《救济贫穷魔尊的日常》 第1章 献祭恶魔的小可怜儿 曲清翎从梦境中抽身而出时，身体犹如被车裂般剧痛不堪，触手皆是冰冷，四肢无力，视线颠倒而迷糊。 玛戈几。 曲清翎骂了一声。 这踏马的是什么鬼地方？ 原本一七二的御姐身高缩成了五六岁的三寸丁，睡在一张破破烂烂的草席上，身处荒山之巅，周围朔风凛凛，呵气成冰。 如果没有记错，她应该睡在集团公司的会议室里才对。 昨晚应酬的太晚，躺下时都快两点了，早上差点没爬的起来。偏偏今天一大早就有个不太好缺席的会，会议上合作方拿着一叠方案书洋洋洒洒口若悬河，毫无重点的讲解让曲清翎听了五分钟后，脑袋里只剩下一个字： 困困困困困……… 派去给自己冲咖啡的秘书不知是不是迷路了，老半天没回来，曲清翎实在撑不住了，仗着自己是集团总裁，她撑着脑袋，以修炼十几年养出来的深厚职场功力，开始假寐真睡。 方案商谈会议内容什么的，身旁的特助听的认真，还在做笔记呢，一会儿睡醒，有不懂的就问她。 曲清翎这么想着，心安理得地闭上眼睛。 结果一睁眼，世界就变了。 特助没了，会议没了，集团公司没了，她甚至连自己的身体都没了，只剩下一张不能蔽体的破席子！ 还有比这更惨的穿越吗？ 席子的东南西北四个角各插了一根竹竿，顶端挂着长长的白幡。曲清翎在电视剧里见过，这种白幡是给死人用的。 席子和周围的石头上用血画着晦涩的罗纹，像什么奇怪的招魂阵法。北面摆放着一张老旧的供桌，堆了一叠水果，一叠糕饼，还有一个香炉，里面的香早就被寒风吹熄了。 她是被当成食物送给什么怪物了吗？ 曲清翎酝酿了半天，终于从破败的身体深处挤出一点力气，撑着坐起来，以不能适应的视线环顾四周——一个人都没有。 “有……咳咳……”开口想说话，声音哑的不行，喉咙一阵刺痛，咳得惊天动地，好不容易攒出的力气全咳没了。 就在她快咳得英年早逝时，一道空茫清越的声音颇具穿透力的从四面八方而来，带着一点疑惑和好奇，“你没死？” 你才死了，你八辈祖宗都死了！ 曲清翎一边亲切问候对方及其家人，一边艰难仰头。 这个时候，她才注意到天空笼罩的黑云。这么一看，黑云根本不是寻常的乌云，它黑的太不正常了，仿佛是从乌云里浓缩后托不住所以掉了下来，落在这个山头，慢慢凝聚成人形。 乌发高束，广袖飘飘，貌若谪仙，一双眼睛细长邪魅，眼瞳是红色，妖冶非凡——不是人类。 不管他是什么，就算他是索命的恶鬼，也不影响顶级颜控曲清翎看呆。 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人？如果刚刚的合作方长这样，她绝对不会打瞌睡，就算困死也要把人逮住塞到旗下娱乐公司包装好出道啊！ 好看的她忍不住打了一连串的喷嚏。 即使是被老爹扔进荒林自生自灭那几个月，曲清翎也没这么狼狈过。她哆哆嗦嗦地收紧衣领，朝不知道是妖是魔的家伙抬起一只苍白纤细的手，“先别管什么死不死的……” 她吸吸鼻涕，声音粗的像一只公鸭在打鸣，“那什么……打个商量，能借件衣裳吗，实在太冷了。” 对方：“……” 他蓦然笑了起来，不是大笑，而是嘴角微勾，像是忍俊不禁，刹那之间犹如破蛹成蝶。若是平常，曲清翎的魂都能被他给笑没，可她现在只想要一件取暖衣裳。 他抬手在曲清翎头上一抚，一件温软微带花香的大氅兜头落在曲清翎头上，温柔的将她笼罩进犹如香甜软梦的温度里。 曲清翎一瞬间就觉得自己活过来了。 “倒是拾到一个有趣的……”他微微歪着头盯着曲清翎看，“本王以为你死了，正打算离开……小家伙，你从哪里的？” 本王……冥界有王族吗？只有阎罗王吧？阎罗会自称本王吗？哦不对，阎罗王是个大胡子国字脸声音比她这具身体的嗓子还要粗的彪形大汉吧？什么时候换成这么漂亮的人了？还亲自出来拉业务？黑白无常消极怠工所以被开除了吗？ 曲清翎乱七八糟想着。对方等不到她的回答，轻轻“嗯？”了一声。 语音带着疑惑，仿佛有勾子，最简单不过的字眼却能把人的三魂七魄都勾走。 她立马回魂，结结巴巴的撒谎，“什，什么从哪里来？我就是我。你你你，你又是谁？是妖是鬼？” “本王就只配是那么低级的东西吗？”对方略微不悦。“或许你是忘了，你是献祭给本王的新娘。” 曲清翎完全反应不过来理解铺天盖地的信息。 献祭？新娘？难道这是她的婚礼现场？那这个男的是河神还是山鬼？ 对方说完，发现不对，纠正道，“哦，现在还不是。” 他往前几步，慢慢靠近。曲清翎毛骨悚然，手脚并用的往后退，“你要干嘛？别，别过来！” 他“啧”了一声，却不是嫌她聒噪，而是嫌她太脏。 身上青一块黑一块的不知是伤还是泥，头发又油又乱，都结成一缕一缕的了，手指甲里全是泥垢，一双瘦骨嶙峋的小腿上全是伤痕，十个脚趾头长满了冻疮，偌大的裂口流出黄白脓水和发黑的血…… 简直不能更惨了。 曲清翎看见他似乎捏了个什么诀，然后她的身体仿佛被一股温泉包裹，舒服的感觉从头慢慢流淌遍全身，再然后她的身体就一点点变干净，伤口开始愈合。 像一个从泥里拔出来的萝卜，洗干净了才发现白白嫩嫩，惹人想啃一口。 在她还在惊叹这是不是传说中的清洁术和治愈术时，一个微微温热的东西落在眉心。 那是男人的唇。 男人亲了她的额头。 曲清翎直接傻了。 男人蜻蜓点水般一触即退，“契约已成，从此以后，你便是本王的新娘了。” 曲清翎还是傻着。 男人好看的眉头微微皱起来，“就是太小了点……” 曲清翎终于回魂，抖着手指着他“你你你”了半天，最后哇的一声哭出来。 她本来是不想哭的，堂堂帝国总裁，枪林弹雨刀山火海什么没经历过，不至于为了这点点委屈就哭，何况男人只不过是亲了一下她的额头，不注意的话都没太大感觉，又不是夺走了她的初吻。 没必要，真的没必要。 可现在曲清翎的魂在这具陌生的身体上，会受到其脆弱敏感心灵的牵连，在她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事，经过她的思想传递给这具身体的大脑和心灵，就直接哭了，控都控制不住。 曲清翎觉得自己丢脸都丢到姥姥家了，瞧不起自己。 可她一哭，对方反而愣了，瞅了她好一会儿，最后叹了口气，“何至于这样委屈？本王又不会将你如何。” 曲清翎还一个劲儿的抽噎，话都说不出来一句。 她并不清楚此时的自己是个什么模样，也不知道这副模样落在对方眼中会产生什么感想，总之，她还没哭完，男人已经将她抱了起来。 虚空之中出现一个巨大的黑色漩涡，看不到通往何处。男人抱着曲清翎朝着漩涡中心走过去，双脚凌空，却走的稳稳当当。 他的双臂将曲清翎抱的也十分稳当。 “小豆丁，别哭了。随本王回家吧。” —— 作者有话说：　　全文重写了，增加了很多男主的戏，看过没看过的小可爱都麻烦重看一下哈，不然情节可能会接不上，爱大家，mua，>3< 第2章 这门婚事我不同意! 等曲清翎可以控制住自己情绪的时候，立马开始在男人怀里挣扎，“放开我！你要带我去哪儿？我不和你走！” “确定？”男人挑眉，“你可知下面是什么？本王松手，你可就掉下去了。” 曲清翎：“……” 她下意识往下看了一眼，黑咕隆咚的，什么都看不清，隐隐约约间仿佛有无数的影子在挣扎逃窜，想要冲破某种禁锢抓住男人的腿，把他和她拽下去吞噬殆尽。 曲清翎打了个寒噤，不由自主的抱紧了男人。 男人喉间溢出一声轻笑。 曲清翎顿时觉得尴尬，她这情不自禁的一抱，把自己的气势全都抱没了，可是又还想努力一下，于是色厉内荏的说，“我，我不同意这门婚事！” “你不同意又如何？” 曲清翎开始搜肠刮肚的找理由，“你不是自称本王吗？说明你的身份地位很高贵，既然如此，你的新娘应该是出身显赫高贵优雅的公主或大小姐，为什么要找一个人类的小女孩做新娘子？你看我这么小这么瘦，做成菜都不够你塞牙缝，你把我带回家又有什么用呢？我什么事都不会做，连桶水都拎不起来，只会给你添麻烦……” 男人一开始还认真听，听到最后明白对方想表达的意思了，狭长的眼眸眯起来，里面泛起危险的红光，“小豆丁，你想违约吗？” 曲清翎一瞬间从头凉到脚，剩下的长篇大论全部卡在嗓子里，一个字都吐不出来了。 她差点忘了，这是恶魔，是杀人不眨眼、吃人挑着嫩的下嘴的大恶魔啊！他手指都不用抬就能把自己活活碾死，自己哪里来的底气和实力与他讨价还价？ 婚姻什么的，难道比保命还重要吗？ “没，没说要违约……”裹着男人袍子的她把他抱的更紧，“我只是担心您做这个决定是一时冲动，等您反应过来会觉得我是个累赘，想要提前跟您分析清楚其中的利害关系。既然您已经打定了主意，我就没什么话好说的了。” 她惨兮兮的，委屈至极的挤出一个笑容，“新，新婚快乐……” 男人似乎被她说服了，又轻轻笑了一声，继续往前走。 曲清翎又快哭了。 她其实不太搞得明白，在男人使用法术治好她身上的伤之前，她是清楚自己身上的伤有多严重的。这些伤痕有新有旧，有深有浅，遍布全身，并不像是妖魔鬼怪弄出来的伤，而像是来自于她同样的人类。 这说明这具身体的原主受到过无数来自原着居民的殴打和欺负。不过想想也能理解，不是被大家嫌弃喊打的人，也不会被选出来献祭。 所以，原主都已经经历这么多磨难了，为什么还这么敏感这么爱哭？！ 她不应该早就麻木了吗？ 如果是穿越过来的时间点是在献祭之前，看到自己这副惨样，曲清翎肯定要养精蓄锐、重振旗鼓，待到某一天杀回去，将那些欺负过她的人赶尽杀绝。 可她来的时候这具身体的原主明显已经死了，没留下什么记忆给她，只留下一颗动不动就哭的敏感的心，而她也被献祭的对象看中带走…… 复仇的事情，以后再说吧，现在的第一要务是抱紧“老公”的大腿，好好活下去。 “不闹了？” “不闹了……”曲清翎可怜巴巴的说，“只要您别把我当成储备粮食，一口吃了就行。” 小家伙非常识时务，连称呼都变成尊称了。 男人没有骗她，在曲清翎醒来之前，他的确没从这具身体上感觉到任何活人气息，本打算离开，结果小豆丁陡地睁开了眼睛。 或许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她的眼睛有多漂亮，澄澈空灵，非常干净，仿佛能一眼望得到底。 这让男人觉得她会是一个非常聪明且有趣的人。 既然有趣，留在身边倒也无妨。 曲清翎在认真思考男人会把他带到什么地方，哦不对，在那之前他得先搞清楚男人到底是什么物种，不然是不可能猜得出来的。 男人突然开口说话，“小豆丁，你叫什么名字？” “阿清。”曲清翎随口编了一个，“您呢？” 男人回答她的只有轻促的笑声。 不公平！把她的名字套出来了，却不说他自己的！幸好自己告诉他的也不是真名，不然这一回合可就太吃亏了。 男人察觉到了她情绪的变化，笑着说，“你可以叫我九殿下。” “九殿下？”曲清翎诧异这个序列，“您的兄弟姐妹有很多吗？您排第九啊？您是龙族，魔族还是鬼族？” “魔族。”九殿下夸她，“不错，比刚才变聪明了一点。” 曲清翎：“……” 她哆哆嗦嗦的问，“魔族吃人的对不对，您把我带回去，会把我养大了过后再吃吗？” 九殿下却答非所问，“献祭给本王的新娘不止你一个。” 嗯？什么意思？ 曲清翎琢磨了一下，自己想明白了。 这世间有很多条不听话的河，也有很多想要祈求风调雨顺的人，他们对有所求，就要付出相应的代价，而献祭新娘只不过是其中一种，和献牛献羊没有多大区别。 九殿下贵为魔族殿下，自称为王，肯定有领土，那么在他的领土内人类供奉的食物、女孩儿，自然就是他的了。 至于收下之后保不保证河水不泛滥成灾，来年是否风调雨顺，那就要看人类的运气以及的心情了。 那么为什么九殿下要在这个时候告诉她这件事情呢？是要让她提前知道九殿下是有后宫三千，美人无数，以后她要和这些美人互称姐妹。和平相处的意思吗？ 无数狗血宫斗剧从曲清翎脑海中滚过，想起那些蛇蝎美人虚情假意的喊姐姐妹妹，她就觉得心里一阵恶寒。 还没等她恶寒完，九殿下又说话了，“那些人本王已经送去魔都广场，她们会被逐一挑选，决定未来的去向。” 曲清翎努力跟上他的思路，只关心一个问题，“她们会变成魔族的食物吗？” 九殿下事不关己，“不无可能。” 曲清翎如遭雷击，“那么我呢？” 九殿下看了她一眼，“你被本王选中，与本王签订了契约，以后会跟在本王身边，所以不会。” “真的？” “你不信本王？” 曲清翎抱着他，笑的又乖又甜，“阿清当然相信九殿下。” 但她心里想的是：我信你个鬼！你个残忍恶魔坏的很！ 第3章 九殿下的宫殿好简陋 曲清翎和九殿下如此聊了一路，还是没能打消她对自己最终会变成食物这件事情的怀疑。 直到黑色漩涡逐渐消失，魔族世界的大门缓缓向她打开，她仍没有意识到自己未来将面对的是怎样一个瑰丽奇幻的世界，满脑子都在琢磨要怎么才能离开九殿下，回到正常的人类生活中去。 如果现在有人知道穿回她原来生活世界的办法，曲清翎愿意倾家荡产去求。 “到了。” 九殿下停在一个宫殿外，拍了拍曲清翎让她回神。 曲清翎被他拍的身形不稳，趴在他怀里扭头看着眼前漆黑的建筑。 灰蒙蒙的，很老旧，风格介于西幻和中国古代建筑之间，两种风格融合的一点也不好，导致宫殿非常，非常的丑。 除此之外，堂堂魔族九殿下的宫殿，周围居然一片荒芜，寸草不生，什么魔龙魔兽魔族生灵一律没有，只有一座光秃秃的丑宫殿，坐落在光秃秃的峡谷…… 曲清翎都看愣了，这和她想的不一样。 进到宫殿里面就更让人失望了，空间狭隘沉闷，墙壁斑驳掉漆，房间采光不好，家具都半新不旧，也没有成群结队的漂亮侍女精神小厮出来迎接，只有一个年轻的黑衣男人坐在偏殿里打瞌睡，脚边睡着一条小黑狗。 她虽然预料到了魔族的居所不会像人类的住所那般光明整洁，但该有的排场总得有吧？九殿下这个样子，更像是皇帝身边不受宠的妃子被打入冷宫，吃不饱穿不暖，凄凄惨惨，悲悲切切。 不过人类敢给他送上她这样的祭品，之后也不见他生气惩罚人类降下天灾什么的，可见他的确是没什么地位，也不像很有威慑力的样子。 只这么一小会儿，曲清翎已经脑补出了九殿下是个个爹不疼娘不爱的孩子，从小到大备受冷落排挤，各种被克扣欺负的悲惨身世。 一向当天之骄子当习惯了的曲清翎心里突然生出一些不平衡来，“殿下，您是因为把那些新娘带回来，宫殿里装不下，所以才把她们送去魔都广场的吧？” 九殿下：“……” “殿下，”曲清翎拍拍他的胳膊，“我既然已经和殿下成了亲，那就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夫妻了，虽然我现在还小，但殿下放心，我以后会带着您过上好日子的！” 前提是您别把我吃了。 她张着一双湿漉漉黑乎乎的眼睛，用“殿下快看我还是有用的所以殿下千万别吃我”的眼神看着九殿下。 九殿下：“……” 偏殿里的一人一狗已经听到动静跑了出来，利索的单膝跪在九殿下面前行礼。 “殿下，您回来了。” “嗯。”九殿下淡淡应了一声，抱着曲清翎继续往里面走。 “这是宫里的管家车良。”这句是九殿下对曲清翎说的。 曲清翎很懂事，从九殿下肩膀处努力探出小脑袋，朝落后几步的车良喊，“车叔叔好。” 车良：“……” 他还没能从殿下去人间走过场收新娘，居然真的带回一个人类女孩儿的震惊里回神。 脚边的小黑狗突然吠了起来，朝着九殿下怀里的曲清翎叫个不停。小黑狗戴着一条巨大的项链，是用八个鸡蛋大小的珠子穿成的，戴在它脖子上显得不伦不类，丑萌丑萌的。它的唇吻很短，即使龇牙咧嘴努力很凶了，看起来也还是很萌。 “龙蛭，不得无礼。”九殿下轻轻呵斥了一声。 小黑狗一阵呜咽，似乎还想靠近，把曲清翎从主人怀里拽下来，一接触到主人冰冷的目光，马上偃旗息鼓，嗷呜一声委屈的缩到墙角去了。 车良赶紧请罪，“是属下看管不力，龙蛭久不见生人，冒犯殿下了。” “无妨。” 哼几声而已，小豆丁并没有被吓到，九殿下也就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他边走边吩咐车良，“收拾一间屋子出来。” 车良也不问收拾出来干嘛，应下。 “调几个丫鬟侍从过来。” 车良再次应下。 “准备一些衣裳。”九殿下看着从来到魔界就赖在他怀里，没有要下来的意思的小豆丁，“给她。” 车良有点回过味了。 九殿下继续说，“去二殿下宫里要几个会做人类食物的厨子来。” 车良终于反应过来，前面吩咐的东西全部是给带回来的人类女孩儿准备的。 他惊了，“殿下，您要养她在宫里吗？人类。”他强调，生怕九殿下忘了，“一个人类女孩儿。” 九殿下抬眸，轻飘飘看了他一眼，“有什么问题么？” 车良：“……没，没有问题，殿下您开心就好。” 刚才殿下看他的眼神，好似他再说出半个字的反对，就能把他现场活剥了。 曲清翎仰着小脑袋，又软又糯的问，“殿下，您要养着我呀？” “嗯。”九殿下道，“你现在太小了。” 曲清翎对自己现在的身体也非常的不满意，实在太过瘦弱，她甚至不确定这会儿九殿下把她放到地上，自己究竟能不能站稳。 她想了想问，“殿下看起来神通广大，连我身上的伤都能在一瞬间治好。殿下可有什么法子，能够让我迅速长高长大吗？” 九殿下微微挑眉，“有倒的确是有，但你确定要试？” 他都这么说了，曲清翎哪儿还敢再试。人魔不同宗，万一魔族的法术落到人类身上，产生了什么不可挽救的副作用可怎么办？ “那……还是不要了……” 提要求的是曲清翎，别人把解决办法拿出来了，敬谢不敏的还是曲清翎。 九殿下看着她，笑的有些无可奈何。 一旁的车良都看呆了。 他跟在九殿下身边数千年，从未见过殿下对一个任何一个谁如此耐心。如果换一下，不是这人类女孩儿，而是他在殿下面前出尔反尔，早不知死了多少次了。 车良不禁陷入沉思：能够让殿下反常至此，难道这个女孩身上有什么特异能力不成？ 第4章 九殿下号人形代步机 九殿下把曲清翎放在椅子里，双手撑着椅子扶手，以一个非常具有压迫性的姿势盯着她。 曲清翎有种自己被猎手盯上了的危机感。 为了缓解，她开始打量周围环境。这是他的房间，看起来很干净，布置的也算雅致，就是太冷清，乍一看根本没有人住过的痕迹。 如果不是在这里闻到和大氅上相同的花香，曲清翎还以为九殿下是随便挑了个没人住的客房把她塞进来。 “饿吗？” “还，还好……” “不饿就好，魔族的食物你不能吃，得等车良回来。希望在那之前你别饿死。” 曲清翎：“……” 她开始祈祷车良能够速去速回。 不过有件事她挺好奇，“殿下方才提到的二殿下是您的哥哥吗？为什么二殿下宫里的厨子会做人类的食物？” 九殿下回答的很简短，“是。他的夫人是人类。” 曲清翎瞪大了双眼，“真的有人类新娘能成为魔族殿下的王妃？” “不是你想的那样。”九殿下说，“辛蓉夫人不是人类供奉，她是二殿下在战场上认识的，战争结束后被带回魔宫。” 短短一句话，藏着非常惊人的信息量。 曲清翎没来得及细琢磨，九殿下从她身边离开，“本王出去一趟，你先休息一下吧。” “殿下！”曲清翎叫住他，“阿清可以四处逛逛吗？” 九殿下头也不回，“随意。” 等人走了，曲清翎才发现“逛逛”这个词是在痴人说梦。她连衣服鞋子都没有，浑身上下只裹了一件九殿下的大氅，根本不可能从椅子里跳下去四处溜达。 不过她刚穿越就经历了这么多事，还得演小孩儿卖萌撒娇，委实身心俱疲。一开始还在椅子里坐着，慢慢的就倒下去，眼皮耷拉下来，陷入沉沉的梦境。 等她再次醒来时，她在九殿下怀里，人在九殿下床上，身上已经换成了干净的寝衣。 什么时候变了位置换了衣裳，她一概不知。 九殿下不知是否有睡过，此刻正拿着一面镜子看着什么。曲清翎靠着他的大长腿，小手揪着他的衣角，睡的很乖。 “醒了？” 曲清翎眨巴眨巴眼睛。 “你睡的太沉，叫不醒，只能用法术给你换了衣裳。” “哦。多谢殿下。” “起么？吃东西？” “哦，好。吃什么？” 曲清翎回答完了，才后知后觉的有点受不了。 这是什么老夫老妻的聊天内容！ 她在现实世界连场正经的恋爱都没谈过，穿越后居然要用一个小孩儿的身体和一个魔族过婚后生活，而且连甜甜的恋爱都没有，直接进入七年之痒，这谁能忍？ 她绷着小脸，“阿清在椅子里睡的很好，殿下为何要将阿清抱到床上来？” “因为本王这么想，便这么做了。”九殿下说的理所应当，“你不是恶魔新娘吗？” 言下之意就是这是她的本职所在，没什么好奇怪的。 曲清翎噎了一下，“恶魔新娘”四个字将她砸的体无完肤。 她无言的爬起来，穿好鞋，床边放着一套叠起来的小衣服，不用想肯定是她的了，她拿起来研究了一下，慢慢穿好，再反手将一头乱发编成辫子——这个动作有点难，还好她最后完成了。 编完转身一看，发现九殿下已经盯着她看半天了。 “殿下，怎么了？” “没事。”九殿下挪开目光，挥挥手打发她，“自己去找车良要吃的吧。” 曲清翎还没走两步，又被叫住了。九殿下下床朝她走过来，一把将她抱起，“罢了，以你的短腿，走到天黑也未必能找到。本王送你过去。” “……” 这个殿下的脑子应该没有毛病吧？怎么忽冷忽热的？对她的态度一会儿好的不得了，一会儿又很冷淡。 难道是因为她在他眼里就是一份食物，想吃她的时候就格外关心，没食欲的时候就可有可无？ 真是太奇怪了。 还有，腿短怎么了，腿短也是会长长的好不好？ 她还没有意识到，从进入魔界起，她一步路都没有自己走过，去什么地方靠的都是人形代步机九殿下。 曲清翎几乎可以确认，九殿下宫里真的只有车良一人和龙蛭一狗，从寝殿到餐厅，一路上一个仆从都没见着，空荡荡阴森森的，让曲清翎不由自主的往九殿下怀抱深处缩。 察觉到她的动作，单手抱她的九殿下改成双手抱，“害怕了？” “不怕。” 害怕的是这具身体，曲清翎本人看遍鬼片无数，胆子大得很。 九殿下不信，“不喜欢本王宫殿的环境吗？” “也不是不喜欢……”曲清翎努力解释，“习惯问题吧，或许魔族比较偏爱这样的地方，觉得住起来舒服。” “哦。”九殿下若有所思，“原来你是这么看待魔族的。” “……”她有哪句话说错了吗？ “也不全是这样。”九殿下说。 “嗯？” “你说魔族偏爱这种环境，并非所有魔族皆如此。” 曲清翎不敢问其他殿下宫里都是啥样，也不敢提意见让九殿下把他的宫殿变得明媚灿烂朝气蓬勃一点，要是九殿下来一句：“你一个食物凭什么要求这么多？”她该怎么接话，不是自寻死路吗？ 餐厅到了，曲清翎意外的发现餐桌上摆的真的是她能吃的东西，全都色香味俱全，让她一瞬间觉得自己已经几百年没有吃过饭了。 而与她同桌用膳的九殿下面前只有一盅清水般清澈透明的汤，一个里面只有五六颗像龙眼珠子的小碟子，别的就没了。 曲清翎细嚼慢咽的干掉了烤鸡烤鸭猪蹄蛋羹水煮肉片宫保鸡丁烩羊肉南瓜饼炸春卷等菜，抬头一看，九殿下才刚吃完一颗珠子。 珠子不过龙眼大小，再怎么细嚼慢咽细细品尝，也不至于吃这么慢。 曲清翎分析了整顿饭的时间，觉得要么是因为九殿下不饿，要么是“龙眼珠子”太珍贵，舍不得吃。 果不其然，她和九殿下都吃完饭后，那盘“龙眼珠子”剩下的几颗被车良好好地收了起来。 九殿下连龙眼都吃不起…… 他真的好穷啊！ —— 作者有话说：　　九殿下：我很穷。我装的。 第5章 殿下，以后我养您 曲清翎看着九殿下，五味杂陈。 我成了魔界皇族九殿下的新娘！我们还签订了我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玩意的契约！殿下对我很好除了他的打算可能是把我养肥了吃掉！ 听起来是不是还挺厉害的？ 如果前提是魔界九殿下的宫殿还没有曲清翎在现代世界里随手买的古堡大，布置还没有她常住的那套别墅奢华，吃的还比不上她家的佣人呢？ 现在还觉不觉得厉害？ 曲清翎小时候不懂事，空闲时间多，也看过几本穿越文，无一不是吊丝贫女穿越之后遇上人美心善的白富美或富可敌国的高富帅，从此走上人生逆袭之路，怎么轮到她就反过来了？ 这不公平，太不公平了！ 曲清翎打定主意，如果注定了回不去原来的世界，那么必须尽快寻求一条致富之路，带着殿下过上丰衣足食的生活。 九殿下吃完饭后又出去了一趟，曲清翎没事可干，跑去找车良聊天。 这家伙好像也没有什么事情可干，既不打扫卫生也不贴身伺候九殿下，看起来闲的都快长毛了。是故曲清翎找他说话的时候对方虽然挺意外，却没有抵触和拒绝。 曲清翎发挥自己在谈判桌上的技巧，天南海北的和车良掰扯。车良也不瞒着她，她想知道的都会告诉她。不一会儿，曲清翎就对她所在的魔界有了大致的印象，以及更加确定了九殿下真的是个没人要的小可怜。 不然别的殿下都紧靠魔宫的中心飞翮神殿，那里宫宇密布富丽堂皇，飞禽走兽鸟语花香，酒池肉林穷奢极欲，而九殿下的小宫殿位于魔宫最边缘的荒芜峡谷，寸草不生，人迹罕至，差别一个天一个地。 曲清翎忍不住好奇，“九殿下是不是不怎么讨魔王陛下的喜欢啊？九殿下长得那么好看，法术也很厉害的样子，是不是因为殿下的母妃失宠了，所以殿下遭到了牵连，让陛下也不喜欢他了？” “这个倒是不清楚。”车良喝着茶慢慢说，“不过九殿下没有母妃，而陛下也确实不怎么和殿下亲近。” 惊天大瓜！ 备受冷落的魔族小可怜九殿下居然系魔王陛下领养，其生母是谁？其中有何恩怨情仇？究竟是人性的缺失还是道德的沦丧？欢迎收看今天的走进科学…… 曲清翎一巴掌挥走脑袋里的小剧场，想深度挖瓜，车良却不知道更多了。介于他前面都是实话实说，她就没怀疑这其中的真实性。 那么还剩一个问题，九殿下叫什么名字？ 车良乜她一眼，“属下不敢直呼殿下名讳，你若想知道，何不自己去问？” 曲清翎没那么傻，她先确认了一件事，“在魔族，是不是有不可以随便告诉别人名字的规定，特别是皇族？” 车良从鼻孔里“哼”了一声。 这算是默认了吧？ 该知道的都知道了，不该知道的还得慢慢了解，曲清翎拍拍自己的小膝盖站起来，“多谢车叔叔的耐心解答。” 这个称呼让车良浑身一抖，露出很嫌弃的表情。 曲清翎假装没看见，“对了，那条跟在您身边的小黑狗呢？” “龙蛭一见你就乱叫，被殿下关起来了。” 曲清翎一愣，她还不知道这件事，是九殿下背着她做的吗？ 压下心头的异样，她又问，“龙蛭是它的名字吗？” “是品种，殿下懒得起名，就这么叫了。” 那奇怪了。曲清翎嘀咕，这两个字怎么听起来这么耳熟，仿佛在哪里听过或见过。 曲清翎的房间已经收拾出来了，不过她找九殿下有事情，就没有回房，而是去他寝殿里等着。 九殿下一直不回来，她等的有点无聊，拿了桌上一本书看。 书嘛，大同小异，曲清翎预料到了魔族会有自己的文化和文字，可她翻开第一页扫了一眼后，受到了暴击，深深体会到了自己的天真。 这是什么文字？写着写着怎么从横排变成斜排了？怎么还能首尾相连？这是乱码还是书啊？ 精通中、英、德、法、西班牙、俄、阿拉伯、日、韩及中国古汉语的她一个字都没看懂。 曲清翎淡定的合上书，打算哪天趁殿下心情好的时候，让她给自己找一个老师，教一教魔族可怕的文字。 连人家的字都不认识，合同都没法看懂，还谈毛线的赚钱？ 曲清翎太小了，缩在角落里，九殿下回来都没看见她在，解开衣带就要脱衣服。 “殿下。”她先出声喊了一句。 九殿下这才朝她这边看过来，似乎愣了一下，然后又把衣服穿了回去，并且捂的比刚刚更加严实。 曲清翎：“……” 有必要吗？这是在防狼吗？就算她垂涎殿下美色色胆包天意图不轨，现在她前不凸后不翘还不到他膝盖高，那也是有心无力啊！ “何事？” 曲清翎忙正襟危坐，“殿下，我想同您确认一件事。” “说。” “殿下是不是比较拮据？” “……” 九殿下看着她的眼神里有诧异，但是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反问，“如果是，你会如何？” “殿下受苦了，以后我养您。” 九殿下又愣了一下，“这句话你刚来的时候已经说过了。” “这次是认真的！发自我的内心！不为了保命讨好您。”曲清翎看着他的眼睛，感情诚挚地说，“我一定带着您赚钱，赚多多的钱。” 再也不会让你吃颗龙眼都那么的舍不得。 九殿下嘴角勾了起来，眉宇之间渐渐的被笑意染遍。 他的声音里仿佛藏着无限的温柔，“好，本王等着。” 第6章 吃吃喝喝 第二天早上曲清翎从香甜的梦乡醒来，发现自己又在九殿下床上。 她非常努力的回忆，百分之百确认自己昨晚是在自己房间的床上入睡的，为什么睡着睡着就换了床甚至是房间，她想不明白。 肯定不是她自己梦游过来的，她精神健康没有梦游这种习惯，那么肯定是九殿下在她睡着后把她抱过来的。 为什么呢？ 曲清翎想不通。 这是怕食物跑了所以晚上得看着？ 想到九殿下少的可怜的伙食，曲清翎觉得这个原因不无可能。 九殿下的床很大很软，被衾不知是什么布料，触手生温，冬暖夏凉，低垂的床幔间弥漫着清甜的香气，是整个寝殿里布置的最精致奢华的地方了。 九殿下不在床上，也不在寝殿里，曲清翎从床上爬起来想要去找他，蹭蹭蹭跑到门边，发现门口多了两个侍女。 两个侍女一高一矮。高的那个和九殿下、车良一样，眼睛是红的，长的十分美艳。矮的和曲清翎一样是人族，黑发黑瞳，模样清秀。 两人看起来差不多十六七岁的样子，看到她起床了，朝她行了礼，喊的却是她的名字，“阿清，车良大人让我俩过来，以后我们就是你的侍女了。” 高的魔女说，“我叫谷菱。” 矮的人类说，“我叫灵竹。” 曲清翎的心思不在她们身上，“你们知道殿下在哪儿吗？” 谷菱说，“殿下一早出去了。” “去哪儿了？” 谷菱摇头，“奴婢不知道。” 曲清翎往外走，“那我去问问车良叔叔。” 谷菱一把把她拽住，“阿清，你还没穿外面的衣服，跟我回去。” 曲清翎挣扎，反抗，最后以打不过告终，被谷菱拎起来带回她自己的房间，一通梳洗打扮后，一直没怎么说话的灵竹突然冒出来一句，“难怪殿下会看上……” 曲清翎正在欣赏灵竹给她梳的头发，没听清，“嗯？看上什么？” 灵竹却不继续说了。 曲清翎对自己的新发型新裙子很满意，笑眯眯的对两人道谢。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她对两人笑后，两人的脸变得有点红，手都伸出来了，愣是忍住了没往她脸上捏。 曲清翎的房间有一面大水银镜，照的挺清楚，她看过这具身体的样子，身材因为常年的营养不良没有正常五岁的小孩儿高，但脸蛋是很好看很可爱的，很有几分她穿越前小时候的神韵，特别是一双眼睛，干净的能把人吸进去。 但魔界的生灵有天然的种族优势，生来就漂亮的不行，她这样子的应该有很多的吧？ 曲清翎捏捏自己的脸蛋，倒不觉得自己的颜值有多么大的杀伤力，她只想着接下来一定乖乖吃饭好好睡觉，这样才能长高高。 事实证明，车良就算知道九殿下去了哪儿也不会告诉她，曲清翎只能乖乖等殿下自己回来。 不仅七年之痒，现在升级成望夫石了。 才“成亲”两天，曲清翎就已经觉得这段婚姻真是失败极了。 九殿下不在，曲清翎的问题车良回答不了，正当她无事可做，车良从二殿下那儿要过来的厨子哲叔亲自到她房间来，询问她今天想吃些什么。 曲清翎趴在桌上，聊赖的问，“师傅什么都会做吗？” 哲叔说，“人类的菜肴差不多都会做，味道上也能保证七八成。” 曲清翎懒懒的“嗯”了一声，懒懒的问，“冰镇玫瑰露酸奶会做吗？” 哲叔笑道，“会做，恰好有现成的玫瑰露。” 曲清翎顿了顿，“椰蓉小奶糕呢？” 哲叔还是笑，“这也不难。” 曲清翎彻底来精神了，她想了想，开始长篇大论：“烤二十串羊肉，二十串牛肉，多放辣椒粉和孜然粉，肉要肥瘦各半，要烤的焦香滴油，不需要放花椒，烤好就送来，热热的吃才好。我还想喝羊肉汤，里面要加宽粉、油豆腐、白萝卜。再配两张梅干菜烤饼，饼要烤成手掌那么大，要软硬适中，吃起来焦香酥脆……” 她还没说完，屋里就响起了咽口水的声音。 她把灵竹说饿了…… 哲叔一看就是见过大世面的，听完这一串大排档菜单，先夸了一番，“阿清果然是个会吃的……”夸的曲清翎都觉得自己是食神转世了，才提出自己的建议，“现在是早晨，肚子是空的，阿清年纪又小，吃了可能会上火难受。昨晚熬了浓浓的酸萝卜老鸭汤，今早还刚揉了面，要不煮一碗面，用老鸭汤做汤底，配上一把嫩嫩的小青菜，阿清想吃饼，恰好有梅干菜饼，那就加一个。等吃的饱饱的了，想吃解馋的零嘴时，再吃烤肉串，如何？” 这一回曲清翎被他说的流口水了。 她一点头，哲叔就回厨房准备去了，过了十分钟不到，丰盛的早餐就送了过来。谷菱是不吃人类食物的，曲清翎让哲叔给灵竹也煮了一碗，一主一仆对坐着吃得香香的，把汤都喝干了。 饭后，曲清翎问谷菱认不认识魔族的文字，谷菱说认得一些，但是不多。她虽然是魔族，却只是个侍女，不需要多么高深的文学素养，毕竟人类当中还有很多人是睁眼瞎呢。 曲清翎去九殿下寝殿把昨天看到的那本书拿到自己的房间来，让谷菱认。 谷菱翻看了几页后说，“虽然认的不全，大部分还是能看得懂的。” 这对曲清翎来说已经是很大的惊喜了！ 接下来的一整天，在九殿下回来之前，曲清翎一直在和谷菱学魔族文字。 她说的烤肉串哲叔真的给她做了，只是数量砍半，羊肉汤也没有，换成了玫瑰露酸奶。吃完香辣烤肉后再吃一盅香香滑滑的酸奶，简直不能更惬意了。 连不怎么说话的灵竹都笑着说好久没有吃到这么美味的食物，托了曲清翎的福，终于过了一回嘴瘾。 直到夜幕降临，九殿下才回来。一进门，车良就迎上去，把阿清今天在宫里折腾厨子，搞了一堆人类食物，把宫里整的乌烟瘴气的事情说了。 九殿下听完，先问，“她和那两个侍女相处的可还融洽？” 车良还以为自己告了稳准狠的一状，殿下听到这个人类女孩儿如此不安分，心中不喜然后把她赶走，没想到殿下听完关心的却是这个。 他有些泄气，“挺融洽的。” “那就好。”九殿下挥手示意车良退下，往寝殿走去。 车良：“……” 所以他告的状殿下根本没听，对吗？ 第7章 听说你新得了个人类新娘 九殿下在寝殿里找了一圈，小豆丁没像昨天那样待在这里等着他，于是他出了寝殿，去车良给小豆丁安排的房间找她。 夜幕低垂，比起白天，宫殿里越发幽深阴冷，他不在，宫殿的走廊不会点灯，此时随着他的经过，墙上的烛台依次“唰”地亮起来。 他来这处宫殿的次数本就很少，之前从没有注意过，直到昨天小豆丁问起，他才觉得宫殿里的确太暗了。 也不知道小豆丁会不会害怕。 估计是会的吧，不然也不会问出来了。 他走到门口停了下来，没有直接进去，也没有惊动屋里的人，先站在门边往里看。 屋里有三个人。人类侍女灵竹在收拾房间，归置曲清翎的衣服和饰品。魔族侍女谷菱和曲清翎坐在一起，两人中间摆了一本书，头挨着头看着书轻声说着什么。 他听了一会儿才意识到居然是谷菱在教小豆丁认字。 九殿下十分意外。 谷菱和灵竹来到曲清翎身边之前，九殿下是亲自过目的，确保了两人各个方面都没有问题才送过来。 灵竹体贴耐心，可以事无巨细的照顾好小豆丁的生活，谷菱是魔族百事通，魔力也不弱，遇上什么危险可以自行应对。有这两个人在，职能互补，小豆丁只要待在宫里不乱跑，生活和安全他都不用担心。 正因为人是他亲自确认，所以他确定学习认字这件事谷菱不会自发提议，只能是小豆丁自己想，又找不到别人，所以才让谷菱来。 看到小豆丁认真学习的劲儿，他忍不住笑，谷菱那水平根本不能教些什么，小豆丁想学，得给她挑个正儿八经的老师。 九殿下想起他今日去飞翮神殿，三殿下过来搭讪，“嘿，小九，听说你从凡间带了个人族回宫？长的怎样？比雎淇宫的辛蓉夫人如何？” 九殿下乜他一眼，不说话。 三殿下摇头晃脑地说，“哎，你大可不必如此，要是想要王妃，只管和父王提便是，父王难道还能阻止你娶媳妇儿？你真是和二哥待太久，都被他带歪了，也想搞什么人族当夫人，这哪儿成啊……” 九殿下微笑着说，“若是让二哥听见三哥这番话，会发生什么？” 三殿下气的跳脚，“嘿！小九你这么做就不厚道了，三哥我真心待你，你怎么能这样？” 九殿下笑着离开，三殿下一直追着他让他别去和二殿下告状，自然也就顾不上问被他带回来的人类女孩儿的详细情况了。 他才把人带回来一天，飞翮神殿就接到了消息。是二殿下说出去的，还是魔王陛下从未放松过对他的监视？ 九殿下没有往下细想，因为小豆丁因为低头太久脖子发酸，抬起来缓和一下的时候，一眼看见他了。 “殿下！”小豆丁立马放下书，哒哒哒的朝他跑过来。 九殿下也朝她走去，一把将还在奔跑的她抱入怀中。 曲清翎感觉自己是扑进九殿下怀里的，她本来只是想跑过来表示一下欢迎，怎么九殿下比她还激动，又把她给抱起来了？ 谷菱和灵竹见他来了，行了礼就退下了。 九殿下走到刚才曲清翎坐的地方坐下，把她放在膝盖上，拿起她看的那本书，还没翻开曲清翎已经开始请罪，“这本书是昨天在殿下寝殿里看到的，因为看不懂，所以今天想问谷菱姐姐这里面到底写的什么。未经殿下允许擅自动了殿下寝殿里的东西……殿下怪罪阿清吗？” “怎会。”九殿下道，“殿里没什么东西，你想拿就拿。” 曲清翎被九殿下宽大的胸怀和仁慈的心肠感动的热泪盈眶。 “这本书是介绍各界法器的，由魔族一位长老撰写，用的是晦涩难懂的古魔族文字，你和谷菱看的很吃力吧？” “还行吧……”曲清翎挠挠头，“不懂的先记下来，等车良叔叔有空的时候去问他好了。” 谷菱和哲叔都叫车良大人，想来车良的地位实力都不低，看起来也人模狗样的，应该是个文化人。 “哦。”九殿下放下书，淡淡道，“能想到去问车良，却想不到本王。你不是本王的新娘吗，为何不来问本王？” 曲清翎有点懵，“啊？” 九殿下把她转过来，让她正对着他，“怎么，瞧本王不起？” “不不不不不！”曲清翎把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赶紧编理由把自己完全没想得起还能问他的事情遮掩过去，“殿下不是很忙嘛，早上阿清醒来殿下已经出去了，等殿下回来时已是深夜。殿下忙碌了一天，阿清怎么好再打扰殿下？” “听起来倒是懂事了不少。”九殿下揉了揉她的脑袋。 小豆丁的发丝细细软软，摸起来毛茸茸的，掌心的触感微微发凉。 曲清翎嘿嘿傻笑把这茬糊弄过去，心里却在腹诽：你什么时候看到我不懂事了？！ “你既想学，那就好好学，别和谷菱学歪了。改日本王给你找一个好老师，系统的教。” 曲清翎马上把对九殿下的腹诽和不满抛诸脑后，一把抱住他，献上最大的赞美，“殿下您真是最最好的大好人！哦不，大好魔！” “……” 这小家伙，果真是会见风使舵，溜须拍马。 九殿下任由她坐在自己腿上，一只手撑着脑袋，一只手拨弄她的头发玩，问她，“话说回来，怎么突然想学魔族的文字？” 曲清翎被他弄的痒痒的，躲又躲不开，三心二意的回答着，“我已经是魔族一份子了，怎么能不认识魔族的字呢？不说不识字以后赚钱有多不方便，就是殿下把我带出去，识字有文化，也能给殿下长脸不是？” “想跟本王出去？”九殿下突然打断她。 “啊？” “过几日要举办魔兽争霸赛，你既想出去，那本王带你去看看？” “……” 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不是在聊学习的事情吗，怎么就突然扯到魔兽争霸赛了？ 不过饶是九殿下断章取义般抓重点的技术登峰造极，曲清翎的思维也能跟上他的脚步，立马问，“什么是魔兽争霸赛呀？” “就是魔兽打架的比赛。” 这解释真是满分。 第8章 殿下为什么要抱着我睡觉? 曲清翎觉得九殿下有必要自我反思一下，为什么她想学文字找的人是谷菱和车良，而没有想到他身上去。就他这种解释方法，最后要是能学会，只能证明曲清翎自己是绝顶的天才，而不能归功于他教得好。 她压下关于魔兽争霸赛到底是个啥，赛制如何，流程怎样等疑问，留着明天问谷菱，又问九殿下另外一个问题，“那么参赛的魔兽都是很厉害的喽？都会有些什么人会参加比赛？” 九殿下：“除了陛下，所有魔族皆可。” 曲清翎：“包括皇族？” 九殿下：“对。” 曲清翎：“那殿下会参加吗？” 九殿下：“偶尔会。” 曲清翎：“会赢吗？” 九殿下：“基本上都赢。” 曲清翎双眼发亮目露崇拜，“殿下好厉害！殿下的魔兽也肯定和殿下一样英姿飒爽，骁勇善战，所向无敌！” 九殿下等着小豆丁一通无脑夸完，才慢悠悠的说，“本王没有魔兽。” 曲清翎哑了一下，“额……那殿下参加魔兽争霸赛，都是用什么参赛？” 魔兽争霸赛，听这个名字，加上九殿下自己的解释，都证明这是拼魔兽的战斗，九殿下说他没有魔兽，难道是太穷了养不起，所以自己亲自上？ 她还没酝酿出对魔族惨无人道虐待九殿下这件事的心疼，就听见九殿下云淡风轻的说，“用龙蛭。” 曲清翎又被噎的哑了一下。 龙蛭？那条丑萌丑萌的小黑狗？ 呃……它打倒对手是靠卖萌嘛？ 她努力想象，结果满脑子都是一张胖狗子大张着嘴恶龙咆哮的动图。 呃……或许是把对手活活笑死也不一定。 她皱着小眉头问，“殿下这次如果带我去，还会上场吗？” 九殿下说，“看情况。” 曲清翎眉心皱的更厉害，欲言又止道，“要不殿下……还是别上场了。就……陪着阿清看一看玩一玩就好了，可以吗？” 九殿下不解，“为何？” 曲清翎绞着手指憋了半天，不好直接说出“殿下带着龙蛭上场，之前能打赢肯定是运气，要是这次运气不好遇到一个厉害的，打输了，连最后的小黑狗都没有了，那也太丢脸了”这种话打击对方骄傲的自尊心，而是小心翼翼的说，“就是……觉得殿下，太辛苦了。” 哦？小豆丁这是在担心他？ 九殿下伸手将她抱起，稳稳的用手臂托住，站起来往外走，“无妨，别担心。” 曲清翎才不是担心呢，她只是觉得要是九殿下输了，或者在赛场上重伤死了，她肯定会变成别人的食物，那也太可怕了！ 至少目前她觉得给九殿下当食物要比被别的什么魔族魔兽吃掉，要更让她能够接受。 完了，她才来魔界两天，就已经卑微到这个地步了，要是让老爹和爷爷看见她这般没骨气的模样，铁定打断她的腿。 设想了一下曲家几位“德高望重”老家长的反应，曲清翎回过神时才发现九殿下抱着她走在一条略微熟悉的走廊上。 曲清翎搞不清楚状况，“殿下要带阿清去何处？” 九殿下理所当然，“夜深了，该睡觉了。” 所以那么就放她下来让她回自己的屋里去睡啊！ 曲清翎终于有机会问今天早上醒来时就想问的问题，“昨晚殿下也是像这样，把阿清从房里抱到殿下寝殿里的吗？” 九殿下并不否认，大大方方承认道，“是。” “为什么呢？” “想抱着你睡。” 曲清翎：“……” 她在九殿下怀里努力仰起头，研究对方的表情，确定对方在说刚刚那句话时神情、眼神、各种微表情都没有任何的变化，他就像是在说“今晚的月色真美”，或者“明天一定是个大晴天”这种再平常不过的话一样，坦坦荡荡，理所当然，没有觉得他的语言有任何的不妥。 九殿下如此，曲清翎连责问的碛口都找不到。 “怎么了？”小豆丁半天不说话，只盯着他的脸发呆，九殿下轻轻拍了拍她的背。 “没有……”曲清翎叹了口气，满腔的责问好奇都化作心平气和的陈述句，“刚刚在想殿下为何喜欢抱着我入睡，想的入神了。” “想知道原因？” 曲清翎再次抬头看着他，眼睛里露出期冀。 九殿下屈指轻点她的额头，“和你一起睡能静心。” 这就是原因？ 不是因为担心他睡着的时候她跑了导致他食物没了饿肚子，也不是担心他睡着后她会揭竿而起原地造反拆了他的破宫殿？ 这个原因太温柔了也太出乎意料了，温柔的曲清翎都不敢也不肯去相信。 哼！肯定是看她年纪小好哄骗说来迷惑她的。 她才不会上当呢！ 曲清翎打定了主意，一会儿等九殿下睡了，她再偷偷爬起来，溜回自己的房间去。 这种爱骗小姑娘的男人不能惯着，要用实际行动表达自己的反抗，一次不行，两次三次后，对方自然会意识到她不喜欢一起睡这件事，就不会再提这种要求了。 结果也不知道睡在一起到底静的是谁的心，曲清翎躺在九殿下身旁，对方在睡前阅读还没睡下呢，她就已经想着自己的“宏大计划”睡得不省人事了。 九殿下从书页后露出脸来，垂眸看着揪着他衣角睡的格外乖巧的小豆丁，屈指从她粉嫩的脸颊轻抚而过，轻声道，“小豆丁，好梦。” 第9章 魔兽争霸赛 又一个第二天早晨，曲清翎又双发现自己在九殿下床上，九殿下又双叒不见踪影，想起泡汤的计划，她整个人就很郁卒。 直到哲叔用炖的嫩嫩的牛腩，加整齐码好越嚼越香的卤牛肉片，加细细的清汤牛肉拉面，加煎得火候恰好一戳就会流出溏心的鸡蛋，加清脆爽口的腌黄瓜丁萝卜丁，加浓糯的米粥佐金黄流油的咸鸭蛋等一系列美食，对她进行了一番全方位的细致投喂后，曲清翎的心情终于被美食治愈了一丢丢。 她拉着谷菱问了一个早上，终于把魔兽争霸赛弄明白了。 魔宫众殿下在人族供奉新娘，也就是曲清翎被献祭前不久开展了一次野外大型捕猎活动，除了九殿下以外的其他殿下都收获颇丰。 其中最有话语权的大殿下是个喜战的人物，为了试一试猎物的厉害程度，经请示陛下后，决定在斯戈峭壁举办一次魔兽争霸赛。赛场上大家把自己捕猎到的东西牵出来，互相打一打，排出名次高低，赢家可以直接将输家的魔兽带走，如果在捕猎活动中没有猎到合心意的，也可以用以前的魔兽参赛。 魔兽争霸赛并不经常搞，上一次还是在二十年前，因为所有殿下包括陛下魔后都会出席，而且不限制观众，除了魔族以外，在魔宫里的凡人们也可以去看，所以一向举办的十分盛大。 人海涌动，热闹非凡，能看到众殿下们一展风采，所以这个活动是非常有趣非常精彩非常受魔族期待的。 曲清翎还顺便问了一下魔族到底有多少位殿下，得到的回答是：殿下一百一十二位，公主七十九位。 曲清翎瞪大眼睛，“魔王陛下如此能生？” 她想起了狗血沙雕文里一胎八宝、十八宝、一百零八宝的比猪还能生、但读者们居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甚至还看的津津有味的超级女主角。 魔王陛下和他的魔后魔妃们难不成是沙雕文主角的原型？ 事实其实是这样的。谷菱娓娓道来： 不是所有的公主和殿下都是陛下生的，魔宫众殿下的序列是以年纪、财力和实力来排，而不是以辈分来排。 比如十一殿下就是大殿下的孩子，他和大殿下宫里一位不受宠的侧妃生下了十六殿下，十六殿下爱上了七公主，两人生下的二十二殿下……而大殿下虽然有一百多位侧妃，但是他也爱着七公主，两人生了十八小公主…… 我！的！妈！ 魔族也太太太乱了吧！ 曲清翎听说过什么人鱼族、龙族、魔族很x乱，但她以为那是写书的人杜撰的，刻意往夸张了写，博人眼球，没想到真实的魔族比书上写的x乱多了！ 惹不起，惹不起。 不对，她突然抓住了谷菱话语中一个很重要的点。 “魔宫众殿下的序列是以财力、实力和年纪来排，而不是以辈分来排？”她向谷菱确认。 谷菱点头，“确实如此。” 曲清翎默了默，问，“谷菱姐姐，你老实告诉我，九殿下是不是很老？” 谷菱：“……” 一穿越就被献祭，嫁给了恶魔。好惨！ 恶魔不顾反抗把她带回魔界，把她当成猪养肥了过年吃。更惨！ 恶魔又穷又弱，食物没有，魔兽也没有，到处被人欺负，害的她也觉得自己朝不保夕。太惨了！ 恶魔居然是个不知道多少岁，仅靠年龄就能在高手云集的魔族排名第九，已经老的掉牙，不洗澡年纪大的糟老头子。这实在惨无人道！ 曲清翎被美食哄好的那点心情已经烟消云散，她急需要看一眼九殿下那张天怒人怨的脸，以缓解被他是个老头子这件事造成的冲击。 九殿下今天回来的早一些，他带了一个匣子回来，拿给了曲清翎，示意她打开看。 “是什么？殿下送我的礼物吗？” 第一份礼物啊，曲清翎有点惊喜加激动。 匣子里是一本书，挺厚挺沉，外壳很华丽，另外还有一颗小石头。 她没管石头，先拿起书翻开看，发现居然是一本由人魔两族语言编写而成的字典。 她的眼睛一瞬间亮了起来，“殿下从哪里寻来的书？” 九殿下看着她一脸兴奋的笑容，也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重极宫的祭司无聊时编的，本王借了来，在老师来之前，你先拿这个看一看吧。” 这份礼物胜过送千金万银，曲清翎发自内心的说，“谢谢殿下，您太贴心了。” 九殿下揉揉她的小脑袋，从匣子里取出石头，不知在指尖做了什么，石头的一端就被钻出一个小洞，他扯下一根头发从洞中穿过，做成了一条十分简陋的项链，递给曲清翎，“戴着它。” 对于第二份礼物，在珠宝上深有造诣审美水准颇高的曲清翎稍微有点嫌弃，“这是什么呀？” “定位石。”九殿下见她不肯接，亲自把头发栓她脖子上了，“魔兽争霸赛人多，以免你走丢了。” 曲清翎乖乖保证，“到时候我一定紧跟殿下，寸步不离，哪儿都不去！” 这句话不知怎的取悦了九殿下，他吩咐哲叔摆膳，他要和曲清翎一起吃饭。 餐桌上依旧两极分化的十分明显，曲清翎吃的菜几乎占了桌子面积的十分之九，剩下十分之一放着九殿下的盘子和汤盅，他吃的东西和上一次并没有差别，只是汤盅里的汤从透明的变成了淡蓝色。 曲清翎眼睁睁看着上次剩下那几颗“龙眼”珠子又被车良端上来。她问过谷菱，得知这个东西不是普通的龙眼，而是魔界一种高等级魔兽的眼珠，十分难得，吃了可以让实力大增。 因为难得，所以卖的特别贵，只有序列在前十的殿下以及陛下和魔后那里有。 曲清翎想，九殿下肯定是因为觉得自己的实力太弱了，想努力提升一下，想方设法费尽心思才弄来了珠子，可珠子就这么几颗，吃完了就没了，下一次再吃还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拮据的他十分之舍不得，所以都是要用的时候才取出来吃。 上次他吃了一颗，第二天就出去了一整天，回来时脸色看起来有些疲惫，而这一次吃，是为了魔兽争霸赛吧？ 曲清翎想的眼圈都快红了，嗫嚅半天，“殿下……” 正捏着珠子把玩，半天没有动嘴意思的九殿下抬头看她，“怎么了？” 曲清翎想说：殿下，你想吃就吃吧，别省着，咱们又不是买不起。 可话到嘴边，她发现现在吃着九殿下的住着九殿下的身无分文的自己，根本就没有资格讲这个话。她还真买不起…… “没事……”曲清翎化贫穷为食欲，埋头用力扒拉了一大口饭。 九殿下眨眨眼，如果没有看错，刚刚小豆丁的眼圈红了一下。 想到什么了这么难过？有人欺负她了？是车良还是两个侍女？抑或龙蛭跑出来吓着她了？ 正挨个猜测原因又挨个排除时，他听见小豆丁说，“殿下放心，我一定会努力长大，好好赚钱的！” 九殿下：“……” 两人的脑回路根本没在一条线上。 第10章 真实的魔族世界 魔兽争霸赛这天，曲清翎一早就被灵竹叫起来，迷迷糊糊的换好衣服梳好头，洗漱完毕后，被等了半天的九殿下直接抱上了马车。 她又在马车上睡了一会儿，才在九殿下的怀里醒来。九殿下在看书，她就这么把人家的臂弯当成床睡了好半天。 “为什么出发的这么早啊？”她打着哈欠问。 九殿下发现她睡着或刚醒时，迷迷糊糊意识不清楚，会格外不害怕他一些。 “离得有些远，所以需要早出发。”九殿下翻过一页书，淡定的回答。 “哦……”曲清翎赖在他怀里醒了会儿神，有点可惜的说，“今天吃不到哲叔做的早餐了。” 九殿下温吞吞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已经做好放在车上了，你要现在吃吗？” 曲清翎一下子清醒了，她直接从九殿下怀里爬了起来。 这这这！眼前的这个差不多快要和九殿下寝殿一样大的房间，是马车的内部空间？ 那么马车得多大？！ 住不起豪华大宫殿，吃不起增加实力的珠子，却买了一架豪车？ 败家玩意儿！ 九殿下见她十分震惊于马车内部空间的宽敞，笑着解释，“空间压缩术而已，看你，有必要这么吃惊？都说不出话了。” 我这是在为这马车吃惊吗？我是在为你的败家吃惊！ 曲清翎本想瞪他一眼，幸好想起他的身份，及时控制住了自己的眼睛，努力呼气吸气，平复情绪后问，“殿下，早餐在哪儿？” 九殿下指指一旁的桌子，曲清翎走了过去。 哲叔是世界上最贴心的厨师，知道曲清翎起不了那么早，做面啊之类的东西肯定会泡坏，所以给她准备的是一套十二碟的点心，咸口甜口的都有，加上香浓的板栗红枣粥、桂圆莲子粥、牛奶燕麦粥，还有六种开胃小菜，温在暖炉上的羊奶……摆了满满一桌子。 如果哪天她能回现代世界，能不能贪心的把哲叔也一起带过去，让他一直给她做好吃的？ 曲清翎知道九殿下不吃人类食物，除了他，所有魔族都极少会吃人类的食物，所以也不招呼他，自己给自己盛了粥，坐在根据她身高手长打造的椅子里，开始吃早餐。 她没在马车里看见别的人，问九殿下，“今天只有殿下和我去斯戈峭壁吗？” “侍女和车良也去。” 曲清翎疑惑，“他们人呢？” “在后面的马车里。” 曲清翎：“……” 果然，败家玩意儿这句话不能收回太早。 明明一个马车坐得下，偏偏要用两驾，图什么？图排场大有面子吗？ 曲清翎的目光落在认真看书的九殿下身上，嚼着奶香小馒头分析。 唔……说不定还真是这样。 毕竟九殿下也是堂堂殿下啊！是个大男人，男人都是要面子的，特别是在这种场合，更是不能露怯。而且她想赚钱，不就是为了能让他不再受欺负，风风光光的吗？ 就原谅他的行为，让他奢侈一回好了。 曲清翎非常豁达的不追究九殿下的败家行为了。 马车的行驶非常平稳，平稳的不正常。她的羊奶碗放在桌上，居然一晃也不晃，就算是在镜面上行驶也不可能这么稳当。 曲清翎干了羊奶，放下碗，扭头问九殿下，“殿下，现在马车是飞在天上的吗？” “嗯。”九殿下放下书，招手让她过去，“来，带你看看魔宫。” 曲清翎漱了口才蹭到九殿下身边，扒在窗户边往外看。 只一眼就颠覆了她对魔宫所有的认知和印象。 她来到魔界后一直待在九殿下宫里没出去过，宫里宫外都灰蒙蒙的，能见度很低，充斥着不饱和色彩，她便以为魔界也是一样的，乌云密布，魔气纵横，四野荒芜，天地苍茫。 结果她看到了一半幽蓝一半曙红的海，长着雪白的翅膀的大鱼在海中遨游； 看到用金子堆成的山，喷火的魔龙盘踞在山上，流出的岩浆冷却后又源源不断变成黄金； 看到形状像昙花体积却比一座山还大的巢穴，有身着黑衣的魔族从花蕊中心的通道进进出出； 看到五个太阳变戏法似的在天上你追我赶，一会儿是五边形，一会儿又变成三角形，发出的光却并不刺目灼热，反而十分温和； 看到其他飞在空中的车队，队伍长长的，马车巨大华丽，队伍后还有魔兽拖着巨大的笼子，里面关着这次比赛会上场的猎物…… 曲清翎目瞪口呆，惊叹连连。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魔界。哦不，这不是魔界，这只是魔宫，魔界的小小一隅而已。真正的魔界比这还要辽阔千倍万倍，还藏着更多不可思议的东西。 曲清翎就像刘姥姥进大观园一样，不停的哇！哇！哇！直叫，不时问“这个是什么？”“那边的又是什么？” 之前倒也不是没有过这种经历，她的集团旗下有游戏公司和科技公司联手，开发了一款全沉浸式大型魔幻游戏，但人脑想象出来的东西和世界上本来存在的事物是不一样的，无论是瑰丽魔幻还是匪夷所思，游戏都远远比不上真实。 依靠九殿下十分不靠谱的解释，曲清翎依次得知双色海是五殿下养鱼的地方，名叫磐谷。形状像花的洞是八殿下送给他王妃的别宫。天上的五个太阳只有一个是真的，其余四个都是十三殿下变化的，十三殿下和魔族日神私交甚好，两人经常在一处玩耍。 她还看见三座高耸入云巍峨大山，宫殿楼台从山脚下一直修建到山顶，直到没入云层之中，壮观至极。 据九殿下的介绍，三座山中最高最大的那座，是魔王陛下的魔宫飞翮神殿。第二大的是大殿下的华奥宫，第三是众祭司学士所在的重极宫。这是魔界中地位最高的三个地方，没有特殊的令牌或邀请，擅闯者杀无赦。 看到了这么多殿下美轮美奂大气恢宏的宫殿，再联想到九殿下的住处，曲清翎越发觉得九殿下是个小，哦不，老可怜了。 第11章 五岁小朋友该有的样子 曲清翎看到前面有一队十分十分长且气派的车马，他们有巨大的魔兽开道，骑着魔马的魔兵无数，马车足足有二十辆，其中有一辆奢华精致到让人瞠目结舌的地步，由魔兵和漂亮的魔女们小心保护着。 九殿下的马车与其遇上，主动停下给对方让道。 曲清翎忍不住问，“殿下，那是陛下的车队吗？” 九殿下抬头看了一眼，“是二殿下。” 二殿下？ “是送了殿下会做人类食物的厨师，还借了裁缝给我做衣裳，夫人是人类的那个二殿下吗？” “对。” 曲清翎曾和谷菱、灵竹八卦过这位人族夫人，毕竟她在魔宫里可是太太太有名了。 二殿下是魔宫之中仅次于陛下、魔后、大殿下的强者，与大殿下一样都是魔后的亲生儿子，陛下对他寄予的希望很高，结果没想到他出去打了次仗，带回来一个柔弱的人族，还执意要娶她，非她不可，把陛下和魔后气的差点把他活活打死。 虽然魔界没有一个魔支持，二殿下还是顶住压力让辛蓉成为了他的夫人。二殿下并没有王妃，也没有别的侧妃，只因辛蓉是人类，所以不能称妃，最高等级只能为夫人。 二殿下对辛蓉夫人的宠爱已经到了人人谈之色变的地步，他不仅为辛蓉夫人大修雎淇宫，还亲自设计和修建囊括六界所有绝世美景的若澜殿，搜罗天下奇珍给她解闷。因为辛蓉夫人是人族，二殿下心疼她孤单，又不爱和魔族相处，在雎淇宫里养了三千人族，而且每年从人间供奉的新娘都会选出优秀的送入雎淇宫。 除此之外，为了找到能让辛蓉夫人长生的办法，二殿下几乎踏遍六界，可不知道是那些方法不靠谱二殿下不敢随便往她身上用，还是她的体质存在一定特殊性用了全都没效果，至今没有听到辛蓉夫人已经长生不老了的消息。 曲清翎听八卦听的津津有味。 原来要美人不要江山的痴情人在魔界也存在啊，而且还跨越了两个种族……估计魔族虽然不支持二殿下这样的做法，但羡慕辛蓉夫人的人一定很多。 曲清翎忍不住问，“二殿下的辛蓉夫人这次也会去看争霸赛吗？不知道能不能看到她。” “会去，可以。”九殿下接收到小豆丁惊讶的目光，平静的解释，“本王的位置和二殿下的隔的不远。” 曲清翎咋一听没琢磨出来这句话里包含的深层意思，等她到了斯戈峭壁，看到赛场的情况才慢慢反应过来。 斯戈峭壁也是一座山，从高空俯瞰时，很像放大版的罗马斗兽场，也像加拿大的冰古拉蒂陨石坑，甚至连中间的蓝色都一模一样，只不过那肯定不是湖水，而是别的什么东西。 主场地是个巨大又规整的圆，围绕着中心场地的是一圈叠一圈多到无法计数的座位。还有一大片没布置座位只能站着看的区域，估计是给低阶魔族留的。 曲清翎他们来的算早的，斯戈峭壁里外却已人头攒动，穿着各式徽纹的铠甲的侍卫穿梭其中维持秩序，安置好一会儿要参赛的魔兽。有漂亮的魔族迎宾小姐接送前来观战的贵族夫人和小姐们。 而曲清翎他们的马车直接落在了斯戈峭壁的首席接送台，接送台已笼罩上一层结界，隔绝场上的人声鼎沸和魔兽们此起彼伏的吼叫。曲清翎被九殿下抱着，在彬彬有礼的魔女们的引导下，找到了他们的位置。 水果，点心，美酒，餐食全都是准备好的，哲叔担心曲清翎吃不惯斯戈峭壁准备的食物，另外给她准备了糖果点心，还有用魔力保鲜的水果拼盘。九殿下带着她入座，谷菱灵竹则从后面的马车里把零零碎碎的东西搬出来摆放好——全都是给曲清翎带的。 车良站的比较远，在后面看着小黑狗，防着它冲过来朝曲清翎乱叫。 曲清翎的注意力早就被隔壁防护罩里的情景勾走了。 皇族的观赛位置和其他地方不同，是由一个个独立的防护罩包裹的，有大有小，根据观赛者的身份地位而定，比如二殿下的就非常的大，像一个小宫殿一样，而九殿下的就小的多了，不过好在九殿下带的人不多，加上他怀里抱着的还有小黑狗都只有六个，防护罩装下他们还是很有富余的。 二殿下先一步到，在往来如织的侍女和隐隐绰绰的人影中，曲清翎先是看见一道高大的黑色身影，其他人见了他纷纷跪地行礼，在他身旁，是一个纤弱高挑的蓝衣女子，隔的太远，看不清样貌，但瞧着身形，定然是绝顶美人无疑。 看不清名声响彻魔界的辛蓉夫人的脸，曲清翎就对二殿下的防护罩失去了兴趣，开始看其他地方。 赛场太大，不靠望远镜是无法看清赛况的，谷菱早已准备好了给曲清翎用的千璃镜，她拿着魔界版的望远镜看的不亦乐乎，魔界小百科全书的谷菱则尽职尽责的担当起解说员的角色。 什么三殿下四公主五公卿六大人的一通说下来，听的人大脑发晕，看得人眼花缭乱。曲清翎一点也不烦，听的特别认真，还有意记下一些重点名字。 魔界的阶级差异之巨大、权贵关系之复杂完全不亚于人类，甚至因为他们没有那么多礼义廉耻之心，每个大家族都乱的能写出一本三国演义或娱乐圈那些事，而他们本人居然把这个当成正常操作，让身为凡人、还算见过大场面的曲清翎都甘拜下风，自叹弗如。 而曲清翎没拿着千璃镜去看辛蓉夫人到底长什么样子，是因为二殿下首次带着辛蓉夫人出现在魔族面前，从四面八方汇集于此的目光几乎能将防护罩烫出一个洞。而九殿下也带了一个人类女孩儿回宫百般宠爱的事这几天在魔宫里不胫而走，大家纷纷好奇女孩儿会不会成为辛蓉夫人第二，所以落在九殿下防护罩上的目光也不少。 为了防止他人窥探，二殿下和九殿下都给自己的防护罩加了法术，让外人看不进来，除非是本领高强到这个法术对他没用，不然看不到防护罩里面的情景。曲清翎什么能力都没有，看很多防护罩都是灰蒙蒙的。 不过也有魔族不介意甚至很欢迎别人看他们，毕竟能拥有防护罩的都是皇亲国戚，非富即贵，这个时候不显摆什么时候显摆？ 曲清翎看见很多人类小姑娘，谷菱告诉她，那些是和她同一批的献祭新娘，进入魔界之前，她们分别被供奉给各个殿下，进入魔界之后，会重新分配安排，去往不同的地方。 她还看见有个防护罩里，一位美极的贵夫人正抱着孩子和旁边的丈夫说着什么，孩子在她怀里不停扒拉，都把她的衣服扯乱了，看样子像是要吃奶。 孩子也不小了，身形比她还大，动个不停，贵夫人都快抱不住了，却一直没有松开他，还慈眉善目的说话。 曲清翎几乎能想到贵夫人在说什么，“好啦好啦，宝宝不要动了，给你，都给你。” 别人家五岁的孩子：母妃，我要喝奶奶！母妃，我要这个！母妃，那个我也要！不给我我就哭给母妃看！ 同样五岁的自己：我要怎么样才能快速致富带九殿下过上好日子。 曲清翎：“……” 直到此时她才意识到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除了身高体重和外貌，以及故意撒娇卖萌，她浑身上下没有半点五岁小朋友该有的特征，九殿下却从来没有质疑过她。 难道他一早就看出来了这具身体里的灵魂已经换成了另一个人吗？ “这么盯着本王做什么？觉得冷？”九殿下低头看她，把披风解下来裹在她身上，“此处风大，多穿些。” “……多谢殿下。” 曲清翎收回目光。算了，有可能九殿下只是单纯的缺心眼，根本没注意到她和别的五岁小朋友有什么不同。 第12章 此女不可限量 在九殿下位置的对面，一位魔族公卿指着他的方向，附耳问身旁一位华服俊朗男人，“最近魔宫里传的沸沸扬扬的，就是那个孩子？” 俊朗男人即墨挥了挥手中的墨玉折扇，顺着他的手所指方向看出去，笑道，“应该是吧。九殿下说这次本不打算参加，因为小姑娘想看才来的。” 公卿承允集不由道，“殿下每次姗姗来迟，来了就打，打完就走，今年居然也坐进观景台里，倒是难得。” “莫约也是为了小姑娘，殿下自己哪有这份闲情？魔兽争霸赛上出现的魔兽，有九成都不能入殿下的眼，剩下的一成里难得有他看上的那些，最后都赢回去转手高价卖掉。今天参赛的人应该高兴殿下这回不打算出手，他们的魔兽安全了。” 承允集不置可否，他并不觉得九殿下说了不参加就会不参加，龙蛭不是在后面拴着吗，要是真不参加，就不该把龙蛭带来。 他问起别的事，“听说九殿下让你教小姑娘读书写字，你打算去吗？” 即墨叹了口气，“殿下都说到师父跟前去了，我哪能不答应。听说殿下在师父面前把这小姑娘好一通夸，还担心我会把人教坏呢？师父也真是，就算是神童转世，随便让谁去不好，怎么就挑中我？” 承允集特别没有同心情的大笑，“让重极宫大祭司的首席弟子去做一个人族小姑娘的老师，哈哈哈哈，这笑话够老夫回味一整年了！” 即墨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不打算理会这个烦死人又赶不走的老头子。 承允集笑了一会儿，抬头向曲清翎看去。魔宫的传闻里说了是一个“小女孩儿”，没想到真人如此之小。小是小，却不见半点胆怯慌乱，今日斯戈峭壁上凡人不少，无论年龄是大是小，没有哪个像她这样镇定自若。 身为人族，在看到这么多强大的魔族和狰狞凶残的魔兽后，不仅没有害怕，反而拿着千璃镜兴致盎然的到处看，这份胆识远胜常人。 从九殿下从马车里出来到现在比赛快开始，她全程赖在九殿下怀里，殿下居然也就任由她赖着，往日的暴戾冷酷全都变作纵容和宠溺，让人怀疑这是不是换了一个人。 能让九殿下如此，此女…… 承允集掐指算了算，表情微微一愣，没头没尾的来了一句：“此女，不可限量……” 他这句话声音很小，像是在自言自语，即墨没有听见，因为陛下到了，承允集的声音完全淹没在现场的喧嚣里。 一辆由四条龙拉动，大的惊人的黑金马车破空出现在了观众席主位前面，无尽的威压犹如潮水一般压向整个斯戈峭壁，嘈杂的人声和魔兽叫声顿时烟云消散，安静下来。 九殿下拍拍曲清翎，“陛下和大殿下到了。” 曲清翎扭头问他：“需要起来跪拜行礼吗？” “不必。陛下入座就会开赛。” 曲清翎觉得魔王陛下挺亲民，在看到远在天边的王座后又觉得，估计是行礼了他也看不见，所以不浪费大家的力气。 不用行礼，曲清翎就心安理得的继续待在九殿下怀里。经过多次抱她的经历后，九殿下和她都颇有心得。比起最开始抱着她把她带到魔界，九殿下越来越知道用什么姿势抱让她觉得舒服又不勒，而她也越来越知道要以什么姿势缩在九殿下怀里才自在又不碍事。 大概九殿下抱曲清翎是两人之间唯一配合默契的事情了。 谷菱跪坐在曲清翎的左手边，尽职尽责的做好解说员，灵竹化身搬运工，不时拿好吃的过来投喂曲清翎，九殿下惬意的坐在宽大舒适的椅子里，一手撑着脑袋，一手扶着腿上的小豆丁，远处的比赛即将开始…… 有种在歌剧院的至尊vip席位看演出的感觉。 曲清翎心里感慨着。 阶级享受在任何一个世界任何一个种族都是存在的。 魔族办事的效率很高，基本上是陛下那边一坐下来，这边就开赛了，第一位选手很快上场。 第一个上场的人带着一只遮天蔽日的雕形魔兽，翅膀是棕色，长长的尾巴是猩红色，头上长着一支像山羊角一样尖锐的长角，一上场就仰着脖颈高声鸣叫，气势十足。 开始比赛后，观景台隔绝声音的结界就撤了，只留下一道隔绝攻击力的结界，以免伤到观众席上的人。这只巨型魔雕一叫，曲清翎觉得自己耳朵都快被它的声音刺聋了，但也正因为这样，比赛的气氛才陡地激烈起来，让人忍不住热血沸腾。 曲清翎拿着千璃镜将巨雕从头看到尾，找了半天才找到站在巨雕背上的黑衣魔族主人。 容颜艳丽非凡，黑衣红发，长发高束，衣裳非常前卫，深v快要开到肚脐，高挺的胸看得人血脉贲张，烈烈狂风卷起她的裙子，露出雪白的大长腿 首位选手居然是个女人？！ 第13章 九殿下不喜欢凶的 曲清翎看着赛场，一头雾水加一脸震惊的时候，谷菱的解说及时到达： “这位是抽中第一个上场的五公主，她身下驾驭的是在捕猎活动中抓到的蛊雕。蛊雕不仅爪子尖锐，头上的角还有凝聚魔力释放攻击的能力，叫声能产生一品幻境，外加五公主高超的驭兽能力……第一位就很棘手，不知哪几位殿下会上场挑战。” 魔界的比赛的流程有些特别，没有报幕，没有串场，除了抽第一个上场的资格外，其余选手觉得自己能行就上，所以有可能一场比赛并不是一对一，有可能一对多，多对多，打多久，打到哪种程度，要不要放弃离场也在自己决定，打到场下留下的最后一个为胜者。 还有一条最重要的规定：最后的胜者可以获得同场比赛参赛的所有魔兽。所以不存在前面上场的都是不厉害的，高手压轴出场这样的问题。 看中对方的魔兽了就上，上场晚了，珍贵难得的魔兽就成了别人的了。就算自己不想要，抢过来卖钱也成啊！ 至于抢魔兽卖钱的先河是谁开的……谷菱偷偷瞄一眼悠闲的九殿下，决定还是暂时不要给阿清科普了。 五公主夭炀才刚亮相，紧接着就有三位公卿世家的公子上来了。一位骑着一匹狮头虎身霸气凶猛的狮虎兽，一位是毛发茂盛顺滑让人很想伸手摸一摸的啸天兽，还有一位是双头四足浑身赤红的双头鸓（音磊）。 三位公子向五公主夭炀抱拳行礼，“还请殿下手下留情。” 一边客气的和五公主打招呼，一边又不客气地内部商量，“你左我右，还有你封住后路，蛊雕难得，千金难求，若是能拿下来，卖了的钱咱们仨平分。” 五公主抱着胳膊冷笑：“就凭两条小狗，一只鸟，也想从本殿手中抢走蛊雕？” 说时迟那时快，连个比赛开始的哨子声都没有，四人就混战在一起了。一时间偌大的赛场上又是冰又是火，蛊雕尖锐的叫声响彻云霄。 曲清翎又想捂耳朵又想拿着千璃镜看比赛，恨不能长出四只手来。 场上战况精彩迭起，只见蛊雕趁狮虎兽不备，一爪子刺穿它的肚子，用力一拽，直接把肠子拽了出来。 场下顿时一片尖叫。 有人拍手叫好，有人吓得面如土色，还有好多人类小新娘根本没见过这么血腥残暴的画面，直接被吓晕了。 九殿下垂眸打量小豆丁，这小孩儿胆子大得很，一点被吓到的样子都没有，拿着千璃镜看的目不转睛，时不时发出哇！哦！好厉害！揍得漂亮！等声音。 他都打算等小豆丁被吓到往他怀里钻求抱抱求安慰的时候给她抱抱和安慰了，结果完全没用上。 五公主解决了狮虎兽，对手的啸天兽又陷入了蛊雕的幻境里，骑着双头鸓的公子哥儿也顾不上御火了，吓得赶紧求饶，“五公主殿下！我错了！双头鸓给您！求不杀！” 夭炀还是一脸高傲，“本殿还瞧不上你那双头鸓，赶紧滚，别耽误本殿收服别的魔兽！” 三位公卿世家的公子连滚带爬的离场了，还千恩万谢五公主没有要了他们的小命儿。 曲清翎看着英姿飒爽的五公主，忍不住感慨：“五公主殿下好帅啊！” 又帅又飒又美又强大，简直就是行走的女神，这要是在她旗下的艺人公司，加上一个九殿下，再加上自己不心疼钱的大力包装打造给他们创造无限的资源……曲清翎觉得这两人能承包全球所有的市场，包揽所有疯狂的粉丝。 不过她刚一感慨完，头顶就响起了九殿下凉凉的声音，“疯丫头而已，有什么帅的。” 听起来很不高兴的样子。 曲清翎听的心里咯噔一声，难道这家伙不喜欢飒气满满的女孩子？ 可她做总裁的时候还挺飒的，经常顶着各大长辈嫌弃的目光疯狂装逼，要不是她的确很会赚钱，做事又很靠谱，估计早就被曲家老爷子和她爹男子混合双打打死了。 九殿下不喜欢飒的，她是个飒的，等于九殿下不喜欢她。看来以后两人的婚姻生活是注定没法和谐美满了。 也不知道九殿下说的那个劳什子契约有没有法子取消，魔界这么大，等级制度这么严明，应该也有办理离婚手续的部门吧？ —— 作者有话说：　　本文出现的所有魔兽均取自《山海经》或作者想象，宝贝儿们不要较真哈~ 第14章 二殿下和九殿下对战 漂亮的开局之后，接下来五公主夭炀一直打了五场无敌手，五场下来，她收服了一只背上开满漂亮的蓝色花朵的玄龟，一头很像青海牦牛但比牦牛大几十倍的领胡——谷菱说领胡的肉可治百病——还有一条美得惊人浑身散发着犹如钻石光芒的白龙。 都收获这么多战利品了，五公主还没打尽兴，仰着高傲的下巴环顾四周，声音传遍斯戈峭壁每个角落，“还有谁想与本殿切磋？” 选手们互相看着对方不说话，大概都被五公主的晓勇折服了，一时间没有人敢上场。 曲清翎嘀咕了一声，“见好就收啊姐姐，不然要吃亏的。” 九殿下问，“你刚刚在说什么？” 曲清翎本来是自己嘀咕着玩的，没想到被听见了，只好说，“刚刚上场的都是公卿世家的公子们，或者排名靠后的殿下，真正的高手还没上场吧？五公主的蛊雕打了这么久也该累了，不懂得及时止损的话，这时要是来个狠角色，她的战利品会保不住的。” “嗯。你倒是看的透彻。”九殿下摸摸她的头发，“有喜欢的吗？” “什么？”她没听明白。 “夭炀的战利品，有你喜欢的吗？” 曲清翎这下听懂了，顿时虎躯一震：殿下这是打算上场？ 不行不行不行不行！ 人家排第五，他排第九，人家有顶级魔兽，他只有小黑狗，上去不是送死吗？ 绝对不行！ 曲清翎疯狂摇头，“没有，都太丑了，一个能看能打的都没有！不喜欢！” 小豆丁拒绝的太坚定，倒让九殿下一愣，哪里能想得到对方心里在想什么，只觉得小豆丁和自己心意相通，他确实不太想为了这么几个劣等魔兽出手，当然如果小豆丁喜欢就另当别论。 她的眼光不错，这些东西确实实力极差，根本入不得眼，唯有那条白龙还有几分好看，可能会有人上场去抢。 果不其然，他的念头还没下去，就有人上场了。 是隔壁的二殿下钧吾。 二殿下钧吾的魔兽是一头凤身龙首兽，拥有四只翅膀，身形巨大，周身笼罩着一层五彩华光，不容逼视，仰首长啸时声音同时混着龙吟和凤鸣，一看就是个极厉害的家伙。 二殿下一登场，观众席就炸开锅了。有人议论二殿下这次出去收获颇丰，难怪前几天看见殿下觉得他心情甚好。有人猜测一会儿五公主与二殿下谁能赢，五公主的蛊雕想要赢过凤身龙首兽有点悬。 连首位上托着下巴看的兴致缺缺的陛下此时都来了些许兴趣，问坐在他下首的大殿下濯冉：“这是钧吾这次抓到的魔兽？” 大殿下濯冉听见问话，忙站了起来，道：“回父王的话，正是。” 陛下笑了笑，“他这回的运气倒是不错。” 濯冉道：“二弟多年不曾参加魔兽赛，这次定是有备而来，五妹又是不服输的性子，单是魔兽就带了七头过来。接下来的比赛或许就不像方才那么无趣了。” “还不是想出出风头给他宠的那凡人女人看。”陛下重新把下巴放回手掌上，恢复成兴致缺缺的模样，“钧吾得了凤身龙首兽，你又抓得了什么，打算何时上场？” “儿臣的魔兽与二弟差不多等级。还有许多弟弟妹妹没有上场，儿臣不急。” 不说现在还没有出现他喜欢的，他要是上去，估计这比赛有四分之三的人都没机会上场了。 陛下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坐着继续看吧。” “是。”濯冉理了理衣裳，重新坐了下来。 别人如何议论曲清翎不是很感兴趣，她看到这个大家伙，脑子里一瞬间全是那段改编的《逍遥游》：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一锅炖不下；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大，需要两个烧烤架，一个秘制，一个微辣…… 简直有毒。 五公主夭炀看着二殿下钧吾身下的魔兽，目露羡慕地舔了舔嘴唇，“二哥，你这是来欺负我还是诱惑我的？” 她朝观景台辛蓉夫人所在的方向努努嘴，“又或者，是上来耍帅给你那位夫人看的？” 钧吾慢条斯理地理了理袖子，“你若怕了，便将你方才赢的那条小白龙给我。” 夭炀想都不想就拒绝，“不给！” “嗯。”钧吾负手而立，“那你把你带来的魔兽都喊上来吧，免得待会儿打完了，你又去和你的哥哥们告状，说我欺负你。” 夭炀邪魅一笑，“二哥，轻敌可是要付出代价的！” 话音一落，蛊雕头顶上那支角凝聚起浓重的黑色魔气，在虚空中化成一道道尖锐的长戟，伴随着高分贝的鸣唱幻境，暴雨般朝钧吾杀去。 刚刚她和其他人打的时候根本没用过蛊雕的这支角，可见是觉得对手太弱了根本用不着，而现在她的对手是钧吾，想要赢得一份胜算，她要么奇袭要么速战速决，是整不了拉锯战的。 凤身龙首兽只是将长长的尾羽往面前一扫，虚空出现一个弧形罩壁，将夭炀的攻击完全挡在了罩壁之外。然后龙嘴一张，一道水龙喷射而出，瞬间将战场变成了汪洋，风浪席卷之下，魔气被冲淡，蛊雕的羽毛被淋了个透湿，完全飞不起来，也没法再凝聚魔气了。 夭炀没想到钧吾一招就秒了自己，不服输的她一声呼唤，其余六只魔兽在她的召唤之下全都破空而出，将钧吾团团围住，打算合力拿下他的魔兽。 各式各样的法术笼罩住那片天空，晃得人睁不开眼睛。曲清翎感觉自己被晃得都快瞎了，放下千璃镜缓了缓，再拿起来往那个地方看时，钧吾已经单手提着湿成落汤鸡的夭炀，把她送往观阅台换衣服了。 “？？？” 这就打完了？ 也太快了吧！ 钧吾之所以会上场，正是因为辛蓉夫人说想要小白龙，他已经得到了想要的魔兽就打算撤了，一会儿辛蓉要是再看上别的，他再上场打一架。 没想到他才走到赛场边缘，还没来得及离场，就被人拦了下来。 “二哥，好久没有同你对战，愿领教凤身龙首兽的威力。” 钧吾皱着眉看着对方，以及对方身旁憨头憨脑还不到膝盖高的小黑狗，十分无奈，“小九，你又来添什么乱？” 第15章 你不是想吃魔兽的翅膀吗? 九殿下上场前： “不能去！不许去！坚决不许！” 曲清翎死死抱着九殿下不撒手，螳臂当车般想要阻止他上场。 九殿下觉得奇怪，“为什么不许本王去？” “那是二殿下！排名第二，十秒钟就秒了五公主的二殿下！不许，就是不许！阿清不准殿下和二殿下打！” 九殿下皱着眉，小豆丁这几句话里的某几个词汇他没太听的明白，“可你不是想吃凤身龙首兽吗？毕竟是魔兽，你年纪小不能多吃，只能吃几串烤的。” “……” 重点是能不能吃多不多吃吗？况且那是，那是……她那不是想到了逍遥游嘛！ 夭寿哦！她干什么不好为什么要馋一头奇形怪状魔兽的翅膀，还偏偏让九殿下看见了，为了满足她的口腹之欲就硬撑着上场去打架，这这这，这该怎么解释啊？ 曲清翎改变劝说策略，挤出一点眼泪装得无限委屈且担心的说，“如果殿下不小心受伤，阿清会很心疼的……” 九殿下温柔的笑了，摸摸她的脑袋，把她从怀里撕下来放进椅子里，“不会受伤，乖乖待着，本王很快回来。” 曲清翎要哭了！ 等九殿下一打完，哦不，等二殿下一打完，她就要变成九殿下遗孀，成为史上年纪最小的寡妇了！ 九殿下和她还有契约在，会不会九殿下一死，她也会跟着死掉？ 她不要做寡妇，也不要死，所以能不能先让她和九殿下离婚，解除那个该死的契约之后再让九殿下上场啊？ 这个完全不顾她死活的混蛋恶魔，这个打肿脸充胖子不自量力的傻子恶魔，这个毫无自知之明的狂妄恶魔，她一定一定要和他离婚！ 九殿下带上龙蛭快出观景台时回头看了一眼，小豆丁趴在椅子扶手上一直看着他，眼眶红红的快要哭了的样子。 是没他陪着所以害怕了，还是在为他担心？ 眼巴巴的样子不像是害怕，所以应该就是担心了。 被人这样放在心上，九殿下心里一暖，决定一会儿速战速决，撇了凤身龙首兽的翅膀就折返，尽快回到小豆丁身边。 魔宫九殿下一上场，场下观众中的少女少妇们就和疯了似的，发出失控的尖叫声，汇集成浪潮，几乎快把场地掀翻。 嗯……这和曲清翎一直以为的九殿下不受欢迎人人喊打的情况不太一样。 谷菱解释大家这么激动的原因：“一来因为殿下太好看了，二来这是殿下第一次和二殿下对阵，大家没见过，所以很亢奋。” 不过曲清翎现在更关心的是遗孀的问题。她担忧的看着小黑狗，根本不敢想象一会儿它要怎么和凤身龙首兽打。 她的表情越来越一言难尽，谷菱想了想，觉得任由她这么歧视小黑狗下去，一会儿估计会出事，于是试探着问，“阿清听说过龙蛭吗？” 曲清翎有气无力的回答，“有点耳熟，想不起来在哪儿看过。” “嗯……”谷菱又想了想问，“那么阿清知道穷奇吗？” 曲清翎一愣，“这个倒是知道，上古凶兽……”她脑子里一阵火石电光，突然想起来到底在哪儿听过龙蛭这两个字了。 小时候看过的山海经！ “阿清果然比普通人族懂的更多。”谷菱夸道，解释紧随其后，“龙蛭和奇穷齐名，也算是挺厉害的凶兽吧，三百年前被殿下收服，之后的狩猎九殿下虽然都会去，却没有抓到更合他心意的魔兽，所以这些年身边一直只养着这么一只。” 曲清翎：“……啊。” 她表示仍有些理解不过来。 小黑狗=龙蛭=上古凶兽=九殿下驯服=九殿下看不上其他魔兽，那么是否可以推导出九殿下其实有那么一丢丢厉害？ 赛场上，被二殿下嫌弃的九殿下看起来有些无辜，“这如何能叫添乱？你的凤身龙首兽一出场便抢了夭炀连胜五场的风头，还让阿清馋了这兽的肉，如果二哥不想打，直接撇一条翅膀给臣弟如何？” 钧吾皱眉，“不是给了你厨子，怎么还什么都拿给她吃？” 九殿下道，“解馋而已，不会让她吃太多的。” 钧吾脚下的凤身龙首兽听到此处，不由得瑟瑟发抖。 一向说一不二让人畏怯的钧吾对自己的小九弟无可奈何，“罢了，也好久没有和你对战，就陪你玩一局，看看近来本王的水平是否下降。” 九殿下笑着退开到开战前应该保持的距离，“臣弟会控制好龙蛭，不让二哥受伤的。” 话音一落，身经百战的小黑狗，上古凶兽龙蛭开始变身。 龙蛭的原型是一只九头九尾食人摄魂的怪物，伪装成小黑狗的时候看起来人畜无害，可它一旦开始变身，就代表噩梦的开始。 第16章 赛场上的意外 曲清翎看到小黑狗的脖子像是被人大力撇断，露出骨骼和血肉经络，从裂口出鼓胀出一个个巨大的脓瘤，脓瘤越长越大，终于炸开，混在骨与血之中的是一颗新的脑袋。如此一颗接一颗，须臾便长出来九颗犬首，而先前待在小黑狗脖子上、衬得它异常呆萌的大项圈已然消失。 原来那八颗鸡蛋大的绿珠子，都是它的脑袋。 随着脑袋的生长复原，龙蛭的身体也飞速涨大，九条尾巴招魂幡般往四面八方支楞出去，长且蓬松的毛发随风飘动，在空中摊开，犹如一片遮天蔽日的黑云。 此时龙蛭发出的也不是奶声奶气的犬哼了，而是混杂着“咔咔咔”、“嘎嘎嘎”、婴儿哭声的奇怪又刺耳的恐怖声音，忽远忽近，忽大忽小，听得人毛骨悚然。 钧吾座下凤身龙首兽见到完整体的龙蛭，不仅不胆怯，还腾升出了强烈的战斗欲，九殿下还没说开始，两只巨大的魔兽已经纠缠在了一起。 “咬！给我往死了咬！”换好衣裳回到观阅台的五公主夭炀在看台边缘蹦蹦跳跳，高声喊着：“九弟，给我往死里虐二哥，为我报仇！九张嘴咬一张嘴，优势巨大，我相信你一定能赢！别怕，咬死了算我的！” 二殿下、九殿下：“……” 一团浓郁的黑气从龙蛭其中一个头的嘴里溢出，笼罩住两只巨兽的身影，黑气里火光电石，风雨雷电交替上场，打得难分难舍。 谷菱进行着前方一线讲解： “龙蛭释放了瘴气，剧毒无比，不过凤身龙首兽天生具有净化毒气的能力，这一招放毒未必能起作用。话说回来，龙蛭此举是为了遮蔽凤身龙首兽的视线，混淆它的感知也未可知……” “方才那道火光是凤身龙首兽发出的火海攻击，龙蛭属性为水，此举或将遭受重创，就看谁的修为更高一成了……” “二殿下和九殿下看起来身在战斗外，其实私底下也在斗法，看到湖水的变化了吗？那都是被两位殿下的魔力波及导致的。” 曲清翎早就看傻了。 她没想到老可怜九殿下原来也是强的，而且还很强。也是了，即便他年纪很大，如果真的一点本事没有，他的贫穷就足以把他的排名拉下来了，能跻身前十，肯定还是有些本事的。 就是她暂时还想不通如果九殿下真的很厉害的话，为什么还这么穷，难道他热衷于赌博之类的不良活动，败光了家产后又借了高利贷，必须拼命挣钱才能还清？ 灵竹没有曲清翎看的那么认真，她其实对魔兽争霸赛没有多大的兴趣，全程都在投喂曲清翎，不然到最后吃不完可就太浪费了。 曲清翎正看到关键时候，腾不出眼睛看灵竹递过来的是水果还是点心，伸手胡乱一抓，灵竹避闪不及，让她一把抓在了取水果的叉子上。 她整个人被刺的一愣。 与此同时，战场上黑气之中的杀的你死我活的凶兽的动作猛地停滞。 曲清翎只感觉千璃镜里闪过一片五彩斑斓的雪花，在无数失控的惊呼和混乱的暴喝声里，她被一种巨大冲击力掀翻，从观景台上飞了出去！ 第17章 玖熙 黑气之中停滞的是龙蛭。 在一瞬间的停滞后，龙蛭突然弃鏖战正酣的对手于不顾，调转方向，直接往曲清翎的方向冲了过去，甚至连身后的凤身龙首兽的火击都没有防备，被火舌燎断一条尾巴。 龙蛭在和凤身龙首兽对战时，凝聚出漫天的冰锥和雷电网以及剧毒无比的瘴气，还有凡人直接听见会被摄走魂魄的魔音，在它冲向曲清翎时，这一切法术都没有收起，在改变方向与攻击对象后，这些杀伤力巨大的法术都向着曲清翎及临近的几个位置齐涌而上。 一切都发生在转瞬之间，任谁也料不到好好地魔兽争霸赛会出这样的变数。 前一刻还在驭兽的钧吾神魂巨震，下一刻已从战场消失，只留下一道残影，而他的人已出现在辛蓉身旁，将人一搂，再一瞬移，将辛蓉挪到了夭炀所在较为安全的区域。 钧吾的速度快得惊人，观景台上少了辛蓉，观众甚至都没反应过来。 龙蛭即将撞上观景台，此时凝聚着它全力的攻击眼看就要落在还呆在原地的其他人身上。 虽说观景台罩上了防护罩和结界，可以防止魔兽使出强大攻击性法术扩散造成伤害，或者魔兽在战斗之中暴走失控，冲向观景台伤人。 可龙蛭不比寻常魔兽，可怜的防护罩负隅顽抗了一小下，就像被重力击中的玻璃一样，咔嚓一声碎裂了。 强大的力量铺天盖地而来，车良和谷菱早在暴动发生之后就行动起来，站在破碎的防护罩后抵挡住足以削皮脱骨的力量，却不能完全挡住风浪。 曲清翎身上披着的大披风被吹得鼓囊囊的，像个兜风的热气球，一时半会儿解都解不开。她在狂风中坐立不稳后仰翻了个跟斗，接着就飞了出去。 就当所有人都以为曲清翎必死，龙蛭的攻击会将整个观阅台轰成灰时，一道清光从天而降，像一把刀或剑出鞘，又在瞬间收回了鞘中，随即，曲清翎整个人扑进一个温软的怀抱，她被人稳稳接住了。 在她身后，失控的龙蛭的身体和头颅已然分裂成两瓣，一击致命的整齐切口处喷涌出的血将空间染成猩红色。 伴随致命清光而下的，是强大到涤荡魔灵的压力，完整地包裹住龙蛭的攻击，不使泄露分毫，再悉数化去攻击力，归为虚无， 浓烈刺鼻的血液和腥气被挡在怀抱之外，曲清翎鼻尖萦绕着一缕淡淡的花香，她立马认出来，赶来救她的是九殿下。 “小豆丁。”九殿下的声音闯入脑海，“你是不是问过车良本王的名字？” 曲清翎：“？” 他将她举高了些，看着她的眼睛，笑里的温柔像一张柔软干燥的毯子一样将她裹起来，“玖熙，本王的名字，可记住了？” 一个名字而已，在最不该出现的时候出现了，曲清翎的心却瞬间被这两个字安抚了下来，仿佛只要有这个人在，即便身处再危险一百倍一千倍的环境之中，她也不害怕了。 第18章 伤她吓她者，死不足惜 被突如其来的异动惊得无法思考的观众们，直到这时才回过魂来，此起彼伏的尖叫声在斯戈峭壁上炸开，发现暴动已经平息，现场已经恢复安全后，又开始你一言我一语的回味起刚才的惊心动魄。 龙蛭的攻击仅仅针对曲清翎等人所在的角落，让其他地方的观众尖叫的，是凤身龙首兽失控后释放出的火海，不过这火海和暴走的凤身龙首兽一起很快被钧吾控制住了，没有造成伤亡，如此一来，整个斯戈峭壁唯一受损了的，其实只有二殿下和九殿下的观景台。 龙蛭乃上古凶兽，残暴非凡，几百年来在九殿下的驯化之下一直温顺可爱，大家都快忘了它的本性是多么狂野。 正是因为它跟在九殿下身边从未有过异常举动，才让觉得这个不听话的儿子一天到晚就知道瞎胡闹的陛下认同了他驯化凶兽的事，没有过分追究。 今天却不知怎的了，失去控制前毫无预兆，连它的主人九殿下第一时间都没能反应过来，没搞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脸上的错愕是明明白白的。 虽然错愕，却半点不影响九殿下的雷厉风行，他直接以干净利索、一劳永逸的办法解决了这件事。 杀了这只失控的凶兽。 龙蛭体型巨大，攻击威猛，在场有半数以上的人根本不敢与它对战，剩下那一半里的一半必须拉帮结派才敢站在它面前，再一半的一半的一半里不敢保证自己是否有胜算。 可以这么说，目前出现在斯戈峭壁的魔族，除了排名前二十的殿下们和重极宫那几位，其余人没有任何一个敢打包票，说一声：不就是区区小兽，何足挂齿？ 就是这样的存在，被看起来清风朗月、温柔端方的九殿下，一招秒了。 大家甚至连他斩杀龙蛭的武器是方是圆、是长是短都没能看清楚。 以最佳视野看了九殿下杀龙蛭全过程的曲清翎满脑子都是：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他好强他好强他好强…… 她被好强好强的玖熙殿下单手抱着，浮在半空，九殿下的另一只手朝着坍塌的观景台一挥，破损的结界，打翻的东西，损坏的桌椅全都犹如情景倒放，回到龙蛭暴走之前，甚至连侍卫和魔女们身上的伤都被他一并治好了。 钧吾带着辛蓉回来时，玖熙刚把这里完全复原，已经完全看不出曾被攻击过。 钧吾的脸色看起来不是很好，他瞥了一眼玖熙，“父王唤你我过去解释这件事。” 玖熙一点也不紧张，“好，就来。” 钧吾也不催他，转身关心辛蓉的情况去了。 龙蛭的冲击力和叫声绝非凡人能够承受，即使只是碰到一丁点，稍不注意就会酿成大祸，辛蓉外表看起来并无伤口，钧吾依旧放心不下，再三检查确认。 玖熙则垂眸看着怀里一直不曾说话的小豆丁，低声问：“受伤没有？” 曲清翎本来在看裂成两段倒在场地上无人清理的龙蛭，分析九殿下到底是怎么做到让伤口这么整齐，以及龙蛭毕竟跟了他几百年了，就这么杀了，心里是不是在翻江倒海心疼，闻言忙收回目光，摇摇头示意自己无碍。 “吓着没有？” 曲清翎还是摇摇头。 这呆呆的样子不像是没有吓着啊。 玖熙还想说点别的安慰的话，小豆丁突然问他，“殿下，您是一直都这么厉害，还是因为吃了那个什么兽的眼珠子所以变得这么厉害？” 这算是夸他？可这夸的总让人听起来怪怪的，玖熙没好气的说，“……你觉得呢？” 看来是一直这么厉害了。 曲清翎余光又看到孤零零躺在偌大的赛场上、身首异处的龙蛭，心中突然间觉得非常，非常的愧疚。 因为救她，九殿下把名下唯一一头凶兽给杀了…… 不论前因和后果，单是这句话，就已经让人觉得他特别，特别可怜。 “殿下，您会心疼吗？” “什么？” “您把小黑狗杀了，以后再也没有魔兽可以用了，会不会很心疼啊？” 玖熙更没好气了，“本王心疼，你赔给本王吗？” 曲清翎的小脸顿时皱了起来，小手的十根手指绞在一起，愧疚的连话也不敢说了。 杀龙蛭的时候心不心疼玖熙无感，此刻看到小豆丁为难挣扎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的表情，他明明白白的感受到心疼了。 “一只兽而已。”他的两只手将她抱紧，“胆大包天，敢伤你吓你，死不足惜。” 第19章 取消参赛权，逐出魔宫 钧吾等了半天，玖熙好不容易和曲清翎磨叽完了，把人放在位置上，吩咐谷菱车良好生看护，安置好了才慢腾腾地走过来，理了理衣裳，“走吧，莫让父王久等。” 不让父王久等结果你磨磨唧唧了快一刻钟！ 要不是深谙小九秉性，钧吾都快怀疑这家伙是因为害怕面见父王故意磨蹭，能晚一刻就坚决不早到了。 他和玖熙并肩向魔王陛下所在的主观景台走去。钧吾用眼尾扫了他一眼，“你可知此女已经在魔宫引起了热议？你这般高调救她，于她而言并非好事。” “热议如何，好事坏事又如何。有二哥顶着，臣弟做的这些实在算不得什么。” 钧吾见不得他这幅吊儿郎当的模样，眉头微蹙，“到了父王面前你若还是这幅模样，休怪父王恼怒，剥夺你的魔宫居住权。” “夺吧夺吧，我都住到荒芜峡谷去了，父王还是不肯安心，那小房子又破又旧，可把小豆丁委屈坏了，要是能离开魔宫，我早带着人去我自己的宫里住着了，何必在这里受气？” 钧吾劝道，“你稍微软和听话些，也不至于变成现在这样。” “软和不了了，年纪大了，叛逆心比较重。”玖熙摆摆手，视线一转，恰好看到钧吾左手食指上的一枚指扣。 指扣通体纯黑，发亮的表面偶尔游过一丝红光，一闪即过。 他手上也有一枚，和钧吾的一模一样，是几千年前钧吾寻来的，本是一对，多的那个放着没用就给他了，戴在身上可以压制魔力。而玖熙的指扣上被他附上一层隐身法术，平时的时候看不出来他戴着东西。 玖熙想起方才事态危急，钧吾也不曾将指扣取下，可就算不取下，速度依旧快到肉眼难以捕捉，难以想象这个二哥已经强到了什么地步。 玖熙突然问，“二哥怎么不怀疑臣弟？” 怀疑什么？ 怀疑他上场的初衷，怀疑龙蛭暴走失控的原因，怀疑他不留下龙蛭性命而是一击毙命的举动之下是否藏了不可告人的秘密。 一开始，龙蛭的确像是朝着辛蓉去的，可辛蓉被转移走后，龙蛭没有追着辛蓉改变攻击方向，大有不把观景台夷为平地不罢休的架势，所以从头至尾，龙蛭的目标都不是辛蓉。 钧吾冷冰冰道：“本殿不瞎。” 不论别人怎么想，他不会因为这个而怀疑小九。 玖熙笑着说：“岂止是不瞎，二哥的眼睛好得很，不然怎么找到了嫂嫂那么好的夫人？” 说完这句欠扁的话，他赶紧跑到前面去，不然二哥的威压就落到身上来了！ 龙蛭暴走这件事说大可大说小可小。 往小了想，一只比赛的凶兽突然失控了而已，而且凶兽已经被主人亲手斩杀，已无后患，没什么可追查的必要。 往大了说，几百年来都好好的，为什么这次就突然暴走了？原因是什么？这次攻击了二殿下，下次会不会变成大殿下？再下次会不会直接朝着陛下来了？九殿下如何能够保证以后带上场的魔兽一定会听从他的号令，不再发生今天这种意外？ 诸如此类，三人成虎，公卿们七嘴八舌一通指责，就差给玖熙安一个居心不轨试图谋逆的罪名了。 前十的殿下们都赶了过来，在王座下或站或坐，有的还在悠闲嗑瓜子啃点心，一副来看热闹的模样。 夭炀一直气鼓鼓瞪着钧吾，觉得这件事不能怪玖熙，想要帮忙说话，解释几句，可陛下觉得她嗓门太大太聒噪，禁了她的言。偏偏九弟一到了人多的地方就变成闷声吃亏的性格，不解释也不辩驳，不怪陛下多次怒其不争，这让她更气了。 公卿们吵得面红耳赤，殿下们听得百般聊赖，当事人事不关己，陛下头疼不已。小小一件事，明明玖熙给个解释就能解决，偏偏把斯戈峭壁变成了飞翮神殿的议会厅。 一直在旁边不说话的三殿下终于把来王座观景台之前顺手拿的一把瓜子嗑完了，拍拍手，抖掉衣袍上的瓜子壳，站了起来。 他的动静不小，惹得众人都以为他有话要说，全部停下来看着他。 三殿下晏厘被大家看的愣了愣：本殿只是为了拍干净衣裳，都看着本殿作甚？ 既然大家都等着他说点什么，那他就如大家所愿，说点什么吧。 三殿下扫了一眼跪在钧吾身旁，看似一心忏悔认错听候发落其实心思早就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的玖熙，清了清嗓子——瓜子吃多了，嗓子有点干——“父王，大哥，魔兽争霸赛还打吗？儿臣还等着看大哥的魔兽上场呢。” 众人：“……” 三殿下想了想，又说，“虽然斯戈峭壁魔兽争霸举办了近万年，还从没有哪条规定明说不允许魔兽在打斗中失控，一旦伤人，魔兽的主人必须以死谢罪，而且小九也并没有伤到人。不过众公卿觉得小九罪大恶极，无恶不作，罄竹难书，儿臣听了半天觉得挺有道理。既然证据确凿，那就永久取消小九的参赛权，逐出魔宫，打入婆娑炼狱好好反省，永世反省不好就永世不放出来，不就结了？” 众人：“……” 打入婆娑炼狱，永世不得出……呃，好像也没到那么严重的地步。 大殿下濯冉服了这一个二个事不关己添油加醋的弟弟妹妹们，要帮忙求情那就正经好好讲话，不是咋咋呼呼就是含沙射影，这是唯恐天下不乱吗？ 他正要说点什么，就见陛下摆了摆手，“罢了，吵的头疼，都回去吧。” 这是打算放过九殿下了？ 有人不甘心，跳出来说：“龙蛭失控，九殿下作为其主人，完全有能力控制住，为何不仅不留下凶兽，将其作为魔界的战力储备，反而一举斩杀。九殿下，可否告知原因？” 这话咄咄逼人，问的却没啥重点，表面看像在为龙蛭惨死心疼，怜惜魔界的战斗力储备，内里还是不服玖熙，再深琢磨，还能琢磨出一点：九殿下不要龙蛭，也大可不必杀了它，给我多好的意味。 第20章 一莲托生 一直跪着装背景墙的玖熙终于有了动静，长睫微抬，凉飕飕地看着问话那魔族，声音也不似平时的温柔，反而冷的没有一丝温度，“本王的兽，想杀便杀，想留便留，何须过问他人的意见。一只小小的的魔兽而已，敢动妄念伤人，留着何用？” 那人被怼得脸色一变，“九殿下……” 玖熙挪开目光，抬头看着王座上的陛下，面不改色，“而且，本王竟不知，我魔族的战斗力，几时到了要靠一只小小龙蛭的地步？” 那人立时怒了，“玖熙，我敬你是九殿下，尊称你一声殿下，休得在陛下跟前放肆！” 玖熙冷笑，“放肆的到底是谁？” “够了！”王座上的陛下终于听不下去了，“都退下！” 众殿下赶紧行礼开溜，“儿臣告退！” 跑得比谁都快。 众公卿没了吵架的对象，闯祸的主角也被二殿下带走，又见陛下隐隐有生气的预兆，也不敢继续逗留，纷纷离去。 钧吾和玖熙走远了才问，“还上场吗？” 玖熙眉梢微挑，“当然，看到喜欢的自然要抢。” “龙蛭已死，你用什么比赛？”钧吾向他伸出右手，“送你一只，和龙蛭差不多的。” “不用。放心吧，臣弟自有办法。”玖熙拒绝道，“哦对了，凤身龙首兽也暴走，估计二哥不会留它的命，杀了之后二哥记得给臣弟留一只翅膀。” 都这样了还不忘给小姑娘带吃的回去，钧吾扶额，“莫再胡闹。” “知道知道，二哥你真是越来越唠叨了。”玖熙突然想起一件事，“对了，之前给神界须弥境写的信有了回应，他们告诉了一个一莲托生的法子，二哥若是有空，可以带辛蓉夫人去瞧瞧。” 为了在不伤害辛蓉的前提下给她寻一个长生之法，多年来钧吾几乎寻遍了六界九州、洪荒四海，玖熙也帮他留心着，一有消息就会告诉他。这次能和神界最为隐秘神圣的须弥境搭上关系也多亏玖熙，如今得到回应，估计不多久钧吾就会先亲自去一趟须弥境。 “谢了。” “有何好谢，还没有谢二哥方才的维护，二哥倒先谢我，叫臣弟如何好意思。” 即便钧吾从头至尾一个字都没说，站在玖熙身旁和他待在一起，就是最大的维护。 “钧吾，玖熙，你俩给本殿站住！”两兄弟和睦的气氛被一道女音无情打破，玖熙一听这声音，赶紧推钧吾一把，“是五姐！肯定是来找你算账的，你赶紧走，千万别被她逮着！” 钧吾：“……” 钧吾前脚走，五公主夭炀后脚到。没想到她不是找钧吾，而是来找玖熙的。 夭炀恨不得拧着玖熙的耳朵数落，“你是要气死我啊！你但凡拿出一分在外的耀武扬威，何至于被那群老头儿怼到脸上骂？你是脓包吗，你的血性呢？你见钱眼开的气势呢？你一刀砍死龙蛭的利索呢？都在见父王之前被你吃了吗？亏你还排在第九，就不怕被底下的弟弟妹妹笑话吗？你快跌出前十了你知道嘛？！！！” 玖熙被铺天盖地的数落数落得眼冒金星，走又走不掉，垂死之际看到从不远处经过的三殿下晏厘，犹如抓住救命稻草，朝他伸手无声做口型，“三哥，救命！” 晏厘一见这阵仗，毫不犹豫原地转身，加快脚步往另外一个方向走了。 玖熙：“……” 钧吾回到观景台，辛蓉正等着他，见他便问“陛下可有责罚？公卿们可有为难？” 钧吾扶着她坐下来，“赛场上魔兽失控很正常，解释清楚就好，陛下并未责罚。” 辛蓉见他看起来确实不像是受了罚的样子，才放下心。 钧吾牵着她的手坐下来，将她揽在怀中，“吓着你了吧？” 他略微有些后悔，因为担心她在若澜殿待的时间太久觉得乏味，所以带她来斯戈峭壁散心，没想到看到这么血腥的场景，反倒败坏了心情。 辛蓉声音娇柔地说，“哪里就有那么容易吓到。只是可惜还未能欣赏够殿下的英姿，赛事就中断了。” “你啊……”钧吾无奈的拍拍她的肩膀，语气全是宠溺。 辛蓉玩着他华服上缀着的璎珞，问道，“不知方才情形混乱的时候有没有看错，九殿下是为了救一个人类小姑娘才杀了自己的魔兽吧？” “是，听说是他从凡间带回来的献祭新娘。” 辛蓉双手撑着他的胸口仰起头，有些惊讶，“九殿下没有将人送去魔都广场，而是直接带回了自己宫里？” “对，其余的都送去了，只留下这一个。” 辛蓉又问，“前几日九殿下来雎淇宫借厨子，也是为了这个小姑娘吗？” 钧吾点头。 辛蓉越发好奇，“这小姑娘难不成有什么特异功能？” “尚不得而知，但小九很重视她。” “不瞒殿下，”辛蓉笑道，“方才我看见了小姑娘的脸，倒是觉得这孩子长的可爱，很合我的眼缘。” “你喜欢她？”钧吾摸着她微微发凉的脸颊，“你既喜欢她，本王让小九带她来雎淇宫便是了。” “也要看九殿下愿不愿意，殿下可不许强迫别人。” “嗯，知道了。” 魔王陛下的观景台上，众人散了之后，大殿下便吩咐将赛场上的龙蛭尸体清理干净，重新开赛。 经过方才的意外，群众的兴致明显没有之前那么高昂。濯冉不再等底下的弟弟妹妹们小打小闹结束，改为亲自上了场，亮出了新捕猎到的魔兽。 九殿下不知被谁拖住了，还没回来，曲清翎等的无聊，赛事继续打起来，还是万众瞩目的大殿下上场，她左右无事可做，干脆让谷菱继续给她讲解魔兽和赛事了。 大殿下的新魔兽叫鬼车。 鬼车和神族的九凤长的一模一样，只不过九凤是瑞兽，是神，是吉，而鬼车却是魔兽，是凶，是恶。 鬼车一亮相，观众们又沸腾了起来，明白了大殿下为什么想要举办比赛，扪心自问，如果是他们猎到了这种等级的魔兽，肯定也会按捺不住牵出来到处炫耀的。 曲清翎还以为以大殿下的身份，肯定没有人敢上场挑战，也没人敢觊觎他的魔兽，就算上场了也是为了配合老大的乐趣，意思意思的过过场，喂喂招，不让场子冷下来，还能同时讨老大开心，让他记住自己，下次有好差事就会想到这些“可心”的人，一举多得。 这是几乎职场的例行法则。 很明显例行法则适合职场不适合魔族，鬼车亮相不久，四、五、八、十六四位殿下、加上三、九两位公主全都上场了，甚至还包括八殿下的王妃，那个深受八殿下宠爱，拥有一座形状像一朵花一样的宫殿的魔族有名的美人儿。 五公主夭炀恼恨自己的魔兽全都折在了和钧吾那场比赛里，想上场却不能，气得直跺脚。隔着大半个赛场，曲清翎都能看到她跺脚时颤个不停的胸口，简直是行走的聚光灯，吸睛利器。 三殿下晏厘见状，在远处喊，“五妹莫急，我不上场，魔兽用不上，借给你！” 所以最后由预料的濯冉碾压全场，变成了七个人围殴他一人的混战。 尊上爱幼是什么？能吃吗？在以实力说话的魔族，实力即一切。 四殿下的八岐大蛇，五殿下的牛头蜚，八殿下的四角?，十六殿下的狍鸮……一个比一个恐怖可怕的凶兽陆续登场，现出原形。 全场都为之沸腾了。 吃瓜群众曲清翎突然就觉得，魔族皇室真的是非常和睦融洽、能人辈出、欢乐无限的一大家子。 第21章 九殿下再次上场 曲清翎的注意力并不完全在赛场上，她举着千璃镜一边看比赛，一边找人。 千璃镜没法穿透魔族上层人士的结界，所以看不到防护罩里面，而普通观众席她挨个找了，一根九殿下的头发丝都没找到。 曲清翎感觉到一丝挫败。 也不知是九殿下因为失去唯一的魔兽太心痛躲起来哭了，还是因为没控制好魔兽被陛下责罚了，哪一种情况都让她揪心。 她还等着这个人回来和她好好解释一下实力的问题，他怎么还不回来呢？ 在她为九殿下的情况分心时，场上的比赛已经接近了尾声。 纵然一堆人围殴大殿下，最后的胜者仍然是他。 这可不是走过场和恭维，而是实打实的实力，连三心二意的曲清翎在看到胜利的鬼车昂首长鸣时都忍不住眼前一亮。 鬼车这一仗胜的艰难，身上落了许多伤，它的血是五彩的，叫声清远动听，完全没了厮杀时嘶吼的恐怖与骇人，反而犹如海妖一般摄人心魄。 场上的它舒展翅膀，长长的凤翎熠熠生辉，如同一只浴火重生的黑凤凰，十分的漂亮耀眼，让人颇为赞叹，甚至有种这就是瑞兽九凤，而非凶神鬼车的错觉。 不过要正是瑞兽，在场的魔族得有一半血脉沸腾，直接暴走，到时候可就比龙蛭的失控热闹多了。 等大家从鬼车的神采中回过神，津津乐道大殿下这一仗打得如何漂亮，赢得如何光彩时，下一场比赛又紧锣密鼓地开始了。这一回上场的是十一殿下。 不知是十一殿下故意为之还是本身年纪就比较小，只是因为实力强悍所以排到了十一的位置，他看起来像个十七八岁的少年，扎着高高的马尾，用金箍束起来，剑眉斜飞，神情高傲，十分的桀骜不驯。 他上场站了一会儿，见无人挑战，眉飞色舞地环顾四周，“怎么，大家是觉着打不过本殿，不敢与本殿的魔兽对抗吗？” 十一殿下的魔兽名为酸与，是一只又像蛇又像鸟的神奇生物，它有着蛇的身体，却长着四只翅膀，六只眼睛，其中两只在恐怖的三角形脑袋上，剩下四只在巨大的翅膀上忽闪忽闪，再加上三只犹如龙爪般尖锐的足，偌大的体型，盘旋着一直搭到了斯戈峭壁边缘的长尾，让它看起来十分可怕。 曲清翎觉得自己在斯戈峭壁这小半天，已经把穷尽自己所有想象力都想象不出来的怪兽全部看完了。 正当无人应答十一殿下的挑衅，观众们窃窃私语时，一个谁都没有想到的人慢悠悠越过结界，向十一殿下飘去。 曲清翎看到那个人，忍不住用力眨了眨眼睛，觉得是自己用千璃镜太久出现了幻觉。 连场上的十一殿下都很是吃惊，“玖熙，你的魔兽都没了，还来凑什么热闹？” 玖熙犹如闲庭信步，丝毫不慌：“谁说本王没有魔兽了？” 十一殿下一愣，“可你的龙蛭不是……” 话未讲完，他愕然地看着玖熙左右手的两指并做一个印诀，右手拇指抵在左手掌心转了半圈，随即，在他脚下浮现出一个暗红泛金色的阵法。 这阵法罗纹繁复，之前从未见过，十一殿下双眼紧盯着玖熙的动作，下意识咽了口唾沫。 这反应是紧张，也是兴奋。 他早就想和玖熙打一架了。 不是私底下的小打小闹，而是开诚布公，在所有人的见证之下，和玖熙打惊天动地的一架，直到他把玖熙揍得趴在地上求饶，自愿让出第九的位置，由他取而代之。 十一殿下想了很多年都不明白，为什么凭玖熙的实力能稳坐魔宫九殿下几千年不变，没人能超过他，他也不把排在更前面的殿下挤下来。 正是因为有玖熙挡着，十一殿下永远都只能是十一殿下，他与十殿下一母同胞，不可能对孪生兄弟下手，积攒多年的不甘、愤懑、妒嫉就只能朝着玖熙去。他自认自己的实力已远在玖熙之上，完全有能力跻身前十位殿下之列。 魔宫之中，对有些人来说，名次即一切，单位数和双位数之间有着天堑般的差距，不然二殿下怎么会在倾尽所有养着一个凡人，不要江山要美人的情况下，陛下却依旧看重他？ 还不是因为他拥有强悍到让人无话可说的实力！ 拥有那种力量的人，即便只是浮光掠影地看你一眼，也能让人感觉自己被他活剐了一遍，从足底生出一直蔓延过头顶的恐惧与绝望。 这是让人肝胆俱碎、绝对的碾压。 偏偏玖熙这个家伙可恶得很，知道十一惦记他的位置，不是躲得没影就是不应战，泥鳅似的滑不溜秋，让十一殿下完全没法通过魔界传统的方式打败他。可若是不以传统方式，魔宫又不会承认他的位置。 这些年他每天都在找机会，找得他都快出离愤怒。 老天有眼，今天玖熙吃错了药，居然主动送上门来，十一殿下不仅不怕，更想仰天大笑，喊一声天助他也！ 满心狂喜的十一殿下看见玖熙脚下的罗纹犹如潮水般迅速在战场上扩散出去，阵法扩大，几乎快要占据了半个场地，大地微微震颤，一看就是有不得了的魔兽要出世。 他惊讶的脸色略微变得有点复杂。 魔宫九殿下玖熙养着一只小黑狗龙蛭几百年不变是人尽皆知的事，不少人试过他，确认玖熙除了龙蛭外确实再没有别的魔兽，在魔兽争霸赛上赢来的魔兽全都被他卖了。这也是十一殿下认为深谙玖熙底细，又充分把握可以胜过他的凭据。 可此刻，玖熙分明是留着后手，而且还是非常不得了的后手的！ 声势浩大的召唤仪式后，罗纹中心终于露出了万众瞩目的一支角……不，那并不是魔兽角，反而像是别的什么。因为在第一支“角”后，又接连着露出第二支，第三支，第四支…… 众目睽睽，万众期待，对手如临大敌，就等着看到底会有多么不得了的魔兽会出来的紧张时刻，玖熙殿下居然召唤出了…… 一棵树？ 第22章 十日扶桑 十一殿下用力眨了眨眼睛，确定自己没有中幻术，那真的就是一棵树。 还带着翠绿的、沾着露水的新鲜叶子。 十一殿下：“……” 全场观众：“……” 曲清翎都快咆哮了。 九殿下你这个蠢恶魔！送死还有这么赶趟的吗？！ 她要出离愤怒了。 好不容易从二殿下手里逃过一劫，结果又要上场，也不看看自己现在手里还有什么，怎么这么笨啊！ 曲清翎盯着从阵法里冒出来的东西，咬牙切齿的问谷菱，“那是树？还是长得像树的魔兽？” 谷菱摇头，一脸茫然，“奴婢也没有见过……” 她是魔宫里行走的百科全书，没有她不知道的魔兽，就是神族的很多瑞兽凶兽她也认识很多，却从未见过此物。 难道是九殿下隐藏的杀招吗？ 这是魔兽争霸赛，不可能由参赛者亲自动手，拼的都是魔兽凶兽，所以无论九殿下召唤出来的到底是真树假树，他都得用这个东西和十一殿下的魔兽对战。 一看就很棘手，胜算……暂时无法判断九殿下有没有。 被玖熙吩咐要保护好曲清翎的车良看不上这一人一魔的孤陋寡闻，抱着胳膊冷冰冰的扔出一句，“这是扶桑。” 这名字听着比龙蛭更为耳熟，曲清翎读初中那会儿很多青春疼痛文学都爱用这个名儿，但是换到魔界来，她又拿不准了，这个扶桑是她理解的那个扶桑吗？ 扶桑不是灌木开血红色花的吗，几时变成这么洋洋洒洒铺天盖地接天连地的一大株了？ 无论如何，用一颗植物和一个凶残的魔兽打，都让人觉得不可思议。如此看来九殿下真的是非常非常的想要十一殿下的魔兽酸与。 可酸与除了长的吓人，和龙蛭的级别根本不可同日而语。九殿下这是痛失爱兽，饥不择食了吗？ 场上有近七成的人都是这么个想法，觉得玖熙杀龙蛭时怎么看怎么痛快，这会儿估计回过神，开始惋惜心痛，悔的都快疯了。 曲清翎是剩下那三成。她看着巨大的扶桑树，天马行空地想，这是不是传说中的木遁忍术之森罗万象与树界降临的结合体？ 如果曲家老爷子在，肯定得抽她。堂堂总裁，脑子里装的不是经济命脉商业战争，而是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而她则捂着脑袋抗议，博览群书什么都懂才是一个总裁该具备的优良作风！ 曲清翎想家了…… 看魔兽争霸赛看出想家的感觉，也是没谁了。 她放下千璃镜缓了缓情绪，不一会儿又拿了起来，集中精神关注赛事。 赛场上的情况瞬息万变，她分神这么会儿，十一殿下殊罗和玖熙之间的气氛已然剑拔弩张。曲清翎也是在大家的惊呼声里才发现，玖熙并不是要靠扶桑树和殊罗打，而是靠扶桑树上长出来的东西……那竟然是十个太阳！ 这可不是十三殿下变出来那种没有温度的幻影，而是真真正正的太阳。不靠千璃镜根本看不到边际的斯戈峭壁上陡然多了十个太阳，空气瞬间变得炙热起来，穿得层层叠叠的曲清翎瞬间出汗了。 车良斜眼瞅着到处找扇子的曲清翎，挥了挥手，一道幽蓝的光芒落在防护罩上，温度瞬间恢复到了正常水平。 曲清翎无比感恩，一双水汪汪的眼睛跟荷包蛋似的，冲车良甜甜的说，“谢谢车叔叔！” 车良：“……” 隔着重重结界，温度还能透得过来，可见赛场上此刻热到了何种地步，还没正式开打，酸与已经有些按捺不住，隐隐有暴走的趋势了。 殊罗心气极高，绝不容忍自己的魔兽像龙蛭那样失控惹大家笑话，还导致玖熙专程去陛下跟前讨了一顿骂。他当即驾驭着酸与，向玖熙杀去。 然而他没能近玖熙的身。 浮在太阳中间的玖熙往酸与一挥手，一只三足金乌犹如破壳的鸟从其中一个太阳里冲出来，挡住了酸与的去路。它不过皮球大，体型在庞大的酸与面前，犹如螳臂当车，然而它一张嘴，直接喷出了一片火海，把空气都灼烧的接近沸腾。 一只犹嫌不足，剩下的九个太阳全部化作金乌形态，以十对一，将酸与团团围住，一个放火，一个放电，像一群嗡嗡飞却怎么都打不着的蚊子，也像一群缠住大蛇的蚂蚁，蚕食酸与的体力和魔力，酸与法术的杀伤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弱下去，痛苦的翻滚挣扎起来。 前一刻还在嘲笑玖熙的人此刻已看得目瞪口呆。 还能这样？ 第一次见到如此别开生面的打法，他们甚至说不清楚，扶桑和金乌到底算不算魔兽，玖熙这种操作到底算不算违规。 很多人以为玖熙是看中酸与，打算抢过来才上场的，可他们眼睁睁看到玖熙指挥着金乌，直接把酸与烤成肉干，当场就分食了。场上血肉横飞，弥漫着奇异浓郁的烤肉味，让人闻得想吐。 曲清翎看的有点傻。 她来魔宫也有几天了，虽然没怎么接触到外人，但还是对九殿下残暴嗜血、暴戾恣睢的名声略有耳闻。她当时就觉得这肯定是讹传，九殿下又穷又老又弱，不争不抢不爱计较，温温柔柔的，怎么可能是这样的人！ 玛戈几他还真是这样的人…… 她很郁卒，这场魔兽争霸赛让她见识到了太多之前没见识过的九殿下真面目，对她的冲击有点大。 酸与被分尸成烤肉块，十只金乌将其吞噬殆尽后，从它身体里掉出一个亮晶晶的小球。殊罗一见，顾不上心痛自己的魔兽，飞身扑了过去，想接住那个球，没想到玖熙一个瞬移抢了先，直接将其收起来了。 殊罗暴怒，“玖熙，这是不是才是你的目的？你这个骗子！” “本王骗你什么了？”玖熙袖手而立，架打完了，胜负已分，金乌回归扶桑树，藏进茂密的树叶里，随着扶桑沉入巨大的阵法中，刺目的光线慢慢黯淡下去。 “你根本不是冲酸与而是它的灵珠来的！你把酸与的灵珠还我！” “本王凭本事赢的你，酸与是现在杀，还是本王领回去杀了取珠，并无区别。殊罗，你连这也不服？” “放肆！本殿的名字也是你能叫的？”殊罗鼓着眼睛，整条右臂凝起黑色的魔气，化成一把短刀模样的兵器，向玖熙杀去。 玖熙连兵器都不拿就将他揍得趴在地上了。 “本王如何不能叫了？”他站在狼狈不堪、满脸是包、爬都爬不起来的殊罗面前，他自己头发一根都没乱，只是拳头上沾了殊罗的血，这让他微微皱眉，觉得脏。 玖熙垂眸看他的眼神像在看死物，“殊罗，你是被宠得忘了自己是什么身份吗？你说的那些话，是能同你王叔说的吗？” 十一殿下是大殿下的儿子，论辈分，他的确该喊玖熙一声王叔，只不过玖熙从没听他叫过就是了。 “呸！”殊罗一只眼睛被玖熙打出了血，看什么都是红彤彤的模糊不清，但这不妨碍他努力仰头用愤怒的眼神瞪他，“魔族没有辈分，只论实力！” 玖熙掏出一块帕子擦擦手上的血，“实力那种东西，你不是没有么？” “……”殊罗出离愤怒了，“本殿杀了你这野种！” 一道地狱幽火突然从玖熙站的地方的地面窜出来，瞬间包裹住他，眼看要吞噬他的身体，玖熙眼中浮出杀意，却被一道冰冷沉稳的声音和庞大的威压强行压了下去。 “殊罗，不得放肆。” 是大殿下来了。 第23章 我儿何时能杀了玖熙 大殿下看都不看地上的殊罗一眼，对玖熙说，“殊罗年幼不懂事，小九，你和他的比赛结束了，有事退场再说，莫要耽误比赛。” 玖熙看着大殿下，蓦然笑起来，“大哥说的有道理，是臣弟不懂事，劳大哥亲自出面，实乃罪过。” 大殿下道：“龙蛭的事，方才父王说不再追究。你若是没有魔兽可用，改日到华奥宫，看中哪只魔兽，直接挑走便是。” 玖熙笑的更加温和，“臣弟怎敢夺大哥所爱。” 他扫了还瘫在地上的殊罗一眼，“大哥的人，大哥管教吧，臣弟就不僭越了。 当着他的面把人揍得半死不活，如果再不出面估计能活活打死，还真是一点也不“僭越”。 玖熙走后，大殿下才纡尊降贵看一眼丢尽了脸的儿子，声音更冷，“真想超过他就潜心修习，而不是成天叫嚣。你连他的一分都不及。” 殊罗被来自亲爹的打击锤懵了。 大殿下出面就是为了防止玖熙杀了殊罗，此刻人已留下，见不得他如丧考妣半死不活的样子，宽大的袖子往他身上一扫，治好他身上的伤，转身离去，“还不快走，想让大家继续看笑话么？” 这一架算是把殊罗的脸全部丢净，众目睽睽之下，自尊和自信全都被他最不服气的人踩在地上碾压，他一能动弹，就瞬移从赛场上消失了。 殊罗消失，大殿下所在的观景台上某位侧妃也跟着离场。 与此同时，坐在那位评价过曲清翎：“此女不凡”的公卿身旁的俊朗男人即墨接到了一位魔女的传话。 “即墨先生，花婉王妃有请。” 聆墨同公卿承允集说了一声，跟着那魔女去了。 花婉王妃，大殿下的侧妃之首，刚刚在赛场上输了比赛又被玖熙痛殴一顿的十一殿下殊罗的母妃，此刻正在斯戈峭壁外的一条河边等他。 河岸开满鲜花，河水潺潺，波光粼粼，站在花海中的花婉王妃娉娉婷婷，风姿绝代，让人一见就忍不住会生出“难怪大殿下在有一百多位侧妃的情况下还能宠她这么多年”的感慨。 即墨摇着扇子笑眯眯地朝她走去，“王妃，您寻某？” 花婉王妃言笑晏晏，美得不似活物，“即墨先生忙碌，难得遇见一回，今日劳烦先生过来见面，是想请先生为小儿占卜一回。” 即墨不动声色，“哦？是十殿下还是十一殿下？” 十殿下和十一殿下乃双生子，魔族双生子极少，两位殿下出生时大殿下高兴的大摆筵席，花婉王妃如此受宠，也和诞下双生殿下有关。 花婉王妃道，“小十一。” “王妃要卜什么？” 花婉王妃笑得越发灿烂，“罗儿性子执拗，认准了的事不达目的不会罢休。为母深为其担忧，实在食不知味。” 即墨席地而坐，从纳虚囊中取出占卜用具，宽慰道：“母性使然，王妃不必为此忧虑。王妃，请。” 魔女在草地上铺了一张厚软的毯子，花婉王妃在他对面跪坐下来，盯着他拿出来的东西看了一会儿，抬头道：“就卜小十一何时能够实现杀掉玖熙这个心愿，怎样？” 即墨：“……” 花婉见他不说话，“怎么，先生卜不了么？” 即墨还是没有说话。 花婉王妃微微一笑，犹如春水涟漪温柔荡开，然而水里却混着冰渣，“那么，想来先生作为重极宫大祭司首席弟子，必然也精通诅咒之术吧？” 即墨放下占卜用具，抱着胳膊，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精通如何，不精通又如何？” “先生卜不了，我只能换个法子，请先生帮忙诅咒玖熙早日毙命，或者被罗儿斩杀了。” 即墨都听笑了，“王妃您也是魔，来自公卿之家，魔力充沛，实力不逊于十一殿下，诅咒这种小事为何不亲自做，反而找某前来，将心中想法说与某听？” “因为信任先生，觉得此事非先生不可。” 即墨叹了口气，收拾起自己的东西，理理衣裳站起来，十分抱歉地说，“某可能要让夫人失望了。” 花婉王妃看着他离开的身影，“先生并非白做，我会付先生报酬。” 即墨摸摸扇子，“这不是钱的问题。” 花婉王妃道：“我知先生出身显赫，性情高洁，对钱财不屑一顾。那么，如果我能让先生不止是重极宫首席弟子呢？” 即墨脚步一顿，转过身来，满脸是笑，“王妃您想让九殿下哪天死？” 花婉：“……” —— 作者有话说：　　男主很强，超强，超超超强！￣へ￣ 第24章 辛蓉夫人魔宫有一个就够了 即墨打发走花婉王妃后，看了看时间，纠结自己是回去接着看比赛，还是回重极宫看书。 因为之前偷溜出魔宫和殿下们一起捕猎，疯玩了十几天才回来，师父他老人家就和抽风了一样给他布置了一屋子的课业，做都做不完。即墨一想到那些让人脑袋疼的课题，就迈不开回去的步子了。 他恨不得一辈子不回去，这样就可以一辈子不用见师父那张臭脸！ 魔宫里人人都夸重极宫大祭司多么多么好看，多么多么俊朗，只有即墨觉得那就是个公报私仇的混蛋，别人都是眼瞎了才会夸他。 虽然大殿下、二殿下和九殿下这几个厉害的差不多都打完了，接下来的比赛精彩程度肯定比不上之前，但他觉得比赛结束了找个机会和未来的学生套个话也不错，最好能把她丢给师父，让师父以后去折腾她，就不会把注意力全投在他身上了。 如此纠结半天，最后还是拖着步子回了斯戈峭壁，期盼自己一到那儿，恰好遇到散场，这样就不用久等。 他走到半路，遇到了魔族王后伊霄娜，这个在整个魔界身份和地位最高的女人，乘着巨大的黄金马车和前后几百名随行仆从侍卫浩浩荡荡的过来。 即墨不敢惊扰此等座驾，忙让到道旁等她们过去。 没想到伊霄娜王后的马车在他面前停了下来，伊霄娜撩起车窗帘幕，朝他招手，让他过去。 浮雕着繁复精致的花纹，镶嵌着宝石和珍珠的窗户里露出一张漂亮的脸庞，笑盈盈地问：“小即墨，你从哪里来的，怎的在此处？” 即墨被她的笑感染，也露出两分真心笑意，“适才花婉王妃找某，某才同她商量完事情，准备返回斯戈峭壁呢。” “哦？什么事情需要跑这么远商量呀？” 伊霄娜身为王后，还养育过好几个殿下，年纪自然是不小了。但她的脸上天然带着几分颇具调皮意味的亲和力，让人很容易就忘记她的年龄和身份，自然而然的想要同她亲近。 也不知道如此活泼爱笑、又作又爱闹却偏偏不让人讨厌的女人，是怎么养出大殿下和二殿下那种“生人勿近，碰我者死”风格的儿子的。 即墨回答道：“花婉王妃想让某帮她诅咒九殿下早死呢。” “噗~”伊霄娜直接笑出了声，“那小即墨就乖乖听她的话啦？” “自然是不得不遵从王妃的命令的。”即墨露出两分为难，“她是王妃呐，某要是不听话，说不定花婉王妃在大殿下耳边吹吹枕头风，某在重极宫就待不下去了。” 伊霄娜露出“本宫信你就有鬼了”的表情，让侍女打开车门，“后半场的比赛没有什么看头，我回去路上漫长且无聊，小即墨随我一道，陪我说话，替我解闷如何？” 即墨想了想，找小女孩儿不急于一时，便上了伊霄娜的马车。 魔宫王族的马车全部藏着乾坤，外面看着大，里面更大，在法术的重叠与压缩下，伊霄娜的车里如同塞进了一座大殿，宽敞的吓人。 伊霄娜等他坐好了，侍女上了茶水和点心，才继续问他，“你给小九下的什么咒？” 即墨十分诚实：“无妄往生。” 伊霄娜抬手掩唇，佯做惊讶，“这么厉害的咒语，万一真把小九咒死了，可如何是好？以后斯戈峭壁上了就瞧不着如小九那般风采的人了！” 她状似为魔宫即将失去这样一位美男子而心痛不已，下一句却话音一转，“无妄往生在你这里很贵吧，你讹了花婉多少钱？” “某哪里敢？”即墨伸出食指，比出指尖，“也就……让花婉王妃给某在重极宫谋点小福利罢了。” 伊霄娜一脸：我就知道你这坏家伙肯定不会放过这等大好机会。 “某也舍不得咒九殿下的。”即墨痛彻心扉地说：“某即便用无妄往生，甚至九极咒灵，也只是白费力气。这些年九殿下受的诅咒单日最高可达四千三百七十二条，可当天九殿下依然活蹦乱跳的，毫无不良反应。某那张无妄往生的诅咒符，估计也要石沉大海了。” 原来他痛心，不是因为不舍得九殿下受伤害，而是不舍得自己的诅咒符。 伊霄娜问：“你就不怕诅咒不起作用，花婉不与你兑现答应你的那些好处么？” “您提醒的甚是，这的确是个某未曾想过的问题。”即墨搓搓下巴，沉吟道，“要不然，某去同九殿下说一声，勾兑勾兑，让他届时装装病？” 伊霄娜：“……” 幸好自己的几个儿子与即墨来往甚少，不然非被他带坏不可。 知道即墨的诅咒在玖熙身上不起作用，伊霄娜就放心了，问起了别的事。 “龙蛭失控时，我正在打瞌睡，被吵醒了也没好意思当着陛下的面问。你同我讲讲到底发生了什么。” 即墨把当时的情景大概复述了一遍，伊霄娜很精准地抓住了重点，“你是说，在钧吾转移了辛蓉之后，小九从龙蛭爪下救了一个小女孩儿？” “正是。”即墨说，“此女与辛蓉夫人一样，是凡人。九殿下待她甚厚。” 不说别的，即墨还是第一次见玖熙主动这么为一个人东奔西走，一会儿是去雎淇宫要厨子，一会儿是挑侍女，甚至还去重极宫给她选老师，为了给她取酸与的灵珠，不惜冒着暴露实力的风险上场…… 要不是小姑娘年纪实在太小，即墨都怀疑九殿下是对她情根深种了。 “难不成……”伊霄娜揣测，“小九从小与钧吾亲密，受到影响，也想学钧吾一样，养个凡人丫头在宫里么？” 辛蓉夫人魔宫有一个就够了，多了，人人效仿，那可就乱套了。 “能让小九如此反常，这个小丫头是有什么特异能力或者藏了什么秘密不成？或许并非人族，而是个别的？” 即墨摇着扇子笑，“某也很好奇这个问题。恰好九殿下请了某去做小姑娘的老师，教她魔族文字，到时候某探一探她的底，如果真的不是人族，再来和您详细说说她的不寻常之处。” “哦？”伊霄娜王后更吃惊了，“小九居然还给她请了老师？” 即墨“唰”一下合上扇子，双手往两边一摊，“小姑娘想学，和九殿下撒娇来着。当然，这也是听说的。” 伊霄娜明显很意外魔宫里居然有如此异类的小丫头，“如此说来，这丫头倒不似其他人那般愚笨。” 魔宫里的凡人们两极分化很严重，要么完全听天由命，每天和行尸走肉似的一点生气都没有，要么冒出来一两个心气高傲的想要做出一番事业，却有勇无谋不知分寸，在强大的魔族力量之前，最后都落得惨死的下场，吓得其他人再不敢生出不该有的想法。 那么这个凭空冒出来、胆子奇大的小丫头，能在魔宫里走多远呢？ 第25章 酸与灵珠 九殿下和十一殿下的对战结束后不久，他终于回来了。 走之前说好很快回来，结果出了这么多变故，玖熙略微有些抱歉，原以为小豆丁会生气不理他，没想到对方趴在他怀里盯着他仔仔细细看了一遍，然后松了口气，“看来没有受伤，那我就放心了。” 玖熙：“……” 你检查受没受伤就只看脸上有没有伤口吗？ 玖熙从怀里取出一个东西递给她，“拿着。” 曲清翎冷不丁被这么一塞，下意识就接着了，一边低头看一边问，“是什么？” 一个小圆球，冰冰凉凉的，质地有些像翡翠，成色很好，十分通透，中间有条细细的白色的东西在游动…… 居，居然是活的？！ 曲清翎接了烫手山芋似的把圆球扔回给玖熙，“我不要。” 玖熙第一次送东西被人拒绝，他默默拿着小球，用法术在上面穿了个洞，又不知从哪儿弄了一个穗子出来，穿过小洞将圆球挂起，做成了一个简单却漂亮的腰饰，不容反抗的挂在了曲清翎的腰带上。 “本王送的，不许不要。” 曲清翎没办法，哭唧唧地问，“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啊？” 九殿下一点也不瞒着她，“酸与的灵珠。” “……” 他冒着被打死的危险，以恶魔之身召唤出神树和别人打，活剖了酸与，之后又顶着被大殿下刁难、十一殿下报复的可能抢走酸与的灵珠…… 如此种种，曲清翎已经认定了这劳什子酸与的灵珠十分难得且珍贵，九殿下花了这么大力气拿到手，肯定要卖个大价钱才对得起他的一番辛苦。 结果，这人把灵珠做成了配饰给她戴上了？ 曲清翎是彻底get不到九殿下的脑袋里到底在想些什么了。 玖熙后退一些将小豆丁从头打量到下，“嗯，不错，好看。” 曲清翎：“……殿下只是因为觉得好看所以把灵珠送给我的吗？” “嗯。”玖熙反问一句，“有什么问题吗？” 曲清翎：“……没有，殿下您开心就好。” 她很需要问一问谷菱这颗珠子到底有什么特殊功效，可九殿下在的时候除非有吩咐，不然谷菱不会在附近杵着，这让她没有机会马上问个明白。 这个东西到底是死物还是活物，有没有放射性，戴久了会不会让人变成畸形，长出六根手指头？或者日日佩戴可以让她长得快，肉质变得鲜嫩，这样等要吃的那天，即便什么调料都不用，也会像顶级神户牛肉一样，味美多汁，十分可口…… 曲清翎打了个冷颤，把自己给吓着了。 拍拍胸口，摸到之前玖熙送的定位石，她觉着有必要搞清楚一件事，“殿下为何总是送我东西？” 而且全都是稀奇古怪的石头。 玖熙道：“希望你能安全长大。” 这话让曲清翎听得满脸茫然。 玖熙笑着在她脑门上轻轻一弹，“你太小了。” 曲清翎捂着额头，两只荷包蛋似的眼睛里全是水汪汪的眼泪。 果然，这人就是要把她养大了养肥了等肉多了，然后吃掉！ “还想继续看比赛吗？”玖熙问她。 曲清翎摇头，她今天看到的魔兽已经足够多了，除了亲眼见证她以为很弱的九殿下其实强的没边，还有幸看到五公主，二殿下，大殿下等高手现场竞技，实在很赚，更更难得的是她还在死亡线上来回横跳了一次，看到上古凶兽龙蛭在她身边被砍成两段…… 九殿下没回来之前她大脑紧绷不敢放松，九殿下回来之后她的精神一松懈，才发现自己有多累，现在只想回去躺在床上好好睡一觉，睡醒饱饱的吃一顿哲叔做的饭，之后逮住九殿下起根拔源、从头至尾好好梳理一遍她对他的误解，让他给个正确的、肯定的答案。 “困了？”玖熙不由自主的把动作放轻，示意车良谷菱收拾东西，准备马车离开。 曲清翎趴在他怀里，眼睛要闭不闭的，“嗯……” 玖熙用披风将她裹起来，挡住大半张脸，“那睡吧。” “殿下……”曲清翎的声音绵软迷糊的从披风下传出来，“十日扶桑是神界的树吧……我想起来了，我也在山海经里看过……” “嗯。” 后半句没听懂，山海经是什么？人族的经书？ 曲清翎的声音更加迷糊了，“神界的东西，为什么……能听殿下的话……啊？” “因为……”玖熙没有往下说，小豆丁已经在他怀里睡着了。 第26章 借住雎淇宫 曲清翎一路睡到了九殿下的宫殿，又一直睡到了第二天早上，成功错过了最佳的盘问玖熙的时机。 十几个小时睡下来，她晕头转向的爬起来，好半天没反应过来自己在哪儿。 灵竹一直守在床边，见她醒了，忙伸手扶她，问她饿不饿，要不要喝水。 曲清翎呆了一会儿，在呆滞的时候被喂了半杯水，才慢慢清醒。 这种感觉不像是睡太多，更像是重感冒的后遗症，身体里有种虚脱感。 得知现在已经是第二天早上后，她觉得有点奇怪，问灵竹，“我是怎么了？怎么会睡了这么长时间？” 灵珠一脸担忧的说，“你昨天被龙蛭的吼叫声伤到了，殿下为你调养了一晚上。现在觉得怎么样，感觉好点了吗？” “我没事了，谢谢灵竹姐。”曲清翎把剩下半杯水喝光，杯子递回给灵竹，“殿下呢？” “殿下和谷菱姐姐在收拾东西。” 曲清翎抬起头，“收拾东西做什么？” 灵竹道，“殿下和二殿下要去神界一趟，可能有五六天不在魔界。殿下担心这期间仅靠车良大人和谷菱姐姐无法保护好你，所以决定送你去雎淇宫，和辛蓉夫人在一起。” 曲清翎：“……啊？” 她无比后悔睡了那么久，撑一会儿多问几句会死吗？白白浪费这么多时间，错过了这么多事！ 她穿好衣服就跑了出去，和走进来的玖熙撞了个正着。 玖熙一弯腰将她从地上捞起来，在她开口之前先伸手贴在她的额头试了试温度，“嗯，看来没事了。” 曲清翎满腔问题被打了个岔，想起灵竹刚刚说的“殿下为你调养了一晚上”，愣生生在众多争先恐后想要冒出来的问题之前，憋出一句“多谢殿下”来。 玖熙抱着她往回走，“你真心想谢，就在本王不在这段时间乖一些。” 曲清翎立马问，“殿下要去神界对不对？我可以和殿下一起去神界吗？” “不可以。” “我会乖我保证，一路都不闹腾，乖乖跟着殿下绝不惹事！”曲清翎说了一连串的保证词。 “乖也没用。你现在的身体不能进去神界，会有危险。” 对方打定了主意，根本说不通，曲清翎没有办法，只能退步，“那我可以在这里等殿下回来啊，宫里挺好的，有车良叔叔保护我，有哲叔给我做好吃的，还有谷菱和灵竹姐姐照顾我……” “车良没有龙蛭，无法抵御荒芜峡谷里的高等魔兽，这座宫殿会被那些魔兽夷为平地。雎淇宫很安全，本王已和二殿下说好，辛蓉夫人很欢迎你过去，雎淇宫的人会将你照顾好。” 曲清翎的眼眶都红了，抓着玖熙的衣襟委屈巴巴地问，“殿下是不要阿清了吗？” 玖熙叹了口气，把她放在腿上坐好，两人四目相对，“本王只是离开几天，不是不回来了，本王答应你，一回来就去雎淇宫接你。” 明明这个恶魔不顾她反对逼婚，还有七成可能把她当成食物养着。可他是这个陌生世界里唯一对她好，给了她庇护的人，曲清翎感觉离开他，自己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一天都活不下去。 玖熙摸着她的小脑袋，温声道，“乖一点，嗯？” 曲清翎抽噎着小声说，“那殿下答应阿清，一定要早点回来，不许忘了阿清，不许不要阿清。” “怎会……”玖熙无可奈何，全都依着她，保证了一大堆对他而言根本不可能发生的事情，曲清翎终于满意了，然后被灵竹领走去洗脸换衣服，再然后被塞进马车里就出发了。 这次马车没有慢慢走让曲清翎观赏沿途风景，而是咯噔一下，曲清翎还没坐稳，又咯噔了一下，玖熙就去开马车的门，带着曲清翎下车，“到了。” 曲清翎：“？？？” 这么快？ 昨天去斯戈峭壁走了一个多个小时才看到飞翮神殿，根据等级越高离飞翮神殿越近的原理，他们再怎么也得走上个把小时，她都还没坐好就到了？原来雎淇宫也在荒芜峡谷，和九殿下其实是邻居吗？ 曲清翎脑补一堆，玖熙解释知道她在想什么，解释道，“离得不近，只是二殿下一直在等本王，急着出发，所以使了一下缩地成寸的法术。” 曲清翎不由问，“既然离得远，这么远的距离被殿下缩得和家门口一样近，很耗费魔力吧？那为什么不早一点出发？” 玖熙看了她一眼，“因为某个小孩儿赖床太久，又撒了很久的娇。” 曲清翎：“……” 感觉自己问了个很傻的问题。 不过也因为玖熙把距离压缩到极致，曲清翎根本来不及问他其他问题，只能跟着乖乖玖熙进入雎淇宫的大门。 在她看到雎淇宫的那一刻，用一次亲身体会感受到什么叫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她还记得第一次见到九殿下的宫殿，内心只有四个字：奇丑无比。住了这几天下来，慢慢的也能看的顺眼，勉强能够接受各处不完美。 可九殿下的宫殿放到雎淇宫跟前一比…… 那叫宫殿？ 说它是贫民窟都埋汰了贫民窟这三个字！ 她曾问过玖熙，是不是魔界都和荒芜峡谷一样阴暗冰冷潮湿，玖熙说不是，并非所有魔族的居所都和他的宫殿一样。曲清翎觉得，玖熙说的“并非所有魔族”，指的应该就是二殿下。 雎淇宫的天空一点也不阴暗，反而铺满万顷霞光。在霞光之中，是一座高耸入云、恢弘巍峨、延绵不绝、看不到边际的黑色宫殿，像一片游走在暮色之中的黑鸦。 这座宫殿的外围有多层半圆形的结界，半径大到无法计量。第一层结界里有许多黑红色的魔龙在翱翔，形状中西合璧，有细长的身体和巨大的翅膀。第二层结界是半透明的噬魂虫。第三层是各式各样的小型魔兽。到了最里面，接触到高大建筑了，有虎形巨兽盘旋在高耸入云的柱子上，尖锐的爪子刺进砖木里，发出恐怖的炸裂声。 因为宫殿太大，对应的上层空间也十分辽阔，这么多魔兽飞来飞去，一点也不让人觉得拥挤或恐怖。 原来这才是魔族有钱皇族的魔宫啊，可以养那么多高等级魔兽，不像九殿下，曾经有一只，现在一只都没有…… 从大门一路进去，哥特风、古典主义、中国园林、欧洲古堡等各式各样风格的建筑让曲清翎眼花缭乱，要不是被玖熙抱着，她怀疑仅靠自己的脚力，花上一年半载也弄不清楚雎淇宫的东南西北。 钱啊，这都是大把大把的钱。 她以后也要挣得像二殿下一样多，也整一个雎淇宫，把九殿下放在里面，就像二殿下宠辛蓉夫人一样，她也要好好地宠着九殿下。 第27章 辛蓉夫人 二殿下在花宴见他们，和玖熙打过招呼后，让一个唤作娉芬的魔女管家带曲清翎去若澜殿见辛蓉夫人，他则和玖熙即刻出发，前往神界。 魔族殿下这有事即刻办，速战速决的态度让曲清翎佩服，她都没来得及和玖熙道别，对方就已经走的没了影，只留下一句，“小豆丁，可别忘了本王啊……”在她脑海里回荡。 走的这么痛快，也不知道到底是谁该记着别忘了对方。 管家娉芬很有礼貌，没有因为二殿下和九殿下走了，曲清翎又是人族小女孩儿就怠慢她。 娉芬吩咐侍从带着谷菱灵竹两人去安置行李，随后亲自领着曲清翎去若澜殿，“请随我来，夫人已在若澜殿等候。” 虽然昨天在魔兽争霸赛上没能看清这位夫人的样貌，曲清翎结合侍女们的描述和自己的揣测，心中对其已有一个十分立体的形象了。 温柔，优雅，平和，美丽…… 只有这样的女人，才能将雎淇宫的主人，魔族二殿下，那个冰冷傲娇、强大到不可一世的男人化作绕指柔，为了她要美人不要江山。 若澜殿大的出奇，这座和辛蓉夫人齐名，总是伴着辛蓉夫人出现的宫殿花草丛生，一步一景，十分的奢华精美。 曲清翎等人从花宴出发，走了将近半个小时到了若澜殿大门，结果从大门进去又花了二十分钟才到辛蓉夫人所在的大殿。 殿中一应陈设全都是来自世界各地的奇珍异宝：龙骨做成的椅子，啸天兽皮毛做成的毯子，黑羽凤翎编织成的帷幔，人鱼眼泪穿成的帘子…… 用穷奢极欲来形容也丝毫不过分。 在这些珍贵的陈设里，轻盈盈地飘出悠扬悦耳的音乐，影影幢幢间可见舞女轻歌曼舞的身姿，还有被不知从哪儿吹来携带花瓣的微风之中沁人心脾的香气…… 曲清翎感觉自己不是进了一座宫殿，而是走进了一个万花筒般的幻境。 七绕八拐，娉芬终于停下来，朝着某个方向道：“夫人，阿清来了，您现在见吗？” “嗯。”一个略微懒洋洋的声音应答，十分好听，“请进来吧。” 人鱼眼泪的帘子从两边掀开，曲清翎走进去，隔的远远的停下，想了想，虽然不知道对方看不看的见，还是决定按之前谷菱教她的见了魔界尊者行礼的动作行了一个礼，“阿清见过夫人。” 上首那好听的声音又响起来，“殿下决定要与九殿下去神界时，九殿下便同殿下提起不放心留你一人在荒芜峡谷，接你来雎淇宫是我向殿下提议的，事前没征求你的意见，你可介意？” “阿清不敢。阿清多谢夫人收留，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多有打扰，还请夫人见谅。” “果真是个聪明又礼貌的孩子。”辛蓉夫人缓缓道，“过来，离那么远干嘛，你是害怕我吗？” “阿清不害怕。”曲清翎听话的走上前，看清对方后，有点楞。 不远处有一张巨大奢华的软榻，辛蓉夫人歪靠在软榻上，华服加身，发如墨溪，面若桃花，眸若晚星，眼梢微吊，一条雪白的大腿从衣裙开叉出支出来，一直露到腿根儿，修长的手指中拿着一把细长白玉手柄的团扇，浑身上下都写着妩媚二字。 除此之外，她露出来的肩膀，锁骨，脖颈上散布着细碎的红印，若澜殿里一只蚊子都没有，这些红印从哪里来的，非常耐人寻味。 看着比魔族更像魔族的辛蓉夫人，曲清翎所有关于清冷、善良、单纯、天真、圣洁的想象全部幻灭。 原来二殿下喜欢的是这样的妖艳御姐啊…… 九殿下不喜欢凶的，二殿下喜欢娇媚的，魔族殿下们的口味蛮奇怪的。 第28章 我给您讲个故事吧 辛蓉夫人在铺着厚软舒适的绒毯的软榻上懒洋洋地换了一个姿势，对娉芬说，“你有事情忙就先去吧，我这里用不着太多人。” 娉芬确实要去看看给阿清准备的沁阳阁收拾的怎么样，这是夫人请来，二殿下也特意叮嘱过的人，不能怠慢。 她看了曲清翎一眼，对方气定神闲的，一点也没有到了陌生环境里的不安和害怕，心想这是个镇定的小姑娘，应该不会像别的小殿下那么不安分的闹出一些不开心的事情，便朝辛蓉夫人行了一礼，“那奴婢就不打扰夫人了。” 和曲清翎说话的时候，娉芬自称我，在辛蓉面前，却自称奴婢，由此可见辛蓉夫人虽然看起来懒洋洋的，地位和威信却不容置喙。 辛蓉朝角落里招招手，“阿兰，搬一张软凳给阿清坐。” 曲清翎这时才发现大殿里厚重的帷幔后是有人的，一个年纪大约十三四岁的女孩儿走了过来，将一张宽宽的方凳放在软榻前，还在凳子上放了一个蓬松柔软的垫子，曲清翎坐上去感觉像是坐在云朵里一样。 阿兰搬了凳子后没有退回帷幔后，而是跪坐在不远处的圆桌边削水果，调香薰。 辛蓉夫人看了阿兰一眼，笑道，“说起来，阿兰和你一样，都是同一批进魔宫的新娘，只不过阿兰来了雎淇宫，你去了九殿下宫里。” 阿兰轻声说，“能来到夫人身边伺候，是阿兰的福气。” 她长得弱柳扶风，声音也娇柔孱弱，让人很容易生出怜悯心疼的感觉。 辛蓉没和阿兰继续多说，她躺了半天有些乏了，“阿清先去吃点东西吧，我休息一会儿。” 曲清翎就这样莫名其妙的被带来见了辛蓉一面，然后又莫名其妙的被带到餐厅吃了迟来的早餐。 雎淇宫的厨子都非常厉害，早餐比哲叔做的还要丰盛，不过曲清翎没什么胃口，喝了一碗粥吃了两块点心就放了筷子。 不需要她纠结吃完东西后去哪儿，辛蓉夫人又让人来找她，她又回到了那个大殿里。 刚才娉芬带她进来，这个大殿是封闭的，辛蓉夫人躺的那张软榻的另一侧是一面挂着巨幅山河图刺绣的墙，而她不过去了隔壁的餐厅一会儿，半个小时不到，再进来，软榻上的辛蓉夫人就转朝那一侧斜倚着，山河图不见了，墙也不见了，变成了一排大开的槅门，古色古香的槅门外是蓝天白云，朗朗清风，高山瀑布，小桥流水…… 曲清翎有一句“卧槽”卡在喉咙里，想说不敢说。 一顿早餐的功夫就直接把大殿的装饰改了，身为魔族，身为被魔族宠爱的人，果然是可以为所欲为的！ 她越发觉得九殿下住的地方真的太委屈他了。 辛蓉夫人背对着她问，“阿清，听说你让九殿下给你请老师，想学魔族文字，那么你对人族文字认识多少？” 曲清翎没想到辛蓉连九殿下给她找老师的事都知道，谦虚谨慎的说，“认识几个，不太多。” “那你过来念书给我听吧，看的我眼睛疼。”她背对着她，居然不是在睡觉而是看书。 “……” 曲清翎也不知道该回答什么比较好。 她走到软榻前，之前那个放了软垫的方凳被搬到辛蓉面朝的那一侧，曲清翎坐在上面，接过辛蓉递过来的书，心想她都说了她只认识“几个”字，如果她拿起书出口成章滔滔不绝，辛蓉不会觉得奇怪吗？ 但辛蓉好像根本没考虑过这个问题，她似乎已经默认了曲清翎是神童这件事。 曲清翎五味杂陈地把书翻到辛蓉看到的那一页，稳了稳心神，将注意力集中在书上，字正腔圆地念起来。 “荆州有术士从南来止于陟屺寺好酒少有醒时因寺大斋会人众数千术士忽曰余有一伎可代拚瓦廅珠之欢也乃合彩于一器中驔步抓目徐祝数十言方欱水再三噀壁上成维摩问疾变相五色相宣如新写逮半日余色渐薄至暮都灭唯金粟纶巾……” 曲清翎：(′?皿?｀) 古代的书没有标点符号，断句全靠悟性，而且太多的繁体字，她光是认出那些字就快疯了，根本顾不上思考自己断句到底断的对不对。 她念的要断气了。 就当她快要撑不下去时，辛蓉“噗嗤”一声笑出来，“雕虫小技，唬弄普通人罢了。” 曲清翎：“……” 她自己都不知道刚刚念了些什么玩意儿，只能勉强把字认全，连句子都不会断，辛蓉居然听懂了？！ “这个故事没意思，换下一个。”辛蓉说。 曲清翎往后翻了翻。这本书应该是魔族替她从凡间搜罗来的话本和小故事合集，故事精彩程度有高有低，至少在曲清翎眼中，还都挺无趣的。 曲清翎将书一合，扬起小脑袋看着辛蓉，“夫人，后面的故事都不怎么好玩，要不阿清给您讲一个吧？” —— 作者有话说：　　小科普：女主念的那段故事选自《酉阳杂俎》怪术5.7篇，感兴趣的宝贝儿可以搜搜译文来看。 第29章 夫人想听西游记吗? “哦？”辛蓉微微挑眉，“你来讲？你知道什么有趣的故事？” 曲清翎问：“夫人想听哪种类型的？是有关爱情，友情，亲情，还是大战的？” 辛蓉眉梢挑的更高，“你知道的倒是不少。” 曲清翎天真无邪地眨巴眨巴大眼睛，编瞎话不打草稿，“阿清来魔宫之前，村子里有个知道好多好多有趣故事的婆婆，阿清每天都去婆婆那儿缠着她讲故事，阿清记忆力很好，把故事都记下来了。” 她声音稚嫩软萌，表情自然干净，仰着小脸脆声声说话的时候可爱的像个毛茸茸的水蜜桃。 这些话不知辛蓉信了多少，道：“既然如此，你先讲一个你最喜欢的。” 曲清翎想了想，刚刚她念的那段文字有玄幻灵异色彩，其他的也差不多都是同一个类型，或许这位凡人夫人，对光怪陆离的之事有兴趣？ “那阿清给您讲一个猴子、和尚、猪和河童的故事吧……” 娉芬亲自进大殿来提醒辛蓉夫人该用午膳时，曲清翎刚好讲到猴子被压在五指山下，看到那个骑白马来救他的和尚。 大殿里的舞女早就退下了，音乐非常人性化地跟随着情节变幻，无比烘托气氛，侍女们一个二个伸长耳朵，恨不得跑过来蹲在曲清翎面前听，连第一个和第二个进来传膳的侍女都被故事迷住了，跪坐在一旁听的聚精会神，完全忘了提醒夫人该吃饭了这回事。 而最重要的听众辛蓉夫人由一开始的漫不经心到坐起身来，最后直接盘腿坐在曲清翎面前，托着腮听得津津有味。 辛蓉终于听见吃饭二字，意犹未尽的看着曲清翎，“你饿吗？” 言下之意是她不饿，如果曲清翎也不饿，那么就继续讲吧。 说的口干舌燥的曲清翎赶紧摸摸肚子，点头道，“夫人，有点饿了。” “好吧。”辛蓉有点可惜，唤来娉芬，“在庭院里摆膳。” 娉芬应喏，退下时看了曲清翎一眼。 曲清翎被她看的莫名其妙。 “不错，很不错，我很喜欢这个故事，比那些书上的精彩多了。”辛蓉连夸了三声，一边起身让侍女们给她整理衣裳，一边说：“想不到你小小年纪，却聪慧如此，难怪九殿下那么喜欢你。” 九殿下喜欢她吗？ 曲清翎不解。 九殿下分明是要吃她才对。 辛蓉整理完衣裳，带着曲清翎去了她说的庭院。 庭院风格是日式的，做的却是中式的菜，辛蓉在主位，右手边摆了一张小桌子，是给曲清翎准备的，另一边有一长溜的桌子，上面摆满了各式各样的杯杯盘盘。 微风和煦，饭菜合口味，曲清翎吃的比早餐那顿满足许多。 她和辛蓉吃饭的时候其他人要么跪着，要么站着，包括已经收拾完房间回到曲清翎身边的谷菱和灵竹，都乖乖的站在她身后垂手听吩咐，和九殿下宫里的气氛全然不同。 “小小年纪礼仪如此到位，九殿下教的真是用心。” 辛蓉天外飞来一句，正在喝汤的曲清翎把自己呛着。 曲清翎这具身体来自乡野，可灵魂来自于未来，从小接受严苛教育的她，某些东西早就刻进骨血里了，比如上层阶级的优雅，赚钱敛财的本能，还有曲家人的护短本性…… 穿越之后九殿下是个缺根筋的，身边的人好像也不关心她的过去，她虽然在某些方面尽量装的像个五岁小孩儿，反而是细微之处忘记了伪装。 不过万幸，她在九殿下身边待了半个月，什么锅都可以丢给九殿下背。辛蓉这么夸她，她只用抬起头冲对方笑一笑，既默认又不承认就是了。 吃过饭，辛蓉要午休，也给曲清翎放假，让她回沁阳阁休息，等辛蓉睡醒再叫她过去。 按照若澜殿穷奢极欲的风格，曲清翎猜想离主殿不算太远的沁阳阁应该也差不多是同一系列。不过她再怎么说这只是个人类小孩儿，以娉芬对她和对辛蓉完全不同的态度，以及谷菱她们直接喊她阿清，就可以看出什么九殿下新娘这个头衔完全只是个字面上的称呼，所以，估计或许也许大概，沁阳阁真的就是个普通的小阁楼？ 曲清翎以谨慎的思维和清醒的头脑预想等着自己的会是一座二层小楼，运气好一点，或许还能有一个种着花草的小院子。 结果等她到了地方，看到暂时归自己住的地方，有点愣。 一整套中式复古园林风格的建筑，名为沁阳阁，也的确有阁楼，但和普通阁楼的区别，就像五亿超豪华海景复式大别墅和最普通的毛坯安置房之间的区别。 而曲清翎之前想的那些，充其量只能算沁阳阁的厨房。 “这……”曲清翎瞠目结舌，这也太夸张了吧！ 她真的只是在雎淇宫“借住”几天吗？ 曲清翎倒不是没见过这么精致豪华的房子，毕竟穿越前也是能轻轻松松拍下古城堡的超级富豪，她只是不敢相信辛蓉会把这种地方拿给没名没分没钱没权的凡人小丫头当居所。 娉芬乜她一眼，慢条斯理的解释，“九殿下曾拜托过殿下，说你娇气得很，在九殿下宫里非九殿下的床不睡，非精致的食物不入口，非精细的衣料不上身，去哪儿都不肯自己走路，请我们务必照顾周全。” 曲清翎：“……” 唔……原来她在九殿下心里是这样的形象吗？ 她觉得自己还挺吃苦耐劳的啊，她都打算努力搬砖养活九殿下了呢。 看来九殿下对她的误会有点深。 第30章 有钱不赚王八蛋 曲清翎暂住雎淇宫，身边只有谷菱和灵竹两个侍女，车良虽然跟来了却不能进若澜殿，辛蓉觉得人太少了，另点了两个魔族侍女过来帮忙，免得曲清翎主仆三人在巨大的宫殿里两眼抓瞎。 两个魔女一个叫凌雪，一个叫朔雪。朔雪和灵竹一样，是个温柔却不爱说话的闷油瓶，凌雪和谷菱一认识就相见恨晚手拉着手说八卦。 曲清翎人矮力气小，收拾房间帮不上忙，聊天插不上嘴，只能捧着一袋零食坐在凌雪谷菱身边旁听。 魔界虽然有完备的等级制度，不许背后议论主子，但两个侍女并不把这些规矩放在心上，说二殿下和九殿下的八卦野史说的使劲得很。 比如二殿下有多么多么喜欢辛蓉夫人，在遇见夫人之前千万年都孑然一身，遇到夫人之后啥都不顾了，眼里只有夫人一个，整座雎淇宫只有辛蓉夫人一位女主人，只可惜到现在都还没生下一位小殿下。 比如九殿下以前也和二殿下一样，完全无心情爱，成天游手好闲，这些年九殿下封地里的凡人供奉的新娘质量越来越差，总是滥竽充数，九殿下也不管，陛下和二殿下为这事儿说了他蛮多次，也不见他改。 曲清翎心想，那是因为九殿下饿狠了，心思都在吃上，好看的祭品都被他吃了吧？ 不过现在九殿下身边多了一个阿清，不知道会不会步二殿下的后尘。 两个魔女说着说着停下来，不约而同看了曲清翎一眼？ 曲清翎：“……” 她觉得自己有必要说点什么，想了想问，“辛蓉夫人来魔宫多少年了？” 凌雪道：“不长，也就五六年吧。” 曲清翎问：“为什么二殿下和夫人没有孩子啊？” 魔族虽然不缺殿下，但是以辛蓉夫人的盛宠，五六年了还一个孩子都没有，这个有点说不过去哦。 凌雪：“这个不大清楚，大约是夫人不想生吧。” 曲清翎吃惊：“夫人不想生，殿下也同意的吗？” 看辛蓉的样子，并不像不喜欢小孩儿那种人。 凌雪摇摇头：“没办法，谁让殿下宠着夫人，什么都依着她呢。再说了，以凡人之躯怀魔族的孩子，对夫人来说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殿下是不舍得让夫人遇到危险的。” 她还没说完，谷菱在曲清翎小脑袋上轻轻呼了一巴掌，“你才多大点儿，就惦记这些事，一点也不可爱。” 曲清翎捂着被谷菱搓乱的头发。你才可爱，你全家都可爱！ 下午辛蓉见阿清的地方又变了，从若澜殿主殿换成了绯樱小筑。 巨大的日式庭院里栽着一棵遮天蔽日的樱花树，开得繁盛的樱花犹如绯色绵雪，落满了整个庭院，把白色的石子小径都遮盖住了，赤脚踩上去时犹如踩在松软的棉花上，触感十分美好。 如果没记错的话，曲清翎来到这个世界的时间点是在冬天，现在不过才过去半个月，怎么算都不会到阳春四月，要开那也该是开腊梅。 不过，魔族才不管你是不是樱花开放的季节，只要夫人想要，就必须得是！ 辛蓉还是那幅懒洋洋的样子，玉体横陈的躺在亭子里，露出来的锁骨、手臂、大腿、膝盖上有不少暧昧的吻痕、咬痕和手指捏出来的淤青，让人看了不禁浮想联翩。 早上见过的那个人族侍女阿兰跪在她的脚边，正在轻轻地为她捏腿揉膝，见曲清翎来了，扭头冲她笑了一下。 阿兰虽然只有十三四岁，在这个时代却是快可以谈婚论嫁嫁人当妈的年纪了，不会不懂这些痕迹是什么。她是怎么做到视若不见、心平气和地给辛蓉冷敷、香薰和按摩的呢？ “阿清，过来。”辛蓉隔老远看见曲清翎，招手让她过去。 辛蓉让人拿了个软和舒适的坐垫过来，让曲清翎坐在她的榻前，翻了个身看着她，“中午你说到和尚瞧见压在山下的猴子了，然后呢？芳芷，端一杯花茶过来，免得一会儿小豆丁说的口渴。” “谢谢夫人。”曲清翎感谢她的贴心和怜爱，清清嗓子，捋捋思路，继续讲了起来。 这一讲直接讲到日落西山。 曲清翎逐渐找到了讲故事的感觉，抑扬顿挫，故意卖关子让人猜接下来的情节，让辛蓉不知不觉的从聆听者变成了参与者，对这个故事的兴致越发盎然了。 这一天可真是把曲清翎累坏了，晚上从绯樱小筑回到沁阳阁，连衣服都来不及脱就往床上倒，被谷菱和灵竹一把接住，给拽了起来。 “阿清，阿清你先别睡，凌雪说有事要找你。” 曲清翎四分之三的人都已经进入梦乡，被她俩推搡的很不耐烦，摆摆手迷迷糊糊的说：“就算是魔王陛下要见我也让他找我的特助另约时间，本总裁现在要睡觉……” 谷菱却不放过她，直接用两只手掌夹住她粉嘟嘟的脸颊，“凌雪方才同我说，下午你和辛蓉夫人吃晚饭的时候，雎淇宫的另外两个管家找她说话来着。管家们听了你给夫人讲的故事，但是没有听全，心里难受，就让若澜殿的侍女复述。可惜那些侍女讲的不好，所以管家大人想等你有空的时候，也去给他们讲讲。也不是白讲，只要你肯去，条件丰厚，好处任选。” 本来快要再一次睡过去的曲清翎在听到最后一句话后，眼睛蓦地亮了起来，瞌睡顿时醒了大半。 只要讲故事，就好处任挑任选？ 她一个人精力有限，肯定是讲不过来的，但是有趣的故事不止仅限于口述，还有很多别的方式，别的载体…… 曲清翎脑子里火石电光，来到魔族半个月了，她终于看到了第一个可以开展实际行动的商机。 第31章 车叔叔，商量个事 曲清翎当天晚上就跑去找车良去了。 辛蓉躺在寝殿的大床上闭着眼睛养瞌睡，二殿下不在，总感觉有些空落落的，再加上满脑子都是今天听来的故事，更加睡不着了。 外面有人走动的脚步声，辛蓉眼睛都不抬，懒懒的问，“怎么了？” 床边响起阿兰的声音，“夫人，芳芷姐姐来报，阿清不在沁阳阁休息，跑出若澜殿找九殿下身边的车良大人去了。” “走的时候不是说累了吗，怎么这会儿又有精神了，难道是想九殿下了？”辛蓉笑了一声，睁开眼睛，“凌雪朔雪可跟着？” 阿兰不知细节，把芳芷喊进来回话。 “既跟着去了，就不用担心小不点回来的时候找不着路，这一闹，夜里肯定歇的晚，明日晚一些过去叫她。你们下去吧。” 阿兰站着没动，欲言又止，“夫人，阿清才来第一天就到处乱跑，未免有些不懂规矩，她是人族，若是惹了魔兽闯了祸……” “小丫头而已，能闹出什么事情来？”辛蓉瞥她一眼，“她是九殿下的人，暂住雎淇宫而已，是客人，不得无礼。” 阿兰立马跪下了，“奴婢知错。” 辛蓉挥了挥手，“退下吧。” 阿兰不再说话，依言退了下去。 有凌雪朔雪带路，曲清翎顺利见到了车良。 车良来雎淇宫是保护曲清翎安全的，但雎淇宫被二殿下布置的犹如铁桶一般，实在不存在危险，而且听说曲清翎挺讨辛蓉夫人喜欢，估计住在这儿的期间不会出大事，小事有谷菱在，完全可以解决。他想着明天睡醒了回荒芜峡谷一趟，得看着九殿下的宫殿，别真让魔兽们给推平了，因为再找像荒芜峡谷这么破败让殿下满意的地方实在太难了。 他被谷菱从床上薅起来时一脸懵，听说阿清有事要找他，以为小家伙出了什么事，立马清醒。 结果阿清不仅跟着谷菱来了，还就趴在他床边上。 “车良叔叔，商量个事。”曲清翎两只小手托着小脑袋，看着睡眼惺忪的车良，露出狐狸般的笑容，非常诚挚的问，“有兴趣一起赚钱吗？” 车良：“……” 如果这小萝卜头不是九殿下千叮咛万嘱咐要保护好的人，车良会采取实际行动让对方亲身体验“死”这个字怎么写。 谷菱灵竹，凌雪朔雪四个新老侍女都在，曲清翎也不避着她们，直接和车良说了自己的打算。 一句话总结曲清翎的打算，就是她想把讲给辛蓉夫人听的故事制作成书，让也想听故事却听不到的人可以拿钱来买。 甚至还顺便科普了一下入股、分红等知识。 车良非常耐心的听完，相比起被曲清翎一席话说的激动亢奋，或者一脸“这小丫头到底是什么怪物”表情的侍女们，他看起来冷静多了。 他先问了几个问题。 “第一，你是第一天给辛蓉夫人讲故事，听众是人族，如果目前的故事只是因为辛蓉夫人喜欢，所以大家爱屋及乌也跟着追风吹捧，故事出了雎淇宫，其他人根本不喜欢，你当如何？” “第二，如果情况相反，你所说的故事是魔族从未接触过了解过，世间也不存在的世界，皆为你凭空想象构造而成，这种新鲜故事太受人追捧喜欢，大批量的向你购书，以你现在所能利用的人手根本没有那么大的生产力，拿不出那么多书，你又当如何？” “第三，承接第二种情况，你拿不出书，有人看准了你的商机，用一本复制出无数本，以比你的定价更低的价格去卖，完全挤占了本属于你的市场，你又当如何？” “第四，这是最不可能发生却是最重要的一条，如果你的故事在魔宫乃至魔族引起轰动，导致陛下注意到了你，问起你这些故事的由来，你如何向陛下解释？” 车良条理清晰的理出四大点，满以为曲清翎听了会被现实打击的无法还手，打消什么出书赚钱的念头，没想到对方不仅没被打击到，反而露出了“我身边居然藏着如此卧龙”的欣赏眼神。 “车叔叔，以你的眼界和能力，却只给九殿下当守宫人，实在是太屈才了！以后跟着我赚大钱吧！”曲清翎抱着他的胳膊如是说。 车良：“……” 好像有哪里走偏了。 第32章 眼瞎的九殿下 曲清翎是谁？她可不是一时兴起的小孩子，既然打定了主意要用出书这个法子赚取她在魔界的第一桶金，她在来找车良之前就已经考虑过了方方面面。车良提出的问题她早已想到并且制定出了解决方案，她现在需要的只是这几个人的魔力罢了。 有车良谷菱强大的魔力在，这件事实操起来并不复杂。 首先，在雎淇宫管家的帮助下，谷菱和侍从每一次都会在她讲完故事后把纪录下来的情节交给她，她核对修整内容后，由车良用魔力将其复制出许多份，再由谷菱和灵竹根据买家的不同包装成不同的款式。 如果卖给贵族，那么纸要用复古烫金的，封皮是犀牛皮做成，书脊得是黄梁木，字体和排版也要美观、漂亮、大气；如果卖给普通的侍从或魔族成员传阅，则越简单越朴素越好，不需要花里胡哨的包装，搞个封皮以防里面的字被磨掉就行。 为了防止被人复制盗版，包装好的书上得加禁止复制的法术，强行复制书会自动销毁。为了方便某些文化程度不高但是又很想知道故事内容的读者，书会提供语音播送功能。 而配套的语音，则是曲清翎给辛蓉讲故事的声音，这需要谷菱在她身上加一道长时间录音的法术，录完之后将辛蓉的话剪掉，就是完整又精彩的语音故事了。 至于定价，曲清翎问过魔族的货币，和人间货币的价值进行了换算，最后四人一同敲定，奢华版五百魔币，普通版一百魔币，如果要语音版，得加一百魔币。 曲清翎从凌雪和朔雪口中得知，魔宫各大宫殿的侍从之间的交集是很少的，虽然有集市可以买到日常生活中缺少的东西，但整个魔界的经济并不发达，这对于人口众多的魔族来说是十分难得的。 她推测，大约是因为魔族施行强取豪夺的生存之道，完全没有想过推行市场经济，所以才导致经济远远滞后于武力。面对如此庞大的潜在资源，有的人会望而却步，曲清翎却相反，要是有个电脑在手上，估计连发展计划她都写到两百页以后了。 为了先预测估算市场的接受能力和消费能力，曲清翎等人第一批先做了一百本出来，故事内容写到红孩儿那一卷，六十本在雎淇宫内卖，四十本推往宫外。也不大张旗鼓，这几个人颇有推销东西的手段，聊着聊着天，书就给卖出去了。 曲清翎好奇问过他们和那些顾客的聊天内容，总结下来大约这么几个步骤： 你知道辛蓉夫人吗？你知道辛蓉夫人爱读书吧，二殿下每年都会从各界搜罗稀奇古怪的故事带回雎淇宫给夫人看着解闷。 那你知道雎淇宫最近多了个人族丫头吗？对，就是本来在九殿下身边的那个，为了她九殿下还把龙蛭给杀了。这人族丫头特别会讲故事，听的夫人废寝忘食了！ 什么，你还不知道这件事？你现在知道也不晚……你问是什么故事这么精彩啊？我给你说巴拉巴拉这是那丫头亲笔写的巴拉巴拉我好不容易弄到友情价巴拉巴拉…… 非常的会套路人。 虽然车良接下这活时一脸的抗拒，口口声声强调前期做书材料投资的费用是他借的，以后一定要还给他，但是做起事情来半点折扣也不打，干的漂漂亮亮的。 曲清翎一边老怀甚慰，一边觉得九殿下实在不会用人，她一定会好好开发车良的优点，不让这颗明珠蒙尘。 —— 作者有话说：　　九殿下：？听说你觉得本王很瞎？看来你对本王误解很深。 第33章 名声鹊起 如此安静度过三四天，曲清翎讲完了西游记，开始讲起一个新的故事：一千零一夜。 这个故事里的世界观人生观就更有趣了，辛蓉简直恨不得曲清翎一天十二个对时都在她身边，越发的宠爱喜欢她。 辛蓉故意问她，“小阿清，你说要是殿下他们回来了，我不舍得把你还给九殿下了可如何是好？” 曲清翎想都不想，“那就不还。” 只要别影响她赚钱就行。 辛蓉愣了愣，忍不住捏了捏小不点粉粉嘟嘟的脸蛋，“你个小没良心的家伙，要是让九殿下知道，非打你屁股。” 曲清翎眨巴眨巴眼睛，“啊，那阿清好怕怕哦~” 心里却冷嗤，他敢！ 她辛辛苦苦赚钱养家，他要是不仅不理解她的苦心还敢家暴她，那还留着干啥？哼！离婚！ 今天早上她起床后，谷菱兴高采烈的跑进来，双眼发亮激动万分的抓着她的肩膀兴奋地说，“阿清！那个书！那个书！！那个书！！！” 她连说了三声，一声比一声响亮激动，吼得曲清翎都懵了。 谷菱简直就像范进中举了一样，欢喜的都要疯了，一直在屋里推磨似的转来转去，嘴里不停说着，“那个书卖爆了！阿清！你不知道从昨天到今天早上为止有多少人给我传信，有多少人问我作者是谁，问我还有没有书可买，如果有他们愿意加价！买了的人都跑来问我下册什么时候出，还问我知不知道接下来的情节！阿清！你简直是天才！是招财的法宝！” 一直以来都像个工具人一样被搬来搬去的灵竹也被谷菱的情绪感染，边给曲清翎梳头边笑着说，“连车良大人也没有想到大家会这么喜欢阿清的故事呢，说他之前真是小看了你，夸你聪明。这还是我第一次见车良大人夸人呢！凌雪朔雪两位姐姐看到这样的成绩，也说想加入进来，她们也有魔力，会防止复制的法术，凌雪还会封面设计，就是怕阿清觉得她们不是自己人，不让她们帮忙。” “怎么会？阿清巴不得人越多越好呢！”曲清翎脸上绽开笑容，“凌雪朔雪两位姐姐也和你们一样，用劳动力入股分红，出力越多，最后分到的越多。至于接下来生产多少卷，谷菱姐姐，麻烦你总结一份目前的销量和买家分布给我，我看过后和车良叔叔决定。” 做生意的曲清翎浑身上下都透露着一种专业的气质，仿佛一切情况她都能控制，运筹帷幄的样子让人不由地会去信服。 曲清翎得辛蓉夫人的宠爱喜欢，身份水涨船高，雎淇宫里的人也就跟着重视她，这直接导致她的吃穿住行越来越精致奢华，穿的衣裳也越来越繁复金贵。 如果事前不知道她的来历和其中因果缘由，第一眼见到曲清翎，会很容易想到这漂亮可爱、古灵精怪的小丫头是不是雎淇宫的小主人，是辛蓉和二殿下生下的小殿下。 伺候她的侍女们已经不是第一次这么觉得了，阿清身上有种贵族才有的贵气，这种贵气和血统紧密相连，是与生俱来，不会被抹灭的。 她像个被千娇百宠养大的魔族小公主，一双眼睛干净漂亮，仿佛从来没见过世界的黑暗面，没有吃过苦，没有经受磨难。 或许有没有一种可能，阿清并不是人类献祭的穷孩子，而是哪个国家的公主，被九殿下看上了，甚是喜欢，所以直接掳到自己宫里养着。不然为何同期的其他新娘都送到魔都广场，独独留下她，还待她格外不同？ 这个说法流传甚广，甚至被重极宫大祭司的首席弟子带到了汲影宫，说给了魔族王后听。 伊霄娜王后看着即墨，反问，“人界皇家公主？” 即墨看着伊霄娜手边一本封面很眼熟，明显已经被翻过两遍的书，摇着扇子笑道，“恐怕不止是公主，寻常小孩儿，五六岁的时候还赖在父母怀里撒娇，她不仅能想出如此精彩的故事，还能想到靠故事赚钱在魔族立足。这孩子可当真是不简单。” 他似乎有点明白师父为什么选他去给小姑娘当老师了，虽然他到现在都还没有上岗履行职责。 伊霄娜王后却不觉得曲清翎的身份到底如何有什么要紧，“公主也罢郡主也罢，魔界又不是没有收到过供奉是人族公主的先例。只是这小孩儿确实有趣，倒让我想见一见她。” 即墨来了兴致，“您要去雎淇宫吗？” 伊霄娜王后反问，“难不成有什么不方便？” 即墨一脸欠打的说，“二殿下最近不在宫里，您贸然去了，殿下会不会觉得是您趁他不在，去欺负辛蓉夫人去了？” 伊霄娜王后：“……” “我看我的儿媳妇还有错了？” “当然没错，您的一切决定都是英明睿智的，怎会有错？”即墨夸了一长串，末了话锋一转，“只是某担心您去的突然，吓着辛蓉夫人。” 伊霄娜王后想了想，觉得有点道理，“那你跟着我去。” 即墨连连摇头，“不。” 伊霄娜王后奇怪，“为何不去，你不是小姑娘的老师吗？” 即墨心想要是让九殿下知道他擅自见了小姑娘，不论发生什么，这老师肯定当不成了，他对小姑娘兴趣浓的很，才不要在这个时候失去这个身份。 不过这些话他不会对伊霄娜王后讲，而是拉了另外一个倒霉蛋出来，“承允世家的家主承允集也一直想见见小姑娘，承允公卿比某稳重，长的又随和可亲，不若让他陪您去？” 伊霄娜王后权衡了一下，点头道，“如此也可。” 第34章 神秘特殊的客人 辛蓉今天有贵客要接待，曲清翎难得有了点空闲时间，待在屋子里和谷菱她们一起算账。 她算的认真，突然听到脚步声。有人咚咚咚的沿着走廊跑过来，跑得有些急，扶着门框问，“阿清在这里吗？” 曲清翎站起来回答，“我在，姐姐找我有什么事吗？” 那侍女缓了口气说，“有客人要见你。” 客人？ 曲清翎在魔宫之中，除了九殿下宫里的几个，加上雎淇宫的凌雪朔雪，再不认识别的什么人了。 哦，还有一个九殿下。 谷菱和凌雪也站起身，拦在曲清翎前面，“是什么客人？从何处来的？可说为何要见阿清？” 凌雪的脾气不大好，偏偏她在雎淇宫侍女之中地位不低，这几天曲清翎了解了不少，她这么逼问对方，很有一种压迫感。 那侍女看起来不敢得罪凌雪，老老实实说：“客人在夫人那边，我不曾见到是什么人，但芳芷姐姐让我过来传话，叫带阿清过去。” 朔雪认出这个侍女的确是在大殿伺候的，不会说谎，将阿清骗走做什么坏事。朔雪拉了拉凌雪，让她不要那么紧张，“我们陪着阿清过去就是了。” 凌雪这才让开路。 会客的地方在若澜殿的枫露庭，绯红的枫叶犹若一片柔软蓬松的彤云，温柔的落在若澜殿中，一眼望去竟然望不到边际，几乎快把天空都染上粉色。汉白玉砌成的九曲回廊在枫林中时隐时现，廊下是清澈见底的溪流，风景优美的像一幅油画。 曲清翎忍不住问朔雪若澜殿到底有多大。 风格变幻无常窗外是山水画廊的大殿，迷宫似的寝宫，日式庭院绯樱小筑，中式建筑沁阳阁，远远看见过的哥特式钟楼，还有眼前如诗如画的枫露庭。她简直不敢想象若澜殿的俯瞰图有多么的恢宏壮观。 “我也不知道……”朔雪说，“若澜殿从夫人进雎淇宫那天开始修建，至今扩建了七次，每个月都有新的建筑竣工，连我和凌雪都有许多地方没有去过呢。” 幸好魔宫里不缺人力物力，想要建造宫殿，只要有建筑图纸，一个法术就能建造出来，框架打好，再细细完善里面的细节就容易得多。不然要是在人界，二殿下铁定是一代昏君，而辛蓉夫人则是妥妥的祸国妖妃没得跑。 还没到地方，曲清翎已经听到了枫露庭里悠扬的音乐，清凌凌的，像是竖琴的声音。 她远远的看见一座巨大的欧式凉亭中，辛蓉和客人铺毡对坐，只不过辛蓉坐在下首，主位坐着另一位衣着华美、贵气非凡的貌美妇人。辛蓉对面还坐了一个中年男人，面容和蔼，亲和近人。 凉亭里里外外都是侍女和仆从，或站或跪，全都敛声屏气，一点动静都没有。 辛蓉身旁的侍者不是寻常伺候她的那几个，居然是娉芬和另外一个管家。 曲清翎注意到其中至少有三个穿着娉芬那种服饰的高等级魔女，除此之外，在这里伺候的全部是魔族。除了辛蓉，一个凡人都没有。 这样的阵势让她瞬间明白，那个主位上的贵妇人身份一定不简单。 第35章 为故事而来 一行人立马停止交谈，收敛起脸上的笑意，埋首含胸，快步轻声靠近。 曲清翎还没到凉亭就远远跪在人群之外，由带她来的侍女先向外围的魔女禀报，魔女再向里层的魔女传话，如此一层层传话进去，直到传到娉芬那一层，由她附在辛蓉耳边轻声告诉她，“阿清来了。” 辛蓉面不改色，依旧保持着前一刻和对面中年男人说话时的笑容，身体微微转向主位，颔首轻声道：“娘娘，阿清已经叫人带过来了，您现在见她么？” 伊霄娜对这个媳妇儿一直是不讨厌也不喜欢的态度，魔宫有大节日时辛蓉的赏赐不会比任何一个媳妇儿少，但是她常叫去汲影宫陪她说话的人里从不会有辛蓉。辛蓉入魔宫这么多年，婆媳见面加起来统共不超过五次。 她听了即墨的建议，叫上了承允公卿世家的现任家主承允集。 承允集从魔兽争霸赛那天后就一直想找个机会近距离瞧瞧曲清翎，得知曲清翎在魔宫卖书，买了一本看了之后就更想见了。听到王后此行特地为了曲清翎去的，还略微有些吃惊，没想到连王后都注意到这个小丫头。 二殿下钧吾不在，辛蓉不得不独自面对这么两位尊者。 芳芷赶紧把娉芬和几大管家找来，迅速准备迎接尊驾的东西，将接客的地点选在中规中矩挑不出错处的枫露庭。 辛蓉被钧吾保护的太好，很少遇到这种情况，娉芬等人以为辛蓉会害怕，紧张，没想到夫人全程落落大方，完全不像没见识的凡人，甚至还能与公卿承允集谈笑风生，聊到几大殿下或魔宫琐事时也能接的上话，看得娉芬一愣一愣的，心中暗暗揣测是不是钧吾私底下教了夫人什么，这可和夫人刚进魔宫时的胆怯羞涩大不一样！ 伊霄娜也很满意辛蓉不像上次见她时那么局促不安，觉得这个媳妇这些年总算有些进步，不再那么畏畏缩缩见不得人，态度明显不生硬了，和婉地说：“唤进来吧。若是再不来，承允公卿可要等不及了。” 承允集很捧场，“臣下确实迫不及待想听故事的后续。” 谷菱凌雪等侍女被留在外围，娉芬亲自出来，朝因为摸不清楚情况而略显紧张的曲清翎安抚一笑，“别怕，当和平常来给夫人讲故事一样就好。” 娉芬这句话传递了两个信息：第一，凉亭里的人身份非同寻常；第二，他们是为她的故事来的。 有了这句话，曲清翎还真就不紧张了。 讲故事而已嘛，就算真的让她现编，她也编得出来，只要不踩魔族的雷，不摸他们的逆鳞，就不会惹来杀身之祸。 她跟着娉芬走进去，跪在下面行礼。 和承允集即墨不同，伊霄娜王后第一次见到曲清翎，小豆丁比她想的还要小，穿着不似侍女们那般简朴，却也并不如何出众。 伊霄娜脸上闪过一丝惊讶，“你是阿清？” 底下的小女孩儿脆生生回答：“是。” “抬起头来。” 曲清翎依言抬头。 “上前来些。” 曲清翎挪动小膝盖，膝行几步，靠近主位的贵妇人。 她虽然抬了头，却不能直视贵人，视线只敢停在对方的胸口以下。 曲清翎看到对方衣裳上繁复精美的花纹，比辛蓉那些衣服还要华贵。 她猜测着对方的身份。 大殿下的正宫老婆？或者是其他宫里的王妃？还是魔王陛下的某位侧妃？ 中年男人看起来也不像身份低的，辛蓉虽是凡人，雎淇宫以夫人相称，但是在外界那可是二殿下名正言顺的正宫王妃。能和辛蓉平起平坐，看起来又不像殿下他们那么年轻，中年男人肯定是一等一的贵族。 辛蓉和中年男人都对主位上的贵妇人如此恭敬，可见贵妇人至少也是贵妃级别以上。 魔王陛下有贵妃吗？只听说大殿下侧妃无数，魔王陛下的八卦反而很少听到。 或许这位是正宫王后？ 她居然见到了魔宫的王后？！ 一个西游记居然把魔宫的王后吸引来了，还指名道姓的要见她，让她讲剩下的部分？！ 曲清翎在最开始给辛蓉讲故事，并决定把故事出书赚钱的时候，完全没有预料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 车良是提醒过她，出书卖钱这一举动对于在魔宫生存的凡人来说实在太过标新立异，或许会引来魔族高层的注意，她听听也没怎么往心里去，没想到一语成谶。 西游记中的和她穿越到的这个世界里的完全不一样，如果魔宫王后问起点什么，她该如何解释？全推给西游记作者吴承恩可以么？ 伊霄娜将小豆丁从头打量到脚，辛蓉都让她打量得悬起一口气，不由担心王后来雎淇宫见阿清的目的是不是真的只是为了一个故事。 末了，伊霄娜笑了出来，“小丫头年纪不大，胆子不小。” 曲清翎来不及多想，上半身再次趴回地面。 承允集跟着笑，“可不是胆大？若不胆大，区区凡人如何敢在魔宫里卖书？” 伊霄娜乜他一眼，“小丫头一颗赤子心，你别把她吓着了。” 承允集忙道，“是臣下多嘴了。” 伊霄娜的目光又回到曲清翎身上，“阿清。” “在！” “别趴着了，起来吧，到我这儿来。” 曲清翎：“……” 既然对方夸她胆子大，那她就继续胆大下去吧。 “是，阿清遵命。”曲清翎镇定地站起来，绕过伊霄娜面前的大桌子，走到她身旁。 走近了，看得越发清楚。 小豆丁扎着两个揪揪，脸颊带着婴儿肥，粉嫩嫩的，眼睛漂亮干净，短手短腿，整一个毛茸茸的小团子。 伊霄娜觉得小丫头长得比魔宫里的小公主还要好看讨喜。 她也不告诉曲清翎她到底是谁，只温声道：“我最近看了一本书，书里写了一个很好的故事，可惜这个故事没有后续，打听许久才知道这故事出自你之口，书也是你捣鼓出来的，所以特意来雎淇宫一趟，把你叫来。你别怕，就像你在辛蓉跟前一样，自在些，把后半截说完，如何？” 她抬头唤人，“搬张软凳过来。” 曲清翎回忆了一下，她卖出去的第一本书的确只有半截，才到红孩儿的三昧真火把猴子的眼睛熏得直流泪那个部分。 她缓了缓精神，捋了捋思路，不多废话，直接从书中情节中断的地方说了起来。 对面的承允集把曲清翎的镇定自若，与其说是大胆，不说是泰然更合适的表现记在心里。 这个女孩儿，可真是不得了啊…… 他不禁再次怀疑，这小丫头真的不是二殿下和辛蓉流落人族的孩子？被九殿下找到，带了回来，又以他要外出无人照顾的缘由送到辛蓉夫人身边…… 如果仅仅只是是人界献祭的新娘，得是怎样的人家，怎样的氏族才养的出这样的孩子？ 第36章 王后的偏爱 西游记一百二十回，面面俱到全部讲完不仅冗长，小妖小怪的说不定还能把人听睡着。 曲清翎折中了一下，把几个大妖大难讲了，讲了取到真经，被老乌龟刁难，回到大唐…… 此时日暮西垂，枫露庭被绯红的夕阳笼罩，越发像油画。 曲清翎见王后和承允集听完后有好一会儿不做声，不知是觉得失落还是若有所思，她灵光一闪，问道，“这个故事还是别的版本，你们想听吗？” 大家：“……” 西游记还有哪个版本让人印象深刻，第一是大话西游里刻骨铭心的至尊宝和紫霞，第二是我要这天再遮不住我眼的悟空传。 曲清翎选择了大话西游。 这回讲完可不得了了，伊霄娜眼眶微红，承允集托腮沉默，辛蓉则在偷偷抹眼泪。 曲清翎观察着他们的反应，心想这是代表她讲的还不错的意思对吧？ 她之前一直以为，辛蓉能被她讲的故事带动情绪，是因为辛蓉和她一样都是凡人，情感也是凡人具有的情感，所以比较能引起共鸣，可这会儿看到伊霄娜的反应，她不禁疑惑，魔族也这么容易被触动的吗？ 在魔族以千万年记的漫长生命里，这些东西不应该是司空见惯的吗？还是说因为是悲剧，所以更容易冲击心灵，而不论对象是谁。 这一次，承允集伸出手来鼓了掌，“一气呵成的故事，听的酣畅淋漓，甚好，甚好！” 曲清翎看看辛蓉，又看看伊霄娜。 伊霄娜却对辛蓉说，“你是个有福的女人，得了我儿，又得了这个孩子。” 她的目光下移，曲清翎总觉得她看了一眼辛蓉平坦的肚子。她说：“这么个讨人喜欢的宝贝被你寻着了，可得看好了。” 承允集在一旁说，“夫人哪天若是不要阿清，可千万让给我。” “去去去。”伊霄娜挥挥手，“重极宫的人已经向我预定了，哪里轮得到你。” 她低头看着还搞不清楚眼下到底是个什么情况的阿清，和蔼地说，“我很少喜欢太过聪明的孩子，不过像你这样又聪明又可爱的，却很得我的心。” 辛蓉听得整个上半身都立了起来。王后这是什么意思？得她心，重极宫预定……难不成她要带走阿清吗？ 阿清只是暂住雎淇宫，人是九殿下的，他们如果不顾阻拦把阿清带走，她如何向九殿下交代？ 伊霄娜余光看见辛蓉的动作，感觉到她的如临大敌，不由想笑，不禁生出逗弄的兴趣。 她俯身凑到曲清翎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对眼前懵懂地眨着一双澄澈见底的眼睛的小豆丁说，“你让我听到了很喜欢的故事，作为奖励，以后你若是受了欺负，便来汲影宫找我。” 汲影宫……那不是飞翮神殿的主宫宇之一吗？ 这个贵妇人还真是魔宫王后！ 伊霄娜伸出一根玉似的手指，在曲清翎眉心轻轻一点，她并没有张嘴，曲清翎脑海里却响起了她的声音。 “你是凡人，年岁尚小，离开小九或出了雎淇宫，走不到汲影宫就没命了。若想见我，将食指按住眉心默念汲影二字，我便派人来接你。” 曲清翎：“？？？” 这到底是几个情况？ 曲清翎都懵了，直到辛蓉喊她阿清，她才猛地反应过来，从凳子上跳下去，跪在伊霄娜脚边，“阿清叩谢王后娘娘！” 伊霄娜问：“你是如何知道我的身份的？” 从头至尾，并没有人告诉过曲清翎她是谁，她和承允集、辛蓉聊天时也没有透露过关于身份的信息。 曲清翎老老实实说猜的。 伊霄娜又笑了，“果然聪慧，不愧是我喜欢的孩子。起来吧，别跪了，也不怕伤了膝盖以后长不高。” 辛蓉：“……” 这样的偏爱，王后娘娘之前给过别人吗？ 伊霄娜说：“时辰不早了，我该回去了。辛蓉，陪了我一天，累了吧？” 语气竟是比刚来时更加和蔼可亲了。 辛蓉哪里敢喊累，“能陪伴娘娘，是辛蓉之幸。” 伊霄娜笑了笑，理理衣裳站起来，一旁的侍女忙上前虚扶着她的手臂。 承允集也跟着起身往外走，“臣下恰好有事要面见陛下，可否随娘娘一同回飞翮神殿？” “也好，路上陪我说话。”伊霄娜一行人浩浩荡荡的离开枫露庭，快走出庭院时，她回头看了一眼，刚行完礼站起来的曲清翎正看着她的背影摸着额头发呆。 小豆丁还是太小了，站在人群之后，她差点没找到。 伊霄娜对她笑了笑。笑容里明明白白写着：小丫头，本宫在汲影宫等着你。 仿佛笃定了曲清翎一定会用她给的法术呼唤她。 辛蓉没有送太远，伊霄娜的马车就停在枫露庭外，恭送两位尊者离开后，她一下软在一旁的石凳上，扶着腰喊，“诶呀，这两尊佛可算是走了！快快！娉芬，芳芷，快解开我的腰带，帮我把这身衣裳扒了，太沉了，我腰都快被压断了！” 跟过来恰好听到这段话的曲清翎：“……” 王后当着辛蓉的面表现出对自己的喜欢，光明正大地说要是受欺负了就去汲影宫，只怕意志不坚定的人当场就会被王后勾搭走，因为这条件太过于诱人，毕竟一个凡人要想在魔宫立足，什么也比不上魔族第二大尊贵的王后的庇佑。 曲清翎一直担心辛蓉会不会因为伊霄娜各种不按套路出牌的举动质疑她，觉得她是一个贪图富贵心智不坚，为了荣华和地位会抛下一无所有的九殿下，奔赴光明未来的人。 没想到辛蓉满脑子想的都是： 衣服好重。 膝盖好痛。 肩膀好酸。 好困，好想睡觉…… 怎么办，她好像更喜欢这位夫人了。 第37章 枫露庭的意外 辛蓉大呼小叫的喊累，却没让曲清翎回去。 她不发话，曲清翎也不好擅自离开，只能跟着一路去了枫露庭别宫，辛蓉进去换衣裳休息，她在外面等着。 她讲了半天故事，水都没得喝一口，口干舌燥。还好贴心大姐姐朔雪知她辛苦，给她端了杯水过来，把她叫到一边让她喝了，又悄声问她见的什么客人，有没有出什么事，夫人那边是什么态度。 侍女们在外围，没能近距离看到客人，所以并不知道来的是谁。 正说着，芳芷过来了，叫曲清翎去见夫人。 她们仍在枫露庭内，只是换了方向，绕了半天，漫天的红叶突然消散，眼前豁然开朗。 枫露庭居然藏了一面镜子般的湖泊。 湖水清澈，倒映着红枫叶，蓝色和红色形成完美过渡，黑白天鹅成双成对，从镜湖上悠闲地游过。再远些的地方是一个小坡，坡上是座白色的楼，溪流从坡顶跌宕而下，借高低差的水压建造出了华丽的喷泉。 曲清翎算是明白了，要说享受生活，辛蓉绝对是个中翘楚。 辛蓉站在悬在湖面上的圆台上，拿着个小罐子喂鱼。阿兰陪在她身边，正在和她说话。 走近了才发现辛蓉喂的不是鱼，而是一条养在湖里的白龙。 湖水太清澈了，曲清翎连龙的鳞片都能看得一清二楚，和煦的阳光洒下来，鳞片和水的波纹混在一起，分不清到底是哪个折射出的五彩光芒。 曲清翎猛地反应过来，这不是魔兽争霸赛上二殿下从五公主那里赢回来的龙吗？没想到这么快就在雎淇宫安家了。 看着小白龙在水里游得欢快，似乎还挺亲近辛蓉的。 阿兰看的都快呆了，呐呐道：“它可真漂亮。” “我也觉得它生得好看。”辛蓉问阿兰，“给它取个什么名字好？” 阿兰瞅了半天，不确定地说，“小白？” “……”辛蓉噗嗤笑出声，“它以后年岁到了，是能化形的，你给它取这么随便的名字，不怕它化形了来找你麻烦？” 阿兰摸摸鼻子，不太好意思，“奴婢不会起名字，想不到好的，让夫人笑话了。” 辛蓉扭头看见曲清翎，招手让她过去，“阿清，快来，帮忙想一个名字。” 辛蓉换了身衣裳，似乎恢复力气了，一点也没有刚刚嗷嗷直叫受不了要休息的娇态，又恢复成落落大方妩媚动人的辛蓉夫人。 曲清翎趴在栏杆上看了一会儿，仰起脑袋问，“夫人有中意的名字吗？” “没有，我是个不会取名字的。”辛蓉摇头，“阿兰方才叫它小白。” 好歹也是一条稀有的龙，叫这个名字是有些随便了。曲清翎想了想，“白虬，可以吗？小名小白，大名白虬。” 这样把阿兰的情绪也照顾到了。 “虬本就是龙，你倒是会投机取巧。”辛蓉挥了挥手，阿兰退到圆台另一侧去了，留曲清翎在她身边说话。 她一边喂龙一边说，“王后娘娘喜欢你，想让你去汲影宫陪她，让我问问你的意思。阿清，你想去吗？” 曲清翎毫不犹豫摇头。 辛蓉看起来有点意外，“为何？王后娘娘这样的靠山，别人想尽办法也求不来，你不心动？” 曲清翎便说：“王后娘娘只对阿清的故事感兴趣，觉着新奇，若是有一天阿清将知道的故事讲完了，再也讲不出新的故事，或者王后娘娘得了更会讲故事的人，自然就不会再喜欢阿清了。” 辛蓉换了个姿势倚靠在护栏上，好整以暇地问：“你在我这里也是一样的啊，难道有什么区别吗？” 曲清翎：夫人这球打得可真直接。 于是她说，“可阿清并不只有夫人啊，还有九殿下疼爱阿清的。九殿下还不知道阿清会讲故事呢！” 直球嘛，谁不会打，看谁下手更稳准狠喽。 “你可真是……”辛蓉笑了，“恃宠而骄，这可不是什么好习惯啊。” 曲清翎眨巴着小鹿眼，“夫人是要去同九殿下告阿清的状吗？” 辛蓉哼了一声，“看你表现吧~” 曲清翎愣了愣，笑了起来。 辛蓉莫名其妙的，“你这小豆丁，傻笑什么？” “夫人真可爱。”曲清翎眉眼弯弯，像个扑腾着小翅膀要抱抱的小精灵一样。 “你才可爱呢！”辛蓉不大自然地扭开视线，一副很认真在看白虬的模样。 “夫人可爱！夫人最可爱！夫人又美丽又迷人又可爱！” 曲清翎从来不知道自己吹起彩虹屁来也是一套一套的。 “闭嘴。”辛蓉呵斥，语气却是温和的，“夸的一点也不走心，难听死了。” 曲清翎却觉得她真是可爱死了。 两人这么单箭头迷恋和单箭头嫌弃了半天，辛蓉突然问，“你卖书赚钱，从来没有人敢做这种事情，是要攒钱买什么东西吗？” “倒也……”曲清翎挠头，“倒也不是要买什么，就是觉得有钱的话，会比较有安全感。” 辛蓉看了她一眼。 曲清翎面容严肃正气凛然，没觉得自己有说错什么。 辛蓉无可奈何，“你刚刚不是还说有九殿下在所以什么都不怕吗？我喜欢你，九殿下也宠着你，还有谁能伤你？你的危机感又是从何而来？” 曲清翎歪着她的小脑袋说：“别人总说，老无所依。阿清这样年纪的，大约是幼无所依吧。” 很好，解释完美，辛蓉无言以对。 “罢了。”辛蓉叹了口气，“你想做也不是不行，只是务必谨慎，小心，这个魔宫远比你想的要更复杂，更黑暗……” 曲清翎没想到她能说出这些话来，是出于对她的疼爱，还是未雨绸缪呢？ 辛蓉和曲清翎一直站在圆台边缘说话，不知觉间，小白龙从水底跃了出来，漂浮在湖面上，在空中来回盘旋游走，日光里，它漂亮的像一件艺术品。 侍女们都站的比较远，几步之外只有乖乖站着不说话不打岔的阿兰。辛蓉觉得浮在空中的白虬比在水底时更好看，不由伸出手想要摸摸它头上短短的龙角，因为那看起来手感不错。 曲清翎的眉头突然皱了一下。 她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或者只是一种隐约预感，在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之前，尖叫着喊了一声“夫人当心！”抬起手臂用力将辛蓉从那里推开，辛蓉踉跄两步，恰好倒在阿兰身上，而曲清翎的身体挡在了她们和白虬之间。 异变不过瞬息之间，在曲清翎推开辛蓉的同时，一道白光从白虬口中弹射而出，利箭似的直冲辛蓉面门，结果因为曲清翎的一推一挡，白光正中曲清翎的心脏，本该是能将她弱小的身体炸成碎块的力量，被由胸口开始扩散并迅速遍布全身的暖黄色结界挡在外面，两种力量僵持仅一息，同时碎裂，相互克化殆尽。 白虬一击不成，身体崩成了一张弓，巨大的能量飞速凝聚，在无数冲过来的魔女和从暗处现身的侍卫们的法术里，将圆台整个笼罩起来，要将圆台连台带人轰成废墟。 曲清翎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力量，飞扑向辛蓉和阿兰，转身面对着发狂的白虬，一声暴喝：“不要过来！” 暖光从她身上佩戴的灵珠扩散出去，形成又一道结界包裹住三人，伴随着结界而出的，是铺天盖地的火光，将白虬困在其中无法动弹，被侍卫们当场擒拿，直接抽了龙筋封住法术，再也无法伤人。 肝胆俱裂的芳芷谷菱她们冲到圆台上时，看见毫发无伤的辛蓉和阿兰抱着晕厥的阿清，两人都是一脸的劫后余生。 而曲清翎脸色惨白，双目紧闭，不知是生是死。 第38章 团宠属性初显 二殿下钧吾从神界返回，刚进雎淇宫的大门就察觉到了气氛不对劲。 前来迎接的仆从和侍女密密麻麻跪了一地，侍女上前为他更衣，为首的大管家跪在地上，战战兢兢的把枫露庭的事汇报给他听。 在听到白龙突然暴走攻击辛蓉时，二殿下的衣裳才换到一半，却根本顾不上了，他的人影一晃，瞬移到若澜殿里。 意料之外，受伤的并不是辛蓉本人，而是备受小九宠爱的小丫头，钧吾想了半天才想起来小丫头名叫阿清。 阿清躺在辛蓉常靠着听故事的那张美人榻上，脸色惨白，气息微弱。辛蓉坐在床沿边一脸担忧地盯着她看，谷菱和灵竹站在不远处，焦急又紧张。 大殿里有不少魔医，养在雎淇宫里专门给辛蓉看病的大夫们也全都被叫来了，正在劝辛蓉，“夫人，这毕竟是凡人，年纪又太小，无论是用魔力还是用药，她都不大能承受，只能用些温和滋补的药，徐徐图之……” 辛蓉已经看到钧吾，抬手打断大夫的话，起身向他快步走过去，被对方伸出手臂一揽，抱了个正着。 “殿下，您终于回来了……”她趴在他怀里，仰头看着他，泪光涟涟，泫然欲泣。 若澜殿里所有人全都跪倒趴伏在地上，没有命令不敢抬起来多看半眼。 “没事吧，可曾受伤？”钧吾温暖宽厚的手掌抚摸着辛蓉的脸颊，迅速检查遍她的全身，确认了辛蓉毫发无损，他的心才勉强落下来。 “没有。”辛蓉摇摇头，“只是有些吓着。” “是我大意了。”钧吾的语气带着歉意。 能让魔宫二殿下说出道歉，这简直堪比江河倒流、太阳西出！ 钧吾很清楚自己在为什么道歉。 这条白龙是他为辛蓉赢回来哄她开心的，在放入枫露庭的镜湖之前，已经确认过白龙的安全性，他还特意将它缩小，变成适宜喂养玩赏的体型，之后就交给底下的人去安置了。 没想到已经这么小心，还是出了岔子。 若没有阿清在场，暗卫和魔女们又保护不及时，即便辛蓉身上戴的有防身法器，也不可能像现在这样安好无虞。 辛蓉扭头看着阿清，忧心忡忡，“可该怎么办才好，一直昏迷不醒，浑身冰冷，又不能用药，医师们都说没有办法……” “别急，我看看。”钧吾走过去，伸出手虚停在曲清翎头顶，一道幽蓝色光芒从他掌心倾泻而出，罩住曲清翎。 魔医和大夫们汗毛都要立起来了，小丫头是真的身子骨弱，要是二殿下一个不慎，直接把人弄死了，夫人发起脾气来，是该怪二殿下不当心，还是他们劝阻不及时？ 可是让他们劝，又没有一个人敢开口。 那可是二殿下！ 二殿下要做事，要杀人，是他们这些做下人的可以置喙的吗？ “无妨。”钧吾很快就收了手，合拢掌心，蓝光从曲清翎身上消失，“白龙留了一道冷气在她体内，侵蚀她的身体，所以才会如此，只要将冷气抽离出来便可。不过她年纪小，不能强行祛除，用药慢慢养几日吧。” 他的目光将曲清翎从头到尾从上到下扫了一遍，最后停在她腰间一枚被妆点成腰饰的珠子上。 酸与灵珠。 原来如此…… 小丫头能挡下白龙一击，也就不奇怪了。 听到钧吾说没事，辛蓉才放心，那就好，可担心死我了。九殿下托我照顾阿清，要是阿清有什么三长两短，可如何向九殿下交代。” 她握着钧吾的手，后怕道，“还是殿下您厉害，连医术都懂。” 钧吾看她一眼，心道还不是因为你不让我省心？ 不过见辛蓉的注意力都在阿清身上，也就没把这话说出来。 钧吾说了症结所在，该怎么用药，怎么调养，还是得从长计议。如果是魔倒也好了，偏偏是个人，还是个来历不简单，夫人很喜欢，二殿下很重视，加上救了夫人才受伤的小丫头。 夫人如此紧张，二殿下又亲自诊治，就算是个瞎子木头也知道阿清的重要性了。 大夫们拿出了对待辛蓉夫人时的耐心和谨慎，简直把阿清当成雎淇宫的小祖宗来伺候。 曲清翎当然不能躺在大殿里养伤，钧吾回来后她就被挪回沁阳阁了，芳芷一天七八趟的在沁阳阁和大殿来回，实时播报小阿清的身体状况。 钧吾看在眼里，并没有多说什么。 在曲清翎醒来之前，先传遍魔宫的是她得到伊霄娜王后娘娘钦赐的唤灵诀一事。 各大殿下的王妃和侧妃全都一头雾水，疑问三连：阿清？谁？哪里冒出来的？ 唤灵诀何等珍贵，除了伊霄娜王后亲生的孩子们，得到过钦赐的人不超过十个，而这些人无一不是魔中灵杰，是叱咤风云、威名远扬的人物，这个大家完全没有听说过的阿清，成了一个别致的例外。 一番打听，才得知这个阿清并非什么从天而降的厉害人物，也不是公卿世家出来的尊贵小姐，更不是王后娘娘在魔族中发现的哪位殿下的私生子。 她只是人族供奉的新娘，隶属九殿下，借住雎淇宫。因为王后驾临雎淇宫做客，阿清不知做了什么事讨得王后的欢心，所以当场赏赐唤灵诀。 凡人，小孩儿，侍女…… 这得是怎样聪明绝顶的神童，被王后娘娘发现了，才留下唤灵诀，好护这个孩子在她的庇佑下长大？ 在大家想办法想要知道关于阿清更多一些信息的时候，这个在魔宫激起不小浪花的阿清因为保护辛蓉夫人受伤，导致她昏迷不醒的消息不胫而走。 汲影宫里。 “受伤了？”伊霄娜王后缓缓摸着趴在自己膝盖上一只雪白的六尾灵猫，问身旁的侍女，“是怎么受伤的？” “听雎淇宫的侍女们说，阿清陪辛蓉夫人赏龙，结果那龙不知为何失控了，攻击辛蓉夫人，阿清挡了一下，因此受了伤。” 龙是魔界的龙，阿清却是人界的人，就算她是铁做的，也挡不下龙的一击，以肉身抵挡，下场岂止是受伤昏迷，早就灰飞烟灭了。 侍女知伊霄娜疑惑，忙解释：“据说是阿清身上的一枚灵珠护住了她的命，也因此救下了辛蓉夫人。” 灵珠…… 伊霄娜恍然大悟，原来小九将小十一一顿痛揍，活撕了酸与，抢走灵珠，竟是将珠子给了这小丫头。 即墨说的果真不错，小九待这小丫头当真是极好。 伊霄娜柔软的手指从六尾灵猫顺滑的皮毛上抚过，摸得灵猫眼睛都眯起来。 她笑道，“既然我赐了她唤灵诀，就不能不管她的死活，你去传信给黓朗，让他到雎淇宫走一趟吧。” 侍女：“奴婢遵命。” 与此同时，重极宫最高处的咏涵殿里，即墨站在大殿边缘，风从大开的窗棂吹进来，鼓动他的衣袍。 他笑眯眯地对窗棂边一位卓然出尘、仙风道骨的男子道：“师父，徒儿在意的一个小孩儿中了寒毒，想借师父的人一用，可以么？” 那男子目光颇冷，毫无温度地扫了即墨一眼，让即墨觉得自己身上瞬间凝了层冰霜。 “课业学完了？” “师父答应借人，徒儿马上就去学。” 男子：“……” 即墨拖着嗓子：“师~父~~” 男子：“……下不为例。” “谢师父！” 所以在雎淇宫若澜殿沁阳阁里，谷菱刚收下辛蓉夫人送来的一大堆药材，又马不停蹄迎进去承允公卿世家的族医大人，说是承允集大人得知阿清受了伤，心中担忧，特地遣族中名医前来探望。 这里还没检查完，外面又有人通传，说重极宫的卜延大人到了，也是听说雎淇宫有个小姑娘不好，得了重极宫大祭司的嘱咐，特地过来一趟，送些利于调养的丹药。 谷菱和灵竹一脸茫然，凌雪和朔雪快要傻掉，一直不怎么把阿清放在心上的车良更是懵的彻底。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怎么突然有这么多只是听来头就能吓死人的尊者派大夫来给小阿清看病？ 几个可怜的魔族侍女还没有捋清头绪，外面又双叒叕响起了通传声。 “黓朗大人到！” 这位魔界赫赫有名的大神医，是代表汲影宫过来的，汲影宫代表着魔宫的伊霄娜王后娘娘。 跑进来的侍女连滚带爬，压低声音喊，“赶紧赶紧！速迎！速迎！” 侍女们：“……” 若澜殿中，看着面前一大堆拜访名帖的钧吾不禁皱眉。 他去神界的这几天，除了辛蓉遇袭，到底还发生了多少他不知道的事？ 第39章 九命 曲清翎在漫长的昏迷中冷得瑟瑟发抖，后来不知是谁喂了她一颗甜甜的糖，强迫她吞咽下去，整个人从胃开始暖了起来，暖意遍布全身，让她终于不再抖的那么厉害。 她迷糊着醒来，只觉头痛欲裂，像是宿醉了一样，好不容易睁开眼睛，结果发现守在床边的不是谷菱也不是凌雪，而是二殿下。 曲清翎愣了愣，怀疑自己醒来的方式不对，眼睛看岔了。 她用力闭了闭眼睛，再睁开，钧吾依旧一动不动站在不远处，像一尊古希腊神殿里精美的天神雕塑。 一身黑衣、容色冷峻的钧吾负手而立，垂眸冷眼看着床上的小女孩儿。他已刻意收敛气息，对方还是受不住他的威压，身体在隐隐颤抖。 “身体如何？” 愣神的曲清翎浑身一颤，回过神来，挣扎着在床上翻了个身，脑袋磕在床沿，“见过二殿下。好多了，多谢殿下关怀。” 她其实还不太搞的清楚状况，脑子里停留的最后一个画面是暴走的小白龙，之后发生了什么，自己晕了多久，钧吾为什么会在她屋里，她全都不知道。 但是二殿下在这儿，是不是代表九殿下也回来了？ 曲清翎这么想，就这么问了。 钧吾却说，“九弟在神界还有事，要多耽搁几天。” “哦。”曲清翎应了一声，虚弱的神情里掺杂进两分失落。 钧吾的目光落在她腰间，“身上的珠子，谁送的？” 曲清翎微愣，“是九殿下。” 这颗珠子拿在手里颇有分量，戴在身上却并不沉，每天无论她换成什么衣服，谷菱都会将珠子妥贴系在她的腰间，戴久了成了习惯，只把它当成了寻常配饰，都快忘了这颗珠子并非寻常之物。 “你可知这珠子的来历？” “酸与灵珠，九殿下赠予阿清时说过。”曲清翎不知他为何突然问起珠子，不由问，“是这珠子有什么问题吗？” 钧吾难得耐心地向除了辛蓉之外的人解释了一回，“酸与灵珠可使人拥有九命之运，无论是何种族，皆有此效。” 曲清翎：“……” 当然，不是每一只酸与的灵珠都有这样的功效，不然世间的酸与魔兽早就被人捕杀殆尽了。 十一养的这只兽已有数万年寿命，日日以灵草饲养，才养出的这么一颗珠子，十分宝贝。也因为这样，十一眼看要输了比赛也没有什么反应，直到玖熙抢走灵珠才突然暴走，是因为他舍不得输掉这颗灵珠。 酸与灵珠的威力钧吾是很清楚的，所谓的九命之运就是实打实的九条命，除非真的是遇上了置人于死地的危险，不然催发不了灵珠的护主功能。 旁人看不见，钧吾却清楚，阿清明明白白少了两条命，现在只剩下七条，而且虽然酸与护住了她的命脉，她还是陷入昏迷多日，足见当时白龙的攻击有多猛烈。 钧吾说完这些，抬脚朝门外走去，沉稳的声音落在曲清翎耳畔，“小丫头，好好惜命，小九不想你死在魔宫。” 说完就走，好似他等在曲清翎床边等她醒来，就只是为了叮嘱她这两句话。 曲清翎听到灵珠能给人“九命”的惊人能力后，脑子里有两个声音在拔河：一个是九殿下是知道灵珠的功效所以上场，就像二殿下给辛蓉夫人抢小白龙一样特地给她抢的。另一个是九殿下不知道灵珠的能力觉得好玩抢了，事后又觉得好看随手送给她了，误打误撞，灵珠保护了她和辛蓉夫人，还有侍女阿兰的性命。 她很想见到九殿下，亲口问个清楚，可人待在神界没回来，她不得不在雎淇宫继续住下去。 九殿下真的不要她了？ 二殿下刚走，守在门外的谷菱和凌雪“嗖”一声凑到曲清翎面前，你一言我一语比赛似的问： “阿清你渴不渴？” “阿清你饿不饿？” “阿清你还觉得冷的厉害吗？” “阿清你是怎么认识重极宫的人的？” “阿清你昏迷的时候承允公卿家的族医，重极宫大祭司派来的卜延大人，甚至王后娘娘还让魔族神医黓朗大人过来。这些人全都是来给你看病的！” “除此之外，二殿下亲自给你检查了一遍，你身体里有冷气就是二殿下检查出来的，不然大夫们到现在都束手无策呢！” “阿清，你真是太有福气了！” 她俩叽里呱啦，想劝她们小声点的灵竹和朔雪连话都插不进半句。 曲清翎：“……” 好吵…… 头好痛…… 她又闭上了眼睛。 阿清昏迷多日，醒过来不到十分钟就又晕了过去，这可把侍女们吓坏了，以为她刚刚那样子是回光返照，返照结束就会死掉，沁阳阁顿时乱成一团，大家又是请医师又是找辛蓉夫人，吵得曲清翎头痛欲裂。 还不如直接死掉算了。 她自暴自弃的想。 曲清翎醒了，精神却不太好，辛蓉暂时不让她去若澜殿里伺候，叮嘱几个侍女好好照顾她，务必确保她能完全康复。 不过曲清翎本就不是个闹腾的人，修养期间谷菱几人无事可做，于是把之前卖到脱销的书翻出来，开始加量复印。曲清翎躺在床上也没事可干，除了翻看词典继续学习魔族文字和语言，就给谷菱背西游记。 背出来的版本比给辛蓉讲故事时记录的版本更加具有文学性，口语化的文字大大减少，收藏价值大大提升。 灵竹忍不住感慨：“阿清，你这不是讲故事，根本是在念诗。” “原版就是这样子啦，阿清不过转述而已，姐姐们就知道夸我。” 曲清翎心想，这只是西游记，要是念红楼梦，岂不是要惊为天人了？ 第40章 即墨的建议 曲清翎背着故事，没见凌雪朔雪两个人，问起谷菱，对方回答说来了一位稀客，侍女们看热闹去了。 “稀客？” 能被雎淇宫称为稀客的人可不多，得是伊霄娜王后和承允集公卿这种级别的才行。 “据说是重极宫的人。”谷菱记录文字，漫不经心的说，“听雎淇宫的人说起过，重极宫与雎淇宫来往甚少，平时又很神秘，雎淇宫的侍从们几乎都没见过重极宫的尊者们。再加上今天来的客人长得极为俊朗，大家都觉得稀奇，所以没事的都跑过去看了。” 曲清翎：“……这么大的阵仗，她们也不怕吓着客人，惹二殿下生气啊？” 谷菱倒不觉得有什么，“魔界和人界规矩不一样，魔族都很大胆的，喜欢就直接说，像这种跑出去偷看客人的行为，貌似还挺常见的。” 曲清翎想起九殿下在魔兽争霸赛上一出场那足以掀翻天的尖叫声，再联想到魔宫里错综复杂的血缘关系，就觉得什么都能理解了。 “那你怎么不一同去？” “有什么好看的。”谷菱嘁了一声，“看过九殿下的神颜，其他人再也无法入眼。” “……” 说的居然挺有道理。 她突然想起来，谷菱说过她昏迷的时候，重极宫的大祭司吩咐魔医卜延大人过来给她诊治过，摆在柜子里的一大堆瓶瓶罐罐就是卜延大人带过来的。 曲清翎疑惑，她只在天上远远看过重极宫一眼，这位传闻中地位比二殿下还要尊贵的大祭司是方是圆她都不知道，对方为什么会大发善心，关心一个素未谋面的凡人小丫头？ 她不认为自己才五岁就已经将玛丽苏的外挂开到满级，苏遍天下无敌手，苏到对方只是听到她的名字就愿意为她掏心掏肺。 曲清翎盼望凌雪朔雪能早点回来，问问她们来的到底是谁。 雎淇宫会客厅。 即墨早就听说二殿下钧吾为了哄心爱的辛蓉夫人开心，在雎淇宫里大兴土木，修建世外仙宫若澜殿，里面云集了六界之中各式各样的绮丽建筑和景致，是魔宫里比八殿下王妃的宫殿蕊门还要让人流连忘返的地方。 传闻将若澜殿夸成了一朵花，让即墨向往已久。 可惜，他连若澜殿的门长什么样都没看见，钧吾在离若澜殿很远的会客厅见的他。 即墨一脸郁闷地看着钧吾。 钧吾很是不解，他都亲自接待这位重极宫首席大弟子了，还不让他满意？钧吾眉心微敛，重极宫的人有些过于放肆了。 即墨和钧吾各怀心事落座，侍女上茶后，钧吾开门见山，“重极宫首席弟子大驾光临，不知有何指教？” “哪里敢言指教二字，二殿下折煞某了。”即墨拿扇子挡住下半张脸，露出两只笑得弯弯的眼睛，“先前师父遣卜延过来治了一个人，几日过去，某过来看看那人恢复的如何，也算对师父有个交代。” 重极宫大祭司的名头不用白不用，狐假虎威这种事，即墨一向做得十分得心应手。 “已经好了，先生要是想看，本殿让人把她叫来。” 即墨忙道：“那倒不必，让她好生歇着。有殿下这句话足矣，还是不要打扰的好。” 钧吾缓缓转着食指的指扣：“区区一个凡人，何需劳动大祭司？难不成她身上有什么连本殿都不知的秘密不成？” “说有也有，说没有也没有。”即墨呵呵一笑，开始胡扯八道，“其实这事皆因九殿下之前找来说起，外加师父在斯戈峭壁上见过一眼，颇合眼缘，所以记在心上。同时看见的还有承允公卿。公卿与师父聊天的时候，恰好王后娘娘经过，听见了讨论的内容，便也记在了心上。听说出事那天，王后娘娘和公卿来雎淇宫做客，还见了人，说了不少话。怎么，二殿下不知道这件事吗？” 钧吾当然知道，只不过现在才得知前因后果。 即墨编瞎话一套一套的，他料定钧吾不会找师父和承允公卿求证，伊霄娜王后那边就更不会了，所以肆无忌惮地拿师父当挡箭牌。 钧吾道：“原来如此。” “正是如此。”即墨见他信了，继续说，“师父和某都没有料到，王后娘娘会如此喜欢小丫头，第一次见面就赐了唤灵诀。对于这件事，不知二殿下是何看法？” 钧吾这几天在百忙之中的确有抽空想过这件事，而让他费心思考这件事的原因仅仅只是因为重极宫、承允公卿和王后都像魔怔了一般，全都将眼光集中到了小丫头身上。 这并不是什么好事。 小九想宠小丫头他并没有意见，虽然至今不知原因，但肯定不是因为预料到此女长大以后有多么倾国倾城，才一意孤行的要对她好，而是别的更为重要的缘故，只不过小九不愿意说，钧吾也就懒得问。 魔宫殿下宠个把个人算不上什么大事，为了她要毁天灭地或是脱离魔族那才会惹人注目。 而现在，突然间这么多人把目光投射在阿清身上，意味着她要面临的危险大大增加。 “本殿打算去见母后……” “殿下可要想清楚了。”即墨居然打断了钧吾的话，微笑中带着难得的认真，“她得了王后的唤灵诀，再让她以普通人族活在魔宫里，怕是不太妥当吧？” 钧吾看了他半天，“此女是小九带回魔宫，你这些话应该说给小九听。” 即墨摊手，很无赖地说，“这不是因为九殿下不在嘛，要是九殿下在，某怎会打扰二殿下，某与二殿下非亲非故亦非好友，不是自讨苦吃么？” 这话说的十分不中听，钧吾再次皱眉。 即墨见好就收，耐心且仔细的分析，“殿下请想一想，如今九殿下不在，此女借住雎淇宫，无名无分无权无势，然而她已经出名了，若是旁的贵族公卿想要见一见她，殿下当如何处置？或许雎淇宫是很难进，他们在雎淇宫不敢造次，要是把小姑娘接出去呢？殿下能管得住雎淇宫，还能管得住别人的地盘吗？” 钧吾已经相当不耐烦了，“你到底想说什么？” “没有别的，就是想提醒一下殿下，想抓住九殿下的把柄或软肋，以及想让他死的人太多了，此女对九殿下意义非凡，他们没法把九殿下怎么样，但此女只是一个小小人族，拿捏人族还是很容易的。” 即墨摇了摇扇子，“某想说的就是这些了。” 钧吾陷入思考：小九是怎么和这个家伙成为好友的？才聊这么几句，他已经想掐死这个油嘴滑舌拐弯抹角的家伙五六回了。 “本殿知道了。你的建议，本殿会认真思考。”钧吾已经懒得和他说话，做出送客的态度。 即墨也不死缠烂打，站起来辞行。 钧吾独自坐了一会儿，唤来管家问，“阿清如何？” 管家愣了愣，什么如何？ 钧吾看他一眼。 管家浑身一抖，忙低头道，“回殿下，阿清恢复的很好，再过两天就完全没事了。” 小姑娘卧病在床，不能陪伴辛蓉，不能给她讲故事，辛蓉这几天百般聊赖，之前爱不释手的书也读不进去了，做什么都提不起劲儿，吃饭也吃的不好。 辛蓉不高兴，钧吾的不高兴只会翻倍。雎淇宫里噤若寒蝉，所以大家都盼着阿清赶紧好。 第41章 锅从天上来 曲清翎在沁阳阁养病，被拘在屋里哪儿也不许去，可把她憋坏了。 “阿清的身体恢复的不错，接下来不用每天躺着，可以走动走动……”给曲清翎复诊的医师说到此处，恰好对上小丫头的目光。 关的都快长毛了的曲清翎眼巴巴看着他，就差拉着他的衣角哀求：行行好让我出门透透气吧求您了！ “呃……可以的话尽量出去走走，散散心，透透气，有益于身心健康。”医师说着说着，又加了这么一句。 他哪能不知道这小豆丁的想法，看她实在可怜，同意了她无声的请求。 曲清翎差点欢呼。 再躺下去，她都快躺出高位截瘫了。得了医师的恩赦令，当天下午就跑到花园里玩，谷菱等人拉都拉不住。 “还是小孩子呢，正是贪玩的时候。”灵竹倒是很能理解曲清翎的心情，还劝了谷菱两句。 恰好辛蓉今天也出来散步消食，远远的看见几个丫头在花圃里扑蝴蝶，其中那个最小的正拉着一个魔女问：“谷菱姐姐，为什么魔界的蝴蝶这么大只，还能说话？” 谷菱还没来得及说话，被她指着的那只蝴蝶“腾”的一声变得比人还要大，中间的身体变作人形，五官俱全，羞涩地说：“大吗？其实人家还可以变得更大哦~” 曲清翎：“……” 辛蓉远远看着，被曲清翎双眼瞪圆的惊愕表情逗笑了。 几个丫头听见声音，回头见是她，纷纷行礼，唯独在曲清翎打算弯膝盖之前被辛蓉拦住了。 辛蓉说：“王后娘娘免了你的礼，以后见了我就不必行礼了。” 这话听起来让人不太好揣度她的意思，曲清翎偷瞄她的脸色，也不像在生气的样子。曲清翎凭借自己多年识人用人的经验，判断辛蓉这句话是发自内心的，只是在遵从王后的指令，于是她也就坦然地站着不动了。 惹得辛蓉身边几个不知详情的侍女看了曲清翎好几眼。 辛蓉和曲清翎都没注意到侍女们的眼神，她俩一高一矮走在人群前列，沿着被繁花簇拥的小径边走边聊，侍女们落到后面去了。 辛蓉今日穿着一身鹅黄的衣裙，手里执了一把烟蓝色的团扇，出水芙蓉般清凉淡雅，连曲清翎看了都忍不住想夸一声好看。 而曲清翎因为得到了各方的重视，辛蓉让人新做了一些衣服送过来，无论是料子还是款式都是上等甚至顶级的，如此一打扮，即使还在病中，也粉嫩嫩的十分惹人喜爱了。 这会儿，大美人问粉团子：“病好了么，就到处跑？” “夫人，医师说要多走动才好得快呢！”曲清翎天真无邪地说，“只有快些好了，才能回去给夫人讲故事啊。这两天见不到美丽的夫人，阿清的心情都没有那么美好了。” 大美人乜她一眼，“你这马屁功夫不错。” 曲清翎狗腿的“嘿嘿”笑。 “前两天重极宫来人问你的情况，殿下接待了。虽然重极宫并未向我开口要人，但我确实没料到九殿下才不在了几天，就有这么多人惦记上你。” “阿清哪儿也不去，阿清要留在雎淇宫，陪着夫人，等九殿下回来接阿清。” 开玩笑，九殿下在神界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还回不回来，再没有二殿下和辛蓉夫人庇佑，一离开雎淇宫她铁定会没命的好吗！ “你这小家伙，该说你乖巧还是狗腿？” “阿清才不狗腿，阿清对夫人的喜爱和赞赏都是发自内心的！”曲清翎强调，“看见夫人，这些赞美便油然而生了！” 辛蓉悠闲地摇着扇子，轻笑道，“小马屁精。” 被奉承的还挺开心。 两人正有一句没一句聊着，娉芬匆匆而来，看见两人在一起，先是一愣，行了礼后站在一旁欲言又止。 辛蓉示意其余侍女退远，阿清不是侍女，所以还陪着。 “什么事，说吧。” 娉芬看了曲清翎一眼，纠结了一瞬才说，“有侍女丢了一支玉簪。” 辛蓉露出“就一支玉簪值得你特地跑来和我说？”的表情。 娉芬将目光从曲清翎身上收回，“这侍女一口咬定，是阿清偷的。” 曲清翎：嗯？？？ 第42章 嫉妒和排挤 雎淇宫里并非所有人都喜欢曲清翎。 毕竟追本溯源，她只是个被人族抛弃为人族所不喜，所以被献祭给恶魔做新娘的弃子，在成百上千的献祭新娘里，她恰好走了大运，讨了九殿下的欢心，将她放在了心上，所以飞黄腾达，一朝得势。 她们觉得曲清翎的际遇如果放到别人身上，任何一个人族新娘都可以，恐怕会做的比她好一千倍一万倍。 这种毫无理由的好运气，最让人嫉妒。 最开始不过是侍女们对谷菱和灵竹二人若有似无的排挤，不过这两个家伙本来就不是雎淇宫的人，雎淇宫欢迎她们与否都没啥影响，加上谷菱是个神经大条的，灵竹又是个闷葫芦，所以这些排挤最后都不痛不痒，没掀起什么波浪。 接着是大家对凌雪朔雪二人的刻意疏远，两人被辛蓉选出来送到曲清翎跟前伺候，大家恨屋及乌，不爽曲清翎的同时连曾经的姐妹也跟着不爽了起来。 但凌雪是谁？在来沁阳阁之前她是专门负责调教人类供奉的新娘的，许多雎淇宫的人族侍女都是她一手教出来的，包括如今时常在辛蓉夫人跟前伺候，很得夫人喜欢的阿兰，也是娉芬从魔都广场挑中后亲自点了她去教引。凌雪在雎淇宫里的地位虽然比不上娉芬，但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别人敢不爽她？ 曲清翎生病期间，凌雪除了一起捯饬新书，其余时间全部在打架，把看她不爽不服她或者背地里说坏话的侍女侍从，有一个算一个，挨个揍了一遍。 那些人鼻青脸肿的跑到娉芬那儿去告状，娉芬简直哭笑不得，不知是该处理好还是不处理好。 大概是觉得这些小动作都只是隔靴搔痒，对曲清翎本人构不成实质性的打击，特别是看到她一天天好起来，甚至能去花园里散心，辛蓉夫人也对她念念不忘，一天好几趟的让贴身侍女关怀她恢复的情况，外加汲影宫、重极宫、承允公卿的重视关心，背后搞鬼的人眼睛恨的都蓝了。 曲清翎在听说谷菱等人被排挤后，就预测那些看她不爽的人会憋大招，没想憋了这么久，她的病都好了，居然只憋出来一招诬陷她偷东西。 真不知道该夸魔宫凡人们单纯，还是看她不起，觉得这样就能让她从此以后夹起尾巴做人。 曲大总裁有种自己被鄙视了的感觉。 辛蓉也是十分的吃惊：居然有人告阿清的状，还是直接告到她面前来，而娉芬没有私下处理而是向她禀告，证明这个状告得十分有理有据，连娉芬都没有办法分辨真伪。 游园的兴致已经被败坏得稀巴烂，她面色不虞地问，“丢簪子的侍女是谁，带到大殿来见。” 说完，扭头看向似乎还有些反应不过来的曲清翎，表情变化堪比翻书，露出温柔安抚的笑容，“随我同去大殿吧，别怕，有我在的。” 曲清翎想说：我不怕，一点也不，真的！ 但她最后什么都没有，笑眯眯地看着辛蓉，仿佛真的被她安抚住了，甜丝丝地说，“好，阿清随夫人同去。” 娉芬当时心里就想，完了，丢簪子的傻侍女这下要撞铁板了。 辛蓉出门总是浩浩荡荡的一群人跟着，一左一右搀扶她免得摔倒的，带瓜果茶水点心的，带临时换洗衣裳的，为了避免夫人走累了没地方休息抬轿辇的，防止出现各种各样危险情况随时保护主人安全的，以及各种各种…… 这么多人加在一起，和曲清翎在非常写实服化道登峰造极的清宫剧里看到的皇上皇后出行也差不多了。 等辛蓉带着这一长串尾巴回到若澜殿，那个说自己丢了簪子并且指认是曲清翎偷的侍女腿都快跪麻了。 可辛蓉并不立马见她，她出去逛了一圈，回来自然要换衣裳鞋子，洗手净面，讲究一点的话，说不定还要换个发型。 如此再一番折腾，告状的侍女跪得腿都快没知觉了。 第43章 雎淇宫郡主 终于，仿佛一万年过去，辛蓉懒洋洋的在她平时常窝着看书的地儿坐下来，喝了一口茶，眼皮也不抬，“是谁说自己有大冤屈来着，带上来吧。” 告状侍女几乎是被架着拖上来的，因为她的腿已经木得站不直了。 不过腿再怎么疼，也不影响她一见辛蓉就落泪。 辛蓉面不改色，一旁的娉芬替她说，“你想说什么话，当着夫人的面，好好说清楚吧。” 然后一个非常催人泪下的故事就从告状侍女口中娓娓道来。 她是xx界凡人敬献的新娘——曲清翎根据魔界收新娘的频率算了算，这个侍女比她大个五届，是前辈——被送到雎淇宫伺候，多年来一直尽心竭力，干好份内的工作，未敢有半分懈怠。 她一个凡人丫头孤身在魔宫，自然是又惊又怕，这些年支撑她的，一是二殿下善待下人，辛蓉夫人也体恤她们这些无依无靠的侍女，二是靠她从家中带来的一支玉簪寄情。那玉簪是她母亲的爱物，寄托了一位母亲无限的不舍和疼爱，每当她在魔宫里活不下去时，看到玉簪，就会重获继续活下去的勇气。 可是，前几天，这支重要的不得了玉簪突然不见了。她心急的不行，把所有地方都找遍了，却都找不到，一番查询最终确认，是曲清翎偷了。 “你是怎么分析出偷簪子的人是阿清的？”辛蓉托着腮，好整以暇地问，一只手拿着切好的水果吃。 她从侍女开始回忆的时候就开始吃了，一副“你继续说，这个故事我听着挺好”的模样。 侍女悲愤不已，“因为阿清曾问过奴婢这枚簪子的来历，并且十分赞叹玉簪甚美，羡慕奴婢与母亲之间的情感。只恨奴婢当时没能及时看清她目光中的垂涎，没想到她自己没有，就直接抢走。夫人，请您一定要为奴婢做主啊！” 曲清翎都听愣住了。 她仔细看着侍女，越看越觉得眼熟，突然之间回想起来她的确见过这人。不过时间稍微有些久了，那时她刚进雎淇宫，对哪儿都不熟悉，某天回沁阳阁的路上和这个侍女偶遇了而已。 而且情况也并非侍女所说，是侍女头上的簪子不小心滑落在草地上，被她捡起来还了回去。因为簪子款式奇特，不像是魔族的审美，她就多夸了一句，“姐姐戴这支簪好看。” 她几时赞叹甚美了？几时羡慕根本听都没听过的母女情了？几时垂涎了？这种成色的玉她穿越前在曲老爷子的库房里见了不知几多，要眼热也是眼热曲老爷子的库房，再说九殿下给她准备的各种钗钗环环有几大箱子，她没事干眼热一个魔宫小丫头的破玉簪做什么？ 而且，这个故事前后和她有一毛钱关系吗？踏马都能扯到她身上？ 可真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四面八方来。 不只是她，捡簪子时谷菱也在场，她也想起来了，顿时要出面为阿清作证。 没想到谷菱还没说话，辛蓉先出声了，她盯着那侍女，唤的却是曲清翎：“阿清。” 就站在一旁的曲清翎赶紧出列，“夫人，阿清在。” 辛蓉并不看她，“你缺簪子用吗？” 啊？什么？ 曲清翎摸不着头脑，“不缺……” “嗯，就你那几根头发，梳个揪揪都勉强，更别提挂住玉簪。多亏九殿下不嫌弃，不过或许我可以告诉他一些如何给你养出一头浓密秀发的方法。” 曲清翎：“……” 辛蓉这是在拐着弯儿说她秃？ “阿兰。”辛蓉头也不回的喊人。 一直跪在角落里的阿兰应了一声，快步上前听吩咐。 枫露庭事件后，曲清翎第一次见阿兰，她看起来脸色红润并无不适，想来当时被护得严实，没有受伤。 辛蓉说：“这荔枝我吃着酸了，你端下去和阿清分着吃了吧。” 阿兰一头雾水地端起荔枝，看了眼辛蓉，再看了眼阿清，于是就这么牵着阿清的手打算退出去吃荔枝了。 在场众侍女：“……” 告状侍女刚才还不知辛蓉这是在闹哪一出，直到看到阿清就这么走了，才反应过来辛蓉这根本不打算处置阿清。 她立马磕头磕得“嘭嘭”作响，一边磕一边说，“求夫人为奴婢做主！阿清此人行为卑劣，年纪虽小却心思歹毒，今日偷窃，焉知明日会不会干出更可怕的事情？奴婢的簪子丢失是小，夫人的安全是大啊！” 她喊的太大声了，搞的还没离开大殿的阿兰和阿清停了下来，想看看辛蓉夫人的准确意思。 她磕头磕的太用力，即便身下有毯子，也很快磕得额头一片乌青，曲清翎看着都替她觉得疼，还替她觉得头晕。 辛蓉慢悠悠地说，“那天在枫露庭，若是没有阿清，我这会儿已经凉了。而你却说，阿清在我身边很危险？” 侍女磕头的动作一顿，忙道，“那是阿清为了取得夫人的信任，才出此苦肉计！” “哦？是吗？” “正是如此！” “这么一说，阿清不仅故事讲得好，还心思缜密，心肠歹毒，居心叵测，不仅让九殿下对她喜爱非凡，还依次取得了我，二殿下，伊霄娜王后娘娘，重极宫大祭司，重极宫首席弟子，魔界三大公卿世家承允集家主等人的信任，一个五岁的小孩儿能做到这般谋划，实在叫人难以置信。” “……” 这话光是听起来就已经足够吓人了，侍女怎么可能想的出来该怎么接。 她都把一切原委说清楚了，为什么夫人还不处置阿清？即便不要阿清的性命，也该从此疏远阿清，让她挪出沁阳阁，不再百般宠爱，赶出雎淇宫才是啊，反而一直问一些非常奇怪的问题。 曲清翎有种强烈的直觉，辛蓉不会因为这个处罚她，实际上，侍女说的那么一大通，辛蓉根本一个字都不相信。 “这么让人难以置信的孩子，这么聪明绝顶，心性过人的小孩儿……你是不是忘了，她和你不一样，她不是雎淇宫的侍女，她是九殿下的人，是雎淇宫的贵客，究竟是谁给你的胆子，让你栽赃诬陷她，还想借此机会除掉她？你有没有想过，她在雎淇宫伤了一根头发，我和二殿下要如何向九殿下交代？” 侍女：“……” 她已经完全听傻了。 是啊，她为什么忘了这么多重要的东西？她究竟被什么蒙蔽了眼睛？究竟是谁给她的胆子想用这么拙劣的计谋陷害阿清？ 辛蓉兜了一大圈，终于说到了正题，“即便她什么都不是，从她进入雎淇宫那天起，人是我宠着的，住在我的若澜殿，每日里除了睡觉其余所有时间都在我跟前。如今你咬定是她偷了你的碧玉簪，究竟是在质疑她，还是质疑我？” 曲清翎听的叹服不已：这维护也偏袒的太光明正，太霸气侧漏了吧！ 那侍女听到此处，胆子都已经破了，又开始磕头，而且比刚刚磕的用力得多，却半个字也不敢再说了。 辛蓉弹了弹指甲，坐正了些，“哦，忘了说了，阿清玉雪聪明，伶俐可爱，又于我有救命之恩，我已和殿下决定，收阿清为义女。今日起，阿清除了是九殿下看重的人，还是雎淇宫小郡主，是除我与殿下之外，雎淇宫的小主人，不说一支玉簪，她看中一千支一万支簪子，你们也得替她寻来，知道了吗？” 第44章 狗血关系 重磅消息！ 直接砸得大殿里落针可闻！ 静了约莫两息，大家才纷纷跪下去回话，齐声道，“谨遵夫人令！” 曲清翎例外。 她还有点没反应过来。 辛蓉喜欢她，她能感觉得到，但是二殿下可对她没有多大好感，甚至隐隐觉得她太过闹事很是麻烦。但是二殿下为了哄辛蓉高兴，只要她开心，他会同意收一个低微的凡人丫头做义女，把本该是属于他和辛蓉的亲生女儿，至少应该像五公主夭炀那么强大耀眼的郡主之位给了一个魔族最看不起的凡人。 二殿下对辛蓉夫人的这份绝顶的盛宠，世间还能寻出第二份吗？ 曲清翎甚至怀疑，如果钧吾找到一个能让辛蓉长生不老的办法是需要他掏心，他也会毫不犹豫把心掏出来，还会担心递给辛蓉的时候心的口感会不会不好，会不会太大不好吞咽，主动帮忙做的好吃点，切的好嚼点…… 哦，还有一个最重要的问题，她还没和九殿下离婚，要是成了二殿下和辛蓉夫人的义女，岂不是代表…… 九殿下得叫钧吾和辛蓉岳父岳母？ 这让人眼前一黑的狗血关系…… 脑门突然被弹了一下，曲清翎猛地回神，捂着脑袋一看，辛蓉不知何时已经走到她面前来了，正低头着看她，“怎么傻愣愣的？高兴坏了？” 曲清翎还是愣愣的。 辛蓉被她的表情逗笑了，“事前没告诉你，是因为殿下还没来得及去同陛下说，毕竟是郡主，又是首例，恐怕要费上几句口舌，怕你紧张害怕，所以决定等事情定下来再告诉你……你干嘛露出这种表情？” “夫人，阿清……阿清如何能配得上郡主之位？”曲清翎有生以来第一次觉得自己德不配位。 她不过就讲了个故事，出了两本由她转述而出的书，在白龙攻击辛蓉时下意识挡了一挡，怎么就成了魔宫郡主了？ 为了辛蓉这个凡人夫人能在魔界正大光明的生存，钧吾承受的还不够多吗？现在再加一个凡人郡主……辛蓉这是生怕魔王陛下嫌弃不死自己的二儿子啊？ “我喜欢你，你就担得起。”辛蓉并不觉得这是多么了不得的事，“而且，重极宫、汲影宫那边都注意到了你，我还担心郡主位置低了，不能让这两处满意呢~” 重极宫汲影宫什么的，曲清翎的切身感受并不深，她十分震惊地看着辛蓉，“难道说夫人要让阿清成为公主，殿下也会去同陛下说吗？” 辛蓉调皮眨眼，全然没了方才处置侍女时的冷漠无情。 她声若灵鸟，“你猜。” 无论她说什么，钧吾都会为她思虑周全，想方设法做成她想做的事，弄到她想要的东西，这便是令魔宫谈之色变的绝对宠爱。 至于告状的侍女，辛蓉早在从花园回来换衣裳的时候，就拿出钧吾给她的听心镜看过了，是侍女自己将玉簪藏了起来，和其他几个侍女合伙，打算借此给阿清泼脏水。 这几个侍女，自然是被娉芬拖走喂魔龙去了。不过这些就不必告诉阿清了，免得把小孩儿吓着。 第45章 九殿下的软肋 如果唤灵诀只是打了个前哨，郡主之事一出，曲清翎在魔宫是彻彻底底的出名了。 大殿下的华奥宫里，花婉王妃正在悠闲的捯饬茶汤，听到侍女如此这般，这般如此的魔宫最新八卦说给她听后，差点一口茶汤喷出来。 她瞪着一双凤眼看着侍女，声音不由自主拔高八度，“一个五岁的凡人丫头？成了雎淇宫郡主？！” 钧吾和辛蓉疯了吗？ 还好她的声音本就极美，即使拔得再高也犹如玉珏铿锵，并不刺耳，依旧悦耳动听。 侍女说：“确是如此，奴婢也是再三确认过才敢来同娘娘说起的。” 花婉王妃没心思喝什么茶汤了，伸手将满桌子大大小小的瓶瓶罐罐一推，撑着下巴笑道：“几年前钧吾为了一个凡人夫人闹得魔宫许久不安宁，大家好不容易适应了，现在又一个凡人郡主横空出世，我看钧吾这二殿下之位，约莫是坐不久了。” 一脸幸灾乐祸等着看好戏的样子。 侍女陪着主子一起笑，没有接话。 钧吾就算再收一千个凡人夫人，收一万个凡人义女，他稳坐二殿下之位靠的是强悍的实力，并不会因他的品性和个人喜好而改变，花婉王妃这么说，也就只是过过嘴瘾罢了。 据说万年之前，钧吾曾差那么一点点就超过濯冉，取而代之，成为大殿下…… 至于后来为什么没有超过，而是屈居第二万年不变，却没有几个能说得清楚其中缘由。 花婉王妃虽然生下十和十一两位殿下数万年，可她进入魔宫成为华奥宫登记在册的大殿下侧妃的时间并不长，所以就更不清楚大殿下和二殿下的恩怨情仇了。 表面上看起来，这对孪生兄弟性格差不太多，关系十分之好，同为伊霄娜王后最疼爱的儿子，魔宫最最尊贵的两位殿下，两人各自为政，互不干涉。 当然，这只是表面上而已。 花婉相信，私底下，这两兄弟肯定试过千千万万种能让对方消失的方法。 那侍女继续道：“这事儿也并不是辛蓉夫人临时起意，突然决定给那凡人小丫头定郡主之位，而是因为王后娘娘也很喜欢她，在雎淇宫做客时就当场免了她的跪礼，十分喜爱，还打算带回汲影宫，只不过辛蓉夫人也喜欢，就没有夺人所爱。如果没有王后娘娘参与其中，可能只是给个小姐的位置就顶天了。郡主之位，奴婢估计有七成可能是看在王后娘娘的面子上才给的。” “王后娘娘……”花婉沉吟，“是了，我记得娘娘给过一个丫头唤灵诀，难不成这是同一个人吗？” “正是如此。”侍女道，“而且这个凡人丫头并不是雎淇宫的人从献祭新娘里挑的，而是九殿下送过去的，听说在送去雎淇宫之前，凡人丫头就已经很得九殿下喜爱了。” 花婉王妃：“……你怎么不把这个放在最前面说！” 侍女一脸懵，“奴婢，奴婢以为王妃娘娘一早就知道这事……” 是花婉忽略了这一茬。 这么多年了，玖熙孑然一身，独来独往，对钱财之外的东西全都不感兴趣，让人想抓他的把柄软肋都抓不到，现在有个现成的送上门，不知有多少人在蠢蠢欲动…… 花婉露出几分玩味，“钧吾要收义女这件事，飞翮神殿那边是怎么个说法？” 这个侍女就真的不知道了。 飞翮神殿戒备森严，不是她们这种级别的侍女可以随便探听消息的。 花婉仰头，视线看出去，她面前是两扇大开的槅扇，外面是一座青翠的山，一条玉似的细瀑布从山顶泄下，发出凌凌的水声，荡漾的水波纹一直蔓延到她的身下，却没有沾湿半点她迤逦曳地的衣裳。 花婉悠悠叹了一声，“可真让人好奇呐~” 肯定已经被骂得狗血淋头了吧？ 第46章 被人抢先 次序靠后的殿下宫里多了小公主小郡主什么的，魔宫基本不大有人会关心，去相关部门登记造册就行了，等以后这个小公主或小郡主有出息了，跻身高序列之中，才会真正进入大众的视野。 而曲清翎不同，一来无论她是不是郡主，她都已经吸引了大众的注意了，二来想要收她为义女的不是无名无分的小殿下，而是二殿下钧吾。 这样的份量，是必须要到飞翮神殿向魔王陛下报备的。 如花婉王妃猜测，魔王陛下的心情确实不怎么好，不是因为钧吾那走过场似的态度，而是一大帮小辈在飞翮神殿里闹得乌七八糟，不是起哄就是聊八卦，弄得一点威仪也没有。 甚至还有人说，“既然二哥都收了那丫头当义女，要让辛蓉夫人当成亲女儿养在膝下了，不如直接封个公主好了，一步到位，省得后期要改还得来一趟，不嫌麻烦吗？” 钧吾往说话那人看了一眼，是唯恐天下不乱的三殿下。 他懒得接话，在魔王陛下翻脸骂人之前转身走了。 至于曲清翎封郡主一事，他的态度已经十分明了： 父王，儿臣目前觉着小丫头当郡主挺好，等儿臣觉得她适合当公主了，再来和您老人家说。好了时辰不早了您老人家早点休息，儿臣们就不继续叨扰了。 差点没把魔王陛下气得大骂他逆子。 魔王陛下庚逸用力一甩袖子，大殿里剩下的那些人他多看一眼都心烦，也走了。 庚逸去了汲影宫。 伊霄娜王后在花园里晒太阳，捧着阿清新出的书唤作《石头记》的看，比起之前的西游，她明显更喜欢这种故事。 庚逸第一次见她看书看得这么认真，入迷的甚至没能觉察到他心情不好，也不第一时间迎上来哄哄他，他的火顿时更大了。 身为魔界之主，讲究喜怒不显于色，他压着脾气耐着性子，只是声音略微沉些冷些，“什么书那么好看，让王后连看本尊一眼都不愿。” 伊霄娜闻言，眼皮一抬，百忙之中赏他一眼，然后立马低头，继续看书了，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没有回答问题，“石头记。” 庚逸：“……” 连侍女们都感觉到他的心情奇差无比，以光速上完茶点又光速退下去，她居然还是不理他！ 他咳了两声，想提醒自己的王后。 伊霄娜这次头都没抬，把侍女端上来的水果往他面前一推，敷衍道：“别闹，边玩去。” 庚逸：“……” 不知为何，他满肚子气竟然一下子就散了。 他从果盘中拿起一颗蓝阿兽的眼珠，坐到王后身后，喂给她吃了，越过她的肩膀看向书册，边看边问：“谁写的书，这么讨你喜欢？” “哦，雎淇宫一个小丫头。” 庚逸听到雎淇宫三个字就眉头一皱，“钧吾宫里的？” 伊霄娜尤不知有何不对，随口应道：“嗯。” 庚逸面无表情地问，“这丫头叫阿清。” “嗯。” “是个凡人。” “……嗯。” “今年五岁。” 伊霄娜终于肯抬起头来了，“你怎么知道？你也看了她的书？” 她的书……看来还不止伊霄娜手上这一本。 “没有。”庚逸冷着脸，“只不过钧吾刚刚跑到飞翮神殿来，说他和辛蓉商量好了，要收这丫头做义女，要封她当郡主，所以本尊就知道了。钧吾说完就走，多一句话不肯说，这家伙，越大越没规矩。” 说着气又上来了。 他本以为，伊霄娜作为钧吾的母后，听到儿子这么非魔族本性的作为，会跟着他一起感慨一句：对！太没规矩了！陛下一定要好好训他一顿。 结果伊霄娜愣了愣，然后很惊讶地说：“我还打算把人接到汲影宫来，养在我膝下，让她成为次公主呢，没想到钧吾动作这么快，居然抢在了我前头？！” 庚逸：“……” 第47章 小郡主的悠闲生活 “胡闹！”庚逸怒喝。 伊霄娜的注意力终于被他从书里拽出来了，抬起头错愕地看着他。 “收卑微凡人做义女，还要给她郡主公主之位，成何体统，简直胡闹！”庚逸越说越气，火压都压不住。 “体统，礼制，这些东西都是弄出来整治下人做做样子的，咱们魔族，讲究的不就是一个随心所欲吗？”伊霄娜托着腮问他，“当初钧吾带辛蓉回来的时候，并不见你如何反对，怎么现在换成别人就不同意了？我且先强调，辛蓉我不喜欢，但阿清我很中意，你不同意，眼不见心不烦，当这事不存在便是，若是故意生气给我看，想让我哄哄你，还是不要浪费力气了。” “你！”庚逸指着她，“你真是！” 真是如何，后面的话又舍不得说出来。 伊霄娜脑袋往旁边一扭，“哼！” 不再理他了。 堂堂魔族陛下和王后吵架，竟也像寻常情侣一般，不舍得说重话，也不舍得大打出手。 意见不合，庚逸懒得多说，拂袖而去。 伊霄娜半点没受庚逸的影响，把人气走后毫不在意地捧起书，继续往下看，过了一会儿她才猛然想起来什么，忙吩咐侍女收拾几件礼物给雎淇宫送了过去。 郡主一事，钧吾去飞翮神殿报备走流程时，不少殿下和公卿在场。魔王陛下很不高兴的反应被大家看在眼里，若是回去后如此这般这般如此的往外一宣传，曲清翎郡主的位置就显得不那么名正言顺。 伊霄娜王后这个时候送出礼物，代表飞翮神殿接受了阿清这位郡主。对于雎淇宫之外的人来说，二殿下为了讨心上人欢心收人类女孩儿做义女，和魔王陛下及王后亲口承认的郡主，这两者之间意义是不一样的。 汲影宫的礼物一到，承允公卿世家、重极宫以及各大殿下们的礼物也前后脚送了过来，其中四分之一送钧吾和辛蓉，恭贺两人“喜提爱女”，剩下四分之三送阿清。 曲清翎的身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她却不知道九殿下知不知道这件事，她不好去问钧吾九殿下为什么滞留神界一直不归，问车良谷菱得到的回答清一色的“不知道”，只能自己胡乱猜测。 一想到对方不要自己了把自己卖给辛蓉了，她就挺心塞。 卖之前至少离个婚啊喂！ 成了雎淇宫郡主，辛蓉问她要不要换地方住，曲清翎觉得沁阳阁挺好就没搬动，倒是辛蓉担心她委屈，将屋子重新装饰一番，着意添了许多东西，让原本“朴实无华”的沁阳阁变得富丽堂皇，也算是配得上“郡主”二字了。 除此之外，辛蓉又另外指了五十个侍女过来，专门照顾她的饮食起居。 侍女们过来那天，许多人也跟着一起过来恭贺曲清翎，阿兰混在人群当中，将新装修后的沁阳阁游览了一遍。 有侍女问她，“阿兰，郡主救过你的命，郡主大喜，怎么不见你送郡主一份礼物？” 阿兰低眉敛目，抿了抿耳边的碎发，轻声细语地说，“郡主拥有奇珍异宝无数，哪里看得上奴婢的东西呢……” 那侍女本就是问着玩，说完和其他人打打闹闹，很快就把这茬给忘了。 身份变了，只代表曲清翎和辛蓉的关系更近了，她还是经常给辛蓉讲故事。钧吾不在的时候，她俩拿出若澜殿的地图来，扔飞镖决定今天去哪个地方，然后带上好吃的好喝的过去，在暖融融的阳光或诗意绵绵的阴雨里，对坐着讲故事，还会一起讨论情节的不合理性。 辛蓉待她亦母亦友，曲清翎也加倍回馈，为此还不小心掀翻了钧吾的醋坛子，抱怨辛蓉太关注曲清翎而忽略了他。 不过钧吾爱屋及乌，对曲清翎倒是越来越温和了。 曲清翎在雎淇宫的日子过的悠闲无比，每天吃着为她量身打造美味可口的营养餐，很快就被养得白白嫩嫩，原本营养不良的小身板在弥补了亏空后，窜高了一截。 在她感慨日子真是惬意，魔界生活也没那么恐怖，九殿下回不回来都不重要了的时候，飞翮神殿传来圣谕，魔王陛下要见她。 第48章 飞翮神殿 五岁小朋友曲清翎表示有点被吓到。 打打杀杀的故事也罢，儿女情长的故事也罢，召来一个汲影宫的王后娘娘就已经非常不得了非常吓人了，如今居然召来了魔王陛下？！ 车良预估的最坏一种情况终成事实，讲故事引发的蝴蝶效应开始往魔幻现实主义方向撒丫子狂奔。 曲清翎飞速转动的大脑把一切糟糕的情况都设想了一遍： 是因为她讲的那些故事实在太扯，离魔族真实情况太远，十分误人子弟，应该被列为禁书，所以引来了陛下的关注？还是有人觉得她赚钱赚的太过黑心，扰乱了魔族弱肉强食的定律，所以把状告到了陛下面前？抑或是钧吾封她为郡主的事陛下当时没有反对，事后独自一人越想越气，所以要找到身为罪魁祸首的她，定罪处罚？ 这些设想一个比一个可怕，把曲清翎愁得半死。 辛蓉也不清楚魔王陛下突然召见曲清翎的原因。 当年她被钧吾带回魔宫，闹得沸沸扬扬的时候，魔王陛下不说召见，连问都没问起过她。反倒是曲清翎这个小孩儿，短短时日不仅吸引了众多尊者的目光，连陛下都注意到她。 为了安抚辛蓉，也为了给曲清翎壮胆，钧吾决定亲自带曲清翎去飞翮神殿。 出发之前他握着辛蓉的手安慰她，“母后已传信告诉我，父王只是想要见阿清一面，并无其他用意。你别担心，我会把人完整带回来。” 要说担心小阿清的生死安危，其实也还好，因为辛蓉相信陛下不会杀了阿清。如果要杀，阿清逃到天涯海角也躲不过来自魔王陛下的通缉，何必花那精力把人带到飞翮神殿再动手？ 所以阿清此去，必然是怎么去怎么回，全须全尾。 至于中间会发生什么，那就说不好了。 “嗯，我相信殿下。”辛蓉抬手替他系上披风的系带，钧吾太高了，她不得不踮起脚。钧吾的手臂一直虚围在她身后，以防她站不稳摔倒。 “好了。”辛蓉给他打了个漂亮的结，在他肩膀上轻轻拍拍，“快去快回，等你们回来用晚饭。” 颇有一种送丈夫和孩子出门的感觉。 “嗯。”钧吾的声音越发温柔，“浩海居修好了，你要是无趣，让娉芬带你去游玩。” “好。”辛蓉笑着点点头。 两人身后的马车里，坐着等这对黏糊的恋人依依惜别结束后好出发的曲清翎，不仅被狗粮塞到饱，还差点等到睡着。 钧吾终于交代完注意事项，辛蓉终于舍得松手放钧吾走时，曲清翎感觉时间过了一万年那么长。 曲清翎如今的身份是郡主，出行自然有马车。钧吾骑着他的魔兽坐骑走在队伍前面，出了雎淇宫就飞了起来。 钧吾并不想花太多时间在路上，直接用了空间压缩术，曲清翎又是一个没坐稳，马车已稳稳落在大殿前巨大的广场上，貌美的魔女走上前来，迎二人进殿。随行的侍卫们则被带到别的地方等候。 和雎淇宫一样，飞翮神殿从外面看时也是浓郁的黑色，依山而建，气势磅礴。等走进里面了才能看到别有洞天的内景。和若澜殿不同的是，这里没有满地的曼珠沙华，没有漂浮在空中如梦如幻的噬魂虫和大大小小的魔兽。 飞翮神殿正殿大得吓人，极轻的脚步声也能带起一阵阵的回音。殿中陈设与婉约、唯美、精致等词语都不搭边，目之所及全是恢弘霸气和威严无匹，让人身处其中不由自主的便会正襟危坐，不苟言笑。 曲清翎跟在钧吾身后走进去，带路的魔女已不见踪影，她环顾四周，除了大得惊人的主位，从主位的左右手往大门的方向依次坐落着多个座位，空着很多，位置上有人的也很多。 在来飞翮神殿之前，曲清翎想的是魔王陛下是在类似于枫露庭或者绯樱小筑之类的地方见她，除了陛下和伺候的侍女护卫，最多加上一个王后娘娘，聊一聊，问几句话，然后就放她回去。 可她仰着小脑袋从主位依次看过来，除了比她想象的要年轻百倍帅了她一脸的魔王陛下，她还见到了许多陌生的面孔。 每一张陌生的脸，无一例外，全都让她发出： 好帅！ 卧槽！这个也好帅！ 我的妈，这个比前两个还帅！ 等感慨。 顶级颜控曲清翎想：来飞翮神殿走这一遭，实在不亏。 第49章 陛下召见 当一堆帅哥放在一起，很容易注意到其中最帅得己心的那个，有这样的滤镜在，其余人和他一比，会自动失色。 正因为深谙这个道理，曲清翎才觉得震撼，此刻摆在她面前的帅哥们帅得各有千秋毫不雷同，完全不存在一个掩盖了另一个光芒之说。那些华丽精致的座位上坐着的每一个人都光芒万丈，让日月失色。 赤金华服的魔王陛下是成熟男人的帅，下首的白衣公子仙气凛然不染尘俗，完全看不出魔的特征，他身旁站着一个年轻俊朗的小公子，拿着一把墨玉折扇，脸上的笑容透露着两分狡黠，却不让人讨厌。 另外一边为首的是眉目冷峻的大殿下，他身后的位置上吊儿郎当地斜倚着一位青衣公子，正一手支着脑袋，一手拿案桌上的点心吃，眼睛停在曲清翎身上打量着她。曲清翎的视线和他的一对接，他目光里流露出询问。 曲清翎秒懂，青衣公子眼神里问的是：想吃吧？嘿，偏不给你。 曲清翎：“……” 正殿里并不全是男的，女人也不少。 曲清翎唯二认识的魔族女性伊霄娜王后和夭炀五公主都不在，她挨个看过去，只觉得个个都美，美得不似活物。 她还没看完，走在前面的钧吾突然停下脚步，她忙跟着停下。 “行礼。”钧吾轻声提醒。 曲清翎立马跪倒在地，朝着主位规规矩矩行了个大礼。 钧吾却站着没动，以他的地位，满大殿的人能让他行礼的只有陛下，而陛下早年间就已免了他的跪礼了。 曲清翎拜完，陛下没有让她起身，她就趴在地上不动。 其实她有点怀疑，她这么不起眼的小不点放在偌大的正殿里，旁边还有个吸睛指数爆表的二殿下，陛下真的能看清她在哪里吗？ 曲清翎趴在地上，听见上面那些人在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可能是在意外深得王后喜爱、魔宫多人追捧、雎淇宫新出炉的小郡主，居然这么小一只。 短手短脚，看起来连路都走不太稳，两个揪揪在头顶一颤一颤，毛茸茸的，像某种生灵的幼兽，让人忍不住想摸一摸，揉一揉，捏一捏。 曲清翎暗暗嘀咕，怎么会有这么多人，不是只有陛下要见她吗？ “来看热闹的。”钧吾的声音在她脑海里响起来，他本人并未开口说话，用了秘密传音的法术，不仅能传信给曲清翎，还能听到她的心声。 曲清翎一震，顿时不敢胡乱想杂七杂八的事了。 只听到几句吐槽就算了，要是听到一些不该让钧吾听的东西，意识到她是个穿越的异类，不说魔王陛下，可能他会先出手宰了她。 主位上的魔王陛下像是没看见曲清翎一样，只和钧吾说话。 “玖熙还在须弥界？” 钧吾冷淡回应：“是。” “传个话给他，在他回来之前，替本尊带一件东西。” “好。” 庚逸挥了挥手，“坐吧。” 钧吾就真的从曲清翎身边走开了，看都不看身后的小可怜一眼。 曲清翎无声哀嚎，她知道钧吾听得见：“二殿下别走！别让我一个人跪在这儿……” 可钧吾根本不理她，缓步走上高位，在离王座不远的一个位置坐了下来。 曲清翎：qaq 第50章 鉴别物种 钧吾入座后，王座里的魔王陛下终于把注意力从自己儿子转移到曲清翎身上来，他用听不出喜怒厌恶的语气说：“抬起头来。” 趴了半天的曲清翎终于直起腰，仰头看着魔族最尊贵的存在。 她有点想不明白，从前看的那些仙侠剧里，一般处于帝、王、尊这些至尊地位的人，不管年龄如何，面向一定会显出几分老态，留上一点胡子，好似这样才有更多的气场，才能压得住人。 可魔王陛下完全不遵行这个惯例，他看起来一点也不老，而且还好看的没有天理，明明和仙侠剧里优生优育的帝王们比起来，他连重重重孙子都有了，可把他和儿子女儿们放在一块儿看，只会让人觉得他们是兄弟姐妹，绝对联想不到父子上去。 还有他的王后伊霄娜也是这样的风格，如果不是自身的气质让人不会把她当成小姑娘，单从面向上来看，伊霄娜其实并不比辛蓉年长多少。 在她直视魔王陛下，和对方对视时，魔王陛下庚逸突然扔出一个圆圆的东西，悬停在曲清翎头顶。 是一面镜子，放大后镜面朝曲清翎，里面照射出幽蓝色的光芒，将她整个笼罩起来。光芒看起来很温和，没有攻击性，曲清翎没有觉得痛或冷，她什么都没感觉到，莫名其妙的仰头看了看，镜面里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也没有她的倒影。 曲清翎：？？？ 那个拿着墨玉扇子的漂亮小哥哥说：“某就说嘛，她不是妖族或龙族那边派来的奸细，连混种人都不是，陛下可以放心了。” 坐在大殿下身旁的貌美夫人笑道：“二殿下又不瞎，这小孩儿要是有问题，不可能送到辛蓉跟前去，早就被二殿下一掌拍成灰了，哪里还轮的上咱们看热闹。” 大殿下乜她一眼，轻飘飘说了句：“少说一句会死？” 貌美夫人哼了一声，并不如何害怕的样子。 庚逸仿佛没听见儿子和臣下们在说什么，他没有收回镜子，任由镜子浮在曲清翎头顶照着，他的目光落在曲清翎身上，盯着她若有所思。 庚逸派人查过小丫头的过往及来历。 她是玖熙管辖范围内一座城池供奉的新娘，她本人并不住在城池之中，而是归属城池辖区内最偏远的一个村庄。 她的父母一年前死于山贼刀下，之后她便成了孤儿，由村民们抚养长大，不过村里的人并不如何喜欢她，大约是觉得她克死了全家人，只剩下她一个，又整天闷闷的不说话，看起来有些不详。 大人们对她不闻不问，眼不见心不烦，小孩儿们却从没停止过欺负她。等到城池里下布告要从他们村选一个女孩儿作为今年的祭品时，村民们一致同意，把她送上了献祭台。 小丫头说的那些故事，据她自己所说是从村里一个老婆婆那儿听来的，魔宫的书上也并未标记她是作者。庚逸同样让人查了，村里根本没有什么会讲故事的老婆婆，村民连听都没听说过。 如此种种，都表明她是天才，并且一直在掩饰自己是天才这件事。 庚逸手指微动，正打算收回镜子时，镜面中突然浮现一缕微弱至极的白光。 第51章 劫后余生 刹那之间飞翮神殿里噤若寒蝉，落针可闻。 一道锋利冰冷银光破空而来，直直地扎向曲清翎的面门，在即将刺穿她的脑袋，让她血流当场的瞬间，她整个人被一道灰光和一道蓝光笼罩，形成两层牢不可破的结界，将杀气四溢的银光挡在结界之外。 在银光出现的同时，墨玉折扇公子和钧吾也出现在了曲清翎面前，一左一右站在她身旁，用结界护住了她，异口同声道： “大殿下，还请冷静。” 钧吾看了墨玉折扇公子，也就是即墨一眼，他没想到这家伙会出手。他又往高台上的白衣男人——重极宫大祭司看去，对方一脸的事不关己，用表情表明即墨这厮擅自行动不归他管。 钧吾没有多想，只当是玖熙找了即墨做阿清的老师，即墨此举无非是维护自己的学生。 被银光吓得下意识往后仰，从跪着变成瘫坐姿势的曲清翎这会儿才回魂，原来刚才是大殿下要杀她。 大殿下濯冉堂而皇之当着魔王陛下的面杀人，连表情和姿态都没改变一下，冷冷的说，“此物非人非鬼，非神非妖，来历不明，举止异常，本殿如何杀不得她？” 曲清翎瞪大眼睛，等一下，她是人啊！她几时不是人了？是这个镜子判断的？这镜子是不是判断出错了？ 她抬头再向镜子里看，刚刚那道白光又不见了，里面仍旧空空如也，仿佛白光只是大家的幻觉。 钧吾面不改色，“请大殿下拿出阿清不是人族的证据。” 濯冉冷笑，“鉴天镜已验明，事实摆在眼前，二弟方才没看见吗？” 即墨也面不改色，睁眼说瞎话，“哦，那是镜子弄错了。” 濯冉面露不耐烦，“鉴天镜乃一品法器，几时出过错，二弟难道想颠倒黑白？” “好了，不要吵了。”魔王陛下终于发话，收起曲清翎头顶的鉴天镜，“这丫头确实是人族。” 濯冉还想说什么，魔王陛下看了他一眼，他就把嘴闭上了。 大殿里的气氛一时有些尴尬，曲清翎不觉得这样的场合她有开口说话的资格，所以把嘴闭的紧紧的。 即墨和钧吾见危险消除，又各自回各自的位置上去了。 曲清翎又成了没人管的小可怜，她努力翻了个身，恢复成跪着的动作。 原来这些人把她喊来，根本不是为了劳什子故事，而是因为她之前的表现太过匪夷所思，所以怀疑她的物种，把她弄到这里来基因鉴定来了。 幸好有二殿下和漂亮小哥哥出手，不然刚才大殿下那一招，铁定能把她轰得灰都不剩下。 曲清翎默默感慨着自己的劫后余生，在场众人也各怀心事。 一直在吃点心，把自己桌上的吃完了又去拿大殿下桌上的吃的慵懒帅哥终于把自己塞撑了，点心的碎屑落了满身，他慢腾腾爬起来拍了拍，这动静被大殿的安静放大了许多倍，所有人都往他看去，以为他有话要说。 三殿下：“……” 这场景有些似曾相识。 第52章 故事讲完了再处死也不迟 所有人都盯着他，那他就随便说两句吧。 “儿臣觉着吧……”三殿下晏厘看了一眼没什么表情钧吾，又看看跪在大殿中不知所措的小女孩儿——说句实话，作为一名身无长物的凡人，面对这么多魔界尊者，经历了刚才的事，没有被吓哭或吓晕，还跪得好好的，她的胆量相当的惊人。 晏厘接着说，“儿臣觉得，咱们肯定把她吓着了。” 他拎着衣袍缓步从高台上走下来，姿态闲适之中带着几分优雅，停在曲清翎面前，当着陛下和那么多殿下王妃公主的面，亲手将她扶了起来，温声安抚，“莫怕。”还伸手轻拍了两下曲清翎的脑袋。 他扭头看向庚逸，“既然她的特长是讲故事，何不让她现场讲一个？若是讲不出来，难以自圆其说，证明了是骗子或心怀不轨之人，管她是人是鬼，再处死也不迟。父王意下如何？” 一句话把曲清翎安排的明明白白，曲清翎对他刚生出来的那么一丢丢感激，在对方说出“再处死不迟”后又消失的一干二净。 好半天后庚逸才开口，“准奏。” 给帝王讲故事，普通的打打杀杀自然不行，儿女情长更不行，至于那些天马行空的神仙妖魔糊弄糊弄辛蓉还成，拿到一界之主跟前就不太上得了台面了。 顶着魔族至尊和满殿尊者们或探究或看好戏的目光，曲清翎知道不讲个故事自救是不行了。 她的脑子转得飞快，并没有犹豫多长时间，一边讲一边改编，把三国演义和权力的游戏融合在一起，形成一个新的故事，讲了出来。 曲清翎想的倒也简单。三国演义是凡人的故事，虽然斗智斗勇十分精彩，但放到魔族，未免有些不接地气，而权力的游戏奇幻元素更多些，但论权谋，三国实在能把它秒成渣渣。 如此两相结合，奇幻有了，权谋也有了。 讲到后面，骑着三条龙的诸葛亮被从维斯特洛借来黄金团大军的司马懿奇袭，让占尽天时地利人和的诸葛亮在上方谷中错失诛杀司马懿的机会，后成功反扑，破七星灯阵，导致了接近半神的诸葛亮的死亡…… 历史和风靡全球的书被自己改成这幅模样，曲清翎都怕权游的书迷和历史人物从棺材里跳出来拿刀追杀她。 曲清翎一边改编故事一边讲述的时候，还有精力分神去想魔界有没有政斗、权谋、兵法。 在以实力决定输赢的魔界，即使有权谋，估计也是幼儿园水平吧？ 不然怎么在场的人都听得满脸错愕，连泰山崩于眼前依旧面不改色的钧吾脸上都露出两分惊讶。 曲清翎觉得有点讲不下去了。 并不是故事编到这里编不下去了，而是听众的表情看起来实在太奇怪，她不由问，“请问陛下和各位殿下，是我有什么地方讲错了吗？” 听众们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句话不是故事里的台词，而是曲清翎在问他们问题。 曲清翎只是礼节性一问，预想的是问完，他们答：“无妨，无妨，你继续讲便是。” 可她预估错误了。 第53章 舌战群儒 这个问句等同于撕开了一条口子，把所有人的魂魄都从故事里拽了出来，然后…… 各式各样千奇百怪的故事全都冒出来了！ 比如诸葛亮料事如神，能掐会算，为什么没有算到火攻司马懿的时候会下雨。 比如杨修聪明绝顶，怎么就没看出来曹操不喜欢他的卖弄。 比如貂蝉到底有多美才会让董卓吕布父子反目成仇，能不能详细形容形容（这是什么问题？） 相比起其他人，庚逸问的就正常多了。 “在创世神陨落之前，曾立下规定，神、仙、妖、魔、鬼、人六界互不干扰，过了千百万年，这条规定早已松懈，但据本尊所知，六界之中，唯凡人对其余五界知之甚少，其余五界之间的交流则没有明显的界限。在你所讲述的故事里，对魔界以及其他诸界的描述，都是从哪里来的？” 曲清翎作为一个接受能力颇强的穿越者，在魔宫里待了也有一两个月了，深切感受到这个世界里的魔界，和西游记以及自己瞎编的其他故事里的魔界有着天壤之别。 她想了想才回答魔王陛下的问题：“是凡人在自己的理解和想象的基础上凭空编造的。” 答了一个问题，更多乱七八糟的问题冒出来。 有人对凡人的上层生活感兴趣，有人对故事的后续感兴趣，有人问为什么凡人的想象力为什么如此丰富…… 曲清翎一张嘴对他们几十张嘴，竟然回答出了舌战群儒的感觉。 她并不害怕面对这种群起而攻之的场景，甚至可以说是游刃有余，毕竟她是曲大总裁，比这个更恐怖的谈判现场见的实在太多了。 曲老爷子为了锻炼她的口才，无数次将她扔到各种乌烟瘴气的环境里锻炼过，所以她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字正腔圆的讲故事，才能思维敏捷的现场改编小说，才能独自面对几十个人发问丝毫不虚，每个问题都回答的有理有据。 她对这些魔族尊者说，“在六界之中，人类是渺小，脆弱，不堪一击的，他们必须供奉各式各样的祭品，以换取和平安宁。而我被带到魔宫来之前，也从不知道世界上原来还有这么强大，美丽的种族。 可创世神是公平的，她创造了人这种生灵，就必须要给他赖以生存的能力，这种能力便是智慧。我所讲的故事都不是出自于我自己，而是人类在千万年的进程里凝结出来的智慧和经验，这些历史给予后人启迪和思考，所以把它们编成了故事，以此长久流传下去。” 这番话说完，正殿里落针可闻。 不知为何，曲清翎说完这些话，她的底气和勇气暴涨到了穿越后前所未有的高度，甚至是此刻魔王陛下会因为这些话处死她，她也不会害怕或后悔。 生而为人，一朝穿越，被献祭给魔族，成为魔宫之中弱小无助小可怜，她从未放弃过对生和未来的希望，因为她的身体里住着的是名为曲清翎的灵魂，而曲清翎是生而带着荣耀的。 良久之后，庚逸率先出声。 “很好。”他说，“很精彩。” 有他带头肯定，其他人不敢违逆，有跟着叫好的，有点头称赞的，还有盯着她不放的。 “讲了这么久，先跟着钧吾回去休息吧。”庚逸说。 这就下逐客令了，曲清翎差点欢呼，也不管自己有没有把故事讲完，恭恭敬敬行礼辞别陛下和诸位殿下后，跟着钧吾走出大殿。 一钻进马车曲清翎就瘫了，她精疲力竭倒在马车里厚厚的地毯上，一动也不想动了。讲了几个小时故事一滴水没喝，渴的要死的她甚至懒得起身倒杯水，只想这么躺到死。 她倒不是因为害怕，就是累，大脑运转的累，嘴皮子动的累，两条腿站的累，后背一直紧绷绷得累。 她这么瘫着差点睡着了的时候，钧吾居然没有骑他的魔兽，而是跟着一起上马车来了。 曲清翎像被人用锥子锤了一下脊梁骨，一下子弹了起来，瞬间端坐跪好，露出一个天真无邪的笑容，“二殿下好。” 钧吾扫了她一眼，什么都没说，在她对面坐下了。 第54章 为什么大殿下说我不是人啊? 曲清翎等了一会儿，见他没有别的吩咐，小心挪动着倒了两杯水，一杯端给他，一杯自己喝。 钧吾没接，曲清翎把杯子放在了他身旁的案几上就退回了原位。 “他们在讨论你。”钧吾突然说。 “嗯。”曲清翎抱着杯子喝的正欢，乍一听没听懂钧吾在说什么，茫然地看着他。 钧吾惜字如金地解释：“大殿。” 哦！曲清翎反应过来了，“议论我的什么？” “你想知道？” “……嗯。”曲清翎小心翼翼，“可以吗？” 对钧吾而言当然无可无不可，他手掌一翻，一面比曲清翎的脸还要大的镜子出现在她面前，镜子里映出的却不是她的脸，而是飞翮神殿的大殿。 刚刚差点因为镜子死掉，这会儿又冒出一面不照人脸的镜子，搞的曲清翎对镜子都有阴影了。 她稳了稳心神才敢往镜子上看。 曲清翎和钧吾离开之后，其他人没有跟着离开，貌似人还变多了，因为曲清翎一眼扫过去，发现空着的位置明显减少了很多。 仙气飘飘的白衣公子正在和魔王陛下说话，惜字如金地评价：“此女天资不凡。” 白衣公子看起来漂亮，说话时却像肺腑里凝结的不是血肉，而是冰雪，无论说什么，每一个字都冷到了人的骨子里，听得曲清翎不由打了个冷颤。 他身旁那位手拿墨玉折扇的年轻公子则补充，“难得师父和某都看得上，不若陛下让她进入重极宫修习如何？” 她指着镜子里的人，想问这个救了她小命的帅哥是谁。结果她还没问出来，镜面上已经浮现出一排文字，介绍了白衣公子和墨玉折扇公子。 白衣公子是重极宫之主，大名鼎鼎的大祭司洺风，墨玉折扇公子是重极宫首席弟子、魔族三大公卿世家之一南莫公卿家的小公子即墨，和高贵的伊霄娜王后出自同一家族，是王后的亲侄子。 曲清翎被这两尊大佛的身份惊着了。 所以除了承允公卿之外，她竟然在不知觉间还“勾搭”上了南莫公卿一族？而且南莫公卿的小公子还当众违逆大殿下，从大殿下手中救下她的小命。 她都不知道自己居然这么厉害！ “这么小的孩子，扔进重极宫里你们也舍得。要我说，不如送到我宫中抚养，待她长大些了，懂事些了，再送去重极宫不迟。”大殿下濯冉身旁的貌美夫人如是说，脸上的笑容如同芙蓉花开，看得人为之心醉。 曲清翎的手指赶紧移过去，得知她是华奥宫最受大殿下宠爱的侧妃花婉王妃，生育了十和十一殿下。 花婉王妃话音刚落，三殿下晏厘凉飕飕地说：“刚刚大殿下还要弄死她，王妃说出这话不脸疼吗？再说人家养在雎淇宫若澜殿好好的，有同为凡人的辛蓉精心疼爱，脑袋被门夹了要送到你那儿去。” 花婉：“……” 哇，毒舌属性的帅哥我喜欢！ 曲清翎只恨镜子上只有短短一句“魔宫三殿下，名晏厘。”别的信息再没有了，她一时间很想了解这位刚刚替她解围，把她扶起来的美男子的更多东西。 “你们真是……切！”八殿下不屑道，“这就抢起来了？即便要抢，也是王后娘娘最先看上的人，你们在动手抢人之前，是不是该想一下唤灵诀，还有小九为了这丫头，杀龙蛭眼睛也不眨一下的宠爱？你们有谁能抢的过陛下，王后娘娘，二殿下和小九？” 兜头一瓢冷水浇下来，一下把大家浇清醒了。 “是了，今天怎么不见王后娘娘？”大殿里众人发问。 “王后娘娘是陛下不许她来吧？娘娘甚是喜爱这丫头，若是她在，今天的故事定然听不成的！” 话题越来越歪，主位上的陛下早已不见踪影，连大殿下和大祭司洺风，以及洺风的徒弟即墨也不知何时离开了大殿，留下一堆人，要么回味方才那个未完的故事，要么琢磨故事里纷繁复杂的权谋和智斗桥段，要么讨论阿清到底何去何从，会成为哪个宫里的小宠物。 在魔族漫长的生命里，无聊的时间是很多的，如今突然冒出来一个同时吸引了陛下和王后注意的小家伙，即便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凡人，他们非常乐意搅进来掺和一脚，凑一两分乐趣，免得跟不上实事，反倒让人笑话。 这也就是钧吾所说的看热闹。 曲清翎捧着镜子看得津津有味，通过这种方式，她迅速将魔宫众尊者的样貌和名号对号入座，简直不要太方便。 不过还有一件事还没弄清楚。她问钧吾，“二殿下，方才在大殿里，为何大殿下会说我非人非鬼，非神非妖？” “无事，是鉴天镜弄错了。”钧吾如是说。 曲清翎等了半天，没等到更多的解释，才反应过来一句弄错了就是解释。 ……好吧。 第55章 珞梅 马车停在雎淇宫大门，守宫门的侍卫认出这是二殿下的马车，直接让马车从大开的宫门开了进去，停在宫里的广场上。 钧吾见曲清翎一直盯着镜子，提醒：“到了。” “哦。”曲清翎忙回神，把注意力从镜子里抽回来，用帕子将镜子擦了擦，递还给钧吾。 “你既喜欢，送你便是。”钧吾道。 曲清翎一愣，受宠若惊。反应过来后赶紧问，“二殿下，这镜子是法器吧？叫什么名字啊？” “寻常镜子，没有名字。”钧吾撂下一句，下了马车。 魔界的寻常镜子都这么神奇这么厉害的吗？曲清翎低头看着魔镜，这时才发现它是金镶玉的，拿在手里却一点也不沉重，玉石被雕刻成柔和的梅花和水波纹，围绕着中心的镜面，十分精美华贵。 “这么漂亮，没有名字，多可惜啊。”曲清翎心想，“要不叫你……珞梅，好不好听？” 曲清翎默念了两遍名字，觉得甚好，“你不回答，那就是同意喽！” 镜子：“……” 她将镜子好好收起来，乐滋滋地跳下马车。 飞翮神殿外，即墨跟在洺风的身后回重极宫，他快步走到洺风前面，转身倒着走，“师父，你真的要把小丫头弄到重极宫来啊？” 洺风冷冰冰：“有何不可。” “师父这么喜欢她，那可就威胁到我首席弟子的地位了，墨墨好怕怕~” 洺风：“……” 洺风：“好好走路，不然打断你的腿。” 即墨乖乖转了过去，接着他把脖子拧了一百八十度，身体朝前面，脑袋朝后面，保持这个诡异的姿势继续看着洺风和他说话。 洺风：“……” 即墨问：“这么多年来师父一直只有一个徒弟，那就是我，其余公卿世家想方设法要把人送进重极宫，师父都不同意。他们想成为我的徒弟，师父也不同意，但是玖熙一来同师父说，师父就答应了……” 说到此处，他脸色大变，声音变得很是惊恐，“难道是因为师父大限将至时日无多，又担心自己死了我会乱收徒弟，才亲自帮我挑的吗？师父你不要抛下徒儿，徒儿舍不得您呜呜呜……” 洺风：“……” 好吵，想扇死他怎么办？ “闭嘴！”洺风忍无可忍，“难道不是因为你对她感兴趣？” 即墨一愣，“因为我？”他不敢相信，受宠若惊，“师父这样墨守成规的老古板居然会因为徒儿心软，徒儿太感动了呜呜呜……” “……也不全是。”洺风觉得自己要是不说出一个确切的理由，即墨这疯子能吵得他一个月不得安宁。 “她的聪慧，与你幼时有几分相似。” 这次即墨是真愣了。 他呆傻了半天，直到洺风超过他走到他前面去，从他身旁经过时抬手摁住他的脑袋把脖子拧回原位，他抱着自己的脑袋才慢慢回神，然后噼里啪啦的问：“师父，你几时见过我小时候的样子？原来我小时候竟然聪慧过？原来我没被打死顺利长这么大的原因不是因为长得可爱而是因为聪慧？” 洺风：“……” 真的很想打死他。 第56章 钧吾和辛蓉 沁阳阁里，曲清翎被侍女们缠着，第一百零一次讲述自己在飞翮神殿的“奇遇”。 曲清翎：“我给陛下行礼，陛下和二殿下说话……” 侍女们：“(⊙o⊙)哇！” 曲清翎：“陛下让我仰头看他……” 侍女们：“(⊙o⊙)哇！！” 曲清翎：“我给陛下和众殿下讲故事……” 侍女们：“(⊙o⊙)哇！！！” 曲清翎：“……” 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到底是哪个字踩中了侍女们的点，让她们惊叹连连，对这段经历百听不腻（侍女们对权谋故事可是一丁点兴趣都没有），缠着她一遍又一遍描绘三殿下长什么样，大祭司长什么样，赫赫有名的花婉王妃长什么样。 她只觉得心好累，嘴巴好干，难受，讲的想吐…… 终于，绝世好人辛蓉来救她了。 芳芷艰难地拨开包围着曲清翎的重重人墙，满头大汗地朝她行礼，一边抱怨侍女们，“你们都不干活的吗全都挤在这儿……”一边对曲清翎温声细语，“郡主，夫人找您。” 谷菱把曲清翎抱起来，理理衣裳整整头发，把她往芳芷怀里一送，让人带走了。 终于脱离那群缠着她把这段经历翻来覆去讲到吐的侍女，曲清翎感动的快哭。 从沁阳阁到若澜殿要走半炷香的时间，换算成现代时间差不多十五到二十分钟，加上曲清翎腿短，需要的时间就更久。 芳芷和跟来的灵竹走的慢慢的，照顾短腿的她。灵竹要抱她，被拒绝了。 芳芷安慰她，“给你做的小马车原本已经做好，可送去给夫人看时夫人说要改动一下细节，所以还没能送到沁阳阁，别急，过几天你就不用跑得这么辛苦了。” 曲清翎长呼一口气，“没事，走走挺好。锻炼身体，长得高。” 芳芷被她逗笑了。她扭头看向走在曲清翎另一侧护着她安全的灵竹，灵竹不仅不催促，还保护的小心翼翼的，生怕小郡主一脚踩空摔倒在地。 芳芷心念一动，问曲清翎：“先前听夫人说郡主在卖书，还搞了一个合伙制，凌雪朔雪两位姐姐都加入进去了……奴婢想问问，合伙制还缺人吗？奴婢现在加入还来不来得及？” 曲清翎双眼发亮，“芳芷姐姐也有兴趣吗？” 芳芷有些不好意思，“奴婢听朔雪讲过几句，觉得十分有意思，就是有些担心郡主觉得奴婢没什么长处，不同意奴婢加入……” “长处什么的都是靠发掘，现在没有不代表以后也没有。我只关心一件事，”曲清翎说，“夫人知道你的想法吗？你毕竟是她的贴身侍女。” “夫人不管这么多的，一向都是放任我们的自由。” “那很好呀！”曲清翎笑起来，“欢迎，热烈欢迎。” 灵竹看起来也很开心，“最近买书的订单一直在增加，我和凌雪姐姐她们都快忙不过来，芳芷姐姐能加入进来，可真是帮了大忙。” 芳芷听见她这么说，心里头悬着的一口气才落了下来。 说说笑笑的，三人走到了若澜殿门口，辛蓉在内殿，灵竹止步于第一重门，芳芷止步于第二重门，等走到内殿，只剩下了曲清翎一人。 周围帷幕深深，昏黄的暮色将重重宫闱浸染得干燥温暖，一切事物的影子都被拉得长长的，随着太阳的降落缓缓偏移，无比静谧。 曲清翎没有找到辛蓉，最后在寝殿门口看到跪在门口的阿兰，朝着她走过去，好奇询问，“阿兰姐姐，你怎么在这里？夫人呢？” 阿兰竖起食指抵在唇边，示意曲清翎不要说话。 “二殿下来了。”她用指了指寝殿。 二殿下来了，和辛蓉夫人在寝殿里，还把侍女们都赶了出来…… 曲清翎秒懂。 白日宣x啊！ 果不其然，随着她逐渐靠近寝殿的门，里面的声音也越来越清晰。 娇娇软软，带着微弱的哭腔，尾稍带着勾子，仿佛能把人的三魂七魄都勾走。 哎，不愧是以凡人之身当上魔宫夫人的，叫的真好听，她一个女的都快听硬了。 曲清翎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非常违和的念头：玄幻故事里都说恶魔们有两个xx，钧吾又身材高大健硕，一看就是一夜七次，一次俩小时不在话下，身为人类的辛蓉夫人是怎么承受住多年以来的xx的？ 难不成前面一个后面一个？ 咦~画面突然黄x。 曲清翎搓了搓一胳膊的鸡皮疙瘩，把歪到天边的神智收回来，准备躲开一点，等两位大人完事儿，如果那时辛蓉还记得自己把她叫过来，还有精力搭理她，她再见辛蓉不迟。 她退远了几步，发现阿兰还在原地跪着不动，听得认真。 曲清翎用眼神询问，“你被夫人罚了？” 阿兰摇摇头。 “怎么还不走？” 阿兰还是摇摇头，示意她先走，还用眼神告诉她这不是她该听的东西。 曲清翎从内殿退出来了都没想明白，她听不得，阿兰这半大的小孩儿就能听了？难道是有别的差事，不能对别人说，才一直跪在那里的吗？ 她倒是想起来，小说里古代的主子那个那个的时候，贴身侍女的确是等在门外的，好等主子们那个那个完了，及时端水和洗漱用具进去，以供主子们使用。 曲清翎扭头看了看寝殿，这个距离已经听不到辛蓉的声音了，她不由有些同情阿兰，以阿兰的年纪，听这种东西听得多了，很难控制住不春心萌动吧？ 寝殿里，辛蓉已经软成了一滩水，娇喘连连地看着钧吾，摸着他的脸颊，用软绵绵的声音问，“你……唔，你这一次要去多久？” “快则三日，慢则五六日。” 辛蓉扭头吻了吻他的掌心，“我会想你的。” 钧吾再次搂住她的腰，“乖一点，我带着好消息给你。” 辛蓉忍不住眯起眼睛，眼底全是湿漉漉的雾气，已经说不出完整的句子了。 之前钧吾也曾留辛蓉独自一人在雎淇宫过，最长的一次有一个月两人不曾见面，辛蓉待在若澜殿里吃穿不愁，自己找乐子，并没有发生什么大事。 这一次辛蓉身边多了阿清，更加不会孤单。钧吾只担心以阿清现在的热度，会惹来许多人，他需要下一道禁制，免得其他人趁他不在雎淇宫里，纷纷上门，增添麻烦。 第57章 愿意宠着小姑娘 钧吾离开雎淇宫后的当天下午，辛蓉就让曲清翎搬到绯樱小筑和她一起住了，理由是是她一个人住在正殿无聊又孤单，两人住到一起更加方便，等二殿下回来过后再各自搬回去。 绯樱小筑的时间仿佛永远停在了春天，一个多月过去了，这里的樱花依旧绽放如初，繁盛灿烂，没有半点即将凋谢的迹象。 曲清翎坐在庭院里，仰头望着樱花树，手中的笔停在纸上，迟迟没有动作。 魔界书写也用毛笔，偶尔还用很像眉笔的炭笔。曲清翎是能写一笔好字的，只不过这具身体太小，手腕力量不足，写出来的字只有形没有骨，她让朔雪准备笔墨纸砚，趁着无事的时候练习。 九殿下给她请的那个老师大概是死了，至今仍没有上岗。 （即墨：“……”） 曲清翎已经不指望九殿下这个不靠谱的丈夫了，每天向谷菱和凌雪请教，偶尔见着车良了，也会请教一二，学的有门有路的，已经认识了不少魔族词汇。 关于即墨和三殿下在飞翮神殿出手相救一事，曲清翎事后有想过要不要备份礼物送过去表达一下感谢，结果被钧吾很无情的鄙视了。 南莫公卿世家富可敌国，三殿下名次仅次于他，曲清翎能拿出什么入得了这二位法眼的东西？ 曲清翎十分惭愧，挣扎着说，礼物不在于贵重，重要的是心意。 然后钧吾让她别瞎操心，他来处理。 大佬出手了，曲清翎不敢再争辩，只能乖乖听话。 辛蓉的美人榻摆在廊下，巨大的白色绒毯一直垂到台阶下，边缘覆盖上樱花花瓣。她歪在榻上，和练字的曲清翎有一句没一句聊着天，时不时把吃着觉得好的点心让侍女端给阿清尝一尝。 曲清翎由衷佩服钧吾给辛蓉配备的这些侍女的细心，主子人在绯樱小筑，准备的是和风点心，茶具也是古色古香的日式风格；上次在欧式枫露庭，招待王后娘娘和承允公卿的则是中世纪皇家宴会上吃的马卡龙和奶油蛋糕。 真不知道钧吾都是从什么地方搜罗来的厨师，各个时代和各种风格的食物冷不丁的冒出来，让曲清翎至今都判断不了魔族如今的时间点对应的是历史上的哪一年。 “阿清。”辛蓉唤道，“在发什么呆？” 曲清翎回神，低头看着自己才写了半篇不到的字，赧然道，“樱花太美，阿清看呆了。” 辛蓉托着腮好整以暇地问，“阿清喜欢绯樱小筑么？” “绯樱小筑这么美，自然是喜欢的。” 辛蓉就说，“我不常在这里住，常年空着可惜，你要是喜欢，那就把它给你，好不好？” 曲清翎还没来得及反应，正给辛蓉倒茶的阿兰先打翻了杯子。 大家听到动静，不由得都扭头看她。 “抱歉，阿兰一时没端稳。阿兰该死，夫人责罚。”阿兰跪在地上埋着头请罪。 辛蓉根本没放在心上，“多大点事就请罪，起来吧，换了杯子再倒一杯就是了。” 阿兰忙收拾了杯盏退了下去。 曲清翎这才说话，“多谢夫人美意，阿清在沁阳阁住的挺好，还是不必麻烦了。” “沁阳阁到底太小了，反正你现在住在这儿，到时候住惯了不肯走了，自然会来同我要的。”辛蓉笑着揶揄，心情甚好。她指指榻边案几上的点心，示意芳芷给曲清翎端过去，“这道葛之初花我吃着觉得不错，你尝尝。” 葛之初花名字听起来美，和果子看着也很美。不过曲清翎吃和果子一向觉得除了甜味就是面粉味，并没有什么特别惊艳的感觉。雎淇宫的厨师照顾辛蓉的口味，在传统和果子的基础上进行了改良，口感丰富了许多。 她尝了一口，很捧场地说，“确实很好，多谢夫人。” 辛蓉却若有所思。 一开始，辛蓉只觉得阿清规矩、懂事、聪明、可爱，难得遇到这么灵性的孩子，所以愿意宠着她。 随着越来越长时间的相处，对她了解越多，才渐渐从一些非常容易被人忽略的细节之中发现，阿清是一个被人精心教养过、十分知礼识礼的女孩，她身份绝非贫苦丫头那么简单，她的眼界和心性也绝非寻常小孩儿可比。 辛蓉不知道钧吾有没有发现，不管他发没发现，她都决定不将这件事告诉他。她有种预感，阿清的真实身份，会给这个小女孩儿招来祸事。 她希望阿清能够在安全的环境里成长，保持天真烂漫，就像钧吾对她的希望一样。单有九殿下是不够的，九殿下没爱过人没对人好过，什么经验都没有，比如这次出去这么久连个口信都不传回来就做的非常不好。 她愿意保护阿清，不管是作为主人，母亲，姐姐还是朋友，她不介意自己在阿清的生命里是怎么样的角色，她只想看着这个孩子平安长大。 曲清翎吃了一个和果子就放下筷子不吃了，她重新拿起笔，铺上一张新的纸，准备再写一篇。 娉芬匆匆而来，跪在辛蓉的榻前，将一份烫金的帖子递到她面前，“夫人，花婉王妃方才遣人送来拜帖，想要召见郡主。” 曲清翎一听，字又写不下去了，抬头看向辛蓉。 辛蓉接过帖子，打开随着扫了一眼，“啪”一声合上，“不见，没空。” 这回答让娉芬有些为难，“夫人，毕竟是位侧王妃……” 辛蓉拿着帖子在手心一下一下敲，用“你是不是昨晚没有睡好才反应变慢了”的眼神看着娉芬，“这还不简单？随便编个理由回了便是。阿清之前受了伤，又在飞翮神殿受累，回来就再次病倒了，暂时不便见客，就这么回复，侧王妃不会让人来核实的。” 娉芬得了这话，一脸恍然大悟，“是奴婢愚钝了。”拿回帖子就离开了。 曲清翎不解，上一次伊霄娜和承允集来，辛蓉亲自接待，雎淇宫上下正襟危坐，阵仗还闹得很大，怎么花婉王妃要来，她却是这样的态度？ 辛蓉接受到曲清翎探究的目光，笑问，“阿清是不是想不明白为什么我不见花婉王妃？” 曲清翎点头。 “来。”辛蓉朝她招招手。 曲清翎放下笔，整理了袖子，站起来走到她榻前跪坐下来，趴在美人榻的边沿，仰着小脸听她说话。 “因为殿下曾嘱咐过我，让我少与魔宫的各位王妃接触。” 曲清翎不懂，“为何？” 魔宫的王妃再怎么说也是辛蓉的妯娌，连见都不让见，难道就不怕辛蓉被关出抑郁症吗？ 辛蓉说，“因为除了我之外，魔宫的王妃们都是魔，皆来自于魔族数一数二的世家，实力非凡。我是个柔弱的凡人，若是与她们走近，一言不合吵闹起来，她们失手伤了我，岂不是不美？” 曲清翎道，“所以殿下是为了保护您，对吗？” “这确实是殿下的考虑。不过，”辛蓉话音一转，“我也确有拒绝她的底气。我名义上是夫人，地位却是雎淇宫正妃，花婉一介侧妃，无论如何受宠，还是摆脱不了一个侧字。既然是侧妃，就不是想见我，我就会如她所愿乖乖见她的。再说了，华奥宫和雎淇宫交集甚少，谁知道她是为了什么而来？万一心存不轨呢？” 辛蓉说的理直气壮，理所当然。 曲清翎竖起大拇指。 关于夫人这个名号，曲清翎之前问过朔雪。 朔雪的解释是魔宫里的正妃不是随随便便哪个谁都可以当的。辛蓉是凡人，有这个前提在，不论钧吾是不是此生非她不可，愿意为她做多少事，在魔王陛下和伊霄娜王后眼里什么都不是，人要养在魔宫可以，钧吾独宠她一人也可以，但正妃是不可能的。 拉锯战的最后双方各退一步，钧吾保证辛蓉在魔宫会乖，他不会因为辛蓉作出冲动的事，而陛下和王后承认辛蓉夫人的身份，这等同于辛蓉顶着夫人的名号，享受正妃的待遇。 所以花婉王妃想要见她，不能随便挑个时间大摇大摆上门，而是规矩递上帖子等答复。 曲清翎觉得，有辛蓉拦着，不管这个花婉王妃到底想做什么，她的打算注定是要落空了。 第58章 王后娘娘召见 曲清翎当天晚上做了一个梦。 她梦见自己和其他献祭新娘一样，被带到魔都广场，然后被雎淇宫的人挑中带走，可梦里的雎淇宫没有什么辛蓉夫人，只有一个喜怒无常的二殿下，再然后她被洗涮干净，用盘子装起来端上了餐桌。二殿下的客人九殿下看见了，夸了一声，“这个娃娃看起来细皮嫩肉，肯定好吃。”大嘴一张，把她吞进了肚子里。 曲清翎就被吓醒了，后半夜也没怎么睡好，第二天爬起来觉得脑袋疼。 她想睡个回笼觉的时候，汲影宫那边突然传信过来，说王后娘娘想见她，接人的马车已经停在雎淇宫大门外，等她收拾妥当了就过去。 如果花婉王妃要见阿清，辛蓉还可以十分有底气地说一声“没空，不见！” 但是伊霄娜王后的吩咐，就不好抗旨不尊了。 辛蓉担心这是花婉昨天递帖子失败，采取迂回路线，求到王后面前去，王后才会突然要见阿清。她放心不下，想要跟着一起去，被几个贴身侍女劝住。 “夫人，王后娘娘喜欢郡主，上一次在枫露庭就处处维护她，不会让花婉王妃对郡主做什么的。夫人贸然去汲影宫，若是殿下事后问起，反而不好交代。夫人您就放心让郡主去吧。” 来接阿清的汲影宫管事魔女很有耐心，解释说的确是王后想念小郡主，想要见她，特地接她过去说话，而不是因为别人说了什么才临时起意。 对方都这么说了，辛蓉再担心再舍不得，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小阿清被接走。 她皱眉看着渐行渐远的马车，捂着心口说，“我这心里，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阿兰小心虚扶着她，轻声道，“郡主吉人天相，上一次去飞翮神殿，不就好好的回来了么，还得了陛下的夸奖。这一次也一定不会有事的。” 和飞翮神殿相比，汲影宫的确没那么可怕。这句话终于让辛蓉卸下了一些担忧。 汲影宫的马车里，曲清翎正和管事魔女闲聊。 曲清翎：“姐姐叫什么名字？” 对方：“孤箬。” 曲清翎：“姐姐今年多大？” 孤箬：“五千四百八十岁。” 曲清翎：“……姐姐伺候王后娘娘很多年了吧？” 孤箬：“不多，三千年。” 曲清翎：“……汲影宫大吗？” 孤箬：“不大。不过比雎淇宫还是要稍微大些。” 曲清翎：“今天我去见的，只有王后娘娘一人吗？” 孤箬：“这个不知。” 曲清翎：“汲影宫是只住着王后娘娘一人吗？还是陛下的妃子们也都住在那里呢？” 孤箬：“只住王后娘娘一人，再加五千多侍女。” 曲清翎：“……” 即便孤箬从头到尾没有一丝不耐烦，也不质疑曲清翎问这些问题的目的，回答的诚实又耐心，这个天也实在有些聊不下去了。 曲清翎干脆凑到窗边，想再看看魔宫的景色。没想到她们的马车走的太快，外面的景色全部只有虚影，才看了两眼，就让人眼花缭乱，生出晕车感。 她赶紧把视线挪回车里。 过了一小会儿，孤箬突然说，“到了，郡主，请下车。” 这就到了？比上次她和钧吾去飞翮神殿还要快，她连马车停车的动静都没感觉到。 马车比较高，她手短脚短，是孤箬把她抱下去的。 接着她被孤箬抱着穿过马车停靠的广场，巨大精美的喷泉，恐怖的斗兽场，迷宫似的园林，如诗如画的花园，美轮美奂的画廊，再坐了一截路程的船（山上怎么会有河和湖，这点曲清翎没想通），最后才到王后娘娘所在的庭院。 曲清翎很想问孤箬，既然停车的地方离庭院如此之远，为什么不直接把马车开到近一点的地方呢？她们走路的时间比从雎淇宫到汲影宫花的时间还要长！ 伊霄娜王后的庭院和若澜殿里的庭院风格天差地别。 本该是厚软青草的地面长满幽铃（孤箬告诉的名字），墨绿的叶子细细软软，开出来的花一绽放就自动从枝桠脱落下来，散发着柔和的蓝光，小精灵似的漂浮在脚边，有人走过去时会自动感应，让出路来，然后又在人身后汇集。 长得特别像凤凰的鸟在幽铃草地上缓缓踱步，长长的尾羽犹如五彩的绸缎，还有介于猫和虎的长相之间、浑身雪白的小动物在草地里跑来跑去，扑着幽铃花玩。 幽铃的尽头是一片清凌凌的湖泊，水岸交界的地方修了一座水榭。汲影宫的建筑没有那么多花里胡哨，基本以深沉稳重的色调为主，即便是休闲用的水榭，也有种肃穆的气氛。 伊霄娜坐在宽大的台子上，身边有好几位衣着华丽的女子正在陪她说话，好巧不巧，花婉王妃就在其中。 曲清翎用谴责的眼神看着孤箬。 孤箬一脸“我去接你的时候可没看见花婉王妃”，将曲清翎送到了水榭，然后功成身退，留下头疼的小阿清独自面对这群洪水猛兽。 第59章 给九殿下选继王妃 伊霄娜老远看见曲清翎，朝她招手，“阿清，快来。” 曲清翎也不行礼，蹭蹭蹭跑过去，径直跑到伊霄娜的王座下，扶着王座的扶手，笑眯眯地喊，“王后娘娘，阿清来了。” 伊霄娜怜爱地摸摸她的脸颊，“好孩子，一路过来，累不累？” “不累。”曲清翎摇头，脆生生道，“有孤箬姐姐陪着我，一点也不累。” “你这傻孩子，给你唤灵诀了，一次也不用，害得我想你了，还得亲自去接你过来。”伊霄娜的手指轻轻点了一下曲清翎的额头，语气很是宠溺。 “唤灵诀何等重要，阿清十分珍惜，不敢对王后娘娘不敬，更不敢随意使用。” 曲清翎嘴上这么说，事实是她早就把唤灵诀这事儿忘的一干二净了。 “既然给你了，就是拿给你用的。你若是用了，上一次你到飞翮神殿觐见陛下的事我也不会事后才知道。好孩子，吓着你了吧？” 听前面，曲清翎还以为伊霄娜生气了，听到后面才反应过来对方是在担心她独自在飞翮神殿应对众殿下，受欺负了也不敢说，钧吾又不像是会帮她忙的人，正常的五六岁人类小女孩儿，估计早就被吓懵了。 曲清翎说，“陛下对阿清很温和，众殿下也都不讨厌阿清，阿清没有被吓到。能见到陛下和那么多殿下，阿清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会害怕？” 一个字也不提大殿下怀疑她是异类，并且打算诛杀她的事情。 伊霄娜笑了，“你这孩子，聪明就算了，嘴还这么甜，让人如何不喜欢。” 她让曲清翎转身，“这些都是听了你在飞翮神殿的精彩表现，天天缠着我说想见你的王妃和公主们。听说我接了你来，全都跑过来凑热闹来了。” 曲清翎扭头，好似这个时候才注意到水榭里还有别人，一脸天真无邪地盯着她们看。 反正伊霄娜已经免了她的跪礼，她见了王后娘娘都不行礼，公主和王妃没人能比王后娘娘更尊贵，既然王后都不用跪，公主王妃也自然不用了。 不过她跪或不跪，在场的人也没人在意。 花婉摇着团扇，慢悠悠地说，“昨日我递帖子到雎淇宫去，慕名想见一见小郡主，辛蓉夫人回我说小郡主在飞翮神殿受了累，身体不好，回绝了我。可今日王后娘娘去接，小郡主不仅来了，我瞧着精神还算不错。也不知是不是我得罪了辛蓉夫人，故意不让我见小郡主。” 曲清翎听的耳朵都竖起来了。 这是传说中的宫斗吗？ 要开始了是吗？ 伊霄娜不知道还有这茬，低头看着曲清翎，想先听听她的解释。 曲清翎想了想道，“回王妃娘娘的话，昨日阿清的确觉着不大舒服，今日夫人送我出门时也是担忧不已，担心我在汲影宫怠慢王后娘娘，惹王后娘娘不喜。没想到汲影宫遍布王后娘娘的魔力，娘娘仁心，让汲影宫的魔力有了治愈的能力，阿清一来，病就好了，所以才会这么精神饱满的。” 这马屁拍的…… 伊霄娜哈哈大笑。花婉也跟着笑了，“不愧是能在飞翮神殿对答如流的人，这张嘴可真是伶俐。” 曲清翎笑起来，好似听不懂花婉话里的讽刺，乖巧无比地说，“谢谢王妃娘娘夸奖。” 花婉：“……” 伊霄娜笑的更开心了。 另一位王妃道，“早就听说雎淇宫阿清郡主的大名了，灵秀聪颖，口齿伶俐，讲的故事令人心驰神往，却一直没能亲眼看见亲耳听见。今天托娘娘的服见到了真人，不知有没有幸运能听一段故事？” 曲清翎看着伊霄娜，“娘娘，您想听阿清讲故事吗？” 没想到伊霄娜完全不给那位王妃面子，摇头道，“想故事费神费脑，过度开发必然有损你的灵智。今日咱们不讲故事，闲聊几句就行了。” 兴冲冲跑来听故事的王妃和公主们：“……” 接下来的时间，曲清翎还真就陪伊霄娜闲聊，不再提讲故事一事。 就算如此，王妃和公主们也没有提前离场。 比起曲清翎，她们和王后的话题就多了，渐渐的，大家都参与进来，曲清翎反倒成了旁听那个，她还有精力分神去看湖景。 幽铃长到水边就不长了，湖畔水浅处没有种植花木，反而是湖心长着蓝色的植物，叶子大大的，像莲花，花却是幽蓝色，好看是好看，就是有点诡异。 曲清翎私以为，伊霄娜王后的汲影宫才是最符合她对魔宫想象的宫殿，不像其他地方，要么灰不拉叽丑到极致（九殿下的宫殿），要么美轮美奂犹如仙界天宫（雎淇宫若澜殿），那都是些什么玩意儿！ 来的时候看见的浑身赤红的魔凤此时飞到湖面上，长长的尾翼在湖面上洒下星星点点的荧光，幽蓝色的莲花在它魔力的波及下争相开放，当真是美极。 等曲清翎从魔凤身上回神，把注意力集中到伊霄娜她们的聊天内容上来时，发现他们已经扯到要不要给九殿下找王妃上来了。 九殿下和曲清翎整的那个什么契约似乎是个秘密，只有两人知晓，所以王妃公主们都不知道九殿下已经有王妃了，正是眼前这个五岁的小豆丁。 不过小豆丁一直很想和九殿下离婚，所以关于九殿下的继王妃人选，她很有兴趣听一听。 按八王妃的意思，九殿下实在是老大不小了，不能再继续放任他“游手好闲”下去，比他小的殿下们孙子辈的人都有了，他还是个老光棍，说出去实在是不好看。 伊霄娜觉得她们说的很有道理，然后大家就开始挨个数公卿世家、贵族、各大将军家中还单身的小姐。 结果数了半天，发现九殿下在魔宫的地位太过尴尬，要正经差事没有，要封号没有，连个栖身宫宇也是破破烂烂，坐落在草木不生的荒芜峡谷，她们要是选个身份贵重的世家女，肯定会嫌弃九殿下不肯嫁；可要选个一般的，九殿下自己看不上不肯娶，也不好处理。 三公主叹道，“要是小九有个正经的母妃就好了。” 曲清翎立马竖起了耳朵。 她一直猜测九殿下是不是原生家庭不好，父母的婚姻关系稀烂，才造成他喜怒无常（魔宫给他的评价）的性格，和没几个人喜欢他的凄凉处境，听三公主的意思，她可能猜中了真相？ 伊霄娜外靠在椅子里，慢悠悠地说，“陛下当年带他回来，我也曾问过这孩子的生母，可陛下不肯说，我也不好一直追问。这孩子渐渐长大，陛下越发不喜欢他，我看着也很忧心。可看陛下的意思，也不是完全甩手不管了。要是能尽快把他的王妃定下来，也算了了我一桩心愿。你们都帮我留心各家的姑娘，觉得有合适的了，只管报给我，我和陛下自会斟酌。” 众王妃公主纷纷回应，“是。” 曲清翎听的炯炯有神。 九殿下肯定不知道自己想和他离婚，而且王后已经在给他选继王妃，王后的意思是打算等人确定下来了直接宣旨，到时候九殿下要也得要，不要也得要。 要是她把这个消息告诉他，让他提前做好准备，选个自己喜欢的满意的，他会不会一高兴就同意解除两人之间的契约了？ 毕竟她不想和他过，不代表她愿意让他和不喜欢的人过嘛。 另外，如果九殿下一直找不到喜欢的，而她又赚到了钱，养着他也不是不可以，本来她一开始就打算带他过上好日子的。 她想的正欢，趴在伊霄娜膝盖上打瞌睡的六尾灵猫突然瞪圆了眼睛，用力“喵！”了一声。 曲清翎根本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前一秒还在湖面上悠闲飞舞的魔凤跟突然抽风似的，化成一道火光，径直往伊霄娜后背俯冲过来。 伊霄娜连头都没回，左手抚摸六尾灵猫安抚它，右手抬至耳畔，一道猩红的结界将水榭整个笼罩起来，杀气满满的魔凤险险停在结界外，被某种无形的力量禁锢住了，无法动弹。 伊霄娜像是手上沾了脏东西，随手甩了甩。 结界外的魔凤哀鸣了一声，“砰”的一声炸成一朵巨大的烟花，灰飞烟灭。 方才露出竖瞳的六尾灵猫也在伊霄娜魔力的压制下维持住了小猫形态，没有跟着魔凤一起暴走。 伊霄娜收回手，根本没有把这个小插曲放在心上，对大家笑道，“刚刚说到哪儿了，继续。” 在场众人：“……” 魔宫的安逸生活过久了，大家差点忘记，伊霄娜之所以为王后，是因为令庚逸都不得不折服的实力。 这些年活跃在大家视野里的都是众位殿下，可众殿下再怎么强，永远有两座大山压在他们头顶无法逾越，一个是魔王庚逸，一个是伊霄娜王后。 曲清翎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想法：是不是因为魔族女人都太飒太帅了，九殿下才不喜欢太凶的女孩子？ 毕竟打不赢媳妇儿这种事，传出去还是挺没面子的。 第60章 没说不许动手抢啊 即墨听说阿清被接到汲影宫做客，赶来凑热闹，恰好在不远处目睹了这场突如其来的意外。 他无比钦佩伊霄娜王后的干净利索，忍不住鼓掌，“啧啧啧，不愧是王后娘娘！” 站在他身边的大祭司洺风的眼神里则写满了对他的嫌弃：同为南莫公卿世家的人，看看王后娘娘，再看看你自己，差距为何如此之大？ 即墨自动忽略师父嫌弃的眼神，啧了半天后突然“诶”了一声，“师父，你去哪儿？” 不是要见伊霄娜王后吗，怎么往回走了？ 即墨追着洺风跑了几步，抽空扭头看了一眼水榭，看到三公主后瞬间明了。 三公主喜欢大祭司，非大祭司不嫁是人尽皆知的！ 为了得到大祭司，三公主无所不用其极，甚至扬言只要能帮助她赢得大祭司的心，在她能力范围内的一切条件她都可以答应。 连即墨都曾被重金悬赏打动，卖过一些洺风的个人信息。只不过被洺风知道后差点被打死，就再也不敢了。 洺风走了，即墨纠结了一下，最后也跟着师父一起回去。 可能是错觉，即墨觉得洺风发觉他跟过来后心情似乎有点好，对他的嫌弃也少了点。 即墨走的蹦蹦跳跳的，“师父，你觉不觉得有点奇怪？” 洺风：“什么？” 即墨：“当日在斯戈峭壁，九殿下的龙蛭失控攻击观景台，小阿清在场。后来雎淇宫的宠物龙失控杀人，阿清也在场。而刚才魔凤失控，阿清还是在场……哇啊啊啊啊！” 他被脚下的小石头绊了个踉跄，眼看要摔倒，洺风无可奈何地伸手拽了他一把，扶着他站稳后深深看了他一眼，大概是在估计从哪里下棍子才能一击打断他的腿。 即墨被他的眼神瘆的愣了一瞬，差点忘了自己要说什么，“呃……哦，徒儿觉着吧，魔兽失控并不是什么稀罕事，但像这般毫无预兆、暴走似的失控，连命都不顾一定要伤人的情况却不多见。师父，你有没有觉得……” 洺风用眼尾瞥他，“觉得如何？” 即墨搓搓扇子，意味深长道，“如果鉴天镜的判断没错，阿清真的不是人呢？” 能影响到魔兽，让魔兽暴走，并且在钧吾、洺风甚至是陛下庚逸的眼皮子底下完美伪装成凡人不被识破，只可能有两种情况。 一是阿清的修为登峰造极，远在魔宫众殿下之上，无论她是伪装成凡人还是魔，都无人能识别。二是即墨这家伙又在胡说八道，异想天开。 洺风连眼睛都没眨一下，“说鉴天镜出错的是你，说没错的也是你。” “唔……徒儿也就是这么一说嘛。”即墨踢开脚下的小石子，“承允集第一次见到阿清还说过她不凡呢，他以为我没听见，其实我听见了。承允家的预言术最厉害了，我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看出了什么才说的这个话。” 洺风缓声道：“她很快就会从雎淇宫搬出来。” 没头没尾的一句，即墨好一会儿才明白这句话里的她指的是阿清，他的眼睛顿时亮了，“师父怎么知道？难道是玖熙要回来了，要把她接回荒芜峡谷了？我终于可以去见我的徒弟了吗？” 洺风懒得理他，任他插科打诨撒娇耍赖，也再不多说一句话。 即墨扯着洺风的袖子，“师父，您到底预测到了什么，您就告诉徒儿吧！师父~师父父父父~~~” 洺风被他扯的只觉得额头的青筋都在跳。 “还想要腿就好好走路！” “……哦。” 师徒二人走后不久，伊霄娜就以阿清累了需要休息，让孤箬把人送回雎淇宫。 王妃和公主们陪着坐了这么久，差不多也该走了，大家前后脚离开了汲影宫，然后曲清翎的马车在半路被花婉王妃拦了下来，花婉以邀请曲清翎去华奥宫做客为由，要把人带走。 孤箬正犹豫要不要搬出王后娘娘的名号压住花婉，八王妃也来了，她也想让曲清翎去她的蕊门做客。 然后花婉王妃和八王妃就打起来了。 曲清翎第一次见魔族的诅咒术，九级咒灵甚至连空间都能腐蚀，看得她叹为观止。 孤箬势单力薄，根本拉不住打急眼了的两位王妃，没办法只能传信回汲影宫，于是伊霄娜派人把她们抓了回去，不巧庚逸恰好过来找伊霄娜用午膳，两个王妃为抢一个凡人小丫头的事就这么闹到了陛下面前。 花婉振振有词，理直气壮，“我先给雎淇宫递了帖子，又请王后娘娘帮忙，都失败了。这人我就是想要，我要不到，还不兴动手抢么？先礼后兵，这可是我从小丫头故事里听到的好方法。” 第61章 受封公主 伊霄娜扶额，觉得头疼。 庚逸看向八王妃，“你呢？你又是为什么抢阿清？” 八王妃很无辜，“我真的只是想让小郡主去蕊门玩，家里的小殿下吵了我几天了，找我把郡主接过去给她们看看，郡主在雎淇宫没有伴儿，或许还能和她们成为好朋友……没想到花婉姐姐不依不饶，我没办法了才和她打起来的。” 庚逸再看向曲清翎，“阿清，你可知罪？” 最最无辜的曲清翎一下跪下了，“阿清愚钝，不知自己何罪之有，还请陛下明示。” 庚逸冷哼，“你怎不知？若不是你造出这么大的势，让大家都注意到你，何至于两位王妃为了你大打出手？” 曲清翎：qaq 人家冤枉人家无辜人家明明啥都没做。 伊霄娜瞪他，“你少说两句！” 庚逸反瞪，“本尊还没说你，你要是真喜欢这丫头，就少宠些。现在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你还怕她死的不够快吗？” 伊霄娜想反驳，又觉得他说的有道理，委委屈屈的闭了嘴。 庚逸弹指消了花婉和八王妃关于最后他和伊霄娜斗嘴那两句话的记忆，却不知为何没有消除曲清翎的。 他挥了挥手，“罢了，都回去，一点小事，也值得闹成这样。” 这就是不追究这件事的意思了，花婉和八王妃顺杠爬，忙乖乖认错。 庚逸知道自己这些孩子和儿媳妇的脾气，这会儿当着他的面答应的好好的，一出门很有可能再打起来。他特地让身边的两个侍卫和孤箬一起，结伴送曲清翎回去。 同时有陛下和王后的人护送，胆子再大也不敢轻易上来拦马车了。 只是雎淇宫的人看到这个护送阵仗后被吓得不轻，等护送队伍走了，才拉住曲清翎问，“怎么回事，又见着陛下了？” 曲清翎叹了口气，“此事说来话长……” 等她给辛蓉和一帮侍女讲完此行经历，痛饮三大缸水，才勉强缓过来一些。 汲影宫不比雎淇宫有全套的凡人食品生产线，她不知道伊霄娜准备的茶水点心都是用什么做的，不敢碰更不敢吃，万一吃出好歹来，产生啥副作用了，找谁说理去？ 待到下午，辛蓉午睡刚起，还没来得及穿衣梳妆，一道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旨意从飞翮神殿送到了雎淇宫。 陛下的旨意中说，阿清聪颖伶俐，深得他和王后的喜爱，故封为魔宫顺位第八十公主殿下，赐宫殿，即日搬出雎淇宫，前往新宫殿安家。辛蓉照顾八十公主有功，赐龙骨宝鼎，鲛人珠十斛，火凤绫百匹。 这道旨意砸的雎淇宫众脸懵逼。 来宣旨的是飞翮神殿的内臣拥河，他笑眯眯对辛蓉说，“陛下和王后娘娘让臣下转告夫人和公主殿下，明日会有人送公主殿下前往新居，公主的宫里什么都有，还望夫人不要给公主收拾太多行李，以免耽误行程。” “明日就过去……”辛蓉都来不及问为什么之前给阿清求一个郡主之位，飞翮神殿特意把人叫过去一趟，闹出那么大反应，现在却又一言不合封了阿清做魔宫的公主，陛下的底线呢？ 她脑子里乱的很，“是不是太快了？大人，至少也该多给一些时间收拾准备吧？” “陛下的旨意如此，夫人就莫要为难臣下了。旨意已到，臣下便回去复命了，告辞。” 拥河都走了好半天了，辛蓉还是懵的。 雎淇宫里却炸开了锅。 公主！ 这可是公主！雎淇宫里第一个公主殿下！ 虽然阿清不是二殿下和辛蓉夫人亲生的孩子，但殿下和夫人已经收了她做义女，之后因为阿清得陛下和王后的喜爱，飞速从郡主变成公主，是不是代表着陛下和王后已经接受了辛蓉夫人，并且十分重视二殿下？ 这看似魔宫的一小步，实则是雎淇宫若澜殿的一大步！ 事已至此，辛蓉没办法，吩咐管家准备曲清翎要带走的东西，并叫齐平日里和阿清关系好的侍女们，问一问她们是否愿意跟随阿清，以后在阿清身边伺候。 谷菱灵竹和车良三人是陪着阿清从荒芜峡谷来到雎淇宫的人，他们听令于九殿下而非二殿下，所以是一定会跟着去新宫殿的，至于凌雪朔雪，以及后面分到沁阳阁的那些魔女，辛蓉想看看她们自己的意愿。 拥河口口声声说阿清的新宫殿什么都有，辛蓉却觉得新地方是什么情况目前一无所知，不是心甘情愿跟着去的，或者跟着去了意有所图，这样的人放在阿清身边，她都不能够放心。 接到旨意后，若澜殿都快忙疯了。曲清翎有些木然的被大家摆弄来摆弄去。 这个公主跟封着玩儿似的，她没有感受到半分喜悦，反而只有面对无法预测的未来的空茫，以及反思魔宫统共八十个公主，她现在排在八十，自己要赚多少钱，才能超过第七十九。 第62章 这是要去哪儿 飞翮神殿几乎是用撵人的速度让曲清翎从雎淇宫搬出去。 接到旨意后的第二天一早，曲清翎迷迷糊糊的刚睁眼，就听见谷菱说前来接她去公主新宫宇的人已经在雎淇宫大门外等着了。 曲清翎眉头一皱，有点想发火。 她没有睡好，昨晚弄到很晚，天都快亮了才得空睡一会儿，躺下不到两个小时就被叫起来，接下来得赶紧穿衣洗漱，由辛蓉送她出门，从此以后她就成为了飞翮神殿封的公主，名义上和雎淇宫没有多少关系了。 没有册封典礼，没有恭贺庆宴，虽然曲清翎并不介意这些，而且说不定按魔界的规矩就是没有这样那样的繁复流程，可如此紧张急促到让人气都没法喘一口的速度，让她越来越觉得自己这个“八十公主殿下”一文不值。 灵竹手脚麻利地给她套上一套华丽的衣裙——这是她当上郡主后辛蓉让人给她做的，还是第一次穿。拥河带来接她的人啥都没有带，更别提受封公主的吉服——梳好头发，然后带着她拜别辛蓉。 辛蓉搂着她，十分不舍地说，“到了那边先乖乖的，等殿下回来了我就去看你，不会等太久的，别怕。” 曲清翎不害怕，她也很舍不得辛蓉。 相处近一个月的时间，她早就把辛蓉当自己人了。 至于九殿下，不提也罢。 （九殿下：“……”） 曲清翎稚声安慰辛蓉，“夫人放心，阿清一定会乖。阿清也会找机会多回来看望夫人的。” 辛蓉摸摸她的头，“去吧。” 跟随曲清翎一同前往新居的是车良，谷菱，灵竹，凌雪，朔雪和芳芷。 芳芷会一同跟着去，这是曲清翎没有想到的。辛蓉说芳芷是主动请缨，说她也愿陪伴小公主。辛蓉很是欣慰，当即准了。 曲清翎觉得芳芷跟着她更重要的原因，是她已经从卖书这事儿里尝到甜头了。 虽然新地方是什么样的，有些什么人，会不会遇到危险，这些全是未知数，但有车良谷菱在，有凌雪朔雪在，芳芷觉得没什么好怕的，而且除了前程和钱，她心里是相当喜欢小阿清的。 拥河带来的马车很大很豪华，里面吃的玩的一应俱全，这是唯一让曲清翎感到一丝丝安慰的地方。 如果连接送她的马车都是临时赶制破破烂烂摇摇晃晃，曲清翎就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拥河昨天提醒过辛蓉，别给小公主带太多东西，今天一来，东西果然不多，只不过有五个侍女外加一个侍卫随行，他只看了一眼，没有多问什么。 拥河到底于心不忍。这么可爱聪明的娃娃，要是真让她一个人去那地方，不出三天估计就饿死了。 带着就带着吧，除了侍卫，其余的都是低阶魔族，甚至还有一个是人族，改变不了什么。 曲清翎和谷菱她们上了马车，灵竹端了些点心和水给她。 她胡乱吃了几口，“我不行了我先睡会儿，到了喊我。”然后裹着小毯子缩在椅子里睡着了。 明明心里装满了对写满未知数的前程的担忧，曲清翎这一觉却睡的颇沉稳。等她醒来，发现日头都偏西了，谷菱等人也都歪靠在角落里打盹，而马车居然还在行驶！ 曲清翎挪到窗边往外看，恢弘瑰丽的魔宫景象早已消失不见，入眼的是望不到边际的荒山与黑水，圆圆的太阳在天空中缓慢爬行，在空无一物的大地的映衬下显得格外巨大，为世界镀上一层苍凉的色彩。 荒芜峡谷寸草不生，至少还有魔兽横行，这里连魔兽都没有，比荒芜峡谷还要荒芜。 这是要把她发配到世界的尽头吗？ 凌雪醒了，站在她身后和她一起看，眉头慢慢的皱起来。 这个漂亮傲娇的侍女难得委婉了一次，“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曲清翎叹了口气，看起来一点也不为眼前的景象吃惊，“我昨晚就有这种预感了。” 凌雪欲言又止，“那你……” 曲清翎摆摆手，用一种非常老成的语气说，“既来之则安之，做好心理准备吧，看这情形，分给我的宫殿应该也好不到哪里去。” 凌雪冷笑道，“你果然是得罪陛下了吧？小骗子，把自己说的那么能，打脸了吧？” 曲清翎托着下巴，叹的百转千回，“哎……” 她把车良喊了进来。 曲清翎觉得她们这一行人里，车良是最见多识广的，于是问他，“车叔叔，你知道这个方向是去哪里吗？” 车良：“不知道，没去过。” 曲清翎：“……” 过了一会儿，他搓着下巴有些不确定的说，“有点像……” 曲清翎忙追问，“像什么？车叔叔是知道的对不对？” 车良：“不知道。” 曲清翎：“……” 她客客气气的把人请了出去，以免自己在多重刺激之下发疯。 车良也指望不上，看来真的得既来之，则安之了。 第63章 公主的新居 直到太阳快落山了，她们才到达目的地。 马车停在一个坍塌了一半墙壁、坑洼不平的广场上。曲清翎跟着谷菱她们一起下了马车，拥河等她们把行李都搬下车后，扔下一句，“臣下的任务这就算完成了，恭贺八十公主殿下乔迁新居之喜。” 然后带着护送队头也不回的走了。 曲清翎一行人看着黑漆漆的衰败不堪、鸟不拉屎、不说人影连半只魔兽都没有的、唯一一点值得拿出来炫耀的点就是宫殿占地面积颇大的公主殿，陷入沉思。 这就是拥河昨天信誓旦旦说的什么都有的宫殿？ 曲清翎终于敢确信，庚逸封她当什么八十公主，不是因为喜欢她宠爱她，而是作为对一个凡人在魔宫里胡作非为搅弄风云的惩罚。 你想要名，想要利，想要钱？好，本尊如你所愿，本尊倒要看看，你拿到之后到底有没有资格支配好这些权力和财富。 大概就是这样子。 凌雪受不了了，把手上的包裹一扔，撸起袖子就要去追拥河，打算和他干一架以泄心头之愤。 谷菱和芳芷忙将人拽住，连声劝道，“冷静！冷静！他是陛下的内臣，高阶魔族，你打不过他的！” 凌雪哇的一声哭出来。 车良抱着手臂站在一旁，到这儿之后他就没说过话，也没有提议大家干脆去荒芜峡谷住，等九殿下回来再从长计议，阴着脸不晓得在想啥。 他知道自己提出来了也不会有人同意。陛下要曲清翎住这里，半道跑了，不是恰好给了他治罪的理由吗？ 曲清翎早有了心理准备，无比淡定的接受了眼前的事实，她拖着被凌雪扔下的比自己还要大的包裹边走边问，“你们有谁会修复屋子的法术吗？天快黑了，干别的也来不及，要不咱们先修复一两间屋子住着？后面的事慢慢来嘛，总会有办法的。” 车良抬眼环顾四周，“我会。” 凌雪没再哭了，吸了吸鼻子，瓮声瓮气地说，“我也会一点。” 曲清翎非常捧场地夸道，“我就知道车叔叔不是一无是处只会说不知道的人！凌雪姐姐人美心善十项全能！” 车良：“……” 还不如不夸。 单看这片宫殿的占地是十分大的，就是太过破败，最多只剩下柱子在支楞着，有些地方连柱子都没有。而且不知是宫殿遗址上有什么禁制还是别的，十成的法术，最多只能修复五成的地方。 车良和凌雪费了老大得劲儿，只能修复其中一座小宫殿，再大的就得慢慢来了。 有一间屋子可以让大家今晚有个安身之处，曲清翎已经非常满足了。 大家分工协作，车良和凌雪修复宫殿，谷菱给修复出来的小宫殿加上结界，朔雪去探看整个宫殿的地形，寻找水源，芳芷打扫卫生，找出可以用的东西，灵竹准备晚饭。 至于曲清翎，她也想帮点忙，却被非常嫌弃地赶到一边，让她好好呆着别添乱。 她无事可做，就到处走走看看，熟悉熟悉环境。毕竟这是正儿八经记在她名字下的居所了，虽然目前看着不咋地，不过总归是她的房子不是？ 宫殿正大门外挂着一块匾额，虽然落满灰尘，挂着厚重的蛛网，却保存的十分完整，依稀可见上面的字。 “天……枢……宫……”天快黑了，光线不好，匾额又是用魔族古文字写的，曲清翎费力辨认半天。 天枢宫。名字听起来一般般。 她在马车降落之前看过整座天枢宫的全貌，纵使破败残缺，也不能掩盖这座宫殿的巨大与复杂。在曲清翎看来，天枢宫已经大到超出了宫的概念，应该叫城。 这么大的宫殿，肯定有不得了的来历，只是不知什么原因导致它荒废至此，如果以后有能力将整座宫殿全部复原……曲清翎确信，它的原貌一定不输于魔宫里的任何一处宫宇，甚至包括恢弘的飞翮神殿。 她胡乱猜测着天枢宫的前世今生，车良和凌雪已经完工，朔雪也回来了，芳芷和灵竹正喊她过去一起吃饭。 吃的是从雎淇宫带来的东西，除了曲清翎那份，其他的人的份量都很少。 车良直接没吃，淡声道，“明天我去接哲叔过来，顺道捕猎几只魔兽。” 到时候就不缺吃的了。 吃完晚饭，大家一起去看修复出来的宫殿。 车良和凌雪使用的修复宫殿的法术叫“旧景重现”，也就是被修复的地方损毁前是什么样，除了可移动且已丢失的珠宝法器，复原后就是什么样。 事实证明曲清翎想的没错，这座宫殿来历真的不简单，车良他们只复原了其中小小一隅，已让她们从中窥见了天枢宫不凡的气质。 等芳芷给殿里各处点上灯火，暖色的光线充盈着整座宫殿，无数藏在暗处的光片反射折射着烛光，将屋子里照的如同白昼。看着精美的壁画，复杂的雕塑，奢华的陈设，让她有种置身凡尔赛王后寝宫的错觉。 “不错。”凌雪满意点头，“看来今晚咱们能睡个好觉。” 朔雪刚才出去，快速的把整座天枢宫都走了一遍，此刻她拿出一张纸一支炭笔，把宫殿的结构图画了出来。 “这是一条河，或者说溪流。起源于茹雪庭，河道流经瑶华居，荣华阁，穿过主要的衡芜宫，携星宫，福阳宫，最后汇入十里外的大河之中。只不过现在茹雪庭的泉眼被淤泥堵上了，上面还堆满坍塌的巨石，所以河道干涸，里面长满了杂草，清理起来恐怕要废些功夫。” 朔雪一边说，一边在纸上写下各个建筑物的名字，除了刚刚她提到的那些地方，纸上画出来代表天枢宫的大框框还空着很大一部分，足见天枢宫之大。 “然后咱们现在所在的是汐言殿的偏殿。”她用炭笔在纸上画出一个圈圈，“汐言殿外是一片巨大的园林，这里原本是什么，我不太确定，看遗址像养魔兽的地方，又像斗兽场……” 芳芷插话，“这么说来，这个地方岂不是比若澜殿，哦不，比雎淇宫还要大了？” “嗯。”朔雪点点头，“如果加上宫殿后的园林，喷泉和人造瀑布、湖泊，大概是雎淇宫的……差不多五六个大。” 谷菱倒吸一口冷气，扭头看着曲清翎，“公主，要不是这地方太破，我都拿不准陛下这是恩赏还是处罚了！” “目前看来应该是处罚，咱们这算是被流放了。”曲清翎看着结构图，“你们有听说过这座宫殿吗？天枢宫这么大，没被毁坏之前应该很出名才对。” 侍女们面面相觑，纷纷摇头。 看来不知道啊…… 那么这个宫殿辉煌的时代肯定很远，至少也在她们出生之前。 曲清翎之前问过谷菱等人的年龄，车良是年纪最大的，五千多岁，谷菱稍微小个五百岁，凌雪朔雪芳芷三个都不超过一千岁，灵竹最小，今年十六。 五千多年，甚至更久更久以前，天枢宫是什么样的地方呢？ 第64章 师徒初相识 研究完地形后众人分了工。 车良回荒芜峡谷接人，谷菱和芳芷出门熟悉周边环境，如果找得到魔族聚集地，就采买一些生活必需品回来，凌雪耗费法力过度需要注意，留在家里保护阿清，朔雪清理河道，灵竹整理行李，至于曲清翎…… 小公主殿下乖乖呆着别惹事就行。 时间已经不早了，曲清翎简单梳洗后躺下，侍女们也都打好地铺睡下了。 曲清翎路上睡了很久，这会儿并没有太多困意。她仰头看着高高的屋顶，屋顶是弧形的，雕着非常繁复的花纹，熄灯后还是有星星点点的光亮，她看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那是从外面渗进来的月光。 这个屋顶应该藏着机关。说不定还能完全打开，夏日时就能枕着漫天星光入睡。 天枢宫坐落的地方地形很平整，相比起她只是见过的魔宫平整的有点不正常，像被人用刀切出来的一样。 曲清翎怀疑，这里可能爆发过战争或者大型的打斗，附近的魔族包括天枢宫里的人全都死光了，外加这里荒芜凄凉，连魔兽都不来。 没有魔兽的破坏，宫殿的残骸才能勉强保存至今。 来之则安。曲清翎安慰自己，这何尝不是一个新的起点。会好的，未来一定会好起来的。 她在心里默念着，慢慢闭上了眼睛。 第二天早上她醒来时，侍女们早起了多时了。 车良谷菱芳芷三人一早出门，朔雪也忙去了，凌雪正在门外用不太耗费体力的法术打扫卫生，灵竹在隔壁暖阁里，不知在倒腾什么，乒乒乓乓的。 曲清翎听到“唰唰唰”的扫地声，趿着鞋跑出去看。 只见凌雪穿着一身粗布衣裳，一边催动十几把笤帚扫偏殿外的大院子，一边弯腰拔草，偶尔遇上粗壮的灌木，还得用刀砍。 她见曲清翎醒了，忙直起身道，“小祖宗，你可别这么跑出来，外面脏的很，要是把你的衣裳弄脏了，洗衣裳又是一桩活。” 曲清翎闻言，乖乖站在门内不动，好奇问，“姐姐这是在做什么？” “暂时修复不了别的宫殿，总得扫出一条路来吧？不然像什么样子。” 她一把将灌木丛连根拔起，扔到一边，被笤帚和其他垃圾扫作一堆。 “你自己折腾着洗漱吧，我和灵竹这会儿顾不上你。等搞完这里，我得去看看朔雪说的泉眼，帮她一起弄，没有水冲洗真是要命，可太脏了……”说着又开始忙碌起来。 曲清翎不敢给她添乱，转身回偏殿里，从行李里翻出一条朴素简单的衣裙穿了，自己洗了脸漱了口，最后拿着半张饼跑到门口，打算问凌雪有没有吃东西，要不要停下来休息，顺便吃点饼，门外却不见了凌雪的踪影，笤帚们也完成打扫的任务，自动收成一堆。 应该是去找朔雪了吧。曲清翎吃着饼想。 她把饼吃完，打算找点事做，就看见凌雪回来，正要问泉眼的事，却见凌雪瞪她，“你这是穿的什么衣裳？” “反正也没有外人，穿好看的弄脏了怎么办？” 凌雪还是瞪她，“谁说没有外人？我找朔雪的时候看到天边有列车队正往这边来，马车上是重极宫的徽纹，肯定是来找你的。快去换衣裳，赶紧的。” 她一边说，一边打了个响指，她自己身上的粗布衣裳就变了一套火红的纱衣，连发型都变了，瞬间从粗使丫鬟变成了美艳非凡的魔族侍女。 曲清翎看得羡慕不已，也想拥有这种瞬间变装的能力。 可凌雪没空搭理她的羡慕，拎小鸡似的把她拎进屋，丢给灵竹一通揉搓，换了衣服梳好头发，宫门外已经响起马车降落的动静。 曲清翎隔老远听见即墨那标志性的带着笑声的声音，“公主的新居甚是不错。” 一片断壁残垣之中，只有这座宫殿是完整的，即墨都不用费劲找，直接带着人往这边来了。 曲清翎走出去，看到即墨走在队伍最前面，身后跟着长长的尾巴，等这串尾巴全部进院子里来了，她才看清全都是箱子和仆从。 在即墨看来，小公主与他只在飞翮神殿见过一次，并不知他身份姓名，于是简短介绍，“在下即墨，重极宫弟子，奉命给八十公主殿下送东西。” “即墨先生。”曲清翎向他行礼，“不知先生奉谁之命，又要送什么？” “当然是公主殿下应得的赏赐。”即墨一挑眉，指着身后的东西一堆一堆数过去，“这是陛下赏赐给公主殿下的，这是王后娘娘给公主殿下的，这是承允家主，你应该见过，和王后娘娘一起去过雎淇宫的那个老头儿，他送与公主的。老头儿不得空，听说我要过来，便让我帮忙带了。还有这些，是你师……咳，重极宫的一点见面礼。” 曲清翎看着那几百个大大小小的箱子，一时间只有一个想法：幸好凌雪早起打扫出了一个院子，不然这些东西都没有地方放！ 即墨热心肠的问，“我见公主与侍女似乎在打扫宫殿，需要帮忙吗？” “这里的打扫等于重建。”曲清翎看着他，“先生会那种大型的修复法术吗？” 即墨懊恼地“啊”了一声，“那我带错人了。原本想将这些侍从送与公主，如今看来，若是不将天枢宫捯饬出来，这些侍从的吃喝住行都是个大问题。” 曲清翎用期待的眼神看他。 即墨暗忖：如果不算飞翮神殿那次，这是他第一次和小姑娘正式见面吧？怎么小姑娘如此自来熟，一副我认识你很久了的模样？难道是王后娘娘和她说起过他？ 即墨十分不好意思，“我法术不精，恐怕无法完成这么浩大的工程……” “不不不。”曲清翎连连摆手，“哪敢请求先生复原天枢宫，这是天方夜谭。只是不知先生带来这些人能否帮助我的侍女，挖开天枢宫的泉眼，把河道清理出来，让天枢宫有活水。能做成这个我就感激不尽了！” 即墨闻言，扭头看了一眼那些局促不安等着吩咐的侍从们，“没听清楚么，还不按公主的吩咐去做。” 无数仆从散开，他们迅速分了工，在凌雪的带领下大扫除去了。 第65章 先生知道魔族怎么离婚吗 即墨施法把汐言殿的正殿和另一边偏殿给修复了，灵竹十分迅速的整理出一块地方，端上茶杯茶点，再默默退下，让曲清翎和即墨聊天。 即墨看着退到门口听吩咐的灵竹，再扭头看向曲清翎，“公主离开雎淇宫，带了几个侍女？” 曲清翎：“五个。” 即墨：“这些人都是心甘情愿跟着公主的？” “一半一半吧。” 即墨面露疑惑，“此话何解？” 曲清翎撑着腮帮子，天真无邪的说，“谷菱和灵竹是听从九殿下的命令来到我身边的，她们要保护我照顾我，自然是我去哪里她们就去哪里。至于凌雪朔雪和芳芷三人，则是因为跟着我有钱赚。所以才说一半一半。” 即墨恍然大悟，然后问了一个很扎心的问题，“天枢宫是个什么情景，公主也看见了，如果后期这些人跟着你并没有捞到好处，反而过的比之前苦，公主担不担心她们趁机跑了？” “不会。”曲清翎一副理所当然，“辛蓉夫人将她们的生死符给了我，不经我同意擅自逃跑，乃死罪。” 即墨：“……” 他哑然失笑，“我真是小看了公主。” 曲清翎面不改色，“多谢先生谬赞。” 即墨用扇柄蹭了蹭鼻梁，“公主不好奇陛下为何赐你天枢宫，天枢宫又为何如此吗？” “先生知道？” 即墨脸上写着“我当然知道，如果你求我我就说给你听”。 曲清翎站起来，笑着说，“先生请自便，我去看看凌雪。” 即墨：“……” “好吧。”他败下阵来，“公主有没有觉得天枢宫的地形有些奇特？” “太过平整了。” “对，平整，平整的诡异。公主果然心细如发。”即墨点头道，“因为这里是上古混战最后一役的战场。” 原来如此。 曲清翎恍然大悟。 “那么天枢宫其实是……” 即墨真是太喜欢这个一点就透的小姑娘了，他笑，“是，天枢宫便是上古时期的魔宫。” 难怪朔雪她们不知道天枢宫是什么地方，恐怕整个魔族知道这个的也没有几个。 “陛下赐我上古魔宫，又是何意？” “揣度君心是为不敬。不过这里只有我和公主，公主不妨猜一猜。” 曲清翎想了想，“难道是因为我在魔宫出书贩卖的事，惹怒了陛下，陛下一方面生我的气，一方面又要顾及王后、重极宫、雎淇宫、九殿下和承允公卿对我的看重，一时气不过，就将我流放到了此处，让我自生自灭吗？” 即墨忍不住鼓掌，“公主实在聪慧非凡。” 曲清翎反而有些意外，她真的猜对了？ 她试探着问，“如果我一不小心复原了天枢宫，重现上古魔宫的盛景，陛下会不会治我死罪？” “哈哈哈哈……”即墨没忍住大笑出声，“不是我打击你，小公主殿下，你不用不小心，即便认认真真拼尽全力，也不可能复原上古魔宫盛景的万分之一二的。” 上古时期的天枢宫这么厉害的吗？ 曲清翎突然有些想看一看了。 她挨挨蹭蹭的挪到即墨身旁，一副要和他说悄悄话的模样。即墨任由她靠近，端着杯子慢慢喝茶。 曲清翎想了又想，很谨慎的问，“先生，你与九殿下是否相熟？” “还行吧。”即墨回答的模棱两可，“算得上是朋友。” “哦。” 不是铁哥们儿就好。 曲清翎放了一半的心，继续说，“先生可能不知道，我其实是被九殿下带回魔界的，还和我签订了什么契约一样的东西，但是现在九殿下滞留神界不归，他不在的这一个月又发生了这么多事……” 即墨一直不动声色的听着，就想看看这小家伙到底要问什么。 曲清翎搓着下巴，嫩生生的小脸上憋出一点老成持重，“或许，先生知道魔族怎么离婚吗？” “噗！”即墨把嘴里的茶喷了出来。 “离婚？”他很惊愕地看着曲清翎。 曲清翎躲得快，没让他喷在自己身上，跳开两步远后背着手乖巧的说，“对啊！哦，先生或许不知道离婚是什么意思对吧？就是，和离，嗯……或者这么说吧，有没有法子能够解除我和九殿下之间的契约关系？我虽然不介意以后养着九殿下啦，但是王后娘娘好像在给九殿下物色更合适的人选，这个婚，哦不，契约，还是尽快解除会比较好……” 她顿了顿，“先生，你摸我额头做什么？” 即墨已经靠了过来，两根手指贴在她的眉心，他怔怔地看着指尖下浮现的微弱红纹，表情十分震惊。 即墨喃喃道，“难怪鉴天镜会出错……玖熙竟然对你……” 曲清翎没听懂，“先生在说什么？九殿下对我干啥了？” 她躲开即墨的手，自己抬手摸了摸，触感光滑，什么都没有。 她被即墨整的莫名其妙，“先生，到底怎么了？” “没事。没什么。”即墨收回手指，清理了身上洒上的茶水，“你可能要失望了，九殿下和你种下的契约是最高等级的，无法解除，一生一世，非其不可，除非灰飞烟灭，生死两隔。” 曲清翎没说话，她在消化这段话。 即墨以为自己说重了吓着她了，刚想再说点类似于“别难过啦九殿下的人很好的魔族想嫁给他的人数不胜数”，或者“嫁给九殿下是你赚你以后就知道了”之类的话，安慰一下她。 没想到曲清翎右手握拳捶在左手掌心，十分笃定的问，“能够生死两隔，是不是说明我和九殿下其中一个死了，另一个不会因为契约也死掉？” 即墨：“……啊。” 如果他没理解错，小丫头的意思是……担心身为凡人的自己生命不长，如果寿命将近会拖累九殿下？ “太好了！”曲清翎如释重负，双眼发亮，“以后再也不用担心会被九殿下拖累，他被人打死，我也要被迫跟着殉情了！” 即墨：“……” 第66章 徒儿想知道阿清到底是什么 即墨带来的人非常能干，在凌雪的指挥下，泉眼重新被挖开，河道被清理出来，涓涓清水从茹雪庭流淌而出，蔓延过天枢宫干涸了无数年的河道，充盈着被清理干净的瑶华潭、七星潭、碎月湖……让这个死了无数万年的宫城重新焕发出生机。 这些人忙活了大半天，连午饭都没吃就要离开。 因为即墨没带食物过来。 “这次是我预估失误，下次一定带一些接地气的东西。”即墨想的是天枢宫这么多年没有住人，肯定需要填充大量的绫罗绸缎，珠宝器皿，侍从侍女，大概伊霄娜和承允集也是这么想的，他们却没想到天枢宫最缺的是最基础的东西。 所以那些侍从他怎么带来的又要怎么带回去，至于数百箱珍宝，搬来搬去实在太麻烦，全部收进了汐言殿另一个空着的偏殿，等即墨下次再来时再慢慢收拾。 即墨离开天枢宫时，站在马车边，对曲清翎说了一句特别中二的话，“小公主，可别死啊。” 曲清翎摇摇头，很认真地说，“先生放心吧，我不会死在九殿下前头的。” 即墨：“……” 这小丫头，要不是她受封公主，他还真有可能把她接到重极宫去。 然后他就可以看到师父他老人家天天头疼不已的样子啦哈哈哈啊哈哈！ 重极宫之巅咏涵殿，洺风正在看书。 山风簌簌，万籁俱寂。 即墨不在的咏涵殿，仿佛全世界都不在。即墨在时的咏涵殿，他一人的闹腾抵得过全世界。 安静没有持续很久就被“咚”一声巨响砸碎，一个人落在洺风面前，紧接着一个带着少年独有的清亮的声音嚎了起来，“师父师父！重大消息！超级重大消息！玖熙居然有王妃了！” 洺风淡定的翻过一页书，“嗯。” 对方依旧激动万分，“师父你猜王妃是谁！” 洺风淡淡的问，“谁？” 对方在原地蹦跶不停，“是阿清！是你给徒儿挑的那个徒弟！以后玖熙见到我，要叫我一声师爹了哈哈啊哈哈哈哈！” 所以让这家伙兴奋成这样的原因只是一声“师爹”？ 洺风抬手压了压，用一个束缚咒控制住了撒欢的即墨。他缓缓放下书，把动弹不得的徒弟押到凳子里坐下，自己伸手倒了杯水，然后才问，“去过天枢宫了？怎么发现的？” 即墨费了吃奶的力气也没能挣脱来洺风的束缚咒，有些郁闷的反问，“发现什么？玖熙有王妃的事？” “嗯。” “是阿清自己说的，那丫头傻乎乎的，说玖熙给她种了一份契约，问我能不能给她解开，然后我就发现了。嘿，师父你说，玖熙平时看着生人勿近的样子，居然讲究自己的媳妇儿自己养这套理论啊。别说，他眼光不错，一挑就挑中了一个特别好的，搞的徒儿都有点羡慕了。” 洺风听的皱起眉头，“少看些乱七八糟的书。” “没看没看，师父你又诬陷我。”即墨挣扎了半天，最后确定师父今天心情不太好，下的束缚咒比之前的重很多，根本挣脱不开。 他泄气的往前一倒，直接压在了洺风的肩膀上，他感觉师父的身体，挨着他的那半边瞬间僵硬成了石头。 即墨一直觉得洺风有很严重的洁癖，衣服全是白色，也很反感别人特别是他触碰，碰一下就变得比炸毛的六尾灵猫还要敏感。一开始他觉得挺好玩，总是撩洺风，后来被狠揍了几次就老实了许多。 “师父。”即墨忽略洺风的反应，趴在他身上问，“能不能同师父借一样东西？” 这次洺风破天荒没有推开他，说话的语气都带着几层紧绷感，“什么？” “梵天圭，师父能借给徒儿吗？” “为何？” “徒儿不觉得九殿下是无缘无故确定阿清成为他的王妃，肯定有别的原因。我想用梵天圭看一看，阿清到底是什么，鉴天镜那天到底有没有出错。” 他倒在洺风身上，自己没法动弹，洺风的衣裳料子极好，十分柔滑，他不由得一点点往下滑，一截细腰都塌了下去。 “好。”洺风很干脆。 即墨突然想起来，“玖熙和二殿下去神界，说是要给辛蓉夫人找长生不老法术，可二殿下回来这么久了，玖熙还滞留神界不回，会不会玖熙自己也不能确定阿清是什么，所以想在神界寻找答案？” “不知。”洺风倒想管他不想管他的，任由他半死不活的歪倒着，居然又拿起书看了。 “师父……” “又怎么了？” “您心里有气用束缚咒捆我出气我没有怨言，但是您能扶我一下不，徒儿的腰要断了！” “……” 第67章 殿下，我们有钱了 曲清翎这边，即墨大老远来看她，给她送东西，却连饭都没能留他吃一顿，她挺不好意思的，想着下次再来一定要好好招待。 侍女们却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概念，将人送走后，灵竹拍拍手道，“公主饿了吧？我弄点东西给你吃？” 曲清翎不太有胃口，拉住灵竹让她休息，没想到灵竹说她完全不累，然后两人就去偏殿里盘点即墨送来的东西了。 凌雪和朔雪也凑了过来一起看。 虽然陛下不怎么待见八十公主，该有的赏赐却一样不少，一箱一箱装着。凌雪朔雪伺候辛蓉夫人多年，对奇珍异宝很是了解，她们一件件给曲清翎讲解珍宝的来历和等级时，没说两句就被打断。 “那些以后慢慢给我科普，你们直接告诉我，这些东西换算成魔币是多少钱？” 凌雪朔雪：“……” 曲清翎走马观花看了一遍，脑子里响的全是钞票进账的声音。 富了！她富了！她终于有钱了！ 富了的她顿时有胃口吃饭了。 汐言殿正殿修的比较奇特，有两层。二楼是个可以完整打开的巨大阁楼，因为一楼的层高很高，让二楼的视野很好，可以看到比较远的地方。 主仆几人端着吃的喝的上了二楼，边吃边聊。 凌雪感慨幸好有即墨的帮助，把水弄来了，还修复了主殿，不然她们不知要在偏殿里挤多久才能搬出来。 曲清翎托腮看着远处，即墨的队伍已经走的看不见了。她喃喃道，“也不知道谷菱和芳芷姐姐外出的情况如何，什么时候能回来。” 早点回来一起分享富起来的喜悦啊！ 按即墨所说，这里是上古战场，废弃多年，没有生灵，芳芷她们要买东西，得去很远很远的地方。 正念着，曲清翎就看见一辆车远远的开过来了。坐在车前面的正是谷菱和芳芷，大大的车上全是行李，还有人！ 曲清翎跑下楼去接她们。 谷菱和芳芷带回来的东西超乎曲清翎的想象，除了食材，器皿，衣料和各种生活用品，她们还带回来四个做衣裳的裁缝，二十个粗使丫头，还买了魔马，魔鸽等若干只有她俩知道用途的东西。 曲清翎目瞪口呆，等她们把人和物都整理清楚，坐下来休息的时候，她才有机会问出心中疑惑。 最重要的一个问题：“你俩哪里来的这么多钱？” 两名侍女被问的很懵，觉得她问了个傻问题。 “当然是卖书赚来的钱啊！”侍女们异口同声道。 哦，书…… 曲清翎拍了拍脑门，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她都快把这项事业给忘了。 要是放在现代世界，她绝对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她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记忆力出了问题。 曲清翎问：“这段时间来你们一共做了多少本？” 她有印象的只有最初那五百本，以及第二批经她和车良测算后决定的五千本，后来谷菱再来问她要做多少本时，她觉得这群“入股者”已经完全掌握了套路，就当起了甩手掌柜，让她们根据市场需要，估摸着做。 她们几人经过内部协商，制定了明确的分工。 谷菱和凌雪主攻市场营销，凌雪兼职和灵竹一起搞封面设计，芳芷管账，朔雪管库存，至于车良，基本承包了制作，因为他的魔力最强，由他下的禁止复制的法术无人能破。 朔雪是专门管这个的，她很清楚，回答，“十万。” 曲清翎：？！ 朔雪补充：“每本十万册，目前公主讲了西游记，石头记，三国记，一千零一夜，所以一共是四十万本。” 曲清翎瞪大双眼，“全部卖出去了？” 侍女仨点头，“是的。” 曲清翎：？！！！ 芳芷加入的晚，她十分与有荣焉地说，“就这些根本不够呢，订单每天都在增加，还有人为了早一点拿到书，愿意付高价或者献出有价无市的珍宝。幸好有车良大人，我们又分了工，负责采购材料的，负责复制的，负责装订的，负责加法术防止翻印的……大家各干各的，分工协作，只能勉强供上货。车良大人昨天说，等公主在天枢宫安顿好了，他就亲自把关挑选帮手出来，专门负责制作，扩大规模，大批量生产。” 曲清翎是真没料到自己最开始用来讨好辛蓉消遣时间的技能，竟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发展成了如此大的规模。 难怪陛下如此不爽，如果她是魔族至尊，有个凡人丫头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搞这么大的事情，她能爽快就奇怪了。 芳芷取出一本册子递给曲清翎，“今天和谷菱姐姐去了商行，统计更新了最新入账的购书款，公主要不要看看？” 册子上记录的很详细，买家，购买时间，交货时间，支付金额等条目一应俱全。 芳芷本以为曲清翎看不懂，会直接翻到最后一页看总金额，没想到她从第一页看起，认真又快速的逐页翻到最后，看到最后的金额后似乎也没有很吃惊。 曲清翎很欣慰，谷菱和凌雪做生意很诚信，没有因为供不应求就涨价，立下了很好的口碑。 她看完之后合上册子，笑着对芳芷说，“姐姐很有做财务的天赋。” 芳芷一愣，“财务是什么？” 曲清翎却没解释，转而说起其他的，“姐姐这种记账方法很不错，不过以后规模扩大，情况变复杂后就不大够用了，我知道一种更清晰明了的方法，姐姐有兴趣学吗？” 芳芷：“……公主殿下还懂这个？” 然后两人凑在一起，曲清翎教了芳芷一下午的财务报表，听得芳芷惊叹连连。 以后要是再有谁因为公主是个五岁小孩儿而小瞧她，芳芷第一个不同意！ 芳芷不仅有极高的财务天分，还是个很好的学生，很多人搞不清楚的东西她能一点就透，继车良之后，曲清翎又发掘了一个赚钱的人才。 话说天枢宫离荒芜峡谷很远吗，车良怎么去了这么久还没回来？ 曲清翎正想着，外面突然响起谷菱的声音，“大人，您回来……参见殿下！” 能让谷菱直呼殿下且不带序列的，只有一个了。 曲清翎猛地跳起来跑出去，果然看到一个长长的身影从院子那端缓步走来。 他穿着白色的衣袍，披着天水蓝的披风，带着些许跋山涉水后的风尘仆仆，却犹如天神降临般，脸上带着她熟悉的浅淡笑容，恍惚间让人觉得他不是作恶多端的恶魔，而是不食烟火的神只。 玖熙见小豆丁在看见他后微微愣了一下，像是反应不过来一样，就在他怀疑小豆丁是不是已经把他忘了，或者下一刻就要哭出来控诉他怎么去了那么久的时候，她径直朝他跑了过来。 “殿下！殿下！”小豆丁边跑边喊着他，被他接住抱起后趴在他怀里，一脸灿烂的说，“殿下！我们有钱了，有很多很多钱了！以后殿下吃的那种珠子，我们可以想买多少就买多少，不用省着吃了！” 玖熙：“……” 他看着怀里的女孩儿，因为跑的匆忙，她还在微微喘气，小脸因为激动和兴奋红扑扑的，一双眼睛里仿佛有万顷星辰，纯净的像神界须弥境的海，漂亮的能让人在其间沉溺至死。 她可以是带给人爱和平静的精灵，也是勾人放弃一切反抗欲念的恶魔。 他突然一点也不在意她究竟是什么了，有没有答案已经不再重要。 玖熙只知道，此刻的她是自己掌心之中怀抱之里的一枚水蜜桃，毛茸茸的，粉嫩嫩的，香甜美好，干净纯粹，天真无邪，让人想要将她收入囊中，从此以后好生珍藏呵护。 第68章 你怪本王吗? 来天枢宫的路上，车良把这一个月来发生的大小事情都给玖熙汇报了一遍。 小豆丁几次涉险差点没命，最后福大命大化险为夷的经历，让他的心情一沉到底。 此刻小豆丁就在他怀里，他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确认没有因为几场事故留下隐患或后遗症，也没有被人种下乱七八糟的东西，才终于松了一口气，“知道让车良修复宫殿出来住，还不算笨。” “阿清才不笨呢，阿清最聪明了，不信殿下问车良叔叔，还有谷菱姐姐，阿清给辛蓉夫人讲故事，给王后娘娘讲故事，甚至连陛下都因为阿清的故事封了阿清做公主，还有重极宫……” 她说到一半发现这很有炫耀的嫌疑，九殿下在魔宫里处处不受欢迎，又没钱没权，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如果九殿下往心里去了影响了心情就不太美好。 于是她果断刹车，改口道，“哎，算了，不与殿下炫耀这些，都是身外之物罢了。” 你这样说才更像在炫耀…… 玖熙揉了一把她的头顶小揪揪，抱着她走进汐言殿。 这毕竟不是荒芜峡谷，而是自己的地盘，看着乱糟糟的宫殿，曲清翎有些不好意思，“昨天刚来，还没收拾清楚，有点乱，殿下别介意。” 虽然很乱，但是仅以现在的汐言殿而言，已经比玖熙那套灰扑扑黑洞洞丑的不忍直视的小破宫强了太多太多。 玖熙看她一眼，自己找了个空着的椅子坐了下来，然后调整曲清翎的坐姿，让她面对着他坐在他腿上。 “怪本王吗？” 冷不丁的一句，没前因没后果的，曲清翎很茫然，“怪什么？” 玖熙道，“本王去了那么久，把你一个人留在魔宫，经历了这么多事，是不是吓坏了？” 曲清翎揉揉小鼻子，不甚在意，“其实还好啦，虽然陛下不喜欢我，大殿下要杀我，雎淇宫的侍从们有那么一点点排挤我，还差点因为枫露庭的小白龙失控死掉，但是车良叔叔谷菱灵竹姐姐对我好，辛蓉夫人对我好，二殿下对我好，王后娘娘对我好，连我叫不上名字的殿下和公子们也对我好，所以殿下回不回来什么的，也不那么重要。我不怪殿下，一点也不怪，真的。” “……” 这话听着可真的不像一点也不怪。 “可本王怪自己。”玖熙说。 曲清翎微怔，“殿下怪自己做什么？” 没有带她一起去神界，没有给她更多的护身法器，没有早点回来，没有给她传过哪怕是半句口信…… 要责怪的事情太多了。 玖熙抱着她站起来往外走，“本王对自己的责怪，本王自己清楚就好，你不必知晓。” 曲清翎：那你还说？ 她偷偷翻了个白眼，翻回来的时候注意到了玖熙的头发。 玖熙今天的打扮和之前见过的格外不同，除了衣服的款式颜色变了，他一头长发也扎成高高的马尾，十分的精神。此刻随着他的动作，垂在身后的发丝微微晃动，惹得曲清翎忍不住伸手去撩拨。 玖熙在诚心实意的自责，突然感觉小家伙的动作不太对，小手老在他后腰那儿捣鼓。 “你在摸什么？” “没什么。”曲清翎欲盖弥彰，“殿下的头发真滑，发质真好，太好摸了，好让人上瘾。” 玖熙轻轻哼了一声，大概是被夸舒坦了，没有计较和追问。 曲清翎想起给芳芷讲的财务报表才讲到一小半，宫里宫外也还有很多事情等着去做，玖熙没有继续交谈的意思，于是试探着问他，“殿下是从神界直接回来的吗？一路舟车劳顿肯定很累了吧？要不殿下先放我下来，去洗漱休息一下如何？” “是有些累。”玖熙轻叹了一口气，却将她搂入怀中抱紧，埋在她的脖颈处，轻声道，“所以让本王抱一会儿。” 两人身高差太大了，这么抱着又沉又难受，再说解乏和抱她有什么关系，要休息去床上躺着好好睡一觉不是更好？ 曲清翎想推开他，手伸出去了想起玖熙曾经说过抱着她能静心之类的话，又默默把手缩了回来。 抱一下不会少块肉，而且他看起来真的很累了的样子，他想抱就让他抱着吧。 慢慢的，曲清翎眼皮越来越沉重，在他怀里睡着了。 玖熙过了会儿抬起头，见她睡的香甜，打算抱她去床上睡，一起身只觉后脑勺头皮一阵拉扯的疼痛，让他不得不坐回去。他扭头一看，发现小家伙睡着前居然把他的头发缠在了椅子扶手上，还编了辫子。 “……” —— 作者有话说：　　凉钰上线 第69章 送你一份礼物 曲清翎这一觉睡的异常安稳，醒来时天都黑了。 玖熙坐在床边，正看着她发呆。 曲清翎下意识抬手摸了摸脸，幸好，不油，不过也没有别的东西。 她睡觉的时候这么好看的吗？好看的九殿下盯着她都不挪眼珠子了。 “殿下？”曲清翎轻轻喊了一声。 玖熙回神，摸摸她的脸颊。小豆丁睡的暖呼呼的，摸起来很柔软，反倒是他的手指有些冰凉，激的小豆丁不住往被子里缩。 “睡得好吗？” “挺好的。”曲清翎伸了个懒腰，“殿下睡了吗？” “一小会儿。” 曲清翎放下胳膊，“殿下睡醒后一直在这儿吗？没有出去走走？” “没有，在等你醒来。” “……” 曲清翎默了默，主要是玖熙这话说的意味不明。到底是嫌弃她太能睡呢，还是在表达对她的依恋和宠爱？ 玖熙在她穿外衣的时候问，“车良把厨子接过来了，想吃东西吗？” 曲清翎摇头，“下午吃了不少点心，还不觉得饿。” 玖熙等她穿好衣服，把她抱起来，“本王还没恭喜你成为公主。” 曲清翎觉得没什么好恭喜的，陛下封她这个头衔明显有赌气的成分，笃定她穷尽一生，拼尽力气也无法前进一步，所以总的说来其实未必是好事。 她见玖熙要抱着她出去，忍不住提醒，“天枢宫复原的宫殿只有这一座，殿下要去哪里？” “为了赔罪，也是恭贺，本王送你一份礼物。” 礼物？ 不在汐言殿里直接拿给她，而是带她出来。 难不成是个大件的？汐言殿装不下？ 不会是他这趟出去抓到了新魔兽吧？ 曲清翎乱七八糟猜着，视线突然升高，玖熙居然抱着她直接飞了起来。 她吓了一跳，紧紧抓着他，“殿下这是要做什么？” 玖熙却问，“你有没有看过天枢宫全貌？” 曲清翎怀疑自己睡觉的时候把脑子睡坏了，不然她怎么听不太明白玖熙在说什么呢？ 她反应很慢的回答，“昨天来的时候，在马车里看过一眼……” 玖熙笑道，“那你现在可以再仔细看一看。” 曲清翎在他怀里扭头。 她被玖熙抱着，高高漂浮在天空之中，夜色浓重，漆黑的天枢宫除了汐言殿有微弱的灯光，其他地方都黑黢黢的，和夜色融在了一起，凄风萧瑟，草木不生，并不能看出什么绝世美景。 就在她好奇玖熙到底要做什么的时候，玖熙说，“即墨告诉本王，你很好奇天枢宫原来的样子，并且想要复原它，是不是？” 玖熙不是刚从神界回来吗？这么快就和即墨通信了？他俩的关系不是一般吗？ 玖熙低头看她，她忙点头，“但是即墨先生说没人能做到，还断言我倾尽全力也复原不了万之一二。其实我觉得即墨先生说错了，车叔叔不是复原了汐言殿吗，天枢宫难道有一万座宫殿？所以肯定不止万分之一！我就该和他打个赌的……” 即墨一看就是个有钱人，说不定还可以赌个大的，小赚一笔。 玖熙被她逗笑，连拂过两人之间的夜风都被他的笑染上了几分温柔。 他说，“那日你在飞翮神殿，父王和大殿下让你受了委屈，大殿下那边本王以后慢慢向他讨还，至于父王那一份，本王用别的方式补偿，好不好？” “怎么补偿？其实不用……”曲清翎终于有点反应过来了，眼睛蓦然瞪大，不可置信的看着玖熙。 玖熙的声音像三月桃花酿成的酒，“你完成了万分之一，剩下的万分之九千余，由本王为你实现……” 玖熙单手抱着她，抬起另一只手，修长的手指单手结印，一粒星光在他指尖凝结，随即，这粒星光飘出去，悬在天枢宫之上，然后陡地炸开，犹如一朵超大的烟花，由一粒星光变成漫天繁星，星辰洒向天枢宫的各个角落，将这片天空照的亮如白昼。 星光落处，坍塌的宫宇像被洒了复活水，情景倒放般开始回归原位。 曲清翎第一次亲眼见证什么叫起死回生，什么叫万物复苏。 她看见碎裂的宫墙拼合完整，自动垒到高墙之上。她看见失去颜色的壁画一点点恢复光彩，回到栩栩如生的状态。她看见枯死的枝桠抽出新芽，转瞬间长成参天大树，开满繁盛的花。她看见变成废墟的园林焕发生机，干涸的运河和巨大的喷泉里再次被清澈的水填满，蒸腾起烟雾…… 死城天枢宫之上，像是展开了一幅巨大的卷轴，卷轴上是一座世外仙宫，它替换掉了这里的死气，让走失数万年的生气重回到这片大地。 玖熙在她耳边说，“这是属于你的宫殿，是你的天枢宫，喜欢吗？” 曲清翎被震惊笼罩，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她不敢置信，因为她和别人说的一句接近玩笑的话，让玖熙听见了，他就真的为她复原了死去数千数万年、早已被魔族遗忘的上古魔宫…… 第70章 小豆丁挺爱操心 曲清翎从天枢宫被复原的震惊中回过神，顾不上欣赏下方的壮丽景观，先伸出胳膊摸了摸玖熙，像在仔细确认什么。 玖熙被她摸得发痒，忍不住笑，“怎么了？” 曲清翎很紧张，“殿下，这确定不是你变出来为了哄我开心的幻术对吧？你是不是又逞能了？还在神界乱吃了什么东西突然变得厉害了？天枢宫那么大，车良叔凌雪姐耗尽魔力只能修复一个宫殿，即墨先生也说要想修复整个天枢宫是痴人说梦，可你刚刚轻而易举就做到了，你是不是和这座宫殿的亡灵做了什么交易？会不会因为这个受伤？你有没有哪里疼？可以取消交易吗？没有天枢宫不要紧的，我们不必急于一时，可以慢慢来啊！” 她快急死了。 玖熙实力如何她还不了解吗？有点厉害但是没到特别厉害的地步，是个最爱打肿脸充胖子的人。这么巨大宏伟的宫殿群，洋洋洒洒延绵不尽，比几十个凡尔赛和故宫加起来还要大，玖熙一下子就复原了，怎么可能会没事！ 玖熙心中一暖，“本王无妨，不碍事。” 他握住曲清翎小小的手，感觉她的指尖都在发抖，知道她不肯相信，于是又加了一句，“即便耗费魔力，多抱你一会儿就能恢复了。” 曲清翎不相信自己还有这作用，她刚才明明感觉到玖熙身上有股不太正常的气流在波动。可看玖熙的神情又不像是在骗人。 “真的吗？” “自然是真的。”玖熙被她那双漂亮的眼睛盯着，感受到她的担心。 “哦对了，你要是喜欢若澜殿，本王可以一次性加进去，你想把若澜殿放在哪个方位？” 说着又抬起了手。 曲清翎头皮一麻，双手死死抱住他的胳膊，连声道，“不用不用！已经很好了！现在的天枢宫我已经住不过来了！” 玖熙停下动作，“确定？” 曲清翎连连点头，“确定！确定以及肯定！” “好吧。”玖熙勉为其难放下手，“那等你改变主意了再说。” 在玖熙抱着她落地之前，曲清翎问了一个对两人而言都特别重要的问题。 “陛下赐我天枢宫，把我流放到此地，是带了惩罚的性质。殿下却将天枢宫复原，惩罚的意义自然不在了。如果陛下知道了，会因此责怪殿下吗？” 担心完他的身体，又开始担心外界的压力了。 玖熙感慨之前怎么没发现小豆丁这么能操心。 “这件事本王自会处理，你只需在天枢宫住的舒适开心就好。”玖熙安慰道，“车良以前是本王的管家，以后就是天枢宫的管家，他会连夜把关挑选仆从送过来，也会安排专人管理，你身边那些侍女不会受到影响。今晚在汐言殿继续将就一晚，明天侍从们进宫，把其他地方都整理好了，你也把天枢宫里外逛一遍，心里有个底了，再慢慢挑选喜欢的屋子住吧。” 话都被他说完了，该安排的也全都安排好了，曲清翎一时间想不到需要补充的东西，只能点点头，“多谢殿下，让你费心了。” 她心里却在想，一会儿回去了得赶紧找车良一趟，把即墨送过来的东西交给他换成钱用，可千万不能让玖熙债上加债了。 侍女们和刚买来的仆从明显被天枢宫巨大的阵仗吓着了，全都跑到院子里来，不过有谷菱和凌雪镇着，没有乱起来。 玖熙交代了几句，抱着曲清翎进了正殿。 玖熙把曲清翎放在一张宽大的椅子里，双手撑着椅子两边的扶手，俯身看着她。 曲清翎被他看得紧张，不由得往后缩，“殿下，怎么了？” “没什么。” 他的眼神却不从她身上挪开。探究的目光像是在看她，又像是想通过她的眼睛审视她身体里的灵魂。 曲清翎想躲一躲，往后仰了仰，却没想到椅子巨大，背后的空间还很宽，这一仰没控制好角度，直接往后翻过去了，被回过神来的玖熙扶了一把，后脑勺才没有砸在靠背上。 “谢谢。” “你啊……”玖熙无可奈何。 不仅爱操心，还动不动就犯傻，也不知道是怎么蒙混过关，让那么多人觉得她很聪明，是个绝世神童。 第71章 九凤栖鸾 玖熙伸手进袖子里，取出一个赤金色的圆球递给曲清翎。 “这又是什么？” “礼物，恭贺你的乔迁之喜。” 曲清翎莫名其妙，刚才那么大的阵仗，还不算恭贺吗？ “你已经送了我天枢宫。”她强调，“完完整整的天枢宫！” 玖熙一脸的理所应当，“刚才是恭喜你当上公主，现在是恭喜你乔迁新居，并无关联。” 曲清翎：“……” 好吧，他厉害他有理他拳头硬所以他说什么都对。 玖熙说，“打开看看。” 曲清翎不太确定里面是什么，担心又是啥啥魔兽的内丹灵珠，有些犹豫，“现在吗？” 玖熙握住她的手，拿着赤金圆球往地上一扔，曲清翎“诶诶诶”的叫着，接着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圆球落地自动打开，像精灵球一样，里面跳出来一只五彩的鸟。 鸟看起来只有鸡那么大，但是比鸡漂亮太多，憨头憨脑，羽翼未丰，看起来毛茸茸的十分可爱，它在原地转了两圈，蹦跳着走到曲清翎面前，用小小的喙啄了啄她的鞋面，然后歪着头用圆碌碌湿漉漉的眼睛看着她。 曲清翎一下就被征服了。 “它是魔兽吗？” 玖熙温声道，“是九凤。” ？！ 啥玩意儿？ 曲清翎惊了。 玖熙把她的震惊曲解成了茫然，以为她不知道九凤是什么，于是又道：“和鬼车长的略微相似的那个九凤。” 她当然知道九凤是什么！谷菱给她科普过！可问题根本不在这里，而是他身为魔宫九殿下，居然送了她一只瑞兽，一只神兽！还打算让她养在魔宫之中！ 这真的不是给魔王陛下找麻烦，不是向神界凤凰一族宣战吗？ 玖熙并不觉得有何不妥，“车良会安排人专门饲养它，平时不用多费心，它饿了会自己净化魔气充饥。九凤还算通人性，只不过这一只年纪尚小，本王提前开了它的一部分灵智，让它能听懂你说话……嗯？” 玖熙伸出两根手指捏住曲清翎的下巴，“怎么这样的表情，不喜欢吗？” “喜欢！”曲清翎答得铿锵有力。她的心都快被小九凤萌化了，怎么可能会不喜欢。 她一边喜欢一边担心以后凤凰一族发现崽子被魔族抓了，当宠物养着，怒不可遏打上门来，玖熙能不能抵挡得了。 她扭头看着玖熙，一双眼睛和九凤一样湿漉漉的，“九殿下是为了抓九凤，所以才在神界耽搁了那么久吗？” 如果是为了寻找新的“魔兽”填补龙蛭的空缺，这么久不回来接她倒也情有可原了。 玖熙没有肯定也没有否认，而是说起了别的，“要不要给它起个名字？” 曲清翎脑子里蹦出一个词，“栖鸾。” “栖鸾？” 小豆丁是知道凤食鸾栖的意思才这么说，还是随口瞎取的？ 不论哪一种，倒是误打误撞正中他的心意。 他温柔一笑，“好，那就叫栖鸾。” 小栖鸾不知何时跳到了椅子的靠背上，看看小主人，再看看大主人，小爪子挠了挠脖子，“咪啾”了一声。 直到玖熙因为有事得离开，曲清翎也还是没能从他嘴里问出来他为什么要送她九凤。 因为好看？因为女孩子喜欢？因为这是他好不容易抓到的才特意送过来哄她开心？因为天枢宫没有魔兽太过空荡，所以他先送一只过来暖场？ 侍女们叽叽喳喳的给她提供了很多种猜测，都被她逐一排除。 她总觉得是她忘了什么，而她忘记的点，才是让玖熙送九凤的真正原因。 为什么决定送小豆丁一只九凤？玖熙当然不是临时起意。 他记得当日魔兽争霸赛，大殿下濯冉带着鬼车以一当百战无不胜，曲清翎看到鬼车取得胜利后展翅高歌的瞬间，眼睛都亮了。 他记住了这个表情，心想，小豆丁喜欢这个，可鬼车是凶兽，魔性颇重，难以驯服，既然如此，那就抓一只九凤给她养着好了，等九凤长大了，说不定还能给她当坐骑。 此时的曲清翎还不知，在未来的漫长岁月里，她每一次眼眸发亮的瞬间，都让玖熙记了很多很多年。 第72章 小豆丁哭了 玖熙月余不归，即便是个没权没职的闲散王族也有很多事情等着处理。他当晚没有再回天枢宫，曲清翎是一个人睡的。 曲清翎做了一个梦。 她梦到自己又穿越回去了，告别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回到真正属于自己时代。 在现实世界里，她在谈判桌上晕了过去，被送往医院急诊，有生命特征，却无法唤醒，所有的方法都试过后，医院最后下的结论是植物人。 曲家上下没有在她“病倒”后瓜分财产，可能是因为曲老爷子还在。 曲老爷子为了稳住她挣下来的庞大家业，撑着年老体衰的身体，重新执掌曲氏财团，在所有人包括曲清翎的老爹老妈都放弃希望了的时候，只有曲老爷子还坚信自己的孙女一定会回来。 “爷爷……”曲清翎呓语般呢喃。 她舍不得她原来所在的时代，想要回去，不是因为舍不得财产和显赫的身份地位，也不是魔界的生活险象环生朝不保夕。 她舍不下的，是她的亲人，是手把手教她练字，纵容她拿他一辈子收藏的古董当玩具，会拿十个亿给她练手，说亏光了也没事他还有一百个亿亏得起的可爱老头子。 在这个陌生的世界，无论多么光怪陆离，多么瑰丽奇幻，有多少从前只能在书上见到或者只能靠想象的俊男美女，却再也没有人会像爷爷那么宠爱疼爱她了…… 曲清翎是哭醒的。 眼泪将枕头濡湿了一大片，被子里是冰凉凉的没有一点暖意，她小小的身子蜷在被子底下，只鼓起小小一个包。 她明明在做梦，意识却是清醒的，并且知道自己是在梦里，还很理智的想着要在灵竹她们进来之前先洗一把脸，不然要是看出她哭了，肯定会问发生了什么。 她一点都不想解释，也不知道要怎么和她们解释。 泪眼婆娑的睁开眼睛，曲清翎一下就看到了玖熙，他站在床边，手里拿着一大捧蓝色的花，脸上带着些许错愕。 做了让人难过的梦，醒来又看见未来会把自己吃掉的人，这种感觉绝不是开心。 曲清翎一把扯了被子捂住脸，瓮声瓮气的说，“殿下，你能不能先出去一下？” 玖熙忙了一个通宵，想着小豆丁一个人在陌生的环境里肯定睡不安稳，特地赶了回来，没想到看到了这样的一幕。 他想伸手抱抱她，安慰她让她别哭不要怕，又隐约觉得小豆丁大约是不希望她痛哭流涕的样子被他看见。手悬在被子上空犹豫半晌，最后还是收了回去。 “好。” 他等在门外时一直在想小豆丁为什么伤心成那个样子。 她和他见过的所有小孩儿都不一样。玖熙有很多年幼的弟弟妹妹或晚辈，也见过很多别族的幼崽，却没有哪个哭起来像她那样，没有嚎叫，没有哭喊，她闭着眼睛，眼泪顺着眼角不停滑落，安静的一点声音都没有。 看起来十分让人心疼。 是做噩梦了吗？她刚刚醒过来的表情并不像是被吓到了的样子。 那就是一个人住这么大的地方心里害怕，想家了？可她之前那个家早已不算是家，村民也待她极差，她会想念那里吗？ 又或许是心里仍觉得委屈，却又不敢说出来，憋着憋着就忍不住一个人偷偷哭出来。 玖熙抱着胳膊靠在门外，垂眸默默想了许久，虽然没有想出准确的原因，却给每一种可能都配备了解决方案。 曲清翎的身体是小孩儿，灵魂却是成年人，控制情绪还是不难的。 屋里有水，曲清翎取了冷水洗脸，用帕子敷了会儿微肿发烫的眼睛，感觉好多了。 她放下帕子，回头时看见玖熙出去前随手放在案几上的花。 褐黄的枝桠上开满了颜色饱满的水蓝色五瓣花朵，像一只只小小的蝶，花瓣嫩得一掐能出水，还带着晶莹的晨露。 这是玖熙送她的吗？ 玖熙为什么这么热衷于送她东西？ 曲清翎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地碰了碰花瓣，没想到那花竟然活了，纷纷脱离枝桠，围绕着她盘旋起来，犹如灰姑娘换装似的，无数花瓣附在她身上，转瞬间变成一件比量身定做还要合身的华丽衣裳，水蓝色的花瓣散落在大大的裙摆上，随着动作摇曳，如果跑起来，还会跟着飘飞，像有无数蓝蝶在围着她起舞。 这是以现代科技无论如何都做不到的，哦，除了特效。 如果她还是之前那个她，拥有傲人的御姐身材，穿上这条裙子，恐怕只是一个背影就倾倒众生了。可惜她现在才五岁，要啥啥没有。 曲清翎有种暴殄天物的感觉。 不过这不妨碍她对裙子的惊艳，惊艳彻底冲淡了悲伤。她跑到门外，捞着长长的裙摆往玖熙面前一递，“这是殿下的法术吗？是殿下特意做给阿清的吗？” 玖熙在她脸上看到了对这份意外礼物的惊艳，却不是欣喜若狂或受宠若惊。 似乎很难有东西能让她失态，连复原后堪称壮丽的天枢宫也不在其中。不过玖熙也觉得小豆丁只是被天枢宫原貌给吓傻了。 “嗯。”玖熙低头看着她，“喜欢吗？” “很神奇！还有别的颜色吗？谷菱姐姐她们常穿红色的衣裳，这种花有没有红色的，给她们也做一件好不好？” 她的侍女们一个比一个漂亮，她们是最能把这种神仙衣裳穿出彩的人！ 玖熙在她面前单膝跪下来，屈指弹了一下她的额头，“本王送给你，你马上就给你的侍女也要一份，有这样做人的吗？” “呃……”曲清翎的气势立马弱了下去，“阿清还太小，给阿清穿太浪费了嘛……” “给了你的，怎么会是浪费？没有自知之明的小东西。”玖熙站起来，顺便把她一并抱起，“早上想吃什么？吃完了带你逛天枢宫。” 玖熙身上依旧带着好闻的花香，淡淡的，若有似无，非常清雅。 谷菱、凌雪、芳芷，包括汲影宫的管事宫女孤箬都曾抱过她，曲清翎从没在别人身上闻到过这种味道。 他的打扮也变了，恢复成了在魔宫里穿的那种黑色的袍子。并不是说玖熙穿黑色就不好看了，只是曲清翎觉得他更适合穿浅色的衣裳，就像那个谁……对，重极宫的大祭司，他们俩都能把白色系穿出仙气飘飘的感觉，和魔这个字眼半点挨不上。 知道自己穿浅色好看还执意穿深色，曲清翎本以为是魔族的规定，必须穿黑的才符合魔族的身份。 可是有重极宫大祭司公然穿浅色出现在公共场合的活例子在，这一条理由就不太立得住。 曲清翎琢磨许久，最后得出：九殿下太穷了，浅色衣服容易脏有点瑕疵就能看出来，实在太费钱，所以殿下只在办正事或者必须要的时候才穿白色，比如说去神界的时候。 嗯，这解释说得通，肯定就是这样没错了。 第73章 这不是你能吃的东西 摆早餐的桌子上出现久违了的泾渭分明。 曲清翎这边，粥、汤、点心、小菜、炒菜、凉拌、炖菜一应俱全，单是粥就有四种，绿豆百合、山楂红枣、板栗肉糜、皮蛋瘦肉。汤更是鸡鸭鱼肉猪狗牛羊一应俱全，甚至还有药膳，菜就更不消说了，面前的桌子根本摆不下，另又摆满了两条长长的案桌。 这阵仗让她想起慈禧太后吃饭的场景。 不过这又和清朝皇宫那种撑场面的饭菜不同，哲叔做的每一道菜都很用心，都是曲清翎喜欢吃的，而不只是摆着好看。 而玖熙那边依旧清爽简洁，巴掌大的碗里是冒着晶莹雾气的清水，碟子里是熟悉的龙眼珠子，连数量都没怎么变，五六颗。 曲清翎挺疑惑，她和车良说过了已经不缺钱了，为什么还是只给玖熙准备了这么点？ 玖熙又是一副要吃不吃拿着珠子玩半天的样子，让人看不出来他到底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曲清翎想了想，先试探着问，“殿下，这个阿蓝兽的眼珠是不是很贵啊？” 玖熙不知她为何有此一问，转念之间想起小豆丁在“变有钱”之后见到他的第一句话就是他可以放心大胆敞开肚子吃珠子了，一时不由想笑。 “还好，不算特别贵。” 既然不太贵，却吃的这么慢，难道是因为太难吃了？ 曲清翎这么想着，眼神不由自主的落在珠子上。没想到玖熙误会了她的意思，以为她想吃，伸手往盘子上一挡，“这不是你能吃的，馋也没用。” 为了防止她上来抢，还端起盘子顺手放到了一旁的高几上，让她彻底够不着。 这么怕她吃了，果然还是撒谎骗她，其实这个东西真的很稀有很贵的吧？ 曲清翎起身挪到玖熙身边，想拍拍他的肩膀，结果因为太矮没够着，只能勉强拍拍他的胳膊。她叹了口气语重心长的说，“这个珠子到底多少钱，值得殿下如此珍惜？殿下不要担心，如今我们有钱了，想吃多少就有多少，不必这样节省。” 玖熙第一反应是小豆丁以为他小气不给她吃故意这么说，第二个反应就：“……” 他有些哭笑不得，“不是你想的那样，你想岔了。” 他把曲清翎抱起来放在膝盖上，将手中那颗阿蓝兽眼珠递给她，“不是因为贵，而是因为味道不好。” 曲清翎终于近距离看到了“龙眼珠子”，她仔仔细细观察了一圈，觉得和真龙眼的差别也就在于它没有蒂，颜色浅一些，看起来更q弹。 她疑惑的问，“不好吃殿下还每天都吃，是因为它很大补，能提升力量吗？” 玖熙又没忍住笑了，“恰好相反，它是用来压制力量的。” 曲清翎越发的不明白了。以玖熙的水平，还有压制的必要？他不会是跟风吃这个吧？ 为了跟风就花大价钱在这些华而不实的东西上，最主要的是还不好吃，果然是个败家子。 玖熙不让曲清翎吃阿蓝兽眼珠，却给她准备了别的。 “二殿下那只凤身龙首兽年纪太大，肉太老口感不好，车良捉了一只小的来，已经让厨房烤上了，但是你还太小，不能多吃，只准尝一口。” 曲清翎：“……” 她都把凤身龙首兽给忘了，玖熙居然还记得！ 这人到底是什么记性啊！要是把这份记性用在赚钱上，他早就一骑绝尘富可敌国，成为当之无愧的大殿下了吧？ 炭烤凤身龙首兽翅膀很快端了上来，其实已经看不出翅膀的形状了，哲叔觉得抱着一只比曲清翎身体大几倍的翅膀啃实在太不成样子，所以把肉切下来，按照之前烤羊肉串的方法，切成拇指大小的丁，烤的香喷喷的，让人闻到味道就口水狂流。 曲清翎眼巴巴看着盘子里少的可怜的五串烤肉，等玖熙说可以吃了就立马扑了上去。 烤肉和寻常鸡翅鸭翅完全不同，肉质鲜嫩，味美多汁，入口即化，甚至还带着十分独特的香气。 曲清翎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烤肉，上到米其林星级餐厅，下到马路边边苍蝇小店她全都吃过，凤身龙首兽完全刷新了她对肉这个东西的认知。 她吃完那串，伸手再往盘子里拿，却摸了个空，一抬头，发现剩下的四串已经全进玖熙的肚子里了。 她十分惊讶玖熙居然会吃这个，并且懊恼刚刚太过沉醉于烤串的味道，竟然错过了玖美人儿撸串的场景。 曲清翎舔舔嘴唇，“殿下，哲叔是不是还在烤？下一盘什么时候端过来？” 玖熙拍拍她的脑袋，“尝尝味道就好了，不能多吃。” 不能多吃的意思难道不是不能吃撑吗？只给尝一串是什么意思？他说尝一口，还真的就只有一口啊？！ 曲清翎被打击到了。 凤身龙首兽是高阶魔兽中的一等品，魔力充沛，食之大补，给小豆丁吃那么点儿就已经超量了，可这家伙尝了之后明显食髓知味，一双眼睛湿漉漉的，里面装着大写加粗的“馋”字。 就算是小豆丁这么眼巴巴的看着他，看得人心底软成一片，恨不得把全世界都捧来给她，那也是……不行的。 “好了，乖乖喝粥。” 曲清翎：“……” 嘤，撒娇失败，玖美人儿太铁石心肠了。 求他不成，难道还不能去求哲叔？哲叔最疼她了，肯定会给她再尝一口的。 等曲清翎终于找到机会溜到厨房时，却得知剩下的凤身龙首兽全被车良吃了。 曲清翎如遭雷击。 给她吃那么一丁点，给车良吃那么多…… 玖美人儿的真爱原来是车良！ 第74章 游览天枢宫 没了烤肉，再吃其他的东西时完美印证了那句诗，“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曲清翎皱着小脸索然无味的把一碗板栗粥吃完，早餐就算结束了。 玖熙一直在等她，曲清翎吃完，本就可吃可不吃的他自然也吃好了，他根本没让小豆丁有双脚着地的机会，直接抱着她走出去，往天枢宫的正门去了。 既然要逛，宫殿又这么大，没有路线是不行的。 玖熙早就想好了，先带小豆丁看完前面的几处大殿，然后沿着长青河一路游览至源头茹雪庭，她想坐船也好走路也好，都很方便。至于茹雪庭往后的皇家林园实在太过巨大，必须得骑魔兽才行。 曲清翎在玖熙怀里挣扎，想要自己走，说自己刚吃完饭，要走走消食，不然吃那么多却一点都不动，肯定会胖成球的！ 玖熙无情的拒绝了她。真正逛起来要她走路的地方有的是，不必急于一时，留着点体力后面慢慢走。 而且她现在实在太小太瘦了，要是真能胖一点，他还挺高兴的。 曲清翎表面正义凛然，心里却在嘤嘤嘤：所以玖熙还是想把她养胖肉多一点吃起来口感好一点对不对qaq 侍女们带着一串长长的尾巴跟在后面，玖熙不让她们靠的太近，所以她们离两位主子的距离比较远。 凌雪看着远处一大一小两个漂亮的人儿，用胳膊肘捅了捅旁边的朔雪，若有所思的说，“咱们的活儿好像并没有什么变化……” 朔雪不解，什么活？怎么变化？ 凌雪道：“咱在雎淇宫的时候，伺候的是二殿下和辛蓉夫人。夫人是凡人。咱跟着小公主来了天枢宫，伺候的是九殿下和小公主。公主也是凡人。” 朔雪：“……” 而且阿清公主连辛蓉都不如呢，她走哪儿还得人抱着，都不像人家辛蓉夫人那么独立。 凌雪本来还想着抬一顶软辇来，让阿清坐在上面，抬着她逛天枢宫。不然以她两条小短腿，走个十年八年的也未必把天枢宫逛完了。 现在好了，九殿下根本不给小公主独立行走的机会，她们预备的那些功夫全部可以省了。 曲清翎逛了一整天的天枢宫，全程下来就一个印象： 美！ 很美！ 美炸天！ 美绝人寰！ 美的荡气回肠波澜壮阔鬼斧神工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绝世独一！ 天枢宫是一座俯瞰时气势恢宏，近看时碧瓦朱甍，身处其中时繁花乱眼，名副其实囊括四海八荒之绝色美景的殿堂级宫宇。 它若自称第二宫，这世间没有宫殿敢称第一。 能看到这样的仙宫，能在这样的仙宫里住着，能成为这座仙宫的主人，曲清翎觉得穿越这一趟，值了。 玖熙带着曲清翎从早上逛到日头偏西，曲清翎先累了，要回去睡午觉，玖熙就把她送回汐言殿，之后有事离开了。 曲清翎一觉醒来，寝殿里静悄悄空荡荡的，只有栖鸾蹲在床脚，小脑袋搭在床沿上，半眯着眼睛打瞌睡。 曲清翎把它抱了上来，放在面前仔细看。 栖鸾很干净，油光水滑，羽毛十分柔软。曲清翎一会儿捏捏它的小翅膀，一会儿撸撸它的长尾巴，手感比撸猫还丝滑。 栖鸾乖乖的也不跑，小嘴巴在曲清翎柔软的掌心轻轻啄了两下，发出轻灵稚嫩的叫声。 “嘿，小家伙，你在这儿会不会想家啊？”曲清翎戳着它的小脑袋问。 栖鸾歪着头看她，“啾”了一声。 “想家也没有办法，玖美人儿把你送给我了，以我现在的本事是没法送你回家的，不过你可以快快长大，等你有足够的本事飞出魔界了，我就放你回神界去，好不好？” 栖鸾又“啾”了一声，也不知道是在说好还是不好。 有人进来了，是谷菱。 “公主什么时候醒的，怎么也不叫人进来伺候？”她走过来，看见床上的栖鸾，不由笑道，“这小家伙倒是和公主亲近，咱们要是碰它一下就和要它命似的挣扎个不停，连车良大人都被它啄过几次。” 栖鸾的脾气这么大的吗？曲清翎还以为它是个任撸任摸的小可爱呢。 谷菱倒了一杯水拿给曲清翎喝，顺便和她汇报宫里的安置情况。 “从昨晚半夜到现在，第一批的三千多名侍从已经入驻天枢宫完毕。这些人都是车良大人亲自把关挑选的，品行作风都有保证，殿下也敲打了他们，若有谁以下犯上，或惹了公主你不高兴，可以直接打出去。她们都是公主的人，要打要杀皆看公主意愿，不必顾及殿下或车良大人。” 曲清翎差点把水喷出来，“多少人？！” 谷菱不觉有什么不对，“三千啊，这只是第一批。天枢宫太大，这些人根本不够用的。” “可是……”曲清翎知道以天枢宫这么大的地盘肯定需要很多人才能正常运转，“这也太多了，我不需要这么多人伺候我。” 谷菱想了想道，“不止伺候公主一人啊，还有殿下呢。” 曲清翎：“……” 说的很有道理，让她哑口无言。 她让谷菱把车良叫来，见到人后第一句就问，“车叔叔，买侍从的钱是殿下出的还是我出的？” 车良忙的不可开交，没想到曲清翎特地把他叫过来就为了问这个，挠挠头不耐烦的要回答，话到嘴边突然生出一点坏心思，决定逗一逗这个被宠着却不自知的小家伙。 他绷着脸严肃认真的说，“这是公主的天枢宫，自然用的是公主的钱。” 说完了还嫌不够似的，怕小家伙觉得是他擅自做主，又加了一句，“殿下特意嘱咐过的。” 曲清翎松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车良：“？？？” 小家伙这反应有点不太对。 她不应该哭着去找殿下理论吗？ 曲清翎想的是，玖熙已经欠了足够多的债了，不能让他为了养她而债上加债，既然用的是她的钱，那就不存在再去借高利贷的事了。 只是…… 玖美人儿用起她的钱来还真是不心疼啊！ 她再不奋发图强努力赚钱，都养不起他了！ 曲清翎做梦也没想过，曾经身为千亿总裁的她，无数俊男靓女想要自荐枕席以求被她包养，她都抵制住了诱惑，一直洁身自好独善其身，没想到穿越后却栽在了一个魔族手里。 哎，花吧花吧，反正钱就是用来花的，宠着玖美人儿，她乐意。 第75章 泄密事件 玖熙不在，就没人能管住曲清翎了，她开心的向哲叔点了火锅当晚饭，要了几大盘上好的牛肉和羊肉片，以弥补早上没能吃到烤串的痛。 高高兴兴把自己塞饱了，她在屋里转圈圈消食，手里抱着珞梅镜，想看看她走后雎淇宫的情况。 那日走的委实匆忙，这两天也没顾得上给雎淇宫传个信，不知道辛蓉夫人知不知道她现在的情况，二殿下有没有回来，没有她陪着，辛蓉夫人一个人待在雎淇宫会不会无聊…… 她控制着珞梅镜的视角，躲开寝宫其他宫殿的卧房，在若澜殿搜索起来，顺着正殿一路寻过去，最后在绯樱小筑看到了还没搬回正殿的辛蓉，以及已经回到雎淇宫的钧吾。 钧吾回来了，辛蓉这下应该不害怕了。有撑腰的人在，估计辛蓉有一肚子的状要告吧？ 辛蓉和钧吾坐在樱花树下，辛蓉靠在钧吾怀里，正慢慢说着这几天里发生的事，钧吾安慰她，告诉她玖熙给他传了话，说阿清在新宫殿很好，没有被欺负，让她放心。 两人说着，钧吾似有所感，抬手往半空一挥，珞梅镜里就变成了一片灰茫茫的雾气。转到其他地方却是正常的，应该是钧吾使法术隔绝了珞梅镜的视线。 曲清翎记得钧吾说过这茬，珞梅镜能看到的地方和使用它的主人有关，实力越强，看到的地方就越多。钧吾用它，飞翮神殿也挡他不住，她用嘛……那就很难说了。 确定了辛蓉没事，曲清翎就放心了，她收起珞梅镜，走到窗边去看月亮。 凌雪朔雪芳芷三人坐在廊下的台阶上，正在聊天。 曲清翎靠过去的时候，恰好看见芳芷捂着嘴，十分震惊，“怎么会！娉芬大人怎么会做出这种事！” 听这语气，好像是娉芬做了十分了不得的事，并且密切关系到雎淇宫。曲清翎被勾起好奇心，站在窗边听了几句，很快捋清楚了来龙去脉。 娉芬因泄露雎淇宫内的事情，被钧吾察觉，处以死刑，雎淇宫上下所有侍从观刑，以儆效尤。 根据凌雪的描述，行刑场面十分恐怖。娉芬被扔进凶兽屠杀场里，被低阶恶魔们的触手缠住，活活分尸后吞噬殆尽。观刑的人族侍女们当场就吓晕了一半，剩下一半不是看吐了就是看傻了。 二殿下以这种方式告诉雎淇宫上下，即便是雎淇宫最高等级的管家，一旦生出异心，背叛主人，无论曾经多么风光体面，下场都不会比这个更好。 曲清翎想不通以娉芬的身份地位，想要什么没有，吃饱了撑的要卖主子的事，对方到底给了她什么好处？ 关于娉芬之死的内幕，朔雪知道的多些，她压低声音说，早在侍女诬陷曲清翎的时候，辛蓉夫人就已经怀疑娉芬了。 按照雎淇宫惯例，不是天大的事情或者娉芬及几大管家都处理不了的事，下人不得打扰辛蓉夫人，不然二殿下养他们吃干饭的吗？辛蓉夫人虽然是雎淇宫的女主人，手握生杀大权，二殿下却从不允许琐事烦扰她的心。 所以当娉芬把侍女诬陷的事说到辛蓉夫人面前，辛蓉夫人下意识以为侍女证据确凿，连娉芬也分辨不了真伪。结果呢？她故意让侍女跪在外面，趁换衣裳的时间用听心镜一看，明明白白的诬陷，并不难处理。 那么娉芬这番作为就很值得琢磨了。 直到钧吾回来，得知大殿下的侧妃花婉常年从雎淇宫买消息，而泄露消息的人是娉芬时，审讯之后不念任何旧情，直接下令将人处死，还借此机会把雎淇宫从上到下涮了一遍。 上一次白龙的事的幕后黑手还没找出来，又出了这种事，钧吾怒不可遏，下令严查。 曲清翎听完这些，更想不通了。 钧吾何等强大的魔族，眼里容不下半粒沙子，娉芬顶着这么厉害的主子，冒着天大的风险做这些事，图什么？ 曲清翎真想撬开娉芬的脑袋，板着她的肩膀问她到底是怎么想的。 三个侍女还在叽叽喳喳的聊，曲清翎悄悄从窗边走开，没有惊动她们。 夜深了，玖熙还没回来。曲清翎缩在大大的床上，身上的毯子被她翻来覆去弄的皱成一团，只有一个角盖住她。 梦里光怪陆离，魔兽凶兽轮番出现，一会儿是乖乖趴在她脚边任由抚摸的小乖乖，一会儿又变成了要把她撕成碎片的暴走龙蛭。曲清翎感觉自己像被鬼压床一样，想醒醒不过来。 玖熙忙完事情已经快后半夜了，他在就地将就一夜和去天枢宫之间纠结了一下，脑子里突然闪现小豆丁把自己活活哭醒的画面，顿时不再纠结，直接千里瞬移，出现在曲清翎的床前。 这一次小豆丁没有哭，但是梦魇了，浑身颤抖，满头是汗，想醒醒不过来，眼看脸都青白了。 玖熙忙伸手拂在她的头顶，驱散她脑海里的各种恐怖场景，看着她身体逐渐软和，温暖起来，脸色也不那么难看，才放下心。 玖熙再使了个清洁术驱散她身上的汗意，让她睡的更舒服。 摸着小豆丁柔软的头发，玖熙开始非常认真的思考一件事，小豆丁年纪小睡眠时间长，可没有他在的时候她的睡眠质量实在不怎么样。 要不然，以后随时把她带在身边？ 第76章 同床共枕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被玖熙否决了。 即便他觉得可行，小豆丁估计不会答应。 小家伙越来越有自己的想法，被他抱的久了都会不耐烦，如果真的一天十二个对时都带在身边，她肯定要闹翻天了。 还是多抽时间陪陪她比较好。 曲清翎睡梦中翻了个身，脑袋压在他的手掌上，大概是觉得有些硌，轻轻蹭了蹭他，调整到舒适的姿势后又睡过去了。 玖熙被她蹭的心底一片温软，盯着她的睡颜看了一会儿，脱下外袍躺在她身旁，在她轻而均匀的呼吸中闭上眼睛。 曲清翎醒来时，发现自己是躺在别人怀里的。 长手长脚，把她整个抱住，一条胳膊枕在她脖子底下，另一条搭在她身上，圈住她的肩膀，搭在她身后的被衾上。 毯子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盖在曲清翎身上的是一片大大的袖子，即便只是一件中衣，也做的十分精美，袖子上的花纹很华丽精致，但不代表它保暖，抱着自己的人体温天生偏凉，不会自动产热，曲清翎感觉自己半边身子都是冰冷的。 脑袋和肩膀中间横着那条胳膊充满着力量，即便睡着了也没有放松，硬邦邦的，硌的曲清翎有种自己高位截瘫了的错觉。 这一觉经历颇为丰富，前半截噩梦笼罩，后半截睡的还算安稳，没想到最后被难受醒了。 被硌到的脖子疼，被压住的手臂疼，两条腿冻的疼，周身上下，满满的全是难受。 玖熙之前肯定没有枕边人，因为他真的不太会抱人睡觉，以这种独占欲十足的姿势抱了她这么久，没被一脚踢开，算是她涵养好。 当然，她也根本踢不动。 这是曲清翎和玖熙为数不多的同床共枕里唯一一次她先醒来。 本来想叫醒他，手都伸出去了，最后还是收了回来。 昨晚她睡下的时候已经很晚了，玖熙在她睡着后才回来，只会更晚，她翻来覆去这么多下都没能吵醒他，玖熙应该很累吧？ 曲清翎小心翼翼地往下滑，想在不吵醒的前提下，从对方的臂弯里挣脱出去，刚一动，对方就摸索着将她往怀抱更深处搂了搂，背后的巴掌轻轻拍着她，安抚了两下，又缓缓停下来，看样子是又睡过去了。 曲清翎不敢再乱动，她以极慢的速度，在不惊动对方的前提下，慢慢仰头。 这是她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仔仔细细的看玖熙。 入眼先是一个轮廓分明、线条流畅的下巴，玉一样的肤质，没有胡渣，光洁的让人想摸一摸。再往上，是温润的唇，嘴角上扬的时候，笑容总让人如沐春风，如果拉平了不笑，配上不怒自威的狭长眼眸，就会让人不寒而栗。 而此刻，这双时而眼含秋水、波光潋滟，时而冰冷侧骨、触目生凉的眸子，它是闭着的，长长的睫毛覆盖住它，让人看不到了他的心思。 混血儿一样高挺的鼻梁和深邃的眉目，让他比中世纪的欧洲画家们穷尽毕生想象勾勒出的大天使和阿波罗更加迷人，十四行诗里隽永的溢美本该为他而生。 他睡的很沉，其实曲清翎不太确定，原来高等级魔族也是需要睡眠的吗？在弱肉强食险象环生的魔界，强大的魔族不应该时时警醒，一有风吹草动就立马反击吗？ 不过也多亏玖熙睡得沉，不然曲清翎就看不到这样精致到仿佛上天把所有偏爱都给了他的美貌了。 美的她瞬间原谅他以不标准的姿势抱着她睡，把她搞的浑身难受的事情了。 她用比刚刚仰头更慢的速度，艰苦卓绝地往下出溜，一路出溜出玖熙的怀抱，眼看就要胜利了，自由就在眼前，玖熙不知被什么惊动到，醒了。 醒了也就罢了，他醒了的第一反应居然是满床找曲清翎，找到之后，很自然地一把将吓得不敢动弹的她抱回怀中。 曲清翎：“……” 所以她辛苦挣扎了这半天，图个啥？ 玖熙的声音没有刚睡醒后应有的低沉喑哑，依旧冰泉玉质清冷好听，“你醒了？睡的如何？” “……”曲清翎木着脸，“一般般。” 玖熙的语气特别自然，“昨晚你梦魇，幸亏有本王为你驱散噩梦才得一夜安眠，之后还捉着本王的袖子不让本王走。怎么，不打算说声谢谢吗？” 呵，这么说来委屈的还是你咯？ 我谢你个大头鬼！ 第77章 对食物的执念 曲清翎还是一副臭脸，“哦，谢谢，殿下现在可以放开我了吗？” 玖熙松开了搂着她的手臂。 曲清翎下了床，揉揉肩膀捶捶腿的去找衣服穿和洗漱。她感觉脖子被玖熙的胳膊硌了一夜，好像落枕了。 她的寝衣里还有一层丝薄的里衣，不透，所以不担心脱衣服的时候被看见不该看的——虽然是三寸丁，该有的防备意识她还是有的，谁敢保证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魔们会不会有啥奇怪的癖好呢。 她去隔壁暖阁换了衣裳，玖熙还靠坐床上，一条胳膊搭在床栏上，手指要撑不撑地挨着额头，似乎在想事。 晨光微熹，照进来落在他的脸上，是暖暖的黄色，在汐言殿精美装饰背的映衬下，像一幅世界名画，见她盯着他看，狭长的眼尾一挑，懒洋洋轻飘飘瞥她一眼，“何事？” 这一眼堪称绝杀。 曲清翎在原地愣了至少三秒才回过神。 “没，没事。”曲清翎不知道自己在结巴个什么，但她就是结巴了，抬起手指呆呆的指着楼下，“那什么……我下去了，殿下……继续睡？” “你不在，本王一个人睡有什么意思？”玖熙也起身下床。 他的衣裳经过一晚上的磋磨，被又压又盖又揪又搓的，早就成腌菜，皱的不能看了。 曲清翎看着被自己折腾的不轻的华服，心里难得生出一点愧疚感。 玖熙平常不会穿这种大袖曳尾的衣裳，感觉从什么隆重的宴会上过来的。她又想天枢宫里没有他的衣服，他是不是会回自己的宫里换？话说天枢宫离荒芜峡谷远不远，玖熙要穿着这身衣裳招摇过市吗？ 曲清翎认真思考如何解决玖美人儿换衣服的难题时，只见玖熙毫不在意地随手抖了抖袖子，一身隆重奢华的玄金色华裳转瞬间变成了暗蓝色袍子，竖着腰封和袖口，看起来利索精神极了。 曲清翎简直不能更恨，古代的衣裳叮叮当当，襻带颇多，穿起来麻烦的要死，每天早上光是穿衣服都得小出一身汗，什么时候才能拥有玖熙和凌雪她们打个响指挥挥手就实现从头换到脚的技能？ 玖熙扭头发现小豆丁看着自己出神，不由笑道，“怎么，本王这身衣裳不好看么？” 那当然是极好看的。 玉树临风的身材，看似细弱却充满力量的腰，笔直的大长腿，外加一张天怒人怨的脸…… 曲清翎小眉心微蹙，玖美人儿知道他经常撩人而不自知吗？想被他扑倒或者扑倒他的人应该很多吧？ 曲清翎脑子里正播放着有颜色的动作片，一只微凉的手指轻轻落在她的眉心，抚平那里几不可见的小皱褶，“年纪轻轻的不要学大人皱眉，丑死了。” 曲清翎：“……” 她很丑吗？如果很丑的话，做玖熙的新娘是不是太委屈他了？哎，伊霄娜王后娘娘忧心的没错，以玖熙的姿色，是得给他选一个般配的王妃才对。 玖熙见她又在发呆，知道这小豆丁又开始发散性思维了，轻轻点在她眉心的手上移，弹了一下额头，“又在想什么？一天到晚，净琢磨些庸人自扰的事情。” 庸人自扰？是在说她吗？ 她还没来得及问个明白，玖熙已经抱着她下楼了。 玖熙之前说，曲清翎可以挑天枢宫里任何一处地方当做她的寝宫，可她逛完整个宫殿后还是决定继续住在汐言殿。 一来她喜欢这个视野开阔的大阁楼，二来她好不容易住下了，暂时不太想再次搬动，等她把汐言殿住腻了再说。 玖熙在去吃饭的花厅路上问她，“还记得本王之前说过，给你找了一个老师的事吗？” “嗯。”曲清翎点点头。 当然记得，这老师一直没上任，曲清翎还以为对方英年早逝，玖熙不得已只能另找，所以才耽搁这么久。 玖熙道：“之前本王不在魔宫，不放心让你与他单独相处。如今本王回来，他也可以正式教你东西了。” 听他的语气，似乎这位老师不是特别好相处。 曲清翎试探的问，“殿下，你给我找的谁啊？” 玖熙笑了笑，“等他来了你就知道了。” “那殿下呢？” “本王有些事要处理，用完早膳就走。” “哦，好的。”曲清翎已经习以为常，只当他是去上班。 她答应的太平淡，一点也不为不能陪她而失望，玖熙反而不爽了，叮嘱几句，“老师下午才能过来，早上你若是无聊，让人带你去园子里玩。” “嗯，好的。”曲清翎点点头，心想天枢宫地处偏僻，离魔宫其他地方那么远，玖熙却要赶回来陪她睡觉，或许为的不是陪她，而是看着她。 何必呢？她睡觉不梦游，也不会不懂事到处乱跑，天枢宫目前除了三个从雎淇宫跟来的侍女，其余全是他的人或者由他的人挑选出来的人，有这么多的人盯着，她就是想跑那也得跑得掉啊。 真是搞不懂玖美人儿对食物的执念。 第78章 殿下是不是欠即墨钱了? 大概是她的反应实在太无所谓，玖熙觉得自己对她而言是个可有可无的人， 这个没心没肺的小豆丁，他去神界之前缠着他让他保证不会不要她才肯放他走，一副没了他就会死的可怜模样，结果离开他之后活的风生水起，适应能力超强，都不像之前那样可爱又黏人了。 九殿下越想越难过，于是介怀了，于是生气了，于是吃完早餐后不走了。 玖熙美其名曰：不放心你单独和老师见面，本王还是留下来陪着你更为妥当。 之后全程抱着曲清翎，他去哪儿曲清翎就得跟着去哪儿。 想要自己走？门都没有，曲清翎一分钟都没从他手臂里出来过，甚至生出一种错觉和恐慌。再这么抱下去，会不会有一天离开了玖熙就不会走路了。 这不是杞人忧天，曲清翎几乎能肯定玖熙就是这个打算。 她想了一早上也没想明白自己究竟哪里惹玖美人儿不高兴了，只能自我催眠：嗯，玖美人儿生气傲娇起来也挺可爱的。 玖熙生气，曲清翎能怎么办？当然只能宠着。 要抱她，任由他抱，要逗她，也憨憨的任由他逗，唯有一样不好，他在这里，曲清翎不能想吃什么就吃什么了。 也不知道玖熙是从哪里听来的“营养食谱”，交给哲叔，让他按照食谱估量着做，不能任由小豆丁胡吃海塞，导致曲清翎经常吃不到她想吃的东西。 如果用抗议或是怨念或是委屈的眼神看着玖熙的话，对方就会拍拍她的脑袋，说一句，“这是为你好。” 然后接下来还是按照食谱上做。 虽然不能说是难吃，但是看着一堆是啥材料也不知道，有没有毒更不晓得的东西，曲清翎吃的十分胆战心惊。 玖熙一直陪着曲清翎吃完午饭。曲清翎一边捧着珞梅镜看魔界大家族族谱消食，一边猜测玖熙会不会留下来陪她睡午觉。 外面突然喧闹起来，曲清翎放下镜子，跳下凳子理理衣裳，“肯定是殿下请的老师来了。” 正在看书的玖熙从书后看了她一眼，放下书也站起来，没有抱她，而是牵着走出去。 意料之外的，门外不是什么德高望重一把胡子走路颤巍巍的老先生，而是一个漂亮的年轻公子，而且曲清翎之前还见过。 曲清翎见他摇头晃脑，一脸的不可思议，“这里的变化可真是颠覆了某的认知！要不是侍女说公主还在汐言殿，某可就找不到地方了。” 等他看到玖熙，又佯做惊讶的后退小半步，“公卿和大臣们满世界转圈找九殿下，九殿下居然在这里陪小公主，某会不会因为知道的太多，不久后会死于非命？” 玖熙明显懒得和他逗哏，让开路，冷淡道，“进来吧。怎么空手来的？书呢？你只用嘴教人？” 嗯嗯嗯？ 等一下。 她的老师是即墨？ 即墨虽然很好看很活泼很平易近人也挺喜欢她，但是他全身上下都写满了不靠谱的气息啊！ 他看起来吊儿郎当的，一副被从小宠到大的富家公子形象，如果搁现代，妥妥是逃课打架收保护费的富二代校霸，把她交给他，真的能学到东西吗？ 曲清翎拉拉玖熙的袖子，悄悄问他，“殿下，你是不是欠即墨先生很多钱，所以把我卖给他当徒弟抵债了？” 玖熙：“……” 第79章 带师父四处逛逛 曲清翎的话差点让即墨笑厥过去。 狂笑的即墨被玖熙冷冰冰的扫一眼，只能用力把笑憋回去，差点把肠子憋断。 他之前怎么没发现小家伙这么有意思？ “别瞎猜。”玖熙牵着她回到屋里，“你们之前见过，本王就不多介绍了。” 曲清翎却觉得自己猜的很有道理！ 为什么不事前告诉她老师是即墨，还不是他也觉得即墨来当老师会有那么一点不靠谱，怕说出来被她拒绝，所以一手包办，等到即墨走马上任，她想改也没机会了。 曲清翎其实一直不太拿得准这位即墨先生在魔宫的地位到底位于哪个阶层。 说他尊贵吧，貌似没什么话语权，没有正经的职位和实权，总是替人干一些琐事而且没有架子，和曲清翎聊天的时候能屈能伸。 可说他人微言轻吧，他又是南莫世家的公子，王后娘娘的亲侄子，又有重极宫大弟子的身份加持，身后站着的是令人闻风丧胆的大祭司，在飞翮神殿横着走也没人敢拦。 是一个地位在正负一百之间来回横跳的神奇人物。 这样的人物惹不得，曲清翎打定主意，即便即墨什么都教不了她，她也会好好供着他。 想通这一点，曲清翎很礼貌：“之前便觉先生器宇不凡学识渊博，没想到殿下请的老师便是先生，想来跟着先生一定能受益匪浅，学到许多东西。还望先生勿嫌阿清笨拙顽劣，多多指教才是。” 即墨也很客气：“公主切莫妄自菲薄。公主天资过人，大家有目共睹，能成为公主的老师，传授公主魔族的文化，某荣幸之至。” 曲清翎笑的春风化雨：“先生谬赞。” 即墨笑的润物无声：“公主客气。” 确认即墨和曲清翎之间气氛融洽，看起来也很熟络，玖熙放心的离开去处理自己的事情去了，留下即墨和曲清翎开展教学。 玖熙一走，即墨端着的架子一下垮了，冲曲清翎眉飞色舞的说，“多亏公主让我见着了如此人间奇景，来时在空中看见，我差点以为走错地方了。” 曲清翎靠在椅子里说，“上次该和先生打个赌的，先生断言我无法复原天枢宫，虽然现在的天枢宫不比上古魔界时的繁盛，但的的确确是复原了。若是打了赌，说不定能赢先生一件宝贝。” 即墨道，“复原的人是九殿下，要论功劳也该是九殿下的功劳，和你有什么关系？” 曲清翎笑的人畜无害，“哎呀呀，天枢宫是陛下明旨说了是我的地盘，所以复原了也算我的嘛。再说我和殿下有契约在的，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我的算他的，他的也算我的。” 即墨：“你要有胆子就当着九殿下的面把这句话再说一遍。” 曲清翎丝毫不怂，“我与殿下坦诚相待，当然……是不敢说的。话说上次我问先生和殿下是否相熟，先生说关系一般，可今天看着，分明是熟的很嘛。” 即墨摇着扇子说，“本公子，哦不对，为师和谁熟不熟，为何要给你说实话？” 曲清翎：“……” 即墨见伶牙俐齿的小徒弟吃了一噎，自觉扳回一局，心情甚好，“哎呀呀，终于可以借口给你上课溜出来玩，师父他老人家不在，好开心呀呀呀！” 他在花厅里转了一圈，“这里好看是好看，但是太华丽了，不适合教学，咱们换个地方。” “换去哪里？” “为师也不知，毕竟天枢宫这么大，好地方这么多。要不是……先带我逛一圈再决定吧！” 曲清翎：“……” 这家伙其实是为了躲大祭司所以才欣然同意来天枢宫教徒弟的吧？ 天枢宫那么大，逛起来费时费力，曲清翎不太想陪着他，“先生想逛，尽管让侍女带路，我在此处看书，等先生逛完回来再开始上课也没关系……诶？！” 视线突然变高，即墨根本不听她逼逼，直接将她拎起来就往外走，“看什么书啊，多无聊，知识都在万物生灵之中，师父带你感受感受。” 曲清翎已经十二万分的确定，玖熙一定绝对是欠即墨钱了，而且还欠的不少，不然他就是用脚选老师也能比这家伙强。 第80章 互相看不顺眼 即墨没能走出花厅，他被一个圆滚滚的东西拦住了去路。 玖熙复原天枢宫并没有遮掩，几乎是当天晚上整个魔宫的人都知道这件事了，掀起轩然大波。 飞翮神殿里的人这一次吵的有些两极分化，一边是一如既往不喜欢玖熙，恨不得他永远消失，往死里弹劾他的；另一边是突然意识并惊叹玖熙实力之强悍，要求给他晋升位份的。 两边你来我往不分高下，魔王陛下一直没有发话说这件事该怎么处理，所以到现在都还吵着。 也是因为玖熙轻描淡写干了这件惊天动地的事情，把大家的注意力全部吸引了过去，其他小事反而被忽略了。 比如，他抓了一只九凤送给八十小公主殿下。 在人类的臆想里，自天地初开就同时存在，虽然共生，却从未停止过互相厮杀，但曲清翎所在的这个世界里，真正的二界并非如此。 相反，他们处的好极了！ 除了不联姻，基本上啥事儿都干。除非是某个世家互相看不爽打一打，或者天界和魔界其中某位陛下脑子被门夹了一时想不开出兵打打玩，其余时间称得上和谐。 脑子被门夹了的代表之一就是上古魔尊，结果如何？天枢宫被毁，魔尊陨落，天界也没讨着好，天帝闭关养伤了近万年才缓过神。 后世回顾这段惨痛的经历，在惨痛的教训之下，自然不会轻易重蹈覆辙。 不过相处和谐，某些边界也不能逾越，比如玖熙公然在魔兽争霸赛上召唤出神界的十日扶桑，比如玖熙逮一只九凤送给魔宫小公主养着玩，这都是非常要不得的行为。 玖熙捉来的这只九凤还很小，翅膀上毛都还没长硬，不说通天法术，估计连飞都飞不起来，一看就是从某个九凤窝里逮出来的。 不过九凤就是九凤，即便羽翼未丰体态圆润，气势也是足足的，小翅膀支楞着，怒视即墨，要他放开自己的主人。 栖鸾努力仰着小脑袋，用力瞪着这个穿的花里胡哨的男人，它第一眼看到他就很不顺眼。他没有把它抓来那个男人那么强大，也不像小主人那样干干净净，身上身上香香的，皮肤软软的，摸它的时候触感比它自己的毛还要柔嫩舒服。 而且这个男人十分无礼，把它抓来的男人虽然对它不好，但是对小主人很好，它就忍了，但是这个男人居然敢对小主人不好，该杀！ 总而言之，栖鸾十分无比非常超级巨无敌讨厌这个男人！ 俯视小栖鸾的即墨：……这股莫名的敌意是怎么回事？小东西皮痒欠收拾了？ 栖鸾：啊这魔族居然敢蔑视本座！是可忍孰不可忍！ 曲清翎眼睁睁看着即墨和栖鸾对视了一下，然后即墨顿了一下，把她放到一边，撸起袖子，然后……然后他们就打起来了！ 即墨：“别拉我！老子今天要宰了这小鸡仔炖汤！” 栖鸾：“啾！” 即墨：“你敢骂我？！老子非吃了你不可！九凤是吧？看在你是玖熙捉来的份上，想怎么死知会老子一声，老子成全你！” 栖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 曲清翎：“……” 要不是侍从们劝阻的及时，车良及时出现冒死强行将栖鸾抱走，说不定即墨还真能吃上炭烤凤凰。 她有些吃惊，栖鸾看起来毛都没长齐，刚刚和即墨对峙，也不知是不是后者放水，它居然没落下乘，小翅膀一挥，差点没把花厅给烧起来。 架虽然拉开了，两边却没怎么讨着好，栖鸾一身毛被拔了个七七八八，而即墨脸上…… “噗嗤……”曲清翎看一眼就忍不住了。 即墨那张俊脸上全是栖鸾啄出来的小坑！ 没见血，但是有印儿，像脸枕在碎石路面上睡了一夜后硌出来的印子，十分之有喜感。 即墨冷眼看着她。 曲清翎绷着小脸请罪，“栖鸾还小，性子顽劣，疏于管教，还望先生大人大量，莫要生气，宽恕它这回？” 即墨还是冷眼看着她。 曲清翎继续绷着小脸，“先生不是要逛天枢宫吗，这边请。” 完了，有点绷不住了。 “噗哈哈哈哈哈！” 即墨：“……” 按理说这种程度的“伤”，即墨挥挥手就能自己给自己治好，可他偏偏不，就顶着这张脸和曲清翎说话聊天，搞的曲清翎破功了好几次，到最后都不敢看他的脸了，视线往下盯着地面，努力忍笑。 左一句右一句闲扯了会儿，曲清翎终于搞清楚了即墨会成为她老师的前因后果。 原来是玖熙去重极宫找大祭司洺风，但是洺风说过除了即墨他再不会收徒，恰好两人说话的时候即墨在场，洺风就顺手点了即墨，让他来教。 洺风的原话是：“即墨也该磨磨性子了。” 玖熙有点嫌弃，“即墨要是把阿清教坏了，本王抽他的筋。” “不会。”洺风喝了一口茶，淡淡的说，“本座会监督着的。” 曲清翎听的很惊叹，“九殿下的面子这么大的吗，敢直接和大祭司提要求。殿下是不是给大祭司什么好处了？”她低声嘀咕，“花了钱干不好事，这个败家子……” 即墨：“……” 曲清翎搓着婴儿肥的下巴，“按照这么算的话，先生是重极宫大祭司的首席弟子，那我就是首席弟子的首席弟子咯？” 即墨：“也可以这么理解吧。” “那么……”曲清翎双眼发亮的问，“既然是重极宫的学生，每个月会发生活费吗？首席弟子的首席弟子生活费会更多一点吧？如果成绩好会有奖学金吗？重极宫那么厉害，有奖学金的话应该会很丰厚吧？” 即墨：“……” 第81章 六界起源 “你是掉进钱眼里了？好歹也是魔宫公主，注意一点形象好不好？” 曲清翎叹了口气，十分无奈的说，“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呀，我一个凡人，年纪小没本事，无依无靠，人微言轻，身无长物，不多赚点钱给自己撑腰，实在是惶恐的夜不能寐，食不知味。” 即墨乜她，“你不是还有九殿下吗？” “九殿下……” 曲清翎挣钱的速度都追不上他花钱的速度，他不大手大脚的败家曲清翎就谢天谢地了。 即墨误解了她的欲言又止，以为她是矜持，不好意思用玖熙的钱，不由有些钦佩她自己赚钱自己花的骨气。 “你倒也不必如此悲观，至少你的书挺受欢迎，以后多出些，我再给你宣传宣传，一定会大火大卖，财源滚滚。” 卖书虽然赚钱但是也不够啊。 “但愿吧。”曲清翎并不满足于目前的收益。 曲清翎和即墨之间的关系，还没有熟到能和他坦诚相待把自己已经打上魔族各大市场的主意说出来的地步，所以关于钱的话题没有深入聊下去。 他俩一边在偌大的天枢宫里漫无目的的走着，一边聊天。曲清翎走得慢，即墨也就放慢脚步等她，是以他们已经走了很久，却还没有走出花厅后连带的那个小花园。 即墨问曲清翎，“你说你想学魔族的文化，具体指的哪一方面？如果只是文字，我觉得你已经把魔语说的很好了。” 曲清翎回答，“我想学历史。” “历史？”即墨有些吃惊。 他想过无数答案，比如法术，长生不老，点石成金，或者任何一个别的，却从来没想过小丫头想学的是历史。 曲清翎解释，“魔族的历史也好，六界的也好，先生只当给我讲故事了，作为回报，先生若是想听我的故事，我也可以讲给先生听。” 即墨一下就来精神了，衣袍下摆一撩，直接在旁边的石头上一座，兴致勃勃的说，“既然你都这么实在了，我也同你说实话吧，其实我特别喜欢讲师徒的故事，不是像你那本西游记里的师徒，而是那种那种，你懂吧？可是这种书似乎不太好找，你这里有吗？” 那种那种？ 曲清翎愣了一下，然后反应过来了。 这家伙居然想听一个五六岁的小姑娘给他讲禁忌故事！ 好家伙。她直接好家伙！ 大概是即墨自己也觉得有些不妥，立马改口，“我也就随口一问，你看起来这么乖肯定也不知道这种故事，罢了罢了。找个地方，我给你讲讲你想知道的事情吧……” 即墨在天枢宫待了大半天，在晚饭之前告辞。 曲清翎留他，他撂下一句吃不惯人类的东西，挥挥衣袖走了。 即墨这个人虽然看起来跳脱，不大靠谱，但他好歹也是大祭司唯一的徒弟，知识是真的渊博，这大半天下来曲清翎收获了很多。 至少她知道了上古之战的起因经过结果，也知道了六界的分布和规则。 “其实没人能说得准六界到底是什么时候出现的，目前能寻到最早的记载，说是一位创世神觉得所有物种住在一起太杂乱，就先将最弱的生物划成人界，剩下的用抽签的方式分成其余五界，之后六界定型，一直延续至今。至于创世神，已经陨落几十上百万年，关于他的记载不多，只知道曾有过这么一个存在。” “现在魔族嘛……上古那位脑子被门夹过的魔尊死了后，魔界乱了挺长时间，花了大约十万年才稳定下来，发展成如今的局势。你是不是觉得魔宫特别大特别复杂，那可是几十万年沉淀下来的结果，不复杂才奇怪呢。” 即墨讲故事的水平很不错，不是娓娓道来，而是通过交谈的方式让人不知不觉间获取需要的东西。 外加人又长得好看，还诙谐幽默，所以他说要回去的时候，曲清翎还挺舍不得这位间歇性不靠谱师父的。 两人离开花厅后去了瑶华居，这里有一大片桃花林，即墨歪在桃花树上，半卧半躺，曲清翎则在桃花树下铺了一张厚软的毡毯，一边听他说话，一边还能吃吃喝喝。 夕阳的光线洒满整个桃花林时，即墨拍拍落了满身的桃花花瓣，从树上轻轻落下来，在曲清翎的挽留声中说，“我也想留下来和你秉烛夜谈，侧夜不休。但是我要再留下去，某位老人家就要打断我的腿了。改日再来，公主要记得欠我的故事。” 刚刚聊天间隙里，曲清翎想到或许真的有那么两个故事会引起即墨的兴趣。 曲清翎忙说，“你要是不得空听，我写给你。” 《花千骨》和《二哈和他的白猫师尊》，两种风格的师徒恋都写给他，让他自己挑感兴趣的。 即墨想了想，“如此也好，就是劳烦公主殿下。” “哪有，是我劳烦了先生。” “哈哈，和公主待在一起就是心情舒朗。不用送了，我走啦~”即墨拂袖而去。 其实更早一些的时候，即墨并没有这么急着要回去，他甚至觉得反正玖熙不在，今天留下来也没关系。 只要不看到某人的冰块脸，他就是开心的。 但明显某人不是这么想的。 洺风早上去了飞翮神殿一趟，回来没看见即墨，问侍从，侍从说他去了天枢宫。洺风点头示意知道了，没有多说什么。 到了中午吃饭，还不见即墨，再问侍从，说是还没回来。洺风再点头，还是没说什么。 眼看天都要黑了，处理了一下午事务的洺风还还不见即墨的人，终于传了话问他，“何时归？” 即墨第一遍回答：“快了。” 半个时辰后洺风再问，即墨答：“小丫头要给我讲故事呢，不着急。” 第三遍，即墨怒了，“要你管！你是我师父还是老妈子，怎么这么烦人？” 洺风：“……” 小孩儿出去一趟，胆子变大了不少啊。 第四遍洺风也不问了，直接传了一句，“你还要不要你的腿了？” 没了腿，以后再从重极宫去天枢宫就不方便了，所以即墨连滚带爬跑了回来。 即墨回到重极宫咏涵殿，磨磨蹭蹭挨着门往里瞧，洺风正坐在窗边看书。 这家伙又不关窗，位于山顶的咏涵殿风一向很大，他的衣袍被风撩得不停翻飞，一派仙风道骨，手中的书却纹丝不动。 即墨小小声，“师父……” “嗯。”洺风头也不抬，“还晓得回来。” “师父召唤，徒儿怎敢滞留在外，自然是要迅速回来见师父的。”即墨说的理直气壮，丝毫不提洺风叫了他四次最后寄出杀手锏他才火烧屁股似的跑回来的事。 洺风对这个徒弟无可奈何，书早就看不进去了，抬头看了不听话的徒弟一眼，结果一愣，“你的脸怎么了？” 在脸上留了一天的痕迹终于发挥作用了，即墨嘴角立马跨下来，期期艾艾地扑过去，趴在洺风怀里假哭，“师父，徒儿被欺负，脸上可疼可疼了，师父快去给徒儿报仇嘤嘤嘤……” 洺风：“……” 第82章 承允集也给公主找了一个老师 洺风虽然知道没有人能欺负得了即墨，还是耐着性子听他讲完了脸上痕迹的来历，然后更加想打断他的腿。 “被一只小凤凰欺负至此，还好意思回来同为师哭？” 即墨做戏做全套，委屈巴巴地看着洺风，不说话。 洺风眉心微敛。 就在即墨以为洺风肯定会按照惯例说一句“滚”，然后他就可以颠颠儿的滚了的时候，脸颊突然一暖，洺风骨节分明的手指从他脸上一拂而过，被栖鸾啄的小坑小洞一瞬间全部恢复。 即墨有点愣。 没想到这副模样反而让洺风看不顺眼，蹙眉冷声道，“愣着做什么，课业都完成了？” 即墨犹如被针扎似的跳起来，火速逃离咏涵殿。 他回到自己在重极宫的住处，这里离咏涵殿并不远，他三天两头往外跑，要不然就在咏涵殿蹭床睡，很少回来。不过即便他不在，这里也随时有侍从打扫，十分干净舒适。 即墨知道洺风大约是有些生气了，自己要是不快些哄好他，接下来的日子估计不会特别好过。 他看了看天色，把最近堆积的课业都翻了出来，整整有三大箱子，即墨皱眉看着，觉得洺风真是越来越过分了，趁他不在居然给他整这么多，给他十个晚上也做不完！ 有侍从匆匆而来，悄声跪在门外。 即墨头也不抬，“何事？” 侍从道，“承允集公卿不知从何处得知公子近来常去天枢宫，并且担任了八十公主殿下的老师，于是也想从家族里选一个人送过去。” 即墨去找阿清并没有藏着掖着，被人知道不奇怪。他挑眉道，“哦？选中了谁？” “承允集先是和承允世家的大公子提及此事，似乎没有谈的拢，吵了一架。后来承允集亲自挑了凉钰，听说是送过去长住不走的，打着陪伴成长的旗号教导八十公主。” 凉钰…… 即墨想了半天才想起来，这人是承允世家里不怎么有地位的旁支所出的次子，似乎长得不错，凭着一张脸蛋小有些名气，至于其他，即墨没见过真人，不敢妄断。 承允集此举，到底是为了向二殿下九殿下示好，还是见南莫世家频频活动之后按捺不住，也想做点什么，和南莫世家打擂台？ 要是示好，让一个旁支次子去教导公主，那也太说不过去了。但真送个家族成员去做公主的玩伴，似乎更加说不过去。 即墨不认为承允集老头子是单纯让人去教导小公主的，最少也是觉得他不能胜任老师一职，所以要派一个德才兼备的人上位。 他觉得有点好笑，“承允集以为那是什么破茅草屋么？他想送人，就能送的进去？” 单是玖熙这一关，估计就够呛。 主人吐槽别的大佬，侍从哪敢接话，乖乖跪着沉默不语。 “我知道了，你退下吧。”即墨挥退侍从，纠结半天，最后还是乖乖拿出洺风布置的课业做起来。 天枢宫。 曲清翎送走即墨后，趁热打铁写起了他要的小说。 花千骨还好说，二哈却不大好意思让凌雪她们记录，所以她从即墨带来的那一大堆东西里翻出一个具有自动记录功能的法器，把这法器套在头上，贴着鬓角，脑子里想的情节就会自动转换成文字，而她只需要把大脑放飞自我后出现的那些乌七八糟的片段删掉就好。 曲清翎觉得，她要是能把这个法器带回现代社会，估计会让全天下的码农疯狂。 有这样的神器在，一个晚上她就捣鼓出了大半本书。最后还是灵竹催了她好几次，才意犹未尽的上床睡觉。 她在洗漱的时候听见芳芷和灵竹嘀嘀咕咕。 “九殿下今晚还来么？” “不知道，大概有事要忙，一时来不了吧？” “公主看起来一点也不上心的样子……” “她还小呢，哪知道这些。” “看来只能咱们几个想办法，多促进促进九殿下和小公主的感情。” 曲清翎一脸茫然。她们在说什么？促进什么感情？ 难道侍女们觉得她和玖熙感情不够好想要伸以援手？ 她和玖熙的婚姻关系已经差到侍女们都看不下去的地步了吗？ 曲清翎一边感慨灵竹她们眼光很敏锐毒辣，一边琢磨到底有没有改善和玖熙关系的必要，躺在床上睡的迷迷糊糊，后半夜翻身时，伸手摸到了一个人。 曲清翎：“……” 她默默叹口气，这关系不挺好的嘛，至少大半夜回来了还知道要回她屋里睡，还不吵醒她，多贴心呐。 第83章 殿下为什么选中我? 不知道玖熙是没睡还是被她摸醒了，在朦胧的黑暗里撑着头盯着她看，一双眼睛黑的十分深沉，让人看不出情绪。 曲清翎半夜醒来，意识不清醒，整个人迷迷瞪瞪的，说话也就比较口无遮拦。 她软绵绵的似撒娇似埋怨，“殿下每天忙到这么晚却坚持要回来，是为了充电吗？” 玖熙问，“充电是什么？” 曲清翎翻了个身，裹紧被子，懒懒的解释，“殿下出门在外费心费神，十分疲惫，回来后在我这里恢复体力，积蓄下一次出去所需要的能量……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 “如此说来，你在本王这里充电获取的能量难道不是更多些？” 曲清翎清醒了些，仰头看着玖熙，“我什么时候找殿下充电了？” 玖熙手指把玩着她的一缕头发，柔软的发丝一圈圈缠绕在指尖，学着她的声音也懒洋洋的说，“天枢宫被怨灵笼罩过几十万年，空气浑浊，水源极少，连魔兽都不会滞留此地。若非本王日日为你净化体内浊气，你早就爆体而亡了。” 曲清翎彻底清醒了，撑着上半身坐起来，惊讶的问，“果真？” “本王骗你作甚。” 曲清翎慌了，抓着他的袖子着急的说，“殿下，天枢宫里这么多凡人，她们是不是也……” 那些人可没有玖熙晚上抱着清除魔气啊！ 玖熙安抚地拍拍她的小手，“天枢宫已被本王加上结界，结界之中一切安全，你不必为他们的安危担忧。倒是你自己，天生具有吸收魔气的本领，即便有结界也无法阻挡，本王只能夜夜陪伴。” 这么说来，玖熙每天抱着她睡觉，居然是在救她的命？ 如果玖熙说的是真的，那么她已经欠了玖熙无个救命之恩。如果是假的，玖熙是为了哄她乖乖听话瞎编的，是个大骗子。 是真是假，曲清翎不太拿的准。 不过玖熙认真的表情看起来不像是假的。 曲清翎自己琢磨了半天，觉得玖熙没必要拿这种事来哄她。毕竟凡人能在魔族生存都是有条件的，她们要么带在被层层结界保护的魔宫里，要么被魔宫的大佬保护着，除了魔宫之外的其他地方，人族根本不能存活。 所以……玖熙是真的在救她的命，一直默默的把她保护的很好，却不让她知道。 惜命的曲清翎一下悟了，感恩的一头扎进玖熙怀里，两条小胳膊抱住他精壮的腰肢，一副让她离开就会和人拼命的模样。 玖熙被她这一抱抱的有点愣，反应过来后哭笑不得的搂住她，“害怕了？” 曲清翎在他怀里摇头，“有殿下在，我不怕！” “嗯。”玖熙说，“本王会保护好你的。” 这话说的……玖熙真的很撩人而不自知啊！ 幸好夜里黑看不清脸，不然在玖熙那张俊脸的加持下，曲清翎可能会被迷的愿意把心掏给他炖汤喝。 曲清翎的小手在他怀里动来动去，摸到了他衣服上的一个垂顺的穗子，边玩边问，“殿下为什么选中我啊？” “什么选中？” “殿下第一天把我带回来的时候说过，人类供奉的新娘不止我一个，像现在照顾我的灵竹，辛蓉夫人身边的侍女阿兰，她们都曾是恶魔新娘。既然有这么多人，殿下为什么偏偏挑中了我呢？” 曲清翎在魔宫也算见了不少人了，却从没见过比她更小的人族，她之前甚至异想天开觉得玖熙是看中了她年纪小肉嫩，吃起来比较鲜美。 以目前的情况来看，玖熙就算要吃她，也是打算把她养大了再吃，这个点就不太立得住脚。 所以她一直很好奇，自己到底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入了玖熙的眼，让他对她如此的疼爱和关照。 玖熙的声音带着很浅淡的笑意，“想知道？” “挺想的。” “本王说过，和你在一起能静心。” 又是这个原因？ 曲清翎记得上次问的是为什么喜欢抱着她睡，现在已经扩大范围了吗？待在一起就有静心的效果？可曲清翎自我感觉自己挺爱说话挺闹腾的。 她乖乖的保证，“那以后我会多注意，和殿下在一起时少说话，保持安静。” “本王不是那个意思。”玖熙没忍住笑了，“你是什么样的，就表现什么样，不用改变。本王的意思并非指你安静，而是和你在一起能让本王的心觉得很安静。” 曲清翎都快被他说感动了。 玖熙这么好的人，哦不，魔，以后他的王妃肯定会幸福死吧？ 也不知道哪棵大白菜会拱了这头漂亮的猪仔。 第84章 我们换个大点的房子吧 魔族的体温天生偏凉，经过上一次抱着小豆丁入睡却把人冻醒之后，玖熙会控制着自己提高一些温度。 但是很明显他还不太熟练，不知道哪个温度是最适宜的，一不小心就升的有些高。 继在玖熙怀里冻醒之后，曲清翎这一次是热醒的。 她浑身是汗，黏糊糊的，自己都嫌弃自己，让灵竹准备水她要洗澡。 她洗澡用的水不是寻常的水，据灵竹说加的有药材。 小小年纪泡药浴也不知道好是不好，听说这药材是玖熙从神界带回来的，十分珍贵。曲清翎觉得玖熙这么做肯定有他的道理，也就没有反对。 浴桶根据她的身材定制，不算很大，曲清翎坐在里面被药香缭绕的热气蒸得昏昏欲睡。 玖熙在外间坐着，声音不甚清晰的传进来，“天枢宫有汤泉宫。” “汤泉？”曲清翎有点没反应过来，“殿下的意思是魔族也泡汤泉吗？” 是她理解的那种泡法吗？ 玖熙用说着很普通的事的语气说，“魔族是个崇尚享乐的种族，一向随心所欲，怎么舒服怎么来。” 曲清翎认真想了想，她之前去过的那些地方，斯戈峭壁、雎淇宫、飞翮神殿、汲影宫，还有现在的天枢宫，除了玖熙的小破宫以外，其他地方的确处处透露着纸醉金迷，穷奢极欲。 但是要说这就是享乐，她也不太能认同。 至少仅从玖熙这个人来看，在来到天枢宫之前，曲清翎一直觉得他过得很艰苦，甚至经常露出拮据的一面，和享乐这个词不沾边。 曲清翎对于享乐的定义比其他人要高，至少得豪奢如辛容夫人那般，她才会觉得对方是真会享受。 不知道玖熙是不是不放心让她一个人泡药浴，怕她泡舒服了犯困睡过去，滑到水里淹死，除了让灵竹守着，他一直待在外间没有离开，时不时和她说话。 他问起即墨教学的事，听到小豆丁说两人互相给对方讲了一整天的故事，有些哭笑不得。得知她没让即墨从基础文字开始教，而是洋洋洒洒讲述魔族的历史，他又若有所思。 小豆丁所关注的点永远都在他的意料之外，她不仅和他所知的魔族不同，和人族也不同，像是一个天外飞来的神奇生灵，以一双澄澈的眼睛，以另辟蹊径的角度，把注意力放在一些奇奇怪怪的地方。 沐浴的暖阁里，小豆丁说话的声音越来越慢越来越小，到最后没了音。玖熙起身打算进去看看，还没走到门口，灵竹已经抱着人出来了。 小豆丁被捞起来擦干，穿着轻薄的丝质里衣，裹在柔软的毯子里，一只脚已经跨进梦乡，一张小脸被热水蒸的红扑扑的，半阖的眼睛里水汽弥漫，眼见着是困的狠了。 玖熙从灵竹手里把她接过来，抱回寝殿放在床上，让她睡了一个回笼觉。 这一觉不再噩梦或冻醒热醒，曲清翎睡的通体舒泰，等她餍足的醒来，在床上抻开手脚伸着懒腰时，发现玖熙居然没走，而是一直在汐言殿里陪着她。 倒不是陪她睡。玖熙把寝殿的另一边布置成了一个类似于书房一样的地方，用多宝櫊和各种摆件器皿隔断，布置的很雅致，汐言殿二楼本来就大，外加玖熙靠谱的审美，无论空间还是视线都不让人觉得拥挤压抑。 淡淡的熏香烟雾里，玖美人儿正在看书处理公务。 睡了满足的一觉，这让人心情很好。醒来就看见美人儿读书这样的世界名画，这让人心情更好。 太阳已经升得老高，曲清翎却没着急起来，她慢腾腾的翻了个身，趴在床头静静看着玖熙。 阳光透过窗上的琉璃渗进来，把屋里照得黄灿灿的，让人生出一种别样的慵懒，慵懒之中坐着赏心悦目的玖美人儿，他低眉敛目，翻动手中书册，时不时提笔批注点什么。 突然就有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过了许久曲清翎才开口说话，“殿下，我是不是该换一个大一点的寝殿了？” 玖熙应该在她刚醒来的时候就知道了，听到问话，并不抬头，缓缓反问，“前两天不是说汐言殿很好，不着急换，怎么突然又决定换了？” 曲清翎把脑袋枕在胳膊上，笑着说，“之前不知道殿下要在殿里处理公务，批阅公文，如果殿下决定将书房和寝殿安排在同一个地方，汐言殿就不够宽敞了。总不能为了我的喜好而委屈了殿下。” 玖熙放下书走过来，揉揉她毛茸茸的脑袋，觉得手感很好，于是又顺手抓了两下，把小豆丁抓得眼睛都眯起来了，小脑袋在他掌心蹭来蹭去，像一只在他掌心撒娇的小奶猫。 他说，“最近变懂事了不少。” 曲清翎哼着声音反驳，“阿清一直很懂事的。” 玖熙笑而不语。任由她赖床许久才爬起来吃东西。 吃饭的时候玖熙告诉她，“承允集今天要送一份礼物过来，本王已看过，没有问题。不过到底是留下还是退回，得你自己亲自过目。” 曲清翎从碗里抬起头，“承允集大叔不是已经送过礼物了吗？怎么突然又送了？” 玖熙：“这次的和之前不大一样。” 曲清翎：“殿下知道礼物是什么吗？” “嗯。”玖熙点点头，“是个人。” 诶？ 玖熙见她一团懵，傻乎乎的反应不过来，就解释了几句，“承允集听说你认了南莫世家的即墨做师父，觉得即墨不够格，所以送了他认为够格的人过来。” 这也行？承允集大叔这么关心她的教育问题吗？ 或许送合格老师是其次，不能在世家斗争中落了下乘才是承允集真正在意的重点吧？ 玖熙亲自找人都只找了即墨那样的（？）来，而被一个老大叔评价够格，肯定不是迂腐老先生就是掉书袋的傻书生，曲清翎对承允集送来的“够格的老师”并没有报太大的期望，随口问，“殿下已经见过了，觉得人怎么样？” 玖熙不予评价，“等你看过，说说你的感受再做定论。” 曲清翎“哦”了一声，快速解决了剩下的半碗粥。 第85章 凉钰 不算谷菱她们从集市上买回来的人以及即墨送过来的侍从，天枢宫的人也已经超过三千了，即使加上玖熙这个主子，三千多人伺候他俩委实绰绰有余。 据说这三千侍从里有不少和车良一样是高等级魔族，曲清翎经常担心这些随心所欲本事又很强的魔族以后要是各自为营、为了争宠互不听从安排，打起来了该怎么办。 毕竟天枢宫地盘这么大，有那么多斗兽场，不用来打架实在太可惜了。 如今承允集又要送人过来，能够做她的老师，且不论性情如何，等级上一定不低。而且玖熙和她说了，这个人和即墨不一样，曲清翎要是同意了他当老师，他是会留下来长住的。既然如此，他肯定不是一个人来的，起码会有侍从侍女，然后人就更多了…… 曲清翎不免忧心，现任天枢宫管家车良那个性格，也不晓得能不能镇得住这么多人。 她这么一想，就觉得还是不要随便收下别人送来的人，不管出于什么目的，今天她收了承允集的人，明天汲影宫，后天八殿下，大后天花婉王妃也纷纷送来人，收了一个不收另外一个会招惹麻烦，全部收下更是麻烦，既然如此，那就一开始一个也不收。 即墨虽然不靠谱了一点，但即墨身后是偌大的重极宫，是整个魔界最大的知识库，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其他人在即墨面前是没有可比性的。 曲清翎酝酿好拒绝的台词，打算等一会儿见到承允集送来的人了就说，既不伤到对方，也合情合理，不影响大家的关系。 谷菱说人已经到了，在花厅等候。 玖熙陪着曲清翎一起过去。 玖熙本来抱着曲清翎，但是曲清翎觉得自己走会有气势一点，硬让玖熙把她放了下来，噔噔噔往会客花厅跑过去。 一进门，她看见一位身着青衣的……人，端正跪坐在柔软的蒲团上，似乎因为等了太久一直没有来人，口渴了想喝点水，一只玉般的手从身侧抬起伸向桌面的茶杯，手指都快碰到杯沿，听见有人靠近，又迅速把手缩了回去。 之所以将其描述为“人”，是因为对方实在太好看了，好看到雌雄莫辩，静静坐在那里，像一幅用极美的色彩缓缓晕染而出的画，把在正殿伺候的侍女们全部看呆了。 曲清翎完全拿不准此人究竟是男是女，怕贸然定义和开口唐突了对方。 此人好看也就罢了，方才探向茶杯的动作，那么简单寻常，却让人看出了一种近乎震撼的诗意的美感。 即便是见过玖熙那般天人之姿的曲清翎，这会儿也看的有些发傻。 这就是承允集大叔送给她的礼物？ 玖熙之前听过凉钰的事，这是整个魔界之中唯一一个仅靠“长得好看”这一个特点就名扬魔族的人，这样的天资，却偏偏生于世家旁支，要不是有承允集护着，早不知被多人魔族瓜分了。 承允集给小豆丁选老师，承允世家符合要求的人两只手都数不过来，偏偏选中了凉钰，承允集到底打的什么主意，玖熙心知肚明。 玖熙好奇小豆丁能不能看出来，如果看不出来，他该怎么点拨她。 小豆丁在看到凉钰的第一瞬间确实愣住了，但是没有愣很长时间，她居然扭头看了他一眼，再转回去面对凉钰时，表情和情绪就非常自然了。 玖熙不由挑眉。小豆丁刚刚回头看他那一眼，是为了稳定心神？ 也就是说，在她心里，凉钰不如他。 玖熙心情大好。 ＊ 凉钰在他们到来之前已经察觉到有人靠近花厅，为首是个脚步活泼轻快的小姑娘，另有一个步履沉稳的人紧跟在小姑娘身边。 韬光戢耀，渊渟岳峙，是绝顶高手中的绝顶高手。 他在花厅已经等了有一会儿了，侍女说小公主正在用早膳，他以为还要等上一段时间，没想到这就过来了，本来打算喝口水的他立马收回手，起身相迎。 一行人没有进来，小公主走到门口就不走了，其他人也跟着停下。 凉钰不敢抬头看来人的样子，颔首行礼，“承允世家公子凉钰，见过九殿下，见过八十公主殿下。” 曲清翎本来靠着玖熙的样子，已经从他容貌的冲击里回过神了，没想到对方的声音一出，又给愣住了。 她脑子里突然蹦出一句形容昆曲精髓的话：“功深熔琢，气无烟火，启口轻圆，收音纯细”，此处用来形容凉钰的声音，竟是无一不贴切。 这种透露着一股不食人间烟火气息的嗓音和其出类拔萃的样貌相得益彰。如此一副嗓子，若是拿去唱歌，定然是极好听的。 如果他不提醒她自己排名第八十的话，曲清翎估计会更喜欢他的声音。 凉钰长这么大，当然知道自己的样貌会引起多么大的震动，不过小公主几乎是瞬间就清醒回神了，反而更意外他的声音，这让凉钰很是意外了一把。 “公子太多礼了，快起来。”曲清翎上前伸手把人扶起来。 凉钰这才看见曲清翎的样貌。 她穿着粉白的衣裳，衣上缀着绯色灵细蝶，随着她的动作围着她翩飞，身量很小，头上没有繁复的发髻，而是扎着一个蓬松的丸子揪揪，让她看起来十分灵动可爱，嫩的能掐出水。 在来天枢宫之前，凉钰粗略了解过这位平凡又不平凡的公主的各种事迹。 说她平凡，是因她不过一个凡人敬献的新娘，身份地位再低微不过了，一无法术二无灵气三无通天本领。 而她的不平凡在于无缘无故得到九殿下几近纵容的宠爱，之后因一个故事成名，相继吸引了辛蓉夫人、承允集、伊霄娜王后、二殿下钧吾、重极宫、陛下的注意。承允集直言此女不凡，大祭司破天荒第一次和陛下要人，花婉夫人和八王妃为她大打出手，陛下明旨封一个凡人为魔宫公主，九殿下为她恢复天枢宫盛景…… 他猜测过八十小公主的模样，总觉得这该是一个灵气逼人、生人勿近、曲高和寡的神童，可看到真人了，他才发现自己完全猜错了。 小公主长得比他想的袖珍了太多，活泼爱笑，不拘小节，样貌确实透着几分灵气，可这都被她那双干净的眼睛以及可爱的脸蛋遮掩了。 此刻小丫头捂着嘴瞪大眼看他的表情确实是惊艳没错，可这种惊艳与他从小到大在别人眼中看到的惊艳不一样，很不一样。 不是“世间竟有如此集万物之灵而生的美丽人儿，我受不了了！我一定要得到他！如果得不到就毁掉，不能让别人得到！” 而是“虽然我见过大千世界很多漂亮的生灵，但你美得十分特别，我很欣赏你，我要保护好你，让更多温柔的生灵欣赏你的美丽。” 温柔的善意和强势的掠夺，凉钰区分的出来。 凉钰心中疑惑：是什么给了小公主这样的心性和眼界？难道在他来之前，已经有除即墨之外的高人教导过公主了吗？ 第86章 公子高寿 曲清翎没能把凉钰扶起来，因为除她之外，在场的还有九殿下。 玖熙不发话，凉钰哪里敢起身？ 结果就是曲清翎的小手拉着凉钰的胳膊拉不动，然后两人便僵持住了。 玖熙目光冰冷的扫过凉钰的胳膊，直接把曲清翎从他面前抱走，走到主位落座，才淡淡道，“免礼，起吧。” 凉钰觉得玖熙刚刚扫他那一眼已经想好从哪里下刀能最完美的切下他的胳膊了，魔族好战，不喜欢隐藏实力，但是像九殿下这般杀伤力十足的眼神，以凉钰所知，魔族之中满打满算，挑不出十个来。 反观小公主倒是一点也不害怕，热情地指着座位，“公子快请坐。” 凉钰起身后才发现小公主是坐在九殿下腿上的，而九殿下一丝一毫的注意力都没有分给他，全都在小公主身上，一只手虚护着她的后背以免她坐不稳摔倒，另一手拿了桌上的点心，慢慢的喂给她吃。 两人的座位下不知何时多了一只快要肥成球的宠物鸟，仰着脑袋眼巴巴看着九殿下手里的点心，期盼能够漏下来一点。 凉钰知道九殿下宠八十公主，或者说整个魔宫无人不知八十公主是被九殿下放在心尖疼爱的小姑娘，之前他对这句话没有实质性的感受，直到现在亲眼看到两人的相处方式才觉得心惊。 他突然有些紧张起来。 承允集点拨过他，“在我的预言里，阿清公主确实不凡，可我却无法看清她未来具体的命数。如今重极宫、南莫世家和魔宫各大势力都对她很感兴趣，即墨更是借着教学的名义隔三差五往天枢宫跑。小公主还小，心智不全，心性不定，若是让即墨那混小子带坏，可就不大好。你代表承允世家去天枢宫一趟，姿态放低些，先打着伺候公主的名号留下来，再慢慢教导她。若是她以后真有大作为，对我承允世家也是一大助益。” 凉钰看着心安理得坐在九殿下怀里，没觉得有任何不妥，坐拥偌大的天枢宫和几千个侍从却依旧镇定自若的小公主，实在想不通承允集那句“心智不全，心性未定”的判断是怎么得出来的。 看这情景，只怕教导是假，伺候是真。 先前听到小道消息说小公主喜欢美人，他满以为以自己这张脸，即便得不到特别的喜欢，至少在天枢宫住下来肯定没有问题。 他的这份自信已经开始动摇了。 曲清翎对美貌的免疫能力强，不代表侍女们也和她一样，跟她一起过来的侍女除了喜欢壮汉不喜欢美人的凌雪，其余人还愣在大门口，怔怔地看着凉钰，完全回不过神。 曲清翎小手握拳抵在唇边咳了一声，把那些侍从的魂从半空中拽回来，让她们都退下了。 她略微不好意思地解释：“天枢宫刚恢复不久，事务繁忙，侍从们疏于管教，让公子见笑了。” 凉钰稳住心神，尽量忽略来自九殿下眼神中若有似无的杀意，微笑着回答，“公主客气了。” 端的是清风朗朗，谦恭识礼，如沐春风。 而曲清翎在看到他笑着说话后，脑子里控制不住的冒出一个念头：她可以把钧吾、即墨、玖熙和凉钰带回现代社会，成立一个男团吗？哦，如果可以，必须把晏厘和洺风也给加上。 她都能想象得到粉丝们前赴后继磕生磕死的疯狂模样。 凉钰总觉得他说完那句话后，小公主的眼神变得……怪怪的。 他没有感觉错误，因为他接下来就听到小公主用老母亲对亲崽说话的语气问他：“不知凉钰公子从哪里来，今年多大？公子是承允集大叔挑出来的人，大叔可有让公子带什么话给我么？” 凉钰默了默，绕是他有一颗聪明绝顶的脑袋，也猜不出此刻他在曲清翎眼中的形象早已不是什么美人，而是一座金山。 曲清翎两眼放光的看着凉钰，这让一直当背景墙的玖熙又不高兴了，再次看了凉钰一眼，凉钰觉得自己后颈一阵发凉。 他不敢再笑，闷闷的回答，“在下自魔宫往南四百里外的承允世家而来，为旁支次子，今年一万两千岁。” 曲清翎此时正在规划偶像天团培养方案，心想：一定要让他去唱歌，和钧吾那个低音炮组一个合唱团。哦对，还可以拍电视，和洺风一起承包所有的仙侠剧。看身形，跳舞肯定也能行……手指真好看，跟玉似的，玩吉他或弹钢琴或任何其他能展现手指的乐器都不错…… 她忙于将凉钰折现，听到一万两千这个数字，随口道，“哦，公子真乃高寿。” 凉钰：“……” 第87章 玖美人儿吃醋 一直做壁上观的玖熙没忍住笑出了声。 小豆丁可真是…… 凉钰也噎了一下。前一刻觉得小公主为人处事、接人待物如同心智成熟的大人一般，结果下一刻就语出惊人，他一时竟没想出完美接下这句话的方法。 他见过的那些人，林林总总，虽然心思复杂，划分起来却无非几类：要么垂涎于他，要么瞧不起他，要么羡慕嫉妒他，要么恨他。 像小公主这样看着他两眼放光却无法断定到底是因为喜欢还是别的，还真……没有。 想了好一会儿，他决定还是继续说刚才没说完的下半截：“在下此次前来，一是为集大人转达恭贺公主乔迁新居之意。二来，集大人担心公主只身在天枢宫孤单，在下略懂一些趣味游戏，集大人特遣某来陪伴公主，还望公主不要嫌弃在下粗鄙。” 曲清翎听完忍不住扭头看了玖熙一眼。 玖熙不是说凉钰是来当她的老师的吗？怎么到了凉钰自己口中，变成玩伴了？ 玖熙回她一个“本王也不知道具体情况”的表情。 好吧。曲清翎不指望他了，什么“他先看过没有问题，留不留人看她的喜好”这种话听听就算，估计他觉得没问题是因为凉钰是承允集送来的，身为三大公卿世家之一的家主，不太可能会做出不入流的事来。 只是凉钰这样的人，承允集舍得送到一穷二白的天枢宫来，肯定有别的原因。她仗着自己人小鬼大借一件天真将对方从上到下仔细打量一遍，大概猜出了真相。 曲清翎心里各种念头冒出来又压下去，最后冒出来一句，“公子用过早饭了吗？” 凉钰：“……”如果没有看错，这都快中午了吧，小公主早饭吃的这么晚？ 曲清翎把他的沉默当成不好意思的默认，示意朔雪，让她准备早饭。 “带公子去息花露用餐。”她说。 然后从玖熙怀里跳下来，非常客气的亲自送了凉钰出去。 等她送完人回来，玖熙仍坐在原地没动，手里捏着一个圆圆的珠子在看。 曲清翎觉得眼熟，走近了才发现是酸与灵珠，本来挂在她的腰上，估计是方才抱着她时摘了去。 “殿下这么认真的研究这颗珠子，是珠子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问题。”玖熙将灵珠重新挂回她的腰带，“不过本王在想，这珠子只能让你多几条命，却不能护你不受伤。” 玖熙这话曲清翎是认同的，上次救辛容夫人和阿兰，折损了两条命，虽然她小命保住了，却卧床不起了大半个月，期间难受的死去活来。 曲清翎用期待的眼神看着他，“殿下这么说，是想到解决办法了吗？” “不算是解决办法。”玖熙把珠子挂回去后，手中突然多出一枚黑色的指扣。 曲清翎没看见他是从哪里拿出来的，她觉得这指扣看起来有点眼熟，还没能仔细回忆想起来到底是在哪里见过，就见指扣在玖熙掌中变大，最后变成一支黑玉一般的镯子，朝她递过来。 玖熙一边给她戴上一边说，“这个东西跟在本王身边上万年，也算是一样法器，遇到危险时它会形成结界保护你。” 自从拒绝玖熙送东西失败后，曲清翎再收到玖熙给的稀奇古怪玩意儿，都会自动收下，因为拒绝也没有用，玖熙会强行塞给她。 镯子变得有点大，戴在左手手腕上后自动缩小，最后变成了一支非常贴合的墨玉镯。曲清翎试着动了动，发现一点也不沉，活动起来也不会磕碰，不仔细感受甚至会察觉不到它的存在。 这个东西摸起来手感太好了，比她胸口的定位石，腰上的灵珠都要好。曲清翎很欣慰，玖熙终于送了一件上档次的礼物。 她好奇的问，“它形成的结界厉害吗？牢不牢固？” 玖熙回答，“本王打不破的结界，别人也无法攻破。” 曲清翎没听明白，这意思是牢固还是不牢固？ 玖熙惯例的不会解释太多，问起凉钰，“人你见着了，觉得如何？” 曲清翎还在把玩镯子，随口反问，“承允集大叔是送他过来避难的吧？” 玖熙微怔，“何出此言？” “凉钰公子生得那么美，而且出生公卿世家，身份却并不高贵，也没有强大的财力傍身……他其实比即墨先生要小吧？可看起来比先生稳重太多，焉知不是从小受了太多苦所致？大叔挑中他送过来，估计也是护不住他了，想要让他避一避。要想在高手云集险象环生的魔界避难，没有比在天枢宫当我的老师更好的机会了。” 玖熙摸摸她的脸颊，“你看的很透彻。” 小豆丁一向看的很透彻。 曲清翎嘿嘿一笑，“我也就在殿下面前卖弄一下聪明，在外人面前可傻了。所以殿下一定要保护好我才行。” 玖熙眼睛里带着笑，对保护一事不置可否。 “你打算给承允集和凉钰这个机会吗？” “给啊，为什么不给？”曲清翎觉得这根本不是什么大事，“天枢宫别的没有，就空房子最多，我还在发愁住不完得多浪费啊，能拿给凉钰公子这样的美人住，岂不是一桩美事？” 玖熙眼尾一挑，“美人？” “当然美，谷菱姐姐们不是都看呆了吗？”曲清翎说着说着发现玖熙表情不对，立马改口，斩钉截铁，“不过，凉钰公子再美，也美不过殿下！” 玖熙抚在曲清翎脸颊边的手指捏着她的肉轻轻一掐，“言不由衷，该打。” 曲清翎：“殿下，我说的都是实话！” 结果又挨了一下。 “花言巧语，油嘴滑舌，再打。” 曲清翎：嘤qaq 第88章 玖熙敲打凉钰 曲清翎让凉钰住在携星宫，因为凉钰在息花露吃饭的时候看到携星宫里有座高高的阁楼，随口问起侍女，得知阁楼名为摘星阁，是天枢宫里数一数二的高建筑，于是夸了一句，“倒是有几分妙趣。” 然后曲清翎就大方的把携星宫给凉钰了，还说，“天枢宫大得很，什么风格的建筑都有，先生要是在携星宫住的不好，看中哪处，只管搬过去就好。若是有什么需求，只管给车良或谷菱提。” 听的侍女侍从们一愣一愣的：公主殿下是得多喜欢凉钰公子，才会这么大方啊！ 凉钰也没想到自己无心的一句感慨就换来这么大一座居所，甚至比小公主现在住的汐言殿还要大些。 他站在携星宫大门外，总觉得自己在做梦，并且不知道推开眼前这扇门后梦境会变成噩梦还是美梦。 身后有异动，凉钰瞬间回神转身，看清来人后立马跪了下去，“见过九殿下。” 玖熙径直从他身边走过去，伸手推开携星宫的门，抬脚走进去好几步了，才轻飘飘丢下一句，“起吧。” 凉钰站起来跟在他身后进了携星宫。 这座宫殿就像它的名字一样，所有的建筑和装饰都和星辰有关，一进门犹如踏入了一片星海，仔细看才发现那不是星辰，而是满园的碎星花，蜉蝣在这片空间之中，营造出如梦似幻的气氛。 玖熙站在这片晶莹之中，笑道，“她倒是很会选地方。” 凉钰又扑通一声跪下了，“凉钰叩谢九殿下，叩谢公主殿下。” “给你携星宫的是公主，和本王没有关系，你若要谢，应当面去和公主说。” 凉钰这时才明白，九殿下过来是敲打他来的。 “小的遵命。” 玖熙朝那些碎星花伸出手，随着他手指的动作，原本毫无规律的碎星花就像获得了某种指引，在空中幻化成各式各样的形状。 他对凉钰说，“在你来天枢宫之前，所有关于公主的传闻让你对她形成的印象如何本王不想了解，公主到底是怎样的人你刚刚也见着了，你在天枢宫住下，从此就是天枢宫的人，所思所想应以公主为重，若是想和承允集做什么，对她有一丝一毫的不利……” 玖熙微抬着右手，无数碎星花在他身后汇集成一柄细长的光剑，他看着凉钰的眼神饱含冰冷的杀意，“或是伤了她分毫，本王灭了承允全族！” 话音一落，碎星花组成的光剑轰然炸开。 凉钰只觉得自己的头皮也跟着炸了一下，整个后背发凉，已然是被汗湿透了。 凉钰把头死死埋在地上，声音微颤，“小的不敢。” “不敢最好。” 凉钰等了许久，玖熙再没有说别的，他小心翼翼抬起头来看了一眼，眼前空空如也，只剩下散落的碎星花，玖熙早就走了。 他陡的泄力，一下瘫坐在地，好半天没能爬起来。 凉钰之前从未见过九殿下本尊，只是无数次听说关于这位殿下的传闻，传闻里九殿下不得陛下喜欢，住在最偏远的荒芜峡谷，侍从只有车良一人，性情凶残，并且没人能够断定他的实力到底如何。 方才在花厅第一次见到传闻中的九殿下，看到他对小公主的宠溺纵容，处处呵护，凉钰还斗胆猜测传闻会否有假，其实九殿下是个温和良善的人。 是他过于天真乐观了。 或许九殿下的确良善，只是他的温柔都给了那个小姑娘。 ＊ 汐言殿里，曲清翎把珞梅镜翻了出来，查了一遍凉钰的生平履历。 凉钰说他是承允世家旁支的公子，穿着朴素，态度谦卑，曲清翎几乎已经脑补出受尽磨难却不向命运屈服的小可怜的形象。 事实比她想的还要可怜些。 凉钰不仅是旁支次子，还是旁支那个家主在外面和小魔女鬼混生下来的私生子。家主一夜风流，将这件事抛在脑后，多年后小魔女带着儿子前来认亲，家主见小凉钰漂亮讨喜，就把人留下了。 没想到这家里的人是容不下外人的，小魔女被主母折磨致死，凉钰因为私生子的身份，再加上他独特的样貌，从小吃尽苦头。可他性格坚韧，努力好学，终于在一次被承允世家小辈围殴时被承允集救下来，从此留在身边教养。承允集日理万机，平日里待凉钰不甚亲厚，也不是特别冷落。不过总归因为有承允集在，欺负他的人投鼠忌器，凉钰才没有步他娘亲的后尘。 这一次承允集让凉钰来天枢宫，一是承允世家的大公子似乎已经快要容不下这个人了，再不将他送走，恐有丧命的危险；二是承允集觉得自己对凉钰已经教无可教，不想将他留在承允世家蹉跎，明珠蒙尘，所以把他推了出来，他在天枢宫能走多远，得到多大的造化，全靠他自己的本事。 谷菱再进来时，看见曲清翎一手捧着珞梅镜发呆。 谷菱问，“公主，怎么了？” 是在珞梅镜里看到了什么不好的东西吗？ “没什么。”曲清翎回过神来，收起珞梅，“伺候凉钰先生的人安排好了吗？” “芳芷已经挑了二十个人送过去了。想去携星宫的魔女太多了，听说只选二十个，几乎要打破头，大家都恨不得成为凉钰先生的身边人。”谷菱说着就忍不住想笑，“芳芷头疼了半天，最后挑了打的最厉害的那几个。” 曲清翎看着她开玩笑，“凌雪姐姐不去是因为她不喜欢凉钰公子那种类型，那姐姐你呢？姐姐不觉得先生好看吗？不想日夜见到先生，与先生相伴吗？” 谷菱一脸的不在意，“只要跟着公主，什么样的美人见不到？既然承允公卿送他来是为了陪伴公主，能看见的机会自然多的是。而且除了他，还能见到即墨先生，九殿下，还有其他各色各样的男子。因为一棵树失去整片森林，我才不要做那种傻事。” 曲清翎：“……” 好像，还真是这么个道理。 第89章 晋抚琴 晚饭时玖熙不在，曲清翎让人去请了凉钰过来，一起在息花露用膳。 息花露就在汐言殿后，隔的不远，是一处类似于枫露庭的花厅，遍地蔷薇。在馥郁的花香和绚烂的花海中，凉钰越发美的浓墨重彩，简直是花灵的化身。 “公子住在携星宫，一切可都还习惯？” “很好。多谢公主。” 曲清翎冲他笑了笑，不知为何，明明玖熙不在，她却觉得凉钰比早上还要拘谨些。 曲清翎让凉钰和自己同桌吃。她吃的依旧是几十个盘盘碟碟，而凉钰面前一盘一碗。 正所谓秀色可餐，就着凉钰的美色吃饭，她觉得自己能多喝一碗粥。 凉钰看到端上来放在自己面前的东西后，连手都不敢伸了。 他有些欲言又止，“公主可知这两者为何物？” “知道啊。”曲清翎眨巴眨巴大眼睛，“蓝阿兽的眼珠，还有什么渠凌露。” “那公主可知，这两件东西乃特等供品，一颗珠子贵重逾千金。” 曲清翎继续眨巴眨巴眼睛。她知道阿蓝兽的眼珠不便宜，玖熙之前一直吃的很节省，住进天枢宫有钱后就让车良买了一大箱来。结果后来才搞清楚玖熙吃这个并不是为了提升实力而是压制，而且还不能多吃，而谷菱她们实力不够吃不得，曲清翎就把多买的分了大半给车良，另外的拿来待客。 毕竟这个东西确实珍贵的，用于待客十分有排面，不会给人怠慢的嫌疑。 只不过可能有点珍贵过了头，凉钰都不敢吃了。 “唔……”曲清翎不提贵重，只关切的问，“先生是不能吃吗？” 或许凉钰的实力和谷菱差不多水平，也吃不得这个东西？ 凉钰：“这倒也不是……” 曲清翎放下心，一脸“那不就结了”的表情。 她说，“不管是几等供品，贵重与否，不都是拿来吃的吗？” 凉钰愣了一下，没忍住笑了，“公主真是个有趣的人。” 曲清翎：“这是夸我，还是……” 凉钰伸出手，拾起一颗眼珠，笑道，“自然是夸奖。” 曲清翎放心了，“谢谢。” 凉钰笑意更甚。 息花露的夕阳风光别有一番风雅，曲清翎不打算急着回汐言殿，让人把她学习的书本拿到息花露来，晚上在这里学两个小时再回去。 她把即墨要的师徒恋的书送过去后，即墨回赠了不少魔族的珍本，让她先看，要是看不懂就做记号，等他下次来了再给她讲解。 至于凉钰，曲清翎非常贴心的说要是他觉得累了，或者要收拾东西，随时可以回携星宫，不必在意她，去留随意。 凉钰多谢了她的好意，说息花露的风景甚美，留了下来。 曲清翎就不再理他，认真读手上的厚砖头。 晚风和煦，气温宜人，小公主坐在为她量身打造的书桌前，小身板绷的笔直，全神贯注看着书，偶尔拿起笔记点什么。 曲清翎长长的裙摆从凳子边缘垂落下来，迤逦在地，错落在皱褶间的灵细蝶似是被主人的平和的心境所染，不再围着她翩飞不停，而是栖息在衣裙上，缓缓扇动翅膀。 她似乎已经忘记凉钰的存在了。 凉钰端坐着看了曲清翎半天，终于确认小公主不会找自己说话，于是伸手往面前的矮桌上一挥，桌面上的果盘茶杯都不见了，换成了一张琴。 凉钰伸出手，漂亮的手指往琴弦上一搭，拂拭上面并不存在的灰尘。然后他再抬头看向小公主，指尖一动，深沉婉转的琴声在息花露响起来。 琴声终于引来了曲清翎的注意，不过她只是抬头冲凉钰笑了一下，带着鼓励和默许，然后又继续低下头看书了。 不可否认，凉钰的琴技已臻化境，任何调子从他指尖走过，都能变成天籁。 曲清翎没因为他的琴声分神，这就和听着歌看书写作业一样，何况凉钰演奏的还是非常静心的纯音乐。 凉钰弹了将近十首曲子的样子，首首都堪称绝唱，让曲清翎想收藏单曲重复。可她不敢让人再来一遍。凉钰抚琴是出于一时兴起也好，还是想引起她的注意也好，她都不敢拿大，直接点歌。 十首曲子弹完，凉钰起身出去了一趟。曲清翎正在认真写什么，他没有出声打扰。 他出去后，曲清翎恰好看完了手上的一卷，她整理了一下笔记，活动着略微酸胀的手腕，抬头看见凉钰留在桌子上的琴。 琴身不知是用什么做的，通体纯黑，黑的发亮，上面镂空雕刻了许多曲清翎看不懂的图案和动物，还挂着很精致的坠子和流苏。 她起身走过去细看，越看越觉得这张琴迷人。 琴如其主，恰似凉钰的美让人无法挪开双眼，这张琴亦美的惑人心魄。 即便看不出是什么材质，也能感觉得出这是一张绝顶好琴。 明知不经人同意乱动别人的东西不好，曲清翎还是忍不住坐在了凉钰的位置上，伸出手学着凉钰的动作，小心翼翼的在琴弦上轻轻拨弄。 曲清翎练过一段时间的古琴，只不过开始做生意后就停了，如此乍一上手，姿势是对的，力道却控制的乱七八糟，全然没有凉钰方才弹时那种闲适、优雅、动听。 凉钰逛完一圈回来，绕过花墙，看见小公主正用看稀世奇珍的眼神打量他的琴安歌，她方才打量他时都没有露出过这种稀罕的目光。 他一时不知该感慨长这么大第一次被一张琴比下去，还是该惊叹小公主只是听了一遍曲子，就能记下近五成，努力学着想要弹出他方才弹的调子。 他无声靠近，停在小公主的身后。 小公主和方才看书一样，全神贯注研究他的琴，完全没有注意到他已经回来了。 这一瞬间，凉钰想起承允集的叮嘱，想起听来的那些传闻，想起玖熙毫不掩饰的杀意。 众多的念头从他脑海里呼啸而过，又尘埃落定。 他在小公主身后缓缓跪坐下来，从后面伸出手臂，将小小的曲清翎圈外臂弯里，双手搭在曲清翎的手上，声音温润犹如丝绸一般，“公主殿下，此处应该这么按弦……” 第90章 新欢旧爱 未经允许擅自动了别人的东西，并且被当场抓包，本就提心吊胆的曲清翎被背后突然响起的声音吓得魂飞魄散。 她猛地回头，又惊又怕的看向身后的人。 凉钰觉得她的眼神像在看一个突然冒出来要取她性命的厉鬼。 “……” 自负美貌的凉钰遭受到了重创。 “我……”曲清翎觉得凉钰那个表情，不像是他吓着她，倒像是她把他给吓着了。 凉钰眼睫低垂，掩去眸中神色，声音丝毫未变，还是温温的，“此琴唤作安歌。琴身用黓龙的尾骨打造，琴弦用凤凰尾羽编织而成，故而琴声之中隐隐似有龙啸凤吟。” 龙啸凤吟什么的，曲清翎是一点都没听出来，她只注意到一件事：这也是龙骨做的？之前在雎淇宫，辛蓉常躺的那张榻也是龙骨，听芳芷说，天枢宫主殿的房梁就是一整条龙脊做成的…… “或许……魔族是和龙族有什么血海深仇吗？”曲清翎忍不住问，“为什么这么喜欢用龙骨制品？” 凉钰：“……” 小公主到底是怎么从抚琴这件事联想到魔族与龙族之间的恩怨的？ 凉钰松开她的手，后退几步，到曲清翎对面的位置上坐好，给她说起魔族与龙族之间的事。 龙族乃神族一脉，早些年神族与魔族的界限并不像现在这么泾渭分明，甚至还有联姻，现在魔宫里的魔龙、魔凤都是当时的产品。 后来大战，天枢宫被毁，上一代魔尊陨落，魔族和龙族的关系就变得十分僵硬了。虽然魔族和神族之间不会再打起来，和龙族却总是打打闹闹个不停，要么抢资源，要么抢地盘，要么抢美人，各种原因，隔个万把千年就打一仗。 而这些仗庚逸本人是不会参加的，最多派自己的儿子去领一下兵。龙族那边龙尊也不会亲自出马，交由底下的人处理。如此一来一往，总有胜负和战利品。龙族赢了，战利品是魔族数之不尽的黄金；魔族赢了，则是堆成山的龙骨——被魔族屠戮的龙最后都会被带魔界，做成各种各样的制品，在贵族之中非常流行。 也不知到底是被谁带起来的风气。 听凉钰讲故事要比自己啃书本有意思许多，凉钰说起故事来虽然没有即墨那样诙谐有趣，但是他的声音实在太好听，整个人端正坐在那里，简直像个精灵一样，浑身都在发光。 这让曲清翎的注意力很难从他身上分走，忍不住顺着他的话往下思考，不由自主的问，“然后呢？所以呢？为什么会这样呢？” 小公主无心的一个关于魔族和龙族关系的问题彻底打乱了凉钰的计划。 他本想，公主年纪虽小，却是个性格沉稳，眼界不俗，颇有定力的人，必须得拿出一点阳春白雪的本事来才能打得动她。他的琴声确实起了一点作用，头开的很好，走向却全歪了，原本预计的教公主抚琴，最后完全变成了说“故事”。 他不禁好奇，小公主心中有大丘壑，嘴里的故事千变万化千奇百怪，那是被魔宫陛下盖了戳认证过的，为什么还会对这些人尽皆知的事感兴趣，还听得津津有味？ 凉钰说了半天，曲清翎贴心地递了一杯茶给他润喉，以免把嘴讲干。 经历过太多的她太懂那种感觉了。 “多谢。”凉钰很客气。 曲清翎夸赞，“先生卧龙在野，实乃大才。” 凉钰受宠若惊，“公主谬赞。” 曲清翎一只手撑着下巴，一只手拨弄着龙骨琴安歌，状似无心却又很巧妙的说，“先生这样的人，韬光养晦，寓巧于拙，以后一定有大出息。” 凉钰被她说的浑身汗毛都要立起来了，“在下不敢。在下能得一隅安度一生，已心满意足。” 曲清翎笑了笑，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第二天，天枢宫三千多人全都知道公主得了一位容貌极美的公子，而且公主似乎很喜欢他，不仅同桌用膳，秉烛夜谈，第二天还主动带人游天枢宫。 在凉钰出现之前，只有九殿下有这样的待遇。 天枢宫医官庄回给玖熙汇报小公主近几天的脉相时，透过玖熙身后大开的窗棂，远远的看见一大群红衣侍女护拥着一个蓝衣小姑娘在湖边慢慢的走，为首的两人正听她的吩咐去备船游湖。 小姑娘身旁站着一个俊逸无双的年轻公子，眉目温和，容光熠熠，想来就是传的沸沸扬扬的凉钰了。 庄回在来见玖熙的路上听说小公主要带着凉钰一同游湖，连殿下也不管了，典型的有了新欢忘了旧爱。 跟在公主身边的人虽多，却没有哪个敢越过小公主身边名为灵竹的侍女，直接挤到公主面前露脸的。 庄回不认为一个人族侍女能同时把上千魔族治的服服帖帖，只能说明九殿下给小公主挑人是很下了一番功夫，确保绝对乖巧忠心，不会给小公主添乱。 九殿下为小公主思虑周全，方方面面都安排的妥帖无比，结果小公主新得了一个美人，就把九殿下抛在脑后了。 庄回不禁为九殿下觉得不值。 玖熙看完脉相记录，合上册子见庄回看着他身后的虚空发愣，屈指敲敲桌子让他回神，吩咐，“现在的方子再泡两天，着手换药。” 庄回不敢再分神，一一记下玖熙的话。 他虽然名义上是小公主殿下的医官，实则每次用药诊治都是九殿下亲自过目后决定，即使采纳了他的诊断，也要逐条逐列翻来覆去全部问清楚，确认没有半点差错后才用到小公主身上去。这导致每次庄回面见九殿下都感觉如同上了一回刑。 想到这些，庄回心里越发觉得不爽快，辞了九殿下出来遇到车良，抓住他如此这般这般如此的吐槽了一通。 本以为车良会和他有相同的想法，同仇敌忾，嫌弃一下不懂事的小公主，结果这厮听完他满腔的愤懑不平后，凉凉的来了一句：“看在我俩相识一场的份上，奉劝一句，仁兄这番话千万别落半个字进殿下或小公主耳朵里。” 之后不顾庄回还要继续说，扔下他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为何车良看起来这么有经验？ 因为曾经的他也犯过如庄回一样的蠢，觉得区区人族，何德何能得到殿下如此盛宠？他曾妄图改变殿下的主意，扔了这个小累赘，甚至觉得他能看穿小姑娘，想要拿捏一二。 结果越接触越发现这个小姑娘根本看不透，深不可测，可怕的很。 车良很肯定，小公主看起来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只是因为别人没碰到她的逆鳞，要是真有谁那么倒霉，惹到她了…… 死的绝对不比在九殿下的手段下好看。 第91章 凭你也配? 庄回走后，玖熙转身面朝窗外站着，顺着刚才让庄回看的出神的方向看过去。 那边这会儿挺热闹的，游览的船开过来了，小豆丁被灵竹抱上船，对方像泥鳅似的在灵竹怀里挣扎个不停，硬是要自己下来走，灵竹犟不过她，只得把她放下。 结果小豆丁脚一沾地就蹭的没了影，在甲板上跑来跑去，还想站到船沿上看水，把灵竹吓了个半死。 小豆丁的声音清凌凌的，带着孩童特有的稚嫩。 “那边的花好漂亮！” “那个飞来飞去的那个鸟是什么？” “水上这些到底是植物还是动物？” 在十万个为什么里，还夹杂进了几句嫌弃和埋怨。 “栖鸾，你看看人家，再看看你，你吃的这么圆，真的还能再飞起来吗？” 叽叽喳喳的，一个人吵出一群人的氛围，保护她的人太多，反而让原本跟在她身旁的凉钰被挤到外围，想做点什么却全然插不上手。 玖熙看了一会儿，传话让侍从进来。 “本王要出去一趟。” 侍从忙道：“奴婢马上去请公主殿下来。” 九殿下要外出，离开之前基本上都要和公主说一声。 “不必了，她玩的正好，若是问起再说也无妨。” 侍从听令。 玖熙又回头看了一眼，凉钰还站在离小豆丁较远的地方，就那么静静看着小豆丁玩闹，不阻止也不参与。 “派人去一趟重极宫，让即墨过来。”玖熙说，“上半天课放三天假，哪有这样教学生的道理，若再这么不称职下去，他的老师之位，恐怕要叫别人替了。” 侍从记下玖熙的话，原样传到了重极宫咏涵殿。被拘在这两天两夜的即墨几乎喜极而泣。 终于！有人来救他了！ 他眼巴巴看着上首端坐的洺风，期期艾艾，“师父……” 明洺风淡淡的瞥他一眼，心想要是再这么关下去小孩儿可能得造反了，处理起来未免麻烦。他慢慢翻过一页书，眼看即墨都要等的耐心散尽，才用大赦天下的语气说，“早去早回。” 话音未落，即墨已经跑的没影。 闻到自由气息的即墨生怕师父他老人家反悔把他抓回去，不惜施展缩地成寸的法术，迅速抵达天枢宫，定位到小公主的位置，来了个从天而降。 天枢宫碎月湖上，一艘精工打造的游舫里，正与曲清翎对坐喝茶的凉钰沏茶的动作突然顿了顿。 “怎么了？” 凉钰沏茶的动作犹如诗歌一般自带一番诗情画意，曲清翎看的正沉醉，他却把沏茶到一半的茶具放下，还没等她问出第二声，凉钰已经从游舫里消失，身形一闪出现在半空，与一道清光猛烈相撞。 伴随着清晰的撞击声，一阵强大的气流从相撞处荡开，在巨大的碎月湖上掀起波浪，力量之大竟让沉重平稳的游舫摇晃起来。 在凉钰消失的同一瞬间，游舫前后出现四名黑衣侍女，迅速张起一道结界，将相撞引起的强大攻击格挡在结界之外，连丝风都没能吹进来。 凉钰清冷的声音在半空中响起，“何人擅闯天枢宫？” “老子是你……嗯？你就是凉钰？”即墨没想到他帅气的从天而降还能被人打岔，心情不甚爽利，看着初次见面的凉钰的眼神变得不那么和善。 凉钰并未放松警惕和戒备，“阁下是？” 这个时候游舫里的曲清翎已经认出来人是谁了，即墨还没回答，她已经趴在栏杆边喊，“是即墨先生！你们别打啦！凉钰公子，这不是坏人，是我的老师！” 凉钰垂眸往下看了一眼，小公主一脸灿烂的朝他们招手。 他顿了一下，收回掌法，朝即墨行了一礼，“冒昧了，还望恕罪。” 即墨目露玩味，从他身边走过时低声道，“身手不错。” 凉钰刚要说话，即墨接着说道，“承允世家私生子，即便有通天的本事，应该不会不懂藏巧露拙的保命技能。这么招摇，难道是想……” 即墨的目光扫向曲清翎，“想在小公主面前证明你比我更能胜任师父一职？” 凉钰看着他的目光就如底下的碎月湖水，深不见底，冰冷刺骨，“公子此话何意？” “小爷的意思就是……”即墨的扇子“唰”的一声打开，悠闲地扇了两下，陡然出招，“凭你也配？！” 第92章 弱肉强食 底下的曲清翎傻眼了。 凉钰察觉有人擅闯，主动出面应对，在看清楚对方是谁后本来已经停下攻击了，怎么和即墨停在半空中说了不到两句话，就又打起来了？ 而且这阵势一看就是真刀真枪的打，不分出胜负或干掉对方不罢休那种。 曲清翎着急了，“别打了，别打了！有什么误会下来说清楚就好，为什么要打架啊？谷菱姐姐，快让人去拉拉架！” 谷菱一脸忧愁的望着半空，“即墨先生和凉钰公子这样的水平……公主小心！” 湖面被即墨和凉钰外泄的力量波及，突然炸开巨大的漩涡，游舫剧烈摇晃起来。 谷菱一把捞起曲清翎，瞬移到了岸上安全的地方，确认她没有受伤，才说出后半句，“我们上去就是送死，劝不住的。” 曲清翎脑子里灵光一闪，“九殿下不是在吗？快去请他过来！” 人群之中不知道是谁回应了一句，“九殿下一个时辰前就出宫办事去了，见公主玩的开心，没有让人来打扰。” 曲清翎：“……” 唯一有可能镇住两个突然发疯的恶魔的玖熙不在，曲清翎一时竟不知道该去找谁才能控制住场面。 还好车良及时赶来，谷菱也见多识广，两人安慰她，“公主所在的地方已经全部布下最高等级的结界，即便即墨先生和凉钰公子把天枢宫翻个底朝天，也不会伤到公主分毫。至于两位公子损毁的建筑，打伤的花草……” 车良手上突然多出来一个算盘，噼里啪啦一阵拨弄，“小的会一分一厘都算清楚，将账单寄给重极宫，让其照单赔偿。” 曲清翎为车良这个时候还不忘精打细算超前谋划的精神竖起大拇指。 得到除了玖熙以外，天枢宫男性和女性两条食物链顶端的人物的保证，曲清翎不再为自己的安全担忧，转而拿出当初看魔兽争霸赛时的心情，观看半空中棋逢对手难分上下的战斗。 有谷菱在一旁解释，车良补充说明，她甚至觉得高等级恶魔的对战比魔兽来的精彩得多。 之前一直认为即墨游手好闲不务正业，此刻见到他亮出真本事才知自己的天真。谷菱说的那些招数的名字，单是听起来就足够可怕，即墨却信手拈来，毫不费力。 凉钰也不遑多让。一个世家旁支的私生子，到底是从什么地方学来的这身法术，能够和重极宫首席弟子鏖战如此之久不露疲态？ 曲清翎猜测过这两人是扮猪吃虎界的泰斗，没想到他们岂止是扮猪吃虎，真实水平根本强悍到让人瞠目结舌。 可能连半吊子玖熙在场，也未必能够劝得住。 曲清翎这个时候还有心思分神去想，玖熙不在倒也是件好事，他要是在，碍于面子肯定会出面劝架，要是劝不住反而被误伤到了那多不好。 而且打架的两个人，一个是她师父，一个是承允世家送来的公子，两头都不好得罪。玖熙不在，即墨和凉钰打翻天了，也只是南莫世家和承允世家的事而已。 能把玖熙撇出去，曲清翎还是挺高兴的。 她看了半天，各种顶级咒术法术全都出来了，天枢宫之上被浓重的乌云笼罩着，眼见着要召唤雷电或者类似的东西。 她不禁有些不解，“难道即墨先生和凉钰公子是有什么解不开的愁怨吗？不肯坐下来好好解开误会，还打的你死我活。打了这么久，他们俩都不累的吗？” “公主有所不知。”谷菱说，“打架是其次，为争夺公主的师父之位才是首要目的。” 曲清翎很吃惊。 她刚刚完全没反应过来，即墨和凉钰打成这样，为的居然只是一个师父的头衔？ 她要是陛下捧在手心疼爱的小公主，或者是正儿八经的魔族，一出生就背负啥啥“天命之子”、“天降神童”之类的名声这种存在，即墨和凉钰抢起来还情有可原。 可她现在就是个被陛下嫌弃，啥本事没有，流放天枢宫的小人族啊！ 而且，退一万步说，他们都想当老师，那就都当好了，一个教历史地理，一个教琴棋书画，互不影响互不干扰，完全没有任何问题。 打成这样，有必要吗？有必要吗？！ 谷菱不知道曲清翎心中所想，反而觉得即墨和凉钰抢起来是一件好事，与有荣焉地说，“这么多人为公主的师父之位大打出手，可见公主在大家心中的地位和重要性。没想到凉钰公子也这么厉害，能和重极宫大祭司的首席弟子打成平手。公主您瞧，好多侍女都跑出来看热闹来了，无论这边战斗谁胜谁负，凉钰公子这一亮相，才算是在天枢宫真正立住脚了。” 是了，曲清翎差点忘了。这可不是什么先礼后兵、礼乐治国的大同社会，而是弱肉强食靠实力说话的魔界，能够证明能力的唯一方式，就是打倒对方，你死我活。 第93章 公主终于知道想念九殿下了 还好最后即墨和凉钰没有真的到你死我活的地步，因为他们实在分不出胜负，并且打累了。 两人和平休战，约定下一次再打。 这两位公子打架的时候不遗余力惊天动地，打完了却十分文明，在回到地面之前还知道施展法术，把被他俩破坏的地形和建筑恢复原样。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打架的时候耗费魔力过多，两人修复损毁处显得力不从心，除了建筑，被攻击波及的花花草草以及碎月湖里的魔灵没有被一起复原。 可惜曲清翎没有看见，若是她看到了即墨和凉钰修复废墟的过程，对比玖熙，就会明白玖熙复原天枢宫的举动有多么惊世骇俗。 即墨和凉钰打的累了，曲清翎也看累了，早就没在湖边站着，而是去碎月湖畔的福阳宫睡了个午觉，走之前吩咐下人，如果两个疯子打完了，派人和她说一声。 凉钰和即墨这时都不是很想同时去见曲清翎，担心一句话不投机又在小公主面前打起来，为谁先去谁后去争执半晌，最后各退一步。即墨先过去，一个时辰后凉钰再去，并且约定如果谁在小公主说了对方的坏话，就自愿承受九级咒灵诅咒一个月。 看着凉钰朝携星宫走远，即墨“唰”地打开扇子，正经严肃的表情一瞬间变成不屑，冷声嗤道：“不趁机说坏话才是傻子，一个月的九级咒灵算什么，就算是一年半载小爷也没在怕的！承允家的小傻子，你就等着被爷黑到地沟里去吧，哼哼！” 即墨一边构思阴谋诡计论，一边摇着扇子大摇大摆的找小公主去了。 福阳宫离汐言殿太远，曲清翎午睡醒来懒得大费周章的回去，就让人把她那些桌椅板凳书本笔记的小玩意儿搬了过来，在福阳宫消耗她的下午。 灵竹坐在她旁边制干花，要给她做几个香喷喷的抱枕，曲清翎的注意力被勾过去了，看了一会儿后往后一仰，倒在大躺椅上懒洋洋地说，“九殿下不在，好无聊啊~” 灵竹笑她，“公主终于知道想念九殿下了？” 曲清翎辩驳，“什么叫终于？我之前也随时想着九殿下的好不好。” 一天到晚操心他欠了多少债，吃了多少苦，在外面有没有受欺负，等等等等。 曲清翎嘀咕，“也不知道他天天往外跑是去做什么……” 灵竹说，“九殿下贵为殿下，自然是有很多大事要做的。公主要是无聊又不想看书，奴婢去请即墨先生或者凉钰公子过来？” “算了算了。”曲清翎摆摆手，“他俩要打就让他们打得尽兴，即墨先生常年被大祭司奴役，凉钰公子则是常年被别人欺压，两人心里肯定都憋了不少火呢，发泄发泄也挺好的。” 不发泄出来，这些火堆积起来，肯定会落在她身上。 她才不想成为出气筒。 话音未落，门口突然响起即墨的声音，“发泄什么啊？背后说师父的坏话，我可听见了啊！” 曲清翎一下跳起来，“师父，您老人家打完了？赢了吗？” 即墨傲娇的一甩头发，“嗯哼！” “打了这么久，累不累？来，喝杯茶解解渴。”曲清翎端茶递水十分热情。 “还行，活动活动筋骨罢了，就凉钰那破水平，小爷还不放在眼里。” 曲清翎坐在他对面笑眯眯的，也不戳穿他明明和凉钰打成平手的事实。 “师父让人给我送书的时候说这几天有事情要忙，可能不得空过来，怎么这么快就来了？师父的事情都处理好了吗？” “没有。”即墨打了半天的确渴了，端起杯子一气牛饮了大半杯，“你师祖他老人家恨不得把眼睛种在我身上，是九殿下给我送信，我才能来的。” 他轻飘飘乜了曲清翎一眼，“殿下说的没错，我要是再不来，凉钰那家伙把你迷的晕头转向，师父这个位置当真是不保。为师过来后你又是端茶又是递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这么一分析，看来确有其事了。” “哪里就迷住了，凉钰公子是客人，自然要周到接待才是，反而师父是熟人了，才会不拘小节。”曲清翎不甚有说服力的哼唧了几句，转移话题，“师父被大祭司拘着干活，结果九殿下一个口信就让大祭司松口了，九殿下这么有面子的啊？” “不然呢？”即墨反问，“你以为那是谁？” 曲清翎明显没理解他的意思，若有所思，“原来九殿下和大祭司私底下的关系这么好啊……” 即墨：“……” 算了算了，这个小傻子在玖熙身上执意不肯开窍，那就让她继续不开窍下去吧。 第94章 梵天圭 即墨好不容易来一趟，自然不会把时间全部浪费在废话上，曲清翎掏出笔记，把不明白的问题挨个问了一遍。 即墨逮到机会了，“凉钰不是来当你老师的？有他在，你怎么不问他去？” 曲清翎只是笑，“徒儿和凉钰公子不熟嘛。” 即墨：“哼哼！熟了就会去问了是不是？到时候就把师父忘到九霄云外，改同凉钰那厮师徒情深。枉我深困重极宫却时时不忘我的乖徒儿，没想到徒儿却要弃为师而去，哎！世事弄人，天道不公呐！” 曲清翎：……即墨的戏真的好足，大祭司为什么至今没有打死他？ 即墨在福阳宫待了不到一个时辰，重极宫那边就在催了，他颇为不舍的站起来，“感觉还没来得及教你什么就又要走了。” 曲清翎：“还不是因为你和凉钰公子打架浪费了太多时间……” “嗯？”即墨瞥她一眼，曲清翎立马闭了嘴。 即墨冷哼一声，问：“你真不打算去重极宫？为师这么跑来跑去，累不说，教学的质量还不高。” 曲清翎：“下次一定，师父慢走。” 即墨恨铁不成钢的在她额头上弹了一下，理理衣裳边往外走边说，“一会儿凉钰要是讲我的坏话，一句也不许听，记住没有？” 曲清翎：“师父放心吧，凉钰公子不是那样的人。” 呦呵，这是在间接说他是那样的人对吧？ 即墨凉凉的笑了两声，“为师突然发现，你这气人的本事真是深得为师真传。” 曲清翎听了这话哪还敢不乖，一秒狗腿，“所以我们才会成为师徒，这就是缘分啊，对吧师父？” 即墨懒得搭理她，“走了，乖乖看书，改日为师再来时就要考核你了，若是考核不过关，看为师怎么罚你。” 曲清翎想说那你以后都在重极宫吧别来了。 她挥挥手，“师父再见，一路走好！” 即墨走了。 不一会儿他又回来了。 曲清翎还没来得及进屋，不解的问，“师父忘了东西吗？” 即墨回到她身边，“上次就给忘了，这次又差点忘记。梵天圭不好借，再不弄，师父得收回去了。过来，配合一下为师。” 即墨把曲清翎抱起来放到椅子里，从怀里取出一个像怀表一样的东西。 准确的讲不是像表，而是古代用来计时的圭臬，本来只有怀表大小，取出来后变得巴掌大了些。 曲清翎一头雾水，“这是什么？师父拿这个东西打算做什么？” 即墨反问她一句，“小阿清，你还记得当初飞翮神殿里大殿下要杀你的事吗？” 曲清翎点头，她自然记得，还是二殿下和即墨救的她。 即墨问，“你知道大殿下为什么想杀你吗？” 曲清翎回想，“因为当时陛下的那个镜子判断我不是人？” 即墨纠正她的说法，“一开始是人，后来有一瞬间不是。” 曲清翎被他搞的更糊涂了，“不好意思，师父你能说的通俗易懂点吗？” “笨死了。”即墨嫌弃的不行，看着对方一脸茫然的表情，不得不从头给她解释。 “你可还记得斯戈峭壁上龙蛭失控攻击观景台？” 曲清翎点头，“记得。” “还有雎淇宫小白龙失控伤人一事。” 曲清翎：“也记得。” “以及汲影宫魔凤突然发疯，未及伤人就被王后娘娘斩杀。” 曲清翎：“记得的……” 她有点反应过来了，“师父到底想说什么？” “三次魔兽失控，三次都有你在场，外加鉴天镜的异常，让我也有点好奇你到底是不是人了。” 曲清翎：“……” 好吧，这么一分析，确实好像是有那么一点可疑。 曲清翎说：“万一是巧合呢？不是因为我在所以魔兽失控，而是因为魔兽失控的时候我恰好在。” 曲清翎倒不是不能接受自己不是人这件事，她只是魂穿，跟她本人是没关系的，要出问题也是这具身体的问题，或许原主是个人魔混血，人神混血，人妖混血，各种混血，反正不是纯种人族，所以才那么不得村民喜欢，受尽排挤欺负。 “为师也希望如此。”即墨说：“若真只是巧合，那可省了太多事了。” 他将梵天圭放在桌上安置妥当，刺破手指用他的血在周围画了一圈奇怪的符号，然后抓着曲清翎的小手，“咱们别瞎猜了。这个法器叫梵天圭，是重极宫的镇宫之宝，比鉴天镜要准。到底是什么，咱们验一验就知道了。” 说着就要刺破曲清翎的手指取血。 即墨这时抽空看了一眼曲清翎的表情，“怕不怕？” 曲清翎摇头，“不怕。就是有点担心最后检验结果出来，发现我是上一代魔王或者天帝转世，咱们该怎么收场。” 即墨：“……” 小朋友你真是想太多了。 他的动作很干净利索，曲清翎根本没感觉到疼，一滴血已落在梵天圭的尖臬上，被迅速吸了进去。 即墨和曲清翎一人一魔头挨着头，一眼不眨的盯着桌上的梵天圭。 十秒过去了。一分钟过去了。好几分钟过去了。 梵天圭毫无异动。 曲清翎松了一口气，“哎呀，鉴天镜果然出错了，我本来就是人族嘛，还是重极宫的镇宫之宝厉害，检测的就是比其他法器准……师父，你怎么了？” 曲清翎扭头看即墨时，惊愕的发现他一头的黑发全部变成了眼瞳那种褐红色，瞳孔涨成平常的两个大，脖子和额头青筋暴起，混着黑色魔气的罗纹从衣襟边缘生出来，沿着脖子一路爬上脸颊。 即墨双眼空洞神色恐怖，已然神智全无，按在桌面上的手变得尖锐紧绷，沉重的桌面生生被压出了数条裂痕。 曲清翎被即墨的样子吓得下意识往后一退，从椅子边缘掉了下去，还没爬起来站稳就被即墨铁箍一样的手抓着脚踝倒拎了起来，一阵彻骨的寒意顺着脚踝迅速传遍全身，曲清翎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冻成了冰疙瘩，不会流动了。 卧……槽……？！！！ 第95章 她的安全感 曲清翎的血液冻住的同时，脖子也像被什么东西掐住了，根本发不出任何呼救的声音。 即墨担心梵天圭检测出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在开始检测之前就把殿里的侍从撵出去了，导致无人发现他此时的异样。 孤立无援的曲清翎被拎高，视线颠倒的和即墨大眼对小眼。 完了完了。 曲清翎想，她果然，哦不，这具身体果然来历不明，她要折在这里了，她的穿越之旅要结束了。 没想到她最后不是因玖熙的契约而死，而是因为原主稀奇古怪的身体和血而死。 即墨毫不温柔的抓着她的头发把她调转过来，另一手拎住她纤弱的脖颈，朝她张开嘴，露出了尖尖的犬牙。 即墨竟是想直接生吃了她！ 曲清翎头皮剧痛，脖子剧痛，浑身都剧痛，偏偏喊不出声音，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即墨的嘴贴上来…… 死了死了死了死了！ 快来个人，不论是谁，就算是栖鸾也行，快发现即墨的不对劲啊啊啊！！！ 就算酸与灵珠在身，她还有七条命可以死，也架不住碎尸万段一死再死吧？ 曲清翎难以想象接下来自己会不会被撕成碎片，一块块吞入即墨腹中，当她准备迎接被撕裂的剧痛时，即墨的牙悬停在距离她脖子只有四五厘米的地方，无法在靠近了。 曲清翎注意到自己在发光，映得即墨的皮肤白的毫无血色。 然后她才反应过来不是她的身体变异成萤火虫了，而是手上的镯子，玖熙给她戴上那个，察觉到了她有危险，自动张开了结界。 玖熙说过，这结界除了他无人能打破。果然，即墨感受到阻力后，顿时狂暴起来，想要用蛮力，结果曲清翎不仅发光，还开始发烫，他抓着她的手发出“嘶”的一声响，高热让他松开手。 曲清翎直直的掉在地上，浑身无力，软成一滩。 即墨睁着他那双恐怖的红瞳盯着地上的小姑娘，然后掏出了他的扇子，直接朝着曲清翎挥了一下。 这一扇和碎月湖上与凉钰打架时的杀伤力截然不同，一道龙卷风平地而起，顷刻之间就将福阳宫从当中劈成了两半。曲清翎被狂风卷起来，飘在空中，无数风刃绞杀攻击着她的结界，大有不绞碎不罢休的架势。 要是没有结界，即墨扇子扇出来的瞬间，曲清翎就已经被绞成肉酱了。 她艰难睁着眼睛，刚刚福阳宫里没人，也没什么声音，大家不知道发生什么不过来情有可原，现在福阳宫都塌了，难道还没有人发现不对吗？ 结果曲清翎看到了足以让她做一个月噩梦的场景。 天枢宫三千魔族……全部暴走了！ 世外桃源天枢宫因为她的一滴血，瞬间变成了婆娑地狱。 曲清翎心都凉了。 死吧，这回真的死定了。 三千魔族加一个即墨，一个凉钰，更别提还有车良谷菱等高等魔族，结界能抵挡这么多人群起而攻吗？ 小小的曲清翎只觉得无数的黑云朝她蜂拥而来，要将她吞没，甚至剥夺了她的五感，让她看不见听不见感受不到任何东西了。 在她即将被彻底吞没的那刻，一道清光从天而降，将黑云弹向四面八方，连被暴走魔族波及而漆黑的天空也瞬间恢复了晴朗。 层层包裹曲清翎的风刃悉数化去，曲清翎坠入一个结实有力的怀抱之中。 在接触到这个怀抱的瞬间，曲清翎被暴走魔族压制殆尽的五感、声音、知觉全部回笼，她听见抱着自己的人第一次用发颤的声音说：“对不起，本王来晚了。” 曲清翎缓缓眨了一下眼睛，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哭的满脸是泪。 这个世界唯一能保护她的人，她所有的安全感，他终于来了。 第96章 大祭司 玖熙的手在她脑后轻轻一抚，曲清翎浑身上下的剧痛消失，随即伴着玖熙身上特有的清淡花香陷入昏迷，失去了知觉。 即墨和天枢宫三千魔族暴走，引来的不止玖熙一人，还有重极宫大祭司洺风。 洺风看都没看曲清翎和其他魔族一眼，直接闪现在即墨身旁，数条白绫从他袖中伸出，缠上即墨的四肢，禁锢即墨的动作。之后收起血气四溢的梵天圭，一手摁住即墨的肩膀，另一只手并拢双指点在即墨的眉心，试着将他的神智唤回来。 曲清翎的血对魔族的影响力明显比玖熙和洺风想的要厉害得多，洺风担心强行镇压会伤到即墨，没想到反而导致即墨挣脱了出去，径直朝曲清翎的方向扑，大有吃不到她死不罢休的势头。 玖熙在即墨扑过来的瞬间把自己和曲清翎用一层又一层的结界包裹了起来，固若金汤，牢不可破。 他皱眉看着洺风，“管好你的徒弟。” 洺风将即墨抓回去，在他后脖颈一敲，不知用了什么法术，竟将这个强大的魔族给敲晕过去，然后将其缩成一小团，塞进袖子里。 控制住了罪魁祸首，洺风终于舍得分神看一眼其他地方。天枢宫的魔族在玖熙的威压之下勉强没有继续暴走狂化，但是如果不靠外力，他们不可能自行恢复神智。 他的眉心也微微收敛，语气比玖熙还差，“明知她体质特殊，还放这么多魔族在此。” 玖熙的声音透露出几分无奈，“天枢宫地质特殊，若没有高等级魔族镇压在此，每天得重建八百次。” 洺风的语气变得更不好了，“既如此，为何不把人安置在你的宫殿？你不是一向胡作非为，胆大包天？” 玖熙摇摇头，“她挺喜欢天枢宫，等她住腻了再去不迟。这里……”他指着两人脚下乌烟瘴气的天枢宫，“祸是你徒弟闯出来的，劳烦负责到底，帮忙解决一下？” 洺风有些意外，“按照你的惯常做法，不该是全杀了吗，这也需要帮忙？” “本王倒是想，不过这其中有她喜欢在意的人，不能都杀了，一个是救两个也是救，劳烦大祭司一并消了他们的记忆，免得后期麻烦。” 洺风十分冷漠的乜他一眼，“整个魔界，只有你敢如此指使本座。” 玖熙笑着朝他拱拱手，“承让，承让。” 洺风漂浮在天枢宫中心的高空，右手在身侧虚空一转，一柄白色长剑在他掌中凝聚成型，雪白的剑身覆着一层朦胧的荧光，让人看不出剑本身的模样。 他俯视天枢宫的眼神平静清冷，整个人犹如苍山负雪一般带着浓重的不容亵渎，剑气之中流露出一分极淡的对苍生的悲悯，这是嗜血冷漠的魔族绝不会有的情绪。 如果曲清翎还醒着，这次不仅是怀疑，一定咬死了洺风不是魔族，纵观整个魔界，有哪个魔族是他这样的？！ 洺风转动长剑，挽了个复杂漂亮的剑花，幽蓝的光芒以他为圆心成半弧形包裹住整个天枢宫，很快，笼罩着天枢宫的乌云和阴翳悉数散去，咆哮声逐渐停止，戾气四溢的宫宇重新恢复安宁静谧。 玖熙朝坍塌的福阳宫和周围被波及的建筑使了个法术，使其恢复原貌，然后抱着曲清翎，踩着虚空向洺风走过去。 “有劳大祭司。” 洺风收起长剑，看着玖熙怀里的曲清翎，将她从头到尾扫视了一遍，最后视线停在腕间，“你的戒指给她了？” “嗯。” “不够。” “她毕竟没有法力，无法驱使法器，暂时还没有找到更合适的。”玖熙笑问，“难不成大祭司手上有？” 洺风看他一眼，“你不是能够召唤十日扶桑么，把其中一只金乌变成饰品戴在她身上，神族圣物，天生与魔物相克，下次再遇到危险，金乌会自动攻击，不至于像现在这样，只有结界自保，只要人在魔界，你给她再多的命，也不够死。” 除了即墨，洺风很难得耐心对人说这么长的句子，玖熙也难得谦逊了一次，“多谢指点。” 该交代的都交代完，洺风毫不犹豫的转身走了。 回重极宫半路上，洺风的袖子里有东西在动，挣扎着要出来。洺风就地落在一个山头，将即墨放了出来。 “醒了？” 即墨七荤八素的歪倒在地上，觉得身上哪儿哪儿都不对劲透了，扶着脑袋“诶呦”半天，才想起来发生了什么。 “师父？”他环顾四周，发现并不是天枢宫，“这是哪儿？阿清呢？师父怎么会在这？” “小公主的血导致你和天枢宫魔族暴走失控，已被为师和九殿下镇压。”洺风一句话解释了即墨失去意识后发生的事，上前递给他一个小瓶子，“先吃了它。” 即墨拧开瓶子，里面是一枚小小的丹药。他乖乖吃了，不过一会儿浑身躁动不安的血都凉下来了。 “呼……跟死了一次似的，可太难受了。”即墨躺在厚软的墨色草地上，一只手搭在额头捂着眼睛，“从小到大，这还是我第一次完全失控，原来暴走是这种感觉。” 洺风负手站在他身旁，垂眸盯着他苍白的脸看了一会儿，“回吧，到了重极宫再给你固魂。” 即墨没动，“起不来，走不动，师父背我。” 洺风面无表情的看着赖在地上的即墨。 大概是血还没有完全凉下来，头脑发热，外加眼睛被手挡着看不见洺风的表情，即墨突然就不怕他了，瘪着嘴有点委屈的说，“我记得小时候师父经常背我的……” 洺风眼瞳微动，“你……想起来了？” “想起什么？”即墨抬起眼皮看他，无辜又茫然，“我一直记得小时候的事啊，难不成记岔了，还是师父你记错了？” “……没事。” 即墨只当是洺风自己记错了，没把这茬放在心上，“师父要走就先走吧，我实在站不起来，过会儿恢复些了自己回去。” 说着又闭上了眼睛。 魔族暴走不是小事，收不住就会死，等级越高危险越大，如果不是洺风，即墨这会儿早就没了。在死生线上走了个来回的即墨实在没力气爬起来赶路，甚至顾不上贵公子的形象管理，就这么大喇喇躺着。 他只庆幸洺风把他扔在草地上，而不是碎石地或者岩浆里。 手背突然一暖，他的手被人握住，然后巧力一拽，接着就趴在了一个略微清瘦却十分的有力的脊背上。 洺风！居然！真的背他了！ 这一惊非同小可，即墨当即挣扎着要从洺风背上跳下去。 洺风冷冰冰警告，“再动扔你进地宫关三天。” 即墨的动作顿时僵住了。 他倒不是怕什么地宫，也不是怕被关几天，洺风罚他的方式多了去了，这种惩罚实在是小儿科。 让他愣住的，是他从这句话里感受到的一种来自记忆深处的熟悉。 熟悉到他觉得这一幕曾经发生过。 是比他年幼时更久远的时间，他和现在差不多大，被洺风稳稳的背着，想要捣蛋，洺风就冷冰冰来了一句，“再动扔你进地宫关几天。” 可是这怎么可能呢？ 像他这种等级的魔族的记忆是无法篡改的，他从小到大，除了最开始进入重极宫变成洺风弟子那两年，后来洺风再也没有背过他。 难道是暴走后遗症，感知出现混乱了？ 他晃了晃脑袋，让自己清醒些。 即墨虽然是成年男子身形，在洺风面前却矮了那么些，体型也不比洺风挺拔高挑。他趴在洺风背上，盯着眼前洺风的后颈和耳朵，心想以洺风缩地成寸的本事，约莫几息时间就到了。 可洺风今天不知怎的，偏偏走不快，慢条斯理，稳稳当当。 即墨不敢催促，好半天后泄气的完全趴上去，下巴搁在对方的肩窝，叹气道，“师父其实也不知道阿清是什么，对吧？不然也不会把梵天圭给我……” 要是洺风没有及时赶到，不仅阿清会凉，把她吃下去的即墨估计也爆体而亡了。 不过话说回来，重极宫离天枢宫那么远，洺风为什么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意识到事情不对及时赶到？是察觉到梵天圭的异动，还是他也在自己身上装感应器了？ 洺风说，“她的身体或者灵魂，有一个非人族。” 即墨完全没听懂，“什么意思？” 洺风却不解释，自顾自的往下说，“究竟哪一个不是，目前尚无定论。” 即墨更懵了，“连师父都不知道她是什么，那玖熙呢？” 洺风：“不知道。” 即墨：“是玖熙不知道阿清是什么，还是师父不知道玖熙知不知道阿清是什么？” 洺风：“都不知道。” 即墨：“……哦。” 他被绕的更晕了…… 第97章 本王护着你 曲清翎睁开眼睛，慢慢适应光线后，看到的第一个人便是玖熙。 玖熙半坐半躺，她整个人都趴在他怀里，头发和后背被他一下下轻抚着，驱散她梦境里恐怖血腥的场景。 她一动，玖熙就察觉到了，手上动作却没停下，声音低沉温柔，“醒了？即墨被大祭司带回去了，天枢宫的人都恢复正常。别害怕，有本王在的。” 曲清翎懵了有两秒钟，然后立马抬手伸到眼前反反复复检查伤口还在不在，上面还有没有血。 玖熙也被她突如其来的东西闹得有点懵，还以为即墨取血给她割了老大的口子，捉住她的手拿过去细看。 曲清翎一下急了，直接爬了起来，“殿下，我的血，危险！” 即墨因为她的血瞬间狂化，如果玖熙接触到了，会不会也变得和即墨一样？ 玖熙这才反应过来小豆丁在担心害怕什么。 “别怕。”玖熙的手指抚过她的指腹，将那点微不可见的伤口彻底治愈，“你的血不会影响到本王。” “我的血……”曲清翎感觉又要控制不住自己开始哭了，虽然她十分不想，哭起来太矫情太浪费时间了，她有一肚子问题要问玖熙，哪有精力哭，可眼泪根本不听她的，这导致她一边稀里哗啦流泪，一边语气镇定的问，“其实殿下一直知道我是什么，对吗？” 肉体和情感十分割裂。 “鉴天镜没有弄错，大殿下也没有杀错人，这具身……我真的不是人族，而是怪物，对吗？” “瞎说什么。”玖熙毫不留情的在她额头上弹了一下，弹完恰好和她湿成一团的眼睛对视上，顿时十分后悔，手指附上来轻轻揉着，“疼不疼？” 小豆丁摇头，他才继续往下说，“你怎么不是人族了？只有人族才会像你这般心思敏感，体能娇弱。成天瞎想。或许你的血是有些特殊，但没有什么大不了，以后好好保护自己，不要受伤便是了。” 不再受伤……说的轻巧，一滴血就能让整个天枢宫的魔族全部暴走，她能保证自己一辈子不再流血？别的先不提，或许玖熙能够夸下海口让她当一辈子的娇娇公主毫发无伤，那大姨妈呢？ 她不可能永远长不大，永远不来例假啊！ 那时候可不就只是一滴血这么简单了，如果这技能还在，估计整个魔宫都能被她搞的乌烟瘴气，天翻地覆。 曲清翎完全不相信玖熙，“我想起来了，无论是斯戈峭壁的龙蛭，雎淇宫的白龙，还是汲影宫的魔凤，在它们暴走之前，我都有受伤或即将受伤的倾向，导致了它们毫无预兆的失控，攻击性和目的性都极强，不死不休。我之前以为它们是想杀我，今天看了即墨先生的反应，才知道它们是想吃我……” 她仰着脑袋看玖熙，泪眼婆娑小脸湿透的模样像锥子一样往人心上敲，可声音又冷静的根本不像五岁且哭成这样的孩子。 “殿下，你将我养着，处处呵护，是不是一开始就知道我与旁的人族不同，也是为了我的血，是不是？” “在你眼里，本王除了口腹之欲，难道半点别的形象也没有了？”玖熙狠狠的捏了捏她的小鼻子，“怎么这么傻！” 曲清翎被他的语气吼的有点傻，心想：你不止贪吃，你还弱，还年纪大。 玖熙被小豆丁傻乎乎的眼神看的无可奈何，叹气道，“小傻子，都想到什么地方去了？你对本王的意义确实不同于旁人，但仅限于本王说过的原因。本王目前尚不确定这份影响到底是因为你，还是因为你的灵魂。” 曲清翎浑身一抖，“殿，殿下这话是，是什么意思？” 玖熙看出来她是穿越的了？ 玖熙单手托着她的下巴，直直的看着她的眼睛，仿佛想通过她的眼睛看透她这具躯壳里的芯子。 “你的身体和灵魂仿佛来自完全不同的两个人，就像你现在哭的不能自己，却用如此镇定的语气和本王说话，还敢质问本王。小豆丁，你身上的异常实在太多，难道从未好奇过本王为何不怀疑你的年纪吗？” “好奇过的。” “哦？” “以为是殿下太……”曲清翎把已经吐出来一半的“笨”字非常艰难的替换成“奔放，豪爽，所以从未怀疑过。” 玖熙：“……所以你到底多大？” 曲清翎：“五岁。” 玖熙：“……” “啊啊啊殿下殿下别咬疼疼疼！！！”曲清翎使劲敲着叼住她手指不撒嘴的玖熙让他松口松口，好不容易把手指抢救回来了，发现上面留下了一圈深深的牙印，好像还有点往外渗血的迹象。 玖熙是属狗的吗？ 曲清翎这回可哭的有点真情实感了，“殿下为何咬我？” “你看，”玖熙舔舔嘴唇，“本王没有说谎，你的血对本王确实没有影响。” 曲清翎一愣。 “而且，有本王在，即便你受伤流血了，天枢宫里的魔族也不会再失控暴走。”他擦干曲清翎的脸，轻轻抵着她的额头，“今天的事是本王恰好不在发生的意外，以后再不会有了，你放心。” 他磨砺着曲清翎被咬伤的手指，治好伤口，消除牙印，“所以，别害怕，以后本王护着你，去哪儿都带着你，好不好？” 曲清翎真的哭了。 第98章 凉钰公子送来一件礼物 去哪儿都带着大可不必，玖熙几乎用发誓的语气做出承诺，即便曲清翎是个从没谈过恋爱的石女，也要被这份真心实意打动了。 她愿意相信这个恶魔一次。 毕竟在这个永远不知道自己会什么时候死、以什么方式死的世界，她每一次濒临危险面对死亡，都是玖熙力挽狂澜的把她从阎王殿里拽回来。 斯戈峭壁为她亲手斩杀爱宠龙蛭，雎淇宫枫露庭是他给的灵珠保住她的性命，飞翮神殿上二殿下和即墨的维护，一个是因为他的托付，一个是他一早找到要给她当老师，再加上这次即墨的意外，让他从千里之外抛下手上的事情不管瞬移回来救她保护她。 曲清翎突然觉得，就算玖熙又穷又菜又老又笨（不是），也没有那么面目可憎了——何况玖熙还是个美人儿，长得挺下饭，面目一点也不可憎。 不过他惦记自己的血这件事需得另算。 玖熙想吃她是玖熙的事，她不让玖熙吃了是她的本事。 天枢宫魔族一起暴走这件事被玖熙完全压了下来，不仅没有泄露出去半点消息，连天枢宫里的当事魔族全都不记得当时的情景了，没有人讨论，没有人受伤，大家的记忆好像被截走了一截，并且无人质疑。 曲清翎问玖熙，“是殿下消除的大家的记忆吗？三千多人全部消除，还包括凉钰公子，殿下好厉害！” 玖熙夹了一根青菜放进曲清翎的碗里，“不是本王，是大祭司。” “哦……”曲清翎看着那根青菜，脸也快变成了青菜的颜色，“那大祭司好厉害。” 玖熙：“……” 曲清翎眼睁睁看着玖熙把她面前的香辣铁板牛肉端走，换成了炒青菜，炒白菜，炒萝卜菜。 曲清翎：qaq 两人在餐桌上针对人类幼崽到底应该多吃肉还是多吃蔬菜这件事进行艰苦卓绝的交涉时，朔雪捧着一个盒子进来。 曲清翎忙趁机躲开玖熙的投喂，扭头问，“有什么事吗？” 朔雪先是小心翼翼看了玖熙一眼，然后才说，“携星宫凉钰公子听闻公主身体不适，特来探望。” 曲清翎怕自己不借这个机会跑掉，肯定会因为刚刚讲错话被小气的玖熙压着，把满桌子的青菜都给她喂完。 她赶紧跳起来，“哦？公子在哪里？不便让公子久等，带路吧。” 朔雪却跪着没动，“凉钰公子听说九殿下在，说不便打扰殿下和公主，就回去了。” 玖熙放下筷子，接过一旁侍女递上的帕子，慢条斯理的擦着手，好整以暇的等着看曲清翎还能闹出什么花样。 曲清翎颇为失望，不过好在朔雪接着说，“凉钰公子留下此物，或许能帮助公主早日康复。” 有东西能转移注意力就是好的，曲清翎接过盒子，还没打开就被玖熙抢了过去，毫不温柔的打开取出里面的东西。 是一柄小小的白玉如意，雕工细腻，莹润有光，玉质可比玖熙送的那些乱七八糟的石头好太多了，让人一看就喜欢。 “不愧是承允世家，即便是旁支的私生子，出手也这样阔绰。”这话看字面意思是夸奖，可玖熙的语气却不屑得很，碰都没让曲清翎碰，扔回盒子里，再把盒子丢进朔雪怀里，“收进库里，以后别拿出来了。” “朔雪姐姐不许走！这是送给我的，我都还没看！”曲清翎跳起来要去抢，被玖熙拦腰一捞，往腿上一搁，塞了筷子和碗，命令道，“专心吃饭。” 曲清翎抗议，“我吃饱了！” 玖熙搂着她的腰的手掌顺手在她肚子上按了按，“明明没有，撒谎，该打。” 曲清翎顿时眼泪汪汪的看着他，“可是，可是阿清想吃肉，殿下不给阿清吃，阿清好可怜啊呜呜呜……” 站在一旁伺候的灵竹心都快给曲清翎的眼神表情弄化了，差点不顾玖熙还在，要把她碗里的青菜夹掉换成肉了。 玖熙的免疫能力明显比灵竹好，但也舍不得太逼迫小豆丁，退了一步，“好吧，吃完碗里的就给你吃肉。” 玖熙捏着她的小下巴让她仰头，皱眉啧道，“以前挺乖巧挺懂事，怎么近来越发大胆了？” 没眼看两人小孩儿掐架的谷菱、在给曲清翎夹菜时总是夹带私货的灵竹，还有跪着不知道该走不该走的朔雪全都想翻白眼。 小公主胆子大到底是被谁宠出来的难道没点数吗？ 曲清翎所有的抗议都被无情镇压，只能闷闷的吃菜，闷闷的喊朔雪别跪了，再闷闷的问凉钰送完东西后还说了别的什么没有。 朔雪简直想抱着曲清翎的小脑袋晃一晃让她清醒一点识时务些，没看到她捧着凉钰公子送的东西出现后，九殿下的脸色越来越差吗？怎么都这会儿了还在火上浇油？ 为了不惹九殿下发火殃及池鱼，朔雪有生以来第一次在主子跟前说谎，“没有了。” “真的？”曲清翎终于把玖熙夹给她那几根蔬菜吃完了，大松一口气，“我怎么觉得应该是有后话的呢？” 朔雪：“……” 饶了奴婢们吧求您了公主殿下！ 曲清翎根本没注意到玖熙的脸色，吃着香煎排骨开心地猜测，“我猜凉钰公子还说待我好些了多走动散心，小孩子不该成天拘在屋里，而要自由烂漫的多玩耍，或许还邀请我去携星宫了，说那里很美很好玩他很喜欢，对吗？” 朔雪十分震惊。 为什么小公主连这个也能猜对？ 玖熙一开始脸色的确不怎么好，可听完曲清翎的话，脸色又变好了。他见小豆丁摇头晃脑的感慨，“没想到凉钰公子还是个茶艺大师。” 这句话玖熙没怎么听懂，“什么茶艺？” “没什么。”曲清翎摆摆手，不打算费口舌解释这个现代词汇，对朔雪说，“你去告诉凉钰公子，就说我知道了，多谢他的心意，礼物我很喜欢。其他的，嗯……” 曲清翎咬着筷子想了一下，“其他的等下次见面再告诉他。” 朔雪非常明显的感觉到小公主说完这句话后，殿里原本缓和了很多的气氛“咚”一声降回冰点，甚至比刚刚还要冷。 她捧着盒子僵着脖子一步一顿的退出去，在心里祈祷九殿下能够原谅小公主的童言无忌，千万别一怒之下把人给宰了。 第99章 玖美人儿是大醋包 “生气啦？” 曲清翎小心翼翼的扯了扯玖熙的袖子，才刚拉到袖子沿，就被对方大力抽了回去，转个身捧着书继续看，当曲清翎不存在。 曲清翎凑上去看他，他也不给个正脸，连眼神都很吝啬。 玖熙保持这个不理人的状态快一个上午了。 不搭理人，也不赶曲清翎走。 他要是真正儿八经转身离开天枢宫，不告诉去了哪儿，还一去好几天不返，曲清翎肯定心急，但他现在这个“在你认识到你错了哪里并且诚心实意道歉本王才会勉强考虑理一下你”样子，实在是太有趣太可爱太动人了。 这哪里是凶神恶煞的恶魔，这分明是气家里有了别的猫，而且两脚兽还对它格外关心，所以发脾气了的猫主子啊。 在殿里伺候的侍从们都以为玖熙是真的生气了，全都吓得双腿发抖，战战兢兢，曲清翎见他们实在可怜，让他们都出去了。 她本人一点也不害怕这样的玖熙，等殿里只剩下她和玖熙两个人，她直接从玖熙的臂弯之间钻到他怀里，趴在他胸口，两条手臂抱住他的腰，笑眯眯的哄他，“别气啦，我是故意让朔雪那么说的。” 玖熙垂眸看着她。 他对她从来温柔，第一次用这种眼神看她。这样面无表情看人的时候，曲清翎才发现他眉目之中清冷的霜雪，让人不忍染指，却又想把他捂暖。 曲清翎看的忘记自己要说什么了。 身边的人总夸她的眼睛漂亮，曲清翎自认为和玖熙相比，她充其量只能算灵动，玖熙的眼睛才从各种意义上诠释了什么叫摄人心魂，惊心动魄。 主动爬人怀里道歉，才起了个头就只顾看着他发呆，玖熙十分无奈，没好气的提醒，“故意的，然后呢？” “啊？哦！”曲清翎把飞到天边的神智拽回来，手忙脚乱的解释，“就是，那什么，殿下你知道绿茶是什么吗？” 玖熙：“……” 先是茶艺，现在又飞来一句绿茶，难道凉钰偷偷给小豆丁喝了什么茶，把她的魂迷走了不成？ 已经敲打警告过，还敢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战他的底线，真当他会忌惮承允世家不敢动他？ 玖熙眸中不自觉浮现杀意，苍山负雪的眼眸之中闪现一丝猩红的杀气，让人直接刀尖舔糖，心肝脾肺肾都颤起来，曲清翎直接被迷的快要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 “就是，呃……大概是指那种外表楚楚可怜，处处体贴，实则处心积虑，想取而代之的人。”曲清翎一边让自己争气些，别被玖熙的美色所惑，一边颠三倒四的解释。 绿茶居然还有这样的意思？ 玖熙表示自己学到了。 “茶艺大师嘛，就是把这种绿茶技术运用的很纯熟的人。今天朔雪带来那些话，就有那么一点绿茶的意味，而回击绿茶的最好方式，就是装作不知道对方的目的，以更高端的茶艺回敬过去，让对方知难而退。” 玖熙听完她的胡扯，然后慢条斯理的问，“你怎么就断定凉钰处心积虑，万一他是真心担心你的身体，也是诚意邀请你去携星宫做客呢？你这番揣度，岂不是伤了别人一番真心？” “我是和殿下一条战线的嘛，自然是站在殿下的角度看问题。像这种光明正大当着殿下的面抢人的行为，第一反应肯定是居心不良。殿下不让我看凉钰公子送的礼物不也是这个道理吗？而且这是魔族，又不是什么真善美的地方，真心哪里是遍地都有的？” 曲清翎揪着他衣襟上的流苏穗子说，“在天枢宫里，殿下在时，我与殿下寸步不离，殿下不在时，我有灵竹芳芷姐姐她们陪伴，学习方面也有即墨先生指点，我不爱玩乐，凉钰一身才艺无处施展，施展不出就没有机会出头，他如何不急？哦是了，即墨先生暴走之前还和凉钰公子打了一架来着，两人实力不相上下，厉害的很。这么厉害的人，哪里会甘心永远为玩物？” 曲清翎甚至有几分确信，凉钰肯定恨极了他自己的脸，如果有人要他的脸换他想要的的东西，他肯定会毫不犹豫同意。 玖熙眼中流露出几分赞同，“你说的有几分道理。” 曲清翎得到鼓励，说的更使劲了，“所以啊，这个时候不能得罪凉钰公子，因为拿不准他以后会有什么样的造化，宁结一段缘不种一段孽，善待他，和他迂回，看看他到底想要什么，再徐徐图之。” “何须那么麻烦，你既觉得此人心思叵测，本王赶他出天枢宫便是。”说着就要让人近来传令。 “别别！殿下先别。”曲清翎赶紧抱住他的胳膊，“将他放在天枢宫，就当，就当他是我磨练心性，提升智谋能力的课业，如何？” 她朝玖熙忽闪着大眼睛，恳切的说，“毕竟以后我好歹要管整个天枢宫，殿下也不可能永远留在我身边，要是半点心思智慧也没有，对人心一无所知，如何自保，如何生存？” 玖熙看了她良久，才松口妥协，“也可。” 曲清翎偷偷松一口气。 再看玖熙，脸色果然比刚刚好了很多，她的胆子又大了，“可算把殿下哄好了。殿下真是个小醋坛子。” 玖熙挑眉，“醋坛子？” “不是吗？” 她说别人半句好都不行。即墨，大祭司，凉钰，甚至二殿下，不管什么人，和她什么关系，全都无差别攻击。 哪止是小醋坛子，分明是大醋包。 玖熙矢口否认，“不是。” 曲清翎当即问，“既然如此，殿下，我可以去携星宫了吗？” 玖熙：“……从本王身上滚下去！” 逗一句就又怒了，还说不是醋坛子，口是心非的玖美人儿，哼！ 第100章 金乌之羽 在曲清翎从玖熙身上“滚”下去之前，玖熙从袖中取出一支短簪，插在曲清翎头上。 “什么东西？”曲清翎反手摸了摸，摸到一个毛茸茸的羽毛制品，直接拔了拿下来细看。 玖熙被她粗鲁的动作整的“啧”了一声，嫌弃她的不娇俏。 曲清翎才不满足他装扮洋娃娃的心理呢，专注于研究手上的东西。 羽毛是黑色的，隐隐闪着暗金色的光泽，手感很逼真……哦不对，这就是真毛做的。一根羽毛的发插，虽然简单但还挺有质感挺好看的，她现在还小，头发软，基本上都是梳丸子头，随手插上很牢固，不会掉，而且很搭。 玖熙终于不再送灰不拉叽的石头，改送首饰，虽然只是一根羽毛，却代表他开窍了，曲清翎老怀甚慰，酝酿着打算夸两句。 结果玖熙接下来的话让她咬到舌头。 “本王之前给你的东西，珠子和镯子，都只能让你在情况危急时保命，却无法反向攻击，一来因为你没有法力无法驱使法器，二来本王暂时没找到适合你用的，经大祭司提醒，本王才想到这个东西或许可以一用。” 曲清翎傻呆呆的捧着黑金羽毛发插，“啥？” 玖熙单手支着额头，用“今天中午我们吃清淡些，喝青菜豆腐汤吧”的语气说，“是十日扶桑的金乌。金乌乃神族之物，对人族无害，且与魔物相克，一旦察觉危险会主动发起攻击。本王虽会护你周全，但难免算有遗策，百密一疏，你戴着它，暂时弥补那一疏，等本王找到更适合你的再换。” 曲清翎花了好一会儿功夫才捋明白玖熙的意思。 她终于找到机会问之前因为贪睡而错过的问题：“殿下，你刚才说神族之物与魔物相克，既然如此，殿下身为魔族，为什么能够驱使神族的十日扶桑为你所用，而不是被扶桑除掉啊？” “大概因为……”玖熙想了想，“本王比较强？” 曲清翎：“……” 说他是混血都比这个理由靠谱。 得不到答案，曲清翎也不强求，她觉得其中肯定有很长很复杂的前因后果，即便玖熙说了她也未必能懂，她不着急，还有很长的时间可以慢慢了解。 “所以，”她摆弄了一会儿羽毛，“这根羽毛是金乌身上的吗？该怎么用？它会自动识别危险，发动攻击吗？” 玖熙没有说话，原本绕着她鬓发玩的手指从她脸颊边退开一点，并指为剑，还没有来得及聚气成刃，黑金羽毛上骤然迸发出火焰，化作一柄三寸来长的小火箭往玖熙的面门射去，与此同时，手腕上的墨玉镯子也凝聚结界，把曲清翎完全笼罩起来，无物可近身，比上一次反应迅速了许多。 曲清翎吓了一跳，“殿下！” “无妨。”玖熙两根手指夹住火箭，毫不费力将火焰化去。 他的杀意一收敛，黑金羽毛也跟着收敛起火焰，化成发插自动戴回曲清翎头上。 曲清翎先捧着玖熙的手翻来覆去检查了一遍，确认确实没有受伤，才心有余悸的抬手摸自己的头发。 她担心金乌的火无差别攻击，收的不及时，把她的头发也给烧了。 还好，头发还在。 曲清翎松了口气，然后又开始担心，“金乌的脾气有点暴躁哦，连殿下也攻击，以后要是误伤了人可怎么办？” 玖熙不以为意，“误伤就误伤，本王替你兜着。” 曲清翎：“……” “怎么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本王？” “殿下和二殿下的关系真的是非常好呢……” “怎么突然提到这个？” 曲清翎摇头，“没事啦。” 就是觉得你俩某些地方的霸道真是一脉相承，钧吾对辛容的宠爱，和玖熙对她的偏袒，不能说毫无关联，只能说一模一样。 玖熙见她不愿说，也不追问，又轻飘飘的扔下一枚重磅炸弹，“这片羽毛，不，这只金乌是最小也最护主的，你以后与它相处久了，它或许可以化形，介时和栖鸾一起养吧，你不是总说栖鸾孤单吗？” 曲清翎：“？！” 她以为这就是一根从金乌尾巴上拔的毛，没想到这根毛是金乌本身？ 玖熙真是个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人！ 曲清翎颇为担忧，“殿下，这好歹是魔界，咱们养这么多神族的生灵，真的没事吗？” 玖熙：“多吗？” ……多是个类比，重点不是这个好不好！ “无妨。”玖熙拍拍她的小脑袋，“你想养什么都可以，本王兜着。” 曲清翎感动的不要不要的，感动完，她觉得自己也应该给玖熙准备一份礼物了。 她从头到脚都快被玖熙送的东西给包装满了，可她一样礼物都没有送过他，所谓礼尚往来，一昧的获得不是她的行事作风。 而且说好的挣大钱包养玖美人儿，让他无所顾忌随心所欲想花就花，这个伟大的理想也还没实现。 穿越之前，曲清翎从来不会为送礼物发愁，世人在乎的无非那些东西，她有钱有权可以为所欲为，满足别人梦寐以求的心愿于她而言不过是一句话的事，穿越之后境地完全变了。 且不说为她搜罗信息的专业团队没了，连送礼物的对象也天差地别，天知道魔族喜欢什么，就算是最简单的，玖熙为了她把养了几百年的龙蛭杀了，她为了弥补再去逮一只回来填上空缺，如此简单的事，都能让她难破头。 曲清翎突然觉得特对不起玖熙。 为了了解强大的魔族都对什么感兴趣，曲清翎去了携星宫，找到在她心里新晋为“强大”之列的凉钰拼绿茶技巧去了。 第101章 公子不知道我是天才吗? 携星宫开满碎星花的大院子里，凉钰坐在大树下左手和右手下棋，身下衣袂散开如花，周围的碎星花闪着晶莹的光，如梦如幻。 曲清翎站在门口都不忍心进去破坏这幅堪称完美的画，发自内心的感叹道，“公子可真美啊……” 她很少用美丽这个词去形容男性，如今她心里只有两个人当的起这个词，一个是玖熙，另一个是凉钰。 有这么美的人在此，难怪侍女们要为谁来携星宫打破头。 来之前曲清翎让人送过口信，说她想学下棋，请凉钰指导。凉钰做了一些功课，还了解了一下小公主棋艺如何。 传话的侍女不懂这个，回想公主和九殿下下棋时的表现，以及九殿下皱眉看着公主落子，一副很伤眼的表情，心想应该是下的不怎么样。但是她不能给主人跌份儿，斟酌着给出答案，“应该……还行？” 凉钰就明白了，应该是懂一点但是不怎么样的水平。 话说小公主那么小，到底是用什么时间什么精力学会这么多技艺的？ 曲清翎走过去，往棋盘上扫了一眼，笑道：“果然找先生学棋没错。” 凉钰微微一愣。小公主这个语气，分明是看出这盘棋的高明路数而发出的赞赏。 她能看出来？ 凉钰心中猜测，面上不显，起身让座，挥手让侍女端茶过来，彬彬有礼地问，“公主想学哪种棋？” 小公主特别有气势地对侍女挥手，“把所有棋具都拿上来，今日我要向先生好好讨教。” 棋具很快就送上来了，曲清翎扫了一眼，发现天枢宫备的棋种类还挺多，围棋象棋军棋甚至连国际象棋和跳棋都有……所以她到底是穿到了哪个混乱年代啊？！ 凉钰本来想劝贪多嚼不烂，不如一样一样来。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 小公主如何，暂时不是他能置喙的。只要能哄她开心，下棋而已，实战一开始，她输的惨不忍睹，自然就长教训了。 凉钰设想的很好，没想到第一轮对弈，他居然输了。 输了。 了。 凉钰惊讶地看着小公主吃子吃得一气呵成干净利索，还安慰他，“先生知道我不厉害，所以特地让着我逗我开心的吧？” ……有吗？ 他确实有一些轻敌，但是输的这么惨，也太…… 曲清翎高兴地摆上棋子，开始第二轮。 凉钰全力以赴，曲清翎也收敛了笑容，认真布局，耗时比第一轮长了十倍，最后堪堪打成平手。 曲清翎十分佩服，抱拳道，“承让，承让。” 然后就开始换棋下。无论是围棋象棋还是其他棋种，他最多只能险胜，更多的是平局，偶尔还会输。 曲清翎好久没有遇到能和自己打成平手的高手了，这棋下得十分痛快，即使输给对方，她也笑的特别开心。 凉钰摆弄着两枚墨玉棋子，看着小公主，若有所思。 曲清翎一边痛快吃子一边说：“我知道先生在想什么。” 凉钰微微挑眉，似笑非笑，“哦？公主看出了什么？” 曲清翎说，“先生一定很好奇，以我的棋艺，已然是和先生同等的水平，为何还要拜你为师学习下棋。其实很简单，天枢宫名义上是我的宫殿，实则这里从上到下都是九殿下的人。九殿下多疑，先生代表承允世家贸然前来，九殿下和即墨先生心里都不高兴，时间久了必然出事。我不忍见先生尴尬难堪，所以自作主张想请先生教授棋艺。先生不会生气吧？” 她仰起头，小脸上的笑容灿烂纯粹，十分有感染力。 凉钰不由也跟着笑起来，“怎会？公主思虑周全，多谢公主为凉钰着想。” 曲清翎解释完就不继续这个话题，棋盘上凉钰输已成定局，她收起棋子，“换另一个下吧？先生下棋思路清晰，运筹帷幄，步步为营，我已很久没有遇到像先生这样的高手了，今日实在畅快。” 很久？ 小公主年幼，她的很久是指多久，几个月还是一两年？ 凉钰发现小公主年纪虽小，说话却总带着一股老成，识人无数的他竟无法确认她是装的还是性格本就如此。 一个疑问浮上心头，脱口而出，“公主会否……不是人族？” 曲清翎只是笑，没有说话。 凉钰悚然一惊，反应过来后立马跪地求饶，“在下失言，公主恕罪。” 曲清翎慢条斯理的说，“飞翮神殿上，魔王陛下的鉴天镜亲自鉴定过，如假包换的人族，童叟无欺。公子莫跪，快起来吧。一句疑惑而已，我这么可爱善良，怎么会因为公子快人快语而生气呢？” 凉钰：“……” 这话听着可真不像不生气的意思。 曲清翎看着凉钰笑，一双眼睛亮晶晶的，“不知公子可知，有很多人夸过我是天才。” 凉钰漂亮的眼瞳之中倒映着她的笑容，默了默，“先前不信，现在心服口服。” 曲清翎大笑，冲他抱拳，“承让，承让。” 小公主棋瘾上来，凉钰陪她杀的酣畅淋漓。全力以赴后，两人的水平不相上下，颇有种棋逢对手的畅快感。 都说棋路如人，小公主掌控全局、运筹帷幄的实力上凉钰刮目相看。无论他之前对曲清翎是何态度有何看法，从这一刻起，他再也不敢小瞧这位八十小公主了。 又一遍鏖战结束，凉钰建议道：“下了两个时辰了，先歇一歇，吃点东西如何？” “也好。”曲清翎放下棋子，“我还没有逛过携星宫呢，只从门外路过，先生之前说宫里景致很美，要不带我瞧一瞧？” “好。”凉钰起身，在前面带路。 携星宫比汐言殿大很多，面积是五六个汐言殿加起来那么大，其中标志性建筑摘星阁坐落在一座山坡上，坡的高度外加高耸的七层建筑，让它成为了天枢宫里海拔最高的地方，登顶后可以俯瞰天枢宫全貌。 曲清翎被谷菱抱着，攀着她的肩膀往远处看，即便已经被玖熙带着看俯瞰过好几次，她仍不由感慨，“天枢宫可真美啊！” 即便站在天枢宫最高的地方，感觉真的伸手就可以摘到星星，也根本看不到天枢宫的边缘， 拥有更大面积更悠久历史更精心设计的天枢宫，比曲清翎见过的雎淇宫，汲影宫都要盛大瑰丽。 她怀疑魔王陛下要是突发奇想过来玩，看到她住在这样的宫殿里，估计要把鼻子气歪。 即墨告诉过曲清翎，魔宫里的人已经知道玖熙复原天枢宫的事，即便如此，陛下和王后都没有别的吩咐，也没有让她搬到别的地方去，反而像是彻底放任自由了，曲清翎不知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她突然扭头问，“公子熟悉地理环境吗？” “略知一二。” “那么能劳烦先生替我画一幅天枢宫方圆两百里内的地形地貌以及人口分布图吗？” 凉钰并不问小公主要这样的东西做什么，只微笑回答，“好。” 第102章 师父，帮徒儿一个忙呗 凉钰做事的效率很高，图纸当天晚上就画好送过来了，曲清翎将其摊在书桌上研究了半天，再让凌雪把向她们订书的世家订单拿过来对着研究。 这阵子她忙着学习，又遇上了好几个插曲，外加交给车良她很放心，根本没怎么管卖书的生意。 或许订书的大客户们觉得她已经有自己的宫殿，有三千魔族伺候着，陛下也不管她，没人约束管制，各种书想怎么印就怎么印，所以大家也跟着不再顾虑，卯足了劲儿买，订单已经飙升到一千万册。 曲清翎问过车良和谷菱，整个魔界有多少魔族。两人都觉得这是个稀奇的问题，“谁去统计那个？有能力只管生，反正魔界幅员辽阔，再怎么生也装得下。” 曲清翎本来想预估一下大概人口，没想到车良等人对千万或亿这种数量级完全没有概念，倒是对每一场魔族和外族战争中抢夺到的俘虏数量如数家珍。 她放弃了和她们深度交流的想法，取来珞梅镜，想看看从它这里会不会获取到什么信息，没想到这面镜子给了她惊喜。 整个魔界，不算上能够化形的魔兽，现存魔族数量将近两亿。因为魔族的内斗和外斗都太多，这个数字有个几百万的上下浮动。 不用计算就得出以目前的订单数量，基本上做到了平均每二十人就有一个人有她的书的水平，还不算源源不断增加的订单需求。 好家伙，这是要做成家庭必备读物，实现人手一本啊？ 订单都是带着定金来的，车良他们把货交出去，尾款就打进来了。 曲清翎对自己目前到底身家多少没有概念，她问谷菱和灵竹，两人也有些含糊，只好把芳芷叫来仔细算了算账。 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芳芷说曲清翎现在已有的钱已经可以买下一座宫殿了！ 曲清翎双眼发亮：“天枢宫？” “呃……那肯定不够。但是买九殿下的宫殿估计是够的。” 曲清翎眼里的光逐渐熄灭，“荒芜峡谷那个地方的房子……” 送人都不会有魔族去住吧？ 曲清翎看着账本上的数字，撑着下巴幽幽的说，“看来卖书不是长久之道。” 但她的本意也不是靠卖书赚钱养活自己的，卖书只不过是她对偌大魔界市场的敲门砖，让魔族各大力量知晓她的存在，知道有这么个异类小姑娘，逐渐接受她，接下来的路才好走。 曲清翎消沉了一会儿，就又继续研究凉钰画的图纸了。 方圆两百里在凡间是相当大的范围，放在幅员辽阔的魔界，不过小小一隅而已，至少以天枢宫为圆心，方圆五十里内一个活物都没有。复原后的天枢宫像沙漠里的月牙泉一样坐落在这片荒芜的地界。 五十里之外，开始慢慢的有山，有水，有河流；一百里外，渐渐有魔物出没；一百五十里外，出现城镇。 芳芷和朔雪曾去过的城镇是两百里之内最大的夜城，人口十分密集，高中低三种等级的魔族都有，还有不少被魔族抢到魔界来的凡人。 曲清翎看着图纸上详细的批注，忍不住笑，“凉钰先生没有当地理学家，实在可惜了。” 凌雪不以为然，撇嘴道：“那是因为我们几个都没有时间，要是给我两天，说不定我画的比这好十倍。” 曲清翎笑，“好好，凌雪姐姐最厉害。” 玖熙上午就离开天枢宫办事去了，出门之前和曲清翎说过会回来的比较晚，让她不要等。 曲清翎研究完地图已经将近十点了，她洗了澡爬上床，突然觉得没有玖熙居然有点不习惯，睡不着了。 翻来覆去半天还是没有睡意，干脆爬起来把珞梅镜拿到床上，翻看魔宫殿下、各大世家的信息催眠，看着看着，她灵光一闪，一个想法突如其来的冒出来。 只要知道地名，通过珞梅镜可以看到那个地方的景象和实时情况，那么如果知道人名，珞梅镜能不能来个视频或者语音通话呢？ 曲清翎决定试一试。 她把手覆在镜面上，默念着一个名字，过了大概十秒，或者更短的时间，珞梅镜里先发出了一声轻促的“啊！” 然后是一阵手忙脚乱。 “师父你是不是真的快要不行了，竟然能让人看到咏涵殿来！” “嗷！你压着我头发了！” “我的鞋呢？又被你踢到哪里去了？” “师父您老能不能让我先下床先？” 最后才是字正腔圆气吞山河的一声怒喝，“大胆！何人夜半窥视小爷？” 曲清翎还没回答，一个分明冰冰冷冷却又带着一分撩人心弦的慵懒的声音响起，“是八十公主，可能有事找你。” 如果不是她而是别人，早在穿透重极宫咏涵殿第一层结界时，就被他的法力反噬的灰飞烟灭了。 听完这一大段动静的曲清翎：“……” 所以即墨晚上是睡在大祭司洺风的床上？ 哇擦！ 好像无意间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 “呃……”她莫名有点脸红，想着既然即墨先生不方便，要不改个时间再找。 即墨那边似乎出了房间，曲清翎听到关门的声音，然后即墨的语气就变了，“嘿，小公主，这么晚找为师所为何事？” 可能也许大概有什么曲清翎看不得的少儿不宜场景，洺风关闭了画面传输，珞梅镜只传送即墨的声音过来。 曲清翎联系即墨是因为有事要让他帮忙，听到这么问，赶紧摆出殷勤的态度，“师父，上次你来天枢宫发生了意外，徒弟一直没有问候你的情况，实在该死。师父，你的身体还好吗？恢复的怎么样了？” 即墨轻声冷哼，“暴走而已，小事，无妨。倒是你这个娇弱的小姑娘有没有被吓着伤着？” “也没有的，多谢师父关心。” “这么贴心可不是你的作风。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说吧，大半夜不睡觉突然找为师，是想做什么？先声明，如果是玖熙欺负你了，要为师给你出头可不行。” 曲清翎被他带偏，“为什么不行？师父不疼爱徒弟保护徒弟了吗？” “唔……为师打不过玖熙那怪物，除非你实在被欺负狠了，为师可以考虑一下让你师祖出面。”即墨说这个话的语气十分坦荡，一点也不为自己打不过玖熙而尴尬。 曲清翎先是一愣：即墨居然打不过玖熙？ 然后想着正事要紧，先把这个问题撂一边。“不是的，九殿下对我很好没有欺负我。我联系师父，是想请你帮徒弟一个小忙。” “说来听听。” 曲清翎先问了一个问题：“师父知不知道属于天枢宫地界的包括哪些地方？” 即墨回答道：“以天枢宫为中心，宫墙往外，方圆两百里之内，皆为天枢宫范围。” 很好，面积比曲清翎想的要大得多。 曲清翎：“那么如今我是天枢宫的主人，是不是代表这个范围里的领土都是我的？” 即墨：“可以这么理解。” “哦。”曲清翎点头笑问，“不知师父和陛下关系如何？” 即墨警觉起来，“小家伙，你想干嘛？” “师父别紧张。”曲清翎赶紧解释，“徒弟没有法力，哪儿都去不了，也见不着陛下和王后娘娘，整日待在天枢宫里甚为憋闷，所以想把宫外那些荒废的土地开发开发，重点花花草草什么的，打发一下时间。师父你长时间待在大祭司身边，见到陛下和王后娘娘的机会比徒弟多得多，如果方便，可以帮徒弟向陛下请一份关于徒弟可以随意处置天枢宫范围内土地的旨意吗？” “天枢宫那么大还不够你祸祸，要把爪子伸到外面去了？”即墨不太相信她，“况且这点小事，你同玖熙说，他肯定会帮你做，为什么要求到为师头上来？小家伙，从实招来，你是不是盘算着什么阴谋？” “我哪儿敢啊！师父慧眼如炬，徒弟要有心思肯定会被师父看出来的。师父又聪明又好看性格也好，做事利索办事牢靠心肠还好……” 曲清翎把他夸的飘飘然，终于哄得他松口，“行吧行吧，我去帮你问问，等我的消息吧。” 他打了个哈欠，“早点休息吧，玖熙一不在你就胆大包天胡作非为，早晚让他发现你的真实性格，非揍你不可。” 曲清翎不害怕，“九殿下才舍不得打我呢。” “为师替他打。” “……师父我错了我马上就去睡。” “哼！” 即墨故意恐吓着小姑娘，一脸笑的切断聊天，抬头看见洺风批了一件松松的披风，靠在门边一眼不眨的看着他。 即墨脸上笑意未退，嗔道，“师父偷听徒弟和徒孙说话啊？” 洺风淡淡道，“刚来。” 他的眼神停留在即墨笑的弯弯的眼角，声音不由得变得柔和，“都聊了什么，找你何事？” 说到这个即墨又笑的厉害了，“师父，你的小徒孙可真厉害极了，她居然打算卖地赚钱！哈哈哈哈！她可太有想法了，玖熙到底是从哪里弄来的这么个活宝？” 第103章 传闻中的小公主 洺风一直等他笑完了，才问，“你怎么知道她要卖地？方才不是只让你向陛下求一道关于属地处置权的旨意吗？” 即墨横了他一眼：还说你刚刚没偷听？ “什么不忍心看到宫外土地荒芜，想要改善环境，一听就是假话，她在荒芜峡谷待了也有一段时间，那里也是寸草不生，怎么不去改善那儿？” 洺风走到即墨身边，随手扯了披风搭在他肩膀上，“她打算卖给谁？” 魔族对天枢宫避之不及，有谁愿意去买？ “暂时不知。不过听说四殿下快回来了，要是知道魔宫多了这么个有趣的小家伙，估计会去看看。” “嗯。” 即墨缩在软榻上没有要挪回床上的意思，洺风就坐在他身旁不动，等即墨说累了打瞌睡到最后直接睡死了，洺风才拦腰把人抱起来带回寝殿…… ＊ 距离天枢宫将近两百里的夜城是附近最大的魔族聚集地，凌雪懒得跑更远，基本上选在这里与买家交货。 三五次后，夜城的魔族渐渐知晓，曾经让魔宫众殿下及王妃大打出手、小闹了一场的八十公主阿清，现在住在荒废多年的天枢宫里。 九殿下为八十公主复原了天枢宫，还安置了几千个侍从伺候小公主。大家都说阿清公主是天枢宫里的辛容夫人，身负宠爱不比辛容夫人少。 在夜城繁华地带的一家饭馆里，两个中等级魔族边喝魔酒边分享八卦。 中等级魔族甲操着粗鲁的魔族方言醉醺醺地说，“你不知道，那娇滴滴的小公主刚来的时候哪有什么侍从啊，就几个魔族侍女在身边跟着，甚至还带着人族，无依无靠别提有多可怜。当时其中两个侍女还跑到夜城来买奴隶和厨子呢！” 中等级魔族乙好奇地问：“不是说魔宫里好多位大佬都抢着要她，怎么她被陛下发配流放了，不见一个人出来给她说句话？” “陛下的旨意，谁敢违抗？”魔族甲摇头晃脑，“再说了，不出来帮忙说话不代表没把小公主放在心上。先是九殿下给她复原宫殿，重极宫一天一趟往天枢宫送礼物，收了小公主当编外徒弟，承允公卿家也不甘落后，送了那个绝顶美人儿凉钰过去，更别提汲影宫，雎淇宫，那是日日关心，问候不断……啧啧，小公主的人脉真是相当不得了。” 魔族乙哼了一声，“我就不信，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你怎么知道的那么清楚？跟亲眼看见似的。可见你是在胡说。” “屁话！”魔族甲铜铃似的眼睛一瞪，“我怎么没看见？当日我不仅看见漂亮侍女妞儿买奴隶了，还主动自荐了呢！只可惜那妞嫌我粗鄙不好看，没有要我，不然我到了那天枢宫，一定让她晓得我狼牙棒的厉害，定要弄得她哭着求饶，哈哈哈哈！” 两个醉鬼聊天的声音颇大，震得桌面直颤，同一时间在饭店里吃饭的客人们都听了个七七八八。 坐在二楼上等座的一位蓝衣华服公子正听的得趣，两个中阶魔族却顾着喝酒不说话了。 公子对面的老伯一直注意着他，不由问，“公子莫不是对这位小公主感兴趣？” “还成。”蓝衣公子将杯子里的露茶一饮而尽，“只不过我才离开一小段时间，就出了这么多新鲜事儿。元伯，要不您先替我去瞧瞧？” 元伯十分戒备，“公子切莫再惹事了。” “不惹事，绝对不惹事。”蓝衣公子敷衍地保证了一下。 元伯无法，和公子在饭馆门口分开，再三叮嘱侍从一定要看好公子不让他乱跑，才十分不放心地往天枢宫方向去。 公子见侍从一脸哭唧唧，不由皱眉，“你那是什么表情？” 小侍从头都疼了，很是为难地说，“元伯让奴看住公子，可是也得奴劝的住公子才行，公子根本不会听奴的，奴该怎么办啊？” 公子白眼一翻，“我管你怎么办。” 说罢，大摇大摆地走了。 小侍从的头更疼了，赶忙追上去，“公子，您慢些，等等奴啊……” 蓝衣公子接着又去了不少地方，全都是没有目的的闲逛。他发现不止是饭馆有魔族讨论那个凡人公主，别的地方知道的人也不少。 一路听下来，虽然众说纷纭版本各异，好歹算是把有关于小公主的事迹了解了个七七八八。 这位小公主年纪不大，野心不小，热衷财富与享乐，沉迷美色，身为献祭恶魔的人族新娘，得到九殿下的宠爱还不知足，在寄居在雎淇宫的短暂一个月内，仗着辛容夫人的纵容大肆出书，最后因太过张扬而触怒陛下，惨遭流放。 被流放到荒芜之地仍不安分，不仅借着与九殿下的交情求人家为她复原天枢宫，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竟然买了三千多个侍从伺候自己，还在天枢宫养了不少美人。 听说承允世家那位有名的私生子凉钰，就是在魔兽争霸赛上被她瞧见了，于是要求承允集送过来日夜陪伴她，给她取乐，而承允集因为喜欢她讲的故事，竟也纵容着小公主糟蹋自己的族人。 小公主自认为抱上了重极宫的大腿，讨好不断，又是专为首席弟子即墨写书，又是日日请安，让即墨对她百般怜爱，一得空就往天枢宫跑，不知送了多少外人见都见不到的重极宫珍藏宝物，真是羡煞旁人。 蓝衣公子听得惊叹不已，“好家伙，这小丫头胆子不小啊！” 这声感慨让隔壁桌的人听见了，还没修炼完全的长长的尖脑袋支过来说：“说不定小公主是因为觉得自己是人族，在魔界反正活不长，随时都有可能丧命，所以才抓紧时间享受呢？” 另一桌某位高等级魔族施施然道：“非也非也。小公主在飞翮神殿舌战众殿下而面不改色，足见其是智慧非凡心智坚定的人物，怎会贪图一时之乐？你们如此评论她，定然是没读过她写的书，若是读过，一定会为她的大智慧所折服。” 蓝衣公子往那高等级魔族凑了凑，“这小丫头讲故事也就罢了，居然还出书了？不知哪里可以买到她的着作？” 高等级魔族转动眼珠将他上下一打量，打量不出对方的实力高低，只当也是寻常高等级魔族，为图好看才化成英俊人形，便没有将其放在心上，绷着脸严肃道：“什么小丫头，放的尊重些，应称一声八十公主殿下才是……你笑什么？我有说什么好笑的话吗？” 听到八十公主这个称号就实在忍不住了的蓝衣公子连忙摆手，“没事没事，是我把自己呛着了，兄台继续说。” 高等级魔族切了一声，似乎觉得对方同是高等级，却如此之蠢，真是给高等级三个字丢脸。他继续道：“寻常途径可是很难买到的，如今天枢宫只接大世家的大订单，起订都是这个数……”他伸出一根手指。 蓝衣公子从善如流地猜测，“一百本？” “是一万本！”高等级哈哈一笑，很是得意，“吓着了吧？所以说，单是这订单量就不是普通人能做出来的。连我也是从友人那里借来的半册，看得如痴如醉实在无法自拔。呵！你们用质疑的眼光看别人，焉知人家是有大丘壑！” 另一边的尖脑袋插嘴：“你这么崇拜八十公主，怎么不自请到天枢宫去？” “怎么不去？”高等级眼睛一鼓，“不仅我要去，我还要带着一帮志同道合的伙伴去。不过以我们这样是进不了宫门的，倒是这位公子，还有点可能。” 突然被点名，蓝衣公子受宠若惊，不敢相信地指着自己，“兄台是在说我吗？” “这里除了你，还有谁担得起英俊二字？没看见对面那桌的姑娘们都快对着你流口水了嘛？”高等级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要对自己有信心。” 蓝衣公子有点嫌弃高等级拿手碰他，好容易才忍住把对方的胳膊拧下来扔出去的冲动。 尖脑袋还在取笑高等级，“这位公子住的进去，咱们可就没机会了。可惜，可惜呐~” 高等级很看得开，“进不去的话可以在天枢宫外建个别苑嘛，天枢宫方圆五十里都寸草不生，地方宽大的很，先到先得！” 这句话给了蓝衣公子新思路，他忍不住问，“听兄台的口气，似乎想去天枢宫外建私宅的人还挺多？” 高等级点头，“不过大家还都在观望，主要是不知道……”他指了指天，代表魔王陛下和王后娘娘，“他们是个什么意思。我敢打包票，若是打探出一句准话，去天枢宫外盖房子的人肯定能排起长队！” 蓝衣公子套完了自己想知道的事，从茶铺里出来，小侍从紧跟在他身后，担忧地问，“公子，您不会也想学那个高等级，去天枢宫外盖房子吧？” 蓝衣公子理了理衣袖，衣裳的颜色和款式都没有太大变化，小侍从却敏锐地从细节发现，公子在理袖子时用法术换了一套衣裳。 肯定是刚刚在里面有人不怕死碰了公子，导致公子的间歇性洁癖又犯了。 公子道：“若我没有记错，这附近似乎有一座行宫？” 小侍从挠头，“有倒是有，就是公子好久没去住过，只有侍从定期打扫而已……” “好，那今晚就住那儿。记得给元伯传个信。”蓝衣公子说完，抬脚就走。 小侍从追得肺都要跑出来了，“公子，等等奴啊！” 第104章 四殿下给钱了吗? 元伯接到消息去到别苑时，里面早已被打扫整理干净，焕然一新，主子几百年难得来一次，整座别苑都笼罩在一种亢奋的安静里。 他家那位爱折腾爱讲究的公子正独自坐在颇有古意的茅草亭里煮茶吃。元伯不记得之前别苑里有这样的建筑，那么肯定是公子现变出来的了，而且不知哪根筋搭错了，还顺带变了一场雪。 白雪皑皑，茶香袅袅，清俊朗逸的蓝衣公子独自坐在亭子里，自斟自饮，颇有意境。 公子亲自给元伯斟了一杯茶，示意他坐，三两句话把他走后自己打听到的东西说了，然后问，“你那边情况如何，有需要补充的的地方吗？” 没想到元伯摇摇头，“天枢宫外有结界，我试着突破，却纹丝不动。我等在偏门外，见有宫人出来，用了惑心术才探听到些许消息。不过那宫人虽在天枢宫伺候，却从未真正见过八十公主，知道的事和公子打听到的差不了太多。” 公子有些吃惊，“魔宫几时出了专攻结界的高手，竟厉害至此，连元伯也奈何不得？” 元伯道：“是九殿下。” 公子一下悟了，“哦。” 元伯又道，“九殿下已不在荒芜峡谷，而是和八十公主住在一起。” 公子挑眉，“啊，我想起来了，他还帮忙复原了天枢宫来着，弄出如此大的阵仗，陛……父王也不管管？” “陛下似乎……没管。” 公子“哦”了一声，若有所思。 元伯忍了一会儿没有忍住，看着公子道，“四殿下，以九殿下的实力、财力早已能问鼎魔宫诸殿下之首，为何过的如此憋屈？” 之前蜗居在荒芜峡谷，现在好不容易改善居住环境了，还是蹭的别人的，说出去都给魔族丢脸。 公子，也就是魔宫四殿下相黎看了元伯一眼，晃着茶杯慢腾腾地说，“这些年来，大哥执着于纳妃生娃，二哥宠幸人族不问外事，三哥吃喝玩乐，而本王游山玩水四处为家，当真是心无所图毫无报复？还能因为什么，不过是碍于父王的忌惮罢了。” 他笑了笑，将杯中已经凉透的茶水一饮而尽，“父王只是稍微把对九弟的忌惮表现出来那么一点，就差点让九弟到了在魔宫无立足之地的地步，数万年序列难能寸进，谁还敢在有前车之鉴的基础上肆意妄为？” 元伯已经翻身跪在一旁了，“属下失言，殿下责罚。” “无妨。”相黎抬抬手掌让他起来，“魔宫之中死水一潭万年不变，没想到这次本王不在，发生了这么多有趣的事情。” 起身起到一半的元伯一听这个语气就暗道不好，差点腿一软又跪回去，“殿下，您又要做什么？” 可惜他问晚了，相黎的茶杯已经稳稳落在桌子上，而他的位置已经空了。 元伯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朝着天空喊道，“殿下不是答应了我不再惹事的吗？！” 相黎的声音从半空中落下来，“本王就去看~看~~” ＊ 天已经黑了，天枢宫笼罩在一片厚重的黑暗里，乍一眼看去，只觉得那里是一个黑暗的深渊，根本看不出黑暗里不是断壁残垣、遍布凶残恶魔，而是美轮美奂、如诗如画的琼楼玉宇。 相黎悬停在天枢宫上空，右手在身侧旋了半圈，幽蓝的冷光从他掌下流淌而出，一点点席卷过黑暗，将黑暗吞噬，露出了底下灯火斑斓的美景。 他心下笑道，“小九又进益了，难怪元伯奈何不了……” 他正打算打破结界溜进去，看看传闻中的八十公主，却被迎面而来的强大力量禁锢住了动作。 相黎脸色微变，那些吞噬天枢宫上空黑暗的蓝光迅速后撤，在他面前竖起一道幽蓝的高墙，将携带杀意的强大力量阻挡再外，未能触碰他分毫。 并不见他有什么动作，那些蓝光倏尔幻化成千万游丝，裹缠住对手的力量，须臾之间便将其蚕食殆尽，化为虚无。 相黎拍着巴掌赞叹道，“没想到一个人族小姑娘住的地方居然藏着这等高手，有趣，当真有趣。” 两股力量互相吞噬，导致空气中的气温骤降，凝结出无数水汽，像雾气一般笼罩着这片空间。 雾气之中缓缓走来一个青衣男子。 只见此男子面若皎月，姿态优美，犹如踏月而来的精灵。 相黎微敛眉心，“你是……”承允世家的那个私生子。 凉钰朝他拱手行礼，开口说话时声若空谷幽兰，“凉钰见过四殿下。方才不知是殿下，冒犯了。” 相黎笑道，“承允世家英才辈出，是本王孤陋寡闻了。” 凉钰不卑不亢，“不知四殿下深夜到访，有何要事？” “无甚大事。”相黎看了看四周，“云游至此，觉得有点不对劲，所以用法术看了看。下面是天枢宫吧？” 凉钰也不拆穿对方的明知故问，如实回答，“确是天枢宫，现为八十公主居所。” 相黎在默默叹了口气。八十公主，八十公主，这四个字他听一次想笑一次，这些人喊起来难道不觉得奇怪吗？既然住在天枢宫，直接叫天枢公主多好，多霸气，简直甩八十公主八十条街！ 他心里吐槽，面上却不显，“听说是小九复原的宫殿？” “正是九殿下。” “玖熙也真是太没情趣了，光复原一个天枢宫有什么意思，周围光秃秃的，就一座宫殿杵在这里，看的眼睛疼，真是……” 凉钰没有听懂四殿下这句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九殿下复原天枢宫，四殿下嫌九殿下做的不够周全，想复原天枢宫方圆五十里内的风景？ 事实证明他想的有点多，因为第二天他被曲清翎叫到汐言殿一起用早饭，纠结要不要把四殿下来过一趟的事说给她听时，侍从跑进来说天枢宫外多了一栋豪宅。他们派人去问，对方说是魔宫四殿下的别苑。 凉钰盯着曲清翎看，很想知道她会怎么反应和处理这件事。 曲清翎咽下嘴里的点心，问出一句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话：“四殿下付钱了吗？” 侍从：“啊？” 曲清翎理所当然地说：“天枢宫是我名下的地产，我查过了，往外两百里之内都属于天枢宫的地界儿，既然如此，别人未经允许动用我名下的东西，在我的地盘上盖房子，我收点钱，有什么不对吗？” 侍从、凉钰：“………” 第105章 罚单 在相黎来之前，即墨已经让人把陛下的旨意送到了天枢宫。 即墨虽然看起来不靠谱，但是做事讲究一步到位，他弄到的是一份明确写明了天枢宫领土归属权、由魔王陛下庚逸亲笔题写、比任何承诺都要来的实际、凡是魔族就不得违抗的文书。 文书中明确，八十公主对天枢宫领土拥有绝对处置权，要拍卖换钱也好，开发修房子也好，遍地挖坑找并不存在的上古宝藏也好，只要她不招惹来一群神仙聚集在天枢宫里，触碰魔族生存的原则逆鳞，其余的全随她的心意。 也就是说，在没经得曲清翎同意的情况下，无论是谁擅自动用辖区内的土地，都不予成立。 天枢宫这块地虽然在魔宫的范围，但是就算送人也没有哪个魔族想要，曲清翎区区一个人族，就算她恃宠行凶，修一个飞翮神殿二号，把天枢宫刨个底朝天，还能刨到魔族的根基吗？ 拿到这则堪称尚方宝剑的文书的曲清翎，抱着珞梅镜翻来覆去变着花样夸了即墨一个晚上，最后还是玖熙和洺风同时抗议，一个没收了珞梅镜，一个强行关闭了视频链接，各自押着各自的人睡觉去了。 所以，当相黎发现自己的行宫在天枢宫外建成不到半天就出现被魔力吞噬，逐渐沙化的情况，心情十分震惊。 他这个时候才意识到，那么多关于小公主的传闻或许有一半都是错的。 一边流放，一边又给她这么大的权力，父王的平衡术总是用在奇奇怪怪的地方。 相黎罩了一层自己的魔力在行宫之上，减缓天枢宫的吞噬，打算会一会这位给了他很多意外的小公主。 ＊ 曲清翎站在携星宫摘星阁最高层的露台上，手里拿着一个千璃镜，朝侍从们说的天枢宫外新多出来的行宫方向看。 魔界的千璃镜不会像现代的望远镜一样出现重影，也不会因为手的颤抖导致画面不稳，甚至连画质都是蓝光超清，光圈可大可小，可视范围根据需要调节，当真是十分好用。 魔宫前十位殿下，目前曲清翎亲眼见过的只有大殿下濯冉，二殿下钧吾，三殿下晏厘，五公主夭炀，九殿下玖熙，十殿下殊予和十一殿下殊罗。 能在众多实力强悍的殿下中排名第四，可见这位跑到别人地盘上违建的四殿下无论是武力值还是财富值都相当可观，千璃镜里四殿下的别苑根本就不能叫别苑，而应该叫“魔宫圆明园”。 曲清翎嘀咕：“不是说宫墙外寸草不生吗，怎么四殿下的园子里跟仙境似的？四殿下从哪里搞来的水？” 一旁边埋头算账边分神看护她的芳芷没听清，“什么？” “没什么。”曲清翎慢慢转动着千璃镜角度，想给四殿下的大别苑估个价，然后确定她应该收多少钱合适。 “罚单给四殿下送去了吗？”她问。 芳芷一听罚单这个名儿就想笑，敢给魔宫殿下开罚单还直接送到人跟前的，普天之下应该只有自家小公主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鬼丫头做的出来了。 她边笑边说，“送过去了，怕四殿下猜到是什么不给开门，特地劳烦车良大人送去的。” 车良在玖熙身边跟了多年，同时顶着玖熙和天枢宫管家的名头，是天枢宫里除了玖熙、曲清翎、凉钰之外身份最高的存在，而且还本领过人，曲清翎觉得让他去肯定能把事情办的妥妥的。 她嗯了一声，不再多问，继续打量四殿下的豪宅。 按照即墨送来文书上的规定，未经她的允许擅自建了房子的，房子会自动被魔气吞噬。 曲清翎发现四殿下的行宫边缘被一层淡蓝色的像玻璃罩一样的东西笼罩着，她猜测是因为有这个东西在，所以行宫才没有消失。但是这个东西看起来也坚持不了多久了，边缘已经逐渐模糊，慢慢的往里侵蚀。 没想到一道王令可以达到如此让人叹为观止的效果，曲清翎简直想抱着即墨亲一口。 她再也不会觉得师父不靠谱了！ 豪华版“魔界圆明园”行宫里，相黎逛着自己的新居，觉得有不妥或不合心意的地方，就随手修饰调整了。 小侍从蹭蹭蹭跑来，珍而重之地将一张烫金的帖子交到他手上，并说是天枢宫的总管大人送过来的。 很好，他还没去找小公主，小公主倒先派人来找他了。 相黎漫不经心地将帖子打开，“如今天枢宫的总管是谁？” “他说他叫车良。”小侍从虽然活泼大胆得相黎喜欢，走哪儿都带着，但他跟在相黎身边的时间并不长，对于某些殿下宫里的人不甚熟悉。 “哦，车良啊，以前替小九管家务的。小九这是把荒芜峡谷那套装备全部搬到天枢宫了？”相黎感慨了一句，低头看向手中的帖子。 他以为是一封寻常的邀请贴，结果…… 未经允许，抢占地盘，私自违建……罪名列了五六条，个个看起来都像是摊上大事了。 小公主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帖子里非常“内敛含蓄”地问他什么时候有空，天枢宫恭候大驾，必将热情款待，顺便商量一下他违建一事该缴纳多少罚款。 相黎都被气笑了，“仗着有父王的特令和重极宫撑腰，这可真是能耐了。” 相黎看的时候小侍从也跟着看了一遍，气哼哼地说，“胆子真是太肥了，居然敲诈到殿下头上！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人就该给她一个狠狠的教训，她就知道厉害了！” 相黎云游的时候，小侍从和元伯都叫他公子，如今回到自己地盘上，就改回喊殿下。 小侍从气愤完，发现殿下没表态，不由有些心虚，试探地喊了一声，“殿下……？” “嗯。”相黎从帖子里回神，将精致的帖子一合，扔回小侍从怀里。 小侍从手忙脚乱地接住，“所以殿下去吗？” “一个人族小丫头而已，她喊本王去，本王就乖乖去，多没面子？” “那……”该怎么回别人的信儿？车良还在等着回复呢。 相黎却没说话，转身继续逛园子。 小侍从一头雾水，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等着他老人家良心发现给他一点提示，不然这什么反应也没有，他就是编都编不出话去回天枢宫大管家。 园子里修的很是精致宽敞，相黎这些年游山玩水，最喜欢的还是浑然天成的山水和中式古风建筑，所以这座行宫是按他的喜好来修的。 站在湖边的垂柳旁，他察觉到有人在看他。 不是身后着急上火的快要跳湖的小侍从的眼神，而是从更远的地方。 远在行宫之外……隔的很远的另一道高墙里。 他没有在行宫设防护结界，元伯是这方面的顶级专家，纵观整个魔界，除了二哥和小九，没人能攻得破。他没设是因为没必要，他觉得不会有不长眼的家伙擅闯他的行宫。 没想到这么快就打脸了。 第106章 四殿下要娶你 对方不仅堂而皇之而将他的行宫从里到外看了一遍，还用的是千璃镜这种小儿科的玩具。 那道目光一开始并未锁定在他身上，而是这边看看，那边看看，肆无忌惮的把他的行宫完整欣赏了一遍。 看过瘾了，来来回回从主角头上扫过几次，才终于停在他身上，还将视角缩近，自以为没被发现的打量他的脸。 目光干净，毫不设防，那是裹藏在小心翼翼之后的肆意妄为。 相黎忍不住想笑。他顺着这道视线的来路看过去，先只看到一双澄澈得让人心惊的眼睛，对方大约是觉得被发现了，有点心虚，后退了一下，让他看到了完整的面容。 比他想的还要年幼，小小的一只，软萌萌的，一根手指戳过去能对穿，一点也不像开出气势十足的罚单，扬言要见他当面讨伐他的错处的魔宫公主。 天枢宫里，曲清翎看到一个魔界版的李洙赫站在花木之中，与她遥遥相望，倏尔勾唇一笑，戏谑之中带着胜券在握，眼神凌厉的能直接将人千刀万剐。 她拿开千璃镜，愣了愣，总觉得对方是看见她了。 应该不会吧，玖熙说天枢宫外有结界，寻常人的视线根本无法看到里面的景象。难道四殿下的实力在玖熙之上，所以不在这个“寻常人”的范围里？ 碍于这份担忧，她不敢再偷窥别人的园子，收起千璃镜，去找凉钰去了。 过了半个时辰，车良回来了。 曲清翎放下书问，“四殿下那边可有什么回信？他可同意来天枢宫？” 车良摇头，“四殿下说他不来。” “嗯。”曲清翎大概猜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不过她早就准备好第二套方案了，所以并不着急，端起茶喝了一口，润润喉咙。 车良站在十来步之外，当凉钰不存在，面无表情地说，“四殿下说他会回飞翮神殿一趟，面见陛下。” “嗯？”曲清翎觉得奇怪，四殿下去见陛下，特意跟车良说做什么？ 车良继续面无表情道：“四殿下说，他要娶你。” “噗！！！”曲清翎喷了，剧烈的呛咳起来。 灵竹一边给曲清翎拍背，帮助她平顺气息，一边问车良，“好端端的，怎么突然想到要娶公主？他们不是连面都还没有见过吗？” 傻乎乎的灵竹完全关注错了重点。 车良默了默，应该是在想措辞，最后还是决定照事实和对方的原话说：“我问了四殿下身边的小侍从，据说是四殿下认为只要娶了公主，就不用再管这张罚单，以后想在天枢宫外怎么修房子就怎么修，再不用付钱。而且四殿下说公主天人之姿，风华正好，又聪明伶俐，他仰慕已久，愿娶回家中，视若珍宝，倍加呵护。” 曲清翎的呛咳本来都快好了，听到“风华正好”四个字，顿时咳得比刚才还要厉害。 另一边的芳芷终于觉得曲清翎不太对劲了，忧心忡忡地说，“怎么回事啊？到底是呛着哪儿了，这是要把肺咳出来吗？” 她扭头吩咐侍女，“都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请庄回大人！” 坐在对面的凉钰大概是实在看不下去了，起身走过来，蹲在曲清翎身旁，并指在她脖颈间轻轻一抚，似触非触。曲清翎只觉喉间一松，立马不咳了。 “多谢公子……”曲清翎劫后余生地拍拍胸口，刚刚她真的觉得自己快要活活咳死了。 车良大概是在等她的反应或者对四殿下要娶她这件事表个态，一直站着没走，当然刚刚曲清翎咳得都快撅过去的时候他抄着手一点也没有要帮忙或者喊人的意思，一脸的事不关己。 曲清翎暂时没空追究这个，她捋了捋车良说的话，“车良叔叔，你说的是四殿下的原话吗？” 车良：“都是那个小侍从和我说的，是不是原话，我不知道。” 推的真干净。 曲清翎默了默：“……四殿下去找陛下，就是为了让陛下知道这件事，然后让陛下同意他娶我，对吗？” 车良：“可以这么理解。” 曲清翎指着自己，瞪大眼睛，十分不能置信，“我才五岁多，不到六岁，不到六岁！连六岁都不到！！” 她强调了三遍，不能理解四殿下到底是用哪只眼睛看出来，以及以怎样奇葩的脑回路，对她做出“风华正好”这个风马牛不相及的评价。 车良很淡定，“是，所以呢？公主想表达什么？公主不是也是九殿下名义上的新娘，算半个王妃吗？” 曲清翎又哑了。 她觉得十分心累。 她趴在桌子上，有气无力的说，“是啊，我是九殿下的王妃，哦不，也不算王妃，只是挂着一个献祭新娘的名头而已，但是不管怎么说，我已经是九殿下的所有物了，四殿下怎么能抢的这么光明正大，理所应当呢？” 车良：“这有什么，和大殿下和七公主生下十八公主，十六殿下和七公主生下二十二殿下这种事相比，四殿下是正儿八经去同魔王陛下求亲。四殿下很看得起公主殿下，是给足了公主殿下排面的。” 曲清翎无言以对。 呵呵，我谢谢他的看得起，谢谢他给的排面，谢谢他全家！ 一直旁听的凉钰倒是接上了曲清翎的脑回路，好心解释，“公主是人族，人族的寿命与魔族相比不过弹指须臾。即便公主现在尚且年幼，对四殿下而言，只需娶回去，等上十年，公主自然就长大了。十年而已，不过是一眨眼的事。” 曲清翎听的目瞪口呆，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童养媳，自己的媳妇儿自己亲手养？ 可照凉钰所说，十年对魔族而言是很短的一个计时单位，为什么玖熙还成天到晚嫌弃她长得太慢？ 她还是想不通，“四殿下并未见过我，难道他就不担心传闻不准，其实我性格恶劣，容貌奇丑无比，还贪财好色，娶回去放在家里看一眼都嫌多吗？” 从没见过有人会自己说自己一无是处的，凉钰笑道，“在下私以为四殿下并不在意公主的长相是美是丑，他在意的是怎么躲掉公主开给他的罚单。如果以天枢宫的价值作为基础，四殿下的宅子还真得付不少钱。” 不过序列在十之前，就没有哪位殿下是穷的，个个富可敌国，凉钰并不知晓四殿下不肯掏钱的原因。 为了不交罚款而想出直接把人娶回家的方法，曲清翎对四殿下五体投地，也就不为他拿一些“风华正好”、“倾心不已”，之类非常奇怪的成语安在她头上的行为奇怪了。 芳芷这会儿也反应过来四殿下的举动代表着什么了，很担心地看着曲清翎，“公主，这可该怎么办啊？” 曲清翎想了想，灵光一闪，“四殿下能去找陛下，我就不能去吗？我还是陛下亲封的八十公主呢！想要娶天枢宫公主，聘礼若是连天枢宫都比不过，我是绝对不会嫁的。芳芷，备车，我们也去飞翮神殿！” 车良看着热火朝天要出门的主仆，再看看并不打算阻止的凉钰，心里暗戳戳地想：九殿下又有架打了，又有热闹可以看啦！ 第107章 死生契约 说动就动，曲清翎的动作很快，甚至比相黎还早一步到飞翮神殿。 这是曲清翎被发配后第一次离开天枢宫，她兴冲冲的跑来，结果当然是没有见到魔王陛下。 因为日理万机的陛下并没有一定要见一位外界“传闻”自己非常不喜欢的、并且被自己流放了的公主的理由。 曲清翎一点也没有失望，带着从天枢宫带来的一马车小玩意儿和新书，乐颠颠跑去找伊霄娜王后娘娘去了。 而慢她一步的四殿下相黎虽然见到了魔王陛下，情况却和他预想的完全不一样。 相黎站在魔王庚逸的书房里，才刚说出要想娶八十公主，还没说是正妃还是侧妃还是夫人，就被尊贵的魔王陛下随手操起桌面上的砚台砸了个正着，伴随着一声怒喝：“你要是和钧吾一样胡作非为，本尊剔除你的魔骨，逐你出魔族！” 相黎接住砚台，被吼得一愣，有点委屈，“父王，您不公平，二哥可以，我为什么不可以？” 庚逸吼得更大声，“他是他，你是你！” 相黎撇嘴，更委屈了，“就因为二哥是王后娘娘生的，而我不是，所以二哥能随心所欲，我就不能，对吗？” 庚逸要被这个不孝子气出心肌梗塞。 四儿子常年不在魔宫到处乱跑就罢了，打仗需要将领找不到人也罢了，把自己的宫殿领地和子民全部丢给管家打理更罢了，现在居然当着老爹的面说他偏心？ 庚逸气狠了，在大书桌后转来转去，转了两圈后突然之间茅塞顿开： 儿子们给他找不痛快，他为什么不能给这群儿子们找不痛快？只要他给的不痛快强过于儿子们折腾出来的不痛快，他不就痛快了吗？ 相黎只见父王冷笑一声，态度大为转变，“你想娶，其实也不是不可以……” 虽然父王这个语气让他不由得毛骨悚然，但他还是忍不住好奇问：“父王此话怎讲？” 庚逸问：“你见过阿清没有？” 相黎道：“远远瞟过一眼，很合我的眼缘。” “那就是没有近距离接触过了。”庚逸坐下来，盘算阴谋诡计的他已经完全不气了，摸着椅子扶手慢条斯理地说，“本尊倒是见过，此女心气高傲，恐难驯服，你要娶她，怕是要费些功夫。” “无妨，儿臣不怕麻烦。” 有挑战性才有趣呢。 “哦，既然你打定主意，那就凭你自己的本事去求娶吧。本尊倒是想提醒你一句，此女极为爱财，小九给她天枢宫和侍从的事你应该也知道了，要是你不把小九压下去，此女恐怕不会将你看入眼中。想想该怎么做吧……” 庚逸说完，一脸本尊等着看好戏的模样，挥手让相黎跪安。 相黎行礼后退出去，都走到门口了，又被叫住。 庚逸的表情带着一丝耐人寻味的狡黠，“本尊差点忘了，小九和阿清签订了死生契约，本尊看阿清好像还不知道这个事情，所以你即便得了她的同意，也还得过小九那关。” 死生……契约？！ 相黎瞳孔地震。 即墨第一次去天枢宫时，因为曲清翎一句“解除我和九殿下”的契约，成为第一个察觉到她和九殿下关系的人，并且说出“九殿下和你种下的契约是最高等级的，无法解除，一生一世，非其不可，除非灰飞烟灭，生死两隔。” 他其实没有说完，也没有说的很准确。 所谓死生契约，乃魔族以至六界最强大的契约，签订了这种契约的两个人即便相隔千万里之远，也能随时感应到对方的状态，行踪以及安危情况，可瞬间跨越千万里直接出现在对方身边。必要时，契约的一方可以直接调用另一方的法力，即便一方是神一方是魔，也能毫无壁垒的将完全不同的两种力量合二为一，因此，如果一方实力增强，另一方也能从中受益，相互促进，实力成等比数列增加。 死生契约对于签订者来说能够带来强大的利益，要求却异常苛刻，首先实力得达到标准，单是这一条，整个魔族符合条件的一只手就能数的过来。第二是如果签订的双方实力相差过于巨大，为了不伤到较弱的，会对较强的那一方造成剧烈的反噬。第三便是契约并非无法解除，只是需要付出可怕的代价…… 所以这个玩意儿大家都知道它很好，纵观六界，真正签订的没几个，毕竟要达到条件又找一个势均力敌旗鼓相当还愿意和自己签订契约的，实在太难了。 相黎晓得玖熙宠阿清，却没想到玖熙能为阿清做到这个地步。 只不过是人族的小姑娘而已，二哥钧吾那么爱辛容夫人，两人也没整这劳什玩意儿啊。 不过这并不能难倒他，他十分好奇这个人族小丫头到底有怎样的能耐，能够让玖熙做到这个地步。 他被庚逸撵出书房，一出去就看到面若冰霜、浑身冷气、看着他的眼神似乎要将他大卸八块抽筋剥皮的玖熙。 相黎一瞬间就懂了他离开书房时父王脸上那个表情的含义。 外出云游多年，许久不见亲爱的弟弟，相黎十分感慨，心中腾升起一种澎湃的与亲情相关的激动，他刚刚没有在父王那里得到感情上的回应，此刻决定在小九身上弥补一下。 相黎张开双臂朝玖熙走去，笑的如沐春风，话语亲切暖人，“小九，好久不见，你长高了啊！” 他想要拥抱的对象冷眼看着他，纹丝不动。 相黎的脚步逐渐慢下来，最后停下，乍着手站在那里。 本着只要我不尴尬全世界就都不尴尬的精神，相黎眉毛一竖，“嘿，九弟，这就是你见到四哥的态度吗？你那是什么眼神啊，难道一见面就想要和四哥打一架吗？” “哦？好，打。”玖熙捏着拳头咔咔作响，冷声道，“飞翮神殿斗兽场还是斯戈峭壁？” 相黎：“……” 第108章 九殿下的客气 玖熙小的时候，没有娘爱爹也不疼，他出生的不算早，一大堆哥哥里没有不欺负他的。 魔族讲究弱肉强食，哥哥欺负弟弟天经地义。不过玖熙天性记仇，等他强一些了，就把之前受过的欺负全部变本加厉还了回去，从一个没有资格参与排序的无名小殿下，一路杀到第九，彼时排在他后面的全是年纪比他大的，却只能干瞪眼。 没办法，实在是打不过。 可不知为何，玖熙升到魔宫九殿下后就一直不往前了。魔宫序列是结合综合实力自动排名，玖熙的财富如何没人说的清楚，但是他的实力早已登峰造极，除非是他自己通过法器或是别的东西强行压制了实力，让序列仪无法检测他的真实水平，不然濯冉的位置早就是他的了。 相黎也没少被玖熙报仇。小时候捉弄的有多狠，长大了收到的“回报”就有多变态，以至于相黎不得不在游手好闲之余努力提高自己的本领，免得“魔宫四殿下居然打不过九殿下，被压着揍得无力反抗”这种话传出去，那他在魔宫里就待不下去了。 后来的后来，大家都长大了，懂事了，各自忙着各自的事情，很难得会再打起来。所以相黎还真有些拿不准，如果真的和小九动手，自己有没有胜算。 这让他有些后悔这次回来没有先去雎淇宫坐坐，和最了解小九的钧吾交流一下，不然也不至于心里没个底。 玖熙一副要打现在就可以开始，我一定把你揍的连父王都不认识的眼神，让相黎的老脸终于有些挂不住，摸摸鼻子，“小九你这人……总是这样，生气了也不明说，你要明说四哥我哪里惹到你了，我下次改还不成吗？” 玖熙在听到相黎只因为小豆丁开出的一张罚单，就想娶走小豆丁，并且已经去找陛下说这件事时，有一瞬间生出过将这个四哥除掉的念头。 他会做的非常干净，让所有人都觉得四殿下是在云游途中不幸遇难，而不是死于他人之手。 紧接着他便得知小豆丁通过即墨的渠道，获得了陛下给的“免死金牌”，还寻求了王后的庇佑，外加相黎在陛下面前没讨着好，而且陛下还很希望他和相黎打起来，好坐收渔利。 有这些前提在，才让玖熙勉强压下了想将此人当场杀死的冲动，但是还是想暴揍相黎一顿，让他知道惦记自己的东西会有什么下场，以儆效尤。 相黎闯祸的本领如果自诩魔宫第二，那么没人敢说自己是第一。吃饱了撑的去觊觎别人的东西玖熙管不了，但是觊觎他的东西，他会把觊觎这两个字捶进相黎的眼珠，一笔一划刻进骨骸，成为其永生永世的心魔，只要触及，下场便是灰飞烟灭。 玖熙一挥手，他和相黎就从飞翮神殿外转移到了相隔万里之外的某片海上。 相黎很捧场的夸奖，“九弟这转场的的本事大有长进。” 玖熙懒得和他废话，直击重点，“四哥知道是我亲自将她带来魔界，一直养在身边。” “知道。” “四哥也知道我为她复原了天枢宫。” “不错。” “四哥还知道我为了让她在魔宫活下去废了许多功夫。” “是。” “即便你知道如此种种，却还是要娶她？”玖熙的头微微歪了一下，熟悉他的人会知道这个动作代表着他已起杀心，“四哥，九弟建议你仔细思考后再决定要不要付出实际行动。” 相黎愣了愣，陡然笑了，将这些话原样还给玖熙。 “你公然带着她出现在斯戈峭壁，为救她斩杀龙蛭，让半个魔界都知道魔宫九殿下很在意一个人族小丫头。” “你不顾违抗父王旨意的风险执意复原天枢宫，为她逆天改命，让她以凡人之躯正式进入魔族王室，直接将她推向风口浪尖。” “你得知我有向父王娶她之意，火速赶来，阻拦我不成，便动了杀心，想将我除去，永绝后患。” 相黎说着就笑了起来，那笑容凉得很，笑意不达眼底，“你还好意思说你为她废了多少功夫，小九啊，你还嫌聚在她身上的目光不够多，她的处境还不够危险吗？” 玖熙漠然看了他半晌才回答，“知道了怎样，处于风口浪尖又怎样？我要她光明正大无忧无虑活在魔界，吸引所有人的目光，活成所有人都无法忽视的存在。有我在，自会护她万全。” 相黎侧目，忍不住道，“此女劣迹斑斑，品行堪忧，你如此纵容此女，改日若她被宠的无法无天，岂不……” “她品性如何，四哥有什么资格评价？”玖熙冷眼一横，面露睥睨之态，“便就是真的无法无天了，又如何？” 天被她捅漏了，还有他替她撑着。 相黎脸色一变，摇头叹气道，“看来魔宫里又要出第二个辛蓉夫人……” 玖熙没有回答。 他能给小豆丁的，远不止辛容从钧吾那里得到的那些，而以小豆丁的心性，以后能达到高度，也远不是辛容能比的。 玖熙不说话，相黎又说，“你应该已经知道父王的态度，我和你若是真的为了一个人族小丫头闹崩未必值得，反倒如了某些人的愿。你既已打定主意，我也不多劝了，至于小丫头……” 他迎着玖熙冰窖似的眼睛，笑道，“我不碰就是。” 玖熙面无表情，“还望四哥记得今天说的话。下次臣弟就做不到这么客气了。” 言毕转身而去，毫无留恋。 相黎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心道九弟对“客气”这个词一如既往存在误解。 他曾因为二公主抢走他一只魔兽，当晚就客气的屠了二公主行宫里的所有魔兽。 也曾因为某位殿下一句“没娘养的野种”，客气的生剔了对方的魔骨，关进婆娑炼狱，等救出来时人早就废了。 还曾因为在魔宫召唤神族之物遭某个大臣弹劾，说他身为魔族却不守本分，居心叵测，与神族私-通，意图不轨，被他客气的用魔力压制，最后大臣一家因承受不了他的力量，全部暴走，至今还困在低阶魔兽状态无法恢复…… 外界传闻魔宫九殿下暴戾弑杀，并非全无道理。 因为种种“光辉”事迹，所以没人敢去深挖玖熙的底细，弹劾他的人不少，可看到他在斯戈峭壁上堂而皇之的召唤出十日扶桑也不敢说什么…… 阿清一介人族，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被他签订了死生契约，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小九啊~”相黎在心里幽幽叹了口气。 “四哥等着看你后悔那天。” —— 作者有话说：　　作者君：玖美人儿是不会后悔的，以后后悔的只有你而已哼哼唧╭(╯^╰)╮ 第109章 败家玩意儿 曲清翎离开汲影宫时，身上又多了一样宝贝。 伊霄娜王后娘娘听说陛下特批了天枢宫领地处置权给曲清翎后，觉得身为公主的她需要一方证明身份的印章。伊霄娜一时找不到满意的石头，先从私库里挑了一块喜欢的玉给曲清翎做了一方小印，上面刻着“敏慧至灵”四个字，虽是魔族文字，却写的十分好看。 伊霄娜把印给她的时候说，“你如今是公主，还有了自己的封地，需要有一枚印方便下达命令，时间有点赶，你先用着这个，以后我再让人给你做个好的。” 回天枢宫的马车里，曲清翎捧着小印翻来覆去看，心想这个东西的份量相当于玉玺了吧？有什么折子或者文字性材料需要批复，拿印盖一下，就是她的朱批，是官方文件了。 她盯着印上的四个字瞧。 敏慧至灵…… 这是伊霄娜对她的印象和评价吗？ 她给伊霄娜带的书全是按照对方的喜好录下来的孤本，不对外发售，伊霄娜爱不释手，除了印鉴，又送了她一大车的东西，让曲清翎有种她不是来给王后娘娘请安，而是亲戚间串门的感觉。 这种互相喜欢，互相宠爱的感觉真的很美好，曲清翎心情无比晴朗。 回程伊霄娜派了专人护送，使用了空间压缩的法术，所以时间大大缩短，曲清翎还拿着小印把玩的不亦乐乎时，车队已经回到天枢宫了。 玖熙就等在宫门口，曲清翎一下马车，被他抱了个满怀。 曲清翎很惊奇，“殿下，你怎么在这儿？” 玖熙无视她的惊奇，抱着她往里走，“本王为什么不能在这儿？” 曲清翎瞪着圆圆的眼睛，很有道理的分析，“殿下今天出门，说去了飞翮神殿，可是我在飞翮神殿没有见着殿下，想来殿下在飞翮神殿忙完就去很远的地方了，既然如此，回来肯定会花更久的时间。” 玖熙的脸色有点阴沉，“所以这是你去找陛下，找王后，却不来找本王的原因？” 什么？ 有什么事情需要找他？ 曲清翎没有听懂。 既然听不懂，她就果断岔开话题，掏出小印递到玖熙眼前，“殿下你看，这是王后娘娘给我的，是不是很漂亮？殿下认识这是什么玉吗？摸起来手感真好。” 玖熙低头，怀里的小豆丁双眼发亮的看着他，笑的干净软糯，半点没有特地跑去飞翮神殿一趟，结果连陛下的人都没见着就被赶回来的失落和难过。 他顿时不忍心继续追究关于她遇到困难时，第一个想到的不是找他帮忙，而是自己到处奔走乱跑的事情了。 “嗯。”玖熙喉结微动，“好看，喜欢？” “当然喜欢啦。”曲清翎简直爱不释手，“王后娘娘说这以后就是我的印了，见印如见我，代表着我有了权利，成了真正的公主。” 她趴在玖熙的肩膀上，笑眯眯地问，“殿下，你有没有印？” 长什么样子？有没有她的好看？ “有。” 玖熙已经进了汐言殿，坐下来后也没松开怀里的小豆丁，招手示意侍女给小豆丁端杯茶过来，以免她说太多话口渴。等人喝了小半杯躲开不喝了，才放下水杯，向她摊开手掌，掌心之上浮着一个四四方方的黑色的东西。 “不是好奇么？这便是了。” 曲清翎小心翼翼地接过来。玖熙的印比她的大了一圈，比她两个拳头加起来还要大，沉甸甸的有点坠手，没有什么花里胡哨的雕刻或装饰，简单的过于朴素，就算是底部字也十分难认，她努力辨认了半天，最后还是在玖熙的提示下才认全的。 也是四个字，朝乾夕惕。 四个字为这个朴素的石块增添了许多文艺气息。 曲清翎私以为，伊霄娜王后给她的印从造型上来讲要比玖熙的好看，但是玖熙的印材质非常有质感，虽然是通体纯黑的一块，却有瞬息万变的光华在其中流淌不停，一看就不是凡物。 她边看边问，“殿下，我听王后娘娘身边的女官孤箬说，在魔宫之中，只有拥有封地、子民和宫殿的殿下才能入席序列，我能排第八十是因为天枢宫，殿下的宫殿……殿下排名第九，是不是也有很大一块领土封地啊？” 曲清翎说话中途转了个弯，差点把玖熙逗笑，小豆丁这幅努力不戳他“痛点”的模样实在可爱。 “自然有的。” “哦？在哪儿？” 是荒芜峡谷的那一片吗？ “有些远，不在魔界。” 不在魔界？ 什么意思？ 堂堂魔族殿下，封地居然不在魔界？那还能在哪儿？ 曲清翎一时没能理解这句话。 “很好奇？”玖熙拍拍她的脑袋，“有机会带你去看看。” 曲清翎一下来精神了，“什么时候去？” 玖熙笑，“这么想去？近来有些忙，你也暂时离不得魔宫，等稍微闲些。” 虽然曲清翎觉得现在他俩就挺闲的，但玖熙这么说了，她也不好逼迫，乖乖点头，把印递还给玖熙。 玖熙垂眸看了一眼，“你收着吧。” 曲清翎愣了一下。 玖熙本想说这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她喜欢就拿着玩，话到嘴边想起她刚刚那么宝贝自己新得的印，还冲他炫耀，他要是说出不珍贵、不值什么之类的话，岂不是打击了她一腔喜悦？ 于是改口道，“印鉴是身份的象征，本王用到的机会不多，还总弄丢，你替本王保管吧。” 曲清翎的方向瞬间就歪了，“殿下之前搞丢过？” “嗯。” 曲清翎看了看手中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材质但是一看就很贵的石头，再抬头看向玖熙，“很多次吗？” “三四？七八？不记得了。” 曲清翎：“……” 这个不争气的败家玩意儿。 —— 作者有话说：　　朝乾夕惕：《周易·乾》：“终日乾乾，夕惕若厉，无咎。” 意思是人们要是白天始终很勤奋，到晚上又能严格要求自己，很警惕，那就不会有什么过失。后多以“朝乾”和“夕惕”连用，形容一天到晚都很勤奋很谨慎。 第110章 殿下，你真好 曲清翎让谷菱把两人的印好好收起来，亲自挑了一个精致的大匣子装在一起。 玖熙看着她跑来跑去的忙碌，曲清翎刚回来时他身上那种若有似无的阴郁一扫而光，整个人都变得明媚起来，无端的藏着几分温柔，很是动人。 曲清翎不经意回头时直接看呆了。 “怎么了？”玖熙问她，脸上露出一点浅淡的笑容。 是了，最近玖熙在她面前越来越爱笑了。 是因为和她待久了所以气质变得柔和了？ 果然可爱的小孩儿能治愈一切。 不过这么一想的话，是不是可以趁他心情好撒撒娇？ 曲清翎把匣子锁好，让谷菱放到她的书房去，然后蹭蹭蹭跑到玖熙面前，被他一把抱到怀里后问，“殿下，快到饭点了，殿下有什么想吃的吗，我让他们去准备。” “没有特别想吃的，你呢？” 曲清翎的眼睛发亮，“我还想吃烤凤神龙首兽的翅膀……” 她还没说完就被玖熙打断了，“想都别想。” “那能少吃青菜……” “也别想。” 曲清翎：“……” 哎，撒娇失败。 她愁眉苦脸的和碗里的东西较真，玖熙在她身旁说，“之前你有公主之名，无公主之权，今日你擅自离开天枢宫去飞翮神殿，却没有被陛下责罚，又有了王后娘娘给你的印，代表陛下默许了你的地位和封地，天枢宫不再是流放之地，想来的人都可以来了。这之后你的交际会逐渐多起来，如果来的人你不想见或懒得见，直接回了便是，不必勉强，也不要害怕。” “交际？还有人会主动找我玩？”曲清翎挺意外的。 先不提天枢宫离魔宫中心有多么远，来回路途有多么不便，她一直以为除了玖熙、师父即墨、承允世家之外，没人愿意搭理一个微不足道的人族小公主，不说搭理，说不定心里还很鄙夷。 “为何没有？”玖熙觉得小豆丁有些妄自菲薄，“魔宫里与你差不多大的小孩有十来个，他们早就听说你的事了，之前碍于陛下不敢来，之后可能会来找你，或者让你去他们宫里做客。” 他口中的小孩，指的是心理年龄和外貌与小豆丁差不多的魔宫小殿下。 曲清翎还是觉得稀奇，“都是陛下的孩子吗？性格怎么样？好不好相处？” 如果是性格像殊罗一样目中无人，天天找玖美人儿的麻烦，或者是那种不服管只是找个机会来她这里撒欢搞破坏、让人分分钟想掐死的熊孩子，她可以替天行道吗？ 一定让他们重新做人，把欠玖美人儿的“王伯”和“王叔”全部补上。 她脑补的欢乐，玖熙想的却和她南辕北辙。 玖熙原本担心小豆丁胆子小，那些小屁孩儿没人管着疯起来忘记轻重，万一吓着她或者欺负了她岂不是不好？ 可看她的眼神，双眼发亮很是期待，他突然想起来，她成日被关在天枢宫里，他不能时时陪着她，又没有同龄的玩伴，肯定会觉得孤单。 这种孤单是不能用天枢宫或者任何其余东西填补的。 想通这一茬，他往她嘴里喂了一块小蛋糕，温柔道，“先吃饭，吃完了慢慢说给你听。” 饭后玖熙带着曲清翎消食，方式是翻出魔宫的人物关系图和百科全书珞梅镜，挨个给她介绍讲解每位小殿下的身世，每讲到一个，珞梅镜里就会浮现这人的样貌、排名、各项实力。 这种教学方式曲清翎大为赞赏，她几乎是听完就将人从长相到性格特点全部记住了。 什么陛下的大儿子的儿子和大儿子的爱妃生下的儿子娶了陛下的公主这种能把人绕晕的关系都是小儿科了，魔宫的复杂程度拿十部一千集的狗血伦理剧都讲不完。 曲清翎搓着小下巴问，“这些小殿下一个比一个金贵，如果他们真的来了，我该怎么招待他们才得体又不失礼？魔族不吃人族的食物，哲叔一身本领没法施展，可不可以拿殿下吃的蓝阿兽眼珠和渠凌露招待？” 玖熙很想笑，“这两样他们都吃不得。” “为什么？”曲清翎抬头看他，“我拿给凉钰公子吃了，车良叔叔也吃了不少，都没有事的。” 玖熙不知道该怎么和她解释这个东西，想了想，“他们的年纪还没有达到吃这两样东西的级别。” “哦。”曲清翎懂了，话题又绕回来了，“所以应该给他们吃什么？” “这事不需要你操心。”玖熙让侍女收起族谱和镜子，“本王会让人安排好。这些小孩性格顽劣，若是敢无礼，不必隐忍，直接回击回去。来，本王教你如何用十日扶桑。” “不用教，我会的。” 玖熙一愣，“你会？” 他仿佛记得自己只是告诉她遇到危险十日扶桑会自动保护她，并没有教过她如何用十日扶桑发起攻击。 “那天在游湖的时候，我就这么玩了一会儿……”曲清翎从头上拔下羽毛发插，手指一勾，羽毛从发插上脱落，变大到十来厘米，羽毛梗捏在她手指间，随意朝半空中挥了挥。 他俩坐在庭院里，建筑隔的远，周围只有无数含苞待放的昙花。 原本漆黑朦胧的半空慢慢幻化出一只赤金色的金乌，只有光影没有实体，接着是第二只，第三只……金乌们在空中盘旋飞舞，划出长长的尾翼，将庭院照得亮如白昼。 曲清翎左右看了看，将羽毛朝一旁的山石一指，金乌中的一只挥动翅膀，一支光箭从它口中射出，穿山石而过，将山石劈成了切口整齐的两半，却没有波及山石周围的花草半分。 一系列操作做完，她握着羽毛看向玖熙，“玩着玩着发现金乌还挺好用的，这里不够大，那天游湖空间宽阔，我还让金乌放出火海来着，就是后来栖鸾和金乌打起来，弄坏了好多花花草草，我怕殿下担心，没让车良叔叔他们告诉殿下……” 玖熙脸上破天荒露出震惊，“这是谁教你的？” 不可能是即墨，凉钰也不可能，他俩连接触这片羽毛都会受伤，更别提使用和操控它。 难道是洺风？ 即墨让洺风指点的小豆丁？ “没有人教我啊。”曲清翎一脸茫然，“我刚刚不是说，是我自己玩的时候发现羽毛还可以这么用的。” 她抱住玖熙的胳膊，“殿下，我没有法力都能让金乌使出这么厉害的招数，殿下要教我的是不是更厉害？” “本王……” 玖熙目光深沉地看着曲清翎。 他有无数种办法可以马上验明她到底是什么，或者说即墨放她一滴血惹得天枢宫三千魔族一起暴走时，他心里就已经有了答案，可是看着她茫然又澄澈的眼睛，天真无畏的表情，他想，如果将真相上掩盖的布揭开，她还能这么安稳生活吗？ 神界，仙界，鬼域，妖界…… 他不想她面对这么多东西，她还这么小，她会在他的庇护下安然无恙、快乐无忧的长大。 “殿下？”曲清翎歪着脑袋凑到他面前，“殿下在想什么这么认真？” “没事。”玖熙握住她的手，连同金乌羽毛一起握在掌心，“你的悟性很好，掌握这么多就足够吓退居心不良的人了。” “真的？”曲清翎双眼发亮。 “真的。” 曲清翎一把抱住他，“殿下，你真好。” 这一抱猝不及防，玖熙被她撞了个满怀，下意识将人搂住，“怎么好了？” 曲清翎趴在他怀里，“反正就是很好。” 玖熙拍拍她单薄的小肩膀，笑了，“调皮，又撒娇。” 第111章 她好像很喜欢钱 当天夜里，曲清翎还在睡梦中，一笔巨款打到了她名下。 早在她让即墨替她向陛下求一份领土管辖和处置权之前，她就拟好了无比详尽的关于天枢宫领土买卖的条款。处置权到手，天枢宫解封，她的条款也就公布于众了。 一开始看到条款的时候，整个魔宫有大半的人差点把肚皮笑破，都不觉得会有人愿意做花巨额资金买一块荒地的冤大头，小公主眼高于顶不切实际，等着看她的笑话。 没想到打脸来的如此之快，而且是赫赫有名的魔宫四殿下亲自来打，这滋味真是…… 车良来说这件事的时候玖熙没有叫醒曲清翎，独自下了床，在偏殿见了车良。 车良把款项金额，四殿下带给曲清翎的话，四殿下在天枢宫外行宫的占地面积及布局情况一一说给了玖熙听。 玖熙听完后问，“她的书到现在为止收益如何？” 车良被问的很意外，正说着土地买卖的事，怎么扯到卖书上去了？ 曲清翎写书卖，玖熙从来不过问，好像压根就不知道这件事一样。他不过问，曲清翎也不主动找他说，要出新书也好加印也好，全凭她自己的喜好和心情。这还是他头一次主动问起。 车良说了一个数字。 玖熙又问，“她对这件事情是不是很上心？” “倒也没有特别上心。”车良回想，“公主曾说，靠卖书不能发家致富，她只是有空的时候写一写，其余的事全部交给属下和芳芷她们处理，也少过问。” 靠卖书不能发家致富这句话是曲清翎得知收益后偷偷嘀咕，不小心被车良听见的。 玖熙思忖，卖书赚不到太多钱，所以改成卖地了？ 相黎估计是想给玖熙添堵，出手相当阔绰，一块地的收益比小豆丁累死累活筹谋这么久卖书赚到的直接多了一百来倍。 玖熙屈指敲着椅子扶手，“她好像很喜欢钱……” 之前陪着他待在荒芜峡谷，那地方看起来确实一无所有，但现在她有天枢宫，有他，手里的钱虽然不多但也还过得去，还是觉得不够？玖熙想不出来小豆丁还有什么地方需要钱，她哪里来的机会花钱？难道是仍旧觉得没有安全感，所以想用财富、地位来给自己壮胆么？ 车良没太敢接话，殿下这语气是觉得小公主如此爱财好还是不好？ 可玖熙迟迟不说话，他心里发虚，战战兢兢地试探，“殿下的意思是……” 玖熙道，“想个法子，把本王名下的财产转移一些给她。” 车良先是惊讶，惊讶后发现殿下是认真的，然后开始为难，“殿下，这……即使只是极小的一部分，对现阶段的公主而言还是有些多，万一吓着她……” “就不能把控好量？”这点小事都做不好，九殿下不耐烦，“要是露馅让她发现，提头来见本王。” 车良虚抹了一把汗，“属下遵命。” “还有，过不了多久，她的序列可能会变动，你们自己警醒些，别犯错。” “属下知晓，多谢殿下提点。” “退下吧。”玖熙挥挥手，不打算留他多说了。 他起身回屋，小豆丁在床上翻了个身，顺手摸了摸，没有摸到他的人，迷迷糊糊的醒了，正欠起身找他，“殿下……？” “我在。”玖熙走过去。 曲清翎困得不行，脑子里一团浆糊，根本没发现对方的自称变了。 她朝他伸手，玖熙握上去之前升高了掌心的温度，曲清翎感觉自己瞬间被暖意包裹住了。 她舒舒服服的缩进玖熙的怀里，含糊嘟哝，“殿下，我做了一个梦……” 玖熙轻缓地拍着她的背，“什么梦？” “我好像……梦到了神界……”曲清翎声音渐弱。 “嗯，什么样的？” “亮亮的，花很多，有太阳……挺美的。”曲清翎的声音越来越迷糊，神智快要再次沉浸入梦。 “神界确实很少下雨……过几天带你去看看。” 玖熙没得到回应，低头一看，他的小豆丁已经揪着他的衣襟睡着了。 玖熙小心翻了个身，将她搂入双臂之间，也闭上了眼睛。 ＊ 第二天曲清翎在凉钰那儿得了一些书。 即墨和玖熙给她的书都很正式，大部头，言辞严谨考究，高端大气诘屈聱牙，是正儿八经的学术巨着。 凉钰给她的要有趣许多，可以归类为闲谈随笔及野史，很多是关于魔族中等及下等魔族之间人生百态的趣味故事，大白话很好懂，也充满了鲜活的人气，对她熟悉除了魔宫里高高在上纸醉金迷的魔族王室生活之外真正的魔族世界，有着极大的帮助，成功荣升为曲清翎的课外读物。 凉钰见她看得沉迷认真，不由道，“既然公主喜欢这种类型的书，下次多寻一些来。” “嗯。”曲清翎的魔族语言已经学的很顺溜了，看得特别快，她翻过一页书，头也不抬，顺口问，“除了魔界，其他几界类似于此的书能找到吗？” 凉钰被她问的一愣，转念不知想到了什么，点头道，“应该是可以的。” “多谢公子，那就有劳了。”曲清翎冲他一笑，眼睛弯弯，亮的仿佛盛装了月光星河。 夜里玖熙回来时，曲清翎还没有睡，趴在床上凑在灯下看得聚精会神。朔雪提醒了好几次她也不听，嘴里说着“看完这一篇就好”，结果看完一篇接着下一篇，根本不停。 朔雪没办法，劝不住，又担心风光太暗了伤眼睛，不得不多点了些灯，尽量让寝殿的光线柔和明亮。 玖熙今日去了比较远的地方，风尘仆仆归来，脱下披风扔给迎上来伺候的谷菱，一展袖便将一身黑色的袍子换成暗紫色的休闲衣裳，高束的头发也变了发型，瞬间从冷峻的殿下变成了柔和的大哥哥。 他一进寝殿的门，看到里面亮如白昼，不由眉头一皱，扭头看向朔雪。 朔雪跪在地上行礼，把头埋得死低，根本不敢和玖熙对视。 小公主年纪再小也是公主，之前没有实权，依附于九殿下时尚不显锋芒，如今不知是在天枢宫待的久了，还是被九殿下影响了，她身上的气势越来越足，也越来越有身为公主该有的样子，一言一行皆有她的道理。这导致侍女们只敢委婉规劝，不敢强迫，更不敢命令。 或许是清楚这一点，玖熙不再理她，直接走了进去。 果然是小豆丁又不乖，这么晚了还在贪看闲书。小小的身子趴在床上，两条胳膊支在床上撑着上半身，两只圆润的小脚丫一晃一晃的，大书摊开放在面前。她看书的速度很不均匀，有时一目十行，有时又很慢，还做笔记。 这种速度与其说她在看书，不如说她是有目的的在收集她想要的信息。不是广泛涉猎，而是精准捕捉。 曲清翎两根又小又嫩的手指夹在书页里，全神贯注的，连他来了都不知道。 玖熙走过去，一把握住了她的脚踝。 曲清翎吓了一跳，扭头一看就笑了，“殿下今日来的倒是早。” 玖熙面色不虞，“什么时辰了，还早？” 曲清翎这才扭头看钟，不由愣了愣，“啊，一时看忘记了，屋子里这么亮，我还以为天还没黑呢，没想到都这么晚了……不看了不看了，睡觉。” 她将书一合，放在床边的架子上，刚放上去，就被玖熙拿在手里翻看了两眼，“哪里得来的书？” “凉钰先生给我的。”曲清翎一边说一边溜下床去。脚还没落到地上就被玖熙一把捞起来，“不是要睡觉，这是去哪儿？” “漱口呢，我刚刚吃糖了。” 玖熙皱眉，“哪里来的糖？” “凉钰先生给我的。”曲清翎老实回答，尤不知自己正在放火浇油，“据说是他让人从人界买来的，味道可好了，殿下您要尝尝吗？” 玖熙身上的温度陡然下降了许多。 曲清翎被他抱在怀里，一下子就感觉到了。 还说不大醋包，才一颗糖而已，就又生气了。 第112章 糖果 玖熙挥手灭了寝殿里大半的灯，光线一下暗了下去。 曲清翎把自己收拾好，换了一套寝衣回来，被玖熙一把抱到床上，枕在他臂弯里不怎么敢动，生怕他还气着，把气撒在她头上。 她上床后，寝殿里剩下那些灯火也灭了，只有从镂空的屋顶渗下来的月光，把殿里的事物照的朦朦胧胧。 过了一会儿，曲清翎听着玖熙的呼吸声不像是睡着了，后知后觉的想到一个问题，玖熙在生气，未必就是吃凉钰的醋，她要不要哄哄他啊？ 老实说玖美人儿的性格是不怎么好，不过在她面前除了假模假样的吃醋，其余时间很少挂脸色，这么明显的表现出来，肯定是在外面受了什么欺负了吧？ 想通这一点，曲清翎主动开口，“殿下，您睡了吗？” “没有。” 语气听起来有点生硬，看来猜对了。 曲清翎就开始嘚吧嘚吧的给他说今天天枢宫发生的事，还有她从那些书上看来的趣事。魔族的生活习性和她所知所闻天差地别，那些书让她收获颇丰，终于明白为什么史学家会花大量的精力研究古代的各种小说野史，毕竟那是研究古人生活习性的活生生的例子啊！ 她说的欢快，不管玖熙有没有在听，对方没有回应她也不介意。 当她说到魔族和龙族为了一面湖就能发动战争时，玖熙突然问，“相黎的钱收到了吗？” 曲清翎被打岔，反应了一秒才回答，“收到了的。” 她打算接着刚刚的往下讲。结果再次被玖熙打断，“你看起来似乎一点也不惊讶。” 曲清翎爬起上半身，不解，“需要很惊讶吗？那不是四殿下应该付的吗？” 玖熙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她的表情坦荡真诚，不似作伪。 小豆丁是真心觉得这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 玖熙知道是自己多想了，小豆丁卖地一事不是一时兴起，在联系即墨的时候，或者发现卖书达不到她期许的收益，或者更早的时候，就已经把这些事的因果发展全都筹谋预料好了。 并且小豆丁在做这些的时候，从不与他商量，不需要经过他的同意，即便需要帮助，也从不会找他。 玖熙不知是该欣慰还是失落。 “对，你说的没错。”他伸手把人勾到怀里来，“魔族和龙族之战不是为了湖，而是泽，七殿下看中了那片水，想借过来养魔龙，被对方拒绝，所以打了一仗。” 前十的各大殿下曲清翎也听过见过不少了，这还是第一次听人提起七殿下，一时好奇问，“那后来呢？谁赢了？” “没有输赢，七殿下在泽底待了近千年才回魔界，期间发生了什么，鲜有人知。” 曲清翎立马燃起了八卦之魂，“七殿下一个人去打的？一个人在龙族待了千年？那片泽的主人是谁？是龙族的公主吗？七殿下是不是和龙族公主打着打着相爱了才不回来的？” 玖熙在她脑门上轻轻弹了一下，“小脑袋瓜里一天都在想什么，本王说一句，你说十句。” 曲清翎捂着脑袋，“人家好奇嘛。” 除了这个，她还有好多问题想问呢。比如为什么玖熙对哥哥们的称呼各有不同，一会儿叫哥一会儿叫名字一会儿又称殿下，比如玖熙最近总是早出晚归是在忙什么，还有今晚他为什么会心情不好。 不过她知道，问了也不会有答案，所以不抱太大希望，没机会就把问题放着，总有弄清楚的一天。 夜很深了，曲清翎本来就因为看书太认真过了点，这会儿脑子里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很快就困了。 玖熙突然出声，“你喜欢吃糖？” 曲清翎都快睡着了，冷不丁这么一问，“啊？哦，其实还好的。” 她不甚清醒的脑子以为玖熙是想要糖吃，不由觉得他十分可爱，但是她实在太困懒得爬起来去拿，补偿似的拍拍他的胳膊说，“晚上吃糖对牙齿不好，殿下要是想吃，明天我拿给你啊……” 玖熙：“？” 曲清翎含糊道，“睡吧，睡吧，我不闹你了……” 哄着对方睡觉的小豆丁敷衍的拍着他的手臂，力道轻的可以忽略不计，没拍两下就停了下来，彻底睡过去了。 玖熙：“……” 小豆丁睡的沉沉的小脸粉嘟嘟的，睫毛长的惊人，闭起来的眼睛让人看不到里面清澈明亮的光，就像一下子少了大半的灵魂。 玖熙倏尔笑了，心里微弱的一点不畅快都烟消云散。近来陪她的时间确实少的太过可怜，让她无聊到天天往携星宫跑，过两日就可以好好补偿她了。 熬夜看书的后果是曲清翎一觉醒来，发现天已大亮，玖熙不在寝殿里，她起身下床时发现床边的桌子上放着一个精美的匣子。 是之前没见过的款式，堆砌的珠宝也不像是玖熙会用的东西，曲清翎打开看了一眼，发现里面装满了亮晶晶甜丝丝的糖果，裹着薄薄的糯米纸，整齐摆在匣子里，好看的让人不忍心吃。 曲清翎穿好鞋就往楼下跑，跑到汐言殿的厨房里，把正在里面忙着做早餐的侍从和哲叔吓了一跳。 “公主怎么来了？这里脏，公主有什么吩咐让灵竹她们过来说一声就是了，怎么能亲自来？快快，来人，把公主送回去！” 侍从们手忙脚乱的要送小公主回正殿。 曲清翎顾不上理这群受宠若惊战战兢兢的侍从，她看着厨房里的某个身影笑着喊道，“哲叔，哲叔！是你给我做的糖吗？真好看！也一定特别好吃！谢谢哲叔！” 听到动静后跟过来、站在曲清翎身后、等了一早上夸奖的玖熙：“……” 第113章 魔幻发展 曲清翎怀疑，哦不，是确认，自己又把玖熙惹毛了。 这导致还没来得及舔一口的糖全部被没收，“课外闲书”也全被没收，美其名曰影响她的学习、睡眠和视力。 曲清翎哭唧唧地问什么时候才能让她看，玖熙漫不经心又格外气人地说，“看本王心情。” 可怜的在外欺负别人在家被欺负的小豆丁：qaq 曲清翎倒也不是木讷的无可救药，她觉得玖熙大约是有些不喜欢凉钰的，凉钰的模样与他不分伯仲，又挺有实力，卧榻之下岂容他人安睡？即使只是出于男人的骄傲，也不乐意看到这样的劲敌成天在眼前晃悠。 基于这种考虑，第二天曲清翎没有去携星宫，也没让人去请，她独自带了侍女们跑到花园里看书去了。 繁花之间，蝴蝶翩飞，曲清翎慢慢的啃着一本大部头，翻书的时候手腕上的镯子会轻轻磕到书面。 在发现金乌羽毛发插的攻击技能后，曲清翎又陆续开发出了不少玖熙送她的那些东西的其他技能。 比如脖子上挂着的被她嫌弃的不行的定位石，这个东西可以辨别方向，无论处于什么环境下都不会失灵，比指南针还好用。还有腰上挂着的只剩下六条命了的酸与灵珠，它也可以张开结界，还可以充当女巫的水晶球进行占卜，曲清翎看书的间隙会拿灵竹她们实验，占卜出的东西准确率可以达到百分之七八十。 最神奇的还是手上的镯子，大概是被玖熙戴了太久，日夜受到他魔力的浸染，自带魔力，不仅有强大的结界，在天枢宫这个范围内，还能根据她的心情和想法变换周围的季节和天气。 曾经在雎淇宫若澜殿里让她叹为观止的季节冻结和空间变幻，现在对她而言也不过是动一动念头而已。 曲清翎至今没有搞明白她能够调用镯子魔力的原因，她猜测镯子里可能住着什么小魔仙，玖熙给她打过招呼，让她乖乖听主人的话。 她靠着镯子的魔力变出一片高大繁盛的桃花林，一条溪流，一个横跨在溪流上的木质露台和一台舒适的躺椅，又让侍女送来茶水点心。 她静静看书时，栖鸾在不远处飞来飞去。 自从上次她的血让即墨暴走受伤后，即墨就没来过天枢宫了，据说是待在重极宫更有利于他伤势的恢复。 即墨不来，栖鸾没有架打，看起来都不那么精神了。 为了方便认识书中人物，曲清翎还把珞梅镜带了过来，随手放在躺椅上。看书的时候，她的手指无意识地在镜面上划来划去，光滑的镜面摸起来像女子柔嫩的肌肤，触感温润，让人爱不释手。 在她没留神时，珞梅镜里闪过一阵一阵微弱的暗光，像是有什么东西想从里面钻出来。 栖鸾似乎察觉了什么，从树间跳下，落在曲清翎脚边，啄了啄她的鞋面。 它长得很快，已经不是刚送来时一团毛茸茸的样子，羽翼渐丰，尾翎越来越长，有了凤凰的雏形。 曲清翎被它勾走注意力，手从镜子上拿开，摸了摸栖鸾的头。 她停止触碰镜子后，里面的光就消失了。 栖鸾歪着小脑袋等了一会儿，没等到别的异样，才放下心的跑开。 无人打扰，无事分神，曲清翎过了一个无比惬意的早晨。就是点心吃的有点多，灵竹问她中午想吃什么的时候，她脱口说想吃辣的。 点心都是从哲叔手里出去的，灵竹和哲叔说公主吃了大半，哲叔就明白了，笑道，“难得吃了那么多还惦记着午饭，成吧，某知道该做什么菜，姑娘放心吧。” 灵竹没说的是点心不是公主一个人吃的，她吃一半喂栖鸾一半，一点也不担心这么喂神鸟会不会喂出什么问题。 没人管着，曲清翎对着桌上的酸菜鱼，水煮肉片，辣子鸡，香煎排骨，肚包鸡大快朵颐。吃着吃着觉得有点孤单，就让人去把谷菱她们几个喊来一起吃，结果谷菱忙着张罗宫里的事物，凌雪忙着卖书，芳芷和车良接到了许多想要在天枢宫外修房子的帖子，正在分类，朔雪在给曲清翎准备下一个季度的新衣裳，也不得空来，唯一一个灵竹还被哲叔喊走了。 被拒绝了一脸的曲清翎托着下巴有一口没一口嚼着菜，干脆掏出书一边看一边吃，反正敢管她的人都不在，她终于可以爱咋滴咋滴了。 说起很多人递帖子想要买天枢宫外的地修房子这事，曲清翎是比较意外的。她收下四殿下的购地款并且发现玖熙对这件事并不排斥后，就以四殿下付的钱折算好单位面积，作为起拍价公布了出去。 负责做这件事的车良对她真是大写的服，“坐地起价，一次性把所有人都得罪了。” 坐观魔宫之中别的殿下，为了让自己领土上生活居住的子民多些，权贵多些，恨不得拿着地和房子追在别人后面求着他们去，到了八十公主这儿就得别人掏钱了，还得掏非常多的钱！ 逆势而为，胆大包天，不服不行。 然而就是这么特立独行的八十公主，竟让无数人从一开始的嗤笑到现在的争相抢地，三殿下、五公主、八殿下、十一殿下等各路殿下，以及辛蓉夫人、花婉侧王妃、八殿下王妃等殿下们的家眷纷纷表示天枢宫乃上古魔宫，魔气充足，他们十分希望能在天枢宫外修一栋别苑或行宫以作为暇时修身养性的场所，并将自己看中的地块画了方位图附在帖子后。 至于价钱，这些尊贵的魔族上层人士都不是缺钱的主，只要曲清翎开口，什么都能给她送来。 领土、子民之类的已经是最基本操作，大家各出奇招，曲清翎待在天枢宫里两耳不闻窗外事，抢着买地的殿下们却打破了头。 为了取得八十小公主的欢心，有人送会喷金子的魔龙，有人送放在六界法器谱里都能排的上名号的上等法器，还有人得知承允世家先前送过来一位貌美非凡的男子，如今已经成为小公主的老师，也寻了极美的妙人儿想要送来。 最神奇的大约是八王妃，她把自己刚满三百岁，但模样大小和心智都和曲清翎一般无二的四十二小公主送到了天枢宫来。 车良觉得第一次觉得自己确确实实生活在魔族，因为这一切的发展实在魔幻，他深深觉得自己这些年对魔宫里高高在上的殿下们的仰慕和信任，全都错付了！ 第114章 四十二公主 送四十二公主殿下过来的人，恰好是当初把曲清翎送到天枢宫的飞翮神殿官员拥河。 八王妃十分放心自己的女儿独自出门，把她打包了塞进马车，然后派了一列侍女和侍卫护送，就拍拍手接着完善别苑细节图去了。 和上一次来相比，天枢宫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拥河站在焕然一新的天枢宫里，丝毫不为眼前的奇景吃惊，笑眯眯的和曲清翎说，“下官此次前来，是为向公主殿下道喜。” 曲清翎在福阳宫正殿会见的拥河，挥挥手让侍女上茶，也笑道，“大人这话叫我听不明白，不知喜从何来？” 拥河在座位上朝她拱手行礼后才回答，“公主的财富总值发生变化，下官奉陛下与王后娘娘之命，特来告知公主殿下，您的品阶已超越了数十位殿下，如今从八十公主，跃升至六十一位。恭喜公主，贺喜公主。” 曲清翎微微愣了一下，第一反应是：原来魔宫序列是可以越级晋升的。第二反应才是问，“魔宫众殿下的排序，难道不是和实力有关吗？” 坐在拥河对面、一直听这两人咬文嚼字的四十二公主早就听的不耐烦了，闻言嗤了一声，不等拥河回答就先说，“没见识！实力是一部分，财力也是一部分，不能靠强大的魔力一路杀上去，但是只要足够富有，富到足以号令魔族乃至六界所有的高手为你卖命，不说什么六十一，就算是大公主殿下之位，也能是你的。” 曲清翎朝这位单看外表长得和她差不多大的四十二公主殿下，吃惊于其嘴皮子的利索。 不过话说回来，四十二公主殿下的解释可比拥河文绉绉说半天简单易懂多了。 曲清翎向她投去感谢的目光。 两个小豆丁视线一接，四十二公主冷哼一声，傲娇的把头扭到了一边。 然后拥河就友善的告诉曲清翎，凭借一夜暴富从八十晋升到六十一位，曲清翎是魔宫的首例，陛下觉得很欣慰，赏赐了不少东西，让她再接再厉，大公主殿下之位等着她。 曲清翎：“……” 大公主之位……现任魔宫大公主乃伊霄娜王后娘娘亲生长女，被誉为魔界女战神，不过几千年前就幽居长宁宫甚少外出。即便大公主不出来，当年和她打过架被她揍得哭爹喊娘的那些族直到现在仍旧一提她的名字就屁滚尿流，足见她的手段。 简而言之，这是一位常年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十分具有传奇色彩的存在。 想让曲清翎取而代之，还真是看得起她。 曲清翎自哂，端起杯子喝了口水。 拥河缓缓摸着胡子打量她。 小公主被教的可真好啊…… 当初在雎淇宫临时受封，小公主的宠辱不惊已初见端倪，隔了这么久再见，她身上那种上位尊者的气势已经十分足了。 每天都陪着她的人不一定能看出这种潜移默化的变化，拥河却能很直观的感觉出来，比起天枢宫的改变，小公主这种转变更让他惊艳。 大祭司预言的不错，九殿下真的在淤泥之中发现了一块璞玉。 ＊ 福阳宫里，曲清翎和四十二公主殿下婉仪对坐着互瞪。 婉仪问，“你看着本宫做什么？” 曲清翎反问，“你不看着我，怎么知道我在看你？” 婉仪撇嘴，“要不是母妃觉得本宫太活泼，她和父殿要过二人世界，本宫才不来你这个人族丫头这儿。本宫累了，本宫要休息，本宫的寝宫在哪里？” 四十二公主气势真足啊。 曲清翎让人把天枢宫的地图拿过来，挨个向她介绍，“除了我住的汐言殿和福阳宫，凉钰公子住的携星宫，其余的宫殿公主可以随意挑选。” 婉仪一下就抓到了重点，“九殿下不是也住在天枢宫吗？九殿下住哪个宫殿？” “殿下和我住在一起。” 婉仪意味深长地看了曲清翎一眼，“哦，本宫知晓了。那你说的凉钰又是谁？”她歪了歪脑袋，“承允世家那个私生子？” 曲清翎说，“公子乃大才，公主还是不要这样说他为好。” 婉仪站起来，“带本宫去看看这个人。” 这小屁孩儿怎么一阵儿一阵儿的？ 刚刚不是说累了要去休息的吗？ 曲清翎心里吐槽不止，脸上笑眯眯的让人去携星宫，看凉钰公子有没有空，如果有空的话，方不方便来福阳宫一趟，有位重要的客人想要见他。 婉仪不乐意了，“本宫是公主，哪有本宫等人的道理？本宫要见他，他自然就得有空。” 说着就要跟着去请凉钰的人一起到携星宫去，曲清翎也不拦着，示意侍从们跟上，还偷偷让人先一步过去，给凉钰说一声，让他有个准备。 福阳宫到携星宫有一段距离，婉仪走了几步就不爱走了，让人抬来两架轿辇，她要和曲清翎一起坐轿子过去。 曲清翎还是陪她，一切随她。 婉仪大概没想到天枢宫这么大，在地图上看福阳宫到携星宫并没有多远，却要走这么久，侍从们又走得慢，还没走到一半她就被太阳晒得口渴，嚷着要喝水，还指明要喝渠凌露。 自家公主几时这么折腾过？这还两个时辰不到，侍从侍女们已经被这个新来的四十二公主折腾的团团转。 曲清翎坐在另一架轿子上，撑着下巴认真打量着婉仪，末了笑道，“原来如此。” 婉仪指明要喝渠凌露是存着小心思的，母妃不顾她的意愿强行把她送过来，她心里很不高兴，这份不高兴不能撒在母妃和父殿身上，自然就转嫁到了看起来很好欺负的曲清翎头上。 渠凌露是魔宫上等饮品，虽然没有明文规定这东西只有陛下和王后能喝，但是一般殿下的宫里，能喝的起还是少数，她特意要，就是想看曲清翎拿不出来要怎么办，而她也可以借此嘻弄一番。 没想到曲清翎不仅拿出来了，还不止一杯，而是一整壶。而且曲清翎看起来一点也不心疼，大有婉仪公主若是觉得不够喝，那就让人再上一壶的意思。 她倒要看看，这种玖熙亲口认证了小孩子喝不得的饮料，这个爱折腾人的小屁孩儿敢不敢一口闷。 婉仪一口气憋在心里，恶狠狠的只尝了一口。 她倒是想一口干掉一整壶，但那样最后痛苦的是她自己，事后追究起来父殿和母妃未必会站在她这边给她撑腰，她又不傻，得不偿失的事她可不干。 此刻听到曲清翎没头没尾突然来了一句“原来如此”，她没好气地问，“原来如此什么？” “方才拥河大人说我的品阶从八十晋升到六十一，我不理解为什么一定是六十一这个位置，为什么就不能是五十一或者五十一呢？直到看到四十二公主你，我才明白。” 婉仪没从这一大段品阶数字里听出来曲清翎到底是在骂她还是夸她，有些警觉，“明白什么？” 曲清翎在轿辇里换了个姿势，乖乖巧巧地说，“原来我不能升到更高的位置，是因为我还不具备一个公主该有的气势和派头。公主可能听说过，我在被陛下封为公主之前，是九殿下从人界带回来的献祭新娘，无名无分，孤苦无依。头先我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直到看到公主了才发现自己的不足，或许是我还没有褪去以前的谨慎和卑微吧。” 婉仪一下就来精神了，“你这是什么话？你已经是公主了，当然不能再和以前一样。你看本宫的派头很足，那是因为本宫一生下来就是公主，而你当公主还没有几天，当然不可能这么快学会。” 曲清翎闻言，满脸可怜巴巴地问，“那我应该怎么办呢？我也想和公主你一样，变成一个真正的公主殿下。” 婉仪终于从曲清翎这绕了一大圈的话语里，听出来几分崇拜之意，她的虚荣心顿时被满足了，仰着下巴拍着胸脯，“这还不简单，你跟着本宫，本宫教你就是了！” “好啊好啊。”曲清翎兴奋地鼓掌，为自己得了一位好老师而开心。 被取悦了的婉仪颇有一种收了小弟的满足感，因此错过了曲清翎眼底一丝“小屁孩儿，老娘还治不了你？”的神情。 第115章 打包处理 作为四十二公主殿下新晋的“跟班小弟”，六十一公主殿下曲清翎很有当小弟的自觉。 她化身好奇宝宝，问了很多稀奇古怪但偏偏婉仪恰好知道答案的问题。 比如为什么凌雪四百七十岁，看起来已经是个颇为老成的大姐姐了，婉仪已经三百多岁，却还是个五六岁小女孩儿的模样。 婉仪回答：因为魔族王室成员的寿命要比普通魔族长处许多，两者不是同一个同级，所以魔族王室成长的速度要远远慢于普通魔族。 比如为什么八王妃把自己的独生女送到天枢宫来，而且是公主先来，公主的侍从晚一步才到，这样居然也能放心，是不是因为婉仪特别独立强大，所以很让八王妃放心？ 婉仪骄傲地说：她一向乖巧懂事，从来不需要母妃和父殿为她费心操劳。她可强大可厉害了，曲清翎有她罩着，以后一定能升到更高的位置，在魔宫里混的风生水起。 还比如曲清翎久闻八王妃宫殿蕊门大名，却只在路过的时候远远的看过一眼，不知道以后有没有机会近距离看一眼。 婉仪：想去母妃宫里玩？好说好说，包在本宫身上！ 跟在轿辇前后的侍从们眼睁睁看着自家公主靠着一些乱七八糟的问题，把刚来时眼神要吃人的四十二公主给“哄”好了，两人头挨着头嘀嘀咕咕，就差就地义结金兰了！ 神奇的是四十二公主完全没感觉到曲清翎的刻意，她基本上是心甘情愿跳进曲清翎挖的陷阱的，而且跳一个不算，还接二连三挨着跳。 到了携星宫，婉仪看到凉钰，一瞬间连话都不会讲了。 她只在很久之前远远的见过九殿下一次，虽然连几个眼睛几张嘴都没看清楚，却足以使她惊为天人，觉得这世间万物，六界浮生，大抵再也没有能比九殿下更美好的存在了。 直到她看到凉钰。 婉仪一瞬间就明白这个人为什么能够仅凭一张脸就家喻户晓，为人乐道，每每把魔族美色排名时绝对会榜上有名了。 他究竟是怎么长大的，为什么可以这么好看！ 携星宫的漫天星辰都成为了他美丽的陪衬，让人在他的一静一动，一颦一笑里醉生梦死。 婉仪木愣愣的跟着曲清翎进去，木愣愣的落座，木愣愣的接过凉钰递来的茶杯，木愣愣的一饮而尽。 凉钰愣了愣，没想到四十二公主喝茶喜欢一口闷，不由暗自庆幸茶水不烫，要是把公主烫出个好歹来，这丫头看着可不像阿清那样是个好说话的。 等婉仪好不容易从凉钰的风姿里回神了，才发现刚刚的自己有多么的傻，公主的狗脾气一下就上来了，开始颐指气使的吩咐凉钰做这个干那个，无意间听到凉钰给曲清翎找来了不少有意思的书，立马说她也要！ 凉钰笑着提醒她，“六十一公主喜欢看古籍，在下寻来的也是类似的东西，诘屈聱牙，公主不一定会喜欢。” “本宫不管！本宫就要，你马上去拿给本宫！” 怎么，这话是在说她看不懂那些东西？她才不要被刚收的人族小跟班比下去！婉仪不服的劲儿也跟着上来了。 婉仪被凉钰的美色所惑，故意跟他较真，根本无暇顾及其他。曲清翎趁着这个大好的机会扔下婉仪就跑，偷偷溜了。 跟着一起出来的芳芷频频回头看携星宫，婉仪公主的声音隔老远都还听得见，她有些担心，“殿下，就这么让凉钰公子和婉仪公主待在一块儿，真的没事吗？” “没事，这能出什么事。”曲清翎一点也不担心，“估计婉仪巴不得就此在携星宫住下，让凉钰公子寸步不离呢！” 芳芷皱着眉头，还是觉得不妥当。 “好了啦，我不可能真的让婉仪公主和凉钰公子一起住的，携星宫是凉钰的，婉仪要是进去，要么住偏殿要么住摘星阁，哪能这么委屈堂堂公主殿下呢？” 她拍拍芳芷，“估计婉仪自己也没有心情再慢慢逛其他地方了，就把携星宫旁边的沁怡宫整理出来给她住吧。我记得沁怡宫挺大的，应该足够婉仪住了。” 这座宫殿离汐言殿和福阳宫都远，离携星宫最近，前后都有宽大的广场，风景优美，离河也近，就让这两个人自己慢慢折腾去吧！ 第116章 天真无畏的小公主 曲清翎把婉仪的住处安排好后，带着芳芷回了汐言殿。 车良恰好过来和谷菱对接了一些宫内事务，如今他和谷菱一个管内一个管外，芳芷管账，灵竹贴身照顾小公主，凌雪朔雪也各有侧重，分工明确。 从雎淇宫来的那几个且不论，谷菱和车良是被玖熙亲自挑出来的，能力如何大家有目共睹，这么久了，除了大家都没有记忆了的天枢宫暴走，再没出过别的乱子。 车良离开时和回来的曲清翎遇了个正着。他还有事要忙，行礼后就要走，被曲清翎叫住了。 曲清翎打趣他，“你们这些大忙人，一天到晚的没个影儿，想见一面都难，还好总有一个能陪着我，这是轮着班在我身边当值吗？” 车良被她说的也笑起来，“哪怠慢公主，公主有什么吩咐？” “吩咐倒是没有，耽误车叔叔一小会儿，有个忙需要你来帮。车叔叔成天忙进忙出，也趁这个机会歇一歇，喝杯水？” “也行。谢公主体恤。”车良跟着曲清翎进了大殿。 曲清翎知道他忙得很，这么大一个宫殿，上上下下大小事情都要过他的手，不好真的耽误太长时间，两人喝了半杯茶她就开始说正事。 “车叔叔应该清楚，我有一面镜子名叫珞梅，是二殿下给我的，用它可以很迅速的查到一些事情。除了从书里学来的，其余所有关于魔族的事和人我都是通过珞梅镜知道的，不过眼下有件事连珞梅镜也没法告诉我答案。车叔叔跟在殿下身边多年，见多识广，或许能为我解惑。” 车良放下茶杯，听的认真，“公主想知道什么？” “是关于魔宫序列的事。”曲清翎转着手里小小的桃花杯，慢慢说道，“我一直以为魔宫众殿下的序列之争靠的是综合能力，今天才知道原来单靠财富也是可以晋级的。之前我对排序的规则不了解也不重视，如今不重视也不行了。请问车叔叔有法子可以拿到这个排序的标准，以及在这种评判标准下，处于各个序列的殿下的详细资料吗？” 车良问，“公主要多详细？” “自然是越详细越好。” 车良沉吟片刻，“据属下所知，高序列的殿下拥有可以查阅序列低于自己的殿下的资料，不过权限在九殿下手里，公主要查，需得经过九殿下的同意。” 曲清翎：“意思是需要取得九殿下特批吗？” 车良：“大约是需要的。虽然属下不知道是以什么方式，但是应该不复杂。” 曲清翎：“那高序列的呢？” 车良：“这个属下就不太清楚了。公主实在想知道，也可以问问殿下，看看有没有别的办法。” 曲清翎点头，“好，那我等殿下回来同他说。” 车良临走前问，“公主知道这个用来做什么？” 曲清翎摆摆手，看起来很心大地说，“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嘛，想要往上升，不知道对手的底细怎么样。” 车良：“……” 小公主不会把拥河的话当真，打算搞清楚所有殿下的家底，真的朝魔宫大公主的位置进发吧？！ 一时间不知该夸奖她天真无畏的勇气，还是该嘲笑她的痴心妄想。 婉仪那丫头自己级别低就信口胡说，序列在十以下的殿下确实可以用钱财等物弥补不足，一旦进了前十，没有强大的魔力，单是序列的严苛考核就能让人魂飞魄散三万次。 在回去的路上，车良听到很多人在讨论新来的四十二公主，这个公主和自己家的公主简直天差地别，爱折腾的劲儿恨不得把天枢宫翻过来。 之前四十二公主在八殿下宫里就闹得鸡飞狗跳过，要不是实在受不了女儿的狗脾气，八王妃也舍不得把亲生女儿送到这么远的地方来——实在是其他殿下和王妃一听四十二公主的大名就避之不及，没有人肯收留。 所以可怜的婉仪公主就被扔到天枢宫来了。 事情最怕的就是对比，之前也没觉得阿清公主多么好，和婉仪公主一比较，阿清小公主简直是世间第一乖巧可爱体贴大度的精灵！ 毫不夸张的说，阿清小公主是魔宫所有殿下里脾气最好的一个！ 可是，阿清公主看起来脾气好性格软似乎很好欺负，天枢宫里却没有任何人敢欺负到她头上去，连欺瞒、惑主、争宠等等不管上得了台面还是上不了台面的把戏全都没有，大家都在努力干好本职工作，在魔界第一美丽的天枢宫里幸福生活。 车良一开始觉得，侍从们不敢轻视欺负小公主，是因为小公主身后的人是九殿下，他们是因为对九殿下的恐惧才顺从小公主。可长时间相处下来，似乎并不是这样。 良禽择木而栖。 当初雎淇宫的三个侍女为什么主动提出要和阿清一起来天枢宫，真的只是因为跟着她可以赚钱？在雎淇宫连这点钱都赚不到？ 小公主的人格魅力早已在不经意之间打动许多人的心了。 连车良自己的看法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何况小公主越来越强大，越来越耀眼，未来只会有越来越多的人为她倾倒。 第117章 喂美人儿吃饭 玖熙还没回宫就听说婉仪被八王妃送到天枢宫的消息了，这个混世魔王他是知道的，一天不闯祸就睡不着觉，八殿下八王妃不胜其扰。 心里担心小豆丁和婉仪在一起会被欺负，玖熙特地提前结束手里的事赶回去，途中一直通过定位石关注着小豆丁的情绪，起伏不太大，甚至还有些开心。 难道婉仪不仅没有和小豆丁打起来，两人还相处的很好？ 饶是玖熙这颗聪明绝顶的脑袋，也想象不出婉仪和人好好相处的场景。 他刚走到汐言殿门口，里面飞奔出来一道小身影，百灵鸟似的扑进他怀里，仰着一张小脸冲他笑的无比灿烂，“殿下，欢迎回家！” “这么热情？是不是被欺负了，所以预先讨好本王，好让本王给你做主？” “才没有被欺负呢，我欺负别人还差不多。”曲清翎趴在他怀里撇嘴，然后又是一笑，搂着他的脖子，“一天没见，想殿下了。” “嗯，姑且信你。”玖熙抱着她进殿，视线一扫知道婉仪不在这里，“不是说婉仪来天枢宫了？你把人弄到哪里去了？” “小公主要去携星宫玩，看到凉钰公子就走不动路了。我也不好强迫她，把她安排在沁怡宫住下。现在小公主所有的心思都在凉钰公子身上，就算要闯祸要拆家也是折腾他去，两人互相消耗精力。” 曲清翎无不得意，“殿下，我这招美人计用的聪明吧？” “嗯，是挺聪明。”玖熙一边哄着怀里讨夸张的小豆丁，挥挥手让灵竹准备上晚膳。“不过你要是觉得麻烦，或者不喜欢，不必留下，告诉本王，本王送她回蕊门。” “不管喜不喜欢，我还收拾不了个小孩儿吗？送孩子到我这里来，我可是要收寄养费的！”曲清翎磨着牙凶巴巴的说，“要收很高很高，抓住赚钱的好机会！” “你啊……”玖熙无可奈何。 自己就是小孩儿，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还是比婉仪小了几百岁的小豆丁，到底是哪里来的底气说出这么老气横秋的话？ 还叫婉仪小孩儿…… 人小鬼大。 “这么惦记着赚钱，真是泡到钱眼里了？” 我这么拼命赚钱还不是为了你这个败家子？ 曲清翎险些翻了个白眼，还好及时控制住了。 “有钱自然万般好，至少有钱让我的序列上升了。殿下，我已经从八十公主变成六十一公主了！” 虽然听起来还是很奇怪且不好听，但是有志者事竟成，曲清翎相信有一天自己能列席个位数。 “嗯，本王已经听说了，还没有恭喜你，想要什么礼物吗？” 之前玖熙送礼物，曲清翎至今还没有想到回礼，只能靠赚钱给玖熙充实家底，哪里还敢要礼物。 而且，要是玖熙这个审美匮乏的直男又送石头怎么办？她身上已经没地儿可以挂了。 “不，不用。我什么都不缺。”她连连摇头。 玖熙认真看着她，确定她是真的不想要，“好吧，那算了。” 曲清翎头皮突然炸了一下，想要一件要紧事。 “等一下！那什么……殿下要是真的想送，也不是不可以。” 玖熙：“……” 他被这小家伙整乐了，“到底想要什么，快说吧。” 曲清翎眼巴巴的，“唔……其实也不是特别难的东西。殿下，我能借用一下你的权限吗？我想查一查序列在你之下的殿下们的资料。” 玖熙一脸疑惑，就这？ 他很是不解，“本王的印不是在你那儿吗？” 曲清翎一愣，“用那枚印就可以看？” “所有需要批复的权限，都可以用印鉴。你是不是还不会用？” 曲清翎眨了眨眼睛。 玖熙用“这里有个小傻子”的眼神看着她。 这小家伙，怎么总在奇奇怪怪的地方犯傻，如果不能调用他的权限，他给她做什么，一块四四方方的铁疙瘩，放着占地方吗？ 不是啊。曲清翎心想。她之前并不能确认魔界的印鉴是否和人族一样，是崇高的权力象征，非顶级文件批复不可用，玖熙给她给的特别痛快，让她只把那枚印当成类似于司母戊鼎一样单纯证明身份的东西。 如果这块方石头这么好用，那可真是省了不少事！ 玖熙要让人去取印，被曲清翎拦了下来。 因为截止到现在，曲清翎仍无法确认玖熙的身家到底是多少。 经历了这么多，她也明白了，玖熙可能没有她一开始想的那么穷，但是要说多么富有也不一定。如果当着他的面查出什么十殿下十一殿下富得流油，再一对比他自己的财产值，岂不伤心？ 所以即便要看，也是等他不在的时候背着他看，给他留份薄面，维系一下男人的自尊。 曲清翎抱着玖熙的胳膊不让他叫人。“这个事情不着急现在就要答案，先吃饭吧，我有点饿了。” 玖熙不知道她的小脑袋瓜里又想到了什么鬼点子，不过他也并不在意，小豆丁在他身边想做什么都可以，他不会限制，因为这样才能让她无限趋近于最真实的她。 曲清翎吃饭前先问了问携星宫那边的情况，侍女传回来的消息说婉仪公主已经和凉钰公子用过晚膳，两人相处的还算融洽，没有打起来，也没有拆房子。 曲清翎放心了，开始吃饭。 玖熙今晚的食欲看起来不是很好，阿蓝兽的眼珠子一颗没碰，渠凌露也一口没喝，曲清翎问他是不是有什么烦心事，他只说没有胃口，魔族不吃东西也没有关系。 曲清翎还是有些担心，看了看满满一桌子的菜，皱着小眉头问，“殿下，魔族不能吃人族的食物，是因为吃不惯，还是因为吃了会损害魔力，让实力下降？” “你怎么会想到这个问题？”玖熙捏了捏她的后颈，小家伙被他捏的眯起眼睛，像只小奶猫。 “并不会影响什么，只是魔族更崇尚于追求更强大的力量，人族食物没有害处，但也没有益处，所以基本不吃。” 基本不吃，那就是可以吃的意思了。 曲清翎十分可惜，“那你们真是错失太多乐趣了。哲叔做菜的水平真的超级高的！比我之前家里的厨……额不是，比我之前吃过的菜都要好吃！殿下如果对魔族食物没有胃口，要不然……尝尝我的菜？” 玖熙看着桌上满满的低阶动物的肉，食欲更低，但是小豆丁用殷切的眼神看着他，让他不忍心拒绝打击。 “那就尝尝。你最喜欢哪道？”他还没拿起筷子，曲清翎已经把一个小小的茄盒递到他唇边了。 “尝尝这个，外酥里嫩，香浓不腻。”为了喂到他嘴边，曲清翎整个人都欠起身来，撑住桌子，差点站到凳子上去了。 玖熙非常非常优雅的咬了一口。 也不知是太多年没有吃过正常的“食物”，还是这茄盒是小豆丁亲自喂的，意义不同，玖熙竟然久违的尝到了味道。 “怎么样怎么样？”小豆丁双眼发亮的看着他。 玖熙垂眸，眼波微动，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的确不错。” “那再尝尝这个。”曲清翎根本不等他吃完剩下那半，搁在碟子里就去夹另外一道菜。 如此反复继续，她几乎把桌上的菜都喂了一遍。 “你自己也吃，别总喂本王。” “没事没事，我一会儿会吃的。”曲清翎根本停不下来，因为喂玖熙吃东西的场景太治愈太让人沉醉了，就像一只超大的漂亮的狗勾，瞪着湿漉漉的眼睛，可怜又可爱，偏偏又高贵又优雅，这种复杂的气质无一不勾人。 如果不是考虑到暴饮暴食不好，以及喂多了会被揍，曲清翎很有可能把玖熙塞成一个球。 第118章 玖熙的财产 玖熙最后主动说不吃了，曲清翎才放下筷子，换上另一双开始吃自己那份。 玖熙含着渠凌露漱了口，“你吃这些，到底是从人族的土地养殖而出，本王让人送些好的来。” 好的？什么好的？哲叔用的已经是最顶级的原料了，还能怎么好？ 曲清翎从碗里抬头看玖熙。 玖熙拍拍她的脑袋，“没什么，快吃吧。”， 曲清翎实在不知道玖熙这个说话说半截的毛病什么时候才能改改。 玖熙想的问题倒也简单，人族的土地到底灵气有限，现在小豆丁吃着还不如何影响，以后这些灵气就不够了。 或许……可以从神界弄一块地到天枢宫，拿来专门给她养殖食材。 如果曲清翎真的听他说完，估计会抱着他的脑袋晃一晃，看看是不是因为最近太忙，忙坏掉了。 养神族的鸟，凤凰一族可以睁只眼闭只眼，挪神族的地，真的当神族是自己家后花园吗？ 饭后曲清翎被玖熙带到花园里散步消食。 花前月下，美人当前，曲清翎早把要查资料的事忘了，直到第二天下午芳芷拿着天枢宫一个月来开销的账本，找她盖章要用印时她才想起来。 天枢宫的开销数据在曲清翎的意料之内，甚至比她想的还要少些。要保持这么大一个宫殿正常运转，不说每个月，每天的花费都很惊人。虽然算得上主子的目前只有九殿下，她，婉仪，凉钰，但是该花钱的地方曲清翎是绝不会含糊的。 账本是芳芷经培训后做的现代科目账，各项收支一目了然，曲清翎看过没有问题，让人把她和玖熙的印都拿了来，先在账本上摁一下，然后说，“接下来宫里的花销可能会增加，先预备着吧。” 芳芷问，“公主指的是哪部分？” “迎来客往什么的，总是有的。”曲清翎没说仔细，她觉得婉仪来了，还住着不走了，其他宫里知道后肯定会行动，具体行动是什么，暂时还拿不准。 干完了正式，曲清翎从匣子里取出玖熙的印，按照他说的方法，先取出一张比较大的纸，亲自提笔写了一封关于查阅众殿下身价财产的申请，自己给自己摁了印批准，然后纸上的内容就变了，申请消失，浮现两个板块。 左边是填写要查阅殿下姓名的空格，右边是显示区域。 曲清翎根本不关心公主们的资产情况，直接把十一殿下殊罗的名字写了上去。 她至今记得斯戈峭壁上殊罗那不可一世的模样，他是大殿下最宠爱的儿子之一，据说拥有非常富饶的领土，无数的子民，娶的十几个王妃个个身出名门，嫁妆丰厚。 曲清翎扭了扭脖子，“容本姑娘看看你到底有多大的家底，才那么有底气。” 一旁的灵竹先是被她逗笑，再凑过来，也很好奇，“公主，我可以看看吗？” “一起一起。”曲清翎把她拉到身边排排坐，看着纸上缓缓浮现十一殿下殊罗的财产盘点： 一、浮梦宫，占地九万三千亩。 二、领地，自廖东海往西去十万里，南至滨鹰，北至平灵，四万万生灵皆为其子民，听其号令。 三、名下一等魔器一百三十四件，二等一千五百件，三等二万六千件。 四、魔兽…… 殊罗的领土上提到的地名，曲清翎不知道在哪里所以没有具体的概念，但是关于浮梦宫的面积，她却有直观感受，九万三千亩，等同于十八个全盛时期的圆明园，这是什么概念…… 她让人测算过天枢宫，加上所有的园林、湖泊、运河和斗兽场，差不多是五十个圆明园，也就是说，殊罗一个魔宫现存第三代的小殿下，连前十序列都没有进，住的地方却有三分之一天枢宫大！ 天枢宫可是上古魔宫啊！上古时代的飞翮神殿！ 曲清翎想到殊罗的在斯戈峭壁上嚣张跋扈最后又一败涂地的模样，就觉得这家伙能这么富，很有可能是因为他有一个身为华奥宫之主的大殿下爹。 那么问题来了，能够排在殊罗之上，甚至还比他高两位的九殿下身价又有几何？ 这时曲清翎就发现这个印的漏洞所在了，它只能调取查比玖熙序列低的人，却隐藏着玖熙本人的真实资料，序列比他高的也不行。 看着空白的显示栏，曲清翎很生气。 玖熙不在，她把车良叫来，拿着印问他，“权限所致，用这个东西查不了高序列殿下的资产我能够理解，但为何连九殿下本人也不行？是不是需要解锁更高级别的权限？ 车良：“……” 这也问的太直接了吧！ 九殿下的真实资产是他自己下的禁制，除了九殿下本人，再没有旁人清楚，连强大的魔族序列都无法看破甄别，更别说靠一个印。小公主既然看不到，就代表九殿下不想让她知道。小公主想要背着殿下研究他的财产估计是不行的。 车良十分同情也十分诚实，“抱歉，这件事属下无能为力。” 曲清翎没法从他身上得到答案，只能自己瞎琢磨。 玖熙的实力比舒罗强，这一点她是亲眼所见，并且相当认同的。但曲清翎不知道两人中间夹着的那个十殿下的能力如何，也没有见过其他序列排在殊罗之下的人实力又如何，仅以殊罗一个人作为参照点来判断玖熙的真实水平是很片面的。 她陆续又调取了许多殿下的资料，最后不得不承认真实情况只可能有两种：是玖熙真的富可敌国，二是玖熙的年纪真的很大。 车良曾对她说，当年他跟着九殿下时，殿下就已经长现在这样了，几千年过去了他还是这样，一点也不曾变化。 曲清翎见到的魔王陛下和伊霄娜王后娘娘也是年轻的很，难道魔族上了年纪的人都是这种水平，驻颜有术？ 与其相信玖熙，富可敌国，曲清翎更愿意相信他年纪大。 毕竟，十一殿下住着十八个圆明园那么大的浮梦宫，而玖熙住在荒芜峡谷，哦不，他连荒芜峡谷都没有了，车良说自从他们搬到天枢宫来，荒芜峡谷的宫殿没人保护，已经被魔兽夷为平地了。 没有宫殿、封地很远、子民极少、四处举债的魔界大可怜玖美人儿，目前就只能依附于名义上的王妃，依靠曲清翎过日子这样子。 于是脑补技能满点的曲清翎对玖美人儿的怜惜又增加了。 第119章 一大堆熊孩子 携星宫里，温润公子凉钰和混世魔王婉仪如同命中注定的克星，一个花样百出折腾不息，一个腹黑深沉心思叵测，居然还有些棋逢对手的意思。 他俩可着劲儿折腾，给曲清翎腾出了无限的时间空间。 在天枢宫安宁祥和的时光里，曲清翎学曲清翎的，婉仪学婉仪的，偶尔婉仪兴头上来了要教曲清翎点啥，也被凉钰温柔地笑一下，含蓄地看一眼，魂就不知道飞哪里去了。 婉仪的侍从和护卫们第二天下午抵达天枢宫，为了不给曲清翎增添太多麻烦，八王妃只让侍女进沁怡宫伺候婉仪，其余人留在天枢宫外新建的八王妃行宫里，等待公主随时传唤。 婉仪的贴身侍女进天枢宫后，看到自家不学无术成天生事的公主殿下没有杀人没有拆家没有把别人的宫殿掘个底朝天， 而是在学习？！ 看书？！！ 和老师探讨问题？！！！ 冲击堪比看到太阳从西边出来。 贴身侍女确定自家公主不是一时兴起，立马把这个好消息传回蕊门。侍女在传信里说的还算客观，只说婉仪公主到天枢宫后性子安静了不少，变得积极向上，爱读书学习了，而且一点也不想家想八殿下和八王妃，让她回来一趟她还急，大有要在天枢宫安营扎寨的趋势。 八王妃简直高兴坏了！ 试问有哪个父母看到自己的孩子变得上进后不想昭告天下呢？ 八王妃当天下午在出席伊霄娜王后的茶话会时，便将这件事拿出来说了。 她一脸老母亲的笑容，“我的婉仪啊，娘娘是知道的，最会闹人，连殿下也管她不住。没想到去了天枢宫，居然洗心革面了，娘娘说这事奇也不奇？” 之前八王妃本就喜欢曲清翎，想把人接到蕊门小住，现在更是快要把她夸上天了。 伊霄娜笑道，“阿清性子沉稳，聪明好学，和她相处久了，自然会被影响。婉仪跟着她，我倒也放心。” 参加茶话会的王妃侧妃不少，家里有搞不定的熊孩子的也不少，大家一听居然还有这等好事？！ 曲清翎身上除了陛下盖了戳了神童，现在又多了王后娘娘盖戳的“良师益友”之名，把孩子送过去就能变乖，大家顿时蠢蠢欲动起来。 天枢宫里，曲清翎正在吃饭，玖熙又不在，她都已经习惯了。 她懒得伺候婉仪那人见人嫌的公主脾气，继续把人扔给凉钰头疼，一个人用餐，悠然自得。 哲叔为了弥补上一次糖果事件，顺着她的心意给她做了很多玖熙在时不太敢端上桌的菜，把小公主哄的开心极了，不停的说要奖励哲叔。 曲清翎喜欢谁，要给谁好东西，从来都是奖励，而非赏赐。天枢宫的侍从们一开始不习惯，等反应过来奖励和赏赐的区别后，不可谓不感动。 不过很快曲清翎就自得开心不起来了。 继四十二公主殿下婉仪之后，第二个被送到天枢宫的殿下是七十三殿下。 这位殿下看起来七八岁的模样，正是人嫌狗厌的年纪，一脸的天最大我老二的狂傲表情。一进来看到曲清翎在吃饭，于是也要吃，并且对人类的食物很有兴趣，开始胡乱使唤起天枢宫的厨子。 曲清翎忍了。 她按七十三小殿下的要求吩咐下去，端起碗打算继续吃饭，菜还没喂进嘴里，外面的通报声又来了。 第三位是五十小公主，比曲清翎大些，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就是太柔弱了，比曲清翎还不如，说话提着一口气，让人感觉出气猛了都能把她吹得飞起来。 这位公主一进来就待在角落里，问十句答一句，像个木头美人，也不知道是被怎么教出来的。 曲清翎还是忍了。 第四个是八十一殿下…… 后面还有第五个，第六个，第七个…… 曲清翎的饭是彻底吃不下去，她所有的好脾气全部被磨光，脸色阴沉的盯着面前将近二十个小萝卜头，听车良和谷菱轮流在她旁边传达这些宝贝疙瘩的父母的殷切嘱托。 嘱托都很长，大意总结起来却差不多： 各宫殿下王妃侧妃夫人们听说，原本性格顽劣的四十二公主婉仪来了天枢宫后洗心革面、奋发向上的事迹，大为感动，十分欣慰，认为天枢宫是块养人的风水宝地，再加上六十一公主聪明灵秀，深得伊霄娜王后娘娘的夸赞，具有化枯木为繁花的力量，所以他们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决定把自己的孩子送过来，想要他们跟着曲清翎一起学习进步，修身养性。 养孩子是很花钱的，别提还是一堆娇生惯养吞金咽玉的皇家子弟。殿下王妃们知道天枢公主的行事风格，所以跟随各个小殿下来到天枢宫的侍从们都带着见面礼，至于后续的费用，条件随她开，只要他们拿得出来，一定满足天枢公主。 随之而来的，是天枢宫外领土拍卖的竞争越发激烈，大家都想占块地方修个宫，之前觉得没有必要的人，现在都把孩子送到天枢宫里了，买块地为自家娃修个学区房不应该吗？家里又不是没有这个条件。 将近二十个萝卜头在曲清翎面前叽叽喳喳，一会儿吵着要吃的，一会儿吵着要玩的，这个问他在哪儿午睡，那个问他的魔兽放在什么地方养，让宽大的福阳宫主殿，从安静高雅的宫宇，变成了嘈杂混乱的养鸡场。 曲清翎阴恻恻地盯着这群不速之客，恶狠狠磨着后槽牙，忍无可忍。 去死！ 都去死！ 老娘不想赚钱了！ 老娘的天枢宫不是托儿所！都给老娘滚出去！ ━┻︵╰(‵□′)╯︵┻━┻ 第120章 一起去神界吗? 玖熙回来时脚步很轻快，一身清爽利索的箭袖短打让他看起来像是小了几岁，是杀伐决断的殿下和活力张扬的青年之间的差别。 他快步穿过层层宫门，往汐言殿而来。 曲清翎还没有睡，也没有看书，抱着胳膊盘着腿坐在床上，一脸的苦大仇深。 今天魔宫各大殿下都往天枢宫送了孩子，看小豆丁的模样，应该是和这些孩子闹得不愉快了。 一个婉仪还能应付，几十个婉仪一起来……玖熙觉得这事搁自己身上估计也不能搞定，唯一的解决办法大概是被吵的心烦了一口气全杀掉。 看到曲清翎的表情，玖熙的脚步略停，在外殿换衣裳时先问了问情况，“那些小孩儿都如何？” 小孩儿自然指的是送来的小殿下们，不过灵竹拿不准玖熙问的是哪方面，斟酌着回答，“公主已经将诸位殿下的住处安排好了，夜已深，殿下们都各自回去睡了。” 答非所问。 玖熙决定亲自问小豆丁本人，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她如此不开心。 他进了寝殿，在床边蹲下来，和小豆丁视线持平，看着她的眼睛问，“被欺负了？怎么气的鼓成这样？” 小脸像包子似的，很有几分可爱，玖熙忍不住伸出手指戳了戳。 曲清翎目光灼灼，小拳头捏的死紧，咬牙切齿地说，“十二点，他们是今天中午十二点来的，到现在的十个小时里，烧了我三座宫殿，祸祸一亩牡丹花三亩樱花外加四分之三的桃花林，放干了七个池塘的水，还让魔兽在汐言殿附近打架，把栖鸾吓得躲在窝里不敢出来……这笔账，我记下了！” 玖熙：“……” “记下记下。”玖熙把她抱进怀里，“全都记下来，本王逐一给这些小孩儿的父母寄账单。” “要加利息！还有精神损失费！维修费！补偿费！”曲清翎强调。 玖熙忍不住笑，“好好，加上，都加上，交给本王来处理。是本王没有考虑周全，让阿清受委屈了。” 曲清翎：“……” 这不是在谋划敲诈各大殿下的阴谋吗，怎么玖熙一句话就把气氛给带跑偏了？ 玖熙的手指轻而慢的抓着她的后颈和后脑勺，这个动作让她的头皮酥酥麻麻的，非常舒服，身体不由自主的放松，刚刚被气得紧绷的小身板渐渐靠近玖熙怀里，整个人软塌塌的挂在玖熙身上。 她快要舒服睡着的时候，玖熙扔下一个重磅炸弹，“明天二哥和辛容夫人会过来。” “过来？”曲清翎一瞬间又懵又傻，“过哪里来？” “自然是天枢宫。”玖熙捏捏她的鼻尖，“他们会在天枢宫住一夜，然后启程前往神界。” 曲清翎瞌睡全飞，精神立马就上来了，翻个身趴在玖熙怀里，仰着头问，“是二殿下在神界找到了长生的办法，所以带着辛容夫人过去吗？” “对。” “那殿下你呢，也去吗？”上一次钧吾去神界，就是玖熙陪着的，曲清翎恍惚还记得他说过什么他不去钧吾就进不了须弥界之类的话。 玖熙回答，“本王自然也是要去的。” 好吧，果然要去，这一去没有一两个月肯定是回不来了，曲清翎想到自己要被扔在天枢宫里独自和一大堆熊孩子相处两个月，就有点头疼。 她有法子治住熊孩子，但不代表她不为此心烦。 玖熙眼睁睁看着小豆丁又苦大仇深起来，就不由得笑出声，又拿手指戳她的脸蛋，不仅戳，他还捏。 曲清翎扭头躲开，没好气，“殿下笑什么？” 玖熙这次连眼角眉梢都带上笑了，“笑某个要一起去的小笨蛋以为自己不能去，问也不问一声就开始生气。真是傻透了。” 曲清翎先是一愣，然后一惊，不能置信，“我也可以去吗？” “自然可以，若你不去，本王为何要去？”玖熙玩着她小小的手指，“何况先前不是答应了你，带你出去逛逛，散散心么？” 曲清翎以为的出去是出天枢宫，逛逛散心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啊，哪里能想到这一出就直接出了魔界，散心直接散到神族圣地须弥界去了！ 而且还是和辛容夫人他们一起！ 曲清翎都快高兴坏了，一晚上都在问各种各样的问题。 “殿下，神界是什么样的？” “殿下，就我们俩去吗？车良谷菱芳芷她们可以一同去吗？” “殿下，带上栖鸾吧，这个一定要带上，栖鸾本就是神鸟九凤，留它在天枢宫，肯定会被熊孩子们折腾死。” “我们会去多久啊？出了须弥界还去其他地方吗？” “我们会不会遇上特别厉害的帝君，仙君，神君？” “神界的人好相处吗？殿下在神界有没有什么熟人或者朋友，大老远的过去一趟，需不需要提前准备点礼物？” “神界是不是很大，我以前看书，书上写神界的生物都奇大无比，一条龙可以有几千里长，是真的吗？” 玖熙一边听一边靠在她脖颈处笑，笑得曲清翎脖子那一片痒的不行，伸手去推，“殿下别只顾着笑啊，回答问题好不好。” 玖熙把她往怀里一拽，手一挥灭了灯火，“太晚了，睡觉。你问的这些东西等到了神界自然都知道了。如果实在想提前知晓答案，去的路上本王再说给你听。” “哦，那好吧。”曲清翎听话的乖乖闭上眼睛，过了一会儿又睁开，“啊！不行，我太激动了，根本睡不着！” 玖熙再次破防。 小豆丁怎么能这么可爱？ 陪她聊天也不是不可以，但小豆丁还小需要保证睡眠，玖熙的手指在她脑后轻轻一抚，一丝睡意缠绕上她的头发，慢慢渗进大脑，嘀咕不停的小豆丁慢慢的声音弱下去，最后依在他怀里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曲清翎猛然惊醒，下意识伸手在床上摸，这段时间醒来玖熙基本都不在，他那半床榻都是冰冷的，今天却摸到一个实体，胡乱摸索的手被包裹进暖融融的手掌里握紧，温柔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在找什么？” 曲清翎大松一口气，搂着他软绵绵地说，“还以为殿下又在我睡着的时候走了。” 玖熙心里一软，拍拍她，“本王今天不出去，陪着你。” 曲清翎的幸福顿时加倍了，抱着玖熙不撒手，笑的格外灿烂，“太好了，殿下你真是大好人！” 陪她而已，就被夸大好人，看来真的是陪少了。 联想到她一醒来，眼睛没睁开就到处找他的样子，玖熙心想前几天她没有看到他的时候应该会很失落吧？ 失落也不说来，只在他回来的时候软软的撒娇，“想殿下了……”看来带她去神界的决定没有错。 第121章 女主和女配 曲清翎和玖熙刚用完早膳，就有侍从近来通传二殿下和辛容夫人到了。 曲清翎跳下椅子跑出去迎接。钧吾的仪仗浩浩荡荡的停在天枢宫的广场上，让人咋舌。 曲清翎拉拉玖熙的袖子，悄悄问他，“殿下，二殿下要带这么多人去神界啊？” 玖熙也学着她把声音压的低低的，“这些人只到两界的交界，至于进入须弥界，只有二哥和辛容夫人两个人。” “哦，那就好。”曲清翎小松一口气。 钧吾的队伍太夸张了，说的好听是魔宫二殿下的排面，说的不好听，带这些人去神界打一仗都够了。 辛容下了马车，看到打扮的犹如雪团子一般的小阿清被高挑俊逸的九殿下抱在怀里，两人众星捧月似的站在人群中央，正旁若无人的讲悄悄话。 认识阿清那么久，辛容其实并未亲眼见过阿清与九殿下的相处方式，只知道九殿下盛宠阿清，与钧吾宠她相比不遑多让。而今亲眼得见，才知传闻竟不及真实情况的的十之六七。 单看九殿下一直抱着阿清，半点没有要把人放下来的意思，而周围的侍女护卫们全都熟视无睹，好似九殿下和小公主这样早已是惯例，没什么需要吃惊的，辛容就明白阿清在九殿下心里的份量有多重。 这样很好，得知阿清被保护的很好，九殿下对她亦很好，她就能放心了。 辛容被钧吾小心呵护搀扶着，身后跟着阿兰和几位面熟的侍女，曲清翎被玖熙抱着，身后跟着谷菱芳芷她们，两边相向而行，最后相聚。 玖熙道：“欢迎二殿下和夫人莅临天枢宫。” 钧吾看起来心情很好，一向冷峻的脸上破天荒露出一丝笑意，“莫打趣了，大老远来，不请进去坐坐？” “早备好好水好茶静候，二殿下、夫人，这边请。”玖熙单手抱着曲清翎，右手做了个“请”的动作。 小豆丁不乖，在他怀里挣扎了两次要下去，见他一直不理他，急的拽他的衣服。玖熙没法，只能放她落地。 曲清翎终于得了自由，奔向辛容，在她面前站定，粲然一笑，“夫人！”头一歪，看向后面的阿兰，“阿兰姐姐，好久不见。” 阿兰冲她笑了笑，“好久不见。”然后屈膝行礼，“参见公主殿下。” “哎呀哎呀，这是做什么，快起来！”曲清翎被辛容挡着，示意谷菱把人拉了起来。 她牵着辛容的手往宫里走，两人的嘴就没停过。 辛容：“阿清的天枢宫真漂亮！” 曲清翎：“没有啦，夫人的若澜殿才是魔宫一绝。不过天枢宫也有不同的好看，有时间阿清带夫人游一遍。宫里有运河，咱们坐船慢慢看。” 辛容：“好。天枢宫这么大，阿清住在这里害不害怕？有没有乖乖的？” 曲清翎摇头，“有九殿下在，还有谷菱灵竹芳芷凌雪朔雪这么多姐姐在，阿清什么也不怕。刚来的时候这里什么都没有，只是一片废墟，凌雪姐姐他们复原了汐言殿勉强住着，后来九殿下从神界回来，特意为阿清复原了天枢宫，殿下很厉害吧？” 她一脸炫耀自家孩子的语气和表情，逗得辛容直笑，“嗯嗯，厉害，很厉害。” 走在两人身后的钧吾眸子一眯，“这是在夸谁？”他指着曲清翎问玖熙，“你不管管？” 辛容听的一清二楚，放声大笑。 平日里待在雎淇宫极少外出，这还是她第一次看到钧吾吃醋的如此明显，而且居然是为“厉害”两个字，难得，太难得了。 她回眸飞了钧吾一眼，却没有说话，再回头去牵着曲清翎继续往前走了。 曲清翎觉得辛容这一回眸真实太绝了，可谓媚态横生，尽态极妍，她什么都没说，却又什么都说了。曲清翎觉得自己一辈子都学不会这样的眼神，难怪她能让浑身冷意生人勿近的二殿下变成绕指柔，也只有她，唯有她，能成为六界之中唯一一个辛容夫人。 曲清翎带着她往福阳宫正殿去，把钧吾和玖熙落在后面。两位殿下没有跟着一起进正殿，见一大一小两只聊的太好，根本插不进去，干脆拐道去了别处，游览天枢宫去了。 福阳宫正殿，辛蓉坐在主位的大椅子里，拍拍身旁的位置，让阿清坐她身旁，笑着说：“许久不见，阿清看着长大些了。” 阿兰在一旁笑着打趣，“是因为夫人太想念阿清，又多日未见着，才觉得阿清变了。” 曲清翎注意到阿兰穿的是雎淇宫一等侍女的服饰，之前她在雎淇宫的时候，阿兰虽然也得辛容喜欢，穿的确实普通侍女的衣裳。看来她离开后，辛蓉提了阿兰的位份。 同是一等侍女，天枢宫唯一的人族侍女灵竹和阿兰的穿着打扮有着天壤之别。 曲清翎一直觉得自己的五个一等侍女非常貌美，而且环肥燕瘦，美的各有特色，为了不浪费她们的美貌，也为了自己看着养眼，她一有空就打扮她们几个，各种名贵衣料，珠宝，首饰，她太小用不了的，全部给她们装扮上。 反正玖熙眼里除了小豆丁，其他人只分为可杀和不可杀，就算侍女们打扮成天仙，他也不会多看一眼，所以曲清翎装扮她们装扮的毫无顾虑。 相比起来曲清翎本人反而打扮的素净，除了衣料顶级，挂了几颗石头，头上只有金乌黑羽发插装饰，别的什么都没了。 五个侍女在天枢宫就是半个主子，分工明确的接管了大小事务，天枢宫上下无人敢有异议，气势和仪态已然不同寻常。 谷菱她们也就罢了，是魔族，同为人族的灵竹跪坐在曲清翎身侧，轻盈地为公主和辛容夫人调配茶水时，阿兰的目光好几次落在她身上。 曲清翎把沏好的茶先端给辛容，“灵竹姐姐最近专研茶艺，经常有新创意，夫人尝尝。” 她又递一杯给阿兰，“阿兰姐姐也尝尝。” 阿兰哪里敢接，辛容点了头她才接过去，细声细气的，“谢公主。” 看着阿兰柔柔弱弱的样子，曲清翎毫无预兆的开了一个脑洞： 不算她和灵竹，阿兰应该是整个魔界位置最高的人族了，而且进入魔界的时间和她一样长，这样的经历放在别的穿越文里，妥妥的升职版女主配置。如果，只是如果，曲清翎穿越来的这个世界，其实一本励志玛丽苏大女主文，那么她和阿兰，谁是光环加身无限好运的女主，谁是只能当炮灰的女配？ 第122章 排斥神界 阿兰笑的温和甜美，像一朵雨后清甜干净的梨花。在辛蓉身旁端茶递水的模样看起来乖巧又认真，动作优雅，赏心悦目，没有半点不对劲。 才十二岁就已经这样的姿容，几乎可以想象等她长大了，长开了，会是怎样的美人儿。 曲清翎把突然冒出来的念头甩出脑海，集中精力认真和辛蓉说话。 因为明天就要启程去神界，话题自然围着神界展开。曲清翎知道辛蓉和钧吾是在战场上遇见，然后相识相知，最后被钧吾带回魔宫。 “夫人以前去过神界吗？” “不知道。” 这个回答是曲清翎没想到的。 辛蓉示意她的侍女都出去，留她和曲清翎单独说话。曲清翎也让自己的侍女跟着退出去了，阿兰和灵竹也没有留下。 辛蓉等大家都出去了才说，“殿下说，我是误入战场的人族，因为承受不住两族的力量，被抹了记忆。我记忆的起点便是二殿下，在这之前的事，要么只有非常模糊的光影，要么是完全不记得了。” 她斜倚在椅子里，语音轻缓，“可是很奇怪，殿下同我说起神界，虽然我一点关于神界的印象也没有，心里却生出一种熟悉的感觉，甚至还有一些……” 曲清翎问：“一些什么？” 辛蓉沉吟片刻，旋即一笑，“一点排斥。” “排斥？”曲清翎很惊讶，“夫人不想去神界吗？” 辛蓉长睫微垂，“一开始我也不知道这是种什么感觉，总之是没有殿下那么开心的，后来才慢慢琢磨明白，原来我有些抗拒去神界这件事。殿下带我去神界，是为了我好，之前他也寻过无数的方法，全都因为成功的概率不高，不敢让我去试。这一次他做了决定，代表他相信这个办法。无论出于什么原因，都是不能拒绝殿下的。” 曲清翎握住她的手，安慰她，“夫人是不是因为害怕？害怕这次也不能成功，会离开二殿下？不会的，夫人放心，肯定不会。有二殿下，还有九殿下在，要去的也不是神界普通的地方，而是圣境须弥界，那里的神仙都是二殿下这样级别的大佬，百分之百能保证夫人成功永生。” 辛蓉笑了笑，刮了一下她的小鼻子，“阿清变得会安慰人了。” 曲清翎摸着鼻子也笑，“阿清一直都会的嘛，只是之前夫人快乐无忧，没有烦心事，用不上这项技能。阿清希望这是自己第一次用，也是最后一次用。” 辛蓉嗔她一眼，“小顽皮。” 钧吾和玖熙逛天枢宫的方式比较高端大气，不走动也不四处窜，两人浮在天枢宫之上，脚下是延绵无边的天枢宫，面前浮着一块巨大的镜子一般的透明板，随着两人视线的变换，镜面上放大着天枢宫各个角落。 钧吾走马观花看了一遍，评价，“魔兽少了些，改日自己雎淇宫挑。” “可不敢养那个东西。”玖熙笑道，“宫里养着九凤和金乌呢，放魔兽进去，怕是一天拆家三回。” “胡闹。” 玖熙推卸责任，“小家伙喜欢，哄她开心嘛。” 钧吾拿他没办法，说了这家伙也不会听，“这么多小殿下在天枢宫，你和阿清都走了，这些人如何安置？” 玖熙：“和阿清商量过了，已经给各宫送了信，要把人接回行宫也好，继续留在天枢宫也好，随便。” 钧吾：“你和阿清也不怕他们把天枢宫拆了？” 玖熙毫不在意，“想拆就拆，按阿清给出的估价，三倍赔偿便是。臣弟也很好奇，他们赔的起几个天枢宫，赔不起了，自然就把人接回去了。” 两人一起商量，结果商量出这么笋的法子，真是同道中人，难怪会互不嫌弃走到一起。 钧吾收起放大景物的镜子，“目前的天枢宫虽然比不上你自己的宫殿，倒也能住。” 玖熙道，“二哥切莫说这个话，臣弟的小破宫大约是要瞒不住陛下了，魔军每日都在附近徘徊，真焦头烂额，想着要不干脆解体，免得徒增事端。” 钧吾的目光落在福阳宫的方向，“不带阿清过去看一眼再动手？” 玖熙头疼道，“正是因为这个缘故，所以有些纠结。” 钧吾：“那就迁到别处去便是。鬼域，神界，仙族，哪个都可以。” 玖熙叹着气说，“放那儿的时候不觉得，要搬动才发现有些太大了，迁起来怕是有些麻烦。二哥知道的，臣弟最怕麻烦。” 比起麻烦，玖熙更愿意直接将宫城直接解体，一个界扔一块，他就不信陛下还会追着不放。 钧吾看他一眼，突然问，“你的戒指呢？” 玖熙看了看自己的手，没想到钧吾会注意到这么细微的东西，笑道，“小家伙没有防身法器，别的她又用不了，就把戒指给了她了。” 钧吾听了，便将自己那枚取了下来，递给玖熙，“用这个迁宫吧。” 玖熙没接，钧吾又道，“这里面被我开发出一片空间，应该够用。” 玖熙瞪大眼睛。 钧吾眉头微敛，“别装了，开空间的技能你又不是不会，就是懒。” 自己懒得整，然后找他诉苦，天天诓他的东西。 玖熙这才笑着接了，“谢二哥！” 看完天枢宫，钧吾去找辛蓉，结果没在福阳宫找到人，一问才得知阿清带着辛蓉坐船游湖去了，侍女也没带几个，常在辛蓉身边伺候的人族侍女阿兰就被留在了福阳宫，因为天枢宫的人不了解辛蓉夫人的饮食喜好，需要阿兰指点着给辛蓉张罗午膳和晚膳。 辛蓉不在这里，钧吾打算去她坐船的地方找她。 走到门口，阿兰恰好从偏殿过来，走的有点急，乍一看到他，立马刹住脚步要停下来行礼，刹的太急，左脚绊右脚，站立不稳要摔。 钧吾连手都没抬，一道无形的气流拦在阿兰身前，搀了她一把，让她免于在主子面前摔得五体投地。 阿兰手忙脚乱地站稳，整个人从头到脚都快红了，根本不敢看钧吾，垂着头声若蚊蝇，“参见殿下。夫人不在此处，和六十一公主殿下游湖去了。” 钧吾淡淡道，“本王知晓。” 说完抬脚往外走。 阿兰待他走过去了才敢抬头，看着他的背影，挺拔高挑，带着与生俱来的强大气势，她突然就开口把他叫住了，“殿下。” 钧吾以为她要说什么，停下脚步，回头看了她一眼。 “殿下可有什么想吃的没有，奴婢让人为殿下准备。” 阿兰诚挚又殷切地看着钧吾。 可钧吾根本没给她回答，见问的话和辛蓉半个字关联都没有，眼神都懒得多给一个，直接转身走了。 —— 作者有话说：　　突然发现有几章把辛蓉夫人的名字打成辛容了，修改替换太麻烦，大家默认是同一个人吧，实在不好意思orz 第123章 启程 宫外有些吵，总有人来来回回。脚步很整齐，不像是胡闹的小殿下们的声音。 这些动静一直没断，凉钰唤来侍女询问，才得知今早雎淇宫二殿下携辛蓉夫人来到天枢宫，并且明天就会和九殿下、阿清公主一起离开天枢宫，去往神界，大约一两个月后才会回来。 这么大的事情，阿清不可能不提前给他说一声。只不过阿清实在太忙，不得空亲自过来，让人送了一封信，结果信还没到他手里，就被婉仪和另外几个小公主抢走，二话不说直接毁了，他一个字都没得瞧见。 凉钰当时就翻脸了，浑身的冷意吓得毁了信的几个公主直发抖，却嘴硬的强调，“公子已经有我们了还不够，还要惦记一个人族吗？” 这群傻丫头还以为那是什么互通情谊的信，所以坚决不给凉钰看。 凉钰不好把这群金枝玉叶得罪的太狠，于是借此机会卖了回惨，说他孤苦无依寄居天枢宫，六十一公主是可怜他才诸多照拂，还望几位公主不要误会他和六十一公主之间的关系。 说的言辞恳切泫然欲泣，把几个公主心疼的不行，接下来都乖了不少。 公主们好说，单靠他一张脸就都能让她们乖乖听话，殿下就不行了，失去控制的他们已经在天枢宫各大斗兽场玩疯了。 瞧阿清这意思，竟是要扔下这一大摊子不管，甩手跟着九殿下去玩了。 凉钰不由苦笑，把这么多小殿下丢给他，对他还真是放心呐…… 他心里隐隐有个猜测，阿清这么做是故意的。 以阿清如今的身份，虽然已经是六十一公主，但除了给他庇佑，别的东西确实很少，但这些小殿下就不同了，他们身后要么是权力极大的高序列爹，要么是富可敌国的妈，但凡他取信了哪个小殿下，让小殿下在其父殿或母妃面前美言几句，就足以让他受之不尽了。 这只是猜测，凉钰还不敢确信。 如果是真的，那么外表天真可爱无拘无束的阿清公主，实则运筹帷幄老谋深算，她的心性和心机该有多么可怕？ 可越来越多的迹象表明，他的猜测，或许大概，真的没有错。 凉钰从位置里站起来，殿里另外几个小身影也立马站了起来，异口同声地问，“公子要去何处？” 凉钰笑的温文尔雅，“该为各位殿下准备午膳了。” 公主们马上说，“这点小事，何需公子费心？让下人准备便是，公子可莫累着自己。” 婉仪道，“公子，你昨天给本宫的琴谱，本宫回去练了，你看看如何？” 连婉仪这样的混世魔王，也因为竞争对手突然增多，抢夺了凉钰的注意力，变得收敛乖巧不少。 凉钰脸上的笑容一点都没变，声音犹如泉水一般，“好。” 他看着认真抚琴表现的婉仪，脑子里回想的却是阿清偷弹他琴时的场景，他以为公主对琴技，至少是对他那张漂亮的安歌是有兴趣的，便想要教她，她却学的三心二意，对魔族乃至六界的历史的兴趣要远远大于学琴，连安歌的美貌也不管用。 凉钰陷入沉思。 这些小殿下，真的是他唯一的出路吗？阿清公主会否过于妄自菲薄，她是唯一一个以一届人族跻身魔宫皇室之列的存在，身后更是站着九殿下，雎淇宫，重极宫，汲影宫，承允世家……连三殿下和四殿下也对她颇感兴趣，四殿下甚至动过娶她的念头。 携星宫里这么些个小公主，个个非富即贵，父殿和母妃实力雄厚，可是单拎出来和阿清相比，真的就比她强？ 答案是未必。 凉钰是绝顶聪明的人，他已经知道该怎么选了。 曲清翎要离开一段时间这件事没有瞒着大家，来天枢宫“修身养性”的小殿下们一听，顿时乐翻了。 阿清和玖熙都不在，岂不是代表天枢宫一个管事的人都没有？那这座巨大的宫殿岂不是变成他们的天下，想干嘛就干嘛了？ 在家还要被父殿母妃管教念叨，在这儿一切随心，闹个底朝天也不会有人管，还有比这更爽快的事吗？！ 在小殿下们乐翻天的同时，他们父殿和母妃都收到了一封信和厚厚一大叠账单。 信上非常“客气”地说：六十一公主是人不是神，各宫既然不考虑六十一公主的意愿，放心的把各自的崽子送到天枢宫，那么小殿下们会变成什么模样，全靠各自的造化和悟性，发生任何事，天枢宫概不负责。而且小殿下们给天枢宫添了无数麻烦，破坏了无数的东西，这一切都请各宫折成钱，汇入六十一公主名下。 众殿下及其王妃：“……” 于是，在天枢宫撒欢的小殿下要么哭爹喊娘的被逮了回去，要么被一封咆哮信吼了一个时辰，再不敢肆意妄为。 于是的于是，曲清翎又在什么都没做又像什么都做了的情况下，品阶再次上升了。 曲清翎离开天枢宫时，她的序列已经上升到了四十一，比婉仪还要高一级。 时隔四天再次赶来祝贺的拥河扑了个空，魔族历史上除了九殿下，有史以来序列上升最快的四十一公主已经和玖熙去往神界游玩去了。 曲清翎趴在马车的车窗边，看着下面越来越远的天枢宫，兴奋的嘴快要咧到耳根。 她早上被一大帮小殿下拦在汐言殿，强迫她保证会快些回来，还要带神界的这个那个，如果不带就揍她。 曲清翎会不会被揍不知道，但是这群胆大包天的熊孩子被玖熙揍了一顿好的，个个鼻青脸肿的发下重誓，再也不欺负四十一公主了。 回想起她上马车时，一排小萝卜头站在广场上，用羡慕嫉妒恨的眼神目送她离开，曲清翎简直想大笑。 熊孩子们，你们就在天枢宫里自生自灭吧，姐姐我要进城见大世面啦，啊哈哈哈哈！ 第124章 殿下为什么认识神界的人? 玖熙见小豆丁一直站在窗边往下看，脸上的笑容藏都藏不住，来到她身后，顺着她的视线看出去，“在看什么，笑的这么开心？” 曲清翎往后微微一仰便靠进了他的怀里，“来了魔宫这么久，终于可以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自然是开心的。你说是不是，栖鸾？” 她低头看着怀里的九凤，小家伙大概预测到了他们要去哪儿，上马车后就很兴奋，一直往她怀里钻，不停求抚摸求撸毛，灵竹要把它抱走它还生气，曲清翎就由着它赖在自己怀里，时不时摸一两下。 栖鸾的羽毛油光水滑，还挺好摸的。 不过玖熙过来后它就不敢放肆了，装了一会儿鹌鹑，最后实在撑不住玖熙身上散发的无形的压力，从曲清翎手臂里跳出去，飞到马车另一边去了。 曲清翎本想站在窗边看风景，这一路去神界千里迢迢，路上定有很多奇观美景，可没想到他们一离开天枢宫的边缘，二殿下和九殿下开始联合施展空间压缩术，速度瞬间加快无数倍，就像科幻电影里开启光速行驶一样，窗外只有光怪陆离的斑斓色块，什么都看不到。 看着她一脸失落的模样，玖熙解释，“此去神界甚远，未免徒增事端，去的路上会加快行程，等回来的时候再带你慢慢游玩。” 曲清翎能够理解，毕竟这次要以辛蓉获取永生为第一要务，其他的都靠后，等辛蓉夫人脱胎换骨成功了，她就算疯上天，玖熙估计也笑着陪她。 看不了风景，那就只能待在马车里看书或是聊天了。 除了钧吾和玖熙，魔族不能自由进入须弥界，所以曲清翎没有把五个侍女全部带上，留下了谷菱和芳芷，外加车良，让这三人好好看家，带上的是灵竹、凌雪和朔雪三人。 灵竹她们归置好行李物品，主子没有吩咐，就躲到隔壁小暖阁里玩牌去了，用的是曲清翎教她们的新玩法，三个人玩的不亦乐乎，不时有轻轻的笑声传过来。 曲清翎没心思玩游戏，也看不进书，磨蹭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去找玖熙。 两界相隔太远，神界圣境和魔宫相隔更远，即便集两大殿下之力施展空间压缩术也还是需要一段时间，如此强大的法术，还要带这么多人，需要耗费的魔力自然不小。 玖熙破天荒没有陪在曲清翎身边，而是靠在榻上闭眼小憩。 曲清翎放轻脚步悄悄靠近，跪在他身旁，身子撑在桌子上，两只手托着下巴，一眼不眨地打量他。 玖熙真的，非常，非常好看。 每一个点都长在她的审美上，无一处不刚刚好，无论怎么仔细研究，看多少遍，还是会被这张脸吸引、沉迷，即便他沉沉睡着，什么表情都没有，也没有任何动作，依旧能让人醉倒在他的美貌里。 顶着这样一张脸，魔族那些人是怎么舍得欺负他讨厌他的啊？曲清翎恨不得把心掏出来给他，难道不喜欢他那些人都是没有心的吗？ 曲清翎想的出神，玖熙突然问，“好看吗？” 曲清翎吓了一跳，却不见玖熙睁眼，以为他在说梦话，并没有醒。她平复一下呼吸，把目光从他身上挪开，打算倒杯水喝。 玖熙又来了一句，“怎么不看了？” 曲清翎这才确认他是真醒了。 “殿下不睡了吗？” 玖熙缓缓抬眸，“本王刚刚也没睡。” 曲清翎恶人先告状，“那殿下明知我看你却不说，故意吓我，有点坏哦。” “不说是怕你尴尬，怎么，本王好心还被曲解，本王委屈，难过。” 曲清翎：“……” 天啦！玖美人儿怎么可以这么萌啊！ 她控制不住扑进玖熙的怀里，埋在他结实的胸肌上用力蹭了一把。 玖熙拎着她的后颈把她抓出来，“说不过本王，就开始撒娇了，嗯？” “才没有的事。”曲清翎据理力争，她哪里撒娇了，她明明是在耍流氓，揩油，吃玖美人儿的豆腐。 曲清翎不敢趴在他怀里了，怕自己忍不住又要上手，要是被玖熙看出她的真实目的那可就真的尴尬了。 还好她还没有被美色完全冲昏头脑，关键时刻想起正事，“殿下之前不是说要在路上给我讲神界的事吗，如果殿下睡不着，和我聊聊天怎么样？” 玖熙松开她，抬手支着额头，眉眼带笑的看着她，“你想知道关于神界哪方面的事，说来听听，本王若是清楚，便说给你听。” “唔……”曲清翎想了想，也不问远的，就从眼前现成的事情问起，“殿下是魔族，而且是在魔界鼎鼎有名十分有地位的高序列皇族，动辄影响各界关系的存在，即便是和其他几界外交，也得慎之又慎。” 她先吹了一通彩虹屁，然后才问，“所以殿下是怎么认识须弥界的神仙的呢？” 早在玖熙和钧吾第一次去神界给辛蓉寻找长生法术时，曲清翎就做过功课，得知须弥界不仅是神界圣境，而且不单只是一个圣境。 住在须弥界的都是一等一的大佬，类似于魔界飞翮神殿的主人，汲影宫的主人，重极宫的主人这种级别的存在，而且魔界早已更迭换代，上一代魔君已经跟着消失的天枢宫逐渐淡忘于大家的世界，但神界不同，神界仍有洪荒时期存活至今的上古神只，他们千年万年无欲无求地活着，游离于六界之外，不干预六界之事。 所以须弥界虽是神界圣境，却又并不完全属于神界管辖——实在是没能力也不敢管，它更像六界之外的第七界，人口最少，实力最强，地位不可撼动。 当得知玖熙认识的是这种品种的大佬，并且还能当钧吾拜访神界的敲门砖时，曲清翎简直挠心挠肺的想知道，玖熙究竟是通过什么机缘入了这些大佬的眼，居然愿意给一个毫不相干的人族实现长生不老的梦想。 各界的生灵命数都是有规定的，长生不老乃逆天改命，如果真那么容易实现，钧吾也不至于寻找这么多年也没找到靠谱方法了。能让上古大神出手，这得是多大的面子，多硬的关系啊！ 终于问出憋了这么久的问题，说不激动，那肯定是假的。曲清翎只担心玖熙又编假话来哄她，或者不愿意说绕开话题，让她还得继续把问题放在心里茫然的瞎猜下去。 玖熙在听完她的问题后，有一个瞬间眼神有些放空，似乎陷入了很久远的回忆，须臾之后回过神来，淡淡笑道，“其实……本王也说不大清楚。” 啊，果然，他又要逃避问题了。 曲清翎的心一下子低沉下去。 就不该抱有希望的。 第125章 游光神君 玖熙微微歪头，“怎么这个表情？怎么，不相信本王的话，以为本王在诓你？” 曲清翎声音闷闷的，“阿清不敢。” 玖熙笑的浓了些，“本王不是不说，是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说。” “殿下此话何意？” 仿佛有很深很长的故事在里面，更加让人想知道了。 玖熙垂眸只是笑，大概觉得此刻不说，小豆丁为了搞清楚这个问题肯定会去问她觉得知道答案的人，于是让她漫无目的的去问别人，不如来问自己。 “其实这个问题不应该问本王，而应该问那些老神仙。不是本王如何认识的他们，而是他们如何认识的本王。” 曲清翎更不懂了，“难道是须弥界主动找上殿下的？” 玖熙看着她，闻言眼睛一亮。 居然还真猜对了？！ 曲清翎被这双熠熠生辉的眼睛看得差点失了神，咬了咬舌尖提醒自己现在在说正事千万别被美色所惑，打点精神听玖熙用经典的讲故事开头说，“差不多是十二万年前，本王在……” 曲清翎瞪大双眼，“多少？！” 玖熙耐心重复一遍，“十二万年……” 曲清翎倒吸一口凉气。 我天爷！她真的一样都没有猜错，玖熙真的很老很老很老很老很老很老很老很老！ 小豆丁的表情太奇怪了，玖熙不解，“怎么了？” “没，没事。”曲清翎捂着心口，她受到的打击有点大。 凉钰一万多岁，她就已经觉得很不可思议了，玖熙如此轻描淡写的提及十数万年，焉知他的年纪不是十万的倍数？ 她看着玖熙那张天怒人怨的脸，愤恨天道的不公平。 身为人族，韶华易逝，容颜易老，一生几十年弹指而过，而这些动辄毁天灭地的恶魔和神仙，却能够没完没了地活下去，想怎么漂亮就怎么漂亮，想年轻多久就年轻多久，而排除万难与恶魔相爱的人族，为了能和心爱之人多相守几年，上穷碧落下黄泉也找不到靠谱的长生之法。 没错曲清翎说的就是可怜的辛蓉夫人。 不公平啊！超级不公平！ 她在心里大肆抱怨一通，努力平复呼吸，“殿下，你继续说。” 玖熙一直仔细研究着小豆丁的表情。他觉得小豆丁嘴上说着没事，其实肯定有猫腻。 十二万年对高等级魔族来说，确实不算很长。十二万年之间会发生的事倒是会很多。 天地更迭，人是物非，那么多生灵在他漫长的生命里来了又去，去了再来，当万事万物都在一遍又一遍遍轮回时，时间在他们身上却仿佛永远没有尽头。 或许，小豆丁是在怀疑他活的太久，这么久的生命里是不是出现过无数个她，而他也对那些“她”这么好，这么宠过，所以……吃醋了？ 玖熙越想越觉得有可能。 还说他是大醋包，她这不也醋上了么？而且还是对着根本不存在的人，真是……可笑又可爱。 玖熙不急着哄她，把她吃醋的话套出来，而是顺着刚才的话头往下说，“十二万年前，本王游历大山河川时遇到一个神。他与本王一见如故，并不介意本王是魔族，邀请本王前往神界做客。” 曲清翎忍不住打断他，“那个神是什么神仙啊？看起来老不老？面相善不善？殿下就直接跟着他去神界了，一点也不怀疑的吗？” 玖熙憋着笑，“他说他是一颗树修炼而成的神，名叫游光，年岁比本王要长一些，不过看着不显老，面相也很和善。” 曲清翎松了口气。想了想反应过来，如果对方图谋不轨居心不良，玖熙也不会活到现在还好好的了。 “本王彼时年少气盛，并不如何担心去往神界会否不安全，相反，游光邀请本王去须弥界，本王还有些高兴。” “为什么？” “须弥界地位独特，若非里面的神仙邀请，外人连地方都找不到，更不要提入内游玩了。” “然后呢，然后呢？”曲清翎忍不住催促玖熙快点说。 “然后……” 十二万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玖熙记得游光带他进入须弥界，过了险象环生的重重结界后，他嗤笑了一句，“不是说须弥界住着的都是上古神只，实力足以颠覆六界么？既如此，为何还要设下诸多结界障碍，就这么怕有人闯进来？” “人族有句话，防人之心不可无，随手丢点小玩意儿，减少许多麻烦，何乐不为？”游光不计较他的“童言无忌”，声音飘渺轻缓，独特的语调经常让玖熙想揍他。 玖熙问，“结界里的杀意为何不攻击我？是因为我跟着你，还是别的原因？” 游光扭头看了他一眼，笑容意味深长，却没有回答。 玖熙的拳头再次握紧了。 考虑到这是人家的地盘，玖熙又努力把拳头松开。 须弥界和其他几界相比并没有特别的不同，把黑色的飞翮神殿换成白色金色，把黑黢黢的魔界天空换成晴空万里霞光璀璨，把张牙舞爪的魔兽换成憨态可掬的灵宠，把乌漆麻黑的魔界植物换成五光十色的仙花仙草，就变成了传闻中大名鼎鼎的须弥界了。 玖熙不免有些失望。 游光带着他一直走到一颗遮天蔽日的大树下，才施施然道，“太久没有客人上门做客，待客之仪都快忘光了，要是有什么招待不周的地方，九殿下千万见谅。” 游光陪着玖熙喝了一杯茶，吃了一盘神果，逗弄了几只神兽，末了见吃了须弥界的东西却毫无不良反应的玖熙无聊的要打瞌睡，留其休息遭拒绝，游光便又客客气气的将他送出了须弥界。 临别之前，游光送了玖熙一根木枝，“九殿下以后若是得空想再来游玩，去到我们进来的那个地方，以此树枝投地，须弥界的门便会为九殿下开启。” 玖熙没有客气，收下木枝扬长而去。 游光目送他离开，再回到那棵巨树下时，那里已经聚集了须弥界所有的上古神只。 他们用或震惊或欣喜若狂的眼神看着游光，异口同声地问，“游光神君，这孩子是谁？” 第126章 小精灵 被游光带回须弥界的玖熙身上有着众神所熟悉的气息，却没有他们所熟悉的灵魂。 游光缓缓摇头，“本君亦无法判断。” 众神道，“吃了你的果实，喝了你的灵露，却能够毫发无损，一切如常，即便他不是我们认识的那个人，也不会只是一介寻常魔族。” 游光道，“担心这个做什么？他既然收下了我的枝条，必定是要再次来的。” 游光没有猜错，大约过了一千年后，玖熙第二次光临须弥界。 一别千年，再次来到须弥界的玖熙变得沉稳了许多，与当初那个桀骜不驯、通身都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莽撞小殿下已判若两人，而他身上那种最开始吸引游光注意的、似曾相识的气息变得浓烈了些许。 游光在巨树下迎接他时说，“殿下这一千年来似乎经历了不少故事。” 玖熙一开始没有说发生了什么，后来喝了游光的酒，话匣子打开了才说，“陛下容不下本王，本王在魔宫已无立足之地。” 游光就像听了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随口接道，“魔界不喜欢殿下，容不下殿下，可不是还剩下其他五界么？魔族是喜欢对外侵略的种族，这世间并没有哪条规定定死了魔族殿下的领土只能在魔界之内，天地之大，六界之内，何处去不得？” 一句话点醒梦中人。 玖熙没有想到游光身为须弥界神君，居然会支持一个魔族小殿下对外侵略扩张，靠自己的本事打下属于自己的领土。玖熙至此对游光刮目相看。 至于能够自由驱使神界的花草树木、各种灵兽神兽，玖熙和游光都搞不清楚原因，玖熙好似天生就会这项技能，别人近距离召唤灵宠至少需要经过几百上千年的磨合练习，而他犹如探囊取物，完全不受距离的控制，甚至跨界，也能自由召唤神族之物供其驱使。 游光说这是玖熙与生俱来的本领，普天之下六界之中唯他一人。 玖熙并没有因此觉得自己是天选之子，他只是觉得奇怪，并且好奇，身为魔族的自己能够驱使神族之灵，那么妖族呢？鬼域呢？ 他试验过，但是试验结果没有告诉任何人。 早在他察觉自己被亲生父亲魔王陛下提防忌惮时起，他就学会了隐藏和欺骗。 数十万年的漫长岁月里，没有人能够让他坦诚相待，哪怕是和他关系最好的二哥钧吾。 他以为自己会永远带着诸多秘密这般活下去了，没想到天道给了他一个惊喜，一个毫无预兆闯入他世界的小精灵，一个身无长物自己都保护不好自己的弱小人族，却挺着她孱弱的小身板，站在他身前，张牙舞爪地对他说：殿下我要保护你，我会努力赚钱养你！ 可爱的仿佛在发光。 好啊，他想。 这么多万年过去了，那些他想护住或护不住的都在他生命里来了又去，这个笑起来灿烂温暖的小豆丁，会让他死水一般的心潭活起来吗？ 第127章 她能让我静心 事实证明，玖熙是真的不会讲故事。 他脑子里想的是前面两章的内容，曲清翎听到的版本却是： 本王遇到了一个须弥界的神仙，他很热情，邀请本王去须弥界做客，本王本就对须弥界好奇，所以便去了。那以后又去过几次。这几年二哥一直找不到长生不老的法术，本王去问，游光说他或许有方法，然后二哥便带着辛蓉去须弥界了，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曲清翎：“……” 好吧，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勉强算是搞清楚了玖熙和须弥界之间以及去须弥界求长生不老术的前因后果。 以玖熙的脾气，十二万年没有和游光闹崩，说明两人的友谊十分坚固，游光肯帮忙，也就说得过去了。 不过经玖熙这么一讲，曲清翎都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问、问些什么了。她感觉玖熙啥都没讲，又啥都说了。 哎，以后还是不要幻想从玖熙身上找答案，还不如自己分析琢磨，自己摸索来的靠谱。 比如玖熙的年纪，比如玖熙的拮据，这些她靠自己观察确定的事情就没有错过。（你确定？） 也不知道这家伙这么多万年是怎么混成现在这样的。 她靠在玖熙怀里偷偷嫌弃九殿下的诸多毛病，感慨只有自己不计较，愿意宠着养着他，要是没了她，玖熙可怎么过哦~ 她脑补的正欢，被玖熙一把捏住下巴抬起头，“不说话了，不满意本王的回答？” 曲清翎挤出满脸的笑容，甜丝丝地说，“怎么会，殿下说的好极了！” “虚情假意，毫不可信。”玖熙不被迷惑。 曲清翎萌混过关失败，立马转移话题，“殿下认识游光神君长达十二万年，是不是因为殿下经常去须弥界，才和神君结下如此深厚的友谊？” “倒也没有经常去，千年万年的会去一次。” 一开始的确去的比较频繁，魔界的气氛压的他喘不上来气，在须弥界却不用考虑那些尔虞我诈，勾心斗角，争权夺利，他一来看看游光还活不活着，二来游光的酒酿的极好，比玖熙之前喝过的都要醇香，万把年喝一次，一次喝光一酒窖，倒也痛快。 后来魔王庚逸盯玖熙盯的越发紧，游光也越来越懒，他的事情越来越多，也就不怎么去了。 和钧吾一起去须弥界那次距离上一次已经隔了差不多一万五千年，和十二万年前相比快要懒成蛇的游光破天荒在须弥界的入口等他，用十分吃惊的眼神看着他，问他最近发生了什么事。 玖熙被问的莫名其妙，钧吾也看了他好几眼。玖熙知道钧吾想到了什么，在他开口之前岔开了话题，直到把正事办完，送钧吾回去了，单独和游光聊天的时候才详细问游光那句话的意思。 这就能看出玖熙和钧吾能那么好的原因了。 钧吾不需要知道玖熙是怎么认识的须弥界的上古神君，而且能够自由来去，与这里的一花一木熟稔得很，他也不需要知道游光和玖熙的过往，交情如何，只要玖熙能帮他拿到他想要的东西，他就全副身心相信玖熙。 这兄弟俩，同父异母，却天然有种不约而同的对彼此的信任。 除了玖熙，钧吾不会对任何一个魔宫殿下如此；除了钧吾，玖熙也不对会别的魔宫殿下这般掏心掏肺。 游光说玖熙的气息有一些波动，比一万多年见他时变得更加平和。之前他一直担心，按照万年前玖熙的发展趋势，左不过万余年，玖熙的寿数会被他体内越来越无法控制的魔血吞噬殆尽，成为少数因寿数终结而消逝的魔界皇族，没想到万年后玖熙不仅活着，还活的比他想的好得多，连他担忧的问题似乎都被解决了。 玖熙说，“我遇到一个人。” “哦？”游光挑眉。 看来是很不得了的人，让不可一世的小殿下连自称都改了，之前他可一直是“本王，本王”的。 “什么样的？” “很有趣。”玖熙说起小豆丁，脸上会不自觉带上犹不自知的温柔，“人族，很小。”小豆丁一个。 游光更惊讶了。“人族？” “是。”玖熙看着手中的古陶茶具，“无意间捡到的，发现将她放在身边能让自己静心，就留下了。” “那真是……十分难得。” 游光疯狂想见一见玖熙口中的这个人族。 “这次她也想来，被我阻止了。她还很小，承受不住须弥界边缘结界的杀气。” 游光立马说，“这好办，只要她来了，本君立马撤走所有结界，定不会让她伤到分毫。” 游光这反应比当年对玖熙一见如故还要夸张。玖熙警觉地看着他。 “呃……”游光尴尬地挠脸，“好歹也认识你十多万年了，也算是个朋友吧？作为朋友，想看看是什么生灵值得你如此上心看重，有错吗？” 说的仿佛很有道理。 玖熙姑且相信他，在确定辛蓉需要亲自到须弥界的濯尘池中洗去人族根灵，由游光用巨树的根茎为她重塑根骨，从此脱离人族之躯，得须弥界庇佑，成为须弥界认可的生灵，便可永生之后，决定带着小豆丁一起往须弥界走一遭。 但是游光也划下道，进入须弥界的只能是玖熙、钧吾，以及人族。若是多了，他控制不住平衡，会惹来须弥界其他神君的抱怨。 阿兰不知怎么求得辛蓉心软，说到玖熙面前来，问可不可以带着阿兰一起进入须弥界。一来阿兰是她的侍女，进去后可以继续伺候她，二来遂了阿兰的心愿。 阿兰说的很向往也很可怜：“夫人，阿兰这辈子也就短短几十年，这次回去，恐怕就再也没有机会来神界了，既然来了，却只能等在外面，连须弥界是什么模样都看不到一眼。这会成为阿兰一生的遗憾的……” 玖熙觉得带上阿兰并不违反游光定下的规定，甚至还问了曲清翎要不要把灵竹带上。 灵竹这丫头居然怂了。 她说她害怕，她不去。 她自被人族献祭后就在魔界长大，在魔界待了太久，思维方式做事风格都和人族不一样了，感觉自己已经是大半个魔族，所以要去见瑞气千条天生和魔族相克的神仙，而且还是动辄毁天灭地的上古神只，她不敢。 打死也不敢。 曲清翎哭笑不得，不好强迫她，就随她去了，叮嘱凌雪朔雪照顾好她，别在交界出什么岔子，她和九殿下会很快回来。 第128章 进入须弥界 曲清翎进入须弥界这天是个大晴天，交界处的天空出现了一半是璀璨的蓝，一半是幽深的黑的神奇景象。 这里是一片荒芜的旷野，没有魔族也没有神族，连生灵都没有，只有呼啸的风从空旷的平原上刮过，从黑暗刮向光明，或从光明刮向黑暗，让曲清翎想起没有复原前的天枢宫。 须弥界原本和魔界并不相连，游光为了方便玖熙带人过去，特地在交界处开了一个入口，这样他们不用穿越大半个神界才能到达须弥界了。 神界幅员辽阔，龙族凤凰族等各种种族混杂，对魔气敏感得很，玖熙这钧吾这种魔气浓厚的存在大摇大摆进入，简直就是活靶子。 现在的关系还算平和，不代表没有好战分子，万一打起来了，事情闹大了，多不好看？ 曲清翎不相信在各种记载里都高高在上的须弥界神君，能够贴心到这种地步。 “到底是魔族求着须弥界，还是游光神君求着玖熙啊……”曲清翎小声嘀咕。 玖熙靠过来，“你说什么？” “没什么。”曲清翎忙收起不该说出来的小心思。 玖熙笑了，没有追问，抱着她，对钧吾点头示意，“走了。” 他从袖中取出一根簪子大小的木枝，放在掌心，手掌朝上摊开，木枝自动漂浮起来，停在半空中，然后逐渐长大，变成藤蔓，藤蔓互相纠缠，在五人面前形成一道原型的大门，门口一片白光，看不清那头是什么。 玖熙抱着曲清翎率先走了进去。接着是钧吾和辛蓉，阿兰落后半步，跟在辛蓉的右手边。 曲清翎听玖熙说起过，须弥界为了防止其他各界的生灵误闯，在各个入口都布下堪称天罗地网的结界和暗道，不少暗藏杀机，经过千万年的变化，这些杀意已经快凝成实体，有了自我意识。玖熙有游光给的通行枝条，它们不会为难，但身为人族的她可能会被杀意余威影响，觉得难受。 他会全程张开结界阻挡杀意，不过为防万一，曲清翎一旦觉得不舒服了就要和他说。 玖熙叮嘱的认真，搞的曲清翎有些紧张，还以为一进去就会浑身剧痛难受想吐，或者被杀意压制得不能动弹不能说话不能呼吸这样。 结果……完全没事。 不仅没事，曲清翎还觉得身体里有股暖流在轻柔缓慢地涌动，最后汇集在她的心口和小腹，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这两个地方凝结成形。 这种感觉很奇特，不是难受，要说舒服也算不上。 她忍不住看了玖熙一眼。 玖熙立马问，“怎么了，有哪里难受吗？” 曲清翎摇摇头，收回目光。玖熙感觉不到她身上的变化。 她以为是自己的错觉，身旁的钧吾突然发出一声低低的疑惑，“通道较上次有变化。” 玖熙也发现了。上一次他和钧吾去须弥界时遇上的那些浓郁杀意全都消失不见，甚至连一层又一层的结界也不见踪影，通道光滑明亮，每一步踩下去都是结实的平地，和他之前经历的崎岖坎坷截然不同。 就连第一次跟着游光进来，也没有这次这么好走。 玖熙也疑惑了。 怎么回事？难道游光真的为了小豆丁撤去所有结界阵法了？ 游光为何如此看重小豆丁？就因为他的一句“她能让我静心”吗？ —— 作者有话说：　　这两天更的比较少，明天恢复 第129章 神木游光 过了一会儿，一行人快要走出通道时，曲清翎又感觉不到那种奇异的感觉了。 她趴在玖熙怀里，视线越过他的肩膀往后看，发现枯木藤条缠绕而成的大门上居然开出了一朵朵彩色的花，花瓣是玻璃的质感，像碧玺石一样斑斓晶莹。 那些花挺奇怪的，出现的毫无预兆，凋谢的也很快，他们一离开通道，花就谢了，碎成一片彩色的雾，须臾之间消散不见。 玖熙突然拍了拍她的脑袋。 曲清翎回头，看见传说中的须弥界已在她的脚下，不远处一位温文尔雅的年轻公子正在神色慈祥地看着他们，看起来已经恭候多时。 年轻和慈祥这两个词放在一起同时形容一个人似乎不太融洽，但游光给人的感觉确实是这样的，难怪玖熙会想捶他。 既然要用长辈慈爱的眼神看人，那么就把自己捯饬得像个长辈嘛，顶着一张年纪轻轻的脸这样搞，很容易让人觉得他在占自己便宜。 游光的视线飞快地从五人身上扫过，最后在曲清翎身上略微停了停，脸上闪过一丝疑惑后又飞快收敛，未语先笑，“来啦？欢迎，一路劳顿，多有辛苦，请到本君的长清殿上座。” 玖熙之前来时，游光永远都住在那棵巨树下，这么多年了，他第一次知道游光原来也是有宫殿的，就在树上，只是从没邀请玖熙去过。 玖熙看了游光好几眼，游光刚开始装作没看到，后来趁其他人没注意时朝他做了个摊手的动作。 怪他咯，玖熙每次来除了喝他的酒以外从没提过要去他住的地方看一看，游光就以为玖熙已经游览了六界盛景对他的住处不感兴趣。钧吾此次来却不同，游光是一定要给他们安排好衣食住行的。 曲清翎终于看到了玖熙讲的往事里提到的那棵树。 她问玖熙那棵树有多大。 玖熙回答：挺大的。 没想到大的如此惊人！ 曲清翎她们刚进须弥界时，是浮在半空的，玖熙和钧吾各自张着结界，即便脚下空无一物也能站得稳稳当当。他们所处的位置很高，俯瞰时地上的生灵都缩成了蚂蚁大小，宽大的河流变成一条蜿蜒的细线……然而即便如此，她也只能看到那棵树的半腰，粗到无法用肉眼估量的树干彼此缠绕，随便一个横切面都宽阔的能放下一座城，往上不知长到了什么地方，枝条往四面八方蔓延出去，阳光从蓝绿色的叶子的间隙渗下来，让人分不清头顶之上到底是天空的颜色还是树的颜色。 原来用遮天蔽日这个词来形容一棵树真的不是夸张，而是写实手法。 曲清翎叹为观止。 连见了六界诸多美景的辛蓉也忍不住向钧吾感慨，“殿下，这棵树好大！” 游光笑着解释，“此乃神木，是创世神亲手所植，当年助力盘古撑开天地后便一直保持着这个形态，这些年六界平和，也就没怎么长了。” 没怎么长了还能这么大…… 曲清翎有些疑惑，“天的支柱不是不周山吗？” 被共工撞断了之后天漏了，女娲给补上的，这是小学课本里就会学到的神话故事。 游光看向她，声音越发温和，“确实有不周山这个地方，不过那是人族与神族的交界，而神木撑着的是神界的天和地。” 曲清翎若有所思地点头，心想这到底不是她所熟知的世界，与神话故事里有太多的不同，还是不要拿现代的故事先入为主质疑这个世界的东西为好。 游光觉得小丫头懵懂点头的模样十分可爱，伸手想摸一把，手都已经伸出来了，一抬头看到玖熙的眼神，又默默缩了回去。 “那什么，你们来的挺巧，今天天气真好哈。” 曲清翎：“……” 她越来越觉得游光有事求着玖熙了，而且还是挺不得了的事。 游光的长清殿不大，也没什么人，看得出这里并不经常有人来，为了接待客人，几只神鹿化身成人形充当侍女，头上还种着两只漂亮的角，走路的时候轻轻盈盈的，让人老感觉她们下一秒就会跳起来。 神木乃神界支柱，又是创世神亲手种下的，无论是来历和作用都非同一般，足见其超凡的地位。而游光常年与神木相伴，神殿直接修在神木半山腰，由此可见，游光的身份要么和神木一样非同寻常，要么是神木的守护者，要么，他就是神木本身。 曲清翎一路走一路推测，小脑袋就没停过。 有钧吾和游光在，她不好把心里想的讲出来，怕说错了什么给玖熙丢脸，这导致玖熙十分不习惯一向小嘴嘚吧不停的小豆丁突然变得如此安静。他的理解是小豆丁害怕了，太过紧张所以不敢说话。 他抱着曲清翎的手臂不由收紧了些。 曲清翎被他勒得胳膊疼。 一行人先去了正殿，说了些你来我往的场面话，喝了两口茶。 游光给每个人准备的茶都不相同。 玖熙早已习惯了神界的东西，所以是他一贯喝的灵露。辛蓉阿兰是人族，承受不了灵露的灵力，喝的是正常的水。钧吾虽然与玖熙一样都是魔族，却又大不相同，游光为他准备的是魔族皇室常喝的渠凌露。 至于曲清翎，游光想了许久，最后决定让神鹿侍女给她准备一杯正常的水，但是里面加了半滴灵露。 他的确判断不出小丫头如果不是人族还能是别的什么生灵，她出现在须弥界的第一个瞬间，游光心上涌过一种阔别已久的熟悉，但这种熟悉感很快就消失了，让他一度怀疑是自己的错觉。 神鹿侍女担忧地问，“万一喝出事了……” “即便出事了，有本君在，她还能丢了性命不成？” 曲清翎喝茶的时候，游光表面上在和玖熙钧吾说话，注意力却放在她的身上。 小丫头看起来有些渴，小口的把那杯水喝了大半。没事。 她盯着桌上的红果子，垂涎欲滴，趁玖熙不注意，拿了一个塞嘴里，吃了。也没事。 灵露和灵果下肚，小丫头和十二万年前第一次来须弥界做客的玖熙一样，没有半点不适，毫发无伤。 游光已经确认了无数遍，小丫头就是人族，只是人族，如果连他都看不出端倪，游光想不出还有什么东西能够检测出小丫头的真实身份。 哦，以前倒是有一个，天族圣物梵天圭，只不过梵天圭的主人原天族大殿下叛逃天界，同时承受一百零八次天劫后魂飞湮灭，梵天圭也跟着不知下落。 —— 作者有话说：　　大家还记得让即墨暴走的梵天圭吗？大家可以猜猜洺风的来历和身份了，哈哈哈哈~ 第130章 神界落地窗 坐了一会儿，游光让神鹿侍女带他们下去休息。 游光说：“诸位为正事而来，正事完成之前想来没有心情游玩须弥界，明日一早本君带辛蓉夫人去濯尘池，洗去人族根灵大约需要花上三五日，重塑根灵另需一日，之后本君给夫人服下一枚神丹，配一些灵花灵草，回去调养月余，便成了。” 流程听起来不复杂，也不如何痛苦。 钧吾朝游光行了半礼，“有劳神君，多谢。” 他俩上次已经见过一面，算是认识的，游光也就不和他多客气什么，摆摆手道，“小事，无妨。二殿下这边请，关于长生术的细节，本君有几句话要叮嘱殿下。” 钧吾把辛蓉安顿好后跟着游光走了。 曲清翎和玖熙也跟着侍女去了他俩的房间，就在辛蓉和钧吾房间的隔壁，隔的不远。 没有外人了，曲清翎迫不及待的和玖熙说，“殿下，刚刚桌子上的果子味道特别好，殿下你可以吃吗？可以吃的话让侍女给殿下拿点来好不好？” 玖熙：“？！！！” “你吃了桌上的果子？”他刚刚专注于听游光讲解实施长生法术的细节，只分了不到两秒的神，小豆丁就干掉了一颗灵果？！ 玖熙反复确认曲清翎的身体有无异常，又按按她的肚子，“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或者觉得热和疼？” “没有啊。”曲清翎眨眨眼睛，反应过来，“殿下，阿清是不是做错事了？那个果子，阿清不能吃的对吗？可是它看起来太好看太诱人了，阿清没忍住就……” 灵果小小的一颗，和樱桃差不多，曲清翎自己还觉得奇怪呢，以前也不见自己如何喜欢吃樱桃车厘子，怎么看到这个灵果就控制不住自己了？ 就像……就像来自灵魂深处的一种陌生的，毫无理由的喜欢。 话说回来，这个果子是真的好吃，入口还没嚼就化开，没有核，像果冻又像奶茶里的啵啵，天知道她有多久没吃到过这种质感的东西了。 玖熙扶额，“那是神木上接的灵果，寻常生灵误食会因承受不住其携带的灵气而……”而怎样，玖熙担心吓着她没有详细说，“游光是知道本王吃了没事才准备的，没想到你会去拿……” 他搞不明白为什么连凤凰一族都不敢轻易吃的东西，小豆丁吃了会没事。 发生在小豆丁身上的怪事已经足够多了，玖熙不希望她的不寻常被除了游光之外的其他须弥界神君发现，她还小，当务之急是好好长大，而不是卷进各式各样的风波里，那会要了她的命。 “神界到底与魔界不同，这一次没事不代表下次也会没事，下次想做什么之前先和本王说一声，知道了吗？” “嗯。阿清记住了。”曲清翎乖乖点头，心里忍不住可惜，魔族的东西她不可以吃，神族的也不行，难道她一辈子都只能吃人族的食物？这话没有说人族食物不好的意思，就是觉得挺可惜，好不容穿到奇怪世界，结果没口福把六界美食都尝一遍。 还有，她吃过凤神龙首兽的翅膀，吃了神木的果实，之后都没有事，说明她这具身体有一个铁胃，抗打系数远超普通生灵，之前她想吃什么玖熙还会想方设法让她尝一尝，现在连碰都不让她碰了。 玖熙是不是没之前那么疼她了，她是不是要失宠了？qaq 安顿好小豆丁，玖熙出去了一趟。曲清翎一个人待在房间里，十分佩服玖熙和钧吾的心大。 她和辛蓉都是柔弱的人族，来到一无所知的须弥界，结果两位各自把人就在屋里，离开去干别的事情去了，真是一点也不担心她和辛蓉会不会担惊受怕，会不会因为紧张干出什么错事呢！ 栖鸾跟着来了须弥界，但是一直被玖熙放在袖子里，以免它回到家乡太兴奋闯祸，所以连个给曲清翎解闷儿的东西都没有。 她从软榻上跳下来，跑到窗边往外看。游光太会选地方了，她所在的房间视野极好，须弥界的大好河山尽收眼底，甚至能看到龙和凤凰在天边的云彩里遨游。 须弥界除了上古神君，其余生灵未经允许一律不能化形，所以须弥界幅员辽阔，生灵无数，人口却十分稀少。据游光所说，以神木为中心，往外十万里的所有山川湖泊，都算是他的领土。 十万里，这是什么概念？她的天枢宫只有两百里她就觉得很大了，游光的地盘光是半径就是她的五百倍！ 大写的羡慕。 游光准备的房间什么都好，各类物品一应俱全，大气之中透着雅致，就是窗户有点小了，曲清翎又矮，凳子太沉搬不动，侍女太少叫不来人，她踮脚勾半天才能看到一点景色。 她想，这要是一整扇落地窗就好了，视野绝对爽到爆炸，秒杀一切海景房或顶层总统套房。 念头刚起，身前的窗户开始变化。曲清翎吓了一跳，后退好几步，以为窗户也是灵兽，被她趴的不耐烦活过来了！ 她眼睁睁看着原本口子小小的中国古式窗棂，一点点变形扩大，直至扩大到整面墙，变成了她刚刚想的欧式落地窗。 曲清翎：“……” 是她做了什么还是这个房间本来就有感应居住者想法的功能，会根据可行性大小进行判断，然后让其变成现实？ 不愧是须弥界，不愧是神木，太牛了！ 长清殿正殿，正在和钧吾玖熙说话的游光突然停顿了一下。 玖熙：“嗯？” 游光眨了眨眼睛，似乎迅速感应了一下什么，随即一笑，“不好意思，走了一下神，刚刚说到神木重塑根灵，这个过程略微关键，也可能会有些许疼痛。二殿下是魔族，进不了濯尘池，你看，是让神鹿进去照顾，还是夫人带的那个侍女？” 钧吾想了想，“容本王回去问一问夫人的意愿。” “亦可。” 第131章 游览神木 辛蓉自是可有可无。很奇怪，明明出发前她还和小阿清说起对来须弥界的忐忑和不安，到这里之后，那种感觉消失了。 不是对即将面对的事已成定局所以接受的坦然，而是一种对命运的无奈，好似一件事你本来不想发展成这样，但是尝试过所有的方法了，还是躲不开这个结果，在被命运摧残无数次后终于妥协认输，我累了，爱怎么样都行，我无所谓了…… 辛蓉没法总结这到底是怎样的情绪。 一直以来，她被钧吾宠成了菟丝花，离了钧吾根本不知道要如何生存，但她从不害怕，因为钧吾不会离开她，甚至连忧愁、焦虑、不安、恐惧等等的情绪她都没有过。 钧吾足够强大，在钧吾的爱和庇佑下，她什么都不用操心。 所以，她为什么会产生这么可怕的想法？ 辛蓉不敢告诉钧吾，连小阿清也只知道她来须弥界之前的心情，至于阿兰就更不知道了。 她本来想让阿清陪着她，在听说剔根灵的场景有些吓人后，又不忍心让阿清去，担心给她留下心理阴影——毕竟如果自己成功获得永生，要不了多久，九殿下就会带着阿清再来一趟。 “就让阿兰陪着吧，反正需要帮忙的事情也不多，我全程在池子里泡着，无需饮食，五天过后，就能与殿下再相见了。” 钧吾用力抱了抱她，抱完也不松开，头埋在她的颈窝，双臂圈住她的身体。 辛蓉从没见过这个样子的钧吾，缓缓拍着他的背，想问他是不是紧张，是不是担心会发生什么状况，安慰他没事的，不就是分开五六天吗，之前分开更长时间也有过，就把这一次当成之前无数次那样就好。 可话到嘴边，又觉得说什么都是多余的。 她知道在钧吾强大的外表下，也有想要柔软依靠她的心，这就足够了。 钧吾力气有些大，抱的辛蓉后背微微发疼，她没有伸手推开。 两人安静待了好一会儿，辛蓉突然说，“殿下，等我从濯尘池出来了，是不是可以吃须弥界的东西了？除了须弥界，魔界妖界的东西是不是也可以吃了？” 钧吾：“……” 辛蓉仰起头，歪了歪，“嗯？” 钧吾无可奈何，叹了口气，“你少和阿清待在一起。” 都被那个小吃货带坏了。 他都不知道玖熙哪里来的胆子，敢给阿清吃魔兽，吃神界的灵果。神奇的是阿清吃了居然没事，这一点由其让人想不通。 ＊ 曲清翎担心辛蓉一个人待着会紧张和瞎想，特地从隔壁跑过来，想邀请她一起感受一下自己屋里的法式落地窗。她出门往隔壁房间来，看到阿兰一个人待在门口，垂着脑袋不知在凝神想什么。 曲清翎走过去，唤了一声，“阿兰姐姐，你怎么一个人在门口，怎么不进屋里去啊？” 阿兰竖起食指抵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用口型示意：殿下和夫人在里面。 曲清翎莫名觉得这个场景有点眼熟，想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之前在雎淇宫也遇到过这种情况。 不会吧…… 这可是须弥界，在游光神君的地盘耶……而且居然还不关门！ 曲清翎顺着大开的门看进去，屏风后影影绰绰露出一对互相依偎的人的身形，看轮廓就知道两人的衣裳都穿的好好的。 她松了口气，心道还好还好，钧吾还是知道分寸的，阿兰的动作太暧昧，让她想岔了。 里面气氛太好，曲清翎不忍打扰。而且有钧吾在辛蓉身边，也用不着她去陪了。 曲清翎见阿兰跪的辛苦，问她要不要跟自己四处逛逛。 阿兰似乎有点心动，想了想后还是摇摇头，“算了，奴婢还是守在这里，免得主子有吩咐找不到人。” 曲清翎挺佩服她的尽职守责，叫不动她，就自己逛去了。 游光是个节俭的神君，长清殿不怎么大，胜在位置绝佳，殿外有一圈修得非常精致的走廊，沿着走廊，可以看到神木四面八方的景色。 曲清翎庆幸自己不恐高，拿着千璃镜观察神木笼罩范围内，巨大平原上跑来跑去的灵兽神兽们，颇有种在看动物世界里非洲平原里动物迁徙的感觉，只不过须弥界平原上迁徙的动物无论是模样还是体型都比非洲大草原上的夸张。 她边看边嘀咕，“二殿下都回来了，玖熙怎么还不回来呢？不会又和游光喝酒去了吧？要是他在，还能带我去树梢看看……话说神木到底有没有顶？” 正猜测着玖熙的去向，曲清翎突然感觉头顶一热，抬手摸了摸，发现头顶的金乌羽毛发插只剩下个插，羽毛化作一缕赤金色的光，缓缓往走廊栏杆外的虚空流淌，最后膨胀汇集，变成了一只完整的金乌。 曲清翎先是环顾四周，确认金乌化形没有引来注意，神木下的神兽们依旧该干啥干啥，才向它伸手，“嘿，到了老家，开心吧？” 金乌拍打着翅膀，用尖尖的喙啄了啄她的掌心。 眼前的金乌比她在天枢宫里变出来的要大得多，大到曲清翎坐到它背上都绰绰有余。 曲清翎会这么想，是她有点想尝试这么做，她也不知道自己哪根筋搭错，就像刚刚在大殿会控制不住偷吃灵果一样，等她反应过来，她已经坐到金乌背上去了。 金乌的羽毛看起来很光滑，曲清翎坐上去却发现非常的稳，根本不用担心会滑下来。 她的小手抓着金乌犹如绸缎的赤金色羽毛，轻轻拍拍它的脖子，“咱们悄悄的，别惊动别人。走，带我去上面看看……” 金乌舒展身躯，想引吭高歌一曲，声音都到喉咙了，想起主人说的“别惊动人”，不得不把高歌憋回去，非常憋屈。 本来只要它唱歌，所有神兽都会朝这个方向朝拜，龙凤伴舞飞翔，神木花开万里，小主人到底知不知道因为她一句话错过了怎样的盛景？ 曲清翎前世骑过马，骑过象，骑过骆驼，却是第一次骑鸟，感觉很新奇，不过她更想像五公主夭炀那样直接站在鸟背上。 人小，第一次，怂，没敢尝试那么高难度的姿势。 金乌带着她往上飞，绕着巨大的神木盘旋。曲清翎指挥它，“去上面，有蓝色的亮晶晶的地方……我的天！那都是宝石吗？” 神木不仅只是一棵树，除了叶子、花、果实，它上面还有很多神奇的东西。比如一个蓝宝石窟，一个不知道什么动物住的窝，甚至还有兵器。 不像棵树，倒像仓库。 第132章 神君想要公主一滴血 玖熙正和游光聊给辛蓉用的长生法术如果用在小豆丁身上可行性有多高，两个人同时察觉到什么，同时惊了一下，同时冲到窗边往外看。 小豆丁一个人坐在金乌背上飞的正欢。 玖熙差点没给曲清翎跪下。 就这么闲不住吗？ 他一个字都没和游光说，直接瞬移到了金乌面前，沉默地看着曲清翎。 曲清翎看到了一把剑，打算让金乌飞过去，靠近点看看，剑没看着，倒是先看到了脸色不是很好的玖熙。 完蛋，又闯祸了。 曲清翎下意识揪紧金乌的羽毛，赶紧在玖熙开口之前给自己求情，“殿下我错了，但我没有闯祸，也没有惊动别人……” 所以您能不能轻点揍？ 玖熙叹了一口气，抬手一挥，曲清翎身下的金乌变回羽毛回到她头顶，而她的人落在玖熙怀中。 他确实有点生气，不为小豆丁在他离开后乱跑，而是玩起这么高难度的危险游戏。 前脚答应他会乖，他一走就召唤金乌出来带她绕神木飞，她也是敢想敢做！看到凤凰后怎么不带着栖鸾回家认亲啊？ 玖熙有心要说她两句，让她长点记性，低头看到她的眼睛，干净孱弱，澄澈至灵，就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曲清翎小心翼翼地道歉，“殿下，阿清错了……” 她自己都道歉的没什么底气。 玖熙彻底拿她没办法了，抱着她回到长清殿。游光没跟着一起上去，站在大门口等着两人回来，笑眯眯的，“阿清小公主很会给人惊喜啊！” 如果不是金乌化形，他都没注意阿清头上戴的不止是一片羽毛，而是一只货真价实的金乌。玖熙好大的手笔，凤族幼崽给她当宠物，神界圣兽当饰品，他宠这丫头真是宠的什么都不顾了。 玖熙放弃解释了，“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别说出去就行。” 游光赶紧摊手示意自己的无辜，“九殿下别冤枉人，本君可什么都没想。” 玖熙懒得理他，抱着曲清翎回屋。 游光看着玖熙的背影，和往后看的曲清翎恰好对视了一眼。 他朝曲清翎眨了眨眼睛，“九殿下能够熟练驾驭神兽，阿清似乎也有这种天赋，真是命中注意的缘分，真让本君羡慕啊~” 曲清翎觉得他话里有话。 果不其然，他们回到房间没一会儿，神鹿侍女送来一个匣子，说是游光神君送给阿清的见面礼。 阿清大老远从魔界来，是第一批做客须弥界的人族，作为主人家的他不送点什么太说不过去，一点小礼物，希望阿清不要嫌弃。 曲清翎问神鹿侍女辛蓉和阿兰也是人族，她俩有没有。 神鹿侍女说都有，神君都送了。 曲清翎又看向玖熙，还是不确定这东西要不要收。匣子细细长长，很沉，她根本拿不动，猜不到里面是什么。 玖熙让她先打开看看。 匣子里居然是一把剑。正好是玖熙把她带回来之前她想让金乌带她去看的那把。剑柄非常漂亮，也是吸引曲清翎注意的原因，剑身却覆着一层锈一样的东西，灰蒙蒙的，很有年代感，整把剑细细长长的，她试着握住剑柄想要拿起来…… 纹丝不动。 游光神君送五岁人族小丫头剑，真是非常有个性的老神仙。 玖熙站在她身后，目光沉沉的看着剑，“喜欢吗？”这句话是问曲清翎的。 曲清翎老实回答，“喜欢剑柄，不喜欢剑身。” 抬头看到神鹿侍女还在，连忙改口，“挺喜欢的，须弥界的东西真漂亮！” 玖熙、神鹿侍女：“……” “退回去吧，反正你拿来也没有用。”玖熙难得劝她不要收，之前魔宫的人送礼物，他全都是照单全收的。 玖熙这么说肯定有他的原因，曲清翎合上匣子，打算给游光退回去。 神鹿侍女急了，轻轻蹦了一下，“殿下，神君说了，礼物是送给公主的，殿下说了不算，要听公主的才行。” 玖熙看着曲清翎，等她自己决定。 曲清翎倒没有特别嫌弃这把剑。笑死！这可是神界圣境须弥界的神兵，能扎在神木上还生锈，焉知不是哪位上古大佬留下来的重量级武器，肯定老值钱了！ 她试探着反问玖熙：“那就……收下？” 如果哪天还不起玖熙的债了，就把它卖了换钱。 剑：“……” 收了别人的礼物，不回礼好像不好。曲清翎没料到还有互送礼物这一茬，还在天枢宫时问玖熙，他只说不用不用，她就真的什么也没准备，此刻除了玖熙给她那些东西，一颗石头都掏不出来，不禁有些尴尬。 神鹿侍女非常贴心地给出建议，“公主若是过意不去，一定要回礼，神君说他也不要别的，只想要公主一滴血……” “他做梦！”玖熙打断神鹿侍女的话，拎起剑匣就找游光去了，走到门口猛地回头来，盯着曲清翎警告，“你要是再敢乱跑，本王……” 曲清翎立马举起双手，“我坚决不离开这个房间半步！” 玖熙不放心，干脆在房间里落了个结界，然后大步走了。 曲清翎看看自己的指尖，一滴血而已，玖熙为什么这么生气啊？ 不过话说回来，游光要她的血干嘛？ 难道这个活了不知道多少万年的老神仙已经勘破了她的体质，知道她的血能够导致魔族暴走，到说不定对神族大有裨益，所以想要验证是否有这个功效，好在她离开之前狠狠抽一管，留着以后慢慢用？ 果然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游光用一把剑换她一管血，这老神仙可太老谋深算了。 游光：“……” 第133章 魂飞湮灭 关于礼物的最终结果是曲清翎收下了剑，并且游光坚决不要她的任何回礼。 曲清翎不知道玖熙是怎么和游光沟通的，她在结界里困了大概有十五分钟的样子，玖熙就回来了，手里不仅拎着剑匣，还多了几样东西，说是游光自觉要求过分，多送这几样是用于赔罪的。 曲清翎：“……” 她真的觉得游光欠玖熙钱了。 她穿越后被玖熙带到魔宫，在他身边这几个月，对玖熙的认知从来都是他欠别人钱（？），第一次见别人欠他钱，还是个看起来很有地位和实力的上古神只，挺新奇的。 玖熙说可以收，曲清翎就都大方收下，反正她自己肯定是用不上的，最后都拿来给玖熙还债，所以这些礼物表面上送给她，实质全是送给玖熙的。 曲清翎已经想好了，在天枢宫外买地修别苑和行宫的人越来越多，她积攒的卖地款已经够她往天枢宫外继续扩展领地和做其他生意。 她打定主意，等她在魔宫的序列升到二十或者更靠前些，有说话的底气了，她就和玖熙坦诚布公地聊聊，看看这家伙到底欠了多少外债，一次性给他还清，接下来她就可以尽情地宠爱她的玖美人儿了！ 到时候即使伊霄娜王后娘娘要给玖熙选妃，她也能拿出上得了台面的聘礼，保准儿把九殿下的婚礼置办得风风光光的，不给他丢脸跌份。 曲清翎觉得未来真是一片光明，开心的不自觉露出笑来。 玖熙看书的时候总感觉有人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房间里只有他和小豆丁两个人，在看他的是谁自然不言而喻。玖熙心想小豆丁最近怎么老爱看着他发呆，抬头想问，却发现小豆丁一脸的……老母亲的笑容。 “……” 这小家伙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除了在曲清翎做噩梦时替她驱散不好的梦境，玖熙从不窥探她的思想，一来保持神秘感会让他觉得小豆丁更有趣，二来他觉得要是小豆丁知道他随时都在看她心里的想法，她肯定要和他绝交。 过一会儿，小豆丁不笑了，托着下巴看着窗外的蓝天白云悠悠叹道，“不知道辛蓉夫人这会儿情况怎么样了……” 辛蓉进濯尘池已经两天了，也不知道情况如何，游光似乎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还答应一个神君去给他庆生，有两天不在，濯尘池里有阿兰和神鹿侍女，钧吾在池外守着，没什么好担心的。 就像辛蓉只是进去洗个澡，过会儿就穿戴一新出来，然后他们就能痛快游玩了似的。 虽说游光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钧吾和玖熙看起来也不紧张，曲清翎心里还是有些放不下，连吃的和玩的都不怎么能提起她的兴趣了。 栖鸾终于被放出来了，和化形的金乌在窗外你追我赶。这是它们生存的世界，到处都是充沛的灵力，曲清翎感觉栖鸾跟饿了八百年似的，恨不得一口气把自己撑死。 “把神兽放在魔界养，到底是委屈它了。”曲清翎趴在桌上说。 她一直在自言自语，玖熙不回答她，顺着她的目光看出去，窗外电一震光一阵的，是栖鸾和金乌打起来了。 说起窗子，是又一件让玖熙和游光吃惊的事，曲清翎一本正经地问这是不是神木的特异功能，得知她的想法并将其化为现实时，玖熙和游光脸上都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来。 游光一直以为玖熙对神族之物的控制力已经足够强悍，没想到阿清已经到了惊悚的地步，仅看同性相吸这一条，就实在不能怪玖熙喜欢和她待着，把她当宝贝一样宠着。 这么高的地方搞一面墙的透明玻璃，还没有窗帘，乍一看还是挺吓人的，阿兰偶然经过时都被吓得腿软，直说头晕，小豆丁却不准玖熙把窗户变回去，说这样方便她看星星看月亮看外面的飞禽走兽。 她一个人看就罢了，还拉着玖熙一起看，让他评价是须弥界的夜色美还是魔界的夜色美。 魔界没有夜色，曲清翎口中的星空月夜都是玖熙罩在天枢宫上的结界幻化而成的幻象。 曲清翎终于受不了自己的无所事事，爬起来，理着被压皱了的衣服，“太无聊了，去神君的书房找本书看好了。” 游光出门前把他书房的权限给了曲清翎，如果她想看书，可以随时过去，如果不认识神族的文字就问玖熙。 游光说这句话的语气，就像班主任把差生安排和全年级第一坐一桌，恩赐地说，不懂就问他，一样一样的。 曲清翎问玖熙，“殿下一共会多少种语言啊？” 玖熙：“没有数过。” 曲清翎：“人，妖，魔，鬼，仙，神六界的语言都会？” 玖熙：“能看懂。” 曲清翎使坏，“据我所知，单是人族的语言就大约有五千六百种，殿下每种都会？” 玖熙：“……” 她在玖熙伸手要抓她之前大笑着跑掉了。 不过要去书房的她还没走出门就停了下来，愣愣地看着某个方向，有些反应不过来的问，“殿下，那里不是濯尘池的方向吗，为什么天空那么……红？” 濯尘池的天空仿佛正在同时经历日出和暴雨，浓郁的绯红色将天空染了千里，无数雷电破空而出，全都落到同一个地方，带着毁天灭地的力量，要将那块地方以及那块地方的人全都毁灭。 曲清翎猛地反应过来，忍不住剧烈颤抖，朝玖熙惊恐地叫喊，“殿下！辛蓉夫人！” 玖熙比她先一步做出反应，瞬移到她面前一把将她抱起来。曲清翎只感觉眼前一花，下一刻已出现在彤云和雷电里。 玖熙浮在濯尘池上空，左手牢牢抱着曲清翎，右手掌心虚握，隐约浮现一柄细长的兵器。 他怀里的曲清翎看到无数雷电犹如潮水般从她和玖熙身边滚过，齐齐涌向某一个地方。她不知道玖熙给她施了什么法术，化去了雷电刺眼的光线，让她得以清晰看见闪电攻击的是硬闯濯尘池的钧吾。 巨大的濯尘池里空无一人。 钧吾面前趴着奄奄一息的阿兰，他手里握着一柄长戟，几乎是用嘶吼的声音问，“她在哪里？辛蓉在哪里！” 辛蓉剔除人族根灵时出了意外，甚至还没到重塑根灵那个环节就失败了，她被濯尘池的神力反噬，察觉到不对的钧吾顶着之力相克的巨大压力，在几乎将他绞碎的剧痛里，亲眼看到辛蓉在他面前魂飞湮灭，不复存在…… 第134章 阿兰的心事 阿兰经常在心里问为什么。 当她被雎淇宫的管家娉芬挑中，从众多人族献祭新娘里脱颖而出，成为雎淇宫若澜殿的人族侍女时，她受宠若惊地问。 当她听说若澜殿女主人的事迹，见到传说中的辛蓉夫人，看着她一身锦衣华服，从花廊中缓步走过，侍女们前呼后拥，将她保护得滴水不漏，她惊艳地问。 当她一步步晋升，从低阶侍女到被辛蓉夫人一眼挑中，近身伺候，而后有幸看到了魔宫二殿下，那个被誉为魔族战神的存在，她傻乎乎地问。 当她以为自己是人族献祭新娘中最幸运那个，觉得很幸福很知足时，她看到了被九殿下当成宝贝，护在麾下，捧在手心，小心翼翼珍视的阿清，她羡慕嫉妒地问。 当她看到那个走路都懒，要人抱，无一处不娇气，满脑子歪点子，只会说好听话场面话的女孩儿一步步得到九殿下、辛蓉夫人、二殿下、王后娘娘甚至是陛下的喜爱，成为同为人族的她连想都不敢想的郡主，成为魔宫公主，甚至拥有那么大那么美的宫殿，位列第四十二，她不甘地问。 阿兰不明白，同样是人族，为什么辛蓉和阿清可以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可以让高高在上尊贵无比的魔族殿下为她们掏心掏肺，言听计从。 是不是她也有属于自己的殿下，只是那个殿下还没有出现？ 亦或者，如果没有辛蓉没有阿清，她就可以取代她们的位置，获得比她们更多的宠爱？ 阿兰不知道自己心里是什么时候冒出这么可怕的想法的，她原本不是这样的人。 她被献祭之前，家里有年迈的奶奶和年幼的弟弟，她哭着喊着求村民不要选她，没有她干活，奶奶和弟弟都会饿死。村民们让她安心，她的奶奶和弟弟他们会帮忙照顾，不会让他们挨饿受冻。 可是阿兰知道不是这样的，村民们挑选上一个新娘的时候也是这么说，会好好照顾那个姑娘的娘。结果姑娘被献祭，她娘也跟着疯了，村民们没有一个人管，任由她娘活活饿死了。 阿兰想改变自己的命运，她想让奶奶和弟弟活下去，想要自己活下去，可是她只是一个柔弱的人族，在强大的魔族面前，她能做什么呢？ 然后她看到了辛蓉和阿清，她们同样是人族，却一个得到了最忠贞的爱，一个将魔宫各大殿下、王妃哄得喜笑颜开。 为什么呢？ 为什么她们可以，而她就只能看着弟弟和奶奶孤苦无依，对自己的命运无能为力。 她也想能和辛蓉阿清一样，成为一个被人放在心上，被人记住的存在啊…… 阿兰站在濯尘池旁，看着里面的辛蓉夫人，她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一样，犹如临花照水的水仙。 阿兰心想她可真美啊，无论怎么看，无论看多少遍都美的如此惊心动魄，难怪二殿下眼里除了她，就再也容不下别人，再也看不到别人了。 阿兰自诩以自己的本事，是没有办法取辛蓉而代之的，但是如果辛蓉不在，二殿下会否就能看到别人了呢？是不是代表她就能从机会完全为零的状态，增加到十万分之一，万分之一？ 为了这渺茫的、甚至都不能确定有没有的十万分之一，阿兰什么都不顾了。 阿兰从怀里取出一枚小小的药丸，这是八王妃给她的。 八王妃为什么会找上她，阿兰不知道，她只知道八王妃是大殿下的人，靠着八王妃，她除掉了娉芬，取代了她的位置，成为辛蓉最为信任，地位最高的侍女，因为辛蓉的缘故，二殿下甚至没有怀疑过她，对她也比对其他侍从温柔。雎淇宫里一开始看不起她的魔族侍女们，如今看到她全都要俯首帖耳，卑躬屈膝。 辛蓉剔根灵到了最关键的时刻，忍受不了痛苦的她开始轻声呻吟，小幅度挣扎，平静的池水荡开一圈圈涟漪。 “夫人！”阿兰满是关切焦急地喊了一声，顺手将药丸扔进濯尘池。 药丸触发濯尘池的排斥功能，而她喊的那一声太过肝胆俱裂，传到濯尘池外时刻注意里面动静的钧吾耳朵里。 “辛蓉？”钧吾站了起来，往里走了两步，又硬生生停下来，“出什么事了？” 没有回答。 过一会儿，又是一声惊恐至极的呼喊，“夫人，您怎么了？夫人！” 最后这声夫人让钧吾彻底破防，收敛起所有的魔力，冲了进去。 濯尘池上空的雷电轰隆而下…… 一切都如此的顺理成章、恰到好处，因为钧吾的硬闯，导致辛蓉被雷电波及，剔根灵失败，灰飞烟灭，错在钧吾，不会有人怀疑到她的头上来。 阿兰设想的很简单很自以为是，她没想到的是，钧吾顶着濯尘池足以毁天灭地的力量，捕捉辛蓉的魂魄失败，便以为是阿兰收了辛蓉的灵魂，直接将她的三魂七魄抽出来，打散成十多万份，一片一片寻找辛蓉的残魂。 如果辛蓉的残魂真的被她的灵魂席卷吞并，她所求的万分之一，十万分之一或可成真。但是没有如果。 钧吾没有在她身上找到任何辛蓉的残魂，反倒是得知了她一直为八王妃、大殿下传递消息的事情，阿兰扔进濯尘池的是从八王妃处得到的噬魂丹，此丹吞噬辛蓉的灵魂后会直接将其传送回魔界。 也就是说，这里没有辛蓉的魂魄，很有可能在八王妃或大殿下手上。 钧吾拷问完这些，阿兰身上已再无可用的信息，他松开掐在阿兰脖子上的手，早已魂碎气绝的阿兰像没有骨头的缎带，软绵绵地倒下去，再也没能起来。 钧吾握着长戟转身，看向玖熙的眼睛赤红如血，声音冷的堪比三九隆冬，“开通道，回魔宫。” 第135章 神君从最开始就在骗殿下，对吗? 钧吾拆分阿兰魂魄严刑逼供时，位于上空的玖熙浮光掠影，得以窥见一二真相，大概猜到了事情的原因和经过。 看钧吾这副架势，玖熙哪敢让他回去，即便最后或许大殿下八王妃什么都没有做，钧吾也定然会将蕊门和华奥宫搅得天翻地覆，杀得腥风血雨。 玖熙用力抓着他的手腕，将自己的结界笼罩在他身上，挡住一刻不歇的神雷。 钧吾身上已经被雷电劈得没有一块好地儿了。 玖熙想让他先冷静下来，“濯冉此举就是冲着你来的，你先冷静，此刻回去定然埋伏重重，不要中了濯冉的计谋。” 钧吾一把甩开他的手，第一次在他面前怒吼，“本王如何冷静？辛蓉没了，你让我怎么冷静？！” 玖熙加重语气，“二哥！” 钧吾突然抬手，往他身上一挥，收在玖熙纳虚囊里的木枝被钧吾强行夺走，往旁边一抛，不管不顾直接用魔力开启了通往魔界的通道，在玖熙反应过来要抓他之前消失得无影无踪。 玖熙浑身一震，“二哥！” 钧吾消失后，通道瞬间关闭，他为了不让玖熙阻止他，竟然将木枝一起带走了！ ＊ 须弥界，距离神木大约十万里的沙漠里，有一片绝美的胡杨林，胡杨林中间是一面澄澈如镜的湖泊，湖水蔚蓝，湖畔绿草成荫，仿佛是神女在这片荒漠中留下的一滴泪。 说是去给至交好友贺寿的游光站在胡杨林中，长长的衣袍被风撩动，飘飞不停。 他面朝着那面湖，脸上带着淡淡的笑，“穹煦，本君为你做到这个地步，应该够了吧？” 没有人回答他。 游光继续说，“你囚禁爱神长达十万年，所有法子都用尽了，可她还是不肯对你动心，甚至不惜自毁神格，自降为人族，只求一世的自由，你还不明白吗？” 还是没有人回答他。 “哎，本君瞒着那群孩子做这件事，也不知事后九殿下会不会察觉不对，本君知道，他要是追究起来，你肯定是不会伸出援手给本君说两句好话的。” “谁能想到偏偏就这么巧呢，魔族大殿下和二殿下不和，在他身边安插了个小间谍。只能说穹煦你求了十万年，求来一个天时地利人和，只不过爱神苏醒，也很有可能还是不会接受你。你自己做好心理准备，可别又逼的她毁天灭地。” 游光幽幽叹气，“本君不明白，都放弃一切，已经成为人了，却又想方设法要长生，这难道就是主人说的造化弄人？” 回应他的依旧是漫长的沉默。 “罢了，你不愿说话，本君也不逼你。本君得回去收拾那副烂摊子了。也不知道被两个小孩儿弄成了什么样子……” 游光往外走了几步，又回头看着湖泊，沉默许久后说，“穹煦，但凡你还对爱神有一分情义，就别洗她的记忆。她这几十万年，被你折腾的够苦了……” 说完，游光也不等那声等不来的回答，拂袖而去。 他才刚踏入神木境内，就被到处找他的玖熙捕捉到气息，不知从什么地方瞬移到了他面前，怀里抱着那个小姑娘，满脸冰霜地问他，“你不是说一切稳妥，不会出事吗？” 玖熙拎着他的衣襟，“你不是答应我一定能成功的吗？濯尘池为什么会突然降下神雷？为什么会突然无差别到处攻击？辛蓉没了，魂魄不知去向，你答应我的事，答应的好好的，全毁了！” “游光，你这个骗子！” 游光认识玖熙十二万年，第一次见他露出这样的表情，有一瞬间他甚至感觉玖熙想要直接撕了他，又因为某种原因，可能是觉得他还有办法复活辛蓉，也可能是别的，玖熙用力将那份杀意收敛，冷声问他，“你告诉我一句准话，到底有没有办法复活辛蓉？” 游光差点把事情真相说了出来。 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改成一个字，“能。” 玖熙立马问，“怎么做？” “等。” “等？什么意思？” “二殿下回魔宫寻找夫人的魂魄去了对吧？本君不知在神雷之下夫人的魂魄去到了什么地方，只有等其再次出现，本君才能为她重塑躯体，让她复活。” “好，这是你说的。” 游光点头，“绝无虚言。” 下一刻，玖熙就把曲清翎塞进了游光的怀里，“替我照顾好她。” 游光被塞了个猝不及防，低头看曲清翎，意外发现对方对于玖熙这种做法一点也不吃惊。 在游光之前，玖熙就和曲清翎达成一致，将她暂时留在须弥界，他去解决钧吾和濯冉的事情。 玖熙做这个决定最主要的原因是担心曲清翎的安全，他这次回魔宫，会发生什么完全无法预料，想要治住发狂暴走的钧吾不是易事，玖熙不敢保证自己可以护曲清翎万无一失。 濯冉连钧吾都瞒过，在他身边安插奸细，那么天枢宫呢？天枢宫现在有那么多小殿下，一半都是新来的陌生人，危险系数太高，决不可以这个时候带曲清翎回天枢宫。 让车良带曲清翎去他的宫殿也不是不可以，但这样太花时间，而且路上会发生什么也说不定，万一让濯冉或八王妃的人把曲清翎抓走，后悔都没地方后悔。 如此一权衡，只有须弥界是最安全的。 先不论辛蓉这件事游光知不知情，有没有在其中做什么，以玖熙对游光长达十二万年的了解，他不会伤害曲清翎。 所以将曲清翎交给游光，是最稳妥的方法，这样玖熙才能放开手脚，如果濯冉什么都没做，他就控制住钧吾，如果辛蓉的魂魄确实在濯冉手上，他就和钧吾并肩作战。 曲清翎完全理解并赞同玖熙的决定。 她抱着玖熙，把金乌羽毛手镯酸与灵珠全部摘下来递给他，“殿下，你这次回去肯定危险重重，多带点护身的法器，一定要注意安全，阿清等你回来。” 现在不是质疑玖熙能力的时候，如果他不和钧吾待在一起，他也会成为杀死辛蓉的嫌疑人之一。 而且钧吾的情况她也看见了，明显被辛蓉的死打击惨了，有玖熙在他身边，至少在千军万马里，还有一个人能够帮他，愿意帮他。 玖熙握着她的小手，把东西全部戴了回去，“我不需要这些，你好好留着，乖乖待在长清殿里，事情一结束，我马上回来接你。” 届时我们不回天枢宫了，我带你去看看我的宫殿和领土。 玖熙走了，曲清翎趴在游光怀里朝他挥手。 等看不到玖熙的身影了，曲清翎问游光，“神君，为什么二殿下必须要您给的木枝才能回魔界，九殿下却似乎不需要？” “这个问题本君也想知道。”游光抱着她会长清殿，“话说回来，你是怎么发现九殿下不需要的？” “您刚刚给殿下的木枝和之前那根不是同一种树木，而且都不是神木的枝桠。其实两根都是您随地捡的吧？” 游光：“……” “如果本君没记错，辛蓉是你的义母吧？你的义母没了，你不难过，却只关注本君拿一根木棍骗九殿下的事？” 曲清翎反问，“难过能让人死复生吗？” 游光：“……” 曲清翎自问自答，“既然不能，我为什么不帮助殿下找到夫人出事的隐情，而是把时间和精力浪费在伤心上。” “哦？你打算怎么帮？” “殿下对神君全心全意信任，如果神君连一开始给他的通往须弥界的钥匙都是欺骗，焉知帮助夫人获得长生会不会也是个骗局？神君这两天不在，是给别的神君庆生去了对吗？上古神只活得都记不得自己多少岁了，还会那么在乎自己的生日？神君兴师动众的去，怎么没有带一份伴手礼回来？” 游光简直要给小姑娘鼓掌了，她到底是怎么想到这些的？ 他收拢抱着曲清翎的手臂，声音渐冷，“小阿清，别忘了你现在在本君的手上，你就不怕惹怒了本君，没有好下场吗？” 曲清翎一点也不虚，“如果您还想要这棵树，您就动我一下试试。” 游光笑了一声，“人死不能复生，本君让你死的不能再死，谁也复活不了，等九殿下回来，连你的残魂都找不到，还真能把树砍了？他打得过本君吗？” 曲清翎梗着脖子，“那神君杀吧，反正我只是一个小小的人族，神君杀我，手指都不用抬。” 等了半天，游光并没有动手。他站在长清殿的大门口，把曲清翎放了下来，俯身看着小豆丁的脸，“长得挺可爱的，杀了可惜，还是留着吧。” “您以后就不会觉得我可爱了！”曲清翎撂下一句，飞快跑回自己屋子去，关门锁门用玖熙给的墨玉手镯开足三层结界之后，她一下软倒在门边，站都站不起来了。 以人族之躯使用激将法套一个活了万万年的神君的话，而且还全身而退，曲清翎觉得有史以来自己应该是第一个。 她快被自己吓死了！ 鬼门关上走一遭，曲清翎利用这个机会趁热打铁，终于捋清楚了几件事。 第136章 乖不是她的本性 第一件，玖熙没有她想的那么弱。 玖熙敢放狠话说什么砍了神木之类的，而不是把游光如何，说明一是他有本事砍了这棵撑住神界天空的巨树，二他有本事当着游光和须弥界其他神君的面砍了它。 没有一定的实力和底气，是说不出这个话的。 而且当时玖熙的眼神不像是随口说说打肿脸充胖子，而是确有这个意思。 曲清翎故意激怒游光，对方已经起了杀心，居然能忍住真不伤她半根头发。以游光的本事，如果想对她做什么，完全可以先把她打得死去活来，然后治好，再抹了记忆，如此既可以出气，又可以瞒天过海。 他没有这么做，有没有可能是出于一种对玖熙的忌惮？而这种忌惮变相佐证了玖熙其实很强这件事。 第二件，辛蓉的意外，游光绝对有责任。 辛蓉出事后，游光姗姗来迟，面对玖熙的质问既不吃惊也不意外，颇有一种这都在他的预料之内的坦然从容，甚至连复活的方法和后路都想好了。曲清翎问他是不是骗了玖熙，他没否认，那就是默认了。 他的目的是什么？ 打破魔族各大殿下之间虚假的和谐与平衡，挑起魔族内乱，让魔宫的殿下们排列组合互相杀一遍，内部消化，从此一蹶不振，其他各族趁虚而入吗？ 这样做对游光根本没有好处啊。 须弥界归属神界，却独立于六界之外，这些上古神只活到现在最重要的职责之一就是维系六界的平衡和谐，小打小闹不要紧，大打大闹，自毁根基，导致一界式微，其他各族群起而攻，致使六界失衡，他们就必须得出面干预了。 维系和平还来不及，哪有主动搞事情的？ 那么问题又绕回来了，游光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为了什么，对他而言有什么好处？ 第三件，辛蓉死了，游光说找到她的灵魂就能复活她，说的那么从容笃定，不是笃定钧吾和玖熙能够找到，而是确信他们俩把魔界翻个遍，把十万人间挨个找过来，也找她不到。 曲清翎不知道玖熙有没有看出来，她是能感觉到的。 不是根据推测或瞎猜，她真的觉得自己能够隐约感觉到游光的心思。 除了游光，她离神木很近，或者住在长清殿里时，仿佛能听到这棵树的心跳。 曲清翎不知道这种情况是该归功于自己的第六感太强，还是听力太好。 如果游光确定了找不回辛蓉的灵魂，为什么还要对他说那种话？故意将他支开吗？辛蓉到底有没有魂飞魄散，如果没有，她的魂魄又去了哪里呢？ 曲清翎在门口瘫了半天，终于恢复一点力气，撑着慢慢爬起来，走到桌边倒了口水喝。 心里想着事情，一时没注意，倒的是玖熙的茶壶。灵露喝起来并没有特别的味道，和水一样，曲清翎没发觉自己喝错了。 喝完水，她看着手里的杯子，有点纠结。 玖熙让她乖乖待在须弥界等他回来接她，她是该好好听话，还是按自己的想法做事？ 上次让她等，就足足等了一个多快两个月，要不是她靠自己的本事获得了辛蓉的喜爱，成为了魔宫公主，这会儿她还和玖熙窝在荒芜峡谷的吧？ 如果这一次玖熙同样要花那么久，甚至更久，她就得乖乖这么等着？不做点别的？ 至少可以去濯尘池看看有没有辛蓉的残魂嘛。钧吾和玖熙都走的匆忙，万一有遗漏的地方呢？ 曲清翎觉得要是让玖熙知道她的打算，肯定会痛扁她一顿，骂她：你这不是做事，你这是作死！ 作死就作死吧，真在这间屋子等上一两个月，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曲清翎肯定会被憋疯。 她一向觉得自己福大命大，这具身体也福大命大，两两相加，那就是命硬，轻易死不了，所以想干嘛就去干嘛。 曲清翎一开始担心游光会监视她，阻拦她，一旦她有异常行动就抓住她的把柄要挟她，结果她完全想多了，观察一天一夜后发现，游光不仅不管她，甚至都不在长清殿里。 曲清翎坐着金乌从神木半山腰落到地面，发现游光也不在此处，不晓得跑到哪里去了。 没有人需要伺候，连神鹿侍女都变回神鹿的样子，只在有吩咐的时候变成人形。 曲清翎感觉自己完全被放养了。 她抬头环顾四周，神木之下风景极美，可惜她的海拔太矮，视线不好，看不到什么东西。 曲清翎悠悠道，“这么放心把我一个人扔在这里啊，难道就不怕我不安分，直接拆了长清殿？” 没人回答她的话，只有金乌用脑袋轻轻蹭蹭她的后背。 曲清翎摸了摸金乌的头，“既然没人管我们，说明我们彻底自由了。走，带我去濯尘池看看。” 金乌托着她往濯尘池的方向飞过去，半路上栖鸾从她袖子里滚出来，也跟在旁边飞着。 曲清翎第一次问栖鸾，“小九凤，你除了特别能打架，还会干点别的吗？” 栖鸾：“啾啾啾啾啾啾……” “算了算了。”曲清翎连忙阻止，“你说了我也听不懂。” 栖鸾：“……” 濯尘池有点远，以金乌的速度需要飞一会儿，曲清翎想到一个东西，从手镯里取了出来——是的，玖熙给的手镯就是这么强大，可以控制四季温度张开结界自动保护还能存放东西！ 简直是居家旅游必备神器。 不知道玖熙是从哪里搞到的，下次问问他，找到手镯的矿源，然后开采出来批量生产，不拘于只生产手镯和戒指，簪子腰带耳环什么地方整一套，买的人应该会很多。 曲清翎从镯子里拿出来的是珞梅镜。 珞梅镜简直就是魔界的移动电脑，不需要电源不需要网络，可以随时随地查询关于魔族的一切信息，只要是它权限范围内的，都能显示出来。 就是不知道魔族之外的信息能不能查。 曲清翎的手指从镜面上抚过，刚想问问题，结果镜子里冒出来一缕青烟。 曲清翎：“……” 镜子，着，着火了？ 青烟越来越多越来越浓，在曲清翎面前慢慢凝聚，最后汇聚成一个纤缈的青衣女子。 女子抬头看了看曲清翎，眉目间顾盼生辉，声音清凌凌的犹如玉石碰撞，“主人，您想问什么问题？” 曲清翎整个人还傻着。 珞梅镜……居然可以化成人形？ 第138章 六界人形百科全书 青衣女子看起来文弱温柔，就像珞梅这个名字一样，高洁之中带着一丝疏漠的气质。她一直没得到回答，脸上露出一点担忧的神情，“主人？” 曲清翎回了神，太过震惊，声音还不太捋得直溜，“你怎么，你是珞梅吗？你怎么变成人了？” “奴婢正是珞梅，还一直未曾感谢主人赐名。因日日与主人相伴，得主人灵气滋养，故而能化为人形。” 她的灵气滋养？ 她还有灵气？她不是人族吗？ 曲清翎很惊讶，让法器拥有自我意识还能幻化成人，自己居然有这么厉害的本事？ “你能化成人形了，还能变回去吗？” 这个问题真的有点那个什么，珞梅有些奇怪地说，“奴婢的本体是镜子，主人不需要奴婢时，奴婢自然就变回镜子了。” “哦。”曲清翎点点头，“你不用自称奴婢，听起来怪怪的。” “是，谨遵主人命。” 曲清翎盘腿坐着，手撑着下巴，看着珞梅，觉得能这么和她直接对话也挺好的，她至少不是一个人在须弥界瞎晃荡了。 曲清翎说，“我知道你对魔族的事如数家珍，不知道除了魔族之外，其他事情你知不知道？” 珞梅：“主人想问什么？” 曲清翎指着一旁绕着圈圈飞的栖鸾，“就拿它来说吧，它是九凤，除了是凤凰，是神兽，还有什么别的特异功能没有？” 珞梅脱口而出，“九凤乃瑞兽，能带来祥瑞，净化魔气和邪念。” 曲清翎说，“这些功能我基本都知道，还有没有别的？” 珞梅继续调用自己知识库，“成年九凤战斗力极强，羽毛织成衣裳可抵御严寒酷暑。” 曲清翎还是没听到自己想要的技能，“还有呢？” 珞梅想了想，结合主人的习惯，又说了一条她可能会关注的点，“九凤的肉挺好吃。” 曲清翎：“……” 一旁的栖鸾大声“啾”了一下，愤怒地盯着珞梅。 珞梅看都没看它，随手一抬，一道无形的铜墙铁壁格挡在她和栖鸾中间，栖鸾在透明墙那边龇牙咧嘴，却怎么都冲不过来。 曲清翎又被惊到了，“珞梅，你居然还会法术？！” 珞梅完全是下意识的反应，根本没注意自己做了多么了不得事，听见曲清翎问，她有些茫然地看了看自己的手，在知识库里搜了搜，没搜到答案，于是果断把功劳全部算在主人头上，微笑着说，“肯定是主人的灵力太充沛太醇厚，珞梅被主人影响，才会这些技能的。” 曲清翎不用细想就觉得她是在骗人。 金乌和栖鸾也跟着她不短时间了，怎么没见它俩变厉害？ 被嫌弃了的金乌和栖鸾就很委屈。 曲清翎想。珞梅镜是钧吾给她的，玖熙给她的镯子可以有那么多功能，钧吾给的法器厉害一点好像也没什么值得奇怪，毕竟钧吾比玖熙厉害，身边厉害的法器自然就比较多。 她们已经到濯尘池了，曲清翎见暂时问不出特别有用的能力，干脆不问了，先以肉眼看看能不能发现点什么。 珞梅没能解答主人的疑惑，有些失落，主人没有别的吩咐，她就打算回镜子里去了。曲清翎一把拉住她，“你干嘛去？” 珞梅说了原因，曲清翎看了看手里的镜子，“保持人形会比较耗费体力吗？” “那倒没有。” “那你还是保持着人形吧，这样我问问题会比较方便。而且有你在，也能给我壮壮胆。” 珞梅：“……好。” 曲清翎一直以为濯尘池就是一个洗澡的地方，顶天了也就是个巨型游泳池，没想到居然是一大片湖！ 湖水清澈，泛着淡淡的碧色，湖面非常平静，就像特效做的假的一样一点涟漪波纹都没有。 本来她还有些担心珞梅是从魔界来的法器，会不会触发濯尘池的排外系统，又落个神雷下来什么的，结果完全没有。 搞的她有点好奇珞梅到底是不是魔族的法器了。 濯尘池上空万里无云，十分晴朗，曲清翎绕着飞了两圈，没发现什么，她很失望，觉得还是高估自己的本事了，拍拍金乌打算回去时，偶然在湖泊对岸看见了一个影子。 她扯扯珞梅的衣袖，“那里是不是有个人？” 珞梅顺着她的视线看出去，点头，“确实有个人。” 穿着黑红色的衣裳，高高大大的，隔得太远看不清样貌，但绝对不是游光。 曲清翎来须弥界后除了游光之外，还没有见过别的神君，她记得游光说过，神木境内没有他的允许别的神君是没办法自由进出的，不知这位黑红神君是谁，来这里做什么。 直觉这是不能惹的人，曲清翎悄悄说，“咱们快走，别惊动他……” 话还没说完，对方已经发现她，曲清翎眼前一花，黑红神君已经瞬移到了她面前。 曲清翎：“……” 会法术的神仙就是了不起哦。 黑红神君垂眸看着她，将她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金乌，九凤，神镜。人族？” 他的声音有种太久没有说话的喑哑，一个词一个词地往外冒。 曲清翎揪了揪金乌的羽毛，想让它找个机会赶紧逃跑，却发现除了自己，金乌栖鸾和珞梅都因为某种原因动弹不了了。 她紧张地看着神君，喉咙滚动了一下，发出极其微弱的一声，“嗯。” 神君抬眼看了看远处的神木，语速极慢地说，“游光的客人，魔族居然没有把你一起带走……” 曲清翎见他虽然说话不那么连贯，但语气还行，精神状况也还行，就壮着胆子问，“神君知道我是谁？” 神君：“不知。” 曲清翎：好吧。 “我最近住在游光神君的长清殿里，多有叨扰，如果打扰到了神君，实在不好意思。若神君没有别的吩咐，我就……”曲清翎指了指神木的方向，“我就不在神君面前碍眼了。” 黑红神君略一点头，金乌栖鸾和珞梅身上的封禁同时解开，曲清翎带着这一堆转身就跑。 神君看着她慌不择路匆匆离去的背影，眯了眯狭长的眼睛。 人族。 能让神镜化形，能操控金乌，还有一只九凤……最重要的，他的禁锢术对她毫无用处。 他是避世太久了么，竟不知人族几时厉害到了这个地步。 不停催促金乌快跑快跑的曲清翎看到神木就在眼前，心里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突然被一阵狂风席卷而去，天旋地转之间不知要被带到何处。 卧槽！ 曲清翎大骂。 失策，原来神仙也出尔反尔！ 第138章 傻狗龙蛭 噗通！ 曲清翎掉进一团雾蒙蒙的黑暗里。 金乌不见了，栖鸾也不见了，珞梅回到镜子里，被禁锢术限制不能出来。曲清翎被摔得晕头转向眼冒金星，好半天适应光线后才发现自己处于什么样的环境。 身体下的泥土湿乎乎软绵绵的，手掌摁上去感觉黏糊糊的会往里陷，周围的光线很昏暗，树木荆棘全都只有朦胧的影子轮廓。 须弥界是何等光明灿烂，居然也会有这种阴暗潮湿的地方？ 曲清翎不知道自己被抓到什么地方来了，以及她和黑红神君无冤无仇，他为什么要把她抓到这里来。 她搓搓手腕上的镯子，张开一层结界觉得不够安全，又在结界之外套结界套了十七八层，在沼泽似的泥地里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哭兮兮地说，“殿下，我不该不听你的话擅自跑出来作死，下次你不在的时候我一定乖，呜呜呜……这里有人吗？这到底是哪儿啊？我该怎么出去啊呜呜呜……” 暗处看戏的某位神君观察着小姑娘的反应，拇指与食指互相磨砺，思考她身上明明一丝灵力都没有，一点法术不会，为什么能够一次性张开十几层结界。 先不论结界的质量，只说层数，普通神族或魔族，比如钧吾那个级别，八层结界即为巅峰，如果是魔王庚逸，那么可以达到十二层，须弥界上古神只之中，能达到十五层的人屈指可数。 这个人族小姑娘，一上来就是十八层，而且看起来轻轻松松，大有如果发生危险，她还可以再整出十几层来保命的趋势。 有意思。 这个技能是谁教她的，还是她与生俱来的？ 金乌和九凤都被他禁锢了，小姑娘求不到外援，又搞不清楚自己在什么地方，哭的可怜兮兮的，一直在说什么，“九殿下我再也不敢不乖了”，“九殿下你快点回来救救阿清好不好”，“九殿下我好害怕呜呜呜呜……” 神君从来没听过这么可怜委屈的哭泣声，并不是吵闹聒噪，反而像是柔软的猫爪子在心上一下一下地挠，把人的心肝都挠碎了，在搭配上那张脸，简直听者伤心，闻者落泪。 神君听的有点受不了了，等了半天小姑娘就像种在那个地方了一样，半步都没挪，他实在怕她这么天荒地老地哭下去，于是朝着黑暗森林深处打了个响指。 曲清翎哭着哭着，听见了一种沉重的脚步声。 她的哭声戛然而止，就跟一下子关了开关似的，竖起耳朵仔细听脚步声的声源，判断清楚方位后火速爬起来，往反方向跑。 不管是什么，听着声儿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她知道把她抓到这个地方来的神君肯定还在附近，既然哭不能让他心软，那跑就对了。 曲清翎一边跑得努力又踉跄，一边不放心地回头看那个沉重的大东西离她还有多远。 在神君的视野里，小姑娘拼死拼活跑了半天，还不及他随便走两步的距离远。 森林里能见度实在太低了，曲清翎根本看不清楚脚下和前方是什么，还得提防后面追来的东西。她跑的三心二意，根本没注意前面的东西，“咚”一声一头撞上了一堵毛茸茸的墙壁，墙壁略微有点软，撞上去后反弹了一下，弹得曲清翎一屁股跌坐在地上，仰着头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庞然大物。 毛茸茸墙壁并不是墙壁，而是一条非常非常非常非常粗的动物的腿，曲清翎几乎要把脑袋仰断了，才看到了略微有点眼熟的九颗脑袋和招魂幡似的九条尾巴。 “……” 屋漏偏逢连夜雨，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啊，为什么会有上古凶兽龙蛭冒出来啊啊啊啊！ 身后的脚步声没停，曲清翎不能后撤，身前是巨大的凶兽龙蛭，回想起初到魔界时玖熙的龙蛭对她龇牙咧嘴恨不得啃她两口的样子，曲清翎觉得今天自己只有两个结局。 一是被身后怪物和龙蛭一起分尸而食，另一种要好一点，龙蛭把怪物赶跑，一个兽独占美食。 她好难过，玖熙养了她那么久，舔都还没来得及舔一口，就要被其他凶兽吃掉了，即使是小黑狗吃她那也是进了九殿下养的凶兽的肚子啊，现在他的辛苦全要便宜别人了。 好为玖美人儿觉得不甘。 龙蛭察觉到了对面来的野兽，从黑暗里露出两只猩红的眼睛。九个脑袋向对方一起龇牙，场面恐怖气势磅礴，直接把对方吓得屁股尿流，还没来得及现出原形就跑了。 吓跑了打扰自己清静的野兽，龙蛭才觉得脚爪爪好像被蚊子叮了一下，有点痒，抬起来用一个脑袋舔了舔，其余脑袋的眼睛一起往下看，搜寻蚊子还在不在。 它看到了一个雪团子一样的小姑娘。 愣愣的，一动不动，被吓傻了。 它低下头，然后发现九个脑袋都争先恐后地想先凑到雪团子跟前去看，吵的要打起来，于是打了个喷嚏，九个脑袋变成一个，肥肥的，腮帮子扁扁的，毛保养的不错，干净且蓬松，慢慢地凑向小雪团。 目睹全过程的曲清翎心想完了完了，它要吃掉我了，虽然我不够它塞牙但是它肯定要吃了我的，哎，对不起了九殿下，下辈子投胎了再给你吃，不用等太久，也就一二十年的时间，你先饿一饿啊。 龙蛭在她身上闻了闻，香香的，闻起来很干净，让人有点想流口水。 不过它已经是大龙蛭不是小龙蛭了，妈妈教育它不要随便对食物流口水，这样显得很傻很不卫生，很没有龙蛭一族的气派。 龙蛭克制住了，它把自己变小了一些，差不多和小雪团一般大一般高，然后一屁股坐在她跟前，嘴角一咧，红色的舌头掉出来一截，歪着脑袋看她。 曲清翎：“……” emmm……这条龙蛭好像有点傻。 她往身旁摸了摸，摸到一块圆圆的石头，猝不及防地抬起手臂用上吃奶的劲儿把石头扔了出去，伴随着一声命令，“去捡回来！” 龙蛭“嗖”一声冲出去叼住石头，再“嗖”一声叼着回到曲清翎面前，把石头放在它脚下，然后咧着嘴看着她，见她不动，伸出爪爪把石头往她推了推。 她确定了，这条龙蛭是真的不聪明，可以骗一骗。 第139章 辛蓉躺在那里沉沉睡着 “坐下。” 龙蛭的屁股坐了下去。 “握手。” 龙蛭伸出黄毛的爪子搭在曲清翎手里。 “报数。” 龙蛭仰起脑袋，“嗷呜~” 曲清翎摸摸它的头，又挠挠它的下巴，“宝宝真乖。等我有肉了再奖励你，先欠着。” 看戏的神君：“……” 他想看的戏一场没看成，反而让对方收获了一条龙蛭。 这小姑娘逢凶化吉的本事有点超乎想象。 戏看不成了，躲下去没有意义，黑红神君踩着虚空，破开黑暗与浓雾，一步步走到曲清翎面前。 曲清翎一见到他，眼睛立马瞪圆了。 她就知道是他！这老神仙真的就在附近！ 这家伙到底有没有心？她刚刚差点被凶兽围攻，他就抱着胳膊在一边干看着？！ 不是说上古神只都博爱苍生，心有大爱吗？不说是个柔弱生灵在他们前面遇难，她还只是个六岁不到的小孩子啊，这么萌这么可爱这么聪明，他就真的忍心？ 那伟光正的神界和争斗不停的魔族又有什么区别？ 幸好她命硬得像钢筋，轻易死不了，肯定把老神仙气死了，心里正想着别的方法搞死她吧？ 龙蛭在黑红出现的瞬间就炸开了毛，挡在曲清翎面前，身体压低，龇着牙，一副进攻的样子。 曲清翎赶紧抱住它的脖子把它拽到身后，“你打不过他，别冲动，乖。” 她护着龙蛭，抬起头看向黑红神君，很气愤地问，“我与神君无冤无仇，神君为何如此？” 黑红神君觉得小姑娘真是相当的有趣，她知道龙蛭打不过他就劝住龙蛭别挑衅他让他生气下死手的道理，轮到她自己身上就管不住了，还敢质问他，不知是不怕死还是觉得他不会杀她。 这种愚蠢可笑偏偏又有些可爱的无畏，他只在一个人身上见过。 黑红神君轻轻叹了口气，看着曲清翎的眼神已经完全变了，“原来你真的是她的女儿……” 曲清翎：“……啊？” 黑红神君朝她招了招手，曲清翎和龙蛭一起飘了起来，带着她十七八层的结界一起飘在黑红神君身后，“走吧，和本君回去见她。” 曲清翎：“？？？” 等一下啊，她怎么就喜当女了？谁是她的妈？她是谁的女儿？ 黑红神君一副沉浸在往事的回忆的表情，让曲清翎忍不住猜测他说的那个“她”已经和他认识很久了，还有一段爱恨交错的情。 能认识很久，难道也是神？ 神族和神族相爱，却生下了人族，是他口中那个“她”的问题，还是她自己的问题？ 基因突变也达不到这个地步吧？ 曲清翎问，“你到底是谁？你这次又要带我去哪儿？” 她本想放两句狠话，比如她家玖美人儿本事特别厉害，如果他再敢对她做什么她就向玖熙告状，让玖熙掀了他老巢什么的，但是这个黑红神君的气势和游光完全不一样，就像文臣和武将之间的差别，她觉得玖熙肯定打不过他。 既然打不过，就不要给玖熙树敌了。 “本君穹煦。” 穹煦？穹煦…… 没听过。 那应该不是威震一方的超级大佬。 曲清翎又问，“穹煦神君，您要带我去哪儿？” 穹煦回头瞟了她一眼，“本君的名讳，也是你能叫的？” 龙蛭又朝他龇牙了。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曲清翎摁住龙蛭，皮笑肉不笑地改口，“好的，神君。” 穹煦继续往前走，他的脚下仿佛有种无形的力量在为他开路，凡他走过的地方都会留下光，眼看他们就要走出这片漆黑的森林了，曲清翎终于忍不住又问了一遍，“神君，您会杀了我吗？” 她都脑补出了这个神君爱而不得，他爱的人和别人生下了孩子，他因爱生恨，搞死了他爱的人还不够解气，要把孩子找到也搞死。 穹煦听到小姑娘明显底气不足的问题，和前面的质问不同，她好像真的有点担心他把她送到屠宰场之类的地方，声音都带上哭腔了。 “不杀。” “神君，说话算话哦。”曲清翎被他放了又逮回来一次过，不是很相信他。 穹煦没回答她，带她跨过一道光门，习惯了黑暗的曲清翎被太过灿烂的阳光刺得眼睛一痛，好半天看不见东西，等她勉强能睁眼睛了，发现穹煦居然把她带到沙漠里来了。 须弥界还有沙漠，这是曲清翎没有想到的，她以为须弥界都是神木之境那般鸟语花香呢。 曲清翎就这么跟在穹煦身后飘啊飘，飘过一大片沙漠，飘过美的惊心动魄的胡杨林，抵达一片美轮美奂的绿洲，最后停在一个湖泊前。 这应该就是穹煦说的“她”所在的地方了。 龙蛭身为凶兽，在须弥界境内没有任何不适，而且它还是只黄毛的，玖熙之前那只像卡斯罗，她这只像柴犬，只要不变回原身就萌的一塌糊涂。 曲清翎到这会儿都不知道这只龙蛭怎么就跟着她认她为主了。 真是个玄幻的世界。 曲清翎环顾四周，没有看到有人，心想难道要到湖里去？穹煦把人埋在湖底了？话说回来，穹煦到底是须弥界的什么神？ 他身上有种和钧吾很像的很强的压迫感，但是他要比钧吾偏执得多，是那种能让人一眼看得出来的偏执，如果不加以疏导会酿成大错……曲清翎怀疑他已经犯过大错了。 穹煦朝湖面抬抬手，湖水在他脚下分开，露出一条通往湖底的通道。 他带着曲清翎往下走，曲清翎这时候已经不那么想逃了，反正也跑不掉，她觉得去见一下穹煦说的她的“妈妈”也不是不可以，万一有什么意外之喜呢？ 曲清翎所在的这具身体，在人界时备受欺凌，不受欢迎喜爱，到了魔界，先是一大帮魔界大佬无法判断她的种族，再是她的血能让魔族暴走，外加她吃魔族食物没事，吃神族食物也没事…… 难道她这具身体真的不是纯种人族，而是某位上古大佬生下的孩子，遗落人间？因为大佬太厉害或者给她下了禁制，所以她身上有很多疑点，却让人判断不了她的物种。 不怪她脑洞开这么大，修仙魔幻故事里都是这么写的。能穿越到这个世界，能见识到和神话故事所描绘的完全不一样的世界，曲清翎心里的科学发展观早就被颠覆了。 有结界保护，即使在水底曲清翎也能自由呼吸。 湖水很深，水里生灵很少，曲清翎只看到有零星水草，越往下光线越暗，湖底全是用夜明珠照明。曲清翎自诩前世的自己也算见多识广，但是比人脑袋还大的夜明珠她真是第一次见。 夜明珠之中是一座修建在湖底的宫殿。 宫殿的富丽堂皇自不必多说，曲清翎没想到湖底的空间可以这么大，这座宫殿虽然没有雎淇宫天枢宫那么夸张，但比游光的长清殿，差距和荒芜峡谷玖熙的宫殿和天枢宫之间的差距也差不多了。 穹煦脚步不停，直接带着曲清翎走了进去，层层往里。 走了大约快有二十分钟，一层层机关打开，曲清翎都快飘睡着时，终于看到了……另一面湖？ 那面湖是银色的，面积不算大，湖中心有一座圆台，圆台上是一张巨大的软榻。 和外面的荒芜不同，银湖里开满了花，无数银光在这片空间滑动，拖出长长的光带，和花相映，如梦如幻。 穹煦汲水而过，带着曲清翎走向圆台。 还没完全靠近，曲清翎已经认出软榻上是谁了。 游光让钧吾和玖熙满世界找的辛蓉夫人，正静静躺在那里沉睡。 第140章 爱神是你母亲 不，这人与辛蓉夫人不大一样。 她比辛蓉更美。 美到了一种大千世界万千生灵难以企及的地步，即使只是浮光掠影地看上一眼，也会觉得惊心动魄，仿佛要被她摄走灵识与魂魄，让人心甘情愿的将自己能奉献的一切都拿出来放在她脚边，只求能多得她看一眼。 身为顶级颜控的曲清翎，上辈子这辈子加一起研究的美人比她研究的项目还要多，但只有躺在眼前的这个人，美的超越性别，超越生死，留给人的唯有震撼二字。 曲清翎都怕自己呼吸重了污了这方天地。 她不敢再往前飘了，穹煦却不管她，走上圆台走到榻边，侧身坐在榻沿上，伸手拂去美人脸上一点银光。 曲清翎不知道自己哪来的胆子，脱口而出，“你别碰她！” 穹煦抬起头，纡尊降贵地看了曲清翎一眼，“还不改口么？” 曲清翎一愣，“什么改口？” 穹煦垂下眼眸，目光重回到美人身上，眼神之中是极致的温柔缱绻，“本君忘了，你并不知自己的身世。” 曲清翎表示很懵，愿意洗耳恭听。 穹煦讲故事的水平和玖熙有得一拼，“你可知她是谁？” 曲清翎差点就说出是魔族二殿下的挚爱辛蓉夫人了，还好及时闭嘴，摇头表示不知道，“很眼熟，但我知道她不是我认识的那个人。” 穹煦说，“她是爱神，主管六界所有生灵的爱情。万年前她自毁元神，本君拼命护下她的一丝灵识，却不慎遗失于交界。灵识转世成了人族，在魔族的某场战役里被魔族带回魔宫。而今，本君终于将她找了回来。” “而你，是她为人族时生下后不慎遗失的孩子，身负神力却困于人族之躯，阴差阳错也被魔族带回魔界，再阴差阳错与她相识，来到须弥界为她寻找长生之术。” 曲清翎整个人都惊呆了。 在这个神君的脑回路里，她是辛蓉夫人遇见钧吾之前和某个人族野男人生的，生完了就扔了，然后辛蓉认识了钧吾，被钧吾带回魔界极尽宠爱，而她被玖熙带回魔宫，冥冥之中长大了的她和辛蓉再次相遇，再机缘巧合的来到须弥界，走进了这个巨大的陷阱。 大哥，有脑洞也不是这么开的啊！ 原来这个神君是个疯子。 疯子是惹不得的。 不然好好的爱神，唯一一个不止是控制一界的某种东西，而是能力辐射六界的上古神只，为什么半死不活的躺在这里？为什么万年前要自毁元神？很可能是惹到疯子了被折磨的自杀了。 明哲保身，在找到逃跑的机会之前，疯子说啥就是啥。 曲清翎脸上露出她这个年纪该有的懵懂，“神君的意思是，这位美人姐姐是我的母亲？” 她成为公主之前是雎淇宫的郡主，钧吾和辛蓉是她名义上的义父义母，叫声妈是应该的。 穹煦：“正是。” 曲清翎：“这里是她的身体，她的灵识在我认识的辛蓉夫人身上？” 穹煦：“辛蓉已死。” 曲清翎：“灵识回到爱……母亲身上了吗？” 穹煦：“回来了，再过不久，她就能醒来。” 曲清翎听到这儿，算是彻底听明白了。 原来根本不存在什么长生法术，在玖熙带钧吾第一次来神界时，游光不知怎么得知了辛蓉就是爱神的转世，然后以长生之术为诱饵，让辛蓉进入神界，在距离本体最近的地方死去，灵识受身体召唤自动归位，沉睡万年的爱神就此苏醒。 游光这老儿骗得玖熙和钧吾两位魔族小殿下好惨啊！ 曲清翎现在满脑子都是要怎么回到魔族，在钧吾杀疯之前把这个消息告诉他，好保留真正的实力对付眼前这个疯子神君。 或者人不回去，只要能把消息送给钧吾或玖熙，让他们知道这件事就行。 曲清翎搜肠刮肚地回忆玖熙给她那几个东西的功能，头顶的金乌是用来攻击的，镯子用来保命，腰上的灵珠用来续命，脖子上的石头用来定位…… 该死，忘记和他要一个有通讯功能的法器了！ 穹煦见她不说话，眉头微敛，“她要醒了，为何你看起来并不开心？” 曲清翎头皮一麻，“开，开心！我只是，只是还没反应过来……” 上古神只太可怕了，他刚刚只是稍微释放了一下气势，曲清翎就感觉自己被碾压得喘不上来气，连肺腑都在疼。 穹煦说，“本君曾与爱神闹了一些不愉快，但那都是过去的事了，本君不想它们影响未来。本君不介意你的生父是谁，从今而后，你便是本君与爱神的孩子，可记住了？” 曲清翎简直要给这个不要脸的老神仙跪下，你逼得人家爱神自杀，然后连别人灵识都不放过，千方百计的把人复活了，又打算继续骗她？ 钧吾！二殿下你快来啊！这里有人欺负你老婆！ 曲清翎不说话，穹煦伸出手指点在她的眉心，她吓得疯狂往后缩，结界蹭蹭蹭往上叠，竟真的将穹煦的手格挡在结界之外，无法靠近。 曲清翎哆哆嗦嗦地问，“神君，你，你要干嘛？” “你身上有魔族的东西，这不好。”穹煦没法近身接触她，却不妨碍他施法，曲清翎眼睁睁看着身上的几样东西，石头，灵珠飘起来，在空中碎成粉末。 金乌羽毛发插和珞梅镜不是魔族的，所以没事，她袖子底下能感觉到镯子还在，证明镯子也不是来自魔界。 “你若再不听话，本君不介意把你的记忆也消了。” 穹煦这句话差点让曲清翎跳起来，“听听听！我听神君的话！神君说什么我都照做就是了……” 穹煦的手在半空中停顿了一下，他居然笑了，“嗯，乖。” 曲清翎一点也没有被这个笑容安抚到，只觉得毛骨悚然。 第141章 须弥界小忽悠 唬住了这个小的，穹煦想单独陪陪爱神，让曲清翎退下。 曲清翎并不知道该往哪里退，穹煦又不给她说，她只能退到穹煦看不到的地方。 湖底的宫殿十分巨大，一个人都没有，要不是到处都有夜明珠把宫殿照的如同白昼，曲清翎一个人在空旷的宫殿里瞎逛真的能被吓死。 她有点不敢相信，穹煦把爱神关在这里，独自过了几万年？ 他没有得抑郁症真是匪夷所思。 没得抑郁症，却把自己逼疯了，也不知道哪个情况严重一点。 曲清翎从某个房间过的时候顺了纸笔，边走边画湖底宫殿的结构图。龙蛭大约是有些怕水，她被穹煦带到湖底后龙蛭就不见踪影了，穹煦肯定在湖底设置什么禁制了，她出不去，珞梅也用不上，不然还能给玖熙打个视频电话。 曲清翎在湖底兜兜转转不知过了多久，勉强把宫殿的南北东西方位画了出来。 不知道为什么，她在湖底感觉不到饿，但是没有人，这是个大问题。 就算游光来串个门也行啊！ 这样这个大骗子老神仙就会发现她被穹煦抓到这里来了，或许会基于和玖熙十二万年的交情生出那么一丢丢愧疚，再以可能不到百分之一的可能性把她从这里带走。 曲清翎现在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认识的人知道的人一个也联系不上，唯一的办法只能自救。 穹煦在爱神身旁坐了许久，才想起来宫里还有一个小家伙。 他抬起手掌在面前一挥，一面镜子浮现在身前，镜子里是一座偏殿的景象，小家伙坐在偏殿门口的台阶上，旁边摊着一张纸和一支笔，她拿着一根珊瑚戳着地砖，下巴搭在膝盖上，嘴里一直碎碎念着什么。 穹煦仔细听了听，发现她说的是：“我真傻，真的。我单知道在须弥界乱跑危险。却没想到还会遇到疯子神君，被他抓到这鸟不拉屎的湖底来，与世隔绝，没人说话，还要和他扮演父慈子孝一起骗人，我怎么这么惨，我上辈子毁灭了全世界吗要受这样的折磨……” “……” 曲清翎吐槽吐的正起劲，头顶突然炸开一个声音，“到湖边来。” 她吓了一跳，猛地扭头看，却什么都没看见。想来是穹煦隔空传音让她去那个银湖边。 曲清翎扔掉珊瑚，把画好的地图小心叠起来揣进怀里，迈着小短腿跑了过去。 人矮腿短，她走的又比较远，跑了将近半个小时才气喘吁吁的出现在穹煦面前。 穹煦没在圆台上了，而是去了另一边的水榭，独自坐在里面喝茶。 穹煦明显嫌弃曲清翎来的太晚，叮嘱她以后不许离银湖太远。 曲清翎一肚子火，忍不住顶了一句，“那我也不能永远待在这里什么事都不做吧，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你又不许龙蛭和珞梅陪我，会被关傻的。” 穹煦却问她，“你怎么知道从迷雾森林里带出来的东西是龙蛭？” 曲清翎实话实说，“在魔界见过。” 穹煦说，“你倒是比一般人族见多识广。” 曲清翎呵了一声，一屁股坐到穹煦对面的位置上去，“这神君就不知道了吧，我可厉害了，魔宫里好多殿下喜欢我，我还给魔王陛下讲过故事呢！” 爱神快醒了，穹煦心情好，不计较小家伙频频失礼，喝着茶慢条斯理地问，“哦，讲了什么故事？” “故事太长一言难尽，还是不复述给神君听了。”曲清翎两只手像爪子一样搭在桌上，下巴放上去，抬着大眼睛看着穹煦，“人家魔王陛下都不舍得凶我，还破例封我为魔宫公主，为什么神君就这么凶？” 穹煦面不改色，“庚逸是庚逸，本君是本君。” 呦，直呼魔王陛下大名，很了不起哦！ 曲清翎脑袋瓜转的飞快，嘴角向下一压，很是惋惜地说，“可是辛……爱……母亲喜欢的是温柔的，不喜欢凶的。” 穹煦倒茶的动作一顿，“她喜欢温柔的？” 曲清翎一看有戏，赶紧说，“是啊。母亲爱笑，脾气又好，只要对她温柔的爱她的人，她都会回报更多的爱。” 她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问，“神君，你是不是……欺负过母亲，或者和母亲吵过架，所以不讨母亲喜欢啊？” 穹煦没有回答。 曲清翎感觉自己猜到点子上了。 她非常痛心地叹了口气，“那可就不好办了……”话锋一转，卖个关子，“不过也不是全无办法。” 穹煦看着她，“说下去。” 曲清翎抬起身体，坐直了，清了清嗓子说道，“我知道神君对母亲情根深种，只不过因为用错了方法，所以白白耽搁这么多年。其实神君想一想，既然之前那些办法不中用，为什么不改变一下思路呢？女人嘛，就要投其所好，她喜欢什么样的，那就变成她喜欢那样。如果神君的每一个细节都是母亲喜欢的样子，难道还用担心母亲不爱上神君吗？” 穹煦沉吟片刻后说，“若如你所说那般，本君便不是本君了。” 曲清翎在心里翻了个巨大的白眼，脸上却要做出循循善诱的表情，“神君这便是把重点抓偏了。神君想一想，你究竟是想得到爱神的爱与倾慕，还是想做自己呢？” 穹煦若有所思。 曲清翎再接再厉趁热打铁，继续往下说，“神君想做自己，这并没有什么不对。毕竟谁都希望爱人喜欢的是自己真实的样子，但前提是要先得到爱对不对？神君可以先把爱神迷得非你不可，然后再慢慢的，慢慢的改变，一天一点太快的话，那就一年一点，十年一点，反正神仙的寿命长的很，这样过个万八千年，神君即使完全变回了原本的性情，爱神也会完全接受你的。” 穹煦与爱神纠缠这些年，游光之类的神君也曾劝过他，却全都是站在大义的角度正气凛然的告诫他什么可为什么不可为，像小家伙这么处心积虑、坑蒙拐骗的还从没有过。 穹煦听进去了，觉得有点道理，然后又觉得不对，“你如此年纪，怎么懂得这些东西？” “看得多。看得多而已。”曲清翎干笑着打哈哈，“哎呀神君你就听我的，我保证让你抱得美人归！” 才怪！ 鄙人上辈子活了二十多年，别的本事在这儿暂时派不上用场，但是忽悠人的本事随时随地拿出来就能用，不把你坑到沟里去，都对不起你抓我来这鱼都没有一条的地方一趟！ —— 作者有话说：　　曲·忽悠·清·哈士奇·翎须弥界坑蒙拐骗+拆家进行时 第142章 能不能将你的神力借一部分给我? 辛蓉醒来这天，曲清翎正靠在水榭的椅子里打瞌睡。 她的脑袋往旁边一歪，磕到椅子扶手，把自己撞醒了。 曲清翎揉着额头，迷迷瞪瞪睁开眼睛，发现周围的光影不太对。 穹煦不让她去别处，只能在银湖边待着，她已经习惯了这种朦朦胧胧的银白色柔光，这次醒来，柔光里似乎多了点别的，空间中原本该是银光的地方变成了白色的昙花，有好几朵飘到她面前来。 曲清翎愣了一下，立马反应过来，辛蓉要醒了！ 她跳起来，一路拂开到处乱飘的花，跑到圆台上去。 辛蓉没在软榻上了，她整个人都漂浮了起来，四散的长发和柔软的衣袂犹如水波般荡漾，仿佛要和银光融为一体，无数晶莹的光在她心口缓缓汇集，让她苍白的脸渐渐红润起来，慢慢有了属于活人的气息。 她缓缓睁开眼睛时，银湖里所有的睡莲都为她开放，拖着长长尾巴的银光上下跳跃，让人能感受到它们的欢欣。 太美了…… 曲清翎站在银湖里，顾不上自己的衣裳被银湖的水浸湿，整个人都看呆了。 她似乎明白了穹煦要把她囚禁数万年的原因，但凡她是个男的，即便她不是男的，也会生出“这么美好的东西，我为何不能据为己有”的私心。 上古神只之间，为爱神辛蓉打架的人应该有很多。 辛蓉睁开眼睛后，整个人好像缓不过神，眼神有很长时间都很空茫，没有焦距。 穹煦想要靠近，却被一层强大的结界阻挡在外，根本接近不了半步。 辛蓉猛地抽了一口气，神识归位，她陡地泻力，轻飘飘的从半空中落下来。 曲清翎一急，心想辛蓉这一掉下来可就落到银湖里去了，下意识伸出胳膊想要接住她，却见辛蓉玉指一转，一朵巨大的昙花凭空出现，而她恰好落入昙花柔软的花瓣之中。 “……” 好吧，忘记她现在不是凡人辛蓉，而是爱神辛蓉了。 凡人辛蓉手无缚鸡之力，爱神辛蓉是上古神只，法术高强，虽然她才刚醒，可能没有全盛时期那么厉害，但也绝不会任人宰割。 昙花里的辛蓉先是看了看自己的手，似乎在适应身体，或者确认身体，接着她抬头看了看天……这里是湖底，自然是看不到天空的。 辛蓉抬手就要劈开湖水，她的力量撞上一道棉花做成的墙一样的东西，全部被吸收掉，并没有如愿劈开湖水，露出她熟悉的天空。 穹煦看到此处，终于开口，“你刚刚恢复，莫过度使用神力。” 辛蓉这个时候才注意到穹煦，歪着头茫然地看着他，“你是……” 穹煦露出一个笑容，“须弥界日神，穹煦。” 辛蓉毫无回忆起一星半点东西的模样，反问，“穹煦？” “对。”穹煦一把将泡在银湖里的曲清翎拎起来，强行将其抱在手臂里，“本君乃你的夫君，这是我们的孩子。” 穹煦把手掌停在曲清翎的后脑勺，威胁她安静点，再挣扎就剁了她。 辛蓉还是一脸茫然，“孩子？” 曲清翎觉得很惊悚，穹煦这是消了辛蓉多少万年的记忆？ 穹煦想靠近辛蓉，却发现无论如何也破不了她的结界，笑道，“阿辛，能让本君过去吗？” 辛蓉愣了一下，不仅没撤销结界，反而多加了一道。 她在昙花中瑟缩了一下，曲清翎觉得那是她的一种本能反应，是身体记忆。 曲清翎生怕穹煦被辛蓉这个下意识叠结界的抗拒举动惹毛，直接动粗，忙悄悄提醒他，“慢慢来，别急，可千万别再吓着她了……” 辛蓉上下仔细地打量穹煦，似乎没看出来有攻击性，又把多的那层结界去了。 曲清翎差点喊出来，“别去啊求你，叠个几百层都不为过，千万别让这疯子靠近你！” 但她要是喊出来，绝对没命了。 她拍拍穹煦的手，继续小声说，“你看，有效果的，千万别急，她会慢慢信任你的……” 辛蓉的目光已经从穹煦身上转向曲清翎。 小家伙长得很可爱，软萌软萌的，就是刚刚掉进银湖里去了，浑身都在往下滴水，看起来狼狈又可怜，眼眶也有些红，像被欺负狠了一样。 她小心翼翼地抬起手，声音很软，带着一点人族辛蓉所没有的空灵，“你，你别过来，让她，让孩子过来……” 她说的孩子。 穹煦心下一松，看来她虽然对自己有所提防，但至少相信了他们有孩子这一点。 “好，本君不过去。”穹煦将曲清翎往前一送，曲清翎就往辛蓉的结界飘了过去，接触结界时，没有像穹煦那样被阻挡，而是温柔地融了进去，直到她整个人完全进入结界之中，穹煦的力量没法再控制她，她一下子跌进花瓣里。 辛蓉伸手扶了她一下，温柔极了，“当心。” 曲清翎狼狈地抬头看着她。 她和辛蓉太像了，却也太不像了，差距真的就有人和神那么遥远。 辛蓉的手指软如柔荑，从曲清翎的额头和脸颊抚过，她的头发和衣服一瞬间恢复整洁和干爽，整个人都被一阵清甜的花香笼罩。 曲清翎试探地唤了一声，“母亲？” 她是人，辛蓉和穹煦都是神，他们是生不出人族的，这么大的疑点摆在眼前，辛蓉你清醒一点！千万不要相信这个疯子骗子啊！ 辛蓉对她柔柔一笑，“乖。” 曲清翎：辛蓉相信穹煦说的她是他俩的孩子了qaq 结界外的穹煦一瞬间心情甚好，“阿辛，你睡了这么久，可有什么想吃想喝的东西没有，本君为你寻来。” “乏的很……”辛蓉懒洋洋又软绵绵地说，“若说想吃的……想吃神木的灵果，可有么？” 穹煦独居这么多年，几乎没吃过什么东西，活到他这个年纪，吃不吃东西都没什么影响，一听，忙道，“好，本君这便去摘。” 他转身离开之前，意味深长看了曲清翎一眼，对方立马露出“我天下第一乖我一定不搞事情”的表情。 穹煦走后，曲清翎浑身泄气，差点软倒在昙花里。 辛蓉轻笑，“就那么怕他？” 这话说的委实古怪，曲清翎反问，“您不怕吗？” 辛蓉站起来，“本君不知。” 她也用本君自称了，曲清翎乍一听还不太习惯。 辛蓉四下看了看，“用玄幽灵泉保存本君的身体，日神真是好大的手笔啊……” 曲清翎震惊了，辛蓉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辛蓉轻轻叹了一声，“这里，已经变得这么寂寥了啊……” 随即，她广袖一拂，空寂荒芜的湖底宫殿犹如被春风刮过，竟如同陆地上的宫殿一样，蔓延过无限春意，长出花草树木。 辛蓉是爱神对吧，她真的不是花神吗？ 装点了宫殿，辛蓉走出昙花，踩着虚空慢慢朝银湖边缘走去。 曲清翎忙不迭爬起来跟上去。 辛蓉整个人都有一种大梦初醒的淡然，仿佛她整个人就是不真实。 她完全走出银湖，反身一挥手，银湖慢慢朝中心收拢，最后变成一个银色瓶子，落在她手中。 她将瓶子递给曲清翎，“这东西本君以后用不上了，你拿着吧。至于功能，本君只知它可保神体数十万年不消散，其他的，自己去问珞梅吧。” 听到此处，曲清翎已经完全确定，穹煦没能消除辛蓉的记忆。 眼前的人，她有爱神的记忆，也有人族辛蓉的记忆。 曲清翎眼眶都红了，“夫人……” 她知道这个湖有很大的古怪，不敢乱说话，不敢多说话。 辛蓉趁给她递瓶子的时候握住她的手，在她掌心写下一句话：保护好自己，别救我。 曲清翎蓦地瞪大眼睛，“不可以。” 她必须把消息传回魔界，让二殿下知道辛蓉在这里。 辛蓉摇摇头，问她，“你知道这个湖是什么吗？” 曲清翎当然不会知道。 “这是日神的眼泪所化，也就是我们两个其实在他的眼泪里，我们的所思所想，只要他想知道，随时都能知道。只不过目前本君用结界挡了一下，也撑不了多久。阿清，别肆意妄为，他是真的会杀人的。” 曲清翎觉得辛蓉说的不对，如果穹煦能知道她的想法，不说后面忽悠的那些话，单是穿越这一条肯定就瞒不住了。比起让她配合他做戏，穹煦如果知道她是个不知道从哪个世界来的异类，肯定一巴掌拍死她了。 “我有办法的，夫人。”曲清翎握着她的手，“我一定会有办法，夫人，您相信我。” 辛蓉拍拍她的头，“傻孩子。” 明显是不相信她的。 辛蓉和穹煦杀了几万年，都打不过他，被他囚禁到宁愿自毁元神的地步。曲清翎不过一个小小人族，有什么能力，有什么资格说出自己有本事在穹煦眼皮子底下救出辛蓉的办法？ 但是曲清翎觉得自己是可以的，她不是一个会盲目自信的人，她的直觉会指引她做很多事，事后证明这些直觉都不会错，而这一次也是强烈的直觉告诉她她是有办法的，只是她一时还想不出是什么办法。 她在辛蓉面前推磨似的来回转了几十圈。辛蓉坐在榻上，盘腿打坐。 自毁元神再复活不是说一句话那么轻松的事，她的灵识并不健全，神力也远不如前，必须慢慢调养恢复。 曲清翎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看到那些银光随着她的呼吸慢慢从四面八方而来，落在她身上，在她心口的地方汇集。 曲清翎的脑袋像被什么东西锤了一下，突然就开窍了。 “夫人。” 辛蓉微微抬眼看她，“怎么？” 曲清翎：“能不能将你的神力借一部分给我？” 辛蓉：“……嗯？” —— 作者有话说：　　今晚胃疼的厉害，有点少，抱歉 第143章 拆家进行时 辛蓉的第一反应是小家伙在她醒来之前被穹煦虐待过，恐惧和无助叠加，被逼疯了。 她把曲清翎召至身前，想要检查她的身体和神智是否还正常。 曲清翎躲开她的手，强调，“夫人，阿清没有疯，没有说胡话，阿清说的是真的！” 辛蓉不知该怒还是该笑，反问曲清翎，“那么你觉得以你的身体，能承受本君几成神力。” “这……”曲清翎斟酌着，谦虚了一下，“一成？” 辛蓉是真被她的不自量力气笑了，“小阿清，你是人族，别忘了这个无法改变的事实。你或许与寻常人族略有不同，可即便本君神力远不及巅峰时期，以本君现在状态一成神力的一成，也能将你的身体活活撑爆。” 她将曲清翎抱到榻上和她对坐着，温柔地摸着曲清翎的头发，“阿清，本君知道你救人心切，但是……” 但是如何，她没有往下说，只用那双美的不真实的眼睛看着曲清翎，一切都已在不言之中。 曲清翎想反驳，想问她难道她俩就真的要坐以待毙，和穹煦上演夫妻和睦、父慈子孝吗？ 可是她看着辛蓉那双眼睛，就什么重话都说不出来了。 辛蓉已经在这里承受不知道多少万年的痛苦了，为什么她还要给她再增加痛苦，说这些话去刺痛她的心？ 曲清翎知道光靠说是没法说服辛蓉的，她是个实干家，要用实际行动告诉辛蓉她有办法。 辛蓉的结界可以短暂的抵抗穹煦眼泪的禁制，但是时间不长。 曲清翎需要的就是这短暂的时间。 她要求辛蓉再一次施展了结界，然后在结界里拔下发插，把金乌的原形唤了出来。 辛蓉的眼睛都瞪圆了。 神力恢复不完全，结界的能力很快消失，金乌也随之消失。 曲清翎抓着辛蓉的手，“夫人，神木离这里再远，我闹出这么大的动静，穹煦也该很快就要赶回来了，我们没有时间了，您相信我，您的神力我不需要很多，只要够我召唤一样东西就好。” 金乌乃神族圣鸟，小阿清眼睛也不眨一下就用一根羽毛唤出了完整体，这让辛蓉大受震撼，对她的印象也大大改观。 可她还是不敢，这可是上古神只的神力啊，一旦打入阿清的身体，伤害是不可逆的，她是没有办法再把她救回来的！ “你先告诉本君，你到底要召唤什么，有什么东西能够从这里出去，把消息传回魔界？” “我也……不确定……”曲清翎看着她的眼睛，“夫人，我想召唤的是十日扶桑。” 辛蓉：“……” 曲清翎知道十日扶桑是神界的东西，而且曾亲眼见过，玖熙在没有魔兽的情况下在斯戈峭壁上召唤十日扶桑吊打十一殿下。 他追钧吾回魔界，身边也是没有一只魔兽。那么他该用什么东西和别人对战？会再次召唤十日扶桑吗？ 虽然只见过一次，曲清翎却清楚记得召唤的手势和阵法，她要赌一把。 赌她和玖熙冥冥之中存在某种联系，玖熙能够做到的事，她也能够做到。 赌玖熙会在感应之下再次召唤十日扶桑，将她一起带回魔界。 即便一切失算，她也要把这个死气沉沉的湖底搅得天翻地覆，闹出足够大的动静，让人知道穹煦干的这些糟心的事情。 曲清翎却不打算和辛蓉详细解释，连她自己都不确定的事，说出来只会增添辛蓉的担心而已。 她取下手上的墨玉镯子套在辛蓉的手上，“夫人，我不知道召唤的结果会是怎样，这是九殿下给我的戒指，我戴着太大所以变成了镯子。如果我没有记错，二殿下手上也有一个，和这个是一对的，必定会有一定的感应。如果，如果我发生了什么意外，您神力广大法力无边，或许能够慢慢尝试用这个东西联系上二殿下。” 辛蓉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急，连商讨都不详细商讨一下就要开始。 她不知道的是，曲清翎已经像觉察到游光的心思那样，察觉到穹煦在赶回来的路上了。 她先摸着墨玉镯子给自己和辛蓉叠了十七八层结界，在辛蓉惊骇的目光中，握着金乌羽毛，凝了凝神，“夫人，开始吧。” 事已至此，阿清已经打定主意，再无多说的必要，辛蓉缓缓抬起手，迟迟没有把指尖落在对方眉心。 她连自毁元神的时候都没有这么迟疑和后怕过。 曲清翎感觉到穹煦已经出现在胡杨林，马上就要看到湖了，不由喊了一声。“夫人！” 辛蓉的手轻轻一颤，在曲清翎眉心一触及退。 曲清翎……没什么感觉。 为了凝神，她本来闭着眼睛的，以为至少会有点痛，结果什么事都没有，不由慢慢睁开眼睛。 在她缓缓睁眼的同时，她手中的金乌羽毛化作无数金色光点，“砰”的一声轻响，犹如星云般炸开，她的身后出现一个巨大的光影罗盘，罗盘越涨越大，直至铺满整个湖面，再从湖面开始，往下慢慢长出一棵巨大的树…… 曲清翎甚至还没来得及做召唤的手势，一棵比当初玖熙在斯戈峭壁召唤出的更大的十日扶桑倒立着出现在了湖里，藤蔓般的枝条在湖底肆意舒展，。 十个金乌犹如十个几万瓦的灯泡，散发出恐怖的热量，湖水的温度急剧上升，辛蓉醒后长出的花草树木全部被高温炙烤枯萎。 辛蓉想把曲清翎抱入怀中用她的神力相护，以免她被高温灼伤，却发现不知何时曲清翎已经被层层结界包裹得严严实实，她根本碰不到分毫。 不可能，辛蓉对自己给了曲清翎多少神力是有数的，比一层的一层还要少，以她给的那点力量不可能支撑如此巨大的十日扶桑。 她看着疯狂生长，毫无停滞意思的巨树，心想，还剩下一种可能。 曲清翎身处穹煦眼泪化成的湖，正在通过他的眼泪汲取属于穹煦的神力！ 穹煦是日神，与十日扶桑所需神力类别相同，有来自日神的磅礴神力滋养，十日扶桑才茁壮到了恐怖的地步。 辛蓉心神巨震：阿清到底是谁？ 穹煦隔老远就看到一大片云蒸霞蔚。等他靠近了才发现那是湖水蒸发出的水汽。 小家伙真是相当有本事，她竟然在湖底召唤了十日扶桑，直接把整个湖泊煮开了！ 第144章 回到魔界 区区人族，岂敢如此！ 穹煦捏指一诀，湖泊瞬间变大了无数倍，直接从湖泊变成了汪洋大海，湖水朝两边分开，露出底下的十日扶桑、曲清翎和辛蓉。 他身影一闪，直接出现在曲清翎面前，抬手落了一道十二杖光牢禁锢辛蓉，另一个手直取曲清翎的命脉，要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人族就地正法。 “阿清！”辛蓉受光牢限制，根本使不出任何神力保护曲清翎，急的大喊了一声。 与此同时，一阵极具穿透性的尖锐叫声在穹煦身后炸开，十只金乌犹如十只巨大的鹏鸟，张开翅膀，遮天蔽日地朝着穹煦而来，将他团团围住，火剑织成天罗地网，铺天盖地而下。 “想用火系神兽攻击须弥界日神，痴心妄想！”穹煦根本没将火剑阵放在眼里，他的背后虚空张开一个黄金罗盘的虚影，挡住金乌的攻击，手上不停，捉拿曲清翎。 他的手却被某种力量阻挡在离曲清翎还有一丈远的地方，两人之间破空出现一个和他身后抵挡金乌一模一样的黄金罗盘，而且比他的更大，更坚固，无数罗纹四散，将方圆十里之内全部染成了金色。 包裹曲清翎的结界已经累加到十九层之多，穹煦自诞生于天地间至今，从没见过六界之中有谁的结界能达到这个数量。 曲清翎完全是下意识的反应，她不会操控神力，不知道怎么像玖熙那样运用十日扶桑吊打穹煦，她也自认没有那个本事。 但是此刻她觉得自己的身体有些不一样了，好像充满力量，有源源不断的力量，什么都可以做，什么都可以做到，她甚至觉得自己可以打败穹煦，带上辛蓉一起回魔界。 曲清翎不知道自己是从哪里来的胆子，用什么脑回路生出的如此荒谬可怕的想法。 她抬起手，根本不需要下令，金乌感受她的心意，向穹煦发起疯狂的攻击，十日扶桑还在继续生长，张牙舞爪的将湖底挤占满了之后，开始向湖面以上的空间开拓，犹如一个巨大的恐怖的海怪。 除了辛蓉所在的十二杖光牢，周围全是火，曲清翎却不觉得热。 穹煦渐渐发现不对，对方用以攻击的神力太过熟悉，这分明是…… 这怎么可能，这个人族小姑娘怎么可能会他的法术，拥有和他一模一样的神力？ 直到他周身磅礴神力被曲清翎夺走，减少到了不能忽略的地步，穹煦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曲清翎根本不需要玖熙召唤十日扶桑，然后她跟着扶桑去往魔界，她直接用穹煦的神力强行打开了两界的通道！ 上古神只的神力真好用啊，充沛磅礴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 曲清翎趁穹煦被金乌围攻无法脱身之际，要打开十二杖光牢，救出辛蓉，直接带她一起走。 她就快成功的时候，那股力量突然被强行抽回去，通道飞快关闭，巨树停止生长，曲清翎的结界被强大的压力碾碎了一层。 糟糕，穹煦意识到发生什么，开始夺回他的神力了。 “切莫恋战，阿清快走！”辛蓉不知自己哪里来的力量，曲清翎以从穹煦身上夺来的力量和穹煦相抗时，她硬生生将十二杖光牢打破了一个缺口，用她的神力包裹曲清翎，将她推入即将闭合的通道。 “夫人！”曲清翎大叫了一声。 不行！不能留辛蓉一个人在这里，她绝对会被穹煦再虐死一遍的！ 穹煦明明已经用最高级别的封禁法术阻断了曲清翎继续夺舍他的神力，没想到小姑娘都已经被辛蓉推进通道了，还能爆发出强大的召唤，这份召唤力让他身上的封禁法术应声而碎，神力疯狂流失，穹煦觉得自己的力量瞬间少了一半。 重新获得力量的曲清翎已经滑入通道深处，第一次施展这个法术的她毫无经验，所有的一切都凭本能，想回去把辛蓉一起带走已经不可能了，曲清翎搜遍全身，没有一样东西能和玖熙有感应。 反倒是离开穹煦的禁制范围后，栖鸾和新认她为主的龙蛭跑出来了。 关于在通道里为什么能召唤出神兽凶兽，曲清翎实在不明白。 曲清翎顾不上别的，赶紧让龙蛭变大，爬到它背上去坐好，抱住栖鸾问，“你的嗅觉好不好？你能不能感应到钧吾和玖熙现在在哪儿？如果你能感应到，哪怕只是一点点，快带路，我们马上去那个地方！” 通道的尽头全然不像她去须弥界时那样光明，而是黑压压的一片，让她怀疑自己到底还在不在通道之中。 很快。她看到了底下密密麻麻的人和魔兽，以及被团团围住的钧吾和玖熙，心头巨石落下，栖鸾终于靠谱了一次。 她根本来不及慢慢搞清楚眼下到底是个什么状况，一切都比不上辛蓉还在穹煦那个疯子手里要命。 她趴在龙蛭背上，迎着风朝玖熙大喊，“殿下！辛蓉夫人不在这里，她在神界，被日神穹煦那个混蛋囚禁了！殿下，你们快去救她！” 玖熙蓦然回头，看着那只龙蛭背上的人，一瞬间感觉浑身上下的血都凝固了。 第145章 伏魔渊受刑 栖鸾带曲清翎来到的地方是魔界禁地伏魔渊，是用于关押和处置皇族级别至高等级魔族的地方。 在上古洪荒时期，伏魔渊曾处置过无数强大魔族，他们的怨灵在这片空间盘旋徘徊却无法逃出去，如此过了千千万万年，使得伏魔渊寸草不生，空气含有剧毒，遍地哀嚎，杀意浓烈。若不幸身处此地，一旦不慎被怨灵捕捉，轻则修为大减，重则万劫不复。 纵观整个魔界，令魔族谈之色变的地方，一是婆娑炼狱，另一个就是伏魔渊。 近年来，虽然魔界小打小闹不断，但自从庚逸当了魔王陛下后，伏魔渊已有十多万年未曾开启使用，今天众高等魔族齐聚于此，乃是为了处置魔族皇室，大名鼎鼎的魔宫二殿下钧吾。 从二殿下变成需要启用伏魔渊的阶下囚，钧吾的罪名主要有以下几条： 一为未经魔王陛下允许，擅自与九殿下携人族进入须弥界。 二为在毫无证据的前提下，摧毁八王妃居所蕊门，为逼问辛蓉夫人魂魄的下落，残忍虐杀蕊门内的魔族，将八殿下和八王妃打成重伤。 三为擅闯华奥宫，大开杀戒，重伤大王妃、花婉王妃，断十一殿下一臂，毁濯冉的本命武器。 四为其在华奥宫的动静惊动陛下庚逸，庚逸亲自出面制止，仍不知悔改，以下犯上，当众狂化，无法控制魔力，导致华奥宫一半的宫宇坍塌，无法遏制。 另外，钧吾还蛊惑三殿下、四殿下、九殿下等人与他一起造反，目无法纪，胆大包天。 条条桩桩，罪大恶极，罄竹难书。庚逸怒不可遏，亲自下令，在伏魔渊诛杀钧吾，由濯冉亲自行刑。 曲清翎出现时，伏魔渊的气氛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濯冉一党迫不及待要行刑，却有一大堆人阻拦。三、四九三位殿下，三、五、十一三位公主，外加大祭司，即墨等人阻止。 濯冉觉得这些人都疯了，陛下已经下了令，这些人还在负隅顽抗什么？难道多拖几刻，庚逸就会收回成命，钧吾就不用死了不成？ 跪在伏魔渊下，身上被下了魔族最高等级限制的钧吾早已失去清醒意识了。辛蓉的死造成的打击本就动摇了钧吾的魔灵，那日他只身杀上华奥宫，遍体鳞伤，亲眼看到濯冉把“辛蓉的魂魄”捏碎在他面前，而他却无能为力，再也拼凑不齐，魂灵大动，被濯冉趁虚而入，将法器殒魔打入他心口，导致他彻底狂化，杀戒大开。 如果不是玖熙及时赶到，濯冉不知道那天的钧吾会不会把整座华奥宫所有生灵全部屠尽，一个活口也不留下。 濯冉知道辛蓉这个人族夫人对钧吾而言很重要，但到底重要到哪种地步，他并不拿的太准。他也有宠爱的妃子，宠起来不比钧吾逊色，如果钧吾对辛蓉的宠和他对那些妃子是一样的，那么用辛蓉扳倒钧吾实是痴人说梦。 正式实施这个计划之前，濯冉一直是犹豫的。但是看到玖熙越来越得各大家族的推崇和支持，钧吾的义女，那个可笑的人族小丫头，以让人瞠目结舌的速度上升序列，还有王后越来越明显的偏爱与宽容，与雎淇宫从无交集的重极宫频频向天枢宫示好，连带大祭司和钧吾越走越近…… 即便钧吾坐拥越来越多的筹码，从没有表现出争斗之意，但不争即是最可怕的争，卧榻之下岂容他人酣睡？ 濯冉知道，自己再也等不下去了。 还好，钧吾到底没让他失望，辛蓉死的很顺利，直接将钧吾打击疯了。 一代强大的魔族战神，无数魔族的骄傲，一个数万年来没有一天不威胁濯冉大殿下之位的魔族二殿下，最后却毁在一个小小人族手中。 真是天意弄人，却也命中注定。 他现在就要彻底击垮这个骄傲，除掉这个最大的威胁，从此以后，他才能稳坐魔宫大殿下的位置，成为真正说一不二的大殿下。 玖熙还来不及仔细检查濯冉到底在钧吾身上用了什么法器，他无论如何都唤不醒钧吾的意识，只能勉强控制钧吾不彻底暴走，力量失去控制，毁灭魔界，酿成彻底无法挽回的大错。 钧吾和他一样，不知从多少万年前就开始隐藏自己的实力，没人说得清他俩到底强到了何种地步，只当他俩就是平时表现出来的实力。而今玖熙强行压制钧吾的暴走，用上的力量已经隐隐要超过他在大家心里的印象了。 眼下的伏魔渊除了庚逸和伊霄娜，几乎所有殿下都在。虽然支持钧吾的殿下不少，但不敢真的和濯冉闹僵，只能勉强拖一刻，再多拖一刻，其实大家都不知道互相在拖什么。 玖熙深知这么拖下去不是解决办法，他已经很烦了。 自从十二万年前被庚逸孤立打击那件事后，他很久没有这么憋屈过。 庚逸就是个傻逼，自己的儿子为什么会暴走狂化，濯冉为什么要对钧吾赶尽杀绝，钧吾到底有没有反意或对他的不轨之心，他心里没点数吗？ 为什么所有人的解释他都听不进去了？ 如果钧吾真的想做大殿下，甚至是魔王之位，现在还有庚逸和濯冉说话的份，还有濯冉搞事的余地吗？ 估计早就把濯冉虐的找不到北了。 既然这些人如此黑白不分，那就都杀了得了。 玖熙已经计算过魔族如今的战斗力，即便把濯冉一派都杀光，魔族的绝大部分实力也还在，只要控制住钧吾，就不会落到魔族覆灭，六界失衡的地步。 正当他打算亮出兵器，先宰了濯冉再慢慢收拾其他人时，天边突然亮起一丝金色的光，在一声清越的凤鸣中，那个他无论如何也不觉得会出现在这个地方的人，那个他不能更熟悉的声音传进所有人的耳朵里。 “殿下！” 玖熙骇然抬头，看到本该在须弥界好好待着，乖乖等他忙完这些糟心事后去接她回来的小豆丁，趴在一只巨大的棕黄色凶兽龙蛭身上，身旁是五彩的九凤，破空而来，朝他大声喊道： 辛蓉夫人还活着，被日神穹煦那个混蛋关起来了！二殿下，九殿下，你们快去救她！ 第146章 返回神界 在玖熙力量的控制和禁锢下，痛苦又暴躁的钧吾听到曲清翎这声辛蓉夫人还活着后，有一瞬间的愣怔，难得恢复一点清明， 她说辛蓉没死。 他的辛蓉在哪儿？ 九熙在所有人有反应之前已经瞬移到曲清翎身边，心里既惊又讶，“你怎么在这里来了？你身上的力量……” 他蓦然噤声，一时间竟然估量不出曲清翎身上到底背负着多少神力，他脑子里第一个冒出来的想法是：绝对不能让这样子的小豆丁被大家发现，要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把小豆丁送走，越远越好。 玖熙一把抱起曲清翎，用自己纯粹磅礴的魔力敛去她周身的神力，反手向下面的钧吾甩出一道光鞭，长长的鞭子缠上他的腰，眼看要将两人直接带走。 “玖熙！你疯了！”濯冉怒喝，魔力四散，化成天罗地网罩住玖熙。 他马上就要做成这件事了，为什么还是横生意外？又是那个人族女孩儿，当初就该在飞翮神殿直接杀了她！ 濯冉朝魔族们下令，“抓住他，莫让他们跑了！” 他身后的魔族一拥而上，有的抓钧吾，有的拦住玖熙。 濯冉有人可用，那么不好意思，玖熙也有人可用。 玖熙朝下面喊了一声，“三哥，四哥，七哥！交给你们了！” 然后带着钧吾、曲清翎破空而去。 濯冉的声音响彻天际：“玖熙！你难道要违抗王命？！” 玖熙已然走远，声音从天边传来，“是否违命，本王自会向陛下解释，大殿下，若有得罪之处，事后玖熙负荆请罪，现在先行一步！” “你！！！” 濯冉要追，可他发现自己捕捉不到玖熙的气息，根本不知道玖熙去了何处，不过即便他知道，无法开启通道的他也注定没办法追上。 通道里，曲清翎把手小心翼翼贴在钧吾的心口，在玖熙的控制下，运用相互排斥的原理，一点点把濯冉种在钧吾身体里、导致他失控发疯的殒魔抽了出来。 这是一根形状很像金刚杵的长钉，扎得非常之深，整个没入钧吾的胸膛，曲清翎单是看见就觉得头皮发麻。随着殒魔的拔出，钧吾的呼吸逐渐平缓，紧绷的身体也慢慢放松。 而面对玖熙，关于自己身体里的神力，在神界的经历，曲清翎用玖熙讲故事的风格，平铺直叙： “辛蓉夫人是须弥界爱神，数万年前被日神穹煦囚禁，不堪受辱，自毁元神，唯一的灵识转世为人，与钧吾相遇。穹煦保存这辛蓉的身体，一直在寻找她的灵识。游光并不知晓什么长生之术，只是用这个理由把辛蓉骗到须弥界，辛蓉死于阿兰之手后，游光与穹煦收回灵识，爱神复活。” 曲清翎说，“穹煦以为我是辛蓉还是人族时生下的女儿，把我抓走想要让我配合他一起欺骗辛蓉，结果他没能成功消除夫人的记忆，我夺取他的神力，辛蓉夫人趁他不防备时用她的神力将我送了出来，让我回到魔界给殿下传信。嗯，经过差不多就是这样。” 玖熙：“……” 阿清身处长清殿，穹煦是怎么发现她的，又为什么会认为她是辛蓉的女儿，又是怎么把她抓走的？这期间游光死到哪里去了？ 阿清又是怎么夺取堂堂须弥界日神的神力，开启通道的？ 龙蛭生活在迷雾森林，须弥界不可能有这样的凶兽，阿清是从什么地方以什么方式收服的这只凶兽？ 还有阿清的金乌发插，定位石，灵珠，镯子全都不见了，这些要么保护她要么用来攻击的东西都到哪里去了？ 这一连串的问题，玖熙单是想一想就已经头皮发麻，他难以想象自己把小豆丁一个人扔在须弥界这短短几天时间里，她经历了多少危险、恐惧和孤独。 而在这之前，他原本信心满满，对游光能够好好照顾阿清这件事充满了信任。 玖熙第一次知道“后怕”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他的手不自觉的颤抖，心中充满了愤怒。 这份愤怒是对游光，对濯冉，对穹煦，也是对自己。 曲清翎满心都是解救辛蓉这件事，没察觉到玖熙的心理变化，她趴在玖熙怀里，仔细分析：“二殿下身上有伤，殿下你又不能不怎么能打，日神不是个好对付的，殿下到了须弥界，有打算该怎么救夫人……殿下，殿下？您帮我抱的太用力了。松开些，疼的……” 玖熙忙松开手臂，检查有没有伤到她。 他低着头，不让曲清翎看到他眼中的杀意，“你别担心，本王自有办法。” 想安慰她让她放心，这么说话没有错，可玖熙的实力如何，曲清翎是知道的呀！ 他和十一殿下对战，需要召唤十日扶桑才能打得过，而他现在要对战的可是神族日神，上古神只，和半瓶水哗啦响的十一殿下有着天壤之别！ 不说别的，玖熙召唤的十日扶桑，和曲清翎借用穹煦召唤出的十日扶桑，中间差了不止一个数量级，只从这个就能看出两者之间的差距。 曲清翎说，“要不然这样吧，殿下，到时候你把我扔到那个湖里，就是穹煦眼泪化成的那个湖，我试试最多能夺取穹煦多少神力，然后殿下趁他虚弱的时候，用龙蛭……” “想都别想！”曲清翎还没有说完就被玖熙打断了，“本王说了有办法，不用你。” 他怎么可能拿小豆丁去冒险，何况还根本不需要。 “可殿下……”曲清翎担心玖熙在逞能，还想劝一劝。 “你们别吵了，本殿自己去……” 曲清翎往旁边一看，钧吾已经完全清醒了，撑着龙蛭的背坐起来，盘腿调息。 玖熙抱着曲清翎靠过去，“二哥，你可好些了？” “无碍。”钧吾看了玖熙一眼，“辛苦你了。”又看向曲清翎，“多谢阿清。” 曲清翎担忧的看着他，觉得他的脸色看起来还是很吓人，“二殿下，您真的不要紧了吗？” 在她看来，眼下钧吾和玖熙的状态看起来都不怎么靠谱，得在赶路期间想出一个缜密的方案，确保能够将辛蓉夫人毫发无损地带回魔界。 “不要紧，不过中了濯冉的奸计而已。”钧吾收敛魔识，身体迅速恢复。 曲清翎看到他搭在膝盖上的手，想到了一个东西。“殿下，我把九殿下的这个戒指给夫人了，您这个和九殿下那个应该是一对的，您看看能感应到夫人的状态和位置吗？” 她在穹煦眼皮子底下跑了，穹煦肯定清楚她会回魔界叫人，再回须弥界救辛蓉。既然如此，他要么跑路，要么搬救兵，绝对不会乖乖呆在原地等着曲清翎带人回去救人。 钧吾摸着戒指，微微皱着眉，不甚确定，“隐约有些，但很微弱，无法判断具体位置。” 曲清翎便问，“殿下能将戒指给阿清试一试吗？” 在强大的魔族身上贴身带了数万年的东西，都附有各种功能或奇怪属性，一般是不能轻易给人的，特别是级别比自己低许多的，曲清翎只是一个小小人族，若是随意给她，她承受不了戒指上所承载的力量。会造成强烈的反噬，直接要了她的性命。 钧吾看了玖熙一眼，对方点点头，他才放心，把戒指取下来递给曲清翎。 曲清翎却想到了更快捷的方法，没有接戒指，而是拍拍身下的龙蛭，“阿柴，你还记得夫人的味道吗？和栖鸾一起闻闻，要是闻出来了，赶紧带路。” 钧吾、玖熙：“……” 龙蛭抽了抽黑色的大鼻子，似乎在仔细辨认气味，然后朝一个方向加快速度。 钧吾、玖熙：“……” 罢了，小姑娘身上让人意外的事情多到数不清，他们俩已经见怪不怪了。 第147章 就凭你们? 这一次曲清翎说什么也不离开玖熙了，哪怕是玖熙打不过对方，曲清翎也决定和他死在一起。 何况在穹煦手上走了一遭，曲清翎对自己的命硬又有了新的发现，像她这种以人族之躯和上古神只对抗还能活着的，命数之硬六界之中大概也找不出几个，跟在玖熙身边，说不定她的命格也能影响他，让他也能逢凶化吉。 她倒是难得和玖熙在同一个脑回路一次，她不愿被玖熙扔在哪个“安全”的旮旯，等他打完回来接她，玖熙经游光这件事后，也不放心让她离开自己了。 小家伙闯祸的本事登峰造极，不惹事则已，一惹事不是杠上魔王陛下，就是日神穹煦，胆子被她自己养得越来越大，这样放任下去，某天把天捅漏了也不一定。 曲清翎缩在玖熙怀里，突发奇想地问，“殿下有没有什么法器可以把我像栖鸾那么收起来啊？这样我就不会妨碍殿下战斗了。” 玖熙看她一眼，“左手抱着你，右手腾出来对战绰绰有余。” 呦！口气大得很啊！ 看在有钧吾在场，给你留点面子，就不拆穿你了。 曲清翎看着前方出现光斑，看样子快要到须弥界了，她下意识抬手叠结界，叠完发现玖熙和钧吾都用惊悚的眼神看着她。 玖熙确认自己没有看出也没有数错，难以置信地问，“阿清，你是怎么弄出这么多结界的？” “不是殿下给我的……”曲清翎往手腕上一摸，摸了个空，顿时哑了。 是啊，之前叠结界都是靠玖熙给她的镯子，现在镯子不在身上了，她是怎么施展出结界的？ 难道穹煦的神力在她身体里过了一遭，让她开始变异了吗？ 曲清翎要哭了，“我不知道，我只是和之前一样，结界就自己出来了，我是不是……殿下，你看看我还是人族吗？我会不会因为穹煦混蛋的神力变得不人不神了？” 玖熙、钧吾：“……” 她并不觉得一次性张开十八层结界有什么不对，而是担心在没有法器的情况下张开结界是不是代表她已经不是人族了，因为人族是不会法术的。 她不知道的是，如果玖熙的戒指给的不是她，而是别的任何人族，不说十八层结界，他们可能一层弄不出来。 玖熙拍拍她的肩膀，安抚担惊受怕的小家伙，“没事，别怕，你还是人，没有变异。” 曲清翎觉得很有可能是穹煦的神力还没完全消散，让她还能使用。 就很奇怪，她看的那些小说里，得到某种力量的人都是有感觉的，什么身体发热丹田发痛之类，力量流逝也会有感觉，可她没有，她甚至不确定穹煦有没有把被她夺走的神力要回去。 她不知道是该怪自己身体的感觉系统太不灵敏，还是该怪这个炒蛋的世界全都是她不能理解的设定。 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玖熙和钧吾正在通过魔族的方式无声交流。 钧吾：“她到底是什么？” 玖熙：“臣弟也无法说清楚。” 钧吾：“一会儿情况不明，最好不要带上她。” 玖熙：“那恐怕不行，这次把她一个人留在须弥界，已经把她吓坏了，要是再扔她一个人，会闹的。” 钧吾：“辛蓉那里……” 玖熙笑了笑：“咱俩去的是须弥界，又不是魔界，凭我们两个的实力，还打不过一个日神？” 钧吾：“你怎么知道只有一个日神，若是他找了别的帮手呢？” 玖熙：“那就二哥带上辛蓉夫人和阿清先走，臣弟顶着。” 钧吾：“你……” 玖熙：“放心，死不了。不过在臣弟回来之前，二哥先别回魔界，更别带阿清回去。” 钧吾看着他，好半天后才点头，“好。” 龙蛭和栖鸾的双重加持之下，定位无比精准，通道的尽头直接开在穹煦的日神殿上空。穹煦的确找了帮手，却比玖熙钧吾预计的要少，只得一个游光，一个蓝衣神仙，中间站着一个黑衣的穹煦。 不过须弥界的神只从来不是以数量计算战斗力的，如果穹煦不是被曲清翎一系列骚操作打乱了阵脚，外加曲清翎本生就是个来历不明的神秘物种，这会儿她的魂魄碎片都凉凉了。 玖熙左手抱着曲清翎，右手垂在身侧，并起的指尖隐隐闪光，露出一点剑柄形状，踩着虚空往三人的方向走了两步，似笑非笑道，“不宜大动干戈，若是诸位神君还念及两界的和平，劳烦将辛蓉夫人送出来，玖熙立马就走，不叨扰诸位安宁。” 穹煦先是怒视曲清翎，听完玖熙的话，冷眼看着他，声音颇有压迫性，“辛蓉乃须弥界之神，焉有让区区魔族小儿带走的道理，笑话！” 玖熙道，“那么堂堂日神，将爱神关押数万年，肆意凌辱，逼的爱神自毁元神，即便这样了也不肯放过，想方设法找回残破灵识，复活爱神，还想继续欺骗，这就不是笑话了？本王身为魔族，亦知法度纪律，须弥界却荒诞至此，就没有人管管吗？” 穹煦勃然大怒，“你休听人族小儿胡言！” 曲清翎给玖熙讲这些的时候，钧吾还是不清醒的状态，所以不知道详情，听到此处，周身气势都冷了，直接亮出武器，往前几步越过玖熙，“不必废话，不肯放人，杀了便是。” 穹煦冷笑，“就凭你们？” 曲清翎还没看清楚，钧吾已经和穹煦缠斗在一起了。 除了斯戈峭壁上的魔兽争霸赛，这是她第一次看到强大的魔族和神族的神只对战，钧吾褪了手上的戒指，压制数万年的巅峰实力尽数展现，比他只身杀上华奥宫的状态恐怖千倍万倍。 曲清翎已经完全看不到两人的身影，原本晴朗的天空被浓密的乌云覆盖，云层之中不停有雷鸣和火光闪动，不知两位是否召唤了魔兽和神兽，动静打得天地都在震动。 而玖熙这边，他落在日神殿前，蓝衣神仙和游光立马拦在他前面，不让他再进一步。 游光道，“小殿下，玖熙，日神和爱神的事一句话扯不清楚，你们要把人带走，也不合规矩……” “你闭嘴！”玖熙的右手突然抬起来，一柄还未完全现形的光剑直指游光咽喉，“你的账本王事后慢慢和你算，你要敢拦本王，本王砍了神木，屠尽神木境内所有生灵！” 游光嘴唇动了动，看一眼他怀里的曲清翎，最后叹一口气，“罢了，辛蓉在殿里，被穹煦的光牢困着，只有穹煦本人能开启，你进去救吧。” 蓝衣神仙瞪大眼睛看着他，有些难以置信他这么轻易就倒戈了。 “游光，咱们可不是这么答应穹煦的！” 游光摆摆手，“本君已经帮了他足够多，是他执迷不悟。你要帮就继续帮吧，本君不掺和了。” 蓝衣神仙虽然搞不清楚状况，但穹煦都把他找来了，何况即便他什么都不知道，也不能容忍魔族小儿堂而皇之带走日神。游光走游光的，他拦他的。 玖熙也不啰嗦，长剑一挥，直接杀上去，“得罪了。” 第148章 穹煦之死 曲清翎不认识这个蓝衣神仙，他虽然长得很好看，给人的感觉并没有那种不显山露水的厉害，就是一种……傻傻的，反应甚至还有点慢，像是答应了朋友来撑场子虽然很不想来但是既然已经来了那就打一打。 这种人通常有个别称，叫扮猪吃虎。 当玖熙的剑挥过去，却没能靠近他的三丈之内时，曲清翎确认了自己这个想法。 根据武侠小说和修仙小说定律，实力强悍到一定的境界后的人很少会近身打斗，玖熙一上来举剑就刺，给曲清翎造成一种玖美人儿不专业的印象，不过也能够理解，毕竟是以年龄而非实力跻身魔族前十“强者”之列的老殿下玖美人儿，远距离拼魔力拼不过，就只能靠近身战了。 有一说一，玖熙的一招一式都很稳很准，没有忽上忽下或者一直转圈圈搞些复杂花哨但是毛用都没有的假把式，颇有大家风范，曲清翎甚至能看清他出招的路径……这又是一个证明玖熙不厉害的证据，因为高手都是看不出武功路数的。 （玖熙画外音：你就不能换个思路假设一下是你的眼睛太厉害所以能看到吗宝贝儿？） 蓝衣神仙确实不是个弱角色，他站在那里，连动都没有动一下，右手一抬，一条银白苍龙从他袖中窜出，见风就长，瞬间暴涨成了遮天闭月的一条巨龙，俯冲着向玖熙攻击。 曲清翎缩在玖熙怀里，一看情况不好，心中大叫，“你别过来！” 她不敢叫出声，玖美人儿已经打得够“艰难”了，万一她一叫，吓着玖熙，让他出现破绽被对方趁虚而入了怎么办？ 玖熙并未将这种等级的攻击放在心上，刚要反击，在他的上空突然出现了无数暗金色的半圆形壁垒，每一个都坚硬无比，银龙每穿过一层就会发出巨大的碰撞声，速度也会减缓许多，三四层后，终于撑不住，和壁垒一起粉碎了。 玖熙、蓝衣神仙：“……” 接下来的打斗就更戏剧性了，曲清翎的结界几乎要和玖熙融为一体，明明是第一次配合，却像拥有已经刻进骨血的默契，只要蓝衣神仙发动攻击，还没完全穿透结界，攻击力就已经被化解，而玖熙的攻击在无数结界的加持下，等到达蓝衣神仙身旁时已经变强了几个数量级，导致一开始还游刃有余的他脸色越来越不好看，招式也越来越凌厉。 玖熙知道自己的实力如何，与人作战从没有张结界自保的习惯。之前没有，估计以后也不会有，他已经决定以后都要把阿清带在身边，而照眼下这个情况来看，只要有小豆丁在他身旁，就会成为最强的辅助。 蓝衣神仙大概是穿蓝衣的缘故，蓝特别多，虽然身上落了不少伤，打了好半天半点疲态也没有，他意识到玖熙怀里的人族小姑娘是个阻碍后，不知使了个什么法术，手指捏诀，用力一拉，直接隔着无数层结界将曲清翎的魂魄从身体里抽了出来！ 这是独属于神族无法抵御和抗拒的力量，他本该很顺利，可曲清翎的魂魄只往外分离了脸和身体的部分，离体了一息不到的时间，又被身体强大的引力拽了回去。 欺人太甚！ 曲清翎疯魔了。 她还不等魂魄完全归位就扭头朝龙蛭和栖鸾大喊，“神力给你们！去给我咬死他！” 声音一落，原本保持大型柴犬和放大版锦鸡状态的龙蛭和栖鸾就像中了强力变异细菌攻击一样，开始往恐怖、狰狞、可怕的形态变化，给已经够低沉阴暗的日神殿上空增加了无限的恐怖气氛。 龙蛭的九个脑袋一齐朝着蓝衣神仙一声暴喝，和栖鸾杀了上去，原本应该是阳光治愈的金色神力此刻却变成了阴冷诡异的赤金色，带着猩红的血光，比任何杀意都要鬼魅可怕，从曲清翎身上源源不断地注入龙蛭和栖鸾体内，它俩身体承载不了的部分四下扩散，如蛆附骨地缠着蓝衣神仙，让他无所遁形，防不胜防。 玖熙也没闲着，光剑脱手，化作万千柄剑浮在蓝衣神仙四周，将他层层包围住，掌心一合，所有的光剑朝中间收拢，破开蓝衣神仙的护身结界，将他扎成了刺猬。 “你们……”蓝衣神仙呕出一口血，单膝跪在地上，艰难仰头看着曲清翎，“你到底是……什么怪物？” 曲清翎还在气头上，她气的不是蓝衣神仙招呼也不打一声就朝她下手，气得是她的魂魄是来自异世的一个二十多岁成年人，一旦离体必定现出原形，玖熙有没有看到？看到了会怎么办？会觉得她太可怕为防后患不等她长大直接把她吃了吗？ 这种不需要任何预兆就能避开结界强行抽出魂魄的法术太可怕了，会这种法术的人都不能留。 “我是你祖宗！”曲清翎冷声大骂，在玖熙胳膊里扑腾着，指挥龙蛭和栖鸾别停，咬死他才算完。 “够了，阿清，救辛蓉要紧。”玖熙将她转了个方向，让她趴在怀里，拍拍她的脑袋，让她冷静，“已经够了。” 玖熙本就没打算杀蓝衣神仙，杀须弥界神只不是小事，打一架没关系，谁还打少了？但是杀了就不一样，须弥界的神仙都是神族的重量级人物，少了任何一个都会挑起两界的战争。 曲清翎听玖熙的语气，无法确定刚刚魂魄离体的瞬间玖熙到底有没有看清她的本体，他安抚的这么温柔耐心，应该是没有发现她是异类吧？ 她在玖熙怀抱里冰冷地横了蓝衣神仙一眼，对龙蛭栖鸾下令，“看好他，不许他再捣乱！”然后仰起头，扯着玖熙的袖子小心翼翼地说，“殿下，我们先进去找夫人吧。” 一前一后的两句话，一句是嗜血小恶魔，一句是柔弱小天使。 玖熙十分无奈，却也十分欣慰，小豆丁在他面前越来越不藏着掖着了。 玖熙抱着她走进日神殿，这座宫殿的规模和湖底那座有得一拼，玖熙当然没有那个耐心一间间屋子慢慢找，抬手一挥，用了和复原天枢宫相反的方法，让这座恢弘大气得宫宇在他力量之下坍塌成了废墟。 所有地方都变成了废墟，没了遮掩和障碍物，里面藏的东西自然就尽收眼底了。 曲清翎想为这个正常人想不出来也干不出来、匪夷所思的方法鼓掌点赞。 辛蓉为了撬开光牢，把曲清翎送出须弥界耗，用了太多神力，她本来就刚醒不怎么厉害，送完曲清翎就陷入沉睡了。这会儿她躺在一个白玉台上，被一层又一层的光牢关了起来，睡的安然平和，好似外面惊天动地的打斗都与她无关。 曲清翎再看到恢复本体的辛蓉，忍不住再次感慨她的美丽。玖熙却像看到其他花花草草一样，情绪眼神没有任何波动，落在光牢前，琢磨应该怎么打开这个玩意儿。 曲清翎觉得奇怪，不由看了看天边，“二殿下还没打完吗？如果穹煦败了，这个东西是会自己消失的吧？” “让他慢慢打，消消气。”玖熙说着要拔出光剑。 曲清翎有些担心用暴力破开这个光牢会伤到里面的辛蓉，拦住玖熙，“殿下先让我试试。” 她都能肆无忌惮的调用日神的神力了，至少说明她的身体和穹煦有一定的兼容性，这个东西是穹煦的神力搞出来的，那么她是不是也能用穹煦的神力化解它呢？ 曲清翎朝巨大的光牢抬手，心里默念着，“消失，赶紧消失，不需要你们挡道……” 光牢纹丝不动。 曲清翎：“……” 她想着要不要加强一点念力，身后突然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光牢跟着发出“啪咔”的碎裂声，在她面前碎成金色的碎影。 曲清翎跟着玖熙转身回头看，钧吾将穹煦一把扔向蓝衣神仙，让两人半死不活的躺在一起，脚尖一落地就瞬移到了辛蓉身旁，伸手想抚摸她的脸颊，又收了回来，“她是活的还是……” 生怕手落上去就把人碰碎了。 钧吾和穹煦对战受了伤，垂在身侧的左手还在往下滴血，一看就伤的不轻，可他根本不管自己的伤情，所有的心思全在辛蓉身上。 曲清翎忙说，“活的活的。我亲眼看见夫人醒的，她只是累了，睡一会儿就好了。” 钧吾抬起头，“那她还记得……” “记得记得，穹煦混蛋要洗她的记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没有洗成功，夫人还记得殿下，记得所有事的。” 玖熙在曲清翎耳边解释，“穹煦没有成功，是二哥担心辛蓉夫人百年老去，转世为人时忘了他，所以植了一颗固忆珠在她脑海里。” 还能这样？ 曲清翎大为震惊。 她拉拉玖熙的袖子，小声问，“那我呢？殿下有给我植这种东西吗？” 玖熙垂眸看着她，居然笑了一下，“你用不着这个。” 曲清翎松了口气，还好没有。不然等她长大了被吃掉了，转世投胎了还得记得被吃的恐怖记忆，那也太可怕了！ 玖熙对钧吾说，“此地不宜久留，二哥，我们先带夫人离开吧。” 钧吾嗯了一下，温柔地将辛蓉抱了起来。 玖熙的目光落在他手上的那条手臂，“二哥这一仗打得艰难？” 钧吾却看着曲清翎，“一开始确实有些，不过后来穹煦突然神力不济，难能维系法术，才败于我手。” 曲清翎：“……” 她大概是穹煦命里的克星，做梦也不会想到身为上古神只，某天在与他口中的魔族小儿对战时，会被一个人族小儿釜底抽薪，一败涂地。 虽然听起来有点不公平，但是曲清翎想到穹煦干的那些混账事，又觉得他罪有应得。 玖熙开启通道，他们快要离开时，身后传来一阵嘶哑虚弱的声音，“站住……” 玖熙略微停了停。 浑身是伤的穹煦摇摇晃晃站起来，朝钧吾嘶吼，“她是爱神，注定属于须弥界，她与你相识不过数载，却在须弥界生活了千千万万年。你们……终究不会善终的！” 钧吾理都没有理他。 曲清翎几乎要怜悯穹煦了，这样的神明，空有一副皮囊和一身本领，情商却低成这样，那么漫长的生命都活到狗肚子里去了？钧吾真的能把他踩在地上碾压。 曲清翎看着穹煦，对方目光下移，也看向了她。 方才他对钧吾的不甘、愤恨、怒火全都消散，看着曲清翎的眼神之中带着敬畏和释然。 曲清翎没有明白穹煦为什么会露出这样的眼神。 “本君毁于你手，乃命中注定，望你恢复记忆那天，念在本君曾经的苦劳上，再与本君一次机会……” 他的声音减弱，伴着他伤痕累累的神体一起消失。 玖熙钧吾和远处的蓝衣神仙一起露出难能置信的眼神。 穹煦在曲清翎眼前神魂湮灭，神体散成万千碎片，漫长岁月里积蓄的神力瞬间失去依托，全都化成一条条赤金色的光缎，温柔地穿过她的身体，被她全部吸收。 曲清翎没什么都没有做，她没有像之前为了回魔界那样主动汲取穹煦的力量，她甚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看到那些光缎融进她的身体里，像是变成了她的力量，又像是在她身边化为虚无。 她很懵，看向玖熙，对方的眼神告诉她他也不知道这一切是怎么回事。 远处天边的一朵云彩上，早该离开日神领地的游光拢着手看完了全程，良久之后幽幽的叹了口气。 小姑娘只有五岁，身体还不是自己，全凭下意识的反应就已经到这个地步了，难以想象她恢复完整体那天，该是怎样可怕的场景。 哦对了，玖熙把人丢给他照顾，结果他不仅没照顾好，还闹出这么多事情，说了要找他慢慢算账，语气很是生气，他要不要先打包行李出去避一阵？ 避开的话，神木真的被砍了怎么办？ 游光搓搓下巴，一时间很是为难。 第149章 脑回路不同怎么聊天 曲清翎握了握左手，五指灵活，没有任何不适，也没有任何异样。 玖熙：“换那只。” 曲清翎右手乱挥乱甩，一切如常，没有任何变化。 玖熙抓住她的手腕，“好了，没有问题，别担心了。” 可穹煦的神力确实是在她身体里消失的啊，就没有个起因经过结果，没有留下点什么？ 玖熙说，“如果你不放心，等回去后用鉴天镜或者梵天圭……” 他还没说完，曲清翎就连连摇头，“别，不了，我相信自己没有问题了，一切正常，身体健康，吃嘛嘛香！” 玖熙：“……” 这两个东西虽然没有杀伤力，却可以让别的人或物变得有杀伤力，曲清翎还记得即墨暴走时的恐怖画面，她才不要再被这样的法器检查一次！ 她自我感觉是没有什么问题的，摸摸脸，问玖熙，“殿下，我的样貌有什么变化吗？” “没有。”玖熙摇摇头，“还是那么小。” 好吧。 辛蓉是神，就可以长得那么美，她好歹也用过神力，神力这个东西都不美容养颜的哦？ 曲清翎最终确定，“穹煦是在故弄玄虚，吓唬我的吧？” 玖熙说，“未尝没有这种可能。” “可殿下先前顾忌两界的关系，都没有杀蓝衣神仙，结果我害的穹煦死了，这会不会……” “别担心。”玖熙的手在她背后轻拍，是个安抚的动作，“穹煦乃自然消亡，他死前说了，这是命中注定，既然如此，神界没有理由深入追究。” 即便神界真的不饶人要追究，玖熙也不怎么担心。 “到底是和我有关系的……”曲清翎的心情有点低落，“殿下和游光的关系那么好，和须弥界的关系也那么好，结果现在闹成这个样子。” 她不知道事情发展成现在这样，该怪自己还是怪一切的起源穹煦，又觉得谁都没有错，穹煦的初衷是想让辛蓉爱上他，后来逐渐偏执，才做出一件接一件疯狂的事情。辛蓉本人和钧吾，还有玖熙就更没有错了。 大约错在天意弄人吧。 穹煦消亡前说的那些话，涌向曲清翎的身体最后又消失的神力，从此以后须弥界及神界和魔界的关系……太多的事情都没法解答也无法预计，曲清翎不想让自己一直陷在低落的情绪里，就把它们统统放到一边，看向不远处的钧吾。 钧吾一直抱着辛蓉，没让人脱离过自己怀抱半刻，而且保持这样的姿势给自己疗伤。 无数暗红色的丝线光影在他肩头盘旋，他的袖子从肩膀往下全部撕掉，露出深可见骨的伤口，伤口的形状诡异，止血后格外狰狞，不像被兵器所伤，倒像是被什么怪兽的爪子抓出来的。红色的光影像有自我意识的针线，一点点将伤口缝合起来。 曲清翎光是看着都觉得疼，钧吾愣是一声没吭。 辛蓉“死”在濯尘池后，钧吾杀回魔宫的事玖熙已经给曲清翎说了，她实在有点担心钧吾带着辛蓉回去结果依旧不得安宁，濯冉已经露出獠牙，和他彻底撕破了脸，钧吾要是安然无恙的就把这事儿解决了，濯冉估计吃了他的心都有。 最要紧的是，魔王陛下庚逸那道处死钧吾的旨意还在，天涯海角，只要钧吾还活着，没收回的旨意就是有效的，濯冉想杀他就可以杀他。 也不知道钧吾心里有解决办法没有。 曲清翎想到这里，钧吾背上的伤已经缝合完毕，正在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痊愈，他弹了个指，身上的血衣立马变成了干净的袍子。 钧吾扭头看向玖熙，“回到魔界，你就不用管我，不必与我一起了。” 玖熙没说同不同意这样的安排，“二哥要独自面见陛下？” 钧吾：“是。” 玖熙：“带着夫人一起？” 钧吾：“不带。” 玖熙笑：“那二哥打算怎么安置夫人？” 钧吾：“自然将她送回雎淇宫。” 玖熙挑了挑眉，觉得钧吾说了个笑话，“二哥把辛蓉夫人独自留在雎淇宫，不让臣弟帮忙守着，不怕濯冉釜底抽薪，捉了人去？” 钧吾不以为意，“雎淇宫与我的本体相连，我没事，它自然没事。” 玖熙：“若二哥有事呢？” 曲清翎偷偷白了玖熙一眼。有你这么咒哥哥的吗？ 结果钧吾的段位比曲清翎想的高多了，“你干了那么多事都没事，我犯的事情与你相比，实在不值一提。” 这两兄弟扎起心来真是不相上下。 不过玖熙犯了什么事能比钧吾屠杀八殿下、大殿下的宫人，重伤几位小殿下，搅得魔宫天翻地覆，甚至被盖上造反罪名还要罪不可恕？ 曲清翎想了半天，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 难道是玖熙太过败家，把魔王陛下的国库败光了？！ 曲清翎仔细想了想，居然觉得这个情况十分的有可能，毕竟玖熙他是真的穷，在魔宫的处境也是真的惨。 玖美人儿的败家程度到达新高度，曲清翎对他由衷的佩服。 倾魔界全族之财力都养不起的玖美人儿，现在落到了自己手里，这不仅没让曲清翎觉得害怕，甚至有些激动。试想，连整个魔族都养不起的人，她却把人养的白白胖胖生龙活虎，岂不是代表她比整个魔界还要厉害？即便她只是个人族，估计也要名垂魔史。 想想都让人觉得很骄傲啊！ 钧吾一到魔界，还真和玖熙他们分道扬镳了。曲清翎折腾了这么久，连个觉都没得睡过，松懈下来后只觉得累，在玖熙怀里昏昏欲睡。 玖熙换了一身广袖的袍子，还带一个披风，将她笼在披风里，暖融融的，更催人入睡了。 玖熙摸着她的脸颊，轻声问，“你还想回天枢宫吗？” “为什么不回？”曲清翎不理解玖熙为什么要问这么奇怪的问题，被问的清醒了些，“如果不回天枢宫，我们还能去哪儿？我不要跟着殿下过苦日子，我要殿下跟着我吃香喝辣！” 玖熙：“……” 他看了曲清翎半天，搞的曲清翎都开始心虚自己是不是说错话了。玖熙说，“也行，那就回吧。” 曲清翎觉得他说的甚是勉强，赶紧补救道，“如果殿下有什么难言之隐，那我们也可以不用回去的。” 大不了到了新的地方再重建一个宫殿嘛，芳芷不是说她的钱已经够买下一座了吗？ “没有难言之隐，你想去哪里，我们就去哪里。”玖熙这句话说的很是笃定。 曲清翎心里一暖，“殿下，你这么宠我，会不会不太好啊？” 玖熙莫名其妙，“为什么不好？” 等你有了新王妃，她肯定会吃醋啊，到时候我就惨了。 不过玖美人儿这么美，宠的又这么霸道，让她放手，那也有点舍不得。 曲清翎一瞬间就打定主意，如果新王妃吃醋那就再换一个王妃，她要更努力的赚钱，让玖熙有自己挑选王妃的底气。 哼！咱们玖熙毕竟是能败光魔族王库的人，是随便哪只野鸡野鸭就能配得上的吗？ 曲清翎眯眼一笑，张开双臂抱住他，拍拍他的背，“没事没事，有我在，殿下想干嘛就干嘛。” 玖熙：“……” 这两人再一次验证了脑回路不同真的能聊下去。 第150章 返回天枢宫 曲清翎快到天枢宫了，才想起来当初跟着她去须弥界的那些人，还在交界处等着她和玖熙回来！ 她已经把这件事忘的一干二净了！ 玖熙听到她的惊呼声，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结果一听就笑了，“本王挑出来的人，哪里会那么傻，过了规定的时间没等到人，他们早就自行回天枢宫了。” 曲清翎：“……” 很棒，具有非常强的自我管理意识。 原来多虑的人只有她自己。 玖熙告诉她，在她睡着的时候，他回了须弥界一趟，找游光聊了聊人生。 具体怎么聊的，聊了些什么内容，玖熙没说，只告诉曲清翎，他从须弥界带了块地回来，以后专门用于种植她每日所需的食材。 同一种植物，在人族的土地和神族的土地种植，结果自然不同。 面对来自小豆丁“吃了神族土地种出来的东西以后会不会变得有神性”的疑问，玖熙表示她想多了，只摸着她的脑袋说，“吃这些对你身体好，吃不完的可以给二哥送些去。” 是了，现在的辛蓉夫人不是人族，而是神族了，吃的自然也该是神族的食物才对。 就是曲清翎不是很理解自己以小博大把日神干掉，玖熙堂而皇之搬了块土地到魔界，神界为什么没有追着他们打。神族的人原来都这么宽宏大量，这么心大的吗？ 除了土地，曲清翎被穹煦毁了的灵珠，被一个小铃铛代替。这个铃铛似乎很厉害，玖熙让她别像对金乌那样瞎倒腾，要等他慢慢教她使用方法……曲清翎已经拿起来晃了晃，一旁的龙蛭直接倒地口吐白沫，栖鸾开始大口大口咳血，周围的草木瞬间凋零…… 曲清翎：“……” 怎么办，如此厉害的杀伤性武器，她已经不是很想要了。 定位石和镯子被另外一块小石头代替，玖熙重新给她穿了个链子挂上，造型还是一如既往的丑，幸好体积不大，戴上就藏进衣服里看不见，不然真的和曲清翎平日里贵气的打扮不搭配。 珞梅镜的禁制被接触，金乌羽毛也重新回到了曲清翎的头上，去了一趟须弥界，似乎什么都变了，又似乎什么都没变。 其实曲清翎觉得玖熙的光剑很帅，她凭直觉认定在玖熙和蓝衣神仙对战时，她所看到光剑不是完整形态，这把剑的原身一定非常漂亮……这让她想到游光送的那把剑，居然是上锈的！除了把剑柄拆下来卖钱，她想不到还有什么其他用途了。 蕊门，华奥宫被钧吾搅得一团糟，远在魔宫边缘的天枢宫却没有受影响，除了各家寄养在天枢宫的小殿下都被接回了行宫里，其他地方和离开之前并没有什么变化。 车良和五个一等侍女一早接到玖熙的来信说他俩要回来了，提前将宫内被小殿下们搞坏的东西维修一新，芳芷整理好了这段时间来各大生意的进账，哲叔使劲浑身解数做了一大桌子菜…… 曲清翎从玖熙怀里跳下去，飞扑进侍女堆里，“我可想死你们了！”歪着脑袋看向后面的哲叔，“没有哲叔，我吃饭都不香了！” 玖熙就静静站在不远处，看着她挨个和车良、侍女们、哲叔撒娇，派发半路上临时想起来让玖熙想办法弄到的礼物，诉说“相思之情”，把大家感动的不要不要的。 最后觉得差不多了，一把将人拎起来带回福阳宫睡觉。 她路上睡了一觉，他这段时间可是一眼未合，本来没什么感觉，也并不觉得累，可以看到她在怀里睡的甜甜的安稳的样子，顿时觉得自己也困了。 哦对了，还有一件事，曲清翎去了神界一趟，回来序列从四十一变成十七。 第151章 公主的财产盘点 重极宫里，拥河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他面前的魔宫序列仪抽疯了，公主殿下排名表上有个名字跳舞似的上上下下，每当拥河以为它要稳定下来可以记录了，它又开始乱蹦哒，对十七到一中间的十几个数字进行无差别攻击。 拥河今天察觉到序列仪有新变化，过来查看，眼睁睁看着那个名字明晃晃落在最上面大公主的位置时，差点一口气没上的来，把腰给闪了。 幸好名字很快就下来了，救了可怜的拥河一名。 这怎么可能啊！ 一个人族，五岁不到六岁，年幼可欺，既无惊动六界之才，也无颠覆苍生之貌，更别提法术和天赋一样没有，她凭什么啊？！ 拥河觉得是序列仪坏掉了，说不定在曲清翎从六十一升到四十一的时候就已经坏了。 魔宫几时出现过一次性横跨二十名上升的殿下？即便是年少时曾被誉为魔宫天才的九殿下，那也是一个一个挑战比他高序列的殿下，硬是靠实力打上来的啊！ 拥河揉着额头，觉得头疼。 二殿下，哦不，罪臣钧吾一早独自觐见陛下去了，到这会儿还没见从飞翮神殿出来，不知里面情况如何，更不知陛下心情如何。要是这个时候去给陛下说在整个魔界最有公信力的序列仪坏了，拥河觉得自己的脑袋很可能会不保。 他要愁死了。 拥河长吁短叹一筹莫展地站在序列仪前，看着阿清的名字上下浮动，最低十七，最高是一，不过一很少，十七最多，最后破罐破摔，决定取最低的这个名次，先按这么写了，报给陛下，然后把魔牒送到天枢宫去。如果以后证明序列仪真的坏了，再调整不迟。 反正即便阿清公主成为魔宫大公主殿下，陛下是不会再恩赐她什么东西了的。而且说不定前十的公主殿下们会纷纷不服，把阿清揍得爹妈都不认识，从此以后把她安排到第几位就第几位，再也不敢在序列上造次。 拥河誊写最新序列魔牒时，即墨从门口过，见往常时常紧闭的序列宫开着大门，便溜进来看了一眼，燃烧着八卦之魂问拥河，“谁的序列又变了？” 拥河叹了口气，“还能有谁，自然是天枢宫那位。”他嘀嘀咕咕，“沾了九殿下的人，果然都会变得奇怪啊……” 即墨已经看到魔牒上的内容，无比惊讶地“呦！”了一声，“十七啊！一次性跨二十四位，破了上次横跨二十位的记录……这小丫头最近赚这么多钱？啧啧，不愧是小爷的徒弟！” 拥河：“……” 这是重点吗？ 即墨站在他身后，笑眯眯地问，“誊好了是要送到天枢宫去吗？” 拥河说，“还要先去禀报陛下。” 即墨一把将还在晾干墨水的魔牒抄进手里，“拥河大人去禀报陛下，这跑腿的事就不劳烦大人了，在下替你跑一趟。” 拥河乐得轻松，朝他拱拱手，“那就劳烦公子了。” 即墨：“好说好说。” 即墨去天枢宫之前先去咏涵殿给洺风报备了一声，免得这家伙找不到人又要发脾气。 “阿清老厉害了，去了一趟神界，回来后排名突飞猛进。玖熙也不跟小丫头学学，都呆在九这个位置多少年了，不思进取。”他请假的同时还不忘吐吐槽。 洺风在看书，缓缓翻动书页，头都不抬，“你怎么知道他没有上升？” “序列仪上明明白白写着……”即墨突然没了声音，想到了点什么，一下窜到洺风面前，挤进他和书中间，盯着洺风的眼睛问，“师父，你是不是知道点什么？” 洺风垂眸看着他，有点惊叹即墨的柔韧性，这么高难度的动作也能做到。两人隔的太近，即墨这么认真看他，慢慢的就变成了斗鸡眼。 洺风：“……” “师父不说，我自己去问！”即墨甩了甩脑袋，让视线恢复正常，跳起来理了理衣服准备出门，“顺道去看看我的好徒弟，到底是怎么做到一次性上升二十四位的。难道她跑去须弥界做生意了？小家伙可真有胆量……” 即墨逐渐走远，洺风看着他离去的方向，过了一会儿才又拿起书来继续往下看。 曲清翎听到即墨来了，忙从汐言殿里跑出来迎接。 天枢宫里一个小殿下都没有，因着钧吾的事还没有下文，连带的像玖熙这种和钧吾极为交好，被分为二殿下一派的人也受了些冷落，即便曲清翎已经从须弥界回来了，大家还是不敢马上把小殿下们送回来，打算看看情况再做决定。 这就导致天枢宫难得的有些冷清。 即墨大摇大摆熟门熟路的朝汐言殿走来，这次没有讨人厌的凉钰挡道，他受到夹道欢迎，虚荣心得到了很大满足。 “先生来啦？”曲清翎看到他出现在转角的花圃旁，兴高采烈的朝他跑过去。 即墨很感动，没想到小公主在经历他擅自用梵天圭测试、暴走伤她、把天枢宫搅得一团糟后，还能如此不计前嫌宽宏大量，认他当师父。 结果他眼睁睁看着小家伙跑到一半，蓦然想起上一次他失控暴走要吃她的恐怖场景，顿时一个刹车，来了个大调转，往反方向跑远了。 即墨：“……” 所以爱是会消失的，对吗？ 曲清翎躲在玖熙身后，先和他确认，“先生这次带梵天圭了吗？” 即墨摊手示意自己无辜，“没有，师父保证。” 曲清翎还是不放心，“那先生还会取阿清的血吗？” 即墨：“当然不会，你不惜命，我还惜命呢！” 再来一次，他可能就真的要暴走陨灭了。 曲清翎胆子大了点，“那你手上拿的是什么？” 即墨赶紧把东西取出来，“是你的魔牒，恭喜阿清，成为魔宫十七公主殿下。” 曲清翎：“啊？” ＊ 车良对着新送来的魔牒，上面明晃晃写着十七公主殿下几个大字，他搞不懂，想不通。 谷菱和芳芷也想不通。 公主去了须弥界一趟，回来时身边不过多了一头龙蛭而已，怎么就序列上升了？ 而且那龙蛭特别能吃，粮食蔬菜，鸡鸭鱼肉，桌椅板凳，不管能不能入口，吃了消不消化，它都吃的挺开心的。 简直不像龙蛭而像饕餮。 脾气也不怎么好，以前九殿下的黑龙蛭虽然也生人勿近，至少还听九殿下和车良大人的话，现在这头黄龙蛭只听公主一个人的，而且十分不爽公主身边还有一只油光水滑漂亮非凡的九凤栖鸾，除了吃饭那几个时辰，其余时间全都和栖鸾打架，搞坏了无数的花草树木和建筑。 两只宠物的饲养员简直焦头烂额，觉得公主为了养它们俩所花费的钱财远比它俩带来的价值多得多。 汐言殿里的曲清翎也表示不是非常理解。 她的第一反应是：原来一头龙蛭这么值钱啊？她遇着阿柴的地方叫迷雾森林对吧？能不能再去一趟，捉它个十几二十头来，那她岂不是就能跻身前十了？ 第二反应开始盘点自己的财产。她昨天已经看过她不在这段时间的账了，进项非常巨大，来源全是各大殿下和世家在天枢宫外买地盖行宫。而且现在已经发展到非世家的魔族也来买地了。 试想，有这么一个地方，虽然在魔宫范围之内，却离魔宫中心飞翮神殿十万八千里远，云集各大殿下，还都是不那么夸张的行宫，比高高在上的雎淇宫、华奥宫、蕊门等地要平易近人得多，说不定一个不小心就在这儿遇到贵人，从此飞黄腾达平步青云，即便遇不着高序列的殿下，那也还有无数的小殿下啊，小殿下更缺人用，更好接近……这隐藏的巨大好处，谁不心动？ 众多高等级和中等级世家、魔族看准了这遍地都是机遇的地方，于是在殿下们的行宫之外那些空出来的小地盘、小空缺，也有人打破头了的想抢，而且抢的比殿下们厉害多了，甚至还自发诞生了炒地皮的营生，不过被芳芷及时发现，把这部分投机的魔族严肃处置了。 “芳芷姐姐做的很好。”曲清翎合上账本，对芳芷说，“天枢宫外的地价是有明确规定的，如果放任魔族去倒卖炒作，浮动一点倒也可以接受，上浮太多就会彻底扰乱市场，甚至产生暴动，这很不利于天枢宫以后的发展。天枢宫不禁止土地的二次买卖，不过每一次倒卖都需要在售价基础上交一定比例的收益给天枢宫，如此可以控制无限度的倒卖，也不让咱们自己损失太多。” 芳芷点头，一一记下来，“还是公主思路清晰。” 之前学习做账，进行图书买卖，芳芷只觉得阿清很有想法，很特别。直到天枢宫领地交易带来巨额的收益，她才有种被击中灵魂的顿悟，阿清是真的运筹帷幄，囊括全局，高瞻远瞩。 她早就想好了天枢宫每一个阶段要怎么发展，会出现些什么情况，还会结合魔族的性格，行事作风进行计划的调整。 时至如今，公主要真的只是五岁小娃，芳芷能把自己的名字倒过来写，把脑子掏出来喂龙蛭吃。 出书的进账如今已经在众多收益中排到比较靠后的位置了，不过因为天枢宫的领土正受追捧，导致更多的人知晓阿清，并且将她在天枢宫和陛下、众殿下对答如流的故事传的神乎其神，更加促进了销量。 之前曲清翎开玩笑似的想自己的书会不会有天整个魔界人手一本，而今看来，距离这个听起来有点荒诞的目标已经非常接近了。 这么一分析，曲清翎实在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更值钱的东西了。 她用珞梅看了一下十八公主的财产，那叫一个丰富！那叫一个吓人！简直可以甩曲清翎费心费力赚的那点血汗钱一百八十条街！ 曲清翎恨不得把自己的口袋倒过来抖干净，看看还漏了什么…… 她还真漏了一个东西……游光送她的那把剑。 曲清翎：？！！！ 这块破铁居然这么值钱？！ 曲清翎之前嫌弃到不行的目光瞬间变得珍惜敬重又虔诚起来，连剑身上那些锈斑都变得格外顺眼可爱，她小心翼翼地将剑擦拭一番，让谷菱找了一个大匣子，里面放着柔软的天鹅绒，珍而重之地将剑摆了进去，在福阳宫专门挑了一个房间陈放，还很不放心地加了三道锁和几层结界，确保不会被人给偷了。 剑：“……” 即墨觉得曲清翎有点夸张了，他毫不怜惜地拿起剑观摩打量，还伸手弹了弹，“也没觉得有什么特别的。” “这是须弥界的剑，插在神木上的，是圣物！圣物是无价的！”曲清翎据理力争，“而且值钱的东西往往看起来都朴实无华。比如说先生看我，能看得出来我是魔宫十七公主吗？” 即墨看着她，好半天后“哦”了一声，“也对。” 曲清翎：“……” 话题是她发起的，可是为啥即墨这两个字听起来如此扎心？ 有即墨看着曲清翎，玖熙就能放心离开一会儿了，他直接去了飞翮神殿。 曲清翎和即墨晃荡了一天，啥事儿没干，净顾着给他讲她在须弥界发生的事情了。 “真羡慕你……”即墨酸溜溜地说，“我要不是重极宫首席大弟子就好了，南莫世家小公子哪里去不得。偏偏被挑选进入重极宫，师父管得严的不得了，我离开魔宫一下就会被他关小黑屋，为师好惨呐呐呐~~~” 曲清翎终于有机会报“也对”的仇了，她幸灾乐祸地说，“真的好惨。” 即墨：“……” “啊啊啊师父别拧腮帮子要烂了要肿了疼疼疼！！！”曲清翎使劲去拍他的爪子，好话歹话说尽最后祭出向师祖洺风告状，才让他放手。 这个时候脸已经被捏成包子了qaq 曲清翎哭唧唧地揉着自己的脸蛋儿，听见一点也不怜香惜玉的坏蛋即墨吊儿郎当地说，“你倒也不必担心自己的体质变异，重极宫有块石头，是梵天圭之外的另一件镇宫之宝，可固魂铸元，之前还被二殿下借去雎淇宫过，不过师父说石头不便搬动，需要自行去重极宫。二殿下大概是怕辛蓉夫人嫌重极宫简陋委屈了她，一直没带人过去。如果你实在担心的话，去重极宫待个一年半载，保证你原来是啥族，转世轮回千次百次，也还是啥族。” “这么神奇？”曲清翎瞪大眼睛，期待地搓手手，“这么说真的可以去一下的样子……先生，听说重极宫除了先生和大祭司之外，还有很多好看的小哥哥，是真的吗？” 即墨又伸出魔爪拧着她的小脸蛋，“哦，原来你是想去看漂亮小哥哥？你猜我把这句话告诉玖熙，他会不会揍你。” 曲清翎：说漏嘴了qaq 第152章 二殿下的多种结局 凉钰坐在携星宫的树下，左手和右手下棋，有孩童的笑声隐约地穿过携星宫的结界和碎星花传进来，清凌凌的，有种奇异干净的好听。 曲清翎的笑声和别的同龄孩子很不一样，总带着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深意。当你以为她是个五六岁的小孩儿，她能用那双清澈的眼睛看到人心底里去；当你把她当成运筹帷幄的大人时，她又对你粲然一笑，天真无邪得很。 时而孱弱，时而强大，时而温柔，时而冷漠，可以杀伐决断毫不留情，也可以撒娇卖萌使劲可爱，虽然见钱眼开唯利是图，却也能慷慨大方宽容待人。 这是一个以一己之力冲到第十七名，却连她自己都不清楚具体原因的人，却快要把自己的人生活成传奇故事了。 曲清翎从须弥界回来那天，宫里的人都去迎接，凉钰也去了，只不过站的远，没像曲清翎的侍女那样直接凑到人跟前去，估计她都没看到他。回来之后大小事情不断，即墨又来了，小公主总是很忙，也没顾得上他。 倒不是凉钰自视甚高，觉得公主殿下出门一趟回来应该把他叫过去聊一会儿，只是因为在她走之前好几个小公主都在携星宫的，这样一句不问只字不提，也不说要见他，是对他太放心，觉得他的能力可以摆平一切难题，无论来多少殿下和公主，他都能搞定，还是从来没将他放在心上，地位连那几个侍女和厨子都不如。 心里到底是有些失落的。 凉钰觉得自己很可笑，刚到天枢宫的时候小公主随手就把偌大的携星宫给他住，他还隐隐担心公主是不是对他有什么企图，结果后来人家的种种反应都证明并没有对他区别对待，心里反倒觉得不太平衡。 是啊，以他的样貌，放到哪里都是最吸引人的存在，就像其他小公主那样，看到他就直接走不动路了。可偏偏阿清是个例外，她看似很喜欢美人，实则眼里除了九殿下再也容不下别人，凉钰美则美矣，于她而言也不过是朵漂亮的花罢了。 她喜欢的，想要的，看中的，是对她有用的人。 而且她很信任她看中的人，敢放心大胆的把事情交给那些人去做。车良卖书，芳芷卖地，听起来似乎不可思议，可阿清把事情交给他们，他们完成的很好，甚至超出预计的好；凉钰负责给她带孩子，那么多金枝玉叶全部挤到携星宫来，除了保证携星宫的一切供应，别的她也甩手不管，天生就认定了这些人可以，交给他们不会有问题，如果真的撑不住出了事闯了祸，她也会兜着，兜不住了，那么…… 目前还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不过凉钰觉得如果真的兜不住，在小公主出手整治之前，玖熙就已经把事情和有关人员全部处理干净了。 凉钰不清楚自己在小公主心里具体是个怎样的定位，她没有其他殿下那样非常直白的要求和欲望。 四十二公主婉仪回行宫之前拉着他的手说，“虽然二殿下和本宫的父殿母妃闹崩了，九殿下又与二殿下交好，阿清和九殿下住在一处，关系如何自然不言而喻，而你是阿清的人，但本宫以后还是一样喜欢你，并不会为外界那些事干扰。而今本宫要走了，不知道下一次再进天枢宫是什么时候，你可愿和本宫一起走么？你放心，你在本宫身边，本宫一定会对你很好，满足你的一切要求，再也不让你受委屈和欺负。而你只需要陪着本宫，别的事什么都不需要你做。” 婉仪的语气很诚挚，说的东西确实存在一定的诱人之处，凉钰相信自己如果真的和她走了，她能做到以上保证的一切。 但是如果那样，和他曾经在承允世家遇到的那些想要将他关起来当做禁-脔的人生又有何区别？ 家主承允集把他送出来，难道就是让他辗转成为另一个人的近侍或禁-脔？那他不如在承允世家待着，喜欢他想要他的人中比四十二公主财力物力更加雄厚的大有人在，大老远跑到天枢宫来做什么。 凉钰频频走神，一盘棋下的乱七八糟，等他回过神来看，发现棋盘上棋路烂到了新低，看来实在是下不下去了。 他伸手拂乱棋局，慢慢将黑白棋子拾起来放进棋篓里。 有侍女进来了，长长的银色裙子上有碎星似的光芒，走动间波光粼粼无比好看——这么久了，这群侍女还是不肯放弃用各种方法吸引他的注意力，哪怕是多看一眼，问一句，她们也能高兴十天半个月。 侍女后跟着一个红衣侍女，身上的饰品不多，却件件价值连城，搭配得无一不恰到好处。阿清不限制侍女打扮，反而打扮得越漂亮越觉赏心悦目，所以天枢宫的侍女都一个赛一个的美艳动人。 凉钰看了红衣侍女一眼就站了起来，笑道，“凌雪姑娘怎么得空来携星宫，是有什么事吗？” 凌雪规矩地朝他行礼，声音带着轻柔的笑意，“凉钰公子，公主有请。” 凉钰微微一愣，“现在吗？” “正是，公主在七星潭波月亭，奴婢特来接公子过去。若公子要更衣，奴婢等您便是。” “不消麻烦。”凉钰双手一抖，身上便从闲适的家居袍子，变成了青色箭袖短打，披散的头发也束了起来，十分利落精神，看的银衣侍女两只眼睛都开始冒星星。 凌雪倒还算淡定，在前面带路，“公子这边请。” 去七星潭的路上，凉钰不放心地问了一句，“即墨公子可还陪着公主？” 凌雪道：“先生受大祭司召唤，已经回重极宫了。先生走后，公主一个人游玩至七星潭，想起许久未见携星宫的凉钰公子，故而让奴婢来请。” 这么一说，凉钰反而拿不准阿清突然要见他的原因了。 凌雪看了一眼他的神情，见他眉心微蹙，不由道，“公子勿忧，公主心情很好。” 凉钰哑然失笑，这是凌雪担心他在害怕公主是因为心情不好要找人出气所以才找他，特意说来安慰他的？ 他礼貌地朝凌雪笑了笑，“多谢姑娘。” 凌雪心里“啧”了一声，难怪直到现在还有侍女为了进携星宫打破头，她要不是在雎淇宫伺候二殿下很长一段时间，来了天枢宫后经常见到九殿下，有一定的免疫能力，她也把持不住。 这么漂亮的人儿，公主也不常叫到身边，要是让各大世家和殿下知道了他们以为的凉钰陪阿清公主夜夜笙歌，结果是凉钰公子天天独守空房，肯定要说公主暴殄天物了。如今每逢盘点各宫是否缺人，报名最踊跃的永远是携星宫，第二反而才是公主的福阳宫和汐言殿。 凉钰到了七星潭，发现小公主居然在钓鱼。 她明显是个不怎么耐得住性子的，有模有样地摆了好半天花架子，捞了三四次竿结果一条都没钓上来，勾上的鱼饵却被吃光了，不由有些生气。侍女们为了哄她，偷偷隐身到荷叶底下，小心翼翼地往勾上挂鱼。 曲清翎花了将近半个小时终于钓上来一尾花色锦鲤，一时间眉开眼笑，朝和一旁和她比钓鱼的灵竹挑眉道，“我就说了我能钓上来的嘛！” “公主好厉害哦！”灵竹淡定地再次甩下竿，她的鱼篓里已经钓上来七八条了。 凉钰：“……” 也就阿清这么被人宠着，却没有被宠坏脾气。 他不自觉的也露出笑容来，走过去还没行礼，曲清翎已经看见他了，忙说，“别行礼别行礼，都认识这么久了怎么还这么见外，公子快过来。朔雪姐姐，给公子也上一根竿。” 凉钰：？？？ 叫他过来，就是为了让他一起钓鱼？ 曲清翎乐呵呵坐在小板凳上朝凉钰招手，让他坐到她身旁，一点也不担心自己说话的声音会把鱼儿吓跑，“凉钰公子钓过鱼没有？魔族很少会拿这个作为消遣吧？” “钓过几次，不太熟。” 曲清翎大言不惭，“那我教你。” 凉钰：“……” 自己钓成这个样子，连灵竹都比她钓得多，还好意思教人？ 凉钰忍着笑，握着鱼竿，“好。” 曲清翎终于安静下来，一眼不眨地盯着水面，却看不见层层荷叶下搞小动作的侍女。 凉钰许久没有这么近距离的观察过小公主了。去了须弥界一趟，小公主似乎略有变化，到要具体说哪儿变了，又不太说的上来。 或许是气息，或许是气质，给人的感觉比离开之前要更加沉稳和清冷，虽然还是一样的活泼爱笑，眼神一样的澄澈空灵，却有点生人勿近的压迫感了。 凉钰一边注意着自己的鱼竿，一边不动声色地打量曲清翎。 过了一会儿，曲清翎突然笑起来，问，“公子看的这么认真，可看出什么来没有？” 凉钰也笑，“某直视前方，公主如何知道某在看您？” 曲清翎说，“即使眼睛没看，心也在看。” 凉钰笑着摇头，“公主的境界不一样了。” 曲清翎微微耸肩，“出去一趟，遇到一些事，见了点世面，总会成长的。” 凉钰说，“确实如此。” 曲清翎以为这么久没见，他会有话问自己，结果对方要么不着急等着她先出招，要么真的没有问题，在天枢宫住的一切都好，没有任何意见建议。 如果是后面这种，曲清翎觉得自己可就高看此人了。 既然凉钰不打算说话，那么还是她来说吧。 曲清翎屏退左右，非常熟练地在波月亭落下几层结界后后说：“九殿下不在，即墨先生也回去了，可算有点时间把公子叫过来单独聊一聊了。” 这样的阵仗让凉钰微微一怔，“是不能让九殿下和其他人知道的事吗？” “算是吧。”曲清翎问：“公子知道二殿下的事吗？” 凉钰：“略有耳闻，侍女们说起过。” 曲清翎：“公子对这件事怎么看？” 凉钰又是一怔，“公主指的是……” 曲清翎托着腮帮，“任何方面，想到什么说什么。” 这……让人从何说起？ 凉钰看了曲清翎一眼，对方的态度眼神都很认真，并不是随口一问，也并不想听敷衍的回答。 凉钰想了想，先说出他的第一个预测，“陛下不会处置二殿下，关于诛杀二殿下的旨意也会收回。” “嗯。”曲清翎点点头，对这个开头表示满意，“说说原因。” “二殿下稳居如今的位置长达数万年，战功赫赫名震魔界，不可轻易处置。二来二殿下支持者众多，陛下若要强行处置，必定会引起更大的动乱。” 曲清翎提醒，“可是陛下之前已经下了诛杀令了。” 凉钰说，“陛下并非真的要杀了二殿下，而是试探在这封诛杀令下各方势力的反应。公主可以看到，至少陛下如今对二殿下的势力，比之前了解得多了。” 曲清翎再次点头，“可是陛下不怕这样做会让二殿下寒心吗？” 凉钰说，“魔族以实力决定一切，寒心与否，其实并不那么重要。” 曲清翎不太认同，“忠心还是很重要的……”她没有说完，继续正题，“除了这个呢，还有别的没有？” 凉钰说，“二殿下的序列很有可能会降。” 这个有点出乎曲清翎的意料，“为什么？” “二殿下在华奥宫大开杀戒，与大殿下彻底撕破脸，陛下收回诛杀令，已经让大殿下脸上无光，必然要在其他地方找补给。陛下若是下令让二殿下把雎淇宫当做损坏华奥宫的赔礼，或者让他废去一部分魔力给大殿下出气，这么一折腾，序列自然就降低了。” 还能这样？ 曲清翎对魔族处罚人的形式又有了新的认识。 “还有一种可能，二殿下什么都不会损失，序列也不会变化，但是……”凉钰欲言又止。 曲清翎问，“但是什么？难道还有别的处罚？” “但是二殿下需要立下重誓，放弃魔族王位继承权，千年万年，无论魔族王位如何更迭，二殿下及其子孙，都无权问鼎魔界至尊之位。” 至于这一条是罚是赏，难能定性，各在人心。 第153章 我想要一支军队 凉钰说完，反过来问曲清翎，“公主觉得哪一种可能性最大？” “唔，我觉得吧……”曲清翎的手指敲着腮帮，“我所认识的二殿下，可以说是一个无欲无求的人，他已经拥有别人穷极一生也无法触及的东西，而且拥有的足够多，所以对什么王位啊势力啊一点也不感兴趣，唯一所求只有辛蓉夫人……” 曲清翎说到这里，抬起眼睛看向凉钰，“公子你说，二殿下会不会放下一切和辛蓉夫人隐居？” 凉钰笑道，“不无可能。” 曲清翎觉得不仅是不无可能，而是非常可能。 凉钰说魔族不在乎寒不寒心，只在乎实力，曲清翎觉得这句话是不对的，钧吾经历这件事，肯定受伤了，虽然不知道具体伤在哪个位置，但他之前在乎的，为了维护一些东西而放弃了许多其他东西的，肯定都发生变化了。 如果一昧的退让还不足以让某些人安心，那么就只能一退到底，或者走到那个无人敢反抗置喙的位置。 如果辛蓉没有复活，曲清翎觉得也许会是第二种，但是现在复活了，而且身份还变成了神族，她一时拿不太准钧吾会怎么选。 曲清翎屏退左右后，连隐身在荷叶底下偷偷往鱼钩上挂鱼的侍女也跟着退下去了。她已经放弃钓鱼，起身走到矮桌边倒了一杯茶，喝了两口后问凉钰，“公子来天枢宫的时间不长也不短，有什么想做的事情吗？” 凉钰答的滴水不漏，“凉钰是天枢宫的人，自然一切为公主着想，为公主考虑。公主吩咐凉钰做什么，凉钰就做什么，公主没有吩咐，凉钰自然不会擅作主张，给公主添乱。” 这话说的…… 凉钰拍马屁的功夫还是很不错的嘛。 曲清翎看起来并不被这番马屁打动，她“哦”了一声，“可是我之前说过，公子不是天枢宫的奴隶，和侍女侍从们都是不一样的，公子想要做的事情，只要对我，对九殿下，对天枢宫无害，我不会干涉。” 凉钰却问，“公主这是对凉钰不满意，要赶凉钰走了吗？” 又来了…… 曲清翎在想这美人儿是不是真的是个死脑筋啊，她不安排他做事，他就真的不敢去做啊？明明人看起来聪明，心里也是个有大丘壑的，怎么就这么板呢？一定要她把话挑明？就这么看重她的一句话，这么尊重她？ 或者说，这么不信任他对她的揣度和认知吗？ 她明明是个不喜欢把话说的太直白的人，可如今看来，如果不对凉钰说的直白，这家伙不知道还要在这儿蹉跎多久，那可就太浪费太屈才了。 “既然公子如此，我就直说了吧。”曲清翎不打算和死脑筋美人儿杠下去了，“我想要的东西，其实我自己之前也不甚确定，不过经历了二殿下一事，确实让我打定了主意。” 凉钰正襟危坐，非常严肃认真地看着曲清翎，没有出声打断她的话。 “想必公子很清楚，我是人族，不会法术，没有法力，柔弱不堪，稍有不慎就会丢了性命。这么脆弱的我，却在魔宫大肆敛财，而且接下来的业务会越来越多，敛财的范围会越来越广，随之而来的，是看我不爽的人越来越多。无论是羡慕，还是嫉妒，这些人的目的殊途同归，都想让我消失，要我死。所以……” 曲清翎说：“我想要力量，只听命于我的力量，以弥补我的弱点。” 凉钰双目瞪圆，一时竟没能说出话来。 曲清翎没有说错，她确实很脆弱，很容易死，比如说此刻这个情况，他有一千一万种方法杀她，让她再无复活的可能。可她身边同样高手如云，第一便是九殿下，还有车良，谷菱也不是善类，更别提九殿下为了保护她在暗处种下的力量…… 而这些东西，曲清翎并未将其纳入计算范围，也就是说，要么曲清翎觉得这些全都是属于九殿下的，与她无关，要么，是她根本不满足于这点力量，她想要的是更强大的东西，可以让她在魔宫，整个魔界，甚至更大的范围里所向披靡战无不胜的东西。 曲清翎看着凉钰的表情，注意他的眼神，歪头笑了笑，“公子应该猜出来我想要什么了。” 过了好一会儿，凉钰缓缓点头，“是。” 曲清翎反而觉得轻松了，“我给公子五年的时间，公子若是能给我一个满意的结果，我便允诺公子，未来我走到什么样的高度，公子便会达到同等位置。” 她看着凉钰，用云淡风轻乖巧可人的语气说着惊心动魄的话，“五年之后，如果公子还肯效忠于我，那么自然最好，我便有一支强大的军队可以用。如果公子羽翼已丰想要大展宏图，我也不拦着公子，至少这份力量还可以为公子所用，也不算浪费。如何？” 凉钰的手隐隐发抖，他将手藏进了袖子里，然后附身拜下去，“凉钰谨遵公主令。” 曲清翎这次没让他起来，“军队一词，看似简单，实则重逾千斤。公子白手起家，毫无经验，未来还会遇到很多困难和阻碍，甚至意外，或者有生命危险。公子若是并不惧怕这些困难，就放手去做，需要的财力，物力，我全部满足你。” “公子肯么？”她低头看着匍匐在地的凉钰，“公子一定要想清楚再回答。” 凉钰根本没想多长时间，声音铿锵有力，掷地有声，“凉钰愿意。” “好。”曲清翎伸手扶起他，“那么从今往后，我们就是同志了。” 凉钰一愣，“同志？” “没什么，不要在意这些细节。”曲清翎摆摆手，“我也不知道结界能够阻挡多少声音，反正这件事算是我和公子的秘密，是我们之间的第一个秘密。我相信公子有很多种办法避开九殿下传信给我。公子回去仔细思考一下具体的思路，有什么想法尽管和我说。” “好。”凉钰回答。 从这一刻起，或者更早一点，在曲清翎说出“我想要一支军队”的时候，凉钰再也没将曲清翎当成不懂事的小孩儿过。 曲清翎回到汐言殿没多久，玖熙就回来了。 他带回了钧吾的消息：陛下果真收回诛杀令，而钧吾自请辞去魔宫二殿下之位，放弃魔族王位继承权，唯愿与夫人辛蓉隐居封地，从此不再过问魔宫之事，陛下允了。 曲清翎愣住了，没想到自己和凉钰猜的几乎全中。 她同玖熙说，玖熙却不以为然，“承允世家的预言术在魔界数一数二，凉钰天资高，又得承允集信任器重，会点预言术很正常。” 曲清翎：“……” 哦，原来弱鸡真的只有她一个。 第154章 洺风是怎么当上大祭司的? 钧吾和辛蓉离开魔宫时走的很低调，整个魔宫那么多身份显赫的人，却只有玖熙、曲清翎还有三殿下晏厘去送。 曲清翎觉得三殿下完全是顺道路过，被点心的香味吸引了进来，因为他从头至尾都在吃，临别了还打包了一些，和钧吾他们告别的时候一手端着点心盘子，一手抬起来挥，临别赠言说的发自肺腑，感人至深：“之前竟不知二哥的厨子手艺这样好，以后一定多去二哥那里蹭饭。” 身份地位和教养摆在那里，晏厘即便随时都在吃，却一点也不难看，甚至因为他那张各个角度看都很高级的脸，连嗑瓜子这种动作看起来都很赏心悦目。 他究竟为什么吃不胖呢？不说吃不胖，他嚼了这么久，咀嚼肌为什么不变大呢？ 曲清翎百思不得其解。 钧吾和辛蓉离开魔宫时走的又很高调，因为钧吾把整座雎淇宫包括宫中几千侍从，无数珍奇飞禽走兽，奇花异草全部带走了，连根草都没留给濯冉祸害。 见过有脾气的，没见过这么有脾气的。曲清翎佩服的五体投地。 单论奢华程度，雎淇宫或许比不上濯冉的华奥宫，但是雎淇宫有这么多年来一点点修建起来的各种奇观，几乎囊括了六界奇景，如果能得到雎淇宫，即便只是拿来当个后花园那也是极好的。 可钧吾偏不，能带走的他全都带走，把他在魔宫的过往，他显赫身份的象征全部抹去。 “殿下到底是伤心了吧……”曲清翎趴在玖熙怀里轻声嘀咕，看着渐行渐远的浩荡车队，夸张的排场，和她第一次见到的二殿下并无区别。 在她身后，原本占地面积极大的雎淇宫已经被钧吾收进他手上的指扣之中，留下一片一望无际的虚空。 玖熙说，“至少二哥能够永远和他爱的人在一起了。” 曲清翎仰头看他，“二殿下的封地离这里远吗？我们以后可以去看他和夫人吗？” 玖熙笑了，“当然可以。” 曲清翎这才高兴了些。 她想这样未尝不好，魔宫殿下太多，虽然很多人并没有表现出强烈的利益心，大多游手好闲，似乎对魔王之位毫无兴趣，可权利这种东西谁能说得清楚？如果突然有一天魔王陛下挂了，这些看起来“淡泊名利、闲云野鹤”的殿下，估计都是到时候打得最厉害的。 钧吾能够提前从这个漩涡里跳出去也挺好，不然他和辛蓉终究会被魔宫所不容，或许他俩并不在乎，但每天一睁眼身边都是那些糟心事，到底是会影响心情的。 曲清翎触类旁通地联想到玖熙身上。 这个人，他这么美，这么好，他心里对那个位置有没有什么想法呢？ 如果玖熙真的成为魔王陛下了，那应该是魔族的灾难吧，毕竟实在找不出比他更败家的殿下了，到时候不只是他到处欠钱，而是整个魔族陪他一起欠钱，想想就好惨。 这样的美人儿，还是由她好好宠着，不要放出去祸害魔间了。 钧吾的队伍已经走远，曲清翎他们也该回去了，回过神来发现三殿下还在，她想起上次在飞翮神殿晏厘替她解围，她还没有亲自说谢谢，就和玖熙说了一声，走到了晏厘面前。 晏厘低头看了眼前的小豆丁一眼，大概是觉得身高差太多，让对方一直仰着头和他说话有损小家伙的颈椎，于是屈膝蹲了下来，在手中的碟子里挑挑拣拣，艰难地选出一块相对不那么喜欢的，递给曲清翎。 曲清翎：“？” 晏厘也：“？” 曲清翎看看点心，再看看他，继续：“？？” 晏厘很茫然，“你不是来跟本殿要点心吃的吗？” 曲清翎：“……” “谢谢殿下好意，不过还真不是。”曲清翎都快生出晏厘是个傻白甜吃货的错觉了，可回忆清楚提醒她，这是个毒舌帅哥。 曲清翎一说不是，晏厘就把她手里那块点心又要回去了。 “……” 好歹也是排第三的殿下了，有这么护食的吗？ 曲清翎清了清嗓子，郑重地说，“上次在飞翮神殿，殿下好心维护阿清，之后阿清辗转多处，未曾再亲眼见到殿下，所以一直欠着一分感谢。多谢殿下。” “哦。”晏厘淡淡地表示自己知道了，“所以呢，怎么谢？” 曲清翎：“啊？” 晏厘瞥她一眼，“就嘴巴说一声啊？” “……殿下想要怎样的感谢？” “你这人……”晏厘不耐烦的皱眉，“是你要道谢，结果你连怎么谢都没想好，也太没有诚意了。” 曲清翎赶紧抱拳，“不好意思，是我的失误。天枢宫虽然目前比较穷，但也有几样宝物，改日……” 晏厘直接打断她，“本殿乃堂堂魔宫三殿下，要什么没有，你那些小玩意儿，留着给自己撑排面吧。” 曲清翎噎了一下，“这个……”她的目光落在晏厘手里的盘子上，灵机一动，“我的厨子最会做点心，殿下若肯赏脸……” “本殿活了千千万万年，游历大山名川，什么美食没吃过？”晏厘依旧不满意。 曲清翎挠挠头，“可哲叔做菜用的食材全是在须弥界的土地里养殖的，如果殿下连须弥界的东西也吃过的话，那就……” 话还没说完，眼前的晏厘消失了，曲清翎四下一找，晏厘居然钻进她的马车里了，从车窗露出脸来，“若是本殿到了天枢宫，吃不到你说的东西，本殿就把你欠的道谢利滚利，加倍的收！” 曲清翎：“……” 她只不过随意一试，没想到三殿下对吃的还真这么执着啊？ 她想不明白，就去问玖熙。玖熙说，“三哥小时候不受宠爱，无人管他，和饕餮一起长大，受饕餮影响，故而热衷于口腹之欲。” 饕餮乃凶兽，和龙蛭、穷奇一样恶贯满盈，而且饕餮什么都吃，只知道吞噬，难能有自我意识。 曲清翎突然就心疼晏厘了，这得是受了多少苦，挨了多少罪才成长为如今的三殿下？ 回程路上途经重极宫，俯瞰之下非常震撼，除了第一次去斯戈峭壁曲清翎走马观花看了一遍，这还是她第一次仔细打量这座在整个魔界排名第三的巨型建筑群。 之前远看，以为重极宫坐落在一座山上，其实它是由很多座山逐渐往上升，最后组成了一座巨大无比的山峰群。 雕梁画栋、碧瓦朱甍这种词完全不足以形容重极宫的恢弘和复杂，这里很有一种古代的中心大城市的感觉，高楼林立，鳞次栉比，建筑以哥特式为主，有很多尖尖的阁楼和屋顶，却又像曲清翎见过的大型网游里建模的城市，乱中有序，瑰丽非凡。 简直让人不能理解，不过是魔族大祭司而已，居然住的比除了大殿下之外的所有殿下都要好，而且紧挨飞翮神殿，占尽一切优势。 曲清翎问，“这么大的宫殿，修的这么美轮美奂，里面有多少人？” “十万。”玖熙回答。 曲清翎诧异，“全是祭司？” 玖熙：“大部分是，还有学者，医者，以及各大世家送进去学习的小辈。” 曲清翎：“这么多人，全听大祭司大人一人的命令？” 玖熙点头，“对。” 曲清翎回想洺风那幅总是冷冰冰仙气飘飘的样子，总觉得他是个独来独往的人，不和任何人亲近，不食烟火，她想象不出来他一呼百应的样子。 “大祭司那样的人，是怎么坐到大祭司位置的？他的法术和占卜之类的能力很强吗？还是说他和即墨先生一样，也是出身世家，有强大的背景？” 玖熙说：“洺风没有背景，他的族人只有他一个。占卜之类不太了解，不过他的实力确实不错。他将上一任大祭司及其党羽，还有不听从他号令的人全部杀了，大祭司之位自然就是他的。” 果然不愧是以实力决定一切的魔界啊…… 三殿下不知何时过来了，马车很大，里面叠了五六个房间，本来在隔壁的隔壁吃东西的他靠在门边，懒洋洋地问，“小九，你和小家伙解释的这么详细做什么，难不成也想学几大家族一样，把小家伙送到那小地狱里锻造一番？” “洺风确实提过。不过是让阿清去固魂，而非别的。”玖熙看向曲清翎，“即墨同本王说，你担心自己的体质，对固魂一事很有兴趣。” “还好啦，一点点有兴趣。”曲清翎嘀嘀咕咕，“他怎么什么都和殿下说……” 玖熙反问，“他不该说吗？” “当然不是！”曲清翎生怕即墨这厮把她那句话的后半截也说给玖熙听了，求生欲及时上线，“殿下自然什么都应该知道，也什么都能知道。我对殿下而言是没有秘密的。” 玖熙似笑非笑，“是吗？” 曲清翎理不直气也壮，“当然。” “傻样。”玖熙笑着抬手揉了揉她的发顶，曲清翎今天换了发型，是半盘起的公主头，成功被搓成鸟窝。 第155章 维修序列仪 魔宫少了一位殿下，大家的生活似乎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还是该干嘛就继续干嘛。 关于各位殿下的序列倒是有一些声音，按理说钧吾退出了魔宫殿下的体系，那么后面的殿下应该顺位上移，全部进一位，三殿下升为二殿下，四殿下升为三殿下，以此类推，九殿下升为八殿下。 可是没有，序列仪上的二殿下之位是空的，其他殿下还稳稳停留在原位，毫无变化。 拥河终于断定，序列仪是真的坏了。 他把这个事报给庚逸，庚逸“哦”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了，随口道，“些许小事，给洺风说一声，让他去修就是了。” 拥河领了旨，忙不迭回到重极宫，将陛下的原话转告大祭司，洺风莫名其妙，为什么序列仪坏了要他去修？ 一旁的即墨唯恐天下不乱，眉飞色舞地说，“说明陛下交给师父的担子更加沉重，委以师父的使命越来越神圣。” 说的那么好听，洺风觉得庚逸就是单纯的懒，懒得来重极宫一趟，也懒得让人把序列仪送到飞翮神殿去，所以把本该是他亲自来检测维修的东西甩给手下去弄。 序列仪是最能公正判断魔宫众殿下实力的东西，是庚逸实时掌控所有后代力量的清单，也是控制和平衡各大殿下关系的神圣仪器，随便就交给洺风了，庚逸对他倒是真放心。 “本座知道了，明日便去序列宫。” 拥河传信完毕就走了，并没有想过为啥看起来并没有什么事情要忙的祭司大人不现在就去，而是要等到明天。 他一走，洺风让即墨给天枢宫送了信，问曲清翎一直好奇魔宫各大殿下的实力和财产，现在有个机会可以让她随便看，她要不要来重极宫一趟。 即墨：“师父你以权谋私哦？” 洺风：“同你学的。” 即墨：“嗯？” 这罪名可大了，即墨必须要自证清白，“师父，我什么时候以权谋私了，不行，你必须把这个事情说清楚。” 可是洺风却不说了，怎么问都没用，即墨恨的咬牙切齿，打又打不过，捏着拳头瞪了洺风半天，发誓非得哪天实力强到能把他打趴下，把他说话讲半截的毛病彻底纠正过来。 第二天，玖熙果真带着曲清翎来了，不过还拖着一个小尾巴。 一行五人站在序列宫前，即墨摇着扇子好奇地问，“三殿下不是厌恶重极宫至极，怎么今天舍得大驾光临，莅临重极宫指导工作？” 晏厘横他一眼，“本殿爱来不来，关你何事？” 即墨：“……” “啊啊啊师父你别拉着我，我要揍扁他！”即墨在洺风手臂里张牙舞爪，要不是洺风用眼神警告，晏厘早就一拳把即墨捶成饼了。 曲清翎终于来到了大名鼎鼎的重极宫，身处其中，而不是从高空俯瞰，又有一种别样的感受，她看着眼前巨大奢华的宫殿，问玖熙，“殿下，序列仪就在里面？” 玖熙：“是。” 曲清翎：“如果这个东西很重要，为什么这里一个看守的人都没有？” 即墨哼了一声，很为自己徒弟问了一个傻问题不耻。 毒舌三殿下热心解答，“你以为序列宫是谁想进就能进的吗？而且序列仪全靠自己运转，除非是陛下或者陛下给了权限的人，才可以对它进行调整，偷走了也不能换钱。有偷序列仪那本事的人，去偷点别的什么不好，眼睛瞎了要打这个东西的主意，偷回去干嘛，看着魔宫各大殿下的财产是多么丰厚，自己扎自己的心吗？” 曲清翎：……好吧。 晏厘的话咋一听没错，但是如果这个东西真的在曲清翎手里，她确实有本事把它变成钱。 像晏厘这种高序列的殿下自然对魔宫各殿下的财产不感兴趣，但是魔族那么多人，有的是想知道这些信息的人，有需求就代表有市场，那就是可以赚钱的生意。 把信息编成册子也好，直接创立魔族黑市地下交易也好，对于曲清翎而言，都是钱。 还有，掌握各大殿下的实力和财产信息，还可以给人提供机遇。比如某位高等魔族擅长饲养魔兽，而恰好有位殿下魔兽巨多紧缺饲养员，岂不就是就业机会来了？ 做人啊，怕的不是缺钱，而是缺少一双发现赚钱机会的眼睛。 洺风打开序列宫的门，带着大家进去。 曲清翎想象的序列仪是个像日晷一样的东西，上面遍布罗纹和天干地支的文字，要经过复杂的翻译才能明白是什么意思。 结果她看到在序列宫正殿中央，有一块大约九平米的光滑玉石板，平整地放在地上，散发出柔和的白光，白光投射到半空中，出现一块放大了七八倍的半透明显示屏，上面是各种魔族文字在滚动。 真好，真现代化，真贴心。 曲清翎已经能够完全看懂魔族文字了，她发现显示屏上滚动的正是各大殿下的财产和实力值。 因为财产不是固定的，比如三殿下的人此刻在序列宫，但是在他的领土上，子民一刻不停地生产，大魔兽生了一头小魔兽，或者领土上有个村子遭了灾一次性死了几十人，这些微末变化，序列仪都能显示出来。 曲清翎的财产也是实时变动的。 魔宫公主和殿下是分开排序的，和其他殿下相比，曲清翎的财产种类少的可怜，她没有子民，唯二的宠物龙蛭和栖鸾因不属于魔物所以不纳入计算，她有的只是一座天枢宫，剩下的就是钱，非常巨额的钱。 曲清翎一眼看过去，根本没数清楚到底有多少位数。 即墨还在一旁说着半是夸奖半是揶揄的风凉话，“哎呀，还是我徒弟的财产直观，一看就知道有多少，不像其他小殿下，还得转换一下。” 曲清翎想给他一手肘。 钧吾已经被序列除名，看不到财产明细了，曲清翎顺着名字往下一找，找到玖熙，结果往明细表一看，啥都没有。 空的。 登记漏了？ 曲清翎茫然地看着洺风，用眼神询问这是什么情况。 “坏了，调整后可能会显示。”洺风把大家留在外围，抬起手在序列仪外的结界上画下一串文字，解锁结界，只身走了进去。 曲清翎看到有无数白色的光缎围绕着洺风，在他身体里穿来穿去，不过并没有伤害他。 她趁洺风修复序列仪期间，肆无忌惮浏览显示屏上的信息，不懂的就问玖熙，即墨偶尔也会回答。 曲清翎着重看了濯冉和八殿下的，两人的差距非常大，比曲清翎现有财产总和还要大个几千几万倍。因为三殿下也在，所以曲清翎也看了一下三殿下的，没想到晏厘和濯冉之间的差距也是奇大无比。 她不记得之前是谁告诉过她，序列越高越难往上升，因为高序列殿下的财产都是天文数字，是很难超越的。 十一殿下殊罗有那么厉害一爹，还是没法超过玖熙，玖熙是有多富有，啊不，是欠了多少债？ 如果一会儿洺风把仪器修好了，结果发现九殿下的财产全是贷款和欠账，还有和她的财产一样数不清有多少位数的年龄，那可真是……公开处刑场景。 洺风在序列仪前调试了半天，排名还是那样，脸色不由有些沉。 “怎么了，师父搞不定这东西吗？”即墨站起来，想进去帮忙。 “别动。”洺风呵斥他，“你没有陛下的命令，进来会被这些光缎所伤。” 即墨好险在结界边缘停住了脚步，慢慢把脚缩了回去。 洺风扭头看向玖熙，“怎么办？” 玖熙歪了歪头，“本王怎么知道。” 洺风冷了脸，“别闹。” 玖熙笑了笑，“大祭司是想让本王成为下一个靶子么？” 洺风声音比脸色还要冷，“不会。” 玖熙轻哼一声，“会不会可不是由祭司大人说了算，而是顶上的那位。他要谁不安分，谁就得睡觉都做噩梦。” 洺风：“你还怕他不成？” 玖熙叹了口气，“怕啊，当然怕，二哥都被他逼走了，本王又算个什么。” 曲清翎：“……” 即墨：“……” 晏厘已经等的睡着了。 曲清翎和即墨一大一小俩师徒扭头看着玖熙，再一起扭头看向洺风，脸上不约而同露出疑惑的表情：他俩在说什么？怎么突然就打起哑谜了？ 洺风的语气已经变得很不好了，“叫你来，就是让你解决这件事。” 玖熙抱着胳膊，一脸的事不关己，“本王不要，要么就继续空着，要么你随便安个谁上去，反正本王现在不想。” 洺风看了他半天，最后叹了口气，似乎是妥协了。 于是乎，这个被认定是坏了出了问题的序列仪，在洺风一通操作之后，曲清翎他们进来时看到是什么样，走的时候还是什么样，毫无变化。 而洺风却说：“修好了。” 曲清翎：……骗鬼哦？ 不说大家的排位都没变，答应了她修好之后会出现的九殿下的“欠债清单”根本没有，她不知道具体金额，怎么好定赚钱目标呢？ 大祭司改名大骗子算了。 曲清翎不敢质问洺风，怕被对方冰冷的眼神冻出关节炎，就悄悄的问玖熙，“殿下，你是不是因为欠的太多，摆出来实在不好看，所以让大祭司用法力把你的财产隐藏了起来？” 玖熙、洺风：“……” 曲清翎认真地说，“殿下，现在我有不少钱了，殿下先拿去还债吧，免得利滚利滚太多，拖太久还起来更费劲。” 玖熙、洺风：“……” 玖熙深色复杂地问，“你不怕本王把你的钱都拿走了，你身无分文，序列下降？” “不怕啊，这有什么好怕的。”曲清翎眨眨眼睛，表情十分坦荡诚挚，“排名什么的我又不在乎，只要能让殿下变得更好，我排第几都无所谓。” 玖熙笑了笑，附身把她抱起来搂在怀里，“嗯，本王知道了。” 曲清翎还在催促他，“殿下别以为我在说笑啊，我是认真的。” 玖熙：“嗯嗯嗯，本王知道你是认真的，回去就拿钱啊，不着急。还债不急于这一时三刻。你不是早就想来重极宫玩了吗？本王带你逛逛……” 序列仪“修好”了，曲清翎想看的东西已经看了，接下来没什么要紧事，两人说着就走远了。 洺风看着两人的背影，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即墨却被小公主刚刚的一番话感动惨了。他拉拉洺风的袖子，努力挤出两滴眼泪，哭唧唧地说，“师父，徒弟也缺钱，师父您要不要给……” “滚。” 即墨：“……” 离开序列宫后，洺风先去了飞翮神殿一趟，把维修情况给庚逸讲了讲。 他的解释很官方：序列仪有其固定算法，钧吾居二殿下位时间长达数万年，序列仪已默认能登上二殿下位置的人必须要有与钧吾相等或胜过钧吾的财力和实力，如今三殿下往下的殿下们全部不够资格，所以才会产生序列空缺。 听起来很像那么个道理，也很像因为没修好所以胡编乱造推卸责任的理由。 庚逸审视洺风半天，实在不能从那张冰块脸上看出什么不妥，于是作罢，“行吧，空着就空着，就看以后哪个小子有本事最先冲上来吧。” 并不打算深究此事。 这倒有些不像庚逸的风格。洺风还记得第一次觐见庚逸时，他身上浓重的帝王之气，魔帝一怒，阖界震动，没有任何人敢违抗他的旨意。 这么多年来，庚逸越来越不爱管事，难得下了一次诛杀令，重启伏魔渊，最后又给收回去了，没有严惩濯冉，也没有处罚钧吾，稀里糊涂就让这事儿过去，不知道是老了，还是累了懒了。 和庚逸相处时间最长，最亲近的人除了伊霄娜王后，新得宠的几位魔妃，剩下的便是濯冉。 或许濯冉是感觉到了什么，所以才对钧吾动手，预先铲除最大的威胁。 洺风收回思绪，从飞翮神殿直接飞回来的他落在咏涵殿外的看台上，进门却看见玖熙坐在他惯常看书的位置，正在翻看他放在案几上的书。 玖熙见他来了，扬了扬手中的书，“即墨看到你看这些书后就没有产生疑惑，问点干什么？” 那本书的内容讲的是仙界最新法术。 洺风走过去，随手一挥，他和玖熙中间出现一整套的茶具，他坐下来一边沏茶一边说，“没怎么问，大概是觉得本座在为攻打仙界做准备，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玖熙笑的直不起腰，“没想到即墨心里你这么上进，这么有抱负啊？” 洺风端起茶喝，淡淡道，“管他怎么想。” 玖熙见洺风根本没有给他也倒一杯茶的意思，伸手抢了茶壶，翻开一个茶碗，自给自足。“装的毫不在意，其实在意的不得了，你这口是心非的毛病什么时候改一改？” 洺风不打算深入这个话题，抬眼在殿里巡视一圈，没看见小师徒俩。 “人呢？” “三哥回去了，即墨带着阿清游重极宫，本王找你有事才在这儿等你。” 洺风拎起茶壶准备续杯，结果发现玖熙把水全倒光了。“什么事，说吧。” 玖熙道：“本王的小破宫出了点事情，需要去处理。目前还不方便带阿清一起去，把她一个人留在天枢宫不安全，你帮我照看几天，如何？” 洺风语气淡淡，“顺便帮她固魂？” 玖熙：“那自然最好。” 洺风眼皮都不抬一下，“回来带一株凤尾凌。” 玖熙“啧”了一声，“狮子大开口啊？上次给你带的，又用完了，给即墨补那么多，不怕补出毛病啊？” 洺风放下茶杯，“阿清对你的身家一直很感兴趣，你说本座是不是应该如实告诉她？” “行吧。”玖熙改口比翻书还快，“就一株啊，不然幻冥岛真的要被本王薅秃了” 洺风：“你还送了谁？” “即墨啊，他知道你给他吃这个东西，还知道这个东西极为珍贵，一直私底下卖来着，卖得的钱和本王四六分。他四本王六。” 洺风：“……” 当晚即墨遭受了一顿暴打，哭声让同住在咏涵殿，但是离洺风房间十分之远的曲清翎听着都觉得惨。 洺风这为祖师爷，是真的很严厉啊…… 第156章 师徒的日常 玖熙离开魔宫之前，重新检查了一遍他和曲清翎的死生契约。 按理说这个东西签订之后，本该让他能够实时掌握曲清翎的情况，比如她陷入危险，或者遇上什么突发事件，他能直接跨越千里万里出现在她面前。 可是须弥界一行，这个功能没有发挥出它应有的效果，玖熙没有感觉到任何不对，甚至不知道小阿清曾在生死线来回过很多次。 是死生契约出了问题，还是阿清身体的不可控性已经在玖熙的预料之外，玖熙和洺风一起研究了之后，没有在曲清翎身上发现任何不对的地方。 如果硬要说的话，大概只有阿清是人族，玖熙是魔族，两人之间的力量悬殊有几个天堑那么大，这一点尤为突出。 玖熙检查不出什么不对，干脆又签订了几次，这让洺风十分无语。 “简直是胡闹！”他说。 玖熙却不以为然，“只要不伤害阿清，多签几次又有何妨，比起你为即墨做的，这个不算什么吧？” 曲清翎对于玖熙把自己放在重极宫咏涵殿这件事并无什么意见，实则如果玖熙说她以后要在重极宫进修一段时间，而这段时间他都不在她也无异议。 一来重极宫美人实在太多，她不会像在须弥界那么无聊。二来洺风实力足够强大，即墨又是她的老师，比须弥界大骗子游光靠谱得多。三嘛，重极宫的宝贝太多，稀奇古怪的东西也不少，曲清翎在这里玩的挺开心的。 玖熙拧着她的脸颊，有些不满，“你怎么不问问本王去哪儿？” 曲清翎眨巴眨巴眼睛，“这个不该是秘密，不能说的吗？” 玖熙更生气了，觉得阿清不关心自己，“本王又不是去执行特殊任务。再说了，本王对你有秘密吗？” 曲清翎心想那可太多了。 首当其冲的，玖熙的年龄，玖熙的负债，玖熙的实力。 最关键的三样全部不知道，还好意思说没有秘密。 曲清翎堆起满脸假笑，“殿下快去快回一路顺风马到成功万事顺利！” 赶紧走吧拜拜了您呢！ 玖熙：“……” 曲清翎的房间是即墨安排的，洺风住的是咏涵殿主殿，即墨住在东边，曲清翎在西边。 曲清翎很委婉地说，“如果祭司大人和师父不方便的话，阿清可以住到其他地方去的。” “有啥不方便？没什么不方便的。”即墨莫名其妙，“玖熙把你托付给师父照顾，你要是在重极宫少了一根头发，他也会和我拼命的。所以你就住西殿，西殿宽敞，你的侍女来了也住得下。” 曲清翎心想这不是担心晚上会听到一些少儿不宜的声音嘛…… 结果少儿不宜的东西没听见，倒是听见了即墨被暴揍的惨叫。 曲清翎爬起来披上衣服出去看，发现洺风拎着一条光鞭正在咏涵殿前的院子里抽即墨，他没抽几鞭，即墨却嚎得跟要死了一样，不晓得是鞭子太厉害，抽一下能让人死去活来，还是即墨的演技太好，为了让洺风心软所以哭得格外伤心。 这阵仗把曲清翎吓着了。她想问问即墨这是犯了什么事情，值得被打成这样，又有点不敢过去，担心即墨丢了面子。 即墨毕竟是她师父，铁骨铮铮的一条好汉，结果让徒弟看到他被师祖打成这样，多少脸上会挂不住。 不过她不过去也很快知道了原因。 洺风抽了两鞭，即便知道即墨哭的那么凄惨是装的，他也下不去手了，拎着鞭子冷着声音问，“还敢不敢了？” “不敢了，徒儿知错了呜呜呜……”即墨跪在洺风面前，抱着他的腿，眼泪哗哗的，“徒儿只当那东西值钱，玖熙又能搞到，就萌生了卖了换钱的念头……师父您放心，您给徒儿那些，徒儿都有按时按量吃的，绝对不敢拿去卖，卖的都是玖熙手上多的……师父，您消消气好不好？” 啊……曲清翎明白了。原来即墨这顿毒打是罪有应得。 曲清翎抱着胳膊缩在角落里继续听，想看大名鼎鼎铁面无私冷血无情的大祭司会怎么处置不听话的徒弟。 洺风声音虽然还是冷的，拿鞭子的手却已经放下了，“你在重极宫，本座短了你的钱财么？” 即墨赶紧摇头，“没有！师父的小金库都归徒儿管着，完全不缺！” 洺风又问，“你是有绝世奇珍要买，钱财不够，所以大肆赚钱？” 即墨还是摇头，“也没有！有师父在，徒儿坐拥重极宫所有的宝贝，什么都不缺！” 洺风垂眸看着他，“那你卖凤尾凌做什么？” 即墨一直拨浪鼓似的摇头，把自己给摇晕乎了，稀里糊涂就说了实话，“为了玩儿……” 角落里的曲清翎直接捂脸。 果不其然，洺风都快收起来了的鞭子再次扬了起来，咏涵殿上空又再次响起即墨的哭喊声。 曲清翎懒得看了，转身回房躺上床，用被子蒙住脑袋格挡声音，安安稳稳地睡了。 曲清翎本以为即墨挨了这顿打，再怎么也得老实几天，结果第二天她还在洗漱梳头发，这家伙就跑来了，侧坐在她面前的窗棂上，拿小果子砸她，“嘿，小阿清，今天师父带你看看被重极宫其他祭司收入门下的小孩儿是怎么上课的。” “师父没事了？” “为师能有什么事？” 曲清翎惊叹他这记吃不记打的脾气竟是如此的登峰造极，睡了一夜，估计连被洺风揍了一顿的事儿都忘的差不多了。 谷菱把即墨扔了满地的果子一颗颗捡起来，拿了个金碟子装起来，递给即墨。 即墨一脸嫌弃，“都掉地上了，谁还要，扔了吧。” 谷菱很可惜，“这可是重极宫特有的魔果啊，先生就拿来当弹珠浪费，真是……” “你要的话一会儿给你送一筐过来。”即墨去拉还在镜子面前照来照去的曲清翎，“好了好了，再照也不会变得更好看，走吧。” 曲清翎却说，“可是我还没有吃早饭。” 即墨随手从袖子里掏出一把红色的魔果来递给她，“吃这个。” 曲清翎有点犹豫，“可以吃吗？” 即墨不耐烦地塞她手里，“为师说能吃那就能吃，你还信不过为师吗？” 曲清翎很想说的确不怎么信得过，但想了想现在是在即墨和洺风的地盘，说话还是得注意些，不仅要乖乖改口叫即墨师父，即墨说的话也得听一听，不能像在天枢宫那样随意。 不然今晚被洺风光鞭抽的人可能就是她了。 曲清翎虽然曾为女总裁，把控经济命脉，富可敌国，但她并没有不可一世，相反非常的识时务，能屈能伸，什么环境都能很快适应，她爷爷曾说她命硬，说不定突然世界末日来临了，大家都因为慌乱把自己搞死，她仍能好好活到最后。 曲清翎觉得爷爷说的挺对的。 她一边被即墨拽着往外走，一边扭头嘱咐谷菱，“让哲叔别做早餐了，把东西留到中午吧。你们自己也要记得吃东西，有什么缺的就回天枢宫拿……师父你走慢点！” 重极宫不比别处，除了曲清翎每天需要的食材是由天枢宫派专人送过来，其余人是不能够随意进出的。而且这里魔气浓重，曲清翎身上有玖熙给的法宝护体所以没事，但其他人族进来并不能适应，所以在挑选侍女时，灵竹就不能过来了，曲清翎挑的是谷菱，凌雪，还有如今已经彻底保持人形了的珞梅。 不过珞梅算不得侍女，更像书童，每天轻飘飘的围着曲清翎转，如果她遇到什么不懂了的东西或者问题，珞梅总能第一时间解答，省去不少查阅资料的时间。 曲清翎被即墨拽着跑的上气不接下气，十分怀念去哪儿都被玖熙抱在怀里的日子。 因为是用跑的，所以怀里的魔果掉了一路，吃也没吃上一颗。曲清翎有点生气了，甩开即墨的手，“我自己走，师父别拽了。” 即墨停下来，呦了一声，“小阿清有脾气了啊？” 曲清翎不理他，喂了一颗魔果进嘴里。 摸起来是软的，吃起来却是脆脆的，像吃缩小版的李子，味道甜里带点微酸，还不错。 曲清翎嗑瓜子似的慢慢把那捧剩的不多的魔果吃掉了。期间即墨一直站在旁边等她，一直等到她吃完了，贴心地问，“吃饱了吗。还要不要再来点？” 曲清翎：“哼！” “你啊……”即墨笑着揉揉她的脑袋，谷菱花了十五分钟才给她梳好的发型一下就给搓乱了。“你就是被玖熙养的太好了，都宠成什么样了，娇的一点委屈也受不了，才让你跑几步就生气，小娇气包。” 曲清翎不服，“祭司大人也宠你啊，也把你宠成这样。” 即墨挑眉，“宠成哪样？” 曲清翎摇头，“我不说。” 即墨不依不饶，捏住她的脸颊往两边扯，“不行，你必须得说。” 曲清翎龇牙咧嘴的，“我们不是要去看别人上课吗？” 即墨：“你不说我就不带你去。” 曲清翎直接转身：“那正好不过，我回去了。” 即墨一把拽住她，“也不准你回去。” 曲清翎服了他，“师父，你到底几岁啊？”怎么跟个小孩儿似的。 即墨：“两万五。” 曲清翎没想到即墨这么大，比凉钰还大，她一直以为两人年纪差不多来着。 她语重心长地说：“两万五千岁，师父你看你都这么老了，有一点当长辈的样子好不好？你看看人家凉钰公子，才一万多岁，多成熟多稳重，再看看车良叔叔，也是万把岁，多能干多厉害，就师父还像个小孩儿似的。” “谁小孩儿？” “你小孩儿。” “你才小孩儿！” “你你你！你最小孩儿！” 他俩这么小学鸡吵架互啄了半天，没有对彼此造成任何的伤害，最后啄累了，中场休息。 曲清翎口干舌燥地说：“师父，你还说祭司大人不宠你。你看看你的性格，也就是祭司大人宠你才不舍得罚你，要是你是我徒弟，一天打八回都算少的。” 即墨冷笑一声，“哦，在那之前，为师不介意先打你八回。” 曲清翎：“……” 完蛋，一不留神把自己套进去了。 曲清翎转身就跑，嘴里嚷着：师祖！你徒弟要打你徒孙了！您老人家赶紧来管管他啊啊啊！ 洺风觉得，自从那个人族女孩儿来重极宫后，咏涵殿变吵了。 之前阿清不在，即墨有事没事都和他说，不管他回不回答都说，嘀嘀咕咕个不停。阿清来了之后，即墨就有伴了，挂着师父的名号，正经课业没教多少，每天都在和小姑娘为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情斗嘴，一吵吵半天。 小姑娘也不怕他，嘴巴还挺厉害，两人算是棋逢对手，经常势均力敌难分高下。如果即墨要仗着魔力欺人，小姑娘就往正殿跑，躲到洺风身后，跟即墨老鹰捉小鸡似的围着洺风你追我赶。 洺风视若不见，该干嘛继续干嘛，并不为这两只小学鸡所打扰。 曲清翎特别佩服洺风这份定力。 连她有时候都觉得即墨实在太聒噪，洺风却跟没事人似的，颇为能忍。 一开始曲清翎还有兴趣去看即墨说的什么“其他祭司弟子的修习课”，等她发现所谓的课业全是类似于把人泡在冰冷彻骨的魔潭之中磨练意志，或者在斗兽场一样的地方厮杀的你死我活，或者解剖魔兽收集灵珠之类的东西后，就再也不想去看了，每天躲在洺风的大书房里看书。 洺风的书房是整个魔界藏书最全的地方，天文地理人文情怀漫画小品，想要什么都有，曲清翎看的废寝忘食如饥似渴，有活字典珞梅陪着她，除了即墨之外又没有人打扰她，她利用这段时间看了不少书。 洺风看着认真的阿清，再看看一天到晚不老实总想着往外跑的即墨，真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洺风说：“你能不能同你徒弟学学？再虚度下去，她要超过你了。” 即墨大为惊讶，“难道师父打算和我抢徒弟？！” 他一把抱住曲清翎，“我好不容易收到一个好的，就指望她光耀门楣传承衣钵，师父你可千万得给我留着，不许抢走！” 曲清翎、洺风：“……” 真的好想打他啊。 曲清翎就这么在洺风这儿看书学习，过不了多久，她就看到了一些不属于魔界，来自其他地方的书籍。 比如那几本洺风忘了收起来的仙界最新法术大全。 —— 作者有话说：　　为什么大家都只催更不评论呢 第157章 仙族文字 曲清翎的第一反应和即墨一样，认为不轻易展现喜怒哀乐的洺风心中藏了如此宏大的报复，身为魔族大祭司，心里却揣着远征仙界的远大理想。 因为各界的法术是不相通的，魔族如果以魔族之躯修习仙法，会遭到严重的反噬，除非先剔除魔骨，洗去魔气，放干魔血……不过这一套流程下来，人也离死不远了，哪还有什么力气修炼仙法妖法。 当然，玖熙是个例外，他是曲清翎见过的唯一一个能够同时使用魔族和神族之力的老怪物。 可是……洺风那个人，明明对即墨之外的东西全都不感兴趣，他又没有族人，定这么宏大的目标，为啥？ 为了魔王陛下庚逸？为他开疆扩土？ 曲清翎可真心不觉得洺风会为了庚逸做到这个地步，除非魔王之位坐的是即墨。 她没挪动那几本书，也没找洺风确认这件事。 反正她也看不懂，里面全都是仙族文字。之所以知道这是仙界的书，是因为她看到扉页上用魔族文字写着批注，通过批注知道的。 如果魔族文字的风格是随心所欲，仙族就是怎么复杂怎么来，翻开那书，密密麻麻的全是线条，一个笔画少的都没有。 曲清翎想，仙族的学生每场考试的时间一定很长，因为写字太费时间了。 如此过了几天，曲清翎又在另外一个地方发现了几本。 这世上有一个不成文的真理：当你不知道一个东西存在时，你不会注意到它，可一旦注意到了，就会发现到处都是。 比如仙界的书，曲清翎不发现则已，一发现简直在咏涵殿各个角落哪儿哪儿都能看见，想忽视都忽视不了。 咏涵殿很巨大，布置也非常精美奢华，但是除了洺风和即墨，这里很少有人来，洺风的法力早已经登峰造极，打扫整理房间他一个法术就能搞定，不需要太多人伺候，反倒是曲清翎来了，才多了两个侍女和做饭的哲叔，外加一个打下手的小侍从。 所以洺风把这些书乱丢，半点不担心被人发现。 然后就被曲清翎发现了。 曲清翎粗略算了算，这已经是她短时间内见到的第三十本了。 如果要参考研究仙界法术，搞到一本最厉害的，弄清楚仙界战斗力的巅峰就行了啊，整这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做什么，甚至还有文学名着。 曲清翎想不通。 这个问题在她心里憋了很久，又不好去问即墨，直到有一天洺风在她面前光明正大地看那些仙界的书，而即墨一脸的司空见惯，并不以为奇，让她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 “祭司大人，您看得懂仙族的文字啊？” 洺风从书页后抬眸扫了她一眼，“嗯。” 曲清翎顺杆爬，“仙族的文字难吗？比魔族的如何？好学吗？” 洺风语意淡淡，“你想学？” 曲清翎点头，“有一点。” 她以为这么说洺风会反对，没想到对方回答她，“想学就让即墨教你。” 曲清翎震惊了，即墨竟然还会仙族文字？ 她看向即墨，对方摊摊手，“我也不知道我什么时候会的，大概是长时间跟着师父，耳濡目染，自然就会了。” 曲清翎很感动，“太好了，师父，你终于要教我一些有用的东西了。” 洺风、即墨：“……” 曲清翎的魔族文字基本上是靠谷菱、凉钰以及自学，和即墨没多大关系，她从即墨这里了解更多的是魔族的八卦，历史，还有斗嘴技术。 而今师徒二人的教学终于步入正轨，曲清翎感激涕零，学的如饥似渴。 可惜即墨实在算不上是个特别好的老师，玩心比曲清翎重多了，学了两天之后，曲清翎嫌弃的不行，直接找洺风学了。 洺风能把即墨这样的“差生”都教出来，还教得挺有模有样，他的能力肯定超强。 曲清翎很就感受到了洺风的实力……因为她要累瘫了。 洺风的仙界藏书根本不止曲清翎看到的那几本，他有整整一仓库！ 这家伙是不是根本忘记了她是人族只有五六岁？布置课业从来没考虑过她完不完的成这个问题，成堆的作业比曲清翎读高中时那么多门课加起来的还要多，完不成不仅不减负还加倍。 曲清翎确定了，洺风这家伙没有心。 她瘫倒在书堆里，气若游丝地问被逮回来陪她一起学习即墨，“师父……为什么你能长这么大却没有被祭司大人折磨死啊？那么多课业，我的已经够多了，你的比我还要多，你是怎么完成的啊？” 即墨也瘫在她身边，“完不成……” 曲清翎：“可是完不成，要被揍啊……” 即墨：“揍就揍吧，反正师父也打不死我……” 曲清翎再次向他竖起钦佩的大拇指。 “话说师父，我现在跟着祭司大人学习仙族的东西，从这个方面来说祭司大人相当于是我师父哦，那我岂不是你的师妹了？我要升辈分了诶。” 即墨一声冷哼，“你敢，打断你的腿。” 曲清翎爬起来，“你说过，如果我在重极宫掉一根头发，九殿下就会和祭司大人还有你没完的。” 即墨抱着胳膊冷笑，“我打断了再给你接上，他不就不知道了嘛。” 曲清翎拔腿就跑：祭司大人！师祖大人！您的徒弟又抽风了，您快管管他呀！ —— 作者有话说：　　别问今天为什么这么少，问就是作者菌磕山河令磕疯了，等明天冷静下来了再给大家更新_(:3」∠)_ 第158章 仙族往事 曲清翎自认为自己在学习语言这个方面是略微有些天赋的，却没想过这份天赋能高到这个地步，玖熙还没回来，她就已经能磕磕绊绊的独自阅读仙族书籍了。 她甚至怀疑过是不是仙族只是文字看起来吓人，其实并不难学。可根据精通那么多语种的她判断，仙族语言的语法句式之类的看起来也不简单，能做到一点就通过目不忘触类旁通，曲清翎觉得，自己不会是穿到什么绝世天才少女身上了吧？ 这件事实在说不准，已知这句身体格外钢铁，吃啥人族不能吃的东西下去都没事，抗打得不行，在日神的神力下以及迷雾森林里走过一遭也没什么大事，都已经这么坚强逆天了，再加一条天才的设定，好像也没什么不可以。 可惜这位绝世天才少女已经香消玉殒，被一条来自异世的魂魄占据了她的身体。 “小妹妹，你好好安息吧，我会替你过好这一生的。”曲清翎摸着心口，对自己也是对早夭的原主说，“放心，我一定会过得很好很好，不辜负来你的身体里一趟。” 这两天，曲清翎在洺风的高压和摧残之下，已经从简单的识文断字进阶到看大段大段的仙界历史。 这些书都堆在书库里，洺风没有规定曲清翎能看什么不能看什么，她想拿什么都可以。曲清翎就把仙族历史书翻了出来，先从简要版看起。 仙族和魔族一样，于创世神破开混沌，开创天地六界时就存在了，历史源远长久，不过它和魔族有一个很明显区别是，魔帝有过几代更迭，换了好几个，可天帝没有换过。 也就是说，从仙族诞生至今，仙帝一直是同一个人。 在动辄用万这种年龄计量单位的世界，曲清翎简直不敢想天帝如今有多少岁。 这么大年纪的“老人”，早已经活的物我两忘看透世间一切了，再让他事必躬亲的管理仙族的事显然太不人道，所以如今的仙界是很难见到天帝本尊的，很长时间里，仙族的事都交给仙族大殿下处置，后来的某一天，仙族的历史里却再也没有出现过大殿下，似乎这个人突然从仙族蒸发消失了。 曲清翎花了好几天时间，查了很多资料，才在类似于仙族野史的书里翻到半页的记录： 仙族大殿下以下犯上，逆天而行，铸成弥天大错。天帝亲自下令，剔去仙骨，移除仙籍，经受仙族最恐怖的刑法：一万三千道天雷，之后不知所踪。 关于天帝的最后大事件记录，一是他干掉了上一任爱搞事的魔帝，摧毁了天枢宫，第二件就是亲自下令处置了大殿下。 仙族和魔族不一样，没那么能生。天帝一共五个孩子，全是男孩。五人当中，大殿下主持大局，其余四位殿下镇守四方，大殿下没了之后，天帝把二殿下叫回灵鉴殿，让他身兼多职。 曲清翎很好奇大殿下这段历史。 她刚刚亲身经历过魔族二殿下被剥夺殿下身份的事，钧吾和须弥界爱神相爱相守，在魔宫中大开杀戒，还当面冒犯了庚逸，又有大殿下在后背使劲搞事，最后不过开除王籍而已，他想要的辛蓉跟他走了，雎淇宫也带走了，封地还在，属于他的东西，除了少了一个“二殿下”的名头，其余并无变化。 至于王位继承权，钧吾对这个东西从来就没有兴趣，有或没有他都无所谓，辛蓉也不会因为他有这个或没有这个而减少对他的爱意。 同类相比，仙族大殿下无论是重要性还是地位话语权都比钧吾高太多，如果天帝突然挂了，他就是名正言顺的下一任天帝啊，得犯了多大的事情，才让这位准天帝落得后来的下场？ 她很想问洺风，又不太敢，怕换来一句：你想知道这个？把这些看完就都清楚了，看完记得交一篇两万字的心得体会。 然后丢过来七八十本砖头那么厚的古籍。 那样的话曲清翎估计会当场哭给洺风看。 可不知道答案不搞清楚她又难受，走投无路的曲清翎最后找上了即墨。这家伙既然连仙族文字都精通，对仙族的事多少还是知道一些的吧？ 曲清翎问他的时候，即墨在一大堆未完成的作业里偷懒，辟出一块地方，摆着各色颜料画扇面做扇子。 “你问这个啊，我知道的也不多，毕竟那是我出生之前的事。” 曲清翎坐在他对面，不耻下问，“没关系，师父知道多少就讲多少。” “唔……其实我是从玖熙那儿听说的，他不像我天天被关起来，去过的地方多，知道不少东西。我想想……好像是仙族大殿下为了救一个人，动用了禁术中的禁术，惹得天帝勃然大怒，之后执迷不悟，死不悔改，所以天帝才罚下酷刑。” 曲清翎：“救人？” 这些老神仙不都法术通天可以生人白骨吗，一个准天帝，为了救个人，居然要到动用绝对禁术的地步？ 即墨抬头看到她一脸百思不得解的表情，忍不住说，“傻丫头，别把你以为的东西当成世界的真理。一个人要死了，那是命中定数，是天道写好的结局，是无法更改和挽回的，什么轮回转世都只在人界才有。因为六界之中，除了人族，其余五族的生灵只要到了一定的境界，就可以无休无止的活下去，天道为了公平，切断了五族的轮回道，想要转世投胎，那么只能自毁为人，只不过一旦那样做了，就再也回不到原来的种族了，这是不可逆的过程。” 好久没看到正经版即墨上线，曲清翎乍一下还有点不习惯，但她还是不太明白，“如果师父说的都是对的，但是爱神转世成辛蓉夫人，然后辛蓉夫人死了，不又恢复成爱神了吗？” 即墨说：“那是日神在她自毁元神时护住了她的灵识，又保留了她的身体，不然辛蓉也是回不去的，只能成为人，一世又一世的轮回。如果能那么轻易跨越种族获得永生，二殿下干嘛那么费劲寻找长生之术，而不是在魔族找一具合适的高等魔族的躯壳，把辛蓉夫人的灵魂放进去，岂不是省事许多？” 曲清翎若有所思，“原来是这样啊……” 她又问，“那大殿下还活着吗？” 即墨觉得这个问题问的巨傻无比，恨铁不成钢地瞪了曲清翎一眼，“小姑娘，你以为一万三千道天雷是什么？一万三千鞭轻飘飘抽在身上吗？若是一般神仙，一道天雷就轰成灰了，仙族战神任命考核也不过九道天雷，一万三千道是战神考核的一千四百多倍，任仙族大殿下本事再如何强大再逆天，也承受不住的，绝对当场就在诛仙台灰飞湮灭了。” 原来大殿下已经死了啊…… “那他想救的那个人，救回来了吗？” 即墨耸肩，“谁知道呢？” 曲清翎觉得，如果大殿下牺牲了这么多，放弃准天帝的光明未来，仙族大殿下的显赫身份，甚至是自己的生命，最后却没有把他想要的那个人救回来，他一定会非常，非常难过。 是不是因为知道救不回来了，所以才放弃生的希望，甘愿赴死？ 如果换成曲清翎，有一个值得她去这样做的人，有一个如此重要的存在需要她穷尽一切去保护，那么只要还有一线生机，即使与整个仙族为敌，毁天灭地，她也要去做。 可能会有人问：你眼里只有那个人，你怎么这么自私，你这样会让多少生灵死于非命，众生是无辜的！ 刀不砍在自己身上不知道疼。 芸芸众生，六界生灵，又和她有什么关系？她想要的只是那个人，唯有那个人，能够活下来，在她身边长长久久，健健康康的活着。 曲清翎甩了甩脑袋，把这些悲伤的情绪甩出去，趴在桌上看即墨画画。 正儿八经的水彩山水，晕染的特别漂亮，不愧是重极宫首席弟子，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曲清翎好奇地问，“师父画的真好看，你的画技是祭司大人教你的吗？” “一半一半，他教了点皮毛，后面是我自己学的。” 曲清翎有点崇拜，“身居高位，地位尊崇，实力强悍，精通仙魔两界之事，还会画画，茶艺，室内设计……祭司大人好厉害，他怎么什么都会啊？” 即墨头也不抬，“玖熙不也是这样的吗？” 是吗？ 曲清翎表示一点也没觉得啊！ 即墨很鄙视她，“白在玖熙身边待那么久了，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曲清翎觉得挺委屈，“我问他，他也得愿意同我说啊。” 即墨就问，“你想知道什么？” 曲清翎眼睛亮了，“师父肯告诉我？” “看情况。” 曲清翎正打算问，门口突然想起一声轻咳，然后是冷冰冰的不近人情的声音，“你们两个很闲吗？” 两个偷懒摸鱼的人被逮个正着，曲清翎还有点紧张，即墨却早已习惯了被当场抓包，还把才画到一半的扇面拿起来展示给洺风看，“师父，怎么样，有没有进步？” 洺风扫了那画一眼，评价四个字，“乌七八糟。” “哦。”即墨笑眯眯地把画纸再铺回桌面上，“那做好了就送给师父。” 洺风：“……” 曲清翎心想：顶风作案，即墨真乃勇士！ 只不过洺风来了，她就不能问问题了。洺风的目光一落到她身上，她立马跳起来回到自己的位置，随便抄起一本书就开始边看边记——反正都是没看过的，没有定位上一次看到哪里了的困扰。 上次曲清翎想从即墨这里打听玖熙的消息，被他插科打诨混过去了；这一次即墨终于肯说了，洺风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即墨要说了的时候出现。曲清翎知道整个咏涵殿所有的动静，只要洺风想看就随时能看到，难道前半场即墨和她说仙族事情的摸鱼严重情况，还不如一句玖熙？ 如果单是这个，曲清翎倒也觉得没什么，重点在于洺风一直在这儿待到即墨把扇子做完，然后一手拿着即墨说的要送他的扇子，一手拎着张牙舞爪不肯跟他走的即墨，把人拖到他的书房里，叮嘱了蛮长时间的事情。 曲清翎就悟了。 这对师徒有事情瞒着她。 或者说，这对师徒有关于玖熙的事情特意要瞒着她。 为什么？曲清翎不明白。她是玖熙名义上的王妃——虽然没多少人知道也没多少人承认更没公开，但是曲清翎心里是这么认为的——而且两人都住在天枢宫，已经是外人默认的关系了，玖熙到底有什么事是她不能知道的？ 难道玖熙早就已经有了王妃而且不止一个，师徒怕她知道了伤心难过，年纪小经受不住打击，要和玖熙闹，所以特意瞒着她？ 曲清翎越想越觉得有可能。 因为玖熙经常不在她身边啊，而且一走就会离开蛮多天，按照他的脚程，去天涯海角也能在一天之内来回，可他不仅一走了之，还好久都毫无音讯，肯定是挨个宠幸安慰他那些王妃去了！ 如果他的王妃不止一个，那都会是些什么人？ 玖熙那人，一看就不是个眼光差的，王妃们肯定个个国色天香倾国倾城，而且很有可能不是魔族，而是其他族人。这家伙说他游历过六界河山，那么美颜的人鱼公主得安排一位吧？桀骜不驯的龙族公主再来一位，还有漂亮的精灵族，妖冶的妖族，诡谲多变的鬼族，纤尘不染的仙族，自带尊贵之气的神族…… 为了不让这些美人儿打起来，玖熙肯定把每个人安排在不同的地方，住在不同的豪华宫殿里，穿着华贵的衣服，吃着精美的食物，玩着稀世的珍宝…… 曲清翎如此一番思考，进而得出了终极结论：原来玖熙之所以会欠下巨额债务，并且一直还不上，就是为了养这些妃子，供她们挥霍。 好家伙，合着她绞尽脑汁累死累活赚了给玖熙的钱，全都用在养玖熙的小情人身上了？ —— 作者有话说：　　洺风和即墨上一世有点虐，但是这一世巨甜，给喜欢他俩的宝贝报备一声 第159章 祭司大人是仙魔混血串串 曲清翎已经磨好刀了，就等着玖熙回来。 她转念一想，只磨刀肯定不够，她和玖熙对干，玖熙无论是身高还是体型都有绝对优势，抬手就能把刀抢过去。 她得学点法术，这样既能自保，又能出其不意给这个花花公子一锭子，让自己出出气。 打肯定是打不过玖熙的，要真打出个好歹来曲清翎还心疼呢。曲清翎不觉得玖熙有宠幸的妃子这件事有什么，人家毕竟是血气方刚的大老爷们儿，有需求怎么了？还不许男人有点正常的生理需求并妥善解决了？ 让曲清翎生气的是玖熙不该瞒着她。 毕竟她也是打算给玖熙好好选王妃的啊，玖熙有现成喜欢的人，这不挺好的么，随便挑一个性格好的有大局观又对玖熙又好的扶正就成了。 曲清翎看书的时候咬牙切齿地琢磨要怎么才能让玖熙长记性，面前介绍仙族法术口诀的书就看起来特别顺眼，什么仙核仙珠仙丹之类她完全不懂，但不影响她根据文字联想，顺手学了学书页中的小人动作，幻想如果用这招对付玖熙会怎样，玖熙接不接得下来…… 旁边装着果汁的茶杯突然震了起来，发出轻微的磕磕哒哒声音，曲清翎还沉浸在自己的想象里，没注意到。 下一刻，整个房间都剧烈震动了一下，茶杯直接滚到桌子下，果汁打湿了曲清翎的裙子，把她吓了一跳。 她猛地回过神，发现原本坐在房间另一边看书的洺风已经从书后抬起头，正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曲清翎看看他，再看看自己的手，一脸茫然地问，“祭司大人，刚刚发生了什么吗？” 地震？魔气波动？还是附近有超大型魔兽经过？ 洺风放下书，往外走，快走到门口时见曲清翎还一脸的反应不过来，说了声，“跟上。” 曲清翎忙起身跟了过去。 洺风带她离开了咏涵殿，从重极宫山顶拾级而下，一路遇到不少祭司和弟子，纷纷向他俩行礼。 洺风是大祭司，重极宫之主，魔界食物链顶端的人，而曲清翎是序列十七大名鼎鼎的天枢宫公主，自然受得他们的礼。 大概是体谅曲清翎腿短走不快，洺风又不愿意抱着她走，所以走的很慢，明明一副带曲清翎有急事处理的样子，偏偏走出了在宽大的台阶上散步的感觉。 曲清翎是第一次真心实意的希望自己快点长大，长长腿也行。 大约走了有小半个时辰，两人穿过无数的宫殿、建筑群和各式各样的广场，曲清翎腿都开始酸痛了，洺风才终于停下来。 曲清翎看着眼前的巨大宫殿，偷偷松了口气，可算到了。 洺风带她进去，映入眼帘的是装修风格十分暗沉的宫殿内壁。宫殿里没有分楼层，仰头就可以顺着漆黑的墙壁一直看到直通苍穹的屋顶，屋顶贴着透明玻璃，天光渗透下来，给黑漆漆的宫殿带来光明，墙壁的高处也开得有巨大的窗户，用琉璃色的玻璃拼成各种高等级魔兽的图案。 这座宫殿非常有欧式大教堂的感觉。 只不过教堂中间不是宽阔的广场，而是空的，曲清翎站在一层的栏杆边往下看，一眼都没能看的到底，有楼梯贴着墙壁旋转往下，看不到尽头。 这是挖到了地心吗？ 最底下那个红红的暗光不会是岩浆吧？ 宫殿里不热，甚至有点冷，曲清翎不确定那红光是个什么东西。 洺风一直没说话，率先踏上楼梯，然后继续无尽的下楼梯…… 曲清翎开始头疼。现在往下走她还能承受，一会儿上来怎么办？以洺风的风格肯定是不会带她上来的，那么她要怎么下去的就怎么爬上来吗？现在联系即墨来救救她还来不来得及？ 她疯狂想念自己的人形代步机九殿下，她彻底原谅玖熙了，就冲他心甘情愿当她的代步机，他在外面找一百一千个侧妃她都不介意了。 曲清翎扶着栏杆边偷偷吐槽边跟着洺风往下走的时候，洺风突然问，“有感觉到什么吗？” 曲清翎不解，“什么感觉什么？祭司大人，或许我应该感觉到点什么吗？” 洺风看了她一眼，“下面是固魂铸元石。” 这个曲清翎记得，即墨给她说过，她还以为是块像小龙女谁的玉床一样的东西呢，她往下看了看，这会儿已经能看到了石头了，是一块泛着暗红色光芒的巨大石头，没有规则的形状，配合着周围黑色的墙壁，很像一只与人对视的红色瞳孔，冰冷着注视着魔族。 修这么巨大的宫殿，就为了放这块石头，还整这么奇怪的装修，是为了装它，还是为了镇压它？ 曲清翎当然不会知道这些问题的答案，她如实说，“我没有什么感觉。” 洺风说，“回想一下你刚才在书上看到的那段法术口诀。” 曲清翎一愣，“可那不是……” 她想说可那不是仙术吗？ 洺风的眼神让她把后半截话吞了回去，他让做什么就做什么吧，反正有他在这里，出了什么情况有他控场，而且只是回想一下，能出什么事？ 曲清翎想了想，记得屋里突然震动时，她看到那段写的是： 凝气于丹，神归太虚，汲天地之力，入无人之境…… 丹是啥？在哪儿？太虚又是什么地方？曲清翎完全不知道，她只单纯的这么回想，接着便看到深坑中慢慢浮现银白的光影，没有具体形状，绸缎一般在红色的“瞳孔”上互相盘旋飞舞。 曲清翎已经停下了下行的脚步，满脸错愕。 这啥玩意儿？ 不会是她整出来的吧？ 曲清翎刚冒出这个念头，就看到原本光线柔和毫无攻击性的银白缎带们开始对四周的墙壁和红色瞳孔发起猛烈冲击，引得整座宫殿都剧烈颤动，好像要塌了。 这把她吓坏了，紧紧抱着一旁的栏杆柱子，生怕被震得掉下去。 洺风抓住她的胳膊把她从柱子上扯下来，抬起手臂朝那些失控的银白缎带轻轻一挥，将它们全部打散，剧烈的震动才终于停下来。 曲清翎吓得满头是汗，她刚刚真的以为宫殿要塌了。 虽然知道洺风在此她不会有生命危险，但是要是因为她随便想了一句话就把这座宫殿搞塌了……她是不是得赔？她赔不赔得起？ 门外冲进来许多人，大家到处检查是什么人闯进来胡作非为。 洺风带着曲清翎直接飞上去，漂浮在深坑之上，对那些祭司和弟子说：“是本座在此。” 祭司和弟子们这才放下心，行礼请罪说打扰了大祭司，然后又都退了出去。 洺风落在深坑边缘，把曲清翎放下来，小家伙腿一软直接坐在了地上，像反应过来了又像没反应过来，愣愣地问，“大人，咏涵殿里无缘无故的震动，还有刚刚的那个……不会都是我搞出来的吧？” “你觉得呢？” 曲清翎傻了，“可我……可我不是人族吗？那些法术我只是随便看看，根本没学，怎么可能……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又是怎么一回事啊？” 洺风不答反问，“玖熙身为魔族，能趋势神族之物，你可知为何？” 曲清翎摇头，“不知道。” 洺风又问，“那你可知人族献祭魔族祭品众多，为何玖熙独独选中了你？” 曲清翎想了想，她问过玖熙这个问题，先是玖熙为何选中她，后是玖熙为何喜欢抱着她，玖熙的答案都是同一个：她能让他静心。 洺风还说了一句，“你的血还能让魔族暴走，包括即墨。” 尤其是即墨，这可是被洺风精心养出来的人，如果不是即墨暴走，洺风可能还不会这么重视曲清翎。 洺风问，“你还是毫无头绪吗？” 这几句话完全不挨着，曲清翎不仅没有头绪，而且脑袋都要琢磨炸了。 啊！曲清翎灵光一闪福至心灵，她明白了，原来她是变异了！ 洺风：“……” 解释的职责是玖熙的，玖熙选择什么时候给小姑娘说，小姑娘就什么时候知道真相，洺风并不打算亲自和曲清翎解释，而且他目前的解释未必全面正确。 “咏涵殿离这里较近，你可以不必搬动书房，待你回了天枢宫，将这块石头一并带回去。” 曲清翎：“？！！！” 她一下就站起来了，“等一下，祭司大人，师父和我说这块石头是重极宫镇宫之宝，不宜轻易搬动，连二殿下要给辛蓉夫人固魂都得自行前来，为什么大人让我把它带回天枢宫？” 洺风看她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傻子，“自然因为你是它的主人。” 曲清翎表示：很好，这世间让我堂堂帝国总裁完全蒙圈毫无头绪不知真相无法分析的事情终于出现了。 当时就是想念玖熙，相当想念，他会选择说或不说，但不会像洺风这样，说千分之一，剩下的千分之九百九十九都得靠自己琢磨和瞎猜。 和这样的洺风朝夕相处，即墨至今没疯，实在是魔界奇迹。 洺风自认为自己已经说的很清楚了，没必要再继续留下来，抬脚往外走。曲清翎站在原地，已经放弃思考，开始从她看书那段复盘这整件事的起因经过结果。 虽然基本上没什么用。 快速复盘到洺风一掌打碎或许是她或许是别的东西凝聚出来的仙法时，曲清翎猛地回忆起来，洺风用的手法和她之前见过的魔族法术都不一样。 魔族法术的光都是暗色调，即便稍微亮一点也是青，灰，蓝，而洺风那一挥，使出的招数发出的光芒颜色和银白缎带是一样的。 不止是颜色，连力量种类，气流波动的频率也都是同系列。 曲清翎看着洺风已经快要走到大门口了的身影，鬼使神差地问，“祭司大人，您是不是也会仙术？” 她清楚地看到泰山崩于眼前也面不改色的洺风听到这句话后，脚步一顿。 这个反应太明显了，曲清翎跑到他面前去，仰头问，“魔族不可修习仙术，大人却可以，大人和仙族是有什么联系的对不对？” 洺风没有阻止她也没有打断她，只用他一贯的语气反问，“你到底想问什么？” 曲清翎笃定地问，“大人，你是魔族和仙族的孩子，对不对？” 洺风：“……” 曲清翎觉得自己终于猜对一件事了。 洺风没有族人，独来独往，身上同时具有魔族的法力和仙族的气质，如果他不是身在身在魔界，还是魔界大祭司，曲清翎肯定会毫不犹豫的把他当成仙族或者神族的人。 他的气质与魔族格格不入，性格又清冷，还在咏涵殿放那么多仙族的书，却绝口不提仙族的事…… 或许洺风是一个背负着悲惨身世、励志拼搏、终成大器的人吗？ 铸元宫突然异动，惊动了不少祭司，即墨匆匆赶来，看到洺风和阿清都安然无恙，大松一口气，“有人告诉徒儿铸元宫发生异动，师父和阿清都在里面，可把我吓死了。你们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无妨，并无大事。”洺风淡淡道，然后就走了。 即墨跑到曲清翎身边，悄悄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曲清翎够不着他的耳朵，拉了拉他的袍子，即墨就把她抱了起来。 曲清翎凑到他耳边压低声音说，“师父，我有重大发现，祭司大人是仙族和魔族生下的混血串串！” 抱着她的即墨：“……” “你确定？” 曲清翎用力点头，“我同祭司大人确认过的。” 还没走远的洺风：“……” 即墨不知想到了什么，先是恍然大悟，大悟之后觉着不对，“你是怎么和他确认的？直接问的？他是怎么回答的？” 曲清翎说：“大人没有回答，他只是用力看了我一眼，而且脸上没什么表情。” 即墨：“哦，那你理解错了，一般他露出那种表情和眼神，都是觉得你说的是错的，但是因为错的太离谱懒得开口反驳，等着真相揭晓那天你自己惨遭打脸……怎么样，有没有觉得他超坏，超想揍他？” 曲清翎：“……” 她不想也不敢揍洺风，但她有一种她和即墨即将被揍的预感。 —— 作者有话说：　　男主不是仙族大殿下啊宝贝儿们，他身份更高_(:3」∠)_ 第160章 大祭司的梦 洺风做了一个梦，梦到了一些几乎快要淡忘在他漫长一生无尽岁月里的往事。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做过梦了。 上一次是什么时候呢？ 也许是他将比星光还要微弱的即墨的残破灵识交给玖熙，让他设法投入某位魔族胎儿身上，让即墨以魔族之身重生，却根本不知道这件事成功的几率有多少，而后孤注一掷，抛弃一切面对浩天雷劫，漫长的沉睡之中，在他漆黑一片的世界里，转瞬即逝的光影。 洺风也不知道那些光影算不算是梦。 他这漫长的一生，做梦的次数屈指可数，却全都和即墨有关。 玖熙问过他，“为了一个根本不知道能不能成功的方法，做到这个地步，值得吗？” 洺风的回答是：“自然值得。” 这样做了，即墨或许会有一线生机，如果他不做，他就永远失去即墨了。 仙族三十三重天实在太冷了，洺风不知道在即墨出现之前，他都是怎么熬过来的，可如果以后他的身边再没有这个人相伴，那个云集世间盛景、华贵非凡却冰冷彻骨、毫无欢愉的地方，他一刻也待不下去。 玖熙小心捧着即墨的灵识，“既然你已经打定主意，待你受过雷刑，本王再去找你。” 前提是如果那时候一万三千道天雷之下，洺风的仙体没有被批成焦炭，还找得到他的身体的话。 洺风的目光落在玖熙手中的锦囊上，“本君已做好万全之策，只不过会沉睡万把年，你只管按事前约定的计划，把本君变成魔族，让整个魔界的生灵都看不出端倪便可。” 玖熙叹了口气，摇摇头，“魔帝总说本王是个疯子，如今和你一比，本王做的那些事实在不算什么。” 洺风抬手搭上他的肩膀，用力拍了拍，“交给你了。” 一万三千道天雷从身上滚过时，他其实没有多大的感觉，这个刑罚是天帝设计，他改良的，当然知道杀伤力有多大，可惜从来没有用过，因为仙族九成九的人到二十道时就已经成灰了，熬过一百的寥寥无几，熬过一千的一只手就可以数完。 洺风觉得浩天雷劫就是天帝预料到这一天，特意给他准备的。 有人站在远处观刑，有人问他可否知罪，四个弟弟站在人群前面，二殿下为了请求天帝开恩，连磕了七天头也没能求来天帝一句心软，血肉模糊的额头还没完全好，看着被天雷包裹的洺风，哭的撕心裂肺，被另外三个殿下死死拖住，免得他直接扑进雷刑里要和洺风一起受刑。 洺风心里没有欣慰也没有感动。天帝要他把仙族治理得纪律严明，井井有条，在严苛的天规约束下，有多少怨声载道呢？ 即便有恐怖的刑法和成堆的规则，也困不住想要突破规则的心，让一个自己都不遵守规则的人去约束别人，结果肯定是会失败的。 洺风不觉得自己有什么罪，也没什么罪可认，如果可以换来自由和即墨的生命，不止这些，他什么代价都可以付出。 他觉得自己是活的太长太久了，除了即墨，其余记忆都已经变成混乱模糊，连做个满是回忆的梦都这么破碎，拼不成一个完整的故事。 洺风缓缓睁眼，随即微微一怔，“你做什么？” 即墨笑嘻嘻地盯着他，“看师父睡觉啊！” 有你这样看的？脸都快贴上来了。 “师父睡的不安稳，做梦了？”即墨仔细打量他的脸色，被洺风推开一点，“原来师父也会做梦。” 洺风坐起来，“为何不会？” “感觉不会。不过徒儿没感觉对……师父梦见什么了？美梦？噩梦？说来听听？” 洺风起身下床，拿起一旁的外袍披上。 即墨还趴在偷看洺风睡觉那个位置，胳膊撑在床上托着下巴，看洺风慢慢穿衣服，洺风不回答他的问题，他早就习以为常了，并不介意。 他突然冒出来一句，“之前阿清不说徒儿还没发觉，师父真的有一种不食烟火的仙族气质。” 洺风看都没看他一眼，有条不紊的把腰带扎好，“你自幼在魔族长大，从未离开，未曾见过仙族，如何知道仙族是什么模样，又如何知道本座像与不像？” “就是……这就是一种感觉。徒儿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么。师父那么多有关于仙族的书，上面不都写的很清楚么？” 洺风便说他，“正经的书一本不看，没用的东西倒是知道不少。” “别骂了别骂了。”即墨捂着耳朵在床上滚来滚去，把洺风睡过一觉依然很整齐的床榻滚得乱七八糟，“徒儿已经定型了，掰不直了，就这样了，师父折腾小阿清去吧！” 洺风走到床边，垂眸看了床上插科打诨的即墨半天，突然俯下身去，直接将即墨锁在了双臂之间。 即墨又懵又愣，“怎么了，师父？” 洺风目光沉沉地看着他。 即墨很少看到洺风露出这种眼神这种表情，一时有点想跑，可他整个人都在洺风臂弯里，背后是床板，左右前后都没法移动。 “呃……”洺风不说话，即墨有点不敢看他的眼睛了，“是不是我把床弄乱惹你生气了？你让让，我给你弄齐整……师父？” “无妨。”可能因为上半身俯低的原因，洺风声音比平时听起来低沉。 他这么压着即墨，又什么都不干，搞的即墨彻底蒙圈，不晓得师父他老人家是被噩梦吓着了或者在生起床气还是怎么的，想了半天，干脆从洺风的禁锢里抬起胳膊勾到洺风后背拍了拍，“师父别怕，噩梦飞飞。” 洺风：“……” 即墨还想说点什么，忽见洺风笑了一下，低下头凑近他…… 门口响起东西掉落的声音，两人同时扭头去看，不见人影，只有一个打翻在地的琉璃小灯笼……不用猜也知道是谁了。 曲清翎今天去铸元宫的路上，一个年轻小祭司因为喜欢她，送了她这盏灯，她觉得很好看就收下了，回来打算拿给即墨看看，然后问清那人是谁，回一份礼物。 即墨没在他俩平时学习的书房，她就摸到洺风这边来，没想到这对师徒已经无法无天到这个地步，大中午的，房门也不关，就直接亲上了！ 曲清翎太过震惊，没拿稳掉在地上的琉璃灯也顾不上捡，转身就跑了。 这能敢多待一秒吗？浓的恰到好处的气氛突然被她撞破，当事人中不论是即墨还是洺风都恨她恨的要死吧？不跑的话难道要留下来挨打吗？ 话说……刚刚那一眼太匆忙了，貌似洺风在上即墨在下，洺风掐着即墨的腰，即墨搂着洺风的脖子？ 曲清翎猛地甩甩脑袋，少儿不宜少儿不宜，不许想了不许想了。 下午的时候谷菱看见小公主焉了吧唧的，也没去书房看书，待在卧室里不出去，心想是不是中午去铸元宫了没休息好，就让哲叔做了几道阿清爱吃但九殿下怕把她的牙吃坏了不许她多吃的甜点。 浓浓的奶浆冻成奶糕，打成蓬松的碎冰，然后浇上香醇的玫瑰荔枝酿，光是闻闻味道就能让人整个甜蜜开心起来。除了玫瑰荔枝，还准备了芒果椰奶和葡萄冻。 谷菱看着一时兴奋做了五六种酱出来的哲叔，“你做这么多，公主一会儿铁定吃不完，要是灵竹那丫头在就好了，她也爱吃这个，公主没碰过的还能拿给她。” 哲叔擦着手说，“没事，回去给她另做就是，想吃什么口味的都行。你快给公主端过去吧，一会儿别化了。” 曲清翎吃的时候确实挺欢乐的，吃完了又不怎么开心了。 谷菱实在想不通是啥让平日里开开心心活蹦乱跳的小姑娘这样，怕出了什么事，她一个人闷在心里憋出事来，干脆问了出来。 曲清翎悠悠叹气，“九殿下什么时候才回来……” 谷菱小心翼翼地问，“公主想殿下了？” 曲清翎再次叹气，“我想回天枢宫……” 谷菱一愣，语气更加小心翼翼了，“公主是不想在重极宫了吗？是不是奴婢们伺候的不好？要不然奴婢让芳芷她们过来……” “不是的，和你们没关系。”曲清翎拿着小勺子戳没有吃完的碎冰，她就是突然觉得，自己其实是洺风和即墨的电灯泡而已。 怪她一直以来心安理得理直气壮，觉得玖熙把她留在重极宫咏涵殿了，她就住了下来，怎么就没想过以前这么大的地方都只住洺风和即墨两个人，他俩想在哪里亲亲就在哪里亲亲，想在哪里抱抱就在哪里抱抱。结果现在多了她，还多了几个侍从，大大限制了他俩的自由，连亲都要等她去了铸元宫…… 而且明明有她半夜联系即墨，结果发现即墨在洺风床上的前车之鉴，她居然半点记性都没长！ 曲清翎捂脸，她之前到底是从哪里来的胆子在咏涵殿横冲直撞啊？ 第二天车良过来送东西，曲清翎就问他能不能给玖熙送信，问他还有多久才回来。然后下午就搬到铸元宫去了。 她要搬，洺风也不拦着，还帮她把根本不适合人居住的铸元宫改建出了一套大平层，这样她吃住坐卧都方便，出个门就能看到固魂铸元石，如果看书遇到了不懂的地方，直接去咏涵殿问，或者即墨过来给她解答都行。 即墨不明白好端端的阿清为什么要从咏涵殿搬出去，问阿清，不肯说，问洺风，对方只说了句“住在铸元宫对她有好处”，然后就把他拽到房间里去了。 拎着自己的小书包还没走远的曲清翎倒回来，打算和即墨说句话，结果一听屋里隐约的动静，跑的比谁都快。 这么几天了，洺风没有杀她，真的是太有气量太有大家风范了。 曲清翎就此在铸元宫住下来，有大祭司发话，其他祭司虽然觉得这样不妥当，但也没什么屁话好讲，眼睁睁看着这个人族小公主在重极宫镇宫之宝的宫殿里胡作非为，一天到晚不晓得在搞些什么，一会儿震一下一会儿震一下。 曲清翎什么也没搞，她只不过是待在洺风弄出来的大平层里看仙族的书而已。 相比起第一次来时觉得这个宫殿阴暗、诡谲、冰冷，现在她已经习惯这种气氛了，不知道是不是适应了这种光线，她觉得这个宫殿好像越来越明亮了。 就是她看仙术书的时候还是会像第一次那样，出现那些银白色的缎带，在铸元宫里四处游窜。 一般这个时候，谷菱她们都被曲清翎支出去，所以她们并不知道这个东西。有铸元宫的结界阻挡，银白缎带们无法冲出去，只在这个巨大的空间里盘旋，越来越多，越来越亮。 曲清翎偶尔会试着去操控这些缎带，让它们攻击固魂铸元石周围的墙壁，或者在空中跳个舞给她看，又或者打成复杂的中国结，自己和自己缠绕在一起，最后缠成一坨死结…… 她所不知道的是，自从她住进铸元宫后，重极宫各大祭司的修为都开始大幅上升，许多禁锢在瓶颈期的祭司全都实现一层或多层突破，以为是什么祥瑞落在了重极宫，纷纷去和洺风报喜。 洺风看着远处铸元宫尖尖的屋顶，听着祭司们欣喜若狂地说这几日来发生的变化，心想以后这块石头跟着曲清翎到了天枢宫，天枢宫外的土地价格，估计又要翻上无数翻了。 远在千万里之外，一个神、妖、鬼、魔等界交界的混沌之地，玖熙收到一封高等级加密信件。 他打开信扫了一眼，又从头到尾再仔仔细细看了一遍，脸上露出笑容。 他身后站着一位戎装加身的高大男人，见他突然笑了，心中思索这是信是从哪儿来的，看封面和印鉴，似乎是魔界。 果不其然，他还没下结论，玖熙已经开口，“事情差不多了，接下来的交给你，本王回去了。” “殿下！”男人追了两步，完全追不上，玖熙早已经走的没影了。 男人越发不解，以前每次回魔宫，殿下都愁云惨淡跟奔赴刑场似的，怎么这一次如此开心，甚至还有点归心似箭，是殿下在魔宫里养了什么宝贝吗？ 第161章 她差点就没命了 曲清翎在铸元宫自生自灭期间，没有等来玖熙的回信或者他本人归来，倒先等来一位不速之客。 这天夜深，她睡不着，披着一件小袍子坐在大平层的阳台上，趴在栏杆边，抬起手指小弧度的晃来晃去，让银白缎带跳婀娜多姿的舞蹈给她看。 现在她已经能够完全操控这些东西了，并且收放自如，不会再出现第一次那种控制不住的情况。缎带们散发出的银光就像月光一样，温柔又清冷地洒在她身上，将铸元宫偌大的空间照得一片冷白。 曲清翎随意操控着缎带，心思早已发散到天边去了，当宫殿大门突然打开，走进来一个陌生男人时，她吓了一跳，瞬间将所有银白缎带都收了起来，整个房间顿时重新陷入鬼魅的暗红之中。 昏暗鬼魅的光线里，曲清翎看到来人身量颀长，穿着一身华贵的黑红长袍，容貌深邃绮丽，美的十分浓墨重彩，目光极具攻击性， 如刀剑一般凌厉的眼神落在曲清翎身上，眉梢微挑，“仙族？人族？” 曲清翎整个人浑身一震。重极宫的祭司和弟子们基本都知道她从咏涵殿搬到铸元宫是大祭司的意思，故而很少来打扰，即便里面闹出拆家的动静，只要不是铸元宫的屋顶被曲清翎搞了一个大洞，或者窗户的玻璃又被打碎，必须要他们出面维修，不然不会主动出现。 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男人，不请自来，穿戴华贵，气势非凡，曲清翎确定自己从没见过他，甚至已经推断出这并不是重极宫的人。 重极宫的制服，除了洺风和即墨想穿什么穿什么之外，其余人都以青灰为主色调，不会穿这种黑的浓重，红的馥郁的华裳，他戴着玉冠，腰带和衣袂上绣着繁复华贵的花纹，眉目之间隐隐有几分钧吾那种与生俱来的王者之气。 曲清翎几乎是一瞬间就猜到了这位不速之客的身份：魔宫殿下。 具体排行第几，她还没来得及用排除法捋一遍，对方已经抬起手隔空甩过来一掌，伴随一句冰冷的，“擅闯重极宫禁地，气息紊乱，种族不明，当诛。” 曲清翎简直想破口大骂：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擅闯了？我明明是正大光明住在这儿，擅闯的人分明是你！ 可对方很显然没有耐心听她说这些，掌力如同一道扑面而来的气墙，以要将曲清翎整个人拍成一张肉饼的气势强攻过来。 曲清翎根本来不及多想，十几层结界蹭蹭蹭往上叠加，银光缎带如同一朵绽开的白菊，以她为中心，从四面八方包围陌生男人，杀气腾腾地攻击男人的结界。 比起男人的掌力在破开曲清翎的第三层结界后就无法再进一步，曲清翎的银光缎带三两下就把他的结界给破完了，然后与男人展开殊死搏斗，动静比第一次曲清翎在铸元宫想仙术时还要可怕。 缎带越来越多，最终将男人缠成一个蛹，曲清翎还没来得及松口气，想可算把这个莫名其妙的人控制住了，银光蛹中突然爆发出黑红的光芒，直接将缎带们炸成碎片，陌生男人握着一把长度如戟，却两头尖尖的武器，杀气腾腾的从破裂的蛹中走了出来。 曲清翎眼看他又要放大招，大声解释，“我不是擅闯，我就住在……” 对方根本不听她的解释，话都不让她说完，又一个大招过来了。 曲清翎生气了。 好，既然你懒得听我解释，也不让我说话，老娘就打得你心服口服，让你不得不听我解释，听我说话！ 曲清翎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底气和实力放下如此豪言，她抬手一挥，原本成了碎片的缎带们全部原地复活，变成一把把看似柔软实则无坚不摧的恐怖利器，例无虚发地挡下男人的杀招，并向他发起疯狂的攻击。偶有缎带被男人格挡反弹出去，撞上墙壁就是一个深坑或者凹洞，可见力量之强。 如此一来一回过了二十几招，对方仍未能伤到曲清翎一根头发，之前打破的三层结界不仅迅速恢复，还又往上加了几层。男人看出她虽然年纪小，却不是个好对付的，只是眼下铸元宫太窄不方便行动，又要顾及底下的固魂铸元石，以免不慎将石头打碎，他要是动了真格，这座宫殿包括周围的建筑全都保不住。 曲清翎懒得再拖，而且她隐隐觉得男人藏有后手，拖下去对自己非常不利，干脆先发制人，直接取出玖熙给她的铃铛一阵晃。 男人脸色大变，疯狂给自己叠加结界，结果还是没来得及，被铃铛的声音击个正着，往后退了两步才站稳。 曲清翎一手操控缎带一手拿着铃铛，冷着脸问，“阁下还打吗？” 男人的手指拭过脸颊，刚才在混战中，不小心被缎带划破一条细细的口子，渗出的血珠被他抹去。 男人将长长的不知道叫什么名字的兵器挽了个花背到身后，目光沉沉地看着曲清翎，“仙族之法，人族之躯，神族之物……你到底是何物，为何出现在此？” 曲清翎冷哼，心想你丫的终于肯听我说话了。 她很想甩出一句：我是你老子！ 但是如果真的这么说了，对方肯定会当场爆发把她揍得亲爹都不认识，不仅是他，估计他揍完了庚逸还会把她的尸体挖出来再鞭一遍，敢当他儿子的爹？胆子太肥，不鞭尸没法泄愤。这样的下场有点太惨。 她暂时不确定对方到底是几殿下，不过和殊罗的战斗力一比，此人的序列绝对在前十，而从一到五，从八到十的殿下曲清翎都见过了，唯有六殿下和七殿下未曾见过本尊，所以此人是六或七无疑。 曲清翎挺着小身板，声音清脆，“仙术是我无师自通的，我乃人族，铃铛是九殿下送我的，我居住在此，乃大祭司亲口准允，并说过我乃固魂铸元石之主。阁下深夜擅闯铸元宫，不分青红皂白便大打出手，不听解释，扰我清静，不知这笔账要怎么算？” 对方露出了然的神情，“原来你就是那个人族公主。” “正是在下。” 男人收起武器和周身的杀意，缓步向曲清翎走来，越走近，曲清翎就越觉得这男人是真的高大，也是真的好看，将那身华袍穿的无比出彩，让人忍不住惊叹“真是行走的衣架子”。 “本殿名褚尔，刚才多有得罪，不好意思。” 曲清翎猜对了一半，这男人果真是七殿下，那个她曾经和玖熙开玩笑是不是喜欢上了龙族公主，在人家的地盘赖了一千年不回来的七殿下。 曲清翎小脸紧绷，一点好脸色也不给他，“殿下深夜造访，不知有何贵干？” 褚尔已经靠近了固魂铸元石深坑的边缘，两条胳膊往栏杆上一搭，整个人似乎都软了一半，简短地吐出两个字，“疗伤。” 曲清翎一愣，七殿下受伤了？她闻了闻，似乎的确有血腥味，不过不太确定是不是刚刚打斗弄出来的。 她看了看下面的石头，再看看褚尔，不是很理解，原来固魂铸元石除了能够强健灵识固本强元，还能疗伤？ 可她刚刚被褚尔惹火了，对方分明是要杀她，要不是她用仙术吓住他，又有玖熙给的铃铛护体，这会儿早就凉了。曲清翎还怒着呢，褚尔一句轻飘飘的“不好意思”就打算算了，这事儿就翻篇了？ 大名鼎鼎的天枢公主脾气再好也不是这么个好法。 曲清翎冷冰冰地说，“出去。” 褚尔诧异抬头，“你说什么？” 曲清翎抬手往门外一指，“我说，出去，就现在。” 褚尔的目光再次冷了下来，“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我说出去！出去！出去！”曲清翎瞪着他，“殿下没听清吗，大祭司亲口说我是这块石头的主人，殿下想要借这块石头疗伤是不是得经过主人的同意？现在主人就告诉殿下，她不同意，并且希望殿下出去。如果靠近石头就有用，门外也隔的很近，殿下去门外疗伤去吧！” 褚尔歪了歪头，“你就不怕本殿杀了你？” 曲清翎冷笑，“刚才我与殿下打斗的动静不小，估计很快大祭司大人和我师父即墨先生就要来了，七殿下深夜擅闯铸元宫，该如何定罪如何处置应由祭司大人决定，殿下有话就对他们说去吧。我累了，我要睡觉，请殿下出去。孤男寡女，共处一室，非可取之道，还望殿下慎重行事。” 褚尔上下打量她一眼，那眼神分明是说：就你这幅模样，好意思说出孤男寡女四个字？ 曲清翎那火就烧的更旺了，心想你不出去是吧，你不出去老娘也让你分不到半点固魂铸元石的力量！ 她双手一抬，无数缎带在褚尔和深坑之间缠绕堆叠，铸成一道铜墙铁壁，完全阻挡了褚尔和固魂铸元石。 褚尔顿时发觉原本弥漫充斥着整个铸元宫的修复力量就像被什么东西拦截了一样，他接收到的不足刚才的千分之一了。 他这时才真的相信，这位小公主没有说谎，她真的是这块重极宫镇宫之宝的主人。 褚尔久不回魔宫，即便回来也很少四处走动，受伤之后进铸元宫疗伤这是魔宫殿下们特有的权力，没想到今天居然出了岔子，石头不仅有了主人，还是个非常神奇的主人。 洺风懒得来，来的人是即墨。 一开始即墨听到动静，他以为又是曲清翎在搞事，懒得理会。洺风通过法器看到有人夜闯铸元宫，并且和曲清翎发生了争执，这才放心不下带着一堆祭司冲过去，结果发现夜闯的是七殿下，七殿下不仅和曲清翎打了起来，还把对方惹怒了，直接连门都不让七殿下进了。 即墨先问了七殿下的伤要不要紧，褚尔摇头说暂时无妨。他这是旧伤，每隔一段时间会来铸元宫调养一次，这一次发作的突然，没经报备就直接来了，才发生了后续的事情。 即墨哭笑不得，艰难的在银光缎带墙上破了个洞钻进去，找到气哼哼的曲清翎，给她讲了七殿下的事，帮七殿下说了几句好话，“七殿下不是故意的，他好久没回魔宫了，不知道宫里发生的事，所以才产生了误会……要不，先让殿下疗伤，事后再慢慢解开误会？ “不给！一滴也不给！” 即墨颇为头疼，耐着性子哄，“阿清乖，阿清你最善良了，是不是？” 曲清翎委屈极了，玖熙不在她身边，都没有人给她撑腰，她泪眼汪汪地看着即墨，“师父，阿清刚刚差点被殿下杀了，阿清差点就死了……” 即墨叹了口气，拍拍她的肩膀，“好吧好吧，那就不给，我去和殿下说，让他给你道歉，好不好？” 曲清翎抽噎了一下，“可是阿清害怕，阿清不想死，也不想被欺负……” 即墨就什么重话或者向着褚尔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在小师徒俩说话的时候，褚尔已经到咏涵殿找洺风了解了情况，从他口中亲耳听到十七公主确实是固魂铸元石天命之主的事。 褚尔喃喃，“难怪这次回来，觉得石头的功效大增，原来是找到了主人。” 不过他仍有几点疑惑。 神族之物褚尔还能理解，毕竟玖熙经常跟玩似的搞出一堆神界的东西出来，送他宠爱的公主一个铃铛也不足为奇，但是仙术是怎么一回事？ 他颇为不解，“即墨是她师父，难道是即墨教他的？” 洺风目光一寒，“七殿下，没有证据的事，切莫乱说。” 两人都是性格极冷的类型，一个杀气比一个重，褚尔笑的像某种嗜血的动物，眼底根本没有一点暖意，“哦，不好意思，本殿说错了。猜测而已，大祭司切勿当真。” “事关本座的爱徒，即便只是猜测，本座也不能忍受，容易生气。”洺风淡淡道，“本座若是生气，便不止是不让殿下进铸元宫那么简单了。” 第162章 护犊子的大祭司 空气非常微妙地凝滞了一瞬，七殿下倏尔一笑，“数年不见，大祭司境界又见长。” “殿下谬赞。” 褚尔端坐在洺风对面，正色道，“大人将固魂铸元石交给十七公主，本殿不敢有异议，只是原本公有之物如今变成了私有，她又可随意控制石头的力量，难免惹人非议，大人可请示过陛下，可想过这样做的后果？” “本座几时说过固魂铸元石是公有之物了？” 褚尔一愣，“可之前……” “这石头万年前被本座带回重极宫，因它能助长祭司们的魔力，对修习大有裨益，而它的主人尚未出现，本座便没将它收入藏书阁，而是存放在铸元宫里。殿下这么多年自由进出重极宫，用石头的力量疗伤，莫不是忘了这石头的来历？如今本座物归原主，怎么还成了错事，还需要向陛下报备么？” 褚尔被噎了个狠的。 洺风很少会说这么多话，他是个惜字如金的人，除了和即墨说的多点，在不熟的人面前完全可以假装哑巴，用眼神表达一切。 褚尔虽常来重极宫，与洺风的交情却只能算是一般，第一次见到如此能说会道的大祭司，直接惊了。 另一份震惊，则是洺风对庚逸和对十七公主的态度。他并不忌惮魔帝，也不掩饰他对十七公主的偏袒，即便十七公主没法控制固魂铸元石，也不是什么命中注定的主人，他想送就送了，重极宫镇宫之宝如何，大家都很重视很需要又如何，洺风才不关心别人是什么想法。 褚尔好半天才再次开口，“依大祭司的意思，以后再想进铸元宫，都得经过十七公主了？” “自然。”洺风抬手撑在椅子扶手上，好整以暇道，“十七公主不过暂住重极宫，待九殿下将她接回天枢宫，固魂铸元石是要跟她一起走的。” 褚尔差点跳起来，“这如何使得？” 洺风轻飘飘地看他一眼，“如何使不得，固魂铸元石有主，效力大增，即便远在天枢宫，重极宫里的祭司和弟子们依然可以汲取力量。以后大家有特殊需求，自然是找十七公主为妥。殿下此次前来，惹怒了她，恐怕需要道歉。” 褚尔咬着牙说，“本殿道过歉了。” 洺风说，“口头道歉有用的话，殿下就不会被这身永远无法根治的伤折磨的痛不欲生了。” 褚尔：“……” “洺！风！”他站了起来，手掌之中有暗红的光隐隐闪动，“本殿敬你是大祭司，尊称你一声大人，你别给脸不要脸！” 洺风不为所动，很淡定，甚至还端起了茶喝了一口。 “本座看在殿下被伤痛折磨多年实在辛苦，为殿下指明一条路，十七公主热衷敛财，殿下若是送到她高兴了满意了，道歉自然就到位了。” 以如今固魂铸元石的力量，一次性治好褚尔身上的伤也不一定，就看曲清翎给不给他治了。 褚尔怒极而去。 铸元宫这边，即墨和曲清翎盯着一个水晶球看完了洺风怼褚尔全程。 即墨搓着下巴挑着眉毛问曲清翎，“这下高兴了吧？刚刚还说玖熙不在，你被欺负了也没人肯护着你，差点掉眼泪。怎么样，师父做的够好吧？这可是他除了我之外第一次主动维护别人，是不是很解气？” 曲清翎何止解气，她简直叹为观止，“大祭司原来怼人的时候可以说话这么顺溜啊？那他平时说那么少，是怕说多了散了身上的仙气吗？” 为了她都能做到这个地步，为了即墨，洺风估计能毁天灭地吧？ 即墨一巴掌拍在她脑袋上，“你都关注了些啥？” 曲清翎是真的挺感动的，“谢谢祭司大人，谢谢师父。” 即墨哼一声，“就嘴巴谢啊？” 曲清翎想了想，她有的东西即墨又不要，目光落在坑底的石头上，灵光一闪，“祭司大人不是说这块石头散发出的力量可以助长大家的魔力吗？我给师父，师父要多少我都给你。” “别，一口气吃不成胖子，你要是让力量全进我身体里了，我非被撑死不可。”即墨敬谢不敏，打折哈欠说，“不早了，赶紧睡吧，明天特许你睡个懒觉，然后我也能睡个懒觉……大半夜的搅人清梦，褚尔真不是个东西……” 曲清翎见他要走，追了两步，“师父，七殿下来铸元宫是为了疗伤，他身上有什么伤？” 听洺风的语气，貌似伤的还挺严重的。 “和龙族打架的时候留下的吧，貌似是个很强的诅咒，重极宫的祭司们研究了好些年也没能找到解决办法，导致每隔几百年就会冒出来折腾他一回，不把人折腾得半死不罢休，唯有固魂铸元石的力量可以缓解……话说，如果他真的给你送钱了，你给他用吗？” “看我心情。”曲清翎还气着，“而且我觉得七殿下不会给钱的，以前都不要钱，怎么现在就要了？他心里肯定比我还气。” 想到自己能让堂堂魔宫七殿下气的半死，曲清翎居然有点暗爽。明明对方是个绝顶帅哥，地位高，经历还有点惨，但是曲清翎一点也不心疼，因为这家伙曾经动手要杀她。 不愧是洺风的徒孙，她大概也是个没有心的。 不过她也有些担心，“如果七殿下真的非常想要这块石头，又不肯破费，直接来抢怎么办？” 这块石头没有主人的时候也能发挥作用，只不过没那么强而已，褚尔抢回去还是能用的。 即墨却不担心这个，“他想抢，前提是打得过玖熙，不然他怎么抢？” 曲清翎一愣，“七殿下打不过九殿下？他的伤这么严重？” “没有伤也打不过，你以为天天把你宠得走几步路都娇气喊腿疼的男人很弱吗？”即墨抱着胳膊，乜她一眼，“对你的男人有点信心好不好？” 我的男人…… 曲清翎咳了一下。 “呃……既然如此的话，为什么七殿下的序列比九殿下高？” 即墨翻了个白眼，“我怎么知道，你自己问他去。” “又让我自己去问他……”曲清翎叹了口气，“师父，你真的是我师父吗？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即墨：“……” 他一把拎起曲清翎，“小家伙，敢笑话为师？为师看你需要一顿毒打。” 曲清翎：“……” 说好要护着她的呢？ 第163章 听说你打跑了七殿下 曲清翎成为固魂铸元石主人的消息不胫而走，随之扩散的是她骄横跋扈，和七殿下大闹了一场，不让殿下进铸元宫，还仗着是即墨的徒弟，愣是让大祭司站在她这边帮忙说话，把七殿下从重极宫赶了出去的恶劣行径。 这消息在魔宫里一传十十传百，大家对她的评价开始两极分化。 有人说没想到十七公主真实性情如此小气，之前见她灵气逼人聪慧可爱，还以为是个善良的好孩子，没想到有了天枢宫，又相继有了九殿下和重极宫撑腰，本性就暴露了出来。哎，如此仗势欺人不讲道理，真是德不配位，望皇后娘娘、大祭司等人早日识破她的真面目，论罪定处。 也有人觉得堂堂七殿下，却被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族小公主拦在铸元宫外，实力相差这么大，闹了矛盾七殿下竟然没讨着好，肯定是因为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原因，而十七公主也的确是被欺负狠了，所以大祭司才出来主持公道。毕竟之前重极宫的大小弟子祭司没少被欺负的，没人见过大祭司出来护短。 曲清翎听到这不同版本的传言后简直无语至极。这年头泼脏水真是泼的好没创意啊！ 总之不喜欢曲清翎的怎么说怎么难听，喜欢她的依旧喜欢她，而且比之前还要喜欢她。 伊霄娜王后娘娘还特意让侍女孤箬过来，送了一大堆东西，关心曲清翎在重极宫住不住的习惯，有没有受委屈被欺负，如果住不习惯或者住腻了，就到她的汲影宫去玩几天。 撑腰撑的明目张胆。大张旗鼓。 三殿下晏厘也颠颠的跑来了，薅了一大堆哲叔做的甜点，边吃边问，“喂，小不点，听说你把小七打得不能自理，灰溜溜的跑出重极宫。看不出来你这么厉害的哦？” 曲清翎叹了口气，抱着茶杯有气无力地说：“到底是哪个挨千刀的传出去是我打跑七殿下的啊……” 她今天一醒来就有人在门口排队要找她，听她复述“以人族之身战胜七殿下”的丰功伟绩，三殿下来之前，她已经讲了一百八十遍了，幸好三殿下来了，把那些人全部轰走，让曲清翎说给他一个人听。 晏厘说，“外面都是这么传的啊，说什么你是固魂铸元石的主人，能够驱使这块破石头隐藏的力量，厉害的不得了，好多人感慨大祭司慧眼识珠，给自己的徒弟物色了一个好徒弟什么的。哦对了，还有人怀疑你不是人族，分析的头头是道，当初在飞翮神殿鉴天镜的事情也被泄露出去了，现在蛮多人吵着要你再去飞翮神殿，再测一次。” 曲清翎问，“再测一次什么？如果我真的不是人族，就把我干掉？” 晏厘耸耸肩，“谁知道呢，也许吧。” 曲清翎又叹了口气，“本来我以为这事是七殿下心里不爽所以传出去的，殿下说飞翮神殿的事也让人知道了，这就让我怀疑这其中是不是还有大殿下的手笔了。” “嗯。”晏厘点点头，“大殿下看你不爽很久了。” 曲清翎诧异，“他为啥看我不爽？” “杀你没杀成，自然不爽。你不是还救了二……哦，钧吾么，又和小九那么好，他当然恨你了。小九不在，你要不是待在重极宫，被洺风护着，早不知死了多少回了。” 曲清翎大为震惊，她都不知道原来大殿下这么想搞死她，以及大殿下居然如此忌惮洺风的实力，有洺风在，就不敢动她一根头发。 “大殿下都搞不定祭司大人，他还和二……唔，义父抢王位继承权啊？万一他哪天坐上了那个位置，结果祭司大人不服他，岂不是代表大殿下会失去所有的祭司？他总不至于把重极宫也逐出魔宫吧？” 钧吾收她做义女，她又叫过辛蓉母亲，叫钧吾义父是应该的。 白捡一个挺帅的爹，不亏。 晏厘笑她天真，“你以为洺风管着重极宫，重极宫这么多人就真的为他是从了？还不是因为打不过他又干不掉他？喜欢他的人自然有，但是肯定也有不喜欢的，洺风不听话，大殿下难道不会换一个吗？真笨，这么简单的道理也想不明白，固魂铸元石怎么有你这么笨的主人？” 曲清翎：“……” 就你聪明，天天吃吃吃，就晓得吃，身材那么好，也不知道吃到哪里去了，浪费粮食！ 晏厘忽视她脸上显而易见的不高兴，兀自问他的，“听说你以后回天枢宫，会把石头也搬过去，本殿能提前在放这块石头的旁边预定一座宫殿吗？” 曲清翎脱口而出，“可以，给钱。” “多少，报个价。” 曲清翎算是看明白了，之前石头在洺风这儿，没限制大家来，石头的力量又微弱，所以大家都没有动歪念头。现在曲清翎开发了石头的功效，要把石头搬走了，大家又尝到了这个东西的甜头，自然想要挨得越近越好。 曲清翎感觉自己手里拿着一堆猫薄荷，而魔宫众殿下就是想冲上来抱着吸一口的猫咪们，也有想把猫薄荷抢回家爱怎么吸怎么吸的…… 虽然她此刻的确想到了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个石头会带来很多麻烦，但她更在意的是这东西所带来的商机，这可以让她赚到很恐怖的地步。 至于那些动歪念头想来抢的，全部打跑，让他们打不过干不掉抢不走就是了。 曲清翎已然有了方案，张口就来，“单位面积，天枢宫外领地目前报价的一百倍。” 晏厘的点心都掉地上了，“抢钱哦你？！” “天枢宫内，寸土寸金，爱要不要，一会儿翻倍，先到先得。” 晏厘磨着后槽牙，“小小年纪不学好，坐地起价，奸商。” 曲清翎有恃无恐，“有钱不赚王八蛋，我现在才排第十七，还有大把的上升空间，总要有追求的对不对？等哪天没法上升了，再考虑学点好的。再说三殿下富可敌国，钱多的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有多少钱，这点小钱对你来说九牛一毛，对吧？” 晏厘用手指点点她，“如此胡作非为，等着小九回来收拾你吧！” 曲清翎心想。玖熙才不会收拾她呢，玖熙只会在一旁鼓掌说阿清好棒好厉害，并且在她的报价基础上再把价格翻番，把这些兄弟姐妹们往死里坑。 第164章 到底谁是串串? 晏厘这个乌鸦嘴，说好的不灵坏的绝对灵，他说大家吵着找曲清翎再去飞翮神殿检测一次，确定她到底是不是人族，结果一语成谶，第二天曲清翎就接到庚逸的旨意，宣她去飞翮神殿觐见。 旁人邀请曲清翎做客，还可以搬出洺风的名头，说她课业要紧暂时不能离开重极宫云云，魔王陛下亲自下旨，这个理由就不够用了，再怎么不想去也得去。 即墨跳出来，拍拍曲清翎的小肩膀，“怕什么，我陪你去，上次大殿下亲自出手都没能杀了你，这次不过是七殿下挑衅，难道还能杀你吗？而且这一次王后娘娘也在，有她护着，有师父和我护着，没人敢动你半根汗毛。” 曲清翎倒不是担心这个，她就是觉得固魂铸元石给了大家一个碛口，让七殿下和本就看她不爽的大殿下找到了机会收拾弹劾她。 于她自己而言是没什么关系的，一个小小人族，能劳动这么多殿下为她茶不思饭不想每天琢磨怎么干掉她，她骄傲还来不及呢，哪里会害怕。但是这件事牵扯进了洺风，即墨，玖熙，性质就不一样了。 泼她脏水可以，泼她在乎的人脏水，那不行。 曲清翎问洺风，“祭司大人，这块石头对我而言可有可无，要不然就把它留在铸元宫，之前是什么样以后还什么样，如何？为了一块石头把事情闹大，弄得重极宫不安宁，确实不值得。” 洺风淡淡地说，“你觉得固魂铸元石可有可无，石头可不这么想。” 曲清翎没有听懂，“此话何解？” 洺风说：“固魂铸元石的效力已经被你开发，以后若没有你予以控制镇压，它的力量便无法控制，或许会酿成大祸。” 曲清翎：“……” 一开始你带我去铸元宫也没和我交代清楚这个啊！你要是说了我知道这么麻烦才不会轻易跟着你过去呢！ 洺风放下书，“走吧，本座陪你去见陛下。” 曲清翎焉焉的跟着师徒俩出了门。 半路上遇到晏厘，对方看了看她的脸色，尤嫌天下不乱地问，“小家伙在害怕？” “是好怕怕啊……”曲清翎有气无力，“殿下来干嘛？” “看热闹啊，飞翮神殿的点心味道不错的。”晏厘说，“而且如果大殿下要杀你，本殿在的话，也可以拦一拦，是不是？” 这句话听着还像句人话。曲清翎心情稍微好了些。 接着又遇到了承允集。 曲清翎好久没看到这位大叔了，对方一见她就乐呵呵地说，“多日不见，小公主长高了。” 曲清翎很礼貌地问，“大人往何处去？” 承允集摸着胡子，“飞翮神殿瞧热闹。如果大殿下要杀公主，臣也可以帮忙拦一拦。” 曲清翎又感动了一把。 再接着遇到四殿下相黎，这家伙是送上门被曲清翎宰的第一个冤大头，扬言要娶她结果没娶成，如今一见却一点也不记仇，说的话和晏厘一模一样。 曲清翎感动之余逐渐回过味来。 等一下，为什么所有人都觉得大殿下会杀她？ 难道他们都默认了曲清翎不是人族吗？ 曲清翎带着这个队伍浩浩荡荡的出现在飞翮神殿，落地还没站稳就被人抱了起来，她吓了一跳，定睛一看才发现对方是英姿飒爽帅气非凡的五公主夭炀。 “好家伙，要见你一面可真是太难了。天枢宫太远，重极宫本宫进不去，知道你今天要来飞翮神殿，本宫立马赶过来了。”夭炀看起来非常开心，毫不费力地用双手抱着曲清翎的腰把她举高细看，“嘿，小十七你长得挺可爱的嘛，大哥怎么能说你一脸异象呢，他果然是活太久眼神不好使了。诶，你的衣料摸起来挺舒服的，是什么的毛织的？” 曲清翎都被这一长串说蒙了，来不及分析夭炀为什么进不了重极宫，以及大殿下几时说过她面有异象，夭炀前言不搭后语的说了很多，她捋了一会儿干脆把最简单的回答了，“九殿下找来的料子，五公主要是喜欢，我让人给殿下送过去。” 夭炀挑眉“哦？”了一下，对她说，“本宫听七哥说你嚣张跋扈狐假虎威，厉害的不得了，大哥也说了你不少坏话，上次在斯戈峭壁见着，并不觉得你如何蛮横，还以为是被小九宠的太过，宠坏了。这明明没有嘛，挺好一孩子，传你谣言的都是没见过你本人的，见过还传那就是瞎。” 曲清翎一时不知道这个话要怎么接。 夭炀也不需要她回答，扭头问跟过来的晏厘，“我说的对吧，三哥？” “嗯嗯嗯，对对对，你先把人放下来。这大门口人来人往的，你把十七举那么高，是想把她当旗子展览吗？”晏厘成功从夭炀手里把曲清翎解救了出去。 夭炀在晏厘和相黎面前蹦蹦跳跳的，一刻也不安静，“三哥四哥，你们说好不好玩，每次小十七被叫到飞翮神殿来问罪，都是小九不在的时候。啧，这让小九没有英雄救美的机会了，可惜，真的可惜。小十七，一会儿要是大殿下杀你，小九赶不回来，你会不会很伤心很难过？” “不会。”曲清翎摇摇头，挨个数过去，“三殿下，四殿下，祭司大人，师父还有承允大人都说了要保护我，会帮忙拦住大殿下的。” 夭炀大笑，“不错不错，不愧是我魔族公主，有胆识，识时务，本宫喜欢。既然如此，一会儿拦大哥的人里再加上本宫一个。” 啊这……曲清翎不知道夭炀到底是从哪里看出她有胆识的。 夭炀说着抬起头，对一位姗姗来迟温柔貌美的女子说，“三姐，你怎么现在才来，你是哪边的？如果是小十七这边的就赶紧，不然一会儿要拦大哥的人太多，地方太挤不够站了。” 三公主甘曼摸摸曲清翎的头发，发丝软软的，摸起来很舒服，这让本来只打算摸一下的她忍不住又摸了两把，“小十七，别怕，除了本宫，本宫的母妃也来了，小九不在没关系，喜欢你给你撑腰的人多着呢，乖。” 比起第一次来，虽然有钧吾保护她，她并不是孤身一人，但钧吾把她扔在大殿里就不管了，满场的殿下贵族王妃皇妃全都用看稀奇物的眼神看着她，这一次她再来，不仅有了伙伴，有了师父，有了喜欢她愿意支持她保护她的人，她在飞翮神殿还有了属于她的位置。 序列第十七，又是公主，位置并不靠前，无论是离洺风即墨还是离殿下或公主都有些距离，曲清翎还没看准自己的位置到底在哪儿呢，晏厘已经拎着她的凳子走过来了，直接把位置安在他和洺风中间，三公主要和他抢，没打得过，于是曲清翎堂而皇之地坐在了之前属于钧吾的位置上…… 本就很引人瞩目的她这下简直吸引了飞翮神殿所有人的目光。 曲清翎不知道晏厘是故意的还是无心之举。这家伙问她吃不吃点心，曲清翎一想到一会儿大殿下要杀她，哪有心情吃东西，摇摇头说不吃，然后晏厘光明正大的开始拿她桌上的点心吃了起来。 庚逸进来，目光落在公主十七的位置，没看到人，环顾一圈，发现她竟然坐到二殿下的位置那儿去了。庚逸看看洺风，这家伙一脸冰冷，看不出个啥，再看晏厘，对方一脸坦荡。 相黎老神在在，盯着曲清翎一脸研究，估计还在琢磨怎么把人娶回去。 三公主五公主正互相咬耳朵说小话，根本没注意到魔王陛下在看她俩。 伊霄娜王后娘娘就更过分了，直接拍拍自己的位置，“阿清，过来，和我一切坐。” 这些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 大殿下和七殿下、八殿下他们在一起，脸色如常，但他的目光落在曲清翎身上时，会露出一些不易察觉的阴郁。七殿下看曲清翎的目光一如既往的杀气腾腾。八殿下和八王妃之前和曲清翎的关系还算不错，还把婉仪公主送到天枢宫，不过自从钧吾那件事后，两边的关系就彻底僵了。婉仪倒是和曲清翎还有联系，但是都是悄悄的，不让她父王母妃知道。 飞翮神殿里的气氛泾渭分明，曲清翎一眼分出哪些是敌哪些是友。 她非常惊喜的发现，喜欢她支持她的人，竟然要比和大殿下一起想干掉她的人多很多。 是之前卖书打下的基础，还是固魂铸元石力量的诱惑，曲清翎暂时不得而知，不过有这么多人喜欢她，总归是让她开心的。 以后他们再买书，让芳芷给他们打折。 该到的不该到的人都到齐后，褚尔先站出来说了他所知道的关于曲清翎的疑点。 第一是她在铸元宫使出的仙术，第二是她驱使神器逐风铃，第三是她豢养神兽九凤。 然后是大殿下濯冉说曲清翎上一次在飞翮神殿检测物种时就疑窦重重，碍于重极宫和罪臣钧吾的干扰，没有得出确凿结论就让人把她带走了。几个月来曲清翎在魔族胡作非为，序列以匪夷所思的速度上升，实在可疑，必须再检测一次。 庚逸听完后发话，“十七，你可有话说？” 曲清翎从伊霄娜王后身旁站起来——刚刚她的位置从钧吾那儿换到了伊霄娜身旁，坐的比大公主还要近，只不过今天大公主二公主都没来，不然她可能会被活活瞪出几个窟窿。 她走到大殿中央跪下，朝着庚逸说，“阿清无话可说，自请鉴天镜，予阿清一个清白。” 庚逸手掌一翻，鉴天镜现形，漂浮在曲清翎头顶。 在场所有人都不由自主伸长脖子往镜面里看，想知道这个小娃娃到底是个啥。 曲清翎自己也抬头看。 如果她刚从须弥界回来，说不定还会有些害怕，因为那时穹煦的神力刚从她身体里走过一遭，不敢保证会不会出什么问题。但是现在她已经在铸元宫待了那么久，即墨拍着胸口向她保证过，固魂铸元石能让人回到最初的种族，并从此稳固，以后哪怕粉身碎骨，挫骨扬灰，再拼在一起也还是那个种族。 所以她能是什么？ 自然是人啊！ 曲清翎信心满满，然后看见鉴天镜中出现了一抹圣洁的白光。 曲清翎：“……” 在场有一半的人直接站了起来，“神族？！” 话音未落，白光在鉴天镜里浮动了两下，慢慢往金色演变。 另外一半的人站了起来，“仙族？！！” 金光越来越淡，最后归位虚无。 即墨大声喊，“是人！说了是人！你们怎么就是不信？！” 鉴天镜里明明没颜色了，大家目不转睛地看了半天，已经快要接受最开始是鉴天镜出错，其实十七公主确实是人族这个结论了，结果又出了变故。 镜面之中开始出现淡淡的红色，然后金色和白色重新冒了出来，三种颜色围绕着最中间没有颜色的人族之气盘旋，就此固定，不再减少也不再增多。 飞翮神殿已经炸开了锅。 “怎么可能！！！” “同时集神、仙、魔、人四族之气，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坏了！是鉴天镜坏了！肯定是！” “快除了这个怪物，陛下，这就是个怪物！” 曲清翎皱眉盯着鉴天镜，在大家吵的不可开交的时候，她注意到除了这四种颜色，镜子里隐隐有绿色和黑色的东西要冒出来。 已知红为魔，白为神，金为仙，透明为人，那么绿和黑代表什么？ 还没等绿色和黑色完全显现出来。鉴天镜突然开始剧烈震动，仿佛被无形的力量往四面拉扯，然后“砰！”一声响，在曲清翎头顶碎成了片。 曲清翎：“……” 飞翮神殿像一千只鸭子同时被割了喉，喧闹戛然而止，落针可闻。 曲清翎冷漠地想：啊，原来我才是那个杂交串串…… “陛下。”曲清翎看着还算镇定的庚逸，以及一脸震惊的濯冉，抬手指了指鉴天镜碎片，“这个，真的坏了，只能换一个方式测了。” ——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玖熙回归 第165章 空降二殿下 鉴天镜是魔族法器排行榜上数一数二的宝物，众目睽睽之下毫无预兆的就碎了，大家受到的惊吓可不一般。 或许这个东西拼起来维修一下勉强还能用，庚逸看着并不如何心疼，手掌朝曲清翎头顶一挥，收起了碎片，直接揭过此事不提，也不追究弄坏这个东西的责任。 “这还需要测什么，诡谲至此，异极必有妖，何需再废话。父王，儿臣以为直接处死为妥。” 这话是大殿下听了曲清翎的大胆发言后说的。 濯冉话音未落，三殿下凉凉地说，“大哥还当她是什么小侍女呐？堂堂魔族十七公主，是大哥嘴上说一声就可以杀掉的吗？若一点人生安全保障都没有，今天杀了十七，明天大哥又看别的殿下不顺眼，一句观其有异象就又把人杀了，要不了多久，魔宫就只剩下大哥和大哥生的那一堆，别的殿下都死绝了呗？” “放肆！”殊罗拍桌而起，“晏厘！这是你能对大殿下说话的态度吗？” 晏厘看都没看他一眼，反手就隔空给了他一巴掌，“这是你能对本殿说话的态度吗？” 这一巴掌下手稳准狠，直接抽得殊罗扭了头，他捂着脸怒目而视，“你！” “本殿怎么？本殿是你三叔！大哥成天到晚把纪律法度挂在嘴边，却养出如此目无尊上不知尊卑的儿子，还把这种废物当宝，不觉得给自己丢脸？” “晏厘！！！”殊罗出离愤怒，撸起袖子要冲过来和晏厘干架，被旁边的十殿下和十二殿下给拉住了，劝他消消气别冲动，这里是飞翮神殿不是别的地方，要注意言行，有事私下解决。 殊罗忍了半天才勉强咽下这口气，瞪着晏厘的目光凶狠的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 晏厘不为所动，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刚刚说了许多嘴有点干，他端起茶喝了几口。悠闲自得的模样差点把殊罗气吐血。 大佬打架，曲清翎看得格外过瘾，甚至想给晏厘鼓掌。 帅哥不仅毒舌，战斗力也很强，关键时候靠得住，圈粉的不要不要的。 八王妃被大殿里嗡嗡嗡的声音吵得脑门心子疼，揉着额头说，“不过都是巧言令色而已。说这么多，能解释鉴天镜检测结果的事吗？能证明阿清只是单纯的人族身上没有半分疑点吗？今天大家齐聚在此，不就是为了搞清楚这个问题吗？就知道吵，吵就能吵出结果来？” 七殿下站了出来，“倒也无需废话，既然鉴天镜已毁，十七身份存疑，让本殿与她再打一次，将她藏起来的多种属性全部逼出来，大家自然就清楚了。” 曲清翎一惊，褚尔好狠的心肠，还是不肯放弃杀她！ 即墨赶紧跳出来拦住，“七殿下莫不是忘了，阿清公主是某的徒弟，如今又在重极宫修习，她会点法术什么了？小公主越厉害，证明某教的越好。七殿下不会是因为输给了小公主，脸上挂不住，所以才决定在打一次好扳回面子吧？就算是打赢了又如何呢，打赢一个小孩儿很光荣吗？” 四殿下也说，“褚尔，上次在伏魔渊，你还和咱们是一个阵线，怎么今天就改到大哥那边去了？” 曲清翎扶额，这些人即便针锋相对也足够发散，话题都歪到天边去了。 褚尔脸色紧绷，“为祸魔族，无论是谁皆应除去。” 五公主夭炀天外飞来一句，“你到底是为了魔族安稳祛除隐患，还是为了除掉十七得到固魂铸元石？” 很好，这句话算是彻底点了炮仗了，忍无可忍的大殿下直接出手，当着满飞翮神殿的面，不请示魔王陛下，不顾念伊霄娜王后娘娘，也不忌惮那么多维护曲清翎的人，直接要杀了曲清翎。 一瞬间，曲清翎只觉得眼前一片眼花缭乱，无数光影在她面前闪现，她用力眨了眨眼睛才勉强数清楚一共有多少道结界挡在濯冉的攻击和她中间。 “濯冉。”伊霄娜王后收回释放结界的手，轻声道，“不得放肆。” 濯冉回头看她，一向温柔的王后娘娘此刻的笑容里却带着一丝微微的冰冷，濯冉却视若不见，笑了笑，手上的招式陡地加重，十几层强大的结界应声而碎，在即将接触到曲清翎身体的一刹那，一道青影从高台上瞬移而来，直接抱起曲清翎，闪身出了大殿。 即墨对怀里的曲清翎说，“懒得和这些人磨叽，咱们回重极宫。” 曲清翎说，“可是大殿里……” 大家对她的质疑和制裁还没有结束啊！ 即墨毫不在意，“交给师父，他老人家搞得定。” 话音未落，大殿里的濯冉和褚尔已经追了出来，怒喝，“即墨，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当着陛下的面将十七带走！” 即墨哈哈一笑，“小爷胆子大破天，大殿下也不是第一次知道了，怎么还这么惊讶啊？” 褚尔加快速度拦住即墨的去路，濯冉跟在后面断了即墨的退路，两人完全包抄了即墨，让他没法逃走，也没法回到大殿里向洺风求助。 独自面对两大高序列殿下，即墨一点也不紧张，一手抱着曲清翎，一手拿出扇子，脸上居然还在笑，“怎么，大殿下是想在飞翮神殿外大开杀戒吗？” “也不是不可以。”濯冉说，“别以为你是王后的族人，南莫世家的小公子，本殿便不敢杀你。” “大殿下数漏了一样，”即墨乐呵呵地补充，“我还是重极宫大祭司座下首席弟子呢！” 褚尔在即墨身后冷冰冰地说，“冥顽不灵，何需废话，杀。” 夭炀说曲清翎被玖熙宠得太好，保护的太周到，这句话确实没说错，因为玖熙无微不至的考虑和照顾，曲清翎接触到的绝大部分都是魔界阳光的一面，差点忘了这是个弱肉强食一言不合就开打的世界。 曲清翎敢打包票，就算濯冉和褚尔真的在飞翮神殿前把她杀了，挫骨扬灰，只要他们没顺手把即墨一起弄死，那么陛下很可能不会追究这件事。 毕竟鉴天镜里五颜六色的气是不容置喙的事实，而她也确实会蛮多不该在同一个种族身上出现的法术，既然觉得她对魔界有威胁，那就杀呗，凭本事把她杀了，这样还为魔族除去了一个隐患。 同样的，如果曲清翎今天保住了自己的小命，自己出手也好，求助他人也好，凭本事活下来，别人也不能否认她的实力。 强者的世界嘛，你觉得她有威胁，那就干掉她，既然干不掉，那就屈服于她，废话太多，哪天被灭口了可没有人来主持公道。 褚尔和濯冉同时亮出兵器，一前一后夹击曲清翎和即墨，强大的攻击暴雨一般往两人身上落。 曲清翎破口一声“卧槽！”十八层结界“嗖”一声牢牢护住即墨，还没等她凝聚出银白缎带发动攻击，一阵强大的力量排山倒海一般从天边席卷而来，精准地落在曲清翎最外层结界之外，以无法抗拒的力量濯冉和褚尔发动的攻击全部吞噬殆尽，归于虚无。 无数星光从四面八方而来，在飞翮神殿外汇集，最后凝聚成一个高挑挺拔的身影。 曲清翎的眼睛都亮了，“九殿下！” 玖熙回头，隔着无数层结界看着她，笑着朝她抬起手招了招，曲清翎就从即墨的手臂中脱离了出去，被一道温暖的结界包裹，朝他飞过去，最后稳稳落入他怀中。 曲清翎张开手臂紧紧抱住他。 玖熙摸摸她的头，轻声问，“想我了吗？” 曲清翎用力点头，“想！” 玖熙拍拍她，“处理完了我们就回家。” 说完，他抬起头看向被挡在他的结界之外攻不进来也无法靠近的濯冉和褚尔。大殿里的人几乎都出来了，站在殿外的看台上俯视着他们。 玖熙抱着曲清翎，只身面对这些人，却有着千军万马的气势，他微微笑着，用温柔的语气说着字字千钧的话，“本王的人，你们也敢动？” 褚尔冷声道，“玖熙，休得口出狂言！” 刚刚被晏厘气的差点暴毙的殊罗又满血回归了，在看台上大呼小叫，“玖熙！都是因为你把这小怪物带到魔宫里来，才闹出这诸多事情，依我看，你当与这怪物同罪，一并处死！” “放肆。”玖熙一甩手，精准地给了离着好远的殊罗一巴掌，声音清脆的曲清翎都听得一清二楚。“本王的名讳，也是你能叫的？” 短时间内接连被两位殿下当众打脸，殊罗的脸丢的比在斯戈峭壁那天还要干净。 晏厘“啪啪”鼓掌，“打得好！就该打！” 相黎拉了他一下，“收敛点吧你，今天这事还不知道怎么收场，别煽风点火了。” 晏厘可不担心，“小九都来了还怕不能收场？且等着看好戏吧！” 濯冉看着玖熙，皮笑肉不笑地说，“小九，大哥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褚尔却说，“何必给他限度，不过序列第九而已，猖狂至此，理应好好收拾料理一顿，让他长长记性。” 玖熙理都不理褚尔，只看着濯冉，“大殿下，上一次本王不在，你便想趁机除了阿清，这次本王将人安置在重极宫，你还是想方设法想除掉她，上一次的账还没有和你清算，你便以为本王是没有脾气的人吗？” 褚尔再次插嘴，“玖熙，你这是什么语气？” 玖熙冷漠地横了他一眼，“你又是什么语气？” “七殿下教训九殿下，天经地义，怎么，你还不服气了？” 玖熙凉凉地笑起来，虽然漂亮，但更多的是惊悚，“高序列教训低序列是天经地义的事……好，本王会把这句话刻进你的骨头里。” 褚尔一怔，“你什么意思？” 飞翮神殿外剑拔弩张，气氛焦灼，这时却有一个不该在这里出现的人带来了一个不该在这个时候出现的消息。 拥河连滚带爬气喘吁吁地跑过来，穿过正在接受大祭司检查的即墨面前，穿过紧张对峙一触即发的三大殿下，穿过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殿下王妃和贵族们，扑通一声跪在魔王庚逸和伊霄娜王后面前，缓了口气说，“陛下，最新消息，方才序列仪更新了数据，原本序列为九的殿下玖熙，如今已升至第二位，除了玖熙殿下外，九殿下之后所有的殿下自动向上补齐，前进了一位。” 所有人：“…………” 褚尔此刻才明白，玖熙那句话，那个眼神到底是什么意思。 二殿下。 呵。 屈居序列第九的位置长达十多万年的玖熙，不是不能上升，而是不想上升，只要他想，序列在他眼中不过一个数字而已，他想要什么号码，就会是什么号码。 玖熙头微微一歪，“七殿下还有什么不服么？还打么？” 序列仪亲自承认的实力，褚尔如何敢挑战。他身上还有伤，就更不是玖熙的对手了。 褚尔收起兵器，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玖熙扭头，“大殿下呢？” 濯冉冷笑，“以为上升一个序列就可以无法无天了？你不是还在我之下吗？” 玖熙轻飘飘道，“若在你之上，你岂不是要直接气得吐血了？” 濯冉抬手就是一掌。 掌力未能触及玖熙就被人拦了下来，伊霄娜王后和她的侍女从大殿里缓缓走出来，刚刚拦住濯冉攻击的就是她。“阿冉，别打了，随我去汲影宫，我有事同你说。” “母后……” 伊霄娜深深看了他一眼。 濯冉不敢再多说，收起兵器跟着她去了。 这场闹剧最后只剩下仍旧不明身份的曲清翎，还有一大堆看戏的观众。 庚逸早就累了，见小辈们终于闹腾结束了，扔下一句不伦不类的总结： 鉴天镜损毁，检测有误，十七公主身份待定，在最终结果确定之前十七公主的待遇一切如常，不得肆意攻击诋毁，违令者杀。 至于玖熙，庚逸恭喜他序列上升，没赏也没罚，然后把鉴天镜丢给洺风让他修，接着就让大家散了。 闹了这么大一出，冲突有了，热闹看到了，还发生了九殿下空降序列二的大事，可大家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到底少了什么东西，大家又都说不上来，稀里糊涂的各回各家。 一直待在玖熙怀里不敢打扰他怕他分心，导致一不留神就被大殿下杀了的曲清翎终于有机会和玖熙说话了，她拉拉玖熙的袖子，“殿下，你怎么一下子变成第二了？” 玖熙将她翻来覆去检查了好几遍，确定没有问题，整个人的状态很好，才放心下来，温声回答，“嗯……这次出去，赚了点小钱。” 小钱是多小？ 曲清翎瞪大眼睛，“债都还清了？！” 玖熙心想这是什么反应？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小阿清一直想要给他还债才各种关心他在乎他，如果他的“债”没有了，她会不会就不那么关心心疼他了？ 他试探着回答，“……还了，嗯……一部分吧。” 曲清翎追问，“多大一部分？” 玖熙心想，看来果然很在意啊。 于是他说，“一小部分。” 曲清翎十分震惊。 只是一小部分，就让玖熙横跨七个序列，这可不是曲清翎从八十一到十七那么简单，个位数序列每上升一位，对下一级都是堪称降维般的打击。 所以玖熙到底是欠了多少钱啊我的老天！！！ 第166章 小豆丁的吐槽 玖熙问怀里的小家伙，“回天枢宫？” 曲清翎扭头看了看洺风所在的位置，“可是祭司大人和师父还在……” “无妨，不用替他们操心，他们自己应付得来。” 曲清翎还是有些不放心，“那这里……” 她到这会儿都不太敢相信，大张旗鼓的要鉴定她的物种，“制裁”她的事闹成现在这样，就如此草草收场了。 七殿下自己走了，大殿下被王后娘娘叫走，陛下也走了，洺风打算带即墨回重极宫……其余各位殿下和贵族们也陆陆续续的离开。 明明这一次鉴天镜检测的结果比上一次明显得多，但事情闹到最后，除了看不惯曲清翎想除掉她的大殿下，居心叵测为了得到固魂铸元石的七殿下，其他人并不想对她赶尽杀绝，不过如果两位殿下真动手要杀，也没多少人会出手相救，单纯的看热闹，事情发展成什么样他们都能接受。 曲清翎都不知道该说魔族宽容还是接受度高。 刚才一切都发生的很快，真正打起来，实打实过招没有很长时间，曲清翎唯一展现出的那十八层结界也被玖熙的及时出现遮掩住了，所以只有人想不通觉得离谱，却没有意识到曲清翎的离谱已经到了什么程度。 玖熙让曲清翎不要管，这里发生的一切事情都有他和洺风处理，这让她觉得很心安，虽然她自己也应付得来，但是自己应付和有人保护让你不必去应付，这其中的意义有着天壤之别。 曲清翎安心地趴在玖熙怀里，“听殿下的，回天枢宫，我想栖鸾阿柴还有灵竹芳芷姐姐她们了。” “只想她们？” 曲清翎把脑袋埋在他胸口，闷闷地笑，“最想殿下。” 玖熙傲娇地哼了一声，直接瞬移回了天枢宫，留下飞翮神殿外还没完全散去的凑热闹者们面面相觑。 曲清翎还没反应过来，抬头想和玖熙说点什么，结果发现自己居然已经在天枢宫汐言殿外，一时十分震惊。 她呆呆地问，“殿下……你这一趟出去，不止是赚了点钱吧？” “嗯？” 曲清翎惊叹，“感觉殿下也变得厉害了很多。殿下离开这些天是不是经历了什么磨难，遇到了挫折，在逆境之中突破了新境界，所以才变得厉害了？” 小家伙的脑洞还是一如既往的大，不过没有一条猜对。 玖熙想要纠正她，结果曲清翎开始仔细检查他的脸，脖子，扒拉他的衣服要检查身上有没有伤。 她很紧张，“殿下确定没有受伤吗？如果受伤了得赶紧治，留下后遗症会很难调理的！” 玖熙被她摸的忍不住笑，“没事，本王没事。本王得了几个法器，所以才变得厉害了些，不是突破境界也没有遇到挫折磨难，别担心了，乖。” 玖熙拍拍她，让她放心，“倒是你，本王不在的时候，是不是没人管就撒欢了？重极宫被你祸害了不少东西吧？” 话是这么说，玖熙用的却是开玩笑的语气，根本没有追究曲清翎是不是又背着他闯祸的意思，就算小家伙真的闯祸了，把重极宫拆了，他也只会鼓掌说拆的好，他的阿清老有本事老厉害了，干的漂亮。 因为无论发生什么，玖熙永远都是站在曲清翎这一边的。 曲清翎撅着嘴揪着他衣服上的流苏，不服气地哼哼，“才没有闯祸，阿清可乖了，阿清每天陪师父看书，还和祭司大人学会了仙族的文字和语言。殿下你会仙族语言吗？肯定不会吧？阿清以后教你！等阿清把六界的语言全部学会了，殿下带阿清周游六界好不好？我给殿下当翻译。” 玖熙怎么可能会说不好，曲清翎说什么他都应着，小家伙从她无意间发现洺风有仙族的书，到被洺风带到铸元宫，再到她在铸元宫住下，后来七殿下褚尔来了，然后褚尔莫名其妙就要杀她…… 曲清翎义愤填膺地控诉褚尔有多么坏下手多么狠，要不是固魂铸元石感应到她有危险，凝聚银光缎带困住褚尔，她这会儿都见不着玖熙了。 就像坚信玖熙一屁股债能把整个魔界都败光一样，曲清翎坚信自己是人族，至少灵魂是人族，她所会的那些法术，在神界发生的那些稀奇古怪的事，都被她归咎于这具身体命大，以及身体原主或许真的是混血的缘故，连她使用仙术击退褚尔，也被当成是固魂铸元石开启护主模式的原因。 她很不理解地问，“殿下，之前你曾和我说起过七殿下的事，我还以为他是个用情至深重情重义的人，为什么本人却如此的不分黑白，为了得到固魂铸元石的力量如此的不择手段？” “可能是因为他的伤。” 曲清翎知道褚尔身上有伤，而且得靠石头的力量来压制，但不清楚具体的情况。 “是什么伤啊？怎么来的？为什么会和固魂铸元石牵扯上关系呢？” “是龙族在他骨头里种的一种毒。” 玖熙慢慢解释，突然抬手拔下曲清翎头上的金乌羽毛发插，盘成丸子头的头发散落下来。有顶级食材和药材的滋养，又有玖熙用灵力润泽，曲清翎刚到魔界时一头枯草似的头发已经变得如同一匹黑亮的缎带，非常漂亮，手感绝佳。 坐在玖熙腿上的曲清翎“嗯？”了一声，扭头看了一眼身后，没看到什么，又转回头来看着玖熙，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把她头发打乱。 玖熙修长的手指拨弄着曲清翎凉凉的发丝，继续往下说，“龙族的毒结合诅咒，让褚尔重伤，在异界沉睡了千年，等他醒来返回魔族，已经过了最佳的解毒时期。陛下，二哥，洺风都给他看过，都没有办法根除。后来是他自己发现重极宫的固魂铸元石有压制毒性的效果，每逢病犯就会去铸元宫待着。褚尔是个执拗性子，乍一见你，又不知你底细，还堂而皇之住在那儿，自然会把你当成异类除掉。” “既然知道我堂而皇之光明正大的住在铸元宫，怎么就不动脑子想想我为什么能住在那儿，祭司大人为什么不管，重极宫那么多祭司为什么不站出来，那当然是因为我有资格住在那儿啊，是祭司大人和重极宫所有人都接受的啊！这么简单的道理都想不通，怎么可以这么笨，还是七殿下呢，比殿下真是差的太远了……” 曲清翎毫无顾忌地嘟囔，“退一万步讲，就算我是坏人，难道整个魔宫就他能为民除害，就他能耐？他要是一开始好好说话，不喊打喊杀，我能不给他用吗？在他眼中我就那么自私，我是那种会霸占着好处一点也不分给别人的人吗？固魂铸元石对我来说根本没用，既然对大家好，那就继续放在铸元宫不就好了。早知道会因为这块石头惹上这些事，我说什么也不乖乖跟着祭司大人去什么铸元宫，当什么石头的主人啊，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一块破石头，好处半点没有，净给我招祸来了……” 玖熙听她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中途没有出言打断，也不去纠正她话语里很明显的错误： 固魂铸元石怎么会对她没用，这个东西属于她，自然会发挥天大的效果，只不过需要一定的时间。 玖熙听着听着，忍不住想，小家伙很少这么感情外露，之前虽然慢慢的不拘束，胆子也越来越大，却是第一次在他面前肆无忌惮的吐槽，说这么多话，可见因为这件事她委屈的都快受不了了。 褚尔对她做的那些事，或许事出有因，但他伤了她让她不开心让她难过，就是褚尔的不对，他必须为此付出代价。 曲清翎每多吐槽一句，玖熙心里就把这份代价加码一分。曲清翎吐槽了一堆，七殿下已然倾家荡产。 突然间，怀里的小家伙不说话了。 玖熙低头一看，曲清翎一直边说边揪他衣襟上的流苏配饰，做工考究精良的配饰就这么被曲清翎硬生生揪了下来…… 曲清翎有点傻眼，她也没怎么用力啊，怎么就给拽下来了？玖熙的衣服质量这么差的？ 不过话说回来，她突然注意到一个事情，刚才心里装着别的事，没发现玖熙的不同，不细看不知道，一仔细辨认，她发现玖熙今天身上的衣服和他之前在天枢宫或者魔宫里穿的都不太一样。 比起他在魔宫里的打扮，这套衣服更奢华，更贵重，更繁复，更威仪。 曲清翎感慨过无数次，玖熙很美，心里也偷偷的叫他玖美人儿。但她一直觉得玖熙的美是无法用具体言语和准确的形容去定义的，既包容万象，又别具一格。而他身上这件衣服，加上他的发冠，却让他的美貌里多了一分凌厉的攻击性。 就像雍容华贵国色天香的牡丹，突然变成了熊熊燃烧带着尖刺的黑玫瑰，诱人，却带着致命的剧毒。 原来玖熙在外面闯荡赚钱的时候，都打扮成这样招摇过市的吗？ 原来这个对她温柔如水一昧包容的魔宫殿下，在外面都是说一不二杀伐决断运筹帷幄的吗？ 曲清翎突然间觉得玖熙的诱人指数在以幂次方上升。 拜倒在他华袍之下的美人甚至是男人，是不是已经可以从魔界排到须弥界了？ 对了，他还养着非常多的美人，长成他这样，拥有这样的脸，即使倒贴也会有很多公主小姐前赴后继吧？ “怎么了？”玖熙被她呆愣的眼神逗笑，“流苏而已，弄坏就弄坏了，没有关系，怎么就吓傻了？” 他捏了捏曲清翎的鼻尖，给她前面的牢骚做总结，“这些欺负了你让你委屈的人，本王都记下了，他们欠你的，本王会一个个向他们讨还，让他们长记性。别不开心了，本王为你主持公道，好不好？” 曲清翎被这个“好不好”迷的魂都快飞了，她勉强拼凑着神智，稀里糊涂点头，“好……” “不说这个了，本王给你带了礼物，带你去看看。”玖熙抱着她往外走。 汐言殿外，听说玖熙回来了，连滚带爬跑过来的车良看见殿下和被接回来的小公主正在叙旧聊天，不敢擅闯，一直等在门外，看到两位殿下终于说完话出来了，跪下行礼还没来得及恭喜一声玖熙荣登二殿下之位，就听见玖熙的吩咐，让他去重极宫把哲叔和侍女们接回来，以免耽搁曲清翎的午饭。 吩咐完，也不等车良回答，直接抱着曲清翎走了。 任劳任怨的车良不敢耽搁，爬起来和芳芷她们报备了一声，叮嘱大家注意言行，小公主好不容易才被殿下哄好，大家千万别私自讨论小公主在飞翮神殿的事，免得又惹小公主不高兴，殿下怪罪下来可不是好玩的。 安排妥当后，车良紧赶慢赶去重极宫接人去了。 重极宫咏涵殿内，即墨把脑袋搭在洺风的书桌上，鼓着腮帮子问，“师父，你觉不觉得今天大殿里的气氛很不对劲？” 洺风反问，“你指哪个方面？” “哪个方面都不对劲。陛下也好，王后娘娘也好，他们对大殿下和阿清的态度，还有对玖熙的态度，总感觉和之前不太一样了。” 洺风摆弄着鉴天镜的碎片，淡淡道，“濯冉钧吾一母同胞，手足相残，王后自然痛心，态度改变很正常。” “那阿清和玖熙的事怎么解释？陛下不是一直很忌惮玖熙吗？今天玖熙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成为二殿下，陛下竟然一点表示都没有，太神奇了。” 洺风说，“你觉得该是怎样的表示？” “这个嘛……”即墨抬起上半身，搓着下巴琢磨了一会儿。 他想起小时候听家里的长辈说起，当年玖熙一路从低序列杀进前十后，魔王陛下大怒，收回他的封地夺走他的子民不许他修建宫殿，什么都不给他，但是玖熙仍旧以一己之力坐稳了九殿下的位置，从此以后没有变动过。 玖熙如今的实力如何，没人说的清楚，而这种不知底细的人是最让人害怕的。 即墨灵光一闪，突然想到，“师父，你说会不会有这样一种可能。大殿下赶走钧吾，其实陛下是非常不乐意的，但是他最后做出了这个决定，心里肯定不爽。现在玖熙能够顶替钧吾的位置，而且比钧吾可怕，事业心更强，陛下默许了这件事，是不是为了能让大殿下投鼠忌器，不再那么胡作非为了？” “嗯，变聪明了。” 即墨顿时高兴了，“什么叫变聪明，徒弟本来就聪明，不然哪能成为师父唯一的徒弟，是不是？” 他往洺风面前一趴，想要寻求认同，结果放在桌上的鉴天镜被他一挤，从桌沿滚了下去。 洺风好不容易拼好的鉴天镜再次摔碎了。 洺风非常无奈地看着即墨。 即墨：“……” 第167章 井底之蛙 十一殿下……哦不，如今已经是十殿下了的浮梦宫里，殊罗跟驴拉磨似的在殿里转了十几圈，越转越气，越气越转。 看着他走来走去的原十一王妃，也就是新晋的十王妃眼睛里已经给他转的开始出现黑线圈圈了，却不敢劝也不敢说话。 主要是殊罗是个翻脸之前完全没有预兆的主，要是劝不到点子上，或者有哪句话说错了，这位殿下是会当场翻脸杀人的。 十王妃向跟着殊罗的侍从了解了一下情况，得知他在飞翮神殿上被晏厘和玖熙接连扇了巴掌的事，也知道了殊罗一直想超过并将其压在底下的玖熙外出一趟回来，空降二殿下之位，并且得到了陛下的认可，还从大殿下和七殿下眼皮子底下把属性不明的十七公主带走了…… 她更不敢劝了，只恨殊罗回来后没有去找他的那些解语花知心人，偏偏来了她这里。她不敢撵人走，又不敢说话，只能看着这位殿下自己把自己气成了一个球。 殊罗确实快到被活活气死的边缘了。 一直以来，他想要的上升是靠实力把玖熙打趴下，名正言顺的跻身前十殿下之列，结果现在他实现这个目标了，却是通过钧吾被除名，二殿下之位空悬，玖熙直接填补了二殿下的空，把位置让出来，他才得以进一位。 殊罗越想越气，越气越不能忍，再联想到白天在飞翮神殿众目睽睽之下被扇的那两巴掌，简直气得五脏六腑都开始发抖疼痛。 他的王妃也是个蠢的，他都来这么久了，不知道让他坐，也不知道上杯茶，就那么干看着。 呵！这女人当初嫁给他就是满心的不愿意，碍于他父亲大殿下的淫威不得不嫁，他后来娶了无数个侧妃和夫人，她也从来不关心不过问……她是在看他的笑话吧？ 殊罗觉得倒霉起来真是什么都不顺，他见不得玖熙过得好，而且如今成为二殿下的玖熙注定比他更好。殊罗懒得在这儿坐王妃的冷板凳，狠狠扫了王妃一眼，甩袖走了。 他突然来，王妃莫名其妙。他突然走，王妃还是莫名其妙。 十王妃并不关心殊罗离开后会去哪儿，去哪儿都好，只要别在她这里发脾气摔东西杀人，她就谢天谢地。 殊罗去的是华奥宫找大殿下，结果扑了个空，这才想起濯冉被伊霄娜王后叫走了，估计还在汲影宫没回来。 他想了想，也去了汲影宫。 汲影宫里，伊霄娜王后坐在巨大奢华的椅子里，看着跪在殿中的濯冉，撑着额头叹了口气。 方才在两人的争执过程中，濯冉问她，他对钧吾动手，她是不是很生气很心痛，所以最近几乎不过问他的情况，也再没有叫过华奥宫的王妃侧妃和小殿下们过来陪她给她解闷。 濯冉一直觉得她偏心钧吾，因为钧吾年纪比他小，父母总会偏爱年纪更小的那个孩子，哪怕这个孩子已经几十万岁，权势滔天，富可敌国。 伊霄娜揉着额角，“我不是生气，也没有心痛，我只是失望。” 濯冉看着她不说话。 伊霄娜缓声道，“魔族弱肉强食，钧吾耽于情爱，无心进取，败于你手，这是竞争法则，我无法干涉也不想干涉。让我觉得失望的是你明明知道钧吾无心魔帝之位，也从无与你竞争之意，他想要的不过是宠着那个人族，现在是神族的夫人而已，而你却一定要他死才安心。阿冉，你到底是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容不得人的？” 这几句话伊霄娜说的十分感慨，眼前的人已经不是她亲眼看着长大，看着他一点点成熟，强大，富有的那个孩子，他变得野心勃勃，变得锱铢必较，变得草木皆兵……魔族大殿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已经什么都不缺了，为什么要这么急功近利，开始对一切不服从他的人开刀呢？ 濯冉说，“母后觉得失望，到底还是不了解儿臣。” “我是不太了解你了……”伊霄娜又叹了口气，这一瞬间，一种活了几十万岁，经历过万物更迭的苍老终于在她身上浮现，让这个看起来不过三十模样的年轻贵妇人变得沉甸甸的，仿佛肩上背负着无数在她生命中来了又去的生灵们的生老病死，沉重得她快要挺不直腰。 “钧吾走了，你还没安心几天，玖熙便上来了，即便没有玖熙，要不了多久，也会有其他的孩子替换掉这个位置，你能将他们都驱逐杀净吗？你以一人为敌，最后这世间所有人都与你为敌，得不偿失，何苦为之？” 濯冉并不这么认为，“母后如何知道儿臣得不偿失了？儿臣心中自有考量，每一步举措都是思虑再三的。母后难道不知道，儿臣想要的东西，从来都是不得到不罢休的吗？” 伊霄娜当然知道，濯冉的这种性格不仅影响着他本人，还影响了他的孩子，小殊罗的偏执简直就是他的强化版，伊霄娜至今不确定濯冉那么宠爱殊罗，是不是因为他从殊罗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伊霄娜说服不了他，叹道，“你决意一意孤行，我劝不了你，你父王暂时不打算管你的这些事，但他都是看在眼中的，你做的过了，或许他会出手也未可知。” “魔族以强弱决定一切的秩序，只要儿臣强到让所有人都无话可说，儿臣所做的一切，自然都有道理，是正确的了。” 这已经……走火入魔了。 伊霄娜挥手让他退下，又忍不住看他消失在殿门口的身影。 她让承允集预测过濯冉的未来，雾蒙蒙的一片，无法看清具体的结果，但是短时间内濯冉的前景是光明且充满希望的，他所做的一切都能如他所愿。 但承允集也卜出了一个变数，这个变数能够直接决定濯冉的未来走向。至于变数到底是什么，超出了承允集的预测范围，他卜不出来。 伊霄娜不知道如果到最后事情并不如濯冉所愿，他会不会后悔今天所做的这一切。而她明知他的未来有一定的不确定性，却没有态度坚决地加以阻止，反而放任其发展，她会不会后悔。 在殿外听完这些话的殊罗整个人都陷入了一种奇异的震惊里。 他从来没将玖熙放在眼里过，毕竟这个从辈分上来讲是他皇叔，序列上来讲比他高两位的魔族殿下可以说是什么都没有，一只魔兽龙蛭被他自己杀死了，宫殿在荒芜峡谷被魔兽给拱了，身边常年只跟着车良一个侍从，这人又是侍从又是管家又是玖熙的唯一追随者，他好不容易有个容身之所，还是靠他捡回来的人族祭品在陛下跟前挣来的一座破天枢宫…… 玖熙有什么？他一穷二白，没有职务，没有领地，还不被陛下喜欢，正因为如此，殊罗才觉得他能待在第九位是序列仪出了问题，他根本不配。 而殊罗刚刚亲耳听见，这个他觉得不配，从来都没看得起过的人，在濯冉和伊霄娜王后的口中却是比钧吾更加可怕的劲敌，是连濯冉都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够像扳倒钧吾那样轻松除掉的人物。 殊罗第一次觉得后背发凉。 他也是头一次没有第一反应父殿和王后娘娘的小题大做，因为这两个人的话在他这里是有绝对公信力的。 而玖熙如今还有重极宫，三殿下、七殿下、四公主和五公主的支持，外加他那个名义上的王妃十七公主背后的承允世家，甚至和神族须弥界也沾了点关系…… 殊罗突然之间，觉得毛骨悚然。 ＊ 去重极宫接谷菱的车良遇到了一点难题。 因为大祭司吩咐他把固魂铸元石一起带走。 车良听清是什么东西后腿一软，差点跪在大祭司面前。 他想说祭司大人真幽默，拿重极宫镇宫之宝来开玩笑，结果看到洺风和即墨的表情，确定大祭司并不是在说笑，然后他就真的跪下去了。 “重极宫至宝，如何能够随意搬动？祭司大人三思！” 洺风第一次见玖熙这个管家，听说车良只负责玖熙在魔宫里的事，比洺风之前见过的另一个要聒噪。不过他想起来车良并不知道十七公主已是固魂铸元石主人一事，被吓成这样情有可原。 “你搬不了，让玖熙自己来。”撂下这句话，洺风就回书房继续修鉴天镜去了。 因为即墨捣蛋，勉强修补好的鉴天镜又碎了一次，而且碎得比上一次还要彻底，洺风不得不从头开始修，一点点解密这块镜子里复杂的阵法，精密的算术，还要一点点修补咒语、密文。 他发现了一点不对。 在飞翮神殿时，鉴天镜检测出曲清翎身上同时具有神、仙、魔、人四种属性。这很好解释，人族是她身躯的本来属性，神族是因为穹煦的神力，仙族是她最近在用固魂铸元石研习仙术，魔族则是因为她长时间和玖熙在一起，不是在玖熙怀里就是被玖熙抱在怀里带着到处走，自然会沾染上玖熙的气息。 可洺风发现，镜子里居然还检测出了妖族和鬼族之力。 也就是说，阿清身上除了上面提到的四种属性，另外还隐藏着妖族和鬼族两种属性。 这个世界统共只有神、仙、妖、魔、人、鬼六界，而阿清居然同时身负六界之力……这还是因为她在铸元宫待了很长一段时间才勉强表现出来的微末气息，连鉴天镜都只能捕捉到非常不确定的可能性。 洺风简直不敢细想阿清的真实身份，以及如果她日日夜夜都有固魂铸元石的加强，最后她会变成什么东西。 洺风看着鉴天镜陷入沉思时，即墨突然冒了出来，一见镜子立马止步在三步之外，生怕他又一个不小心把这娇气的玩意儿打碎了。 洺风抬手往镜面上一拂，“修好了，不会再那么容易碎。” 即墨这才敢靠过来，拿起镜子对着自己照了照，“这个东西还真照不出人脸啊？看着普普通通的，也不知道为什么陛下把它当宝贝……师父，鉴天镜除了能识别物种之外，还能干点别的吗？” 洺风从一旁的书架上拿了本书打开看，“不知道。” “这镜子都碎得稀巴烂了，师父都能给它修好，世上还有师父不知道的事？”即墨拿着镜子开始乱照，目光四下一扫，最后落在洺风身上，于是把镜子对准了他。 洺风也不管他，任由他玩。 过了一会儿，即墨突然“咦”了一声，“师父，是不是你天天看仙族书籍染上仙气了？你身上还真的有仙族的属性诶！” 洺风：“？” ＊ 车良带着谷菱哲叔等人连滚带爬回到天枢宫，战战兢兢地把洺风说的事情同玖熙一说，边擦汗边感慨，“祭司大人莫不是同殿下开玩笑吧，固魂铸元石自重极宫落成就一直在铸元宫里了，说是重极宫的基石也不为过，这样重要的东西是说动就能动的吗？放在天枢宫里来，魔宫其他殿下岂不是要闹大？殿下好好的同祭司大人说说，这种事可不是轻易做得的啊！” 简直是会吓死人！ 没想到玖熙听了，反应很平淡，“好，本王知道了，就去。” 车良满脸都写着茫然。 赖在玖熙怀里看书的曲清翎见车良一脸“到底是世界疯了还是我疯了”的震惊表情，好心解释了几句，“车叔叔可能不知道，祭司大人说过我是固魂铸元石的主人，石头已经认主，没有我在的话力量会控制不住，所以必须搬到天枢宫来。不过那块石头太大搬起来可能不太方便，还得需要铸元宫的阵法和符咒，等殿下过去与祭司大人商议了再定夺具体该怎么搬吧。” 说完，曲清翎又低下头看书了。 两位主子都没有将这块让无数人重视，并且为它打破头的石头放在心上。 车良：“……” 如果要他死可以直说，为什么要这样以颠覆他魔生观的方式一而再再而三的吓他？ 他的胆子真的快破得稀巴烂了！ 第168章 殿下这次有没有遇到好看的人? 洺风在玖熙去重极宫搬石头的时候，把他叫到咏涵殿单独聊了一会儿。 即墨想要偷听，被赶了出去。 即墨边走边嘀咕，“你们两人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能有什么天大的秘密啊，让我听小爷还不乐意听呢！” 洺风暂时不理会闹脾气的小朋友，先和玖熙说正事，“你来的正好，当年你信誓旦旦的告诉本座，一切万无一失，这世间再也没有东西能勘破本座的身份，为何现在会出纰漏？ 玖熙没听明白，“什么纰漏？” 洺风把鉴天镜的结果给他看。 玖熙问，“你没事儿了自己照着玩啊？” 洺风淡淡的横了他一眼，“即墨发现的。” “即墨发现了？”玖熙诧异，“他没说什么？” “以为本座和阿清一样，只是因为修习仙法所以有了仙族属性。” 玖熙搓着下巴想了想，“当年那个法术，本王确实确定过是万无一失的，只不过如今固魂铸元石的功效大大加强，影响你了也不一定。” 洺风不关心自己，只关心另外一件事，“那即墨呢？” “他不会有问题，本王已经将他的灵魂重铸，完全变为魔族了，即使用鉴天镜也检测不出来。倒是你自己，打算怎么办？” “顺其自然。” “那可不行。”玖熙不赞同，看着手中的镜子，“至少得把这个东西毁了，防患于未然。” “鉴天镜是魔帝的法器，一旦被毁必回引起他的警觉。”洺风摇头表示没有必要，他收起鉴天镜，“不过掩盖仙族气息而已，本座好歹活了这么多年，这点伪装的法术本座还是会的。” 玖熙见他打定主意，也就不再多劝，把离开之前答应了洺风的凤尾凌交给他，之后两人一起去了铸元宫。 曲清翎的大平层还在宫里没拆，玖熙一看就笑了，“这是阿清提了要求让你帮忙弄出来的吧？” “嗯。”洺风回答，“还画了一张图纸给本座。” 玖熙笑的轻轻摇头，“果然如此……她脑子里总是装着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他记得上一次来铸元宫时，这里还阴冷黯淡，毫无生气，小家伙住在这里居然也不怕，短短时日就让这座宫殿生出了一些活人的气息，明明这会儿并没有人住在里面，却和之前完全不同了。 玖熙负手站在宫门口，看着里面磅礴的罗纹和阵法，以及认主之后力量不受控制的固魂铸元石一刻不停散播的气浪，扭头看了身旁的洺风一眼，“你修建这座宫殿花了不少心思吧？现在本王连石带宫一起弄走，你心里是什么想法？” 洺风的表情还是淡淡的，并不如何在意这块石头的去向。 他说，“当初寻这块石头来，只是为了即墨，如今即墨不需要了，它又有了主人，自然应该让你带走。就当是本座送给十七公主，以及你荣升二殿下的贺礼。” 玖熙笑道，“你这个语气……倒不像是送的人情，而是一块烫手山芋。罢了。” 玖熙一挥手，铸元宫在他和洺风眼前开始自动折叠压缩。这么巨大的宫殿，即便只是掉块砖下来，也能引起巨大的动静，然而在玖熙的法术之下，铸元宫悄无声息的就从巍峨的宫宇坍塌缩成一个豆腐块，落在玖熙掌心，被他放进袖子，而原本铸元宫所在的地方只剩下一个四四方方的深坑。 洺风某些时刻也曾怀疑过魔宫序列仪的准确性，比如说像现在这种情况，玖熙使用的这招逆转空间的法术，从容不迫，信手拈来，足以碾压魔宫所有有名有姓的殿下，然而序列仪却检测不出来，玖熙想待在第九，序列仪就让他稳稳的待在第九，玖熙想填补钧吾的空，序列仪就乖乖让他待在第二…… 难道玖熙不仅仅压制实力的力量和他真实水平一样可怕，甚至已经强到可以反过来控制序列仪的地步了吗？ 玖熙收好铸元宫，拍拍手说，“这个深坑就要麻烦你自己填了，出来也有一会儿了，阿清与本王约好了赏花。本王不多叨扰，这便回去了。” 洺风：“不送。” ＊ 天枢宫息花露的花厅里，曲清翎正在玩花。 玩花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她身处在亭子中，趴在椅子里，朝亭子外大片的蔷薇花挥动手指，用控制银光缎带的方法控制这片花海。无数花瓣脱离花梗，在曲清翎力量的牵引下，雨一般飘向天空，变幻成各种形状。 栖鸾感应到这里气流和力量的波动，甩开缠着它打架的龙蛭飞了过来，在空中幻化出原型，和那些花瓣纠缠不清，互相盘旋飞舞。 栖鸾长得很快，变大之后就是一只非常漂亮的九尾凤凰，不知玖熙在它身上使了什么法术，即便九凤在天枢宫那么多魔族面前变回原身，也不会因为不相容导致宫里的低阶魔族暴走。 凌雪和朔雪曾和曲清翎感慨，天枢宫是个神奇的地方，之前她们在雎淇宫，那里也养了很多动物，各种品种都有，却都得分别关起来，不然很有可能会互相排斥引发不断的争斗。天枢宫里就没有发生过这种事。 曲清翎托着腮帮说，“可能是现在只有栖鸾和阿柴吧，他们两个还算听话懂事，自己打打就好，不影响别人。” 凌雪朔雪：“……” 她俩都不敢告诉曲清翎栖鸾一天要烧死多少花，阿柴一天要吃多少食物。得亏天枢宫物资丰富地势开阔，要是以殿下之前的条件，估计一只都供不起。 栖鸾过来，阿柴也追过来了，巨大的身体眼看落在花丛中，曲清翎赶紧大叫了一声，“变小些赶紧变小些！别把花压坏了！” 阿柴一愣，委委屈屈地呜咽一声，真的缩小成柴犬大小，圆滚滚的跌落在厚软的花瓣堆里，然后艰难地迈着粗短的四肢蹭蹭蹭跑到亭子里来，蹭着她的裙子，一双圆眼睛看着她，不理解为什么栖鸾能变大在天上飞来飞去，主人还看的很喜欢很欣赏，而它一来就只能得到变小的待遇。 曲清翎把它抱起来搂在怀里，捏着它肉嘟嘟的腮帮，“嘿，这个样子的阿柴才最可爱啊！” 原本只有栖鸾能得被主人抱在怀里的待遇，现在阿柴也有了，这一局阿柴赢。 阿柴裂开嘴，笑的眼睛眯起来，飞机耳往后，尾巴摇得整个肥屁股都在晃。 见过玖熙养出的龙蛭的凶神恶煞，再看到小公主养出的龙蛭以卖萌为生，谷菱掩面，觉得实在惨不忍睹。 玖熙回来的时候，曲清翎刚看完一本仙族的历史书，正在吃哲叔做了送来的零食。 上等的牛瘦肉，经过处理和腌制，切成大小均匀的细条，用精碳一点点烤香，做成丝丝分明的肉干，色泽和香气都十分诱人，越嚼越香，再配上冰镇玫瑰酸奶饮，就着亭外馥郁的蔷薇花香，这个下午茶实在宜人。 栖鸾和阿柴一鸟一狗蹲在曲清翎面前，眼巴巴看着她手里的肉干，曲清翎瞅了它们一眼，就自己吃一口，喂一口栖鸾，再喂一口阿柴。 两只家伙已经摸清楚主人的喜好了，除了需要它们打架的时候怎么帅怎么来，其余时间主人喜欢圆滚滚的，萌的，所以它俩变成缩小版时和完整体简直不挨着，完全是两个物种，一个比一个胖，一个比一个圆，一个比一个没下限，为了多得一块肉干，居然开始你扯我的羽毛，我啄你的鼻子，抓你的尾巴，肥的站都站不稳，却打得不可开交。 曲清翎看得哈哈大笑，坏心地拿肉干去逗小两只，举的高高的，让它俩够不着。 栖鸾抬起小翅膀炸开毛：“啾啾啾啾啾啾啾啾！” 阿柴肥爪子刨地：“嗷呜呜呜呜呜呜呜~” 曲清翎笑的前仰后合，一时没坐稳，直接往后翻了过去，却并没撞到东西，而是落进一个怀抱里。 她保持往后翻的姿势看了一眼接住她的人，“殿下，你回来了呀？这么快，我以为你要晚上才能回来呢。” 她和玖熙约好赏花，却没有说赏什么花，本打算等晚饭过后去樱花林等着，灵竹昨天告诉她新种出来的樱花开了，她要带玖熙一起喝清酒赏夜樱。 没想到这就回来了，息花露的蔷薇园被她用仙术搞的乱七八糟，亭子里的花瓣铺的都可以当地毯了，连谷菱见了都觉得可惜，说她不懂怜香惜玉。 玖熙可不管这个，他只在乎小家伙玩的开不开心。他把她抱起来，坐到她的位置上，让她坐在自己腿上，趴在他的臂弯里，看了一眼桌上的东西，“你刚刚在喂它们吃这个吗？” 曲清翎伸手抱住玫瑰酸奶喝了一口，“是啊，看它俩馋得很，阿柴都流口水了，挺可怜的，就喂了两口。” 玖熙心想你哪里有觉得它俩可怜，明明拿肉干欺负它俩欺负的开心得很，还真是不怕喂坏了。 九凤和龙蛭也就宠着她，也半点不怕把自己吃坏。 “哲叔最近的手艺特别让人惊艳，不论我说什么他都做得出来。这个叫牛肉干，是人族的零嘴。”曲清翎拿起一块肉干喂到嘴边，“殿下尝尝？” 肉干看起来黑黑褐褐，皱巴巴的，散发着调味料的气味，玖熙不是很想吃，但又不想让小家伙失落，勉为其难尝了一口。 曲清翎看着手上剩下的半截肉干，十分惊叹，“殿下你的牙口可真好，这也咬得断。” 说着要掰开玖熙的嘴看看他的牙是不是用刀子做的。 栖鸾和阿柴非常有不当电灯泡的自觉，早就跑了。玖熙哭笑不得，故意板着脸说，“本王是魔族，茹毛饮血，牙齿锋利一点怎么了？” 曲清翎皱着小眉头，“那殿下和美人们亲亲的时候，不会一不小心就把对方的舌头咬下来吗？” 玖熙：“……” 美人？什么美人？亲亲？咬掉舌头？这都是什么话？！ 果然即使让小家伙待在重极宫也不安全，看看即墨那个好师父都教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突然背锅的即墨：？？？） 曲清翎还在为玖熙那群并不存在的美人们的舌头担心，玖熙接过她手里剩下那半肉干喂进她嘴里。曲清翎心不在焉，稀里糊涂就吃了。 想到美人，曲清翎就想起自己还不知道玖熙出去这段时间的具体行程，以及发生了多少她不知道的事。 她捧着玫瑰酸奶旁敲侧击地问，“殿下出去这么久，有没有遇到什么有趣的事情啊？” “你想听什么有趣的事？” 曲清翎继续旁敲侧击，“比如……好看的风景，好看的宫殿，好看的人？” 玖熙回答的很干脆，“没有。” 去的混沌之地，没有风景可言，所过之处皆为荒芜，没有什么建筑更别提宫殿，身边只有侍从印罗，虽然有很多族的公主都喜欢他，但玖熙并不觉得他好看，所以没有好看的人。 玖熙回答的这么干脆肯定，让曲清翎觉得有猫腻。 就这么担心她知道啊，还和洺风即墨联合起来瞒着她。他们却都不知道“聪明绝顶”的她早就已经猜到了。 通过蛛丝马迹推测出自家殿下在外面找了一堆的小三小四小五小n，正主还满心以为她不知道打算继续瞒着她，曲清翎一时也不知道自己是该为自己敏锐的觉察力骄傲，还是为这段充满第三者的婚姻而悲哀。 玖熙发现怀里的小家伙突然就情绪低落了，抱着已经空了的酸奶碗，专心致志一个劲儿地啃肉干，玖熙怕她吃太多伸手拿来盘子的时候，盘子里已经快空了。 “怎么突然不开心了？” 曲清翎露出大大的笑容，“没有啊，哪有不开心，殿下看错了。” 玖熙琢磨着她的表情，心想这可不是开心的样子，难道小家伙就这么想知道他在外面的事吗？ 也不是不可以告诉她，只是不说其实是为她好，有些事情太过血腥，说出来她听了要做噩梦的。 过了一会儿，玖熙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你喂完九凤和龙蛭后有洗手吗？” 曲清翎：“……” 她记得阿柴还舔了她的手指头来着，虽然阿柴很干净，口水也没有味道，但是她用被舔过的手指喂了玖熙肉干，而这位殿下，似乎其实有一点洁癖…… 完蛋。 第169章 送礼物 固魂铸元石被玖熙放在了茹雪庭后的噬梦坛。 这个地方以前是用来研究魔族大型法术和皇家活动的，地方宽敞，修的非常大气。玖熙先把铸元宫安置在噬梦坛外的空地上，取出固魂铸元石，将石头往坛中央一放，石头自动漂浮起来，最后停在离地面三四丈高的地方，悬浮不动了。 玖熙在噬梦坛上铸了几道结界，不停往外扩散的力量凝炼成红色的气流，在结界离如同烟雾一般张牙舞爪。 之前这东西一直埋在深深的地底，曲清翎只知道它是红色的，自带暗红色的光，没有见过它的完整体。没想到这块石头这么大，像块红宝石一样有许多光滑的切面，表层的红色烟雾如同火焰。 她站在噬梦坛外围看了一会儿，忍不住说，“这东西有没有放射性？是不是因为放射性所以让大家身体变异了才会觉得自己变强了，或者因为放射性物质治疗了七殿下的伤？” 陪在她身旁的灵竹问她放射性是什么。曲清翎花了好几分钟解释了这个物理词汇，解释完问灵竹有没有听懂，结果对方眼睛里全是黑线圈圈。 灵竹说，“公主只说这个东西是好还是不好吧。” 曲清翎回答：“也好也不好，有两面性，要用辩证的思维来看待。” 然后灵竹又问辩证是什么，曲清翎刚要解释，玖熙已经过来了。 “说什么这么认真？” 曲清翎：“在用通俗的表达手法解释放射性和辩证唯物主义的意思。” 玖熙：“……” 灵竹虽然并没有搞懂什么是放射性物质，什么又是辩证思维，却不影响她对曲清翎的崇拜和夸赞，“公主真是太厉害了，懂得好多奴婢们不知道的东西！” 曲清翎被她夸的有点不好意思，“不厉害了，只不过是因为……” 玖熙看着她笑，“因为什么？” 因为我接受过九年义务教育，被数理化政史地整整摧残了好几年啊！ 不过这个话她是不会和他们说的。 玖熙很明显不是好奇宝宝，对这两个词的兴趣远不如灵竹，小家伙不愿意和他说的他也不会逼问，反正小家伙知道的稀奇东西多着呢，问是问不过来的。 曲清翎把话题岔过去，抬头看向固魂铸元石，“殿下弄好了吗？” 玖熙点头。 曲清翎看着大剌剌浮在半空中的石头，一时语塞。 这个东西在重极宫的时候藏的那么深，没有洺风的允许一般人根本见不着，搬到天枢宫来却光明正大摆在天上，生怕大家不知道似的，就差贴上一个“天枢公主专属，你们抢不到我就让你们看看解解馋”的标签了。 仇恨值拉满。 她最后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就这么放在外面吗？不放在铸元宫里？” “铸元宫的阵法已经压制不了它的力量，与其收在里面，不如放出来，这样它的力量可以辐射到整个魔宫。” 曲清翎很敏锐地抓住关键点，“殿下，固魂铸元石的力量对魔族影响很大，能够提升他们各方面的实力，有病治病，没病强身健体，对不对？” 玖熙点头，“对。” 曲清翎：“这种影响力越靠近天枢宫越大，是不是？” 玖熙：“是。” 曲清翎双眼发亮，“既然大家知道固魂铸元石的功能和原理，也知道石头到了天枢宫来了，宫外的地肯定有更多的魔族抢着要，是不是又可以大赚一笔了？” 玖熙再次点头，“洺风把石头给你的目的之一是让你压制它的力量，另外一个就是让你赚钱。” 曲清翎大为震惊。 洺风那位不食人间烟火的高人，居然也能有如此细腻贴心的举动？ “祭司大人和师父对我太好了。”曲清翎忍不住感慨。 玖熙已经安置好了固魂铸元石，抱着曲清翎从噬梦坛离开。 曲清翎坐在他臂弯里和他商量，“殿下，我是不是需要给祭司大人和师父准备一份贵重的礼物？” 玖熙反问，“为什么要送礼？” “因为很多原因啊……”曲清翎挨个数过去，“师父救过我的命，还是两次，祭司大人也处处维护我，让我住在咏涵殿里，弄坏了他的东西也没有骂我，还教我仙族的文字和语言，我什么都没做他就送给我这么大一份厚礼，而且他和殿下关系好，很多地方都比较照顾殿下……” 曲清翎欠这师徒俩的东西可太多了。 不过她说到这里思路已经跑偏，“殿下，祭司大人是不是和仙族有什么渊源？” “为什么这么问？” “就是感觉……”曲清翎像猫一样挠挠脸颊，“祭司大人表现出来的气质挺奇怪的，特别是只有他一个人的时候，和我印象中的仙人应该给人的感觉就很像。本来我猜他会不会是魔族和仙族生下的孩子，结果师父说我猜错了。” “虽然没猜对，但是也差不太多了。” 曲清翎一瞬间眼睛都瞪圆了，说话直接结巴，“难，难道……” 她不能置信地看着玖熙，希望他给一个准确的回答，肯定或者否定她的想法。 但是玖熙只是拍拍她的头，“本王现在还不能告诉你，以后等时机到了，你自然就会知道。不过你需要记得一件事，不能到处宣扬，也别看轻了洺风。” 别看轻了洺风……是什么意思？ 如今洺风在魔宫里的身份不说和濯冉比肩却也差不了太多了，其余所有殿下包括之前的钧吾，在他面前都得矮一截，都已经这样了，玖熙还叮嘱不要看轻他……难道洺风其实藏着一个惊人的身份秘密，他的真实身份比魔族大祭司、重极宫之主还要高？ 曲清翎脑子里波诡云谲，突然之间火石电光，想到了一种可能性： 或许洺风是魔王庚逸和仙族公主生下的私生子，是比濯冉还要先出生，真真正正的魔宫大殿下，却被仙族所不容，所以生活在魔界，庚逸不能与他相认，却又心疼自己的孩子，为了补偿他，才给了他和大殿下平起平坐的大祭司之位？ 曲清翎越想越觉得是那么回事，至于洺风和即墨之间的渊源，以及为什么洺风那么看重即墨的原因，这个就真的以后慢慢搞清楚了。 玖熙要是知道她脑补半天脑补出了这个结果，估计也流露出洺风听到她说出“仙魔混血”四个字后那种眼神。 说要选礼物，曲清翎就真的开始着手做功课。之前即墨总说她道谢就嘴上说一说，从来不付出实际行动，这一次她要让即墨好好看看，她付出实际行动了会有多么“真心实意”。 曲清翎的挑礼物之前功课做的很足，她用自己和如今已经升了七级的玖熙的权限查看了魔宫各大殿下之间送礼的单子，然后发现……魔宫殿下们是真的富有！ 什么送块地，送座山，送魔兽，送美人送奇珍异宝都是寻常操作，还有送魔力，送宫殿，送与其他族打架赢得的战利品的。 曲清翎看着珞梅整理出来的清单，一边叹为观止，一边后知后觉地想自己穿越之前送礼也是这个风格吗？ 老爷子喜欢古董，她把收集的藏品建了一座博物馆存放，然后直接把博物馆送给老爷子。小侄女喜欢设计，她送了小侄女一个设计公司。表弟想演戏，她让专业团队给他量身打造了一部s级大制作的剧…… 宠人和送礼物，曲清翎从来都是认真的。 只是魔界的物品和她所了解的知识都无法划等号，所以最开始她想送礼物时完全不知道要送些什么，来了这个世界快一年了，曲清翎总算摸清楚了一些这个异世的世界观人生观和物质观，终于拿捏得清楚什么东西能送，什么东西不能送。 然后她看着自己养的两只每天只知道打架卖萌毁坏花木的肥球宠物，陷入沉思。 栖鸾和阿柴隐隐觉得后背发凉，头一次没有打架而是头挨着头推敲主人看它俩时的眼神是什么意思。 栖鸾：“恨铁不成钢？” 阿柴：“嫌我们太能吃了？” 栖鸾：“可我觉得我们还算乖的啊……” 阿柴：“主人肯定是遇上什么烦心事了。” 两小只蹲在窗户底下偷听了一整天，终于听到主人和神镜珞梅说：“天枢宫的魔兽还是太少了，想送人的时候都没有备选项。栖鸾是殿下送我的，阿柴是我从须弥界带回来的，两只都不能送出去呐……” 栖鸾和阿柴这才明白，原来主人是嫌天枢宫的小动物不够多，而且得是和它俩一个级别，但是又不能超过了它俩去的小动物。 两小只心领神会，当晚就通过各自的独有通道，一个回了须弥界，一个回了迷雾森林，连夜为主人排忧解难。 曲清翎在仓库挑了一天还是没有选到让她觉得最合适的东西，夜里玖熙过来，她不想拿这事去烦他，就没有说，被对方抱着睡了一夜。 第二天一早醒来，觉得外面有点吵，起身下床推开窗一看，被满院子乱跑乱飞的迷你版凤凰，五颜六色的龙，你拽我尾巴我扯你翅膀的四大凶兽给惊着了。 曲清翎愣了愣，淡定地关上窗户。 一定是她还没睡醒，还在梦里，才会看见如此荒诞的场景。 她掐了一下手背，疼的，用力闭了闭眼睛，睁开，然后再打开窗户。 她没在做梦，天枢宫真的一夜之间多了很多凤凰小龙还有长得奇形怪状的凶兽！ 曲清翎衣服没来得及穿好就跑到福阳宫的大书房里，玖熙果然在这儿。 她朝他跑过去，还没跑到书桌就已经被放下笔朝她走过来的玖熙抱了起来。 “怎么了？”玖熙理了理她穿的乱七八糟的衣服，“做噩梦了吗？” 他温柔地拍拍曲清翎，想驱散因为噩梦引发的恐惧感，没想到曲清翎抓着他的衣襟紧张地说，“殿下，大事不好了，外面有好多不是魔族的神兽和凶兽出现！是不是因为殿下抓九凤，我抓龙蛭的事被神界知道，他们派人过来报仇来了？” 玖熙被她慌慌张张感觉天快要塌下来我们赶紧跑吧再不跑就要来不及了的模样逗得哭笑不得，温声安抚，“不是你想的那样，别怕，没事。” 要是真有事，他还在这儿悠闲的看书？小家伙窗外那些东西根本就不会出现。不过他原本预想的会给小家伙一个惊喜，没想到变成了惊吓。 玖熙解释，“是栖鸾和龙蛭听说你觉得宫里动物少，连夜回神界给你抓的。” 而且还耳提面命地告诉它们，主人喜欢萌的，喜欢圆的，喜欢打架的时候毁天灭地，不打架的时候人畜无害的，所以它们如果不符合这个标准，就等着被它俩弄死吧！ 可怜的一觉睡的好好的突然就被从被窝里逮起来然后背井离乡来到魔族的凤凤龙龙兽兽们：qaq 曲清翎很懵：“啊？” 栖鸾和阿柴还有这本事？！ 她一直以为这两只小家伙，特别是栖鸾，被玖熙控制的死死的，思念家乡却又回不去，只能在天枢宫里以欺负阿柴为乐，没想到它居然是能随时回神界的吗？ 玖熙看出她的疑惑，一边帮她把穿反了的衣服纠正过来，一边耐心解释，“以前是不能，现在长大一些了，就能了。” “那他们为什么不回去呢？” 难道它们不想家的吗？ 玖熙反而觉得奇怪，觉得她问了一个傻问题，“你不是它们的主人吗？自然是主人在哪里它们就待在哪里。” 曲清翎没想到栖鸾和阿柴如此的爱戴她，为了她连家都不回，顿时觉得对它俩的爱太少了。 重极宫咏涵殿，正和洺风抱怨小阿清走了之后咏涵殿太冷清不好玩了的即墨，听到侍从来报，说天枢宫十七公主送来一份礼物，指明是送给即墨的。 即墨好奇地，“送的什么？” 侍从：“一对凤凰和一条龙。” 即墨一愣。“魔龙魔凤？” 侍从摇头，“不是的，是九凤和神族金龙。” 即墨直接站起来了，“阿清从哪里搞来的？” 玖熙给她抓的吗？ 侍从和来送礼的人攀谈几句，知道大概情况，“据说是十七公主养的宠物抓回来的。” 即墨：“……” 厉害，养一只不算，还让这只回老家给她抓更多的过来，委实厉害。 真想给这个小家伙竖大拇指。 第170章 第一年 曲清翎的礼物送到重极宫的同时，其他各宫送给曲清翎的礼物也陆续抵达。 这些礼物说好听点是恭贺玖熙荣登二殿下之位，真实意图大家都心知肚明：固魂铸元石在天枢宫，该讨好谁，给谁送礼，向谁示好这不是明摆着的吗？ 高序列殿下倒是不一定稀罕固魂铸元石的力量，但魔宫高序列就那么几个，不会增多，以前大家以为不会减少，没想到不久前就除名了一个……其余有的是低序列并且拼命往上挤的殿下。 曲清翎也是才得知并不是每一位魔宫殿下都能在序列仪榜上有名的，如果实力实在太差，财产实在太少，序列仪不认，那也没办法。 当初曲清翎是因为一座天枢宫和各家送来的礼物，让序列仪破格增设了八十之位，其余殿下可就没有这么好运了，既没有可以复原的上古宫殿旧址，也没有能帮助他们复原旧址的玖熙。 曲清翎忍不住想，天枢宫原来这么值钱，庚逸当初要是预料到有这么一天，肯定会把她发配到更荒芜贫瘠的地方去。 礼物源源不断的送来，曲清翎已经没了一开始的兴奋，看过一眼就让芳芷登记后收进仓库里，有时候太忙了没时间看，直接送进仓库，只看芳芷整理好的单子就行。 自从栖鸾和阿柴自作主张抓来一堆“小动物”后，天枢宫变得热闹了许多，走到哪儿都能看见一只肥鸟或者肥龙或者不知道肥什么玩意儿的小家伙在草丛里打架，在树上争执，在屋顶上吵架结果一个没站稳咕噜噜滚了下来。 玖熙担心现在的人看管不过来，又给宫里新增了一千人，除此之外，曲清翎的几个心腹丫鬟，或者说天枢宫几大管家：谷菱，灵竹，芳芷，凌雪，朔雪全部都有了自己的小跟班，替她们做事，俨然已经是天枢宫的半个主子了。 曲清翎不管这些，五个侍女能够在她面前站稳脚跟，立足威信，完成好她交代的每一件任务，还没让其他人挤上来跑到她面前邀功或告状，说明她们确实是有本事的，也确实在为她尽忠。这份忠诚是朝着她来的还是玖熙来的，曲清翎并不关心，反正她的就是玖熙的，玖熙的……大部分都是她的，所以效忠于谁对她来说没差。 除了常待的汐言殿，福阳宫，曲清翎又在噬梦坛新修了一个名为溪梦小筑的建筑群，把噬梦坛周围全挖成湖，长青河的水流进来，绕着溪梦小筑走上大半圈，种上莲花，垂柳等植物。推开窗就可以看延绵的荷花和清澈的湖水，到夏天待在里面别提多凉爽了。 车良拿着曲清翎的设计图，颇为头疼地和玖熙说，“公主想要的这个东西，不是不可以修，但是把噬梦坛周围全挖空了，会大大影响噬梦坛的阵法。殿下您看要不要……”劝一劝小公主，把溪梦小筑修在别的地方？ 玖熙不知道在研究什么，认真的很，听了之后头也不抬地回答，“她想修在哪里就修在哪里，阵法而已，本王重新改后加固便是。” 小家伙去了那么多地方，到现在才想起来要修房子，玖熙还觉得这一天来的太晚了呢。 车良服气。 宠吧，您就一昧地宠着小公主吧，哪天冲坏了要闹，我们可拉不住的。 玖熙在忙的是给曲清翎的礼物。 自从在人界遇到她，将她带回魔宫，距今已经快满一年了。 人族寿命短暂，活一年少一年，所以都有过生辰的习惯。玖熙不知道阿清的生辰是哪一天，估计她自己也说不清楚，所以就把他们相遇那天当成生辰来过吧。 玖熙翻了不少人族的书籍，看了不少关于生辰的记载，觉得人族做事都是雷声大雨点小，净搞一些没什么用的流程和东西，阿清也从没有向他要过什么，只对他的背景、身世、实力感到好奇，不过把这个打包送给她当礼物也太不合适了，玖熙想给她一个惊喜，研究了好几天，却没琢磨出来要给什么。 他找到在这方面比较有经验的洺风，两人一碰头，洺风轻轻“啊”了一声，“礼物，本座没有送过。你提醒的很好。” 玖熙瞪大眼睛，“你没送过？！凤尾凌不算？固魂铸元石不算？一整套的九级魔渊骨不算？重极宫大祭司唯一弟子的身份不算？” 洺风听他挨个数过去，面露思索，“不觉得算是礼物，这些是本座主动给的，不是他想要的。” 玖熙叹了口气，“所以问你是找错人了，本王还是不知道该送什么好。” 洺风眉心微敛，“本座也……” 玖熙托着下巴看着窗外的浮云，“连这个问题都不知道，我俩真是活的太失败了。” 洺风不置可否，表示默认。 过了一会儿，玖熙站起来，理了理袖子说，“算了，本王觉得送她一笔钱让她直接到前十，比什么都让她开心。” 洺风：“俗气。” 玖熙回击，“你倒是好送，放即墨出魔界浪上一年半载，他肯定开心的发疯。” 洺风用冰冷的眼神看着他。 玖熙哈哈一笑，“真不禁逗，也就即墨受得了你的怪脾气。本王回了，有什么新书要拿给阿清的吗？” 洺风指了指屋角的一大堆。 玖熙看的直咋舌，“你还真要让她精通仙术？不担心她控制不住力量闹出事情了给你惹麻烦？” “她有本事闹出事情了再说。” 玖熙挑眉，“看不起我家阿清啊这是？别忘了她可是靠自己打开通道，徒手把穹煦的神力抽空了的。” 说起这件事，两人其实也有些想不通，按理说如果鉴天镜和梵天圭都确认不了阿清的种族，那么她是混血的概率最大，但现在她身上已经出现并确认至少三种属性了，旁人混一种血就要命，她混三种以上，玖熙和洺风都拿不太准这到底是什么原因。 通过法器，可以追溯人族的前世今生，但阿清的前世一片空白，让人不知道这个家伙到底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在她身上还会发生多少匪夷所思的事。 玖熙曾对洺风说，“一直以来，本王当自己是最另类，最无法解释存在，而今出现一个比本王更加另类的，当然会倍加珍惜。以她的实力，放在神族和仙族，早就是上仙和上神的实力了吧？你见过五岁的上仙或上神吗？” 洺风纠正，“是五岁半。” 现在已经要六岁了。 他放在手心疼爱，茫茫尘世黄泉碧落唯此一人的存在，是他孤独了十几万年才得到的补偿。 玖熙带着那堆书回到天枢宫，远远的看到一个绯红色的小身影朝他扑过来。玖熙快行几步，稳稳地接住她。 小家伙兴奋地和他分享，“殿下，溪梦小筑修好了，灵竹说很漂亮，殿下和我一起去看看好不好？” 玖熙笑着说，“好。” 他突然想明白了，其实不拘于是什么礼物，能让她永远这么开心，一生顺遂无忧，才是她真正想要的生活吧？ 晚上曲清翎和玖熙在溪梦小筑吃了晚饭。配合这里的荷香水声，哲叔做了虾，鱼，还有荷叶包鸡。鱼汤熬的太鲜美，曲清翎喝了两碗还想再加，被玖熙摁住汤勺，“明天再做就是了，喝汤就喝饱了，还吃得下其他的东西吗？” 曲清翎看了一眼满桌子的菜，含恨地放下汤碗，开始向虾进攻。 玖熙的食物也升级了，他不再吃阿蓝兽的眼珠，而是另一种黑色的珠子。哲叔和车良也算摸索出来了，如果玖熙吃的太少，公主就会拿自己吃的去喂他，但殿下其实是不喜欢人族食物的，所以为了不让他面前太过单调，两人使尽浑身解数，换着花样的上魔果，仙果，灵果。 结果玖熙没吃几口，反而很多都进了曲清翎的肚子。 哲叔也说不上来小公主这么吃会不会出什么问题。 能吃是福，只要殿下说没事，应该就是可以吃的。一门心思扑在给小公主研究美食上的哲叔决定自己还是不要担心这个事情，交给殿下就行。 吃完饭，曲清翎趴在窗边看月亮和荷花，挨着水榭的种的是睡莲，远一点的地方是高大的荷花，在皎洁的月光下影影绰绰，很有一番诗意。 固魂铸元石就悬浮在不远处，有结界的阻挡，它的红色光线没有怎么影响到月色。 曲清翎借用石头的力量，在湖面上凝聚了许多银光缎带出来，一条条长长的带着繁复花纹的缎带在宽阔的湖面上不停飞舞，洒下一片亮晶晶的东西，给这片夜色增添了别样的美感。 她正玩的开心，玖熙走到她身后站定，顺着她的目光看出去，问道，“这是你同洺风学的吗？” “算是吧。” “挺好看的，想出去走走吗？” 曲清翎扭头看他，“去哪儿？” “湖面。” 溪梦小筑在修建时就考虑到了曲清翎散步赏花的问题，在水上修建了不少实木栈道。曲清翎以为玖熙说的湖面，是指沿着湖面上的栈道慢慢走，没想到他直接抱起她，跃出窗外，稳稳地站在水面上。 曲清翎惊奇地低头看着玖熙的脚，长袍拖在水上，但是并没有湿。她忍不住问，“殿下是用查克拉覆在脚上和衣服上，才保持能在水面上行走吗？” 玖熙问，“查克拉是什么？” 曲清翎：“火影里的力量。” 玖熙：“火影是什么？” 曲清翎：“另外一个世界。” 玖熙皱眉，“本王只知人界魔界妖界鬼界神界仙界，火影是什么界的什么种族？” 闻所未闻。 曲清翎已经快笑的趴在趴在玖熙怀里直不起腰了。 玖熙这才反应过来，火影也好查克拉也好，估计和什么辩证唯物主义或者辐射之类的词一样，都是小家伙脑子里装的另外一个世界里的东西。 一个他所不知不了解的世界。 玖熙说，“不是查克拉，是本王的力量使然。” 曲清翎有点羡慕，“我也可以吗？殿下可不可以把方法交给我？” 这样以后她想摘莲花，直接踩着水面就可以去，而不是让谷菱她们帮忙，或者坐船晃过去了。 玖熙点头，“可以。” 他把曲清翎放下来，曲清翎试探着在水面上踩了一下，软软的，像踩在水床上一样，没有玖熙那么稳，但不会陷下去。 然后她就把整个湖面当成一个柔软的蹦蹦床，开始撒欢了。她跑起来的时候，那些银光缎带被她感召，也跟着她飞来飞去，像一个强大而不自知的小公主和她的万千追随者。 玖熙慢慢的走在她身边，怀里抱了一大捧被她看上然后摘下来的睡莲和荷花。 曲清翎很快就跑累了，盘腿坐在一大簇水莲旁，手撑在膝盖上，研究了半天睡莲的品种。 玖熙也不催促她，站在她身旁陪着她一起看。 过了一会儿，小家伙没动静也没说话，玖熙开口问，“累了？” “还好的，不累。”曲清翎摇摇头，“开心的，不觉得累。” 玖熙笑了笑。 曲清翎突然说，“殿下，虽然魔族四季混乱，黑白也很混乱，但我记着时间的，按照人族的纪年来算，今天我来魔宫恰好一年了，对吗？” “是。” “一年了啊……时间过得真快，长大一岁了呢……”曲清翎出手指，碰了碰面前那朵淡绿色的花，原本只是花骨朵的睡莲在她指尖盛开。 “殿下，我被村民遗弃，献祭魔族后来到魔宫，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不算幸运，但是遇到了你，我又是最幸运那个。” 她仰起头，用一双澄澈见底，亮晶晶的眼睛看着玖熙，“殿下，我会一点点长大，虽然我不知道自己能陪着殿下多少年，但在我们因为各种原因分开之前，我们永远都这么好，好不好？” 玖熙看着她的眼睛，两人沉默对视，却都没有把目光移开。 良久之后，玖熙开口，声音听起来那么温柔又那么郑重。 “好。” 第171章 审问大祭司 当晚曲清翎和玖熙睡在了溪梦小筑里。 对于玖熙和自己一起睡觉这个事，曲清翎已经非常坦然了。 她不再去追问玖熙这么做的原因和目的，能让玖熙静心也好，抱着她睡觉单纯的舒服也好，她身上有种神秘的磁场能让他紧绷的神经得到放松也好，只要玖熙愿意抱着，曲清翎就乖乖给他抱。 他不会动手动脚，没有特殊癖好，就是单纯抱着，睡的沉了的时候才会流露出一丝微弱的依赖和沉浸。 偶然发现这种情感的曲清翎终于明白，原来玖熙是需要她的，她身上有一种东西，是让玖熙割舍不掉并奉为珍宝的。 这并不是让曲清翎开始为所欲为的法宝，她只是开心原来自己对玖熙而言是特殊的，无可替代的，就像她已经在无形之中把他当成这个世界里唯一可以全身心信赖的存在一样，玖熙也早将她当成了家人。 这让曲清翎意识到，她穿越到这个世界里来，终于不再是孤身一人，终于不是为了活下去而孤军奋战，不是在她精疲力竭回头时发现身后空无一人，而是有个温暖的存在站在她背后，只要她一回头，就能扑进一个充满安全感的怀抱里。 这个怀抱的主人，名为玖熙。 晨光微熹，曲清翎难得先醒一回，趴在床上，支着下巴仔细打量玖熙的脸。 好看。 无论看多少遍，从哪个角度，静态还是动态，都无可匹敌的好看。 即便曲清翎算半个文化人，也想不出来该用什么样的言辞形容玖熙，感觉什么都配不上他，千言万语，凝练成一个词：好看。 想写一首诗赞美玖熙但是一个词都憋不出来的曲清翎想给自己一锤子。 她看到玖熙的睫毛轻轻颤了颤，然后缓缓抬起眼睛。 “怎么不睡了？”玖熙还没完全清醒，抬手摸了摸曲清翎的脸，眯着眼睛笑着问，“做噩梦了？” 美人初醒，实在惑人。而且这美人平时十二万分的警觉，只在自己面前表现出如此不设防备的一面。 被迷的神魂颠倒的曲清翎摇摇头，“没有，就是睡不着了，所以看看殿下。” 玖熙伸手把她往怀里一带，抱住了，“本王有什么好看的……” 曲清翎不允许他妄自菲薄，“殿下好看的！殿下是最好看的，怎么看都看不够。” 玖熙闷闷的笑起来，“本王仿佛记得你也说过二哥，晏厘，洺风，即墨，相黎等人好看。” 曲清翎：“……” 虽然玖熙低沉的嗓音挨个念名字的时候像在念一首斟字酌句的情诗，但曲清翎的求生欲及时上线，赶紧补救，“刚刚我都说了，殿下是最好看的，殿下说的那些人也好看没错，但是都比不过殿下。” 玖熙闭着眼睛，下巴搁在她的头顶，“油嘴滑舌。” 油嘴滑舌的曲清翎决定闭嘴了，不然多说多错，一会儿又要被他抓住把柄。 气氛正静谧和谐，曲清翎都快生出困意打算睡会儿回笼觉，车良连滚带爬的跑过来，跪在门外说飞翮神殿出大事了，请玖熙马上过去一趟。 曲清翎立马清醒了过来，起身让侍女们进来，一半的人伺候玖熙，一半的人伺候她穿衣洗漱。 洗漱间隙里，车良多说了几句他目前知晓的情况。 魔王庚逸一大早把洺风叫到了飞翮神殿，听说是大殿下发现了洺风身上藏着重大秘密，要审讯洺风。 曲清翎十分惊讶，“濯冉这是要作死啊，搞完二殿下搞我，搞我搞不成又去整大祭司，谁给他的胆子？他就不能安生几天吗？” 她直呼大殿下其名时，玖熙只是扭头看了她一眼，并没有说什么。 玖熙在场，车良没敢接曲清翎的话。 曲清翎边穿衣服边问，“不是说要提审祭司大人，知道是什么原因吗？” 车良说，“没能探听出来，祭司大人进飞翮神殿之前被卸了武器，大家发觉不对才赶紧过来报信请殿下过去的。这事隐秘，知道的人不多，飞翮神殿里现在只有陛下和大殿下，不过要不了多久其他殿下应该也会知道了。” 玖熙已经换好衣服准备好了，他看着曲清翎，“要一起过去看看吗？” 曲清翎反问，“我能去？” 玖熙笑了笑，“为何不能？” 他一手抱起穿戴好的曲清翎，一手端着屋里放着的一盘点心和水果拼盘，“早点将就用用，回来再好好吃。” 然后就带着曲清翎出门了，马车都没让车良准备，也没带侍女，就这么抱着小阿清，从溪梦小筑出去，跨过门槛，映入眼帘的已经是飞翮神殿恢弘的大门和高耸入云的屋顶。 曲清翎简直不敢相信曾经她要花整整一天时间才从雎淇宫赶到天枢宫的距离，玖熙一步就到了，她惊愕地看着玖熙，偷偷提醒他，“殿下，关心则乱，您先别逞能啊，留着力气一会儿说不定还要对付大殿下呢！” 玖熙：“……” 他想解释点什么，又觉得眼下并不是解释的好机会，于是只是拍拍曲清翎小脑袋，抱着她准备进去。 “咦？你也来了？动作倒是快。”身后有个声音叫住玖熙。 曲清翎越过玖熙肩膀去看，发现是一有热闹准在场的三殿下晏厘。 晏厘一眼看到了曲清翎怀里的点心，招呼也不打就伸手过来拿。玖熙横了他一眼，“阿清没有吃早膳，别拿完。” 晏厘十分不舍地给曲清翎留两块酥皮椰蓉小奶糕，问她，“够吗？” 曲清翎：“……” 晏厘叹着气又匀出来两块，十分心痛，“你人这么小，怎么吃这么多呢？” 曲清翎：“……” 三人就这么吃着点心跟春游似的大摇大摆地走进去。 车良催的那么急，形容的那么危险，曲清翎还以为洺风在飞翮神殿受刑了，结果和她想的完全不一样。 她看见洺风独自站在飞翮神殿中央，庚逸坐在王座，濯冉站在下首正指着洺风讨伐什么，目光震惊且痛心，但更多的是难以置信。 这个场面曲清翎太熟悉了，她曾两次跪在洺风所在的位置，接受鉴天镜的检测，四周高位上的人都用意味不明的眼神看着她，而她孤立无援，无所适从，满心的迷茫和害怕。 没想到高高在上不容亵渎的重极宫大祭司，有一天也会站在这个位置，接受来自魔王和其他人的审判。 曲清翎心里突然涌现出浓烈的愤懑和不甘。 凭什么？ 濯冉他凭什么？ 钧吾，洺风，玖熙，还有她自己做了动及魔族根本的事了吗？ 没有。 那么濯冉凭什么一而再再而三的搞事情，他就真的按捺不住，这么着急的想要把挡在前年的绊脚石一个个踢开吗？ 曲清翎突然很想搞死这个多事的大殿下，搞不死也要让他长个教训，再也不敢这么蹦跶，这么肆意妄为。 洺风还是一身白衣，看起来没有多什么也没有少什么，表情也是冷冰冰的。明明站在下方，处于劣势，但他看濯冉的眼神分明是俯视，是一种即便我抬头看你，但你依然被我踩在脚下的强大和自信。 玖熙和晏厘进去后没说，庚逸只是看了他俩一眼就默许了他们的进入。看来这场讨伐并不是什么绝密的事情。 曲清翎觉得奇怪，堂堂重极宫大祭司，身份地位威信何等重要，他基本上代表着魔宫的半个颜面，这么当众审讯，庚逸就不怕影响重极宫还有他自己的威信？毕竟给了洺风这么高地位的可是庚逸本人啊！ 而且，还有一点很奇怪，曲清翎没有看到即墨。 曲清翎他们到的时候，濯冉似乎已经数落完洺风的罪证了，洺风看起来丝毫不慌乱，站的四平八稳，语气平淡的几乎冰冷，“大殿下说的这些，可有证据？” 濯冉取出了鉴天镜。 曲清翎已经对鉴天镜有应激反应了，一看到那镜子就浑身一抖。 玖熙察觉到她的变化，将她往怀抱深处搂了搂，拍拍她的背，“别怕，本王在的。” 濯冉拿着镜子问洺风，“大祭司言之凿凿，为何本殿却在鉴天镜之中发现了一缕仙气？若本殿没有记错，最后一个接触鉴天镜的人是大祭司没错吧？” 洺风轻飘飘瞟他一眼，“镜子现在不是在你手上吗？” 意思就是除了洺风以外，鉴天镜至少还接触过濯冉。 濯冉双目一瞪，“可本殿从未用它照过自己！” “哦。”洺风说，“镜子坏了，从识别到十七公主同时是魔族，仙族，人族和神族时就坏了。” 濯冉压住怒火，“可你亲口对父王说米已经将镜子修好了！” 洺风：“修好了就不能再坏一次？大殿下，法器是个易耗品。” 曲清翎这才听明白捋清楚，原来洺风把鉴天镜修好之后，镜子不知怎的跑到濯冉手上，然后濯冉在镜子里发现了一缕异样仙气，已知最后一个照过这面镜子的人很可能是修好以后测试效果的洺风，进而推导出这缕仙气是鉴天镜对洺风的识别，再进而推导出洺风可能是仙族伪装而成的魔族。 这罪名可大了！ 但是濯冉能不能有点创新，每次都从种族下手，她不烦，庚逸难道还不烦吗？而且明明是魔王的法器，为什么修好了却到他的手上去了？仗着自己是魔宫大殿下，他还真是无法无天了啊？ 晏厘凑到玖熙身边来，用胳膊肘捅了捅玖熙，“看不出来，祭司大人嘴皮子还挺利索的哈？” 玖熙没说话，曲清翎很不高兴地瞪了他一眼。 “这么看本殿干嘛？难道本殿说错了？”晏厘不满曲清翎的眼神，不过也没多说什么，“你觉得濯冉说的那个仙气是怎么来的？” 玖熙：“没听见吗，大祭司说它坏了。” “诶你！”晏厘被噎了一口狠的，“不就是抢了小家伙几块点心吗，至于这样对本殿。嘁，不和你说了，等四弟来了，本殿同四弟说。” 但是四殿下应该是睡过头了，一直没出现，落单的晏厘只能继续看濯冉和洺风一来一回的互相攻击。 濯冉见洺风水米不进，干脆改变战术，“祭司大人既然觉得本殿拿出来的证据无法证明祭司大人身上确实存在疑点，那么可否请大人亮出自己的证据自证清白呢？” 洺风说，“并无疑点，何需自证。大殿下既然容不得本座，让陛下免去本座的职务便是，何需这样大费周章？恰好本座当这个大祭司也腻了，很愿意换一换职位？” 濯冉指着洺风骂，“你以为用激将法就能蒙混过关？若你坦坦荡荡，怎么会临阵脱逃，说得出这种话来？” “本座说这话怎么了？本座爱说便说，与你何干？” 晏厘忍不住“啧”了一声，摇头晃脑地感慨，“之前和祭司大人交往不深，他又不爱说话，今日一看，祭司大人这个脾气，倒是十分的对本殿试的胃口啊！” 曲清翎心想：不好意思你太晚了，再对胃口都不行，人家祭司大人早就名草有主了。 洺风懒得和濯冉耗下去，越过濯冉看向王座上的庚逸，“陛下，若是没有别的吩咐，臣退下了。” 重极宫还一堆事等着他去处理呢。 庚逸目光沉沉地看着他，再看了看濯冉，终于开口，“洺风，你随本王来。” 然后当着濯冉的面把洺风带走了。 曲清翎之前还觉得庚逸不给自己和洺风面子，现在一看，他更不给濯冉面子。 果然洺风才是他亲生的好大儿吧，濯冉什么的，虽然也是备受宠爱的大殿下，但和洺风比起来，全都要往后站。 她伸长脖子看着庚逸和洺风消失在后门处，拉拉玖熙的袖子，“殿下，我们能跟过去吗？” 玖熙摇头，“恐怕不能。” 曲清翎有些失望，但更多的是担心，“万一陛下和祭司大人一言不合打起来，不小心把大人杀了可怎么办？” “不会。”玖熙说，“不会发生那种事。” 曲清翎觉得他这份自信来的有种很奇怪的笃定，想要再问，一个很讨厌的声音在他们面前响起，“九弟，这次你倒是来的很快啊？” 第172章 将计就计 晏厘很好心地提醒，“大殿下，玖熙现在是二殿下了。” “哦，是么？”濯冉的眼神落在玖熙身上，“可在本殿心里，还是把他当成不过问魔宫是非的好九弟。” 玖熙坐的四平八稳，半点没有打算起身朝濯冉行礼的意思，他抬头看濯冉的眼神竟和刚才的洺风很是相似，却比洺风要多一丝浸着凉意的笑容，“多谢大殿下认可。” “本殿记得你之前并不爱凑热闹，几百千把年也难得在飞翮神殿里见着你一回，怎么现在改了性子，反而成了冲在第一个的人了？” 晏厘抬手在他面前挥了挥提示自己的存在，“大殿，你这话就不严谨了，明明是我第一个先进来的，怎么能说是玖熙冲在第一个呢？” 濯冉冷冰冰地瞥他一眼，“少说句话你会死吗？” 晏厘其实想用这句话回怼回去，不过要是让濯冉惦记上了他，整完洺风整玖熙，整完玖熙轮到他，那可就不太妙。 所以晏厘识时务地闭了嘴，把主场让给濯冉和玖熙，他默默退到一边继续嗑瓜子——纵观整个魔族，敢在飞翮神殿嗑瓜子的也就他一个。 玖熙回答的相当气人，“恰好路过，进来歇歇，不行吗？” 曲清翎咬着舌头不让自己笑出声，可嘴角不听她的硬要往上勾，不得不把脸埋进玖熙怀里，以免被濯冉看见，觉得她讥笑的这么明显，出离愤怒和玖熙打起来。 玖熙却误解了她的动作，以为她怕濯冉，不由收紧手臂将她抱紧，站起来道，“歇够了，这便走了。” “九弟。”濯冉叫住他。 玖熙回头，“什么？大殿下有话请直说。” 濯冉笑了笑，“你知道的，本殿从来不想对你下手，与你兵刃相见。” “哦。”玖熙的声音没什么起伏地说，“那多谢大殿下垂爱。” 濯冉的眼神一点点黯下去，“希望你别不自量力。” “不会。”玖熙已经抱着曲清翎走远了，抬起另一只手随意挥挥，“臣弟惜命得很。” 然后惜命的玖熙接着就抱着曲清翎去蹲点等着和庚逸“聊完天”的洺风回来。 曲清翎被玖熙裹在大氅里，仰着脑袋问他，“殿下，你不是说我们不能去吗？” 玖熙拍拍她，“不进去，就在门口等着，洺风一出来我们就能看见。” 曲清翎想探出头看看，“那三殿下呢？” “不用管他，他死不了。” 左右等着没什么事，曲清翎随口问了几句晏厘的情况，她只知道这个殿下嘴毒喜欢吃东西，小时候不被喜欢和饕餮一起长大，其余的都不是很了解。 “三殿下是不是挺厉害的？” 晏厘之上是钧吾，之下是相黎，两个都不是什么好惹的善茬儿，由此可见晏厘也不会弱到哪里去。 玖熙说，“他有囤积癖，他的乐湛宫里除了钱就是珠宝，是魔宫最富有的殿下。” 曲清翎：？！！ 他不是很不受宠爱吗？不是很嘴毒脾气怪吗？那么多钱从哪里来的？三殿下很富，而且富的非比寻常，这个确实是曲清翎没有料到的。这么富有的人，要什么没有，为什么总抢她的糕点吃？ 曲清翎突然很想和晏厘促膝长谈，交流一下他敛财的手段和心得，不说达到他那样的高度嘛，至少努力争取成为公主序列里最有钱那个就行。 话说回来，玖熙还了一部分债务就飙升到二殿下，如果他的债全部还清了，有没有可能直接把濯冉挤下去？ ＊ 飞翮神殿并非只有一座大殿，它和重极宫一样是一个巨大恢弘的建筑群，后面是一片巨大的广场，远处可见高低错落的建筑物，而伊霄娜王后的汲影宫在更远一些的地方。 庚逸负手在广场上缓步走着，洺风跟在他身后三五步远的地方，两人的速度不太一致，导致距离忽近忽远。 庚逸看着悬浮在各处的宫殿，先出声询问，“洺风，你在魔宫待了多少年了？” 洺风说，“约莫四万年。” 庚逸又问，“那你多少岁了？” 洺风回答，“活的太久，不记得了。” 庚逸扭头看他，“四万年了，本尊记得第一次遇见你距今差不多也是这么长时间，也就是你刚进入魔宫不久，便见着了本尊。你还记得那时的场景么？” 洺风记忆里所有清楚的不舍得删除的，都与即墨有关，至于其他的，因为他实在活太长要记住那些东西觉得很烦，所以用法器储存了起来，如果需要再去调用。至于和庚逸初遇，洺风还找了好一会儿，因为这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值得记住和重视的回忆。 “记得。”洺风说，“彼时臣下乃祭司宫下一名小祭司。” 庚逸为了给濯冉新出生的小殿下求一道护身法器，去了铸剑宫后又来了祭司宫一趟，然后就看到了在一堆黑衣祭司里的白衣洺风。 他觉得这人有意思，问洺风为什么穿白，不和大家一起穿黑，洺风便说这样显眼，能够一眼在人群里找到他。 庚逸不知道他要让谁找到，他自己倒是一眼注意到他了。 之后洺风花了一百年不到，从无名小祭司一路杀到大祭司之位，改祭司宫为重极宫，修建咏涵殿，改良飞翮神殿的结构阵法，成为庚逸予以重任的魔族至尊之一。 又过了两万年，生人勿近没有朋友的洺风突然决定收南莫世家的小公子即墨为首席弟子，再然后就到了现在。 “洺风啊……”庚逸轻声长叹，“本尊是全心全意信任你的。” 话音未落，庚逸突然抬掌隔空向洺风的心口击来，洺风根本来不及躲开，或者说他没想过要躲开，这一掌正中胸口，几乎能听见肋骨断裂的声音。 洺风没有后退，也没有躲避，稳稳站着，硬生生承受住了，紧闭的嘴角慢慢溢出一丝血迹。 庚逸收回掌力，看着洺风目露赞赏，“不愧是魔宫大祭司。” 洺风抬手蹭去嘴角的血，“陛下不杀臣下？” “没什么可杀的，若你真如濯冉所说是仙族，本尊这一掌足以要了你的命。” 洺风面色不变，除了嘴唇被血染的红了些，看起来好像没事人似的，“那么臣下要叩谢陛下不杀之恩了。” 庚逸摆摆手，“你不用和本尊说这些话，虚情假意，没一句走心。你要是真累了，本尊给你放假，你带着那个小徒弟出去走一走，玩够了，收心了，回来依旧是本尊的大祭司。” 洺风突然觉得这句话有些耳熟。 仿佛在很多年前，有个人用差不多的口吻说过差不多的话。 “你要是累了，不想管了，本尊给你一段假期，等你玩够了，忘了你那个惹事的侍从，回来依旧是本尊的大殿下……” 洺风看着庚逸，“陛下不担心臣下一去不返了？” “南莫世家还在魔宫呢，你可以不回来，你那个小徒弟还能不回来吗？” 洺风的眼中破天荒浮现出一点微弱的笑意，“臣下知道了。” 庚逸挥挥手，“退下吧。” 洺风行礼后缓步离去。 庚逸默默看着他的背影，摸着腕上一串珠子陷入沉思。 或许……洺风真的没有问题。 不管有没有问题，挨了他那一掌，以后对濯冉构不成威胁了。只是濯冉最近确实做的有些过，这家伙就这么焦虑么？他只是懒得管事而已，还没那么老，没那么想退位卸任呢。 是该敲打敲打濯冉，让他收收心了。 ＊ “出来了！殿下，祭司大人出来了！”曲清翎扯了扯玖熙的袖子，提醒他赶紧去接一接。 洺风在离他们几十米远的地方突然踉跄了一下，曲清翎吓了一跳，跟着玖熙身影一闪直接出现在洺风身旁，一把将他扶住。 “怎么了？”玖熙指尖凝气要给洺风诊断伤势。 洺风推开玖熙自己站稳，“没事，挨了一掌而已。” 玖熙的脸色却变了，“弑灵掌……他果真疑心你了？就凭濯冉那几句胡说？” “不止，他应该察觉到别的了，濯冉不过是经他授意，替他做事而已……先回重极宫……罢了，还是去天枢宫吧。”洺风不太想让即墨看到他这个样子。 玖熙也知道这里不是久留之地，带上洺风就走了。 曲清翎已经要急死了，庚逸脑子锈了吗为什么要杀洺风？什么是弑灵掌，厉不厉害，洺风到底要不要紧？ 可她不敢问，因为洺风在半路就晕了过去，玖熙用结界托着他回到天枢宫，一落地就带人疗伤去了，还叮嘱了曲清翎一句，让她先别通知即墨。 曲清翎是从车良、谷菱还有她的医师庄回三人口中拼凑出的关于弑灵掌的信息。 魔族的每一个强者都有自己的本命武器，比如玖熙那把至今还没有展现出完整体的剑，钧吾的戟，褚尔的长-枪等等，除此之外，还有几门看家招数，要么是无魔力有关的，要么是和法器有关的，总之每人都有自己的独门绝技就是了。 而弑灵掌则是魔王庚逸的绝学，上可与天地抗衡，下可威慑魔界。 此掌可轻可重变化多端，如蛆附骨如影随形，一旦受了一掌，当场没死成，此后余生也会被掌力所折磨，一点点将人蚕食殆尽，而且过程相当痛苦。 不愧是魔啊，还是坐在食物链顶端的魔，这招数真是太阴狠毒辣了…… 曲清翎担忧地看着玖熙给洺风疗伤的屋子，“那祭司大人挨了一掌，即便殿下把人抢救回来了，以后该怎么办？” 庚逸这干的是人事吗？洺风不是他的大儿子吗？怎么舍得下这么重的手！ 她在门口转圈圈转到第一百三十二圈的时候，玖熙出来了。 曲清翎一下扑上去，“殿下，祭司大人怎么样了？” “没事，别担心。”玖熙把她抱起来，“就是断了几根骨头，接上就好了。” 骨头？什么骨头？ 曲清翎一头雾水，玖熙却问她，“你回来补早膳了吗？” 曲清翎摇头。 担心洺风还担心不过来，哪有心情吃东西。 玖熙抬手示意谷菱赶紧把东西端上来，抱着曲清翎去了隔壁屋。 曲清翎不放心，“祭司大人真的没事了吗？” 早膳是准备好的，一吩咐就立马准备妥当了，玖熙给她盛了一碗粥放在她面前，曲清翎拿着勺子不急着吃，一定要听玖熙解释。 玖熙犟不过她，只得说，“弑灵掌而已，根本奈何不了洺风。他是不是躲不开，而是故意伤的这么重的。” 曲清翎没想明白，“为什么？” 玖熙：“想偷懒带即墨出去玩。” 曲清翎：“……” 就为这？ 洺风是不是仙族，和仙族又有什么关系，濯冉说的那些罪名到底成不成立，庚逸心里又是怎么想的，有没有怀疑洺风，还有庚逸洺风濯冉三人之间的明刀暗箭最后会如何收场，这些都还没有答案，她都快急死了，结果洺风断了几块骨头被打得半死不活，只是为了骗过魔王，好请病假趁机出去玩？ 曲清翎表示自己不能理解这位大祭司的脑回路。 大概是她的表情看起来太过震惊，觉得这件事太匪夷所思，玖熙好心的又解释了几句，“洺风以前那个身体坏掉了，本王给他重新做了一个，材料不好找很贵重。陛下一下打碎了他十几根肋骨，在本殿为他重塑骨骼之前，他估计得躺上一阵子了。” 这话信息量很大，以前的身体是怎么坏的，经历了什么事，是不是因为身体重铸过程中出了什么意外才导致鉴天镜检测出异样，让濯冉抓到把柄？ 曲清翎总感觉这里面藏着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她想了想，问，“祭司大人养伤期间，我们都不通知师父吗？” 玖熙说，“最好不要。” 曲清翎没听他的。她吃完饭就回房给即墨写了封信，说洺风受伤了病的起不来了，让即墨赶紧来照顾他。 身为徒弟理应关心师父的终身大事，这点道理曲清翎还是懂的。 她还顺便给晏厘写了份信，问他对固魂铸元石有没有兴趣，她有笔买卖想和他谈一下。 第173章 仙宫往事 洺风第一次见到即墨，是在仙族三殿下大婚的庆典。 他坐在只比天帝低半个头的华座上，百般聊赖地晃着一只玉琼杯，大殿中央的仙娥们跳着千篇一律的舞蹈，他在认真思考自己是不是应该装醉离场，让满殿绷着的文臣武将彻底放松，闹个尽兴。 刚才北斗星君过来给他敬酒，大概因为仙族许久没有这么盛大的喜事，喝的有点多，大着舌头问他，“大殿下，三殿下成婚，四殿下定了亲，二殿下的小殿下们满地跑了，您怎么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哇？南极仙君的小公主芳华正好，性情绝佳，大殿……唔唔唔！” 被西极仙君一把捂住嘴巴强行拖走了。 洺风其实是个挺温和的人，别人和他开玩笑或者说错什么，他基本不会翻脸或生气，但不知道为什么，大家就是很怕他，在他面前稍微说错一个字就脸色大变战战兢兢惶恐不止，能自己把自己吓死，明明他从来没有因为臣子们说错话处罚过人。 天帝尚管事时，什么都要求的很严格，一言一行都必须遵从规矩，不得行差就错。洺风接管后，表面上沿用天帝的规定，底下其实对臣子们睁只眼闭只眼，这些家伙背地里搞的那些事情，只要不过分，他都不会追究。 洺风甚至知道，只要他离席，舞台上他都能背下来了的舞蹈姿势能立马变成火辣热舞，音乐也会变得热闹得多。 他站起来，打算把宴会完全交给这些臣子，这时他看见大殿尽头的柱子后，有个青衣小仙正把用于装饰的馨渠梦昙花往袖子里藏。 洺风又坐了回去。 好像他起来那一下只是为了理一理稍微有点乱的仙族大殿下繁重的华服。 青衣小仙拿一朵不算，一路拿过去，后来大概是袖子里放不下了，才心满意足离去。 馨渠梦昙花形状像芍药，不过比芍药更加浓烈，以前常用于庆典装饰，不过这花入药后能治许多病，导致大肆采摘，几乎濒危，所以天帝曾下令只许殿下级别的庆典才可以用。 青衣小仙一走，洺风也起身离开大殿。 这种庆典上所穿的华服太过繁复沉重，层层叠叠在身后拖的跟鸡毛掸子似的，洺风一出大殿就使了个法术，换成寻常服饰，收敛了强大的气势，如果不看他的脸，和仙族的寻常仙君并无区别。 他在回三十三重天的路上又遇到了那青衣小仙。 这次是瑶池的贡琬莲，一整潭的莲花全被小仙揪掉了花骨朵，剩下光秃秃的花梗可怜兮兮立在水面上。 洺风负手站在青衣小仙身后看了半天，突然说，“逮着一个池子摘，很容易被发现。” 青衣小仙吓了一跳，猛地扭头，瞪着圆圆的大眼睛仰视他，“你是谁？为何在此？” 洺风理了理身上看不出品阶身份的衣袍，淡淡道，“路过。友情提醒而已。” 青衣小仙看了看袋子里的花，再看看惨不忍睹的莲花池，露出苦恼的神情，“太兴奋摘忘记了。失策……” 他向洺风投来求救的目光，“那怎么办？这里只有仙友发现，仙友帮我瞒一瞒，如何？” 他从袋子里拿出一朵莲花，想了想，又加了一朵馨渠梦昙花，“在正殿里搞到的，百花仙君亲手培育送过来为三殿下贺喜，珍贵得很！送仙友了！” 洺风看着他手里两朵小花，慢腾腾地说，“西王母脾气很不好，她要是发现……有点难办。” 洺风清晰地听见青衣小仙的磨牙声，豁出去似的说，“那你说吧，要怎么办？” 表面上看起来一副好好商量坦白从宽的模样，实则如果贿赂不成就要把他拖走秘密解决掉。 “除非……”洺风看见对方紧张的拳头都捏紧了，“除非你告诉本……本君你姓甚名谁，从何处来。” 青衣小仙说了一个地名。 “嗯，好。”洺风点点头，“本君替你瞒着了。” “好仙友，够义气！”青衣小仙伸出拳头朝着他，洺风不懂这是什么手势，青衣小仙便握住他的手腕捞起来让他握拳和自己互相碰了一下，“以后仙友有什么困难，只管来找我，一定倾全力相帮！” 青衣小仙的手意外的很嫩很软，一看就是娇生惯养长大的，没吃过什么苦，仙力也稀松平常。洺风还没能感觉更多，对方已经把手收回去了，扛着两个大袋子驾着小云开溜，走了老远了还在和洺风挥手，“仙友再见，后会有期！” 洺风当时想的是：仙族居然还有不会将纳虚袋缩小的人，以及这小家伙到底是怎么混到天宫来，还混进庆典大殿的？ 他回到三十三重天，用法器搜了搜青衣小仙说的那个地址，并没有叫他说的那个名字的小仙。 然后他反应过来，自己被骗了。 与此同时，正在黑市高价兜售馨渠梦昙花和瑶池贡琬莲的青衣小仙即墨被好友质疑，“你这是真货还是假货？怎么搞到的？” “当然是凭本小爷的魅力！” 以及遇到了一个很好玩的傻乎乎但是长得特别漂亮的神仙，随口编的一个地名他也记得那么认真，即墨想，那傻子不会真的按他说的那个地名去找人吧？ 突然就担心漂亮傻子对着那个地名死磕，找不到也不会怀疑一下是不是被骗了。 当然，这种担忧很快就被大赚一笔的喜悦冲到脑后，忘了个精光。 洺风这边，他想要查青衣小仙的来历和身份其实是件很容易的事，施个法诀或者用上法器，很快就能精准定位出来，但是最后洺风没有那么做。 找到人了又能怎么样呢？ 认识了一个胆大包天敢冒着被那么多高等级仙族发现的危险偷东西的小家伙，而且这小家伙一看就是单纯的为偷东西而来，他明晃晃的坐在大殿的最上端，小家伙居然看都不看他一眼，所以没有认出他的身份。 拥有这样一段有趣的回忆，对洺风来说就已经足够了。 洺风和即墨都以为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一个仙族高高在上的大殿下，一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小飞贼，天差地别的两个人再也不会有交集。 直到三十三重天的女管事发现伺候大殿下的仙女仙娥们嫁人的嫁人，升级的升级，出去浪的出去浪，跑的没剩几个，和另一个管事合计了一下，想着要不干脆从仙族各大世家选几个长相俊秀根基不错又聪明伶俐的公子，这样即便公子们长大成亲，那也是三十三重天的人，会让这里人越来越多，而不会像仙娥们嫁出去就是泼出去的水，还得准备陪嫁，越嫁越少。 说干就干，各大世家听说三十三重天选人，而且是在大殿下身边近身伺候，以后前途无量，纷纷卯足劲儿把家里满足条件的毛头小子们薅出来，洗涮洗涮收拾干净往三十三重天进贡。 即墨就这么莫名其妙的被选出来，又莫名其妙的被叮嘱了一番家族存亡兴衰之道，再莫名其妙的成了三十三重天的一员。 “嘁！”即墨心里不屑，还以为这个在传闻之中被镀了金镶了边啥啥都神秘的不行的地方遍地都是绝世法宝，仙娥个顶个的漂亮，其实也不过如此嘛。 而且哪里都冷冰冰的，没什么活人气息，搞的像冰宫似的，也不知道大殿下到底有多么清心寡欲。 华月恩霈宫里，三十三重天女总管隽婕跪在洺风跟前苦口婆心地劝，“臣下辛辛苦苦选出来的人，殿下您都不看一眼的吗？” 洺风缓缓翻过一页书，“不看。” 隽婕很委屈，“其中有几个很好看的。”她强调，“真的很好看！” 洺风冷淡地说，“好不好看和本座有什么关系？” 隽婕噎了一下，更委屈了，“殿下，您就去看一眼嘛，毕竟是要在您身边伺候的人，您要是不过目，臣下哪敢让他们过来啊？” 洺风被她吵的烦了，放下书，“就一眼。” “谢殿下！殿下您真是大好人！！！”隽婕跳起来，兴高采烈地跑出去安排去了。 洺风无可奈何地摇摇头。 “见面会”安排在华月恩霈宫后的亭子里，她给这群即将第一次见到仙族大殿下略显紧张的小孩儿们打气，“别怕，大殿下是特别温和的人……虽然他看起来冷冰冰的，但是他有一颗非常强大温柔的心！所以，孩子们，好好表现，好好伺候大殿下，以后好处大大的有！” 已经来了，但是并没有现身的洺风对隽婕这番话更加无可奈何了。 这都说的是什么，都快把他明码标价了。 隽婕让他看一眼，他看了，便打算走。 这时他注意到这群小孩儿中有一个人在打瞌睡。 其他人要么摩拳擦掌，要么紧张不已，要么忐忑不安，只有这个家伙，穿着不显眼的青衣，不修边幅，一看就是昨晚不知干什么去了，突然被叫过来，出门时随手抓了一件衣服胡乱套上，到了这里后受不了隽婕的长篇大论，公然开始犯困打瞌睡。 这么大的胆子，和他之前遇到的某个小家伙倒是有些像。 洺风脚步略略一停，想看看这个大胆的家伙长什么模样。 下一瞬，洺风的瞳孔微微一缩。与此同时，犯困的即墨感觉不太对劲，总感觉有人在盯着他们看，于是抬头找了找，却什么都没看到。 隽婕带着小孩儿们站在冷风中等了小半个时辰，洺风一直没露面。就在她快要忍不下去的时候，突然接到洺风的密音，告诉她将青衣小仙带到偏殿见他，其余人可以散了。 隽婕这才知道大殿下已经在他们不知道的时候来过这里了。 即墨一头雾水地迈了一只脚进偏殿，又退出来，扭头看着隽婕。 隽婕使劲朝他做手势，“进去啊！赶紧进去！让大殿下久等，你是想死吗？！” 即墨：“……” 刚刚是谁说过大殿下很温柔的？ 他努力整理了一下皱巴巴的衣服，深吸一口气，进了偏殿。 有个人侧身坐在偏殿另一头，接天连地的隔扇完全打开，他面朝窗外，外面是一片绯红的红叶，他身上华美的白色衣袍犹如银色月光在地上流淌扩散开去。 红色的叶，白色的衣，黑色的隔扇，三色形成的美到极致几近震撼的画面就这么冲进毫无防备的即墨的眼中，让他在门口愣了好半天才回过神，忙跪下去，“臣下见过大殿下！” 那人的声音冷冰冰的，慢吞吞的，“叫什么名字？” “回殿下的话，臣下即墨。” “哪个世家的？” “东极朔宫。” 原来是东极仙君的人，和上次他说的地址南辕北辙，找得到就怪了。 洺风没有回头，他觉得这个时候小家伙才后知后觉的开始紧张，如果他一回头，让小家伙看到了他的长相，估计会吓到吧？ “今日起，你跟着本座，具体要做什么，隽婕会告诉你。” “臣下遵旨。”即墨回答的乖乖的。 他敢不乖吗？！就算隽婕再说一千次一万次大殿下温柔，不会轻易动怒，他声音里冰冷的杀意却是实打实想忽略都忽略不了的啊！是个正常人都会害怕的好不好！ “退下吧。” “是。”即墨起身，保持上半身朝地上弯下的角度退了出去。 他出去了，洺风才回头看一眼门边，不知想到什么，手指轻轻一抖，身上的华服再次换了一身，循着即墨离开的方向跟了上去。 即墨去见洺风之前不知道为啥大殿下挑中了他，见完之后还是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被选中。他甚至见大殿下长什么样都没见着。 他边走边低头踢着脚下的小石头，没注意前方，结果“咚”一声撞上一堵肉墙。 “唔……谁啊，怎么走路不看路……”即墨捂着额头后退一步，抬头一看就愣住了。 “诶，是你？！”即墨的眼睛亮了，“原来你是三十三重天的人啊？” “嗯。”洺风垂眸看着他，“你怎么在这里？” “大殿下不是全仙族选小天才扩充三十三重天嘛，小爷聪明绝顶藏不住了，就被挑中送过来了。”即墨说完，“那你呢？你也是被选来的？看你的年纪有点大哦。” “本……本君……”洺风想了想，“扫地的。” 即墨：“……” “扫地……扫地怎么了？能在三十三重天扫地也很厉害的好不好！”即墨踮起脚一把勾住洺风的肩膀，“上次不是说了，以后有困难我会全力相帮吗？我被大殿下挑中，以后可能会重点培养。所以你以后跟着我混，我带你吃香喝辣，横行三十三重天！” 洺风看了看他搭在自己肩上的细胳膊，再看着他星辰般亮晶晶的眼睛，万年冰冷的声音里第一次有了微弱的温度，“好。” 第174章 鱼汤事件 即墨研好墨，收拾好书案，把大殿下扔的到处都是的书放回原位，确定没有别的事要做了，拍拍手甩甩袖子，端起案几上的点心，大摇大摆地退出华月恩霈宫，去了后山仙池边的草坪。 他认识的那个顶漂亮的小仙君果然在那儿。 这家伙虽然是三十三重天籍籍无名的扫地仙君，但胆子大的和他有得一拼，居然在仙池边扎了个小马扎，大咧咧坐着，不知从哪儿弄来一尾鱼竿，正在有模有样的钓鱼。 即墨走过去，把顺来的点心塞他手里，“大殿下宫里头的，吃了益寿延年，增进修为，多吃点。” 然后伸出脑袋往清澈见底的仙池底望了一眼，“这里面有鱼？” “或许有。”洺风把点心盘子放在一旁，“你每日都带点心给本……我，不怕大殿下发现？” “大殿下从来不吃这些东西的，隽婕姐每天都做新的送过来，然后又原样端出去，多浪费啊！还不如拿来给你吃，让你增长点仙力，早日升级干点别的。其实我给隽婕姐说过，可她不听。我怀疑大殿下根本就是因为不喜欢吃这个口味的点心才从来不碰的，隽婕姐也不变通想一想。” 洺风先拿一块喂了即墨，才又拿起一块咬了一小口，“你似乎对大殿下很了解。” “我是谁？我是大殿下亲选的近身侍从诶！不了解大殿下的喜好怎么行！”即墨挺着胸口说完，又一点点瘪下去，叹了口气说，“至少表面上得装出了解的样子啊……不瞒你说，其实我至今没见过大殿下的正脸，我连他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即墨嚼着点心含糊地问，“仙友，你在三十三重天扫了多少年的地了？见过大殿下没有？” 洺风面不改色地说，“远远看见过。” 即墨挤过来坐在他身边，“看清长什么样子没？好不好看？” “一般般。” “一般般？”即墨微微敛眉，“不应该吧，我看书籍上写的大殿下，都是什么丰神俊朗，仙姿卓绝，无人出其右，一见之下再难忘怀什么的，怎么只是一般般？” 洺风笃定地说，“讹传。” 即墨搓着下巴盯着洺风的脸看了一会儿，突然问，“仙友，你觉得你自己长得如何？” 洺风刚刚已经回答过了，“一般般。” 即墨倒抽一口气，“大哥，长成你这样了你还说只是一般般？！我见过不少妄自菲薄的人，但是妄自菲薄到你这个地步的，还真是第一次见啊！” 洺风：“实话。” 那么问题又绕回来了，即墨再问，“如果拿大殿下的样貌和仙友你自己比，你觉得谁好看些？” 别的仙君听了会吓得屁滚尿流的问题，洺风听了却没什么反应，还认真想了想，认真回答，“差不多。” 即墨心下了然，终于知道大殿下的模样是什么水平了：书上说的根本不是讹传，而是真的！人家一个字都没写错！反而是仙友的话才是讹传！ 不过如果仙友以自己的样貌作为参照物来对比的话，放眼整个仙界，确实没有谁能比他更好看了。 即墨觉得这漂亮仙友真是有意思得紧，抬起胳膊肘捅了一下洺风的胳膊，“既然你觉得大殿下长得一般般，那你觉得我长得怎么样？” 说着还摸摸头发理理衣袖，一副等着被夸的模样。 洺风仔细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看的即墨都快不好意思了，摆摆手说，“哎呀要是实在夸不出来也不必勉强……” “很好。”洺风打断他，用最简单的字说着最认真的话，“很好看。” 即墨：“……” 天不怕地不怕横行霸道肆意妄为不知道遭报应三个字怎么写的即墨仙君，平生以来第一次脸红了。 洺风把没吃完的半块点心扔回盘子里，“不好吃，难怪大殿下不喜欢。” 他伸手收起鱼竿，鱼钩上吊起一条雪白肥美的玉莹鱼，被他取下来扔进鱼篓里，“做鱼汤喝。” 即墨来不及想为啥他俩一直在说话还能钓上来鱼，一听鱼汤，顿时忘了脸红和疑问，追在洺风身后问，“你居然还会做鱼汤？手艺怎么样？你看起来并不像会厨艺的人诶。” 洺风：“那你做。” 即墨：“我也不会啊。” 洺风：“那吃生的。” 即墨：“……” 鱼篓里的玉莹鱼：qaq 三十三重天的大小事务分了很多种类别，每种类别分别由不同的管事管理，其中隽婕主要是管人事调动和变换的。因为她跟着大殿下的时间格外长，更加熟悉大殿下的脾性，多次成功从大殿下手底下死里逃生，所以大家默认她的地位和话语权要略高于其他管事。 即墨磨了隽婕一个时辰，最后把大殿下不喜欢吃目前华月恩霈宫那几种点心的“重磅”信息都拿出来，隽婕才同意借他一间厨房用。 终于有地方做鱼汤了的即墨蹦蹦跳跳的跑去找洺风去了。 即墨负责生火，看着洺风在锅里加了水，然后把还在活蹦乱跳的玉莹鱼放了进去，然后就左手搭右手站在炉灶边盯着锅以及锅里的鱼看。 即墨看看锅，再看看他：“……所以，我们现在在干嘛？” 洺风：“等鱼汤。” 即墨：“……你确定是这么做的？” 洺风：“不确定。” 即墨扶额：“第一次做？” 洺风点头，“嗯。” 即墨：“……” 他看着在锅里游来游去的玉莹鱼，托着下巴面露思索，“我总觉得这样是不对的……你等我问一问管这一块儿的仙君们……” 即墨取出一块用于沟通的镜子，联系上他的狐朋狗友们，说明来意，对方纷纷觉得他疯了居然想自己做鱼汤，然后和即墨你来我往的对骂三百回合，经过艰苦卓绝的交涉，终于搞到了鱼汤的做法。 拿到食谱的即墨信心满满，把洺风薅到一边，“你去烧火，小爷我来。” 洺风听话地坐到灶门前，小心翼翼地往炉灶口里注入一丝火属性法术…… 三十三重天犹如地震一般剧烈震颤了一下。 怒气冲冲的隽婕一边推开厨房门一边大声问，“即墨！你是想死啊！到底在搞什么闹出这么大动静！还有！照看仙池的仙娥妹妹和我说仙池里的玉莹鱼少了一条，刚刚你说你要做鱼汤，是不是你……” 隽婕的声音硬生生卡在嗓子里，目瞪口呆地看着淡定坐在炉灶前的大殿下，以及正在手忙脚乱救火的即墨，完全反应不过来这是几个情况。 下一瞬，她的脊背像是被仙鞭狠狠抽了一下猛地回过神来，膝盖一弯就要下跪行礼。 洺风冷冰冰地看了她一眼，让隽婕的膝盖犹如打入一根笔直的钢钉，无论如何也弯不下去，嘴里那声“大殿下”也堵在嘴里吐不出声音。 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即墨被隽婕吓了一跳，赶紧站到洺风面前去，努力乍开手脚想要把洺风、炉灶、狼藉一片的厨房以及大锅里的玉莹鱼给挡住，乱七八糟的解释，“不知道，什么玉莹鱼，没听说过，我这是寻常的青鱼，和仙娥姐姐讨来的。” 隽婕看看即墨，再看看被他遮得严严实实只露出和边角的大殿下，还是说不出话。 即墨以为她是被厨房的惨状惊呆了，伸手扳住隽婕的肩膀把她往外推，凑到她耳边用以为洺风听不见的声音说悄悄话，“隽婕姐，我这位好友地位比较低，平时吃不到什么好东西，挺可怜的，所以我带他来改善改善伙食。你放心！绝不是你说的什么玉莹鱼！就是……隽婕姐刚刚也看见了，他都被你给吓到了。好姐姐别把这事儿说到大殿下跟前去，我给姐姐整一整套仙宫最新款首饰怎么样？先说明这可不是什么贿赂哈，咱们不提那着词汇脏了咱俩的交情，主要实在是心疼我那位好友，要是让大殿下知道，他肯定在三十三重天待不下去了。姐姐想想，他得是花了多少功夫才混到三十三重天来啊，结果因为我的原因就给赶出去，多可惜，多可怜，多冤枉，是不是？” 隽婕：“……” 她正在心里疯狂请罪：大殿下，臣下错了！臣下什么都没看见！臣下什么都没听见！臣下什么都不知道！臣下一定一定什么都不说出去！殿下饶命！饶命啊！ 她完全不想知道大殿下这是在和即墨玩什么游戏，她只知道要是她多嘴半个字，即墨心心念念的这位“地位低下的好友”一定不会从三十三重天消失，反而一定会消失的只有她而已。 隽婕觉得喉间一松，声音终于归位。她不知道用了多大的力气多大的胆量才保持住自己的声音不发抖，说出后面的话，“嗯，我晓得了，念在你初犯，又是一片好心，不计较你这次。但是，下不为例！” 即墨又是给她捏肩又是赔笑，“隽婕姐真好！隽婕姐是三十三重天最美的女仙娥！” 隽婕严肃地说，“不许贫嘴。那什么，我看你俩都不像是会做饭的料，你别改善伙食不成反倒把你那位好……好友吃出问题了。这样吧，我去给你俩找个厨子，你带你那位……好友去亭子里等着吧。” “谢隽婕姐！你真好！！！” 即墨回到厨房，看见洺风还坐在原地没动，伸手在他眼前一挥，嘿嘿一笑，“已经搞定了。被吓到啦？不用怕，这是我和你说过的隽婕姐，人可好了，你应该见过？” “嗯。” “隽婕姐说会让厨子帮我俩做鱼，我俩去外面等着就是了。” 洺风却看着他，“这就是玉莹鱼，你为何骗她？” 即墨瞪他，“你是傻的啊？这不是怕你被发现，然后被处分吗？一会儿我施个障眼法让厨子看不出这鱼的品种，隽婕姐既然答应了我就会帮我瞒着的，不过你下次别随便钓仙池里的鱼了，那里面的生灵都是有专人看管，数量记录在案的，要是少了，不好处理。” 话是这么说，却不见他有任何责怪洺风的意思，甚至还不自觉舔了舔嘴唇，十分期待品阶高到能够养在三十三重天仙池里的鱼的味道。 他拉着洺风去了亭子里，把差点被洺风一把火烧掉大半的厨房留给厨子。 仙厨接到隽婕的命令，连滚带爬地赶来，看到犹如战场一般的厨房和锅里朝他摇头摆尾的玉莹鱼，一脸茫然地看着扶额的隽婕，想从对方痛苦的表情里寻求一点答案。 厨房是被洺风亲手弄坏的，以她的法力没法修复，只能报上去维修，而大殿下还在外面等着鱼汤。 隽婕说：“什么都别问，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你，反正我不管你今天用什么办法，一定要把这条鱼做的美味无比，要是稍微难吃那么一丁点，我就宰了你！” 厨子看着锅里被誉为三十三重天吉祥物，动一片鱼鳞也会被问罪的玉莹鱼：“……” 一个时辰后，打着饱嗝的即墨摸着肚子瘫在椅子里，看着一勺汤吹半天，进食动作美的像幅画，统共只喝了小半碗的洺风，突然说，“诶，仙友，我好像还不知道你的名字诶。我们也算共患难见真情的关系了，你叫什么？” 洺风取出帕子擦了擦嘴角，“没有名字。” “没有名字？”即墨很意外，“不应该吧，还是说……你想让我给你起一个？” 洺风居然接了这话，“好，你取。” 即墨觉得挺好玩，越过桌面凑到洺风面前，伸出手挑起洺风的下巴，仔细端详，“你这么好看的人，居然没有名字，太可惜了。不然，我就叫你……” 他趴在桌上的细腰塌下去半截，形成一个漂亮的弧度。 洺风视线一扫，尽收眼底。 即墨犹不自知地调笑，“叫你美人儿？” 这回洺风没说好。 即墨也就过过嘴瘾，怎么会相信洺风没有名字，他猜测仙友应该是名字不怎么好听，所以不太好意思说，等着他给起一个好听的，霸气的，叫起来让人耳目一新一下就记住的。 他决定回去翻翻书，好好给洺风起一个响亮的新名字。 第175章 大殿下真容 隽婕在院子里转来转去，边转边不自觉地咬指甲。 她已经这么来回了一千二百圈，水葱似的指甲变得坑坑洼洼惨不忍睹，手指头也快被她啃秃了。 隽婕没有想到，她甚至没有想过，被大殿下亲自点名选中的即墨，这么久了居然还没见过大殿下的模样，平时无法无天鬼灵精怪的一个小伙子，像个小傻子一样被大殿下骗的团团转，在三十三重天里陪大殿下玩着几近儿戏的角色扮演游戏。 扫地的，地位低，没吃过什么好东西…… 呵，隽婕听到即墨心里对大殿下的定位时，差点没给他跪下去，他也是敢想！怎么就不用他那颗使阴谋诡计插科打诨时转的飞快的脑袋瓜子想一想，整个三十三重天有有清洁工吗？有吗？！ 但是隽婕一个字都不敢说，也完全没那个胆子告诉即墨真相，因为大殿下明显乐在其中，很喜欢这个被认错的游戏，并且很有兴趣和即墨继续玩下去。 所以她不仅得守口如瓶，还得瞒着其他人，或者在其他人察觉端倪时让他们帮忙一起瞒着。 她太难了…… 芙蕖池潭边，即墨正和洺风吐露心中愁绪。 上次在仙池钓玉莹鱼并且把鱼吃了的事虽然被隽婕帮忙“压”下去了，即墨还是不敢让洺风随处钓鱼了，但他又觉得没什么欲望也没什么追求的洺风就只对钓鱼感兴趣，不想他连这个兴趣也失去，于是私底下问了不少人，得知芙蕖池潭离华月恩霈宫远，管的没那么严，只要钓完之后把鱼放回去就不会被发现，就经常带洺风来这儿。 他摘了片荷叶顶在头上挡住太阳，叹着气说，“你觉不觉得大殿下其实是不喜欢我才挑中我的啊？” 洺风抖抖鱼竿，把钩子放下去，“何出此言？” “因为大殿下从来不见我，也不宣召我。”即墨双手交叉垫在脑后，往厚软的草坪上一倒，整个人躺了下来，荷叶直接盖住了他的脸。 “除了第一次见他时我看见了他的背影，之后就再也没见过他了，有什么事不是传音就是通过隽婕姐告诉我，再这么下去，我几时才能真正面见大殿下啊……” 洺风问，“你为什么想见大殿下？” 即墨揭开荷叶看他一眼，“你这不是问的废话嘛，我要是见不着大殿下，怎么和他说话，不和大殿下说话，怎么拉近关系，不拉进关系，怎么能谈到你，不谈到你，怎么给你换份轻松点的工作？” 洺风却说，“很轻松的。” 他望着无垠的仙荷，清澈的潭水，蔚蓝如洗的天空，还有身旁陪着他钓鱼的人，“现在就很轻松。” “你啊……”即墨恨铁不成钢，“你就是没追求，你说说你都在三十三重天待多少年了，工作内容一直没变过，虽然我没有看不起你扫地的意思，但扫了这么多年你都不腻歪的吗？我要是你，不说混到隽婕那个位置，至少也是个管事了。” “嗯。”洺风点头表示肯定，说的话和即墨的吐槽风马牛不相及，“你很厉害，可以做到。” 即墨：“……” 算了，和这傻家伙理论只会让自己过早心梗，不利于仙法修习。 没想到他白天和洺风吐槽完，当晚回到华月恩霈宫，一进门就看见窗下书堆边坐着一个姿态随意的人。 黑发，白衣，还有这君临天下的坐姿，除了仙族大殿下还能是谁！ 即墨立马跪地，脑袋磕在地上行大礼，“即墨参见大殿下！” “起。”大殿下的声音听起来雾蒙蒙的，有种不甚清晰的熟悉，“过来，斟茶。” 即墨赶紧爬起来，有点后悔自己从芙蕖池潭回来后没有先回去换一身衣裳，他以为大殿下肯定和之前一样不在，自己和往常一样过来收拾整理完被到处乱扔的书和笔墨、器皿后就能回去睡觉，哪想到大殿下居然在呢，如果他换身好看点的衣服，说不定大殿下看了一高兴，就会和他多说几句话，拉进一下关系，而不是因为他衣冠不整处罚他。 即墨不敢抬头直视大殿下圣颜，虽然他都好奇死了大殿下到底长什么样子，但此刻并不是揭晓谜底的好机会。 他过去拎起茶壶，一旁递过来一只白玉一般好看的手，手指间捏住一只古色古香的茶杯。 即墨看的有一瞬愣怔，又忙回过神，加了大半杯水。 那只手从视线里撤走，收了回去。 对方命令，“坐下，本座有话问你。” 即墨赶紧乖宝宝坐姿坐好。 对方说，“殿里的点心，是你换的？” 即墨纠正，“是臣下揣测殿下之所以不动那些点心，乃是点心不合口味，便与隽婕管事说了，隽婕管事换的。臣下妄自揣度圣意，请殿下责罚。” 对方说，“无妨，做的很好。” 即墨偷偷松了口气。 看来大殿下并没有传说中那么难相处，甚至比隽婕姐形容的还要平易近人。 大殿下又问，“听说你想见本座，为何？” 即墨一愣。听说？听谁说？知道他想见大殿下的也就…… 他一时忘了规矩，下意识抬头看向对方……可是，他居然看不清大殿下的脸！ 大殿下脸上像是附着一层雾气，让人怎么都看不清他的五官，即墨拼了老命，只勉强辨认出一个线条模糊的下巴。 为什么？ 这到底是为什么？ 他法力不够？他不配？还是殿下真的不喜欢他所以不让他看见？ 即墨恣意妄为了这么多年，第一次觉得被严重打击到了自尊心。 大殿下并没有察觉到他的异样，或者说察觉了但并不想理会，自顾自地往下说，“三十三重天皆在本座的法力范围之内，发生的一切事情，本座都能感知。” 这样的啊…… 即墨想了想，试探着问，“那殿下知不知道……臣下在三十三重天有个关系很好的仙友？” 大殿下就说，“本座并非事事都留心。” 这意思是大殿下是很忙的，鸡毛蒜皮的事他是不会管的。即墨表示非常理解，赶紧顺竿爬，“没关系没关系，臣下可以说给大殿下听。” 他殷勤地给大殿下重新斟满茶，“臣下这位仙友人很好，没有什么坏心思，正因如此，反而显得他有些傻乎乎的。” 大殿下喝茶的动作微不可见地一顿，“所以？” “没有所以啊，只是觉得他很好，想和殿下分享一下。”即墨才不傻呢，大殿下第一次正式和他说话，当然是拉近关系要紧，马上就提要求，不是找死吗？ 大殿下慢条斯理地问，“难道你想介绍他与本座认识？” “……也不是不可以。” 大殿下：“……” 虽然看不清脸，但即墨能感觉得到大殿下身上那种平和的气息，告诉他至少此刻的仙族至尊是无害的，是可以用轻松的、随和的语气聊天的。 而且他还发现一件事，之前大殿下给他传音给他布置任务时，声音比现在更加模糊，他尚且不觉得有什么不对，此刻隔的这么近，那种没有由来，莫名其妙的熟悉感又出现了，总感觉这个声音自己经常听见。 而且大殿下这个惜字如金的习惯，实在和傻仙友有点像，不知道他俩真的见面了，会不会一见如故，相见恨晚。 即墨问大殿下，“您总不在殿里，臣下也很少见到您，您都去了什么地方啊？” 大殿下淡淡的，“忙。” 好吧，人家是仙族日理万机的主宰，要处理的事不是他这等小侍从能够过问的。即墨不好再问下去，大殿下在他身边看起了书，他不让走即墨不敢走，一直跪在一旁周道服侍着，时不时给茶杯里斟茶。 后来，他就睡着了…… 即墨完全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怎么睡过去的，只记得睡着后梦里有个略微冰冷的怀抱抱住他，即墨觉得不舒服想躲，没想到对方反而把他抱的更紧。即墨觉得对方可能是冷所以才这么死死的抱住他想取暖，一时心疼，不再挣扎，反张开双臂抱住对方，把自己身上的热量度过去，让两个人都暖了起来。 等他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早上，太阳都已经升起来了，他睡在偏殿的软榻上，身上盖着一件雪白沓银纹的披风，一脸懵逼地坐起来。 谁把他抱到这里来的？大殿下还是他自己梦游过来的？这件披风……没有猜错的话，是大殿下的吧？ 即墨头皮一麻，从软榻上跳起来，火速逃离了华月恩霈宫，冲到隽婕住的院子里逮住她问，“隽婕姐，你平时见到大殿下的时候能看清他的脸吗？” 隽婕：“……” 她捋了捋即墨这句信息量巨大的话，迅速总结出几个要点： 一，即墨傻小子终于见到大殿下了。 二，大殿下没让即墨看清他的脸。 三，大殿下还想继续和即墨玩游戏，她不能把大殿下的目的和真实身份告诉即墨。 于是隽婕现场直编，口若悬河地说了一大堆类似于：能不能看清大殿下的真实容貌分为很多种情况，一是法力不够突不破殿下的结界所以看不到，二是大殿下心情不好不想让人看见他的脸，三是心思不纯洁的人三十三重天会自动隔绝他们的目光以免玷污了大殿下圣颜，四是…… 隽婕用一大堆乌七八糟的理由把即墨说得晕头转向云里雾里，彻底被唬住了，然后就被隽婕撵走了。 即墨没想到只是大殿下的脸而已，居然还有这么多名堂。 原来大殿下心情不好的时候还会不让人看到他的脸，把生气的表情藏起来啊？突然就觉得大殿下有种莫名的可爱。 可昨晚他和大殿下聊天，气氛很好，大殿下也没有因为他的口无遮拦而处罚他，还在他睡着后施法把他弄到榻上去，还给他盖披风……如果不是生气，那么大殿下为什么依旧不让他看见他的脸呢？ 即墨满腹疑问，可隽婕忙事情不见他。大殿下要出一趟远门，隽婕在准备请点同去的人数和清点东西，哪里顾得上这个小傻子，让他自己上一边玩去。 即墨只得去找洺风。他把三十三重天快翻完了才找到洺风，结果这家伙一见他就说他被借到二殿下宫里去了，时间不长，大概半个月的样子。 “借去干嘛？”即墨表示不能理解，“借去扫地？二殿下宫里缺扫地的缺到这个地步，都借到三十三重天来了？” “是。”洺风面不改色，“二殿下生了小殿下，人不够用了。” 即墨：“……” 他真的觉得这个理由非常的玄幻。 但他也没拦着洺风，只叮嘱他帮完忙就早点回来，他已经见到大殿下和大殿下说上话了，相信不久之后就能给他调动工作了，在三十三重天还是更有前途，千万不要被二殿下那边的纸醉金迷给糊住眼睛不舍得回来，还有，他回来了要好好讲一讲二殿下宫里到底有多漂亮，因为即墨还没有去过。 洺风慎重保证，“会回来，因为你在这里。” 即墨被这句话说的耳朵尖都不由得红起来，赶紧挥手掩饰尴尬，“好了好了你快去吧，免得去晚了二殿下不高兴告你的状，那我可就救不了你了。” 大殿下这次出门，把隽婕一起带走了，三十三重天里同时少了隽婕和洺风，即墨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找谁玩了，他无聊到拿大殿下那些书看。 大殿下并不反对即墨翻看他的书，很多书上还有大殿下的批注，字非常漂亮，再联想到大殿下那双漂亮到让人一见难忘的手，即墨抓心挠肺的想知道这位殿下到底长什么样。 希望下次再见到大殿下，他别再生气或者不开心，把蒙住脸的雾气解开，让他一窥真容。 即墨这边安安静静看书看的好好的，有些人却按捺不住对即墨的嫉妒和不爽，终于等到了这个大殿下和隽婕都不在，没人再护着他的好机会，联合起来如此这般的商议一番后，朝即墨伸出了魔爪…… 第176章 师父真好看 当初隽婕选人时，出身、家世、财富、地位都是严格筛选过的，可以这么说，能进入三十三重天的都是天之骄子，有即墨这种从小宠到大无法无天的，也有天资过人睥睨一切的。 即墨在这些人中实力不是最强，也不是最突出的，如果一定要挑一个特点出来，那么大概是他格外好看，也格外大胆。 好看和大胆在三十三重天并不吃香，即墨随性惯了，行事随心所欲，不服管教。然而偏偏是这样的人，被大殿下选中，而且只选了他一个，能进华月恩霈宫伺候大殿下，这让同期的公子哥儿们如何甘心，如何咽的下这口气？ 一开始的捉弄并不过分，但即墨是个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滴水之仇灭你全家的性格，很快就冲突升级，演变成群殴。 隽婕跟着大殿下一起出门，把事务都交给了另一位管事处理，这位管事并不清楚即墨和大殿下之间的关系，也没有将这个家世不拔尖实力不拔尖的小公子放在心上，既然他惹了事闹得三十三重天不安宁，又有那么多人作证他是罪魁祸首，自然要按规定处罚。 等洺风回来的时候，小即墨都快被折磨的只剩半口气了。 他兴冲冲的回来，却没有在华月恩霈宫看到即墨，去他俩常去的地方转了一圈，也没看见人，这才意识到小家伙出事了，灵识一开，瞬间从三十三重天扩散出去，蔓延过整个仙宫，最后在受刑台找到了奄奄一息的即墨。 隽婕还在他身旁劝，“肯定是殿下不在，即墨觉得宫里无趣偷溜出去玩了，殿下别急，臣下这就让人去找……” 她的话还没说完，看见大殿下的脸色以可怕的速度冷了下来，瞬间从三十三重天消失。 受刑台上，即墨觉得自己都快冷的没气了，身上的每一寸每一分都在剧痛，但又好像没啥感觉，因为天雷没有一刻不在摧毁他的灵识和心脉，早就已经痛木了，神智已经极度不清醒，眼睛也快看不见，只有一点微弱的光影提醒他还没死成，还得继续受折磨。 这群合起伙来整他的人不是比他家世更尊贵就是实力比他强出许多，仗着一起动手法不责众，为所欲为。也不知道大殿下回来后会不会追究这件事。 追不追究的，即墨也懒得去管，反正他估计是看不到了，他清楚自己的情况，即便勉强救活了也是个废人，他的仙骨全部被打断，仙髓被虫子啃噬殆尽，到现在还能活着已经算是奇迹了。 他就是觉得有点可惜，答应了洺风的事情没有办成，怪自己动作太慢。还有，三十三重天的人好多都知道他有一个好友，他都被折磨成这样了，那些人会不会觉得不解气，把怒火转移到洺风身上去啊？ 即墨特别后悔自己在洺风前往二殿下仙邸之前叮嘱他记得回来，现在他无比希望洺风就待在二殿下宫里永远别回来才好，回来了万一被抓到，即墨可不想他也落的和自己一样凄惨的下场。 即墨长这么大，行事坦荡，家里人不管他，要不是这次三十三重天要人，他们估计都忘了他的存在。而他闯南走北什么事都干过，自认问心无愧，唯一称得上对不起的人，也就只有那个傻扫地的了。 他死了，以后谁陪他钓鱼，谁陪他说话解闷，谁陪他度过三十三重天冰冷的长夜，谁陪他玩啊？ 即墨突然感觉面前拂过一缕微风，他记得这个味道，那晚他为大殿下沏茶，陪他看书时，大殿下身上就是这个味道，有种孤独清冷的好闻。因为太过独特，所以即墨印象深刻，一下就想起来了。 他拼尽全力才勉强睁开眼睛，只看到非常模糊的一道身影，挺拔地站在他面前，手一挥，撤走了加在他身上的所有刑罚。 即墨仔仔细细地辨认了半天，觉得奇怪。明明这个人身上有着大殿下的气息，为什么身影看起来却那么像那个扫地的？ 他听不见旁的声音，只感觉自己被抱了起来，搂进一双微微颤抖的臂膀里。 即墨努力开合嘴唇，用已经被毁的差不多乐的嗓子嘶哑地问，“傻子……你来这里……做什么？他们，要杀我……你来了，也会杀你……走，你快走啊……！” “他们敢！”洺风小心翼翼地维系着即墨岌岌可危的心脉，从未有过的温柔声音里渗透着浓到极致的杀意，“伤你者，本座将他们碎尸万段！” 连滚带爬追到受刑台的隽婕，自诩整个仙族没有人比她在大殿下身边的时间更长，更了解大殿下的喜怒哀乐，却也是第一次见他动如此大怒。 怒到直接在受刑台杀人，守着即墨的，在这儿给即墨用刑的，以及站着看热闹等着即墨咽气的，全部被洺风的法力碾压得灰飞烟灭，渣都不剩。 隽婕还没看清到底发生了什么，即墨受了多重的伤，洺风已经将人带回三十三重天去了。 她神魂剧震，却不得不收拾残局，脑子里已经被惊惶和无措装满：伤了即墨的都是些什么人？殿下从来没有做出这么失控的事，要压下来吗？压不住该怎么办？这些公子们的家人在仙族的地位一个比一个尊贵，话语权一个比一个高，得知公子们全被大殿下杀了要讨说法闹事又该怎么办？ 然而很快她就顾不上这个了，因为即墨伤的实在太重，身上每一块骨头不可逆粉碎，心脉尽断，嗓子灼伤，双目失明，容颜被毁，大殿下为了救他，杀人放火开经阁取灵药动用禁术，整个仙族都觉得永远也不会发生在沉稳持重的大殿下身上的事，他全部做了一遍。 那段时间隽婕听到过最多的话就是：大殿下疯了。 她也觉得大殿下疯了。 隽婕知道或许即墨对洺风而言是不同的，是有那么一点特殊的，但远没有料到已经到了这样的地步。她不明白即墨凭什么，也不明白洺风为什么。 杀各大世家公子一事，被洺风以“以下犯上，目无法纪，在三十三重天严重违纪”为由压了下去，禁术一事也被牢牢瞒着，洺风花了非常大的代价才终于把即墨给救活过来，但是，也如即墨预料那般，他再也没有法力，变成了一个如同玻璃一般脆弱的瓷人儿。 瓷人儿啥都没了，脾气却挺大的，得知洺风一直瞒着他其实傻扫地的就是大殿下这件事，以为洺风拿他取乐，还生了好久的气，每天都想从华月恩霈宫搬出去一个人住。 隽婕都快给他跪下了。 祖宗，你行行好别生事了成吗，大殿下都快被你折腾的疯魔了！ 洺风却由着他，即墨要出去玩也好，吃各种奇珍异兽，看各色风景，洺风都带着他去看。也是在这期间，洺风遇到了玖熙。 “一个绝顶强大的仙族，带着一个废物小仙族，有意思。”这是玖熙和洺风说的第一句话。 一个魔族，随意乔装后混迹于仙族，大摇大摆过市，洺风也觉得这人有意思。 玖熙盯着洺风怀里的即墨，“嘿，小家伙，你是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的？你的仙骨呢？” 仙骨和小家伙两个词，算是踩了即墨的死穴，当场就发飙和玖熙吵了起来，吵着吵着，玖熙说自己或许有办法给即墨重铸一副骨骼。 “本王也没试过，不晓得效果如何，只是这些年到处游历见多识广，听说过有这么个方法。”他对即墨说，“你要不要试试？” 即墨却看着洺风。 他也曾是天之骄子，是明亮耀眼的存在，现在只能依附于洺风，连云都驾不了，怎么能够甘心？ 洺风并没有立马答应，因为他并不相信玖熙。 至于后来，大概是发现玖熙横行除了魔界以外的其他五界，明明是殿下却自封为王，实力不比他这个做了仙族千万年大殿下的存在弱多少，或者在他身上找到了和即墨一样不因他的身份疏远他，惧惮他的性格，慢慢的决定相信他。 不过这联系也是断断续续的，洺风想扔下仙族不管，却没法完全扔下不管，他又是那样的身份，不能在外界久待。 洺风又一次带即墨离开三十三重天出游时，玖熙主动跑来找他，对他说，“本王前阵子回了一趟魔界，请顶有名的世家给你的小家伙卜了一卦，你们俩的命数……似乎不是太好。” 洺风淡淡地说，“仙族最近的气氛也不太对。” 玖熙先“哦？”了一声，再反应过来地“哦~”了一声，“那你就没有准备几条后路？” 洺风反问，“去哪里的后路？” 玖熙耸耸肩，“哪儿都可以，像本王一样，在魔界混得不好，却在其他族风生水起，而且还不让魔族知道，等着哪天公布了，吓死他们。” 洺风不置可否，“先把即墨的事情落实了再说。” 玖熙说的重铸仙骨，需要的原料极为难寻，他花了很长的时间才勉强凑齐一副，没想到仙族却在他救即墨之前变了天。 洺风在受刑台和三十三重天做下的事情经过长时间的发酵，终于爆发，不过不是世家联合反叛，他们没有那么大的胆子，而是让天帝知道了这件事。 洺风是天帝一手培养出来的最完美的接班人，在即墨出现之前，他从没有犯过错，天帝念在他之前的表现，也怜惜这个最优秀出色的儿子，决定给他一个机会，让他亲手除掉即墨，斩断这份情丝，重新回到最完美的天族大殿下状态。 洺风会答应就有鬼了。 他表面同意天帝的安排，却暗度陈仓，想要金蝉脱壳，他算好了一切，却没想到即墨会再次出意外。 这一次是隽婕。 这个在洺风身边跟了他无数岁月的女官，终于不忍看到大殿下再这样义无反顾的堕落下去。 洺风是天族最耀眼最无可替代的大殿下啊！隽婕很欣慰即墨能给大殿下带来温暖和光，可她却不允许即墨将大殿下拽下神坛，让仙族失去这位最优秀的领导者。 所以即墨留不得，必须除掉。 她利用洺风和即墨对她的信任，在即墨毫无防备的时候，把他杀了。 洺风和玖熙拼尽全力，逆天换命，最后只捕捉到了即墨一点微弱的灵识。 天帝震怒，罚下一万三千道天雷。在洺风受刑时，悲痛欲绝的隽婕挣脱束缚冲进天雷阵中，没挨过五道天雷就被劈得神魂俱灭。被毁天灭地的天雷包裹住的洺风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 后来…… 后来的事，洺风已有些记不太清了。 他沉睡了数万年，本该给即墨重铸身体的材料全部用在了他的身上，等他从漫长的沉睡中醒来，玖熙坐在他身旁整他，“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先听哪个？” 洺风的声音很哑，“坏。” 玖熙点点头，猜到了他会想先听这个，“坏消息是天族大殿下从此没了，你已是魔族之躯，欢迎加入弱肉强食，一切凭本事说话的魔族。” 洺风对这个事情没有太大的反应，“好的呢？” “好消息是，即墨活了。” ＊ 天枢宫。 洺风醒来时，阳光从窗扉透进来，洒在床上，笼罩着他的手指，让他觉得暖暖的。 过了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那不是阳光，而是即墨握着他的手。 这家伙应该是守了太久，趴在床沿边睡着了。 他断的那几根肋骨被玖熙修复，心脉也恢复如初，已无大碍。 洺风抬起另一只手轻抚着即墨的脸颊，对方在睡梦中感觉痒，躲了一下。 他想起玖熙第一次带他去见即墨，一个团子一样的小娃娃瞪着大眼睛打量他半天，然后问，“叔叔，我们是不是见过？” “嗯，见过。”洺风将他抱起来，搂在怀里，“还有，不是叔叔，我以后是你的师父。” 玖熙在一旁吊儿郎当地说，“嘿，你别趁他小不懂事就占他便宜啊，等他长大恢复记忆了，肯定和你闹。” 小即墨却已经抱住洺风的脖子，在他脸上“吧唧”亲了一口，甜甜地喊，“师父~师父真好看！” 洺风心底一片柔软。 第177章 出去玩 天枢宫一如既往的宁静祥和，增多的萌兽们让这个地方充满了更多的生机，分毫没有破坏这里的岁月静好。 转眼之间，距离玖熙从飞翮神殿把洺风带回来已经过去大半月，即墨也跟着在天枢宫住了大半月。 曲清翎吃饭的时候问玖熙，“殿下，祭司大人和师父就待在天枢宫不回去了吗？” 玖熙把烤得焦香流油的小羔羊排剃掉骨头，把肉夹到往她面前的盘子里，“不喜欢他们住在这儿？” “那倒没有。绝对没有的。”曲清翎忙摇头表示自己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有点担心，陛下打了祭司大人一掌，让祭司大人重伤，躺在床上养了这么久才好，期间也不派个人过来慰问……陛下是打算让别人接任大祭司之位，给重极宫换个主人吗？” “不会。”玖熙说，“没有人比洺风很适合做魔族大祭司。” 就像没有人比洺风更适合做天族大殿下一样，洺风可以不喜欢一份工作，但他足够敬业，即便不喜欢，也会把那份工作做到登峰造极，无人比他更好。 不像玖熙，天天想着划水，从九殿下一路划到二殿下。 后面这句话是曲清翎在心里默默想的。 不过庚逸没让人来，伊霄娜却让南莫世家的人带着礼物过来探望了，还叮嘱了即墨不少话，很是关心洺风的样子。 伊霄娜经常和庚逸做完全相反的事，这让曲清翎多次怀疑魔族王后娘娘和魔王陛下不是一对同心同德在一起了十几万年的夫妻，而是喜欢对着干的仇家。上一次在飞翮神殿庚逸纵容濯冉和褚尔对曲清翎动手，伊霄娜也是公然表现出对曲清翎的偏袒和保护，并没有将庚逸的态度放在心上。 “听族里的长老说，他俩从刚认识就这样了，意见不合又互相说服不了对方的时候就会各干各的。”即墨一边喝茶一边和曲清翎闲聊，“以前嘛，还试着交流，现在交流也不用了，反正你是你的态度，我是我的态度，互不干涉。” 曲清翎觉得奇怪，“这样相处，时间久了不会影响陛下和王后娘娘之间的感情吗？” 即墨耸耸肩，“大概是陛下宠姑姑吧，反正即便姑姑和他对着干，也不会做出违反原则上的事。这一次陛下打伤了师父，姑姑心里肯定非常不赞同，所以让人过来探望，陛下肯定是知道的，没有阻止过来探望的人，说明陛下心里并非真的想置师父于死地……至少通过姑姑的态度，说明师父的地位和权力还和以前一样，不会发生什么变化。” 曲清翎看他一脸轻松的表情，“师父一点都不担心的哦？” “担心？我有什么好担心的？师父的伤已经完全好了，也没有留下什么后遗症，陛下不再追究这件事，大殿下杀你不成，害师父也不成，处境越来越尴尬。事情的发展挺如我所愿的，我担心什么？” 曲清翎嘴上说“好好好师父说的都对”，心里却想，也不知道那天接到消息，听说洺风被陛下打伤了晕过去的事后双腿一软差点没站的起来，跌跌撞撞扑到天枢宫来、没日没夜一直守着洺风拉都拉不走的小公子是谁，现在洺风好了没事了，就装的没事人似的。 即墨说，“之前来你这儿每次都很快被师父抓回去，现在师父在这儿，我可算能把天枢宫好生逛一逛了。住在园子里就是比住在山上好，有湖有水的，亭台楼阁，小桥流水，多好看。听说溪梦小筑是你自己设计的？不错不错，很有前途。” 曲清翎说，“重极宫也很好啊，也有瀑布潭水的好不好，师父想要园子，让祭司大人给你找块地方修一个不就好了，你自己名下也是有地有财产的吧？说的这么可怜。” 即墨“啧”了一声，“这你就不懂了吧？这叫别人家的东西怎么都香。话说回来，听说你和三殿下做了笔生意，讹了他一大笔钱。什么生意，说来听听。” 曲清翎摇头，“暂时还不能说。” 即墨搓着下巴盯着曲清翎看了半天，对方不心虚不躲闪，他灵光一闪，“你不会是把固魂铸元石卖给晏厘了吧？” 曲清翎被他的脑洞搞的又惊讶又想笑，“哪能啊，固魂铸元石不是好好挂在溪梦小筑外吗？这石头离了我会暴走，三殿下就算馋也不敢要啊，他可没有褚尔那么一根筋。徒儿只是和他达成了一个小小的协议，前期的投资他去做，我提供想法和货源，取得收益五五分。” 即墨更想知道是什么事了，也有点生气，捏住曲清翎的腮帮往两边扯，“有这种赚钱的好事你居然不叫上我？胳膊肘往外拐的小混蛋。” “师父天天被关在重极宫哪儿也去不了，居然还缺钱？” 即墨大声强调，“缺！” 曲清翎被他拽得直呼痛，好不容易才挣脱出去往外跑，看到门外走廊上的洺风，赶紧冲了过去，等她躲到洺风身后了才发现玖熙也在，又赶紧转移阵地躲到玖熙身旁。 在重极宫时即墨和她“互殴”，洺风基本不管，两人就围着他你追我赶的转圈圈，不过有玖熙在就不一样了，曲清翎第一时间被玖熙抱起来，目光往她脸上一扫就发现了不对，“怎么了，脸这么红？” 曲清翎有人撑腰果断告状，“殿下，师父说我赚钱不带他，掐我的脸。” 玖熙心疼的揉着她的脸蛋，眼神落在即墨身上。 可即墨也是有人撑腰的，他站到洺风身边，有样学样的告状，“师父，小家伙小算盘打的精呢，赚钱不带我，亏我对她那么好。” 曲清翎的小身板在玖熙怀里往上一窜，“我一直以为师父被祭司大人宠的很好不缺钱的啊，再说师父哪儿也去不了，名声也不如何响亮，哪有三殿下家大业大，势力遍布魔族那么好用？” 即墨撸袖子，“嘿，你这个小坏蛋是看不起你师父是不是？我好歹也是南莫世家的公子，重极宫大祭司的首席弟子，和晏厘相比我缺什么了？” 曲清翎：“你缺钱！” 即墨：“……师父你别拦着我我一定要收拾这个小混蛋！” 玖熙和洺风一起扶额，各自带着各自的人往两个方向走，把张牙舞爪还要吵的他俩隔离开。 洺风走的老远了还听到即墨在身后嘀嘀咕咕，停下脚步问，“真的缺钱？” 即墨摇头，“当然不。只是喜欢赚钱。” 洺风不懂，“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阿清不也什么都不缺吗？坐拥天枢宫，单是姑姑给她那些东西就够她用几辈子，更别提她买书卖地和收的各种礼物，比大半魔宫公主都要富有，可她依然执着于敛财，还拿固魂铸元石来做生意，满脑子都是赚钱的鬼点子，不就是因为赚钱好玩吗？” “她缺。”洺风打断他，“而且很缺。” 这次是即墨想不明白了，“哪儿缺？” 洺风说：“阿清以为玖熙欠了很多钱，在赚钱替他还债。” 即墨：“？？？” “啊这……”他一脸震惊，完全难以接受这个设定，并且想象不出阿清到底是用什么神奇的脑回路思考之后得出的这个结论，这太魔幻，太搞笑了！ “玖熙知道这事吗？” 洺风摇头，“不清楚知不知道，或许是知道的。” 即墨更加匪夷所思了，“知道了还不和阿清说实话，就看着她辛苦赚钱啊？要是换到我身上，如果师父为我忍辱负重，或者努力赚钱给我还债什么的，我肯定第一时间告诉师父真相，并把我所有的钱都给师父。” 洺风目光温柔地看着他。 即墨没注意到他的眼神，还在思考玖熙和曲清翎在金钱层面上的关系，“难道说，这是玖熙陪曲清翎玩的什么有趣的游戏不成？师父，你说如果我把真相告诉阿清，我是会遭到阿清的质疑，还是被玖熙打死啊？” 洺风不赞同即墨的做法，“这是他们两个人的事，你别掺和。” 即墨嘿嘿一笑，往他身上贴贴，“徒儿也就这么一说，徒儿才不会搅和进他俩的关系里呢。师父，反正陛下最近也不管你，重极宫那边也没什么大事，要不我们趁这个好机会出去玩一趟，怎么样？” 洺风站着不动，任由他贴近，无意识的在他胳膊边蹭来蹭去，“你想去哪里？” 即墨说：“二……哦不，钧吾搬出去这么久了，我挺好奇他的情况的。听说钧吾在封地也过得不怎么安宁，濯冉的人，还有神族都找过他，他还打算去玖熙那儿呢，要不我们去看看他？顺便把阿清也带上怎么样？她不是一直好奇玖熙到底有多少身家嘛，带她去亲眼看看就什么都知道了。而且徒儿也好多年没去过了，不知道那个地方变成了什么样子。” “暂时还不能带阿清过去，这个时机要由玖熙决定。你想去，本座与你同去便是……” 洺风还没有说完就被即墨一把抱住了，“师父真好！正好，师父大病初愈，趁机出去散散心。” 明明是自己想出去玩，还画蛇添足加这么一句，可爱又可笑。 “什么时候走？” “你想什么时候？” “明天？师父您的身体是不是还得休息……” “下午吧。” “好！” ＊ 曲清翎得知洺风带着即墨离开魔宫出去玩两天的消息时，两人已经从天枢宫出去了。 她跑到书房找玖熙说了这个事，“真的就让祭司大人和师父这么走了？殿下您不管管的啊？” “本殿需要管什么？” “毕竟人是从天枢宫出去的，要是玩野了一直不回来，万一陛下追究起来，不是对殿下不利么？” 玖熙把她抱到膝盖上，单手搂着她，另一只手继续处理文书，“陛下不会那么黑白不分。” 曲清翎心想庚逸纵容濯冉胡作非为，又打伤洺风的时候分明就是黑白不分的昏君。 师徒俩跑了，玖熙像是已经知道所以一点也不意外的样子，曲清翎歪了歪脑袋，“殿下知道他们去哪儿？” “说是看钧吾去了。” 曲清翎立马说，“我也想去！” 玖熙拒绝，“不行。” 曲清翎垮脸，“为什么？” 玖熙理直气壮，“你不是要忙着赚钱吗？刚和晏厘达成协议，还打算把相黎拉到坑里来，就打算甩手不管出去玩了吗？” 玖熙说的义正言辞，好像曲清翎真的是董事会议开到一半突然跑了决定出国旅游、不管属下和合作方死活的公司败类，并且可以预见未来破产倒闭再也养不起她的玖美人儿，她小小的良心受到了微弱的谴责，很不开心地说，“好吧，玩的话以后都可以出去玩，我还是先赚钱吧……” 毕竟养魔界第一败家的玖美人儿是一件任重道远的事。 玖熙被她鼓着腮帮委屈的小表情逗笑，把她转过来面对自己，“真的很想去？” 曲清翎低着头把自己的大袖子缠成一坨，“人家只是想夫人了嘛。听说因为夫人恢复了神族之身，神界还频频打扰他们，殿下有什么办法能把夫人身上的气息收敛起来吗？或者放一个厉害的法器在，让那些爱生事的再也不敢去。” 钧吾退出魔宫殿下就是为了求一份清静，结果他摆脱了魔族，神族却来了，为了维系两族的和平又不能直接动手砍人，钧吾真是太难了。 “二哥写信和本王说起这件事了，本王已经给须弥界传了讯息，让游光约束管教。另外二哥近期会搬家，之后神族找不到他，自然也就消停了。” 曲清翎问，“搬到哪里去？” 玖熙说，“你以后就知道了。” 又是以后？ 曲清翎对这两个字快产生应激反应了。 以后以后，难道在玖熙心里，她不是寿命短短几十年的人族，而是和他一样可以无休无止活下去的存在吗？ 她是每一分每一秒都在长大，老去，死亡的，哪有那么多以后可以拿来慢慢挥霍？ 第178章 天枢公主的成就 芳芷穿过荆薇园长长的画廊，绕过烨晚庭，红枫湖，锦华苑，最后朝着建在温泉瀑布旁的暖玉居走去。 荆薇园是曲清翎八岁生日时，玖熙根据她提供的设计图给她修建的天枢宫园中园，占地面积比溪梦小筑大上十倍不止，碧瓦朱甍，雕梁画栋，美轮美奂，园中的一砖一瓦一花一木都是玖熙亲自过目挑选，可谓一步一景，无一处不美，无一处不妙。 荆薇园里的暖玉居旁的温泉瀑布落差大概十来米，热气蒸腾，水声有点吵，但曲清翎这阵子常待在这里。 过了七岁，曲清翎开始猛窜个子，总说自己骨头疼，玖熙用了蛮多方法，吃了许多仙药，戴了法器也不管用，效果都很微弱，后来不知从何处寻到这眼温泉，便直接把泉眼连同那块地皮一起挖到天枢宫来，放进荆薇园，修建暖玉居。 说来也是奇了，曲清翎泡了这个温泉过后，骨头缝里的疼痛减轻了大半。 因为这个说不准到底是不是病的症状，曲清翎比较懒，不常爱走动，经年待在荆薇园里看书，三殿下四殿下他们过来聊生意上的事，她也不出去，只是在荆薇园里换个地方见面。 这些年外头天枢公主的名号越来越响亮，几乎要震破天，真正见过曲清翎的人却没几个，越发的给这个名字增添了几分神秘色彩。 名气也好骂声也罢，曲清翎全然不理会，她在乎的只有两样东西，一是玖熙，二是钱。 玖熙稳居二殿下之位，大殿下没再找他的麻烦，不是因为濯冉洗心革面变乖了，而是因为天枢公主六岁那年，大祭司亲手将濯冉打了个半死，如果不是玖熙、庚逸和伊霄娜及时出现，很难不保证洺风会把濯冉活活打死。 洺风受伤，被庚逸一掌打断十几根肋骨，花了玖熙许多心血才得以痊愈，这全拜濯冉所赐。洺风知道庚逸疑心他，本想借这个机会消除庚逸的怀疑，装装柔弱，以后好轻松自由些。没想到濯冉太过于锲而不舍，在他出游的路上把他堵住了，想趁他受了弑灵掌正处于虚弱状态，一举干掉他。 可濯冉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洺风，不说是一掌弑灵掌，就是把他全身骨头都打断了，洺风也有办法把濯冉收拾得亲爹妈都不认识。 濯冉带着无数魔兵魔将围住洺风和即墨，想要用武力逼他就犯，“洺风！你是仙族已为事实！本殿劝你及时悬崖勒马，诚心投降，本殿或许能给你一个全尸，放你的徒弟一命！” “哦，你知道本座是仙族，怎么就不查一查，本座在成为魔族之前，曾是仙族的谁？”洺风祭出梵天圭，周围狂风四起飞沙走石，他的声音冷如寒冰，“本座统领仙族万千生灵，位比天帝时，你还不知道在哪儿，居然也有胆子在本座面前叫嚣？” 洺风把濯冉带来的魔兵魔将全杀了，消除了即墨和濯冉关于他大开杀戒的记忆，正准备把濯冉一身好魔骨抽出来，让玖熙重铸后给即墨用，魔族至高的两位至尊出现了，从他手里带走濯冉，而且很意外的，并没有追究他什么责任。 洺风觉得庚逸和伊霄娜会否已经知道了他的身份，担心仙族打过来破坏已经有些危机的仙魔关系，但是如果真的暴露了，他们第一时间做的应该是把洺风交还给仙族处置而非和他讲道。 洺风不太确定，问起玖熙，玖熙只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魔族以强者为尊，你这么厉害，濯冉那点实力在你面前就是个小娃娃，是他自己要挑衅你，也是他自己打输了，是他技不如人，庚逸和王后怎么会因为这个怪你责备你？” 之后的几年时间里，曲清翎再也没有见过濯冉，只不过华奥宫每个月都向她购买固魂铸元石的力量，据说全用在濯冉的伤上了。 濯冉到底伤的有多重，曲清翎不知道，问玖熙她也不说。曲清翎自己猜测，洺风当时都要抽濯冉的魔骨了，会不会濯冉已经只剩半口气了？这么一计算，濯冉这病至少要几百上千年才能勉强养好，既然如此，她的人生只有短短几十年，等她老了死了，她要把固魂铸元石交给一个最可靠的人，让他（她）继续收濯冉的钱，让他使劲买买买，反正濯冉也不缺钱。 另一个就是曲清翎在乎的钱的问题了。 这是让整个魔宫都非常折服的一件事：天枢公主真的太能赚了！ 以前还有个晏厘能和她抗衡一下，这些年过去了，大家已经找不到能够格做曲清翎对手的人。 六岁位列序列十七，七岁十二，八岁第十，九岁生辰那天升为九，半年之后在七公主咬牙切齿的仇视里把她挤了下去，自己坐上了第七的位置。 传奇二字大家已经说倦了，问就是想在天枢宫外买地，可以吸吸天枢公主的灵气，让自己也能犹如开挂一般暴富或好运，可是天枢宫方圆两百里之内已经全部卖空，因为天枢公主并不规定能住在她领土上的必须是殿下级别的人物，所以这些年迁往天枢宫外的魔族越来越多，加上曲清翎、晏厘、相黎三人联手，在天枢宫开启市场经济，垄断了图书、食品、纺织和饰品等行业，赚的盆满钵满，各个合作方都开心极了。 曾经的上古魔宫毁于之战，湮灭在漫长的岁月里，是曲清翎重新让这座瑰丽的宫殿重回大家的视野，不仅让魔宫，还让魔宫以外的整个魔界，甚至是魔界之外的其他几界都知道了天枢宫这个名字，以及无数关于天枢公主的光辉传奇事迹，纷纷削尖脑袋想来看一看这位以一己之力缔造了传奇的公主到底拥有怎样的天人之姿。 刚进入魔宫公主殿下序列时，曲清翎曾问有没有可能只靠有钱跻身前十公主殿下之列，并且幻想自己有生之年能够实现这个目标。 事实证明，她根本不需要有生之年，她在九岁时就进入前十了。 “殿下，我成为曾经您的序列了诶。”曲清翎当上九公主那天，趴在玖熙肩上软软地说，“殿下觉得我到第二还需要多长的时间？” 玖熙扭头在她脸上轻轻挨了一下，“不知道，但肯定很快。” 曲清翎用湿漉漉的黑眼睛看他，“殿下这么相信阿清啊？” 玖熙说，“一直都是相信的，阿清越长大，就会越强大。” 曲清翎从后面整个抱住他的脖子，下巴搁在他的肩膀，双手在他胸前合拢，“那阿清继续努力，争取早日还清殿下的债务，然后我们一起出去游山玩水。” 玖熙笑问，“阿清是打算扔下天枢宫外那么多因仰慕你而来的居民们不管，一个人跑出去吗吗？” 曲清翎轻轻蹭着他，“又不是一去不回了，而且之前我也离开过蛮多次啊，去须弥界，去重极宫，天枢宫也运作的好好的，没有发生什么乱子。不过在我买得起别的宫殿之前，只能勉强殿下陪我继续住在天枢宫呐，真是委屈殿下了。” 玖熙居然接话，“嗯，挺委屈。” 曲清翎很配合地问，“那阿清要怎么做才能让殿下不委屈呢？” 玖熙义正言辞，“亲本王一下就好了。” 曲清翎已经能够完美运用玖熙那套说辞：“等以后我长大了再亲，先欠着殿下吧~” 玖熙含恨地瞪她。 曲清翎一点良心也没有地哈哈大笑起来。 ＊ 因为有温泉在，气温较高，如果是夏天待在这里简直是酷刑，出于舒适和宜居考虑，暖玉居这片空间基本保持在冬天的状态，这种让人昏昏欲睡的温度越发催生曲清翎的懒意，更是哪儿也不爱去了。 曲清翎经常和灵竹开玩笑，“未老先衰呀，我还没老，身体就已经开始衰退了，我这个病是不是人族常得的老寒腿？” 给她揉搓关节，让她好受些的灵竹不太高兴，“公主又瞎说，公主健健康康的，哪有什么寒腿热腿。” 曲清翎咯咯地笑。 芳芷进了暖玉居，迎面而来潮湿的空气让她下意识给自己罩了一层结界，她先进屋找了一圈，没见着曲清翎的人，拿着东西一路找到后院，果然看见七公主脱了鞋袜，玉一般的脚丫子整个泡到温泉池子里去，让泉水一直淹到小腿，小时候圆圆胖胖短短的小腿现在变得修长笔直，越发有少女的雏形，长长的繁复的衣袂一半落在池子外一半在池子里，曲清翎却丝毫不关心，一手拿着书，一手握着一块点心，边吃边看。 而跪坐在一旁伺候的灵竹正挑选花瓣放到池子里去，她膝盖边堆了不少花，风一吹，花瓣滚开，铺了一地。 整个画面透露着一种湿润的、潮乎乎的美感。 玖熙和洺风看书，都有一种生人勿近的冰冷感，就像高山上的雪，让人只可远观不可亵-渎，曲清翎作为和玖熙朝夕相处、和大祭司的徒弟经常鬼混的人，除了这种感觉以外，更多了一份不属于她这个年龄的狠厉。 她明明温柔的不得了，也善良的不得了，对身边的每个人都很好，这让每个人又无条件的反过来对她好，但她就是能给人一种说话跟有分量，每一个决定都很重要的感觉。给人一种她没有杀过人，但是如果她迫不得已要杀，那么她肯定眼睛也不会眨一下，做的比谁都利索干净的错觉。 曲清翎越大，她的侍女们越发现这个问题。她们私底下讨论过曲清翎这种独特的气质。 灵竹说：“公主就是公主，她是与生俱来的公主，天枢公主之誉实至名归。” 谷菱说：“大概是被殿下影响了。这些年殿下和公主在一起才变的温柔，你们都忘记了几年前没遇到公主的殿下有多可怕了吗？” 凌雪说：“公主不做一件事则已，一旦做了就会做到最好，气质拿捏而已，对她来说不是事儿。” 朔雪说：“不管怎么样，反正她是我心里最好最好的公主殿下。” 芳芷和珞梅说：“你们想多了，公主殿下只是看书看得多了，这叫腹有诗书气自华。一群小土包子，再不看书，都不配在公主身边伺候了！” 这场关于曲清翎气质的讨论到此收尾，大家又继续该干嘛干嘛去了。 芳芷看着后院里如诗如画的场景，走过去行礼后说，“怎么又泡上了？公主今日身子也不舒坦吗？” 曲清翎动了动水里的脚丫子，“殿下不在，总是要难受一些。芳芷姐姐怎么这个时候过来？是有什么事要我批复吗？” 芳芷从手里的匣子中先取出一份订单，“大殿下和七殿下的需求写过来了，公主要看吗？” 曲清翎直接挥挥手，“什么需求都不接受，天枢宫只要付钱，付多少给多少份量，别给多了，当心这两位吸成瘾君子。” 芳芷就把订单放下，另取出一张帖子，“十八殿下新得了小殿下，公主打算送礼物吗？” 曲清翎说，“上个月不是有商人进献了一颗皮球大的夜明珠？送那个就好了。” 芳芷问：“十八殿下还发了请帖，公主去吗？” 曲清翎摆摆手，“不去，懒得去。” 去了那些人就不看新出生的小殿下，而是顾着看她了。 芳芷依次说完正事，最后取出一封信，“凉钰公子来信了。” 曲清翎啃着点心头也不抬，“直接念吧，如果是又要东西，姐姐拿用的印批复一下，把物资发给他就是了。” “公主真是不心疼自己的东西，凉钰公子要什么您就给什么，哪天奴婢把这些年给公子的东西的册子拿给公主看，公主肯定就舍不得了。”芳芷摇摇头，她一直不赞成曲清翎对凉钰完全放任予取予求的态度。 曲清翎无所谓，“他是在替我办大事嘛，缺钱是正常的，念念看他说了什么吧。” 这却不是一封要东西的信，芳芷念到后面，有些惊喜地说，“公主，公子终于要回来了。” 曲清翎笑了，“我和他约定了五年为期，五年已到，他自然该回来见我。” 第179章 曲清翎的怪病 凉钰坐在花厅里，廊柱后身着红衣的侍女们挤作一堆，从帘子和花木的间隙里偷偷看他，却半步不敢踏进来。 他突然回想起五年前第一次来天枢宫见到阿清公主时的场景。 彼时公主年幼，看似懵懂却已颇有城府，和九殿下一起出现在门口时，那么小一只，干净的眼神从他脸上扫过，却没有露出和别人——任何一个人看他时的那种表情。 那时凉钰就认定了，阿清公主是他一直等着，却迟迟没有出现的那个人。 这些年他在外为阿清四处经营，缺什么要什么，一封信回来，阿清永远予取予求，从来不多加过问，也不好奇他进展到哪一步，好像真的毫不关心他会否骗她，会否一直只是利用她，等把她的价值榨干了，他羽翼已丰，然后远走高飞，再和她无瓜葛。 曲清翎从来没有担心过这种事。 要么她全心全意相信凉钰，觉得他不是那样的人，要么真如她当日所说，凉钰成功那天，想要单飞她不拦着，想要回来效忠那么是她赚，十分放任，任由发展，毫不在意结果。 凉钰不确定阿清是真的不在乎结果，还是这是她的一场豪赌，而今他重新出现在天枢宫，证明她赌赢了。 这些年凉钰四处奔走，常听到关于天枢公主的事迹，说她如何如何聪慧，如何如何富有，如何如何美貌，公主越大，名声就越响亮。不过那些事迹离他很遥远，他只能通过魔族日益增多的商店，铺子，潜移默化中改变的生活习性，流行的风格，世人的追捧，感受到天枢公主对整个魔界的影响。 等他回到魔宫，再次见到天枢宫以及天枢宫外恢弘、繁华、喧嚷、热闹的天枢宫之城，才对阿清的成就有了铭心刻骨的体会。 如果说飞翮神殿是一个立体的天空之城，那么曲清翎的天枢宫及天枢宫外方圆两百里甚至更多的领域就是一个被压了的飞翮神殿，两者之间的不同之处在于天枢宫没有飞翮神殿那种不容置喙生人勿近的压迫感，这里是集整个魔族繁华的大成者，灯红酒绿，狂欢不止，无休无眠。 而在繁华包围下的天枢宫却安静得像沙漠里的绿洲，是世外桃源，绝世仙宫。 仙宫之中，住着传奇的缔造者天枢公主。 凉钰一盏茶喝到一半，听见了朝着花厅来的脚步声。 很多人，为首的那个脚步绵软，和魔族完全不同，带着一丝慵懒，走的慢慢的。 凉钰放下茶杯，起身迎接大名鼎鼎的天枢公主。 这个称号不知是被谁叫起来的，原本魔宫的殿下们序列很少变化，大家用序列来称呼各位殿下就十分好分别，可阿清公主是个例外，她上升的太快，大家还没适应新序列，她就又往上升了几位。所以到最后没有人用序列称呼她了，而是直接以她居住的天枢宫为名，叫她天枢公主，然后一传十十传百，大家就都这么叫了。 凉钰的膝盖还没跪下去，曲清翎的声音已经响起，“公子莫要多礼，快起来吧。” 凉钰还是规规矩矩把礼数行周全，起身抬头看向曲清翎，然后就愣住了。 五年时光，对生命漫长的魔族而言，不过弹指须臾，可对于人族而言却是人生的二十分之一，足以让一个人改头换面。 眼前的公主殿下眼神淡然，面色沉静，褪去孩童的婴儿肥，她的身体拔高了许多，虽然仍是一副没长开的稚嫩模样，却已隐隐有绝世美人的雏形。 一身鹅黄的衣裙，被养的极好的长发垂顺地披在身后，头上戴着一个用水晶和宝石做成的发箍，清爽简单的打扮和周围护拥着她的红衣侍女们形成鲜明对比，就像是火红的蔷薇园里混入一朵香水百合，瞬间就抓住了眼球，吸引走所有的注意力。 曲清翎笑着走到主位坐下，“一别五年，公子别来无恙？” 凉钰语气平和而温润，“一切皆安，公主呢？” “都挺好的，就是长得太快，骨头疼。”曲清翎一坐下来就忍不住要瘫，玖熙在的时候还好点，玖熙不在她总想睡觉，或者趴着。 凉钰听完愣了一下，五年来两人通信不算少，他却从没见曲清翎在信中提及此事。 “公主可知是何原因导致？为何不尽早治疗？若是一早告诉属下，属下也好替公主寻寻治疗方法。” “没用的。”曲清翎摆摆手，“折腾了好几年了，殿下想了很多法子都没什么用，后来找到一个温泉，泡着就要好些。因为这个温泉我不常出去，也总不露面，外头都是怎么说我的？” 什么都没说，反而因为曲清翎的神秘，营造出一种她十分强大的错觉。 曲清翎怀疑自己骨头疼是因为她是穿越者，灵魂和这具身体不契合，年龄越大，排斥现象就越严重，所以才会哪儿哪儿都不舒服。 她本想着长命百岁，照这个情况，能活到成年就算不错了。果然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她来到异界，认识玖熙，靠自己本事取得这么多成就，老天爷看不爽了，决定给她安排一个英年早逝的命运。 毕竟红颜薄命，天妒英才嘛。 曲清翎把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赶出脑海，和凉钰说正事，“公子当初离开天枢宫时，曾与我有五年之约，如今公子回来，是兑现承诺向我展示这几年公子的成果，还是打算向我辞行，以后单干？” 她这个话问的太过直接，未免有些伤人，但凉钰看起来并没有被伤到的样子，反而似嗔非嗔地看她一眼，从袖中取出一本册子，起身走到曲清翎身边递给她看。 曲清翎伸手去接住要拿过来细看，凉钰却没有松手。 曲清翎歪头看了看凉钰的脸色，反应过来，挥手对花厅里伺候的侍女们说，“都下去吧。” 屏退左右后，凉钰才松手，“这是公主名下的兵力部署，请公主过目。” 曲清翎曾经是个商人，曲家能够把生意做到富可敌国的地步，自然是黑白通吃的，但是她对军事并不了解，比起她赚钱的本事和对商机的前瞻性以及准确把握机遇的能力，她在军事上完全是一张白纸。 她握着那册子，封面是缎的，摸起来手感很好。她笑着对凉钰说，“公子曲解我的意思了。” 凉钰目露疑惑。 曲清翎说，“我对这个东西不熟，我想要的只是可用之人，以及在我危难的时候有人可用，有力量可以自保。公子能如约回来，证明我没有看错公子，而公子也对得起我的信任。从今以后，我仍和从前一样，把这些人，这股力量交给公子全权控制和处置，可以吗？” 凉钰捧着那本被曲清翎递还回来的册子，手指微微发抖，好半天才发出声音，“凉钰，叩谢公主殿下。” 他跪在曲清翎面前，头磕在地上，曲清翎伸手扶他起来，“公子乃大才，我愿提供一切资源，让公子施展心中抱负。从前不敢对公子说这个话，是因为我自己没资格没底气，如今我好歹也是魔宫七公主了，公子想要的东西，我都可以提供给你。” “凉钰何德何能……”凉钰几乎要哭了。 这些年他四处漂泊，不是没遇到过艰难险境。创建军队，白手起家，还要瞒着魔族各大势力，谈何容易？他能走到今天，一是想证明自己，二是不想辜负曲清翎对他的倚重和信任。他终于做成这件事，而且做的很让自己和曲清翎满意，怎能不动容。 曲清翎拍拍他的肩膀，好哥们儿似的说，“哎呀，说这个话干嘛，公子以前还是我的老师呢，咱俩各取所需，互利共赢，不必如此。开心点，一会儿想吃什么，我让厨房去做。公子不知道，哲叔现在的手艺登峰造极，外头的人想吃他亲手做的一道菜，已经炒成天价了。哪天我破产了，我就去抱住哲叔的大腿，让他开餐馆养活我，哈哈哈哈哈！” 凉钰本来略微沉重的心情，被曲清翎这番话一下拨开云雾，重归晴朗。 曲清翎扶着椅子扶手站起来，“公子这么久没回天枢宫，不知道天枢宫已经变了很多地方吧？溪梦小筑，还有我现在住的荆薇园都特别漂亮。携星宫一直给公子留着，要是想回去住也可以……” 她的声音突然停了。 听的正认真的凉钰抬头看她一眼，察觉不对，“公主？” 曲清翎紧紧拽住扶手，突如其来的剧痛熟悉又陌生，瞬间从头顶席卷遍全身，让她眼前一阵接一阵的发黑和眩晕，在失去意识之前，她只来得及说出“回暖玉居”，然后陷入了黑暗里。 凉钰吓得立马起身扶住曲清翎，叫她的贴身侍女进来，又握住曲清翎的手腕用魔力检查她的身体，却什么都没检查出来。 昏迷中的曲清翎已经被剧痛折磨得冒出一阵又一阵的冷汗，把衣衫都湿透了。 花厅里外一时间忙成一团。有人张罗着软轿把曲清翎送到暖玉居去，有人跑出去叫车良给玖熙报信，有人翻箱倒柜的找上一次曲清翎发作时用的那些止疼药剂。 最后是凉钰抱着曲清翎，问清暖玉居的位置，然后瞬移过去，把她放进温泉里，曲清翎才勉强疼的没那么剧烈。 她整个人泡在水里，衣裳湿透，凉钰不能久待，把她交给谷菱和灵竹照顾，退出去守在门边。 玖熙匆匆赶了回来，没料到凉钰会在，进门前飞快地扫了他一眼就又收回目光，进去找曲清翎了。 凉钰在门外站了许久，暖玉居被罩上结界，他听不见里面的动静，又不放心不敢走，后来芳芷给他端了杯茶，搬了张椅子过来陪他坐着等，凉钰才有机会问曲清翎的情况。 凉钰问芳芷，“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公主不是只说骨头疼吗？为什么发作起来严重至此？” 芳芷眉头紧皱，叹了口气说，“公主这个情况并非经常出现，而且没什么规律。” 第一次是曲清翎八岁生辰那天，前一秒高高兴兴喝着汤吃着肉，下一秒被毫无预兆出现的剧痛折磨得倒地尖叫然后昏死，把玖熙吓得魂飞魄散，连夜抱着曲清翎瞬移到重极宫和洺风一起想办法，差点都打算去须弥界了，最后在梵天圭的阵法里，玖熙将自己的力量注入曲清翎体内，包裹住浑身上下大小关节，控制它们不在异动，才让曲清翎苏醒过来。 第二次是大半年后，一样的毫无预兆，不过当时曲清翎在泡温泉，所以发作的没有第一次那么恐怖，但也把玖熙吓得不轻。 之后断断续续的又发作过不少次，严重程度不一样，如果玖熙在身边，曲清翎就会好过些。如果像这次一样，突如其来，情况严重，玖熙又恰好不在，曲清翎就会受苦。 这两年玖熙几乎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寻找曲清翎这个怪症的原因和解决方法上了，强大如他，能够让洺风从仙族变成魔族，让即墨重生，却没办法根治他放在心尖上疼爱的小阿清的顽疾，玖熙的脾气都因此变得更加暴戾。 凉钰也算见过识广了，却也从来没听说过这样的怪症。他猜测道，“会不会是因为公主是人族，却长期生活在魔界，外加年纪又小，被魔气侵体，所以才会如此？” 芳芷摇头，“这个殿下考虑过了。如果这个原因成立，同样活在魔族，并且时间比公主还要长的灵竹为什么没事，偏偏就公主有事呢？” 凉钰又想到曲清翎须弥界一行，“那会不会是公主去神界的时候遇上了什么事，留下的后遗症？” 芳芷还是摇头，“殿下亲自去须弥界问过，也没有结果。如今殿下一边寻找公主这个怪症出现的原因，一边收集能够缓解公主疼痛的方法。只可惜公主年纪这么小，就要受这么多苦。有人说她故作神秘，装神弄鬼，可也不想想，公主小时候多活泼多爱玩啊，她要是还有以前的活力，天枢宫早就困不住她了……而她现在只能在荆薇园的暖玉居里，哪里都去不了……” 芳芷忍不住哭了出来。 凉钰轻轻叹气，取出一张帕子递给她。 为什么不告诉他呢？ 凉钰心里默默想着。 这么久了，为什么一点消息都不让他知道，反而尽全力提供他需要的财力，物质以及各种需求。这得是多么强大的内心，才能在身体不适的前提下离开暖玉居去汐言殿花厅见他，谈笑风生，半点异样也看不出来…… 凉钰的心淹没在浓重的自责里。 第180章 妖帝有一至宝，或许能治公主的病 曲清翎还没完全清醒，已经感觉到玖熙的存在。 她凭着本能朝玖熙怀里缩了缩，刚一动就立马被对方的手臂抱住，往怀抱深处搂去。 玖熙轻轻拍着她的后脑勺和背，“醒了吗？” 好一会儿后曲清翎才“嗯”了一声，声音轻轻的，有点哑。 “还疼的厉害吗？” 曲清翎趴在他怀里摇摇头。 玖熙又拍了她两下，“疼就说出来，不要因为本王担心就瞒着不说。” 曲清翎又沉默了一会儿才仰起头，“可是说出来了也不能止疼啊……” “说出来了至少本王会知道，会陪在你身边。” “嗯。”曲清翎软绵绵地回答，“殿下，我会不会活不了多久了？” 玖熙的手臂一僵，语气带上了些怒火，“不许胡说！” “不是胡说呐。”曲清翎就像在说别人的生死或者并非说生死之事一样心平气和，“这个毛病发作的越来越频繁，也越来越严重，我不知道如果有一天它缩短到一天发作一次，我会不会受不了先自杀。” 她说的很淡定，好像已经想过这种可能很多次，所以心里早已麻木，她明知道不该说这种话来伤玖熙的心，让他难过，可就是忍不住。 谁能保证那一天不会出现呢，就像她八岁之前不知道自己不久之后会被这个怪病折磨得痛不欲生、寸步难行一样。从现在开始她每天在玖熙跟前念叨，念叨得他烦了，等到她真的死了那天，或许玖熙就能不那么难过和不舍。 “不会的。不要胡思乱想。”玖熙说，“本王已经在准备材料为你重铸身体，不需要太长时间，很快就能完成。” 曲清翎来了精神，“重铸身体？像祭司大人那样吗？” 她已经从玖熙那儿知道洺风和即墨之前的事了，所以清楚洺风是从仙族变成了魔族，而他的魔族之躯就是玖熙亲手给他做的。 “是也不是。你的情况比洺风要特殊些，魂魄又有些不稳，所以本王必须得十分谨慎，确保万无一失。” 曲清翎翻了个身，趴在他胸口，“殿下打算重铸什么样？把我也变成魔族好不好？” 玖熙没说好与不好，反问，“想变成魔族，不想再当人族了？” 曲清翎很认真地说，“人族的生命太短了，好不容易换一副身体结果还是人族实在不划算。我想和殿下一样活的长长久久的，永远陪着殿下。” 玖熙有些心疼，又被曲清翎的语气逗得有点想笑，“永远陪着吗？万一在一起时间太久腻了呢？” 曲清翎眨巴眨巴眼睛，“腻了也没关系啊，到时候殿下和殿下的王妃一起住，我和我的驸马们一起住，不就好啦？” 玖熙：“你敢！” 曲清翎笑倒在玖熙怀里。 她还不怎么有力气，浑身上下都软绵绵的，使不上劲。曲清翎握着拳头一下下捶着肩膀和膝盖，叹着气说，“感觉自己得的不止是风湿，还有软骨病，哎，没长畸形真是奇迹。殿下，反正你要给我重做身体，我听说妖族的长相十分美艳，仙族小姐姐身材特别好，神族最长寿，魔族百毒不侵，鬼族的眼睛更是厉害，个个都有特异功能，殿下能不能把各族的优点都归纳归纳，给我的新身体全部配置上啊？” “顽皮。”玖熙拧了一下她的鼻子，“当换身体是组装玩具呢？” “不嘛不嘛，人家就要嘛。鉴天镜都从我身上检测出好多种属性了，如果我以后只能是一个种族，岂不是没有现在厉害了？总感觉有点亏。” 这是亏不亏的问题吗？玖熙不明白她的脑回路是怎么长的。不过经曲清翎这么一打岔，刚才谈及死生问题引发的不开心都散去了。 侍女们说的很对，小公主是唯一一个总有办法化解殿下的怒气和情绪的人。 曲清翎笑闹一番，又有些累了，翻身从玖熙身上滚下来平躺在柔软宽大的床上，望着头顶的雕花床帐说，“殿下，凉钰公子回来了。” “本王看见了。” 曲清翎听到这个语气就忍不住想笑，“殿下还是这么不喜欢公子啊？他没有殿下好看的。” 玖熙皱着眉，“不是因为这个。” 曲清翎好奇，“那是因为什么？” 玖熙用“你明明知道还故意问我是不是讨打”的眼神看着曲清翎，曲清翎用“你说啊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不带你这样欺负人”的眼神回敬他，最后玖熙败下阵来，问她，“你打算留他在天枢宫住吗？” “不一定。”曲清翎说，“看公子自己的打算。而且我觉得今天我突然晕倒的事把他吓着了，他会不会觉得我明天就要死了，纠结要不要继续效忠我？” “他若背叛你，本王让他死无全尸。” “哎呀哎呀。”曲清翎握住玖熙的手，“不要那么大的杀气嘛，怪吓人的，平和些，平和些。而且殿下答应了我的，我选出来的人殿下不许插手干涉。” 玖熙确实这么答应过她，所以才不过问凉钰的事，也不追究曲清翎和他大笔大笔的钱到底是在做什么。他知道阿清和旁人不同，有自己的想法，以前偶尔还会怀疑她做的一些事会否是任性而为，如今看到阿清在以为他身负巨债，完全没让他帮忙的情况下靠自己挣下了这么大的家业，已经完全不会质疑她的任何决定。 她或许年纪小，淘气顽皮，没心没肺，但她绝对是强大的，如果看低了她，怀疑她，那反倒是对她最大的不尊重。 曲清翎躺够了，撑着床榻坐起来，“还是殿下包治百病，有殿下在，身体就不会那么难受。” 玖熙说，“你如此说，本王要将你时时带在身边你又不肯。” 当然不肯啦，与其当和挂件被玖熙带着跑来跑去，曲清翎更想要自己的空间，难受就难受吧，习惯了就没那么难受了。 不过这不影响她和玖熙撒娇，“那是担心影响殿下的正事啊，我这么贴心，殿下都不夸奖我。” “本王能有什么正事，你就是本王的正事。” 曲清翎：“……” 这么光明正大撩人的吗？ 这才十岁多点就开始撩了，等她成年了，身经百战撩不动了怎么办？ 曲清翎已经开始替玖熙担心未来了。 她起来吃了些东西，把玖熙赶去书房，让芳芷去请凉钰过来，就在暖玉居的会客厅里见他。 暖玉居是冬天，建筑之外寒梅怒放偶有白雪，建筑里却到处都有暖气，所以并不会特别寒冷。凉钰走在长长的木质走廊里，甚至觉得有些热。 温泉的水汽把这个地方蒸腾得雾气缭绕，低垂的帷幔，深色的木质建筑，走廊两旁延绵的水仙，让这里充满了一种质朴的古意，像一位德高望重老前辈的居所，而非未及豆蔻的小女孩儿。 凉钰想起芳芷和他说的那些话，一时越发心疼起阿清来。 曲清翎正坐在芦雪斋里画画，原本裹在身上的魔狐狸毛披风，因为太热了，从她肩膀滑下去堆在腰间，衬得中间的她肤白胜雪，看起来小小的，乖乖的。 灵竹跪坐在不远处沏茶，茶香氤氲，弥漫充盈着整个芦雪斋。两边的人门都大开着，一边连接着走廊，一边是白雪和梅花，干草铺就的屋顶上也有未化的积雪…… 意境美的像一首诗。 凌雪朔雪曾对比过天枢宫和曾经的雎淇宫，得出一个结论： 辛容喜欢的是大的，明亮的，瑰丽的建筑，而阿清公主热衷于古色古香，清雅绝尘，诗情画意的地方。 曲清翎能够长时间呆在暖玉居而不枯燥无聊，大概也是因为暖玉居的建筑风格完全符合她的审美，所以住得下去。 芳芷还没通报，听见脚步声的曲清翎已经知道他们来了，抬头笑着朝凉钰招手，“公子快进来坐。” 凉钰也就不多礼，坐在了曲清翎对面。灵竹奉上一杯茶，凉钰接过去，发现这次不是渠灵露，而是曲清翎喝的茶。 这种和之前的“体贴周到”不一样的待遇，反倒让凉钰觉得自己在阿清心里的地位提升了。 从昨天曲清翎在花厅突然晕倒，到今天他被芳芷从携星宫带过来，他听侍女们说了不少阿清公主的事情。 准确的说，是阿清和玖熙之间的事。 比如阿清喜欢喂玖熙她吃的食物，玖熙宠她，她喂什么就吃什么。比如阿清和玖熙从来没有闹过矛盾，因为两人之间有种神奇的魔力，能够化解一切不开心的情绪。比如玖熙对阿清的宠爱已经到了超过当年钧吾对辛容夫人的宠爱，整个魔宫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凉钰离开五年，当初在携星宫伺候他的那些侍女居然还在，看见他回来了，高兴的手足无措，七嘴八舌的把他想知道的事情都说给他听。 侍女们说凉钰走后，谷菱曾几次调动过天枢宫的人员分工，不过每一次动携星宫的人都会经过曲清翎的同意，并且还要亲自征求她们的意见。按曲清翎的话说，凉钰在天枢宫里熟悉的人本来就不多，这些和他相处过一段时间的侍女们都是凉钰公子的朋友，她不想凉钰回来那天看到的是一座冷冰冰的携星宫，而是有种回到熟悉的地方，回到家的感觉。 凉钰不知道是感动多些，还是惊讶多些。 曲清翎等他进来坐下后，低头继续画自己的画，随意又自然地问，“昨天吓着公子了吧？” “吓到倒是没有，只是很担心公主的身体。公主真的不要紧了吗？” “不妨事，老毛病，习惯了。”曲清翎笑了笑，提笔蘸墨，小心勾勒着画纸上的线条。“只可惜答应了要带公子游览天枢宫没有兑现，心里有些抱歉，公子不会怨我吧？” “怎会。”凉钰怎么可能因为这种事情怪她，“公主没有大碍才是最重要的事。” “你们就是太小心了，我这个毛病发作起来又没有预兆，再小心翼翼也没用，所以何必要因为我影响了大家的正常生活？”曲清翎边画边说，“自自然然的才是最好的，公子说是与不是？” 所以这就是阿清公主昨天发病痛不欲生，今天不那么难受了跑到这里如此闲适的画雪景的原因吗？ 凉钰慢慢喝茶，“公主所言甚是。” 曲清翎笑起来，“公子就知道恭维我。” 终于把人物线条勾勒完，开始上色。 凉钰凑过去看了一眼，发现她画的是玖熙。 一身黑袍的玖熙右手执剑，左手拿着一支火红的梅花，站在无垠的雪地里，整个人透露着一种云淡风轻的强大。 曲清翎的画工非常精湛，连凉钰都不敢保证自己能画出这样的意境。 凉钰问，“殿下今日也不在宫里陪着公主吗？” 按理说阿清昨天那么难受，今天玖熙再怎么也得陪她一天才是，怎么又不见人影了，万一今天阿清再次复发，岂不是很危险？ “他呀？他的事情多呢，我从来不问他去哪儿。”曲清翎发现玖熙的下颚线没有画好，但是她没有橡皮擦或者修正液可以改一下，只能将就。 凉钰的语气不大好，“殿下便将公主独自留在这里，任由公主难受吗？” 曲清翎终于听出一点不对劲，抬头诧异地看着凉钰，又觉得凉钰的反应有点好玩，“公子是在生殿下的气，还是在生我的气？” “凉钰不敢。”凉钰垂下眼眸，“不知殿下可去过妖界？” 曲清翎不知道他问这个做什么，“不太清楚，怎么了？” 凉钰说，“属下这些年四处奔走，也去过其他几界，听了不少奇闻异事。听说妖界帝尊有一至宝，可起死人而肉白骨，或许对公主的症状有有一定作用，公主想不想试一试？” 曲清翎觉得以玖熙那种为了给她治病恨不得掘地三尺，如今都已经走到决定给她换身体这个地步了，肯定把六界都打听一遍了，如果那个什么妖界帝尊真的有这样的宝贝，玖熙肯定去借了。 但她还是问，“怎么试？” “妖帝性情诡异，与魔王陛下不同，非寻常人能够见到。公主如果想试，”凉钰抬眸看向曲清翎，眼神坚韧，“属下就去把东西偷过来。” 曲清翎：“……啊？” 第181章 妖帝 “使不得使不得！”曲清翎连声拒绝，“你刚刚都说了妖帝性格不好，而且既然是妖界至尊，肯定实力很强，万一拿不到东西还被他打伤岂不太亏？不值当不值当。” “可属下不能看着公主饱受痛苦折磨却什么都做不了。”凉钰自从昨天看到曲清翎病症发作时的情形后就已经打定了主意，觉得这件事刻不容缓，只要早一天取回妖帝的法器，曲清翎就能少痛苦一天。 他说：“凉钰能走到今天，皆因有公主相助。为了公主，什么样的险不能去涉？公主放心，凉钰一定为公主取回法器。” 说着就站起来要走。 曲清翎一把拽住他的袖子，“别！公子你冷静一点。殿下已经在想办法并且很快就有解决的法子了，公子真的不必为了我去妖界涉险，公子对我而言的意义不是这个，而在其他地方。” 凉钰看着她，认真地说，“殿下是殿下，凉钰是凉钰，殿下能心疼公主为公主寻遍天下奇珍，想方设法救治公主，凉钰就不能吗？” “诶你！”曲清翎对玖熙和凉钰之间奇怪的较劲儿和醋意无可奈何，她都不知道自己原来还有红颜祸水的体质。 凉钰小心翼翼地抽回袖子，单膝跪在曲清翎面前，“公主别担心，凉钰对自己的本事还是很清楚的。” 他伸出手，似乎想摸摸曲清翎的头发，最终还是收了回去，笑的轻浅却动人非凡，“我会很快回来。” 凉钰说完，起身就走。 曲清翎想把人留下来，根本叫不住，她急的让灵竹和芳芷去追，“赶紧拦住他呀！不能让他走！” 可以芳芷她们的力量哪里拦得住凉钰，等她们追出去，凉钰早就走的没影了。 这…… 侍女们傻眼，曲清翎也傻眼。 之前也没发现凉钰是个这么急性子的人啊。 等玖熙回来，曲清翎立马把这件事和他说了。 “妖帝？”玖熙略微有点意外，“凉钰怎么会知道妖帝的事？” 曲清翎没听明白，“是妖帝有什么特别的吗？” “要说特别……”玖熙想了想，“确实特别，六界至尊，他是性格最怪异的一个，和天帝一样神秘，除了妖族高层，几乎没人见过他的模样。至于其他方面，本王未曾与他交过手，暂时不知他实力如何。” 曲清翎见他说的很严重的样子，不由担心，“那凉钰公子此去，岂不是凶多吉少？” 玖熙摇头说，“应该不会，他也是在外面磨练五年的人了，不会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既然他决定要去，肯定是思虑周全。不过他说的这个法器，本王之前确实没有听说过。” “殿下见过识广，连殿下都没听过，会不会是讹传，凉钰公子被骗了？” “也不一定。”玖熙说，“本王也不是什么都知道，凉钰说的这件事，本王会马上确认。” 曲清翎整个人都站了起来，“殿下也要去妖界？” “不会。妖界太远，来回不便，本王先派人去打探究竟。”玖熙安抚她，“而且妖族受妖帝性格影响，行事诡异，即便要去，本王也会将你带在身边，以免离开太久，你一人在天枢宫出事。” 曲清翎撇嘴，“天枢宫才是最安全的呢，我有固魂铸元石在，又有这么多魔兽神兽在，能出什么事？” 玖熙忍不住捏她的鼻尖，“只有外人攻进来才叫出事吗？万一你又疼了，本王不在你身边，岂不难受？” “我还有祭司大人和师父给我配的药可以吃啊，殿下在不在都一样的。” 玖熙盯着她看，不说话。 曲清翎本意是想告诉他，自己并不需要他每天十二个对时都待在她身边，去远一点的地方都不敢，什么正事都干不了，没有玖熙在她身边，她还可以吃药，即使发作了，忍过去了就好，并没有什么大不了。可玖熙用这种“你怎么忍心独自忍受痛苦不让本王知道，你明明知道这样本王会更心疼”的委屈眼神看她，她就心硬不起来了。 真是奇怪，她也不是个会随便心软的人，她以前，哦不对，现在也是一个很有原则的人，不踏入她的禁区那么一切好说，一旦惹到她了，下场可以参考被抽空神力的穹煦，还有至今只能靠巨额金钱买固魂铸元石力量续命、从来没得过曲清翎一句好话的褚尔。 但是玖熙是个例外，曲清翎对他永远狠不下心，就像玖熙对她也可以无底线宠溺一样。 “好吧。殿下说怎样就怎样，阿清听殿下的。”曲清翎往玖熙怀里一扑，不打算管这个事了。 至于凉钰，曲清翎的军队都在他手上，应该如玖熙所说，他既然敢去，肯定有应对之策的吧？ ＊ 溯洛今天又杀人了。 哦不对，准确的讲，是又杀妖了。 原因还是那个千篇一律的劝他找个只要能看的下去的姑娘成亲，赶紧生个小殿下，不然他那群虎视眈眈的兄弟们迟早会篡位。 大臣们已经没有底线了，直言不管溯洛喜欢公的母的活的死的是不是妖界的，只要能给他生孩子，他们都能接受。 溯洛被劝的烦了，就把谏言的大臣杀了。 他就不明白了，这些年为了这事儿，他杀的人都快堆成一座山了，这群臣子些怎么还前赴后继锲而不舍地劝他，是真不怕死，还是想等他生下小殿下后就马上把他干掉，扶持小殿下上位？ 如果是为了这个，他那么多兄弟，生了那么多孩子，他们随便挑一个扶持不就好了？干嘛只盯着他？难道是其他兄弟和他一样疯批，他们选不出来有天分又靠谱的？ 哎……指望这些人，妖族未来无望啊，迟早得被魔族和鬼族干掉。 溯洛揉着眉心，真想撂摊子不干了，一个人出去周游其他几界，找点新鲜乐子。 他撑着额头，闭眼小憩，快要睡着时又被侍从的脚步声吵醒。 溯洛闭着眼睛懒懒地问，“何事？” 侍从跪在离他得有两三丈那么远的地方，战战兢兢地说，“尊上，最新一批魔族战俘送来了，其中有一人，贡傲将军送信回来，一定要让尊上瞧一眼。” 贡傲是溯洛还算看得顺眼也用的顺手的人，之前从不带乱七八糟的人或事回来烦他，既然是他第一次送回来，又是力荐，看一眼也无妨。 溯洛轻轻轻轻一挥手，“带上来吧。” 侍从退出去，过一会儿再进来却是一行人。为首的是侍从，后面是一队侍卫押着一个魔族。 魔族看起来年轻，不过一两万岁的样子，身材高挑，穿着白色的衣裳，手上和脚腕扣着细细的银色锁链，让这人看起来有些任人施为的脆弱感。 侍卫们把人压到大殿中央，等人站定强迫他跪下后才退到两边，以防俘虏突然发作做什么事，他们能第一时间将人制服。 溯洛先是撑着下巴歪着头看，对方垂着头一直不肯抬起，不寻常的身高和身形，溯洛“咦”了一声，“男的？” 他站起来，绕过桌子，缓步走战俘面前，说，“抬起头来。” 对方不应。 溯洛失去耐心，陡地伸手掐住对方的脖子，迫使他抬头。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美到造物主创作完都会被惊艳到窒息的脸，纤毫之间无一不精雕细琢，即便此刻穿的是不甚整齐干净的衣裳，狼狈又凌乱，却半分不影响他给人带来的惊心动魄。 溯洛一瞬间明白贡傲把人送回来还一定要他看一眼的原因了。 这美人雌雄莫辩，眼睛甚是纯洁干净，有种未经世事的懵懂。他的皮肤和头发都很好，可见在落到这个地步之前，他是被好好养起来的。 魔族美人儿，长成这样，不好好保护着，反而被送来做战俘，真是暴殄天物。 溯洛手指一松，放开美人可怜的脖子。他有些庆幸自己刚刚没有使太大的力气，才没有直接拧断美人的脖子。 溯洛挥手示意侍卫们退出去，美人的魔力稀疏平常，就算真的要做什么也不会对他造成什么伤害。 他走开几步，悠闲地转着拇指上的一个扳指，“叫什么名字？” 美人不答。 溯洛觉得好玩，“不说名字，怕给家族丢脸？也罢，既然你来到本座面前，本座赐你一个名字，如何？” 美人抬头飞快看了他一眼，没想到被溯洛看个正着，又立马低了头。 “你似乎不爱说话，叫你宓君如何？你莫不是不会说话吧？” 美人终于开口，“可以松开我了吗？” 溯洛心里忍不住啧地感慨了一下，美人生的美，声音也极美呀。 他问，“听说魔族三大世家之一的承允世家有位绝顶的美人，唤作凉钰，你可曾见过他没有？” 美人的声音毫无异样，“不曾。” 溯洛丝毫不介意美人冷冰冰的语气，“不曾也没关系，本座见了你，想来那凉钰最多也就你这样的水平了。本座想不出比你还好看的人会是什么样的。” 不久之后，妖族大臣们都知道溯洛身边多了一个叫宓君的魔族美人儿，溯洛对他很是宠爱。 大臣甲：“大人死的值，他一死，尊上就开窍近身接触外人了！” 大臣乙：“可是尊上喜欢的是魔族啊，宓君那样子，看起来不太能生的样子啊……” 大臣丙：“把他送到妖医那里一趟，任他是条孤魂野鬼，也必须得给尊上生下小殿下！” 大臣丁：“对！有道理！择日不如撞日，今晚我们就把宓君送过去吧？” 新晋美人宓君：“……” 为防这群疯狂的大臣真的把他敲晕送到什么妖医那儿，一通改造变成可怕的东西，他在给溯洛沏茶时问，“尊上，您想让宓君给您生孩子吗？” 溯洛以为自己耳朵坏掉了，“哈？” 美人宓君很淡定地说，“我今天听见大臣们说，要让我尽快给殿下生出点什么来。” 溯洛还是：“哈？” 美人宓君继续淡定地说，“尊上会让大臣们将我送给妖医改造身体吗？” 溯洛好整以暇，“你想生吗？” 美人宓君倏尔抬头，目露震惊。 溯洛很满意他的表情，继续说，“你长得这么漂亮，生下来的孩子也应该会很好看。” 美人宓君的声音都抖了，“尊上……” 溯洛大笑，“看来是不想生嘛？既然不想，本座不会强求。而且本座对男人并没有兴趣，你不必害怕。” 美人宓君一副我不太相信你的样子。 溯洛将茶杯往他面前一放，“认真沏你的茶，那群疯臣子的话，你一个字都不要听。” 美人宓君得了这句话，终于安心了些，拎起茶壶斟茶，简单的动作却被他做的十二万分的优雅好看。 溯洛垂眸从他的手一路往上看，最后停在他的脸上，好奇地问，“本座问了贡傲，他也不知道你是魔族哪家的，你这身气度，你会的这些东西，可不像是寻常家族能教养出来的。你到底是谁？” 对方似乎认定了溯洛不会杀他，所以被这样问了也不害怕，淡淡回答，“我是宓君。” 溯洛顿了顿，随即大笑起来，“好答案，你很聪明。” 他伸手虚虚抓着美人宓君的脖子，勾唇笑着，“本座从不怀疑留在身边伺候的人，但是若你所有图谋，本座会让你生不如死，记住了吗？” 宓君抬起眼睛看着溯洛，眼底无波无澜，“记住了。” 溯洛满意地松开了他的脖子。 和魔族不同，妖族并不如何崇尚享乐主义，溯洛的廉惑宫之所以修的复杂巨大，完全是为了符合他的身份，而他本人常住的只有连涵殿，其他地方要么空着，要么住着侍从或大臣。 宓君花了五天把廉惑宫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摸了个透，完全没找到什么法器，甚至连装这些东西的藏宝阁或者藏书楼都没有。 和魔族的张扬不同，妖族宫殿里的摆设就真的只是摆设，而非魔族随手扔出来一个碗一个杯子都能说出一大通来历。 宓君不由疑惑，是习惯不同，所以法器都贴身藏起来了吗？ 也就是说，溯洛的所有法器都在他身上？那么要搞到的话，只能以比现在更近的距离伺候溯洛……或许，听大臣们的话去妖医那儿一趟，会不会就有机会了？ —— 作者有话说：　　美人宓君是谁，大家应该都猜到了吧？哈哈哈就是我们家凉钰小公子呀~他和妖帝不是一对，大家不要站错了哈（卖萌） 第182章 何必为了这个东西搭上自己的性命 溯洛发现小美人最近几日来对他的态度在不知不觉中热络亲近起来，有一种一开始因为害怕紧张拘谨的厉害，之后发现他似乎并不像传闻中那样杀伐无度喜怒无常，放下忐忑，逐渐放开了。 溯洛看得出来，小美人的出身应该很高贵，妥妥的魔界贵族，但他又十分熟悉服侍人的那套东西……莫非，是贵族家里圈养的脔-宠，从小被细心教养到大，结果因为偶然原因惹怒了女主人，所以被抛弃，然后变成了战俘？ 相比起连涵殿里只敢站在三丈外和溯洛说话，不敢抬头看他，距离缩短至两丈就紧张的说不出话，一丈之内直接当场吓死的侍从们，小美人宓君要大方得多，他并不熟悉溯洛之前杀人是什么模样，所以不会害怕，所以敢靠近，敢在不忤逆的前提下想说什么就说什么，甚至敢在溯洛就寝和起床的时候主动上来替他更衣。 没有人会不喜欢美人，尤其是懂事乖巧的美人。 溯洛觉得挺有意思的。他饶有兴致地看着宓君为他忙前忙后，沏茶，绘画，下棋，做点心，铺床叠被……溯洛最喜欢听他抚琴。 那张琴通体纯黑，有龙凤罗纹，一看就不是凡品。 溯洛问，“这琴叫什么名字？” “安歌。” 溯洛的手指随意地拨弄着琴弦，发出的声音和宓君抚琴时截然不同，有种苍茫的肃杀之气，让人神色一凛，不敢掉以轻心。 “你的琴弹得这样好，在魔界是不是很多人喜欢听你弹琴？” 宓君垂头淡淡地说，“我只为两个人抚过琴。” 溯洛顺着他的话往下问，“哪两个人？” “家主和天枢公主。” “天枢公主？”溯洛觉得这个名字有点熟悉，好像在哪儿听过。 “魔族现排名第七的公主殿下。” “哦。”溯洛想起来了，“那个人族。” 宓君点头，“是。” 魔族忒有本事也忒心大，居然敢封一个异族的人为王室公主，真是不怕笑掉其他几界的大牙。 已经嘲笑过无数回了的溯洛好奇地问，“你都给她弹琴了，她却没有收下你？” 宓君说，“公主并不是沉迷于美色的人。” “那她很没有眼光，而且不解风情。”溯洛一脸很为天枢公主不识货可惜，“不过若是人族收下你了，你也不会来到本座身边。冥冥之中一切注定，缘分不是？” 宓君没有回答。 溯洛也并不要他一定要回答点什么，提起天枢公主，溯洛对这个人倒是有一些疑问，既然宓君见过她，说不定知道答案。 他问，“天枢公主真的像传闻说的那么聪明漂亮？” “比传闻更加聪明，至于漂亮……”宓君顿了一下，他一时想不出该怎么去形容曲清翎的模样。 因为曲清翎身上有种很神奇或者说奇怪的气质，她并不是长得不好看，好看自然是很好看的，可是每每看到她的眼睛，盯着看的久了，很容易生出她的真实模样是不是不是这样的猜想，因为她的眼睛太美了，就让人觉得这样的眼睛应该配一张更美的脸庞。 “不漂亮？”溯洛见他不说话，自己回答自己，“你已经不在魔界了，还不敢说魔族的坏话？即使好看，也肯定不及你。即便在以美艳闻名的妖界，本座也难能找出样貌如你这般的人。” “尊上过誉了。”宓君垂下眼睫，长长的睫毛犹如黑蝶的翅膀。 溯洛说，“本座说的是实话。” 他让宓君抚琴，而他就坐在琴桌对面，时不时伸手在琴上拨弄一下，打乱宓君的节奏，并玩的不亦乐乎。 宓君看到他戴的扳指，突然问，“尊上这枚戒指有什么来历吗？” “没什么来历，戴着玩。” 宓君“哦”了一声，没有再问。 之后的某天夜里，溯洛脱下繁重的华服，在宓君的服侍下换了寝衣，入睡之前随手将扳指摘下扔在床边的矮桌上，等他半夜醒来，扭头往桌面上一看，扳指不见了。 出声唤宓君，如他所料，连涵殿安安静静，没有应答。 溯洛睁着眼睛望着寝宫高高的屋顶，突然笑起来。 他没有猜错，小东西果真有意思得紧。 溯洛慢腾腾爬起来，朝一旁搭着他衣裳的衣架一招手，完成瞬间换装，还倒了杯水喝，这才理着袖子慢条斯理地走出去，凝神确定了一下位置，朝着某个方向追出去。 无论是连涵殿还是廉惑宫，没有人敢管宓君，因为妖帝对他的偏袒和宠爱让大家侧目，他们几乎确定，如果他们说了宓君半个字不好，或者为难了宓君一星半点，宓君在妖帝面前说上一句，那么他们的脑袋马上就会落地。 所以宓君深夜溜出廉惑宫简直畅通无阻，他收敛气息，等到离开了廉惑宫的地界，马上全速逃离妖界。 廉惑宫之外全是妖界各大殿下的宫宇以及高等级贵族的聚集地，高手云集，宓君一边隐藏自己魔族的气息，一边施展瞬移术，只要离开这个地方，他和属下汇合，即便溯洛追来，也难能找到他了。 眼看终点在即，宓君突然一顿，整个人犹如瞬间被冰冻，从头僵到脚。 溯洛负手站在前方，一脸悠闲从容地等着他。 不止溯洛，还有那个抓到他把他送到廉惑宫的妖族战将贡傲也在。 贡傲看起来很是为自己亲手送了一个魔族奸细到溯洛身边而羞愧，跪在溯洛身旁请罪，“是臣下办事不力，望尊上给臣下一个赎罪机会，容臣下将这魔族奸细抓回，任由尊上处置。” 溯洛略点了一下头，“去吧，别伤了他的脸，本座要完整撕下来，留着做面具。” “臣下遵旨。”贡傲站起来，亮出兵器，也不说啥废话，直接朝宓君杀过来。 宓君只来得及送出一封“撤”的密信给属下，贡傲的攻击已逼到眼前来了。他立马双手合十，两掌一并再迅速分开，安歌现形，音波卷起强大的气浪，吞噬贡傲的杀招，然后十倍反攻了回去。 远处抄着手观战的溯洛轻轻“咦？”了一声，看不出这小魔族法力平平，实力却这么强悍，他伪装的还挺好的。 瞬息之间，宓君已和贡傲过了百来招，贡傲隐隐处于下风，眼看宓君就要赢了，溯洛突然抬起一只手指，隔空朝宓君轻轻一压。 宓君只觉五脏六腑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眼前一黑，喉间一甜直接呕出一口血，后退两步跪在了地上。 他勉强撑住身体没有完全倒下，想要站起却根本站不起来，他的肩上像是压了一万座巍峨的大山，沉重得他连脖子都抬不起来，脖颈处更是被一种无形的力量死死锁住，让他说不出话，呼吸艰难，渐渐喘不上气。 宓君心下冰冷，他果然太高估自己了，想以一万多岁的法力与一界至尊抗衡，可笑，他连溯洛一根手指都敌不过。 “不错，瞒的挺好，本座竟没有看出来你居然藏着能和本座得力战将匹敌的实力。”溯洛缓步走到宓君面前，伸手轻轻抬起他的下巴，看起来有些惋惜和痛心，“宓君，本座对你还不够好，为了一个扳指，你就欺瞒本座，半夜出逃？” 宓君艰难地发出声音，断断续续地说，“一仆……不，不事二主，我乃魔族，岂会认妖，妖族……为主……” 溯洛松开他的下巴，仿佛摸了什么脏东西一样，拿一块方巾仔仔细细擦着手指，声音却是一如既往的平和，“宓君，是不是本座纵容你太过，你就忘了自己的身份了？” 话音未落，他的声音已经淹没在宓君撕心裂肺的尖叫里。 宓君整个人漂浮在空中，四肢、头颅和身体逐渐分离，却又不是完全的五马分尸，身体的每一部分都被无数的神经和血管牵连着，他被无形的力量肢解着，却没有流血，也没有死。 除了肉体上的折磨，他的灵识也在经受着酷刑，被撕裂成无数碎片，完全暴露在溯洛眼底。 宓君一早听说过妖界有一种酷刑中的酷刑，名为灵魂撕裂术，是妖帝无聊的时候想出来的。 这种刑罚能让人在极度清醒的状态下体味到世间最可怕的痛苦，他却没有想到自己会有天会亲身体验一回，也没有想到亲身体验了才发现这个酷刑远比传闻中更加让人痛不欲生百倍千倍，只想张嘴求饶，希望施术者给自己一个痛快。 此时的他灵识握在溯洛手中，所有藏起来的秘密全部暴露无余。 “啊，原来你就是承允世家的凉钰啊，居然还说没见过。呵，本座就说嘛，魔族怎么可能还有比你更好看的人，那岂不是要逆天了？” 溯洛兴致勃勃地翻看着宓君，也就是凉钰的秘密，“原来你的主子是天枢公主？公主身体不好，你是来偷蚀心轮给她治病的……何必呢，为了这个东西，搭上自己的性命。” 溯洛拿着靠近凉钰后自动回到他手上的扳指，拇指和食指捏着送到凉钰面前，然后两个手指一捏，将扳指捏成了粉末。 “本座都告诉你了，这个东西就是戴着玩玩，你怎么不信本座呢？” 凉钰说不出话，他的嗓子已经被撕碎了，发不出声音。 凉钰无比庆幸自己在意识到不对的第一时间用法术粉碎了关于他为曲清翎创建军队的事，如此即便溯洛用灵魂撕裂术，也没法查看到这个秘密了。 溯洛花了好一会儿时间才看完凉钰的记忆和心事，轻轻叹了口气，语气竟然有点可怜凉钰，“你忠心耿耿，你的主子却不重视你，何苦呢？不过你欺骗本座这件事确实让本座生气，本座不杀你，也不想让你好过，你先去牢里关一阵，等哪天本座气消了，又还没有忘记你的话，说不定就把你放出来了。” 他轻轻拍了拍凉钰冰冷苍白却依旧好看的无以复加的脸，手一挥，开启私牢，把凉钰关进去经受无休无止无尽无头的酷刑去了。 “哎……何苦呢。”溯洛又叹了口气，行动上的无情和语气中的怜惜根本不像来自同一个人。 一直跪在旁边目睹全程却半个字都不敢说贡傲，第一次见到溯洛施展这个酷刑，吓得连跪都快跪不稳，可他不能不说话，声音完全是抖的，“尊，尊上，臣下送尊上回宫。” “哦，还有你。”溯洛仿佛这个时候才想起贡傲来，扭头看向他，笑眯眯的，“连一万岁的魔族都打不过，本座留你何用？” 贡傲脸色一变，“尊……！” 上字还没说出口，已经被溯洛身上迸发出的威压碾压成了齑粉。 处理完这些，溯洛理了理广袖，弹了弹上面并不存在的灰尘，看向廉惑宫所在的方向。 这里距离廉惑宫有些距离，是看不到宫殿的，他好不容易出来一趟，一时半会儿不是很想马上就回去，没有大臣们在耳边聒噪，实在清静得很。 但是不回去的话该去哪儿，又有点拿不准主意。 溯洛突然想起刚才在凉钰记忆里看到的天枢公主，小姑娘似乎挺有意思，比凉钰还要有意思。 要不然……去魔宫玩一趟？ 说着就已经作出决定，去看看这个敢把生意做到妖界去的、胆大包天的小姑娘也不错，反正一来一回也耽误不了多少时间。 ＊ 天枢宫里，曲清翎把车良喊了过来，问了一些最近生意的情况，问完后把人留下来陪她下棋。 车良一边骂骂咧咧自己有好多事情没做忙的要死哪有时间陪小孩子下棋，一边身体很诚实地坐在曲清翎对面。 曲清翎笑着说，“劳逸结合嘛，钱是赚不完的。” 她也是偶然得知车良会下棋，技术还很好，所以得空就和他下一盘。 如果玖熙在，她还可以和玖熙下，如今玖熙不在，就只能抓车良凑数了。 “凉钰公子还是没有消息吗？”曲清翎落子，问车良。 车良说，“听说已经进了妖界，但之后就没了消息。” 曲清翎微微皱眉，“不会是遇到什么危险了吧？公子一个人去的吗？” “一个人去的，公子说人多了反而不便行动。”车良难得安慰曲清翎，“估计是妖界情况比魔族复杂，传递消息不方便，所以一时半会儿才没有消息传回来。公主放心，公子虽然年纪不大，却是可以和即墨先生打成平手的天才，他又聪明，不会有事的。” 曲清翎抬头看他一眼，“难得听车叔叔夸人，车叔叔之前不是不喜欢公子吗？” 车良“嘁”一声，“都是为殿下和公主做事，哪有什么喜欢不喜欢之说。” 曲清翎点头夸奖，“车叔叔这个心态不错。” 她又拿起一枚棋子，正打算落子，整个天枢宫突然剧烈震颤了一下，把棋盘都震乱了。 “怎么回事？”曲清翎抬头问，“栖鸾和阿柴又打起来了？” 她扭头看了向车良，被他的反应吓了一跳。 车良已经站了起来，手中亮出兵器，神色严肃地看着天空，对整个天枢宫的侍从侍卫下令，“戒备！有外人攻击结界！” 曲清翎瞪大眼睛。 这是继四殿下相黎之后，五年来第二个攻击天枢宫结界的人。 —— 作者有话说： 第183章 和妖帝的第一次过招 天枢宫繁华的让溯洛多次生出自己是不是到了魔宫中心的错觉。 即便是妖界，围绕着廉惑宫往外聚集着那么多王室，贵族，也达不到如此的鳞次栉比，摩肩接踵。它不像寻常人所理解的那样高高在上，遥不可及，它是充满人情味，烟火味的，但是这样很真实。 就像从虚无缥缈空落落的地方，被一把拽回到坚实的地上。 一路上来，无论高等级还是低等级魔族都告诉溯洛，天枢宫曾经是魔宫最为偏僻的地方，因为太荒芜差点被学者们画魔宫地图时给漏掉，而一开始天枢公主分到这块土地，也是惹怒了陛下，陛下变相的惩罚她，让她到这里来吃苦。没想到公主坚韧不拔吃苦耐劳，勇于面对逆境，慢慢的把这里变成了整个魔宫最为热闹、繁华、富饶的地方。 凉钰似乎并不关心曲清翎取得了多大的成就，更多的是对她聪明和心性的折服，所以溯洛从凉钰的记忆碎片里并没有看到关于曲清翎创建天枢宫盛景的经过，反而是在进入魔宫和天枢宫领地后，从别人口中拼凑出了小姑娘的形象。 了解的越多，越觉得这个人族小姑娘不简单。 等他到了天枢宫，才发现这座宫殿和外界是完全隔开的，宫墙往外一公里内的范围下了禁制不能住人，任何人，没有天枢公主、玖熙殿下，或者车良大人以及五大侍女的首肯，是绝对不能随意进出天枢宫的，违令者当场诛杀。 层层强大的结界将巨大的天枢宫围得犹如铁桶一般，溯洛越靠近，就越能感觉到体内的力量在克制不住的翻涌，像是水烧开了，不停的往外冒热气，让他不得不多花了一些力气去收敛自己妖族的气息。 他转着手上的新戒指，有些明白为什么那么多魔族想方设法要在天枢宫领地上搞块地方了——只要能住在天枢宫范围内，无论做什么，实力无时无刻不在提升，住的越近，这种效果越强烈。而且这种提高是无种族差别的，无论哪一族，靠近了就有效果。 这么好的事情，谁能不心动？ 幸好天枢宫是在魔宫范围里，要是在别处，六界的人早就蜂拥而至了。 天枢宫里拥有如此让人眼热的东西，却能固若金汤，要么是人族小姑娘或者那个和她住在一起的殿下玖熙御下的手段十分厉害，要么是这个东西离开了天枢宫就没有这个效果了。 天枢宫之前荒芜一片，无人居住，天枢公主来了过后也花了三五年的时间才把这个地方发展成这样，可见能增强人力量的东西不是天生长在天枢宫，而是被天枢公主带来的，那么是不是意味着，得到天枢公主，就能得到这个宝物？ 溯洛不禁想起被灵魂撕裂术折磨得痛不欲生的凉钰，已经到那样的地步了，却还是不肯抛弃旧主……这小姑娘的能耐真的就这么大？ 她不过只是个十岁的人族小姑娘而已。 十年，如果放在妖族或者魔族，孩子都还没长牙呢。 他围着天枢宫绕了一圈，之前听说了天枢宫是上古魔宫，是玖熙以一己之力为天枢公主复原的宫殿，如此看来，这个玖熙实力强悍，估计也不是什么善茬儿。 宫墙太高，面积太大，守卫太森严，溯洛找不到法子进去，也不太想花心思费力气辗转混进去，于是决定打破结界，撤了这障眼法，这样总能见着小姑娘一眼。 至于其他的，溯洛是没在怕的，他是妖界帝尊，身负毁天灭地的力量，魔族这些蝼蚁还不足以把他如何。 他浮空悬在天上，盯着结界研究了一会儿，觉得这结界有点奇怪。 不是纯种魔族结界，反而混着其他气息，结构非常精妙，水平奇高，不是他平日里常见到的那些。具体混了什么，一时无法准确界定。 溯洛手上结印，轻飘飘的一掌落在第一层结界之上。 整个天枢宫剧烈震颤起来。 溯洛听到身下的天枢宫传出一道命令：“戒备！有外人攻击结界！” 他听的有些想笑。 妖帝的力量，可不只是靠戒备就能抵挡得了的。 溯洛掌心一收，掌下用力，天枢宫第一层结界应声而碎。 话音还未完全落下的车良心头巨震。 这结界是玖熙亲自布下，又用固魂铸元石的力量加固过的，就是精通结界之术的四殿下也没有攻破过，五年来一直坚不可摧，拦下了无数蓄意造事的歹人，没想到今天居然被这个擅闯者轻轻一挥手就打破了！ 此人绝非善类！ 车良拎着兵器就冲了出去。 他以为能对结界造成这么严重破坏的，铁定是个配合严谨精密的团队，没想到对方只有一人，对于打破结界这件事的反应十分云淡风轻。 好似她只是路过此地，觉得结界的颜色不合他心意，就随手打破了，想重新做一个他看得顺眼的。 溯洛随意地抬起一只手，禁锢了车良的动作，像对付凉钰那么轻松，掌心一收要活活捏爆车良。 跟着跑出来的曲清翎看到这情景吓得浑身一震，火速抬手在车良身上罩上数道结界，用力往回一扯，硬生生将车良从溯洛的气牢中拽了回来，同时抬起另一只手朝天空用力一挥，固魂铸元石的力量瞬间解封，犹如一个取之不尽的力量仓库。曲清翎手掌一翻，力量化作比任何法器都要恐怖的兵刃朝溯洛攻去。 溯洛微微挑眉，面露惊讶之色。 多少年了，居然还有人能从他手中把人抢走！ 同时他也看到了那个让他力量沸腾的东西，是块红色的石头，溯洛偶然在古书上见过，是创世神的东西，创世神早已陨落多年，大家都以为他的东西跟着他一起消失了，没想到不仅没有消失，还流落到了魔族，被一个人族小姑娘当成了杀伤性武器。 面对曲清翎的攻击，溯洛站在原地没有移动，不见他有什么动作，力量却停在他面前，撞上一堵暗红色的气墙，无法再进半分。 曲清翎眉心一皱，顾及这里是魔界，不敢调用神族的力量，但是天枢宫有的是魔兽神兽，这个用起来是没有限制的。 她朝斗兽场那边喊了一声，“栖鸾，阿柴，别睡了，出来打架！” 溯洛只觉眼前一花，整个人都被强大的神力包裹起来，七八只巨大的神兽凶兽在他的四面八方逐一现出原形，一只比一只恐怖。溯洛及时给自己罩上结界，抱着胳膊看着远处一只无比漂亮的九凤，小姑娘站在九凤背上，冷漠地看着他，扬声问，“敢问阁下是谁？为何擅闯天枢宫？毁我结界？” 飞到天上，离人近了，曲清翎才看清擅闯者长什么模样。 来人是个成熟的男人，身量和玖熙差不多，气势要比玖熙强很多，面露睥睨，比庚逸身上的帝王之气还要强，眼神分明是冷漠的，嘴角却在笑，给人一种此人的状态非常疯狂的感觉。 此人胆大包天，敢在魔宫众殿下眼皮子底下攻击天枢宫，他是当天枢宫领地上住的各大殿下和高等级魔族都是死的吗？ 面对曲清翎的质问，溯洛没有回答。 他委实没想到，自己打破天枢宫第一层结界之后，出来迎战的不是士兵，不是高等级魔族将士，而是天枢公主本人。 他本以为自己弄出这么大的阵仗，小姑娘不说吓破胆子，那也该是在重重保护下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或者赶紧向周围的高等魔族们发出求救。 没想到，她居然出来和他单挑！ 有意思，这可太有意思了！ 溯洛抱着胳膊，遥遥看着曲清翎，在强大的结界包裹里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小姑娘身负多种族的气息，还能使出如此强大的神族之力，所有人却都把她当成人族。她声名远播，在魔界敛财不算，已经开始往其他几界下手，却从不离开天枢宫，是不是担心别人发现她身上的异样？ 以人族之躯承受这么多种力量，只是骨头疼，偶尔晕厥，没有爆体而亡，魔宫果真将她养的不错。 不过溯洛也明白了那个小魔族为什么会冒着生命危险潜入妖界盗取蚀心轮，连他都已经生出想把这丫头抓回妖界的想法，抓回去放在他的连涵殿里好生、仔细地研究。 她不是骨头疼么，如果她真的是个稀奇物，他用蚀心轮治好她也没有关系啊！ 打定主意，溯洛立刻动手。曲清翎根本没看清这人是怎么瞬间穿过重重结界和神兽凶兽们的阻拦，直接出现在她面前的。 在往这里扑过来的侍卫们惊恐的叫喊声里，她还没来得及反应，身体已经做出了下意识的自保程序，十多道结界叠在溯洛和她中间，强行阻断溯洛伸向她的手。 溯洛眼里露出更多的惊讶，威压一开，强大的气浪直接在天枢宫上空卷起龙卷风，把扑上来想要解救曲清翎的侍卫们全都绞成粉末，却只碾碎了曲清翎八层结界，之后就再难前进一步。 溯洛在向天枢宫第一层结界发起攻击之前，就在天枢宫外又罩上了一层伪装结界。这样能够保证即使他在天枢宫中施展妖帝的威压，把天枢宫杀得片甲不留一个不剩，把天枢公主掳走，外面的魔族们也察觉不到任何端倪。 溯洛设想的挺好，当他并指为刃想要一举攻破曲清翎的结界，强行抓人时，指尖触到一层钢板一样的硬物。溯洛一愣，迅速收手并瞬移退开，闪身出现在距离曲清翎十多丈外的虚空之中。 他定睛一看，小姑娘身边出现了四个男人，个个丰神俊朗，帅的各不相同。他们同时出现，同时在小姑娘身上罩上护体结界，刚刚他触到的钢板就是四人力量的结合体，没把他手指崩断算他反应快。 晏厘笑眯眯地看着曲清翎，“小家伙，你这招惹祸端的本事真真一如既往啊，若不是本殿恰巧经过，你今天岂不是要命丧此处？” 相继横了晏厘一眼，“你当本殿是死的？” 即墨摇了摇扇子，吊儿郎当地说，“师父昨晚夜观星象，预计你今天有难，特地过来看看，幸好来的还不算晚，你还有气，我回去也好交代。” 玖熙弯下腰将曲清翎抱在怀中，摸摸她的脸，“要不要紧？有没有受伤？” 曲清翎摇摇头。 她不比小时候那般手短脚短，玖熙还是能单手将她抱起，让她坐在臂弯里，胳膊抱着他的脖子，另一只手往下一垂，一柄细长光剑缓缓现行，剑指溯洛。 “阁下是谁？” 溯洛轻轻一笑，面对三位魔宫高序列殿下和重极宫大弟子，丝毫不慌，“路过的商人。” “这世间竟有擅闯天枢宫，攻破本王结界的商人？阁下实力不俗，胆子也挺大。” 溯洛负手而立，气定神闲地说，“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本座向来以大胆闯天下，你眼光不错，居然一眼就看出来了。” 曲清翎懒得听废话，冷冰冰地说，“杀了他！” 她看着玖熙，“他要杀车叔叔，还杀了不少护卫，想抓走我。殿下，杀了他。” 曲清翎此言一出，溯洛眼底第一次闪过一抹惊艳。 小姑娘看着和善，没想到这么冷漠弑杀，挺够味儿。 曲清翎这么说了，玖熙也就不再多说，低低的应了一声，“好。” 手中长剑一抖，朝溯洛杀来。 以一敌四，溯洛当然不会恋战。 他倒不是打不过魔宫的小殿下们，就是有点担心自己单枪匹马闯入魔界深处，还和魔宫殿下们打起来，说不定还打死了其中一两个，魔族和妖族肯定要大战，大臣们也会拿这件事翻来覆去念叨他几百上千年。 想想就觉得很可怕。 溯洛十几招后利用即墨的招式上的破绽，直接瞬移出了魔宫，消失不见。 临走之前，他回头看了曲清翎一眼，眼神里明明白白写着：小姑娘，后会有期。 曲清翎一点也不想和这种人后会，更不想有期。 —— 作者有话说： 第184章 混入天枢宫 溯洛“逃走”后，玖熙、即墨、晏厘分别下令让属下去追，为了防止中了对方调虎离山的计谋，他们四人暂时都留在了天枢宫。 晏厘问玖熙，“那人身法诡谲，实力不在我等之下，只身擅闯天枢宫，连固魂铸元石的力量都伤不了他。你觉得他会是谁？” 玖熙沉吟着，摇了摇头。 “应该不是魔族的，如果是，强成这样咱们几个不会不认识。”即墨跟着玖熙晏厘他们落到地上，此处刚刚被溯洛的力量波及，变成了废墟，即墨打了个响指把建筑物复原，走进去找到茶杯茶盏，提起茶壶发现里面的水还是热的还能喝，给自己倒了一碗。 他一边喝水一边说，“咱们四个联手，还能让他跑了，而且我看他的样子不是被咱们打跑而是忌惮什么别的东西，说明他的实力要么和我们对等，要么在我们之上……魔族还有这么厉害的存在？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玖熙把曲清翎放在椅子里，再次检查她没有受伤也没有别的问题，才回答即墨，“他不是魔族。” “哦？”相黎和即墨同时发出疑问，“可在他身上并没有发现别的种族的气息啊。” “那是因为他藏的好。”晏厘替玖熙回答，“如果此人是魔族，不说我们，就是大殿下也第一个不容他。” 即墨问，“那你们觉得他会是谁？” “妖或鬼吧。”晏厘说，“估计是小姑娘的生意出圈后触及到了这两界某些人的利益，所以派个人过来打前哨，探探虚实。不过话说回来，咱们每天窝里斗，坐井观天，内部虚耗，没想到别的界实力已经强悍到这个地步，堂而皇之潜入魔宫深处，甚至直接对天枢宫发起攻击，咱们落后了啊……” 岂止是落后，简直是当众扇魔宫各大殿下的脸。 “天枢宫隔得远，那家伙又隔绝了打斗的动静，陛下估计发现不了这件事，不会叫咱们过去问详情，这是最好的，给了时间查清这件事。你好好陪着阿清吧，本殿让人好生查一查此人的来历，咱们再从长计议。”相继敲定了事情的基调，带着晏厘走了。 即墨也站起来，“我也得回去和师父说一说这事儿，看看他对这个人有没有印象，你俩好好待着吧，我看外头又塌了好多地方，这人可真野蛮啊，这么美的宫殿，他也下得去手……” 曲清翎想去送一送即墨，有几句话要对他说，结果被玖熙抱着完全动不了，只能作罢。 她仰头观察玖熙的脸色，“殿下为什么一直不说话？殿下受伤了吗？” 这么一想觉得很有可能，不由得着急起来，想要用法力检查他的身体，手才抬起来就被玖熙握住。 “本王没事，别担心。” 虽然沉默不语，但看脸色还算正常，没有苍白或难受什么的，曲清翎松了半口气。 她问：“殿下是不是认识那个人？” “隐约有个猜测，但未必准确。” 曲清翎不解，“那殿下为什么不告诉三殿下四殿下还有师父？” 玖熙笑了笑，“毕竟只是猜测，拿不准的东西还是不讲为好。” 曲清翎自觉玖熙的猜测非常的不得了，“殿下猜的是谁？” 玖熙沉默了一下，问了一句完全不相关的话，“凉钰去妖界，是不是已经很久没有传信回来了？” 曲清翎愣住。 ＊ 妖界的牢有很多种，根据犯人的类型决定关在哪种牢房里。 这其中妖帝的私牢又格外不同一些。 私牢只有妖帝本人进得去，也只有妖帝本人能将得罪他、忤逆他、或者他看不爽的人关进去，至于不幸进去了的人在里面会经受什么样的折磨，还能不能出来，全看妖帝的心情好坏。 这些年死在这座牢房里的人和妖界其他牢房的人加起来数量几乎对等。 而且最要紧的，如果被关进妖帝私牢里的人死在了里面，那么此人的能力、修为、法术、法器会全部归妖帝所有，无论什么种族什么力量，最后都会转化成同等的妖力，为妖帝所用。 这是溯洛这个全妖界乃至其他五界公认的疯批，却稳坐妖帝之位没有被赶下来的重要原因之一。 逆他者，抓进私牢，不需要太久，一两天后再出来绝对比狗还乖。 溯洛走在私牢长长的走廊里，惨叫声痛苦声求饶声不绝于耳，他却全当没听见，最后停在一间格子面前。 格子里装着还剩下半口气的凉钰。 灵魂撕裂术除了将人不见血的五马分尸之外，更多的是精神、灵魂上的折磨，这种折磨无法躲避无可遁形，只要还在喘气，就能一直折磨下去。 溯洛特地过来一趟，并不是心疼凉钰要放他出去，而是在见过曲清翎本人之后，他觉得凉钰很可能遗忘了什么东西。 所以他回来了，想要用妖力修复凉钰可能在意识到逃不出去而且也没有好下场的前提下，自我毁灭的一些记忆。 这些东西才是溯洛真正想知道，对他来说有价值的。 私牢里实在太吵，溯洛即使屏蔽耳识也被那些悬念扰的心烦，于是把凉钰提了出去，扔在行宫里，他坐在上面喝茶吃点心，凉钰在底下一边受刑一边被强行修复灵识和记忆。 不得不说，凉钰是溯洛见过的那么多奸细间谍中少有的机敏者，他给自己加的洗灵咒估计事后他自己或者任何低于溯洛这样修为的人都修复不了，不过一万多岁的人施展的洗灵咒即便再登峰造极再炉火纯青，也抵不过妖帝的修复术，溯洛修复着修复着，果然发现了不对。 凉钰这小美人身上果真藏着大秘密啊…… 溯洛审讯完凉钰，回了廉惑宫一趟。他半夜消失，一消失就是好几天，即便知道这天底下能伤他杀他的人屈指可数，而且这几个人还隐世已久不问世事，大臣们还是会忍不住替他担心。 主要是他又在外头玩疯了，把偌大的妖界丢给大臣们，等自己胡天浪地够了回来了，还要怪他们没把妖界管好事情处理好，然后又以此为借口杀人。 怕了，溯洛这个疯批一言不合就开杀，直接杀了还算好的，最怕的就是关到妖帝私牢里去，这真的让大臣们怕了。 所以溯洛离开好几天后回来，廉惑宫没有半点异象，和他平时每天待在宫里并无任何差别。溯洛往帝位上一座，面对底下战战兢兢的大臣们，开口就是一个重磅消息，“本座要出去一阵子，事情就劳烦你们处理着。” 大臣们扑通一声全给他跪下了，七嘴八舌的炸开锅，有问他要去哪里的，有问他要离开多久的，也有苦苦规劝妖界没了他要大乱，如果他不想出去一趟回来发现新妖帝都立好太子选好继承人了，最好乖乖待在廉惑宫哪里也别去。 溯洛在私牢里就被吵过一轮，现在大臣们又吵，他非常克制地没有直接把呱啦讲不停的大臣们全杀掉，而是释放威压让他们全部闭上嘴巴。 饶是如此，还是有一半的大臣承受不住他的压力，当场咳血，晕过去了五六个。 “本座的事情，什么时候需要你们来做决定了？本座说要出去，是在和你们打招呼，不是和你们商量。本座给了你们地位权力财富美人，作为交换，你们也当做好分内之事，所以请谨记你们的身份。如果有异议，本座的私牢最近又扩建了，或许大家想去参观体验一下？” 这话说完，本来在他威压之下说不出话的大臣们直接不敢说话了。 溯洛交代完这些事就走了，留下大臣们面面相觑。 有个人想起连涵殿的那个美人，就问，“尊上不是很宠他吗，他也很讨尊上喜欢，要不然让他劝劝尊上，去探探口风看看尊上到底要离开多久？我们也能有个心理准备，好安排具体事宜啊。” 另一个大臣劝他打消这个主意，“上一次尊上突然消失，那美人就跟着不见了，尊上回来，也不见他跟着回来，想来很可能是忤逆了尊上被处理掉了。” 于是大臣们无比惋惜，“可惜了，本来还指望他给尊上生个小殿下来着。” 等等，重点好像偏了。 溯洛从凉钰被修复的记忆里得知，他为曲清翎创建了一支军队，因为只用了五年不到的时间，军队的规模还不大，人数不多，但是都是精英，人员和物资配备都十分精良。 凉钰将这支军队交给曲清翎时，曲清翎并没有完全接过管控权，也就是说，能够号令这支军队的令牌目前一共有两块，一块在曲清翎手里，一块在凉钰手上……当然，现在落到溯洛手里了。 溯洛坐拥整个妖界，当然不会把还没有廉惑宫近卫军人数多的一支小部队放在眼里，但是这支不起眼的小部队却能在他的计划中派上大用场。 溯洛只花一天时间就在原魔宫二殿下的领地一隅找到了这支部队。凉钰挺聪明的，没将军事基地安置在承允世家而是钧吾的领地上，因为曲清翎是钧吾的义女，无论如何，钧吾肯定是会向着曲清翎的。 他用凉钰的口吻向部队传消息，把在军队里的话语权仅次于凉钰的副统领骗了出来，然后把他杀了，撕下他的皮伪装成了他，成功混入部队之中，并且取得了副统领向天枢宫传信的渠道和密码。 借着强大的灵魂撕裂术，溯洛想要模仿副统领简直易如反掌，假消息传到天枢宫，他很快收到了曲清翎的回信，让他亲自去天枢宫觐见。 曲清翎没见过他，只和他传递过消息，溯洛还特地带上几个副统领原先的魔族侍从一起上路，他曾单枪匹马进入魔宫如入无人之境，没有被任何人察觉到异样，骗过这些人再容易不过。 到了天枢宫，曲清翎却没有立马见他，而是把他安置在天枢宫外围，有一个叫车良的人对他问话。 溯洛觉得这人有点眼熟，却想不起在哪儿见过，后来通过车良身上还没好利索的伤辨认出来，这是那天他打破天枢宫结界后第一个冲出来要杀他的人。 溯洛记下他的样子和名字，全程应答如流，落落大方，车良问完了要问的，出去之后溯洛听到他和一个貌美的红衣侍女说，“凉钰公子看着华而不实，做事倒挺靠谱，这个副统领找的不错，公主应该会喜欢他。” 那侍女说，“先别急着让他见公主吧，公主那天动用了力量，症状又严重了，殿下好不容易才让公主不那么难受，先让公主好生休息。至于副统领，先见殿下也是一样的，公主已经把这件事全部告诉殿下了。” 车良想了想，“也行，我去请示殿下。” 得，凉钰瞒的好好的事，结果因为溯洛强攻天枢宫一次，闹得大家全知道了。 估计要不了多久，这支部队的一批人会进驻天枢宫。 作为二殿下的玖熙至今没有私军已经是魔宫里非常稀奇的一件事了，各位殿下人人都有，就玖熙和曲清翎没有，其实只要人数不多，魔王陛下是不会过问的。不过之前玖熙就一直形单影只，身边的“追随者”只有车良和龙蛭，后来到了天枢宫，为了将就曲清翎才搞了好多人来，所以很多殿下有而他没有的，大家也不觉得那么奇怪那么难以接受了。 毕竟再觉得难以接受，玖熙也是序列仪证明过的二殿下，铁板钉钉。 溯洛进天枢宫的第二天下午，他见到了玖熙。 也不是直接去就见到了人，首先侍从不能带，武器法器一律不能带，他经过了层层身份检验和考核，最后确定了没有问题，才被带到福阳宫。 上一次一对四，溯洛对其他三人没什么印象，对玖熙的印象也不深，让他注意到玖熙的是他的剑。 那可不是寻常的剑，虽然没有露出完整体，魔族的人不认识，他却认识。 那是须弥界镇界之宝，千万年前，或者说上古混战时期令无数人垂涎三尺的绝世神兵，没想到落入了玖熙手里，而且看样子玖熙是知道剑的来历，所以才刻意伪装，不想让别人认出来。 天枢宫两位殿下，一个掌管着创世神遗留下来的石头，一个手握六界第一神兵……嗯，某种意义上来说倒是挺般配的。 —— 作者有话说： 第185章 巧克力圣代 因为那把剑，溯洛再次见到玖熙时认真仔细地将人打量了一遍，然后觉得……嗯，挺好看的。 有凉钰珠玉在前，还能让他觉得好看，说明玖熙的样貌真的非常不一般。 玖熙在大书桌后处理公务，溯洛肆无忌惮地打量他，过一会儿玖熙抬头，目光冰冷，“你看着本王做什么？” 溯洛的语气和目光一样坦荡，一声“你”都到嘴边了，硬生生被咽回去，改成略微恭敬些的：“殿下好看。” 玖熙：“……” 上一个，也是唯一一个这么直白地夸玖熙样貌的人还是曲清翎。 玖熙缓缓放下手上的书，闲聊似的问，“叫什么名字？” “韦沙。”这是副统领的名字，平平无奇。 玖熙整理桌面，“哪里人？” “太穆府以西人。”这是副统领的籍贯，穷乡僻壤。 玖熙端起茶喝了一口，“多大了？” “三万五千岁。”这是副统领的年纪，就一小孩儿。 溯洛一边在心里吐槽凉钰这是找了个什么狗屁副统领，一边回答玖熙的问题，问到后面说到了和凉钰认识的经过，溯洛觉得玖熙并不是想听他和凉钰具体是怎么认识的，只不过想从他的话语里揣度出更多的东西，所以他没有多说，轻描淡写一带而过。 玖熙坐在椅子里，手撑在扶手上支着下巴，“你和凉钰通过什么方式联系？” 溯洛说，“公子每隔一段时间会向我发一段简短的信息，代表他状态平安。如今公子潜伏在妖族，已经快要接近妖帝，正在寻找那个法器的下落。” 玖熙说，“这是凉钰联系你的方式，你又是怎么联系他的？” 溯洛说，“属下不联系公子。联系太多，容易让公子暴露。” 问题都答的很到位，溯洛的态度也拿捏的很好，看起来并没有可疑的地方。 玖熙挥挥手，示意他退下。 溯洛刚一转身，玖熙毫无预兆地出手，掌力悄无声息却精准无比地袭上他的后背。溯洛在玖熙出掌的瞬间就察觉到并下意识想挡，幸好反应过来这掌挡不得，一旦挡了就不太容易说清楚了，于是只在掌力逼近时不经意地转身回头，玖熙恰好掐住了他的脖子，将他整个人拎了起来。 溯洛挺意外的，玖熙这一掌和上一次对战时用的力量略微有些不同，上次他阵仗挺大但也就仅限于阵仗很大，而这一次却让溯洛见微知着，迅速推测出了玖熙的真实实力远不止上次表现出来的那些。 难不成他竟是藏着实力的？ 按理说溯洛挑战了魔族的底线，在被阖族追杀的边缘线大鹏展翅，玖熙没当场抓住他把他五马分尸都算是脾气好的，而这人竟然还记得隐藏实力不被人发现的事？ 突然有点好奇如果和这个人放开手脚打一架会是什么样子。 玖熙用力量禁锢了溯洛的动作，走到他面前问，“为何不躲？” 溯洛装模作样扒拉了一下脖颈，作出努力喘口气勉强发出声音的样子，“殿下若要处置属下，自有殿下的道理，属下躲避也无用。若殿下并非想处死属下，自然会放属下一条生路。” 玖熙盯着他的眼睛看。被这么强大的力量禁锢，滋味自然是不好受的，对方隐隐有些脱力翻白眼了。 “知道本王为何如此吗？” 溯洛还是那句话，“殿下自有殿下的道理……殿下如此，必然是属下做了不自知的错事。” 玖熙问，“那你不想知道具体的原因？不想死的明白些？” 溯洛呼吸不畅，憋的脸红脖子粗，“殿下请说……” 玖熙却什么都没说，沉默良久，就当溯洛真的快要因为不能呼吸而窒息的时候，他突然卸了力量。 溯洛脱力地跌落在地上。 “退下吧。”玖熙转身从福阳宫侧门出去，不再理他。 溯洛摸摸脖子，有点莫名其妙。 玖熙这到底是怀疑他了还是没有？ 溯洛揣摩不定，直到车良带他去见了曲清翎，他才确定，玖熙那关他过了。至于小公主，根本就没怀疑过他，他一只脚才刚踏入暖玉居的门，就听见小公主在里面喊，“沙沙呢？沙沙怎么还不来？” 溯洛：“？” 沙沙是谁？ 不会是在叫他吧？ 他一瞬间就不想进去了。 车良可由不得他磨叽，一把将他推了进去，并且非常迅速地跑了。于是溯洛看见穿着清雅的小公主被一群花枝招展的侍女们护拥着，坐在花丛里朝他招手，“过来呀，我等你好久了。” 声音软软的，还带着刚刚听侍女说完笑话的笑声，和上一次和他正面硬钢的冷面小萝莉判若两人。 难怪他到天枢宫后见到的每个人都在夸天枢公主，小公主生的这么好看，笑的这么甜，看起来软绵绵的很好捏，脾气又好，大家宠都来不及，怎么会舍得不喜欢她呢？ 等溯洛走近了，曲清翎喊着“别跪别跪，过来坐。灵竹，快给副统领上茶。”她小半个身子都倚靠在桌子边，站不稳坐不直似的撑着腮帮盯着他看，“难怪车叔叔夸你，凉钰公子的眼光果真不错。你确实是好看的，也很有本事，公子不在，却把部队管理的那么好……” 溯洛本来就没打算跪——妖帝从不跪任何人——于是在曲清翎融合了夸奖感慨的絮絮叨叨里，坐在她的对面，端起茶先看了一眼。 魔界的东西，他没怎么喝过，倒是借这个机会尝了回鲜。 曲清翎看着他斯文地喝了口茶，笑着问，“好喝吗？” “很好。” 小公主就笑的更甜了，“哲叔新调的茶，殿下和灵竹姐姐都不喜欢，难得你和我口味一致，以后殿下若是不在宫里，你就过来陪我吃饭吧。” 谷菱咳了一声，提醒曲清翎别看见长得漂亮的就瞎决定事情。 曲清翎可怜巴巴地看着谷菱，“可是一个人吃饭真的很无聊啊，你们又不吃我吃的那些东西……” 谷菱很无奈，“可韦沙大人也是魔族啊。” “……哦。”曲清翎好像这个时候才想起来溯洛也是不能或者不喜欢吃人族食物的，十分可惜，“好吧。” 她看起来有点太可怜了，溯洛脱口而出，“没事，以后本……属下陪着公主便是。一点人族食物而已，不会影响属下的修为，而且属下确实喜欢。” “还是沙沙疼我。哼！”曲清翎由阴转晴，一脸骄傲，“你们都对我不是真爱，殿下和沙沙才是真的疼爱我。” 溯洛不知道她在骄傲什么，而且，沙沙是什么鬼！为什么要这么叫他！ 谷菱早就习惯曲清翎这个脾气了，“嗯嗯嗯，好好好，爱爱爱。奴婢给公主端点心去了，公主和大人聊着吧。” 曲清翎立马说，“我要吃哲叔做的巧克力圣代洒饼干碎。” “不行。”谷菱一口拒绝，“殿下说了，最近不能给您吃冰的。” “我想吃，嘤嘤嘤……” “那公主就先想着吧，等您身体好些了再说。”谷菱在曲清翎无限怨念的眼神里头也不回地走了。 曲清翎一下趴在桌上，“呜呜呜……我是没人疼没人爱的小白菜……” 溯洛：“……” 原来大名鼎鼎的天枢公主，平日里都是这么和侍从们相处的？ 他想了想，“巧克力圣代洒饼干碎是什么点心？公主形容一下，或许属下能够给公主变出来。” 曲清翎连连摇头，“变出来就不是那个味道了，只有哲叔亲手做的才好吃。不过没关系，如果你想吃，晚饭给你上一份。” 溯洛第一次示好惨遭拒绝，他只能说，“那就多谢公主了。” “谢什么，客气。”曲清翎打量着他说，“你看起来斯斯文文的，一点也不像武将，凉钰公子是从什么地方把你找出来的？他总是夸你来着，说明你的能力很好，很得公子的信任。” 凉钰经常夸韦沙吗？ 通过记忆，溯洛只知凉钰确实对韦沙很器重，不然也不会让他当副统领，没想到还夸到曲清翎面前来了，看来确实是很满意，由此也可以解释曲清翎对他格外热情的原因了。 和曲清翎见面不比车良和玖熙，他们一个是盘查，一个是试探，只有曲清翎是真好奇，她不着急问凉钰的情况，也不关心他的死活，反而对韦沙的过去充满了无限的兴趣，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像是在听什么跌宕起伏的传奇故事，让溯洛不由得想在故事里加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来故意逗她，曲清翎的反应都是一开始直接相信，听着听着不对味儿才反应过来溯洛又在哄她玩，恼羞成怒的要打他。 硬钢的时候能够甩出千钧之力的手这会儿就像软塌塌的粉团，捶在身上完全不疼，反而越发的显出她的娇憨。 好看，很好看。 是一种和凉钰截然不同的好看。 凉钰的好看带给人的是震撼，是欣赏，而小公主的好看是灵动，是活力，是让人心尖发痒和发软。 溯洛突然想起来，天枢公主最开始其实是玖熙从人界带回来的人族祭品。身为祭品，能走到如今这个地步，玖熙很有眼光，小公主也是真的厉害。 说到后面才提起凉钰来，曲清翎叹了口气，拖着声音说，“凉钰公子到底什么时候能回来啊？” 溯洛忍不住问，“公主的身体已经到撑不下去的地步了吗？” 曲清翎茫然，“身体？什么身体？” 溯洛也有点茫然，“公子去妖界，不是为了给公主取什么法器，帮助修复公主的身体吗？” “哦，你说这个……不是的啊。”曲清翎眨眨眼，“我盼着公子早点回来是因为携星宫的侍女太想他了，一天来问七八回，我被问的很烦啊。” 溯洛：“……” 天枢宫……真的是个蛮神奇的地方。 还没到晚上，溯洛就吃到了曲清翎说的那个圣代。 银色的小碟子里堆着棕色和白色的半固体，形状实在算不上好看，还好上面洒的坚果碎饼干碎，以及盘子边点缀的两朵樱花拯救了一下，让这盘东西多了那么一丁点儿食欲。 谷菱千叮呤万嘱咐，“奴婢见公主实在想吃得紧，特意请示殿下，殿下说只准公主吃一口……” 曲清翎已经把勺子喂进嘴里了。 巧克力味浓浓的，不是特别甜，坚果的脆和冰淇淋的凉爽混在一起，简直幸福感爆棚。 曲清翎第一次问哲叔知不知道巧克力是什么的时候，其实是很拿不准的，万一这个世界没有可可豆咖啡豆这种东西呢？没想到居然真的让哲叔找到了！然后各种各样的巧克力制品都被研制了出来，曲清翎被投喂的很开心的同时，她口述哲叔将其变成现实的点心远销多地，让她赚的盆满钵满。 溯洛看着曲清翎的表情，心想这个东西看起来平平无奇，有那么好吃？ 忍不住好奇心拿起勺子尝了一点…… 甜腻甜腻的，女孩子会喜欢的东西。 “怎么样怎么样？”曲清翎两只眼睛里全是等待夸奖的小星星。 “……挺好的。” “那就多吃点。”曲清翎十分慷慨，大手一挥，“给沙沙再上份大的！” 溯洛：“……” 吃东西没问题，能不能别用那个词叫他？ 他的鸡皮疙瘩都快给叫出来了！ 夜里。 曲清翎靠坐在软凳上，灵竹给她揉弄关节，舒缓里面凝滞的寒气，谷菱站在她身后给她拆头发。 今天见了外客，曲清翎做了一个比较复杂的发型，拆起来需要一点时间。 身体完全放松的感觉很舒服，曲清翎眼睛半阖，问谷菱，“把人安排在哪儿住着？” “斗兽场边的华锦苑。” 曲清翎看了谷菱一眼，“你们倒是会安排地方。” 谷菱放轻动作给她一下下梳着头发，笑着说，“栖鸾和龙蛭机敏得很，寻常侍从根本比不上它俩，若韦沙大人真的有什么问题，肯定会被它俩发现识破的。” 曲清翎打了个哈欠，“先看看吧，也不一定就是坏人。咱们别把人一棒子打死了。” 谷菱扶着她上床躺下，“奴婢知道的。” 曲清翎闭着眼睛，“殿下还在忙吗？” 谷菱替她掖好被子，轻声说，“车良大人方才过来传话，说殿下还在和三殿下谈事情，让公主先睡。” “好吧，大忙人。”曲清翎一只脚已经跨入梦境，“不等他了……” 说着已然睡了过去。 —— 作者有话说： 第186章 溯洛检查曲清翎的身体 曲清翎睡到半夜翻了个身，恰好摸到某个正准备躺下的人，温度是熟悉的温度，曲清翎下意识就贴了过去。 玖熙将她圈外怀里，轻声问，“睡得不好吗？” 还行，就是做了个梦。玖熙身上的温度让曲清翎生出一种自己还没有梦醒的错觉。 她迷迷糊糊地说，“殿下，别让韦沙回去了，就把他留在天枢宫吧……” 玖熙理了理她散落在枕榻上的头发，“为何？” “放在眼皮底下时时盯着，总好过他在别处搞事情……” 玖熙听说了曲清翎对韦沙的热情接待，虽然不大可能，他还是怀疑了一秒小家伙是不是又因为对方的脸好感突增，所以才会热络万分。 没想到她和自己是一样的，都对这个韦沙不放心，并没有完全相信他。 玖熙拍着曲清翎的背，哄着她继续睡，“放心吧，我有安排。” 曲清翎轻轻嗯了一声，又再次睡过去了。 第二天玖熙全天都在，陪着曲清翎吃了早餐，然后陪她看书，中午吃过午饭后一起午休，到下午曲清翎处理生意上的事，玖熙就处理公务，两人在同一张书桌的一头一尾，各分半边，抬头就能看见彼此。 夜里曲清翎和玖熙去看了夜樱，甜点吃太多就不想吃东西了，回来泡了会儿温泉，舒舒服服的躺在床上，和玖熙聊着天，慢慢入睡…… 很充实，和之前玖熙在的每一天都一样，但只有玖熙在，曲清翎就能完全抽不出心思也抽不出时间去搭理其他人，眼里心里都只有玖熙一个。 对于曲清翎来说，这是很寻常但也很充实来心的一天，可对于溯洛来说，感受就完全不一样了。 他和曲清翎第一次见面相谈甚欢一见如故，分享趣事无所不聊，要不是侍女们提醒曲清翎该吃药该休息了，他俩估计能聊一宿。 分开时曲清翎表现得还有些依依不舍意犹未尽，反复叮嘱侍女们要好好安顿好溯洛，听说溯洛还住在天枢宫外围，马上说“这怎么行！岂不委屈了我家的沙沙？赶紧让人搬到宫里来，一定要悉心照料，不能让沙沙有拘束感和不适感。” 一通话说的溯洛受宠若惊，满心以为按照曲清翎这个势头，第二天肯定一爬起来就要见他，然后选上一个风景好的地方，备上好茶好水好吃的，再畅聊个三天三夜。 结果！曲清翎不仅没让人来请他过去，甚至直接把人给忘了！ 溯洛等了一上午都没等到荆薇园的来信，后来等不下去了，让侍女去打听消息，看看公主这会儿在做什么。 侍女倒也乖，这一天被他使唤了三次，全部是去问公主殿下在干嘛，每一次得到的答案都是和二殿下在一起。 溯洛头一次感觉到了什么叫心理预期落差。 堂堂妖帝几时受过这样的委屈？他不高兴了，他觉得自己受冷落了。 直接跑到荆薇园见人也不是不可以，但那样势必会见到玖熙。溯洛不是傻子，当然看得出来玖熙对他的敌意，所以真去了可能闹的不好看。 玖熙的看法态度溯洛半点不关心，他担心的是他和曲清翎无话不谈的那种良好氛围被破坏。 所以他忍了。 又过一天玖熙还是在，曲清翎还是没想起他，溯洛继续忍了。 第四天玖熙带着曲清翎去了重极宫，直接人都不在宫里，更别提见面了，溯洛依旧忍了。 直到第五天，溯洛就快忍无可忍要搞事情了，曲清翎才猛地想起来，“是了，凉钰公子应该回信了，去请韦沙过来，看看这一次来信都说了什么，事情有没有新进展。” 不管曲清翎是因为什么原因见他，总之他终于再次见到小公主了。 小公主的脸色比起上一次要差很多，小脸苍白，笑容看起来也恹恹的，没什么力气。 上一次她还能坐着说话，这一次直接半躺在美人榻上，身上裹着柔软的狐裘，小小的人儿缩在里面，脸还没有巴掌大，看起来十分的虚弱可怜。 三五天没见，小公主变成了这样，溯洛吓了一跳，以为曲清翎病入膏肓马上就要不行了，三分担忧七分揣测地问，“公主难受的厉害吗？” “没事。”曲清翎的声音都低低的，“昨天老毛病又发作了而已。近来发作的越来越频繁，我已经习惯了。” 溯洛面露心疼，“除了妖帝的蚀心轮，还有别的法子可以治没有？” 曲清翎摇头，“目前没有什么好法子。方法都试遍了，有效果的很少，不然凉钰公子也不会为了我去涉险了。对了，他可传消息回来了？有新进展没有？” 曲清翎用这样的眼神看着他，溯洛有一瞬间几乎要为把凉钰关进私牢饱受折磨这事生出两分愧疚，但几乎到底是几乎，没有变成事实，溯洛梗着脖子回答，“公子说一切皆安。” “一切皆安？”曲清翎笑的像个碎掉后又拼凑起来的娃娃，“这算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溯洛说，“没有消息说不定就是最好的消息。” “这倒也是。”曲清翎点头表示赞同，“其实我一直不太赞同凉钰公子独自去妖界这件事，奈何他铁了心要去，我又拦不住他。什么蚀心轮吃肺胎的，又不一定能治好我，我更希望公子能早点回来，安全才是最重要的，沙沙你觉得呢？” 溯洛心里想的是他大概是回不来了，嘴巴上却说，“是的，公主说的很有道理。” 曲清翎挺好奇地问他，“话说，你跟着凉钰公子跑来跑去的，去过妖界没有？” 溯洛想了一下才回答，“去过。” 曲清翎一下来了精神，“妖界是什么样的？和魔界差别大吗？听说妖界的人天生就长得特别特别漂亮，魅惑能力与生俱来，是真的吗？” “听谁说的，胡扯。” 曲清翎瞪着大眼睛，“大家都这么说啊，我以为是真的呢。原来不是的吗？” 溯洛说，“当然不是。” 曲清翎就更有兴趣了，“那你说说真实的妖界是什么样？” “空洞，无趣，乏味，千篇一律……”溯洛停下来，“公主为何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 曲清翎皱着眉说，“感觉你的措辞不是描述妖界，而是在吐槽什么人或者工作。难不成……” 她欠起身逼近溯洛，拉长的语气，意味深长的眼神，搞的溯洛以为自己说漏嘴了，没想到她接下来说，“难不成沙沙和七殿下一样，和异族有一段爱恨纠葛，所以不愿提起妖界的事？” 溯洛：“……” 他刚要解释，结果曲清翎摆摆手，“你不用解释，我都明白，爱情嘛就是这个样子，身不由己，难能自拔，我懂，我都懂得……” 然后用拍好兄弟的动作拍了拍溯洛的肩膀。 从来没被人如此拍肩膀的溯洛：“……” 你懂什么了你就懂了？十岁的小屁孩儿到底是哪里来的自信说出这个话？ 曲清翎说，“其实殿下答应过我，等我身体好了就带我到处去玩，周游六界，不过现在看起来估计是没有机会了。” 溯洛问，“为什么没有机会？” 曲清翎指着自己苍白的小脸，“你看我是像能活到那个时候的人吗？” “公主怎么能够诅咒自己短命呢？”溯洛看起来不是很赞同曲清翎这个态度。 “也不是咒吧，就是已经认清了现实，并且接受了它。以前总觉得，我从一个祭品走到现在这个位置，获得这么多东西，殿下也好，公子也好，师父也好，还有每天伺候我的叔叔姐姐哥哥们，全都关心我爱护我。我得到的太多，就会失去一些东西，来予以平衡。不是有句话叫天妒英才，红颜薄命么，以后历史书上估计又会加上一个我。” 曲清翎的声音娓娓道来又老气横秋，让人想反驳她，却又下不去口，明明知道她说的不对，但是事实摆在这里，说再多好像都显得多余。 溯洛默默听完，天外飞来一句，“我还不知道公主病成这样的原因。” 曲清翎：“嗯？” 溯洛问，“公主介意让我看一下吗？” “不用啦，殿下还有好多厉害的人都看过了，全都没法断定原因。”曲清翎笑着，委婉的拒绝，“所以你看了也没有用的。” 溯洛心想本座哪能和那些半吊子相提并论，他们不行，本座未必也不行。 他加重了语气，“给我看看。” 曲清翎愣了一下，不自觉的就抵了手腕过去，“沙沙还会医术？挺全能的哦？” 医术什么的溯洛当然不会，他几乎很少受伤，从来只是杀人而没有救过人，他说的诊断，是用妖力检查曲清翎全身，判断她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这种事情想来曲清翎说的那些人也都试过，但溯洛到底不同，因为让凉钰和曲清翎心心念念的蚀心轮，此刻就在溯洛身上…… 曲清翎似乎并不担心溯洛会在她身上使坏，放心的把手腕交出去，看着溯洛伸出两根手指贴在她的腕间。 溯洛的手指温度比曲清翎想的要高，像一团火似的挨上来，烫得曲清翎一个瑟缩。 “不好意思。”溯洛忘了她是人族，人族是很娇弱的。 他调节了一下指尖的温度，再次搭上曲清翎的手腕。 心跳很平和，说明她不紧张也没有藏心事，脉搏平缓且有力，代表她的身体很健康，种种迹象都表明她并没有什么大问题。 但是为什么会骨头疼，会突然剧痛晕倒？ 溯洛很快发现，曲清翎的身体里至少有四种力量。 神、魔、仙、人。 一己之身容纳四族之力，要是个强大的魔族或妖族也就罢了，偏偏是个连接触她的指尖温度高一些就会受不了的人族，小姑娘至今没有爆体而亡，实乃奇迹。 还有就是，这些力量到底是从哪儿来的，为什么会团聚在曲清翎的身体里？她身负这么多种属性，表现出来的居然还是人族，如果不与她动手，根本察觉不了端倪，这又是怎么做到的？ 溯洛想到了固魂铸元石。 这块石头是能激发一个种族潜在的能力并将其无限强化的，曲清翎是人族，不可能像他一样可以吸收外族之力，并且他也得把其他种族的力量转换成妖力之后才能吸收，而不是吸收了什么体内就会多出一种属性或能力来。他能混迹魔族不被发现，靠的是伪装而非他真的就会魔族法术。 当然，因为溯洛是妖帝，战斗力已经处于六界的天花板，在如此强大的实力的加持下，他的伪装术早已登峰造极，能发觉他有问题的，整个魔界估计只有庚逸一人。 综上所述，曲清翎能拥有这么多属性，不是从外界吸收来的，而是她本身就有，因为与人族身体的不兼容，产生了强烈的排斥，所以导致她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如果是这样，那么蚀心轮根本救不了她，她真正需要的是直接换一具身体。 溯洛只是简单的检查了一下，就能推断出这个结论，他相信玖熙也能，并且一早便知道要救曲清翎就必须得这么做。 那么，玖熙给曲清翎准备的身体在哪儿呢？又准备到了哪个环节了呢？ 溯洛正琢磨要怎样才能探听到这件事，突然有侍女进来通传，说七殿下到天枢宫来了，想见曲清翎一面。 溯洛看到曲清翎的表情一下垮了下去，语气也变得不好，“他来做什么？这个月的剂量不是已经给他送过去了吗？” 侍女说不知，七殿下在外面等着，赶也不走，一副不见到曲清翎不罢休的架势。 曲清翎没法，“送我去息花露，把七殿下带过去吧，我去那里见他。” 灵竹不太放心，“公主要出荆薇园吗？” “一小会儿而已，没事的。总不至于昨天刚发作，今天又来吧？” 灵竹就说，“那公主一会儿无论如何也不能随意使用力量，祭司大人说了，您越是动用力量，就会越危险。” “知道啦~灵竹真是越来越唠叨了。” 灵竹瞪了她一眼，她会变唠叨还不是曲清翎不听话给害的？可说了也没用，曲清翎积极认错，坚决不改。灵竹对她没办法，和侍女们张罗着给她换衣服了。 溯洛也站起来，“我陪着公主一起去吧。” 他说的是肯定句，而非征求意见。 曲清翎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好，那就一起去。” ——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妖帝和七殿下打起来啦！（突然激动） 第187章 踢到铁板 褚尔今天来，是打算坐下来心平气和和曲清翎好好聊聊。 但这不代表褚尔是来道歉或者向曲清翎屈服低头。 他受够了每个月向天枢宫支付高额费用以换取固魂铸元石力量的憋屈感，天枢宫待他和大殿下像在施舍，堂堂魔族七殿下，除了在龙族待的那一千年，几时如此受制于人过？ 曲清翎两次进飞翮神殿全身而退，事后庚逸并没有深层次追究，平日里逮着大殿下和其他需要固魂铸元石力量的殿下使劲压榨，大肆敛财，目中无人，狂妄至极。 魔宫就是把这个人族小孩儿看的太重，太过放纵，才导致她踩着大殿下和其他好多殿下的脸耀武扬威，为所欲为，经过五六年的发酵，已经要发展到无法无天的地步。 这和把整个魔族的脸踩在脚下肆意羞辱有何区别？ 魔族以强者为尊，如果是小孩儿凭自己的本事做到这种地步也就罢了，可她是背靠重极宫，倚仗汲影宫，霸占固魂铸元石，躲在玖熙麾下狐假虎威，完全不是她自己的本事。 偏偏汲影宫不管，重极宫纵容，二三四几位殿下助纣为虐，连魔王庚逸都睁只眼闭只眼，这成何体统！ 天知道褚尔花了多少力气才没把他脑子里冒出来的一千个一万个彻底除掉曲清翎的方案付出实际行动。 而他想来找曲清翎聊的，是建议她把石头归还回飞翮神殿，由魔王重新分配决定石头到底归谁。 曲清翎把石头从重极宫带走放到天枢宫，全是由大祭司洺风一人决定的，现在洺风被魔王处罚，能不能继续当大祭司还是未知数，所以他的决定，尤其是这种事关整个魔族发展的重大决定全都需要重新考量。 重新分配时，魔王决定把石头依旧留给曲清翎，褚尔无异议，决定把石头拿给别人保管，曲清翎作为臣子，也要服从命令。 褚尔深知这人族小孩儿最是伶牙俐齿，颠倒黑白，所以他构思了一整套让她绝对没法反驳的说辞，要让她乖乖听话。 他计划的很好，可等他坐在息花露等曲清翎，从大开的窗户看出去，看到天枢宫西北角由固魂铸元石散发出的红光，慢慢的，慢慢的改变了初衷。 固魂铸元石在重极宫放了近万年，从来没有释放过如此强大的力量。 磅礴的力量充斥着整个天枢宫，即使隔这么远，根本看不到石头，也让备受诅咒折磨的褚尔浑身上下为之轻松平静，这是五六年来仅靠每个月从天枢宫买走的那些许力量根本无法相比的。 在这份力量的滋养下，整个天枢宫的花鸟虫鱼、飞禽走兽全都在以极快的速度生长进化，只要玖熙和曲清翎放开限制，这里的生灵，哪怕只是一块石头，都能开口说话，都能化成人形。 这是名为天枢宫公主的奇迹，是任何一个魔族，包括魔后伊宵娜、魔王庚逸都无法做到的。 除了曲清翎本人，没有人能够开发和驾驭这块石头，最有希望的洺风已经试过，结果失败了。 所以就算曲清翎把石头乖乖交出去，在濯冉和他的操纵下落到别人手里，到时候石头还会这么好用吗？确定能够压制的住不暴走吗？ 答案是显而易见的。 看着一条都快胖成皮球的小龙从息花露外的花圃跑过，褚尔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 听说这个人族小孩儿已经把固魂铸元石的力量用到炉火纯青的地步，那她会不会有办法用这力量解开他身上的诅咒？ 这么多年了，这个诅咒在他身上种了这么多年，再深的罪孽，他也该赎清了。 这个念头迅速取代了之前威逼利诱的打算，褚尔打算诚心实意地问问曲清翎能不能做到，如果能，他得付出什么代价。 不过他和曲清翎的关系差到相看两厌，要想让对方答应这种事情，得好好想一想该怎么说才行。 正琢磨着腹稿，褚尔听到了一行人往息花露来的动静。 为首的人身体不好，脚步绵软虚浮，走的很慢，导致跟着她的人都走的很慢。 呵，就是这么个一根手指就能碾死的脆弱人族，在魔界兴风作浪。 褚尔背在身后的手紧紧握拳，压制心头翻涌的情绪。 没一会儿他隐约发觉不对。 人族小孩儿身边有个奇怪的人陪同前来。 天枢宫护卫无数，但跟在公主身边的从来只有她的侍女，虽然还没见到人，褚尔却能确定，跟在人族小孩儿身边的是个男人。 这个感觉……是玖熙？ 不，不对，褚尔来前确认了玖熙不在天枢宫，不会冒出来坏他的事。 这种脚步声，不是寻常的护卫。常和曲清翎来往的晏厘相黎的气息褚尔熟悉，也不是他们两个，洺风和即墨如今不在魔宫，更不可能是他们。 那会是谁？ 褚尔还没思考出结果，对方已经出现在息花露大门处。 褚尔转身，第一眼看到的不是被侍女搀扶着的曲清翎，而是站在曲清翎另一侧的男人。 看到本尊后，刚才那种压迫感顿时成倍加强。 不是这人释放的力量或威压如何厉害——那样的话他身旁的人早就被压扁了，而是他的眼神、表情、以及举止间流露出来的长期形成的上位者的从容。 而且这人的脸，面相长的并不如何出挑，五官却在不经意间露出与面相截然不同的惊艳。就像给一块绝顶美玉强行蒙了一块破布，又从破布的缝隙里流出美玉的光泽。 曲清翎偶尔也会给人这种感觉。 褚尔微微敛眉，心里猜测这或许又是哪个世家送来或者玖熙找来哄人族小孩儿开心的东西，毕竟大名鼎鼎的天枢公主爱美色是出了名的。 曲清翎本来就不想见褚尔，奈何不见对方不走，所以不得已出来应付一下。 她没心情寒暄，更不会留对方喝茶聊天，坐下后就直奔主题，开门见山地问：“七殿下大老远过来，有什么事？” 褚尔看了一圈满厅伺候的下人，“本殿想与你单独聊聊？” 曲清翎不为所动，“都是我的心腹，七殿下但说无妨。” 褚尔注意到，站在曲清翎位置侧后方的那个男人听到这句话后眼珠微转，瞥了她一眼。 褚尔清楚自己是有求于曲清翎，事成之后便和这个小孩儿再无瓜葛，他又不是什么不懂事的毛头小子，还是能克制住情绪的。 “如今你对固魂铸元石的掌控，已经到什么地步了？”褚尔问。 嗯？ 曲清翎没想到他第一句会问这个，有些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七殿下问这个做什么？” 褚尔说：“你得到这块石头后，从来只售卖力量，至于买到力量的人如何处理，你从不关心。你也曾用这力量和本殿对战，六年前便能和本殿打成平手，想来如今对这份力量的熟悉和控制都有提升。本殿好奇，你可曾用这力量救过人？” 曲清翎一下子就懂褚尔的来意了。 倒是一旁的溯洛听得诧异：六年前？六年前这小姑娘才几岁啊？就能和魔族高序列殿下打成平手了？是这七殿下太弱鸡，还是小姑娘太天才？ 溯洛想起自己第一次来天枢宫，小姑娘单手从他手里抢人，还能在他手下过上几招。现在想想，就算当时救场的四人没有及时赶到，他也未必能杀进天枢宫把小姑娘带走。 毕竟他不是瞎子，能看出来小姑娘还没展现出真正的实力。 曲清翎摆弄着桌上的茶杯盖子，含笑问道：“七殿下分期付款付腻了，想一次性付清，让我治好你的伤？” 褚尔点头，“是。” 曲清翎抬起另一只手托住下颚，撑在椅子扶手上，“七殿下愿意为此付出多少代价？” 褚尔眼睛一亮，“你真的能办到？” 曲清翎摇头，“七殿下莫不是忘了，你的伤是魔王陛下和大祭司看过的，他们努力了那么多年都没能让殿下的伤恢复哪怕一丁点，只能通过固魂铸元石缓解发作时的伤痛。殿下是通过什么得出陛下治不好，但我能治好这种离谱结论的？” 褚尔咬着牙说：“既能缓解，便能治愈。你要什么报酬，尽管说来。” 曲清翎又笑起来，“殿下太高看我了，这不是钱的问题。如果我能治人，早把我自己治好了。殿下请回吧，往后我叮嘱好下人，让他们不再克扣殿下的份量便是。” 褚尔被曲清翎这阴阳怪气的语气激得拍桌而起，“试都不试便说不行，本殿看你根本就是记仇不想治！” 曲清翎被他拍桌子的声音吓得抖了抖，还没来得及说话，一直沉默的溯洛突然冷嗤一声，“放屁。” 曲清翎：“？” 她诧异扭头看向身后的男人……呃，太高了，她还坐着，只看到线条优美的下巴，完全没看清对方的表情。 褚尔皱眉，看向溯洛，“你是谁？” 曲清翎依旧没来得及回答，溯洛就甩出一句，“关你屁事。” 褚尔：“……” 曲清翎：“……” 曲清翎眼睛都瞪大了，韦沙平时长得干干净净，看起来彬彬有礼，和她聊天也客客气气，居然还有粗鲁说脏话的一面，真是看不出来啊！ 褚尔脸色一沉，“放肆！” 褚尔虽然长得很好看，但身上的杀气是很重的，这也是曲清翎不喜欢他的原因之一，当他不压制这种杀意时，看起来很有些可怕。 曲清翎以为韦沙会被这句斥责吼得不敢说话，或者至少也会愣一愣，然后说点什么弥补一下，没想到这家伙抱着胳膊站的笔直，几乎用眼尾在蔑视褚尔，“放肆了，又如何？” 被曲清翎奚落也就算了，现在一个来历不明身份未知的“男宠”也敢对自己出言不逊，当真以为魔宫七殿下是好欺负的是不是？！ 褚尔怒指溯洛：“你是什么东西，也配在主子说话时插嘴？” 曲清翎觉得褚尔身上的杀气都快凝结成恐怖的实体了，溯洛居然一点也不怕，讥笑着反驳褚尔： “本……人是什么东西，何劳殿下操心？殿下莫不是听不懂人话？公主已经说了没有办法，治不好你身上的诅咒，你怎么还不依不饶？你看看她现在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像是能治病救人的神医吗？” 曲清翎：“……” 呃……半死不活什么的，虽然是实话，倒也不必说得如此难听。 褚尔却变了脸色，眼下一片阴翳，他掌心一翻，一团魔气凝结，声音也冷如寒冰，“本殿似乎没有说过，本殿的伤是由诅咒所致。魔宫知道此事的仅有几人，你是如何得知？” 溯洛：“……这不是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的事？” 魔族的人这么没用，连诅咒都看不出来？ 褚尔声音变得更冷：“你到底是谁！” 眼看两人就要打起来了，曲清翎赶紧撑着桌子站起来劝架。 她倒不是怕打起来，而是韦沙，也就是溯洛肯定打不过褚尔。 拜托，那可是魔宫七殿下啊！就算他有伤有诅咒，战斗力也绝对甩韦沙这个小趴菜几十条街！ 没想到她还没站直，就被溯洛一把压住肩膀摁了回去，“乖乖坐着，等我教训了这出言不逊看不起人的小子，让他给你道歉。” 曲清翎：“……” 七殿下多大来着？ 不管他多大，都轮不到只有三万五千岁的韦沙来叫他小子吧？ 韦沙是真的不怕魔王鞭他的尸啊？！ 那边褚尔整个人都变了，长袍和头发无风自动，一双血红的眼睛外扩可怖，声音带着诡异的重音。 “区区人族，竟和低贱男宠一起对本殿不敬。本殿杀了你这男宠，你不给本殿治，本殿便屠了你的天枢宫！” 曲清翎知道，她应该立马喊出宫里一大堆卖萌的凶兽神兽，然后调用固魂铸元石的力量，打得褚尔亲爹妈都不认识。 但她第一反应居然是注意到溯洛因为褚尔口中“低贱男宠”这个词生气了。 如果刚才的溯洛和褚尔斗嘴只是一种心态上的蔑视，此刻的他则是实实在在露出了杀意。 一种因被贬低和亵渎的怒火。 “竖子小儿，不知天高地厚。”溯洛看着被浓重魔气缠绕、随时准备亮大招的褚尔，勾唇冷笑，“你大可屠一个试试。” 明明韦沙是比褚尔弱的，无论是身份地位还是实力，都是天堑般的差距，褚尔抬起一只手，就能把韦沙打得魂飞烟灭。 但是此刻曲清翎心里居然生出一个极其荒谬的想法： 褚尔这次，恐怕是踢到比她还要硬的铁板了…… 第188章 人不可貌相 “轰！” 息花露的屋顶塌了。 “轰！！” 池塘边的假山被掌风波及，推到水里去了。 “轰！！！” 地面露出一条快一丈宽的深深沟壑，一整片树林被夷为平地了。 芳芷灵竹都要吓哭了，抱在一起瑟瑟发抖：“公公公公主！要不要赶紧联系殿下让他回来救命啊？啊啊啊要塌了那座宫殿也塌了！不请殿下，三殿下四殿下即墨公子随便哪个谁来都行啊！” 车量也来了，带着好多护卫把曲清翎护在中间，不过被吩咐了不准出手。 曲清翎看起来非常淡定，她抬头看着天空，本该被褚尔一巴掌拍成肉饼的人不仅和褚尔打的有声有色，甚至在芳芷心疼喊出哪哪哪又塌了之后，还能有意引导，和褚尔打到天上，移出天枢宫结界，到外面去打，避免两人的力量外泄，造成更多建筑物的毁坏，很有爱护公共环境的意识。 不对。 上一次那个神秘男人突袭天枢宫，是提前在天枢宫之外再加了一层结界，才没让飞翮神殿那边察觉到异样。 这会儿虽然动静远比不上天枢宫首层结界破碎造成的强大震荡，好歹也是一位高序列殿下开大，不该打了这么一会儿依旧无人前来。 据曲清翎所知，在天枢宫外买地修行宫的殿下可不少，却一个来看热闹的人都没有。 曲清翎招手唤来栖鸾，等它变大后坐到它背上。 车量要拦住她，被她抬手一压，示意无妨，“别担心，我上去看看，不对劲我会喊你们帮忙的。” 要是韦沙打不过，她也能捞捞人。 她能把车量从那个陌生男人手里捞出来，从褚尔手里肯定也可以。 虽然因为种种原因，以及秉着防人之心不可无的理念，还没彻底搞清楚韦沙的来历和目的，但他因为褚尔说话不好听便为她霸气出头，就冲这一点，也值得救一救。 等栖鸾升到高空曲清翎才看清楚，天枢宫的防护结界之外确实还有一道新的结界，隔绝了韦沙和褚尔战斗的力量波动。 让她意外的是，这结界不是韦沙张开的，他肯定也没那么强大的实力，而是褚尔。 奇怪，褚尔不希望别人知道他来天枢宫大闹一场的事吗？ 栖鸾看着那团结界间歇不断地传出剧烈震动，有些担忧，忍不住问曲清翎：“主人，不过去帮忙吗？” 曲清翎感受着两人的力量，发现是势均力敌的状态，也就不着急了，打算看看再说。 小姑娘坐着花里胡哨的鸟从地面飞起来时，溯洛就注意到了。 他以为小姑娘是担心他打不过七殿下，所以不放心追过来帮忙的。 结果对方只让鸟稳稳悬停在不被战斗波及的安全地带，然后盘腿坐在鸟背上，单手杵着膝盖撑着下巴，默默观战。 真·纯看着。 半点要搭把手帮个忙的意思都没有！ 小姑娘这是意外他居然能和七殿下打成平手，想看看他还藏着什么后手，实力强到什么地步？ 也对，好歹也是能在魔族混的风生水起、声名远扬的人族，脑袋瓜子必须得聪明，警戒心也不可能那么低，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 呵，有意思的小姑娘。 溯洛想到此处，褚尔打过来的下一掌就没躲，正中胸口，身形摇晃了两下，吐出一口血。 曲清翎瞪大眼睛，正打算出手帮忙，只见溯洛强撑着抬手结了个印，掌下泛起暗红光芒，结界开始猛烈震颤。 “轰隆！”一声巨响，一道浑厚霸道的魔力在褚尔身旁破空而出，直直攻击他的后背。 褚尔以为溯洛已是强弩之末，未能防备，被轰了个正着，整个人被拍飞出去，和他的结界撞了个结结实实。 然后，“啪”，结界碎了，褚尔穿的红黑长袍让人看不出是否受伤，但肯定出了不少血，浑身上下都黏糊糊的，连站都站不稳了，被溯洛蛮横地拎着压到曲清翎面前，强迫他给曲清翎道歉。 曲清翎都愣住了。 这也太人不可貌相了！ 接下来是真的兵荒马乱啊。 褚尔真的和曲清翎道歉了，搞的曲清翎非常的不习惯。你说这道歉要是在六年前，褚尔第一次在重极宫和曲清翎打起来的时候说出来，那也不至于发展成现在这样啊！ 曲清翎没想到溯洛会把他重伤成这样，不得不把大量的固魂铸元石力量灌给他，免得七殿下死在天枢宫，那可就出大事了。 车量和芳芷他们忙着修复坍塌的楼宇和翻起来的土地，并且交头接耳讨论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玖熙。 溯洛全程压着褚尔让他乖乖听话，寸步不离跟着曲清翎，直到曲清翎用固魂铸元石把人治的差不多了，客客气气送走，他才脸色惨白支撑不住地跪倒在地。 “沙沙！”曲清翎吓了一跳，蹲在他身旁扶着他，检查他是不是也受了重伤。 她看得清楚，伤绝对是伤了，褚尔打在他身上那一掌不是虚的，溯洛没有当场灰飞烟灭，还能撑着放大招，已经非常让人震惊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曲清翎总觉得她喊出“沙沙”后，溯洛苍白的脸又变得更苍白了一点。 “公主……咳咳。”溯洛握着曲清翎的手臂撑住身体，“属下无事……” 话没说完，呕出一口血。 曲清翎：啊啊啊！沙沙你不要死！我马上救你现在就救你！ 然后平时一丁点就能敲诈濯冉一大笔钱的固魂铸元石力量，这会儿跟不要钱似的往溯洛体内灌。 溯洛根本没事，褚尔打在他身上那掌还比不上他自己给自己挠痒痒，但他想取得曲清翎的多一点信任，所以很乐意装柔弱，而且这还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装柔弱，新奇得很，装得十分开心。 但很快他就发现这是一个糟糕的决定。 固魂铸元石力量刚进入体内时，迅速灌入四肢百骸，让精神为之一振，如同被从头至尾涮洗了一番，焕然一新，境界提升。 不过曲清翎太大方了，给太多了，即便是溯洛如此强大的妖，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妖帝，也发现再这么下去，体内的妖力即将沸腾，魔族的伪装要绷不住了。 “够了。”溯洛赶紧阻止小姑娘，“公主，已经够了。” 曲清翎很是担忧，“可是你的伤还没有好。” 溯洛生怕她再来，忙说：“固魂铸元石力量太过强大，属下无力承受。公主再继续给属下，会把属下撑爆的。” 曲清翎：“……” “啊，这样啊？不好意思……”曲清翎收手，有些不好意思，平日里在天枢宫往来的殿下和客人们都太厉害了，她从没考虑过会有人被力量撑爆这种事。 但是她想不通，“你不是说你才三万多岁？你是怎么打败褚尔的？太厉害了！” 溯洛心想，你五六年前就能和这病秧子打成平手，本座若是打不过他，岂不是很丢脸？ 但他嘴上说的是：“七殿下的身体已经被诅咒掏空，战斗力与全盛时期完全不能相比。最后那招是属下的保命招术，消耗极大，极易反噬自己，不过也未必能打得过他。只因为他以为我是微末魔族，并不将我放在眼里，才促使我得手。” 信口胡诌的本事是日渐纯熟。 曲清翎若有所思点点头，“原来是这样啊……” 溯洛扶着她站起来，“多谢公主，属下已经无妨。公主没事吧？方才可有受伤，可有吓到？” 曲清翎眨巴着大眼睛，摸着心口露出惊魂甫定的表情，“当然吓死了！打架好可怕！塌了那么多地方，都是钱啊，好肉疼！” 溯洛：“……” 演技太差了。 第189章 第一次被说丑 玖熙回来后，曲清翎亲自把这件事告诉了他。 “殿下，你不知道七殿下被揍得有多惨，韦沙让他说什么就说什么，我从来没见过那么乖的七殿下，绝对比在陛下面前还要乖！没想到韦沙居然这么厉害的！凉钰公子选人果然很有眼光，想想他去了魔界，确实只有把人和事交给韦沙这样有本事有魄力的人来管理，才能镇得住。” 玖熙靠坐在一张巨大厚软的长绒毯上，曲清翎盘腿坐在他面前，抱着一个琉璃果盘，边吃边绘声绘色描述溯洛是怎么暴揍褚尔，压着他给她道歉，褚尔又是多么狼狈多么憋屈多么不得不服的。 玖熙听了，一时间想的不是疑惑凉钰选的这个副统领为什么有力压七殿下的实力，也不是好奇为什么心高气傲仇视曲清翎六年之久的褚尔突然就被一个小小的副统领打服了，居然能低头向曲清翎道歉，更不是提防今日之事会不会埋下祸端，激起褚尔心里更大的屈辱和仇恨，日后会百倍千倍的报复回来。 他只是单纯的在反思，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能放心大胆把小阿清一个人留在天枢宫，并且听到有人在天枢宫闹事，第一反应不是小阿清有没有被欺负，而是闹事那一方有没有能活着走出天枢宫。 他知道，无论今天有没有人帮忙，褚尔在小阿清手里都讨不着好处。 六年来，阿清成长的每一步他都看在眼里，甚至亲身经历，今日的天枢宫公主，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在飞翮神殿被所有人针对，谁都可以要她性命的小小人族了。 所以他才更加着急于找到办法解决阿清身体的事。 以阿清现在力量的变强的速度，要不了多久，这具身体就彻底撑不住了。 其实能撑到现在已经是奇迹，留给玖熙的时间已经非常紧迫。 不过话说回来，无论小阿清变成什么模样，掌握的力量多么强大，或许她能一个人解决所有难题，根本不需要任何人帮忙，但是让这些麻烦出现在她面前让她烦心，这都是他做的不够好的表现。 他负责把她保护好，而她负责无忧无虑，平安快乐。 玖熙伸出手，握着曲清翎的一缕头发绕在指尖，听到她说：“七殿下后面看起来有点太可怜了，我想着实在没必要，就用固魂铸元石给他治伤了。七殿下大概没想到我会这么做，当时还愣住了呢，可能被我的善心大发给吓着了？” 玖熙笑着说：“是啊，睚眦必较见钱眼开的小家伙突然变善良大方，免费治病救人，让别人不习惯了。” “我才不是那种蛮不讲理大恶人呢。”曲清翎撇撇嘴，“不过有时候确实挺不讲理的，我的善良温柔只留给殿下一人。” “是吗？”玖熙不被她迷惑，“那么是谁在本王不在时，沙沙前沙沙后个喊个不停，还让他陪着吃饭，甚至本王回来了，还十句话里有七八句不离他，说了那么多夸他的话？” “殿下，”曲清翎凑到玖熙面前，大眼睛水灵灵的，“你吃醋了啊？” 玖熙傲娇地哼了一声。 美人儿吃醋，可爱的让人心尖发痒。曲清翎忍不住伸手去捏玖熙的脸，反被对方抓住手腕，张嘴咬了一口她不乖的手指。 指尖沾着果汁，甜甜的。 第二天曲清翎醒来，身旁玖熙的位置已经空了。 她赖了会儿床爬起来，灵竹带人进来伺候她梳洗。 玖熙出门了，留了话给她，让灵竹转述：他今晚不一定能回来，他不在的时候曲清翎要乖乖吃饭，好好休息，不许动用力量，身体难受的话就让芳芷帮忙按摩或泡温泉。如果他回来之前她乖乖的没有吃冰，他就给她带礼物。 唠唠叨叨一大堆，叮嘱小孩子似的，曲清翎听得忍不住笑。 灵竹看起来却有些不太高兴，给曲清翎梳头时小声嘟哝：“殿下最近到底在忙什么啊，老是不回来，公主不舒服的时候也找不到他的人。昨天七殿下那样子多可怕多危险啊，结果也还是不在，要不是有韦沙副统领，不知道会闹成什么样。” 曲清翎心里“呦”了一声，这几年来日日所见皆是玖熙对她的宠溺纵容，让近身相处的人们都习惯玖熙和颜悦色的样子，忘掉他的战斗力是多么可怕了。 放在以前，灵竹可不敢吐槽玖熙，也不敢说出这种胳膊肘明显朝着曲清翎拐的、维护意味极强的话。 曲清翎笑着安抚她，“毕竟从默默无闻的九殿下变成了存在感十足的二殿下，肯定会有很多公务要处理啊，忙一点是好事。要是成天待在宫里哪里都不去，你们又要说殿下太闲了。” 灵竹还是嘟哝，“真是在忙正事倒好了。” 嗯？ 曲清翎回头看她，“什么意思？” 灵竹咬了咬嘴唇，鼓起勇气说：“公主，您都不担心殿下在外面有人吗？” 曲清翎：“……” 说出第一句，接下来的话似乎就没那么难说出口了，灵竹分析的头头是道，“公主您想，之前的二殿下，也就是如今的均吾殿下，陛下那么器重他，他的事比殿下多多了吧？可他依旧能抽出大把大把的时间陪着夫人，给她修宫造殿，陪她看书，除了出远门，从不会夜不归宿。可殿下呢？从没听说陛下派给他什么事情过，却经常忙的不回来，夜不归宿更是常态。以前还会把公主送到重极宫让大祭司保护着，现在直接甩手不管了，把公主一个人留在天枢宫……” 灵竹露出痛心的表情：“殿下真是……得到了就不珍惜！肯定是外面有人了！” 曲清翎愣呆呆的，“呃……你说的……好像，有点道理……” 灵竹恨铁不成钢，“公主，您都不着急的吗？不担心殿下哪天带个侧妃回来吗？” “这有什么可担心的？”曲清翎回头在镜子里看看自己，灵竹说话归说话，手上活计半点不耽误，头发已经梳好了。 她站起来，理了理裙子往外走，“我从五岁起就知道殿下有侧妃了，而且肯定不止一个，魔族非魔族都有，说不定连正王妃也有，只是他不想告诉大家所以瞒的很好而已。殿下那么大年纪了，有这种需求很正常的，不必大惊小怪。” 灵竹呆呆地拿着梳子，十分震惊：“您居然知道？您不介意？” “不介意啊。”曲清翎轻轻耸肩，“他要不是养着众多侧妃美人儿，供她们锦衣玉食，怎么会欠那么多钱，穷得只能住蛮荒之地，是吧？” 灵竹：“……” 怎么突然感觉她说的和公主心里想的的，根本不在同一条线上？ 明明昨天用了固魂铸元石的力量治人，曲清翎今天却意外的没有犯病，甚至还精力十足的自己走到了餐厅用早餐。 玖美人儿让她好好吃饭，回来给她带礼物。看在礼物的份上，她就勉为其难乖乖听一天话吧。 曲清翎边吃边思考为什么昨天用了力量今天身体没事，是不是因为她拿力量救人而不是杀人这件事时，侍女进来通报，说韦沙副统领求见公主，要向公主请罪。 曲清翎咽下嘴里的虾仁饺，“好端端的，他请什么罪？” 侍女说不清楚。 “算了，让他进来吧，恰好我一个人吃饭无聊，他可以陪我吃。” 站在一旁给她夹菜的灵竹看了她一眼。 “灵竹姐姐干嘛看我啊？”曲清翎故意逗她，“只许殿下养侧妃，还不许我让美人儿陪我吃饭吗？” 灵竹由看她变成了瞪她，“那也不能随便凑活，得找如同殿下或凉钰公子那般的才行啊！” “这倒也是……”曲清翎搓着下巴，若有所思，“沙沙虽然长的还行，比起凉钰公子，确实是差了些。” 也因为曲清翎见过的顶级美人实在太多，就把韦沙这样的给比下去了。 灵竹低声说：“岂止是差了些，是根本比不上……” 溯洛进门时，听到的恰好是这段对话，脚步一顿，心下一沉。 妖生在世数十万年，就像从没有人质疑过他的力量那般，也从没有人质疑过妖帝的样貌。 凉钰在他身边时，从没听人说过他的样子被盖过去的，都在夸很登对，郎才郎貌，十分般配。所以那些大臣才如此热衷于想要改造凉钰，让他赶紧生小殿下。 这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觉得他丑的。 而说他不好看的人正用清澈的眼睛看着他，问他要请什么罪，他什么都做的很好，不要瞎请罪。 溯洛非常努力地回想那群臣子给自己请罪时长篇大论的说辞，一番借鉴融合加工后说：“昨日一时冲动，只想着对方出言不逊冒犯公主，给公主出气，忘了对方的身份，导致打斗时损坏了诸多建筑花草，又强迫对方给公主道歉，怕是让那人积怨更深。晚上回去后越想越不对，这次恐怕是闯了大祸，给公主惹来大麻烦……” 嗯……接下来怎么说的来着？ 一般大臣向他请罪，说到这里的时候他已经因为对方话太多，开威压把大臣震死或者震晕了，基本没怎么听完整过。 所以后面该怎么说，他不会了。 技能用时方恨少，早知道就多听大臣逼逼两句。 不过心地纯善、善解人意的小公主是不会让他把罪请完的，听到这里就已经知道他的意思了，非常和气地让他坐，让灵竹上碗筷，亲切地说这都是小事，非常微不足道的事，他把七殿下揍了，替她出气，她高兴还来不及呢，根本不会怪他。 溯洛虚心求教，问曲清翎之前和七殿下有什么过节，导致目前在他看来很好相处的小姑娘，和那个看来是很不变通、但硬要相处也能勉强处处的七殿下如此相看两厌，一言不合就开打。 曲清翎让他想吃什么就自己夹，然后简要地说了一下她和褚尔之间的往事。 听完之后，溯洛只发表了一句感想：昨天应该直接把褚尔打死，而不是手下留情。 “啊？”曲清翎没明白其中逻辑，“为什么？” 她还以为溯洛听了，会觉得是她不够宽宏大量，没有容人气度，斤斤计较，睚眦必报，太过小气呢！ 溯洛细数褚尔的“罪状”： 一见面就要杀曲清翎，不听辩解不问缘由，直接开杀，曲清翎要是没有自保能力，早就死了。 在铸元宫没能杀成曲清翎，把事情闹到飞翮神殿上去，让整个魔宫都知道曲清翎来历不明，身份存疑，当场诛杀，要不是有大祭司等人相护，玖熙及时赶到，人也早没了。 多年来虽然被迫高价从天枢宫买力量，私底下却不停给玖熙和曲清翎使绊子，在陛下面前说坏话，让曲清翎生意不好做，玖熙公务不好处理，麻烦不断。 这要是搁溯洛手里，褚尔坟头上的草都能割来喂妖兽了，而昨天曲清翎居然还因为不忍心给他治伤。 不能想，越想越气，恨不得冲到褚尔宫里把人拎出来捅两刀。 看着溯洛义愤填膺的样子，曲清翎又一次感慨人不可貌相。 明明初印象是个温文尔雅的人，还被怀疑过不是武将而是文人，到底是什么开关被摁到了，变成这样？ 不过话说回来…… “沙沙如此霸气维护的样子，真的好帅啊！” 溯洛哑了一下，瞄了曲清翎一眼，“可是我方才在门口听见，公主似乎并不满意我的长相。公主厚爱凉钰，是嫌弃我了吗？” “不是不是！绝对不是！”曲清翎赶紧安慰，“这个……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模样，心地善良则貌美，不必拘泥于外表。刚才那些也就是随便说说的，你千万别当真。” 心地善良？ 不好意思，身为妖帝，做事全凭一时喜恶的疯批，没有心地这个东西。 溯洛同样觉得这张脸不好看，委实配不上自己。 于是他信口胡说：“其实我的真实样子不是这样，因修习术法反噬才收敛了容貌。来到天枢宫后，有固魂铸元石的力量净化，反噬力量已经消失，似乎可以恢复成原来的样子了。” 他看着曲清翎，一双眼睛似红似黑，让人看不穿他的心思，“公主，你想看看我原本的样子吗？” 第190章 妖帝的颜值 溯洛有收集美人皮的习惯，却很少用这些皮来伪装自己的外貌。 用他自己的话来说，这叫容貌自信。 如果不是必须得伪装成韦沙才能混进天枢宫，他肯定顶着自己的脸大摇大摆的就来了。 打破天枢宫结界时，他留了个心眼，在脸上施了法术，每个见到他的人看到的都是不同的样子，这样不会被记住，也不会因为样子被追踪。 所以此刻和曲清翎说的原本的样子，就是字面的意思。 至于会不会被人认出来，他是完全没有在担心的。放眼整个魔宫，连魔王庚逸都没有见过他，而实力强大到能看破他的伪装、察觉他不是魔族的，大抵只有庚逸一个。 他每天都在小姑娘身边，又不去庚逸面前晃悠，不会有被发现的风险。 魔王他都不放在眼里，魔界那群小辈，包括玖熙在内，就更不放在眼里了。 “原本的……样子？”曲清翎夹菜的手都停了下来，“是什么样子？” 溯洛笑：“公主想看？” 曲清翎双眼发亮：“想看想看！” 溯洛觉得餐厅不是一个好环境，而且这里全是饭菜味，一点都不隆重。 妖帝的脸，那是能随便给看的吗？ “公主先吃饭，一会儿再看。” 曲清翎：“……” 好奇心都起来了，居然看不到。 曲清翎想了想，猜测道：“你不会是因为反噬力量还没有完全消失，所以还恢复不了吧？” 溯洛：“啊？” 小姑娘是根据什么推测出的这个结论？ “我懂我都懂。”曲清翎“体贴”地拍拍溯洛的肩膀，“没关系，一会儿我要去噬梦坛一趟，你跟我一起去，等靠近固魂铸元石，反噬肯定能全部净化掉，到时候你就能恢复容貌了。” 噬梦坛是哪儿？放固魂铸元石的地方？ 溯洛来天枢宫好几天了，除了荆薇园、息花露还有住的宫殿，确实没去过别的地方。 一来天枢宫实在太大根本逛不过来，二来以他现在的身份并不能在天枢宫随意行走，所以虽然他能随时感觉到，也能看到石头的光，却并没有亲眼见过大名鼎鼎的固魂铸元石。 至于上一次，他只是远远看见石头的轮廓，还没看清楚是方是圆，就被小姑娘搅和了。 凌雪听说公主要去噬梦坛，让人准备轿子。 曲清翎觉得这会儿自己精力还行，刚才和溯洛边吃边聊，不小心吃多了，略有些撑。她打算慢慢走过去，既当消食，也能带着溯洛到处看看。 凌雪不放心，让护卫抬着轿子在后面跟着，同行的还有扶着曲清翎的灵竹，带着水零食点心的侍女，撑着遮阳伞的侍女，带着药以防她突然犯病的药女，保护她安全的护卫…… 溯洛皱眉看着长长的队伍，“公主每次出行都这么多人跟着？” “还好啦，不算多吧？”曲清翎搭着灵竹的手，“你没有见过其他殿下公主还有王妃出行，比这夸张多了。” 从来独来独往的溯洛表示不习惯。 他在妖界从来不需要排场，他就是排场本身。在他看来，却是人数众多，越是虚张声势，越是没实力没底气的表现。 除了人多，不习惯的还有魔族的建筑风格，陈设风格，景物风格。 他的廉惑宫也算是六界建筑排行榜靠前的了，和天枢宫一比，竟然有些寒酸。 溯洛突然好奇，天枢宫都如此了，魔宫中心的飞翮神殿得是什么样？ 他这么想，就这么问了。 结果侍女们都笑起来。 凌雪说：“副统领好奇陛下的飞翮神殿有没有天枢宫瑰丽？那必然是没有的！天枢宫乃上古魔宫，是殿下亲自为公主复原的，而咱们现在所处的荆薇园，更是殿下结合公主的喜好精心打造，就算是均吾为辛蓉夫人修建的若澜殿，云集六界盛景的地方，也不比这个更精美了。” 溯洛想说，你们魔族有喜欢一个人就给她修房子的习惯？华而不实，毫无用处。 瞥了走在前面的曲清翎一眼，觉得这个话说出来可能会引起她的怀疑，就没说出口。 结果凌雪感慨完，灵竹也开始感慨：“想起第一天到天枢宫的情景，一片荒芜，连个完整的、能遮雨的屋顶都没有，后来殿下来了，轻轻一个响指，像这样……” 她抬起没扶着曲清翎的那只手，“啪”地打了个响指，“就把这！么！巨！大！的天枢宫复原了！那个场景奴婢这辈子都忘不了，太震撼了！” “呵，夸张，这有什么值得忘不了的。”溯洛轻笑，“我也可以。” 一直微笑着听他们说话，没有插嘴的曲清翎终于回头看向溯洛，“沙沙也可以？” 溯洛确实不觉得这是什么天大的难事，“不过是窃取历史中的事物而已，一个法术就能做到。” 曲清翎将他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仿佛重新认识了他，“沙沙，你真的是个只有三万多岁的魔族？” 即墨年龄更大一些，还是由大祭司亲自教的，也只能复原汐言殿，溯洛却轻描淡写地说自己也可以。 “可能我是个年纪不大的天才吧。”溯洛很“谦虚”的回答。 “是了，要是你没有一定的实力，也打不过七殿下，还能看出他被诅咒折磨。” 溯洛更不屑了，“他的身体早就被诅咒掏空了，没什么实际的战斗力，还能排第七没往下掉，魔宫这序列不信也罢。” “沙沙这话是谦虚还是狂妄？可千万不能让殿下们听见了，不然要生气的。”曲清翎脸上不见警告和生气，反而笑起来，“不过只有强者才有自信说出这种话来，能寻到沙沙这样的人做得力战将，凉钰公子确有一双慧眼。” 溯洛不是很高兴，“公主想夸我可以直接夸，不用通过夸别人来作证我很厉害。” 曲清翎笑意加深，“沙沙真是个顶有意思的人。” 一路说说笑笑的走到噬梦坛，曲清翎一次轿子都没坐。 曲清翎站在噬梦坛入口，叹道：“这么好的精力真是久违了，让我生出一种身体已经好了的错觉。” 溯洛说：“或许不是错觉，就是公主的身体变好了呢？” “知你是好意，倒也不必说假话来哄我开心。”曲清翎吩咐侍女护卫，“你们留在此处，我会很快出来。” 说完，她带着溯洛穿过结界，继续往里走。 溯洛不解，“为什么不让他们跟着？你那些侍女担心你的身体，不是寸步不离吗？” 曲清翎笑道：“她们当然也想跟着进来，只是固魂铸元石力量已经彻底解封，即使有我压制，她们要是靠太近，还是会因为承受不住爆体而亡。那种事太危险了，所以我在入口设了结界，以结界为限，免得有不懂事的人乱闯。” “公主就不担心我也承受不了？” “在来前我确实是这么想的。但是你在路上说了那些话，让我觉得你应该可以。要是实在承受不住，只有你一个人我还是保护得过来的。”曲清翎停了下来，抬头看向半空，“这就是固魂铸元石了，让无数人垂涎欲滴、做梦都想得到的东西。” 一颗比想象中大得多的红色巨石悬浮在离地三丈的半空，浓郁的力量凝结成暗红色的光芒，张牙舞爪地绕着石头盘旋，随着曲清翎的靠近，这些力量溢出丝丝缕缕朝她飘去，将她的曳地白裙的裙摆、袖摆浸透，染上红色，犹如衣料被血渗透了一般往上蔓延。 力量仿佛有灵性，那些丝缕如同触手，碰碰曲清翎的脸颊，扯扯她的袖子，很调皮，也像在抱怨为什么这么久没来看它。 曲清翎抬起右手，任由暗红色的力量在她指尖缠绕。她抬起头看向溯洛，“你是我完全掌握这份力量后，除我和殿下之外，唯一一个这么靠近这块石头还能维持清醒的。有什么感想吗？” 心动吗？ 当然心动。 想据为己有吗？ 仔细想想也就还好。 溯洛身为妖帝，坐拥能够颠覆山海日月的强大力量，随心所欲，不惧天地，肆意妄为。 当成为了一种足够强大的存在，并且持续了很长时间，面对这种外在的辅助力量，欲望其实没那么强烈。 只有弱者才会不停追求力量，渴求力量，堆叠力量。 溯洛一边花更大的力气压制体内妖力免受石头催发放大的影响，一边反问：“凉钰公子也不能靠近吗？” “没试过。不过师父都不行，他应该也不可以。” “可能我天生对这东西免疫，受影响程度比较小。”溯洛淡定地说。 好吧，也不知道昨天说自己会被力量撑爆的家伙是谁。 “公主问我是什么感想，”溯洛突然接着往下说，“确实感触很深。” “嗯？”曲清翎看着他。 “公主掌控这些力量时的样子……”溯洛停顿了一下，“很好看。” 曲清翎：“……” 还以为他要说出多么惊天动地的话，结果就这？ 溯洛认真地说：“比我从第一次见到公主，到刚才之前见过的所有状态下的公主，都要好看。” 这还补充上了！ 曲清翎不知道对方为什么突然开始夸她，一时有点卡壳。 如果说在这之前溯洛只是觉得小姑娘有趣，想逗一逗找点新鲜乐子打发时间，在看到小姑娘随心所欲操控这些力量的模样之后，他更多了一份好奇。 好奇小姑娘到底还有多少不为人知的潜能，好奇她实力达到巅峰后会变成什么样，好奇她的身体明显承载不了的强大灵魂到底从何而来，以后又会去往何处。 整个魔界都奈何不了的固魂铸元石，却是她的掌中之物，信手拈来，封与解只在她一念之间…… 这种不经意间云淡风轻的强大，让溯洛想起了深藏在记忆深处的、年幼时的自己。 甚至不记得是多少万年前的事，现在想起来，颇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对方盯着自己的眼神太有存在感，曲清翎不得不说点什么，“你……” 只说了一个字就再一次卡壳。 曲清翎眼睁睁看着暗红色的力量顺着溯洛的发丝往上蔓延，像某种古老罗文一般浮现在他的脸上，衣袂长发无风自动。 他的脸一点点发生变化，棱角更加分明，眼睛更加深邃，头发似乎变长了，身高也增加了，一层非常浅淡的绿色雾气将他笼罩起来。 待雾气散尽，溯洛的样子再次出现时，曲清翎的瞳孔不由放大，整个人都呆住了。 因为经历特殊，她来到这个世界之后，见过的美人如过江之鲫。 惊世骇俗如玖熙，倾城绝艳如凉钰，卓然出尘如洺风，邪魅霸道如相黎，慵懒悠然如晏厘，阳光开朗如即墨，别提还有离开魔宫的均吾，神族游光，日神穹煦……就连讨人厌的濯冉和褚尔，那也是绝顶的帅哥。 但是眼前这个人，是怎么做到和上面提到的人截然不同，却又好看的无法匹敌的？ 他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精致，和凉钰那种是不一样的，他身上让人欲罢不能的是一种压迫感，一种明知是灭顶之灾，却逃离不得、反抗不能的绝对力量。 忽略掉这种力量，他的皮相也完全能在曲清翎心中的美人排行榜上位列前三。 所以这家伙练的究竟是啥邪门儿法术，能把这么好看的一张脸藏起来，简直是暴殄天物！ “怎么了？”溯洛走到她面前，打了个响指，“这副表情，是变好看了还是更丑了？” 曲清翎一下子回神，觉得对方这个语气，想说的分明是：怎么，不满意本座的样子？ 可能是错觉吧，小小副统领怎么会说出如此邪魅狂狷的霸总语录。 她轻咳了两下，撇开目光，“你还说我好看，明明自己更好看，夸人都是闭眼硬夸的吗？” “我觉得好看，便是好看。”溯洛说完，抬头看向存在感十足的固魂铸元石，“公主还未说今天过来看这石头的目的，不会只是为了净化我的反噬，看我本来的样子吧？” “自恋狂……”曲清翎嘟囔，“当然不是，我是来研究答案的。” 溯洛挑眉，“答案？” 曲清翎见他确实受石头力量的影响不大，就不管他了，兀自走到石头下方，高抬右手，暗红色的力量犹如厚重云层一般在她掌中翻涌不息。 “你可能还不知道，我每一次动用力量，就会产生很严重的后果，就像你练法术被反噬一样，我会浑身剧痛，虚弱至极。可是昨天，我用了力量救七殿下，也用了力量救你，今天不仅没事，还能独自从荆薇园走到噬梦坛来，这在之前一年里根本是不敢想的事。” 曲清翎轻轻笑着，表情一派淡然安宁，说出来的话却能吓死人，“所以我便过来看看，是这块石头变好了，不想那么快要我的命了，还是这身体已经坏到无药可救，如今只是回光返照罢了。” 第191章 这是被打开了什么开关?! “公主何以如此悲观。” 曲清翎面露无奈，“不是悲观，是事实罢了。” 溯洛沉默片刻后问：“如果凉钰公子一直不回来，或者盗取蚀心轮失败，公主打算怎么办？” “不知道，可能会坦然接受命运。”曲清翎一边操控着力量，一边扭头定定地看着溯洛。 对方的眼神太过奇怪，溯洛微微皱眉，“公主为何这样看着我？” “……没什么。”曲清翎倏尔一笑，“我只是突然想到，沙沙的脸这么好看，这么合我的心意，如果我的身体最终承受不住力量即将消亡，情急之下征用沙沙的身体，沙沙会如何？选择服从命令，还是殊死反抗？” 曲清翎的眼睛黑得纯粹无比，像是清澈见底，也像万丈深渊。 溯洛怔住了。 占有妖帝的身体，前提是先要把妖帝的灵魂打碎，然后再把其他的灵识注入进来…… 这大概是溯洛听过的最胆大包天、异想天开的话。 “公主可知，”溯洛试探着说，“你我非同族，灵魂身体互不兼容，恐怕不能融合成功。” 曲清翎还是一眼不眨地看着他，“哦？这么说，你是不愿意？” 这不是愿不愿意的事啊！ 妖帝之躯是普通容器吗？不说小姑娘是个脆弱的人族，就是把魔宫殿下，甚至是魔王庚逸的灵识放进来，也能给它绞得粉碎。要异想天开也不是这么个开法！ 不过小姑娘并不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无知者无畏，溯洛决定原谅她的冒犯。 曲清翎见他一脸震惊不说话，噗一声大笑起来，“看把你吓的……哈哈哈哈……我是吓唬你玩的啦，你当真了？我当然知道灵魂也好，灵识也好，都不可能和别的身体融合，不然均吾殿下为了给辛蓉夫人续命也不会花那么大的人力物力。” 她收回手掌，转身往外走，“好了，我检查完了，石头没有问题，回去吧。” 溯洛跟上去走在她身边，瞄了一眼她的表情，“你……生气了？” 曲清翎：“为什么要生气？” 溯洛：“因为我没有说愿意。” “你已经解释给我听了啊。”曲清翎不觉得有什么不妥，“你那是冷静，忠言直谏，而非因为忠诚就一昧纵容，这样挺好的。” 溯洛不太相信，“你果真这么想？” 曲清翎点头，“这是当然。” 溯洛还想问点什么，两人已经走到大门口，穿过结界走出去。 等在外面的侍女们集体看过来，然后下一刻齐刷刷地吸了一口冷气。 卧槽！ 这这这！ 走在公主身旁的这位美男子是谁？！ 曲清翎像是没看到侍女全体被溯洛的颜值震惊到的场景，扭头招呼溯洛，“沙沙，我要回暖玉居休息，你忙自己的事去吧，或者到处逛逛也行。” 溯洛对逛天枢宫没兴趣，“没什么可忙的。公主不想让我陪着吗？” 被大帅哥用如此诚挚的目光看着，一旦说出拒绝就变成千古罪人，饶是身经百战的曲清翎也扛不住这样的攻击。 “这……好吧。”曲清翎败下阵来，刚要再说话，突然一声低低的痛呼，“唔”的一声就要站立不稳摔倒。 “公主！”灵竹凌雪惊得大叫，冲上来要扶。 溯洛离曲清翎最近，下意识伸手接了一下，小姑娘整个人都软倒在他怀里。 “你……”溯洛想问她怎么了，却瞳孔猛地一缩，看到怀里的小姑娘脸色迅速苍白，浓重的死气缠绕着她的四肢百骸，凌迟般撕扯着内里的小小灵识，体温飞快下降到可怕的程度，明明没有吐血，却能感觉她的五脏六腑都碎完了。 这难道就是小姑娘和侍女们说的犯病？ 小姑娘每次犯病，都会像这样毫无预兆的死去活来一次吗？ 凌雪扑过来，跪在曲清翎身旁，伸手握着她的两只胳膊，用魔力驱散死气，却效果甚微。 “不行，不行……”感觉到刺骨的冰冷已经从曲清翎的手掌蔓延到肩膀，要往心口袭去，凌雪急的要哭，“怎么会这么严重……快去叫庄回和车量大人！” 溯洛见凌雪那点魔力在笼罩小姑娘全身的死气面前实在杯水车薪、螳臂当车，不一会儿就看不下去了，“只要驱散死气就可以了，是吧？” “啊？”凌雪都没听懂他在说什么，“死气？” 什么死气？让公主痛苦的明明是盘踞在她每个关节里的寒霜，只有靠温泉和魔力结合打散，才不会直接把关节冻住。 这么多年来，没有办法能够完全驱散和根治寒霜，公主的私人医师庄回甚至搞不清楚寒霜是怎么来的，只能努力寻找新的方法，挨个的试。 凌雪往曲清翎体内注入魔力，向溯洛如此解释，才开了个头就被溯洛打断了。 真是蠢货。 连自己的主人为什么发病，发的什么病都不知道。 这要是溯洛的侍女，早就被噶了无数回了。 溯洛懒得费口舌解释，一把挡开凌雪，不见结印，直接张开五指贴在曲清翎小腹上，往外一拉。 凌雪仿佛看到有什么东西被他从公主体内抽了出来。 “咳咳……” 刚才还如同僵死之人的曲清翎，在溯洛抽走那些不知名的东西后，终于有了知觉。 还没清醒，先感觉到了什么，本来就很差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她压制着咳嗽，拼力睁开眼睛，抓着溯洛的袖子，费力地说： “快……快让他们，咳咳，先走……你也快走。我……离石，石头太近，它觉察到我的，我的虚弱，会暴走……咳咳咳……我要，要想办法，压制住它……咳咳咳咳……” 说着，用那点微不足道的力气要推开溯洛，让他带着人赶紧走远，越远越好。 “都什么时候了，还惦记破石头和这些废物。”溯洛心道你现在能站起来本座就佩服你，但是看小姑娘的状态是真的不太好，要是让她死在这里，那就不好玩了。 “罢了罢了，不就是块石头，值得你这么紧张担心？我先帮你压制，你乖乖让我把你体内的死气抽出来。” 话音刚落，刚才还风平浪静的噬梦坛突然爆发出巨大的轰隆声，一阵强大的气浪排山倒海般向四面八方扩散，从众人身上碾过去，把除了溯洛之外的所有人都震晕了。 而曲清翎在紧要关头张开结界抵挡化解气浪，把她仅有的力气用光，也晕了。 溯洛看看怀里晕死的小姑娘，又抬头看了一眼即将力量暴走的固魂铸元石，不知想了些什么，沉默了好一会儿。 在车量带着天枢宫其他高等级护卫赶过来之前，他抬手往石头的方向一挥，看起来轻描淡写，却硬是把汹涌澎湃的气浪压制住，强行收了回去！ 幸好附近的人伤的伤晕的晕，没人看见溯洛出手的场景，不然能吓得跳起来。 随后，溯洛抱着曲清翎站起来，忽略倒了满地的侍女护卫，兀自抱着人回荆薇园暖玉居了。 ＊ 曲清翎醒来时，只觉得浑身上下都缠绕着浓重的无力感，像得了软骨病外加肌肉酸痛症了一样。 她记得失去意识之前，阳光正好，还没到正午，这会儿却已经日头偏西了。 有人站在离床不远的窗边，逆着光，垂眸盯着手中什么东西在看，让人看不清面容。 曲清翎没认出是谁，下意识唤了一声：“殿下？” 对方抬起头，“是我。” “沙沙？”曲清翎满脸疑惑，“你怎么……” 会在我寝殿里？ 是了，她慢慢想起来，是自己在噬梦坛外突然发病，溯洛救了她，还帮她压制住了小范围失控的固魂铸元石…… 她觉得这个小小副统领一步步的变得越来越厉害了！ 就算他有可能被摁了什么开关，解开了什么封印，但这厉害的也有点太厉害了吧！ 曲清翎的脑子跟浆糊一样，想不动其中的因果关系。她费力撑着坐起来，仰头看着溯洛，担忧地问：“凌雪她们……” 溯洛说：“无事，被气浪震晕了而已，车量已经让人去救治了。” “那你……”曲清翎看着他走到床边，“你也没事吧？” “嗯。” 曲清翎还是觉得浑身发软，缓不过来，努力呼了一口气，撑着继续问：“我好像记得晕过去前，你说了一句什么，类似于你先帮我压制石头之类的话……沙沙，你真的能压制固魂铸元石？” 溯洛垂眸看着大床上异常孱弱的小姑娘，沉默不语。 曲清翎被他沉默得心里都快发毛，又见他陡地笑起来，说：“我怎么可能有那个本事？当时见公主病情危急，还要强撑着保护侍女，所以才说出来安慰公主罢了。幸亏有公主的结界抵挡，我没有像侍女一样晕倒，才能救治公主。病急乱投医，我的救治真的起了作用，公主的状态恢复稳定后，固魂铸元石也就不敢造次，偃旗息鼓了。” 说的也对，大祭司都拿这块石头没办法，一个小小的副统领怎么可能做到大祭司都办不到的事？ “……哦。” 不知道是不是犯病的后遗症，小姑娘的反应似乎有点慢。 溯洛问：“公主曾说自己时常犯病，之前也是每次病发，固魂铸元石的力量都会失控暴走吗？” “有过，但十分轻微，都被锁在噬梦坛的结界里了。”曲清翎虚弱地笑着，“这一次大概我是真的要死了，才会如此。话说，当时情况那么危急，沙沙是怎么救我的？” “我从公主体内抽出了一样东西。”溯洛将手递到曲清翎面前，掌心跳动着一团黑色的气，正是曲清翎醒来时他在研究的东西。 曲清翎从没见过这个，“这是什么？” “死气，也叫鬼气，不祥的东西。”溯洛掌心冒出一团新的暗红带幽绿火舌的火焰，将那团黑色气体灼烧殆尽。 曲清翎刚在死亡边缘走了个来回，本来人就不清醒，听到这两个词后更懵了。 她愣愣地问：“鬼气？是鬼族那个鬼吗？” 溯洛：“嗯。” 曲清翎：“……哦。” 哦？ 就只是哦？ 这么淡定？ 小姑娘是还没反应过来，还是根本没想明白这事的重要性？ 看在小姑娘病弱的份上，溯洛决定纡尊降贵一次，点拨一下她。 溯洛说：“整个天枢宫除了公主和那个人族侍女，其余全是魔族，公主又不出门，身上的鬼族之力，是怎么来的？” “管它怎么来的，我遇到的奇事太多了，这不算什么。”曲清翎实在撑不住了，往被子里一缩，“不行了我太累了要继续睡会儿，沙沙你去帮我看看灵竹她们，谢谢。” 溯洛：“……” 看着大床上的小鼓包，溯洛想起刚才抱小姑娘，触手是让人意外的瘦弱纤细。 她平时面对外人时都穿着很能增加气势的华服，年纪不大，脸上的婴儿肥未褪，眼睛又生的极干净，看起来甚至还有两分天真懵懂的可爱，没想到抱起来轻飘飘的，哪儿哪儿都瘦骨嶙峋，也不知道那么多精心做出来的食物都被她吃到哪儿去了。 小姑娘估计被这身体折磨得够呛，所以才顾不上怀疑他吧？ 明明他已经露出了足够多的破绽了。 幸好玖熙不在，不然今天这事，还真是不好糊弄过去。 想到玖熙，结合他平日里百般宠溺重视小姑娘，却在小姑娘频繁犯病时屡次不在……他到底在忙什么？ 或者说，他在躲避什么？ 天枢宫里这些人和小姑娘一样，基本不会外出，外出且到处跑的只有玖熙一人。 那么小姑娘身上的鬼气是谁传染给她的，还需要明说吗？ 不管玖熙隐藏了多少实力，溯洛觉得既然自己能看出来导致小姑娘身体迅速恶化的原因，玖熙肯定也能看出来。 他看出来了，不仅不救，还躲着小姑娘。 溯洛磨砺着手指，从小姑娘体内抽出来的鬼气纯度极高，他要不是妖帝，估计轻易抽不出来。 溯洛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大胆的、疯狂的、可怕的想法。 有意思呐。 玖熙和他的小王妃，这两口子都有意思极了。 溯洛很开心，因为这个乐子越滚越大，越来越让他感兴趣了。 第192章 韦沙消失了 玖熙回来时，侍女告诉他公主在瑶华潭看桃花，他听了后没进暖玉居，直接去了瑶华潭。 曲清翎突然病发的事他已经知道了，还知道是那个存在感日渐增加的副统领韦沙救的，也清楚这一次病发比以往要凶险百倍。 按灵竹的形容就是：公主当时身子都凉了，差点没命了！ 特地叮嘱了要乖乖的，结果还是不听话，仗着有他在，身体性命都不放在心上。 玖熙深谙小阿清的秉性，却又拿她没办法。 她在天枢宫关了五年，天枢宫再大也是会腻的，而且还总是缩在暖玉居里不能到处走动，长年累月困在一个地方，有点小脾气很正常。 玖熙还听说了副统领韦沙在固魂铸元石的帮助下，恢复了本来的样貌，是个英俊绝伦的美男子。 本以为韦沙变好看了，又救了小阿清的命，小阿清会把人寸步不离的带着，就跟凉钰离开天枢宫之前一样，没想到瑶华潭边数顷灼灼桃花林里，只有小阿清带着侍女们，并没有其他外人。 她铺了笔墨，正在作画，见了玖熙也不打招呼，说了一声来的正好，就让他去树下坐着，还让人拿了酒杯来，让他摆出一副醉卧花阴的造型。 她画了一幅桃花，却总觉得少了点什么，把玖熙加进去，正好注入灵魂。 小阿清的身体一时好一时坏，玖熙知道拘不住她，也就不强管着，只是今天不仅离开暖玉居，还能兴致勃勃画画的活力满满的模样，确实很久没有见到了。 “殿下今天这身衣裳好看，繁复华丽的重色长袍，压住了略微轻浮的粉色，和这漫天的桃花很是般配。”曲清翎边画边夸。 “平时不都这么穿吗？” 玖熙之前因为种种原因，在魔宫时不怎么穿太多复杂的衣服，第一次穿着外面的衣服回来的时候还把小阿清给惊艳到了。 曲清翎说他现在是二殿下，重要性和存在感提高了，不再是籍籍无名的小可怜九殿下了，得穿得气派点，最主要是她喜欢，所以玖熙由着她打扮自己。 曲清翎笑着夸道：“今天的尤其好看。” 她画了一会儿，勾勒好玖熙的轮廓，放下笔歇了歇手腕，让侍女们都退了下去。 周遭无人，玖熙抬手唤曲清翎过去。 曲清翎还没画完，不是很想动，玖熙又叫了她一声，她无奈地站起来走到树下，停在玖熙所躺的绒毯外站着，“怎么了呀？” 玖熙不说话，朝她伸出手掌。 掌心空空，什么都没有，曲清翎盯着看了一会儿，犹豫的把自己的手放了上去。 刚一挨上，就被玖熙握住，一把拉进他怀里，抱了个结结实实。 曲清翎猝不及防，惊叫一声，在玖熙怀里挣扎着想要起来。 玖熙的臂膀圈住她，“让我抱抱。” 曲清翎愣了一下，身体软下来，胳膊也环住玖熙，拍拍他的背，轻声安慰，“殿下，我没事的。大不了，你再弄点那个鬼气来就好了。” 她当然知道，玖熙这是在后怕，因为他不在身边，她差点死掉的后怕。 玖熙是在非常不经意间发现，鬼域最纯净、最高等级的鬼气可以延缓小阿清身体衰败的速度。 小阿清的身体在不停死去，最高等级的鬼气是最纯粹的死亡，这两者聚到一起明明是该相互促进，可在小阿清这里确实相斥的效果。 这样的鬼气取自冥界禁地幽冥泉最底层，那里因幽冥泉外泄的力量覆盖着千万年不化的寒冰和最浓郁的黑暗，没有生灵可以在附近存活。 曲清翎身体里的鬼气，来源就是玖熙喂她的一滴幽冥泉最底层的泉水。 泉水极寒，会在曲清翎身体里生长出无尽的寒霜，让她畏寒，犯病频繁，也能减缓身体消亡，延迟彻底死亡的时间。 是愉悦的快速死去，还是痛苦的苟延残喘，这是个两难的选择。 曲清翎依偎在玖熙胸口，软软地说：“我不怕死，也不怕被病痛折磨，其实这么久我都痛习惯了。我只是舍不得殿下，放心不下殿下。若是我不在了，谁来赚钱养如此败家的殿下呢？陛下若是把天枢宫收回去，殿下岂不是又要回到荒芜之地住小破宫？那也太可怜了。我希望殿下能一直好好的，穿得漂漂亮亮的，过得舒舒心心的……” 身后的手臂收紧了些，玖熙的头埋在曲清翎颈窝。 他一句话都没有说，曲清翎却感觉到了他的悲伤。 她突然想，虽然侍女姐姐们对她很好，尽心尽力的照顾她，师父也对她很好，“尽职尽责”地教导她，三殿下四殿下也挺护着她，和她同流合污一起赚钱，凉钰公子忠心耿耿，潜入妖界盗取蚀心轮救她…… 但如果她真的死了，不在了，会发自内心难过哀伤的，会很久很久忘不了她的，只有玖熙。 “别怕。”玖熙低声说，“快了，我很快就能找到办法了……” 其实曲清翎不怕，一点也不。 她莫名其妙穿到这个世界，经历了那么多光怪陆离的事，从一个遍体鳞伤的祭品，变成尊贵魔宫殿下的朱砂痣、白月光，这波稳赚啊！ 所以她一直觉得死没有什么可怕的，她的每一天都过得挺赚的，唯一就是觉得可惜，她死后要是回到原来的世界，那个世界再也见不到像玖熙这么好这么帅的人，她可能会孤独终老。 玖熙平复了心绪，抬起头来看到小阿清这副神游天外的表情：“……” “在想什么？”玖熙摸摸曲清翎的脑袋，让她回神。 曲清翎：“在想要不要杀了韦沙。” 玖熙：“……为什么？” 他没想到小阿清居然想的是这个，“他不是变成你喜欢的样子了吗？因为他抽走了那缕鬼气？” “幽冥泉水得来不易，他却轻而易举就抽走了，我还亲眼看到他将其净化。我在想，到底是他傻，还是他觉得我傻，都这样了还认为我没有怀疑他。” 本来是曲清翎被玖熙拽过去抱住，抱着抱着她自己不想离开了，就这么赖在玖熙怀里说话。 “那么绝顶的样貌，深藏不露的实力，和年龄来历完全对不上的从容不迫……如果之前我还能说服自己，或许他和以前那些自荐为我效力的有志人士一样，想通过我这条通天梯往上爬，经过昨天的事后，我连他到底是不是韦沙都不敢确定了。” 玖熙静静地听她说完，“那就杀了他。” 他用杀一只魔兽一只鸡的语气说：“既然不放心，杀掉便是。” 曲清翎蹙眉，有些纠结，“可我怀疑他知道凉钰公子的真实下落，而且目前只有他一个人知道。” “好，我明白了。”玖熙拍拍她，“交给我处理，你不要为这些事劳心费神。” “人家才十二岁……”曲清翎在玖熙怀里蹭来蹭去，嘤嘤嘤地撒娇，“最是大脑活跃的时候，殿下不要把人家说的好像未老先衰了一样。” 玖熙捏了捏她的后脖颈，“调皮。” 第二天玖熙出门后，凌雪过来和曲清翎说，他把韦沙副统领也带走了，用的名目是：韦沙既然跟着凉钰一起管理训练天枢公主的私兵，那他要考核一下这些年他们做出来的成果。 于是韦沙带着玖熙前往均吾殿下的辖地，没想到半路上遇到了凶兽群击，韦沙一时不慎，被凶兽席卷而去，玖熙顺着凶兽离开的方向去找，并没有找到人，想来可能凶多吉少。 曲清翎听了事件经过，和玖熙说：“他是不是觉得装不下去了，所以主动跑了？” 玖熙认同这个说法。 曲清翎问：“殿下就没有在他身上施展什么可以追踪的法术，查查他到底是谁？” 玖熙：“有，但被他发现，已经破解了。” 曲清翎诧异：“连殿下的法术也能破解，这个假冒者到底是有多厉害啊！” “我会让人继续查清楚。”玖熙说，“至于军队，也已经派人去接管，会有新的人来向你汇报情况。” “都已经冒充副统领了，居然没对军队下手，看来这个人的目的是我不是那些兵……”曲清翎自言自语，“也不知道凉钰公子到底怎么样了，是否还活着……” 曲清翎心里总觉得，这个突然冒出来又突然消失的人，和凉钰突然失去消息脱不了干系。 第193章 幽冥泉底 随着往地心不断下沉，头顶上方各层地狱的惨叫、嘶吼、怨念逐渐远去。弥漫整个冥界的死气被层层过滤，直至析出纯粹，凝结在这无望的深渊之底。 眼前便是幽冥泉底了，曲清翎身体里那滴死气泉水，就是来自此处。 这里被誉为比尽头更遥远的深处，天道之外的混沌，法则之下的癫狂。 是全鬼域最黑暗恐怖的地方，常年居于六界危险之最绝境排行榜前三。 没有人能够承受这里的死气，一靠近必定瞬息消亡，死无全尸。这种绝对的恐怖导致甚少有人靠近这里，包括鬼域那些阴气森森的老家伙也不来。 好歹是鬼域臻境，冥界圣地，却连正常的防守都没有。 鬼域高层想的明白，反正把六界的大佬们挨个数过去，能活着进去再活着出来的就那么几个，数不满一个巴掌。这几个存在若是真来了，鬼域倾巢出动最多得个两败俱伤，就算拦住了也意义不大，不如放他们进去，只要不把那儿弄塌，其余都好说。除了他们，其余宵小的就不足为虑了，进去多少死多少，不劳他们费心拦截。 溯洛来过一次，但他已记不清那是多少年前的事了，大概是锻造蚀心轮的时候？ 他想测试蚀心轮的抗腐蚀能力，一时半会儿找不到让他满意的腐蚀沼泽，想来想去，想到此处，然后像光明正大去魔宫看天枢公主一样，光明正大地来到这里，把蚀心轮扔进去，泡了十来天，捞出来擦干净就走了。 他上次来的时候阵仗忒大，惊动了鬼域高层，大家看他好像没有恶意，也就没露面。 六界之间小打小闹不断，但是主宰之间互相会面这种事，还是相当谨慎的。 这一次溯洛谁也没惊动，幽冥泉用则已，取走却十分困难，玖熙取走一滴水且没闹出太大动静，难能保证是否和鬼域的老头子们达成某种合作，他要是把人给惊动了，可能会影响他要做的事。 既然不排除这种可能性，以防万一，他不打算打草惊蛇。 深入泉底，溯洛俯身掬了一捧泉水，凝成实体的死气层层腐化他的结界，汽化血肉，修长好看的手瞬间只剩白骨。 泉水从白骨缝隙间滴落，溯洛甩甩干净，指骨上的血肉飞快重生，恢复原样。 “这倒是有意思了。”溯洛心想。 连妖帝的身体都能腐蚀的泉水，小姑娘以凡人之躯容纳，却没化成骷髅。 她体内有之力又怎样，她的身体是凡人，这是改变不了的事实，再有外物或外力加持，也还是人族，脆弱、渺小、不堪一击，连普通鬼域生灵都不如，更不要说强大的魔族甚至妖帝。 所以她为什么能容纳，排斥反应还能控制在至她于死地的临界点之下，这实在是个谜。 她身上大大小小的意外和奇迹都快让人数不过来了。 溯洛站直身体，踏着虚空与黑暗，朝幽冥泉最深处走去。 越往里，幽冥泉越奇怪。 溯洛晓得这个破黑水的脾性，主打一个无差别击杀，但凡进入域内的活物、异类，无论身份高低，实力如何，势必要杀得对穿，碾成齑粉。 今天黑水对他的攻击，似乎不仅仅来自于黑水本身对异物的排斥，他来过，经历过，所以知道其中差异。 溯洛想了想，捏了个手诀，依据他和玖熙打过那两次交道留下的印象，将自己从头到尾、从上到下，伪装成了他。 黑水的攻击瞬间缓和了许多。 果然如此。 溯洛真是大大低估了玖熙的实力，他竟能操控幽冥泉，让它在已有的杀伤力基础上，增加对除他以外的闯入者的攻击性，杜绝一切无关人员进入泉水中心的可能。 要不是挨过玖熙一巴掌，在魔界待了几天伪装术有所进益，能装得六七分像，进这中心还得另费一番功夫。 溯洛一路破开结界往里走，深沉浓郁的死气已经浸透他的长袍，爬上他的面颊。妖力和死气缠绕，在他的手背、脖颈和额头映出张狂妖冶的罗纹，让本就张扬不羁的脸变得更加邪魅狂狷。 他终于停下来，露出笑容，“找到了。” 小姑娘曾问他，如果哪天她撑不下去了，能不能用他的身体应急。虽然是开玩笑，溯洛却记下了，生出一个隐隐的猜想。 直到亲眼看到她犯病，检测到她体内有幽冥泉水，猜想被验证。他摆脱玖熙到鬼域来，果然找到了他猜测的东西： 小姑娘的身体已经不能承受体内的力量，再拖延下去随时有可能爆体而亡，小姑娘知道这个情况，玖熙更知道，所以在为她锻造新身体。 他的手笔相当大，以整个幽冥泉的中心为基底捏出躯壳雏形，用弥漫幽冥泉底的死气和他自身强大的魔力为养分，温养了躯体六年，再将泉水注入小姑娘体内，延缓人族躯体的衰败速度，也让她提前适应死气，只等新身体充分成熟，就完成换身。 那不是别！那可是鬼域圣地，堪比他的廉惑宫下供养整个王族的灵泉，支撑魔宫飞翮神殿的八十一根魔柱，仙界三十三重天奠基石的存在！ 溯洛在凉钰的记忆里看过，小姑娘从濒死的祭品到现在声名远扬的公主，满打满算不过七年时间。 也就是说，玖熙基本在遇到小姑娘后不久，就开始筹备为她换身体的事了，哪怕当时小姑娘没有表现出任何有别于普通人族的属性，也没有影响玖熙的行动。 为人族换身，难度等同于为人族求长生，玖熙应该尝试过许多方法，最后选定此处。 真深情，真感人。 溯洛的手指从那具身体的脸颊划过，动作轻柔。 看着身体的模样，联想到小姑娘的样子，溯洛脑海里将两者重叠，发现玖熙手艺不错，新壳子确实很配小姑娘那双星辰般的眼眸，等她换上新身体，要不了几年，她的美貌会和她的传奇经历一样传遍六界。 六界主宰的生命亘古漫长，溯洛经常感慨单调无聊，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新鲜的乐子，可以打发快淡出鸟的时间，他很是珍惜，舍不得放手这样的乐趣，甚至乐于给乐趣描上几笔，让它的趣味性更上一层台阶。 他决定和小姑娘多玩上些时候，发掘她更多有意思的、让他意想不到的点。 能为妖帝物尽其用，哪怕某天她真的爆体而亡，或者命数已尽，也算是死得其所。 溯洛并指点在眉心，平滑的额头浮现一枚幽绿色罗纹，复杂诡异到一眼辨不出具体形状。 这才是凉钰拼死寻找、小姑娘十分好奇的蚀心轮。它藏在妖帝的识海，就算凉钰把廉惑宫翻个遍，掘地三尺，也根本找不到半点。 蚀心轮罗纹一出，一直被压制的妖力瞬间涌满整个中心，以不可抗拒之势往四周扩散。 他手掌一转，四散的妖力顿时回收，在他掌心凝聚成幽绿火焰。死气争先恐后扑上来，竟然无法撼动分毫。 溯洛的手掌轻轻落在身体的头顶。 下一刻，啪！ 藏在幽冥泉底的秘密，曲清翎活下去的希望，被死气和强大魔力温养了六年的身体，以溯洛的手掌为起点，寸寸碎裂。 整个幽冥泉中心都沸腾了，死气失控暴走，以毁天灭地的气势，一齐向溯洛攻去，要将这个闯入者和破坏者绞杀殆尽。 溯洛双手一合，蚀心轮彻底现形，往最中心点砸下去，直接毁了幽冥泉中心，彻底抹灭玖熙再利用中心锻造身体的希望。 做完这些，溯洛外放力量，用周身妖力将失去中心控制而暴走的死气强行镇压，直至沸腾的幽冥泉重新回归沉寂。 妖帝这个位置，他的所有兄弟都觊觎，三不五时跑到廉惑宫地底灵泉里寻找机缘，结果往往机缘没找到，反而导致灵泉失控，最后不得不由他出手。 所以镇压失控泉水什么的，溯洛是做惯了的。 一切都处理干净，从外面看不出端倪后，溯洛收起蚀心轮，拍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心情甚好地哼了两句凉钰弹给他听过的曲调，身影从幽冥泉消失，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第194章 补救 玖熙猛然惊醒。 自从阿清来到他身边，平息他体内今年来越发有失控倾向的魔气后，只要和她待在一起，总能睡得安稳，六七年内没再出现过暴躁难眠或惊醒的情况。 今晚是个例外。 睡梦中的曲清翎似乎感受到他气息的变化，迷迷糊糊伸手摸摸他，“殿下，做噩梦了吗？” “没事。”玖熙拍了拍她的背，把人安抚住了，“你继续睡，我出去一趟。” 这下曲清翎就算有天大的瞌睡也睁开眼睛了，“现在？” 天还黑着啊，这二半夜的突然醒来还要出去，得是什么事？ 曲清翎迷糊这会儿，玖熙已经换好衣服了。他站在床边摸摸她睡得暖呼呼的脸颊，俯身亲了亲她的额头，“好好睡吧，天亮以前我会回来的。” “好吧。”看样子不便多问，曲清翎握着他的手蹭了蹭，“殿下注意安全。” 玖熙被她的小动作弄的心软软，给她掖好被角，出了寝殿，直接从天枢宫瞬移去了鬼域。 他从未在魔宫范围内施展过如此超远距离的瞬移，纵览整个魔族，会瞬移的高等魔族多如牛毛，但是能够做到直接跨界瞬移的，加上魔王庚逸怕也不到五个。 天枢宫外，还在和三殿下宴厘下棋的相黎突然抬头往天枢宫方向看了一眼，“又有不知死活的家伙去天枢宫找死了？怎会有这么强大的力量波动？” “好好看清楚，不是外力攻击，是从天枢宫里传出来的。”宴厘懒洋洋地说。 相黎多研究了两眼，发现确实如宴厘所说，不由皱眉，“上次那个可疑的家伙来之后，天枢宫的结界被再次加固。能穿透那么厉害的结界，渗透出来的波动还如此剧烈……不会是固魂铸元石又失控了？这石头忒没灵性，怎么能大半夜扰人清梦？” “石头而已，别要求太多。”宴厘见他没了下棋的心思，把手里的棋子扔进棋篓，拿了块点心吃，“小姑娘没几天可活了，借用石头的力量以毒攻毒，险中取胜，不失为一种方法。这过程中发生力量失控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不要大惊小怪。” 相黎嗤笑，“连你都知道她活不了多久，就这小九还到处乱跑，三天两头见不着人，把随时会犯病断气的小姑娘独自留在天枢宫。要是我，恨不得把人揣身上，去哪儿都带着。” “人家是二殿下了，你得叫声二哥，别没大没小。何况他又不是跑出去玩。”宴厘又拿了块，边吃边说，“话说回来，你怎么又开始格外关心小姑娘了？别是还打着小九死外面了，你好娶她当王妃的主意吧？” 相黎无语地瞪了他一眼。 “我只是想，如果小姑娘真没了，固魂铸元石怎么办。洺风说了他已经镇不住这石头，如果连他都做不到了，你的实力如何我知道，二哥搬走了，小九明哲保身，濯冉那个草包是指望不上一点的，除此之外，还有谁能控制它？” 宴厘还是懒洋洋，一手抱着点心盘子，一手撑着额头，犯食困似的拖着调子说，“你当魔王陛下和王后娘娘是吃干饭的吗？” 相黎分析，“要那两位出手，怕是不易……其实我一直好奇，这块石头和小姑娘的关系这些年被拐弯抹角传了那么多版本，你我都亲身体验过石头的威力，亲眼见过她操控那些力量的模样。但是没了她石头到底会失控到哪种程度全是猜测，如果某天她真的死了，会发生什么？天枢宫境内会被夷为平地，再次变成荒芜之地吗？” 他说了半天，没得到回应，低头一看，宴厘已经睡着了。 相黎气的狠狠踹了他一脚，宴厘居然没醒，顿时更气了，袖子一甩，撂下他进屋睡觉去了。 ＊ 鬼域，幽冥泉底。 玖熙脸色铁青地看着已经一塌糊涂的泉水中心。 幽冥泉中残留的妖力被他卸去，失去压制的泉水再次失控，感应到异动赶来的鬼域高层们站在玖熙身后，全都低着头，没有一个人敢先开腔。 玖熙将手伸进坍塌的中心，一个鬼域高层见了，想出声提醒此举有多么危险，被另一个拦住了，用眼神警告他别在这个节骨眼儿多事。 那高层眼睁睁看着玖熙的手掌融进能把六界顶尖级强者的魂魄吞噬殆尽的黑暗之中，又完好无损地取了出来，目瞪口呆。 难怪高层们为了控制失控的幽冥泉而来，在看到这家伙后没有一个轻举妄动，连他们都怕的地方，这家伙却像伸手进荷包里拿东西那么稀松平常。 恐怖如斯！ 他隐约想起一些多年前流传至今的关于这家伙在鬼域所作所为的传闻…… 玖熙在中心里坍塌的空间中仔细寻找，最终不得不确认和接受，闯入者连身体的碎片都没有留下，全部毁的干干净净。 “诸位，”他的声音比幽冥泉的凝结的死气还要冰冷，“本王托付冥王，烦请诸位好好看守的东西，被外来者毁了个彻底。诸位不提前通知本王也就罢了，赶来良久依旧默不作声，难道不该给本王一个解释吗？” 鬼域高层们顿时汗如雨下。 “这个……委实是……按道理讲除了您和王上，确实没人能进得来……但是，这……我等也是刚刚才感应到幽冥泉不对，赶来后已经如此……我等确是看守不力，但这外来者的实力恐是不能小觑，您可有猜测的目标人员？我等定立刻报与王上，尽全力追剿此人，必将其捉拿回来，给您一个交代！” 结结巴巴地解释加申辩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但他们有一点没有说错，毁掉身体的人，绝对拥有不亚于玖熙乃至冥王的实力，哪怕当时他们在这里也无济于事。 猜测人员？ 不用猜都知道是谁。 玖熙没有想到那人的无聊和疯癫程度已经远超他的想象，无比后悔自己没有尽早干预，不然也不会落到如此光景。 将近七年的努力付诸东流，眼看希望在即，却被人彻底毁灭。玖熙心下一片阴郁，已经许久没有生出过如此强烈的杀心。 杀人和追凶都是其次，阿清的身体不能再等下去了，就算找到那人，身体也拿不回来了。蚀心轮只是被幽冥泉泡过，用在阿清身上效果和往她身体里注入泉水是一样的，根本无法解决根本问题。 玖熙想来想去，只能再去神界一趟。 再如何不济，游光和古神们也能护阿清的元神千年内无虞。 鬼域高层们战战兢兢等着玖熙的回复，生怕他愤怒之下连座，把他们全部扔进中心给那具身体陪葬。 还好玖熙没有这么做，但他留下的话比那么做更加可怕：“回去禀告你们的王上，他欠着本王的人情，却没有办好本王的事。这笔账，本王定会和他慢慢算！” 高层们手脚瘫软地目送他瞬移离开，也不敢问他到底去了哪里，什么时候回来算账，慢慢算是怎么个算法。直到沸腾的死气爬上腰肌，几乎吞噬掉众人的双腿，才回过神来，忙不迭地采取措施镇压幽冥泉。 一个砸了还知道伪装一个假的，一个解除伪装看到惨状后直接走了，留下一大个棘手的烂摊子。 收拾烂摊子总比没命强，高层们自认理亏，默默承受。 然而王上那边，也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回话才好…… …… “关本王屁事！” 冥王辛涂才听到一半，就把手里的玄冰盏砸了过来，用力之猛，当场砸晕两个高层。 辛涂气的不轻，脱口就骂。 “他用老子的水占老子的地给他女人捏身体，老子不找他算账让他付费就算了，狭恩图报让老子帮他守着，老子日理万机，鬼域的事还忙不完，给他守个鸟蛋！让他死远点！算账？算他爷爷的账！还敢用人情来威胁老子，不就是几万年前帮老子杀了几个不听话的崽种，坐上冥王的位置吗？还真以为就可以让老子言听计从予取予求了？妈勒个巴子的，让他滚，有多远滚多远！” 啊这…… 都帮您登上王座统领鬼域了，还不算恩情吗？ 细数起来，分明是您一直在赖账不还，所以高层们才在他面前直不起腰杆啊！还有脸骂的这么难听…… 没晕的高层们纷纷擦汗，很是羡慕晕过去那两个，不用听他们的王上口吐芬芳。 让这种出口成脏的流氓当冥王，鬼域末日将近噫！ ———————— 断更一年多重新回来填坑 感谢各位一直等待更新宝贝儿，酥酥爱你们，感恩的心e?(?＞ ? ＜)?3 第195章 有件事被我搞砸了 玖熙走的时候曲清翎已经清醒的差不多了，在想是什么天大的事能劳动他大半夜出门。 在她看来，睡觉这件事对玖熙而言还是很重要的，当初就是因为抱着她能睡得更安稳所以得空就挨在一块儿，一抱就是七年，期间她从没见过玖熙睡的好好的突然要走，更别提从睡梦惊醒……想着想着，不知怎么又睡过去了。 曲清翎觉得肯定是玖熙担心他走了她不会好好睡觉，在房间里下昏睡诀了。 不过玖熙没有食言，等她醒来的时候，他真的已经回来了，坐在床边，静静看着她的睡颜。 那个姿态，那副神情，也不知他看了多久。 曲清翎偷偷摸摸自己的脸……嗯，不油，还好还好。 她从被子里伸手去抓他的手，却被他握着放了回去，也不让她起床，手掌抚在她的耳畔轻轻摩挲，有点耳鬓厮磨的意味。 曲清翎顺着他的意思，不忙着起来，“殿下神情看着不大好，遇到棘手的问题了吗？” “没有。”玖熙摇摇头，仍旧眼珠子不挪地看着她。 没有才怪。曲清翎心想。 “是缺钱了吗？还是查到韦沙的行踪，他给殿下添乱了？” “……都不是。”其实后半句也算是，不过玖熙不许曲清翎猜了，“别为这个费神，想吃什么，我让人准备。” “还不饿。”曲清翎翻身抱住他的腰，“想和殿下待一会儿。” 她喜欢向玖熙展现对他的依赖，也只对他这样，玖熙从不反感排斥，从把她从祭坛抱回来开始，一直都是纵容。 再难找到这么高颜值高情商高情绪价值供给的男人了，曲清翎得把人抓牢。 现在男人一看就遇到了麻烦，还不打算和她说，想自己独自解决，这倔强的行事风格有点麻烦。不过她也不是毫无办法，魔宫生活了这么多年，天枢公主当了这么久，当然不可能是一无是处的废材。 曲清翎脑海里立马冒出来四五个可能了解玖熙近来动向的人，她可以通过他们拿到一些信息，然后综合分析出玖熙到底遇到了什么困难。 她正想的认真，突然听到玖熙问，“你还想去神界吗？” “神界？”曲清翎抬头，“殿下是指须弥界？今天去吗？” “不是。不着急。”玖熙以为她多少会问一句为什么突然提起去那地方，没想到她已经跳跃到什么时候出发的环节了。 “我还要准备一点东西，会很快。在那之前，你待在天枢宫会更安全一些。” “嗯嗯。”曲清翎不怎么上心地点头，玩着他的手指，“去多久啊？殿下需要很长时间准备吗？我是不是又得好几天见不着殿下了？” 玖熙没有回答，只是将她紧紧抱在怀里。 “殿下？” 玖熙的声音听起来从未有过的自责，“阿清，有件事被我搞砸了……” 曲清翎并不知道这句话的严重性，玖熙从不这样，哪怕欠了一屁股债没吃没喝没好衣服穿的时候都能泰然处之，这回怕是真遇上什么大事了。 她拍着他的背安慰他，“可以补救吗？” 玖熙更自责了，“很难。” 这…… 曲清翎想了想，“我能帮上什么忙吗？” “嗯。”玖熙把脸埋在她的脖颈间，“帮我好好活着。” 曲清翎被他起起落落的情绪搞的很懵，一时间脑内电光火石，脑洞歪到天边去。 玖美人儿……莫不是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人？ 难道他的朱砂痣白月光死了吗？ 他最近总往外跑，每次回来也很匆忙，很可能是养在别处的那些妃子美人儿病重，他两处兼顾，不得不来回奔波。昨夜美人儿病危，他半夜过去，没能赶上见最后一面，所以才会这般失魂落魄。 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 至于他盯着她看，或许是她和那位不幸病故的美人有些许相似，玖美人从她身上看到了美人的影子…… 玖熙要是知道怀里的小家伙没在关心自己的身体，而是脑补一场荡气回肠爱而不得的凄美感情脑补相当起劲，能气的把她打一顿。 神界一行绝不会太平，玖熙要去取的几样东西全在大凶大恶之地，他不担心自己取不到，只不过过程绝不会顺利就是了。 他也纠结过要不要把阿清带上，思来想去，不论是随时带在身边，还是放在游光那里，都比不上天枢宫。这里有固魂铸元石，石头以阿清为生，虽然每用一次力量寿命就会缩减一分，但能维系她的身体。 玖熙带不走石头，这种情况下他擅自带阿清离开天枢宫，要不了多久那具人族身躯就会分崩离析，连把她放到钧吾那儿去都不行。 综上所述，最佳方案是速去速回。 玖熙离开前，拜托了洺风、宴厘和相黎三人关注阿清的安危，至于导致他不得不如此奔波冒险的罪魁祸首妖帝溯洛，玖熙没有放任不管。 辛涂骂归骂，该做的事会做，短时间内拖住溯洛没问题。天枢宫的结界被他加上一层禁制，无论溯洛作何伪装，硬闯强攻，必遭十倍反噬。 布置好一切，玖熙才动身去神界。 曲清翎站在长廊上，抬头看着玖熙消失的方向出神。 这里风硬，灵竹担心她被吹伤着，急急地拿着披风走出来给她围上，以为她舍不得玖熙，宽慰道：“殿下很快就回来了，公主，先进去吧？” “我总有种他这回会耽搁很久的预感……”曲清翎小声嘀咕。 灵竹没怎么听清，不过不影响她继续安慰，“殿下神通广大，不会被麻烦绊住，公主就放心吧！” “他啊？”曲清翎没忍住笑起来，心想这家伙神通广大的欠下那么多债呢，也不知道究竟得罪过多少人。 罢了，韦沙跑了，玖熙忙去了，凉钰失去音讯，曲清翎成了留守儿童。她让灵竹把即墨送给她的书搬出来，打算好好翻上一番，看看能不能从书里找到联系凉钰的方法。 玖熙说交给他处理，但他有那么多事要忙，而且人在神界，短时间内肯定顾不上，她又不是很想麻烦三殿下四殿下或者即墨去找，所以只能自力更生。 祈祷凉钰公子的命硬一些，努力撑到她想到办法救他的时候。 第196章 他看上玖熙了? 溯洛打了个响指，右后方二十多里远的鬼侍猛地爆开，身体炸成一团浓黑的死气，未及飘散游荡，就要重新凝聚出人形。 不过这次没能成功，一团幽绿火焰凭空冒出来，从死气的中心开始灼烧，不过几息，便将它净化殆尽。 从溯洛毁了幽冥泉底的身体，离开鬼域时起，这些不人不鬼的玩意就跟着了。 这些东西实力不弱，一旦沾上轻则重伤重则陨灭，不过实力强悍如他，造不成实质性的大伤害，但是很烦，杀了又来，源源不断，杀之不尽，让人很是冒火。 他猜的没错，玖熙果真和鬼域那没当几万年冥王的小崽子有勾连，不然小崽子也不会派出这种级别的鬼侍来追他，这些鬼侍和冥王的神识直接连接，能将他的动向实时传递回去，而且可以无限重生，只能像当初他净化曲清翎体内鬼气时那样用玄苍焰强行灼烧，才能清除一二。 溯洛突然停了下来，他一直在妖鬼交界处徘徊，有那些如蛆附骨的东西跟着，不能立马返回妖界。重要的是当下他的目的地也不是妖界，还有好些事没做，做不完，好戏就没得看。 但凡两界交界处都力量混杂，荒芜浑噩，诡谲异兽肆掠，凶险异常，甚少有生灵长时间停留。 他放出妖力，迅速捕捉到五十里内最强的四只异兽，双手捏诀，以顶级灵石为饵，异兽血肉为祭，历史剪影为基，玖熙的气息为引，强行在此地开启上古传送阵。 像玖熙那种直接从魔宫到鬼域幽冥泉底的超远距离瞬移，溯洛也可以。精准定位玖熙所在的位置，却只有上古传送阵能做到。 上古传送阵开启时声势极大，哪怕只是历史剪影，被溯洛的妖力唤醒后产生的巨大能量场瞬间抽空了五十里内所有生灵的生机，那些追的比较近的鬼侍直接被碾得灰飞烟灭，更远些的，也因为排斥作用无法再靠近半步。 溯洛趁这个间隙进入传送阵，消失不见。 等传送阵的能量场平息，剪影消散，这一隅在原本荒芜的基础上更添崩坏和死寂，溯洛早已走了多时，哪里还找得到半点踪迹。 远在鬼域景迟宫旬安殿的辛涂撑着腮，抬手从桌上的镜子上拂过，收回剩余鬼侍。 “既然跟丢了，可就怪不得本王了。” 他想到方才在镜子里看到的古传送阵，声势强，排场大，很壮观，很符合冥王的气质。 他看到，他想要，他一定得到。 虽然还不能十分拿得准毁了玖熙女人壳子的这个神秘人到底是不是妖帝老儿，单就他招呼不打毁了鬼域圣地泉眼这一样，已足够鬼域高层出动将其诛杀。 如果能杀掉当然很好，包括传送阵在内的宝贝就是辛涂的了。现在人跟丢了，大概率是继续找玖熙麻烦去了。 辛涂有些伤脑筋，玖熙喊他多缠这人些许片刻，听口气似乎判定他打不过的样子，既然如此，他要怎么才能把人再次找着，象征性再缠些时候呢？ 还有一件事他也挺好奇的，玖熙活了那么些年，六界之中和他有关系的大佬不少，好些还关系很好，这回他是怎么把妖界给得罪了，值得对方这么给他添乱？ 莫不是这位妖界强者，瞧上玖熙了？ 玖熙好看，这一点毋庸置疑，强者很有眼光呐！ ＊ 交界，踩着古传送阵光环稳稳走出的溯洛突然打了个喷嚏。 他是妖帝，不死不伤无病无痛，打哪门子的喷嚏？ 高低得是妖鬼其中一界的主宰背后蛐蛐他，才会导致他这样。 溯洛暂且没有心思追究到底是谁在说他坏话，先收敛身法，环顾四周。 交界和妖鬼交界长的差不多，除了混杂的力量不同，一样的荒芜和空旷。 不过溯洛记得一件稀奇事，十多万年前，人面神空桑忤逆须弥界神只，被褫夺神籍，贬至交界处镇守凶兽。 没想到空桑不仅不反思自我，洗心革面，反而就此堕落，成为堕神，驯化凶兽，同时侵袭两边的土地，愣是给自己打出一块根据地来，然后就此闭关，不问外世。 这事之所以传遍各界，不是因为空桑此举如何惊世骇俗，而是他不是独自一个神闭关，同时还带上了许多凶兽及其子民，导致许多具有特殊用途的凶兽就此绝迹。当时几界当中有人居安思危，若是以后炼制神兵利器，恰好有一样材料长在空桑带走的凶兽身上，可得怎么办？ 这么些年过去，事实证明就算担忧的情况真的发生，也能在同类型的凶兽身上找到，问题不大。所以并没有特多别的人去找空桑的麻烦，不然就算他神通广大整出一个堕落版的须弥界来，也抵挡不住六界的围攻。 思维一发散，溯洛对玖熙来这种地方的目的隐约有了些许灵感。 传送阵被他收起，对玖熙的感应却还在，溯洛收敛周身一切力量波动，将自己彻底隐身，顺着感应的方向跟上去，不久之后被一层奇怪的结界拦下。 感应提示他玖熙的行踪消失在结界之后。 不是吧！ 溯洛心想，和小冥王交情好能随意使用幽冥泉就算了，连堕神空桑的关系都有？ 他当妖帝那么多年，妖族魔族打了那么多仗，可从来没有听说过魔界玖熙这号人物啊！ 溯洛第一次进魔宫时听到二殿下，还以为曲清翎是钧吾的人，进了天枢宫才发现魔宫二殿下竟然易主了，换成这个籍籍无名的“小辈”，要不是打过一次，使出一把重量级的兵器，溯洛根本没把玖熙放在眼里。 就这样的人，在魔界之外的关系远远强过魔界之内，而且看魔宫那些人的反应，似乎还不知道他们的新二殿下有这么广的关系网。 魔王眼瞎啊，暴殄天物啊！这要是妖界，溯洛高低封他一个大将军做，绝不埋没他的外交天赋。 第197章 古神炼体 结界之内，堕神空桑的闭关根据地并没有想象中那么荒凉。 他虽没了神籍，力量还在。外泄的神力滋养着结界内的生灵，得以繁衍生息。 这里除了日光稀薄些，与外界并无太大区别。 “游光让你来的？”空桑挥挥手，盛满灵露的古朴茶杯飘到玖熙面前，对方接过，握在手里没喝。 他没有给自己修宫建宇，不是修不起，而是凶兽们太调皮了，一天拆五回家，打八百遍都不长记性，他实在维修不过来，干脆搭了个茅草屋凑合。 为了搭配茅草屋的简朴风格，不至于太突兀，他穿的是朴素的粗麻衣裳，用的是陶杯陶碗，屋里也没什么装饰品，寡淡得很。 乍一看曾经高高在上受万人敬仰的空桑神君，而今快被遗忘在历史洪流里的堕神空桑，闭关后过的日子相当凄苦。 玖熙摇头，“本王自己来的。” “能找到我这儿来，说明你遇上了顶天要紧的事，穷途末路，别无他法了。”他看着玖熙，不仅不换位思考替人着急，还唯恐天下不乱地说，“人族有句话叫趁人病要人命，我要不要趁机敲诈你一笔？” 玖熙难得没有撂下杯子走人，“说说看，未必构成敲诈。” 呦呵！成了魔宫二殿下后就是不一样了啊，财大气粗，说话的底气都硬了起来。 空桑在破蒲团上换了个舒服的坐姿，“你是知道我的，清心寡欲，没啥特别的志向要求。只是当了堕神这么多年，委实有些腻味。既然日神穹煦被你杀了，我得罪的家伙已经不在，你和游光关系好，帮我说几句好话，放我回神界，如何？” 玖熙眼皮都没掀一下，淡淡地说：“提过，他似乎对你成为堕神一事有独特的看法，一直不曾正面回复本王是否应允。” 空桑撇嘴，“能有什么看法？我一介安纪守法的小神，管辖的神域还比不上神木一根枝桠覆盖的范围大，能掀起多大的风浪？游光忒懒，不耐烦搞复籍流程罢了。” “本王没时间再回须弥界一趟，压着游光给你复籍。换一个。”玖熙说。 空桑眼珠子一转，“倒还真有一个。我这儿日光稀缺，凶兽崽子们日晒不足，得软骨病、修为没法精进的不少。你在此处召唤十日扶桑，给我留一只小金乌当太阳，如何？” 玖熙站起来就走，“不经过你同意本王也可以抓到载觡（音隔）。山神而已，本王又不是没杀过。” “别别别！”空桑一把拽住他的衣角，“你能送人族小姑娘金乌当坐骑，怎么就不能送我一个？我们这么多年的交情，还不值得一个金乌吗？我不明白！” 玖熙皱眉看着他，“你不是闭关了吗，怎么对外界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都了解的这么清楚？” “这你别管。”大概觉得半趴在地上拽着一个男人的衣角有失体统，空桑松开他，回到蒲团端坐，“你就说送不送吧。” 玖熙叹了口气，“你的堕神之力滋养凶兽可以，神兽不行。本王就算给你金乌，也三天必死。” 他走出茅草屋，空桑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见他环顾四周，抬掌蓄力，一团灼热的火光在他掌中越涨越大，直至不能逼视的程度。 玖熙将炙热火光往天空一扔，火光稳稳挂在了半空，将结界内常年盘踞的阴暗一扫而空。 “这是日神穹煦之力。”他对眼睛蓦然大睁的空桑说，“你与穹煦不合，力量未必能撑很久，不过撑到本王忙完这桩事情，去须弥界找游光恢复你的神籍绰绰有余。本王没有更多时间可以浪费，你若再不抓一只载觡来，本王就没现在这么好说话了。” “好说，好说。”空桑笑着搓搓手，朝空中呼了声口哨。 几息后，一只体型巨大，似豹似鹿的半神异兽踏着虚空走来。 这兽身体青黑，尾巴奇长无比，赤红的头上长着一对硕大的鹿角。 玖熙就是为了鹿角而来。 载觡乃空桑座下山神，守护空桑所辖神域。空桑神籍被除后，载觡忠主不肯背弃，跟着他一起来到这荒芜之地，一陪就是十万年。 这种级别的山神，玖熙要是动手，毫不费力便可灭其全族。但是真由他出手把角割下来，载觡必死，载觡一死，鹿角的药效只能维持三天。 玖熙还有很多地方要去，更多东西要收集，三天风险太大，一旦耽搁超时，后果严重，所以最稳妥的办法是哄好空桑，让他这个做主子的哄得载觡自愿献出鹿角，就不会有药效消失的问题了。 除了这个外，另一个占比较少的原因，是玖熙觉得载觡的忠心，值得他和空桑周旋一回。要是空桑不答应那再说。 玖熙拿到载觡鹿角，没有过多逗留，直接离去。 空桑给载觡止了血，摸着它的脑袋，晒着“阳光”，悠悠叹道：“崽啊，我做的很对，是不是？” 要不是数万年前玖熙误入此地，他盛情接待了他，透露了载觡鹿角的神奇功效，再等了这么多年，终于等来可以向他提一次要求的机会，他还不知什么时候能回归神籍。 “等我回去了，我一定要！……” 要怎样，他没有说出口，深藏在漫长岁月里的秘密被翻出来，未及看清就已融化在了阳光里。 结界产生一点微弱的波动。 没有硬闯、选择等在结界外的溯洛立马察觉了。 他看到一道身影从结界里出来，往东边消失了。 溯洛没忙着去追，他走到玖熙出来的那个位置，用妖力收束空间中波动和残存的力量，再逐一拆解分析，最后研究弄清玖熙从结界里带了什么东西出来。 “原来如此……” 溯洛猜对了，玖熙打算集齐古神炼体的材料，为小姑娘打造一具神的身躯。 鬼的不行就换神的，要不是没听说过仙族也有重铸金身之法，估计玖熙能杀上三十三重天，无论如何不会让她死了入人族轮回转世投胎，玖熙就是要她长长久久地活着，不老不死，寿与天齐。 古神炼体这个方法要的原料多，缺一不可，成功几率小，实用性低，在上古时期便已失传，六界之中知道的人已经十分稀少。 好巧不巧，溯洛听说过，知道一部分。 他虽然知道的不全，不清楚所有材料都有哪些，但是载觡的鹿角，东始大泽的万年芷鲋鱼眼，这几样他还是晓得的。 东始大泽那地方，他恰好去过。 追逐的戏码终于可以告一段落。溯洛呼了口气，从结界外直接瞬移到大泽上空。 从交界到东始大泽中间要收集的东西不少，玖熙先去取其他东西了，晚了一步，还没到达。 芷鲋是种一头十身的大鱼，溯洛从看见这鱼的第一眼起就觉得无比恶心，认为这种丑的惊世骇俗的东西早该灭绝。 古法记载中需要的芷鲋鱼眼，必须是上万年，少一天都不行。芷鲋的十个身体需要的能量极大，一个脑袋一张嘴根本喂不过来，所以难能长寿，活满千年已经很少，万年以上更是稀有。 溯洛到了东始大泽后，二话不说，用妖力扫过整片海域，把五千年以上的芷鲋全部杀光，尸体一具不留，全被强大的妖力震得粉碎。 他要给玖熙希望，却又不给他希望，玖熙可以等这些鱼长大，但是得等五千年。 五千年对于强大的妖族和魔族来说都算不得什么，但是对于人族，足以轮回近百次。 除此之外，他还在东始大泽上空布下一座除他之外只能进不能出的强大阵法，一旦玖熙闯入，哪怕他藏了能和魔王庚逸匹敌的力量，也得花上百十年才能破阵。 在那之前，溯洛有充分的时间，可以配小姑娘玩个尽兴。 溯洛满意地看着自己精心布置的陷阱，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容。玖熙是个警觉性很高的魔族，他小心翼翼地掩盖好所有痕迹，确保没有任何蛛丝马迹能被发现。然后，他轻盈地转身，如同鬼魅一般悄然离去，迅速回到了妖界。 第198章 妖魔开战 妖界王城笼罩在一种奇怪的氛围里。 自从他们那位喜怒无常的妖帝尊上外出一趟，回来后第一件事是要对魔界开战。 大臣们以为自己的耳朵坏掉，集体幻听了。 从创世神分化六界至今，就没有哪两界是能和平相处不打架的，但是仅限于边陲小打小闹，今天你抓我两千俘虏，明天我占你一座城池这样，大规模战争是慎之又慎。 主宰之间或有矛盾，也都倾向于私了，不会摆到明面上来，大张旗鼓撕破脸，有损主宰的威仪和形象。 由君主下令，倾半界或者举全界之力向另一界发动战争，把私怨变成家国之仇这种动摇根基的蠢事，主宰们的脑子没被门夹也没被荒兽踢，一个比一个清醒，不会去做。 溯洛对大臣们说要打，不是意思意思挑衅一下的那种，得压着魔族打，打到他们不得不派出高序列殿下领军出征的程度。 大臣中有那种年纪比较大的，当场就一口气上不来晕过去了。剩下的跪地劝谏，溯洛不听，宰了劝的最厉害那几个，他打定了主意，一定要做。 打又打不过，劝又劝不动，大臣们都要愁死了。 丞相仰圭当天拜访溯洛的亲哥赤华亲王府邸，商讨这件事要怎么处理。 这些年大臣们致力于劝溯洛生娃，把生娃当成了国之大计，他很怀疑溯洛是被他们劝出了逆反心理，才决定发动战争转移他们的注意力。 赤华妖君听完仰圭心里的担忧，屈指叩着椅子扶手，沉吟半晌，才缓声问：“尊上出去，一个侍从都没带？” “不曾。”仰圭摇头叹气，“尊上独来独往习惯了，不喜欢侍从近身，就算有不怕死的硬要跟着，最后也是激怒尊上，落到被关私牢的下场。” 赤华想到一个人，“不是有个叫……宓什么的小魔来着？” “宓君。”说到这个仰圭更要叹气了，“这小魔族突然消失了，找了几次都找不见，怕是已经死在尊上手里了。” 本来大臣们都以为像那样的美人儿，性格看起来不是个作的，是能安生过日子的，一定能让尊上收心，好好生几个小殿下。他们连孩子生下来如何抽出魔血，让孩子变成纯种妖族，不影响其继承大统等等都想好了，结果宓君愣是不争气，辜负了大家的期待。 “死了？”赤华手指微顿，“贡傲敬献魔族俘虏，得尊上喜欢留在了廉惑宫，没几天小魔消失，贡傲被尊上处死。然后是尊上独自外出，回来后决定对魔族宣战……仰圭啊，你是不是一天到晚琢磨给尊上选妃生孩子的事琢磨得脑子锈了？这么明显的线索还看不出来吗？” “不应该吧？”堂堂丞相被亲王这样讲，不仅没有生气，还蹙了眉头分析起来。 “第一种情况，宓君被魔族救回，尊上发怒，要用战争将人夺回。且不说魔族有没有能力从廉惑宫捞人，尊上从不把任何人放在心上，任何人在尊上心里都很平等的一文不值，所以这种情况绝不可能。 “第二种情况，宓君盗走尊上宝物，被尊上发现后亲自追杀。事后越想越气，忍不下这口被魔族登堂入室羞辱的气，决定发动战争报复。尊上生活朴素物欲极低，连涵殿比每日清扫的王城大街都干净，宓君区区万年修为，能盗走什么？这也不大可能。 “还有一种情况，宓君隶属魔界某位王族，替王族潜入妖界执行任务，尊上外出就是为了弄清任务的细节和目的，他特地交代要逼得魔界派出高序列王族出征，莫不是想让我们把人抓回来，给他慢慢出气？” “最后这条分析的不错。”赤华捏着青霜晶石酒杯，对仰圭的脑洞表示认同。 “这算私怨，尊上完全可以派人或亲自去魔宫把人抓了带回来。以尊上的实力和睚眦必报的脾性，用不了一天，大仇小怨能全部报完，何必劳师动众，如此迂回曲折。” “不能这么想。”赤华摆摆手，“魔界今天敢打尊上的主意，明天就敢打妖界的主意，尊上这是从根源消除魔界的觊觎之心。好了，”他放下酒杯站起来，“本君要陪孩子们用膳了，丞相若是不急着回去，一起吃点？” 仰圭已经听到了院子里一帮孩子欢笑打闹的声音。 真羡慕啊，亲王能生这么多娃，亲王府也在逐年扩建，给新增的侧王妃们居住。这属性要是能匀一点给尊上，大臣们做梦都要笑醒呐！ ＊ 魔宫飞翮神殿。 庚逸还没来，殿下们正在例行吵架，大家各持己见，互不相让，越吵越凶。 不过今天吵架的重点和以往不大一样。 魔妖两族开战，一开始魔族并不放在心上。 没想到妖族增兵越来越多，派出的战将越来越高级，妖兽也越来越强大。雄厚的兵力压境，在接连失守十座城池后，魔宫逐渐重视起来。 妖族这次是来真的！ 如此声势浩大的战争，必有原因。殿下们争吵的正是这原因是什么。 到底是谁把妖界那个疯批妖帝惹毛了，让他搞出这些事情来？ 宴厘嗑着瓜子说：“妖帝溯洛是个疯子，大家又不是第一天知道。他要打，咱们陪他打不就完了？魔族又不是打不起。去琢磨一个疯子的想法，有这个打算的人怕不是和溯洛一样是个疯子。” 一边说，一边把目光从对面的座位上轻飘飘掠过。 对方拍桌而起，“你！” “小十一，”五公主夭炀煽风点火，“还没被你二叔打服吗，怎么还是不长记性，这么没大没小？” 自从玖熙空降二殿下，他后面的殿下自动补位，殊罗已经是九殿下了。可和玖熙交好的那些殿下还是叫他小十一，公众场合叫玖熙二殿，私下叫小九。在他们心里，二殿下还是被逐出魔宫的钧吾。 殊罗正是清楚这一点，才会每次都中招，像个炸药包似的，一逗就爆炸。 “行了。”大殿下濯冉轻轻叩了叩桌子，提醒大家陛下快到了，都收敛点。 庚逸是和洺风一起来的，他已经恢复了洺风大祭司的职位，来之前让洺风卜了一卦，卦象显示如果魔宫再不作出应对，会在这场战事中吃大亏。 从前线回来的将军把战况汇报了一遍，妖族来势汹汹，魔族前线缺少得力战将和强大魔兽支撑，气势上就输了一大截，所以才节节败退。 六殿下听的拳头梆硬，“欺人太甚！妖族这是在找死！” 从前钧吾领兵，战功赫赫，所向披靡，外族从不敢轻易挑衅。钧吾才离开魔宫几年啊，妖界那些宵小之辈就按捺不住了，当真欺魔界无战将吗？ 他从座位起身，向庚逸请命，“儿臣愿率兵出征，必将妖族打得丢盔卸甲！” “几个妖族而已，哪里需要六哥出动。”殊罗跳出来，“陛下，臣愿往，不屠尽犯我魔境者，誓不罢休！” 濯冉看了他一眼，暗自思忖：将他外放去历练一番倒也不失为一个好主意。整日待在这魔宫中与玖熙等人争斗不休，斗得眼界都小了，限于魔宫这一亩三分地，忘却了外面广阔的世界。这样下去，他的眼界将变得越发狭隘，难以再有更大的发展。 殊罗被花婉宠爱太过，如果一直躲在魔宫里，固然可以避免一些风险，但也会错过许多宝贵的机会。这场战争，正是让他走出保护圈，去面对外界挑战的时候。 濯冉不要求他如何建功立业，斩杀妖族那是将军和魔兽们的事，第一次领兵，有的是东西可学。 想到这些，濯冉便没有出声阻止殊罗的请命。 这种小事，庚逸没有权衡太久就做出决定，让殊罗率军十万，高等级魔兽千匹，迎击妖族。 相黎从大殿出来，见宴厘追着洺风问什么，也跟了过去。 等走近了，听到宴厘问的是：“卦象上有没有说殊罗这次是死是活？你就告诉我吧！本殿又不会拿出去乱讲。” 相黎：“……” 问的这么明目张胆，鬼才信你不会大传特传。 洺风当然不会回答，而是反问他俩，“玖熙还没回来？” “没呢！”宴厘不高兴地踢飞脚下的石子，“不知道浪哪儿去了，把小姑娘丢给我们就不管了，还真是能放心。幸亏陛下的心思在战事上，不然今天一顿骂是免不了的。” 洺风心念微动，看了眼天枢宫方向。 前两天即墨说阿清在向他和宴厘等人打听玖熙的动向，问了两次没问到特别有用的东西就没再问了。 之后阿清独自在噬梦坛，和固魂铸元石待在一起，连用膳休息都不出来，只定时传出她一切安好的消息。侍女们进不去，急的不行，车良都来找即墨想办法了。 玖熙把人托付给他们，宴厘和相黎最多只能保证阿清不会被外来者杀死，至于她自己弄死自己，就不在他俩的能力范围之内了。 洺风应付完两人，瞬移到了天枢宫。 第199章 玖熙被困住了 噬梦坛结界外，被车良搬来的救兵即墨正趴在结界上，想努力凿出一个洞，看看自家宝贝徒弟到底在里面捣鼓什么。 固魂铸元石的力量霸道刚猛，连溯洛都得小心提防，他当然也是承受不住的，好在这几年常往天枢宫跑，长时间和曲清翎待在一起，受她的力量浸染，又有洺风给他保驾护航，只要不完全靠近那块石头，只是站在结界边缘处，问题不算太大。 身后有熟悉的力量波动，即墨扭头看，顿时眼睛一亮，“师父，你怎么来啦？不是被陛下叫去飞翮神殿商议要事，商议完了？” “嗯，过来看看你。”洺风随口说。 即墨心想，早上他出门之前他们不是一直待在一起的？他才离开这么一小会儿，师父就忍不住找过来了，一步都离不开他。真是的，拿黏人的师父没办法。 他正脑补的开心，听到洺风的后半句：“免得你又闯祸。” 粉红泡泡被无情戳破，即墨鼓着脸瞪他。 洺风无奈，“强行凿洞，结界的反噬你承受不住，会受伤的。” “总不能放任小阿清不管，她把自己关在里面，万一犯病了，咱们知道的不及时，可能会出大事。” 守在结界外的几大侍女向洺风行完礼，简要说了公主已经进去了多少天，中途弄了些什么动静，传出什么话来等情况。 洺风略一点头，“本座进去看看。” “师父，你……！”即墨没能说完，眼睛猛地瞪得更大，看着洺风双手结了一个非常复杂的印，结界的排斥作用一瞬间全部涌向他，再被他融合化解。 然后他像进自己房间一样，抬脚穿结界而过。 即墨想跟上，却被挡在外面。 洺风：“在此处等着。” 即墨脖子伸的老长，想趁洺风进去的瞬间看一眼结界内的情景，结果连阿清的头发丝都没能见着。 他气得恶狠狠揪下两根围绕噬梦坛修建的莲花池里的莲蓬，一边啃莲子一边下定决心，等洺风从结界出来，立马问有没有一天之内能把实力提升到和他同等水平的方法，如果有，以后他就不会对这种级别的结界束手无策了。 小即墨不知道的是，为了压制固魂铸元石的力量，噬梦坛的结界级别是六界最顶尖级的，就连他的师父，曾是仙界至尊的洺风，也只能用同化的方法将自身融入进去，真要破解，怕是要先花上数十年时间研究其中结构与禁制密文，再花上百年时间逐一破解。 同等复杂的结界要想一天之内拿下，除了曲清翎，再没有其他人能做到。 穿过结界的洺风脚步一顿，第一步没能落下去。 结界里，固魂铸元石的力量外泄严重，已经凝成实体，沉淀堆积，像一面湖水盈满整个地面，赤红色的力量之泉感应到外来者，如潮水朝他涌来，染湿衣袂，顺着小腿往上侵袭。 洺风不得不在脚底凝聚力量，踩着比水平面高的虚空朝里走。他在心口点了几下，封禁体内仙族之力，隔绝固魂铸元石的激化作用。 曲清翎盘腿坐在石头底下，双手结成禅定印，眼睛半阖。看上去小小一团，却又有种岿然不动的意境。 洺风停在她身旁，“你在做什么？” 曲清翎保持那个姿势，不意外他会来，也不看他，“左右无事，研究石头，打发时间。” 洺风：“玖熙被困住了。” 曲清翎：“我知道。” 洺风：“哦？” 之前玖熙要离开很久，会把一切安排妥当，要么把她送到辛蓉夫人处，要么送进重极宫，都是绝对安全的地方。这一次没有这么做，离开前还特地问过她想不想去神界，说明玖熙并不认为会离开很久，最多三五天，不超过十天，这么短的时间，不够把她送出去折腾一趟的，而且她的身体大不如前，没必要那么麻烦，她早已住习惯的且有着最强防御的天枢宫才是最佳选择。 可是现在玖熙已经消失二十多天，妖魔两族都打起来了也没回来，这已经大大超过了预计的时间。 曲清翎：“虽然不清楚殿下在魔界之外到底是何身份，有多少事要处理，但我知道自己在他心里的份量，只要他没有天大的要紧事要忙，不会平白消失多么多天，连个口信都不传回来。” 洺风：“你倒是看的透彻。” 曲清翎：“想通了就好。庸人自扰的事，费心费神，没必要。” 洺风：“你不是说他在各界都有王妃，欠了一堆债吗？万一他是被王妃缠住，或者被债主捉住，关起来了呢？” 曲清翎诧异地抬头看他，没想到印象里不苟言笑、卓然出尘的大祭司也会开玩笑。 “那是说着玩的嘛，一种自我调侃的情趣，祭司大人这么正经的人是不会懂的。”曲清翎赶紧揭过这一茬，“既然殿下把我托付给祭司大人，三殿下和四殿下，我要乖乖听话，好好待在天枢宫，关注好自己的健康，确保殿下归来时活蹦乱跳，生龙活虎。” 洺风：“本座来此，是想让你知晓，玖熙的安危无碍，等解决了绊住脚的麻烦，他会第一时间赶回来。所以你不必过于担忧。” 曲清翎点点头，“那就好。” 洺风垂眸看着她，“所以你也不要胡作非为，好好照顾自己，免得他带了能救你的方法回来，却迟来一步，无力回天。虽然你刚刚说了会照顾好自己，本座却不觉得把自己关起来是很好的照顾之法。” “救我的方法？”曲清翎再次睁开眼，抓住重点，“什么样的方法？给我换一具身体吗？” 洺风不否认，“或许是。” 曲清翎说：“我不大明白，您和师父以及辛蓉夫人都换过身躯，看起来似乎没有太特别的地方，适应的也很好，怎么到了我这里，就困难的几乎寸步难行了？” 洺风耐心解释：“那是因为辛蓉本为爱神，神体仍在，回归即可。而本座寿与天齐，命数不绝，才能换身成功。你是人族，寿数已由天定，难的不是为你换身，而是换身之后，如何将你的寿命与身体匹配。” 曲清翎懵懂点头，“我好像大概有点明白了……” 洺风的目光落在眼前猩红的固魂铸元石上，“你要研究这块石头，本座不阻止。不过本座有个建议，在开发它的潜能前，或许你应该把重点放在如何缩小它的体型上。” 体型？ 曲清翎看着小山似的巨石。什么意思？ 洺风是指把石头缩小吗？ 她又不带着石头到处跑，有什么缩小的必要？而且固魂铸元石现在的已经是压缩到临界点的状态，没法再进一步压缩了。 “建议而已，采不采纳看你自己。”洺风转身要走。 曲清翎可不会相信洺风是个无缘无故给建议的人，撑地站起来一瘸一拐地跟上去（坐太久脚有点麻）。 “师父说您有占卜过这场妖魔大战，您在这个时候给我建议……难道和这场战争有关？我会被卷进战争里吗？” “或有关，或无关，天道玄妙，不可妄议。” 曲清翎讶异，“祭司大人还怕天道？” 这位逆天而行、大逆不道的事没少干的大佬，能在天道的雷霆之下活过来的强者，还把区区天道放在眼里啊？ 洺风深深看她一眼，没有说话。 曲清翎就算再多十颗绝命聪明的脑袋，也想不明白洺风这个眼神的含义。 很多年后，她才在一个偶然的瞬间反应过来：洺风怕的不是天道，怕的是她。 在她漫长的生命里，干扰她的人生还能扛下反噬，没有灰飞烟灭的，唯有玖熙一人。 第200章 殊罗战败 曲清翎很快知道了洺风那个建议的由来。 殊罗在妖魔大战里，败了。 他带了那么多兵那么多兽那么多骁勇善战的将军，从魔宫离开的时候信心十足气贯长虹，结果，败了。 而且败得一塌糊涂，将领战死，魔兽被捉，连殊罗本人也被妖族那边负责此次出征的巫虓（音肖）大将军生擒。 魔宫哗然。 殊罗被抓，最着急的是花婉王妃和大殿下濯冉，贸然增兵不是根本的解决办法，万一妖族被激怒，一言不合把殊罗宰了就无法挽回了。 妖族生擒殊罗，没有直接杀了，肯定不只是抓着玩，必然有原因有图谋。为确保殊罗的人身安全，搞清楚妖族的目的，经请示庚逸后，魔宫速派外交官至敌营谈判。 要毫发不伤放回殊罗，简单。妖族提了一个要求，他们向魔宫要一个人换殊罗。 天枢公主。 如果不给，那没得商量，妖族尤戟亲王将在阵前斩杀殊罗祭旗，率军扫荡妖魔交界，将妖族边界线往魔界推进千里。 整个魔族都沸腾了。 殊罗是大殿下最疼爱的儿子，很重要。魔界的领土不容侵犯，更重要。 妖族猖狂，肆无忌惮，该杀。殊罗是魔宫高序列殿下，大军统帅，身份尊贵，不能杀。 统帅被抓，已经够丢脸了，要是窝囊的死在敌营，简直滑六界之大稽。 所以在魔族大军把妖族打得亲爹妈都不认之前，得先把殊罗安全换回来。 就是否拿天枢公主换殊罗殿下，飞翮神殿上爆发了比上次众殿下为曲清翎大打出手更加激烈的争吵。 正方以濯冉为首，认为曲清翎不过区区人族，一个渺小卑微、不值一提的祭品，看在伊宵娜王后娘娘喜欢的份上才勉强封为公主，这些年来魔宫从未亏待她，也从未干涉她做的那些事，汲影、重极二宫，外加众多殿下都对她甚为偏袒，甚至纵容她一步步升至七公主的尊位，可谓荣宠满身。但凡她有点良心，懂得感恩，就该趁此机会好好报答魔宫，做点贡献。 反方以宴厘带头，觉得妖族实在无法无天，魔族又不是怕他们，这都让人骑到脸上来了还能忍？不打得他们屁滚尿流，不将侵犯魔族领土的妖族赶尽杀绝挫骨扬灰，魔族的脸往哪里搁？牺牲殊罗是牺牲，拿七公主去换就不是牺牲了吗？如果魔宫真的同意，哪怕换回殊罗，哪怕在后续的战争中全部获胜，也会因为这个被六界耻笑十万年！还不如让殊罗自行了结，做个英勇的战士，魔族历史会留下他浓墨重彩的一笔，魔族也会倾全族之力为他报仇雪恨，不会让他白死。 花婉王妃拍桌而起，破口大骂：用人族小儿换魔宫殿下是笑话，身为统帅的魔宫殿下被妖族杀了祭旗就不是笑话了？不是你们的儿子所以刀杀过来不疼是吧？就算不是你们的骨肉兄弟，也是血肉至亲，看着长大的小辈，怎么可以这么冷漠？！你们一个个殿下尸位素餐，站着说话不腰疼，我儿在战场辛苦杀敌，不慎被抓，你们悠然高坐，侃侃而谈，把他的生死去留都决定好了。凭什么？你们有什么资格讨论我儿的生死！ 属于中间派，没帮任何一方说话的六殿下听到这里，嘀咕了一句：“技不如人怪谁啊，一开始让本殿去，不就没这么多破事了么？吵个毛啊，丢死人了……” 话没说完，被濯冉狠狠剐了一眼，立马相当识时务的捂嘴收声。 坐在最上端的庚逸被吵的头疼。 只有在这群小辈为一些事情吵的不可开交的时候，他才觉得生的太多也不是什么好事。像仙族生的少，就没有这么多架吵，也没有太多官司要断，仙帝才能甩手到处云游，把事情全部丢给几个儿子去管。 他要是效仿，把魔宫交给儿子们，带着伊宵娜出去玩，这群小子能一天打两千架，等他回来，说不定飞翮神殿的地基都给拆了。 哎…… 他瞥了洺风一眼，对方走神的厉害，没发觉他的目光，估计元神已经回重极宫睡觉去了。 他也好想回去抱着王后睡觉啊……这烂摊子真是多管一秒都烦。 看这情况一时半会儿吵不出结果，庚逸也将元神脱离身体，去了汲影宫。 伊宵娜王后正在哼着歌插花，所有乌七八糟的事都和她无关。 她喜欢打扮自己，无论年龄多大，哪怕是一个人待着也会打扮的漂漂亮亮，层层叠叠的衣裳在地上像一朵花般铺开。憨态可掬的魔兽幼崽在她脚边扑腾打闹，偷摸叼走花材和点心，感应到他的气息，纷纷跑到角落躲起来。 阳光被她调整的温柔和煦，微风湿润，她在花丛里悠然自乐，人比花娇。 庚逸自然而然的从大殿里嘈杂的争吵里脱离出来，走进这一间春色。 伊宵娜没回头就知道他来了，含笑说道：“又偷溜了，也不怕被小辈们发现。” “发现了也无妨。”庚逸从花材间扫出一个空隙，坐在她对面，拿起她的杯子喝了一口。 味道怪怪的，不晓得又泡了些什么新鲜玩意儿。 伊宵娜笑着看他，“后悔把钧吾撵走了吧？” 只有她敢在他面前光明正大提钧吾的名字，还知道他不会因为这个生气。 庚逸摁着杯子沿儿在桌上打转，“他继续留在魔宫，濯冉迟早会杀了他。” “那也得杀得死才行。都是我生的孩子，几斤几两我还是很清楚的。” 庚逸撑着额头，“殊罗被抓了。” 伊宵娜：“我听说了。” 庚逸：“妖族让拿小人族去换。” 伊宵娜：“那就换呗。濯冉最宠殊罗，虽然不知道殊罗那个资质和脾气到底有什么可宠的，但要是出事，他的所有弟弟全会被迁怒，不扒一层皮他是不会罢休的。到时候你又要被吵的睡不好觉了。” 庚逸反倒意外，“你不介意？” “有必要介意吗？”伊宵娜轻轻嗔他一眼，“小阿清是玖熙的，应付玖熙一个，总比应付所有儿子容易吧？而且又不是送出去就不管了，等打赢了妖族，再把人接回来不就好了？只要保证小丫头的人身安全，不被妖族吃了或杀了，甚至都不用操心后续战事，玖熙一个就能教妖界做妖道理，打的他们抬不起头。” “你也是不担心玖熙被压迫狠了造反……”庚逸拿手指有一下没一下拨动伊宵娜插的花，“溯洛到底何时见过小人族，又看中了什么，值得特地发动一场战争来要她？” “把人给过去，不就都知道了？”她说完又补充，“不过不能这么随意地送过去，好歹是公主，受我疼爱的孩子。妖族特地抓殊罗，必然知道他背后的关系和重要性，不会轻易杀他。溯洛清楚，把他抓在手里，才会引起我们的注意，这样才好提其他要求。先晾一晾吧，等他们透露更多再送不迟。至于殊罗，确实有些宠坏了，吃点苦对他有好处……” 伊宵娜说着说着拿花在他头上打了一下，“你把我辛苦插的花弄乱了！回你的大殿处理正事去，别打扰人家的闲情雅致！” “偏不去。” 拦在两人中间的桌子花器被瞬间挪远，庚逸将伊宵娜一把拽进怀里抱着，“想和你待着。你的话听着比那群崽子舒心多了。” “战争是大事，躲懒不处理，成何体统？” “借溯洛的手历练一下崽子们挺好的。况且，你比体统重要。” 伊宵娜挣扎了一会儿没挣脱成功，反而把衣服搞乱了，给她恼得一直敲庚逸的头。 她心想庚逸是满一百减八十，返老还童了吗？最近怎么变黏人起来了？ 第201章 妖帝的目的 妖魔交界，妖军大营。 溯洛一点也不在意自己的威仪形象，蹲在缚灵牢笼外，盯着已被抽空魔力，趴在牢笼里的魔族，“就是这个家伙，敢叫和本座一样的名字？” 如果曲清翎听到这句话，肯定会吐槽：不一样啊妖帝！一个是平舌，一个是翘舌，声调也不同，怎么会一样？妖帝，您老人家讲话有口音的哦？ 溯洛蹲着，其他人当然不敢站着，全都跪匐在地上。 尤戟亲王回答：“回尊上，正是。” 有亲王在，是没有巫虓将军说话的份儿的。不管亲王们背地里怎么骂溯洛妖性灭绝狗猪不如，杀戮太重才导致子嗣断绝，当着本尊的面还是很规矩的，该跪跪，该尊重尊重。 溯洛问：“他怎么一动不动？死了？” 他交代过要抓活的，尤戟被“死”这个字吓得差点跳起来，赶忙解释，“保活的，只是一直不安分，骂的太难听，抽了他的魔力。” “这样么……”溯洛搓搓下巴，“恢复吧，本座有话问他。” 尤戟依言而行。 殊罗一恢复神志和力气就要继续反抗接着骂，声音还没出口就被一种无形却强大的力量掐住，所有词汇全部哽在了嗓子眼里。 溯洛起身抬手，手指一勾，殊罗浑身被压制禁锢，即便恢复所有魔力，在溯洛面前也毫无反抗之力，只能随着他的动作从地上漂浮起来，漂至他面前，被迫以一种臣服的姿态仰视他。 “小魔，本座耐心有限，问你几个问题，你如实回答。”溯洛说，“玖熙不在，魔宫之中谁可以决定天枢公主的去留？” 他松开殊罗喉间束缚，却没得到答案，而是一连串的辱骂： “尔等捉拿本殿，欺辱本殿，魔族绝不会善罢甘休！终有一天将横扫妖界，灭尔等性命，抽尔等魂魄，以血今日羞辱之仇！” “啧。”溯洛微微皱眉。 砰！ 一声巨响，殊罗重重砸在地上，浑身上下如被群山镇压，四肢魔骨尽碎，痛得不由自主想蜷缩起来，却被绝对强悍的力量禁锢着，毫无动弹之力。 “本座说了，本座耐心有限。你的生死对本座而言一点都不重要，如果你不乖乖听话，本座现在就杀了你，再去抓别的听话的魔族殿下来。” 没想到殊罗骨头挺硬，宁死不屈，“你尽可……杀了本殿，想从本殿口中……套取魔族机密，做梦！但凡你……动本殿一点，父尊和陛下，必会以最残忍的手段，为本殿报仇！” 溯洛歪歪脑袋，“小阿清不是人族吗？你不是瞧不起她吗？既然如此，她的事算什么秘密？为什么不能说？” 小阿清…… 连魔族知道天枢公主本名的都很少，这家伙不仅知道，还叫的这么亲密，谁知道打了什么主意？阿清虽然远在天枢宫，却和重极宫、各大殿下往来甚密，知道的东西不少，手里捏着可以窥探魔宫实力的宝贝也不少，想通过他得到阿清再套取阿清知晓的事，做他的老年痴呆白日梦！ 殊罗嘴巴闭得死紧，一个字都不说。 溯洛等了一会儿没等来回答，轻叹一声，“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一个个的没苦硬吃。” 他挥挥手，示意尤戟等人退下。 尤戟往外走了两步，实在放心不下，停下来斟酌劝道：“尊上，虽然魔王庚逸近年来不大管事了，但是真惹毛了，怕也闹的不好看，您别……” 他知道溯洛要干嘛，想提醒他别一不小心把这魔族小殿下弄死了，魔王要是真发了火，可就不是目前的战争规模能收场的了。 两界主宰大打出手，生灵涂炭都算轻的。为了个小小人族，实在不至于。 但是他被溯洛不耐烦地打断了，“知道了知道了，本座知道轻重，都退下。” 尤戟心想你丫的一边说知道轻重一边把人弄死的事干的还少吗？要不是你说让魔族拿天枢公主来换人，是为了娶她当妖后，大臣们觉得让你生娃有望，所以推举老子出来带兵，老子才懒得和魔族周旋！现在老子的提醒义务已经完成，到时候真打起来，就把你一个人推出去打，被打死了最好，妖界马上拥立新君！至于劳什子天枢公主，死一边去，老子没兴趣！ 他一边吐槽一边往外走，等出去了，叫来巫虓，问起一·点·兴·趣都没有的天枢公主。 “你在边界待了这么久，关于魔宫那个人族小公主，了解多少？” 本来巫虓是不了解的，他只对带兵打仗有兴趣，对女人，无论那个种族的女人，漂不漂亮，富不富有，全都没有兴趣。但是自从知道妖魔这次打仗，是为了给妖帝尊上抢王妃，顿时对天枢公主生出了十倍百倍的兴趣。 “听说挺厉害的，长得水灵，还很有钱。”巫虓是武将，大大咧咧地说，“能从祭品混成公主，多少有点本事在身上。” 尤戟托腮思忖，“尊上不缺钱，大臣们什么样的女人男人没敬献过？从来不见尊上感兴趣……尊上到底看上了这人族小丫头的哪点？” “石头。”巫虓说，“亲王您说的这个问题，末将分析过，大概率是那块石头。” “石头？”这是一个尤戟完全没想到的答案，“什么样的石头？” “一块体积很大，被藏在天枢宫里的灵石。除了打仗，末将还派了不少高等妖族伪装成魔族，潜入魔界境内收集打探消息。听说那石头本来被魔族大祭司收着，不知怎的认了天枢公主为主，此后变成了一个力量源泉，辐射范围广，要多少有多少，取之不尽。这石头在天枢公主手里成了一个捞钱的耙子，是她冲上高序列的重要原因。” “原来如此……”尤戟若有所思地点头，转念一想，这理由似乎还不够充分。 除了妖族王室，其余妖族并不知晓廉惑宫底下有一眼灵泉，同样取之不尽用之不竭，没有束缚也会失控，和巫虓描述的石头非常相似。 既然妖族已经有了，没必要为差不多的东西兴师动众，何况溯洛并不是有收集癖的大妖，不会像贪欲极重的魔族一样，什么东西都往家里堆。 或许石头是一个原因，但绝不仅限于此。 尤戟不由得也对天枢公主生出了好奇来。 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物，能让妖帝铁树开花，决定娶她做妖后。 那不是别的，那可是妖后啊！ 自从溯洛当上妖帝，妖界都多少万年没有妖后了！ 哪怕溯洛选中的妖后是个一捏就碎的脆弱人族，也不影响妖界的激动。 大臣们都疯了，你早说是为了未来的妖后啊！这会儿溯洛说什么就是什么，他们也不瞎劝了，只要他顺心，只要他顺顺利利把妖后接回去，不就是发动战争吗，不就是活捉魔族殿下，不就是谈判吗？统统办的妥妥帖帖！ 而且他们的妖帝还是靠谱、很有眼光的，没有喜欢一些稀奇古怪让大臣们欲言又止的东西，而是在六界小有名气的天枢公主，这种天才小姑娘，未来有妖帝的宠爱，有妖族的支持，一定能名震六界，成为空前绝后的王后！ 可以预见，等妖帝和天枢公主真正大婚那天，妖界全域将会彻底陷入狂欢，庆祝他们的尊上终于脱单。 第202章 我嫁 对于子民们的脑洞和激动情绪，并不知道、或者说知道了也不在意的溯洛坐在高位上，倒了杯水喝，顺便撤了关住殊罗的缚灵牢笼。 有他在，殊罗再长出八条腿也走不出去一步，根本用不着这种东西。 而且殊罗的腿已经和身体分家了，仅由血管和神经连接，遭受着和凉钰“失踪”前一样的酷刑。 他的神识已经被溯洛接管。几万年的魔，记忆过于庞杂，溯洛懒得慢慢翻，选择他问，由完全被控制的殊罗组织语言回答。 道听途说到底是道听途说，他在天枢宫那几天行动受限制，只是对阿清本人的了解多了，还有很多别的疑惑，倒是可以从殊罗这里得到答案。 在他问用殊罗成功换到阿清的概率有多大后，殊罗回答：“这样是得不到阿清的。” 溯洛问：“为什么？” 殊罗的声音不再亢奋，也骂不出脏话，没有什么起伏地说：“魔宫尚不知你要做什么，不会轻易放人。” 溯洛好整以暇，“如果本座传出去是为了娶她做妖后呢？” “更不会放。” “因为固魂铸元石？” “是的。固魂铸元石被阿清激活，只有她能控制，要是放人，固魂铸元石必然会被她带到妖界。” 其中的利益转移不用细说也知道有多巨大。 “也对。”溯洛见识过石头的厉害，了然点头，“这东西能增长和催化生灵的能量，无论妖力还是魔力都会被它催发激化，价值巨大。本座知道它让不少人赚了很多钱，这样的财源，确实不大容易放手。” “父尊和七殿下需要石头的力量疗伤。”这一部分殊罗没有多说，话锋一转，“这是一个潜藏的麻烦。大祭司洺风预言过，一旦石头脱离掌控束缚，将会造成巨大灾害。洺风很强，他说是大灾害，就一定是毁天灭地级别，而阿清剩下的不过几十年寿命而已。” 溯洛对濯冉和什么七殿下有没有伤不感兴趣，在他眼里，整个魔族除了知根知底的庚逸，还未深度交手的玖熙，外加尚不知深浅但是隐约感觉似乎在哪里听说过的大祭司外，剩下的没有任何一个有资格做他的对手。 “本座明白了。”他打了个响指，“魔宫舍不得石头带来的利益，却又担心几十年后压不住石头爆发灾祸。所以，如果本座用等同于那块石头几十年内会产生价值总和的东西去换，魔宫是不是很乐于甩掉这个麻烦？” 哪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解决不了是因为钱没到位。 殊罗肯定了他的想法，并补充了最后一点，“玖熙。” “他啊？”溯洛懒洋洋，“被本座的阵法困着呢，没有几百年出不来。” 殊罗说：“趁他不在，把他的人送给妖族，玖熙对此事不会善罢甘休。魔宫顾及他，对是否交换的事会更加谨慎。” 溯洛觉得很好玩，“小阿清不过是人族献给玖熙的祭品，一个被人族舍弃的渺小生灵，魔族还真把她当成玖熙的王妃了不成？退一步讲，就算小阿清是玖熙名义上的王妃，二人从未婚娶，也无实质，魔族皆知。不是说玖熙在魔宫不得宠，备受冷落吗？一个连自己的宫宇都没有的魔宫殿下，魔宫把他名义上的王妃送走，还要顾及他的感受吗？” 殊罗说：“不得宠，是因为陛下的忌惮。” 溯洛一下子来了精神，“玖熙很厉害么，怎么连庚逸都要忌惮他？” 殊罗说：“因为一个预言。” 溯洛问：“什么样的预言？” 殊罗摇头，“我不知道。” 溯洛哑然失笑，“你不知道预言的具体内容，只知道有这么个预言，是吧？” 殊罗：“是。” 难得有点关于玖熙的八卦，结果没两句就断了，溯洛很是失望。 不过很快他又振作起来，“阿清在本座这里，玖熙以后肯定会找来，到时候有的是机会慢慢解开他的秘密，搞清楚庚逸忌惮他的原因。” ＊ 和妖族谈判的魔族官员一趟趟来，又一趟趟走，带回来的消息越来越离谱。 从得知妖帝要娶天枢公主开始，一切如脱缰野马撒蹄狂奔，画风越来越离奇。 什么叫妖帝故意对魔族开战，设计活捉殊罗，然后指名道姓要天枢公主换殊罗，是因为妖帝心悦天枢公主，要娶她为妖后？这是什么肆意妄为山路十八弯的脑回路？ 什么叫若是魔宫同意，妖帝不仅会归还毫发无损的殊罗殿下，还会下令全军退出魔界，归还占领的城池领土不算，妖界大荒山脉以西延绵千里的沃土，全部赠与魔族，境内所有妖族一律撤离，土地、资源、灵山灵脉，全部归魔界所有，作为求娶公主的聘礼？ 什么叫魔王魔后首肯这门亲事，妖帝将为迎娶天枢宫举办规模空前的庆典，庆祝两族联姻成功这样的千载难逢的大喜事，聊表诚意？ 妖帝疯了，整个妖族陪他一起疯。谈判到后面，已经成为一场盛大联姻婚事的商讨，只有殊罗和他带的兵受伤的世界达成了。 消息传到天枢宫，五个侍女全被砸懵了。 第一反应是：什么？！ 然后：不可能！这绝不可能！ 最后：天啦该怎么办？殿下不在，公主孤身一人，她该怎么办？ 相比起侍女们的慌乱，曲清翎还算冷静。 她从洺风给她提醒那天起就在思考这场战争到底会和自己产生什么联系，到后来听说妖族那边提出要用她换殊罗，但是魔宫没有给出答复或反应，她已经大概猜到了事情的走向。 直到妖帝要娶她的事传回魔宫，庚逸宣她到飞翮神殿觐见，这件事差不多已快落槌定音。 这几年拥河老负责给曲清翎送这送那，往天枢宫跑已经成了家常便饭的事，他在侍女们担忧得快哭出声的目光里接上公主，往飞翮神殿去。半路上他几次欲言又止，最后什么也没说。 直到抵达目的地，曲清翎准备进殿时，他才终于忍不住开口。 “公主，无论如何，王后娘娘是护着你的。” 有伊宵娜王后的庇佑，无论落到怎样的绝境，至少可以保她性命无忧。更多的，就不能说了。 “谢谢你，去忙吧。”曲清翎回头冲他笑了笑，“哦对了，辛苦你送我一趟，这个给你。” 她递了一块红色的石头给拥河，小小的，比指甲盖大不了多少，用一根细细的的绳子拴着。 拥河下意识接了，打量几眼没辨出来是什么材质，像红宝石但又没那么通透，包着一团浑浊的血似的，“公主，这是……？” 曲清翎已经往大殿走远，“固魂铸元石的碎片，戴着玩儿吧。” “？！！！” 拥河差点没吓尿出来，抖着声音哀嚎，“我的公主呦！！！” 他的公主已经走进大殿，并拒绝了他崩溃的呼唤。 飞翮神殿里气氛比较凝重，庚逸和伊宵娜都在场，高序列殿下们，除了玖熙，其余的都在。算是非常大且正式的阵仗了。 曲清翎走到殿中央的圆台上叩拜，感觉有很多目光落在她身上。 仇视的、殷切的、愧疚的、自责的、心疼的、担忧的……杂七杂八，内容复杂。 伊宵娜让她起身，“听说你近来经常发病，浑身疼痛难忍，泡温泉才能缓解。今日看着精神尚可，可是好些了？” “多谢王后娘娘关心，阿清无碍。” 伊宵娜说：“叫你来的原因，想必你已经知道了。对于妖帝想娶你这件事，阿清，你怎么看？” 曲清翎挺感激伊宵娜的开门见山，关心一句后，毫不拖泥带水的直奔主题。 她估计是和庚逸争过的，由她来和曲清翎沟通，不然以庚逸的性格，拥河去天枢宫就不是接人，而是直接选读旨意了。 不过曲清翎明白，把她叫过来，是为了征求她的意见，既然是征求，说明大家已经做出了决定，征求意见不过是看在她好歹是魔宫七公主、重极宫亲传弟子、天枢宫之主、固魂铸元石看护人这些身份的份上给予她的起码尊重，而不是直接盖棺定论，让她嫁。 曲清翎就想，在魔界建立再多的关系又有什么用呢？在他们眼中她仍旧是人族，可以搓圆捏扁，不堪一击的脆弱生灵，能活到现在，取得这些成绩全都是他们睁只眼闭只眼的恩赐，她应该感恩戴德，应该奉献回报。 玖熙不在，她的第一靠山缺位，重极宫和其他殿下再如何据理力争，再怎么不服气，也无法改变庚逸的意志。 毕竟濯冉才是他的亲儿子，殊罗才是正儿八经的魔宫殿下，胳膊肘往自家人拐，这一点是可以理解的。 况且妖帝开出的条件，实在是太优渥太刺眼了。她的靠山从看上去不太靠谱的玖熙，变成虽然有点疯但是目前看起来相当靠谱相当深情的妖帝，一举实现阶级的彻底跨越，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妖后，受妖族全域所有生灵的供奉朝拜，再也不用仰人鼻息，不用担惊受怕…… 这简直是做梦都要笑醒的大好事好吗！ 真不知道曲清翎是烧了多少高香拜了多少神佛，能够拥有这样的好运，同时得到两界尊者的偏爱与独宠。 曲清翎扬声说，“阿清想先问几个问题。” 伊宵娜温柔回应：“你问。” 她问：“妖帝见过我吗？” “不曾。”回答的是庚逸。 曲清翎的第二个问题：“妖帝娶我的目的是什么？” “未知。” 曲清翎的第三个问题是：“妖帝可有要求我从魔界带什么东西给他？” “没有。” 曲清翎问完了。 “好，我嫁。” 身量都还没长足的娇小的人发出娇小的声音，轻如羽毛，却掷地有声。 宴厘嚯地站了起来，“阿清，这不是一拍脑门就能决定的事情，你要想好！” 难得听到三殿下没有用懒散或毒舌的语气说话，曲清翎很新奇。 她冲他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继续说：“但我有几个条件。” “什么条件？”这次接话的是濯冉。 一个人族，魔宫优待，妖帝求娶都算了，居然还敢提条件！ 曲清翎注意到他刚刚松开的拳头又捏紧了，估计是预料到她不会乖乖答应，肯定要作妖，在努力控制想宰了她的欲望。 “第一，我要带走天枢宫，包括固魂铸元石。” 伊宵娜点头，“可以。本宫会给你足以容纳整个天枢宫的法器，方便你搬运。” “第二，我不要妖帝举办任何庆典，至少在魔族境内不要，把举办庆典需要的一切物资全部折成钱，记入二殿下名下。” 众人都愣了一下。 妖帝答应的是全域庆典。全域，什么概念？整个魔界有多大，婚礼办多大，共襄盛世，这个过程要花多少钱根本无法计算。由妖界全族提供的资金，全记入一个人名下。哪怕是最富有的宴厘听了，也狠狠羡慕了一番。 庚逸沉吟片刻，“允。” “最后一件，不论陛下和娘娘指派哪一位殿下或大臣送亲，只送到两族交界，送亲队伍接到殊罗殿下便可返回，由妖族接亲队伍护送至妖界王城。妖族境内的路，阿清想要自己走。” “小家伙，你是疯了还是飘了？”相黎抱着胳膊冷冰冰地说，“妖族境内险象环生，但凡有人图谋不轨，对你下手，你将死无全尸。” “殿下也说了，妖界很危险。”曲清翎摊手无所谓地说，“所以就不让殿下们去涉险啊，要死死我一个就好了。到时候万一又被抓着一个殿下，而我已经死了，可就没人可以用来交换了。” 咵嚓！ 是七殿下捏碎了一个杯子。 他面不改色，淡定地抬手从桌上拂过，把杯子碎片收得一干二净。 六殿下又在碎碎念：玛德，都是因为殊罗那废物！魔族何时受过这等鸟气？所以说一开始让我去，就不会有这些能把死魔气活过来的糟心事了啊啊啊！ “好。”庚逸说，“此事会与妖族商议。” 不论其他人有多少意见被气成了什么鬼样子，庚逸一锤定音，结果不会再改变。 “你意已决，若无其他要说，便退下吧。” 曲清翎跪地叩拜，“阿清告退。” 她走后，大殿里的其他人也陆陆续续起身离开。 庚逸叫住落在最后的濯冉，“这是你坚持的结果，你满意了？” 濯冉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儿臣不敢！” 庚逸一步步走下高台，向他走去。每靠近一步，濯冉就觉得压在身上的强大威压重十分。 “你宠爱儿子，本尊不管，迫害兄弟，本尊纵容。本尊是想让你明白，魔族天性自由，强者为尊，你是魔族大殿下，除本尊与王后之外，没有任何人可以居你之上，你什么都可做，什么都敢做。但是，这一次你让魔族蒙羞，被妖族踩着尊严践踏，整个魔族为你的儿子向妖族让步屈服，你要好好想想，殊罗到底担不担得起这样的殊荣。等殊罗平安归来，妖族羞辱之仇，如何清算，望你给本座一个满意的答复。” 濯冉被庚逸的气势压得动弹不得，喉间一片猩甜，嘴角溢出血迹。 他艰难开口，“儿臣……明白。儿臣，领命。” 第203章 三十天，够了 曲清翎从大殿出来，还没来得及在广场上找到自己的马车回天枢宫，先被三四殿下和三五公主拦下来了。 “喂喂喂！小阿清，你真的要嫁给妖帝啊？”五公主夭炀一把拧住曲清翎婴儿肥还没完全褪干净的腮帮，“那可是个一言不合就杀人的恐怖分子！听说他杀的人堆起来比飞翮神殿还要高，你都不害怕的吗？” 曲清翎的脸被她扯的变形，倒是不疼，就是说话音调有点不准。 “没有办法的呀，陛下已经决定了，我改变不了什么的。” 三公主甘曼把她从夭炀手里拯救出来，还像这具身体还小的时候那样呼噜呼噜毛，“阿清不要怕，有固魂铸元石在，本宫再给你一堆强大的武器，妖帝伤不了你。” 曲清翎：“呃……谢谢三公主，那个我……” 宴厘和相黎打断她，“我们会向陛下请命，作为送亲使护送你到妖界。到时候见了那妖帝，能威胁威胁，能敲打敲打。可别让他误解小阿清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她的娘家可是强大的魔族，敢欺负你一丁点儿，扒了他的皮！” 曲清翎：“那什么……” “玖熙这家伙果然是关键时刻掉链子，到底被什么事绊住了一直不回来？把阿清一个人丢在魔宫，独自应对承受这么大的难题，好可怜，本宫实在看不下去了！”夭炀转来转去两圈，手掌一拍，“不然本宫替阿清嫁吧！” 曲清翎：“啊？！” “本宫貌美富有，嫁过去是妖帝老儿赚。退一万步讲，就算他眼瞎不满意，本宫能打能跑，跑回魔宫不就结了？总比送你过去让人欺负，想跑跑不掉强。” 她越说越觉得这是一个再完美不过的主意，已经跃跃欲试了。 “等等等！等一下！”曲清翎完全插不上话，不得不提高声音打断这群偏离正轨越来越远的殿下们。 “殿下们为阿清担忧，阿清明白。但是殿下们想岔了，阿清并不害怕。阿清身为人族，其貌不扬，资质平庸，不知道到底为什么会被妖帝看中，这其中又藏着怎样的阴谋。这一切，阿清很好奇，所以要去妖界弄个明白。殿下们放心，阿清在这强者为尊的魔宫里都没有死，还交到这么多好朋友，去了妖界也能好好活下去的。到时候真的有幸成了妖后，邀请殿下们过去玩啊！” 那玖熙呢？ 甘曼想问。阿清不要玖熙了吗？ 玛德玖熙这崽种到底死到哪里去了，他的人族小王妃要被妖帝抢走了！他要是再不回来就没有王妃了！ 甘曼没来得及问出口，一旁传来一声叫好。 “有胆识有气魄，不愧是我即墨的徒弟！” 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即墨拨开围着阿清的殿下们，牵起她的手，“不好意思诸位殿下，王后娘娘让我带阿清去汲影宫一趟。在飞翮神殿外吵吵闹闹有失体统，大家有话不妨去天枢宫说，如何？人我就先带走了，诸位殿下请便。” 说罢牵着曲清翎就走，根本不听夭炀他们的挽留。 汲影宫距离大殿不算很近，半路曲清翎问：“师父，真的是王后娘娘找我？” “当然，我怎么敢借姑姑的名头假传旨意？”即墨没松开她，带着她一起走的脚下生风。 如果是在她没犯病的时候，这种速度她有办法跟上，现在她的身体时好时坏，即墨不舍得她乱用力量，就用自己的魔力托着她走。 曲清翎不太理解，“刚刚不是在大殿见过了，怎么又要见？” “笨。”即墨的扇子在她脑袋上轻轻敲了下，“大殿上那么多人，那么正式，一些话不方便在那里讲。” “哦……”曲清翎抬手摸摸头发有没有被弄乱，低头的样子让即墨误解，以为自己敲疼她了。 整的可怜巴拉的，今天大家都欺负她，也不怪她会委屈。他心想。 “陛下和姑姑会同意这件事，是濯冉求来的。” “啊？”曲清翎茫然抬头，不知道这没头没尾天外飞来的一句是什么意思，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求？大殿下用了什么东西交换吗？” “那倒不是。濯冉的一切都是陛下和姑姑给的，随时都可以夺去，他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拿出来换。” 这形容……怎么说的好像大殿下一文不值似的。 “那大殿下是怎么做到的？” “大概在汲影宫外跪了一夜，或者写了一厚本请愿书，类似这样的吧。”即墨很瞧不上眼地说。 “就这？”曲清翎不太相信这是会在魔界发生的事，“陛下和王后娘娘也太容易心软了。” “毕竟是陛下和姑姑最疼爱的儿子。玖熙有多被冷落，他就有多少荣宠，随便服个软就能让陛下和姑姑同意他的请求，不是什么稀奇事。” 曲清翎撇嘴，“感觉对其他殿下不太公平。别人都是最疼小儿子，魔宫是反过来的，最疼大儿子。” “我和你说这个，是想告诉你，你和妖帝的婚事是一种利益权衡后的选择，殊罗是一重因素但绝不是决定因素，这也不代表你被魔宫舍弃。而且，姑姑接下来会为了同意拿你去换殊罗这件事，使劲补偿你。她给你什么，你就收下，当成嫁妆，要是觉得用不上的就给我。” 曲清翎：“……” 最后一句才是你透露这些的重点吧师父？ “你不是魔宫王族嫡亲，也非我族同类，你的婚事其实是件小事。但也是件大事，因为牵涉了一位殿下的安危，对象还是另一界的君王。听说你拒绝妖帝为你在魔界开庆典？你放心，妖帝不办，爱好排场的魔宫也不会让你冷冷清清出嫁，你且看着就是了。” 他夹七缠八说了一堆，曲清翎都快听晕乎了，被他一把推进汲影宫大门，见伊宵娜去了。 即墨一点都没有说错，伊宵娜真的给了她超级超级超级多东西。 曲清翎好歹在魔宫待了六年多，财富位居公主第七，有洺风、即墨这样的老师带她博览全书，为她答疑解惑，外加玖熙经常带一些稀奇古怪的宝贝回来给她开眼，她自诩这世界的宝贝没见过九成，也有七成了。 没曾想伊宵娜一出手，基本上都是她听说过没见过、据说已经失传多年、有价无市、或者根本只活在上古的宝贝！ 不是啊！伊宵娜就这么把这些东西给她了，她未来是要带去妖界的啊，她一走这些东西就不是魔宫的了，万一她死在妖界，所有的宝贝都成妖界的了！ 魔宫不趁这个机会疯狂讹妖帝钱就算了，怎么还有主动把宝贝往敌人怀里送的呢？ 按照正常的逻辑，她不该净身出户，不论是天枢宫还是她这些年赚的钱，一枚魔币都不能带走，锦衣华服全给扒下来，裹块破布就丢去妖界的么？ 或者……其实她确实应该听即墨的话，把这些东西都转给他才对吧？ 除了给东西，伊宵娜还说： “不论六界出过多少跨越种族的禁忌之恋，两界正式联姻，这是从未有过的大事。” 钧吾和辛蓉那个不算，他们的情况比这复杂，不可能正式大婚，他俩也不缺和不在乎一场婚礼。 “妖帝大张旗鼓来求娶，甚至不惜发动一场战争，魔族自然不会示弱，必以最高等级的规制为你筹备这场婚事。而且你贵为公主，坐拥上古魔宫，身份超然，对方又是妖帝，地位超然。像你们这样的人物成婚，各个流程都应该认真、慎重。时间上嘛，自然也是拖得越久，越能显出双方的贵重。” 曲清翎：“能拖多久？” 伊宵娜：“五年？十年？要是想考验妖帝的诚心，百来年也是有可能的。” 曲清翎：“？？？” 还可以这样？！ “不过……”伊宵娜叹了口气，有些不忍心打击仿佛看到曙光一样激动的小阿清，“殊罗在妖族手里，妖族的刑罚比魔族更加残忍，早回来一天，就多一分活着的希望。所以，注定不可能拖那么长时间。本来妖帝的要求是三日内完婚，把你送到两族交界，被本宫延长到了三十日。这期间本宫会让人为你准备好一切大婚事宜。你不用为此费神，好好养着身体。” 三十天。 曲清翎心里默默算了一下，就算三十天过去，玖熙还不回来，也够用了。 “多谢娘娘费心。”曲清翎朝她拜了拜。 “这段时间你有什么要求想提，有什么事想问，都可以来找本宫，本宫想到些什么也可能叫你过来见面。马车劳顿，往来麻烦，本宫给你一个法器，通过它，你三步内可从天枢宫到汲影宫，这样就方便多了。” “……谢谢娘娘。” 曲清翎捧着那个像戒指一样的法器，外加即将送往天枢宫数都数不清的宝贝走出来。为了不影响她和伊宵娜讲“悄悄话”所以没跟进去的即墨还等在外面，正在想方设法诱拐一只魔兽到重极宫，好把它那身漂亮的羽毛偷偷拔了拿出去卖，曲清翎打扰了他，那只魔兽趁机跑了。 即墨手指一转，把手里逗魔兽的尾巴草变回扇子模样，冲她挑挑眉，“怎么样，为师没有说错吧，是不是收获颇丰？” 曲清翎挠挠头，“可我总觉得王后娘娘这是通过我，顺便把一些东西给师父诶……” 毕竟即墨仙骨被剔，已经是纯种魔族，他和洺风也算是跨族婚恋，即墨背后的南莫世家，类同于她背后的天枢宫，即墨的重极宫大弟子身份，类同于她的魔宫七公主，即墨要嫁（娶）的人，类同于妖帝。 不愧是师徒俩，人生大事上简直一模一样。 所以到时候即墨的婚事也不能寒碜，伊宵娜是他的亲姑姑，不好明着给他“嫁妆”，提前通过她来转交，逻辑相当通顺。 “话没说完就出神，在想什么？”即墨这回不敢用扇子往她脑袋上敲，改成屈指弹弹她的额头，“别惦记新得的宝贝了，师父让我带你去见他。” 曲清翎收起伊宵娜给的通道戒指，“去重极宫吗？” 刚才没在大殿见到洺风，还以为他不关心这件事来着，原来是等着单独见她吗？ 曲清翎头一次觉得自己好忙啊，先去飞翮神殿，再去汲影宫，现在去重极宫，说不定有一堆殿下已经在天枢宫里等她回去……她都不晓得为什么自己的婚事让他们这么兴奋。 是因为魔宫太久没有新鲜事了，还是她真的能够牵动这么多殿下的关注？他们背后，又涉及了多少利益链条？ 第204章 玖熙的下落 咏涵殿一如既往的清冷肃穆，仙气飘飘，和魔族的氛围格格不入。 即墨带曲清翎去了一个她从未到过的地方。 这里空间广阔，地上铺满在魔界极为少见的白金色的雪，空间中央有棵只有枝桠没有叶子的枯树，洺风站在树下，正在对梵天圭施法。 神仙妖魔鬼人，六界力量曲清翎见了五种，唯有真正的仙族之力至今未见过……至少没有见过除洺风以外的仙族。 但是她无比确认充盈整个空间的这种银白带金力量是仙力，它已经浓郁得凝结出像幽冥泉那样的实体——被曲清翎一路踩过的白雪，就是洺风的力量。 她很诧异，之前在咏涵殿住过且住的时间还不短的她，竟然完全不知道这座大殿里藏着这样的地方。 而且这么高浓度、丝毫不加掩饰的仙族之力，在离飞翮神殿这么近的地方盘踞着，庚逸伊宵娜也好，重极宫上下上万的祭司也好，一点没被察觉，洺风到底是怎么做的？ 何况他还有即墨这个一天不打上房揭瓦、三天不打咏涵殿的地砖都能被他撬起来卖掉的好徒弟呢！这家伙随意进出此地，没有觉得这里很不一样吗？ 即墨是选择性忽视，还是已经恢复记忆了和洺风心照不宣，看见了也当没看见，淡定地帮师父隐瞒一切关于种族的秘密，更或者，他从小到大接受洺风的培养和催眠，早就习惯了师父各种稀奇古怪的操作。 曲清翎越来越觉得这位曾经的三十三重天之主，远比外表看起来更加强大恐怖。 她刚到，还没来得及说话，洺风兜头扔过来一句：“妖帝的蚀心轮对改善你的体质没用，更不会延长你的寿命，借和他完婚利用蚀心轮给自己治病这种念头，可以彻底打消了。” 曲清翎严重脚滑一个趔趄，差点平地摔。 不是，整个魔宫猜测这个疑心那个的人那么多，连她贪慕荣华抛夫弃子（？），想借嫁给妖帝实现身份的一步登天的说法都有，却没有一个人猜到她的这部分意图，洺风到底是怎么看出来的？ 她嗫嚅半晌，最后泄气长叹，“那怎么办，我已经在陛下面前答应要嫁，话收不回来了。” “本座只是提醒你别打蚀心轮的主意。过来。” 即墨和曲清翎走过去，一左一右凑到洺风身边。即墨嘟哝，“师父，小阿清因为这事儿受太多委屈，也承担太多不该她承担的啦，你不能讲话温柔点吗？” 换来洺风一眼瞪。 即墨哼了一声，扭头往树下一坐，掏出一包从汲影宫顺来的魔果开始啃。 洺风暂时没理赌气的家伙，一边继续将力量注入梵天圭，一边对曲清翎说：“本座刚查明确认，玖熙给你做了一具身体，但是没等完全成熟就被人毁了。同样的办法无法再用一次，这次外出，是为了集齐材料，用上古秘法重新锻造一具新的。” 大祭司一如既往言简意赅，语出惊人，短短两句话包含巨大信息量，差点把曲清翎砸懵。 “也就是说……”曲清翎缓了缓，脑海里电光火石，立马明白了之前疑惑不解的几个点： 玖熙半夜惊醒，是因为感应到温养身体的地方被人闯入，可是等他赶去已经晚了，身体已毁，没办法复原，努力白费，所以才会那么失魂落魄。这样的打击没有压垮他，为了救她，他很快振作起来，第一时间找到补救办法，并且第二天就开始行动。 她居然还没心没肺以为他的白月光死了，她才是真该死啊！ 曲清翎很懊丧自责，能半夜醒来扇自己两巴掌的程度。 她问：“这明显是一个连环套，殿下不归，是不是中了圈套了？” “他确实不够谨慎。”洺风评价的毫不客气，“本座在找他到底被困在何处，此人实力雄厚，布置缜密，你有怀疑对象吗？” 曲清翎走来走去，搓着下巴，回溯时间，从源头开始分析，“一切大概始于妖帝的蚀心轮，我的身体一日比一日坏，哪怕有很多帮我续命，寿元撑死了只剩一两年。凉钰打听到这个东西可以帮我治病，独自去了妖界，可是失联了，至今杳无音讯。天枢宫遇袭，紧跟着假扮的韦沙出现，在天枢宫待了几天，被我和殿下怀疑后也跟着失踪。再然后是身体被毁，殿下外出，中了计策被困至今未归。殿下外出后不久妖魔两族就开战了，殊罗殿下被抓，妖族要求拿我去换，最后变成妖帝要娶我，条件越来越优渥丰厚，让魔宫都狠不下心拒绝，简直志在必得……” 这一桩桩一件件，看起来完全不挨着，但是如果幕后全部是同一个人在操控呢？ 这人实力强大，位于六界顶尖，他可以囚禁拷问凉钰，肆意进出魔界，轻易伪装成跨界的他族人，永久性毁灭玖熙辛辛苦苦造出来的身体，再用压倒的力量把玖熙困在收集材料的路上。 这种人不可能是别个，只能是想方设法要得到她的妖帝。 妖帝的存在，把所有一切串在了一起。 想想也对，长成那样的家伙，怎么可能是普通人？ 正因为他是妖帝，站在六界顶端的角色，所以皮相和外貌也必须是顶尖级，才能和自己的身份地位相配。 曲清翎又开始懊恼，在韦沙露出真容的时候她就该一巴掌呼过去拍死他，哪怕拍不死，也能用固魂铸元石的力量重伤他。 她太信任玖熙的实力，觉得有他在都可以搞定，才导致被坑了个狠的。 “殿下会有危险吗？”她很担忧，万一妖帝不只是困住他，还伤他杀他怎么办？ “危险不会有，能伤他的人很少。”洺风轻描淡写地说，“他只是被困住了，需要一些时间突破阵法。本座若能找到他，或可助他脱困。” 曲清翎帮着想办法，“殿下新用的这个方法，祭司大人清楚细节吗？” “基本知道。” “如果是在收集材料的时候被困，从材料的产地找起，范围是不是可以缩小些？” “本座是这么做的。”洺风说，“只不过材料多达上万种，遍布六界，困他的阵法明显有隔绝法术定位的功能，找起来比较费时。” 多少？！ 曲清翎震惊到眼睛都瞪大了。 上万！ 遍布六界！！ 光是魔界，幅员之辽阔，凭曲清翎自己的本事估计一生都没法走一遍，而玖熙要去的是六界各种犄角旮旯的地方，光是听都觉得眼前一黑。 而且那些材料肯定不是乖乖的呆在原地不动，等着他去拿，绝对是长在穷凶极恶之地，或被强大的灵兽霸占，取的过程只会一个比一个艰难，绝不可能轻松。 不然只要知道这个方法的人都给自己打造身体去了，多一具身体等于多一条命，等于与天同寿的漫长时光里数不清的机遇和希望。 不然洺风也不会背弃三十三重天乃至整个仙界，动用禁术，为即墨逆天改命。 玖熙预计的时间是十天，这么多地方这么多东西，保不齐会耽搁，所以他才会特地托付洺风和三四殿下对她多加照顾。 十天走遍六界大凶大恶之地取材料，玖熙之强，难以想象！ 洺风要从六界上万个地方中把玖熙找出来，说的是有些费时，一字没提困难，洺风之强，超乎想象！！ 能布下阵法困住难以想象之强的玖熙，并且隔绝超乎想象之强的洺风的搜寻，妖帝之强，恐怖如斯！！！ 曲清翎已经预计到她到了妖帝手里会有多凄惨了。 她可怜巴巴看着洺风，“祭司大人，按照现在的进度和速度，您觉得大概多久能找到殿下的下落？三十天之内，有希望吗？” 洺风：“……” 第205章 送亲使 曲清翎离开重极宫时，洺风没像伊宵娜王后那样塞她一堆“嫁妆”或者任何护身法器灵宝，而是给了一些书。 有关于妖帝溯洛的生平大记事，有关于妖界王族各大亲王势力布局和利益纠葛，有关于妖族的风土人情……等等等等。 溯洛那本是最薄的。 按洺风叙述的对妖帝的印象（也不知道是多久前的印象），溯洛喜欢保持神秘感，不喜欢别人研究和记录他，有关于他的歌功颂德或者杀人记录全域清理销毁，手上这本还是只在妖界之外流传的野史独本。 妖帝溯洛，实力强悍恐怖，坐拥妖帝之位十数万年，崇尚武力。自他上位后，妖族兵力一年强盛一年，将本来屈居魔族和仙族之下的孱弱妖族，壮大到和两者平起平坐的地步。 妖族综合实力强了，不内忧（他们最大的内忧是妖帝本身）也没外患（现有的外患都是自己主动搞事惹出来的）了，大臣们开始琢磨给妖帝传宗接代的大事了。 据不完全统计，十万年内，敬献妖帝专用于传宗接代的各色美男美人美兽将近五十万个…… 曲清翎把这个数字反复看了三遍，才确认没有写错，真的是五十万！ 这五十万囊括了六界中所有的种族，燕瘦环肥、各有千秋，无论什么类型哪个品种，全部都有。但是这五十万个，这要么被杀，要么转送他人，要么遣散，没有一个人被妖帝看中，连选做最末等侍应的都没有。 大臣们完全没有气馁，反而越挫越勇，屡战屡败屡败屡战，就像那因为伫立时间太久而化作石头的望夫石，只要妖帝能成婚，他们什么都愿意迁就。 什么？发动一场小规模的战争就能有妖后？打！ 什么？抓个魔族殿下威胁魔宫就能换来妖后？抓！ 什么？要丰厚的聘礼巨额的钱财魔宫才会放人？给！ 所以这一次溯洛公布说要娶天枢公主，妖族才会那么疯狂。 “原来还有这一层缘故在……”曲清翎翻过一页书，没几页的书很快被她看完了。 洺风给她这些书的目的，不用明说她也很清楚。 两族联姻一事已然无法更改，不得不做好最坏的打算。妖魔两族在很多地方都不一样，她先提前了解妖族的习性，也不至于过去了两眼抓瞎，犯低级错误，接二连三被人坑害。 除了看书，另一件比较耗费精力的是应付各个殿下、王妃和世族公卿们来天枢宫做客。 他们来也没什么正事要事，基本都是恭贺、送礼、八卦、打听消息。 阿清关在天枢宫基本不出远门，仅靠现有的名声，不是富到六界第一，也没有惊才绝艳到人人都爱，就算事迹传的再花里胡哨，听听就算，绝对不可能吸引和打动妖帝，值得对方为她做这么多。 所以她和妖帝之间绝对还有旁人所不知的秘密。 他们好奇这些秘密，挠心挠肺的想知道阿清和妖帝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 但是不好意思，连曲清翎自己都不知道妖帝看上她哪点，估计是杀人杀麻了，突然抽风决定换换口味吧。 这些人来，曲清翎热情迎接，好好招待。 这些人走，曲清翎人手派发一颗小红石头，没明说是什么东西，只说是一点心意，让他们自己拿回去研究。 小红石头和给拥河的那颗别无二致，材质大小都一样。不过拥河那颗当天就交到了庚逸手上，在那之前，拥河没和任何人提一字半句。 “她说这是固魂铸元石的碎片？”庚逸捏着小石头打量，确实能感觉到里面充盈的力量，但是因为体积太小，又似乎被做过什么改造，和固魂铸元石本体的力量相比，实在微不足道。 拥河战战兢兢，满头是汗却不敢掏出手帕擦，“回陛下，公主确实是这样告诉臣下的。” “有意思。”庚逸笑了笑，小人族这是想把石头剁碎了，让虎视眈眈的溯洛捞个空？ 且不说溯洛要娶她未必是为了这块石头，她这么做费时费力，要弄到何年何月才能把石头分化完？ 过不几天，庚逸从伊宵娜那里得知，曲清翎把固魂铸元石发到了人手一块的地步，因为她懒得跑，重极宫祭司们那份还是即墨帮她发的，听说场面热闹极了。 庚逸：“……” 这是搞批发呢？ 得了石头的人都在讨论，天枢公主要离开魔宫了，忙于筹备婚事这么要紧的时候都不忘造福大家，她真是人美心善的花朵，是魔宫的小福星！以后她要是在妖界被欺负了，大家一定要给她撑腰！ 分成碎块后的固魂铸元石没有因为体积变小而改变性质，它蕴含的能量和本体一样，无穷无尽，予取予求，这比吸收它散发出来的力量要更加直接、纯粹。无论是对低劣还是高阶魔族而言，这东西都是绝对的宝贝。 更绝的是天枢公主还想到了这东西分发出去后会被人争抢的情况，不知道在里面下了什么禁制，但凡不是通过她分发的方式获得，哪怕是转赠，石头也会瞬间灰暗，变成一块如同杂石。 相黎研究了一天都没搞明白曲清翎是怎么做到的，他觉得自从遇到这小家伙之后，他之前关于结界、阵法的经验心得全都失灵了，不论多么厉害的秘法诀窍，在小姑娘面前完全不起作用。 伊宵娜也得了一块，可能因为她是王后娘娘，石头太小看着不起眼，所以她那块比别人要大得多，握在手上不再没有存在感，反而有汹涌的力量直往身体里钻。 庚逸拿着石头掂了掂，“人人都有，偏本王没有。” 伊宵娜听着这话有点酸酸的失落，半是惊奇半是谴责，“你不像我一样送她东西就算了，怎么还惦记她的？” 庚逸：“看到人手一块，有感而发。说不定她会把分完后最后剩下那块最大的留给本王。” 伊宵娜忍着笑，故意恶声恶气地说：“你在她心里，是非不分，纵容长子，穷凶极恶，失于偏颇。还想要礼物，做梦！” 庚逸：“……” 倒也……不必说的这么直白。 他把石头扔回装它的锦盒里，“本王决定把宴厘和相黎派到跂重山脉带兵。” 伊宵娜不解，“他们不是一直请命要做送亲使么？你这个时候让他们出去练兵，他们肯去？宴厘很好，却敛财成性。相黎也好，却散漫爱玩。你确定他俩能把兵带好吗？” “都是装出来糊弄本王，迷惑濯冉的而已。当真以为本王看不穿这几个家伙的心思。”说到这个庚逸就来气，要干正事一个不在，吵架凑热闹到的比谁都快，难怪能让妖族欺辱到头上来，生那么多有什么用！ 他气，却不会把气撒到伊宵娜身上，只会对那群儿子撒。 庚逸自己缓了缓，把一肚子火消化下去，继续说：“你说的对，阿清不是送出去就不管了，想办法确保她在妖界的安全后，即刻发兵打服妖族，再把人接回来。宴厘和相黎二人，实力足够，和阿清的关系也较旁人更加亲厚，用这个理由把他们派出去，不会抵触的特别厉害，而且最后一定会赢。” “濯冉那边呢？”伊宵娜提醒。 “那是另外的考验。”庚逸摩挲着手指，声音里带着本人都未察觉的凝重，“给了尊荣，却担不起这尊荣，那就让给别人。” 这话的信息量巨大，若是传出去，恐怕会引起整个魔宫乃至魔界的震动。 “明白了。”伊宵娜一个字都不多问，“宴厘相黎，一个贪一个懒，能把两个最不爱管事的叫动，他们和阿清的感情，倒是有些超出我的印象。” “还不是脾性相投，沆瀣一气。” 儿子们没有一个让自己满意的，庚逸挨着伊宵娜坐下来，看她在给阿清挑嫁衣。 筹备婚礼是她这几天的主要乐趣，汲影宫的魔女们卯足了劲儿准备，光是嫁衣就做了无数个版本，伊宵娜正在看的这十几套是宫里主管从几百套里优中选优挑出来的，大气庄重和花里胡哨的都有。 好久没有看到她对一件事格外上心的样子，仿佛要嫁的真的是亲女儿一样。哪怕知道她主要是觉得有趣好玩才会这么认真，庚逸也喜欢看。 伊宵娜一边挑，一边感慨，“婚期将近，越来越觉得有阿清这样一个存在在魔宫里放着，其实挺好。等把人接回来，你可不许再亏待她啦~” “几时有过亏待？”庚逸被她说的想笑，“若真亏待，她第一次暴露复杂属性时就当场处死了。况且，如今天枢宫外比飞翮神殿还要热闹繁华，都在指责本王宠幸纵容人族太过。” “虽有你纵容，到底也是她自己的本事。话说回来，你打算让谁做送亲使？即墨和我提过两三次，看上去很想当的样子。” 庚逸摇头，“即墨尚无官职，两族联姻，他身份不够。褚尔、夭炀、甘曼也向我请命。” 这次换伊宵娜摇头，“夭炀比即墨还不靠谱，甘曼又是个温吞吞的性格，而且这两个丫头见了殊罗，怕是在把人带回魔宫之前就把人打死了。至于褚尔……他似乎和阿清有些矛盾？” “那些矛盾，褚尔已经和本王说了，不过些许误会而已，两人已经解开了。” “真的？”伊宵娜略微不信。 “本王看来看去，确实褚尔最为合适，已经把人定下了。” 伊宵娜没有说他既然定下了还在这里和她扯半天，而是继续挑嫁衣，“行，这些事你决定了就好。” 但即墨觉得不好。 他在天枢宫发脾气：凭什么让褚尔那家伙去不让我去啊？我没有官职，那给我一个官职不就行了？分明是怕我接到殊罗就给他两刀，抽取魔骨，打得半死再拖回魔宫来。小爷有那么小气吗？折腾殊罗的手段有的是，小爷当送亲使护送徒弟，确保她好生生的抵达妖界，有什么不妥？这不是于情于理都相当合理的事吗？！ 曲清翎：“师父其实是想趁机出去玩吧？” 即墨：“……你翅膀硬了是不是？居然质疑为师对你的关心和爱护，苍天呐！伟大的魔王陛下啊！天道何在，魔理何在啊！我的心碎了，被你伤透了……” “……” 曲清翎不得不反过来安抚他：“没关系的，褚尔殿下打不过我，我不会被他怎么样。师父要是实在想去，说不定祭司大人那边会有办法呢？” 庚逸不让即墨当送亲使，洺风更不会同意他出去乱跑。即墨就是个撒手没，真放出去了，说不定曲清翎已经被打败妖族的宴厘相黎接回来了，他都还没浪完回来。 即墨回到重极宫接着发脾气：师父，徒儿因为非官非宰被人欺负了，徒儿咽不下这口气！师父，你赶紧把我弄成重极宫二祭司，副祭司，反正重极宫你第一大我第二大，这身份够高了吧？难道还不够格做送亲使吗？师父~徒儿就是想去送阿清嘛，三四殿下全被支出去，阿清身边连一个可以保护她的人都没有，徒儿就这么一个徒弟，欺负她就等于欺负我，欺负我难道不是欺负师父？都欺负到师父头上来了，师父不该好好教他们做魔道理吗！ 洺风：“……” 这都哪儿跟哪儿，已经歪到天边去了。 即墨一边发脾气一边撒娇一边耍赖一边献殷勤，忙活一大通不见洺风松口，说了这么多，他嘴巴讲干，也累了，瘫在一边碎碎念，快放弃的时候，听到洺风慢悠悠地说：“只是不封你做送亲使者，没说你不可以跟着送亲使团一起去两族交界。” “？！” 即墨“噌！”地一声从地上弹起来，“真的？！师父这次同意我出去玩……咳咳，同意我送阿清？” “嗯。”洺风揉揉他的头顶，“若本座成功找回玖熙，还可以带你去妖族王城走一趟。” “太棒了！”即墨瞬间满血复活，完全没计较洺风把他英俊潇洒的发型给揉乱的事，“那我马上告诉阿清，让她不要难过，有我给她壮胆，区区妖帝，不在话下！” 话没说完，人已经冲去天枢宫了。 洺风收回手掌，掌心之中还留着即墨头发微凉的手感。 他看向梵天圭，心中思忖。就如阿清不会永远留在魔族一样，即墨也拥有着大有可为的未来，强行将他困在魔宫这一隅，确实很不公平。 既然他要出去玩，那就让他出去玩吧。有自己护着他，又有谁再能伤他？ 他不会学玖熙，隐藏实力隐藏的过于极端，导致他不在时，任何人都敢对他的人胡来。也希望玖熙通过这次能好好长教训，未来才有资格永远陪伴阿清身旁。 第206章 出发 三十天听起来时间很长，似乎可以干很多事情，真正忙起来却感觉一眨眼就过去了。 经过艰苦卓绝的交涉，天枢公主和妖帝的大婚筹备终于告一段落，送亲的一应事宜全部准备完毕，亟待出发。 明明是自己的婚事，曲清翎却觉得需要她本人忙活的事并不多，除了试穿已经被层层修改筛选过才送到她跟前的大婚礼服，聆听礼仪官讲解必须要熟悉知晓的大婚流程，其余时间她都忙于看洺风给的书，剁碎固魂铸元石送人，参与感并不强。 从来没人想过更没人干过把这块神奇的石头分成小块，这一听就不是简单的事情，哪怕是持有兼束缚者的曲清翎，做起来也颇费体力，导致整个人处于很累的状态，出发那天更是昏昏沉沉，对庆典、拜别、送行之类的记忆都很模糊。 为数不多印象深刻的，是洺风收天枢宫。 天枢宫占地巨大，当然不可能整个撬起来拖在使团后，一路拖到妖魔交界，而是用可以随身携带的高等法器收起来，就像当年钧吾带走雎淇宫一样。 时间已经过了六七年，天枢宫里的侍从早已不止三千，其中有最开始从夜城买来的那些，车良芳芷他们后来补充了一些，玖熙也添过一些。 曲清翎要走，而且还是带着天枢宫一起走，未来到底会遇到些什么事，以后能不能回不回来，全都是未知数。 五大侍女和车良以及其他地位高的侍从们一开始就表了态，公主去哪里他们到哪里，誓死跟随。至于其他人，曲清翎并不限制他们的自由。 妖界是什么情景，谁都不知道，魔族去了那边会遭遇什么，也都不清楚。曲清翎让车良告知天枢宫内所有侍从，要去要留全凭他们自己决定。 选择要走，芳芷会给他们发丰厚的报酬，选择要留，那么等到了妖界，无论如何，曲清翎会护他们周全。 如此一番清散，最后选择跟曲清翎一起去妖界的，统共两千来人。天枢宫收进法器会经历超强的压缩，为防止承受不住暴走，这两千人会并入使团一起走。 魔兽和神兽都先各回各家了，只留了长了六七年只长了体重、快胖成球的栖鸾和龙蛭。 曲清翎和洺风站在噬梦坛外，天枢宫内活物已经撤空，此处的结界被撤掉，两人看着虽然缺了很多边角，但整体看起来没有太大变化的固魂铸元石。 “忙不过来了，还剩这么些，直接带走吧。”曲清翎说。 “好。”洺风并没有多问。 自从他把固魂铸元石交给曲清翎，就再也没主动过问或关心过石头，半点看不出他曾是发现石头并将其带回魔宫，并且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是石头主人的人。 如果是别人，这种级别的宝贝，哪怕本质是物归原主，多多少少会不舍，宰了主人自己留着宝贝的也比比皆是。偏洺风不同。 可能因为他一生中见过的宝贝实在太多了吧…… “劳烦祭司大人亲自做这样的小事。”曲清翎有点过意不去。 “无妨。”洺风没告诉她收天枢宫不算小事。 别人或许能收起来，过程中会不会伤到里面的花草树木，以后从法器里取出来后是否原模原样，就不好说了。 曲清翎被洺风带着飞到高空，天枢宫外的结界还在，这让它看起来像一颗巨大莹润的玉石。 用于收纳天枢宫的法器是个圆环，看起来像个镯子，这让曲清翎想起玖熙送她的那些叮叮当当的配饰，每一个都有来头，都有特别的效用。 洺风催动法器，玉石向内坍塌折叠，最后变成一块几乎透明的、有很多个切面的钻石，被洺风收进法器中。 从高空俯视，整个过程的场面宏大且壮观，震撼程度堪比当初玖熙复原天枢宫盛景。 她来时这里一片萧瑟，她在时万物复苏，她走时只剩一片空荡。如果她最后没能回来，天枢宫的位置一直空荡下去的话，估计要不了多久，天枢宫外那些繁华鼎盛就会趋于平静，最后再次消失在时间的磋磨里。 “我见证过它的诞生，也见证过它的消亡。” 曲清翎轻声呢喃。 她说的其实不对。 天枢宫是上古魔宫，诞生于她来到魔族、乃至穿越到这个世界之前的很多万年前。 此刻只不过被压缩收了起来，也不是就此消亡。 而且在自己大婚的时候说这样的话，未免有几分悲凉的意境，是不大吉利的。 听到这句话的只有洺风。洺风什么都没纠正。 灰扑扑的法器在收进天枢宫后，立刻被强大的魔力灌满，变成非常有质感的暗金红色，有华光在里面流淌一般，瞬间不一样了。 “此物名为吞天，收容东西时需要力量，把东西再取出来时则不用。”洺风把法器递给她。 曲清翎接过来摸了摸，手感润的不行，越看越喜欢，直接当镯子戴在了手上，尺寸居然刚刚好，和她一身血红华服非常搭配。 洺风看她如此对待法器，想说句什么，话到嘴边又打消了主意。 送亲使团人数众多，鱼龙混杂，她戴在手上等同于随身携带，这样也挺好的，不至于弄丢。 在人均会瞬移的高等魔族云集的魔宫，送亲这种事当然不会像曲清翎穿越前读过的史书里写的一样，长途奔波，跋山涉水，花上几个月甚至几年的时间，慢慢跨越整个魔界疆土，才终于抵达妖魔交界。 真花那么久，那么没效率的话，殊罗早就饿死在妖族军营里了。 但是瞬移这个东西不太好做到整齐划一，容易稀稀拉拉没有气势。 所以送亲使团用的是传送阵，将所有人送到妖魔交界。 不过魔界疆域太大，使团成员太多，没法从魔宫直接抵达交界，他们需要在中途做几次休整，分三段走完全程，预计会花一天一夜。 曲清翎到底不是魔族血脉，更不是魔王的亲生女儿，所以没有资格从飞翮神殿或汲影宫出发。 收起天枢宫后，褚尔下令开启传送阵。 头天曲清翎已经在汲影宫拜别过伊宵娜王后，也早在三四殿下外出时收了他俩给的礼物做了告别。 她挥别依依不舍一直抹眼泪的甘曼，憋着一通话想说但又不知道该先说哪句的夭炀，以及其他大大小小的世家公卿，进了马车，跟着大部队，消失在传送阵幽暗发红的光芒里。 第207章 玖熙和妖帝打起来谁会赢 大规模的传送，从一个地点到另一个地点，并不像瞬移那样瞬时到达，而是把两地之间的空间极度压缩，以此做到缩短时间的目的。 所以传送的过程还是比较漫长的，而且身处传送阵中，窗外的风景全部变成光怪陆离的光影，看久了会很晕。 曲清翎看了一眼就退回车里好好坐着了。 “紧不紧张？害不害怕？” 和曲清翎坐在同一个马车里的即墨盯着她的表情研究了一会儿，发现她的反应有点平静过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眼神放空魂不守舍，反倒有些担心起来，于是故意逗她多说话，免得她自己琢磨钻牛角尖。 “还好吧……”曲清翎慢悠悠回神，下意识说，“就是老感觉不真实。” 玖熙消失了五十多天也好，和妖帝的婚礼也好，身上繁复华丽的嫁衣也好，吹吹打打热热闹闹的庆典也好…… 这一切都充斥着一种不真实感，让她总有种和自己无关的感觉。 不过话说回来，自从她来到这个世界之后，所见所闻，所经历的事，就没有几件是特别真实的，导致此刻她说出这个话来，自己也感觉不太真实。 “什么感？”即墨明显没听懂。 “没事。”曲清翎打起精神，喝了点水，“祭司大人真的说，他会在我抵达王族王城之前找到殿下吗？” 即墨：“师父是这么跟我保证的。” 这话比曲清翎看到天枢宫从眼前消失时感慨的那句更加不吉利，万一她永远都到不了妖族王城呢？岂不是永远都找不回玖熙？ 呸呸呸，乌鸦嘴。 曲清翎把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赶走，点头道，“那就太好了，总算看到了一些希望。这段时间祭司大人为了找殿下，都快把梵天圭驱使得冒烟了，太辛苦了，恨自己帮不上忙。” “你在玖熙回来之前全须全尾活蹦乱跳的不出什么大事，就算是帮最大的忙了。”即墨托着腮帮，“看得出来你是真的很不想嫁给妖帝。” “谁会想不开嫁给一个杀人魔啊！我又不是有什么怪癖的变态。” 即墨问：“万一玖熙也是一样的呢？” 曲清翎抬眼看他，“什么意思？” 即墨盯着她说：“万一玖熙只是在你面前，在天枢宫里装的温柔，在你看不到的地方和妖帝一样，杀人如麻，罪恶滔天呢？你也会像讨厌妖帝这样讨厌他吗？” 曲清翎轻哼一声，“殿下才不是那样的人。” “哦~”即墨不怀好意，“你忘了他在斯戈峭壁是怎么杀掉那只养了几百年的龙蛭了吗？” 曲清翎哑了。 “那是……当时是因为……”她结巴了一会儿，回过味儿来，“师父，你离间我和殿下的感情啊？你背着殿下这么蛐蛐他，小心他回来后让祭司大人揍你。” “切！我还怕他不成？”即墨往宽大的椅子里一躺，“而且到时候他要忙着对付妖帝，才顾不上我嘞！” “师父，根据你对殿下的了解，你觉得如果殿下和妖帝打起来，谁能赢？” 曲清翎趴在桌上往他那边凑，这个动作导致礼服的宽袍大袖堆积严重，很不舒服，她直接站起来脱掉三层，穿着最里面的两层，终于能够活动自如了。 即墨在她开始扒衣服的时候赶紧把脑袋扭向另外一边，心想这丫头可真不避讳，身体已经初见少女雏形，还这么大大咧咧。玖熙要是知道他偷看，可比背后蛐蛐严重得多。 “我不太确定。”他背对着曲清翎说，“依稀记得师父提过一次，说什么……玖熙的实力和他不相上下，我在玖熙面前可以没大没小，但是得有个底线，真把玖熙惹毛了，会被揍很惨。大概意思是这样。” 这样描述的话，就牵扯出另一个问题了。 “那祭司大人和妖帝打起来，谁会赢？师父你干嘛背对我讲话？”曲清翎一头雾水地绕到他的正面去。 即墨余光见她身上剩下两层把人裹得很严实，没再躲避，难得好声好气地提醒，“你的侍女们把你的话当天，从不敢管你。为师也是疏忽了，忘记平日里给你往来的都是五大三粗的老爷们，忽略了这方面的教育。你记着，不论什么时候，不许随便在外人，尤其是男人面前脱衣服！” 曲清翎被他拿腔拿调的语气说的鸡皮疙瘩快起来，“我知道男女大防的啦~师父和我的关系不一样嘛，所以才不避讳。” 她不是觉得即墨和她是好师徒好兄弟兼好闺蜜，所以才比较随意么。 “那也不行，反正你就记住！” “好啦好啦知道啦。”曲清翎在另外一边的凳子坐着。 灵竹担心他俩说饿了，从马车隔壁间端来点心和新泡的茶，顺便和芳芷把脱下来的礼服小心挂起来。 “刚才的问题，师父还没回答呢。”曲清翎咬了一口点心，提醒即墨。 即墨很骄傲地说：“师父打架没输过，我无条件相信他老人家绝对赢。” 曲清翎就叹了口气，“哎，要是师父和祭司大人一样能打，那我就一点愁也不会发了。可惜不是。真是师父学艺不精，徒弟受苦呐！” 即墨毫不客气拧住她的脸，“你再说一遍？！” 曲清翎还没改口求饶，马车突然轻微晃动一下。 即墨立马松开曲清翎，走到窗边打开窗户往外看，恰好看到从车在经过的褚尔。 “怎么回事？”他问。 褚尔：“到第一个转换点了。” 即墨微微皱眉，“这么快？” 褚尔：“使者们往阵法注入魔力太猛，所以速度快了一些。休整一个时辰，再次出发。” 他的语气还算正常，表情虽然不是很耐烦倒也没有表现的特别明显，看来是不打算在换回殊罗之前徒增事端。 “好，听殿下的。”即墨关上车窗，退回车里，顺便给洺风远程发了个消息。 曲清翎本来站在他身后，结果还没看清窗外是什么模样窗子就关了。 她问：“师父，我能出去看看风景吗？” 即墨：“不可以。” “为什么？” 即墨冷笑，“谁知道褚尔极力争取送亲使有没有揣着阴谋？没有我陪着，你哪里都不许去。” “好吧。”到底是安全最重要，曲清翎乖乖妥协，心想再过一天，就能看到两族交界的风景了，到时候再出去也是一样的。 第208章 龙族 褚尔能感受到那颗石头的力量。 从那个人族身上散发出来，微弱的、丝丝缕缕的，像一颗勾引嗜甜患者的糖，一刻不停地散发着勾人堕落的香气。 那是能根除他痛苦的解药，是解除他身上几千年诅咒的希望。 石头在重极宫摆了那么多年，除了有助于祭司们修炼，缓解他身体的伤痛，并没有特别的意义，也没有哪位殿下会想不开打它的主意。 可是自从人族出现，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她能将石头的力量放大到恐怖的地步，也能以凡人之躯将其镇压。 大家这才知道，原来这块石头可以迸发出如此震撼、强大、无可匹敌的力量。 褚尔不明白为什么会是一个凡人，凭什么是一个凡人，能拥有这样的东西，控制这样的力量。 他清楚一切凭强悍的实力说话的魔界没那么多为什么和凭什么，整个六界也没有。 他曾放下身段，在天枢宫提及合作一事，话不投机没能达成一致，还被人族身边那个侍从打败，不得不屈辱地向人族认错。虽然事后天枢宫不再克扣力量，可是那些力量不够，距离彻底清除他体内的痛苦，还远远不够…… 他要的是有关于石头彻底、全部、驱使、掌控、支配的所有权益。 褚尔需要用石头实现自己的解脱和新生。 但是他没有机会。完全没有。 人族本身霸占了力量之源，有先天的优势。玖熙把天枢宫布置得如铁桶一般，消除一切暴力硬抢的隐患。汲影宫和重极宫对人族的重视，给了强有力的后台靠山。各方势力哪怕再眼馋固魂铸元石，也只能止步于眼馋，在天枢宫外打破头买块地，像快被渴死的狗一样，乞求天枢宫施舍的那点雨水。 或许连创世神遗志都感觉到了他几近疯狂的执念，也看不下去人族霸道可恨的行为，为他降下一次绝无仅有的机会：妖魔两族联姻。 这简直是一件连重极宫大祭司都算不出来的离奇事件。 如果不是妖帝突然通过各种骚操作达成了和魔族联姻的目的，人族要携天枢宫包括固魂铸元石一同嫁入妖界，他还不会生出夺取固魂铸元石的念头。 从联姻的消息传回魔界的那一刻起，魔宫在紧密锣鼓地为联姻准备，而他在紧张地推进自己的计划。 庚逸决定派宴厘和相黎外出练兵，送亲使落到他头上；洺风不知忙于何事，放他的徒弟独自送亲，没有一同跟随；最重要的是，玖熙至今未归，那个打败过他的神秘侍从更是不见踪影…… 创世神遗志垂怜，一切都在往有利于他的方向发展。 他调查过那个侍从，出现的很突然，实力强的完全不符合逻辑，他正发愁除了玖熙外，人族身边又多了个强有力的威胁时，侍从竟突然消失了，似乎连天枢宫里的人包括人族也不清楚他去了哪里，这让他大松一口气。 如果那个侍从还在，大概率会跟着送亲使团一同前往妖界，他绝不敢如此大胆妄为，达不成目的就算了，还会白白送死。 他已经切断了即墨和洺风的联系，一切阻碍力量已清除干净，脆弱的人族已成孤岛，没有人能来救她，她的死期已到。 褚尔低头看着掌心中一枚青褐色的龙鳞，低声道：“娜迦，千年囚禁之苦，诅咒之痛，本座定会…… 他面容扭曲，眼中有团火跳动，表情痛苦至极，几乎是一字一顿地说：“悉、数、奉、还！” ＊ 曲清翎突然打了个寒噤，从沉睡中惊醒。 她不记得自己怎么睡着了，睁眼发现即墨不在，侍女们在隔壁休息，看起来一切如常，看到她过去，还问是不是饿了，她们甚至没发现即墨不见了。 曲清翎没有惊动她们，小心将车窗顶开一条缝往外看，窗外一片光怪陆离的色彩，居然已经结束休整，重新进入传送阵了！ 她立马掏出珞梅镜，在镜面写下褚尔的名字，对方的脸很快出现在镜子里。 “殿下，这是什么意思？”她冷声问。 褚尔神色如常，“什么什么意思？你说这话本殿听不明白。” 曲清翎的声音变得更冷，“师父呢？他与我同乘一辆马车，为何不见他人？” 褚尔淡淡道：“掉队了。” “掉队？！”曲清翎错愕，“既然掉队，为何不等他回来再出发？” “找了，没找到人。”褚尔不屑地笑了笑，“南莫的小公子天性爱玩，谁人不知？趁大家休整时间到处乱逛，到出发的时间了还不回来。你的婚事是两族大事，哪能让所有人等他一个？等他玩够了，自然会瞬移跟上来。” 曲清翎恨不得把镜子拍他脸上，“不可能！” 即墨寸步不离跟着她，不让她下车透风，就是为了保护她以免发生意外，怎么会趁她睡着自己跑出去玩？ 而且马车除了本身的防御阵法，还有她的结界加持，即墨离开，她竟然毫无察觉。 这不应该，哪怕她睡沉了，也不会没有任何感应。 曲清翎在和褚尔说这几句话的时候，已经试了好几遍即墨的名字，可是能够穿透重极宫结界的珞梅镜竟然找不到即墨的下落！ 她不知道是因为身处传送阵中被干扰了，还是即墨出了什么事，才导致无法定位。 她说：“距离两族交界还有一个休整点，在下一个点，必须要等师父回来才能再次启程。” 褚尔皱起眉头，“注意你的身份，天枢公主。” 天枢公主四个字，他咬的很重。 “联姻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是魔妖两族的事，你要为了等一个人耽误整个大婚吗？况且，本殿才是送亲使，整个使团的行程都由本殿决定，没有人会听你的。” “七殿下，如果没有记错，我和你休战没几天。”曲清翎声音能拧住冰来，“如果师父出了任何事情，我绝不会善罢甘休！” 褚尔笑得越发轻蔑，“随你。” 曲清翎没有等很久，使团穿过层层光影，来到“最后一个”休整点。 这个休整点后，再次启程的目的地就是妖魔交界了，到时候整个使团的状态非常影响整个魔族的形象，所以大家都在好好整理队伍，无心顾及其他。 曲清翎在马车停下后又试了三遍，确认还是联系不上即墨，一咬牙，套上礼服外套，打算下马车找褚尔。 隐约意识到出事了的侍女们拦住她，“公主，即墨公子说过，不能下马车，顾念自己安危，公主忍一忍，好不好？” “不行，我放心不下师父。我只找褚尔问清一句话，问完就回来。”说着还是往外冲。 凌雪抱住她，不让她去，“既然是问话，我去把七殿下叫过来。公主在马车里等我就好。就算不为了即墨公子，公主是新娘子，也不该抛头露面。” 她安抚地拍了拍曲清翎的头，下了马车。 曲清翎等了差不多五分钟那么长的时间，凌雪没有回来。 十五分钟，凌雪还是没回来。 曲清翎等不下去了，勒令其余人不准下车，给马车再罩了几层结界，提着裙子下了马车。 车外的景色有些萧瑟，类似戈壁滩一样的地方，远处的天地连成一线，近处乌云密布，光线昏暗，比玖熙的小破宫所在的地方还要苍凉。长长的送亲使团队伍像蜿蜒在戈壁间一条醒目突兀的赤龙，一眼望不到头和尾。 曲清翎的马车位于队伍中间，被重兵保护，当然，这个重兵的统领，也是褚尔。 他站在一条缩小的魔龙头顶，飞在半空，目光落在远方，不知在眺望什么。 曲清翎站在魔龙底下，长长的礼服衣摆被荒野的风吹得猎猎作响。 风声瑟瑟，她不得不提高音量，“七殿下，我有话对你说！” 褚尔没有落下来，保持那个高度俯视她，“本殿说了，不知道即墨的下落。” 珞梅能穿透最高等级的结界是重极宫咏涵殿未被固化之前的结界，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把即墨抓住关起来，还不被她发现，曲清翎不认为褚尔有这样的能力，所以即墨应该是被很厉害的强者困住了。 “师父的行踪，我可以不向你追问。”她高声问：“但是我的侍女呢？她方才来找你，迟迟未归，人到哪里去了？” “本殿怎么知道？难道你马车上每消失一个人，本殿都要负责吗？” “你不该负责吗，七殿下？” 曲清翎仰着脑袋讲话实在太累，拔下装饰在发冠上的羽毛，想到使团里不熟的魔兵太多，没有化出金乌的完整形态，而是变大了踩着飞到和褚尔差不多的高度，质问他。 “你身为送亲使，不该关注使团中众人的动向吗？何况那是我的侍女。连公主的贴身侍女都悄无声息消失，七殿下怎么保证能把整个使团完整的带到两族交界？” 褚尔目光冷冽地扫过从她身下的羽毛，清晰地感觉到这东西不是来自于魔族。 “你在质疑本殿的能力？” 曲清翎回击，“师父我会亲自找，但是殿下要是在休整期间找不回我的侍女，那殿下的能力真的是稀巴烂。既然殿下做不好这送亲使，中途换人，也不是不可以。我想妖帝只是想要我的人，并不介意率领送亲使团的送亲使到底是不是魔宫殿下。你觉得我说的对吗，七殿下？” 不发威，真当她好拿捏？ 褚尔敢对她如何，她就敢再一次教他做人，直接把他打残，换成车良做送亲使。 褚尔和她两次交手，全部落败，当然不敢对她硬来。 但这不代表别人不敢。 曲清翎一通狠话话音还未完全落地，空气里的风已经变了，褚尔突然退远。 她脸色一变，反手就往马车和车良带领的天枢宫侍从聚集处落下防护结界，另一只手朝天空抬起，挡下一波地动山摇的强力攻击！ 那攻击没有实体，更像是有什么人，或者说某种强大的存在，要从压得很低的乌云里钻出来，本体尚未出现，释放的威压一波接一波，要将整个戈壁上仅剩的砂石全部刮尽，只留下大地的骨架。 使团中那些礼仪官们没在曲清翎的结界里，自己的护身结界明显扛不住如此暴力的倾轧，被吹得人仰马翻。 原本应该保护曲清翎的军队在褚尔脚下集结，看起来并不意外会突发这种事。 曲清翎心里有种不详的预感。 果不其然，褚尔看着那威压来源的中心，“这样是杀不死她的，出来吧！” 他说完这句后，威压不仅没有停止或收敛，反而变得更强了。 曲清翎看着乌云盘旋聚成一个巨大的漩涡，周围一片青黑，反而显得中心很明亮。 在那些狂风和雷鸣之间，云层间有青蓝色闪电不停闪烁，一个体型夸张的生灵正在凝聚成形。 其身躯宛如一座移动的山脉，庞大而威严。翅膀展开时遮天蔽日，仿佛能够将整个天空都笼罩其中。鳞片闪烁着神秘的光芒，每一片都蕴含着无尽的力量和威严。眼睛堪比日月，犹如燃烧的火焰，透露出让人灵魂都会恐惧战栗的杀意。周围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天地间的一切都为这个生灵颤抖。 那是……龙？ 曲清翎见过魔龙神龙无数，天枢宫里还养着好几条。她从来不知道这世间还有这样的龙。 或者说，这才是龙本来的样子。 那条龙庞大的身形隐藏在厚重云层之中，只将龙首伸出乌云，看着和自己的体型相比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小小人族，空茫的声音响彻四野： 吾名翼蟠，是你，要嫁与妖帝？ 曲清翎完全没有心情理会和欣赏对方的故弄玄虚？龙族，神族一脉，神族圣地须弥界的游光神君见了她还客客气气的呢，不看看自己什么德性，也敢在她面前装鬼？ “我没兴趣知道你是谁，敢抓我师父，肆意作乱，扰我大婚，”曲清翎抬掌，暗红的力量在她手上盘踞，“死！” 第209章 你们龙族都是这么表达高兴的吗? 曲清翎是人，六界中最脆弱的种族，稍微有点风吹草动就能吓个半死。 但她和普通的人族不大一样，她不怕妖魔鬼怪，也不怕妖魔鬼怪以各式各样的方法死在她面前。 比如被日神穹煦扔进迷雾森林，没被野兽吃掉，还收服带出来一条。又比如玖熙在她面前一刀砍了龙蛭的脑袋，血液喷射如同下雨，她也没产生任何和害怕相关的反应。 她甚至对弑神杀佛之类的事都没有多少敬畏之心。 曲清翎深谙此界弱肉强食的道理，也亲身领教过多次，所以把自己的思想摆的很正，秉持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虽远必诛的生存理念。打得赢的，斩草除根，以绝后患；打不赢的，先躲起来，等能打赢了再灭杀。 曲清翎认为她从遵纪守法好公民（？）到拥有蔑视法纪的勇气和胆量，主要原因一是此界并没有任何法纪可言，二是她曾和玖熙联手干掉过日神，三是这么多年被玖熙宠得一丁点委屈都受不了的烂脾气。 所以龙也好凤也好，哪怕今天来的是上古神只，只要打得过，曲清翎就能毫不手软地杀掉对方。 翼蟠有生以来第一次遇到在以原型示人的情况下，对方没有吓死吓晕，还敢动手反抗，让他死的情况，这在他的龙生里简直是奇耻大辱。 不知天高地厚的蝼蚁，也敢在他面前叫嚣？ 翼蟠龙首高昂，青色闪电在深渊一般的血盆大口和尖长獠牙间汇集成巨大的闪电球，威力无穷，单是看一眼就觉得身体和魂魄都要被一起摧毁。 “栖鸾！”曲清翎左手一扬，甩出去一只五颜六色的鸟，右手画了个繁复的花纹，原本只绕在她手掌上的红色力量顿时充盈栖鸾全身，解除了它浑身上下所有针对体型和能力的禁制，给它提供源源不断的力量供给。 因为天枢宫场地和结界的限制，为避免宫里养的各种兽争风吃醋打架上头忘记了，各个都亮出原形，把天枢宫撑爆，每只身上都有禁制，原型越夸张的，禁制的效果越厉害。此刻是正儿八经的打架，不必再加任何限制，九凤栖鸾的体型见风就长，几息之间已经膨胀到比翼蟠原型更加夸张的程度，把这条威风凛凛的龙，衬成了蛇虫。 翼蟠，只是蟠，不是完整的龙，距离真正的龙还有还有好几个层级。栖鸾是九凤，正儿八经的凤凰一族，因为她喜欢萌的才装成肥鸟团子，战斗一族的本质从不因外表萌或不萌改变。 九凤的完整形态需要大量力量支撑，什么力量都可以，它本身具有把外力转化成神力的技能。 戈壁滩上荒芜空荡，灵力稀薄，好在褚尔带着一整支军队。如果军队真的是来保护曲清翎，她或许还不会打他们的主意，既然都是褚尔的人，那就不必顾虑了。 曲清翎直接把固魂铸元石的压力均等分给除天枢宫侍从之外的使团众人和魔族军队，众人身上的魔力瞬间被抽走大半。 先遭受翼蟠的威压，再经历九凤借力，已经有很多人撑不住倒下了。 看到九凤，翼蟠大为震动，“尔不过一介人族，竟支使神族战神座下神鸟为己所用，胆大妄为，罪恶滔天！今日定将你诛杀，以谢死罪！” 怎么，褚尔设下此局的时候没有告诉你们类似九凤这种级别的神兽，我这儿不仅有还不止一只吗？再说了，先顾好你自己吧，死的还不知道是谁呢！ 曲清翎心里暗想，示意栖鸾，“不必顾虑，吃了他。” 栖鸾仰天长鸣一声，气势磅礴地向翼蟠杀去。 蟠龙九凤缠斗，曲清翎得以腾出手。 褚尔躲在军队的保护圈里，虽然龙族是他引来，局是他设下，但是他明显不想插手两者间的争斗。 曲清翎也不打算马上找他算账，得先找回凌雪。 她将珞梅往天空一抛，注入力量，神镜像一个被点燃了的太阳，从镜面迸发出白色的光，把整个戈壁都照亮了。 光芒所到之处，一切阴霾污浊全被清扫一空，曲清翎伸出手掌往虚空里一抓，用力往上一拽，“给我出来！” 整个大地都沸腾了。 震感远超十二级的地震彻底改变了戈壁滩的地形地貌，高地坍塌，荒芜大地裂开一道道深不见底的沟壑，地心岩浆喷涌而出，岩浆之中，一只通体赤红，长着八条恐怖腕足的巨型怪兽爬了出来。 那些搅动岩浆的脘足里，有一根上挂了个晶莹的小球，球里困了一个人。 是失踪的凌雪！ 她不认识这是什么怪兽，既然能被她从地心抓出来，就代表她打得过。 曲清翎用余光瞥了一眼脸色逐渐铁青的褚尔，“真是难为七殿下，把你们一个个搜罗起来。” 她掌心用力，眼看下一秒要直接捏爆怪兽的脑袋！ “天枢公主，还请手下留情！” 清越的声音带着透骨的冰凉，如霜如雪，落在这片被几股力量搅得快要撕裂的空间里，瞬间给整个空间降了温。 曲清翎并没有对声音作出任何回应，也没有停下动作，却觉得掌心一空，对方竟然从她手里把怪兽抢了回去，甚至都没给她反抗和挣扎的机会。 她脸色微沉，知道开胃菜已过，真正不好惹的家伙来了。 听到这个声音，脸色青白的褚尔终于有所好转，有了说话的兴致和力气，“本殿提醒过，她不好对付，是你不信，派了这些杂碎来浪费时间。” “翼蟠可不是杂碎，他是……”那声音诡异地顿了一下。 呃……来晚一步，不是杂碎的翼蟠已经被九凤吞进肚子里了。 白色光影像无数轻盈的羽毛，从四面往中心汇聚，在曲清翎和八爪怪物中间凝聚出一道人形，隔绝她再次对怪物出手。 那人形修长高挑，一身青白带银色暗纹的长袍，连头发都是银色，如同锦缎一般披在身后，随风飘动时流光溢彩，让人联想到华美非凡的龙鳞。 男人面容带笑，风华自敛，“我叫子桑青，天枢公主，很高兴认识你。” 曲清翎完全没被他漂亮的笑容迷惑，“龙族表达高兴，就是先抓了我的侍女，再派先锋试我底细，发现打不过，才慢腾腾出来打圆场的吗？” “公主言重，不过我确实对公主多有冒犯，确实对不住，还望公主见谅。” 除了龙族和魔族常年小打小闹，褚尔在龙族被关过千年，曲清翎对龙族的事了解的非常少，有关于这个种族的纠葛，等级体系，风俗习惯，全都不清楚。 龙族和魔族一样，没有王族姓氏，名字取得随心所欲，根本无法从名字推断出身份。曲清翎见这人实力很强，能从她手里抢人，叫她天枢公主，却自称我而不是在下，褚尔和他说话用的是平级语气而不是命令，穿的相当贵气，浑身冒白光，不是翼蟠那种颜色……她猜测他的原身起码是青龙或应龙级别。 如果推测没错，这个子桑青，高低是龙族王室成员，或者对标重极宫洺风、公卿世家承允集那样的人物。 曲清翎脑内风暴，脸上并不见半点端倪，“归还我的侍女，把我的师父放了，此事我便不再追究。” 子桑青：“侍女一事好说，公主师父的情况，我就不太清楚了。我们和褚尔的合作，只到他将公主带到此处而已。公主迟迟不露脸，我们没办法，才捉了公主的侍女。” 他说的是“我们”，证明除了他，还有别的至少和他同等实力的人在。 “合作么？”曲清翎低吟，随即笑了笑，“既然是有关于的合作，我什么都不知道也不太好。说说合作的内容吧，我还要赶路，大家就别东拉西扯了，坦诚布公，直奔主题，不要浪费彼此的耐心和时间。” 子桑青愣了愣。他发现这个小有名气的魔宫人族公主不是传闻很大胆，而是真的很大胆。 哪怕他刚刚从她手中抢过东西，也不见她有半点胆怯想跑的意思。也幸亏他从她手中抢过东西，让她知道他的实力，不然她会像对翼蟠那样，不听一句废话，让九凤把他和八荒焱兽一起吞了。 于是他笑起来，大大方方地承认，“龙族想要固魂铸元石，公主若是能拿出石头，龙族自然不会再多事扰乱公主大婚。” 果然是冲石头来的。 曲清翎说：“看来固魂铸元石比我想的还要名声在外，连龙族都知道了它效用巨大。这石头可不便宜啊，你们打算拿什么来换？” “这……”子桑青略微迟疑，“公主觉得用什么可以换？” 曲清翎面露为难，故意说，“妖帝也想要固魂铸元石呢，为了得到石头的所有权，不惜花大力气斥重金娶我。想来妖魔两族联姻这种大事龙族应该有所耳闻，举办的盛典应该也听说一些。龙族如果能拿出同等的诚意，再把妖帝那边搞定，要我交出固魂铸元石，我没任何意见。” 子桑青慢慢把手背到身后，“若是龙族给不出呢？” “龙族好歹是神族，这么穷的吗？”曲清翎挑眉啧了一声，“给不出的话，就恕不奉陪了。” 她转身要走。 子桑青微微一笑，“公主既然来到此地，要走要留，可就不由你说了算……” 他还没说完，被曲清翎突然回头的动作给打断了。她对他的威胁置若罔闻，“话说，你们拿石头去干嘛？提升实力？镇宅辟邪？还是单知道石头很厉害，但并不知道怎么个厉害法，既然大家都想要，那么龙族也凑热闹跟着要？” 子桑青又愣了一下，不知道这小人族的态度翻来覆去到底是什么意思，她看起来完全不怕他，子桑青拿不准她的实力到底有多高，褚尔在信里也说的不清不楚……他权衡再三后如实回答，“褚尔说，固魂铸元石可以解除龙族的一个诅咒。” “就为了这？这种小事你完全可以直接和我说啊！”曲清翎拍了个巴掌，重重叹气，“何必和褚尔合作，又抓侍女又费心把我弄到这里来，简单事情复杂化，你们不累吗？” 子桑青茫然，“公主的意思是……” “解除诅咒是吧？” 曲清翎朝他飞过去，子桑青下意识后退，搞的她不得不停下来，示意自己不是要把他怎么样。 “我没见过你说的诅咒长什么样，又是被何人所下。这会儿直接说固魂铸元石解不了诅咒的话，你肯定不信，说不定又要大打出手。既然这样，你把我的侍女还我，我跟你走一趟，亲自解一遍给你看，怎么样？” 她全程仔细看着子桑青的表情，不放过任何细节，见他没有反对也没有一口赞同，便继续往下说，“若能成功解除，之后我继续我的婚礼，你们受了诅咒的族人从此摆脱痛苦，皆大欢喜。若解不除，到时候我和石头都在你手里，你可以自己亲自试，还是失败的话，只能证明褚尔的话是错的，纯属讹传，石头没有这个功效，你留着我也没有用，不如放我继续完成大婚，这样不得罪妖族，也解除了彼此的猜疑和矛盾。如此解决，你看如何？” 子桑青全部听完后笑着说，“早闻天枢公主聪慧非凡，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过奖，过奖。”曲清翎知道子桑青这是同意了，“那这就走吧？” 子桑青看了眼庞大的送亲使团。 曲清翎见他犹豫，再次给他建议，“这群人带着累赘，我跟着你去就行了，没必要兴师动众带这么多魔族进入龙族领域，你觉得呢？” 其他的子桑青无所谓，最后一句劝动了他。 确实没必要带魔族去，如果带去了，最后的结果必然是全部杀掉。杀了这么多魔族，魔宫绝不会善罢甘休，哪怕解了诅咒，也会引来新的麻烦。只带人族一个就明显没那么多事，反正从头到尾真正能起作用的也只有她而已，其余的无论魔还是人，都全无用处。 他再次点头，“公主思虑周全，所言甚是，便依公主。” 子桑青和曲清翎聊天时，特意避着褚尔。这是子桑青的举动，曲清翎并没有刻意为之，看来褚尔和龙族的合作也并不是那么的坚不可摧。 不过褚尔并不介意他俩单独聊。 直到两人聊完，达成共识，子桑青又避开曲清翎，单独和褚尔说话。 嘿，这青龙有意思，是想利用囚徒困境套取对自己有利的信息？曲清翎心想，可她并不是囚徒，和褚尔也完全不是共谋关系啊。 反正刚才已经含沙射影说了褚尔那么多坏话，除非子桑青和褚尔情比金坚，不然就褚尔今天的表现，真的不算优秀的合作方。 曲清翎趁他们说话的间隙，用即墨给她的法器向侍女们和车良传信，命令他们待在此地等候她从龙族回来。有她的结界保护，不会出大岔子。 至于即墨，曲清翎暂时找不到他。不过她想通了，洺风敢把他一个人放出来和褚尔这个仇敌同行，他身上的防身武器绝对比她多十倍，区区龙族，又不是神界老大来，所以即墨不会有性命危险，至多像玖熙一样，被困在什么地方了。 等洺风发现不对找来，这些欺负他宝贝徒弟和便宜徒孙的家伙，有一个算一个，打一顿是远远不够的，龙筋都能给抽出来！ 第210章 海底世界 空间距离被压缩，曲清翎站在已经缩小了体型的九凤背上，穿过绚烂华丽的光影，和子桑青、褚尔一起，进入神界龙族领域。 她依稀记得一点褚尔和龙族的恩怨，还是刚住进天枢宫的时候玖熙偶然讲给她听的。 龙族的大部分族人喜水，域内遍布山川大泽。褚尔看中了其中一处水源，想拿来养他的魔龙。 一个异族，能进入龙族领地已经很不得了了，竟然还想占地盘儿养宠物？当真以为他们龙族是吃干饭的吗？ 龙族当然不干，两边都是暴脾气，一言不合自然打了起来，最后谁打赢了没有结论，之后褚尔在那片泽底待了一千年…… 就这点信息，曲清翎当时在学六界基础知识，正是爱开脑洞的年纪，还为褚尔脑补过一段和龙族公主相爱相杀、感人至深、荡气回肠的跨种族爱情故事。 目前看来褚尔和龙族的关系好像不仅仅只是一个爱情故事这么简单。 曲清翎没去过神族其他地方，只到过须弥界，那棵巨大到用震撼一词都不足以形容的大树她还记得清清楚楚。 同为神界，龙族的风景想来应该也差不到哪里去吧？ 拜托，那可是龙诶！ 魔界的龙一个比一个爱钱，但凡布灵布灵的、亮晶晶的东西都爱往家带，还有魔龙奢侈到用金子堆成山，当做自己的窝…… 都是龙，性格爱好应该差不多吧？ 曲清翎已经幻想到自己即将踏入一个美轮美奂、流光溢彩的宝石世界。 “…………” 她看了眼脚底下浓黑浑浊的海水，厚重低垂的乌云，比戈壁滩上呼啸的风刀更肃穆冰冷的海风，几乎没有树木生灵，即使有也半死不活的连绵海岸，和子桑青再三确认，“我们真的没有走错地方吗？” “没有。”子桑青走出传送阵，“龙族并不全都如此，此处例外一些。” “不是，这也……”曲清翎看了眼叼着半截鱼尾从她眼前飞速串过去的小爬虫，不说那是龙她还以为是蛇呢，很明显的营养不良，细细一根，还灰不拉叽的，甚至连她见过的最丑的魔龙都比这好看。 “这里叫谷涌，这片海域名为澜泽，水神娜迦管辖领域，曾是龙族五大最美水域……”子桑青颇有些往事不堪回首地感慨。 曲清翎虚心请教，“既然是五大最美，那么是什么原因导致变成如今这幅情景的呢？” 从踏入这个地方开始，褚尔一再克制，还是掩饰不住的表情怪异，像有种复杂的情感要钻出他的胸腔，在这片空间喷薄倾洒似的。 子桑青扭头了褚尔一眼，眼神复杂但是曲清翎看懂了。 他用一种“你不该问我，而该问这个罪魁祸首啊！”的语气说：“因为诅咒。” “我没明白。”曲清翎说，“诅咒不是针对龙族本身的吗？怎么会对环境也造成这么严重的破坏？” 子桑青不答，他朝黑色海面扬手一挥，厚重粘稠的海水被他劈成两半，往两边分出高高的水墙，露出中间的海底陆地。 曲清翎不禁瞪大了眼睛，虽然知道龙族控制水很厉害，子桑青是青龙级别，只会更厉害。但是轻描淡写直接分开整个海域，也实在有点太夸张。 而且，直到现在，子桑青口中的“我们”指代的其他人，还一个都没露面。 子桑青示意她跟上，“走吧，你看了就都知道了。” 曲清翎跟着他走了两步，意外发现褚尔竟然没跟上来。他目眦尽裂，浑身颤抖，呼吸急促地看着海底通道，像看到了这世间最最恐怖的东西一样。 曲清翎顺着他的眼神看出去，除了失去海水遮挡浸泡后露出的焦黑山石和腐烂得只剩骨架的海兽，并没有看到什么可怕的东西。 “七殿下怎么不走了？”曲清翎故意提醒他，“原来殿下有海底幽闭恐惧症啊？”她屈指搓搓下巴，“这毛病可不大好治。” “不用理他，一会儿他不想进也不得不跟着进去。”子桑青看都不看褚尔，兀自往前走。 曲清翎绕开一具骨架跟上去，“为什么？难道又是因为诅咒？” “也可以这么理解。” “到底有几个诅咒？”曲清翎皱眉，“褚尔身上的，笼罩整个谷涌的，溶解在海水里的，还有我们即将去往的远处，各个地方的诅咒给我的感觉都不一样。这是一个大诅咒生了几个小诅咒，还是利用无数小诅咒串联汇成一个大咒语？” 子桑青很惊讶，“你能感觉得到？” 曲清翎没顾的上回答，她的注意力被拦在身前的巨大骨架吸走了。 那骨架横贯子桑青劈开的海底通道，头尾分别没入两边的海水里，海水被子桑青的力量包裹，不会往中间合拢，骨架上蒙着厚厚的尘泥，因为被力量震动，抖落出一块空缺，露出来的地方像水晶一样发光，在整具骨架上特别显眼，曲清翎忍不住抬手想摸摸，拂去灰尘，看看是不是那一根骨头，或者整个骨架都是这样的水晶，如果是的话，那得多么昂贵值钱……她还没摸到，被子桑青连手带人一把捞了回去。 “别瞎碰。”子桑青警告。 “这骨架也太大太完整了吧！”曲清翎眼巴巴看着，几乎要流口水，“这么干净，完全没有腐肉残留，应该已经很多年了吧？我第一次见这种形状的海兽，这玩意儿外界是不是很少见？如果我帮你解完诅咒，你可以把它送给我当我的新婚贺礼吗？” 子桑青：“……” 这人族是不是有什么毛病？ 曲清翎还在认真研究，“嘶，看这骨架的形状，扭曲弯折，死前受过什么酷刑吗？不止这一具，一路过来我发现其他海兽也是这样。怎么回事，有人同时对澜泽域内所有的生灵施展大范围酷刑，然后把它们全杀了吗？” 子桑青没想到自己还什么都没说，这人族紧靠着想象力，就能猜得八九不离十。 他或许可以不高看她的实力，但不能低估她的联想能力。 子桑青压下心头的惊疑不定，不答反问，“你想听故事吗？” 曲清翎表示不是很想听。 一般这种场景这种气氛下的故事，听完只有一个结局，就是被对方灭口。 她抬头看了看远方，海底通道根本看不到尽头，很是挣扎地问：“路程还很远吗？” “对。” 曲清翎垂着狗狗眼，可怜兮兮，“我们只能这么走着去吗？” “对。此地因诅咒禁止飞行瞬移。” 曲清翎试了试，还真飞不起来。 “这诅咒功能还真多……”高低复制一个带走。 她无奈妥协，“行吧，那你讲吧。” “很久……” “等一下！”曲清翎做了个暂停的手势，他们一路走来，除了尸骨就是尸骨，越走越阴嗖嗖。她搓了搓有点起鸡皮疙瘩的胳膊，警惕地问，“你要说的是恐怖故事还是爱情故事？我好有个心理准备。” “……”子桑青深吸一口气，额头上青筋都快冒起来了，咬牙切齿，“历史故事。” “那就好。”曲清翎拍拍胸口，“那就好，开始吧，我保证不打断你……太多次。” 子桑青心想，这人族在传闻里温柔贤淑聪明绝顶仙姿卓绝举世无双，虽然绝对有夸大嫌疑，但是真人本性如此欠扁，能在魔界活下来，靠的不是实力，而是运气吧？ 第211章 历史故事 时间是很久以前的，故事是真实发生的，情节是曲折离奇的，结尾是荡气回肠的。 曲清翎从一开始听的漫不经心，到眉头微皱，到沉吟不语，到扼腕叹息。 不得不承认，子桑青很会讲故事，他不单是用嘴巴讲，还在两边的海水高墙上投影出对应的画面，让曲清翎有种身临其境的感觉。 等到故事听完，她仿佛也陪着过完了主人公的一生。 故事的主人公叫娜迦，澜泽水神，谷涌境内统领，龙族公主。 龙族的等级和其他种族不大一样，不看血统看级别，青龙为亲王，次之应龙为郡王，以此类推。 娜迦原型为七首龙身，形象更偏向于蛇，但她天资聪慧、悟性绝佳，竟靠自己跻身亲王级，受封公主，掌管一方大泽，其族人在她的庇佑下繁荣发展，使得澜泽成为了龙族五大绝美水域之一。 直到她遇到褚尔。 褚尔最开始并没有打澜泽的主意，甚至都不是为了和龙族打仗去的，他在魔界的封地比这大多了，没必要为一片海出兵，只是听说这里风景好，过来考察考察，散散心。 几千年前的褚尔位列魔宫第七，身上没有诅咒，不被病痛折磨，富可敌国，实力强悍，何等倜傥潇洒。他收敛魔族气息在谷涌玩的无比舒心，偶然间闯入一片圣地，看到了娜迦正在为族人点化灵智，疗养伤痛，助族人早日成龙。 在魔族只见过互相倾轧，只有掠夺和占有的魔宫七殿下，从来没见过这种无私奉献无偿给予的圣人。 他当时觉得娜迦圣洁干净，漂亮极了。 没有惊动对方，褚尔溜出来后到处打听娜迦的事，知道了她有多么聪慧，给族人争了多少光，族人无不以她为荣……褚尔还打听到，七首龙一族之所以繁衍壮大，从边隅小族一步步到今天的大族，不是仅靠娜迦的争气和奉献，而是澜泽。 澜泽有疗愈之效，凡在其间生存的龙族，提升层级远快于其他方式。 连升级那么困难的龙都可以，其他兽类泡进去，会发生什么？ 褚尔魔族的本性在看到娜迦本尊，以及得知澜泽的功效后受到了极大的触动。 魔族的本性是什么？ 弱肉强食，强取豪夺。既我想要，我必得到。 无论是娜迦还是澜泽，褚尔都志在必得。 他一方面开始对娜迦进行各种花式追求，另一方面秘密集结军队，以便于在怀柔手段没用的时候，可以用武力解决。 实在不怪曲清翎吐槽，褚尔活了那么多万年全部活到狗肚子里去了，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魔宫生了一百多个小殿下，都是凭空冒出来的吗？当然是经历过你来我往你追我赶、谈恋爱谈出来的啊！ 褚尔不懂这个道理，也不懂少女的娇羞心事，欲拒还迎。 娜迦从生下来脑子里装的只有提升自己的级别，带着族人变强，从没尝过爱情的滋味，也没人和她提过这件事。乍一看到一个帅气强大的男人，对她予取予求，为她一笑什么都不在乎，不动心是不可能的。 两个愣头青凑到一起，出事是必然的。 褚尔很早就坦白了自己魔族的身份，娜迦并不介意，或者说知道了也没多想。直到后来褚尔决定娶她，把谷涌全域连带澜泽全部迁移到他的封地境内，两人之间开始爆发出无尽的问题。 娜迦是水神，是龙，是神，她或许可以为了爱情脱离族人跟着褚尔一起去魔界生活，但是绝不可能为了一己私欲把族人全部迁移。 褚尔当然不同意，他从一开始就是冲着娜迦和澜泽来的，两者都要得到，现在也绝不可能反手。 吵着吵着，娜迦突然顿悟，终于明白导致两人永远都停不下争吵，无法达成统一意见的根本原因：这个魔族，他并不是单纯的爱自己，他的爱是有目的的。他或许爱她不假，但他更爱她赖以生存的澜泽，灵气充沛的谷涌，至于她用性命保护的族人，他毫不在乎。 娜迦对自己种下绝情锁，彻底封锁对褚尔的感情，将褚尔驱逐出谷涌，永世不得进。 绝情锁的反噬及其凶狠霸道，娜迦级别跌落，不得不闭关修炼。 褚尔见娜迦如此绝情，不再犹豫，率领大军包围谷涌，扫荡澜泽，用暴力镇压澜泽中所有生灵，要将这片海强行撅起，向魔族迁移。 闭关的娜迦被穷途的族人闯入修炼地，他们怪她，骂她，在她面前痛哭流涕，说都是因为她惹来的魔族，现在全族都要被那魔族灭亡了！ 娜迦心头巨震，呕血不止，级别再次跌落。这种情况下她一个人根本不是褚尔的对手，也无法将魔族大军从谷涌驱逐出去。 最后，她以整个澜泽海域中所有生灵亡灵的血肉为祭，自燃寿元，诅咒褚尔永生永世困在澜泽不得出，受尽折磨，永无宁日。 带着血和肉的神的诅咒，威力何其霸道。 魔族大军被强大的诅咒之力碾为齑粉，褚尔被千千万万诅咒链条捆绑，拽入澜泽深处，受困千年。 娜迦成功了。 可她真的成功了吗？ 她的澜泽，她的族人，包括她自己，全都没了。这样的成功，拿来又有什么用呢？ ＊ 龙族级别是我瞎编的，大家不用较真 第212章 解除诅咒 从无私奉献的一方水神，心思干净单纯，以族人为重的首领，到献祭全族血肉布下千年诅咒，让对方堕入痛苦炼狱永生永世不得解脱，难以想象这中间褚尔对七首龙族做了多么惨绝人寰的迫害，而七首龙族又怎样把这些迫害和绝望迁怒到娜迦身上，把她逼到走投无路的绝境之中。 被爱人背叛打击，被族人唾骂抛弃，封禁情感造成级别跌落，天之骄女跌下神坛，娜迦该是在多么痛极、怒极、悲极、哀极的情况下，发动那样的诅咒。 “为什么不直接杀了褚尔？”曲清翎想不通，魔族大军都被灭了，褚尔只是重伤，被拽进海里囚禁，居然没死，褚尔很难杀吗？ “全盛时期的魔宫七殿下，又有魔族王血庇佑，不是那么好杀的。”子桑青淡淡地说。 曲清翎记下“王血庇佑”这个关键词，这是她第一次听到，之前在魔宫，从没有人提起过这个概念。 子桑青又说：“不过我蛮好奇魔宫到底是怎么排序的。娜迦的诅咒哪怕放在整个神族，都是最顶级最恶毒、杀伤力最强的，褚尔被诅咒侵蚀千年，不仅找到机会逃回魔界，序列居然没有跌落！不是说魔族以实力强悍者为尊吗？他的排名没有往下掉，我很疑惑不解。” 曲清翎想了想，勉强找出一个理由，“可能是他实在太有钱了吧……” 子桑青不屑地笑笑，“是呐，有钱且尊贵的魔宫殿下，从小顺风顺水，从未有人忤逆，看中的东西，别人不给，灭了对方全族也要抢去，结果搞砸了，自食恶果……” 他说的阴阳怪气，含沙射影地把魔族所有殿下全骂了。曲清翎好歹在身份上算半个魔族子民，觉得她认识的几个殿下当中还是有稍微好的，强行和褚尔绑在一起被别人骂，她是听不下去的。 于是她出言反击，“你说的这么冠冕堂皇，娜迦一族被灭的时候，你在哪儿？龙族其他高手在哪儿？娜迦打不过褚尔，难道你们也都打不过吗？不会是干看着七首龙阖族被灭吧？” 子桑青半点没被她的话噎住，理直气壮地说：“王说过，这是娜迦的命数，所以我们没有插手。” 曲清翎：“？” “不是，”她完全不能理解这种神奇的脑回路，“是娜迦的又不是她族人的，难道她的命数里她的所有族人都要一起陪葬吗？你们的王明令禁止其他人来帮忙了？或者说谁出面了就会被卷进这个命数里一起死吗？” “这倒没有。”子桑青摇头，“不过王都那么说了，不会有人多事，自找麻烦。这是龙族向来的习惯，” 曲清翎沉默了。 她震惊于子桑青语气里的习以为常。 神族如何，她不敢管中窥豹，以偏概全，就她所知所见所闻，神，真是一种相当的冷漠存在…… 她叹了口气，“既然你们的王让你们不要管，诅咒也过去了几千年，连被诅咒的人都跑出去生龙活虎的活了好久，你们怎么突然又想起来管了？还冒着得罪妖帝的巨大风险把我弄到这里来，难不成又是你们的王的命令吗？” “对。” 曲清翎错愕地瞪大眼睛，她随口一猜都能猜对？ “王说，澜泽的诅咒经千年演变，加上褚尔出逃的催化，已然不是最初的诅咒级别，波及的范围也从谷涌扩散到周边领域，如果放任下去，恐会引发灾祸，让我们尽快想办法清除诅咒，恢复此地平静。” “然后你们就选中了我？一个和这件事八竿子打不着的人族，来帮法力无边的神族清除你们自己族人下的诅咒？” 曲清翎觉得这件事的滑稽感就像九头虫让奔波儿灞去干掉唐僧师徒。 子桑青冷冷地乜她一眼，“不要把我们想的那么愚昧，我们试过很多方法，均石沉大海，无法撼动此地的诅咒。而且，你的众多名声里没有一样是关于解除诅咒的。” 曲清翎不耻下问：“那是因为什么决定选我担此重任？” 子桑青回头看向来路，“褚尔的信。” 曲清翎跟着他回头看，差点没跳起来。 子桑青最开始说过，褚尔不想进来也不得不跟着进来，她以为是褚尔有不得不进来拿取什么东西的理由，没想到他竟然是被无数海水缠住，硬生生抓紧来的！ 那海水和曲清翎身边的水墙不大一样，更加漆黑，已经脱离水的范畴，更像锁链，将褚尔从上到下捆成蚕蛹一般，任其如何挣扎都挣脱不开，模样非常狼狈，完全没了平日里威仪正经，端庄持重的形象。 “难怪一路来他一直满脸纠结和痛苦。”曲清翎若有所思，“可是就算他知道很有可能再次被困这片海域，被抓起来困上几千万把年，甚至再也没有逃出去的机会，还是选择要来，可见他有多么希望我能解除诅咒，让他得到解脱，恢复彻底的自由。” “所以，你可千万不要让他失望才行。”子桑青意味深长地说。 “这我可保证不了。你们神都没法解决的事，交给人难道结果不会更坏……” 曲清翎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巨大的石像，好半天才吐出最后一个“吗？”字。 她和子桑青走了这么久，各式各样的巨兽遗骸层出不穷，导致她根本没注意到这座石像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是一座七首龙的雕像，被海水冲刷，外加漫长的时间洗礼，已经变得破败不堪。 它沉重，灰暗，笼罩在浓郁的阴翳中，让所有见到它的人，情绪都被牵动，陷入无望、痛苦和无尽的哀恸之中。 曲清翎看着它，第一次对古书上那些献祭自身拯救万千生灵而不得，在挣扎和不甘中陨落神只们，有了实质性的感触。 “跪下！”子桑青一挥手，褚尔被海水裹挟，往石像前重重一摔，“这一切悲剧，都因为你的一己私欲造成，你就该永世跪在她面前，好好悔改！” “本殿不欠她什么！”褚尔被海水压迫，站不起来，死死仰着头，咬着牙说，“就算有些亏欠，也早在千年的囚禁和折磨里还清了！” “执迷不悟！”子桑青一把摁住他的脑袋，要他向那石像叩拜。 褚尔梗着脖子死都不低头，“子桑青！本殿警告你，这不是示弱让步，这是合作！你真想解除诅咒，净化澜泽，就别东拉西扯。把本殿逼急了，让她彻底毁掉澜泽灵源，就地杀了你，也不是不可以！” “她？杀了我？哈哈哈哈……”子桑青像听了什么超级大笑话，“且不说杀不杀得掉，她能乖乖听你的话，照你的意思做吗？褚尔啊，你还是没搞清楚状况，从你们跟我走的那一刻起，一切都不由你们俩的任何一个人做主了！” 眼看褚尔的脖子要被强行摁断，子桑青突然觉得自己的力量无法再往下，定睛一看，发现他的手掌和褚尔的脖子间不知何时多了一层结界，隔绝了他暴戾的力气。 “诶诶！我说，你俩能不能等会儿再吵？”曲清翎拍拍手，让两人把注意力给到她，“解除诅咒的主角是我诶，你们能别突然吵起来抢戏好吗？” 子桑青抬头看她，这人族经常说一些他不是很能听得懂但又不影响理解整体意思的词汇。 他眼神冰冷，“你关心他的生死？” “当然不关心。”曲清翎叉腰，“我只是想再次提醒你们两个，是不是对我信心太足了？我什么时候说过我有百分之百的把握解除这劳什子的诅咒？” “你有固魂铸元石，它能缓解褚尔身体的痛苦，自然解咒有望。” “谬论！吗啡能缓解癌症引发的疼痛，照你这逻辑，它还能根治癌症喽？” 子桑青：“？” 曲清翎不理听不懂自己的比喻的傻子，绕着石像研究，“先说清楚，是不是解除诅咒了，我就能离开这里？” 子桑青：“是。” “你发誓。” 子桑青一顿，心想神族的誓复杂至极，以他的级别，等他完整发完一个，估计一天都过去了。但是人族肯定不懂这个，于是他随口说，“我发誓。” “行。”曲清翎右拳捶进左手掌心，“退远些，我先试试看。” 她对着石像装模作样比了一通花里胡哨的手势，固魂铸元石的力量从吞天镯里溢出来，一开始是在魔宫时那样的猩红色，慢慢变成银白，围绕石像弥漫开去，似烟似雾，散发出柔和的光泽，以包容的力量驱逐痛苦和阴霾。 力量很快超过了褚尔在天枢宫被溯洛伪装成的韦沙打成重伤时，曲清翎治疗他身上伤口使用的力量。而且当时哪怕是在治伤，力量给人的感觉也是霸道凶悍，像用快刀割腐肉，完全没有此刻的温柔、平缓、安然。 似乎一切废墟都能被修复，悲伤都能被治愈，躁动都能被平息。 子桑青一眼不眨地盯着那些烟雾，神魂巨震。 这不是魔族的力量，也绝不可能是人族之力，这分明是，分明是…… 一个呼之欲出的答案就在嘴边，但他不能说，不能表现出任何异样。因为还不够，人族释放出的这些还远远不够！ 曲清翎分明是感觉到石头的力量可以化解娜迦石像上萦绕的阴郁的，但是效果像往一盆水里加一滴墨，晃一晃就被稀释得完全看不出颜色。 这还只是第一步，这么难的吗？ 曲清翎知道子桑青和褚尔的目的，这两个人就差把心思写在脸上展示给她看了。 子桑青为了固魂铸元石，顺便治理一下澜泽的生态环境；褚尔为了脱离痛苦，恢复自由，顺便看看有没有机会抢走石头。 哪怕她运气好，找到了解除诅咒的方法，真的把整个澜泽净化了，子桑青也不会按他答应的那样放她走，绝对是毫不犹豫宰了她，捏碎魂魄，挫骨扬灰。 当然，曲清翎也不是那么好抓好杀的就是了。 她之所以做这个尝试，仅仅只为了娜迦。 娜迦是个好姑娘，是很好很好的神，不应该落入这样的深渊之中。 真正应该获得解脱的，从来不是褚尔，而是为自己造下这无边死咒的娜迦本人。 曲清翎的身体在这片阻碍飞行的海域里慢慢飘起来，直到和娜迦齐平。她看着七颗硕大狰狞的龙首，抬手轻轻抚上最中间那颗的眉心。 她并没有学过读取记忆的技能，娜迦的记忆却在这一刻一齐涌入她的脑海。 从小修炼的艰难，升为公主的喜悦，成为水神的骄傲，教导点化族人的安然，陷入爱河的欢欣，与爱人争吵的委屈，发现自己被爱人背叛的痛心，选择封闭情感的哀痛，眼睁睁看着爱人屠戮族人的震怒，眼看要被赶尽杀绝失去一切的无力，启动诅咒坠入死亡深渊的绝望…… 听一遍和亲身经历一遍的感觉有天壤之别，曲清翎切身感受到那些大起大落的情绪，轻声说：“我知道，我都知道……你受委屈了……” 其实她也讲不清除自己在表达什么，这些话自然而然的从她嘴里说了出来。 于是那七颗痛苦扭曲的龙首，表情逐渐平和下来，最后温顺地垂首在曲清翎掌心之下，一团微弱的白色光团在她掌中跳动两下，然后像水晶一样裂开，飘散不见。 曲清翎和石像被烟雾笼罩，褚尔和子桑青完全看不到发生了什么，只感觉到突然之间石像上浓重的悲伤消退了，连带着填满整个海底通道的阴沉黑暗都如潮水褪去，但海水仍是暗黑浑浊，没有任何改变。 曲清翎落地，白雾散去，子桑青和褚尔惊讶的发现娜迦的石像不见了！ “娜迦呢？”褚尔脱口问道，“你把她怎么了？” “她死了。”曲清翎轻声说。 “不可能！”褚尔努力挣扎，发现身上的海水锁链竟然很容易就挣脱了，这让他更加震惊不已，“她几千年前布下诅咒的时候就已经死了！” “她的灵魂困在此处，你痛苦了多少年，她就跟着痛苦了多少年。她以澜泽所有生灵的血肉为祭，把一切罪责都揽在了自己身上，无法自我原谅。你的痛苦只是肉体，她却是肉体和灵魂双重折磨。如今诅咒已解，她终于自由了。” 褚尔和子桑青异口同声，“诅咒解除了？！” 曲清翎翻了个看白痴的眼神，“不然褚尔怎么能自由活动？”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褚尔立马疯了，狂笑不止。 曲清翎懒得多看一眼，抬脚就走。 子桑青一个瞬移拦在她面前，“等下。” “干嘛？”曲清翎已经不耐烦了，“不是说了，解除诅咒就能走的吗？” “这还不够吧？”子桑青说，“澜泽水域还没净化呢。” 曲清翎又翻了个白眼，“那不该是你们龙族的事吗？与我何干？难不成龙族连水源治理的事都干不了了？如此没用还敢自称水神，早点让给巴蛇鲛人族算了！” 子桑青没理会她的讥讽和挑衅，脸上扬起古怪的笑容，后面的话明显不是对她说的：“此人确有净化灵魂、解除诅咒的能力。这样的人物，若让她今日逃走，落入妖族之手，岂不显得我龙族无用至极？诸位同僚，还要看到几时？” 曲清翎的四周突然卷起参天的水柱，龙卷风一般连接天地，海底通道的巨兽骸骨被狂风一扫而空，强大的威压碾过每一寸空间，让人呼吸困难，肺腑发痛。 十几个和子桑青差不多造型，但是发色各不相同的高等级龙族踏碎空间，从裂缝中走了出来。 曲清翎看到这些人的第一反应不是：完蛋了，跑不了了。 而是：果然，再帅的脸都顶不住杀马特的发色和造型。 发量太多，也不全是好事啊！ 第213章 打起来了 “这是什么意思？” 曲清翎环顾一圈顶着五颜六色头发的高等级龙族们，“你是打算背弃自己的誓言吗？” 子桑青哑然失笑，“我几时发过誓？刚刚不过随口一说，做不得数。” 曲清翎恶狠狠，“奸诈！” 子桑青一脸我就奸诈了又如何，防人之心不可无的欠揍表情。 此时的他并不知道，违背了对曲清翎的誓言，哪怕只是一句随口承诺，将会付出怎样的代价。 一个蓝色头发的龙族说：“公主不要误会，吾等没有恶意。公主身怀绝技，实在令人钦佩，像公主这样绝无仅有的能人，我龙族心向往之。吾王久闻公主大名，特遣派吾等前来，请公主去宣阳龙宫一叙。” “龙王？久闻我啊？还心向往之？”曲清翎指着子桑青，“那他搞这一通是干嘛？测试我有多少利用价值，值不值得你们集体露面劝说我留下，留不下就暴力带走吗？” “公主讲话大可不必这样难听。”另一个红色头发的龙族说，“想走就走，不想走就打，有这功夫说许多废话，早就已经把人带到龙宫了！” 曲清翎心里默默叹气。雪团越滚越大，看样子不乖乖跟着走一趟就只能硬打了。只有子桑青一个还好说，拼一拼就出去了，结果来了十几个子桑青级别的，拼铁定是拼不了了，而且这里是龙族的地盘，打的动静越大，会惹来的龙族越多，她目前没那个自信可以从整个龙族的围剿里逃脱。 玖熙美人儿啊！你到底被困哪儿了？你的小媳妇儿在魔宫被欺负后又在出嫁的路上被龙族欺负，你要是再不赶回来，你的小王妃就要被龙族这群凶神恶煞的家伙瓜分了啊！ 妖帝大人呦！您这会儿又在哪里啊？你大费周章要搞到手的人半道被龙族劫走啦！让人在眼皮子底下动了未来的妖族王后，这口气您能忍啊？您不是最爱杀人吗？别待在妖魔交界傻乎乎的和魔族僵持了，赶紧发兵龙族吧！ 曲清翎心里一通哀嚎，不想就这么跟着他们走，显得自己过于软弱听话。 她果断把还在狂喜发癫的褚尔抓过来当挡箭牌，“七殿下呢？就这么把他扔在谷涌不管了吗？若是放他回去，妖帝肯定会向他逼问我的下落，循着踪迹追过来。若把他一同带上，魔族殿下在龙族受尽折辱，新仇旧恨一起算，怕也不会善罢甘休呢……” 溯洛会不会追过来，魔族会不会为褚尔报仇，这些都是未知数，不过不要紧，这一点也不影响曲清翎把人扯进来当自己的靠山威胁龙族。 红色头发的龙族一看就是个暴脾气，“这有何难，杀了便是。” 说着就要动手。 蓝色头发的龙族赶紧把人拦住，“莫要激动，莫要激动……这海水中仍残留诅咒之力，困住他绰绰有余，待吾等将公主带给吾王，完成正事，再返回处置他不迟。” 其余龙族对此无异议。 “既然说定，那就这么办。”子桑青抬手，打算再次调动澜泽海水。 他们商量的认真，不知何时已经从狂笑和疯魔状态抽离出来的褚尔浮空飘在海面上，一双猩红的眼睛注视这群魔族，如同看着死物。 褚尔手中握着一柄长长的两头尖锐的长戟，一步步朝他们走过去。每走一步，海面上掀起比十几个龙族出现时更加夸张的风暴和海啸。 “几千年内，本殿将所有魔力都用在与诅咒抗衡上，今日终于获得自由，本殿体内的魔族之力回归本位。几千年前，你们的亲王级外加七首龙一族尚不是本殿对手，今天，就凭你们几个，也敢扬言要把本殿继续困在这个死水潭子里？” 不得不承认，彻底治愈伤痛，摆脱诅咒之力后杀气全开的褚尔，真的帅的有点超标。就说嘛，能够排在玖熙前面的殿下，必须有绝对强悍的实力，没有一个是孬种！当年会成为曲清翎的手下败将，完全是因为他被诅咒折磨的没剩几口气，让曲清翎捡漏刷经验值了。 不过他后面又说了一句：“将人族交还本殿，饶尔等不死！” 给帅气打了一点折扣。 曲清翎眼下有几个选择：跟着龙族去龙宫，在数不清的高等级龙族的逼迫下取出固魂铸元石，然后被抛弃或者被杀；或者被龙族归还妖族，妖帝见石头不在，留她无用，然后被抛弃或者被杀；或者留下来跟着储尔，被全盛状态的他逼迫取出石头，然后被抛弃或者被杀…… 无论怎么选，结果都没差。 曲清翎看着被褚尔激怒的龙族们喊了一句“蚍蜉撼树，自不量力！” 然后两边打了起来。 然后她……废话！当然是趁他们打得火热赶紧跑啊！留下来等着被杀了过年吗？！ 曲清翎召唤龙蛭，趴在它背上让它原路返回。 龙蛭没能飞出去多远就被一道钢板那么硬的结界给挡了回来。 红头发的龙族指尖缠绕着一条闪电小蛇，随着他的动作，铁锈色的闪电滚过曲清翎的结界，不停往内收缩破坏。 “我说，你们先别忙活了。”他叫停龙魔双方，“等你们打完，这家伙早就跑了！” 曲清翎恨不得把他的嘴缝上。 褚尔和龙族见状，几乎是以心有灵犀、一拍即合的速度达成共识，决定先联合起来打曲清翎，把人打服，打到不能反抗不能跑也没法搞事情了，乖乖交出固魂铸元石，之后他们再打出胜负，决定石头归谁。 双方达成一致，曲清翎结界上的闪电破坏力顿时成幂次方数量级增加，咔咔咔一路往里倾轧，瞬间毁了六层。 曲清翎：“？？？” 你们还真是不顾主人翁的死活啊！ 九凤和金乌同时现形，龙蛭也不再压制形态，瑞兽和凶兽在她的命令下有史以来第一次同仇敌忾，大战龙族。 龙王对固魂铸元石感兴趣，顺带对石头的主人感兴趣，子桑青他们这些负责落实王命的人，迫于任务，多多少少也了解一些天枢公主的事迹。 天枢公主喜欢小动物，天枢宫里养的小兽更多。 但是没有想到她养的小动物，是九凤龙蛭这种级别！ 区区人族到底是怎么做到把神族瑞兽和六界凶兽养在同一个窝里的啊？！ 第214章 碎石 轰！ 强大的攻击几乎将海域撕成几瓣，厚重的海水掀起滔天巨浪，狂风骤雨不歇，空间中魔力与神力交织，闪电、火球、毒气、音波……各种强大的攻击一刻不停，谷涌境内苟延残喘的细小生灵被这些力量压迫，已然死绝。 曲清翎一个对十几个青龙级龙族，已经非常劣势，再加一个全盛时期、对她的攻击手法和底细比较有经验的褚尔，就是绝对劣势。 谷涌境内的灵力比戈壁滩更加稀薄，也没有魔力可借，澜泽下的灵源尚未被净化，完全不可用，这种情况下，全靠固魂铸元石维系力量供给。 越供，褚尔和龙族越眼馋。 褚尔的眼馋是一直存在的，龙族则是被这种无止境的力量之源震惊到了。 都听说过固魂铸元石，知道这块石头在短短五年内让天枢宫域内恢复到了上古魔宫时的繁荣，但都没见过也没感受过。 他们当中的任何一个在这里现出原形，都会把谷涌境内本就约等于无的灵力全部抽空，造成空间因无法承受而永久坍塌。此刻亲眼看见那些力量支撑着神兽凶兽在这贫瘠蛮荒之地恢复原型与他们为战，怎么可能不震撼？ 什么解诅咒，净化灵源，等等等等，全都不重要了，这块石头必须是龙族的！ 澜泽灵源再怎么神奇，如何能与这块石头相提并论？ 曲清翎坐在栖鸾背上，完整形态的九凤体型硕大非凡，流光璀璨的凤翎下，栖鸾用柔软的绒毛裹着曲清翎，免得她在剧烈的战斗中受颠簸，或者被双方释放的强大攻击波及伤到。 “你觉得咱能打赢吗？”她捧着珞梅镜，镜面上浮现的是对那些龙族战斗力的分析。 镜子传出珞梅温柔的声音，“会赢。” “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曲清翎皱着眉头说，“从戈壁滩到这里，我用石头的力量太多次了。” 不只是这段时间，从筹备婚礼到现在的一个月，曲清翎几乎每天都在对石头做这做那，病只发作过两次，程度都不剧烈，已经让她非常意外了。 她觉得这预示着自己大概真的活不了多久了。 “我不想死在这里，必须得出去。这破石头继续带着只会惹来更多的麻烦。” 虽然离开魔宫后，正式打石头主意且出手的只有三拨人，她也实在有些倦了，嘟哝着，“到底是石头太厉害了，还是这些人没见过什么宝贝，看到一个厉害的就想弄到手？” 珞梅和九凤没有回应她的心声和想法，但她知道无论她决定做什么，她们都是无条件无保留支持的。 子桑青等龙族们没想到和几只野兽也能纠缠这么久。打了这么多个回合，他们已经弄清楚了，金乌九凤等巨兽全靠固魂铸元石维持攻击，人族躲在巨兽身体里，一面都没露，看这情形，恐怕还有后手。 子桑青对其他人说：“拿到固魂铸元石向吾王复命重要。既然人族全靠调用固魂铸元石的力量解除诅咒，饲养神兽，本身并不具备其他能力，那么拿下石头为第一任务，不必顾虑人族生死。” 确定了这个基调，本来打的有些束手束脚的龙族的攻击顿时变得疯狂至极。 眼看九凤被数十股强大的禁制之力缠住全身，即将被活活分尸，一道金光陡地从它背上往四面八方爆发出去，直插云霄，瞬间驱散了笼罩谷涌几千年之久的乌云，重现蓝天。 龙族们：“………” 这，这踏马……踏马哪里冒出来的仙族之力？ 他们到底在和一个什么玩意儿打啊？！ 无数银白泛金色的缎带顺着那些缠住九凤的禁制蔓延出去，在一声清越的“破！”字中，瓦解成碎片。 缎带以九凤背脊为中心，像一朵巨大圣洁的银白菊，花蕊包裹中，曲清翎踩着虚空走了出来。 那是…… 一颗比曲清翎大出许多倍的红色石头浮在她身侧，曲清翎一身红色的嫁衣几乎和石头融为一体。 固魂铸元石！ 哪怕从未见过石头样子的龙族，也能在看到它的第一眼就认定它一定是固魂铸元石。因为这石头一出现，他们浑身的龙血全部沸腾，那种和原身级别上升时灵力充盈全身时一模一样的感觉，足以让在场的每一个高等级龙族疯狂。 所有龙族和褚尔顿时双目瞪圆，毫不犹豫向石头扑上去！ 簌簌簌地声音响起，众人被挡在曲清翎多到数不清层数的结界之外，他们却顾不得许多，哪怕被结界的反噬所伤，也要强行突破结界，抢到石头！ 曲清翎静静看着他们张牙舞爪，撞得头破血流。 “龙族听说过魔族大祭司吗？他是我师父的师父。”曲清翎缓声说，“也是曾经的三十三重天之主，仙界主宰。” 她不管龙族和褚尔有没有在听，听了会是什么反应，继续往下说，“他曾说过，固魂铸元石认我为主，若是离了我，会有大灾祸。魔宫不想承担这个灾祸，所以同意妖族请求，把我嫁出去，从而实现灾祸的转移。 “龙族和妖族不知道这件事，只知道石头的好处和威力，打石头的主意，情有可原。但是褚尔，你明明什么都知道，为什么还觉得自己能抢走它，能控制它呢？你凭什么觉得，一块可以让你随时暴走的石头，会认你为新主？” 猩红的力量从固魂铸元石上倾泻而出，犹如河流一般涌向褚尔，在对方意识到不对想要逃命时将他整个裹缠淹没。 一开始是质疑，然后变成惊恐，最后变成惨叫，最后是一声“砰！”。 全盛状态的魔宫七殿下，子桑青口中有王血庇佑无法杀掉的人，被固魂铸元石的力量活活撑爆，化成漫天血肉后，被力量灼烧殆尽。 他体内那滴王血被力量带回，落入曲清翎掌心。 子桑青再也没了从容和冷静，看着曲清翎的眼神像看修罗厉鬼、混沌恶魔。 他的声音颤抖，充满恐惧，“你……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他没得到回答。 光缎似有自主意识，顺着他的四肢蔓延至全身，禁锢他身体里所有灵力通道，阻断灵力供给。 他能反抗的，子桑青想，完全可以反抗。 可是他的身体像被一种奇怪的、未知的力量冻住了，他完全无法动弹，也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个从头到尾没被他放在眼里过的人族接下来的举动。 “你们想要石头吗？”曲清翎抬手搭在石头的一个棱角上，“你们永远也别想要了。” “不——！！！！” 龙族们发出凄烈至极的嘶吼。 她微微一笑，手掌一收，明明是那么柔软无力的手指，那么微不足道的力量，固魂铸元石从那个棱角开始碎裂，瞬息之间裂纹遍布石头。 空间在这一刻突然诡异的安静，连时间都静止了。 然后。 咔！ 一块先后为重极宫、天枢宫镇宫之宝、重现上古魔宫盛景的力量之源、预言中会引发的灾祸让魔王庚逸都忌惮、让妖、魔、龙三族大打出手，穷追不舍的石头，就此碎裂。 第215章 病发 固魂铸元石被毁，引发的力量震荡导致包括子桑青在内的十几个高等级龙族当场死亡。 谷涌境内的空间彻底坍塌，曲清翎强撑着在混乱中打开空间通道，带上龙蛭栖鸾金乌，冲进通道里逃离。 “咳咳咳！” 一阵剧烈颠簸中，曲清翎重重砸在栖鸾的羽毛里，栖鸾重重砸在龙蛭阿柴身上，阿柴直接在戈壁滩上砸出一个坑，发出惊天动地的一连串声响，浑身骨头起码断了有十根。 固魂铸元石分出去那么多碎片，又挪了绝大部分注入梵天圭帮洺风寻找玖熙，剩下那些连支撑三只巨兽以原型姿态高强度战斗都撑不了太久……基于以上情况，曲清翎觉得石头碎就碎了，没什么大不了，完全没想到威力会这么大，瞬间秒了所有龙族不算，还差点追上她，把她也一起干掉。 栖鸾阿柴一路连滚带爬才捡回小命，没有它俩垫着，曲清翎得当场摔死。 她龇牙咧嘴地从栖鸾身上爬起来，扭头左右看看，懊恼地拍着脑门，“完了，跑的太急，位置偏了。” 空间通道不比其他，起始方向角度稍微偏一点，目的地能偏出十万八千里来，她完全不知道自己落在戈壁滩的什么地方，距离送亲使团有多远。 好在阿柴的鼻子很灵，循着味道应该能找过去。 栖鸾缩小，负责警戒四周，曲清翎站在阿柴身旁给它检查骨头。她捏了捏硕大的爪子，对方嗷呜不停，看样子是骨折了。 她从袖子里取出一块巴掌大的石头，“还好提前掰了块留着，治伤应该够用。” 力量注入阿柴体内，疼痛得到缓解，它的体型也缩小了些，维持在一旦遇到危险可以立马背上曲清翎就跑的大小。 曲清翎给它治好了前爪和肋骨，打算检查后爪的时候，像贫血患者起猛了低血糖那样，心口猛然一抽，脑海里飘过一句“完蛋”，两眼一黑栽倒在阿柴身上。 滥用力量的后果虽迟但到，她毫无预兆的发病了。 “啾？啾！”栖鸾急的直接跳起来，阿柴想检查她的情况，又怕一乱动更伤了她，它们身上被玖熙下了限制，不能变成人形，珞梅镜在曲清翎身上，没有她的命令也无法自行变出人形。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两只小兽急的围着曲清翎上蹿下跳，单靠它俩的能力，不说救主，就是缓解主人身体的疼痛都做不到，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办法不至于一个没有。 要么带主人马上返回魔宫找洺风，要么带着她去须弥界找游光。 介于主人昏迷的情况下无法开启通道进入须弥界，而它们目前仍在魔族境内，明显办法一可行性更高。 说做就做，主人情况危机，不容耽搁。栖鸾收齐爪子上尖锐的指甲，小心翼翼抓起曲清翎，想把她放到阿柴背上。 它的动作突然停了下来，和阿柴同时抬头看向某处。 一个……人，穿过戈壁滩上呼啸的风和滚滚黄沙，朝它们走来。 他长着它们都很熟悉的脸，有着很熟悉的气息，但是这气息里隐隐约约混进了一些别的东西，藏得很深，恐怖、压抑，这让它们一时间陷入迷惑，不敢贸然相认。而且他在这个时间点出现在这个地方的行为，本身就充满了疑点。 两只小兽挡在曲清翎面前，阻拦那人的靠近。 那人不屑于和两只畜牲纠缠，抬手把栖鸾和阿柴从曲清翎身边推开，禁锢，不让它俩乱动。 他单膝跪在地上，抱起因疼痛蜷在繁复的嫁衣中、显得整个人越发瘦小脆弱的曲清翎，感觉她的呼吸都快没了。 这幅模样，就算一狗一鸟拼了命把她送回魔宫，找到洺风，估计也救不活了。 “小姑娘，你可欠了本座两次救命之恩，无以为报以身相许这件事，你是赖不掉了。” 良久后，曲清翎在他臂弯里苏醒，看清他是谁后，目光由戒备，变得惊喜，最后变成疑惑。 “凉钰……公子？”她皱着眉头，虚弱地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第216章 公主的强大在于灵魂 剧痛的余温犹在，曲清翎浑身无力头昏脑胀，连想抬手推开对方的力气都没有，完全搞不清楚状况。 “公子……不是去妖界了吗？” “去了，但没能潜入廉惑宫就被发现，受了些伤，逃到此处疗伤，感应到公主的气息，所以赶了过来。” 凉钰抱着她没撒手，“到底发生了什么，公主为何会在此处？怎么身边只有两只小兽跟着，玖……殿下呢？侍女们呢，护卫呢？” “这个说来话长……”曲清翎叹了口气，“有水吗？我快渴死了。” 凉钰：“……” 曲清翎捧着一杯不知道凉钰从哪里搞来的水，一边慢慢喝，一边长话短说，简要讲了一下起因经过结果。 说到最后，凉钰的脸色已经差到不能看了。 “是我没用，若是我能拿回蚀心轮，公主也不会经历这些……”他非常自责。 “和你没关系，都是妖帝抽风，不要把责任揽在自己身上。”曲清翎拍拍他，“一直以来公子音讯全无，我还以为……能看到公子安然无恙，实在是太好了。公子受了伤，可痊愈了吗？” “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公主放心，我会好好保护你的。”凉钰收起她喝水的杯子，抱着她站起来，“固魂铸元石已毁，送亲使褚尔已死，这门亲成不成已经不重要，我们跑吧？” “跑？”曲清翎惊愕，“跑哪儿去？” “六界之大，何处去不得？只要你下令，我立马召回五万精兵，定能护你安全。” “不急不急，不急于这一时。”曲清翎赶紧拦住他，“还是先回使团看一眼吧，车良他们还在那儿呢。” 她知道凉钰是关心心切，耐心分析给他听，“虽然我是为了自保导致褚尔死了。但在魔宫眼里，他只是和龙族请我帮忙解除他身上的诅咒，就算有错，也错不致死。我杀他已成事实，魔宫的殿下们虽然斗得和乌眼鸡似的，但真正杀死某一个还没有过。这种情况下我带使团的人返回魔宫，之前得到的所有优待都会不见不说，濯冉是绝对不会放过我的，很可能会被治罪处死，傻子都不会回去。” 她还没完全恢复，一口气说这么多很有些吃力，不得不缓一口气才继续往下说，“大家都传妖帝是为了固魂铸元石娶我，但那毕竟是传言，是不是真的还有待验证。如果固魂铸元石真那么牛，魔王肯舍得让它落入妖帝手中吗？魔王不稀罕的东西，妖帝也不该自降身价为了它娶一个人族为后。所以这件事肯定还有更深层的原因，我想弄清楚这些原因是什么。而且，如果我跑了，接下来肯定会同时遭受魔宫和妖帝的双重追杀，只有五万精兵，肯定不够的，不如先嫁给妖帝，魔宫看在妖帝的份上，也不敢轻易动我……” 凉钰一开始还听的认真，没几句后就开始走神。 小姑娘还太小了，哪怕是在这具单薄美人儿身体的怀里也是小小一只，从他的角度能看到她凌乱的头顶，发髻乱了，簪子首饰也掉的没剩几件，挺挺的鼻尖上沾了些灰尘，虽然虚弱，眼睛却依旧那么明亮，就像她不灭的生命力。 他几乎不曾这么抱着别人，感觉有点新奇，上次在天枢宫把她从噬梦坛抱回寝殿是第一次，全程有侍女跟着，手忙脚乱的，这会儿才发现这么抱个人挺好玩，软绵绵，暖呼呼，稍微用点力就会把她弄疼捏碎。 曲清翎讲了半天，对方没有回音，抬头看他一眼，“公子，你有在听吗？” 凉钰收回心绪，毫无破绽地接着她的话说：“公主怕魔宫和妖帝？公主实力强悍，不是刚杀了褚尔和十几个高等龙族吗？还解除了龙族都没办法的千年诅咒。公主完全没有惧惮他们的必要。” “我都说了那是借固魂铸元石力量，侥幸获得的成功！”曲清翎气的扯了一把他的脸颊，“你到底有没有在认真听啊！” 他愣了愣，在他看过的记忆里，小姑娘从未对“他”有过这么亲密的举动。 被扯到的地方触感和看起来一样温润，带着活人的温度，先是有点白，然后变得微红……无论触感还是被捏后的反应都非常非常正常。 曲清翎心想，不是披着皮，难道真的是本人吗？ 她蜷起手指，“还是先回去吧，我很担心灵竹芳芷她们。” 她叫来龙蛭，让它变大后和凉钰坐了上去，拍拍它的背让它找路。 阿柴和栖鸾对凉钰也没有排斥。曲清翎再记下这点。 “公子，如果我最后决定嫁给妖帝，你会跟着我一起去妖界吗？” 凉钰坐在她身后，怕她无力坐不稳掉下去，几乎把她圈在怀里，下巴挨着她头顶，好听的声音响起，“我是公主的人，自然是公主去哪里，我就跟着去哪里。” 曲清翎笑着说，“公子这么美，为我练兵那么多年，美貌不仅没有减损，甚至更胜从前，说不定妖帝看到公子，就把我忘了。公子不害怕吗？” “不害怕。只要有公主在身边，就不害怕。” 小姑娘的精神恢复些了，有力气开玩笑了，“到时候公子在妖族王城抚琴一曲，怕是整个妖族都要为公子倾倒。”她说着叹了口气，很是怀念地说，“已经很多年没听过公子弹琴了。” “你想听，等到了弹给你听。”凉钰说，又补充一句，“只给你听，其他人不给。” 曲清翎又被他逗笑了。 阿柴找路的能力很强，不到一个小时，已经能看到送亲使团的队伍了。 但是这个队伍比曲清翎离开的时候起码缩小了一半还多。 众人看到她回去，惊讶程度不亚于看到妖帝等不耐烦亲自来接人，整个乱成一团。 使团礼仪官们从队伍里跑出来时，衣冠都是乱的，跪在地上又是欣慰又是疑惑，“公主，您可算回来了……七殿下呢？” 他们往曲清翎背后看，确实有个男人，却不是跟着曲清翎一起走的褚尔，而是另一个……那个曾以美貌惊动魔族的承允世家的美人。 可他被送进天枢宫后不是消失了五年多吗，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还和天枢公主在一起？ 曲清翎站在龙蛭背上，飘在半空俯视这些人，不答反问，“我不过离开了一天不到，队伍为何变成了这幅模样？” 为首的礼仪官扶正帽子，战战兢兢地说：“公主被龙族抢去，送亲使七殿下也跟着去了，能不能回来，何时回来，全都是未知数。使团护送军队的将军认为这事必须禀报魔宫，由陛下定夺如何处置，所以……” “所以，”曲清翎的目光将队伍从头扫到尾，“他带走了大部分护军和一半的礼仪官？这是笃定我会死在龙族，回不来了吧？” 她的语气可算不上好，礼仪官浑身冒汗，“公主，臣下，这……臣下……” “罢了，设局的人全走了是好事。”曲清翎下令，“马上整顿队伍，改车良为护军首领，凉钰为送亲使，重启传送阵，前往妖魔交界，与妖族交接换人。” 礼仪官就只差炸起来了。 都这样了还嫁？哪怕要嫁，也得先回魔宫，把这个插曲处理完，找回七殿下，重新整顿队伍了，再出发才对啊！ “公主带凉钰回来，臣下无异议。公主可知七殿下的行踪？为何没有与公主一同回来？” 曲清翎回答的理直气壮，面不改色，“褚尔和龙族密谋勾结，将我掳到龙族，我命大没死回来了，褚尔在何处，与我何干？他要害我，我还得等他一起回来不成？” 礼仪官又开始冒汗了，“公主恕罪，依臣下之见，既然送亲使缺位，不如先回魔宫……” “我刚刚不是说过了，改凉钰为送亲使。”曲清翎打断他的话，“褚尔不在，整个使团以我天枢公主为尊，怎么，大人是不想遵从命令吗？耽误了时间，惹恼妖帝，害了殊罗殿下的性命，大人担待的起吗？” “臣下不敢！” “既然不敢，那就照做。” “臣下遵命。” 稀稀拉拉的队伍再次动了起来，虽然少了很多人，但原来的基数太大，哪怕砍掉一半多，重新整顿凝聚后也还是很壮观，气势半点没跌。 曲清翎回到马车里，几个侍女激动的只差抱头痛哭了。 虽然她并没有在龙族耽搁太久，但是护军的撤离，礼仪官状态散漫，让她们心里不祥的预感越来越浓烈，要不是有车良镇住场子，怕是连天枢宫的人都要慌起来了。 “没事，我真的没事。不仅摆脱了讨人厌的褚尔，还把凉钰公子找回来了，这不是大喜事么？”曲清翎在她们的伺候下洗脸梳头换衣服，安抚这群吓坏了的家伙。 她喝了两碗粥吃了好些点心，才感觉终于脱离病痛，再次活过来。 戈壁滩那会儿，要不是凉钰突然出现，她说不定真的嘎了。 凉钰？凉钰。凉钰…… 曲清翎喝粥的动作慢慢停下来。 这一趟实在要感谢自己足够幸运，也足够命大，但凡差漏丁点儿，她就要成为戈壁滩上一具枯骨了。 而且，这件事还远远没完。 不能让送亲使团里任何一个人知道，是她杀了褚尔。这事要么永远深埋谷底，要么全部推给龙族。 当然，凉钰除外，曲清翎有种奇怪的自信，觉得他知道自己的意思，也知道她接下来要怎么做，并且不会把这事讲出去。 耽误了一整天，时间紧迫，大婚的发髻和礼服一样繁复非凡，曲清翎是一边吃东西一边重新梳头发的，这期间凉钰守在她身旁，端着一叠阿蓝兽的眼珠，有一颗没一颗吃着，一眼不错开地盯着曲清翎，看五个侍女围着她转，打扮她一个。 凌雪还笑话他，“公子是不是太久没见公主，怎么都看呆了？” 凉钰却问：“不沉吗？” 朔雪正往曲清翎头上加簪子，“啊？” 凉钰顺手从她手里接过簪子掂了掂重量，重复一遍，“戴这么多，不沉吗？” 也不怕把小姑娘纤细的脖颈压断。 凌雪朔雪负责发型，芳芷负责往曲清翎身上加环佩丁当，“公子不懂了吧？这可是两族联姻，是大事，不盛装打扮，如何能显出天枢公主的气势？” “公主的气势在于灵魂强大，不需要这些身外华物点缀。” 和直男说不通，芳芷选择闭嘴。 曲清翎却笑起来，“公子怎么知道我的灵魂强不强大？” 凉钰：“我就是知道。” 曲清翎说：“公子亦然。” 凉钰：“何以见得？” 曲清翎调皮眨眨眼，回他一句，“我就是知道。” 等她梳妆打扮结束，队伍在车良的指（镇）挥（压）下，也整理的差不多了，启动传送阵的人员就位，可以再出发了。 芳芷突然跳起来，“公子的衣服！” 她一脸怎么可以把这么重要的事忘记的懊丧表情，“公子是送亲使，衣服得换一身才行。” 凉钰看了自己一眼，小姑娘的目光也落在他身上。为了符合在戈壁滩上养伤的形象，他穿的是一身朴素白袍，这之前都没觉得有什么不妥，但是和盛装打扮完的曲清翎站在一起，就哪儿哪儿都不合适了。 芳芷很急，一时半会儿去哪里给凉钰搞一套华服来？天枢宫里倒是有殿下和他之前的衣服，但是这会儿也取不出来。 “无妨。”凉钰安抚她，随手打了个响指，身上的衣服就换了。 曲清翎的眼睛蓦然瞪大。 “怎样？”凉钰在她眼前挥挥手，“看呆了？这下应该合适了吧？” “嗯。”曲清翎不太自在地别开目光，过一会儿又忍不住看回来。 “真就那么好看？”凉钰轻轻横她一眼。 不知是不是错觉，曲清翎总觉得他这句话有点不高兴的意味在里面。 为什么不高兴？好看到让人看呆的不是他本人吗？ 光影如同转瞬即逝的流年，从马车外飞驰而过，曲清翎取出珞梅镜，放大立在马车里，通过镜子已经可以看到妖魔交界的情景。 妖魔交界近在咫尺，凉钰突然问曲清翎一个问题。 “公主就这么嫁给了妖帝，日后玖熙找来，公主该如何处置？公主觉得玖熙会和妖帝为了你大打出手吗？” “我很期待他找来。”曲清翎看着珞梅镜说，“我有一种强烈的预感，甚至是笃定，只有我嫁给妖帝，他才能再次出现在我眼前。” 凉钰说：“你为了能再见到他，不惜冒着危险嫁给妖帝。难道是因为……你爱他？” 爱这个字眼，从凉钰，从魔族嘴里说出来，怎么听都很奇怪。 曲清翎轻轻笑着，“玖熙是我在这六界之中，天地之间的唯一。” 因为唯一，所以为了他，也为了自己，什么都得做，什么都敢做。 第217章 杀了他 唯一是什么概念，凉钰不理解。 他觉得这世间万物，六界众生，没有什么是唯一的。 一件东西再重要，只要费心思去找去寻，总能寻到一模一样或者差不太多的，六界大着呢，没必要在同一个东西上死磕。而且新鲜感是转瞬即逝的，就算大费周章得到了，也会很快褪色，变得无聊乏味。 不过就算他知道结局殊途同归，再漂亮的东西看多了也会腻，并不影响他享受得到的过程，就像他花在小姑娘身上这些时间和精力。至于这个东西是不是唯一一个，倒不是很在意。 他不理解曲清翎的心理，认为是因为她年纪小，见识太少，才会如此局限，觉得玖熙是魔宫里最好的，就把他当成此后余生，目光短浅啊！看来以后得多带她见见世面。 曲清翎不知道他心里所想，她忙着琢磨和妖族汇合后的事情。 主仆二人“各怀鬼胎”，各自忙着想自己的事时，送亲使团穿过传送阵，终于来到妖魔交界。 很久以前，曲清翎被魔宫怀疑种族时，曾在鉴天镜里见过，魔族之力是红色，妖族之力是绿色，仙为金，神为白，鬼为黑。 妖魔交界笼罩在红色和绿色的力量之下，两种力量交织倾轧，互不相让，最后混成一种浑浊的灰黄色，看起来很混乱难看。 妖族大军在交界之地集结，铺陈开去，连绵不绝，极为壮观。 亲王尤戟和战将巫虓骑着体型彪悍的妖兽，妖兽时不时用爪子刨一下地，鼻腔喷出灼热的气息，看起来已经等候多时了。 曲清翎觉得送亲使团已经很多人了，看到妖族大军，顿时觉得就算护军没撤回魔宫，以原本的数量和妖族的阵仗相比，也完全没法比。 难怪殊罗会战败，妖族的阵仗分明是不得到天枢公主不罢休，甚至如果魔宫不答应用天枢宫换殊罗，他们也有无数种别的方法让魔宫交人。 曲清翎的马车平整落地，礼仪官们出面和妖族对接交涉去了，她怀疑一会儿自己得下马车让对方验货，对面才会放回殊罗。 果不其然，互相问候之后，礼仪官问起殊罗，尤戟连妖兽都没下，上半身往下一压，很是不尊重地问：“不是说负责送亲的是魔宫七殿下吗？怎么是一个小小的礼仪官出面？七殿下不见人影，马车里是不是天枢公主都不知道，不让本王看一眼，确认无误就把殊罗放了，发现被骗，如何向尊上交差？” 礼仪官气的不轻，奈何对方人数众多，根本不是对手，心里忍不住咒骂了不靠谱的褚尔殿下一句，返回队伍里请示曲清翎。 按规定，确实应该送亲使和妖族交涉，褚尔不在，那就该由现在的送亲使凉钰出面。曲清翎是故意不让凉钰下去的，他的脸比她更不适合抛头露面。 既然妖族嘟嘟逼人，她不介意下马车让妖族们看，不过在下车之前，她先问凉钰，“你打得过殊罗吗？” 凉钰脱口而出，“可以。” 他回答的过于干脆，倒让曲清翎意外。“公子不是才在妖界受过伤，不会有影响吗？” “不会。” “好的，那就好。”她点头。 她没解释为什么会这么问。凉钰也没追问她为什么要问这个。 她搭着凉钰的手腕，凉钰扶着她，从巨大奢华的马车走出来，踩在妖魔交界的地面。 在她的脚落地的瞬间，一条大红的的地毯从她脚下蔓延出去，不让她沾染半点此地的浊气。 两边隔的不算近，但是妖族视力惊人，本来都好奇天枢公主长什么样，注意力集中在马车上，结果里面的人出来后大家的目光全被凉钰吸引了。 凉钰被贡傲抓住献给溯洛，过程中没见过几个外人，之后一直留在溯洛身边伺候，直到消失。几大亲王虽然知道有这号人物，都没见过，更别提常年在外领兵的将军们，一时间全看呆了。 曲清翎走到队伍前列站定，松开凉钰，抬眼看向尤戟。 凉钰说：“天枢公主在此，你方答应归还的人呢？” 尤戟这才回神，下意识要将曲清翎从头到脚打量一遍，不知为何突然浑身冷颤，一股警告从她身旁的小魔身上散发出来。 这个感觉…… 卧槽！！！ 尤戟吓得差点从妖兽背上滚下来，在对方不动声色的警告里艰难地稳住身形，也不敢乱瞟了，示意属下把殊罗带上来。 虽然抓对方殿下交换人族这种手段下作卑劣，奈何换过来的是未来的妖后，哪怕是个人族，也是妖族全域翘首以盼的人，是件喜事。为了防止殊罗在这种节骨眼上生事，惹大家不高兴，给喜事增添不美，所以交出去之前他的五音都被封住，魔力被抽，整个人浑浑噩噩，清醒意识不多。 双方各自验货，完成交换仪式，殊罗回到了送亲使团中，曲清翎带着凉钰和要跟着她到妖界的天枢宫侍从进入妖族军队里。 殊罗脱离妖族桎梏后，意识和体力渐渐恢复。礼仪官们应该提前被叮嘱过，接到人后就立马喂了他几颗东西，他很快脱离了虚弱无力的状态，骑上魔龙，用阴暗扭曲的眼神盯着曲清翎。 他咬牙切齿地说：“囚禁之仇，今日之辱，本殿绝不善罢甘休！” 要不是自己身边有凉钰和车良，天枢宫护卫，妖族军队，身处重重保护，曲清翎敢肯定殊罗会当场把她撕成碎片。 她不理解，为了把他全须全尾救回去，魔宫让步妥协，她被迫交换嫁给妖帝，这件事怎么算都是她更亏，殊罗不把她当救命恩人就算了，怎么还恨上她了？ 如果是别人，曲清翎肯定觉得对方的脑子有毛病，不过殊罗没脑子是她在刚到魔宫没多久的时候就知道的事，所以无平白故被他恨上，也不是不能理解。 殊罗知道今天没机会杀了曲清翎，甚至没办法碰到她一根头发，放完狠话，转身便走。 曲清翎定定看着殊罗的背影，突然对凉钰说：“杀了他。” 所有人：“？！” 她抬手朝送亲使团一指，“包括他在内，此地想回魔宫者，皆杀。” 第218章 你好像不怕本座 尤戟和巫虓完全没反应过来！ 他们一是震惊于天枢公主毫无预兆的命令，二是拿不太准凉钰的真实身份不敢真的出手去拦，等他们回过神，凉钰已经捏碎了殊罗的头骨，抽出他体内的庇佑王血，并瞬杀了一路来对曲清翎颇有微词的礼仪官。 现场一片混乱。 尤戟看着满地的尸骸，以及连尸骸都被碾成齑粉了的殊罗，青筋暴起，怒不可遏，“天枢公主，敢问这是何意？！” 魔宫答应妖族的条件拿天枢公主来换人了，结果不仅人没换回去，还死无全尸，送亲使团一个活着回去的都没有，天枢公主被妖族带走了…… 魔族会觉得殊罗和使团的人是天枢公主杀的吗？ 当然不会！ 他们只会笃定是妖族背信弃义，出尔反尔，言而无信，杀人灭口！ 这是把妖族架在火上烤啊！ 曲清翎站在人群堆里，在众人的簇拥之中无辜又干净，好像下令杀人的不是她一样，“就是你看到的意思啊。” 尤戟是半点好脸都没有了，“妖魔两族践诺，因你一个人背约，将妖族置于水火，你可知杀殊罗一事，魔族绝不会轻易罢休？” “那又怎样？”曲清翎无所谓地说，“没有魔族会相信人是我下令杀的，此事与我无关。” “强词夺理，歪曲事实！”巫虓的拳头都捏紧了，“别仗着尊上要你，我们便不敢动你！” 曲清翎还没说什么，天际突然响起一道声音：“你动她一个试试。” 声音一落，她整个人被一股力量捕捉，朝半空吸得飞出去，一旁的凉钰急忙伸手，却抓了个空，天枢宫和送亲使团中幸存的人被强大的威压禁锢得动弹不得，所有妖族将士全部跪倒在地。 “恭迎尊上！” 尤戟和巫虓比较惨，因为刚刚对曲清翎说话语气不好，是直接趴在地上的。 曲清翎被一团红色的云缠着手脚，不能挣扎，也看不清藏在云中故弄玄虚的家伙，只听见他的声音，“此乃妖族之后，行事自有道理，尔等不得质疑，不得放肆，对她无礼者即对本座无力，杀无赦。至于魔族，他们若是计较此事，要算账，让他们来算便是。” 尤戟和巫虓再不敢多话，“谨遵尊上旨意！” 曲清翎认得这个声音，韦沙在噬梦坛露出原本样貌之后就是这个音调，但是当时讲话还顾及伪装的身份，没有现在这么王霸之气满满。 这家伙说完，曲清翎被卷入乌云之里带走了。 一阵晕头转向后她重重跌在地上，砸得“哎呦”一声，扶着沉重的脑袋龇牙咧嘴地抬头看自己被弄到了什么地方，结果先看到一个人。 对方的衣服从鞋面衣摆开始就无比精致华丽，不比她身上的礼服差，然后又很高，曲清翎半瘫在地上，手撑着地面，从下往上看上去，差点没把脖子仰断。 “果然是你！”看清对方样貌后，曲清翎气哼哼地爬起来，控诉对方，“你居然骗我！” 溯洛抱着胳膊，就算她站着，以他的身高也能俯视她，“本座骗你什么了？” 曲清翎一一控诉他的罪证，“你装成韦沙进天枢宫，得知我身患重病，寻到线索后毁了殿下为我锻造的身体，还将殿下困在某地至今未归。然后向魔族发兵，设计让魔宫拿我换人，逼我不得不嫁给你，你还说没有骗我？” 溯洛听完，半点没有干坏事的羞愧，甚至在她说话的时候给自己倒了杯喝的，握着杯子坐在椅子里，单手撑着脸，一脸淡定地说，“你不是也坑了本座，把殊罗的死嫁祸到本座头上么？说不定不止殊罗，褚尔和那几个龙族的死也会把本座牵扯进去，然后再把你自己的嫌疑完全洗刷干净，本座说的没错吧？” 曲清翎皱眉，警觉地问，“你怎么知道褚尔的死和我有关？” 溯洛笑，“你怎么不问尤戟和巫虓为什么没指摘魔宫使团晚到一天？” 曲清翎瞪大眼睛，“你跟踪我？！” 她气的忍不住上前两步，“你一直在跟踪我！” 戈壁滩上遇到龙族，被龙族带到谷涌，在谷涌解咒杀褚尔灭龙族，她干这些事的时候溯洛全程躲在暗处偷看，她的一举一动他全部知道…… “你为什么这么做？堂堂妖界至尊，对一个小小人族如此关注。你们不是一向看不起人族吗？做这一切的理由是什么？” 溯洛看着她熠熠生辉的眼睛，“你觉得呢？” “我不知道。”曲清翎脸上的茫然完全不作假，她是真想不明白。 她很困惑，“固魂铸元石已经毁了，我身上最有价值的东西已经没了，我对你毫无用处才对……” “不不不。不要这么说自己。”溯洛伸出一根手指左右晃晃，“你得证明自己对本座非常有用才对，如果没用，本座就没有留你的意义了，完全可以把你扔出去喂妖兽，或者随便赏给某个属下，在他们手里，你连一个时辰都活不过。” 曲清翎翻了一个非常明显、毫不掩饰的白眼，“凭什么要证明？你自己抽风，关我什么事？你爱说就说，不说拉倒，给我一块地，我把天枢宫放出来，从此你过你的，我过我的，各不相干……唔！” 她突然被一股力量大力往他推过去，像刚刚用云把她抓走那样，他的手圈住她的脖子，一双墨绿色的眼睛恐怖又危险。 “小丫头，你好像不怕本座。但是你的勇气毫无用处，挑战本座的耐心，本座不会因为你不怕就不杀你。” 虽然对方一收紧掌心，她就能殒命当场，但曲清翎意外的没颤抖，她发现她是真不怕。 “沙沙，”曲清翎在他掌中叹气，“你没有在天枢宫的时候可爱了。” 溯洛：“……” 漂亮的墨绿色眼睛眯起来，声音变得低沉惑人，“再让本座听到这个名字，本座捏死你。” 曲清翎被这声音酥了一身鸡皮疙瘩，天外飞来一句，“你为什么一直没妖后？主动投怀送抱的人应该能从妖族王城排到魔宫才对啊！” “……”溯洛都不知道该怎么说这家伙好，“有，都被杀了。”他阴森森地威胁，“你不听话，也杀你。” 曲清翎把脖子一横，“杀吧。” “……” 他摩挲着人族脖颈如玉一样细腻的皮肤，突然松开了她。 “本座费了心思得来的玩具，可不能还没开始玩就弄坏了。” 曲清翎摸摸脖颈，检查有没有被他的指甲划伤，提醒他，“我很脆弱的，你最好下手轻点。” “嗯，本座尽量。”溯洛拍拍她的后脑勺，顺手拔下簪子，拿在手里边玩边往外走。 曲清翎拖着鸡毛掸子似的累赘礼服追上去，“你去哪儿？这又是什么地方？” 溯洛回头，“怎么，舍不得本座？” “没有舍不得，只是想让你把我的侍从和侍女们弄过来伺候我，我娇生惯养惯了，没有人服侍不行的。” 溯洛没同意，“此处乃本座的行宫，自有奴仆服侍你。” “好，那我可以不要侍女。”曲清翎让步，“你把凉钰还我。” “哦？”溯洛露出玩味的表情，“你很看重他？” 曲清翎说：“他是我很信任的人。” “信任……”溯洛笑了笑，“他是不是告诉你他在妖族受了伤，没见到妖帝就逃回去了？” “……是。”曲清翎有种不祥的预感。 “他骗了你，其实他不仅见到了本座，还成了本座的脔宠，只不过不小心身份暴露了，才逃的。” 溯洛捏着曲清翎的下巴，迫使她抬头看着自己，“本座是故意放走他的。小姑娘，他满口谎言，你还信他吗？” ＊ 温馨提示：阿清不傻，她一直在自救和坑人。另外大家不要磕妖帝啊，他就是个无聊的疯子 第219章 你的价值 曲清翎不信溯洛，也不全信突然从戈壁滩冒出来的凉钰。 虽然经过几轮测试，都确认是凉钰本人无疑，但他说话的方式，一些微末的细节，总让曲清翎觉得怪怪的，无法完全放心。 她嗤笑溯洛的低劣的离间，“我不信知根知底的人，难道选择相信你吗，妖帝尊上？” “啊，本座差点忘了，”溯洛用突然想起来的语气说，“是他亲手杀了殊罗，魔宫如果找来，本座完全可以把他丢出去顶罪。” 曲清翎的目光顿时变得冷冽，“你不可以伤他！” “心疼了？”溯洛歪歪脑袋，“都说天枢公主三心二意，沉溺美色，本座本来不信。瞧你维护凉钰的样子，明明心里住着玖熙，自诩是玖熙的王妃，却和其他男人纠缠不清，见到好看的就爱，而今还委身于本座……可见传闻果然不假。” “我心里爱住谁住谁，爱维护谁维护谁，这些都和你没有关系。” 溯洛啧了一声，“怎么会没有关系？你是妖后，本座可不允许妖后朝三暮四，见异思迁。不然本座的脸往哪儿搁？” 他松开曲清翎，“你没了固魂铸元石，体内力量失去压制，会随时发病。好好休息吧，明日启程回王城，完成大婚。” 曲清翎看着他瞬移离开，眉头皱起来。 刚刚一通夹七缠八，愣是没能套出溯洛娶她的原因。 不论这个原因是什么，绝不是因为他潜入天枢宫一趟，和她相处了几天，就对她情根深种，爱她爱的不行，非她不可，所以决定娶她做妖后。 正因为知道溯洛完全不喜欢她，曲清翎才更要弄清楚他如此大费周章的缘由。 一直绷着一根弦和溯洛周转，他一走，曲清翎整个人脱力，连走回殿里的力气都没有了，就地瘫软，跪坐在殿门口。身下有厚重的礼服垫着，倒也不觉得地砖冰冷。 从被龙族带走，到现在她没得一刻时间好好休息过，中途还犯了次病，真的很累了。 她摸了摸黑色的地砖，冰凉坚硬，是很普通的石头，没什么特别之处。 好歹是妖帝的行宫，用这个铺地面好像有点过于简朴了。在天枢宫里，哪怕是处于最偏僻角落的小瓦棚，用的砖也比这精致华贵，更不要提她住的暖玉居，为了保护她的脚，用的是玉石铺地。 不知是整个行宫都是这种简朴风格，还是溯洛随便找了个偏殿把她扔了进来。 曲清翎蜷在那儿梳理思绪，直到被凉钰的呼唤叫回神志。 凉钰很担忧地看着她，“公主怎么坐在风口？” “好累，没力气走了。”曲清翎露出安抚的笑容，往他身后看，果然没有其他侍女，只有他一个人被送了过来。 她抬起一只手，“公子，扶我起来吧。” 凉钰伸出手，不知道想到什么，又默默收了回去。 曲清翎疑惑，“怎么了？” 凉钰整个人都很黯然破碎，“方才妖帝找过我，他说……他把一些事告诉你了。” 原来是因为这个。 曲清翎一把抓住他的手，借力站了起来，往殿里走。保持一个姿势有点久，腿麻了，加上本就没有什么力气，她走的一瘸一拐的，大部分重量都倚在凉钰身上。 “我不管溯洛说的是不是真的，他没有杀你，特地把你留到现在，说不定正是为了看我们两个离心离德。我们要如他的愿吗？” 凉钰的眼睛又亮了起来，“公主……” 曲清翎看着他的眼睛，愣了一下，随即别开目光，“何况蚀心轮一事，是我们思虑不够周全，才让你在溯洛手里吃了苦。这我得负绝大责任，该自责的是我才对，你自责什么？” 她拿起桌上的水壶闻了闻，刚刚妖帝喝了这个，味道闻起来没有怪味，但她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喝，递给凉钰，“你能认出这个是什么吗？” 凉钰接过，检查了一下，“妖界的普通灵露。” “不是毒药就行，我就能喝。”曲清翎倒了一杯，边喝边摸了摸肚子，“有点饿了……不知道有没有人准备食物，哲叔不在，妖族的食物可不可以随便吃啊？” 在魔族，每当她想吃魔族的东西，玖熙都会千挑万选，食材是精挑细选，份量也把控的很精准，生怕她吃超量了身体承受不住。 现在没有人会为她仔细甄别妖族的食物了，希望在玖熙回来之前，她不是因为吃错东西挂掉…… 曲清翎眼皮越来越重，声音越来越低。 凉钰眼疾手快地接住从她手中掉落的杯子，伸手一揽，小姑娘的身体软倒在他怀里，双眼紧闭，已然昏睡过去了。 他放下杯子，将人抱起往内殿走，顺手扒下外层礼服，把人放到床上，侧身坐在床沿，伸出两根手指点在她的眉心，再次探测她体内的力量。 没了石头的牵制与权衡，小姑娘体内的力量波动得更加明显。 果然。 上次被破石头混淆视听，小姑娘体内果真大有乾坤，藏着浑圆雄厚的仙三族之力就算了，在她进入妖界后，妖族力量也在觉醒，唯有鬼族力量因为幽冥泉水被他抽出，力量略逊色于其他。 她说她毫无用处，看来是对自己身体的秘密一无所知，或者说知道，但知道的没那么清除。 她怎么会没用处呢，她的价值可太大了，哪怕十颗百颗固魂铸元石加在一起，也比不上她一星半点。 六界顶尖级强者大多无所不能，所以无欲无求，唯有一样，是他们怎么都无法跨越的鸿沟：跨种族异变。 哪怕是艰难存活下来的两族混种，体内也只能同时存在一种力量，强者除了强行伪装，没法同时将两种力量都吸纳进体内，更别提随机取用其中一种。 但是曲清翎不一样，她可以在已掌握的神、魔、仙三种力量间随意切换，而且每一种都可以使出毁天灭地级强度。如果能把她研究透，或者把她的这种技能吸纳进体内，那么这六界天道，世间法则，将再也困不住自己。 玖熙把她藏的太好了，导致六界对天枢公主只知其一，不知她这个人本身才是天大的宝贝。 而且她的个性也很有意思，不是锯嘴葫芦或一吓就死一吹就灭的美人灯，给他的探索过程增添了无尽的趣味。 玖熙啊玖熙，你就永生永世在那偏僻之地好好待着吧，这个小姑娘，本座是绝对不会还给你的！ 第220章 妖帝也是穷光蛋 曲清翎做了个梦。 她梦到凉钰被砍断手脚，脑袋也和身体分离，整个人泡在血池中，向她呼救。 曲清翎被那凄惨的呼救声叫得一步步靠近血池，直到边缘，看到凉钰在血浆里朝她抬头。 那已经不是能够惊艳整个魔族、让妖族大军看呆的美人脸，而是一具烂得只剩骨头的骷髅。 她吓得猛地睁开眼睛，花了好一会儿才平复了呼吸，反应过来自己不在什么血池边，而是躺在妖帝行宫某个偏殿里的床上。 天还没黑，不太确定自己睡了多久，她一扭头，发现方才在梦里朝自己呼救的人席地坐在床边，上半身趴在床沿，头歪着枕在胳膊上，长发散在床榻间，睡的正沉。 曲清翎没有起身，也没有叫醒他，静静盯着他顶顶漂亮、几乎找不到一丝不完美的脸看。 鬼使神差地，她伸手握着他的一缕头发，捏在指尖摩挲。 触感微凉，非常顺滑柔软，好像有生命一样，不是头发，而是一朵花的花瓣，几乎能让人感觉到其中搏动的心跳和均匀的呼吸。 活的，是真的。 如果是假装，怎么可能假装得这么像？ 会不会是因为他在溯洛那个变态疯子手里遭受了非人的折磨，性格才变得怪异的？ 曲清翎松开发丝，却被一把握住了手。凉钰毫无预兆睁开眼睛，目光温柔，“公主喜欢我的头发？” 曲清翎想把手缩回去，“还好。” 凉钰不肯放，还把她的手贴在脸上，“喜欢脸多些，还是头发多些？” 曲清翎声音微冷，“公子从前不这样。” 凉钰整个人瞬间像褪色了一样，被烫着似的松开手，泫然欲泣，“我……对不起。” 曲清翎心里哀嚎了一声“我的妈诶谁受得了美人这个表情？”支支吾吾地说，“我不是那个意思，公子要是累了，好好睡一觉吧，公子的伤不要担心，我会尽快为公子寻来最好的药。” 她手忙脚乱地爬起来，衣服也顾不上整理，跑到外面去了。 凉钰直起身，捞起刚刚被小姑娘摸过的那缕头发，触感正常，和别的头发没有区别，不明白有什么值得小姑娘摸那么久。 曲清翎跑出去才发现外殿居然多了好些侍女，和魔族的打扮风格完全不一样，虽然个个都长得不错，却穿的过于沉闷保守，有种……怎么说呢，总觉得似乎她们稍微暴露一点，就会被打上勾引妖帝的标签，然后不由分说扔出去喂妖兽。 有必要吗？钧吾独宠辛蓉，伺候辛蓉的侍女多到数不清，不乏绝色佳人；她身边除了五大侍女，其他侍女也多的很，却都没有限制她们穿什么，甚至她们经常被她打扮得比自己穿的还花枝招展。她和辛蓉从没有因为侍女漂亮或者穿的好看，就怀疑钧吾和玖熙会被勾走。 拜托，她们可是妖诶！曲清翎本以为可以看到无数妩媚动人波涛汹涌、衣领开到肚脐、裙摆撩到大腿根的美女的！ 如果到了王城，溯洛的廉惑宫还是这种风格，她高低得改了。 至于现在，不是纠结侍女们穿什么的时候。 这些侍女们捧着大盘小盘的衣服首饰，洗漱用品，曲清翎扫了一圈，“这是做什么？要重新梳洗打扮的意思吗？” 妖族侍女中为首的那个出来回话：“王后娘娘，大婚在即，按规矩，娘娘应依照妖族风格着礼服完婚，娘娘从魔族穿过来的礼服，换掉为好。” 两界风俗习惯完全不一样，穿着魔族的衣服去妖族王城结婚，有种故意叫板的意味。 曲清翎没有坚持，“好。但是有吃的吗？能先吃完了再换吗？” “已经为娘娘备下了。”侍女朝外拍了拍手，四五个侍女端上来四五盘菜，放在桌上，再摆上碗筷后退下。 曲清翎逐一检查那些菜，灰不拉叽，色香味俱无，没有一个是她认识的，寒碜就算了，还让人食欲全无。 以前哪怕是胃口最不好的时候，她的餐桌上的菜也不会少于十五个。这对此也太剧烈了，她可不愿意委屈自己，“这都是什么啊？” 为首的侍女叫融玥，虽然打扮的老气横秋，面容却是好看的，人也不卑不亢，“王后娘娘，奴婢们是按尊上的吩咐为您准备的膳食。尊上说，他平日里吃什么，就为娘娘准备什么。” 曲清翎的音调都拔高了，“他平时就吃这个？！” 融玥有点被吓到，不知所措地问：“娘娘，尊上吃这些，可是有什么不妥吗？” “等会儿，你先别叫我娘娘。”曲清翎揉了揉额角，这称呼叫的她脑门心抽搐的疼，“还未大婚，我仍是天枢公主，你叫我公主吧。” “公主殿下。”融玥一点挣扎都没有，答应的非常丝滑。 曲清翎怀疑是溯洛在妖魔交界对军队说的那些话传到这些人耳朵里了，他们才这么敬重自己，不然也会像尤戟最开始那样对她说话不客气。 区区人族，身边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欺负起来不要太方便。 她坐在桌子边，看都懒得看那几盘菜一眼，闻着味道都觉得饱。“你们尊上吃的这些东西，是什么顶级滋补食材，或者灵药，或者高级妖兽的心肝脾肺肾吗？” 想到她最开始把只有魔宫前十和魔王王后才吃得起的阿蓝兽眼珠误认为龙眼珠子，她得先排除这种可能。 融玥回答：“不是。尊上妖力无边，不需要任何滋补。这些只是一些普通吃食。” 这是吃食吗？这是猪食吧！ 曲清翎到底初来乍到，不想把话讲的那么难听，很委婉地问，“你去过王城吗？你们尊上在廉惑宫里，怎么吃？” 融玥说：“公主有所不知，奴婢们都是从廉惑宫调过来的，之前行宫并无侍女，只有洒扫侍从。至于饮食，尊上并无口腹之欲，一向简单。” 曲清翎：“……” 她突然想起溯洛刚到天枢宫，喝到她给的茶，吃到巧克力冰淇淋，都说味道很好，一副没见过的新奇样子，原来那不是装的，而是真的没吃过好东西啊！ 她觉得这已经不是简单能够概述的事了，揉着额头，目光落在地砖上，突然想到另一个问题。 “此处行宫有多大？我所在的这个偏殿在行宫的建筑里排第几？” 她问的这些问，融玥一个都不明白问来做什么用，但是妖后想知道，她便如实回答。 “回公主殿下，您所在的位置是行宫第二大殿，第一大殿是尊上住着。”她担心王后误解，很贴心地解释，“尊上说，大婚典礼未完成，同住一处恐惹人非议公主。待回到王城，公主就能和尊上同住廉惑宫连涵殿了。” 这不是一不一起住的问题！ 曲清翎站起来把整个宫殿认认真真看了一遍，如果这是第二大，说明第一大也好不到哪里去。再结合地砖，食物，侍女的描述…… 曲清翎抱着最后一点期待问：“听说妖族把这次联姻办的格外盛大，这些钱是哪里来的？妖帝出钱还是财政出钱？” 财政是什么，融玥不懂，但是谁出钱她是知道的。 “没有花尊上的钱，是亲王和世家公卿们太开心了，自发组织的。所有的耗费，均由各大世家承担。” 曲清翎的最后一丝希望破灭，扭头看向听到动静从内殿走出来的凉钰，怅然欲涕，“公子，你敢信吗，我又嫁给了一个除了身份地位其余一无所有的穷光蛋……” 凉钰：“？” 第221章 和神经病相处 凉钰想解释，但这种事好像没法解释，而且由他来解释也不合适。 因为这个第一次生出完全不让外界知道妖帝的丰功伟绩、风格喜好，似乎也不全是好事的想法。 但妖帝就是这么个风格，崇尚简约简单实用，不认为堆叠华而不实的东西有任何意义。身为一界主宰，他有能够摆平一切的力量。也不需要什么排场，因为他就是排场本身。 如果小姑娘只是通过身外华物来判定一个人的富有程度的话，境界还是有些低了，是自身不够强大的表现。 到现在为止，衣食住行四样，曲清翎已经见识了两个，衣的话，看溯洛穿的，外加侍女们捧着给她准备的那些，倒也精致，符合他的身份地位，不知道剩下行会是什么鬼样子。 这全怪关于溯洛的描述和记载太少，曲清翎看的那些没有半个字说过他是个勤俭节约、克己奉公的好妖帝，不是杀人就是准备杀人，反而是妖族的人文习俗里说妖族随性而为，吃喝玩乐与军事暴力同在，某些地方甚至比魔族还要奢靡。 就目前情况来看，妖族本身和妖帝完全是两种风格。 凉钰想了半天，最后只是提点一句，“很多东西不要只看表面。” 曲清翎认真点头，表示这个道理她懂，“我知道，好歹是一界之主，真节俭也好还是作秀也好，就算穷也不可能穷到哪里去，唯有一个解释，他辛苦省下来的钱都让他的子民们败光了。难怪他爱杀人，要是有人把我辛苦省下的钱挥霍乱花，我绝对杀的比他还多。” 凉钰：“……” 东西实在没法吃，曲清翎只能饿着肚子完成全套大婚妆造，全程都在想等下次再见到溯洛，必须让他把哲叔和侍女们还给她，除非他想带一个饿死鬼回王城。 妖族的王后发冠比魔宫给她准备的复杂得多，但是意外的很轻，让曲清翎感觉自己的脖子得到了拯救。她对着巨大的落地全身镜左照右照，怀疑妖族工匠给发冠偷工减料了的时候，融玥不经意地提了一嘴，发冠是昨晚所有御用工匠齐上阵，连夜改的。 大家之前对发冠的重量没有概念，只要华丽好看大气典雅、绝对符合一界王后的身份就行，没道理堂堂妖后连这点重量都承受不起。 事实证明他们敬爱的尊上选的王后还真承受不起。 虽然没有概念也不懂临时临坎的有什么修改必要，但按尊上的要求改完后，确实轻了几倍不止，尊上特地试了重量后觉得可以了，才送过来的。 哦？ 溯洛让改发冠？ 怕太重压死她啊？溯洛什么时候感觉到她脑袋上戴的这些很沉的？话说他昨天确实拔了她的簪子来着，到现在还没还给她，难道是通过那簪子推测出她的脖子不堪重负的吗？这个人居然这么贴心？ 曲清翎浮想联翩，穿戴完毕，出发在即。 她走出偏殿大门，凉钰和融玥一左一右站在她身后。门外的空地，往下连接的台阶，一直延伸到行宫之外的大道上，依次是侍从，大臣，护军，放眼望去密密麻麻全是人。 这些人见她出来，全部跪倒，嘴里喊着：拜见妖后，恭迎妖后！ 妖后……听起来总有种祸国妖妃的感觉。 在此刻之前，曲清翎对这场联姻一直没有太多真情实感，就像她和即墨说的那样，觉得像在玩一场过家家，不是真的，玩玩就过去了。 看到这么多妖族跪在脚下，想到这只是在边界行宫，等到了王城，恭贺的阵仗会比这大十倍、百倍。 毕竟自己可是他们盼了好几万年才盼来的妖后，是一场空前的盛典。 曲清翎终于有了一些真实感。但也仅限于此了，这场盛典，妖族全域的翘首期待，最终会变成一场空。 宽大的袖子下，她的手指攥成拳头，掌心有两颗血红的菱形珠子，是她从褚尔身上抽出，外加凉钰给她的殊罗身上的庇佑王血。 殊罗再不厉害，也是魔宫殿下。排第七的褚尔连龙族都忌惮他的王血，奈何他不得，只能用诅咒困住他，凉钰却能瞬杀殊罗……当然这可以归咎于当时殊罗还没完全恢复体力，魔力也亏空巨大，但是，实在杀的太轻松了。 曲清翎觉得自己真是有毛病，凉钰杀不了殊罗她会觉得有麻烦，杀完了嫌人家杀的太轻松，要是两人的身份对换，她高低跳起来给自己一个大耳刮子。 由八头妖龙拉着的巨型马车悬停在偏殿外，从马车上垂下铺了厚软地毯的台阶，曲清翎抬起右手，正要搭着凉钰的胳膊走上台阶，身边的气流一变，她的手落入一个完全陌生的手掌之中。 曲清翎诧异地看着突然冒出来挤占了凉钰位置的溯洛，看到两个人同时活生生站在自己面前，眼里浮现困惑。 她本以为凉钰是溯洛假扮的，所以才总是一个在时另一个不在，可是他们同时出现，难道假扮的是其他人？或者分身？ “怎么，看到本座不高兴？”溯洛一把抓紧她的手不让她收回去，往后瞥一眼对他敢怒不敢言的凉钰一眼，低声说，“他碰得，本座碰不得？别忘了，你即将成为本座的王后。” 大臣们远远看到帝后如此“亲密”，激动得恨不能立马奔走相告。 曲清翎只想翻白眼，两脚踩死这丫的，“搞不懂你，神经病。” “这不是搞的挺懂的吗？”溯洛穿着一看就是和她的衣服配套的礼服，就这么半拽半扶，和她一起走上了马车，并把本来要进马车的凉钰和侍女们全关在了门外，下令启程。 “你听得懂神经病这个词？”曲清翎问的相当直接。 “听不懂，知道你在骂本座就行了。”溯洛穿上这一身，已经高得可怕的颜值又更上了一个台阶，曲清翎有点可惜刚刚他出现的时候，侍女们连抬头看一眼都不敢，全部跪地，上半身埋得死低，白瞎了这么好看一张脸却只有她能看。 溯洛似乎不大喜欢身上的礼服，进马车就脱了外袍，往衣架子上一扔，穿着少了一层依旧精致的衣裳往宽大的榻上一歪，随手扯了一本书看。 曲清翎发现那是奏折一样的东西，桌上还堆了好些，这家伙竟然把这段时间堆积没看没处理的国事带到马车上来了。 不对，他不该有自己单独的马车，或者骑一头威武霸气天下无双的妖兽吗？干嘛和她挤一起啊？还不让她的人和侍女上车，这家伙是故意的，绝对是！ “你明明不喜欢我，为什么要在你的子民面前营造你很宠爱我，偏袒我的假象？” 溯洛一目十行扫过纸上写的内容，“啪”一声合上，扔在桌上，拿了本新的翻开，“为了满足他们的期待。” 曲清翎不懂，“什么期待？” “关于本座遇到命定之爱，铁树开花，万千宠爱只予一人之类的。” “……” 曲清翎相当无语，更多的是不懂溯洛的脑回路，“你还关心子民们的心愿啊？我看过妖界诸多书籍，妖族对你的评价无一不是刚愎自用，滥杀无辜，从没说过一句好。你和妖族明明相看两厌，居然一个对对方有期待，一个会满足这些期待，太玄幻了。” “本座没要求他们说好听的。”溯洛头也不抬，“本座只想让那群大臣闭嘴。” “关于催婚啊？”曲清翎觉得有点意思了，“妖帝也怕这个？” “如果是你被念几万年，天天前赴后继的念，你不烦啊？” “能理解，能理解。我以前也被催过。”这个以前，当然是穿越之前的事了。 溯洛瞥她一眼，“你才多大点，如果是上一世的记忆，没必要拿出来说。” 曲清翎心里又一次暗暗吃惊，如果连她拥有“上一世”记忆这种事都不让溯洛意外的话，他对她感兴趣的点到底是什么？ 猜来猜去实在太累，挖了那么多坑就算溯洛跳进去也未必不能爬出来，曲清翎决定试探着和他坦诚布公一次。 她趴在桌子另一边，双手托腮，“妖帝陛下，我们就不要打哑谜了，你到底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我可以直接给你，或者配合你拿到，要我嫁给你，扮演你的王后，这些都没问题，只要你保证我在这期间不会因为发病死掉，之后你放我自由，好不好？” 她觉得自己让步更多，都没有提玖熙的事。 溯洛终于抬眼正视她，“你连小命都捏在本座手里，有什么本钱和本座谈条件？” “就是因为不想死在你手里，所以才努力找一个和平的解决方案嘛。”曲清翎冲他笑，“妖帝陛下也不希望看到我从早到晚担惊受怕，以泪洗面，一天病危七回吧？” 侍女们的技术过硬，把她按妖族风格打扮一遍后，比魔族装扮顺眼了许多，锦衣华服的加持下，没长开的脸勉强够得上漂亮二字。笑起来眉眼弯弯的样子越更甜美，虽然笑不走心，但是看她试探自己的底线，知道不会马上杀她后，胆子越来越大的样子，忍不住又生出逗弄的心思来。 “不行。”溯洛说，“没得商量。” 小姑娘果然生气了，甜甜的笑容没了，脸颊气的鼓鼓囊囊，跑到隔壁房间里，发出稀里哗啦翻箱倒柜的声音，过一会儿又跑回来，站在他面前很不客气地说，“我饿了，你再不把我的人还来，我就要饿死了！” “不是给你准备了膳食？” 提到这个，她的语气变得更坏了，“我的妖帝陛下，您老人家吃点好的吧！那些是人吃的东西吗？” 溯洛会想起她在天枢宫折腾的那些花哨玩意儿，那确实比不了。但是他觉得眼下和小姑娘独处的氛围让他心情愉悦，不想让无关人员出现搅乱。 人族果然还是麻烦。 他这么想着，问：“神族的东西，你吃过吗？” 曲清翎满以为他会答应还人，甚至要嫌弃她太吵把她赶出去坐其他马车了，没想到回复完全不搭噶，没好气地说，“吃过水果，喝过他们的水。干嘛？” 溯洛手掌一翻，递过来一个桃子，“吃吧。” 曲清翎：“？” 她都不敢接，盯着他的手左左右右地打量研究，“你为什么会有神族的水果？这个真的是神族土地上结出来的桃子吗？” “不吃就算了。”溯洛要收起来，被对方眼疾手快抢了过去。 桃子挺大的，沉甸甸一个，散发着清甜的果味，探测不出任何力量，说它是任何一界的水果都行。曲清翎最终被饥饿打败，捧着咬了一口。 普通桃子味，没什么特别的。 她一口一口慢慢的把它吃光了。 中途她有些担忧地问，“以后我是不是得一直这样啊？要么跟着你吃，要么吃你给的不知道是哪里长的水果？” “看本座心情。” 爱好美食的曲清翎顿时觉得人生都黯淡了，“我是肉食动物啊！我不干，我才不要跟你过苦日子，我要告诉你的子民你虐待王后，打破他们对你无微不至宠爱我的幻想！” “本座无所谓。你既然那么在乎你的人，努力哄本座高兴，说不定哪天本座心情好，就还给你了。” 小姑娘立马凑上来，“你怎样才会心情好？帮你杀人算不算？” “……本座自己会杀。” 曲清翎立马想出新的，“带你吃各种好吃的，哲叔做菜超厉害的！” “本座没有口腹之欲。” “给你找美人儿解闷呢？” “本座不好美色。” “看书？我会讲故事，好多好多故事。” “本座对异志怪谈不感兴趣。” “魔族秘辛。”曲清翎咬牙切齿，“各种王族之间的秘密，总可以了吧？” “本座也不好奇魔宫那些乱七八糟的八卦。”溯洛捏着她的下巴，“小姑娘，本座现在唯一的兴趣就是你。” 曲清翎扭头躲开他的手，身体往下滑，蜷坐在榻边，叹着气说，“你就虐待我吧，饿的半死不活，生无可恋，你对我干什么都没反应的时候，你就没玩具了。” 说了这半天，她又有些累了，抱着膝盖，眼神放空，心想洺风有找到玖熙吗？即墨还安全吗？魔宫应该已经知道殊罗没了吧？褚尔可能会慢一点。但是王血应该会有感应，死的那瞬间可能就知道了，这样他们就更有理由对妖族发兵了吧？ 溯洛这个变态神经病目前对她的兴趣还停留在和她斗嘴的层面，她各种放肆他也不介意，等他的兴趣不满足于此，进阶到下一个环节，她要怎么应对…… 小姑娘的呼吸变得越来越轻和平缓，溯洛诧异她居然这么大胆的蜷在他脚边睡过去了，说话没大没小就算了，还这么不设防，对他这么放心的吗？ 她睡的越来越沉，脑袋顺着榻沿往一边滑下去，眼看要栽倒，砸到桌子肯定会疼醒，他伸手一接，侧脸恰好埋进他的手掌里。 软软的，暖呼呼的，不是发病的征兆，只是单纯因为身体不好随地大小睡。 这一接触，溯洛感觉到刚刚那个说是神族的桃子，实际上是由妖力凝聚成的东西，已经被她消化，妖力融入四肢百骸，没有和体内其他力量产生排斥。 溯洛把她抱到榻上，让她枕着自己的腿睡，继续看奏书了。 第222章 我可以出去玩吗? 曲清翎醒来的时候感觉感觉脖子要断了。 不是被发冠坠的，而是枕头太不舒服，她从来没有睡过这么高这么硬还时不时烫人的枕头。 中途她几次因为太难受从枕头上滚下来，又被放了回去，要不是实在体弱力气不够醒不过来，她真想跳起来把枕头扔出去砸了烧了，这辈子再也不要看到这东西。 等她终于休息到有力气睁开眼睛，才看清楚罪魁祸首是什么： 溯洛的腿。 他把她的冠摘了，还拆了她的头发，让她睡在腿上。 曲清翎茫然地盯着他的下巴看，觉得自己还没睡清醒，捋不清这些奇奇怪怪的发展趋势。 怎么就没长一个万吨级的脑袋呢？她乱七八糟地想，这样就可以把这家伙压个半身不遂了。 “醒了？”溯洛的声音从奏书后传来，“你挺能睡。” “到哪儿了……已经到王城了吗？”曲清翎不想和对方争论为什么要让她以如此亲密的姿势睡觉这个问题，抬头起身，没想到自己的一把头发在溯洛手里，这一拽疼得“嘶”一声，捂着后脑勺又跌了回去。 “你到底要干嘛？”她真的有些生气了，要不是考虑到打不过，溯洛已经挨了她八百顿揍。 “摸着玩的，忘记松手了。”溯洛居然一脸无辜，“没有那么快，妖族对你充满好奇，很想见你，所以从边界到王城所有的城池都会停靠，满足他们的好奇心。” 曲清翎震惊，“如此麻烦，那得多久才能到王城？” “顺路而已，只此一次，以后不会再有。不过你那么想去王城做什么？”溯洛低头看她，眼睫低垂，目光惑人，“这么不想和本座待在一起吗？” “当然。”曲清翎超级诚实，“不想随时过着说错一句话就会掉脑袋的提心吊胆生活。” 溯洛语气慵懒随意地说，“错话你没少说，也没少做忤逆的事，本尊不是没把你怎么样吗？” 那是因为你对我还感兴趣啊，等新鲜劲儿过去了，捏死我就和捏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曲清翎腹诽，嘴上虚情假意地补充，“也很想见见大名鼎鼎的廉惑宫。” “很寡淡的，比不上天枢宫那般美轮美奂。” 曲清翎把自己的头发从溯洛手指里抽出来，爬起来整理好衣服，下榻后手脚虚软、有些蹒跚地走到圆桌边，给自己倒了杯水。 “我只是好奇，看看长什么样，寡不寡淡的无所谓，反正我又不住，看完了继续住我的天枢宫，等哪天你腻味了不让我当妖后了，我还继续做天枢公主。” 溯洛的目光追随她的动作，注意到她睡了一觉却仍旧站不稳的细节，“你要是实在喜欢天枢宫，本座也可以把廉惑宫变成那样的风格。” “别，不用，受之有愧。”曲清翎拒绝三连，扶着墙走到窗边，发现马车窗户居然是用琉璃做的，虽然比不上现代的车窗玻璃，却不再需要推开窗才能看到外面的景色。 按溯洛的说法，这一趟每座城池都要停，就不能开传送阵或者空间通道了，而是拖着庞大的队伍慢悠悠地走，而且说不定中途会有各大世家的庆贺送礼部队加入，跟在护军之后，让队伍越来越臃肿。 每座城池停留的时候，不一定要帝后出面干什么或者说什么，只要让妖族子民们知道妖帝把王后接回来，在那驾九龙妖辇上，帝后和睦，相亲相爱，容他们狂欢，情绪得到抒发释放，他们自己就会心满意足。 曲清翎看着越来越近的城池，幅员辽阔的妖族领地，队伍在空中如同一条巨龙缓缓前行，看不见首尾……她回头问溯洛，“队伍停下来的时候，我能下车去玩吗？” “你确定？”溯洛说，“他们要是知道你出去了，会活活踩死或者挤死你。” 曲清翎并不害怕，“我有凉钰保护我呀！而且又不是穿着这身出去，简单轻便一点，低调行事，没有人会认出来的。” “为什么想出去？”溯洛不觉得外面有什么趣味值得跑出去。 曲清翎数给他听，“你想想，我好不容易来妖界，到了王城肯定会被你像现在这样关起来，哪儿都不能去。如果玖熙一直不来救我，魔族大军也不给力，没法逼你把我还回去，我岂不是要活活老死在廉惑宫里？更何况我都没多长时间可活了，不得在死之前多吃喝玩乐，活够本吗？” 溯洛觉得她说的有点道理。 曲清翎见他若有所思，像是要答应的样子，眼睛发亮，满是期待，“那待会儿我就叫凉钰来接我……” 她还没说完，溯洛放下奏书朝她走过来，边走，身上的衣服换了一套，她发现自己也被对方用法术强行换了一套。 “妖族疆土，本座比任何人都熟悉。你想看，本座带你去看。” 说着，长臂一伸，单手把她捞起来。 “不要！我不和你去！松开我，放我下去！”曲清翎像条泥鳅在他臂弯里使劲挣扎，不到一米五的软脚虾哪里斗得过一米九几的壮汉，她的挣扎毫无作用，最后还是被夹在钳子似的胳膊里带走了。 “早晚有一天我会报仇！”她磨着后槽牙，像只炸毛小猫凶恶地放狠话。 溯洛很敷衍，“嗯嗯，本座等着。” 万众瞩目的盛典，无数妖族子民期待的帝后大婚，在到达第一个狂欢城池之前，帝后从马车里悄悄溜走，玩自己的去了。 因为溯洛是一个自主能力超强的王，他身边的人已经非常习惯他的自主能力，只要他不传唤，他们就不敢擅自靠近马车，主动询问有没有什么吩咐。 以至于溯洛带着曲清翎跑了，没有一个人发现，谁都不知道那驾气势磅礴的妖帝座驾里，其实空无一人。 第223章 蚀心轮 如果陪她游览妖族风景人文的是玖熙，或者凉钰，哪怕是即墨宴厘相黎甚至是甘曼夭炀，曲清翎都会游兴大发，全程开心。 可陪着她的偏偏是溯洛，一个不论从哪方面讲都算得上是仇人的人，全程与其说抱着，不如说是钳制她，不让她走远，不让她干这个不让她吃那个，曲清翎感觉自己就像被他带出来遛弯的狗，脖子上套着绳，不是她想去哪里就能去，而要看他老人家允许她去哪里。 这还游玩个毛？ “在想什么？吵着要出来，带你出来了怎么也还不开心？” 溯洛带着她飞过一片原野，飞的太快，风景没看清楚就一闪而过，曲清翎只觉得头晕眼花，有种晕机的感觉。 她实在没力气，估计就算溯洛把她放下来她也没法好好站稳，抓着他的衣服，脑袋抵在他胸口，声音发闷地说，“在想玖熙。” 溯洛放慢速度，挥手召来一条长着翅膀的妖兽，站在它背上，不再自己飞行，改由妖兽载着。 “想他的什么？” 曲清翎感觉到耳边的风声变小了，头发和衣服也不再被吹得乱七八糟，但她又有些困了，感觉又要睡过去，睁不开眼睛，“殿下比你贴心，对我很好，什么事都考虑的很周全，如果他带我出游，绝对不是这个样子的。你只顾自己飞，我什么都看不到……” “是你自己太弱，连风都承受不住，还有脸指责本座？你再这么嗜睡下去，说不定下一次就醒不过来了。” “那就不醒，也没什么不好……” 溯洛的手搂着她的背，让她整个人趴在自己怀里。她的头发很长，被养的很好，像黑羽斗篷一样披在身后，比他平日里穿的那些顶级绸缎衣服还要柔滑好摸。 不止是小姑娘，连他都有些吃惊，失去固魂铸元石后，她的身体恶化的实在太快，这才过去两三天而已，她每一次沉睡的时间越来越长，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她的身体早已腐朽，之前靠体内的力量强撑，没了石头的控制，全靠她的神识维系，这种消耗伤害极大，导致她连意识都越来越不清醒。 这可不是溯洛想要的，他还没正式开始玩呢，玩具怎么能自己先坏了？ 小姑娘在他怀里哭唧唧，“想殿下，想天枢宫……想回家……好累，我是不是快死了？明明还可以至少活一年，都怪你毁了我的身体……逼我嫁你……看我被龙族围攻袖手旁观，维系生机的石头才会没了。我死了，你就是罪魁祸首……” 溯洛被她蚊子似的哭声扰的心烦意乱，手臂收紧，呵斥她，“死不了，别哭了！” 没想到小姑娘哭的更厉害了，“你怎么这么凶，你弄疼我了……我不要你，殿下，凉钰，凉钰救我……” 她神志不清地抗拒他的搂抱，溯洛心想人族真是太脆弱也太麻烦了，让妖兽落在一处山谷，把她往草地花丛中一扔，开始思考怎么处置这家伙。 像现在这样放任不管肯定不行，要不了半天，她就会耗尽心力气绝身亡。 得想个办法给她续命。 他轻拍小姑娘的脸，“本座杀人无数，从未想过救人。看在你还有用处的份上，本座今天破例再救你一次。” 半昏迷的小姑娘大概把他错认成玖熙或者凉钰了，不仅没躲开，还蹭了蹭他的掌心，两只手无力地抓着他的手指，抱住浮木似的向他发出可怜的求救信号。 溯洛可以毫不费力把手抽走，但他没有抽走，保持那个姿势看着小姑娘眉心微蹙、皮肤惨白的一张小脸，开始分析能救她的办法。 彻底救是不可能的，那样子非得给她换一具身体不可。溯洛手上没有现成的身躯可以用，也没那么多耐心和精力像玖熙一样，遍寻六界收集材料，为她锻造新躯体。 他只想给小姑娘续命，不要让她这么快就死，多陪他一会儿，让他把她身上的谜团研究清楚。只为这些，目前做的就足够了，已经得到了她的人了，完全没必要继续大费周章。 溯洛在天枢宫时探查过小姑娘的身体，她的寿命缩短的根本原因在于以人族容纳庞杂的、不属于人族的力量，当时固魂铸元石代表的魔族之力最强，压制了其他几种，玖熙又用幽冥泉水延缓身体衰老的速度，才得以让小姑娘在清醒的时候看起来像正常人一样生龙活虎。 现在泉水没了，石头也没了，几股力量在她体内乱窜，要不是她神识强大，勉力维系，早就爆炸了。 没了固魂铸元石，这世间并不缺少和它同等级别的宝物。 溯洛突然明白小姑娘为什么一直急着去王城看廉惑宫了，或许是道听途说了一些关于廉惑宫地底灵泉的事，想用灵泉为自己续命，等待玖熙归来？ 且不说灵泉有没有用，她这个样子，肯定是等不到回王城的。 溯洛张开护体结界，再次抱起小姑娘，屈指点在自己的眉心，一枚诡异的幽绿罗纹在他额间浮现，被他抽出，捏在指尖，像一枚小小的叶子。 妖帝本命法器现形，妖力所过之处生灵涂炭，寸草不生，还好他提前用结界做了遏制，把所有力量都收束在结界之中，注入蚀心轮，再将蚀心轮贴近小姑娘的额头，注入她的识海。 曲清翎的身体像被电击一样剧烈弹动两下，抽搐不停。 体内的神、魔、仙三种力量疯狂排斥着新力量的侵入，几乎将她的身体撕裂，在溯洛用不容反抗的强大外力的维系下才没有暴走失控。 最终，蚀心轮胜出，以绝对的霸道压制住几种力量在曲清翎体内做乱，强行重塑她的心脉，用妖力支撑心脏跳动，血液运转。 如果哪天溯洛心情不好，只要他心念一动，蚀心轮罢工，不要五分钟，曲清翎就能死透。 现在的她，才真正意义上成了小命捏在溯洛手里。 强烈的抽搐和痉挛后，曲清翎陡地睁开眼睛。 溯洛被她吓得一愣。 “刚刚感觉自己已经死了，被人从鬼门关拽了回来，是你救了我了吗？” 曲清翎手指弯曲握握拳头，感受久违的力量，身体无法支配的乏力和麻木似乎被抽走了，她又能跑能跳了。 她灿烂地笑起来，给了溯洛一个大大的拥抱，“谢谢你又救我一命，我就不计较你逼我当你王后的事啦！” 溯洛：“……” 有奶就是娘，救了她就有恩，小姑娘把玖熙和凉钰忘的也太快了吧？ ＊ 阿清是个白切黑，可黑啦 第224章 关于生孩子 “你怎么救的我？”曲清翎背着手走在溯洛身旁，一蹦一跳的，看起来心情很好，“居然能把我从死亡线上捞回来，你发现了这具身体的bug吗？” “霸什么？” “没什么，不重要。”曲清翎晒着妖族的太阳，伸了个懒腰，“活过来不生病的感觉真好呀！” 溯洛笑她，“这么容易就开心了。” “那当然，你重病垂危一个就知道健康的感觉有多宝贵了。”曲清翎跑到前面去，面朝他倒着走，“我刚刚在被复活的那个瞬间想通了，其实嫁给你不全是坏事。” 溯洛抱着胳膊，放慢脚步，“说来听听。” “玖熙把我保护的太好了，刚开始还会带我到处走走看看，他不在的时候，想到我一个人呆着无聊，把我送到雎淇宫，重极宫，或者他觉得足够安全的地方。自从我开始犯这个病，就再也不带我出去玩了。” 她长叹一口气，“我在天枢宫里被关了四年。天呐，整整四年！天枢宫再舒服再美轮美奂我也快住吐了。但是玖熙总说我要乖一点，再等等，等他找到办法，等他把我治好，之后我想去哪里都可以……结果并没有等到那个时候，而是你把我强行从天枢宫里拽出来了。虽然你带我游览妖界的方式不是我想要的，但到底我是看到了一些东西的，也算不赖，没有浪费最后的这点时光。” 溯洛点头，“这么说，你还得感谢本座。” “一半一半吧，你不限制的那么死，没那么多规矩，我会更感谢你。”曲清翎只顾和他讲话，完全没看路，果然没走几步就被自己的裙摆和地上的石头绊到，诶诶诶地往后跌倒，被溯洛隔空一抓，免于摔个四仰八叉。 曲清翎扶着看不见的力量站稳，嘀咕一句，“其实你也没有那么坏嘛……” 溯洛：“要夸本座就大声夸。” “……咳咳。”曲清翎清了清嗓子，“我说，妖帝陛下好像也没有传闻中那么坏，但是为什么你的名声会那么差？” 溯洛淡淡道：“你忘了本座喜欢杀人吗？” 曲清翎顺着问下去：“那么你为什么喜欢杀人？” 溯洛：“因为喜欢杀。” 曲清翎：“……” 好回答。 喜欢杀，那么真正杀起来就是没有理由的，可能是忤逆他了，可能是他心情不好，也可能是在他面前先迈的左脚而不是右脚。 曲清翎想到一个人，“凉钰呢？你为什么没有杀他？” 按照溯洛的说法，凉钰伪装成为他的近身脔宠，败露后跑了，而且还是被故意放跑，这个过程中溯洛有一千一万种理由杀他。 “留着他并没有多大作用，你不是已经拿到有用的信息，并且靠这些信息伪装成韦沙，骗过我和玖熙，打入天枢宫内部了吗？凉钰的嘴很严，你是怎么拷问他得到这些信息的？” 溯洛觉得小姑娘果然还是有精力的时候有趣得多，哪怕是和他斗嘴，从他嘴里套有用的东西，也比她哼唧着要玖熙不要他可心得多。 “你是仗着本座不会杀你，所以什么都敢问是吧？” “聊天嘛，问问又不会少块肉。”曲清翎轻哼，“而且在这荒郊野岭，城池离得那么远，也没有别的东西可玩，你要是不想回答，我可以问别的。” 溯洛说：“本座是妖帝，妖帝有的是让人开口的手段。” “比如？”曲清翎简直就是好奇宝宝，“各种酷刑吗？” “你不会想知道。” “我是娇养长大的乖宝宝，心地纯善，可不知道那些黑暗的手段。”曲清翎脸皮忒厚，脸不红心不跳地夸自己，摸摸眉心，“还是说，用的是你注入我身体里的那个东西吗？” 溯洛讶异挑眉，“你能感觉得到？” “拜托，谁身体里多出一个存在感极强的东西后，还能无知无觉啊？何况这玩意儿还救了我的命。”曲清翎眨巴着大眼睛，“是你的宝贝吗？是不是很值钱？” 溯洛冷冰冰地警告，“你要是有那本事把它挖出来，本座不介意你卖掉换钱。” “切~”曲清翎不屑撇嘴。 她不想被溯洛抱，想自己走，难得溯洛没有把她拎起来飞，所以两人一前一后慢慢走，不远处有个城池，她打算进去看看。 望山跑死马，距离城池大门还有好远的路，曲清翎的好奇心再次回归到溯洛身上。 她问：“如果有些人你不喜欢，但是因为还有用，暂时不打算杀。这种情况下你一般会怎么处理？” 溯洛：“关起来。” “关在哪儿？妖族大牢吗？”曲清翎幻想了一下，以溯洛的心胸，这样的人可能多到数都数不清，“那得多大的牢房才能关得下啊……” “你以为对本座来说有用的人很多吗？” “总还是有的嘛。”曲清翎学他背着手，老气横秋又天真无畏地说，“打个比方吧，一些大臣向你催婚，你听多了肯定很烦啊，但是又要留着他们干活，所以把他们都关起来，在牢里给你干活，不影响活，还不用听他们唠叨，一举两得嘛。” “不会有你说的情况，这样的人都被本座杀了。” “都杀了？” “嗯。” “那他们怎么还敢催？” “本座若大婚，下一步便是催生王子，若本座有子嗣降生，他们便会把所有精力投入到培养子嗣上去，等到他长大成才，便怂恿他打败本座，推翻本座，取而代之。” “……你的大臣们，真的好勇。”曲清翎竖起大拇指，赞叹妖族大臣们的勇气。 转念一想，“不对啊，你不是有亲兄弟么？听说妖族的亲王不少，那些可都是能生的，怎么大臣们不从当中挑资质好的培养，只盯着你一个？” 溯洛说：“这也是本座想不明白的地方。” “你的大臣们有点一根筋。”曲清翎改了评价。 随即想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可是我还小啊，又活不了那么久。就算我能活到可以生孩子的年纪，以人族的身躯如何能够承受妖帝血脉？在孩子成形之前我早已经被吸干了，根本没可能生的下来，妖族肯定知道这一点吧？为什么还会那么兴奋？好像我真的能和你一样长寿，当个子孙满天下的妖后似的。” 溯洛听她说的煞有其事，分析可能性和可行性，好像真的做好了准备和他大婚，和他生活，和他这样那样诞下后代一样。 而且，无论是听她絮絮叨叨扯七道八，还是半斗嘴半谈心似的聊天，全都是他活了这么多万年的时光里从未有过的。 他所见所识的那些人和物，要么想要打败他，要么想要取代他，要么怕他怕的要死，他还没怎么样，对方就自己把自己吓死了。好不容易出现一个宓君，结果是为小姑娘的效力的奸细，昙花一现。 只有她，这个满脑子装着稀奇古怪玩意儿、没有一点正经事情的小生灵，敢直视他，毫不掩饰喜欢他的脸但讨厌他的人，嫌弃他狂妄自大滥杀无辜，指摘他的肆意妄为，还时不时翻白眼，心里骂脏话或者直接骂出来，身为他的王后，在他面前公然提别的男人多么多么好…… 他心里生出一种非常微妙的，陌生的感觉。 “这个你不用担心。”溯洛故意点明，“你的凉钰在廉惑宫时，他们连如何改造他的身体，让他为本座生孩子的准备都做好了。人族身体容纳妖帝血脉这种事，自然也不在话下，交给他们，都能办好。” 曲清翎：“……” 小姑娘眼睛瞪得大大的，连眨都忘记眨了，明显有被吓到。溯洛心情大好，笑着越过呆若木鸡的她，走到前面去。 曲清翎好半天才回神，提着裙子小跑追上去，“你说笑的吧？你是不是故意说来吓唬我的？肯定不会发生那样的事对不对？” 直接换一具身体她能接受，但是改造身体生孩子什么的，天知道求子心切的大臣们会不会把她弄成一胎八宝，一胎十八宝，甚至一胎一百零八宝的怪物？ 曲清翎打了个冷战。 那种事情真的不要啊！ 第225章 父女关系 笼罩在要被改造成生娃机器的恐怖之下，曲清翎和溯洛终于到达城池，从大门进去。 “妄……城……？”曲清翎歪着脑袋盯着城门牌匾，不太确定地念出来。 “念对了。还学了妖族文字，不错，准备很充分，看来是冲着当一个合格的妖后来的。” 曲清翎用力扯扯他的袖子让他小声点，“别妖后妖后的，你不是说如果让妖族发现我的身份，我会被冲过来想看我的妖族活活挤死吗？那样我还怎么逛街啊？” “有本座在，你怕什么？”溯洛已经给她身上罩上一层妖力，并用法术混淆两人的脸，让看到他们的人记不住他们的模样，不论发生什么，都不会被认出来。 溯洛对逛街没有半点兴趣，但是小姑娘一定要逛，他没办法只能跟着一起进来，像个保镖一样跟着她冲到左边，又冲到右边。 这是曲清翎来妖界后进的第一座城，城里看起来很大，只是因为不在行宫到王城的线路上，所以城里的妖族没有那么狂热，听说望族世家子弟们已经去主线路上凑热闹看迎亲队伍去了，剩下的妖族们自发举行了庆典活动，比平时热闹许多。 曲清翎穿越过来后，难得的外出全是各大宫殿，或者须弥界那种人烟稀少的地方，连天枢宫外的繁华都没亲眼见过，只是听人转述，离天枢宫最近的夜城更是去都没去过，像眼前这样非常具有烟火气息的集市，她还是第一次见。 妖族的零售业比魔族发达得多，比起魔族看上什么直接抢过来的风格，妖族还是讲究一些以物易物的交易原则的。 而且她发现了，不是个个母妖都像融玥她们那样把自己裹成保守封建的小老太太，她已经看到第七个穿着高开叉纱裙的丰满美人儿从她身边走过，对溯洛抛媚眼了。 “帅哥，一个人？” “看打扮不像妄城本地的，外地来游玩的？” “这是你妹妹么？小女娃粉嫩嫩的，真可爱！” 溯洛眼神一凛，吓退美人儿打算摸一把曲清翎脸蛋儿的手。 “哎呀妈呀帅哥怎么这么凶啊？” “难不成不是妹妹，是女儿？” “冷面鳏夫携爱女出游？哎妈更戳我更合我心意了！” 曲清翎听着妖族美人儿们的心声，差点把肚皮笑破。 溯洛冷着脸，一把拎起正在摊子前挑漂亮石头的曲清翎，打算甩开那群放浪的妖族女子。 一个扛着棒棒糖的小摊贩恰好挡在路上，“诶！这位公子，给女儿买个糖兽？新鲜出炉的魔兽样式，一比一还原，栩栩如生，只此一家，错过这个村就没这个店喽！” 溯洛：“……” 曲清翎：“噗哈哈哈哈哈哈！” 她拽着溯洛的袖子，脆生生地喊，“老爹，给我买，我要那个最花里胡哨的。” 溯洛：“……” 为什么没有按平日里的习惯杀了所有人，把整个妄城夷为平地，溯洛自己也说不清楚。 他看着小姑娘一手捏着除了会发出五彩的光以外别无用处的石头，一手举着亲自挑的糖兽研究，觉得如果他那么干了，小姑娘肯定要和他闹。 说是糖兽，其实并不是用糖做的，而是一种白泥捏制后期上色，也不能吃，之所以叫糖兽，大概是征用了人族的叫法，通俗易懂。 曲清翎挑的这个是一只长了四个脑袋八个爪子十二条尾巴的异兽。 “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啊？”她研究了半天，“我在魔界从没见过，真的是新培育的魔兽吗？” 溯洛说：“当然不是。这里离边境很远，城中妖族从未见过魔族，随便捏来哄小孩儿的。” “哦，好吧……”曲清翎有点失望，顿时对糖兽没了兴趣，“手艺还是不错的，想象力也很丰富。没想到妖族的手工业也挺发达的。” 她抬头一看，街上居然还有酒楼，里面聚集的妖族不少，似乎是凑在一处听什么热闹。 她噔噔噔地跑了过去。 溯洛心想这家伙是真的完全没有安全意识，不知道离开他身边，万一遇到稍微强些的妖族，发现她的秘密，绝对当场殒命，还敢这样乱跑。 他跟上去，发现小姑娘正在回头找他，朝他招手，等他走近后兴奋地说，“居然还有说书的诶！” 她太矮了，根本看不见所谓的说书人在哪儿，蹦蹦跳跳半天都不得章法，溯洛直接把她抱了起来。 曲清翎顺手搂住他的脖子，凑到他耳边小声说，“刚刚在说妖族王后天枢公主，听听是怎么说我的。” 她刚刚跑急了，气息急促温热，说话的时候全喷在他耳朵和脖颈间。 明明这具身躯已经腐朽，溯洛却闻到一种奇异的香气。 或许给她换个身体，也不是不行。溯洛心里自然而然的生出了这样的想法。 第226章 如果我先遇到的是你 对于妖族居然有说书人这么接人气的存在，曲清翎感到新奇且意外。 那说书人是个干瘦的老头儿，口若悬河唾沫横飞，讲的那叫一个情节精彩，跌宕起伏，好像真亲眼见过传闻中的天枢公主，妖族未来的王后似的。 底下挨肩叠背坐着的，都是对妖后充满好奇的妄城妖族。这老头儿讲得好，他们听得一乐，解解馋，抒发不能到迎亲现场亲身感受帝后大婚盛世场景的懊丧。 但是听在当事人耳朵里，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什么天枢公主利用魔族愚昧不开化，在魔族大肆敛财，天枢宫坐拥巨额财富，魔族都是傻子，居然同意她携天枢宫出嫁，完全没想过等亲一成，她的钱就全是妖帝尊上的了。 什么天枢公主虽然年幼，但容颜绝美，顶尖儿的美人胚子，妖帝尊上惊鸿一瞥，就被吸走了目光，再加上天枢公主勾人手段了得，连魔宫那些殿下都被她迷得神魂颠倒，妖帝尊上从不近女色，当然不懂这些，三两下就被勾走了魂，认定她是命中注定的妖后了。 什么妖帝尊上为了天枢公主特地发动一场战争值不值得，那必然是相当绝对的值得啊！天枢公主是人族，寿命极短，等她嫁过来，给尊上生了小殿下，要不了几年老死了，那时候小殿下已经有了，她的钱全部充公，对妖族来说是绝对的赚！ 什么妖帝尊上权衡利弊，深谋远虑，不愧是稳坐王座十数万年的世上最强大的妖，在尊上的带领下，妖族只会越来越好，魔族那群傻子，就等着被妖族彻底打败吧！ 曲清翎：？？？ 敛财成性，稍有小钱这些她姑且认了，明明在说她，说着说着拐去夸溯洛她也忍了，但是用美色勾引溯洛是什么鬼？！ “我勾引你，你图我钱？六界奇景中廉惑宫的排名可是在天枢宫之上，你会稀罕我的小破宫吗？”她小声说，“你的子民们想象力也太丰富了吧……” “万一说的是对的呢？” 曲清翎看他一眼，发现他是笑着的，就知道他在开玩笑，但她还是意外，“他们这么说你，你不生气啊？我以为你会在他第一句胡说八道的时候就把他捏死来着。” “大喜的日子，说什么死不死的，不吉利。” 大喜……曲清翎被狠狠噎着了。她很怀疑溯洛是在报她刚刚喊他老爹的仇。 “还听吗？” 曲清翎见老头儿说的越来越离谱，再听下去她担心自己会忍不住跳出来纠正。 “不听了，走吧，看看别的，还没怎么逛呢。”她让溯洛把她放下去。 溯洛不放，抱着她转身离开。 “放我下去，我自己会走啦！”曲清翎在他怀里咕蛹。 这会儿老头儿正说到精彩处，街上有不少妖族被吸引陆续走进酒楼，溯洛和曲清翎这个时候离开，加上曲清翎一直小声叽叽喳喳，妖族的听力是很厉害的，难免引起酒楼里个别有心人注意。 到了大街上，溯洛才把曲清翎放下来，她衣服都被蹭乱，整理的时候摸摸肚子，抬头看他，“我饿了，妖族的食物我能吃吗？” 溯洛眉头微蹙，“怎么又饿了？” 从离开魔族到现在，她拢共只吃了一个桃子，不饿就奇怪了。 “我是人族嘛，人族就是会定点饥饿，定点睡觉。你不想吃没关系，看着我吃就行。”曲清翎随机逮住路边的妖族问妄城哪家店做的菜最好吃，得到答案后，拽着不情不愿的溯洛往目的地走。 她还不忘批评教育溯洛，“要我说，你第一该杀的是给你做饭的厨子们，每天都给你准备的什么玩意儿啊！哪怕你没有口腹之欲，对吃的不在意，至少也要端看起来好看的菜上桌嘛。” 她本来想伸手勾住溯洛的肩膀，像好哥们儿那样拍拍的，结果人矮手短，完全没够得着，只能勉强拍拍他的手臂，很大姐大地说，“来都来了，你也难得出来散心，跟着姐，姐带你吃遍妖族美食！” “跟着你？”溯洛挑眉。 跟着她，一看就是个不记路不认路的迷糊精，怕是连妄城都走不出去。 “怎么，不相信我？不是和你吹，玖熙一开始和你一样，这也不吃那也不吃，自从和我吃遍美食后，现在已经不挑食啦！” 溯洛冷脸，“再提别的男人的名字，本座让你此生再也见不到他们。” 曲清翎立马收声，把嘴上的拉链短暂拉上。 两人踏进号称妄城最好吃的饭店，门口接人待物的伙计眼睛厉害得很，一看两人的打扮就知道不是普通妖族，热情万分地把人往干净整洁不被人打扰的雅座引。 曲清翎仗着有人付钱，问都不问，直接让伙计把店里卖的最好的菜全上一遍。 伙计犹豫，“全上是没问题，您二位怕是吃不了那么多……” 溯洛：“照做。” 伙计吓得连声答应，退下去准备了。 曲清翎听见他跑远后找到掌柜，一边说来了个大单，一边吐槽溯洛的气势太可怕，千万好生招待，不能招惹半点。 等上菜的间隙，曲清翎问，“你是不是从没有这样进过小城池里的饭店？” 妄城不算小，但肯定和王城没法比。 “没有。” 曲清翎突然有种玛丽苏文里灰姑娘带霸总下苍蝇馆子的牙酸感，如果再来个管家或者溯洛的臣子说一句：好久没见尊上这么笑了。 就齐活了。 “你看着本座做什么？” 曲清翎：“在想一种可能性。” “说。” 曲清翎：“如果我去的不是魔界，而是妖界，先遇到的不是玖……咳，先遇到的是你，我会一开始就死掉，还是活的比现在更好。” 她用两只手托着下巴，身子在椅子里无意识摇晃，是真的在认真设想那样的场景。 溯洛毫无感情地打断她的幻想，“死掉。” “……” “你也太绝情了，这都下得去手。”曲清翎瞪他。 “不然呢？对本座无用的东西，就该除去。”溯洛说的理所应当，顿了一下，话锋一转问了一句，“你和玖熙初遇，是什么样的？” 问完连他自己都愣了一下，小姑娘似乎没看出端倪，还沉浸在对他冷漠的谴责里，没好气地说，“我是他的祭品啊，被人族舍弃讨好魔族的东西，想想也知道场景有多凄惨。多亏他不嫌弃我瘦小孱弱，把我带回魔宫好好养大，不然我早就冻死或者饿死了，哪里轮得到你来娶我。” “难怪你会对他感情深。” “也不完全因为这个，殿下还有很多其他的好处。”曲清翎慢慢反应过来，刚刚这家伙不是说再提别的男人一句他就灭了对方吗？怎么又和她聊起玖熙来了？ 溯洛想象不出那样的场景，他的大臣和子民献给他的全都是最好的，如果有一丁点不好，便是亵渎和忤逆，连祭品带敬献的人，全都会被杀掉。 所以小姑娘设想的场景是不会发生在他身上的，他遇不到身为最微末卑微、脆弱不堪的祭品的她，只会遇到大胆无畏、高调明媚的天枢公主。 “咚！” 一盘冒着热气淌着血爪子还在抽搐、一看就刚开膛破肚为图吃个新鲜的妖兽，被两个伙计抬着重重放在桌上，打断了溯洛和曲清翎的思绪。 装着妖兽的盆子很快被血溢满，曲清翎目瞪口呆看着这盘血肉模糊的菜，听到伙计热情洋溢地介绍： “现杀七级光原狐，本店第一热销生鲜野味，客人趁热吃，凉了风味就大大减损啦~” 曲清翎默默地连人带椅往后退了退，免得溢出盘子的血流到她的衣服上。 “我原谅你的厨子们了。”她无比真诚地说，“原来他们给你吃猪食，是有民族风俗和传统文化在里面的。” 溯洛：“……” 第227章 被打劫了 魔族吃东西，至少曲清翎见过的魔宫那些殿下们吃东西，都只吃高等级魔兽身上最精华的部分，比如眼珠，内丹，髓液，或者吃素。像宴厘那种桌椅板凳都能啃两口的，毕竟是少数。 妖族风格大不一样，菜式很少，讲究一个量大管饱，新鲜为上，要不是嫌自己动手会弄脏衣服，他们更愿意自己活剥妖兽的皮，吃将死未死心脏还在跳的妖兽的肉，觉得那样的肉质最为鲜美。 这家店前后上了九道菜，堆叠着铺了满满一桌，没有一道熟度是超过三分的，无一不血鼓淋当，到最后她连看都不想看了，觉得还不如溯洛厨子们准备的猪食。 “好的，我知道妖族的风格了。之前在书里见过但没留意，实在是我的过失。” 曲清翎语气平和且麻木，有种要马上超脱成仙的了悟。 她不吃，溯洛当然也不会吃这些东西，点了一大桌子菜却从头到尾没动一口，要不是溯洛的气场够强，店家高低跳出来和他们理论是不是对他家大厨的手艺有什么不满，或者是对家故意过来偷师学艺踢馆子的。 “结账吧。”曲清翎叹了口气，饭是吃不成了，一会儿看看大街上有没有卖果子的，买点对付一口得了。 溯洛扔下两块妖族的货币。 曲清翎在书里见过，这种货币的价值不亚于直接往桌上扔两块金砖。 败家子啊！刚刚买糖兽还知道给零钱，怎么这会儿就出手这么阔了？不是说妖帝勤俭节约吗？怎么花起钱来和玖熙一个德行？ 饭店老板见那货币眼睛都直了，闪电似的伸手把东西拿起验了真假然后揣起来，生怕他们反悔。 有这个结账，老板心里那点不满顿时烟消云散。哪怕他们再点一桌子，只看看闻味儿，一口不吃，他也心甘情愿，绝无半点怨言。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饭店，溯洛瞥她一眼，见她神情恹恹，问：“又怎么了？” “饿。”曲清翎可怜兮兮，“街上会有妖果灵果之类的卖吗？刚刚逛的时候好像没发现那样的摊子。” “即使有，也不是你能吃的。”溯洛朝她伸手，“走吧。” 曲清翎抬头看他，“去哪儿？” “带你到有你能吃的东西的地方。” 曲清翎立马活了，甚至不介意被他抱着瞬移和在天上飞来飞去了。 不过他们出城后没能走出太远，就被一股力量拦了下来。 “阁下出手阔气，品貌不凡，不在妄城多玩几天，这么行色匆匆，打算去哪儿？” 曲清翎看到一个黑袍男人本来离得很远，踏着虚空三步瞬移到离他们只几十米远的地方，负手飘在半空，看着感应到力量停下来的溯洛和他怀里的小姑娘，很有震慑力地说，“身怀异宝，孤女寡父的在这荒山野岭，有想过会遇到什么危险吗？” 孤女寡父？曲清翎皱皱鼻子，很是不满，这叫什么词？ 她看起来好像很害怕地往溯洛怀里缩，语气却兴奋的很，“哇！打劫诶！天啦噜，连你的劫都敢打，妖族的勇敢随时都在刷新我的认知。你会杀了他们吗？” 溯洛为了不影响陪小姑娘逛街的兴致，几乎把妖力压制到高阶，在其他妖族眼中，他和小姑娘看起来真的就像一个富家公子带着淘气活泼的小妹出来游玩，而且两人的社会阅历约等于无，简直是携重金过市的待宰肥羊。 遇上打劫，曲清翎一丁点都不意外。在酒楼听说书的时候他们就已经被人盯上了，到了饭店盯上他们的人就更多了，本来以为在城里就会被拦下来，没想到追到这里才现身，妖族还是比较谨慎的。 对方的耳力很好，曲清翎趴在溯洛怀里半气声说的话被他听的一清二楚，不由笑道，“小丫头，对你爹很有信心啊？你若知道了我的名号，可别吓哭！” 曲清翎一副好怕怕的样子，扬声问：“你是谁？” 对方嘴角一勾，眉眼一垂，很是不经意又很是装逼地说，“日绯，东宫阳。” 曲清翎一脸茫然。 她向溯洛求助，“日绯是哪儿？东宫阳又是哪儿？” 她看过那些书以介绍妖族几大亲王的势力关系和妖族基本人文为主，没有这样的名字。既然没有，说明不重要。 溯洛意外的解释了，而且解释的很耐心，“日绯是一个散妖组织，集合了一些比较能打架的妖族。东宫什么的，大概是他的名字。” “啊……”曲清翎明白了，也就是妖族的杀手组织或者雇佣军团。“他们组织的名字取得好小日本鬼子。” “嗯，”溯洛点点头，“他们和鬼族确实有些联系，所以这几年壮大的速度较快。” 曲清翎：“……” 鸡同鸭讲。 不过溯洛身为妖帝，日理万机，还要被催婚催生，居然连这些微末组织都知道，“你好厉害。”她很佩服。 “放肆！”东宫阳可不佩服，“竟敢如此诬蔑日绯，你俩莫不是活腻了？！” “阿阳~莫要冲动~~”一个娇媚的声音从旁传来，曲清翎扭头一看，差点没飙出鼻血。 那眼，那唇，那胸那翘臀，无一不妖媚勾人，简直是男人眼里的梦中情人。 “说好了这位帅哥的人归我，宝物归你，小丫头的身体归寿刑老儿炼傀婴，你要是贸然出手，伤了帅哥的脸或身体，我可是要心疼死的。” 这是把曲清翎和溯洛的去处安排的妥妥帖帖了？ 曲清翎真的很好奇妖族的内部结构，他们是不是比魔族多长了好多个胆？ 第228章 六界之中你排第几 溯洛曾经靠伪装瞒过魔宫多位高序列殿下，进出魔宫如入无人之境，靠差不多的伪装骗过几个高等级妖族，让他们认不出眼前看起来有点小帅实力不显的妖族，正是他们听听名字就能吓尿的妖帝尊上，实在是轻而易举的事。 所以也就不奇怪他们的胆大包天，主动踢铁板的送死行为了。 “傀婴是什么？”曲清翎小脸一皱，觉得这个词不是什么好词。 溯洛说：“不是很清楚。字面意思大概把身体掏空，换成另外一个乖乖听话灵魂之类的低级术法。” 曲清翎的脸更皱巴了，“你们妖族真残忍。” 再说她的身体都腐朽得稀巴烂了，还能被一个自诩很厉害的妖族杀手组织看上，这群杀手蛮瞎的。 她只是心里这么想，不知怎么被溯洛看穿了，好心告诉她不是对方眼瞎，而是：“你的身体被本座的妖力笼罩，看起来年纪不大却妖力纯粹，让人误会你的身体是天生的灵宝，或者是强大妖族的后代。” “那他们还敢动手，不怕被强大妖族报复吗？” 溯洛想了想，“可能觉得日绯的震慑力足够让大妖忌惮。” “真是太残忍了。”曲清翎恶狠狠地评价，又问了一遍，“你会杀了他们吗？” 在溯洛回答之前，妩媚女妖族挥鞭子的破空声让两人的注意回到打劫者的身上。 “什么你们妖族，你们妖族的，小妹妹这叫什么话？能成为寿刑的傀婴，已经是你此生的大造化了，以后若是能练成厉害的妖傀，可比你跟着便宜爹光宗耀祖得多！” 曲清翎完全不理她，而是把声音压的更低，几乎贴着溯洛的耳朵，用气声悄悄问，“你觉得我现在把我的身份讲出来，他们会吓死的概率大，还是觉得我在胡扯并放弃周旋直接动手的概率大？” 溯洛也学着她的动作小小声回答，“他们会狠狠嘲笑你一番，再直接动手。” “那你杀了他们吧。”曲清翎用一种“那我们待会儿往东边走吧”的语气，轻描淡写说出这样的话。 “你总说本座滥杀无辜，为何又主动让本座开杀戒？” 这一路为了不破坏她的兴致，他可是忍了很多回，让无数妖族得以从他手中捡回小命。 “其实你到现在都还没动手就是在等我的回答吧？”曲清翎没好气地回他，“我让你杀，是因为他们很不尊重我，也不尊重你。如果我的石头还在，还有力量可用，身体也没那么多毛病，我会亲自动手杀了他们。” “既然你这么说了，本座不动手倒显得不合理了。”溯洛目光深沉地看着她，“本座发现你好像也不是很善良。” “你现在才发现吗？不该在你第一次见我，我让玖熙杀掉你的时候就深刻领会这个真理吗？”曲清翎故作惊讶地捂着嘴，“再说了，你不是亲眼见过我杀褚尔和龙族吗？居然还说得出善良这个词语，你对我误解好深，我好感动。” “……不是你一直这么夸自己的吗？” 曲清翎理直气壮，“那我真是一个没有一句真话的不要脸的人。” 对面的打劫二人组已经在用看神经病的眼神看这对“父女”二人组，也凑到一起嘀嘀咕咕。 “这俩人……脑子是不是有什么毛病？”东宫阳脸色难看地说。 女妖族也觉得匪夷所思，“他们说起杀人，就像砍瓜切菜那么简单容易。那小丫头还说她杀过龙族，怎么杀的？在梦里杀的？” “不管那么多，动手拿下再说，他们就没精力再胡言乱……” 语字未出，溯洛脸上露出一种和曲清翎正相谈甚欢，但是被飞来飞去的蚊子打扰到了的不耐烦，一声淡淡的“聒噪”，连手指都没动一下，东宫阳就身首异处了。 身首异处。曲清翎第一次直观地感受到这个词的实际画面有多震撼。 她没有看见刀光，也没有剑影，东宫阳的脑袋，双手，双脚和身体分家，连脸上的表情都还保持在放狠话的阶段，眼里只来得及闪过一丝茫然，然后就稀里哗啦地从半空掉落下去。 女妖族受到的刺激明显比曲清翎大，妩媚动人和耀武扬威全都不见了，看怪物一样看着溯洛，“你，你你你！你到底是谁？！你可知杀日绯的人，会……” 她的声音也戛然而止，碎得比东宫阳更加彻底，直接沙化，随风飘散。 轻描淡写，不动声色，溯洛眼皮子都没掀一下，就干掉了两个看起来很厉害的高等级妖族。 曲清翎震撼的不是溯洛杀人有多干脆利索，方式有多血腥残暴，而是她被他搂着抱着，连他的心跳脉搏都听得一清二楚，却从头到尾没有感应到任何一丝力量波动。 她想到过解决这种级别的家伙不需要解除伪装，却没想到连真实力量都用不到。 有点失望。 不是对溯洛，而是对那两个打劫者，她很失望。 “怎么这幅表情？”溯洛捏捏她的脸，“不用被抓去做成傀婴光宗耀祖，让你这么不开心吗？” 曲清翎一听这个词就觉得恶寒，在他怀里打了个哆嗦，“我才不要。快走吧，我还等着饭。” 天空中响起一声暴喝，“杀我日绯的人，还想走？蝼蚁狂妄，老爷子今天教你做……” 声音第三次戛然而止，这一次溯洛有动作了。 他伸出食指，轻轻往下一压，本来因为晚到一步可以躲过一劫的寿刑被他直接从虚空里拽了出来，急速下坠后急速刹车，悬停在半空，因为坠得过快，停得过猛，明明空中什么东西都没有，他那张苍老的脸却被挤压得骨头都要变形了。 被禁锢的寿刑艰难开口，“公……子……好厉害，的身手……不如……由我，引荐，加入……日绯。以公子之材，定能成……为，日绯高层……” 很识时务，改口超快。 溯洛单手抱着曲清翎，踏着虚空朝他走过去，“日绯在何处？” 寿刑的声音有种和脸一样被挤压变形的感觉，“公子……饶我，我带公子……” 他没能再说下去，溯洛那不比空气浓度高多少的耐心已经耗尽，手掌往寿刑脑袋虚虚一抬，对方的脑袋和四肢就像东宫阳一样和身体分家了，但是不是彻底的分，而是由无数神经血管链接，让他变成一个提线木偶似的怪物。 寿刑五秒都没撑满，惨叫一声气绝身亡，记忆落入溯洛手中，让他得到了日绯总部所在位置。 “都是废物。”溯洛对这些妖族非常看不上眼，觉得很给他丢脸。 “被这么整，是个活物都会死的吧？” 前一秒可惜出场的人物太弱鸡，没能让溯洛展示一下真实实力，后一秒就来了个主动送死的，让曲清翎见识到妖帝堪称降维打击式的虐杀手段。 曲清翎觉得寿刑扭曲的脸过于变态，不敢多看。 溯洛沙化了寿刑的尸体，随口说，“有扛下的，不仅扛下，还能抵抗本座搜魂。” “那位好汉是谁？”曲清翎很好奇，究竟怎样的高手能承受妖帝的酷刑。 溯洛看了她一眼，没有回答。 曲清翎被这一眼看的莫名其妙又心惊肉跳，躲开他的目光，不和他对视。 “你刚刚对老头做了什么？他被分尸的方式好像和前面那个很不一样。” “灵魂撕裂。”溯洛的这个技法不算秘密，告诉她也没关系。 “灵魂撕裂和身体分家有什么关系？” “……” 他不想回答小姑娘的白痴问题，反问，“想去日绯看看吗？” “去日绯？”曲清翎被这天外飞来的提议搞的很懵逼，傻愣愣地说，“可是，我们不是要大婚……” 他俩还有一场盛大的、备受瞩目的、让妖族翘首以盼的跨族联姻盛会在等着呢！ 溯洛说：“按队伍现在的速度，至少还需一个月才能抵达王城，你确定要在马车里和本座待一个月吗？” 曲清翎看起来还有些挣扎，“但终究……” “耽搁不了多少时间。”溯洛的语气听起来像是在上班路上顺便买杯咖啡一样。 曲清翎主要是不明白他突然决定去日绯做什么。 “有点好奇而已。”溯洛平静地甩出一个重磅炸弹，“或许你不知道，本座在鬼域幽冥泉下毁了你的身体后，鬼域之主冥王辛涂追杀过本座挺长时间。” 曲清翎当然不会知道这个！ 溯洛继续说：“你的身体和辛涂毫无关联，这说明辛涂和玖熙关系匪浅，不仅能用鬼族圣地炼躯壳，还在躯壳出问题后怪辛涂没有守好，让他帮忙抓捕本座。既然日绯和鬼族有勾结，你不想通过他们了解鬼族，进而打听玖熙和辛涂之间的关系吗？” 曲清翎立刻马上瞬间被说服了。 “去，马上就出发。”她说，“把日绯管事儿的老大揪出来，我要问清除所有和鬼域以及玖熙相关的事情！” 溯洛语气凉凉的，“这么关心玖熙的话，怎么不直接问本座把他困在何处？” 明明是他自己主动提议，曲清翎同意了他还这个调调，于是她的语气也不怎么友善，“问你你会轻易告诉我吗？我又不傻。” 溯洛笑得意味不明，“你怎么不怀疑本座已经把他杀了呢？” “不可能。”曲清翎很笃定，“祭司大人说过他还活着。” “祭司大人……啊，那位曾经的仙族大殿下。” 曲清翎差点蹦起来，“你怎么知道？！” 溯洛脸上的笑意更明显了，“本座本来不知道，但是某个小姑娘在杀褚尔的时候亲口讲了出来，就知道了。” 原本他对这个叫洺风的祭司很有几分好奇，从小姑娘这里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后，就只剩嫌弃了。 曲清翎：“……” 她懊丧地拍着脑门，手掌捂住脸，语气森然，带着浓浓杀气，“你知道的太多了……” 从接到小姑娘到现在，她不是插科打诨就是胡言乱语，或者挖坑骗人，虚与委蛇，如此直接表达想杀了他的意图，还是首次。 这让他莫名的心情很好，看到她表现出对玖熙急切的关心后那点不舒服很快消散。 既然已经让他知道了，没法钻进他脑子里让他忘掉，那就利用好这一点，套出对自己有用的信息。 曲清翎问：“你当妖帝这么久，应该见过祭司大人还是大殿下的时候吧？” “听过，没见过。仙族道貌岸然，人模狗样，本座看到就烦。”比起不待见魔族，溯洛更不待见仙族，“本座还好奇位同天帝的仙族大殿下，三十三重天之主，怎么就被几道雷劈死了，原来是用死遁跑到魔族去了。啧啧，如此堕落，天帝若知，估计气的能用天劫把魔宫轰成渣。” 呦，听起来天帝很厉害呦~ “你这么夸祭司大人和天帝，你和他们比，谁更厉害些？” “没在夸。没打过，不知道。” 嘶…… 曲清翎换了个问法，“你第一次破天枢宫结界的时候，我师父也在，他是祭司大人的徒弟，回去就把这事说了。结果祭司大人并没能推测出是你。这能不能说明如果你们打起来，会是平手？” 而且她觉得洺风经历的那一万道雷和庚逸的一掌，对他还是有影响的，说不定会稍逊色那么一丢丢。 “也许吧。”溯洛随口说。 曲清翎没有被他敷衍的回答影响到分析的兴致，“你还说冥王追杀过你，但是你看起来一点事都没有，也完全没有影响你困住玖熙，逼魔宫换人的行动。说明冥王是比你弱的。” 这一次溯洛回答的很肯定，“分析的不错。” 那么冥王排除。 曲清翎没法再往下分析了，“你就直接告诉我吧，这六界之中，实力在你之上的有几个？” “告诉你了又怎样？”溯洛捏着她的下巴，“难道你能去把他们请来，诛杀本座，让你自由吗？” “这倒没有。”曲清翎躲不开他钳子似的手，再说这两天被摸来抱去都快习惯了，她老老实实地说，“我只是单纯的做个类比，想知道你究竟有多强。” “你不需要知道本座在六界排第几。”溯洛说，“你只需清楚，妖族境内，无人在本座之上，便足够了。” “我觉得你对我不够坦诚。”曲清翎对他指指点点，“夫妻之间最忌讳这个，不知根知底，婚后的矛盾肯定不少。” 婚后…… 溯洛：“既然你那么期待婚后生活，那本座现在便带你回去，加快速度抵达王城，明日便完婚。” “不不不不！我并没有任何期待。”曲清翎瞬间温柔乖顺，切换成义愤填膺的小模样，“居然有妖族叛徒敢在妖界公然勾结鬼族，简直是打妖帝陛下的脸！我们赶紧去教训他们一顿，让他们知道英明神武的妖帝陛下不是吃素的！” 溯洛：“……” —— 再不把妖帝弄死，都快写出感情来了，叹气 第229章 你可以试试妖族之力 六界各个种族对于自家老大的称呼都不大一样，在妖界，妖族们一般称溯洛尊上。 小姑娘知道，但她从来没这么叫过。 她嘴里甚至连个尊称都没有，你来你去，就差直呼他的名讳了，很不客气，偶尔会用“妖帝陛下”四个字叫他，不是气急了就是讽刺，这种时候，那张犹有稚气的脸上会露出鲜活明媚的色彩，是他从未在有生以来所遇生灵上感受过的张狂生命力。 当然，溯洛心里清楚，这样的生命力不是什么独一无二难得宝贵的东西，在六界之中多如牛毛，只是它们不敢在他面前展现，面对他时什么样的鲜艳都会凋零枯萎，剩下的只有苍白黯淡的恐惧、哆嗦、孱弱，从来没有过知道他是谁，实力如何后，还有人敢对他不敬。 啊，这么描述也不全对，毕竟对他不敬的都被他杀了。 小姑娘运气好，他出于一些原因一而再再而三的没杀她，反倒纵得她越来越不怕他，于是他看到了更多的明媚大胆。 算是一个良性循环。大概。 “话说……”坐在溯洛腿边的曲清翎问，“你在救我的时候是不是动了什么手脚？” 两人前往日绯，从妄城过去的距离不算太远也不很近，溯洛莫名的不想瞬移，以他那种狂暴的飞行方式抱着她飞过去估计能吹成面瘫，说不定还会晕乎得吐出来。 在她的强烈抗议下，溯洛召来一只瞿如，让它化出原型，她坐，他站着，飞往日绯总部。 这只瞿如被溯洛吓得神志失常，一开始飞的挺狂暴的，曲清翎害怕掉下去，紧紧抓住它的羽毛。结果她越抓瞿如越痛，越痛飞的越乱七八糟，曲清翎只能改成抱住站在身旁无视颠簸岿然不动的溯洛的大长腿。然后溯洛大概对瞿如做了什么，才终于安静下来。 曲清翎在整理自己被吹得炸毛的头发时，发出这样的疑惑。 “你说的手脚是指？” 她扒拉着头发，把披散在身后的长发编成辫子，“我的力量之源是固魂铸元石没错，但是除了石头之外，我还学过不少仙界法术，神族的也掌握一些，就算失去石头也不影响我使用。可是我发现，这些法术全都使不出来了。是你清除了我体内的神仙魔三族力量，还是你用来给我续命的那个东西，压制了其他力量，堵死了，导致我无法调用？” “后者。” 他站的太近，曲清翎又是坐着，本来想抬头看看他的神色，确认有没有撒谎，结果难度系数太大，不得不放弃，改成看身下的风景。 这一路比较偏僻荒芜，除了森林就是草地，没有这个山那个水乱七八糟宫殿之类的景物可看。 曲清翎手肘杵着膝盖，撑着下巴说，“使不出法术影响倒是无所谓，反正你在我身边，没人能伤我，也不会出现需要我出手的情况。我不理解的是，为什么我连结界都弄不出来了？” 她是刚刚想整一个出来挡风结果失败了，才发现的。 这可不得了，要知道结界是她掌握的第一个也是最强的一个保命技能，她能同时叠加的结界层数远超六界所有强者，这是她多次在险象环生的处境里安然无虞的底牌。 但现在这张最重要也最基本的底牌没了，这就不得不问清楚了。 “结界？哦……”溯洛想起来了，小姑娘的结界是连他的攻击都能挡下来的，牵涉到保命的问题，确实应该在意一下。 “给你续命的东西，相对于其他，会更霸道些。”武器随主人，他正是知道蚀心轮能做到才会给她。“用不了神仙魔之力，那就学着用妖力。” 曲清翎呆：“啊？” 溯洛说：“人族身躯直接容纳它，还没挨上就灰飞烟灭了。本座给你之前对它加了禁制，本座会解除其中一部分，因此松动的力量应该足够你用了。” 说着俯身伸手从她头顶拂过。 曲清翎不由摸摸额头，感觉眉心有点热。她放下手，发现指尖多了一种幽绿色的力量。 这就是妖族之力？ 除了有点热，像她碰到溯洛皮肤的那种热度，其余没什么特别之处。 曲清翎一直在猜这到底是个什么，能压制住她体内力量的躁动，达到固魂铸元石同等级别的效力。 她随手把指尖的力量朝斜下方一甩…… 一道雄劲浑厚的绿色光芒如同闪电划破长空，带着无尽的威势和力量，狠狠劈向大地。随着光芒落下，整个大地都为之颤抖起来，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所震撼。紧接着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巨响，绿芒与大地猛烈碰撞，地面瞬间崩裂开来，无数巨大的裂缝迅速蔓延，尘土飞扬，遮天蔽日。 曲清翎这一甩手犹如一剑破长空，开天辟地一般，将身下的大地彻底撕裂开来，形成了一道深不见底、宽达数十丈的峡谷。 光芒散去，余波仍在，狂风呼啸着席卷而来，带着沙石和尘埃，惊心动魄，壮观至极。 曲清翎眼睛都直了。 这只是她随意一甩手啊！！！ 而且溯洛说他只是解除了一·部·分禁制。 解除一部分禁制释放的力量在她随意一用下，具有毁天灭地的强度，这样的法器溯洛说给就给她。 她算是彻底相信溯洛完全不是因为固魂铸元石娶她的了，他有这种东西，费劲巴拉要啥固魂铸元石啊？！ 溯洛也有点惊到。 他见过小姑娘大开的样子，但那是在相当认真、几乎全力以赴的情况下使出全力的效果。 他给她蚀心轮没考虑过别的，用来镇压其他几种力量嘛，这东西肯定是足够用的。小姑娘觉得一点力量用不了没安全感，那就让她用，这也没有什么，难道她还能用被重重禁制的他的本命法器来杀他，或者从他手里逃脱吗？ 没想到，她竟然能把那点力量用出这种效果…… 小姑娘捧着手，惊魂未定地仰头看他，小脸煞白，“你用来给我续命的，到底是什么东西啊？” 溯洛垂眸看着她，顿了一下才说：“蚀心轮。” 曲清翎：“？！” “蚀心轮？！”她的声音都劈叉了，“传说里可以救死人肉白骨，有起死回生之效的妖帝至宝蚀心轮？” “谁传的？胡说八道！”溯洛皱眉，“蚀心轮没有任何治愈功能。” 杀人还差不多，刚刚她不是亲身感受了它的威力吗？还觉得这样的力量能救人？ 曲清翎挠头，“可是凉钰告诉我……” “一个万把岁的小魔说的话就是真理吗？”溯洛打断她的话，“本座才是蚀心轮的主人。” 倒也是这个理…… “那后半句呢？蚀心轮是你的至宝吗？就像固魂铸元石对于我那么重要。” 重要的东西被你捏碎了，本座见你碎石的时候好像也不如何心疼。溯洛腹诽。 “如果真是宝贵的不得了，本座也不会给你。” “哦……”曲清翎又摸摸眉心，还是感觉有点热，这次不敢乱甩手了。 她还好奇呢，怎么被溯洛救了之后力量们这么平和，原来全靠蚀心轮。 原来这就是蚀心轮…… 让凉钰九死一生的东西，居然以这么离奇甚至有点离谱的方式，出现在她身体里。 “它长什么样子？” 左右无事，飞到日绯看起来还需要一段时间，曲清翎一边尝试在掌心凝聚妖力，一边问溯洛。 “什么？” “蚀心轮。” “没有固定形状，根据心意，想让它变成什么样都可以。” 曲清翎笑了笑，“还挺人性化。” 溯洛突然感到一阵微弱的力量波动，一层层罗纹复杂的结界以小姑娘和他为中心，像涟漪一样往四面扩散出去，明明是再熟悉不过的幽绿色，却多了分美轮美奂，不是结界，倒像某种瑰丽的珍宝。 他第一次身处内部感受到小姑娘张开结界的过程，这种感觉和从外部抵抗和攻击完全不一样，就像被某种熟悉又陌生的力量轻柔地裹了起来，让他坠入柔软的床榻、娇嫩的花丛、清软的云朵……之类的感觉。 之所以熟悉，因为妖力是他给的；至于陌生，因为他使用力量永远是霸道、蛮横、一击致命的，从来没有这么软绵绵、轻飘飘，却能把万钧之力挡在外面。 非常，非常的新奇。 “奇怪……”曲清翎眉头紧皱，语气疑惑，“我明明是把你排除在结界之外的，为什么你没有被推出去，还在结界里？” 溯洛：“……” 他蹲下来，盯着小姑娘的眼睛，“把本座排除？” 呃…… 曲清翎心虚地挠挠下巴，“那什么……试一下力量嘛。” “这是本座的力量，本座不仅可以自由进出，还能把它们撤走。”溯洛在她头顶一揉，把她好不容易整理好的头发再次揉乱，“怎么，防着本座，怕本座取你小命？” “怎么会，我就算把这些妖力研究透了，也抵不过你一根手指头。我不会主动找死的。” 溯洛彻底打消她的顾虑，“你的命是蚀心轮在续，本座随时可以收回蚀心轮，代表你随时会死。本座没有杀你，不是不能，而是不想，你懂吗？” 曲清翎沉默着，迟缓地点了点头。 第230章 他就是有这个实力 曲清翎之前从来没好好研究过一种力量本身的特质。 有固魂铸元石在，她能够调用的力量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神仙魔鬼在她看来除了颜色不一样，没有特别大的区别，都能用，都好用，根据不同的情况，哪个顺手用哪个。 溯洛封了她体内的其他力量，只能使用他允许的那部分蚀心轮之力后，她才感觉到六界各种力量其实是有差别的，而且还不小。 曲清翎现在能用的，归根结底其实是溯洛的妖力，不知道是不是溯洛的缘故，她感觉这份妖力像是隐藏在黑暗中的巨兽，散发着令人窒息的气息，仿佛只要轻轻一动就能摧毁一切。 这种存在让人感到恐惧和敬畏，因为没有人知道它的真正威力究竟有多大。 她没有像研究妖力这样探究过玖熙的力量，所以不知道玖熙有没有这种神秘感和震慑感，就她目前感觉到的这些，觉得玖熙能被溯洛困这么久不得出，洺风能苦苦寻找这么久没有线索，都有了答案。 溯洛就是有这样的实力。 难怪他那么狂妄不羁，那么肆无忌惮，众生在他眼里皆为蝼蚁，杀一个和杀一群没有任何区别。曲清翎要是像他这么强，绝对带着玖熙先暴打濯冉，脚踢魔宫，横行六界，比他狂上一百倍。 然后她想到一个和自己紧密相关的重要问题，“蚀心轮在我体内，如果你不拿回去，是不是代表我不用换身体也能长久的活下去了？” 溯洛再次无情地打破她的幻想，“只是起到镇压的作用，你体内的其他几种力量不知为何一直在变强。等到镇压不住的时候，还是会死。” “感觉那会是蛮久以后的事。”曲清翎有种已经下病危进了icu，又被推出来，主治医师告诉她还可以像正常人那样多活半年的欢欣。 溯洛就事论事，完全没在安慰她，“力量暴走是一件难以预测的事，你的存在可以说跳脱六界之外，是一种变异的物种，谁也不敢保证会发生什么变化。” “管他呢。”曲清翎决定不去想它，“多活一刻赚一刻，眼下日绯更重要。就快到了，你想好怎么做了吗？” 她已经能感觉到笼罩在日绯上空巨大复杂的结界力量了。 “你觉得呢？” “揪出管事长老问话，杀光所有人。” 溯洛不置可否，“如果是你，你打算怎么做？” “直接全杀光没意思，也可惜，毕竟是你的子民，不一定一个能用的都没有。我会隐身潜进去，摸清楚情况，再决定哪些留着审讯，哪些收编，哪些杀掉。长得特别好看的，可以格外开个恩。” “好，听你的。” 曲清翎惊讶，“就听我的了？” “你是妖后，你有权利做主。” “……” 这都哪儿跟哪儿？ 眼下的事和她是不是妖后有半毛钱关系吗？ 溯洛果真在他和曲清翎身上罩了隐身术，悄无声息穿过层层防护的结界，大摇大摆地进去了。 第231章 翻脸 仔细想想，曲清翎被玖熙保护的太好了，加上身体的原因，穿越后这些年其实并没有去过多少地方，对她来说最危险的就是有濯冉带头干坏事的飞翮神殿，其余的都绝对安全，有点小插曲也在可控范围之内。 像日绯这种妖界雇佣军杀手组织，乌烟瘴气，鱼龙混杂，打死玖熙也不会带她来的。 曲清翎一路东张西望，满眼好奇，对着斗兽场里掐得一团乱的妖兽惊叹，对着训练营里杀得你死我活的杀手预备役惊叹，对着大堂里开会的组织高层们惊……等下，他们在说什么？ 一个穿黄色袍子，看起来脾气不太好的大妖说：“那边来话了，让我们在沿途搞点事情。不是我说，就算尊上不在马车里，也有十万禁军护送，由妖族第一战将尤戟亲王亲自领军，他们当王族禁军是吃素的吗？” 另一个面容冷峻的大妖说：“未必是出大乱。日绯有多少实力我们自己清楚，那边更清楚，大约是见不得尊上事事顺心，想添点乱子让人心堵。” “哇……给尊上添乱……”一个浑身清一水白色、连头发都白了的大妖往后一仰，像蛇一样瘫在椅子里，“这种话光是听一听都觉得是玄幻故事。尊上怎么得罪那边了，不惜让我们去撞尊上的枪口，义勇赴死？” 面容冷峻的大妖双手交叉抵着下巴，声音低沉地说：“或许比起大家的性命，给尊上添堵更为重要。” 曲清翎扯扯溯洛的袖子，“他们说的那边，是鬼族？” 溯洛：“大概是。” 那她能够理解“那边”这么做的意图了，追杀溯洛不成，让他跑了，眼看他要高高兴兴成亲了，憋不住气，高低得添个乱。 听这些妖族的语气和讨论的内容，已经不是和鬼域有勾结的问题了，直接是鬼域在妖界组建了一个全是妖族成员的间谍机构啊！ 曲清翎瞥溯洛，“你的子民，对你的忠诚度似乎比较一般……” “无所谓，这种规模，成不了气候。” 那他巴巴的追过来干嘛？曲清翎才不会信他真是出于好心让她来打听鬼族和玖熙的事。 她的目光不由落到最中心的位置。根据排位，那个位置里的人必然是日绯的老大，它笼罩在一团阴影里，除了拖在地上的衣袍，让人看不清面容。虽然看不清，却不影响座椅里所坐之人的气势，隔着隐身法术她都能感觉到对方无形之中泄露出的压迫感。 在场的大妖们讨论了一阵，也把目光落在老大身上。 脾气不好那个大妖觉得这么争论下去除了徒增抱怨，商量不出什么结果，于是说，“难得今天首领也在，首领对这个任务有什么看法？” “前几日我去了鬼域一趟。”日绯首领徐徐说道，“鬼域有个很重要的东西被人毁了，冥王很生气。” 白色大妖要死不活地说：“这和让我们扰乱联姻，有什么关系？” 首领短暂地静默一瞬后说，“是妖族做的。” “哦？”另一个青衣大妖来了兴趣，“毁的什么东西？他们有怀疑的对象吗？” “其中细节，我无权过问，不过就目前的信息推测，大约和尊上有关。” 最后一个半大的粉衣少女灵光一闪，“尊上抢了冥王的女人？” 说完就挨了青衣大妖一记凿栗，“和首领说话正经点，别胡说八道。” 粉少女捂着额头，委屈巴巴地“哦”了一声。 首领说：“不论是主动送死，还是从中作梗，高低要作出态度来，冥王那个疯子，不是那么好应付的。” 白衣大妖悠悠叹气，“六界这些主宰，怎么个个都是疯的？还疯的各有风格，互不相同。真让人为六界生灵的安危担忧。” “先担忧担忧你自己的安危吧！操那份闲心。”脾气不好的大妖横他一眼。 “谁去？都去？”冷峻大妖问。 粉少女立马跳起来，“我要去我要去！趁机看看天枢公主长什么样子！” 首领没有发话，青衣大妖突然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罗盘，拨弄几下后脸色微沉地说：“东宫阳寿刑三人死了。” 众人皆是一愣。 脾气差大妖先跳起来，“东宫阳和他那姘头死了就死了，寿刑即将晋升长老，实力如何在座的都清楚，怎么突然说死就死了？谁做的？” 青衣大妖脸色阴沉，“暂时不知，对方手法非常干净利落。若非组织内高等级成员在我这里挂了名号，被罗盘监测到没了生命迹象，怕是连他们的死讯都传不回来。” 冷峻大妖说：“这几日他们三人组队在妄城附近活动，我记得那片区域没有高手……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变故？” “够了。”首领打断了他们的讨论，“寿刑的事，让其他人去查，你们把精力集中在迎亲队伍上。天枢公主带着两千侍从嫁过来，若迎亲队伍固若金汤无法撼动，那就改个目标。对那些侍从下手，妖族不会不管，他们一管，我们就有了更多机会。” 曲清翎立马警觉起来，“他们要动我的人？胆子真是肥了！看老娘不弄死他们！” 说着就要撸袖子施法，被溯洛摁住，“动不了，放心。” 曲清翎表示那些人在你手里我其实也不能放心，但是她没说出来。 白衣大妖拖着调子补充，“单靠我们几个的力量，不说尊上，怕是在尤戟亲王手里也走不过一招。我已经按首领的吩咐，给汀亭、疫钺、拜十洲去了信，有他们相助，胜算大些。” 粉少女嘀嘀咕咕，“本想着去捣蛋一趟，哪怕出了什么事，还有寿刑老头儿的傀儡保底。现在寿刑老头儿没了，他的徒弟们不中用，那些傀儡怕是也废了，大家要是死了，可就是真死了，为劳什子鬼域，想来真是不值得。” “阿姚！”青衣大妖再次呵斥，粉少女嘟哝着闭嘴。 溯洛不再往下听，转身走出去。曲清翎忙跟上，“去哪儿？” 溯洛：“看看那些傀儡。” 曲清翎有点回过味来，“你想试那些傀儡里有没有能给我用的？” 溯洛说：“只是看看。” 曲清翎快几步跑到他前面去，像看稀奇物一样看他。“怪事，天下第一大奇事！”她瞪大眼睛，“你居然打算给我找身体？！你既然想给我换身体干嘛还毁了玖熙费老大劲给我弄的那具？” 然后她就生气了，而且气的不轻，“玖熙帮我换身体，要么是用鬼域圣地最纯粹的死气，耗费大量心血锻造，要么是寻遍六界奇珍异宝，以古神练体的秘法重铸。而你却是带我来一个名不经传的间谍组织里捡现成的？” “……” 溯洛扶额，“本座说了，只是看看。” 新仇旧恨加一起，曲清翎是真的生气了，“你看去吧，我不去，我只要最好的，那些垃圾只会脏了我的眼睛！” 溯洛懒得和她纠缠，她爱气让她自己一边气去，隐身术不会失效，他看一眼会来，出不了大事。 曲清翎蹲在大堂门口生闷气，看着溯洛走远。然后她反手一挥，一掌掀翻了大堂的屋顶。 屋内众人：“……” “敌袭！敌袭！” 围绕大堂散落各处的组织成员们被这毫无来源与预兆的力量波动惊得纷纷跑出来，一看被拦腰切断不翼而飞的硕大屋顶，吓得发出尖锐爆鸣。 堂内还算平和的讨论气氛已经一扫而空，那些大妖们纷纷跃至半空，四下探查原因，“何人擅闯日绯？！” 曲清翎看了看组织成员聚集的情况，大概觉得人还不够多，又往大堂前空阔的广场甩了一掌，把整个广场从正中间切成两半。 日绯组织这个中心修在一座山上，曲清翎这一切，几乎把半个山头切开了，藏在山中间的密室宝库全暴露出来，包括刚到寿刑放傀儡的地方的溯洛，傀儡被那些被力量波及，震得粉碎。 对方隔着大半个山头，很无奈地看着她，满眼“你是在发火还是在抽风”的询问。 曲清翎不理他。 隐藏在暗处的神秘人视日绯的防护结界为无物，先是一招削了最重要的建筑，再一招劈了半座山，首领的妖力探查释放到极致也没能捕捉到任何异样气息，不由后背发凉，从半空落到废墟上，朝天空抱拳道：“不知哪位高人途经此地，与日绯有什么过节，致使高人如此。不如出来一叙，或许都是误会，解开了就好，不必如此大动干戈。” 曲清翎冲溯洛笑，“你们妖族认怂速度挺快的嘛。” 傀儡没了，溯洛闪身回到她身边，目光平静地看她胡来，“你是因为听到他们要对你的侍从下手，生气了要把他们全杀了，还是想把事情闹大，引来鬼族对付本座？” 曲清翎眨眨眼睛，脸色都没变一下，“普通鬼族应该轻易进不了妖界吧？再说了，就算能把冥王引来，也一样打不过你，拿你没办法啊。” 日绯的人还在到处找这场“无妄之灾”的源头，脾气差的大妖等半天没有得到任何回复，已经开骂了。 曲清翎看了眼如临大敌的日绯，又看一眼空空荡荡，没有感应到暴力所以没有现形的防护结界，笑了笑。 溯洛一时没看明白她在笑什么。 然后…… 隐身术失效，瞬移，结界开启……这一切是在一瞬间同时发生的。 “你……！”溯洛看着从他身边瞬移到结界外的小姑娘，他甚至没能抓到她，他的目光落在她脸上，顿时瞳孔骤缩！ 曲清翎划开眉心，强行取出了蚀心轮！ “你疯了！” 溯洛闪身要到她身边去，却被结界挡了下来。 他竟然被一个小组织的防护结界困住了！ 溯洛定睛一看，才发现眼前早已不是他带着小姑娘轻松穿过的破结界，不知何时被加固，明明上面凝聚的是他的力量，他的气息，他却无法跨越。 “你骗本座。”溯洛迅速反应过来了，在瞿如背上，小姑娘用他的妖力凝聚结界的时候，是故意把他容纳在结界里的……不，更早的时候，从她说她用不了体内的神仙魔三族力量，就已经是假的了。 “凭几层破结界也想困住本座吗？不要闹，把蚀心轮放回去，不然你……” 溯洛的话没能说下去，他诧异回头，发现日绯的大妖，不，不止是大妖，日绯整个组织从上到下所有级别的妖族、妖兽，甚至包括实力最强的首领，全部暴走，朝他攻来！ 为什么？溯洛不明白，直到他看到小姑娘划破的眉心渗出的血迹。 她的血…… 他猛然想起来，从他看到她第一面直到现在，从来没见过她流血，她总是把浑身上下都保护得很好，连一点小擦伤都会极力避免。 因为她的血能导致除六界顶尖级强者之外的存在集体暴走。 覆盖范围巨大的结界里充斥着各种汹涌澎湃、杀气横生的力量，溯洛毫发无损地躲开一只暴走大妖以自爆形式放出的杀招，皱眉看着结界外的小姑娘，她的手上捏着一枚小小的叶子形状的法器，她正在强行解开法器上的禁制。 这是一个六界之中绝无仅有的天才。溯洛心想。 他不知道她到底要做什么，但是无论做什么，都到此为止了。 他轻轻叹了口气，威压一放，结界内上千暴走失控的妖族全部化为齑粉，恢复平静。 “不要白费力气了，你装乖也好，拼死挣扎也好，都逃不出本座掌心的。” 曲清翎终于说话，“不试试，怎么知道能不能做到？” 溯洛抱着胳膊，没有强行突破结界，“就算你解除了蚀心轮上的禁制，也改变不了它是本座法器的事实，它不会听你的，你也没法使用它。反而是你再耽搁下去，身体就要分崩离析了。” 曲清翎笑得像只小狐狸，“我没打算用它，我只是想让你用不了它。” 溯洛眉头一皱，心念微动，发现蚀心轮真的毫无反应。 他终于认真起来，“你做了什么？” 曲清翎摸额头，血已经止住，甚至伤口都快愈合，“你以为我的血是白流的吗？” 她曾经测试过，无论原本归属于谁的法器，根据级别高低，只要被她用过，进入过她的身体，沾过她的血，都会失灵。 梵天圭是洺风抢救及时，才没有变成一块废铁。 溯洛一掌破开拦在两人中间的所有结界，毁灭级的妖力向曲清翎席卷而去。 “本座真的很好奇，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第232章 身死 曲清翎对这句话一点不陌生。 她两次上飞翮神殿都被问过这句话，最后因为明目张胆的作弊和偏袒，得以全身而退。 她也实在搞不明白自己是个什么玩意。 曾经信誓旦旦自己是人，现实一次次把她摇醒，把“独特”、“天才”、“标新立异”、“绝无仅有”之类的标签拍在她脸上，告诉她别做梦了，她连串串都不如，是个超级混血杂种，六界异类。 算了，不是人就不是人吧，从很早之前起她身上唯一像人的只剩这具人族身体，现在也终于承受不住，要土崩瓦解，弃她而去了。 但是，实在是越想越不甘心。 她明明可以继续活，可以在崭新的、健康的身体里重获新生，哪怕要死，也是死在玖熙怀里，他会想办法给她止痛，躺在天枢宫柔软温暖的床上，枕着鸟语花香，和侍女姐姐们好好道别，说不定还能吃两口哲叔的美食，甜蜜安详地迎接死亡。 她甚至想过告诉玖熙她的来处，玖熙救不了她，说不定能想出办法把她的灵魂送回去。 都是眼前这个疯子害的她，几天没吃东西饿的前胸贴后背，即将死在这荒山野岭，蓬头垢面，一点也不优雅漂亮，连最后见玖熙一面都做不到。 溯洛看起来是对她不错，三番五次不杀她，几近纵容的带着她到处逛，用蚀心轮给她续命，甚至打算给她换身体……那又如何？她没有斯德哥尔摩综合症，不会对他产生心软、依赖的情感，更会爱上约等于强制绑架了自己的恶徒。 通过这两天的相处、试探、摸底，曲清翎知道他留着她的唯一用处，是想搞清楚为什么她能同时具有那么多种力量，还能灵活使用。他的实力已然登峰造极，如果能够把她研究明白，那么约束六界的法则将对他无用，他将是六界第一强者，看不惯仙族，灭了；冥王敢追杀他，灭了；谁敢对他放肆不尊，灭了；玖熙比他好看，灭了……没有任何人能在他之上，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而且，曲清翎的小心眼魔族皆知，褚尔只是对她出手一次，她能记仇六七年，溯洛现在可是把她的小命捏在手里！谁知道这个癫公会不会一言不合招呼不打就断她生机让她死？她穿越前是曲家捧在掌心的大小姐，穿越后被玖熙那么娇宠着，哪里受得了这种气？ 曲清翎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就算她要死，也得拉上溯洛垫背！ 她抽干过穹煦，撑爆过褚尔，捏碎过固魂铸元石，哪怕两人的实力差距犹如天堑，杀不了溯洛，势必也要打得他修为跌落，高低落个永久性重伤。 溯洛碎了妖族之力凝聚和加固的日绯防护结界，向曲清翎身上砸过去的妖力能撕碎成千上百个她，却在挨上她之前，被纯净的仙力挡了下来。 蚀心轮虽然不在她体内，妖力却还在，哪怕她强行取出蚀心轮，也不该这么快就能调用其余几种力量才对。 或许，所谓的用不了一开始就是在说谎，为的是让他给蚀心轮解禁，她感受整个过程之后，获得解禁方法，再加上她的血，不仅可以让蚀心轮失效，甚至有可能让它直接易主。 这一切，都在他眼皮子底下发生。 甚至说不定连病危都是假装，她知道他一定有办法救她，也一定会救她，至于方法，她在天枢宫时告诉过他，在情况紧急的时候，他有很大概率会直接用现成的法子——把蚀心轮转移到她体内。 溯洛太强了，认为一切都在他的掌控范围之内，哪怕她努力跳脱出去了，他也完全不怕，觉得无论自己掉进她挖的哪一个坑里，他都有翻盘的实力。 曲清翎正是利用他这份自信，一点点拿到她想要的，为她的计划铺路。 很聪明，非常机灵，甚至可以得到一句很厉害的夸奖。 溯洛活了这么多年，从来没夸过谁“很厉害”。 坑他的人数之不尽，在他身边，和他朝夕相处，在他全方位的监控下坑他还成功了，溯洛记不清之前有没有过，但小姑娘绝对会成为他印象最深的一个。 他一步步走向被裹在仙力的曲清翎，不紧不慢，从容不迫，“本座放任你，纵容你，其实也有想看看你到底打算做什么的意思。你做的确实超出了本座对你的估计。但是你是不是忽略了一件事？” 溯洛抬起右手，更汹涌澎湃的纯粹的妖力加在曲清翎的结界上，几乎要将小小的白金色结界捏得坍塌。 他说：“你体内的力量连本座法器上携带的妖力都不如，用来对付本座，你觉得会有胜算吗？” 眼看蚀心轮的禁制只剩最后一层，马上就能为曲清翎所用时，她的动作突然顿住了。 溯洛把她用来解禁蚀心轮的妖力溶解了！ 在她体内的妖力已成为了她的力量，溯洛已经无法收回，但是整个妖界，溯洛的妖力毋庸置疑是最纯粹、等级最高的，通过上位的天然压制，他可以定义曲清翎的妖力为异己，直接让其消融殆尽。 曲清翎果断舍弃蚀心轮，开启空间通道瞬移。 她人都已经在空间通道里了，愣是被溯洛的力量捕捉，妖力化成巨大的手掌，将她连人带结界拽出通道，重重朝他摔过去。 咔咔两声，溯洛一掌捏碎结界，打断了她的腿。 曲清翎膝盖一弯跪倒在地，痛得眼前一阵阵发黑，咬紧牙关把惨叫声憋了回去，双眼赤红的瞪着溯洛。 溯洛的指尖拂过她泛红欲哭的眼角，有点可惜地说：“你太不听话了。不听话，就该罚。” 曲清翎在他的禁锢下无法动弹，只能清楚地感受着身体里有什么东西在流逝，那些原本支撑她心脏跳动、血液循环、思考行动的力量，正顺着四肢百骸流出去，注入四面的虚空，因为过于庞杂，凝练成一团团五彩斑斓的云彩，将两人笼罩。 溯洛在化去她身体里的妖力后，又逐一分化抽离了神仙魔三族力量。 这个过程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痛苦，曲清翎觉得这具身体从未有过的轻盈，自她犯病后，总是觉得身体很重，重到她浑身酸疼，无法行走，无法自由活动，很容易累。 现在那些堆积在她身体里、本不该是这具身体应有的力量全部消散，她有点冷，还有点困，思维越来越缓慢，似乎也要化成云彩，随风飘散。 曲清翎跪坐在地上，双手无力下垂，吞天镯随着手腕下落，磕出轻轻一声响。 仿佛生命碎掉的声音，轻不可闻。 眼睫半阖，洒了细碎星光的眼睛已然变成死水般的灰色，心跳停了，脉搏没了，身体的温度快速退去，血色褪尽，溯洛的手指贴在她的颈侧，只感受到一片冰冷。 这具早已腐朽不堪，靠各种力量勉力支撑的身体终于完全、彻底死了。 小姑娘变成了一具苍白的尸体。 浑身上下，只有她的灵魂还在散发着细弱的微光。 溯洛抽回手指，心想，这就是极限了吗？ 一个步步为营，只身引他入局的小姑娘，在被他散尽力量之后死了，甚至没有给他造成什么打击，这就是她的极限、她准备的所有手段吗？ 他总觉得自己遗漏了什么重要的环节。 靠硬想是想不出什么结果的，既然小姑娘身体已死，只剩灵魂，那就搜一遍她的灵魂，看过她完整的记忆，他好奇的事情自然会有答案。 溯洛打定主意，对曲清翎施展了灵魂撕裂术。 第233章 吞噬 溯洛对不少人施展过此术，虽然是他无聊时研究出来的法术，威力倒是不错，除了凉钰，至今没有人能在经历过此术后活命，导致此术问世后迅速登上六界酷刑榜，并多次位列榜首。 小姑娘还算听话的时候，他不介意陪着她玩。小姑娘装不下去不想玩和他撕破脸了，他自然不会轻易放过她，必然是要将她的潜能开发到极致，榨干她所有价值的。 这是他的本性，他一贯如此。 在灵魂撕裂下，受术者的灵魂对于溯洛来说是完全透明的，或许会有些凌乱繁多，但他很有耐心，总能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曲清翎不同，她的灵魂浑浊不堪。 不是那种大风吹吹雾气会散尽的朦胧，也不是满是泥水静置后会沉淀下来的浑浊。 她不是雾，不是水，更像一面深不见底的湖，一团有生命的活物，庞大、漆黑的盘踞在她的灵魂里，神秘、阴森、恐怖，让人无法撼动。 溯洛从来没见过这样的灵魂，他本以为，以小姑娘娇滴滴拈轻怕重的性格，看到的会是一片馨香的花海，或者绵软的云朵。然而没有花也没有云，只有一只蛰伏的巨兽，和她本人给人的感觉完全不符。 他提高法术级别，直接作用于这团漆黑的物质。 幽绿的力量如同流星，坠落在这片空间，砸起一片荧光。 光芒里，溯洛隐约看见灵魂湖泊漆黑的湖面……那是一只静静凝视他眼睛。 这不是湖，这是一只滔天巨兽的眼睛！ “唔……！” 溯洛捂着脑袋，迅速后撤，远离曲清翎。灵魂撕裂术失效，他遭受反噬重创，呕出一口血，几乎神魂不稳。 怎么可能？！ 他心头剧震，觉得自己不可能看错，那种恐怖、疯狂、毁灭的感觉分明是…… 不可能。 绝对！绝对不可能！ 溯洛抹了一把嘴角的血，强行压下心口的剧痛，对那具小且苍白的尸体笑道，“本座真是低估你了，你的记忆居然有创世级呓兽镇守。你到底是谁，又拥有怎样的记忆，才需要这种级别的守护？” 小姑娘毫无回应。 “行，装死，本座倒要看看你能装到什么时候。” 他手掌一翻，掌心浮现一个圆球，球中正是小姑娘一直吵嚷着要他归还的天枢宫侍从，以及很得小姑娘信赖的侍女管家们。 “本座没打算还给你过，也从没打算让你放出天枢宫，重新过上养尊处优的天枢公主生活。之所以留着不杀，是预料到某天或许能派上用场。” 他看着小姑娘毫无回应的脸，“既然你已经死了，这些人也用不上了，你说对吧？” 他将手掌伸到她面前，在她半阖的眼前，一把将球捏碎了。 两千人被隔空捏爆，死亡掀起风，吹拂起她的发丝，然后又无力飘落。 “对了，还有这个！”溯洛手一挥，一具纤细的身躯从他宽大的袖子里滚出来。 那身子只是浮光掠影看一眼，便能让人产生一种美的赞叹。正是凉钰。 可是那已经不是凉钰了，只是一具失去灵魂的空壳。 “本座本想用这个壳子和你多待些时候，套一些你不肯和本座讲的话，可你警戒心太强，偏闹着要出来。于情于理，本座不可能会放你和他走，也不想三人行。倒是可惜了，这样天工造物、难得一见的美人皮。” 他用玄苍焰灼烧凉钰的身体时，看到本该死透的小姑娘的脸上滑落一滴眼泪。 他忍不住伸手去抹，“这就是你的反应吗？对于为你赴汤蹈火的人，只值得你一滴眼泪？” 他顿了一下，改了说法，“这样一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是你此趟经历的导火索的废物，居然值得你为他流泪？” 溯洛蹲在小姑娘身前，歪着脑袋看她死去的样子，看了很久很久。 “罢了……没意思。” 终于，他长叹一口气，伸手从尸体上抓取那越来越微弱、眼看即将消失的微光，打算将其吞噬。 “本座暂时读取不了你的记忆，那就不读取。你想逛妖界，云游六界？与本座融为一体，本座带你去看。时光如此漫长，本座总有一天能弄清楚，你到底是谁……” 溯洛打开识海，像放蚀心轮那样，把小姑娘微弱的灵魂放进去，让两者融为一体，说不定经过漫长的时间后，融合了她的灵魂的他，亦具有能容纳其他力量的能力。 那点微光太脆弱了，和她记忆里那只呓兽形成鲜明对比，他都不敢用力捏，生怕碎了散了。它悄无声息进入溯洛的识海，像一片落在水面的雪花，迅速消融不见。 然后，溯洛听到一个声音。 “以吾身所有法器为引，以上古天枢宫为祭，溯洛，死！” 第234章 新生 在漫长的一生中，溯洛曾吞噬过许多生灵的灵魂，他的妖帝私牢里死过无数人，这些人的魂魄、力量都成为了壮大他实力的养料。 这世间没有人比他更深谙此道。 他也曾读取过许多生灵的记忆。在他眼里，记忆虽然依附于灵魂存在，彼此却是独立的个体，可以完全剥离开来，互不影响。 小姑娘的记忆有强大的呓兽守护，一时半会儿无法解码探看究竟，她的灵魂却虚弱的不堪一击，轻轻一捏就会碎裂——这便证明。 所以他选择放弃记忆读取，直接吞噬灵魂，待到他把小姑娘的灵魂完全吸收，彻底化成识海的一部分，呓兽不再把他视为异己，小姑娘的记忆，自然是想看就看了。 这是他把那点微弱星光放进识海前的想法。 就算小姑娘的灵魂也有像守护她的记忆那种级别的呓兽镇守，那又如何？他是妖帝，识海何其强大，寰宇六界、天地之间，没有任何力量能在他的识海里造次。 结果他错了，大错特错。 曲清翎所做的一切，为的就是他把她吞进识海这一刻。 从她得知自己的新身体被溯洛毁掉，溯洛要娶她那一刻开始，她所做的一切，都在为这一刻打基础。 同意联姻，朝夕相处，在他面前肆无忌惮，胆大妄为，撒娇耍赖，毫不设防，是培养一丝对她的恻隐之心；击杀龙族，捏碎石头，骗取和解禁蚀心轮，骗他用不了其他力量再推翻，是加深他对她实力的兴趣；故意逃跑，垂死挣扎，轻易死去，是勾起他的不甘心，不信她做了那么多努力，就这么轻飘飘的死了。 无论如何，在他彻底搞懂她是个什么之前，不会让她轻易消亡，要么用灵魂撕裂术看她的记忆，要么直接吞噬她，让她变成他的一部分。 她的记忆中盘踞着大杀器这件事，和她的血有奇异功效一样，都是即墨发现的。他因此遭受的重创比取血那次更严重，是洺风和玖熙联手用强大的灵识从她记忆里强行拽出去的，稍微晚些，即墨就成为呓兽的口粮了。 为此即墨、洺风和玖熙都休整了很久才完全养好伤，即墨也长了记性，再也不敢对这个宝贝徒弟乱来了，宝贝徒弟没怎么样，他自己差点丧命。 如果连洺风那样的存在都能重创，同等级别的溯洛也必然会在读取记忆的过程中受阻，她的灵魂又即将消失的情况下，他必然会退而选择最后一种方法： 吞了她。 在他伪装成韦沙进入天枢宫，第一次露出真实样貌时，曲清翎曾开玩笑地问过，如果她的身体最终承受不住力量即将消亡，征用他的身体，他会服从还是反抗。 溯洛当时心想，要想占用他的身体，前提要先把他的灵魂打碎，再把其他灵识注入进去，直接强占，就算是魔王庚逸也能绞得粉碎。她的问题完全是异想天开。 曲清翎当着他的面说开玩笑，扭头去问玖熙，玖熙分析给她听。 光靠她自己是肯定不行的，首先力量悬殊太大，她起码需要十颗以上的固魂铸元石给她蓄力；其次她掌握的法术也不够，需要上古级法器作为碎裂躯壳主人灵魂的引子，再用庞大的力量加重破坏；最后，也是最重要的，她的魂力起码得是六界主宰的级别，才能对对方造成毁灭性的打击。 曲清翎听完，长叹一口气，“殿下说的这些，我一个也没有啊……” 玖熙摸摸她的头，笑着纠正她，“你至少有两个。” “哦？”曲清翎来了精神，“哪两个？” 玖熙说：“一个是天枢宫。如果让这座上古魔宫须臾之间倾覆，爆发瞬间的杀伤力可与百颗完全解禁的固魂铸元石力量的集合相当。另一个是你和我之间的死生契约，如果你遇到了绝境，极端情况下可以得到我的魂力。” 曲清翎的眼睛都瞪大了，“殿下的魂力竟能和六界主宰相当？” 玖熙以“毕竟我都活了这么多年了是吧？而且魂力厉害不等同于实力。”糊弄了过去，抱着她说，“你不用纠结这些，我不会让你陷入那样的境地。绝对不会。” 这个乌鸦嘴。 …… 献祭上古魔宫造成破坏远超毁掉固魂铸元石，在吞天和曲清翎身上来自神仙魔三族的各种法器的加持下，如果溯洛的灵魂是一片海，此刻大洋中脊整根断裂，海底坍塌，海水向地心倒灌……已经不是海啸级别，而是毁灭。彻底、终极的毁灭。 溯洛死死捂着脑袋，眼瞳扩散到铺满整个眼眶，眼角开到额头，浑身皮肤皲裂，流淌的血把衣袍都浸透，脱力跪地，发出痛苦的嘶吼。 他拼命尝试抽出那缕灵魂，眉心被手挖出深深的伤口，却根本抽不出半点。 对方盘踞在他灵魂深处，他能捞到的只有自己的灵魂碎片，而且这些碎片正在以不可逆的方式、摧枯拉朽的速度消失。 他审视自己正在疯狂坍塌的识海，竟从那缕微光上感受到了和创世级呓兽相似的气息……不，不是和呓兽相似，而是呓兽身上有她的气息。 原来如此…… 溯洛终于懂了。 那些搞不明白的地方，全部有答案了。 明明那么明显，他却从没往那个方面想过，一直在周围打转，甚至把自己赔了进去。 何其可笑。 他就算再强一千倍一万倍，也不可能有赢的机会。 但他溯洛此生何时认过输？哪怕是那样的存在又如何？他诞生时祂早已消亡，临终了祂尚且渺小，他才不会像这种东西低头！ 溯洛在最后的清醒时刻，变指为爪，深深插入心口，挖出并不受灵魂毁灭影响，尚在跳动的心脏，双眼淌血，癫狂大笑，“你想要本座的身体？休想！” “陪本座一起死吧！哈哈哈哈！” 疯癫的笑声里，他的五指用力一收，心脏被活活捏爆，妖帝的身躯受其联动，往四面爆开！ 在这一瞬，整个妖界亿级妖族的灵魂全都被一种无形的力量碾过，陷入巨大的痛苦中。 以日绯为中心，往外千里范围内被夷为平地，生灵全部丧命。 主宰陨灭，浩荡无垠，万兽共悲，六界皆惊。 可是，本该持续加剧的破坏突然停了下来，像被按下暂停，然后开始诡异的收束。 那些因为自毁而外泄的力量从四面八方往源头回归汇集，碎裂的躯骸和血肉重新拼凑，以一团微光为中心，凝聚成一具完整的身躯。 压在亿万妖族灵魂上的痛苦蓦然消散，像它出现那样突然，仿佛刚才那一瞬间的痛苦只是所有人的错觉。 散去的妖力回归本体，浓重的力量像一团团墨绿色的云，裹着身躯，愈合所有的裂缝和伤口，让它变得完整无暇。 强大的护体结界重新凝结，当最后一层也收入身体，它陡地睁开了眼睛。 她先是看了看手掌，试着握了握，然后是手肘，肩膀，身体……绿云缠了上来，化成一整套衣袍。 她从半空稳而轻地落在地上，脚尖触及地面，直接被力量熔出了一个深坑。 她似乎能看到更远，听到更远，感觉到更远，再也不受病体的困扰。 于是她捏了个法诀，并指往身前一竖。 “石头，归！” 离开魔宫前被她送出去无数碎片、最后捏碎在龙族的固魂铸元石，从遥远的魔宫和龙族澜泽，向她奔涌而来，所有的力量汇集于这具新的身躯，最后在她眉心落下一枚细细的菱形印记。 这是她的身体，一具崭新的、健康的、强大的身体。 她终于重获新生。 第235章 创世神不是祥瑞的神 除了被屏蔽在超凡力量之外的人族，神仙魔鬼高层都感应到了那阵剧烈的力量波动，并且瞬间反应过来有主宰级强者陨灭，同时诞生了新的强者，并且后者把前者陨灭过程中的灾害强行压了下去，导致波动很快平息，无法捕捉踪迹。 褚尔四天前死在龙族境内，殊罗三天前死在妖魔交界，这事情瞒不住也没法瞒，序列仪上没了两位殿下，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妖族毁约，不仅杀了殊罗，送亲使团无一人归还，公然抢了天枢公主，就这么大摇大摆的走了！这是魔宫从未发生的震惊事件，已经不单单是奇耻大辱，而是深仇大恨。 调查褚尔死因的魔族已前往龙族，魔族大军集结完毕，正在往两族交界进发，各种事情累加发酵，天枢公主的风评渐渐发生了变化，之前魔族对她有多感慨和喜爱，在失去了两位魔宫殿下后，就有多纠结和埋怨，都是因为她，才惹出这么多事来。花婉王妃更是恨她入骨，拜托了家族中高手秘密调查杀害殊罗的凶手到底是谁。 正是忙的不可开交之际，庚逸感觉到那阵诡异的震动。 他从袖子里取出曲清翎送给伊宵娜的那个盒子，里面放着拳头大的固魂铸元石，拥河得的一小粒也在里面，一大一小两块石头已经变成最普通的石头，没有任何灵力波动了。 他隐约意识到了什么。 庚逸想不明白为什么，如果创世神真的复活了，诱因是什么？祂已经陨落那么多年，这六界亦已沧海桑田，在这个时候复活，意义何在？ 难道那个预言，真的要来了吗？ 比起向龙族和妖族复仇，让他们为两个孩子血债血偿，他思考更多的是要不要在创世神还弱小的时候，把祂灭掉，这样预言永远不会来，随祂而来的灾祸也永远不降临。 神族，尤其是须弥界，震动要更大些。他们明明集体感受到了古老而熟悉气息，那气息却又转瞬即逝，消失的无影无踪，哪怕追踪法术最厉害的神，也只知道来源是妖界，具体在哪儿，妖界幅员辽阔，根本无从寻起。 创世神不是祥瑞的神，祂是灾难的代名词，是毁灭的末日，是颠覆的黑暗和涌动的死亡，是秩序的终结。 六界主宰，没有任何一个期待祂再次降生。 而此时，并没有意识到自己换身引起了剧烈震荡的曲清翎，正在对着一面等身大小的穿衣镜照来照去，越照脸色越凝重。 溯洛的身体被他自己打散，再被曲清翎强行重组，值得庆幸的是没有组成一具男性身体，但是新身体的脸和身材…… 曲清翎皱眉看着镜子里的脸，硬要说它像自己穿越前的脸吧，勉强能在眉宇间找出几分相似，和穿越后的长相就完全不搭边了，是风格不一样的精致妍丽，更魅惑众生，更……她也说不上来到底是什么感觉，反正要是她现在回魔宫，如果她不说，绝对没有一个人认得出来她是天枢公主阿清，估计玖熙都得试探多次才能确认。 原本十一二岁的稚嫩身体已经完全长大成人，扁平的身材有了曲线，身高不算低，目测一米六八以上，完全不合适再像以前那样抱来抱去了。 头发也变得更长了，斗篷似的几乎垂到小腿，曲清翎自己捣鼓半天都没法把它利索地盘起来，无比想念心灵手巧的凌雪朔雪她们。 可是她已经没有侍女了。 陪伴了她五六年，像大姐姐一样照顾她、宠着她、陪她赚钱和她疯的人，嘴上嫌弃她，却会耐心陪她下棋，守卫天枢宫安危的车良，会和车良一起吐槽她，也会兢兢业业给她调理身体的庄回，惊才绝艳，一心为她的凉钰……他们都死在了溯洛手里。 曲清翎蹲在镜子前，心情越发低沉难过。 她还不能完全控制这具身体自带的妖力，举手投足间总能造成预料之外的破坏，所以暂时没有挪动地方，待在日绯适应新身体，研究藏在身体里的各种秘密。反正以日绯为中心方圆百里内一个活物都没有了，她给这个区域罩上十几层结界，完全隔绝了自己的气息和一切力量波动。 蚀心轮是她感应到的第一个东西。 这本是溯洛的本命法器，差一点认她为主。溯洛的身体爆炸后重组，它居然还在，曲清翎终于好好将其研究一番，感觉完全解禁后的蚀心轮比她想的要强大得多。 另一个，则是妖帝私牢。 曲清翎在里面逛了一圈，被那深不见底的牢笼和数不清到底有多少的牢房震惊到了。她知道溯洛肯定有特殊的处理惹他不高兴的人的方式，也旁敲侧击问过他会把那些人关在什么地方。可她穷尽想象，也完全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地狱。 私牢中怨气冲天，让人心神不稳，曲清翎不得不加了几层结界，才没有被怨气缠上。 溯洛把这些怨气也当成了力量使用。但凡落到他手里，哪怕化成了白骨，也要被他继续压榨，直到耗尽最后一点价值。 私牢里不全是死人，半死不活的不少，活人更多。他们被关的精神多多少少出了问题，没有意识到私牢的主人已经换了，一个个从漆黑的牢房里露出猩红或墨绿或金色的眼睛，恐怖诡异。 曲清翎暂时没想好怎么处理这些“犯人”，马上全放出去绝对不行，他们积累了这么强的怨念，不报复社会是不可能的。而且里面顶尖级强者不少，引起骚乱都算轻的。她很担心他们恨屋及乌，把对溯洛的恨发泄到她和妖族上，连她带妖族一并屠尽。 她不敢多待，怨气让她很不舒服，忍不住一直咒骂溯洛没人性大变态，死都死了，还留下这么大个摊子。 曲清翎浮在这个炼狱上空，先解除了私牢加注在“犯人”们身上的酷刑，再将固魂铸元石的力量凝聚在两掌中间，化成纯净的神族力量，搓搓搓，搓出一个篮球大小的大珠子。 超大珠散发着莹莹白光，像一颗硕大的夜明珠。曲清翎将它投放到牢房中心，超大珠悬在半空，向四周源源不断散发净化之力。 她一时半会儿拿私牢里的人没办法，那就先净化他们的怨气，等他们冷静些能沟通交流了，再慢慢考虑他们去留。 做完这些，她准备撤离，转身离去的一刹那，突然感应到一缕熟悉的气息。 曲清翎愣了愣，顺着气息找过去，最后停在第三层最里那间牢房，里面的情景让她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 一个被扒去浑身皮肤和血肉、半腐的骷髅蜷在角落，已然濒死。 曲清翎浑身颤抖，努力了好几遍才发出声音，“凉钰……公子？” 她猜到了凉钰在溯洛手里会经历酷刑，折磨，凌辱，溯洛当着她的面烧毁他的躯壳，让她痛上加痛，恨上加恨，发誓哪怕夺取不了溯洛的身体，也定要同归于尽。 没想到凉钰经历的，远比她想象更惨烈百倍千倍。 他扛下了创世级呓兽才能抵抗的灵魂撕裂术，被活活扒去皮肉，残存的灵魂承受着私牢的凌迟…… 整个私牢上下囚禁着上万生灵，对溯洛恨之入骨，却没有一个发现她不是溯洛。只有他，用虚弱至极的魂力向她发出呼唤，“公主殿下……” 曲清翎泪流满面，双手颤抖，小心翼翼将孱弱的灵魂从那具腐坏的骷髅上取下，护在掌心，带离私牢。 凉钰的身体已经没了，灵魂需要寄存容器，放进识海肯定不行，分分钟搅碎了，曲清翎浑身上下所携带的法器全用来对付溯洛了，不剩一个，凉钰的情况又等不得。 她用固魂铸元石维系着凉钰的生机，想从溯洛的遗物里翻找出一件能用的宝贝来。 翻着翻着，曲清翎突然灵光一闪。 顶级宝贝，能起死回生，自带强大力量，有一个现成的蚀心轮啊！ 曲清翎手掌一翻，一枚叶子在掌心浮现，她板着脸警告，“公子全是因为你才落到这般境地，到你赎罪的时候了。我警告你，公子的灵魂虚弱得很，你要是不好好表现，我炼化了你！” 蚀心轮：“……” 曲清翎警告完，见它没有异常灵力波动，就当它是答应了，取出凉钰的灵魂，结印，布结界，固魂铸元石蓄力，全部准备完毕，才将两者融合。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幽冥泉底泡过，蚀心轮天然和灵魂融合度很高，溯洛当初放进她身体里，除了不被原有的神仙魔力量相融，灵魂上没出现太大的排斥现象。 凉钰只剩一缕魂，魂力已经虚弱到忽略不计，当然不存在力量不相容一说，灵魂被很好容纳进去。 曲清翎全程紧盯，怕蚀心轮作乱，一直用妖力和固魂铸元石进行控制，如此熬了一天一夜，她快困得撑不住要睡过去时，蚀心轮发生了变化。 不是异动的变化，而是那缕坚韧的、求生欲极强的灵魂在不计成本的强大力量滋养下修复完全，已然反过来控制蚀心轮，让后者顺着他的心意变化，慢慢幻化出一具身躯。 曲清翎坐在阵法外，目睹蚀心轮从一枚叶子变成一个人的全过程，到最后光芒太盛，她忍不住闭了眼睛。 等她再睁开时，眼前站着一个身披黑袍、头戴兜帽的男人。他的身形和凉钰差不多，但是藏在兜帽下的脸一片漆黑，没有五官，没有皮肤，盯着看久了，似乎要被那片漆黑吸进去。 蚀心轮只是一个法器，凝聚出人形已经是极限，做不到复制出一模一样的凉钰。 要是能做到，就没前面发生的那么多事了。 “公主殿下……” 他跪在曲清翎面前，声音不复飞泉鸣玉，温润宛转，而是低沉嘶哑，沧桑粗噶，带着浓烈的哀伤和凄怆，“你受苦了……” 曾经仅凭美貌就名震魔界的第一美人凉钰，沦落成这个样子，九死一生，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依附在一个法器上存活，却在他恢复言语后的第一句话，不是喊痛，不是为自己的命运痛哭，而是心疼曲清翎受的苦楚。 曲清翎受的苦根本不及他十分之一。 “公子……”曲清翎把他扶起来，喉咙发紧，鼻子阻塞，一时没法正常说话，缓了好一会儿，才鼻音浓重地开口。 她没有说什么安慰他的话，也没有解释自己变成现在这样的起因经过结果，只郑重承诺，“我一定找到办法让公子恢复如初。” 凉钰看着眼前的人，她的容貌、身姿已经全然陌生，甚至连气质都发生了一定的改变，可是眉宇间的神态还是他熟悉的模样。 他轻轻点头，“好。” 在帮凉钰灵魂和蚀心轮融合，并助他凝聚身体的过程中，曲清翎对新身体的熟悉程度大幅度提升，对力量的把控也进步神速，不会再出现走一步熔出一个深坑的情况。 之后，她和凉钰又各自花了三天时间休整，才撤去结界，离开日绯。 这世间凉钰得知了他被关进私牢后发生的事，也知道了玖熙大概被溯洛困在了什么地方，便和她提起是否应该直接去找玖熙的受困地，和他汇合。 “我最开始也是这么想的。”曲清翎说，“结果我发现溯洛在捏爆身体之前先把记忆毁了，导致我根本找不到他困住殿下的线索。我暂时还没能掌握高等级恢复记忆的法术，恐怕要找出殿下的受困地不那么容易。” 她话锋一转，“不过，溯洛已经死了，他布下的所有阵法都应该失效才对，既然如此，殿下会自动脱困，肯定会来找我，我等他找过来就好了。” 凉钰沉吟片刻，觉得她说的也有道理。 然后又问起他们离开日绯后要去哪儿，是不是回魔宫等玖熙。 话没说完他就知道自己问错话了。 曲清翎的身体是妖帝的，他的身体是妖帝本命法器变的，他们两个横看竖看上看下看，无论怎么看，哪怕是用鉴天镜照，结果只会显示是妖族。 妖魔关系因为殊罗的死变得剑拔弩张，用这样的身体回魔界，怕不是刚到两族交界就被围起来了。 “魔宫是回不去了。”曲清翎叹气，“天枢宫没了，钱都跟着一起毁了，我也不是什么天枢公主了，公子以后得跟着我受苦受累，别再叫公主了，直接叫我阿清吧！” “公主。” “阿清阿清，叫名字就行。” “公主。” “哎呀公子你怎么这么倔呀！” “……主人。” “你……！” “主人。” “……好吧好吧，拿你没办法，希望接下来挨饿受冻的时候不要后悔。” “……” 第236章 谣言是怎么来的 永源城是妖族王城到妖魔交界这条主干线上排名前五的大城，从边界到这里，差不多走完了线路的三分之一。 曲清翎站在城墙上，收敛气息，看着正大街载歌载舞欢庆盛典的妖族子民们，热情欢腾地迎接按计划正点抵达永源城的迎亲队伍。 经过了三分之一的路程，迎亲队伍已经庞大到了非常可怕的地步。永源城再大，也没法容纳下这么多人，城里所有物资价格飞涨，房源更是紧张，一间难求，本地居民赚的盆满钵满，开心的不得了，觉得这是妖帝和妖后带来的福报。 曲清翎仰头看了眼悬停在高空中的九龙妖辇，对身边的凉钰说：“消息放出去三天了，还在庆贺，看样子几大亲王是打算把事情压下来？” “这不是小事，压不了太久。” 凉钰的声音混在城墙上的风声里，像一面千疮百孔的鼓，一开始怎么听怎么难受，听久了也就习惯了。 曲清翎想起他们刚从日绯出来时，身无分文，连进城住店的钱都没有，不得不抓几只妖兽去卖。和买家交涉时，对方看她年纪轻，长得漂亮，想压价占便宜，凉钰的声音一出来，竟吓得对方认定他是绝顶高手，不敢再啰嗦半句，乖乖交钱提货。 “溯洛的头七都过了，这些人还没反应过来九龙妖辇里没人，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她将护军从头扫到尾，“确认尤戟提前去了王城，把护军指挥权转交给心腹了？” “对。” 曲清翎抄着手，两只手指互相绕来绕去，“我感觉这几个亲王之间肯定有阴谋。说说你对几大亲王的了解吧。” 她对妖界王族的信息全来自书，凉钰毕竟去过廉惑宫，或许知道一些书里不曾记录的东西。 “妖界王族能被称为亲王的，一共七位。”凉钰缓声说。 除了唯一的女亲王钟薰，其余都有职务在身，和魔宫那些游手好闲（？）的殿下完全不一样。其中一位尤戟曲清翎已经见过了，他是妖族第一战将，按说妖界除了溯洛，他的武力值排第一，可他怕溯洛怕得不行，手握妖族军力，却从未有过任何忤逆，很多人猜测他的命脉是不是捏在溯洛手里，才那么听话。 曲清翎表示这说法绝对是假的，除了关在私牢里那些可怜的家伙，她没感觉到手里捏着任何人的把柄或软肋。 剩下的亲王中，最重量级的就是和丞相关系极好的赤华妖君和掌管财源的裘卢亲王。 溯洛杀人杀得最疯狂那个阶段，大臣们曾想过扶持一位有天赋的小殿下，取溯洛而代之。他们选的就是赤华妖君的儿子。当然，这事后来败露了，但是溯洛并没有生气，按他的性格应该要屠了赤华一家满门，结果也轻轻放过，甚至那个不幸被选中卷入风波的小殿下都活了下来。 这件事被誉为妖帝唯一的温柔，让大臣们觉得他也不是无药可救，于是开启了疯狂催婚和催生的几万年长征之路。 裘卢亲王的重要性就不用多说了，钱嘛，掌握整个妖界财源的大妖，怎么可能不重要呢？据说他的个人财富比魔宫前五的殿下加起来还要多。 濯冉有多富，曲清翎不清楚，但是钧吾的财力物力她是亲身感受过的，比五个钧吾还富有，那可真是…… 曲清翎有一种迫切想认识一下对方的冲动。 她站太久腿酸了，干脆蹲在城垛上。凉钰见了，下意识要扶，手伸出去了才反应过来她已经不是天枢宫的小公主，不会一不小心掉下去了，而且就算掉下去，也不会因此受伤。他又默默把手收了回去。 曲清翎没注意到他的动作，“如果下一任妖帝要从七大亲王中选一个，你觉得谁最有机会？” 凉钰：“不好说。” “是呐……”曲清翎悠悠叹道，“妖帝意外身亡，妖族势必会有一场内乱。鬼族和魔族虎视眈眈，尤戟要忙于打仗，裘卢忙于筹备军饷，其余的也各有各的忙。嘶……溯洛这种疯子当了那么多年妖帝没被轰下来，到底是因为打不过他，还是因为亲王们偷懒，没有采取强制有效的行动？” 凉钰说：“野心是一回事，实力又是另一回事。” 她提到鬼族，凉钰有个疑问，“为何要说是冥王设计杀的妖帝和天枢公主？” “公子笨笨。”曲清翎反手给了他一记粉拳，“神界龙族杀了褚尔，妖帝杀了殊罗，冥王杀了妖帝和我，这几件事够这四家吵一百年的架了，他们忙于吵架打仗，自然顾不上我。等他们吵完打完，捋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我差不多已经找到地方安顿好，到时候带着殿下一隐身，谁都找不到我们，多安全，是吧？” 凉钰沉默。 他之前怎么没看出来这家伙这么会祸水东引？ 而且前几天卖妖兽的时候，套路之深，口才之好，直接把买家说晕乎，傻乎乎的掏了钱。他之前一直以为她那些书在魔宫畅销，靠的是几个侍女们推销手段了得，现在看来，她才是背后的真正大佬，只是因为身体不好一直困在天枢宫，埋没了这些天赋技能。 “主人打算怎么做？” “当务之急，是先赚钱。”曲清翎站起来，拍拍巴掌，“先定一个小目标，起码赚到和裘卢亲王一样富。” “………好。” 好远大的理想。 “我听说因为联姻盛典，三年一次的妖兽展览会提前召开，会上稀有的强大妖兽或者材料可以拍出天价。我们多去抓些珍奇异兽来，也报个名参加。” 拍卖嘛，只要手里有货，渠道正规，来钱很快的。 “哪怕到时候溯洛已死，联姻已黄的消息传开，妖魔之战爆发在即，也会有人大批量囤积妖兽，展览会不会因此终止，甚至还会办得更盛大。我们只管多抓，不会卖不出去的。” 好霸道流氓式的赚钱手法。 她扯扯凉钰的袖子，“走吧，我们进城，找一份全妖域的地图。如果能抓到龙蛭那种级别的兽，它以下的级别就应有尽有啦！” 抓妖兽倒是其次，凉钰觉得她更想游览妖界风光，并且兴致勃勃，沉浸于此，像是特地利用这种方式来转移某种注意力似的。 凉钰大概能猜到她在转移的，刻意不去想起的是什么。 她一次也没有提起过去找玖熙，也没有想过在某个地方原地不动，发出一些特殊信号，等待玖熙找过来。 看起来她好像已经把玖熙抛在脑后，彻底忘记了。 凉钰比任何人都更清楚玖熙对曲清翎的重要性，他们有时候甚至是一个人，彼此都离不开另一方，这次分离这么久，已经是奇迹中的奇迹。 她好不容易从妖帝的桎梏里挣脱出来，彻底摆脱麻烦，不想办法找人，而是紧密锣鼓想着嫁祸别人，到处拱火，努力赚钱……为什么呢？ 是觉得天枢宫没了，她没钱了，养不起玖熙了，在把钱赚回来之前没脸见他，还是因为……她的样子变了？ 她的样貌确实和之前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可凉钰觉得玖熙肯定不会介意这个，比起什么没钱，模样改变，玖熙放在第一位的绝对是她的安危。 凉钰多次想劝，话到嘴边又不知怎么开口合适，如此多次，最后放弃。 主人要做什么，自有她的道理，他该做的听令做事，把事做的让主人满意。 ＊ “溯洛死了？！” “死在妖界？！！” “老子杀的？！！！” 鬼域景迟宫旬安殿里爆发出三声惊讶到劈叉的爆喝，几乎震碎桌上的酒樽。 “老子是喝酒太多耳朵喝坏了出现幻听了吗？这三句话踏马的是怎么挨在一起的？！” 几个鬼域高层们掏出帕子擦着汗，“王上，得到的消息里，确实是这么说的。” “你们踏马的都是死的吗？这么离谱的传闻，就让它瞎传，一点都不管？”辛涂一拍桌，需要八个血狱猿猴才能搬动的桌子从中间裂开，被他一巴掌拍成两截。 高层们的汗流的更多了，“王上，这传闻妖界王族也收到了，但是被压了下来，具体原因，还在跟进，一有进展会立马传回……” “等会儿。”辛涂打断他的话，“有没有查过这消息最开始是从哪里传出来的？” 高层们说：“负责对接日绯的下属好几天没得到回应，派人去看，发现日绯方圆百里内已经化为焦土，全部死绝。下属搜寻一圈，得到一枚遗留玉珏，带回解密后，就是这样的话。至于妖族是怎么知道的，还在紧密跟进中……” “跟进跟进，跟你马勒戈壁，除了跟进你们还会做什么！”辛涂从来没经受过这么大的诬蔑，几乎要被这口惊天大锅砸晕，肺都要气炸，“限期十日，查不出溯洛到底有没有死，为什么死的，杀他的人是谁，你们全部自戕谢罪！” 高层们眼前一黑，跪倒在地，“臣下……遵命！” 第237章 白焰楼 不知是因为永源城不是妖族的第一梯队城市还是别的，曲清翎带着凉钰跑了好几家店，都没有地图卖。店员和老板听到他们说要买地图，甚至露出惊愕的表情。 这个反应可不正常。 地图对曲清翎来说是最普通不过的东西，除非是军事基地和王族别苑等特殊区域不能公开，没有太多技术含量，妖族神通广大的大妖那么多，制作地图什么的简直不要太容易。 再说了，从妖界各个地方赶来迎亲主干道庆贺的妖族可不少，来都来了，不得熟悉下周边景点，趁此机会好好玩一趟吗？ 结果无论是永源城周边景点游览图，还是妖界其他区域地图，全都没有。 最后与店老板攀谈才得知，地图这种东西用途特殊，在市面上是不流通的。如果实在想要得紧，可以去白焰楼碰碰运气，那里奇珍异宝什么都卖，每晚还有散客自由贸易时间，运气好或许能买到部分区域的地图。至于她想要的全域地图恐怕只掌握在妖帝和几大亲王手里，想在集市上或者黑市里买到，是根本不可能的。 “用途特殊？能有多特殊？地图这种东西，不就是一幅指路的画吗？用处无非定位，指引，找路，为什么会不流通？” 曲清翎和凉钰走出书店，不是很能想得明白。 凉钰手里拿着刚才为了和老板套近乎，让他讲真话买的话本，想着她这会儿没心情，等到无聊的时候可能会想看，就先收了起来。 这条街的人都到正大街凑庆典热闹去了，路上人很少，所以两人说话没有太藏着掖着。 他说：“妖魔领域不比人界，如果为了找路和辨别方向，不少花草树木和兽类具备这个功能。地图不流通，恐怕是因为其中蕴含的信息过多，会牵扯出更多麻烦。” 曲清翎微微皱眉，“比如？” 考虑到她之前是人族，在魔宫的时候没有用上地图的地方和必要，一时想不明白也很正常。 凉钰语速缓慢地说：“妖界和魔界有很多地方不一样，但基本规则是相通的。比如丰泽富饶的土地都在世家和大妖手里，这些领域有大妖镇守，轻易不能闯入。除此之外，还有很多极其危险、隐秘、复杂的地方，面积巨大，难以探查，能够进去勘查地形又全身而退的人很少。但是越危险的地方意味着发现奇珍异宝的机会越大，活着出来的人不想让别人发现里面的情况，也就不会画地图，或者即使把地图做出来，大概率也是假的，用来坑人。” “还能这样？”曲清翎确实没想到这一层，“那我们去白焰楼还有意义吗？万一也买到假的怎么办？” “全假也不会有人信，大概率是真假参半，只要把所有地图全部买了，综合到一起，总能拼出真的来。” 至于拼凑过后的成品里还剩的那部分假的，用实力给它推平。 曲清翎摸着荷包叹气，“听书店老板的口气，地图不便宜啊，全部买下来的话咱们身上的钱够吗？”她鼓着腮帮，很是懊恼，“早知道就不把所有法器都用来对付溯洛了，留个一两件，也能拿来应急。” 伊宵娜给她那些可都是宝贝中的宝贝啊，绝对能卖超多钱的！ 凉钰也在包里翻了翻，“目前还剩大艮貂皮十匹，紫雾雪鸟尾羽三根，千丈黑魂蛟皮一整张，玉晶象牙一对……这些是上等级妖兽材料，应该能换些钱。” 他说的这一堆，都是曲清翎和他抓妖兽的时候顺手薅的，他们去的地方不好，没有顶级妖兽，只能拿到这些上等的。之所以想买地图，就是为了找到全是顶级妖兽的宝地，他们好直接杀过去，大薅特薅。 “行，到时候咱先不急着买，也不着急卖，看看行情和市价。”曲清翎打定主意，“刚刚书店老板说因为庆典，永源城里的大佬多了起码三倍，白焰楼会不会爆满，挤的都找不到座位啊……” 每座城都会有白焰楼这样的地方，供一些不愿透露身份的大佬交易一些不便于公开的东西，也就是人族熟知的黑市。只不过妖魔鬼神这些地方不便于公开且无法大批量生产的东西太多，黑市发展很蓬勃，所以一点也不黑，甚至很高调，直接在城中心建了一大栋高楼，生怕别人找不到。 曲清翎到的早，交易还没正式开始，买卖的都是些小玩意儿。她和凉钰坐在二楼的角落，看着楼下中心圆台上的展品，等着厉害的大佬带着厉害的宝贝出现。 白焰楼内部空间比从外面看着更大，一楼地底被掏空，做了起码三层隔层。当隔层全部打开时，空间宽阔到可以展出大型妖兽。 二楼是一整圈围着展台的隔间，三楼往上是大客户私人交易的地方，曲清翎……暂时还不具备能上去的家底。 想想穿越之前，不论参加什么活动，什么晚宴拍卖会，她永远是vvvvip席位，现在只能窝在角落小房间，这落差……哎。 曲清翎正感慨日子越活越回去，白焰楼里负责接待她俩的侍女突然进来，送了一壶灵露和小食。 她看着小食有点愣怔，“阿蓝兽眼珠？” 魔宫高序列殿下才能吃得起的东西，在妖族这么烂大街吗？烂到一个普通的黑市能拿出来招待并不是vip客人的程度。 “客人好眼力！”侍女甜丝丝地说，“这正是魔宫顶级贵族才能吃的珍品阿蓝兽眼珠……”停顿一下缓一口气，“的平替。” 曲清翎：“……” 侍女热情洋溢地说：“阿蓝兽为魔族圣兽，极为难得，在妖界也只有王族能吃到正品。普通人想吃怎么办呢？我家老板经过不懈寻找，终于找到了一种名为虹蒙蚌的妖兽，这兽体内产的珠子外形和阿蓝兽眼珠有八分相似，功效有其一分，作为平替，可算完美。老板还未将此物大批量上市，客人是为数不多可以提前尝到的人哦~” 哇！妖族很有商业头脑啊，连这种东西的平替都可以搞到！ 那么问题来了，侍女说这么多，介绍的这么详细，是想让她入伙，一起做这个平替阿蓝兽眼珠的上市推广生意吗？ 在她问出来之前，侍女已经主动为她答疑解惑了。“客人不要担心，这是我家老板赠送给客人品尝的，不收取任何费用，放心食用就是。我介绍完了，祝客人享用愉快。” 曲清翎忙问：“是二楼的客人都有，还是只我一个？” 侍女：“只送了客人您哦~” 曲清翎：“为什么？你家老板在哪里，可以有那个荣幸让我见见吗？” 侍女：“我会将客人的意愿转达给老板的。但是老板很忙，不一定会见您哦。交易会快正式开始了，祝客人买卖愉快~” 说完侍女就退出去了。 曲清翎一头雾水，茫然看向凉钰，“为什么平白无故送我这个？我做了什么特别的事情吗？” 她浑身裹得像木乃伊，不存在看到她的脸对她一见倾心，气息也收敛的很好，不会被人发觉她和凉钰的异样。 难道真是抽中幸运客人，随机赠送的？ 凉钰想了想，“可能是招揽客人的一种手段。” “看来是把我当成潜在大客户了。这老板还真是慧眼如炬呢！”曲清翎自嘲地拿起两颗珠子，夹在手指间像玩弹珠一样玩，“别说，这个长得真的很像。要是能大面积推广，阿蓝兽的价格绝对能被打下来。到时候倒卖回魔界，绝对能把他们吓一跳。白焰楼的老板确实是人才呐！” 第238章 被盯上的两个人 “确定她是脱口说出那句话的吗？” “确定，没有给任何提示，客人自己认出来的。而且跟着客人的保镖，似乎对阿蓝兽眼珠也十分熟悉，但没有露出任何品尝的兴趣。” 侍女跪在白焰楼顶楼房间中央的地毯上，声音没了刚才招待客人时的甜蜜，规规矩矩平铺直叙地回话。 整个顶楼只有一个房间，非常巨大，因为装饰过于豪奢，看起来并不空阔，屋子里陈列着各式各样的稀世珍宝，随便扔一个出去，都能让永源城的妖族们疯狂。 在她的上首，层层叠叠朦胧的纱幔后，坐着一个身着华贵茶色衣袍的年轻男人。 男人听了侍女的话，扭头对正中央位置里的女子说：“只是一个眼珠子而已，白焰楼内各种机关都没有发出预警信号，未必像您说的那样。” “认识不打紧，见过阿蓝兽眼珠的也不少。但是很诧异这个东西不该出现在永源城，诧异之后没有一尝的兴趣，甚至连仆从都没有兴致，这样的人就很少了。既然认识，必然知道它的效用，知道了却不吃，说明吃腻了，并不稀罕，纵观整个妖界，这样的人屈指可数。” 那女子的身形完全笼罩在如烟如雾的纱幔和珠帘后，悠然卧在由一整块银丝玉雕成的芙蓉美人榻上，看不清面容。她的声音轻曼柔缓，仿佛焚烧顶级香料时腾升起的烟雾，慢慢弥漫充盈整个房间，让人听完一席话，像做了一场悠长的梦，几乎醉死在梦境深处。 年轻男子璩阳焰默了片刻，斟酌着说：“可能因为说那个是平替，才导致对方兴致缺缺？” 他其实不太能明白她搞这个测试的意义何在，但又不敢忤逆，对方怎么说他就只能怎么做。 “王兄临时赶回王城，却说有歹徒要袭击迎亲队伍，担心护军应付不了，把在附近游玩的我抓来顶班。要我说，真让护军都抵抗不了的家伙进到永源城来，王兄才该第一个自戕谢罪。” 明明是在抱怨，她的身形依旧细碎延绵，带着爪子似的，争先恐后抓住人往睡梦里拖拽。“巴巴的等了一整天，好不容易等来个有趣的家伙，把她引到白焰楼来，若是让我失望，岂不辜负我的一腔热情？” 是你自己单方面定义小姑娘有趣吧？对方表现不好还要被你惩罚，真是飞来横祸。不愧是一家人，和尊上一个德性。 璩阳焰腹诽。他对她声音的抵抗力明显高些，跪着的侍女已经两眼发直了，他还能自如地和她说话。 白焰楼看起来只是永源城的一个交易中心，做买卖的商铺，实则控制和监视着整个永源城人流的进出。因为联姻，这段时间人流量激增，但小姑娘和她的保镖出现在城墙上的时候，就被白焰楼监控和锁定了。 两人都是宽袍大袖的打扮，用了些混淆面容的法术，把自己包裹的很严实。小姑娘就罢了，看起来平平无奇，倒是她那个保镖，透露着一种不显山露水的强大，灵力波动与寻常大妖截然不同，而且她俩大摇大摆的全城买地图，这引起了白焰楼的重视。 为防打草惊蛇，引起两人的提防和警觉，白焰楼没有监听两人说话，只是引导二人来到交易中心，进入他们的力量聚集地。 璩阳焰站起来，“晚上场的交易会快开始了，只要他们出手货物或参与竞拍，就知道他们来的真正目的了。您要下去看看吗？” “一堆破铜烂铁，有什么可看的。”女子表示没兴趣。 璩阳焰一层层掀起帘子走出去，最后停在已经被吸空魂魄的侍女身旁，伸手往她头顶一挥，已经空空荡荡的躯壳变成一缕青烟，被角落里一个青灰色的大立瓶吸进去。 那瓶子都快装满了。 璩阳焰无奈道：“您别只祸祸侍女了，自您到这儿，白焰楼的人手骤减，都快不够用了。” 女子舔舔嘴角，神情餍足，“这一个我喜欢，味道很甜。” 至于人手？那不是她该操心的事情。 璩阳焰心想得赶紧补充一批新人进来，到时候她要是吃无可吃，跑到外面去吃，他还得到处跟着帮忙收尾。 只是一个分身，就已经让他头疼，要是本尊来了，简直不敢想象会是怎样的末日。 真是麻烦。 璩阳焰到了二楼，直接进了一号房，往最小最偏的那个房间看去。 房间窗户没关，小姑娘搞来一份白天登记了一会儿要先公开拍卖的商品单子，正在找自己感兴趣的东西，一边看一边算账。 虽然看不清面容，但璩阳焰感觉到对方有些愁闷。 看样子是缺钱。 他略一思忖，叫来另一个侍女，递给她一张纸，“把这份传单送到最末尾那间房去。” 侍女接过，下意识扫一眼内容：质押贷款促销活动。 ？？？ 白焰楼什么时候推出这么贴心的赊账服务了？ 另一头，曲清翎看着单子挠头，“怎么都这么贵呀，这些人真是漫天要价！” 她抬头可怜巴巴看着凉钰，“公子，我能拿几只神兽出来拍卖吗？” 溯洛的事还没被捅破，妖魔联姻的当口，拍卖魔兽不是妥当之举，神兽是她能最快拿出来折现的东西了，而且级别都不低，起码是龙蛭九凤级别，不说这本单子了，买白焰楼都有剩。 凉钰轻轻摇头，“除非是位于王城的顶级拍卖场所，不然非本族的活兽很难拍出高价，也少有人出得起价。” 曲清翎：“为什么？” 凉钰：“养不起。” 曲清翎：“……” 真是简单粗暴的理由。 天枢宫那些家伙，即便变小了，也非常能吃能拆家，普通家底还真供不起。 阿柴&栖鸾：？？？ “那怎么办？”曲清翎很有一种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的无力感，“总不能去私牢里挨个敲诈勒索那些被关起来的大佬吧？” “……”凉钰默了默，“倒也不失为一种方法。” 曲清翎：“？” 两人正在暗搓搓商量到底可以去哪里搞点钱的时候，门再次被敲响了，有侍女又来送东西了，这次和送眼珠子那个侍女不是同一个，风格也不是甜丝丝，而是公事公办，利落的甚至有点冷漠。 “白焰楼新推出的活动，客人有需要随时联系侍从。”说完扔下一张纸就走了。 曲清翎从凉钰手里把纸拿过来，看一眼内容，不甚在意的眼睛立马瞪成铜铃。 不是，妖魔两族差距这么大的吗？魔族还处于烧杀抢掠的上古冷兵器时代，妖族竟然连低息贷款都出来了，经济发展水平差的不是一星半点啊！ 洺风那些书是不是都是几万年前的书，而且还买的全是盗版？完全没有说到这些！ “不用为钱的事儿发愁了。”曲清翎屈指弹了弹单子，“凡是看上的东西，咱只管买，为我们付钱的金主出现了~” 凉钰基本没怎么看明白单子上那些字写的到底是什么意思，看着她眉飞色舞容光焕发的表情，心想：越来越像了，这样的神态。 无论她变成什么样子，身处怎样的环境，她总能想出办法，总能绝处逢生。 这样耀眼、明媚、大胆、无畏的模样，任由外貌改变，这份内核总不会变。 在她以凡人之躯杀溯洛并成功夺取他的身体、还把他解救出来的时候，他就该明白，他也好，玖熙也好，虽然口口声声说要保护她，效力她，拥护她，但都像是在锦上添花，从前她只有勉强脱险的能力，以后她足以保护她自己。 意识到这一点，凉钰心里那种自己在她最需要帮助的时候没有出现的懊悔自责终于有所缓解，并且毫不气馁。 既然只能锦上添花，那就让她所走过的路，全都繁花盛开。 对面一号房，刚刚口口声声说不下来的女子像被抽走骨头似的，软绵绵靠在窗边，托着腮，眯着一双漂亮狭长的凤眸，看着小房间，轻轻发出一声“咦？” “那个……”她的目光落在凉钰身上，“我要他。” 第239章 抵押贷款 啊这…… 怎么要？ 那保镖连脸都没有，她看上他啥了？ 在璩阳焰看来，小姑娘大概率是其他地方的世家小姐，在家里待的无聊，趁这个普天同庆的时节，带着保镖溜出来玩，结果钱没带够，前期挥霍太过，到了永源城，遇到想买的东西拿不出钱了。 这样的配置以前见过不少，这两天见的更多，实在没什么稀奇。 但是女子对小姑娘的特别关注，让他忍不住怀疑她是不是看出了某些他看不到的东西。 那么他的单子送的很合时宜，小姑娘连用来拍卖换钱的法宝都没，能用来质押的，当然只有她身边那个神秘保镖了。 先礼后兵，她不肯，再用其他办法让她不得不肯。 女子待在一号房不走了，璩阳焰把最佳观赏位让给她，还用法术把顶楼那张美人榻搬下来给她躺，如此一番布置，让一号房看起来没那么简陋后，才坐下来边喝酒边跟着看。 开场的几个东西都平平无奇，小姑娘没出价，女子也不感兴趣，看得哈欠连连。 璩阳焰叫来侍从，如此这般交代一通，侍从便去了一楼，然后下一件拍品变了，从翠羽水换成了山海妖芝。 “诶诶诶！”曲清翎拿着单子跳起来，“这怎么还插队的啊？” 翠羽水她是要买的，已经等着开拍出价了。看单子上的功能介绍，这个水有助于平息怨灵、净化怨气，属于辅助类原料，虽然效果很好但需要的人很少，是一个对于别人鸡肋，对她来说很有用，说不定能低价捡漏的东西。 私牢里的怨气不是一般二般的大，怨灵也不是一般二般的多，还种类繁杂，什么种族都有。光靠神族力量肯定是不够的，得多管齐下，至少翠羽水净化妖族怨灵的效果肯定强于神力。 结果眼看她要等到，拍卖会把它往后挪了！ “怎么回事，她看不上山海妖芝吗？”璩阳焰很意外。 这东西出来的时候，一楼二楼全都沸腾了，竞价声此起彼伏，现场的狂热和小姑娘的失望形成鲜明对比。 于是他知道了，起码翠羽水是地图之外她想要的。 “她拿翠羽水来做什么？”女子也推测出同样的结论，“无论是她，还是那个仆从身上，都没有怨灵的气息。” 如果是被怨灵缠身，一定能看出端倪，但是小姑娘身体健康，毫无异常。 “把翠羽水撤了。”女子说。 璩阳焰挥挥手，让侍从去办。 曲清翎等了好几个拍品都没等到翠羽水后，反应过来这东西大概是不会拿出来了，换个角度一琢磨就想通了，拍卖会拍品更换或取消是很正常的事，要么是卖主突然撤销委托，要么提前被高楼层的大客户以无法拒绝的价格定下了。 她对凉钰说：“没关系，这里买不到，我们可以去其他地方买，还能自己找。之前是我想窄了，不知道还有翠羽水这种专门用于净化的东西，既然妖族有，其他几族肯定也有，每种都多多搞点。” 凉钰：“好。” 女子又“咦~”了一声，“不止是妖族，还要其他几族，我没有看走眼，这对主仆还真有大秘密。” 隔的这么近，以她和璩阳焰的耳力，不用刻意探听也能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可惜对方似乎有提防隔墙有耳的意识，话里话外透露的信息不多。 就这点“不多”，也足以让璩阳焰他们意外了。 他虚心求教：“您打算怎么做？” “她不是想要地图么？”女子以手支额，细细长长的手指敲着脸颊，“我有，给她。看她敢不敢要，要不要得起。” 于是他们很快看到小姑娘听见“十分之一妖域地图”后嚯地一声站起来，听到起拍价后又咚地一声倒回去。 椅子很硬，凉钰见她往后倒，眼疾手快接一把，用胳膊垫了垫，才没让她磕着后脑勺。 “比我想象的要贵很多啊……”曲清翎屈指摩挲下巴，陷入思考。 书店，白焰楼，贷款的宣传单，被取消的拍品，突然冒出来的单子上没有的地图……也有点太巧合了。 但是，送上门的东西不要是傻子。 她给凉钰使了个眼色。凉钰先是一愣，然后立马反应过来，开门叫来侍女，说起宣传单上的事。 “终于有行动了，果然得放饵才会上钩。”女子终于有了些精神。 璩阳焰私以为她并不是真的觉得对方如何特别如何不凡，或者真的怀疑对方就是尤戟亲王说的要“作乱”的可疑人员，只是单纯太无聊想找一个玩具，恰好小姑娘被挑中了而已。 希望小姑娘能给力些，陪她多消磨些精力，不然她就要回头继续祸祸他的侍女们了。 被凉钰叫来的侍女还是刚才送宣传单那个，已经被璩阳焰交代过了，保证对答如流，套路够深，坑死人没商量。 曲清翎开门见山，直接问贷款的条件，利息，质押品的要求和对质押品价值的界定。 在侍女把话题从质押法宝引到质押活人，并且非常不经意暗示到曲清翎可以把凉钰抵在白焰楼，等她以后拿来足够的钱就能把人赎回去。 于是曲清翎秒懂，这波是冲凉钰来的。 幕后主使从他们进入永源城起，就在一步步把她往这里引，等她深陷其中，直到在无知无觉间“自愿”交出凉钰。 她轻笑着说：“看来不止是我一个想要你呢……” 没有任何标识和注解，凉钰却听懂了她这句话中的“你”，不是指他本身，而是他的身体：蚀心轮。 白焰楼里有超高等级的大佬，看出了他身体的不寻常，并且想抢走。 曲清翎给他一个让他安心的眼神，超高等级大佬未必真看出了蚀心轮。且不说溯洛很少用它，认识的人屈指可数，要是真的认出来了，绝对会会引起巨大的骚动，而不是静悄悄循序渐进引她入局。 而且她俩怕大佬吗？ 当然不怕啊！ 哪怕是妖族第一战将尤戟亲王，她俩也有一战的实力，之所以不想惹是生非，是曲清翎不想那么快暴露而已。 妖界这么大，有趣的事这么多，她还没正式开启探索之旅，暴露了会成为全妖域众矢之的，完全没有现在的闲情雅致了。 曲清翎看着侍女，很不在意地问：“如果我以公子做质押物，足够买下那份地图吗？” 侍女公事公办地问：“不知这位公子有何特长，白焰楼要根据公子的综合实力确定价值。” “嘿！”曲清翎拍拍桌子，“你这是在质疑我吗？这可是家族里最厉害的保镖，被老爹收做义子的超级无敌高手，抓过无数顶级妖兽，怎么被你讲的好像很不值钱的样子！” 凉钰听她胡编乱造，很努力才没被她装腔作势的样子逗得笑出声。 侍女一点都没被曲清翎的架势唬到，“公子价值几何，姑娘说了不算，要由白焰楼检验。” 曲清翎：“怎么检验？” 侍女：“若姑娘答应，需要带公子去检验处走一趟，由专业人士鉴定。若鉴定合格，价值达到预期，楼下的地图会直接送到姑娘手上。若是不合格，人会原封不动归还给姑娘。” 曲清翎瞪着眼睛，“我怎么能相信你们？万一你们把人带走就不还我了，也不给我地图，我怎么办？” 侍女：“这个请姑娘放心，白焰楼这么正规的地方，这点诚信还是有的。” 十分之一的地图实在太难得一见，即便起拍价格高的很可怕，还是有不少人出价，甚至连三楼的重量级客人都加入了加价。曲清翎要是再犹豫，就被别人拍走了。 她一咬牙，“好，你把人带走吧。” 她拍拍凉钰的肩膀，“公子好好表现，争取换个高价钱，相信我，我一定会把你赎回来的！” 凉钰背对侍女，本来想冲她挤挤眼睛，然后发现自己五官都没有，做不出这个表情，于是捏了捏她的手腕，跟着侍女走了。 侍女带着他穿过长长的环形走廊，没有上楼也没有下楼，直接停在一间外表看起来和他刚才在对方小房间差不多，但是编着一号的房间门外。 侍女在门外跪下，敲门后说：“老板，人带来了。” 里面传出一个能钻进人灵魂里的慵懒声音：“放手的真干脆，让他进来吧~” 第240章 双面间谍 这个一号房从外面看起来和小房间差不多，里面却天差地别，大了起码二十倍不止，奢华程度也完全不是一个级别。 房里只有两个人，靠坐在窗边往外看的女子和坐在靠里位置喝酒的男人，单看外表都很年轻，男俊女美。 那女子见他进去，扭回头看，然后直接转身过来面朝他招手，“来。” 凉钰站在门口没动，声音哑得像破铜锣，十分非常相当之难听，“所谓检验，就是这么检的？由一人喜好决定价值，未免太不公允。” 绕是对他产生了些许兴趣的女子，在近距离听到这声音后也觉得听力受到暴击，漂亮的眉头轻轻蹙起。 她刚一皱眉，凉钰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压得“砰！”一声跪倒在地，膝盖几乎是砸在地上。 “放肆！”璩阳焰冰冷警告。 女子心里“诶？”的疑惑了一下。 这小保镖居然能被璩阳焰的力量压倒，她刚才分明感觉到……难道是错觉？ 好不容易提起来的兴趣顿时消减了。 女子蹙起的眉头松开了，抬手示意璩阳焰松开桎梏，“不打紧，不要把人吓着。” 她像一团流动的云一样从美人榻里飘起来，涌到凉钰面前，“你叫什么名字，从哪里来，到哪里去？” 凉钰回答：“孤儿，没有名字，此生以效忠主人为己任，没有来路，主人即归处。” “意外的很忠心呢……” 女子几乎已看不出具体的身形轮廓，凉钰觉得她已经完全化开了，弥漫在房间的各个角落，声音从四面八方向他涌来，覆盖四肢百骸往里渗透，几乎要让他的灵魂也跟着化掉。 如果是以前，遇上这样的试探和招数，凉钰会非常紧张，但是现在，这招对他根本没用，蚀心轮会自动化解一切外力侵袭，只要他不发出抵抗或反击的命令，侵蚀他的对手完全无法发现端倪。 “你的脸呢？”那些气息拂过他的面部，拆穿他混淆外表的法术。 凉钰回答：“遇到大火，被烧毁了。” “你的身体也很奇怪。”雾气像手掌一样把他整个捏住。 凉钰再答：“烧毁严重，所以主人做了一些改装。” “你说效忠主人，却没有说主人是谁，不若来效忠我如何？把你这份忠心交给我，作为交换，我能给你那个小姑娘穷尽一切手段也得不到的东西，或者……捏一张漂亮的脸给你，要不要？”女子最后问。 “你们不要伤害她。”凉钰回答的模棱两可。 “真可爱。”女子轻盈地笑，“让人忍不住想吃掉你的灵魂。” 凉钰还没对这句话做出反应，璩阳焰先开口，语气不是很好，“不要乱吃东西。” 他的侍女再不济也是挑选过的，吞再多也不会出问题，哪能逮着一个来路不明的男人就开吞？能不能吃点好的？ “暂时不会。”满屋的烟雾落回美人榻上，重新凝聚出女子身形，“人我留下了，地图给小姑娘送过去吧。” 她朝凉钰勾勾手指，示意他靠近。 凉钰想了想，往里走了几步，停下来时还是隔的很远……主要是璩阳焰警告的眼神几乎快把他活剥了。 幸好他不仅没有五官，还没有血肉，不然说不定真的会被剐下一层皮来。 “你没有名字，我给你一个，叫阿宓，好不好？” 凉钰：“哪个密字？” “安静的那个宓。” 凉钰：“……” 他突然好像大概能猜到这女子的身份了。 是刻在血脉里的吗，还是读书少认识的字统共没几个，怎么都对这个字情有独钟？ 他和小主人以自身为饵，主动入局，没想到一吊就吊上来条大鱼，难怪能随随便便拿出十分之一地图这种求都求不来的东西。 不过听说钟薰是七大亲王中唯一没有职务在身，却是最诡异的一个，眼前的女子到底是不是本尊，还有待进一步确认。 “关于白焰楼的质押规定，我有一个小小的疑问。”凉钰突然说。 璩阳焰以为他关心的是未来自身的权属问题，以及现在他投靠了女子，以后小姑娘真的拿了足够的钱来赎他，他会不会被白焰楼杀人灭口。 他端起酒杯，慢条斯理，“说。” 凉钰：“那张单子上没有限制质押双方的身份，既然我的主人可以质押我换地图，我是不是也可以质押她，换我想要的东西？” 璩阳焰差点把嘴里的酒喷出来。 “不可以吗？”即便是稀巴烂的嗓子，也能听出语调里的疑惑不解和单纯无辜，“我的主人比我厉害很多，比我值钱。” 小姑娘质押你换地图，你反过去质押她换别的，钱都是白焰楼出了，你俩空手套白狼，组队来薅白焰楼羊毛呢？！ 璩阳焰差点撸袖子给他点教训。 女子给璩阳焰一个稍安勿躁的暗示，对凉钰说：“你不是负责保护你的主人吗？她比你厉害的话，还需要你的保护？” 凉钰：“她的脑子比我厉害。” 女子表示那还真没看出来，于是换了个问题，“你想换什么？” 想要白焰楼什么珍宝，还是看中什么拍品了？ 凉钰：“主人买地图，是为了找一个地方，我想换跟她去一次那个地方，在她之前拿到她想要的东西。” 不知为何，在他说完这句后，女子自动在后面补了一句：拿回来献给您，以表达我对您的忠心和诚意。 就很奇怪，他的身体奇奇怪怪什么细节都看不到就算了，灵魂气味在让人迷恋和厌弃之间来回横跳。这让尝过无数魂魄的她生出一种不太符合常理的联想：这家伙在遭遇火灾之前（如果真的是大火的话），绝对拥有放眼六界也是最顶尖级的美貌。 所以在璩阳焰听了这话忍无可忍拍桌而起呵斥他别太过分时，她不仅没因为他的胆大妄为把他捏死，反而有商有量的谈条件，“这么做对我有什么好处？” “您不是对她有着更多的兴趣吗？特意把我留下，也是为了牵制我的主人。我只是一个侍从，主人有很多事都不告诉我，对我隐藏了很多秘密，我很荣幸能成为您探索这些秘密的钥匙。” 女子漂亮的眼睛秋水似的散发着粼粼波光，“你真的……很有意思。”连看他的眼神都发生了变化，“确定小姑娘的脑子比你还要聪明么？” 凉钰：“我是这么认为的。” “好，既然这是你想要的，我可以给你。”女子打了个响指，一枚亮晶晶的玉珏落在凉钰头上，在他反应过来伸手想接的时候已经融进他的“身体”里。 女子说：“你现在可以回小姑娘那里，至于你回去的说辞嘛……就说我很好奇她拿地图做什么，如果她能把用地图找到的东西分十分之一给白焰楼，就当为你赎身了。” 只字不提刚刚那枚玉珏是什么，有什么用。 她不说，作为急于表“忠心”的凉钰也就不问，确认没有更多的吩咐后，从房间里退了出去。 他走了，憋了半天的璩阳焰终于忍不住开口，“您到底在谋划什么？” “给他们搭台子好看戏啊。”女子悠悠道，“只在白焰楼里能看出什么来？我喜欢把他俩身上的裹尸布都拆开，看看里面到底是腐尸，还是美味糖果的过程。” 真是变态啊…… 璩阳焰心想。 凉钰回到小房间，正在兴奋检查地图的曲清翎“果然”吓了一跳，凉钰原样转述了女子交代的说辞，曲清翎露出将信将疑的表情。 当然了，这是表面看起来的情况，实际上两人的所有对话都在曲清翎的识海里展开，已经交换完所有信息了。 毕竟蚀心轮可是这具身体的本命法器啊！让其进入识海汇报点啥，简直轻而易举。 “钟薰亲王啊……”曲清翎想到自己被大佬盯上了，却没料到大佬的级别这么高。 “不一定是本尊。”凉钰只知道女亲王钟薰是一个和溯洛差不多变态的存在，其他亲王手中有实权，她手中把控着和实权差不太多的、关乎整个妖族命脉的重要东西，不然也不会成为亲王。 “是不是本尊都没差，分身是本座的影射。分身感兴趣，代表着本尊也会感兴趣。”曲清翎问，“她就这么放你回来了，没放点追踪监视器什么的？” “给了一块玉珏，蚀心轮已经分析出来了，是集定位、追踪、监听、控制、操纵、毁灭于一体的噬灵珏。在我身体里不会真正起作用，蚀心轮会想办法应付钟薰亲王那边，不让她察觉异常的。” “一枚小小玉片片，功能这么多？”曲清翎猛抓重点，对蚀心轮能对付亲王毫不意外，反而对噬灵珏产生无限灵感，“让蚀心轮复制一份留下来，以后批量生产，说是亲王秘法，买给世家们赚钱。” 凉钰：“？” 第241章 到了地方乖乖听话 拿到地图，曲清翎在后续的自由交易时间把手上现有妖兽材料全部出手，换了些钱。因为品质不错，开价不高，成交的很快。 她和凉钰走出白焰楼时已经月上中天，狂欢了一整天的妖族们中场休息，让沸腾城市稍微安静了些。 她俩找了几家店，全住满了，没有多余的房间，最后一合计，打算连夜前往第一个地图点狩猎。 出城时，曲清翎抬头看已在逐渐远去的迎亲队伍，琢磨这场荒诞的闹剧会持续到什么时候才结束。 这是一场千载难逢的全域狂欢的盛世，恰逢妖族子民们最上头的时点，亲王们会不会是担心真相暴露了兜不住底，才把消息压下去？ 但是听凉钰的转述，白焰楼一号房里的钟薰亲王分身似乎对溯洛到底死没死，怎么死的没有一丝好奇和关心，好像不知道这件事一样，只顾自己开心玩乐，偶尔兼顾一下迎亲队伍的安保问题。 所以王族和高层到底会怎么处理这件事，还真不好推测。 曲清翎倒不十分担心这个，反正不论他们再怎么努力压，也压不了太长时间了。同样的消息已经流入鬼域，很快那边会派人过来调查究竟，到时候…… 曲清翎舔舔后槽牙，心情轻松地带着凉钰离开永源城。 他们没走多远，凉钰的声音在她脑内响起：“有人追来了。” 曲清翎：“璩阳焰和钟薰？” 凉钰：“是别的人。钟薰可以通过噬灵珏直接看到我们的动向，没有追来的必要。” “哦。”曲清翎反应过来，“是为了地图来的吧？” 抢夺地图的出价者可不少，结果最后谁都没抢到，被她拿走，想要夺财害命和探她底细的人估计能排长队。 曲清翎：“都杀了。” 凉钰：“好。” 他落后一步，曲清翎到前面的大树上坐着，掏出一包小莓果边吃边等。 这是她在街上偶然看见的，难得遇到不是一成熟或全生的食物，简直如获至宝，尝一颗发现味道意外的不错后全买了下来，存起来慢慢吃。 她是在换了身体后发现的，强大的生灵附带着一定的储物空间，像仙侠文里的储物袋一样，可以存放非常多东西，实力越强，空间越大。 妖帝这种级别，随身空间大的让人找不着北。但不知是溯洛死前把里面的东西全毁了，还是自己打开的方式不对，曲清翎在里面啥都没找着。按理说溯洛活了那么多年，再如何清心寡欲、没有集邮习惯，也得有几样像蚀心轮那种拿得出手的宝贝才对。 如果他的空间是满的，曲清翎就不用如此费劲奔波，为拿不出钱发愁了。 没吃两颗，凉钰追上来了，手里拎着个人。 曲清翎意外，“怎么回事？” 不等凉钰回答和解释，被他抓来的人先呜呜啦啦说了一大堆： “你以为杀了我你们就能安全吗？你们拿走的地图只不过是白焰楼放出的鱼饵，姓璩的不是第一次这么干了。你们别傻了，十分之一的地图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就拿到？一看你俩就不知道璩阳焰的手段，不如和我合作，我们和一群人联手，才能抗击璩阳焰的追杀。算你们运气好，遇到的是心慈手软的璩阳焰，要是璩苏白，以你俩的能力，根本连白焰楼都走不出！别不识相了，赶紧放开我，我可以大人不计小人过，带你们用好地图，把地图的价值最大化……” 一通夹枪带棒的恐吓，和色厉内荏的咒骂，曲清翎抓取到了其中几个关键词。 她从树干上飞到这人面前，问他：“璩苏白是谁？” “你连璩苏白都不知道？！你到底是从多远的地方来的，怎么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敢买？”这人先是震惊，然后眼珠子一转，“你答应不杀我，我就告诉你。” “好，我答应。” 这人不信曲清翎的随口一说，“你发誓。” 曲清翎抬起手指点了点眉心，装模作样发了个血咒，“你现在放心了吧，可以说了吗？” 这人想了想才开口，因为曲清翎发了血咒，让他觉得生命有了保障，对两人也很有价值，所以语气更加不客气，“璩苏白是璩阳焰的前一任老板，是璩阳焰的亲姐。白焰楼就是姐弟俩联合创办，各取一个字定的名字。璩苏白可不得了，不仅把白焰楼的产业从永源城扩展到周边各大城池，还和七亲王私交甚好，听说她们情同姐妹！只可惜，不知是什么原因，璩苏白千年前突然失踪，把偌大的产业丢给了璩阳焰一人。璩阳焰到处找他姐，根本没心情和精力打理生意，白焰楼的规模逐年缩小，和以前完全没法比啊！” 曲清翎又问：“你刚才说地图是白焰楼放出的鱼饵，这话是什么意思？他要用我们吊什么大鱼吗？” 这人冷哼一声，越发瞧不起她俩，“你们能不能有点常识？正常人拿到地图会干嘛？当然是找到宝物多的地方寻宝啊！白焰楼只需要定期放出地图，然后跟在拍下地图的人身后，等着捡漏就行了。今天就算拿到地图的是别人，白焰楼也会派人跟去。我们跟过来本来是想和你们聊合作，毕竟我这边人多，有实力强的大佬坐镇，白焰楼对我们出手前得好好掂量有没有那个本事，结果没想到你俩一言不合把我的手下全杀了，踏马的！” 曲清翎心下了然，“也就是说，你归属的组织除了刚刚追来那些，还有其他人？” “嘁！那些只是小喽啰，死了就死了，我宽宏大量，不多计较。等和兄弟们汇合，你俩给我乖乖听话，少说多做，知不知道？” 曲清翎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你说要带我们用好地图，把地图的价值最大化。具体怎么做？” 这人骄傲地说：“我的兄弟们对地图的研究要比你们两个小菜鸟深得多，比起你俩瞎转，他们更清楚该去什么地方。” 曲清翎：“他们手上也有地图吗？” 这人：“有一些，不过没到十分之一那么大。正因为如此，才不能让什么都不知道的你俩浪费此等宝贝！” “这样吗？”曲清翎嘀咕，随即粲笑，“既然如此，那我们马上和兄弟们汇合吧！” 她示意凉钰解开对这人的桎梏，让他带路。 这人没想到真说服她俩了，轻松的让他终于生出了一分迟钝的戒心，“你们两个别想着作乱！” “既然你不相信我俩，那把地图交给你保管，总可以了吧？”她朝凉钰招招手，让对方把地图拿给他。 这人半信半疑接过地图，检查后发现是真品，顿时被喜悦冲昏头脑，恨不得立马拿着东西回去请功。 一路上，他几次想甩掉曲清翎失败，最后不得不接受必须得带上两人的结果，全程都在提醒他们，他们的首领脾气不好，他们一定要足够尊敬，足够服从，才能得到更多的好处。 曲清翎一直“嗯嗯嗯”答应，不多说也不多问别的，让他越来越放心，甚至思考，小姑娘的实力看起来不咋地，但是她的保镖身手是很不错的。他这趟外出，虽然折损了些手下，但是带回一份地图，一个很能打的新人，这么大的收获，狠狠打那些吃干饭不干活还奚落他的家伙们的脸，以后看谁还敢小瞧他！ 这人说的大本营离永源城不远，在一个山谷里，他们到时夜色正浓，大本营却灯火通明，嘈杂的劝酒声和歌舞声传出来。 曲清翎停在大本营上空，扫了一眼全貌。 这人扭头，“怎么停下来了？快走啊！” 他看到小姑娘轻轻一笑，对那个保镖说：“都杀了吧。动作干净些，别让他们毁了地图。” ？！ 这人蓦地瞪大眼睛，叫都没能叫一声，就被凉钰打成了碎片，拿回了刚刚给他的地图。 曲清翎交代了做的干净，凉钰就真的做的很干净，一点厮杀的痕迹都没有，整个大本营的所有妖族全部化为齑粉，没留下一具尸体。 她轻轻落在地面，释放妖力，抓取到所有地图碎片，汇集在手中，拼凑在一起。 区域确实不大，好在有部分是十分之一地图之外的区域，所以不算全无收获。 刚才被吹得天花乱坠的大佬，在凉钰的摧毁下尸骨无存，留下的法宝中没有曲清翎看得上眼的，就没要。 凉钰问：“要把这里烧掉吗？” “不用。就这样不用管了，走吧。” 这样的小插曲不值得放在心上，两人按原本方向继续赶路。 越走曲清翎越觉得不对劲，“璩苏白……为什么我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会产生莫名的熟悉感？” 凉钰看着她，“您之前并没见过妖族。” 对，她没见过，不认识任何妖族，所以不该对一个第一次听见的名字产生熟悉。所以，这份熟悉只可能来自于她新身体本身。 她抓住凉钰的袖子，“公子带着我继续赶路，我去私牢一趟。” “好。”凉钰伸手握着她的手腕，“注意安全。” 第242章 找姐 他还没提醒完，曲清翎的意识已经进入妖帝私牢里了。 神族夜明珠兢兢业业净化了七天，这里的怨气还是凶猛霸道，迎面袭来，浓得她一哆嗦。 “璩苏白……”层层叠叠的牢房让人看一次傻眼一次，“这得从何找起啊？” 溯洛抓人没有任何规律可言，有时候只是因为看不爽但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处置顺手把人给抓进来，时间一长就给忘了，留倒霉催的可怜家伙在这鬼地方承受永不休止、没有尽头的折磨。 也不怪这里怨气大，把曲清翎放进来关一个月，她的怨气能冲破天际。 “我知道你们过的苦，已经把所有刑罚和痛苦都停了，等我努力想办法让大家没那么愤世嫉俗、暴戾恐怖了，就放大家出去啊，都放，都放，放心吧！” 她絮絮叨叨，从恐怖片一样的昏暗腐败长廊上走过，在这里她不用刻意收束力量，凡她裙摆拂过的地方，都生出绿绿的小芽，开出星星点点的花，在这死亡之地种下生机和璀璨。 曲清翎还没找完一层就耐心耗尽，泄气地往地上一坐，“这得找到猴年马月啊……” 而且璩苏白是死是活都不知道，万一她找半天发现对方早已成一堆枯骨，那可真是……她揉着额头想办法。要是有一本花名册，记录牢里关了多少人，哪些活的哪些死了哪些半死不活可以想办法救一救，他们分别姓甚名谁，来自哪里，是什么种族，性格如何，实力如何……就太好了。 这种方便的好东西，当然是没有的，溯洛也懒得花心思整。 实在想要，也不是整不出来，就是费时费力。妖帝私牢的牢房是由特殊的力量凝聚成的，隐藏着未被激活的记录和分析能力，如果曲清翎释放同等或者更强的力量催化这种功能，让整个私牢的分析系统串联到一起，整合所有信息和资料，最后汇集成她想要的花名册。 这完全是靠蛮力完成，会引起私牢力量的极大震荡，对曲清翎控制妖力的能力也是一个不小的挑战。但是一旦做成，必然一劳永逸，为后续省下不少力气。毕竟她挨个释放这些人的时候，也要先筛查哪些能提前放，哪些危险系数大，得往后挪。 既然想到了这个方法，说做就做。曲清翎打定主意，先从私牢出来，对凉钰说：“公子，找个地方休息一下，为我护法。” 凉钰正带她穿过一个巨大的森林，闻言停在森林中的空地上。幽绿的草被夜染成墨黑色，月光从树林空隙里投射下来，像一层薄雾，浮在这片墨黑上。 他不知从哪儿弄来一张大毯子，往地上一铺，隔开草地的露水，给曲清翎坐。 曲清翎心想，凉钰无论什么时候都对她有种恪守本分的细心。她抬掌向身前的虚空一拍，淡绿色的结界以她和凉钰为圆心，一层层扩散出去，到第十九层时，已经将整个森林笼罩其中，壮观非凡。 “如果感觉到任何不对，就停下来，不要勉强。” 正在赶路的当口，前面不知有多少强大妖兽蛰伏，后面有亲王分身追踪，她却突然决定停下来，耗费大量体力整一本私牢花名册，这简直是自取灭亡中排名第一的作死方法，再愚蠢不过。 凉钰当然知道这些，他并没有劝她不要这么做，只是提醒当心，似乎无论她做什么决定他都无条件支持，无底线、无保留的给她兜底，免除她的后顾之忧。 “公子放心，我会量力而行，不会勉强自己的。”曲清翎说着闭上了眼睛。 她的结界有安抚生灵的能力，结界之内，本就被黑暗笼罩而寂静无声的森林彻底陷入沉睡，连风都停息，时间仿佛静止。 白焰楼里，钟薰分身直接从美人榻上站了起来，看着噬灵镜的眼睛瞪得圆圆的，“你看清楚没有，小姑娘到底张开了几层结界？” “十七八层……吧？” 太大太复杂太震撼，以至于十层之后璩阳焰就因为过于震惊，以为噬灵镜传错了画面或者自己出了幻觉，数的非常不确定了。 这怎么可能？！ 钟薰的护体结界是十层，尤戟实力巅峰时可达十二层，哪怕是溯洛那个疯子，平常以七八层示人，遇到危及性命的大意外事最多可以达到十五层。据说六界之中拥有十五层结界的人一只手就能数过来，而且不是神隐就是陨落，溯洛是所剩不多强的逆天的存在。 现在有个“其貌不扬”的小姑娘，轻轻松松超过了他。 当然，层数多并不代表全部，如果只是华而不实的花架子，来个一百层也没用。这一点才是钟薰最震惊的，小姑娘的每一层结界都攻防一体，强的惊人，隔绝了噬灵珏的监视，直接把两人的视线屏蔽在外。 钟薰若有所思，“看来我得重新审视阿宓那句话，他说小姑娘比他强得多，说不定真的不是恭维，而是实话。如此深不可测的实力，又确实是妖族，我怎么从不知道妖族还藏着这等人物？” 怪就怪在连她都不知道。 璩阳焰怎么看怎么想都觉得不可能，“她进入永源城，阵法没有预警，进了白焰楼，法器们也没有预警，如果她真的那么厉害，何至于需要质押自己的保镖换取钱财？” 能瞒过白焰楼所有探查实力的法器，瞒过钟薰的眼睛，那得是什么级别？亲王级？ 那也太夸张了吧！ “这就是疑点所在了。”钟薰说，“我几乎可以确认，她就是王兄让我提防的人。” 璩阳焰不解，“如果是这样，她为什么不直接对迎亲队伍下手？反而舍近求远寻地图找地方探险狩猎？” 他看得明白，小姑娘和保镖的架势分明是打算找一块顶级妖兽聚集的宝地，大肆狩猎，然后抓了卖钱。这和联姻一毛钱关系都没有，值得提防什么？ “联姻的事，后续风波不会少。她分明知道一些连我们都不知道的事情，甚至有可能预判到了接下来的发展走势，我必须抓到她，问出她知道的所有秘密。” 璩阳焰跟在她身后，“现在就动身吗？” “对。”钟薰朝衣架子勾勾手指，搭在上面的斗篷自动落到她肩上披好，“噬灵珏被隔绝，在这里什么都做不了，不如直接过去看看，说不定会有更多发现。” 璩阳焰感觉到她的兴奋，一种本来处于闲得快长毛的状态突然发现了大型揭秘游戏的兴奋。 “迎亲队伍不管了吗？”这一去距离可不近，万一这边出什么事，未必能第一时间赶回来。 “管它干嘛？不是还有这么多护军吗？养这些人可不是吃白饭的。”钟薰说着话，半点没耽误动作，两人随意跨了两步，人已经在永源城外了。她有点嫌弃：“九龙妖辇要是那么容易被攻破，七大亲王都不用活了，全部给疯子殉……谢罪拉倒。” 说完疑惑地看着璩阳焰，“你跟着我做什么？” 璩阳焰一愣，他完全是下意识跟上的，这么一问才反应过来。“我是……”他想了想，“我有种自觉，可以从他们身上得到一些我想要的东西。” 钟薰知道他找姐都快找魔怔了，逮着陌生人就觉得对方可疑，然后用上所有手段逼问对方知不知道他姐的下落。 明明璩苏白在的时候，他只是个吃喝玩乐但还算有几分做生意手段的世家公子哥儿，现在也有疯癫的倾向了。 既然如此，想跟就跟着吧，钟薰打算抓到小姑娘，搜取她的记忆时，也顺便看看她是不是真的知道璩苏白的下落。 钟薰不忍心告诉璩阳焰，如果真的是赤华王兄说的，璩苏白惹怒了尊上，被尊上关进私牢，哪怕尊上没死，以后又冒出来，璩苏白也永远回不来了。 她这边给璩苏白判了死刑，曲清翎在那边正努力从私牢大海捞针，想把人找出来。 我的娘啊…… 她满头大汗地收集、整理、压缩、排版那些汇集的信息，浮光掠影看过已经整理出来的一小部分，整个人比钟薰看到自己的十九层结界更震惊数倍。 妖帝私牢里关的大佬实在是……太！多！了！ 第243章 脆皮小哭包和野人 曲清翎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种感觉。 她已经笃定，这本花名册做出来，不是一份简单的犯人记录本，而是六界莫名其妙消失不见的大佬排名榜。 溯洛到底是怎么做到一边把妖族治理得逐年强胜，一边应付五十多万次催婚，一边六界到处乱窜，把前任龙族之主，鲛人族前太子，凤凰家的小公主，尸鬼族的王后，魔族三大家族宰父世家的前家主……这些大佬们抓起来关着的？ 就算实力允许，他哪儿来的时间？日理万机的妖帝尊上不该忙的连吃饭睡觉都没空吗？ 原来他才是这个世界的首席时间管理大师！ 曲清翎猜到关在私牢里的还扛下酷刑活下来的家伙们绝不是等闲之辈，但是这也太，太那个啥了！ 凉钰看到她额头上的汗越来越多，顺着脖颈下滑到衣领里，不得不变出一张帕子小心给她擦拭。 她把周身所有妖力全部用在私牢里，从外表丝毫看不出她正经历着怎样的冲击。她让凉钰护法，其实没什么可护的，能悄无声息打破她所有结界伤到他们的人根本不存在。 凉钰怕打扰她，甚至不敢用力量探查她的状态，只能通过她表现出来的反应判断是否要叫停。他很为她担心，毕竟她换成这具身体不过七天而已，妖力控制也还没能完全掌握，他担心她会伤到自己。 眼看她的脸都苍白了，身体颤抖，凉钰终于忍不住要开口劝她先歇歇，她蓦然睁开了眼睛。 凉钰吓了一跳，“主人……” 他虚扶着她的肩膀，手掌没真挨上去，仔细看她的表情，“可是有什么……不妥？” “不妥？”曲清翎有点神游天外，反应较慢，“没有不妥。” “那是弄好了？”凉钰心想应该没有这么快才对。 曲清翎还没完全回神，“没有，得暂停一下，让我缓缓。” “好，这事急不来，如果……” “不是，我说的缓不是体力，而是……”她顿了一下，突然问了一句完全不相干的，“公子，妖族和龙族关系很不好吗？” 凉钰回忆了一下他所知道的那些信息，摇头说：“倒是不曾听说有什么世仇，怎么了？” 曲清翎：“私牢里关着龙王。” 凉钰尚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哦。” 曲清翎：“三个。” 凉钰：“……啊？” 曲清翎从毯子上跳起来，抓着头发走来走去，“前龙王，前前龙王，前前前龙王，祖孙三代全在牢里，我特么……” 这还不止，最尊贵的凤凰小公主因为不知溯洛身份，对他一见钟情，向他表白，就被他抓起来了，为了避免神族查到是他抓了人，引发两族战争，所以他把公主的父母，以及当时牵涉其中的一千多只凤凰全杀了。 神仙妖魔鬼，就没要他不敢得罪不敢抓不敢杀的人，这样一对比，他假扮他人潜入天枢宫的举动实在太温柔也太轻描淡写了，按照私牢里那些“犯人”的经历，早在魔宫的时候，曲清翎就已经被他嚼碎骨头吞了。敢护着她的魔宫殿下，全部被他丢进私牢，没半点商量余地。 她顶着被抓成鸡窝头的脑袋看向凉钰，“我真的完完全全低估了这个私牢的意义，如果某天我把所有人放出来了，真的不会引起六界大乱吗？” 不放是不可能的，放了会引起难以想象的灾难，现在简直是骑虎难下。 要是提前知道抢了溯洛的身体会摊上这么大的麻烦事，曲清翎说什么都得换其他办法活。 凉钰帮她分析，“主人要的名册，还是得继续做。越是知道里面的犯人身份非同一般，才越要知根知底，做到心中有数。至于如何处置，他们的生死存亡全在你的一念之间。主人，何不把私牢变成一种可以利用的力量？” 他看向她眉心那块细长的菱形印记，“好比固魂铸元石，本来只是一个外在的物品，现在却成为了你身体的一部分。” “有道理……” 曲清翎被他的话激发出了灵感，她倒没想着把私牢里的所有大佬炼化变成自己力量的一部分什么的，她虽然不怎么正常但也没溯洛那么变态，不会继续保留私牢，也不想困住大佬们给她打黑工。 她想到了一个动漫里的东西： 友人帐。 如果她能和大佬们达成某种约定，她给他们自由，他们保证不在她理解的领域范围内惹是生非，或者要她小命，如果她需要，某些紧急的情况下甚至能帮她一把的话，无疑是最佳解决办法。 这个有可以和大佬们谈的空间和希望。 “谢谢公子，我大概知道怎么做了。” 凉钰吃惊，这就知道了？他刚刚只是随口的一点建议，她这么快就想到如此复杂棘手难题的解决办法了？ 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玖熙在时是脆皮小哭包，玖熙不在时气场大得无人能耐她何，但很多时候还是脆皮小哭包的天枢公主吗？ 曲清翎已经从被大佬级别的冲击里缓过神了，长呼一口气，打算继续。 “诶？等等。”曲清翎才闭上一半的眼睛又睁开了，竖起耳朵辨听了一下声音。这一次凉钰先开口断定：“有人在攻击结界。” 说是攻击，其实算不上，对方的动作很轻，分明不想让他们发现，打算一层层渗透进来，搞清楚他们躲在结界里到底是在干嘛。 凉钰问：“要杀掉吗？” 曲清翎被他理所应当的语气逗笑了，“那可是钟薰亲王啊，虽然很可能只是一个分身，但也是亲王级的高手。” “所以呢？”凉钰并没有觉得有任何困难或是不对，“要杀掉吗？” “不不不。”曲清翎连忙摆手，“钟薰亲王并没有对我们表露出绝对的恶意或者不良企图，只是对我俩好奇而已，她还有大用处，哪怕要杀，也得杀得更有价值。” 凉钰默默放下手臂，“那她攻击结界……” “放心，没那么容易破的，正好给她一点来自结界天才的碾压震撼，让她更加端正态度，认真对付我们。” “好，都听你的。” 凉钰放下戒备，手指挥一挥，变出一堆红彤彤的炭火，把这一小片空间烘得暖融融的。他手里多出来两张柔软干燥的棉纱帕子，搭在炭火旁的灌木上烘烤着，这样一会儿曲清翎再折腾得满头大汗，给她擦的时候舒适感会大大提升。 曲清翎没了天枢宫，没了侍女侍从，没了虚弱不堪的身体，没了事无巨细安排妥当的玖熙，几乎完全脱离娇生惯养的生活，凉钰努力在一些细节上做到贴心，更贴心，不然他的娇娇公主都快变成野人了！ 结界里，曲清翎花了一整晚捣鼓名册。结界外，钟薰花了一整晚破解结界。天将明时，曲清翎累得靠着凉钰睡着了，钟薰累到脱力被璩阳焰带回白焰楼休息。 一阵清越的鸟鸣响起，凉钰往那个方向瞥一眼，鸟鸣声戛然而止。 炭火还烧得旺旺的，驱散清晨的寒冷，曲清翎被裹在一张厚软蓬松的绒毯里，脑袋一点点下滑，最后砸进凉钰掌心。 “唔……”她捂着脸爬起来，迷迷糊糊，“我什么时候睡着的？” “睡得好吗？” 曲清翎看了眼身上的毯子，又看见温暖明亮的炭火，难得在野外还能睡上这么沉这么放松的一觉，因为妖力消耗太多的疲惫已经全部消散，她又满血复活，心情愉悦，听着凉钰的声音都不觉得特别难听了。 “公子守了一夜吗？太辛苦了。公子要不也歇歇吧？” “我没事。”凉钰摇头，“这具身体不需要休息。” 曲清翎从绒毯里钻出来，把毯子收好，伸了个懒腰，“名册可算是弄好了，新的一天又是奋斗的一天！公子，咱好好加油，今天说不定有场硬仗要打嘞！” 恐怕不止是硬仗那么简单。凉钰心想。 钟薰自诩天才，结果钻研了一晚上，连四层结界都没破了，璩阳焰抱着她离开的时候，凉钰觉得她的怨念快赶上私牢里的犯人了。 惹恼了钟薰亲王，他们接下来的行程里，恐怕就没有地图诱惑，偷偷跟随这么好的待遇了。 第244章 合(忽)作(悠) 为了方便曲清翎抓紧时间研究新做出来的名册，不被外力干扰，凉钰抓来一只瞿如，让她坐在上面慢慢看。 有他控制瞿如，她不用操心赶路的事，可以全神贯注认真琢磨，尽可能地熟悉私牢犯人的组成成分，以便作出周全、长远的计划。 曲清翎研究着研究着，又进到私牢里去了。 用蛮力强行制作名册到底不是正当手段，她用妖力灌满整座私牢时，很多进入自我保护模式沉睡多年的存在都被霸道的力量震醒了。 他们的神识经过漫长的封禁，都变得虚弱不堪，意外发现牢房的禁制松动，趁这个机会，跟随着汇集的信息，像一条条白色的纱幔，从各个牢房飘出来，簇拥到曲清翎身边。 “你在做什么，小姑娘？” “你也是被抓进来的么？” “你本是哪里人，因何得罪了溯洛？” “你怎么没有被关起来，还能自由活动呢？” “莫不是这里关的人太多，溯洛让你帮忙整理成员吧？” 他们七嘴八舌，疑惑且茫然地胡乱瞎猜。 曲清翎没有把他们各自塞回去，任由他们在私牢有效的空间里活动，反正真正的囚禁不是牢房，而是整个私牢，她不把私牢彻底毁掉，他们是无法彻底摆脱这个地狱的。 这次她刚一进去，本来在各个角落游荡的他们全都朝她蜂拥而来，拖着长长的光缎从四面八方围过来，让她觉得自己像个炸毛的白色布偶猫。 “她来了。她来了。” “她知道我们是谁了吗？” “她果然是在为溯洛做事对吧？” “杀了她吗？要不要杀了她？” “她要是出事，咱们连仅存的这点神识都会被疯子溯洛消化殆尽，再也没有恢复自由的可能了。” 曲清翎觉得这群大佬被关的时间太长，有点关傻了。 她扫了一眼光缎们，基本以神族为主。目前她投放在私牢里的净化来自于神族力量，所以神族的犯人最先能从牢房里出来，煞气很淡，没有团结一致一拥而上把她灭了，而是忌惮她“背后”溯洛的威胁。 拜托，都已经猜到她是给溯洛办事的人这种地步了，就不能再动脑子想想，她为什么能够自由进出，为什么能编出名册，为什么要了解他们都是谁，因为什么被抓进来吗？ 果然是被关成傻子了吧？ 如果真傻了，是不是就比较好谈合（忽）作（悠）了？ 私牢里除了牢房就是犯人，还有这几天被力量滋养开出的小花，别的什么都没有。曲清翎用妖力凝聚出一张凳子一个桌子，把分上中下超厚三本跟砖头一样的名册放在桌上，端正坐好，拍拍桌子清清嗓子，“是这样。” 她努力打断光缎们的嘈杂私语，让大家都静下来听她说。 “诸位都是前辈大佬，是各界的强者尊者，曾经叱咤风云的大人物，放在外面是我惹不起也不想惹，只想交个好朋友的人。 “大家被困在这里，非我所愿，也非我所致，罪魁祸首是溯洛。我知道大家想恢复自由，然后将溯洛碎尸万段，抽其魂魄炼化千万年，以泄心头之恨。但是，呃，怎么说呢，溯洛已经被我杀了，他的身体被我打散重组，灵魂一根毛都不剩下了，而我也是得到他的身体后才发现有私牢，发现大家的。冤有头债有主，大家要恨溯洛，怎么恨都行，我绝不干涉半点，只求各位不要迁怒我，把对他的恨发泄到我身上来，可以吗？” 这番话说到“溯洛已经被我杀了”的时候，光缎们就炸开锅了，像被刹住七寸的蛇，脑袋不能动，身体却扭曲拧成麻花。 不止是光缎，曲清翎说这些话没藏着掖着，整个私牢都能听见。所以其他地方那些还清醒或者保留神识的家伙也都炸开锅了。 “她杀了溯洛？” “她杀了溯洛？！” “她还抢了溯洛的身体？！” “她怎么做到的？！” “难怪她身上有溯洛的气息，一开始甚至分辨不了她不是溯洛本人。” “难怪刑罚停了，折磨没了，禁制消失，怨念也在被净化……” “她会给我们自由！给所有人自由！” “等会儿，她真的会给吗？” 曲清翎听着在整个私牢回荡的声音，像乌云一样弥漫扩散，从震惊到亢奋到质疑，心路历程清晰明了。 被怀疑这种事曲清翎很能理解，毕竟能把溯洛干掉的人，绝对不是什么善茬，起码实力是杠杠的。虽然她看起来是个不怎么厉害的小姑娘，好像谁都可以一把捏死，或者随意欺负，但不露锋芒、扮猪吃虎这种人，他们听得多，见的更多。谁能保证小姑娘不是下一个溯洛，嘴上说的好听，要净化怨念和戾气，给他们自由，结果最后翻脸不认账，把他们打入更不见天日的深渊？ “你们不信我便不信吧，反正我也没强求要得到你们的信任。不立马放大家出去，是因为你们的仇恨实在太深，一旦自由发现溯洛不在了，把火发到其他地方，最后生灵涂炭，影响到了我，那就不美好了。大家说是不是？” “而且，”她拍拍手，几乎是苦口婆心，循循善诱了，“大家都很虚弱，有的前辈连身体都没了，现在我们在妖族境内，我正打算去狩猎顶级妖兽卖了换钱。这个情况下，大家出去之后能干嘛呢？我阿清才疏学浅，势单力薄，实在无法支撑让所有前辈都重新凝固肉身，恢复到被关之前的状态。所以，大家要么安心待在已经撤去所有禁制的牢里，等我多搓几个夜明珠出来，汲取力量修复自己。要么帮我的忙，我们在妖界圈一块地方出来，我替你们护法，你们在里面慢慢休养生息，等养好了，也不那么想屠戮生灵了，然后各回各家，以后互不干涉，这样可好？” “说的好处都让大家占了，你和大家非敌非友，非亲非故，为什么要这么帮大家？无所求必有阴谋。” 无所求？ 那必须当然百分之一千有所求啊！ 曲清翎摸摸鼻子，“我当然要报酬，而且还不便宜嘞！” 光缎们神情肃穆，知道真正的重点来了。 “刚刚不是说了，我杀了溯洛嘛。妖帝都被我杀了，还被我抢了身体，闯这么大的祸，妖族知道后会把我怎么样，不用我细说大家也该清楚明白。妖界大佬那么多，我又拖家带口，一个两个打的赢，多了的话真的会很麻烦啊！” 拖家带口四个字，曲清翎是把私牢里的家伙们指了一圈说的。 “如果妖族要找我麻烦，诸位前辈帮我应付，能收编就收编，收编不了就杀掉。帮我在妖族站稳脚跟，让我能够横行妖界，无人敢欺，敢辱，敢不敬。就这么多，大家能做到吗？” 所有犯人：“………” “她刚刚不是说，担心我们出去会乱杀人，才不放我们的吗？” “对啊对啊，现在怎么又让大家帮她杀人了？” “好双标。” “果然和溯洛一样不是东西。” “但是仔细想想也不亏。” “不就是妖界吗？只要她放老子出去，她要仙界都给她打下来！” “话说她到底是谁？怎么连溯洛都能杀了？从没听说过，更是见都没见过。” “我被关起来这些年，外界天翻地覆到这个地步，出了这样的厉害人物吗？” “先不管这个，先出去，出去就什么都知道了。” 光缎们凑到一处如此这般这般如此讨论一番，最后达成共识，接受曲清翎的提议。 “好。”曲清翎笑眯眯，“既然前辈们做了决定，今天我先去打个前站，确定了地方，布置妥当后就放第一批前辈出去。后续会增加净化的方法和渠道，争取早日让所有前辈都恢复自由。合作愉快！” 她本来想伸出手和光缎代表握一下，又想到他们可能不懂这种礼仪，于是握拳给自己奥利给打气，不知哪条光缎往她拳头上一扫，就像和她碰拳了一样。 “完美！前辈们继续休息，我去落实咱们的第一块根据地去啦~” 曲清翎站起来，背着手，蹦蹦跳跳心情甚好地走了。 在她身后，光缎们又凑到一起。 “根据地是什么意思？” “她真的是妖族吗？” “纯种妖族搓不出脑袋大的神族净化夜明珠吧？” “不纯种也搓不出啊！” “她好漂亮，好可爱，好善良，本王喜欢她。等出去了，本王要娶她当王妃！” 其他光缎异口同声：“滚！” 第245章 凡抵抗者，赶尽杀绝 曲清翎这么开心，不仅仅因为和先恢复清醒的神族大佬们达成了互帮互助的合作关系，还有一个是她找到璩苏白了，对方还活着，而且知道了她被关起来的前因后果。 璩苏白被关之前的白焰楼，规模大得确实有些惊人。那个主动撞枪口上给曲清翎送消息的小妖没有瞎说，甚至还打了折扣，白焰楼的生意远不止货品交易和拍卖那么简单，已经建立起了完整、高效、覆盖范围极广的情报网，被“无辜”牵连最后一个活口不留的日绯在它面前就是小趴菜。 这个情报网直属钟薰亲王，璩苏白连亲弟弟璩阳焰都没告诉，只让他单单纯纯管着不会危及性命的那部分生意。 可能因为她的情报太给力，这个组织被溯洛知道了，把她叫回去问话。 溯洛没说想要，璩苏白也没说不给，两人莫名其妙话不投机，不知怎的就把溯洛惹毛了。他要给胆大妄为目无尊上的璩苏白一点教训，又不想动用公家牢房把事情闹大，就把她关进私牢里，让她清醒冷静几天。 几天过去了，溯洛把这件事忘的干干净净。 主要也没人问他要人，或者在他面前提一嘴。 谁敢啊？ 大家都默认璩苏白惹怒尊上，被尊上随手处决了。这样的事随时都在发生，已经见怪不怪了。 没有一个人提，溯洛那个狗记性能想得起来放人就有鬼了。 连曲清翎都觉得璩苏白被关的好冤，哪怕钟薰多嘴问一句，她也不至于被关这么多年啊！ 璩苏白消失后，情报网由钟薰接手，经过多年演变，已经完全脱离了白焰楼，成为一个庞大恐怖、不可言说的秘密组织。 曲清翎表示，她想要这个组织。 完全跳出魔宫，脱离天枢公主的身份后，她想知道的事太多了，能够搞到情报的渠道却少之又少，现在甚至是没有任何渠道，未来肯定会有的，不说别的，把大佬们全放了，单是他们就能形成一个势力遍布六界的寰宇第一情报机构。 但那是未来的事，她要在妖界立足，就必须掌握更多盘根错节的关系，了解深埋地底的秘辛。 如果能有一个现成的拿过来应急，不用她费心自己去收集整理信息，当然最好不过。 曲清翎捋了捋思路，打算把这几件事串在一起做。 她和凉钰说：“公子，我们有一场硬仗要打。” 凉钰平静回答：“我知道。” 曲清翎站起来，朝前走两步后看他的正脸，“公子不害怕？” “主人不和我分头行动，就不害怕。” 曲清翎正打算这么干来着。他们已经抵达第一个地图点，名叫塞卡及之森，原始森林延绵千里，区域极大，域内顶级妖兽繁多，隐藏的危险也多。她觉得一起走有点浪费人力，如果分头行动，收获说不定是一起走的两倍。 但是凉钰戳穿了她的心思，并且不允许她这么做。 “为什么？”曲清翎故意开他的玩笑，“公子的胆子变小了，不敢进去，要我给你壮胆吗？” 凉钰面不改色，“对。” 曲清翎：“……” 她扭头轻咳了一声，“如果因此影响了效率，耽误了进程，牢里的大佬们会恨死公子的。” “无妨。” 凉钰才不管牢里那些家伙怎么想，反正他绝不会离开她半步，不允许任何意外发生。 曲清翎犟不过他，叹了口气，“既然这样，那我们只能采取速战速决的方式了。” “好，我来吧。” 凉钰撤走靠近这个地方后已经快被顶级妖兽释放的气势吓得口吐白沫的瞿如，和曲清翎瞬移进入塞卡及之森腹地。 一进入森林，光线顿时暗了下来，曲清翎仰头看了看遮天蔽日的参天巨木，喃喃道：“这个世界的植被真好……” 凉钰：“你说什么？” “没有。”她摇摇头，“一个区域无论大小，一定有一个占山为王的老大，想法子找到这个老大，把它打趴下，一劳永逸。” 这就是她说的速战速决，擒贼先擒王的方式。但是连这个方式凉钰都嫌过于麻烦，不打算采用。 到达差不多快是塞卡及之森中心地带后，两人停止瞬移，立在半空中，他上前一步，把曲清翎护在身后，双手合十，起了一个很复杂的手诀。 然后，曲清翎觉得周围的一切似乎都停顿了一微秒，包括呼吸、脉搏、心跳，全部在强大、灭顶的危险来临前，本能地窒息。 轰——！！！ 以他们为圆心，恢宏磅礴的妖力凝成实体，像一圈圈柔软的涟漪，也是一柄冰冷刺骨的圆形快刀，往外一层层扩散出去，参天巨木被拦腰切断，往外倒伏，塞卡及之森中心开出一朵庞大的死亡之花，随着力量外扩，死亡花瓣的层数还在往上累加。 “哇塞……”曲清翎叹为观止，绝对的火力面前一切抵抗都是徒劳，一切谋划都是瞎逼逼，除了臣服，再没有别的活路。 “帅爆了。” 这才是蚀心轮的正确打开方式。 随着森林的倒伏，笼罩塞卡及的阴郁和恐怖涤荡一新，视野也变得开阔。曲清翎的目光迅速锁定一个地方。 “找到了！”她瞬移过去，手掌直接落在一个半球形的幽绿色结界上，阻挡她的继续前进。 曲清翎毫不迟疑，掌心用力，咵嚓一声打碎了结界，紧跟而来的凉钰挥手一扇，掌力与从碎裂结界中间冲出的攻击强力撞击。 “轰隆”一声巨响，整个森林都被这两股力量波及，地动山摇，群兽惊飞。 曲清翎一点缓冲都不给对方，一只手碎结界，另一只手抬手向天，厚重云层在她上空迅速集结，空气瞬间弥漫浓重的水汽，先是能让最顶级的妖兽都会被晃成瞎子的超强闪电，然后是延绵不绝震耳欲聋的雷声轰鸣。 生平仅见的超大规模超大范围的雷暴，没有任何预兆、没有任何铺垫，直接降临此地。 十里范围之内，被她招来的雷暴轰成了寸草不生的焦土。 这还不够，雷暴狂轰滥炸的同时，凉钰收束妖力，在雷暴波及区域的边缘竖起由纯粹妖力凝聚而成的一千八百根光柱，所有光柱共同构成一个巨大的牢笼，天上地下，前后左右，锁死一切逃生道路，哪怕区域内的家伙能扛下妖力碾压，雷暴轰炸，也绝对逃不出光牢。 雷暴渐歇，巨大光牢内已经没有任何站着的生物了。 曲清翎合拢双手，力量从光牢中滚过，捕捉到一个东西，抓住，拎近了细看。 她猜的没错，是钟薰那个分身。 钟薰分身没有受太重的伤，让她动弹不得的是凉钰和曲清翎双重叠加的力量，她几乎用尽全力，才没被压断脖子。 “蚀心轮……”她僵直地站着，“我没有看错，真的是蚀心轮！阿宓，你到底是谁？小姑娘，你，又是谁？” 曲清翎拢在身前的双手微微一收，钟薰分身惨叫一声，双膝咔咔响了两声，腿骨粉碎，跪倒在地。 “你很了解蚀心轮嘛？”她歪了歪脑袋。 “那可是……那可是我的，兄长……怎么可能，不觉得熟悉……”她浑身剧痛，满头大汗，几次想将身体雾化，却被诡异的光牢禁锢而失败，甚至连消息都送不出。 是她过于低估了小姑娘的实力，包括她那个保镖，不知通过什么手段和渠道强占了蚀心轮的家伙，她没想到这世间竟然有人能把那么强大的力量压制得一丁点儿都看不出来，也完全没想到这两人动真格起来会是这样的风格，根本不给任何机会，直接用蛮力扫荡一切。 凡抵抗者，赶尽杀绝。 “你把他……怎么了？”她颤抖着声音问。 “你猜。” 钟薰的声音抖的更厉害了，“蚀心轮在阿宓身上，你的妖力霸道得如此熟悉……消息是真的，尊上果真……” 虽然钟薰对这个尊上兄长没有任何感情，可是他真的死了，压在他们头顶的大山塌了，被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姑娘捡了漏，小姑娘明显在谋划着某个大阴谋。 意识到自己大概率无法活着离开这里，钟薰分身不免生出一种兔死狐悲的情绪。 “你若杀我，所有亲王都会知道，他们必不饶你。我只是一个分身，亲王会让你血债血偿！” “你怎么没带璩阳焰？”曲清翎凑到她面前，完全不把她的恐吓放在心上，“我还准备把他姐姐还给他呢。” 钟薰分身陡地瞪大眼睛，“你怎么会知道璩苏白的下落？你是……！” “我不是。”曲清翎抬手抚上她的头顶，冷冰冰地捏爆了她的头颅。 随即，她抽出分身容纳的分化神识，直接炼化成灰，不给她任何复活机会。 第246章 自由 钟薰分身有很大的用处。 可以把她关起来，从她口中套出很多有用的情报，也可以通过她研究这种分身术的奥秘，甚至用秘法对本体造成一定的折损。 杀了她只会引起远在王城的各大亲王的警觉，定位到她的死地，并通过分身和本体的特殊关联，得知是谁杀了她，怎么杀的，此举可谓百害无一利。 曲清翎什么都没问，干脆利落地把人杀了，连神识都没留，凉钰没多嘴问一句，也不好奇这么做的原因，看到这里的事了了，默默去抓捕整个塞卡及之森的所有顶级妖兽了。 这让曲清翎非常满意。 以前的凉钰也懂事的很得她的心，把察言观色四个字做到了极致，几乎没有任何事是不合她心意的。 自从两人都换了身体，很可能是因为他的身体是妖帝的本命法器所化，两人不仅能通过神识交流，他简直快成了她脑子里的虫，任何事，不需要说，他完全明白她的意图；任何行动，不需要提前商讨部署谋划，哪怕只是她临时起意，他也能精准配合她出招。 就像刚才抓捕钟薰分身，根本不需要她多说或指挥，他自会明白该怎么做。 这一切对曲清翎而言当然是极方便的好事，但是对凉钰本身呢，算好还是算坏？ 在凉钰抓捕和收服失去老大（死在曲清翎和凉钰联合的推平式轰炸里了）、负隅顽抗的妖兽们时，曲清翎慢慢飘向高空，凝神屏息，双手在身前合十，浓郁纯粹的妖力从塞卡及之森各个方向向她涌来，在她手掌上盘绕汇聚。 一道横跨千里、覆盖了整个塞卡及之森的超巨型圆球结界在这片辽阔的大地上方凝结成形，然后缓缓下落，依次慢慢靠近、融入、穿过低空的飞禽、参天巨木、地面走兽、地底的虫…… 球形结界无声无息融入塞卡及之森，没有惊动任何生灵，将千里之内的上空、地面、地底三个空间全部囊括，妖兽们可以自由进出，里面的气息却和外界完全隔绝了。 曲清翎放下手，长舒一口气，抹了把汗。 第一次张开这么大范围、纯粹用力量凝聚成的结界，哪怕只有一层，对她来说也是不小的挑战。 “看来技术还得再精进提升才行啊……”她心想。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她来到这个世界后，所遇对手不是褚尔、子桑青那种亲王级，就是穹煦、溯洛这种主宰级，她以为所有人都像这些人一样强。 实际上，寰宇之内、六界之中，能像她这样在如此短的时间里布下如此强度、如此规模的结界，基本没人能做到。 曲清翎歇了会儿，开始布第二层结界。 等凉钰把塞卡及之森里的妖兽们该打的打趴下，打不听的杀了，不值得出手的全收服了，回到曲清翎身边时，对方刚好弄完最后一层神力结界。 至此，从外到内，分别由八层妖力结界和六层神力结界，共计十四层结界大阵，将塞卡及之森围得铁桶一般，妖界最强战力的溯洛已死，整个妖族，除非曲清翎放行，再没有任何人能勘破并穿过所有结界，闯进来打扰里面的生灵。 凉钰不是没惊叹过主人在结界上无人能及的天赋，却半点不妨碍他一次又一次被她刷新认知。 每次在他觉得说不定已经到她的巅峰后，她又能轻描淡写地搞出一个更恐怖的来，让人叹为观止，五体投地。 “搞定了？”曲清翎抬眼看他。 凉钰还陷在震惊里没完全回神，“嗯。” “身体没感觉有什么不舒服吧？” “嗯？” 他应该觉得不舒服吗？ 曲清翎指指头顶，“神力结界的影响。” 凉钰认真感受了一下，摇头，“没有特别的感觉。”说完又加了一句，“对顶级妖兽的影响应该也不大。” “那我就放心了。”曲清翎确定对凉钰影响不大就行了，“那我就开始了？” 凉钰顿了顿，“确定了吗？毕竟那些全都是很顶级的神。” “难得找到了合适的一块地，既然已经说好了先放出来一批，早放晚放都是要放的，让一些人先得自由，剩下那些人看到了希望，知道我没在骗人，就会大大减少联合起来搞事情的几率。” 曲清翎一边说，一边研究开启私牢的办法。 “而且这些神被关太久，都很虚弱，要休养生息很久，说不定出结界都费劲，更别提返回神界，没那么快恢复到巅峰时期的。至于以后，他们在恢复，我也在变强啊！我不会掉队的。” 她冲着凉钰一笑，在对方被她的笑容晃得微微失神时，从虚空里抓出一把光团，扬手往半空一撒，光团纷纷抖开，变成一条条长长的光缎，在空阔广袤的空间里四处游荡起来。 他们一开始甚至没反应过来自己已经在私牢外了，只感觉被一种力量轻轻拽了一下，然后整个神识都变得轻盈无比，活动空间再不是狭隘的私牢，目之所及也不是密密麻麻的牢房，而是看不到尽头的苍绿色林海。 山风，松涛，兽吠，蛩鸣…… 阔别已久的声音充斥着耳朵，每一口呼吸都带着浓郁的湿意。 是自由啊！ 是自由的味道！ 最初的茫然很快被狂喜代替，凉钰发现主人没有夸张或是说错，这群神真的有点被关傻了。他无语地看着有光缎因为太亢奋，把自己给搞打结的场面，默默收起戒备，退到主人身旁。 曲清翎看着这群光缎天上地下的乱窜了半天，才慢悠悠开口，“怎么样，我没说谎，准备的第一个根据地还算让各位前辈满意吧？” 有光缎激动太甚飞的太高，撞上最里层的结界，震惊地冲回来，“这是……这是穹煦的力量！” “凝聚结界的神族之力竟然来自于日神穹煦！” 众神顿时在脱离亢奋心情，清醒了些并炸开了锅，异口同声地问：“你竟然去过须弥界？你对穹煦做了什么？！” 曲清翎静默一秒，选择实话实说，反正就算现在不说，以后他们也会知道真相。“我把他杀了。” 众神：“……” 曲清翎：“他死后，他的神力就到我身上来了。” 众神：“……” 难怪她能搓出那么大的净化夜明珠，如果她真的获得了穹煦的力量，不说脑袋大小，哪怕她用神力堆出一座山，也能够做到。 有神疑惑不解，按捺不住小心翼翼地问：“那你通身的妖力，也是因为杀了溯洛，抢他身体，得到了他的力量？” 曲清翎：“不错。” “那么魔族之力呢？又是怎么回事？” 之前曲清翎在私牢里研究净化的时候，神仙妖魔的力量全都展示过。不知道为什么那会儿他们没发现不对，反而在这个时候问出来。 曲清翎耐心地说：“我不太清楚各位前辈都是什么时候被关的，知不知道魔族有个叫重极宫的地方。我来妖界之前曾在魔宫呆过一段时间，重极宫的镇宫之宝是一块石头……” “固魂铸元石？” “对对！”曲清翎笑起来，“您听说过啊？是这样，石头认了我当主人，我换了这具身体后，就把石头吸收进体内了，使用的魔力都来自于石头。” “……那，仙族……” 上次才是口没遮拦，差点把洺风的事抖出去，幸好溯洛死的快，没来得及把洺风是仙族大殿下的事大肆宣扬，曲清翎记得这个教训。 她挠挠头，有些为难，“这个不太方便细说，反正我是会一点仙族法术，也认得仙族文字。大概和这个有关吧。” 众神：“……” 最后一个问题：“在换成溯洛的身体之前，你是什么族？” “啊？”曲清翎茫然，“你们不知道吗？我原本的身体是人族啊，就是因为承受不了这些乱七八糟的力量，快嘎了，我病急乱投医，无奈之下才用了溯洛的身体来着。” 众神：“………” 这到底是什么惊天动地的怪物！ 什么先暂时妥协，答应她的提议骗过她，等她真把他们放出去，他们一个个都恢复实力了，再把她抓起来，好好教她做人之类的想法全都因为以上对话深埋地底，烟消云散。 众神突然意识到，被关在私牢里受溯洛折磨，和被放出来受小姑娘差遣，或许并没有哪一个更好。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们是第一批被放出来的，并且很快被现实捶了个清醒，摆正了自己的位置和态度。 他们等着看后面那些还不知道小姑娘有多可怕，还做着拿捏她的春秋大梦的家伙自取其辱，闹各种笑话。 第247章 鬼域强者 曲清翎坐在高岗上，抱着一个形状很像椰子，但是比椰子要大两倍的水果，削了一根空心的芦苇杆儿当吸管，一边喝，一边逗九凤栖鸾和龙蛭阿柴。 幸好在杀溯洛的时候没舍得把神兽们一起填进去，也没召唤出来白白送死，得以让她在奔波几天，终于有个地方可以稍微歇歇脚的时候，多了几个除凉钰外的玩伴。 这两个小家伙适应能力惊人，在魔界活得好，在妖界也生龙活虎，半点没受妖力的影响，和塞卡及之森里的妖兽们干架干的特别起劲，经常打得难分难舍，曲清翎担心不知天高地厚的它俩被顶级妖兽们一个一口吞了，经常让凉钰出手拉偏架。 他俩被召唤出来，不是吃干饭的，随他们而来的，是他俩能力所及范围内的所有神兽。曲清翎把这些神兽放逐在结界里，帮助各个神族前辈恢复力量。 不过神族前辈们好像并不能理解她的苦心，经常被一大群气势汹汹的神兽堵到犄角旮旯里，嘴里大骂她的没人性，冷酷无情，不体恤老人家，不懂循序渐进…… 曲清翎喝着冰冰凉甜丝丝的果汁，对那些痛骂充耳不闻。 有道是棍棒底下出孝子……啊不是，严师出高徒，塞卡及之森里神力本来就稀薄，根本不够他们分，她要是不上点猛药，靠他们自己折腾慢悠悠恢复，得猴年马月才能还清她对他们的恩情？ 曲清翎把喝完的壳往空中一扔，正趴在一旁舔毛的阿柴“嗖！”地一声冲出去，一口咬住果壳，咔嚓咔嚓嚼碎，咕咚吞进了肚。 她从袖子里又摸出一个来削去外皮插上吸管，打算一会儿喝。 在永源城买到的果子早被她吃完了，这个像椰子的水果是凉钰找到的，喝起来比椰子水更加清甜爽口，不知道喝多了会不会有事，她喝了两天，感觉皮肤变得水润通透了许多。 凉钰从远处几步瞬移到她身旁，“有人来了。” 曲清翎咬着芦苇管儿，“妖族的还是鬼域的？” “妖族。”凉钰说，“亲王雷诏。” 曲清翎想了想，“我没记错的话，这位雷诏亲王负责的是妖界的基建，类似于国家建设规划总局局长，他能来这里，代表溯洛的死他们商讨出结果，确定好怎么应对了？” 凉钰的耳朵自动筛过听不懂的词语和句子，听到的版本是：雷诏亲王能来这里，代表溯洛的死商量出应对办法了？ 他说：“我们杀的是钟薰亲王的分身，钟薰没有亲自来，来的是另一个，这其中或许发生了什么？” 曲清翎抱着椰子思考，“如果要打仗，赤华负责总调度，裘卢负责钱，尤戟负责兵，苍泽负责外交谈判，凌什负责彻查溯洛意外身亡的深层次原因，钟薰不是秘法大家吗，很可能忙着配合凌什调查抽不开身，这么一算，确实是雷诏比较有空。你看，这充分说明世界离了谁都能转，他们的尊上没了，干起活来还是这么分工明确，井井有条。” 凉钰并不关心妖界转不转，他用“要出去和他解释清楚交个朋友吗”的语气说，“要去杀了他吗？” “不。”曲清翎摇头，“不不不。” 她很勤俭节约地把没喝完果汁的椰子收好，站起来整理衣服，说：“鬼域的人到哪儿了？消息放出去这么久，妖族都动作起来了他们的人还没有明显行动，这可不行啊。公子，你去催催他们。” “好。”凉钰应下，“你一个人待在这里没关系的吗？” “我没事，雷诏进不来。”曲清翎这两天就是一个移动血包，专供第一批放出来那些神族恢复力量用，为了保证他们恢复的速度，能不离开就尽量不要离开。 她叮嘱，“鬼域的人要是真没有头绪，还像无头苍蝇一样瞎转，你就把他们引到雷诏跟前去。” “好，我明白了。” 身边起了一阵微风，凉钰的人已经消失了。 曲清翎抬头看一眼风平浪静的塞卡及之森，它并没有因为一位亲王级强者的靠近而发生任何不安躁动。 做点什么好呢…… 她脑子里的坏水开始咕嘟咕嘟冒泡泡，好似眼睛一转，就有成百上千个鬼点子冒出来，还没挑出最合心的那个点子，身边被光缎挤满了。 “要杀他吗？” “杀了他吧！” “来者不善呐！” “不是要我们帮你在妖界立威吗？就拿这个亲王开刀，如何？” 曲清翎一把拨开快涌到面前来挡住视线的光缎，“我都没让公子去杀，还会劳烦你们吗？” “那不一样。” 曲清翎：“怎么不一样了？” “你的人去杀，是听命行事。我们去杀，是展现我们的信誉。” 得，还分的挺清楚。 曲清翎很敷衍地说：“行行行，知道各位前辈很讲信用，不会赖我的账。省点力气，都省点力气，等恢复得更威风些了再出去，不用动手就把对方吓跑。不战而屈人之兵，事半功倍！” “她不信我们。” “她觉得我们在说笑。” “被小瞧了，好气，想收拾她。” “收拾？我支持，你上。” “……不敢。” “那说个毛！” 曲清翎把他们的窃窃私语听得一清二楚，觉得这群老神仙们好像也没她想象中那么迂腐，甚至还有点可爱，如果宴厘在，应该能和他们相处得特别好。 她故意板起脸吓唬他们，“等解决了这个送上门的亲王，我就要带着这里的妖兽们出去赚钱了。各位前辈与其在这里讲小话浪费时间，不如赶紧恢复力量，不然到时候我不在，公子也不在，结界可就没那么固若金汤了。” 众神：“……” 光缎们倏尔散去，不再围着她说要打要杀的话。 曲清翎笑了笑，掏出凉钰用裂浊麟的骨头打磨成的镜子，看他那边的情况。 鬼域在妖界用得最顺手的爪牙日绯没了，一时半会儿有些青黄不接，偏偏冥王给的时间极短，为了快速查明真相，偷偷潜入妖界的，是鬼域两位重量级高手，一个叫上官溧，一个叫太叔曜。 根据曲清翎对鬼域稀薄的了解，上官和太叔两个姓氏在鬼域的地位，类同于魔族伊宵娜王后的母族南莫世家，和送给她魔界第一美人凉钰的承允世家。 两位高手兵分两路，上官溧前往发现遗留玉珏的日绯所在地，从案发现场查找原因；太叔曜跟随迎亲队伍（那作孽的队伍还在兢兢业业履行职责往王城开进），探查溯洛到底在不在队伍里，以及想办法搞点事情，把这泼天的祸水尽量转移到非鬼域的其他人身上去。 这才是钟薰分身真正该防的人，她不仅防错了，还把自己给防没了。 上官溧那边曲清翎完全不担心，除了那枚故意留下的玉珏，方圆百里连根草都没了，哪怕用时间追溯或者摄取历史片段的法术，也无法重现主宰级存在陨灭的画面。 太叔曜这边则需要引导一下。 凉钰的做法非常简单直接。他先给太叔曜送了一条消息：妖族七大亲王认定妖帝为鬼族所杀，集结军队，即日发兵。 太叔曜看到消息，当时脸色就变了。 凉钰给雷诏亲王也发了一条消息：迎亲干道上发现鬼域强者气息。 都不用说这个强者是不是“杀了”溯洛那个强者，哪怕消息是假的，雷诏也不可能放着如此重磅消息不管，去追究一个杀了小小分身的无足轻重的小姑娘的过错。 当务之急是找出鬼域强者，将其活捉，送到凌什手上，无论他知道什么，知道多少，全都要榨出来！ 第248章 小恶魔 雷诏亲王还没抵达塞卡及之森就改道去迎亲队伍，这代表钟薰分身死前察觉到凉钰的身体是蚀心轮所化，曲清翎的妖力来自于溯洛，溯洛本人已经死亡等等消息都没能传回给主人。 曲清翎不太拿的准到底是这个分身术不靠谱，还是公子的光牢太厉害，直接切断了分身与本体的联系。如果是后者，不论是凉钰还是蚀心轮，还是两个的结合体，都被她大大的低估了，凉钰与生俱来的天才级悟性和对妖族力量无师自通的能力，连她都没法比。 她跑去塞卡及之森范围内最大的湖泊康湖，前前前龙王化出原型潜在水底，在里面疗养受损的神魂。 比起神界那些云蒸霞蔚的大泽，康湖充其量只算水塘，容纳前前前龙王本体都相当勉强，但聊胜于无，比关在私牢里那些日子，必然是强上百万千万倍。 最高等级的龙自带净化水质的功效，本来被妖兽们折腾得乌烟瘴气剧毒弥漫的康湖沦为龙王洗澡水后，已经变成莹白剔透、波光粼粼的一片，从高处俯瞰，像块镶嵌在原始丛林中通透的水晶一样，漂亮非凡。 曲清翎踩在清凌凌的水面上，叫老龙王的名字，“宰歙前辈，问您个事儿呗？” “……说。” 龙王宰歙的声音轰隆震耳，不像是从脚下的水里，倒像是从天上的云层中传下来的一样。 “溯洛和妖族的七大亲王是同一个妈生的吗？他和他们关系怎么样？您是被关进私牢里时间最久，跨度最长的前辈，以您的能力，肯定知道不少没写进史书里的事。同我讲讲呗？要是您觉得说起来都是伤心事，同我说说神族也行。” 三个龙王里她最先找的是宰歙，而不是前前龙王仪昌，或者前龙王步无，一是他确实是从理论上来说知道的最多的人，二是赌他年纪大话多爱唠叨，随便问问，他就憋不住全说出来了。 但是她没猜对。 “小姑娘……”宰歙的声音带着悠长的叹息，“你胆子很大，得到了溯洛的力量不满足，还要得到整个妖界吗？” 曲清翎哼唧，“你们之前还说，只要给你们自由，哪怕我要仙界也能帮我打下来的。” “……”宰歙一噎，“不是我说的，是步无那不知天高地厚的混小子。” “都是您的后辈，如此勇气，实在可嘉。”曲清翎打哈哈，“想来脾性这种东西都是一脉相传的，步无龙君敢拿下仙界，证明您的魄力也绝不逊色。” “是啊……一脉相传的……”宰歙又叹了口气，叹得整个康湖湖面水汽缭绕，“所以传得全被关进一个地方了。” 曲清翎：“……” 好吧，她确实找错人了。 她不想被水汽闷死，默默地打算开溜，去换个人套话，没走两步，宰歙的声音响起，“不算是血缘至亲。前妖帝偶得一枚灵果，赠予妖后，妖后吞食后有孕，诞下溯洛。溯洛从小性格乖张，不服管教，却天赋绝佳，被誉为妖界有史以来最强奇才。” 曲清翎停下脚步，不知道为什么宰歙突然打开了话匣子，她没出声打断，静静听他娓娓道来。 “溯洛常年在外游荡，屠戮族人无数，长大后更是六界闯祸，前妖帝忍无可忍，将其抓回，囚于王城地底深渊。溯洛挣脱出来后，吞噬妖帝妖后，登上妖帝王座，统领至今。” 卧槽。 曲清翎都听愣了。 这个溯洛真的不是一般二般的疯，她真是赌上了一辈子的好运才从他手里捡回小命！ “溯洛一生从无败仗，实力之强已经超出了六界的正常范畴，对于他的真实来历，各界有着不同的猜测和解读。他也去过须弥界，游光神君有意拉拢，却话不投机，让他在神界做了好大一通破坏。我就是在那场混乱中，被他抓进私牢里的。” 宰歙曾贵为龙族之王，经过数万年囚禁，虽然真身依旧庞大无匹，实力却今非昔比，龙族的王也几经更迭，他只是一条伤痕累累的老龙，连本君这个自称都不用，而是说我。 曲清翎突然觉得这条盘在小小康湖里的虚弱大白龙很可怜。 别的神君们出来了，即便一开始很虚弱，很快就生龙活虎，想尽快恢复力量，重回巅峰，还摩拳擦掌地想要帮她杀人，甚至还会为抢神力打架，一刻也静不下来。 仪昌和步无尊重长辈，把最大的康湖让给宰歙，他俩在其他水域泡着。相比之下，这三条龙稳重的有些超标了。 “小姑娘，你去过须弥界，去过魔界，现在准备在妖界大显身手……你也算是见多识广了，在你看来，你觉得溯洛的真实来历，会是什么？” 曲清翎还从来没想过这种问题。 “难道特别强的人，在大家眼里就必须得有个特殊来历吗？既然如此，我这种打破了你们认定的无数规则的存在，来历岂不是要逆天啦？” 她的来历？她来自一个现代文明社会，和完全不挨着的世界，从某个角度来说确实挺逆天的。 “正是因为你的逆天，他们才没有造次。不然，小姑娘，你早就死了。” 曲清翎说：“这我倒是知道。把你们放出来之前我就考虑过了。” “既然知道，还是放了，小姑娘，你确实勇气可嘉。” “不是勇气可嘉，是实力允许。”曲清翎拍拍并不明显的肱二头肌，“因为足够强大，所以能够定义事情走向。不然溯洛胡作非为那么多年，也没见六界联合起来将他绞杀，还不是因为他实力够强，对吧？” 宰歙笑了，他笑起来像云层在呼啸。 “扯太远了。”曲清翎把话题拽回来，“照您说的，溯洛和七大亲王的关系应该很差，那么他死了，亲王们真的会为他的死向其他几界发动战争吗？” 她总觉得妖族在故弄玄虚。 宰歙说：“两族联姻，全域狂欢。联姻失败，尊上陨落，民众从大喜到大悲，情绪需要宣泄口，是否为溯洛报仇而战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要用好子民的这份愤怒。妖族在溯洛的治理下本就成了好战民族，加上这样的士气，无论是对魔族还是鬼族，都会造成致命打击。” 总而言之，就是将这件事的后续发展转为最大化的利益。 曲清翎说：“魔族不一定，他们也在气头上。” “怎么讲？” 曲清翎：“呃……我做了点手脚，让魔族在这件事里折损了一位殿下，当然，一切都显示是妖族干的。” 宰歙：“……” 曲清翎期期艾艾，“其实……龙族也有被牵扯进去。” 宰歙：“这又是因为什么？” 曲清翎：“那个……唔……另一位魔宫殿下，死在了龙族境内。魔宫那边……应该会查出是龙族动的手。” 宰歙：“？？？” 他的身体明明整个泡在水里，巨大到曲清翎连一片鳞片都看不完全，此刻却从头顶密布的云层中伸出一颗巨大的龙首幻影，从高处冰冷地俯视着她，雷鸣轰隆，气势万钧： “你可真是个和溯洛不相上下的恶魔！” 曲清翎拱拱手，尴尬笑道：“过奖，过奖。” 然后半点没多待，直接开溜。 她才不要被这个发怒的老龙王喷一脸口水！ 宰歙不愧是当过龙王且活了那么多年的人，对这个弱肉强食世界的高等级存在的行事风格比曲清翎看得更加透彻明白。 雷诏在路上就把鬼域强者的消息送回了王城，在他抵达永源城的下一站白画城后，立刻封锁迎亲队伍全线，公布了妖帝和天枢公主已被鬼族杀害的事，事情已经确认，妖族即将对鬼域开战，由赤华妖君亲自领军，为妖帝报仇。 这个消息迅速传遍妖族全域，引起比狂欢更恐怖的轩然大波，整个妖界都沸腾了。 第249章 震怒 太叔曜被迫遭受四次搜魂后，整个人变得极度虚弱，几乎不能再承受任何刑罚和审讯。 凌什从隔绝搜魂惨叫的密室里出来，换了衣服洗了手，用白绢把手指一根根擦干净，既失望又蔑视，“不是说鬼族高手是经过一层层地狱历练后优中选优的佼佼者，怎么这么菜鸡？区区搜魂术都承受不了，没用的废物！” “别扯这些，问出点有用的东西没？”雷诏大马金刀撩袍往凌什的椅子里一座，像碰了什么脏东西一样一脸嫌恶，“鬼族的法术忒恶心，泥鳅似的抓起来忒费劲，洗了八回还觉得身上有那股死人味。” 凌什把白绢扔回盆里，“事情不是他做的。” “这不是讲废话吗？当然不可能是！就这家伙的水平，想杀尊上，怕是连尊上的高矮胖瘦都没看清楚就被灭了。”雷诏用看白痴的眼神看着他，“你到底能不能行，捣鼓半天，就得出这种不需要问都知道结果的答案？” 凌什给自己倒了杯水，坐下来边喝边说：“一起来的还有另一个鬼族。” 雷诏立马从椅子里直起身，“人在哪里？” 一副只要凌什说出地点，他立马去把人抓来的架势。 “不重要。”凌什放下杯子，“我说事情不是他做的，这个他，指的是鬼族。” 雷诏没绕过弯来，“他不就是鬼族吗？” 凌什：“……” 他扶额道：“在妄城往南两千多里的边界，你现在赶过去，对方早就跑了。” 雷诏越过中间的茶几往他那边凑，“你能通过这家伙感应到另一个家伙，那能不能实时定位到另一个家伙的位置？我可以不亲自去，但人得抓着，让鬼族在妖界畅通无阻横行霸道，这能忍？” 凌什似乎没在听他说什么，兀自沉思。 “喂。”雷诏在他眼前晃晃手掌，“别为两个鬼族小杂毛费神了。鬼族这些年杀我族人还少吗？现成的发兵理由摆在眼前，不管人到底是不是鬼族杀的，这一仗打也得打，不打也得打，已成定局，是改变不了的。” 凌什倒是不反对打仗，借这个机会好好教训鬼族一顿，收复失地夺取利益，让对方千年内不敢再侵犯妖族领地分毫，这种事他也全力支持。 他就是隐约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 “你觉不觉得我们忽略了什么细节？”他屈指敲着扶手，声音沉缓，不怒自威，“一些至关重要的细节……” 雷诏皱眉：“比如？” 凌什：“尊上和天枢公主死了，那他们的尸体哪儿去了？” 雷诏：“……” ＊ “太叔曜和上官溧之间有共感，太叔曜在凌什手上受的刑罚和拷问，上官溧全部知道，也知道妖族已经知道了溯洛未必是鬼族所杀，但依旧会将错就错发兵。” 凉钰的声音从裂浊麟骨镜里传出来，本来就很难听了，他又汇报的冷冰冰没有一丝情感，更加让人起鸡皮疙瘩。 “雷诏亲王利用这份共感，派出精锐高手追捕上官溧，后者已经切断了共感法术，躲避追捕的同时全力逃出妖界，要把这些消息送回鬼族。” 曲清翎听完，“魔族呢，有探听到魔族的动向吗？” 凉钰嘶哑的声音再次响起，“暂时没有听到边界有开战的消息，不过战将巫虓已经回到营中，不知是否和此事有关。” 曲清翎捏着一缕发丝在指尖绕来绕去，“殊罗和送亲使团死在两族交界，魔族不会善罢甘休，妖族做些准备是应该的。” 别看从曲清翎离开魔宫到现在写了洋洋洒洒十多万字，其实从殊罗被溯洛假扮的凉钰杀死，到现在还不到半个月。 两族开战不是那么迅速的，大军也不是上一秒说要用，下一秒就能列队出发的，之地幅员辽阔，就更快不起来了。 妖族魔族和鬼域这样的速度，已经算反应快的了。 她想了想后说：“截杀上官溧之后公子就回来吧，再待下去恐会引起注意，记得把上官溧的尸体一并带回来。” 凉钰愣了愣，难得问了句为什么。他本以为应该毁尸灭迹，一点痕迹都不留的。 曲清翎颇感兴趣地说：“我没见过鬼族，想研究一下，熟悉这个种族的构造。” 凉钰不是很赞同，“不要把什么东西都当玩具。” 突然就生出一种怀念，那个干干净净漂漂亮亮坐在天枢宫花海里弹琴看书的小公主多纯净美好，现在的主人开口闭口全是阴谋，诡计，杀人，尸体，财富，力量…… 但是曲清翎的理由充分的他无法拒绝，也不会真的拒绝。她说：“研究清楚了，以后在放那些鬼族出私牢时多一份把握。” 凉钰无奈妥协：“好。” 曲清翎又说：“等公子回来，我们就离开塞卡及之森，去王城。” 凉钰很震惊，“这么快就掌握方法了？” 曲清翎眉头一挑，眉飞色舞，“那当然，我可是天才，区区妖帝私牢，不在话下！” 她这次没跟凉钰一起外出，一是坐镇塞卡及之森，稳固力量，充当活体血包供放出来的神族大佬们吸，但是这个一和真正的原因比起来实在微不足道。 她要在开启和关闭私牢的过程中，研究如何将塞卡及之森私牢化，变成一个无形，无实体，却拥有无限空间，空间之中任由她操控，随意定义、随意取用、随意携带。 她不可能被区区几个释放出来的“犯人”和塞卡及之森限制住自由，在身边没有像吞天那样能够容纳天枢宫的法器的情况下，就地取材，研究清楚私牢的原理，再把塞卡及之森变成另一个私牢，直接带走就行了。 妖帝的身体，妖帝的私人空间，再加上曲清翎绝佳的悟性和天马行空的想象力，研究原理并没有花太多时间，接下来就是多次实验，私牢化的空间从一颗核桃大小，扩展到塞卡及之森大小，直到熟练运用。 被宰歙一声“你真是恶魔！”怒喝引过来的仪昌和步无，三条龙排一排望着创造了一个又一个不同版本私牢的小姑娘，龙下巴都快掉到地上。 “那个，弱弱问一下，我们真的自由了吗？” “如果某天她得知龙王的筋可以做成顶级武器，会不会一次性把我们仨的筋全抽了，编成辫子？” “会的……吧？” ＊ 鬼域的高层们跪在旬安殿冰冷漆黑的地砖上，他们的王上坐在巨大的王座里，没有喝酒，也没有睡的四仰八叉，而是手肘撑桌，十指交叉抵在唇边，用那双比幽冥泉底的死气加可怕的眼睛看着他们。 “很好。” 辛涂的声音从未有过的平静，不骂脏，也没有问候任何人的祖宗，文明的让高层们浑身都开始抖，几乎快跪不住，恨不得直接趴在地上——如果这样做能让王上稍微、哪怕只有一丝丝，消气，他们能把整个身体都砸向地面。 “好得很。” 辛涂重复了一遍。 “本王给你们十天时间，你们派出两个人，告诉本王是为了不打草惊蛇，且有绝对的把握能把事情查清楚。等了三天，等来了人死在妖界，尸骨无存，妖族那几个亲王对鬼域发兵，这样的消息。哇……” 他都给气笑了，“你们一个个可真是，真是本王的得力干将，千古功臣，名垂青史啊！！！” 巨大的威压轰隆一声砸向高层，由暗夜龙骨石磨砺而成的地砖纷纷炸裂，碎成蛛网，高层们口吐鲜血，双手撑着碎裂的地面，死死撑住不趴下去——如此威压，一旦趴下，就再也起不来了。 战将兆澹冒死进言：“鬼域……阴兵千万，战将无数……王上，哪怕是打，也决然不怕……” “打？妖族愤怒上头，听不进任何言语，这一仗必然要打。众臣听令，兆澹为统领，唤醒阴兵，前往妖鬼交界定阴谷迎战妖族大军。派太叔曜和上官溧前往妖界的人自行安排好家务事，开战之日，于军前自杀祭旗，以谢愚蠢渎职之罪。” 辛涂又笑，那笑容让人磨骨悚然。 “本王要亲自查清楚，到底是谁胆大包天，敢利用溯洛做的恶，把鬼域算计进去……” 第250章 看看你养了个什么玩意 在辛涂勃然大怒决定杀到妖界亲自查到底发生了什么的众多原因中，有一个微不足道到可以忽略不计： 玖熙除了拜托他拖住妖帝，好专心寻找重铸身躯的材料之外，还提过让他在力所能及的范围里保护好他的心头肉，那个人族小姑娘，大名鼎鼎的天枢公主。 力所能及，多大的力，及到什么程度，这是一个值得思考的问题。 他在思考该干什么不该干什么，以及听说魔宫会派兵把人接回来，犹豫到时候他要不要顺水推舟搭把手，随便糊弄一下就算是保护过了，以后玖熙问起，不至于责难他什么都没做…… 然后！那个人族小姑娘踏马的死了！ 就这么水灵灵、华丽丽的死了！ 而且还是和导致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溯洛一起死的，整个妖族被虚假的消息玩的团团转，牵连着鬼域也跟着团团转，谁都不知道凶手到底是谁，混乱不堪，推诿拉扯，搞到最后凶手是谁已经不重要了，从中牟利，将利益最大化才是要紧事。 鬼域稀里糊涂就成了杀溯洛的凶手，妖族全域每一个子民都恨不得咬鬼族两口，还因此被迫背上一场大战，这他娘的找谁说理去？ 妖界的主宰挂了，七大亲王没爆发内斗，而是先把矛头指向鬼域，这个做法并不难理解。 辛涂心想，躲在背后谋划这一切的人可真是好歹毒的手段！ 拥有这种手段、这样的实力、动作迅速到同时在鬼妖四族之间打造完美信息差，引发巨大混乱，而其躲在幕后静观其变、坐收渔利……这样的人，以辛涂生平所见，除了玖熙，找不出第二个。 但是玖熙这杀千刀的家伙又他娘的躲到哪个犄角旮旯去了？ 辛涂没有去日绯，而是最先去了妖魔交界，妖族接到魔族送亲使团并将其全部屠尽的地方。 妖族大军已经从那里撤离，也没有魔族滞留，被屠的使团已然毁尸灭迹，一派荒芜萧瑟，朔风凌冽。 辛涂负手落在这片荒野，浓郁的黑气如潮汐、如丝线、如咒怨、如捕捉和绞杀一切生机的鬼手，从他脚下蔓延出去，迅速铺满整个地面后挣扎着往上空生长，化成死之沼泽。 一只只通体纯黑、不见一点杂色的黑鸦从沼泽里挣扎脱离，往天空飞去，数量众多，在半空汇聚成了黑色的旋风，遮天蔽日。 每一只黑鸦的喙都衔着一粒暗红的微光，像一颗颗成色不好的红宝石——那是死在此地的魔族们被黑鸦强行凝聚出的残魂。 黑鸦们把散落在荒野之中的所有残魂全部收集完全后，发生在此地的所有事情已经在辛涂眼前重现完毕了。 “嘶……” 他看得止不住皱眉，天枢公主和他想的完全不是同一种人，玖熙居然喜欢的是这种类型？ 不过那家伙寡了多少万年，早就成了老变态，只有这种杀人不眨眼暗黑小辣椒才能激起他的兴趣，也说得过去。 溯洛假扮的魔族，在天枢公主的授意下当着妖族的面杀了魔宫殿下和送亲使团的绝大部分人，妖族没拦，是因为尤戟看出来动手的那个魔族是他们的尊上，那天枢公主呢？ 她是因为怀疑这个魔族有问题，故意下了这样的命令测试对方是真是假，忠心程度如何，是否可用；还是什么都不知道，但是如果魔宫殿下死了，等同于妖族背约，魔宫绝不会善罢甘休，一定会发兵讨回公道，她也能有更大更多的机会返回魔宫；或者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只是单纯看送亲使团不爽，所以全杀了，发泄那点不爽，顺便看看妖族花了大力气娶她，会纵容她到什么地步吗？ 不对。 事情不会这么简单。 在这之前肯定还发生了别的事，才导致小姑娘突然下这样的命令。 比如最基本的：溯洛是什么时候开始假扮魔族的，又是什么时候以什么方式到小姑娘身边的？ 看小姑娘对他的态度非同一般，想来这个魔族的原身必然和小姑娘非常亲厚。 嘿，有意思。 玖熙居然能容忍这种姿色的人陪在小姑娘身边，天枢公主好美色的传闻可不少，他也不担心小姑娘移情别恋？ 但是要往前追溯的话得进入魔界，那就太麻烦了。 辛涂抬眼眺望魔界领土，含恨地暂时收起好奇心，转身进入妖界。等他查完正事，如果还有空也还有心情的话，再慢慢研究玖熙和他亲手培植的食人椒的爱恨情仇。 他的身影“簌”地一声消失不见，蔓延的沼泽像有生命的水母，向中心收拢所有触手，最后变成小小一团，跟着主人一起汽化消失。 至于方才收集的魔族残魂，则全都成了它的口粮。 辛涂沿着迎亲队伍，准确的讲，是沿着溯洛和天枢公主的行动轨迹，去了行宫，去了妄城，最后是日绯。 溯洛和天枢公主的行迹在这里完全消失。 辛涂立在虚空之上，以他为中心，方圆百里内是比妖魔交界还要荒凉的废墟。交界至少还能找到魔族残魂，这里连残魂都没有。 死之沼泽几乎铺满整个废墟之地，不说溯洛和天枢公主了，哪怕是日绯成员，原本生长在这片领域内的所有生灵，全都找不到任何一丝气息。 神魂俱灭，抹除一切痕迹。 此地到底发生了怎样的浩劫，竟然能够把痕迹抹杀到连冥王都寻不到踪迹的地步？ 能很明显地看出来，浩劫的波及地远不止百里，之所以在边缘突兀地停了下来，是有另一种更强大的力量强行暂停了这种毁灭。 一种存在陨落了，与此同时，另一种更强大的存在诞生了。 不是吧…… 辛涂脑子里火光电石，被自己的脑洞惊到了。 他娘的，不会吧？不能够吧！ 能够承受幽冥泉死气凝聚而成、在幽冥泉中温养多年的身躯的人，为什么不能承受妖帝的身体呢？ 明明一切都消失殆尽，偏偏又漏洞百出，还留下了那枚满是误导信息的玉珏。 玉珏上的说法刻意到有脑子的人都不会信，却又离谱的让有脑子的人最后不得不接受这种说法，并且还欣然用它转移矛盾，主动入局，为她创造最完美的烟雾弹。 “玖熙啊……”辛涂长叹一声，方才随手从地面抓起的黄土细沙从指缝间滑落，“看看你养了个什么玩意儿呐！” 他就不在两个月而已，家里都快反了天了。 “你的女人任性闯的祸，却要用本王的军力去填，老子招谁惹谁了？”辛涂恨的牙痒，“经此一事，老子欠你的可全都还清了。咱俩两讫了，下次老子再碰到你，不直接掏刀砍死你，老子就白做了这冥王！” 此时，带着整个塞卡及之森抵达妖族王城的曲清翎和凉钰并不知道，冥王大人已经推测出了前因后果，知道她抢了溯洛的身体，还决定接下这口大锅，任劳任怨做好第一冤大头的位置。 曲清翎从看到王城第一眼起，就一直保持着： 哇⊙▽⊙哇！ 的表情。 妖族王城，平铺直叙四个字，干巴巴，没有气势，也不好看，更无法勾起任何想象力。 谁能想到，实物会震撼成这样！ 曲清翎自诩见过魔宫的恢宏，天枢宫的瑰丽，神木的浩渺，多少算见多识广，还是会被六界顶尖级城池的景象震惊到。 太巨大太壮观太有气势了。 如果说魔宫是个立起来的3d的奇幻世界，那么妖族王城则是把二维做到了极致。它像一幅囊括万物的卷轴，直接摊在曲清翎面前，让她一眼看过去，根本不知道该把眼睛放在什么地方，才不会错过那些美轮美奂的细节。 那场面，直接让舌灿莲花的曲清翎词穷，脑子卡壳，想不出任何一个花哨的形容词来。 第251章 进城 “妖族王城以妖帝的廉惑宫为中心，七大亲王的府邸环绕，往外是各大贵族、高官、战将府邸。能住进王城的都不是普通人，这里高手如云，卧虎藏龙。” 凉钰一点也没有夸张，但是怎么听怎么像在炫耀，所以讲了两句直接不介绍了，而是问：“主人，我们现在进去吗？” 按照正常的进程，他们应该带着无数顶级妖兽去参加妖兽展览会，那个地方在王城外往东两千五百里的枷笼山谷。曲清翎没有猜错，展览会不仅没有因为联姻的失败、妖帝的死亡终止，甚至提前开了。 但是在去展览会之前，曲清翎说她想先看看王城，所以他们就拐道过来了。 妖族王城和魔宫不仅仅只是形状造型、建筑风格不一样。 魔宫永远充斥着强大的魔力，哪怕是最偏远的天枢宫，在它还是一片荒芜的时候，魔力和别处一样，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妖族王城却不同，这里最浓郁的不是妖力，甚至连大妖的气息都很微弱，它们全部被另一种力量掩盖了。 曲清翎弯下腰，伸手摁在坚实冰凉的大地上，轻声说：“老龙王宰歙告诉我，溯洛还不是妖帝的时候，曾被关在王城地底深渊里。溯洛也曾说，他和别人不一样，不稀罕固魂铸元石，是因为他的廉惑宫底下有供养整个王族的灵泉，那个东西比起固魂铸元石并不逊色，甚至还要更厉害些。公子，你觉得这地底有灵泉，有深渊吗？” 凉钰的回答非常诚恳：“我不知道。我无法感知。” “是啊。”曲清翎抬起手，站直身体，“只从外面看，是看不出什么东西的。既然如此，我们去里面看，好好研究清楚，看看这座城，到底值不值得我为之努力。” 凉钰说“好”。 对于她的决定，他几乎不会给出除了“好”以外的回答。 曲清翎久违的，甚至有些突兀的想起了玖熙。 如果玖熙知道了她做的这些事，如果此刻陪在她身边的不是凉钰而是玖熙，他会说“好”，然后陪她去看那些让她感兴趣的东西，拿下这座城作为替代天枢宫的新居所，为了补偿她的损失，把它改造成她喜欢的样子，还是会谴责她的肆意妄为、任性胡闹，把她抓回魔宫关起来呢？ 明明也就三个月不到的时间没见而已，曲清翎却有些拿不准玖熙的回答，想象不出他看到这些的反应了。 玖熙什么都没变，什么都没参与，什么都不知道，变了的只有她而已。 曲清翎压下心头的胡思乱想，振作精神办正事。 “除了尤戟，雷诏，凌什，还有好几位亲王留在城里，除了亲王之外，其他王族和鬼族也不能忽视。灵泉有没有被保护起来，保护到什么程度，这些都是未知数，得想个办法，不惊动这城里的人，又能进入他们的圣地。” 她手指绕手指，琢磨靠谱的方法。 凉钰问：“主人只是想先看一眼，还是就此一举拿下？” “肯定是先看一眼才能做决定的嘛。” 凉钰沉吟半晌，说：“别人或许没办法，但你肯定有。” “哦？” 凉钰：“你有妖帝的身体，我曾听说，妖族的很多秘境只有妖帝能开启，也只有他能自由进出。或许灵泉也在其中。” “对啊！”曲清翎拍拍自己的脑袋，“我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事给忘了。溯洛和我说起过，王族们经常去灵泉寻找能够打败他的力量，结果每次都引发灵泉暴动，他不得不出面镇压。” 事实上，溯洛并没有亲口和她说过这样的话，这是来自于她继承的这具身体的记忆。 那么，步骤已经逐渐清晰了：他们得先进城，然后进入廉惑宫，进入地底，找到触发灵泉的钥匙，然后进去。 出王城简单，凉钰曾经从廉惑宫连涵殿妖帝的寝宫逃出王城，一路上没有遇到任何阻碍，只是在最后被追上了抓进了私牢。 但是进王城就不简单了。 妖族王城有别于妖族其他任何一座城，之前曲清翎去过的妄城、永源城，虽然也有护城结界，但是在她眼里根本形同虚设，大摇大摆的就进去了，不会发生任何异常提醒。 王城上空不仅仅只有结界，曲清翎试着解读，发现那是一种牵动着整座城所有生灵感知的特殊秘诀，如果她带着凉钰强行闯入，整座城的所有居民都将视他二人为异类，以全城之力，不将他们绞杀殆尽，不会罢休。 “这是哪个变态想出来的？也太邪乎了！”曲清翎寻思负责守城的将军得是多怕有人擅闯成功，溯洛会把失职的他大卸八块，才做出这种反人性的东西的？ 凉钰知道王城难闯，所以当初选择以俘虏的角色直接敬献溯洛，而不是混进去或者强行闯进去，后面两者被发现的概率要远大于前者。如今一看，当时是选对了的。 以曲清翎对结界的掌握水平，这个东西不是不能破，但需要时间，她不想浪费时间，所以提议，“或许我们先从大门进去试一下？反正我俩现在是纯种妖族，大不了被发现没进城的资格被赶出来嘛，不会发生其他的危险。” 凉钰表示这个提议可以一试。 曲清翎一弹指，给自己换了身华丽的装扮，给凉钰也换成富家公子的行头，戴着遮住脸的幕笠，看不清面容。 王城巨大，一共十二个城门，曲清翎挑了个进出人多的，带着凉钰过去。 他们果然被拦下了。 “请出示通行腰牌。”拦住他们的士兵说。 腰牌当然是没有的，曲清翎事先研究过了，进出的每个妖族手上拿的牌子都不一样，像过地铁闸机一样，往城门旁的某个机关上一刷，城门才会开启。一时半会儿研究不出来到底有什么规律，她原样复制了两个，正想掏出来蒙混过关，士兵背后的房屋里突然走出两个一看级别要高得多的将士，厉声呵斥，“不要命了！城门显示这个颜色，不需要验证腰牌！” 两位将士对着曲清翎扑通一声单膝跪下，“末将恭迎尊者回城！此人惊扰尊者，末将必重罚！” “按规定处置便是。”曲清翎不知道将士错认的尊者是什么性格，不好直接说不必了，端着架子淡淡道，“起吧。” “末将听令！”将士利索起身，“尊者请。” 曲清翎目不斜视走向城门，城门结界果然没有拦，她和凉钰顺利进去了！ “怎么回事？”她用只有凉钰能听到的方式问，“我被错认成谁了？还是说我身上有王族的气息，城门自动识别，导致那两个将士把我当成了王族的一员，所以不敢拦？” 凉钰颔首，“应该是后者。” “这具身体还真好用。”曲清翎嘿嘿直乐，凉钰隔着幕笠看了她一眼。 进了城门，王城里的景象呈现在眼前，和之前见过的城全然不同，差距就像小县城菜市场和大城市cbd。 曲清翎这会儿没有时间也没有精力慢慢逛，微抬下巴示意前方，“接下来就是公子的主场了，麻烦公子带路。” 相比起只在书里看过妖族王城一二描述的曲清翎，凉钰对这座城市确实要熟悉，而且熟悉得多。 他并没有生出多少异样的感觉，第一次是为了主人的任务而来，这一次是陪着主人亲自来，最大的区别应该是曾经只是想活下去的主人，而今已经在考量这座城市的价值，将这座城市视为囊中之物。 这份魄力，这样的际遇，不是人人都能有的。 第252章 灵泉 廉惑宫意外的比曲清翎想的要好进。 无论是物理防御还是人力守备，都要远远弱于王城。 这差别让人感觉王城中的各大亲王是需要好好保护的对象，而他们的尊上完全没有什么保护的必要，有几个人站着完全是为了场面。 这里有妖界最强战斗力溯洛在，只有他杀别人没有别人杀他的份，所以防卫这种东西完全没有存在的必要，做做样子就行了。 讲句实话，虽然妖族王城让曲清翎很震撼，廉惑宫却让她有些失望，可能是对这座六界宫殿排名前五的王宫期待值太高了。 这里更像个十几倍版的紫禁城，方方正正的豆腐块儿，灰扑扑的，连根多余的草都没有，而不是江南园林那种美轮美奂，一步一景……反正，不是她的风格。 本以为只有行宫是这种款式，没想到廉惑宫也是。 她算是对妖帝不喜玩乐，物欲很低这个描述有了切实感受。 而且修那么大，房间那么多，基本都是空着的，他真正住的只有连涵殿而已，其他地方如果没有侍从或大臣，简直像鬼城一样，完全不比刚才路过那些外圈的亲王府邸热闹。就连最恢宏霸气的连涵殿，也因为他不在，侍从们不敢进去，整个静悄悄的。 于是，在凉钰的带路下，曲清翎光明正大出现在溯洛的寝宫里。 “幸好没有真的成婚。”曲清翎环顾没有任何多余装饰，空荡得让人心酸的大殿，叹道，“睡在这种地方，我每晚都得做噩梦。” 不是因为房间太大太空冻死，就是叫不应人饿死，或者每天面对四角天空无聊而死。 本来也结不成，凉钰心想。无论溯洛死或不死，这门亲事不是被曲清翎自己搅和，就是被别人搅和，无论如何都成不了的。 曲清翎走到寝宫正中央，蹲下，敲了敲青黑色的地砖，实心的。 不是她说，溯洛的审美真的很有问题啊！本来整个廉惑宫的建筑风格就已经很肃穆了，还搞这种深色的地砖，实在太压抑了啊！ 溯洛不是因为长期待在这种压制的环境里，才性格扭曲变态的吧？ 凉钰见她蹲在那里，盯着地面不知在研究什么，她的掌心向下，虚虚贴着地面，妖力如同泉水从她掌下涌出，悄无声息地溢满整个寝宫，然后是连涵殿，最后是大半个廉惑宫。 她用妖力铺满了整个地面，在凉钰眼里，青黑色的砖变成了水面，轻轻一踩，会有波纹荡开。 一层层结界像水面的涟漪，把整个连涵殿围了起来。 一切都是透明的，与曲清翎前几次用妖力凝聚的结界不一样，连凉钰都不太能发现它们的存在。实在过于温柔了，像一团团柔软的梦境，让他忍不住伸出手去触碰，真正接触后，才发现它有多么的坚不可摧。 凉钰不是第一次发出这样的感慨了：主人真的是运用力量的天才。 曲清翎张罗好这些，对着地面抬起右手，并指为刀，头也不抬地说：“公子，稍微退远些。” 凉钰未必会被她接下来的动作伤到，但还是听话地后退几步。 他刚站定，曲清翎的手刀狠狠往地面劈了上去！ 轰！隆！ 寝宫的地面直接被她削出一条裂缝，横贯连涵殿。曲清翎把手伸进裂缝里，手指勾住，注入妖力灌满裂缝直至最底层，然后一左一右猛地一扯！ 只容得下手掌竖着伸进去的裂缝被她硬生生扯开，直到撕出一庹的宽度才停下来。 寝宫的地面不复平整光洁，一庹宽的大裂谷横亘在宫殿正中，殿里因为如此暴力行径，本来就不多的陈设已经被毁得稀巴烂，如果不是覆盖了整个地面的妖力和多层结界把其中的剧烈震荡全部吞噬消化，恐怕整个王城的大妖都被惊动，已经从四面八方杀来了。 曲清翎拍拍手，下巴一抬示意凉钰，“公子，走吧。” 妖力在两人脚下凝聚出坚实的阶梯，从地面一直延伸到伸手不见五指的裂谷深处。 凉钰取出一块灵石为曲清翎照亮，裂谷很宽，足够两人并肩行走。 他忍不住说：“我本以为主人会选择更温柔的方式，进入地底寻找灵泉。” “我之前也是这么想的。”曲清翎说，“但是这里的建筑风格我很不喜欢，四四方方的长得太像，很可能找着找着就迷路了。溯洛既然觉得灵泉比固魂铸元石厉害，他又经常在对方不听话的时候去镇压，说明灵泉肯定很重要，离他常住的地方不远。既然如此，从寝宫为起点，往地心走，总能找到。而且一直走下去，说不定还能找到地底深渊。” 她伸手摸了摸身旁被她强行撕裂开的墙壁，“无论是灵泉还是深渊，找到任何一个都不亏” 墙壁很冰，比寝宫特殊打造的地砖还要冰冷，触感湿漉漉的，却又不是水。她越来越觉得溯洛的日常生活实在无趣，都不是朴素，而是艰苦了。 往下大约走了一刻钟，两人终于听到脚步声以外的声音。 凉钰辨认了一下，确认道：“是水声。” “这灵泉还是流动的活水？”曲清翎疑惑。 前路越走越宽阔起来，眼看是到了什么宽敞高阔的空间，灵石光照范围有限，曲清翎用妖力徒手搓出一颗明珠，往斜上方一扔，整个空间都被幽绿的光芒照亮了。 凉钰忍了忍，实在没忍住，“力量不是拿来这么用的。” “没事，多得很，咱用得起。”曲清翎拍拍他的肩膀，往前走去。 眼前是个巨大的人工祭坛，头顶是天然的溶洞，往下垂着的巨大钟乳石更像是宝石晶簇，天然的切面折射着明珠的光，奈何光源是绿色，所以把一切都照得阴惨惨的。 祭坛上布满大大小小的沟壑，每条沟壑中都有清澈的溪水流过，像蛛网一样，往外流向四面八方，几乎遍布整个王城地底。 所有溪水的源头，是一个泉眼，趵突泉似的咕噜咕噜往外冒泡，在曲清翎来后冒得更加欢快。 这就是灵泉？ 这个东西和廉惑宫一样，和她想象中差距太大了。 她以为会是一条霸气的地下河，或者一汪灵气逼人美不胜收的潭水，没想到是一条分支多到数都数不清的小溪。 曲清翎往泉眼里伸手，想掬一捧溪水，看看到底有什么不同。 说时时那时快，在她的手碰到泉眼的瞬间，周围凭空出现无数由溪水凝成的冰锥，以闪电般的速度，携裹着万钧之力，向她攻来！ “主人！”凉钰大惊，立马抬手，五面光之屏障“唰”地一声竖起，像个盒子一样把曲清翎包裹其中，冰锥接触到屏障，不仅没被溶解汽化，反而势头更猛，像电钻一样使劲往里钻，不把屏障击穿不罢休。 曲清翎被冰锥和屏障的摩擦声弄得牙酸，伸手往悬在空中的明珠一抓，隔空捏爆，凝聚的妖力瞬间爆炸，被她往下一拽，像床巨大的棉被一样兜头盖下来，把快要磨出火星子的冰锥们直接压向地底，无力跃起。 泉眼被这种暴力风格搞得有点懵，一开始以为这家伙是那家伙，等她完全走近了才发现不是，顿时暴怒，要宰了对方，结果对方出手后又发现很是。 所以到底是还是不是？ “喂。”曲清翎盯着泉眼，“听说你是个脾气相当暴躁的家伙，整个王城只有溯洛能震得住你。你是有灵智和自我意识的对吧？如果你还想打，我和公子奉陪，如果不想打，那就出来唠唠嗑，我恰好有几个问题想问你。” 灵泉：“……” 第253章 上古宝物 除了那个胆大包天的小崽，没有任何人敢用如此放肆的语气和她说话，所有进入此地的王族后代，无不小心翼翼、言简意赅，生怕惹她不高兴，把命或者身体的某部分留在这里。 这个小丫头的气息和小崽很像，年纪也不大，她不记得王族有这般年纪的新成员，所以搞不清楚小丫头是从哪里来的。 难道是小崽在妖界之外生的女儿吗？不然怎么会气息相似到让她屡次认错？甚至连攻击的风格，妖力的强度都如同复制。 小崽连王妃都不娶，居然能在外面留下私生女？ 因为过于惊讶，外加实在疑惑，灵泉暂时放下卸掉对方一条胳膊或一条腿的想法，用溪水凝聚出一道半透明的人形，浮在祭坛上空，飘忽不定地围着小丫头打转，想全方位看清楚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原来你和我一样都是女孩子啊？”曲清翎笑起来，像对方打量她一样，也好奇的打量对方，“你是不是在这又黑又深的地底关了太久，一点自由都没有，所以才脾气那么暴躁，见人就动手的？” 灵泉觉得她话好多，冷声呵斥，“吾如何行动，自有定数，与尔何干？” 她的身形并没有开口，声音更像是无数溪流分支共同震颤，用高低不同的水流声组合成的这句话，因为不是从正常的声带发出，所以听起来有种天然的空灵和神圣。 “诶？！”曲清翎更惊讶了，不仅没吓到，连眼睛都开始发亮，“你居然还会说话，好厉害！” 灵泉不打算和没见过世面的小丫头过多纠缠，“尔究竟是谁，如何进入此地，为何而来？” 灵泉说话的方式和用词很不现代，更像曲清翎看过的那些古历史里非常非常古老的神只们的措辞风格，咬文嚼字，一派老成。但是那些神只基本都已经陨落了，可能只有须弥界能找出几个还在世的，其他地方都无了。 这说明灵泉起码是上古时期的产物，已经存在了非常非常多年，而她仍保留曾经的说话方式，要么是个人风格如此，要么是她接触的人实在太少，根本没有和她说话，告诉她新事物的朋友，所以她的认知还停留在远古之前。 “我是为你来的。”曲清翎认真地说，“本来我俩打算去参加妖兽展览会，路过王城，想着来都来了，就顺便进来看看大名鼎鼎的灵泉。我老是听说，搞得心欠欠的，如果不亲自看上一眼的话，再顶级的妖兽在我面前都会觉得索然无味，无法集中精神。” 灵泉皱起秀气好看的眉，不是特别能理解小丫头这些话是在表达什么意思。 从来没有这样的，来见她的人只有两种，一种是来了就摆出祭品，开门见山问她要东西，这是普通王族；一种是二话不说把她封禁起来，不准她给那些人想要的东西，这是小崽。 她经常因为祭品准备的不让她满意而生气，就想把来的人都留下，然后小崽会冒出来，不让她那么干，一样把她封禁了，连人带祭品全部收走。 她很生气，觉得小崽太过分了，奈何打不过他，再生气也没办法。 不过最近小崽和王族似乎都在忙，已经很久没有人来这里了，突然来了一个新面孔，不说求什么，也不带祭品，叽里呱啦扯一堆她听不大明白的，倒是让她觉得挺新鲜。 “我刚看到你的时候还挺失望的，因为你跟我想的完全不一样，但是你凝聚出身形后又不失望了，而且你还会说话，这简直是意外之喜。” 灵泉看着小丫头说的眉飞色舞的，突然冒出一个问题：“尔与小崽，是何关系？” 曲清翎很是茫然，“小崽？谁？” 灵泉想了好半天也没能想起小崽的名字，但是她记得他的身份，“妖帝。” 曲清翎惊了。 灵泉居然叫溯洛小崽？ 在她心里，溯洛都快老掉牙了，居然还能被叫成小崽，那灵泉得多大？真不愧是上古时代的产物啊！ “你觉得呢？在你看来，我和他应该是什么关系？” 灵泉又围着她转了一圈，有五分笃定地说：“尔乃妖帝之女，对否？” 曲清翎&凉钰：“……” 小丫头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爆发出狂笑，站立不稳倒在祭坛上，一边揉着肚子一边捶地，根本直不起腰，“天啦哈哈哈哈哈哈……！” 灵泉不明白这有什么可笑的，“尔非纯种妖族，混血之物，能长大成才，难得。” 曲清翎眼泪都要笑出来了，听到灵泉还在一本正经地分析和夸奖她命硬，好不容易压住的笑差点又绷不住。 “你是王族灵泉，用纯净的力量供养整个王族的每一位成员，那你能感应到王族成员的增减吗？” “不能。”灵泉说，“吾对此并无兴趣。” 难怪，如果她能感应，就不会得出曲清翎是溯洛的女儿这么离谱的结论了。 “你好可爱。”曲清翎终于收住笑意，“你想跟我走吗？” 灵泉：“去何处？” “去任何地方。六界之内，寰宇之中，何处不可去？无论哪里都比关在这不见天日的地方强吧？难道你要永远待在这里，继续当血包给王族们吸，再被新的妖帝封禁吗？能封禁你的人已经没了，你脾气又不好，干脆干翻王族，自己当妖帝得了。” “血包，是何物？” “那不重要。”曲清翎摆摆手，“真的不是我说你啊，妖族对你也太差了，固魂铸元石只是一块没有灵智的冷冰冰的石头，在魔宫好歹还有一个华丽的宫殿住着呢，！去了我的天枢宫，也有专门的噬梦坛给它，修的可漂亮了！你的祭坛破破烂烂，都多久没维修保养了？妖界王族真是虐待老人！” 灵泉很迷惑，小丫头到底在说什么？ “算了，你都快被关出失语症了，一时半会儿和你说太多你也不能明白。”曲清翎见灵泉一脸茫然的样子，不打算继续用语言来劝导，而是打算直接动手，“我只管带你出去，你看看外面的世界，如果实在不喜欢，觉得失望，我可以再带你回来。” 说罢，不再废话，直接伸手向泉眼，注入妖力，要将其连根挖起。 灵泉和凉钰大惊，同时向她冲过去，一个要阻止她，一个要保护她，却被因她的举动而触发的重重上古禁制猛地弹飞出去！ 曲清翎证实了心中的想法，灵泉果然不是妖族王城土生土长之物，而是被上古妖族抓来镇压在此处的宝物，从远古时期就开始为整个王族提供力量，滋养了无数万年，终于养出溯洛这么一个可以与六界顶尖级强者抗衡的强大生灵。 如果溯洛不是长歪了，如果不是遇到了她，他真的有可能带领妖族成为六界第一大族。 上古妖族们的算盘打的相当长远呐！ 重重禁制让布满整个祭坛的灵泉分支全部沸腾起来，溪水凝聚成的灵泉人形已经消失，泉眼疯狂鼓动，挣扎着想要逃窜，却一次次被强行压制，无法挣脱。 曲清翎对结界很有研究，却从没见过这样的上古禁制，它们看起来比任何一种结界都更凶残，更有杀气，是一种主动攻击，而不是以防御为主的东西。 凉钰被拦在禁制的最外层，想要强行突破进来，却被自己的攻击反噬，状态看起来不是很好。 曲清翎怕他越是强攻越会受伤，忙劝他别再乱来，“公子别动，不要弄伤自己。我没事，这个伤不了我的。” 不仅伤不了，她甚至觉得自己可以解除它们。 这种感觉自从灭杀溯洛的神识、重铸他的身体后经常出现，曲清翎还不太清楚深层的原因，却已经要习以为常了。 她想到一个最方便快捷的办法： 划破手指，挤了一滴血，滴进泉眼里。 凉钰吓得肝胆俱裂，被禁制阻隔，根本没法阻止她的行为，“主人！！！” 她的血能让顶级魔兽、高等魔族暴走，凉钰害怕自己受影响暴走失控了伤她，也怕王城的各大妖族失控定位到此地来伤她，紧张得差点和蚀心轮分离。 曲清翎没顾虑那么多，血滴进泉眼里，她并指凝神，一声爆喝：“破！” 重重上古禁制应声而碎。 禁制碎裂的光斑如星，落在祭坛上消失不见，无数分支中的溪水迅速回流，像血液回到心脏那般重回泉眼之中，由水凝结成冰，冰坍缩为石， 祭坛中央的曲清翎将已经将由泉眼化成的流动水晶石握在手中。 凉钰闪身过去，未及松口气，整个地底开始剧烈晃动，头顶的巨大宝石晶簇因为震动开始往下掉，祭坛皲裂……这个地方要塌了！ “还打算探一探深渊，看来只能下次了。” 曲清翎有些遗憾地收起泉眼，带着凉钰从来时的通道迅速离开。 第254章 我是妖帝和天枢公主的女儿 整个廉惑宫都在震动！ 最中心的连涵殿以溯洛的寝宫开始往下坍塌，地底的上古禁被毁，支撑王宫的支柱不复存在，眼看整座宫殿宫殿都要变成废墟！ 廉惑宫无论是侍从还是护卫，抑或在里面办公的官员，都没有经历过这等动乱，手忙脚乱地想用自己的力量去填那些窟窿，却却完全无法阻止坍塌的速度，甚至有不少人被卷进废墟之中，混乱不堪。 “情况危急！情况危急！去请各大亲王！速报赤华妖君！” 廉惑宫守卫军首领恨不得用自己的身躯去阻止宫殿的坍塌。 他本是一等一的妖族战将，不知怎么被妖帝看中，调来做这守卫军首领。守卫军听起来不得了，实际上完全是花架子，如果尊上不在，廉惑宫简直是世上最安全的地方，一天到晚毛事没有，他还因此郁郁不得志好长时间，好不容易接受了这份无聊的工作，没想到会遇上这么大的事！ 哪怕他还是战将，手底下有无数士兵，也不够填这么大的窟窿啊！ 地底到底发生了什么，会引发如此空前的灾难？ 天际突然传来一声“退下”，伴随着声音落下的，是强大浑厚的力量。那力量如同一只巨大的手掌，从下往上托住了整个廉惑宫，继而幻化出无数根支柱，替代上古禁制，强行撑住地底空间，阻止了坍塌的蔓延。 坍塌停止，灰尘和烟雾还没完全消失。 立在半空的赤华妖君目光冰冷，“何方宵小，擅闯王族禁地大肆作祟，还不滚出来！” 一股力量从地心钻出来，分明是坍塌得最厉害的寝宫方向。 这气息是…… 赤华浑身一震，立马从半空落到地面，候在连涵殿外，一眼不眨地看着浓重的烟尘里，一道身影慢慢由模糊逐渐清晰。 要不是对方的身形看起来实在对不上号，赤华已经带头跪下去，山呼恭迎尊上了。 烟尘里走出一个身量高挑的姑娘，捂着口鼻，似乎怕被烟尘呛到，嘴里发出含糊的吐槽：“好歹是大名鼎鼎的廉惑宫，怎么质量这么差，随便震震就塌了……” 随即，她看到了站在连涵殿外的赤华，眼底闪过一抹惊艳，慢慢把手放下，改用结界阻拦灰尘，甚至还偷偷检查了一下自己有没有灰头土脸，衣冠不整。 赤华：“……” 他其实还没太搞得清楚眼下到底是什么情况，只知道灵泉被人擅动，上古禁制被触发，连涵殿塌了，冒出来一个怎么看怎么像那家伙的小姑娘。 灵泉被曲清翎强行挖出来的时候赤华就感应到了，从家里紧赶慢赶跑过来还是晚了一步，只看到一片废墟，不过也不算太晚，至少把闹事的人抓了个现行。 “你是谁？” 两边同时发问，异口同声。 问完之后，曲清翎先发制人，“雷诏，凌什，尤戟在外，钟薰是女人，看你这通身的气派，赶来的速度，阻止坍塌蔓延的力量……你是赤华妖君，对么？” 这小姑娘乍一看是妖族，往深了探究，却又能发现一丝异样气息，那气息并不浓烈，还达不到两族混血的程度。她的年龄绝对不大，身体方面干扰因素太多，无法精准确认具体年限，但灵魂绝对不超过百年。 高等级妖族的寿命无尽漫长，百年的妖，哪怕是拥有最顶级的王族血统，最具天赋的天之骄子，恐怕还在家里撒泼打滚，而小姑娘闯了这么大的祸，面对妖帝之下第一大妖赤华妖君，不恐不惧，神态自若，大胆推测他的身份，刚刚甚至还当着他的面说廉惑宫建筑质量很垃圾…… 哪怕是溯洛，不足百岁时也不曾狂到这个地步！ “看来你对妖族的事很了解，对各大亲王的行踪也很清楚。”赤华凉飕飕地说。 “还好啦，一般般了解。本来也不难推测嘛。” 曲清翎觉得对方冷脸说话，杀气横生的样子更帅了。 之前她见过的各种贵族，哪怕是都不记得自己活了多少岁了的玖熙和溯洛，因为没有成家立业，看起来总有种随性散漫的愣头青的感觉。 赤华就没有，他一看就很能生，是那种很顾家，养了一堆娃在家里，但是身材和脸蛋都保养的很好的，有点大浪淘沙后的儒雅，透露出一种干正事时是稳重可靠的霸总，回到家秒切换为成熟的奶爸感和年岁感的稳重男人。 赤华：……小姑娘那是什么眼神？！ 他莫名觉得高高在上尊贵优雅的自己被对方的眼神猥亵了，生出一种后背发凉的恶寒。 “你到底是谁？” 他的声音更冷，力量在他脚下汇集，但凡对方说错一个字，他的耐心耗尽，会毫不犹豫将其绞杀。 老天，儒雅随和而且还死帅死帅的男人生气起来真的很要命啊！ 凉钰轻咳一声，提醒自家主人不要只顾着看美男子，对方马上要杀她了！ 曲清翎回神，“那什么……”她摸着鼻子别开目光，有点羞怯地开口：“如果我说，我是妖帝溯洛和天枢公主的女儿，你信吗？” 赤华：“……” 他就不该耐着性子和这家伙废话！ 哐——！砰——！！轰——！！！ 连涵殿仅剩的半边宫宇被赤华的攻击轰成粉末，碎石灰尘漫天飞溅，砸到哪里，哪里就是一个深坑。 “嘿，你这人！”曲清翎像只灵巧的蝴蝶，在廉惑宫的大小宫殿间上下翩飞，轻盈躲开大小攻击，还有闲情贫嘴，“我不说吧你要逼问，我说了你又不信。看着脾气那么好，怎么动起手来一点也不怜惜弱小？” 赤华暗暗心惊。 他的攻击是大范围无差别的，抢救坍塌那些护卫和侍从们，除了撤的快的，基本都死在这轮攻击里了，可小姑娘却连衣角都没伤到，她能躲开就算了，她带着的那个没有脸的侍从也能躲开。而且，她没发话，那个侍从既不来救她，也不主动攻击他，像个无声无息的鬼魅一样…… 等会儿。 赤华蓦然瞪大眼睛，他的注意力一直在小姑娘身上，此刻分神看了侍从一眼，终于反应过来哪里不对劲。 钟薰的一个分身没了，坚持要让雷诏去查，他一直想不明白原由，此刻也被串了起来。 “你对尊上做了什么？为何蚀心轮会变成容纳残魂的躯体？妖族提出联姻至今不过两个月，天枢公主身为人族尚不满十二岁，如何能与尊上生下你这么大一个女儿？” 他停止攻击，身体漂浮在半空中，幽绿色的闪电在他身后织成一张网，几乎覆盖了整个廉惑宫，任对方有万千能耐，也逃不出去。 “你不知道凡人有轮回一说吗？我就不能是溯洛和天枢公主上一世生的娃吗？” 赤华：“若你真为尊上血脉，为何直呼其名，毫不尊敬？” “他抛妻弃子诶！敢做不敢认的混蛋，让我孤苦伶仃长大，你是不知道，我这种混血串串长这么大得吃多少苦遭多少难！溯洛找到了转世的天枢公主，二话不说要强娶，难为我母亲好不容易靠自己过上了幸福的生活，又要被迫颠沛流离，来这人生地不熟的妖界。结果溯洛害死了她！他自己死不算，还带着我母亲的转世一起死！这还有天理吗？要不是母亲的转世死前恢复记忆，勒令溯洛拿他的本命武器化作侍从保护我，还告诉我王城底下有灵泉，喝了可以让我变成纯血，摆脱混血的身份，我都不知道还要受多少磨难……” 曲清翎说的那叫一个情真意切，闻者伤心，听者落泪。 凉钰听着主人的胡言乱语，如果他有眉毛的话，此刻已经皱得要打结了。 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简直太离谱了！别人说谎怕被拆穿，要谨慎的真一半假一半，主人说谎那是张口就来啊！ 哪怕是他，也实在有些听不下去了。 赤华大惊，“你喝了灵泉？！” 曲清翎理直气壮：“喝不得吗？” 赤华：“为何你喝了，本君再查探不到任何灵泉的痕迹？你确定只是喝了，没干别的？” “我喝了，但我没说喝了几口啊。”曲清翎摸摸肚子，“我把它喝干了，蛮甜的，很解渴。” 凉钰默默扶额。 赤华：“……” 鼓动的力量从闪电网上滚过，赤华的脸和声音变得恐怖非凡，如同冥河搅动，毁天灭地。 “灵泉乃妖族圣物，我等尚不敢随意触碰，竖子尔敢将其喝干？！交出灵泉，饶你不死！ 曲清翎火速给自己和凉钰罩上结界，“如果我不交嘞？” “那你就去……” 曲清翎果断地打断他的威胁和大招：“帅气的赤华妖君，你想不想知道溯洛是怎么死的？钟薰分身又是怎么没的？为什么我能吞掉灵泉？或者，妖帝之位空悬，内有动乱隐患，外有强敌压境，你有没有兴趣和我聊一聊七大亲王的未来呢？” 老子有兴趣你个锤子！ 赤华经过疯子溯洛的千锤百炼，养出一副王城崩于眼前依旧能谈笑风生的好脾气、好心态，此时此刻，终于被曲清翎搞崩了。 第255章 谁想当妖帝 曲清翎在其他几个亲王和各大驻城将军、护城高手杀进廉惑宫捉拿作乱贼子之前，带着凉钰跑了。 她难得用了一次远距离瞬移，直接从王城到举办妖兽展览会的枷笼山谷附近，一次性甩开各路追杀人马。 凉钰觉得她跑这么快，多少还是有点怕妖族高手们群起而攻的。打不过是一回事，不想把王城彻底毁了也是原因之一。 确认没有人追上来，也没被人下追踪法术，曲清翎松了口气，拍拍身上的灰尘碎土，“可算了了一桩事，接下来可以安心参加展览会了。” 凉钰问：“主人和赤华妖君聊了些什么？” 曲清翎把赤华心态搞崩之后，对方不知被她的哪句话触动，居然真的把杀她的欲望压下，和她秘密交流密谋了一番。交流的时候连凉钰都被隔离，没能听到他们到底说了什么。 他唯一能猜到的是赤华一定和主人达成了某种协定，不然他俩不可能这么轻易逃出来，起码得开大和王城各大高手走上百十个来回，把廉惑宫甚至大半个王城都毁的稀巴烂，才能杀出重围走掉，而且赤华也绝不会放着曲清翎抢走了灵泉此等重大事故不追究，任由他们离开。 曲清翎倒是不瞒着他，“我问他想不想当妖帝，如果他想，我便帮助他，如果他不想，我便帮助他心目中的人选坐上那个位置。” 凉钰没想到他们的聊天内容这么直接，“赤华妖君怎么回答的？” “他没回答。”曲清翎说，“他反问我想不想来着。他帮我分析了，我是溯洛的女儿，妖帝唯一的血脉，虽然年纪小了点，但是实力足够，如果我想，是有一定几率可以成功的。” “……”凉钰有些语塞，“他真的信了你说的那些话？” 什么她是妖帝溯洛和天枢公主生的女儿什么的…… 我生我自己。 玖熙要是知道他不在的时候，他的祭品小王妃不仅在妖族胡作非为，还给自己扯了这么离谱的身世，能把她的腿打断。 “我感觉他信了一半，可能我和溯洛的气息以及我使用妖力的方式和他实在太像了吧，本来完全不可能信，因为这些特点又不得不信。” 说起身体，曲清翎想起一件在王城地底没来及深究的重要细节，从兜里掏出灵泉化成的流动水晶石，握在手中研究。 凉钰还停在上一个问题，“那主人又是怎么回答他的？” 曲清翎：“我说没兴趣。” 至少目前兴趣实在不大。 凉钰诧异，“然后他就放我们走了？” 曲清翎回想了一下，“差不多吧。” 凉钰：“……” 这一切真是好玄幻的发展。 好吧，和主人在一起的每时每刻，发展走势都很玄幻。 曲清翎应付完问题宝宝，转而认真研究起流动水晶石。 她这会儿想起来研究这个，是因为她注意到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她的血到底有多少用途。 在她还是人族的时候，魔宫中因为她的血而引发的魔兽和高等魔族暴走的事件并不少，导致她一直很担心如果十五六岁开始来例假了怎么办。平时她被保护的很好，不会磕不会碰，身上没有任何伤口，杜绝一切流血的可能性，但是大姨妈呢？她再厉害也憋不住正常的生理现象啊！ 还好，人族身体根本没能活到来大姨妈的年纪就支撑不住，灰飞烟灭了。 之后，她换了新的身体，血液是否还能让各类生灵失控尚有待验证，但有一样肯定是能够确认的，就是血液中蕴含的巨大力量。 在这种巨大力量面前，连上古禁制都形同虚设，能被瞬间瓦解。 那么问题来了，在魔宫时，她的血来自于人族身体，在妖族，她的血来自于溯洛的残骸。 这两者一个脆弱不堪，一个强大无匹，简直天差地别，完全没有任何相似之处。 到底是不同的身体里的血在起作用，还是因为容纳了她的灵魂，因此每滴血都染上了她的魂力，起作用的其实是那丝魂力？ 来自于现代科技世界的灵魂可以强大到这个地步吗？如果是这样，让她名下所有公司的职员高管全部穿过来，在这里也继续给她干活的话，那她岂不是拥有六界最强战力，简直可以横扫天地，称霸天下了？ 曲清翎幻想了一番一群社畜称霸异界的荒诞场景，把流动水晶石放在面前的草地上，蹲在旁边看着，说：“不知道你离开王城地底后还能不能再幻化出人形来，如果可以，出来咱们继续说说话呗。” 一开始石头没有反应，曲清翎都快以为灵泉离开那些乱七八糟的禁制和奉养王族的奇怪形态后，真的没法凝聚出人形说话时，流动水晶石发生了变化。 就像容纳了凉钰残魂的蚀心轮变形那样，晶莹剔透的水晶逐渐膨胀，拉长，生出脑袋，五官，身体，手臂，以及漂浮虚幻的下半身。 她整个都是晶莹透明的，像一条容纳了彩虹的透明缎带，折射出并不浓烈也不刺眼的斑斓的色彩。整个人极轻极软，在风里变换出各种各样的形状，她的长发像一条流动的溪流，给自己变出的衣裳有长长的飘带和衣袂，飘来飘去的时候，美得像一场绮丽的梦。 “好漂亮……”曲清翎真心实意地感慨。 比玖熙送她那条由花瓣组成的裙子还要美上一百倍。 原来这才是灵泉的完整形态，曲清翎怀疑妖界王族传承数十万年，没有任何一个见过这样子的灵泉。 “吾……自由了？” 灵泉似乎还没适应自己古老的身体，转动半透明的眼睛，看了看自己，又把目光落在曲清翎身上。 “尔非妖帝之女。”她对曲清翎说，“尔之血能解封吾之本体，尔亦为上古混沌界生灵。” 上古混沌界？曲清翎第一次听说这个名字。 她知道六界分化之前有个上古界，但是上古界是怎么分的，因为时间太过久远，只有些许关于创世神的记载，其余都遗失难寻了。 于是她问：“那是怎样的世界？” 灵泉眼睛半阖，似乎有些悲哀，“吾……不记得了。” 曲清翎并不意外，要是能轻易得知上古界的种种信息，那才让人意外。她温柔又耐心地说：“没关系，时间太久了，不记得也是正常的。你叫什么名字？我以后怎么称呼你？” “吾……亦不记得了……” “唔……”曲清翎搓搓下巴，“那……我给你起个名字？潺潺，怎么样？像你说话的声音，悦耳动听。” 灵泉又搞不太明白了，小姑娘这么轻言细语的模样，哪有半点徒手把她从地底挖出来的狂暴影子？ 灵泉没有说潺潺这个名字好还是不好，而是问：“尔，何名？” “我叫清翎，清澈的清，翎羽的翎。”曲清翎笑的灿烂明媚，“这是我的老师，他叫凉钰。” 凉钰没想到主人会把他也介绍了。而且……他第一次听到她亲口说自己的名字。 不是简单随便的阿清，一个仿佛轻若无物，让人听过就会忽略的名字，而是清翎，一个灵动生灵的名字。 凉钰不知道这真的是她的名字，还是她随口编的。如果是真的，那么她的姓氏呢？和他姓承允一样，她也是有属于自己的姓氏的吧？ “清翎。”灵泉轻声念了一遍这个名字，“尔解封王城禁制，欲将吾带至何处？” “看你想去哪里。如果一时半会儿没有想去的地方，先跟着我也行。话说，王族离了你，会出什么大事吗？” “不会。”这一点灵泉很确定，“并非所有王族成员皆知吾之存在。也非所有王族能承受吾之供养。” “那就好。”曲清翎放心了，她站起来，理了理衣服，“那我们去下一个目的地吧！” 下一个目的地？ 小姑娘的目的地很多吗？ 难道她手上有一本册子，册子里记了许多和她相同处境的人，而她会逐一前往，挨个把人放出来吗？ 第256章 摊位 曲清翎确实有一整本名册的人要放，那都不是册子，而是书，厚到得分上中下三册，甚至还能和她把灵泉从王城带出来这件事搭上点儿关系。 不过这事儿急不得。 曲清翎坐在枷笼山谷外松和城的酒楼里，面前的桌上靠她那一半摆了一瓶灵露，一碟很像李子的妖界水果。灵泉潺潺和凉钰同坐一条凳子，正在向他学习时下的语言措辞，纠正自己“吾”来“尔”去的用词习惯，努力适应新事物，快速融入新环境。 她明显不习惯现在的表达方式，爱用特别多的形容词，前缀后缀一大串，累赘臃肿，一句话长了就转不过弯，凝滞停顿，等捋清楚句子的主谓宾了才继续往下说。 凉钰在他刚被送进天枢宫时就展现过当老师的潜质，那份细心和耐心能把世界上最差的学生教育成才，经过几年的沉淀，除了声音是唯一的瑕疵，整个如同春风化雨，居然把灵泉的暴脾气都捋顺了，跟着他学的很认真。 听酒店伙计说，来参加妖兽展览会的人比往年多了好几倍，全都一副热情高涨义愤填膺的模样，好似这些妖族都恨不得购置一二妖兽骑着去战场，砍死几个鬼族以泄心头之愤。 人数激增，导致松和城店店爆满，曲清翎她们只有三个人，又没点什么菜，用不着一整张桌子，没一会儿就有人过来拼桌，点的妖族野味基本把桌面摆满了。 曲清翎不想看桌上那些几乎全生的、还在咕噜咕噜往外冒血沫子的菜，捧着碟子往凳子另一侧又挪了挪，她来这里不是为了吃东西或休息，主要想多打探点当地的消息，消息摸得差不多了，打算再坐会儿就走。 潺潺的造型放在平时可能会引起别人的注意，但这会儿整个松和城鱼龙混杂，什么千奇百怪的生物都有，她混在里面反而显得不怎么特别，也没被人察觉过端倪。 她们进店坐了没多久，曲清翎听见隔壁的隔壁桌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造孽啊，一个小姑娘，带着一个被火烧成炭的残废，一个痴呆儿，连盘菜都点不起，吃后厨用剩的佐料……” “也不知道三人是什么关系，哪怕是佐料，小姑娘都没让另外两个吃一口，只能巴巴看着拼桌的其他人大吃大喝。看起来挺齐整一人，怎么能拮据到这个地步？” 曲清翎三人：“……” 她赶紧示意凉钰控制潺潺，免得这个暴脾气会错意，以为那些人在说她们不好，一跃而起把整个酒楼变成屠宰场。 除了这桌，还有另一桌也在讨论他们仨来枷笼山谷干嘛。 “莫不是想来展览会碰碰运气，看有没有机会一夜暴富吧？” “难呐！能来参加展览会的都非富即贵，她不像是能拿出什么高等级妖兽的样子。” “妖兽？怕不是连她自己都要被人掳走，我看她的模样倒是生得很适合拿来当商品卖。” 曲清翎用法术改变了自己的样貌，不那么光耀夺目，但气质还在。有些人就是这样，哪怕看不清楚模样，只是隐隐绰绰一个剪影，也能迷倒一大片人。 这次需要压住不让乱杀人的换成了凉钰。 “不知者无罪，不知者无罪。他们说说而已，别生气，公子，别生气。”曲清翎死死摁住他的胳膊，发现硬的像石头，不由分神想，蚀心轮居然还能变出肌肉来啊？触感好真实…… “高等大妖个个癖好奇特，要是她不幸落入那些人手里，怕是骨头都不剩下。” “小姑娘实在来错地方了，可怜，真可怜。” 那些人还在意犹未尽地讨论，曲清翎已经拽着凉钰和潺潺走了。 他们打算先去山谷里看看摊位，摸清楚每个摊位的价位，如果可以的话顺便占一个好位置。 结果从松和城的正大街一直到枷笼山谷中心，就没有哪里是人少的。摊位？老早以前就没了！ 凉钰护着曲清翎挤过人头攒动，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这一片的负责人，问摊位的事。 “你们咋不等展览会结束了才过来问？”负责人忙了一上午，累的团团转，语气很是不好，“加价转让？拜托你们先去问问，摊位刚放出的时候，连最末的位置都是这个数！现在加价都租不到了！你们能拿出来多少钱？一边去一边去，别影响我，我忙着呢！” 凉钰一把将人抓住，他们耐着性子挤了半天才逮着一个负责人，他又得护着主人又得控制潺潺不暴走，不是一般二般的不容易，可不能让他跑了。 他掏出一个东西递过去，“这个，你看够什么级别的摊位？” 负责人不耐烦地低头一看，下一刻直接瞪大了眼睛。 万年玉衡蝉！ 这玩意儿入药，能起死回生，价格不比一只高等级妖兽低啊！ 凉钰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有戏，非常上道地说：“这点见面礼你拿着，摊位费我们照付不误。就是这位置……我家主人第一次来，想见见世面，位置最好的那些摊子，你看还有没有转圜的空间？价格不是问题……” 负责人没想到这个奇特的三人小队，一个小姑娘一个痴呆儿一个黑炭残疾，看起来相当寒酸，黑炭残疾的声音也十分难听，却能拿出万年玉衡蝉这样的宝贝。 人不可貌相，不保证他们的货一定个个精品，但是从这三人下手，说不定比他多接五六十个摊赚的油水还要多！ 他把三人领到不那么挤得慌的地方，握着玉衡蝉说，“摊位嘛，兄弟你也清楚，一向是价高者得。就是这高等级展示位不是贵族占着，就是控制在富豪手里。你们的货品，我也没有验过，万一放进去惊扰了贵人，这……” “这个不劳你担心，”凉钰拍拍胸口，“我也不夸海口保证我们的货绝对靠谱，但有一点，就算有任何一丁点儿不妥，也一定不和你扯上关系。” 说着，又往他手里塞了一只裂叶龟。 这下负责人再无屁话可讲，嘴角笑的快裂到耳根，见牙不见眼，直接开高等级通道，放三人进去，末了一边爱不释手地摸着裂叶龟的壳，一边祝她们大卖，赚个盆满钵满。 曲清翎没想到凉钰这就把第一层的负责人搞定了，心想比自己预计的轻松不少啊，她还以为负责人会狮子大开口，不狠宰他们几刀不会松口，结果一个玉衡蝉加裂叶龟，就把对方收买的服服帖帖，甚至还有种给太多了的感觉。 “这才只是开始，里面还有很多层，无数这样的负责人。”凉钰说，“每一个都是一层关卡，每一个关卡都不会轻易放人过去，不把每一个都喂饱，生生扒掉几层皮，我们的货品是不会出现在展览会上的。” 这才是能参加顶级妖兽展览会的成员非富即贵的真正原因。 要想赚钱，就得先大出血。 幸好曲清翎在凉钰的提醒下意识到这一点，提前准备充分，保证单靠各种顶级妖兽的周边就能一路保驾护航，把她送上最高等级展览位。 “腐败。”曲清翎给出非常简单直接的评价，“大发战争财的人，在任何时空任何世界里都不会缺席。” 妖兽展览会的终极主办方是裘卢亲王，也就是一个个负责人贪的这些东西，天价竞拍的展示摊位，最后都会变成他腰包里的一部分。 曲清翎想，等展览会过去，她高低得去裘卢府邸上看看，这个妖界第一富住的地方，和妖界第一强住的廉惑宫之间有多大的差别。 第257章 出场顺序 要钱，曲清翎是一枚妖币都没有的。要妖兽或者妖兽身上的材料，从塞卡及之森里随手薅一把，件件价值连城。 加价买位置是约定俗成的事，为了争抢展位，每年都会有这样的事发生，供不应求的情况下自然会出现拉关系，走后门，天价黄牛滋生。但是像曲清翎这样光明正大从最底层的小小负责人一直贿赂到最高阶层，说是新人什么都不懂吧，送起东西来话术一套一套的，说她懂规矩吧，恨不得把这个方法昭告天下，行为之高调，简直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她就这样一路靠送材料，把自己送到了高等级展示位。因为出手过于阔绰，已经惊动了妖兽展览会的高层。 高等级展示位不在那些人挤人的地方，曲清翎在收“小礼物”收得眉开眼笑的主办方热情万分的带领下，穿过一个长长的光怪陆离的通道，走了大约一刻钟，眼前豁然开朗，出现了一个巨大开阔的场地。 不同于魔界斯戈峭壁那种蛮荒风格，高等级展示位更像一个有着重重禁制的贵族斗兽场。 一个半圆形的山谷，一面是高大华丽的看台，布置着众多豪华座位，漂亮和俊美的侍女侍者来去穿梭，为买家提供细致的服务，确保拥有绝对舒适的购物体验。 看台之下则完全是空的。曲清翎越过通道的栏杆往下看，根本看不到底，半圆形的峭壁上有用奇怪妖兽眼睛做成的探照灯，展示妖兽的时候，那些灯光无死角地聚集在妖兽身上，以便于买家看得更清楚。 据带路的人说，有些卖家带来的妖兽级别太高，要价不菲，客人们怕有什么隐疾虚瞒不报，会提出让妖兽现出原形现场检查的要求，顶级妖兽的原型没有哪个是小的，所以才把场地修得如此巨大，以便于容纳。 确实是相当大，哪怕把老龙王宰歙放出来也装得下，那可是她见过的最大的龙了。 隔得太远，完全看不清看台上是些什么人。但那些人却能用各种方式看清被带进来的曲清翎，所有人都很好奇靠财力硬生生砸，一定要进来卖东西的小姑娘长什么模样，以及她到底能拿出怎样的妖兽来。 结果让人有些失望。小姑娘虽然气质不俗，长得却并不非常出众，不像是能拿出什么特别稀有妖兽的样子，估计是哪个世家贵族或者王女混进来看热闹，也只有这样的娇女才能把各种价值不菲的材料当水洒。卖个一两只兽感受一下氛围，传出去也算是为妖族和鬼域大战贡献了力量，在她的圈子里足以拿出来吹嘘了。 倒是她带的两个侍从让大家议论纷纷，一个是用水做化身的妖兽，一个是被大火烧成毁灭级伤残的妖族，和别的王女贵女外出的配置完全不一样。如果她愿意的话，现场倒是有人想买下这两个研究研究。 高等级展示位和外面的普通展位不同，不是真的有个摊子，然后在自己摊子那一小块地上展示要卖的妖兽或者材料，等着感兴趣的买家逛到面前的时候挑选。 这里面的展示位是个号码牌，号码不是出场的顺序，而是一种身份的证明，数字越小，货品综合价值越高。 看在曲清翎一路洒材料的份上，负责人给了她一个中间的号码，这样不会得罪她，被骂拿钱不办事，也不会在她真的掏不出稀有货的时候自砸招牌。 曲清翎拿着牌子翻来覆去看，问带路的负责人，“如果我想买东西的话怎么办呢？或者我看上了别人的货，能拿我的货去换吗？” 负责人说：“得把你所有要出手的东西全部展示完，这边对你的身家有一定的估价后，才能确认你是否可以坐上观众席。至于你说的货品交换，如果现场没有客人感兴趣，展示会后你可以试下联系货品对应的主人。” 曲清翎懂了，“也就是作为卖家的我如果不坐上观众席，哪怕我能出更高的价格，也不能参与竞价和购买，除非那个东西没人要，我私下买，对吧？” 负责人点点头，“正是这个意思。” 曲清翎便问：“第一个上场的是几号？” 负责人：“一般从货品估值最高梯队的开始，前十号码的卖主内部决定由谁先，这是大卖主的特权。” 曲清翎还以为越贵重的货越靠后，没想到是反过来的，那就省事多了。 “能把我排在第二个吗？我不想错过想要的东西。钱不是问题。” 负责人：“……” 之所以不是第一个，是得先摸个底。一号肯定不会第一个出场，那么大概率是前十的四到七之间的某个，有个榜样，曲清翎就有了可参考的对象。 从小姑娘掏出玉衡蝉到现在，妖兽展览会的主办方给她一路开绿灯，现在要不要开最后一个，负责人有些犹豫。 “这个我确实做不了主。展示还没开始，姑娘能容我去请示一下上级吗？” 曲清翎点头：“当然可以。”示意凉钰又掏出一件宝贝，“劳烦了。” 是荒晶，十万年荒兽才长一颗，还得活体取。 这踏马都是从哪里来的？！ 负责人冲她笑笑，接东西的手都在抖，“好说好说，您稍候。” 负责人捧着这枚荒晶，像捧着自己的项上人头，一路穿过层层身份验证的关卡，来到观众席最高位置。 这里不是露天的位置，而是一个巨大的套房，套房面朝展示区的是一整面落地窗扉，罩着结界，里面看得见外面，外面的视线却无法看进来。 负责人一进门就跪下了，一个侍女捧着一个铺了丝绒垫子的托盘走过来，负责人把荒晶放上去，然后跪匐在地上，把曲清翎一路进来的所有经过，包括她先后拿出了什么东西买通了谁，报菜名似的说了出来。 落地窗前摆了一张异常复杂精巧的轮椅，里面的人抬起清瘦的手，从托盘里拿起荒晶看。 上等衣料柔滑，因为他的动作，导致肩上的大氅滑了下去，被他用另一只手搂住。 火锦狐皮做成的大氅将他衬得肤白似雪，幽绿色的眼睛深邃得发黑，流动着荒晶的华光。 “十万年才得一枚的荒晶，被用来贿赂一个小小展示位负责人，那只荒兽要是知道了，非气的死不瞑目。” 坐轮椅的人声音带笑，可是没说两句就有些气短，咳了起来。 另一个候在一旁的侍女端上药盏，他摆摆手示意不喝，又咳了两声才平复气息，问：“她想调到第几个出场？” 负责人回答：“第二个。” 他轻笑道：“这是打算先探个底吗？那就让一号第一个上场吧。” 负责人略微迟疑，“尊上，未曾有过这样的先例。” “无妨。”他说，“不这样，怎么能吓跑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家伙呢？她这样的架势，一看就是来大赚一笔外加进货的，我也很好奇她还能拿出多少让人惊讶的东西来。” 这些句子比较长，他说完又喘了，招手示意第三个侍女端水，慢慢喝了两口，对还没退下的负责人说，“你拿着这个回去，全程跟在那个水化身的妖兽旁，不要离开半步。” 他往装荒晶的托盘里扔下一枚小小玉珏，侍女将托盘端回负责人面前。 负责人心里诧异，和他确认，“是水化身妖兽，而不是小姑娘或者那个烧伤的残疾人吗？” “对。”他微微颔首，“做得好了，事后升三级。那枚荒晶，你留着吧，我拿来无用。” 负责人惊着了。 难道这三人当中真正的老大不是最会来事的残疾人，也不是最有人样的小姑娘，而是那个连话都说不利索，感觉治好了也会流口水的智障妖兽吗？ 这到底是一个什么神奇的组合？！ 他小心将荒晶和玉珏分别包好拿好，行礼之后退出去，回到小姑娘身边，告诉她事情办妥了，然后就死跟着水化身妖兽不放了。 这三个人身上不仅有他后半生的财富，还有他飞黄腾达的前途啊！ 第258章 战神级妖兽 负责人走后，一个身材高挑衣着华丽的女子从隔壁房间嫋嫋娜娜地走过来，“飞星珏奈何不了灵泉。” 轮椅男子没有回头，“我知道，但至少能在它发怒的情况下保住这里，不变成一片废墟，搞砸我的名声。” 女子轻哼一声，不置可否，“你真决定放任小姑娘胡作非为下去啊？” “赤华说她自称尊上之女，一般人给十万个胆子也不敢撒这样的谎。”男子说，“就算知道她在撒谎，也得先摸清她的底细，再抓人才有意义。” “我在给她地图的时候，也是这么想的。”女子，也就是钟薰亲王本尊在他肩膀上拍了拍，狐裘的手感实在太好，忍不住多摸了一把，“结果我连那个分身是怎么没的都不知道。” “这就更值得一探她的究竟了。” “行吧，你开心就好。等你探够了，记得把灵泉还给赤华，把人给我。至于那块黑炭，建议你自己留着，如果能让蚀心轮认你为主，你身上的旧疾大概能不药而愈。”钟薰诚挚地给他建议。 “再说吧。”男子不抱什么希望。 他坐拥妖界最多的财富，什么药没有，什么灵宝找不到？可是这副身体是个无底洞，怎么都填不满，无论怎么折腾，一点起色都没有，永远半死不活，一句话说长了要咳喘，没有哪一个觉能安稳睡过两个时辰，像正常人那样行走坐卧想都不要想，比人族的病秧子还不如，真是让人挫败。 也就是倒腾这些游戏的时候，能得一二消遣，见一些稀奇古怪的人和物，聊以打发时间。 廉惑宫出事时他已经启程来枷笼山谷了，赤华传信告诉他其中细节，再加上钟薰分身之前的经历，让他从最初的无感生出了许多好奇，他猜到了小姑娘一定会来妖兽展览会，一直在这里等她，她还真没让他失望。 钟薰对妖兽展览会一点兴趣都没有，在她看来这就是个放大版的白焰楼拍卖会，没什么意思，留在这里是等着裘卢玩够了把小姑娘给她，如果有感兴趣的妖兽，顺手买一两只。 她吩咐侍从给她搬个坐，侍从们按她的喜好直接弄来一张软榻，裘卢身上那种让人爱不释手的狐皮也搞了一大张铺在上面。 钟薰舒舒服服地躺了会儿，良心发现地问：“你可以的不？听说昨晚又睡的一塌糊涂，别为了找乐子硬撑啊。” “死不了。”裘卢用帕子捂着嘴低咳两声，“你要是等不及了，我让他们现在就开始。” “快些吧快些吧，无聊的都要睡着了。”钟薰毫不客气地催促。 消息传下去，没过一刻钟，高等级妖兽展览会就正式拉开序幕了。 “怎么回事？” 看台上的客人们议论纷纷。 “怎么人都还没到齐就开始了？” “听说还有一堆货没验完呢！” “后面的货都不是前十大卖主的，估计是来了什么急性子的贵客，急着看珍奇妖兽，好拍完了走人。” “是了是了，上层的席位确实多了好几张生面孔，神秘的不行，之前都没见过，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贵族。” “要打仗了，而且是两族之间的大战，多囤点东西总是没错的。” “也对，这一次的情况不比以往，没有那么多时间和精力给大家慢慢挑选，慢慢欣赏，一会儿要是看中了什么，得赶紧下手，慢了说不定就被别人抢了。” 客人们如此这般这般如此的讨论的正热闹，在看到第一个上场的卖家后不约而同安静片刻，然后发出更热闹的询问和议论。 “怎么回事？今年怎么是尹家第一个上场？” “他可是蝉联三届妖兽展览会的第一号大卖主啊！今年居然被人抢了位置？”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物，居然把尹家都挤下去了？” 霸榜三年的尹家副家主尹申一点也不想第一个上场，这简直是自砸招牌，奈何终极大老板发话了，他不想上也得上。 不仅要上，而且还得好好表现。 终极大老板的原话是：有一个新人来势汹汹，对第一大卖主的位置志在必得，吓吓她，让她知难而退。 那个新人尹申刚刚见着了，是个手无寸铁，连装妖兽的随身储物袋都没有的小姑娘，一路靠送这送那勉强混进来，这能拿出啥？大老板不会是被骗了吧？ 既然要他好好表现，那就好好表现吧。 尹申面带笑容，不卑不亢，按照早已烂熟于心的流程，开始展示和介绍为这场展览会精心准备的妖兽。 第一只，翘尖星大犀，七千岁，无伤无疾，品相上乘，顶级中妖兽。 第二只，五行梵鼬，一万一千岁，皮像完美，毛色绝佳，腺体完整无损，顶级上妖兽。 第三只，九莺凤，三万岁，九条凤尾翎俱全，顶级上妖兽。 第四只…… 尹申一口气展示了十二只妖兽，只有两只顶级中，其余全是顶级上。 根据候场区众卖家的反应，曲清翎推测，哪怕是拿到前十号码牌的大卖家，也不一定能够一口气拿出这么多顶级上的妖兽，而十以后号码牌的卖家能够拿出一只，就已经相当不得了了。 尹家这不是在卖货和展示妖兽，这是在炫耀，绝对是！ 也是在他展示的时候，曲清翎才知道，并不是展示一只，就当场卖出去一只，而是一个卖家的货品全部展示完，再由买主从中挑选出最感兴趣的参与报价，同一只妖兽，价高者得。 曲清翎让凉钰记下尹申展示过的妖兽，在塞卡及之森的妖兽名单里对标入座，看看同等级别的有多少，更高级别的又有多少。 尹申展示完，回头看了眼候场区的小姑娘，发现对方正在和黑炭侍从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他心想这家伙肯定是被震慑住了，正在商量接下来该怎么办，要怎么应对，怎么才能体面收场，不让自己颜面扫地，过于狼狈。 他觉得自己还算比较圆满地完成了大老板交待的任务。能把大老板交代的事办好，让他满意，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尹申难得做好了，一时心情甚好，甚至没怎么关心看台区的客人们都出了什么价，而是站到一旁，耐心等小姑娘上场，要亲眼看看她的表现。 实际上曲清翎和凉钰交流的内容是： “要不然我们也拿十二只出来，级别和他差不多，怎么样？” “主人不是还想上看台区买东西吗？拿一样的恐怕不够。” “那就十二只顶级上？” “五只精品，如何？贵精不贵多。” “也行。妖兽们都是你收服的，你比我熟悉，你来挑吧。” 两人商量完，另一个负责展示环节的负责人通知该曲清翎上场了。 展示只需要一个人，后面的人还很多，不能耽搁时间，负责人一直催促赶紧赶紧，凉钰把确认后的妖兽名单交给曲清翎，她没来得及看就跟着那个负责人走上展示台。 展示台悬空浮在半圆形深谷一侧，由谁来展示不重要，重要的是拿出来的妖兽。但是这会儿看台上所有客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曲清翎身上。 前十大卖家的名单是很少变动的，她是今年少有的黑马，从进来时起就引起了不少人的关注，把自己从中间调整至前十甚至是第二个上场，更是让客人们好奇心陡增。 曲清翎没理会那些目光，照着凉钰给她的单子念： “第一只，子古鸾，十万年，战神级。” 曲清翎：？ 看台上，候场区，所有侍女侍从和大大小小的负责人全部陷入了一瞬间的寂静，等反应过来后，直接全场轰动！ 妖兽展览会创办至今，第一只战神级妖兽…… 出！ 现！！ 了！！！ 等会儿。 曲清翎茫然地看向凉钰，后者对她轻轻点头，示意她没有看错字或者读错东西，就是她念出来的那样。 不是，战神级这三个字真的很震撼啊！原来塞卡及那个连块像样的海都找不出来的破森林，竟然还藏着这种级别的妖兽？ 可也没见凉钰收服森林的时候有多困难啊，甚至收服的还很迅速，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