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晓春晓满院绿杨芳草》 第一回 赴京认亲 忠勇伯爵府-温府。 腊月二十,除去寒风呼呼,沉积在院中四处的雪堆逐渐融化,屋檐上的雪花凋落,形成晶亮水珠滴落檐下,落入盛满冰水的槽中。 水槽欲满,管院婢女屈身换槽,冰水倒入新松土里,又将空槽换与盛满的水槽,一时辰复一。 青柳夹棉竹帘挡去屋外寒风,入门火炉飘烟淡淡,暖和至极,有一侍看管。 “就这个,素净些”云懿挑了首饰盒里最为朴素的一支发簪递给身旁的婢女。 “六姑娘,君母及各几位姨娘姑娘们已在大门等候”门外妈妈来喊话。 “都到了?诶,我这衣衫还未绑好,快些绑快些绑,晚到又要挨母亲的骂了”云懿左右瞧了瞧妆发,看着满意这才起身让婢女们上手绑衫。 “三姐姐前些天感染了风寒,她去吗?”六姑娘问。 “听三姑娘身边的小满说,三姑娘还未起身呢”丫鬟春分回道。 “那就是不去了”六姑娘左右瞧着,甚是满意今日的装扮。 府门外。 “六姐姐怕又要挨骂了”七姑娘云葵小声凑近五姑娘云莲耳旁说着,却被五姑娘的手臂顶了一顶,小声道:“莫要在背后议论” 七姑娘听着这话有些不悦:“五姐姐怕什么,我也没说六姐姐的坏话” 站在前头的四姨娘赵翠媚这时别过头来嘘了一声,七姑娘才静了声。 温家女眷今日到寺拜佛,皆聚在庭院大门处等候,见六姑娘才现,温家君母孟碧霜不好气的呵斥一声:“几时了,现才出来” 二房王甄、四房赵翠媚姨娘同抛来一丝异样眼光,六姑娘见着大伙也都瞧望着她,突有些面红耳赤,又不敢出声,只得微微屈身低了个头。 几个小斯拉来马车四辆,女眷按房落座,待大房车首走,他房才可跟之。 另,汴京城外一里处,一辆摇摇晃晃的马车缓缓行动,里头一位老夫人正与一位妙龄少女畅聊话题。 “到京城,路都好走了些”云锦撩开半飘半掩的车帘,微微探出头望了一眼。 车窗外远处便是汴京城门,从潮府来到汴京,大姑娘与老夫人已行驶了近一个月有余,更是经过了多座城镇。 若真要对比,那这汴京必定位首,确实是高大宏观:“原来这就是京城。” 走的这些日子,就这两日有所回温,这外头可算停了落雪。 “从潮府到汴京,从水路到土路,一路倒是看了许多美景,不过南方终究要更舒适些,这北方实在是冷”老夫人也撩开窗帘望了一眼外头。 “南方北方都好,外头风寒,祖母就莫要再探头看望了”云锦将小窗关上,把窗帘拉好。 祖母拿过云锦的手捂着,又拍了拍说:“这下可真离开了潮府,到这汴京,虽是..” 云锦反捂祖母的手说:“祖母不说,云锦晓得” ...... 寺院。 温家的马车缓缓到寺,温家女眷在丫鬟的搀扶下小心翼翼的下了车。寺院外,俩位僧人正拿着有些粗制的枯枝扫把打扫地上的落雪,见有人来,都一一做了礼节。 三房秦含冬三姨娘瞧见了自家马车后还停了沈家的几辆马车:“今日是难的好日,沈家女眷也来礼佛” 闻声,大伙都往那边瞧了去... “今日确实比昨日要暖和些,进去吧”开口间,口中飘出来的一缕烟雾很快消失在空气中。 君母理了理衣袖,带头进寺院,其他女眷跟在其后。 “七妹妹今日这打扮好似不适今日礼佛”六姑娘原是走在前头,慢慢的竟走到后头与七姑娘谈话。 “不知我这打扮是碍着六姐姐了?” “我也是好心提醒,寺院要的是素净,看你这满身花花草草的,多少不适” “劳六姐姐费心,妹妹我,就喜欢这花花草草” “真是,不知礼”六姑娘有些不悦的往前头走去... 沈家女眷礼完佛正从大殿出来,与温家女眷碰了正面,两家互相行了礼,温家君母开口:“候夫人今日也来礼佛” “我瞧着今日回温了些,在家闲着也无事,就来礼佛,没想如此巧”晋佳侯爵府候夫人曹安初满面春光,笑脸相迎,她与温家君母曾有几面之缘。 “这位想必就是贵府的姑娘吧”孟碧霜问站在曹安初后头的妙龄姑娘。 “小女沈孟熹,请伯爵娘子安,请各位姨娘,姐姐妹妹安”沈家二房三姑娘走到跟前行礼。 “沈姑娘有礼了,听说姑娘是沈府唯一的姑娘?那可是心肝宝贝着,这几位是我们温家的姑娘,若姑娘不嫌弃,欢迎随时到我们府上来玩”君母看着沈孟熹如此知礼,心里喜欢得紧。 沈家二夫人温佩兰上前:“孟娘子不舍嫌,我们家这姑娘打小都是跟哥儿几个一起玩,要是有姑娘们陪伴那是最好的” “那舍得,姑娘如此知书达礼,可招人疼,今后仅管来我们温府玩” ...... 大殿中堂,一金身大佛盘坐,佛下两旁坐僧,温家女眷依次入殿拜佛,跪首孟碧霜,其他女眷按房次跪于身后,三叩一拜,后起烧香,再拜。 “佛祖保佑...” 君母陪嫁婢女李妈妈轻手轻脚又有些急促的从外头进入殿内,微微屈身于君母身旁小声说道:“君母,府上小厮来报,潮府的老夫人已到温家内” 君母一听,睁开了眼,看了看李妈妈:“按理说,老夫人该是明日到,怎么今日便到了?” “许是路好走了些,所以马跑得快些?”李妈妈猜测。 君母拜了拜佛祖,又道:“主君上朝可回了?” “这个点,恐未回” 君母拜了拜佛祖,随后在李妈妈搀扶下起身,其他女眷跟之。 到了寺院外,君母才开口吩咐:“李妈妈说,老夫人已到家中。这一会回到温府,便直接去大厅请安。” “老夫人来,府上可又热闹了”三姨娘秦含冬说。 “云娉近日身体可好些了”君母问。 “回君母,云娉这几日在妈妈们的照料下,好些了”二姨娘王甄撩了撩头发回应。 君母看了一眼二姨娘,没有其他表情:“甚好。待会到了家中,家里的哥儿几个也得吩咐上,老夫人许久未见孙儿们,定是念得紧”君母吩咐了身边的俩位妈妈后上了车。 摇摇晃晃的马车行走半途,君母将帘子撩开,对外头双手摆置腹前的周妈妈吩咐着:“周妈妈,前头那家的点心不错,你去带些回家中,好给老夫人品尝” “好的君母,奴这就去”周妈妈应了君母的话后,便立刻带走身旁的丫鬟前去购买。 君母放下帘子转头又对身旁的六姑娘说道:“一会性子可要收收些,请了安后便陪祖母好好说说话,可别一整天就知道跟云葵斗嘴” 六姑娘望着窗外,回头看了一眼君母:“知道啦母亲” 行于最后的是四房的马车,里头坐着四姨娘、五姑娘和七姑娘。五姑娘向来文静些,不比七姑娘一般淘气好玩。 四姨娘理了理七姑娘额头的碎发:“待到了府上,可不能贪玩” “姨娘怎么不说五姐姐”七姑娘挠了挠头,又将方才的碎发挠出。 “你若像你五姐姐这般乖巧,姨娘自然不说你” “想想就来气,六姐姐竟说我今日打扮不适礼佛,我就回一句我喜欢如此打扮,竟说我不知礼?” “六妹妹一向注重打扮,她说的也颇有点道理”坐对头的五姑娘漫不经心一说... 七姑娘一听,满脸气急:“五姐姐,自家亲妹妹都被欺负了,你竟还帮她说话!” “小点声”四姨娘急急拉住七姑娘的手:“这话要被前头的人听去,不罚你跪几日祠堂都算轻的” “可,五姐姐竟说这话,实在伤人”七姑娘委屈至极,泪珠都要落下了。 见此,四姨娘不得说说五姑娘:“云莲也莫要如此说妹妹,怎么说,是自家亲妹妹,疼都来不及” “姨娘知道云莲的,云莲并非故意言伤七妹妹。只是,我们都是温家的姑娘,哪有亲与不亲的,都是父亲的孩子,自是都亲,七妹妹以后这话,可说不得” 四姨娘听着有理,笑道:“姨娘自是懂的。你五姐姐说的无错,这些话以后可不能说,要是被你父亲听去,准伤心” “是是是,姨娘和五姐姐都无错,就云葵错了,这一会回府,我准把这身换了,话也不说了,安也不请了”七姑娘气得原想别过头不看她们两个,却不想四姨娘这时将她的嘴唔得死死的:“小点声...” ...... 第二回 儿孙满堂 温府二房。 三姑娘温云娉半倚在美人榻上,身上裹着一件毛衫;贴身女使小满掌管着炭火,回三姑娘问话:“这会该是要到府上了。” “咳咳...母亲她们可回了?”三姑娘问。 “已经派了人前去告知君母了,这会也该是在回来的路上。”小满将桌上的药汤递给三姑娘:“姑娘,药温些了,您快喝。” “上次那支发簪你可有给我收好?我可是要留给我这未曾见过面的大姐姐。”三姑娘想起上次在街上看中的一支发簪。 “收着呢!姑娘这般喜欢,怎不自个留着?”小满将发簪翻了出来,递给三姑娘。 “我倒也用不上。再说了,我也就这个拿得出手了。”三姑娘看了看发簪,没有损坏,又放回盒子:“一会出去带上,可要避开六妹妹!” “是!六姑娘要知道三姑娘这里藏了这么一支好看的发簪,准要了去!”小满将发簪收好。 “六妹妹甚是爱美,也注重打扮。改日再去挑些好看的,给各位妹妹送去,便当是姐姐疼妹妹了。”三姑娘将毛衫扯开,自己起了身,吓得小满放下手里的工作,快步跑了过来。 “姑娘!您病才见起色,外头风寒,待妈妈们来传再去不迟!”小满将毛衫给三姑娘披上。 三姑娘拍了拍小满的手:“给我梳洗打扮,这要见祖母,总不能一副病怏怏的样子。” “那姑娘在屋里头等着小满,小满这就去打些热水来!你们几个记得看好姑娘,莫让姑娘吹了风!”对外头打扫院子的女使说。 三姑娘瞧了一眼,嘟嘴道:“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姑娘怎么也不能再出事了。不然二姨娘准扒了我的皮!”小满是害怕的,上次害三姑娘不小心落了水,回来可是被二姨娘痛打了一番,这会身上还乌青着呢。 ...... 温府大厅。 “君母回来了!老夫人,姑娘们回来了!”荣管家笑开了嘴,一个劲的往大厅里小跑而去。 老夫人与卫妈妈相视一笑,起身理了理衣裳再坐回去:“没乱吧?”问身边的卫妈妈。 卫妈妈躬着身给瞧了几眼,笑道:“好着呢!” 乱杂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还未见着人便先听见孟碧霜的声音:“母亲舟车劳顿,辛苦了!” “今日天回温,本想着母亲应是明日再到,便无头无脑的带着姑娘们去礼了佛。”君母一边说着一边将身上的篷衣解了下来。 一身理干净才进了厅:“想着好给母亲拜求安康。却不知母亲前先到府,是儿媳思虑不周,未能前往接见母亲,还望母亲见谅。”君母及众女眷都作了揖礼。 从庭外一路快步走来,孟碧霜是先出声再现人,到了老夫人面前,话也就差不多说完了。 “你有心了。这京城路好走些,故而快了些,怨不得你!”老夫人回应着,满眼心喜的望着站在厅中央的几个哥儿姐儿。 孟碧霜一愣才回了神:“还不快给祖母请安!” 这会,姑娘郎君们排成两排上前行礼:“祖母安康!” 三个姨娘为后:“老夫人安康!” 老夫人育有两儿两女,可常陪在身边的也就这两个儿子。温衡是老夫人与老侯爷的大儿子,居住京城已近二十年。温衡的二弟温盛是居住远在南方的潮州府。 二老一直是跟二儿子温盛生活的。这次老夫人来京,是因要将大姑娘温云锦带回到温衡身边。 此事说来话长。当年温衡求娶孟碧霜还未过门时,便在外头先有了妻儿,本想待孟碧霜过门后,再将这未有名份的女子纳入府。 可云锦却急着出世,是提早了好些时日出生。云锦的母亲无福,因此生下云锦后便离世。 孟家是将军府,有头有脸的大家族。此事最后也没能瞒住,很快传入将军府。孟碧霜的父亲一听气怒,当场就悔了婚。 可温衡还未娶妻,自己的弟弟温盛却早已越了序先是娶妻生子;温家二老因此着急,更是好一番劝说将军。 胜就胜在孟碧霜当时是爱惨了温衡,硬是要嫁进温府。将军怎么也不肯,最后孟碧霜是以性命做要挟,最后逼孟将军不得不成全孟碧霜嫁温衡。 孟碧霜并不介意温衡有这个女儿。可孟将军怎会如此慷慨,自己的爱女已经受了委屈,怎可一而再则三的容忍! 故而孟将军提出了要求,要温衡将云锦送走,不然便妄想娶孟碧霜! 最后温家一家子连夜参详,后决定将温衡的大女儿云锦过继给二房温盛。 二儿子温盛,膝下育有二子,而温盛夫妇却迫切想要女儿。这怀的第三胎也不知是男孩女孩,故而将大姑娘过继他们名下,倒也算是两全其美了。 ...... “安康安康!都起来都起来,不必拘着礼!”老夫人笑开了花。未曾想这多年不见,温衡膝下竟孩子成群。四个姐儿,三个哥儿,再算上云锦,便是八人! 若是老伯爷还建在,定也是心喜的。 一时,老夫人的眼角不自觉的泛了泪花,卫妈妈对老夫人最是清楚不过,这才及时掏出袖里的手绢替老夫人敷了敷眼角。 “世倾给祖母请安!”二哥儿上前作揖。 老夫人看着眼睛发亮,觉着眼前的二哥儿像极了一个人:“这都到娶妻的年纪了,可对姑娘了?” 世倾听着有些许害羞:“未曾。” “哎呦!这这这,老大不小了!”老夫人急得就差没站起来。好在身边的卫妈妈有眼力见,及时安抚住老夫人,示意让她别激动,别吓着孩子。 “云娉给祖母请安!”三姑娘打扮得稍有起色,倒是看不出是病着的。 “老夫人,这是二房的三姑娘!”李妈妈解说;老夫人听着,满意的笑着。 “世熙给祖母请安!”四哥儿书生气息最为重,是一副谦谦君子模样。看着不仅乖巧,声也是柔中有力。 “这是三房的四哥儿!”李妈妈说。 “云莲请祖母安!”五姑娘有些胆怯的上前作揖。 “这是四房的五姑娘!”李妈妈说。 “我是大房的六姑娘!云懿给祖母请安!”六姑娘自报嫡出,惹得一阵欢声笑语;自然也有人不屑。 “请祖母安!我是云四房的七姑娘,云葵。”七姑娘瞧了一眼六姑娘,再瞧老夫人。 “祖母安!我叫世彧,是三房的八哥儿,是咱府里最小的哥儿!”最后出来的,是一个仅有六岁的小毛孩。 老夫人见着心喜不得,示意让荣管家将八哥儿牵到身前:“哎呦,惹人惜惹人惜,我的好孙儿哟!” 君母上了座,其他人才落了坐。君母道:“主君今日上朝晚归了些,母亲舟车劳顿,可要先去歇会?” “我倒是不累,看着这满堂儿孙,心喜,这那还睡得下?”老夫人对着八哥儿说。 “周妈妈。”君母示意周妈妈将糕点端上前去:“这家铺子的点心是京城最好吃的,儿媳特意让周妈妈去买了些,现还热乎着,母亲可尝尝!” 老夫人点了点头,伸手取了一块尝了尝,没想竟是意外的好吃!老夫人笑道:“味道确实不错,你也尝尝!”老夫人递了一块点心给卫妈妈。卫妈妈自小就是跟着老夫人的,故而感情甚是好。 “祖母好好呀!”这时世彧忍不住开口,又道:“父亲都没这么对世彧过。” “彧儿不可乱说!你们父亲待你可都是最好的!”三姨娘不得插上一嘴。 “还是孩子,无事的。”老夫人自然是最疼孙子的,说什么都不为过。 君母望了望厅内四处,思虑半天最后还是开口问道:“听李妈妈说,大姑娘也来了。怎么,不见她人?” 厅上的其他人也都好奇的四处探望,确实没见着人。不过早前倒有听闻,这个大姑娘不仅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可因长得实在貌美,故而被称是潮州府的才女。 “回君母,大姑娘洗漱去了。说是头次要见母亲见弟弟妹妹们,要梳妆打扮好!”卫妈妈上前回应。顺道摆了摆手,让候在屋外的女使进来。 “大姑娘来前,便给在座的哥儿姐儿备了礼。君母与三位姨娘也有!”卫妈妈亲自上前,将君母那份礼品奉上。 礼品有做衣服的花布,也有潮州府的特产,茶叶、饼等等。 “大姐姐比父亲还好!”世彧再次开口,吓得三姨娘在座下摇头示意。 “大姑娘有心!那我便替哥儿姐儿几个,谢大姑娘的礼了!”君母满脸欣喜说。 “母亲。”云锦将斗篷褪去,进了厅。一路到孟碧霜身边。 厅里的女使及几个哥儿姐儿都看呆了眼。没想到这大姑娘长得如此标致!声音如此轻柔! “云锦何德何能,能受母亲的礼。该是云锦给母亲请安,母亲安康!”云锦站到孟碧霜身前作揖,君母连扶起她。 云锦又转身向其他弟弟妹妹作揖;他人一一回了礼,云锦才上了座。 所有人都打量着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大姐姐。看上去确实与她们有几分相似,可也是更胜一筹! “你既唤我一声母亲,我便是认下你这个女儿了。待主君早朝归来,我们夫妇便给你接风洗尘!”君母又说:“周妈妈,你亲自去备好红花水!” “君母放心,奴这就去!”周妈妈说。 李妈妈过来传话:“君母,都安排好了!” 李妈妈搀扶君母起身:“时辰也不早了,母亲还有大姑娘现粒米未进,肚子想必是饿了。来之前我已吩咐好后厨备了饭菜,现就在后厅。待温饱了肚,主君也该回来了。” 这么一说,老夫人确实感觉到饿了。不得不说,孟碧霜确实不错,安排得很周到,老夫人甚是满意。 卫妈妈搀扶老夫人起身,这就移身后厅。 八哥儿世彧很是喜爱这个突然出现的祖母;他紧紧牵着她的手,抬头说道:“祖母,彧儿知道路,彧儿带您一起去!” “好!”老夫人摸了摸八哥儿的头笑着,牵着八哥儿便走在最前头;屋外几个女使拿着斗篷候着。 “八弟弟是自己想吃吧?”七姑娘不客气的拆穿,却被四姨娘给了一眼神警告。 “能跟祖母一起上桌,是世彧的福气!”八哥儿才不怕有人拆穿他,他可是最聪明的。 “呦,这小嘴甜的!”老夫人惊喜一脸,更是乐开了花。 ...... 第三回 接风洗尘 宫外。 早朝离宫。温衡身边的跟从二四一直候在宫外,待见了温衡,这才小跑过去告知老夫人的事。 接到老夫人的消息,温衡一时激动,走得快些,也险些打滑在地。好在二四将他搀扶住,这才没在百官前丢了颜面。 天实在寒冷,进殿面圣不可披斗篷。待出了宫,二四才将斗篷给温衡披上,确实暖和许多。 车夫迅速将木梯摆好,二四搀扶温衡上了马车。碰得温衡那双藏在袖子里的双手冻得通红,二四很是暖心的给搓了搓,给哈了哈暖气,结果自己倒打了个颤。 温衡撇了一眼二四:“倒是没白疼你。” “主君待小的好,小的自然要对主君好!”二四恭恭敬敬的,将温衡的手盖好。 “老夫人到府几时了?”主君问。 二四想了想:“该有一两时辰了。今早君母陪同姑娘们去礼佛,听说也是急匆匆赶回。” “接到了?”主君又问。 “未曾,说是君母姑娘们回到府,老夫人已在厅上坐着了。想是到好一会了的。”二四说。 “云锦那丫头,也来了?”温衡有些紧张。 “是,听说大姑娘还给君母姑娘们备了礼!”二四说。 “可看见是什么?”温衡好奇。 “这小的就没瞧见了。”二四说。 “哦。”温衡明显坐得不自在了:“让他赶快些!” “主君,这冰天路滑,已是最快了!”车外车夫耳尖,这就回了话;只见温衡听见后白了一眼。 温府大门。 马车稳妥停在门外,还未等木梯摆上,温衡便已经着急的欲直接跳下车;好在被二四扯住:“地滑啊主君!” 温衡一路小跑进府,顺手拽住一个小厮便问:“老夫人在哪?” 小厮作揖回道:“回主君,老夫人在后厅用膳。” 温衡听着倒松了口气,脚步也放慢下来:“既然在用膳,那待老夫人用膳完再过去。” 二四问道:“伯爷不用膳?” 温衡白了一眼,道:“我不用膳,想饿死我不成?” 看门的小厮纷纷低下头,二四尴尬的摆了摆手,后急急跟上温衡。 屋内炭火早已备好,暖和至极。温衡让二四搬了把椅子过来,烤烤手:“去把娘子喊来。记得,别惊动老夫人!” “诶!”二四作了揖礼退了出去。 ...... 孟碧霜在后厅便看见二四,见他神色便知道温衡有事。也不做声,找了个借口便离开后厅。 撩开帘子进了屋,见温衡正抖着腿在烤火,君母问道:“主君回来了,怎么不先去给母亲请安?” 温衡回头看了一眼孟碧霜:“坐那!”指着旁边的椅子。 “你们都下去。”温衡让屋内的女使妈妈们离开。 “母亲在用膳,我此时去,定会扰了。”温衡想了想又问:“母亲可有说什么?” “母亲倒没说什么。”孟碧霜跟着烤火,她知道温衡想问什么。 “真没说?”主君问。 “也就提到倾儿还未对姑娘,激动了些。”君母说。 温衡想了想:“母亲说的也是,这倾儿确实到婚娶年龄了。正好趁母亲在,把倾儿的婚事给定了。” “大姑娘都还未出阁,倾儿怎么,这长幼有序,云锦怎么说也是温府长女,她未嫁,下边的弟弟妹妹又怎可先嫁娶!”孟碧霜提醒着温衡。 听此温衡白了一眼道:“当年二弟不就是越了我先娶了弟媳。” 君母不做回应,半响又道:“大姑娘她,一来便喊我母亲了!”说到这,孟碧霜笑了笑,还有些得意,知道温衡定是羡慕她的。 温衡不可思议的看了一眼孟碧霜,激动得站了起来:“她喊你母亲了?” 孟碧霜点了点头:“我跟大姑娘说了,待主君早朝归来,我们夫妇便给她接风洗尘,她也应了!” 温衡似笑非笑的说不出话来;如今他最是担心,毕竟云锦从小不在他身边长大,也不知会不会不认他,甚至讨厌他... “我已经让周妈妈备好红花水了,一会便给大姑娘理礼!”君母说。 “好娘子,不愧是我温衡的好娘子!”温衡高兴得不知要如何答谢孟碧霜,只得一顿夸赞,听得孟碧霜笑出了声。 “诶对了,大姑娘如今也到婚龄了,今夜去母亲屋里头,主君可记得提议此事!”君母说。 “这...她才来,不妥吧!”主君说。 “哪里不妥了,大姑娘也不小了,再不出嫁,怕要被外头的人造作话了!况且,姑娘来京城,不就是...”君母没再说下去。 温衡犹豫了会,觉得孟碧霜说的也无错。既然云锦回到他身边了,那他便得做一个父亲该做的事。这云锦的人生头等大事,若由他做,倒也是稳了他这个做父亲的身份。 ...... 老夫人屋里头。 用了膳后,各房姨娘与姑娘们都回了屋。云锦去了老夫人的院子,知道温衡一会要来请安的;老夫人拉着云锦的手安抚着,知道云锦心里头定是紧张。 君母身边的周妈妈被留下照顾老夫人;给老夫人还有大姑娘上了茶,周妈妈又对下边的女使说道:“再添点炭火来,火候不够。” “周妈妈待温府好几年了?”老夫人问周妈妈。 “回老夫人,承主君君母的厚爱,奴到温府已有十五年了!”周妈妈作着揖礼。 “看着就是会做事的。”老夫人夸赞。 “老夫人厚爱了。”周妈妈心喜得紧。 屋外传来了脚步声,有女使进来报:“老夫人,主君,君母来了!” 云锦听着回了坐,心里紧张得很,端在手上的茶都握得紧紧;卫妈妈因此上前小声安抚道:“姑娘莫怕。” “来了?”老夫人先开了口。 “母亲安康!”温衡见着老夫人,心里多少有些紧张;又看了看站在一旁的姑娘,她便是锦儿! “父亲!”云锦微微屈身作揖,眼睛不敢看温衡。她,终于见到亲生父亲了。 温衡有些不自在,想伸手扶云锦又不敢上前,最后收了回去,笑道:“诶!别站着了,坐!” “母亲舟车劳顿,衡儿却因朝中事务繁忙,未能前去接母亲,望母亲见谅。”温衡又起身对着老夫人作揖。 老夫人整了整袖子,说道:“自家人也无需多礼。这朝中之事便是圣上之事,圣上之事便是百姓之事,身为圣上的臣子自是要为圣上排忧解难,我自是理解的。” “母亲说的是。”主君说。 “你说你这做父亲的,怎么对子女之事如此不上心?”老夫人终于忍不住询问温衡。 “母亲...”温衡的屁股还未碰到椅子又吓得站起作揖,他不知道老夫人的意思。 “家中的哥儿姐儿都到了可婚配年龄,怎么倾儿这么大了,还未娶妻?你可知你弟弟那长子玉翰都当爹了,玉塾旧年也娶了妻了。”老夫人说得着急,喘了口气。 又看了看大姑娘,说道:“锦丫头原是对了李家长子李见的。可咱锦丫头还未过李家门,那李见便在外头有了人,竟还闹出人命告上官府!好在盛儿一知,便将那婚书给撕了,当众退了婚。虽如今快成老姑娘了,可也比嫁李见的强!” 大姑娘听着低了低头,一脸娇羞;温衡与孟碧霜相视一眼,这等事发生不就像极了当年的他们? 温衡咽了咽,没想大姑娘竟步了他的后尘,也好在退了婚。温衡听着松了口气,同时也很是惭愧。 孟碧霜不为此做正面回应。只是连连起身回道:“母亲莫怪,是儿媳的错!本应是儿媳分内之事,只是想着倾儿明年要科考,便与主君参详了,打算待倾儿科考后再给说亲的。” “胡闹!待科考结果出来,好姑娘都被别家挑了去!剩下的,你们会要,倾儿会要?”老夫人突然来了气,话也重些。 温衡拉着孟碧霜一下靠前俯首弯下了腰:“是儿子的错,是我们没考虑周全!” “也无需如此!”老夫人示意身边的荣管家去把他们拉回坐上。 “这次带锦儿来,不仅是来见你这个父亲,也是要你为锦儿寻得好人家。锦儿将来是要留在京城,结亲生子过一生的!”老夫人端起茶盏说道。 “祖母!”云锦听着红了脸。 “待翰儿三兄弟科举高中,你弟弟一家也就搬来这京城安家了。”老夫人拐着弯的告诉温衡,云锦始终归温盛名下。 “是!”温衡与孟碧霜对视了一眼,心里都明白着。 “待你弟弟搬来这京城,我依旧跟他那的。”老夫人告知温衡,她不会一直住他这里。 “这院子自早便是留给母亲的,母亲不住,空着也是空着...”主君小心回话。 老夫人清楚温衡要她留下的原因。毕竟他是长子,自己的母亲却跟着自己的弟弟过日子,多少有失脸面。 “住哪都一样。你尽早给哥儿姐儿几个对好亲,我也就放心,你天上的父亲也能安心!”老夫人将茶盏放下,敲了敲茶桌道:“这事可不能拖着!” “是!”主君又起身作揖。 “下月陈国公府的国公夫人要办灯会,说是邀请了全京城的达官显贵,名门世家。到时我与主君再给哥儿姐儿好好物色。”孟碧霜笑了笑这确实也是机会。 老夫人听着点了点头,又道“也罢。对了,该给锦儿接风洗尘了。”老夫人提醒,既然温衡夫妇都在。 孟碧霜一愣,差点忘了这事:“是。周妈妈,去取红花水来!” “诶,老身这就去!”周妈妈作揖了个礼退了出去。 ...... 温衡与孟碧霜一人手持一个木盏,盏内盛有半盏清水,加插一支新采摘的番石榴树枝,俗称红花水。 温衡夫妇手持花枝,往木盏里沾了沾水,又手晃花枝。水成滴,洒向云锦全身,俗称接风洗尘。 “平平安安,身体安康。”主君君母洒了洒水滴。后,周妈妈将两个木盏撤走,这礼便成。 第四回 嫡庶有别 温府四房。 飘香四溢的寝屋,四姨娘半倚在床榻上,脚下两个女使跪着伺候脚部按摩。 四姨娘举着自己的手瞧了瞧指甲,似乎有些不满,故将手伸到刘妈妈面前,示意刘妈妈给她修指甲。 “到时候再送出去!”七姑娘这时从外头进了屋,身后带的几个女使端着花布来到长榻前,给四姨娘作揖。 “送什么出去?”四姨娘悠哉一问。 “花布,做衣裳!”七姑娘褪去斗篷落了坐,道:“听三姨娘说,京城街道旁有个裁缝做衣裳甚是好看,女儿也想去做一身。” “大姑娘的花布确实精美,诶!”四姨娘似乎想到什么,突然坐起道:“陈国公府下月办花灯会,到时你们姐妹几个定是要去的,正好做几身好看的衣裳,到时可穿!” “这跟做新衣裳有什么关系...”七姑娘突然有些发困的打了个哈,有些困倦的走到四姨娘床榻边:“姨娘,我咪会。” “诶!”四姨娘被迫下了榻,又道:“你以为陈国公府真真是单纯的想办什么花灯会让你们一群小姑娘去赏花灯?那要如此,邀一些郎君去做什么?他们怎会喜爱这些东西...” 这时刘妈妈冲四姨娘摇了摇头。 “睡啦?”四姨娘又走过来看:“真睡啦!” 四姨娘无奈的看了一眼刘妈妈,道:“这孩子,怎么就不明白我的心呢。” “姨娘莫操心,七姑娘现下还小,总会明白的。”刘妈妈搀扶四姨娘坐到一旁的椅子上。 “姑娘让你们把这花布往这送是要做什么?”姨娘问端着花布的女使。 “姑娘说,想给姨娘也做身好看衣裳,这些花布是要给姨娘挑选的。”女使回应。 四姨娘听着心喜,对身旁的刘妈妈说:“她心里倒总想着我。” “姑娘是个有孝心的。”刘妈妈说。 四姨娘摸了摸那几块花布,最后选中一块:“就它了吧。对了,五姑娘那边也让她挑好再一并送去。记得,让裁缝先给姑娘们做,她们下个月必须要穿着去!”对刘妈妈说。 “是!”刘妈妈示意让女使们退下。 温府二房。 “她倒好命,一来便是伯爵府的嫡长姑娘。”二姨娘坐在一旁盯着三姑娘点茶。 “大姐姐虽是过继给叔父,可终归是父亲的亲闺女,我们的亲姐姐。”三姑娘点了半天的茶,竟一点也没有起色:“不捣了不捣了!” “你,这都做不好,好歹是伯爵府的姑娘,这些礼仪也是请了嬷嬷教的,你怎么就学不会呢!”二姨娘看不下去,自己亲自上手。 三姑娘洗把手,坐到另一边吃茶点心,道:“还不如习武呢!想来还是沈家的三姑娘好命,三个堂兄都是习武之人!” “姑娘家习什么武。人家堂兄小时虽是习武,可现不也都从了文?也没见人家三姑娘习武的。”二姨娘手巧,一会功夫便点好了茶,这会递到三姑娘面前,道:“呐,你看看!” “京城也就孟家乃武将之家。”三姑娘说。 二姨娘想了想,到:“沈家郎君能文能武,如此说来,便是文武双全了!” 三姑娘听着笑了笑,道:“这么看,我们温家倒算是雨露均沾!” “什么意思?”二姨娘问。 “他们侯府,就除了二房有一个三姑娘,其余都是哥儿。”三姑娘不得不承认她确实有些羡慕沈家二房三姑娘。 二姨娘倒是赞同三姑娘的话,道:“偏偏还是二房嫡出的姑娘,侯爷就娶一个曹夫人,生了三个好儿子,而二房的张夫人生了一儿一女,虽是娶了一个小二房,也就生了个儿子。这偌大侯府,就二房一个庶子,说出去倒也是美话。”二姨娘拿着手帕擦着指甲。 “那庶子怕是也不好过,偏偏就他一个庶出。”三姑娘吃着热茶,随口一说。 “那也是侯府唯一的庶出,有何不好!你看看咱温家,除了世倾还有六姑娘,其他哥儿姐儿几个不都是庶出?哦,现在还来了个大姑娘。”二姨娘抱着暖壶,指了指外头。 “姨娘。”向妈妈喊了一声,提示二姨娘小点声,现在府里可有老夫人在,更是不能出差错。 “诶呀姨娘,您坐下!你激动个做什么,庶出又怎么了,在我们温家,这些不过名头上的虚实。便是庶出,我们不也好好的,过着比神仙还快活的日子?”三姑娘将二姨娘拉到椅子上,她倒是不在意这些嫡庶。 “也就你心宽。这将来寻亲事,怕是与侯府无缘了!”二姨娘不敢说太直白。 “什么侯府,谁说一定要侯府了。母亲是个公正的,自是会为我们姐儿几个寻得好亲事。”三姑娘给二姨娘上茶,又道:“再说了,女儿可是打听了母亲娘家舅舅,孟将军!他有一儿子孟子青,也是大哥哥这般年龄,说是,也未娶妻呢...” 二姨娘嘴角上扬,道:“怎么,你是想嫁给君母娘家,亲上加亲?” “这有什么不好...怎么也是将军府,不比侯府差哪去。再说了,舅舅就这么一个儿子,将来定是要继承他衣钵的,我要是嫁过去,自然就是将军府的君母了。而他那对双胞胎妹妹迟早是要嫁出去的。”三姑娘盯着二姨娘说。 二姨娘端着茶盏的手愣住了,她从来没想到三姑娘竟也有如此的心思盘算。道:“娉儿不愧是我王甄的女儿,想得周全!” “姨娘的女儿怎么会差!”三姑娘说。 二姨娘听着心喜,将暖壶递给向妈妈:“去换个热乎的来。” “可怎么说,嫡庶终究有别,娉儿若能嫁个大户人家做君母,姨娘我也真宽心了。”二姨娘一下子又忧虑起来。 “母亲是好的,不比外头那些个人家的君母。定会往好的挑!姨娘且宽着心吧。”三姑娘吃着点心。 二姨娘看了看向妈妈,向妈妈微微点头,示意三姑娘此话有理。 温府院内。 二哥儿温世倾性子也是孤傲,虽是出于大房,可性子却不像温衡和孟碧霜,与四哥儿八哥儿也不同;他喜文,两个弟弟倒是像三姑娘云娉一样喜欢习武。 不过温衡说了,当今习文才有出路。自然而然,四哥儿八哥儿听话,后便也习了文。 老夫人说,世倾的性格与他叔父的长子玉翰一样,连喜好也相同,到时指不定还可一同入朝做个文官。 二哥儿的跟从启蛰,他从小跟在世倾身边,性子也多少被他影响,也是不多话的。 院里。四处冰融化成水,四周寒冻,可世倾却还是习惯待在屋外院子的石椅上看书。 去大姑娘屋请安回来的六姑娘路过此处,看见世倾就安安静静坐那看书,一时起了挑逗之心;六姑娘做了个嘘的手势,示意启蛰别暴露了她。 六姑娘忍着冻,咬紧牙将自己的手往水槽里捞了几滴冰水来,悄悄的滴在世倾的耳朵上。 世倾冷得一哆嗦。其实他早知六姑娘在身后,只是不忍打破六姑娘的童趣之心。几滴冰水能让他这个顽皮的妹妹开心也无碍。 “六妹妹就不怕冻坏自己的手?”世倾将书本收了起来,轻轻擦去耳朵上残余的冰水。 “能让二哥哥开口说话,这点冷算什么?”六姑娘抱着暖炉打了个颤,明明冻得很。 “去给六姑娘取个热乎的来。”二哥儿吩咐启蛰。 “不用,这个还很暖和,刚换不久的。”六姑娘坐在一旁好奇的看着那些书,又不感兴趣的放下。 “祖母可说了,要二哥哥早点娶妻,二哥哥怎么还一门心思待这里看书?”六姑娘说。 “见识是要靠自己去认学的,婚娶靠的是缘分,二哥哥缘份未到,不待这看书,岂不是要荒废日子?”二哥儿对六姑娘说。 “什么缘份,二哥哥可别糊弄妹妹我,我可不傻。要照二哥哥这般整日待在院子里埋头读书,这缘份迟早给你自己读没了!”六姑娘说。 六姑娘将书收了起来递给身边的启蛰:“拿回去,二哥哥不看了!” 启蛰被迫接过书,但不敢走,他看着二哥儿:“二郎君...” “六妹妹这是做什么?”二哥儿示意启蛰将书放下。 “二哥哥勿怪。妹妹我,是真替二哥哥着急!”六姑娘伸长脖子,对二哥儿说。 世倾知道自己定是说不过他这个六妹妹,所以搬出杀手锏:“那二哥哥我,可否认为是六妹妹着急出嫁,可却因为自己的二哥哥还未娶,六妹妹又不好越序。故而六妹妹这才着急的来催二哥哥好早日娶妻,六妹妹也好早日嫁如意郎君?” 六姑娘听着吓得站起身,看着身旁的女使们都低头笑着,六姑娘突然害臊得紧,道:“二哥哥!二哥哥怎么说这话,不害臊!”六姑娘害羞得提裙子就跑,生怕下人们看见她那羞红的脸。 世倾也是难为,他也不是故意要说笑自己的六妹妹。只是云懿向来顽皮,话也多,只要被她逮着尾巴,那不得巴巴说个没完,而他也休想静心的看他的书了。 六姑娘躲进屋内,将暖壶搁在桌子上,一双手捂着自己的脸,方才真的让她羞死了:“二哥哥真坏!” “六姑娘也不必在意,二郎君指不定是说着笑的。”春分在一旁说服着。 “什么说着笑!二哥哥就是故意要羞辱我的!哼,这个坏榆木脑袋,看我不跟母亲说!”六姑娘想想就委屈,她定要告诉孟碧霜,好让孟碧霜替她出出气。 六姑娘想着对,于是匆匆离开屋;女使春分将桌上的暖壶带上,知道自己的姑娘是心急忘了暖壶:“姑娘,暖壶!” 第五回 通房女使 温府大房。 烛光桌上照,灯前读书忙。二哥儿包裹着棉被盘坐在窗榻前看书。 “二郎君!”启蛰着急进屋通报:“二郎君,君母朝我们院来了,还带了人。” 世倾望着启蛰,清楚启蛰最是了解他,能让启蛰着急的,定是有什么事:“带的什么人?” “黑灯瞎火倒看不清脸,不过瞧着身型倒像是姑娘...”启蛰说。 “姑娘?可看清有几个人?”二哥儿问。 “六六个...”启蛰说。 “看来母亲这次是硬着来的。”世倾叹了口气,让启蛰先下去。 “我便知你还未歇下。”孟碧霜果真带了一群姑娘来,让其候在门外。 世倾下了榻作揖,道:“夜深,母亲来寻孩儿是有何要事?” “方才我见启蛰急匆匆的进了你的屋,想必你已是知道的。”孟碧霜不喜欢拐弯抹角。 世倾也不想装愣,道:“母亲又何必费如此心思,您最是清楚孩儿的心。” “正是因为清楚,才不能放纵。倾儿,这一次无论如何,你都要收下这些姑娘。”孟碧霜将屋里的蜡烛通通点燃,道:“母亲清楚,你喜静,上一次那些姑娘确实闹腾了些,可这次母亲重新为你筛选了,都是些安静少话的。” “这些可是他们三房想得都得不到的,你要纳为小妾也好,玩玩也罢。除了做正室以外的,其他可都随你!”君母按了按二哥儿的手小声说着。 看着满屋子通亮,世倾的脸色却暗了几分。他最不喜欢被人强迫,可偏偏强迫他的人是他的母亲:“孩儿若是不肯收呢?” “你最是清楚你父亲的脾气,如今你祖母可就在府上。倾儿若是拒了,明早定是会传到你祖母耳中,若你祖母向你父亲提起,你该当如何?”君母双手摆腹,对着二哥儿说。 “孩儿一心向学,无趣其他,父亲是清楚的。”二哥儿说。 “是,若你祖母不在府上,你父亲自是不说你什么。可如今老夫人可是关心着你的亲事,也因此你的父亲被老夫人训过一回了,你还觉得你父亲会向着你?”君母问。 世倾握紧拳头,知道他这一次躲不过:“......孩儿收下便是。” “倾儿,不过几个通房女使,收下对你并无害处。”孟碧霜知道世倾的脾气,怕他气坏身子,又道:“即便是做戏,也要搭好戏台不是?”君母拍了拍二哥儿的手臂。 世倾作揖道:“孩儿明白,劳母亲费心了。夜深,便不留母亲,母亲早点回去歇息吧。启蛰,替我送母亲回屋!” “也好,我也不扰你了。”孟碧霜走前拍了拍世倾紧握的手,世倾知道这不是在安抚他,这是在告诫他! 孟碧霜离开屋,世倾便深深的咽了一口气。他的双睦深沉得可怕,唤道:“都进来。” 听见屋里喊话,六个姑娘小心翼翼的进了屋,之后便乖乖的站在厅中一动不动的不敢抬头;这对比上次那几个姑娘确实安静,更是收敛许多。 “是我母亲强迫你们?”二哥儿坐旁木椅上,拿起桌上的书看着问。 “回二郎君,我们,都是自愿的。”站在最前头的姑娘回了话。 “都是自愿?”世倾似笑非笑,仍旧看书。 “是。”六个姑娘异口同声。 世倾将书放下,抬眼看了几个姑娘,又在六个姑娘身旁绕了一圈又一圈;不得不说,这几个姑娘长得倒是清秀。 可再清秀,若他不喜,便在他世倾眼里只有厌恶。世倾问道:“你们就这么想当我的小妾?可是因为什么?” 六个姑娘听着互相交流了眼神,好似只听得小妾二字,眼里竟流露出说不出的喜悦。这会有个大胆些的女使回道:“能服侍二郎君是我们的福,不论二郎君是否纳我们为妾,都是我们的福分。” “你们没回我的话。”他想听的,只是想与不想,还有她们想攀高枝的话。 六个姑娘一时僵了身,她们是机灵的,不可能听不出世倾此时的语气是非常不悦! 一个姑娘带头跪下,其他也跟着跪下,道:“二郎君若是不喜我们,我们这就下去,我们定然什么都不会说,只道二郎君对我们的好。” 世倾饶有兴趣,没想还是有聪明的。可世倾任旧不悦:“说了这么多,姑娘们可始终没回我的话。” 六个姑娘慌了神,无论她们说是与不是都是错!她们确实是想攀高枝,可这有谁会正面说出去? “还不答?”世倾明显语气重了些。 六个姑娘跪趴在地不敢抬头,她们都感受到世倾此时定是压着怒火的,如若答得不好,她们肯定麻烦了。 “是!我是...”一个姑娘突然抬头回应,打破了这场恐惧的寂静;她望了一眼世倾,又害怕的再次趴下,道:“在外为奴,若有飞上枝头的机会,谁会不想一试?赌赢了,便好一生。赌输了,倒也无尝失,不过回归原本罢。” 听此,其他几个姑娘们都打心里佩服她,可也除了她,没人再开口。 “回归原本?”世倾一脸好奇。 那姑娘接着回道:“便是凄苦,那也是命。” “很好。”世倾很是满意;他蹲下身捏着那个姑娘的下巴,逼她与自己对视:“叫什么?” “顾清淑。”顾清淑害怕的望着世倾;只见那张俊美冰冷的脸上,有双深沉黝黑的双睦正紧盯着她,看似深情,实则恐惧! “样貌倒如其名,胆子却不凡!”世倾嘴角一笑,捏着清淑的下巴一同起了身。 “还不滚!”说那些跪着的女使。 “是!”语音一落,姑娘们速速起身作揖落荒而逃;几个姑娘这才退到二厢房,便听见世倾屋里头传出来一声痛喊,正是清淑的声音。 “快走快走...”几个姑娘都为自己捏了一把汗。她们虽喜欢世倾的颜,也喜欢世倾的身份,可她们更怕死! 世倾的为人做风,府里的人可是最清楚的,是个不能招惹的主。 ...... 翌日一早。启蛰早早候在屋外,毕竟屋里还有个清淑姑娘,他不能冒进。 启蛰颤抖着身,藏在斗篷内的双手紧抓着,一团团白色的烟雾随着呼吸从鼻口呼出。 没想今个的天比昨日竟还要冷些;院里打扫落雪的女使个个披着厚重的斗篷,时不时还打着颤。 “二哥儿可醒了?”李妈妈从身后快步走来,她是替孟碧霜来问话的。 “李妈妈,二郎君还未醒。”启蛰作了揖礼。 李妈妈望了望房门,屋内确实未有动静,又道:“听说,昨夜二哥儿留了姑娘,可知叫什么?” “听下边的人说,是叫清淑来着。”启蛰回。 是她,李妈妈知道清淑是谁。又问:“一夜未出房门?” “是。”启蛰知道李妈妈在担心什么。 李妈妈想了想,嘴角一笑,道:“一会二哥儿醒来,让他来君母屋里头,君母有话问。” “是。”启蛰作揖,目送李妈妈离开。 “二郎君!”见世倾开了房门,启蛰总算回了神,他可要被冻僵了。 “叫几个机灵的进来服侍,把厢房理出来给她住。”世倾看向远处。 启蛰愣了一会,连道:“是!”难道二郎君昨夜真要了这个姑娘,还打算纳她为妾了? “对了二郎君,李妈妈方才来传话,说是让您去君母屋里,君母有话问。”启蛰说。 世倾没有说话,转身进屋里坐着。启蛰还在犹豫进不进去时,便见清淑姑娘出了屋,两人正脸碰了个正着。 清淑一脸温柔的笑着,可她的脸色却不是很好,明显是昨夜睡不好。 启蛰正打量着清淑,结果清淑下一秒便跪倒在地,吓得启蛰连忙搀扶起她;而屋里的世倾却一动不动的坐着,着实冷血,好歹人家伺候了他一夜。 启蛰将院里打扫的女使喊来,让她们带清淑下去梳洗。 “二郎君...”启蛰想为清淑说情来着,毕竟她是个姑娘,怎么也得怜香惜玉不是?可见世倾的脸任旧黑着,启蛰还是把话咽回肚子里,道:“君母那边?” “待去给祖母请了安再去不迟。”他还在气孟碧霜给他强塞的通房女使。 “仲怀可派人送了书来?”问的是沈侯府二房嫡长子沈仲怀,他与世倾志同道合。 “一早就差人送来了,这会正放在书房,厚厚一打。”启蛰双手比划着。 世倾很是满意的点头,道:“这屋里头再加点火炭,把那书搬来,我就在这屋看。” “是!”启蛰抬起头看着二哥儿小心问道:“那清淑姑娘?”只见世倾看了一眼,启蛰也觉得他今日话多了,于是作揖默默退下。 厢房。 厢房就在世倾院子的右落,很是朴素简陋。但里头榻、桌、椅一应俱全。 “姑娘如今住进这厢房,将来必定是小姨娘!”几个女使帮忙收拾着厢房,她们是羡慕顾清淑的。毕竟她们的二郎君可是一株铁树,没想如今却因她开了花。 “你们收拾好,便可以退下了。”清淑一脸疲惫的坐在一旁看着。 “姑娘,不待我们服侍你洗漱好?”一女使问。 “不麻烦了,我自个可以。”清淑艰难的站起了身:“下去吧。” 女使们你看我我看你的,似乎知道清淑为什么会拒绝她们伺候她,道:“姑娘这是害羞了。” 顾清淑没有说话。待她们退出厢房,这才宽衣解带自己梳洗;一身衣袍落地,白嫩到发光的肌肤下,一双乌青到发紫的膝盖引人注目。 这些女使都在羡慕她,却不知她昨夜可是跪了一夜,守了一夜。 第六回 作画题诗 大房。 方用完膳后,孟碧霜拿着手绢轻轻擦拭嘴角,问道:“真留了姑娘?” “是。今早奴过去时,二哥儿还未醒来呢!那启蛰一直候在屋外不敢进去。”李妈妈跟在身后回话。 “那姑娘叫什么?”君母问。 “顾清淑,是个老实的。”李妈妈说。 “若倾儿有意纳她为妾,你再亲自送些银两给她娘家人,算是礼了。”君母进了屋。 “是。”李妈妈替孟碧霜卸下斗篷。 孟碧霜冷得哆嗦,示意李妈妈拉来椅子在火炉旁烤火,女使给递了茶。 “君母,下月便是春月,六姐儿和五姑娘该看日子了。”李妈妈说。 孟碧霜端茶的手愣了一会,她别过头看来一眼李妈妈,道:“差点将这事给忘了,好在你提醒。一会你差人去告知那个赵翠媚,拿着生辰八字,我们便出门去。” “姨娘也要跟着?”李妈妈问。 “跟着好,她自个儿房的自个儿记着,年尾事也多,我倒也省了事。”孟碧霜将茶给喝了,又道:“年将至,顺道也给哥儿姐儿几个添新衣裳。李妈妈,你现就去大姑娘屋里头给她量量身。这天冷,就让姑娘们别出府了。” “是,奴这就去!”李妈妈作揖退下。 云锦屋。 窗外小雪飘零,院里洁白一片,这在潮州府,可是未能见到的景象。 大姑娘站在窗前,望向西南方。也不知潮州府的父亲母亲怎么样了,是否也跟她一样,整日是想念着对方。 “姑娘,你怎么把窗户给开了!”立春从外头进来,她是去给大姑娘端来笔墨纸砚的。 “姑娘,担心受寒。”立春将窗户给关上,搀扶大姑娘到书桌前。 “方才我出去的时候,正好碰见君母身边的周妈妈在书房整理,这些都是她帮忙给安置的。”立春说。 “可有谢过人家?”大姑娘问。 “谢过了。立春给姑娘磨墨。”立春扯了扯袖子说。 大姑娘扯了扯袖子,拿起笔轻轻的沾了沾墨。正想落笔,却又走到窗前将那窗子打开。 “姑娘!”立春欲上前,却见大姑娘摆了摆手,示意立春她没事。 大姑娘看了看,缓缓开口道:“白雪抚绿瓦,檐下冰几柱,窗前风飘雪,犹似花落叶。” “立春长这么大,还是来了京城才见落雪呢!”立春将墨条放好,等待大姑娘落笔。 “我亦如此。原想这京城冬季落雪,定是寒冷至极。却没想,京城的冬季,是肤表之寒,而潮州府,才是刺骨之冷。”大姑娘回过头来。 “姑娘说的不错,立春也这么认为!”立春歪了歪头说。 “三姑娘!”屋外女使们的声音。 “大姐姐可在?”外头三姑娘问那女使。 “大姑娘就在屋里头。”女使回话。 云锦将笔放下,理了理袖子准备出门迎接,没想三姑娘在门口喊了话,道:“大姐姐,妹妹可进来吗?” 云锦示意立春出去传话;立春快步到门处,道:“三姑娘,进来吧!” 三姑娘云娉看着大姑娘站得端正又生得端庄,自己的眼睛竟有些挪不开来。道:“姐姐生得真好!” 这一夸赞倒让云锦有些愣住了,笑道:“三妹妹,快坐!” 三姑娘才回了神,将手中的盒子递给大姑娘,道:“早知姐姐要来,便给姐姐备了礼,今日才得闲送过来。” 大姑娘有些惊喜,特打开来看,惊道:“这簪子着实好看!”拿出来又仔细看了看,道:“这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了,谢过三妹妹!” 大姑娘将簪子收了起来,递回去,道:“只是这么好看的簪子,妹妹怎舍得给我呢!” “妹妹是个直肠子的,就觉得只有像姐姐这样的,才配得起这支簪子。”三姑娘又给推了回去:“姐姐可尽管收下就是。” 大姑娘是个聪明的,若再次推回去,便是不给面了。于是道:“那,便恭敬不如从命了。让三妹妹割爱了,我甚是喜欢!” “听闻姐姐可是潮州府的才女,想来诗文书画定是精湛!”三姑娘瞧了一眼书桌,随后动身前往拿起那张文墨,念道:“白雪抚绿瓦,檐下冰几柱,窗前风飘雪,犹似花落叶?” “姐姐才作的诗?”三姑娘问。 “闲着无事作作罢。”大姑娘有些害羞了。 “虽然妹妹不懂作诗,可这好诗还是念得出来看得出来的!”三姑娘想了想:“姐姐可否把这诗赠与妹妹?” “当然。妹妹若喜欢,拿去便是。”大姑娘双手放腹前上前说道。 “不瞒姐姐,妹妹我,只喜武不懂诗画。可二姨娘喜欢收藏诗画,这年后便是她的生辰,可她只是姨娘,不可操办生辰宴。故而,妹妹想把这诗,送与二姨娘当作礼。”三姑娘说了实话。 大姑娘听着很是欣慰,道:“二姨娘真是有福气,三妹妹有孝心了。只是这诗就这样拿去做礼,未免空了些...要不然,我给二姨娘作副画,再把诗题上,便当是我们俩的心意了!” 三姑娘听着激动,一把捞过大姑娘的手,道:“姐姐说得可是真的?” 大姑娘按了按三姑娘的手,笑道:“无假。” 三姑娘眼红了,这温府除了她外,还真没人对二姨娘这么上心过。三姑娘朝大姑娘作揖,道:“那妹妹先谢过大姐姐了!” “一家人不说二家话,妹妹无需客气。”大姑娘安抚着三姑娘。 “三姑娘既然来了,便坐下尝尝我们潮州府带来的粿子吧,可好吃了!”立春端来一盘粿子,自己就差流口水了;大姑娘点点头,牵着三姑娘到一旁的桌子落座 “大姑娘,李妈妈在外传见。”外头女使进来通报。 “快请!”大姑娘有些坐不住,毕竟她才来温府不久,无论见任何人,她都有些紧张。 “大姑娘安好!”李妈妈一脸慈祥的进了屋作揖,道:“三姑娘也在!” “李妈妈,可是母亲有事吩咐?”大姑娘起身上前问。 “大姑娘聪明。君母想着春节将至,是该给府里哥儿姐儿们置办新衣。大姑娘才来,衣裳尺寸的老奴倒是没个掌握,这天儿又冷,君母怕姑娘们挨了冻,故而不让出府,这才让老奴来给大姑娘量身。”说完,李妈妈拿出一条细布带,给大姑娘看。 “劳母亲费心了,李妈妈辛苦。”大姑娘很配合李妈妈,让她很快量好了身。 “量好了。那老奴便不多打扰二位姑娘了。”李妈妈作了揖礼。 “李妈妈不留下吃盏热茶?”大姑娘一手指着桌子问。 “谢大姑娘了。姑娘不知,这年尾,君母那头是忙不过来,奴也还有好些要事要办,实在不敢留下吃姑娘茶。”李妈妈作了揖礼退了出去。 “母亲辛苦。”大姑娘目送李妈妈离开,后也落了座。 “母亲对我们哥儿姐儿几个是真费心。不过小八是母亲不想管的,大姐姐肯定还没见过小八调皮的样子,就差没把咱温府屋檐给拆了!”三姑娘边吃着粿边吐槽世彧,惹得一阵欢笑。 六姑娘这斗篷都未来得及卸下,便从外头直接进屋来,口鼻的烟雾生得频繁,看得出是小跑过来的。只见戳了戳手笑道:“二位姐姐都在,可太好了!” “给六姑娘添茶。”大姑娘吩咐立春。 “又跟小七闹别扭了?”三姑娘将点心递到六姑娘面前,没想六姑娘挤上榻,硬是将她往里头挤去:“诶!” “小七就是个蠢的,还是个皮薄的。我不过说了她几句,她便哭闹起来,实在受不了我就来了。”六姑娘吃着点心,道:“大姐姐的点心最是好吃了!” “待回去带点?”大姑娘问。 “甚好甚好!上次大姐姐给的都吃完了,我可一块也没舍得给别人!”六姑娘说。 “立春,将剩下的点心包好,一会给六姑娘带去。”大姑娘吩咐。 “那大姐姐岂不是就没有了?”六姑娘问。 “立春会做!”大姑娘笑说。 “真的?”三姑娘与六姑娘同问,因为糕点实在好吃。 “姑娘抬爱了,其实我们姑娘做得比立春的还要好吃呢!”立春害羞的回应。 “可太好了,这下我们可有口福了!”三姑娘说。 “我看这五妹妹倒是安静少话的,日常也少见她。”大姑娘忍不住好奇,她来温府虽不多日,可几个弟弟妹妹倒认识的差不多了,唯独对五姑娘印象最为不深。 “五妹妹确实安静。”三姑娘只管着吃。 “五姐姐跟二哥哥一样,都是闷葫芦,木脑袋,一句话都不爱说的。可却都精明得很。不过,我是受不了他们的,这府上四哥哥是个贴心的,对谁都好,除了七妹妹和八弟弟可以拌个嘴外,也就三姐姐愿意陪我,也是最疼我了!不过现在又多了个大姐姐,大姐姐可别像二哥哥和五姐姐一样才好!”六姑娘搂住了大姑娘的手臂,有点小鸟依人。 “以后大姐姐这屋里头可有得闹了。”三姑娘会心一笑,听得六姑娘嘟了嘟嘴。 第七回 看日置办 年后便是五姑娘与六姑娘的及笄之年,老家有俗,凡女子过及笄之年,便该请先生看个好日,长辈给办及笄之礼,俗称:出花园。礼后,姑娘们便是真真正正的姑娘了,也可谈婚论嫁了。 五姑娘的大事四姨娘不敢怠慢,早早与刘妈妈先候在府门外等候君母。 荣管家早已备了马车两辆,还在车厢里头薰了一次热烟,厢外还挂着夹棉竹帘阻挡寒气,以不至于车厢内太过寒凉。 守门的小厮眼尖,最是先看到孟碧霜来,纷纷作揖;四姨娘不慢不快的才上前作了揖:“君母。” 孟碧霜没有做答,直接上了车,四姨娘倒是委屈了会才上了车跟去。 街上。 挂着温府灯笼的马车停在一楼边处,君母与四姨娘下了车,车外冷,所有人纷纷打了个颤。 一个小师傅嬉皮笑脸从楼内跑出,微躬着身,作揖道:“二位娘子这边请!” 四姨娘听着一时起了劲,微微抬高了头,君母身旁的李妈妈因此瞧了一眼四姨娘,嘴角一笑。 小师傅将孟碧霜她们带到二楼一间屋子内,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先生就坐在眼前。他抬了抬手,示意孟碧霜她们落坐,小师傅这才关上了门离开。 老先生双手伸了出来,示意要什么东西,四姨娘倒没弄明白,不过孟碧霜之前来给世倾算过,所以清楚流程。 老先生耳鸣,但他会看,所以孟碧霜将生辰八字的字条递给老先生,四姨娘学之。 “是个好时日的。”老先生指六姑娘,因此孟碧霜还有些得意。 “生性活泼,心地善良,就是有些高傲。”老先生开始掐指算:“子丑寅卯...” 四姨娘听着嘴角微微一笑,显然君母坐得不自然了。 “二月初六、六月初八,都是好日,辰时既办。”老先生说。 “老先生,那这两日又那个更好些?”孟碧霜比划着两指,老先生一看便明白其中之意。 “都是好日,先后罢,若想早些办便二月,晚些办便六月。”老先生将字条还给孟碧霜,又拿起五姑娘的字条。 “这姑娘...性静思重,心纯则顺。”老先生闭着眼,开始算:“子丑寅卯...” 四姨娘是个聪慧的,她听得出先生此话之意,可见君母那头不说话的坐着,自己竟有些挂不住脸。不过老先生没有明说五姑娘的时日是否好,倒让众人好奇了。 老先生睁开眼说道:“二月初六、九月十八,辰时既办。” 四姨娘同问,老先生回:“二月初六要比九月的好。” 四姨娘点点头,将字条拿回,再掏出银子给老先生:“谢老先生。” ...... 孟碧霜与李妈妈走在前头先行离开,去置办新礼。 可四姨娘却有些不乐,道:“什么性静思重,莲儿这么乖巧的姑娘,能有什么心思重的,还什么心纯则顺,这不就是说咱五姑娘心思不纯了?” “还什么老先生,我看就是个假的!”四姨娘憋了许久,可算说出。 “嘘!姨娘莫气急,如今在外头,若被有心人听了去不好。”刘妈妈按住四姨娘的手,最后搀扶着四姨娘上了马车。 “莲儿的性子刘妈妈也是清楚的,可这老先生却这么说,能信吗?”四姨娘问刘妈妈。 “咱五姐儿最是安静少话,心地善良的,这全府上上下下都知道都清楚,反正老奴不信这先生。”刘妈妈点头回应。 四姨娘气急:“是吧?原说着六姑娘倒是有理的,可偏偏说莲儿...” “姨娘也莫气,也不是个个先生都说得准的,也有半糊涂的。再说了,许是老先生提醒,毕竟咱姐儿心思纯,做不来那不纯之事,自然做得不顺。”刘妈妈安抚着气急的四姨娘,四姨娘听着有理,倒也没那么气了。 君母车里头。 “这老先生倒算对了六姐儿的脾性,可偏偏到五姑娘这就吞吞吐吐,遮遮掩掩的。还说她思重,心不纯则不顺之意,这倒让老奴纳了闷了,这五姑娘老奴倒也是半看着长大的,安静少话不说,也是心地善的。”李妈妈陪同君母坐在车里头谈话。 “原本我也是这么想的,可现在想想,姑娘们大了,心思倒是都有的,许是老先生不愿说,懿儿也是有心思的。至于心纯则顺,许是提醒五姑娘不能做不纯之事罢了,像五姑娘这般安静乖巧,定是做不来那些不纯之事。”君母也是这么认为,毕竟五姑娘孩时,也是养在她身边的,她多少也是知五姑娘的。 “君母果真是有见识的,听君母这么一说,倒通了理。”李妈妈笑道。 “前边店铺停下。”李妈妈吩咐外边牵马的车夫。 看四姨娘的马车没跟来,孟碧霜才跟李妈妈说起另件事,道:“我二哥哥有意要为我那外甥子对姑娘,这几日想着,大姑娘和三姑娘都可以婚配,只是大姑娘有老夫人在,怕我们不好直接给说,三姑娘的性子倒直爽了些,可怕我那外甥不喜,如今也就她们四房的五姑娘最是合适不过了,也知根知底。” “能嫁子青郎君那也是五姑娘的福分。”李妈妈搀扶君母下马车。 “可这赵翠眉可心气高着呢,一心只想着攀个侯府国公府的。”君母一脸嫌弃的小声说。 “虽说我们伯爵府的姑娘不差,侯府倒是敢说,可她就一庶出的,还想高攀国公府,那简直是痴心妄想了!”孟碧霜在李妈妈面前倒是什么都直白的说。 “若不是她心计好,又能装善变的,不然怎嫁给我们主君的?”孟碧霜说着,翻了白眼。 赵翠眉曾经就是一个茶楼的戏子,因占有几分姿色,便想方设法的勾引温衡,偏偏温衡是个重色的,最后还是偷偷将她纳入了府,此事至今都未敢跟老夫人说。 孟碧霜因此多少有些不悦四姨娘,可终归主君喜欢,也吃这一套,她倒也说不了什么。 “好在五姑娘不像四姨娘一般。不过,奴倒觉得,老夫人那边可以试着去说说看?”李妈妈说。 “我二哥哥这事,还是待五姑娘过了及笄之年再提罢,毕竟大姑娘,我们还不算了解。天色也不早了,我们早些置办好回府。哦对了,大姑娘多给置办些,她才来,衣物定是少的,还有配饰什么的,均以两份定!”君母说。 “君母待大姑娘真心好,希望大姑娘也是个知恩懂恩的。”李妈妈说。 “大姑娘才回到主君身边,我们夫妇这才尽了父母之责,自得对她更加用心些。”君母挑了一块青色花布,想了想,道:“这块就留给那个清淑吧,倾儿既然选择留下她,怎么也是正经人家的姑娘,别亏待了她。” “这清淑姑娘是上辈子烧了高香了。”李妈妈将花布揽在怀里摸了摸。 “诶!你可有听说沈侯府?” “不仅听说了我还见着了,这门槛怕是要被踏塌咯!” 店内来了两个老妈子,一见面便聊了起来,声音虽小,可还是传入孟碧霜耳里。一听是沈侯府的便留了心,可声音终归太小听不怎么清,孟碧霜这才示意李妈妈过去打听打听。 李妈妈假装是看布的凑了过去,可那两个老妈子是眼精的,知道李妈妈不是想来调布,分明是偷听! 所以都闭着嘴看着李妈妈,李妈妈无奈,掏出银子往那一放,两个老妈子一见,立刻笑出了牙,道:“这沈侯府的大门啊,天一亮便被十几个说媒的妈子给堵了,听闻侯爷都出不来,硬是走了侧门去上的朝!” “媒妈子?那便是来说亲的。可知是为那家姑娘说亲的?”李妈妈问。 “诶,你可问点上了,我可是花了银子问的其中一个妈子的,她们啊,是来给贺侯家和曹家姑娘牵的亲!”那妈子凑近了说。 “贺侯家?贺侯家为何要一个说媒妈子去说亲?”侯府独女,还需要说亲?李妈妈有些不解。 “贺侯家的姑娘不肯要沈侯家的,说是沈侯夫人与贺侯夫人本是亲姐妹,可贺侯爷却有意要与沈侯家结亲,说是亲上加亲好,这才私下让说媒的妈子来说亲,让沈侯家直接上门提亲去!”老妈子说。 “这不是逼贺家姑娘成亲?”另一个老妈子问。 “可不是,贺侯家就这个独女,想是陈国公府的攀不上,就想找个门当户对的,还带着亲的。想是这般女婿能对自个女儿好罢,便是女婿不好,有这亲姨母可撑腰,也断不会差哪去。”老妈子说。 “那曹家又是怎么一说?曹家主君和贺侯夫人与沈侯夫人可是亲兄妹,曹家这会也来提亲,是沈府另个郎君吧?”李妈妈问。 “说来也怪,都是冲那位大郎君来的!莫不是兄妹抢亲来了?”老妈子想了想说。 孟碧霜在一旁听着,算是明白了一回事。要说这贺侯家,贺家姑娘可是侯府的独女,可比金子还金贵,且这选婚婿低不成高不就的,只有同是侯府才算真正的门当户对。 再说曹家,许是因为沈侯夫人是曹家主君的妹妹,所以曹家想通过这层关系为曹家姑娘攀上一高亲。 两家如此不惜兄妹之情争夺沈侯府长子的原因,不过是因为沈侯府长子将来必定袭爵! 而沈侯夫人如今可成了中间人,这左右选择都不是。所以接下来,该是比谁心狠的时候了。 第八回 贺曹逼亲 晋佳侯爵府,沈府大房。 入室正堂,供桌香炉三香燃,壁上菩萨画绢挂,沈侯夫人曹安初上前躬着身拜了拜,后转身来到书案前落坐,案上书信两封,分别是贺家与曹家寄。 沈夫人将信一一看了,无奈头痛扶额,陪嫁女使季妈妈看着心疼,端来茶,道:“夫人,吃盏茶暖暖心吧。” 沈大夫人摆手,道:“我这大哥哥和二姐姐是铁了心要为难我,早前请来媒妈子堵门,现下还寄了书信,这是让我难堪,让沈府难堪!” “那夫人,这信可还要回?”季妈妈问。 “自然是要回的。门外的媒妈子可给请走了?”沈大夫人问。 “夫人心宽,媒妈子都给请回去了。按奴想,这件事,要不还是让大哥儿自己做主吧?”季妈妈给沈夫人捏了捏肩。 “季妈妈说得有理。”沈家二房夫人张佩兰前来,道:“嫂嫂既难抉择,便让伯怀自个定!” “二夫人。”季妈妈作揖,给上茶。 “伯怀定是都拒了的,只是我这哥哥姐姐,不是单纯要我伯怀做婿,一想到这,便是头疼得紧。”沈夫人示意二夫人落坐。 “那便以此为由,都给拒了,我们自当不知他们的心思。”二夫人拍了拍沈夫人的手。 “早前我是如此想,可就怕我那哥哥姐姐精明,不会就此罢休!”沈夫人看着二夫人说。 “难不成两家还要一同上门逼亲?”二夫人问。 “我那二姐姐许是不会如此做,可我那哥哥就难说了,他身边可是有个不讲理的娘子挑唆着。”沈夫人说。 这会季妈妈上了茶,道:“若是大哥儿已定了婚配,许能推了这事?” 沈夫人和二夫人同时看着季妈妈,觉得有理。 “季妈妈说得无错,这是好法子,嫂嫂不如便这么回了。这贺家姑娘是独女,贺家定不会让姑娘做姨娘的,曹家自然也舍不得。”二夫人笑着,可沈夫人还是愁眉苦脸的。二夫人自然也明白,道:“嫂嫂是在想...” “既要如此回,可也得有个姑娘先定下,我那哥哥姐姐可不好糊弄,这要是知是我欺骗了他们,定会闹得难看。伯怀是个挑剔的,如今都未有心意的姑娘,可偏偏自己舅舅姨母的姑娘都不要,这才让我好一番头疼。”沈大夫人说完,一时大家也都白高兴了。 二夫人放下茶盏,倒是想起什么,道:“这京城,数有伯爵温家姑娘最多,前日还听闻潮州府温家的大姑娘回来了,说是曾经过继给温家二房的。如今是随老夫人回了京城,便是温府的嫡长姑娘,听闻那大姑娘还是潮州府的才女,人更是娴静温润,就不知嫂嫂和伯怀是否会中意。” 沈大夫人抬头看了一眼,道:“我倒孤陋寡闻了。” “我也是不久前从仲怀口中听来的,二郎他听着倒也没说什么,我是觉着可以,若仲怀与那大姑娘有意,也是门当户对的。”二夫人说出心里话,又道:“当然,嫂嫂要看中这个大姑娘也是可,毕竟我还有第二人选!” “哦,愿闻其详!”沈大夫人来了兴趣,连坐直身。 “同是温家,不过是四房的五姑娘,虽是庶女,可也是安静贤良的。”二夫人说。 “你倒是对温家看好。”沈大夫人说。 “仲怀与温家郎君有交往,一来二去的,温家的事听的自然不少,故而对温家姑娘有了好印象。虽是庶出的姑娘,可人好心好为重,怎么也是出自伯爵府的,礼仪规矩也是懂的。”二夫人端起茶盏说道。 “上次礼佛,确实见着温家的姑娘们不凡。”沈夫人端起茶盏,略有想法。 “你说,温家老夫人也来了?”曹安初问二夫人。 “正是。”二夫人回。 曹安初想了想,笑道:“择日,我们可登门拜访!” 二夫人放下茶盏,道:“我正有此意,听闻那大姑娘就在老夫人屋里头!只是听闻,还未见着人,嫂嫂可顺道看看。”二夫人笑了笑,两人一同用茶。 “夫人,大郎君和二郎君来了。”屋外女使进屋来通报。 “让他们进来。”沈大夫人回话。 “母亲安,婶婶安!”大哥儿伯怀与二哥儿叔怀进屋作揖,两人都是大房的嫡子。 整个京城皆知沈侯府尽出郎君,还都生得极好,就是性格不一,伯怀的性格像侯爷,是个少话的,而叔怀和三哥儿少怀却是爱笑活泼的,倒像他们的二叔。 “你三弟弟怎么没跟着来?”沈夫人问二郎君叔怀。因为少怀自小就像是叔怀的尾巴,走那跟那,这次没跟来也是奇怪。 “回母亲,方才仲怀哥哥出府去,说是去掏宝贝去的,结果三弟弟听着来了兴趣,便跟着去了。”季妈妈搬来板凳,二位郎君就落坐在两位夫人面前。 “这个仲怀,打小除了读书,也就仅剩这个癖好了。”二夫人摇了摇头,又道:“现下他屋里头尽是这些奇奇怪怪的玩意。” “仲怀是有眼见的,上次他倒是送了我一个花瓶,我是喜欢得紧,就摆在那!”沈夫人指了指门的东边柜子上。 “母亲,舅舅和姨母那边...”大郎君不喜欢拐弯抹角,待两位夫人话完便直奔他此次来到目的。 “方才我与你们婶婶参详了。”沈夫人想了想,问道:“伯怀可有心仪的姑娘?” “母亲是想借孩儿已婚配回拒舅舅和姨母?”伯怀问。只见沈夫人点了点头,没回话。 “伯怀也该婚娶了,即便你们舅舅和姨母不提...”二夫人语重心长。 “婶婶是知道大哥哥的,这铁树那有这么容易开花,就跟温家的世倾兄一般,怎打怎骂,就是开不了花!”叔怀乘机笑道。 “二弟弟不说话,没人知你吃黄连。”伯怀明显脸色有些挂不住了,只见得屋内的女使妈妈们都低头偷笑着。 叔怀听着瞬间红了脸,这会拿起茶盏大口大口的吃起茶来;两位夫人更是忍不住相视一笑。二夫人捂了捂嘴,道:“是婶婶多话了。” 沈夫人拉住二夫人的手,道:“你说得有理,哪里多话了?若要解决你舅舅和姨母这边的事,得你自己做好决定了。若有意你那表妹,便不管娶了谁,母亲还有你婶婶,定是向着你的。” “孩儿定不会娶表妹。”伯怀语重站起了身,他知道他的舅舅和姨母两方是为何而来,可这偏偏是他厌恶的:“孩儿另可终身不娶,也不会让有心人有机可乘。” “即使你舅舅和姨母不怀好意,可你那两个表妹,定是心好的!”沈大夫人一听终身不娶,有些心急。 “表妹自然是好的,可不适孩儿,孩儿无法跟一个不喜之人共度一生。”话落,伯怀作揖退了出去。 叔怀也是替自己的哥哥心疼,道:“感情之事不得马虎,大哥哥最厌恶的便是利用!偏偏舅舅和姨母两家都是冲大哥哥的身份而来,已是触了大哥哥的忌,大哥哥又怎会同意。” “伯怀这一点,倒是像极了侯爷。”二夫人说。 沈夫人听此,竟回想到与侯爷羽昌初相识那时,这会忍不住笑了笑,道:“也罢,若是不愿,直接回拒罢了,即便是得罪了我那哥哥姐姐,那便也得罪了吧。” “夫人。”季妈妈搀扶沈夫人来到书案:“夫人可当真想好了?” “我那哥哥姐姐逼得紧,不怕其他,倒怕他们会直接将我那外甥女送上府来。”沈夫人提起笔突然想起:“看我看我,是真给急糊涂了!” 沈夫人将笔放下又坐回去,道:“过些天可就是陈国公府设的花灯会,到时我那两个外甥女定会被我那哥哥姐姐挑唆去接近伯怀。” “待我们先去了解温家的大姑娘后,若真如你所说,便想个法子让伯怀自己去见见。有别家姑娘在旁,我那两个外甥女定不会为难伯怀!”沈大夫人回到坐上对二夫人说。 二夫人拉过沈夫人的手,拍了拍道:“是个好法子,贺曹两家再急也得是过了年后,正巧赶上花灯会,他们的心思定在上边!” “母亲是想给大哥哥对温家姑娘?”叔怀有些激动的起身,又收回表情,笑道:“孩儿到时也去!” “二哥儿自然是要去!”季妈妈看得出叔怀的心思,语重心长笑道。 ...... 第九回 借桑探槐 雪花纷飞,沈侯府的马车靠温府大门边处停下,季妈妈打着伞小心翼翼下了车,对看守大门的一个小厮说:“我家侯夫人和二夫人是来拜访老夫人的!” 小厮作了揖礼进府通报,这会荣管家正好出来,瞧见是沈府的马车,连忙小跑过来道:“这位妈妈...” “我们侯夫人和二夫人说来拜访老夫人的!”季妈妈说。 “哎呦,快请快请!”荣管家连忙到马车前迎接,见得两位夫人下来,作揖道:“二位夫人辛苦,请随老奴来!” “不等通报了?”季妈妈问。 荣管家微躬着身在前,边带路边回应道:“二位夫人不知,我们家老夫人特地吩咐了,这天冷,若有来客直接请进府,再让小厮们进去通报!” “老夫人是菩萨心肠,处处想得周到。”侯夫人与二夫人裹着厚重精美的斗篷并肩走着,眼睛四处望了望。 这伯爵府虽不比沈侯府那边华丽宽敞,倒也算是脱俗的清亮,整体简洁,看着倒让人有些心旷神怡。 管家一路将二位夫人带到后院落坐,这斗篷才卸下,孟碧霜便急匆匆的赶来,道:“方知贵宾到,有失远迎有失远迎!” “哪里,是我们叨扰了,不请自来!”侯夫人与二夫人礼貌的起身相迎。 “坐着坐着,别站着!”孟碧霜连忙上前扶着侯夫人落坐。 “昨日才听闻老夫人来京城,今天便想着来拜访她老人家。”沈大夫人说。 “哎呦,我这老婆子可真是福气呀!”老夫人快步走来;大老远便听见老夫人的声音,所有人都站了起来。 “二位夫人有心了,我这老婆子腿不好,走得慢些,让二位夫人久等啦!”老夫人来到二位夫人面前,笑脸相迎。 “老夫人安康!”所有人都作揖。 “二位夫人,快坐快坐!卫妈妈,去,去把我那屋里头最好的茶给夫人们泡上,还有潮州府带来的点心,通通拿来给二位夫人品尝品尝!”老夫人语气很是激动,但举止始终优雅。 “老夫人客气了,对了!”沈大夫人这会起身,示意季妈妈递上来几份礼品,道:“这些啊,是我和二夫人的心意,特意带来孝敬老夫人!” “哎呦,二位夫人来看我老太婆已够客气了,这还带了礼,这这,我这老婆子倒没什么可拿得出手的礼品给二位夫人...”老夫人双手抚着礼品,又让卫妈妈拿到一旁放下。 沈大夫人牵着老夫人的手,笑道:“老夫人哪里话,还希望您别嫌弃才是。” “哪舍得哪舍得,快坐快坐!”老夫人拍了拍侯夫人的手,示意落坐。 “老夫人多年不见,怎觉着年轻了几许。”沈大夫人说。 “是夫人不舍嫌弃,老婆子我啊,老了老了。”老夫人摆了摆手,笑咪了眼。 这会周妈妈给在坐的各位上了暖壶,卫妈妈给上了茶和点心。 “老夫人可还住得惯这京城?”二夫人开口问。 “住得久了倒也习惯了,这京城寒冷,不比潮州府的刺冷,可老婆子我啊,倒是挺喜欢住这京城的,热闹!”老夫人双手奉起茶盏,又示意大家吃茶。 “祖母!”大姑娘这时前来,看着屋内的几张陌生面孔,大姑娘一时有些害羞。 “这是随我来京城的大姑娘,云锦。”老夫人告知身边的两位夫人,因此两位夫人都盯着大姑娘看。 孟碧霜起身将云锦拉了进来,一一给介绍,道:“这是晋佳沈侯夫人,这位是二夫人。” “二位夫人安康!”云锦微低着头到二位夫人跟前作揖。 二位夫人满脸的惊喜,连忙应好,果真是生得极好,声色温润如玉,面孔犹如彩云般柔雅,确实是娴静优雅的才女子该有的面貌。 “不知祖母有贵客来,云锦叨扰了。”大姑娘小声说道。 “不会不会,姑娘快坐!”二夫人看着心喜,眼睛都快移不开了,这京城竟有这般标致的姑娘,确实少见。 温府四房。 “快些快些,侯夫人就在你们祖母那!你们就假装是要去请安的,不知侯夫人来。”四姨娘一打听到沈侯夫人来温府,激动得嘴巴子都要合不上了:“待见着侯夫人,可要好好表现!” “哎呀姨娘,人家侯夫人只是来拜访祖母的,于我和五姐姐有何干系。”七姑娘被几个女使围着打扮,都快发脾气了。 “傻姑娘,你莫要以为侯夫人只是来拜访你们祖母,你姨娘我可听说了,昨日侯府大门都快被十几个媒妈子给踏破门槛了!偏偏侯夫人今日就来拜访,你也不好好想想,这分明就是借桑探槐来的。”四姨娘亲自上手给七姑娘打扮。 “沈府郎君这么多,还是侯府,十几个媒妈子倒也正常。”七姑娘把玩着袖子不经意说。 “老夫人来有段时日了,怎么二位夫人偏偏选择今日来拜访,这昨日的事定没那么快解决,为何择在忙绿的日子来?照你姨娘想,定是昨日媒妈子给介绍的姑娘不好,所以才想到我们温府姑娘好,这是来挑新妇来的!”四姨娘满脸得意的笑着。 “这侯府的长子可也还未对姑娘。所以啊,你们姐妹俩可要为姨娘争口气,万一就给侯夫人看上了,这等侯府长子袭了爵,将来可就是侯夫人了!”四姨娘笑开了嘴,手脚也放快了些。 四姨娘打量着五姑娘,拔掉她一支发簪,道:“换只簪,这支不好!” 温府二房。 二姨娘候在房门处来回的走着,眼睛却是望向外头:“这娉儿是去哪了,怎么还不见回,真是急死人了!” “二姨娘莫着急,奴已派女使去寻我们三姐儿了。”向妈妈站一边安抚着。 “你说这侯夫人说来就来的,让我们一点准备也没有。”二姨娘有些抱怨,偏偏云娉这时也不知上哪去了。 “二姨娘莫担心,奴已经吩咐了女使告知三姑娘直接去老夫人屋里头请安了。”向妈妈说。 二姨娘这才放了些心,道:“你看我,又给急昏了头了,好在有向妈妈。” 温府老夫人屋。 一阵欢笑声传来,三姑娘现了身,她是来寻大姑娘的,这会正好碰了正着。三姑娘一身轻越,作揖道:“祖母安康,母亲安康...这两位宛如仙人的娘子是?” 三姑娘的性格向来直爽,有话直说,毕竟二位夫人确实也是生得标致,大家闺秀的样子。 孟碧霜皱了皱眉,道:“娉儿不得无礼,这两位是沈侯夫人还有二夫人!” 三姑娘突然有些慌张,连忙作揖赔不是:“二位夫人安,是云娉失礼了。” 二位夫人倒没觉得什么,只是如此性格倒是第一次见,算是惊喜了。沈大夫人笑道:“无事的,这位是?” “是二房的三姐儿,云娉。”祖母说笑着,满脸的宠溺。 “云娉是来找大姐姐玩的,不知却扰了祖母、母亲还有两位夫人。”云娉抓了抓自己的手,有些慌张。 只见沈大夫人说道:“看把如此天真活泼的姑娘给吓得,三姑娘不必拘谨。不瞒老夫人说,三姑娘的性格我倒是第一次见着,也是喜欢得紧。” “夫人不舍嫌才好!”老夫人笑道。 “谢大夫人二夫人厚爱。”三姑娘作揖,坐到大姑娘身边。 “三姐姐跑那么快做什么,妹妹我还没...”六姑娘止了步,也闭了声,一脸愣愣的望着屋内的人,三姑娘倒是替六姑娘捏把汗。 见六姑娘这么跑来,还大声嚷嚷,看得孟碧霜都要当场昏过去;没想自己忙着迎接贵客,把这皮丫头给忘了。 君母笑了笑,前去牵住六姑娘,道:“这是爱女小六。还愣着做什么,快拜见二位夫人!” 六姑娘被孟碧霜牵了进去,一一作揖,道:“给二位夫人请安,给祖母请安。” “小六的性格都是被她的哥哥姐姐给惯的。”孟碧霜连忙解释,又将六姑娘拉到自己身边。 “六姑娘心性活泼,才使得府里热闹,老夫人也开心。”二夫人替六姑娘解围;不过温家的姑娘今天还真是让她们大开眼界了。 “夫人说的是啊,有这几个姐儿陪我这老婆子唠叨,整天啊是笑得合不拢嘴的。”老夫人一见孙女就开心,也知道六姑娘是害怕了,这才替姑娘解了围。 “说到这,二夫人这次怎么没将二姑娘一同带来?”孟碧霜问。 “原是想带她一同来的,只是孟熹这几日感染了风寒,先生是吩咐了,吹不得风,这才做罢。”二夫人回。 “哎呦,小姑娘家家的,体质最是虚弱了。我这老婆子在潮州府有幸识得一位老医者,他给了我几颗丸子,对风寒甚是管用,待回去给带上些,早些给姑娘服下!”老夫人示意卫妈妈去取药;二夫人听着甚是感动,连起身感谢老夫人。 周妈妈这时小声传道:“老夫人,五姑娘和七姑娘来请安了。” 二夫人听着坐回来座上,等了许久,终于可算是见到所有姑娘了。 “祖母安康,母亲安康,二位夫人安康!”五姑娘与七姑娘异口同声拘着礼。 老夫人应了好,二位姑娘才落了座,二夫人也是盯着五姑娘看的;孟碧霜默默喝了茶,倒也没说什么,但明显脸色是不太对劲的。 众人再聊了会,两位夫人便准备回府了;除了老夫人外,其他温家女眷都送着二位夫人,直到马车离开,欢声笑语才歇停。 第十回 心知肚明 君母转回身看着各位姑娘,也不说什么,就进了府。 雪也停了,君母携姑娘们走在游廊处,女使紧跟其后,李妈妈边走着边观望着君母的脸色。 大伙这时都心知肚明,偏偏六姑娘没懂,硬是开了口,道:“也是奇怪,五姐姐七妹妹今日怎打扮得如此花枝招展的?” 七姑娘在后头一听,心慌道:“六姐姐此话何意,我与五姐姐是来给祖母请安的,如此打扮,有何不妥!” “五姐姐与七妹妹向来不注重打扮,也是素惯了,怎得今日又是珠钗玉链,又是黄衣红裙。”六姑娘边走着边把玩手绢说着。 三姑娘听着有些不对,特意扯了扯六姑娘的袖摆,大姑娘更是摇了摇头,可六姑娘偏偏不听劝,还示意没事:“我也无别的意思,不过瞧着新鲜罢了,姐姐妹妹如此打扮,最合我心!” “新做的衣裳,自然是要拿来穿的,有何好新鲜。”七姑娘与五姑娘并肩走着,可五姑娘一直不说话,倒让七姑娘着急。 “母亲,女儿想起佛经还未抄写完,便先退下了。”五姑娘在后头传来声音,君母停顿下也没回头,嗯的一声,听见五姑娘走了这才走。 “五姐姐!”七姑娘不知自己的五姐姐为何选择这时离开,这六姑娘都在怀疑她们心存不轨了,这下不得又给六姑娘落话柄。 “五姐姐怎么走了?”六姑娘随口一问,却收到李妈妈的脸色提醒,告诫她莫要多言;七姑娘原本气得很,可也瞧见李妈妈的脸色,也没有再回话,只能吞下这委屈。 “母亲,女儿也退下了。”七姑娘作揖,转头往另一边游廊跑去。 六姑娘抚了抚发髻,悠哉道:“可真巧出天际了。” 君母听着突然停下,六姑娘差点没给撞上。这会君母转身过来骂道:“你这张嘴,怎么成天叨个没完没了的!” 六姑娘还是害怕孟碧霜的,故而有些慌乱道:“我,我也没说什么呀!” 君母都不知要怎么说这六姑娘了,可这还有两个姑娘在,君母不得将语气松了些,道:“天冷,都各自回屋吧。” 大姑娘与三姑娘是懂事的,连忙作揖回退,六姑娘是想跟上两个姐姐,结果君母却发了话,道:“你哪都不许去,随我回屋!” “哦。”六姑娘气恼,又是跺脚又是嘟嘴的,可也无可奈何。 游廊另一处。 七姑娘终于追上五姑娘了,却不小心打了滑,一屁股坐摔到地上,疼得喊了一声;看着自己妹妹摔在冰地上,五姑娘多少有些心疼,可也没下去扶她,只是示意身边的寒露给七姑娘撑伞。 “五姐姐,六姐姐都这么说我们了,你怎么一句话都不说,还跟没事人一样走开!”女使搀扶着七姑娘起身,七姑娘满脸委屈,发髻都有些乱了。 几个女使蹲着身替七姑娘拍去身上的冰土,却被七姑娘无情推开,道:“别拍了别拍了,拍什么拍,自己亲姐姐都不关心。” 五姑娘面色依旧没有变化,只是淡淡道:“外头冷,先回屋吧。” “五姐姐!”七姑娘忍不住掉下眼泪,道:“五姐姐怎么如此胆小懦弱,都被人欺负头上了,你还躲!”七姑娘在原地委屈得跺脚。 “姑娘,我们先回屋吧,可别染了风寒呀!”小寒心疼的安抚着伤心的七姑娘,又道:“五姑娘定也委屈,只是不善言辞罢了。姑娘,下雪了,我们快回屋吧。” “下雪就撑伞啊,连你们也要欺负我!”七姑娘又是委屈的跺着脚,可她知道小寒她们没带伞,最后自个儿还是乖乖的走了。 温府大房。 一回屋内,君母直接上了坐,吼道:“你站着!” 六姑娘屁股还未来得及沾榻上便乖乖站起身来,委屈道:“母亲,你这就生气了?我也没说错什么呀,今日确实是巧了,这侯府的夫人来,五姐姐和七妹妹竟打扮得如此花枝招展,这平日里可是从未见过。” “你给我闭嘴!言多必失言多必失!”孟碧霜气得拍打着榻上小长桌:“你迟早得给你这张嘴给害了!” “君母莫气着身,六姑娘还小。”李妈妈上前安抚。 “过了年便是及笄之年,都可嫁人为妻了还小!如今这点道理还不通,将来她婆家定道她无教养,还不是打我脸面打温府脸面!”君母气得够呛,一把端起水杯喝了口水。 “想来,该是得从请嬷嬷教导教导了!”孟碧霜咽了口气,大方落坐,可六姑娘却急了。 “不可啊母亲,不要请嬷嬷教导!”六姑娘越说越小声,她对上次的先生可还有阴影呢,每次被打手心的永远是她和七姑娘。 “母亲!”六姑娘扯着孟碧霜的袖子撒娇道:“上次被老先生打得掌心乌青乌青的,母亲不也心疼得很。懿儿以后会注意言辞,母亲可不要请嬷嬷好嘛?” “大姑娘才来京城,想是在潮州府也请过先生了,可终归两方文俗有差异,大姑娘将来是嫁在京城,对京城的礼俗总得了解,请嬷嬷也是为了大姑娘。”孟碧霜受不了六姑娘撒娇,只能说明。 “那只给大姐姐请不就完了!”六姑娘说。 “既请来嬷嬷,定是所有姑娘都得学的,不然君母可要被人落话柄,老夫人怕也不悦。”李妈妈在一旁解释。 君母软了软口气,道:“横竖都怪你自己!你同你七妹妹斗嘴便罢了,那莲儿脸皮子薄,你这么指桑骂槐,叫她在众人面前如何抬头?” 六姑娘听着嘟着嘴,话也不敢说了。 老夫人屋里。 卫妈妈搀扶着老夫人看那些礼品,道:“二位夫人倒是手阔的,看着可都是些值钱的。” “毕竟是侯夫人,若拿些不值钱的来做礼,倒也失了身份失了面子。就留下那个瓶子,就摆在那。”老夫人指了指,又道:“其他的,通通入库吧。” 卫妈妈点头应好,示意身边的女使去办事。 “今日姑娘们倒是来得巧,可不管有心无心,若能嫁入侯府,老婆子我啊,也是高兴的。”老夫人吃着茶,又想起一件事,问道:“方才二位夫人还未离开时,外头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倒也没听说什么,许是外头妈子多,看着热闹?”卫妈妈给老夫人按腿。 “老夫人可传膳?”周妈妈这时进来问。 “传吧,今日就在屋里头吃,把大姑娘也喊来。”老夫人双手捂着暖壶想了想,道:“三姑娘要跟着也叫来,她倒是会讲笑的。” “诶!奴这就去。”周妈妈退了出去。 老夫人望着厅堂外,点头赞道:“这个周妈妈是会做事的,原是跟着君母的,却被调到我屋里头来,倒是忠心耿耿,可别亏待了。” “老夫人心地好,这些都是她们该做的。”卫妈妈抬头看了眼老夫人,问道:“老夫人可是有心事?” “这六丫头今日倒是吃了些亏的,好好的嫡六姑娘,偏偏在二位夫人面前大喊大叫,定是会被他们沈家说笑的。”老夫人是个明白人,即便侯夫人说说笑笑的,可心里定是嫌弃的。 “许是君母忘了告诫六姑娘今日有客,这才在堂前失了礼。”卫妈妈说。 老夫人嗯的一声,翻了翻茶叶,又道:“六姐儿心性活泼,看当时那小脸给吓得,我看着是心疼得很,也不知君母是请来哪家先生,竟然教成这般模样。” 老夫人想着有些来气,拍腿道:“回头我老婆子亲自去给几个姐儿找先生,实在不行,我自个教。” 大姑娘屋。 三姑娘近些日子是围着大姑娘转的,成天就是缠着大姑娘,要大姑娘给她讲潮州府的故事,还有一路上京的美景;同时她也与大姑娘讲这温府的故事,包括府里每个人的性格。 “六妹妹与七妹妹的性格是相似的,向来也都是口无遮拦的,只是没想今日七妹妹倒是收敛了些。”三姑娘与大姑娘在屋里头议论此事。 “方才六妹妹确实是让五妹妹和七妹妹难堪了。”大姑娘说。 “六妹妹有时确实无脑,特别是有七妹妹在的时候,她就是想欺负七妹妹。”三姑娘摇了摇头笑了笑,又道:“这两个妹妹可是对宝,一个爱美爱讲究,一个爱美不讲究,一个玻璃心,一个铁了心,还都爱哭。” 三姑娘与大姑娘同时笑了起来。三姑娘道:“与大姐姐说了这么些天,今日,可算是真见着两个妹妹的脾性了。” “大姑娘三姑娘,老夫人来传话,说是让大姑娘回老夫人屋里用膳,三姑娘也跟着来。”一个女使在外头传话说。 “回了祖母,我与三妹妹这就去。”大姑娘说。 “小满,你这就回二姨娘那,就说祖母传我与大姐姐去她屋里用膳。”三姑娘最是喜欢去老夫人屋里头,这会传了话,当然是要去的。 “大姐姐,我们边走边说!”三姑娘挽着大姑娘说,大姑娘点头应好。 第十一回 多说无益 温府四房。 四姨娘抱着暖壶候在门外一脸着急,原先她是安插了一个女使去老夫人屋里头打探消息的,可却被大房的人给发现赶了出来,现下都不知两位姑娘如何了,可否在堂上有犯忌讳。 刘妈妈掀开门帘走了出来,道:“姨娘,参茶都给二位姑娘备上了。”刘妈妈望了望院子大门,问:“想是侯夫人还未离府?” “这都午时了。”四姨娘等着着急,原她没那么害怕的,可自那个女使被大房赶出来,她倒是心有些慌了:“不妥,我得去瞧瞧!” “姨娘去不得呀!”刘妈妈紧跟着四姨娘,这还没拉住,院门口就出现了几个妈子挡住了去路。 “四姨娘这是要去哪啊?”带头妈子口气有些凶:“君母吩咐了,四姨娘今日不能出了这院子!” “君母这是做什么,平白无故的,莫非禁我足不成!”四姨娘说得有些心虚。 “四姨娘做了什么自个心里最是清楚。四姨娘还是回屋里头吧,这外头天冷,我们几个也是粗手笨脚的,稍不注意要伤了四姨娘哪,那可是肉疼!倒时我们也不好向主君交代。”几个妈子摆出一副随时都会动手的架势,看得四姨娘确实有些害怕了。 “自知不好交代,便识相的给我让开!”四姨娘鼓起勇气说。 那妈子一笑,道:“要我们让开容易,不过前脚一抬后脚跟罢。只是好心提醒四姨娘,我们不过是代君母看好四姨娘,怕四姨娘出去又再犯错,这要是传老夫人耳里,怕四姨娘可不能像现今一般只是被禁足罢。” 四姨娘听着抓了抓手帕,一时回不上嘴,刘妈妈愣是拽着四姨娘回屋,还时不时回头看着几个妈子,苦口婆心道:“姨娘可莫再被抓了把柄,那妈子也说了,君母只是将你禁了足,此事还无向老夫人说破。若姨娘再闹腾,就怕君母翻脸,老夫人知晓,便是待主君回府,姨娘也是百口莫辩的。” “我不过派了个人跟去看看...”四姨娘着急说。 “嘘!姨娘要清楚,这温家最忌讳的就是这个,若是君母或是姑娘们还好说,可...”刘妈妈险说四姨娘只不过是一个姨娘,在温府是无权无势的,又怕姨娘怪罪,这才把话咽回去。 “偏偏姨娘还被发现了,这让主君知道了,可不知要怎么跟姨娘急呢!”刘妈妈陪同四姨娘回了屋,将四姨娘扶上了榻,好声劝说着。 “主君最是疼爱我了,就算知道定也不会罚我!”四姨娘虽气急,可也满脸得意。 “可老夫人在府里呢,主君即便不舍得罚姨娘,可老夫人要知道了,那可说不准了。”刘妈妈抱来一件薄绒给四姨娘盖上,又靠近四姨娘耳边小声说道:“姨娘可别看老夫人整天嬉皮笑脸的,私底下可也心狠手辣着呢!” 四姨娘挪了挪身子靠近刘妈妈,好奇问道:“刘妈妈从何听说的?” “就十几年前,当年主君中榜后留在京城,老夫人当时也跟着来过几日。后来听闻有一夜,有一个女使偷偷进了主君的屋,结果就被老夫人身边的妈妈给看见了,后来那个女使就不见了!那时就有人说,这个女使是被老夫人偷偷给打死了,也有人说,是给卖了!”刘妈妈小声说道。 四姨娘听着发颤,拿在手里的茶盏不知觉抖了抖。其实她有听说过关于老夫人的事,只是她还未有见实过,所以半信半疑罢。 “四姨娘可知主君和君母为何瞒着姨娘的身份?”刘妈妈又问。 四姨娘突然害怕,眼睛下意识看着刘妈妈:“为何?” “听闻老夫人最是忌讳身份,需得是说得出口的,不然...”刘妈妈没说下去,知道四姨娘定是懂的。 “姨娘!”七姑娘这时冲了进来。 四姨娘吓得拿在手中的茶盏不甚掉落,洒得薄绒全是茶叶与水,刘妈妈忙着给收拾,四姨娘也慌了神的喘气,道:“大惊小怪的,做什么!” 七姑娘很少看见狼狈的四姨娘,于是有些委屈,问道:“姨娘这是怎么了,这院外是怎么一回事?怎么围了这么几个妈子?莫不是姨娘也被欺负了?”说着说着,七姑娘的眼泪忍不住流下。 “胡说什么!”四姨娘拍打着衣裳,一时瞧见了七姑娘的眼泪,又停下手中动作,上前捧着七姑娘的脸左右瞧着,问道:“葵儿怎么了,怎么哭了?”。 “还不是六姐姐,竟然当着大家的面揭穿我和五姐姐。”七姑娘委屈至极。 “六丫头又说什么了?”四姨娘有些慌张。 “她当着众人的面,竟说我和五姐姐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这明里暗里,不就是说我们故意这样穿着打扮嘛!”七姑娘啜泣着,道:“姨娘都不知,当时那些人看我和五姐姐的眼神,实在叫我们抬不起头来。” “那,那君母呢,可有说什么?”四姨娘着急问。 七姑娘摇了摇头:“倒没说,只是六姐姐在说话时,母亲身边的李妈妈看了我们一眼,这才没了后话。” 四姨娘站直了身,叹了口气,道:“那就好。” 刘妈妈端来参茶,将盖掀开时,一阵参香味随着烟雾扑鼻而来;七姑娘看着一时也觉着口渴,这会端起来吹了吹,问道:“对了姨娘,那些妈子为什么围在我们院子外?” “是君母的人。姨娘原想派个女使去老夫人屋里头打听,可不小心被君母的人给发现了,现下君母要姨娘禁足,待明日午时自然解了。”刘妈妈向七姑娘解释,然七姑娘听着很是气愤,那盏参茶被重重的放在桌上。 “凭什么!她们的人就知欺压我们,她们的人不也在祖母屋里头吗?怎么姨娘派个人去也要被禁足?”七姑娘气愤喊着。 四姨娘倒吓了一大跳,连手捂住嘴让七姑娘闭嘴;七姑娘又将四姨娘的手掰开,道:“姨娘与五姐姐一样胆小害怕,可我云葵不怕,我这就找祖母说理去,我看谁还敢欺负我们!” “你闭嘴!”四姨娘立马吼住七姑娘,可七姑娘还是冲了出去,吓得姨娘也跟着出去,好在最后是拉住七姑娘捂住了嘴。 可七姑娘任旧闹腾挣扎,院外那些妈子都往这边看来了,就在七姑娘正要开口大骂时,四姨娘忍着痛扇了七姑娘一巴掌:“够了!” “姨娘!”七姑娘委屈的捂着被打脸,落泪道:“怎么你也害怕了,明明是她们欺负我们在先!”七姑娘指着外头的妈子。 “你再不闭嘴,我便再扇你一巴掌!”四姨娘举在半空的手颤抖着。 这巴掌打的可是让她自个儿的心像被千刀万剐一般的痛。可却实在没法子,她都是为了七姑娘,也是为了她们四房! 七姑娘哭得实在伤心,这是四姨娘第一次打她。七姑娘委屈得哭出了声:“姨娘竟然打葵儿...那姨娘就任她们欺负好了!” 七姑娘哭喊着回自己的屋;刘妈妈立刻搀扶住四姨娘,知道四姨娘定是心疼得紧,道:“姨娘不该打七姐儿,她的心就像薄纸一般,一戳就破。” “就怪我平日太惯着她,才使得她不知收敛,不打不长记性。我也是为了她好,也是为了...”四姨娘看着院外那几个妈子:“堵住这些人的嘴。” 四姨娘抓着刘妈妈的手越来越紧,自她嫁入温府以来,可还从未受过任何委屈,却也不料今日,却是因为一个女使让君母有机可乘! 今日这一委屈,七姑娘那一巴掌,她会牢牢记着! 四姨娘心想着委屈一时没注意,进屋时不小心被门槛拌了一脚,好在有刘妈妈搀扶才不至于落了笑话。 四姨娘没在意,道:“她是拿定了我是害怕老夫人的,所以这才急漏出尾巴。哼,我赵翠媚不傻,我倒要看看,她还能假慈悲到什么时候!” 四姨娘落坐榻上闭着双目深深吸了口气,后睁眼道:“刘妈妈,把门槛去了。” 刘妈妈愣了愣,惊道:“去了?怕会坏了门风吧?” “那便去一半。”四姨娘漫不经心一说。 刘妈妈想了想,躬着身:“是,奴这就去办。” 五姑娘屋。 妆台前,焚沉香。五姑娘支退了所有女使自行卸了发髻,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一时多少委屈涌上心头;方才她们可险些要成为温府上上下下的笑话。 而她的无动于衷,不过是因为她心里清楚,就算与六妹妹拌嘴,在母亲面前解释,在她们眼里,五姑娘与七姑娘不过是为了掩饰罢;多说总是无益的,倒不如不说。只是可怜了自己的七妹妹。 五姑娘抹去泪痕,移坐到旁边的小书案,因为是抄佛经,所以磨墨也是亲力亲为,不借他人之手;这一份她是要送给老夫人的,已经抄写一个多月了,还差几页。 这才磨好墨欲落笔,便听到外头传来七姑娘的哭声;五姑娘向来喜静,抄写佛经时,便连贴身女使寒露都被叫到隔壁厢房,可一有事,寒露还是会自行出现。 寒露知晓扰了五姑娘,故而声音小了些动作轻了些,道:“姑娘,四姨娘动手打了七姑娘。” 五姑娘心颤了一下,她确定没听错。道:“姨娘可从未舍得打我们。” “说是七姑娘在院里大放厥词,四姨娘劝说不住七姑娘,这才...”寒露站身前回话。 “七妹妹口无遮拦,姨娘,这也是为了我们好,也是做给那些外边人看的。”她果真没猜错,想来是今早那件事。 五姑娘放下墨块准备去看望七姑娘,寒露却说道:“七姑娘将自己关在屋里,不肯让我们进去,就连小寒也被赶了出来。” 听寒露说完,五姑娘又坐了回去,道:“那便让她自己待会吧,你吩咐小寒去备热水,一会给七妹妹洗把脸。还有,我桌上的点心一会也给送过去,她爱吃。” 见五姑娘拿起笔,寒露也不好扰了清静,这会应了好也就退下;可半天,五姑娘终究没落笔,此刻她担心的是四姨娘。 第十二回 节制慎言 自从老夫人来京城,主君都是睡君母屋里头的。老夫人最是注重家风,最让不得有宠妾灭妻之事出现她眼前。对于姨娘们,除了上次接见她以外,其余时候没得传是不可进她屋的,更不得上堂。 不过,该请的安是少不了。来的这些天,除了姑娘们日常有来,那三位姨娘原也请了几次安,后面便被主君一一给告了假,说是天冷,怕姨娘们受寒。 后头老夫人也没说什么,虽是多少不悦,可也点头准了主君。而君母可就是每日都来,倒是让老夫人给说歇息,不用常去。 这次四姨娘偷偷派了女使来她屋里打听,其实老夫人是知道的,她只是假装不知,为的就是想看看君母会怎么处置这件事;可君母最后的做法倒是没使老夫人满意也没有不满意。 夜深了,温衡才回了温府,几个小厮提着灯笼给照了路;二四见着小厮,小声吩咐:“去让后厨备醒酒汤,主君吃醉了。”听着,一小厮连忙跑了回去。 温衡今日与多个大臣参详伐北征战一事,原日落前便可回府,可朱伯爷早设下酒宴恭候,偏偏这温衡是个酒鬼,一听有酒便也留下,可却忘了自个酒量差,这才又喝昏了头。 “我道他,丞丞...相,行,伊霍之事!”主君手指着几个小厮,声时大时小。 主君又摆手,道:“不可,不...可,圣..上...嗝~”主君被几个小厮架着,样子很是狼狈。 “主君,您可别说了。”二四听着害怕,脚步又加快了些。 可雪天路滑,这才下了游廊,温衡便打滑摔了一跤;温衡晕晕沉沉坐了起来,指着二四骂道:“嘶...你,你是想摔惨我!” 主君虽然吃醉了酒,可也知道丢了脸面,这才训斥身边的二四,就怪他没扶好。 二四虽挨了骂,可这一跤却让温衡摔闭了嘴,这倒也好。毕竟这背后议论丞相行伊霍之事的话可不能乱说,保不准命都搭上! 温衡被扶了起来,几个小厮现下更是上了心,将温衡围了个遍,前边四个掌灯的,后边四个跟着的,搀扶的还有二四还有一个小厮。 可如此行走却多少有碍,更是让温衡不耐烦,道:“就不能,走快些?都都都要给踩上了...边待去!”温衡让前边两个掌灯的走到一边去,别碍着他。 温府大房。 君母坐在妆台前焚香,李妈妈站在身后给拆发髻,透过镜子可见君母的脸色明显好看,李妈妈看着也舒心,道:“主君现是天天来君母屋里头,未踏其他院。” 君母嘴角一笑,道:“这么多年,都不及母亲来的这些天,今日也算出了口气,若没有母亲,我怕动不了那赵翠媚。” “君母就是太仁慈了,每次都任着她们闹。且今日,君母也未将此事告知老夫人。”李妈妈凑近了身,道:“若君母将此事告知老夫人,说不定...” “我猜母亲是知道的,就在她院里,到处都是母亲的眼线,怎能不知?”君母卸下耳环,瞧了一眼李妈妈。 “这么说,老夫人是假装不知?”李妈妈愣了一会又接着梳头。 “母亲定是想看我会如何处理此事罢。若我罚得重些,母亲定会满意。可我这些年的容忍与宽容不就都成了假了?若我罚得轻了,母亲虽是不满意,可也不会责怪,顶多说几句,这事在我这也就过了。可那赵翠媚,李妈妈觉着,老夫人会怎么做?”君母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李妈妈。 李妈妈这才反应过来,道:“老夫人定亲自派人去教训四姨娘,指不定四姨娘的身份也因此漏了馅?” “主君将她的身份可藏得紧实,岂这么容易被人查去。”君母说。 “若是府里的下人们不小心说漏了嘴呢?”李妈妈看着君母。 “有主君在,谁敢嚼那舌根?”君母笑了笑,道:“都这么些年了,赵翠媚也是给主君生了俩姑娘,怎么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且主君也没有做到宠妾灭妻的份上,能与主君相敬如宾,如此相守一生也好。这当下,我只求孩子们安好,我也就知足了。”君母拍了拍李妈妈的手说道。 李妈妈点点头,道:“四姨娘之前如此任性妄为,君母就这么放过她。主君真是烧高香了,才娶得我们孟家这么好的姑娘。” 这时,一个急促的脚步声由远至近,接着进来一个女使,道:“君母,主君回来了,还吃醉了酒。” 李妈妈立刻搀扶君母起身,问那个女使:“可吩咐后厨煮了醒酒汤?” “二四一回府便吩咐上了。”那女使说。 李妈妈点头,示意女使退下,自己陪同君母在屋内等着主君。 “怎么就吃醉了。”君母站在院门处着急等候。 “我...亦是..不..”主君一见君母便禁了声,又笑道:“娘子!” 小厮们停在屋外,二四独自搀扶主君进屋,君母和李妈妈也过来帮忙:“去打盆热水来!” 看着主君醉成如此,定是喝了不少酒,君母有些害怕,特意支开所有女使,单留二四,问道:“主君今日可有失言?” “在朱府,有属下在旁提醒着倒没说什么,只是方才主君进了府,便说了一些,不可说的。”二四替主君脱了靴,微躬着身站在一旁回话。 “说了什么!”君母紧抓着手帕,看着二四。 “说,说丞相,行伊霍之事,还提到,圣上二字。”二四的喉咙像火烧一般,不敢多出声。 君母倒吸了口气,看着醉醺醺的主君,突然有些头疼得闭目。君母一手捂着胸口,看着二四道:“此事却莫传出去,方才那几个小厮可得盯紧了,无论用何法子都要封了他们的嘴。实在不行,暗地解决了。” 二四听得大喘着气,身子吓得颤抖,连作揖回道:“小的,明白!”二四作揖退下时,紧握的手竟然冒汗了。 君母看着昏睡的主君,一时头痛得扶额,李妈妈正好端来了水瞧见:“君母可是累着了?” “温家,可险些掉火坑里了。”君母自己撑着起身,李妈妈连忙过来搀扶:“实是万险!” “主君可是说了什么?”李妈妈担心,李妈妈虽清楚主君酒后德行,只是这次定是犯了重忌。 “主君,竟在背后议论当朝丞相行伊霍之事!”君母捂着胸口对李妈妈说,李妈妈听着一惊。 君母吸了口气,声音只有李妈妈可听见:“还提了当朝圣上...” 李妈妈颠了一脚看着身后的主君,又小声问君母:“在宴上说的?” 君母喘了口气:“二四说,是回屋途中所说。” 李妈妈将君母扶到一旁坐下,自己咽了口气,双手合十:“菩萨保佑,好再不是在外头说,这要被人听了去,不得惹来杀身之祸啊!” 李妈妈一时也慌了神,不知该做什么,这才给君母上了茶,准备替主君擦手擦脸。 “李妈妈,我来吧。”君母拿过李妈妈手中的面布,示意李妈妈下去查探那几个小厮和女使们;李妈妈会意,立即作揖退出去。 “君母,醒酒汤熬好了。”屋外女使传话。 “放那吧。夜深了,你们都下去吧,这我自个来就行。”君母说。 “是。”女使作揖退出去,门也给带上。 君母端起醒酒汤搅了搅,又仔细给吹了吹,随后喂进主君嘴里;这第一口倒是喝下了,可接着几口却都流掉了,君母气得连给擦拭都是用着力的:“自知酒量不行,还偏喝得稀烂醉!” 君母又换了一种方式喂着,可主君始终不喝,最后逼得君母不得不一手捏着嘴一手给倒下汤,结果差点没把主君给呛死。 “活该呛死吧你!”君母气得将碗重重放下,扯着棉被替主君盖好。而后自己又搬了一套棉被到窗榻那边躺着。 月透油窗映混影,案上香炉飘烟散,君母半倚在榻上,一手按捏着额穴,方才的恐惧似乎还未消散,君母实是无法揣测此事之后果。 翌日,君母替主君给告了病假,主君是到晌午才起的身,好在二四告知主君已告了假才不至于将主君吓个半死。 昨夜的醒酒汤喝的不多,今日的头昏沉得厉害,温衡揉了揉额穴,看二四无话与他说,自个倒也没问,直接就去了老夫人屋里头。 这会姑娘们都早已请安退下,唯独君母留下等候主君来请安;大哥儿与四哥儿请了安后便去了沈家书塾读书。 年将至,书塾也快临散,老夫人有意想请先生来教,要温家自办书塾。且温家哥儿姐儿众多,这原是不错的提议,可世倾却以为,在沈家书塾读书多年,一时不去留在自家书塾倒有些不近人意。 后世倾又议,沈家书塾他与四哥儿必去,温家书塾也可立,且只教导温家姑娘及幼弟八哥儿。老夫人与君母参详着,后觉着此议有理,便按世倾所言,欲年后择日办。 可怎么也没料想,这六姑娘与七姑娘给拒了,她们觉得读书枯燥,且孩时也是学过了各种礼仪,现是无心向学的;因此,倒是让君母与老夫人又开始烦心,且又该好一番参详了。 预想无果,这会老夫人突提及昨夜之事。毕竟同在温府内,老夫人屋离大房最近,这等险事又怎会瞒得过她这个老婆子。 君母脸上明显的眼泡浮肿,一听老夫人的话竟有些神情错愕,可寻思老夫人是自家母亲,也无须隐瞒,这才说出了口。 然老夫人一听,险没被茶水给呛着;卫妈妈急着给抹了抹背;君母也是一担心,就差没站起身来。 老夫人将茶盏搁在桌上,咳了几声也大喘了口气,气道:“言多必有数短之处,病从口入,祸从口出啊!” “卫妈妈!”老夫人指着外头的手指抖了抖,道:“你去告知主君,无需来给我老婆子请安了,让他去跪祠堂。让他对着列祖列宗好好反省三刻!以后若再吃醉酒胡言乱语,便别来见我这老婆子了!” 卫妈妈见老夫人是真的急了,这才连忙应了好出去办事;君母听着一时沉了静,可见卫妈妈离开却心急如焚,生怕主君会应此事厌恶了她,可李妈妈还是将君母按住,摇头示意君母不可为之说情更不得阻挠。 老夫人扫视了一眼,随后再次拿起茶盏吃茶,淡淡道:“你也莫怪我老婆子心狠,三刻于他而言顶多跪了乌青,让他吃点苦,这也好让他心里有个谨记,懂节制,知慎言!” “是,母亲教训的是。”君母坐着微躬了身。 第十三回 明知故犯 温衡被罚跪祠堂的事很快在温府传开,温衡也是到了祠堂内支开了所有下人才问起二四。待二四都告知了,温衡竟吓得直接跪在列祖列宗前。 他清楚自己酒后德行,却忘了自己那管不住的嘴。好在老天垂怜温家,这才没酿成大祸。 温衡愈想愈加后怕,最终给了自己一巴掌,后叩拜在地,静而不语,思绪万千。 二刻已过,四姨娘早已坐立不安偷偷来了祠堂外,见得四周都无人看守,四姨娘又做了个大胆的抉择,那就是偷偷喊主君出来,要么自个儿进去。 可这时被支开的刘妈妈赶来了,一把给拦住不肯让四姨娘靠近,可这四姨娘是个愚蠢的,不仅不听劝,还大声说道:“这也跪了近两个时辰了,主君向来尊贵,怎受得了这般跪罚,现主君身旁又无人照看,且不知如何了!” “主君纵然犯了错,可也使不得这般折磨呀!如若可行,妾身自愿为主君分担这刑罚!”话完,堂外四处竟引来不少下人围看,四姨娘因此还拿起手帕小心擦拭着泪水。 自从老夫人来京城,主君便一直未来过四房看望她,四姨娘实是念得紧,又怕主君与君母重回当初。 这不才一听说主君被罚跪祠堂,便觉得这是她见主君的机会,故而不惧老夫人和君母的责罚,也要走这步险棋,为的就是让主君能因此再怜爱她,知道这温府就她赵翠媚对主君最是真心。如若老夫人君母因此真要为难她,她也有主君可保护,自然罚轻罚重倒也值了。 刘妈妈立刻捂住四姨娘的嘴,七姑娘也赶来,她虽然懂理的不多,可也知道四姨娘此举定不可取。可她还是来晚了。 “快去告知五姐姐!”七姑娘对身后的女使说,这时便去了一个女使。 “七姑娘来了。”刘妈妈告知四姨娘,是想让四姨娘因此能安静不再开口说话。 可四姨娘见七姑娘犹如见了神仙一般激动,忙冲过去将七姑娘拉来道:“葵儿!葵儿快,快去恳请老夫人君母开恩,让你们的父亲不要再跪罚了,你们父亲受不得这般久跪的!” 七姑娘见四姨娘如此,知道四姨娘是真担心她们的父亲,可也清楚四姨娘再担心也不该这时候来:“姨娘,我们还是回去吧!” 四姨娘听着愣住,道:“葵儿不是来给你们父亲求情的?葵儿可知你父亲已跪了将近两个时辰之久,他身体吃不消的!” “祖母罚父亲跪祠堂,定有祖母的道理,姨娘我们还是回去吧!”七姑娘小心奉劝。 四姨娘听着满脸失望,一把推开七姑娘,道:“原你是如此想,你可...”见左处抄手游廊走来了君母和三房姨娘秦含冬,四姨娘便闭了嘴站直了身。 七姑娘作揖:“母亲,三姨娘。” 待君母靠近些,四姨娘才开口道:“君母可算来了,君母可是来告知主君不用受罚来了?” 君母一路冷漠着脸,待到四姨娘身前竟给了一巴掌,附道:“列祖列宗前,四姨娘竟在此喧哗胡闹,毫无礼数。” 四姨娘被扇倒下;七姑娘被此举吓得踉跄,心里是十分心疼,这会也跟着跪下;右边抄手游廊跑来的五姑娘也止了步,她站在原处,一手靠在柱上望着祠堂这边,一手捂着胸口:“姨娘!” 见四姨娘被君母扇打,五姑娘心里也犹如针扎一般疼痛,她明白这次四姨娘是犯下了大错,君母定不会就此罢休的。 而如今,唯可求的便只有老夫人!五姑娘想了想,最后咬紧牙关便跑去老夫人屋里头。 刘妈妈微躬着身搀扶着四姨娘,四姨娘也委屈的捂着被打的脸小声说道:“君母与老夫人这是不心疼主君!” 君母听着一脸乌黑,可也没大发脾气,只是扇了身旁的刘妈妈;身后三姨娘看着忧心。 四姨娘一时惊愕,一手将刘妈妈护在身后:“君母这是几个意思?” “李妈妈是教过刘妈妈府里规矩的,刘妈妈不仅忘了规矩,还让四姨娘犯了错,便是刘妈妈的不是。”君母说。 “刘妈妈原被妾身支开的,这才来劝说妾身!妾身一人犯错,妾身愿一人承担,又与刘妈妈何干?”刘妈妈扯了扯四姨娘,可为时已晚。 “这么说,四姨娘是明知故犯?”君母嘴角一笑,见四姨娘愣住,君母又说道:“母亲说了,四姨娘在祠堂外大声喧哗,不知礼数,更是扰了列祖列宗的清静,这才命我前来替她传达,方才那一巴掌,我是替母亲打的。” 话落,君母又扇了四姨娘一巴掌,道:“这巴掌,才是我对四姨娘的管教。” 君母呼了口气,又道:“母亲还说了,四姨娘昨日犯了忌,母亲是知道的,禁足四姨娘是提醒四姨娘。可如今想,许是昨日罚得太轻了,才促使四姨娘又再次犯错。” “李妈妈周妈妈,照老夫人所意,将四姨娘带去老夫人屋里头问话吧。”君母一脸威严,眼视前方说道。 “是!”李妈妈与周妈妈一同上前,两人一人一边,架起四姨娘的胳膊便往老夫人屋里头走去,七姑娘哭着脸也跟了上去。 “至于刘妈妈,便罚二十大板吧。”君母示意着身后的妈妈们;这会刘妈妈也被几个妈妈架走了。 君母深吸了口气,观望了四周的下人们,这会下人们也害怕的退回去干活了;君母回过头与三姨娘吩咐道:“你与孙妈妈便留下等候主君出来,跪了这么久,主君定一时起不来身,便让二四去多叫几个小厮来小心抬着。” “君母大可放心,妾身就在此处伺候,待主君出来,妾身便命人去告知君母。”三姨娘微躬着身,温柔答复。 “这边有你在,我也放心,府里近事多,老夫人那边我也及着去处理,便辛苦三姨娘了。”君母拍了拍三姨娘的手,随后离开。 三姨娘又作揖,随后孙妈妈去偏室搬来了凳,陪同三姨娘等候。 老夫人屋里头。 老夫人坐在堂上边看着诗经边吃着茶,时不时还拿一块蜜饯解解馋,指了指书道:“你看,这句诗好!” 卫妈妈看着点了点头。 这会有一个女使站在堂外,示意卫妈妈过去,因为老夫人在看书,不好扰了清静。 女使贴近卫妈妈的耳边说了几句便退下。 卫妈妈望了院子外头,这会老夫人也瞧见,便盯着卫妈妈看;卫妈妈这才走近了些,躬着身道:“老夫人,五姑娘在外头跪着,怎么都不肯进来。” 老夫人思虑了会,又拿起诗经看了起来,道:“她愿跪着就跪着吧,叫个女使拿块棉花垫给五姑娘垫垫膝盖,天寒地冻,别真给冻着了。” “是。”卫妈妈准备出去吩咐;这会老夫人又说道:“再拿件厚重点的斗篷给披上,再加撑把伞。” “是。”卫妈妈笑道,这就去安排。 第十四回 妖精做派 五姑娘一来老夫人院子,便跪在院内不肯进堂,无论女使们怎么劝,就是不肯起身。 紧接着,六姑娘一听到消息便火速往这边赶来,正好瞧见,于是站在五姑娘身后说道:“五姐姐这是要逼祖母放了四姨娘?” 五姑娘听着不语。 六姑娘抬手抹了抹发髻,将头顶发钗拔下又重新插好,道:“祖母最是心疼我们这些孙女,五姐姐如此做,岂不是要祖母难堪!” 卫妈妈一切都按照老夫人的意思给办了,可赶巧李妈妈与周妈妈便架着四姨娘来了;七姑娘跟在后头哭着正伤心,这会见五姑娘跪在院里,自己也跟着过去跪着,完全忽视了六姑娘。 可此举,竟让六姑娘有些失脸面,道:“七妹妹怎么也跟着五姐姐犯错,这四姨娘犯了错已够祖母头疼,如今你与五姐姐是来给祖母添堵来着!” “我姨娘无错!”七姑娘双手握得紧紧的,满脸委屈。 “她就是因为犯了错,才被祖母拉来问话的!”六姑娘不服。 “还不是你们大房欺压我们,占着是嫡出,便四处欺负我们庶出的!”七姑娘说;五姑娘听着连忙扯着七姑娘的袖摆,让她不可胡说。 “这又关我们大房什么事了,明明就是你们四房姨娘犯了错,犯了忌,这会竟在这里瞎胡说些什么!”六姑娘听着不悦,与七姑娘吵了起来。 可七姑娘这会护母心切,断不会让六姑娘如此说四姨娘,更不能说她们四房的不是!七姑娘一时没忍住站起身,对着六姑娘吼道:“因为父亲最是疼爱我们四姨娘,天天来我们四房院,你们就是嫉妒!” 六姑娘吓得一惊呼,大大喘气,笑道:“笑话,还不是四姨娘使了什么狐媚法子圈着父亲,四姨娘尽是些妖精做派,我们才做不来!” “你竟敢侮辱我姨娘!”七姑娘气得双手握得紧紧的,五姑娘还未来得及阻拦,七姑娘的一巴掌便已落在了六姑娘脸上。 “你竟敢打我!从小到大,连母亲都没舍得打我...你凭什么打我,凭什么!”六姑娘一手捂着脸委屈至极,一手又给扇了回去:“你没资格打我!” “我就打你!”七姑娘嘶吼,对着六姑娘便是拼了命的捶打着;一会功夫,两姐妹便互殴起来;身旁的女使们惊了慌,一同上前阻拦劝架。 君母这时赶来老夫人院子,正巧就在游廊另处瞧见了六姑娘被扇打;君母一见气愤的加快脚步小跑而来。 “我的懿儿从小到大我都舍不得打,凭什么你们就可以随意欺负我的懿儿!”君母边快走边小声唠叨着。 待到两位姑娘面前,君母狠狠将她们俩拉开,又将六姑娘拉近些瞧着脸,心疼道:“这竟打得红通通的!” 君母瞪着七姑娘,道:“实在不知礼数,也不知她是如何教的,竟教你动手打自己的姐姐!” 君母实在气愤,拉着六姑娘便往老夫人堂内走去,头也不回的吼道:“把姑娘们都带进来!” 堂上。 这四姨娘都到了堂,老夫人始终看着她手中的诗经,后一脸冷漠的瞧了四姨娘一眼。 “老夫人...”四姨娘这会被两位妈妈给摁跪下,满眼委屈看着老夫人,直到老夫人又盯了她,这才收回了眼神不敢再看。 “你昨日犯了忌,晌午才解了禁,这会又跑去祠堂外头闹,扰祖宗清静,四姨娘这是执意要犯我们温家的规矩?”老夫人翻了一页,没有看四姨娘。 “妾身,只是心疼主君...”四姨娘委屈道。 “只是心疼?呵,老婆子我罚主君去跪祠堂,是因为主君犯了错,你纵然是心疼主君,可也不得在外喧哗。你亦说我心狠,不心疼主君。怎么,我老婆子自己的儿子也罚不得了?”老夫人问。 “我..我没有...”四姨娘从未有过的惊慌。 “合着是不把我放在眼里,不把温家的规矩放在眼里。”老夫人又拿起书看着:“在我还未来京城前,你纵然犯了错,主君是舍不得罚你,君母更是罚不了你,可如今我老婆子回来了,我还真就不信动不了你了。” “老夫人这是何意呀...我...是,昨日妾身是有错,可也是担心姑娘们会犯错,那丢的可是温家脸面,这才没忍住派了人来打听,这倒我也认了。”四姨娘跪着挪前了几步:“可今日,我也是因为太担心主君,心疼主君,这才...” 老夫人听着冷哼一声:“你倒是挺会说,合着是我老婆子与君母的不是?” “不不不...妾身未有此意。”四姨娘摆动着双手;这会君母进来了。 “母亲!”君母与姑娘们作揖。 老夫人瞧着六姑娘与七姑娘的发髻都乱了,且都哭着,脸颊也红着,衣裳还有些许凌乱,这会书是看不下了,问道:“这姐儿俩是动过手了?” 四姨娘一听,猛的站起来看,见七姑娘那红通的脸颊还有凌乱的发髻,一时激动问道:“葵儿怎么了,谁打你了!” “摁住她!”老夫人喊话,两个妈妈又将四姨娘给摁跪着。 “到底怎么回事?”老夫人问。 “母亲,方才我从游廊那边走来,便瞧见七姑娘动手打了懿儿。这懿儿我向来宝贝着,从都不舍得打!”君母满脸心疼,一手拿着手帕又不敢抚摸六姑娘那被打的脸。 “祖母,祖母,是六姐姐侮辱我们四姨娘在先,我这才气不过,一时没忍住打了六姐姐...”七姑娘哭着说。 “六姐儿说什么了?”老夫人问;这会君母坐在一旁听着。 “六姐姐说,父亲来我们院,是姨娘使了狐媚法子才把父亲给圈住,还说我们四姨娘尽是些妖精做派。”七姑娘站在一旁哭诉着。 “明明是你先说我们大房一直欺压你们四房,说什么我们嫡出欺负你们庶出,还说父亲最是疼爱你们四房,说母亲罚姨娘,是因为嫉妒!”六姑娘不服,指着七姑娘大喊。 “我没这么说...”七姑娘心有些虚,可也不怕。 “你有!你就是这个意思!”六姑娘也不容忍有人说她母亲的不是,而这次确实是七姑娘的话更为无理,她不过说了实情。 “我不是这个意思...”七姑娘又大哭了起来:“六姐姐净胡说!” “我有无胡说,大家都明白,你自个也清楚!”六姑娘喊。 “云懿,住嘴!”君母呵斥六姑娘,让她别再说下去。 “母亲,你看看七妹妹说的话!”六姑娘始终不服。 “云葵犯错,你便也跟着犯错?”君母一脸恼火,这是提醒六姑娘,也是在说七姑娘的不是。 第十五回 一视同仁 听两个姑娘在此争吵,老夫人实在头疼得扶额。 君母听着更是委屈,这会也站起身,双手摆在腹部替自己说话:“我不过昨日禁了四姨娘的足,今日替你们祖母传了话,便说我欺压你们四房。这么些年,我自认待你们都是好的,整个温府的人都可问!” 转头又对老夫人说道:“母亲,儿媳向来公正,只要是温府的哥儿姐儿,我都一视同仁,东西也都给最好的,并无嫡庶之分。几个姨娘我也是照看得好,从未有过勾心斗角...” “君母的好,我自然是知道的。”老夫人点了点头,摆手让其君母坐下;身后妈妈扶着君母落坐。 “这些话,可都是你给教的?”老夫人问四姨娘。 四姨娘吓得连摇头,道:“妾身不敢!老夫人,君母,葵儿小不懂事,她不知这些话的!” “不知这些话又怎么会说?”君母瞪了一眼四姨娘,别过了头。 “君母这是几个意思!老夫人,妾身真没有教七姑娘说这些话!”四姨娘摇头,急得跪着前行了几步,后被两个妈妈再次强行摁住。 “不是你教的,那是七姑娘自己说的?”老夫人见七姑娘不说话,又低着头啜泣着,心里像是明白了些什么。 这会君母又想说什么,老夫人摆了手示意,君母便没开口。老夫人道:“君母做得很好,来京城的这些日子,到处是听得管家和几位妈妈说了君母的好。七丫头,你不该如此说你母亲。” 君母听着抬高了头,这会也坐端正了;七姑娘依旧低着头啜泣着,道:“明明是六姐姐侮辱在先...” 五姑娘听着又扯了扯七姑娘。 “七妹妹可真不知好歹!”六姑娘虽小声嘀咕,可也让堂上的人给听着。 老夫人见此,有些心烦,这会摆了摆手说道:“罢了,姑娘们的事,我便不插手太多,君母领回自己屋里头处理吧。” 老夫人又看着四姨娘,道:“我还有话要问她。” 老夫人发话,君母便起身瞧了一眼四姨娘,后作揖,领着姑娘们这就离开堂上。 路上,君母走在前头,一脸黑得跟土似的没有说一个字,待到屋里头,便直接让姑娘们下跪。 君母看了看五姑娘,觉着五姑娘倒也没什么错,故而道:“五姑娘便无需跪着了,站着便好。” 君母落坐,理了理衣裳,待女使给上了茶,这才开口说话。 “四姨娘昨日犯了忌,便被禁了足,今日又再次犯忌,若不是我向你们祖母求的情,这会你们姨娘,怕早被发卖了去。”君母端起茶盏,翻了翻茶叶。 “七姑娘如此不领情也罢,竟还动手打我六姐儿,这打的,可是我的脸。”君母一口气说完,又优雅吃了口茶。 “母亲,七妹妹不知礼数,都怪我没约束好七妹妹,才让七妹妹伤了母亲的心。”五姑娘听着害怕,下跪求情;可七姑娘却还不懂收敛。 “不怪五姐姐,明明是六姐姐侮辱在先惹我生气,我这才忍不住打了六姐姐...”七姑娘嘟着嘴,泪流满面。 “纵然云懿有错,你也不该动手打人!何况是你的六姐姐。这若是府里下人多嘴不小心给传了出去,这外头可就要说我们温家的姑娘无家教,脾气不好。家庭不睦,将来还有谁敢与我们温家结亲?”君母一想云懿那巴掌,便气急,可也是六姑娘话多,这才遭的打。 “姨娘只不过是心疼父亲,这又有何错?”七姑娘也不管五姑娘扯着她衣袖让她别说,也要问个明白。 “心疼主君倒是无错。可她错在了去祠堂,更错在堂外喧哗,扰祖宗清静。这要算清楚些,可是连犯两忌!你们要明白,姨娘不过是妾,是去不得祠堂的。”君母说。 “都是父亲的妻子,怎么就去不得了...”七姑娘小声说着;五姑娘却惊得不知所措:“七妹妹莫说混账话!” “放肆!”堂上的君母更是气得拍打了桌,连站起身:“你竟敢忤逆长辈!七姑娘此话,毫不把我这个母亲放眼里!” “姨娘不过是奴,说妾已是给足你们面子了,别不知好歹!”六姑娘听着不悦,立即反驳。 “你胡说,我姨娘才不是奴!”七姑娘气急败坏,竟将六姑娘给推了出去;五姑娘惊着,可也来不及阻拦,便见六姑娘撞向一旁的椅子上。 “六妹妹!”五姑娘一脸惊慌的看向六姑娘。 这会君母来到跟前直接给了七姑娘一把掌,五姑娘更是吓得跪趴在地上不敢说也不敢动。 “七姑娘如今是目无尊卑,无视家规,真不知赵翠媚平日里都教了你些什么!来人,把七姑娘带去祠堂,跪不足三个时辰,休得出祠堂!”君母气得够呛,下了狠。 女使们见此纷纷小跑进来带走七姑娘;春分也跟着进来,连忙扶起六姑娘询问:“姑娘,你怎么样了,可有伤着?” 六姑娘也不矫情,揉了揉自己的胳膊道:“无事,就是胳膊酸痛了些。” 五姑娘听着松了口气,若六姑娘再有个好歹,四姨娘怕也要罪加一等了。 “你也去罚跪祠堂。”君母见六姑娘无碍,倒是放了心,可终归是六姑娘话多了,这会罚她跪祠堂,也是为了她好:“跪两个时辰。” 原六姑娘想反驳,可如此听来倒也乖乖应下,毕竟母亲还是偏袒她的。 君母走回座上,伸手想拿起茶盏,又想着五姑娘还在堂上跪着,于是口气缓了缓,道:“你也回屋去吧。” “母亲...”五姑娘抬头看着君母,她想为四姨娘求情,可却又不知如何开口是好。 君母一眼便看穿了五姑娘的心思,也怪她可怜,她虽是知礼数,却偏偏四姨娘屡屡犯错,七妹妹又是目无尊卑,如今她也是左右为难。 君母也不忍心,故将五姑娘扶了起来,道:“你们祖母是心善的,只要四姨娘不再犯忌,不惹得老夫人不快,老夫人不会太为难她的。” 五姑娘听着心舒了不少,谢道:“谢母亲...那云莲先告退了。” 君母点了点头,五姑娘作揖礼,这会便退下了。 雪花纷纷再落,寒露打了把扇给五姑娘撑着,寒露明白五姑娘如今心里苦,便也不敢说话,只是小心的替五姑娘看着路。 回屋途中,五姑娘因没注意看路,连摔了几跤,好在冬天的衣裳厚实,这才没磕碰着哪。 到了屋内,五姑娘又再次将寒露等人叫退,自己给关上了门;清楚五姑娘心情不好,女使们也不敢安慰,只能在门外静静候着不敢离去。 五姑娘斗篷都没卸下,便直接来到书案前默默流泪;今日姨娘与七妹妹皆在她面前被扇了巴掌,打心里,她是不服气的,可无奈她没有理由。 可她又恨,恨自己的胆小懦弱,原她可为四姨娘和七妹妹求情的,或许只要她开了口,四姨娘与七妹妹的刑罚便会减轻些。可到口的话,终究还是被她咽了回去。 第十六回 思乡意重 温府是闹腾了一天,天色也晚了,这会也清静了,各房也都传了晚膳,就两个姑娘还在跪着... 主君也到了时刻,这会有三姨娘在照顾着。这原该二房去照顾主君,不料二姨娘昨夜感染了风寒,怕传病给主君,这才让三姨娘去照顾。 也好在八哥儿随两个哥哥去了沈家书塾读书,这白日才得了空,夜里又有四哥儿和妈妈们帮忙给看着,八哥儿也才不会闹腾。 二房。 “咳咳...咳”二姨娘趟在床榻上,身上盖了近三件棉被,这会又忍不住拿着手帕捂着嘴咳嗽着。 向妈妈端了饭菜进来,将其放在床边的小桌子上,扶坐起二姨娘,又给拉了被子盖好:“姨娘喝了那药还不见好转,要不再请个郎中来瞧?” 二姨娘的眼有些酸涩,她咪了咪道:“再吃着看吧” 向妈妈端着饭菜,微躬着身给喂着,二姨娘也就吃这么一口,便觉着恶心,这会推开了向妈妈,朝床下干呕着... 向妈妈看着不放心,忙放下碗筷给拍了拍背,又喊了女使去请新郎中。 “胃像火烧一般,不吃了不吃了”二姨娘拍打着胸口,摆了摆手,让向妈妈撤了饭菜。 “你去吩咐厨房,晚些给熬点白粥备着”向妈妈吩咐着身边的女使,这会女使顺将饭菜端了下去。 “听说老夫人今日传了赵翠媚,可有听说些什么?”二姨娘半倚在床榻上,脸色有些无精打采的,这会又捂着咳嗽... “也不是传,该说是抓着去的。四姨娘这不晌午才解了禁,便听说主君被老夫人罚跪祠堂三刻,这才过了两刻,四姨娘便坐不住去了祠堂,还在外头喧哗...”向妈妈边说着边替二姨娘拍打后背... “后头君母便赶来了,将四姨娘说了一通,听说还扇了两次巴掌。君母还说了,第一次是替老夫人打的,这第二次才是君母自身对四姨娘的管教...”向妈妈说。 “这般精彩?”二姨娘听着倒是不可思议,又咳了起来... “后头七姑娘与六姑娘也闹了起来,这会还在罚跪祠堂呢。说是七姑娘打了六姑娘,还当面说君母欺压她们四房。后面就被君母领回大房去了”向妈妈给二姨娘按着身:“听女使说,七姑娘目无尊卑,当着君母的面又对六姑娘动手,还冒犯君母,后被君母打了一巴掌,这才罚去跪祠堂三刻” “六姑娘向来都是口无遮拦的,但好歹在长辈面前知点礼数,这七姑娘原也不该如此无礼,定是被六姑娘给气急了,又是动手又是冒犯”二姨娘说。 “姨娘说得是,确是六姑娘说了四姨娘的不是,这才引起闹剧,不过六姑娘就罚跪一柱香,这会该是回去了”向妈妈说。 “七姑娘错在动手打了六姑娘,更错在冒犯了君母,咳咳...”二姨娘一手捂着嘴,一手指了指桌上的茶盏,示意向妈妈去端来。 “姨娘小心烫”向妈妈小心给端扶着水杯,一手在二姨娘背后揉抹着... 洗漱完,三姑娘便急急的往二姨娘这边赶来,一女使在前边掌着灯照路,小满跟在三姑娘后头走着,怀里还抱着一条长长的木盒... “姨娘怎么样了?”未见三姑娘先闻其声... 二姨娘耳尖,在屋里喊了话:“娉儿来啦咳咳...” “姨娘怎么还咳着,郎中不是说只是小感冒,吃了药便会好些?”三姑娘拖来凳子坐着,一手伸去捂二姨娘的额头又捂了自己的额头:“倒也不烫啊” “姨娘没事”二姨娘拉过三姑娘的手捂着:“看你小手给冻着,快去取个暖壶来”对向妈妈说。 “后天可就是大年夜了,姨娘可得快些好起来”三姑娘将二姨娘的手放入被里,却又给伸了出来。 “小风寒罢,就是咳了些,无碍。君母近日是忙里忙外的,你可得帮理着些,这样君母也记着你的好,回头给你挑个佳婿”二姨娘笑说。 “姨娘怎么又说起这个”三姑娘有些娇羞,后才想起有东西要给姨娘:“小满” 小满上前,将木盒子放在床边又退到一旁站着。 二姨娘看着,连问:“这是?” “姨娘打开看看”三姑娘满脸期待,与小满相视一笑。 “看着,定是好东西”二姨娘抚摸着盒子,这才慢慢抽出木盖条。是一副画卷。 二姨娘两眼放光,小心翼翼取出画卷,一双纤细的手指温柔拆去绑线,慢慢展开:“美哉...” 二姨娘别过头咳了咳又看:“画中女子虽见有乐,可却满眼尽是思念...” “白雪抚绿瓦,檐下冰几柱,窗前风飘雪,犹似花落叶,送寒冬归去,有春迎风来,不在同檐城,思远心竟近...”二姨娘念着上边的诗。 “此画是大姐姐所画,诗是大姐姐所作,我不懂,但觉着好,便跟大姐姐讨要来...原只要来诗字,可大姐姐说,单有诗字太空落些,便画了这画,大姐姐还说,让姨娘不要嫌弃,这是她画的思乡图...”三姑娘说。 “如此说,是大姑娘送的?”二姨娘问。见三姑娘点点头,二姨娘很是满意:“虽是大姑娘表达自己的思乡图,可心意最为贵...如此想,我也是有好些年没有回乡探望亲人了” 二姨娘突有些忧伤,方才的喜悦也消失不再;三姑娘瞧着心疼,这会坐到床边上抱住二姨娘:“待哪日,娉儿陪姨娘回乡寻探亲人” “好”二姨娘抚了抚三姑娘的脑袋,这会心情也好了许多。 “向妈妈,这画替我挂在书案前”二姨娘将画卷递给向妈妈,又对三姑娘说:“这画我甚是喜欢,大姑娘有心,待明日你替我给大姑娘回礼,就当谢过人家咳咳...” “好好好,姨娘无需操心这些,现下养好身体为紧”三姑娘将二姨娘扶躺下,这时郎中也请在外头了。 得了应允,郎中这才进了屋给瞧病,就落坐在床边把着脉:“姨娘这是胃火引起的不适,近日切记要多喝些开水,白米粥养胃,油腻的尽量不吃,肉只吃鱼肉” “先前请过郎中了,原是不会咳的,这药喝了反倒是咳得厉害”向妈妈在一旁说着。 “可有药方,我看看”向妈妈去取了来给郎中,郎中看了看:“这方便是调胃的,再喝个两剂便好,只是方中无止咳的...” “待我再开一方止咳的”向妈妈给郎中磨墨...也就一会功夫,郎中便开好一张方... “川贝、陈皮、半夏、茯苓、白术、桔红、桔梗各三钱,再加甘草一钱,待前两剂喝完,再喝这止咳方,至少喝个五剂,方可好”郎中将药方递给向妈妈,收拾了自己的药箱,又说:“此药方乃祖传汤药方,姨娘可长久留着,凡是家中有咳嗽的,都可开着喝” “辛苦郎中了”二姨娘点了点头,让向妈妈送郎中出府。 三姑娘给盖好棉被,作揖:“那姨娘可好好歇息着,女儿这也不叨扰姨娘歇息了” “去忙你的吧,我也有些困倦了”二姨娘示意女使们送三姑娘,可给三姑娘拒了。 “我自个出去,你且留下照顾好姨娘”三姑娘与小满退了出去,那个掌灯的女使一直候在外头等候着,这会也迎了上来。 第十七回 斋戒祈福 大房君母屋。 君母从里屋走出来,撩开帘子来到中堂,寻一处落坐,这会女使们把蜡烛都给点着,满屋子通亮。 李妈妈一手拿着烛台,一手挡风,将烛台放君母隔壁的桌上。 外头进来几个女使,各端了口壶漱口,铜盘洗手,及擦手面布...这边撤下,紧接着又搬来一小桌搁君母身前,再给上两菜一汤一饭,君母独自用膳,李妈妈在旁伺候。 待用完膳,女使们再端来漱口的用具,君母问:“六姐儿可有闹腾?”边说着边擦拭着嘴边。 李妈妈说:“听下边人说,六姑娘与七姑娘在祠堂内却有一闹,不过被妈妈们压制住了” 君母一听放下了手:“主君当时就在那,可有说什么?” “主君未说话,就静静的跪着也不管姑娘们闹腾”李妈妈说。 君母端起一盘的茶盏,掀开茶盖吹了吹:“六姐儿那边怎么样了?” “姑娘有女使们侍候着,君母可管放心”李妈妈递给君母一暖手壶,又扶君母起身在堂上走走。 “后天便是大年夜,那些新衣裳首饰可都给各房送去了?”君母问。 “原是今日就给理的,不料今日在老夫人屋忙着,下边的人又不敢擅自分配,便是只能待明一早再送去了”李妈妈说。 “也好,鱼肉菜的,点心茶的,可得吩咐管家要挑最新鲜最好的,老夫人和大姑娘来,今年可要多做几个好菜”君母吩咐。 “是”李妈妈微躬着身应。 “后院的大方桌可重新给上油了?”君母又问。 “上了,前两日便给油上了,今日也干了...哦,傍晚那灯笼师傅将我们定的大小灯笼也都给送来了,可好看着呢”李妈妈站在一旁回应着。 君母听着满意的点点头,又问:“红联纸可裁了?” “一一裁了,现放在书院,就待主君和二哥儿提笔呢”李妈妈笑道。 “甚好,待明日天一亮便随我再去清点,看看是否漏了些什么,还要些什么,可及时补上”君母说。 “是”李妈妈作揖。 三房。 屋子外头候着女使、妈妈、二四。府内小厮没有传召是不得进后院的,方才去扛了主君回屋便回去前院了。 屋内,烛光恍惚,三姨娘跪着身给主君上药,看那膝盖跪得乌青犯紫一片,三姨娘是满脸心疼:“主君可忍着些” 三姨娘轻手给抹了药,又给吹了吹,见主君没有脸色变化,便放心接着给上药。 “见你倒是瘦了许多”主君瞧了瞧三姨娘,想给牵上来坐着,可三姨娘却推辞:“主君,药还未上好呢” 主君将手伸回去,对着三姨娘问:“是否彧儿给闹腾的?” “没有,彧儿近些日子乖巧了不少,想是长大了,近日可见懂事了”三姨娘满脸欣慰,可主君依旧抓着话题不放... “那是饭菜不好?这才多久不见,便瘦得这般...”主君说。 三姨娘也不瞒着,这会擦好了药坐到主君一旁说:“这不老夫人和大姑娘回来主君身边,明年府里的两个哥儿又要科举了,我便答应了菩萨,要斋戒三月,给一家子斋戒祈福...” “祈福也无需如此呀,你看你,这都瘦到见骨头了,再如此下去可还得了”主君着急,双手抓着三姨娘质问。 “哪有主君说的这般,也就清瘦些”三姨娘拿下主君的手捂自己手里:“只要一家人和和美美的,妾便知足了” “你啊,心善固然是好,可也别累着身”主君听着心是暖的,可也心疼三姨娘。这家中妻妾儿女多,可朝中事务繁忙根本难以顾及他们... 主君将三姨娘拥入怀里:“待斋戒完,可要好好养身子,养得白白胖胖的” 三姨娘听着笑了:“都听主君的” “药上好便传晚膳,肚子倒是有些饿了”主君揉了揉肚子,对着三姨娘笑道。 “是,都在外头候着呢”三姨娘起身理了理衣裳:“孙妈妈,传晚膳吧” 孙妈妈在外头应了好,这会让女使们进来侍候。 “世熙和世彧呢,怎么不同叫来用膳?”主君这时问。 “怕彧儿会闹,便让熙儿陪他在自个屋里用膳呢”三姨娘回应。 “这方才听姨娘说八哥儿乖巧了,便一同去给传来”主君对二四说,二四作了揖礼便去了。 一会,两个哥儿便来了,进屋作揖:“父亲,姨娘” 主君应了好说坐,两个哥儿才坐上,女使们给重新上了菜。 八哥儿向来是有些害怕主君的,这会定也是害怕所以没闹腾,倒是自己乖乖用膳。 主君瞧着八哥儿笑了笑:“确实乖巧了,如今都这么大了,该请先生了” “君母正好也提了此事,说是过了年便给八哥儿请先生”三姨娘回道。 “彧儿自小贪玩,这会可愿读书?”主君对着八哥儿问,却是四哥儿先开了口。 “回父亲,八弟弟今日同我和二哥哥去了沈家书塾读书,八弟弟听着先生讲书,可认真得很呢”四哥儿作揖礼回应。 “自家人无需拘礼”主君对世熙说,又问八哥儿:“如此,彧儿今日可有学到什么?” “回父亲,彧儿只记得先生讲:相益则亲,相损则疏...可却不知其道理”八哥儿也作揖。 主君摆了摆手示意不必作揖:“先生讲的是鬼谷奇书啊...这彧儿现今才学五经,便前去听先生讲鬼谷子之道,不知其理也是常理,不如让你四哥哥给你解释解释”主君指了指四哥儿。 四哥儿坐正,双手放置膝盖解说:“八弟弟所听原文是:故同情而相亲者,其俱成者也;同欲而相疏者,其偏害者也。同恶而相亲者,其俱害者也;同恶而相疏者,其偏害者也。故相益则亲,相损则疏,其数行也,此所以察异同之分也” “这相益则亲,相损则疏意为,与人共处,需兼顾共同得利,才得以保持关系的亲密”四哥儿对八哥儿说。 八哥儿听着歪着头思考,瞧了一眼主君又点了点头,看似明白可却又不是很明白... 众人见此笑着,这八哥儿确实有大人模样,这分明是听不懂却也要装懂... 三姨娘最是清楚八哥儿:“待八哥儿长大些自会明白更多人之道理。主君,这天冷可要快些用膳,放着准凉了” “姨娘说的是,快吃”主君示意大家用膳,这会大家也都安静的认真在用膳... 第十八回 大年三十 腊月三十,晨早。 温府上上下下忙碌,君母给各房女使小厮分配责务,有的负责粮食采买,用品补买,院内整理换新,各房分送新物年货,全府角楼盘查,还有的负责卸旧灯笼去旧联,还有前些日子采囤时未拆换的游廊竹帘,今日也给全换上了... 全府上至老夫人姑娘下至女使小厮皆换了新衣,女使们个个佩戴了花簪子,小厮则是新帽。 每人脸上神采奕奕,府里各处人来人往,所有人可谓是忙的不亦乐乎。 温府书院,两张大长红木桌摆置堂中,主君二哥儿各一桌,两相对。几个小厮蹲在地上整理那堆红联纸,整得一张便往桌上放置,供主君二哥儿提笔写对... 身旁还有小厮帮着给压纸挪纸的,又有负责磨墨的,也有负责取走方书写好的对联挂在一旁的木条架上晾墨的... 木条架分五架,其四个房每房一架,府院一架,待晌午墨干,便由小厮给各房送去对联。 “平安兴顺喜常在,吉祥鸿运福临来” “迎新春江山锦绣,辞旧岁事泰辉煌” 四哥儿在旁两边来回走着瞧,嘴里不停赞叹:“好对!好对!” 八哥儿个子不高,自己给搬来了凳子摆在两桌间跪着看,但八哥儿看的不是联诗,而是看主君和二哥儿谁书写得快又多... 老夫人屋里头也是热闹,今日是年三十,所以各房姨娘也可前来走动,这会老夫人屋里头是欢声笑语不停的,所有姑娘也都在,各各打扮得都甚是好看... 姑娘们有吟诗作画的,抚琴舞蹈的,姨娘们还与老夫人对峙下棋,推牌九等游戏,可是将老夫人侍候得笑到合不拢嘴了... 五姑娘后头还给老夫人送了亲手抄写的佛经,还有姨娘们各给老夫人送的礼,有贵重的,也有亲手做的,老夫人也是满意得连夸赞... 玩闹了近一个时辰,老夫人示意周妈妈将她备的东西给搬上堂... 看着几个小石缸摆放在眼前,除了大姑娘,各位姨娘和姑娘们都看傻了眼... 这会大家又被请站起来,女使们给撤了所有桌椅,换成矮凳,六姑娘问:“祖母,这是要做什么?” “教你们做红桃粿”老夫人满脸笑,卫妈妈给老夫人折好袖子绑上,坐在矮凳上:“你们就跟着学,两人一缸,坐下吧” 各姨娘姑娘也都好奇的跟着做,绑好袖子,待女使们给上了水盆洗手、擦手... 这时后厨来的妈妈提着一个冒着热烟的大锅进来,一个妈妈一手在锅内捏下一大团糯米团放小石缸内,又给滴了几滴油,还有花红粉... 看着老夫人熟练的揉起米团,大家也跟着学,一会功夫,米白米白的糯米团就变成粉红色的... 这会又有几个女使端来各种馅料,有绿豆沙,花生拌糖,香菇碎,虾米干,半熟香米等馅料,还有几个木雕粿型印,还有两大筐新鲜采摘的水葫芦叶... 老夫人一边示范一边说着,这会捏下一块有大拇指大些的米团在手里:“要揉搓到没有一丝缝,再用指尖顶个小圆,撒点面粉在手,这样米团就不会粘手了...” “指尖顶个小洞,从这个小洞开始揉捏成一个碗子,切记,要捏薄但不能破...”老夫人用手抓了一把馅料:“放点馅,甜的咸的你们自个选,记得包的时候也要保证这个地方也要薄,一般来说都会捏出多余米团出来...” 老夫人拿起一个粿印,给撒了点面粉上去,又将粿团放在粿印上边小心按压,待反扣出来,一个粉红的红桃粿便做好了,老夫人又给挑了一片水葫芦叶给垫在下边... 老夫人将红桃粿展现在众姨娘姑娘面前,满意的说:“如此便做好,待做多些,让妈妈们给蒸熟,便可吃了” 三姑娘一见,两眼放光:“这不就是我在大姐姐屋里吃的粿子嘛,这个好吃得很” “我也吃过”六姑娘跟风。 大姑娘回道:“红桃粿是潮府那边的传统,也就逢年过节才有,是有祈求福寿平安寓意的,所以定要用心做好,这也是祖母给教的...” “看着就是美味佳肴,妾还真从未尝试过呢,今日是沾老夫人的福,这不仅有口福,还得了老夫人亲手传教”三姨娘说。 “三姨娘说中我心意了,我这还未做着,便看老夫人手上的红桃粿便想着吃了”二姨娘捂着嘴笑了笑。 “老夫人不愧是才女,听闻老夫人是琴棋书画,焚香插花,女红兵书样样精通,如今连这些糕点也是做得厉害”四姨娘跟着夸赞老夫人,惹得老夫人一阵欢笑摆手... “祖母,您再做一个,做慢些,我都跟不上...”六姑娘探着头往老夫人这边望。 老夫人笑到合不拢嘴,示意卫妈妈搀扶起她:“那你们来做着,我过来教” 大家一听,连忙认真动起手来,这会这边喊老夫人,那边喊祖母的,都快顾不上了... 还有大姑娘,也是忙着教身边的姨娘和姑娘,自己也都来不及做... 温府前院。 君母手抱暖壶站在大厅前的屋檐下盯着四处劳作的下人们,君母指了指东边的游廊:“第二柱的帘子挂高些,低了” 看着满意,君母才到另处游廊下的角落仔细查看:“这株都干了不发芽了,别留着了” 两个小厮带着铁锹过来将干花丛挖掉,又从后院花园给搬来发新芽的花丛给种上... 李妈妈这时从屋内端出一盏热茶给君母:“君母,吃茶暖暖身” 君母接过茶盏,掀开茶盖还未来得及吃茶,便见一处挂帘子的不好:“歪了歪了,西角绑高了...再放低些,好好,就这样” 看着满意,君母这才吃了一口热茶,又问李妈妈:“老夫人那边怎么样了?” “老夫人那头可热闹着,各房姨娘和姑娘们都在老夫人那,又是载歌载舞的,听后厨的妈妈们说,这会老夫人还亲手传教姨娘姑娘们做红桃粿呢”李妈妈说。 “老夫人倒是好兴致,如此也好...主君那边可还在写对?”君母又问。 “还在写着呢,听说四哥儿今年也一齐写对呢”李妈妈接过茶盏。 君母拿着手帕擦了擦嘴:“四哥儿也长大了,是该给机会历练。这府里大大小小的门合着也有百来对,这般可分担着些。八哥儿呢?” “也在主君那看着写对,没闹”李妈妈说。 “倒是懂事了,没闹好”君母很满意,又走到另处检查着:“这枝给剪了,花蕾过多,其他处必定不开花了” 君母想了想,待李妈妈进屋去放了茶盏出来又说:“荣管家采买可回府里了?” “回了,今年的爆竹也多备了些”李妈妈说。 “荣管家是会做事的,这我倒忘了吩咐便给办妥了。”君母很是满意,四处瞧了瞧:“李妈妈,你留这看着点,我去老夫人那边瞧瞧看” “是”李妈妈作揖。 第十九回 阖家团圆 君母身边就留着一个女使跟着,其他都被叫去做事,君母路过的每一处也都留着心给简单看了一遍,都还满意着。 到了老夫人屋里,君母给老夫人做了揖礼,见着大家都在忙,君母连忙说:“无需拘礼了,都做着” “君母今日最是辛苦了,府里可都安排妥当了?”老夫人过来问。 “回母亲,差不多妥了,待晌午过便可挂灯笼贴春联了”君母瞧着六姑娘做的粿,还算满意,又指了指:“角捏尖些...” “母亲你也会做?”六姑娘问。 “十几年前教你的,还记着?”老夫人问君母。 “母亲教的好,现下可还记得呢,就是离开潮府后,便一直忙着,没做了”君母微躬着身回应。 “若不是今日忙碌,便也叫你一起了”老夫人说。 十几年前,她初嫁温府时,也是老夫人手把手给教的,这不仅是学会了做粿子,还有学女红插花等... 君母出身于将军府,性子是大大咧咧的,但也是聪慧的,虽学的这些东西她是没兴致,可偏偏记性好,学得快,是一教就会了。 而她的性子也是这些年才严静了些。 六姑娘听着君母与祖母的对话,自然也明白了,后接着做自己的粿... 君母又望了望四处,倒是挺妥:“母亲,既这边没有其他要吩咐的,那儿媳便去主君那边瞧瞧去” “去吧,这边有卫妈妈和周妈妈帮理着,倒无事”老夫人说。 君母作揖,这会便退下前去书房看望... 末时,大家早早用完午膳,准备着贴春联挂灯笼,后厨也开始准备晚膳,因年夜饭向来是要早些的... 小厮们给各房送去了春联,这会大家又开始忙碌,主君和二哥儿四哥儿都在府门这边亲自贴对联,包括大厅等,其他房由小厮帮着给贴... 书房内,留有几个小厮帮着给刷米糊,几个帮着来回给递对联到府门... “东角高些,对对对”二哥儿与四哥儿一同爬上梯子贴府门对联,一人一边,梯子下有小厮扶着,主君在下边给看着。 “西边的歪了,再提高些...再高些...诶高了高了,低点...好好好,别挪了,就如此”主君抬高下巴给仔细瞧着... 二房。 贴春联,三姑娘一直以来都是亲力亲为,今年也是如此... 院的屋檐不算高,小厮搬来竹梯靠上,两小厮扶着梯子一左一右,以确保三姑娘的安全;女使负责刷米糊递联,二姨娘负责给看着点... 不过三姑娘可算是府里贴春联老手了,自她会爬梯起,便每年都会上去尝试,现如今简直是又快又准的,都无需二姨娘给指点。 “好了!”三姑娘拍了拍手,瞧着甚是满意,这会转了个身准备往下跳... 二姨娘连忙上前伸手要扶着,担心三姑娘摔着,可三姑娘每次完工都是直接从梯上跳下来的:“诶,你慢点!” “没事的姨娘,这点高度根本摔不了我,您就让我爬屋檐上跳下来都没事”三姑娘边说着笑边洗着手,一下水盆便红通通的,女使又给换了一盆。 “那也不行,姑娘家家的,怎可如此粗鲁”二姨娘拉过三姑娘的手给擦拭着:“不雅” “我倒觉得挺飒的,只可惜是女儿身,父亲姨娘都不准我习武,硬是学什么女红,点茶,焚香插花,这多无趣呀”三姑娘说。 “这些也就官家子女学得,他人想学都无可,好歹你是伯爵府的姑娘,自是要学的”二姨娘将面布递给女使,这会拉着三姑娘进屋。 “你说你,明明是有请过嬷嬷教的,却偏偏没有一样学好,性格也如此,那有一点伯爵家姑娘样”二姨娘将三姑娘带到妆台前坐下,亲自上手给打扮... “这将来的姑爷要没点大度,怕是受不了娉儿你呀”二姨娘给换了支发簪:“不许拔,就这支” 三姑娘的手被二姨娘拍掉:“这支太花俏了,娉儿不喜” “大年夜的,就得挑支好看的,带些花的...看你这些簪子,不知道的还以为娉儿真是个郎君呢”女使们听着纷纷笑了。 “哪有姨娘说得如此夸张”三姑娘抚了抚发髻,看着镜中的自己,确实有些不一样了。 “若说将来,娉儿的郎君必定得是将军,当然,小将也可。指不定还能一起上战场呢”三姑娘说。 “姑娘如此心怀,若是男儿身,如今必定是个大将军了”小满说。 “还上战场...娉儿如今连只小耗子都不敢打,还想着上阵去杀敌军?”二姨娘拿起手帕捂嘴笑,女使几个也都忍不住跟着笑出声。 “你们竟取笑我!哼,若不是现不见小耗子,我定打一只给你们瞧瞧”三姑娘不服气的起身,双手叉着腰。 “待见了小耗子,娉儿再去给姨娘抓来”向妈妈搀扶起二姨娘:“不说了,该准备去前院了” ...... 温府家院大,大小门加一起得有近百个,书写一上午的对联,这会终全给贴好,灯笼也挂好,主君和两个哥儿可算歇了脚。 温家年夜饭是各房围在一圆桌一起,此桌是特定的大红木精雕圆桌,一般只有过大节才会搬来前院用。 木桌又大又沉,可是要十几个小厮一起从后院搬至前院的大天井。 府门进去有一玄关墙,墙后便是温府大天井,那里无比宽阔,两边抄手游廊,游廊台下是花圃,天井北边是一不大不小锦鲤池,池上小木桥正通温府大厅... 桌椅摆放好,碗筷也摆齐,女使们便去后厨将年夜饭菜一一用篮子提来,欲放在另旁两长桌候着,待后厨将所有饭菜做齐,再从篮子里端出摆上桌。 申时,温家各房聚齐天井,座按房次落坐圆桌,正北中为老夫人坐,对玄关墙... 今年年饭菜较比往年竟多了六道,这六道还是潮府来的潮菜,有生腌血蚶、卤鹅、蚝烙、红枣莲子汤、糯米甜莲藕,及各种各色的糯米粿... 待落坐完毕,女使们端上来漱口壶,洗手的用具,再给上茶。 后又上屠苏酒,以往吃酒是年长为先,可今夜是年夜,相反从最小的最先吃。 八哥儿端起酒杯舔了舔,意思喝了,后便是七姑娘再到六姑娘,依次吃屠苏酒,每人饮完还得附上一句祝贺话,还有做诗... 后再由老夫人首动筷夹菜吃,其他人才可动筷...年夜饭是边说着笑边吃着,倒是少了以往的食不语规矩... 安排好温家主人用膳,其他女使小厮们也无需侍候,便在两旁的长桌围着一起吃年夜饭... 众人举杯欢庆:“阖家团圆...” 在温府外都能听得见里头的欢声笑语... 年饭后已落日黄昏,有女使们忙着撤下饭桌,也有的负责将府内的所有灯笼烛台点亮... 温府一下四处通亮,光彩耀人,这会温家各房大大小小都聚在府门处燃爆竹... 今夜京城街道四处响彻绵延不断的爆竹声,家家户户挂灯笼,欢声一片,孩童们四处奔跑游玩,还有捡着街边未燃爆的爆竹重新点上... 姑娘们一脸欢喜,又是喜爱看燃爆竹,又是害怕得紧紧捂着耳朵躲在哥儿们身后... 第二十回 潮府春节 老夫人屋。 老夫人没有前去府门外凑热闹,倒是自个儿在屋里吃着茶,看着书,顺道跟周妈妈了解京城一些事,特别是京城的一些官宦人家,名门望族。 因老夫人想着手为大姑娘和二哥儿挑选佳人... 周妈妈站在老夫人身边,将她所知道的京城所有郎君和姑娘一一讲给老夫人听... “要说那候府三姑娘倒是懂事的,看着也安静,且是候府姑娘,定是各礼都通透,是个会持家的”周妈妈说。 老夫人翻了一页书,说:“人不能单看面相,沈家就这个姑娘,从小到大身边的玩伴都是哥儿,且不知性子是否真如周妈妈所见一般”老夫人说。 “老夫人所言有理,这沈大房就有三个堂兄弟,且两个是习武的,毕竟在同府过日子,这性子多少是有影响”卫妈妈说。 老夫人瞧了一眼周妈妈:“不过,周妈妈有一话说得对,毕竟出于候府,定是各礼通透” “如此来说,若能娶得候府的三姑娘倒也是不错的...”周妈妈说。 老夫人吃着茶:“可人家毕竟是候府独女,怕是沈候府那边不舍三姑娘低嫁我们伯爵府”老夫人看着书回应周妈妈。 “京城候府也就他们沈家和贺家,可贺家却只有一独女...若还想高嫁,便是国公府了,再不然便是进宫选秀了”周妈妈说。 “沈候如此宠爱此女,又怎么舍得她入宫,那进去的,可是一辈子难见的”卫妈妈说。 老夫人合起书,又说:“要说,嫁入伯爵府已是最好抉择,国公府水深,也并不是他们候府想嫁入就可嫁的,也不是嫁入国公府便可高枕无忧的” “老夫人所言甚是”周妈妈作揖。 ...... 潮府温盛家。 相比京城,潮府的春节要更热闹些,乡俗从正月初一至十五期间闹热不断... 潮府人宗祠信念感较强,拿一村乡来讲,乡里人乃是同一先祖,先祖有六子,这六子分为六房,以此延绵子嗣... 几百年后,六个房的子孙众多,终成为一方乡,此乡现有六个宗祠,为六位祖宗。 而每到年至,各房子孙便会进各宗祠铺红桌,摆供祭品,献香告,上香,祭拜... 每个宗祠里皆有多位掌事掌门人,他们通称为阿公! 潮府年夜便开始拜神,宗祠会请唱戏的花旦来扮天上仙,又有孩童成队敲锣打鼓,又有新婚子父抬轿游神。 新婚子父即是年内方新婚的青年男子、年内家中有新生男儿的男子及男子父亲皆需参入抬轿游神... 温盛家是乡中六房的子孙,祖宗虽最小,却宗祠修建得最大,子孙也是最多... 落日,宗祠内的阿公及新婚子父着手准备铺摆红桌,每个宗祠里都摆至上百张方桌,每一方桌可供两三户人家摆贡品。 温盛虽无一官半职,如今还只是一秀才,可温家老爷生前乃是家财万贯,临走时,可是将温家多半财产留给没有一官半职的温盛。 如今潮府温家可是富贵有钱人家,温盛三个儿子也都是会读书的,便是来年就可进京赴考了。 年内双喜,长子温玉翰当了爹,生了一个大胖儿子,而二子玉塾则娶了新妇,所以今年玉翰与玉塾都需参入游神,包括温盛这个当祖父的也要一起。 温盛妻子杨月,携一家女眷及孙儿前往乡内六房宗祠摆贡品,烧香... 温家女眷坐在同一辆大马车内,大家其乐融融,欢声笑语,还有孩童叽喳声... “过些月子二妹妹也就临盆了,我们子义也要有伴了”长媳刘淑娥抱着孩童小心安抚着,杨月与二媳庄芳在一旁逗着子义。 “也不知是个姐儿还是哥儿”二媳庄芳听着有些脸羞,可还是忍不住欢喜,摸了摸自己的那微微凸起的小腹。 杨月摸了摸庄芳的小腹说道:“孙子孙女都好,只要是温家的孩子,都是好” “二郎名字都想好了”二媳庄芳害羞的低着头:“若是哥儿,便取名为子道,若是个姐儿,便取名子蜜” “这些名字怕不是翰儿给告诉塾儿的?”杨月猜测。 “母亲怎么知道?”二媳庄芳问。 长媳刘氏笑道:“二妹妹不知,前些天我与母亲路过书房,不巧听见大郎与二弟弟正聊此事” “原来,是大伯父给取的名”二媳摸了摸小腹笑道:“我就说,二郎一聊起孩子便是激动,这一激动脑子也不灵光,怎么还会想起给孩子取名呢” “塾儿就是书呆子,也只有读书能让他平静的,想着子义出生时,他这个叔父都激动得如此,若是自己的亲骨肉,不得哭个几天”杨月说着,这会大家都笑了,子义也跟着欢叫一声... 马车很快到六房宗祠,杨月最先下了车,林妈妈在下边搀扶着,后头两个儿媳也跟着... 杨月理了理衣袍,见两位儿媳都落了地,这才一同进宗祠。 “温家娘子也早来”一位衣着也不平凡的妇女携带一妈妈出来问候。 杨月问声望去,纷纷作揖:“张家娘子” “我都摆好了,这会早,可摆前些”张娘子说。 杨月望了望里头:“第二桌可是张娘子的?” 张娘子也瞧了去:“正是,旧年来得晚,都摆到最后桌去了,今年便赶早了” “张娘子这些年可辛苦,今年可是做了曾祖母,这些可着手让儿媳们去办了”杨月牵过张娘子的手语重心长,这会进去了几个娘子。 “来年了”张娘子拍了拍杨月的手:“你可快些进去摆,同我一桌” “好。待得闲,我可就登门拜访,瞧瞧你那曾孙去”杨月说。 “随时恭候”杨月与张娘子说笑分开。 杨月担心二媳肚子里的孩子会磕碰到,所以让其在一旁和长媳一起等着,杨月和林妈妈一起去红木桌那摆放贡品,待上香才让两儿媳前来跪拜祖先... “祖宗保佑,保佑玉翰玉塾玉墨今年科考高中,保佑子义还有未出世的孙儿健健康康,保佑我们温家大大小小平平安安...”杨月手持三香拜了拜,小声念着。 还未到游神时刻,所以这会贡品摆放完便需等待游神的启示,才能开始祭拜燃香告。 杨月和林妈妈忙完便来到两位儿媳身边:“也不知这会母亲和锦儿怎么样了” “终是京城,定是安好的”林妈妈说。 “母亲说,到了京城便会给锦儿挑一佳婿...只可惜,我与老爷怕是无缘送锦儿出嫁了”杨月很疼爱云锦,虽自己的三个儿子是暖心的,可却不像姑娘家一样粘她。 “母亲也莫伤感,待二郎和大哥还有三弟弟科举,我们一家便可去京城和锦妹妹团聚了”二媳挽过杨月的手安慰着。 “是啊,也快了,即便没能赶上锦儿大婚,我那外甥的百日宴我定是能去得了的”杨月想了想又笑起来。 “母亲现下该是得先给三弟弟寻个好妻子先”二媳庄芳拍了拍杨月手提醒着,杨月也才大悟。 “瞧我,倒把这事给忘了,墨儿是也到娶妻的年龄了,也不知他可有心意的姑娘”杨月说。 “回头我让二郎和大哥哥给探探口风,看看三弟弟是否有心意姑娘,若是没有也不打紧,闺阁中,我倒是还有几个未出嫁的姐妹,适时可给牵牵线...”二媳说。 “甚是好,墨儿是个木脑袋,八成也没心意姑娘,如此...你倒是给我说说你这些姐妹,看我熟悉多少”杨月笑开了嘴,这会提议回车上等着,顺道说说玉墨的婚事。 ...... 第二十一回 初二迎婿 翌日初二,迎婿日。主君与君母,携二哥儿六姑娘回孟家一日。 温家车内静声一片,六姑娘撩开车帘一瞧,街上倒是热闹,只是有些阴寒风,六姑娘抖了抖,这才放下帘子。 “来年二哥哥便不与我们一齐回舅舅家了吧”世倾如今出门都还带着书,六姑娘着实不解,这会拿世倾开口。 毕竟祖母一直操心着大姐姐和二哥哥的婚事,这今年肯定是有眉目的,若娶了嫂嫂,那来年的今日,便是去嫂嫂家里吧。 主君瞧了一眼六姑娘,明白她的意思,他蛮好奇世倾会怎么回,又瞧了世倾,可世倾却一直不做回应,主君有些着急的小声提示:“你六妹妹问你话呢” “六妹妹这是挖苦我呢”世倾翻了一页书,没有下文。 六姑娘不高兴的嘟着嘴:“二哥哥这般冷漠,我那未来嫂嫂可要吃苦了” 主君君母一听,相视皱了眉头,觉着六姑娘说得颇有道理。 “倾儿,懿儿说得有理,你就该多笑笑,多说说话,别整天木着个脸”君母伸长脖子,巴不得让世倾听进去。 世倾将书放下,回了是,后又看起书。 主君与君母无奈,倒也没再说,车厢内又恢复平静,倒是快把六姑娘给焖着了。 好在很快便到孟家府,六姑娘从车里头瞧见得舅舅、表兄还有两个表姐就在门外等候,六姑娘扑通的第一个下了车。 “舅舅安康,表兄,表姐”六姑娘一下车便拉着两个姐姐跑进府内玩,倒把姑娘家的礼仪都给忘了。 君母瞧着摇了摇头,好在是自己的娘家才不怕遭人捡成话,说伯爵府的姑娘这般无礼。 “二哥”主君君母与孟将军孟京洲作揖。 “姑姑,姑父,表弟”孟将军长子孟子青上前作揖,他与世倾同岁,但按月份,他比世倾大了两个月。 世倾回揖礼:“舅舅,表兄” 孟将军京洲乃单亲,妻子无福,早在生了对双胞胎女儿后便逝去,孟将军也无再娶妻,自个儿将这三个孩子拉扯大。 孟京洲现才不惑之年,可却给人感觉倒像是知命之年。 与他人相比,确实老了许多...因他忧心,若哪天他要是在战场上牺牲,他的这三个孩子该如何是好... 可也好在老天有眼,让他熬过这么多次凶险,现如今,如若长子娶妻,这对女儿出嫁,他便可松口气,无需再日夜忧心,无需如此兢兢战战的过着日子。 孟将军与主君并肩畅聊,进府。世倾收起书,听子青讲解战事及布阵... 子青从小便随孟将军一直在军营,从小习武,现如今他已是一名副将,为孟将军的左膀右臂。 子青打小聪明,若不是父亲是将军,他为继承衣钵,想来若是学文,定也是个有思想的。 后院。 双胞胎姐姐孟青黛,妹妹青玉,性格一个豪爽,像将军,一个娇羞,像她母亲。 将军府后院是孟将军为这两个女儿特意修建的,既可品茶赏花,还有各种果树,还有小戏台,鱼池,书阁等...可见孟将军有多宠爱这对姑娘。 六姑娘与两个表姐在后院阁楼上吃茶,阁楼在假山上,坐于上边还可观望府外街道盛景。 “听闻你们那大姐姐是从潮府来的?”青黛豪爽的坐姿,一手拿着点心吃着,一手打转步摇。 “黛姐姐可不知,我那大姐姐可美极了,头次见她,我都不信这世间还有这般女子”六姑娘倒是规矩坐着,同样吃着点心。 “如此一说,我还真想见见”青玉规矩坐着,声音很是柔弱,她优雅的品着茶。 “待去国公府,我带两位表姐去见见我那大姐姐”六姑娘又拿来一块点心:“这点心真好吃” “这点心是青玉做的,确实不错”青黛也又吃了一块。 “真的?这可太好吃了,比街上那家还好吃呢”六姑娘说。 青玉听着一脸害羞的低着头,她不经夸。 “那你大姐姐现是过继给姑姑了?”青黛问。 六姑娘点了点头:“对啊,不过不住我们大房,住我祖母那” “你大姐姐也是幸运,一来便成了嫡大姑娘了”青黛说。 “这有什么,大姐姐人美,对我又好,多出个神仙姐姐来,也挺好”六姑娘口渴,喝了许多茶,茶壶都没茶了,六姑娘晃了晃:“没茶了” 一个女使连忙上前接过:“奴给姑娘沏茶去” “那你大姐姐可对郎君?”青黛有些好奇,既然是美人,那配上她的应该是位美男子吧。 青玉也好奇的看向云懿。 只见云懿摇头:“没呢” 青黛青玉有些失望的收回眼神,青黛又说:“要不,让这个大姑娘给我们当嫂嫂吧” “啊?”青玉一听,有些震惊青黛的话。 六姑娘听着转动眼珠子,笑道:“倒也不是不可以,如此,我们可是亲上加亲,我也可经常来找你们玩啦” “云懿,你回去便去告诉你大姐姐,让她考虑我们大哥哥,毕竟我大哥哥也是生得俊俏的”青黛一手靠在膝盖上,样子豪爽至极。 六姑娘点了点头,拍了拍胸口:“包我身上” “如此,会不会唐突了”青玉姑娘小声说着,毕竟婚事得父母做主,私下去说,怕不好。 “哪里会唐突...吃茶吃茶!”青黛笑说;女使上了茶,两个姑娘又大吃大喝起来。 堂上。 两家聊着聊着便谈起哥儿与姑娘们的婚事... “那二哥哥可有人选?”孟碧霜问。 孟京洲摇了摇头:“我与子青常年在军营,对京城内的官家姑娘倒无了解的...世倾呢,他如何了,可有给介绍说说的?” 温衡朝着孟碧霜笑了笑:“若不是家中母亲提及,我们夫妇二人也是想着待倾儿科考过后再参详此事” “现今我们也在物色,想着,门当户对便是最好抉择...可放眼京城,也就永宁伯爵朱家同等”孟碧霜说。 “朱家虽大我们温家一辈,倒也无事,这朱家有两房,各有一子,倒没姑娘...不过听闻那嫡长子倒是彬彬有礼的,二房那个倒是不成器的”孟碧霜回应。 “朱伯公为人我们是清楚的,老实憨厚。想必这嫡长子是随他性的,若家中姑娘与之婚配,倒也是不错的抉择”温衡说。 “御史曹家的,听闻有一嫡子嫡女,还有一庶子,这嫡长子曹南是要娶了妻的,庶子曹北和嫡女曹汐倒是还未婚嫁...只是妹妹对曹家娘子没有过多交集,且不知这哥儿姐儿品性如何”孟碧霜说。 “曹安焱是个处处小心行事的,不多话,城府却是深沉得很”温衡说。 “曹安焱我倒是接触过几次,此人虽不多话,可也是心狠手辣的,姑娘嫁去,我倒是不放心”孟京洲回想起在朝中,与各大臣参详处死北境叛徒一事,曹安焱的做法比他这个将军还要阴狠... 第二十二回 亲上加亲 孟碧霜想了想,她是想把温家她房的姑娘说给子青的,只是不好开口罢。 不过孟京洲了解自己的妹妹,知道她有心事,所以让她开口直言,无需拘着礼。 孟碧霜瞧了一眼温衡,说:“义安候与晋佳候都是独女,想必不舍嫁与我等府...国公府那倒是更不可攀,这京城能提上口的也就这几家名门望族...” “我是想着”孟碧霜瞧了瞧温衡:“我们温家二房和四房的姑娘也都到了婚嫁之龄,若是能与此谈上一亲,也算亲上加亲的,也知根知底” 温衡一听坐立起来,看着君母一脸认真,温衡倒是也想了想,说:“娘子所言却属有些道理...” 温衡觉着,是自家人知根知底确实有理,只是战场刀剑无眼,就怕有个万一,那姑娘又该如何... 孟京洲清楚温衡的想法,也不怪他不舍:“妹婿心中有所虑,我自是清楚,也理解” “不过,如若与温府姑娘再次结亲也是幸事...我是有所虑,这战场刀剑无眼,我们孟家也就仅剩子青这一男儿...”孟京洲拿起茶盏大喝一口... “我是有想让子青退出军营,改当文官。子青自小对其文学也颇有天赋,这些年也一直温习,待过些年便也有望参与科考,如若能为文官,我们孟家也就稳了后代...”孟京洲说。 “子青肯退出军营?”孟碧霜一脸不可思议。 可想着也好,他们孟家世代为将,父亲与大哥孟雁山皆为国而牺牲,大哥一生未娶,如今孟家确实仅有子青,若再是有个好歹,那他们孟家恐会断了后... 孟京洲点了点头,温衡与孟碧霜相视,心里也都落了实。 “我们四房的五姑娘云莲与懿儿今年倒是及笄之年,我瞧着五姑娘懂事,人也安静,倒是合适人选...”孟碧霜说。 “过些天陈国公府不是办花灯会,到时娘子可给引荐,让他们二位见个熟先”温衡提议,孟碧霜听着甚好,于是点头应下。 孟京洲也觉着有理,又吩咐孟碧霜:“倒时妹妹可是去的,且劳烦妹妹也给那两个姑娘看着点,特别青黛,她性子豪爽,大大咧咧的,怕有失礼数” “二哥哥这什么话,自是应当的”孟碧霜说。 “如此,那便传午膳吧,今日我可要与妹婿好好喝上几杯”孟京洲起身说道,女使们这边就下去安排... 温衡作揖:“那妹婿,恭敬不如从命了” 孟京洲大笑,一手捞过温衡肩膀便同去后院,李妈妈陪君母走在后头。 温府老夫人屋。 “祖母,可又轮到你啦”三姑娘与大姑娘在老夫人屋里头下围棋,老夫人已连胜两局,这轮是大姑娘与老夫人下,三姑娘旁观。 老夫人思虑许久才落了棋,这步倒是走得险了。 周妈妈这时小跑而来,躬着身在老夫人身旁小声说道:“老夫人。四房姨娘来了亲,说是她的亲姑子,从侧门进的四房” “亲姑子?往年可有来往?”老夫人盯着大姑娘下棋,问。 “倒没见得过”周妈妈摇头。 “大丫头这是下了狠的了”老夫人笑着说。 “祖母都连胜两盘了,大姐姐可不能再遮遮掩掩了”三姑娘笑道。 老夫人瞅了半天,这会又落了子。 三姑娘直接摇头称赞:“祖母也太厉害了,这都能重开一条路出来?” “想当年,老夫人的围棋可是家中最厉害的,从未有人打败过”卫妈妈在一旁补充。 三姑娘看着呆了脸,这会又开始回想老夫人下棋的步骤与思路,又等待着大姑娘落子。 “可带了其他人?”老夫人问周妈妈。 “孤身来的,不过她怀中还抱着一个大木盒,也不知是何东西”周妈妈说。 “诶!”老夫人迅速抓过大姑娘的手:“落子无悔” 大姑娘与三姑娘听着嘟了嘟,大姑娘说道:“祖母如此厉害,就不能再让让锦儿” 老夫人笑道:“我可是先让你三颗棋子了的,还让你悔了一次棋,你这又悔” “事不过三,就再这一次”大姑娘竖起一手指恳求道。 见此,老夫人摇了摇头笑道:“也罢,就再让你一次” “谢祖母”三姑娘与大姑娘又开始研究起棋局。 “想是送的礼”老夫人想了想,又说:“你去查查这个姑子从何而来,这次来又是有何要事” “是,奴这就去”周妈妈作揖,这会便退了出去。 “祖母,到你啦!”三姑娘喊话。 “嗯,我瞅瞅...”老夫人观了观棋局,很快落子,而这落,又是赢了大姑娘。 老夫人笑道:“又要换人了” 大姑娘与三姑娘嘟了嘟嘴互相看着,三姑娘这时有了小心思:“祖母每每赢我们不说,这么险的局都能被祖母从开一条道,还稳稳的赢了...要不,我与大姐姐联手,与祖母对峙怎么样?” “你们这是要联手欺负我一个老婆子啊?”老夫人将手中棋子放回。 “哪有,是祖母实在太厉害了,就当是我们给祖母多加一个难题如何?”三姑娘瞪着大眼睛看祖母,满脸期待。 老夫人无奈摇了摇头:“允了!” 大姑娘与三姑娘笑开了花:“就知道祖母最好了” 老夫人听着开心大笑... 又一新局开始,老夫人依旧让姑娘们三子... 温府四房。 那个姑子在侧门落了轿,左右瞧了瞧,想是温府不错了,便吩咐一个看门小厮进去通报... 一会,四姨娘身边的刘妈妈便亲自出来迎接,将姑子带到四房。 姑子一身素衣,简单的发髻佩戴一支素木簪,却气质不凡,举止皆是优雅大方。 她抱着一个裹着花布的木盒子进了四房的院... 一路,姑子左右瞧着院四处,一脸的惊叹,又伸手摸了摸刘妈妈身上的衣裳,由衷感叹:真真是伯爵府,不过是妾的下人,衣裳竟如此舒适,而赵翠媚是个姨娘,她的衣裳岂不是绫罗绸缎? “这就是翠媚住的院子?”姑子站在院门处左右观望,不得不说,这小院还真的大气。 刘妈妈点了点头,应了是,伸手指示姑子进院:“姑子,请吧,四姨娘就在里头” 姑子瞧了一眼刘妈妈,悠悠抬起脚走,心里是又一番的羡慕。 这姨娘的院子都能如此大气,想必那正室定是个好相处的... 想当年,这些可是入不了她眼的,若是知道府中那个小妾有这般享受,她定会用各种手段除了小妾... 只是造化弄人,现如今的她,竟从富可敌国的君母夫人成了一个不起眼的素人,她更是从未想过自己竟也有羡慕别人的时候。 第二十三回 姑子探亲 屋内,堂中香炉飘烟淡淡,四姨娘跪坐在香案前焚香,闻得脚步声靠近,四姨娘瞧了一眼门帘外,见得那姑子进来... 姑子瞧着四姨娘在前优雅焚香,一脸高傲模样,她虽是有些羡慕,可也挪开了眼,自个儿落坐。 刘妈妈差身边的女使去给沏茶,女使做了揖便出去了。 四姨娘没打算要起身与姑子同坐,这会在小铜炉内夹了一块香碳出来:“什么风能把姑子吹来” 姑子一听冷哼一声:“多年不见,你倒是过着神仙般日子,好得很” “在姑子面前,翠媚怎敢说自己过得好”四姨娘放下手中焚香用具,拿起手帕擦了擦手。 姑子瞪了一眼四姨娘,心里骂着妖精。 刘妈妈将四姨娘搀扶起,落坐窗榻那,给上了茶;姑子见着也自个儿移步到窗榻坐下。 “姑子今日不该是在你那富可敌国的夫家过着逍遥快活日子,怎么跑到我们伯爵府来了?”四姨娘端起茶盏吃着茶,面无表情。 “你无需挖苦我,我清楚你是知你姑丈被抄了家的”姑子瞧了一眼四姨娘,又默默端起茶,吹了吹。 “被抄家了?”四姨娘假装震惊,又笑了笑:“翠媚怎会知晓,那现今如何了?” “姑丈不是向来最宠姑子的吗,即便被抄了家,定也不会让姑子受点苦”四姨娘递了一块糕点给姑子,姑子看着,接过了。 “哼,说得好听。那愚蠢的,竟还又纳了一妾,也不知是被那妖妾灌了什么迷魂汤,至现今,都快有一月未来我这屋里了”姑子神情有些悲伤,看着手上糕点,实在吃不下,又给放了回去。 四姨娘笑道:“姑丈也是心大。这家都被抄了,竟还有心思纳妾” “若不是占着公公还有些钱财,我倒也想离他去”姑子不好气说。 “翠媚知道的,便只有姑丈宠姑子的话,这些年虽被抄了家,可姑丈依旧是深爱着姑子的...如今却成这般”四姨娘把玩着手帕,淡淡道:“莫不是姑子自个儿作妖,给作没了?” “放肆,你这说的什么话!”姑子激动得拍桌,一会又将手收了回去,大喘了一口气。 四姨娘一见动作,嘴角一笑,想是又被她说中了。 她这个姑子向来是最会作妖的,也正是因为作妖,这才让她嫁入富可敌国的人家当了君母。 这前些年可还过着风光无比的日子,且是不把她放眼里,尽是各种嫌弃她这个侄女... 可怎么也没料到,就在两年前,姑丈竟被抄了家,若不是有姑子那公公家在支撑着,怕现今是连普通的正经人家都比不过,便是只有上街行讨的份。 可即使被抄了家,她这个姑丈始终爱着她的姑子... 只是未能想,姑子终究还是把自己的宠爱也给作没了... 四姨娘亲自给添了茶,姑子一口气给吃了,想是还在气着:“翠媚不过说了真话” 姑子瞪着四姨娘;四姨娘又说:“姑子的性子若能改改,许不会有今日这遭” 姑子收回了眼,冷哼一声:“莫不是要我大大方方的让着她们做妖” “姑丈若大家产,三妻四妾正常不过,现今哪户人家还没有个妾的,况且姑丈的妾再多,终究是只对姑子最是真心不是”四姨娘指了指香案上的香炉,要刘妈妈给搬到这边来。 “真心?若没现今这个妖妾,或许我是相信他的真心”姑子一提那个妖妾又是一番生气,手紧紧拽在腹前。 四姨娘将香炉推近了些,手扇了扇香烟:“闻这香能让心静,姑子不妨闻闻” 姑子瞪了一眼四姨娘,可也拿起手绢捂着嘴凑近了些...这香确实闻着,心里舒坦许多。 “姑子若是大方的接纳那些妾,姑丈许不会再纳妾,反会更加心疼姑子”四姨娘给了提示。 “我做不到”姑子语气颇有些重。 “那可就没法子了”四姨娘起身欲离开,姑子也跟着起,挡了去路。 “怎么不见你那两个姐儿”四姨娘一听,盯着姑子看。 “她们是去老夫人屋里请安了”四姨娘默默回应。 见姑子不说话,四姨娘警示:“姑子在我这,可别耍什么小心思” 姑子冷哼一声:“我能有什么小心思...”姑子又坐了回去:“不过是想来看看我那两个侄孙女” 四姨娘冷哼一声:“多年不提侄孙的姑姥姥,怎么今日有这般兴致” 姑子听着没应话,自个儿起身去将那木盒子抱来,打开递给四姨娘看。 里边是一顶凤冠。 四姨娘一瞧,瞪大了眼,问:“姑子又是从何而来” 姑子抬高了头,说到:“这副凤冠可是我出嫁时,母亲亲传与我” “当年虽被抄得一无所有,可这是祖物,自是不能落入他人之手,我可也是费了大心思将它留在身边的”姑子落坐椅子上,回想起当年,突有些身心疲惫。 四姨娘盯着凤冠看许久,这才回了神:“姑子今日将它携带来,是要翠媚给你看护?” “凤冠只传女不传男,只传有血缘的,我无女可传,且又不能传与新妇...”姑子说。 “姑子莫非是要传给我那两个姐儿?”四姨娘皱了皱眉,小心试问。 姑子嘴角一笑:“不全是” 四姨娘嘴角一笑,她就知道没这般好事,姑子定是有条件的。 “我要你的一姑娘嫁与我儿为妻”姑子站起身与四姨娘对视着,两人静了半天,刘妈妈左右瞧着,倒看不出四姨娘的想法。 然而四姨娘一笑:“姑子莫非是想利用我的姐儿帮你夺回姑丈的爱?” 见姑子不应,四姨娘满脸不悦:“我的姐儿嫁人,必定是为了有爱而婚嫁,可不是为了成全别人...” “我虽无能也无权,但他人若想利用我的姐儿,那是万万不可的...即便是圣上来了,豁出性命我也不怕!”因为两个姐儿就是她的命,两个姐儿若过得不好,她赵翠媚也会跟着不好过。 姑子被此话震撼到,又心虚解释:“也不是如此,只是我儿老实,不过是觉着娶自己的侄孙,也安些心,且侄孙女乖巧...” “安心?姑子用安心来搪塞我,怕有些可笑了”四姨娘黑着脸落坐,眼望向别处。 “我不是...”姑子说。 “姑子不必多解释”四姨娘起身走到木盒子前,将木盒子盖上:“不过就一凤冠,我们伯爵府,不稀罕” “你!那可是凤冠,圣祖亲赐的御冠!”姑子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四姨娘,对着大声说。 “我自是知道的,但若要用此冠来换我一姐儿,那便是妄想”四姨娘一脸认真:“刘妈妈,送客” “你!”姑子气得说不出来话,她竟然被她的侄女给赶出来了:“好,好得很,以后妄想跪着来求我!” “不会!”四姨娘很是肯定。 姑子咬了咬牙,点点头:“好得很!”话落,将花布重新绑好,抱起木盒子离开了四房院... 六妈妈将姑子送到侧门,微躬着身:“姑子慢走” 姑子瞧了一眼刘妈妈,又瞧了瞧院内,觉着甚是恶心:“呸!” 第二十四回 红绸许愿 孟将军府。 酉时,温家等人才离去,温衡又是喝得醉醺醺的,好在世倾在旁,他这个父亲才不敢太过失礼。 这会二四与启蛰在旁搀扶着将其送上马车,孟碧霜与世倾等人作揖告别。 世倾最后上的马车:“舅舅请留步” 孟将军府上下的人都前往府门外送客,直至温家的马车离开这才进府。因在这京城,孟家只有温家这一亲,自然是最为看重。 路上,温衡在马车里睡去,孟碧霜也是胆战心惊,生怕温衡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即便是自个儿的哥哥家,可若被人听了不好的,可也是会连累到孟家。 世倾始终看着自己的书,而六姑娘在欣赏着两个表姐给送的几支发簪,孟碧霜看着,觉着甚是好看:“青黛姐妹俩给送的?如此多” “我是觉着好看,给表姐们求来两支,可俩个表姐竟把这些全给了我,我本是不好要的,可表姐说,这些她们都用不上...”六姑娘笑说。 “青玉青黛自是知道你爱打扮,这才割爱给了你”孟碧霜说。 “可我说了...可两个姐姐却说,她们喜欢素净些的,这些太过精花了,她们也戴不了”六姑娘将几只发簪收好抱在怀里。 “回头可得挑些青黛姐俩喜爱的给送去”君母说。 “女儿知道的”六姑娘应下。 外头,来了温府一小厮,李妈妈给问了话,两人凑近小声说话,李妈妈点了点头,示意那小厮离开。 窗帘半飘半掩,这一幕恰巧让孟碧霜瞧见了,她认出那个小厮,是她们房的人。 孟碧霜想,定是府内有事,于是撩开帘子问李妈妈:“是有何要事?” 李妈妈抬头回应:“说是四房来了个姑子探亲” “姑子...是那赵娘子?”君母问。 李妈妈点了点头;孟碧霜听着嘴角一笑:“赵娘子她怎么会来我们伯爵府,她不是瞧不起我们伯爵府吗” “那厮说,她是孤身来的,穿着素衣,手里还抱着一个裹着花布的木盒子”李妈妈说。 “孤身?”孟碧霜越发觉着不对,她不该是大张旗鼓的来吗,怎么会是孤身,且还穿着素衣? “不是从正门进的?”孟碧霜猜测。 “是,走的侧门,让小厮去通报那四房的,是刘妈妈出来领的人”李妈妈说。 “没去老夫人那请安?”君母问。 “没去,就在四房逗留了会,还说赵娘子出了侧门时,满脸恶心,还唾弃刘妈妈...”李妈妈说。 “这般...那可知她那木盒子里装着什么?”孟碧霜越发好奇。 “没人瞧见,说姑子去四房内,里头就只有刘妈妈一人伺候”李妈妈边走边回应着。 “哦...”孟碧霜也没再问,盖上车帘自己想了半些天... 温府。 到了温府外,温衡被君母摇醒:“主君,我们到府上了” “我...还可...喝”温衡醉醺醺的,睁着一只眼睛瞧了君母一眼,又对着她指了指:“你,别拦我” “将主君搀回屋里,记得适时给捂住主君的嘴”君母话落,二四和启蛰皆上了车将主君给搀下车,送进府。 主君先下了车,君母跟在后头...六姑娘最后下的车。 世倾下车理了理衣裳,作揖:“母亲,那孩儿先回屋了” 君母点了点头:“去吧”转身又问六姑娘:“你是随我去你祖母屋里头还是回自个屋?” “我随母亲”六姑娘又将盒子递给身边的春分:“拿回屋去,记得放好” “好的姑娘”春分作了揖礼,这就回了大房院子。 走在游廊处,六姑娘不小心打了个嗝,君母瞧了一眼,默默说道:“好在是在自家府上...你今日可吃了不少点心,吃得这般混,你这胃怎么受得了” “也没吃混,就是表姐做的点心实在好吃,贪嘴多吃了些”六姑娘抚了抚自己的肚子,嘟了嘟嘴。 “那也得有个量不是,哪是好吃就必定吃得多的”君母虽一边责备六姑娘也一边吩咐着李妈妈去后厨备些消食的汤来。 “这些天可要控制些吃食,最好是吃得清淡,别把自个儿吃坏了,过些天可是要去陈国公府赴宴的”君母走在前头吩咐着;六姑娘也应了是。 大房世倾院子。 院内,几个女使打扫好院子正围在一处欢聊,皆都展示自己的新配饰及衣裳,还聊着谁的八卦,是一阵又一阵的欢笑... 而侧院厢房的那棵古树也是围着一群女使,有的手上还拿着红绸,像是树上掉下来的... 世倾一路边走着边看着书,在游廊处听得一阵欢笑声,随着声音的方向望去,只见得古树下围着几个女使,再入眼的是一个身段优美的女使站在梯上,将红绸绑上树枝... “姑娘可真好,绑得这般高,老天爷定能瞧见”一个钗着粉红花发簪的女使说。 “对呀对呀,都说这许愿绸绑得越是高越是能实现呢”一个钗着玫红花发簪的女使说。 “我也要绑高些”一个钗着淡紫花的女使蹦跳着说。 世倾见着,持书的手缓慢落下,他倒是好奇,他这院里还有这般好看的女使,莫不是又是母亲给新塞进来的通房女使? 正想要瞧见那女使的脸,那女使也半躬着身要去取下边一女使手中的红绸,这会又给绑上一条。 “姑娘自个儿的红绸吹干了,可绑树上了”一女使将姑娘自己的红绸给递上。 那姑娘伸手接过,且还再爬高两层,下边的女使看着担心,可也羡慕着:“姑娘这绑得最高了,老天爷定是最先看到的” 姑娘似乎还想着绑更高些,可已经快到梯子的最高层了,再爬梯子定会摇晃,到时可也就危险了。 那姑娘想了想,决定垫起脚,尽量绑高些,如此虽却有些吃力,可姑娘还是咬了咬牙,决定要给绑上... 下边几个女使看着担心,均都伸出手,一副随时要接住姑娘的样子。 “愿我们二郎君,科举高中”姑娘的话很快传入世倾耳中,世倾听着声竟觉着有些耳熟... 而世倾也没想到,那绑最高的红绸竟是祈愿他科举高中的... 正当世倾想喊话让那些女使停止欢闹时,那个垫起脚站在梯子上的姑娘竟在站稳时打了滑,瞬间从梯子上摔下,而下边的女使也都没能扶住她,反而有些被撞倒在地,场面可谓是一片狼藉... 听得那姑娘落地后闷哼一声,世倾皱了眉头,连放下手的书,一越垮出游廊往古树那边赶去... 第二十五回 天生丽质 几个女使后起将那姑娘围了个水泄不通,纷纷担心慰问着;后头有一女使眼尖,瞧见世倾来:“二郎君来了” 听着,几个女使连忙给让出了道,世倾这才看清那个姑娘的脸... 原来是她,清淑! 见清淑一脸苍白,世倾也没有犹豫,一把将她抱起送回厢房,还吩咐女使去传郎中来。 原本清淑被这一摔已吓得不轻,却没料想世倾竟在这时出现,且还抱着她,如此近距,清淑竟有些呼吸不畅,心跳不齐... 世倾真的生得好看,即便一脸的冷漠,却也没让人想要远离的感觉... “再看就将你扔了”世倾明显被盯得不舒适,虽知清淑已被那一摔给吓着,可也还是没能忍住警告了她。 清淑听着害怕,这会低下头小声喘气着,身子不自觉微抖了抖... 世倾倒也是听见了清淑那凌乱的心跳声,也感觉到她的害怕了,原是想将她放下的,可想起清淑是为了给他祈福这才给摔着,所以还是发发善心,给送回厢房... 进入厢房,世倾最先感觉一阵寒冷,他瞧了瞧房内四处,最后眼睛落在脚下那快要熄灭的火炉上。 清淑被放在床榻上,有些羞涩:“谢...二郎君” 世倾见清淑那苍白的脸有些厌倦,他微侧着身理了理衣袍说:“以后不许再爬梯子绑什么红绸,若让我瞧见,禁足一月” 这话听着虽是惩罚,实则却是在关心她...清淑听了还想说些什么,可见世倾的脸黑得很,这会是又不敢开口说了,只得嗯的一声。 离开厢房前,世倾又瞧了一眼火炉,淡淡道:“再去添些炭火来,屋子这般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们大房苛刻了你们” 屋外女使听着微躬着身低头应是,后作揖礼离开。 世倾瞧了一眼清淑,后离开去了正房,清淑坐在床榻上作了揖礼,目送世倾离开... 回到屋内,世倾想了想,又对一女使说:“去听听郎中如何说,且来报我” “是”女使作揖,这会便去了厢房。 世倾自个儿卸下斗篷,随手往椅子上搁放着,又在身旁的书架上取下一本书来翻阅着,可许久还是未能看下心,因此刻他脑海中,竟满是清淑在那梯子上绑绸的动作画面... 世倾眯了眯眼摇摇头,可脑海中的画面始终没能抹去...世倾不得将书合上,头又没忍住朝厢房望去... 他这是在担心她? 一会,窗外便见方才那女使小跑而来,进屋作揖通报:“二郎君,郎中先生说了,姑娘并无大碍,只是受了些惊吓,待好好歇息便好” 世倾听着点头嗯的一声,摆手让其女使退下,女使作揖离去。 如此,世倾是松了些心,这会可又拿起书看着...可半天,终究还是看不下。 “碍事...”世倾无奈,不得将书收起,闭眼静坐香案前;而世倾的双手是愈握愈紧... 大房屋内。 君母方从老夫人那请安回来,见屋里头温衡这会睡得正沉,君母对一女使吩咐着:“让后厨晚些时刻给熬点粥” “是”女使作揖退去;另一女使给君母卸斗篷。 李妈妈这会从外头进来,撩开帘子时,正巧碰得那女使出去,李妈妈给瞧了一眼,便来到君母身边:“这女使眼生得很...” “她是老夫人屋里的,老夫人想让周妈妈回来侍候,我给拒了,老夫人便让她来侍候我了”君母坐到妆台前,自己拆了发髻,李妈妈随后才来。 李妈妈给君母梳着发丝,瞧着屋内的女使都退出去了,李妈妈才开口:“奴找得四房一个看院的妈妈给问了,那妈妈说,有女使在外头听得屋内的人谈话,说是那木盒子里头是一顶祖传凤冠” “祖传凤冠?”君母听着一愣。 “是,说是只传女不传男,也只传流有赵家血脉的”李妈妈说。 “我听闻那姑子是只育了一个郎君...没姑娘,如此来说,莫不是要将那凤冠传与四房...”君母捋了捋自己的长发,猜测着。 “君母只猜得一半,那姑子确实有意要将凤冠传与四房,可却也要她们四房给嫁一姑娘过去”李妈妈回道。 君母听着转过头望着李妈妈:“那她可点头了?” 李妈妈摇摇头:“四姨娘给拒了...还当面说那姑子是想利用姑娘...四姨娘死活是不肯,还说凤冠比不过姑娘...” 君母转回头照着铜镜,嘴角一笑:“真如此说?” “该是无假的”李妈妈将梳子放回妆台上,搀扶君母起身。 “这赵翠媚可还真是胆大,口无遮拦的,那七姑娘倒还真是随了她”君母到一旁落坐,端起茶盏:“虽她如此说是不错,要我也肯定不同意姑娘嫁去...可毕竟那是一顶凤冠,岂能容他人胡言攀比...” “如此说来便通了,那姑子离开时是满身不悦,想是四姨娘这般胆大,将她好生羞辱了一番...”李妈妈说。 君母听着笑道:“如此,她倒是让我高看一眼了” 四房。 四姨娘与两个姑娘坐堂上,堂下几个女使手端团扇、绣花鞋及发簪配饰站在一旁候着。 另几个女使将两件美到窒息的衣裳展现出来,四姨娘瞧着甚是满意,甚至惊叹... 刘妈妈搀扶四姨娘来到衣裳跟前看仔细,两个姑娘也跟之。 “这师傅可真是巧夺天工,这花就好似是生在身的,可实在太美,太精湛了”四姨娘小心翼翼抚摸着那衣袍。 五姑娘满眼喜爱,手也忍不住在衣袍上抚摸着那些绣花;七姑娘更是喜欢得紧,这会眼睛都挪不开了。 “六姐姐定无这般好看的衣裳”七姑娘前后瞧着又道:“六姐姐衣裳最多,可也没瞧见她有这般好看的衣裳” “你管她做什么”四姨娘瞧了一眼七姑娘:“她没有甚好,待你们姐儿俩都穿上这衣裳,定是国公府内最受瞩目的” “这般厉害的裁缝,定是许多人都知道的,说不定受瞩目的人不止我与五姐姐”七姑娘才不管她人,她只要胜过六姑娘便都好。 “葵儿又何必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呢,即使宴会上有姑娘穿着同个裁缝做的衣裳又如何...”四姨娘说。 “还不是得看是穿在谁人身上”四姨娘骄傲的说,这会拿着那衣裳在姑娘身上比试着:“我们葵儿和莲儿生得这般好,天生丽质,哪是她人能比的,即是国公小姐也比不得” 四姨娘将衣裳递给身旁女使,又看了看那些发簪:“甚好,且可收好了,待去国公府那日,可要隆重打扮一番,姨娘亲自给你们打扮” “姨娘这般巧手,定能将二位姑娘打扮得如似天仙一般”刘妈妈恭敬说着,也帮着给整理。 第二十六回 国府灯宴 端月十五,陈国公府花灯宴,酉时三刻办。 金吾不禁夜,此时京中万街千巷尽繁盛浩闹,街道两旁万盏花灯叠挂,如同金碧斑斓锦绣灯山。街上又有奇异游戏;有跳舞的,相扑的,猜灯谜的,嘴含火苗喷火的,又有小戏台唱戏的,扮像的,也有搭大小棚做生意的,有卖花灯、卖面具等各种吃的玩的用的,更有河上乘船观景的,又有河岸放花灯祈愿的,也有小楼吃茶吃酒听古的... 温家四辆马车艰难行在街上,四处拥挤,走走停停,车厢前角挂一盏写着温府二字的花灯缓缓摇曳,车厢外的盛景吸引着车厢内的人... 大房车在首,内坐孟碧霜、六姑娘与二郎君。大姑娘陪同三姑娘乘坐二房马车。 小郎君看着外头如此花样繁华,下巴都快笑掉,连连扯着四郎君的衣袖,又指着外头,道:“四哥哥快看,那个大汉胸上的大石竟捶碎了!哇,叠罗汉!” 四郎君从锦囊里掏出几个小钱扔了出去,正中那些表演者碗中,那些人连忙鞠躬感谢赏。 小郎君又是一脸惊叹,瞪着大眼睛瞧着四郎君:“四哥哥可真是厉害,这都投中” 四郎君一脸宠溺的摸了摸小郎君的头,叫其坐好别摔着。 “大姐姐可见过如此盛景?”三姑娘望着外头,满脸欣喜的瞧了大姑娘一眼。 “从未”大姑娘也惊叹了,原来这就是京城的元宵夜,这潮州府虽是游神通宵,可若说盛景,京城其当首一。 “只可惜,若不是要赴宴,妹妹可真想带大姐姐好好游玩一番”三姑娘牵着大姑娘的手,又指了指外头... 许久,温家的马车终于在陈国公府前停下,国公府小厮前来接应,各房在车里头理了理衣裳,这会纷纷下了车... 此时,陈国公府正门大开,四处张灯结彩,低头可见地铺红绸棉缎,抬头见得上百花灯,样式可比街上要五花八门... 君母瞧望自家府的姑娘与郎君甚是满意,这会便随那小厮带头进府;才入府门,温家上上下下皆被国公府内的繁华给震慑住。 从府门入,可见一庞大镂空石雕八仙纹立与大门对处,石雕壁被一八边形石池围驻,池内喂养八尾金黄大锦鲤。 右处圆门边雕刻云纹,通往正院、后院大花园,左处圆门边雕刻雷纹,通向侧院花园,通常是用来接待贵宾的场所... 进入左边圆门,有一游廊通往侧院花园,游廊两边撤去挡风帘,每两柱间悬挂两盏花灯。 花灯样式其多各异,有绣屏灯,织锦灯,画屏灯,动物型灯,竹丝灯,珠子灯,羊皮灯,无骨灯,鱼灯,鳖鱼灯,纱灯,八角宫灯,马骑灯等。 灯有纹附诗,全诗、全纹;有十二生肖纹,百花纹、百鸟纹,神仙聚会,也有民间故事,有剪纸贴,更有百诗等。 全府上下共系六百八十盏花灯,皆由旧年六百八十位举人各亲手提字,作诗。 府内,女使小厮成群,各自来来往往忙碌;碰得贵客行过也纷纷作揖。 听闻领头的是国公府两位老管家,各负责前后院,国公爷与夫人在院正厅接待各府来的主君娘子... 这会陈国公府外,车辆众多数不胜数,来赴宴的皆是京城达官显贵,各府的马车也各有不同,有高调奢华也有低调简陋,各府马车被牵至一旁停成一排,马被好生喂养着,车夫也被请到后院小院吃酒... 侧院设主宴,各府皆设一亭,几十座木亭围成半圆,中为一人工池,有一桥通另院,池内八百锦鲤踊跃,池以八边形围建,精雕八柱,上置八仙图花灯。 温府亭立于沈府亭旁,亭内红木长桌,桌上摆设二十四道当地名小吃,又有上好茶水侍候。 温家这会到了侧院,便有人朝这边望来,这一看,竟突然纷纷议论起来,紧接着是一个个都朝这边瞧来... 七姑娘与五姑娘倒是被惊着,且以为是她们的衣裳引人注目,可很快便有字眼传入众人耳朵里... “那姑娘就是温家的嫡大姑娘?这世间竟有这般天仙人物?”一个陌生男子说。 “美哉!”又一人说。 这会七姑娘与五姑娘倒也失了望,而大姑娘却害羞不得,这会微低着头不敢与人对视,三姑娘在旁笑着:“大姐姐莫怕” “大姐姐可是给我们温家长脸了”六姑娘小声凑近嘀咕。 君母听着笑了笑,大姑娘虽不是她亲生女,可也是流有主君血脉的,自也是她女儿,竟如此长脸,她倒也沾了光。 很快,温家嫡女如似天仙一般的话题在国公府传开,各府的郎君姑娘皆好奇,也有前来作揖探望的,就连几个国公府姑娘也忍不住前来看一眼... 这些人倒是有人真心赞许,也有心生羡妒说违心话的。 而另一处,陈国公公子也闻见,却只是远远了望一眼罢,他悠哉的吃着茶,只闻他人畅聊...因京城皆知陈国公公子是个性子孤僻的,见得他的人,只是远远作揖,不敢靠近。 这会有一小厮来邀:“温家娘子,我们夫人这边有请”小厮作揖,微躬着身。 君母微低了头应好,又瞧了一眼六姑娘,警示她要谨言慎行,六姑娘也理会,抿了抿嘴。 温府亭与沈府亭距近,这会几位郎君也凑在一齐。 “伯怀去了何处,怎不见他?”世倾问。 “我大哥哥去了后院,他要我来邀你同去”叔怀说。 “如此,那便不久等”世倾瞧了一眼世熙,问他可否一起:“四弟弟” “哥哥们去罢,小弟顽皮,我怕离不开身”四哥儿有些可惜说。 霜降这时上前作揖:“四郎君可尽管去,霜降可留下陪同白露照看小郎君” “四哥哥去吧,八弟弟准不闹,就待这观看这里的景色”八哥儿也不想被四哥儿一直盯着,这会只能说乖乖话。 世熙犹豫片刻,后也随他们一同去了;八哥儿这会是最开心的,带着霜降和白露便四处逛去... 孟家两姑娘这时也跑来寻找六姑娘,瞧着云锦,孟家两姑娘也惊叹了。 “锦姐姐长得可真好看,如同传闻一般,不,是更胜一筹”青玉盯着云锦,有些挪不开眼。 “这是孟家的表姐姐,这是亲黛表姐,这是青玉表姐”六姑娘介绍,温家女眷纷纷起身作揖,回礼。 “两位妹妹谬赞了”大姑娘听着微躬着身,谢赞。 “表姐姐,怎么不见表哥?”六姑娘望着身后,确实不见子青。 “没跟来,大哥哥方去寻世倾哥哥了”青黛想了想,凑近六姑娘:“上次与你说,要你大姐姐做我们嫂嫂的事,你可说了?” 六姑娘惊愕,小声回:“我竟给忘了” 青黛嘟嘴:“我就知你靠不住” “要不,我现在说?”六姑娘问。 青黛摇了摇头:“算了算了,下回吧” “听闻国公府此次花灯有六百八十盏,乃是由六百八十位旧年举人亲自提笔绘画作诗,皆各不同,不如我们一同去瞧瞧吧”青黛邀请温家众姐妹一齐赏花灯... “甚好,我正有此意!”六姑娘说。 听青黛如此说,大姑娘倒来了兴致,转身试问三姑娘可有意,三姑娘见了点点头,五姑娘微躬着身也表示同意了... 后温家姑娘与孟家姑娘便一同去逛赏花灯... 第二十七回 树大招风 离开府亭,池桥对面有一门楼,可通别院,听闻别院有一假山,山上有一亭楼,立于亭内,可观全京城。 国公府内每一游廊小道皆满是观花灯的郎君与姑娘,每每碰面,纷纷互相作揖行礼... 大姑娘与三姑娘走在最前头,其他几位姑娘跟在后边;姑娘们走走停停,见得喜欢的花灯便会停下仔细观赏... 姑娘们原是走一起的,这会却散开来,有的还在原处,有的已走远。 七姑娘陪同五姑娘身边,五姑娘倒是认真赏灯,可七姑娘却在嘀咕:“还说是最瞩目的,到头来还不是被大姐姐占去风头” “大姐姐貌似天仙,连我都忍不住多看几眼”五姑娘抬头看着灯,满脸温柔。 七姑娘也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大姐姐确实貌美:“可五姐姐也不差呀...瞧那些郎君,看大姐姐犹如看盘中餐似的” 五姑娘立即捂住七姑娘的嘴:“七妹妹不得胡说,免得被人听去遭麻烦” “我不过说了实话...也罢,树大招风,大姐姐也不会好到哪去” “七妹妹,怎可如此说大姐姐!”五姑娘听着着急,不知七姑娘近些日子是怎么了,性子竟变成如此这般。 七姑娘嘟了嘟嘴:“谁让她是大房的,我就不喜大房的人” “七妹妹”五姑娘拉住七姑娘的手:“我们都是温家的姑娘,这些话在外头说不得,在家中更说不得,即便你与六妹妹有怨,可也不能迁怒他人” 七姑娘摆开五姑娘的手:“五姐姐,你胆小怕事,我可不怕,你这也说不得那也说不得,可七妹妹我,偏就什么都说得” “七妹妹,你怎如此固执!”五姑娘都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那都是大房给逼的”七姑娘冷哼一声:“五姐姐想赏花灯便自个赏吧,我可不陪了” “七妹妹!”五姑娘喊住,可七姑娘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女使寒露着急问:“五姑娘,七姑娘不会是要回府吧?” “不会的,这点礼数七妹妹还是懂的,无非是去府亭吃茶...我们继续走吧”五姑娘叹了口气,抬头继续观看花灯... 这时,立于两花灯之间,五姑娘无意瞧见了沈家长子沈伯怀去了另一处院子,五姑娘正遐想时,又见一女子鬼鬼祟祟的尾随在他身后... 五姑娘双手紧紧抓着手绢有些害怕,可犹豫片刻,最后还是决定前去看看。 五姑娘想了想后,支开寒露让其去府亭取东西。见寒露走远,五姑娘立即提裙,往那院子走去... 这边院子倒也是张灯结彩,可却几乎无人,不像侧院那般闹热... 五姑娘见没人瞧见,便小跑跟上,后躲在一处看着... “伯怀哥哥,你想躲到我何时?”曹家姑娘曹汐干脆跑快些,一把挽住沈伯怀的胳膊。 五姑娘吓得一通,连忙捂着嘴。 “曹妹妹请自重”沈伯怀一脸黑得可怕,因他知道曹汐一直尾随着她。 “我可不怕,被人瞧见也好,反正伯怀哥哥迟早都是要娶我的”曹汐向来天不怕地不怕,且这次是她父母亲的意思,她更是胆大妄为,这会挽得更紧。 “曹妹妹从何听来的荒唐话?”沈伯怀任由她挽着。 “荒唐话?伯怀哥哥...难道你不喜欢曹汐吗?”曹汐有些失望,可她觉着沈伯怀还是喜欢她的。 “不喜。你尾随我许久,我可是忍了,还请曹妹妹自重”沈伯怀看着远处,不与曹汐对视。 “我...”曹汐突然伤心落泪,可手始终不舍放开伯怀:“可曹汐喜欢伯怀哥哥” “曹妹妹,我如此唤你,是因你是我表妹...还请你放手,可莫让我厌恶”沈伯怀面无表情的回应。 “我不放...除非伯怀哥哥自己拉开...”曹汐清楚沈伯怀向来不碰女子,哪怕是现在纠缠,他也不会亲自动手去拉开她。 “曹汐就喜欢伯怀哥哥,将来也只做伯怀哥哥的娘子”曹汐挪到沈伯怀面前,可伯怀始终不看她。 “伯怀哥哥不看我也罢,伯怀哥哥迟早会喜欢曹汐的”曹汐盯着沈伯怀看着,可沈伯怀始终一动不动,可越如此,曹汐愈加放肆,这会直接抱上沈伯怀... 五姑娘见得吓得手中的手帕掉落,双手捂住嘴不敢出声,心脏也差没跳出来,没想这曹家姑娘竟如此不知羞耻... 五姑娘望了望周围,只见身后远处有人朝这边走来了... 五姑娘有些害怕的颤抖着,她虽与曹家姑娘无交集,可毕竟也是御史家千金,娇滴滴的姑娘,若被人瞧见她私会外男,那名声必毁,包括沈伯怀... 五姑娘依旧犹豫,可见后头的人越来越近,五姑娘最终还是鼓起勇气,朝他们走去。 五姑娘瞧见沈伯怀那双手紧紧握住不动,那指甲就差没要插入肉里,看着莫名心疼... 五姑娘别过脸,害怕的又小声假装咳嗽;曹汐这会速速松开伯怀:“你是谁!” 五姑娘咽了咽口水,这时后头便有人走来,原来是几个小厮... 待小厮走远,五姑娘这才上前作揖,又有些结巴:“温云莲,不是有意打扰...” 听得是温家姑娘,沈伯怀望了过来:“你是世倾的妹妹?” “正是...”五姑娘始终害怕。 曹汐在一旁站着,心里多少害怕,可也恨着云莲,都怪她坏了她与伯怀的好事。 “温姑娘怎么在此?”曹汐忍不住问。 “伯怀哥哥,我家二哥哥寻你,说有要事参详,可随我来...”五姑娘抓了抓衣袖,这是她第一次撒谎。 沈伯怀听着愣了一会,又点了点头应好:“还劳烦带路” “伯怀哥哥...”曹汐喊住,可沈伯怀头也不回地跟着五姑娘离开那院子。 这会曹汐的贴身女使跑来,一脸担忧:“姑娘,姑娘以后可莫再如此犯险了” 曹汐始终望向五姑娘那:“若不是她,伯怀哥哥肯定同意娶我了” 女使不知该如何回复,可她清楚,方才的温家姑娘可是救了自家姑娘的... “姑娘,好在方才温家姑娘及时出现打断了姑娘,不然可就被那些小厮瞧见去,这定会传得沸沸扬扬的,到时姑娘的名声可就尽毁了”女使拉住曹汐说。 “你竟替她说话,万一是她给传出去呢?”曹汐一想到温云莲便来气,这会甩开女使的手。 “奴婢倒觉着那温家姑娘胆怯,该是不会的...否则也不会在小厮来前扰了姑娘...”女使小心说。 “许是她叫来的呢?”曹汐逼问女使,女使这会不敢说话,只顾低着头。 “真不知你是她的人还是我的人!”曹汐瞪了一眼女使。 女使惊吓,一把抓住曹汐的手:“奴婢自然是姑娘的人” 曹汐瞪了一眼女使:“知道便好...哼,温家的姑娘今夜可是风头尽出啊!” 第二十八回 以茶代酒 沈伯怀随五姑娘到另一处院落,五姑娘越走越不安,这才停下脚步,回头作揖:“伯怀哥哥,云莲...欺骗了你” 沈伯怀嘴角一笑:“我知” 五姑娘惊讶抬头,见得那一笑,又是愣了一会:“伯怀哥哥...” “谢云莲妹妹替我解了围”沈伯怀朝五姑娘作揖:“此事,还望云莲妹妹可替曹汐瞒得” “嗯...云莲明白”五姑娘虽有些发愣,可也很快反应过来,这会是越发对沈伯怀有好感了,这曹汐这般纠缠他,他竟还能为她着想。 “五妹妹?”身后传来三姑娘的声音。 这会三姑娘与大姑娘正巧逛到这边来,瞧见自家五妹妹与一男子在一起,三姑娘有些不可思议。 闻声,沈伯怀也望去,他认得三姑娘,可大姑娘却是第一次见,他竟有些失了神... “伯怀哥哥?”三姑娘倒是惊讶,这伯怀怎么跟自己的五妹妹站一块了。 “大姐姐,三姐姐”五姑娘微躬着身,见着自家姐姐来,她竟有些害怕。 沈伯怀也有听闻温家的嫡长姑娘貌如天仙,还是位才女,原他自个儿是不信的,可这一见倒是让他不得不信了。 大姑娘与沈伯怀不经意间对视了一眼,又不自然的微低着头作揖。 “那伯怀便不扰各位姑娘雅兴了”沈伯怀朝姑娘们作揖,不经意间又瞧了一眼大姑娘;姑娘们回了揖礼便见伯怀离开。 “五妹妹怎么与伯怀哥哥走一起了,七妹妹呢?”三姑娘瞧了瞧,确实不见七姑娘,也不见寒露。 五姑娘答应伯怀要替曹汐瞒着此事,这会也不敢说实话:“七妹妹觉着无聊,便去府亭歇着了。寒露是替我取东西去了,走着走着,我倒是迷了路,正巧碰得伯怀哥哥,是他送的我” “如此,那五妹妹现可跟紧我与大姐姐”三姑娘又说:“方才听一小厮说,国公夫人今夜可是要出两个灯谜,想是快开始了,我们先过去罢” 五姑娘应了好,便跟在两位姐姐身后离去,五姑娘时不时的回头瞧望一眼伯怀离开的去向,其实她还想与伯怀说说话的... 另一处,温家郎君与沈家郎君边闲聊着边逛赏花灯,沈少怀是里头年龄最小的,便走在后头;这会瞧见边上花灯上一熟悉字眼,于是开口道:“诶,此人我认得...乃是当年三甲第七十三名的...” “柳方”叔怀好似也有些许印象;众人停下脚步皆朝那花灯看去... “不错,正是他,他便是在万茶香茶馆里说了那句:千池湖泊成方海,万家灯火映明月的那个柳方!”少怀指着花灯上的名字说道... 至于为何会对这个中三甲第七十三名的柳方如此熟悉,是因那天沈家郎君与温家郎君正在万茶香茶馆吃茶听古,而那柳方当时也同在茶馆。 听闻他为庆祝自己中举,便以茶代酒,竟是喝了上百盏茶,后险些把自己撑死,连地都站不稳,当时他突对着天喊出这两句诗,便引起在场所有听古人的注意,后那柳方便倒地不起,再然后,此举此诗便在大街小巷传遍开来... “倒是个人才,未想只中三甲,还是第七十三名”仲怀说。 “寒门子弟,中榜不易,他该是满意的,不然能以百茶代百酒?”叔怀笑着说。 “那日后,我本派了人去邀他到我们府上吃茶,却至今无下落...”世熙说。 沈家各郎君疑惑:“无下落?” 世熙点了点头,这会大家也都静了声,想是大家想一块去了,这会你看我我看你的... 后大家便没再聊这个柳方,而是继续聊起他们原来的话题... 闲聊之迹,世倾隐隐约约是听到有一阵水扑腾声,一会又是听见了喊救声... 世倾朝四周望了望,站在他身旁的是仲怀,他是看出来世倾不对劲:“可是听见什么?” 世倾点了点头,后一话不说朝声音传来的地方跑去,其他几个郎君倒不知发生什么,只见世倾着急跑开...这会几个郎君你看我我看你的,后也跟着世倾跑去。 那喊救声越来越近,随后世倾便见得一个女使哭着脸着急在前边大喊:“救命啊,我家姑娘落水了,来人啊~” 世倾一听,朝女使指的方向跑去,同时跑来的还有几个小厮... 世倾一边跑一边拆解着身上的斗篷,落水时,斗篷被迅速扔在岸上,几个小厮也与世倾一同跳入水中营救。 不一会,世倾便将那落水的姑娘抱起上岸,岸上那女使如同见得神仙一般,连跪地磕头叩谢:“谢郎君救下我家姑娘,谢郎君救下我家姑娘...” 那姑娘呛得厉害,一直咳嗽不断,身子还不断发抖;见此,世倾将方才扔岸上的斗篷重新拾起给那姑娘披上,又再将她抱起... 世倾吩咐着启蛰:“快去传郎中来”又对身旁小厮说:“要一间屋子给姑娘歇息” 启蛰与那小厮快步跑去,世倾也跟上,这会沈家几个郎君也跑来,他们果真猜的不错...这世倾的听觉可真不是一般人能比... 那姑娘搂着世倾的脖子身子冷得发抖,咳嗽许久终是看清世倾的脸...姑娘见着竟有些害羞的低了低头,又微弱一声:“谢郎君救命之恩” “灯火通明,姑娘又是如何落的水?”世倾也是被冷得发抖,可依旧大步迈进,跟紧那带路小厮。 姑娘听着摇了摇头,她还未从惊吓中缓过来,这会是什么也不知道。 “郎君这边请”那小厮将房门打开,给掀着门帘。 “去给姑娘取干的衣裳来”世倾放下那姑娘后吩咐着,后便出来,里头留着那姑娘的女使照顾着。 见世倾冷得厉害,几个郎君连忙拆下自己的斗篷要给世倾,但世熙早已卸下,这会便先给世倾披上:“大哥哥可要快些更换衣袍,免得感染风寒” “郎君可随小的来更衣裳”那落水小厮也发抖着,这会上前指引;世熙听着点了点头,便陪同世倾跟着去,其他人留在原地... 不一会,姑娘落水的事便传便整个陈国公府,全府上上下下近有一半人前来围观... 第二十九回 人如其名 正院有一女使前去通报,后头人群中,便有一身着庄重贵气的妇女,她一手拽着身边的一位妈妈一脸着急的狂跑而来,嘴里还念叨着:“知书,我的知书怎么样了,她在哪...” “姨母”沈家郎君见着朝贺候夫人作揖。 “姨母莫担心,多亏有温家世倾搭救,知书妹妹现无恙,就在这屋里头”仲怀上前告知。 “无恙...”贺候夫人听着咽了咽口水,这心里的大石头是松了下:“好,无恙好...” 贺候夫人提脚欲进屋,又回头问:“你说是谁救了知书?” “温世倾”仲怀作揖回道。 贺候夫人立即左右瞧了瞧:“是哪个?” “世倾落了水,还将斗篷给了知书妹妹,这会是去更换衣裳了”仲怀说。 贺候夫人听着嘴角动了动,也没说什么便进了屋。 身后很快跟来了陈国公夫人及各贵府的夫人娘子。 “上前护好贺家夫人,别给摔着”陈国公夫人吴淑柔快步走着,还吩咐着身边的女使。 “这好端端的,怎么就落了水了”姜国公夫人卫梅唐这会跟来,倒是一脸不屑:“贺候夫人就此独女,可别出了事才好” 陈国公夫人听着一脸不悦,这会不想回姜国公夫人的话;其他夫人娘子也不敢说话,只能候在身后静静观看。 贺候夫人进去许久,这会也出来了,沈候夫人曹安初连忙上前牵住曹安珍的手问:“二姐姐,知书如何了?” 贺候夫人拍了拍心口缓了缓:“好在老天保佑,知书无事” 沈候夫人听着捂了捂胸口:“好好好,无事便好无事便好...” 下边的人听着也松了口气,倒是姜国公夫人无任何表情变化:“这灯火透亮,怎么就落了水了?” 贺候夫人这会来了气,语重了些:“不知是那个不要命的,竟将我儿推入水中,这心可真是当诛!” 此话一落,众人皆震惊,这竟是人为,可又有谁如此大胆,竟敢在国公府动手... 陈国公夫人神色暗淡几分,没想竟有人敢在陈国公府里放肆;姜国公夫人左右瞧着,这会嘴角一笑:“竟有敢在国公府放肆的...” 贺候夫人双手拽得紧紧的,气到无话,没想这里遍处灯火透亮,那贼人还敢如此,且做得天衣无缝... 贺候夫人神情一变,竟看向那曹家娘子苏月;曹娘子见着抬高了头,一脸无畏。 一会,世倾与世熙走来,孟碧霜最先瞧见世倾,见世倾的衣裳换去头发又湿透,孟碧霜一脸疑惑,这会从人群中走到世倾身边:“倾儿...你,这是落水了?” 贺候夫人也瞧见,虽她不认得世倾,可见世倾头发湿透,便确定他就是世倾。 世倾一时没忍住打了一喷嚏,孟碧霜更是着急的问:“贺家姑娘是你给救的?” 世倾点了点头;贺候夫人这时赶来,一把牵住世倾的手,激动道:“好孩子,多亏了你救下我女儿,不然我...我都不知该如何谢你...” “贺家姑娘无事便好”说完,世倾又打了一喷嚏... “贺夫人莫担心了,姑娘现无事便是万幸”孟碧霜安抚着贺候夫人。 贺候夫人一手牵着孟碧霜:“都是温娘子教的好,我姑娘真是多亏了郎君” “温郎君可还是先回府洗漱着,这天冷,可别染了风寒才好”贺候夫人提示着。 “是,正是...”孟碧霜才想起,便让启蛰送世倾先回府去。 世倾与启蛰向众人作揖,众人回礼,国公夫人娘子们微微点头应礼。 ...... 众人散去,贺家姑娘也被送回府中;陈国公夫人的灯谜题也出,这会都聚在侧院花园府亭。 温家君母坐在前头,郎君姑娘坐后排,按年龄顺序坐,大姑娘坐在最左处,离沈府亭最近,七姑娘坐最右边。 这会众人皆提笔猜灯谜,一府亭为一方队,猜对的府亭有礼相送。 温家把希望寄在大姑娘、四哥儿、五姑娘身上;沈家的几个哥儿姐儿都奋力参与。 五姑娘这会朝沈府亭瞧望一眼,只见沈伯怀正认真的看向远处两道灯谜题,沈伯怀似乎感受到一丝目光,这会也望过来,五姑娘速速收回了眼神,看向别处。 沈伯怀的目光最后落在温云锦身上,这是他前所未有的感觉...他竟觉得这个嫡长姑娘生有一身光芒,让人总是忍不住想朝她看去... 大姑娘嘴角一笑,这会提起笔,将那灯谜答案写在纸上;候在府亭的小厮瞧见,注视着大姑娘的笔,直到见大姑娘点了点头示意,小厮才敲响府亭挂的铜锣:“温府有解!” 铜锣一响,众人都朝这边望来;陈国公夫人也好奇,这一次她可是加大了难度的,没想温府便有人给解了题。 待小厮将那纸稿递上,陈国公夫人接过瞧看,微笑点了点头:“不仅猜对了,字也是难得一见的好字!” “不知是哪位才人,可否出来一见?”陈国公夫人朝温府亭望去;大姑娘这会有些娇羞的走出来作揖。 陈国公夫人一脸惊喜:“没想,竟还是个美人...不知姑娘名讳?” “回夫人,小女温云锦”大姑娘作揖回应;众人听着开始小声念叨,原来她叫温云锦。 “甚好,姑娘不仅有才华有样貌,还写了一手好字,真是人如其名,云锦...赏!”陈国公夫人将纸稿递给身边的妈妈说。 “云锦谢夫人赏!”大姑娘作揖。 一小厮端来一副白玉笔砚,众人是直看呆了眼。 “陈国夫人真是大手笔啊,那可是白玉笔砚!”下边一男子说。 “可惜了可惜了”右边处的男子摇头说。 “没想是这般贵重的赏物,早知,我该快些出解”另一男子也憾言。 ...... “夫人,这赏未免太过贵重...”云锦瞧着,不敢接过,微躬着身作揖。 “姑娘无需拘礼,收下便是,你写这般好字,自配得起这副好笔砚”陈国公夫人笑着说。 云锦抬头看了看陈国公夫人,见她点了点头示意,大姑娘又作揖,这会也收下了:“谢夫人赏!” 众人见着有些是欣慰的,毕竟好笔砚配美人,也有嫉妒的,觉着美与好都让这个大姑娘给占尽了,天真是不公。 陈国公夫人瞧了一眼自己的儿子陈崇芠,可他却在一旁冷静的独自吃茶,好似一点也不感兴趣... 京城第一县主,国公县主陈菱诗清楚自己母亲的意思,这会也提醒着自己的哥哥,可国公子崇芠依旧不为所动... 姜国公夫人是瞧见了这慕,突嘴角一笑,默默吃茶。 又一锣敲响:“沈家有解!” 这次是沈家长子伯怀,他解了第二道;伯怀被请出,下边的姑娘们见着都有些激动了,没想这沈伯怀竟生得这般俊俏,可谓是京城美男子呀,且还是文武双全的才子! 沈伯怀一路瞧望着前头望着他的温云锦,他竟有些前所未有的紧张;大姑娘也默默让出道站一旁,直到沈伯怀朝国公夫人作揖她才收住眼... 两人台中一站,竟是意外的般配,简直是男才女貌,天仙配! 沈家人见着更是惊呆住,沈二夫人有些激动的一手抓着曹安初的手:“嫂嫂!” 曹安初也是心慌乱了,可也嘴角一笑,没想她为伯怀寻妻,却从未见过有如此般配伯怀的姑娘。 听着身旁的人都在议论,曹汐袍中的手紧紧拽着手帕,一脸恨意的望向五姑娘;五姑娘紧紧盯着沈伯怀,一脸微笑... 第三十回 心胸狭隘 花灯宴于戌时黄昏散,各府马车归去,陈国公府内突静寂一片,陈国公夫人目送姜国公夫人离去。 另处,贺家马车早早离府,却停在暗处候着,见曹家马车行动,贺家马车里头传来一声吩咐:“跟上!” 贺候夫人撩开车帘望着前头,瞧着此处四周安静无人,这会重重放下车帘:“越过曹家马车,挡了他们去路!” “是,夫人坐稳了!”车夫拿起鞭子抽了一马屁股,马一下飞快往前跑,不一会便越过曹家马车,车夫往后瞧了瞧,捏准时机,一把拉住马绳,马叫一声,这会便停在曹家马车前... 曹家马车惊呼,好在车夫及时刹住这才没相撞一起,可车厢内的人却已摔成一片。 “该死的!”车厢里的人大骂,一把掀开门帘:“你是怎么牵的马!” “君母,是贺家的马车突然闯出,挡了去路...”车夫害怕的跳下车躬身作揖。 曹家娘子一听,抬头望去:“贺家...” 贺候夫人也是险些没给甩出去,这会是在里头理衣裳,待理好才下了车。 女使搀扶着贺候夫人下车,来到曹家马车旁;曹娘子冷呵一声也下了车。 “二姑子挡我们去路这是几个意思?”曹娘子抬高了头,一双犀利的眼睛紧盯着贺候夫人。 贺候夫人嘴角一笑:“想来与嫂嫂叙叙旧,说说话” “已是一更,我该带几个哥儿姐儿回府了,二姑子不妨改日再聊?”曹娘子说。 “哥儿姐儿几个都大了,怎么还得嫂嫂亲自送...如若嫂嫂不放心,可让我的人替你护送,来人,护送曹家郎君姑娘回府!”贺夫人不容曹娘子反驳,直接开口。 话落,从巷子里跑来十几个身子壮实的小厮,让曹家人见着害怕... “不...”曹娘子来不及拒绝,曹家两车夫便已经被贺家小厮直接推开自己牵上马绳... 曹家两辆马车,两位郎君是坐在后边的马车,大郎君闻声不对劲,这会探出头来:“怎么还不走” “曹南...”贺候夫人嘴角一笑:“嫂嫂真是好教养,孩子的亲姑母在此,竟也不让下车行礼” 曹南听着笑了笑,坐在车上作揖:“原来是二姑母,二姑母莫怪罪,确实是少往来,曹南差点给忘了还有二姑母” 曹娘子瞧着曹南笑了笑,心里赞许,不愧是自己儿子。 “如此,那二姑母就好好与你们母亲叙叙旧,待下次再见,曹南便会记住有我这个二姑母了”贺候夫人笑道,摆了摆手;小厮点了点头,这会便驾着曹家马车离开,曹南险些没往里摔... “二姑母!”曹南清楚贺候夫人为何要拦下自己母亲,可这马跑得实在太快,他已经来不及跳车阻拦。 前头车里的曹汐这时终于掀开帘子,一脸担心的朝这边喊来:“母亲,母亲!” 待两马车离去,曹家便仅剩下曹娘子与一个贴身女使。 曹娘子气得紧紧拽着自己的衣袖,可脸上仍旧无任何表情变化;贺候夫人静静的看着曹娘子,看看她到底还能演到几时... 早在贺知书落水后,贺候夫人便仔细的想了一圈,也排除了很多可疑人... 最后贺候夫人想到曹家娘子,便觉得曹家娘子是最有动手的理由... 所以在宴会还未结束时,贺候夫人便暗地里派了女使回府里调些人来,以备不时之需... 贺候夫人为了给自己女儿讨回公道,就算她抓错了人她也不惧怕,于她而言,另可错抓也不放过一个。 原贺候夫人只有七成的怀疑八成把握,可现今看来,曹家娘子如此淡定越是可疑。 曹家娘子咽了口气,瞧着身边还围着几个小厮,曹家娘子不得与贺候夫人对视:“二姑子如此霸道行事,又是为了何?” “再霸道也没有要人命不是?”贺候夫人淡淡说。 “我倒听不懂二姑子所说何意,只是二姑子这些人未免让人见着害怕”曹娘子瞪着那些小厮。 “嫂嫂不做亏心事,又有何惧怕?”贺候夫人淡淡道。 曹娘子咬了咬牙,冷笑:“二姑子不妨把话说明些...莫名拦自家嫂嫂怕有不妥吧” 贺候夫人靠近曹娘子,曹娘子的女使上前伸手阻拦:“夫人这是做什么?” 贺候夫人瞪了一眼那个女使:“拉下去” “是!”后两个小厮上前将那女使拉下去,还捂住她的嘴;曹娘子气愤:“二姑子这是做什么!” “敬你是我嫂嫂,我才给予你机会与我说话...原是可言谈的,可没想你竟如此狠心,竟对我知书下手,你其罪当诛!”贺候夫人终是变了脸。 “二姑子莫不是以为知书落水是我害的不成?”曹娘子淡淡道。 贺候夫人一想起知书落水之事便后怕,这会不回应,就想听听曹娘子如何解释。 曹娘子冷笑:“二姑子就算要诬陷人,可也要拿出证据来不是” 贺候夫人冷笑:“这便是”贺候夫人指了指曹娘子的胸口,又道:“嫂嫂莫不是以为害了我的知书,你的曹汐便可高嫁沈家了” “原来二姑子还在气这事...”曹娘子一笑:“若因这小事便拿知书落水的事来诬陷我,我可不服” “嫂嫂服不服与我何干,我不过是给大哥脸面,这才与你心平气和的说话,不然就你,够资格吗?”贺候夫人说。 “二姑子又是揪着我的身份不放...未免心胸狭隘了些”曹娘子说。 “我可与你说明了,若不是知书现今无事,你就算是狐狸有九条命,也别想从我这爬着出去”贺候夫人说。 “二姑子说这话未免有些失礼了...好歹我也是正经人家,现还是你嫂嫂,可不是楼馆里的狐狸”曹娘子一脸神色难看,话落,甩了甩手帕,双手又放置腹前。 “如若我的知书受了害,我会让你连蝼蚁都不如”贺候夫人靠近曹娘子说。 曹娘子冷哼一声:“我也同你说明了,我苏月也容不得他人诬陷!今日,算看在主君面子上,我可不与二姑子计较...” 曹娘子反盯着贺候夫人:“还有,沈家长子伯怀,必定是我曹汐的姑爷,任何人都妄想争” 贺候夫人冷哼一声,笑道:“嫂嫂该好好管教曹汐才对,一个姑娘家,不知害臊竟私会男子...” “二姑子可不能胡说”曹汐气得握住双手。 “有无胡说,嫂嫂回去问不就知晓,且瞧见的,可不止我一人”贺候夫人微笑着抬头看了看天:“天色晚了,我也该回府了,嫂嫂可要搭车?” 见曹娘子脸黑得难看,贺候夫人总算满意的笑着,这会女使搀扶贺候夫人上了马车,落坐后,贺候夫人撩开帘子笑道:“小姑娘家许不懂事,可也得该说的说,该打的打吧” 贺候夫人的马车离去,几个小厮也退去;曹娘子女使上前安抚着:“君母...” “我便说了,该派个人给潜水里,一不做二不休”曹娘子气得咬牙。 “可姑娘见沈郎君的事...”女使有些害怕的小声说道。 “去查查还有谁瞧见了...暗地给处置了”曹娘子慢步着。 女使小声应了是,又道:“可君母,我们现下可得步行回府里了” “曹南会安排马车来的,先寻一处落坐吧”曹娘子满眼恨意,真是可惜了这大好良机! 第三十一回 落水救溺 伯爵温府。 温家现三马车停靠温府,女使小厮已候在此,见得马车来,皆上前恭迎,顺把手里的暖壶给各主子递上。 “老夫人可睡下了?”君母接过暖壶,问荣管家;其他女眷站在身后。 “未曾,老夫人现与主君在屋里头谈话呢”荣管家微躬着身跟在君母身旁。 “二哥儿可在院内?现今如何了?”君母又问。 “二郎君现已歇下,屋内有启蛰和清淑照料着,也请了郎中给看了,说是二郎君受了寒...”荣管家一一告知。 “受寒了?自回府可有烧热水给泡着?”君母着急问。 “烧了泡了,屋内的炭火是平日的两倍暖和,可没想二郎君还是感染了风寒”荣管家说。 “二哥哥是只顾救人不顾己,这大冷天的,池水最是冰寒了”六姑娘把玩着自己的手帕说。 “贺家姑娘如今的命可是二哥哥给救的,指不定二哥哥如今救的贺家姑娘,未来是我们的嫂嫂呢”三姑娘猜测。 六姑娘一听,瞪着大眼睛看三姑娘:“三姐姐此话有理,我也是如此想” 君母听着心里笑了笑,她确实觉着贺家姑娘不错,不过这会可不是让她们胡乱猜测的时候;君母瞧了一眼三姑娘与六姑娘,待她们静下后才进府。 后院老夫人屋。 屋内烛火透亮朦胧,纸窗外透映着堂上说话人的影子,屋前门窗关得紧实,只有屋后小窗留小缝透气... 通过小缝,从窗外吹进来一丝微弱凉风,吹晃香案上那红亮的烛火苗,光映在木墙上,那偌大的身影也跟着晃了晃,时而模糊时而清晰。 老夫人坐上堂,手端茶盏,茶盖翻了翻茶叶,靠嘴轻轻一吹,后仔细品尝;卫妈妈与周妈妈候在左旁。 主君时不时关注着老夫人的动作,待老夫人吃茶好,这才开口:“这世倾也是,天冷水冻的,偏偏抢在那些小厮前头下水救人...” “二哥儿是好的,是对的”老夫人放下茶盏:“换若是老婆子我,我也会毫不犹豫下水去救人” 主君一听,作揖微躬着身:“是,是儿子狭隘了” “你担心自个儿子也无错。听闻二哥儿是少生病的...这会病是重了些,可终归那是条人命,人命关天的理你是懂得,二哥儿现如今便是伤了也是值得的”老夫人说。 “是”主君作揖。 “你也不必拘着礼。周妈妈,给主君添茶”老夫人指了指那茶盏. 周妈妈应了是;可主君却一手压着茶盏一手阻止着周妈妈:“不添了,今夜在母亲屋里吃得挺多了,再吃,怕难歇下了” 周妈妈瞧了一眼老夫人,见老夫人点头示意,周妈妈这才站回去。 “二哥儿此番舍身救济许还真是件好事...”老夫人瞧了一眼卫妈妈她们;卫妈妈与周妈妈相视一眼,却猜测不出老夫人口中是何等好事。 主君也好奇的坐直了身,脖子伸长了些听着。 “主君可想想,这贺家姑娘可是独女,就算现今是被一小厮救下,顶多了那小厮便是得到赏赐罢...可如今是我们二哥儿救下的贺家姑娘,这堂堂伯爵府长子落水救溺,主君以为,贺家会如何酬谢?”老夫人一笑,看着主君。 主君倒是瞧了一眼妈妈们又看着地下思虑一会,后惊的抬起头:“莫不是...贺候会将那姑娘的婚婿转定我们温家,定世倾!” 老夫人笑了笑点点头,这会拿起右旁茶盏,掀盖欲喝才发现已无茶水;周妈妈连忙上前接过老夫人茶盏给续茶... 屋外君母与大姑娘赶来,君母也听得主君方才那话,这会已笑得裂开了嘴,兴奋的进屋:“母亲安康,听闻母亲与主君还未歇下,便来陪母亲吃吃茶” “祖母安康,父亲安”大姑娘作揖。 “回来了,快坐吧”老夫人说。 君母落坐主君旁,大姑娘坐对面,女使给上了茶。 老夫人问君母:“可去看了二哥儿?” “未曾,听管家说,二哥儿已经歇下,便待明日再去看望罢”君母说。 “我已去看望一次了,是歇下了”主君回。 “二哥儿可要小心侍候着,是下水受了寒的,可别好了再给感染上风寒”老夫人吩咐着,主君与君母同声应是。 “我从潮府带了治疗风寒的药丸子,现已给二哥儿服下一颗,再同郎中开的药方一并吃着,想是这几日便会好转”老夫人说。 “劳母亲费心了”君母微躬着身答谢老夫人。 老夫人摆了摆手:“听闻今夜,陈国公夫人可是出了两灯迷,我们温府可有猜中的?” 主君一听也传来好奇目光。 “中了中了,让大姑娘给猜着了,国公夫人还赏赐了白玉笔砚”君母些许激动。 “当真!”主君激动得瞧着大姑娘。 大姑娘起身作揖:“回祖母,回父亲,正如母亲所言” 老夫人满意的笑了笑:“甚好...也不枉你多年学识,倒也是稳住你才女的身份” “大姑娘今夜可是连连被夸赞的,不仅有才貌,字还写得好,国公夫人还说了,也就大姑娘的字配得起这白玉笔砚”君母又说。 主君与老夫人等众人听着笑,老夫人回:“如此是好事...可怕是,也招人妒啊” “只要有理,我们还怕那些无理之徒?”主君说。 “那倒是”老夫人笑开了怀...后,主君与君母坐聊好一会才一同离去。老夫人也准备要歇下了。 路上,主君与君母并肩走着,无话... 主君待到大房屋外停下,这才忍不住露出喜色,对着身后君母问:“你可知母亲说了什么?” “母亲说了什么?”君母好奇。 “母亲说,贺候家,许会将贺家姑娘嫁与我们温家”主君笑开了怀,君母更是忍不住,一时双手捂着嘴笑,小声回应:“我听着了” “不瞒主君,我与母亲是想到一块去了,就连娉儿也如此说...”君母收敛自己的神色,可依旧藏不住欣喜。 “真如此?那...那..进屋说进屋说”主君一手扶在君母身后,又给君母掀了门帘。 “再去沏两盏茶来”主君吩咐身后的二四,随后便进屋与君母聊贺家一事... 第三十二回 借机表态 温家四房。 四姨娘点着蜡烛,正绣花红衣,刘妈妈坐旁帮理丝线。 “四姨娘,五姑娘七姑娘回府了”从外头进来一女使,站门边作揖。 “来了?快去将我熬的汤给端来”四姨娘将绣棚放下,让刘妈妈给收拾着。 女使作揖退下,一会两个姑娘也进了屋,纷纷作揖:“姨娘” “别整这些虚礼了,快同姨娘讲讲国公府”四姨娘拉着两个姑娘便落坐:“如何,是否都夸赞我的莲儿葵儿...” “风头皆被大姐姐给抢去了,还夸甚?”七姑娘自己倒了杯水喝着。 “大姑娘?”四姨娘神情有些失落,确实大姑娘生得好。 “姨娘不知,这次我们温家可是出了名了,先有大姐姐美貌被夸赞,后二哥哥落水救贺家姑娘,再然后又是大姐姐给猜中了灯谜,国公夫人还给赏了白玉笔砚,更是当众又夸赞了大姐姐”七姑娘说。 “世倾落水救贺家姑娘?”四姨娘问。 两姑娘点点头没说话,四姨娘又问:“贺家姑娘自个儿失足落水?” 七姑娘摇头:“倒也不是,只是听贺家夫人当场骂了人,说是那个不要命的,推贺家姑娘落水,其心当诛” “那可是国公府,竟有人如此大胆,敢在国公府对一个姑娘下手,且还是贺家独女,那贺寻可是圣上亲封的义安侯爵爷!”四姨娘听着手捂着胸口,有些心惊。 五姑娘此时正回想着曹家姑娘与沈伯怀在院子里的对话,一时脸色又是难过又是欣喜的... “后来呢,如何?”四姨娘继续问。 “后来,贺家姑娘便给二哥哥救上来了呀”七姑娘说。 “就你二哥哥一人下水救人?”四姨娘问。 “听闻,还有好几个小厮也一同下了水,不过贺家姑娘是被二哥哥给抱上来的”七姑娘说。 “这么多人下水,偏偏就你二哥哥救了贺家姑娘...”四姨娘觉着太过巧了,有些疑惑:“除了几个小厮,便无其他府的郎君?” 只见七姑娘摇了摇头。 “如此说来,也未免太过巧合了些...”四姨娘一手拿着手绢,一心思考。 “理它巧合不巧合的,二哥哥救了贺家姑娘,我们姐妹几个被他人瞧着也是有脸面”七姑娘起身欲走,被四姨娘拉住。 “葵儿再等等,姨娘亲自给你们熬了汤,现温着,已命人去给你们端了来”四姨娘将七姑娘又给拉坐下。 “姨娘不知,那三姐姐和六姐姐还说二哥哥救的是未来的二嫂嫂呢”七姑娘想起两个姐姐的对话。 五姑娘这会才回神,说道:“我也是如此想的...” 七姑娘听着不可思议:“五姐姐,你这静了半天,竟说这傻话?” “想了半天,我便觉着巧,至于巧了哪里,我始终想不清...可这会倒是让姑娘们给说着了,正是如此!”四姨娘终于有头绪了。 “要说缘来缘去,这或许便是你们二哥哥的缘...这贺家好好的独女怎么就会遭人陷害了呢,若要我来猜,这京城,恐只有曹家会忌恨贺家”四姨娘猜测。 “曹家与贺家不是有亲吗,为何会忌恨,且还是要人命的?”七姑娘问,五姑娘静听。 “许是因为,贺家与曹家都抢着与沈家亲上加亲...”五姑娘说。 四姨娘赞许五姑娘:“莲儿现如今可是明白人了。” “抢亲?莫不是贺家姑娘与曹家姑娘都想许配给沈家的哥哥?”七姑娘问道。 这会女使端来两碗汤,才掀开盖子,放着温凉。 “想是如此,前些日子是有听闻曹家与贺家派了好些媒妈子去沈家说亲的,那场面可是热闹得很,街坊四邻都传遍了”四姨娘一手比划着。 “没想这曹家人可是心毒得狠,怎么也是自个儿的亲外甥,且还是独女,怎下得去手”一旁刘妈妈说。 四姨娘心想着,若此时换成是她,许她也会如此做吧:“曹家想是无奈之举吧,毕竟贺家是侯爵府,且贺候爷近些年是深受当今圣上信任,在朝内可是有话语权的” “可也不能害人命不是...”七姑娘走到桌旁,凑近一闻:“怎又是药汤” “药汤好啊,天冷就得补补,也不怕太热气”四姨娘也跟着去,又端起一碗药汤来给五姑娘, “姨娘可是花了心思的,都是昂贵药材,可知里边放了什么?”四姨娘拿起勺子搅了搅。 “前些日子让刘妈妈去扑买,瞧瞧,这是高丽参,京城可是难买得...这是上等鱼胶,可是你们父亲给姨娘我补身子的,姨娘没舍得吃,便一直给藏着,这是边境来的大红枣,又大又甜,就这三种,姨娘可是给熬了近一个时辰...”四姨娘将那碗端给五姑娘,就放五姑娘旁边桌上:“小心烫着,要温着吃” “谢姨娘,姨娘怎不一块吃?”五姑娘问。 “姨娘有,姨娘自个常泡着红参麦冬汤喝着呢”四姨娘给五姑娘瞧了瞧发髻,满脸宠爱。 四姨娘回坐上,两姑娘小心吃着,四姨娘又说:“如今你们二哥哥救了贺家姑娘,这贺家定是感激涕零的,指不定还真将独女许配给你们二哥哥...” “那沈家呢?”七姑娘问。 “你们二哥哥定是与沈家郎君一齐的,为何沈家无人下水救人,哪怕做做样子?”四姨娘说。 “莫不是他们不喜贺家?”七姑娘说。 “非也。这那是喜与不喜之事,怎说他们也是有亲的...不过是他们算准了有人搭救罢,便想借此以告知他们贺家,这是他们沈家的态度。因此,贺家还会放心将他们的姑娘嫁与沈家吗?”四姨娘说。 “可若真是曹家动的手,贺家这会退出,岂不是到头来还是他们曹家捡了利”七姑娘说。 “非也。沈家更是不会娶曹家姑娘”五姑娘这会说。 “为何?”七姑娘问。 “因为伯怀哥哥不喜曹家姑娘...”五姑娘慢嚼着,默默回应。 “五姐姐又怎知”七姑娘问。 “曹家如此心狠手辣,想是沈家已知晓的,不娶曹家也是在理,且贺家断不会饶了曹家,两家争斗,沈家多少会受牵连...”五姑娘说。 “只是现如今他们沈家还未有理由拒娶曹家姑娘,该说是不好拒...因曹家主君是沈候夫人的兄长,多少沈家会尊敬着...可若是那长子自个拒娶,那便是娶不成的”四姨娘猜测。 “伯怀哥哥性子冷傲,又不近女身,看着确实有些威严,神情确有些吓人”七姑娘点了点头说。 “这贺家同是候府,原是比曹家棘手,现如今却被曹家这通给解决了,沈家倒省了些心思,而曹家,只要是那伯怀郎君自个不肯娶,便也好收拾”四姨娘说。 “我倒想不通,沈家为何会如此忌惮贺家曹家两家说亲,不都是有着亲的吗?”七姑娘说。 “沈贺两家确是门当户对,只是两大候府要成了亲家,朝廷多少会弹劾沈贺两家,毕竟贺家老候爷当年可是前太子的人,而沈家郎君多位,为了仕途,沈侯爷自是小心谨慎些的”四姨娘说。 “嘶,烫嘴烫嘴~”七姑娘听着认真,忘记给小心吹着,直接捞了一勺给送嘴里,这会烫得站身来。 “慢些喝,你这孩子”四姨娘着急过去给瞧着嘴巴... 第三十三回 自私自利 正如曹娘子所说,曹南后头确实派了马车前来接应。 曹娘子与那女使站在一户人家门口,两人冷得有些哆嗦,女使搓了搓手,又给曹娘子哈了哈气,女使又拥着曹娘子给她取暖... 曹家娘子性子向来跋扈也高傲,可她也是敢作敢当的,这算是她第一次被人冤枉,也是她第一次不想解释的,因解释无用... 这贺家姑娘落水,唯一被可疑的便是他们曹家,因全京城皆知曹家与贺家争亲,若贺家姑娘落了难,得利的便是他们曹家... 所以,即使真不是曹家动手,也还是会怀疑到曹家头上。 曹家。 府中,曹主君曹安焱在书房内等着曹娘子,听闻曹娘子被贺家夫人拦去,又派小厮强行压送曹家人回府,此时曹安焱脸黑得很。 “主君,君母回府了,正在屋内”小厮快跑来报,知曹安焱正发着火,一刻也不敢怠慢。 曹安焱一听即刻动身前去屋内,小厮吓得撤到一旁跟着。 路上小厮女使见着纷纷低头作揖,个个怕触了曹安焱的火头。 屋内,苏月落坐妆台前,有几个女使给伺候着,见得曹安焱,连同曹娘子起身作揖:“主君” 曹安焱见着苏月无恙倒是松了口气,又眼神示意着女使们退下; “知书落水我知不是你所为”见女使都退下,主君直接开口。 苏月给主君倒了茶水,落坐:“害她于我们曹家无益” “我这二妹妹是愈来愈无理取闹了,好在她没对你动手,可我也不能再让她如此任性”主君喝光了茶,将杯子重重放在桌上。 “安珍一见我便把罪名往我身上扣,好在没对曹南他们动手,否则也别怪我不念你们兄妹之情”苏月说。 “曹家利益面前,无其他亲情可言”曹安焱与苏月对视一眼。 苏月果真没选错人,这就是心心念念想要嫁的人,心够狠。任何事首考虑是自家,无他人,即便是血浓于水的亲人... 但同时,如若哪天要曹安焱在他与她之间选择一人存活,曹安焱也始终只会选他自己,因这是他从小到大的自私与自利... 可尽管如此,苏月始终对他死心塌地,即便有这一天,苏月也会自行选择保留曹安焱。 “你心里可有怀疑是谁对知书动手?”主君问。 苏月想了想:“无人可怀疑,皆无理由要知书姑娘的命...” “若我说,是安珍自己动的手呢,或是知书自己跳的水呢?”曹安焱说。 “安珍自己动手?她舍得?”苏月摇头:“不该如此,知书向来也乖巧,断不会同意安珍的做法,莫非真的是知书不小心落的水?” “意外落水...若是意外,知书定是告知安珍,便不会有拦你一说”主君说。 “莫非是知书已告知是意外,却被安珍说是有人蓄意的?”苏月说。 毕竟当时知书被吓得不清,定也无意去听外头曹安珍的话,而曹安珍定也是想借机好参他们曹家一脚。 主君思虑片刻,觉着苏月的话不无道理,且也符曹安珍的性子,这确实是她可能会做的事。 “如今我们曹家是百口难辩的”苏月说。 曹安焱神情镇定,淡淡道:“这事便由我来处理,你早歇息着” 苏月起身作揖,待曹安焱出了屋子,女使这才进屋接着给苏月拆发髻。 又有一女使端来了红枣姜茶,说道:“君母,主君吩咐奴给君母熬了红枣姜茶暖身” 苏月瞧望一眼,嘴角一笑:“先放着,可有多出来的?” “后厨还剩有一点”那女使说。 “你去喝点,今夜可也是跟着我吹了冷风的”苏月对那贴身女使说,贴身女使感激涕零。 “君母厚爱,奴无事的,只要君母好,奴便都好”那贴身女使躬着身作揖。 “把身子养壮实了,才好侍候我不是?”苏月说。 女使听着笑了,连忙作揖答谢:“谢君母厚爱,奴这就去” ...... 义安侯爵贺家。 贺知书下水受了寒,这会裹着好几床棉被围身,靠在床榻边上,贴身女使子佟坐旁给小心喂着药汤。 “母亲还未回来?”知书嘴别过药勺,问子佟。 子佟将那勺药汤给喂知书嘴里才小声说道:“夫人回了” “母亲可有说什么,或做什么?”知书是清楚曹安珍的,她想曹安珍定会利用她落水之事去得到自己想要的。 子佟不敢回话,只是埋头给知书喂药。子佟是从小到大一直陪在知书身边的贴身,知书自然是了解子佟的一思一虑。 “说!”知书向来温柔惯,连生气时的声音都是那般轻柔,哪怕是怒吼,也是难听出她内心的怒气。 子佟脾气一直以来都被知书给惯着,也是急脾气,也有些小任性:“姑娘便别问了” “子佟,我母亲现不在这,你可告知与我,快些!不然...我...我就再也不理你了,你也别想再侍候我了”知书将那药汤推开,脸别向床内,不见子佟。 “哎呀我的姑娘,都说别问了...”子佟见此也着急得很,可又是不太敢说,怕知书难过。 “我知母亲定是说了什么的...你便是说就是了”知书想了想:“你若心里有我这个主子,你便告知与我,若是不肯说...母亲过些天是要换了些女使的,你也别跟着我了” 知书仍旧别过脸,她清楚子佟定会告知她的,只是要她逼一逼。 果真,子佟还是一五一十的将事情告知知书... “母亲真如此做?”知书听着神情有些沮丧,这会连下床:“不,我要亲自去问问母亲” “姑娘可别去”子佟一把拦住知书,将棉被给盖紧实:“姑娘若去,那子佟可就真的永远别想再侍候姑娘了” 知书也心疼子佟,想来是她冲动了,确实不该如此去,且母亲已经做出这般事了,可是收不回来的。 只可怜那舅母,要多担待些时日了。知书想了想,对子佟说:“你去帮我给备些礼,想哪天母亲不在府上,我们便去舅舅家...” “姑娘去曹家做什么...赔礼道歉?万万不可,若是被君母知晓了,那可就难收拾了,不可不可!”子佟吓得站起身,连连摇头。 “嘘!”知书将子佟拉坐下:“那该如何...子佟,你可有法子?” 子佟摇头:“被姑娘这一吓,连脑子都要没了,还谈何法子...” 知书听着些许失落,这会默默坐好了身,包裹严实,自己想法子... 第三十四回 猜忌怀疑 义安侯爵贺家大院。 翌日,一声陶碎声从屋内传来,屋外女使皆伸长耳凑近了听。 “你这是做什么!”贺寻吓得站起了身,质问曹安珍。 昨夜的事,贺寻一早才听闻,便是直接来询问曹安珍,贺寻觉着曹安珍公然拦截曹家娘子是大不妥,这才好声说了曹安珍几句,便惹得曹安珍恼火摔茶盏。 “我自认我已够仁慈,便是公然打了她我也不怕!”曹安珍朝贺寻说大声话。 “你不怕,我怕!”贺寻双手紧贴着双胯,脑袋跟着抖了抖。 “若真真不是那曹家娘子,夫人又当如何,若因此事你大哥携众臣掺我贺家一脚,那我们贺家百年的基业,便是陷入险中之境!”贺寻比手画脚,又是指天对地,激动得很。 “我们的姑娘被人给害了!若不是那温家郎君救我们姑娘于危难之中,恐我们的姑娘,你的女儿,便是竖去国公府,横回贺家...”曹安珍手指向温府方向,脸对着贺寻大声吼着。 “若不是夫人自个儿做妖,知书何会如此?”贺寻也大声,但未带怒气。 “主君此话何意...”曹安珍一手撑着离开坐椅,神情黯然失色:“主君莫不是以为,是我陷害知书落水...我为何如此做,那可是我十月怀胎,险丧命生下的女儿,我疼惜都来不及,我为何会害她?” “主君一心只有贺家,可我只有知书,我再如何,也断不会对自己的女儿动手!我纵然心狠手辣了些,可也断不会拿自己女儿的命去赌,便是赌,也是拿我自个儿的命!”曹安珍湿润了眼眶,满脸失望的瞧着贺寻。 贺寻被曹安珍这番泪水给看愣住,原贺寻与曹安焱是想到一块去了...贺寻也原以为知书此次落水是曹安珍的设计所为,可今见如此,贺寻心中的愤怒及怀疑瞬间化为乌有...可真的是他多虑了吗? 曹安珍说得有理,她再如何心狠手辣,也不该会对自己的女儿动手,且这是万险之计,保不好命就没了,于她而言,那可是比要她命还残忍的。 “夫人...”贺寻后知后觉,这会也自知是自己的过错,也愧疚自己眼中尽是贺家,竟不了解自己的夫人,甚至怀疑她。 “夫人又为何如此确定就是曹家娘子所为?”贺寻安抚曹安珍,扶着落坐自个儿身后的靠椅上。 曹安珍这会是心凉了,她怎么也难以想到自己的夫君竟怀疑她会对自己女儿动手。 见曹安珍不说话,满眼尽是失望,贺寻这会是无奈,也着急。 “此事,我断不会坐以待毙...便是赌上贺家,也要讨个公道...”贺寻瞧了一眼曹安珍,可曹安珍始终无表情变化,眼看着地上。 贺寻一想到拿贺家赌,又有些怂气:“我...我先去看看知书” 曹安珍一听,闭眼叹气,无语至极... 忠勇伯爵温家-大房世倾院。 屋内纸窗个个关得紧实,世倾屋内的炭炉烧得火旺,为防火花喷射而出惹火燃,便是在炉外地铺了两层浸过水的粗麻布,又有一小厮坐旁看护。 鼻塞之人闻不得香,这会屋内香炉的香全给盖灭,屋内仅有一股浓烈药汤味及淡淡火炭烧味。 世倾一醒来,便觉着头重鼻塞得很,又是咳得厉害,通身无力麻了身。 郎中从外头被请了进来,启蛰将世倾扶坐起,清淑又将暖壶给塞进世倾棉被里,这会候在一旁着急的看着。 “三更我便来瞧过一回,且是好了六成的,怎几刻不见,竟又变得如此重?”郎中皱着眉头说:“药可有温着喝?” “五更天,郎君便又有些烧着,药是温着给喂的,只是郎君仅喝下两口,便是再喝不下”清淑小声说着。 世倾听出清淑的语气有些无力,想是照顾他一夜未眠的缘故,又瞧着启蛰倒是清醒,便知这货定是昨晚偷了懒的:“你去歇着去,这里有启蛰给看着” 清淑摇了摇头:“无事,我不累” 世倾也懒得多说,便只是看了一眼启蛰,启蛰便领意,将清淑给赶了出去。 “清淑姑娘还是去歇着吧,免得今夜给倒下,那我们郎君可就真无人给细心照顾了”启蛰看出清淑的担心,也明白清淑定是知道他昨晚瞌睡,若真是连她倒下,还真无人能像她这般给细心照顾着。 清淑还犹豫着,启蛰又说:“白日里大伙都精神,多人给照顾着定是周到,清淑姑娘也无需担心,便是安心去歇息便是” 清淑觉着启蛰的话颇有道理,这会便也同意了,瞧了几眼屋内,清淑有些不放心的回了侧院去。 启蛰回屋内,点头示意完成命令。世倾又是咳个不停,郎中给把着脉,药童给帮着开药方。 郎中捋了捋胡须,闭眼道:“柴胡两钱六分,半夏三钱三分,川贝三钱三分,要捶碎,白芍...” “师傅说慢些,徒儿书写跟不上了”那药童埋头记着,这会确实有些跟不上,听此,郎中倒是配合的放慢了语速。 启蛰在旁看着,说:“可小心记着,别给写错了!” “郎君可放百心,别瞧我个子小,这药我可是熟记着呢”药童边书写着边回应。 “白芍四钱五分,上好陈皮二钱三分...紫宛四钱,茯苓五钱,桔梗四钱”郎中前往药童身旁瞧一眼,很是满意的点点头:“再加苏叶四钱,牛旁子三钱三分,白术五钱...杏仁四钱,甘草配药一钱五分...” 郎中将药方拿起仔细一眼,又放下对药童说:“再加桔红四钱,要抓五剂,一剂分两次熬,首熬凉水三碗,次熬温水二碗,皆熬剩一碗。无需浸药。切记,要温着服下,服药期不可食蛋,头更不得沾水受寒...” 启蛰听着点点头,纷纷记下。 “师傅,您再瞧瞧”药童将药方呈给郎中,郎中再仔细瞧着,满意的点头:“甚好...” 后头,郎中便将药方递给启蛰,让其去抓药:“现便抓去,回来便给熬上...” 郎中说,启蛰作揖接过药单,谢过;后头将药单递给一妈妈,让妈妈出府去抓药。 “如此,我们便不多扰,若有其他情况,郎君可尽管派人来传”郎中说。 “谢郎中先生,先生这边请”启蛰作揖,亲自送郎中。 第三十五回 避难迎福 启蛰这才出去,君母后头便进了屋。在外便听得世倾那咳嗽声,这会瞧着无人给侍候着,君母一脸着急问:“这院的人都喝风去了不成,竟无人给侍候?” “奴去外头瞧瞧”李妈妈作揖出去,看个究竟。 世倾欲下床作揖,给君母拦着了:“无需拘礼了,瞧你咳成这般,竟无人侍候,这不知道的,还以为你院的人都是菩萨,都得供着” “母亲莫气,是我让他们出去的,启蛰是送郎中去了,原他在的咳咳...”世倾说完咳个不停,君母心疼的给拍了拍背。 “那清淑呢,她又是做什么去了?”君母问。 “我让她歇着去了,昨夜照顾了一夜的...”世倾瞧了一眼君母,又咳了两声,君母才将身后桌上的茶盏端来,里边是温开的水。 “你倒是在意她...”君母拿着手帕给世倾擦了擦嘴角边。 “沈家书塾先生月尾便再开学,你可还去?”君母问。 “便剩这一年了,自然去的”世倾回。 “既如此,家中便只请嬷嬷再来教学,便不请先生了,家中几个姐儿定也无心学文理诗词的”君母坐直了腰,给世倾扯好棉被。 李妈妈进屋,躬着身在君母旁说:“君母,贺家来人了” 世倾与君母同瞧了一眼李妈妈,君母问:“可都有谁?” “贺家候爷、夫人及贺家姑娘”李妈妈说。 君母瞧了一眼世倾,知道贺家是为世倾救命一事...正巧启蛰这会也回来了,君母便让启蛰给小心侍候着,又让李妈妈给叫了几个女使候外头。 路上,君母回想起老夫人说的话,许是这次贺家来,还另有要事... 君母突嘴角一笑,边快步走着边整理自己的衣裳。 贺候爷在前院,有主君,四哥儿接待,贺家夫人及姑娘便去了后院老夫人那。 老夫人屋。 在院子里便听得老夫人与曹安珍的欢笑声,君母又加快了脚步,候在屋外的女使瞧见这边,很快进屋去通报。 君母停在外头问另一女使:“姑娘们可都来了?” “回君母,屋里头只有大姑娘与三姑娘”女使作揖回应君母的话。 “温家娘子可是来了?”屋里头传来曹安珍的声音,君母未来得及吩咐女使去喊来六姑娘,便进屋相迎。 “贺夫人,有失远迎”君母牵过曹安珍手笑说着,又给老夫人作揖:“母亲。” “母亲”大姑娘与三姑娘作揖。 “温娘子安”贺知书一脸乖巧的站在曹安珍身后,待她们打好招呼,这才开口作揖。 “贺家姑娘安”君母笑着点了点头,又是将贺知书打量了一番。 平日里是难以见得,没想这贺知书看着好生温柔可人,且眉清目秀又有灵气的,确实是富贵人家的姑娘,不凡气。 “贺夫人方才正夸着你,你便来了”老夫人笑开了嘴,说与君母听:“快请坐快请坐” “贺家夫人不嫌我才好,我是粗鄙人”君母牵着曹安珍的手拍了拍。 “温娘子哪的话...温娘子是爽快人,心也好,教得个个哥儿姐儿都是乖巧的”曹安珍亲自端茶盏给君母,君母惊得连忙接过道谢。 君母瞧着姑娘们,想着怕她们太过寂静,便对三姑娘说:“锦儿娉儿不如陪知书姑娘到院里逛逛去?” “听闻姑娘们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知书倒是可向姑娘们请教一二了”曹安珍说。 “贺家夫人不舍嫌,倒是我们温家姑娘得向知书姑娘讨教一二才是...”君母说。 “温娘子谦虚了”曹安珍拍了拍君母的手,也示意着知书可陪同两个姑娘下去玩玩。 三个姑娘这会均起身作揖请离,贺知书又朝两位姑娘作揖:“便有劳二位姐姐了” “贺家妹妹无需客气”两姑娘回礼,后一人牵着一旁,便离开老夫人屋... 曹安珍看着满脸欣慰,这是她第一次瞧见知书有如此姐妹伴着... “今日前来叨扰,是想来感谢世倾郎君的救命之恩...”曹安珍理了理思绪,对着老夫人与君母说。 “贺家夫人无需如此客气...这既让倾儿给撞见了,这便是他应当做的...”老夫人说,君母听了在旁点头。 “听闻世倾郎君一回府便病了,现可如何了?”曹安珍问。 “一来倒是服了药,昨夜是好了近六成的,也不知是何故,方才我去瞧了,听闻是比昨夜还要重些”君母一脸忧心,老夫人听着也心疼。 曹安珍是愧疚又感激着,知书只是受了惊吓,也意外没染上风寒,却不知世倾反倒如此严重... “这该如何是好...我这听着心里实在难受得紧...”曹安珍指着自己的胸口。 “贺家夫人无需忧心,听闻那街头的陈郎中是有本事的,想是服下他开的方子,过些天便会有好转的”老夫人安慰着贺家夫人。 君母也点头应是。 “如此...便也好。没想这竟害了郎君遭了罪了”曹安珍一脸的愧疚。 “也是咳嗽重些,倒是姑娘无事才是幸中之幸”君母说。 “也莫光顾着说了,茶要凉了...这茶可要温着才有味”君母说。 “是是是,老夫人请”曹安珍端起茶盏,礼貌朝老夫人作揖,又与君母请示。 .... 院外,大姑娘三姑娘陪同知书姑娘在府花园散步着,女使皆在后头跟着,三人有说有笑的,竟无半点生份。 三姑娘与两位姑娘聊得最多的不过家常,温家兄妹众多,乐趣也多着,这倒也是让知书听着羡慕极了。 直到谈及世倾,知书姑娘听着急问:“你家二哥哥病了?还很严重?” 三姑娘点了点头,这倒是让知书紧张愧疚得很,因他是为救她而落水病重的,而她却意外的无事... “都怪我...现如今不仅还未寻得那推我之人,竟也害了郎君感染风寒”贺知书说。 “姑娘可是得罪了什么人,以至于他们要害你性命?”三姑娘问,大姑娘也好奇。 “我少有出府,人也认识无二,也不知是如何招人恨的”知书自个儿也不清楚,她倒是没得罪过什么人。 三姑娘与大姑娘对视,心里也难猜出,现如今是除曹家有得理由外,其他府倒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姑娘莫担心了,俗话说,避难迎福,想是那些人也不敢再对姑娘下毒手,姑娘现平安无事,我那二哥哥以病换姑娘命,倒也值了不是”三姑娘笑着说。 知书听着心里实在感激,现如今她还生了一念头,便是去瞧瞧世倾。 只是,毕竟男女有别,又不得单独见面,且她也不清楚世倾在哪个屋,只知是住大房院子。 第三十六回 蝉意坚志 姑娘们边聊着也到花院的假山处,假山右处有一石阶,可通往假山后头,后头有一落‘怡心’大方亭。 夏日炎炎,小时候府里的哥儿姐儿都喜来花院树下乘凉,后温衡也来过,却巧得碰着落雨,给淋湿了身。 不久后,温衡便去请了师傅来修建这亭子,原是给几个哥儿姐儿夏日有得歇脚处,后因府内要办书塾,温衡便觉着此处最适合读书不过,便又修整一番,将原一座小亭给整成院大的方亭,还题名为‘怡心’。 书塾早在旧前年便散去,现这倒成了个悠哉享闲之地。现是寒冬,原本四方镂空的方亭现四处挂满夹棉的竹帘。 在春日里,可观嫩芽盛冒花展开。夏日里,可躺闲闻蝉啼细雨声。秋日里,可静瞧落叶斜阳舒心。冬日里,可赏帘外飘雪抚琴声。 姑娘们来了怡心亭,管这片的妈妈给掀了帘子,里头已置放了火炉烤着,这会亭内倒是暖和。 姑娘们褪去斗篷,挂在入亭处,三姑娘问那妈妈:“可是五妹妹在此抚琴过?” “今日五姑娘没来,倒是六姑娘来,不知是在那边挖着什么,在雪地里倒是打了好些个洞”那妈妈指着外头。 三姑娘一听摇了摇头笑着,又朝身旁两个姑娘说:“我那六妹妹以为蝉死在土里复生,这是想挖出来看个究竟” 这一听,就连身旁女使都没忍住笑了,大姑娘与贺姑娘这会拿着手帕捂嘴笑之,没想这六姑娘还有这般好奇心,倒是有趣。 六姑娘手持一枯枝,这会提着裙子小跑而来:“我就说姐姐来了这边,你们偏说不是” 在一角处,六姑娘便听得亭内姑娘们的笑声,原以为是听错了,便问身旁的春分,春分想是挖得起兴,确实未闻见什么欢笑声,可六姑娘偏不信,便自个儿凑近瞧了一眼,这才在竹帘缝中瞧见了三姑娘身旁的女使。 六姑娘来了亭子,女使给卸了斗篷,六姑娘瞧着贺家姑娘面生,这会好奇的看了几眼,三姑娘给介绍着:“这是贺家来的姑娘,比你大些,便叫贺姐姐好了” “贺家姐姐安”六姑娘作揖,一支显眼的枯枝夹在手缝中,贺家姑娘瞧了瞧,这会起身回礼。 “诶,原在这的茶具呢?”六姑娘瞧了瞧四处,不见平日里的煮茶的烧炉。 “昨日八哥儿来过,不小心给撞坏了,这库房里又赶巧无新炉,这便还未来得及置换”那妈妈微躬着身应话。 “贺家姐姐难得来,自是要亲自给烧上一壶...春分,去将我们院的先给搬来用用”六姑娘吩咐完也落坐。 春分应了是,给带上几个女使一同去了。 “奴去给姑娘们上点心”那妈妈是个机灵的,这会退下去备点心。 “六姑娘无需如此客气的”贺家姑娘说。 “贺家姐姐不知,我虽不会点茶,可煮茶倒是还算得一流,且这寒冷天,到这亭下闲谈,总得有得可填填嘴的”六姑娘将手中枯枝的小枝掰掉。 “贺家妹妹莫见怪,我这六妹妹可最是懂享受的,也是鬼点子最多的...想着旧年炎夏伏天,我这六妹妹不知去哪学来一技,竟是将那凉席隔着好几层麻,且麻下敷着冰,愣是放至冰化成水才收了席,后铺上床榻倒是享得一夜阴凉”三姑娘对着贺家姑娘说。 “冰敷凉席?这倒还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呢...”贺家姑娘听着惊讶不得,又说:“可这席阴凉,不会寒身?” “女子原易体寒,便是不敷这凉席也需时长调身子,原炎热脾气燥,又有蝉啼扰眠,我可真真忍不得,便想得这蠢法子”六姑娘打转着手中的枯枝。 “六姑娘此言有理,可这可不是蠢法子,倒是好法子!”贺家姑娘一手抓着六姑娘的手说着。 六姑娘听着瞪大了眼睛:“贺家姐姐真觉得这是好法子?” 贺家姑娘点头,这会六姑娘有些得意了:“我便说了,这是好法子,可母亲还有姐姐们偏不信...” “炎夏难过,指不定到时可一试”贺家姑娘说。 难得有人认可了六姑娘的法子,这会六姑娘是拼了命的点头:“若贺家姐姐有不清楚的,可尽管来问!” “甚好!”贺家姑娘说。 “新出炉的点心,姑娘们可尽管尝尝”那妈妈端来两盘不同花形点心,有红枣桃花形、有绿豆莲花形。都是后厨方出炉的,妈妈知道六姑娘挑花样,便给挑的最好看的来。 尝着点心,姑娘们纷纷点头夸赞;春分几个女使也搬来煮茶的茶具,就放六姑娘旁。 六姑娘将手中枯枝搁在地上,让女使给绑了绑袖子,后先起火烧水,待水开才能淋在茶叶上... “方才六妹妹在院里可有挖着什么?”大姑娘问。 六姑娘瞧着火点着了,这会可闲会:“就挖了些土” 姑娘们一听,都笑了。 “六姑娘挖土做甚?”贺家姑娘忍不住好奇,问。 “贺家姐姐可烦夏日那蝉啼声?听院里的妈妈说,这蝉是从土里爬出来的,我便想着,若把这些蝉给挖出来,再给扔得远远的,便免得再扰我午憩了”六姑娘说。 “蝉啼确响,可伴夏日春光,也是一番美景不是?”贺家姑娘说。 六姑娘嘟嘴摇头:“我可无贺家姐姐这般好意境,我是厌烦了的,只是挖了这些天,倒是一只也没挖着,反倒冻红了我的手” “蝉啼只半夏,便是让院里的小厮给抓远了便是,六妹妹又何必拿自个儿的手去遭罪”三姑娘说。 六姑娘一听,歪着头瞧三姑娘:“这是好法子呀...只是,抓走了,还会有飞来的...” “那便让小厮给打死得了”三姑娘说。 “蝉在地底埋活数年之久,却破土而出只生数日...这便打死,岂不是残忍了些”大姑娘说。 三姑娘听着点了点头,确实有些于心不忍。 “这蝉虽初生在土里,可也有破土而出,飞上枝头的一日。便像是街头乞丐一般,生得苦一生,身份也是低进土里,可若心中有志,便是乞丐也有翻身之日...只是这蝉虽是飞上了枝头,却春光寥寥无几...”大姑娘说。 “可尽管这春日之悠短,蝉终是倔强的”贺家姑娘说。 “就好似我被母亲禁了足,待解了禁,我便好想大喊一般,许是蝉啼便是如此...”六姑娘说。 “六妹妹倒是理解得快呀”三姑娘笑道。 “听姐姐们这一说,我倒没那么厌烦蝉啼了,反而心生可怜”六姑娘双手撑着下巴想了想。 “潜藏地中数载,暮饮根茎琼浆,一朝破土见天,登得枝上成仙,高啼心中隐乐,引来雌蝉共享,人间游寻虽短,可却意坚心强...”大姑娘望着亭外地那些树,那些地,心中突感悲伤。 “蝉意坚志。无非是告知世人,人的一生便是再艰苦困难,也势必要学会忍耐,便是好日子仅一日,也要学着怜惜不可弃之...”大姑娘说。 几个姑娘听着有理纷纷点头,身后的女使妈妈们也听得津津有味...想是下一蝉啼响来,大伙听的心也该变了。 这会水也烧开了,六姑娘正好给姑娘们煮茶... 第三十七回 恰如其分 温府四房五姑娘屋。 屋内桌上,放着一大圆竹簸箕,里头放着十个陶碗,每个碗盖上均贴有名,乃是制香的十种原料。 五姑娘站着,一手拿着书籍,一手照书中所记,抓着配料往称上放着称,随后倒进一碗盆里,这些原料是原先粗捣过筛的,这会可直接用,女使寒露帮给搅着。 “霍香、甘松香、丁子香各三分...零陵香、麝香、白胶香各六分...”五姑娘认真的对着书与配料。 寒露便搅着便看着:“姑娘上次制的香还剩了许多,这会又制如此多?” “多了,可送人”五姑娘继续看着书,又给对了对:“沉香三分,薰陆香、檀香各一分,甲香半分...” “这甲香需以水洗,需熬制...”五姑娘掀了碗盖瞧了瞧。 寒露瞧着,说:“姑娘可尽管放心给参下来,是给熬好放凉了的” 五姑娘满意的点点头,料齐书收,五姑娘倒入少许蜜和成,帮着给一起和为丸子,后烧之,可湿香薰衣。 “五姑娘,贺家姑娘现陪同大姑娘三姑娘及六姑娘在怡心亭处煮茶”屋外女使来报。 五姑娘点了点头,示意女使退下,又吩咐寒露多给备着几个盒子来,也多制香可送贺家姑娘。 “动作快些,赶在贺家姐姐未离府给送去”五姑娘说。 “那大姑娘三姑娘六姑娘也一齐送?”寒露问。 “自然得送,既都在,便得恰如其分,人人有得”五姑娘将十二颗香丸放为一盒,一窟碗可制三盒,这还差一盒。 五姑娘又重新给下了配料搅着,这次有上次经验,手速快了些...很快又可和成丸。 “剩下的还可再搅一窟,你便留下帮着弄,晚些便可给祖母,母亲及各房姨娘送去”五姑娘将最后一盒合上,准备离开。 “那姑娘不需我陪着去了?”寒露问。 “我让外头艳儿陪我去便好”五姑娘将四盒带上离去,寒露留下继续给和香丸。 “那姑娘可得看着路!”寒露提醒着,外头五姑娘应了声,寒露这才放心... 花院怡心亭。 艳儿手揽着四盒香丸跟在后头,五姑娘披着篷衣在前头走着,下了游廊,五姑娘没个注意滑了脚,也好在抓住了身后的艳儿,这才没摔下:“姑娘当心!” “无事”五姑娘再次站好抬脚走,因担心姑娘们离开怡心亭,这才走得快些。 “五姑娘可真好,这么些好香丸竟都要送人”艳儿是有些心疼不舍的,毕竟那些原料也难寻齐,且捣碎过筛是辛苦活,这些可是五姑娘亲自动手给弄的。 “礼尚往来,母亲姐姐们常是给了我好,我便只有这些能拿出点心意来,且这贺家姐姐头一次来,自是得尽些礼数,以表心意”五姑娘说。 “可那六姑娘可是少想念我们姑娘的...”艳儿有些不服气,这六姑娘什么也没做,反而总是欺压她们四房,又为何她也有份。 “六妹妹虽平日里嘴不饶人了些,可心终是好的,既身为姐姐,自然也得疼妹妹的”五姑娘说。 艳儿听着,确实被感动了:“五姑娘可真好,这六姑娘也是有福气的,竟有五姑娘这般好的姐姐” 五姑娘嘴角一笑:“可莫光顾着说,看好路才是” 艳儿听着心暖和,点头嗯的一声,便仔细的看着脚下...很快,便到了假山处,过了石阶,便是怡心亭。 亭内一阵欢笑声传来,五姑娘加快了脚步,见得方亭才想起忘了带那副古琴来。 “五姑娘来了”那妈妈眼尖的,五姑娘还在后头走着,便让她给瞧见了。 姑娘们朝亭外瞧去,不一会便见得五姑娘,姑娘们起身互相行礼作揖,五姑娘才让艳儿上前,将香丸给各姑娘发送。 “在院内闲得无事,便新制了香丸,想着可给姐姐妹妹们送点,便多做了些”五姑娘说完,一同落坐。 “谢过五姐姐”六姑娘掀了盖,闻了闻:“这香好闻得很!” 六姑娘有些惊喜,又递给贺家姑娘闻了闻,贺家姑娘也点头应是:“五姑娘这般了得,这香实在好闻” “五妹妹制的香是最好的,外头可是买不到这般好的”三姑娘闻了闻,甚是喜欢。 “来时,便觉着五妹妹身上的香实在好闻,我那屋里头的香倒是多,却都未有五妹妹这般好闻的香,原是五妹妹自制的...”大姑娘称赞着,又忍不住打开盒子闻了闻。 六姑娘给五姑娘倒了茶,将茶杯放置五姑娘桌前:“五姐姐来得可是时候,我这水方烧开的” “只可惜,若五妹妹带那古琴来,倒是可享享耳福”三姑娘吃着茶说。 “方才我也才想起,这走得着急,确实给忘了”五姑娘说。 “我那屋里倒有一副,五妹妹若不嫌弃,我这便让立春去给取来?”大姑娘想起从潮府带来得古琴。 “大姐姐哪里话,妹妹我可求之不得呢,又怎会嫌弃,大姐姐可仅管去取来,妹妹也好讨究一番!”五姑娘早听闻大姑娘有一把上好的古琴,只是碍于不好开口,这才只能心心念念。 大姑娘听着乐了,这会便让立春去取了来... 古琴便放在一旁,五姑娘挪了位,双手抚摸着琴,好生看了一番,脸上终是忍不住流露出一丝心喜,后五姑娘起琴弹奏,其他姑娘吃茶听曲... 五姑娘的琴声温柔悠长,像是在弹诉她自个儿一般,既静既惊... 大姑娘来京城后,便了解得这个五姑娘不仅是文静知礼,且焚香插花制香也是有得一手,琴棋诗画也是精通一二。 贺家姑娘只知温家姑娘多位,却不知是如此各有个性,且还是这般和睦相处,这可是在京城其他府上难以见得的相处... 而她算得认识的便也只有大姑娘了。那天大姑娘一现国公府时,她在一处便是看呆了眼,后忍不住去打听,才知大姑娘是潮府来的才女,且是样样精通的才女... 而这次来了温府,本只是来谢恩,却未想竟能与温家姑娘们坐下闲谈,且还又了解得温家另一才女,便是这位五姑娘。 听着三姑娘一直夸赞着五姑娘,才了解得五姑娘也是样样精通的,虽这精通许在大姑娘其下,可毕竟她身出庶出,能有这般成就,也是难得可贵的。 贺家姑娘还是第一次有了羡慕姐妹众多的念头,平常里她可只羡慕着自个儿,无小房暗里私斗,无嫡庶姐妹纠纷... 第三十八回 问心无愧 晋佳侯爵府-沈家。 曹娘子只身前来沈家做客,没有提前来报,怕被贺家人知道了去,若贺家人一同来,准闹事的。 沈家大夫人曹安初坐堂上,歪着身,她清楚曹娘子此次前来的用意,可她不想做明白人,只得装糊涂。 “我便是有个百个胆,也断不会对自个儿的亲外甥下狠手”曹娘子说着,拿起手帕抹了抹眼角。 “我那二姐姐定是给吓糊涂了,大嫂嫂便当心疼她,不与她计较了”沈大夫人示意身边的季妈妈去给看茶。 曹娘子点头接过又给放下:“便是知她心急才做这拦截之事,这才无与她计较,只是我这心里,一想便觉得憋屈得很...可我也是问心无愧的” 曹娘子说着说着又抹了抹泪水:“也好在知书无事,便是冤枉了也罢了...若要有个好歹,怕贺夫人定是拿起刀直接给砍了我,那我可便是真给冤死...” 沈大夫人身旁的香炉飘出的一缕细烟渐渐消去,这会让身旁的季妈妈去给换下,曹娘子瞧了一眼,便自个儿吃起茶来... “我那二姐姐是直心肠的,也是糊涂的,便只一味听自个儿心,也不给好查查,这才委屈了嫂嫂”沈大夫人说着,起身到曹娘子身旁牵着她同她一并坐着。 “大嫂嫂心宽,我那二姐姐就知书这一心肝宝贝,难免犯糊涂。大嫂嫂为人我们是知道的,便是街头传遍了话,我们也是信大嫂嫂的”沈大夫人拍了拍曹娘子的手安抚着。 曹娘子微躬了躬身:“原我是委屈难受的,有夫人这一说,心里倒还真宽了些” “大嫂嫂愿与我谈心,我也是心开了的,且这人只要无犯错,便不怕有人冤,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总有事白时”沈大夫人说。 曹娘子听着点头应是,这会又拿起手帕抹了抹,沈大夫人抽出手来给端茶,曹娘子点头谢过,接过手吃茶。 沈大夫人回到原来坐上,问道:“曹汐今日怎无跟来?” “哦...”曹娘子将茶盏放下:“原是有想带她同来的,可屋里头侍候她的女使说,她一早便把自个儿关在屋内学制什么香,不让给扰,我便自个儿来了...” “也是好的,技多不压身”沈夫人吃着茶,季妈妈端来香炉继续燃着。 “伯怀几个郎君现是在读书吧?”曹娘子笑了笑,问。 沈夫人嘴角一笑:“书塾散了些天,这些日子,几个哥儿倒是围在一起自个儿读书” “都是乖巧懂事...这伯怀可是比曹南大了一岁,年中我们曹南便要娶妻了,这伯怀也该谈姑娘了”曹娘子撇了一眼沈大夫人。 沈大夫人听着笑容僵硬了会,她便猜中苏月定是会提及婚事。 “伯怀是该婚配了,只是我与侯爷遵从哥儿的意愿,他既还无心娶妻,我们也不好逼迫”沈大夫人端起茶盏,翻了翻茶叶,吹了吹。 曹娘子听着有些着急:“诶,这婚娶之事,不都是听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吗,怎可就如此随了他” “大嫂嫂说得是不错,只是想着,毕竟是与哥儿过一生的,自得他意愿不是,我们做父母的,也只是给再加瞧瞧,选选罢”沈大夫人说着,吃了口茶。 曹娘子一听,神情一下有些难看,照这曹安初所说,这偌大候府难道还真随这些郎君随意娶妻不成,这不糊弄那些傻人吗?聪明人都听得出是何意,这哪是听哥儿的意愿,这分明便是在拒她,让她不好开口。 “原是想着,我们两家人有亲,也知根知底,便想着,把我家曹汐许配给伯怀...”曹娘子忍不住说出自己的心意,可见沈大夫人好似无心听... 曹娘子又说:“可经夫人这么一说,原我也不好再说,怕真成了逼迫...只是这婚姻大事,怎么也得有父母之命,我也是为了伯怀哥儿也是为了我曹汐,这婚娶之人,终得是知根知底的好...” 沈大夫人听着一笑,点头应是,又说:“曹汐也是好孩子,若伯怀与曹汐有意,我与侯爷也可少操些心...便是无奈于他,这才尊他” 曹娘子听着面色好了几许:“那也不能任由他来” 沈大夫人摇了摇头:“伯怀性子大嫂嫂是知道的,是逼不得说不得的...若真给他硬塞了姑娘,还不知闹如何...” 沈大夫人凑近曹娘子给小声说:“前些日子是给偷塞了几个通房女使的,可他倒好,都给打出来了,打得是乌青乌青的,都瘀血了,我看着心都颤了” “伯怀这般...”曹娘子听着惊,瞧着沈大夫人。 沈大夫人点头,又说:“现我是不敢再给塞那些通房女使的,免再害得那些女使遭罪受” 曹娘子听着虽是点头应是,可心却认为,伯怀打的只是女使,若是换成曹汐,他也敢动手不成? ...... 喝了两盏茶,曹娘子也终于舍得离开沈府,沈大夫人留堂上,倒是叫了季妈妈给送客。 沈大夫人一手撑着脑袋,闭目养神,待季妈妈来,这才睁开了眼:“我这大嫂嫂可不好糊弄,也不是一句两句便可打发了的,若不得整出点什么来,她定是不会这么快走的” “曹家娘子听着该是害怕的,想是不敢再有将曹姑娘许给大哥儿的念头了”季妈妈给沈大夫人抓了抓肩背。 沈大夫人摇了摇头:“她心有猜忌,断不会轻信了我那话,只是我明着说了,她是不好再开口罢了” ...... 伯爵温府。 贺家人这会欲要回府,便皆聚在前院又说了会话,两家主君在前头说话是恭恭敬敬的,后头君母夫人是牵手挽胳膊有说有笑的,几个姑娘与郎君站在身后乖乖听着长辈们讲话,时而陪笑迎合。 贺家正要离府,后头便传来世倾的咳嗽声,两家都止住脚朝这边望来。 启蛰搀扶着世倾,世倾这会被裹得紧实,喝了药后,咳嗽确实明显有减弱,只是脸色还有些许惨白。 君母急得松开贺家夫人的手,去扶世倾:“怎么出来了?” 贺家夫人也迎上:“好孩子,竟这般可怜,这外头不比屋里暖和,怎可出来吹风?” “屋里闷,便想出来走走,听启蛰说,贺候爷贺夫人,还有...贺家妹妹要回府,便想着过来送送”世倾瞧了一眼贺知书,又急急收回眼神。 贺家姑娘对视了一眼,也有些害羞的低了低头;五姑娘是瞧见了,这会嘴角一笑。 “你有心了”贺候夫人说。 “衙内可真是好孩子”贺侯爷真心夸赞,这会与温衡互相行礼作揖道别:“那我们便不多叨扰了,温伯爷温娘子留步” 众人互相行礼作揖,直到贺家人上了马车离去,主君才转过头来瞧了一眼身后的人:“进去吧!” 第三十九回 能说会道 贺家马车内。 贺知书一直回想着温世倾方才瞧她那眼神,越想着心里越是开心,是一种莫名的开心。 自上次落水被救后,她便对世倾有了好感,因当时自己受了惊,满脑子害怕与模糊,她是看不清世倾的脸的... 可就是心里一直有他的影子,许是在她万般惧怕,以为自己要陨命时出现,所以才深深烙在她心里脑里罢。 之后她清醒了,便一直在脑想着这个救她的郎君究竟是生得哪般,印象中只知他身姿又高又纤瘦,也是壮实... 可经今日这一见,倒是意外的让她有些惊喜,她是看清了世倾的脸,也听见了他的声... 未曾想,世倾竟是这般的俊俏好看,这是她幻想许久都未曾想到的。 贺侯爷无意瞧了一眼贺知书,只见她低着头笑着,贺侯爷不明笑意,便用胳膊顶了顶身边的贺夫人,又示意她瞧知书。 知书自小便是曹安珍一手带大的,可是她肚里的蛔虫,瞧知书这般笑,曹安珍心里便已知是为何了。 贺夫人清了清嗓子,说:“温老夫人说,过些天要给温府的姑娘们请宫厨嬷嬷,这次不学什么女红、点茶、插花焚香的,便只教学做点心的” “点心?又不是穷苦人家,学这个做甚?这贫民家的姑娘学点心是为了讨生活,世家姑娘学,是闲着?”贺侯爷不明。 “便当是打发打发日子,无事做着吃也好,便当是玩了”贺夫人一脸嫌弃的瞧了一眼贺寻。 “倒不如读书识字的好”贺侯爷说。 “姑娘们读书,懂些礼,识些字便好了,莫不是要埋头苦读,将来跟着去科考不成?”贺夫人说。 贺寻听着有理,可如此认了又觉着有些失脸面,无奈,只得摆手瞧着外头:“得了,我说不过你” 贺夫人瞧知书无在听,嘴角一笑又说:“温老夫人有意邀我们姑娘到温府学做点心...” 贺知书猛的抬头:“老夫人邀我去温府学点心?” 贺夫人紧盯着贺知书的神情变化:“书儿可是不想去?” 贺寻瞧着知书,知书拼命点头:“去,我去,母亲,我要去!” 贺寻竟有些失望的别过脸,可曹安珍却得意,果真被她猜中了心思:“恐只学五日...” “几日都去,且温老夫人有这般好意,我们晚辈的,又怎好拒了不是”知书捞过曹安珍的胳膊撒娇道。 曹安珍笑了笑,心里已经明了:“丫头,你心里想着什么,可瞒不过你母亲” 知书神情变了变,又紧贴着曹安珍的胳膊:“母亲说什么呢,我有何可瞒母亲的...” 曹安珍清楚知书脸皮薄,且贺寻这会也在车内,便不拆穿知书的小心思了... 温家四房。 七姑娘正从四姨娘屋里头出来,便在一处瞧见了五姑娘,见她心情倒是不错,七姑娘也凑上前去:“五姐姐” 五姑娘听着声,正好她要将香丸给云葵:“七妹妹来得巧,五姐姐有东西要给你” 七姑娘好奇,走快了些跟上:“五姐姐这般好心情,莫不是祖母又给五姐姐什么好东西了?” “恐要让七妹妹失望了,只是姐姐自个儿做的一些香丸子”五姑娘说。 “五姐姐做得香丸子是最好的,七妹妹爱之不得呢”七姑娘说。 五姑娘瞧了一眼七姑娘,嘴角一笑:“七妹妹何时嘴这般能说会道了?” 七姑娘笑了笑:“那不是我们姨娘教得好” 五姑娘笑着,摸了摸七姑娘的脑袋:“看来,七妹妹是长大了,那五姐姐可得多给七妹妹几些香丸,当是奖赏了” “甚好甚好,五姐姐的香丸子妹妹最是喜爱了”七姑娘心情也不错,这会蹦了蹦。 七姑娘陪同五姑娘回到屋内,寒露已将所有香丸子和好了,艳儿帮着给收拾收拾,这会都退到一旁。 “在外头便闻得香味了”七姑娘坐到桌旁,拿了一盒开着闻:“好闻!” “五姑娘,每一盒子十二颗香丸子,和着和着,竟还多出六颗来”寒露说。 “方才五姐姐可是说要多给我一些的,这不正好,我要了一盒,那多出来的六颗我也一并拿走了”七姑娘说着,打开盒子便将那六颗香丸子往里塞。 五姑娘应好,又吩咐寒露将其他几盒给各房送去,最后仅剩的两盒,一盒是给四姨娘的,另一盒便是留给自个儿。 五姑娘让艳儿将香丸子放到柜子里,自个到绣棚前坐下绣花。 七姑娘将香丸子递给身边的小寒,自个儿搬来凳子坐五姑娘旁,正巧,四姨娘这会在外头进来了:“这般香...莲儿可是又在制香” “姨娘”五姑娘与七姑娘起身作揖。 四姨娘瞧了瞧:“没在制香啊?” “姨娘,香都制好了,给各房送去了,姨娘这盒我是想晚些亲自给送过去的”五姑娘说。 “如此,那这一盒待会回去我自个带走了”四姨娘寻一处落坐,又指了指绣棚:“莲儿继续绣花便是,姨娘我是闲着无事,过来唠唠嗑,吃吃茶来的” “方才我与姨娘唠嗑唠得够多了,姨娘也不闲累”七姑娘说。 “你这丫头,方才夸你懂事了,这才转眼不见,又是这般”四姨娘说着歪了身,一手撑着额头。 七姑娘嘟了嘟嘴,坐到四姨娘身旁:“五姐姐,听闻你与大姐姐她们陪贺家姑娘在花院吃茶,你们可有聊了些什么?” 五姑娘顿了顿,接着绣花:“倒也无说些什么,只是谈些书中道理罢” “书中道理?这般无趣,那六姐姐可也真听得下去”七姑娘说。 “贺家姑娘可是候府独女,可有耍性子?”四姨娘好奇问。 五姑娘停下手中动作,摇头道:“贺家姑娘说话举止间,皆是温柔,不仅无耍小脾气,且还亲切得很,可见心底是善良的,又如她名字一般,是知书达礼的” 四姨娘有些意外,这可是堂堂侯爵府独女,不该是狂妄自大,目中无人,且耍公主脾性的吗,怎会是这般乖巧懂礼? “莫不是还真给我猜中了,这是天意”四姨娘说;七姑娘倒是一脸不知,而五姑娘却心知肚明般,知道四姨娘指的什么。 听着想着,五姑娘这会分了心,不小心被针扎了手,看着手指就要冒出血滴出来,五姑娘连忙将手指含在嘴里。 四姨娘这会瞧了过来,倒是将五姑娘的神情及动作尽收眼底... 第四十回 舍大做小 御史曹家。 曹娘子一路都在想着沈家大夫人的话,这会是气得又咽气又叹气的。 曹娘子捶了捶胸口:“我们曹家的姑娘又不是非嫁沈家不可...不就一侯爵府吗,有何了不起的,指不定我们曹汐将来高嫁国公府,再给封个诰命,便是候夫人,不也得低头作揖...” 曹娘子自言自语,说完倒是心里畅快了许多,万一真还给她说中了呢... 这会曹娘子想着,心情是好了些许,也终于见着笑了。 到府上,便见曹汐眉开眼笑的提着衣袍朝她跑来... “母亲!母亲,如何了,可有瞧见伯怀哥哥?”曹汐早候在门外等着曹娘子,原她想一块去沈家的,可曹娘子不知为何,就是不肯让她跟着。 “姑娘家家的,开口闭口便是伯怀哥哥,害不害臊?”曹娘子被曹汐扯着,竟有些不耐烦。 曹汐收了收手:“哎呀母亲,到底如何了嘛?” “你姑母说了,她和侯爷不会逼迫伯怀婚娶,若是你们两个都合得来也好,合不来也就罢了”曹娘子说。 “姑母真如此说?”曹汐有些失望:“可自古婚姻不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吗,姑母怎可能...” “我是好说的通说了,如若你伯怀哥哥无意娶你,母亲我纵是有百张嘴也说不来”曹娘子说着,这会也到院子内。 “我就说,若不是温家那五姑娘扰了我与伯怀哥哥说话,伯怀哥哥这会肯定愿意娶我...”曹汐气得跺脚,倒是曹娘子听着停了脚步,望着身后的曹汐。 “温家五姑娘?”曹娘子是聪明的,这会也想到了曹汐私会伯怀,这个五姑娘定看见了。 “便是她,就怪她!”曹汐狠狠的抓紧手帕,咬牙切齿。 “国公府那日,她瞧见了?”曹娘子想确定她的猜想。 “何止是瞧见了,她还朝我们走来了,还把伯怀哥哥给带走了”曹汐低着头,小声咬牙说着。 “把伯怀带走了?这又是哪一出,你怎也没同我说呀?”曹娘子问。 “她说,他家二哥哥让她来找的伯怀哥哥...”曹汐越想越气,要不是五姑娘突然带走伯怀,许她心底的话也都说与伯怀听,许伯怀听了会因此感动,便也同意娶她了。 “这温家郎君想寻伯怀便派一小厮去不就得了,或是自个去不就得了,怎会派一小姑娘去”曹娘子觉着蹊跷,想想都不合理。 曹汐听如此分析,倒也是脑袋清醒了:“如此说,那五姑娘根本不是替她二哥哥来寻伯怀哥哥,而是她自个儿故意要带走伯怀哥哥...莫不是温家五姑娘也喜欢伯怀哥哥!” 曹汐惊得一通,没想温家五姑娘竟也同她抢伯怀哥哥,且是这般明目张胆! 好啊,好得很,她曹汐想要的,还少有人与她争,且上次是贺家,连一候府她都不怕,还怕多个伯爵温家不成。 “你便是个蠢的,竟看不出她的心计来...”曹娘子气急败坏的瞪了一眼曹汐:“这温家倒是个个厉害得很,不仅是得了赏,还救了人,倒是风头正盛” “这温沈两家的郎君倒是常有往来,且不知与那几个姑娘又是如何...”曹娘子寻一处落坐:“定是常有碰面的,而如今这伯怀无意与你,若真如你所说,温家五姑娘青睐伯怀,这倒也说得通了” 曹汐听着着急:“莫不是伯怀哥哥意娶温家五姑娘,这才拒我...母亲...母亲” “你便是喊再多母亲也无用,现是你伯怀哥哥对你无意,且你姑母也放了话,是听意你伯怀哥哥的,这温家如何说也优于我们曹家,我想,你倒不如死了心得了”曹娘子也是着急的,这才如此说。 曹汐一听,颠坐地上,张妈妈及女使赶紧给扶起来,可曹汐只管哭,谁也不让碰。 身旁的张妈妈看着心疼,又无可奈何,便只能说说曹娘子:“君母便给姐儿想个法子,姐儿心纯性直,这才中了她人之计,可因此让人得了逞,姐儿多少心有不甘,免不了要伤心好一阵了” “我便是有百个法子百张嘴,也难说通那铁心肝的...”曹娘子无奈瞧了一眼坐地上哭的曹汐,多少是心疼的,只是这件事确实棘手,且如今她还背着害贺家姑娘落水的名头,沈家夫人虽嘴上说着信任她,可心底定非如此。 而伯怀无意曹汐是其一,温家优于曹家是其二,这曹汐已败在这两其,且这沈家夫人也无意与曹家结亲,这便是其三! 纵是她以亲嫂嫂身份去好声谈话,沈家夫人也不过是敬她为嫂嫂,这才听下心,许是有向伯怀谈及,也不过是有嘴无心罢。 曹娘子伸手扶起曹汐,好声劝着:“也并非嫁沈家不可,好歹是御史曹家的姑娘,想找个与沈家一般的,也不是没有...那永宁伯爵朱家也是不错的” “便是国公府我也不要,我只要伯怀哥哥!”曹汐哭着说。 “你怎这般执拗!莫不是伯怀真娶了那温家的姑娘,你还终身不嫁了不成!”曹娘子气得放开曹汐,语气又是带着冲。 “我...我可舍大做小,做伯怀哥哥的姨娘”曹汐说。 “你妄想!你是我们曹家唯一的姑娘,哪能做妾!”曹娘子吼曹汐:“你若真想做妾,倒不如择一树吊死算了” “母亲...可女儿只要伯怀哥哥,只想嫁伯怀哥哥”曹汐哭诉着,虽知曹娘子正在气头上,可她也是实在无法子了,她是真的想嫁伯怀,不是因他沈家,而是伯怀这个人。 “汐儿,你该明白,这强扭的瓜是不甜的,纵使你愿做小,可他们沈家也未必愿纳你...”曹娘子说。 “母亲又怎知,我已是委屈了自个儿,姑母他们又为何会拒我入门”曹汐不信。 曹娘子真不知该如何与曹汐说,这会急得左右瞧了瞧,又搓了搓手:“与你说不通,你便是个蠢的!” 曹汐哭喊着母亲,可曹娘子气得头也不回的离开院子。 张妈妈两边瞧了瞧,也不知所措:“三姑娘可莫再伤心了,君母这会定是在气头上,待君母气消了,定会给姑娘想法子的” 曹汐听着冷静了许多,可却依旧啜泣着,张妈妈这会给吩咐了女使给好生劝着姑娘,自个儿也跟上曹娘子离开院子。 曹汐只要一伤心,女使都是拿她无法的,便是再好生劝,曹汐也只顾啜泣,女使只得站在边头候着... 第四十一回 自寻悲伤 “三妹妹?”曹南与曹北路过院门外,正瞧见曹汐蹲地上啜泣着... 曹南最是疼爱自己这个嫡亲妹妹,而曹北是外室所生的庶子,自小养在曹娘子身边,他是一向不受曹汐待见的,只是在外头要好些许。不过这般不受待见,也是因为他的一张嘴与性子。 “大哥哥...”曹汐一见曹南,哭得是更厉害了。 曹南心疼的将曹汐扶起,给擦拭眼泪:“三妹妹,是谁欺负你了?告诉大哥哥!” “这般爱哭,简直丑陋至极”曹北眼睛别过另处,神情厌烦。 “曹北,你给我滚出去!”曹汐气得指着曹北骂。 “三妹妹,不可无礼,怎说他也是你二哥哥”曹南将曹汐拦住,又瞪了一眼曹北,警告他闭嘴。 曹汐咽了咽口水,又哭了起来:“大哥哥,伯怀哥哥不要我了...曹汐想嫁给伯怀哥哥” “真是不害臊!”曹北一脸嫌弃;曹汐气得又是大骂曹北。 “三妹妹听谁说的,伯怀不是一向与你走得最近吗?”曹南问。 “母亲今日去姑母那了,姑母说,他们可不管伯怀哥哥婚娶之事...伯怀哥哥想娶谁都随他意,可...可伯怀哥哥本无意于我,现如今姑母如此说,那我不就真完了吗...大哥哥,大哥哥可给妹妹想法子呀!”曹汐恳求着,哭得实在可怜。 “伯怀是个铁心的,姑父姑母自然难管教他,且他如今也未对姑娘,想是一心在科考上,三妹妹不如再等等?”曹南说。 “他有,他肯定有心意的姑娘...”曹汐擦干眼泪,哽咽说着。 “伯怀又无与你说”曹北随口一说。 “伯怀可有与你说?”曹南问。 见曹汐摇头,曹北不屑摇头一笑,曹南倒也松口气:“既无说,妹妹又何必自寻悲伤呢” “可温家五姑娘青睐伯怀哥哥,上次五姑娘来,还带走了伯怀哥哥...伯怀哥哥定是有意于她,不然...”曹汐的眼泪又忍不住落下,一手拉住曹南的手:“大哥哥,你说我该怎么办?我想嫁给伯怀哥哥,我只要伯怀哥哥...哪怕是做伯怀哥哥的姨娘,我也心甘情愿...” “休要胡说,你是我们曹家的姑娘,哪能做小的”曹南说。 “三妹妹可莫丢我们曹家脸...再说,三妹妹便是愿做小的,可沈家也未必愿娶三妹妹...二哥哥可好心奉劝三妹妹一句,莫吊死在一棵树上,不值”曹北实在看不下眼,这才好心提醒。 曹南觉着有道理,也同意曹北的说法,可曹汐却怎么也听不下去,这会是推开曹南,自个儿跑回屋继续哭着... “三妹妹一根筋,她想丢这人,我可丢不起”曹北说。 “二弟弟便是不开口,也无人觉着你是个哑巴”曹南瞪了一眼曹北,随后甩篷离开。 曹北嘴角一笑,瞧望一眼曹汐离开的方向,随后也离开院子。 沈家。 “伯怀,莫嫌母亲多嘴,你那舅母可是来了又来,我是好推的尽推了...”沈大夫人来伯怀屋里头,其他哥几个已回自个屋去。 伯怀闲着,这会在投壶:“母亲也不想我娶曹家妹妹吧?” 沈大夫人愣了会,心想这伯怀还是了解她的:“我那是尊你意...只是,你也该娶妻生子了,你若不娶,你那弟弟几个也不好越了你娶妻不是” “我不在意这些,弟弟们想娶便娶就是了”伯怀说。 “这是规矩...”沈大夫人说。 “规矩为人定,自然也得由人来破”伯怀说。 “你!”沈大夫人无语。 “母亲三番两次的尽往我屋里塞那些女使,倒是扰得我不好读书,天天得是往叔怀院里跑”伯怀抱怨。 “这...这是你父亲的意思”沈大夫人有些心虚。 伯怀朝沈大夫人这边望来:“莫不是上次与曹家妹妹见面,也是父亲安排?” 沈大夫人汗颜:“那倒不是...倒是你那舅母在堂上好番恳求我,就差没给我跪下了,我这才让曹汐去见你...” “母亲可知,若不是被温家五妹妹瞧见,及时赶到解场,这会大街上,恐已传遍我私会曹家妹妹的谣言了,倒时可真就是非娶不可了”伯怀的脸色一时难看至极。 沈家大夫人才知这事,这会心里是打了个颤:“不是派了人看守嘛...原我以为就见一面,没想闹成这般...好在没让人瞧了去...只是,这温家五姑娘...” “我是信任温家五妹妹的”伯怀话落,投中。 “也是,那温家五姑娘我是瞧见过的,也听你二婶婶说过,是个乖巧的,倒也不怕她会说出去”沈大夫人想了又想:“只是,这便是侥幸躲过了。可你若一天未娶,你那舅母定不会罢手,且她是我亲嫂嫂,我也不好总躲着她拒着她...我便是学你那套话,久了也不管用,你舅母不是个好糊弄的,她可精得很...” “大夫人,奴倒是有一计,就不知是否行得通...”一旁的赵妈妈这会作揖开口。 “赵妈妈请说”沈大夫人说。 “大夫人。这曹娘子既知夫人意且还不肯罢休,那我们便一不做二不休,下次曹娘子来,若再提及婚娶之事,便说我们哥儿已有心意之人,若那曹娘子问是哪家姑娘,便说是候爷远亲的,随意给说个名字,毕竟远亲,那曹娘子断不认识,自然也不会过多怀疑...”赵妈妈说。 “这倒也是个法子...只是,我这嫂嫂疑心重,可不好糊弄...”沈大夫人说。 “母亲忧心半天,无非就是怕我那舅舅。若无舅舅,怕是来百个舅母,母亲也有百个法子可对付吧”伯怀摆手示意,让小厮将投壶的给收了,他已无心投。 见自己的母亲不言语,伯怀便心知肚明了:“母亲现是我们沈家的大夫人,是侯爵夫人,怎可怕他那小小御史...” “伯怀,你怎可说这话!”沈大夫人听此话就差没坐稳。 “母亲!”伯怀作揖:“母亲的再三忍让只会让曹家得寸进尺。便是母亲做得不尽舅舅心意,也莫怕他会如何,便是厌了母亲,母亲也无需忧心...我们沈家,并非要认舅舅这个亲不可” “伯怀,不许胡说,那可是你亲舅舅!”沈大夫人急得站起身来,她向来是尊敬自己的哥哥,毕竟她幼年丧父,一直以来都是曹安焱照顾她,这长兄便如父。 “可在舅舅眼中,只有我们沈家这个身份,并无母亲与我们”伯怀作揖,低头回应。 沈大夫人犹如吃了黄连一般,有话尽说不出来;赵妈妈搀扶着沈大夫人,她倒是觉着伯怀是个明白人,只是自家夫人自欺欺人,不肯认罢,而她也不好插嘴此事。 “赵妈妈,我们回屋...”沈大夫人深吸一口气。其实她心里是明白的,只是不愿相信罢,毕竟这么些年来,她一直都把曹安焱当父亲一般看,哪怕知曹安焱对她现只有利用,她也愿避而不知... “母亲慢走...”沈伯怀面无表情作揖,目送沈夫人离去,他自己也离开了屋... 第四十二回 巾帼须眉 二月初三,惊蛰。 枝上春芽茂盛,鸟儿天亮便在院子四处喳喳叫,这天也回温了,府内女使又是好一番忙碌... 每院的屋檐下早早的又摆放了多个水槽盛水,半香换一盏...屋内的炭火也是去了大半,窗也开着了。 温家几个姑娘好一番打扮,这会皆在老夫人屋里头请安,吃茶。 近辰时,贺家姑娘也来了温家,还是君母派身边的李妈妈亲自去府门外迎的贺家姑娘。 今日宫里的宫厨江嬷嬷要来给姑娘们教导学点心,听闻这位江嬷嬷打小时便是老夫人的好玩伴,但因江嬷嬷有个顽固的败家哥哥,这江家后来是败在他这哥哥手里了... 因此,江嬷嬷便想去拜师学艺,这江嬷嬷打小便会做各种点心,后来拜师学艺不成,倒去了老夫人家后厨给做饭,自那起,江嬷嬷的手艺愈来愈好... 老夫人疼爱江嬷嬷,觉着江嬷嬷捆在后厨做食实在委屈,后来老夫人便给了江嬷嬷些银子,又给江嬷嬷置办了小铺,让她自个儿开铺做生意,后来这江家的日子才渐渐好过... 后宫里管膳食的公公有次出宫来采买,偶然尝得江嬷嬷做的点心,那公公便称,这是他头次食得如此好吃的点心,便是宫里最厉害的师傅也未能做出如此耐人回味的点心... 那公公很是赏识江嬷嬷的手艺,便邀江嬷嬷入宫做宫厨,一年得到的银两是她开铺一年来的三倍,又要江嬷嬷在宫内带徒,若徒儿成才,她便可随时出宫... 江嬷嬷那时便直接应下,后随那公公入宫去,之后的几十年里,江嬷嬷便一直待在宫内,徒弟现也近百来个了,而当年领她入宫的公公也过了身,现她是接替了那公公的位置,成了管膳食的嬷嬷。 也因宫里的圣上娘娘们都只搀江嬷嬷的点心,圣上吃着高兴,便批准了江嬷嬷每月可出宫五日... 当年江嬷嬷那哥哥在外吃苦多年,四处碰壁,怎么说也是江嬷嬷的亲哥哥,江嬷嬷自然是不忍心的。 后江嬷嬷好生劝着自家哥哥,之后,江嬷嬷便又将做点心的法子传给自家哥哥... 没想这第一天开铺,便引来不少来客,后来是一日比一日好,这江嬷嬷的哥哥是尝到了甜头,自那后,江嬷嬷的哥哥便一身投入做点心的生意,人也积极勤快了,听闻后第二年还娶了一娇妻,现是生了三个儿,日子别说是多快活... 如今京城街上那家最有名的点心铺子,便是江家开的。 老夫人也是将近有几十年没见过江嬷嬷了,这不,老夫人一来京城,便写了书信,知京城那家点心是江家开的,便去碰碰运气,没想真给碰着了... 后来还是江嬷嬷的哥哥给江嬷嬷传信,这两老姐妹才见了面。 那天老夫人与江嬷嬷一见面便哭得像孩子,不知是流了多少泪的,可那会近春节,皇宫是最忙的时候,这两人还未见个一柱香,便不得散去... 现春节过去,老夫人便说要江嬷嬷来给姑娘们教学,江嬷嬷这才攒着日子,可连着来温家几日。 听小厮来报,江嬷嬷快到温府了。 老夫人听着心喜得快有些坐不住了:“我这老妹妹可是厉害得很,虽是女儿身,却不输那些个男子,这原败了的江家,可是被她一手又给兴盛起来,现京城那家点心做得是风生水起,便是他们江家的” “江嬷嬷这便像那花木兰一般,是巾帼不让须眉,是个好典范”君母同与老夫人坐堂上。 “只是我这老妹妹也是可怜的,原是好人家的姑娘,若不是江家那会没落,她现该是在家中享天伦之乐,享子孙承欢膝下的”老夫人说着,竟也红了眼眶,这会拿起手帕自个儿抹着眼睛。 “母亲宽心,这江嬷嬷虽早年丧夫,可不也还是养育了一子吗?”君母也是有所听闻江嬷嬷的事的。 老夫人听着抬了抬眼皮:“是啊,瞧我这老婆子只顾想些伤心的,竟忘了老妹妹那儿子了...” “上次见我那老妹妹见得急,只知她婚后六年便丧了夫,她与那姓白的也只育了这一儿子,也不知现如今如何了...”老夫人抹了抹眼角说。 “白家...这京城确实有一户姓白的人家,也不知是否是江嬷嬷的儿子”君母有印象,可却少有了解。 “那你可有打听过那户姓白的人家,可有个一官半职的?”老夫人问。 君母摇头:“这有一官半职的人家,我是多少知晓一点的,只是白家,倒是少有耳闻,或许主君知晓一二?” 老夫人摆手:“主君日夜操劳,一日不见半个影的,我那老妹妹一会来,问便晓得了” 老夫人又摆手:“不可不可,我得去府门处亲自接她去,这路上好唠唠嗑,别一来便让你们这些个姑娘给抢了去” 老夫人说着笑着,这会要卫妈妈给搀着起身;君母也跟着起身,知晓那江嬷嬷在老夫人心里的份量,这也不劝着了:“我陪母亲同去” 老夫人朝着孟碧霜,摆手:“不了,你们留在这得了” “母亲,这江嬷嬷是母亲多年不见的好妹妹,母亲这会亲自去迎接了,我们自是得跟着去迎接的,也好让江嬷嬷知我们这些做小辈的尊敬她”君母凑近说。 老夫人听着想了想,笑道:“也好,难得你们有这心,我也有理由让我那好妹妹可要尽心给教着些姑娘了” 姑娘们听着笑了,这会都跟在老夫人和君母身后。 老夫人路上还在夸着江嬷嬷,说她处事为人,是女子中的典范,是女中丈夫,是可学的。 君母与姑娘们在后头应着,君母还时刻给老夫人看着路,毕竟这冰才化去,屋檐夹缝中总有几滴漏下的,路最是易打滑... 好在君母是有孝心,一早便吩咐荣管家要仔细给看着有漏水的地,还要寻几些粗麻布给铺着好防滑... 可这般安排的也只有老夫人院子,这会离了老夫人的院,可就没这般仔细的布置了。 且瞧这老夫人一谈起江嬷嬷便是激动的,君母也是边走边捏着汗的,生怕老夫人有个不小心... 第四十三回 金兰之谊 毕竟是宫里来的嬷嬷,自然也是有小轿子给抬着的。 这温家女眷前脚才到府门,后脚那江嬷嬷便落了轿。 老夫人一见,激动得一手挥着手绢,一手抓着卫妈妈快步走上前:“好妹妹” 江嬷嬷停滞不前,笑歪了脸:“好姐姐” “好妹妹,可算把你给等来了”老夫人牵着江嬷嬷的双手,捂得紧紧的。 “老夫人这才夸着江家姐姐,江家姐姐便来了”卫妈妈站在一旁,一手抚着老夫人一手抚着江嬷嬷。 “卫妹妹”江嬷嬷一脸欣喜。江嬷嬷小时便也认识卫妈妈了。 君母及姑娘们纷纷作揖行礼:“江嬷嬷安...” 江嬷嬷别过老夫人的身子瞧望一眼,回礼:“温娘子安,姑娘们安...” 君母笑着,脸凑前了些:“好在嬷嬷是来了,嬷嬷若再不来,怕我这母亲是要徒步跑着去寻嬷嬷去了” 江嬷嬷听着笑,盯着老夫人看;老夫人回了一眼,笑道:“莫听她的,哪有的事” “老姐姐的性子我还不知啊”江嬷嬷笑着摇了摇头:“老姐姐这是岁数变了,性子倒一直没变” “你可也莫拿我说着笑了”一把又牵起江嬷嬷的手说:“也别拘着礼,可快些随我进屋去,我那屋里头可泡了上好的茶,就等着老妹妹了” “今日我与姑娘们可也是托了嬷嬷的福,才有这口福享母亲那珍藏多年的好茶”君母笑着说。 江嬷嬷这会打趣:“我记着老姐姐打小便爱藏些好茶,那会可是咸涩得很,可是连当年的夫人都舍不得给泡上一壶” “你知便好,可别不知好歹,吃着我的茶,还竟说我坏话”老夫人说。 “哎呦,看来今日我得借此良机,好让老姐姐割爱一番...老姐姐可记得多泡着些”江嬷嬷与老夫人并肩走着。 “管够,管够!”老夫人拍了拍江嬷嬷的手,笑开了嘴。 “我还要与你说,你今日来,可得好好陪我唠唠嗑什么的,不然,我断不准你回了”老夫人信誓旦旦,双手牵着江嬷嬷。 “老姐姐莫非还想把我囚在这温家不成,那不能够”江嬷嬷又想了想:“怎么也得好吃好喝给伺候着,过着与老姐姐一般的好日子,若老姐姐不一视同仁,那我便只有抢了...” 老夫人笑眯了眼:“成,我那些吃的用的,我若有,老妹妹也定有份!” 江嬷嬷也笑开了花,斜眼一看,啧了几声:“说得跟真的似的...” “我这是不舍也得舍得了”老夫人拍了拍江嬷嬷的手说着。 江嬷嬷嘴角一笑:“这不知道的,还以为老姐姐是真的邀我来唠嗑来了,这合着其是来跟姑娘们抢我这老婆子来的” “这唠嗑也要,教我这些姑娘们也要”两老婆子说着笑着,这会也到老夫人院里了... 几个姑娘跟在后头一路听着,无话也有笑,姑娘们这可真是羡慕着老夫人与江嬷嬷的金兰之谊。 没想老夫人与江嬷嬷这么多年没见,还能如此一般感情要好,这可是要比那亲姐妹还要亲的了。 老夫人屋里头。 见得江嬷嬷来,早早候在侧房的周妈妈便将老夫人泡的茶给端上来。 老夫人与君母坐上头,江嬷嬷坐下左旁最前头,贺家姑娘做江嬷嬷对头,其他几个姑娘按顺序落坐。 周妈妈带着众女使进屋头作揖,后给在座的看茶,女使都退了下去,周妈妈便留在老夫人旁侍候着。 江嬷嬷端起茶盏翻了翻茶叶:“确实是好茶,我这才翻着盖,便闻着味了” “好妹妹在宫里头定是吃过好些好茶的,好妹妹说好,那定是好的”老夫人说。 江嬷嬷吃了一口:“好姐姐,我倒有一事不明,怎么说姑娘几个也是伯爵府的姑娘,怎么想起请我这老婆子来给教学点心?” “是有谁规定了伯爵府的姑娘便只得学那些焚香的插花的点茶的”老夫人放下茶盏:“那些个都是俗礼,姑娘们也都晓得,也不是没请过嬷嬷来教,会便是好了,也无需学精...” “这手巧的便是多练着些,这手笨的,强教着,倒也是累的。且姑娘们也都大了,待嫁了人,便是相夫教子,那还能像这般无忧无虑的玩着...”老夫人说。 君母听着心生感动,没想老夫人还有这般开明想法。 老夫人又说:“我便是想着,让她们学着点不一样的,多接触接触些别的,就当给她们添些乐趣” “且她们几个都聪明,学得快,像这琴的棋的,书的画的,也是有请过先生教的。这不懂的,多少也学了点兜底,这懂的,都无需教了”老夫人又说:“还有那女红,瞧着,我这些个手绢,便是她们给绣的” 老夫人将手中的手绢递给江嬷嬷看,江嬷嬷听着看着,点了点头说:“确是手巧得很” “方才在府门处一见姑娘们,便知都是机灵聪明的。老姐姐福气,有这些个好姑娘陪着...”江嬷嬷说。 老夫人才问:“说到这,好妹妹,你可还未同我讲你那儿子呢” 江嬷嬷笑道:“好姐姐不知,我那儿子现也居住在京城” “嬷嬷,可是京城那户姓白的人家?”君母问。 江嬷嬷点头:“正是,那便是我那不争气的儿子。原他是跟着他舅舅一同做点心的,后来攒了些钱,便也不再做点心了,倒是在街边开了家裁缝铺子,生意也怪好,都是给官宦人家的姑娘做衣裳的” “莫非是那家很厉害的师傅?”君母又问,因她也听闻了京城街边一家裁缝铺做衣裳甚是好看。 江嬷嬷点头:“正是。原愁着他无一官半职,没想他那媳妇倒是手巧,后来是手把手给教的,我那儿子自小手也巧,竟也就学会了,倒是比他那媳妇还要好” “虽是无一官半职,但如此也是不错了的...”老夫人说,江嬷嬷点头应是。 “想来,孙子也有我们姑娘这般大了吧?”老夫人问。 “那大孙子旧年才娶了妻,听闻现是怀上了,就差二孙子还未对姑娘了”江嬷嬷说到这,是洋溢着笑脸。 “那不就要做曾祖母了?诶呦,可喜可贺啊,诶...到时那曾孙的百日宴,你可得请我这老婆子去沾沾喜”老夫人也替江嬷嬷高兴,毕竟江嬷嬷也是苦了一生的。 “甚好甚好...老姐姐也快当曾祖母了吧?”江嬷嬷笑着问。 “我倒也想,只是大姑娘和我们二哥儿现都还未对着呢”老夫人拍了拍自己的腿,看着大姑娘;大姑娘害羞的低着头。 江嬷嬷随着老夫人瞧的地方望去,才见自己身旁的姑娘长得甚是好看,原她在宫里头便有听闻温家大姑娘貌似仙女下凡,这会一见,才知那不是谬言... 江嬷嬷又瞧了瞧,这位貌似天仙是大姑娘,那坐对头这位也是生得好看的姑娘又是几姑娘? “我瞧着这位姑娘竟不像其他姑娘一般...”江嬷嬷打量着贺家姑娘。 君母这会插上了话:“嬷嬷好眼力,这位确实不是我们温家的姑娘,她是义安侯的姑娘,贺知书” “江嬷嬷安”贺知书起身作揖;江嬷嬷回礼。 江嬷嬷又瞧了几眼贺知书,她也是有听闻陈国公府那日贺家姑娘落水的事,还是温家二哥儿给救的... 江嬷嬷这会看着老夫人与君母,意味深长:“也快了” 江嬷嬷示意着老夫人与君母瞧向那边;老夫人与君母一看,立刻领会,这会都笑了笑不说... 而贺家姑娘也感受到那目光,现也是害羞的低了低头,可心里也是高兴着的。 第四十四回 事必躬亲 江嬷嬷吃了几盏茶后便请示要给姑娘们教学,老夫人也觉着是,毕竟还有贺家的姑娘在,不可让人久等陪坐。 周妈妈恭恭敬敬的给江嬷嬷带路,姑娘们跟在身后来。 江嬷嬷原是要教姑娘们做花饼的,可现才入了春,哪来有鲜花可摘? 周妈妈将姑娘们带去方亭,后厨油烟大,这些个姑娘受不来,便在方亭设了长桌,若需煮熟的,便由女使们给端去后厨。 长桌中间盖着一条淡黄细麻布,底下是一个又一个的大石制碗盘,想是放食料的。 江嬷嬷站在最上处,摆手让女使给端上来一盘点心。 那点心呈方条,金灿灿的,这会还冒着热烟呢,味道也是香极了。 六姑娘与七姑娘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六姑娘忍不住问:“嬷嬷,这点心倒是没见过,不过闻着确实是香...” 江嬷嬷笑道:“教姑娘们学做这道点心前,自然得让姑娘们尝尝才是,姑娘们若觉着好,便学这个,姑娘们若不喜,那便换另一道。” 江嬷嬷摆手,那女使便给每个姑娘夹了一块放在姑娘们身前的盘子上:“姑娘们可尝尝” 姑娘们这会都动起筷子,轻咬一口,一声声酥脆响来,姑娘们纷纷点头夸赞,这点心实在是好吃极了,实属美味佳肴呀。 “听闻大姑娘从潮府来,想是吃过这点心的”江嬷嬷说,大姑娘应是。 “这道点心名为春卷,外酥里嫩,焦皮酥脆馅咸香。传闻东晋时便已有这道点心,那时另有其名为春盘,杜诗人的春日春盘细生菜便源于此,现是流传于潮府,成了当地的佳肴点心。”江嬷嬷又说:“姑娘们若觉着这道点心好,那嬷嬷便教姑娘们学这道点心” 姑娘们纷纷点头应好,将那盘中的春卷吃下不留一滴,几个女使上前这才给撤了盘筷,又将那盖着的细麻布给掀下。 大至有几十个小碗盘,里边是放着各种食料调香料,有剁好的瘦肉沫、半熟香菇丁、剥壳虾仁、蒸熟的绿豆瓣、切粒葱花,还有那细捣过的蔗糖砂、调配细磨五香粉、鱼露、芝麻油... 这些便是做这春卷的,两旁还放有一大竹编圆笸箩,里头放着一张张米制的面皮,有盘子那般圆大,那面皮做得也是又薄又透的,想是制一张面皮也是需下大功夫的。 女使这会给姑娘们绑好袖子,也端来手盆清洗,又仔细给姑娘们擦拭净手。 “原这些都要姑娘们亲自动手给做的,可是想着姑娘们尊贵,是没碰过刀又没起过火做食的,便让后厨的给姑娘们都备好了先,姑娘们可别瞧着这些蒸好的,洗好的,磨好的轻易做,那可也是得下功夫的”江嬷嬷说。 姑娘们听着是一愣一愣的,配合着江嬷嬷点头。 江嬷嬷这会拿着一个空石碗放在自个儿面前,对姑娘们说:“姑娘们现便可随我一齐来动手做了...” 姑娘们来了兴致,跟着江嬷嬷拿东西... “现在姑娘们得先合馅、调味。像这些绿豆瓣的还有香菇丁,姑娘们切莫徒手抓,以免烫着手”江嬷嬷吩咐着,便开始动起手来。 “绿豆瓣五两多便可做五六来个春卷,再有香菇丁四钱,虾仁六钱,瘦肉沫一两六钱,再要两三两葱花撒入,倒入些许芝麻油、鱼露半勺,蔗糖、细盐少许,五香粉半钱...”江嬷嬷给看着,姑娘们也一一学着。 “呀...嬷嬷,我这汁是不是倒多了些?”三姑娘苦脸;其他姑娘几个也都朝三姑娘这边望来。 江嬷嬷下去瞧了瞧,说:“这是鱼露。姑娘确实倒多了些...姑娘无需着急,这绿豆瓣可给再多放些,便可淡淡这鱼露的咸” 三姑娘点点头,这会抓了一把:“嬷嬷,这么些可够?” 江嬷嬷点头:“这么些便够了。” 三姑娘又重振信心,这下可更小心手劲了。 “这会,便可一齐搅合了”江嬷嬷取起碗旁一细木棍放碗里搅着:“姑娘们可要仔细的给搅着,且要给看着,莫搅得不匀,影响口味” “就这般搅着,便闻着味了!”七姑娘说。 “是呢,我也闻着了”贺知书说。 看着是搅馅这般简单易做,实则也是苦累活,姑娘们是养尊处优的,没做过些什么活,这会才搅不到一会,便有喊累的了。 七姑娘与六姑娘原是要让身边的女使给帮着搅,却被嬷嬷给劝下了。 “这看着便是搅搅这般轻易,实则需要用对劲。嬷嬷也知姑娘们没受过这般苦,可凡事还是得事必躬亲,躬体力行,若拿来嘴上谈,这才谈得有志”江嬷嬷说。 姑娘们听着倒是觉着在理...只是姑娘们也是手酸得紧,不得一停一搅,好歇且歇着。 江嬷嬷又下去给姑娘们瞧着,瞧着搅得是差不多了,这便让姑娘们歇歇手。 “嬷嬷,接下来便是要给包起来吗?”三姑娘问。 江嬷嬷应是,这会取了一张面皮铺着:“这面皮便是用大米水磨成浆蒸出来的,方才要姑娘们搅好的馅,现便可放面皮上,记得...分成五六份便可” 江嬷嬷随手一抓,将那搅好的馅放在面皮间,又给包成一方块形,呈给姑娘们瞧:“呐,这便成了” 姑娘们一瞧便又动起手来,江嬷嬷也下去给仔细教着包。 大姑娘与五姑娘包得最是好看,知书姑娘次之;三姑娘包得是歪歪扭扭的,但不会漏馅,倒是六姑娘与七姑娘是漏了馅,且面皮还破了... “做任何事,都不能心急,且要稳静心,仔细给做好”江嬷嬷给六姑娘重铺上新的面皮,将原来破了的面皮换了,将那馅料给倒在新面皮上。 “姑娘且看好...先是从下方先给翻上,再左再右...再给翻,好压着将三方都散不开来,再翻,将面皮都给翻上”江嬷嬷仔细给教着。 六姑娘与七姑娘一脸认真的看着江嬷嬷:“再给这抹点油,这番便不会散开来,且记得放盘的时候,得这么放,才不至于全给开了” 六姑娘与七姑娘同步点头,这会也重新试了一遍。 “待油热,方可下锅煎炸着,炸至金黄,稍鼓包,方可捞出”江嬷嬷将那做好的放在一个盘子上,接着又取了另一张面皮包着。 姑娘们很是认真的将那碗中的馅都给包完了,有些包了五个,有的包了六个,唯独三姑娘的包了七个,这也因她鱼露倒多了,才又抓了一把绿豆瓣给放下搅着... 几个女使将姑娘们及嬷嬷做得都给端了下去,让后厨的给煎炸了。 这会姑娘们可算可歇歇手,吃吃茶了。 “嬷嬷,这大至得多久才可吃呀,我已经等不及了,那可是我第一次尝试做点心”六姑娘一双眼睁得老大,满脸期待。 江嬷嬷吃着茶,笑道:“油热,大至半柱香不到” 六姑娘与七姑娘高兴坏了:“可太好了” ...... 第四十五回 广施厚德 温府三房。 四哥儿与八哥儿陪同三姨娘在屋内,三姨娘一身素衫落坐窗前绣花,四哥儿细心教导八哥儿读书。 “中经,谓振穷趋急,施之能言厚德之人”四哥儿拿着书对着八哥儿念。 八哥儿跟着念:“中经,谓振穷趋急,施之能言厚德之人” 四哥儿点点头,又念:“救拘执,穷者不忘恩也” “拘执,便是那被拘囚缚绑之人...”八哥儿说。 四哥儿笑了笑,摸摸头说:“八弟弟理解得对” 三姨娘瞧来一眼,温婉一笑;孙妈妈依附在旁笑道:“我们八哥儿最是聪慧了” 八哥儿见得三姨娘一笑,这会得意的抬高了下巴;四哥儿提示八哥儿,八哥儿这才跟着念:“救拘执,穷者不忘恩也” “能言者,俦善博惠。施德者,依道。”四哥儿念。 八哥儿跟念:“能言者,俦善博惠。施德者,依道。” 四哥儿抬着的手缓缓落下,问道:“八弟弟可知四哥哥方才念的,是讲何道理?” 八哥儿想了想:“嗯...先生讲过。所谓‘中经’,便是讲要帮穷困救危难!” 四哥儿笑着点点头:“所谓‘中经’,便是讲那些帮穷困救济危难之人,定是那些能言善辩、道德深厚之人” “而救助牢狱中之人,这被救者是穷途末路也断不会忘了救他之人的恩惠”四哥儿又站起来说:“能言善辩者,必定能够多做善事,广施恩惠,而这些施行德义之人,且都是依道行事之人” 八哥儿听得是津津有味,这时三姨娘开口说:“鬼谷先生此记便是要告知我们,得广施厚德!” “姨娘说的是”四哥儿朝三姨娘作揖。 “八弟弟,我们接着念”四哥儿重新落坐。拿起书接着念:“而救拘执者,养使小人” “小人!”八哥儿不正经一笑,瞧见四哥儿冷眼一看,不得乖些:“而救拘执者,养使小人” “盖士遭世异时危,或当因免阗坑”四哥儿念。 “盖士遭世异时危,或当...”八哥儿见有人来:“姨娘,院外来了人,是母亲的人” 三姨娘停了针,起身瞧望了一眼,果真是大房的人。 “也不知君母是有何要事”三姨娘看着孙妈妈,孙妈妈也不知。 院外女使领着大房的女使朝屋子这边走来,三姨娘对着两哥儿说:“你们接着念” 说完,便候在门处等着,两女使作揖:“三姨娘安。君母传话,要三房姨娘到大房堂内,说是有要事吩咐” “好,这就回了君母,我随后就到”那女使作揖退去,三姨娘进屋吩咐着四哥儿要看好八哥儿。 “姨娘且放心去”四哥儿与八哥儿作揖;三姨娘瞧着也放心,这会便去大房院。 “八弟弟,我们继续”四哥儿接着念:“或当伐害能言,或当破德为雄” “或当伐害能言,或当破德...四哥哥,又来了人”八哥儿指着外头,笑了笑。 四哥儿转身望去,竟是启蛰。 “四郎君,小郎君”启蛰作揖。 “启蛰兄,可是二哥哥也有要事吩咐?”八哥儿站在椅子上,双手叉腰。 “八弟弟,不可攀爬,下来!”四哥儿将八哥儿抱了下来:“二哥他可是有事?” “二郎君要四郎君过去一趟”启蛰作揖。 “四哥哥且放心去”八哥儿作揖。 四哥儿瞧了一眼八哥儿,有些无奈:“你这泼皮猴,叫我如何放心!” 启蛰瞧了四处:“怎不见白露?” “霜降被我喊去办事,白露是去给八弟弟买街头的点心去了,三姨娘又让母亲传去了,这院的女使是看不住八弟弟的”四哥儿说。 “要不,小的留下吧!”启蛰作揖,又瞧了瞧八哥儿,只见八哥儿朝他吐舌头。 “只得如此”四哥儿蹲下对着八哥儿:“四哥哥去去就来,白露想是在来的路上了,待会便可吃好吃的点心了,八弟弟可要听话” 八哥儿点头,这会牵着启蛰的手说:“四哥哥且放心去吧,我乖着呢” 四哥儿摸了摸八哥儿对头:“那便好” ...... 大房院里。 最先到大房院内的是三姨娘,二姨娘与四姨娘一听君母有召,便好好打扮了一番,这才晚了些。 瞧着二姨娘王甄的衣袍远看是素些,可近看却是近色精绣花,很是华丽。 而四姨娘赵翠媚的衣袍就艳色了些,显得有些娇媚。倒是三姨娘秦含冬的最为朴素,一身淡紫配浅蓝,虽是简素了些,可看着最是柔美,倒符合三姨娘的性子,文静。 三位姨娘互相行礼作揖,后便进堂内。 君母这会从后边走来,三位姨娘转身朝君母这边作揖:“君母” 君母不屑瞧了一眼二姨娘与四姨娘,看着她们的穿着打扮,便知定是冲主君来的了。 只可惜,她们错打算盘,主君今日退朝后便派人来传话,说是去了永宁伯爵朱家,说是得申时才能回府。 “今日传三位姨娘来,是有事要吩咐”君母走上堂,优雅落坐:“三位姨娘落坐吧,李妈妈,给看茶” “是”李妈妈作揖,又朝外头摆了摆手。这会屋外便进来几个女使,给君母及三位姨娘置茶。 “君母且仅管吩咐着,我们都听着”四姨娘一声娇弱响起;二姨娘撇了一眼四姨娘后默默抹着发髻;三姨娘倒是坐得乖巧。 君母端起茶盏,翻着茶叶:“因入了冬,又遇大寒,主君心疼各位姨娘,怕你们受那晨起寒冻,这才免了姨娘们的每日请安。现是入了春了,这请安的规矩便得复原了”君母吃了口茶,三个姨娘倒是心喜的应了是。 君母嘴角一笑:“母亲说了,三位姨娘每日辰时便可去请安。” 三位姨娘应是。 “而我这头...倒是想着,三位姨娘来回请安辛苦,便定每月的初一十五来请两次安便可”君母说。 “瞧君母说的,怎会辛苦,这且都是我们做小的应该做的,且从老夫人院到君母这也不远...”四姨娘意识到自己的话急了些,这才放慢了些:“两位姐姐可觉得妹妹说是有理?” 三姨娘是乖巧的点了点头,二姨娘倒是有些不屑,可后头也是点了点头。 君母又笑:“三位姨娘有心便好,既我已开了口,便如此安排了” “这...”四姨娘心急,又不好太过表露出来,只得哑巴吃黄连了。 “谢君母体恤”三姨娘带头开了口,其他两位姨娘便只得跟着作揖。 ...... 第四十六回 隔院闻香 怡心园。 姑娘们与江嬷嬷坐谈近一柱香,那春卷也煎好端来了,女使将姑娘们自个做的春卷摆放面前,姑娘们都惊喜得瞪大了眼,这会可得忍不住一尝。 “嗯,方才是这个味!”三姑娘说,又拿来一块给小满尝尝。 小满喜欢得很:“姑娘做得可真好吃!” 看着三姑娘疼自家女使,其他几个姑娘也效仿她,江嬷嬷看着很是欣慰,是替老夫人高兴。 “剩下的这些,我想带回府中,给父亲母亲尝尝”贺姑娘说。 “那我也要给我父亲母亲,哦,还有二哥哥!”六姑娘说。 “那我留给祖母还有姨娘!”三姑娘说。 “那我的便给三姨娘还有四哥哥和八弟弟吧”五姑娘将剩下的递给寒露,让她想在送去。 “姐姐们在吃什么呀!”说曹操曹操到,八哥儿这会在亭外探出头来。 “好个八弟弟,可真会挑时候”七姑娘说。 八哥儿闻着香,这会直接进亭内落坐,亭内女使都朝八哥儿作揖,他倒忘了。 倒是三姑娘给提醒了一声:“这位是宫里来的江嬷嬷,还有贺家姐姐” 八哥儿这才起身作揖:“江嬷嬷安,贺家姐姐安,大姐姐、三姐姐、五姐姐、六姐姐、七姐姐安” 江嬷嬷回礼,又道:“小郎君可是闻着香味来的” “正是”八哥儿伸长脖子望了望桌上的春卷,便知这香味是从这来的。 大姑娘给八弟弟递了一块:“这些都是姐姐们给做得,八弟弟可尝尝” 八哥儿笑开了脸,连忙双手接过:“谢大姐姐!” 八哥儿咬了一大口,拼命点头:“香,好香!” 八哥儿又咬了一口,那脆皮里头的馅都掉出来几颗绿豆瓣,八哥儿竟然捡起来吃,可见他是真喜欢。 姑娘们瞧着都笑了。 “快给小郎君倒点茶水,别给噎着”江嬷嬷吩咐。 这会亭外头传来几声叫喊:“小郎君...小郎君~” 几个姑娘这会都明白了,这八哥儿是又偷跑出来的。 “八弟弟,你这又是怎么跑出来玩的?”六姑娘问。 三姑娘示意小满去告知那寻八哥儿对小厮,小满作揖礼便退了出去。 “姨娘去母亲那了,霜降又替四哥哥办事去,那白露被我喊去买点心,现都还未见着人影”八哥儿一大口一大口咬着,待咽下才继续说。 “后来那启蛰兄便来传话,说二哥哥有事寻他,四哥哥担心院里的女使管不住我,偏那启蛰兄说他留下看我...哼,还以为多厉害呢,也就跟二哥哥一样,是木脑袋,怎么可能看得住我”话完,又接着吃起来。 贺家姑娘一听二郎君,便低头笑了笑,江嬷嬷是尽看眼里。 “后来,我在院外头便闻着有一股好香的味道,谁知,原来是姐姐们在背着我,独享这美食呢”八哥儿说完,又伸手拿了五姑娘做的吃。 “嗯,五姐姐做得也好吃!”八哥儿真心夸赞。 “八弟弟不愧是属狗的,大老远也能闻着味”七姑娘不屑一笑。 八哥儿听着瘪着嘴瞪着七姑娘,可因那春卷实在好吃,不得边吃便瞪着,倒是在场的其他人笑得合不拢嘴了。 小满回到三姑娘身旁,启蛰候在亭外作揖不敢进,毕竟都是姑娘:“姑娘们安,小的无意叨扰了姑娘们的雅兴,还望姑娘们赎罪” 五姑娘上前去,礼貌回礼:“彧儿顽皮,这不怪启蛰兄” 启蛰低着头作揖着:“谢姑娘。” “二哥哥今日可好些?”五姑娘问。 “二郎君的烧退了,咳嗽也有了好转”启蛰说。 “那便好,我那二哥哥便有劳启蛰兄给多加照看了”五姑娘说。 “是小的应该的”启蛰作揖。 贺家姑娘在里头听,心里的大石头倒是放下了几许,这会拿起桌上茶杯欲吃茶... “贺家姐姐...这是我的...”八哥儿也嘴干准备吃茶,却手抓了个空,倒是见贺知书拿了他的茶杯。 贺知书有些慌乱,忙着致歉,好在没喝上,这会将杯子又放了回去。这心里清楚的人倒是掩嘴笑着,不清楚的只是干看着。 贺家姑娘这会害羞得紧,脸颊都微微泛红了... 五姑娘这会示意女使去取来一块春卷给启蛰尝尝,启蛰也是闻着味的,这会是受宠若惊了些。 “谢五姑娘”启蛰双手接过便低头享受着,五姑娘也回到坐上,伸手握了握贺家姑娘的那紧抓着手帕的手,让她别害怕。 五姑娘的暖心,贺家姑娘是尽看眼里记心里。可这点心也做好了,倒也没什么事了,贺家姑娘便准备离开。 “今日能做得这般好吃的点心,多亏了江嬷嬷的细心教导”贺家姑娘起身作揖。 江嬷嬷也跟着起身回礼。 “现这点心既是做好了,那知书便该回府,不多叨扰各位姐姐妹妹、小郎君与嬷嬷了”贺家姑娘作揖。 姑娘几个都起身作揖回礼,大姑娘到贺家姑娘身旁,说:“贺家妹妹不多留片刻,陪我们吃吃茶?” “今日已够打扰的了,且蹭这春卷还热乎,我想快些带回府去,好让我父亲母亲尝尝鲜”贺家姑娘说。 “贺家妹妹哪的话,妹妹是有孝心的。既如此,那便不留妹妹了”大姑娘说。 “我且还要去向老夫人还有温娘子请安回府,各位姑娘留步,小郎君留步,江嬷嬷留步”贺家姑娘作揖。 “二位姐姐二位妹妹留下陪嬷嬷,我送姑娘出府吧”五姑娘挽着贺家姑娘的手说;其他姑娘也都赞同五姑娘。 “我自个儿回便好,五姑娘无需送我...”贺家姑娘欲拉开五姑娘的手... 五姑娘拍了拍贺家姑娘的手又说:“姑娘可别推脱,若姑娘不让我送,我们姐妹几个倒是要挨骂了” “是呀是呀,贺家姐姐便别推脱了,就让我家五姐姐送贺家姐姐吧”小郎君虽顽皮,倒也是懂事的。 贺知书听着愣,倒是几个姑娘还有小郎君一直点着头,之后她也妥协了:“好,那恭敬不如从命,便有劳五姑娘带路了” “姑娘客气!”五姑娘挽着贺家姑娘到亭边处理了理衣裳,这才离去。 “姑娘慢走”启蛰作揖,目送两姑娘离开。 启蛰还在回味,没想到这点心竟然是这般好吃!倒是让启蛰现今还在回味。 第四十七回 将顺其美 五姑娘带贺家姑娘绕了远路,艳儿是看在眼里却不开口提示,因她知道五姑娘定有她自个儿绕路的道理。 “姑娘明日可记得来,江嬷嬷说了,明日的糕点,也会是我们姑娘爱吃的”五姑娘一路搀着贺姑娘的手说。 “好,我定早些来,且还要去看看五姑娘的绣品”贺家姑娘说。 “也就还能看,若真要与大姐姐和姑娘比,倒是拿不出手来”五姑娘说。 “五姑娘谦虚,我也是略懂皮毛罢,更是拿不出手来”贺家姑娘说。 “二哥哥,四哥哥”五姑娘瞧望边处游廊走来的世倾与世熙。 贺家姑娘立刻望去,竟然真是温家二郎君与四郎君。 贺家姑娘突然心跳得快,且任由五姑娘给拉过去与他们碰面。 “四郎君,四郎君...”白露在世倾他们后头跑来,急匆匆的。 “何事如此慌张”四郎君拉住白露的手问。 “二郎君安,四郎君安”白露跑得急,气还未喘顺又说:“小的出府去给八哥儿买来点心,方才回屋里,却不见八哥儿,于是小的问了看院的女使,说是八哥儿突然就跑出去了,连启蛰都看不住他,说是三院的现都在寻八哥儿,就是还未找着” “这八弟弟实在听不下话”四哥儿听着无奈摇头,又对二哥儿作揖:“二哥哥,那四弟先去寻八弟了” 世倾点点头:“去吧” “二哥哥四哥哥!”五姑娘拉着贺家姑娘小跑而来。 双方互相作揖行礼。 五姑娘说:“四哥哥别急,八弟弟就在怡心亭,姐姐妹妹们都在,启蛰也在那,四哥哥大可放心” “这八弟怎跑那去了”四哥儿这才放心,回头让白露去照顾八哥儿,他便不去了。 贺家姑娘与二哥儿对视了一眼便不敢再看对方。 “二郎君身体可康健些?”贺家姑娘微低着头,问。 “劳姑娘挂心,现是好些了”世倾回。 “江嬷嬷现也在方亭那,四哥哥要不还是将八弟弟拎回院去吧,八弟弟顽皮,可莫扰了江嬷嬷”五姑娘对四哥儿说。 四哥儿觉着是:“在理,我这便去将他拎回” 四哥儿作揖离去,他们三又寂静了下来,这气氛确实有些难堪,大家都不好开口。 不过五姑娘也是机灵的,她明白贺家姑娘是有话与二哥儿说,于是便编了谎,准备抽开身。 五姑娘皱眉:“瞧我这记性!原是答应好祖母要给她理佛经的,我可险些给忘了” 贺家姑娘发愣,又说:“那五姑娘可且去忙着” 五姑娘又说:“可我是答应好姑娘,是要送送姑娘的” “我便说五姑娘不必如此客气,五姑娘且去忙着,我待叫个女使给带路得了”贺家姑娘说。 五姑娘想了想,又看了看二哥儿:“二哥哥,不如替妹妹送送贺姑娘吧?” 贺家姑娘心一振,瞧了一眼世倾,正好世倾也看向她,见得世倾点点头,贺家姑娘实在不好意思:“不必送不必送,府门处风大,二郎君还是别吹着风好” 五姑娘嘴角一笑:“姑娘是客,且这里的路不好走,就让我二哥哥送姑娘吧” “五妹妹放心去祖母那吧,我替五妹妹送贺家姑娘”世倾终于开口了。 五姑娘听着高兴:“那便有劳二哥哥了” 贺家姑娘也是心里高兴得紧,可当要开口推脱,五姑娘却拍了拍她的手说:“姑娘便别推脱了,不然我这心里可真过意不去,便当是成全我了” 世倾不说话,五姑娘如此说,贺家姑娘也真不忍心,于是也就点头答应了。 五姑娘作揖礼,带着艳儿便速速离去,可五姑娘离去的方向不是去后院,而是花院! 世倾瞧着低头一笑,他倒是明白了她五妹妹为何会突然忘记事了,向来五姑娘是聪明的,且做事都是尽善尽美,更别说会忘事。 五姑娘这是将顺其美,要让二哥儿理所应当,光明正大的会见贺家姑娘。 见五姑娘离去,贺家姑娘又僵了僵,且小声说:“其实我可自个儿回去的...” 世倾是听见了贺家姑娘的小声唠叨,可他却假装未听见,这会微躬着身对贺家姑娘说:“贺姑娘,请” 贺家姑娘微躬着点头。 “我知姑娘且还在为我落水受寒之事愧疚”世倾开口,回头瞧了一眼贺姑娘。 看贺姑娘那直愣愣的眼神,世倾便知他猜的无错:“姑娘可且放宽了心,家中是请了好些了得的郎中给瞧过了,现已无大碍” 未说完,世倾便咳嗽了两声,贺家姑娘是着急了,而世倾也突感不好意思,又说:“就是偶尔还会咳着几声” 贺家姑娘笑了笑,点点头,她知世倾此时面子是有些过不去了。 “父亲母亲都认为是曹家妹妹推我下的水”贺姑娘说。 “那姑娘可有瞧见,可也认为?”世倾问。 贺姑娘摇头:“我虽没瞧见推我下水之人,可我心里觉着,不是曹家妹妹所为” “当日,曹家妹妹并不与我同在一处院子,听我身边的女使说,那天我被郎君救起后,她是有瞧见曹家姑娘是与五姑娘在另一处院子的”贺家姑娘才想起,她怎么给忘了五姑娘这回事。 “那姑娘可有问过我家五妹妹?”世倾问。 贺家姑娘摇头:“一时,倒是忘了问五姑娘了...待明日来,我再问她” 世倾点了点头;后头贺家姑娘因望了一眼世倾,在上石阶时,竟不小心给绊了脚。 世倾反应快,倒是先比女使快些扶住贺家姑娘。两人又速速回避了眼神,倒是心惊一场。 “姑娘可仔细看些路...路滑”世倾也是心跳得快,开口吞吐。 贺家姑娘更是有些羞涩,点了点头:“是...” 世倾带着贺家姑娘绕了许久终于是见府门了。 “记得来时,并不是走得很深...”贺家姑娘小声嘀咕着。 世倾又是假意没听见:“便送贺姑娘到这了” 贺家姑娘作揖回礼:“二郎君留步” 女使搀扶贺家姑娘下石梯,车夫将木梯搬下,伸着一胳膊候在梯处,供贺家姑娘搀扶。 女使先上了马车给撩帘子,一手拉着正上木梯的贺家姑娘。 贺家姑娘入车厢内前,回头瞧望了一眼站在府门处的世倾;世倾点了点头,又连作揖礼恭送。见此,贺家姑娘才进了车厢内。 车夫收了木梯,一跃上坐,手拿鞭子轻抽马屁股,马车这才缓缓而动。 贺家姑娘这会忍不住撩开帘子再瞧望一眼府门,却发现世倾正瞧望着她。 世倾见此,嘴角一笑;贺家姑娘倒是一惊,忙着将帘子给放下... 第四十八回 另有所图 申时三刻,荣管家才见温衡的马车。 荣管家微躬着身凑前去喊了一声:“主君” 二四先跳下车,朝荣管家眨眼,示意主君未醉酒。 荣管家看着终是松了口气,手抹了抹胸口,心里念了好一番阿弥陀佛。 后头主君探出头来瞧了一眼;荣管家及门前的几个小厮依依作揖礼。 二四搀扶着温衡下木梯:“老夫人她们可用过晚膳了?” “未曾”荣管家迎了上去,笑脸嘻嘻的。 “替我去老夫人那通报一声,就说我这会困乏得紧,便不去老夫人屋里了”主君跟二四说。 “是”二四作揖退去。 “君母在屋里头?”主君问荣管家。 “在屋里头。”荣管家回。 “那江嬷嬷可有来?”主君问。 “今日辰时,宫里的江嬷嬷便来给姑娘们教学了,那贺家的姑娘也来”荣管家说。 主君哦的一声,荣管家又说:“巳时,君母还请了各房姨娘前来大房吃茶,说是老夫人复原了姨娘们每日早的请安” “这就...这天不还没暖和...”主君说。 荣管家听着打颤,又咽了咽口水说:“这天也没这么冷了,且老夫人来时也尊了主君的意,现...几个姨娘是该去请安了” 主君撇了一眼荣管家,冷哼一声:“君母可还有说什么?” 荣管家想了想:“嗯...哦,君母说了,因三位姨娘每日辰时都得去老夫人那请安,也着实辛苦了些,便说君母她自个儿那边,三位姨娘每月逢初一十五去请两次安便好” “君母真如此说?”主君问。 “真如此说,无假”荣管家说。 主君听着笑开了嘴,脚步也加快了些,心里更是一番赞叹,不愧是我的好娘子,真是深知我心。 ...... 大房君母屋。 屋外几个女使终是闲了下来,这会是笑脸嘻嘻的围在一处檐下说话聊天,有的坐着,有的站着,有的头靠在身边的女使肩上,有的是独自抱着木柱... 她们站的地方离君母住的屋子不远,里头要是有人喊话,是听得见的,所以她们也不敢大声说笑。 屋内已燃起几盏烛灯,李妈妈和几个贴身女使候在屋内;六姑娘搬了小凳子坐君母身旁,头靠在君母的大腿上。 君母吃着茶,跟屋里头的人有说有笑,倒是六姑娘说着说着,倒是睡着了... 桌上的盘子中还摆着两块已凉透的春饼,但香味未散,是六姑娘留给主君的。 “主君”外头几个女使瞧见主君来,这会都站直了身作揖。 屋里头也是听见了。 “主君回来了”李妈妈笑道。 君母轻摇着六姑娘,俯在六姑娘耳边小声道:“懿儿,该醒了,你父亲回来了” 六姑娘听着很快睁开眼来,缓了缓神才随君母起身。 主君正好进屋来,君母及所有人作揖:“主君” “父亲可算回来了”六姑娘双手放在腹部前,一脸欣喜。 “这么说,是等父亲许久了?”主君问。 六姑娘点点头;君母替主君边卸去外衣边说:“主君不知,懿儿可是最有孝心的。这不江嬷嬷今日来给姑娘们教学点心...这不,便拿着她自个儿做的点心来孝敬主君来了” 君母将外衣递给身旁女使,扶着主君落坐:“可主君今日晚回,懿儿便一直待我屋里头等主君回来,这不给等睡着了” 主君听着笑:“确实一副刚睡醒样” 主君落坐,好一番整理,待坐着舒服才瞧了瞧,才见身旁桌上的两块春饼:“这可就是你做的?” 六姑娘点点头,满脸期待。 话落,君母还未来得及让李妈妈去端水来给主君洗手,主君便二话不说伸手拿起来吃。 “主君这手还未清洗...”君母着急说。 “一听是懿儿孝敬父亲的,便高兴给忘了”主君笑笑,吃了一口:“嗯,不错...不错不错” “小时候啊,我和你叔父便经常吃这个...春饼,对。没想这一晃啊,倒是有近二十年未吃过了”主君说。 六姑娘一脸兴奋:“那味道,可是与父亲小时候吃过的一样” “是这个味,不错了”主君笑着,大口大口的吃。 君母与六姑娘看着笑开了怀,李妈妈给上了茶,君母这才嘱咐主君:“主君吃口茶先,这春饼易噎着” 君母给端起茶,亲自送主君嘴边,主君也是很配合的吃了一口... 女使妈妈们看着捂嘴笑,李妈妈见此,还撤退了几个女使,就留下她自个儿和春分。 “这饼倒是管饱的,一会也该要传晚膳了,主君可就吃一块便好,便不再吃了”君母说。 “这春饼好,剩下一块我也要给吃了,待会晚膳吃少些便可”主君又想了想:“娘子可有吃过这春饼?” 君母心感甚慰:“我吃过了,也是吃了两” 六姑娘见此笑开了怀,这会作揖:“既然父亲回来了,那懿儿便回屋去,便不扰父亲母亲谈话了” 君母点头应好;主君夸赞着六姑娘愈来愈懂事了。 待主君将另一块也吃下,李妈妈才给撤了盘子,自个儿也退了出去。 “听闻娘子免了姨娘们的每日请安?”主君说。 “是让她们逢初一十五来”君母抬高了头,望着外边。 “好娘子,不愧是我们温家的君母,大度、大方”主君朝君母说;君母听着嘴角一笑,有些得意。 主君将最后一口春饼咽下,实在满足,拿起桌上的湿帕子擦了擦手,说:“原想着今日朱伯公是要设宴拉拢我们这些个同僚,谁知,竟是盛娘子的局” “盛娘子,朱府君母?”君母问。 “正是”主君掏出来一张红帖放桌上:“呐,这是请帖” 君母连忙拿起一看:“焚香会?” “后头还有”主君提示着:“这是连着要办到天黑了的” “马球会...投壶也有?”君母好奇:“这向来也就只办一会的,怎朱家这是要连办三场?” “这不为了各府的姑娘郎君都能参与其中”主君指了指那请帖:“这马球会,我们两个哥儿是会的,那焚香,可就姑娘们会了” “这合着,是要姑娘郎君们都齐上阵啊?”君母合着请帖,又说:“莫非另有所图?” 主君又凑过来小声道:“说出来娘子或许不信...这连办三会,其实并非是朱家娘子一人之意” “那又会是谁?”君母问。 “陈国公府”主君一手挡嘴边,同君母说。 第四十九回 故意为之 君母一听,拿起手帕捂着嘴,她有些惊着。 “陈国公府?”君母愣了愣又说:“那陈国公府上月才办的灯宴...” 君母觉着自个儿的声音大了些,这会又给压小了些:“主君要说姜国公和宁国公我倒是信...怎么又会是陈国公府” “原是没多大事,可偏偏就是陈国公府怂恿朱家给办的这马球会和焚香会,且还摧得急,这才定在本月的十八日,也就过几天的事!”主君说。 “这未免也操之过急了些”君母说。 “确实是急促了些,可这事也好解说...”主君将君母手中的请帖收起,坐近了些:“娘子可想,上次灯会举行一半,那贺家姑娘便意外落了水,再然后便是被送回府去了,是这么一回事吧?” 君母听着点头,又问:“可这偌大的灯会又不是为贺家姑娘一人操办,这又干她何事了” “那贺家姑娘为何会落水,究竟是谁给推下去的,这背后之人不还没抓着嘛...”主君说。 “再说,虽是后头那猜灯谜依旧,咱大姑娘和沈家大郎君获了胜,可灯会不比往年要早些散去不是?”主君说。 “这倒是...”君母点头,又愣了一会:“莫非这灯会真是为贺家姑娘所办?” “不全是...”主君又凑近了些:“那陈国公府的公子崇芠,这不到适婚了...” 君母瞪大眼睛:“莫非陈国公府看上贺家姑娘?” 主君拍腿:“娘子聪明!” “可那贺家不是一直稀罕着沈家吗?”君母问。 “那沈家可有答应?”主君问,君母摇头。 主君又说:“理应沈贺两家最是门当户对的,可沈家却一直犹豫再三,至今没给个下话,倒是放任他们贺曹俩家争...” “莫非是故意为之?”君母问。 “正是故意为之!”主君指了指手指说。 “那贺家不知此事?”君母问。 “不知!陈国公府的意思便是要两家的公子姑娘自个儿看对眼,他们不过是背后怂恿罢”主君说。 “可万一公子和姑娘都没看上呢?”君母问。 “那贺家姑娘是候府独女,放眼京城,除了国公府外,其他贵府千金有哪个可比这贺家姑娘?就算是贺家姑娘没对上那陈国公子,但要是那国公子看上了,这不也就成了!”主君说。 “照这么说,这是没对上?”君母问。 “非也非也,这贺家姑娘后头不是落了水了嘛!这就是天意,天说他们俩不合!”主君说。 君母听着笑:“还有这般说法?” “娘子可别不信,不然这陈国公府要这么折腾,绕个大圈子又给办什么马球会焚香会?”主君撇了一眼君母说。 “那这贺家姑娘就这样不要了?这多好的姑娘...莫非还有比贺家姑娘要好的?”君母说,心里又叨叨着。 “这陈国公府这般做,无非是怕圣上疑他们有意联姻,这若是俩孩子自相看上那便是另一说了”主君说。 “那国公府私下钦定贺家姑娘为媳也可说是两家孩子自相看上”君母说。 “若圣上问起,那便是欺君!陈国公什么人娘子不知?那可最是忠心!”主君说着歪了歪身,又凑近君母说:“那陈国公府最是得圣上信任,便是向圣上开口要公主下嫁,那圣上也定是点头的” “公主,公主好啊!”君母说。 主君摆了摆手,说:“可陈国公无意高攀皇亲国戚!就说姜国公,那是人尽皆知的蛮横无理的,那陈国公是个正经的,自然不会考虑姜家,且两家一向也不怎么合得来。” 主君越说越小声:“再说宁国公余家,原也是好人家,可偏偏宫里有人,那余大姑娘旧年可是入宫为妃了,这陈国公才无意余家,就怕被人捡成话!” “堂堂国公府还怕那些人给说三道四?”君母说。 “说个一两句倒不成气候,可若有心人将此事遍布街头,传得沸沸扬扬,再传到圣上那,那可便是另一回事了!”主君说。 “可如此...那贺家姑娘无缘国公府,这陈国公又会是瞧上哪家的姑娘了?”君母好奇,问。 主君盯着君母笑说:“娘子莫非以为是我们温家?” 君母笑了笑,有些不自然:“我倒是想...” “想想便好”主君吃了一口茶。 君母有些不服气:“我们温家的姑娘也是不错的...就拿大姑娘来说,那可还是潮府的才女,且还是我们伯爵府的嫡长姑娘!” “是如此说不错,可人家那是国公府,祖辈且还是建国大功臣,哪是姜国宁国可比的!”主君放下茶盏,摇头道:“我是不敢妄想” 君母听着也有些气馁,不过想着贺家姑娘现是无缘国公府,那二哥儿便是有机会可迎娶贺家姑娘,这倒也是慰了心。 “说到沈家,既然陈国公府不要贺家姑娘,那沈家可是会择贺家姑娘?”君母突然担心问。 “自从贺家姑娘落了水,曹家又是暗地里被指凶手,即便这三家是有血亲的,可沈家都是聪明人,定不会去淌这浑水”主君说。 “只是沈家长子要快些娶妻好,不然更是有得闹了”主君说。 “莫不是贺曹两家还要继续闹不成?”君母问。 “贺家好歹是候府,且比曹家好上几等,什么好姻缘没有。可曹家不同,曹家只有这沈家可高嫁,所以曹家定是不会罢休的缠着沈家...贺家倒是不会”主君说。 主君又说:“可若是这贺曹两家还真争斗着,沈家若还不发话,那外头的人要是知晓了,定会拿三家好一番说辞” “这沈家迟迟不肯娶妻,究竟又是为了何...”君母想着,又说:“莫非像我们二哥儿,是棵铁树不成” 主君听着笑:“可甭管那沈家郎君是否是铁树,我们自家二哥儿便是棵铁树,不开花!” 君母轻微叹了一气,她也无奈:“主君,传晚膳吧?” 主君摆了摆手:“传。” “李妈妈”君母朝外头喊。 李妈妈开门进来,作揖:“主君,君母” “传晚膳吧”君母说。 李妈妈应是,李妈妈摆了摆手,外头的女使早已候着,这会便进屋给摆桌... 第五十回 虚与委蛇 温家老夫人屋。 江嬷嬷与大姑娘留老夫人屋用膳,这会都用过膳了,便坐一块说说闲事,吃吃茶。 江嬷嬷自见了大姑娘便是好一番疼惜,与老夫人谈话,十句九句离不开夸大姑娘的,大姑娘是听得脸色都有些微微泛红... “诶呦,你可莫再夸她,她面皮薄,经不得夸的”老夫人捧着茶盏对江嬷嬷说。 江嬷嬷一直夸着大姑娘,说她在宫内可还未曾见过这般美貌的姑娘。 “大姑娘若入宫选秀,定是拔得头筹,能封妃的!”江嬷嬷说笑,大姑娘微低着头。 老夫人愣了一下,也陪笑说:“她呀...将来只要能寻个好夫家,平平安安过一生,我们便是知足了” “好姐姐不舍得姑娘,我也明白,只是”江嬷嬷伸长脖子,小声道:“说句杀头的...我便是觉得大姑娘,是当大娘娘的人选,大姑娘不仅是生得齐全,且还是聪明、惠心的姑娘” 老夫人看了看江嬷嬷,又吃着茶说:“好妹妹不舍嫌罢...” 江嬷嬷也知不该多说,这会也吃了口茶。 老夫人说:“那贺家姑娘,好妹妹可瞧着如何?” 大姑娘抬起头听着,江嬷嬷立刻放下茶盏,对着老夫人,说:“贺家姑娘...好,那姑娘好。那姑娘虽生为候府独女,却未见她有一丝娇气,脾性好,倒是像极了大姑娘,也是个聪惠的孩子” 老夫人瞧了一眼大姑娘,笑着说:“瞧她,我就问她贺家姑娘,她便又是夸了我们姐儿一番”老夫人对卫妈妈说。 卫妈妈微躬着身陪笑。 “那贺姑娘,确实有锦儿的风范。候府独女有这般脾性,确实也是难得”老夫人说。 “这般好姑娘,好姐姐可莫让了他家”江嬷嬷说。 老夫人小声说:“我们倒也想,就怕那贺家不肯让姑娘下嫁” “我瞧着,贺家姑娘是有意我二弟弟的”大姑娘说。 江嬷嬷和老夫人看向大姑娘,老夫人问:“锦儿可是瞧出什么来?” “锦儿瞧着,那贺家姑娘与二弟弟碰面时,两人的举止和神情,是骗不了人的”大姑娘说。 江嬷嬷听着笑:“说到这,确实是有这么回事。今日一齐在那花院,这每每一谈及有关那二哥儿的,这贺家姑娘的神情便是一愣的,可都让我瞧眼里去了” 老夫人笑开嘴:“真要如此,那便是好谈的...”老夫人想着笑,又指了指姐妹们的茶盏:“快吃茶” ...... 温府二房。 外头女使端来两小盘瓜子入屋内,向妈妈接过,放二姨娘和三姑娘顺手可得的地方。 三姑娘陪同二姨娘在榻上下棋,向妈妈与小满站在一旁低头看着。 “回头再多做些我尝尝,今个都不够吃”姨娘落下一子,说三姑娘做得春饼。 “待得空,娉儿教姨娘做,那配料方子我已让小满给我记下了”三姑娘说。 “好...”三姨娘一手夹子,研究着棋局,后头落子。 “对了姨娘,听闻母亲今日传了姨娘们过去,可是吩咐了什么事?”三姑娘问。 “还不是那请安之事”二姨娘落下棋子又说:“现下每日晨早便得去跟老夫人请安,原想着君母那头也可每日去,没想君母却说我们来回请安辛苦,便要我们每月逢初一十五去请安两回便可...” “母亲还是关心姨娘们的”三姑娘瞧了一眼二姨娘眼色:“怎么瞧着姨娘好似不开心?” 二姨娘冷哼一声:“你们祖母一来京城,你们的父亲便是一直待君母屋里头,原想借着每日去请安还可瞧你们父亲一眼,可没料君母却说每月去两回便好,旧年怎不见她如此好心,哼...不过是虚与委蛇,口是心非罢” “祖母不来京城,父亲也是少有来我们二房的”三姑娘落下一子,知道这话二姨娘不喜听,可她不过说的实话:“姨娘无需气这些,不去请安才好,姨娘才可早些回来歇着不是” “便是因为你们父亲少来,我才要去他身前走走,好让他记得,还有我这个王姨娘...”二姨娘无心落下一子,原三姑娘无胜可望,却因此让三姑娘乘了机... “谢姨娘让步!”三姑娘双手抱拳答谢,二姨娘才放下棋子好一番看了棋局... “我下哪了?”二姨娘竟瞧不出自己方才是落在何处了。 “娉儿好不容易有出路,便不告诉姨娘了!”三姑娘笑嘻嘻的,开心极了。 二姨娘无奈叹气:“果真啊,天下男子就是陷坑,不靠近至少能活命,可一旦靠近,恐怕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清楚” “二姨娘!”向妈妈喊住二姨娘,提示她莫要说忌讳的字眼。 “怕什么,也不会有人听见,更不用担心大房的人,我这可没什么好打听的”二姨娘落了一子。 向妈妈给二姨娘端来茶盏侍候,二姨娘接过说:“向妈妈无需担心,我也无责怪你,不过说了实话,我这院子,主君可是有半年没踏入了...” 二姨娘吃了口茶又说:“主君不进来的地方,他房自然不会安插人进来...” “是。只是姨娘,那字挂嘴边听着也不吉利,我们也该不说的”向妈妈微躬着身说。 “向妈妈说得在理。不过要我说,吉不吉利是另说,这人啊,不论身在何处境,心定得放宽”三姑娘落了一子:“瞧,方才我可是没有一丝退路的,可我终究没弃了这棋局,这不,转机来了” “还不是乘了我的机”二姨娘嘴角一笑,将茶盏递给向妈妈。 “可机不可失,娉儿也说得在理”三姑娘说。 “是,娉儿说得都对。以后啊,我定会注意,不再随意开口”二姨娘对向妈妈说,向妈妈笑着点头。 “姨娘,到你了!”三姑娘指着棋盘说,因为她就要赢了。 “你这猴皮,真真与你父亲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竟会欺负姨娘我”二姨娘豪爽落下一子... 三姑娘伸长脖子低头看着,一会突然大笑说:“二姨娘,你输了!” “好好好,暂且让着你”二姨娘开始捡盘上棋子:“再来一局!” “来便来,小满,捡棋!”三姑娘起身去一旁桌上拿着一块糕点吃着,等小满捡棋... 第五十一回 将心比心 温府四房。 五姑娘在屋内绣花,绣棚旁立着一支精雕松鹤木灯柱,有三尺高,松鹤头顶着一根淡黄色蜡烛,要比往常的蜡烛要粗大些,这是五姑娘一直不舍得用的,可她这些天心情美好,便让寒露搬出来点上。 绣棚上缠绕好几层的绣布,艳红轻柔,布泽细腻,五姑娘一针一线细细揣摩着,因为这是她自个儿的嫁衣裙袍... 寒露坐在五姑娘身旁给打理着绣线,眼睛看着五姑娘,五姑娘是绣得入迷,寒露是不敢打扰,可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姑娘这行头可是好一段日子没拿出来绣了,莫非姑娘,是有心意之人啦?” 五姑娘停了针,羞涩的瞧了一眼寒露:“你净知打趣我...不过就是想拿出来绣,好早些完工,这可是绣了有大半年的” 寒露嘟了嘟嘴继续理线,她知道自家姑娘肯定是撞破头都不会与她说她的心意之人的,她不过是想逗逗五姑娘。 “方才奴去后厨见了刘妈妈,刘妈妈说,四姨娘自从君母那头回院后便一直黑着个脸,院内的女使因动作慢了些还被四姨娘骂哭了...”寒露说。 “明日起,院的三位姨娘都得去祖母那每日请安,原是因天寒地冻父亲才给请了辞,可现这些天是在逐渐回温,自是该去请安”五姑娘说。 “可刘妈妈说,四姨娘不是气每日去老夫人那请安,而是君母那头,君母说是要姨娘们每月逢初一十五去便好...奴不明白,这不用常去请安便少些折腾,这多好呀,四姨娘为何要生气?”寒露问。 “祖母没来京城前,父亲是常来我们院的,可自从祖母来,父亲便一直在母亲那,竟是白日里都不往我们这边走来...”五姑娘说。 “所以姨娘是...”寒露好似想到了什么, “以往父亲可是最宠姨娘的,可父亲突然这般冷落,姨娘自是伤心...这好不容易能有瞧见父亲的机会,竟被母亲给削去了,姨娘自然是不高兴的”五姑娘换了一根丝线继续绣着。 “若是初一十五能遇父亲休假,便还能说上几些心里话,可若没遇上,怕是姨娘再难见得父亲了吧”五姑娘说。 “这...”寒露压低了声:“这君母竟是这般好手段,我还傻傻的念着君母的好” “将心比心,母亲也是无错的,在祖母未来之前,父亲也是少有去母亲那头的,母亲不过是给自个儿多争与父亲独处的日子罢了”五姑娘说。 “我们五姑娘可是真心好,这都能为君母辩解”寒露说。 “我不过说了实话,倒也没占着谁。只是记得祖母说过,若是叔父来京,祖母是要搬去与叔父那住的,到时,父亲该又是不会去母亲那常住的了”五姑娘说。 寒露点了点头,说:“说来说去,还是我们四姨娘厉害,最是讨主君欢心!” 五姑娘笑笑不说,但她知道她父亲为何会如此宠着三姨娘和四姨娘,父亲与母亲只有相敬如宾,而二姨娘是真不得父亲心的姨娘... 翌日。 屋外枝头鸟声翠,五姑娘今日起得晚些,寒露给侍候起身。 屋外几个女使端来面盆洗漱,就放在面架上,水中热烟飘荡,女使取下面布浸泡水中,后捞起拧干、铺平,再递给五姑娘。 五姑娘单手接过,照着铜镜,将面布在脸上轻轻擦拭,随后递给那个女使。 另两个女使端来漱口的候身旁,寒露将水杯递给五姑娘漱口,又翻开一陶罐,取一小木勺在里头掏出黄豆大小的白药膏,又取一只不长不短的杨柳枝,将药膏抹上头递给五姑娘... 五姑娘漱口后,便接过那杨柳枝,照着铜镜将那药膏涂抹口中齿四处,又轻轻咬破杨柳枝,使其枝内细纤维露出,又给轻轻刷拭口齿... 最后再含口清水漱口,吐出,再含再吐... 口齿清净,寒露又给五姑娘递了一杯花茶,五姑娘含了一口又吐出,再取干麻布轻压嘴部,此时口中飘香淡淡... 女使将洗漱的用具都端了下去,后寒露取一桃木梳给五姑娘仔细梳着头发。 艳儿又将五姑娘今日要穿戴的衣袍都整理好叠好,就放自个儿身旁。 现水才烧开,艳儿将要熨烫的衣袍铺平,又取一面偌大的薄麻布铺衣袍上边,好隔开铜熨斗上火烧过留下的黑灰,又因衣袍乃丝制,隔了一层薄麻布也好保护那丝不被烫坏... 艳儿再取一块小麻布叠了三层,给垫着铜熨斗把手,小心取下后,将铜熨斗轻压薄棉布上头... 熨烫平整好的衣袍便会挂在衣袍的木架上,有一女使负责挂平。 寒露给五姑娘漱绑发髻,五姑娘看着铜镜对寒露说:“好在你及时喊醒我,不然可真怕会误了给祖母请安的时辰” “五姑娘昨夜可是绣得入迷,头次这般晚睡下”寒露说。 “我是绣着绣着给忘了时辰,后瞧你在我身旁睡着了,才知夜已深”五姑娘说。 “都怪我,奴要是没睡着,定会提醒姑娘该歇下的”寒露嘟着嘴说。 “五姑娘”外头女使喊话:“五姑娘,贺家的姑娘现在府门处,说是要见五姑娘” “贺家姑娘来这么早”寒露又对外头女使说:“那贺家姑娘可有说什么事?” “姑娘没说,只说要寻五姑娘”那女使回。 五姑娘想了想:“昨日贺家姑娘确实有说要早些来,想来是来看绣品的。寒露,你亲自去府门接贺姑娘来” 寒露应了是,将梳子递给另外一个女使,另一女使接着给五姑娘梳绑... “还有,要说我起得晚,怕误了给祖母请安,这会还在梳洗打扮,不便亲自去接贺家姑娘”五姑娘对寒露说。 寒露应了是,作了揖礼便去府门。 “今日戴一束绒花便好”五姑娘对那梳头的女使说,又将那绒花递给女使,女使双手接过,应是。 温府门。 贺家姑娘的马车早早停在温家外头,主君这会上朝去,见得贺家马车问:“贺家姑娘今日这么早来?” “是,比昨日还要来早半个时辰”荣管家说。 主君嘴角一笑:“如此...谁来给接的?” “那贺家姑娘一来,便要我们去传五姑娘,是五姑娘身边的寒露来给带去的”荣管家说。 主君哦的一声,他原以为是君母的人来接,没想竟会是云莲。 随后荣管家搀扶主君上了温家马车... 第五十二回 守口如瓶 途中... “姑娘今日怎这般早,我们姑娘才起身打扮呢”寒露给贺家姑娘带路。 “我知是叨扰了五姑娘了,只是我有些话要问你们家五姑娘,又怕耽误江嬷嬷的教学,便自作主张来早些...”贺家姑娘有些不好意思,可她还是得如此做。 “姑娘这边走”寒露给指着路,又说:“我们姑娘一向起得早,只是昨夜睡得晚些,今日也是头次晚起” “可是府中有要紧事要忙?”贺家姑娘问。 寒露笑了笑,说得小声:“哪是,不过是我们家五姑娘在为她自个儿绣嫁衣,一时绣得入神,连天色晚了都不知” 贺家姑娘捂嘴笑:“嫁衣...可是五姑娘有眉目了?” 寒露笑说:“我们五姑娘可不告诉我们...”又凑近贺家姑娘说:“贺姑娘可莫说是我告诉姑娘的,不然我们家五姑娘定不轻饶我” 贺家姑娘捂着嘴笑:“若是我不小心给说出去了,五姑娘可会如何?” 寒露嘟了嘟嘴:“贺姑娘若真给说出去,被我们五姑娘听见,她定要我不许再吃她点心...” 贺家姑娘没忍住笑:“好好好,便当是为了保住寒露姑娘的点心,我必当守口如瓶” ...... 温府四房五姑娘屋。 “五姑娘,贺家姑娘到了”寒露朝里头喊话。 贺家姑娘被带到五姑娘房中堂上,五姑娘在屏风后头绑衫,回了话:“贺家姑娘可稍等我片刻,我这衣裳就快要绑好了” “五姑娘不着急的”贺家姑娘在外头喊话。 “寒露,侍候贺家姑娘看茶落坐”五姑娘喊话,外头寒露应是。 “贺姑娘可先落坐歇歇脚,我去给姑娘沏茶去”贺家姑娘听着点头,寒露作揖退下。 屏风后头,有几个模糊人影,那站着展开双手的便是五姑娘,躬着身的,蹲着的便是侍候的女使。 贺家姑娘瞧望几眼,直到五姑娘也望了过来这才收回了眼。 五姑娘很快装扮好,这会携着艳儿一同出了屏风,五姑娘笑道:“今日起晚了些,这才梳妆打扮晚了,让贺家姑娘好等了” 贺家姑娘连忙起身:“我也就歇了会,没有等久,且是我叨扰了五姑娘” 五姑娘牵住贺家姑娘的手说:“无叨扰,贺家姑娘可别跟我客气,快坐下先” 寒露端来茶,给姑娘们看茶,随后候在一旁。 “姑娘昨日可是与我说了要早些来看绣品,倒是我没履约,起得晚些,那些个绣品还未来得及整理好...”五姑娘说。 贺家姑娘端起茶盏看了看,说:“其实我这次来,是另有要事要询问五姑娘” 五姑娘听着一怔,又回应:“贺家姑娘有什么事想要询问的,可仅管道来” 贺家姑娘瞧了瞧周围的女使,五姑娘便领会:“你带她们先下去吧”对寒露说。 寒露作揖应是,随后携屋内所有女使退出屋外。 “姑娘可说了”五姑娘看着贺家姑娘说。 贺家姑娘又将茶盏放下,身子凑近了些:“我听闻,那日国公府灯宴我落水,五姑娘是跟曹家姑娘在一起的...” “我知如此问五姑娘有些唐突,只是,想是五姑娘定是有所耳闻我与曹家姑娘的事,这才冒昧...”贺家姑娘说。 五姑娘嘴角微微一笑,说:“姑娘哪里话。我也不瞒姑娘,这曹家之事,我却是有所耳闻...姑娘可是怀疑是曹家姑娘对姑娘动的手?” 贺家摇头:“我从未怀疑过曹家姑娘会对我动手。只是听闻五姑娘当时与曹家姑娘是在一处院子的,便想来听听,看看是否我猜得不错” “姑娘落水时,我确实是跟曹家姑娘在一处院子的,不过我那是瞎逛才遇了曹家姑娘,也不过碰了一会面,倒是没呆在一处多久...在此之前,更是不知曹家姑娘是在做何事又是在何处...”五姑娘说。 “落水时,曹家姑娘是与五姑娘同在一处院子的,那便不是曹家姑娘了”贺家姑娘说。 “可推姑娘落水的,不一定是曹家姑娘,也有可能是曹家之人借他人之手推下姑娘”五姑娘说。 “这虽说也是,可当日进出国公府的都是有登记造册的,除了跟从主子进府的下人外,那些个人家我知道的也不多,不知道的也该是无冤无仇的,且他们该是不会貌如此大风险对我下手,这对于他们而言也并无好处...”贺家姑娘说. “莫非是国公府内的人,又或是那些人躲过登记造册,随人群混进去”五姑娘说。 “国公府戒备森严,五姑娘也知晓的,那日进国公府,可是一人携一女使进出,且不是人流涌进,那根本无混入的可能”贺家姑娘说。 五姑娘想了想,说:“如此说来,那便只有国公府的人...可陈国公与夫人都是人尽皆知的正经人,听闻那县主是与姑娘交好的,而公子更是冷傲不闻不问之人,都无可能是会对姑娘动手的” 五姑娘又想到什么:“除非有人买通国公府内的下人,且哪些人都是常常能出府的人,且有可能是新入府不久的!” 贺家姑娘一怔,好似想起什么,一时抓住五姑娘的手,一手捂胸口说道:“五姑娘说点子上了,这偏偏还是我们给忽略了的,旧年时,我与那菱诗县主曾同出游过,便听她说过国公府新引进一批下人,她还特别喜欢其中一个女使这回事” 五姑娘拍了拍贺家姑娘的手说道:“许还给我们猜中了。姑娘可要询问清楚,切莫让那凶徒逍遥法外,定要早些将他绳之以法才好,若他知姑娘现还平安无事,就怕那凶徒会再次对姑娘下狠手,敌在暗姑娘在明,到时可就是防不胜防了” 贺家姑娘听着惊,点了点头说:“五姑娘说的有理,待今日回去,我定将五姑娘说的,一一告知我家中的父亲母亲,对这种尔虞我诈的,我最是没个主意,只能让父亲母亲为我做主了” 五姑娘安抚贺家姑娘说:“侯爷与夫人都是有主意的,定会给姑娘讨个公道。且国公爷定也不会让那些个吃里扒外的留在府内,必定也会查个明明白白” 贺家姑娘点点头:“有五姑娘这一说,我这心里好似有了底,倒是舒适了些。五姑娘不知,这些天我父亲母亲是想着这歹徒,可真是扰了好一段睡眠” “且因这歹徒,我们母亲与曹伯母可是僵持了许久,街头小巷可也是传遍我那曹伯母的流言蜚语。若能将那凶徒绳之以法,我那曹伯母也可洗清流言,我们也算是出了口气,倒也好睡个安稳觉了”贺家姑娘说。 “会的”五姑娘拍着贺家姑娘的手说。 贺家姑娘欣慰一笑,拿起茶盏:“吃完五姑娘的茶,我们便同去给老夫人请安” “好”五姑娘端起茶盏,相敬饮。 ...... 第五十三回 垂涎三尺 君母侍候主君上朝,随后君母与大姑娘同来老夫人这请安,二房姨娘和三姑娘也同来,二哥儿和六姑娘在后头来... “二哥哥今日瞧着是好了有近七成!”六姑娘跟在二哥儿后头。 二哥儿不回话。 “这可得多亏那清淑姑娘,若不是清淑姑娘的悉心照料,想来二哥哥是没好这么快,不然,估摸着二哥哥现在该是摊床榻上吃着药的吧”六姑娘说着,启蛰听着害怕,这会装着咳嗽,提示六姑娘莫再说话。 六姑娘一惊,说:“你也病了?莫非是被我二哥哥给传染的?” 启蛰不敢说话,只得继续咳嗽着,可谁知六姑娘竟当了真,吓得止住脚,一手拿着手帕捂嘴说:“莫非真让我给说着了,这可如何是好,这般传人,莫非是...瘟瘟疫?” “六姑娘可莫胡说”启蛰终于忍不住开口。 六姑娘身旁的春分连忙将六姑娘护在身后,她紧闭双眼说道:“你你...莫靠近我家六姑娘” “春分...”六姑娘突然有些心疼春分。 “六姑娘莫怕,有春分挡着六姑娘,六姑娘定会平安无事...要传染也该是传给春分,六姑娘可无需管我,自个儿快远离这里...”春分展开收手,背对六姑娘说。 “好春分,可怜了你...若,若你真要是有个万一,我定当给你烧好多纸钱,给你烧大房子,还有好吃的...”六姑娘看着春分,一脸心疼。 启蛰算是看傻眼了,而二哥儿只顾自己走,二哥儿见启蛰还愣在原地,不耐烦开口说道:“那两个人蠢笨,莫不是你也跟着被传染了?” 启蛰一听,汗毛都要竖起来了,连忙朝六姑娘作揖,随后跟上二哥儿。 “父亲与母亲都是聪明的,也不知六妹妹究竟是随了谁了”二哥儿说。 六姑娘一听,立刻不服气的跟了上去,直接拦下二哥儿:“二哥哥此话是在侮辱我,别以为我听不出来!” 二哥儿嘴角一笑:“倒还是有聪明的时候” “那是!”六姑娘得意的掐腰,二哥儿笑着贴着墙壁离开。 六姑娘见此笑又疑惑了起来,随后才大喊:“臭二哥哥,你竟然敢耍我...哼,我一定要将此事告知母亲,好让母亲治治你!” 六姑娘气得踢脚,又给春分拉住,结果脚上的鞋竟飞了出去,启蛰正好回过头来,见此是忍不住捂嘴笑的... 春分见此跑前几步,对着启蛰大喊:“你竟敢取笑六姑娘,你不许笑!” 六姑娘觉着实在丢人,又将春分给喊过来:“春分,快将我鞋子拎过来!” 春分回头应是,速速将鞋子拎起。 “快给我穿上,院里人看着呢”六姑娘小声嘀咕。 春分这才速速给六姑娘穿上鞋,又起身朝院里的那些人喊:“都不许看,不许笑!” 六姑娘觉着丢大了,现是脸红的得紧,忙忙拉着春分离开那院,去老夫人屋... 老夫人屋内。 君母与老夫人闲谈了几句,三房的人也来请安;老夫人都给赐座看茶... 八哥儿笑脸嘻嘻,弯着小腰给老夫人和君母作了大礼,老夫人心见欢心,忙挥着要八哥儿到她身边来。 八哥儿一见老夫人桌上的蜜饯,更是挪不开眼,愣了愣神后才靠近老夫人。 “祖母,昨日的蜜饯我瞧着是红彤彤的,怎得今日这个是乌黑乌黑的?”八哥儿靠老夫人腿上,指着蜜饯说。 三姑娘凑近大姑娘耳旁小声说道:“瞧八弟弟,垂涎三尺了都,可又不敢直说想吃,偏得找个话题问着” 大姑娘听着捂嘴笑了笑,三姨娘是听见了,也同跟着笑... “昨个是金桔脯,今日的,是老药桔”老夫人说。 “老药桔,莫非是苦的?”八哥儿咬着食指问。 老夫人取一根细竹签扎了一块递给八哥儿:“你尝尝看” 八哥儿笑嘻嘻的接过,尝了一口:“不甜也不苦,咸的!” “这么吃着是咸了些,可若泡水喝,那便是甘甜的”老夫人示意卫妈妈去给八哥儿泡水来,卫妈妈点点头,这就去。 “这老药桔也是潮府来的特产凉果,同是用金桔制的,这不仅可解馋,还可化痰止咳、治风寒热咳、哮喘,胸中痰滞,呕吐呃逆,饮食积滞,胸腹满闷等功效,也是助消食的良品”老夫人说。 “那这是好东西呀”八哥儿说。 屋里人都笑开了嘴,老夫人笑说:“我们小哥儿最是识货了” “二哥哥现还咳嗽着,那这老药桔给二哥哥食用最适合不过了。祖母,这些可都留给二哥哥吗?”八哥儿问。 “当然,你尽管拿去便是”老夫人笑说。 “彧儿懂事了,都知道关心二哥哥了,回头让二哥哥好好疼疼你”四哥儿说。 “二哥哥疼彧儿,那彧儿也要疼二哥哥”八哥儿说。 屋内的人听着都笑了起来... 这会二哥儿正到老夫人院子,贺家姑娘与五姑娘也赶巧同来,双方一见,忙着作揖礼问好,后便同去老夫人屋内... 堂上的人原有说有笑,这会一瞧二哥儿与贺家姑娘一齐走来,却都停止说笑,倒是眼愣愣的都朝这般看来,老夫人更是愣了神,笑了笑朝君母看去。 君母领老夫人意,这会也跟着笑了。 贺家姑娘瞧着老夫人的眼神有些不对劲,可也立刻懂了意,又瞧君母也是朝她微微笑点头,贺家姑娘才更加确定她们其中之意,作完揖礼,贺家姑娘速速到一旁落坐。 “贺姑娘可用过早膳了?”老夫人问。 贺姑娘起身回:“回老夫人,来之前便用过了” “贺姑娘无需拘礼,快坐着”老夫人指着椅子,示意贺姑娘坐下,又说:“我那好妹妹今日恐是不守时,要晚来些了” “那可未必...”江嬷嬷这时从外头来,一脸笑着进屋给堂上人作揖,除了老夫人,其他人都纷纷起身作揖回礼。 “这时辰还未到,好姐姐便说我不守时,这是念妹妹我念得紧哟”江嬷嬷说老夫人。 老夫人指了指江嬷嬷笑着,又起身牵过江嬷嬷的手拉到旁坐下:“你怎知我是念你而不是厌了你?” “我的耳根子还算好使,好姐姐方才那语气,哪是厌人的,分明是巴不得我早些来...”江嬷嬷拍了拍老夫人的手,一齐笑着落坐。 “就属你最是知我懂我”老夫人拍着江嬷嬷的手说。 第五十四回 话中两意 老夫人屋里头的人是有说有笑,在院外便可闻见... 六姑娘摆着双摆进院,瞧着屋外候着女使又把手给收回腹前;女使见六姑娘来,纷纷作揖... “给祖母请安,江嬷嬷安,母亲安,哥哥姐姐安,姨娘安”六姑娘一进屋便瞧见二哥儿,这会一脸不好气的请安。 “可是谁招惹了六丫头你了?”老夫人瞧着六姑娘神情不对,问道。 六姑娘嘟着嘴:“还不是二哥哥!” “倾儿怎欺负你了?”老夫人问,大家伙也都好奇。 “我...二哥哥说我蠢笨,还说父亲母亲都是聪明的,偏我蠢笨,竟不知像了谁”六姑娘气鼓鼓的坐到君母身旁。 老夫人笑着,不过是言语上吵闹:“六丫头可最是聪慧,甭听你二哥哥瞎胡说。你也别气着了,姑娘总是气着也不好。若你二哥哥再有下次,你便仅管来寻我,祖母给你出口气...” “哼,以后有祖母给我撑腰,二哥哥可仔细你的皮”六姑娘听着有些得意,心情倒也好了些许。 “你二哥哥再欺负你,你也仅管跟母亲说”君母安慰着六姑娘,六姑娘也高兴得点头。 二哥儿坐着不动,但嘴角却得意的笑着;老夫人翻了翻茶叶,瞧了瞧二哥儿,这准备开口说什么,屋内便来了人... 是四房的姨娘和七姑娘来了。 今日四姨娘倒是梳妆打扮得精致,二姨娘与三姨娘倒是被比了下去。 “四姨娘今日穿戴得可真好看,就像戏台上的花旦...”六姑娘未说完便被君母扯了扯衣袍,警告她不要多话。 老夫人脸色一僵,给四房赐了座。六姑娘又说:“我不过是想夸四姨娘好看...” 君母又瞪了一眼六姑娘,这会六姑娘才闭了嘴。 四姨娘似笑非笑的,说:“六姑娘最懂打扮了,能得六姑娘夸赞也是难得的...” 六姑娘朝四姨娘微笑着,堂上突然安静下:老夫人翻了翻茶叶开口说道:“可都别光坐着说着,今日茶好,快吃茶!” ...... 半柱香后,江嬷嬷便带姑娘们去花园继续教学,两个哥儿也启身去了沈家,八哥儿知道江嬷嬷是教学点心,于是想留下好尝尝那些糕点,便假借要陪祖母的名头,拒去沈家。 君母放下茶盏,拿起手帕在嘴上捂了捂说:“明日五姐儿与六姐儿便要办及笄之礼了,四姨娘可准备妥当了?” 四姨娘侧了侧身,朝君母那头说:“昨夜便准备妥了” 老夫人听着愣了愣,倒是没开口。 “及笄之礼?可是又有好多好吃的了?”八哥儿问。 “你便是只知道吃”三姨娘说。 “上次三姐姐的及笄之礼,我便吃了三大碗糯米圆!”八哥儿竖着三指说。 老夫人听着惊,也竖了三指说:“三碗糯米圆?” 八哥儿得意的点点头。 “哎呦,这小小个,竟这般能吃”老夫人看着三姨娘说。 三姨娘点头,八哥儿又说:“正因能吃,我才长个呀。父亲说了,二哥哥四哥哥当年我这般大时,可没我高个呢” “能吃是福,你父亲小时,也是很能吃的”老夫人欲摸八哥儿的头... 结果被八哥儿躲过,说:“祖母不可摸头,会长不了个的” 老夫人听着与卫妈妈对视着,后两人笑开了嘴,连点头,老夫人说:“好好好,不摸不摸,你这猴皮” 堂下君母与三姨娘跟着笑,二姨娘与四姨娘倒是笑得僵硬... 八哥儿瞧望外头,眼巴巴的,这会还是开口说:“祖母,彧儿想去江嬷嬷那,看姐姐们做点心” “莫不是彧儿也想跟着江嬷嬷学做点心?”老夫人问。 “也不全是,彧儿是想着,六姐姐与七姐姐这般顽皮,不知道有没有好好认真学,我这是...去督察六姐姐和七姐姐”八哥儿说。 老夫人听着笑:“哟,你这小皮猴还要督察你六姐姐和七姐姐,你可知,你才是最顽皮的” 八哥儿小眼珠子转了转,一时不知如何回话,实在无法,只得有话不说作揖离去:“祖母,母亲,姨娘,告辞!” “彧儿!”三姨娘未来得及抓住八哥儿便让他跑了... 老夫人笑弯了腰:“这皮猴,且随他去吧” 老夫人又捧着茶盏吃茶,君母与其他三个姨娘也同吃茶。 老夫人不紧不慢,将茶盏放下,又取出手帕擦了擦嘴边说道:“明日便是五丫头和六丫头的及笄之礼...” 君母与四姨娘连放下茶盏应是。 “你们也不先告知我...我忘性大,这若不是听你们谈话,我还不知几时”老夫人说。 二姨娘一副看戏的样子;君母与四姨娘对视一眼,君母说:“这最近事也多些,若不是李妈妈今早给提醒着,我竟险些给忙昏了头。这闲时又给忘了这事,这才忘了告知母亲一声...” “是是是,我也是忙着张罗,也以为君母是有告知老夫人的,这才...”四姨娘瞧望一眼君母,知道自己话说得急,说了不该说的真话。 二姨娘茶盏下嘴角一笑,默默将茶盏放下,又拿起手帕擦了擦嘴角,坐看好戏。 君母撇了一眼四姨娘,心里好不畅快,可还是扯着牙说:“是是,这些个是好事,理应早些告知母亲的,都怪儿媳忙昏头了...思虑不周,还望母亲见谅” 见老夫人扎了一块老药桔含嘴里,君母又说:“四姨娘该告知老夫人的,你再忙也不比我还要忙,且不能样样都要依赖于我,便是我告知母亲了,你也得同老夫人说说” 四姨娘被君母说得红了脸,连点头应是:“是是是,君母说得是,这也怪我思虑不周...这平日里都是君母给管着家的,我便像那孩童般心理,总想着依赖君母,这才没告知老夫人,实在该打,该打!” 合着,这四姨娘是把她当老母,想说她老了不成?君母坐直了身,脸色实在难看,可也不得扯着笑。 三姨娘坐君母旁,她也听出话中两意,也知君母此时定不痛快,可自个儿又不好说什么,只得微微低着头。 而二姨娘则是忍着笑,没想今日还可瞧到这般好戏,这安是请得值的。 老夫人当然也听出这话中话,可又不好点破又不好为谁解说,不然便是无意成有意了。 “既然明日要办及笄之礼,那定是忙活的,君母与四姨娘便无需前来请安了”老夫人说。 君母与四姨娘听着,连起身谢礼。 老夫人又说:“既是需要用人的,那七姑娘也留下,叫她也无需来请安了” 四姨娘作揖:“谢老夫人” “若需用到人的,可尽管来我屋里喊人去搭手”老夫人说。 君母与四姨娘又作揖答谢老夫人。 老夫人又对身边的卫妈妈说:“你去同我那老妹妹说,明日便都歇一天,若实在紧迫,便瞧瞧她要如何安排” “是,奴这就去”卫妈妈作揖,这会便退去... 第五十五回 及笄之礼 明日及笄之礼,今个夜里便得开始着手准备... 五姑娘与六姑娘今夜便得先以十二样花泡水,沐浴更衣... 大房六姑娘屋。 就在屋内屏风后头,里头新置了一个大红木浴缸,春分侍候六姑娘更衣,又搀扶六姑娘浸泡浴中,热水热气腾腾,舒适至极... 候在屋内的六位女使又端着有红布遮盖的小竹篮碗进屏风后来,后李妈妈和春分一一掀开... 小竹篮里头分别放有榕树枝一对、龙眼枝一对、石榴花一对、桃枝一对、状元竹一对、仙草一对,合称十二样花。 再由李妈妈与春分将这十二样花浸泡水中,给六姑娘泡浴... 今夜便更换新红里衣... 翌日,及笄之礼。 乡有俗,凡过及笄之礼,今日是不可踏出屋子门的... 卯时日出,大房与四房便开始忙碌,后厨更是早早忙得不可开交... 大房六姑娘院。 天一亮,君母便起来张罗,院的女使也开始忙活,负责梳妆打扮的也早早候在屋内,还有十二个女使候在屋外等着差遣... 六姑娘被春分小心喊醒,才睁眼,便见君母已候在床边。 “母亲...”六姑娘还未清醒,便被春分搀扶起。 “可算醒了,给六姑娘梳妆打扮吧”君母说。 “现才几时?”六姑娘问。 “卯时”君母说。 “这般早”六姑娘嘟着嘴巴说。 “该早些起的...”君母说。 “对了,今日啊,你便是不该说的便别说,最好是不开口好,再是我们让你做什么,你便照着做便好,少问这问那的,最好是别问...”君母最担心六姑娘的嘴,这会直接给吩咐上。 六姑娘昏昏沉沉,又给君母摇了摇:“你可听见了” 六姑娘艰难点头,嗯的一声:“听见了” 六姑娘倦意还浓,便由春分与李妈妈给搀扶去梳妆:君母后头两个女使也着手整理床... 今日样样是新,且样样得是红。 如;盛水的面盆便是染了红色的铜盆,面巾得是新的红的、梳妆台上的梳子、发簪也都是红色,且也都换了新。 再有新的红色绣花袍一套、红木屐一双、红里衣一套、红色油纸伞一把、新竹凳一张、红木桶一个。 六姑娘洗漱完,便由君母同春分一同给侍候梳妆... 今日梳的发髻比往常要落落大方些,六姑娘瞧着铜镜内,抹了抹发髻说:“这妆发好” “这妆发确实要大方些,是少了些许稚气”君母对李妈妈说。 李妈妈左右瞧着,点头说是。 六姑娘又给搀扶起身,女使给侍候穿衣绑衫... 六姑娘看着铜镜里的自个儿说道:“这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要出嫁了” 君母不说话,左右给瞧着仔细:“这头绑好些...来,木屐给穿上” 梳妆打扮半个时辰之久,君母瞧着妥当,这才接着下个环节... 屋外这时又进来两女使,一个手拿着一个竹编圆簸箕放床上,另一个将新竹矮凳子搁床榻最里头,与圆簸箕对立... 后又进来十二个女使,她们手里分别端了十二碗糯米圆、十二碗番薯圆、十二粒染红鸡蛋、米饭八碗、猪肚一个、脖圈一环、糕粿、圆粿、葱一盘、再有红花草水一碗... 圆子分六碗为一端,由四个女使端,米饭分四碗为一端,有两女使端,其他一样一人端,碗盘筷也全都是换了新的。 十二位女使候床榻前,由李妈妈和君母给将那些端放床榻上竹圆簸箕里,待全放其,女使都退去。 李妈妈与春分一同搀扶六姑娘上了床榻,坐到里头的竹凳上... 待辰时到,六姑娘便开动筷子吃圆竹簸箕里的东西... 四房五姑娘屋。 五姑娘这边也上坐,礼节等与六姑娘无异。 辰时,四姨娘端起红花草水,拿起红花枝在碗中沾水,又在五姑娘身上及床踏上点洒一番... 后,五姑娘端起簸箕里头的一碗圆子吃了一口,每碗均只吃一口,待二十四碗都吃遍,再吃八碗米饭,同二十四碗圆子一样,只夹一小口吃... 再剥一红鸡蛋吃,后又夹几块葱吃,其他些个猪肚、脖圈、糕粿、圆粿也都是小咬一口... 这礼便成。 这些剩下的还会被取回倒进锅中重温,再分院里的人吃食,寓意沾福。 礼成,女使将这些都撤下,可因俗,今日五姑娘与六姑娘都得待屋内不可外出,但屋内可任意走动... 四姨娘看着这些都撤下,又瞧五姑娘下了床榻,心里慰籍:“我们莲儿现是真真正正的姑娘了” “辛苦姨娘一早便为莲儿张罗这些”五姑娘搀扶四姨娘落坐。 “不辛苦,待这些重温好,再叫人给葵儿送过去”四姨娘说。 “七妹妹莫不是还未起身?”五姑娘问。 “昨日你们祖母说了,今日你与六姑娘及笄之礼,该是用人之际,便免了我们大房四房的辰起请安,这不,还睡着呢”四姨娘说。 “便让七妹妹再睡会吧”五姑娘说。 “今日你可就留屋里头那也别去了,若是觉着无聊,便叫人去喊葵儿来陪你说说话”四姨娘吩咐。 “不用的姨娘,我喜静。这般我才可自个儿安安静静待屋里绣绣花,写写字”五姑娘说。 四姨娘一笑:“也是...也不知六姑娘今日该如何过,她那么闹腾,该是受不了的” “四姨娘便莫操心那六妹妹了。姨娘若有要事可尽管去做,不用留下陪我”五姑娘说。 “也好,确实还有事情要做”四姨娘起身,又说:“若想找人说说话,记得叫人来传,还有啊,若想吃些什么也仅管叫人去取,你可记得别出了这门” “知道了姨娘,你且放心去吧,这些我都懂得”五姑娘说。 四姨娘点点头,这会就走... 礼成不到一柱香,六姑娘便已经按耐不住无聊,这会屋外候着的女使便被叫进去几个... 一会屋内便传来一阵欢笑声... 这便是君母之意,她最是清楚六姑娘的性子,知道她会闹腾耐不住无聊,便早早叫几个女使给候着,供给六姑娘任由差遣陪玩... 而五姑娘这头却是自个儿安安静静的绣花,只留寒露一人在屋里头侍候,要么帮着给理线,要么吃着些东西陪五姑娘说说话... 第五十六回 旁观者清 义安候爵府-贺家。 桥下池水绿,鲤鱼群涌游,贺知书一身青衫站于园中池上木桥边,一手拿着木碗,一手撒着鱼饵,神情时而呆滞时而羞涩含笑。 女使子佟在侧一脸盯着贺姑娘看,笑道:“姑娘这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呀!” 贺知书愣了一下,接着喂鱼:“什么一日不见,什么如隔三秋” 子佟听着笑,靠近贺姑娘调侃道:“这才一日不去温家,姑娘是在想着谁,这般开心?” 贺姑娘瞧了一眼子佟,神情有些慌张:“我哪有想谁,竟瞎说” 子佟咬咬牙,笑道:“自从姑娘见了那二郎君后...” “你若敢说,可仔细你的皮!”子佟还未打算说出下一句,贺知书便传来一句警告;子佟听着立即捂住嘴笑,贺知书又有些心虚,接着喂鱼。 “好好好,子佟不说了。不过姑娘,你要是再给喂,怕那些鱼就要被你给喂撑死了”子佟提醒贺知书,因平日都是喂个半碗,今日倒好,一碗全给喂了。 贺知书下意识瞧一眼木碗,确实是见底了;贺知书突有些心虚,立即将碗塞给子佟:“多喂些才长得快” 贺知书到一旁石桌坐下吃茶,又抬头瞧一眼子佟,结果子佟一直朝着她笑,贺知书见此实在不适,连指着子佟说道:“你不许笑,不许如此看我!” “好好好,奴不看也不笑”子佟立即将木碗放下,一手遮眼一手遮嘴,问道:“姑娘,这下可满意了?” 贺知书满意的点了点头:“这还差不多”又拿起一块糕点看着。 子佟这时过来说:“姑娘,不是子佟多嘴,只是子佟觉着,这人一生难得遇见一心意人,若姑娘此时不说,可就怕错过了” “子佟,你说什么呢”贺知书有些羞涩,可她还是愿意听的。 “知道姑娘脸皮子薄,可现下无他人,就子佟和姑娘”子佟坐下,靠近贺知书:“姑娘在子佟面前便无需害羞了,子佟最是了解姑娘,姑娘也莫怕,姑娘是知子佟的嘴最是紧的,便只与姑娘说” 贺知书愣着,子佟又说:“要子佟说,姑娘可是我们贺家的独女,还是侯爵府的姑娘,要谁没有,就算嫁国公府都不能说是高攀” 贺知书举着手帕遮嘴,一眼看着子佟;子佟接着说:“子佟自小便跟随姑娘,最是明白姑娘的,子佟瞧得出姑娘是喜欢温家那二郎君的...” 贺知书吓得一手反捂上子佟的嘴:“你!” 子佟眨眨眼,拿下贺知书的手继续道:“姑娘怕什么,可是子佟说得有假?” 贺知书咬牙,想否认又不想;子佟又说:“若姑娘不爱听,那子佟不说便是” “你说!”话出,贺知书又有些反悔。 子佟见此笑了笑:“便是跟姑娘一条心,子佟才斗胆与姑娘说。” “姑娘如今也是到婚嫁年龄了,侯爷与夫人也是一直在为姑娘择婿。那沈家,我们贺家与曹家算是扔出脸去争个头破血流了,可他们倒好,话也没给个明白。上次姑娘落水,那沈郎君可就在那,也没见他着急姑娘,到头来,是与姑娘不相识的温家二郎君给救的姑娘”子佟倒了杯茶递给贺知书,接着讲:“要子佟说,这便是缘分,是姑娘与温家郎君的缘分” “且如今,子佟是瞧出温家二郎君是有意姑娘的。便是那温家五姑娘,可也是明里暗里的撮合姑娘与那二郎君不是”子佟说。 贺姑娘听着愣,子佟又说:“子佟都瞧出来了,姑娘肯定也看得出来的” 贺知书突回想起在温家时,温家人瞧她的眼神,其实她早就感受到了,只是不敢确认罢。 “要我说,温家二郎君定有意姑娘,所以这五姑娘才如此做,且这八成定是那二郎君给教唆的”子佟说。 “姑娘总得出嫁,且一生就许一人,姑娘与那二郎君有意,何不互相成全,嫁与心爱之人何不欢喜?且那温家二郎君瞧着是个有出息的,虽是伯爵府,可也并不差那沈家大郎君不是?”子佟说。 贺姑娘抬眼瞧着子佟,没料想这些话竟是出自子佟之口,确实震惊,且句句在理:“子佟竟懂如此之多,看来是我平日小瞧了你” “我这叫做,旁观者清,姑娘是当局者迷罢了”子佟有些骄傲,抬了抬下巴。 “好个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贺夫人曹安珍这时来园子,贺知书与子佟速速起身作揖。 贺知书与子佟对视,神情有些紧张,纷纷在担心贺夫人可是听到她们的对话了。 贺夫人优雅落坐,见贺知书站着不动,这才伸手拉了贺知书:“子佟的话,我可是全听着了” “母亲...”贺知书吓得一愣,子佟连低下头不敢说话。 贺夫人笑了笑,说道:“子佟说得在理,这么些天,发生了这么些事,你姨母家确实未给个下话,伯怀也是个冷心的。不嫁也罢,我们贺家不愁嫁,之所以择沈家不过是瞧你姨母为人罢,可现下...人心都是善变的” “书儿既然中意那温家二郎君,那母亲便去卖脸,怎么也给你谈来”贺夫人拍了拍贺知书的手说。 “母亲”贺知书羞得很。 “也该出嫁了,再不嫁,可就要落人话了”贺夫人说。 “女儿不嫁,女儿要留下陪父亲母亲”贺知书抱住贺夫人,撒娇道。 “姑娘家哪有不嫁人的,都十七老姑娘了,再不嫁可就没人要了”贺夫人抚着贺知书发髻:“经这落水一事,母亲我是看清了许多。书儿虽是下嫁,可也是伯爵府,定不会让书儿将来受苦,且那二郎君,看着也是个稳重的孩子,既愿舍命相救,也是心肠好的。都说子随母,那温娘子也是热心肠的,瞧他们家的姨娘便知” “要知这家教尤为重,教得好,人自然不差。书儿如果真嫁他们温家,定无争吵无不安之日”贺夫人对贺知书说。 “母亲”贺知书被说得实在害羞。 “姑娘总得嫁人不是,若是嫁得好,又是嫁个中意之人,那这一生,前半辈子便已圆满了”贺夫人说。 “自然,你若不喜那温家二郎君,母亲定不会多此一举。可若是书儿有意,只要你现在点头,母亲定去给书儿办”贺夫人看着贺知书,等待答复。 贺知书脸颊红了些许,这会咬咬牙,竟也鼓起勇气点头了。 贺夫人与旁的女使和妈妈们都笑了,唯独贺知书羞得连头都不敢抬起。 第五十七回 两全其美 寺院。 翌日,贺家夫人在寺庙遇沈家二夫人和沈家二房姨娘,沈二夫人在外等候贺夫人拜佛完,后两家人走一齐谈话... “夫人之意,是确切要那温家二郎君做婿,不再考虑伯怀?”沈二夫人神情镇定。 贺夫人瞧一眼:“伯怀是个好孩子,可这么些天,发生这些个事,你们沈家至今可是没给个下话的。我们贺家就这么一个女儿,也不愁嫁,原是定我那外甥,可如今...我也不藏着掖着有话直说了。当初我不过是看在知己知彼才想要我外甥做婿,说直白点,便是我这当母亲的不舍自己的女儿嫁别家受委屈罢” “我也是当母亲的,自是明白夫人的苦心。只是,夫人突改主意,莫非是因赌气?”沈二夫人问。 “我也并非赌气,也不会跟自个儿的亲妹妹过不去。我不过是看开了些,既然书儿与那二郎君各都有意,且那二郎君还救过我家书儿,便是恩也是缘,温家在这京城也是有头有脸的,家教你我都知晓,也是不错的人选,若因此结亲,倒也算是两全其美”贺夫人说。 “温家,确实不错”沈二夫人神情错愕,很快又反应过来:“可如此便定下,会不会有些...操之过急了?” “原我昨个想了一夜,是觉着自个儿是否答应得有些莽撞了...可今早回头再仔细想,倒是觉得没什么莽撞,也无操之过急”贺夫人在车前停下说:“便如此吧。那温家二郎君也不小了,我怕再这么犹豫下去,倒时可就两全其美成两手空空了” “是...”沈二夫人犹豫了一番:“夫人!我陪同你一齐去温家可好...” 贺夫人回头:“妹妹陪我去温家做甚?” 沈二夫人有些心虚:“哦...我那仲哥儿也到婚配之龄了,我就顺道去看看温家的姑娘...” 贺夫人笑了笑,点头应好:“那同我一车吧” 沈二夫人点头,转身对白金魁姨娘说:“我随贺夫人去温家,你自个儿回府吧” 白金魁姨娘点头无话,作揖目送沈二夫人上贺家的马车一同行去才起身。 寺院门另处。 曹娘子与曹汐姑娘正好路过,见得沈贺马车都在,曹家便停在一处候着,原想与沈家来个偶遇,可现是瞧着贺夫人与沈二夫人同行,最后还同车... 故而曹娘子与曹姑娘一直在车厢里头看着,虽不知她们在聊些什么,可见是沈家和贺家在一齐,曹娘子便有些气愤。 “母亲,你为何拦我!”曹汐一见沈家人便想往上扑,愣是被曹娘子拉住:“这下好了,二夫人都上贺家的马车了,更别提那姑母会在二夫人面前议论什么了” “你操什么心...”曹娘子有些不耐烦,对外头的车夫说:“跟上她们,看看她们到底要去何处” ...... 温家府门处。 “二位夫人,温府到了”外头女使喊话。贺家夫人先下了车,沈二夫人次之。 荣管家一见,连上前相迎:“二位夫人安” “方才去寺庙有幸得一条开过光的手串,想来孝敬老夫人”贺夫人笑说。 “老夫人就在院里头,二位夫人可随我来”荣管家笑脸嘻嘻,微躬着身在前带路。 曹家马车一会停下,曹娘子撩开车帘一看究竟。 “姑母和二夫人来温家做甚?”曹汐想了想:“不会...不会是,因为那个五姑娘吧...” 曹娘子气愤的甩开车帘:“沈家二房何时与温家走这般近了...” “温家姑娘这般多,许是来说亲的...”曹汐满脸担忧:“母亲,伯怀哥哥不会真要娶温家那五姑娘吧” “母亲,若伯怀哥哥真娶那五姑娘,那汐儿该如何是好”曹汐委屈落泪,可曹娘子却无动于衷。 “不行,我得去阻止她们,伯怀哥哥只能是我的”曹汐立即起身欲下车,却被车外的妈妈们围住。 “母亲!”曹汐急哭了。 “傻汐儿,若是伯怀,来的又怎会是张佩兰”曹娘子说。 曹汐觉得在理,又返回厢内:“那...” “曹安珍与温家走得近,无非是因他们温家郎君救了知书,而张佩兰...那仲怀也老大不小了,借上次国公府一事,温家可谓风头尽出,这是来挑新妇来了”曹娘子说。 曹汐立即将眼泪擦干:“母亲是说,她们不是为伯怀哥哥来的?” 曹娘子气愤,撇了一眼曹汐:“你便只知那伯怀,莫不是那伯怀真娶了那五姑娘,你还要死不成” “伯...伯怀哥哥才不会娶那五姑娘,那五姑娘就是个妖精,竟勾引伯怀哥哥的妖精!”曹汐大喊... 曹娘子一把捂住曹汐的嘴小声骂道:“你!这是温府不是曹家,墙的另一头便是温家院,你喊这般大声,是怕他们温家听不见是吗?” 曹汐委屈痛哭:“我便是要他们全听见,好让他们知晓温家五姑娘是个妖精!” “你!愚蠢至极!”曹娘子气得无语,对着外头喊:“你们愣着做甚,不走留这里等人看笑话吗?” “哭哭哭,除了哭便是伯怀,真不知我苏月怎么就生出你这个不争气的蠢丫头”见曹汐哭得厉害,曹娘子深深吸了一口气:“传闻温家五姑娘虽是庶女出身,却生得贵气,貌美娇养,不仅知书达礼,更是各种手艺样样精通,脾性温婉人言不多。你说她是妖精,可会有人信?” “再不济,那五姑娘也是出生伯爵府,便是妖精也有人认。若无此事,伯爵府又岂容他人随意谬言。若汐儿方才那番话真传入温家人耳边,汐儿可知后果?”曹娘子问。 “我...”曹汐啜泣着,她是有些害怕的。 “汐儿若真懂事,便听母亲一句劝。趁早死了伯怀这条心,这偌大京城要什么郎君没有,可别愚蠢的,吊死在一颗树上,不值”见曹汐不说话,曹娘子给抹了抹泪水:“后天朱家马球会,听闻全京城的姑娘郎君都会去,到时汐儿再好生留意,若瞧中那个,便来告知母亲,母亲去替你办?” “不要”曹汐啜泣着。 “你...总之,伯怀这边,你便别妄想了”曹娘子拿开曹汐的手,不想再理会曹汐。然而曹汐又哭了起来... 第五十八回 不偏不倚 朱家马球会。 辰时,天气阴凉,各家郎君姑娘陆陆续续到达朱家马球场。场地宽阔无比,位于京城一里外,场外有山有水有溪流。 场内各大世家皆设府亭,府亭位于场地两旁,以国公府为首,位中,其余按府排立,于中两旁。 亭内设宴,有小桌竹垫,茶水点心以来者数而或多或少。每一亭设茶水炉,又有两女使负责看管煮茶递茶。 亭子两侧挂有竹帘,可升调。每亭子正处右上挂有门号旗帜,只提姓字,如:陈、姜、余、贺、朱、沈、温等。旗织通为黑边红底黑字,设宴主办方旗帜为黑边黄底黑字。 ...... 陈国公夫人携县主陈菱诗,公子陈崇芠现身朱家马球会,场上所有人朝这边作揖礼。 姜国公夫人与嫡女姜徽早已上坐,朱家夫人盛香芹见之速速来到陈国公夫人身边:“给国公夫人请安,县主、公子安” “朱夫人有礼了。这偌大马球会,朱夫人实属辛苦”陈国公夫人说。 “不辛苦不辛苦,国公夫人这边请”朱家夫人给带路到陈国公府亭。 ...... “这般盛大,我们的亭子在那!”六姑娘指着远处的亭子。 温家女眷众多,行于一处便是成群。大姑娘陪三姑娘走在君母后边,六姑娘被君母拉扯住,怕她闹腾;五姑娘带着七姑娘在后,二哥儿与四哥儿走在最后头,四哥儿牵着八哥儿。 “温娘子,温娘子”贺夫人在后头喊话,温家所有人停下脚回望。 互作揖礼。 “贺夫人,贺姑娘”君母笑脸嘻嘻,一把松开六姑娘迎了上去:“才说怎不见夫人,原来是在后头” “我们来晚了”贺夫人与君母手挽着手走到最前头,贺姑娘走到五姑娘一齐谈话。 “不晚不晚,瞧着还有许多未到的呢”君母靠近了些,小声说:“昨日的事,我与我家主君说了,他甚是满意!” 贺夫人惊得抬头,笑得合不拢嘴:“甚好甚好...诶,哥儿姐儿人多,这亭子便留给他们了,你去我那头,人少也好谈话” “是这个理”最后,贺夫人与君母便去贺家亭子处吃茶,温家亭子便全是姑娘郎君了。 温家的哥儿姐儿依然落坐有序,贺姑娘与五姑娘最要好,便坐与五姑娘一起。昨日贺夫人去温家一事,二哥儿已知晓,这会是间接瞧着贺姑娘,而贺知书却不敢与二哥儿相视... 马球会快开始了,第一轮的彩头竟是宁国公府赏赐的“玛瑙白玉簪”,此簪是余家嫡长女余妃娘娘托宫里人带出来做彩头的,旧前年余姑娘进宫选秀,一眼便被圣上意中,如今是得圣宠,封了妃。 此彩头一出,孟青黛便拉着自家哥哥孟子青要一同出战,孟子青疼妹妹,便依了她。 大伙都知孟家的青黛姑娘打马球最是一流,再加上子青这个副将,岂不是要大开杀戒,于是大伙便犹豫上前参战。 孟青玉自个儿呆着无趣,便去温家亭寻六姑娘,孟青玉其是想与大姑娘谈话,可六姑娘好动,愣是孟青玉拉走,说要到别处逛去孟青玉说不过六姑娘,只得从她。 大姑娘见还未有人出战,有些好奇:“怎不见另一方队对战?” “大姐姐不知,孟家人可都是习武的,那孟姑娘不仅马球打得好,力也是大的,且子青哥哥是将军副将,那力气更不用说,要是不小心被他们孟家的杆打到,不说能不能打赢,这命能不能保住才是真”三姑娘说。 “三姐姐夸大了些,大姐姐可别听着吓着,孟家姑娘打球,因力气大,一杆就能进球,想抢他们家的球,可是难上加难”四哥儿这时凑过来说。 “半天都无人敢出来迎战”三姑娘想了想:“四弟弟,要不我们姐弟上?” 四哥儿笑道:“熙儿正有此想法!” 贺姑娘愣住:“三姑娘与四郎君可真是...” “三姐姐与我四哥哥也是爱武之人,与孟家对战,于他们来说是一番兴趣,不在乎输赢”五姑娘说。 “子青哥哥,我与四弟弟,同与你们一战!”三姑娘撸了撸袖子,喊话隔壁孟家。 孟子青对三姑娘有些眼生,问孟青黛:“她是谁?” “她是温家的三姑娘云娉,性子也是豪爽的,妹妹倒是挺喜欢她”孟青黛笑了笑解。 鼓声起,温家与孟家作揖,欲开战。大伙都好奇,纷纷凑前去看热闹。 “三姐姐,四哥哥,青黛姐姐,子青哥哥!”六姑娘朝马球会那边挥手。 孟青玉被此举吓一跳:“云懿,你觉得哪方会赢啊?” “一方是我的亲哥哥亲姐姐,一方是我的亲表哥哥表姐姐,两方都是我的亲人...不偏不倚,都得赢”六姑娘说完便拉着还在发愣的青玉姑娘往人群里冲。 ......马球愈打愈激烈。 “这球看得我,怎这般担心”大姑娘手紧紧抓着手绢,一眼着急的看着打球的人。 “锦姐姐是头次见得这马球会吧?”贺姑娘凑过来问。 大姑娘点点头,五姑娘绕到另一旁说:“大姐姐是担心三姐姐和四哥哥吧,大姐姐可放心,三姐姐与四哥哥的马骑得好,无事的” “孟熹见过各位姑娘”沈孟熹一脸胆怯走来,朝姑娘们作揖。 大姑娘不认得沈孟熹,可沈孟熹却一直盯着她看... “不知这位姑娘是...”大姑娘问。 “大姐姐,孟熹是沈侯府唯一的姑娘”五姑娘在耳旁告知。 大姑娘作揖:“原来是沈姑娘,失敬了” “无事...母亲要我来给各位姑娘送这些...”沈孟熹的女使端上来一盘子,上边放满各式各样的胭脂盒... “这胭脂是漳州一家老字号,他家的胭脂最是好,母亲便要我多带些赠与姑娘们,盒子是我给各位姑娘挑的些花样,望各位姑娘喜欢”沈孟熹依旧一脸娇羞。 姑娘们一听,连作揖感谢,又朝隔壁沈家亭的夫人作揖叩谢;夫人点头回礼。 “劳二夫人挂念了,多谢沈姑娘...这胭脂连盒子都这般好看,我还是头次见呢”大姑娘瞧着实在喜欢:“瞧我们,尽收姑娘礼,也无什么好的东西可回赠姑娘” “不用不用,姑娘们喜欢才好”沈孟熹有些激动,不敢看大姑娘。 大姑娘挽过沈孟熹的手,带她落坐:“我瞧着你们家的郎君都凑前去看赛了,姑娘怎不去?” “我,人多,怕挤”沈孟熹终于抬起头回话,可见大姑娘实在生好,又有些失神。 “沈姑娘温婉,不像我那六妹妹与七妹妹,瞧瞧,都挤成什么样了”大姑娘宠溺的看着亭下两个妹妹。 大姑娘回头来,见沈姑娘一直看她,竟被看得有些不知所措,五姑娘与贺姑娘是瞧出来了,这会低头笑:“不知,可是我脸上有什么?” “没...便是觉得,姑娘们都生得真好看,连我都忍不住想多看几眼”沈孟熹说话,看着几个姑娘,谁也不得罪。 “若是姑娘可瞧着自己,定也挪不开眼来”大姑娘给沈姑娘沏茶。 “你们瞧,三姑娘又进球了!”贺姑娘说;大伙都望了过去。 五姑娘笑道:“不愧是三姐姐” 第五十九回 女中豪杰 “五比三,青黛姐姐这轮是稳赢了”六姑娘垫着脚尖,另只手借着青玉的肩膀撑着。 “你若是喜欢那簪子,回头我让姐姐送你”青玉说。 “喜欢是喜欢。可那是青黛姐姐的彩头,我不能要”六姑娘站下脚,与青玉好好说:“再说了,我那妆盒里的发簪多得快塞不下了,好些还是新的,可美了!我还想着邀二位姐姐去我那挑几只好看的发簪用呢!” “我与姐姐也不缺首饰...”青玉姑娘说。 哐...锣鼓响起。六比三!孟家方队夺得彩头! 三姑娘这轮打得有些喘。与四哥儿一同下了马,脸上倒是欢乐的,并无半点输赛之悲。 “方才姐姐那球打得可真好!”青黛一下来,直接朝三姑娘这边跑来:“我还是头次见得有如此打法!” 三姑娘喘着气,呲牙笑笑:“不过一时蹦出来的技俩,碰巧罢了” “姑娘的球,依旧打得这般好”四哥儿夸赞着青黛。 “哪里,你们不舍嫌罢了”青黛有些害羞:“那,还来一局吗?跟二位哥哥姐姐打球,可比跟那些人打好多了,他们竟会耍赖!” 三姑娘挥手,心里是怕了的:“我不成我不成,你与子青哥哥与我四弟弟的力气好似用不完似的,我是打不了了” “青黛姐姐,三姐姐四哥哥!”六姑娘拉着青玉跑来。 孟子青去将彩头取来,递给大家看。 “不愧是宫中之物,好精致啊!”几个姑娘都凑过来瞧了瞧,确实精致! 六姑娘歪了歪头,说:“这簪子就一支,妹妹却有两个。子青哥哥,你要怎么一碗水端平啊?” 三姑娘一听,笑道:“六妹妹你这泼猴,竟说这话要子青哥哥难堪!” 六姑娘抿了抿嘴,不好意思的望向两个表姐姐。青玉见着好笑,轻轻的拍了六姑娘的手。 青黛青玉并不在意这些话,只当是玩笑话罢。 倒是青黛,竟还借机调侃自己的哥哥来:“是呀哥哥。妹妹有俩,簪子一支!哥哥可要如何分呀?” 孟子青将发簪递给青玉,说:“哥哥与姐姐赢的彩头,自然是送给妹妹了” 青玉宠溺一笑,可青黛突朝青玉使一眼神。青玉又好似立刻领会,一把推开子青的手说道:“哥哥头次不在军营打球,好不容易得来的彩头,怎好就这么给妹妹...且哥哥常常赠妹妹东西,妹妹...腻了” “对啊对啊,哥哥不如送给...别的姑娘?”青黛一起落井下石。 “别的姑娘...”子青被说得实在不好意思。可他这两个妹妹什么心事他会不知吗! 可子青不想将计就计,转头又递给六姑娘:“听说懿儿爱打扮。不然,这簪子就赠与懿妹妹好了” “我可不要”六姑娘机灵一溜,躲到两个表姐身后:“这簪子...我不喜欢!” 说出来,六姑娘着实后悔,其实她可喜欢了,且还是宫里来的,她能不喜欢吗? 只是两表姐有意拒绝,无非是要子青哥哥送给他心仪姑娘,若是她现在要了这簪子,那两表姐定是会对她寒心。 且子青哥哥定也会错过他的心仪姑娘,所以她断不能要。 孟子青一头雾水,又瞧了瞧在旁的,也仅剩温家的三姑娘了。 “那...”子青盯着三姑娘竟有些面红耳赤,半天那簪子都不敢递出去,只顾着盯着三姑娘看... “方才,姑娘的球打得真好”子青也是真被震撼到,他原以为就自个的妹妹飒爽球场,没想这个三姑娘竟也是女中豪杰,颇有将家之气。 三姑娘虚心一笑:“子青哥哥不舍嫌罢,比起子青哥哥打的,我那就是三脚猫功夫...” “姑娘谦虚了...”子青突不知该说什么了,这是他第一次面对陌生的姑娘,没想竟成了哑巴一样。 三个妹妹看着有戏,在背后纷纷捂着嘴笑;四哥儿见此,默不作声的作揖离去。 三位妹妹也懂事的跟着四哥儿离开,走时还时不时朝这边望来... 三姑娘向来胆子大些,且她也对子青有好感,所以没有像其他姑娘那般娇羞。于她而言,喜欢一个人是藏不住的,她是喜欢孟子青,所以便不藏着了。 自然也不能唐突!万一她过直白,回头把孟子青给吓着了,那孟子青对她定无好感,倒时可就追悔莫及了。 如今能与孟子青独处也无坏处,指不定还能与孟子青有下步进展... 只不过这孟子青也不知怎么,竟与木块一样,站着一动不动。 莫不是,他被她的美貌震住了还是她脸上有什么东西? 三姑娘拍了拍自己的脸后,又在孟子青面前挥了挥手,喊道:“子青哥哥?” “我...”孟子青立即回过神来,竟有些羞涩的低了低头;见此,三姑娘心里越发喜欢孟子青,没想堂堂副帅,竟也有惊慌失措的时候。 “子青哥哥是不舍将这彩头赠给云娉?”三姑娘一脸失望的看着子青,结果子青一怔,连说三次舍得,后才将发簪双手递给三姑娘。 三姑娘高兴坏了,双手捧着发簪也是瞧了许久,没想孟子青真的将彩头赠送与她了。 半天,三姑娘才说:“打球也累了,子青哥哥可否赏脸,到我们温家亭吃一盏茶?” 孟子青没有犹豫,点头:“好!” 随后子青便陪三姑娘到温家亭去,六姑娘与青黛两姐妹嘴快,倒是将没有的事说成有。如今亭内的几个姑娘郎君瞧他们俩的眼神里都写着般配二字。 “还真是般配啊!”六姑娘歪着头,吃着点心。 “这球打的值了,不仅得了彩头,怕还得了嫂嫂”青黛笑开了嘴小声说着,青玉听着也是笑得欢乐。 大姑娘与五姑娘相视一笑,给三姑娘与孟子青腾出位置... “四哥哥四哥哥!”七姑娘从亭外跑来:“二哥哥问,仲怀哥哥叔怀哥哥第二轮要上场一战,问四哥哥可还要战?” “二哥哥可要上场一战?”四哥儿问。 “二哥哥说战!曹家郎君与朱家郎君要组队,二轮要四对四,四哥哥可要一战?二哥哥还说了,若四哥哥想歇着下轮,他便去喊伯怀哥哥”七姑娘说。 四哥儿想了想:“还未见伯怀兄与二哥哥组队呢...劳七妹妹跟二哥哥回个话,就说我且歇会不战了,让二哥哥去寻伯怀兄吧” “嗯!”七姑娘点头,又跑去回话。 第六十回 触目惊心 七姑娘前脚走,后脚便见沈伯怀从沈家亭下走上来,正好朝这边望来;这会大姑娘与五姑娘正好也瞧见了,纷纷点头为礼,沈伯怀作揖回礼。 沈伯怀随后又是多看了几眼温家亭这边,大姑娘倒是速速收回眼神,吃了口茶;五姑娘也是把目光挪向另一处,却碰巧与曹汐对了视。 五姑娘礼貌的点头回礼,可曹汐却以为五姑娘是在向她炫耀。因方才她与沈伯怀对视时,正巧被曹汐瞧去。 曹汐此时心里实在气愤,瞧都不瞧五姑娘,直接甩开脸望向别处。五姑娘见此,无奈松了口气。 “我家伯怀哥哥与温家哥哥向来是对着打,还真无组过队呢。如今这四对四也是头次”沈孟熹说。 “我们两家的哥哥最是厉害,定能打他们个措手不及!”六姑娘说。 “有听闻,世倾的球,打得也甚是好”孟子青说。 “朱家郎君也是打得一手好球”四哥儿说。 两方郎君一出场,在场的姑娘们都快掀了锅了。姑娘们是挤破头似的往前凑,巴不得挤在最前头。 见状,六姑娘与青黛是闲不住,两人也跟着下去挤。青玉这次是不敢下去了;大姑娘与孟子青见状,两人竟是同种表情,这方才可没这般欢腾。 五姑娘同大姑娘解释:“大姐姐不知,伯怀哥哥与二哥哥在这京城其是小有名声。旧年伯怀哥哥与二哥哥对战也是这般欢腾,如今沈家哥哥与我们二哥哥一齐组队,自是奇闻,故而那些个姑娘郎君才这般欢腾” “原来如此。怪不得,便说方才还好好的,怎一下子欢腾成这般。瞧着,着实触目惊心”大姑娘得到原由,倒是颇有兴趣的站起身想一看究竟;瞧着大姑娘起身,其他姑娘郎君也跟之。 贺姑娘也是着急的抓着手帕,心里是念了好几句菩萨保佑;三姑娘与孟子青也是毫无预兆的站在一起,两人肩贴着肩望向场中央,直到三姑娘动了动,两人才知他们之间的距离如此之近。 原也无事,可子青与三姑娘却惊得一同后退,两人神色慌张。压在喉咙里的失礼二字始终说不出,倒是引得亭内其他人的低头含笑,一眼意会。 另一处。曹汐也紧抓着手帕,还拉着几个女使同她一起给伯怀念菩萨保佑。 可场上还有她的大哥哥,她也不能够太过偏心,只得一齐祷告;但她心里更希望沈伯怀能赢,因为如此她便有借口前去祝贺。 场中八人,各有千秋,能一眼万年的却只有温家世倾、沈家伯怀还有朱家洪生。有颜有才,可称临安三才! 虽说其余人长得也不差,就说沈家那仲怀也是一副谦谦君子模样,可那三才一出,他们便倒成了默默无闻了。 虽曹朱队中只有朱洪生的球技打得更胜,可沈温两家犹如猛虎,仅管朱洪生再努力,那进球的距比终究拉得甚远。 最后,沈温队以六对二获得彩头;场上又是一番欢呼尖叫。 贺夫人瞧着心喜,旧年也无认真看过球赛,如今温世倾是他们贺家未来的姑爷,这次她看得是比谁都认真:“温郎君打得一手好球啊,这就赢啦!” 孟碧霜笑着连点头:“二哥儿自小除了读书,便是喜爱打球,投壶也是投得一手好壶!” “那是你教得好!”贺夫人盯着孟碧霜看。 孟碧霜笑说:“哪里,主要这孩子打小聪明乖巧,虽话不多,可愿听愿学,我是少操心的,都不用怎么教他” ...... “伯怀哥哥!”曹汐跑了大半场来到温家亭处:“伯怀哥哥,恭喜伯怀哥哥夺得彩头!” 六姑娘听得实在不服,这赢的又不止他沈伯怀一人;亭上的姑娘郎君都下了亭,三姑娘走快了些,及时拉住六姑娘,让她别多嘴。 沈伯怀默不作声,只是朝曹汐作了揖礼,这可把六姑娘七姑娘看得舒心极了。 “这彩头是朱洪生挂上去的!”叔怀去将彩头取了来,竟是一对精雕白玉茶盏,这可够值钱。 “这可是我的宝贝珍藏!”朱洪生从后头走来。他身材高大纤瘦,笑起来很是阳光。 大家都互相作了揖礼。 “没想洪生兄还有这癖好,让洪生兄割爱了!”沈叔怀说。 “既做彩头,自然得是拿得出手的。只可惜,仅此一对,无多”朱洪生说。 “既是彩头,又是洪生兄的宝藏,我们又怎舍得拿来装茶水!”沈仲怀说。 “茶盏不就是要来装茶水的嘛,为何还不舍得...”六姑娘小声嘀咕,却被朱洪生听去。 朱洪生忍不住一笑:“姑娘说得在理,茶盏便是拿来装茶水的,没有舍得不舍得之说” 六姑娘抿了抿嘴,以为自己又说错话了。可见朱洪生朝她笑,倒是没有半点不悦,六姑娘这才放心的笑了。 “如此,那我们与世倾兄一家一支盏做以珍藏纪念了?”叔怀递了一支给世倾,可世倾却拒了。 “即是一对,便无拆开之理,我的这一支盏,便劳沈家郎君一同替我好生藏着了”世倾嘴角一笑,朝叔怀作揖,不容他拒绝。 五姑娘见机插上一嘴:“亭内的茶水烧了又烧,哥哥姐姐们不如移步到亭内,吃茶畅聊?” 大伙觉得在理,纷纷点头。 人一前一后的便全上了温家亭内;五姑娘见曹汐无走之意,便凑上前问道:“曹姑娘可愿一同?” 这时沈伯怀从后头问话:“温家妹妹怎还不走?” 五姑娘竟有些受宠若惊,连回头:“这就来!” 曹汐听此,脸拉得老长。她好不容易绕了大半圈来到这头给伯怀祝贺,伯怀竟不同她讲一句话! 这倒算了。如今她与五姑娘同在此处,他竟也不问她又为何不上去吃茶,倒是问起五姑娘。 曹汐气得双手拽得紧紧的,没曾想沈伯怀竟让她如此难堪;五姑娘也觉着奇怪,可也不敢多说多问:“曹姑娘...” “不愿!”话落。曹汐甩头离开,转身那瞬间,眼泪是不争气的往外跑出... 曹汐也不顾了其他了,只愿能走得快些,尽早离开这里。因后头皆是他们的欢声笑语,听着实在讽刺! 五姑娘一时语塞,转身便回了亭内。其实她挺同情曹汐的,见她欢喜的来,又失望的离开。 这心心念念的人竟理都不理她,确实心寒... 第六十一回 弱肉强食 曹汐一路憋着不敢哭出,那表情看着实在心疼。曹南见此心中大怒,原想过去寻伯怀好说一通,却被曹汐拉扯住:“大哥哥,妹妹不想再次难堪...” 曹南握紧双手,咽了咽气,最后拉起曹汐便离开马球场。 姜国公府亭内的姜徽自曹汐过去便一直盯着。曹汐哭着离开,她也看在眼里。虽不知他们中间是发生了何事,可能把曹汐气哭,定是件有趣的事。 姜徽瞧着曹汐离开的去向,这会犹豫了一番也跟了上去;宁国公府庶女余曼姬也是无意瞧见这慕。 她心里不明,这姜徽向来不是独善其身吗,怎会与曹汐认识,这是见她伤心要去安慰她不成? “大哥哥,我还不想走...”曹汐甩开曹南的手:“马球会还未解散,如此无缘无故离开,是对朱府的不敬” “那,哥哥陪你散散心?”曹南一脸心疼。 曹汐摇头:“妹妹想一个人呆会,亭内还有大哥哥的挚友,大哥哥无需管我,仅管去便是” “可我不放心你”曹南说。 “妹妹长大了,不会走散的。我就呆一会,一会便回去”曹汐劝说着。想了想,又说:“对了大哥哥...明日焚香会,大哥哥也别让伯怀哥哥难堪...” 曹南无语至极。可见自家三妹妹如此,不得以咽气点头应好:“知道了” 姜徽站在拐角一处假意观花,直到曹南离开,这才悠哉走至曹汐身旁:“姑娘就不该离开,就该留在温家府亭吃茶!” “姜姑娘?”曹汐抹了抹泪水,双手放置腹前作揖。 “我说的,姑娘可听明白了?”姜徽问。 曹汐不明:“不知姜姑娘所说何意...” “我无恶意。不过见着前边的人如此欢乐,姑娘却被欺得一人在此伤心落泪,瞧不入眼罢了” 姜徽也不瞒着:“姑娘与沈贺两家的事我也是略有耳闻,贺家姑娘落水,你们曹家却无故背上嫌疑之名,这着实委屈。可人家贺家乃是侯爵府,想要无中生有,又有何难?” “我们曹家从无做过此事,也断不会做此事...”曹汐有些着急,却被姜徽安抚住... “姑娘急甚,我这还未说完。我自是替姑娘不平,自然也是站姑娘这头的”姜徽按了按曹汐的手。 见曹汐安静下来,姜徽又道:“姑娘可是瞧见了现今的沈贺温三家齐好。那贺夫人与温娘子可也是谈了有些时辰了,又是有说有笑的...” 姜徽凑近曹汐:“可你们曹家呢?你们曹家可是与沈贺有亲的!可如今呢?曹娘子可是独自一人在亭处吃茶?而姑娘你,却被他们那些人欺负落泪,至今无人出来替姑娘说句公道话!也就除我。若换旧年,可会如此?” 曹汐低头想了想,旧年确实无这般可怜;姜徽又说:“姑娘可知为何会如此?” 曹汐看了看姜徽,想了半天也想不来。 姜徽又拉着曹汐站到一角处,解释道:“这便是弱肉强食!这贺家姑娘落水让人心生可怜,而温家救溺有功,自然在别人心里有一功记。” “贺家经这一事自然是对温家感恩戴德,因此走得亲近。而温家郎君自早便在沈家书塾读书,这关系自然也不差。且沈贺也有亲...故三家便走在一齐...”姜徽盯着曹汐说。 “而这两候府一伯爵府交际,那便是强食!姑娘自然而然便成为弱肉!毕竟,这京城可有谁敢得罪又有谁愿替你去得罪?”姜徽问。 “再者。这沈家郎君多个,且个个有才华那是人尽皆知。试问这京城又有多少好姑娘配嫁沈家?抛开国公府,便只有贺家,再是温家!”曹汐一听温家便是一怔,姜徽嘴角一笑又给拉紧住接着说。 “姑娘可瞧温家的姑娘。那大姑娘五姑娘可是出了名的貌美且才华横溢。而今日,那默默无闻的温家三姑娘可也是打得一手好球,更是夺得在场人心。若要我说,指不定温家另两个小姑娘哪日也是锋芒毕露的”姜徽拍了拍曹汐的手。 姜徽又松开曹汐,说道:“经今日,怕那温家的名声是又要传遍全京城。若是因此传入圣上耳里...到时,满京城权贵,怕是要踏破温家门槛求娶温家姑娘了!” “而今与温家最要好的,便是现今的沈家贺家。贺家无子求娶,许是会将知书嫁与温家也无可能。可那沈家的郎君如此出息,断不会随意娶一个平平无奇的姑娘...”姜徽此意暗指曹汐。 “国公府自然也难舍得贵女下嫁。故而,温家便是最好的人选!”姜徽看了看曹汐的脸色。 见曹汐一脸气愤又痛苦,姜徽嘴角一笑,接着说道:“这若娶得温家的姑娘,可不仅是得才华横溢样样精通的新妇。且温家只是伯爵,怎么沈家也无需忧心伯爵府会像国公府那般压束于他们!” “再加这层交际关系,那娶温家的姑娘便是水到渠成,一巴掌便能拍响的婚事!”姜徽加重了语气。 曹汐听着低着头,她无法否认姜徽所说的一切:“到时,若他们真成亲家。那他们,更是不会把我放在眼里,不把曹家,放眼里...” “姑娘聪明”姜徽抓着曹汐的手道:“我便是见不得这些,也替姑娘抱不平。这才说与姑娘听,便是要告知姑娘,你越是弱,他人越是欺你!” “欺我...伯怀哥哥不会的...”曹汐不信伯怀会是这种人。 “你伯怀哥哥不会,可那些人可就说不定了。万一他们在你和你伯怀哥哥之间挑拨离间。到时,可就追悔莫及了”姜徽语重心长的看着曹汐:“若我是你,我定会反击!” “反击?如何反击?”曹汐问。 “若姑娘肯信于我,我自会替姑娘想法子”姜徽挽过曹汐的手:“一人参谋不如二人参详。都说善谋者谋势,不善谋者谋术。而今是天时地利人和,不如乘朱府焚香会之势?” “姜姑娘莫不是,要我在焚香会上动手脚?”见姜徽点头,曹汐有些担心:“可这是朱府举办的焚香会。听闻朱府这次可是逢官宦人家便下贴子,我怕...” “姑娘怕甚!官宦人家又如何,姑娘可是忘了我是国公府的了?”姜徽盯着曹汐看。 “这陈国公余国公与我们姜家虽不算交好,可也平起平坐。自然不会管辖于我,而那些个府邸人家,我又有何惧?”姜徽又拍了拍曹汐的手,提示着她。 可见曹汐有所犹豫,姜徽又道:“本姑娘最看不得那些仗势欺人之人!而今既是遇上了,自然要管管...姑娘也无需过于害怕,不过是小小惩戒,又不是要人命!” 曹汐思虑许久,最后点头:“既只是小小惩戒,那我便做!我信姜姑娘!” 姜徽笑着点头,一会便凑在曹汐耳旁小声说计,身旁几个女使左右观察给看着是否有人... 第六十二回 狂妄自大 姜徽一手拿着手帕挡在她与曹汐之间,两人看上去勉强凑得近些,姜徽的声音不大不小,正好曹汐与身后的女使都可听见... 姜徽拍了拍曹汐的手笑道:“便是这些,也不难为姑娘...” 曹汐盯着姜徽看了许久,心里一笑,连作揖礼:“谢姜姑娘肯为给我出主意,谢姜姑娘为曹汐抱不平” “多大点事,姑娘无需多礼”姜徽扶住曹汐的手笑道。 “姜姑娘于我的好,曹汐会永远记与心中不敢忘怀,若姜姑娘哪日有需要用到曹汐的地方,姜姑娘可仅管吩咐”曹汐依附在姜徽身旁说。 姜徽瞧了瞧,笑着拉开曹汐的手:“行了,姑娘且先回府亭去,我后头再去,可不能叫人瞧见你我一齐” 曹汐脸色僵了僵,后微笑点头离开... 曹汐回到马场那边,一脸的兴奋,见人便作揖礼。 女使回头望了一眼,紧跟在曹汐身后说道:“姑娘,那姜姑娘可真是奇怪,嘴上说为我们抱不平,可却又说不能叫人看见我们走一齐...” 曹汐伸着手让女使搀扶她上亭,又瞧了瞧方才来的地方:“在外人眼中,姜姑娘向来独善其身,这会突然与我走得近,难免落人口舌。姜姑娘是不想听杂人议论她吧” 女使思虑着没有回话,仔细给搀扶着... 余曼姬这会朝曹家亭这头望来,见曹汐去时满眼泪水,来时却是满面春风。心想:莫不是姜徽真是去劝慰曹姑娘的? 见曹汐离去,姜徽的女使依附过来问:“姑娘当真要帮这个曹姑娘?” “帮她...帮她为何?”姜徽捋了捋手绢:“这种愚蠢之人帮了也是愚蠢。若不是见她于本姑娘还有点用,本姑娘这才屈尊与她参谋。反之,若她无地可用,本姑娘又怎会与这种人同流合污” “姑娘就不怕她会将此事给捅出去,到时把锅叩回姑娘头上?”女使问。 “情爱面前人总会失智,瞧这蠢丫头不就是了。不仅无自知之明,还叫人把她自个儿给羞辱一番,就她要把锅反叩给我,便是给她胆她都不敢,恐怕连如何做都不知吧”姜徽讽刺一笑。 “还是姑娘厉害,瞧那曹姑娘果真一副蠢样,这都瞧不出来,我们姑娘是利用于她”女使跟在身后笑道。 “本姑娘这叫,潜谋于无形,常胜于不争不费...再说了,你不也没瞧出来?”姜徽不给脸面说。 女使一怔,脸红到耳根处:“奴无读过书,可那曹姑娘读过,若奴读过书,定能瞧出来” 姜徽嘴角一笑,轻抚女使的头:“我们姜家的女使,即便不读书,也更胜那些低门户的蠢丫头!” 女使一听,有些骄傲的抬了抬头。 话落,姜徽她们也到府亭了;曹汐一见姜徽,便是一脸感激的笑着。因此,姜家女使见之低头含笑回礼,可心里却都是在嘲笑这个愚蠢的曹姑娘。 曹家亭。 曹汐在前头受委屈落泪那一幕,苏月是瞧在眼里的,多少看着心疼。可苏月心里又想,若曹汐能经历几番委屈,从中成长心智,倒也完全不是坏事。 可如今苏月见曹汐心情大好,自己竟有些瞧不明白。这曹汐莫不是看开了还是长大了? 见曹汐也无要与她说话,她倒也懒得问。且前头球赛精彩,苏月也想静心好好看一番。 “姑娘当真要听那姜姑娘的话?”跪在身后的女使小声问道:“奴不知为何,这心里头总觉着那姜姑娘并无好意...” 曹汐端起茶盏吃了口茶,说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姜徽向来独善其身,目中无人,又怎会瞧得起我们这种小门小户,这突来的屈尊降贵,倒还真是叫我大吃一惊” 曹汐将茶盏挪开了些:“不过她方才的话句句在理,弱之肉强之食。若我不学会反击,那些人只会更加肆无忌惮的欺我,更是不把我放在眼里,不把曹家放在眼里...” 曹汐将茶盏放下:“姜姑娘有如此好意,我们自然也不能叫她寒了心。她不过是要借我的刀杀人罢。姜姑娘既愿屈尊来求我,我自然也不是什么心胸狭隘之人,定当成全于她...” “不过一把刀而已,我自是给得起”曹汐嘴角一笑,又吃了口茶。 女使听着心里慰籍,好在自家姑娘是看出那姜姑娘的别有用心,这她倒也可放心。 曹汐拿着手帕低头轻轻擦拭嘴边:“猫哭耗子假慈悲的戏份,猫与耗子她都做了,这慈悲,自当我们来演” 女使听着来劲,凑了凑前:“还以为姜国公府的姑娘好生厉害呢。如今一瞧,也不过如此,还是我们姑娘慧眼如珠,一眼便能掀了她的假脸皮” “像这种狂妄自大的人,即便她披再多层面皮,也能叫我一杆子给她掀到底”曹汐说。 姜国公府亭。 姜徽自个儿在府亭处吃茶看戏,姜国公夫人与其他几个夫人皆去朱府亭处吃茶畅聊。 马球赛一轮接着一轮,姜徽却无心看赛,目光只是一味的瞧望着对面的温家亭处。 温家亭坐满贺家沈家等其他门户姑娘郎君,别提有多热闹。自上次国公府温大姑娘又是被夸成天仙,又是得陈国公夫人赏识,姜徽便一直将温家记在心中。 她最厌烦那些明明身份不如她,却比她还要高傲,且风光无限的人。偏偏温家的姑娘是一而再,再而三的触碰她的底线... 虽说陈国公府陈菱诗乃京城第一县主。又是常被太后娘娘召进宫内陪同,人也是难得的博学多才女子。 她可比姜徽要胜之又胜,且位份也是比姜徽要高上几许。她性子不仅纯静温润,且还是人美心善,很是低调。 因陈菱诗深受太后喜爱,又是陈国公府嫡女,自然姜徽再是嫉妒厌恶,也不敢动她。 女使见姜徽眼盯着温家府亭好一会,脸色还甚是难看,这会添着茶水说道:“瞧她们那副样子,也不知曹姑娘是怎么受得下这委屈的” “曹汐便是个愚蠢的,受委屈还不敢吭声”姜徽端起茶盏翻了翻茶叶:“今日有她们好笑,明日便有她们好看的” “也不知那曹姑娘敢不敢做呢”女使有些瞧不起曹汐。 “她会做,她也必须做!”姜徽信誓旦旦的吃了口茶,嘴角一笑:“等着瞧吧...” 第六十三回 心灵手巧 翌日辰时,朱府投壶焚香会。 六姑娘注重打扮,这会又是最后一个到府门处,其他哥儿姐儿早已候在门处集合。 今日朱府只下贴邀姑娘郎君去会赛,君母这次便没跟着去,倒是留在府中陪老夫人。 半天,六姑娘提着裙摆从游廊小跑而来,笑脸嘻嘻的,又有些不好意思道:“我又来晚了...” 七姑娘撇了一眼没有说话,倒是八哥儿开口怼道:“六姐姐每次都是最后一个到,到时出嫁莫不是要误了吉时?” 大伙一听纷纷没忍住捂嘴笑,六姑娘被说得脸险些挂不住,连反驳:“就属你话最多,小八小八,叽叽喳喳!” “也是,六姐姐的脑袋笨笨的,说了也无益,我便不费嘴了”八哥儿说完,一手捂住嘴别过脸不看六姑娘。 “你!”六姑娘气得双手插腰,欲要揍打八哥儿,结果被三姑娘拉走:“好啦,我们该走了,别闹了啊!” 四哥儿捏了捏八哥儿的脸,小声嘱咐:“彧儿下次不可欺负你六姐姐了” “我不过说了真话,才没欺负六姐姐,哼!”八哥儿甩开四哥儿,自个儿跑到六姑娘的身前做了个鬼脸,又像逃亡一样跑回车厢里。 六姑娘被气得牙痒痒,若不是被三姐儿拉扯住,六姑娘定是要追上八哥儿好好揍他一番! “这小破孩太气人了!”六姑娘指着八哥儿大喊;七姑娘却是朝八哥儿摆出一个大拇指,示意他干得好。 五姑娘见此连捂住七姑娘的手,叫她莫要生事;因此七姑娘有些不服,理都不想再理五姑娘。 三辆马车缓缓行动,朝朱候府的方向行去。首车乘坐大姑娘六姑娘三姑娘,第二辆乘坐五姑娘及七姑娘,最后一辆乘坐三个哥儿... 马车到朱府大门处停靠,姑娘郎君便纷纷下车,后姑娘与郎君分开,往朱府东西两院走去,有女使小厮带路。 朱府东院设男子投壶射箭,西院为女子焚香插花。 男子赛会在花园,乃外景。园林内有一座大亭,因来者郎君为数不多,一亭子便够所有郎君歇息吃茶。 女子赛会在书堂,为内室。堂内无书柜,是朱候府郎君读书的书塾,屏风后头才是放置书籍的书堂。 书堂四处有门,门门开放,门外距外壁有五六米之远,墙壁外围种青竹,绿油油一片。姑娘们一人一方桌附跪垫,按府邸排前后。 温家女眷方到书堂,其他府的姑娘纷纷朝这边望来。大伙心里又是好一番夸赞大姑娘,确实是生得极好看。 县主陈菱诗瞧望几眼,微笑作揖;堂内姑娘们见此也跟着作揖礼。后头姜徽与余曼姬同来,姜徽见之微微点头回礼,后直接走到自个儿座上,倒是余曼姬客客气气的朝大家作揖礼。 人来得差不多了,国公府几个姑娘坐最前头,后头是候府的姑娘,再是伯爵府,曹汐与其他世家姑娘坐在后头。 堂外进来一群人,领头是一个看着有四十来岁的妈妈,身后跟了好几个女使。 每个女使手捧着好些鲜花及花篮,这会朝下边的姑娘们走去,给各姑娘分发鲜花、花篮等工具。那位妈妈见女使们都下去了,这才朝姑娘们作揖;姑娘们见之微微点头回礼。 “此次彩头乃是姜国公夫人挂彩,珍珠玛瑙金耳坠一对!”那位妈妈说完便到一旁燃起半柱香,后插在堂上香案上的香炉里。 姑娘们见此纷纷开始插花,那个妈妈就坐上头观看着。 与往年一般,香燃尽后,由姑娘们自个儿评选出最好看的花篮。最先插好且插得最好的姑娘将可得此次彩头。 姑娘们个个认真得很。大姑娘与五姑娘全程是看着自己面前的花篮,过手的花都能寻得最佳处。 而七姑娘不擅长插花,倒是四处瞧望,偶尔学学其他姑娘插花,又不敢插得太像。 六姑娘还好,她爱美,对于插花自然也是拿得出手的手艺。她的右旁坐的便是七姑娘。 见七姐儿也照着她插了一支雏菊,六姑娘直接瞪了一眼七姑娘,以眼神告诫她不可学她。七姑娘爱脸面,一把拔了那支花扔在桌上换了另一支,因此六姑娘才满意接着插花。 但说起插花,县主陈菱诗与姜徽可是出了名的高手,便是大姑娘与五姑娘再是厉害,结果一对比还是可以轻易瞧出胜负。 姜徽性子高傲,插花风格自然有带高贵之气,且姜徽用花大胆,各种花都敢混一起,与县主真真成正比。 县主讲究简美,而姜徽是有气势之美。可仅管姜徽如何混,菱诗如何简,两人插出的花便是一种震撼!叫人瞧了挪不开眼。 因此,两人每年都难分胜负。后头将花送至各位郎君赛会那边,隐名选票,多次是票比仅一票之差... 半柱香很快燃尽,姑娘们也纷纷放好刀具坐好等着评比。 姜徽拿起手帕擦了擦手,各位姑娘纷纷起身巡视其他姑娘做的花篮。要说姑娘们的花都很是好看,风格不一。 但要说夺眼球的也就陈菱诗、姜徽,余曼姬,温云锦与温云莲,次之温云懿,孟青玉,曹汐。 见着姑娘们的花别具一格,各有韵味。很快得前三的便是三位国公府的姑娘。可三位国公府姑娘的花篮也是很难评出头彩。 这会所有姑娘围在一处评比,妈妈叫女使上笔墨纸砚,要在场的其他姑娘们将自个儿觉着更胜的花写入纸中隐名投票... 妈妈指使女使将姑娘们写好的纸收上来,再一一揭晓:“县主一票。县主一票。余姑娘一票。县主一票...姜姑娘一票。余姑娘一票。余姑娘一票...余姑娘一票” 妈妈公布完,陈菱诗五票,姜徽四票,余曼姬六票:“恭喜余姑娘,夺得头彩!” 姜徽脸色有些难看,没想她这次竟是输给宁国公府的庶女余曼姬!这可比输给陈菱诗要不服。 陈菱诗笑了笑,她倒是不在意输赢。那妈妈说完,县主便朝余曼姬恭贺:“恭喜余姑娘了!” 余曼姬有些受宠若惊,没想她竟然能比得过两位国公姑娘夺得头彩!余曼姬连作揖回礼:“谢县主!” 妈妈将头彩端给余曼姬。余曼姬瞧了瞧,对姜徽又是一番谢礼;姜徽脸色虽有些僵硬,可也笑笑:“余姑娘心灵手巧,这是你应得的,不必谢我!” 余曼姬点点头,后双手接过递给身后女使。 第六十四回 持论公允 巳时。姑娘们将进行焚香赛,而东院那边则是射箭。 东院投壶赛,夺头彩的竟是朱洪生。彩头乃是宁国公府挂彩,白釉精雕瓷器一件。 歇息途中,姑娘们到堂外散步观花,待女使将焚香道具都上齐了,女使才将姑娘们请回堂中。 堂外。 温家贺家孟家三家姑娘聚一齐谈话,三家女使纷纷站在边处聊自个儿话题。 “那耳坠可真是好看!可惜了,本还想着姐姐们要夺了头彩,我还可借来戴戴”六姑娘摸了摸自己耳坠,有些失望。 三姑娘挽着大姑娘,头靠大姑娘肩膀上头说道:“姜国公夫人也是大手笔,本以为会是姜姑娘夺头彩,这母亲挂彩女儿夺彩也会是一番佳话呀” “旧年可不就是。陈国公夫人挂的那彩头便是菱诗县主给夺得彩头”贺姑娘说。 三姑娘瞧望着贺姑娘:“真如此?可惜了,旧年我身体抱恙,竟是错过一番佳话...” “这余姑娘向来低调,这次夺头彩,估计连她自个儿都惊着了”贺姑娘说。 六姑娘点了点头:“也不知一会的头彩又会是什么。若也是一对好看的耳坠那就好了,五姐姐焚香最是厉害,五姐姐若夺得头彩,可要借给六妹妹我好好享福享福!” “你便只有一脑子的装扮,合着我与青玉给你的那些行头都不够你臭美?”青黛说。 “那哪能够,这天下之大,精美之物数不胜数,我得到的怕也不过仅有一条头发丝之多”六姑娘手指比划着:“若是无缘那些宝贝行头,便是摸一摸,我心里都值了” “前些日子,六妹妹可是去大姐姐屋里头好一番收割,我可是瞧得眼实实的”三姑娘没想给六姑娘脸色看,结果六姑娘真急了。 “我后头还回去了,三姐姐可问大姐姐的”六姑娘嘟了嘟嘴:“我不过...借来看看罢” 三姑娘不相信,见大姑娘点了点头,三姑娘又说:“大姐姐可要持论公允啊!” “三姐姐,你什么意思嘛!”六姑娘听得委屈,这时双手伸后边,脸凑得老近,直凑三姑娘耳旁喊话。 姑娘们见此都笑了;大姑娘不得不开口给六姑娘解释:“可别挖苦六妹妹了,她确实给还回来了” 六姑娘听此才罢休。三姑娘见六姑娘委屈,这会心疼的挽着六姑娘好一番吼着:“好啦好啦,我不过开个玩笑,三姐姐自然信六妹妹的” “哼!”六姑娘才不吃三姑娘这一套,这会嘴嘟得老高了。 五姑娘低头笑笑,这会也来安抚六姑娘:“我那屋里头,倒是有一条深海紫珠链子!六妹妹若是喜欢,回头我差人给你送过去?” 六姑娘瞪着大眼睛:“真的吗?”那链子她瞧见过一次,那颗紫珠在日照下可是闪闪发着光! “五姐姐,七妹妹也要那链子!”七姑娘不服,为什么五姑娘最喜欢的东西要给六姑娘。 “五姐姐先是答应要给我的,七妹妹要讲究先来后到!”六姑娘说。 “你身为姐姐,就该让给妹妹!”七姑娘这会凑过来说。 六姑娘也不服输,跟着凑前:“凭什么姐姐就得让给妹妹,妹妹还得礼让姐姐呢!” “六姐姐无礼,我为何要让你!”七姑娘插着腰说。 “我何时无礼了,你倒说来听听!”六姑娘也插着腰问。 “六姐姐如今跟自家七妹妹争东西,就是无礼!”七姑娘说。 “你才无礼呢!你竟敢说自家六姐姐无礼,你不懂长幼尊卑!”六姑娘也不服。 碍于是朱府,周围外人多不好大声吼,故而六姑娘与七姑娘很是自觉的压了压声,也不敢大吵。 其他几个姑娘见着头大,没想一条链子都能引起吵闹;但温家的姑娘已然是习惯,连大姑娘都慢慢习惯了六姐儿与七姐儿的无理取闹了;五姑娘更是难堪,却也不好说什么。 这时,书堂处走来两女使,她们朝姑娘们作揖后,其中一女使开口:“巳时已到,还请姑娘们回书堂落坐” 堂外的姑娘们都接了话,这会都回书堂去;五姑娘挽起身旁贺姑娘的手臂一齐回书堂,贺姑娘说:“我府里头也有一条甚是好看的链子,待回去我给五姑娘送过去,五姑娘转送给七姑娘吧!” “让贺姑娘见笑了。贺姑娘不知,我那六妹妹与七妹妹几日必有一吵。六妹妹爱美是真,可七妹妹并不注重打扮,不过是要气气六妹妹罢,并非真心要我那链子”五姑娘说。 “如此...原是怕五姑娘难堪,分不平。没想二位姑娘是闹着玩的,倒是我多心了”贺姑娘说。 姑娘们都回到书堂自个儿的坐上,见另外一个妈妈进来作了揖,姑娘们也都静了声,准备着这场焚香赛。 注:焚香即香道。香道始于中原,古至尧、舜、禹、礼记中谈及祭天、礼佛、殷商时代便有香炉问世。汉末的《名医别录》对其便已有文字记载,至今已有几千年历史。 堂外一女使端着彩头进来,妈妈将那彩头挂上,说道:“此彩头乃永宁伯爵府朱家娘子所挂,金碧同心锁一对!” 六姑娘见此笑脸嘻嘻的看了五姑娘一眼;七姑娘也投来醋意眼光。五姑娘无奈不见她俩,拿起自个儿制的香看了看,最后咽了咽气,决定一试。 若此次能夺得彩头,那这同心锁便能平分给六妹妹与七妹妹,这样她们俩也可不为争抢而闹腾。 姑娘们面前的方桌上放有一个香炉,一香席上放着几只香器,有香夹、香筷、香扫、香柄,香匙、香铲、灰压、银叶片等。又置放一个小香炉燃炭备用。 堂上的妈妈给点上半柱香,姑娘们便开始做了起来。 焚香,需取香匙将香灰舀入香炉,后取香筷理灰,在炉中轻搅,后搅出一凹槽,用香筷夹炭放入凹槽内。将香灰盖满炭,后用灰压轻轻压香灰,再取香扫清香炉周壁,已保洁净无香灰沾染。 后,在香灰中上方置篆模,后取香柄轻敲篆模,去篆模。再取单只筷子在香灰上开火窗。后用香夹,将银叶片放置火窗上,后取香匙取香粉铺放在银叶片上头,闻香,最后盖香盖,完。 第六十五回 引火烧身 姑娘们自个儿都自带香料,有自制也有藏品,香味不一。 焚香是细活,姑娘们动作有快有慢,有细有粗... 大姑娘与七姑娘已将炭埋入香灰中,三姑娘还在理灰,五姑娘欲夹炭埋灰,六姑娘已在压灰... 堂内原是除了香器之间碰撞的清脆声外,便只有堂外树上的鸟叫声。然,堂内突一声炭火渣喷响传来,又伴随女子的惊吓叫声,瞬间打破堂内的宁静。姑娘们皆被吓得一通,连连朝叫喊声这边看来... 只见温云莲五姑娘方桌上一片凌乱,桌上火炉喷出大量火星,随后还冒出一团黑浓烟雾... 女使寒露见此神情慌乱的将五姑娘挡在身后,又将那炉盖重新给盖上;左旁坐着六姑娘,右旁乃是七姑娘。 六姑娘不知是发生了何事,可七姑娘却瞧得过程,七姑娘这会速速到五姑娘身旁扶起五姑娘,一脸心疼又气愤:“五姐姐!这火炉谁给放置的,这炭火怎会炸出火星来?” 大伙听着纷纷惊诧,火炉里的炭火竟会炸出火星!闻之,欲夹炭火的姑娘们都将香夹放下,纷纷议论... 堂上妈妈吓得一怔,连跑下来看究竟。见五姑娘豆粒大小的泪水哗哗流下,又不敢哭出声,姑娘们也都围了过来。 看了五姑娘的伤势,大姑娘三姑娘也惊吓到;这五姑娘的双手竟有好几处被火星喷射泛着红小点的伤口,袖口也有好几处被火星烫穿成孔的小洞! “这...这...”妈妈见五姑娘的伤口竟有些慌乱:“我这都是好一番查看的,怎会发生这等事!” “这好端端的,火炉怎会喷出火花来?好在只是烫伤手,若是火势燃大,我家五妹妹岂不是要引火烧身?”三姑娘很是气愤的质问管焚香的妈妈。 “烫成这般...郎中请来,药膏也难以立即止痛。看着倒无破皮,要不先给打盆冷水来给五妹妹浸手?”大姑娘拿起手帕给五姑娘小心擦拭眼泪,满眼心疼。 “快去打盆冷水来!”六姑娘朝外头女使喊话。 “姑娘明鉴,这赛会乃我负责,我真真是给查仔细的,断不会出这事...奴也不知为何会发生这等事...”妈妈抖着双手,眼泪就差流出。这伤的可是伯爵府的姑娘! “这便是妈妈口中的仔细?”三姑娘指着五姑娘的手询问妈妈:“如今都伤成这般了,妈妈还与我们说不会发生这等事!那这伤,可又要如何说?莫不是我们皆眼瞎不成?如今发生这等事,妈妈可是好大一失责啊!” “是是是...不是...”妈妈害怕得左右不是,直接跪在地上请罪:“姑娘明鉴,姑娘明鉴啊!奴真的是给仔细查过了,是断不会发生此等意外啊...” “这好在衫袍没燃起火来,不然可真是...”贺姑娘见着心慌,一手紧抓着大姑娘的手。 场面一片混乱,姑娘们个个看着心惊,又瞧了瞧自个儿桌上的火炉,一时也不敢靠近了。 五姑娘也不是惜皮的,这烫成这般该得多疼啊,她竟没哭出声来,倒是吓得脸青白青白的,实在可怜。 “妈妈口口声声说仔细查过,断不会发生此等事...即是如此,要依我看,这既不是意外,那定是人为!”七姑娘一语惊人,姑娘们又开始交头接耳的议论。 六姑娘听着想了想,猛的点头:“七妹妹说得有理!既然妈妈说她仔细查过,往年也从未发生此等事,那便一定是人为!” “这人定是知我五姐姐焚香最是厉害,因此妒忌,怕我五姐姐夺得头彩,因此设计陷害,叫我五姐姐焚不得香!”七姑娘说。 六姑娘点头:“想必这个人此时便在朱府,更有可能就在我们这里头!” “来人!堵住所有出入口!”孟青黛突然喊话。接着,温家及孟家的几个女使便一起跑了出去,将院门给堵了。 “真是可笑,不过一个焚香赛。若是自个儿技不如人,倒是可再去多学几年香道,也不会有人笑话你。偏偏要来害人,还是这种伤天害理的下作手段!如此不仅无能还无德!真是何必来此寻辱!”六姑娘大喊。 七姑娘原心里一番怒火,这会听着六姑娘如此说,心里倒是平息了不少。 七姑娘瞧了瞧那慌张的妈妈,一时擦干泪水,拽着妈妈的领子便说:“叫那负责我五姐姐火炉的女使上前来!我倒要看看是那个不要命的,连我五姐姐也敢欺!” 堂上人议论纷纷。一会,那个女使便被推到跟前来跪着。那女使哭喊道:“奴不知,不是奴做的,姑娘明鉴姑娘明鉴!” 那女使拼命的磕着头,身子都在抖;三姑娘准备上前问话,五姑娘却在这时突然踉跄了一下昏倒在地,鼻孔流血! 在场姑娘们的心也是跟着一震。大伙都被惊吓到连连尖叫;温家几个姑娘也都慌乱了,这伤的是手,怎么会流鼻血! 几个姑娘连扶起五姑娘:“云莲!” “我这就去东院寻二哥哥!”六姑娘神色慌张,头也不回的跑出堂去,这事不简单,必须告知她二哥哥! “快去请郎中,快!”三姑娘大喊:“五妹妹,五妹妹你醒醒!” “五姐姐...”七妹妹被吓得脸白了,这可是血,可是血! 那负责焚香的妈妈和那个女使吓得跪倒在地,头叩在地上不敢抬起,身子发抖,连摇头:“不干我们的事,不干我们的事,我们什么也没做,什么也没做...” 三姑娘是气愤得很,没想一个焚香赛,竟叫五姐儿给人白白害惨。若不将此恶人揪出来,那是不能够的:“说,这是谁干的,若不说,我便杀了你!” “姑娘...姑娘便是给奴万个胆,奴也断不会拿自个儿身家性命去害人!奴在朱家已近四十载,奴又怎会害朱家!奴是怎样一个人,朱家娘子也最是知晓!姑娘若不信,大可问我家君母。还请姑娘明鉴!”妈妈哭着替自个儿辩解,而跪在身旁的女使还一直念着:“不干我的事...” “是你们!一定是你们其中哪个不要命的偷了懒...还是你们收了谁的肮脏钱财替人做害人之事!”那妈妈跪着转过身去,朝外头的几个女使指着骂。 几个女使扑通一下全跪叩在地喊着:“妈妈冤枉啊!” 第六十六回 身处险境 六姑娘提着裙摆狂跑着,连春分都险些没追上:“六姑娘你慢些...” “不能慢,我要快些找到二哥哥!”六姑娘的嘴是叨了一路的二哥哥,这才说了话。 路途中,朱府的女使和小厮都是奇怪的看着六姑娘,可六姑娘顾不上这么多。如今五姑娘身处险境,回府去怕是来不及,只得寻自家二哥哥来做主了。 书堂这边来了两个郎中,一人打脉一人看火炉。堂上的姑娘们都揪着心,朱娘子也给请来了。 一会郎中便得出结论:“姑娘的脉象,有轻微中毒迹象!血是止住了,可何时醒来,不好说。快则今日日落,慢则明日,或需再多日” 另个郎中也过来打脉,也点头:“方才老夫看了那火炉,倒是没瞧见有什么疑物...” 郎中取得一只棉支在五姑娘鼻处抹了抹,又给瞧了瞧,看了看。果然,郎中突指着五姑娘的鼻子处说:“这姑娘想必是闻了什么,才导致中毒昏迷!” 另一个郎中也凑过来瞧了瞧:“这鼻处的粉末...”郎中速速取出一支棉支,将五姑娘鼻处的粉末抠了下来,闻了闻:“这粉末,确实有一股很强药异香...只是老夫不知此香为何物...” “这药香确实未曾见过闻过”郎中将棉支收起来,又去火炉盘仔细寻找找。 最后,竟在香盖上发现一种细小粉末。郎中又给闻了闻,确实与那棉支上的香味相似。 后郎中又去七姑娘桌上的火炉闻了闻,又去别的姑娘火炉上闻。郎中指了指:“奇了怪了,偏偏这姑娘的香盖上有棉支上那种香味!” 姑娘们听着纷纷惊诧,这竟然真是人为! 郎中取了一张纸,将粉末扫入收好,起身对大姑娘她们作揖:“这药香实在怪异,且请姑娘容老夫带回去好好仔细查看一番。若有定论,老夫定上温府报与姑娘们知晓!” “有劳先生了”大姑娘点点头;那郎中起身作揖,后退了回去... 东院。 六姑娘可算是到东院了。东院的闹腾,欢声笑语处处可听之,不像西院一般寂静。 六姑娘拉着春分好生寻找,更是垫起脚尖朝前头人群里头望...可看半天,却不见自家二哥哥在何处。 六姑娘实在着急,不得开口大喊:“二哥哥四哥哥!” 要说一个姑娘家在一群郎君面前大喊大叫本有失礼数,何况这还是别人家里。可六姑娘实在着急,也顾不上失不失礼了。 四哥儿温世熙听得出是自家六妹妹的声音,此时他欲要射箭,却听此不得跑过来询问。 “六妹妹怎可大喊大叫,莫扰了人”四哥儿语气平平,身后还跟着朱洪生。 “管不了这么多了。四哥哥,五姐姐不知为何昏迷了,还流了鼻血!我寻不到二哥哥...”六姑娘巴拉巴拉很快说完。 四哥儿与朱洪生听着差点没反应过来;四哥儿神情恍惚:“六妹妹是说,五妹妹昏迷还流鼻血了?” 六姑娘拼了命的点头:“二哥哥怎不在此?” “你家二哥哥陪沈家郎君出府去了”朱洪生说。 “四哥哥,那可如何是好!五姐姐如今传了郎中,也不知如何了...”六姑娘着急的蹦跳起来。 最后,四哥儿扔下弓箭:“快带我去瞧瞧!” 六姑娘点点头,立即拉起四哥儿便往回赶:“四哥哥可快些跟我去西院,如今二哥哥不在,有四哥哥在我们也放心!” “五妹妹为何会昏迷?”四哥儿跟着跑起来,身后还跟着朱洪生一起。 “此事说来话长,四哥哥且先去看看再说吧!”六姑娘说。 西院。 六姑娘带着四哥儿与朱洪生来到书堂。因朱娘子在此,四哥儿先是作揖礼后问话。 朱洪生凑到自己母亲身边,听着七姑娘及三姑娘将此事简一告知四哥儿... 好在有郎中在,这才稳住五姑娘的脉象,四哥儿算是松了口气:“本该今日得多谢朱娘子的盛情款待,可如今我五妹妹遭人陷害,容世熙失礼了” 朱娘子摇了摇头,这等事竟发生在朱府,她也愧疚难当。 四哥儿抱起五姑娘,又说:“我五妹妹最是心善仁慈,从未害过人,也不得罪人...未曾想,这样的人也有恶人相害,实在无辜可怜。还望朱娘子,定要还我五妹妹一个公道!” 朱娘子点点头,她也是一头雾水:“自然...” 四哥儿说完,看了一眼在场的姑娘们,又瞧了一眼朱洪生;朱洪生朝他点头,示意让他放心去。 四哥儿最后抱着五姑娘便离开书堂,郎中也跟了上去;温家其他女眷未跟上,均都留下,为的就是守。 六姑娘这时想掀开炉盖看究竟,却被七姑娘拍掉手:“六姐姐不要命了,这东西多危险!方才郎中说了,这上边有一种药异香,五姐姐定是闻了这个才会中毒昏迷的!” “先是让火炭喷射火花,后是中毒昏迷流血...真是好狠的手段,好狠的心啊!”六姑娘说。 朱娘子捂着胸口:“万万想不到,我朱府也会发生这等事,先有国公府贺姑娘落水,后是我朱府温姑娘中毒...” 朱娘子走到大姑娘身边,拉起她的手,对着温家几个姑娘说:“姑娘们放心,既是发生在我朱府,我必定会用尽手段将那背后之人揪出,还你们温家五姑娘一个公道!” “我便不信了,我严刑拷打还不能问出个所以然来”朱娘子说。 “可我想,严刑拷打不一定能把背后的凶手揪出。万一是哪个下人收了那凶手的钱财替她卖命呢?又或是哪个下人有致命的东西在那个凶手手里被威胁着呢?怕朱娘子无论怎么打,便是要她性命,估计她都不会招认”六姑娘说。 “六姐姐说的是!”七姑娘无比赞同。 朱娘子想了想:“那依姑娘所说,我该如何做?” “我倒有一计。朱娘子,可否借一步说话?”见朱娘子点点头,大姑娘这时牵着朱娘子便朝外头走去。 大姑娘一手挡在嘴边,靠近朱娘子的耳旁说着。朱娘子突看了一眼堂内的人,后点头笑道:“大姑娘好心计,便听大姑娘的!” “大姐姐最是聪慧,还没有她办不到的事!”六姑娘骄傲的抬了抬头,故意说得大声,便是要叫那个凶手听见,叫她心慌。 第六十七回 打草惊蛇 (祝愿祖国繁荣昌盛!72周岁生日快乐!) 站了许久,姜徽到底有些难受了:“你们口口声声说这凶手就在我们当中,你们倒是找出来啊!别叫我们这些无辜的也跟着在这闲等...” “若不是瞧见温家五姑娘这般,本姑娘可不愿陪着大伙在此闲着看。这赛会究竟可还比下去?若是不比,本姑娘可是要回府了”姜徽伸手抹了抹发髻,一脸不干她的事的样子。 “人家县主都没说什么...”七姑娘低着头小声嘀咕,被六姑娘听到了连扯了扯袖子,警告着她别乱说话。 要知道,那可是姜国公府的姑娘,还是脾气最不好的。要是叫她听见了,可不扒了云葵的皮! 朱娘子听着惭愧,立即挽过姜徽的手好声说道:“让姑娘们受委屈了,如今这五姑娘是在我朱家出了事。这凶手也还不知是谁,这才耽误姑娘们的宝贵时间,还望姑娘们给我一个面子...” 姜徽冷着脸,一手拍着朱娘子的手说道:“便是给朱娘子面子我才留下,不然早回府了。要我说,这凶手可不好找,我们也断不会一直待这等着凶手浮出水面” “既然五姑娘稳了脉象,瞧她也是有福气的,定是无事。如今五姑娘回了府,那我们这赛会要么继续,要么就散了吧...”姜徽别过脸,不瞧朱娘子。 “姜姑娘说得在理...那,赛会还是继续吧?”朱娘子看了看县主还有云锦大姑娘。见她们点了点头,朱娘子说话才更有力:“委屈姑娘们了” 姑娘们再次回到座上,接着焚香。 朱洪生搀扶朱娘子离开,朱娘子一路心不在焉的叹了口气:“陈国公府那次,至今都未能寻得凶手,如今我们朱府又发生这等事,可真叫人惊心” “这万一寻不得凶手,我们该如何向温家交代啊...”朱娘子说。 “也不知这个下毒之人可是我们朱府的。若是,孩儿自是有法子的。就怕不是。万一这下毒之人与之前推贺姑娘下水乃同一人,这陈国公府都无法将他揪出,我们伯爵府,怕也难”朱洪生说。 “据我听闻,这贺家姑娘与温家五姑娘都是温婉娴淑,文雅闲静之人。如此该是不得罪人才是,怎会有人对她们下如此狠手”朱娘子实在想不通,这背后究竟是何人士。 “该是二位姑娘展露锋芒,招人妒了”朱洪生说;朱娘子听着实在无奈,摇摇头。 “不过,孩儿觉着温家六姑娘说得在理”谈及此处,朱洪生低头一笑,又道:“母亲。我们倒是可把我们府内的小厮女使的家人一一查遍!” “万一真如那六姑娘所言,那背后之人真挟持了他们的家人做以威胁,那我们也好帮他们摆脱困境,顺道将那背后之人揪出!一举两得!”朱洪生说道。 朱娘子抬头看了看朱洪生,想了一通:“这确实是个法子...便按如此做”朱娘子想了想,又道:“可记得,且莫打草惊蛇!” “孩子知晓的”朱洪生说。 忠勇伯爵府-温府。 马车快跑着,四哥儿骑着马在前头开路,很快便到温府。 门口的小厮见着四哥儿,竟一脸疑惑。这个点该是还在赛中,怎么四哥儿回来得这么早,且还这般着急? 霜降跳下马,朝门口的小厮喊道:“快去禀告主君君母,五姑娘中毒昏迷了!” 几个小厮听着惊,连连去了两个。其余的速速到马车旁着急着;四哥儿将五姑娘抱下车,一路朝四房那边去了... 大房。 主君与君母在屋里头商量着什么,正说得起劲。突然门外的女使急匆匆的赶进来传话,还带上那个看门小厮:“主君君母,四郎君叫人来传话,说是五姑娘中毒昏迷了!” “中毒!”主君与君母同时惊得站起。 “怎会中毒!莲儿现在何处?”主君问。 “四郎君亲自将五姑娘送回来了,这会是回了四房!”小厮说。 “其他几个姐儿呢?可有事?”君母问。 “该是无事,四郎君只带着五姑娘回府来!”小厮说。 听完,主君直接往四房走去。君母扯住那个小厮,问:“老夫人哪边可知晓?” “小理去后院禀报老夫人了...”小厮说。 “这嘴真快...”君母甩开小厮也跟着去了四房。 “如今喊人去拦那小厮怕也来不及了。老夫人若知晓,定是要忧心了”君母对李妈妈说。 “这好端端的,五姑娘怎就中毒了呢...”李妈妈也想不明白,这会脚步也加快了些。 后院老夫人屋。 来后院的小厮在外头被拦了下来,换院里的女使进来传话。女使着急的小跑进来,可见老夫人正在打瞌睡,又不敢说。 卫妈妈瞧见女使一脸着急,于是小心翼翼的快走出去外头问话;女使凑在卫妈妈耳旁说着,卫妈妈一惊:“可知是何缘故?” 女使摇头。卫妈妈双手癫了癫,最后还是决定告知老夫人。 卫妈妈轻轻喊醒老夫人,老夫人一怔,睁开眼来看了一眼卫妈妈,笑道:“不知怎的,今日这眼涩得很” 卫妈妈微躬着身:“老夫人可是忘了,昨夜老夫人可是与老奴谈了半夜的话” 老夫人突然笑道:“是是是,瞧我这记性...” 卫妈妈咽了咽,终究不知如何开口;老夫人是看出了卫妈妈有心事,便说:“可是有什么事要同我说?” 卫妈妈依旧愣着不知如何回话,也不知该不该说。结果身旁的女使倒是着急,藏不住话,一下全给抖出。 老夫人一听,神情惊慌,一手捂着胸口便问:“这丫头说的,可是真的?” 卫妈妈一脸苦涩:“该是无假。说是四哥儿将五姐儿送了回来,四哥儿身边的霜降叫人来传的话...” 老夫人气得拍桌站起,卫妈妈给小心搀扶着;老夫人说话都要失了声:“这等事,你竟还打算瞒着我老婆子!” “老夫人”卫妈妈也为难,说与不说,都会是错。 见女使站在一旁干着急,老夫人连指着外头喊道:“可别愣着了,快去叫人煮碗红糖水,给五丫头灌下!” “是!”女使慌张的作揖跑开。 “随我去看看五丫头!”老夫人知卫妈妈也是担心她的身子,这才打算隐瞒她,故而也没再怪她。 第六十八回 三长两短 四房。 四姨娘命人将焚香的道具端到院子处,又拿着五姑娘制的香闻了闻:“莲儿这次制的香可真不是一般的好闻,也不枉她辛苦了这么些天,这次定能夺得头彩” 刘妈妈给取来香灰,四姨娘将手帕叠放好,优雅接过。正拿起香铲欲铲香灰,便听见院外有人喊话,可离得远,听不清,倒是有些扰了清静。 “哪个不知死活在外头大喊大叫,竟扰姨娘清静,简直毫不知礼数!”刘妈妈欲去外头瞧个明白,结果那声音愈来愈近愈清晰... “五姑娘中毒昏迷了!”外头人连喊。 四姨娘一怔,同与一脸惊愕的刘妈妈对视:“那人,喊着什么?” “四姨娘,五姑娘中毒昏迷了!”外头女使一脸着急的进来喊话。 这下是听得清楚,四姨娘吓得手中的香灰罐‘喷’的一声掉落在桌,罐中香灰是散落四处,飘洒至四姨娘的裙袍。 “中毒!”四姨娘吓得脸青白青白的,抓起桌上手帕便往五姑娘的房中赶去。 一路,四姨娘都不敢说话,连路也无心看,只觉脑中一片空白。 五姑娘屋。 四哥儿方安顿好五姑娘,四姨娘便过来了。瞧五姑娘安安静静躺在那,四姨娘突胸口一疼,险没站稳...好在刘妈妈和寒露给搀扶住了。 四哥儿朝四姨娘作揖,四姨娘眼里尽是五姑娘;这会四姨娘眼眶湿润,一手捂着胸口来到五姑娘面前:“我的莲儿...” “姨娘莫要伤心,已请了郎中给五妹妹瞧过了,现是稳住了脉象,不久便会醒来”四哥儿说。 “不久是多久?”四姨娘问。 “郎中先生说,快则今日,慢则...两三日”寒露说。 四姨娘抹了抹泪水,正要开口,外头的主君君母便来了:“莲儿怎样了?” “主君,君母!”四姨娘一见主君便哭了起来,一副可怜模样让温衡好是心疼:“主君,您一定要为我的莲儿做主啊!” “这莲儿今早还好好的,去了趟朱府怎就中毒了!这叫翠媚该如何是好啊,莲儿可是妾的命啊,要是莲儿有个三长两短,妾也不愿活了!”四姨娘双手捂着嘴巴哭了起来。 主君瞧着心疼,连将四姨娘搂在怀里,好声安慰着:“瞧你尽说瞎话,我们莲儿福大命大,定会无事的!” 君母将四哥儿拉到一旁问话:“这究竟是发生了何事,好端端的,怎就中毒了?” “回母亲,熙儿也不是很清楚,只是待熙儿赶到西院时,才听闻是五妹妹的火炉遭人动了手脚!”四哥儿声音不大不小,正好屋里的人都可听见。 四姨娘一听是遭人动手脚,那双眼神变得可怕,她推开主君来到四哥儿跟前:“你说,五姐儿的火炉遭人动了手脚?” 四哥儿点点头,四姨娘又问:“唯独莲儿一人中毒了?” “确实是只有五妹妹出了事”四哥儿说。 四姨娘一怔,拿着手帕捂着嘴又哭了起来,主君正想要安慰四姨娘,四姨娘却突然手指着外头骂了出去:“遭天谴的,我莲儿可是去杀人放火了,要这般害她!” 主君神情一怔,这还是他头次见四姨娘如此。四姨娘抹了抹眼泪,这下语气温柔些:“可怜我莲儿不过叫人知她香焚得好罢,这才遭人妒。若不是莲儿脾性谦虚,若是锋芒皆露,岂不是要被那些个天谴的早害了命了!” 主君瞧着心疼,连上前安抚着四姨娘:“你也莫再伤心了,五姐儿如今无事才是幸中之幸。待我将那该遭天谴的人揪出,定是要扒了他的皮,抽了他的筋。敢动我温家的姑娘,那是不能够的!” “是该如此!”四姨娘想了想:“那朱府也不能放过!不过一个小小焚香会,竟弄成这般,害我莲儿受了苦。依妾看,朱府上上下下所有人都可疑,都该通通抓去官府细细审问!” “是是是,细细审问!”主君跟着点头。 “老夫人仔细些走”外头传来卫妈妈的声音。主君听着愣了愣,后松开哭泣的四姨娘,站到君母那块去。 君母瞧了瞧四姨娘,一时想笑。而四姨娘却还未反应过来,直到听见外头卫妈妈的再次提醒,四姨娘才白了一眼主君;最后自个儿也不得乖乖站到一旁去。 “五姐儿如何了?”老夫人一脸着急的进了屋,也没瞧见旁人朝她作揖;老夫人坐在床边,心疼的握着五姑娘的手好一番模抚。 “老夫人,红糖水来了!”周妈妈。 “快快快,快给灌下!”卫妈妈将老夫人搀扶到一旁站着,让出位子给女使灌糖水。 四哥儿贴心的搬来一张凳子给老夫人:“祖母,您坐这” 老夫人瞧了一眼四哥儿,一脸着急的点了点头。 红糖水灌下还不见五姑娘醒来,老夫人是心急如焚,嘴里好一番念菩萨保佑;四姨娘又是流了眼泪。 “五姐儿是给人下了毒的?是何毒啊?”老夫人问身侧的主君君母他们。 “祖母,五妹妹的火炉遭人动了手脚,那火炉的盖上有一层药异香,郎中也没瞧出是何毒,如今那盖上的粉末叫郎中给刮去查看了,不久该便能知晓了”四哥儿蹲下来说。 “给郎中刮走了?可有安排我们的人跟着去?”老夫人一问,大伙纷纷你看我我看你的,最后都瞧向四哥儿。 四哥儿惭愧:“怪我太着急了,竟无叫人跟着去...” “不妥不妥!万一这郎中收了歹人的钱财,这...”老夫人指着外头的手指抖了抖:“快,且快去寻那郎中,叫人给看紧了,莫叫人掉了包!” “且不知那毒为何毒。如今五姐儿是稳了脉象,可不知根本,何时发作都不知,这叫我们如何治根治本?如何对症下药?这岂不是要我五丫头活着遭罪吗咳咳...”老夫人说得太过着急,后头是咳得厉害。 大伙瞧着担心,君母连连给抹着背,眼神示意李妈妈去给倒茶水来:“母亲莫急莫气,四哥儿现快马加鞭去定是来得及!且京城医药馆就这几家,便是收了钱财,也是跑不掉的。况且此事发生在朱府,那朱家人是什么人,儿妇与主君最是清楚不过,断不会害我们姑娘!” 见主君点了点头,李妈妈正好将茶水送来,君母小心递给老夫人接着说:“既然此事发生在朱府,于朱府而言也是件棘手败名声的。便冲这个,凡事与此事有关的人,朱府定是要比我们细心谨慎的。这朱府也定有暗卫给盯着的,要如母亲所说的,若真那郎中有问题,朱府定是早将这人拿下了。” 第六十九回 旧情复燃 听着,主君也是赞许君母的话:“是是是,娘子说的是!” 老夫人听着也觉得在理,这才吃下一口茶;主君瞧了一眼君母,觉得君母实在是聪慧过人,且能说会道,这便将老夫人安抚住了。 四姨娘抹了抹泪水,凑过来说:“君母纵然说的是,可瞧瞧我们莲儿是多么乖巧,多么善良的姑娘,从来也是不争不抢,也不得罪人。如此都能遭人陷害,那我们温家其他个姑娘,岂不是...” 主君扯了扯四姨娘叫她莫胡说,结果老夫人一听便是又激动起来:“这次无论如何,我们温家定是不能坐视不管,有一便有二!” “便是那下毒之人被揪出除之,也要再查到底!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便是那下毒之人乃是受人指使,无论这背后之人是谁,是贫是富。便是国公府,我们温府也得想法子除干净了!莫叫他人以为我们温府是好欺负的!”老夫人说得激动,身子都跟着抖了抖,这也是头次见她这么不管不顾的说了一大堆。 主君与君母白了一眼四姨娘,这好不容易安抚好老夫人,这又给激起来了。因此主君不得再好声劝说着:“是是是,母亲也莫动了气伤了身,回头五姐儿醒来又是得好一番难受!” “是啊老夫人,主君与君母说得在理,五姐儿最是慈心仁善,是个有孝心的,这老夫人可是最清楚不过。若是回头五姐儿知老夫人是因她给气着身,那五姐儿岂不得自责了?”卫妈妈说。 老夫人听了听,连拿起手帕擦了擦眼角,点头道:“好,好,不说了,不说了。让五姐儿好好歇着,莫扰她清静。她若醒来,你们便叫人来告知我老婆子便是了!” 君母同卫妈妈一起扶老夫人起身:“母亲且放心回屋歇着去,这里有儿媳还有四姨娘帮给照看着,若是五姐儿醒来,我必叫人去告知母亲去!” 老夫人点点头,走时两步一回头的瞧着五姑娘,心里是期望她能突然醒来。 可终归五姑娘还是没有醒来。最后老夫人一脸不舍的出了屋子,大伙都朝老夫人作揖礼,目送老夫人出去。 见老夫人离开,主君转身便教训起四姨娘:“下回说话可得过过脑子,什么话都能在老夫人面前说?” “妾这不是担心我们温家的姑娘嘛...”四姨娘委屈至极,低下了头。 “可别瞎担心了”君母怼了一句便离开四房。 四姨娘见主君也要跟着去,这会急急给拦住,结果却被主君拿开手:“看好莲儿!” “主君...”四姨娘小喊一声,可主君却头也不回的跟上君母。 “主君这是对君母旧情复燃了吗?”四姨娘靠在门边上,一脸醋意。 刘妈妈见此上前劝说道:“姨娘莫多想,咱主君自然最是疼姨娘的,不过事发突然,主君这是与君母商讨去了” 四姨娘歪着头看着,竟像极一个委屈小孩:“是如此便才好” ...... 午时,姑娘们才回府来。方下马车,六姑娘与七姑娘速速往四房跑,她们忧心了好久,也不知五姐姐醒了没有。 “县主当心。”大姑娘与贺姑娘牵着陈菱诗下车;三姑娘吩咐女使,叫人进去传话,说是县主来看五姑娘了。 大姑娘陪县主走在前头:“五妹妹现今如何了,可有醒来?”问身旁女使。 “回姑娘,五姑娘一回府,老夫人便叫人给五姑娘灌了红糖水,可还是未醒来”女使跟在身旁回话。 “也不知是何毒,竟这般厉害,只不过是闻了闻,便当场叫人昏迷流血至今未醒,实在可怕”县主说。 “这下毒之人与五姑娘究竟是有多大的仇恨,要这般害她。可真是心狠手辣”贺姑娘在后头说。 “可怜我五妹妹,为了焚香会可是辛苦准备好久,没想成这般...”三姑娘说。 县主想了想,说:“这个倒不怕,若五姑娘醒来,我便同我母亲讲,再办次焚香会!” 大姑娘与三姑娘听着心里实在感激,突停下朝县主作揖,女使也跟着一起:“多谢县主厚爱!” “若是五姑娘听见了,定是开心得紧,知书在此,替五姑娘谢过县主!”贺知书携大姑娘与三姑娘再次作揖。 “姑娘们可无须多礼!”此举竟让县主好一番羡慕,县主双手扶起姑娘们:“贺姑娘与温姑娘们的感情可真好,真叫人羡慕...” “温家的姐姐妹妹们待知书实在好,都把知书当姊妹。知书是独女,还从未体会过有姐姐妹妹的感觉,如今是知道了,知书自然全心全意要待她们好”贺姑娘看着大姑娘三姑娘说。 “好听的话云娉不会说,可县主真真是好人。若县主不嫌弃我们,我们也好想把县主当自家姐妹!”三姑娘越说越没底气... 县主听着一愣,没有回话。 姑娘及女使个个也不敢说话,貌似都憋着气不敢呼出。然而县主突然笑了起来:“姑娘的话,可当真?” 所有人你瞧瞧我,我瞧瞧你的很是疑惑,县主这笑,究竟是何意? 三姑娘咽了咽,点头:“自然是真...” 县主捂着嘴又笑了起来:“瞧姑娘们害怕的样子...我这么吓人吗?” 三姑娘摇头:“不不不,不吓人...只是县主高高在上,我们...” 县主突牵起三姑娘的手安抚道:“姑娘们可别这般瞧我,我从不看重这些。在我这,县主不过是一个封号罢。因为这个封号,从小到大,便有好多姑娘不敢与我亲近。便是有,也不过是敬我是县主,最多也是谬赞几句...” 县主一手放在胸口,神情有些羞涩:“我要的,也不过是与姑娘们一样,没有谁高谁低,只有平起平坐的交际。看着姑娘们感情甚好,我实在羡慕。方才姑娘开口,可真是好大一惊喜,我实在太过高兴了!” “县主之意,可是愿意了?”三姑娘不敢相信,故而要问得再清楚些。 县主笑着点点头,嗯的一声。 姑娘们见此纷纷笑了起来,方才可真是把她们吓了一跳,原来县主是这个意思。 身后几个女使也是惊喜的笑了起来,她们怎么也想不到,县主竟会羡慕她们的姑娘,还愿与她们的姑娘做姊妹! 第七十回 身败名裂 熙来攘往的街道,姜徽的马车行行停停,最后停靠在一间名为“品香楼”的茶楼门前。 女使给撩开门帘,车里的姜徽瞧了一眼外头,后一手拿着手绢捂着口鼻走了出来。 “我们家姑娘听闻你们品香楼出了新茶,特来尝尝”身旁女使明显是故意大声喊话;那跑堂的听着愣了愣,后立即躬着身,嬉皮笑脸的伸手请姜徽进楼。 品香楼在京城可是数一数二的富人茶馆,一般人是消费不起。这里专门喝茶品茶住宿。茶楼里都是包间,装修精美堪比皇宫,来此吃茶品茶的人也都是有头有脸的富贵人家。时常在此也会碰上几些个皇亲国戚、达官显贵,甚至外来使臣也被指定安排住此。 姜徽的包间在品香楼后楼一层最后一个房间。待跑堂的上完茶,姜徽便将房门紧闭,外留两女使看管。 ...... 京城郊外,一条小溪横穿两山之间,溪水清澈见底,四周绿草如茵,空气清新,确是人迹罕至。 日当头,照耀在水面上的阳光随着溪水流动波光粼粼。小溪边随处可见的鹅卵石大小不一,凹凸不平。 焚香会散去,曹汐心情大好,一时想起孩时与伯怀等人在此地游玩,便想来此一看。没想,这些年过去了,这里依旧山清水秀,无大变化。 “姑娘,那边好像有人朝我们来了”女使望着身后一个六抬小骄,骄子虽瞧着简素,可那木料子却用的是红木。骄旁还跟着一个女使,穿戴朴素,倒是眼生得很,也不知是谁家的女使。 曹汐顺着女使瞧去的方向望去,果真那轿子是朝她们来的,就落在她们跟前五米处。正当曹汐想上前看究竟时,骄子旁的女使撩开了帘子,里头坐着,竟然是姜徽! 曹姑娘心口突猛跳了一下,姜徽怎知她在此? “曹姑娘,别来无恙啊!”姜徽嘴角一笑,来到曹汐面前,看了曹汐一眼后直接绕过曹汐到水边踩水。 那女使见着,连从骄后拿出一双干的新鞋子,跑到姜徽身旁跪着给换鞋。 “这水还挺清澈,景色也不错”姜徽回过头来:“只可惜,这么好的地方,曹姑娘却未曾想与我分享” 曹汐愣了许久才回过神来:“姜姑娘不是来了嘛。好地方,自得自个儿寻见才叫好,从别人口中听来,无惊喜怎叫好?” 姜徽嘴角一笑:“温五姑娘的毒,也不知是谁给下的...” 曹汐神色僵硬,问道:“姑娘认为,会是何人?” 姜徽抬头望着天,又看向曹汐:“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曹汐笑了笑,原来姜徽早已知道是她,方才这是在戏耍她呢。既然如此,那也不必瞒着了:“姜姑娘觉着曹汐做的,可与姜姑娘昨日所说的有差?” 姜徽脸色一变:“你此话何意!” “姜姑娘可真是贵人多忘事。昨日姜姑娘才教曹汐该如何对付欺我之人,今日便忘了”曹汐说。 “本姑娘自是没忘,可我没叫你下毒,也没叫你去害五姑娘!”姜徽说。 曹汐一愣:“姑娘这话叫我好一番听不懂,明明是姑娘叫我去害五姑娘,给她个教训,姑娘怎如今不认了呢?” 曹汐凑了凑前:“姑娘可是叫曹汐在火炉里动手,要那火炭炸开来。可姑娘也是瞧见了,我可是有替姑娘做了。只是姑娘那计法不过是将衣物烧了几个洞,那手也只是微微烫伤...” 曹汐笑了笑:“后来我想了想,姑娘终究是太过仁慈了,姑娘待我如此之好,我便想着再帮帮姑娘,这才在五姑娘火炉盖上,下了点药...” “帮本姑娘?哼,说得可比做的好听。我不过叫你教训教训大姑娘,你却是去害五姑娘,你这叫帮我?”姜徽问。 “哪个姑娘都一样,只要是温家的,都好不是吗?”曹汐说。 “可别如此说,无非你是嫉妒伯怀与五姑娘,想害她你倒是可直说,无须在我面前演戏”姜徽早猜到曹汐的心思。 “演不演都无所谓了。如今都做了,姜姑娘莫不是不认?”曹汐问。 姜徽一听,一把捏住曹汐的下巴,咬牙切齿:“好啊曹汐,你竟敢耍本姑娘,你好大的胆!” “如今我与姑娘可是同条绳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曹汐说。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姜徽一笑,松开曹汐:“曹姑娘可是误会了,本姑娘可从未叫你害人,也无叫你害五姑娘。这可都是姑娘自己做的,又与本姑娘何干?” “姑娘想赖账?”曹汐有些慌乱:“这可都是姑娘教唆我做的,如果没有姑娘,我断断不敢做!” 姜徽听此一笑:“是吗?可本姑娘却不记得有这回事...曹姑娘如今害温家五姑娘,莫不是也要害我?” 姜徽一脸害怕的往后退去,女使瞧见连赶过来护住姜徽:“姑娘,姑娘发生了何事?” 姜徽一脸害怕模样,指着曹汐:“曹姑娘诬陷我就罢了,还威胁我!说是不帮她,便有得我好看!” 女使一听,将姜徽护在身后,指着曹汐大喊:“姑娘可自重。这可是我们姜国公府的姑娘,又怎会与姑娘同流合污!曹姑娘如今自己做了龌蹉事,可也别妄想威胁我们姑娘会替你擦手!” “姑娘,奴送您回去!”女使搀扶姜徽回骄上。帘子遮盖上那一刻,骄里的姜徽朝着曹汐嘴角一笑。 骄起,姜徽与那女使便偷偷笑了起来:“姑娘可真厉害!” “本还想着养条狗在身旁。可惜这狗不听话,竟还妄想咬本姑娘...可笑,真是可笑!”姜徽说。 “既然这狗不听话,那姑娘还可要留着?”女使问。 “不听话自然不留着,可本姑娘从不杀生。既是她自作自受...便叫她,身败名裂吧!”姜徽嘴角一笑,把弄着手绢,心里好一番嘲笑。 “是!可姑娘,万一她狗急跳墙要害姑娘呢?”女使问。 “就她?”姜徽笑了笑,没有回话。心想,就凭她也想害本姑娘,也不瞧瞧自个儿几斤几两。 ...... 第七十一回 鼠心狼肺 “终究,还是被她玩弄了”曹汐望着远去的轿子,心里好一番不是滋味。 她本想威胁姜徽,毕竟此事有她,她定会全力隐瞒,让人怎么查也查不到她们头上。可如今,她这是倒把姜徽给得罪了。 “姑娘,这下可怎么办呀?”女使心疼曹汐,也知道姜徽是个不能惹的主。若是万一姜徽报复姑娘,姑娘因此被揪出,那可是名声竟毁了。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都到这地步了,还能如何...”曹汐回望着山与水:“我若下水,必定也要拉着她一起!” 品香楼。 姜徽的轿子回到茶楼,走的是鲜为人知的后门,轿子被直接抬到里边。见着没人,姜徽这才回了房间。 屋里的贴身女使一见姜徽便扑了上来,给仔细看了看,好在无事:“姑娘可算回来了,可叫奴担心!” 陪姜徽去见曹汐的女使是府里的,很少出府,自然没人会认出她是谁家的女使。 姜徽望着窗外,女使递来一杯茶:“姑娘,那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 姜徽小口喝着,直到茶杯里的茶都喝光了才开口:“将曹姑娘毒害五姑娘一事,散播出去,传遍京城小巷!” 那女使露出喜色:“是,奴这就去办!” ...... 翌日。曹家姑娘毒害温家五姑娘一事传遍京城街头小巷。京城百姓纷纷交头接耳议论,更是有经过曹家门口的妇人还朝里头吐了口水... “温家五姑娘谁不知,上次我还在寺庙遇见过呢。那长得可是一貌倾城!谈吐也是温柔娇静!虽说是伯爵府的姑娘,却一点都不娇气...这蛇蝎心肠的,怎就下得去手!” “是啊,要说这样的姑娘,该是多惹人疼啊,真是可怜哟...” ...... 伯爵温府。 五姑娘至今未醒,老夫人心疼至极,今日一早,君母便陪着老夫人去寺庙给五姑娘祈福,这几日也免去四姨娘的每日请安。 出府采买的几个妈妈在外头听了许多流言,采买一半便不约而同的急急赶回府,搁下菜篮子便去通报各院等人。 府里一下炸开锅来,纷纷骂着曹家姑娘,连同曹家上上下下一起骂... 此话很快传入四姨娘耳中,四姨娘是气得上气不接下气,直接将茶盏摔了出去... “姨娘当心!”此时三姨娘正好从侧边走来,可险些被四姨娘的茶盏砸中,好在身边的孙妈妈反应快,给往后拉了拉。 三姨娘被吓得捂着胸口,她此次来便是想将此事告知四姨娘。可瞧这般,四姨娘该是已经知道了。 四姨娘指着外头大骂:“可真是鼠心狼肺,为鬼为魅!此蛇蝎心肠之人,不死何为?我这就去将那小蹄子给撕了!” 四姨娘正要冲出去,三姨娘又巧不巧的要进来,最后两人便撞在一块...四姨娘直接往后摔在地上,三姨娘被孙妈妈接住,两人往门柱靠去... 四姨娘本想开口大骂是那个不长眼的,可见是三姨娘,又连将话咽了回去。刘妈妈速速将四姨娘搀扶起,给拍了拍身上的灰。 “三姨娘怎么来了”四姨娘喘着气,回到坐上。 “正想与你说五姐儿这事,看来你是知道了”三姨娘今早可是被吓得不轻,这会还未缓过神来。 结果四姨娘又猛的拍桌站起:“好个曹汐,曹汐朝西,还真应了这名字!竟敢害我莲儿,我,我这就成全她朝西去!” 四姨娘又是急匆匆要外赶,可又是给三姨娘拦了下来:“妹妹息怒!此事还未确定,这突然其来的传闻,还不知是真是假,万一是有人故意挑唆,有人要害曹家姑娘呢?” “三姨娘未免太过仁慈了,这都传成这般还能有假?”四姨娘白了三姨娘一眼。 “妹妹细想。万一真不是曹家姑娘所为,我们这般去讨说法,岂不是要寒了两家人的心,更是叫曹家姑娘抬不起头来?”三姨娘想了想:“在我想来,凶手或许还另有其人!” “她抬不起头干我何事?害人还想安分,那定是不能够的!”四姨娘又吼了起来。 “今早四哥儿还去官府,昨夜可是一点线索都无。可这四哥儿才去多久,这传言便已经传遍全京城!便是四哥儿那头有眉目,也该不会传得这般快...”三姨娘说。 “指不定昨夜四哥儿回府后便查到了呢?”四姨娘说。 “若是昨夜查到的,那我们昨夜该是收到告知的!”三姨娘说。 “三姨娘纵然说得有道理,可若那曹姑娘无做此事,又怎会被人陷害?定是得罪了什么人,又碰巧被人瞧见了,这才被扒拉出来!”四姨娘回坐上,猛猛的喝下一口茶,结果被呛得厉害... “姨娘担心!”刘妈妈赶着上前给抹背。 “四哥儿来了!”外头有女使喊话。 一会,四哥儿急匆匆的便进来作揖:“三姨娘、四姨娘!” “四哥儿,可算来了,这外头传的可都是真的?”四姨娘连小跑过来问。 “熙儿也不清楚,官府那头还未有眉目,也不知是何人传散的消息,现是全京城都在议论!”四哥儿也纳闷。 “莫不是真叫姨娘给猜中了?”刘妈妈说。 三姨娘这时依附过来说:“如今外头,不过只传曹姑娘毒害五姐儿一句话,多少不能叫人完全信服...若是妹妹肯再等上一等,我保不出一日,定能知晓此话真假!” “三姨娘此话何意?”四姨娘半信半疑。 “若不出我所料,外头这些戏无非是演给我们温家看的,若我们温家因此不为所动,那么这个传播的人,定会按耐不住再加戏份!到时,定会传出更多能指认曹姑娘是否是下毒之人的证据!” 三姨娘搀扶四姨娘落坐,又道:“到时证据确凿,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妹妹自然可肆无忌惮的找上门去,当面讨说法!” “三姨娘说得有理。四姨娘,不妨我们再等等?”刘妈妈躬着身好声劝阻,生怕四姨娘再次冲动误了事。 “如今那曹姑娘名声正臭,若真的是那曹姑娘所为,便也是活该。若不是,我们这会不去讨说法,外头与那曹家的人定会传我们的好,这可一举两得...”孙妈妈也上前来劝着。 四姨娘听了许多,多多少少有所心动。想了想,也罢。等便等,为了莲儿,便再忍忍得了。 四姨娘拿着手绢捂了捂嘴,叫人给看茶。见此,三姨娘及妈妈们也松了口气... 第七十二回 败家之女 曹家。 听得外头传的沸沸扬扬的,外头采买的妈妈们也急急回来告知此事。 曹家娘子苏月原不信,还把几个妈妈大骂了一通,最后自个儿坐着轿子去街角处听个明白... 不听还好,一听不得了。 曹家娘子被气得够呛,险没下骄子出来大骂。 回到曹宅,曹娘子脸色大变,叫妈妈去喊来曹汐问话;曹汐才起身不久,便听下头人说了这回事。曹汐一听,当场摔落在地。 后曹娘子身边的妈妈来传话,曹汐是被妈妈们给架着去的。 曹南曹北闻声也赶来询问明白,毕竟这是有辱家门的事! 曹娘子指着曹汐的手抖了抖:“说,外头这些传闻,究竟是这么一回事!温家五姑娘,可真是你给害的?” “我...我......”曹汐跪在地上,泪流满面,她完全想不到,姜徽会这么对她。她这是要她身败名裂! 曹娘子见此,心里便有了答案。 她咬牙闭目,气得满眼通红,又一手扶额一手指着曹汐哽咽道:“你...糊涂!” 曹南曹北站在一旁,也是无奈至极,且都不知该说什么话。 “你为什么要这么害我...”曹汐流着泪水,咬牙切齿小声嘀咕。 “如今外头传成这般...你要母亲怎么做,要曹家怎么做!”曹娘子对着曹汐声嘶力竭的,又痛心回到座上。 “你大哥哥下月便要娶新妇!你二哥哥如今还未对姑娘!你父亲如今在朝中是寸步难行!而你!你你你!你还是未出阁的姑娘,这将来人人皆传我们曹家的姑娘是个心狠手辣,蛇蝎心肠的毒妇,可还有哪家公子敢要你?还有谁,会瞧得起我们曹家!”曹娘子狠狠的拍打着桌子,此时她手疼心更疼。 “伯怀哥哥...会,要我的...”曹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却叫曹娘子给听明白了。 “这个时候了你还想着他!”曹娘子几乎是要喊破喉咙。 “造孽,造孽啊!”曹娘子锤打着胸口,实在有些喘不过气来;张妈妈抹了抹眼泪,安抚着曹娘子要当心着身子。 “这事我是管不了。等主君回来,看看该如何吧!”曹娘子抓着胸口便要离开,她实在不想看见曹汐,眼不见心不烦! “君母!” “母亲!” 曹娘子气得眼前模糊,才出了大厅的门,便被门槛拌倒在地,直接昏迷;曹南大哥儿连过去搀扶,抱着曹娘子便回了屋:“快去叫郎中来!” “是!”贴身小厮连跑着去。 曹汐跪在地上痛哭着;贴身女使跪在地上抱着曹汐一起哭。 向来曹北最是爱唠叨曹汐,如今他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最后甩手离开。 晌午。曹家主君下朝出宫,管家便早早叫人去路上给主君传话。 曹家主君听着震怒。他怎么也没料想自家的姑娘竟会做出此等有辱门风的糗事! 他气得满脸通红。叫着车夫快马加鞭的赶回家中。 一入门,管家便将方才发生的事一一告知。结果曹家主君还未换朝服便直接赶来大厅,当场便是给了曹汐一巴掌! 那手打得是抖了抖;曹汐更是直接被扇趴在地。 “你可真好啊!别家的孩子都想着为家争光。你倒好...简直是败家之女!”曹安焱直接拍翻桌上茶具。 府内上下的人吓得不敢出声,连看都不敢看。曹汐更是被吓得抖着身;贴身女使原本也哭着,这会吓得连哭都不会了。 “快去请君母来!”有眼力见的妈妈速速叫女使去请来曹娘子,生怕曹家主君一气把曹姑娘怎么着。 “可君母昏过去了...”女使担心。 “喊!怎么喊也要把君母喊醒!快去!”妈妈将那女使推了出去;女使抹着眼泪,点头跑了去。 “怪不得今日朝会温衡那般瞧我,我还以为是我得罪了人家...没想竟是因为你!”曹安焱背对过去,吸了口气又转过来指着曹汐吼道:“人家五姑娘对你怎么了你要这么害人家!要这么害我!” “父亲...”曹汐轻捂着被打的那边脸,隐隐约约可见是又红又肿了。 “你可别这么叫我,我不是你父亲!我们曹家,没你这种女儿!”曹安焱气得背对过去。望着厅上挂着写着‘俭以修身’的字匾,一时闭目。 “主君...主君!”外头小厮跑来。见厅内哭声一片,小厮吓得低着头作揖:“主主君,大门处,有十来个妇人指着我们骂,骂姑娘,毒妇...还还朝我们吐吐口水!” “滚!”曹安焱拿起茶盏扔了出去,茶盏碎得喷满院。 “是...”传话的小厮吓得连跑了回去。 曹安焱气得青筋暴起,瞧着跪在地上的曹汐更是来气,也不管她是男是女,直接给狠狠踹上一脚:“真不知我们曹家怎就出了你这种败类!实乃家门不幸,家门不幸!” 曹汐疼得在地上打滚;女使小厮管家见此不妙,连连上前阻拦,更有跑去叫人的。 “你们都给我滚开!今日,我便将这不孝女败家女活活打死!也算是还给温家一个交代,还我们曹家一个脸面!”曹安焱自个儿到偏室去取棍子... “姑娘,快,我们快走...”女使速速搀扶曹汐要离开这,可曹安焱速度快,取来棍子当众对着曹汐的背后便打了下去。 曹汐一声痛喊,直接打趴在地。见曹家主君又是要落下一棒,管家等小厮连连冲上去将曹家主君抱住。 “我今日定是要将她打死!都给我滚开!”曹安焱力气虽大,可这么多人拉着他,他也难以动弹。 最后曹安焱将棍子狠狠一扔,直接往曹汐背上砸去,却被眼快的女使护住,最后那木棍直接落在女使头上,女使当场昏迷。 “父亲!”曹北速速跑来,见曹汐与女使在地上已无动荡,曹北心里一怔,连赶着上前抱起曹汐:“三妹妹!三妹妹!” “三妹妹...”曹北吓得眼红,大大喘气:“愣着做什么,快传郎中啊!” 曹北话也不说,抱起曹汐速速回房去,曹北的贴身小厮则抱着那个昏倒的女使,一起回了曹汐的屋。 曹南才从曹娘子那边赶来,结果见自己的三妹妹已被打得这般,曹南突气得双手握紧,直接捶在游廊柱上。而曹安焱还在原地发了疯的骂着曹汐... 第七十三回 煽风点火 未时,曹娘子可算醒来。郎中先生说了,曹娘子是气急攻心,歇息片刻便好。 可如今醒来,管不住嘴的女使还是将曹汐被打一事说了出去。结果害得曹娘子险没再晕过去。 曹娘子担心曹安焱真会把曹汐给打死,这会鞋都来不及穿,直接跑去曹汐屋里头。 见曹南曹北都在,曹娘子可算松了口气:“我的汐儿...” “母亲!”曹南曹北作揖。 看着曹汐嘴唇苍白,脸颊红肿。曹娘子心疼落泪:“这怎就下得去手啊...汐儿只不过是个小姑娘,怎受得了这么一打...” “郎中来了如何说的?”曹娘子一脸着急的问。 “郎中先生说,三妹妹可能伤了肺腑...醒来许会...咳一世人”曹南气得满眼通红,最终忍不住落了泪。 曹娘子更是直接愣住,嘴角颤抖着:“一世人...” “这主君怎下得去手,可怜我的姑娘哟...”张妈妈忍不住哭了起来。 “曹安焱!”曹娘子气得直呼姓名:“你将我汐儿害得如此,我...” 曹娘子气得可又险些背过去,好在张妈妈一直给抹背顺气,又给口参茶喝着,这才稳住气息。 “君母当心自个儿的身子!”张妈妈看着心疼落泪:“奴听说了,主君第二棍是被姑娘身边的女使海儿给拦住了...这要不然,可就...” “那女使在哪?”曹娘子听着感激,问道。 “回君母,那女使被击打到头部,现也是昏迷不醒。郎中先生说,那女使伤的也不轻,恐留后遗症...”另一个妈妈说。 曹家娘子听着实在气怒,扯着裙摆便要去找曹安焱讨说法!可才起身,曹汐便开口小声念叨着什么... “父亲,是...是姜,徽,害的,女,儿,是,姜徽,算,计女,儿...父亲...”曹汐挣扎着,她真的被曹安焱吓到了,如今连睡着都在向曹安焱解释。 可曹汐的声音实在太小了,曹娘子的耳朵都要贴近曹汐的嘴了,可还是听不清在说什么,只听得前边父亲二字。 曹娘子气得咬牙,这下真去寻曹安焱理论去! ...... 姜家。 假山上的小房子乃姜徽的尽享闲时之地,可品茶观花,可绘画作诗,可午间小憩。 姜徽此时心情大好,就坐在圆型窗前插花听着曲。 唱曲的姑娘是从品香楼请来,是品香楼唱曲最好听的女子。 女子戴着面纱,在屏风后头尽情演唱。伺候姜徽的女使有福,也可站在一处听曲。 姜徽小心修剪着花枝,今日这些花选得都比较红艳,也很大方贵气... 最后姜徽插好花,很是满意的洗了洗手。桌上还剩好多不需用到的花,便被女使给收拾掉了。 桌上擦拭干净,给换成茶水点心,可姜徽见着不感兴趣,便去到一边的美人榻上半倚着。 外头一会进来一个女使,那女使跪在榻前,凑近姜徽说了几句话。 结果姜徽一笑:“这曹安焱可真下得去手...” “可温家的人,至今还未寻上门去”那女使小声说道。 “无非是不信服罢...”姜徽想了想,又是一笑:“既然如此,本姑娘便再煽煽风点点火,好人做到底了” 姜徽勾勾小指头,那跪着的女使便凑过去听...女使听着点点头,后起身作揖便又退了出去。 温家。 四姨娘在五姑娘屋里头,看着五姑娘的绣品,满心赞叹:“莲儿的技法是越来越好了,看来三姨娘是有用心在教的,倒也不能冤了她” “五姑娘什么都好,就是心太过善良,才叫人给欺负了”刘妈妈说。 四姨娘才想起:“对了,我吩咐你去做的事,办得如何了?” “姨娘放心,都给办妥了。原想着可得花些心思花些银两。未曾想,我不过说了几句五姑娘可怜的话,她们便骂起曹姑娘来,还有个嘴角长着颗大黑痣的妇女,带头就去替咱姑娘抱不平了”说到这,刘妈妈笑了笑,声音也小了许多:“这样便是曹家要查,也叫人查不到我们头上来!” “那都是,民共愤!还查什么查”四姨娘也终于露出喜色。 “待明日,奴再叫人去打听,一有消息,我们便打上门去!”刘妈妈指着外头说。 四姨娘咬咬牙:“敢欺负我家莲儿,她名声败裂算轻的!我还叫她吃不了兜着走。若我的莲儿醒来后...我定要了她的命!” “再过些天便是踏青节了,望祖宗保佑,保佑我们五姐儿能快快醒来...”刘妈妈闭着眼,朝祠堂的方向拜了拜。 二房。 二房院子里,几个女使忙忙碌碌,来来回回的在眼前穿梭,二姨娘都有些要看花眼了,连叫那些女使给停一停,或者绕远些。 二姨娘与几个女使在院子里捣鼠麴草,每年踏青节做清明粿的鼠麴草乃二姨娘负责。 鼠麴草采摘只采摘花尾,再经过挑捡、清洗、蒸、晒几个工序。后,鼠麴草便是轻脆青脆的,捣起来便容易磨出粉来。 捣过的鼠麴草还要过筛出粉,再将未完全捣碎的鼠麴草进行二次捣。 几个舂臼捣得偶尔会发出叮当响,声音很是清脆尖利,听着不免会生起鸡皮疙瘩。 “姨娘要不歇会,换奴来打?”一个女使依附过来问。 二姨娘心想,也好,她也捣了许久了,手确实也有些酸了。 二姨娘拿起手绢便把位置让了出来,向妈妈也喊人过来替,她去伺候二姨娘。 二姨娘到一旁架上看还未捣过的鼠麴草,随手拉出一个圆簸箕看了看:“日晒得够足。就剩这些了,明日再捣也就完了” “是,如今也装有三罐了,这些捣完该有一罐多”向妈妈跟着二姨娘到游廊上走走。 “今年老夫人来,该是一起做粿子的。便不给各房送去了,直接送去老夫人屋里头吧”二姨娘吩咐。 向妈妈点点头应了是。 “三姐儿去了何处,怎半天都不见她?”二姨娘到院里的桃树下绕了一圈。 “该是又去大姑娘那了”向妈妈说。 “这个娉儿成天就知道围着大姑娘,也不想着来陪陪她姨娘说说话”二姨娘突停下,抬头看了看,又问:“五姑娘还未醒?” “未!”向妈妈说。 二姨娘垫起脚扯下一枝桃花,闻了闻:“走,去瞧瞧五姑娘。可别叫人说,我这个二姨娘一点良心都没有” “是!”二姨娘将桃花递给身旁的向妈妈,向妈妈双手接过,才见这桃花枝上,正好有五朵桃花。 第七十四回 虎荡羊群 咚,咚! 更夫巡夜:“关门关窗!防偷防盗!” 亥时,外头竟下起毛毛细雨,微风凉凉。 温府后院。 老夫人准备入睡。此时屋里只留有一盏烛灯,原在香案上,现被卫妈妈给扶到老夫人床头边。 烛光下的老夫人一脸无精打采的,倒不是困倦,却是一直心忧着五姑娘。 卫妈妈见此给老夫人扯了扯被子,又小声安抚着:“二更天了,老夫人该歇下了” 老夫人少有的叹气,后点了点头。卫妈妈见老夫人合上眼,便将烛灯给吹灭,自己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 ...... “咚--咚,咚,咚,咚!” 五更天。更夫巡街,敲锣打梆:“早睡早起!保重身体!” 曹家。 曹汐突然醒来。听闻贴身女使被击打头部至今未醒,曹汐便也拒绝她人的伺候。 还有一时辰便是日出,曹汐在屋里坐着实在闷,便自个儿出了房门。 她面色苍白,神情恍惚,披头散着发,一个人提着灯笼站在院里的游廊上,看着雨水慢慢浸满整个院子。 如今曹汐的身子很是虚弱,一阵微风便能叫她咳得要命,真真是被曹安焱打伤了肺腑。 曹汐站在游廊处发呆许久,不知不觉,突一寸微弱的日光打在她脸上。曹汐犹如被人叫醒一般愣了一愣。 她想抬头一看,却只见满天乌云,方才那寸日光也突消散不见。 曹汐低头无力一笑。心想,连天都在告知她,再也不见明日了吗? “姑娘?”游廊另一头走来两个女使,她们惊诧的看着曹汐。 曹汐咳了几声,抹了抹泪水自个儿又回屋去。两个女使相视一看,纷纷有些心疼曹汐,换往日里,曹汐醒来可不是这般。 “姑娘,外头下了一夜的雨,地阴凉。姑娘身子弱,可别再出去了”女使将曹汐手里的灯笼吹灭放到一旁。 “姑娘喝口热水暖暖身”另一个女使端来水杯。 “母亲呢?”曹汐捧着水杯问。 “君母还歇着呢,恐得辰时才醒”女使给曹汐梳妆打扮,另个安排洗漱。 曹汐点了点头,乖乖喝了口水。 ...... 巳时,京城满天乌云黑沉沉,滴滴雨水像断了线的珠帘不断落下。雨越下越大,街上的行人纷纷打伞,又有几个穿着蓑衣的穿梭在大大小小、各型各色的油纸伞中。大雨声将街上的吵杂人声逐渐淹没。 原本浅色的四周一下变深,行云走过,一丝微微柔光偷偷照在树叶上,竟射出一阵刺眼光泽。 雨水越积越多,行人走在路上皆发出一声声啪嗒啪嗒响。 一辆马车急急从后边驶来,人见纷纷避之。又见是曹家的马车,街上又有好些人指着马车便开口唾骂。 马车最后稳稳停靠在曹家门处,车夫撩开帘子,只见曹安焱黑着个脸速速进了门。 曹娘子得知主君回来,便候在大厅处等着。原想问问外头这件事有什么眉目了,结果却见曹安焱是直接去了后院,还气冲冲的。 曹娘子心想不妙,这会提着裙子便快步跟去:“快去将南哥儿喊来!” “是!”一个女使往另头快快跑去。 此时曹汐双手撑着伞,一脸无精打采的正往前院走来。听着前面有急促的脚步声靠近;曹汐抬了抬伞又抬了抬眼眸看一眼,没想竟是曹安焱。 “父亲...”曹汐嘴角弱弱一笑,想着父亲定是想到什么好法子,这是急着来报喜来了。 曹汐停在雨中,等着曹安焱走来,她笑道:“父亲,父亲可是有...” 啪!未等曹汐说完,曹安焱又是一巴掌狠狠的打在曹汐脸上。这昨日的脸才见好,这下是直接给打出血来了。 “你这混账东西!”曹安焱指着曹汐开口大骂。 这猝不及防的一巴掌,竟将曹汐再次打趴在地。油纸伞摔在地下,曹汐半个人浸在雨水里。雨正下得大,很快曹汐便被雨水淋透,头发一片凌乱,可谓狼狈至极。 后头来的曹娘子更是吓得癫了一癫,心疼的速速跑来。可雨天地滑,曹娘子竟是一个不小心摔落在地,把脚给歪了。 曹安焱见此想上前去搀扶曹娘子,可又想起曹汐做的糊涂事,便也气得不上前。 曹娘子哭着指着曹安焱便破口大骂起来:“主君!你你,你六亲不认!汐儿可是你的亲女儿,你这要将她打死不成!我...” 曹娘子疼得动不了,直接坐在地上大哭起来:“你要打死她,我也不活了...” 管家小厮见此又扑上去阻拦,女使更是吓得尖叫,速速拿起油纸伞蹲在身边给曹汐挡雨。 女使试着搀扶起曹汐,可曹汐却一动不动的摇晃着头。女使的眼睛被雨淋得也快张不开来:“姑娘,姑娘!” 方才曹安焱这巴掌打的可真是用尽了力。不仅打得曹汐嘴角流血,更是眼前模糊,耳朵里还在嗡嗡响。 “今日我还真就打死你个不孝女!”曹安焱撸着袖子,与管家几个在那挣扎。 曹南在远处便听着声,这会速速跑来。见院子里又是乱得一遭,曹安焱又是发了疯的挣扎着。 曹南也来不及顾曹娘子了,一把挡在曹汐与曹安焱中间:“父亲一话不说便打三妹妹,这是何道理!便是要叫一人死,且也要叫人死个明白不是!” 曹安焱气得点头,他猛吸了一鼻子,说道:“你可知,这个不孝女做的蠢事如今是传到圣上那去了!” “温衡也说了,若他们家五姑娘一直不醒,便要亲自上门讨说法!这那是要讨什么说法,那是来要你命,要我们曹家的命!”曹安焱激动得咳了几声,接着说。 “若不是姜国公在朝上替我们曹家说了些好话,给我们曹家有台阶下,怕我们曹家早无颜面圣!无颜面百官!怕我们曹家,百年在京城,妄想抬头!”曹安焱咳得干呕... “姜家...”曹汐听此哭笑了起来:“虎荡羊群...鸮心鹂舌!” “你说什么?你可知你在说什么!”曹安焱指着曹汐吼着。 “我自然知...”曹汐被女使给搀扶起来,她望着自己的父亲一笑,又一把扯掉女使撑着的伞。 如今打在曹汐脸上的雨水已与泪水融合一起,早已看不清曹汐是哭是笑;而方才鼻处的血,即便雨水不断冲洗着,可也隐隐约约有新的流出。 第七十五回 佯输诈败 “父亲,汐儿无说错!”曹汐停了停,又说:“姜家,确实是虎荡羊群!鸮心鹂舌!” “你住嘴!”曹安焱气得发抖。 “父亲可知,女儿如今的处境,皆是拜他姜家所赐!”曹汐直勾勾的看着曹安焱。 “你说什么!”曹南与曹娘子听着脑子一愣。 “想毒害温家姑娘的并非是汐儿!最大的主谋,可是他姜家的姑娘,姜徽!”曹汐似乎拼尽全力的指着外头。 “我不过是,想借她之力警告五姑娘罢...并无下毒,那不过是安眠香!并非是什么毒药咳咳咳...”曹汐突然咳得厉害,将近干呕。 女使妈妈们见此吓得跑去拿水的拿水,抹背的抹背,撑伞的撑伞;可她曹汐依旧全给推开... “是汐儿,做的不如她姜徽的愿,她这才要逼死我...若我死了,好叫人不知她做的肮脏事咳咳咳...”曹汐拿着已湿透的手绢捂着嘴咳着,又道。 “都怪女儿蠢笨。明知她乃笑面夜叉,却还愿者上钩...本以为自个儿佯输诈败,却未想她将计就计后发制人,叫我身败名裂,不得见人...”曹汐掩面哭笑,癫坐地上。 曹安焱一时愣住不知说何言语,只觉痛心懊悔,气怒无颜。 曹娘子咬着牙,忍着痛起身嘲讽道:“朝上姜国公所作所言,皆是佛口蛇心!主君却遇名声事,便失去理智不知分辨!竟还对姜家心存感激怒打亲儿!主君可真是,是非不分,出丑狼籍!” “我!她这是...为虎作伥,自作自受!”曹安焱被说得脸红,喘着气反说曹汐。 “便是汐儿自作自受!主君也不该如此对汐儿下狠手不是!若主君真将汐儿打死了,可叫苏月如何活?”曹娘子知曹安焱很是尊爱她,也知曹安焱更看中曹家名声,可她也要借此一赌。 “娘子可也听见了,那可是姜家与温家!如今这摊子是烂至全京城,甚至是宫里!娘子叫我如何做,我又能做什么!”曹安焱激动的拍打着自己的胸口。 “如今坏的不止是你一人的名声,是整个曹家!连带祖宗后代!”曹安焱指着祠堂的手不停的抖着。 “姜家是什么人娘子可是明白,如今姜家要我们姑娘死...若无如他们愿,恐我们曹家上下,皆得赔进去啊!”曹安焱拍打着大腿,无奈摇头。 “赔进去?天子脚下,难不成他们姜家还想一手遮天不成!我呸!想在京城一手遮天?哼,那还轮不到他们这些,暴戾恣睢之徒!”曹娘子咬牙破骂。 “便是暴戾恣睢之徒,才是为所欲为之人!”曹南说。 “你们可闭嘴吧!这是京城,京城!隔墙便是耳!”曹安焱小声吼,警告他们要谨慎说话。 曹娘子自然明白隔墙有耳,可眼下如此,又叫她如何不心急不愤:“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如今我汐儿受那贱人所害,出不得门名声尽毁!更是有父六亲不认!我,既身为母,便是使了命丢尽脸,也定要为我姐儿讨回颜面!” “母亲...不要...”曹汐摇头。她不愿,也不舍自己的母亲,为她再去得罪姜家。 “都是心头肉。身而为父,我又何尝舍得!”曹安焱说到此,终于藏不住流下眼泪。 “我打汐儿...不过是打给温家看。若那温家五姑娘醒来,温家见汐儿如此,也是交代。此事,定能在此翻篇!汐儿是伤了,可至少能保命不是!可...姜家”曹安焱摇头痛哭:“我无能为力,实在无能为力...” 曹安焱红透双眼,一脸憔悴。他脚步踉跄,推开所有人,自个儿往回走去;所有人瞧望着曹安焱的背影,这一瞬间,好似感觉曹安焱老了许多。 曹汐也无比自责,也心如死灰。如今她名声尽臭,想必她的伯怀哥哥也嫌弃她了吧... 看着曹安焱的背影竟有些无力的凄凉。曹汐心里好一番痛骂自己。这一切都是她害人害己,是她自以为是,是她害了曹安焱害了整个曹家。 曹汐望着天,掩面哭泣。雨水再次打在脸上,却不见疼痛。她转身望了望四周,眼眸下垂双手紧握,嘴角扬起那一刻,她突向右手游廊的柱子上撞去! 在场所有人都还未反应过来,曹汐便已倒在雨地里,额头流血... “汐儿,汐...”曹娘子吓得又是昏了过去。 “姑娘!”所有人也都慌乱的围了过来。 “三妹妹...三妹妹!”曹南吓得嘴角都在抖:曹南拼了命的摇晃着曹汐,可曹汐却紧闭着双眼没有再睁开。 已走到远处的曹安焱也止住了脚,充满红血丝的眼睛直直的望着前方无回头;只见紧握着的手不停的抖着,指甲掐入掌心里,不久滴出一滴鲜红血液来。 曹北院子。 前院乱的一遭,而曹北却待在后院房中吃茶看书,不知其事。 直到外头跑来一小厮,他淋着雨哭着脸直接冲进曹北的房屋;结果脚下突然打滑摔在地上,却也不顾疼痛的爬起来继续禀报。 小厮一字一字的说,曹北一字一字的听。结果手中的茶盏突掉落,茶盏与水打洒在腿上的诗集;曹北猛的一站起,诗集掉落在地,茶盏在地上滚着圈... 曹北急匆匆的快步到门处,脚才踏出去一只,却又犹豫。 最后还是将那只迈出去的腿收了回来,问道:“郎中,如何说...” “才去请的郎中,也不知如何了。姑娘被大郎君抱回房中去,那血...”小厮哽咽着没再说下去。 曹北胸口起伏突然强烈,他的喉咙更像火烧一般疼痛难忍:“去!去听郎中怎么说,去!” “...是!”小厮抹了抹眼泪又回去,起身时还癫了癫,估计是那会给摔着腿了。 “二郎君为何不亲自去看看?”贴身侍从走近问。 “这个蠢丫头,是真不懂得,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的道理吗?如此愚蠢,不看也罢!”曹北甩手又回到座上,重拾起地上诗集,擦干书上茶渍接着看。 侍从有话要说却又不敢开口;曹北盯着他看了一眼,贴身侍从这才捡起茶盏出去重泡新茶。 第七十六回 恩将仇报 半柱香过去,方才那小厮又跑来禀报:“二郎君,那郎中先生回去了...” 曹北冷冷的看了小厮一眼;小厮才道:“郎中先生说,姑娘只是昏迷了。可姑娘失血过多,再加昨日的旧伤严重,现怕得参汤每日吊着,恐再难好。再加上姑娘过度忧心,更不利姑娘康复...” “三妹妹可醒了?”曹北问。 “姑娘未醒。郎中先生还说了,姑娘该是很快醒来的,可若一直未醒,怕是姑娘,是自个儿不愿醒来...”说到这,小厮低着头也有些难过。 曹北呼了口气,一手扶额:“知道了...” 小厮听此作揖离去。 “姜徽...”曹北双手握紧,一手捶打在门上:“二哥哥记住了!” 后,曹北直接冲外头走去,对身旁的侍从说:“备车,随我去趟温家!” 侍从听着愣了愣,二郎君要去温家?二郎君去温家! 说走就走。 外头的雨依旧很大,曹北也来不及拿伞,直接淋着雨跑到马车上。 很快,便到温家... 温家府门的小厮一见是曹家人,便想起自家的五姑娘受害,一时来气:“曹家郎君?这是来向我们五姑娘道歉来的?” “带我见你们的主君!”曹北说。 “哟,这语气,怕不是来请罪的!”府门小理说。 门内的荣管家这时走出来,淡淡道:“放他进来!” “管家...”几个小厮不愿。 “是主君的意思!”荣管家说。 原来,温衡方才就在左门游廊处。正好听见小厮他们在讲话,见是曹家人来,正好他也想听听曹家人会说什么。故而摆手,叫在门处的荣管家出去放他进来。 几个小厮一脸不情愿的放曹北进门,却把曹北的侍从拦下,死活不让进;荣管家见着也不管,放任他们。故而几个小厮更是得意,四个人将门堵得死死的,曹北的侍从不得放弃。 见曹北进了门,温衡双手放在背后直接去了大厅,曹北只得自己跟上。 到了大厅。温衡落坐,女使欲上茶,正要撤了空茶盏,却被温衡按住茶盏口;二四见此便明白温衡之意,这是不把曹北当客来着。 二四也是机灵的,这就将所有女使都带下去,不给添茶。 曹北才进大厅,气都没喘便说:“五姑娘的毒不是我妹妹下的,是姜徽!” 温衡背靠椅,呼了口气,没说话。 曹北接着说道:“外头皆传是我妹妹害的五姑娘,可并非如此,这是姜徽的阴谋!” “今早姜国公才替你们曹家堵了我一嘴,这会小郎君却说,是人家姜国公的姑娘害我们五姑娘。小郎君可知你这是恩将仇报?”温衡慵懒的坐着,语气很是平淡。似乎不把曹北放眼里。 “我知。可姜家哪是在帮我们,他们是把我们当傻子看当猴子耍!若不是我三妹妹告知事情原委,我父亲,可险些将我三妹妹打死!要以此,还给温五姑娘公道!”曹北说。 温衡听着若有所思,歪着头问:“你坐下。将曹姑娘所说的原委一字不落的讲与我听听!” 曹北咽了咽,不打算落坐,这会便一字不差的娓娓道来。话间,双手时而指了指外头,一会又指了指地上... “便是这些!我妹妹当真只是下了点失眠香,并非毒!自小与我三妹妹一起长大,她的性子我最是了解,我也敢保证!她脾气确实不好,可定不会害人性命,最多只是恶作剧!”曹北说得太过激动,这会还在喘着气。 “恶作剧?若曹姑娘不做此恶作剧,我家五姐儿可会如此?”温衡撇了一眼曹北。 “是。此事是怪我三妹妹。可,可真正的凶手,是姜徽!并非全是我三妹妹的错...”曹北急急解释。 温衡也终于理清头绪。他站起身,方才的话听得让他胸口有些压抑,这会呼了口气,又问:“我如何能信你这番话?” 曹北立刻指着外头说:“流言!我妹妹的名声!便是!” 温衡想了想,这该无假。名声对一个人,对一个家族有多重要他会不知?且这还是一个未出阁的姑娘。 温衡双手背在后头,出了大厅;可又停下,侧着脸说:“我知道了” 随后便头也不回的离开。 曹北认为该是温衡有自己的打算,如今他也将实话说出,温衡该不会再难为他三妹妹了吧? 二四从外头进来。没开口,直接伸出手,做了个请。 曹北见着,摆了摆裙摆,这就随二四离开。 府门处。 几个小厮见曹北出来,这才站开来。看着曹北他们上了马车,又凑到二四身旁问:“他说什么了?” 结果二四只道了两个字:“不知!” 几个小厮‘切’的一声,便乖乖站回岗。 曹家。 亥时。曹家上下都睡得差不多了,可曹北始终不放心;这会披着外衣,拿着伞提着灯笼便去曹汐屋里头。 曹汐屋里头的两个女使睡得昏天倒地的,曹北见着厌烦,可也没做理睬。 自个儿将灯笼吹灭,与伞一起搁在进门处,又点燃曹汐屋里头的一盏烛灯。 灯亮,两个女使猛的坐了起来:“二,二郎君!” 曹北被吓了一跳,直接来气:“出去!” “是...”两个女使害怕的收拾着裙摆,这就出去外头候着。 曹北将烛灯放到床头处,却不照射到曹汐的眼睛;看到曹汐那泛白拔干的嘴唇,曹北突一心疼,连去倒杯水来,用手沾水抹在曹汐嘴唇上。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三妹妹,二哥哥定会替你,讨回公道!”曹北笑了笑,将茶盏放下。 “汐儿是否,怎么也想不到,你最讨厌的曹北哥哥,突然变好了?”曹北低了低头。 “二哥哥向你道歉。其实,二哥哥自早便是疼爱三妹妹的,二哥哥疼爱三妹妹不比大哥哥的少...只是三妹妹的脾气,确实臭了些。每次都能叫我气个半死...这才,每次都与三妹妹斗嘴,还说得很是难听”曹北替曹汐拿开一缕头发。 “可每次欺负完三妹妹,见妹妹哭了,二哥哥私下,其实是无比自责的。只是碍于面子,不好向三妹妹道歉罢。平日里...也不敢疼惜妹妹你”曹北有些哽咽,可也依旧挤出一丝笑容,生怕曹汐醒来看见他哭,嫌弃他。 第七十七回 亭亭玉立 (祝贺‘神舟十三号载人飞船’发射成功!) “妹妹醒来可好...”说到这,曹北的眼睛瞬间湿润了:“只要你醒来,以后二哥哥任你欺负可好?” “如今,三妹妹被人陷害...二哥哥的心也好疼好疼...”曹北闭着眼喘了口气,又睁开眼接着说:“若妹妹能醒来,二哥哥保证,定会为三妹妹报仇!哪怕豁出性命,二哥哥也甘愿...” 见曹汐纹丝不动,曹北又替曹汐扯了扯被子,笑道:“看看你,如今都是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还是这般冲动。都要嫁人为妻了...三妹妹不是还念着要嫁你伯怀哥哥吗?......你现成这般,又该如何出嫁,叫伯怀怎么娶你?” 话说此,曹汐的手竟然动弹了两下,最后一下正巧被曹北看在眼里;曹北心震了一下,有些喜极而泣。 看来,还是伯怀最是深入她心。曹北握着曹汐的手接着试探:“三妹妹可快些醒来,踏青节要到了,到时可就又可以见你伯怀哥哥了!” 此时,曹汐的手又动了动。 曹北见此,心喜。接着道:“三妹妹不是念着要嫁伯怀哥哥吗?甚至都愿舍大做小...” 曹汐此时嘴唇也有所动,只是没有声音:“二哥哥支持你。做大做小都随三妹妹的心...妹妹若醒来,二哥哥还可替三妹妹想法子...二哥哥还可上沈家门,替三妹妹告知伯怀,就说我们三妹妹喜欢伯怀!想嫁伯怀!若三妹妹醒来,二哥哥替你向伯怀说亲去!” “二,哥,哥...此,话,当,真?”曹汐突然开口说话,虽声音很小很模糊,可曹北却全听进心里。 “真!真!二哥哥当真!”曹北激动的落泪,看着曹汐恍恍睁开眼睛来,曹北高兴得说不出话来。 外头女使听着不对,连连跑进来看,结果却也惊得说不出话来。 “谢,谢,二,哥哥”曹汐歪过头来看了一眼曹北。此时她眼睛还是模糊的;曹汐轻轻一笑,眼泪也流了出来。 两位女使见此连连跑出去通报,她们姑娘醒了,她们姑娘醒了! “三妹妹只要答应二哥哥,以后不再做傻事,待三妹妹身子好了,二哥哥就替你去找伯怀可好?”曹北声音温柔更多,他抚摸着曹汐的发丝,一脸宠溺的笑着。 曹汐点了点头:“好...” 也不知方才那些话曹汐是否全听进去了。不过曹汐能醒来便好,听无听进去,也不重要了。 一会,曹家宅各院灯火通亮。 女使告知曹娘子身边的张妈妈,张妈妈听着心里大喜,急急的进去里屋禀报。 曹安焱睡在里头,这会一听,猛的一下便坐了起来,直接跨过曹娘子的身子下了床。 曹娘子才反应过来,曹安焱已经随手拽下一件长衫就出去了;张妈妈搀扶曹娘子下床,给取了一件外衫跟着出去。 曹安焱边走边穿着长衫,曹娘子倒是有张妈妈边走边给侍候,相比要快些。 一前一后。游廊漆黑,连灯与伞都来不及拿,好在这会雨点是小了些的。 “君母当心脚下!”张妈妈与曹娘子一起搀扶着走。 倒是曹安焱,那贴身侍从都不在身,路滑天黑的,曹安焱好几次险摔倒;可他更心急曹汐,今日可是险把他也给吓过去了。 “主君,你可当点心走啊!”曹娘子在后头喊话,一脸心急。 可是曹安焱却埋着头直直往前走去,话也不给回的... 待到曹汐院子处,曹安焱却站在门口不敢进去;曹娘子一手搭在曹安焱的手上拍了拍,鼓励着他。 可曹安焱依旧无动于衷,最后曹娘子自个儿进去了... 屋里头的烛光落在曹安焱脸上,可见沧桑、憔悴。而那双紧紧盯着曹汐的眼睛充满愧疚,却偶有一丝喜色浮现。 “汐儿...”曹娘子满眼喜泪,坐在床边。 “母,亲”娇弱的声音响起,叫曹娘子好一番心疼落泪。 站在外头的曹安焱,听着心里突疙瘩一下,心跳越来越快。而脸上也终露出喜色,眼角处也隐隐约约泛了红。 “醒了...好...醒了就好,醒了就好...”曹安焱回过身去,小声念叨着;如今他这个做父亲的,是没脸面去见自己的女儿了。 曹北见曹安焱半天没进来,这会便从里头走出来,小声道:“父亲...三妹妹定是想见您的” 曹安焱怔了怔,可依旧没回过身来,依旧望着院里漆黑一片。 “三妹妹好不容易醒来,父亲便进去见见她,也好让三妹妹知道,父亲没在怨她...”见曹安焱闭着眼,曹北接着说:“父亲也知,这三妹妹向来多想,若她知父亲在这外头不进去,怕会以为是父亲还在怨着她...” “我没怨她...”曹安焱睁开眼睛来:“我是在怨自己...我没脸见她...” 曹娘子这会走了出来,一眼盯着曹安焱的背景看:“主君便进去瞧瞧汐儿吧。汐儿说了,她想见见父亲,想陪父亲,说说话” 曹安焱别过头来,望着屋里头,方才那愧疚着的脸如今也露出一丝喜色。 曹娘子扯了扯曹安焱,点了点头,示意曹安焱进去;曹北也看着曹安焱。 犹豫再三,曹安焱终于踏进屋里去。曹娘子也险些要落泪,好在身旁有张妈妈陪着。 “快些!”院子外,曹南与侍从提着灯笼快步走来,身后的侍从都有些快跟不上了。 “大郎君可别吹着风了...”侍从小跑的跟在身旁吩咐着。 因傍晚时,曹南想小酌一杯以借消愁,可却越喝越多...这会的脑子依旧晕沉沉的。 只是侍从去禀报,以为曹南不会醒来,结果他也是猛的一醒,只是有些醉得难受,故而速度慢了好些。 曹南想直接去看曹汐,却被门外的曹娘子拦下:“待会再进去...” 看着曹娘子的眼神,曹南才望着里头。原来是父亲在与曹汐说话。也好,是该好好谈谈。 “快,去取件衣衫来”曹娘子对小厮说:“雨天阴寒的,你这酒还未醒呢,一股酒味甚重,可别吹着风给感染了风寒,到时当心传染给汐儿,我可饶不得你!” “母亲偏心”曹南听着愧疚,又喊着小厮去倒杯水来漱漱口,可别一会还给呛着三妹妹。 第七十八回 踏青前夕 鸡鸣日升,雨停烟散。寂静的京城街道再次逐渐热闹起来。今日的街市要比往日的更热闹些,街道两旁的摆摊小贩也多了许多,品类各具特色。有吃的用的玩的穿的,还有手工制作的各种祭奠用品等等,数不胜数,诉说不尽。 今日皆是大采买,因明日是踏青节,上至文武百官下至平民百姓皆会去郊外祭拜祖先,游山玩水。自然摆摊的开铺的会少之又少。 伯爵温家四房。 屋子外的游廊处,女使寒露在为五姑娘煎药,热烟滚滚,药香四溢。寒露手拿着小扇子小心扇着火候。 七姑娘与四姨娘一早便来瞧五姑娘,只是五姑娘至今还在昏迷中,药也每日给灌着。郎中先生也说了,脉象是一日比一日好,可就是不见五姑娘醒来。 “旧年五姐姐可最是爱在踏青节当日游山玩水了,可五姐姐至今还未醒来,这明日可就踏青了...”七姑娘坐对头,一脸沮丧。 “那个曹王八,害得我五姐儿活生生趟这受罪,偏偏主君还说这事另有隐情,且叫我稍安勿躁,叫我如何稍得了安勿得了躁!”四姨娘双手给五姑娘揉捏着手臂、腿脚。 “四姨娘安,七姑娘安!”一个女使从外头进来作揖,说:“老夫人说,请姨娘和姑娘们到老夫人院里头做清明粿去!” 四姨娘吸了吸鼻子,拿起手绢擦了擦眼角,说道:“去回老夫人,我们这就过去!” “是!”女使听着点点头,瞧了一眼五姑娘,这就出去了。 四姨娘起身,扯了扯领子:“若真真是那个曹王八子,看我不扒了她的皮,连带他们曹家一起!”说完,四姨娘便出去了。 七姑娘看着四姨娘满眼狠意,着实吓人。这会又趴到五姑娘床边,小声说着:“五姐姐,你可要快些醒来,五姐姐昏迷这些日子,姨娘好似变了一个人...”七姑娘玩弄着五姑娘的发丝。 “我是瞧着害怕,生怕姨娘真孤身去找那曹姑娘算账去。五姐姐也清楚,咱姨娘做事向来冲动,且不想后果。这万一要是出了什么事,可叫葵儿怎么办呀...”七姑娘将发丝放了回去。 “五姐姐,祖母叫人来喊话了,要我们过去她院子里做清明粿。也不能让祖母久等,七妹妹这就过去,待做好,七妹妹再来陪你吧!”七姑娘给五姑娘盖好被子,又瞧了几眼,这会便离开了。 空荡荡的屋子现仅剩五姑娘一人趟着,院里的女使都各种忙活。只有女使寒露坐在门口处煎药,时而会进来瞧瞧五姑娘。 而就在方才,七姑娘出去那一会,五姑娘的眼皮子竟然轻微的动了动。床里边的另一只手也有轻微动弹,只可惜却没人瞧见... 老夫人院子。 “终究是有母亲在府里的好,像旧年踏青,我们哪会想着去做粿子,府里的女使妈妈们也无几个会的,都是让下边的妈妈去街上给买来的,就吃个平安”君母手捧着茶盏,对着老夫人说。 老夫人听着笑了笑,说:“外头买的哪有自个儿家里头做的好。自个儿动手做的,再拿去祭拜祖宗,那才叫诚心!” “老夫人说的是。闺阁中时,我母亲也是有教过我们几个姊妹做粿的,只是多年不做了,倒有些手生得很...”三姨娘说。 “待一会多做两个,自然就会了!”老夫人说;三姨娘乖巧的点头应是。 屋外传来脚步声,大姑娘三姑娘六姑娘一起来了:“给祖母请安!母亲安!三位姨娘安!” “正想着叫李妈妈去喊你们呢,你们便来了”君母说。 “还不是小八缠着我们,好不容易求得二哥哥与四哥哥帮我们看住他,不然准跟着来乱!”六姑娘有些抱怨。 “二哥儿四哥儿待一块练字,也怪为难他们”大姑娘有些不好意思说。 “这个彧儿虽是懂事了些,可也是越发的淘气,妾如今也实在难管教他了”三姨娘也头大得很,成天是被小八整得头晕目眩的。若不是四哥儿有他办法,真真不知该拿他如何是好。 “待科考,沈家书塾也就散了,这彧儿如今也该给请个先生教书了”老夫人说。 “这事,儿媳倒是有与主君提起过,主君也答应了,正在替八哥儿物色先生呢!”君母说。 “甚好...就请家里头来,姨娘也好看着他点”老夫人提议。 三姨娘点点头:“老夫人说的是!” 这会七姑娘也到了。便开始做粿子了。 前些天,二房送来的鼠麴草如今便可用上了。 后厨的几个妈妈先是将粘米粉、糯米粉和水掺和好,三抟两捏,手压成饼放水里煮熟。后捞起放温,再散鼠麴草一起揉抟均匀。 像年前做红桃粿一般无异,只是后厨几个妈妈先将粿团弄好,再直接抬去给老夫人她们直接用。 几个女使依旧替姑娘们绑好袖子,待女使们给上了水盆,净手擦手,这就准备可以上手。 后厨几个妈妈依旧提着一个冒着热烟的大锅进来,再将锅里边的粿团分给各位姑娘姨娘;将粿团放小石缸内,又给滴了几滴香油,姑娘们便开始动手起来。 相对上一次,还有江嬷嬷之前教学,姑娘们现在是张手就来,完全无任何困难。 老夫人看着心慰,心想总算是教会了;君母就坐老夫人身旁,君母更不用说,她可是老夫人亲传,那做起来叫一个溜。 紧接着,几个女使便端来各种馅料,与上次做红桃粿的陷无异。有绿豆碎,花生碎搅砂糖,油炒香菇碎,虾米干,半熟香米等馅料,还有两大筐新鲜采摘的水葫芦叶... 女使还给姑娘们分发几个木雕粿型印,这次的粿印还多了几个圆型的,做出来像月饼一样,只是相对比月饼要薄些要宽大些。 当然,也可直接上手,捏成一个鼓起来的小包,像龟壳一般。民间俗称为龟仔粿,便是这个的由来。 这次都无需老夫人怎么教,一会功夫,姨娘姑娘们便做了好些个,且个个做得甚是好看,也不歪扭。 君母几个人一起做了几圆簸箕,一簸箕放满清明粿,女使便给盖上麻布,将粿带去后厨蒸熟... 直到近午时,老夫人屋里头才逐渐有人离去... 这会院子又下起雨来了。 第七十九回 踏青之日 翌日踏青节,百官节假七日。 卯时,京城街道便已人烟熙攘,早市至辰时未散,夜雨却停。 温家。 卯时起,君母便早早起身料理今早事物。 古有俗,清明插柳,端午插艾。 故而,府门上插柳之事便由君母亲自负责。其他房院的也早早派人过来君母的院里取柳,再自个儿带回院中插柳。 卯时三刻,温家门处便已停有六辆马车,首车乃乘坐老夫人,后头四车按房次排,最后辆为储物车。 这会还有姑娘未到,老夫人与主君、君母、二哥儿、姨娘皆已到车内等候;姑娘们与四郎君小郎君在外站候。 大姑娘早早候于门府前,她身穿一身粉红搭白色的裙衫,袖与领处皆是绣云纹,衣衫处绣花为木槿花纹,头戴云簪。手中帕乃是自个儿绣的,含名纹。 三姑娘的裙袍乃玫红色,面料织有芙蓉花暗纹,袖与领处绣着淡粉白祥云纹,与大姑娘的装扮很是搭配。 而七姑娘则是一身淡橘黄,裙摆八处绣有黄白菊花纹,外衫尾摆织葵花纹,袖与领也是绣有云纹,不过是淡黄色,有落日晚霞之美。 三个哥儿的装扮相对来说要简约许多。二哥儿的衫袍乃是淡青色,全身无绣却织有白金丝松树叶纹,在日照下有隐隐约约的闪亮耀眼。 四哥儿的衫袍同是无绣,全衫却是织有君子兰暗纹的淡蓝偏白色面料,看着很是清秀却不失精贵,倒是符合四哥儿的谦谦君子模样。 八哥儿的衫袍款式要比二哥儿四哥儿复杂许多。八哥儿一身淡绿色,领处的竹纹乃是三姨娘亲自绣上,肩处又绣有精小云纹,看着很是小巧可爱。 注重打扮的六姑娘依旧最后一个现身,八哥儿歪着头撇着六姑娘说道:“又是你!” 六姑娘不做搭理,倒是给各位哥儿姐儿作揖,以表歉意。 大姑娘上下将六姑娘瞧了个遍,见她头戴如意云银簪,脖挂白玉如意坠,一身水仙花绣蓝紫裳,云波彩云鞋甚是精美。不禁感叹:“六妹妹这行头可是头次见,怕不是新衣?” “何止,我这通身打扮,无一不是新裁,便是我发髻间的如意云银簪,可也是请师傅做新的了,可是耗了近一月之久,前两日才到手”六姑娘伸手摸了摸那只发簪,有些得意。 “我瞧着不过是一个素素的如意云,六妹妹怕不是被那老师傅给骗了?”三姑娘说。 “三姐姐怕不是眼拙,这发簪那止是眼见的一支如意云。这支如意云,可是由九十九之细小如意拼接而成,再经多日细磨而成!这京中,可就仅此一支!”六姑娘说。 姑娘们听着惊叹,纷纷踮起脚瞧望六姑娘的发簪。 “你们还在磨蹭什么?”二哥儿这时从车窗里探出头来。 几个姐儿哥儿回头听着,这才上车去。 启程。 几辆马车行于街中。街道两边是酒馆、茶楼及各种作坊,药铺等。铺门上也均都插好柳。 铺前还有拉着布、撑着大小伞的各种小摊,从街头摆至街尾,直至到郊外交接处。 此时近辰时。见天乌云薄遮,时而阳光明媚,时而细雨纷纷。故而街上行人大多有披着蓑衣的,戴着斗笠的,又有带着伞未撑开的。 坐在车里头的人忍不住外头的热闹,一一都撩开帘子望着车外头。只见街上行人来往不断,密密麻麻、熙熙攘攘。 有挑着担赶路的,有牵着牛车运货的,有提着篮子牵着小孩的,还有赶着毛驴拉板车载人的,更有大户人家坐着马车行路的。 出了街,便是京中河,要往郊外,便得经过河上桥。 这桥上两旁也有好些小商贩,还有驻足于桥上观河望远的。 河边岸上,有柳树成排,有鲜花为地。岸边,再往上便是一处阔田地,有奇石为桌椅,有闲人在此坐谈吃茶;旁有小孩玩耍放风筝,还有踩在秋千板上荡秋千的姑娘... 今日之郊外,有京中街之景,郊外热闹如同市集,可称城外城。 马车行了半时辰,可算到半山处了。温家人也终于落了地;姑娘郎君们更是迫不及待的叫着女使小厮速把后车带来的东西都搬出。 早几年前,温衡便在温家祖墓处旁立了一亭子,亭大小可容纳数十人,是为避雨所建。 而此墓地虽写着温家祖坟,却不过是一个衣冠冢。真正的祖坟是在潮府老家。 温衡是个有孝心的,为了不缺每年这一祭拜,早在得知自个儿要在京城落根,便在此立了衣冠冢。以便世代子孙祭拜祖先,惦记祖先,不忘祖先。 女使小厮将物品搬了一半到亭子下,有拜的用的玩的。 老夫人被君母和大姑娘搀扶着落坐,这还是老夫人头次来。 主君双手叉着腰,看着坟上长满野草,草长遮盖墓碑。温衡一脸见着笑笑,后自个儿撸了撸袖子,上前去理了理。 “父亲,彧儿也来!”八哥儿挣脱开三姨娘的手,直接跑去主君身旁,蹲着身,用手将墓碑上的沙土抹去。 温衡见此嘴角一笑,说道:“吃了清明粿,是长大了不少!” 几个姨娘站在亭内陪着老夫人说说话,君母指使着下人们做事。 小厮女使有的给伺候吃食,有的帮着温衡清理四周杂草,也有的负责将祭拜物品有序放坟前,以便一会祭拜。 二哥儿四哥儿又到附近的小河处寻找旧年那只野船只,那是他们每年来都会去划的船只。只是船只荒废多年,安全性难保。 此小河也不长,可见头尾,水也不深,且清澈。故而温衡才没阻拦。 几个姑娘们也到一旁玩去,大姑娘与三姑娘放着风筝;六姑娘在树上荡着秋千,七姑娘则等着六姑娘下来,她也想登高望远。 老夫人看着连连笑出声来,她望了望几个姨娘,只见她们也看得津津有味。故而老夫人说道:“一年难得几日,想玩便一块玩去,不用陪我这老婆子!” 几个姨娘听着心喜,可又不敢起身前去,老夫人知道她们有所顾忌,又说道:“我瞧着后头可是带了好些玩的...诶,我那棋盘可也带来了?”问卫妈妈。 卫妈妈点头:“带了,老夫人”卫妈妈指使身后的女使去给搬来。 第八十回 通力合作 三姨娘抓了抓手帕,上前躬身问道:“老夫人,不知妾身可否与老夫人对弈?” 老夫人听着笑,双手握着三姨娘拍了拍:“那是自然,老婆子我正缺对手!” 三姨娘听着笑了笑,连作揖答谢。 老夫人来京之后,除了疼爱自个儿的孙子媳妇外,可也是喜欢三姨娘这个小妾媳的。她文雅贤静,倒是不像其他两位姨娘一般傲娇。 “既然三姨娘陪我老婆子下棋,你们两个也别傻站着了。趁现在无落雨,该忙的忙,该玩的玩,别拘谨了”老夫人说着说着竟有些厌烦,她可不想再开口第三遍。 二位姨娘也识相,这会便作揖离开;二姨娘去寻三姑娘一起放风筝,四姨娘则是去寻主君,紧跟着主君帮着给理坟头草。 六姑娘将秋千让给七姑娘,自个儿跑去寻站在一旁看热闹的大姑娘。 六姑娘边跑边望着天:“大姐姐的风筝都飘那么远了!” “今日的风正好”云锦看着三姑娘与二姨娘一起玩得欢乐,她突然有些莫名的心酸。 “大姐姐不去登高望远?”六姑娘也看着三姑娘放风筝。 “待七妹妹玩累了我再去!”大姑娘打量着六姑娘,瞧见她头上的一片小落叶,竟有些点睛之笔之美。 “六妹妹今日如似仙女一般,连这嫩叶都忍不住被你吸引而来!”大姑娘说。 六姑娘歪着头,才明白大姑娘的话:“我头上有落叶?大姐姐,大姐姐可帮我拿开!” “这嫩叶在六妹妹发髻间,有点睛之笔的美,六妹妹可舍得?”大姑娘知六姑娘爱美,故而这般问。 “点睛之笔...”六姑娘立即将头伸了回去,又伸手抹了抹发髻:“那便留着吧!” 大姑娘笑了笑;又望了四处:“二哥儿四哥儿是去哪了?” “他们呀,他们去这附近的小河边了,那里有条陈年小船,是二哥哥四哥哥从小玩到大的”六姑娘想了想:“要不,我们也过去玩?” 大姑娘听着新奇,笑着点头应好;随后六姑娘便拉着大姑娘去了。 河边。 才到河岸边,便见府里的几个小厮坐在岸上聊天,而两个哥儿则站在船上,往河水中央划去。 六姑娘松开大姑娘的手欢声喊去,听着的人都往这边看来。几个坐着的小厮也连连站起身来作揖。 “大姐姐六妹妹可也要上来玩玩?”四哥儿朝这边喊话。 大姑娘心喜的点头,六姑娘则是双手摆动着:“要要要!” “在岸上等会,我们这就来!”四哥儿努力划着浆,而二哥儿则是站在一旁看着山水。 这里被碧山环绕着,空气清晰,云烟缭绕,堪比画中仙境。 “去,多取一些蜜饯果子来,再搬把小桌子搁这,今日我们就在此,吃茶玩水看景!”六姑娘对春分说。 春分作揖应是,大姑娘身边的立春也跟着去帮忙。 然而这时,李妈妈却从后头来传话:“大姑娘,六姑娘,主君说了,该去跪拜了!” “这般快?”六姑娘好似有些不舍。 李妈妈又说:“今年的草不比旧年杂,自然清理的快些” “大姐姐,我们拜完再来!”六姑娘拉着大姑娘又回去了。 两个哥儿也到了岸,见李妈妈在,二哥儿问:“李妈妈,那头是可跪拜了?” 李妈妈点头应是。 “李妈妈先走,我们这就过来”二哥儿等着四哥儿绑好船只;李妈妈作揖离开。 ...... 由老夫人带头跪首,主君君母在后跪拜,三叩三拜,后起。 姑娘郎君再按排序上前跪拜,三叩三拜,后起立旁:三个姨娘及女使小厮最后跪拜。 后,燃爆竹、烧纸钱、碑上字添油,礼成。 这会几个哥儿姐儿又接着玩去,二哥儿倒是驾着马去了对岸,对岸是沈家祖坟。 四哥儿留下陪大姑娘六姑娘玩水划船;在前头放完风筝的三姑娘也跟着来了。 七姑娘看着几个姐姐都来这边,自个儿无趣,便也跟着来。 岸上果真搬来一桌子,上边放满吃的喝的;女使小厮也摆了一桌,一前一后罢。 大家都坐在岸上看着四哥儿教着六姐儿如何划浆,因为六姑娘想亲自掌浆带大姑娘玩。 三姑娘看着有趣,连上前去:“六妹妹力小,要不我同你一起,一人一浆?” “好姐姐有好主意,可上来吧!”六姑娘腾出一个地,四哥儿也换了个位置。 随后船只就在四哥儿的指导上,往河中央划去,还转了几圈;姑娘们玩得尽兴,学得也快,便都回岸上去。 “还是三姐姐有力些,六妹妹平日可得多食几碗米饭才行!”四哥儿下了船,吐槽着。 “哼,我力气虽小,可也有辅助,若无我这点力,三姐姐也难划动不是!”六姑娘不服,定要为自己说说话。 “是是是,六妹妹说什么都对!”三姑娘也不计较,只觉着好玩。 “这就叫做通力合作,相铺相成!”六姑娘说。 三姑娘吃了一块蜜饯,说道:“走,大姐姐七妹妹,我们几个一起上船去游玩!” “我也想玩!”八哥儿不服气,凭什么不叫他一起! “八弟弟,你还小,怎么能上去玩!”七姑娘说。 “就是,而且我们都是姑娘,你一个小男童,去做什么呀!”六姑娘说。 “你才小你才小!我都是小大人了,凭什么不让我玩!”八哥儿不服气,双手插兜。 “这水看着虽不深,可八弟弟矮呀,这要不小心落水,可也能把你给淹了!”六姑娘说。 “就是!”七姑娘跟嘴。 “你们才矮,你们才会被淹,哼!”八哥儿气喷喷的拿了一块蜜饯放嘴里。 “好啦彧儿,待姐姐们游一圈回来,四哥哥再带你游一圈可好?”四哥儿坐在岸上,好声劝着。 “哼!就不!”八哥儿低着头,瞪着眼,嘴里还叼着一块小蜜饯嚼着:“船只那么小,岂是你们几个能坐的,要坐也是我与四哥哥坐!哼,等着沉船吧姐姐!” “小八你这嘴可真欠,待我回来不把你嘴给堵了!”七姑娘说。 小八别过头,眼神奶凶的犀利,看得大伙不禁笑了起来。 姑娘们都上了船只,三姑娘与六姑娘在头尾划浆,大姑娘与七姑娘站船中;船缓缓的动了起来。 第八十一回 吃甜说甜 岸对头。 沈孟熹玩着手绢,站在一棵树下望着河上的温家姑娘们,看得是一脸的认真。 “孟熹妹妹可是也想玩?”沈叔怀双手背在身后,眼睛也望着河对处。 “叔怀哥哥”沈孟熹瞧了一眼,又望向温家姑娘:“那船只,好些年了吧。一年风吹日晒的,也不知可牢固” “这船只牢不牢固,可得问世倾兄了”沈仲怀端着一盘蜜饯走来,递给叔怀孟熹。 沈家几个郎君也一齐走来,都望着温家姑娘。 “大哥哥旧年不还划过那船只吗?”沈孟熹问沈仲怀。 “旧年可是我掌浆,你大哥哥可尽会享受!”温世倾从身后传来声音,他早已向沈家长辈作完揖礼。 “说曹操曹操到!”沈仲怀说道。 沈家郎君姑娘闻声回头来,互相作揖。 “孟熹妹妹便罢了。各位郎君一齐站此瞧着我们温家的姑娘,不太妥当吧?”温世倾嘴角一笑;沈孟熹低头捂嘴笑。 几个郎君的脸刷的一下竟也有些泛红。 “这不是我家二妹妹担心那船只不牢固嘛...”沈仲怀将蜜饯塞到世倾怀里,想让他闭嘴。 “拿蜜饯堵我的嘴?那不能够!”温世倾也是个精的,一手指便推回去,拒了。 “五姑娘她可好些了?好似不见她来?”沈伯怀突然问起。 “我家五妹妹还未醒来...”温世倾与几个郎君坐树下大石上。 “都这么些天了...五姑娘实在可怜”沈孟熹有些忧伤,她可是也好喜欢温家五姑娘的。 “这街头上的传言,也不知如何来又会如何去。我那舅母可是三番两次的病倒,连着我母亲都跟着头疼”沈叔怀说。 “可不是,这两天姨母来寻母亲,这话前话尾可都离不开舅舅家,便连我们沈家温家都成了京中百姓的话柄”沈少怀说。 “清者自清,浊者自浊。若曹汐真做这伤天害理之事,可无需顾及我们是表亲。该如何做,便如何做”沈伯怀捏了捏温世倾的肩膀。 “曹汐当真会做这事吗...”沈孟熹怎么也有些不相信。这五姑娘这么好的人,究竟是如何得罪了曹汐,曹汐要这般下狠手。 “二哥哥!”这时,六姑娘朝这边喊话来;温家姑娘们的船只停靠岸上,姑娘们纷纷下了船,朝他们走来。 沈孟熹一脸惊喜,特别是看见大姑娘后,她微微前进了两步,等几个姑娘上前来。 姑娘及郎君们再次互相作揖行礼。 “你们几个怎么也来了?”温世倾问。 “二哥哥能来得,我们怎么就不能来得?”六姑娘回怼。 “云懿妹妹说得对,吃蜜饯吗?”沈仲怀又将蜜饯递到姑娘面前。姑娘们也不客气,纷纷都拿了一块放嘴里。 “我们是来寻沈姑娘的”大姑娘走到沈孟熹身旁;沈孟熹一脸痴痴的看着。 “我?”沈孟熹有些惊喜:“可是,要带我一起游河?” “是啊,方才那头便瞧见沈家姐姐在看着我们。想着沈家姐姐也该想与我们一起玩,便来载你来啦!”六姑娘挽过沈孟熹的手说道。 “孟熹妹妹当然想玩,可都快想疯了!”沈叔怀在旁说笑;惹得沈孟熹好一番害羞。 “叔怀哥哥不说话,可无人当你哑巴”沈孟熹道。 “方才见你与三妹妹可是划得吃力,这下可还划得动?”温世倾说。 “世倾哥哥这话可是什么意思!”世倾本无他意,可偏偏姑娘们听着不对,沈孟熹也跟着不悦。 “就是,二哥哥这是瞧不起谁呢!”三姑娘与六姑娘不服。 “瞧瞧,世倾兄可把姑娘们给得罪了。方才我好心好意的,请你吃蜜饯来着,你偏给拒了,这下可是嘴巴苦涩了?”沈仲怀借机报复。 “所谓,吃甜说甜。世倾兄,可吃蜜饯?”沈季怀从后头又端来一盘蜜饯,学着仲怀,也递到世倾面前。 世倾瞧着快翻白眼;结果沈伯怀却毫不客气的拿着一块蜜饯往温世倾嘴里塞,说道:“吃了可省事!” 姑娘们见此纷纷捂嘴笑了起来... 随后,姑娘们便一起回到船只上,依旧是三姑娘与六姑娘一起掌浆。 几个郎君见之不放心,纷纷也来到河岸边看着。 温家那头。 八哥儿整个人趴在一棵卧倒在地的树干上,嘴里是塞了好些食物:“那不是沈家姐姐嘛?” 八哥儿说话间,嘴里掉了几块食物屑出来,摇摇头又道:“可真是连沈家姐姐也要祸害呀...” “八弟弟的皮可是厚不少,就不怕你六姐姐听见饶不得你?”四哥儿笑道。 八哥儿吃了口茶,将口中食物全咽下,才道:“皮厚才耐打呀!” 四哥儿噗的一笑,竟也无话可说。 三姑娘与六姑娘果然划得吃力,这才划到近河中央,六姑娘便坚持不住了。倒是三姑娘还可再坚持。 “不行了,我无力了”六姑娘喘了口气,一脸狼狈的样子。 “三妹妹六妹妹可都歇会吧!”大姑娘提议。 “我倒无事,还可再划。六妹妹你歇会吧!”三姑娘说。 “要不,我替六姐姐吧!”七姑娘说。 “七妹妹可会划浆?”三姑娘问。 “看着倒不难...我可试试!”七姑娘说。 六姑娘想了想,点点头:“也可行,那七妹妹过来我这边吧!” “嗯!”七姑娘将手帕藏进袖子里,这会便准备着慢慢挪到六姑娘旁;因为中间还隔着大姑娘和沈姑娘,所以要特别小心换着位... 岸上的几位郎君看着也跟着担心,纷纷禁了声,紧盯着河上的几个姑娘;四哥儿皱了皱眉头,拿着蜜饯喂嘴里的手也停住... 毕竟那条船只不仅老旧,且还窄小。虽说姑娘们身材纤细轻瘦,可这般大动作,难免有些翻船的凶险... 八哥儿正想说什么来着,结果那条船只便猛晃了一下! 好在船上的几个姑娘都站稳了脚,正想松口气,突然脚下又传来一声裂响!船只一下被分成三块! 扑通一声,姑娘们便可全落进河中,形成巨大水花;姑娘们面容失色,纷纷尖叫一声:“啊...!” 第八十二回 出水芙蓉 岸上的人看着一怔,一瞬间沈家的郎君及二哥儿几个便一齐跳入河中营救;四哥儿这头的人吓得纷纷站起,却只能眼睁睁的干着急。 八哥儿傻愣了会,也跑到前头来看了看,捂嘴道:“落水了!” 几个姑娘在水中扑通着,六姑娘抓住船只,一脸狼狈的朝八哥儿喊话:“小八!你个乌鸦嘴,看我回去不撕了你!” 八哥儿听着害怕,退了一步:“完了完了,六姐姐肯定要揍我了!” “不成不成,我得去寻祖母去...”八哥儿抓起袖子擦了擦嘴,连跑去寻老夫人;这次估计只有他的祖母能护他了。 “四郎君,可要禀报主君?”霜降问道。 “八弟弟过去了,他管不住嘴的”四哥儿一脸着急的望着对岸那头。 几个姑娘最后皆被救起;二哥儿救的六姑娘,沈仲怀救自个儿亲妹妹,沈伯怀眼里也仅有大姑娘,故而救的大姑娘。沈季怀救三姑娘,沈叔怀救七姑娘。 沈家长辈听见落水扑通声,提着衣袍便跑来瞧;沈家二房白姨娘白金魁是惊得捂嘴:“季,季儿?” 见几个姑娘郎君搂抱一起上了岸,两房侯爷与夫人纷纷上前询问。沈大夫人看着皱眉,小说低估:“这...成何体统” “快去取干的衣物来!”二房夫人对身旁的妈妈说;那妈妈作了揖,提着裙摆,带着几个女使便跑回车那边去了。 “雨天阴凉,可别感染了风寒才好!”二夫人牵过沈孟熹,又看了看其他个姑娘,满脸担忧。 “是是是,还得再去熬些姜汤来!”大夫人嘱咐管家说。 而站在一旁的两房主君,却是满脸的疑惑。他们瞧了岸上的人,又瞧了瞧河上分成三块的船只,这才明白发生了何事。 结果两个人是一句话也没说,只是对视了一眼,便摇头离开,继续去吃他们的茶。 看着几个哥儿也是一身狼狈,姑娘们纷纷忍不住捂嘴笑。大姑娘也是一脸娇羞,她微低着头,对沈伯怀说道:“多谢郎君搭救。实在愧疚,还连累郎君也跟着湿了身” 话落,原夹在右耳后的一捋发丝突然掉落,遮挡去右眼一半。大姑娘没有理睬,只是微微抬起头,看着沈伯怀。 谁知,沈伯怀已看她入迷。而那捋发丝也落得正巧,如似直击伯怀心里的钟捶。 沈伯怀咽了咽口水,脸色有些许紧张与痴迷。他忍不住想替大姑娘理好那散落下来的发丝;可半天,那手却又不敢再动,只是悬在眼前。 大姑娘看了看,许久才领会;她害羞的别过头去不见沈伯怀,自己伸手一撩,那发丝便重新夹回耳后。 沈伯怀也才反应过来,回道:“无事...” “沈姑娘,可有不适?”大姑娘有些惭愧,问道。 沈孟熹摇摇头:“我无事!” 几个姑娘郎君突又相视,后纷纷笑了起来。虽是有些狼狈,可却也是从未有过的开心。 夫人与姨娘瞧着也无话可说,只得跟着无奈的摇头笑了笑。 “可别干站着了,这衣物也无带多来,姑娘们身子娇弱的,那经受得起这凉风。我瞧着,还是叫辆车送姑娘们回府换衫才好。这姜汤也吩咐下去,回头给姑娘送去!”大夫人拍了拍六姑娘的手。 “怎好劳烦夫人。这离我们温府倒是比回沈家的近些。不如,姑娘郎君便随我们一同回府,待换了衫再来?”大姑娘提议。 “大姐姐说的是!”三姑娘说。 “瞧着这天,怕是又要落雨了。可不好耽误了”二夫人对大夫人说。 大夫人想了想:“也好。便听姑娘的,可劳烦姑娘了!” “夫人可别这么说!”大姑娘牵过大夫人的手说道:“若不是我与妹妹们贪玩,沈姑娘与几位郎君也不会落水湿身...竟是叫夫人看了笑话” “难得的好日,不过一场意外罢,倒无伤大雅,姑娘可莫多想!”二夫人也凑过来说道。 “便只是瞧见了,我们家几个哥儿也断不会干站着看着...车来了”大夫人陪同大姑娘走在前头,其余跟在后头。 “如此,姑娘们可安心回去换衫。这头姜汤熬好,我便差人送去,一来二去也快些!”所有人在车旁停下。 大姑娘也不好再拒,只得领了曹安初的意:“如此,便有劳大夫人了!” “莫说这些了,快上去吧!”大夫人退到一旁。让几个女使及妈妈们帮着搀扶姑娘们上了车。 沈家的马车够宽敞,几个姑娘乘坐一辆绰绰有余;沈家郎君与二哥儿坐另外一辆。 ...... 如今,在场的便只剩下沈少怀一个小郎君了。他可闲不住,故而拉着方才二哥儿骑过来的马,便赶去对头寻四哥儿了,顺便将此事告知清楚。 对岸温家。 见沈少怀快马加鞭来,四哥儿连提着衫摆踉跄跑来:“我那姐姐与妹妹们可有事?” “可放心吧,无事!”沈少怀一跃而下,将马绳递给温家小厮。 “他们一齐回你们温府去换衫了,待会该是会回来的!”沈少怀搂着四哥儿的肩膀:“温大姐姐可真不是一般的天仙人物,落水了还这么生好,便如同,出水芙蓉!” 四哥儿惊诧的瞧了一眼沈少怀,调侃道:“怎么,少怀弟弟莫不是瞧上我家大姐姐了?” 沈少怀愣了一愣,连解释:“世熙兄误会,误会。我之意,不过是想说,我从未见过有如此好看的女子罢,若温大姐姐是我的亲姐姐,那可太好了!” 四哥儿嘴角一笑,他知道沈少怀是个单纯的孩子,断不会有其他妄想。方才他所说的话,不过也只是羡慕他家有这么多姐姐妹妹罢。 “哥哥们虽待我也好,可那有像姐姐这般温柔?孟熹姐姐还不愿陪我玩...”沈少怀嘟了嘟嘴,又道:“祈愿我家几个哥哥可快些娶嫂嫂,再生几个小侄子让我欺负欺负也好啊!” “生为家中最小,可羡慕着你们这些做大的,下头有小的!”沈少怀说。 “我家八弟弟便在那...”四哥儿眼神示意着。 结果沈少怀摇了摇头:“罢了罢了,妹妹才叫好。弟弟...罢了” 四哥儿低头笑了笑,他知道沈少怀是害怕温世彧。 毕竟沈少怀之前不了解八哥儿的脾性,硬是邀八哥儿陪他玩。结果,因沈少怀屋中玩意甚多,温世彧便起了玩性,一玩便是一整天,最后愣是舍不得走,后可是在他屋中有过大闹的。故而沈少怀有阴影... 第八十三回 发少为福 马车再次穿梭在热闹的街道上。回望着郊外,乌黑的天空竟放满各式各样的风筝,有高有低,有大有小。 马车停靠在温府大门处,跟在外头小跑的女使侍卫纷纷喘着气,歇了会脚;姑娘郎君被小心搀扶着,这才下了车,天便落起雨来了... 门处小厮朝姑娘郎君们作揖。 “快取几套新的衫袍送到厢房来!”二哥儿对门处的小厮说。 两个小厮作揖,便跑前去准备了。 府里游廊处来了几个妈妈与女使,方才那两个小厮便停在她们面前,将二哥儿的话传达了一遍,后她们朝姑娘们那边瞧了一眼,便连返回去准备衣物。 姑娘与郎君各回到自个儿院子,沈姑娘是去了大姑娘屋里头的。 大姑娘屋。 进了院。院中有一石桥通厅堂,厅堂左处便是大姑娘的寝屋。 屋内,有两个女使拿着鸡毛掸子在打扫桌椅。见了大姑娘,两人回过身来作揖。 “先下去,给姑娘们上热茶来!”立春吩咐那两个女使。 “是!”女使将鸡毛掸子朝下,作了揖便出去。 后头一妈妈领着两个女使便来了,手里还端着两件外衫及一套新衫与新绣花鞋来。 “姑娘,可先披件外衣,待一会热水掺好,再沐浴更衣”那妈妈笑脸嘻嘻的,一脸的和蔼。 女使给姑娘们披上外衣。因家中主子外出游玩,归来时必定是要沐浴,故而早早便烧好了水备着。 “姑娘,水掺好了”外头女使进来道。 那妈妈点点头,对姑娘们说道:“大姑娘沈姑娘,可随老奴到东厢去” 东厢是在厅堂右处,大姑娘沐浴的地方,如今里头多放了一个大浴缸,与大姑娘之间仅隔着一屏风。 两个贴身女使进去伺候着,其他女使站在一旁候着。 “云锦姐姐可是在看什么书?”沈姑娘突然开口问道。因方才她瞧见那书桌上,有一本书是翻开着的,有一檀香木条压着。 大姑娘望着屏风,知道沈姑娘是在问桌上的那一本:“前些日子才读完楚辞。这两日倒是无读书。不过是翻了翻几本药方籍看着” “药方籍?”沈姑娘有些好奇。 “不瞒妹妹。我这头发每逢换季,便落发得严重,故而常得服药调理身子。如今是好了些。可也得许久调理,我是厌倦了的。便想着,若有可不口服的方子,倒好让我少受些罪,便自个儿折腾起来了”大姑娘说。 “落发...”沈姑娘想了想,又道:“旧前年,我也是落发严重,也是请过郎中调理的,可也无大改善。那时郎中先生还说,一日落百丝属正常,我便没再烦这个” “姑娘发少也是好的呀。可不是有老妇人说过,女子发少且细乃是福气之征!”身旁妈妈插了一嘴。 大姑娘将手伸了出来,让女使给揉了揉:“祖母也是说过这话...可若常常落发,怕也不好啊” “是这个理。倒是后来,我母亲娘家人给告知一药方,便是涂抹的药膏。我用了时日,如今是落发得少了,且还生了许多!”沈姑娘才想起。 “妹妹可还记得那药方?”大姑娘有些惊喜,问。 沈姑娘摇摇头:“我只见过那药方子,倒无细看...” “姑娘,奴记得!”伺候沈姑娘的女使突然开了口:“听闻那方子甚好,我们便将它背下了,后来可是也寻了郎中给配过药的,还是我们自个儿制的药膏!” “甚好。可快抄下给锦姐姐!”沈姑娘道。 候在一旁的妈妈微躬着身:“奴这就去备笔纸来!” “立春识些字,你去给记下!”大姑娘对立春说。 立春应了是,这便到一旁擦净手;这会换了个女使过来伺候。 “姑娘可念来!”立春对沈家女使说。 “记得,有十七味!”女使边给沈姑娘揉着头,边一一道来:“白芷,六两十六铢!细辛、川穹、续断、防风、皂荚、柏叶、辛夷仁各一两八铢。寄生,二两九铢。零陵香、泽兰各二两十六铢。蔓荆子四两,再有桑根汁,一升!嗯,容我想想...” “对了。还有韭根汁,三合三勺!还有竹叶,要切块,也是三合。松叶,切,六合。最后是,乌麻油,要四大升!便是这十七味了!”女使说着点点头。 “劳烦姑娘给瞧瞧,我记得可有差?”立春将那单子递到那女使眼前。 女使给瞧了一遍,说道:“无差,便是这些!哦,还有制法!” 立春又立即回到小桌前,接着记;女使想了想,接着道:“上十七味,需以苦酒、韭根汁渍一宿。再以绵裹煎,微火三上三下。白芷色黄去滓滤,后盛于器,涂摩于头发,一日三两度便可!” “记好了!”立春又将方子递给那个女使看了看;那女使看了看,后点了点头。 “今日制,明日便可用上了!”沈姑娘说。 “多谢孟熹妹妹了。没想这姑娘也是聪明伶俐的,这方子要记下可得下好些功夫的”大姑娘夸赞着那女使;那女使连朝大姑娘作了揖礼,答谢大姑娘的夸赞。 立春将单子递给妈妈,那妈妈便安排了下边的人出去办了。 “我与锦姐姐不同之处,是月信之后气血虚才落的发。如今是常食芝麻枸杞阿胶丸。天寒时,才改食红参红枣鱼胶汤。每月各食八次,如今不仅是少有落发,且身子也壮实,不易感染风寒”沈姑娘说。 “芝麻枸杞阿胶丸?听着,倒像是甜食...”大姑娘笑说。 “妹妹便是当甜食来吃的。待回头,我差人给锦姐姐送些来,锦姐姐与其他几个姑娘可一齐尝尝!”沈姑娘说。 大姑娘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道:“那,便先多谢孟熹妹妹了。” “锦姐姐可别跟我客气”沈姑娘瞧了一眼屏风后头,有些开心的笑了笑;没想今日是在此情形之下与大姑娘近身谈话,可是连做梦都未能梦见到的。 两位姑娘很快也沐浴完。她们一齐起身更衣,后一齐去寻其他个姑娘。 而沈家大夫人果真差人送来姜汤,也给各院姑娘郎君送去了。行了一路的姜汤,来到府上,温度正好合嘴。 ...... 第八十四回 雨乃恩泽 世倾院。 沈家郎君跟着府内的小厮去了偏殿沐浴更衣;在院门处拜别。 顾清淑与几个女使在打扫院子游廊,闻声皆回过身来作揖。 顾清淑瞧了一眼二哥儿后便低着头,又用余光看了一眼二哥儿,才见他全身湿透,影子下水珠滴落在地。 后,女使几个接着打扫,倒是顾清淑犹豫了一番,最后将抹布放回桶里,净了手后也进了屋。 屋内,世倾在屏风后头更衣。清淑站在门处瞧了一眼愣了愣,又到一旁茶桌上倒了杯茶水,再是犹豫一番才进里边去。 世倾朝这边撇了一眼,倒无说话,自顾着自个儿解衫。 清淑将茶盏放到一旁桌上,上手帮着二哥儿解衫。 看着二哥儿一脸平淡,顾清淑小声开口问道:“可是郊外落了雨了,还是二郎君落了水?这衫都可拧出水来了” “姑娘们贪玩船只,后落水了”世倾没多说,转头拿起那杯茶水喝了一口,又道:“原以为那河是不深的,便没在怕的。谁知,那水都淹至衣领处了” 顾清淑听着笑了笑,没想世倾会回她的话;清淑到后头的木柜里,取了一套干的衣袍出来,想了想,问:“二郎君可要沐浴先?” 二哥儿看了一眼清淑:“不了,一会还得回去,待回来再沐浴不迟” 顾清淑点了点头,上手给世倾更衣。 “二郎君”外头进来一个女使,就站屏风后头:“沈家管家方才送来姜汤!” “端进来吧!”清淑说。 女使端着一碗姜汤进来,就放在清淑身后的桌上,热烟淡淡;后,女使作揖退了出去。 世倾伸手欲拿清淑身后的姜汤,因此靠近些清淑。然而清淑不知,以为世倾是要对她做什么,故而她往后仰了仰... 结果,清淑脚力站不均,险些撞上身后桌角。好在世倾反应灵敏,一下护住清淑的腰,两个人直接垫着他的手压靠桌子上。 桌子摇晃得厉害,茶盏与姜汤直接落地摔破... 哐当一响,茶与汤全洒地上。外头的女使也连跑来看究竟... 然而,女使看着他们动作甚是亲密,于是识相的又退了出去,连带门也给带上。 清淑咽了咽口水,有些紧张害怕。然而世倾脸色却很是平淡,他将清淑搂了起来,待清淑站稳了才松开她。 “再去要碗姜汤来!”世倾理了理衣袍,看着清淑淡淡道。 顾清淑如今是红透了脸,又是愣了一愣,她没有开口,只是点了点头便急急的出去吩咐。 外头的女使站成一排候在门外欲偷听,结果门却突然打开了,她们也瞬间干起活来。 “再去上碗姜汤来!”顾清淑明显心不在焉的,眼睛只顾看着地上。 站于最近的女使应了声是,放下手中抹布,捂着嘴笑了笑便去了。 清淑再回到屋里,她蹲下身捡起那些瓷片,一块一块往自个儿手里叠放。 然而,裂碎的瓷片最是锋利,清淑的手指便被划了一横,竟流了血... 这会进来打扫的女使看到,惊呼:“姑娘手流血了!” 世倾听着瞧了一眼,语气竟带着谴责:“院里多少器皿不够用的。光着手捡,划伤倒是轻的...” 世倾落坐椅上,顺手拿起书看了一眼,又道:“带姑娘去处理下伤口” 顾清淑连将瓷片放进器皿中,她站起身来,将手藏在袖里,低头说道:“不过划破了点皮,倒是不疼...” 世倾听着没有回话,只是看着他的书;而那女使也收拾好了,她起身笑了笑,道:“二郎君这是关心着姑娘呢!” “我那屋里头有药,姑娘可随我来吧!”话落,清淑便被那女使拉了出去。 ...... 半个时辰后。姑娘郎君便皆更好衣,准备再回郊外去;门处依旧停放着方才那两辆马车,不过里头是叫人重新打扫了一番。 姑娘郎君们皆在门处候齐,六姑娘依旧是最后一个到;这会正准备上马车去... “雨去魂归,花无碧。雾散引来,花凤姬。” “雨去魂归,花无碧。雾散引来,花凤姬。” 一位近百岁的老翁,他一手拿着藤拐,淋着细雨从温家府门处悠然走过... 他满头白发披散在后,发尾还系三红绳。他一身白麻衣暗淡,腰间葫芦配铃铛,一步一抬一响。 从头到尾,他嘴里只念着那句:“雨去魂归,花无碧。雾散引来,花凤姬。” 瞧着他的穿着不像是街头乞丐,倒像是流落世间的仙翁。 “雨去魂归,花无碧。雾散引来,花凤姬。”这句话再次响起。姑娘郎君皆止住脚看着这位老翁。 沈伯怀忍不住开口一喊:“老先生请留步!” 听到有人喊他,那老翁便停了下来,歪着头朝这边慈祥的笑了笑。 沈伯怀接过小厮的伞,来到老翁身前。近身才瞧见他袖摆下的腰牌,写了‘北与’二字。 沈伯怀朝老翁作了个揖,那老翁却一动不动的站着,眼神也只望着一处。 “老先生,可是瞧不见晚辈?”沈伯怀问道。 那老翁作了个揖,笑道:“老身这副眼睛,虽被天给要回了。可我这耳,可是眼耳一同共处!” 沈伯怀笑了笑,又作了个揖:“方才听老先生一直念着:雨去魂归,花无碧。雾散引来,花凤姬。不知老先生,可与晚辈讲解,这乃何意?” 老翁伸手指了指天,道:“此乃,天之意!”又摇头道:“需以人来解!” 沈伯怀望了身后众人一眼,又问:“晚辈冒昧。不知,此人乃指何人?” 老翁抚了抚胡子,摇头不语。 沈伯怀知要不到答复了,便又作揖问道:“晚辈沈伯怀,不知老先生如何称呼?” 老翁伸手挑起腰间那块腰牌,笑道:“方才你可是瞧见了的。老身便叫北与!” 沈伯怀一怔。这老翁不是眼睛看不见吗,怎又知他方才瞧见了他的腰牌?莫不是,老翁真的是眼耳同处? “世人皆称我为伯。你便唤老身,北与伯便可!”老翁笑着,拍了拍沈伯怀的手。 沈伯怀俯首:“北与伯!” 老翁听着很是满意的点点头;沈伯怀想着将手中伞递给老翁,却被老翁推了回来,道:“雨乃恩泽。天赐恩泽与我,老身又怎好拒之?” 话落,他抬脚走去,依旧抚着胡子又念起:“雨去魂归,花无碧。雾散引来,花凤姬。” ...... 第八十五回 雨去魂归 酉时日入,郊外渐静。路上行人谈笑风生,结束今日节欢。 温家四房院。 淅淅沥沥的雨落了近两个时辰,使得院里的石缸盛满轻浊的雨水。 不到半柱香时间,雨逐渐停下。雨水滴落在游廊的屋檐上,顺着青瓦沟落到檐下石缸水里嘀嗒作响。 游廊的竹帘被女使卷起绑好,用于挡风雨的。如今游廊上是干净的,只有几滴细小雨水沾地。 外出回来的主君及姑娘姨娘们皆在沐浴更衣,府里女使纷纷忙得不可开交,有雨后清理院子的,搬东西的,也有站在角落闲谈攀比的... 哐当一声。 原在院里忙着的几个女使突互相一视,后连忙放下手中物跑去屋里瞧个明白... “姑娘!”几个女使惊呼一声。 接着便跑出来一个女使,她抓着袖子擦了擦眼角,一路边跑边喊着:“五姑娘醒了!五姑娘醒了!” 五姑娘醒时,抬眼冥想许久。嘴里又是口干舌燥的,可见屋里无人,于是她自个儿便起身下床。 不料身子躺太久,这手脚僵硬得很,故而一时无力,便摔在地上,连把桌上茶盏也给打番了。 几个女使一进屋,便见五姑娘坐在地上,头发凌乱,嘴角泛白。 “姑娘,姑娘可算醒了!”女使将五姑娘搀扶起,落坐床榻上,又有女使给递来一杯热水。 五姑娘瞧见门处插着柳条,问道:“踏青日,都几日了?” “一日,今日是踏青日。主君姨娘姑娘们方才回府,正梳洗着呢!”几个女使站在身旁回道。 “姑娘!姑娘怎么流血了!”一女使眼尖,竟瞧见五姑娘鼻处有一滴红。 话落,那鲜血便流了出来;几个女使着急喊着:“快传郎中先生!” 五姑娘伸手抹了抹,又瞧了瞧。只见手指上确实沾满鲜红血水。 女使将五姑娘扶回床上躺着,又取来一手帕,连手一起给五姑娘包住擦了擦;又有打水来给五姑娘洁面的。 “姑娘,姑娘!”贴身女使寒露从外头跑来。听闻五姑娘醒来,她当场落了泪。 “寒露姐姐可算来了。五姑娘鼻处流血了!”那伺候着五姑娘的女使连起身站旁。 “可传郎中先生了?”寒露问道。 “传了!”女使答复。 “快去将面布浸湿,给姑娘捂额头上!”寒露说。 “我这两条腿,也麻痹得厉害,实在难忍”五姑娘与寒露说。 “快去院里挽条草来,撕小块,沾点水,给姑娘贴鼻根处!”寒露吩咐着。 “是!”那女使着急的跑了出去。 “姑娘可算醒了。寒露是日日夜夜盼着姑娘能早些醒来...”寒露接过女使递过来的面布,小心翼翼的将面布叠好,放五姑娘额头处。 “姑娘何时醒的?我这才走开不到一会...”寒露双手紧握着五姑娘,一时忍不住便哭了起来。 “傻寒露”五姑娘笑了笑,抽出一只手来,给寒露抹去泪水。 “草块来了草块来了,快让开!”那女使手拿着撕好的草块,急促跑来。 “给我吧!”寒露接过手,给五姑娘仔细的贴在鼻根处,止脚麻:“脚痹痹,上山挽草贴鼻。鼻一好,山就倒!” “这哪听来的?”五姑娘问。 “五姑娘忘了?上次六姑娘坐得脚痹,大姑娘便是这样给六姑娘解麻痹的!”寒露笑道。 五姑娘笑了笑:“确实,这才贴上,便比方才好受些了” “五姑娘可饿了?我那屋里头还放了碗桂花杏仁酪”寒露问道。 五姑娘听着点了点头:“确实有些饿了” “快去端来!”寒露对身后的女使说。 女使点点头,提起裙摆便出去了。 四姨娘寝屋。 四姨娘才解了里衣,女使便在外头传话:“四姨娘!四姨娘!” “大声嚷嚷着成何体统!”刘妈妈朝那女使喊了一声。 那女使进屋作揖,说道:“五姑娘醒了!五姑娘醒了!” 刘妈妈惊愕一般,双手岔开看着四姨娘:“五...” 四姨娘听着一愣,一脸如似做梦一般的看着刘妈妈。 “...醒,醒了?”待反应过来,四姨娘直接跑了出去,连外衫都忘了披。 刘妈妈出了屋,又返回去取下外衫,跟着去了五姑娘院子。 大姑娘屋。 “姑娘,外边雨停了!”女使立春打开窗,望向大姑娘。 大姑娘看了一眼外头,顿时想起午时那白发老翁说的话。 大姑娘想了想,便提笔写下‘雨去魂归’四字,正纳闷着,这时便有女使进来传话。 “大姑娘,五姑娘醒了!”女使站门处作揖。 “雨去...”大姑娘念到一半,突抬头看着那女使:“魂归!” “那老翁,莫非意指五妹妹...”大姑娘愣了愣,连搁下毛笔便赶了出去。 ...... 五姑娘醒来后,全府很快皆知,这会纷纷往五姑娘院子赶来。 老夫人被君母与卫妈妈搀着双臂赶来;主君沐浴到一半,急急的更了衣。 六姑娘正在挑着衣衫,一听闻,连放下手中衣袍跑了出去;七姑娘才拆了发髻,女使话一落,她披头散发的,提着裙子急急的去了五姑娘屋里头。 二哥儿与四哥儿在府内书房谈话,这会小厮来报,他们听着相视一眼后,便放下手中书籍也跟着去了四房院。 二姨娘是一脸不干她事的模样,她悠哉悠哉的来。倒是三姑娘着急,她鞋子还未穿好便跑来,途中可是掉了两次鞋。 其中一次还被小八瞧见,让小八好一番嘲笑。三姨娘带着小八也要去看看五姑娘。 “三姐姐的鞋又掉了哈哈哈哈...”小八一手牵着三姨娘,一手捂着嘴大笑。 但三姑娘没瞧见,只是闻见笑声。她如今一心只往五姑娘的方向跑去,便也没停下说八哥儿。 只是鞋子一直掉也麻烦,三姑娘干脆直接给踢了。 贴身女使小满跑在后头,将三姑娘踢掉的鞋捡起拎在手上:“姑娘,地上阴凉!” “不管啦!”三姑娘在前边喊话。 八哥儿是笑得前仰后翻。三姨娘因此拍了拍八哥儿的手说道:“彧儿不得无礼!” 八哥儿朝三姨娘做了个鬼脸,便不再放声大笑了。 府门处。有女使候着,就等郎中来给带路。 不一会,一小厮便将那郎中请来。那女使急急的上前去作了揖,后领着郎中便去五姑娘院里。 第八十六回 劳心劳神 “五姑娘当真醒了?”那郎中先生问,因五姑娘这些天都是他在看诊。 “是。我家五姑娘醒来后,全身无力不说,竟不知为何还流了鼻血!”那女使走在前头,快马加鞭的走着。 “五姑娘几日无动身,身子自然麻痹无力...可这鼻血,恐待我把了脉,方才能下定论”郎中也着急的快走着... 五姑娘屋。 这会院里来满了人。老夫人搬把椅子就坐在五姑娘床头前,老夫人歪着头看着那郎中把脉,她实在是又喜又着急。 “奇了怪了...”那郎中把着脉,皱着额头。 “奇了什么?怪了什么?”老夫人问;主君弯着腰站在老夫人侧身跟着听着。 半天郎中不说话,所有人皆相视一眼。几个姑娘站在老夫人身后,也跟着着急。 “郎中先生肯定是遇到不可思议的奇怪事了!”八哥儿突然开口,却被三姨娘急急捂住嘴。 大姑娘突然又想起那白发老翁的话,故而还在苦思着... 这五妹妹醒来,雨便停了。莫不是,便是那句雨去魂归!而花无壁中的花,是指莲花,意指云莲。 可无壁又是何意?后头那句:雾散引来,花凤姬。又是何意? 大姑娘实在想不明白,也不敢解得明白。 那郎中先生站起身来,朝老夫人作揖,道:“五姑娘昨日的脉象还不尚稳,今日却是稳而有力。老夫想知,这五姑娘,可是有吃些什么药?” 所有人都看着四姨娘,四姨娘回道:“无,无,无吃其他药。每日都是熬着郎中先生开的药方!” “是!姑娘的药一直都是奴亲自给熬的,是郎中先生的药无错!且姑娘今日的药还在熬着呢,都还未吃,姑娘便醒了!”寒露说到这,脸上也多了分喜悦。 郎中先生听着点点头;四姨娘又问:“我家姑娘醒来了,那药可还接着吃?” “今日的吃完便不再吃这方,待我重开一方煎!”郎中先生说。 寒露点点头,带着郎中先生到偏方去开方。 老夫人坐到五姑娘床边,她双手握着五姑娘的手,眼眶湿润。小声道:“好丫头,可算醒了...” “祖母”五姑娘笑了笑,泪水从眼尾流出,经过侧脸颊,落入枕边。 “老夫人日日祈祷着五姑娘可快些醒来。想是菩萨听见老夫人的祈求了”卫妈妈站老夫人身后说道。 “五姐儿即醒来,明日妾便去寺还愿去”四姨娘抹了抹泪水,说道。 “一齐去!”老夫人直了直腰,对着君母说。 “是!一齐去好!一齐去好!”君母点点头。 ...... 咚...咚! 戌时一更。更夫巡街,打梆敲锣;高喊:“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四房五姑娘院。 五姑娘一袭长发至腰,她披着外衫站门处,望了望院里,又抬头见月。 今夜的月色很是明亮,天也无乌云。那轮月光打洒在五姑娘脸上,是格外温柔明亮。 五姑娘双手抱腹,手指抓了抓外衫,将外衫拉住。后到屋内,取来火折子,点燃绣棚旁松鹤木灯柱上的蜡烛;屋内一下又亮了一分。 五姑娘一手伸出,抚摸着绣棚,又掀开那遮盖在绣品上的麻布;嫁衣绣片呈现眼前。 “姑娘...”寒露端着药汤进来;将药汤放一旁桌上,过来五姑娘身边:“姑娘身子才好,可别劳心劳神才是” “便差这凤尾了...”五姑娘抚摸着绣品。待这凤尾绣好,便可合成衣了。 “待身子养实些再刺绣不迟”寒露劝说着。 五姑娘点点头;寒露又将麻布给盖上,再搀扶五姑娘到坐上。 “今日大姐姐她们,可玩了些什么?”五姑娘伸手碰了碰药汤的碗,结果手被烫了一下。 “听七姑娘屋里的人说。姑娘几个去那小河边划那只小船去了。还去沈家岸边接了沈家的姑娘一起呢!”寒露取来一把小竹扇,给扇着药汤。 “沈家姑娘?”五姑娘看着寒露问。 寒露点点头:“是。不过啊,那船只后来翻了,还裂成三块!” 五姑娘一手捂着嘴:“翻了裂了?” 寒露呲牙笑了笑:“是啊。巳时那会,姑娘与郎君便回府来沐浴更衣了。且沈家的郎君姑娘也跟着来。后头,沈家夫人还差人送姜汤来呢!” “沈家郎君?莫不是他们下水,救的姑娘?”五姑娘问。 寒露点点头:“嗯。姑娘几个都落了水,那沈家郎君一瞧,便急急下去救了,咱二郎君也下了水!” “姑娘是没瞧见六姑娘回府那时,那可是把小郎君好一番骂的!听下边的人说,姑娘们的船还未划出去,那小郎君便一个嘴硬说她们会翻船!没想后来真给翻了!”寒露说到这,都笑得不行了。 可五姑娘却心不在焉的,小声问道:“沈家大郎君...也下水救人了?” 说到这,寒露看了一眼五姑娘;五姑娘竟有些心虚,连补充道:“他那样脾性的人,该不会也跟着下河去救姑娘吧。这岸上的人也该不少...” 寒露笑了笑:“姑娘可不知。说到沈家大郎君这事,下边的人可都议论着呢!” “怎讲!”五姑娘突然有些心急。 “听闻,那沈家大郎君是带头下河去的。而这沈家姑娘就在他边头,他却没想搭手救!是直接朝后头的大姑娘去了!”寒露抿嘴笑了笑。 “还听闻,那沈家郎君将姑娘们都救了起来。唯独那大郎君的手迟迟未松开大姑娘,且是看得入神呢!”寒露伸手捂了捂药汤,接着扇:“咱大姑娘都被他瞧得脸都红了!” “后来,那沈家大夫人一过来,便说了句,成何体统!”寒露说到这,手还跟着摆了摆:“虽是声音小,可还是被沈家的一女使给听着了!” “如今,咱府下边的人都在说,这沈家大郎君指不定是我们的大姑爷呢!”寒露将扇子放到一边,小心端起药汤:“姑娘,药温些了...” 这会,五姑娘神情错愕,眼看着地面上,小声念叨:“大姑爷...” 寒露又喊了声:“姑娘?” 五姑娘这才抬眸看着寒露:“大...” “姑娘,你怎么了?”寒露突然有些担心,连将药汤放下:“可是哪里不舒服?” 五姑娘摇了摇头,望向绣棚处:“无,无事...” 寒露听着,这才松了口气,又将药汤端了起来,递给五姑娘:“姑娘,快将药汤喝了吧,这会刚刚好!” 五姑娘双手捧着,眼神依旧望着绣棚处,道:“好...” ...... 第八十七回 暗约偷期 五姑娘紧闭着眼,一口便给闷下;将药碗塞给寒露后,拿起手绢擦了擦嘴,再次来到绣棚前。 “寒露...理线...”五姑娘猛的一坐,双眼泛红,眼泪也险些滴落。 寒露端着药碗有些愣住,觉着五姑娘有些不对劲:“姑娘...” 五姑娘低着头,细发挡去她的侧脸。她咽了咽,道:“多日没碰它了,竟有些手痒...” “就绣一会!”五姑娘抬头看着寒露,笑了笑;见此,寒露才松了口气,这就去取线来。 ...... “不知道呢,看样子倒像是在找人!这都问到咱府里来了,想来是真出了事了!”屋外游廊两个女使走过,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被屋里的人听见。 五姑娘示意寒露出去问问;寒露便站在门处,将那两个女使喊住,挥手招她们过来问话。 “你们在说什么找人?可是府里出了事?”寒露与女使站门处谈问。 “府里无事。倒是姜国公府的侍卫,正满大街找人,都问到我们府上来了”女使伸长脖子说着。 “找人?可有说找的何人?”寒露一手抓着那个女使问。 女使摇了摇头:“没听见找的谁” 寒露点点头;两个女使朝屋里头作了揖,这便回去。 “姑娘,可要差人去前院问问?”寒露走过来说。 “罢了。府里无事便好”说着,五姑娘又埋头绣了起来。 大房院。 “什么?姜姑娘被人掳走了!”君母惊得一通,连站起身来看着主君。 主君悠哉的吃着茶,撇着眼看君母:“你又激动做甚!” “那可是,国公府!姜国公府的姑娘!”李妈妈搀扶君母落坐,君母依旧一脸不可思议。 主君将茶盏放下,摆了摆衣袖:“没说被掳走...只是,至今还未归门” “这都要二更天了。姑娘家家的至今未归门,这哪成啊?这能去哪啊?”君母看了看李妈妈,又瞧了瞧主君。 “能去哪?哪能去?”主君瞧着君母看:“若是出府玩,凭他们姜国公府多少女使侍从,不得派几十个给围着护着跟着?又怎会有寻不到人之说!” “那...是姜姑娘自个儿出去的,莫不是,出走?”君母猜测。 “她傻啊,出走?她放着好好的国公府姑娘不做,出去找罪受?”主君问。 君母拿着手帕挡嘴处,小声说道:“莫非是...暗约偷期去了?” 主君与李妈妈相视一眼,都禁了声。君母来回看着他们俩,自个儿又心惊起来,莫不是真给她说中了? 姜国公府。 “没用的蠢东西!百出百返,竟无一好消息,养你们何用!”姜国公夫人卫梅唐在府门处坐等消息,如今派出去的百个侍卫皆无果而返。 “再去给我调千个士兵来!京城几里万户人家,不论高门小户,都给我一一查尽了!”姜国公夫人手指着外头,怒吼道。 一侍卫长上前进言:“夫人,国公爷已将我们的人都带去郊外寻姑娘了,如今,已无千人可调!” “那你便给我想法子去!滚!”卫梅唐扯了扯裙摆,一脚往那个侍卫长身上踢;侍卫长连爬带滚的退去,后领众侍卫继续去寻姜姑娘。 “若是今夜寻不到姑娘,你们便也无需回来了!”卫梅唐气呼呼的甩了甩衣摆进了府;下边的人皆吓得一个字都不敢吱,只得静静的低着头,跟在身后。 走在游廊处,姜国公夫人突抓着自个儿的胸口,往一旁柱子上靠。女使妈妈们见此一惊,连连围上前搀扶:“夫人!夫人!” 姜国公夫人喘着气,突一手抓着身边的妈妈说道:“这里,留下一人伺候我,其余的,都派出去寻徽儿!” “快去!”说着,姜国公夫人推了妈妈一把。声音也突然虚弱,完全失去方才威严。 “是!夫人!”那妈妈拼命的点头,后提着裙摆便去办事;而姜国公夫人也在这会昏倒了过去。 ...... 曹家。 守门的人进来传话,说是姜国公府的人,现今在大街上家家户户的敲门巡查。也不知巡查什么。 曹家人这会皆聚在前院大厅处,外头便有小厮进来报:“主君,姜家的侍卫要见主君!” “见主君?不过一个侍卫,见主君为何?”曹娘子苏月问道。 那小厮作着揖,俯首道:“好似,在寻什么人...” “不得通报,怎可硬闯!你们,你们私闯民宅!”曹家管家在外头喊着。一会,姜家的几个侍卫便进了厅。 “主君,老奴实在拦不住啊!”曹管家躬着身请罪。 曹家人纷纷站起看着,曹娘子将曹汐护在怀里:曹北与曹安焱一脸平淡的坐在堂上看着。 那几个侍卫朝曹安焱作了揖,道:“曹主君勿怪,实是事急从权,我们不得已硬闯曹宅!” “不知姜家此举为何?”曹安焱问着,又示意曹娘子他们落坐。 “我们姜姑娘未时出府至今未归。小的奉命行事,彻查京城万户人家...”侍卫躬着身,淡淡道。 “万户?”曹娘子惊诧。 “是。陈国公府也在内!还望曹主君,给放个宽,让我们的人,查房!”侍从眼神冷淡,看着曹安焱。 “查房!”曹南气得站起:“凭什么!姜姑娘未归,又干我们曹家何事!” “防止,有人藏害我家姑娘!”侍卫犀利的盯着曹南看。 曹安焱盯着那侍卫说道:“若我是不依呢?” 侍卫嘴角一笑:“那便别怪小的失礼了!”话落,那侍卫一摆手,身后几个侍卫便往院的四处跑去... 曹家几个小厮纷纷上前阻挠着,如今是一片混乱;曹南更是气得拽起那侍卫的衣领,一拳便要打下去。可奈何侍卫是个懂武之人,他一推,曹南便被甩了出去。 曹娘子着急的看着曹安焱:“主君,你倒是说句话啊!” “让他们搜!”曹安焱拿起茶盏,心平气和的吃了口茶。 主君发话,自然下边的人便没再死死阻拦,任凭姜家侍卫搜房。 那侍卫一笑,朝外头大喊一句:“可仔细些搜,手脚也要放仔细些!” 侍卫又回身过来说道:“多谢曹主君。日后,我家公爷,定会亲自给您赔不是!” 曹安焱摇头:“可不敢当!” 一会,所有侍卫搜查回来,纷纷摇头示意无人。堂上侍卫见此俯首作揖道:“既然如此,那小的们,便不扰曹主君了。告辞!” 话落,也不等曹安焱开口,侍卫便直接带着人离开;曹家小厮纷纷也跟着出去。 第八十八回 大动干戈 “简直放肆!”曹南手指着外头大骂。 “公主失踪,皇家都未必会如此大动干戈。这姜家,可还真敢!”曹北与曹主君一样,一直是冷静的坐着看着。 “说得跟真似的,那陈国公府他姜家也敢搜?怕是不知天高地厚!”曹娘子气呼呼的,拿着手帕扇了扇风。 “父亲,方才为何要放任他们!我们明明拦得住的!”曹南始终不明曹安焱此为。 “不放他们搜,回头便会要我们曹家命了...”曹安焱叹了长长一口气,双手撑着起身,又放背后道:“天色不早了,都回去睡吧!” “没想这姜徽也有今天!老天是开了眼了!”曹南虽气愤,却也心里痛快。 曹娘子心疼的握了握曹汐的手:“姑娘家深夜未归,能是什么好事。姜家如此大动干戈,此事定不简单。敢动姜家的人,这背后的势力定不屈于国公府!” 曹娘子摸了摸曹汐的脸,笑道:“如此,也算是出了口气了” 曹汐握住曹娘子的手,又瞧望着对面的曹北,低头一笑。 ...... 咚,咚! 亥时二更,更夫二次巡街;高喊:“关门关窗!防偷防盗!” “接着搜!”侍卫长手握长剑,站于街中,督察手下查房。 这一夜,姜家出动上千侍卫,把整个京城及郊外十里都翻了个底... 曹北院。 入夜。曹汐披着头发,提着灯笼自个来到曹北院子。院外,曹汐见曹北屋里的灯灭了,故而犹豫了一番欲离开。结果屋里却又亮起灯来。 曹北将门打开,对面院门站着便是曹汐。两人相视一笑;曹汐提着灯笼便走来。 曹北已倒好茶水,就等着曹汐入座。 “二哥哥怎知我会来?”曹汐将灯笼吹灭,挂门处。 “二哥哥还知,三妹妹是要来问姜徽一事!”曹北将茶水放曹汐身旁。 “那,可是二哥哥所为?”曹汐挪了挪茶盏,问道。 曹北落坐,对着曹汐摇了摇头:“非我所为。可我知,乃谁所为!” 曹汐好奇的看着曹北。曹北道:“温衡!” 曹汐不明:“温衡?温家主君!莫不是,他已知是姜徽毒害的云莲?” 曹北点点头:“三妹妹的事,二哥哥是一五一十的告知温衡了。此事除他,我可无再告知第三人。若非他所为,又有谁,会对姜徽动手?” “可这温家,又怎么动得了姜徽。如今还弄得这般局面...”曹汐怎么也不敢相信,温家会有这么大的势力。 “确实也出乎我的意料了...可若非他,又会是谁...”曹北也不敢相信。 虽说也是势力不小的伯爵府,可对方可是姜国公府!敢动姜国公府的姑娘,那可是全家脖子架在刀子上的事。为了一个五姑娘,温衡当真是会把全家性命都搭上? ...... 寺院。 今日辰时,温家女眷到寺还愿。今日踏青第二日,寺院来拜佛的人多之又多。 温家的姑娘才下了马车,寺院四处的人皆朝她们望来,纷纷惊叹温家的大姑娘与五姑娘貌若天仙下凡。更有男子是看得挪不开眼,怨恨自个儿今生无福能得此美人。 君母与三姨娘搀扶着老夫人走,老夫人一脸的慈笑,望着寺院四处。 寺院大殿前,有一大香鼎,香鼎内插香上万。香烟飘逸四处,如似云雾,朦胧清香。 寺院左右立有两铜钟,右乃寺院敲钟,有两人之高。左乃皇家铜钟,有两人之高,此钟只得皇家临寺才会敲响。 待殿内拜佛之人有所减少,温家女眷才入内拜佛。三叩一拜,后起烧香,到香鼎插香,再拜。 “那不是昨日的老翁?”六姑娘眼尖,在一棵参天杏树下瞧见那白衣老翁,正是昨日自称北与的老翁。 姑娘们纷纷瞧望了过去。老夫人姨娘们却不知其中之意,故而不在意。倒是五姑娘问起:“六妹妹认得这老翁?” 六姑娘摇摇头:“认倒不认得,只是昨日瞧见过,瞧着有些疯疯癫癫的。”六姑娘说完,便随老夫人她们进到殿内拜佛。 “这老翁昨日在府门处见过,是个眼瞎的老翁。昨日瞧他嘴里也无他话,只有一句在嘴里念了又念的诗,故而对他有些许印象罢。”大姑娘看着那老翁说道。 “大姐姐可还记得那句诗?”五姑娘问。 大姑娘点点头,念道:“雨去魂归,花无壁。雾散引来,花凤姬。” 五姑娘听着,低头想了想。因这句诗,她好似在哪听过。 大姑娘瞧着五姑娘,问道:“五妹妹可知此句诗乃何意?” 五姑娘抬头看着大姑娘,摇头道:“妹妹不知...” “解了一夜,我也未解出个所以然来。”大姑娘笑了笑;瞧望了一眼远处的老翁,便进去了。 那老翁依旧是那身打扮,他靠在树干上,喝着葫芦里的东西,一脸笑着摇头。 五姑娘走近了两步,看着那老翁;女使寒露好奇的看了看五姑娘又看了看那老翁,问道:“姑娘可是识得那老翁?” 五姑娘一直回想着,这老翁她好似在哪见过一般。要说认识吧,又很陌生。要说不认识吧,可又好熟悉。 最终五姑娘还是没想起来。她摇了摇头,欲要进殿内。然而这时,人中处竟有一丝凉意流出。 五姑娘下意识用手帕捂了捂,结果一粒大红点便沾在手帕上,她竟然又流鼻血了! “姑娘!”寒露吓得连抓过五姑娘的手帕给看了看。 这会四姨娘闻声望了一眼,结果见五姑娘人中处有一抹红,吓得连跑出来:“这这,这怎又流血了!” “姨娘小些声音。莲儿无事的。”五姑娘一手捂着鼻子,不让血液流出;老夫人等人闻声也跟着出来看,结果都着急了。 “昨日才流了一次鼻血,怎的今日又流了,可是那郎中先生的药喝着热气?”寒露着急的说。 “如今可要少走动了,快去喊人来,背五姐儿回车上去!”老夫人着急道。 “这今早出门也无个哥儿在身边的,让车夫来背,这不妥吧...”四姨娘一脸的不愿。 “各位娘子安!不知,可需用到小生的地方?”这时,一男子突然在后头问话。见温家女眷都转头来,那男子才作了揖。 第八十九回 姜家之子 这自称小生的郎君,瞧着也是舞象之年。人长得不仅白净俊俏,且有一丝高贵之气。瞧他穿着打扮,其家世该是不差于她们伯爵府。 “敢问郎君是?”君母问道。 “小生姜叙。”姜叙俯首作揖。 “莫不是,姜家的...长子?”君母先前对姜家的长子有所耳闻,只是从未见过。 听闻这长子乃姜国公府妾室所出。其母亲已故多年。因这长子不受卫梅唐待见,故而孩时便离京自立门户去了。没想今日竟然在此见得。 二姨娘与四姨娘一听是国公府,故而心有所动,可却也不敢开口插话,只得看着。 “正是...”姜叙好似不愿提及自个儿是姜国公府,故而打岔君母的话:“方才小生不小心听得娘子们的对话,故而便来问...” 四姨娘笑了笑,连回道:“多谢姜公子了!那...”四姨娘瞧了瞧君母,又瞧了瞧老夫人,见她们看着她,四姨娘才知自个儿有些激动了。 姜叙笑道:“姑娘身子要紧,若是还忌惮这些虚礼,恐连悔都来不及。” 君母等人听着有理,纷纷点头:“是,那...”君母等着老夫人发话。 “那便劳烦姜公子了。”老夫人开口应下。毕竟五姑娘危急,确实需要有力的男子,故而事急从权了。 姜叙朝五姑娘作揖,道:“姑娘,失礼了!” 五姑娘也有些不好意思的回了礼。其实她不愿让别的男子碰她的,可如今她确实有些头脑昏眩,故而也是事急从权。 话下,姜叙一把便将五姑娘抱起;两人身贴着身,突然间竟都有些心跳加快。而两人也不敢瞧视对方,皆望向远处。 除了大姑娘,其他个姑娘与四姨娘是低头含着笑的看着他们俩。因五姑娘与姜公子竟有些意料之外的般配! 所有人这才绕过香鼎,那靠在杏树下的北与老翁便拿着葫芦摇摇晃晃走来,老翁腰间的铃铛格外清响,让人忍不住都朝他望去。 他愈走愈近,突一股浓烈的酒味扑鼻而来,原来那葫芦里装的是酒。 姑娘们下意识的捂了捂鼻。没想这北与老翁竟在此佛家圣地饮酒,当真是眼瞎瞧不见这里是寺院? 便是瞧不见,这寺院的小僧也该有告诫他。便是不赶他,也该不会容他在此仰天饮酒。 可见他就要撞过来,姜叙下意识加快了脚步。不过那老翁又突然停了下来,好似知晓面前有人。 他笑了笑,又摇头道:“心而不得,泪尽难。舍得红衣,慰此缘。”话落,又猛饮了口酒。 因此老夫人是一脸嫌弃的看着北与老翁。可这毕竟乃佛家圣地,她不好开口指骂。 而大姑娘也是机灵的,她快步走到老夫人身边说道:“祖母,是个瞎眼的老翁。我们走吧!”大姑娘示意老夫人别计较于他。 老夫人也明白大姑娘之意,故而老夫人说了句:“怪不得。还以为是哪来的疯癫人,竟在寺院此地饮酒。”话落,便跟在姜叙五姑娘后头走去。 而大姑娘还回头看了一眼老翁,只见他冲着大姑娘笑了笑。大姑娘因此点头回礼,也不管他是否瞧得见了。 大姑娘搀扶着老夫人,脑里回想着方才那句:心而不得,泪尽难。舍得红衣,慰此缘。不知此句与昨日那句又有何关联... 姜叙把五姑娘抱上车。松手前,姜叙忍不住想看一眼五姑娘,没料两人正巧便对视上了;五姑娘惊得连低下头,姜叙见此笑了笑,朝五姑娘作揖。而五姑娘不敢再抬头,只得低着头点头回礼。 姜叙下了车,朝温家女眷作揖,道:“那小生,便在此拜别老夫人,各位娘子姑娘。” 温家女眷回礼。君母道:“今日多亏公子了!” “不过小事一桩,娘子无需多礼。”姜叙作揖后,便跟着小厮又返回寺院。 “姜公子倒是热心。”四姨娘看着姜叙说道。 “早听闻他离京自立门户去了,也不知怎会在此处碰见他。”君母看着走远的姜叙,笑了笑:“倒也是巧事一桩。” “母亲,我们上车吧。”老夫人点了点头;君母搀扶老夫人上车。待老夫人上完车,其他姑娘姨娘才上陆续上车。 马车缓缓行动了起来。 老夫人的心依然挂在五姑娘身上,这会又是发着愣了。君母见老夫人没有来时那般欢快,故而问道:“母亲可是在担心五姐儿?” 老夫人抬眼看了一眼君母,道:“你说这好好的姐儿,这是落病根了?” “想来,该是上次香毒落下的了。”君母说道。 老夫人摇了摇头:“这郎中瞧了这么些天,也没见他说会流鼻血,想来这怪病不好治啊...若是落下病根,五丫头可就太可怜了。” 君母听着也沉默了起来:“也不知五姐儿与曹家姑娘这事主君要怎么办,也不见主君给个下话的,又不让我们去做...” “衡儿该是有他自个儿的想法,许是他做了也不同我们讲,怕我们多心罢。他这性子啊,像他父亲!”老夫人说到此,点头笑了笑。 “主君这性子确实叫人难抓摸。”君母说到此也低头笑了笑。 “对了,府里可有糖霜备着?”老夫人突然问。 “该是有的,母亲要这糖霜做甚?”君母问。 “我才记起,盛儿孩时也有顽疾,每三四日便莫名会流鼻血,也是请了好些郎中先生换着医治的,是吃过不少药,可也没能治根,不久便又复发。”老夫人摇着头,轻叹口气。 “那会啊,可是折腾的很哟。若不是咱家中还有点银两,怕都无法四处去寻医啊。可这该吃的吃该补的补,也就撑个一年,这一年后,便又反复起来!”老夫人接着摇头。 “那小叔子后来是如何好的?”君母好奇问道。 老夫人一抬头,看着君母说道:“说到这,那年才搬来住咱家对面的陈娘子!对,陈娘子!她是听说了盛儿这回事,便连着进她屋里头,拿了几颗她家养的鸡刚下的鸡蛋给我。” “还塞给我两条,有手这么大的丝瓜。”老夫人伸手比划着:“她喊我将这瓜洗净了别去皮,就整个去煮水,下两块冰霜。给盛儿喝。还说,这两颗土鸡蛋要隔日辰早煮熟了,给盛儿吃...” 老夫人激动的抓着君母的手,道:“奇怪的是。这才喝了三天的丝瓜水,三天的土鸡蛋,这病,便好了!至今从未发作过!” 第九十回 引民共愤 君母听着瞪大眼睛:“就一个巴掌大的丝瓜煮水下冰霜,隔日吃两土鸡蛋,这就把这病治好了?” “你无听错!”老夫人激动的点头。 君母难以置信:“这是又省事又省银两啊,且还比郎中的药还神!” 老夫人点着头:“这土方子可比郎中开的药方好,且姐儿也无需受罪,好吃好喝的,便能把这怪病给治了。” “是。待回府去,我便吩咐后厨的妈妈去煮给五姐儿喝!”君母说道。 ...... 姜国公府。 姜国公夫人天亮便在府门处等候姜国公的消息。姜国公深夜寻女,至今未归。 而昨晚查房一事,竟惹得百官百姓不悦。故而有多个官员参详一起,呈劄子上奏,弹劾姜国公爷此举。 因牵扯百姓,又私调官兵,因此圣上龙颜大怒,怒批姜国公。还特派宫里人去姜国公府,告知姜国公一月不得上朝! 如今,姜国公夫人在府门处已等了两个时辰之久;这好不容易被下人给劝着进屋里坐等,这一坐,可又是一时辰。 姜国公夫人如今是面色无神,粒米未进,她一手撑着额头坐在堂上,眼紧紧望着府门。 突见一侍卫急急从外头跑来,姜国公夫人猛的一站起,快步走出去,一把拽着侍卫便问:“可是公爷带着徽儿回来了!” 那侍卫突咬紧牙关,低着头不敢回话。 姜国公夫人瞪着大眼睛,双手紧握,突狠扇了侍卫一巴掌:“废物!” 姜国公夫人瞪着侍卫,提起裙摆欲要出去;结果那侍卫突然跪下,紧紧抱住姜国公夫人的双脚不让走。 女使见之个个惊慌,这侍卫不让姜国公夫人出去,莫非是... 姜国公夫人低头看着那侍卫,只见那侍卫一直发着抖不敢抬头;姜国公夫人见此气怒,伸手使劲拽着他的衣领。可凭她一人之力,完全是拉不开。 “你们是死人吗!给我拉开他!”姜国公夫人朝身后的女使怒喊;几个女使犹豫一番,最后还是上前将那侍卫拉开。 “夫人!”侍卫跪叩在地,哭着大喊。 姜国公夫人脚下一怔,心感不对。连拽起那侍卫的衣领问道:“可是国公爷,出了事了?” 侍卫拼命的摇头。 姜国公夫人咽了咽,接着问:“那是...姑娘还未寻到?” 侍卫依旧摇着头。 姜国公夫人不知为何,突感心里一片空白。她看着这侍卫,又望了望门外;突一把推开,自个儿便冲了出去,连侍卫都来不及阻拦... ...... 温家的马车行至京城街道上突行行停停,车外车夫抱怨道:“没想这方才来时还好好的,这会回府竟这般堵。” 车外头突人声鼎沸,闻见百姓皆在漫骂姜家昨晚之扰;因此车内的人都忍不住撩开帘子看个究竟... 君母望了一眼,又将帘子放下,说道:“姜家此举,确实引民共愤。” 只见老夫人冷哼了一声,没有回话。 “君母,前头好像是姜家的侍卫队,也不知发生了何事,到处围满人,现是退也退不得了。”车夫在外头喊话。 “再等等看吧!”君母在里头回话。 老夫人撩开帘子,见外面确实挤满了人,后头确实也退不回去了。故而喊卫妈妈到后头问五姑娘情况。 卫妈妈作揖,这就到后头马车去问。因是马车,那些人也不敢太挤着来,故而卫妈妈走过去也不费劲。 一会功夫,卫妈妈便回来禀报了。可是外头人声杂乱,实在听不清,故而老夫人喊卫妈妈到车里头来回话:“五姑娘的血止住了,也不流了。” 老夫人听着才松了口气:“甚好。你与李妈妈周妈妈坐车上来吧,外头人杂,可别给挤倒了!” 卫妈妈笑了笑:“我这身子可还硬朗着呢!” “叫你坐便坐,这话真多!”老夫人假意瞪了一眼卫妈妈。故而卫妈妈恭敬不如从命,这就坐老夫人身旁。 而外头李妈妈周妈妈便坐车夫那旁。 等了许久,君母实在坐不住,故而到车门外站看着。而身后四辆车上,六姑娘及三个姨娘也跟着站出来瞧望... 姜国公府门。 姜国公夫人到府门外,却不见国公爷等人。倒是街道尾围着许多人;姜国公夫人伸长了脖子看着。许久,才从那群人中,瞧见牵着马车的国公爷。 国公爷被街上百姓指着小声骂,国公爷却也意外没有叫下人管制;只见国公爷神情沉重,身后的几百侍卫也无精打采。 见国公爷拉着马车来到府门;姜国公夫人连跑上前去,欲掀开帘子一看。却在靠近马车那一刻,被姜国公爷一把拦住。 国公爷只字未提,眼睛直直盯着地面;姜国公夫人越发不对劲,又突然害怕了起来。 姜国公夫人直勾勾的盯着马车里边,她拼命的挣扎着。可姜国公爷始终不肯放开卫梅唐。 见国公爷闭着眼睛,眼角湿润。卫梅唐心里突有不好的预感。可无论马车里头是否有姜徽,她终得一见! “让我过去...”卫梅唐声音哽咽,眼角泛红:“公爷,让我过去...让我过去!” 国公爷最终还是松开卫梅唐。 卫梅唐踉跄了一下,盯着马车。后咬紧牙关一把掀开车帘。然而,里头什么都没有! 卫梅唐这下是又喜又悲。她回过身来,问道:“公爷...徽儿呢?” 姜国公爷突一手扶额,朝天深吸了口气,没有说话;姜国公夫人着急,上前晃着国公爷又问:“徽儿呢!啊?” 可国公爷始终不开口... 卫梅唐咽了咽,又望着身后侍卫,正想逮一人来询问,突见马车后头还拉着一板车!而板车上边,躺着一个人!那个人,被一块麻布遮盖住... 卫梅唐顿时止住脚,一动不动的看着板车上的人。她想上前去掀开那白布,可却又不敢上前,悬着的手更是抖得厉害... 卫梅唐一步一思一怕...可最终还是抖着手掀开那白布... 而这一见,卫梅唐泪珠猛一下滴落,双脚跪地,呕心抽肠,心如刀割! 第九十一回 有喜有悲 因躺在板车上的人,正是姜徽! 见此,围在路上的人纷纷捂着嘴,抓着胸口的看着... 孟碧霜等人站在车上看得更是清楚;她们连拿起手帕捂着嘴,惊道:“那莫非是...” 闻声,温家车里头的姑娘们纷纷都出来瞧望。六姑娘一惊:“莫非是,姜家寻了一夜的姜姑娘?” 大姑娘听此连连捂上六姑娘的嘴,摇头道:“六妹妹莫瞎说...” ...... 只见板车上,姜徽一身衫袍无破损,却占满污泥。而脸,竟是血肉模糊,几近认不出。 可她身上的首饰衣裳等等,姜国公夫人等女使是瞧认出来的,这皆是在告知她们,此人便是姜徽无疑! “姑娘...”姜家所有下人见之纷纷跪下痛哭;姜国公更是直接单膝扶地,掩面哭泣... 卫梅唐已是泣不成声,泪水已使她眼前模糊。她拼了命的想摇醒姜徽,可姜徽却无动于衷,而卫梅唐也完全无力了。 最后卫梅唐将姜徽拽进自己怀里紧紧抱着,失声哭道:“徽儿...徽儿...” “徽儿!”卫梅唐这一声痛喊,可是直接击碎在场所有人的心。方才那些还指责姜国公昨夜之过的人也忍不住落下了泪。 卫梅唐将姜徽紧紧搂在怀里,就差没把姜徽柔没在心里。卫梅唐痛哭流涕,面部青筋爆起。脸与手与衣已占满姜徽的血:“我的徽儿啊...徽儿啊!徽儿...” “天是要亡我梅唐!天是要亡我啊!我的徽儿,还我徽儿......”卫梅唐仰面放声痛哭。 ...... 曹家。 而今,外头对曹家的流言任未减,曹汐至今也不敢出门。又因身体虚弱,终日是咳个不停,也不便外出,故而只得成日待在院中。 曹汐这会又在院里观花冥想,身旁的女使也皆被她赶开,如今她只想一人清静。 回想起以往,她可是时常可去沈家瞧望她的伯怀哥哥,便是伯怀不搭理她,至今她能在在身边。哪怕是远远瞧望着,她也心满意足。 可如今,她已经好些时日没瞧见她的伯怀哥哥了。且不知她的伯怀哥哥是否恨她厌她嫌弃她? 回想昨夜里,她可是又梦见她的伯怀哥哥与五姑娘相好。而她确实一个招伯怀厌弃的人... “不,不...梦里都是假的,我不信...我不信!”曹汐一手拍打着脑袋,让其不要再多想。 而就在这时,空中突飞来一只蝴蝶,曹汐见着它也不再冥想。曹汐松开手,喘了口气,接着欲抓捕它,可那蝴蝶却机灵的飞走掉。 曹汐看着蝴蝶飞去了西厢院,正想着也跟着去;这时便有女使跑来禀报:“姑娘...姑娘不好了,姑娘...” “发生何事了?”曹汐看女使哭成泪人,一把抓着问:“可是海儿怎么了?” “海儿姑娘...海儿姑娘她...没了...”女使捂着嘴哭了起来;曹汐心里一颤,身子颠了一下,连跑去西厢院。 自女使海儿替曹汐挡了那一棒昏迷后便再也没有醒来。曹娘子也是竭尽全力的寻郎中医治她,没想还是去了。 曹汐一路咳着一路跑着。只见海儿的房屋外围满了女使妈妈:“姑娘来了!” “海儿...”曹汐速速进了屋;可见女使海儿已面部苍白,身体发凉了。 “海儿...咳咳咳...海儿!”曹汐声泪俱下,趴在海儿胸前痛哭了起来:“海儿,你怎么就忍心,扔下我咳咳咳...” “姑娘,可担心着身子。”在旁的女使纷纷掩面哭泣,手帕都擦不尽泪水。 “我还想着,要你陪我一齐嫁伯怀哥哥,入沈家...可...你怎么偏就走了呢...我的好海儿咳咳咳...咳咳...”曹汐哭成泪人,她紧紧拉着女使海儿的手不舍得放开,又一手拿着手帕捂着嘴咳个不停。 下边的女使连给倒来温水,给曹汐抹了抹背:“姑娘,姑娘担心着身子才是。海儿姑娘最不放心的便是姑娘了,姑娘可要替海儿姑娘照顾好自个儿才是。这海儿姑娘,才好安心的去。” “海儿...”曹汐抿着嘴泣不成声的看着海儿。 ...... “姑娘...”一女使从前院跑来,正想告知姜国公府一事。却碰见曹汐的女使海儿离世,故而不敢进屋禀报。 半时辰之久,曹汐才从屋里头被人掺了出来。她面色惨白,眼睛都哭红肿了。 女使犹豫了一番,最终还是决意告知。她跟在曹汐身后,小声道:“姑娘,奴要告知一事...姜家姑娘,没了。” 曹汐一听,突然止住脚。她慢慢回过头来,看着那女使,问道:“方才,你说什么?” 女使咬牙落泪,又道:“姜家姑娘,没了!姑娘的仇,报了...” “此话,当真...”曹汐始终不相信。 女使抹了抹泪水,说道:“真。真。是姜国公,用板车将那姜徽拉回来了,如今姜国公府门外,可是围了好些人看着呢。” 曹汐听着嘴角一笑,突落下一滴泪水,接着便是止不住的流下,笑着笑着也就哭了起来。 女使芹儿见此担心:“姑娘好不容易才给劝住的,怎又哭了起来。姑娘可莫伤心过度,担心着身子才是...” “我,高兴罢...”曹汐艰难的挤出一丝笑。她望着海儿的房屋,哽咽道:“海儿的仇,可算是报了...” “海儿,可安心的去了...”话才落下,曹汐便猛咳了起来。然而这次,曹汐竟咳出血来了。 “姑娘!姑娘!”芹儿连搀扶住曹汐,大喊:“快传郎中!快传郎中!” 曹汐手捂着血,笑道:“你这一命,可是金贵得很。你害我曹家之名誉,害我落一世病根,还害我海儿,丢失性命...你可无亏,可也罪有应得!” “如今,你倒是走得轻巧。而我,却因你,还要在此世间遭人唾骂,让心爱之人厌弃!咳咳咳咳......”曹汐紧抓着胸口又猛咳了起来... “姑娘,咱不说了不说了好不好...”女使芹儿心疼的抱着曹汐哭了起来。 ...... 这一日,姜国公府内外悲声连天,凄入肝脾。行人闻之无不抹泪摇头惋惜这白发人送黑发人之悲。 而于曹家而言,却是大解人心之事,曹家上下都道姜徽乃罪有应得。可对曹汐而言,却是有喜有悲的。 第九十二回 非同小可 温家。 “回来了。”主君边吃着茶边看着书,特意抬眼一看。结果见君母红着眼,直接到圆桌旁倒茶喝也不理睬他。 主君因此放下书,端着茶盏来到君母身旁,道:“这是发生何事了?怎么,哭过了?” 不提还好,这一提,君母又落起泪来,直接往主君怀里靠去;主君展开双臂,一脸懵懵的看着李妈妈:“这是...” 李妈妈垂了垂眼,说道:“主君不知,方才我们在回府途中路过姜国公府,没想巧不巧的,便碰见姜国公寻女归来,当时街上是人山人海,我们的车是进退两难...后来君母便说,叫我们等等再走...” “后来,我们便见到了姜姑娘的身子...那姜姑娘,一身泥土,满脸是血肉模糊。便又听见姜国公夫人,在府门外痛哭凄喊,这姜姑娘,该是没了。可怜那姑娘年纪轻轻的,实在叫人痛心。君母心底软,是哭了一路的了。”说着,李妈妈也抹了抹泪水。 “你说什么!姜姑娘,没了?”主君惊诧;李妈妈又点了点头。 主君嘴角动了动,皱着眉头没有说话,一手安抚着怀里的君母。 温家二房。 回到府上,二姨娘紧紧牵着三姑娘的手不敢放开。三姑娘是被拉着走的。 “姨娘,你放开娉儿,娉儿自个走!”三姑娘试着挣脱,二姨娘却直接双手抓住。 “姨娘...”三姑娘小声喊道。 二姨娘突然停下,看了一眼三姑娘,三姑娘才闭了嘴。后又拉着三姑娘直接进了屋。 二姨娘着急得来回走着,摆在腹前的双手还掂了掂:“姜家姑娘就这么丧了命,太可怕了...” 向妈妈看着三姑娘,摇了摇头。 “姨娘,你歇下吧。这生死都是命数,姜家这么多年来做了多少恶事,不过因果轮回罢。”三姑娘倒着水。 “先是贺姑娘,再是五姑娘曹姑娘,现是姜姑娘...太可怕了,这背人之人,实在太可怕了。”二姨娘突然坐下,看着三姑娘。 “且不知下一个又会是谁...”二姨娘猛拍了拍桌:“那可是姜国公府的姑娘!这姜国公府都敢下手,可非同小可!” 二姨娘拉起三姑娘的手说道:“娉儿,娉儿以后那也别去了,什么国公府花会马球会,咱都不去了啊!” “姨娘平日里可是不带怕的,怎么今日就怕成这般...”三姑娘都觉得奇怪。 “若是一俩件事也罢了。可如今,前前后后多少姑娘险丧命。现如今,连姜家的姑娘都敢动,且...”二姨娘拉着三姑娘的手,又道:“姨娘是什么都不怕,可唯独怕娉儿...” “哎呀姨娘!可就别多想了。娉儿我命硬得很,谁动得了我!”三姑娘给二姨娘按了按肩:“我不把别人怎么着了就万幸了。再说了,娉儿还是学过功夫的,凭那些人,是近不了我身的!” 二姨娘歪过头来,冷笑:“就你哪三脚猫功夫,还能把硬汉给打了?姨娘我可不信!” 三姑娘嘟了嘟嘴:“三脚猫又如何,总比独腿好吧,至少我还能跑不是!” 二姨娘及妈妈女使们听着笑了。二姨娘将三姑娘拉回椅子上:“是啊,毕竟一见耗子就跑的人,且跑得比耗子还快的,功夫该是不差哪去!” “姨娘!”三姑娘一脸不悦。二姨娘这又在取笑她怕耗子的事。 四房院。 五姑娘一路手搭在胸前,神情恍惚。寒露跟在后头也不敢喊话,怕一时惊着五姑娘。 “姑娘,喝水?”女使艳儿递来一杯水,可五姑娘却坐着一动不动的,在想着什么。 “姑娘?”寒露试着大声喊着,五姑娘才抬眼看了看:“姑娘,喝水。” 五姑娘点了点头,手接过杯盏,却又放了下去:“姜姑娘一生傲骨,不曾想...” “生死由命罢,姑娘莫伤感了。”寒露手捧着杯盏,递到五姑娘嘴前:“姑娘嘴唇甚是干裂,快喝口水吧!” “今早吩咐你买的种子,可买了?”五姑娘问艳儿。 “买了,在奴的屋里放着呢。”艳儿说。 五姑娘点点头:“瞧着外头收拾得差不多了,一会便把它种了吧。” “是。”艳儿作揖。 ...... 五姑娘将屋里头的香点燃,移放在窗口的香案上。游廊处,便可见一缕香烟从窗内飘出。 五姑娘又望了望左处窗的香案上的花,只见其中一支花实在妖艳突出。故而五姑娘在抽屉里拿出剪子,便将那一支给剪了。 这时,女使艳儿端着一碗莲子出来,在外头喊道:“姑娘,都备好了!” 五姑娘点了点头;在博古架上找了一个花瓶子,将方才那朵花插上,还给添了点水。 “大姑娘安!”外头,大姑娘来了。 五姑娘手里头还拿着花瓶便出去了:“大姐姐!” “这是要种什么?”大姑娘见院里的小池旁上,放着各种铲子。 “种莲!”五姑娘说着,来到大姑娘身边:“每年妹妹我都会种些,那花开得不仅好看,莲藕也好吃!” 大姑娘听着好玩:“现就要开始种了吗?我,可否一齐?” 五姑娘笑了笑,将花瓶递给寒露,挽过大姑娘的手道:“当然!妹妹这就带姐姐换身旧衫去!” “旧衫?”大姑娘问。 “这池看着虽小,可底下的泥土也有到膝之深,便是叠了裙摆也难免会有溅土,也不好工作。瞧大姐姐这身衣裳甚是好看,若是沾了泥土洗不净,岂不是可惜了?”五姑娘解说着。 大姑娘瞧了瞧自身的衣裳,回道:“那倒也是。” “那种子真能种出莲藕来?”大姑娘问。 五姑娘点点头。大姑娘又道:“我还是头次见得,在家中种莲藕呢!” “起初妹妹是见它的花好看,一时来了兴致。后来清理池子时,竟挖出好些小莲藕!本是要扔了的,没想后厨的妈妈们给要了去,当天就给下了锅了。妹妹我是尝过了,酥脆酥脆的,可香了!”五姑娘说。 “如今种下,何时可收?”大姑娘又问。 “如今种下,入秋可收,运气好些,年底还可再收!”五姑娘说。 “大姑娘便换这身吧!”寒露在柜子里搜出一件淡蓝素衫。 “快些给我更!”大姑娘展开双臂,她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 第九十三回 恶有恶报 申时,贺家夫人携贺知书去往温家看望五姑娘。贺知书直接去往五姑娘院,最后,同五姑娘大姑娘一起下池种莲。 贺夫人在老夫人屋里头,君母得知也来陪同。贺夫人开门见山,谈起世倾与知书的婚事来。 贺夫人之意,是今年便要世倾娶知书入门。 曹家。 听闻姜国公府出此大事,曹娘子便想起曹汐被曹安焱痛打的场景,一时心中痛快解气,却又泪落可怜。 她也并非铁石心肠之人,这姜姑娘年纪轻轻的,便如此死去,确实可惜。但也只能道,恶有恶报。 曹汐半倚在美人榻上,一手拿着镜子照着看。左右瞧着脸,道:“如今这副样子,何时才能好。若伯怀哥哥见了,怕也会嫌弃吧...” 说着,泪便落了下来:“已经好些天,没见伯怀哥哥了...” “姑娘...”女使心疼的蹲下身来。 “我好想,好想去见见伯怀哥哥...可我怕,他会厌我...毕竟,他与五姑娘,相好...”泪水再次模糊曹汐的眼眶,手中的镜子一下掉落在地。 “我恨她...我恨她姜徽!都是因为她!她该死!她该死!咳咳咳...”曹汐猛咳起来;女使连拿着手帕给捂着嘴,结果,帕上沾满血水。 女使低头哭着,将手帕捂得紧紧的。又给曹汐递来一杯水给服下:“姑娘可莫伤心。郎中先生才吩咐的,姑娘可当心着身子。” 曹汐卧在美人榻上,大大的喘着气。她抬头看着屋顶,笑着笑着便落起泪来:“深溪黄昏遇良人,自此一见心难忘。使汐思君朝与暮,故将心人把夫看...” “我此生,并无他愿,惟愿嫁伯怀哥哥为妻,哪怕是妾。便是云莲阻我意,姜徽毁我名,我也无畏!”曹汐再次落泪:“可怕是,伯怀哥哥无心于我...” “如今,我不仅坏了名声,且身子一日不如一日...伯怀哥哥便是不厌我,我也,会厌了自个儿。”曹汐拿起手帕往脸上盖去,一行泪水流至耳垂滴落在地。 女使跪在榻下小声哭泣,心怜曹汐。 ...... 姜国公府。 酉时。姜国公府大门紧闭,府内哭声渐停。因事发突然,棺木都来不急备。故而姜徽的尸身暂停放在屋内床榻上。 姜国公夫人卫梅唐昏迷近两时辰,如今一醒来便往姜徽屋里赶去。一见姜徽,便又痛哭起来。 姜国公爷姜演垂头丧气坐在堂上备置姜徽后事。才吩咐人下去置办棺木,便有下人来传,有个公子送一副棺木来,就在府门处。 姜演望着外头。这就出去府门一看。 府门停放的,竟是一副上上等的金丝楠木的棺木! 又见身旁站着的,是一个身子纤瘦高挑,身着不凡的男子。他双手背后,面向大街。 姜演插手作揖,问道:“不知公子是...” 姜叙转过身来,笑了笑,作揖回礼:“父亲,别来无恙啊!” 姜演身子僵了僵:“你是,叙儿?” 自姜叙离京自立门户起,姜演便一直未见过姜叙。那时姜叙还只是一个九岁小儿,身边只跟着一个奶妈子及十几个侍从女使。 他倒是每年都有派人送银子去,就是自个儿没法去见他。没想一晃多年,如今长得这么大了。 “叙儿...”姜演伸着手,可又不敢触碰姜叙。 “听闻我那,同父异母的妹妹,死了。想着你们未来得及备这棺木,我便送来了。”姜叙嘴角一笑,敲了敲棺木:“上上等金丝楠木,父亲便是再有金山银山,可也难买得。” 姜演看着姜叙,没有说话。 “我那嫡母亲...”姜叙顿了顿,又道:“徽妹妹尸身在何处?” “公子...随老奴来。”姜家管家上前,瞧了一眼姜演。 姜叙凑近看了一眼姜演,便跟着管家进了府。 ...... “夫人,公子来了。”女使进屋里禀报。 卫梅唐擦了擦眼,扭头问道:“公子...哪位公子?” “就...姜公子。”女使低了低头。 “姜...姜叙?”卫梅唐皱着眉头,又别过脸:“他来做什么!” “可怜我徽妹妹呀,怎么年纪轻轻的就走了呢...”姜叙直接进屋里哭丧,卫梅唐都被吓了一跳,连连退后。 卫梅唐从头到尾将姜叙看了一遍,擦了擦眼这就出去,却巧碰姜演来。卫梅唐没正眼瞧姜演,问道:“怎么把他放进来了。” “哥哥来看望自个儿的妹妹,无错。”姜演道。 “他何时把徽儿当他妹妹了!”卫梅唐突然来气:“我瞧他,就是奔公爷的身家来的!” “便是奔这个来,又有何错?怎么也是我姜演的儿子,子承父业,哪错了!”姜演也有些来气。 这么多年来,若不是卫梅唐从中作梗,姜叙也不至于九岁离京,自立门户。甚至让他们父子俩多年不相识。 卫梅唐心震了一下,落起泪来:“如今徽儿虽走,可身子还热乎着,公爷便说这话!当年可是谁说的,不认他这个儿子!姜家所有,只归徽儿!” “如今徽儿走了!难不成要整个姜家都陪徽儿去不成!”姜演猛指着地下吼道。 卫梅唐抿着嘴,点了点头:“徽儿今早才有了下落,他便赶在这个时候来...徽儿肯定是他给害的!” “是不是你!是你害的徽儿!”姜叙一出来,便被卫梅唐扯住。卫梅唐一巴掌正要落下,便被姜叙给抓着手腕。 “姜夫人,请注意你的言辞!”姜叙狠狠甩开卫梅唐的手:“我可不像我母亲一样,任你想打便打,想欺便欺!” “你!”卫梅唐手指姜叙,咬牙切齿:“她不过是我姜国公府一奴婢,你竟喊那个贱人母亲!” 姜叙来气,逼近卫梅唐:“别怪姜叙我没提醒姜夫人,我母亲李氏,可不是什么奴婢,更不是什么贱人!” 卫梅唐冷哼一笑,不做应答。 “当年我虽小,可我也清楚的记得,我母亲,便是死于你之手!”姜叙瞪着卫梅唐。 在此的人听着纷纷震惊住,连姜演都愣了愣。 “休的胡说!”姜演喊道。 第九十四回 作恶多端 “父亲糊涂!”姜叙怒吼姜演:“当年便是你这个好夫人!逼死我母亲!我与奶娘,可是亲眼所见!若不是你偏袒于她,奶娘又怎会拼了命要把我送出府,叫我自立门户!便是为了保命!”姜叙死死盯着姜演。 “父亲可细想!我母亲死后不久,为何姜夫人身边的贴身女使也意外死去!”姜叙看着卫梅唐:“因为,她要杀人灭口!” “污蔑!全是污蔑!”卫梅唐朝姜叙吼道,身子还抖了抖。 “污蔑...如今报应都来了,还是污蔑吗?”姜叙嘴角一笑。甩了甩袍子,这就走开。 姜演愣愣的看着姜叙走去,又将卫梅唐拦了下来:“叙儿说的,可是真的?” 卫梅唐摇头:“我没有!公爷休要听他胡说!” “公爷方才可是听见了,他说徽儿的死是报应!徽儿,肯定是他给杀害了,肯定是!”卫梅唐手指着姜叙,咬牙切齿。 “够了!”姜演深吸口气,叹气。 一侍从来报:“公爷,夫人。那棺木摆置好了。寺院的僧人也到大堂处了。” “棺木...才出去置办的,何来棺木?”卫梅唐问。 “回夫人,这副棺木,乃公子送来。”侍从作揖道。 卫梅唐冷哼一声:“抬回去!” “你休要胡闹!”姜演怒吼道:“短短时日,你叫人上哪去寻这上上等金丝楠木棺木!” “金丝楠木...短短时日!公爷自个儿也说了,短短时日!那他姜叙,又是从何寻来这副棺木!”卫梅唐看着姜演:“若不是他所为,何来巧?” 见姜演不说话,卫梅唐怒吼侍从:“抬出去!” “敢!”姜演看着卫梅唐:“此事,待徽儿入土为安后,我会亲自询问叙儿!这个节骨眼上,夫人,便不要再添乱了!” “我添乱?若真是姜叙所为,公爷叫徽儿,躺着他送的棺木,如何入土为安?”卫梅唐逼着姜演与她对视。 “叙儿,断不会做出此等事!”姜演直接甩开卫梅唐,去了前院。 “公爷!”卫梅唐哭喊着,可姜演是头也不回的走了。 一妈妈上前搀扶住卫梅唐,卫梅唐紧紧拉着妈妈的手哭道:“他来了,他还是来了...他是要来抢走我徽儿的一切,我该如何是好,该如何,是好...” “我的徽儿,徽儿...”卫梅唐推开妈妈,又跑到里屋去痛哭。 ...... 三日后,辰时。 姜徽出殡,堂亲姜巧元收为义女,年九岁,摔瓦驾灵。 姜国公府门外为街,通郊外三里,二里设路祭,银纸漫天铺地。 京中各大世家为其设路祭棚,有陈国公府,宁国公府,将军孟府,晋佳侯爵沈府,义安侯爵贺府,忠勇伯爵温府,永宁伯爵朱府,晋安子爵杨府,康宁男爵林府,六品通判卫家,八品御史曹家等。 姜家若干人等,身着素白吉服,前骑马领路乃姜演、姜叙等堂亲,姜夫人坐轿哭丧,后乃堂表姊妹亲姑。 棺木外搭白罩,有白花流苏为顶,前后抬棺四十八人,棺前有老僧十二位,后有小僧三十六位。 有丧幡一百单八,六纸人,一纸宅,纸马车两辆,金山银山两座,有交子千两,元宝百件... 街上观者从街中排至郊外,观者上万人不等。 末时,才见姜夫人被抬回姜府... 曹家。 路祭回来,曹家主君与娘子在门外喷洒红花水才进了家门。 “终归是国公府,一个姑娘家便这么大排场,可要比皇亲国戚还得脸。若不是忌惮他们姜家,我才不去什么路祭,她这般下场,也只怨他们姜家作恶多端...”曹娘子边走边说着。 “此事在此便结了。莫要多提。”曹家主君越过曹娘子,去了书房。 “我又无说错...”曹娘子瞪了一眼曹安焱,便往左处走去了。 “如今,那姜公子可是回来了,终归,姜家一切还是属他姜公子的。便是卫梅唐再怎么守,也守不来。”曹娘子拿着手帕扇了扇。 “这姜公子是庶子,乃李芙娟所生,想当年李芙娟是多少貌美,若不是出身差点,那姜演可要直接抬她做夫人的,偏就过不了众人之嘴,这才成了妾...”见前边几个女使围在一处说话,曹娘子喊道:“是闲着无事做,还是等着我发卖了你们几个!” 女使闻声,匆匆作揖离去。曹娘子瞪了她们一眼,道:“一群吃里扒外的贱蹄子。” 张妈妈搀扶着曹娘子走,道:“可再怎么是庶子,姜家如今也就仅剩这苗子了,怕是也要改口为独子了吧...” 曹娘子嘴角一笑:“姜家便是被那卫氏给作的!早年姜国公可是风流得很,要说这风情债下,可是姑娘公子不少的,可偏遇上卫氏这等厉害人,可通通给暗地里灭了口。” “若不是李芙娟比那卫氏前先进了姜国公府,怎会有如今的姜公子!”曹娘子提着裙摆上阶:“当年那李芙娟的死,我可是听闻了,可是与那卫氏脱不了干系!” “莫非,是那卫氏所杀?”张妈妈问。 “那李氏才死去两天,卫氏身边的贴身女使便称是暴病身亡了,你便说,可巧,你可信?”曹娘子说。张妈妈摇了摇头。 “不过那姜公子的奶妈子也是个厉害的,李氏死后的第三天,她便带着年仅九岁的姜公子离京,自立门户去了。”曹娘子进了屋,落坐。 “是为了躲卫氏?”张妈妈给曹娘子倒上茶水。 “依我看,定是那奶妈子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这是带着姜公子逃命去了。且这背后定还有人相助,否则,凭她卫氏,怎可能这么多年寻不到这姜公子,且还让他活着回京?”曹娘子喝了口水。 “也不知,这背后之人是谁...”张妈妈也好奇。 曹娘子拿起手绢捂了捂嘴:“若要我说,该是无他人,唯有姜演!” “姜国公?”张妈妈不明。 “仅九岁便愿随一个奶妈子离京自立门户,可想而知这姜公子是多么天资聪慧之人。且自从卫氏入门,姜演的风情债可就从未再现过,卫氏的厉害手段,我可不信他姜演不明!”曹娘子看着张妈妈说:“故而说,这背后护送姜公子离京之人,唯有姜演!” “毕竟姜演心里清楚,只要她卫氏在一天,那他便不会再有妾室,便是有,也不会再有孩子,除非是卫氏所出!”曹娘子又一笑:“可偏偏卫氏生的是姑娘,且不能再孕。为保他唯一的儿子,姜演这才舍得一个才失了生母,年仅九岁的儿子离京!” “再说了,那姜公子可是在姜姑娘出事当天同出现京城,若不是姜演派人去告知,难不成他还能欲料先知不成?总而言之,姜家的好戏还在后头!”曹娘子站起身来:“罢了罢了,不谈他们了,随我去瞧瞧汐儿。” “是!”张妈妈搀扶曹娘子起身,一齐去曹汐院里。 第九十五回 情何而起 温家。 翌日。五姑娘早早起身,给瓶子里的花换完水后便去用早膳。早膳后,五姑娘去老夫人屋里头请安,再到院里散了散步,最后回屋里刺绣,将最后的凤尾绣完。 “姑娘,大姑娘送来的簪子。”寒露将簪子递到五姑娘身旁看着。 “大姐姐有心了。”五姑娘拿起发簪看了看:“莲花玉簪!” “姑娘几个都有,七姑娘是葵花玉簪,簪身同是祥云!”寒露一脸羡慕的看着。 五姑娘将玉簪递给寒露:“今日,便戴这支莲花玉簪子吧。” “是!”寒露接过,又搬来铜镜给瞧了瞧:“姑娘可真好看!” 五姑娘抹了抹发髻,左右瞧了瞧:“大姐姐与三姐姐都疼我们这些妹妹的,倒是我们做妹妹的,无几样拿得出手的好东西送大姐姐三姐姐。” “姑娘制的香丸,绣的手帕,做的荷包,那样不是好东西?”寒露将铜镜放了回去。 “对了姑娘,方才前院好像来了个媒妈子,瞧她手里头拿着的,好像是定帖...”寒露搬来一凳子,给五姑娘理线。 “定帖?”五姑娘停了停针:“昨日贺家夫人才来,莫不是,贺姑娘与二哥哥的事要成?” “也不知,许是吧。若是大姑娘,该是送老夫人那的...”寒露说。 五姑娘愣了愣,埋头绣花:“也没听大姐姐对了谁...怎会有定帖。” 寒露歪了歪头:“还能是谁,定是沈家大郎君呀!上次落水一事,大伙可是瞧得明明白白的。” 怎料,五姑娘头次被针扎破了手,连含在嘴里,一脸的委屈落泪。 “姑娘...”寒露吓得连站起身来,一脸疑虑:“姑娘,可是针扎得深了...奴给姑娘请郎中先生去!” “不许去。”五姑娘扯住寒露,低头不见她。 “奴跟在姑娘身边已近十一载,姑娘的女红了得,可从未被针扎破手...”寒露蹲下身看着五姑娘,突回想起五姑娘醒来的这些天,但凡一听到沈伯怀与大姑娘的字眼,五姑娘便会游神、伤心以及不适。 寒露想了想,突如梦初醒,恍然大悟:“姑娘,每次奴一谈及沈家大郎君及大姑娘的事,姑娘便...姑娘可是喜欢沈家...” “莫说...”五姑娘手指压在寒露嘴上,那双泪眼汪汪又带点忧郁的狐狸眼睛盯着寒露,似乎在祈求她。 寒露心口一震,泪如雨下,双手握住五姑娘的手,哽咽道:“姑娘,姑娘...寒露就是个愚蠢的,竟瞧不出姑娘的心事,叫姑娘几次伤心...” “姑娘打寒露吧姑娘...”寒露握着五姑娘的手往自己脸上打去。可五姑娘又怎舍得。 “不知情何而起,从何而去,因何而终...”五姑娘扶起跪在地上哭的寒露:“这又怎好怪你,缘深且遇,缘浅且散罢...” 寒露又给跪下,哭道:“姑娘...姑娘打寒露吧!若是寒露早瞧出姑娘心事,定不会当着姑娘的面,说着叫姑娘伤心的话来。” 牵着五姑娘的手,道:“寒露便是一头撞死在柱上也是应当,可就怕姑娘心里头有气。姑娘可打寒露出出气,任姑娘怎么打,便是要拿刀砍,寒露一步也不会迈开!姑娘出了气,寒露这心里也好受些,姑娘可别憋心里头委屈自己才是...” “你无心之过,我怎好怨你。如今知道了,下次不再犯便好,快起来。”寒露拒绝起身,五姑娘无奈叹道:“不过心有些难受罢...你若不起来,我可真就气了。” “便是又难受又气,我若病倒了,可比不打你的,还要难受。”五姑娘擦了擦泪水,劝说着寒露。 寒露听着有理,这才起身,又替五姑娘扇了自个儿一巴掌:“奴这嘴便是欠,姑娘舍不得打奴,奴自个儿打!” “你这是成心要气我!”五姑娘坐回绣棚前,花也不绣了。 “寒露不敢。只是姑娘...”见五姑娘依旧黑着脸:“好了好了,奴不打了,奴不打便是了,姑娘别气了。” ...... 大房院。 “周妈妈,快去备马!巳时便去寻那先生看八字!”君母手拿着定帖,笑得裂开了嘴,更是舍不得挪开眼睛。 “奴这就去!”周妈妈兴高采烈的出去,结果碰见六姑娘来:“六姑娘!” “在外头便听见母亲的笑声了,何事这般开心?”六姑娘前脚才进了屋,君母便快步走来。 “你瞧瞧这是什么!”君母将定帖呈现在六姑娘面前。 六姑娘瞧了瞧,摇头:“不知。” “定帖!贺家姑娘的定帖!”君母将定帖叠好。 “贺姑娘...莫不是,贺姑娘要对二哥哥做二嫂嫂!”六姑娘才反应过来。 君母点点头:“正是!昨日贺夫人来,嘴上说是来瞧五姐儿,实则是为贺姑娘与你二哥哥的婚事来。” “我原是想着,待你大姐姐对了人,咱再派媒妈子上贺家门议亲去。谁知,那贺夫人因姜家一事,是给吓得不轻,故而希望贺姑娘早些成婚,他们贺家好安些心...”君母捂嘴笑了笑。 “既然人家贺夫人都开口了,那咱也不好因大姑娘而拖着。”君母吃了口茶:“且定完亲,再等你大姐姐出了阁,再娶也成。” “贺家姐姐若真成我二嫂嫂,那可真太好了!贺家姐姐这么好的人,且还是贺候府独女!二哥哥可真是烧高香了!”六姑娘说。 “待懿儿你嫁得如意郎君,母亲我,可也就安心享福了!”君母拉着六姑娘的手,拍了拍。 六姑娘听着红了脸,将手抽回来,道:“前边还有几个哥哥姐姐没对人呢,我这都是猴年马月的事了...” “也快,就再过个二三年,保把你给嫁了!”君母道。 “母亲这么说,这是多想把我嫁出去!”六姑娘嘟着嘴。 君母撇了一眼六姑娘,嘴角一笑:“早把你嫁出去,我也好早落个清静。” 六姑娘听着奇怪:“诶!我,我怎么就...” “外头车备好了吗?可快些去,别磨蹭了。”君母扯了扯衣袍,起身走出去,问李妈妈说。 “诶,母亲!你别走啊!”六姑娘站起身来:“我话都还未说完...” “贺家姐姐要成我二嫂嫂了...”六姑娘对春分说:“不行,我得告知大姐姐她们去!走春分!” 春分被六姑娘拉了出去:“姑娘慢些...” ...... 第九十六回 插钗定礼 当日,君母拿着贺知书的定帖便去寻卦命的先生看。 双方八字,大吉。 君母回府一路笑得合不拢嘴,却又装作淡定。又命李妈妈去请京城最好的媒妈子,明日一早,便将二哥儿的定帖送去贺家... 两日后,双方交换定帖,择日相亲。 相亲定在寺院后的园子。两人虽是已见过面的,可仪式还是少不得。 温世倾早早候在此处,瞧这通身的气派,一身绣云腾暗青锻衫,腰带纹间镶拇指头大白宝石,头戴黑色软脚幞头帽,是一副贵气书生样,瞧着是神清气爽,温文尔雅。 贺知书在后不久便到,进了园子倒不见人,直到拐角处,才见温世倾在池对面的亭子上。 两方女使侍从识相的退出园子去。温世倾速速站起身来,拿着金簪的手背在身后。 今日贺知书一身豆红色衫搭金银线绣百合纹,耳戴玛瑙红豆坠,头戴如意银纹莲华冠,手持百合花香扇,一手持扇挡嘴,一手夹手帕轻抬裙摆提步走来。 温世倾见之,深情相视含笑,拱手作揖道:“贺姑娘安。” 贺知书回礼:“二郎君安。” 两人顿了顿,一时都含羞低笑:“二郎君身后,可是藏了什么?”贺知书故意问。 温世倾不得将金钗亮出,吞吐道:“是,金钗...瞧姑娘今日的打扮,倒是与我这金钗...甚搭...” 贺知书挡嘴一笑。贺夫人来前便与她说过插钗定礼,这金钗便是定婚约的。可瞧这温世倾竟半天低笑不语,莫不是太过紧张羞涩了? “二郎君,是不愿将此金钗,赠予知书?”贺知书咬牙一问,这才点醒温世倾。 “愿!自当是愿!这金钗,便是给姑娘的。”言下之意,便是定下贺知书为妻了。温世倾瞧了瞧贺知书的花冠,又看了看手中的金钗,道:“那,我给姑娘戴上?” 贺知书遮掩不住笑了起来,特意凑近了些,低了低头。 贺知书抬手摸了摸金钗,含羞低笑道:“这金钗一戴,我与郎君,便定下这婚约了...” “三书六礼,十里红妆,八抬大轿!成婚当日,我必定亲迎姑娘,做我世倾此生之妻!”温世倾深情的望着贺知书。 贺知书放下手中扇,回道:“知书,等着郎君。” ...... 晋佳候爵沈府。 大堂对前乃一天井,左右两处是抄手游廊,每两柱间摆有花坛盆景,天井中乃一荷池,如今还未开花。池中还有凹凸不平的假山,小桥流水的水声中夹杂着阵阵女子的欢声笑语。 “如今这书儿的头等大事算是着落了,我这心啊,虽是不舍,可也别提多高兴了。”贺夫人笑得合不拢嘴。 “妹妹可替二姐姐欢喜,这杯茶,三妹妹敬二姐姐!”沈大夫人端起茶,与贺夫人共饮。 “虽说是定了婚约,可温家那大姑娘不出阁,怕温家也不越序取我书儿...”贺夫人翻了翻茶叶:“听闻,二夫人的仲怀对的是晋安子爵杨府的二姑娘?” 沈大夫人点了点头:“是,还是我那二叔子亲自给议的亲。先前仲怀是闹了好久的,死活不肯去相亲。若不是二叔子发了火,怕是要那杨家二姑娘空等了。二夫人可是金钗也备了,两匹彩缎也备了...” “可谁料,那仲怀相亲回来,便同意了这门亲事。那金钗可就插在杨家二姑娘发髻上!”沈大夫人拿起帕子捂嘴笑了起来:“终归是年轻气盛,言之过早了!” “如此说来,伯怀怎还无对姑娘?你这做母亲的,可得上心才是!”贺夫人说。 “哪能不上心!可大哥儿的脾性,可比牛还倔,二姐姐又不是不知。他可不是仲怀那般好说话。前些日子是有媒妈子上门来替宁国公府的二姑娘说亲的,可伯怀他...”沈大夫人摆了摆手:“二姐姐若瞧见了,怕也是想寻根柱子往上撞的。” “宁国公府的二姑娘...倒是与他余家无甚交际。不过,听闻这宁国余二姑娘乃是妾室所出,上头只有一个嫡出姐姐,旧年还进了宫,封了个贵容...”贺夫人翻了翻茶叶:“这姑娘好啊,听闻是文静贤淑,也是生得好看的一个姑娘,这伯怀怎就拒了呢!” “要我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不管他同不同意,定下便是!”贺夫人说。 沈大夫人小力拍打扶椅:“这哪能啊,大哥儿那脾性,你便是五花大绑也行不通!他不当场给你闹了,你还菩萨保佑呢!” “余二姑娘都瞧不上,那他要谁?陈国公府,陈菱诗县主?”贺夫人问。 沈大夫人摇摇头:“他便是想要也是妄想。听闻县主早已指配给太子。将来是要做娘娘的人。” “可那花灯会...” “是给陈崇芠公子办的!”沈大夫人说:“也无听闻是瞧上哪家的姑娘了。” 贺夫人吃了口茶:“书儿说,最近县主与温家的姑娘走得挺近的。” “会不会瞧上温家的姑娘了?”沈大夫人问。 “温家的姑娘确实很出色,便说那大姑娘五姑娘!那五姑娘是又安静又乖巧,那大姑娘还是才女,两人可真是天仙下凡似的,特别大姑娘!若不是我膝下无子,定要上温家说亲去,不把这两个姑娘娶了来!”贺夫人说得激动,沈大夫人听着也来劲。 “可别光顾着夸人家,书儿也不差!不过,这大姑娘,确实一见惊艳,二见心喜。只是,这般天仙人物,怕是...”沈大夫人欲言又止。 “怕什么。娶家里来,看紧了,能出什么事!便是你有思虑,要不就五姑娘,也是不逊色的!”见沈大夫人有所犹豫,贺夫人接着说:“可别再犹豫了,再犹豫可就是别人家的了!温家的门槛如今都要被踏破了,还未对,定是缘分未到,要么便是瞧不上那些人!” “这陈崇芠可也是人人抢着要的,万一哪天就上温家门去了,倒时可别追悔莫及!”贺夫人说。 “二姐姐所说有理,且伯怀也老大不小了,既如此,待侯爷回府,我再与他参详参详。”沈大夫人说。 “三妹妹可想定了,是要大姑娘还是五姑娘,可不能一会想要这大姑娘一会又要那五姑娘,易失脸面!”贺夫人说。 “是是是,二姐姐说的是...便择五姑娘了。虽说大姑娘更胜五姑娘,可大姑娘总归是继在那温家二房温盛那的,这温盛一家不在京,便是定了,我心也有所不安。”沈大夫人说。 贺夫人点了点头:“也好。待你想好了要去,二姐姐陪你一齐去!” “谢过二姐姐了。二姐姐吃茶!”沈大夫人端起茶盏,与贺夫人一同饮。 ...... 第九十七回 温沈议亲 两日后。 沈伯怀正要去沈大夫人院里请安,半途遇到才出来的沈少怀。沈少怀笑脸嘻嘻的问道:“大哥哥是要寻母亲?” “母亲可在?”沈伯怀问。 沈少怀抱胸笑了笑,摇头:“自然不在。” 话未完,沈伯怀便扭头要走去,可又是给沈少怀拦下:“大哥哥就不问问母亲去了何处?” “母亲不在自然有要事,晚些我再来。”沈伯怀轻推开沈少怀。 沈少怀笑着,喊道:“母亲与父亲去温家给大哥哥议亲去了!” 沈伯怀扭头来问:“温家议亲?我?” “正是。温家的五姑娘,温云莲!我未来的大嫂嫂嘻...”沈少怀呲牙笑了笑。 “五姑娘...母亲何时去的,可出去久了?”沈伯怀突神情紧张激动,叫沈少怀有些担心害怕。 沈少怀愣了愣,手指了指外头:“母亲出去,该是不到半柱香...吧。”结果沈伯怀扭头就冲了出去。 游廊处,一女使捧着花瓶走来,望了望走远的沈伯怀,撅嘴道:“头次见大郎君这么着急呢!” “这是什么花...”沈少怀跑过去闻了闻:“清香清香的。” “回小郎君,这是芍药。大夫人亲自养的花,就在院的后头。说是将来要送给各位娘子的。”女使说。 “这何时的事,母亲也颇有些心急了。”沈少怀有些害羞,不闻这芍药了。 女使歪头笑了笑:“小郎君也别不好意思,这娶妻生子,都是最自然不过。如今小郎君也是不小了,想是大夫人操办完大郎君与三郎君的婚事,也快要替您操心了!” “你这丫头,竟拿我来说笑,担心我叫来媒妈子,把你打发了!”沈少怀盯着女使说着,把女使给盯跑了。 ...... 伯爵温家。 大堂,三家对坐有说有笑,君母与主君坐堂上,贺夫人沈侯爷沈夫人对坐。 话间,两位夫人开口,说是要去后院给老夫人请安,故而君母便给带着去了。 路上,贺夫人依附在君母耳旁,小声将她们此次来的目的告知。君母听着心喜不得,可又不敢回话,只是一味的笑着。 姑娘们此时都在老夫人屋里头,听见有来客,除了老夫人,其余人纷纷站起来迎。 看着满屋子的人,沈夫人竟愣了一愣,又很快迎了上去:“多日不见,老夫人是越发的精神矍铄了。” “夫人不嫌我老婆子罢了,快坐!”老夫人听着笑开了嘴,连牵过沈夫人的手,让她坐旁:“快添茶!” 君母也朝女使摆了摆手,又是笑脸嘻嘻的同贺夫人同坐。对坐的是几个姑娘,姑娘们都不敢吱声,只是乖乖的坐着听着。 沈夫人忍不住朝姑娘几个看了看,笑道:“老夫人福气,姑娘几个甚是乖巧多才,倒不像我那三个孽障,成天不见人,便是想寻个来说说话,也有所不便。” 贺夫人借机插上话:“待三个哥儿都娶了妻,便有你说不完话的时候!” 君母及姑娘几个听着低头含笑,五姑娘倒是怔了怔,连看向沈夫人。 沈夫人连回道:“我倒是想...可...” “罢了罢了,我也不瞒着了,反倒叫我不好说话了。”沈夫人一手搭在老夫人手上道:“老夫人温娘子,今日我与侯爷来,是来议亲的!” 温家女眷纷纷抬起头看着沈夫人,五姑娘更是心慌,如今沈伯怀未对姑娘,定是为他说亲来了。 “议亲?”老夫人瞧了瞧姑娘们又问沈夫人:“不知夫人,是为哪位郎君议亲?” “是我那孽障,大哥儿伯怀!”沈夫人道。 “莫怪我多嘴,这大郎君确实是该婚配娶妻了...”君母又问:“不知夫人,可是瞧上我家哪个丫头了?” 几个姑娘顿时纷纷低着头含羞着,倒是六姑娘好奇的盯着堂上的人;五姑娘是紧张得连咽口水,手中帕子就差没被捏出丝来,身后寒露也是替五姑娘捏着汗的。 君母心里也是紧张得很,虽说几个姑娘她视如己出,可此等大事好事,终归她心里更偏向六姑娘。 虽说温家是伯爵府,与沈家结亲也是门当户对。可京中又有几家高府的人能像沈家这般,姑娘们嫁过去,定是不受欺负的。 况且还是侯府嫡长子之妻,这长子将来必定袭爵,便是不袭,就冲这沈家长子的德才,将来也必定是要拿高官俸禄的。 沈夫人坐端正了些:“原不该当着几个姑娘面提的,可瞧着姑娘几个,我是真打心里头喜欢,实在忍不住开口了。姑娘们几个都好,真叫我不知择谁...” “可又想着,终归是姑娘要与我那孽障过日子的,我得多为姑娘思虑。我那孽障的脾性倔得很,怕姑娘们易受了委屈。这思前想后...恐只有贵府的五姑娘能忍得了他了。”沈夫人看向五姑娘说着。 五姑娘像被点了穴般,一身僵硬得一动不动,寒露听着笑开了嘴,心里恭贺着五姑娘如愿以偿。 君母也是愣了许久,原想着沈夫人会因为她而择六姑娘,再不济便大姑娘,可没想是四房的五姑娘,这是她万万想不到的。 姑娘几个纷纷望向五姑娘,心里头也是恭贺着,唯独大姑娘有些失落,她心口竟然有些疼痛...莫不是,她看上沈伯怀了? “不知五姑娘可愿?”沈夫人试问着。当然,这还是得听父母之命才是,只要温家主君君母同意,便成了。 五姑娘还未回过神来,双手摆在腹前缓缓起身对着沈夫人,她没沈夫人竟然择她为媳,这是她做梦都梦不到的事:“此乃,终身大事...云莲,听从父亲母亲的...” 五姑娘低着头掐着自己的手指,感觉到疼痛,这才信是真非梦,故而露出一丝笑容来。 “瞧把姑娘给吓的。”贺夫人起身扶着五姑娘落坐,自个儿又回了坐:“听五姑娘这话是愿了,就不知老夫人与温娘子可舍得了五姑娘了。” 老夫人笑道:“自然舍得的,能得沈大郎君做姑爷,是五丫头福气!” 君母也笑着陪点头,却嘴角僵硬说不出话来。 第九十八回 孤独终老 堂上的人正吃着茶,这会有妈妈进来报:“老夫人,二哥儿与伯怀郎君来了!” 老夫人放下茶盏,一脸慈笑:“还不快请!” 五姑娘还未从喜悦中反应过来,沈伯怀的人便来了,五姑娘手捧着茶盏,却无心喝下,只是嘴唇贴着杯,发着愣的等着沈伯怀进屋来。 君母与贺夫人相敬茶;沈夫人却有些喝不下,她心里头担心着,想这沈伯怀未免来得太过巧了,就怕是来捣乱的。 如今堂上这么多人,姑娘们也都在,可切莫生了事,叫大家难看才好。沈夫人咽下一口茶,脸色些许僵硬,心里头是一直念叨着菩萨保佑。 那妈妈退了出去,二哥儿与沈伯怀便进来请了安。 五姑娘忍不住抬眼一瞧,见伯怀也望着她,五姑娘竟羞涩的低下头,连喝了口茶。此时她的心,就差没跳出来了。 沈伯怀见五姑娘眼神,便知道他来晚一步了。握了握拳头,沈伯怀还是站起身来,上老夫人跟前跪下叩头。 所有人震惊一通,二哥儿连走来问:“你这是,做什么?” 老夫人弯下腰,手抚着沈伯怀手臂,要他起来:“好孩子。你母亲方才给你议了亲,如今这姑娘还未过门,你倒是先拜起我来了。” 沈夫人喘了口气,她知道事情不妙:“伯怀,你这是做什么!” 五姑娘也感觉到不妙,她缓缓放下茶盏,一手搭在胸口前,直勾勾的看着跪在地上的沈伯怀。 大姑娘与三姑娘瞧出五姑娘的脸色有些许发青,这才拍了拍五姑娘的手,叫她莫慌张。 “伯怀,如今可不是你胡闹的时候。”贺夫人知道沈伯怀的脾性,自然知道他此次来,是来拒亲的。 沈伯怀抬起头来,思虑一会又将头叩下:“老夫人。伯怀...不能娶五姑娘为妻!” 听此,五姑娘险没坐稳,神色也一下苍白无比,她将双手藏在袖里,紧紧扣着。 堂上所有人也变了面色,纷纷也心疼起五姑娘。没想这沈伯怀,竟当着大伙的面,拒娶五姑娘!这叫五姑娘的面子以后往哪搁! 听着,所有人纷纷站了起来,唯独五姑娘如坐针毡。 “你说什么?”老夫人也是一脸不可思议,她瞧了五姑娘一眼,又望向沈夫人。 沈夫人闭目跌坐,被气得一时竟说不出话来;君母连指使身旁的李妈妈把五姑娘带下去,又指使周妈妈去遣散围在院子里的下人。 可五姑娘怎肯走,若她不听些理由来,她断不会此时离开。无奈,李妈妈摇摇头,只能作罢。 姑娘几个明显面色也有所变,纷纷安慰着五姑娘。寒露更是比谁都要心疼五姑娘,这五姑娘方才还在心喜中没反应过来,这会又一下灭了她的心,这叫她如何受得! 沈伯怀知道此举很是伤害五姑娘,可他也无可奈何,感情之事乃终身大事,他不愿将就,也不愿被安排。 沈伯怀起身,来到五姑娘身前拱手作揖。瞧五姑娘神情沮丧,他低下了头,愧疚道:“云莲妹妹是好,可却非伯怀意中人,若伯怀就此娶了云莲妹妹,一生不爱,对云莲妹妹实在不公!” 五姑娘强忍着泪水。如今她才明白,原来沈伯怀从来便没爱过她。那他之前对她的好,又是为了什么?莫不是,报答她上次替他解围之事? 五姑娘心里咽了口气,缓缓站起身来,嘴角艰难一笑,道:“多谢伯怀哥哥,替云莲考虑...方才,夫人只是开个口罢,并未下婚书...不做数的。” 五姑娘仅管伤心入骨,可她终究不想让沈伯怀难堪,她真的好爱好爱沈伯怀,可她也不愿逼迫沈伯怀娶她为妻。她要的,是沈伯怀自愿求娶,娶的是心爱的姑娘,而不是,一生不爱。 姑娘几个紧紧挽着五姑娘,直到听她如此说,脸上也有一丝笑容,这才松了口气。可站在身后的寒露,却要哭了。 老夫人点了点头便坐下,她的孙女都很优秀,根本不愁求娶。只是这一闹,怕五姑娘伤心罢。 君母扯了扯衣摆,脸色有些难看的坐下道:“这可好在未下婚书,若那时拒婚,可叫我们五丫头以后怎么见人,要传出去,我们温家的姑娘还怎么对人。” 沈夫人一脸愧疚的看着君母:“温娘子莫要这么说...诶!都怪我!明知这孽障的脾性,却还擅作主张,竟伤了五姑娘的心...” 沈夫人到五姑娘,瞪了一眼伯怀,又搀上五姑娘的手,好声好气想说些什么,五姑娘却先开了口:“夫人莫说了,母为子思,云莲明白的......只愿伯怀哥哥,能早日寻得意中人,叫夫人不操心才是。” “好姑娘,这都能为我思虑,叫我怎么不心疼。你这孽障,若有五姑娘一半的好,也不至于叫我操心过头,让五姑娘受这委屈!”沈夫人很是愧疚,紧紧牵着五姑娘的手,数落沈伯怀。 “此次我来...”沈伯怀说着,又忍不住看了一眼旁边的大姑娘。 此举竟被大姑娘与五姑娘瞧在眼里,两人心口一跳,竟有些害怕沈伯怀会说出些什么来。 “此次我来...是来,求娶大姑娘的。”沈伯怀朝大姑娘作了揖。 堂内的人又再次惊愕,大姑娘更是颠了一脚,连看向五姑娘,又心慌的看着沈伯怀。 瞧沈伯怀的神情里满是大姑娘,五姑娘心如死灰一般的僵住,而大姑娘心里头竟是又高兴又不高兴的。 “自陈国公灯宴上一见,伯怀心里,便一直藏有姑娘的影子。只是那时,伯怀对姑娘还不甚熟悉,便不敢松口提及,那是对姑娘不敬。可自那次,伯怀心里便定下心,伯怀此生要娶之妻,必定是大姑娘!”沈伯怀看了看大姑娘,想靠前去,又忍住了脚。 “原想着,大姑娘才来京城不久,定是有好些地方要去,好些东西要学,便一直不敢上门提及此事。可踏青当日,见姑娘不慎落水,伯怀实在心忧,连想彻夜才清醒,倘若伯怀娶了姑娘,伯怀仍然可带姑娘游学,且还可随时保护姑娘!”沈伯怀深情的看着大姑娘,把大姑娘都看羞涩了。 “可我又想,若待伯怀科举高中后,再向姑娘提亲也好,这样好叫姑娘有安稳之心,见得伯怀可靠之处。只是没料想,今日母亲还是先开了口,我若再瞒着藏着,怕是要痛失所爱,还害了五姑娘...”沈伯怀从未有过的紧张,也从未掏心窝对一个人说这么多话,今日是全破戒了。 “伯怀真心求娶大姑娘!从未如此执着。”沈伯怀朝老夫人君母作揖,又面向大姑娘,道:“伯怀此生,只愿得大姑娘一人足矣,姑娘若无意伯怀,伯怀定也不强求。只是...此生若不得姑娘为妻,伯怀,也不再娶她人为妻,惟愿孤独终老...” 第九十九回 无泪流出 五姑娘心里疼得发麻,嘴角那一抹微笑一直僵持着,只觉一片空白。眼睛也是难受得连眨都不知如何眨,明明红得通透,却无泪流出。 寒露紧闭着眼睛,袖子里的双手拽得紧紧的,心里更是拼命的祈求沈伯怀不要再说下去。 堂内的人纷纷听着感动,沈夫人更是神情惊诧,因这是她头次听沈伯怀说这么多话,且句句是感人肺腑。 原来他拒娶余家二姑娘,拒娶五姑娘都是为了这大姑娘,且还放言,不得大姑娘为妻,要孤独终老! 老夫人招揽大姑娘到身边来,大姑娘全程低着头不敢抬起。她怎么也没想到,这沈伯怀竟会为她想这么多,还愿为她,孤独终老一生。 沈夫人愣在原地,贺夫人与君母也落坐抿了口茶。今日发生此事,可真叫她们难以消化啊。 沈夫人最后松开五姑娘回了坐,寒露连忙给接上,小心搀扶五姑娘落坐,却在此时,五姑娘竟又流了鼻血。 寒露着急的拿起手帕给五姑娘捂住:“姑娘!” 大伙看着忧心,连连围了过来。老夫人忙着喊人搀五姑娘回屋去,五姑娘却在此时笑道:“不用了祖母,寒露扶我回去便好,不过流了点鼻血,人倒是比昨日还精神些...” 老夫人听着一脸的心疼,还未开口,五姑娘又笑道:“祖母无需担心,云莲懂得分寸,待一会回屋歇息片刻便好了。如今大姐姐的事,才是正事,可莫因为云莲这小事给耽搁了。” 老夫人一手抓着站旁的卫妈妈,一脸担心。此时君母也起身去,拍了拍五姑娘的手,吩咐着寒露道:“好生照顾着姑娘,若有什么需要的,便直接来寻李妈妈周妈妈。” “谢母亲。”五姑娘作揖,又朝老夫人,沈夫人贺夫人作揖道:“祖母,二位夫人,云莲失陪了。” ...... 方踏出院,五姑娘眼角处便落下了泪,她嘴唇紧闭而抖,心里疼得就要使她窒息,却还得陪人演笑。 寒露也无声哭了起来,她安静的搀扶着五姑娘走着,不敢开口劝说,生怕再激了五姑娘。 如今五姑娘能哭出来,她反倒是松了口气,就怕五姑娘不哭,别憋出个什么病来。 五姑娘走了僻路,就怕被人瞧见。待到一处园子,五姑娘终是忍不住,一手撑着墙壁,一手捂着胸口干呕了起来。 “姑娘!”寒露给吓坏了,就差去喊人来,却被五姑娘拦住。寒露哭花了脸,她知道五姑娘是因为痛心才至干呕。 “姑娘...”寒露紧紧搀着五姑娘,哭得更厉害了。 “孤独,终老...”五姑娘颠坐在地上无声痛哭起来:“他宁愿孤独终老一生,也不愿娶我为妻...” “姑娘...”寒露跪在地上哭着,与五姑娘双手紧握。 “五年...我爱了他五年了...五年,单相思,如今,却败给一见钟情,孤独终老...”五姑娘望着寒露:“寒露...那是大姐姐,我不能嫉妒,也不能恨。可我真的羡慕,我真的羡慕她。寒露,我该怎么办,该怎么办...” 五姑娘紧紧抓着胸口猛的哭了起来,全身发着抖的哭,可却只见泪水不闻其声。 “姑娘...”寒露紧紧抱着五姑娘一起痛哭着,她也不知该怎么办,她也束手无策。 ...... 翌日,沈温两府结亲的事便传开来。京城无人不知,皆来祝贺。 早早的,寒露便端着清粥进来,五姑娘一夜未眠,眼睛都哭肿了,如今是不能出去见人的。 “大姐姐的事...定了?”五姑娘望着地面,一脸忧伤。 寒露点了点头,道:“主君一早,便传书信去潮府温家了。” “直道相思了无益,未妨惆怅是清狂。”五姑娘明知结尾,却还是想听听别的答案。可,没有她想听的答案。 五姑娘不想再开口,转身便躺了回去。之后,便见五姑娘的身子又发着抖。五姑娘又哭了。 寒露低着头,替五姑娘盖上被子后便退了出去。自己跑回房里心疼得哭了。 曹家。 游廊烟飘散,园里淡日光。今日天色甚好。曹汐一身素衣打扮,手持着木瓢站在园里浇花,时而又拿起绢帕捂嘴轻咳。 女使伸手捂了捂桌上瓷碗,喊道:“姑娘,川贝批把膏温些了。” “好。”曹汐将木瓢递给身旁女使,坐了下来。 “又是母亲熬的。”曹汐搅了搅。 女使点头:“是,君母说了,每日熬一碗给姑娘,姑娘能少咳些也好。” “我这病...”曹汐委屈的低下了头,她这病可不是咳嗽这么简单。 “姑娘,君母还说了,枇杷膏酸甜,吃着嘴甜心也不遭。便是无效之膏,能让姑娘开了心也是好的...”女使蹲了下来:“姑娘,可莫再想那些伤心事了。执着旧事不放,苦的是自个儿。” 曹汐愣了愣,伸手牵那女使起来,嘴角一笑:“你说的对,如今我这副模样,我见都嫌,我又怎好指望伯怀哥哥不弃。” “姑娘,你又说这话!姑娘最好了,伯怀郎君要敢嫌弃您,那,那是他有眼无珠!是小人!”女使指着外头骂着。 “不许这么说伯怀哥哥,你再说,我可就脑了咳咳咳...”曹汐捂着嘴巴又咳了起来。 女使连忙给抹着背,说道:“好好好,芹儿不说了,芹儿不说就是了,姑娘可别气着。” 这时,院子外头有个妈妈走来,站在院门处给曹汐作了揖,又朝芹儿女使招手。 曹汐让芹儿过去,自个儿吃着枇杷膏。看着浇花的女使,曹汐喊道:“那株少浇些,水不易过多。旁的那株倒可浇湿些...” “妈妈,你寻我何事?”芹儿被妈妈拉到角落旁,又探了探头看曹汐,确保曹汐没出来,妈妈才依附在芹儿耳边小声说话... 芹儿皱了皱眉头,拿着手绢挡嘴边小声问:“妈妈此话当真!” 那妈妈点点头,又叹了口气:“如今能瞒着且瞒着,要让姑娘知道了,定是会要了她的命的!” 妈妈又探了探院里头,接着道:“一会你便喊齐院里所有人,去屋里头将此事告知,若听见什么风声,叫她们切莫在私下议论。这院外的人都吩咐好了,就差姑娘院的人。若哪个丫头不小心说漏了嘴,爱嚼舌根子,君母定是要扒了她们的皮,有她们好受的!” 芹儿点头:“知道了妈妈。” 第一百回 因果轮回 姜国公府。 昔人去,楼已空。姜国公夫人坐在姜徽的榻上,报着昔日枕过的头枕发着愣。发丝凌乱,眼红带泪,面色沧桑。 十几个妈妈女使都在外头候着不敢入屋去,卫梅唐嫌她们碍着她的眼了。 空坐一时辰后,卫梅唐自个儿打开了门,离开了姜徽的院子;妈妈女使一路静静跟在后头不敢吱声。 正低头伤心时,卫梅唐瞧见姜公子姜叙带着一群侍从在院外吩咐着什么。 闻见侍从作揖行礼,姜叙朝卫梅唐这边看了一眼,又笑了一笑,因此惹怒卫梅唐。 原本缓慢的脚步瞬间快走着,卫梅唐抓了抓裙摆,一个劲往姜叙走去,手一抬便要往姜叙脸上打去,却被姜叙狠狠抓住了手腕。 女使妈妈们见之都不敢吱声阻挠,只得低着头,做到两不得罪。 卫梅唐气得咬牙,怒瞪姜叙:“来人,把这个人,给我赶出姜府!” 半天,无人敢应。 卫梅唐更是气愤,怒吼道:“你们是聋了吗!还不把他给我赶出去!” “夫人...”一妈妈上前来,躬着身不知如何劝说。 如今姜公子回来,那这姜国公府,迟早是他姜叙的,谁会不知好歹赶走将来的主人? “你便是打死她们,她们也无胆碰我。”姜叙甩开卫梅唐,笑道:“本公子不是来与你浪费口舌的,有件事想了想,还是要知会你一声。” 卫梅唐无心听,正当要走开,姜叙却道:“昨日请了先生看,说这院子压了姜家的福路,所以这院子必须拆了。” 卫梅唐立即停住脚,回过头来,惊恐道:“你说什么...荒缪!哪来什么先生!说的什么屁话!” 姜叙瞬间变脸,靠近卫梅唐,居高临下小声道:“当年我母亲的院子如何,这个院子,便当如何。” “你敢!”卫梅唐撕心裂肺的吼着,身子不禁的抖着。 姜叙嘴角一笑:“那你便看看,本公子敢不敢。” 瞧姜叙一脸得意,卫梅唐气得咬牙切齿,身后的妈妈不得上前恳求一句:“公子,舍不得啊。姑娘才去,这院子多少留下给夫人当个念想。这院子若拆了,不是要夫人的命吗!” “当年我母亲被她虐死后,院子不也一样给烧了!当年是谁说那院子给姜家带凶来着?不仅连同我母亲所有遗物全尽烧毁,也险活活烧死我!”姜叙一想起李芙娟便是满心痛恨,他不止恨卫梅唐,更恨姜演,也恨姜家上下所有人! 妈妈顿时愕住,瞧了瞧卫梅唐便退了回去,不敢再提。 “真是老天有眼!因果轮回,自作孽不可活!”姜叙正对着卫梅唐的脸咬牙切齿说着,惹得卫梅唐青筋暴起。 姜叙嘴角一笑:“动手!” “我看谁敢动!”卫梅唐直接站在那群人面前挡住:“想拆院子,便从我身上跨过去!” “你便是想拦也拦不住,吓唬他们也无用,毕竟这拆院子可是姜演的意思。莫不是,你忍心害姜家无福?”姜叙双手背后,一脸得意。 “国公爷?”卫梅唐愣愣的看着姜叙。 “还不动手?”姜叙威胁着;最后那些侍从不得一起上前去。 卫梅唐死死拦住,却被姜叙狠狠拽开,女使妈妈被卫梅唐命令着,不得也上前去阻拦。 可姜叙是有备而来的,身后一时便又来了十几个侍卫,最后女使妈妈们便直接被拉走,围在一旁。 “不要,不许拆,我不许!住手...”卫梅唐拼命挣扎,欲上前阻拦,却被姜叙一手紧紧拉住,不管卫梅唐怎么掰都掰不掉。 “叫他们住手!住手!不要拆我徽儿的院子,不要拆,不要...”卫梅唐哭喊着拍打姜叙,女使妈妈们见之只能跪下求情,可姜叙始终无动于衷。 “我叫你让他们住手!”眼看院子被那些侍从用力捶毁,卫梅唐眼红大哭,更加拼命挣扎,可最后还是落入站旁侍从的手中。 卫梅唐如今发髻凌乱,像一个疯婆子一样在院子哭喊,倒是引来院里所有人观看。 卫梅唐挣脱不开两个侍从,反倒去姜叙面前跪下,此举惊诧所有人。 “我求求你,我求求你,让他们住手,不要再拆了,不要!”卫梅唐可怜巴巴的跪在姜叙面前摇着头,女使妈妈们纷纷过来,跟着求情。 “你要姜家所有,我全给你,全给你,只要不拆徽儿的院子,我什么都给你好不好,求求你让他们住手,不要拆,不要拆...”卫梅唐拼命的叩拜着姜叙,女使妈妈拦都拦不住。 姜叙微屈着身拉住卫梅唐,笑道:“这姜家原本就都是我的,你还有什么可给?命吗?” “只可惜你这命,我嫌脏。”姜叙狠狠推开卫梅唐,又道:“姜家迟早归我,我想拆哪,你还管得着吗?” “我是姜国公夫人!”卫梅唐猛站了起来:“在这里,我始终大你一头!” “有名无权,不过空壳,并无大用。”姜叙嘲里头喊了一声:“酉时前拆完,拆不完,便收拾走人!” “你!”卫梅唐手指着姜叙抖了抖,最后气得喷出一口鲜血,直接昏倒过去。 妈妈女使吓坏了,连喊着叫郎中先生,最后还是姜叙命侍从将她背了回去。 院里突然安静了下来,姜叙也默默叹了口气,虽然是出了口气,可姜叙却始终高兴不起来。 一侍从快步走来,作揖道:“公子,屋里头还有姑娘好些遗物。” 姜叙想也没想,直道:“烧了。” “公子,不给夫人留下一些...”侍从小心问。 “当年她连我都想烧,如此毒妇,无需对她心软。”姜叙又道:“把那些东西都扔到一起,我要亲自焚烧!” “是。”侍从作揖离去,带着大伙便一起将哪些东西全扔出来。 两个侍从在那些物品上砸了几坛酒,又递来火把。姜叙接过后,毫不犹豫的往里头点燃。 一时,大火燃起,那些东西很快也变成灰烬。 院子很快被拆散,姜叙又喊来十几个侍从去搬酒来,最后浇洒院子四处,又吩咐府内一半侍从候在院子外,以防大火苗燃至别处。 一侍从这时来报:“公子,院外大水十几缸已备好,人也到齐。” 姜叙点了点头,拾起方才火把,道:“母亲,叙儿给你出口气了。” 最后火把往里头一扔,大火瞬间四起,燃烧院子四处。 ...... 第一百零一回 门当户对 温府二房院。 晚膳后,二姨娘王甄在院里的小石桌上点茶、赏月;向妈妈站旁伺候,又吩咐女使把院子里的灯都点上。 “大姑娘可当真是好命,竟觅得沈家长子当大姑爷。”二姨娘点着茶,同身旁向妈妈说;向妈妈点了点头。 “且,还是当着面拒了五姑娘被求娶的。”二姨娘瞧了一眼向妈妈,又道:“可真是有脸面。” “就是委屈了五姑娘。”向妈妈说。 “能不委屈吗?你说这沈夫人亲自上门,当着所有姑娘的面要择五姑娘为媳,偏偏那伯怀巧了来,当面便给拒了!”二姨娘停下手中动作,看向妈妈:“这五姑娘的脸面,可当场便给丢尽了。” 向妈妈低下头,也是好一番心疼五姑娘:“沈夫人看上五姑娘,定是想她乖巧懂事,可这郎君无意,也只能怪五姑娘无这福气罢。” 二姨娘叹了口气:“如今大姑娘议了亲,这娉儿也快留不住了。” 二姨娘望了望四处:“怎不见娉儿?” 一女使作揖道:“回二姨娘,三姑娘膳后便去大姑娘那了。” “又去了。”二姨娘将点茶器放下,拿起手绢擦了擦手:“罢了,待大姑娘嫁去,见面也就少了。” “三姑娘每日都要去大姑娘屋里头,这两姐儿感情甚是好,也不知大姑娘出嫁那日,三姑娘得多舍不得。”向妈妈将茶递给二姨娘。 “再舍不得也得舍得,莫不是舍不得便要跟着嫁去沈家?”二姨娘说着,吃了口茶。 “如今沈家二房的大郎君也议了亲,这瞧着出息的都许了姑娘,这娉儿更是不知要许哪家了。”二姨娘放下茶盏,无心再吃茶。 向妈妈这时躬着身,道:“奴听下边的人说,这永宁伯爵府的大郎君倒是个有出息的,且未曾听闻有过议亲。” 二姨娘瞧着向妈妈,眼珠子转了转:“同是伯爵府,倒真是门当户对...我怎把他给忘了。” “只是,咱三姐儿心里可是一直念着孟家郎君的。”向妈妈凑过来小声说。 “这怎成,孟家郎君再好,可那是要上阵杀敌的!战场刀剑无眼,说句难听的话,这命随时都会搭进去!”二姨娘扭过头去,道:“我可不准她许孟家。” 向妈妈想想也是:“只愿我们三姐儿能明白。” “她就是个猪头!”二姨娘别过头来骂了一句,便吃起茶来。 姜国公府。 戌时,国公府上下通亮,烧了几时辰的大火也渐渐熄灭,仅剩黑烟依旧。 管家见状,调来女使侍从十几,将那些烧黑的木浇上水,让其火炭早灭。 当水一浇,四周再次浓烟大起,直呛众人,又很快消散。十几侍从女使快步跑了出来,纷纷捂着嘴鼻猛咳着。 如今火烟逐渐消散,可府内四空却飘满木灰,位于姜徽侧院的几院通通受到木灰的侵袭,院里的花树与物,皆披上一层厚厚的白灰色木灰。 夜色晚,女使也瞧不清眼前,只能将飘进屋里头的木灰打扫,其余的只能待明日天亮打扫。 姜徽院子被大火烧尽,姜国公爷也难受万分,如今待书房里头已近两时辰。这拆除院子是他的意,可火烧院子却是姜叙的自作主张。 如今他便是有气有悔,也难再说出。毕竟院子已经烧了,而他与姜叙还在僵持着,若此时去寻姜叙说训,只会另他们父子关系更加雪上加霜。 卫梅唐屋里。 姜国公夫人卫梅唐如今还在昏睡中,屋里头此时候着上五个女使妈妈照顾着,又有门外坐候的郎中先生。 “崔妈妈,你说夫人几时能醒来啊?”一女使站在床边候着。 崔妈妈仔细给卫梅唐擦着手,又将面布递给女使:“夫人能如此歇着倒比醒来好,如今姑娘的院子没了,若夫人知道了,定是又要闹心了。” 崔妈妈说着,抬手抹了抹泪水;将卫梅唐的手放入被子中,又哭了起来:“可怜我们徽姐儿命不好,偏还遇上这般狠心的公子,竟一物也无留下给夫人,全烧成灰了...” 女使心疼的安抚着崔妈妈,可她胆小,不敢在背后议论主人的好坏,只能将话藏心里头。 “徽儿...”卫梅唐一听见徽儿,便努力要醒过来。她缓缓睁开眼睛,最先瞧见的是那个女使,再是崔妈妈。 崔妈妈赶紧将眼泪抹去,跪了下来:“夫人,夫人可算醒了,夫人可是渴了?还是饿了?” 女使速速端来杯水,递给崔妈妈:“夫人睡了好几个时辰了,夫人先喝口水垫着肚子先?” 只见,卫梅唐伸出一只手猛抓着崔妈妈的手,那杯水也险落在被子上,好在身旁女使手疾眼快,速速将水杯拿住了。 卫梅唐嘴角动了半天,才闻道:“徽儿的院子,如何了?你们,可有拦住他...” 崔妈妈看了一眼女使,咽了咽,哽咽道:“姑娘...姑娘的院子,无事了。夫人先喝口水,夫人一日粒米未入,身子怎受得了?” “搀我起身,我要去,看看徽儿的院子。”卫梅唐抓着崔妈妈的手摇着,崔妈妈与女使满脸着急,这可如何了得! “夫人,外边天色暗了,待明日,奴再扶您去看吧。”崔妈妈反抓着卫梅唐的手好声说着,可卫梅唐却不听,偏自己下了床。 “夫人,夫人!”崔妈妈拦住,双手抓着卫梅唐:“都要二更天,外头乌天暗地的,您怎瞧见?” “是啊夫人,别去了。”女使也拦了去路,同崔妈妈劝说着。 卫梅唐望了望外头,天色确实黑了。府里这会也熄了灯,乌天暗地,确实什么也瞧不见... 可,这外头吹进来一股微风,怎伴有一股浓烈的烧焦味? 卫梅唐低着头思虑着,可越想越不对劲!照姜叙对她的恨,他必定是将徽儿的房子给烧了! “不,我要去看,我要去看!我现在便要去看!”卫梅唐挣扎着,她心里很不安。 这时,外头突然又进来几个女使,当房门打开那一刻,烧焦味更加浓烈,卫梅唐更加不镇定:“你们拦我做甚!可是,徽儿的院子,被烧了?啊?” 卫梅唐一双可怜巴巴的眼睛看着崔妈妈,崔妈妈却不敢与她对视;卫梅唐猛将崔妈妈的脸捧过来,哭着问道:“究竟是不是!啊?” 女使几个都哭了,卫梅唐猛的推开崔妈妈,自己提着裙摆便跑了出去,连外衫都未披上。 妈妈女使连赶着追上,又有留下取衣裳鞋子的,又有去提灯笼的。最后才依依跟上。 第一百零二回 无心之躯 卫梅唐光着脚跑来,到姜徽的院子外停下。望着眼前夜里灰烟一片,加之浓烈刺鼻的烧焦味,卫梅唐当场发了抖。 愣了半天,卫梅唐才再次抬脚靠前走去,女使妈妈拿着鞋子衣裳要给穿上,却被卫梅唐一一推掉。她眼睛直勾勾的望着院里头,悄无声息的走着。 待靠近些,才闻见卫梅唐叹了一口长气。妈妈女使们纷纷不敢说话,只是跟在身旁落着泪,护着卫梅唐。 卫梅唐将身后女使手中的灯笼夺了过来,却半天不敢照去。犹豫了好一会,这才抬起灯笼照了一照。 然而这一看,卫梅唐直接将灯笼扔到一旁,自己跪在地上趴着不动。半响,女使妈妈们才闻见卫梅唐的啜泣声,再到哭声。哭声不断从有到无,像是窒息了一般。 卫梅唐哭声停止,一手撑着地面爬了起来,又绕着那堆已被烧成木炭的木堆看着,突然发笑道:“一火烧尽思寄处,满眼痛恨泪无流...” 卫梅唐又望着院外,满眼痛恨:“只恨昔年刀如泥,致使豺狼刺心头!” “如今人去泪也干,无心之躯应何当哈哈哈哈...”卫梅唐颠了一脚险摔倒,好在崔妈妈等人急急给扶住了,可却又被卫梅唐全推开:“你们既不容我思徽儿,我便寻徽儿而去!” 话落,卫梅唐一头往木堆里跳进,崔妈妈及女使们纷纷吓得尖叫,速速上前将卫梅唐拉出来。 木堆虽是浇过一层水,可里头依然有星火在发烫,若再稍慢些,卫梅唐定会被烧伤毁容。 可再拉出来,卫梅唐已昏迷过去。崔妈妈摇晃着卫梅唐尝试唤醒,可始终无半点动静。 女使提着灯笼靠前来照了照,见卫梅唐身上脸上无伤,妈妈女使们才纷纷松了口气。 “夫人昏迷,许是一日未食无力,再加悲心过度所致。你且去请郎中先生来!你去前院喊人抬轿子来!”崔妈妈一一吩咐着,这会便去了两个女使。 ...... 温府四房院。 翌日,四姨娘与七姑娘候在五姑娘门外,也不敢入屋叨扰。 五姑娘仅留寒露一人在里头侍候,故而速度慢了些。 “五姐姐也不知如何了,昨日是一日都没见她出过这门。”七姑娘玩弄着手里的手帕,低着头说。 “遇上这等事,凭谁都会伤心难受,再过些天,也就想清了。”四姨娘伸手给七姑娘理了理发簪:“瞧你这簪子,都歪了。” 七姑娘伸手摸了摸,结果被四姨娘拍掉:“我才给你摆正,瞧你又给摸回去了。” 四姨娘又重新给七姑娘理了理,又拍了七姑娘的手,道:“可别再动它了。” 七姑娘嘟了嘟嘴:“怎么五姐姐还不出来。” 话下,五姑娘的房门便被打开了。 五姑娘双手放置腹部,缓缓抬脚走了出来,道:“让姨娘七妹妹好等。” 五姑娘一身淡鹅黄上衣搭浅桔红下裳,另披鹅黄色披帛,白色手帕绣莲云。头顶精雕莲花银冠,佩插祥云银簪,耳戴黄色水滴玉耳坠。 如此打扮,着实精神醒目。再加之脸颊两处抹了淡淡的腮红,又唇抿花红胭脂花片,气色可佳,倒是叫人瞧不出她的病弱态来。 “五姐姐真气派。”七姑娘手拿绢帕看得痴迷,又低头望着自身的精绣淡紫裙衫似乎也不差,故而也没好羡慕的。 四姨娘拉过五姑娘的手拍了拍:“让葵儿陪你同去,路上有个人好解解闷。”又对七姑娘说:“好生陪你五姐姐散散心,可莫顾着自个贪玩,也别晚归了。” “是。”五姑娘与七姑娘同作揖,这会带着女使妈妈便出府去,到郊外寺院拜佛、散心。 ...... 路途中,七姑娘时不时撩开帘子望着马车窗外,可五姑娘却一直低着头不说不笑,时而闭目静坐;七姑娘见此也不敢唤醒五姑娘,直至外头寒露撩开帘子说到了,五姑娘才缓缓睁开眼睛。 下了车,七姑娘满脸欢悦,她抬头观看四周,笑道:“山水环绕,绿水轻舟,甚好。”又低头理了理裙袍:“五姐姐,我们进去吧!” 寒露瞧五姑娘无动,便屈下身替五姑娘理了理裙袍,后搀着五姑娘便进了寺院。 姑娘们进院里头拜佛,后又到后院的小林吃茶歇息。五姑娘一路无话,可把七姑娘给闷坏了。 七姑娘坐四处张望,见林子远处竟有一条小溪,故而起了下水的念头。这会想邀五姑娘同去:“五姐姐,那边有条小溪,我们去戏水吧?” 五姑娘看着七姑娘,摇头道:“七妹妹想玩便去吧,我想独自坐会。” 七姑娘嘟了嘟嘴,可瞧五姑娘如今又不忍心:“五姐姐,如今木已成舟,便是再伤心难过也无济于事啊,何不放下,且宽心?” 五姑娘嘴角一笑,又不想七姑娘跟着担心:“傻妹妹,你又怎懂。你若想玩便去吧,姐姐自是明白的,无须担心。” 七姑娘无奈点点头:“那好吧,那葵儿给五姐姐抓条大鱼如何?” 五姑娘抚了抚七姑娘的脑袋,笑道:“好,五姐姐等你抓条大鱼来。” 七姑娘听着大喜,连站起来,可又苦着脸坐了回去:“姨娘是叫葵儿来陪五姐姐散散心解解闷的,若妹妹孤身去玩放五姐姐在这,姨娘要知道了,定是又要训斥我了。” “七姑娘下水抓鱼,是为了讨五姑娘开心,四姨娘又怎会怪罪?”寒露在旁说道。 七姑娘听着有理,又望向五姑娘,见五姑娘笑着点了点头,这下七姑娘才放心跑去玩。 “你们去那边找找!”一男子指着另一头,身后几个侍卫便朝那边走去了。 五姑娘闻声望去,只见走来一个身着贵气的公子,瞧他竟有些眼熟,好似是当日在寺院抱她回马车的男子。 瞧他一直盯着地面四处寻找,想是丢了什么东西?五姑娘站起身来看着,姜叙也停了脚步望来,两人只距三米远。 “温,姑娘?”姜叙记得五姑娘,毕竟五姑娘是他抱的第一个女人,自然印象深刻,不过不知其名罢。 “姜公子。”五姑娘低头作揖。那日,她记得他叫姜叙,是姜国公府的公子。 第一百零三回 搭手之恩 姜叙作揖回礼,问道:“不知姑娘在此吃茶,可有扰到姑娘?” 五姑娘摇摇头,又道:“公子可是在寻什么,可需要我叫人帮着一同寻?” 姜叙笑着回礼,道:“多谢姑娘。说来惭愧,今早我来过此处吃茶,却不想弄丢了贴身之物,如今正急着在寻。” “不知是何物?”五姑娘问。 “是一颗,这么大的玉珠。”姜叙伸手比划着:“此珠乃亡母遗物,打小我便一直戴在身边,如今尽叫我给弄丢了,实在不孝。” “公子莫着急。”五姑娘对身后的女使说:“你们几个,一同帮公子寻得此珠!” “是!”几个女使这会分头去寻。 姜叙愣了愣,连作揖答谢:“多谢姑娘帮助。” 五姑娘笑了笑,摇头道:“那日公子有恩于我,我都还不知要如何答谢公子的搭手之恩呢,今日算是老天给予机会了。” “不过举手之劳,姑娘竟还记得...”姜叙有些羞涩:“不知姑娘,身体康健?那日瞧姑娘的面色甚差,与今日倒是多有不同。” 五姑娘顿时也有些娇羞,她微微屈膝回礼:“多谢公子挂怀,前段时日云莲不甚患了顽疾,如今倒是好多。” “原来你名为云莲...”姜叙终于知道五姑娘的名字了,竟有些意外的高兴。瞧望着温云莲的一举一动,竟格外温柔迷人,叫姜叙挪不开眼睛。 “是。”五姑娘有些娇羞的低下头,如今身边的女使都到一旁帮忙寻玉,此地也就仅剩他们二人了。 姜叙抬脚想靠近一步,五姑娘却下意识退了一步,因此姜叙才作罢,怕吓着五姑娘。 姜叙也并无他意,不过想站得近些,两人好说话。如今他们间隔近两米远,说起话来多有不便,且站着也别扭。 不过这对五姑娘却是好的,毕竟是未出阁的姑娘,如果叫有心人瞧见,这私见外男是会被捡成话的。 “那是哪家的郎君?”七姑娘这时回过头来看,问道。 贴身女使小寒望了望,道:“瞧着,倒像是那日帮助我们的姜公子。” “公子...他来此处做甚?”七姑娘挺直腰,看着五姑娘他们。 女使小寒道:“瞧那些人,该是在寻什么东西吧。” 七姑娘嘟了嘟嘴,拍了拍袖子欲前去五姑娘那边,却被小寒拦了下来:“姑娘去做甚?” 小寒摇了摇头:“姑娘可莫这时过去。五姑娘正为大姑爷的事伤心呢,这会这姜公子又是赶在五姑娘最需要人的时候来,姑娘说,可是缘份?” 七姑娘听着发愣,小寒又道:“这不熟之人,定要比我们更能说动五姑娘!” 七姑娘半信半疑的,又突然抓住小寒的手,道:“五姐姐与这姜公子两次皆是相遇寺院,你说会不会,是佛祖的指示?” 七姑娘又望向五姑娘那边:“姜公子可谓一表人才,且还是姜国公之子,若真与五姐姐成了,这可比嫁给大姐夫好多了!” “若能得姜公子为五姑爷,姑娘及我们四房的,都有脸面!”小寒说。 七姑娘听着得意,故而抬高了头。若姜公子真成温家五姑爷,那她温云葵的身份可也要跟着提一提,而四姨娘在府中也可抬高头做人,倒不怕君母等人欺压她了。 “姑娘,姑娘寻着了!”寒露这会跑来,将手中所拾之物递给五姑娘。 五姑娘双手接过,确实是一颗玉珠,瞧着上边竟还沾了些泥土,五姑娘拿起帕子仔细的给擦了擦,后递给姜公子:“公子看看,可是此珠?” 五姑娘正抬脚靠前去,这会姜叙却将五姑娘看得入了神;五姑娘立即停住不再靠前,低头看了看玉珠,小声道:“公子,可是此珠?” 姜叙这才回过神来,瞧了一眼玉珠,作揖道:“正是此珠!多,多谢姑娘。” 五姑娘不敢看姜叙的眼睛,瞧姜叙伸出双手来,五姑娘才将玉珠放入他手中,又连连退了回去:“公子既已寻得丢失之物,那云莲也无事了,天色不早,云莲携妹妹便回府了,告辞。” 姜叙又是愣了一会才反应过来,连拱手作揖答谢:“多谢姑娘为叙寻得此珠。改日,叙定当亲自上门拜访,答谢姑娘!” 五姑娘一脸娇羞的低着头:“不必了,不过小事一桩。便当是,答谢公子上日搭手之恩,你我,当两不相欠。” 姜叙听着有些失落,又嘴角一笑,躬着身作揖道:“搭救姑娘事小,姑娘却有大恩于我,若是此珠寻不得,叙这一生,可谓终身难安。” 五姑娘一时不知如何再拒,故而不再回姜叙的话,朝七姑娘那边喊了一声,便作揖离去。 七姑娘跑到姜叙身边作了个揖,后便急急的追上五姑娘;姜叙在后头看着,又是看入了神:“此生若能得云莲姑娘为妻,叙可谓大福。” 姜叙低头含笑,看着玉珠又道:“母亲,可是你给叙儿挑的娘子?” “两不相欠...你倒是绝情得很。”姜叙嘴角一笑。 目送姑娘们离开,姜叙伸手招了招,还在远处寻玉珠的侍卫便都聚了过来:“公子何时寻到的!” “是温家五姑娘所助。”姜叙抬头再次望着姑娘们远去的方向,又闻见侍卫几个低头偷笑,故而举起拳头便一一敲了他们一拳:“有甚可笑!几个大男子寻颗玉珠都没人家小姑娘机灵,还敢笑。” 几个侍卫连连抿住嘴,近身侍卫凉复上前开口道:“既然是温家姑娘所助,公子可打算要如何谢过人家?” “如何谢...”姜叙知道凉复点子多,故而将他拉在身边问话,叫他给支个招;凉复打小便跟在姜叙身边的,自然也是了解他。 这姜叙从来是不跟哪家姑娘说笑与近身的,上次出手搭助温姑娘已经让凉复大吃一惊了,今日又再遇见,只能说是他们缘份不浅。 如今再瞧姜叙这副模样,什么答谢不答谢,什么支招,这不过都是片面话。姜叙这心里其实是想娶温家这位姑娘了。也是难得,能被他姜叙看上的姑娘,定不简单。 ...... 第一百零四回 情债难偿 “五姐姐,你慢些走!”七姑娘提着湿答答的裙摆小跑着。待到五姑娘身边,五姑娘却停了下来。 “五姐姐...”七姑娘看着五姑娘望去的方向,竟是上次那个在寺院吃酒的白发老翁。 “怎又喝...”七姑娘皱着眉头看着,这里可是寺院,这老翁可真是胆大包天。 五姑娘突抬脚向老翁走去,七姑娘吓得一愣,都来不及拉住五姑娘:“五姐姐!” 瞧那老翁疯癫模样,靠在树上大口大口吃酒,七姑娘及女使都不敢上前去,寒露还是靠前站了站,可也不敢再上前,只得喊着五姑娘。 五姑娘与白发老翁仅一米之隔,五姑娘突然蹲下身捡起什么东西,又见老翁腰上的吊牌写着北与,想是他的名字。 五姑娘将拾起的铃铛递给老翁:“老先生,可是你的铃铛?” 北与老翁顿了顿,见五姑娘就在他身边,他先是一愣,又见她手里拿着铃铛,故而摸了摸自个儿的腰间,才发现腰间的铃铛确实少了一颗。 北与老翁呲牙笑了笑,连连收起酒,双手接过那铃铛:“姑娘心细心善,佛祖定会保你身体康健!” 五姑娘作揖答谢北与老翁:“借老先生吉言。” “老身名唤北与,姑娘叫老身北与伯便可。”北与老翁揉了揉铃铛,后挂上腰间。 五姑娘点头,欲离开时,北与老翁突念了一句:“一心一意一人难,一生一世一情妄。深更剪烛泪落尽,夜里悲歌无人叹。” 五姑娘听着突止住脚,回过头来看着北与老翁。这夜里悲歌落泪的之人,说的不就是她吗! “姻缘天定几世债,日夜难眠终伤害。无人知此情,唯有自怜惜。”北与老翁看着五姑娘,只见五姑娘眼角处落下一滴泪,两手紧紧扣着手帕。 五姑娘别过头去,拿起手帕捂了捂眼角,又回头来,念道:“无人知此情,唯有自怜惜...” “姻缘乃前世债,为天定,便是姑娘想之彻夜,也终难改。是你的,便是被人抢去,也终有回来之时。可若不是你的,你便是豁出命去,也不属于你。”北与老翁说道。 五姑娘眼愣愣的看着北与老翁,哽咽道:“情债难偿...这或许,便是我亏欠他的。” “姑娘能明白最是好。”北与老翁将自个儿的一缕头发抓到前边来,又拆下发尾的红绳,缠绕几圈后,递到五姑娘面前,道:“此红绳,可乃姻缘线,也可斩情丝。愿此绳,可助姑娘离了这情,脱了这难。” 五姑娘看着那条红绳愣了愣,又见北与老翁呲牙笑说道:“此绳,开过光的!” 五姑娘嘴角微微一笑,也就收下了;北与老翁又道:“舍得红衣,慰此缘。” “舍得红衣,红衣...”话未落,五姑娘突然便昏倒过去,北与老翁摇着头,又喝起酒来。 七姑娘与几个女使见之纷纷惊吓不得,速速跑来搀扶起五姑娘:“五姐姐!” “姑娘!”寒露心疼得紧紧抱着五姑娘,又问北与老翁:“可是你这老头,说了什么话伤了我家姑娘!” 北与老翁摇了摇头,手指抖了抖,道:“你,无大无小。念你心急主子,便不与你这小姑娘计较了。”北与老翁吃了口酒,又道:“你家姑娘无事,不过歇息不够,气虚昏迷了。” “温姑娘?”此时姜叙正好赶来,见方才温家的女眷都围在一处,故而前来查看明白。 然而却是让他心口一怔:“云莲姑娘!快让开!” “你,你你!”七姑娘被姜叙一把抓开起,急得七姑娘都说不出话来了;可又见姜叙一把抱起五姑娘朝寺院外跑去,七姑娘也来不及说辞了,提着裙摆便也跟了上去。 “心而不得,泪尽难,舍得红衣,慰此缘。孽缘,孽缘呐!”北与老翁靠树上感叹一声,又拿起葫芦吃起酒来。 “扶好你家姐姐,我到前边带路!”姜叙放下五姑娘便下了马车,随后骑走侍卫的马,到温家马车前带路赶人。这一路,可谓是快马加鞭。 温府。 姜叙的马先到达温家府门,他对门外小厮喊道:“你们家五姑娘在寺院晕倒了,现正在赶来的路上,快进去通报!” 府门小厮听着一愣一愣,又速速跑进去一个。话落,姜叙扭头便朝姜国公府骑去了。待再回来时,马上多了个宫中太医。 “这是我请来的宫中太医,快带路!”姜叙拉着太医直接冲进温府。荣管家也机灵,一听是宫中来的太医,连连上前亲自带路。 外男是进不得后院的,除非是老夫人有请。故而姜叙便停留在大厅处等候,太医让周妈妈带进五姑娘屋。 温家主君上朝还在回府的路上,现是二郎君温世倾与四郎君温世熙接待姜叙。君母正在后头赶来。 “听我母亲说,上次也是姜公子搭救我家五妹妹。”二哥儿做了个请,示意姜叙吃茶。 姜叙回了个礼,道:“倒谈不上搭救,不过举手之劳罢。就怕因我是外男,你们介意才是。” “命重于礼,若因守礼舍了命,那才叫惋惜。姜公子两次搭手之恩,我们温府衷心答谢,又岂有介意之说?”话落,四哥儿端起茶盏敬姜叙。 四房院五姑娘屋。 四姨娘着急的站在床榻尾处候着,手里的手帕已被捏得发皱;太医在为五姑娘诊治,故而四姨娘不敢开口打扰。只得左右观顾着。 “去给太医沏壶茶来。”四姨娘对身边的女使小声说着。女使作揖,这就退了出去。 大厅。 “方才在后头忙着,听老荣说,我家五丫头是姜公子送来的,还请了太医?”君母孟碧霜快步走着,这才来了大厅。 “温娘子安。”姜叙起身作揖。 “母亲。”二哥儿四哥儿同起身作揖。 “不必拘礼了,姜公子快坐!”君母上前去,坐堂上:“可又劳烦姜公子了,吃茶!” 这时,周妈妈来了。姜叙一见,连连站起身来问道:“你家姑娘如何了?太医可有怎么说?” 周妈妈被这一问,倒有些惊,连作揖礼,又望向君母道:“太医说,五姑娘无事...” “没了?”姜叙问。 周妈妈不知如何开口,又看了看君母。君母也立即领会,想了想,道:“听闻五丫头近日脾胃也不好,吃得少,怕是给饿了?” 姜叙半信半疑的看着君母,见两位郎君皆看着他,他才落了坐:“无事,便好。” 瞧君母她们这般神情,怕是有什么不能当面说的。故而姜叙也不再问,待回头再亲自问太医也好。 后,待太医出了后院,姜叙才同太医一同离开。 第一百零五回 凡尘不染 大房院。 “方才李妈妈可也瞧见了,那姜公子可是紧张着五丫头。”君母对身后的李妈妈说。 李妈妈点点头:“这姜公子搭救五姑娘两次,奴以为,怕是那姜公子看上我们家五姑娘了?” 君母欲抬脚跨进门槛,突然顿了顿,看了身后李妈妈一眼,又想了想,便进屋去了。 “我瞧他姜公子是一表人才,将来必定是出息的。原想对给六姐儿,这下可倒好...”君母说出心里话。 “奴方才只是猜想。”李妈妈递来一杯茶。 君母瞧了瞧李妈妈,缓缓接过茶盏:“猜想猜想,无点眼实,如此猜想?李妈妈不说,我也都瞧出来了。” 李妈妈一时不知如何答,只是低着头;君母吃了口茶,又道:“如今五丫头因沈家郎君的事正伤心,我也不是狠心的,若他俩有情,我也不能抓着这个姜公子不放。” “咱六姐儿最是尊贵,要哪家公子没有?”李妈妈接过茶盏,放了回去。 “二哥儿对的这门亲,我最是满意了,如今大姑娘对给沈家大郎君,也是不错,一来便是两侯府,这后头的哥儿姐儿,将来必定更佳!”君母笑了笑,又道:“指不定,我们六姐儿将来许给哪个公子,再给封个诰命,将来做夫人,我也就知足了。” 李妈妈双手放至腹前,笑道:“咱六姐儿贵人福相,将来必定是夫人!” “如今,我倒是担心我那外侄,我那二哥哥可不懂这些儿女情长,这亲事,我自然得多留些心。”君母看了看李妈妈,又是一脸惆怅,道:“子青与我那二哥哥多年征战沙场,人是粗鄙了些,可怎也是一名副将,长得也是一表的人才,一身的傲骨!可偏就无姑娘敢对亲!说什么,战场刀剑无眼,要有个万一,他家的姑娘就得守活寡!这...这是人说的话嘛!” “况且,我家那二哥哥也放了话,说子青将来是要以文入朝做个文官的!可那些人!你可知他们如何说!”君母气得拍打着椅子:“我是实在说不出口来,可真叫人气糊涂!” 李妈妈伸手安抚着,道:“君母莫气,那些个人都是有眼无珠的,将来必有她们悔青肠子的!” 君母顺了顺气,道:“我必定要为子青寻个好的,叫那些眼瞎无珠的,尽悔青肠子去!” ...... 四房院。 四姨娘手拿帕子抹着泪水,一脸可怜小泣道:“可怜我莲儿,先前遭人陷害已躺数日,如今又因婚事伤了心,叫她忧思过重,日夜寝食难安。” “姨娘莫哭了。”刘妈妈安抚着四姨娘,也是满脸忧伤。 “也不知五姐姐是瞧上大姐夫那了。我瞧姜公子倒比大姐夫要好太多了。”七姑娘把玩着窗前的盆栽。 四姨娘猛抬起头,速速擦了擦泪水,看着七姑娘问:“听闻此次,也是姜家公子送你五姐姐来的?那太医也是姜公子请来的?” 七姑娘朝这边点了点头,又接着玩盆栽;四姨娘想了想,突笑道:“葵儿说的对,这沈家大郎君有甚好的?怎比得了这姜国公府的公子!若莲儿许给这姜公子,将来可便是国公府的夫人!凭他们不是抬头来见?” “这盆栽的土该松松了。”七姑娘说。 见七姑娘眼里尽是盆栽,四姨娘又抓着刘妈妈的手道:“姜公子两次搭救五姐儿,我们温家理应亲自上门,当面答谢!” “姨娘是想亲自上门?”刘妈妈有些担心。 “刘妈妈莫非是想让君母替我们去答谢?这么好的姑爷,万一她孟碧霜瞧上了,那我们家五姐儿可就真没戏了!我可不答应!”四姨娘说。 “可,姨娘的身份...”刘妈妈的话已到嘴边,可见四姨娘看着她,故而不得把话给咽了回去。 “刘妈妈的脑子何时变蠢的?”四姨娘一脸的不悦:“我这身份确实是上不了国公府的门,可...我们可把里边的人请出来啊!” “姨娘想请见姜公子?”七姑娘突然跑过来问。 四姨娘被七姑娘吓了一愣,道:“你这毛孩子,你激动做甚,可吓着我了!怎不松你的土去啦!” 七姑娘一脸委屈,坐下小声道:“姨娘这是未做贼先心虚...我不过是关心五姐姐,也没说什么,瞧把你吓得。” “你!”四姨娘气得一激灵,又懒得说七姑娘。可七姑娘方才这句做贼心虚,却让四姨娘又忧心起来。 “可不管了。如今我最忧心的,便是莲儿葵儿将来的婚事。终归你们姐妹俩不是出自她的肚子,她又怎会全心全意。她便是待你们再好,也不会叫你们好过她的六丫头。”四姨娘拉着七姑娘的手拍了拍:“姨娘的心,可全在你们姐妹俩,便连你们父亲,也少你们一分毫!” 四姨娘看着刘妈妈,说道:“无论如何,便是豁出命,我赵翠媚,也要为我这两个女儿争个最好的!” 刘妈妈点点头,道:“姨娘既然如此说了,那奴也豁出去了。明日,奴便雇人到姜国公府去,替姨娘传个信。” ...... 姜国公府。 月映庭池耀窗人,案前持笔落心间。不见纸上美人笑,却闻君子笑情深。 姜叙缓缓放下手中笔,拿起五姑娘的画像看了看,突笑道:“叙如今才知,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之意!” “凉复!”姜叙的眼睛紧紧盯着画像,笑道:“把我的花押取来。” 凉复作了个揖,这就去取来递给姜叙,姜叙的眼睛始终未离开画像,故而手是抓空了几次,最后不得看一眼凉复,才取得凉复手中花押。 姜叙在字画上印上花押,又拿起看了看,道:“还不够。” 凉复小心接过花押,问道:“公子,哪不够?” 姜叙又笑道:“欠个花押。” “花...”凉复看着手中花押顿了顿,又立即明白,道:“公子,莫不是要给画上的姑娘刻花押?” “莲花押!就差莲花押。”姜叙瞧了一眼凉复,笑道:“明日你去库房,寻一块上好的玉来!不,现在去,现在去寻!今夜,我要亲自刻!” “今夜刻?”凉复一脸震惊,可见姜叙眼里尽是画,故而不得将花押收好,亲自去一趟库房。 “叙,莲,莲,叙。连续...”念着看着,姜叙又笑了起来。 这一夜,姜叙画废了近百张纸,只为画得一朵凡尘不染的莲花,雕刻只属温云莲的莲花花押。 ...... 第一百零六回 点到为止 (祝各位宝贝2022年虎年吉祥,新的一年身体健康,生龙活虎!) 翌日,卯时一刻。 凉复趴在桌上突然醒来,伸腰打了个哈,扭头一见,姜叙竟还在雕刻!凉复惊吓一通,连连过来,可因起得急,脚下一软便瘫坐在地。 姜叙朝这边看了一眼,又接着刻着自个儿手里的花押;凉复干脆坐地上问道:“公子,刻了一夜?” 见姜叙无理睬他,凉复又道:“该是卯时了,日都出了。”说着,便撑起身走来。 姜叙见凉复打了个哈,自个儿也不自觉跟着打了哈,道:“也快好了。一会你便留下收拾,莫叫他人替你,我去歇息。” 凉复还未开口,便见外头来了人。是前院的掌门女使,她躬着身,双手递上个什么东西,道:“公子,门处不知是何人何时留的信件。” 姜叙无心看:“拿给我做甚,你家公爷可就在府上。” 女使看了看,小声道:“可上头写着,公子亲启。” 凉复一听,连连上前拿过信件,随手打发了女使,将它递给姜叙:“公子来京才几日,方识几个人,这会便有人送信来?” “拆了,念来听。”姜叙埋头雕刻着。 “可上头写着亲启。”凉复突然笑了笑,道:“万一是温家那位姑娘送来的呢...公子可莫悔!” 姜叙抬头愣了愣,看着眼前信件,突然就放下花押,直接拆开信来看。然,纸上仅写着两个字,天与池。 姜叙琢磨好一会,心里突然明了;又见姜叙眉眼嘴角同笑,凉复便知他又是给猜中了。 姜叙将信件收好,接着雕花押,又停下嘱咐凉复:“一会那些漱口的,都给我撒点桂花...我柜里头那套君子兰给我取出来,一会更衣。” 凉复愣一愣,问道:“公子要出门?不歇息了?”姜叙没有回话,只是手中的动作加快了些。 ...... 京中勾栏。 台上娇女清唱,玉指琵琶弹响,神楼听曲静思,间闻落盏翠声。 四姨娘赵翠媚早早遣人来定了勾栏的最佳听曲座,也是偏隐秘的座。 跑堂的上了一盏名为‘鸭屎香’的茶,入口茶香浓郁,持久清甜,因此四姨娘很是满意,故而使了眼色,刘妈妈这就赏了那跑堂的小钱。 候在外头的女使突然走来,依附在赵翠媚身旁小声道:“姨娘,来了。” 话方落,便见姜叙满脸喜悦的上了神楼,怀中还捧着一副画卷。他瞧望了四处,后落坐于四姨娘赵翠媚东处空座。 瞧这通身的气派,四姨娘心里暗自骄喜,果真是国公府的公子爷,贵气得很! 跑堂的给上了茶,台上的女子又哼唱一曲:“一曲清歌金缕衣。巧佼心事有谁知。自从别后难相见,空解题红寄好诗...” “金缕衣...”姜叙缓缓落盏,摸了摸桌上画卷,道:“劝君莫惜金缕衣,劝君惜取少年时...” “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四姨娘吃了口茶,眼角处看得姜叙回望一眼,四姨娘才肯起身离去。茶钱就搁在桌上。 姜叙目送赵翠媚离去,这才回头看望勾栏四处,一脸忧虑:“怎不见她来。她当真来吗?” 只闻台上女子又唱:“忆携手,过阶墀。月笼化影半明时。玉钗头上轻轻颤,摇落头豆蔻枝...” ...... 四姨娘手夹绢子轻捂嘴鼻出了勾栏,正等马车时,一个颠脚的后生酒鬼撞上了四姨娘,嘴里竟还轻浮一句:“好生,娇美女子!不知,婚,配否?” 刘妈妈速将四姨娘拉到自个儿身后,时刻警惕着这个后生酒鬼:四姨娘瞪了一眼,笑道:“毛都没长齐,配你父不成?” 听了此话,那后生笑了一声便直直倒地而去,因此引来过路人的围观。那后生一手揉着肚子,突然打了个嗝,又将路人给熏离了去。 马车缓缓行去,刘妈妈这才开口问道:“姨娘,咱就这么走了?” “我是点到为止了。妈妈可有瞧见他来时的面色,可是欢喜得很。这便说明,他对咱五姐儿多少有意!”四姨娘又笑道:“不知妈妈可还瞧见他桌上那画?那画轴上,可是雕着一朵莲!这莲指的,不是我们五姐儿,又会是何人?” 刘妈妈听着笑了笑:“奴倒是眼拙。照姨娘如此说,那这姜公子定是对我们五姐儿有意!” 四姨娘看着脚边,道:“他若真有意,便该懂得,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若他是惜这金缕衣,不惜这少年时,便当我们今日白走这遭,也当他俩无缘罢。” 四姨娘一手搭在刘妈妈手上,语重心长:“我虽愿姐儿们嫁的高,可更愿她们嫁的好。这嫁的,是能疼惜她们的姑爷,并非只是体面的姑爷。” 刘妈妈点着头反手搭着四姨娘:“姨娘如何想,奴最是明白了!记得孩时,我听我邻居家杨婶子说过,这低门户有低门户的福,高门户有高门户的福。女子切莫为了这高低,而弃了福,那可是一辈子悔不来的。” “自然是。有权无福,要之为何?有权有福,岂是易得?有福无权,也可争得!”四姨娘道。 “姨娘说的在理!”刘妈妈说道。 ...... 京中勾栏。 “公子,这女的都唱了三曲了,也不见她来,许是被什么事耽搁了,不来了吧?”凉复说道。 “什么她?唤姑娘。”姜叙有些失落又有些气愤的了。 “公子一夜未眠,是为了她...是为了这姑娘。如今闲座听曲,倦意难忍,也是为这姑娘!”凉复捏了捏手,脸别到一处,道:“公子若真心喜欢,为何不直接上门提亲去?这也好慰了公子这颗...痴心,多少不成妄想...” “你!可合紧你的烂嘴,担心给你揍肿了。”姜叙起身拿走画卷,快步离开勾栏。 凉复在身后又是抿嘴一笑,他便知晓,他家的公子还是最愿听他的话的。 上了马车,凉复便被姜叙拉去当枕子。原本倦意正浓,却还听曲绕头,他实在难受极了。 可方才凉复的话,却让他一时陷入深思,甚至冥想。他真的可以娶他心爱的姑娘吗? 第一百零七回 命里无他 京城市街。 温家大房马车上,李妈妈周妈妈同君母孟碧霜坐车里头。 周妈妈从窗缝中无意瞧了一眼外头,速速撩开帘子,道:“咱府上的车?” 李妈妈也凑了过来:“那丫头瞧着,倒像是四房的。” 君母闭目静坐,听得此话也无意睁眼,只道:“随她们去吧,不惹出事来便好。” 周妈妈李妈妈听此才放下帘子。 半响,君母又睁开眼来问道:“潮州府那边,可有家书来?” 周妈妈回道:“昨日奴去问过了,说是这几日便到,待明日奴再去看看。” 君母点了点头。李妈妈撩开帘子一看,说道:“君母,到贺府了。” 今日,君母来贺家商议婚娶一事。俗话说,同年不办二喜,可温家大姑娘与二哥儿好事将近,故而择日,定婚期。 ...... 温府大姑娘屋。 屋里燃着香烟,大姑娘坐在窗边绣着衣裳,如今绣了好些时日了,才绣完一件。而这衣裳,是要孝敬未来家公家婆的。 “大姐姐可在?”五姑娘在外头问话。 大姑娘听着声,放下绣棚连走来:“五妹妹来了,快进来坐。” 瞧寒露手里端着什么东西,大姑娘问道:“五妹妹可是又带了什么好东西来念大姐姐了?” 五姑娘笑了笑,坐下说道:“那大姐姐便猜猜,五妹妹此次带了什么好东西?” 大姑娘同坐下,又左右瞧着那盖着红布的东西,也没瞧出个什么来,故而笑着摇头道:“我瞧不出来。” 五姑娘起身来,掀开那红布,里头竟是一件绿红衣。大姑娘连站起来瞧:“五妹妹做的新衣衫?给我的?” 五姑娘点了点头,道:“正是给大姐姐的,不过,这是霞帔。” 大姑娘愣了一愣,连拿起那绿红衣看着。果真是婚服:“五妹妹这是?” “大姐姐莫多想。这霞帔确乃五妹妹所绣。五妹妹这一想着大姐姐便要嫁去沈家,妹妹这心里头实在不舍。大姐姐来府中不过数月,这便又要离妹妹们而去,妹妹实在,心里难受...”说着,五姑娘便落了泪。 “好妹妹。”大姑娘放下婚服,安抚着五姑娘。 “这霞帔,妹妹也是做了数月,原是想着留给自个儿,可一想着大姐姐,便又是不舍,故而便想着赠于姐姐好,也当是妹妹给予姐姐的祝福,还望姐姐莫要嫌弃。”五姑娘拉着大姑娘的手说着。 大姑娘看着霞帔,道:“这霞帔着实精美...只是五妹妹给我了,五妹妹可就没有了。” “大姐姐知晓妹妹手巧,将来再做便是。”五姑娘又道:“如今大姐姐婚期将近,妹妹应先考虑大姐姐的。” “好妹妹,既是你诚心祝福姐姐的,姐姐便收下了。待五妹妹出阁时,大姐姐再为你亲自绣一件。”大姑娘说。 五姑娘听着有些娇羞,又笑道:“可不敢劳烦大姐姐,待莲儿出阁时,大姐姐怀里可抱着婴孩了,那还敢奢望姐姐有这闲暇之日?” “好妹妹,竟说笑起你大姐姐来了!”大姑娘捏了捏五姑娘的鼻子,很是宠溺的笑着。 “对了,说到手巧,姐姐还真有一事要请教五妹妹!”大姑娘将她绣的衣裳拿起来,问:“我这衣裳...绣得,可还行?” 五姑娘看着,突心口一疼,可也忍着笑道:“大姐姐这是要送家公婆的?” 大姑娘娇羞的点着头;五姑娘见此也说不出笑来,扭头便坐到凳子上,替着给看绣的地方,随后给出指点。 ...... 五姑娘屋。 回至房中,五姑娘忧思重重,提笔书画怎么也静不下心来。寒露站在边头也是嘟着嘴一脸的不快。 见五姑娘如此,寒露终是忍不住开了口:“姑娘这是为何呀!姑娘劳心劳神做的霞帔,这下就给送出去了,且还是送给大姑娘。” “因大姑娘的事,姑娘可是伤心了好些时日,是险将自个儿的身子给哭坏了。如今还把自个儿绣给自个儿的霞帔送出去了,姑娘这不是在折磨自个儿?”寒露落了泪,又撸起袖子狠狠擦去。 五姑娘叹了口气,看着寒露道:“莫哭了。外头的莲子发芽了,去替我除除草吧。” 寒露气得直跺脚,可还是乖乖关上门去了。寒露前脚才走,后脚五姑娘便抓起手帕捂嘴哭了起来。 她又怎不知这是在自欺欺人。可她命里无他,她又能如何?她不能说不能抢,更是怨恨不了。 而那霞帔便如同她的魂,如今赠给大姑娘,将来批上身,嫁得同是他沈伯怀。便当是,她也嫁给她心心念念的人了罢。 “心而不得泪尽难,舍得红衣慰此缘。原来那老先生,早就看出了我,命里无他。”五姑娘颠坐凳子上,无声痛哭。 半响,泪水已浸湿了五姑娘手中的帕子,而五姑娘的泪始终难止住;门外寒露除草来,抬手欲敲门进来,却听姑娘悲声,因而她的手半天也不敢敲响那扇门。 大姑娘屋。 自五姑娘回屋去,大姑娘看着霞帔也有半柱香之久了。原大姑娘叫她身边的立春拿上一副字画去回赠五姑娘,却未曾想,这四院的女使却在私低下说着大姑娘的不好。 还听闻五姑娘从大姑娘院子回去后,便闭门不出,愣是将自个儿关在屋内悲声痛哭。因此立春才把字画给带回。 大姑娘抚摸着那件霞帔,忧心道:“心里既有他,又为何要瞒着。还把这霞帔送来。五妹妹当真狠心。” 立春站在一旁看着听着,多少是心疼五姑娘。可她家大姑娘也无错不是:“姑娘,那这霞帔,咱可还留着?” “她是当她自个儿是嫁衣,要随我一同嫁去沈家,嫁与他伯怀...此情意,我心自是不愿,可也真心不忍...”大姑娘拿起帕子抹了抹眼角,又道:“五妹妹可真是狠心,愣是难住了我。” 大姑娘起身望着窗外,深深叹了口气。半响才道:“留着吧。” “姑娘何必委屈自个儿?”立春走到身旁来:“将这霞帔锁箱里,不扔了它,已是敬她五姑娘了。” 大姑娘一时也不知如何抉择。这会关上了窗,对着立春说道:“方才那画,明日再送去吧。随我去看看祖母。” ...... 第一百零八回 文曲星降 (中国体育健儿加油!北京冬奥会加油!) 翌日,潮州府来信。说是温盛夫妇请了占卜先生给大姑娘看了日子,婚期就定在今年六月。 因八月科考,故而温盛一家要赶在五月来。既可送大姑娘出嫁,也可提前适应京城,对于玉翰兄弟科考也有利。 周妈妈取得信件,快快回府;老夫人见此信,心中大喜,速速命温衡出府,一日内便要在京中近邻寻购一套宅子,供温盛一家入住。 一小厮早被老夫人唤去宫门外候着,将此事告知。温衡才下朝,还未回府便赶着去办了。 午时一刻,天气晴朗,府门外人来人往。 北与老翁天亮时便已坐在温府门外一角,看着来往人,指手数数,饮酒念道:“落笔文章彩,尽道人间曲。瑞星祥云至,天降福禄来。” 主君温衡下了马车,听得念叨,提着袍摆便走来瞧个明白。他歪着头看着老翁,问二四:“哪来的酒疯子?” 二四摇头;主君摆了摆手:“赶了赶了。” “落笔文章彩,尽道人间曲。”北与老翁指着主君:“瑞星祥云至,天降福禄来。” 主君一听,喜笑颜开,连叫那些小厮让开:“疯子,何为疯?定是知了天机,被天夺了认识。可头归头,嘴归嘴呀!疯子说的话,便是天机!” “瑞星祥云至,天降福禄来!这是好事呀!”主君看着二四,呲牙笑,又问北与老翁:“敢问先生,前一句是什么?” 北与老翁摇头笑道:“落笔文章彩,尽道人间曲。瑞星祥云至,天降福禄来。” 主君抬头想了想:“落笔文章彩...人间曲...瑞星...这是藏头诗啊!这不!”主君捂嘴小声道:“文曲星!天降福禄来,这是文曲星要降呀!” 主君笑到合不拢嘴:“我儿八月科考,莫不是!中!” 主君朝北与老翁作揖:“借老先生吉言了!若我儿中了状元,我温衡,定会为老先生养老送终!” 主君推着二四:“去,去后厨给老先生端好酒好菜来!” ...... “天地初开百花分,百花芬芳五色存。忠孝廉洁自古有,四季花木四季春。 梅花自古独占先,状元奉旨去游街。惹得红颜相争看,胜得百花颜色齐...”京街一角,一卖花老妇人唱着方言曲,浇着院里的花。 一个身着白袍的俊俏书生路过此处,怀中还抱着一个同着白袍的孩提。 书生有一双生得及其好看的凤眼,高挺鼻梁,肌肤白净。瞧他高大的身姿是纤瘦无比,神情带着忧伤,想是家中有亲人逝去。 书生名唤钟知祈,舞象之年,怀中孩提乃他之子,名为钟承博。 钟知祈停在卖花老妇人的院外,望了望里头,问道:“老奶奶安好。敢问老奶奶,可识温衡?” 老妇人扭过头来看,见他们身着白袍,故而瘸着腿走前来问:“你方才说什么?” 老妇人很是矮小,故而钟知祈弯下了腰:“老奶奶安好。敢问老奶奶,可识得一位叫温衡的?” 老妇人抬头打量着,想了想:“温衡我倒是不识,不过,这京中倒有一户姓温的人家。常年是到我这买花。”说到这,老妇人忍不住笑了笑。 钟知祈点头,又道:“可劳烦老奶奶给指个路?” 老妇人站直了身,看着那孩提:“你们从何处来的?是来京中寻亲的?可是粒米未进啊?瞧着孩子,该是哭了许久的吧?” 钟知祈惭愧,他们确实走了近一夜的路了。他是粒米未进,这吃的都留给承博了。 见他们不说话,老妇人扭头走进院子,可见他们没跟进来,老妇人便道:“我从不在意这些俗礼。我那锅里头,还有些剩粥,后生可将就将就,垫垫肚子再赶路不迟。大人方许可忍,可孩子小,莫给饿着了。” 这么一说,钟知祈确实有些饿得头昏眼花了,故而鞠躬答谢,这就跟着老妇人进了院子。 后,钟知祈将孩提放桌上,欲要帮收拾碗筷,却被老妇人拦住了手:“无须收拾了。顺着这街一直往北,朝东看,便可看见温家府邸了。” 钟知祈欲下跪答谢老妇人施粥之恩,却又被老妇人拦住:“莫跪我了。瞧你这面相,是有官福之人,跪我,我怎受得起。” 老妇人哽咽道:“我也有两个儿子,也是有你这般大了。可惜我老婆子无福,丈夫儿子皆去参军,无一生还。” 老妇人抹了抹泪水,看着院里的那些花,笑道:“这些花,是我丈夫,儿子,从边北买来的花籽。种了开花,枯萎了,来年还开。如今越长越多,我便拿出去卖了些,换些银两。” 钟知祈听着红了眼,最后还是下了跪。他不仅是替自个儿答谢,还是替万民答谢她老人家。如今天下安泰,少不了他们的付出与牺牲。 “好孩子,快起来!”老妇人拍了拍钟知祈的手,笑道:“若是哪天你需要花,可记得寻我老婆子买,我的花好,不贵!” 钟知祈点点头,朝老妇人作揖。后抱起承博,这就离开了。 照老妇人所言,顺京街一直往北,朝东看,果真看见温家府邸。 望着府门,钟知祈内心五味杂陈,此时钟承博突然哭闹得厉害,钟知祈不断安抚着。 见有人出来,钟知祈连上前去问:“敢问,这里可是温衡老爷的府邸?” 荣管家上下打量着,后问:“后生哪来的,又是什么人,竟敢直唤我们家主君的名讳!” 钟知祈心里松了口气,可算找着了。可这里是温府,称得上府的,可不是一般人家。 思虑再三,钟知祈还是开了口:“后生姓钟,名知祈。求见温老爷一面,劳烦老伯,可替后生通报一声?”钟知祈边安抚着承博,躬着身说着。 荣管家皱了皱眉头,瞧他面相竟莫名有些熟悉,却又一时想不起像谁。也不像主君,自然该不是他的儿。 可一后生竟长得如此俊俏美艳,怀中还有一孩提,这究竟是何人? 荣管家打量着,最后还是自个儿进府里去通报的。 ...... 第一百零九回 父子相认 温府大厅。 温衡今日心情盛佳,故而应许钟知祈进府一见。温衡怎么也没想到,会有后生求见他。想又是什么贫苦人家打秋风来的。 温衡翻了翻茶叶,品了品手中的新茶,一个劲摇头感叹:“茶香浓郁,是好茶。” “这剩下的,替我送去老夫人屋里头,就说是儿子孝敬她老人家的。”温衡对二四说。 二四点头作揖,这就将茶罐拿了下去,方出了厅堂,钟知祈便被荣管家领了进来。 偌大的厅堂文雅素净,精雕红木椅八具立两旁,间隔雕花方桌供茶。上堂两具长靠木椅间摆方桌,后靠精雕八仙过海香案,供香炉、插花等。 壁上挂四幅素雅梅兰竹菊画,乃温衡书画。香案两旁立抱鼓祥云落地灯,十字纵横交叉底坐墩。两排客椅后立刺绣白玉兰花屏风,屏风后有椅八具,供女眷坐。往后博古架靠墙,堂顶悬挂素美花灯笼有八。 再看堂上香案,左案头放着一白玉兰颈瓶,右案放着一青瓷花瓶,花瓶左旁摆白玉瓷镶玉香炉,香烟淡淡,清香醒目。 钟知祈将堂内横扫一遍,后将目光移放在堂上吃茶的温衡。怀里的孩提望着顶头的花灯,伸手触摸玩耍,心喜不已。 温衡将茶盏放下,瞟了一眼钟知祈,悠哉道:“说要见我的后生,便是你?”温衡扯了扯袖摆,坐得舒服些:“旧年上府打秋风的人不少,也是你这般岁数。” 钟知祈低下了头:“我并非打秋风来的...” “花灯!”温衡指着钟承博喊了一声,那是他最喜爱的花灯,可就险被他给拽坏了。 钟知祈速将承博的手按了下来,可承博却因此不愉快,又被温衡方才那一喊给吓着,现是哭了起来。 温衡最是厌烦小孩子哭,故而有些不耐烦,这会吩咐一旁的荣管家给钟知祈几个钱,便要打发他走。 见荣管家欲要赶他,钟知祈抱着承博突然便下了跪,嘴里哽咽,吐出了两个字:“父亲。” 温衡口中的茶当场给呛了出来,咳了许久,这才方好,便听堂中的钟知祈又道:“不知父亲可还记得钟昭睛,我早已亡故的母亲?” 温衡惊得手中的茶盏掉落,茶洒满地;他惊愕半天,才靠近钟知祈,问道:“钟昭晴是你母亲?钟昭晴是你母亲!” 钟知祈望着温衡,确切道:“正是。” “钟昭晴...她说她此生心里就只有我一人!你...她不是...”温衡实在想不明,当年钟昭晴是因生云锦精疲力尽而死,生前也只与他同处,又是何时与别人生的一子? 此时瞧望着钟知祈,确实像极了当年貌若天仙的钟昭晴。这眉目,这嘴,这耳及肌肤!像,确实是像! “母亲当年,并非只生了妹妹一人...”钟知祈咽了咽,又道:“当年,是姨母发现,母亲孕的是龙凤胎,可见母亲情况不妙,又怕钟家从此无后,故而...隐瞒了我的存在...” 温衡听着愣住;钟知祈接着说着:“最后是妹妹留在温家,而我,便一直寄养在姨母家...” 温衡颠了一脚,一时气得糊涂,手指着外头,欲要冲出去:“我要杀了那贱妇!” “父亲!”钟知祈紧紧拉住温衡的裙摆,哽咽道:“钟家贫苦,姨母在旧年,便因感染风寒不治而亡了...这些事,还是她临终前,告知于我...” 荣管家在一旁听着又怕又喜,心口是直冒疙瘩,后实在忍不住,自己偷偷退出了厅堂,拔腿就往后院老妇人屋里头跑去。 温衡一手撑在椅旁方桌,一手扶额痛泣。他恨钟家姨母,可更恨自己的大意。当年传出钟昭晴死讯时,他是害怕得不敢进屋去看,只是抱着怀中云锦,在产房外坐哭一夜。 温衡此时的心情久久不能缓来,他跪坐在地,头靠着方桌磕撞着。越磕撞越猛。他痛苦万分,心如万虫撕咬。钟家姨母,欺他好苦! 君母在回屋的路上遇见荣管家,荣管家将此事一一告知,同是将君母吓得够呛。 当年温衡与钟昭晴的事她很是清楚,可她爱温衡,故而愿意接受钟昭晴,愿意疼爱云锦。 可如今这么些年过去了,她也当了母亲,膝下不仅有二哥儿有六姑娘,还有刚记入她名下的大姑娘。 这突然冒出来的大哥儿,叫她该如何去面对,又要如何去接受?若是再记入她名下,那二哥儿又应当如何在家中立足? 李妈妈周妈妈搀扶着君母便来了大堂,想一见究竟。可让君母震惊的,是钟知祈怀中的孩提! 君母双手紧紧拽着帕子,最后还是将在地上痛哭的主君佣在怀里,静静安抚着。 她害怕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大哥儿,害怕主君会因此不疼二哥儿,害怕将来这个大哥儿当了温家主君... 可身为母亲的她,又是不忍心看着一个没有母亲的孩子流落在家外,不忍心看他们父子不能相认。 钟知祈安抚着哭泣的承博,又朝孟碧霜作了揖礼。他不知该唤她为什么,故而没有开口。 君母静了静心,问道:“这是郎君的孩子?” 君母仍旧看着那孩提;只见钟知祈点了点头。君母又问:“孩子的母亲,怎么没来?” 钟知祈一时语塞,嘴角轻微抽搐,最后小声道:“我家娘子...离我而去了...” 钟知祈抱着孩提的手突然握紧,指甲完全要陷进肉里,手掌心很疼,却疼不过他的心。 在场的所有人突然心口一震,纷纷红了眼。温衡更是止了哭声,望着那孩提看着... 大姑娘与钟知祈孩时便失了母亲,未曾想,这孩提竟也要面对这无母疼爱的凄凉。 天爷呀!究竟是他们犯了什么罪恶,是前世杀人还是放火了,要这么惩罚他们! 君母一时忍不住落了泪,她松开温衡,吸了吸鼻子,朝钟知祈走去:“孩子,可取了名?” “名字是我家娘子给取的,叫承博。”钟知祈说到这,突回想起承博出生的那一夜。 那一夜,月色耀人,窗外池塘蛤蟆叫声连连,黄凌姚松着发髻,抱着刚出生的承博坐在窗前赏月。 一缕月光照进屋内,使他忍不住放下手中工作,拥着黄凌姚与承博,一家三口坐在窗前赏月的场景,那是他一生难望的一夜。 “承博。”君母伸出手,要抱那孩提:“你这般抱他,他会不舒服。” 钟知祈看了看,后将承博抱给君母。果真,方过了君母的手,承博便不哭了。 第一百一十回 兄妹同心 老夫人是坐不住了,硬是要自个儿来大堂看看,一路是快步走着,就差跑起来了。 姑娘几个也跟着,就跟在老夫人后头,六姑娘与七姑娘是先跑前了去。 老夫人热泪盈眶,原来她还有一个孙儿流落在外,这么多年,如今找上门来,定是家中发了什么变故。 “也不知是受了多少苦。”老夫人着急的很,拉扯着卫妈妈走得更快了些。 老夫人赶到大厅,见着君母怀里的孩提愣了愣,又瞧了里头,才见钟知祈。 “我的好孙儿啊!”老夫人一见钟知祈便落了泪,伸在半空的双手抖了抖。 老夫人唤了两声好孙儿后,正要上前去抱住他,却忘了脚底下的门槛,一时便摔了下去。 所有人皆惊吓得大喊,纷纷围了上来;可好在钟知祈反应迅速,一把拉住了老夫人,自己是垫在老夫人身下,老夫人并无磕碰到。 老夫人坐地上,一把拉住钟知祈看着,也不想起来了:“像,像极了!” “锦儿,来...”老夫人喊道。 话落,大姑娘便从众人身后往前来,蹲在老夫人身旁:“祖母。” “这是你同胞妹妹,唤云锦。”老夫人全程看着钟知祈,一时心疼不已。可见他长得白嫩,身材高大,倒不像是受了多少苦的,便也没那么难受了。 “哥哥...” “妹妹...” 钟知祈与大姑娘相看许久,最终两人一时相拥而泣。见此,在场的其他人也纷纷落了泪。 老夫人头靠在他们兄妹身上闷声落泪,又听见那孩提哭声,这才抬起头来看着。 “这莫不是,我的曾孙?”老夫人被妈妈们搀扶起来,指着那孩提问君母。 只见君母点了点头,将孩提递到老夫人面前:“这孩子,叫承博,是母亲的曾孙子!母亲可要抱抱?” 话落,老夫人一时惊一时喜,挣脱开妈妈们的搀扶,上手便将承博抱了过来。老夫人一脸喜极而泣,落泪道:“回家了,回家了...” 姑娘们纷纷抹了眼泪围了过来,看着如此可爱的孩提,一时也没有难过。 “这娃娃可比小八可爱多了。”六姑娘抓着那小手揉了揉。 “孩子的母亲呢?我孙媳妇怎不见她来?”老夫人拉着钟知祈问,却见他低下了头,没有说话。 君母也别过头去;老夫人愈想愈心酸,可她还是想听听缘由,最后钟知祈才开了口。 老夫人听后心口一怔,直愣愣的看着那孩提,半响才问:“因何而去的?” “因病去的...”钟知祈说。 “无请郎中先生?”老夫人问。 “药材昂贵,家中能当的都当了,可还是凑不齐买药的银两...”钟知祈闭目落泪,嘴角抽搐。他此生最对不住的便是自己的娘子,都怪他无用!无用! 姑娘几个听着纷纷哭了出来,老夫人更是心疼,一时便对后旁的主君又打又骂,指责他的粗心大意害了两个孩子。 温衡坐在椅上扶额痛哭,任由老夫人的捶打。君母看着心疼,连连上前好声劝导老夫人,可老夫人却没有打算停手。后头若不是钟知祈求情,老夫人就怕要打死主君。 姑娘们抱在一起哭,女使妈妈们抹着泪安慰着姑娘们。 ...... 夜里,老夫人将钟知祈留到深夜才放他回去歇息,老夫人将她院里剩下的一间最好房屋整理了出来,让给钟知祈。 当天,老夫人还命卫妈妈亲自去给承博请奶妈子,是花了重金请的京城最好的奶妈子。 四更天了,整个温府仍旧烛光耀眼,这一日发生的事可叫他们难以入眠。钟知祈更是睡不下,这偌大的伯爵府,竟让他想了彻夜。 原来这里就是他的家,原来他还有祖母,有父亲,还有那么多个弟弟妹妹... 这里金碧辉煌,衣食无忧,女使小厮众多,与他之前过的生活的确是天壤之别... 一时,钟知祈的脑海里又再次出现了黄凌姚,他的娘子:“若是早点来此,娘子是否就不用受这病痛之苦了?” 呜哇... 承博的哭声从隔壁传来,钟知祈也立即清醒过来,速速下床穿鞋跑去。才进门,便见来了两个妹妹,一个是云锦,一个他不知其名。 双方互相作了揖礼。奶妈子将承博抱走,大姑娘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说道:“哥哥...我见承博还未睡下,便想抱抱他,未曾想他却哭了,扰了哥哥。” 钟知祈嘴角一笑:“妹妹莫自责,我也还未睡下。承博一直都是我哄着睡的,想是不见我,这才哭了。” 大姑娘欲言又止,三姑娘这时开了口:“哥哥与大姐姐既是同胞,那便是我们的大哥哥了,承博是大哥哥的孩子,那我不就是承博的姑母啦!” 大姑娘与知祈笑了笑,大姑娘挽过三姑娘的手道:“都是姑母了,三妹妹可要保护好小侄子。” “那自然是要的,我倒瞧瞧六妹妹七妹妹还有八弟弟谁敢欺负小侄子,我第一个跟他们急!”三姑娘说道。 大姑娘点了点头,嗯的一声:“是有姑母的样子。” 三姑娘看了看,又道:“大哥哥大姐姐多年不见,定有好些话要说,那三妹妹便去陪陪承博了。”话落,三姑娘便去了。 大姑娘与钟知祈相望一眼,两人一同落坐。半响,大姑娘先是开了口,询问钟知祈一路是如何来的,在钟家可有受到欺负,钟家人如何。 钟知祈也未隐瞒,一一说了出来。又问大姑娘同等问题,才知大姑娘先是过继给叔父,后回京城便记回大房君母名下... 大姑娘还说,如今自个儿已婚许沈家长子,不久便要出阁。虽她心中有憾,可能在出阁前见着自家亲哥哥,她是感激上天对她的恩德的;说到这,大姑娘忍不住又是落了泪... 来前,钟知祈便有听闻官府宅乱一说,且这府中弟弟妹妹众多,相争陷计的戏码定会不少。可见今日堂上那君母倒是慈善,弟弟妹妹几个也是和蔼,这倒是让他一时不知外头所言是真是假。 大姑娘抹了抹泪水:“哥哥既然回来了,便留下了。承博尚小,哥哥可不比当母亲的,又怎懂承博。” 听此,钟知祈犹豫了一番,点了点头,也无说话;大姑娘明白钟知祈的忧虑,只是想着钟知祈遭遇了这么多,不舍他再受苦罢。再者,承博也能得到更好的照应。 可见钟知祈犹豫,想是还未下定心,大姑娘也不忍逼迫,也知晓说服不了什么,故而不再说留不留下的话:“哥哥若有所愿,可尽管去做。你我兄妹同心,妹妹定是首赞许的。” ...... 第一百一十一回 谋计深远 大房院君母屋。 李妈妈仔细的给君母梳着头发,这会周妈妈从外头进来。君母望着铜镜,问周妈妈:“主君还在祠堂跪着?” “还跪着,入夜端进去的饭菜,没动过。”周妈妈说。 “母亲没有发话?”君母又问。 周妈妈摇摇头:“老夫人留大郎君到深夜,这会才睡下,倒无看见有人出来传话的。” “母亲可知主君跪祠堂一事?”君母转过身来看着周妈妈。 周妈妈回道:“该是知道的...主君都跪了好几个时辰了,全府上下都知晓了,老夫人那边不可能不知。” 君母一脸低落,又是转回身去:“大郎君...早知当初,我定不会嫁来温家。该是心狠时,却见他无母无妻,我甚是心疼!” 君母抓住李妈妈的手,忍不住落泪:“李妈妈,若他同记在我名下,二哥儿又该当如何?我...我该是要如何做,才能两全其美?” “他乃长子,若记入我名下,便算半个嫡出。我虽从不计较什么,可,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便是不计较,我也得为我的二哥儿谋计深远不是...”君母看着李妈妈说。 “君母仁慈,可若换当年,君母定也是想嫁主君的。既然做不了温家哥儿姐儿的好母亲,可怎得是二哥儿六姐儿的好母亲!”李妈妈说。 君母抬头愣了愣:“二哥儿六姐儿的好母亲...” 周妈妈走过来说道:“人生在世,总得以自身为首虑,只要不伤人利己,便无大错。” “周家妹妹说的是。”李妈妈周妈妈一同将君母搀扶起身,往床边走去。 李妈妈替君母盖好被子,又安抚道:“君母莫多想了,四更天了,可早些睡下。只要哥儿姐儿一生顺遂,当母亲的,便是无憾了的。” 周妈妈将屋里头的烛灯一一剪灭,便随李妈妈出去了。守夜女使将门带上,又搬来一小凳子,就坐在门外。 二房院。 二姨娘将最后的烛灯吹灭,这就上了床。今夜三姑娘同二姨娘一齐入睡。 “姨娘都没瞧见,怎知大哥哥的俊俏。”三姑娘挪到床里头,掀好被子等候二姨娘。 “昭晴当年也是出了名的貌美,你那大姐姐最是像她。这大郎君既是她的同胞,自然不差。”二姨娘将鞋放好,半倚在床上。 三姑娘嘟了嘟嘴:“姨娘常说父亲风流,若大姐姐的姨娘仍在,是不是父亲就不会娶现在的母亲了?” 二姨娘嘴角一笑:“便是她在,也做不了温家君母。” “为何?”三姑娘坐了起来。 “当年孟碧霜可是老将军最宠爱的女儿,家景算是深厚,老将军又得圣上看重,无人敢得罪不说,那可是抢着要攀亲。 这提亲的都排到京城外了,可偏偏孟碧霜唯独看上你父亲了。得知你父亲外头已经有人,还生了你大姐姐,可她却不介意,还要将昭晴纳进来给你父亲做妾...正因为这点,便把你父亲说服了,这才娶了孟碧霜。 不过,我倒还听人说,这娶孟碧霜是因为朝廷看中孟家,温家为得到孟家提携,这才决意与孟家结亲。 各有说辞。只能说是你父亲命好,京城德高望重的郎君不少,偏偏你父亲被孟家看中,这门亲事才得已如此美满。不过你父亲重色,这点是无错的。”二姨娘说着,抚了抚三姑娘的发丝。 “若母亲当年没瞧上父亲,那钟姨娘是否就可当一家君母了?”三姑娘问。 二姨娘摇了摇头:“温家有今日这番风景,少不了孟家协助。自然你父亲也是有才华。可若说昭睛当君母,那是不可能的。” “为何?”三姑娘仍旧不懂。 “钟家不过小门小户,怎比得上京城那些贵门女子?不说你祖母不同意这门亲事,你父亲也不会娶一个家道贫穷的女子做温家君母。”二姨娘低头一笑:“你父亲重色无假,可他的野心,无人能猜透。便是他再宠爱钟昭晴,也不会因此叫她做了正室。于你父亲而言,脸面可比美人重要多了。” 三姑娘愣了愣:“没想父亲竟是这样的人...钟姨娘也太可怜了。” “她有甚可怜?不过命不好罢。至少,她得到你父亲的真心...倒不像我这般...”二姨娘躺下身别过头去,叹了口气。 三姑娘早有听闻二姨娘与她父亲的事,虽是心疼,可也不知该如何劝慰二姨娘。 最后三姑娘机灵一动,扯了扯二姨娘,道:“姨娘说过,男人的心最是靠不住,姨娘又何必伤心。姨娘还有娉儿,虽是女儿身,可也不比男子差。好姨娘,你就转过来,可莫独自生闷气了。” 二姨娘被说笑了,这就转过来说道:“你若是男儿身,必定像你父亲,若你像他那般狠心,我岂不是要孤独终老?” “想是老天怜爱姨娘,这才叫我成了女儿身!虽是女儿身,可我的志气不比男子差,若不是父亲姨娘不肯我参军,我定能杀他个屁滚尿流!”三姑娘指着床顶说着。 二姨娘变了脸,一把将三姑娘的手拉进被子里:“怎么,你还没死心!你这般粗性子,将来谁家郎君敢要你?” 三姑娘撇了撇嘴:“自然有人要,还稀罕呢...” “还稀罕呢!”二姨娘想了想,又道:“不会还想着孟家那大郎君吧?” 三姑娘抿了抿嘴,竟有些娇羞,这会拉着被子转过身去:“天色不早了,该睡了。” 二姨娘偷笑着,捏了三姑娘的耳朵,道:“孟家郎君,我前些日子倒有去了解。” 三姑娘猛的睁开眼睛,但未转过身来;二姨娘接着说道:“孟家如今就这一男丁,战场刀剑无眼,孟家将军也是有所顾虑。如今是想着,让孟家郎君参与今年科考,入官场的。” 三姑娘立即转过身来,二姨娘又说道:“他既离开战场远离厮杀,姨娘自然赞许你们。你若真心要他,姨娘便下脸面,去求君母为你说这亲事。” 见三姑娘没有说话,二姨娘皱了皱眉:“娉儿不要他了?” “要...”三姑娘娇羞的将脸捂进被子里:“我要...” 二姨娘笑出了声:“便知道你这副德行。” 二姨娘将三姑娘的脸捧了出来:“孟家人倒是不错,瞧他也是出息的,你若嫁与他,姨娘也是放心的。难得你看上他,无论如何,姨娘定会替你做主。” 三姑娘湿润了眼眶,紧紧搂住二姨娘:“二姨娘最是好了!” “也就顺了你的意,你才说我的好。”二姨娘毫不留情的拆穿。 “哪有!二姨娘一直都是最好的!”三姑娘直接捂住二姨娘的嘴不让说了。惹得二姨娘无语至极。 ...... 第一百一十二回 山珍海味 五月初二,末时三刻。潮州府温盛一家来京。 为了老夫人能日日见得两房子孙,温衡可是下了重金,将原住在温府西处的李家给请走了,还为李家寻得一套更佳的宅子,更有重金补贴。 温宅温府仅一墙之隔,温衡还在此墙打了个大门,因此两房相通,也便日常来往。 温衡一家早早候在府门处,四个哥儿是静静候在旁,姑娘几个皆手持香扇缓缓扇风,倒是有说有笑。 主君君母站在最前头望着街上,三位姨娘候在君母后头,按序排列。 君母手持香扇,挡眉上望着天,刺眼的日光叫君母连连眯上了眼:“好在今日的天阴凉了些,无像前几日那般炎热。” 主君听着嗯的一声,也看了看天;这会周妈妈从里头出来,君母看了过来:“该是要到了,叫母亲也莫着急,一会到来,我直接给领到母亲院子去。” “是。”周妈妈作了个揖,这就又回老夫人院去。 “那头,都安排妥了?”主君指了指西边温宅。 “早妥了,就差人了。”君母扇了扇,又道:“这边多给熬了米糊,承博先是吃了,如今在锅里温着,待两个侄孙儿来了便可吃。” 主君望了望四周,低头来问:“博哥儿在母亲那?” 君母点了点头,手持香扇的手伸了出去:“是不是来了?”话落,所有人纷纷凑了过来,朝大街望了过去。 远处,三辆马车缓缓朝这边行走而来,姑娘几个垫着脚望着,这是她们头次见叔父。听闻三个堂哥也是一表人才,还有两个同承博一般大的堂侄。 大姑娘走到前头来,双手握得紧,她已好些日子没瞧见潮州府的父亲母亲了。 李妈妈机灵,这会差一女使去老夫人屋里传话,就说盛老爷他们到府上了。 马车缓缓停靠,温盛头个出了马车,张望四处便见府门站着一堆人,杨月大娘子后头也跟着出来,两家速速迎了上来。 姑娘几个纷纷作揖行礼,唤道:“叔父安。婶母安。” “安!安!都是好孩子!”杨月满眼皆是大姑娘,许久不见她,甚是念得紧,这会眼眶都湿润了。 杨月拉过君母的手,笑道:“好嫂嫂,可辛苦你了。” 君母按了按杨月的手,笑道:“一家人不说二家话。快到里边说,母亲正等着你们呢!” 三玉携妻子后头也下了车,两家一一做了礼节,见俩嫂嫂怀中熟睡的孩提,姑娘几个纷纷喜爱得不得了,挤着要看侄子。三玉也是头次见得有这么多堂姐妹,一时也惊得愣愣。 在府门处逗留一会,大家便都进了屋,纷纷到老夫人屋里头。 屋里挤满了人,见着两家大小聚一起,老夫人是笑得合不拢嘴,更是轮着抱俩曾孙。 “这是玉翰哥儿,比你们都大,这是大娘子刘淑娥。这是玉塾哥儿,同大郎君大姑娘同岁,这是二娘子庄芳。这是玉墨哥儿,同三姑娘一般岁数。”卫妈妈到下边给哥儿姐儿几个介绍着,点到名的,纷纷站起身来作揖。 六姑娘拿着扇子挡在面前,小声一问:“玉墨哥哥,怎还未娶三嫂嫂?” 温玉墨一时红了脸,面对这么多姐姐妹妹,他竟有些结巴:“我...我尚小...锦姐姐不还未出阁,我又有何着急的...” 大姑娘一时娇羞的低下头,依赖在杨月身旁,见大姑娘红了脸,杨月突然捏住温玉墨的耳朵说道:“再欺负你锦姐姐,保把你耳朵拎下来。” 姑娘们听着偷着乐。玉墨见着,自个儿也笑了起来:“好母亲,哥哥姐姐弟弟妹妹都在这,可给墨儿留点颜面。” 杨月听着松开了手,朝对面的姑娘几个说道:“若墨儿有得罪姑娘们的,可尽管来寻婶母,婶母给你们做主了!” 姑娘几个听着纷纷乐了,齐齐作揖回道:“谢婶母。” 两房说了近一个时辰的话,方说起世倾该抓紧娶妻生子,老夫人便忍不住说了钟知祈这回事。毕竟是大姑娘同胞,杨月自然很是上心。 “好孩子,可受苦了。”杨月打量着钟知祈,又道:“既然回来了,可就留下别再走了。” 老夫人看着一时落了泪,卫妈妈机灵的拿出手帕给老夫人轻擦着。老夫人站起身来,笑道:“好了好了,话终归是说不完的,可肚子总得填饱。你们几个大人饿着倒无事,可别饿坏我的这些好孙孙。” 听着,大伙又是乐了。杨月与君母一同上前挽着老夫人,一左一右,这就带头先走了。 温衡温盛两兄弟也是聊得不可开交。温盛左右瞧着,见近身无什么人,故而忍不住说道:“合着看,大哥可娶了五房,也不嫌事多。” 温衡听着不悦,一个巴掌就落在温盛屁股上:“你懂什么!”说着,两人还望着身后的哥儿姐儿,好在他们没怎么注意到这边来。 “我是不懂,我只懂,一人足矣!”温盛一脸傲娇,又凑过来说:“如今钟家姐姐的两个孩子都在府里了,大哥可是得考虑给我亡去的钟姐姐一个名份?” 温衡看了看温盛,有一番犹豫。温盛又道:“孩子都给你生俩了。俗话说,一日夫妻百日恩,想当年大哥与钟家姐姐可是恩爱得很,虽不知你为何迟迟不娶,如今孩子都大了,府里又有三个姨娘,多一个也没什么。” 温衡仍旧不说话,温盛接着说道:“莫不是怕我大嫂嫂?......大嫂嫂什么人,大哥你会不清楚?” 温盛望着身后无人靠近,又道:“如今你那大哥儿可是姓钟不姓温,说不好还不认咱温家。大哥若给钟家姐姐一个名份,在这府上给立个房头,保不准这哥儿就心甘情愿了。” “不就多个房头的事。”温盛拍了拍温衡的手,说道:“府之大,大哥有何要思虑?锦儿迟早是要嫁出去的,若是府上多了钟家姐姐的房头,这哥儿定不忍心离开。谁舍得见自家房头无人啊?” “便是他狠心,死不改姓,不还有他那孩子嘛!”温盛凑近了些:“他若不留下,那孩子肯定会留下。这钟家姐姐的房头也算后继有人不是。难不成你舍得这孩子?”见温衡犹豫,温盛也只能点到为止。他揉了揉肚子:“都饿坏了...我倒要看看我的伯爵大哥,都吃的什么山珍海味!” 来到圆桌旁,温盛看得愣愣。这偌大的圆桌可是排放得满满。有:麒麟鲍片、干烧雁鹅、生腌血蚶、卤鹅、石榴鸡、砂锅蟹粥、卤水鹅肝、肉沫蚝烙、厚菇芥菜、七彩冻鸭丝、豆酱焗鸡、芋泥海参、鸳鸯膏蟹、大红蟹鱼打冷、护国菜等。 …… 第一百一十三回 五月端阳 五月初五,端午日。 纤手工夫,采丝五色交相映。同心端正。上有双鸳并。 皓腕轻缠,结就相思病。凭谁信。玉肌宽尽。却系心儿紧。 端午日,姑娘们早早起身,为自个儿编织五彩百索,佩戴于手腕处,可驱百病,结就相思。 卯时,京城街上逐渐人来人往,更多见的是,人们都在忙着给自家门户挂上艾草。 乡有俗,今日门上不仅要插上艾草,出门时身上还需携带艾草。出门前更要艾草沐浴身,意为驱除瘟疫,也是芳香自个儿的身体。 辰时,街上人山人海,万千风情,飘香四溢。四处可见佩戴艾草帽的郎君,有牵着马游行于街的,也有拿着纸扇的文人公子;街上的姑娘们大多是手持香扇,佩戴石榴花编成的帽子,还有五彩斑斓的绣花裙。官家子女倒是更精致些,除了精致的彩衫,还有精雕细琢的石榴花花冠。 红旗高举,飞出深深杨柳渚。鼓击春雷,直破烟波远远回。 欢声震地,惊退万人争战气。金碧楼西,衔得锦标第一归。 此时,街上的人们皆往河边聚去。锣鼓方响,站于两岸观望的人们欢声雷动,皆在为自个儿心仪的龙舟队高声呐喊... 温家的姑娘今日是好一番打扮,故而晚些出的门。几个郎君早不见踪影,想是去看了赛龙舟,倒是钟知祈无心这些活动,自个儿带着承博在街上游逛。 温盛是个爱凑热闹的,故而拉扯着温衡也去看了赛龙舟;君母孟碧霜陪同杨月在老夫人屋里聊了许久,这会带着两个侄媳妇也出了门。 街上人实在太多,温家的马车是再难前行,这会不得下车行走。 杨月与孟碧霜并走着,是有说有笑。杨月头次来京城,是看花了眼。这街上的各种店铺,卖的各种物品,好些是她没见过的,故而每到一处,皆要停下观望观望。 “这家的绣花布可不了得!好嫂嫂你看,这针线,这花纹,哪匹叫人看着不动心?”杨月看呆了眼,又问店家娘子:“这些可都是娘子绣的?” 店家娘子笑道:“娘子说笑了,这般手艺我那绣得出来。不过,我们这的绣娘可都是从健康府、潮州府一带重金请来的。” 杨月听着,将那花布放下:“潮州府的绣花布可不止是这般,娘子可莫欺我不懂。” 店家娘子连连解释:“娘子误会,我怎敢欺骗娘子,娘子可随我来!” 说着,店家娘子便领着杨月等人进了里屋,指着挂在上头的花布说道:“娘子可看,这就是潮州府的盘金绣。” 刘淑娥走上前去,欲伸手摸,却被店家娘子拦住:“小娘子可摸不得,这绣匹可是我们的镇店之宝,只可观望!” 刘淑娥收回了手,站回庄芳身旁,道:“母亲,伯母,这正是盘金绣。” “此绣,咱家中也有一副相似,若不是因为太大,早也把它带来京城!”杨月说道。 “好妹妹,你若是喜欢,我给定下送与妹妹便是。”君母对着杨月说。 这会,杨月还未开口答谢,那店家娘子先是惊讶道:“这位娘子好生了得,也无问我的价,便要将我们的镇店之宝买去?” 杨月并未搭理那店家娘子,倒是对君母说道:“好嫂嫂,这哪能够。要送,该是我送嫂嫂。这宅子已是大哥给安置的,如今嫂嫂又要将这不凡绣品买下送我,杨月可不好再收下。” “一家人可莫说二家话,送你的,收下便是。”君母与杨月相持着,睁着抢着要买下送给对方。 两位小娘子站在一处也不好干看着。这会刘淑娥出来说道:“好伯母,置宅这些天伯母最是辛劳,如今这绣品我母亲买下送给伯母最是应当,伯母便不要再与母亲争了。” 庄芳挽住孟碧霜的手说道:“大嫂嫂说的是。昨日,我瞧着那前院的西厢是有一空处,这大小正好,便挂那西厢了。” 君母听着笑,自知一张嘴说不过三,故而不再争:“妹妹好福气,是娶了两个好媳妇。” 杨月听着心慰,这就将那副镇店之宝定下,且还另定制一副挂温宅。 店家娘子见着自个儿是要发了,此时是笑得合不拢嘴了,故而也改口称夫人了:“四位夫人福气,往后只会越来越好!不过,我这镇宝可就此一副,再绣一副,这工期可得到年尾。” “便是来年也要了!”杨月也是豪气的。这就叫人去宅里取银两来,今日便将这两幅绣品一齐付清。 后头又是逛了几家店铺,杨月是花了不少银两,见着买得不少,也就收了手。两位小娘子也出来许久了,这会也请辞回老夫人那,顺着好照看两个孩子。 君母继续陪着杨月逛着说着。对于京城不熟悉的杨月,见着街上有穿着同等气派的夫人娘子,便问君母此人是哪户人家的。君母一一给告知了。 从南街走来的姜国公夫人今日是异常的精致,一眼便能瞧出是精心打扮过的,身后更是跟着许多国公府女使。 前些日子是听闻姜国公夫人犯了重病,是在床上躺了数日的,今日这般模样,竟叫人有些不可思议了。 “那是哪家的夫人,这般气派!凭女使就跟了十几个?”杨月问。 君母朝杨月看的地方望去:“那是姜国公府的夫人,卫梅唐。” “国公府的?怎与昨日在寺院见的陈国公夫人有所差异...”杨月也是好奇,昨日的陈国公夫人出门仅带一个妈妈一个女使,可没这般隆重。 君母凑了过来小声道:“陈国公夫人为人低调,仁爱亲近,倒是不像姜国夫人那般高傲跋扈...妹妹只要记得,此人近不得身便是。” 杨月心里立即领会君母口中的近不得身,又指了指另头:“好嫂嫂,那便是我们要见的沈家夫人吧?” 君母瞧了瞧,指着另处:“这个是贺候家夫人安珍,紫罗衫是沈家二夫人佩兰,旁边那个才是沈家大夫人安初。” 杨月半眯着眼看着。话落,君母领着杨月便朝沈家大夫人走去了。 ...... 第一百一十四回 三生有幸 一辆简陋的马车在街边缓缓停下,侧旁的两个女使围了上去,欲要搀扶车里的主人。 门帘撩开,便见曹汐戴着一顶白纱斗笠出了门来。一身淡紫衫格外温柔,她手持绣一花蝶的香扇,轻轻撩开面前的白纱望了一眼外头,只觉头顶的阳光无比刺眼,曹汐眼睛眨了眨,竟泛出泪花来。 再瞧望四周人来人往,曹汐连连将白纱盖下,在两个女使的小心搀扶下落了车。 隔着白纱望着外头,行人的脸都有些许模糊。曹汐跟着行人往河边方向走去,一路四处观望,却始终见不到她想见的人:“怎不见伯怀哥哥,他该是有出门来的...莫不是,伯怀哥哥在躲着我...” 女使听着曹汐的语气有些悲伤,故而安慰着:“姑娘莫多想,这里人这么多,沈家郎君指不定在哪看着龙舟赛,不过是被人挡着了。” “或是,人太多了,伯怀哥哥不想出门来。”曹汐握住女使的手:“伯怀哥哥最是不喜熙熙攘攘,他定还在府上!” 女使点点头,搀扶着曹汐走着:“姑娘,我们去那边看看!” 突然,在拥挤的人流中,曹汐看见了一个无比熟悉的背影,单单那个背影,她便知道那个人便是沈伯怀! 曹汐激动得撩开白纱,垫起脚,笑道:“是伯怀哥哥!” 女使听着又是喜又是悲,毕竟她家的姑娘已好久没有这般笑了。可若她家的姑娘知道沈温两家结亲,她又该如何痛苦:“这街上郎君众多,奴都瞧花了眼,姑娘许是看错人了吧。” 曹汐摇了摇头,拉着女使挤上前去:“那可是伯怀哥哥,便是认错任何人,也不会错认了伯怀哥哥。便是我瞎了眼,也能知道伯怀哥哥就在我身边。” 女使其实也瞧出前边那个就是沈家伯怀,只是出门时君母苏月便吩咐过她,莫让她家的姑娘见得伯怀,更是近不得身。可偏偏曹汐还是遇见了他,若此时不上前去见他,曹汐定不会罢休,再者日夜难眠。 “姑娘慢些,姑娘当心!”曹汐一个劲的往前冲去,可人实在太多,女使已经被挤到后头去了。 “我要见伯怀哥哥,哪怕只一眼。”曹汐已经不管不顾了,她拼命的往前挤去,嘴里一直小声念叨着。 可曹汐太过虚弱无力了,一个稍微壮大点的郎君划过她肩,她便差点摔落在地。可仅管如此,曹汐还是直勾勾的盯着前边的伯怀看着,生怕一眨眼就瞧不见人了。 许久,沈伯怀朝左边的一条小巷子走去,曹汐因此也停下脚步,虽她心里一直想着念着要见伯怀,可如今伯怀就在眼前,她却有些自卑的不敢再往前靠近。 曹汐紧紧握着手里的香扇,低下了头:“伯怀哥哥可会厌我...” “锦姑娘安!”闻伯怀声,曹汐抬头看去,只见伯怀身前站了一个绝色的姑娘。 “锦姑娘...”曹汐对温家大姑娘不是很熟悉,虽是见过几次面,但也没能记住她的容貌,只知甚是貌美。 见云锦大姑娘与伯怀同作揖礼,后凑近身一齐走着,曹汐原是愣了愣,心想着,伯怀何时与温家姑娘走得如此近? 伯怀望了一眼大姑娘,后小声道:“几日不见锦姑娘,伯怀这心里,念得甚紧。” 大姑娘听着实在娇羞,她持着扇子挡在面前,低头笑道:“一日不见君,锦,思之如狂。” 伯怀从未有过的紧张,一时他兴奋不已,做了一个挠头的小动作:“母亲听说你喜爱书画,故而差人买下滔今师的最新字画,这会该是送到温府上了。” 大姑娘一脸惊愕:“滔今师的字画!锦还未过家门,夫人便这般疼爱,云锦何德何能,又该如何答谢夫人。” 滔今师,那可是圣上亲封的国画师,听闻他的字画可是千金难求! 沈伯怀看着大姑娘说道:“我自是知你的,便将答谢的话替你说了。母亲便说,将是一家人,自是要疼着宠着的。疼爱姑娘你也是应当的,能娶得锦姑娘你,是我伯怀的福气,我的福气便是母亲的福气,是沈家的福气。” “将来伯怀要疼爱姑娘的可多了,怕是姑娘要答谢不来呢。若姑娘真心要答谢,可就松着心,欢欢喜喜的,做我伯怀的大娘子...”话落,伯怀望着大姑娘,脸颊两处像姑娘涂抹腮红一般羞红。 大姑娘回望着伯怀,只觉脸颊如烈日照耀般滚烫,她满脸幸福的笑道:“今世能得伯怀君为夫,是锦,此生之幸。” 听此,沈伯怀牵起大姑娘的手揉了揉,满眼星辰,他贴近大姑娘的耳旁,回道:“今世能得云锦为妻,是伯怀,三生有幸。” 大姑娘娇羞的低下了头,又见伯怀的耳朵已经红得通透,故而笑出了声,拿起扇子替伯怀扇了扇,道:“郎君,热否?” 沈伯怀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耳朵,故而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姑娘便是那冬日暖阳,夏日清风,叫人遇之欣喜若狂,情不自禁。” “大郎君这是从哪学来的?”大姑娘问。 沈伯怀再次凑近大姑娘,回道:“心里只有姑娘,自是由心而发。” 大姑娘又是一脸的娇羞,她拿起扇子轻轻拍了拍伯怀的脑袋,小声道:“哼,就你嘴贫。” 两人走在前边,是你侬我侬的依附在一块,虽有些话是小声说着,可仍旧是传到身后曹汐耳里。 听了这些话,曹汐的喉咙想被火烧一样难以喘气,含在嘴里的伯怀哥哥也瞬间咽去,可心又感觉不到一丝疼痛,只觉一片空白,从未有过的空白。 眼角处突落下的一滴泪水,无比滚烫。曹汐缓缓撩起白纱,满眼通红,楚楚可怜,她始终不愿相信方才伯怀与大姑娘说的话:“伯怀哥哥,要娶妻了...” 曹汐直勾勾的看着缓缓走远的两人,一时泪如雨下,可脸上却无半分悲伤之感,只有木纳的苍白。 “伯怀哥哥,要娶妻了?”曹汐的声音仍旧无力哽咽,喉咙传来的疼痛叫曹汐是喘了一口又一口气,最终哭出了声:“伯怀哥哥,要娶妻了?” “姑娘!”女使这会才赶来,可见远处的伯怀与大姑娘,便知事情不妙了。 女使咽了咽口水,小心的靠近曹汐,伸手欲搀扶住曹汐,可又不敢触碰到她:“姑娘...” “伯怀哥哥,要,娶妻了...”曹汐手中的香扇最终掉落,一手紧紧按住自己的喉咙,只觉难以呼吸,火辣难忍:“伯怀...哥哥...要...娶妻...了...” “你们为何,要瞒着我?我...”曹汐痛哭着,紧紧抓着自己的脖子捂着胸口:“伯怀,哥哥咳咳咳...” 曹汐突然猛咳了起来,脸颊涨红,是直接吓软女使的脚:“姑娘!姑娘!” 第一百一十五回 情爱难避 闻见声,大姑娘与沈伯怀同时回头看来。沈伯怀是一眼认出了曹汐,而大姑娘对曹汐虽是不熟,可也认出了她。 毕竟曹汐与伯怀先前是有过感情争执的,还与沈家有着亲,大姑娘怕她嫁入沈家后,曹汐会成为她的麻烦,故而早去了解曹汐此人。 就在方才来时,大姑娘便已见得伯怀后头跟着一位姑娘,瞧她身形便也判断出是曹汐。 大姑娘不提曹汐在后,便是想叫她清楚明白,伯怀已是她将来的夫君。 “那是曹姑娘?”大姑娘抬头问身旁的伯怀;伯怀没有隐瞒躲避,点头道是。 大姑娘与伯怀原想转身离去,却未曾想曹汐突然咳出血来,又昏倒在地,身旁的女使是吓得不知所措,直呼救命。 见此,沈伯怀拔腿欲要上前去,却被大姑娘拦下,自然也不是大姑娘心狠,只是伯怀一旦靠近,只会叫曹汐伤得更深。 大姑娘没有解说缘由,伯怀心里却明白大姑娘要做什么,也理解大姑娘为何如此做。故而伯怀不往曹汐那边走去,而是往身后去了。 “我的人已去替你家姑娘请郎中先生了,我家的车就在外头,可随我一起扶你家姑娘上车,快快送回家去。”大姑娘对曹汐的女使说。 那女使哭着脸,一时的她也无头无脑,可听着大姑娘这么说,她只管点头应是。 候在车旁大姑娘的贴身女使立春,见之速速跑来,同曹汐的女使一起架着曹汐... 大姑娘亲自送曹汐到曹宅,得知此事,曹家一时慌乱了脚,曹家主君君母更是着急得连跟大姑娘道一声谢也没有,只是急匆匆的跟在伯怀请的郎中先生身后,各种拜托求助。 大姑娘被晾在曹家宅门处,心知父母心的大姑娘也无计较,这会欲要离去,声后却传来一声清响的男儿声:“姑娘请留步!” 大姑娘一时回眸,直接惊叹赶来的曹北。曹北早有见过大姑娘,知其美貌,却只是远远一见,如今是看得清,站得近了。 见大姑娘微微屈膝作揖,曹北连连收回了眼,俯首作揖道:“曹家二郎,曹北,见过温大姑娘。” 大姑娘惊讶,她不识曹北,可曹北竟识得她。 “多谢姑娘将我妹妹送回...我那父亲母亲,许是太过着急了,一时忘了招待姑娘,还望姑娘莫要怪罪。”曹北再次作揖答谢,可他却不敢看大姑娘的眼睛。 大姑娘笑了笑,道:“儿女如同是父母的命,我自是明白,未敢怪罪。” “多谢姑娘体恤。我这妹妹身子甚是虚弱,原是不肯她出门,可见今日外头闹热,也不忍她一直守在无趣的房中,便放了她去。没想,还是出了事...”说到曹汐,曹北的脸色明显有些难看:“可都怪我们大意了。” “郎君可莫自责。若能多出门走走,那可比守在房中要好。早前便听说曹姑娘身子虚弱,若能出来散散心,倒也是好的。只不过今日外头人多些,过于闹热,曹姑娘还需是静心好。”大姑娘说。 听此,曹北欣慰一笑,原来这温家大姑娘不仅有天仙的美貌,且还善解人意。曹北再次作揖道:“姑娘的话句句在理,是我们这些做大人的思虑不周...也不知我家妹妹如何了,曹北得去看看,便不留姑娘吃茶了。改日曹北再携家妹亲自上温府答谢姑娘今日搭救之恩。” “郎君客气了。”大姑娘微微屈膝回礼,这就离开曹家。 立春同大姑娘上了车,才落了坐,大姑娘便说道:“回头给曹家姑娘送些补品来吧。” 立春不解:“曹家姑娘可一心要嫁给大姑爷,便是当妾也愿,姑娘管她做什么。” “她便是愿,可曹家可愿?沈家可愿?便是两家都愿,伯怀定是不愿。”大姑娘没有一丝犹豫,很是肯定。 “可她心里有大姑爷。且曹家姑娘能对咱五姑娘做出那种伤天害理的事,保不准也能对姑娘你做些什么。”立春说。 “好立春,以后这些话可说不得。曹家姑娘我们并不了解,那些事是否是她所为我们也不清楚,既无亲眼所见,便不能随意定曹姑娘的罪,更不能听信外头的风言风语去定曹姑娘的好坏。”大姑娘摸了摸立春的耳坠,接着说道:“她爱伯怀本无错,只是她爱了一个不爱她的,她不该爱的人罢。情爱最是叫人难避,一旦遇上便难以脱身。这不能怪她。” “姑娘每次都是这样,五姑娘也是这样...”立春嘟着嘴边小声说着。 “立春,以后不许再提此事,特别是五妹妹。”大姑娘说。 立春听着只得点了点头,清楚大姑娘的脾性,故而不再抱怨。若说太多大姑娘不爱听的话,大姑娘可就要恼了。 大姑娘这会又道:“母亲给的上好红参我记得还未用过,待回府上,你便把它拿出来,再挑些上好的花胶、黄精,还有祖母前些日子给的老人参,你应记得,也找出来,一并给曹家姑娘送来。” 听着,立春就差站了起来:“老夫人送的老人参!那可是宝贝,姑娘怎就舍得!” “曹姑娘这身子怕是比我们见的要再虚弱,我见她脸色苍白泛黄,若无这些上好药材吊着,怕是难再康复。曹家便是不缺这些药材,可怕是经不起曹家姑娘的长期滋补。我们既能出手搭救,自然得救。”大姑娘说。 立春紧紧拉着大姑娘的手抚摸着:“姑娘最是仁心。只求老天能瞧见姑娘的好,叫这些烦心的麻烦事远离了姑娘。” 大姑娘捏了捏立春的脸,又道:“可记得,这些药材要亲自送到曹家主君君母手上,莫叫曹家姑娘知道了。还有,去时可莫说这些是单单我一人送的,要说这是我与沈家大郎君的心意,你可明?” 立春听着笑了起来,说道:“明!明!姑娘可算想到自个儿了!姑娘可放心,回府上,春这就整理出来,给理得妥妥的,亲自给送来。” “春办事,我自然是最放心的。”大姑娘轻抚立春的小脑袋,满脸的宠爱。立春更是笑得像个吃了糖的孩子一样,依附在大姑娘肩旁。 第一百一十六回 自欺欺人 一身浅橘黄花衫,鹅黄包鬓艾草戴。五姑娘今日的打扮可谓叫人眼前一亮,本是素色衫,可披在她身,却如同金丝绸缎。 相反,七姑娘的鹅黄葵花衫却尽显调皮,无五姑娘那般娴静高贵。手持淡黄葵花香扇与五姑娘的金荷叶纹香扇格外相搭,亦可称为姊妹扇。 五姑娘与七姑娘一同出门,却走向人流少的地方去。七姑娘心知五姑娘心情不佳,故而也不去参闹热。 可七姑娘真真喜爱看那赛龙舟,这一路是问了又问:“五姐姐当真不去看赛龙舟?” 七姑娘紧跟在五姑娘身旁,不忍叫五姑娘一人无趣游街。虽她的心早已飘向京河边去,可又时不时的收回,关心着五姑娘。 五姑娘心里也甚是明白,可一时的她只想静静的待会,故而劝着七姑娘:“妹妹莫留下陪我,知道你爱看赛龙舟,那头还未结束,七妹妹可快些去。” “五姐姐不去,我便不去。我就是要陪着五姐姐。”七姑娘紧紧挽着五姑娘的手不肯松开,知道五姑娘是想赶她。 五姑娘停了下来,对着七姑娘说:“好妹妹,知道你是心疼姐姐。怪姐姐不好,一心只想着自个儿,竟忽略了七妹妹...姐姐陪你去看赛龙舟。也不知今年的赛龙舟可是比去年的好看...” 说着,五姑娘便拉着七姑娘的手欲要走去,可七姑娘知道,五姑娘并不想去,故而将五姑娘拽了回来:“五姐姐,妹妹并非想看赛龙舟,妹妹只想要五姐姐开心些。” 五姑娘听着很是欣慰:“好妹妹,知道你是心疼姐姐,这才说了违心子的话,是五姐姐叫你难受了。五姐姐并无不开心,只是,喜爱安静些罢...” “五姐姐就莫要自欺欺人了,五姐姐心里有事,什么事妹妹也知道。五姐姐要是难受,可尽管跟妹妹说,可莫要一人独自伤心。”七姑娘说。 五姑娘心口一震,嘴角一笑:“七妹妹哪听来的。我不过是,身子有些不适罢...” “五姐姐...啊!”七姑娘话说一半,突一惊喊。只见身旁的大树上掉下一个人来。 五姑娘更是吓得站住了脚,倒无叫出声来,只是心猛猛的跳着。那个人就落在五姑娘身前,若再快些,保不准就会砸中五姑娘。 七姑娘速速将五姑娘紧紧搂着,她甚是害怕,怕这个人会摔死在她们面前;五姑娘拍了拍七姑娘的手叫她莫怕。 随后,地上的那个人便缓缓爬了起来,前边那头的小门也跑来了几个人,见他们喊着公子,想是这个人的侍从。 男子很是高大,瞧他的打扮很是气派。他背对着五姑娘七姑娘,叉腰喊道:“嘶...我无事!” 七姑娘直愣愣的盯着那个人看,紧紧搂着五姑娘的手。五姑娘却一脸的淡定,只觉男子有些眼熟。 那个跟从小心指了指五姑娘这边,提醒那个郎君身后有人。故而那郎君便扭过头来看,只见他惊喜一笑:“温姑娘?” “姜公子?”五姑娘也认出他来,这是姜国公府的公子,姜叙;七姑娘也认得姜叙,上次在寺院见过一面。 姜叙朝二位姑娘作揖,二位姑娘回礼。姜叙望了望头顶的大树,一时尴尬的挠了挠头,道:“可是吓着姑娘了?” 五姑娘摇了摇头,七姑娘却点了点头,见五姑娘摇头,七姑娘又立马摇头。 姜叙愣了愣,笑着解释:“方才在后院捡了个鸟巢,原本的树矮,怕猫上树去。我瞧这树高些,猫该是不敢上去的,便将那鸟巢放上去了,就在那!” 姑娘们顺着姜叙指的方向抬头看去,果然是有一个巴掌大的鸟巢。 七姑娘这会开口问:“可为何是你上去,不是他们上去?”七姑娘心想,毕竟姜叙是姜国公府的公子,这么危险的事,怎会是他做。 这话一出,姜叙的贴身侍卫凉复尴尬的低下了头不敢回话。只见姜叙嘴角一笑,道:“瞧他那身子肉,累赘,怕上去了,压坏了树,鸟儿可就无处安巢。” 姑娘们纷纷笑出了声。姜叙也忍不住看了一眼五姑娘。五姑娘同是娇羞的笑着,可姜叙不知为何,感觉五姑娘的笑,拌有心酸可怜。 凉复用手臂顶了顶姜叙,姜叙这才将眼神收回。姜叙双手在衫袍上随意擦了擦,有些慌了神,作揖问道:“姑娘们即到此处,可进府,吃茶?” 七姑娘歪头看着五姑娘,想听取五姑娘的意见;只见五姑娘摇了摇头,屈膝作揖谢绝了。七姑娘多少有些失落,可也只能屈膝答谢。 姜叙不喜强留客,便无再提留下的话,只是目送着姑娘们离开,直到见不到姑娘们的身影,姜叙这才收回了眼。 凉复偷着乐:“公子可收收眼好,这眼神,像是要吃了那温家姑娘般,也不担心吓着那温家姑娘。” 身旁侍卫跟着笑道:“咱公子这叫痴情!” “往好听的说,是一脸的痴情,若说真实,可就像那些...我也不好明说,只是担心公子将来娶不到娘子。”凉复呲牙笑着,一脸看戏模样。 姜叙被说得面红耳赤,不得回嘴:“全京城就数你的嘴最是烂,也就你敢说我,也不担心我那豺狼父亲听了你的话,割了你的舌头!” 可见凉复呵呵的笑了起来:“全京城,也就属我最是了解公子。我这只嘴,也就烂在公子这里了。公子疼我,凭谁拿刀子来割,公子定是首个不答应的。” 姜叙撇了一眼,嘴角是微微笑了起来:“可别以为仗着是我的人,我那豺狼父亲便会饶了你。该摘你脑袋的事,他可不会看人脸面。指不定是先斩后奏,你这条猫命,到时我想救都来不及。” 凉复听着背后一凉,可又傻愣愣的呵呵笑着,想着说几句马屁话,却被姜叙打断:“可别想着贫嘴,我这肩头酸痛得很,快回屋里给我瞧瞧看。” 凉复听着,立马一脸调侃:“方才不是跟个没事人一样,健壮得很...” 姜叙伸手就是一插:“我说你这嘴,是让猪圈给腌过了?这般臭!” ...... 第一百一十七回 鹰瞵鹗视 末时三刻,郊外。 姜叙到郊外祭拜母亲李娘子李芙娟,马车才到山脚边,凉复便瞧见半山腰上的亭子里站着一个无比眼熟的人。 姜叙一路看着雕给五姑娘的那块玉,满眼痴情。可当听见凉复说卫夫人时,姜叙脸色瞬间暗了下来,连连撩开帘子望了出去。 顺着凉复手指的方向,姜叙抬头看去。见卫梅唐身旁的妈妈提醒了卫梅唐,随之卫梅唐朝这边望了下来。两人瞬间鹰瞵鹗视,心藏刺刀。 姜叙突心里万个不安,这会速速跳下车去,一口气便跑上了山。 卫梅唐全程盯着姜叙跑到身前来,看他满眼着急,面色有些惨白,心里只觉十分舒快。 朝左处的墓碑看了看,墓碑一切安好,姜叙这才松了口气。只是卫梅唐一身金绣红衣,烈日红唇,纤细白嫩的手指还涂了个淡淡的樱粉色,突叫姜叙心里恶心。 卫梅唐抚了抚裙摆落坐,抬头望了望天,开口笑道:“瞧着这会天色正好,今日也得了闲,便想来瞧瞧李家妹妹。” 姜叙可不愿听卫梅唐说什么疯话,这会去到李芙娟坟前拜了拜。 卫梅唐继续说道:“可怪我以往小气了些,眼里容不得沙子。如今看开了,也想了彻夜。这李家妹妹,怎么也是在咱姜国公府里当过妾的,是生是死,可都得过得比外头那些阿猫阿狗风光,才能叫人知道咱姜国公府的体面。” 说到这,姜叙已握紧拳头,青筋暴起;卫梅唐接着道:“为了这事,崔妈妈可是辛苦了一两天...” 见姜叙仍旧跪拜在坟前,卫梅唐终究是忍不住嘲讽一笑:“该说你是有孝心呢,还是该说你是个蠢的呢。” 崔妈妈搀扶卫梅唐来到坟前,姜叙却突然起身拦住,背对着她们:“清净之地,可容不得有污之人踏进。” 卫梅唐提了提裙摆,抬起脚尖道:“我足下这鞋,可乃宫内大娘娘所赐。踏入这里,我还嫌脏。” 姜叙突猛的转过身,满脸青筋暴起,眼神如似猛兽般,随时就可吞了她卫梅唐;卫梅唐也险没站稳,可尽管姜叙再如何,她卫梅唐可没在怕的。 “便是大娘娘赏赐之物,也罩不住你这暴厉恣睢的嘴脸。”姜叙咬牙隐忍着,此时他好想杀了卫梅唐替母报仇,可他不想亲自动手,他得等! “暴厉恣睢?”卫梅唐一时觉得可笑:“这人人见之低头的姜国公府,上上下下所有人,有何人敢说自个儿仁慈?你不也是。”卫梅唐抚了抚发髻,一脸无畏。 姜叙与卫梅唐相视一眼,纷纷嘴角一笑。姜叙道:“与您相比,我倒不足挂齿。您那心肝宝贝才去不久,这痛倒是愈合的快啊?” 姜叙想试探卫梅唐的底线,然而卫梅唐却没有一丝表情变化,竟是拿起手绢捂了捂嘴笑道:“她是福薄,可不是人人都有好命做国公府的千金。人固有一死,早死晚死不都得死。这还活着的,自然得看得开些,看得远些。” 崔妈妈听着面色皱了皱,搀扶卫梅唐落了坐;姜叙因此不得不佩服这个女人,心可真真的狠。自然,姜叙也不会信她所说。 “还真与我那父亲毫无二致,这残酷无情,你们夫妇俩可是演得比戏台上还真。这点,叙可甘拜下风。”姜叙凑了过去,弯下了腰:“不过,你若想讨好我,那可还是死了这条心。这姜家,我一步也不会退让。” 卫梅唐脸色顿时僵硬,又笑道:“怎成讨好你了。致死我也是姜国公夫人,你的母亲,你认不认可都改变不了。姜家如今这躯壳,也得有可撑得起的架杆,你我,不过是共赢罢。” “卫夫人的意思,可是姜家离不开你了...还是,我们姜家离不开你们卫家?”姜叙背对过去:“据我所知,这卫家在朝廷的地位可是险得很。若不是我父亲从中协助,这卫家可早早破碎了饭碗。不怕你们卫家拖累了也就罢了,卫夫人方才那话,可太抬举自己了。如今卫夫人你,于姜家而言,是可有可无的。” 卫梅唐瞪着姜叙:“我们卫家如今会落得这般下场,你们姜家逃不了关系!你的好父亲,这么多年克扣多少军饷,我们卫家,便有多少替死鬼!如今倒好,看我们卫家不像从前,这是想把我们撇干净了!我可告诉你,卫家若败,你们姜家也妄想风光!” “若无说错,卫家给我们姜家做替死鬼,可都是自愿的。而这其中缘由,怕你比我还要清楚吧?”姜叙撇了一眼卫梅唐。 话落,姜叙接过凉复手中三根香,跪拜在坟前,闭目道:“如今若是后悔了,便去寻我那父亲。命虽是还不来了,可我父亲那金山银山,倒是可填补你们卫家的不甘心。” 卫梅唐听着脸色黑了黑,可又连变了脸色,笑道:“说什么后悔不后悔的,卫家自始至终对姜家最是衷心!” 卫梅唐缓缓走了过来:“这一家和睦最为贵。可莫再说这些生分的话了...李家妹妹的牌位我已请去京中寺院,用最好的金丝楠木,找最好的工匠刻的牌位...” 三香插上,卫梅唐闭了嘴。姜叙神情暗沉,转过身来直对卫梅唐走去,卫梅唐不明其意,可见姜叙步步紧逼,她不得不后退。 “可是金丝楠木不好?”卫梅唐一手放在胸口,看着姜叙那冰冷冷的脸,一时心觉爽快。 原压在胸口的怒火最终还是放下,姜叙不想与卫梅唐有过多纠结,这会扭头就离开了。 看着姜叙走远,卫梅唐瞬间脸色黑得难看。一双如含刺刀的双眼时刻瞪着走远的姜叙:“小崽子,总有一天要看着你跪在我脚下哭着喊祖宗。” 崔妈妈搀扶过来:“夫人...” 卫梅唐撇了一眼,道:“为了卫家,这口气我便是不甘也得忍着。如今的卫家便如同系捆五马,稍不留神便会五马分尸,这姜家再是火坑,卫家也得埋头跳,这许能保个全尸。” “卫大哥儿怎么就这么糊涂!”崔妈妈暗暗叹了口气。 “再糊涂,也是我嫡亲哥哥。我总不好放了他不管不顾。这卫家与姜家便是秋千双头绳,我便是那板,只要一头断了,我怎么都是一个死字。”卫梅唐进了轿子,撩开帘子对崔妈妈说:“去见见我那侄女!” 崔妈妈猛的抬头,又点头应下,朝车夫摆了摆手,马车便往北边走去了。 第一百一十八回 木已成舟 翌日,巳时二刻,曹家。 温家的马车在曹家门处停靠。立春领着两个女使落了车,手里提着大小盒子。 曹管家见之走上前来,以为立春是温家的姑娘,却听立春说道:“奉我家姑娘命,前来见曹家娘子。” 曹管家看着大小东西,想是来送礼的,故而笑着脸,作揖道:“可真不巧,我家君母方出门去,这会不在家内。姑娘可随我进去吃茶先?” 立春想了想,又问:“曹家老爷可在?” 管家道:“主君在,就在里头坐着。”说着,管家便要将人领了进去,却被立春喊住。 “我便不进去了。这些礼品是给曹姑娘补身子的,便劳烦老先生替我们领进去了。可记得是我家大姑娘还有沈家大郎君的心意。”立春挥手,两个女使直接将礼品塞到身旁的曹家小厮手里。 管家还未来得及说什么,立春便扭头走去了。管家朝立春喊了声:“姑娘不留下吃盏茶先?” 只见立春挥了挥手,这就上了车去。直到温家的马车离去,管家才拎着东西进里头去。 堂上曹家主君看着书吃着茶,见管家拎着许多东西进来,抬头问道:“君母采买回来了?” 管家放好东西,作揖道:“回主君,这些东西并非君母所置,是温家大姑娘差人送来的。” 曹主君有些愣:“温家大姑娘?” 管家接着说道:“准确说,该是温家的大姑娘,沈家的大郎君一齐差人送来的。说是给咱姑娘补身子用的。” 听着是送给曹汐补身子的,曹主君收好书,走过来看:“温大姑娘和伯怀?” 说着,便一一拆开来看。果真是一些昂贵药材。曹主君看了看,扭头又坐了回去,拿起书说道:“暂且放这了。” 管家愣了一愣,作揖,这就出去了。 半时辰过去,曹家娘子回来了。进屋一见那些东西,连过去拿起看了看,问道:“老爷差人买的?” “这参看着,可是上上品!”见曹主君不说话,曹家娘子走上前来:“主君怎不说话?” “这些,是温家送来的。”曹主君说。 曹娘子愣了一愣,问:“温家?温家与我们曹家也无交集,送这些来做什么?” “是沈家未过门长媳,温家大姑娘送的。还说,这是她与伯怀的心意。”曹主君说着,只见曹娘子冷哼一笑。 “温家大姑娘,还是与伯怀的心意!这是几个意思!我家姐儿如何,又干他们何事了!”曹娘子气愤,看了看那些东西,直接推翻:“可去了他们的好心。” 说着,曹家娘子便落了泪;曹家主君速速拥了过来,劝慰着曹家娘子:“莫哭了,只怨我们姐儿命苦。如今人家即送了来,有心无心且也罢了。怎不该与这些药材过不去,汐儿虚弱,正是需要这些药材吊着,便是我们有能力置办,可瞧这些,那是有钱便能买到的。” “这明摆着,便是来欺负我汐儿的!我可咽不下这口气!老爷要留便自个儿留下得了,可别到时吃出病来,活该你受罪!”曹娘子一脸委屈气愤,顺拿曹安焱出气。 “你这话说的!合着我病了,你们便能享福似的。我若躺土坑里,你们母女二人可就该上街乞讨了去。”见苏月满脸委屈,曹呐焱又软了软心,好声说道:“伯怀迟早是她温家的大姑爷,便是未过门,可这聘都下了,木已成舟。汐儿是不该再去见伯怀的。” 曹娘子不服气:“什么不该!怎么说,汐儿也是伯怀的表妹,这表兄妹见面又有何不妥?” “可汐儿可有把伯怀当表兄看待?这天天嚷嚷着要嫁给伯怀,你可最是清楚!便是当妾都愿!”曹主君一说到这便有些气愤,可又软了软语气:“不去见他,对汐儿也好!” “既然人家送这些补品来,也无明说,便是人家不想把这事闹大,我们自个儿也该明白...”说着,曹安焱走到座上,拿起书看了一眼又给放了回去:“温家,不是我们曹家得罪得起的!” 曹娘子喘了喘,实在委屈至极,可曹安焱的话句句在理。温家虽不比姜国公府,可温家也不是他们这些小门小户能得罪得起的。 如今只要曹汐好,她倒也是能忍。如此想着,苏月也就不再落泪,这会拿起帕子擦了擦,说道:“罢了罢了,只要我汐姐儿平平安安,便是刀架我脖子上,我也不喊冤。...可都给拾起来吧。” 说着,外头便进来几个女使,这就将地上的补品一一收拾了。苏月看了一看,心里还是难以接受,故而也不做搭理,竟叫那些女使自个儿给安排收拾下了。 ...... 京街卫家。 卫家小宅与伯爵朱府隔街斜望,原卫家人居住在扬州,名声甚旺,多少有些家底。可自不被朝廷重用,又摊上个败家姨娘,家底可险被挥霍空荡。 好在有卫梅唐暗中资助,否则恐难在扬州立足。如今倒好,又是仰仗着姜演这妹夫,有他这大靠山,再是多大的官也不敢在卫赫海这个小官面前摆谱,自然,卫家这家底也逐渐丰厚起来。 卫家有个出了名的败家姨娘林明意,京城这套卫家小宅便是她的手笔。是生得一副妖精模样,可将卫赫海迷得失了魂,整日是围着她团团转,多少家底都心甘让她挥霍。 卫家还有个虚有正房大娘子名号的君母李兰,生得端庄干净,是大家闺秀模样,可偏偏不受卫赫海待见。 李兰嫁入卫家不到半年便怀了子,林明意也在这会入了门。至此,卫赫海也再少来李兰屋里头。 林明意不久也怀了子,与李兰相反,卫赫海得知后是欣喜若狂,日日往林明意屋里跑,至此冷落了李兰。 原想借这腹中孩子挽回卫赫海的心,可偏偏李兰意外滑了胎,郎中先生还说难再受孕,若一意孤行,怕性命难保。 受尽凄苦的李兰只得到卫赫海两日的陪伴,李兰愿豁出性命一试,可卫赫海却以此为借口,叫她好生休养身子,他不舍见她受苦。还说李兰若真心想养孩子,可先从林明意那里过继一个过来。 李兰也傻傻的认为是卫赫海关心她,故而一时不再起怀孕的念头,好生调养。这心情好了些许时日,林明意那头便产下大姑娘卫晴莲。 第一百一十九回 轻声亲耳 自那后,卫赫海再没来李兰屋里头,平日里也难见得一面。李兰终日里只有女使妈妈们陪着说说话,也常听下人们议论林明意。 每日听来听去也就那几句无趣的话,不是卫赫海成天与林姨娘玩闹,就是卫赫海连饭都没得吃,只知与林姨娘玩闹。孩子是怀了一个又一个,也是落了一个又一个... 好不容易抓得林明意错处,李兰本想借此机会压林明意一头,偏卫赫海一心包庇林明意。明知错在妾,却不管妻冤... 李兰至此看清卫赫海,故而不再做无谓挣扎,还将这卫家的掌门钥匙也交到林明意手中,自个儿吃斋念佛起来,过着这了然无趣的日子。 两年后,许是李兰终日抄经念佛感动了上苍,卫赫海有日出门应酬,回来时是醉得不省人事,原是林明意在照顾着,偏偏卫赫海当面点名要李兰照顾,竟还将林明意赶出院子... 不久,李兰竟发现自个儿有了身孕,有过前车之鉴的李兰这次是心惊胆战不敢透露半点风声,后来串通院里的女使妈妈们一齐将此事压住,又装病回娘家休养。 至于李兰在不在卫家对于卫赫海与林明意而言是无关紧要的,故而无人去猜疑。直到李兰平安产下孩童,李娘家的人一齐将李兰母女送回卫家时,卫赫海才心有所感歉意,而林明意也怨恨自个儿的大意。 林明意那日起便生卫赫海的气,可是好几日不让卫赫海进她院子。卫赫海为了讨好林明意,又再次冷落李兰母女,这一冷落,可又是几年... 挂着姜府灯笼的马车稳稳停靠在卫家门前。大门小厮眼尖,早在远处便瞧见姜家马车,故而早早进屋通报,这会林明意已候在大门处。 林明意持着一把桃花团扇轻轻煽动着,两眼直勾勾的望着马车里的人,一脸温柔带笑。 许久,见得卫梅唐的手伸了出来,林明意抢先崔妈妈一步,牵住卫梅唐的手,仔细的给搀扶下来。 卫梅唐瞅了一眼林明意,见她一身玫红桃花对襟绣得格外精致,内搭粉红桃花襦裙,腰间还挂了个粉红香包结,裙摆下半遮着一双枣红色绣花鞋,这一身红艳艳的可谓妩媚动人,可也像极了红楼里的老鸨。 卫梅唐只觉累眼,偏卫赫海就好这一口,她也就不做声了。 “姜夫人来得巧了,昨日大郎托人到潮州府带的凤凰单丛到了,正想着亲自给姜夫人送府上去,没想您今日便来了。”林明意跟在卫梅唐身后,替她扇着风。 “大哥哥可在家中?”卫梅唐问。 林明意脸色顿时委屈:“不在呢,可是出去了有一日,还未归来...” “姜夫人今夜便不走了,前些日子大郎请了一个扬州来的厨子,那手艺可是了得,姜夫人便留下,吃过再回去?”林明意问。 卫梅唐没做答复,只管叫卫晴莲来见。林明意顿了顿,连示意妈妈去请卫晴莲前来。 两人到了厅堂,卫梅唐坐上头,林明意只是站在旁处。卫梅唐吃了口茶,半天不见有人来,脸色也略显暗淡。林明意这会也瞧出来,她灵机一动,速速将身后女使推了出去:“那妈妈是老了残了,腿脚不好?去个半天也不见人来,快去瞧瞧可是摔那了,可叫她该回屋里歇歇去。” 女使慌乱的作揖跑出去。林明意一脸的无奈,道:“莲姐儿向来最是疼爱姑母的,若听姑母要来,是巴不得自个儿多几条腿能跑来的。” “怎不见秋婉和大娘子?”卫梅唐没在意她的话,接着吃茶。 林明意脸色明显僵硬,可也很快笑了起来,道:“说是大娘子身子不适,婉姐儿留在老家照顾着,过些天才一齐上京来。” 卫梅唐吃完茶,卫晴莲仍旧没来。见林明意一身妖精模样,突感厌烦:“终归她才是卫家明媒正娶的大娘子。你便是替她掌管全家,可有些事,还是要经过她才能定夺。你不过是妾,我那大哥哥再是疼爱你,你也该遵守本分,莫在外头丢了我们卫家的体面。” 林明意原是笑着,这会是黑了脸,气得她拿起扇子扇了起来。卫梅唐这番话可当场下了她面子。可再如何,林明意也无胆说出叫卫梅唐不快活的话,故而只能焖着声,心里头暗骂着。 半响,才听见外头传来谩骂声,正是卫晴莲指骂那些女使的声音;林明意听着不由尴尬的冷笑一声。 卫梅唐掀起盖子翻了翻茶叶,道:“可是谁招惹卫家大小姐了?” 一听见卫梅唐的声,卫晴莲急急跑了进来,恭恭敬敬的朝卫梅唐作揖:“晴莲来迟,姑母莫怪。可都怪这些愚蠢的,个个无头无脑的,翻找我的鞋就要半天,这才叫姑母好等。” 卫晴莲的每一句姑母喊得可是轻声亲耳,哪怕她此时怒火中烧,也能及时改口。 卫赫海及其疼爱他这个大女儿,东西也是挑最好的给,甚至比疼林明意还要更上一筹,加之林明意在家中的地位,这个庶出的大姑娘可比后来嫡出的小姑娘卫秋婉还要体面。 卫晴莲的性子随了林明意,傲娇跋扈,可长相却像极了卫赫海,竟有一丝男子的英气,林明意的一丝妖艳她是半点不沾。 而卫秋婉却完全像极了李兰,不仅性子温顺,胆小,也是一副大家闺秀的模样,且还有一丝姜徽的貌美。 卫梅唐疼爱卫秋婉比疼爱卫晴莲更多,正是因为卫秋婉与姜徽容貌相似的原因。 “坐到我身边来。”卫梅唐放下茶盏,腾出个地,要卫晴莲坐过去。 林明意与卫晴莲同时受宠若惊,纷纷愣住,林明意先是反应过来,连将卫晴莲推了过去:“你姑母唤你过去坐着,可快些过去!” 林明意母女乐着,卫梅唐借此好生将卫晴莲看了个遍,道:“与我那哥哥,倒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如今可有念什么书?” 卫晴莲傲娇的抬起头,笑道:“论语、女训都读过了,如今正读女诫。” 林明意站旁听着欣慰一笑,只觉自家姑娘便是知书达礼的官家小姐。可卫梅唐却轻抚一笑,道:“徽儿,与你这般大的时候,四书五经都倒背如流了,你这才读女训女诫...” 卫晴莲好面子,听此话竟有些红了脸,一时不知如何答复,连看向林明意。林明意顿了一顿,依附过来笑道:“这哪比得了的,咱徽儿姑娘是国公府的姑娘,是真真的千金小姐,生得娇贵,那是莲儿比得了的。” “倒不求莲儿满腹诗文,这一生只要过得随心自在,平平安安的,我便知足了。”林明意看了一眼卫梅唐,又急急瞧向别处去。 卫梅唐听着脸色瞬间暗了暗,藏在袖中的手紧紧扣着手头上的金扳指;身旁的崔妈妈也揪着心,紧紧看着卫梅唐,又瞪了一眼林明意,心里头是骂着不知好歹的狗东西。 第一百二十回 瞎猫显摆 卫梅唐将卫晴莲的手拉了过来,笑道:“你姨娘说得倒是在理,人这一生,平安自在为要,便是看过再多的书,读过再多的书,若不明其道理,便是瞎猫显摆罢了。” 卫梅唐也不屑与这母女言斗,直道:“如今我一人孤零零的,这平日里想寻个人陪我说说话,挑挑首饰也不知择谁。原想着唤秋婉过去陪我,可又想着,她还尚小离不得母亲,你又到了婚嫁之龄,我也不好再留你。如今府上的元姐儿也被接去八闽老家,可真叫人无趣。” 林明意与卫晴莲瞬间明白卫梅唐话中之意,这会神色可是温顺得很。林明意更是将扇子收起,将卫晴莲搀起来,道:“不再多个两年,我可舍不得莲姐儿就这么嫁了。如今莲姐儿闲在家中也无甚事,便唤她去陪姜夫人吧!” 卫晴莲睁着大眼睛看着卫梅唐,满眼的期待与恳求。她想到卫梅唐身边去,想去国公府过体面日子,想借国公府姑娘的身份高嫁贵门公子。 “我,尚小,才不嫁!”卫晴莲紧紧搀扶住卫梅唐的手臂,满脸真诚道:“莲儿喜欢姑母,若能陪在姑母身边,莲儿便是一生不嫁也愿!” 林明意伸着手要捂住卫晴莲的嘴,又急急收了回去;卫梅唐嘴角一笑,拍了拍卫晴莲的手,道:“姑娘大了,自然是要嫁的。可莫为了陪我便一生不嫁,如此你父亲,可不就要怨我一辈子了?” 卫梅唐又道:“你即愿到我身边来,我自然也不会亏待了你,适时自会为你寻门上好的亲事,风风光光的将你嫁出去。” 林明意母女听着乐坏了,可也不敢表现得太明,先是一番自知之明的态度,再是虚假谦虚的应下,答谢。 三人就此说明了。明日一早,卫晴莲便独自动身前往姜国公府。卫梅唐今夜不留卫家,嘴上说是要提早去准备准备,实则另有要事... 屋中。 卫梅唐前脚才走,后头林明意便同卫晴莲回屋收拾要搬过去的东西,卫家上下的女使纷纷被唤过来搭手,场面可谓比搭戏台唱戏还要热闹。 卫晴莲坐在院里吃茶点心,看着林明意她们折腾。半天过去,屋里的东西几乎搬空,是整理了有整整一车的东西。 卫晴莲朝车跑过去看,有些惊了,道:“这么些个东西,让姑母外人瞧见,不以为我是要去姜家住再不回来?” “傻姑娘,你姑母即说要你去陪她,便是要在那住下的。动作轻点你个蠢婢!”林明意瞪了一眼女使,扭头又笑道:“也无什么东西,都是些穿着打扮的。” 林明意凑近了说道:“可听说了,姜家那公子还未婚配,你徽儿姐姐出殡那日你也有瞧见的,可是一表的人才!” 林明意再凑近了些,小声道:“我也不是没教过你...若能叫那姜公子看上你,你这辈子可就熬出头了!再去你姑母面前好好伺候,保不准她疼疼你,这姜国公府下个姜夫人可就是你的了。正所谓,肥水不流外人田!” 卫晴莲低头笑着;林明意说的不错,姜徽出殡那日,她确实见到一个让她至今都难以忘怀的人,后来得知是姜家公子,可又是兴奋又是悲伤。 兴奋于姜叙是姜国公府的公子,是姑母名头上的儿子,悲伤于姜叙是姜国公府的公子,是高不可攀的独子。 她再是得父亲疼爱,身份地位在卫家与嫡出无差,可于外头的贵府大族而言,她始终是个庶出的。 “姑母虽是笑脸相迎,可保不准打心底就瞧不起我,如今唤我去陪她,不过是婉妹妹不在家中罢了,若不是母亲身体不适,婉妹妹留身照顾,如今去姜家的,可就不是我了。”卫晴莲一肚子不快,茶是吃不下了。 “又如何又如何!到头来去姜家的,不还是你?”林明意忍不住指着卫晴莲的脑袋:“你个愚蠢的,有何好不快的?凡事左右如何那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后头,是你去了姜家!” 卫晴莲这会还未消气。林明意坐下说道:“凡事先思虑为先,别一个棒子打死自己,你气个做甚?卫秋婉若有那个命,李兰也不会巧不巧的生了病,偏就卫秋婉还是个愚孝的。可连天都在帮你,你倒自个儿埋怨,怎对得起天哦!” 看着林明意的鬼脸,卫晴莲可算消了气的捂嘴笑了:“可我左右瞧着,那叙哥哥像是个近不得身的人,徽姐姐出殡那日,也不见他伤悲,眼珠子倒是阴暗得很!” 林明意坐正了些,道:“就说你是蠢姑娘。你瞧瞧你姑父姜演,不就整日暗着个脸?他便是笑着哭着不都一个样?你叙哥哥是他亲儿子,自然是像他的。” 卫晴莲还想说什么,林明意连举起手道:“得了得了,这姜府下任夫人是不是你晴莲,可就要瞧瞧你可有这个本事去争得了,我是好说的尽说了,该教的也教过了。这人得机灵,光有聪明脑袋可是不行的。我去瞧瞧那些个东西可是齐了。” 卫晴莲愣了一愣,又道:“既如此,这些个东西也不必带了。” 林明意手顿了顿,问:“不带为何?” 只见卫晴莲扇着扇子起身走来,道:“不达目的,我是断不会罢休的。即是姜府将来的夫人,那姜府的东西便是我的东西,伸手即来,要什么有什么,我还带这些做甚?乞丐行李多,也不怕叫人笑话。” 林明意听着有理,连点头:“是是是!哎呀我的好莲儿,可不愧是我姑娘,想得是比我还周到!不过,这银子可得多带些,这国公府的女使妈子可都是眉高眼低的,多给她们点,心自然都到你这了,将来还怕她们不听使唤?” “这卫家有的,姨娘可都紧拽在手里,不怕没钱的,这姜府的女使妈子你可尽管使唤,若有需要的,尽管差人来要,便是君母在卫家也不用怕她的,拿出来的,姨娘我,有的办法填补!”林明意心口一酸,竟有些不舍。 林明意紧紧捂着卫晴莲的手又道:“万事要小心谨慎些,凡事多留些个心眼,这姜府是福是祸咱也全然不知,可这人总得拼得一拼,只要最后保得住命便好了!若是...倒也不枉来此一遭...” “姨娘何时会如此多想?这可是莲儿打小以来,头次听得姨娘说得最多的,也是最操心的一次。”卫晴莲说。 林明意听着一笑,道:“说得是多了,可现在就是想说,恨不得通通与你说了,只要你听得进去。” 卫晴莲也从未出过门,也是头次离开林明意,自然心里头也是难舍:“姨娘可莫操心了,操心易老!我可是晴莲,姨娘的晴莲,既决定去姜府,这争也要争到最好,便是最后做不了姜夫人,那就做侯夫人好了,横竖不差的。” “你能如此想最好。若...可不管如何,万事都有姨娘给你撑着,莲儿可大胆去争!”林明意说。 卫晴莲笑了笑,她向来最信任林明意的话,如今有林明意这番话,她更是有了底气。 ...... 第一百二十一回 俊美无俦 伯爵温府。 今早外头下起了朦胧细雨,至辰时才停,如今日光正盛。 温家的几个姑娘前些日子便说好要在府内后院设小宴,就办在今日。 前些日子下帖邀请了陈国公府菱诗县主、宁国公府余曼姬、孟家双生姐姐青黛、妹妹青玉、还有贺侯府知书、沈侯府孟熹、曹家曹汐等京中贵府的姑娘们。 辰时一刻,各府的姑娘们纷纷往温家赶来;温府大门处候着十几二十个女使,正要为来赴宴的姑娘引路。 打小爱打扮的六姑娘天未亮便醒了,如今还在屋里头挑选衣裳头饰。 “这紫莲衫昨夜里才送来,我也来不及看看,如今倒好,什么个破绣娘,这花绣得可是死气沉沉,叫我如何上身?不怕姐姐们看了笑话?”六姑娘满脸气愤,狠狠的将身上的新衣扯下来:“还不如大姐姐五姐姐的绣工好,竟还敢说自个儿是宫里出来的绣娘,怎的,她要如此厉害,还出宫来做甚?” “又不是给不起银子,这才如此敷衍了事,便是给得少,也不该如此砸自个招牌。那银子我可是大把大把的塞她手里的,你们也是瞧得真真的!”女使几个点了点头,六姑娘又说道:“这些银两便是买下金丝绣衫可也是绰绰有余的!” 左右翻了翻,六姑娘还是将衣衫扔了出去:“好在仔细看了,若在宴上出了丑,可叫我不把她店给烧了!开一间我烧一间!尽叫她打秋风去!” 女使将衣柜里一套紫橙色雪花衫拿了出来,递在六姑娘眼前:“姑娘,柜里头的五身新衫,也就这套轻薄些了。” 六姑娘伸着兰花指夹起来一看,倒是有些许满意:“便就它了。回头再请师傅上门来,多做些衣衫备着,可别再遇到这般破衫一般烂的师傅,多少银两叫她们折腾。” 六姑娘气得叉着腰;瞧了瞧妆台前的头饰,六姑娘急急拿起来看了看,又放在发髻上摆了摆,望着面前的铜镜,六姑娘说道:“好在这无事,这师傅手工了得,也不枉费我出的那些银两,倒是值当。” 一个女使抱着一个花篮进屋里来,欲将屋里头的花全给换了。她是六姑娘专用的花奴,名唤花分。早前六姑娘教学她过花艺,如今也是会插花的。 要知道,学插花可都是些官府小姐富贵人家的姑娘才学得,偏六姑娘疼爱她,亲手教学。因此,她在六姑娘院里也是心高气傲的,要说春分为一等女使,那花分可居第二了。 “从后院过来便一直听下边的人夸赞着七姑娘的衣衫好看。”花分将屋里头的花都给一一收拾走。 “七妹妹已经去了方亭?”六姑娘手里的发簪停了停。 “五姑娘也是去了,倒还不见大姑娘三姑娘。”花分说。 “大姑娘早早出府去了,说是接县主去了。”一个女使回了话。 “大姐姐不愧大姐姐,怪不得县主疼爱她。”六姑娘瞧了瞧铜镜,将方才插上的发簪拔了出来,换了一支:“三姐姐去了何处?三姐姐向来不爱打扮的,该是早到了,莫不是还未起身?” 女使几个摇了摇头,示意不知。 听着七姑娘云葵被夸赞打扮好看,六姑娘心里头多少好奇,这会也加快了动作,好早些过去方亭一看究竟。 方亭。 满花院四处皆可瞧见来回忙碌的女使;有来回端茶水点心的,有清理亭台落水的,更多的是拿着小抹布擦拭叶子上的雨水的,以防姑娘们路过此处,雨水沾了衫,也防日光照,刺了姑娘们的眼。这法子可还是五姑娘想的。 六姑娘身尾跟着四五个女使,这会速速赶来方亭。阳光照射在还未来得及处理雨水的叶子上,耀眼刺目。六姑娘一手轻提裙摆,一手拿着小香扇挡在额头前,半遮着眼。 “可再喊些人过来搭手,这刺得我眼都疼了!”六姑娘对身后的春分说。春分应了是,便唤后头一个女使去喊人来。 六姑娘加快了脚步,隐隐约约瞧见方亭里的人,待再凑近些,六姑娘的脚步顿时缓慢下来,两眼直勾勾的看着,心里由衷感叹,七姑娘今日这身打扮,可着实叫她惊叹! 上衣为白底绣云纹,云纹所用银丝极细,下裳乃白紫双拼绣雀,雀羽祥云围绕,绣工生龙活虎。 披帛为紫底绣银丝雀羽,外衫淡紫混白,绣祥云雀,领有米粒大小珍珠两排,粒粒精致透亮。 发鬓也别有一番风味!双发鬓似蝶翼,有紫色绣花织带两边系,无多样色。耳挂为单珍珠,精简洁白;如此一瞧,这装扮可谓乖巧贤静。 “好生精致。没想,七妹妹竟有这般天上来的衣衫!”六姑娘打心里喜欢,这会一把抓住春分的手,头也不回说道:“可快去打听打听,究竟是出自哪家师傅之手,可也叫来给我做几身!” 春分应了是,扭头便吩咐了一个女使去办,这会便又去了一个。 “五姐姐今日倒是素雅,一身青白衣,瞧着朴素,可也似天上来的仙子!”六姑娘拿下香扇,双手提着裙摆便跑到亭子里去了。 辰时二刻。受邀的姑娘们几乎来到了,这会后院可是一阵阵欢声笑语。四处可见赏花的姑娘们,这五颜六色的精美衣裳,可要比院里的花还要耀眼夺目。 五姑娘今日亲手抚琴奏乐,这琴声才起,便将方到来的陈菱诗县主听住;县主同大姑娘在来的途中止住了脚,问道:“这琴声,可是谁抚的?” 大姑娘一听便知是五姑娘所奏,道:“是我那五妹妹。” 县主先是愣了一愣,后与大姑娘缓缓走着:“这听着,怎带有几分哀伤?可是我错听了?” 大姑娘心口一征,一时也不知如何接话。犹豫片刻,大姑娘微笑道:“想是县主听不惯这首曲子罢...来京前,云锦倒是学得一首曲子,待去了方亭,云锦可献丑,奏上一奏。” 县主听着点了点头,满脸期待:“可太好了!我们快些走着!” 方到拐角处,县主突停下脚步,一眼望着左处小院内的人。院里,钟知祈一身素衣打扮,静悄悄的院里,独自静坐看书。 县主阅人无数,可这般俊美无俦的郎君可谓头次见得,县主一下诺不开眼睛,也不管脸不脸红,拉着大姑娘便问道:“这位郎君面生得很,该不是二郎君。” 大姑娘笑了笑,回道:“这是我失散多年的同胞哥哥,前些日子才相认下的。” 县主看着大姑娘,一脸惊:“同胞哥哥?可便是温大郎君了!可怪不得,瞧着是面生,可又好似在哪瞧见过,原来是像极了你。” 说着,县主忍不住再多瞧几眼,后便跟着大姑娘走去;毕竟此处不便多停留,这四处来往人众多,以免落人话柄了。 第一百二十二回 未雨绸缪 方亭。 见得京城第一县主到来,游玩在花院四处的姑娘们纷纷朝这边作揖,县主点头回礼。 花院的花开得极其娇艳,花香四溢引蜂蝶争忙;花院的姑娘们有的提着裙摆在小石路上追跑的,有持着香扇扑蝶的,有观花对诗的,有闲坐树下畅聊的,有站于石桥逗池里锦鲤的,还有几个围在一处说笑的,又有坐着吃茶点心的,站着发呆的,坐着看的... 大姑娘陪同县主方到方亭,三姑娘在后头便来了:“我来晚了。请县主安。” 姑娘几个朝三姑娘看去,各自愣了一愣。县主呲牙笑道:“云娉姑娘...今日很是不同!” 三姑娘有些脸红,抬手摸了摸头上花冠,低头道:“我便说这装扮不合我...” “二姨娘再是着急三姐姐你,也该不是这般手艺。这花冠里的花,怕不是三姐姐你自个儿插的?”六姑娘看着三姑娘问。 这话一出,惹得姑娘几个纷纷捂嘴偷笑着;三姑娘看着六姑娘,小声问道:“六妹妹如何瞧出来的,怎知是我...” 六姑娘往三姑娘身上扑去,笑弯了腰:“好姐姐,这府里谁人不知三姐姐常日素衫打扮素简发髻?可恨不得自个儿便是男儿身。若有一日美得似仙,定是二姨娘的手笔。” 六姑娘小了声,笑道:“可今日三姐姐这七彩斑斓的花冠,不知叫人看人,还是看花呢?” 六姑娘阴阳怪气,孟家双生姐妹捂嘴含笑;一时惹得三姑娘脸颊红到耳根子处。 三姑娘话也不说,上手就将花冠里的花拔了出来,扔到身旁女使手里,道:“我便说这花冠也无多好看,笨重得很,也不知姑娘们怎如此爱戴。如今倒是惹得姑娘们笑话,这花冠不如素髻来得舒快,不戴也罢,也不是谁都妆得。” 六姑娘沉了沉脸,挽着三姑娘说道:“三姐姐可是生气了?可是六妹妹多嘴了?” 三姑娘一把抓开六姑娘的手,独自落了坐:“六妹妹是天上来的,美得似仙,自然瞧不上我这凡人打扮...” 姑娘几个如看戏一般,神情大起大落;六姑娘低着头一时难过;姑娘几个纷纷落座,唯独六姑娘站着不动。 三姑娘吃了口茶,将点心挪到左桌,道:“六妹妹是要站着吃?当真是天上仙来的,处处与我们有异。” 六姑娘抬眼一瞧,只见三姑娘朝她眨了眨眼;六姑娘抬头笑了,跑着过去,就落坐在三姑娘左处:“好姐姐,就知道三姐姐不会因此小事生我的气。” 三姑娘将六姑娘爱吃的点心都挪近了些:“不就是插花难看了些,也无什么大事,不过逗着乐罢,六妹妹竟还当了真。可当你三姐姐我是这般小气的人,真与你计较这玩笑话不成?” 六姑娘笑嘻嘻的咬了一口点心,待咽进肚子里才开口说话:“六妹妹是怕伤了三姐姐的心...” “你就是嘴不饶人豆腐心,说人取乐让自己闹心!”三姑娘说道。 “便是满京城都说三姐姐的笑话,三姐姐也不定会去理睬。”七姑娘说。 “七妹妹知我。这外头都是无相关的人,随他们嚼舌根去,烂的是他们的嘴,失的是他们的德。只要不指着我头顶说话,那都没什么好计较的。”三姑娘说完吃了口茶。 姑娘们听着这番话多少有些惊愣,若换她们,可便不是这般心态。 “也吃了两盏茶了,怎不见贺家姑娘?”沈孟熹问。 “可就在那呢!”大姑娘笑着指了指花院的南方处;那里围着一群姑娘,坐里头的有温家两位堂嫂嫂,大嫂刘淑娥,二嫂庄芳,坐旁听得津津有味的便是贺家姑娘贺知书了。 “贺家姐姐这是未雨绸缪呀!”六姑娘说着,姑娘几个听着笑了。 “五妹妹可过来吃茶,这筝我来抚。”大姑娘将五姑娘搀扶起来,又道:“五妹妹焚香了得,那头的香我闻着不惯,可劳五妹妹换了那香。” 五姑娘笑道:“大姐姐是要我吃茶呢,还是要我焚香呢?” 大姑娘嘴角一笑,点了点五姑娘脑门,道:“何时变得淘气了,可是七妹妹给带的?”说着,大姑娘朝七姑娘看去;七姑娘一脸懵懵的歪了一下头,显然不知大姑娘提她。 “前日正好制了新香,妹妹这就唤人去取了来。”五姑娘道;大姑娘点了点头。 抚筝琴声响,空灵飘逸,纯净韵味,一曲“寒鸦戏水”余音悠长;姑娘们听得纷纷入了神,皆往方亭这边望来,一脸享受。 “寒鸦戏水。在潮州府时常常听得。”堂嫂刘淑娥说。 ...... “姑娘请。”花院外,一女使脚步急促的在前头引路;后头跟着的,便是方搬来京城不久的卫家姑娘卫晴莲。 送到院门外,女使作揖退了回去。卫晴莲忍不住瞧望里头,突一股淡雅清香扑鼻而来,行入石阶,百花香味逐渐浓烈。 也不知是哪家的姑娘,竟半倚在卧倒的桃树上,身旁还有女使侍候扇风,站旁的还有几个陪笑的姑娘。 卫晴莲手里的扇子抬了抬,挡了挡鼻子,一脸嫌意的看着;见有人才来,这几个姑娘也转身望了过来,却是一脸生。 半倚着的姑娘悠懒的抬眼看来,也觉面生。这时,站在身后的女使蹲下身来,依附在她耳旁说了什么;姑娘一听,扯了扯衣衫便起身来。 夺过女使手里的扇子独自扇风,眼睛时刻未离卫晴莲。站旁的两位姑娘,一位是江家嫡女江叶清,另一位是黄家的嫡次女黄芯柔。 “高姐姐识得她?”江叶清问。 高府嫡女高菁嫣嘴角一笑:“原不识得,现识得。” 江叶清与黄芯柔相看一眼,便见高菁嫣前去将卫晴莲拦了下来。高菁嫣未先开口,卫晴莲先笑道:“这位姐姐...” “你便是秋婉的姐姐?”高菁嫣打断了她;卫晴莲未答复,高菁嫣又道:“那个庶出,却过着嫡出日子的卫晴莲?” 周围的姑娘听见的纷纷朝这边看了过来;卫晴莲神情一僵,后是恼羞成怒:“这位姑娘何出此言,不知我是哪里得罪了你?” 第一百二十三回 不知所起 高菁嫣得到答复,倒不再理睬卫晴莲,反倒与身旁的另两位姑娘谈起话来:“便是她!一个庶出的,仗着得宠的姨娘,竟欺压正房嫡出的姑娘。如今一家入京来,却不见正房的人,倒是小房四处显摆,可真是毫无规矩。” “高姐姐从何得知的?”黄芯柔好奇一问。 “那卫家正房君母,便是我家小姨母,我怎能不知。不过今日才见得这厌烦的脸面。”高菁嫣又是瞪了一眼:“这温家的宴,怎是这种阿猫阿狗可来的!便是请了来,也是瞧在卫家脸面上的。” 卫晴莲气得要破口大骂,可她初来乍到,来者又皆是贵门姑娘,真正的大家闺秀,是她要结交的人,她可丢不起这脸,失不起这首见德行。 卫晴莲咽了咽气,委屈道:“晴莲才来京城,与诸位姑娘皆不相识,更谈不上相知。也不知晴莲是哪做错了,得罪了这位姑娘,竟叫姑娘好一番羞辱...” 处于方亭的姑娘们也察觉到这一边了,只见围着许多人。五姑娘见况,遣人去问,女使很快来回话,道:“是高家姑娘与卫家姑娘,不知怎的,两人便起争执了。” “这番热闹,我得去瞧瞧!”六姑娘好奇心重,提着裙摆便想赶去瞧个明白,五姑娘还未来得及阻止,七姑娘便也跟着去了。 高菁嫣有些错愕,侧着脸看着,后道:“好生可怜,好生厉害,这瞧着,像是受了多大委屈似的。” “我不过说了几句实话,怎么,你这是恼羞成怒了?还是,狗急要咬人了?”高菁嫣坐到桃树上,像是在质问卫晴莲。 卫晴莲一脸委屈:“我心里自知并无得罪姑娘,可姑娘这些话,可着实伤人!” “那你倒是说说,我那秋婉妹妹,怎不见她来!”高菁嫣问。 “我家妹妹是没来京,不过是因为家中母亲身体不适,妹妹留家中照顾。”卫晴莲说。 “怎不见你也留下照顾?”高菁嫣问。 “我...”卫晴莲有些没底气:“母亲身体不便,我即为长女,自当替母亲分担家中事务...” 卫晴莲这番话叫人听着也在理,见周围的姑娘们点头赞同,卫晴莲心里些许得意。 倒是高菁嫣有些不快活:“这些话,人人可说得,秋婉妹妹不在京,凭你如何说,我们也只能听着!”站旁的江姑娘黄姑娘纷纷点头赞许。 卫晴莲瞧着四周的人,皆是一副看热闹的表情,一时卫晴莲即气即羞,直接落起泪来:“晴莲头次入京来,原诚心诚意想着与众姐姐交好,未曾想,姐姐们竟对晴莲有如此嫌疑。晴莲在此即让姐姐们不快活,那晴莲便只能离去了...” 卫晴莲这一套哭惨,她高菁嫣可见多了:“可随了你。” “你们快瞧,蝉!”六姑娘指着树上大喊着;这会原围在一处的姑娘们纷纷赶往这边来看。 几个姑娘井然有序的围了过来,纷纷拿着扇子挡着日光,朝树上看去。七姑娘左右歪着也没瞧见六姑娘口中的蝉究竟在何处:“六姐姐,蝉在何处,我怎没瞧见?” “你自个儿仔细些看!”六姑娘原有些不耐烦,可还是伸手指了指:“在那呢!” “蝉有何好看的?”孟青黛望了望树上,一脸无趣,扯着六姑娘的袖子就要带走:“可别看了,快与我仔细说说,你早前说的事!” 待七姑娘回头来,六姑娘与孟青黛已经走远了。又见方亭内的五姑娘一脸惆怅,独自一人不知又在想什么糟心事。 七姑娘提着裙摆快些回到方亭,拉起五姑娘就要跑开;五姑娘急急拉住七姑娘,问道:“七妹妹是有何要事,这般着急?亭内的香我还未来得及焚呢。” “五姐姐跟着妹妹来就是了!”说着,七姑娘拉着五姑娘便往花院外跑了去。 花院北处,有一书院,院中有一碧绿池,池上游廊围筑,有绿柳红花伴。院里静谧孤僻,草木清香。有清风漂浮,无院外炙热。屋檐上的灯笼缓缓摇曳,游廊木柱间悬挂青铜铃铛,微风拂过,铃声翠耳。 七姑娘将五姑娘按坐在廊亭,左右瞧着无人,突晃起披帛袖摆,轻移身脚跳动起来。曼妙身姿,灵动飘逸,叫人痴望。 七姑娘柔美收尾,轻喘伴笑,额冒细珠,笑道:“五姐姐可喜欢?” 五姐姐看得发愣,才反应过来:“美妙极了!如云柔美,轻曼娇姿,叫人痴醉!七妹妹何时学得,我怎一无所知?” “七姑娘是特意为五姑娘学得,可是日夜不间断的偷偷练着,为的便是夺五姑娘一笑。”女使小寒说。 五姑娘心口一沉,连拉住七姑娘问道:“真如小寒所说,只为博我一笑?” 七姑娘点了点头;五姑娘却落了泪:“好妹妹,当真是我疼大的。可苦了你,为我这不知所起的难过,花费这般心思。” “自小,你便厌极这勤学苦练,如今竟为了我,不惜劳累日夜勤练,可叫我如何不心疼?”五姑娘捧着七姑娘的脸,满眼宠溺。 “姨娘说过,人这一生,何尝能事事如愿。即事与愿违,便当择善而从。”七姑娘说。 五姑娘心口一颤,轻笑道:“事与愿违...” 七姑娘决意一番,凑近了些,小声道:“五姐姐,京中比沈家要好的郎君多的是,可莫因一人,伤情伤身啊。” 五姑娘惊愕的看着七姑娘,一时语塞;七姑娘年纪尚小,怎懂这情爱之事,又是从何看起。 “七妹妹尚小,虽是不懂这情爱之事,可心疼之感,妹妹晓得。妹妹已许久,未见五姐姐开心的笑了。五姐姐常日自欺欺人,独自悲伤要到什么时候?”七姑娘拥住五姑娘,落泪道:“五姐姐伤心,七妹妹便伤心,姨娘也跟着伤心。” 一番话,如同尖刀狠狠插进五姑娘伤口上,叫她疼得窒息。可五姑娘仍旧咬牙闭口不出声,只是泪水花了眼... 而此时屋内窗处,大哥儿知祈与四哥儿世熙静坐看书,二哥儿世倾与姜家公子姜叙静思下棋,闻其声,纷纷相望不语; 屋内朱家郎君朱洪生与沈伯怀提笔书写,无闻见其声,故无所动。而坐于窗处的三位郎君无意间齐齐的朝沈伯怀看去,唯独姜叙低头深思。 第一百二十四回 空穴来风 花院。 瞧着宁国公府的余曼姬姑娘独自一人在石桥上喂着池里的锦鲤,卫晴莲凑了过来,说道:“若能化身为鱼,那该多好...” 余曼姬愣了一愣,思虑一会,将手里的鱼饲撒进池内:“人这一生,有所得,必有所失。” 余曼姬轻慢的将放鱼饲料的碗搁旁木桌上,身旁女使给递来一湿手帕净手。瞧望亭内一眼,余曼姬笑道:“可算开始了。” 见卫晴莲未跟上,余曼姬转身来问:“卫姑娘不一齐来对诗?” 卫晴莲有些惊愕,连作揖道:“晴莲不才,无姑娘们满腹诗文,便不去了。” 余曼姬笑了一笑,这就去了;卫晴莲嘴角一笑,暗道:“国公府姑娘尚且对我礼敬,她姓高的,又有何资格瞧不起人。” 方亭。 十几个姑娘围坐一起,嬉笑连天,前有茶酒点心摆满间桌,后有女使持扇轻风。亭上两侧有挂诗规,言体无定。 余曼姬瞧得大姑娘身旁空坐,便朝那头走去,方落坐,则有女使急急给添上茶酒水。 “碧水锦鲤游,映照姑娘笑。”沈孟熹笑着,朝余曼姬看去。 方到方亭,没想这么快便轮到余曼姬这里来了。这碧水锦鲤游,映照姑娘笑,可不就是在说方才她喂养院中锦鲤吗! 余曼姬缓慢晃动扇子,看了看外头,道:“雨散云开,日照来。花蝶共舞,喜自在。” “春不见夏日来,树阴有蝉孤影。一朝破土见天,一生只为今鸣。”大姑娘道。 三姑娘想了想,缓缓放下茶盏,道:“人见花笑,花见笑。鱼水中游,游水鱼。” 此时,五姑娘与七姑娘回来了;大姑娘瞧见,连唤道:“五妹妹七妹妹,快些落坐!” 待五姑娘七姑娘都落了坐,县主才笑道:“可到我了...” 县主拿起茶盏轻轻晃着,随后道:“笙歌清响琴作伴,日照雨珠叶映舞。怡心亭浊酒似茶,劝酒莫辞不醉人。”说着,举起茶盏,与姑娘们相敬起。 五姑娘发着愣,七姑娘瞧见,连扯了扯五姑娘的袖摆,道:“五姐姐,到你了。” 五姑娘方反应过来,便急急端起茶盏,有些心虚的吃了口茶;此幕正好落进大姑娘眼中,竟不是一番滋味。 五姑娘咽了口气,看着杯中茶,道:“春花探日夕又西,夏雨再见已疏离。秋后黄花凋零尽,冬雪飘零心寒极。” 大姑娘听着默不作声,姑娘几个也都不见笑了。三姑娘早前便发觉五姑娘定有心事,不然不会如此悲。 如今场面突有些尴尬,为了破这不好气氛,三姑娘突笑道:“云娉不才,琴棋书画皆不精通,这作画便如老先生画符一般精彩,也不怕姑娘们笑话,特给姑娘们过目过目!”对身后小满说道:“去将我这些天练的画取来,共姑娘们乐上一乐!” “娉姐姐这般拿己取乐,可真是少见。”孟青黛说道。 “通便是通,不通便是不通,这有何好伪藏的。不过我那画呀,确实我自个儿都瞧不下去,也不知是什么天文,每每一见,可把自个儿笑累了。这独自乐不如众乐,一会可尽叫你们笑得合不拢嘴来!”三姑娘毫爽的将杯中酒一口饮下,可险辣哭了:“这什么酒,这么难喝!” “快快快,清水清水!可别辣坏我家未来嫂嫂!”孟青黛说。 此话一出,众人皆愣住,三姑娘是直接红了脸,嘴也结巴了:“青黛妹妹!你说的什么呀!什么...未来嫂嫂...” 见此,姑娘们纷纷笑了起来,姑娘们心里突然清如明镜一般,皆知此话并非空穴来风。 孟青黛捂着嘴大笑,道:“是青黛造次了,娉姐姐莫怪。” 每每提及孟家子青郎君,三姑娘的脸便红似夕阳。瞧着在坐的姑娘们一副看戏模样,三姑娘实在坐不住了,未等小满回来,自个儿提着裙摆便跑开了。 “三姐姐,画还没看呢!”六姑娘朝三姑娘喊去,结果三姑娘跑得更快了;见此,姑娘们更是笑得欢,由此更加明确孟青黛口中的话并非玩笑话了。 戌时二刻。 夜色正浓,花院绿野深深,如同步入郊外丛林。夜雾弥漫,如同云层掉落,月光穿过云雾,使得花院美似仙境。 朦胧中可见怡心方亭檐上灯笼,黄光淡淡。夜雾轻抚过小石路,留下一层薄薄水层,在月光照射,时而不见路时而发出亮黑的光。 杨月同大姑娘方从老夫人院里出来,回温宅正好路过花院,两人一路轻声谈笑。无意间瞧见花院有人,纷纷慢下脚步瞧望。 朦胧迷雾中,只见一姑娘身着碧玉素衫,手提无骨灯在怡心亭上四处摆晃,像是在寻找着什么东西。 瞧她背影是像极了三姑娘,大姑娘唤了一声:“可是三妹妹?” 亭上的人一听,连转过身来,灯笼随之提高了些,正好照见她的脸,正是三姑娘:“是大姐姐!” “三丫头,夜色都深了,你独自在这做甚?”杨月问。 “婶母安好!”说着,三姑娘提着灯笼便跑来了;三姑娘头发零散,只有一只木藤盘着发。 “白日里走得急,有东西落这了,特过来找找。”三姑娘说。 大姑娘拿着手帕捂着嘴笑道:“什么东西,竟得是深夜里来,且连小满都不让跟来?” 三姑娘被问得愣住;杨月意味深长的笑了一笑,道:“自然是不可告知的东西。不过呀,你婶母我,嘴最是严实了,三丫头可告诉婶母,婶母同你大姐姐一起找?这定情信物可不能丢了!” 大姑娘捂着嘴笑出了声;三姑娘确是一惊诈,道:“婶母!你胡说什么呢,哪来什么定情信物...”三姑娘越说越小声。 “姑娘大了,心里有人最常不过,无什么不好意思。你婶母我也是过来人,你们这些小心思小动作,可瞒不了我!”杨月说。 三姑娘下意识挠了挠,嘴角一笑;其实她也觉得心里有人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只不过二姨娘说,终归是姑娘家的,多多少少得含蓄些好,不能叫人笑话。 第一百二十五回 春枝茂盛 杨月与大姑娘相视一笑;杨月拉过三姑娘的手,道:“傻姑娘。要我说,这人就一生,便是有来世,那也是来世的事了。活好今生过好今世才是硬理。这世间人万千,难得遇得一心人。姑娘家又如何,该开口总得开口,这岁数这人可最是等不起的,错过了可就永远错过了。” “都说门当户对,这确实不假,可并非人人皆需如此。如今咱温家如春枝茂盛,一家人一条心,便可保百年安逸。温家,便是你一生最为安心最为傲的后盾。无论嫁入哪家,是贫是贵,只要姑爷心里有你,疼你,此生便足矣了。”杨月说。 “锦儿如今对给沈侯家大郎君,确实是门当户对,是门人人叫好的亲事。可在我和你父亲心里头,姑爷对你是否一心一意才最为要!有家底固然好,可若姑爷不上进,一心只想靠着父辈的家财渡此生,便是家中有金山银山,也没什么可稀罕的。”杨月说。 “三丫头,婶母与你说的这些话,可句句是掏心窝的。只要那郎君身体康健,有仁有孝,对你有心,可牢牢抓住了。”杨月突然一笑,又道:“想当年,可就是我死皮赖脸的缠住你叔父娶我,死活都是不肯松手。如今,也是难得你叔父一心只有我,当年我是没瞧错人的。”说到这,杨月一脸洋溢的笑了。 三姑娘听得分了神,又痴痴地笑了起来;杨月与大姑娘见此纷纷捂嘴笑了;大姑娘小声问道:“三妹妹乖,可否告知大姐姐,是哪家的公子呀?” 三姑娘抬眼一瞧,见得所有人满脸好奇的看着她;一时,只觉脸颊两处无比滚烫。虽是夜里,也瞧不出所以然来,可三姑娘还是娇羞的捂了捂脸,随后扭头过去,道:“才不与你们说...” “不说也罢,咱这三姑爷迟早是要见的。”话落,三姑娘扭过头来,见大家都笑她,又是将头扭过去。 “天色也晚了,三妹妹若再不找,可就得等明日日出了,到时府内上下传遍了,可有你羞的。”大姑娘说道。 活落,三姑娘扭过头来瞧了一眼,支支吾吾的,半天才说道:“是..是一只,素木枪..簪子...” 素木枪,可是兵器!大姑娘恍然大悟,这三姑娘果真瞧上孟家郎君了。 二房院。 三姑娘提着灯笼速速跑回院里,情急之下又是把鞋给跑了出来,也来不及回头去捡,一脚跨进房门,门稳稳的就合上了。 “姑娘可算来了,可吓坏小满了!”小满扑了过来;见自家姑娘安好,倒是松了口气。 “姨娘可有来?”三姑娘自个儿倒了杯水,大口喝着。 “姨娘没来...”瞧着三姑娘光着脚,小满速速提起三姑娘的裙摆问道:“姑娘,你鞋又丢啦?” “无碍,等天亮了再去捡鞋。”三姑娘的脚丫子动了动,道:“穿这么久的宽鞋,也不知脚掌有没有变大些...” 小满歪头看了看,笑道:“我瞧着,是变大了些...” “当真!”三姑娘立即脱去鞋袜,双脚摆了摆,嘴角洋溢:“不过,与他比起来,我的脚还是小了...” “脚大,是想躲敌军吗?”屋外传来二姨娘的声音,其间夹杂着女使的偷笑声。 三姑娘惊愕一顿,连将门打开来,一脸的娇羞,道:“姨娘还未睡下呀...” 二姨娘推开那半开着的门进屋来;身后的妈妈提起三姑娘方才掉落的鞋,笑道:“姑娘,鞋掉了。” 小满憋着不敢笑,低着头将那鞋从妈妈手里拿了下来,身旁女使又将地上的袜子鞋子也给收拾了。 三姑娘一副不情愿,递给二姨娘一杯茶后便乖乖落坐;小满站旁,两人时不时相视做鬼脸。 二姨娘瞧了一眼,起身道:“瞧你这般不情愿我来,那我还是走吧。” 三姑娘连连拉住:“姨娘!别走...” 二姨娘与三姑娘相视不语,心中皆百感交集,瞧着今夜这心事若不说破说明,怕是难以入寝。 二姨娘解开衣带,朝床边那走去,回头道:“去给姑娘打水来,更衣上床,今夜我便不走了。” 三姑娘一笑,知道二姨娘愿与她交心,这会动作也是迅速了些... 亥时。 夜里凉风轻轻拂过烛灯,使得屋里的光影一晃一晃的,女使及妈妈们坐在房里中堂,小满一手撑着脑袋,迷迷糊糊的睡着了;妈妈拿着扇子轻轻给小满扇着风。 “若他有意,你即真心,我也不好做那棒打鸳鸯之人...只是,孟家郎君终归是武将,便是如今留京,可将来一旦边关战乱,他定会请缨出征去的!这些,你可有想过?”二姨娘说得甚是激动:“若是能平安归来,也就罢了,若是有个万一,你...那可是一辈子的事!” “不准,我不准你嫁给孟子青!”二姨娘说。 “姨娘!前些日子你才说嫁给子青你放心,怎得今日便不准我嫁子青了!”三姑娘听着也着急,自然这些事她也有慎重考虑过,可她爱孟子青,她愿意支持他所做的一切。 “我那时,是没考虑周全...”二姨娘有些结巴。 三姑娘抱膝,别过头去,道:“我不管,女儿就是爱子青哥哥,女儿非他不嫁!再说了,我与子青哥哥已经说好了,待大姐姐出嫁后,他便择日来提亲。” “什么!”二姨娘就差蹦起来,狠狠的抓着三姑娘的手,道:“你!何时的事...你真糊涂!” “今早,我在前堂遇见子青哥哥了,他还夸我的簪子好看。”说到这,三姑娘嘴角忍不住笑了:“他还说,我与姐姐妹妹们不一样,性子豪爽,像是武将家的姑娘...他说他喜欢这样的性子...” “然后呢?”二姨娘问。 “然后我们便坐下聊了好一会...”三姑娘的脸微微羞红,她把头埋在怀里笑了,小声道:“我便说,我喜欢他...” “你!”二姨娘虽然生气,可也知道三姑娘的性子,定是敢做敢言:“你这姑娘家的,也不知害臊!” “是姨娘说,若遇心上人,只要是好的,便是女儿家也可提嘴!若是错过,想再遇此人,便如凡人上天,大海捞针了。”三姑娘说。 “你是想气死我!”二姨娘从未如今伤心难过,一时她竟也有些不知所措。这些话确实是她所说,可没想平日里无头无脑的三姑娘竟是听进去了。 第一百二十六回 互相亏欠 回想还是姑娘时,二姨娘王甄也有一个青梅竹马的郎君宸郎,两人可谓出双入对,可还私定终身... 王甄及笄之年,正是宸郎科举之时,宸郎也曾许下诺言,不管此次中举与否,他都会回来娶他心爱的姑娘... 此话,让王甄高兴了日日夜夜,好不容易盼来宸郎的消息,却让她如五雷轰顶,痛彻心扉。等待多时的郎君竟已娶她人为妻。 听闻,宸郎中了二甲二十七名,放榜当日,便被京城一位七品官家的姑娘看上,后头便做了婿... 自那起,王甄日夜泪水为伴,可她终究不信宸郎会负了她,于是王甄离家出走,孤身赶来京城... 未曾想,她到京之日,竟是宸郎婚娶之日。一向心高气傲的她,对宸郎可谓万般信任,可这一次,却实实将她的脸打得亮响。王甄至此不再信任任何人,特别是男人。 原以王甄的性子,该是会在婚礼上闹腾,可这次她却没有...不知是没了底气,还是真的伤透了心;王甄当日拔下发簪,将袖割断扔在地上,便扭头离去了... 只见新人笑,未见旧人哭。王甄泣不成声,呕心抽肠,像丢了魂似的行走在大街上;听闻宸郎婚宴上的酒菜皆是在身前那家酒楼定的酒菜,故而王甄花了她所有盘缠,订了这家酒楼的一间上上房,以及好酒好菜... 当日温衡与兄弟几个也在此酒楼喝酒庆祝;温衡酒量向来不好,几杯落肚便能大烂醉,晕头转向的温衡与王甄就在酒楼走廊相遇了... 王甄有些酒醉,泪水也完全浸糊了她的双眼,因此把温衡错认为是宸郎,二话不说,王甄对温衡便是一顿捶打;温衡酒得糊涂,直接把王甄错看成已逝去的钟娘子,故而凭王甄怎么捶打,温衡依旧紧紧将她拥在怀里,以为是钟娘子是在耍小脾气罢... 两人皆如遇旧人,一悲泣一喜泣,一时两人的话也不知该从何谈起... 自那一夜过后,王甄便有了三姑娘。 王甄因花光所有盘缠,那也去不了,家也回不去,这才将怀有三姑娘一事告知温衡;温衡是个有责任心的郎君,得知他们已生米煮成熟饭,又了解到王甄的难处,故而将王甄接回府中,这才做了二姨娘。 两人不过一夜情,虽无相爱,可也相敬如宾,互相成全。温衡负了责,心再无愧,王甄不舍腹中胎儿,心愿成。 如今,二姨娘的盼头可全在三姑娘身上,对三姑娘也没有过多要求也没有过多奢望,只愿三姑娘一生平安顺遂,希望她嫁给一个全心全意对她爱她的郎君。 二姨娘是尝尽独守空房的滋味,也知两个相爱之人不能共白头的痛惜,她害怕三姑娘也会重蹈覆辙。自然二姨娘是信任孟家郎君的,只是战场刀剑无眼,若是有个万一,三姑娘一辈子可就搭进去了。 “夫妻本该同心,若娉儿真与孟家哥哥成了亲,日后他若请缨出征,女儿定是支持他,无论结果如何,女儿都不会后悔。”三姑娘下定了心,她断不会后悔,她愿与孟子青同甘共苦。 二姨娘别过了头,默默落下了泪:“你这番话,该当着孟家人说。”擦尽泪,二姨娘又道:“可话也莫说太早了,担心悔之不及,到时候便是哭着回来,我可也没法子救赎你。” “姨娘做过的事从不后悔,我云娉亦是如此!”三姑娘揉了揉那支发簪:“此生,云娉非子青不嫁。” 二姨娘咽了咽,叹了口气,思虑许久道:“你既说到这份上了,姨娘如今能为你做的,便只有成全了。明日一早,我便去与君母说。这些天总听君母说起子青的婚事,怕再晚些,可就成了别人的了。” 三姑娘一滴如珍珠般晶莹剔透的泪水突滴落在发簪上,三姑娘反过神来,一把拥住二姨娘:“谢谢姨娘成全。” 二姨娘拍了拍:“莫谢太早了,这八字还没一撇呢!” 三姑娘笑道:“什么八字没一撇。我与他便是互相亏欠,不偿还尽,老天可不会叫他娶了别的姑娘。” “怎就成亏欠了?”二姨娘问。 三姑娘收回手,又是娇羞的抱着自个儿,笑道:“我日夜苦思,可不就是亏欠了他...不然叫我受这相思苦...” 二姨娘一把拍在三姑娘手臂上,道:“什么亏欠!那是他祖坟冒青烟,才得我们娉儿青睐。” 三姑娘忍不住一笑:“是啊,能得我娉儿真心,可是他子青福气!” 二姨娘瞪了一眼,扭头就睡下:“这还差不多。” 姜国公府。 公子的马不小心撞了人,听闻带回府的那位郎君可甚是生好!这句话可是在国公府内传了个遍。如今府内上下的人可是顶着被上头管家挨骂挨打,也要赶来东院一见。 东院抄手游廊处,管家摆着个脸在前头领路,后头跟着的,则是那位被姜叙的马撞到的郎君。 只见他一身蓝素衫轻飘,一袭青丝至腰,一双云纹金绣鞋,一张白嫩惊叹脸。那双勾魂的双眼正发愣的环顾着四周,想是被这姜国公府的府邸所震撼住。 “拐个弯就到了。”管家这会回头来说了一声,又继续领路。 郎君抬头瞧望屋檐那一排金色雕塑,实在耀眼夺目,这会忍不住问道:“这些,是金的?” 管家扭过头来:“倒不全是,里头是红木,外边不过抹了层金粉。” “这般生好,也不知是哪家姑娘有如此福气。”拐角围着几个女使,她们侧着身,扭头看向这边。 “再俗气些的衣裳,到他身上,便不俗气了。”插着黄花的女使挑了挑眉,捂着嘴... 半圆木雕镂空窗,姜叙站在窗口,手拿着一块白莲玉看得入迷。凉复在院里坐着歇脚,管家领着人来,可姜叙是看得迷了魂,殊不知有人走来,故而凉复干咳了两声提醒。可见姜叙仍旧无动于衷,凉复不得喊了声公子。 姜叙抬眼看来,才见院里来了人,这会将手中白玉莲放好,移身到院子茶桌。 管家作了揖这就退了回去;姜叙盯着那郎君看了许久,突摇了摇头笑着,后叫其落坐,凉复给添的茶。 姜叙拱手作揖道:“原来是温家的大哥。听闻我的马在街上误撞了你,叙深感歉意,因此才命下边的人去请公子前来吃茶,诚谢公子肯赏脸前往。” “劳姜公子挂心,贵府的车夫已道过歉了,不过擦破了点皮,无什么大碍。只是贵公子如此诚心相邀,知祈怎好不来。”钟知祈拱手作揖,回了礼。 ...... 第一百二十七回 凡桃俗李 “相识满天下,知心能几人。想来我这马,是撞对了人。叙与知兄交浅言深,却是一见如故。往后,知兄可要常来。”姜叙送钟知祈到府门处,正巧碰见卫梅唐与卫晴莲回府来。 卫晴莲下了车,两眼直勾勾的看着两位郎君。姜叙她识得,可身旁的钟知祈却陌生得很。卫晴莲突心里一震,不经感叹,这天下间,竟有如此标致的郎君。 钟知祈不识两位,故而礼貌作揖不言,与姜叙道别后便离去了。卫梅唐看着姜叙,待他回头来,问道:“这郎君好生面生,不知是哪家的贵公子?” 姜叙看也没看卫梅唐,直接进了府,道:“不是夫人能巴结的人。” 卫梅唐脸色暗了暗,连看向卫晴莲;那双平淡得不能再平淡的眼神竟叫卫晴莲心口发慌。卫晴莲连连反应过来,提着裙摆速速跑了进去。 可还未靠近姜叙的身时,便被凉复伸手拦下,凉复一脸冰冷,知眼前卫晴莲是卫梅唐的人,故而没带客气。 卫晴莲瞧凉复只是一个跟从,故而没放在眼里:“可让开!” 凉复仍旧冷冰冰的站着不动,眼神不离卫晴莲,直到见姜叙走远,这才松手,朝卫梅唐作揖后,便离开跟了上去。 卫晴莲一脸挫败的看着卫梅唐,只见卫梅唐也黑着脸,理也没理她便往右边抄手游廊走去了。 女使看着忧心,走近说道:“姑娘,这姜公子好似不想搭理我们,夫人也...” 只见卫晴莲瞪了一眼,小声道:“没瞧见那边有人看着?” 女使望了过去;果然,游廊尾处站了好几个女使,她们纷纷探着头看着这边。见卫晴莲她们看了来,她们才假意干活。 “乞丐充当皇帝,这是来占我们姑娘的东西来了。”簪着黄花发簪的女使说着,时不时还望着卫晴莲那边;这几个偷听偷看的女使,之前是服侍过姜徽的人。 “早听说过了,这卫姑娘不过是庶出的,占着姨娘得宠,可是将嫡出的妹妹赶出府了。”簪着两朵黄花的女使说。 “真有这事?怪不得那嫡母和嫡姑娘不在京中,原来是被妾室欺赶了,真是可悲可叹啊!”戴着黄花的女使一脸惊。 “也不知夫人怎就领了她来。”另一女使说。 簪着粉红花的女使嘴角一笑:“瞧她方才还想巴结公子,可亏公子不在意。” “都围在此做甚,可是闲着了?”戴着紫花的一等女使从后头缓缓走来。 “姐姐,你瞧,那卫家姑娘来了。”一女使朝卫晴莲那边指了去。 紫花女使看向那边,眼神无比犀利,道:“便是把窝安这了,也不是咱们姜国公府的姑娘。不过是夫人的玩伴罢,只要不碰我们姑娘的东西,便相安无事。” “姑娘,夫人唤我来知会你一声,那卫家姑娘的起居,可由你来安排。”一管院的妈妈赶来知会紫花女使。 紫花女使一脸不情愿,可碍于是卫梅唐的话,自然不服也得服。紫花女使朝管院妈妈作揖,道:“既是夫人吩咐,奴必当安排妥当。” 待那管院妈妈一走,几个女使纷纷围了过来:“什么!夫人的意思,莫不是要姐姐过去伺候她不成!” “要不,我替姐姐去!”一女使说。 “夫人都吩咐下了,我还能不去?”紫花女使吸了口气:“不就是伺候她嘛,又有何难...” ...... 曹家。 一声蝉鸣惊醒睡得正浓的曹汐,猛一点头,曹汐缓缓睁开眼来,只见灰暗一片,待看清晰些,原来是扇子挡去照在她脸上的日光。这院子日光正晒,她得以睡得浓,是身旁女使的功劳。 “姑娘睡了小有半个时辰了,可是被这蝉啼给惊醒了?也不知何时飞来的,早前还不见有听得,待我去抓了给埋了。”女使递了杯茶水,给曹汐醒神。 “它方破土而出,你这番便给埋回去,可是残忍了?”曹汐拿起杯盏晃了晃,又道:“将它放远去便好。” “姑娘仁心。”女使拿起扇子给扇着风,道:“姑娘可是没睡醒?这茶喝了可醒醒神。” “咳咳...醒,太过清醒,可未必是好的...”曹汐发着愣,眼神无力;她终究还是回想起遇见沈伯怀与温云锦那一幕:“她...确实好看...”曹汐笑了笑。 “姑娘说的谁?”女使一脸懵懵的,不知曹汐口中的她是谁。 “比天上来的仙子还要好看...我见犹怜,何况伯怀哥哥...”眼角处突滚落一滴如珍珠般大小的泪水,曹汐抬手轻轻抹去,低头嘲讽:“与仙子相比,谁又会择我这病秧子...” “姑娘!”女使紧紧握住曹汐的手,心疼得落泪:“姑娘说什么呢,姑娘是最好的姑娘,咱们不过一时身子不适罢,过些日子可就恢复了。” “过些日子...”曹汐冷讽一笑,尽显凄凉;如今她的身子,可不是一般的小寒小病了吧。 “我的父亲乃当朝御史大夫,我的二姑母是义安侯爵夫人,我的三姑母是晋佳侯爵夫人三品诰命夫人...可又能如何咳咳咳...”曹汐紧紧捂着嘴,咳得厉害:“在他们眼里,权与利可比我重要多了,又怎会在乎我的幸福我的性命...” 话落,曹汐咳得更是厉害,手中帕子也见了红;曹汐泪眼汪汪,心乏无力的看着,又紧紧握住:“莫叫院里人知道了...” “姑娘...”女使双手拽得紧紧,眼泪再次落下。 曹汐手指扣着杯盏,落泪道:“姜徽说的果然不错,在他们眼里,青梅竹马怎比得了国色天香...纵然有痴情郎,也该是,如同在万里星辰寻其一星一般,可比大海捞针要难得多了...” 曹汐喘了口气,低下了头,哽咽小声道:“沈伯怀,妄我把你当神一样供奉在心里,想你与他人是不同的...可原来,你也不过是,凡桃俗李罢了...” 曹汐突抓住女使的手,用力拉到自个儿面前,道:“你替我去问问,伯怀哥哥是哪日大喜?” 女使一怔,皱眉问道:“姑娘想做什么,姑娘还管他做甚!” 曹汐收回手,眼瞧向别处,半天才道:“我想知道...我只想知道...” 第一百二十八回 死去活来 翌日,二姨娘独自一人去了大房院。半柱香左右,君母与二姨娘一前一后出了院门,瞧她们神情带笑,想是三姑娘这事成了。 “子青这人虽是粗鄙了些,可贵在实诚。三丫头这性子,怕也,只有子青能受得了。”君母回头看了一眼二姨娘;只见二姨娘笑了笑。 “明日一早,我便回趟孟家,亲自与我那二哥哥说明。”君母停了下来,转身看着二姨娘又道:“你也无需忧心,子青既然决定留京,便不会出尔反尔。” “三丫头也是我看着长大的,你忧心的,我自然也会顾虑。再说,我们孟家如今就子青这一男丁,我们比任何人更是忧愁。”君母说。 听了这席话,二姨娘悬着的心总有算些许安定。她朝君母拱手作揖,道:“便劳君母多操心操心我们三姐儿。” 君母看着二姨娘,淡淡道:“自然。” 看着君母走去,二姨娘喘了口气,看了一眼向妈妈后,便朝二房院走去。妈妈紧跟了上来,给二姨娘扇着风,道:“瞧姨娘这神色,这事是成了?” “能不成吗?别人避之不及的,娉儿倒好,一个劲往上凑。”二姨娘夺过向妈妈手中扇子,使劲了扇,又道:“说什么,我忧心的,她也会顾虑。若真是顾虑,便不该同意这门亲!” “可这事...”向妈妈不敢说出;二姨娘紧紧看了一眼妈妈,又是气呼呼的扇了起来。 “是我开嘴提的又如何,若不是因为娉儿爱的死去活来,我又怎需低声下气来提。原该是他们孟家亲自来说,如今倒反着来,合着像我们三姐儿无人要似的,求着他们娶。”二姨娘说。 “若不是想着娉儿能嫁给如意郎君,这才狠下心允了。若换他时,便是跪着求我,我断不会把娉儿嫁去。”二姨娘道。 路过三房院,二姨娘往里头瞧了瞧,感叹道:“还是她的命好,肚子争气,生了两个哥儿,倒不用忧心女儿出嫁。” 只见三姨娘一身藕粉配鹅黄素色衫,领口袖口刺绣立体绣球花纹。头梳低鬓,有淡蓝簪花两支,碧绿单珠耳坠,这一身素净打扮也难以掩盖她的柔美。 三姨娘的院里摆着箩箩筐筐,与几个妈妈女使忙碌着。二姨娘好奇,这便进了院。 一女使先是瞧见,有些惊愕,连作揖道:“二姨娘。” 三姨娘放下手中小竹箩,双手摆腹朝二姨娘走来,满眼温柔与惊奇,道:“二姨娘可是头次来我这院中。”三姨娘看着那些箩箩筐筐:“天气炎热,便想着晒些枝花、菊花、枸杞煮水喝,可清热解毒。再晒个一天,便可收起来了,明日我再差人给各院送去。” 二姨娘抓了抓那些枝花,道:“这些叫下边的人做便好了,何须亲自动手。” “闲着也是闲着,想着找点事做,当解解闷了。”说着,三姨娘同二姨娘进了屋吃茶。 ...... 姜国公府。 “听闻公子一大早便带着凉复出去了。”女使楚絮给卫晴莲梳着发髻,动作及其温柔。 “可知去了何处?”卫晴莲问。 见女使楚絮摇头,卫晴莲瞪了一眼,道:“无用。” 这一说,竟把女使吓到了。女使因此一时分心,手里的发簪竟不小心插到了卫晴莲的头皮,一丝刺痛直接惹怒卫晴莲。 卫晴莲狠狠扇了女使一巴掌,女使直接跪趴在地上哭求饶命。卫晴莲拿起那只发簪,抬起她的下巴,道:“倒是生好。看来,你是想毁了我的容颜,好叫叙哥哥瞧上你?” “楚絮不敢,楚絮不敢,便是姑娘给胆,楚絮也不敢,姑娘饶命!”女使吓得发抖。 “不敢?可我瞧你是敢得很。”卫晴莲随手将发簪一扔,对身旁的妈妈道:“送去明香楼。” “明香...姑娘!姑娘不要唔...”女使被妈妈紧紧捂着嘴,几个女使连拖带拽的将她拉了出去。 或说发卖了,伺候别的主子定是不比伺候卫晴莲差,可卫晴莲是个心狠的,竟是将她送进狼窝... “贱蹄子。”卫晴莲揉了揉头,瞧着自家女使都使唤出去了,故而将梳子塞进站旁的一个女使手里,道:“你来给我梳!” 这个女使原是姜徽院里头的,也是见过大风大浪,故而很是镇定。作揖应是后,便仔细给卫晴莲梳发髻。 半柱香之久,卫晴莲可算打扮得体,这会领着众女使便大摇大摆的欲要出府去。卫晴莲思想一番,停下来问方才为她梳头的女使名字。女使屈膝答道:“小英。” “以后,便跟到我身边伺候。”话落,也不等女使答复,便头也不回的上了马车。 深山内。 郊外深山处,这里有如细丝轻柔的风,有碧玉霞美的河,有海色浪花的天。头顶日光虽盛,身旁却绿树成荫,姑娘郎君各持手扇,轻摆摇风,也是凉至身心。 这里还有鸦蝉鸟雀伴响,有茶水果干为食,有故事为谈,有笑声引乐,又有心喜之人伴旁,神仙之乐不过如此。 姜叙望着天,眨了眨眼,不经意间又朝五姑娘看去。钟知祈见此低头一笑,道:“京城尽处繁华,也就此处可静观。” 姜叙看了过来,深思钟知祈此话,半久才明白其中之意;姜叙咽了咽,缓缓坐到钟知祈身旁,想着与钟知祈说点什么,却半天也说不出话来。 他思她好苦。 “大哥哥,这大嫂嫂还未过门呢,如今便形影不离,这日后要成了婚,那可还了得?”沈叔怀调侃沈伯怀与温云锦。毕竟这会他们二人就独处在一处。 沈仲怀抬手拍了沈叔怀的头,道:“就你话多,没瞧见咱大嫂嫂脸都要抬不起来了?” 沈伯怀看着大姑娘,顿时护妻心切,一脸不悦,拿起小木块便要朝沈叔怀扔去;大姑娘却紧紧抓住沈伯怀的手,道:“算了,就让他嫉妒去。” 大伙听着顿时大笑;沈叔怀也瞬间红了脸,没想调侃不成,自个儿倒成了笑话:“我,我何时嫉妒...” 二哥儿温世倾摇头笑了笑,却被沈叔怀急急抓了个正着,道:“此次贺家姐姐没跟来,世倾兄定是落寞了。” 温世倾白了一眼,话也不说,拿起饼子便往沈叔怀的嘴里塞,还对身旁的侍卫道:“不许给他茶!” ...... 第一百二十九回 美事一桩 姑娘几个在离郎君们不到五米处的一棵大树下笑谈,纷纷歪坐在地上,地有杂草净绿,有巴掌般长。 六姑娘吃完茶,倒头便躺在女使春分腿上,扇子往脸上一放,昏昏欲睡;五姑娘端庄静坐,眼直勾勾的望着远处的河,也时不时朝大姑娘他们看去,心口不觉一叹。 七姑娘拔着杂草,做了一个草环,给带五姑娘手上,五姑娘这才笑了起来;沈孟熹听着三姑娘吹牛皮,听得可是津津有味。 六姑娘歪头看了一眼河边,放在脸上的团扇突然滑落挡住她的眼睛,她双手轻轻移开团扇,道:“那里,可是有一条船?” 话落,姑娘们静了声,纷纷朝河边看去。果不然,远处河面上有一个船夫划着竹排过来了。六姑娘突然来了精神,猛得站了起来,又突感头晕,好在春分给扶住了:“姑娘怎可就这么站起来!” “下次我记得就是了。”六姑娘扇了扇风,笑道:“坐着也是坐着,何不到船上去,还可玩玩水!” “我也是这么想的!”七姑娘也蹦了起来。 “上次落水一事,你们可是忘了?”大姑娘这会走了过来。 “没忘。正是因为上次落水没得玩,这次才想着再好好玩一次,难不成,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六姑娘阴阳怪气,凑到大姑娘身边,道:“再说了,若上次无落水,何来的大姐夫?” “六妹妹!”大姑娘无比羞涩,团扇连连挡在脸上。 一提沈伯怀,五姑娘便是伤心,可却也艰难的笑了笑:“六妹妹这是想与大姐姐一样,水中觅郎君?” 六姑娘不服气的插着腰:“五姐姐怎知我会落水!再说了,自从见得大哥哥神仙一般容颜...”六姑娘看了看郎君那边,拿起扇子挡了挡,小声道:“现今也就仅剩姜公子能入我眼了,我可没能轻易瞧得上谁!” 姑娘们听着乐了,也赞许了六姑娘的话。三姑娘看戏一般,勾起六姑娘的下巴,笑道:“合着,是瞧上姜公子了?” 六姑娘急急拍掉三姑娘的手:“没有!” 三姑娘的扇子拍了拍嘴,小声道:“那就是,在大哥哥来之前,已有相好的了?” “没有!都说了没有。”六姑娘听着娇羞,提着裙摆速速跑去河边:“船来了!” “六姐姐!你又要划船了!”八哥儿温世彧从林中跑了出来,眼睛睁得大大的,喊道:“我也要玩!” “不许!这是我们的!”七姑娘扯住八哥儿的衣领,连给拉了回来:“船是我们先发现的,你不许上去!” “凭什么!上次也不给我玩,这次我一定要玩!”八哥儿气愤愤的,使劲挣扎;七姑娘根本没他那劲,最后八哥儿还是溜走了。 “三姐姐,你快拉住小八呀!”七姑娘只能求助三姑娘。 “这个小八,也不知是像了谁,比六妹妹七妹妹还淘气!”三姑娘摇了摇头,又道:“可让他玩吧,摔一次就会长记性了。” 七姑娘嘟了嘟嘴:“我才不淘气。” 看着姑娘们纷纷再次上了竹排,有过前车之鉴的几个郎君纷纷站起来看着,甚是担忧。这河可比上次的湖还要深。 姜叙就差没上去阻止,却被钟知祈拦住,小声道:“听闻我那五妹妹脸皮子薄,这会你若上去拦住她,叫她日后如何面对我们?” “可那水深!这么多人上一条竹排,这岂不是危险!”姜叙也着急。 “方才我仔细瞧过了,妹妹们瘦小,一排人上去,那竹排没有下沉得厉害,是能承受住的,你无需忧心。”钟知祈安抚着。 即便如此,姜叙还是不能完全放心,这会眼神是一刻也不敢离开五姑娘。那双手,更是着急的紧紧握住。 “上次五妹妹身体不适,没同我们一齐出来,如今便让她好好玩罢。”四哥儿温世熙凑了过来,又道:“听闻姜公子棋艺了得,不知世熙可有幸邀姜公子一起对弈?” 姜叙一脸不知所措的样子,他忧心五姑娘会出意外,又不忍拒绝温世熙的邀请,一时有些左右为难。 只见钟知祈这会凑到耳边来说了一声:“去吧,我替你看着她。” 姜叙一脸惊喜,两眼瞪得大大的看着钟知祈,虽无开口言谢,可也能从他的眼中看出感激之意。 有钟知祈这话,姜叙可算安心的随四哥儿他们玩去。不过,对弈期间,姜叙还是时不时的看向河那边;心想,若五姑娘要真出了意外,他定要第一时间赶到! “姜公子,你输了!”四哥儿轻声提醒,却见他直勾勾的看着姑娘们,这会才收回眼来。 四哥儿将围棋收了,道:“原来,姜公子的心不在这...原来是熙打扰了。” 姜叙连连双手摆了摆,道:“无,无事...” 这下温世熙可算瞧明白了,这姜叙定是瞧上这里的哪个姑娘了。莫不是,沈孟熹? “听闻姜公子抓鱼甚是一把手?方才来的时候,我瞧见那树下藏着一条木舟,我见河里有鱼,不知姜公子可否替我们抓一条来烤烤?”温世熙笑问。 果然不出所料,姜叙想也没想便应下了;倒是凉复还不知其意,道:“我家公子哪会抓什么鱼...” “谁说我不会!”姜叙猛的推了凉复一把:“去,把那小舟挪出来!” 四哥儿撑开扇子,悠哉悠哉的扇着,嘴角不禁笑起来,貌似自个儿做了件大好事。若是姜叙瞧上他们家的姐姐或妹妹,倒也是美事一桩。 “公子,我同你一起!”凉复不放心,这会脚已经踩上船去。 “我同你家公子一起。”钟知祈不知何时走来,又凑近凉复小声道:“这才不会落人话。” 后头这句,凉复愣是没能听明白。可不知为何,只要钟知祈一开口,他便是心感信任。这会收回了脚,给钟知祈腾出个地来。 姜叙作揖言谢。待钟知祈坐稳,姜叙拿起木匠,拼尽全力速速划桨,连往姑娘她们那边靠去。 第一百三十回 任性妄为 越靠近山路越是不好走,索性下车徒步走罢了;卫晴莲脾气暴躁,探出头来将车夫骂了一遍这才出气;女使小英仔细将卫晴莲搀扶下来,全程不敢吱声。 “什么鬼地方...”卫晴莲提起裙摆踩了踩土地,只觉甚是脏。不过也好在只是泥土路,路的两旁有青一色竹林,瞧着倒是叫人舒心。 走了半天也不见得有人影,卫晴莲实在咽不下这口气,连停了下来,一双冰冷如刀的眼睛死死的看着身后的几个女使;只见她们害怕得哆嗦,连头也不敢抬起。 “叙哥哥在何处?”卫晴莲左右瞧了瞧,又道:“这里连个鬼影都无,叙哥哥又怎会来此!我瞧你们,是都想去明香楼过快活日子了不是!” 女使几个扑通跪了下去,连喊姑娘饶命。小英这会抬起头来,道:“姑娘可在此处先歇息一番,小英替姑娘往前去看看。”见卫晴莲点了点头,小英女使快步往前跑去了。 卫晴莲猛扇着扇子,瞥了一眼地上的几个女使,道:“都不如小英有用。若是叫我白来一躺,你们几个,便收拾好去明香楼陪那个贱蹄子去!” 半天,终于见得小英跑来,所有人如同瞧得菩萨救命般,纷纷抬起头来看着小英;卫晴莲坐不住,小跑过来问:“如何,可见到叙哥哥了?” “再往前拐个两拐,便瞧见公子的骄子了...”小英还未说完,卫晴莲一把激动的,抬脚就跑去。 小英及各女使连连追赶上去;小英道:“不过,不止公子的骄子,还有,沈府、温府、孟府的骄子在。姑娘郎君成群,皆在那头的河边乘凉吃茶...”后边的声音是越来越小。 听着,卫晴莲的脸瞬间暗下,也停下脚步,瞪着小英道:“他们为何在一处!” 卫晴莲不悦的眼神不比姜徽的叫人瞧着发颤。不过小英心里明白,再是如何,她始终是姜国公府的女使,凭她卫晴莲,还是没有资格处罚她的。 小英看了一眼,低下头,道:“沈温孟三家向来交好,且他们是有着亲的...听闻公子曾救过温家五姑娘几回,那五姑娘也曾替公子寻得遗失的贴身之物,如今走得近,想必,便是这些原因...” “温家五姑娘...”卫晴莲若有所思,突扯着小英的手往前走去,边走边说道:“你给我指指哪位是温家五姑娘,我倒是要瞧瞧,是个什么来头的,竟让叙哥哥救了两回!” ...... 小舟缓缓靠近,姑娘几个纷纷朝这边笑看着,唯独五姑娘眼望前方,如魂离去,一动不动,不知身后嬉笑。 姜叙有些许失落,也知晓五姑娘因何不乐。只是,他不舍得她如此伤心,故而,姜叙将那木桨递给钟知祈后,一跃进了河里。 “叙!”钟知祈来不及抓住姜叙,又担心他安危,故而也跳入水中。 岸上及水上的人纷纷惊吓一通,纷纷站起身来。凉复直接吓愣,又很快反应过来,速速往河里跳去,朝姜叙这边游来。 五姑娘可算回过神来,她惊得站起身,才见落水里的是姜叙和大哥哥。五姑娘向来胆小,这下可没心思忧伤,连拉住三姑娘的手:“三姐姐...” “五妹妹莫怕,他们闹着玩的。”三姑娘安抚着五姑娘,知五姑娘是吓着了。 “你不要命了!可知这水甚是深!”钟知祈扯着姜叙的衣领吼着;这会凉复也游过来了,喘得厉害。钟知祈见此,不得先将凉复拉到竹排上歇着。 姜叙原只是想打乱五姑娘分神,未曾想钟知祈竟然这么着急他。从小到大,除了奶妈、凉复,也就钟知祈对他如此了。 “如此任性妄为,若是有个万一,你叫我们该当如何!可知我会忧心,可有想过你的家人!”钟知祈仍旧吼着姜叙,心里真心着急。 只见姜叙眼眶瞬间红润,他呲牙笑了起来,像极了小孩;眼直勾勾的看着钟知祈,道:“从小到大,你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吼过我的人。” 钟知祈满眼心疼,眼眶也瞬间湿润了。曾经也有人这么吼过他,可转眼,这些吼他的人都离开了他。故而他明白姜叙的心酸,更是能感同身受。 “你当我想吼,上去!”钟知祈扯着姜叙往小舟上推,结果小舟摇晃得厉害,后面直接给翻了。 无奈,只得上姑娘们的竹排了。一下上了三个郎君,怕是竹排也撑不了多久,故而只得打道回府了。 岸上的郎君纷纷凑到前来,想问明白。大姑娘一心着急钟知祈,就差没被吓哭了,好在身旁有沈伯怀安抚着。 待上了岸,大姑娘急急跑了过来,还未开口问,钟知祈先是说道:“哥哥无事,妹妹莫忧心。”听此,大姑娘这才松了口气。 “知兄,叙要带你去个地方!”话落,姜叙拉起钟知祈的手便往停骄子的方向跑去,所有人还未来得及关心,便见两人走远去了。凉复小跑跟着上去的。 留在原地的人你看我我看你的,皆不知发生了何事,只觉甚是奇妙。不过瞧着他们无事,各郎君姑娘也无再忧心了,当然也无心再继续游玩,便都打道回府了。 ...... “她就是五姑娘...”卫晴莲方到这边,姜叙与钟知祈便已进骄内,故而未能碰个正面。 不过,看这些姑娘郎君们都朝这边走来了,卫晴莲不得不作揖礼,而这些郎君姑娘们也只是微微点头,回应卫晴莲的揖礼。 “那位姑娘,好似仙子。”卫晴莲盯着大姑娘看。 “听闻,她是温府的大姑娘,潮州府来的才女。陈国公夫人也曾夸赞过她的美貌。”小英凑近了些,又道:“走在温大姑娘身后的,便是沈府的嫡长子沈伯怀,与这位温大姑娘是定了亲的。” “老天当真不公,又是出身伯爵府,又是才女,又是貌美天仙。便连她的夫君,还是侯府嫡长子,更是一表人才,这些好的,她可都占尽了。”卫晴莲满眼羡慕,直到三府的骄子离去,才回头来。 “那五姑娘瞧着,倒也是乖巧得很,生得也是极好的。叙哥哥当真瞧上她,也是在理...”卫晴莲突感心忧,她承认,她并无五姑娘这般貌美,便连身世也不如她。可她就是不甘心,不甘心! “听闻,这五姑娘与曹家的姑娘有过恩怨...”小英看着卫晴莲说着。只见卫晴莲嘴角一笑,凑了过来。 ...... 第一百三十一回 自作多情 近酉时,卫晴莲早已回到姜国公府,听下边的人说,姜叙外出至今还未归来。故而,卫晴莲差一女使到府门出候着,只要一见姜叙,便立即来报。 卫晴莲半倚在美人榻上,抬眼环顾着四周,心里无比的羡慕嫉妒。若这姜府的一切都属于她,那该多好。 等了许久也不见有人来报,这会卫晴莲已昏昏入睡了... 酉时,院外的女使急急跑来报,还未踏入门槛,便被小英拦了下来:“姑娘睡着了,轻声些讲。” 女使将姜叙回府一事告知后,便作揖离去了。小英这会朝院外摆了摆手,院外一角的妈妈作了揖,便转身走去办事了。 屋里的女使纷纷看着小英,皆不敢叫醒卫晴莲。瞧着她们那弱小胆怯的眼神,小英最终还是亲自上前去唤醒卫晴莲。 卫晴莲最是厌烦有人在她睡觉时吵嚷,因这事可不知重罚了多少女使,故而卫家的女使皆心里有阴影。 许是因为小英是姜府的女使,卫晴莲初来乍到的故而不敢过于放肆,便把心里的怒火压制住。醒来只管问道:“可有命人去熬了汤?” “已经吩咐下了。”小英扶卫晴莲坐起,又给递了杯茶水:“姑娘一会当真亲自去?” “我若不亲自去端,回头叫叙哥哥知道我连后厨的门都没进,怎信是我亲自苦苦熬制的汤水?”卫晴莲将茶盏放下,移身到铜镜前;抚了扶发髻,道:“去将你家姑娘的发簪取来,给我用用。” 小英惊的抬起头,见卫晴莲脸色暗了下来,不得低下头道:“我家姑娘的东西,都没了。” “没了?”卫晴莲自然不信,堂堂国公府嫡姑娘,怎可能没有发簪这种东西?卫晴莲以为小英是故意骗她,故而语气又些急怒。 小英又道:“我们家姑娘的东西,若集齐起来,在这京城可换下十几个姜府院那么大的院子,可偏偏,一夜全给烧尽了...”说到着,小英的眼泪是没忍住的哗哗掉落。 “什么!全烧了!哪个混账烧的!”卫晴莲一听能换下十几个姜府院,自己都震惊了,这可是她望尘莫及的金山银山! 小英吸了吸鼻子,看着卫晴莲小声挤出三个字:“是,公子。” 卫晴莲惊得捂住嘴,又问:“叙哥哥为何如此做?” 只见小英摇了摇头。卫晴莲也不再问了,只觉心里空落落的。 ...... 日正落,红霞耀天,光从树叶缝隙中穿过,有十几女使在游廊处系绑竹帘,清风拂过,映在游廊壁上的日光一晃一晃。 院里树叶茂,有女使五位撒驱虫水;见得卫晴莲携小英端着一碗汤水来院,女使纷纷看了一眼,也无作揖,只管忙活。 “叙哥哥可在?”卫晴莲朝里屋喊了喊,只见那些女使又看着她。 此时凉复从左处小门走来,他不喜卫晴莲,也无朝她作揖,只问道:“不知卫姑娘寻我们公子何事?” 卫晴莲将小英手上的汤水端了过来,笑道:“听闻叙哥哥落了水,莲儿怕叙哥哥感染风寒,便亲自熬了汤水送来。” 只见房屋的门从里头开了,姜叙走了出来,对着凉复说道:“可谢过卫姑娘。” 凉复抓了抓耳朵,作揖笑道:“是。” 说着,便接过卫晴莲手上的汤水,笑道:“多谢卫姑娘,卫姑娘可回去了!” “你!”卫晴莲一下面子兜不住,见院里的女使纷纷低头偷笑着,卫晴莲心中甚是不甘,故抬头望着姜叙,只见,一道霞光从姜叙的另一边侧脸打了过来,无比迷人。 卫晴莲一时看失了神,原想待姜叙说句留下来的话,可半响也不见他开口,一时面红耳赤,卫晴莲不得不离开。 凉复笑了笑,凑了过来道:“公子可是听着莲儿二字方出来的?巧不巧,这卫家姑娘也有莲字。” “此莲,怎比得了此莲...”姜叙拿起手中的莲花玉揉了揉,说着便回了屋,扭头又走了出来,端起那碗汤水便倒入院里的土里,又将碗扔了出去。 凉复瞧着甚是欣慰,连招手唤来一女使将那碗收拾了;院里那些个女使看得津津有味,瞧着姜叙进屋去,门也关上了,故而纷纷围了过来。 “公子落水自然有人惦记,可轮不到她自作多情,不过是卫家庶女,便是卫家的嫡女,咱公子也不定会瞧得上。”簪着黄花的女使说。 “以为进了咱国公府便是国公府的姑娘了,可当真太把自个儿当回事了,咱公子是她一个庶女能攀得上的?”簪着粉花女使说。 “可不就是,就她还想飞上枝头变凤凰,也不落水里照照自个儿模样,凭她,可连我们府内紫花女使都比不过。”另个簪着黄花的女使说。 “诶,你一会拿着这碗,就经她身,若她是问起,你便说被公子倒了!”簪着粉花的女使屋嘴笑了笑:“我倒看看,她那脸上,能有几般变化!定可比戏子精彩!” 女使几个忍不住笑了起来,又回头看了看姜叙那屋,连连静下声,怕声大扰了。粉花女使挥了挥手,笑道:“姐妹们,可散了可散了!” ...... “竟当众叫我难堪,那凉复又怎得赶我!叙哥哥怎就如此听信他,他不过就一下人!”卫晴莲在院外兜兜转转,始终不使离去,生怕姜叙会回头命人前来喊她。 小英听此甚是不悦,故而不做理睬。下人怎么了,怎么说他们也是国公府的女使侍卫,可比她一个小小庶女还要体面。 “罢了罢了,只愿叙哥哥喝了那汤,从此记得我的好,我还怕无来日?”卫晴莲自个儿定了定心,提脚正要快步离去,便见一黄花女使从姜叙院里出来,走得甚是急。 那女使手里端着方才盛汤的碗朝她这边走来了,卫晴莲心里一喜,果真拦下那女使便问道:“没想叙哥哥这么快便喝完了!他可有说什么...便如说,这汤甚是好喝,亦或是,可有提及我?” 卫晴莲笑得合不拢嘴,眼里放着光的待那女使开口;半响,那女使摇了摇头,道:“卫姑娘,这碗里的汤不是被我们公子喝了,而是倒掉了。还说,难闻得很!”说着,那女使忍不住捂嘴笑了起来,得意的瞧了一眼卫晴莲,便速速离去了。 身后小英忍不住嘴角一笑,又连指着那离去的女使骂道:“不知尊卑的贱蹄子。” 卫晴莲始终不相信:“那汤,怎会难闻呢...”半响才反应过来:“死蹄子!竟敢嘲笑我,可叫我不扒了你的皮!” 第一百三十二回 温馨静谧 温府。 日落,各院女使将府内游廊悬挂的竹帘一一卷起,夜里蚊虫甚多,不得在院里四处散药水驱虫。 屋内,老夫人坐正堂焚香,有女使二人站旁持扇扇风,卫妈妈坐旁绣花。 “你这老眼睛还好使得很!”老夫人说卫妈妈。 卫妈妈笑了笑,回道:“怎比得了老夫人的火眼金睛。” 老夫人望了望外头:“天都要黑了,怎不见姐儿几个来?” 卫妈妈放下绣棚,看着老夫人道:“今早听大姑娘说,是要去盛老爷那用晚膳的。” “她去便罢,她那几个妹妹又怎不见来?”老夫人轻压着香灰问着。 “说是一齐去了,连哥儿几个也一同过去了。”卫妈妈说。 老夫人听着瞬间不愉快,放下香扫,坐端正了些:“如今搬来京才多久,这么快便忘了娘,果然离得远了有人惦记,住近了,反倒不稀罕我老婆子了。” 卫妈妈将那绣花篮子收拾了,笑着走来安抚老夫人:“这头姑娘们多,一下过去这么些人,怕是杨君母忙都忙不过来,这才忘了差人来告知一声。” “她那人厉害得很,也不需要她亲自下厨,能忙得抽不开身来?她便罢了,那盛儿也不见影子。”老夫人将香燃起,盖好放好,这就到院里走走。 卫妈妈笑道:“盛老爷最是爱吃,说不准此时在后厨跟着,忙着试吃呢。” “那猴孙,除了吃除了赚,也不知会点什么了。”老夫人不禁摇头笑着,又问:“这两日也不见碧霜,早早过来请安也急急的回去,可是有什么事?” “听那头院里的妈妈说,君母这些天忙昏了头,这两日燥热得很,君母寻了几个管院妈妈,分了几支各管门户烛火,驱虫蚊,又是管院的又是管人的。哦,还得忙着给备礼,说是林杨家结了亲,邀人下了帖子来,还有那江康家,也来下了帖,说是江家的姑娘出阁了。”卫妈妈说。 “这么大个府,可不好管理,也就碧霜有这个能耐,凭府内姨娘三个,也不假手于人,偏偏自个儿全给担着。”老夫人想了想:“我那柜子里头还藏着一盒红参,切了片的,给君母送去。天热不易多补,可也不能累出病来,晚些你便差人给送过去。” 卫妈妈方应下,院外的周妈妈便急急的走来了,手里还拿着一封书信。周妈妈见着老夫人,笑开了嘴,脚步更快了:“老夫人!老夫人!” “怎说!”老夫人抓着周妈妈的手便问。 “说是后日便能到!这是沈老夫人托人快马加鞭送来的,老夫人亲启!”周妈妈将信递给老夫人,老夫人急急的拆开了。 只见老夫人哈哈笑了起来,一手指着信上笑道:“她竟抱怨天气热,行路难,说是到了我这,准把我院里的茶喝个精光!” 老夫人接着看信,又笑道:“还带了玉茹要来见我!还说要赖我这不带走了!” 老夫人笑弯了腰,摇头道:“怕不是要给我做亲孙女?她若来,也别想着要回去了!” 老夫人将信收好,塞给卫妈妈,又对周妈妈说:“你这就去君母那传话...不了不了,她甚是忙!我这院子东边处还有一处空院子,你去叫些人过去收拾收拾,看看里头还缺些什么,只管到我这来报,银两不够便寻卫妈妈要。这事只跟君母知会一声,其他的,你管着做便是了。” “是,老夫人。”周妈妈作揖这就退去了。 “上次叫裁缝师傅做的衣裳可来了?”老夫人问卫妈妈。 “来了两日了,今日才清洗干净,下边的人才给熨好,就放老夫人屋里头。”卫妈妈说。 “不知这玉茹要来,也无提前准备着...”老夫人无奈,道:“还是得去寻碧霜,要些姑娘们能用的。” “那,老奴入夜拿着红参过去,再一齐与君母说这回事?”卫妈妈问。 只见老夫人摇了摇头:“可不妥,才拿着红参去疼疼她,转头又管她要东西,你这老东西怕是糊涂了?” 卫妈妈才惊起:“糊涂,着实糊涂了。那明日再去?” “衣衫新做是来不及的,便管君母要,这发簪首饰的,明日你亲自出去挑几支来便好。”老夫人说。 “诶!”卫妈妈应下,随老夫人走后院去了。 大房院。 温衡拿着书趴在窗前,仅为了一寸微弱日光照射在书上,屋里头乌黑一片,也不准女使进屋里点蜡烛,温衡倒也是看得津津有味。 君母孟碧霜可算忙活回屋,一路走得急,可险些被门槛拌了脚,好在李妈妈给扶住了。 君母累活一天,原不大好脾气,如今是直接惹毛了,大吼道:“院里的丫头都死了不成,不知天黑点灯,想摔死我,好让位给你们做君母不是?” 话落,院里的女使纷纷急急跑来,领头的女使吓得惊慌,连连解释:“回君母,是主君不让我们进里屋点灯的。” “是我叫的。”里头温衡突然传出话来,可是吓了君母一大跳。 君母捂住胸口喘了喘,挥手叫院里那些女使散去,又不好气道:“主君这还没死,倒先扮起鬼来了。” 李妈妈按了按君母的手,叫她莫气,也是提醒君母,老夫人在府内,可莫提死字。 “别点!灭了!”温衡指着李妈妈点的那台烛灯;只见君母与李妈妈两人纷纷愣住,相视一眼。 “这会日还未完全下山呢,你瞧瞧,这还有一丝日光呢,娘子不觉得甚是温馨静谧?”话落,温衡笑了一笑,接着看书。 李妈妈只得剪了那烛灯。一下屋内再次陷入乌黑,李妈妈一时不知所措,只得站到君母身旁伺候。君母越坐越气,猛扇着扇子,道:“好好的人不做,偏要做...” 李妈妈再次提醒君母,君母才未说出后头的字。可见温衡此时得意的嘴角一笑,可也因这一笑,直接气炸君母。 “只道是,主君勤俭,身为一家君母,自然得以体恤夫君,协助夫君。”君母站起身来,嘴角一笑:“来人!” 第一百三十三回 火眼金睛 话出,院里的女使纷纷候在门外等听发落。李妈妈凑近小声问:“君母,你这是要做甚?” 君母朝主君那头看了一眼,道:“将这院里四处的烛灯都去了,没我准许,不准将烛灯放回!若谁敢违抗,擅自点灯,便是不把主君放眼里,不把我放眼里!你们是知道我的手段的。” 女使几个你看我我看你的,虽不知发生了何事,可见君母火气大得很,只得埋头干事了。不一会功夫,里里外外的烛灯皆被撤下了。 君母甚是满意;走至主君趴着的那窗口外,君母笑道:“主君既然这般享受,为妻,便让你享受个够!” 温衡还不知后果,只笑道:“谢娘子,我火眼金睛的,乌黑也瞧得见。” 君母直接朝老夫人院里去了。李妈妈问道:“君母,主君这边不管了?” 君母扇了扇风,笑道:“管他做甚,他不是火眼金睛,夜深不点灯也能瞧得见吗?随他去,今夜哥儿姐儿都去小叔那了,我去陪老夫人用晚膳,今夜就到六姐儿院里睡便好。他爱干啥子干我何事。回头老夫人问起,便说主君想一个人静静,不许我们扰了他便好。” 李妈妈想了想,还是说道:“可终归他是一家主君,老夫人也在府里,君母再气也不能说出那番话来,若叫有心人听了去,怎还了得?” “李妈妈又不是不知,一气之下,我什么话也敢说。原这些年有所改,可不知近日怎么了,忍是忍不住,不破口骂一骂,我憋得很。”君母说。 “想是这几日天气燥热,君母又实在忙坏了,这才里外有气?”李妈妈说。 话落,只见君母拿起扇子挡嘴笑了起来:“是吧。不过这样,心里真是舒坦!” ...... 温宅。 入夜,温宅灯火通明,嬉笑连天。晚膳后,十几个哥儿姐儿围坐一起,吃茶作诗。 有女使从外头进来传话,说着,钟知祈便离开了;众人接着吃茶作乐。 府门处,只见姜叙在外候着,见钟知祈出来,姜叙笑道:“知兄,你果真在此,方才去温府寻你,门口那小厮说,你不在府内,同郎君姑娘到这来了。” 钟知祈挽过姜叙,请进了温宅:“你可算来了,今早答应我那叔父婶母要到这来热闹的。可用过晚膳了?” “用过了。”姜叙捏了捏腰间挂着的莲花玉,心口突跳得快。 ...... “难得热闹,你和芳儿便只管玩,孩子那头有奶妈子,还有你父亲还有我照看着,无事的。”杨月只管叫两位新妇去与哥儿姐儿一块玩。 长媳刘淑娥与二媳庄芳犹豫片刻才应了好,纷纷作揖答谢。 回到那个屋里头,嬉笑声甚是欢腾,大娘子二娘子坐到各自夫君身旁,这边的游戏便开始了。女使给十四位郎君姑娘上了酒,欲做为惩罚用。 “需带有日字!”大郎温玉翰说道。 “这有何难!”二郎温玉塾笑道:“大哥,再加点难度,方才头轮,可太容易了些!” “哪容易了?你们满腹诗文,自然觉得不难,也不想想我和七妹妹...”六姑娘撇了一眼,嘟着嘴。七姑娘听着点了点头。 三郎君温玉墨笑道:“二位妹妹,这还未开始呢你们便怕了,不如,先饮了这杯罚酒?” “玉墨哥哥瞧不起谁呢!我云懿天不怕地不怕,还怕对你的句子不成!对吧七妹妹!”六姑娘对着七姑娘说,其实她怕得很。 七姑娘点了点头:“对就对嘛,不行再喝不成!” “好!那便,首字数需有三,后不限数字,可五可六可七!”大郎温玉翰说。 “大哥哥开个头先!”三郎君温玉墨道。 温玉翰道:“日出东,年年岁岁照西行。” 温玉塾道:“日云藏,树有阴来陆有阴。” “到二位嫂嫂!”温玉墨说道。 “我来。”刘淑娥看了看温玉翰,笑道:“日夜辛,闲见孩提乐中幸。” 只见大家吹嘘了起来;温玉翰紧紧握住刘淑娥的手,道了一声:“多谢娘子。” 庄芳拧了拧手帕,道:“日复日,怀中孩提哭啼啼。” 只见大伙笑了起来。温玉塾连连搂住庄芳,道了声:“娘子辛苦。” 两对突如其来的秀恩爱,大伙皆当视而不见。轮到温玉墨;温玉墨望了望外头,道:“日不见,池底蛙叫夜连天。” 钟知祈吃了口茶,道:“日落山,西行人满面红光。” “日来东,汗浸衫流水叮咚。”大姑娘道。 “夏日来,金蝉破土上枝头。”二哥儿道。 “到我了。”姜叙想了想,道:“日当头,弯腰拔苗愁更愁。” “公子可是拔过苗,不然怎知拔苗愁啊?”六姑娘问。 “孩时的确干过...”姜叙道。 七姑娘听着不信:“堂堂国公子,也要下地拔苗?” 只见姜叙笑了笑,道:“谁还没个苦日子过。有道是,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 大姑娘听着点了点头,扇了扇风,歪着头看向三姑娘:“三妹妹,到你了!” 三姑娘突然站起身来,做了一个敬茶动作,大伙睁着眼睛看着,满眼期待。突三姑娘道:“终有日,骑马踏破敌国土!” 这声念得甚是铿锵有力,大伙只管拍手叫好。四哥儿拿起茶杯碰了三姑娘的茶杯道:“终有日,三姐方言必成现!” “谢四弟弟!”话落,两人一同落了坐。 “不愧是三姐姐,真是一心想当女将军!”六姑娘笑了笑,又道:“好在就快如愿,虽是当不得女将军,却可当将军夫人!” “六妹妹!不许胡说!”三姑娘脸颊两处突红透了,急急之下,竟将酒错吃了,险辣出泪来。 大伙纷纷忍不住笑了;待静些,姜叙提醒道:“莲姑娘,到你了。” 五姑娘愣了一愣,哦的一声,后道:“午日烈,树阴乘凉闻蝉歌。” “好!”只见姜叙一声好最是大声,坐旁的钟知祈忍不住一笑。五姑娘也娇羞的低了头。 “可到二位妹妹了!”温玉墨甚是期待。 “来就来...”六姑娘敲了敲脑袋,半响笑了起来,道:“有了!哼,可听好了!嗯...愿有日,衣衫首饰,溢满院!” “好,甚是妙!”温玉墨连连夸赞,又道:“愿六妹妹如愿。” “多谢玉墨哥哥!”六姑娘得意的坐了下来,还不忘提醒七姑娘。 七姑娘想了半天,最后道:“望向日,迷眼不哭...也有泪。” 七姑娘后三字急急的收场了,惹得大伙不禁笑了起来,只觉这二位妹妹实在惹人怜爱。 温玉墨是笑弯了腰,道:“好个眯眼不哭也有泪!” ...... 第一百三十四回 八闽来亲 两日后,八闽来了老夫人的娘家人,沈仁君老夫人,乃老夫人三姐姐,李玉茹姑娘系沈仁君嫡亲孙女。沈仁君的夫君乃当地县令,如今还建在。 除去温衡上朝去,温家两大房早早候在温府门外等候,怕老夫人站久不舒服,君母孟碧霜命人搬来板凳,供老夫人坐等。 行人路过纷纷忍不住朝这边看来,可真是姑娘郎君一美一俊,怪不得提亲的门槛都要被踏破了。 “来了来了!”杨月同君母搀扶起老夫人;那椅子管家给退去了。 只见一辆淡茶绿的马车缓缓行来,终在温府门处停靠。里头的沈老夫人撩开帘子,突一惊:“诶呦,怎这么多人哟!” “三姐姐还舍不得车呢,可还不快些下来!”老夫人笑得合不拢嘴,朝马车走近去。 沈老夫人探出头来,笑脸嘻嘻的,道:“我最是喜爱孩子们了!” “姨祖母安!”姑娘郎君纷纷作揖行礼。 “姨母安!”温盛夫妇及君母作揖行礼。 沈老夫人笑脸嘻嘻的,可高兴坏了,故而急急下了车;老夫人连迎了上去,老姐妹几十年不见,这会两手紧紧相握,眼角泛了泪花。 后头李玉茹姑娘也下了车,只见与姑娘郎君们相视不语。李玉茹姑娘果真人如其名,长相白净如玉,脸颊圆润可爱,有着一个樱桃小嘴,一双及其好看的桃花眼。 她穿着打扮甚是耀眼粉嫩,一身粉红搭鹅黄衫裙,披帛为橙,鞋乃回纹绣桃花,头簪红木沾花发簪盘红线。身上还有一股说不出其名的药香,香味淡淡。 “傻站着做甚,还不过来见过你姨祖母,还有表叔表婶。哦,这些都是你表哥哥表姐姐,这里就属你最小了。”沈老夫人将李玉茹拉了过来。 “姨祖母,你说错了,我才是最小的!”八哥儿从四哥儿身后闯了出来。 沈老夫人一见喜爱极了,连捧起八哥儿都脸亲了上去:“怎还有这般小的猴孙!怪不得没瞧见,是被哥哥姐姐给挡着了!” “我不叫猴孙,我叫世彧,排行老八!”八哥儿一脸天真的说。 “诶呦!这猴孙!可太招人疼了!”沈老夫人又是亲了一口。 只见八哥儿又拎起袖子擦了擦,又一脸不解的看着身后的哥哥姐姐;明明他告知了自个儿的姓名,为何这姨祖母还唤他猴孙?莫不是小的都叫猴孙? “给姨祖母请安,给表叔,二位表婶请安!”李玉茹有些胆怯的走到姑娘郎君身前去,作揖道:“表哥表姐,表弟安!” “表妹妹安!”姑娘郎君回礼。 “表姐姐,咱府里还有更小的猴孙呢,小八带你去瞧瞧!”八哥儿不服气,拉起李玉茹便往府里跑去;大伙也都忍不住笑了。 ...... 两家人都挤到老夫人的院里了,此时热闹得很,女使也来来回回忙碌着。沈老夫人擦了擦泪水,道:“这好不容易见了面,一把老年纪竟煽情起来,也不怕后生们看了笑话。” “三姐姐打小脸皮子厚,还怕他们笑话?”老夫人拿着扇子给沈老夫人扇着风,道:“这话说出来,你自个也信?” 沈老夫人忍不住捏了捏老夫人的脸,道:“多年不见,嘴皮子始终欠得很!” “三夫人,吃茶。我们老夫人可是把她的宝贝茶给拿出来了。”卫妈妈说。 “我都来了,还不拿出来给我尝尝,藏着生菇不是?”沈老夫人甚是满意,拿起茶盏翻了翻茶叶,又对下边坐着的后生说道:“你们也吃茶呀,别光瞧我们老姐妹在这拌嘴。” 沈老夫人吃了口茶,点了点头,又吃了口,又摇了摇头,只道:“甚是香!” 沈老夫人撇了一眼姑娘郎君们,将茶盏放了下去,道:“你这老婆子当真狠心,后生们最是爱玩,怎坐得住这里。你们这些孩子,可出去玩你们的去,可不要因为我来,便想着陪我。” “姨母当真偏心这些孩子,他们是爱玩,不过姨母难得来一次,他们是想陪着姨祖母坐的。”君母笑道。 “孩子们都是孝顺的,待明日我养足精力,也同后生们吃喝玩乐去!”沈老夫人笑着说。 姑娘郎君们纷纷惊呆住,这姨祖母当真像小孩,与祖母竟如此有别!只见沈老夫人挥了挥手:“去吧去吧。” 姑娘郎君们确实坐不住,这会纷纷作揖离去了。 “听闻你这众孙子孙女无一婚娶嫁的?”沈老夫人又吃了口茶。 老夫人吃着茶,静声点了点头。温盛这会说道:“也是有的,我那大儿玉翰,二儿与塾如今都成了家,做了父亲。”杨月笑着点了点头。 沈老夫人点了点头,甚是满意;又看向一旁尬笑道君母。 “姨母,我们大姑娘也对了亲,这月的月底,沈家便要来下聘!”君母还未说完,便被沈老夫人插了一嘴。 “沈家?”沈老夫人看着老夫人。 只见老夫人别过头来,说道:“听闻沈家的祖老爷是咱八闽那边的,与我们是同宗。三姐姐可记得当年仁道哥哥?” 沈老夫人想了想:“我记起来了,原来是他!仁道哥哥当年中了科举,是到京来了...不知他可还建在?” “听闻老侯爷已去了有六年了。”君母道。 沈老夫人摇了摇头,又问:“那陈家姐姐呢?” 老夫人摇了摇头,道:“陈家姐姐随仁道哥哥同去的。” 沈老夫人突眼角泛起来泪花:“想当年,仁道哥哥同陈家姐姐可是夫唱妇随,这两人当年在我们那头可是出了名的天仙配。没想,竟就这么走了。” “他们的子孙如何了?方才你说老侯爷,这沈家莫不是侯府?”沈老夫人问。 “正是,老侯爷有两个儿子两个女儿,两个女儿倒是不知嫁去何处,这京中住的是那大郎二郎。咱大姐儿对的姑爷,便是那大郎的长子沈伯怀!”君母笑道。 沈老夫人听着心喜的点了点头:“好,甚是好!可就,一个姐儿议了亲?” “二哥儿也对了姑娘,是京城贺侯府的独女贺知书!只不过,得待大姑娘出了阁,来年二哥儿才能娶贺姑娘入门。”君母说道。 “又是侯府,好,甚是好!”沈老夫人吃了口茶,心里有一句想问,犹豫半天才开口问道:“方才我见着一个哥儿姐儿长得甚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可是你所出?”沈老夫人问君母。 大伙皆知沈老夫人口中的哥儿姐儿指的便是钟知祈与温云锦,不过此事说来话就长了... “原来如此,可怜的两个孩子,好在遇见了你们这般好的父母。”沈老夫人心疼的抹了抹泪水:“只可怜那猴孙了,这般小便失去了母亲。如此说来,该给他再寻个好娘子续弦不是?” “他父亲说过了,可那孩子甚是倔,死活不肯,还叫我们别操心他,说这府里弟弟妹妹多,怕我们操心不来呢。”君母说道。 只见沈老夫人若有所思,又无奈的摇了摇头。 ...... 第一百三十五回 缘分不浅 翌日。 温家两大房女眷携沈老夫人、李玉茹姑娘到京寺礼佛,在寺坐留一时辰后才动身前往京中最是有名的酒楼,名玉锦楼。 楼有六座,东西处各两座,南中处各一座。中座楼有三层,位酒楼中,两层台基为石砌。 其五座均两层。除中楼,其五楼以游廊相接。中楼四处有人工池环围,池内种植荷花,有见少数花蕊,有一石桥可通往。 茶楼大门楼,有木杆搭起的彩楼欢门,有花架花鸟为饰,檐下垂挂精绣旗帘,有流苏饰。酒楼外左右两边搭栅栏,供停车马,拦挡行人。 听闻入中楼的只能是京中的达官显贵,普通的富贵人家只得选定另四楼,门楼不做茶酒点,仅供排队候茶。 温家前前后后就有十辆马轿车。两位老夫人一轿,行于前;后是温盛夫妇一轿;君母孤身一轿;温家玉字辈两对夫妻两轿;玉墨、二哥儿、四哥儿一轿;大姑娘三姑娘同李玉茹姑娘一轿;六姑娘同孟青黛青玉一轿;五姑娘七姑娘一轿;行于最后一轿坐着三个姨娘。 原老夫人不让三个姨娘一同出来,可沈老夫人却说,这三个姨娘给温家育了这么好的哥儿姐儿,有苦工。故而老夫人才准她们一起。 未免有外人扰,温衡直接包下中楼,今日出入中楼的,仅能是温家人,亦或是收有温家请帖的人进入。 故而晋佳沈侯、义安贺侯、将军孟府皆受了邀来,乃亲家局。故而无宴请其他贵府家眷。 温盛更是花了重金,请潮州府最有名的戏团唱戏,又有名厨做食。而这首场戏,则是点了一出《四郎探母》。 “不叱一声如雷震,杨家将令鬼神惊。大胆且把宝账进,上面坐到我家人,兄弟分别十五载,不想今日回宋营...”一声真声唱腔起,原谈乐吃茶的人纷纷静了下来,眼睛只往台中看。 台上精彩的唱绎深深吸引台下人,沈老夫人与老夫人坐前中,两人听得入了神,头还随着戏声起伏点了点,双手拍了拍。 二排坐温盛夫妇、孟碧霜、沈家两位夫人、贺家夫人。他们相敬茶酒,底下小声笑谈,不敢扰了二位老夫人听戏;三排则是坐着各府的姑娘郎君们,后座姨娘。 两两一桌。桌上茶水点心甚多,有各式各样的蜜饯,有各类花饼、豆饼,有五彩多样糕果,有各式当季水果,及这酒楼最是有名的小菜、肉等。应有尽有,全程不停的吃,怕也吃不完。 楼梯上上下下忙碌的店小二,他们将茶水点心递给温家的女使,再由温家女使上前摆桌。 此楼层可观京城全貌,檐角下悬挂的灯楼随风缓缓摇曳,风铃摆动清脆作响。 日光虽盛,可此处却微风阵阵,楼角放小山一样的冰块,各有女使二人持扇凉风。座上的人,一手持扇,饮一杯清茶,看一部悦戏,舒适至极。 孩童有专人看管,在此楼二层设玩乐,有茶水点心伺候,可听楼上戏声。单看管的女使妈妈就有近十人,奶妈子三人。此楼一层到石桥,两边候有近二十来个女使侍卫,以保无外人入内。 瞧着大伙看得津津有味,五姑娘瞧瞧孤身离去,大姑娘瞧了一眼,若有所思,可也无跟上。 方到石桥,便见钟知祈与姜叙赶来,纷纷作了揖礼。钟知祈问:“五妹妹怎下来了?” 五姑娘轻摇着扇,温柔道:“方瞧这池中有鲤,便想下来向店家讨个饲玩玩,又瞧这茶楼四处精雕,可观处甚多甚妙,再者,这也可听得戏曲声,又有美景做伴,何乐不为?” 姜叙听着只管傻笑,只觉这仅有五姑娘的貌美,并无五姑娘口中的景美。说着,姜叙便同钟知祈上楼去向老夫人请安去。 五姑娘孤身游走酒楼,原有女使想跟着,却被五姑娘屏退了。寒露被五姑娘叫回府去取东西,怎得再晚些才能回到。这会好不容易能一人清净清净,五姑娘自然珍惜。 看了一路,五姑娘最后去往西楼首层,向那店家讨要得上好的鱼饲,这会双手捧着正要回中楼去,未曾想半路误入别人的楼座。 五姑娘很快反应过来,正要急急离去,未想却杀出个后生酒鬼来:“小娘子可是寻我,小娘子这般身姿美貌,可是此酒楼的花魁啊?” 男子倒生得标致,未曾想却如此下流。他衣衫不整,神情飘渺,手里还拿着两壶味甚是香浓的酒,一口便灌下一壶。 “莲对此地不熟,这才误入,叨扰公子清净了。”说着,五姑娘朝那男子作了揖,正要离去。 男子将空酒壶扔了出去,吓得五姑娘一愣,又急急往回走,却又被那男子急急拦住:“小娘子莫走,莫走!来都来了,何不留下同饮一杯?” “这酒甚是香浓!若不是我父亲,在朝中做了大官,今日,你我可无福,享这上等,美酒!”男子抓起五姑娘的手不让离去,五姑娘更是吓得手中大鱼饲全散落。 “我父亲,乃忠勇伯爵府伯公!你最好,放了我!”五姑娘其是心慌得紧,可语气却未能瞧出她的害怕。 “哦!”男子笑了笑,步步紧逼:“原来是,温家的姑娘!小生有礼了,请受小生一拜。”说着,那男子朝五姑娘作了揖,又道:“我母亲,曾上温府,提亲过。只不过,没能,见着,伯爷。如今能,在此遇见姑娘,想来,我们俩,缘分不浅...小娘子,你说,可是啊?” 上楼请完安的姜叙直接下了楼,原想同五姑娘一起观鱼,却半天等不来五姑娘。姜叙心里莫名慌乱,于是便去寻了五姑娘。 姜叙每逮着一个店小二便问可有见到五姑娘,得到的回复却仅有一个无字。着急之下,这才想起方才五姑娘说要去向店家讨鱼饲。故而姜叙便去寻那店家里。 若是遇得五姑娘,便说他也是来讨鱼饲的!想到这,姜叙忍不住嘴角上扬。 ...... 第一百三十六回 胆小畏缩 “你我,皆是伯爵府,门当户对!既老天给牵了,线,姑娘何不,就此从了我...我甚是,温柔,疼妻。回头,再让我,母亲,上门提亲,娶了姑娘,可,可好?”男子脚都站不稳,却仍旧抓着五姑娘的袖摆步步紧逼。 “放开!”五姑娘不敢大声喊,若叫这里的人知道了,她的名声及温家的名声可就毁于一旦了。可怪她不让下边的人跟着,这才出来这等事。 “小,娘子...我们...”男子将五姑娘逼进角落,一手抓着五姑娘,一手紧紧捂住五姑娘的嘴,欲逼五姑娘就范。 可却在这时,姜叙竟闯了进来,直接逮着男子的头发往后扯,更是狠狠的踢中那男子的命根子。只见那男子瞬间疼得清醒,哭着喊着:“坏了,坏了...” 姜叙满眼着急的看着五姑娘,急急拉到自己身前,将五姑娘上上下下看了个遍,瞧着无事才松了口气。姜叙好想将五姑娘拥如怀中,告知她不要怕,万事有他在...可姜叙不敢,他不能。 五姑娘蹲在地上捡起散掉的鱼饲料,姜叙知道五姑娘其是蹲在地上偷偷哭了,故而不敢正面对她,只是默默的帮着五姑娘捡。 凉复这会同寒露跑来,这一见,寒露便知发生了什么事,哭着跑来护住自己的姑娘:“姑娘,姑娘,寒露不过回趟府给姑娘取东西来,怎就...” “小姑娘莫担心,你家姑娘无事,只是受惊吓。”姜叙将手里的鱼饲扔到窗外池中。 寒露听着才松了口气,连跪下答谢姜叙再次救命之恩。五姑娘也朝姜叙这边转来,一句话也说不出,只管叩在地上啜泣。 姜叙见此甚是心疼,连连扶起五姑娘:“莲姑娘!快起来!”凉复扶起寒露,还将手帕给了寒露。 姜叙终是忍不住,伸手替五姑娘擦去泪水;寒露见此急急低下了头,凉复却是嘴角一笑,懂事的将寒露拉了出去。 寒露自打姜叙多次搭救五姑娘那事起,又见沈伯怀拒娶五姑娘,便一心希望五姑娘能与姜叙走一起。如今看来,莫不是有戏。虽是心里担忧五姑娘,可寒露相信姜叙,故而愿回避。 五姑娘愣了一愣,抬头见姜叙眼角泛了泪花,一时有些慌乱及怀疑。五姑娘下意识退了一步,扭头转去,自个儿擦了泪水,道:“多谢姜公子...” 姜叙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眼睛不离五姑娘:“莲姑娘何时才能保护好自己,不叫我忧心?” “啊?”五姑娘惊愕抬起下颚,转头看着姜叙,她方才听到了什么。 “莲姑娘如此柔弱,叫我如何放心...”姜叙眼角处的一滴泪水瞬间滑落,直接敲击着五姑娘的心。 “姜公子...”五姑娘惊愕的看着姜叙,心中五味杂陈。 “可知方才叙有多害怕,若叙来晚了,该如何...”姜叙看着五姑娘,艰难一笑:“好在,好在莲姑娘无事...” 五姑娘手捧着饲碗,紧扣着,不敢看姜叙:“姜公子,怎哭了...” 姜叙这才回过神来,伸手欲擦去泪水;这时五姑娘递了手帕过来,待姜叙接过,五姑娘低着头便出去了;寒露就在外头候着。 “来人!”屋里传来姜叙的声音,凉复一听,便知那男子的死期到了。 “扔进池内,何时浸清醒了,再提来见我。”话落,姜叙黑着个脸便出去了,走得比五姑娘她们还快。 五姑娘急急唤了一声:“姜公子!” 因方才自身一时没忍住对五姑娘的担心,在五姑娘面前失了礼,姜叙一时有些恼羞,听着五姑娘唤他,也不敢回过头来看着。 “方才瞧见他身上的玉坠有着‘朱’字,想来,该是朱府的郎君...”五姑娘说到这,姜叙才转过身来;五姑娘也低下了头。 “就这么将他扔进池内,可会伤了他性命?”五姑娘问。 一提那男子,姜叙便来了气。可语气仍旧不敢太重,怕吓着五姑娘,道:“方才他对莲姑娘无礼,莲姑娘还替他说话?” “我是怕,若闹出人命来,公子可怎么办!”五姑娘急急解释。 姜叙一听,嘴角忍不住一笑,原来云莲姑娘是在关心他! 方才原是一肚子火的,现是全消散不在了。姜叙道:“他便是死,也是死有余辜。叫他欺吓姑娘,便是天王老子之子,叙照扔不误。不杀他,已是他祖坟冒青烟了。” 五姑娘听得心口扑通的猛跳着。只见姜叙又说道:“莲姑娘莫怕,人是我叫扔的,后头不管有什么事有我担着,你无需忧心...”姜叙想了想,又吞吞吐吐道:“你也,莫多想,叙就是,替知兄给你出个头,讨个公道罢...快,送你家姑娘回去。”说着,对着寒露摆了摆手。 “姑娘,我们回去吧?”寒露低头笑了一笑,搀着五姑娘就走。到姜叙身前停了下来,互相作了揖礼这才离去。 瞧着五姑娘走远去,姜叙甚是无奈的拍了自己一巴掌,小声道:“一见她便胆小畏缩,胆呢胆呢?” 扑通一声,凉复将那男子扔了下去,正巧被路过的店小二瞧见,那店小二吓得险站不住脚,也不敢喊。 只见凉复将他招了过去,拽着他的领子,说道:“这人欠了我主子近十万银两,日日向他讨要却次次说他无钱,可瞧他能来此饮酒,又是上等好酒,你说,这钱又是从何而来?如今倒给我装醉酒不识人,不将他弄醒讨钱,又该如何?” 那店小二被凉复揪得发慌,只管点头说道:“该,他该!” 说着,凉复便给了那店小二小钱;店小二拿到钱,笑得牙齿全露了出来,连道:“公子仅管办事,小的自当没来过,更是什么也没瞧见。便是有人要来,小的也会想法子支开!” 凉复听着很是满意,将店小二的领子理直些才放他回去。 那池果然不深,只见池内的男子站了起来,水也就到他胸处。男子一手抓了抓脸上的水,指着楼内的凉复便骂:“哪里来的不要命的,竟敢将爷扔进池内,可知你命不久矣!等我上去,看我怎么收拾你!” 第一百三十七回 平白无故 说着,姜叙双手背在身后走了来,悠哉的坐到里边椅子上。凉复看着那男子从另外一头游廊处爬了上来,正气冲冲的朝这边走来。 才到门处,凉复便先发制人,将那男子拽了进来,那男子弱不禁风似的,这就摔到地上了;凉复紧跟着将两边的门一一给关上了,连同对着池外的壁窗也给关了。 那男子本想破口大骂,却才瞧见上边还坐着个一脸冰冷的姜叙,顿时他也不敢闹怎么样。只道:“我可是,永宁伯爵府,朱洪仁!你们若敢伤我,不说我姨娘不会放了你们,我父亲更不会放了你们!” “原来是朱府那甚是无用的四蠢材,我当谁呢!”说着,凉复便给了一脚,朱洪生直接双腿跪地,疼得哭喊。 ...... 中楼。 “五姑娘去了何处?老夫人命下边的人给熬了南瓜绿豆汤,这会正好温了。”四姨娘身旁的刘妈妈见着五姑娘上了楼来,连迎了上去。 五姑娘方才吓得丢了魂似的,这会也没开口;只见寒露回道:“姑娘到下边看鱼去了。” 刘妈妈笑了笑点点头,回到四姨娘身边;见五姑娘拿起勺子在碗里搅了搅,吃了一口,一会又吐出个什么东西来。 见五姑娘发愣一般的看着那东西,刘妈妈不得走来说道:“是生姜,切得跟豆大似的,不仔细看,着实瞧不出来。你过来,将姑娘碗里的生姜一一挑出来。”对身旁的一女使说。 “不必了。”五姑娘又吃了一口,这会没再吐生姜粒出来了;刘妈妈与寒露相视一眼,也没再说话。 “一见娇儿泪满腮,点点珠泪洒下来,曾见沙滩一阵败,杀得杨家好悲哀...长子架前刀下丧,次子剑下赴泉台,三子被马踏如泥浆,五儿削发在五台,六郎三关为元帅,七子树下乱箭穿,尸骸暴露无埋葬,儿你失落在蕃邦,八姐九妹女钗裙,回思往事哀断魂...” 台上老旦举步如风,一手洒袖挥人眼球,精妙演绎深情吟唱,台下观众泪落当场。 三姑娘哭得甚是厉害,一手抓着帕子猛吸着鼻;二姨娘一瞧连摇头,道:“这会都受不住,还一心想着做孟家君母,到时可有她哭的。” 向妈妈瞧了瞧前头的君母,只见她低着头啜泣着,想来是想起娘家了。向妈妈这会低下头提醒着二姨娘;二姨娘抬眼看了一眼向妈妈,又别过头瞧了一眼君母和老夫人,这才没再说下去;二姨娘拿起茶盏递给向妈妈,向妈妈接过手便给送去三姑娘那了。 ...... 玩乐至申时,众人才纷纷散去。姑娘郎君们待长辈们前走再跟后头。两位老夫人甚是满意今日安排,一路不停夸赞着今日的戏份甚是感人;老夫人私下还差卫妈妈去给那些唱戏的赏了钱。 各府回各府,唯独姜叙迟迟不舍离去,待到温府大门处,见姑娘们纷纷进了门这才肯离去。 钟知祈抱着承博与姜叙,二哥儿四哥儿在门处谈话,知祈邀姜叙留下用晚膳,姜叙拒了。 这会承博手里拿着一朵花,伸手便往姜叙的耳后插去,可怎么插就是不稳,姜叙见此接过了花,自个儿给插稳了,见着承博满意一笑,姜叙这才驾马离去。 “这便会打扮了,长大了,可还了得?可让四叔抱抱?”四哥儿拍了拍手欲抱,承博伸着双手便往四哥儿身上扑去。 “四叔带博儿飞好不好?”四哥儿抱着承博一路小跑进去,承博一路是笑得嘻嘻哈哈的;后头知祈与二哥儿一齐进了府,见此纷纷摇头笑了。 姜国公府。 一条通往房院的近道姜叙常走,圆石为路,竹为壁,每九尺有石灯两座。进院还需经一游廊,游廊左处是一人工池,有石山绿柳,水中有锦鲤上百,一一精雕木石亭。 游廊右处为精雕石壁,有红木镂空窗,窗外乃另院花园。朝圆石路直走,过了圆石门往右拐便到游廊。 姜叙暗了神色,脚步仍旧很快;只见游廊的木石亭内坐了几个人;卫晴莲扭过头来看了一眼,便朝姜叙走来了。 “叙哥哥,朱家娘子与两位郎君说有要事寻你...”见姜叙没有要慢下来,卫晴莲只得让道走到后边去。 卫梅唐与永宁伯爵朱府盛香芹娘子吃茶畅聊,坐旁的还有朱家两位郎君,嫡三子朱洪生与庶四子朱洪仁。 见着姜叙与凉复走来,朱娘子与卫梅唐仍旧吃着茶,只是静了声;卫梅唐撇了一眼,嘴角一笑。 朱洪生起身朝姜叙作了揖,姜叙只得停下回礼;而朱洪仁却气鼓鼓的指着姜叙便喊道:“没错,便是他!” “洪仁,不得无礼!”朱洪生将朱洪仁的手猛拍下;朱洪仁气得只能干眼瞪。 朱娘子笑了笑,道:“不知我们洪仁与姜公子是有什么误会,听闻姜公子平白无故的,便将我们四哥儿扔玉锦楼的池内浸水了?” “问你半天也不说出个事来,原来是这么个事!”卫梅唐拍了拍朱娘子的手,又道:“合着两个孩子打闹呢!” “打闹!他分明是要浸死我!”朱洪仁不服,大喊着。只见朱洪生没脸看他,朱娘子却纹丝不动;卫梅唐仅瞧了一眼。姜叙与凉复站着不说,只观远处美景。 卫晴莲灵机一动,道:“我们叙哥哥最是好了,你休要胡说!” “哼,我是否胡说,你问他便是!”朱洪仁指着姜叙大喊道。 “叙哥哥...”卫晴莲被朱洪仁的大声嚷嚷压败了,只得看姜叙怎么开口了。 “若无什么事,我便失陪了。”姜叙对着朱洪生作了揖便退去。 朱洪仁不让走,上前推开碍路的卫晴莲,一把扯住姜叙的袖摆;姜叙当场黑了脸;凉复见状直接掰起朱洪仁的手,只闻朱洪仁的惨叫声。 姜叙只管往他房院走去,留下凉复收拾场子;朱娘子虽不喜这个妾生子,可怎么也是朱家的人,这会多少没脸面。朱娘子一脸不悦,看向卫梅唐。 第一百三十八回 强权定论 卫梅唐原不想管,也管不来,可如今眼前是外府的人,若叫他们知道了她管不了姜叙的人,这要传出去,不得叫全京城人笑掉了大牙! 碍于面子,卫梅唐只能开口叫凉复放了朱洪仁;可凉复也不把卫梅唐放眼里,仍旧紧紧抓着朱洪仁不放。 听得朱洪仁那嚷嚷的惨叫声,卫梅唐也甚是厌烦,这会不得上前去抓住凉复的手,眼神警告:“放了他!” 好在凉复也不想给姜叙惹事,不然,这面子他定是不会给的;卫梅唐也松了口气,好在没有露出马脚。 凉复眼神犀利,让朱洪仁瞧着害怕,知道自个儿干不过,只得到朱娘子膝下哭惨;朱洪生看着甚是有失颜面,故而不做理睬,只是静静吃茶看着。 见凉复要走,朱娘子给喊住了:“姜公子是欺负我们朱家没人了不是?平白无故欺负我们的人,这会一话不说便想甩手走人?” “朱娘子言重了。”卫梅唐听着也不悦。 “言重?”朱娘子将朱洪仁扯到卫梅唐身前,道:“夫人可瞧瞧,我们四哥儿腿上腰上可到处是乌青乌青的,若无半点证据,我们也不会平白无故上门来讨说法。” “我们四哥儿是吃醉了酒,可也无醉到不省人事,他是瞧得清楚,这伤便是贵府公子打的!”朱娘子说。 “叙儿做事向来稳重的,能让他出手伤人,想来是此人出言不逊亦或是做了非君子之为得罪了他。再说,贵府郎君一身乌青,也不好说是别时伤的呢?”卫梅唐扇着风说。 “夫人此话之意,是说我们朱府讹人?”朱娘子问。 卫梅唐笑了笑:“我可无此意,朱娘子莫要误会了才好。你还不从实招来!若是伤了两家的和气,你罪孽可就重了!”卫梅唐对着朱洪仁说。 “我,我说的句句属实!”朱洪仁仍旧硬着嘴:“就是你家公子指示他,把我摁跪在地踢打...可险,可险伤了我的命根...” 站旁的妈妈女使姑娘们纷纷别过头,拿着扇子挡脸笑;卫梅唐挡了挡脸,无奈的眼神看了朱娘子一眼:“就这些?有尾无头,叫人如何信服?你若不将此事从头到尾一一招来,我可就算撕破了脸皮,也要将你们朱府讹人一事报官了!” 朱娘子听着甚是气愤,这会是坐不住,踢了朱洪仁一脚,道:“你若不将此事从头到尾说一遍!回去,可叫你们院的吃不了兜着走!” 朱洪仁被吓懵了,连爬到朱娘子脚下,道:“母亲,母亲,我说,我说便是...” 朱洪仁吞吞吐吐的,说来半天才将此事的来龙去脉说个清楚,可因此竟叫朱娘子甚是有失颜面;一话不说,朱娘子来回猛扇了朱洪仁两巴掌,只觉手掌心火辣辣的疼。 大伙皆因此一惊,只觉这朱娘子甚是厉害;卫梅唐倒是见惯了,则是不惊,得到了答案甚是满意,这会也不再给朱家脸色瞧了。 “你竟敢调戏温家妹妹!”朱洪生是一脸惊怒又无奈,指着朱洪仁便道:“可不知你这胆是肥出了天!” 朱娘子冷哼一笑,道:“当真是她康琴晟养出来的好儿子!自个儿龌蹉不知,竟还不知羞耻,污蔑姜公子平白无故伤人!不仅连累了我,还险伤了两家和气!朱家的颜面,可都让你丢尽了!” 说着,朱娘子气呼呼的离去了,也不与卫梅唐说辞;朱洪生对凉复说道:“改日我再亲自上门,与姜公子赔不是。”与凉复互相作了揖,转身又对卫梅唐说道:“今日朱府多有叨扰,还望夫人见谅。” 见卫梅唐不做应答只顾着扇风,朱洪生也不再说什么,朝身旁的卫晴莲也道了辞,这就拉着朱洪仁离开姜府。 “事也不理清楚前后,一上来便是一盆狗屎往人头上扣,想强权定论?真是毫无道理。”卫梅唐说。 听得此话,朱洪生停顿了下来,回头看了一眼卫梅唐;只见她扇子挡去半张脸,也朝这边撇了一眼;朱洪生咽了口气,也懒得说什么,这就抬脚走去了。 “回去问你家宝贝公子,可否满意今日母亲所为啊?”卫梅唐故意恶心凉复;只见他头也不回的往姜叙院里去了。 “真是,好精彩一场戏呀,我都还没观够便草草收了场...崔妈妈,去打听打听,这温五姑娘可有受到惊吓?叙儿既然插手此事,咱当好事做全了。”卫梅唐笑得。 崔妈妈应了是,将鱼饵递过来给卫梅唐;卫梅唐起身走来,顺手抓了一大把便往身后池里扔去,突一群锦鲤蜂拥而上。 卫梅唐又抓了一把往里扔去,笑道:“可说不准,咱叙儿是瞧上温家的五姑娘了...诶!这礼倒可得先备着,别哪天叙儿想上门提亲去,莫叫我们后边的人措手不及才是。” 崔妈妈笑了笑,应了是。只见卫梅唐别过脸来看了一眼卫晴莲;见她脸色不对,卫梅唐甚是满意的笑了。 卫梅唐将崔妈妈手里的饵碗拿了过来,将鱼饵全给倒进池里,又将碗扔到身后女使怀里这就离去了;卫晴莲后头才反应过来,慢慢跟了上去。 另外一头,朱家娘子前脚离开姜国公府,后脚便赶去温府拜见两位老夫人,又与君母唠了家常,后头才提起朱洪仁犯混一事。 前前后后可是说了一堆好话,又是将朱洪仁骂了个狗血淋头,该是有多狠便往狠里说;见得五姑娘无事也无计较,朱娘子恨不得将五姑娘拥在怀里疼爱,左左右右夸赞着五姑娘好教养。 见得朱家娘子如此诚恳致歉,老夫人等人也没再心里不快,倒还留了朱娘子用晚膳。 朱娘子当场便给拒了,说是回府去,要好生管教管教朱洪仁,不罚他个三天三夜跪祠堂,三日不给饭吃,她心里过意不去。 听此,温老夫人反倒心疼起,说别罚得太重,叫他能记心头上便好。得此答复,朱娘子才松了口气,请了安就回府去了。 第一百三十九回 狗仗人势 永宁伯爵贺府。 方落了马车。朱娘子便命下边的人将康琴盛康姨娘提到她面前来。房角处的女使小厮纷纷看着康姨娘从后院被拉到前院。 “慢些走慢些!哎呀!你们皮痒了不是,放开我!一会主君回来,定叫他扒了你们的皮!”康姨娘一身粉红衣搭蓝裙,从上至下绣满花花草草,精致美艳至极。一手便可搂尽的细腰,那身姿甚是窈窕、皮肤白净嫩滑,声音更是柔美;听闻她可是曾经明香楼的花魁。 几个妈妈粗鲁的拽着,后将她往地上推去;一声娇弱惨叫,康姨娘直接趴在地上,欲想追出去骂人:“这该死的丑婆子,竟如此待我,抓得我好生疼!是年老更皮了不成!可看我不给你们扒下来!” 朱娘子重重放下茶盏,一声碰响传出,康姨娘也静了声。她歪头看着屏风后的人,直到走近些,才见得里头坐着正是朱娘子。 康姨娘惊愣一般的后退了一步,心里一下大明,道:“原来是君母。琴晟给君母请安了。”说着,康姨娘妖精一般的往那一摆,却叫朱娘子恶心。 屋子外突然进来两个妈妈,直接摁倒康姨娘。康姨娘一时来了气,狠狠瞪了那妈妈一眼:“不知死活的丑婆子!” 朱娘子冷着脸,悠哉的扇着风,从里头走了出来。低眼看了一眼地上那一脸娇艳的康姨娘,便想起她那宠妾灭妻的朱棣伯爷。 “在君母面前也敢大声嚷嚷,真是亳无规矩!”说着,朱娘子身边的妈妈上前去扇了康姨娘一巴掌,直接扇哭康姨娘。 康姨娘捂着脸,满脸委屈,道:“不知,是琴晟那得罪了君母,君母这般动手打人?” 朱娘子落了坐,道:“不过是妈妈失了手,我可没打你。” 康姨娘不服气,小声道:“妈妈是君母的人,打不打,不也是听君母你的,可莫欺我傻...” 朱娘子一听便不乐意了,上去便是一把掌,直接叫康姨娘不敢再还嘴。朱娘子居高临下,淡淡道:“主子说话,可轮不到你插嘴。我若想打你,谁又能拦得?一个连妾都不是的下贱蹄子,也敢在我面前装妖精。哼,这套妖精戏,可就骗得了伯爷那样的眼瞎子。” 康姨娘抬了抬眼,小声道:“伯爷乃一家之主,你不过,也是妻,怎可在背后议论,说主君的坏话!” “你是在教我做事?”朱娘子问。 “下贱的东西,竟敢诋毁当家主母!”妈妈上前又是一巴掌;这下是直接惹怒了康姨娘。 平日里,康姨娘仗着朱伯爷的过分宠爱,可从不把朱娘子放眼里,更不用说这些下人了。 朱娘子才落了坐,便见康姨娘起了身来,直接与那妈妈斗打起来:“你又是什么东西,竟敢打我!伯爷从来就未打我一分!你这丑婆子,又凭什么狗仗人势!我可是忍了你一次了!” 见着两人打了起来,那康姨娘甚是厉害,妈妈完全不占上风,朱娘子是直接看傻了眼;待回过神来,连连唤了外头的人进来,将那康姨娘给紧紧摁住;这途中,妈妈连扇了康姨娘好几个巴掌;康姨娘是哭得落花流水,嘴里还不断的臭骂着。 “平白无故的,我也无得罪君母你,君母凭什么打我!这打人,还讲究罪责呢!你就不怕主君回来了,找你问话!”康姨娘哭得是上气不接下气的,从未这么委屈过。 一提主君,朱娘子别提多气愤,当场便掐起康姨娘的下巴,道:“我打不打你,从不需要罪责。若真要说其一二,倒还真有。” “若不是主君被你这妖精迷乱了眼,当年也断不会将洪仁那逆子养你名下。”朱娘子狠狠的甩开康姨娘的脸,又道:“呵,现今你那好儿子可在外头险做了风流事,就差没把我们朱家的名声抹了黑!叫我们在外抬不起头!” 康姨娘愣了愣,不敢说话;朱娘子接着说道:“我们朱家好好的孩子,竟被你这个妖精养成这般混账!子不教,你之过!我若不管管,你当我这君母是这府里供奉的神位?” “他...身为男子,年轻气盛的,风流...不也正常嘛...再说了,大郎君他不也...”瞧着朱娘子黑了脸,康姨娘不敢再说下去。 “他胆子可大了,竟敢调戏温家的姑娘。”说着,朱娘子吃了口茶,看戏一般的看着康姨娘。 “温...”康姨娘脑里忽闪一机灵,道:“这说来,若不是君母不给洪儿向温家姑娘提亲,洪儿也不至于如此犯事...这可是君母您的错。” “好啊,好得狠!果然是妖精,说的话,可比戏里的奸!如今竟敢怪到我头上!哼,下贱蹄子!若不是瞧他洪儿体内流有朱家的血,我断不会想着法子去向温家说好话,就该叫他被活活打死!”朱娘子气不过,走到外头又进屋里来。 抓着康姨娘的发鬓,逼着她与她对视:“不知你那好儿子可有与你说,他不仅敢调戏温家姑娘,可还得罪了姜家的公子?” 康姨娘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吓得说不出话来。朱娘子又道:“可真是癞蛤蟆掉屎坑,不知死活,竟还异想天开,死鸟上天求娶神仙?” 话方落,外头便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其中还有朱伯爷朱棣的声音:“那日就吩咐过了!还要我说破了嘴日日提醒不成?” 康姨娘一听朱伯爷的声音,立马大哭了起来;屋里头的妈妈女使纷纷紧张的你看我我看你;朱娘子咽了口气,连站起身来坐到一旁去。 朱娘子眼神示意,叫妈妈们将康姨娘扶坐起来,可康姨娘可精得很,不仅不配合,还顺势抓着妈妈的手不让放开,自个儿在地上闹腾起来,为的便是叫朱伯爷更厌恶朱娘子。 朱娘子一时也不知自个儿在慌乱什么,竟有些莫名其妙的虚心;直到见朱伯爷进屋里一瞧,所有人都站得直直,连气都不敢大喘。 瞧着自个儿心爱的美人满脸委屈泪水,朱棣是又心疼又气愤;一把拉开那妈妈,直接给了一脚,又道:“我看谁敢扶她!” 朱棣一身壮实高大,方才那一脚可叫那妈妈够在床上躺一个月;朱娘子瞧不下眼,命身边的人过去扶,可却无人敢动身。 朱娘子气得火冒三丈,死死瞪着那些女使;唯独从小跟在身边的一个女使敢过去搀扶,却被朱棣恐吓道:“哟,还有不听话的!去找个人牙子来,把这两个不听话的都给卖了!” “我看谁敢!”见着康姨娘公然卧在朱棣怀里,那得意的骄笑让朱娘子好生不快!若此时她连自己的人都护不了,那明日,她便无法在朱家立足! 第一百四十回 朱府内乱 朱棣小心拥着康姨娘,生怕她化了一般,可见着朱娘子,却瞬间变了脸:“我的话,何时不管用了?” “倘若今日主君卖了我的人!今夜我便叫主君怀里的这个贱人,见不得明日卯时之日!”朱娘子也不知哪来的胆量,这是她头一次与朱棣争吵威胁。 朱棣听着一笑,道:“娘子便不怕我让你见不得明日卯时之日?” “我盛香芹从不畏死!可主君今日却因这个妖精,不解事与愿违,上来便伤了我的人不说,还要发卖了她们!主君叫人寒心不服!”朱娘子说。 “主君莫气了,晟儿不疼也不哭了。君母不过是关心则乱,是洪儿在外犯了错,君母这才找我来问话,不过被了几巴掌...主君可念在君母替洪儿着想的份上,主君便不要再气君母了,可好?”康姨娘脸贴着朱棣的胸,声声娇柔,听得朱棣是一脸宠笑又心疼。 “她这般对你,你还为她说话,就说你心根子软。”说着,朱棣轻轻捏起康姨娘的下巴,又道:“洪儿也是她儿子,要打要骂,直接找洪儿问话便是,打你为何!可要是伤了哪,不叫我心疼?” “可都怪我,没把洪儿教得像大郎君一般出息。”说着,康姨娘委屈的抹了抹泪水。 “胡说,咱俩的洪儿出息着呢!晟儿就是心太慈了,才叫洪儿时常犯错。可念他还小,再过几年也就懂事了。乖了,不哭不哭诶呦...”朱棣轻轻的捏去泪水,小心呵护着。 “看在晟儿的份上,我便不卖你那两个人。哼,若有下次,便无这般好说话!”话落,两人便在众人面前你侬我侬起来,叫妈妈女使都不敢再看下去了,更是心疼站在此处的君母。 “主君这般做,可对得起我,你八抬大轿,明媒正娶的娘子?”朱娘子实在痛心,这会眼角不禁泛了红。朱伯爷背着她便罢了,这还凑到眼跟前来,叫她成了全府的笑话。 “我还没问君母你呢,你倒是先问起我来了!”朱棣将康姨娘搀扶了起来,问道:“究竟是什么个屁事,竟能将我的晟儿欺得如此可怜,可叫我心疼!” 朱娘子喘了喘,淡淡道:“主君不知道吧,你那出息的洪儿,光天化日调戏温家姑娘不说,还被姜家公子撞见借此教训,竟还有脸跑到姜府去讨说法,诬告姜公子平白无故欺压他!” “我好心好意替他去讨说法,却不知他扭曲事实,最后把两家得罪了。洪儿可是她教出来的好儿子,我不问她,难道问主君你吗?”朱娘子说。 朱棣听此愣了许久,忍不住破口大骂道:“这个不知死活的逆子!” 原要赶去教训朱洪仁,却又被康姨娘作了妖,最后朱棣不得把气撒到朱娘子身上:“洪儿也是你儿子,儿子犯了错你不管教,反倒先来寻她的过错!你好歹身为一家君母,竟寻她一个娇弱女子出气,这传出去不丢我朱家脸面!我都觉着臊!” 话落,朱棣牵着康姨娘便离去了。留下痛心气愤的朱娘子及一群不知所措的女使妈妈。 “如今,倒全赖我!”朱娘子一时委屈至极,双手握得紧紧,站着闭着眼睛痛哭了起来。 她恨不得现把康姨娘撕个烂碎!嫁入朱家这么些年,这是她最委屈的一次。没想她竟然会输给一个连小妾都不是的人! 屋里头的另一个妈妈敢忙吩咐了院里的人,不得将朱娘子痛哭一事传出去。这会散了人,又差人出去传信;那被踢伤的妈妈被女使搀了出去,如今屋里就只有一个妈妈陪着。 朱娘子缓缓睁开眼睛,咬牙切齿道:“好啊,把朱洪仁那个孽障给我提来!” ...... 入了夜,朱棣还屋里头安慰着委屈的康姨娘;两人正你侬我侬时,外头的妈妈则在外头着急的喊话:“姨娘,洪哥儿被打了!” 康姨娘一听,连坐起来,心惊道:“君母向来心狠手辣,若是因为我,把气一同撒到洪儿身上,那可还了得!” 朱棣一般将康姨娘拉到怀里,道:“他这次犯了大错,就该好好教训,便是打死也应当。” 康姨娘一听更是着急的要出去,偏朱棣紧紧环着她不让走。这下康姨娘又哭了:“怎了得,我和主君就这么一个儿子,真打死了怎么办!” “那就再生几个...”朱棣将康姨娘压在身下猛亲了起来,反而康姨娘越哭越大声,直接叫朱棣心疼。 “如果洪儿打死了,我也不活了!”康姨娘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主君,你去让君母放了洪儿可好?洪儿还小,他会害怕的...主君,晟儿求求主君,好不好嘛!” “可他这次得罪的是姜温两家,这该杀的,就该让他长长记性。”朱棣亲了一口,又道:“再说了,君母这人算是明理,断不会借此将洪儿打死的,顶多在床上躺个数日也就无事了,莫哭了莫哭了,诶呦我的心肝...” “数日...可怎了得!”康姨娘又是哭了起来。 外头的妈妈听着无动静,又是着急的喊着话:“主君姨娘再不去,就怕洪哥儿要被打死了!” 这下康姨娘是完全放不下心了,直接推开了朱棣,披着外衣便跑出了屋子,随那妈妈赶着去营救,留下朱棣气鼓鼓的躺在床上。半响,朱棣也不得不跟着去了。 院内通火明亮,女使小厮两侧站排,几个妈妈站后,朱娘子坐在椅子上,眼直直看着眼前被打得昏厥的朱洪仁。 朱洪生连忙赶来,见状心里吸了口气。可见朱娘子还未消气,道:“母亲,你若心里还有气,孩儿亲自去寻那康氏给你讨说法!” “后院的事,你一个大男子瞎掺和什么,母亲无事,快回去睡吧。若不是因为你父亲糊涂,我怎收拾不了一个小妾!”朱娘子怒拍一把高桌,指着朱洪仁喊道:“接着给我打!把他给我打醒!” “不能打!不能打!”康姨娘从外边跑来,看了一眼朱洪仁,连跪到朱娘子脚根前去,哭道:“不能打,不能再打了君母,会打死人的...君母有气,撒我身上便好,不要打洪儿...” 康姨娘紧紧拽着朱娘子的裙摆求饶;见朱娘子一脸黑,朱洪生连忙唤人将康姨娘拉走。 可这康姨娘不知哪来的气力,两个妈妈竟都拉不走她,不得叫小厮也上前去。 “打,狠狠的打。”朱娘子咬牙切齿,心中愤怒不平。 康姨娘哭声震地,叫人听着心乱。更是惹得朱娘子不满。朱娘子瞪着康姨娘,又道:“康姨娘无视家规,惑乱主君,我既身为一家君母,有责惩罚。来人,家法伺候!” “我看谁敢动她!”朱棣从后头大步走来。一听朱棣的声,康姨娘一下软趴在地,连爬着到朱洪仁身边,演一场苦情戏。 哪些打朱洪仁的小厮也连停了手,纷纷退到一旁去。 朱娘子一下失去气势,心里甚是不甘。朱洪生朝朱棣作了揖,连将朱娘子护在身后:“父亲怎来了。” “我若不来,就怕有人要反了天!”朱棣与朱娘子相视着;这会有女使搬来椅凳,同君母一排。 朱棣落了坐,侧脸看着朱娘子,道:“身为一家君母,你可知错!” 朱娘子愣着看朱棣;朱洪生知大事不妙,问:“父亲,敢问我母亲有何错?” “身为一家君母,无能力管理家后院,惹得家里鸡飞狗跳,不得安宁!这是一错!心胸狭隘,妄自菲薄,这是二错!不把一家之主放眼里,这是三错!”朱棣说。 “主君一番话,妄想把所有不是通揽我身上!让整个朱家不得安宁的是她!”朱娘子不服。 第一百四十一回 下贱野鸡 朱棣气得一拍桌,所有人胆战心惊的哆嗦了一下:“她一个娇弱没有心机的女子,怎使得偌大朱家不得安宁?我看是你心生嫉妒,想借机报复!” 朱娘子冷笑:“我嫉妒她?她一个连妾都不是的下贱野鸡,她配我嫉妒?我呸!” 突然,朱棣狠狠的一巴掌便烙在朱娘子脸上;所有人震惊,瞬间不敢呼吸。 “母亲!父亲,你!”朱洪生连挡在朱娘子身前,居高临下的看着朱棣。 “逆子,你也想反!”方才欲意未决的朱棣本身就气愤不已,如今便是想拿朱娘子出气。现今看家里最出息的朱洪生也要跟着反,朱棣别提要气得吐血! 最后又是一巴掌打在了朱洪生脸上,更是刺痛朱娘子的心,刺痛朱家上上下下人的心。 “洪生!”朱娘子管不来自个儿脸上火辣辣的疼,连将朱洪生护在身前,看着。 “朱棣!为了这个下贱东西,你尽动手打我,便也罢了!竟连无辜的洪生也打了!”朱娘子步步逼近:“好啊,你既这么疼爱这个贱人,便抬她给你当一家君母得了!省得隔着我演鸳鸯苦戏,我都替你累!” “你!”朱棣气得点了点头,道:“好,我早就想休了你这个泼妇!来人,上笔墨!” “哟,这么热闹?”话落,院外一个妈妈跑了进来,后头还跟着两个大气尊贵的娘子。 朱棣一见是两个宝贝女儿,吓得连站起,朱棣瞪了一眼那个跑去告状的妈妈,又嬉笑连连的看着自家女儿,道:“熙元丽元,这么晚了,怎过来了!” 朱熙元与朱丽元是朱娘子与朱棣的双生长女,打小就是朱家最得宠爱的两个姑娘,两姐妹性格泼辣任性,故而朱棣是又怕又疼爱的。 朱熙元与朱丽元如今都出了阁,朱熙元的婆家是京中江府,夫婿是江府长子江叶明。朱丽元次女,嫁的是京中书香门第的白家,当一家君母,夫婿名为白松来。 “我和妹妹若不来,我的母亲和弟弟可就要被父亲你冤死了!我们朱家,可就要被一个下贱野鸡给搅得团团转!”朱熙元上前看了看朱娘子,满脸心疼,又细心安抚着朱娘子落了坐。 有这两个女儿撑腰,朱娘子一下心也暖和了;朱洪生也松了口气:“大姐二姐。” “洪生委屈了,看我不收拾那个贱人给母亲弟弟出口恶气!你带母亲回去休息!”话落,朱丽元几步便跑到康姨娘面前,拽起领子狠狠给了两巴掌。 朱娘子见此嘴角一笑,又是心疼自家女儿,于是不肯离开。可朱洪生却执意带她离开,说朱娘子留在此,反倒对两位姐姐不好。听此,朱娘子这才肯离去。 朱棣想上前去护康姨娘,却被朱熙元拦了去路:“父亲身为一家主君,莫要为了这个贱人,毁了自身名声!” 朱熙元示意几个妈妈将院里的下人都给散去,毕竟家丑不可外扬。 “父亲方才说,要休了我母亲?父亲可是也不要我跟妹妹了?”朱熙元问。 朱棣慌慌张张的,连摆手,道:“没有的事,你们都是父亲的心肝肉,父亲怎舍得!父亲方才都是气话!” “哼,那我倒还要问父亲,是要你这个心肝还是要我们朱家?”朱熙元步步紧逼,叫朱棣汗颜。 瞧着后头朱丽元暴打康姨娘,康姨娘句句惨叫听得朱棣心疼得流血;朱熙元却不耐烦了,上前去狠狠连扇两巴掌:“叫什么叫!再叫就割了你的舌头!” 朱棣心疼得想上前制止,却一看两个女儿的眼神又怕了。朱熙元抓着康姨娘的头发,凑到面前来,道:“把我父亲迷的团团转,再害我母亲被休,到最后你便能只手遮天,我呸,什么东西!堂堂伯爵朱府,岂是你一个贱人能左右,就你还想摇身乞丐变皇帝,也不看看自个贱像!” 朱熙元扔开康姨娘,朱丽元又上前去捶打康姨娘;朱棣实在忍不了了,这会上前去拉开朱丽元,将康姨娘拥护在怀里:“你们俩,不得放肆...要说,晟儿还是你们长辈,我若今日护不了她,我妄为你们父亲!” 朱丽元气得插腰;朱熙元却嘴角一笑,道:“父亲,她有什么好,这京城比她好的人多了去,女儿已一一给你请来,当是孝敬你了。” 说着,院外突走进来五六个红衣粉衣黄衣的妖艳女子,连连扑到朱棣身上,甚至把康姨娘给拉了出来。瞧着她们个个惊艳,身姿窈窕,还有那露出来的皮肤,可真是细滑白净,还有一股迷香,实在叫朱棣诺不开眼睛。 几个女子声如戏腔,柔美亲耳,听得朱棣的心都化了。一女子拽着朱棣的衣物要脱开,却被朱棣紧紧拽住了手,笑道:“我两个宝贝女儿在呢。” “父亲尽管去玩,这几个女子都是你的,您要是喜欢,还可留下当姨娘。”朱熙元笑了笑,示意几个女子将朱棣带走。 得到指示,几个女子连拖带拽的将朱棣拥走,可朱棣还回头要康姨娘跟上。这会一个女子连捂住朱棣的嘴,表示不乐意。几个女子又倔起嘴巴,这叫朱棣左右为难。 康姨娘在喊救命,却被朱丽元死死捂住了嘴。朱熙元朝朱棣喊道:“父亲放心去吧,你瞧瞧她们,可都要伤心死了。我与妹妹也准备回去了。” 想了想,朱棣喊道:“看在父亲的面子上,别再打你康姨娘!” “看在父亲的面子上,女儿断不会再打康姨娘!父亲去吧!”朱熙元摆了摆手;几个女子连将朱棣带走了。 这下康姨娘慌了,也伤了心的哭起来。朱丽元也没再打她,不过朱熙元却无想就此放过她。 “你瞧瞧,你不过是我父亲的玩物罢了,这会我父亲有了别人,你什么也不是。”朱熙元坐到后边椅子去,妈妈给上了盏茶。朱熙元冷哼一笑,道:“呵,还妄想当我们朱家的姨娘,就凭我,便不会让你如愿。” “姐姐,如何处理她!打落她的牙?”朱丽元问。 “你也不嫌手疼?”朱熙元吃了口茶,道:“打发个人牙子卖了就是。” 身后妈妈听着一愣,道:“姑娘,这成吗?” “妈妈尽管去做,若我父亲问起来,便说是我之意。我父亲顶多气个两三天,也就无事了。”朱熙元又道:“如今,我父亲那头五六个娇滴滴的美人伺候着呢,顶多伤心一阵,不会生气的。再说了,我也是为朱家着想,若因此人坏了我们朱家,那罪可大了。” “你,你不能卖我,你凭什么卖我!如今你们俩嫁了人,便已不是朱家的人!你没有权利发卖我!主君,我要见主君,我要见主君!”康姨娘哭吼着。 朱丽元上前去就是一巴掌一脚,骂道:“嚷嚷什么!扰了我父亲好事,他亲自把你卖了!” “就凭是我的女儿,就凭她们永远流着朱家的骨血!嫁人了又如何。她们的话,谁敢不听!”朱娘子这会来了。 “母亲!”两个女儿连连拥了上来:“母亲受苦了。” “妈妈,现在就打发个人牙子来,发卖了她!”朱娘子说。身后的妈妈应了是,这就出去了。 “君母,君母不能卖了我!主君,主君不能放过你们的!”康姨娘发慌了,乱爬带滚的来到君母脚下。 “方才我来的路上,经过了主君的屋子,里头,可热闹得很。他可没这个闲情来管你!”朱娘子拽开康姨娘的手,牵着两个女儿回屋里头去:“走,到母亲屋里去,咱们母女三人许久没能好好坐下来说说话了。” “不可以,不可以卖我,我要见主君,我要见主君!”院里如今仅剩康姨娘被几个妈妈围着,朱洪仁也被抬走了。 ...... 第一百四十二回 扰乱军心 温府后花院。 夏日里的花院开满各色的花,满院绿杨芳草随清风摇动,一阵一阵。一棵弯绕低矮的柳树上,三姑娘卧躺着,正冥想着她的美好将来。 柳树下一片碧绿草坪,六姑娘歪坐着,头靠在小山壁上,正打着瞌睡;身后的春分一边吃着甜食一边给六姑娘扇着风。 方亭内,两位老夫人各一手持扇一手下着棋,只闻落子声,不见有其他言语;身旁伺候的女使妈妈纷纷赌着自个儿看好的老夫人,瞧瞧最后是哪位老夫人能胜。 假山后的小花圈内,七姑娘与李玉茹姑娘翩翩起舞,两人从未一起排练过,却巧妙配合得天衣无缝;坐在下边的女使看得入了迷,边坐着看,边抬手学着比划。 大姑娘孤身一人在假山处静坐看书,立春不敢扰了清净,便无去寻女使一起玩,故而无聊的她也趴在一处睡着了; 两位堂嫂嫂在游廊另一处绣花,是给两孩子做立秋后的衣衫;这会是有说有笑,一会聊未出阁前发生的趣事,一会则聊出阁后的怪事,再是逗乐奶妈子怀里抱着的孩提。两人脸上都洋溢着满满的幸福。 五姑娘一人在石桥上坐着,一手缓慢的摇扇着扇子。瞧着便像是在观望池中的锦鲤,可仔细些看,这五姑娘的心与眼睛所见所想可不在一处。 “贺姑娘沈姑娘来啦!”有妈妈在外头喊了一声。 话落,两个姑娘便进了方亭,先是给两位老夫人请了安后,再去寻其他姑娘玩。 见得未来孙媳妇,两位老夫人很是满意的夸赞着。沈老夫人指了指沈孟熹,小声道:“这又是哪家的千金,这面相了得!” 周妈妈回了话:“是沈家的姑娘,沈府两大房,就出一个姑娘,甚是宝贝。” “可怪不得呢,这烈阳下阴者善存,将来这姑娘必定大富大贵!”沈老夫人想了想,又道:“若不是京城离八闽远,可真想给带回去,给我当孙媳妇去。” 老夫人笑道:“都说是宝贝着,三姐姐便是祖上有做皇帝,可还难说人家愿不愿意呢。” 沈老夫人听着不乐,一扇便往老夫人脑袋敲:“就你话多。保不准人家愿呢!哼!” 老夫人歪了歪嘴,道:“三姐姐可小心了,一步错步步错,我可就要赢了!” 沈老夫人连连细看棋盘,瞪了一眼老夫人:“可安全着呢,你这是扰乱军心!其罪,当诛!看我不诛了你!”说着,沈老夫人猛下了一子。 老夫人心惊胆战,好在无什么大事。这会沈老夫人又道:“可仔细些看!” 老夫人笑了笑,道:“三姐姐放百个心,我便是要输了,也断不会像三姐姐一样,乘机掀了棋盘耍赖。妹妹我输得起!” 沈老夫人听着不乐,歪头瞪了一眼老夫人后,两人纷纷笑了。 沈姑娘与贺姑娘在大姑娘那共讨论诗词,甚至是嬉笑连连。 原本静谧的花院,突传来一声清脆响亮的蝉啼。在树上冥想的三姑娘、树下瞌睡的六姑娘、花圈内跳舞的玉茹姑娘与七姑娘、以及发呆的五姑娘纷纷清醒、静声。 几个姑娘不约而同的望向蝉啼的地方,又是好奇的动身前往寻找;最后几个姑娘一同来到一棵高大的杨树下,纷纷抬头寻找着那只蝉。 两位堂嫂嫂及众女使皆被吸引过来,倒只有两位老夫人及年老的妈妈们不为所动。沈老夫人摇头笑道:“一声蝉啼,便能把这院里的小姑娘们都引去了,这蝉了得,便是后八百年不破土重见天日,也无什么憾事。” 老夫人听着摇头笑道:“老姐姐说书呢?” 姑娘们纷纷歪着头看着,半天寻不见那蝉的位置;五姑娘后头也缓缓走来,念道:“垂緌饮清露,流响出疏桐。居高声自远,非是藉秋风。” 大姑娘看了一眼五姑娘,念道:“泉溜潜幽咽,琴鸣乍往还。长风翦不断,还在树枝间。” “瞧,蝉在那!”七姑娘先是瞧见那只蝉,兴奋的蹦了蹦。 “这蝉,怎是绿黄绿黄,莫不是金蝉?”六姑娘问道。见姑娘们纷纷一副不知道的神情,六姑娘又道:“三姐姐,这里就属你敢上梯子了,要不把它抓下来细看?” “六妹妹是刨土也要将蝉刨出来看,现连它飞上枝头你也不放过,想来这蝉可是挖过你前世的坟?”三姑娘捂嘴笑着,此话惹得所有姑娘都笑了。 六姑娘苦笑着,上手捂住三姑娘是嘴说道:“别说是蝉,我要是知道自个儿前世的坟,可恨不得挖出来看看,瞧瞧我多美呢!” 姑娘们又是一阵笑。三姑娘掰开六姑娘的手,说道:“好妹妹,可记得烧上香,保佑你三姐姐我,今世做不得将军,来生也要做得!” 六姑娘又将三姑娘的嘴捂上,笑道:“好姐姐,我若烧上香,必定保佑三姐姐如愿,不止来生做将军,今生...怎么也是将军夫人!” 姑娘们一阵欢笑,却把三姑娘笑得红了脸。三姑娘不服气,一把抓开六姑娘便道:“好妹妹这张嘴,是跟猪圈里的猪抢着食了,竟把胆给养肥了!可看我不抓着你,挠个一天一夜!” 说着,六姑娘立即跑脱开,三姑娘乘机追上;两个姑娘在众姑娘身旁来回跑着追着,场面别提有多欢乐,还有姑娘帮着六姑娘挡着的。 “三姐姐,好姐姐,我知错了!便是六妹妹不烧香,三姐姐今生必定也是将军夫人!”六姑娘乐疯了一般,躲在两位堂嫂嫂身后对三姑娘喊话。 三姑娘撇着嘴,娇羞至极,这下是更想抓住六姑娘了:“六妹妹,你还说!你不许说!” 李玉茹姑娘是头次见得在家中便可如此热闹,这会都羡慕起这京城的各位姐姐了。 ...... “都安排上了...”李妈妈从屋里走了出来,到院中回话。 君母点着茶,嗯的一声。又道:“待主君回来,记得把院里的女使都请出去,别给他留一个半个,那二四也想法子支开。” 君母一脸得意的吃了口茶,道:“我瞧北边的天有些乌云,想来晚些时刻会落雨,天色必定暗。他这几日发了疯似的,竟变态得不点灯。我倒要瞧瞧他还能火眼金睛到什么时候!可记得火折子也都清干净了,倒时我亲自带一支在身上可叫他求我!” 李妈妈应了是;主仆两人这会皆忍不住笑了。 第一百四十三回 言归于好 五月廿十,阴雨,京寺。 连下了好几日的雨,姑娘们皆不知去哪玩好,瞧着路上湿答答的,故而都没了兴致。 京寺外,香炉飘烟淡淡,铜钟悠远响亮;一农夫披着蓑衣挑着担,牵着一头黑牛从两辆马车前行过。 后头,一辆马车的门打开来,只见里头的人撑开了一把八角型的油纸伞,伞面花纹精致,下来的是一个女使。 另外一辆马车同下来一个女使,落了地才撑开另把伞,牵着车里头的主人下车来;原来,是许久不露面的曹家姑娘曹汐。 她一身素白衫搭淡绿百迭裙,衣领为蓝,绣白花带绿,腰系蓝色绶带,带尾有珍珠若粒。蓝色披帛绣花,头戴小花冠,白玉水滴玉坠为饰。 她举止柔弱,面色素白,瞧上去毫无精神力。落了车,曹汐抬眼望了四周,最后目光落在隔壁车辆。 只见车旁女使手上那把八角型油纸伞格外好看,她还是头次见得。 这时,车里头的主人被小心的搀了下来。伞遮去了面容,只见一双白粉绣花鞋利落踩在地上,几滴雨水倒滴鞋面,鞋头顶着一朵极小莲花,美而精致。 那白色裙边绣满一圈绿草花纹,外叠一件精美绣云纹蓝绿色短围裙,红色绶带上还系着一块偌大的云型玉佩,一条素色枣红披帛拖落在地,尾处浸湿,一件绣满小花的粉红上衫,衣领为蓝绣白云纹... 八角型油纸伞立直了起来,清晰可见那女子侧颜。她的花冠是白玉莲花冠,冠内有鲜花数朵,朵朵美艳鲜亮,她的耳坠是一朵倒立莲花,粉中带白。眼尾贴着一排珍珠,妆容淡雅。 瞧着清晰的侧脸,曹汐一下认出她来。淡淡道:“云莲姑娘?” 五姑娘听有人唤她,随之别过头来瞧了一眼。接过寒露手中的伞,转了过来,道:“曹姑娘。” 两人互相打量着对方,瞧得妆容衣裳接近相似又大有不同,这是什么个巧缘? 曹汐垂了垂眼眸,没有回话,提起裙摆便进了寺院。五姑娘愣了一会,也跟了上去。 两位姑娘不约而同的跪在佛祖面前,三叩三拜,后起烧香再拜。又是一齐走出院去。 两人皆停了下来,相视一瞧,异口同声说道:“可屏退左右移步说话?”两人愣了一愣,又同点了点头。 互相接过女使手中的伞,五姑娘与曹姑娘一同往后院去了,两个女使只能在此等候。 细雨绵绵,后越落越大。两个姑娘不得寻一处避雨,就在后院山上的一座亭子内。 两人一前一后的合了伞,立靠在一条柱旁。五姑娘先是开了口:“曹姑娘,身子如何了?” 曹汐看了一眼五姑娘,走里了去,又瞧望着亭外,低头淡笑道:“不大好。怕是,不会好了吧...” 五姑娘仍站在后边无走前去,看着曹汐那无力的背影,只觉心疼。 “听闻,伯...温大姑娘,后日办定婚宴了?”曹汐喘了口气。 五姑娘愣了一愣,说不出话来。缓缓走上前去,同曹汐一排;曹汐别过头来瞧了一眼,又转了回去。 不知不觉,五姑娘与曹汐眼角处竟同时泛起泪花;五姑娘暗里喘了口气,面无神色,道:“是,后日,辰时。” 曹汐咬紧牙关,喘了口气,笑道:“真好,真好...” 说着,曹汐的眼泪已经完全止不住的往外流;五姑娘别过脸看着,竟无比心疼。因为她知道那种感觉,那种爱而不得的痛苦。 “你也喜欢伯怀哥哥,对不对?”曹汐问五姑娘。 五姑娘惊愕住,连回过头去,道:“姑娘莫胡说...” “这里无别人,这里只有我与你...你就是喜欢伯怀哥哥。你瞧伯怀哥哥的眼神,我便瞧出来了。”曹汐抹了抹泪水,又道:“我没有你的忍耐,你能藏住喜欢,我不能...” 说到这,五姑娘的伤口像被重新撕开一般疼痛难忍。她一手紧紧扶着木桩,一手捂住嘴,闷声哭了起来。 曹汐见此也忍不住哭了起来,她蹲在地上,紧紧拥住自己,哽咽道:“我与他,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孩时他与我说过,长大后,要娶我做他的妻子...” “如今,却成了玩笑话,童言无忌...”曹汐笑了笑,又道:“可他们不知道,我早已将这句话,牢牢记于心头,我日日盼着、念着、想着。好不容易等到了及笄,却未曾想,早已回不去当初。” “我恨那些靠近他的人...包括你...甚至起了杀心...可我不敢,我不能,可我最终,还是控制不住自己...才有了后头,入了姜姑娘的计...”曹汐站起身来,扶着围柱,望着外头的天与山,笑道:“害人害己。姜姑娘遭人杀害,姑娘你却卧床数日,而我,如今这身子,一日不如一日,伯怀哥哥也再无搭理...或许,这便是我们的报应...” “我什么也不怕,什么也不求,只愿伯怀哥哥能够搭理我,哪怕看我一眼也好...可如今,连偷偷瞧他一眼,都成了奢望。”曹汐坐落在地哭了起来,声音是多么的无力沙哑。 五姑娘哭得不能自我,却上前去拥住曹汐:“许是我命运该如此,我从不怪你...同是痴情苦命人,我何尝不知你的苦。” “日夜悲歌无人叹。大姐姐待我好,如今,他是我大姐夫,我便连念想都成了有罪。”五姑娘扶起曹汐,坐上亭坐:“至少,你还能想念。” “对不起...”曹汐一把跪在五姑娘身前,忏悔痛哭:“对不起...你是好姑娘,是我心胸狭隘,害了你。焚香会上,姑娘香炉上的毒药并非是我所下,我只不过想让姑娘输了而已,从没有想过要姑娘的命...” 五姑娘连将曹汐拉了上来:“都过去了,还提他做什么...” 曹汐方起身来,便抱着五姑娘痛哭了起来。五姑娘何尝不是,可还细心的安抚着曹汐;想来如今,也就她们俩能知对方的心了。 半响后,两人才渐渐停止哭泣。两人已许久未有这般释放苦楚了,身心竟意外的轻盈。 “多谢你,肯原谅我。”曹汐说。 五姑娘取出帕子,替曹汐擦了擦泪水,道:“不谢。” “我不了解什么大姑娘,只知她,甚是貌美。可你,是真的好姑娘,伯怀哥哥拒了你,是他没福气。”说到伯怀,曹汐又哭了起来。 一想起那一次,五姑娘也忍不住又哭了起来,道:“我与他,有缘亲人,无份夫妻罢了。” “雨越落越大了,我们回去吧。你身子弱,别着了凉。”五姑娘说。曹汐点了点头。 两人起身正要去拿伞,天却突刮来一阵怪风,竟将曹汐的伞吹落在山崖的一棵树上。 想来,天有意要五姑娘与曹汐和好罢,这会两人不得一齐共用那把八角型油纸伞了。 两个女使在外焦急的等候,最终见得两个姑娘有说有笑走来了,还走到一起共用一把伞。两个女使完全看愣了。 “姑娘这把伞好生特别,我还是头次见得。”曹汐说。 “你若喜欢,这伞赠你。”五姑娘说。 “赠我?”曹汐愣住。 “如今我们俩,算是言归于好了,便当是,我们化解的物件吧。”五姑娘说。 “可给了我,姑娘你呢?”曹汐问。 “这伞,是一个友人相赠,我不能要...本想放着它不用,可今日出门着急,不小心拿错了,这才不得不用它。”五姑娘停了下来:“你若喜欢,这伞给你,正好你也没有伞,也当是,帮我解了忧。” 曹汐笑了笑,应了声好。 两人最后在寺院外分开,曹汐送五姑娘上了马车,自己撑着那把伞也回到车里边。最后两辆马车分别朝两个方向行去了。 第一百四十四回 沈温聘宴 五月廿二,晴,京城。 下了几日的雨至昨夜便停了,这会路上虽还有些许沉积雨水,可路面却被雨水冲刷得干净。 与往日一样热闹的街市,来来往往的人与车,清澈贯耳的吆喝,及糕果的鲜香。 天晴朗,风清凉。路上行人要比昨日走得悠哉,也少了伞与伞之间的碰撞,更无前些天的炎热。 而今是沈府到温府下聘之日,寻常热闹的京街上突多了一阵敲锣打鼓的响乐,自然是引来附近街道的所有人前来观看。 曹家。 曹姑娘曹汐一早便醒来,正坐院中乘凉,正要喝口茶,却听得外头传来鼓乐。 曹汐心猛的一怔,放下茶盏,连跑到侧门去看;管小门的小厮爱凑热闹,这会正好把门打开了来;女使几个急急追赶而上,可为时已晚,拦是拦不住了。 这一见双喜牌匾,又见马上乃沈家尊长,曹汐一下落起泪来,再是啜泣、再到闷声痛哭。 最后是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伯怀哥哥...不要我了,当真,不要我了...” 许是气急,曹汐竟有些难以喘息,突又猛咳了起来,女使速速递来手帕,却见帕上落泪红。贴身女使芹儿是又心惊又心疼,连搀住曹汐:“姑娘!” 芹儿试着将曹汐拉走,可曹汐怎么也不听劝,这会颠坐在地上,面色苍白。可外头的响乐任旧刺耳。 芹儿速速将小门关上,又怒扇了小厮,小厮吓得连跪在地上求饶。曹汐半眯着眼,望了一眼门后便昏迷过去。 苏月这会急急跑来,知道大事不妙,可最后还是晚了。只见几个女使背起曹汐便往房间跑去。苏月急急推了妈妈一把,道:“去,快去请郎中先生,快!” 苏月喘了口气,气急败坏的冲上去,当场给了所有女使各一巴掌,指着她们几个,手抖了抖,道:“昨日我便告诫过你们,今日定不能叫姑娘瞧见!你们当我的话是耳边风了不是!” 芹儿这会跑过来跪下,道:“君母,芹儿以为将姑娘带到后院便听不见看不见了。可未曾想,这外头的鼓乐声,还是传入了姑娘耳里。原来姑娘好好的,今早还让芹儿给泡了茶,可这一听,姑娘茶也不喝了,便急急跑了来,我们是拦也拦不住。” 苏月捂着脸落起泪来,见曹汐那虚弱惨白的脸,一时心如刀割般痛:“造孽,真是造孽啊!” ...... 一条若长的婚队行于京街中,只见队首不见队尾。围观者也越来越多,附近几条街的人纷纷往这边赶来;瞧着聘礼无数,行人纷纷指点,也不知是哪家姑娘有如此福气,婆家竟如今看重。 队伍扛夫一身湛蓝衣打扮,腰系红绳,抬轿的是穿红衣的;丫鬟各是粉衣戴红花,整整有百来人。 骑马在前的是沈侯爷与沈二侯爷,骑于后面的是沈家的两位叔公和两位伯公,以表对温家联姻的看重;往后还有轿两座,坐的是两位夫人,沈家尊长共记八人。 队伍在温府大门前停下。只见那几扇大门各贴了一个囍字,门口的石狮及屋檐挂满红通通的红绫,喜庆至极。 一媒妈子,穿着一身玫红色花衣,笑脸嘻嘻的下了小轿,脚步快速轻易,在温府大门处停下。媒妈子清了清嗓子,朝里头喊道:“晋佳侯爵沈府特来送聘。” 温府总管家荣东早候在门处,见得沈家人到,荣管家恭恭敬敬朝他们作了个揖。 听得媒妈子开口后,又接过一张红贴,荣管家瞧了一眼,连点头嬉笑;这会快步进府去,边走边喊道:“晋佳侯爵沈府,特来送聘!主礼大雁活禽一对,次礼鹿皮两副,副礼无数。” 荣管家在外厅止步,周妈妈在此候。后由周妈妈转传进里厅,道:“晋佳侯爵沈府,特来送聘!主礼大雁活禽一对,次礼鹿皮两副,副礼无数。” 周妈妈在里厅外,朝里头的温家尊长拱手作揖,道:“沈家尊长亲临,欲替沈府嫡长子沈伯怀礼聘温府令媛。恭请温府尊长应予。” 里厅内,除了不见大姑娘老夫人、沈老夫人,其余姑娘郎君皆在里厅两旁静坐;温衡温盛夫妇同坐上厅,温衡为长,坐正,温盛次之。 厅堂内长案上,有一刷了红漆的木盘,盘上有两书,以红绳系;有红布包豆球、束口插红花一对;有青蕉四排、蕉涂红条;有带双叶大桔四颗、桔上画红点缀;有一红盘内摆六锦囊,内装五谷红锦囊五个、装六合红锦囊一个;另一红盘装十二粒红鸡蛋、上有春草两株。这里一半礼品,是待沈家尊长回府时要带走的回礼。 温家四位尊长其笑,同答允。 周妈妈作揖,又快步走出去传话,到外厅交接,由荣管家传允。 媒妈子回礼,又道:“晋佳侯爵沈府嫡长子沈伯怀聘娶忠勇伯爵温府嫡长女温云锦,温家尊长答,允!恭喜沈府、贺喜温府。” 沈家尊长落轿下马,齐候温府门前作揖:“沈家尊长恭谢温家尊长答允。” 话落,礼乐再次启奏,曲为潮州大锣鼓《凤凰腾飞》。 温府尊长到外厅接待,沈府聘礼一一入温府。宾客开始入席。 沈府家丁八人,各端一红盘,领头入门,直进里厅。 红盘上乃聘礼八样之首;有鸳鸯梳一对,红尺、金秤、金剪、都斗、镜子各一、红木箱一个,装放十二版贴。 厅堂外聘礼无数,皆成双成对。有茶饼数百、茶叶数百罐、金锭二十四对、金簪二十四副、金披坠一个、钱两万贯。其副礼数百,共十八抬。 温府大摆宴席,共设三十八桌。温家女眷与郎君分开设席,男女不同桌。来往宾客非富即是贵,有国公府、侯府、伯爵府等官眷及书香门第、富商等。 宴上美食满桌,菜式多是潮州菜;又有茶水点心拌嘴,有潮乐悦耳。 里里外外进进出出的女使家丁险看花眼,原来温宅的女使家丁也一同被唤过来使唤了。 第一百四十五回 水深鱼杂 温盛同温衡夫妇接待沈家尊长,在厅堂坐食。杨月到老夫人屋里,拿了许多东西过来,同大姑娘讲。 “三姨母不到前院吃茶去?”杨月问沈老夫人。 沈老夫人笑道:“我方才吃了一碗红圆,甚甜!” “前院都安排妥当了?沈家都来了什么人?”老夫人问。 “都安排妥当了,请母亲放心。”杨月坐下说:“来的是沈家的两位侯爷、两位夫人,两位伯公、两位叔公。” 老夫人与沈老夫人听着甚是满意的点点头:“倒是赏脸。” 沈老夫人这会子说道:“我给锦姐儿备了千贯钱做嫁妆,你替我整理了。” 杨月一听,惊得站起,连答谢沈老夫人厚爱;大姑娘答谢姨祖母抬爱。 老夫人拿出一个盒子,里头是一些庄子铺子,这是给大姑娘准备的。老夫人说道:“咱府里的大哥儿姐儿都有,玉茹也有份。这是老婆子我攒了一辈子的,这份是给大姐儿的,里头是潮州府、八闽那边的一些庄子铺子、田地,各两百。当是祖母疼你们这些孙儿的。” 老夫人递给大姑娘,大姑娘磕谢,又让老夫人拿回一半,这会杨月对大姑娘说道:“侯府家大业大,嫁妆越多越好,这也是你祖母的心意,你便收下。” “正是。嫁去沈家,你便是长媳,是大娘子,将来必定是沈家的君母夫人。沈家房头多,水深鱼杂的,多少遭人眼红。便是大姑爷疼爱你,也帮不了你管家,若有这些傍身,多少足了底气。”老夫人说。 杨月听着倒是担心了起来:“母亲说的是。” “听你母亲说,你的嫁妆清点了一夜都还未理齐,现快些去记清楚了再来,自己亲自记入账,心里也好有个底。”老夫人说。 大姑娘点了点,作揖便离去了。 东处一空院,停放了大姑娘的嫁妆。整整三个屋子都放满;见大姑娘来,妈妈女使纷纷作揖。 大姑娘接过妈妈手中那本厚厚的账册再次仔细清点。 妈妈说道:“姑娘,这里头算上沈家的聘礼,总计得有一百二十八抬。嫁妆两幅,主君一副,盛老爷一副。主君君母给了一万贯钱、六百亩良田、一个金项圈。盛老爷和娘子给了三万贯、千亩良田、一个金项圈。君母还给姑娘买了八个女使、陪房四个。其余的锦缎、丝绸等物品共计数几十抬。数量物品,皆记在册上了。” “妈妈辛苦了。请妈妈下去吃茶。”大姑娘对春分说。春分这就领着那个妈妈下去吃茶了。 前院。君母吃到一半便退了堂,这是要去准备沈家回府时的聘礼。杨月这会也过来了。 君母先是打开那版贴盒,两人一同仔细看了看,后满意的放回盒里。 杨月又命人将沈家送来的婚服同版盒收好,将来大姑娘出阁,再取出来。 沈家送来的食聘内,温家仅收数半,其余退回。而主礼收下,次礼等其他聘礼待大姑娘出嫁时,一齐充当嫁妆陪嫁。 ...... 午时,原强忍着心痛的五姑娘,竟在见沈家送来的婚服时忍不住落了泪。而后,五姑娘假借吃得过杂,一时身体不适回屋去了。 几个姨娘去不得正厅,故而四姨娘在院里发着牢骚,又随时抓人来问宴上的事。 四姨娘在自己的院内便瞧见了五姑娘回来,四姨娘正好奇,便赶去五姑娘缘院子。 然而却见五姑娘将自己关进屋内,连寒露都不让进,想是一个人在屋内偷偷落泪了。 四姨娘自然知晓这其中缘由。可见来往女使多,怕五姑娘落人话柄,于是大声说道:“莲儿最是喜欢大姑娘了,如今大姑娘就要出阁,莲儿该是多么不舍。” 听着,院外的人皆私下议论五姑娘与大姑娘姐妹情深。这下四姨娘才松了口气。 ...... 聘宴至申时结束。这会姑娘几个皆聚在后院,谈及今日宴上趣事。未免落人话,五姑娘最后还是来了。哭了许久,这会倒是好些了。 “沈家来了这么多位尊长,说明沈家很看重我们大姐姐。方才我大致瞧了一眼婚袍,那可真叫一个精致!不过我们温家回给大姐夫的婚服也不错。”六姑娘说。 “十二日后,大姐姐可就要去沈家了,以后这样聚在一起的日子可就少了,三妹妹是真心的不舍得。”三姑娘牵着大姑娘的手,委屈巴巴的说。 “好妹妹,都是在京城,以后有的是能见面,可别伤心了。”大姑娘摸了摸三姑娘的脑袋,宠溺的笑了。 “五姐姐!五姐姐可好些了?”七姑娘先是瞧见,连忙过来搀扶。 “好些了。”五姑娘进了亭子,接过寒露手中的盒子,笑道:“大姐姐,妹妹这里给姐姐做了好些香,都是你喜爱的。” “五姐姐,这是什么香,叫什么名字?味道好闻极了!”李玉茹头次闻得此香。 “倒无名字,不过是我自个儿制的香。玉茹妹妹若喜欢,明日我再制些,到时回八闽可带去。”五姑娘说。 李玉茹高兴的点了点头,答谢五姑娘。 大姑娘伸手接过,欢喜得不行:“好妹妹,我正说呢,没有五妹妹制的香,我怎睡得好呢。” “这好说,将来大姐姐用完了,差人来知我一声便好,妹妹再给大姐姐制些送去。”五姑娘说。 “五妹妹给的香,我那屋里头还有剩些,都给大姐姐先带去可好?”三姑娘问。 “不必了,上次五妹妹给的,我舍不得用,可藏了好些,再有这么一大盒,够用一阵子了。”大姑娘说。 “怎舍不得用了,大姐姐仅管用,可别舍不舍得,用完再寻我要便是。”五姑娘说。大姑娘笑着点了点头。 “五姐姐的香最是好!诶,五姐姐,要不,你到京街上开个铺子,就卖这香。依我看,定能卖大钱!”六姑娘说。 “我也是这么想!”七姑娘说。 “咱们也不缺这钱。五妹妹给我们几个制香已够辛苦了,你们俩倒是心狠,这是要累坏你们五姐姐不成?”三姑娘说。 六姑娘七姑娘连连摇头,道自己错了。大姑娘五姑娘玉茹姑娘纷纷笑了。 “是什么事,这么开心呢?”温家两位嫂嫂这会过来了。姑娘几个纷纷起身作揖。 “如今聘也下了,十二日后便是真正出阁了,这会有什么话要与妹妹们讲,可要尽快说了。”温家长媳刘叔娥挽过大姑娘的手拍了拍:“母亲方才在屋里偷偷抹泪呢,好在现是劝住了,也不知你出嫁时,该要哭湿几条帕子呢。” “我去看看母亲。”大姑娘说。 “妹妹可先别去,母亲那头有父亲陪着呢,晚些再去不迟。”二嫂嫂说。 ...... 第一百四十六回 大婚前夕 大姑娘出嫁日将至,温府温宅连连忙碌三日,将全府上下装扮成红通通一片。 各房各院悬挂红绫贴双喜。前院厅堂至门处铺红毯。府内所有蜡烛皆换成双喜红烛;游廊悬挂的竹帘也全被撤下,换成红丝绸帘,挂双喜牌。 府内花树也无放过,皆系红绳有一;府内石灯各贴红双喜;女使小厮换新衫,女戴红花穿粉衣,男丁红绳做发髻。各腰间还挂着一块双喜红腰牌。 大婚前夕。 君母差李妈妈到外头寻来几个富贵婆,要代温家前往沈家铺婚床。富贵婆之所以称富贵,则是家庭幸福、身体健康、子孙满堂、双老健在。 戌时,夜风薄薄。大姑娘只身来到温家祠堂祭拜。夜路暗暗,两个女使在前头抬灯笼照路,春分跟旁;待到祠堂院外,大姑娘接过一盏灯,独自入祠堂,其余人在院外等候。 大姑娘将灯笼轻放外边,行至香案前点燃三支香,后叩拜祖先,两起两落。 烛光缓缓,香烟淡淡。大姑娘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烛光照映在眼中,如同耀眼星辰。 大姑娘望着列祖列宗,温柔念道:“于以采苹?南涧之滨;于以采藻?于彼行潦。 于以盛之?维筐及筥;于以湘之?维錡及釜。 于以奠之?宗室牖下;谁其尸之?有齐季女。” 话落,大姑娘再次跪拜,后起插香,礼成。 大姑娘轻手轻脚,将门合上,这就准备回院里去。路过五姑娘院前,大姑娘突然停了下来,她朝里头望了望,屋里竟然没点灯。 “五姑娘是睡下了吧?”春分说。 只见大姑娘神色忧伤,道:“花蕊有了,却不见花开。不知何时,才能再与五妹妹,共耍同一片莲池。也不知,还能否尝到五妹妹亲手种下的莲藕。” “大姐姐?”五姑娘这会在后头行来,春分抬起灯笼照了照,正是五姑娘。 “我见屋里头无点灯,以为你睡下了。”大姑娘朝五姑娘走去:“这么晚了,五妹妹去了何处。” 只见五姑娘眼泛泪花,直勾勾的望着大姑娘。大姑娘一见,伸手给抹去泪去,问道:“五妹妹怎哭了,可是受了什么委屈?可与大姐姐讲讲?” 五姑娘抓住大姑娘的手,道:“明日大姐姐便要嫁人了,与姐姐相处不过数月,可妹妹,真心疼爱姐姐,妹妹舍不得大姐姐。”说着,五姑娘一把抱住大姑娘。 大姑娘将灯笼递给春分,安抚着怀里的五姑娘:“好妹妹,姐姐又怎么舍得你们。” 姐妹俩终是忍不住一块哭了;身旁几个女使见之也纷纷跟着落了泪。 ...... 翌日,迎亲日。 大姑娘沐浴更衣后,穿着内衫在房内静坐,后由福娘伺候穿婚服,梳妆打扮。 温府为大姑娘请来潮州府一位倩娘婆,还有一位嬷嬷。倩娘婆是在大姑娘婚礼,唱四句韵语的主礼人。而嬷嬷则是来给大姑娘讲夫妻之礼的。 温家女眷这会都在大姑娘屋里头陪坐,郎君在院外坐。福娘将大姑娘牵至妆台前落座,后拿起梳子给大姑娘行梳头礼。 福娘一手青丝一手梳,笑道:“一梳梳到尾,夫妻白发齐眉;二梳梳到尾,夫妻携手共白头;三梳梳到尾,夫妻康健永无忧;四梳梳到尾,夫妻儿孙福禄寿;五梳梳到尾,夫妻恩爱永相伴;六梳梳到尾,夫妻永结连理枝; 七梳梳到尾,万事顺意好运在;八梳梳到尾,平安福乐喜相迎;九梳梳到尾,多子多孙欢庆来;十梳梳到尾,幸福一生万事吉!” 礼成,君母赏福娘,福娘谢赏站旁;而后,大姑娘则要行祭拜司命公礼。这会将由倩娘婆主礼。 近黄昏,行二礼,香燃起,姑娘拜,倩娘婆,四句来。 倩娘婆随大姑娘一拜一句,唱道:“一拜司命公帝君,好娘配好君。好娘好君好二家,富贵福禄春。 二拜司命公众神,众神坐落喜心胸,夜昏孙女来敬拜,博客家富贵添财丁。 三拜祝神祈,床头茶糖共甜丸,夜昏孙女来敬拜,二家富贵赚大钱。” 行三礼,出嫁桌。 大姑娘坐桌前,由倩娘婆唱道:“酒瓶放在桌中间,酒杯摆在桌四旁,姊妹一齐来上桌,亲像好花一棚香; 饭今添来白披披,不满不半齐碗边。兄弟一齐来坐桌,亲像好花开一枝;四个碗仔摆桌中,十个碗脚绣花丛。兄弟姊妹来坐桌,好像好花满棚香。” 话落,倩娘给姑娘郎君分桌上菜肴,又唱道:“十个碗头挟到透,兄弟一齐好家巢。十个碗头挟到透,五代相见游御街。” 礼成。倩娘婆坐旁歇。这会黄昏近,欢等新郎迎。 温衡温盛夫妇为大姑娘行出嫁最后一礼。这会皆来到祠堂内,祭拜列祖列宗。 礼后,主君对大姑娘道:“敬之戒之,夙夜无违舅姑之命。” 君母上前给大姑娘整理婚服,又道:“勉之,敬之,夙夜无违尔闺门之礼。” 大姑娘跪答:“谨听父母之言,夙夜无衍。” 礼成,君母与杨月同搀扶起大姑娘,让其媒妈子送大姑娘回房候嫁;其他人这会皆移步里厅,待新郎上门迎亲。 一路,杨月紧紧抠着手帕,眼泛泪花。姑娘郎君跟在其后,同是落泪不舍。见杨月忍不住啜泣起来,两位新妇连忙上前劝慰,半久才劝住。 待到里厅,陪嫁女使已站候。 老夫人与沈老夫人坐侧坐,温衡夫妇上座,温盛夫妇旁坐,其余姑娘郎君下坐。 君母这会过来吩咐,指着陪嫁的女使说道:“一会大姑爷上门,姑娘行敬茶礼后,将扇端给姑娘。一会姑娘出门,入娇后,把版贴盒交给姑娘自个儿抱着,待到沈府,你再重新接过。”两个女使微微屈膝,应了是。 时辰就快到了,温家尊长开始紧张起来... 几个郎君这会皆在府门外头撒喜糖、作诗,一会新郎来,还得堵门。而参与者除了温家的郎君,则还有姜叙、朱洪生等人。 ...... 第一百四十七回 大婚当日 沈府满门红绫挂,来者宾客上百。将近出门时辰,沈家女使将府内的灯烛一一点亮;来者宾客也早座入席,这会有茶水点心解口,在主厅享乐。 迎亲的队伍已在门外恭候,可见队头不见队尾。大门外也是围满了人。沈家几个郎君同女使小厮在外边向路人撒喜糖;若有人上钱恭贺说吉祥话的,还不忘给塞了个小红包。 府内祠堂内,沈伯怀已换好婚服,这会同长辈在祠堂内祭拜祖先。 烧香祭拜完,沈侯对沈伯怀说道:“往迎尔相,承我宗事,勖帅以敬,先姒之嗣,若则有常。” 沈伯怀叩头一拜,回道:“伯怀,惟恐不堪,不敢忘命。” 随后,门外爆竹声响起,沈家的迎亲队即刻出发,前往温府迎亲。沈伯怀在首,后有沈家郎君几个陪同。 街上此时热闹如节,迎亲的队伍将行过的地方早已装饰得喜庆,两旁挂满各式各样的红灯笼,还有穿着喜庆的女使小厮,手里各提亮着金黄色的红灯笼站于两旁照路。 见迎亲队现,温家大门处燃起阵阵爆竹。沈伯怀同沈家的几个郎君下了马;这会温家的郎君同姜叙他们将府门紧紧堵住。 沈伯怀笑愣一会,会意身后几个弟弟,而后欲冲进府,然而还是被温家的郎君给拦住下。两府的女使小厮也纷纷合力,可沈家任旧被堵在门外。 “诶!温大姑爷若想进此门,可得作诗一首!若大伙都说好,我们再放你进去。”朱洪生笑道。 “听闻温姐姐还未插钗装扮呢,沈大郎君这会不作诗几首,怕是新娘子也不愿跟你走啊!”姜叙说道。 这会所有人期待的看着沈伯怀。 只见他笑道:“青铜台前仙姿凡,面无浑妆难掩芳。烛下脂粉百调香,留得素眉待夫妆。” 话落,在场的所有人纷纷长吁了一声。 这会四哥儿温世熙笑道:“不可不可,就作此一首催妆,不够不够。” 只见沈伯怀又道:“青丝鬓边莫巧装,待夫亲来为尔挽。执手乘鸾香帐轿,比雁一双夫妻还。” 大伙听得纷纷叫好;此时已有女使进去传诗,听得大姑娘娇笑,这会将头面全妆好。 趁着温家几位郎君品意催妆诗,沈家几个弟弟突冲上前去,为沈伯怀争得进处;见沈伯怀进了府,一下门处的所有人欢叫声连连; 这会府内出来好几个女使,各手捧喜糖铜钱,给门外乞丐、农民、行人撒喜。抢得喜,大家纷纷高声答谢祝贺。 沈伯怀见得大姑娘,一时被其美貌惊得傻愣,而后被后面的媒妈子轻轻一推,这才回神。 大姑娘与沈伯怀同进里厅拜别敬茶,只见温家尊长落泪如花;这会倩娘婆唱道:“大轿来到大府庭,拜谢爹娘养育情,爹娘堂上靠兄嫂,女儿四月正回程。” 沈伯怀与大姑娘同行完敬茶礼;温家尊长各嘱咐一二后,沈伯怀同大姑娘一齐走出厅;大姑娘双手执遮扇,沈伯怀在旁小心搀扶;温家尊长随后迎送,杨月与姑娘们都哭花了脸。 待至大门处,大姑娘上了轿。由温衡一手捧红花水,一手持石榴花,朝轿子顶上点洒。这时倩娘婆唱道:“花水泼上轿,姑娘夫人样。” 礼乐起,黄昏至。沈伯怀骑上马,围着花轿绕了三圈后便出发。 温家所有人皆送至此,又招呼宾客入席;姑娘们纷纷落了泪,依依不舍的望着行远去的婚队。 姜叙没有随几个郎君一同入席,而是左右找寻着五姑娘。知晓她此刻定是伤心难过。可寻了整个前院,就是不见五姑娘的身影。 最后姜叙独自往后院跑去,最终在一处隐蔽的角落瞧见蹲在地上痛哭的五姑娘;姜叙瞧望四周,好在这会没什么人经过,可他始终不敢上前去,只得在一处心疼的看着,还时不时也替五姑娘把风。 一条只见头不见尾的迎亲队再次行入京街。瞧着队尾的一百二十八抬嫁妆,路人纷纷交头接耳,都说这礼不比京城第一县主出嫁时少。 轿内,大姑娘一手拿着遮扇,一手捧着版贴盒;一颗珍珠般大小的泪珠从脸颊滑落,滴在版贴盒上。 桥门外正对着新郎官沈伯怀;这时他回头瞧了一眼,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温云锦透过遮扇也瞧了一眼,手紧捧着版贴盒,回了笑。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纷纷挤着要往里去。因为迎亲队外旁的几个女使正一路撒着喜糖和铜钱。 京街中左边一个拐角处,一个姑娘正远离着围观人们独自在一处看迎亲队经过。 只见她一身素白里衣,外披粉橙外衫,头发一半由一只素木簪盘起,面色惨白眼中带泪。她手里还提着一个亮着淡淡金黄色的灯笼,灯笼上写着一个大字:“曹”。 曹汐目光跟随着马上的新郎官看去,又见八人抬的花轿经过,轿帘漂浮起,里头绿衣新娘的侧颜露出,宛如天仙。 她杵在原地,满脸的羡慕,又一步拖着一步,跟着迎亲队在另一条路走着,背影是何等的孤独凄凉。 曹汐昏迷数日,却早在两日前醒来,那会院里无人敢叨扰,却是被一声声蝉唤醒。过后假装昏迷不过是为掩人耳目,就为下边的人放松警惕,今日她才能偷溜出来。也怪不得曹家的女使小厮这会敢偷偷跟着围在人群中观看。 曹汐一手提着灯笼,微微颤抖。眼睛已被泪水浸迷,瞧不清前路;行了许久她才停下,目送着迎亲队往另一头走去,曹汐越发难受。 不能再目送沈伯怀,曹汐哭得不能自我,猛得喘息;见着前边的人欢声高歌,礼乐由重至轻,曹汐却突然笑了。道:“若新娘是我,这些,可都是为我祝贺的,是吗?” 曹汐身材纤瘦,微歪着身站在路边,一副病怏怏的样子,很是柔弱;仅是一阵微风拂过,却可叫曹汐咳得半死。 她抓着胸口猛猛喘息了半响才缓过来,眼睛紧紧盯着渐行渐远的迎亲队,疼痛使她无法言语。 拿在手中的灯笼这时突然滑落,掉在地面上突燃起大火;曹汐低着头看着灯笼被大火烧得干净而后化烟,脸上竟浮出一丝苦笑。 这时,一个嘴角长着颗大黑痣的妇女这时捧着一手的喜糖,满眼笑眯眯走来;她先是被曹汐一吓,又见地上一团灰烟及燃到一半的灯笼罩,再瞧曹汐泪水满面,那妇女故笑道:“诶呦小姑娘,不过就一灯笼,烧了便烧了,有甚好哭?诺,这是我抢的喜糖,也给你一颗?” 第一百四十八回 道听途说 曹汐无力的看着眼前这个妇女,又见她手中喜糖,突然笑哭了起来,神色竟带一丝讽刺。 妇女不明此笑为何意,又以为曹汐是笑她小气,故而妇女又在自己手中多抽出一颗喜糖,两颗喜糖在妇女手中颠了颠,后塞到曹汐手里。 妇女道:“瞧你也不小了,可对过人家了?要我说,为这一盏灯笼也不至于哭成这般,瞧瞧,这眼都肿成不成样了!”妇女特此还指了指曹汐的眼。 可见曹汐实在可怜,妇女还是忍不住伸手安抚着,道:“可别哭了,天色也还未晚,今日沈温两府大喜,全京城到处张灯结彩,没有灯也瞧得见路。姑娘家家的,还独自一人,可还不快些回家去,免得家里人忧心才是!” 曹汐冷哼一笑,道:“忧心?不该是,免得落人话吗?” “这...”妇女一下愣住,不知如何答复。 只见曹汐瞧着手里的两粒喜糖,心疼得咽了咽;又盯着那妇女看了半响,神色带着些许厌恶,道:“道听途说,乱嚼舌根,不知深浅!”说着,曹汐好似拼尽了力气,突将那喜糖狠狠的扔回妇女身上。 妇女一见自己的好心被当驴肝肺,一时来了气,指着曹汐便骂道:“这副凄惨可怜样,竟是狼心狗肺的!活该你哭肿了眼,呸!”说着,妇女气愤愤离去了。 ...... 婚队这边,花轿停于沈府大门外,里里外外来来往往的人皆聚两旁。 沈伯怀来到花轿外迎候。轿外倩娘婆唱道:“新郎来到花轿旁,手接榕树大灯笼。千里有缘相匹配,早得贵子中状元。” 随后媒妈子喊道:“压轿。” 沈伯怀这时抬手掀轿门帘,倩娘婆唱道:“轿帘缴起是篾青,君今要娘来管家,千田万地郎来管,十六年后是大家。” 唱毕,沈伯怀将温云锦牵出轿来;这时,一女使将火盆摆放府门前,此乃:火烟,意为辟邪。 这时倩娘婆唱道:“新娘举步跨火烟,早得麟儿是男孙,夫唱妇随同心腹,五代同堂孙抱孙。” 倩娘婆同沈伯怀一起搀扶大姑娘跨过火烟:又唱道:“火烟跨别步再移,款款莲步进厅边。金玉满堂福禄寿,来年定得状元儿。” 跨过火烟,新郎新娘同上府门台阶。这时府里头有人喊道:“新妇入门!” 里里外外站于两旁的人们高喊:“迎亲咯!”礼乐起,新郎新娘入门。 只见里外张灯结彩,热闹非凡;原候在门外的十二位掌灯礼娘,这会从新郎新娘两旁进门,行于两侧,为新人照路,与新人同行进厅。 这会有媒妈子喊道:“赐牵巾,传席。” 两个礼娘这会递牵巾过来,后退旁;候于天井两旁的传席礼娘这会移步到新人面前,铺喜席传席。 左右两旁还各站六位洒红水福娘,每人站于每两席之间,手捧金碗红花水,于新郎新娘踏席一步,各洒一次,两次为结,后传第二行人洒红水。 福娘十二人,共洒十二次。传席十二,新郎新娘行十二步。 新人前行一步,两旁掌灯礼娘同行一步,站右旁首位福娘持石榴花沾水洒福,洒于新人头顶。 媒妈子这时唱道:“一洒,才子佳人美结良缘。” “二洒,举案齐眉比雁同飞。” “三洒,鱼水相谐琴瑟和鸣。” “四洒,笙馨同音夫唱妇随。” “五洒,百年琴瑟万年富贵。” “六洒,白头偕老白首成约。” “七洒,夭桃灼灼兰菊庭芳。” “八洒,瓜瓞延绵五世其昌。” “九洒,诗咏关雎书称厘降。” “十洒,如鼓琴瑟凤鸣锵锵。” “祥云盈门庭,合府庆安宁。” “两姓连喜姻,福享乐百年。” 传席礼毕,礼娘退候站旁。新人进厅堂,同拜四礼。 一拜天地。倩娘婆唱道:“夫妻双双拜天公,勤耕力做五谷丰,子孙满堂添百福,世世代代好门风。” 二拜祖先。倩娘婆唱道:“旗杆杆杆红,旗杆杆顶吊灯笼。新娘新郎齐跪下,二人双双拜祖宗。” 三拜高堂。倩娘婆唱道:“旗杆杆杆长,旗杆脚下铺红砖,新郎新娘齐跪下,二人双双拜高堂。” 夫妻对拜。倩娘婆唱道:“夫妻对拜唠嗨,今日有缘结和谐,庆贺明年生贵子,胜如仙子下凡来。” 新人四拜礼成,掌灯礼娘同行,后入新房。 新人停于新房前,倩娘婆唱道:“阿娘玉步进房中,琴瑟和鸣早得男,夫荣妻贵同谐老,子子孙孙掌朝纲。” 唱毕,沈伯怀牵着大姑娘同进婚房。这时倩娘婆唱道:“新郎接榕到房边,夫妻齐眉到百年,玉麟投胎生贵子,来日荣耀振门闾。” 掌灯礼娘将手中灯悬挂于房外;倩娘婆这会唱道:“纱灯挂起耀光辉,夫妻相爱更相随。生得五男共二女,儿孙读书进春闱。” 见灯挂毕,倩娘婆退旁,由福婆接礼。一旁媒妈子喊道:“盥洗。” 话落,四个女使端上来两个装有水的金盆,里头漂浮着一个黄色葫芦半,做水瓢。两女使伺候举瓢盛水,盥洗,后递红巾净手。 礼毕,媒妈子道:“就坐,撒帐。” 新人入坐婚床,富婆做礼。礼娘端上来金钱彩果,里有铜钱、红枣、花生、桂圆、莲子。由福婆手捧撒帐,贺道:“富贵吉祥,多生贵子。” 福娘又在新郎新娘的头上各剪一缕青丝,以红绳缠绕,此为合髻。福娘贺道:“结发夫妻,白首成约,携手同老,大吉。” 礼毕,媒妈子喊道:“进馔。” 这会,两个礼娘端上来酒一壶,杯两盏。 礼娘倒满酒,递给新人。这时媒妈子道:“祭酒。” 话落。沈伯怀与大姑娘同端起酒,洒地。 礼毕,礼娘退。媒妈子又道:“举肴。” 这会又上来一个礼娘,端着一碗生肉到新人面前,新人动筷同夹同食,意为同牢。 见礼娘退,媒妈子又道:“再进酒。” 话落,又上来一个礼娘,手里端着的是两个半葫芦,两葫芦之间还系绑一根红绳,此为合卺酒。 新郎新娘各持一半同饮,后由福娘为之交换卺,新郎新娘再饮。再由福娘将两半葫芦合二为一,绕红绳,意为合卺。福娘贺道:“锦帐情缱绻,同心同德,大利。” 媒妈子喜笑连连,高喊:“昏礼成,撤馔,敬宾客。” 话落。沈伯怀凑到大姑娘耳旁道了一声:“待我来。”后,沈伯怀动身去往前厅敬宾客。大姑娘孤身一人留房。 ...... 第一百四十九回 喜糖不甜 曹汐杵在原地许久,目送迎亲队从眼前经过直至消失。原围观的人也渐渐散去,曹汐终于抬脚走向那街道上去。 她抬头望着悬挂的灯笼,心中百感交集。低头那一刻,却瞧见路边一个角落处,暗里有着一点红。她抬脚缓缓走去,蹲下身拾起它,竟是喜糖。 曹汐将那外层红纸撕开,里头包着的,是一颗金灿灿的橘蜜饯,在头顶灯笼的光照下,竟现闪闪小点亮光。香味一下扑鼻而来。 曹汐盯着喜糖看了许久,后竟将那颗蜜饯喂进自己口中;一嚼一落泪,小声道:“他们说,喜糖最是甜了,可这颗糖,怎么就不甜了呢?” 此时,大街的另一处;曹家上上下下的女使小厮纷纷在街上寻人;曹家夫妇被邀赴沈家喜宴,去的还有曹南。如今在街上发了疯寻找曹汐的,则是曹北。 “汐儿!三妹妹!”曹北携众女使小厮,将京街头头尾尾寻了个遍,这会朝这边寻来了... 曹汐此时蹲在一处,渐行渐近的叫唤声传进她的耳里,曹汐心口一怔,欲躲起,故而急急起身来,却突然头昏眼黑,可险些站不稳摔落在地。 好在很快舒缓过来。曹汐赶忙跑到一个拐角处躲起,她探出半个头望了一眼,哭道:“二哥哥,对不起...”话落,曹汐提起裙摆,边哭着,竟往无人的地方跑去了。 迷迷糊糊中,曹汐竟行了要半个时辰的路。因身子原因,现是虚弱得再难行走。她跑了一路,摔了一路,现一身是沾满泥土,头发凌乱,狼狈至极。 然而曹汐发现,她竟是来到城外的一个湖边;这里曾是她与沈伯怀玩乐的地方。只可惜,早已物是人非。 曹汐回望着来时的路,只见林子里,只有一家不知何时搬来此居住的人家,除了屋内亮着暗暗的烛光外,到处是漆黑一片,不见路与物。也不知是那来的胆量,竟叫她没有一丝害怕。 可她却再不敢往返了。 一轮明月起,月光淡淡,倒映在湖面闪闪亮光;吹了半响的微风,曹汐是咳了又咳,这时地面上竟也喷洒出点点红血。 见此,曹汐无奈一笑,抬手擦了擦嘴角,脸上也再无泪水,仅有干了的泪痕。 她盯着湖面看了许久,后无力吟道:“深溪黄昏遇良人,自此一见心难忘。使汐思君朝与暮,故将心人把夫看。” 曹汐又望向天,笑道:“后来夏雨落临安,方知梦醒情意难。回首八载落尽泪,缘去心空人已还。” 话落,几滴泪水从眼角滚落,顺着脸颊滴入湖中,形成一层层波纹散开。 曹汐突往湖中走去,面目无神。直到湖水浸到她胸前处时,她才停下脚步,抬头看着天上月,笑道:“伯怀哥哥,你们的喜糖,一点都不甜。今生亏欠你的,我当还尽了,若有来生,我不愿再遇到你。” 一滴泪落尽,身陷湖中,如此生释怀。一轮明月光,照耀众人,道悲喜不同。 此时有人喜,此时有人悲。此时有人忧,此时有人还。 曹北越发慌急,也顾不得其他,连跑去沈府告知曹夫妇。 沈家宴席偌大,来往人众多,嬉闹声连连热闹无比。门处小厮见有人闯入,连连拦住。 曹北道出缘由,可小厮始终不敢放他进去。无奈之下,曹北只得在门处大喊:“大哥,妹妹不见了!” “大哥,父亲!三妹妹不见了!”曹北拼尽了力,吼得青筋暴起。声响已经把礼乐给掩盖,这会府内的人纷纷停了下来,朝府门看来。 曹家主君曹安焱见得曹北,知道他一向稳重,这般失礼定是大事不妙。故而起身望了一眼。这时所有人正好安静了下来,曹北急急喊道:“父亲,三妹妹,不见了。” 曹安焱一听,椅子都来不及挪开,这就要冲出来。情急之下便被椅子拌住了脚,好在被身旁的人抓住了手,没在众人出了丑。 曹南在另外一桌,闻声速速跑了出来,抓着曹北便问:“你再说一遍,三妹妹怎么了!” “大哥,三妹妹不见了!”曹北哽咽道:“我把我们的人都喊出来寻了,已经要半个时辰了...” 说着,曹南甩开曹北,往外边跑去了;曹安焱站在门处直勾勾的望着曹北,见他眼角已泛红,曹安焱顿时身子抖了抖。重重咽了口气,稳稳道:“你同你大哥去找,我去寻你母亲...” 曹安焱明显有些不知所措,又回头说道:“便是把全京城翻遍了,得罪遍了,也要将汐儿找出来...” 曹安焱手抖着,最后落泪道:“活要见人,死...要见身...”最后这一句,已经小到连曹安焱自己都要听不见了。 曹北应了是,又是急急跑开去了。曹安焱站在原地狠狠的叹了口气,见大家都瞧望着他。曹安焱愣了愣,后道:“无事了,无事了。” 大伙交头接耳,左右相看。沈侯爷也不好说难听的话,只得叫礼乐再次启奏,陪宾客吃酒同敬。 沈家宴再次嬉闹如初;曹安焱差人去将苏月从后院喊出来。苏月不知发生何事,可见曹安焱神色不对,也没有问。直到两人出府去,曹安焱才向苏月道出此事。 听得此事,苏月当场软了脚,又紧抓着曹安焱哭骂道:“老爷怎么现在才来告知我!我便知道...来时我便说过了,沈家宴我们来不得,可你偏是不听!如今倒好,这下你满意了!” 苏月微弯着身,指着沈府道:“便是你亲妹妹又如何!不同意我们汐儿与伯怀婚事的人是她!可怜我的汐儿,日日活在悲痛中,她可曾为我们汐儿想过!便连那吊命的药,还是没有半丝亲缘的温家相送...” 苏月猛吸了一鼻子,瞪着曹安焱又道:“若我的汐儿要有一丝意外,我苏月此生,绝不会原谅老爷!”苏月哭花了眼,狠狠甩开曹安焱。 苏月一手拽着妈妈依靠着,一手抓着胸口拍打着,哭喊道:“汐儿啊,汐儿,苦命的孩子,可别吓母亲...” 第一百五十回 院荷花开 此时行于街上的人,几乎皆是曹家人。可京城之大,曹汐故意躲避,怎么找都无疑是大海捞针。 见得曹北也在苦苦寻着,苏月突急急跑上前去,紧紧抓着曹北的手,恳求哭道:“以往都是我的错,我知道平日里我待你不好,打小你就恨我,我都知道。可...可汐儿是你妹妹,是你亲妹妹!你一定要寻到她!不要因为我...我知道你最是乖巧了,你一定会寻到她的对不对!一定要寻到她...” 这是苏月头次在曹北面前哭求。可曹北却没有一丝心疼她的感觉。他确实不喜他这个嫡母,可他不会将对她的恨祸及他人。 曹北抓开苏月的手,道:“曹汐是我三妹妹,母亲便是不说,我也要找到她。” 苏月听着心里猛喘了口气,连道几声好后,又将身边的人推了出去,慌道:“你们也去找,通通都去找,翻遍京城,也要把我的汐儿找出来,快去!” “汐儿,我的汐儿...不要吓母亲好不好,不要吓母亲...”苏月一边哭着一边走着。街上四周的每个角落她都不敢放过,可是将所有可能藏人的摊子一一翻尽。 ...... 温家四房院。 “你大姐姐好福气,姑爷是侯府嫡长子,凭嫁妆便有一百二十八抬,谁瞧着不羡慕?”四姨娘绣着花,这会换线穿针,凑近烛灯看着针孔,可半天没穿过去,只得递给身边的七姑娘:“帮我穿穿。可不知到时,你同你五姐姐,有没有这般十里红妆。” “有与无都好,都是伯爵府的姑娘,父亲母亲自然不会偏心到哪,大姐姐有的,我们也会有。”七姑娘将针递还给四姨娘。 “你父亲再不偏心,怕也难为你们筹其与你大姐姐一样的嫁妆。你大姐姐这其中一半嫁妆可是你们叔父给添的,足足比你们父亲给的要多。虽说都是他的侄女,可你大姐姐名头上还是他女儿,这怎比得了。”四姨娘瞧了一眼七姑娘。 “再说了,你的几个哥哥迟早要分家,你上头还有这么多个姐姐,这头头尾尾都是钱,凭你父亲有多少家底给你们都凑其这每人的两幅嫁妆与聘礼啊?”四姨娘将手中绣品收了尾;七姑娘给递来剪刀。 见七姑娘半响不回话,四姨娘只得做罢,道:“也罢,说了你也不懂这嫁妆的重要。披帛绣好了,下次要再勾坏,可别再来寻我给你补。” 七姑娘拿到披帛,笑开了嘴。四姨娘见此不解,道:“不过一条披帛,平日坏了便是换新,怎这次稀罕成这般。” “姨娘怎懂,这可是大姐姐亲自绣的,特给我们姐姐妹妹一人做了一条。别的坏了倒还能买新,可这要坏了,可就真无了。”七姑娘披在身上,跑到铜镜前转了转。 四姨娘见此无奈的摇头,端起茶盏吃了口茶,说道:“可别美死了。” ...... 五姑娘院。 五姑娘哭了一个时辰多了,这会才见静了声。见五姑娘在屋内发着呆,寒露不敢叨扰,只得在院外静坐,在外边看着。 五姑娘坐在床沿边,头靠在一处,眼却望着屋外明月发着呆。脸颊两处明显的泪痕还湿答答的,眼角的红已有些泛了肿。 慢慢的,五姑娘才隐隐约约感觉到手心里传来的刺痛。她低头看了一眼,只见手心里的红绳已与血融混在一起,现是分不清哪是绳的红还是血。 五姑娘盯了半响,直到寒露进屋里来,才将手伸了回去。眼睛也不见寒露。 “姑娘,这院外边,好像是曹家的人,听他们在喊着姑娘,不知道可是曹家姑娘出事了。”寒露说。 五姑娘这才抬头看着寒露,愣想一会,竟动身到院外听去。果然不假,这外头到处是寻找曹汐的叫喊声。 五姑娘差寒露出去问个清楚。直到寒露回来,点头说道:“曹家姑娘戌时便离家出走,至今还未归来,说是走失了。” 五姑娘听着心口一怔,心里最是明白。她神色些许慌张,抓着寒露便说道:“你去前院找几个人,再把我们四房院的,通通叫出去,帮着给寻。” “可姑娘,我听说了,沈家也知道这起事,却不曾差一人出去帮着找,我们这会掺和,真的好吗?”寒露问。 “可那是一条人命啊。沈家或许办喜宴人手不够,可我们不能无情啊。京城之大,单凭曹家的人,要何时才能寻到曹姑娘。姜姑娘已经没了,曹姑娘不能再出事!”五姑娘突然落起泪来:“你现在就照着我说的去办,回头父亲问起来,我一人顶着。” 寒露犹豫着,可见五姑娘是下定决心,最后她只得去办了。 五姑娘再次落起泪来,哭道:“旁人无情,可世间偌大,不是人人都无情。曹姑娘,你可莫做傻事啊。” 抱着一丝无力,五姑娘回到屋中,点燃书案上的烛灯,自个儿磨起墨来;提笔沾墨,落纸书写。 笔停,五姑娘看着纸上言,持手帕擦泪。小声道:“曹姑娘心里苦,云莲又何尝不知。情,若失再无,可命亦如此。” 五姑娘双手合十,望月哭道:“云莲在此诚心祈求老天,佑曹姑娘平安。” 许久,寒露办事回来,五姑娘叫其搬来火盆。寒露虽是不解,可还是先搬来火盆,后问道:“这天也不冷,姑娘要火盆来做甚?” 五姑娘淡淡道;“自然是燃物。点火吧。” 话落,寒露去拿来火折子点火,看着一点小火苗在盆中逐渐燃起成小火团,这才站起身来。 五姑娘伸出手,看了看手中的红绳,微叹了口气。后抬手将那条红绳取出,没想竟有一丝火辣辣的刺痛;原来红绳上沾着的血已干,与手掌心相沾一起了。 五姑娘想也不想,取下来后便往火盆里扔去。还叫寒露把她方才提笔书写的纸取来。 寒露将书案上那张写满字的薄纸立了起来。问道:“姑娘,这上边满满的字,写的是什么?” “妄情...”五姑娘接过,看了一眼后,将纸叠起扔火盆烧尽;又抬脚走至窗前,缓缓念道:“红轿抬散痴情人,一响礼乐唱悲欢。帕掩悲玉颜无声,轻风抚落叶无沉。 金烛灯耀影落窗,墨磨泪使长袖沾。提笔挥书尽衷肠,薄纸满言泪浸衫。 碧绿红霞,逢夜无色。烛火不灭,照心荒凉。红书帖纸,道尽情长。烟雨平生,朝暮妄想。 不思无量,妄想。入梦无醒,情长。” “北寺遇仙翁,临得断情红。舍己之深爱,全予心上人,淡泊无争,却负己身。”五姑娘看着院里莲花池,突面上浮起一丝微笑,淡淡道:“院里的莲花,开了。” 寒露惊愣一下,又速速跑到门前,一见,喜笑颜开道:“花开了!姑娘,花开了!” ...... 第一百五十一回 妖精变身 辰时有清风,日软。 四姨娘在院中抚琴,一身宝蓝色与红,竟显白嫩。三姨娘辰早到后院散步,这会持扇经过,闻见琴声,也停下脚步,在院外静听。 路过的女使一一行礼。待曲弹完,三姨娘这才现身,道:“四姨娘的琴技越发的好了。” 只见三姨娘任旧一身素衫打扮,温婉文静,手里绣着兰花的扇子在胸前摆了摆,从院外缓缓走了进来。 四姨娘摸着琴,也无要起身作揖,只是点头轻浮一笑:“我说今日这天好,把三姨娘都给请来了。” 三姨娘自行落了坐,这会有人给上茶:“该做的事都办完了,闲着无事,便出来走走。” “成日待屋里也甚是无趣,想我这琴,也有时日未抚,一时来了兴趣。只可惜,听琴者非他。”四姨娘吃了口茶,与三姨娘相视一眼。 三姨娘低头一笑。四姨娘又道:“如今大姑娘出阁了,陆陆续续的,姑娘们也要出嫁了。还是三姨娘好命,生了两个哥儿,这辈子可就紧跟在旁,倒不像我,若两个姐儿都出嫁了,这偌大的院子,也就仅剩我一人了。” “嫁出去的女儿也是女儿。她们自然会来瞧望妹妹,你也莫伤心。”三姨娘的手搭到四姨娘手上,道:“哥儿们都好,便是女儿们不在身边,也会照看我们。” 四姨娘听此点头一笑;这时外头传来二姨娘的声音:“这般巧,两位妹妹都在。” 三姨娘先是起身来,四姨娘见此不得跟着起身行礼。只见二姨娘坐到四姨娘的位置上笑道:“何须行礼呢,快些坐下。” 四姨娘白了一眼,只得坐到一旁去,道:“二姨娘今日又是什么兴致,竟来我院子吃茶,可真如妖精变身,惊人。” 三姨娘听着一愣,也不敢说话。只见二姨娘笑道:“方才闻见琴声,觉得好生妙,想着该是什么人,才能弹出如此妖精手技,没想,竟是妹妹你。” 三姨娘吃了口茶,不敢言语。四姨娘嘴角一笑:“二姨娘过奖了,这手技若称是妖精,那二姨娘点茶的手艺可谓是老妖精了。” 二姨娘听着冷哼一笑,同吃了口茶,道:“怎么我们一来,你便不抚了,可是怕我们偷学了去?” “抚!”四姨娘抬高了下颚,再次抚琴;可别说,四姨娘这身姿,可真是迷人,手技也是了得,听得两位姨娘甚是享受。 ...... 前院。 沈老夫人今日动身回八闽,这会温家府门处站满了人;姑娘们与李玉茹姑娘在后边说话;老夫人与沈老夫人眼中带泪,依依不舍。 “东西都备齐了。”君母这会走过来说道:“姨母也不多再留几日,这般急着要走。” “看着你们都好,我便放心了。也来叨扰老妹妹有些时日了,该回去了。”沈老夫人说。 “说什么叨扰,便是住一辈子,也是能够的!”老夫人急着要蹦起来:“玉茹便别走了,这京城总比八闽好。” 这会李玉茹走来,牵住老夫人的手:“姨祖母疼爱,可玉茹不能让祖母一人回去。” “就是!”沈老夫人笑道:“我还想带走你几个孙女,好在路上陪我玩呢!” 老夫人一听,连撒开沈老夫人的手,道:“老姐姐快走吧。主意想打我宝贝孙孙身上,那不能够。” 众人见此都笑了。两位老夫人虽嘴上这般说,可到真要走,还是舍不得的落了泪。 老夫人靠在车窗上,与坐车里的沈老夫人紧牵着手,哭道:“老姐姐要到了家里,可记得寄信来。” “好,我记着。进去吧,我们走了。”沈老夫人说完也不舍得松开老夫人的手,两人一边紧牵着一边落泪。 最后是被君母和杨月拉开,杨月这会安抚道:“母亲莫伤心了,哪日我们也可以去八闽瞧姨母的。” 老夫人与沈老夫人一听,两人愣了一愣,又同笑道:“现在就走!” 众人愣了一愣。老夫人又道:“现在就去!去,你去给我收拾行礼,现在就去,还热闹些!” “可...”君母话未说完,沈老夫人已经下车来了。 沈老夫人对君母说道:“今日收拾,明日再走,不急。” 话落,沈老夫人牵着老夫人便进府去了。留下众人在原地杵着。可想着想着,大伙又都笑了。如今只得照办了。 “方才那局我们接着下,你得让我两个子!”沈老夫人说。 老夫人听着不乐意,道:“凭什么让你,还两个子,老姐姐为了赢,连这墙皮厚的话也敢说出口?” “怎么了,我是你姐姐,你就得让着我!你要不让,我就让你玩不了!”沈老夫人说道。 老夫人听着嘿了一声,很是不满:“你让我玩不了,我就让大家都玩不了。就不让!” 两位妈妈跟在身后,相视一眼,无奈的笑了起来。 翌日。 老夫人果然说走就走。昨日东西都备齐了,整整三车。今日老夫人与沈老夫人便牵着手一同出了府门,两人别提多高兴。 “我那儿子曾单独给我置办过一处院子,我嫌无人做伴,至今都没有进去住。如今好了,你来了,我们就过去住,无人打扰。”沈老夫人说。 老夫人听着连连点头,笑道:“甚好!” 众人再次相送。可见子李玉茹上车去,沈老夫人却将她扯住:“你去做甚啊?” 李玉茹一脸懵:“祖母,不让我去?” 老夫人笑道:“我老姐姐有我陪着,不用你啦!” 说着,老夫人与沈老夫人差女使,把李玉茹的行李搬了下来,老夫人道:“你回去也无事,就留在这里,陪你的姐姐们玩。” 李玉茹一脸懵懵,看了姑娘们一眼。姑娘们都高兴,这会拥了过来。六姑娘笑道:“甚好,大姐姐出阁了,如今有玉茹妹妹在,也热闹。” “既然如此,玉茹便先别走了。”君母这会过来:“再住些时日,若是想家了,我们可以寄信,若是想回了,再送你回去也好。” 沈老夫人与老夫人笑眯眯的点头,这会就上车去。老夫人笑道:“你放心,你的宝贝孙孙在我们这只会越来越胖,不会受委屈的。” 君母上前说道:“玉茹有我们照看着,姨母可放心。” 沈老夫人歪着头看着车窗外,笑道:“放心放心!” 话落,老夫人她们便启程了。温家众人站门处送,直到看不见车了才进府去。 姑娘们牵着李玉茹,兴高采烈的跑进府去;郎君几个先是作了揖才离开。君母与杨月在后齐走。 杨月道:“母亲还是这般好玩的。如今身体康健,这一带也平静,嫂嫂无需过多担心。” “是。不然就不让母亲去了。”君母又对身边周妈妈说道:“周妈妈,六姐儿院的东边还有一个空院子,你叫几个人去收拾,玉茹以后就住那了。” “是,奴这就去办。”周妈妈作了揖,这就退下。 “一早老爷便亲自出去赶集了,买了这么大的一尾鱼回来!”杨月比划着。 君母见此瞪大了眼:“这般大,怎食啊?” 杨月道:“片来煮鱼粥。午时你们便一起过来食鱼粥,整整三大锅呢!” “甚好甚好,这么大尾鱼,不能浪费了。”君母道。 ...... 第一百五十二回 同撑共度 入夜。 今早温盛老爷买的一条鱼,午时片了一半鱼片熬粥,另一半留在晚间熬汤;正巧姜叙来寻钟知祈,于是被杨月留下来一起用晚膳。 饭后大伙纷纷在两处吃茶吹风,不知怎得,大伙竟一同流了鼻血,所有人惊得不知道所措,更不知是何缘故。 吓得连夜去请郎中来;听闻姑娘郎君们也都流了鼻血,这下齐齐都来前厅了。 “怎不见五姑娘?”姜叙横扫满堂,就不见五姑娘,于是很是着急。 “我五姐姐她无事...”七姑娘弱弱道。 大伙听着又惊又愣,这两大房包括姜叙在内,都流了鼻血,怎就五姑娘无事了? 大伙吓得此时不再说话,纷纷静等郎中先生来。郎中见得一屋子的人都捂着鼻子,一时也有些害怕,可别是得了什么不治之症传给了他。 这郎中先生可是京城最厉害的一个,这会一一给大伙把了脉。可半响,却见郎中先生一头雾水,道:“奇了怪了,脉象一切正常,也无中毒迹象...” 大伙惊得直愣愣的坐着。这时六姑娘说道:“如今这家中,除了妈妈们,就五姐姐和几个小孩无事了。可不会是什么,不治之症吧?” 君母一听,拍打了六姑娘,骂道:“乌鸦嘴。” “五妹妹就午间看见她,晚膳也不见她来...莫不是,我们吃错了什么?”刘淑娥猜想。 杨月惊愣着:“那鱼汤是我亲自熬的,其他的,都是后厨妈子给做的,都是些平时菜...不该呀!” “不知可有冷饭让我瞧瞧?”郎中先生问。 “先生随我来!”杨月贴身的林妈妈上前领路。 许久,郎中先生端着一碗鱼汤来,问杨月,道:“娘子方才说这汤是你亲自熬的?” “正是。可有不妥?”杨月问。 郎中先生问道:“娘子可还记得,这汤里除了鱼,可还有什么?” “参,下了参。但就一小把的人参,且不是老参。”杨月说。 只见郎中先生笑道:“那就是了。娘子下的一把嫩人参,这么大一锅,自然无事。不过娘子下错了,依我细瞧,这汤里的参,可是高丽参,并非人参。” “这!不该有错呀!”杨月一脸惊呆。 “可怪不得,我寻不见厨屉里的高丽参片。君母,该是您拿错了。”一个厨妈子这会进屋来说。 郎中先生说:“这会天热,加之此参甚补,一时上了火罢。待我开个方子,一会熬好服下便可。” “多谢先生,先生这边请!”周妈妈领郎中先生下去开药了。 屋里人瞬间笑了起来。温盛笑得最是声响:“原来不是什么怪症!是娘子给下来猛药!” 杨月瞬间红了脸,慌道:“想着给大家补点,没成想竟拿错了参片。以往都是林妈妈给我泡的参茶,闻着味像,没想还是惹出乌龙。” “娘子做的一手好菜,偏不识得这些,怎能怨你!”温盛过来安抚着,却挨了杨月一捶。 “那你为何笑!还笑得最是大声!”杨月笑了笑,又道:“我瞧那锅里头还有剩些,一会你全给喝了得了,看你还笑不笑得出来!” “好妹妹。”君母这会凑过来,笑脸嘻嘻的,小声道:“莫不是,要补出个小姑娘来?” 杨月先是一愣,又立马脸红,连将君母拉出去,道:“好嫂嫂,这话也不怕叫屋里的人听了去,可有我们臊的。” 君母任旧一副看戏模样。杨月道:“我这都当祖母了,这要补,也该是留给哥哥嫂嫂你!” 君母捂嘴一笑,道:“老来得子!我倒看看,补了谁了!” 话落,两家君母突然在外边传来一阵哈笑声,屋里头的人却不知此笑为何意。 而后,大伙都回到各自的院子。待药熬好,会给各院一一送去。 花院。 花院亭内灯火斑斓,夜风轻轻。院里琴声环绕,歌声凄美。亭内外坐满听曲的女使,院外站满听曲的小厮。 钟知祈领着姜叙经过花院,闻见声,纷纷停了下来。别过头一见,才知这奏唱之人,竟是五姑娘。 只见五姑娘坐于亭内,眼望前边,小嘴唱道:“彩袖婉云舞踏春,抚柳琴奏唱晚风。折花髻戴夏游,莫愁,莫忧。笙歌映明月,采莲落香掌秋。夜铃鼓,寒灯宿,白纱来作冬。” 姜叙听得痴迷看得入迷,身旁钟知祈的几次呼唤都没了反应。钟知祈无奈摇头道:“果然痴情人,一见魂离身。不知身处地,万眼皆心人。” 曲唱毕,姜叙低头一笑,看了一眼钟知祈,道:“五姑娘唱的真好听。” “恐因是我五妹妹所唱...”钟知祈道。 “非也!他人肉眼所见,五姑娘人美、心美、声美、曲美。”姜叙望着五姑娘,脸红一笑,小声道:“可在我这,十全十美。” 钟知祈说道:“此曲乃我五妹妹前日所作,取为无名。曲中有四季、有四物。有天之月,地之花,有人间艺,穿之衫...” 姜叙走近一步,痴痴地望着五姑娘,道:“曲中无物。只有姑娘的哀愁与悲欢。” 钟知祈静静的看着姜叙不再答话,因他说再多,也没有姜叙了解五姑娘的多。 “知兄。”姜叙笑着笑着又忧愁起来,他回头看着钟知祈,道:“若叙不是姜家之子,是否,便可娶心中所爱之人?” “无论你是谁,无论你身处何地,只要你敢,便无能否问题。”钟知祈又道:“若真心爱、敢爱,便是天塌下来,使命也会护她周全。若不爱,便是江山牢固,也有天崩地裂的时候。若两人相爱,就是天真塌了,还能携手同撑共度。” “可她心中无我,若我娶了她,她是否会厌弃我...我什么也不怕,唯独怕她过得不好...”姜叙哽咽着,心中微感刺痛,双手紧握的望着五姑娘。他好想能名正言顺的爱她、护她。好想好想。 钟知祈听此深有感触,这时伸手紧握姜叙的肩膀以表安慰;钟知祈也忍不住红了眼。谈及此,他又何尝不是?他敢爱,可他最终还是没能护他爱妻周全。 ...... 第一百五十三回 老来得子 老夫人一离开温府,温衡果然去了四房过夜。许久不来四房院,四姨娘自然不给好脸色。听闻温伯爷被四姨娘关在屋外,可是连说了将近一柱香的好话才哄得四姨娘开门。这件事自然也传到大房君母这里。 屋里烛火通亮,君母孤身一人坐在镜前梳妆;直到李妈妈进屋来报,才打破了寂静。 君母白了一眼道:“这赵翠媚果真是个不知礼数的,堂堂温伯爷为了睡一个妾,竟被关在屋外哄求一柱香时间才放进,这要传出去,伯爷不成了全京城的笑话!” “母亲才去八闽几日,这会都还未到八闽!这四姨娘便摆起天王老子的谱来了!莫不是近日猪肘子吃多了,连皮也跟着厚了不是!”君母气得将梳子狠狠一扔,闭目喘息。 “也不知主君稀罕那四姨娘什么了,偏落着正房君母不疼爱,反喜去四房讨苦吃。”李妈妈说。 “上次夜黑不点灯,我便觉着他脑子不正常。”君母气呼呼的吃了口茶,这才舒适的吐了口气:“罢了罢了,想来主君前世是被孤老死,这辈子才左右的纳妾,他有这福享便好。四姨娘也是,该是上辈子被人屈着了,今世便是姨娘,也能过足逍遥日子。” 李妈妈瞧了瞧外头,示意君母说少些。可君母也不想在意,如今老夫人离府,府内是她管家,倒也没什么可怕的。 “如今哥儿姐儿都大了,忙着他们的婚事我已够头疼,可没这闲工夫管伯爷,伯爷要是有个能耐,老来得子,再生个小九也是福气。他想再纳几个妾也随了他。多一儿便多置一处宅子,多一女,也不过多添两副嫁妆罢。咱伯爷不差这钱。”君母起身去床边,女使给端来温水泡脚。 “只是,这曹家姑娘都有一段时日了,还没寻着人?”君母问。 “我们府的,也帮着给寻了一天,京城里外都寻遍了,就是没见着人。”周妈妈说。 “上次姜家姑娘隔日也就寻着了,这曹姑娘...”君母吓得一惊呼,连拿起手帕捂着嘴,道:“这么多日了,不会该...” “这好好的姑娘要这么没了,确实叫人心疼。”李妈妈说。 “谁说不是呢。平日里姑娘们要磕碰到哪,我们都跟着揪心疼。”君母坐在床边捶了捶腿,想了想,道:“温家与曹家原没有什么交集,平日里也说不上一句话,如今倒是因为五姑娘与他们有了往来,可不管曹姑娘是否寻到,温家也是尽了大人情,若是曹家是知恩图报的,将来两家必定会有走动。” “只不过,这五姐儿怎么与他们家曹姑娘有往来呢?上次焚香会一事,莫不是另有其说?”君母看着李妈妈。 李妈妈也君母按着腿,道:“许是姑娘们私下又交言合好了呢?” 君母收回了眼,淡淡道:“想当年我与冯家姐姐,我们俩同床共枕好几年,可就因为一句烂话得罪了她,如今说不往来便无往来。而曹姑娘陷害我们五姐儿,如何一个毁了名声,一个落下病根,就本该是老死不相往来的,可偏偏合了好。故而说,几年姐妹情又如何,缘尽了,怎么都得散。缘未尽,便是她害了你,你还得给她烧香祈福。” 李妈妈听着点了点头,给君母擦脚,道:“我那祖母说过,能成为一家的,都是上一世的缘分延续。人活在世,什么恩恩怨怨没有,可都是上一世积累。曹姑娘陷害五姐儿,两人都落不得好处,如今合了好,便是上一世无恩怨情仇,只是缘分还未尽罢。” 君母打了一哈欠,道:“夜深了,李妈妈也去歇下吧。” 李妈妈应了是;将君母屋里的灯给剪灭后便退了出去。 ...... 翌日,温家女眷到寺礼佛。后月哥儿几个秋闱,特来祈求佛主;温家两大房头一齐来寺,凭主子女使便近二十余人;两嫂嫂怀中皆抱着孩童;钟承搏也一同出来,有一奶妈子照看;八哥儿被三姨娘牵在手中,今日也是异常乖巧。 两家君母在前头走,后边姑娘们齐齐跟上;今日来礼佛者甚多,杨月心里还暗念着能否遇到大姑娘。可观望了四周,也不见有沈家的轿车。 礼佛毕,杨月与君母相挽着出来,到后寺走走。 “后月中秋拜月娘,我托人在潮州府卖了几框林檎,到时也给锦儿送些吃。”杨月说。 “到时那八闽来的柚子也一齐给送去,每年我都有买。”君母说道。杨月听着笑嘻嘻的点了点头。 三个姨娘同五姑娘在亭里静坐,看着其他几个姑娘在溪边玩水,别提多高兴。 这会八哥儿也忍不住想玩,边跑着边扔掉鞋,似牛一般冲进溪边,一声扑通,水花四溅,几个姑娘的裙衫皆被溪水打湿;李玉茹姑娘站在最前,可是头发、脸都被打湿了。 六姑娘一见爱衫湿成不成样,一时不悦,追着八哥儿就要打,于是两人追跑到亭内。 三姨娘被挡在两人之间,裙摆也被沾湿;三姨娘无奈的叫唤着八哥儿不要玩闹,可八哥儿是完全听不进,越发调皮,这会又跑回溪边。 这下是羊入虎口,几个姐姐纷纷合力将八哥儿抓住,一同朝他脸上泼水。两个嫂嫂抱着孩提在一边乘凉。见八哥儿被欺惨了,两个小孩却笑得欢乐。 三姨娘知道姑娘几个下手是知轻重的,故而只是瞧着笑着,也无要去阻拦。只是见五姑娘孤身一人在这,瞧着心疼。这会也坐到五姑娘身边去,温柔问道:“莲儿怎不同你姐姐妹妹们玩?” “三姨娘,我瞧着便好了。便是下去玩水,莲儿也玩不过弟弟妹妹们。”五姑娘说。 “你三姐姐疼你,有她护着,怕什么?去玩吧!”二姨娘说道。 四姨娘扇了扇风,这会开口道:“娉儿要有你这性子倒还像个姐姐,如今姑娘几个就属她最大了,还跟几个弟弟妹妹玩成这般。” 二姨娘听着不悦,回道:“再大也只是姑娘,这会还未出阁,若不玩,将来更没得这般欢快玩。” “姐儿几个性子活跃,拘着也难受。”三姨娘说。 “可不是。姑娘家,也不是一定要安安静静的,难得几个活跃的,这日子也闹热。”二姨娘说。 二姨娘看了一眼五姑娘,又道:“五姐儿打小就乖巧懂事,性子静,最是省心。娉儿像我,不爱被约束。两个妹妹也小,自然爱玩些。只是如今这无忧无虑的日子不多,也不该时时的绑着她们学规矩。待为人母,自然道理也就懂了,规矩也就会了。” 三姨娘点了点头;四姨娘却不怎么认同,故而脸别到另一处去;五姑娘与三姨娘相视一眼,纷纷不敢开口。 这时,二姨娘又说道:“再说了,若这点小事都怕,将来身为一家君母,管一大家子又该如何?” “我也是疼爱你,才与你说。姑娘乖巧懂事好,可胆子也莫太过小了,将来要受了委屈,连为自己辩驳一句话都不敢,可不是愚蠢?”二姨娘对五姑娘说道。 四姨娘听了这番话,心里觉得很有道理,故而对五姑娘说道:“二姨娘说的在理,莲儿也莫太过胆小怕事。可还不谢过你二姨娘。” 五姑娘听着,立即起身作揖答谢:“谢二姨娘为莲儿操心,莲儿记下了。” ...... 第一百五十四回 祸国殃家 沈府。 沈大夫人因曹家姑娘一事,这几日是心烦意燥,曹家娘子因此一事,日日在家中闹腾,每每谈及便是沈大夫人的错,以至于曹家主君也不在理睬自家三妹妹。 每每想起这事,沈大夫人即是委屈也有怨,这会有气无处撒,便认为是娶了大姑娘的缘故,说大姑娘生得过美,是祸国殃家的人。 大姑娘知晓沈大夫人不过是拿她出气罢,可巧她进门来,曹姑娘便生了事。好在沈伯怀一直护她,故而大姑娘没有怨恨沈大夫人的无礼。 午时,沈大夫人任旧食不下咽,午食的餐是热了又热,也是退了又退;身为长房长媳的大姑娘自然得上心,故而这会亲自端来饭菜。 沈大夫人坐在床边靠着床壁,见大姑娘进屋里来,任旧无动于衷。 大姑娘小心翼翼走近过来,搅了搅手中的汤,道:“母亲,知你胃口不好,我熬了酸梅汤,给母亲可开开胃。” 沈大夫人瞧了一眼,道:“既知我胃口不好,自然是什么也食不下咽,你又何须劳苦去给我熬什么汤。回头我不喝,伯怀准又说我摆起婆婆的谱来。” 大姑娘道:“母亲怎说这话,大郎可不曾说过这话,母亲莫多心了。” “可非我多心,我不过说了实话。他不舍在你面前说,可在我面前教训起我这个母亲来,可是果敢得很。”沈大夫人说。 “大郎脾气古怪些,不过一时着急,才说了什么话叫母亲伤心,儿媳在此替大郎给母亲赔不是。”大姑娘低下了头。 只见沈大夫人坐起身来,冷哼道:“可别,你有何错?他有甚着急?他脾气如何我自然比你清楚,你也无须向我赔礼,回头别叫他知道了,又来说我的不是。汤你放着就是。” 见沈大夫人暗叹了口气,大姑娘只能听从,故将那碗汤放桌上;回头看着沈大夫人,只见她抬起头来,道:“还站这做什么,去忙你的吧。” 大姑娘作了揖,欲退去;沈伯怀这会却巧的进了屋里来;他一手牵过大姑娘的手,看了看,道:“以后这些活,叫下边的人去做。好在只是微微泛了红,要烫伤了,该叫我如何不心疼?” 沈大夫人笑道:“大郎可真是好夫君,放着卧床的母亲不心疼,倒先心疼起你的新妇来。” 沈伯怀朝沈大夫人作揖,道:“母亲在这家中有父亲、弟弟疼,我的新妇可就我一人疼。如今儿子忙于学习,便由我的新妇代我心疼母亲,可母亲,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可知你的新妇为了给你熬这汤,可是将手烫得红通通的,她是藏着不说。若不是下边的人说漏了嘴,这事可就过去了,母亲可就不知你的新妇对你的用心了。”沈伯怀说。 沈大夫人坐着不说话,沈伯怀又道:“母亲有烦心事,可大可说出来,大伙一起参详。而不是耍孩子脾气。新妇是来陪你儿子共度余生的,不是来当木板子任人雕刻的。” “我,你说我耍孩子脾气!”沈大夫人当即站起身来,指着大姑娘道:“你可问她,我可有说什么了!” “母亲什么也没说。”大姑娘速速回道;又看了沈伯怀一眼,暗示他莫再说话。 “我不过昨日,是说了几句不好听的话,可你新妇也无计较,偏你扯着烂衫一样不放。真不知我怎生得你这般儿子...”沈大夫人又坐了回去。 “母亲是知道昨日那些话不好的?可瞧我锦儿心里定是委屈,可即便委屈,今日她还不计前嫌,心疼母亲担心母亲,还亲自下厨给母亲熬汤熬粥。可母亲...还是不领情。”沈伯怀紧牵着大姑娘说着。 大姑娘听着连扯着沈伯怀的衣衫,道:“莫再说了!” “我哪不领情了?新妇给我熬汤,我...高兴都来不及!”沈大夫人站起身来看着沈伯怀。 沈伯怀淡淡道:“那母亲便喝了这汤,我才当你领情。” 沈大夫人惊愣一笑,站着喘了口气;身旁妈妈一个也没敢动。 “还有。母亲以后要是有烦心事,心里不痛快了,大可把两个弟弟寻来,骂也好打也好,毕竟是您儿子,养在身边十几年的。我的锦儿才来沈家多久,便是来此住一生,我也容不得有人说她。”沈伯怀揉了揉大姑娘的手,又道:“再说了,婆婆没理由便说新妇的不是,传出去对母亲也不好。” “你!”沈大夫人哑口无言,气得坐回去。 “大哥是个好夫君,可不见得是好大哥啊!”沈少怀捧着一盆花进屋来,对大姑娘作揖道:“大嫂嫂这午食用到一半便赶来伺候母亲,怪不得大哥心疼。大嫂嫂放心吧,这有三弟弟我呢,保管让母亲喝了这汤开胃。” 沈伯怀听着点了点,朝沈大夫人作了揖,这就携大姑娘退去。 沈少怀将花递到沈大夫人面前,道:“母亲,可记得你在后院养的那些芍药?不是说待各房的嫂嫂进门来,便送去嘛,这多好的婆婆,怎几日就变了样?” 沈大夫人捏起沈少怀的耳朵,道:“你也想教训你母亲我?” “不敢不敢!”沈少怀笑脸嘻嘻的,揉了揉了耳朵,道:“我这是,帮着母亲做好婆婆呢。” 沈少怀将花递给身旁妈妈,自个儿端起那碗酸梅汤搅了搅,道:“母亲种的那些花,一早我便叫人给铲到大嫂嫂院子种去了,还说是母亲的意思。” “什么!”沈大夫人猛得站起来,朝窗户快快走去;这一望了不得,果真后院原有的花一片,如今仅剩乱土。 沈大夫人气得很,回头便追着沈少怀打了起来;沈少怀跑了两圈后干脆不跑了,道:“母亲可轻些下手,别回头手不疼心疼!” “可别以为我不舍得打你!”沈大夫人望了望屋内,后抄起床边搁着的长毛掸子便追打起来;沈少怀也是头次见得这玩意,便知沈大夫人定是动了真格,故而也放下脸皮,跑到院里躲去了。 ...... 第一百五十五回 空口无凭 郊外。 曹北拖着身子,眼角泛红,眼皮浮肿来到郊外。自曹汐走失那夜起,曹北便一直在寻找着,日日夜夜,至今未歇,故而有些虚脱。 几个小厮不放心要跟着,却被他骂退;如今偷偷跟在身后的,是贴身小厮。 日当头,曹北晒得满头大汗,如今是一身臭汗味;他左右的瞧望着,嘴里不停的小声念叨着:“三妹妹...” 寻了几日,他几乎将京城翻了个遍,无车马代步;如今他来到郊外,望着无人的湖岸,心里竟是空落落的疼;可又见林中有一处院子,曹北一时激动,拔腿便跑过去。 心想,如果曹汐有来此,这家人必定知晓! “可有人?”曹北喊着。可半天无人响应,院里也空无一人。 曹北任旧不弃,他推开外边的竹拦进了院子,可待近些,却见那房门外竟挂着一个大大的锁。曹北一下大失所望。这下再是忍不住的坐在地上痛哭流涕起来。 “他伯怀究竟有何好?好到让三妹妹如此不顾家人...如今晚风凉,三妹妹衣衫单薄,若感染风寒,可如何是好?”曹北眼神无力,一手紧拽着衣衫,又痛又恨又悔。 突见,远处湖岸上,一片平坦的沙石上竟有一凸起的东西,时不时的闪了闪;曹北不过瞧了一眼,可越发不对劲。 曹北低头愣想片刻,突站起身来看着,而后抬脚走去;这里的每一步,竟让曹北好生沉重,心里更是越发的慌凉。 原本模糊的视线如今也渐渐清晰,只见眼前那凸起的物件,竟是一只绣花鞋! 那鞋的后跟处,还缝了一颗偌大的珍珠!曹北记得,曹汐就喜欢在绣花鞋的后跟处缝一颗珍珠! 曹北突狂跑过去,拿起那只鞋,瞪大了眼看着,双手越发颤抖;曹北望了望四周,再望向湖面,突难以喘息。眼睛瞬间红透,却哭不出来:“三妹妹...” “三妹妹...三妹妹...三妹妹!”丢下那只鞋,曹北如发了疯似的,一个劲往湖里跑去。 扑通一声巨响,浪花四溅。曹北在湖中发了疯的找寻着。一声声哭喊,震碎人心。 “三妹妹!三妹妹!三妹妹...” “二郎君!二郎君!”贴心小厮急急跑来,一头跳进湖中,紧拽着曹北:“二郎君,不能再往里了,不能!” “三妹妹!三妹妹!你给我起开!三妹妹!三妹妹...”曹北拼命要往湖中走去,可被小厮紧紧拽着,怎么也不肯松手。 “二郎君,你清醒清醒!若三姑娘当真跳湖了,这么些天,尸首早该浮起!如今仅凭一只鞋,不能确定什么!”贴身小厮这才将曹北吼住。 曹北静下,急急望着湖面四处,却空无一人一物。曹北道:“此湖水往西流,湖尾,去,去湖尾!” 话落,曹北又急急上岸,提着湿答答的衫摆跑着,而后突然停下,折回来取走那只鞋。将鞋紧紧护在怀中,再往西跑去:“三妹妹...三妹妹...” 申时,曹北才到湖尾,拼劲力气狂跑到此,此时他已虚弱至极,上气不接下气,可即便如此,曹北任旧没有歇下,四处找寻。 与小厮两人寻了许久,最后什么也没有瞧见。小厮急急道:“没有好,二郎君,没有寻到,是好事!这可说明,三姑娘定是被路过的人搭救了!” 听得此话,曹北才喘了口气。将鞋紧紧捧在怀中,哭道:“此话有理,三妹妹,一定是被救了,一定是,一定...” 话未落,曹北便累昏过去了,而手里的鞋却还紧紧的抓着。 曹家。 窗外,树叶微微飘动,落日霞光透过树叶的缝隙照进屋内一闪一闪。 曹家娘子卧躺在床上,睁着眼睛落泪;张妈妈哭红了眼,站在一旁静静候着;听闻曹家主君曹安焱也病倒下了。 “快去请郎中先生!快去!”屋外,不知是谁在大喊。 张妈妈撸起袖子擦擦了眼泪,这就出去问话:“发生了何事!” “妈妈,二郎君寻到姑娘的鞋,一时悲伤过度晕过去了,现在被院里的人给抬回来了。”一女使说。 此时屋内嘣的一声,张妈妈急急进来。一瞧,曹娘子竟趴落在地,道:“北儿寻到汐儿了?” 张妈妈给扶起来,道:“是,是姑娘的鞋...” 曹娘子睁着眼看着张妈妈,嘴角颤抖道:“妈妈,此话,何意!什么鞋...我不要鞋!我要汐儿!” 看着张妈妈无动于衷,曹娘子狠狠抓着她的手,道:“把他叫来,我要问他话!” “看二郎君昏倒了...”张妈妈说。 “扶我!我去问他!”曹娘子撑着身子,急急的赶去曹北屋。 只见他安静的躺在床上,手里紧紧拽着一只鞋。曹娘子大大喘了口气,话也不说,便把鞋给狠狠抢了过来,落泪道:“是,汐儿,的,鞋...” 随后,曹娘子拼命的摇醒曹北,哭道:“你起来,告诉我,汐儿在哪!汐儿在哪!” 可无论怎么摇,曹北任旧昏迷着;下边的人实在看不下去,纷纷上前去阻拦。这才合力的将曹娘子拉开,可曹娘子还在拼命的喊着。 曹北贴身小厮紧紧抱着曹北,心疼哭道:“君母,您就让二郎君好好歇歇吧!郎君他日日夜夜的苦寻着姑娘,是粒米未进,如今虚弱得苍白,回到家中也无人心疼,也只有我们心疼他。” “我不心疼他?他吃穿用度,哪件不是我亲手操办?不过一个妾生的,若不是看在老爷的面子上,他能在曹家享受这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郎君日子?我对他,已够好了!汐儿是他嫡妹妹,寻几日,怎么了!”曹娘子气急败坏,一时说了过分话,可也是她心里话。 然而下边的人却听着纷纷落了泪,心里无比心疼这个庶出的二郎君。贴身小厮气得别过脸,不敢回话;张妈妈也实在听不下,故而道:“君母也是寻女心切。二郎君既然是你背回来的,想必你知道什么,快说!这鞋,究竟在何处寻得?” 贴身小厮一见君母那副模样,心里便有气,也不想细说,只道:“京城郊外的湖边,郎君只看见这一只鞋,别的,什么也没有了。” 曹娘子捧着鞋,直盯着那小厮看。话落,曹娘子大喊:“不可能!他一定没有好好找!不可能!” 贴身小厮双手紧紧拽着,哭道:“二郎君为了寻姑娘,从上湖徒脚跑到湖尾,整整几个时辰,都不知摔了几次,鞋都跑烂了!” 曹娘子一听,扭头便跑出去了,嘴里念叨着:“空口无凭!他,一定没好好找,没有...湖边...湖边...” 跑至半途,曹娘子又突然停下,眼珠子左看右看,眼神充满恐惧。又突然啊的有声,将鞋丢了出去,摇头颤抖道:“湖边...湖边...不..不可以...” “汐儿,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不要去湖边,不要!不要!”曹娘子害怕的靠在柱上,像疯了一样,一直重复着这几句话;盯着地上那只鞋看了许久,曹娘子还是跑出门去了。 ...... 第一百五十六回 中元施孤 七月十五,中元节,俗称七月半。同清明节一样,都是祭祖大节。 此时近午时,温家大堂内一摆长桌,桌上供品五花八门、还有蜡烛、香烟、香告等。 午时,温家两大房头齐聚温府大堂,按辈份前后一一上前烧香跪拜;最后,温家人同府内小厮女使同齐再拜。 礼后,几位娘子负责烧香,其余人站旁静候;香告燃尽,再拜;而后一同上桌,堂上桌头摆三大木椅,留空,意祖先坐。 下边便以辈份大小有序入坐,后与祖先同食桌上菜;三位姨娘另设旁桌,但菜乃从长桌端来。 今日中元,除了祭拜祖先外,还有一名节,称:“施孤”。 孤,指那些无人奉祀的孤魂野鬼。施,是给它们一次施济。为一些阳间没有亲属祭拜的孤魂进行施祭普度,使其尽早投胎转生。此举可谓民间大善! 故而今日申时,每家每户会在自家门口前摆一张红桌,以摆供品祭拜。桌上摆食、用等供品;桌下前方插香、摆神像、烧香。 桌上还设灵位,有‘男孤魂之位’、‘女孤魂之位’,这是召唤各方没有主儿的‘饿鬼’前来受祭。又为了怕施食时,‘小鬼’抢不过‘大鬼’,故而特设‘孩童男女孤魂之位’,还有‘抗战阵亡将士’灵位。 君母不放心下边人干事,故而带着李妈妈来府门处查看。只见女使几个各端着物品忙着摆桌,竟不知君母来。 李妈妈瞧了瞧,道:“昨日买的糠叶怎么还没摆上?” 几个女使回过头来,急急作揖。周妈妈上前回道:“回君母,这几个是新人,不懂规矩,糠叶已命人去取了来。” “听她们说,姑娘们出去了?”君母问。 周妈妈点了点头,道:“是,拦也拦不住。不过已叫了几个妈妈去唤姑娘们回了。” “今日什么日子她们不知道,还敢瞎跑,不知戌时过后便不能出门!”君母说。 “听下边的人说,姑娘们是去京河放河灯去了。”李妈妈说道。 周妈妈点了点头,又道:“君母回屋去吧,这会这外边陆陆续续有人在祭拜了,烟雾大。” 君母抬手双手合十,朝桌上拜了拜,后道:“快些叫姑娘们回来,都酉时了。” 周妈妈应了是,又忙活起来。 京城河。 此时天色正明亮,可京街上,各家门口祭拜烧香,烟雾遮去大半,竟有些阴暗;香烟漂浮在四处,香告灰飘走在街道上每一处,眼所见之处皆是斑斑点点、模糊不清。唯独供桌上的烛光还算清晰可见。 来来往往的人,手里皆提着一个小竹篮;里放香告、香。此时有前往京寺烧香的,也有烧香回来的、还有提着河灯前往京河的。 京河桥上,人渐渐少往来了,桥口两边插满密密麻麻的香,有的已燃尽,有的燃一半,还有新插上的。 京河桥下,风平浪静的河面上,漂浮着数不清数量的白纸河灯,每一只河灯上,还燃着亮小的烛光。 来此放河灯的人也数不胜数,来来往往,一批又一批。他们似乎都没有久留。 温家姑娘及几个贴身女使都蹲在一处放河灯,为表敬意,她们的衣裳都是素色,爱美的六姑娘也不例外。 “五姐姐手巧,这河灯做得真好看!”李玉茹将纸灯轻轻推了出去,双手拍了拍。 五姑娘笑了笑,没有回话。望着那些灯,五姑娘竟有些伤感。 三姑娘站起身来,拍了拍手说道:“好啦,河灯也放完了,我们该回去了。” “三姐姐这么急着要赶回,可是害怕了?”六姑娘说。 “我怕什么?”三姑娘一脸不知的看着六姑娘。 只见六姑娘说道:“我可听说,今日戌时,地府鬼门大开,鬼都会出来游街。我还听说,他们先是过此京桥,再到每家每户门前吃供品。到时,街上两方人,你瞧不见它们,它们却瞧得见你。三姐姐可想,到时你身边都游走着鬼...” 三姑娘急急捂住六姑娘的嘴,道:“今日什么日子,你这嘴可是什么也敢说,也不知道忌讳!看把玉茹妹妹给吓得!” 六姑娘瞧向身后李玉茹,只见她被五姑娘拥着,一脸的害怕。六姑娘嘟了嘟嘴,道:“可我说的,都是真的啊...” “曾经它们也是这世间的一份子,不过如今身份不同、所处的世间不同罢了。六妹妹只知可怕,可不知,它们也是别人心心念念的亲人。而百年之后,我们也会成为它们。”三姑娘说。 五姑娘这会开口道:“我曾在一书上看过一句话:反复其道,七日来复,天行也。 其意是,阴阳反复本是自然法则。七日过后,阳会再归来。故而才有逝去之人的头七之说。而七月为中元节,也该是这个道理。 而它们本身不叫鬼,而是归。归来的归!只不过时年过久,归传着传着,便成了鬼。 它们便如我们远去的亲人,中元节是它们的必经之路,它们是归来瞧望我们、瞧望它们曾经生活一辈子的世间。便如我们一般,逢年过节,回家团聚。” 李玉茹松开手,呆呆的看着五姑娘道:“五姐姐这么说,玉茹突然间不害怕了。不知怎么,反而有些心酸。” 五姑娘摸了摸李玉茹的脸,又道:“我曾听一个老道士说过,它们其实很脆弱,很可怜。便说我们的额头,袒露出来是阳,毛发遮盖是阴。阴怕阳,故而我们同行在街上,它们碰见我们,其实是很痛苦的,因为我们的阳会重重的伤害到它们。 故而才有中元节,黄昏后不出门之说。并非是怕碰见它们不吉利,而是怕我们会伤害到它们,故而才闭门不出,避免伤害到它们。” 几个姑娘听着纷纷沉寂下来,心中百感交集。三姑娘淡淡道:“原来是这样...听五妹妹这么说,我竟莫名的心疼。没想这阴阳两地之间,还有此美善。” 三姑娘眼眶红润,吸了吸鼻子道:“先人保佑我们,而我们也要保护它们。那我们还是快些回去吧!” 话落,姑娘们纷纷上了马车回温府去了。 第一百五十七回 不识好歹 七月二十一,京寺。 阴雨细细,云烟朦胧。京寺外,两个和尚拿着粗制的扫帚打扫着寺院门口。见有马车行来,两位和尚站旁静候。 昨夜接到告知,老王妃今日携各国公府夫人要来寺礼佛;寺院门处这会停放着数辆精贵马车。方丈这会领着众多徒弟也到寺门处迎候。 老王妃一脸的雍容华贵,衣着装扮却很是素清。两个嬷嬷一左一右的搀扶着她,众人互作揖礼。 五姑娘不知今日情况,这会也来到寺门口,马车才停,外边的车夫便道:“姑娘,瞧这架势,该是来了富贵人?” 五姑娘闻声,轻抬起窗帘望了一眼;只听得那人群里传来一声:“温五姑娘。” 五姑娘眼睛扫了扫那群人,才见人群前站着县主陈菱诗。 县主一开口,众人皆朝五姑娘望去;五姑娘惊愣一下,连连下了马车,朝人群走去。 卫梅唐撇了一眼五姑娘,别过头去,心里小声叽咕道:“可真会挑时候。” “云莲给县主请安,各位夫人安。”五姑娘朝众人作揖。 县主赶忙从人群中走出来,扶起五姑娘,知她定是吓着了。县主示意前头的老王妃,道:“最前头的那位,是大王妃!” 这会众人让出道,县主同五姑娘走上前去参拜。只见老王妃一脸慈祥的笑着,打量着五姑娘,半响不说话。 五姑娘被瞧得娇羞至极,这会低着头不敢抬起。陈国公夫人搭过老王妃的手,笑道:“娘娘可是瞧着喜欢?” 只见老王妃点了点头。陈国公夫人又问道:“若无说错,姑娘该是温伯公府上的五姑娘。” 五姑娘屈膝作揖回道:“是,正是云莲。” “这孩子长得水灵,我甚是喜欢。”老王妃抬手牵过五姑娘的手道:“多大了?” “回娘娘,云莲方过及笄。”五姑娘道。 老王妃点头笑了笑,又问道:“可许过人家了?” 五姑娘害羞的低下头,小声道:“还未。” 这会后头的沈大夫人走上前来,凑近老王妃耳边说道:“娘娘不知,温府长女上月方过我们沈家门,这姑娘前头还有哥哥姐姐,便是对过人家,也该没这般快出阁。娘娘若想留她在身边几年,也是好的。” 只见老王妃笑道:“沈夫人知我!” 老王妃揉了揉五姑娘的手,轻问道:“丫头,你可愿到我身边来?” 五姑娘惊慌的抬头一看,两人双目相对,又急急低下头。五姑娘知晓,若今日拒绝了老王妃,便是不识好歹。可贸然应允,后果也不知如何。 县主瞧了瞧,知晓五姑娘的担忧,故而道:“我常年在娘娘身边,你可不知,娘娘屋里可藏了好些宝贝,还有各种奇艺香料,想来你最是喜欢!你若来了,我也有个伴。” 县主之意,便是五姑娘来了王府,也有她照看;五姑娘听着松了口气,连点头应下:“能得娘娘喜爱,是云莲修来的福气,谢娘娘不嫌,云莲愿到娘娘身边伺候。” 如今她已失心上人,终日郁郁寡欢,也不知何去何从,进王府对五姑娘而言,或许是好的。 老王妃心喜的紧握住五姑娘的手道:“甚好甚好!也无须你伺候,不过陪老身说说话罢,时年一到,老身还要为你定一门亲事,让你风风光光出嫁!” 五姑娘听得红了脸,身旁的县主却一直在笑着她。 突闻一声豪笑,余国公夫人唐寒从人群中走出来,满面春光道:“哎呦,娘娘这是把姑娘们当宝贝女儿来疼的呀!姑娘真真是有福之人!只恨我生得早了,也无这福气留娘娘身边伺候。” 老王妃听得大笑,指了指唐寒道:“你啊你啊!” 话落,众人进寺拜佛;五姑娘被老王妃牵着;县主这会差人回温府告知此事。 余国公夫人唐寒走在陈国公夫人、县主身后,此时她一脸高傲冰冷,与方才完全判若两人。 旁边齐走的还有姜国公夫人卫梅唐,她是一脸的不屑,道:“一个庶出的姑娘,如今能到娘娘身边伺候,可真是福气。” 唐寒目视前方,抬高下颚,淡淡道:“是啊,娘娘膝下儿孙众多,指不定将来还被指婚,成了娘娘的孙媳。可真是登高枝,好手段。” “听闻,你们卫家那庶出的长姑娘也是厉害得很?”唐寒冷哼一笑,又道:“如今都养到身边来了,该不是下个姜国公夫人还是卫家姑娘吧。” 卫梅唐冷下脸,道:“余夫人说笑。想当姜府正房夫人,也该是我们卫家嫡出的姑娘。凭她一个下贱之人所出的丫头,也仅能给正房抬脚的份。” 只见唐寒抬手捂嘴一笑,道:“可真是亲姑啊。” 贺夫人与沈家两位夫人走在后头。贺夫人笑道:“这云莲也是福气,昨日不来明日不来,正巧今日来此,如今到王妃娘娘身旁去,将来出来了,名声也是好的。” 沈大夫人瞧了一眼,笑道:“我也是喜欢温家这五丫头的,瞧着心思单纯,也甚是乖巧。当时我都亲自上门指意了,奈何伯怀不喜,当场给拒了,也是委屈了这姑娘。”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如今伯怀自个儿做主娶得心妻,妹妹得非心媳,可都是你们自个儿造的。”贺夫人又道:“不过,这温大姑娘也是不错的,我若有儿子,我定是要这大姑娘来做新妇,你呀,私下可偷着乐吧。” “温五姑娘如今进王府,于我们来说也是好的,多少也是沾了点光。”沈二夫人说道。 寺院内。 金身大佛下,两僧正间隔有序的敲打着木鱼法器,大殿内环绕着声声咚、咚、咚。 众人手持几支香,分别在佛前、寺院内各插香炉上插上三香,最后仅留三支香又重回佛前跪拜,插香。 五姑娘此次来,其是为了曹汐而来。曹姑娘至今无下落,曹家也无动静,还听闻曹娘子终日以泪洗面,如今还有些半疯癫。五姑娘听着心疼,故而来寺为其祈福。 五姑娘眼角带泪,满眼诚恳,语气哽咽小声道:“佛祖保佑,保佑曹姑娘平安...” 县主跪旁,听得此话,瞧了一眼五姑娘,道:“云莲姑娘不计前嫌,真是慈善心,佛主定会成全姑娘所愿。” ...... 第一百五十八回 孤老一生 温府四房。 五姑娘出门去还未归来,四姨娘闲着无事,来五姑娘院里,督促几个女使给莲花池除草。 瞧着院里的花还未浇水修理,四姨娘也闲不住,这会动起手来。每盆花四姨娘都是仔细的给浇着;刘妈妈就跟在身旁,负责给花松土。 “葵儿可是又去寻那玉茹姑娘了?”四姨娘问刘妈妈。 “是,七姑娘同玉茹姑娘好得不得了,现今都不怎么跟在五姑娘身边了。”刘妈妈将桌台上盆栽流落的土灰扫去,又换了一盆松土。 这会,院外有一女使急急跑来,到赵翠媚跟前作揖,又将五姑娘进王府一事告知四姨娘。 听得消息,四姨娘与刘妈妈惊愣的相视着;四姨娘连将水瓢扔进桶里,逮着那女使便问:“主君可知此事了?” 女使吓得一愣,忙道:“主君与君母都知晓了,还是君母唤我来告知四姨娘的。” “这...怎么就进王府了?”四姨娘心急得有些焦头烂额。 “说是五姑娘去了寺院,正巧撞见王妃和众夫人到寺礼佛,老王妃一见五姑娘便心喜得很,当场要五姑娘进王府陪老王妃左右。”那女使说。 刘妈妈不明,问道:“五姑娘进王府不该是好事吗?姨娘为何忧虑?” “能跟在老王妃身边,这传出去自然好名声。可这王府根深,不知底部深浅杂乱,莲儿老实胆小,没个心计的,怎入得那种地方!”四姨娘揪着手帕,来回走着。 “得老王妃疼爱,莲儿定惹人眼红,你说这万一...我...我都不敢想!”四姨娘摊开手来,又紧抓着胸口,一脸忧心害怕道:“你说莲儿怎么就应了呢!” 然又指着外头大骂:“可都怨那姓姜的无能,若早日来定亲,莲儿也不至于入了王府!” “亏他还是姜国公的公子,竟无一点作为!原我便厌那大姑爷的自作主张,如今倒好,他是半点不如他。大姑爷再是如何,这自主的脾性还是了得的。枉费我一片苦心,还特去提点他。这等脑子这等胆量,莫不是长亏了不是!连心爱的人都不敢提嘴来要,好提他堂堂七尺男儿?我都觉着臊!”四姨娘乱指一通,又将手收回,拽着手帕拎着。 “往后他若来提,我便是叫莲儿孤老一身,也绝不允他!”四姨娘气得脸红,又问那女使:“主君在何处!” “主君同君母在东院书房呢。”女使回道。 “天天看着他的破书,写着他的破字有何用!你这就去告知主君,若他一会不来,以后便也休想入我这院子了!”四姨娘甩手回了自个院子。 那女使愣住,她可不敢这么回话,君母可就在主君身旁。万一这些话要真被君母听去,不得翻天! 如今老夫人不在府内,四姨娘便是被传家训,也有主君撑腰。而她不过一个下等女使,左右是不会有好果子吃。 刘妈妈瞧了瞧,知晓这些话说不得,故而对那女使说道:“可莫这么回话。你便说,四姨娘听得消息吓昏过去,怎么也唤不醒,主君若能亲自前来最好不过。若不能,也给我们下边人一个请示,待四姨娘醒来,我们好告知,安慰安慰。”说着,女使听着猛点头,这会急急跑去了。 曹家。 透过镂空的窗门,在房中可瞧见院内开满花的白玉兰树;屋檐下的风铛被微风轻摇起,时不时发出清响的叮铃声。 曹家娘子苏月终日在房中呆坐,她一脸素白,也不打扮,一身素衣,头发撒落,抬着头看着那风铃。时不时的,一会哭,一会笑。 曹家主君曹安焱每日下朝来都会来瞧望一眼,可见苏月如此模样,他仅是无奈的摇头叹气。 行自游廊处,曹安焱问管家,道:“君母可有按时服药?” 管家紧跟后头,道:“药是每日准时熬了,可君母,不喝。” 曹安焱停了下来,皱着眉头看着管家,道:“不喝?” 只见管家一脸无奈,道:“原商量着,要不给君母灌下。可,君母挣扎得狠,我们...”管家摇了摇头,表示也不行。 曹安焱暗呼了口气,扭头又走了回去,道:“药可熬好了,去取了,我亲自喂。” “诶!”管家听着连连点头。说着,便急急差人去端来。 看着几个女使连哄带骗似的围在苏月身边喂药,苏月是次次别过头,要么就是推掉。好在下边的人机灵,是熬了两三碗备着。 可见苏月如此闹腾,曹安焱头疼得扶额,他朝屋外走去,呼了口气,又转身进屋里头;将那些个女使都喊开,随后一手端起那碗药水,一手捏着苏月的下巴便使劲往里倒。 苏月痛苦的挣扎着。可曹安焱力气大,无论苏月如何抗拒,苏月的下巴任旧被紧紧捏着,只有手脚能动。 苏月死活不肯咽下,药水是灌得到处都是,苏月就差没被呛死;可曹安焱却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任旧往苏月嘴里倒。 瞧苏月那痛苦的样子,身旁的妈妈女使纷纷心疼的着急,却又不敢上前阻拦。最后是见得碗里的药没了,曹安焱才松开苏月。 那个碗被狠狠的砸了出去,碎成了渣。曹娘子坐趴在地上猛咳着,一脸通红;脸上、衣服上、地上全是药水,如此猛灌,曹娘子也就仅喝下几口罢。 见得苏月如此,曹安焱是又心疼又无奈。这会他用力抱起曹娘子,放到椅子上,又招手让人取来面巾。 曹安焱仔细的给苏月擦着手和脸;见苏月满眼泪水,曹安焱心疼道:“娘子不喝药,身子要是熬不住,还怎么寻我们的汐儿?” “北儿南儿一直在那里蹲守,相信不久,定会有消息。要是汐儿...要是汐儿回来了,看见你这副病怏怏模样,叫她如何不心疼?娘子可舍得汐儿难过?”曹安焱瞧不见苏月的一丝面色变化。任凭曹家主君怎么说,曹家娘子任旧一副失了神的模样。 “娘子着急,我又何尝不是。如今方圆十里,都有我们的人在找着,汐儿定能寻回。”曹安焱捏了捏苏月的手,后起身对身旁的人:“给君母更衣吧,下次喂药,还是我来...” “母亲!母亲!”话未落,外头传来曹南的叫喊声。 听语气很是着急,曹安焱冲了出来,问道:“可是有汐儿的消息了!” 只见曹南跑得满头大汗,猛喘着,上气不接下气,吞吞吐吐的道:“蹲..蹲到...人了,听...说,那户人家..救了一个..姑娘,想来便..是,三妹妹!不过,隔日...这户人家,便搬走了!” 曹安焱紧紧抓着曹南,给他抚了抚胸口,让他顺顺气,道:“喘口气再说!” “听路过的人说,那户人家,隔日就搬家走了,至于去了哪就不知道了!三妹妹一定跟着他们走了!”曹南拍打着胸口,这会苏月冲了出来,愣愣的盯着他看。 曹南又道:“后来,我们便到京郊外几条道上询问,最后打听到,那日行路的几乎没什么人,倒是有一个男子,带着一个姑娘,拉着一车的东西往南方行去了,想来便是三妹妹了!现今二弟弟已驾车跟去了!” 话落,苏月抓起裙摆急急往外跑去;曹安焱猛喘了口气,速喊:“快备车!” 曹安焱又对曹南说道:“你留在家中,我同你母亲一起去寻!” ...... 第一百五十九回 两全之策 钟知祈一听说这回事,立即来姜府告知姜叙,果不然,姜叙激动的就差没追赶去王府。 “那岂是她能待的地方!”姜叙着急的站起身来。 “那老王妃可不是好相处的!我曾听他说过,这王府内终日都是明争暗斗的,便连那女使小厮也不为过!她!”姜叙这会被钟知祈拉坐下,又道:“她心肠子软善,又怎会与他人做斗争!便是斗,自然也是抖不过的!” “叙弟,稍安勿躁。”钟知祈说。 “眼看她就要入虎穴了,我如何稍安!如何勿躁?”姜叙又问:“温伯爷可说了什么,他定有办法让莲儿出来!” “莲儿?”钟知祈抓住了重点,一脸似笑非笑看着姜叙。 姜叙还未意识到他说了什么,只是着急的等着姜叙的回答;只见钟知祈笑着摇了摇头,道:“我父亲不曾说什么。” “不曾?怎可能?”姜叙不信。 “认识你许久,我还是头次见得你如此着急,看来叙弟对我家五妹妹是动情至深了。”钟知祈给姜叙倒了杯茶,又与身旁的凉复相视一笑。 姜叙愣愣的坐下,语气平缓许多:“温伯爷怎可能无说什么,他定知晓那王府背后的深沉,莲姑娘怎入得了那王府...” 姜叙又站起身来,道:“国公的面子,王府总得给吧。我这就去同他说,让他领莲姑娘出来!” “回来!”钟知祈拉住姜叙,问道:“国公要我五妹妹出来自然不难,可是以什么身份什么借口去要?叙弟当真是急糊涂了,可有想过后果?” 钟知祈顿了顿,又道:“我这倒有一两全之策的法子。” “快说!”姜叙一脸着急,紧盯着钟知祈看。 钟知祈没有犹豫,道:“娶她!” 身旁凉复拍手叫好,笑道:“甚妙!公子若娶了莲姑娘,一来姑娘必离王府,二来也应了公子的心。” “岂不是把她从一个虎穴救出,又推进另一个虎穴...”谈起姜府,姜叙是豪无底气。 “叙弟这话,我可不认同。”钟知祈道:“我虽不了解朝中百官背后之事,可多少也听我父亲说过一些。这上至帝王家下至群臣,哪家不是虎穴?” “我那五妹妹温柔貌美,又出身伯爵府,青睐她的郎君可也是从府门排至京尾,这将来夫家,好说高嫁。而所嫁之夫,无非是什么书香门第、什么官宦世家,亦或是帝王家。这里头可无一简单。便是娘家人再是强硬,也无法时时刻刻紧随其旁,如若那姑爷真心疼爱,自然不怕她受委屈。可怕就怕在,若这姑爷只是恋其貌一时起痴心,得人后甩之,那我五妹妹将来该如何?”钟知祈问。 “我知你所忧之虑。可也并非无法子解忧!”钟知祈说。 姜叙一想着五姑娘会受委屈,便身心难受。一时紧抓钟知祈的手,道:“求问知兄,我该何解?” 钟知祈拿起两只杯子,合了又分。以此告知姜叙其法;姜叙一眼明意,道:“知兄是要我,分家?” “这我早有想过。可一旦我分家,我能得到姜家的所有不过三成...我要得到姜家所有,并非是我贪婪他的金山银库,而是不想这些再落入卫氏之手,让她手牵姜家之鼻,使姜家落入更无法回头的深井之中!我虽是厌恨他,可我始终是姜家人...”姜叙目光垂下,双手紧握。 “卫氏,虽不过是我们姜家一棋子,可却也是最致命一子,一旦行错,姜家满盘皆输,永无翻身之日。”姜叙望着外头,咬紧牙关:“如今,我更无一官半职,无得朝廷信任,便是分了家,也护不了想护之人...总不能,靠着他的金山银库吧,万一哪天要变故了,岂不是,要她受苦...” “既然还未发生,便还有回头路。”钟知祈又道:“若姜家真发生了不可挽回的变故,分家,至少还能保住叙弟你,留住你这一脉不是?” 只见姜叙冷哼一笑:“他做的事,轻则抄家,重则灭族。我救姜家,不过是因为,在我被卫氏残害流落在外时,族内的一些伯伯伯姆曾对我伸手救济,我这半条命,可是他们救的。” “我总不能,为了我一己之仇,将我恩人的生死抛诸脑后吧。”姜叙喝下一口茶,又将茶杯狠狠放下:“只是我未曾想到,姜徽的死,竟然还不能让她卫氏知难而退!反而变本加厉,陪我演起母子之戏来了!” “所以,姜姑娘的死,真与你有关?”钟知祈看着姜叙,小心翼翼的问;只见姜叙直愣愣的看着钟知祈,半响不说话。 王府。 一到王府,五姑娘和寒露便被一个穿着绿衫的女使领着进府。 经行了好几处院子,这会才到府内东边中处。东边中处皆是老王妃一人的地盘,可别瞧这仅有一处,单单东边中处,便有十几个大院子。 听闻想逛完整个王府,可得行上几天几夜。 这会,行过一条两边种满青竹的长游廊后,终见得一处简净的偌大院子。 “姑娘,这里以后便是您的住处了。”王府女使指了指东边,又道:“东边那处最高的檐角姑娘可瞧见?那便是我们大王妃的寝院。可别瞧着近,这头过去,可要绕好几处院子呢。” “寝院西处的那个院子,是我们的湘阳郡主,也就是我们王府的嫡二姑娘,可是我们大王妃最疼爱的孙女! 位于前头的院子,临近中庭院东处的院子,是我们世子妃的住处...”女使压低了声,道:“姑娘最好避着那处院子走,可别问为什么。” “中庭院后处的几个院子,便是我们小王爷和几位郡主的住处。姑娘是去不了那些个地方的,我便不一一给姑娘解说了。”女使又指了指西方向:“西处那边姑娘更是不会交际到,那边住的是王府的几位夫人和小王爷的妾室。” “当然,姑娘只会在东边中处这几个院子经行。这左右几个院子住的都是同姑娘一样,来自各府的姑娘。”女使瞧了瞧天色,笑道:“姑娘收拾收拾,一个时辰后,可准备过去大王妃那边陪身了。” 五姑娘点头应了是,随后同寒露一齐进屋里收拾。 ...... 第一百六十回 初入王府 外有流传,说这京城就数陈国公府和姜国公府的府邸最是繁华盛大。那是他们未曾见过王府之盛。 真要比上一比,那这王府,可要比各国公府高之几百,大之几千。 听闻每日老王妃陪身的姑娘有近二十来个,除去孙女还有外甥女、侄孙女,以及贵府领进来的姑娘。 这等席面,除了王府的女使,其余外府女使是去不得的。故而,寒露只能待屋里头等候五姑娘回来。 方才那绿衫女使再次来领五姑娘去老王妃那院里边;路上行人满满,除了来来回回的女使,便都是些同五姑娘来陪身的官府姑娘。不过这些个姑娘好似都不理睬五姑娘。 绿衫女使行在前头,这会侧过脸来道:“这些个姑娘来王府有好些时日了,仗着我们大王妃疼爱,可是比来时还要高傲,姑娘可别往心里去。” 五姑娘微低着头,微微一笑。那女使又道:“一会进了大厅,姑娘只管给我们大王妃和几位夫人、郡主请安便好,无须理睬她们。” 五姑娘听着微点了点头。这会,绿衫女使停了下来,朝面前来的人作了揖礼:“湘阳郡主!” 只见面前站着一个穿着蓝衫白底裙的姑娘,腰间系着一件绣有雏菊的橙色裙围,一件精美白玉步摇叮铃翠响,手臂环着一条净橙色披帛拖地。 她目光打量着温云莲,肉嘟嘟的小嘴使她那端庄贵气的脸上多了一丝稚气。她梳着一个精美高鬓,妆花却淡。 五姑娘不知如何称谓,只得微微屈膝作揖;未曾想,那湘阳郡主急急抬手,将五姑娘扶起,道:“我认得你。” 五姑娘看着湘阳郡主,一脸疑惑,心里不明:她们好似不曾见过呀? 只见那湘阳郡主对绿衫女使说道:“待会我亲自领她去见祖母。”绿衫女使作了揖,这就退了回去。 “我不仅认得你,我还认得你的大姐姐大哥哥!”湘阳郡主见五姑娘一副憨傻模样,不禁笑道:“京城还有我不认得的?除非我不想认得...莲姑娘,你是不信么?” “信。”五姑娘点了点头。心想,她可是王府的郡主,想认识谁知道谁不是轻而易举? “其实我来京城不过数月,我打小在外祖母身边长大,只是我这祖母念得紧,这才搬了来。这全京城权贵,我识的其实也不多,不过,我对他们也不感兴趣。”湘阳郡主同五姑娘齐走着,又道:“可知我何时来京?” 五姑娘听着摇了摇头。湘阳笑道:“你大哥哥何时来京认亲,我便何时来京。” 说到这,湘阳郡主洋溢着幸福的微笑。可见五姑娘瞧望着她,话也说不出口,湘阳郡主急道:“你无需惊讶!我确实同你大哥哥一齐进京的,不过我们互不相识。我当时也是意外遇见,你说,这一个白白净净的美男子,抱着一个那么小的婴孩行在无人的路上,能不叫人好奇嘛...我便忍不住好奇,便差人跟着他,结果,便跟到你们温家去了,过后再去打听,才知是你们流落在外的大哥哥...” 湘阳郡主笑了笑,抬起手拍了拍脸,害羞道:“我怎么也是阅人无数,可也是头次见得有这般俊俏的郎君...” 此话听得身后的几个女使微微低头含笑着。 五姑娘笑了笑,小声道:“郡主之意,云莲明白了,只是我那大哥哥...” “我知!”湘阳郡主打断道:“我都知!你那大嫂嫂确实可惜,可命运如此,谁又能左右呢...” 湘阳郡主嘟了嘟嘴,小声笑道:“我是不介意的...” 身后女使这会开口提醒道:“郡主,我们该过去了。” 湘阳郡主哦的一声,摆了摆手,道:“罢了罢了,过后再议此事。反正,我湘阳看上的郎君,绝不会拱手让人!我若得不到,她人更得不到!” “听闻我那大姐姐今日也来了,她这人可最是会旱中寻雨,可别比她晚到,不然有你苦头吃!”未等五姑娘开口,湘阳郡主便急急拉起五姑娘快步行去。 老王妃大厅处。 老王妃的院子可不是一般的宽大繁华,单单一处院子,可就要有温府东处两三个院子那么大了。 院里的欢笑声从内传到外头,里里外外都站满了姑娘女使,她们的衣衫可谓七彩斑斓、体香各异。 堂上,老王妃一身墨绿衫装扮格外精神,一手蜜饯一手茶的吃着。 下边两旁坐着三位夫人及世子妃、世子侧妃;王妃今早入宫去,至今未回府,故而位置空着。 堂外院内,姑娘们有的玩乐、有的作诗作画、有的赏花观鱼,还有的在游廊上坐着吹笛、谈话等。 湘阳领着五姑娘直接穿过人群到大堂内,瞧见的人纷纷起身朝湘阳作揖。 “湘丫头可算来了!”一见湘阳郡主,老王妃指着笑着,连连放下手中蜜饯;女使这会递来手巾擦手。 “给祖母请安!二伯母安、三伯母安、四伯母安,嫂嫂安!”湘阳郡主给在座一一请安,五姑娘紧跟在后作揖。 随后,湘阳郡主一屁股坐到老王妃身旁,道:“祖母,这蜜饯甜,您少食些!” “我配着茶吃,好些。”老王妃拍了拍湘阳的手,又看了看下边站着的五姑娘,指了指,问湘阳道:“湘丫头识得她?” “祖母都识得,湘阳自然也识得!”湘阳郡主笑道。 “怡舒郡主到。”外头女使喊道;只见除了坐堂上的人,其余之人纷纷起身站旁。 堂上坐着的人脸色纷纷有些异常的严肃;湘阳郡主也无方才那般嘻笑。 怡舒郡主乃王府嫡长姑娘,五岁后便一直养在宫内贵妃身旁,是见过后宫各种争斗的,故而脾性很是古怪,手段也是狠辣的。故而这王府内,是人人见之怕之,老王妃也不例外。 怡舒郡主生得高贵,衣着打扮更不必说,那可都是按公主的标准来。 老王妃知晓湘阳静不下心,也不喜有怡舒在旁,故而歪着身,指了指五姑娘道:“这丫头我甚是喜欢,她头次来,你领她去院里逛逛。” 湘阳作了揖,应了好。待给怡舒郡主请安后,便领着五姑娘跑了出去。 第一百六十一回 出尘如仙 东院西处的一片草坪地,一棵参天大松树拔地而起,树下摆放着一张偌大的矮桌,几个不知来头的姑娘在此享乐。 有吃茶点心的、有抱着琵琶弹奏的,有轻摇手中扇静赏琵琶乐的,还有三个姑娘动着窈窕身姿舞蹈的。 另外一边,一面绣着梅兰竹菊的屏风摆在圆石院门前,遮挡去院外的视野路过的人只能隐约瞧见院内景色。 屏风内旁,摆放了一张方形木桌,两个姑娘正静心研究着面前的棋盘,半响才落下一棋子;这会有女使给她们上了茶和点心。 几个姑娘一瞧见湘阳,这会纷纷起身作揖。湘阳郡主将五姑娘领到她们面前,笑道:“忠勇伯爵温府温云莲,我祖母新领进来的。” 湘阳郡主又对五姑娘依依介绍着这些姑娘:“这位是京城出了名的琵笆精,吴淮。这位是京城最有名的花茶老板,香莱。这三位是舞娘碧柳、昭烟、敏格,是得过皇后娘娘提名的京城舞娘。这位是以京城点茶一手出名的花魁,颜欢。那边那两位,是我的表姊秋芝,还有宫内尚服局曾司饰。” 几个姑娘纷纷做了揖礼,其中一个姑娘问道:“郡主身边的姑娘不是身怀绝技便是才智过人,这位姑娘好生貌美,不知可会些什么?” 几个姑娘纷纷好奇的看了过来;湘阳郡主正要开口,身后的秋芝表姊便说道:“这位姑娘可不仅貌美,听闻其制香手艺很是了得。” 秋芝表姊缓缓走了过来:“若问我为何知晓,姑娘的大姐姐云锦,因其貌美似天仙,可是传遍了全京城,我曾有幸见过一面。自然对姑娘,也知道了一些。” “我记得,那日陈国公府花灯宴上,正是那位仙子姑娘得了头筹!”曾司饰这会也走了过来,双眼打量着五姑娘:“温家的姑娘,确实是美若天仙。” 五姑娘微微屈膝作揖答谢夸赞;曾司饰又凑前闻了闻:“姑娘用的什么香?倒不像是抹了香粉的香,更不像香囊里的熏香?” 五姑娘回道:“回曾司饰,是十香丸。《千金翼方》里撰记的香身方。虽名为十香丸,但其香料足足有十四味,我瞧着制法倒不难手,便学着制了一些,如今是每日一服。” “发自内在的香,甚妙!回头可请姑娘赐教!”曾司饰朝五姑娘作揖。 五姑娘惊得急急双手握住曾司饰的手连道:“曾司饰过谦了。” “可都别站着了,碗里的茶再不吃可就过了味了,可别费了我的心思!”花魁颜欢搀着五姑娘,大家一起落了座。 曾司饰这会笑道:“瞧着姑娘不单单只会制香吧?今日有幸识得姑娘,如此好时机,我们几个何不来吟诗作对?” “我正有此意!”湘阳郡主指了指。 “我们几个才疏学浅的,便不掺和了。我给姑娘们点茶!”香莱姑娘说。 “那我们给姑娘们奏乐助兴吧!”吴淮抱起琵琶,朝三个舞娘点了点头,这就到一旁奏乐伴舞。 秋芝表姊坐到五姑娘身边来,道:“温大姑娘满腹诗文却从来不露其才,听闻莲姑娘也是不相上下的。” 五姑娘有些含羞,回道:“云莲不过略懂一二,是姑娘们不舍嫌罢了。” “姑娘可别谦虚了。”秋芝表姊坐端正了些:“那我先来开个头!” 话落,秋芝表姊拿起桌上那碗茶搅了搅,吃了一口,悠哉道:“泉水烹茶,入喉回甘。” 湘阳郡主瞧了一眼弹琵琶的吴淮,轻拿起茶盏,道:“玉柳抚弦,音绕窗笼。” “挽纱起舞,娇姿万千。”曾司饰。 五姑娘瞧着一只小鸟从头顶飞过,后落在院子屋檐上,这会道:“鹊鸟行空,寒泉见道。” 秋芝表姊思虑片刻,接着说道:“孔雀背花屏。” 湘阳郡主道:“公鸡顶朱冠。” 曾司饰低头思想许久,后道:“金鱼尾拖衫?” 只见秋芝表姊和湘阳郡主纷纷摇头。曾司饰又道:“仙鹤踏乌靴?” 众人又是摇头。这会秋芝表姊说道:“曾司饰这两句倒是能对,可却对不上我们的公鸡和孔雀。” 曾司饰愣了愣,摆手笑道:“罢了罢了,这道我答不来,认输认输。” “认输可得罚!”湘阳郡主笑道。 曾司饰问道:“请郡主明示!” “早前便有听闻曾司饰的琴技也是了得,何不为我们献上一曲?”湘阳郡主道。 只见曾司饰捂嘴笑了笑:“郡主从何听来的,可太瞧得起我了。不过之前弹过一曲,勉强能听罢了,何谈了得?” 湘阳郡主拍了拍曾司饰的手,笑道:“可就这么说定了!莲姑娘,到你了!” 五姑娘思虑片刻,最后也摇了摇头,道:“一时半刻,莲儿也对不上来,莲儿接受惩罚。” 秋芝表姊捂嘴笑道:“姑娘要不舞一段?曾司饰有乐,正好配姑娘的舞如何?” 五姑娘连连低下头,又不好拒绝。思虑片刻,瞧了瞧四周倒也没有什么人,便应下了。 湘阳郡主立即来了兴致,连叫下边的人去给曾司饰挑一把好琴来。 不到一会的功夫,琴便拿来了。旁人速速让出了一块空阔的地,琴乐一起,院里的其他人纷纷过来围观了。 曾司饰的琴技确实勉强,可五姑娘的舞姿却美轮美奂,一时围观的人也不在乎琴乐的好坏,只是一脸惊叹的赏舞。 未曾想,五姑娘竟还有这般曼妙的舞姿;一丝微弱的日光从五姑娘的侧身打洒过来,金光为影,恍若仙子下凡。 正巧路过院外的世子,瞧着院里围着一群人,一时起了好奇心。这会进院里去,寻了一个高处站着瞧。 世子一身华丽白金袍,一顶乌纱帽戴花,脸上的稚嫩如今还未完全退却;他痴痴的望着人群里的五姑娘,眼珠子紧紧跟随,念道:“仙子...” 贴身跟从听此一话笑了笑,立即领世子意,连差人上前去打听五姑娘。 贴身跟从这会说道:“自上次陈国公府灯宴见得云锦姑娘后,便再未有姑娘能从世子爷这里得仙子的称号了。” 只见,世子的眼珠子紧紧盯着五姑娘的身,直到五姑娘舞毕还不舍收回眼。 半响才听得世子笑道:“出尘如仙,绝世独立。” 贴身跟从小心搀扶世子下来,将方才打听到的告知世子:“世子爷,这姑娘名唤云莲,同是出自温家,是云锦姑娘的妹妹。” 世子瞪大了眼睛:“她们是姐妹!”世子痴痴的笑了:“可怪不得,果真都是仙子。” 贴身跟从这会小声说道:“那云锦姑娘既无福伺候世子爷,世子爷不如...” “云锦姑娘福气得很!我与她不过无缘罢了,可担心你的嘴皮子!”话落,世子便走上前去了;贴身跟从忙打了自个儿一嘴子,后头屁颠屁颠的跟了上去。 第一百六十二回 见一爱一 这会院里正闹腾,有眼尖的女使瞧见世子,连唤道:“世子!” 一听世子二字,女使纷纷转过身来作揖,无人敢把头抬高,作完揖礼便纷纷散开去。 世子是个沾花惹草的,见一爱一,打赏下人更是阔气,但凡能到他身边伺候的,几乎都能捞得大多好处。故而有人吃得香,便有红了眼的。 想到世子身边伺候的人越来越多,这人一多自然便也有了争执。而后各种狐媚手段、心计陷害便侵袭了整个世子院,那段时日闹得可谓是鸡飞狗跳。 王妃得知后甚是大怒,不过她是个吃斋念佛的人,不喜府内见血光,故而发了话告诫:凡存心想勾引世子的女俾,重者打残,而后扔到大街。轻者直接发卖,永无做妾头日。 因此,王府内的女使大多遇见世子皆会主动避退左右,生怕自个儿不小心哪天被世子看中,成不了妾,反成可怜人。 这会人散得差不多了;现在场的仅有湘阳郡主、秋芝表姊和五姑娘三人。 见世子一路走来一直盯着五姑娘看,湘阳郡主连走上前去,挡在五姑娘面前,笑道:“世子不去陪你的世子妃,怎到这来了?” 五姑娘被遮挡住,世子才收回了眼,他朝湘阳郡主作了个揖,道:“二姐姐这是明知故问,世子妃成天摆着个脸,再好的欢喜心情也能被凉水泼冷,我这热脸就不去贴冷屁股了。” “不过,这位姑娘倒是面生得很,不知姑娘如何称呼?”世子彬彬有礼,朝五姑娘作了个揖。 五姑娘见状连连回礼,这还未开口,秋芝表姊先抢先开了口,道:“世子不该是早打听了?莫不是明知故问?” 秋芝表姊打趣撇了一眼,坐到旁边去,道:“见得新来了姑娘,便把我晾在一旁了。以往见了我可是先唤的我,如今世子爷是直接冷落我了,想来是我这个表姊做得不够好。” “表姊这话...”世子连凑上前去,笑道:“前些日子还有些阴阳怪气,如今这话是阴怪了,表姊若再不嫁人,将来可阴怪得很!” 秋芝表姊后知后觉,突面红耳赤,抬手指着世子呲牙说道:“好啊,仗着娶了媳,如今都敢来打趣我了!” 世子连将秋芝表姊的手握住,道:“怎是打趣!表姊待我向来最是好,弟弟我不过是忧心表姊罢了。这表姊夫可等了表姊近一年有余了,表姊再不嫁,就不怕表姊夫跑了?” 表姊抽回手,推开了世子,道:“边呆去。” 湘阳郡主笑道:“可去了你的忧心,表姊夫便是跑到天边去,表姊也能将其拉回来!” 世子站起身来,边缓着走到五姑娘身旁边说道:“便是表姊夫真走了也不怕,再寻一个就是了。” 话落,世子也来到五姑娘身边了,未等表姊开口,世子又道:“方才在上头,我瞧见了姑娘的舞姿,那叫一个好看!姑娘莫不是也是舞娘?” 五姑娘微低着头,回道:“回世子爷,云莲不是。” 世子听着五姑娘那温柔如水的声音再次沦陷,他痴痴的笑着;这会正想开口,湘阳郡主却挡去他的视线:“世子出来许久,还未去向祖母请安吧?可快些去,再晚些,母亲可就不乐了。” 世子这会有些不愉快了,道:“二姐姐,你不让我跟莲姑娘搭话是为何啊!祖母那边我早早去请安了的,你这三阻四阻的,何道理啊!” 湘阳郡主一把拽过世子的手,拉到一边小声道:“我为何阻你,你不清楚?你还嫌你院里的人不够多不够乱是吧!反正我把话撂下了,莲姑娘是我的人,你最好收起你的狐狸尾巴,别让我知道你动她一根手指!” 世子连拍开湘阳郡主的手,回头瞧了一眼莲姑娘,道:“我堂堂世子爷,还是你亲弟弟!你...” “你要能让她当你的世子妃,我绝不阻你,甚至我还可帮你!她虽是伯爵府庶出的姑娘,可也不会屈身给你做妾。”湘阳郡主再压低声音,道:“弟弟可别忘了你那眼里容不得细粉的世子妃,你如今这么对她,是在害她!” “本世子不过就问几句话,这也不行!”世子突然吼出声,吓得五姑娘一愣;附近的姑娘们也纷纷朝这边看来,又急急的收回了眼。 “我还真不信了,我堂堂世子,要一个人难道比登天还难不成!”说着,世子气呼呼的甩手离去。 湘阳郡主被气得糊涂;五姑娘也大致听了一些,这会是有些心慌害怕的。 秋芝表姊摇了摇头,将湘阳郡主拉了过来,安抚道:“算了,可别气着身,世子终归还小,哪知什么后果。”又安抚五姑娘道:“莲姑娘也莫怕,有我们陪着,无事的。” 曾司饰和其他几个姑娘这会走来,瞧着气氛有些怪异,连笑道:“瞧瞧,这天都还未冷呢,倒先是冻僵了脸,这若是冬天,可又怎么得了呢!” “方才我们才玩了两局,还不够呢,可接着玩!”曾司饰瞧了瞧湘阳郡主又瞧了瞧五姑娘;见她们都杵在原地不动,曾司饰笑了笑,干脆一手挽着一个,直接带到座位上:“好了好了,你们接着,该唱唱该跳跳!秋芝姑娘,我们如旧,你来起头!” 秋芝表姊连应好;这会,对对子游戏便又开始了。 ...... 随着来瞧望老王妃的人越来越多,怡舒郡主和世子妃这会纷纷请了辞,陪同的还有几位贵府夫人,几人正散着步,欲前往中庭花院,不巧路过一个假山洞口,竟撞见躲在暗处说小声话的婢女。 怡舒郡主先是停了下来,她最是不能容忍府里有这种嚼舌根的风气;怡舒郡主正想喊话,却被世子妃按住手,示意听完在罚;故而旁人纷纷静了声。 “没料想世子爷竟为了一个庶出的姑娘朝咱二郡主发脾气!” “不明二郡主为何要护着那姑娘,便连秋芝姑娘也出来替她说话!” “这还用说,定是二郡主觉着这姑娘不好,生怕世子爷当场要那姑娘做侧妃!二郡主定是瞧出那姑娘不老实,你且不知,方才二郡主与世子爷争吵时,那姑娘可就躲在秋芝姑娘身旁装可怜!” “有这么回事?” “可不嘛,这世子爷前脚才出了院,那姑娘当即就现了原型,这会啊,在院里嘻嘻哈哈乐得自在呢!” “那姑娘瞧着倒有几分姿色,可就一个庶出,正配当我们世子侧妃!” “厚颜无耻呗...” 嬷嬷瞧着世子妃的面色见机行事。这会走到假山洞口,朝里边怒吼道:“是那个不知死活的蠢丫头,竟敢拿世子爷乱嚼舌根,给我出来!” 第一百六十三回 安分守己 话落,两个打扮得如花似玉的婢女,抖着身子急急跑了出来;抬头一见是世子妃和怡舒郡主,纷纷吓得跪拜在地,身子更是害怕的抖着。 怡舒郡主直接问道:“方才你们说的可都是真的?” 两个婢女相视一眼,连连磕头:“回郡主,奴婢句句属实,绝不敢欺瞒郡主和世子妃。” “那个人叫什么名字?哪家的姑娘?”怡舒郡主冷冷问道。 其中一个婢女回道:“回郡主,那姑娘名唤云莲,是忠勇伯爵温府的庶五姑娘。” 怡舒郡主哦的一声,道:“若无猜错,该是祖母新领进来的那个吧...” “回郡主,正是。”话落,两个婢女接着磕头求饶,她们皆知怡舒郡主的脾性,原她们以为怡舒郡主好不容易回来一次,定是陪在大王妃身边的,怎么也没料到会在此撞见。 这时,一旁静静的世子妃突然开口道:“拖下去,打二十大板,以儆效尤。” 两个婢女突然愣住,又急急的疯狂磕头求饶;这二十大板打下去必定要了她们的命,便是能侥幸存活一口气,那也必定重残! 嬷嬷豪不给两个婢女求饶的机会,这会领着人上前,紧紧捂住她们的嘴,连拖带拽的拉了下去。 身后的婢女个个吓得头低得更低,这会世子妃侧着脸说道:“念她们是头次犯,这是最轻的处罚。如若有下次,可就不是如此。” 身后的婢女听着背后一凉,纷纷跪拜在地领教。直到世子妃说起来,她们才敢起身。 怡舒郡主嘴角一笑,道:“这偌大的王府,可容不得有一丝差错,世子爷和父亲忙着效忠朝廷。祖母和母亲向来仁慈,对下边人的惩处总是心慈手软,才造成她们肆无忌惮的放肆,可如今瞧着世子妃能惩罚分明,我可算能放心了。” 怡舒郡主侧脸看了一眼身后的几位夫人;几位夫人立即明意,这会纷纷请退。 “这才来第一天便到处惹事,这个姑娘恐不简单。世子妃,可打算怎么做?”怡舒郡主问道。 世子妃目视前方无任何表情变化,道:“她是祖母领进来的人,我岂敢动她。况且,二郡主还挺喜欢她的。” 怡舒郡主上前跨了一步,与世子妃并肩说道:“难不成就这么让她闹下去?可别忘了当今你与世子的感情,即便她再是庶女也有伯爵加身,万一三弟弟真纳她做了太子侧妃,你这太子妃可不保呢。” “不过庶女,做得了太子侧妃,也无身份抬做正妃。”太子妃的神色仍旧瞧不出任何变化。 听完,怡舒郡主嘴角一笑,看着世子妃说道:“是吗?若这个庶女记在她嫡母名下呢?” 太子妃心口一怔,摆在腹前的双手突然握紧,可神色仍旧淡淡。这时,怡舒郡主搭过来一只手,侧着身看着世子妃,道:“可莫说本郡主没提醒世子妃,莫看温伯爷一身老实样,他那心里头可大大的野着呢。如今温大姑娘又与沈侯结亲,还是嫡出的大郎君,听闻贺侯的独女也是婚配温家嫡二郎君呢。” “将来温家必定赫赫扬扬,这姑娘再是庶出,外人也必定高看她一眼。不然世子妃以为,祖母会领一个庶出的姑娘进王府?”看了看世子妃,怡舒郡主嘴角一笑,抬手理了理挽在左手腕上的披帛,又道:“方才在祖母那头也瞧见她了,确实我见忧怜呐,就她那资貌,世子妃再是大家闺秀,同她站一齐,怕也是会被比下去呢。”说着,怡舒郡主拍了拍世子妃的手,神色带着些许嘲笑。 怡舒郡主抬脚走到前边盆景园去,后在一松树盆景前停下;她左右瞧了瞧,从婢女手上拿过剪子,随手剪掉一枝茂出来的树枝,将剪子递给身旁婢女后,她拿着那一枝来到世子妃面前,将它放到世子妃手中,道:“若我无猜错,照温伯爷的性子,定不舍自家姑娘做侧妃。若那姑娘有心,在我三弟弟面前多说少说世子妃的不是,你想,你这个世子妃还能稳坐多久?” “我安分守己,难不成,她还肖想污蔑我不成!”太子妃有些心虚的瞧向别处。 只见,怡舒郡主紧盯着世子妃看了许久,后摇头冷冷一笑,从世子妃手里拿回方才那一枝树枝看着,道:“枉我方才还夸着你惩罚分明呢,想着你该是有主见,能狠下心的人。没想如今,却因我的三言两语便怕成这样,看来是我错信了,也错看了你。” 话落,怡舒郡主拿着树枝的手松开了,树枝稳稳掉在身前,她一脚踩了上去,挥袖走之;这时,身后的世子妃急急喊了一声:“大郡主!” 怡舒郡主最终还是停了下来,她背对着世子妃说道:“若不是瞧在母亲的面子上,我断不会同你说这些。后边怎么做,我已经教过你了,如若世子妃只是想安分守己,那便等着被人戳脊梁骨吧。” 话落,怡舒郡主头也不回的走了,世子妃愣了愣,连朝怡舒郡主作了个揖;随后扭头望向世子院,这会藏在袖中的手紧紧拽了拽,世子妃抬高下巴,眼睛却看着地上的树枝,面色从黯然到阴暗。 随后,世子妃狠狠踩上那一枝树枝,神色再次平淡到完全看不出她的城府。她侧着脸,微微一笑,对身旁的贴身婢女说道:“天色将晚,姑娘们玩了许久,定是挥汗如雨了吧?我那院里头,还存放了好些上好的沐浴香料,可都去取出来给姑娘们享用。姑娘们都是金贵之身,记得好生伺候着。” 贴身婢女低着头,嘴角一笑,立即作揖令命:“奴婢这就吩咐下去。对了世子妃,早前世子妃命奴婢给世子熬的滋补汤已经熬好了,如今只要世子妃一声命下,奴婢便命人端来。” 世子妃惊愕的看着贴身婢女,她好像不曾有吩咐下人去熬什么滋补汤。然而婢女又道:“世子妃在大王妃身旁忙前忙后,想来是忘了。不过奴婢替世子妃记得呢!世子妃说了,世子近些日身体总是易冒虚汗,故而命奴婢去寻宫医给要了张方子。宫医官说了,只要世子服下,睡上一觉,明日醒来便好。” 瞧着贴身婢女的神色,世子妃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因为她知道她的这个婢女点子最是多,且待她也是忠心耿耿。故而世子妃信任她,便无声允了她。 第一百六十四回 慷慨解囊 申时二刻,贵府的姑娘们陆陆续续被请回院中沐浴,这会老王妃院里的嬉闹声慢慢被消散去,老王妃也坐不住,起身笑道:“我倒想看看,究竟是什么上等的好香料,竟把我院里的姑娘们都给骗走了!”话落,贴身嬷嬷搀着老王妃便去了浴房。 世子妃就坐在院中等候世子爷回院。这会婢女端过来一盏甘茶,微躬着身站在世子妃左旁;世子妃瞧了一眼便端起那盏茶,一手拿起杯盖翻了翻杯里的茶叶,靠前闻了闻,随后只是轻抿了一口便将茶杯放了回去。 身旁婢女手持竹丝扇轻轻给世子妃扇着风,瞧世子妃神色有些不对,这会问道:“世子妃,可是甘茶不合口?” 只见,世子妃只是拿起手帕点了点嘴,也无说什么。 半响,有一婢女急急从外边跑进院里来,就候在院门处,朝世子妃作了个揖,也无开口说话,然世子妃见之却是嘴角一笑,对身旁的婢女笑道:“世子爷来了,沐浴伺候。” 话落,世子妃站起身来理了理衣裳,这会正要朝院门走去;然这时,世子却进了院;见得世子妃在院里头,世子竟是一愣:“你怎么在这?” 世子妃脸僵了僵,一时不知如何接话;这会双手摆在腹前,正要朝世子走去,没想,世子却扭头进了房内。世子妃一脸委屈,这到口的话也不得不咽回去。 院子侧门,一女婢端来那碗汤;世子妃瞧了一眼,心里暗暗一抓,提起裙摆这就进到世子沐浴的房内。但世子不喜世子妃,故而不让她近身,因此世子妃只能隔着屏风对里头的世子说道:“世子爷要的石灰散,妾身就放这外头了。妾身瞧世子最近总爱冒虚汗,便让下边的人给熬了调理的汤水,世子浴后可记得服下。” 半响,听得屏风里头的人嗯的一声,世子妃才松了口气,也不多留,这会就离开。 回房途中,世子妃靠近些贴身女婢,小声问道:“当真能行?” 女婢凑了过来,回道:“世子妃便放心吧,那东西不过让世子爷睡得更舒坦些,无害身之处的。” ...... 湘阳郡主这边还未玩得尽兴,这会怎么也不肯去沐浴。可瞧着身上确实有些闷热,秋芝表姊便提议,三人一齐做香浴!秋芝表姊甚是欣赏五姑娘,这也是她头次邀湘阳以外的姑娘一同泡浴。五姑娘也不好拒绝,便应下了。 三个姑娘一人持一扇轻摆着,一路上是有说有笑;这会都要往湘阳郡主的院子去,因湘阳郡主院内有一个浴池,正好三人也不会挤。 一直在院里等着伺候五姑娘的婢女怎么也瞧不见五姑娘的影子,这会实在着急,便准备到院外去问。此时正好有一东院的嬷嬷路过,婢女急急上前问道:“东院的嬷嬷!嬷嬷可有瞧见忠勇伯爵府的五姑娘?” 嬷嬷想了想,问道:“可是大王妃才领进来的那位?” “正是!”婢女连连点头。 嬷嬷打量着婢女,问道:“是瞧见了,你这么着急,寻她做甚?” 婢女瞧着嬷嬷的眼神竟有些心虚,可也很快的镇定住,道:“哦,这不沐浴的水我早早给姑娘备好了,可迟迟不见温姑娘,也不知是不是迷了路。” 嬷嬷这才笑了笑,她指着湘阳郡主的院子笑道:“温姑娘被咱二郡主给带去了,说是要与秋芝姑娘温姑娘三人一同泡沐对对子呢!” “啊?...多谢嬷嬷了。”婢女如同五雷轰顶,她看着手里的香包一脸惆怅;顿了顿,婢女决定也跟着去湘阳郡主院里伺候。 可婢女知道,她定是入不了湘阳郡主院里的,故而不得割肉,从自个儿发髻上取下一支镶了玉的发簪,给了看院的婢女:“幸苦姑娘替我把这香包送进去,这是世子妃给各位姑娘们备的沐浴香包,方才我才知温姑娘被咱二郡主给领到这边了。这不,世子妃给姑娘们的好意,我们怎敢耽搁了。” 那婢女看着塞在手里的发簪,嘴角笑了笑,这就接过了香包,道:“难得姑娘如此尽心尽责,我自然也不好拒绝。姑娘放心吧,准给姑娘送到!”婢女松了口气,朝那看院的婢女点头谢过。 院内,姑娘们这会还未下浴池,八个穿着淡黄裙的女婢正在浴池上撒着香料,她们一手提着一个小竹篮,各站一角,手力有度的撒着;很快,池水上方便漂浮着一层均匀的香料。分别是各种干花。 三个姑娘裹着一件薄丝衫,这会正有序要下池去,便听见屋外有人在小声争论。湘阳郡主听见是贴身嬷嬷的声音,便给喊了进来,问道:“嬷嬷可是有什么事?” 嬷嬷连赶了进来,朝各位姑娘作了揖,笑道:“二郡主。倒没什么事,就是温姑娘院里的一个女婢,方才拿着一包说是世子妃给各位姑娘备的香包,要给姑娘们泡浴用,那女婢差我们一个看院的送进来,被我拦下来了。可这丫头一根筋,我说了姑娘们已有香包用,这个留着下次用,她倒说,是世子妃的东西,我无权阻拦!这才争执了两句。” “世子妃何时变得慷慨解囊了?我也有?”湘阳郡主问道。 一个女婢上前回道:“回郡主,世子妃确实有差人送来,不过奴婢看着仅有一包,想着姑娘们人多,便自作主张,用咱院里自个的香料了。” 湘阳郡主点了点头,似乎很满意这个女婢的做法,故夸道:“做的好,下去领赏。” 婢女喜笑颜开,连连谢赏。这会湘阳郡主又道:“嬷嬷也一起去领赏。至于她,便罚三大板,长长记性。” “谢二郡主。”嬷嬷朝湘阳郡主作了个揖,扭头又差人将那看院的女婢带下去。 五姑娘瞧着那个被拉走的婢女,心里头竟有些自责,可都怪她忘记差人回院里通报一声,否则便也不会发生这等事;而湘阳郡主看着放在博古架上的香包,一时也好奇世子妃究竟会拿什么好东西给各位姑娘,于是这会上前去拿那个香包,速速拆出来看。 第一百六十五回 心怀不轨 湘阳郡主不懂香料,连闻了好几遍,道:“还是我的干花香更香。” 秋芝表姊倒不感兴趣什么香,这会先是下了浴池,道:“可别研究什么香不香了,快些下来吧!” 五姑娘这会也凑上前去看了看,闻了闻,道:“这是药香!这个是防风、荆芥、细辛,还有当归、羌活、独活、皂角,这个是藿香,这个是白芷、藁本、番白草,这个是水红花、川穹、甘松。” 秋芝表姊一脸惊叹,连道:“你竟还识得药材!” “这是可香肌去风癣的药浴方,家中曾有人用过,我记得。不过,这还得水煎过才能沐浴。”五姑娘捧起来又仔细闻了闻:“就是这味道...” “味道怎么了?”湘阳郡主问。 五姑娘摇了摇头,道:“有些怪,又不知怪在哪...里头竟有一股怪腥味...” 湘阳郡主与秋芝表姊相视一眼,湘阳郡主立即道:“去将世子妃给我的那一包取来!” 秋芝表姊感到气氛不对,连从池底走上来,拖着湿哒哒的身体凑了过来,歪着头看着湘阳郡主笑道:“好妹妹,你不会是怀疑这香包被人动过手脚吧?” 五姑娘惊愣的眼神对上湘阳郡主,一脸不相信道:“怎可能,也许是我闻错了,或是里头有几味香我不识呢。” “表姊,你也闻闻。”湘阳郡主将香包递到秋芝表姊面前,又道:“表姊是下过浴池闻过花香的,你再闻闻这个看看,可有什么奇怪的味道?” 秋芝表姊仔细的闻了好几遍,道:“既然是药浴方,便该是草本味,照温姑娘这一说,这里头确实有一股令人作呕的腥臭味,但不仔细闻确实闻不出来。” “郡主,香包。”女婢将还未拆开的香包递了过来。 湘阳郡主连连拿过,一手拆开,随后递给五姑娘和秋芝表姊:“我分辨不出来,你们再闻闻看!” 五姑娘和秋芝表姊再次细细的闻,又两包换着闻。五姑娘这会有些心虚的不敢开口,而秋芝表姊说道:“你的这一包,只有浓浓草本味,无论怎么闻,就是没闻出来这一包里的腥臭味。” 湘阳郡主看着不说话的五姑娘,心里似乎也心知肚明了。随后湘阳郡主将这两包药浴塞到身旁女婢手里,道:“拿去煎水!等等,就在这里煎!去!” “是!”女婢这就领了命出去安排。 “湘阳,她当真敢?”秋芝表姊问。 只见湘阳郡主嘴角一笑,道:“换它日她必定不敢。可今日撑腰的人不来了吗,她还有什么不敢,可说不定,就是她指使的呢。” “我说呢,突然这么好心,原来是心怀不轨。好在莲儿你院里那个蠢婢着急得露出马脚,不然我也不会多留个心眼。”湘阳郡主狠狠将香包放到桌上,又道:“如今这毒手都敢伸到我湘阳眼皮子底下了,不请她们吃个大鳖,当我是落魄户?” 秋芝表姊看着忍不住一笑,抬手拍了拍湘阳郡主的肩膀,笑道:“看来你外祖母那没白呆这么些年。” “我那些舅母一个比一个厉害,就现在这个手段,于她们而言不过是小把戏。也就她能想到这个蠢手段,偏还遇了一个蠢婢。”湘阳郡主指了指外边一个瞧着机灵点的女婢,说道:“你,去盯住方才送香包来的那个女婢,记住,不可打草惊蛇。” “是!”说着,女婢速速出了院。 湘阳郡主瞧着五姑娘,神色比方才要柔和些,摇头道:“莲儿啊,你才来不到一天,便让你见识了王府的阴险,可为难你了?” 秋芝表姊盯着发愣的五姑娘,道:“你这面色,不会吓傻了吧?” 秋芝表姊连连安抚道:“好莲儿可莫怕,如今你身边可是有湘阳、凌诗还有我给你撑腰呢。今夜便请她们吃大鳖,保管她们以后无这胆!” 湘阳郡主说道:“都怪三弟弟这个害人精!莲儿莫怕,这口气,大嫂嫂我给你出了!” 五姑娘和秋芝表姊惊愣的看着湘阳郡主,异口同声道:“大嫂嫂?” 湘阳郡主突双手捧着脸,速速溜进浴池,不敢看她们二位;而五姑娘的心情也瞬间好了大半,同秋芝表姊一起下了浴池,嬉笑的挑逗着湘阳郡主... 浴房外,两个女婢蹲在地上,一个掌管着两个小土炉的火候,一个时不时拿着一枝小木棍搅着药里的药渣。 不到半柱香的时间,药便熬好了,各倒进两个小罐内。一切理完,女婢才进屋通报;这会子湘阳郡主她们也泡浴完起了身,六个女婢进屋里伺候更衣。 很快,三个姑娘齐齐出来了;端着药水的两个婢女就候在门处。这时嬷嬷上前来说道:“二郡主,药熬好了,药锅里我还多留了一些,以防有变。” “嬷嬷做事我最是放心了。走,去请某些人吃大餐。”话落,湘阳郡主领着一群人一起去往世子妃的院子;秋芝表姊挽着五姑娘,小声笑道:“瞧出你胆子小,没想这么小。怕甚?咱有理,还有大餐呢。” 过路的姑娘婢女瞧这架势便知定有大事要发生,故而开始交头接耳的议论,还有尾随在后边来看戏的。 世子妃院里一个看院的女婢大老远便见湘阳郡主直冲冲赶来,身后还带着好大帮人来,女婢瞧着害怕,这会是急急跑里屋去通报。 世子妃一听,连从座上猛站起身来,她怎么也没料到,事情会败得这么快! 半响,世子妃才意识到什么,道:“我说怎么就那么巧,温姑娘就被叫去二郡主院呢。”事到如今,世子妃也来不及多想了,连叫人去禀报怡舒郡主。 世子妃理了理衣摆,这会抬高了下巴,冷着个脸出了房门。果不其然,湘阳郡主带着一幅看戏的模样,这会笑脸嘻嘻的领着一大班人进了院子。 因湘阳郡主排在世子前,故而世子妃见到湘阳郡主必先行揖礼;而后除了湘阳,其他姑娘则再行回礼;湘阳郡主瞧世子妃一脸不情愿,连道:“何必行这需礼呢。” 世子妃一脸的风平浪静,她看了一眼院里的人,问道:“二郡主这会领着这么些人来我院里,可是有什么事?” 湘阳郡主直接无视了世子妃,自个儿寻得一处落座,而后摆手让那些人到外边守着去,又示意秋芝和五姑娘到她身边来坐着;这会待人退得差不多了,湘阳郡主才问道:“怎不见三弟弟?” 第一百六十六回 两手皆空 世子妃的贴身女婢看了看世子妃的脸色,这会上前来回话:“回二郡主,我们世子爷身子有些不适,已睡下了。” 结果,湘阳郡主身边的嬷嬷突然上前,打了那女婢一巴掌,呵斥道:“你又是世子爷的什么人,这里轮得到你插嘴?” 女婢委屈得捂着脸,看了一眼世子妃后跪在地上请罪。世子妃的脸色总是暗了下来。 “身子不适?早前不还好好的,还吵着跟我要人呢!”湘阳郡主打趣的看了一眼五姑娘;五姑娘羞燥的得连连低下头。 世子妃一脸淡然,道:“世子爷玩闹了一天,想是累了,这才早早去歇着了。来人,给二郡主和姑娘们上茶。” “不必了,我们还不想歇息。”湘阳郡主给了世子妃一记眼神;而世子妃也对上了湘阳郡主的眼神,不带一丝心虚。 “还愣着做什么,端进来。”嬷嬷朝外边招了招手,两个端着药水的婢女便进来了。 湘阳郡主仍旧坐在石凳上,一手撑着太阳穴,悠哉说道:“听说世子妃给各房姑娘送了泡浴香包,这不,我想着世子妃的香包都送出去,自个儿定是没留吧?正巧今日我那边人多,便用了我的自个儿的香包,世子妃送莲儿姑娘和我的那一份都没动,我便命人给熬好,亲自给世子妃送来了。” 世子妃看了一眼,暗里吸了口气,这会正要开口拒绝,巧着,怡舒郡主来了;世子妃脸上忍不住一笑,连连迎了上去:“大郡主。” 湘阳郡主暗里白了一眼,可还是起身作揖。这会怡舒郡主打趣道:“哟,我说这么热闹呢。二妹妹怎跑这来玩了?” 湘阳郡主笑了笑,道:“妹妹若真是到这来玩,大姐姐就不会来了。这明知却又假装不知,真是无趣。” 怡舒郡主仍旧面色含笑,这几句话于她而言,不过似一缕吹不起发丝的轻风。 湘阳郡主也不喜兜圈子了,这会命人将外头围观的一赶去,留下的皆是自个儿的人;随后,湘阳郡主走到两个婢女身旁,说道:“这两罐药水是我特意命人给世子妃熬的,一罐是世子妃送我的香包,另一罐是世子妃送莲姑娘的香包,瞧世子妃如此慷慨,我甚是欣慰,故而亲自送来,当是我疼世子妃的了。” 世子妃微微屈膝作揖答谢,道:“多谢二郡主。只是蕊乐送出去的东西,没有收回的习惯。” “世子妃的好意我怎舍辜负?我那院里头也留了两罐呢!”湘阳郡主走近世子妃,问道:“莫不是世子妃,想拒了我这心意?” 世子妃朝湘阳郡主作了个揖:“蕊乐不敢,蕊乐这就收下,多谢二郡主。”话落,世子妃瞧了一眼那罐药水,暗里冷吸了口气,贴身女婢这会还跪在地上,世子妃只能吩咐身后的两个婢女上前去接过。 然而,婢女才上前去接,便见两个罐内竟放了一根长银针,其中一根银针闪着白光,另一根的底部竟发了黑;婢女一见,吓得抖了抖手,怎么也没敢接过;可端着的婢女愣是硬塞到她手上。世子妃的这个婢女被迫接过手,如同接过烫手山芋一般,连连将药水打翻在地。另一个端着药水的女婢惊慌的站到一旁,心里无比同情,又替自己捏了把汗。 果不其然,世子妃速速上前给了一巴掌,呵斥道:“下贱的蠢婢,竟敢打翻二郡主的好意!” “奴婢有罪,请世子妃恕罪,请二郡主恕罪!”女婢跪拜在地拼命求饶。 却见湘阳郡主笑了笑,道:“恕罪?你要本郡主如何恕罪?你又何罪之有?你说来听听,保不准,本郡主还真可饶你一命。” “奴...奴婢,手里出汗,不小心,打翻了,二郡主送来的,药浴水...求二郡主饶命!”女婢吓得支支吾吾的,头一刻也不敢抬起。 湘阳郡主的女婢这会上前说道:“这药水方熬好,我们便立即给端来了,最是烫的时候我们都不曾打翻,如今倒好,你一句手出汗,便打翻我们二郡主辛辛苦苦给熬的药浴水,且不知你这是真出汗还是假出汗!” 世子妃脸色暗如乌云,指着湘阳郡主的婢女便说道:“这里哪轮得到你说话!” 正当婢女害怕得后退时,湘阳郡主却给撑腰,道:“我让她说的。” 世子妃惊愕的看着湘阳郡主,又看向怡舒郡主,然而怡舒郡主却是一脸不干我事的吃着茶;婢女得到湘阳郡主的撑腰,这会更是壮大了胆,两步便到那跪拜在地的婢女身旁,扯起她的两只手给握了握,后又狠狠甩开,道:“二郡主,她的手心是干的!” 世子妃心口一颤,仍旧保持冷静的态度,道:“竟是故意为之,好大的胆子!来人,给我拖下去,找个人牙子发卖了!” “世子妃!不要!世子妃饶了奴婢!世子妃!”婢女跪爬到世子妃脚下求饶,却被世子妃狠狠的踢开;求饶无果,婢女只能转向湘阳郡主,哭求道:“二郡主,求二郡主开恩,求二郡主开恩,奴婢五岁便入了王府伺候,如今已八年有余,奴婢不舍,奴婢不想离开,求二郡主开恩!” 湘阳郡主最终还是让身后的婢女将她拉了起来;这时嬷嬷将地上的银针捡起,裹着一块巾帕递给湘阳郡主;湘阳郡主原还想看看世子妃和大郡主会耍什么花招,可如今却没了心情,干脆快马加鞭,把事给挑明了说。湘阳郡主走到世子妃跟前去,将银针塞到世子妃手里,结果世子妃吓得花容失色,连连将银针扔了出去。 这还是世子妃头次在众人面前失了礼仪,因此湘阳郡主很是满意的笑道:“看在世子爷的面子上,世子妃的把戏我便不细说了。以后这种蠢到泥沟里的手段,最好不要再做。这手,也别乱伸,万一哪天被我的乱刀斩断,可别哭着来求我。” “以后少听一些不该听的话。”湘阳郡主与怡舒郡主相视一眼,接着说道:“想得到一个人的心,凭不择手段是无用的,世子心里有没有你,只要你不犯错,你永远是世子妃。可别听信他人一两句谗言,将世子爷推向更远,到时两手皆空,悔恨晚矣。” 话落,湘阳郡主朝怡舒郡主作了个揖,得意笑道:“祖母该泡浴好了。大姐姐,妹妹失陪。” 话落,姑娘们皆朝大郡主和世子妃作揖告辞;世子妃细品着湘阳郡主说的这些话,一时陷入沉思;大郡主紧盯着世子妃看,然而世子妃却面无表情的,作揖请辞离开。大郡主内心气怒无比,没想自己反倒成了她们之间的可笑之人!可尽管再是怒,大郡主仍旧保持一幅大家闺秀模样,这会也甩袖离开。 第一百六十七回 请日西行 从世子妃院里出来,湘阳郡主的心情很是不错。这会她侧着脸同身后的嬷嬷说道:“她便交由嬷嬷你处置了。”说的是世子妃那个婢女;嬷嬷应了是,婢女连跪拜在地答谢二郡主。 很快,大郡主从身后跟了上来,讽刺道:“二妹妹当真是个好主子。” 所有人停了下来,互相行礼。而后,秋芝表姊很有眼识的带着五姑娘先行离开;怡舒郡主看着五姑娘她们走远去,道:“二妹妹如此为她,是另有目的吧?” 湘阳郡主淡淡道:“妹妹再是有目的,也绝不会给王府添乱。” “添乱。”怡舒郡主嘴角一笑,又道:“难不成二妹妹想她做世子妃?” “大姐姐未免太过小心谨慎了。三弟弟不就多看了她几眼,瞧把你们吓得。再说了,她做不做世子妃,好像也没碍着大姐姐吧?”湘阳郡主笑了笑,又道:“我若想让她做世子妃,凭大姐姐你是阻拦不了我的。大姐姐也永远阻拦不了三弟弟。不过,我是不会让她做世子妃的,即便三弟弟哭着求着,他也妄想。” 怡舒郡主饶有兴趣的问道:“为何?” “不说祖母绝不答应,我先是头个不允!三弟弟四处沾花惹草,我可不想这么好的姑娘就毁在他手中。凭她这性子,倘若真嫁进王府,又怎能斗得过三弟弟的三妻四妾?到时整个中庭院只会闹个鸡犬不宁...只是没想大姐姐下的这步棋可真是烂透了,如今世子妃该是恨透你了吧?”湘阳郡主盯着怡舒郡主笑着。 怡舒郡主仍旧一幅高高在上的样子,笑道:“我若不走此棋,怎知你没有糊涂?至于世子妃,她恨不恨我又有什么干系呢?这步烂棋,我下得甚是欢喜。” 湘阳郡主白了一眼,没想她还是进了大郡主的圈套。也罢,不过是在自家大姐姐面前失了点颜面,也无大亏。 ...... 日落月升,行人渐少,群羊过道,叫声绵绵,农夫挑担携妇往家归。此时,万户人家燃烛照屋,京街大道官兵挂灯。 渐入夜,突起凉风伴细雨,京街上的馄饨小摊撑起遮雨帘,食客匆匆掏钱搁桌,拽起裙摆速速跑回家去;此时街上无人,雨渐渐变大,与叶与河打响寂寥。 半响,雨正大,突一声哀嚎破寂,远街上行来一行人;人影渐行渐近,过路的人纷纷停下抬伞看着。只见,几个被雨淋透的人满脸挂着悲痛,雨水从他们正面打来,顺着脸颊如小泉流下。男子手上的灯笼早已无光,可上头的‘曹’字却清晰可见。 再见男子身后的板车上,竟躺着一个姑娘身,脸被薄纱遮盖住。行人见此皆明,纷纷皱着眉头摇头怜惜,叹道:可怜又是白发送青丝。 那日曹北赶到时,果然见得一四十出头的农夫,牵着一头驴,驴尾拉着一辆板车,板车上躺着的人,正是奄奄一息的曹汐。 曹汐咳了一路,面色全白,再见曹北时,两人皆静望无言。曹北心疼得落泪,正要上前去时,却见曹汐吃力的抬起手拦住了他。而后,曹汐冲着曹北一笑,道:“吾处檐下窥明月,却照心头剩残白。请日西行昏天雨,滴滴道尽悲哀。烛尽归者生,轻风散孤魂。” 话落,未等曹北反应过来,曹汐便后仰过去;一条洁白带血的巾帕落在地上,帕上写着几行字,正是曹汐方才所念;而后,一声震耳欲聋的痛喊在林中传来,曹安焱夫妇赶来时,曹汐早已西行而去。 那农夫掩面痛哭,道:“那夜姑娘被救后,醒来便一直哭求着我将她送远去,她说,她不想再见任何人。我见她身子无比虚弱,便连夜给请了郎中先生,然而郎中先生却说,姑娘时日已无多了。若能如姑娘愿,或许还能多留几日...” ...... 曹安焱搀着无力的苏月跟在板车后头,苏月的一声声‘汐儿’悲惨的回荡在雨中,听者皆不由落下凄凉泪;曹北行于前头拉板车,面冷无色,步如拖石沉重,耳边如无雨落声,仅有曹汐那句:吾处檐下窥明月,却照心头剩残白。请日西行昏天雨,滴滴道尽悲哀。烛尽归者生,轻风散孤魂。 雨越下越大,路上行人终是不忍,这会有的紧跟其后,有的上前主动给撑着伞。 苏月哀声连连,惊响街坊邻居,这会一扇扇木门打开的声音传来,有的打伞站于门处观望,有的开窗探头相望... 曹宅大门从里边打开来,只见曹南与家丁女使撑着伞纷纷跑来,一见曹汐冰冷冷的躺在板车上,纷纷跪地痛哭;曹南的那声‘三妹妹’更是震碎了人心! 苏月已然坚持不住,这会急喘不过,全身发麻的倒落在地。曹安焱紧紧将她搂抱在怀失声大哭;曹南跪在车旁仰头痛哭的喊着三妹妹,眼泪被雨水冲了一遍又一遍,落在脸上的,早已分不清是雨是泪。 曹北抖着手,小心翼翼的拿开遮挡在曹汐脸上的巾帕,一脸白颜现,曹北终是忍不住咬牙痛哭起来,直到嘴角流出血来才喘了口气;曹北狠狠撕下自己里衣的一角,温柔的给曹汐擦去脸上雨水,而后轻轻抱起曹汐。曹北心疼得全身发着抖,将曹汐紧紧搂在怀里,失声说道:“三妹妹,我们回家了...” 曹北一步拖着一步,紧抱着曹汐往屋里走去;曹北面色失神,泪眼模糊,脸紧贴着曹汐那冰冷的额头说道:“二哥哥愚笨,不知,烛尽归者生,轻风散孤魂是何意...三妹妹...三妹妹可否醒来,告知二哥哥...嗯?” 突一声扑腾落地声,曹北突脚下打滑,连抱着曹汐一起坐落在地,曹北疼得青筋浮起,连闷哼了几声;可如今他眼里心里只有曹汐,这会也不管自己的疼痛,咬牙抱着曹汐还是站起身来,道:“对不起,二哥哥脚打滑了,可有摔着三妹妹?” 曹北疼得直打哆嗦,这会身子抖的更厉害,可曹北还是紧紧将曹汐抱在怀里,笑道:“没事,二哥哥不疼,二哥哥,不疼...二哥哥这就抱你回屋里,待明日醒来,汐儿再告知二哥哥...好不好?” “二哥哥...我...三妹妹...二哥哥我...我...”曹北终是无法再往前行走了,他紧抱着曹汐跪在地上埋头痛哭起来,哭声颤抖接近无声道:“是二哥哥无能,都怪二哥哥没能保护好三妹妹,是二哥哥没保护好你...” “你不是想见你的伯怀哥哥吗?你醒来,二哥哥带你去!只要你醒来,二哥哥以后天天带你去看伯怀哥哥...好汐儿,你醒来好不好,醒来看看二哥哥好不好?就一眼...就一眼...二哥哥不要你死,不要...”曹北抱着曹汐跪在地上哭诉了许久,直到后面曹南跑来拉开他们,曹北任旧将曹汐紧紧抱在怀中,怎么也不愿松手;曹南此时也不忍与曹北争执,只能干站在他们身后痛哭着守着。 第一百六十八回 八方祈缘 残月当空,白光落地,深夜溪林静。雾罩墨路,轻风弄影,叶舞寂寞零。 五姑娘提着一盏莲花灯缓缓步入丛林;她身着裙衫如初开莲花般柔美如仙,高发髻戴荷冠,冠中簪花十二种。足下彩锦绣花鞋,落脚处步步生莲。 穿过一层迷雾,五姑娘如若误入仙林。一条仅有三尺宽的石拱桥横跨溪水上,连接两山林。石拱桥上的两旁长满嫩草小花,能落脚的地方也不过中间二尺。 五姑娘一手掌灯一手提摆,这会小心翼翼的上了桥。到桥间,才见桥的另一头不到六米处,竟立了一个石牌坊,牌坊两边坐石狮,牌坊顶两角挂着一对偌大的亮着金黄色的灯笼。位于牌坊左前不到三米处,还有一座不到三尺高的小石坊,小石坊仅有两柱支撑,两柱被紫花藤曼紧紧缠绕,石坊的中上方悬挂着一个巴掌大的八角铜钟,一条系着红绸的麻绳从钟里头垂落而出。 待下了桥,五姑娘才瞧清楚牌坊上方刻的两个大字:金媛。 五姑娘盯着牌坊若有所思,此时她不敢贸然进入,知道这片山林定是有人看守,故而她轻轻敲动右旁的八角铜钟;随后,一阵空灵钟声响彻山林,遍地嫩草里,竟飞出一只又一只萤火虫,直到此山遍地闪满绿光... 突一声铃铛清响,牌坊里头缓缓走出来一个青衣姑娘,脸被八角油纸伞挡去,完全瞧不出她的模样,只见那些萤火虫纷纷往两旁飞去,为她开出一条小路来。 随着这位姑娘越走越近,那把伞也缓缓抬起,五姑娘连将手中的莲花灯抬高照了照,突惊愕道:“曹姑娘?” 八角油纸伞被抬了起来,只见曹汐微微屈膝,笑道:“莲姑娘来了,可让我好等。” 五姑娘打量着曹汐,又瞧了瞧牌坊后头,问道:“曹姑娘怎从里头出来,这是什么地方?这里,好似我来过,可又未曾来过...” “京城廿媛归来处,似曾相识便对了。”曹汐将手中的八角油纸伞收了起来,一脸不舍的摸了摸,后双手将伞奉上,递到五姑娘面前,道:“走得急,竟忘了将伞归还姑娘。多谢那日姑娘赠伞之情,这伞乃是姑娘命中...我不能收,还请姑娘拿回。” 五姑娘听得一愣一愣,问道:“这伞姑娘喜欢便送姑娘了,怎又不能收了?赠伞之人,我已同他道明此伞去处,这伞以后就是姑娘的了。” 曹汐低头看着伞,道:“可这伞,我真的不能收。此伞有名,名为承情,八方祈缘,仅为一人。姑娘若将这伞赠我,这八方祈求来的缘,便是送出去了,可不是负了有心人?” 五姑娘不明何为承情何为八方祈缘,只听曹汐又说道:“知道姑娘真心待我好,只是这伞现于我而言实在沉重,恕我无法收下。除非,赠伞之人再赠姑娘八角伞,它才能真正属于我。” 说着,曹汐将伞放到五姑娘手上握紧,伸手又拿起身旁八角铜钟的麻绳,不舍的看了看五姑娘,笑道:“待天亮,姑娘可记得来寻我拿回八角伞!千万劳记!对了,姑娘以后再见到我,记得唤我,溪舍。” 话落,溪舍姑娘敲响八角铜钟;一声震耳欲聋的钟响穿过脑海,刺入心间;而后,五姑娘便从梦中惊醒。 五姑娘头疼欲裂,这时猛睁开眼来,才知方才一幕不过是个梦罢了;五姑娘一头冷汗,欲起身冷静,可耳内、胸口却突隐隐作痛,虽不像梦里一般疼痛,可怪异得很。五姑娘越发心慌,这突如其来的梦竟如此真实。 “莫不是,曹姑娘真出了事?”五姑娘小声念叨着,却还是惊醒床外小踏上的寒露。 寒露速速起身来到五姑娘床旁坐下,问道:“姑娘怎么醒了,可是热着了?”说着,寒露掏出手帕给五姑娘擦了擦额头汗,又拿起扇子轻轻扇着,道:“姑娘流了一身汗呢,寒露去给姑娘取件干的衣物换。” 这时,五姑娘拉住寒露的手,道:“寒露,方才,我梦见曹姑娘了。”五姑娘捂着胸口,摇了摇头,道:“我有一个不好的念头,总觉着曹姑娘定是发生了什么...如今我身在王府,也不知外头曹家,可寻到曹姑娘了。” 寒露反握住五姑娘的手道:“姑娘可别多想了,姑娘总心念着曹家姑娘,定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罢了。这会天还未亮,姑娘再睡会,寒露给姑娘扇风,姑娘便安心睡下吧。” “可曹姑娘说了,让我天亮去寻她,她要将那把伞还我...”五姑娘坐了起来,回想梦里那方话,忆道:“此伞有名,名为承情,八方祈缘,仅为一人...此伞送出,将负有心人...” “将负有心人...”五姑娘想起,这伞乃姜公子所赠,莫不是此有心人指的就是他?五姑娘低着头苦思着,心中越发纠结。 寒露瞧着忧心,这会安抚道:“姑娘若真不放心,待天亮我雇人出去打听打听?” 五姑娘想了想,道:“甚好,天亮便去,一旦有消息,无论结果,必定第一时间来报我!” 寒露点了点,小心伺候五姑娘睡下,又给扇着风,道:“姑娘莫多想了,快睡吧!” 翌日天亮,寒露寻来院里一个女使,塞了点小钱雇她出去打听。半个时辰后,那女使便来回了话,道:“我托采买的一个妈子去曹家看了,说曹家如今里外挂满白绫。听街上的人说,昨夜大雨,曹家一家子从郊外回京,而后在大门处哭丧。就是不知送的谁,只听说是白发送青丝。” “多谢姑娘了。”寒露打了个冷颤,她想起五姑娘昨夜的话,曹家姑娘当真出了事,故而才托梦五姑娘。可如今,她到底该如何向五姑娘禀明此事。大姑爷和大姑娘的事才去多久,五姑娘这会心伤还未痊愈,偏曹家姑娘也出了事,这该叫五姑娘如何伤心得过来呢! 正想着,五姑娘这会便从屋里头出来了。一见寒露,五姑娘急急过来问道:“如何了,可打听到什么?” 寒露不敢看五姑娘的眼睛,可寒露也知道,如若这件事隐瞒不报,五姑娘将来知道必定生气,且会更加伤心;可未等寒露开口,五姑娘便已从寒露的脸上看出了不妙。 第一百六十九回 如纸薄命 “没想昨夜这个梦,竟是告别。”五姑娘眼眶含泪,一滴如同荷叶露珠的泪划过脸颊,抓着寒露的手也缓缓松开。她望向远处,心空无感道:“爱而不得,如纸薄命,水可融,火可焚。” 细雨滴从天而落,小石路如换新衫。此时,陈菱诗县主从院外进来了。瞧见五姑娘神情,便已知明情况,未等五姑娘开口,菱诗县主便道:“莲姑娘,我送你出府。” 五姑娘感激的看着陈菱诗,半响才挤出‘多谢’二字。 陈菱诗将五姑娘送到曹家口便回去了;此时雨滴渐大,五姑娘站于曹家门前,望着门外白绫心如刀绞。半响,五姑娘抬手推开寒露撑过来的伞,道:“我自个进去便好。” 五姑娘憋着一口气,紧盯着白绫看了许久,才轻提裙摆跨入曹家大门;入二门可见大堂,堂间停棺木,曹家人上下着麻衣;曹家主君搀扶着曹家君母坐于旁;曹家大郎君站在厅堂外候宾客;曹家二郎君目光无神歪坐在地,于棺左旁焚香告;可见这曹家内,除了曹家人,竟无其他来者吊唁。 五姑娘盯着棺木,抓着裙摆的手突抓紧,又见棺旁一女使手上的八角油纸伞,五姑娘再是忍不住捂嘴痛哭起来;曹家大郎君望了过来,神色些许失神,他朝五姑娘作了个揖,又望着棺木,突艰难一笑。 五姑娘紧握着双手来到曹汐棺木前,哽咽道:“曹姑娘,莲儿,来看你了。” 曹家人不敢置信的看着五姑娘,又纷纷别过头哭了起来;五姑娘对着棺木做三拜礼,后起身再拜;曹家回敬一礼。 五姑娘看棺前竟放着一条染血巾帕,这会忍不住伸手去拿起看了看,只见上方写道:吾处檐下窥明月,却照心头剩残白。请日西行昏天雨,滴滴道尽悲哀。烛尽归者生,轻风散孤魂。 五姑娘将手帕紧握在手中,盯着棺木无声落泪道:“红衣催人老,妄情断心魂。化雨成溪全万物,却负此生苦长情。” 这时,拿着伞的女使伸袖擦了擦脸上泪水,走到五姑娘身前将伞递给五姑娘道:“莲姑娘,这伞还你。这是我们在收拾姑娘的东西时,看到姑娘给我们留了字条,上边说,这伞必须还于姑娘。”女使擦了擦眼泪,又说道:“我们姑娘在时,最是喜爱这伞了,可是一只盯着它看。姑娘同我们说,这是她此生,收得最好的一份礼。奴婢替我家姑娘,多谢莲姑娘赠伞之礼。”女使朝五姑娘行了大礼。 五姑娘盯着手上的伞,哽咽道:“我知道。曹姑娘,她同我说过了。”五姑娘将女使扶了起来,又将那条巾帕叠好放了回去,盯着棺木看了许久,最后含泪离去。曹家女使搀送五姑娘出堂。 方到曹家大门处,便见沈家人来吊唁,来者有沈侯夫妇、沈伯怀夫妇、还有两个小郎君。 瞧见沈伯怀,五姑娘突心口一怔,动也不动的站着,半响才朝沈家人作揖;待沈家人进了曹家内,大姑娘才迎了上来,看着五姑娘满眼泪水,大姑娘心疼得轻轻抹去泪水,温柔道:“五妹妹,莫哭了。五妹妹在王府可还好?” 五姑娘点了点头,一脸委屈的看着大姑娘,哽咽道:“大姐姐,妹妹很好。”看着大姑娘面色红润,五姑娘才放心,这会也没有回问,倒是艰难的挤出一丝笑,道:“大姐姐快些进去吧,别让他们久等了。妹妹就在外头等着姐姐。” 大姑娘揉了揉五姑娘的脸颊,点头道:“好,等着姐姐。” 目送大姑娘行去,五姑娘才出了曹家大门;一路,五姑娘垂头丧气般,眼里仅有手中伞。寒露这时急急跑过来,看着五姑娘哭肿了眼,寒露心疼得含泪:“姑娘。” “好不容易出来一趟,你替我回府告知姨娘,我在王府一切安好。”五姑娘说。 寒露问道:“姨娘定是想见姑娘的,姑娘当真不回?” 五姑娘摇了摇头,道:“不了,我在此等大姐姐出来。去吧,别晚了。” 寒露点了点头,想把伞递给五姑娘撑着,却还是被五姑娘推开道:“我这有伞,这会雨不大,去吧。”劝说无果,寒露只得速速去了。 待寒露行远去,五姑娘缓慢走到一条小巷内,紧抱着那把伞蹲在角落,面对着墙闭目痛哭起来;雨愈下愈大,雨水打落在四处的声音完全掩盖了五姑娘的哭声。 许久,泪眼模糊中,五姑娘突感身后有人,她抬手轻擦掉眼泪,才见自己蹲着的地方竟然是干的,而自己也没有淋到雨。五姑娘起身转过身去,才知自己一直在伞下,而撑伞之人竟是姜叙! “姜公子。”话落,五姑娘盯着姜叙手中的八角油纸伞看得入神。没错,姜叙手中撑的确实是八角油纸伞! 姜叙隐约听到五姑娘叫唤,他轻轻的应了一声嗯。姜叙居高临下的望着五姑娘,只见她眼睛哭得红肿,泪流满面甚是可怜;见此,姜叙心口竟有一丝刺疼,他连连拿出一条锦帕想给五姑娘擦去泪水,可手却在五姑娘脸上停顿下来。因为,五姑娘正盯着他的眼睛看! 姜叙撑着伞的手握得更紧,心脏突一阵狂跳。可见五姑娘又落下一滴泪,姜叙再是忍不住了,他将伞拿低了些,抬手便给五姑娘擦去脸上泪水;锦帕温柔的落在五姑娘脸上,五姑娘下意识眨了下眼,此举更让姜叙心慌不已! 可五姑娘没有拒绝,这很反常。故而姜叙停下手中动作,轻问道:“莲姑娘,可是有话要问叙?” “是。”五姑娘丝毫没有犹豫,又盯着八角油纸伞看了看,道:“此伞,公子哪来的?” 姜叙突被问住,他立即瞧向候在巷外的凉复,可见凉复一脸看好戏的模样盯着他们看,心想该不是他透露出去的。 “公子为何看他?”五姑娘继续问。 姜叙不忍欺骗,可也不想让五姑娘知道这伞的来历。故问道:“莲姑娘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此伞,是仅公子所有,还是别人也有?”五姑娘问。 “仅莲姑娘还有叙有。”姜叙没有一丝隐瞒。 五姑娘低下头,想起曹汐的那句:此伞有名,名为承情,八方祈缘,仅为一人。而这伞仅他们两人有,那便是... 第一百七十回 雨落魂回 五姑娘心口一怔,突不敢再问下去;可曹汐喜欢这伞,方才那女使还说了,这是曹汐此生,收得最好的一份礼。若梦中所说为真,如果姜叙再赠她一次,她手上的这一把便能给曹汐了。 五姑娘咽了咽,最终鼓起勇气,看着姜叙,问道:“姜公子...云莲冒昧,可否求公子,将伞赠我?”话落,五姑娘速速低下头,心口急喘着。 然而姜叙竟爽快的应下了。五姑娘惊愣的看着姜叙,道:“公子答应得这么算快,便不问问我为何要这伞?” 只见姜叙温柔一笑,道:“莲姑娘想要的,叙都给。莲姑娘要多少,叙便给姑娘多少!”话落,姜叙将手中的伞转移到五姑娘手上,又笑道:“叙还知道,莲姑娘怀中的伞是想给曹姑娘的。” “以后姑娘若还要,尽管与叙开口便是了。只是,姑娘必须留一把在身旁,可别全都送出去了。”话落,姜叙把那一条锦帕塞到五姑娘手里。 随后,姜叙抬起手挡在额头上,淋着雨快跑到凉复身旁去。见姜叙心情很是不错。凉复这会也朝五姑娘这边看了过来,他笑着朝五姑娘作了个揖,随后送姜叙上了马车。 五姑娘杵在原地盯着姜家的马车,可车里头的人却没有一丝动静,马车也一动不动的;五姑娘也不再多想,这会抱着伞又往曹家赶去。 入得曹家大门,五姑娘小心的将方才的伞收好,也不让下边的人接手,五姑娘直接拿了进去,随后靠放在堂外;众人见五姑娘又折返回来,纷纷投过来一丝奇异眼光。 只见,五姑娘再次在棺前做了拜礼,而后跪坐到曹北身旁,将伞小心的放了进去;众人皆不明其意,大姑娘更是没明白。 曹北无力的看了一眼,也没问;只听五姑娘说道:“溪舍姑娘,以后这伞,便是你的了。” 众人皆皱着眉头,纷纷不知五姑娘口中的溪舍是何人;曹北也无力问,只是静静的朝五姑娘行了个大回礼:“多谢姑娘。”曹家其他人见之,也一一给回了礼。 五姑娘袖里的手拽得更紧,此时除了痛心,更是讽刺,因沈伯怀就在堂内,就在她身旁,就在曹汐灵前;半响,五姑娘含着泪,还是看向大姑娘他们,道:“大姐姐,妹妹有些累了,先回府了。” 大姑娘心口一怔,也不敢挽留,只得点头应好;随后,大姑娘陪着五姑娘走到曹家大门外,两人这一路皆无话再谈;五姑娘喘了口气,侧着脸,哽咽道:“大姐姐,夜里凉,记得照顾好自己。若闲时,记得回家中看看,家人都很想你。”泪落下,五姑娘头也不回的速速走远去。 “五妹妹...”大姑娘止步于曹家大门外,捂着嘴失声落泪;此时沈伯怀也从里头跟了出来,将大姑娘紧紧搂在怀中安抚着。 姜叙就坐在车内,这时撩开窗遮看了出来,眼睛正好与站在曹家大门处的沈伯怀对上。沈伯怀瞧出姜叙的眼神有些异样,可也没多想,这会小心护着大姑娘进了曹家。 这时外头车夫说道:“公子,那姑娘撑着伞独自走向京街去了,无上陈国公府的车。” 听着,姜叙拉开车门望了出去,果然见到五姑娘那娇小的背影;姜叙想也没想,随手便拿起一把伞跳下了车,随后跟在五姑娘身后的不远处护着。 凉复速速跟了上来,笑道:“公子,莲姑娘用公子送的伞!” “我没瞎。”姜叙眼睛紧盯着五姑娘看。 “也是奇怪,上次姑娘明明将伞送给曹姑娘,今日那把伞却又再回到姑娘手上。然,公子今日又将伞送给姑娘,扭头姑娘又把那伞送了出去,为何呀?”凉复问。 姜叙有些不耐烦道:“莲儿想送谁就送谁,你管这么宽,海龙王转世?” 凉复撇了一嘴,道:我要是海龙王,还需伺候你...” 话落,姜叙脸色狠狠暗下。凉复见此连连给安抚消气,道:“玩笑话玩笑话。我若海龙王转世,公子必定是上天的玉帝!只是,这八角油纸伞来之不易,莲姑娘当真次次送人,公子岂不是...” “莲儿想要的,再难也得去寻来。”姜叙说。 凉复哭笑着,道:“若不是上次多备了一把,公子苦求来的心意,当真就这么白化了。” “白化了,便再去求。”姜叙说。 只见凉复冷冷一笑,道:“公子说得轻巧,伞易得意难得。也不知是谁,为了求缘得此伞,不仅累死几匹汗血宝马,还整的一身的伤。” 姜叙听着气,狠狠踢了凉复一脚,警告道:“若这件事被莲儿知道了,我立即让你去当海龙王!” 凉复吃疼的抱着腿在原地蹦着,道:“这不公平!知此事的还有知祈郎君呢!公子这是偏袒!” ...... 雨渐小,五姑娘也走了将大半时辰,前边再拐个角便到王府了。五姑娘的脚步也缓了下来,她掏出方才姜叙递给她的锦帕看了看,犹豫片刻才整了整面容,怎么也不能在王府内失了礼仪。 这时,前头右方的一个茶馆门口外围着一群人,似乎在争执着什么;五姑娘原不做理睬,然而这时,人群里却传出来一句:“雨落魂回,水成溪。夜雾袭梦,归道来。” 五姑娘一听愣住脚,不仅这声有些耳熟,就方才这句:雨落魂回,水成溪。夜雾袭梦,归道来。更是让五姑娘惊愣! 五姑娘速速往里头看去,只见一个店小二双手扯着一个穿着破烂的老翁正往外赶,那老翁的领口被店小二拽着,一手拿着拐杖,一手紧抓着店门不放,嘴里说道:“我就避个雨!我自个走自个走!” 五姑娘越发觉得熟悉,故而穿过人群进到里头看个究竟。然而她发现,这个老翁,正是上次在寺院里见到的那位! 店小二将围观的人都驱散开;老翁无奈的摇了摇头,指了指那店小二说道:“后生不惜老子,多少有破财气!” “北与伯?”五姑娘将伞抬高了些,给老翁遮着雨。 听见声音,老翁侧着脸,笑道:“若无听错,该是上次寺院的姑娘吧?” “北与伯好听力,正是云莲。”五姑娘说。 “姑娘心神低落,多少损心身,可记得莫常忧郁,凡事看开了好!”北与老翁喝了口酒,笑道:“身后跟着你的人,是姑娘很重要的人吧?” 五姑娘朝身后望去,才知姜叙原来一直跟着她。 第一百七十一回 年少无知 见五姑娘扭头看他,姜叙有些不知所措的握紧双手;五姑娘朝姜叙点了个头,姜叙回礼。 “北与伯是天上来的仙人吧?怎知我身后有人跟着?”五姑娘问。 “姑娘心里想问的该不是这个吧?”听五姑娘无出声,北与老翁揉了揉胡子,道:“姑娘只要记得,人这一生,所生之事所见之人皆有因果。多的不谈少的不问,如此最好。” 未等五姑娘开口,北与老翁笑道:“无雨了。我与姑娘不同道,我走这边。姑娘留步。” “北与伯...”五姑娘想喊住他,可北与老翁却头也不回的往前走去了。 北与老翁一步一响,神态逍遥,一口酒一句话念道:“雨落魂回,水成溪。夜雾袭梦,归道来。” 目送北与老翁行远去,五姑娘才回头看姜叙。他还未离开;姜叙让凉复候在原地,他自个过去五姑娘身旁。 “那头就到王府了,多谢公子相送。”五姑娘屈膝作揖,姜叙也回了礼。 而后,五姑娘头也不敢回的朝王府行去,直到府门处才别过头看了一眼;只见姜叙还站在原地目送着她。五姑娘五味杂陈,最后进府去了。 目送五姑娘安全到达,姜叙立即打道回府。一路嘴角高挂,手里的白玉莲花印章又取出来揉了揉。 姜国公府。 方到国公府,便见卫晴莲一脸着急的撑着伞候在府门前,瞧她衣着打扮很是气派,外头不知道的还以为她真是姜国公府的千金。 见着姜叙,卫晴莲两眼发光速速凑了过来,她知道姜叙的脾气,故而不敢太贴近,道:“叙哥哥!你可算来了,让莲儿好等!” 一听莲儿二字,姜叙冷不丁的看了一眼卫晴莲,又没有做任何理睬的跨步上府门阶梯;卫晴莲快步的紧跟其后。 “叙哥哥,姑母不知因何晕倒了,至今昏迷未醒!莲儿不知该如何,叙哥哥可替莲儿做主!”卫晴莲紧跟着姜叙入了府门。 “她晕倒干我们公子何事?”凉复知晓姜叙定是恶心卫晴莲,故而替他回了话;只见卫晴莲狠狠的看了一眼凉复。 卫晴莲又道:“怎么无干系!她可是叙哥哥的母亲!” 凉复冷哼一笑,伸着两指将卫晴莲拉住,道:“姑娘若真是担心你的姑母,便该去找郎中先生做主,而不是借理由想缠着我家公子。” “你!”卫晴莲一下被堵得无话说。 然而远处姜叙突然开口笑道:“哪天卫姑娘的姑母一命呜呼了,还劳烦卫姑娘可要第一时间来报,怎么也是服侍过我父亲的人,我合理该给买一门棺材!”话落,姜叙扬长而去;凉复冷冷撇了一眼也跟了上去。 卫梅唐院。 一个女使撑着伞领着郎中先生来到卫夫人房中给看病;卫梅唐靠在床壁上,一脸疲惫。 郎中先生朝卫梅唐作了个揖,隔着巾帕给把脉;这会,姜国公姜演从外头进来了,脚步轻盈豪气;众人见之纷纷作揖。 “如何了?”姜演问道。 “夫人的脉象有些虚弱无力,容我下去开张方子调理调理便好。”郎中先生作了个揖,后被妈妈领了出去。 瞧着该无事,姜演也不拐弯抹角,开口便问:“你唤我来有何事,不妨直说?” 女使给姜演搬来凳子落座;崔妈妈让屋里的女使纷纷到外边去,自个留下伺候;卫梅唐吃了口茶,靠高了些,看着姜叙说道:“公爷可有想过公子的婚事?这外头三番两次来媒妈子说媒,这姜府门槛都要被踏烂了。” 姜演怔了怔,看着卫梅唐问道:“夫人这是在关心叙儿?” 卫梅唐淡淡道:“再怎么说,我也是姜国公你的夫人,是姜公子的母亲。再说了,那些个夫人娘子成天是暗里套着我的话,我便是不关心,问也被问乏了。” 只见姜演一笑,道:“夫人倒是直言有理。叙儿确实不小了,瞧他身旁那个叫什么知的,也就大他个一二,如今孩子都会落地走了。” 卫梅唐抬手挽了一缕长发打着转。接着姜演便问道:“既谈及此事,夫人觉得哪家的姑娘可对我的叙儿?” “公爷心里定早有人选了吧,又何必来试探我呢!”卫梅唐知道姜演不信她会对姜叙真心。 果不其然,姜演挑了挑眉,缓缓说道:“夫人果然最是知我。”而后起身走到窗前停下,说道:“叙儿若能得贺侯独女为妻,那是上上策!只可惜,贺女已定了温府。余国公的三女可惜是个庶出的,偏还不受待见,叙儿若娶她,于他将来定无帮衬。现如今唯有沈二侯的姑娘可配我儿了。” 卫梅唐会心一笑,道:“公爷怎么不想陈国公府的县主?” 只见姜演冷哼一笑,道:“夫人在与我装糊涂?即便我们两家和气,那也做不来联姻,那县主打娘胎里便是天选之女,将来的新后!” 卫梅唐突暗吸了口气,如若姜徽还在,她也能是天选之女!卫梅唐将手里玩弄的头发丢向身后,道:“姜叙不过也是庶子。如今朝堂上,沈贺温孟朱五家同线,公爷如何保证沈二侯会答应我们两家联姻?据我所知,这姑娘在沈府可宝贝得很。” 姜演暗下脸,道:“只要我愿,叙儿便是姜府嫡长子。” “我若是公爷,必定选自己人。”卫梅唐说。 却见姜演扭过头来,笑道:“你的算盘便是打到天上去我也能听见。你不就是想让我儿娶了这个卫晴莲!呵,你们卫家那嫡出的都不配我儿,何况一个下贱之人。就她连给叙儿做妾的资格都没有!夫人这心思,还是早些烂土里的好。” 卫梅唐听着冷冷一笑,道:“公爷如今倒是嫌我们卫家了。可这京城谁不知你姜演的夫人只是小小六品通判官之女?” 姜演走到卫梅唐身前,狠狠捏起她的下巴,讽刺道:“是啊,可怪我年少无知,当年竟被你这张妖精脸所迷惑,否则我堂堂姜国公嫡公子又怎会娶你这个六品之女?便是公主我都娶得。” “是啊,我不过六品之女,可再是低微,也比你那宝贝李氏强吧?我能做姜夫人,可靠的不单单是美貌!”卫梅唐说。 崔妈妈在一旁越发后怕,可又不敢打断二人对话,只能心里干着急;而姜演更是一脸暗沉,这会狠狠的甩开卫梅唐离开了院子。 第一百七十二回 沙屋顶山 卫晴莲方来到卫梅唐屋外便被妈妈拦住,原脸上还带着笑,后听姜演和卫梅唐的对话后,卫晴莲是直接黑着个脸,心里更是将姜演千刀万剐过,可见门外女使皆投来嘲笑的目光,卫晴莲一时有些兜不住脸,这会速速回了房去。 瞧下边的人是肆无忌惮的拿她嚼舌根,卫晴莲气得紧抠着手中巾帕,待回屋,巾帕已抠烂好几个破洞;卫晴莲狠狠将巾帕扔在地上猛踩着,可心里的狠话却不敢说出。 女使小英站在边旁无做声,只是盯着卫晴莲的动作看;而卫晴莲终究咽不下这口气,还是破口小声说了几句:“如今姜国公府不过是沙屋顶山,随时都会被压成一盘散沙!竟瞧不起卫家,我们卫家能瞧得起姜家,那是姜家祖坟冒青烟了!” “什么国公府公爷,我呸,老姜块!若不是有我们卫家当挡箭牌,堂堂姜国公爷早是街边的破衫乞丐了!还轮得到他来嫌我?”卫晴莲气鼓鼓的坐在椅子上,瞪着屋外的几个女使警告道:“若叫我听见今日我说的话传出去,我便连同你们家人的皮一起扒了!” 几个女使吓得纷纷跪地不敢抬头。卫晴莲又吼了一声:“愣着做什么!没水了也不添,是想渴死我不成!” 小英连忙差人下去做事,待水给添上,也不见卫晴莲消气;小英犹豫了一番,还是将院里的女使一一叫远去,而后自个儿到卫晴莲跟前说道:“姑娘又何必为这几句话动气呢!” 小英给卫晴莲捏了捏脚,又将茶水递到卫晴莲面前,小声道:“小英倒是有个法子,不知姑娘可愿听?” 卫晴莲撇了一眼小英,也不做声;小英瞧了一眼外头,脸往卫晴莲这边靠了靠道:“姑娘可甭管这国公爷将来如何,便是姜国公府如同姑娘所说这么不堪,我们家公子定还是个可靠的主。姜国公府最不缺钱财,国公爷也非愚蠢之人,若姜国公府真有落败的一天,想来公爷定是有对策,便是分家!” “我家公子虽为庶出,可我家公爷甚为看重,如今公爷也就只有我家公子这么一个儿子了。”瞧见卫晴莲那不可置信的眼神,小英接着从袖子里掏出来一包什么东西,塞给卫晴莲。 卫晴莲瞧了一眼,还没开口,小英便紧握着卫晴莲的手,道:“姑娘便别问是什么东西了,且听我说完。便是将来真分了家,哪怕公子不再是什么国公子,便是未能科举高中也不怕,凭靠那分家的资产,也够姑娘一生富足了!” “小英瞧得出来,公子是个重情的,人也正...若姑娘不小心与我家公子发生了点什么,我家公子定是不负姑娘你的。”小英紧握着卫晴莲的手,眼睛紧紧相视着。 卫晴莲本该高兴,可谈及此事竟有些害怕,毕竟这是拿她的一生在赌!见卫晴莲犹豫不决,小英又说道:“也不好说,有国公爷在,姜府定能相安无事呢?说不准下个姜国公夫人便是姑娘了!左右国公爷是瞧不上姑娘,姑娘这路可就堵那了,如今姑娘若连赌一把都不敢,可当真无缘国公府了!” “那老姜块如此辱我,便是叙哥哥自己有意我,老姜块定也不会同意叙哥哥娶我。”卫晴莲说。 “母凭子贵!只要姑娘为姜家生下长孙,国公爷定无话可说!哪怕最后只能成妾,那也是长孙的亲生母亲!待小公子长大,自然与你亲,将来这里不都全是姑娘的了?”小英说。 卫晴莲想了想突嘴角一笑,接着小英说的颇有道理,可卫晴莲还是有所怀疑,道:“你是姜府的人,又怎好心为我想这些?” 小英笑了笑,给卫晴莲添茶道:“如今我都伺候姑娘了,将来必定也是跟着姑娘,多为姑娘着想,姑娘好了小英也会跟着好,小英也不瞒姑娘,这是小英的私心。” 卫晴莲高傲的吃了口茶一脸不屑道:“话谁人都会说,我又如何能全信了你。听闻姜国公府的下人可没一个老实的。” 小英脸僵了僵,忙笑道:“姑娘从何听来的,这些话姑娘也信?”见卫晴莲没有理睬,小英又问:“那姑娘要如何才能信小英?” 卫晴莲无一丝犹豫,连道:“你去,我便信你。” 小英吓得愣住脸,连跪坐在地,道:“姑娘何出此言!小英只是一个女俾,又怎能...” 卫晴莲撇着跪在地上的小英,嘲讽道:“你倒是有自知之明,也是,你又怎配呢。” 擦了擦嘴,卫晴莲才将小英拉起来,又阴阳怪气道:“我怎会不信你呢,方才逗你玩呢!” 瞧着卫晴莲这性情,小英一时更是看不透,同时也恼怒自己竟被一个不起眼的庶女给戏耍了!一时小英藏在袖里的双手紧紧握住。 只见卫晴莲拿起那包药进了里屋,一会又从屏风后走来,手里还拿着一个仅有拇指大的瓷瓶递给她,说道:“今晚便将这个一同掺入叙哥哥的茶中,倒时叙哥哥命悬一线,我倒看看他院里那些厉害的人,又有谁敢拦我!” 想了想,卫晴莲拔下头上一只最为昂贵的发簪递给小英,道:“这发簪便给你拿去打点好了。可确保今夜要万无一失,这可是我最为贵重的贴身之物,若今夜失败,不是发簪还来,便是拿命来抵!” “都说舍得才有得,姑娘定能如愿,姑娘且放心吧。”小英将发簪收下,又说道:“待姑娘成事,便是再昂贵也值了不是,将来姑娘成了姜国公子夫人,还怕什么金银珠宝没有?这里的一切可不都是你的了!” 听着,卫晴莲才舍收回看发簪的眼睛,笑道:“我可听说,当年姜国公府若不是有我们卫家那么多替罪羊出来相抵命,便不会有姜国公府今日!若不是因为心虚害怕,又怎会娶我姑母做国公夫人?要说这里的一切本就是我们卫家的都不为过!如今姜家想抛开我们卫家,那自然是不能够的!” “卫姑娘!”这时,屋外一个女使急促的进屋来,低头屈膝道:“卫姑娘,姜公子出府去了,说是科考将至,要在外头寻一处静谧之地读书。” “什么!”卫晴莲气得嘟嘴,想了想,又道:“也罢,我卫晴莲不急于这一时!可知叙哥哥去了何处?” 那女使摇了摇头,道:“这就不知道了...他们嘴紧得很!方才也是我花了好些功夫才得知的。” “无用!”卫晴莲瞪了一眼女使,又将方才给小英的发簪拿回,插进发髻内。 ...... 第一百七十三回 藏着掖着 月里嫦娥广寒住,月底烟火人间烛。十五望月心怀愿,点香叩首寄相思。 昨夜里君母吩咐,今早会有送柚子的人进京来;今晨早,温家一小厮便前去城门处接人。 不久,便见一对衣着朴素,瞧着有四十来岁的夫妇拉着一辆裹着粗麻黑布的板车进城来。方进城门,见京街四处繁华,此时他们甚是挪不开眼。带着惊叹与欢喜,他们很快到了温家府门外。 掀开粗麻布,八筐金黄柚亮在眼前,一个有巴掌那么大。瞧着一筐又一筐被抬进温府,那拉车的男子笑道:“我们那头的柚子最是甜!只是今年的收成不如旧年好,按旧年能收个几百来筐,如今却收六成不到,因此着实抢手,好在夫人早先来定,才有今日这八筐精柚。” 荣管家听着点了点头,着手将身后小厮手中的钱袋拿给那对夫妇,笑道:“柚子的定钱我们早先给了,这是我们君母给的茶钱,说是二位上京送柚不易,这里够给二位定个房吃茶,留京赏月。” 那对夫妇相视一笑,有些客气的推了推,道:“夫人真是有心了!只是,夫人给的定钱已够多了,我们怎好再拿夫人的赏钱呢。” 荣管家将钱袋放那男子手里,按住道:“既是夫人的心意,二位便别推拒了,节前后甚忙,我得进里头办事了。” 说着,荣管家礼貌的朝那对夫妇作揖后便离去;那对夫妇连连回礼,看着手中钱袋,左右还是笑得露牙。 温宅。 中秋至科考临,温家男儿待房中温书,女子里外忙碌。杨月与俩儿媳在院里清点今夜拜月娘的祭品、香告,还有潮州府来的林檎、饼食。 两个奶妈子就在身后照看孩童;杨月及俩儿媳时不时也会朝后头看一眼,逗逗孩童;此时院里摆了好几个提篮,里头放满林檎及潮州府来的吃食,都是准备送出的。 杨月将要送沈侯府的礼品先是备齐,这会净手准备出门去,孟碧霜领着人便来了。瞧杨月一脸着急样,孟碧霜笑道:“我的柚子可才送到,妹妹便急着要走?” 杨月速速上前来,连笑道:“这不想着能见锦儿,一时心急才将嫂嫂忘了。” 众人互相行礼作揖;长媳刘淑娥笑道:“伯母不知,母亲一想着见锦妹妹,昨夜可是一夜未睡好,这天才一亮,便急着起来忙活,着急赶着去沈家见锦妹妹呢!” “是啊伯母,若不是大嫂嫂瞧见,母亲早起都忘了吃早食了。”二媳庄芳说。 “再急也不能这么急,知你念锦儿,可自个身子也要照看好才是。”孟碧霜拍了拍杨月的手,道:“好了好了,便不多说了,我定的八闽柚方到,给你抬了一筐来,另外给沈府的,我都放外头马车上了,现我陪同你一起去,免得到时舍不得回来。” “母亲去吧,这里有我们,今日要拜的祭品、香告已经备得差不多了。”长媳说;听着,杨月笑着点了点头,挽着孟碧霜便出门去了。 晋佳侯爵沈府。 沈伯怀陪同大姑娘在沈府大门等候,见着温家马车到来,大姑娘是喜笑颜开;马车方停靠,便见杨月坐不住着急要下车来,沈伯怀速速上前搀扶,大姑娘一脸担忧道:“这车都还未停稳呢,母亲如何可这般着急!” 杨月紧盯着大姑娘看了看,又拉了拉大姑娘看看身子,对沈伯怀笑道:“姑爷倒是把我们锦儿养胖了。” “若不是不可,妹妹怕是天未亮便想来敲沈府的门了。”孟碧霜在后头不紧不慢下车;大伙一一作揖行了礼。 “嫂嫂尽拿我说笑。”杨月紧牵着大姑娘,怎么也不舍松开:“莫听你母亲说的,我怎有这般!” 孟碧霜笑着摇了摇头,又问沈伯怀,道:“大姑爷再过两日便要科考了,怎好陪锦姐儿也在此等我们。” “不打紧。二位母亲难得来一次,为婿自然是陪娘子来接见的,也好给我家娘子打下手。”说着,沈伯怀宠溺的看了一眼大姑娘,又说道:“我母亲忙着府内事宜,想来是脱不开身,便没能来接见二位母亲,还望二位母亲见量。” “大姑爷有心了,是我们叨扰了。”话落,孟碧霜差人将车上礼品一一搬下。 沈伯怀说道:“二位母亲来便好,怎还稍礼来了。” “不过就些水果吃食,无什么,收下便是。”杨月话落,沈伯怀作揖谢礼,随后一起进了府。 进了大姑娘的院子,也不见沈家主君夫人,杨月瞧了一眼孟碧霜,又缓缓低下了头。大姑娘望了一眼身后伯怀,停下温柔说道:“大郎去温书吧,这里有我便好,无需陪着了。你不在场,我与二位母亲也好说说体己话。” 沈伯怀宠溺一笑,问道:“娘子这么着急赶我走,莫不是怕我听了什么不能听的?” 大姑娘嘟嘴一笑,道:“有些话,我想自个藏着掖着,就不让夫君听!” “到底是什么话能让娘子藏着掖着也不让我这个夫君听?我可好大奇了,这么一来,我竟舍不得走了。”沈伯怀说。 孟碧霜打趣道:“妹妹,我看我们还是回府去得了,免得打扰这对恩爱夫妻腻歪。” 大姑娘恼羞成怒,轻推沈伯怀一把,道:“快去!” “好好好,有什么事,记得差人来同我说。”见身后杨月在偷笑,沈伯怀也不再逗趣大姑娘了,这会朝杨月她们作了揖便离去。 瞧大姑娘和沈伯怀如此恩爱,杨月倒是松了口气,笑道:“瞧着姑爷疼爱你,我们也就放心了。” “大郎待我很好,母亲无需担心。只是有些时候,大郎喜爱在我面前耍些小孩子顽皮,让母亲见笑了。”大姑娘娇羞一笑,连牵起两位母亲的手要进屋。 然杨月眼尖,竟见得大姑娘手指有一条细小的结痂划痕;杨月急急抓着大姑娘的手看着,一脸担忧问道:“这手怎伤的?都结痂了。” “昨日整理今日要拜月娘的祭品,不小心划到竹篮了,不过小伤,无事的母亲。”大姑娘说。 “沈府之大,多少女使妈子可以使唤,怎需你动手!竟划破皮流血结痂!又是什么竹篮这般粗制,竟让你破了手!这般不小心,姑爷又是怎么照顾你的!”杨月一脸着急,有些气愤,对身后立春说道:“把你家大姑爷喊来,我要问话!” “母亲,不过小事,怎须问话呢!”大姑娘急急拦住,又命立春将院里女使一一带下去。 第一百七十四回 手忙脚乱 沈大夫人听说孟碧霜也来,这会才肯动身前来接见。也不怪她厚此薄彼,毕竟外头的人皆在议论大姑娘的身世,又说堂堂侯府嫡长子,竟娶了一个不知是伯爵府的姑娘还是商户人家的姑娘。 她曹安初也是要脸面的,更是容不得外头人瞎嚼舌根;只是毕竟众口长他人身上,她也无法一一全给堵了嘴,只能得做一些作为,来表达沈府的态度。 如若今日只是杨月来,她必定不会现身。可若是孟碧霜,那就不同了。怎么也是伯爵娘子,面子一定是要给的,况且还是亲家,若传出去,大伙便也能瞧明白,他们沈家,是只认温伯爵府的。 只是恰巧今日两个亲家母都来了,这般她沈大夫人也好做事,也无人说她厚此薄彼了。 “不知亲家母都来了,有失远迎。”沈家大夫人这会从院外走来,一身绿衫搭暗红裙很是气派。 沈大夫人朝孟碧霜走去,对杨月微微点了头;杨月瞧了一眼,艰难的挤出一丝笑意,回了礼。 “一到节日便各种忙活,想全交给下边的人去做,又不太放心。况且这拜神仙的,能自个亲手操办便不假手于人,好叫神仙瞧见我们的诚心。”沈大夫人对孟碧霜说。 孟碧霜笑道:“大夫人的诚心定能叫神仙瞧见,好保佑大夫人来年抱金孙!” “借温娘子吉言了!”沈大夫人瞧了一眼大姑娘,又领着孟碧霜往前行去,道:“可别关顾站着说话了,快,进屋吃茶先!” 大姑娘脸色明显难看,可见杨月见着她笑,她也不忍不快,笑道:“方才见母亲拿了好些林檎,母亲也爱吃,一下拿这么多来,母亲可有多留些给自个?” “有,今年母亲定了甚多林檎,还有你爱吃的潮州府朥饼、腐乳饼,只是方才一见你,我还怕给你的不够多呢,想回去再拿些来!”杨月说。 “够多够多,母亲可不能再拿来了,放家里给母亲和弟弟妹妹们吃就好。”大姑娘说。 杨月点了点头,抚了抚大姑娘的发髻,眼眶微微湿润,小声问道:“锦儿可曾受委屈?他们待你,可好?” 大姑娘心口一怔,紧紧握着杨月的手,道:“母亲,锦儿很好很好,母亲无需担心。就这点小划痕,昨日可把伯怀急坏了,他一急,可比母亲还手忙脚乱呢!” 见大姑娘低着头娇羞的笑,杨月才真正松了口气,这会也笑了起来,道:“大姑爷是不错的,你们夫妇二人,一定要互相敬爱,就如同我和你父亲一般,相敬相爱,才能白头到老!” 大姑娘点了点头,道:“锦儿谨记母亲教诲。” “若是,受了什么委屈,可别管他什么虚礼,记得第一时间要来寻母亲,有母亲在,无人能欺负你!咱们温家,永远是你的靠山!”说着,杨月终是忍不住落了泪。 “母亲,锦儿不曾受委屈,母亲也放心,锦儿不会让自己受委屈!”大姑娘心疼得捧着杨月的脸,给杨月擦眼泪;身后立春也忍不住偷偷抹起泪来。 “有你这句话,我便放心。”杨月拿起锦帕按了按眼角,吸了吸鼻子,对立春道:“好生照顾你家姑娘,若有差错,我可绕不得你!” “君母放心,立春会照顾好姑娘,姑娘可是立春的命!”立春说。 “这还差不多!”杨月松下脸笑起来,对立春说道:“你也是,照顾好自己,也照顾姑娘!” 立春屈膝行礼:“立春谨记君母之言于心,绝不辜负君母!” “行了,进去吧。莫让你母亲久等了。”话落,杨月挽着大姑娘便一同进屋去了。 ...... 夜食黄昏后,京城四处点烛挂灯,京桥上人来人往,笑谈声愈加鼎沸;姑娘郎君戴花为饰,手提各色花灯共赏;京河面上,数万羊皮水灯浮满水面,如繁星灿烂。 中秋拜月娘,此时城内大街小巷可见红桌摆门,均每户一桌,桌上有祭品、香告、红烛等。 温府温宅也不同桌,不同外头的是,温家是在府内露天处摆桌拜月,京城凡大户皆是如此。 温府大厅前,一张偌大的红木桌摆至在此,红木桌着红色,桌上还铺了一张红色为底的盘金绣桌布,桌布边缘缝制金丝流苏、珍珠为吊坠,可谓巧夺天工,精美至极! 桌上摆有铜香炉一座、香数支;精雕红烛两支,底为莲花铜座;由香告折成的香告塔、型有莲花塔、高塔、金塔,还有一打打香告堆成山、有红的黄的桔的; 用红盘装着的祭品摆满红桌,有半个巴掌大的芋头数个、大个林檎数个、有带叶柚子一个、青柿数个、红柿数个、青黄大杨桃数个、大红石榴数个、油甘一盘、凤梨两个、柑桔数个、米蕉一板等果蔬; 还有朥饼、宝斗饼、薄饼、肚脐饼、精制月饼,有花型、扁圆型,馅有酥油馅、白糖馅、豆沙馅、鲜花馅、五仁馅等香的甜的;还有各式糕点饼食拼盘,有米糕、绿豆糕、芡实糕等; 还有油煎小食,有春卷、油粿、油饺,麻花条等;茶酒更是少不了,均是倒入小杯中祭拜,茶酒数杯;还有带壳盐蒸花生茶配,各色蜜饯拼盘;甘草水果拼盘等吃食; 桌下旁,放有一竹篮筐,里头放着一串偌长爆竹,由一条麻绳系。 如今仅是点烛燃香还未祭拜,姑娘们便已是坐不住,可都要出府游玩去;难得的中秋夜,郎君们也是歇了书,这会陪同女眷欲出门游逛。 姑娘郎君皆在府门处相待,果真六姑娘又是最后一个到来;只见六姑娘也提了一个灯笼从府内小跑出来,瞧她眉欢眼笑的模样,定是因为今日又穿了新衫,戴了新饰。 虽是其他个姑娘郎君也穿了新衫,可都无六姑娘这般精美艳丽,一身的桔黄红一身的精绣;新奇的是,三姑娘今日是郎君装扮,同四郎君是淡草绿衫袍,郎君一般的简单束发耳戴花,若不仔细些瞧,可难看出是个女儿郎; 七姑娘的打扮倒有些许像六姑娘,不过衣衫无六姑娘满是精绣,更无戴花冠,只是同往日一般的发髻戴了些许小鲜花;玉茹姑娘的装扮倒是有些许调皮可爱,一身鹅黄衫搭白裙,头发左右盘了两个蝴蝶髻,由细小珍珠做流苏的红发带简单系绑;二郎君的银丝袍很是稳重,他头戴方帽,耳边也是戴了一朵玫红花。 七姑娘的打扮倒有些许像六姑娘,不过衣衫无六姑娘满是精绣,更无戴花冠,只是同往日一般的发髻戴了些许小鲜花;二郎君的银丝袍很是稳重,他头戴方帽,耳边也是戴了一朵玫红花。 第一百七十五回 中秋佳夜 六姑娘瞧了瞧,又望向府内,道:“怎不见大哥哥?” “还不是六姐姐只顾打扮拖延时间,小承博都等不及,哭着要去玩,大哥哥才先行去了。”七姑娘说。 六姑娘撇了一眼七姑娘,不服气道:“好不容易遇佳节,自然得好生打扮,我慢一点怎么了!” 三姑娘伸手摸了摸六姑娘的花冠,道:“我瞧六妹妹这身打扮可要比花魁还要好看!” 六姑娘顺手摸了摸自己花冠,问道:“三姐姐可是瞧见那新花魁楚絮了?” 三姑娘摇了摇头:“倒是没有,不过听闻这个花魁可比旧年的要美上几分,可是天资国色,弹得一手箜篌更是深入人心,听闻前些日还得昭入宫,给皇子皇妃弹奏呢。” “这般了得!也不知今夜能否见上一见,我倒想看看,还有哪个花魁能比我们大姐姐还要美!”六姑娘打转着手上灯笼,又道:“只可惜,如今大姐姐嫁了人,五姐姐又进了王府,好在有玉茹妹妹在,才不至于那么冷清。” “也不知五姐姐在王府可还好,也不知五姐姐今夜可有出府来玩,也不知一会能不能遇见五姐姐还有大姐姐。”七姑娘轻扣着手上灯笼,一脸伤感。 六姑娘歪着头看着七姑娘,心里不明七姑娘怎有那么多‘也不知’,一时,六姑娘嘴角一笑,道:“也不知七妹妹何时才能乖巧些。” 七姑娘听着瞬间不乐意,一时也来不及伤感,回道:“也不见六姐姐乖巧,又何来要求妹妹我乖巧。” 六姑娘很是得意的笑了起来,往七姑娘脸上凑了过去,道:“不伤感啦?” 七姑娘还想推开六姑娘,却一时收住了手,有些意外又有些无措,道:“伤感什么,为何伤感,我方才,不过感慨罢了,玉茹妹妹,走,我们赏灯去!”说着,七姑娘拉起李玉茹便往外边跑去。 三姑娘很是欣慰的拍了拍六姑娘的肩膀道:“六妹妹可算会关心七妹妹的情绪了,倒是长大了不少!” 六姑娘傲娇一笑,道:“可不嘛,我思前想后,怎么我也是六姐姐,怎能同七妹妹一般不懂事,自然是要关心关心她的。” 此话落,郎君姑娘纷纷摇头而去;六姑娘不服气,杵在原地赌气,道:“我可有说错什么,哥哥姐姐这般眼色,又是什么道理!” 见六姑娘不走,四哥儿干脆从前头喊话道:“听闻那个叫楚絮的花魁今夜会在玉锦楼现身,六妹妹可不快些走,免得一会酒楼满客,只能在外头听箜篌。” “什么!四哥哥此话当真!四哥哥又怎知晓?”六姑娘睁大眼睛,速速跟上四哥儿。 ...... 京街,数万彩灯再次高挂,彩绸高悬灯盏摇曳,烛光金碧辉煌,艺人笙歌乐舞;一眼望不到头的京街更是车水马龙人山人海;今夜除了拜月娘活动,最挂人心的还是玉锦楼的大珠灯、十二花神迎月、京城花魁楚絮的一曲箜篌。 许久,姑娘郎君便到了京城最奢华瞩目的玉锦楼;楼外几米处此时已围满了人,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终于见得大门楼;今夜入楼者需有进楼帖,对于伯爵府而言,想要这进楼帖自然不是什么难事。 入了茶楼大门楼,过了木杆搭起的彩楼欢门,便可见楼内景色,此时楼内东西南五座楼已满是宾客,仅有中楼被止了通行,不过可见楼上也有些许人,想来是什么皇亲国戚。 通往中楼的石桥被数名提灯楼侍围止了通行;温家的姑娘郎君才上了南楼,便听得一曲箜篌从中楼传出,其声柔美清澈;楼内楼外的行人宾客纷纷静了声。 一曲箜篌落,一曲潮州府锣鼓乐《喜乐登楼》响,十二位花神从东西两首楼缓行而出,往石桥行去,后上中楼拜月。 此十二位花神扮身者乃是十二位花魁,来自朝中各地,可是一番精挑细选,而为首的牡丹花神便是京城现最得名的新花魁,楚絮。 十二花神出,众人惊叹不已,有人道:“恐非是凡人花魁,而是上天来凡的真仙子吧!” 三姑娘一手瓜子一手投喂,望着楼下的十二花神,道:“确实美,可若真要比,大姐姐还是更胜一筹!” “中楼门处的两盏大灯笼莫非就是大珠灯!”六姑娘伸长了脖子,又道:“一曲箜篌,一方美人,险叫我错瞧大珠灯!” 只见那大珠灯从中楼二楼悬挂而落,大致有一丈多高,宽近七尺,由数万细小琉璃珠串成;这做灯师傅的手艺可谓登峰造极,鬼斧神工,叫人不可思议! “听闻这两盏大珠灯乃朝中大臣献贡圣上,圣上特准大珠灯悬挂城门两方,同子民共赏,今夜十二花神祭拜月娘,十六夜移挂城门。”四哥儿说。 “圣上当真是好圣上,大臣真是好大臣!”六姑娘抱着灯笼看得痴迷,又望向中楼上楼屋檐下那会旋转的马骑灯;六姑娘突站直了腰,将身后站候的楼小厮喊到跟前来问话:“那灯可售卖?” “姑娘恕罪,这楼内的所有灯,皆不售卖。”小厮恭敬的微躬着身。 “为何?”六姑娘问。 “这灯乃是王府献赏,仅赏不卖!”楼小厮任旧恭敬的微躬着身无抬头;六姑娘问了个无趣,挥手示意楼小厮退去。 中楼。 今夜中楼出入者除了服侍的楼女,便是国公府以上官员子女;自然,五姑娘也在内,如今同湘阳郡主等一行人于三楼就坐品茶。 五姑娘的这身青色衫搭白裙在众名门姑娘中倒显得素雅,仅有领处及裙摆绣了花,一条天青色素披帛,腰系蓝玉白珍珠禁步为饰,发髻间也仅是戴着一只白玉发簪,不比其他姑娘的珠光宝钗、鲜花冠艳美奢华。 姑娘郎君皆在三楼就坐,楼间有一长屏风间隔开,东为男座西为女座。巧不巧的,姜叙也同在此楼中,自上了楼,他的眼睛便未离开过屏风另一边的五姑娘,即便是方才的十二花神,也动摇不了他对五姑娘的青睐。 可又巧的是,方才姜叙在街上游行,偶碰得带娃的钟知祈,故而钟知祈便被姜叙给带了进来,就同姜叙坐一桌。 钟知祈这副温雅冠玉的容颜,是惹得在坐的姑娘们纷纷按耐不住心喜,时不时的都有姑娘大着胆前往郎儿区敬茶邀看花灯。 受之不得又不好拒之,最后不得将承博带上席面;姑娘们见此纷纷伤了心,更有姑娘痛心落了泪的。 第一百七十六回 嫁一得一 湘阳郡主持伞挡去半边脸,望着屏风后头的钟知祈,同五姑娘说道:“这些姑娘真不识好歹,能得此俊俏的夫君,带得一娃子又有什么,我瞧这娃甚是可爱,嫁一得一,我可捡大便宜了。” 听着,县主娇羞的低了低头;然,郡主对坐的一个姑娘,是哪个皇妃的妹妹,这会有些高傲的说道:“郡主说的自然有理,只是我便不同,我家父也不会这么认为,若无这孩子倒还好说。” 湘阳郡主撇了一眼那个姑娘,道:“那是你。我赵湘阳想嫁谁便就是谁,谁敢阻我?即便他如今儿女成群,我也不在意,我要嫁的人是他,他的所有我自然接受。” 半响不见五姑娘出声,坐旁的菱诗县主歪着头看五姑娘,问道:“云莲姑娘可还在为曹姑娘的事伤心?” 五姑娘缓缓转过头来,又摇了摇头,也不说话。湘阳郡主这会问道:“可是想家了?要不今夜便别回王府了,待明日我再差人前去接你?” 菱诗县主点了点头,道:“是啊,想来温家的姐姐妹妹也是念你的。”县主望了望南边,又道:“方才我好像瞧见你家六妹妹了,就在南楼。” 话落,五姑娘朝南楼望去,果真瞧见南楼二楼站着温家的郎君姑娘;五姑娘伸长脖子望了几眼,香阳郡主便说道:“要不,我差人去请他们过来?”话落,湘阳郡主便挥手示意身后人去办事。 然五姑娘却给拦下,道:“不了,云莲多谢郡主县主。这楼出入不便,我还是自个过去好,一下带上来这么多人,怕有所惊扰。” 话落,五姑娘作揖离席,带着寒露便下楼去;姜叙见之担忧,请辞也离了席,就尾随五姑娘身后。 五姑娘忧心忡忡,每下一阶梯都紧挂着姜叙的心;见五姑娘在首楼停住看灯,夸赞其灯甚是好看;因此,姜叙立即命凉复去摘下一盏骑马灯来,可想了想,姜叙又将凉复拦住,道:“我自个亲手摘!” 姜叙爬上围栏,欲将一盏骑马灯拿下,然一个楼小厮正好瞧见,一脸惊慌的连跑过来阻止道:“公子,这灯不能摘啊!这是王府献的赏灯,摘不得啊!” 凉复将楼小厮拦住道:“我家公子不过要这一盏,怎就不得了。” 很快,姜叙便将一盏骑马灯摘下,他轻身一跃稳稳落地,也不管身后楼小厮叫惨,直接走到石桥拿走一个楼小厮手上的灯笼,取下灯提又将灯笼还给楼小厮,再挂上自己的骑马灯。 姜叙一脸兴奋的来到五姑娘身前,将手上的骑马灯递到五姑娘面前;五姑娘惊愣一下,连作揖礼,轻柔唤了一声:“姜公子。” “我瞧你喜欢,便摘下来送你了。”姜叙说。 “可这灯...”五姑娘正想开口,身后楼小厮便急急说道:“公子,姑娘,这灯拿不得啊,这是赏灯,王府的赏灯!” 见楼小厮吓得就差没哭出来,五姑娘甚是心疼,正想劝说姜叙;然姜叙却道:“不过一盏灯,节后王府也不会要回去,你怕什么?一盏灯,要不了你的命。如若王府真要你的命,你直接报我名便好,保你相安无事。” 听此,五姑娘更是心惊,没想一盏灯,竟还能要了人命。五姑娘看着姜叙,道:“姜公子,要不把灯还给他吧。” 姜叙温温一笑,轻声说道:“你喜欢这灯,尽管拿着便好,一切有我。” 见五姑娘还是不敢接灯,这会楼梯间传来世子的声音:“云莲姑娘想要这里的所有灯都可,何况只是一盏骑马灯。” 众人作揖;世子行至楼小厮身旁停下,吩咐道:“以后云莲姑娘想要这玉锦楼的任何东西,尽管给就是。” 楼小厮看了一眼五姑娘,连屈身作揖回道:“是。”说着便退下去了。 姜叙直盯着世子看,若眼睛能杀人,怕是世子早被姜叙杀得尸骨无存了。见世子朝五姑娘走来,姜叙急急拿起五姑娘的手,将灯笼塞到五姑娘手里,道:“冒犯了。” 见此,世子很不自然的咽了咽;五姑娘更是惊愣得紧盯着手看;姜叙知晓五姑娘定是被自己方才这一举给吓着了,连说道:“莲姑娘可是要去南楼,叙送姑娘过去?” 五姑娘立即反应过来,道:“不用了,我自己过去便好。多谢姜公子。”说着,五姑娘急急屈膝作揖离去。 目送五姑娘离了石桥,姜叙与世子相视一眼,心中各有所思。姜叙嘴角一笑,道:“多谢赵世子方才帮了叙一把。” 世子笑了笑,道:“姜公子谢我做甚,本世子又不是帮你。” “莲儿甚是胆小,若无赵世子方才一方话,莲儿她可不敢拿你们王府的东西。”姜叙说。 世子撇了一眼姜叙,道:“我也知她胆小,故才说那方话。只是姜公子借我们王府的花去献佛,多少叫本世子瞧不起。” 姜叙嘴角一笑:“方才只想着让莲儿高兴了,竟忘了这东西会不会要了我的命了,让世子见笑。” 世子暗下脸来,问道:“姜公子此话何意,莫不是说我们王府残暴不仁,一盏灯也能要人命?” 凉复这会在后头插上一嘴,拱手作揖道:“世子错解我家公子的意了,我家公子是说,只要云莲姑娘想要的,哪怕会豁出性命,我家公子也会倾其所有满足云莲姑娘。” “多嘴!”姜叙侧着脸看着凉复。世子听此很是无趣,也无说话,只是心中很是不快。 “姜公子还真是痴情,竟愿为一个女子而舍自身性命,真叫人艳羡。”世子妃下了楼,来到世子身边。 “你怎下来了?”世子很是不快,瞧也不瞧世子妃一眼。 “母妃命我来寻世子,请世子回席。”世子妃话落,世子瞧了一眼世子妃,而后便上楼去了。 世子妃同姜叙站一齐,道:“姜公子既青睐温姑娘,又为何不把她娶回府中,待自己身旁才好日日照护?” 姜叙笑了笑,道:“便是不娶她,我也会护她。她尚小,且让她再好好玩几年,为人妇之事,不急。” 世子妃又道:“姜公子如此想,可温姑娘不一定会如此想,姜公子便不怕后悔晚已?” 姜叙道:“世子妃无需操心,不管莲姑娘如何想,她都只会是我姜叙的,更无有后悔之说。” 世子妃转身去,道:“那便祝姜公子能早日得偿所愿了。” 姜叙作揖答谢:“借世子妃吉言了。” ...... 亥时,姑娘们回府拜月娘。 第一百七十七回 一眼万年 又几日,秋闱。 京城贡院外,送考家眷络绎不绝。温家杨月君母手捻佛珠,在三子温玉墨的搀扶下落了车;后车乘坐长子温玉翰、二子温玉塾及两位儿媳。 杨月朝贡院拜了拜,小声道:“菩萨保佑,愿我三儿此次能一举中榜。” 话落,后头温衡一家四车也停靠,这次跟来的还有贺家姑娘贺知书;温家两大房站一齐嘘寒问暖一番后,几个哥儿便要进贡院;姑娘们纷纷道贺,君母姨娘心里祷告。 “如今,我最是担心墨儿,墨儿的脾性不像他两个哥哥这般稳重,也不知读了这么些年的书,究竟入肚有几分。”温盛同温衡说。 “过得了解试,便当是用功有用了,我瞧他倒是比他两个哥哥机灵。”温衡说。 温盛听着笑了笑,又问:“这知祈...” “我看过他的文章。”温衡盯温盛一眼,笑道:“甚胜我当年,若是中榜,前十可说。” 温盛惊愣,小声道:“他竟有这般志气?我可听说,他孩时苦得很...” “天要一个人做榜首,即便是没有名师辅导,他照样可乘云。”温衡说。 ...... “那不是大姐姐吗!”六姑娘眼尖,见着沈伯怀牵着大姑娘下车来了。 今日沈家众郎君也进贡院科考,一家齐送;两家相见互做揖礼;沈大夫人微微点头回礼,无前往温家人群说话的举动,扭头便嘱咐起沈家各郎君。 沈家大房三郎君沈少怀吃着果子,抱怨道:“母亲念了几天几夜了,我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了,怎不见母亲说大哥。” “你大哥有你大嫂,你有吗?待你何时也娶了妻,我自然不念叨你。”沈大夫人说。 大房次子沈叔怀偷偷一笑,却被沈少怀抓了个正着,道:“二哥哥笑甚,二哥哥都未娶二嫂嫂,我又急甚?” 听着,沈叔怀瞬间没了笑,白了一眼道:“枉我如何疼你,白眼狼。”说着,沈叔怀提着书箱便进了贡院。 沈少怀见此一脸懵懵,屁颠屁颠的也追了上去,唤道:“二哥哥,等等三弟弟呀!” 沈家二房姨娘白金魁站于沈夫人后头,也不敢开口说话,只得看着两位夫人对郎君的嘱咐。 大姑娘与沈伯怀是依依不舍的谈着话,这时沈仲怀靠了过来,阴阳怪气道:“真是羡煞旁人呐,若我那未过门的娘子也能这般,那便好了。” 说着,沈二夫人在身后说道:“待你中了榜,保准你那未过门的杨家娘子定日日紧贴着你。” 沈仲怀一脸红透,作揖急急离去;见此,沈伯怀这才依依不舍的松开大姑娘,跟着沈季怀一齐进了贡院。 沈家大夫人瞧了一眼大姑娘,也无说话,转身便上了车。大姑娘速速来到温家旁,同温家两君母说了辞,后也上了车离去。 “这沈家大夫人也是怪得很,我瞧锦儿甚是怕她,嫂嫂可瞧见了,都还未说上几句话便急着回去了,你说,锦儿可是受了委屈?”杨月愁着个脸,看着沈家车离去。 “如今锦儿已是沈家妇,常与我们娘家走动,怕是那大夫人不乐意了才如此。好妹妹莫多想来,你瞧那大姑爷甚是疼爱锦儿,断不会叫锦儿受委屈。”孟碧霜安慰着杨月。 “做为母亲,我念我女儿有何错,不过见了几次,怎就不愿了。”杨月看着自家两儿媳道:“她们是常回去看望她们父母的,我心里是甚高兴的,何来的不乐意呢?” “家里都说我嫁了好夫家,遇到好婆母,可是我与妹妹上辈子修来的福分。母亲如此宽宏大量,何错之有?”长媳刘淑娥说。 “淑娥说的对,你便莫多想了,还是赶紧捻你的佛珠吧,哥儿几个也该进去了。”孟碧霜说。 话落,温家几个郎君齐齐进贡院,唯独钟知祈还杵在原地候着,温衡正想上前问,便见身后传来一声:“知兄久等!” 姜叙速速小跑而来,同温家人作了揖,凉复从后头提着书箱追了上来,气喘吁吁道:“公子,书箱不要了!” 说着,两人正要进贡院,后头便传来一声呼唤声:“叙哥哥,叙哥哥!”正是卫晴莲。 姜叙望了一眼后头的姜家马车,也不瞧卫晴莲,拉起钟知祈便快步进来贡院;卫晴莲追了个空,一脸抱怨,同身后走来的卫梅唐说道:“姑母,你瞧瞧叙哥哥,怎这般急呢!” 卫梅唐朝温家这边看了过来,微微一笑点了个头,温家众人连回礼;温衡望向身后的姜国公府马车,明显瞧见里头还坐着姜国公,只是不见他下车来。 前段时间外头都传姜国公和卫夫人因姜公子一事闹不和,如今倒是坐着一辆车出现贡院送考,莫非外头传言都是假的?还是说,演戏? “姑娘当心!”七姑娘贴身女使小寒突然惊呼一声,将七姑娘拽进自己怀里护着。 原来是一个赶考的小生撞到七姑娘;瞧他气喘吁吁的,想来是怕来晚了才如此着急跑来;那小生一脸白净,仪表堂堂,躬着身在七姑娘身前致歉:“抱歉,是苏境祠鲁莽不小心撞到姑娘,姑娘可有受伤?” “你怎这般鲁莽!我的葵儿可有伤着?”四姨娘急急过来拥着七姑娘,将她身体查看了一遍。 苏境祠气喘吁吁的低着头,半响不闻七姑娘开口,便抬头看了一眼七姑娘,然,两人竟就此相视上了。 半响,苏境祠才收回了眼;而七姑娘也才反应过来,弱弱道了一声:“我无事。” 说着,苏境祠便又作了揖,而后进贡院,然他回首,再次又对上了七姑娘的眼睛,两人虽是头次相见,却是有一眼万年之感。 目送郎君们进了贡院,温家众人也打道回府;车内,四姨娘任旧骂着方才那位撞到七姑娘的郎君。 半响不见七姑娘说话,四姨娘甚是担心,手拿着巾帕挡在嘴前道:“葵儿莫不是被撞傻了?” 七姑娘发着呆,突道:“他身上的香,好好闻...就像是寺院里的香,叫人闻之能静心。” 四姨娘惊愣住,自然也明白七姑娘此话何意,故道:“瞧你是静不下心了,既然寺院的香能让你静心,我们现在便拐道,就去京寺,你好好闻闻,静静心?” “不,那不是寺院的香,是一种,我说不出来的香...”七姑娘抓着小寒的手,问道:“方才他说他叫什么名字?” 小寒看了看四姨娘,又看了看七姑娘,摇头道:“方才一心只在姑娘身上了,小寒没听清他说什么。” “苏境祠!”四姨娘白了一眼,又道:“这个小蹄子,我怎会忘了他叫什么,待贡院门一开,我定将他揪出来好好教训教训不可!” “苏境祠...,连名字都这般好听。”七姑娘嘴角一笑,竟让四姨娘很是担忧。 “好葵儿,你莫不是...不可啊!瞧他那模样定是心性不稳之人,如此不稳之人,定是中不得榜的,葵儿将来要嫁的夫君,那是要比他好上万分的!”四姨娘说。 “苏境祠...定能中榜!”七姑娘念着他的名字,几乎是听不下四姨娘的话。 四姨娘着急,道:“他要是中榜!我!我定让主君,一月不得进我屋子!” “他若是中榜,姨娘可准许我嫁他?”七姑娘抓着四姨娘的手问着。 四姨娘别开眼,随口道:“他要是能进前十,即便你父亲不准,我也逼你父亲去给你说亲去!” 七姑娘笑道:“小寒你可是听见的!姨娘此话出,驷马难追!否则,便是打死葵儿,葵儿也不嫁他人!” 四姨娘呼了口气,道:“自然!” 第一百七十八回 前山有虎 车内,二姨娘见三姑娘一脸发愁,故说道:“我说的可有错,你那心心念念的孟子青可是没来秋闱?” 三姑娘嘟着嘴,道:“说不定子青哥哥在我们前头便进去了呢。” 二姨娘望了望外头,又看着三姑娘说道:“他纵然是聪慧,可打小在军营能读多少书?便是有些许才学过了解试,可这是秋闱,是省试!多少学子寒窗苦读数十载都不一定中榜,他又有多少能耐能中榜?到头来,还不是得回军营去?” 向妈妈看了看二姨娘,撩开帘子瞅了一眼外头,又给盖上道:“姨娘小些声好,免得让君母听了去。” “我还怕她不成?”二姨娘一时气急,但声音也没有很大;向妈妈也不敢吱声。 “姨娘之前可不是这么说的。不过,姨娘已同母亲说了这回事,母亲也去孟家告知孟将军了,虽是如今没来定亲,可暗里,我已经是子青哥哥的人了!”三姑娘说。 二姨娘嘴角一笑,道:“笑话,孟家一句准确下话都无,何来你是他人了?” “姨娘可莫听信了他人的谗言诬告才是,免得自个乱了套,叫你姑娘错失好良缘!”三姑娘说。 二姨娘被堵得一时不知如何回话,眼睛眨了眨,道:“上次我还让你别把话说的太满,看来倒是我自个说的太满了。早知如此,我便不应该答应你,偏还跟君母说了这回事,我真是蠢!好在孟家还没来定亲下聘,还有后悔之地,我现下就去同君母说,上次所说的不作数!” 三姑娘急急拉住二姨娘:“姨娘!你怎这般,无理取闹!”说着,三姑娘别过头去。 二姨娘挪了挪,对着三姑娘说道:“可外头人说的也无错呀!姨娘也是忧心你!若是子青他今天来,我断不会同你说这些!”二姨娘别过头去,淡淡道:“偏没瞧见他...” “子青哥哥是否有来姨娘都不知,何必在此杞人忧天呢。”三姑娘趴在窗上,看着外头人来人往,悠哉说道:“反正,子青哥哥便是没中榜,便是没参加秋闱我也不嫌。子青哥哥要真回军营,我也跟着去。” 听此,二姨娘就差没站起来:“你这!你怎如此罔顾!为了一个男子,竟不惜自个性命?” “往后嫁之人是要陪我过一生的,总不能随随便便就嫁一个我不喜爱的吧,纵然他才华横溢家财万贯,可一生之长,跟着一个我不喜之人过日子,那得多难熬啊!”三姑娘坐直起来,问二姨娘:“姨娘与父亲,不就如此吗?” “姑娘慎言!”向妈妈提醒着;小满连将车窗关上。 二姨娘直愣愣的看着三姑娘,一时不知如何回话。半响,二姨娘才道:“我同你父亲与你和那子青不同!” “有何不同?”三姑娘紧跟着问。 “我与你父亲就是个意外,那是没有退路!可你不同,你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我若知前山有虎,必定不会像你这般愚蠢前行!”二姨娘又道:“否则,你当我放着好好的君母不做,去做什么二姨娘?” 三姑娘缓缓别过头去,一手推开车窗,道:“前山有虎,是真虎假虎还不知呢。若因为一时看错、道听途说便吓得后退,那便不是我云娉了。” 二姨娘无语的冷哼了一声,道:“好,不愧是我王甄生的,我说不过你。你既不怕死,我自然也不怕虎!我倒看看,这山虎,是真虎还是假虎!”二姨娘狠狠推开车窗,气得呼了一声。车里头的向妈妈和小满皆僵着不敢动。 行至京街途中,瞧对面来的是永宁伯爵朱府的车,李妈妈在外头提醒了车里的主君君母,而后两家车停行,两家主君君母下车会面。 六姑娘同李玉茹姑娘在后一辆马车坐着,车一停,六姑娘撩开帘子看了看:“朱府的车?”又见两家主君君母互作揖礼,有说有笑,还时不时的朝她这边看来,想来是在说她什么。 再一瞧,朱府的马车上,通过车窗可瞧见里头正坐着的是朱府的大郎君朱洪生,今日他也来参加秋闱。随后,他朝六姑娘这边看了过来,礼貌的点了点头,微笑道:“六妹妹。” 六姑娘嬉皮笑脸的回了一声:“洪生哥哥!” “这个哥哥好生高大模样。”李玉茹歪着头看着车窗外,又道:“坐着看,比我们自家哥哥要再高一头。” “这是伯爵朱府的三郎君朱洪生,听闻其大祖父曾是朱大将军,身高竟足足七尺!站旁的那个是朱家主君,可也是比我父亲要高一个头。朱府不仅是大一辈,家中郎儿的身高也是京城出了名的。”六姑娘说。 “那朱家主君胖壮胖壮的,若不是大表叔站旁,倒瞧不出来有多高大。”李玉茹说。 六姑娘看了一眼李玉茹,道:“好妹妹,可不能议论长辈!” 李玉茹嘟嘟嘴看了一眼六姑娘,又扭开头思想,心想着,这议论长辈的事,六姐姐不是常做吗? 半响,双方主君君母才上了车离去;三姑娘看着朱府的马车从旁而过,道:“父亲最近同朱家主君走的甚近。” 二姨娘吃着蜜饯,道:“岂止你父亲,你那君母可也是十天有六天与那朱家君母走动的。” “莫不是,朱家要谈我们家的姑娘?”三姑娘问。 二姨娘看了一眼三姑娘,道:“反正不是你。” 三姑娘做了个鬼脸,道:“若是真,不是我才好,我只要孟家哥哥。” 二姨娘白了一眼,将口中果子核吐了出来,扔了出去,道:“这般好夫婿,她孟碧霜怎又舍得留给你?可别看这永宁伯爵朱府,虽只是伯爵,可却要比什么侯府要更有脸面。当年朱家大祖父朱正伟将军为朝征战数年,最后全族牺牲,仅剩朱家祖父朱墨歌一个两岁孩童留京,寄养当朝陈国公府。” 二姨娘晃了晃身子,眼眶突然湿润,道:“听闻当年朱家军那一战打了数天数夜,边北的孟老将军得知后预感不对,故而冒死从边北连夜赶来支援。可谁知,待孟家军赶到,朱家军,已全军覆没。又不知从何冒出来的朱大祖母陈芳华,便在那时,活活哭死了。”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一百七十九回 朱府荣殊 二姨娘拿起巾帕捂了捂眼角,又道:“封国公都有过。只是不曾想,这朱大将军也料到这么回事,故而留了一封遗书,可知里头说了什么?”瞧三姑娘听得入神,二姨娘接着说:“恳求圣上,若朱家得封爵圣恩,求伯爵封。” “为何?若得公爵,岂不是更甚?”三姑娘不明所以。 二姨娘道:“当年朱家就仅剩朱墨歌这一脉,战前朱大将军为筹备军粮可是得罪了朝中众臣,朱家军会全军覆,都传是拜奸臣所赐!可奸者仍在暗,朱大将军为保其幼儿,不得求降封!” “故而,若得公爵,定是会招那些奸人眼红!因此惹来杀身之祸!届时,朱家可当真断了根了!”三姑娘听着气愤,双手抓得紧紧,又道:“朱家全族为朝廷为百姓以命换来安定!竟还有人会对一个几岁孩童动杀心!” 二姨娘擦了擦嘴,道:“便说你蠢了,这世间什么人没有?可管你多大仁慈,便是你救了他的命,日后你动了他的香饽饽,他照样会把你杀了。过后再同你说,来世再报你的恩情。” 三姑娘听着猛皱了皱眉,半响又问:“可万一圣上不赐封大将军呢?”三姑娘想了想,突然明白了什么,道:“所以,如若圣上未想赐封,但只要大将军此遗书公众而出,圣上便不得不赐封!可又为何,不求侯爵封呢?” “身家性命难道比一个封号重要?于他人而言,或许名利确为重。可于朱大将军而言,身家性命更为要。即便是求封,也是为了朱墨歌往后的保障,过于狮子大开口,不见是什么好事。”二姨娘说。 二姨娘又问:“你可知朱家祖母又是何等人?” 三姑娘歪着头看着二姨娘;二姨娘道:“当年朝内出了名的百年富商,刘家大姑娘刘香嬛,其姑姑便是我们王家的大祖母。” “竟然娶的不是官家子女,反倒是商户之女?”三姑娘倒是有些不明白。 二姨娘笑了笑,道:“朱家祖辈的故事,两天两夜都谈不完。当年数万朱家军全军覆没,刘家可还献出了数万吊钱慰告朱家军家眷。特此,才有数年后的刘家姑娘嫁朱家一说。这朱家祖父母之婚礼,可还是前皇后亲临主持。朱家祖母于大婚当日,受封一品诰命。” “听闻朱家主君朱棣出生的那日,朱墨歌便手拿朱家军符进宫面圣,特将其军权还于圣上,此后朱家,便退武入文了。”二姨娘撩开帘子望了一眼外头,又道:“朱府荣殊,来之不易。如此不露锋芒,才有今日之朱府啊。” “朱家大祖母也是可怜...”三姑娘低着头伤心起来。 “当年朱家大祖母陈芳华是老陈国公的嫡二女,朱家祖父朱墨歌一直寄养其母亲娘家,直到成婚那日才回了朱府。”二姨娘又捡起一个蜜饯看了看,道“如今时隔多年,朱府和陈国公府竟也不怎么走动了。” 三姑娘只顾着伤心,也没听见后面二姨娘说的话;二姨娘理了理情绪,道:“说了这么多,如今你应该清楚了吧?这般好的夫家,她孟碧霜自然是留给你六妹妹的。” 三姑娘抬起头看着二姨娘,道:“孟家的老将军、大将军不也因战牺牲了,这等付出,怎能拿出来相比呢!” 二姨娘被堵得无话说,只道:“还未入他孟家的门,倒是会护短了。” 三姑娘堵着嘴趴在窗上,心里任旧想着那个朱家大祖母。 ...... 温府大门。 几辆马车稳稳停靠,四姨娘先是落了车,就站在府门最显眼的地方等着温衡下车来;可瞧温衡竟是在车旁候着,待见孟碧霜,竟还搀她下车来,四姨娘脸色瞬间僵了僵。 四姨娘撤到一旁不敢挡路,待温衡从身前过,立即伸手抓着温衡的袖摆,众人皆瞧在眼里;然,温衡竟抓开四姨娘的手,还给了一个叫人看不懂的眼色。 四姨娘恼羞成怒,待君母说各回各院时,四姨娘狠狠瞪了主君一眼,随后甩身离去。 君母看着李玉茹姑娘,牵起她的手说道:“待你二哥哥科考回来,便让他送你回八闽,这些天让你这些姐姐带你出去好好逛逛,也无需总念着家了。” 李玉茹点了点头,屈膝答谢;这会温衡插上话,问:“可是母亲也要回来了?” 孟碧霜看了一眼温衡,眼神好似能穿透他。待将姑娘们都退去,而后才道:“母亲去了那么多天,主君可算是记得你还有一个母亲了。” 温衡听着僵了僵,道:“我...这不是知道娘子比我还细心上心,这才没多问。” 君母白了一眼,往前走去,道:“我瞧四姨娘好似寻主君有事,主君不去?” “她能有什么事,成天就只知问五姐儿。”温衡速速跟了上去,同君母齐走。 孟碧霜知晓温衡定是有什么事要同她说,不然早跟去四房院了,只是半响没见他开口,想来也不是什么好事。故,孟碧霜停了下来,对着他问道:“主君要有什么气人的话,不妨直说?” 主君笑了笑,袖子里头的手抓了抓,道:“当真?说出来,娘子可别真气着了。” 君母撇了一眼:“既如此,那便别说。” “得说!”主君望了望身旁,突拉起君母的手一路小跑去了大房院,而后进了房内,又将门紧紧合上。 君母方才被拉着跑,到现在还没回过神来;这一幕是她冥想了大半辈子却一直没有实现的画面,竟不想今日实现了! 也不知到底是什么事能叫主君变了心性一般,竟是日日来陪她寻她;如今老夫人不在府内,他大可夜夜留宿四房院不来她屋中。 只见温衡吃了几口茶,又给君母倒了一杯茶水放着,待君母接过手欲喝茶,主君才开口道:“我想着,让祈儿记你名下...” 听着,君母那一口还未咽下的茶便给吐了出来,而后将水杯放了回去:“这几日主君日日来我房中,我还以为主君是蓦然回首,念我碧霜的好了,原来,是有大事要求我?”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一百八十回 反目成仇 听见求字,温衡的神情一下冷了下来,又道:“什么蓦然回首,娘子的好,我温衡是时刻都念着的。” 可见君母任旧板着个脸不看他,温衡只能凑前过去,温声说道:“祈儿如今就是一个鳏夫,还带着一个孩子,这榜下众人择婿,瞧他那样貌,想得一贵女也是可想的。只是,就怕他这身世,招人嫌了。” “若有姑娘瞧上他,定是不嫌他出身和身份,若是嫌他,这姑娘便不值祈儿娶。”孟碧霜说。 “娘子所言有礼。只是祈儿自小凄苦,我这也是想,若他记在娘子名下,咱也好给他寻个高府姑娘,将来娘家好扶持他!”温衡说。 “主君如此为祈儿考虑,可曾为倾儿考虑?”君母狠狠的看着温衡,后道:“恕我不能允。” 温衡道:“之前大姐儿记娘子名下也是为了寻好夫家,你是应允了,怎到了祈儿这又不允了?” “那我便问主君,主君可愿分家?”君母问。 “一家人好好的,分什么分!”主君瞬间变了脸。 君母接着问:“那将来,谁是温府家主?” 听此,主君立即清醒过来,直愣愣的看着君母;君母这会说道:“如若主君肯分家,你便是再有几个好儿要记我名下,我断不会像他人一般小气,定是大方全允了。” 温衡藏在袖子里的手握得甚紧,确实是他疏忽了。如若钟知祈记大娘子名下,便也是嫡出,也就是嫡长子;待他百年后,这温府家主自然便落到钟知祈的头上,对二哥儿确实不公。 “我从来不计较嫡庶,只要是主君的孩子我皆视如己出。可孩子们不同,我无法做对孩子们不公的事。倾儿虽是不拒不抢,可不代表他便是认可主君的做法,倾儿的脾性主君该是了解的,他像主君一样,野心勃勃从不外露。”君母喘了口气,道:“说句主君不爱听得,我不想看着孩子们将来反目成仇。” 听着,主君深深吸了口气闭目深思,回想当年他们兄弟分家也险闹不合;温老爷家财万贯,可瞧温衡科考中榜,便将家产大部分给了无参秋闱的温盛。 而他那两个执拗的妹妹,一个执意远嫁多年没有往来,一个执意嫁给穷夫过凄惨生活,气得老爷老夫人不与其往来,可最后还是得到与温衡一样多的钱财。因此,有那么一时他确实是嫉恨他的弟弟妹妹的。 主君一手撑着额头,暗暗叹了口气;他不愿他的孩子分家,正是怕会重蹈他的覆辙,虽说如今他也不嫉恨温盛,可只要一想起来,心里多少还是委屈。 君母这会站起身来说道:“主君该是先问问大哥儿,这姓可愿改。” 主君猛站起身来,道:“他是我的儿,是我温家子孙,怎不愿改!便是不愿也得愿!” 君母又问:“钟家妹妹在温府无名无份,主君叫祈儿记哪个房头?二姨娘、三姨娘还是四姨娘?” 见温衡无开口,君母也安静下来思虑;半响仍不见温衡说话,瞧他紧皱着眉头,君母竟还是心软不忍,道:“不如待母亲回来,主君再给钟家妹妹记个名立个房头,好让大哥儿坐实温家子,也让承博有名有份。” 可见温衡任旧不开口,君母只得暗叹了口气,抬脚离去;方开门,周妈妈和李妈妈就候在外头,瞧见君母一脸沮丧,两个妈妈甚是心疼,她们小心的搀着君母,准备去后厢房。 行至半途,便听得身后传来一声巨响,是茶杯摔破的声音。君母也不做理睬,直接入了厢房;君母昂头思虑片刻,突一屁股跌坐在凳上,脸颊处还落下一滴如珍珠大的泪珠。 见此,李妈妈将外头的女使一一遣散,又给关上房门;周妈妈递来一杯茶水,就放君母面前,劝慰道:“君母宽心,主君,定能想明白的。” “当年我若听从父亲的话,不嫁来温家,便没有这等烦心事了。”君母拿起巾帕捂了捂眼角:“我还是自欺欺人了,还以为主君是真瞧见我的好了,是要来怜惜我了,没想,还是如此。” “自嫁给主君,他待我,一直都是相敬如宾,他根本就没爱过我,我只是她的伯爵好娘子仅此而已!钟昭晴,才是他一直念念不忘的人。”君母抿着嘴哭了起来。 “只恨我当年眼里心里只有他,从未想过自己将来,哪怕他后来纳了这么多个姨娘,也不曾想过恨他!”君母苦笑着,拿起巾帕狠狠擦着泪水,道:“他待我相敬如宾,我便就此满足了,我真是傻,傻到天爷都摇头了吧!” 哭了许久,君母才呼了口气止了泪水,道:“如今,要祈儿记入我名下,那是对倾儿不公!可瞧祈儿打小没了母亲,我这心里又不是一番滋味...我究竟该如何做,才能全了?” “主君给钟家娘子立房头,于祈哥儿是好事,君母做的已然够好了!”李妈妈说。 “好?又有谁知晓?倘若其他姐儿哥儿心有不甘,我岂不是,白做了这么多年的好母亲?”君母说。 “咱哥儿姐儿都是乖巧懂事的,不过姨娘名头有变罢,又无什么不公,哥儿姐儿自然是明白君母的难处,断不会计较这些。”李妈妈说。 “放眼京城,有谁家嫡母做成这般待哥儿姐儿都是相对等的好?再看看外头,又有多少哥儿姐儿有我们家的懂事?既同心同德也不争不抢?”李妈妈说。 周妈妈听着点了点头,道:“便是老夫人在,想来也是不愿祈哥儿记君母名下的。老夫人纵然疼爱孙子孙女,也断不会因此叫咱二哥儿受委屈。” “但愿如此吧...”君母啜泣几声,侧着脸问周妈妈:“母亲可有说何时回来?” 周妈妈回道:“来书提到下月便回,也无明确哪日。” 君母吸了吸鼻子,擦了擦泪水,道:“母亲那院子可记得日日清扫,免得母亲提前回来无处歇息,又瞧着院里一层灰心里不适。” 周妈妈点头应了是,又将茶水递给君母;瞧她有所平静,李妈妈周妈妈这才松了口气。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一百八十一回 纸上画夫 七姑娘院。 三个姑娘原是想去后院方庭玩乐,可见七姑娘没有跟来,便折返来了七姑娘院中寻她;七姑娘一回府便跑回房内,将自己关于房中,连贴身女使小寒都被关门外。 小寒甚是忧心,便是外头喊了道:“姑娘可是身体不适?姑娘让小寒进来吧!” 七姑娘在里头回道:“我无事,小寒,你去歇息去吧,待有事我再喊你!” 小寒皱了皱眉头,也不敢离开,最后就在院里头坐等。 半响过去,三姑娘六姑娘玉茹姑娘便来了;问了小寒也不知七姑娘在屋里头做什么,故而三姑娘站门前喊道:“七妹妹,开门,我们寻你来了!” “三姐姐,你们去玩吧!葵儿不去,葵儿想歇歇!”七姑娘就此想应付过去,可六姑娘却觉得七姑娘不对劲,定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于是便来了兴致。 想了想,六姑娘让其小寒去打水来,可小寒却不敢贸然去,因为她知道六姑娘定是要耍什么小动作,故问道:“六姑娘要水来做什么?” 六姑娘笑道:“茶水,我要喝!” 听此,小寒这才下去倒茶水来;在院中小等了一会,才见小寒端了一壶茶水来;六姑娘的嘴角就差没裂到耳根处了,她速速倒了一杯茶水,拿起便跑到七姑娘窗前去。 三姑娘和玉茹姑娘瞧着不明所以,便跟了过来;只见,六姑娘伸着一只手指沾了点水,往七姑娘的窗上按去,反复几次,窗纸便破出一个洞来;三姑娘还想劝说六姑娘,可为时已晚。 六姑娘透过洞瞧了进去,笑道:“七妹妹在画什么!” 七姑娘心慌的来回看了看,才见窗上破了个大洞,洞外有一只眼睛偷看着她。七姑娘恼羞成怒,连喊道:“六姐姐!你,你无耻!” 七姑娘急急拿起另外一张纸将她书案所画的遮起来;六姑娘被三姑娘拉了下来,道:“六姑娘,这次可是你不对!” “我也是担心七妹妹,万一她在房中做什么想不开的事,我好及时救她!”六姑娘说得很是在理一般,竟让三姑娘无语言对。 这时,七姑娘气鼓鼓的打开门走了出来,三姑娘和玉茹姑娘僵愣得一动不动,六姑娘倒是尴尬一笑,道:“七妹妹在房中画画说一声便好,怎需躲起来,这不知道的,还以为七妹妹怎么了呢。” 三姑娘与玉茹姑娘尴尬一脸,任旧不敢说话;七姑娘气得脸通红,却是没闹没骂,而是说道:“多谢六姐姐关心,我就是,想一个人画画,不想叫人打扰。” 六姑娘哦的一声,朝身后三姑娘玉茹姑娘相视一笑,后抬脚走了几步,道:“既如此,我们便不打扰七妹妹画画了...” 七姑娘点了点头,让开了道,又朝门挡了挡,可六姑娘怎会如此罢休,这会趁七姑娘一时没注意,便一下溜进七姑娘房中,跑到书案前拿起七姑娘方才所画的画看。 七姑娘惊呼一声,连连追了上来,与六姑娘打闹一片:“六姐姐!你恬不知耻!你还给我!” 六姑娘将手背了过去,一手挡在七姑娘面前,道:“七妹妹怎如此小气!不过看一下你的画罢,你这般不想我们看,莫不是,心虚!” “我没有!”七姑娘有些心慌,可见抢不过,最后不得认命了;七姑娘收回手扭过头去,嘟着嘴巴泪眼汪汪的说道:“看吧看吧,爱怎么看便怎么看!” 三姑娘和玉茹姑娘才进屋来,便见六姑娘在那笑了起来,问道:“我的七妹妹,你这画的是什么?是男是女?是恶匪东瀛人?还是露乳的高丽人呀?” 七姑娘听着皱着眉头,立即抢走六姑娘手上的画纸,落泪道:“六姐姐这么蠢笨,怎能瞧出什么来!” 三姑娘拿过画纸,瞧了一眼险没喷笑而出,可见七姑娘如此伤心落泪,只能安慰道:“六妹妹这都瞧不出来,你看这画,该是个俊俏郎君!” 七姑娘还想夸张三姑娘,却又不敢说话;六姑娘立即领意,调侃道:“七妹妹一回府,便独自躲入房中偷画美男,莫不是,瞧上谁了?” “才没有。”七姑娘嘟着嘴,低着头。 三姑娘低头偷笑着,又道:“今日七妹妹也没见到什么俊俏郎君...诶,莫不是!是那个撞到七妹妹的小郎君?” 七姑娘心口一怔,急急看了一眼三姑娘,又急急低下了头;三姑娘自然一眼瞧了出来,连拉起七姑娘往身后椅子坐去,问:“这就被我说中了?七妹妹果真?” 六姑娘和玉茹姑娘也凑过来;三姑娘见七姑娘不说话,便说道:“喜欢便是喜欢,有何错?便像三姐姐我,我就是喜欢子青哥哥,这有何好害怕的?害羞难免,但也不是什么坏事!” 七姑娘这才抬起头来,见姐姐妹妹都盯着她看,她还是娇羞的低下头,小声道:“他撞到了我,这会手臂还疼着呢,我怕忘了他模样,寻不到他,便想把他画下来,到时再见他,我便认得他,要叫他给我赔礼不是!” 三姑娘同六姑娘相视一笑,还未等三姑娘说话,六姑娘便笑道:“哪是叫人陪不是,明明是纸上画夫,我看七妹妹是想嫁给他吧!”说着,六姑娘捂嘴笑了起来。 七姑娘的脸一下通红,连将蹲着的六姑娘推倒,急道:“六姐姐,你瞎说!我没有!” “还说没有!脸都红了!”六姑娘趟在地上来回翻着,笑声哈哈,肚子都要笑疼了。 七姑娘被说得脸越发滚烫,生怕六姑娘再说出什么来,索性趴到六姑娘身上,一手捂着六姑娘的嘴不让再说。 屋里笑声一片;四姨娘这会闻声赶来,这才进屋,便见几个姑娘坐在地上闹着玩;四姨娘惊愣得拿起巾帕捂嘴说道:“什么事这般高兴,都乐到地上去了?” 几个姑娘被搀了起来;四姨娘拿起桌上画纸看了一眼,皱眉问道:“这个丑怪?又是什么?” 除了七姑娘,屋里其他人瞬间破笑;七姑娘连将画纸抢了过来,抱在怀里嘟嘴道:“姨娘也不懂,才不是什么丑怪!” 四姨娘不明所以,看了一眼三姑娘;只见三姑娘憋着笑,道:“姨娘,那是个人。” 四姨娘歪着头:“人?”四姨娘不可思议的指着七姑娘,问道:“她画的?” 见姑娘们点了点头,四姨娘低头暗笑起来,许久才到七姑娘身旁安慰道:“好葵儿,是姨娘不懂,是姨娘蠢笨,竟没瞧出,它是个人。” 话落,四姨娘别过头去,忍不住笑了起来;半响又道:“葵儿既然想学画,不如,姨娘去同你父亲说,叫他给你寻个教画先生?” 七姑娘看着四姨娘,一时竟不知如何回话;四姨娘笑了笑,揉了揉七姑娘的额头,又看向三姑娘那边,道:“好了好了,我听着这边热闹便跟过来看看,没想是你们姐妹几个在玩,那姨娘便不打扰你们了。” 说着,四姨娘捂着嘴速速离去,生怕七姑娘瞧见什么;见四姨娘离去,姑娘们也依附过来,八卦起七姑娘的事。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一百八十二回 糟糠之妻 数日后,放榜日。 天方亮,温盛便已坐不住独自前往贡院外等候贴榜;半时辰过,见有官兵出来贴榜,在贡院外四处等候的人突然一拥而上,温盛险被旁人撞倒。 “第一名竟是苏境祠...诶!第二名钟知祈!我的好大侄,第二名!”温盛激动得连手指头都抖了抖;闻声,旁人皆投来丝丝羡慕眼光,还有拱手道贺的。 再往后看,温盛已然笑得合不拢嘴,因他连着瞧见几个熟悉的字眼,他抬手指着念道:“第九名,沈伯怀!第十一名,温世倾!第十四名温玉翰!好,好,中了,中了,我的大儿中了!” 温盛接着往下看:“温玉塾,第三十三名!温世熙,第三十七名!”温盛的手任旧抬着,他仔细的对着每一个名字,可半天都没瞧见三儿温玉墨的名字。 温盛的神情是从激动到失落,原以为温玉墨该是落榜了,可不曾想,竟在倒数第四名看见了温玉墨三个字。 温盛笑脸僵了僵,可也松了口气,道:“谢天谢地,倒数第四...也好,幸哉中榜了。”温盛昂头看了一眼天上日,自言自语道:“若回潮州府参考,定不会是倒数第四...”可想想,温盛还是大喜大乐的点头满足,这会是大摇大摆的上车回府。 温府大门处,几辆马车停靠等候,温家众人皆在府门等齐,这会正要上车赶往看榜,便见温盛的车正马不停蹄的从远处快赶而来。 待马车停靠,见得温盛下车来,杨月急急小跑过去,又狠狠给了温盛手臂一大巴掌,连道:“老爷去了何处!叫我们好找!可是不想去看榜了!” “我方看完回来,娘子便不能轻些,这劲真大...”温盛疼得咬牙,可见大家都盯着他,温盛也忍不住笑道:“咱温家,得老天保佑!六个哥儿,皆榜上有名!”听此,温家上上下下所有人皆大喜过望,欢声惊叹! 后,二四前去宫门处接候温衡下朝,见得温衡,二四连连快跑过去道喜,温衡听此开怀大笑,命一小厮前去贡院外抄榜名,又命二四前去请京城最得名的四司六局,今日两大房皆聚温府,摆家宴燃爆竹庆贺! 王府,湘阳郡主院。 湘阳郡主同五姑娘及其他几个贵府姑娘在老王妃院里吃茶;这会院外进来一个女使,她微躬着身,手里拿了一份叠了好几层的纸报正往湘阳郡主走去。 女使将其纸报递给郡主身后的冯妈妈,冯妈妈再转交给郡主,道:“郡主,您要的榜单。” 湘阳郡主拍掉手上的桃酥碎,一手接过,又对五姑娘使了眼色,笑道:“可知这是什么?秋闱榜单!” 话落,五姑娘立即凑了过来;湘阳郡主速速翻开简阅了一遍,待瞧见钟知祈的名字后,湘阳郡主很是得意的笑了;将榜单塞给五姑娘后,郡主喝下一大口茶,笑道:“得二无一确实有些可惜,但你大哥哥还是争气,也不枉我日日为他祈祷。” 看了半天,五姑娘脸上也逐渐见了笑:“哥哥们都中了!伯...也中了...”五姑娘心口突然一怔,随后便又瞧见姜叙的名字,小声念道:“姜公子竟是第八名...” 湘阳郡主嘴角一笑,歪着头对五姑娘说道:“那姜公子好似心悦于你!” 五姑娘听着一哆嗦,道:“郡主拿云莲说笑了,这没有的事。” 湘阳郡主站起身来,低着头看着五姑娘说道:“你和他的事我都知晓,有无说笑,你自个最是清楚了。” 瞧湘阳郡主准备离座,坐对面的秋芝表姊开口问道:“你去哪呀?” “我?自然是要去为我们赵家,定婿!”说着,湘阳郡主一脸傲娇的朝老王妃里屋走去。 秋芝表姊思虑半天才明湘阳郡主口中的定婿是何意,突笑道:“湘阳不愧是湘阳!” 半响,老王妃屋里头传来几声争闹声;只见几个贵府姑娘匆匆的从里头出来;秋芝表姊一脸发愣的看了看,随后紧跟着进屋里看个究竟。 “鳏夫怎么了!若命运可改,谁愿如此?”湘阳郡主一脸气呼呼的坐在椅子上;堂上老王妃也摆着个脸。 秋芝表姊连连凑到湘阳郡主身旁问道:“方才还好好的,这是怎么了?怎动这么大火?” “阿芝来得正好,可好好说说湘丫头!这堂堂王府二郡主,偏要个鳏夫做夫婿,这传出去,我们王府岂不是要成这万里人家的笑话!”老王妃说。 只见湘阳郡主冷哼一笑,道:“何人有如此胆量,敢笑话我赵湘阳?” “莫再说了!”秋芝轻推湘阳,小声示意她,又笑脸嘻嘻对老王妃说道:“外祖母莫气,湘阳还小,定是不懂得这些道理的!回头我定好好劝说她一番!” 说着,秋芝表姊欲要拉湘阳离开,这时然湘阳郡主也顺势站起身来,对着老王妃说道:“祖母,您的二孙婿,只会是钟知祈!” 看着湘阳郡主离开,老王妃气得就差没站起来;看了许久,老王妃才指着外头的湘阳郡主说道:“这丫头!就是瞧我疼爱她,才敢如此同我说话来气我!” “大王妃莫气着身了,二郡主尚小,定是闹着玩的!”身旁吕嬷嬷连连劝慰老王妃。 然而这话却被外头湘阳郡主听去,湘阳郡主自然不服气,这会朝里头回道:“吕嬷嬷说的什么话?这婚姻大事岂能儿戏?我怎会拿自己的终身大事出来玩闹?我方才所说的话皆是发自肺腑,可比吕嬷嬷头上的金簪还要真呢!” 听着,吕嬷嬷下意识摸了摸发髻上的金簪,这会还不知如何回话,便听见老王妃暗暗呼了口气;吕嬷嬷一机灵,借此回了话道:“二郡主便少说些吧,莫再气着大王妃才是!” 只见老王妃冷哼一声,道:“可随她,我倒看看她有多大能耐能气死老身我!” 与老王妃相视一眼,吕嬷嬷立即令意,连给老王妃顺了顺背,道:“大王妃消消气,消消气!” 见此,湘阳郡主便没再开口,扭头便离开老王妃院子;瞧着秋芝表姊也跟了上来,湘阳郡主问道:“表姊可也是如此认为?” 秋芝表姊看着湘阳郡主,思虑片刻后道:“妹妹口中的郎君当真有这般好?即便是鳏夫,还带着孩子,你也不在意?” 湘阳郡主回道:“这些也就旁人在意,我赵湘阳只认定我认定之人!他若甘愿为苦农,我也愿舍去郡主之身,做他槽糠之妻。” “好妹妹,这语气果真不小!也罢,我也不是来劝说你的。”秋芝表姊凑进湘阳郡主,道:“只是,妹妹口中这般好郎君,我还未曾好好见见呢!” 说着,湘阳郡主立即想到五姑娘,这会拉起秋芝表姊的手边走边说道:“今夜正好让表姊见见!” 秋芝表姊惊愣一下,道:“今夜?” “方才我听云莲说温家郎君皆中榜了,想来今日温府定是会好一番庆祝,云莲定是想回去的,正好我们一起!”湘阳郡主笑开了嘴,脚步也加快了些。 ...... 第一百八十三回 不分尊卑 收拾不到半柱香时间,湘阳郡主先是到王府大门外等候,秋芝表姊和五姑娘在后头一齐出来;方一瞧见,湘阳郡主便已坐不住,喊着她们两个快些上车。 一路上,湘阳郡主很是期待也很紧张,这会手是时不时的摸摸这摸摸那,不到一口茶时间更是问秋芝表姊各种关于她今日装扮的问题。 马车很快就要到温府大门处了,温府一小厮眼尖,瞧见是王府的马车,这会速去通报荣管家;听得是王府的马车,荣管家速速来到府门处望了望;原以为是五姑娘回来,可瞧那车窗内探出头来的是一个打扮甚是气派的姑娘,荣管家思虑一会,猜想来的该是贵客,故而这会速速差人进府内通报。很快,君母等众人便一齐出来了。 五姑娘朝众人作揖行礼后,一一介绍湘阳郡主和秋芝表姊;听此,众人作揖行礼道:“郡主安康,县主安康!” “温娘子免礼!”湘阳郡主和秋芝表姊礼貌回礼。 “听闻今日温府大喜,莲姑娘应该来的,我和表姊便也跟来凑个热闹,不知可会叨扰?”湘阳郡主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 君母听着连连笑道:“郡主哪的话!怎会叨扰!不过设小家宴罢,郡主县主不嫌才是!”君母让开一条路来,示意请:“快些请进!” “五姐姐!”七姑娘速速依附过来,又道:“姨娘就在后院方亭等着五姐姐呢,原她是要来的,可听郡主县主来了,君母便没让其出来接见。” “五妹妹怎消瘦了许多?”三姑娘凑过来看了看,小声问道:“可是受了什么委屈?” 五姑娘急急回道:“没受委屈,只是近些时日无什么胃口,吃得少些。”姑娘们听着点了点头,也放心了些。 后院方亭。 几个姨娘这会被请回院中,留方亭的是几个哥儿;见郡主等人来,众人纷纷做了礼节。 钟知祈抱着承博就坐在湘阳郡主的前左旁;这会大家正静静品茶,怀中孩童突然看着湘阳哭了起来。 钟知祈看了一眼懵住的湘阳郡主后连连安抚怀中承博,可承博却哭得越是厉害;坐对面的大堂嫂刘淑娥这会开口问站外头的奶妈子道:“可曾喂过食?” 外头奶妈子回道:“小郎君方醒来便哭饿,已喂过了!” 正无头绪时,承博突抬着手晃晃的朝湘阳郡主指去;钟知祈连将手给按下来道:“不可无礼!” 可见承博哭得厉害,湘阳郡主有些坐不住;她朝承博温柔一笑,道:“你为何要哭啊?可是我,太凶了不成?” 温家众人听着心口一怔,皆不敢开口说话,只是僵僵一笑;秋芝表姊捂嘴一笑,道:“可是瞧上湘阳你的金锁了?” 湘阳郡主低头瞧了一眼胸口上的金锁,又抬头看了看承博;果然瞧承博的眼睛正往她胸口处看;这会湘阳郡主速速将金锁拆了下来,亲自动身到承博面前,欲将金锁给承博戴上,可钟知祈连连拦住,道:“郡主不可!” 钟知祈不小心碰得湘阳郡主的手,这会有些不自然的收回手,又道:“此等贵重之物,承博怎能收,郡主还是收回吧。” 湘阳郡主回味着钟知祈碰她手的那一刻,这会心里是忍不住要狂喜,可亭内人多,湘阳郡主也不能表现得太过痴迷,故而很快反应过来,回道:“倒不贵重,只是他哭成这般,想来很是喜欢这个金锁,给他便是。” 湘阳郡主近距离看着钟知祈,这会脸颊甚是滚烫;未等钟知祈回话,湘阳郡主速速将金锁给承博戴上,小心摆好后速速回了坐。 承博盯着金锁看了半会,也安静下;可半响又哭了起来,又是迷迷糊糊的指着湘阳郡主;众人是没看明白,湘阳郡主也一头雾水,道:“莫不是,要我抱你?”话落,湘阳郡主摆了摆手道:“我不会抱小孩的!” 钟知祈一脸歉意,连连让外头奶妈子将承博抱下去,自己起身给湘阳郡主致歉:“想是郡主头次来,承博怕生这才哭闹,有失礼数,还望郡主见谅。” 湘阳郡主尴尬一笑,道:“钟郎君无须如此客气,承博尚小,那知什么是礼数?又何来见不见谅之说,快些坐下吧!” 见钟知祈还想开口回话,湘阳郡主抢先说道:“金锁也无须还我,我湘阳送出去的东西,从未有收回的道理。” 可见钟知祈还想开口,湘阳郡主又道:“钟郎君也莫说贵不贵重的话,那不过是一个普通金锁,并非什么传世家宝,便莫推拒了。” 听后,钟知祈也不再推拒,这会作揖答谢后入了座;湘阳郡主朝钟知祈点了点头,这会有些不自然的拿起茶盏猛喝了口茶缓缓。 笑谈片刻,君母与杨月便从前院赶来邀湘阳郡主秋芝县主到前院入席用膳;见大家都起身礼候,湘阳郡主却朝五姑娘走去,挽起五姑娘的胳膊说道:“既是家宴,便无尊卑之分!”又看向君母问道:“温娘子,对否?” 君母听着愣了一愣,与杨月相视一眼后,笑道:“承蒙郡主县主不嫌,今日席面主坐,仍我与伯爷坐。” 湘阳郡主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后,君母与杨月便行于前头,郡主等人则跟在其后笑谈。 宴席就设在前院府门后的天井处;虽湘阳郡主放话不分尊卑,可君母还是念其礼数,几个姨娘任旧不得入主桌,则另摆桌椅于主桌西处就食。 待众人入坐,喝过餐前汤后,端着菜的女使才从天井两边的抄手游廊有序行来,手里各端着一个菜。 一盘又一盘的菜有序上了桌,可见大多是潮州府菜,有生腌血蚶、土虾、卤鹅、石榴鸡、砂锅蟹粥、卤水鹅肝、红枣莲子、七彩冻鸭丝、豆酱焗鸡、生腌虾蟹、鸳鸯膏蟹、大红蟹鱼打冷等。 半时辰后,宴席则散,温家门处燃爆竹为贺;亥时,姑娘郎君们在方亭笑谈对诗,有一王府嬷嬷前来提示回府;湘阳郡主原想赶之,却被秋芝表姊示意不可。 五姑娘告请留家中一宿,可却被嬷嬷说退;后,湘阳郡主等人不得立即动身回王府。 第一百八十四回 另死不从 翌日,湘阳郡主派人送来两个金锁,说是给另两位孩童的礼,昨日湘阳郡主身上无多,只好今日再送来,当是疼爱另两个小郎君了。 李玉茹姑娘来京也有段时间了,听闻老夫人来信说欲要回,李家念叨着李玉茹,故而要二哥儿几个送李玉茹回八闽。 李玉茹姑娘也总是念家,昨日君母便说道择日不如撞日,明日一早便启程!故而今日一早,府门外便候了三辆马车,前车乃二哥儿四哥儿和李玉茹姑娘坐,二车是李玉茹姑娘备坐,最后一车是君母和杨月备的礼品,整整一车的好物。 姑娘们纷纷到府门相送,李玉茹姑娘是念家,可如今要回了也是万般不舍,姑娘们眼泛泪花;七姑娘也忍不住哭了,最后被三姑娘拥了过来,安慰道:“玉茹妹妹还可再来,我们也可去看她,莫哭了。” 六姑娘牵着李玉茹姑娘的姑娘揉了揉,道:“要到了,记得书信一封告知我们,以后我们便书信联系了!”说着,六姑娘又拔下自己的一支发簪,插到李玉茹姑娘的发髻上,道:“这是我新得的簪子,甚是好看,我甚是喜欢,如今我便舍己深爱,送你了!” 李玉茹姑娘一脸伤心的嘟了嘟嘴,时不时的啜泣一下;四哥儿这会在后头说道:“玉茹妹妹这么不舍,不如再多住几日?” 二哥儿这会说道:“再晚几日,几个表兄估计要赶来京接了。” “玉茹妹妹这般着急要走?”两个堂嫂嫂这会急急赶来;刘淑娥派人把什么东西给放到车上,又道:“好在赶上了,做了件新衣裳给你带去,还有一些京城裁缝做的裙子,甚是好看,想你该是喜欢的,便一同带上了!” “谢大嫂嫂,谢二嫂嫂。”李玉茹微微屈膝;又朝府里头望了望。 庄芳笑了笑,说道:“莫看了,玉墨没跟来。” 听着,李玉茹姑娘竟有些伤心;这会君母说道:“好了,该启程了,免得晚了。” 杨月也凑了过来,给李玉茹姑娘理了理衣衫,道:“到了八闽记得及时来信,哪日想再来便提前书信过来,让你哥哥们去接你。” 李玉茹姑娘听着点了点头;和姑娘们依依不舍后便上了车;君母嘱咐着路上要当心;车才起步,后头便见温玉墨狂跑过来,喊道:“等等我!等等我!” 听着声,马车便听了;温玉墨气喘吁吁来到杨月跟前道:“伯母,母亲,我也去!我也送玉茹妹妹回去!正好,还能出去逛逛!” “我看你玩是真,送是假吧?”六姑娘这会在身后说笑。 只见温玉墨指了指六姑娘后便上了车去,撩开帘子,对玉茹姑娘说道:“甭听你六姐姐的话,她的嘴最是利,我待你如何你是知晓的。” 随后,马车便再起动了。姑娘们纷纷下了门阶,同车里的李玉茹姑娘挥手告别。 数日后,李玉茹的两个哥哥于八闽交界处等候,接得李玉茹,两家兄长在当地寻了客栈相聚一餐。翌日两家才起身回程。 返程,为不虚此行,几个哥儿特绕了远路,去往江南东路江宁府一带游玩;天渐冷,几个哥儿也不敢久留,只是待了两天便启程。 行经一绿湖,见此佳色甚优,几个哥儿忍不住止步歇息;晌午,四哥儿和墨哥儿特下水抓鱼,二哥儿则在岸上起火烤火;抓了半天,可算是抓到三条不怎么大的鱼,配着茶水和饼,也就是一餐了。 三个哥儿正吃着烤鱼,温玉墨这会突然抬手指着两个哥儿身后,惊道:“她她她,怎么像是要寻短见!” 两个哥儿听后速速扭头望去;果然见得远处一个姑娘正缓缓要往湖中心行去;二哥儿连站起身来,四哥儿则是将手上烤鱼放二哥儿手中,一个劲往那姑娘跑去,边跑便喊到:“姑娘!姑娘!” “我还以为这姑娘也是要抓鱼呢...”温玉墨早看见这个姑娘了,只是没想是这样;话落,两个哥儿也跟上前去。 扑通一声,四哥儿猛猛扑进水中将那姑娘紧紧拽住,一脸着急又狼狈的样子;那姑娘哭着脸,泪花水花模糊了她的眼睛,可见她没有挣扎,四哥儿便说道:“姑娘犹豫了,便是不想寻短见的!” 那姑娘哭着说道:“我本不想如此,可奈何,天要我不如意...” 话落,四哥儿便将姑娘拉上岸,又好声劝慰道:“世间十有八九的不如意,若人人如此,这青山遍地是尸骨。姑娘只是一时想不开罢了,怎好如此冲动,拿性命逃避?” 见两人上岸,二哥儿速去车里给四哥儿取干衣衫来,温玉墨则是将自己的一条净帕递给这个姑娘。 “多谢...”姑娘低头谢过,接过巾帕,又道:“无人想自寻短见,若有此想,便是有天大苦处,已至无法劝慰自己的心。” “姑娘有什么苦楚,不妨告知?”温玉墨说。 只见那姑娘淡淡一笑,道:“家父曾是一方官,为人诚恳一心为民,可因不与恶霸同道便惨遭暗算,因此失了命。家母四处告官申冤,怎知却是官官相护...申报无门,家母也病痛缠身,最后...”姑娘哭得差点窒息,四哥儿劝慰着,让其慢慢道来。 那姑娘缓了缓,接着说道:“家中尚有几个小钱,因此伯父伯母待我甚为照顾。可,待钱财用尽,伯父伯母一夜之间便成豺狼一般,苛待我不说,竟还妄想卖我换钱!我怎受得了这等欺辱!” “卖我一次不成便想卖我第二次,我以死相逼才让他们稍停,可就在今早,我无意间听到我伯父伯母的对话,他们竟然...竟敢!所以我才逃了出来...可我逃不到天涯海角去,他们收了那张员外的钱财,不见我不会罢休!那个张员外更是阴狠狡诈诡计多端,知道我逃了肯定不会放过我!无论我怎么逃怎么躲,他们迟早都会找到我!但我雯钗,另死!不从!”姑娘泣不成声了;几个哥儿听着也紧皱着眉头。 第一百八十五回 善财难舍 二哥儿听了些许,这会示意四哥儿去换身干衣服,可四哥儿却摇头拒了;二哥儿只能快速解决问题,便问那姑娘道:“你伯父伯母在何处,带我们去见他们!” 姑娘愣愣的看着二哥儿,二哥儿又道:“让他们带我们去见那位买主,我们将你赎了,姑娘便可自由了。” 姑娘摇了摇头,道:“无用的,他们贪心大,即便郎君替我赎了身,他们也不会就此罢休的。” 说着,那姑娘的伯母便也来了;只见她牙尖嘴利,张牙舞爪的朝这边骂着来,道:“不知羞耻的贱东西,竟跟男子在此私混,也不怕叫那员外瞧见扒了我们的皮!” 姑娘害怕的躲到四哥儿身后,一句话也不敢说,只是发着抖。四哥儿气得握掌,道:“你就是,她那伯母?” 那伯母挺直了腰杆,道:“怎么,这位俊俏郎君是瞧上我家雯钗了!只是可惜,她如今是城内张员外的人了。” “不就是钱吗,张员外还能比我们有钱?”温玉墨说。 那伯母笑了笑,一脸不屑,道:“张家可是江宁府最富有的,家财千贯,张家那房子更是能容纳数百人,听闻其使唤的人便已有数三十人!若不是瞧雯钗曾是官姑娘,他张员外又怎会瞧得上她!” 温玉墨听着摇了摇头,笑道:“才千贯,才数百人,才三十人使唤...这便是你所说的富有?” “这位郎君好生财大气粗!说得好似你见过一般!”那伯母一副瞧不起人的模样,让温玉墨很是厌恶。 温玉墨挥了挥手,笑道:“确实未曾见过。” 那伯母听着抬高了头,正想拽走吴雯钗,温玉墨便说道:“我们家虽也不是什么大富大贵,在京城的院子也仅能容千人,也就数几十万贯吧,女使小厮也不过百来人,不过,与我们这两堂兄弟比起来,我们可不敢说我们富有。” 那伯母原以为温玉墨不过只是随口说说,可见二哥儿将他腰间那块偌大的玉佩摘下来给她,她便有些信了,道:“当真是京城的公子爷!”仟仟尛哾 “堂兄身上这玉可了不得,够买下张员外的那容百人的宅子吧!”温玉墨说笑着。 “这玉怎好就给了这人!”说着,四哥儿将那伯母手上的玉抢了过来,原那伯母不愿,可见四哥儿将他自己腰间上的玉佩也摘下来给她,瞧着两块玉并没有什么不同,故而一脸疑惑。 只见四哥儿说道:“不用质疑,都是一样的玉,只不过我二哥哥这块乃是故人所送,说出来,怕你消受不起。” 那伯母撇了一眼,小声叽咕道:“能是什么故人,还受不起...” “先帝亲封的孟老将军,你受得起!”四哥儿说。只见那伯母抖了抖,连连摇头。 见此,四哥儿说道:“这玉我给姑娘赎身的,从今往后,姑娘便是自由身!”四哥儿又拿出一袋钱给那伯母,又道:“这点钱够你们买块地做田或是包间铺子做日后生活收入了,可记得,不是白给!” 那伯母笑得合不拢嘴,连连点头道:“我知我知,雯钗是公子的人了!以后雯钗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去何处便去何处,我们决不会再叨扰雯钗!不不不,我们与雯钗再无任何瓜葛,陌路人陌路人!” 说着,伯母好似怕四哥儿反悔,这会拿着钱便急急跑去,还唤道:“我这就去与张员外说清楚,雯钗归你们了!” “等等!”四哥儿喊住,只见那伯母木着脸看着他;可听四哥儿只是让其给雯钗姑娘送身干衣服来便又笑露齿,连点头应了。 “这老婆子,见钱眼开,开口便是财神爷。”温玉墨摇了摇头,吃了一口烤鱼。 四哥儿将二哥儿给他披上的干衣服给了那位姑娘,问道:“姑娘如今自由了,姑娘将何去何从?” 只见那姑娘突然跪下,磕头谢道:“雯钗谢三位公子救命之恩,雯钗无以回报,若公子们不嫌,雯钗愿跟其身旁,一生做使。” 四哥儿连将雯钗扶了起来,道:“我们救姑娘仅是瞧不得此恶人欺人罢,不求姑娘回报,倘若姑娘心过不去,日后便好好生活,当是对我们的回报了!” 吴雯钗抬头看着四哥儿,又跪下磕了头,道:“雯钗,代家父家母谢公子大恩!” “姑娘既是官家姑娘,想来是读过些书认得字的!我们温家在这江宁府有几家铺子,如今正招人手,现只要我知会一声,给姑娘寻一个轻松活计也是有的。”温玉墨说。 “就是不知姑娘可愿?”温玉墨想了想,又道:“也无须忧心食住,我们茶楼便有客房,给姑娘腾出一间也是绰绰有余的。” 吴雯钗听着忍不住落了泪,连屈膝答谢,道:“是雯钗三生有幸,遇得诸位恩公,雯钗代我们吴家多谢三位公子。雯钗是读过些书,也识得几个字,雯钗一切听从公子差遣!” 温玉墨笑道:“甚好!话不多说,吃完鱼,我们便启程!我去给姑娘抓尾鱼!” 四哥儿指了指车,道:“如今风凉,姑娘先到车里头待会,待他们给姑娘送衣服来再出来,免得感染风寒了。” 吴雯钗点了点头,谢过后,便上了车;四哥儿则到另一辆车换了身新衫;不到半柱香,便有一个老妈子给吴雯钗送衣服来。 温玉墨见得衣服,连道:“给了这么多钱,就送这身来?果真善财难舍!” 那老婆子听着不乐意,反驳道:“诶!这位郎君可莫如此说,这身衣衫在我们店内可算是上等的货了!” “原来是裁缝,我当又是哪位亲戚呢!”温玉墨指了指吴雯钗待的那辆车,示意老婆子将衣服送过去便可以回了。 用完膳是半个时辰后,大家便动身前往温家铺,给吴雯钗寻得一活计又安排了住处后,天色也晚了。因此,三位郎君便就此在自家茶楼歇了一夜,翌日再回京。 给吴雯钗寻的是布铺的会计,店主是一个甚会精打细算,有眼力见的潮州府妇女。瞧着吴雯钗是自家东家领来的人,故而对其吴雯钗是恭敬的照顾的,不敢摆什么谱。 翌日一早,三位郎君便动身回京;店主和吴雯钗姑娘送。 第一百八十六回 菊花仙子 重阳节前,老夫人回到京城府中;当夜,温衡决议来寻老夫人参详钟知祈记名一事。 君母同杨月方从老夫人院里离去,温衡捏着裙摆便缓缓朝老夫人院里行来,一路上心里犹豫不决,原想就此回去罢了,回头再议此事也好,可见老夫人的房门就在前头,一时温衡也止了脚。 正当犹豫时,老夫人身边的卫妈妈正巧出来了,她惊愣的看了一眼,道了一声主君;随后朝屋里的老夫人看去。 温衡这下也不犹豫了只得上前,问道:“老夫人可睡下了?” 未等卫妈妈开口,屋里头的老夫人便传出话来:“可等你来了。一日不见你,想你是忙得很,既然来了怎又不进来?可是又瞒了什么事怕我老婆子知晓了饶不得你?” 卫妈妈笑了笑便退了下去;温衡僵僵一笑,连进屋里去请安。老夫人撇了一眼温衡,吃了口茶;温衡示意屋里头的女使都下去,随后落了坐,道:“想来母亲在八闽过得甚好,都胖了些。” 谈起八闽,老夫人脸上才见了笑,道:“你三姨母可不敢亏待我。她是童心未泯,整日的新花样,可比倾儿他们会玩!”老夫人捂嘴笑了笑,后吃了口茶,看了一眼温衡问道:“是何等要事,让你要避开盛儿他们同我说?” 温衡手掌揉了揉,道:“知祈这孩子自小受苦,如今又成了鳏夫,将来想再寻一门高亲怕不易,我便想着将他记在君母名下,这等身份也好寻亲...” 老夫人翻了翻茶叶,又将茶盖盖上,问道:“这事,可同君母说过了?” “提过一嘴,只是...”温衡有些心虚。 “君母不答应也有她的道理,主君这般为祈儿思虑是好事,可倾儿那头也不能委屈。”老夫人抬头看了一眼温衡,又问:“君母可还说了什么?” 温衡本不愿说,可最后还是一一道出上次君母的话;老夫人听着点了点头,将手中茶盏放下又擦了擦嘴道:“我看君母这法子甚好!” “可对秦姨娘她们也不公啊!”温衡故意提及老夫人疼爱的三姨娘。 可见老夫人嘴角一笑,道:“你是怕你的四姨娘不愿吧?” 温衡听着愣愣一笑,是被说中了;见此,老夫人冷哼一声,起身朝屏风后行去,道:“倾儿乃嫡出,祈儿又是长子,记君母名下于倾儿不公,你既不愿分家,百年后要哪个哥儿当家?如今立昭睛房头最妥当不过。” 老夫人静了静,又道:“也就属你奇特,家不愿分,偏给什么姨娘立房头,若当年我知晓,定是万分不允的!” “京城无例我当首,可管它奇特否?当然,给姨娘立房头也是虚的,不过是为了几个孩子...”温衡说。 老夫人坐妆台前,冷哼一声道:“便是立了房头,在外头人眼中,嫡庶总有分!我倒瞧着我这些孙儿乖巧得很,只要对哥儿姐儿几个都平平的好,他们是不会在意这些的。” 温衡作揖道:“是...” “就照君母说的办就是,不过名次排序这等小事,又怎会委屈了你的赵姨娘?立与不立他祈儿都是你的长子!昭睛也是大姨娘。”老夫人拿起梳子看了看,侧着脸又道:“免说那么多了,回你房去,自个好好想想便是,究竟是你的姨娘重要还是孩子。出去顺叫妈妈进来伺候,卫妈妈去理事了,无需喊她。” 温衡吞吞吐吐,最后还是把话咽了回去,作揖应了是,这就退了出去;随后便有一妈妈进屋里头来;只见老夫人摇了摇头,道:“主君什么都好,偏家事这块糊涂,要说主君命好,得君母这贤娘子管家,才有如今的温府。” 女使接过老夫人手中的木梳,动作轻柔的给老夫人拆梳发髻,笑道:“君母虽是将军府的姑娘,却没有半分凶傲,反倒是心肠柔软之人,从来都是好脾气的。” “自小便见自家儿郎在战场厮杀,于生于死,该是比我们这些看得开,也知轻重,懂惜福。”老夫人说。 妈妈听着点头应是,随后便跟老夫人说起她离开这段时间温府温宅发生的事... 翌日,重阳节前日。 两位堂嫂嫂带着孩子来老夫人屋里头坐谈,明日重阳节,有男子戴花,女子佩囊之俗。故而长堂嫂刘淑娥带了几盒子手工作的茱萸、菊花、茱萸囊来,说是给弟弟妹妹们明日戴平安,连女使小厮这些都有。 留下哥儿姐儿们的,其他的先是一一让女使拿下去发派了;话音刚落,六姑娘笑哈哈的便来到老夫人屋里头,朝她们作了揖后,便到一旁逗着两个小侄。 见此,老夫人笑道:“你们嫂嫂给做了花和囊,可过来看看,挑一个佩身。” 说着,六姑娘便到老夫人身边去,六姑娘瞧了一眼那盒子里头,拿起来一个茱萸囊,问道:“嫂嫂们做的?这花纹绣得不是一般好,若不说,还以为是京城哪个得名的绣娘做的呢!” 两位嫂嫂捂着嘴笑了笑,老夫人指了指六姑娘笑道:“你这嘴,是吃了多少蜜饯这般甜哟!” 刘淑娥笑道:“六妹妹不嫌才好,这怎比得了得了名的绣娘,勉强能看罢了。不过二妹妹的手工花,才是真的好,栩栩如生!” 庄芳连连回道:“大嫂嫂谬赞,自小我便喜爱做些手工,如今也算是熟手,做得不比以前的歪歪扭扭,是好看些许罢,倒不敢谈栩栩如生的。” “夸自个几句也无需羞涩,两位嫂嫂无需谦虚,如此手艺当真不比京城哪些个工艺师傅差!我喜爱蓝色,便它了!”六姑娘拿着一个蓝色的茱萸囊摸了摸,随后便将她递给贴身女使春分,吩咐道:“明日便佩戴它了!” 六姑娘又拿起那些花看了看,问道:“嫂嫂这花可有做多,我瞧着这朵菊花甚是好看,可也给我一朵?” 庄芳笑了笑,道:“倒是按哥儿几个做的,无多出来的,没想六妹妹会喜欢,既如此你拿去便是,待回去我再做几朵送来便好!” 说着,六姑娘便将花夹在耳后,又问老夫人笑道:“祖母,懿儿可美?” 老夫人假意认真打量一会,后道:“这又是哪路子来的仙女?甚美!” 六姑娘转了一圈,摆起兰花指在下巴,道:“临安温氏温云懿,号,菊花仙子!” 见此,大家纷纷捂嘴笑了起来,怀里的两个孩童也无比兴奋,这会是乐得张着嘴,拳打脚踢的。 第一百八十七回 不懂装懂 六姑娘正答谢嫂嫂,这会七姑娘和三姑娘从外头进来了;瞧见六姑娘耳夹着花,七姑娘便说道:“昨日才见六姐姐又请了师傅做了一套新发簪,六姐姐明日可还戴得过来?” 话落,七姑娘三姑娘给老夫人和两位嫂嫂作揖;瞧着三姑娘和七姑娘也围过来挑花囊,六姑娘说道:“再多的发簪也不及嫂嫂亲手做的花好!”说着,六姑娘看了庄芳一眼,又道:“我明日不仅要佩茱萸囊还要戴嫂嫂做的花!你可管得了我!” “天王老子来,都不愿管你。”七姑娘叽咕说。 三姑娘摇了摇头,拿起一个橙黄色花囊便谢过庄芳嫂嫂,寻得一处落座,又道:“你们俩怎要待一处便就这般好斗嘴呢!可是生的时辰不对?这般相冲!” 七姑娘挑了一个浅紫的花囊,对两位嫂嫂答谢后,对着六姑娘说道:“不过实话罢了,我可不敢管六姐姐,顶多叨这么一句,只是明日这花多得是郎君佩戴,六姐姐这要行于街上,行人怕难辨是雌雄。” “你!”六姑娘伸长脖子摆了个臭脸看着七姑娘,又道:“眼瞎的,便是盯着我看,也辨不出我是雄雌!”说着,六姑娘便落了座,七姑娘也无回话。 “世间多的是装糊涂之人,便是知也装不知。我姨娘说,多嘴的人,再是无嘴也到处能传是非,嘴紧的人,便是给百张嘴也能一字不出。”三姑娘说道。 话才落,便听见刘淑娥怀里的温子义额的一声,众人纷纷看了过来;老夫人忍不住笑道:“好曾孙,你这是听懂了,还是不懂装懂啊?” 听此,温子义又额的一声,好似在应老夫人的话。见此,众人纷纷笑了起来,接二连三的,姑娘几个纷纷轮着问温子义的话,而得到的回复任旧是那一声额和乐呵呵的笑。 “对了,怎一早便不见祈哥儿的影,可是去了何处?”老夫人问。 “昨日母亲说定了什么菊花,大哥哥听见了,便说要替母亲去办,说他认识一个在京城街角的卖花老婆婆,想来今日是提花去了。”六姑娘回道。 “大哥哥来京才多久,少见他出府去,怎还识得城角卖花婆婆?”三姑娘问。 “听二哥哥说,大哥哥来京前,在城角遇得一好心老婆婆,说是多人见他和承博披着白衣都不敢收留,就这个老婆婆不计较什么俗,留大哥哥他们用了膳。”六姑娘说 “是难得的好心人,可曾上门去谢过老人家?”老夫人问。 六姑娘摇了摇头,道:“这就不知了,该是有的。” “去过了,还是二郎同祈哥儿一块去的,是这卖花的老婆婆。听闻那日还是这个老婆婆给指的路,祈哥儿才寻到温府来,是个好心人,不过身世也是可怜,说是其丈夫和孩子皆参军去了,皆无归...如今老婆婆孤身一人在城角靠卖花度日...”说到后头,庄芳嫂子哽咽了。屋内的人也都安静下来。 “我记得,咱府内的节花便是在城角一个老婆婆那订的,莫不是就是这位老婆婆?若真是她,想来母亲是知晓她的难处,这才常年在老婆婆那订花,老婆婆才识得咱京中温府吧?”六姑娘说。 三姑娘缓缓起身走向门外去,抬头念道:“经年叹望去时路,风雨云月无归影。日夜思亲无见亲,复日见生当亲来。时悔昔年马后送,今成孤苦无依人。”三姑娘回头看着屋里人,又道:“人人见其麻衣避而后怕,老婆婆却不以俗记,想来是把大哥哥当亲人看了吧...” 老夫人听着点了点头,眼眶微微泛红,低着头思虑了许久,突抬头看了看卫妈妈,卫妈妈朝门外使了使眼色又看向老夫人,见老夫人点了点头,卫妈妈明意,这会便退了出去。 老夫人若有所思的,缓缓拿起茶盏吃了口茶,半天才道:“与花为绊,望门为盼。孤身守舍今白发,年老无依后无延。一方国,一方家,一心民,一私己。汉马金戈旋乐起,打脚推门望无影。” ...... 京街角。 姜叙陪同钟知祈同坐温家车到卖花老婆婆家中。街角虽娴静,行人却多,有挑着担的、牵着牛的、还有拉着草车的... 温家马车停在院子远处,姜叙与钟知祈下车步行,凉复等人候在此处无跟上前去。 到了卖花老婆婆的院子外;只见钟知祈指了指那院子,姜叙顺着看了过去,这会笑道:“合着卖了半天的关子,是来此处买花?这些活不该是知兄管才是啊?” 只见钟知祈笑了笑,没有回话,提摆朝院门行去。 “月季花开香非常,吕浦出有苏六娘,世间私情自古有,不如桃花共六娘。 白茶花开白披披,昭君忠节自古稀,奸臣延寿谋毒计,倒流逆水归汉基...” 再次见到卖花老婆婆,她任旧一个人在院子内唱着曲浇着花,一边打包着即将要卖出的菊花。 钟知祈站于院门外听着,也不叨扰老婆婆唱曲;姜叙这会凑了过来,小声问道:“这是什么曲,倒是头次听。” 钟知祈回道:“儿时听我外祖母唱过,是潮州府歌曲,名为百花名。” 听此,姜叙点了点头;这会老婆婆也注意到院门外站着两个高大的后生郎君,一时卖花老婆婆惊愣住,拿在手中的木瓢突然掉落,只听她小声唤了一声:“可是,我儿,归来了?” 钟知祈见此急急推门进去;老婆婆也站起身来,瘸着脚行了两步;可见眼前人面生得很,老婆婆一时叹了口气,伸回搭在钟知祈手腕处的手,小声哀道:“非我儿归...又瞧错了...” 钟知祈躬着身搀着老婆婆问道:“老奶奶安好,老奶奶可还曾记得我?” 老婆婆低着头擦了擦泪花,又抬头看了看钟知祈,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后摇头道:“想来是老婆子我记性差,只觉小郎君面生得很,可瞧这身气派模样,可是哪家来的小公子?不知寻老婆子我有何要事啊?” 第一百八十八回 空手享福 钟知祈将老婆婆扶到一旁坐下,蹲下身来,回道:“老奶奶可还记得一个白衣后生,怀里抱着个孩子,来问路过?” 卖花老婆婆想了半天,一会点了点头道:“有些记起来了,温家郎君,后头你还曾来看过我。只是我记性差了些,总是记不住脸。”说到这,老婆婆可算笑了。 “无碍,可见老奶奶安好我便放心。听闻我母亲在您这订了花,今日来,也是过来搭手的。”钟知祈说。 “难得你有心,总记挂着老婆子我,郎君是不可多得的好心人,天爷啊,会保你们一世平安!”说着,老婆婆泛着泪花笑了起来,又望向身后姜叙,道:“打天未亮,我便起来包花了,也快好了,无需搭手的,待晚些装车便可拉去温府了。” “不急,老奶奶您稍坐,剩下的我来!”说着,钟知祈欲起身行去包花。 老婆婆见此着急起身,道:“无需搭手无需搭手,这花根带着土,郎君衣物白净,别脏了身和手才是!” 姜叙见此也撸起袖子笑道:“我也来!儿时我还种过花生呢!” 钟知祈边撸着袖子边打趣道:“叙弟若不懂怎么包花,可一边坐着享茶去,可别把辛苦养的花糟践了才是。” 姜叙听着冷哼一笑,这会速速撸起袖子蹲下身道:“不就是连土刨花,有何难呢!知兄不也不懂装懂?” 老婆婆瘸着腿走来,一个劲的唤舍不得;可钟知祈和姜叙却不听劝,这会已经松了土,连根连土拔起一株菊花放入带松土的木盆里。老婆婆见此不再说劝,转身便到灶前煮茶去。 瞧着两个后生郎君正帮着干活,老婆婆扭头又偷偷落起泪来,还未来得急感慨,便听见姜叙朝这边问道:“老奶奶可过来瞧瞧,这般放着可对?” 老婆婆听着连连应了一声,后急急扯着袖子擦了擦泪水,生怕被瞧见一般,道:“我过来瞧,我过来瞧!” 三人搭手包手,不到一时辰,院里的菊花可算全包好了;这会姜叙唤来凉复,让其叫下边的人一起搭手,将花一一装车,送往温府。 装花的板车才行去,便见一辆温家的马车行来,在院外停靠。老婆子头次见得院里来了这么多人,一时不知所措,说道:“不知来的又是哪位贵人?今日寒舍可是蓬荜生辉啊...” 院里的人纷纷瞧着门外马车,这会里头出来一个年老的妈妈,瞧她穿着打扮在重妈妈中算是气派得很,想来是有来头的。只是钟知祈初来温府不久,倒是还不识府内的女使妈妈一等身份级别。 那妈妈来到钟知祈和姜叙身前作揖,后对老婆婆礼揖,道:“大郎君,老夫人特唤我来邀老姐姐明日上府一聚。” 老婆婆没听明白,这会笑着看着;钟知祈也不明其意,特问:“可问妈妈,不知我可有听错,祖母邀老奶奶明日上府一聚?” “正是。明日重阳,主君给老夫人请了潮州府来的戏班唱戏,戏台就搭在咱府内花院处,无邀他人等。今早老夫人又得知咱府内的花多的是老姐姐亲手栽培,老夫人夸花养的好,每日瞧着心身大悦,想着在老姐姐这取取经,这才唤我来邀老姐姐到温府一聚,便不知可有这等幸?”那妈妈一脸和蔼的看着老婆婆。 老婆婆算是听明白了,一时她激动得连连摆手,道:“杨好何德何能,能受老夫人相邀!”说着,老婆婆双手合十拜了拜,又道:“杨好还要感激老夫人、君母不嫌我的花才是,若不是老夫人、君母人好心好,愿买我的花,让我换了些银两度日...这已让杨好甚是感激,时常在菩萨面前道老夫人、君母的好,这又怎敢得寸进尺,入府享老夫人、君母的福呢!” 那妈妈听着笑道:“老姐姐有心了,既如此,老姐姐更不该推拒,答应了才是。” 老婆婆着急的看着众人,确实是不知所措;这会钟知祈说道:“老奶奶莫怕,我那祖母最是和蔼平易近人的,她来京也不到一年,也无认识的老姊妹,若老奶奶明日能入府陪我祖母热闹,我那祖母定是高兴的,正好,都是潮州府来的,想来你们俩待一处,定是有好些话要说的!” 老婆婆听着,这才点头道:“既如此,那老婆子我便恭敬不如从命,多谢老夫人不嫌。”话落,老婆婆朝那妈妈行来大礼。 那妈妈连连扶起,道:“老姐姐无需如此客气,明日辰时,还由我来接老姐姐到府一聚。” “舍不得舍不得,不用的,我自个去便行了!”老婆婆连连拒之。 “还是让妈妈来接吧,明日京街人定是人山人海,坐车可保不被磕撞到,我们也好放心。”钟知祈说;那妈妈听着也点了点头。 可见老婆婆一脸不敢麻烦,姜叙这会说道:“明日我也是去温府的,不如我来接老奶奶一起,妈妈便无需来了。” “舍不得舍不得哟!”老婆婆从未感受过如此受人爱戴,一时眼泪也不争气的落了下来。 “便如此说好了无需再议!知兄明日也无需亲自来接,叙弟我顺路,我来接老奶奶去温府正好!”姜叙笑道。 钟知祈看了一眼姜叙,明白了他的意思,只是心里还是不忍想笑问,不知顺的哪门子路? 此事便如此定下,妈妈也动身回府去;老婆婆感激的话语也一直挂在嘴边,直到姜叙和钟知祈也回府去。 老婆婆站于院门前目送着他们离开,直到马车消失在街中也不曾想回屋,而是望着城门的方向去,不忍又落下了泪花。 “一年又要过去了,大郎二郎,你们何时才归来啊...老头啊...”老婆婆抬手扯着袖口擦了擦泪水,又道:“我藏的那块腌腊肉,你最是爱吃了...只可惜,是等不到你们来了...温老夫人邀我明日入温府热闹去,老婆子我总不能空手享福去不是,如今咱这屋里头,也就这块腊肉最是值钱了...倒也不怕,待我再攒多些银两买块大些的肉,再腌腌,再腌腌...” ...... 第一百八十九回 画中人现 九九重阳日,温府。 昨夜从潮州府赶来的戏班子就住在后院一处空院里,唱角的演奏的合起来共有九人,这会也都在院内扮装。 二姨娘和三姑娘皆好奇戏角的装扮,这会便一同来到戏班院外,正打算看她们装扮。不曾想,这六姑娘竟早早到此来了,这会就站在院门外,透着偌大的门缝望着里边,是看得入了迷,竟还抬着手在脸上来回学着描绘妆容,好似真能画上去似的。 “六妹妹!”话落,六姑娘则缓过神来,见着二姨娘就在根前,两人则互作揖礼。六姑娘道:“三姐姐和二姨娘怎会来此?” 三姑娘笑道:“姨娘说不曾看过戏子装扮,我便陪她来了!” 二姨娘听着不愿,回道:“净瞎说,明明是你自个想来偷看又没那个胆,我不过好心陪你来罢了。” 三姑娘嘟了嘟嘴,道:“姨娘怎当着我的面也要说假话呢...明明就是你想看...”说着,三姑娘忍不住笑了,这会挽着二姨娘同六姑娘静静的看着。 许久,一个妈妈领着几个女使正给戏班的人送餐来;可见今日是全菊宴了,瞧女使端来的吃食多的是菊花糕,菊花羹,菊花汤,菊花茶等,便只是鸡鸭鹅肉,这盘里也会摆放一朵菊花。 妈妈快步走来,咋一见姑娘姨娘竟趴在院门外偷看着里边,一时不忍偷笑起来。她让后面跟着的女使动作放轻些,免得吓到姑娘姨娘。 妈妈上前去,轻声说道:“姑娘姨娘大可推门进去看,方才能看得仔细些。” 三姑娘回过头来,道:“那岂不会打扰?” “老夫人昨夜里便同戏班长说过了,姑娘们定是忍不住想来看的,戏班长也应了,姑娘们大可大大方方的进去看,无需在此偷趴着缝!”说着,妈妈捂嘴笑了笑,又招手后边的女使将饭端进去。 院门方打开,里外人相望,这一见,两方人皆交口称誉,不禁感叹;这温府的姑娘怎皆生得这般标志!戏子便是不带妆,原来也可是天仙一般的人物! “可怪不得父亲如此宠爱四姨娘...”六姑娘小声嘀咕着,同三姑娘小心翼翼的进来院门去;可偏就二姨娘听了进去,这会是一脸黯然。 七姑娘今日也好生打扮了一番,虽不比六姑娘打扮得花枝招展,但也是灵气动人。腰间佩戴的茱萸囊正是堂嫂做的那个,今日女子皆佩戴茱萸囊,上至君母下至女使,而郎君则是佩戴菊花,全京城皆如此。 七姑娘行于后院花院中,贴身女使小寒紧紧跟随,也不知七姑娘有何心事,瞧她四处张望,也不知在寻什么人什么物。 “我断不会看错...”七姑娘一脸忧思,一手搭在胸前,好似真有什么事;这会眼珠子左右转了转,突然想到了什么,故而速速离了花院。 “姑娘怎走得这般快!姑娘等等小寒!”小寒快步跟上,谁知七姑娘却小跑来起来;小寒不明,边跑边问道:“姑娘,姑娘可是在寻什么人?姑娘可告诉小寒,小寒帮你一块找!” 突然,七姑娘停了下来,愣愣的站在原地;前头是后院一处十字路,有四个方向,皆是可通往府内各处的。 只见一个小生在此徘徊,好似迷路了;七姑娘突然心慌急,小寒也瞧出来了,七姑娘着急了一路,定是在寻这位小生。 “姑娘,他是何人?”小寒小心试问,可七姑娘却看得入迷,眼睛都不带眨的。 直到那个小生朝这边走来,他朝七姑娘作揖,微低着头笑道:“瞧姑娘装扮该是贵府的人吧?小生苏境祠见过姑娘,小生是昨夜入府的戏班弟子,我来迟了,方在前头有个姑娘给指路,说是往这边走便能到戏院子,小生愚笨,走了许久仍寻不到戏院在何处,这边人又少,也不知去往何处寻人问路,可劳烦姑娘给指个路?” 正是这一股香,能让七姑娘心静的香!七姑娘心喜,一时竟有些不知所措,道:“是你...苏境祠...”七姑娘压根没听进去苏境祠的话,只是一味痴傻的盯着眼前人看;苏境祠听此也速速抬起头来,两人就此相视,胸口突然咯噔了一下,才知眼前竟是心念许久之人。 “是贡院前,我不小心撞到的姑娘...姑娘竟还记得...”苏境祠小声念叨着。 七姑娘听见了,点了点头,回道:“我一直记着...不曾忘...” 小寒听着不对劲,莫不是他就是七姑娘纸上的那个郎君?这是画中人显现了?小寒打量着眼前苏境祠,可怎么也瞧不出苏境祠像七姑娘的画中人。 这会小寒不忍说道:“看来姑娘的画技,还有待提高啊...” 听此,七姑娘竟有些挂不住脸的瞪了一眼小寒。小寒撇着嘴不敢再说,这会左右瞧了瞧,提醒道:“姑娘,这里一会定有人行来,若被瞧见了,可不好向主君交代。” 七姑娘当没听见,任旧盯着苏境祠看,可见苏境祠也紧盯着她,七姑娘竟有些面红耳赤的躲开了眼神。半天才道:“一会便开戏了,也不耽误你,这头行去,第二道门便可到戏院了...”七姑娘指了指西处的路。 苏境祠顺着七姑娘的手望了过去,然而却是盯着七姑娘的手看,待七姑娘收回手,才缓缓抬手作揖道:“多谢姑娘,指路,那,小生,就此道别...” 话落,两人皆犹豫的愣着不动;苏境祠退了两步,犹豫再三也不曾转身离去;这会又同七姑娘同时开口道:“不知姑娘芳名!” “等等...”七姑娘喊住。 七姑娘速速将腰间的一个荷包扯了下来,有些心慌有些胆怯的递给苏境祠,道:“我不曾做过什么女红,这是我头次做,虽,不怎么好看,可是我...” 未等七姑娘说完,苏境祠便接过七姑娘手中的荷包,道:“这荷包,好好看,多谢姑娘,相赠。苏境祠,定日日佩戴在身。” 七姑娘听此忍不住心喜,脸上的笑容已再难掩,也遮去了心慌。七姑娘微微屈膝,小声回道:“我叫,温云葵,是温府的七姑娘。” 苏境祠双手紧握着荷包,一脸深情的盯着娇羞的七姑娘看,嘴角的弧度也不曾下来,许久,苏境祠温柔回道:“苏境祠,记住了。” 听此,七姑娘拉着小寒速速离去,先是步行,再是小跑;苏境祠一脸宠溺的看着远去的七姑娘,朝她作揖,随后是一步三回头,不舍得离去。 ...... 第一百九十回 知足常乐 夜落日出鸡鸣早,逢节食铺早来开,蒸糕笼启香四散,渐引行人静店前。 一早便见温家的一马车停靠膳食铺旁;李妈妈先是探出头来瞧望一眼再下了车,后头搀扶君母下车来;行人过多,说话都得挨近些;随后便见君母与李妈妈走散去,身旁皆跟着一个女使。 今日君母亲自出府到京街的蜜饯铺子买重阳糕。每年今日,京城所有膳食铺子多的是以糖面蒸糕,各色各样的形状,同中秋节日的月饼糕点相差无几。 往年今日都是府内自个蒸糕,可想着老夫人头次在京城过重阳节,便想着让老夫人多尝尝这京城的各色重阳蒸糕。 铺子门前排了一条长队,好在来得早些,李妈妈已靠前去,再过三个人便轮到她了。只见店家又挪开一蒸笼,一股热烟冲上屋檐又被轻风吹散,一阵糕香瞬扑鼻而来,惹得买糕的人纷纷垫脚探头也要看个明白,见得蒸锅里的糕点,纷纷也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李妈妈又朝后头望了望,果然已不见君母身影;此时,君母就在附近一家蜜饯铺子买蜜饯,人挤着人,多的是不肯相让的旁人;君母被磕撞得差些没了好脾气,这会眉头是皱着的。 可见身旁老大爷仍是不肯站队,一副紧挨着君母好似想把君母给挤出去的神情叫身后女使瞧着实在不服气,正想开口吼他却被君母拦下,摇头示意罢了。 那老大爷一直在寻着机会妄想从前边人群中寻逢穿进里头,可前头巧的是站着两个后生郎君,不仅身材高大些,身子站得是如山一般稳;不管老大爷怎么争挤,那两个郎君仍无动于衷。 他双手着急的抖了抖,时不时的看了看君母,君母自然知道他的心思,故而直接扭过头去不看他。 原以为他该会就此作罢,然而不曾想,他这会竟凑了过来,一脸和蔼笑道:“好心夫人,可否让个位给我买个糕?” 君母回头看了一眼,人不仅没少,反而多了起来,君母很难为情,回道:“大爷,并非我不给你让位,只是后边人多,我在此也排了许久了,实在无法到后边再排去,若是叫你插了队,我后边的人定是不愿,你还是早些到后边排去吧。” 老大爷的脸瞬间黯然下来,手又抖了抖,望着后头的人,道:“若只是我一人,便是排到日落倒也无所谓,只是我那老伴,如今孤零零一人在家中等我,她腿脚不便,向来也多思,我这般久没回去,怕是着急的很...也罢,不排了。”话落,老大爷便转身离开了。 君母听此,心里竟有些失落,若待她也老去,不知主君可还会如此疼爱她,给她排长队买蜜饯? 想着想着,君母摇头笑了,心里道:“怎敢奢望主君能对我做什么羡煞旁人的事,夫妻能如此相敬如宾已是难得了,碧霜啊碧霜,知足常乐才是真。” 许久才见君母提着几个东西从人群中出来,女使急急围了过来,道:“君母,这人实在多,您就不该来!” 君母见女使两手空空,问道:“薄饼可买了?” “买了买了,那薄饼酥脆,我怕人多给挤碎了,便先放车里去了!”女使接过君母手中的蜜饯,又道:“君母,我们快回吧,人实在太多了。” “可怪我思虑不周,早该先定了叫人送府去。”君母理了理衣衫,笑道:“倒也好,许久不曾出来人挤人,这般景象还是我孩时才经历过的,这一晃,人都要老了。” 半天,君母才想到什么,这会拿走女使手上的一份蜜饯,道:“可险些忘了,这份是给前头那个老大爷的,这些你都先放车上,一会你替我给送去。” “哪个老大爷?”女使望了望。 君母指了指前头屋檐下坐歇的老大爷;女使点了点头,正准备拿另外蜜饯放回车上,却又被君母拦了下来,道:“罢了,你手上的东西都给我,这蜜饯快些去送吧!”说着,君母接过女使手上的蜜饯,把自己手上的一份蜜饯递给她。 君母穿梭人群里,很快到了车里,她撂开帘子看了看,只见那老大爷竟然朝她这边作了几个揖礼;见此,君母点头回礼。 后,待李妈妈她们都买齐物品便一起回了府。 巳时一刻,贺侯夫人携贺知书姑娘不请自来,带了些许薄礼到温府来瞧望老夫人;可巧,这会姜叙和卖花婆婆也同到温府门处。 昨日已吩咐了府门小厮,待见卖花婆婆来,定要好生热情接待,切莫摆个什么架子叫卖花婆婆不自在。 荣管家亲自在府门等候,可先是见得贺府的马车,荣管家眼珠子转了转,思虑一小会后便急急迎了上去;方问候两句,后头姜国公府的马车也停靠过来了。 见是国公府的马车,贺夫人也一脸好奇,这会同知书姑娘站在原处无进府去,正要瞧瞧来的是何人。 只见下来的是姜国公府的公子姜叙,后头还牵下来一个打扮较简素的老妇人;贺夫人此时是满脸疑惑,她可从未听说过姜国公府有什么老夫人,这老妇人究竟是什么来头,跟姜家又有何干系?怎得今日还来温府?莫不是与温老夫人相识? 荣管家朝贺夫人作揖,这会速速又到姜叙身边去,说道:“姜公子!”说着,又朝老婆婆作揖,卖花婆婆连连回礼,荣管家对卖花婆婆说道:“老夫人已在后院坐等着您呢,快些请!” 姜叙不识贺家夫人,可贺知书倒是见过,知晓她与温世倾是定了亲的;故而,姜叙才上了台阶便在贺家母女身前止了步,见姜叙朝贺家母女作揖,卖花婆婆也跟之学之;贺家母女同回礼,只是还未等贺夫人问话,姜叙领着卖花婆婆便先是进了门去。 荣管家走在贺家母女身前领路;贺夫人边走边打量着往另一头行去的姜叙和卖花婆婆,半响问道:“这位婆婆可是姜家的什么人,怎不曾见过?” 荣管家朝贺夫人这边望了过来,笑着回道:“回夫人,该是无干系的人,只是昨日受我们老夫人的请,今日过府一聚罢了。” “无干系?既无干系,怎与姜家公子一同车来的?”贺夫人问。 荣管家笑道:“夫人不知,原我们老夫人之意,是要我们派车去接的这婆婆,后面也不知怎的,姜公子却说他要亲自接送...” 听此,贺夫人再无回话,荣管家也无多说,待将人领到后院前便请退回去了前院。 第一百九十一回 初见杨好 这一路,贺夫人是时不时的朝另一头看去,直到见不着姜叙和卖花婆婆才没再打量。贺家母女候在后院门处,这会周妈妈很快过来接见;说着,便要将她们往花院那边领去;贺夫人这会正想打听,还未开口问话,身旁贺知书姑娘便先是问起周妈妈,道:“周妈妈,这是什么声?” 几人才到后院,便听得一曲潮乐悦耳,好似就是不远处传来的。一时贺夫人也才意识到,竟也细细听了听。 周妈妈笑道:“姑娘不知,是潮州府请来的奏乐师傅,此时就在花院那头演奏潮州府大锣鼓呢!此曲是我们老夫人最喜听的曲,名叫大登楼,对!...我们家两老爷当真是孝顺,不仅花重金远请奏乐师傅来,可还请了一个潮剧团!稍许片刻,还有潮剧可看呢!” 贺姑娘笑道:“巧着我们今日不请自来,竟享了老夫人的福!”又问:“云莲妹妹可回府来?” 周妈妈摇了摇头,回道:“不曾听过五姑娘要回来...今天大节,想来,是不会回吧...” “久不见她,竟有些念她了。”说着,贺知书看了一眼自己的母亲。 “常听书儿挂念莲姑娘,既如此何不入王府给老王妃请安,顺道见见莲姑娘?”贺夫人说。 “可那是王府,怎能轻易出入?”贺姑娘看着贺夫人说。 “入王府给老王妃请安谁人敢拦?”贺夫人抬高了头,又道:“书儿可是我们义安侯独女,便是宫官来,都得礼让你三分。” 听着,贺知书笑了笑,道:“女儿知道了。” 周妈妈行在前头陪笑不做言语,很快便到了花院。 花院中有一处偌大的空阔地,原这里只有一处小亭子可供少人吃茶赏花,不过如今却被翻新整顿,竟建了一座比方亭还有大的亭子,足足有两层高,亭大可容温家两家人,亭间有戏台,亭旁四周设桌椅,此为二层;首层是空着的,无其他精致布置。 锦鲤池环绕亭楼一周,亭外四处可见绿树鲜花,只是现今多的是菊花,有菊花成圃、插花菊花篮、单株菊花盆景等。 亭子为长四方型,如同一座院落,四围栏无墙立,顶挂竹帘遮日挡风,亭角悬挂铜风铃,立于二楼可瞧温府温宅全景。 方上二楼,只见温家众人皆在此坐享吃茶听乐,唯独不见君母和几个姑娘,便连世倾也不在此处;见来的是贺夫人,杨月速速迎了过来,温家众人也皆起身作揖迎客;贺夫人与老夫人寒暄了几句便入坐;听杨月说姑娘们在戏院看戏角装扮,故而贺知书也跟着去了。 女使端来了茶,杨月双手接过递到贺夫人面前,笑道:“贺夫人请用茶,我那嫂嫂出府去买蜜饯了,也出去了许久,想来也该回来了。” “买蜜饯?还亲自去?”贺夫人端起茶盏,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杨月。只见杨月点了点头,同拿起茶盏吃茶。 贺夫人吃了口茶,正想说什么,卖花婆婆便入亭来了。老夫人正吃着茶,听此连放下茶盏,盯着眼前走来的卖花婆婆看了看,又细细打量了一番。只见她一身粗麻布衣,却不见缝补之处,虽是素简却衣裳洁净。皮肤是又干又黑,脸上皱纹稍多,竟有些瘦得皮包着骨。 见此,老夫人心疼的往前挪了挪,欲要牵住卖花婆婆;卖花婆婆虽瘸着腿,却步伐稍快,这会来到老夫人跟前,连连要给下跪磕头,却被老夫人和卫妈妈急急拉住。 “杨好,给老夫人,请安!”说着,卖花婆婆还是执意要下跪行礼;众人这会也纷纷起身来;老夫人命人将她扶了起来,给赐了座,就坐老夫人跟旁。 老夫人没有说话,只是小心的握着卖花婆婆的手示意她落座;卖花婆婆也不知为何此时眼含泪花,眼睛从未离开过老夫人。她缓缓落了坐,又小心的扭头看了看众人,后道:“杨好不曾见过老夫人,却知老夫人是大善之人,今日一见,果真与我心想的无异,老夫人果然生着一副菩萨面像!” 老夫人听着笑了笑,一手拍了拍卖花婆婆的手道:“杨家姐姐可莫这般夸我老婆子,来日我都不好训我这两个儿了...”说到此,老夫人意识到什么,脸上瞬间没了笑。 卖花婆婆也愣了愣,扭头看了看身旁坐着的两位老爷,又看了看一脸不知所措的老夫人;半响,卖花婆婆僵了僵脸,才笑道:“听闻二位老爷最为孝顺,老夫人怎舍得训呢...” 老夫人一副犯了错的模样,她知晓她是戳到杨好的伤疤了。老夫人紧握着杨好的手,真心说道:“你看你,一来便要给我行大礼,伦说这儿,要说杨家姐姐功最为大可不为过,我可不敢受你这大礼...还要多谢杨家姐姐不嫌才是,今日能赏脸到我府一聚,老婆子我甚为高兴!” 听此,卖花婆婆着急的连连摆手,道:“杨好怎敢嫌弃!不敢不敢!可还承蒙老夫人不嫌,愿与我这般人相处...杨好是真心答谢老夫人和温家的大恩大德!自从温君母到我这订花买花,后头才有那些肯给我买花的大户人家...我这腿瘸,干不了什么活,更是妄想上街去摆什么摊做什么小买卖,可正因养这些花卖,才不至于饿倒屋中...” 见卖花婆婆眼眶湿润,老夫人掏出自己的巾帕递给卖花婆婆,又道:“我最是爱种些花呀草呀,可种的都不如杨家姐姐你种的好,你瞧瞧那下边的花,开得真盛美!我正想借此向杨家姐姐你取取养花的经呢!可待晚些我领你去我那院里头瞧,你便知晓了,倒时可莫笑话我才是!” “不敢不敢!老夫人可太抬举我了,不过是我那土更肥沃些好养些罢了...”杨好说。 突几声鼓乐响,吓得卖花婆婆一颤,连连望向戏台,老夫人见此笑了笑,连连伸手拍了拍卖花婆婆的手示意她没事。 卫妈妈依附过来道:“是戏要开始了。” 老夫人点了点头,对卖花婆婆说道:“这出戏听说是戏班新编的,我还不曾看过,不过这戏班子是潮州府最为得名的,想来定是好看的,咱这会边看边吃,待戏停,再到我那院里头陪我唠唠嗑去!”听此,卖花婆婆点了点头。 第一百九十二回 深情不藏 一阵嬉闹声,只见几个姑娘纷纷上楼来了,后头还跟来二姨娘和三姨娘,给老夫人作揖后皆落了坐。老夫人这会问姑娘们,道:“可瞧得过瘾了?” 听此,姑娘们纷纷点头,又时不时的扭头盯着卖花婆婆看着,好似瞧见了什么新鲜人物一般好奇;二姨娘端坐着吃茶点心,不知道的怕是瞧不出她只是一个姨娘,是豪无姨娘像;反观举止动态皆小心翼翼的三姨娘竟显卑微,她还时不时的朝卖花婆婆这边看来,一时可见她满眼的心疼。 卖花婆婆身材瘦小,坐于老夫人身旁竟矮小了有半个头,老夫人是满脸福泽贵气,身材稍瘦有肉,而卖花婆婆却皮肤黝黑,瘦得可见骨头。在一群打扮得甚是气派的人群里,她的朴素尤为抢眼,因此惹得姑娘们也是常常扭头瞧望。 两位堂嫂嫂这会也注意到卖花婆婆有些如坐针毡一般不自在,故而小声提示姑娘们,因此姑娘们才没再扭头打量卖花婆婆。 卖花婆婆也一直关注着这些方到来的姑娘们,心里不禁感叹道:果真是出身富贵,这可与她常见的街坊间姑娘甚有差异,便连身旁伺候的女使个个也是白里透着红润,肌肤吹弹可破,那衣裳也该是什么绫罗绸缎而制... 戏快开始了,老夫人左右瞧了瞧,这会歪着身问卫妈妈,道:“君母怎还未回来?也不见七姐儿和祈儿?” 听此,卫妈妈也瞧了瞧,这会躬着身凑过来问道:“想来节日外头人多,马车不好走,这才耽搁了,不过看了看时辰,君母也该回来了才是...方才听下边的人说,博哥儿醒来一直哭闹,不管奶妈子怎么劝都无用,祈哥儿只能亲自去安抚了,至于这七姑娘,便不知是去了何处...” 老夫人摇了摇头,道:“我早说了叫下边的人去买便好,怎还需亲自出府去,这会外头定是车马多如海鱼,人挤着人,万一不小心磕碰到哪,我怎能安心?”说着,老夫人瞧了瞧亭内,这会抬手指了指边头吃茶的主君。 主君正巧望了过来,看老夫人是有事寻他,故而放下茶盏走了过来,作揖道:“母亲可是有要事吩咐?” “君母出去许久了,还不见归来,你现下出去看看,顺道接她回来。”老夫人说。 听着,主君直起腰,指了指外头道:“都去这么久了也快回来了,这会外头怎好出去,便是出去了,人这般多,我也寻不见她啊。” “我让你去你便去,你这眼睛不是火眼金睛吗,人再多,我信你也能寻见君母。”说着,老夫人吃了口茶,可见温衡无动于衷,老夫人抬头看着他,道:“愣着做什么?要不我老婆子去?” “我难得歇脚...罢了,我去就是。”瞧老夫人那坚毅的眼神,主君无奈的憋着嘴,最后只得应了。见此,老夫人甚是得意的笑了。 后院四房院。 四姨娘抚着发髻,漫步于后院处,正跟身旁的刘妈妈聊得起劲,转眼便见一个身影熟悉的人在五姑娘院前徘徊。 四姨娘速速将眼前的人打量一番,后恍然知晓,竟是姜国公府的公子,姜叙。四姨娘这会示意刘妈妈去放风,她自个过去会会。 四姨娘盯着姜叙看了许久,方一出声,便将姜叙吓得一激灵。四姨娘道:“哪来的大胆郎君,竟敢光天化日偷窥我姑娘的院子?” 姜叙还想背过去溜走,却发现行不通,也非他作为,故而没有躲避,反倒直起腰身,正面与四姨娘会谈;姜叙打量着四姨娘,见她打扮得妖艳,想来该是五姑娘的姨娘了。故而姜叙抬手,朝四姨娘作揖。 四姨娘见此一惊,堂堂姜国公府公子竟朝她一个姨娘作揖?想了想,四姨娘心里一明,这会回了礼,道:“公子这礼,我怕是受不起...” “我母亲也曾是姨娘,何况,你还是...”姜叙欲言又止。 “何况,我还是莲儿的姨娘?”四姨娘不拐弯抹角,当面揭穿了姜叙对五姑娘的情义。 一听五姑娘三字,姜叙心口又是一怔,见此地却也无旁人,这四姨娘也毫不避讳,索性他也直言相交。 “您,怎知晓我对五姑娘...”姜叙问。 “男人嘛,都一样,况且像公子这般神情不藏,那些瞧不出来的,怕都是些装眼瞎的人,我可不喜装。”打量着姜叙,四姨娘又道:“只是,公子好似错付了,我女儿可不曾心悦于你。” 姜叙紧握着拳头,道:“你不是她,怎知她不曾心悦于我?” “正因为她是我女儿,虽不曾与我交过心,但她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我皆能看清。”看姜叙低着头不回话,四姨娘接着道:“看来姜公子心里是早明白了的。不过,欺骗自个最是无用,我原以为姜公子会有所作为,枉我还曾不顾身份不顾莲儿名声也妄想点拨你,怎知,你不过也是敢于心不敢于行之人。” 姜叙猛的抬头,道:“所以那日勾栏,是姨娘安排的?” 四姨娘白了一眼,道:“是与不是有甚重要?如今公子便是心悦于我莲儿怕也是夫妻难成了,好心奉劝公子,可早些收心,免得这相思之苦爱而不得之痛。” 姜叙皱着眉头,问道:“此话怎讲!” “如今我女儿入了王府,听闻那世子成日紧跟于旁,可说不定,将来世子侧妃有我女儿一席之地。”四姨娘紧盯着姜叙看着,眼神却有所变化。 姜叙咬紧牙关,紧盯着四姨娘问道:“你便舍莲儿入王府,当什么世子侧妃?” 四姨娘眼神黯然一闪,语气没了方才那般有力,道:“舍与不舍可非由我说了算,原我以为我的莲儿入王府是多么得意之事,才知,竟是入了虎穴...可那是王府,连主君都束手无策,我不过一个姨娘又做得了什么?” 姜叙咬紧牙关,无论如何,他断不会让五姑娘嫁与世子做什么侧妃!正想同四姨娘说什么,这会远处的刘妈妈速速跑来说道:“姨娘,有人来了。” 四姨娘道:“罢了,我同你说这些做什么,姜公子请自便吧!那头来人了,不可叫人瞧见我与姜公子在此谈话,免得叫下边的人嚼舌根,先失陪。” 姜叙再次礼貌作揖送四姨娘,随后也离开五姑娘的院前,往钟知祈的院子行去了。 离了姜叙的视线,四姨娘一手搭在胸前一手拿着巾帕捂嘴小心的回看着,道:“可巧着遇见他,如今这是我最后一次提点他,若他再无动于衷,只道是无缘罢了。” ...... 第一百九十三回 一身似戏 钟知祈院。 四季常青的绿竹从内到外铺满钟知祈的院子,院内相对宽阔,日照金屋。院中的石桌椅就设于院门西处,原院内西角还有一个小池,可考虑到承博尚小,免得哪日贪玩跌落水中,故而去干了水铺成土种成花了。 钟知祈抱着钟承博于院中晒日,一手拿着拨浪鼓轻转有声;座旁还摆了一个灯笼架,架上挂着的,正是钟承博初到来温府,在大厅内险将它拽下来的那一个,后头还是温衡亲自给摘下来送过来的。 也不知为何,钟承博对这个灯笼很是依赖喜爱,时常是近身陪伴;入床时,灯笼也要摆靠在床边,不然他便会哭闹着不肯入睡;白日里,但凡他哭闹,只要一见这灯笼便会缓了哭声。 钟知祈手上的拨浪鼓不知来回转了几转,钟承博仍是眼含泪花,正眼都不曾瞧它,而是紧盯着灯笼看。 钟知祈也是慢慢才发觉到,故而放下拨浪鼓,轻轻转动了那个灯笼,谁曾想,承博竟露出了久违的笑。 “我说怎不见知兄,原来待这做慈父呢。”姜叙一脚跨进院内,嘴角无力的笑了笑。 待几个女使小厮纷纷行礼完,钟知祈示意他们退下,奶妈子欲上前接过钟承博,却被钟知祈拒了,道:“今日无事,我亲自带他,妈妈们可歇一日。”听此,奶妈子和几个女使连连作揖道谢,这就退了出去。 “才一夜未见,叙弟怎这般憔悴了,可是瞒着我们去做了什么?”说着,又瞧了瞧身后,道:“也不见凉复...” “昨夜摔断了腿,今日下床都得爬,怎带他出来,背他?”说着,姜叙终于笑了笑,给自个倒了一口茶喝了。 钟知祈一脸疑惑的看着姜叙,姜叙放下茶杯,将钟承博抱了过来,道:“长大以后可别像你凉复叔一般蠢,为了赶走树上的猫,竟摸黑爬树,最后折了腿,半夜哭惨,比猫嚎还难听。可笑的是,这猫还是他不知哪日发的慈悲给救来的。俗话说,野花不可采,野猫不可养,轻则折腿,重则,连命都没了。” “花院那边有戏,叙弟不去看看?”钟知祈问。 “我一身似戏,还看什么戏。如今我那父亲是成日焦头烂额,想着要怎么完全才能甩掉卫家这个敷干的膏药,而他那大名鼎鼎的卫夫人,却妄想姜卫两家再结亲,好使他们卫家这张干枯的膏药重新起效,更妄想将这新膏药往我身上敷...果然,非一家人进不了一家门啊。”说着,姜叙将钟承博那梳得整齐的一撸小毛发给拆掉,重新徒手给他扎起来。 “那卫姑娘还未死心?”钟知祈问。 只见姜叙冷哼一笑,道:“何为死心,只有人死了心才会死。不过,她倒是有趣得很,蠢得有趣,这偌大枯燥无味的姜府,可还要多谢她添增蠢趣,这不,一早便赏她亲自伺候凉复,不可假手于人,也不至于凉复太过孤独...”话落,姜叙眼中竟浮现一丝阴暗嘲讽。 钟知祈突然将姜叙的手按住,道:“手下留情吧,看看我儿被你整成什么样了。” 话落,只见钟承博满眼泪水委屈至极,而他的发型更是不堪入目;姜叙见此连连拆了毛发,小心安抚钟承博,道:“对不住对不住,我的好儿,是义父错了,义父这就给你重新梳理一番,莫哭,莫哭啊!” 话刚落,钟承博是豪不给面子的放声大哭,直接给姜叙吓得不知所措,不敢姜叙怎么抱怎么亲就是哄不好;姜叙无奈求钟知祈直招,谁知钟知祈却跟无事人一般坐旁吃茶看戏。最后不得将怀里的钟承博塞还钟知祈怀中,可见钟承博任旧大哭不停,姜叙像犯了大错一般,蹲在钟承博身旁求饶。 谁知,钟知祈只是轻哄几下,再转动那灯笼,钟承博便不哭了;见此,姜叙才长松一口气。 京街上。 温衡顺老夫人之意来接君母回府,可见外头人实在多,温衡怎么也不想抬脚行去,故而一直候在大门外等着。 许久见得君母的马车,温衡如似瞧见救赎之光一般连连快步行去;李妈妈下了车,是一脸不可思议的朝温衡作揖,随后被温衡给赶到一边去了。 “娘子辛苦了。”说着,温衡小心搀君母下车。 君母看了看门处的荣管家,又瞧了瞧李妈妈,神情疑惑不明所以,心想主君可是犯了什么病?见主君好似很着急,君母这会有些心慌,问道:“主君,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只见主君笑了笑,道:“无事,就是,瞧娘子出去许久未归,故而,来接...”后头几句关心的话语甚是小声,可却也被君母听了去。 只见君母嘴角僵僵一笑也无回话,便随主君一同进府去。君母望了望后头,突停下吩咐女使道:“快些将这些糕点分装好给老夫人送去,我先回屋换身衣裳再去。” 女使纷纷点头应是,这会提着方买来的糕点便往后院行去,君母和李妈妈则朝东边抄手游廊走去;谁知,主君竟一路紧跟其后,还是李妈妈瞧见提示了君母,君母才停下问道:“主君,当真无事?” 主君不知怎的,竟有些慌乱,这会谎称他也要回屋换衣服去;瞧主君这般模样,君母自然知主君的话是真假,也无问,心里大致是猜到了;只见,君母和李妈妈纷纷暗暗笑了。 半途,主君才道:“贺家夫人和那知书也来府上了。” 听此,君母急急停下问道:“何时来的,怎现才说?” “娘子不急,贺夫人那头有弟妹陪着呢。”主君说。 听此,君母才放了些心,可脚步明显加快了些。半响才想起什么,君母又问:“那卖花婆婆可有来?” 主君想了想,今早来的那个老妇人便该是君母口中的卖花婆婆了,故而道:“与那贺夫人是同一时来的。” 君母点了点头,也无回话,这会脚步加快的朝院子行去;主君紧跟君母身旁,好似有话想问,可不知怎么,就是说不出来。 第一百九十四回 羞于出口 戏作到未时一刻才停,大伙也都在此用完午膳;坐了许久,老夫人也有些身乏,故而携卖花婆婆到楼下赏花谈话。 姑娘几个纷纷要出府玩去,偏七姑娘不去,说是困乏,想回屋里歇觉;四姨娘左右瞧着不对劲,可也无说什么,便当无事的回了自个院子。 老夫人同卖花婆婆及君母等人散步于花院,众人皆夸卖花婆婆的花养得好,使得卖花婆婆都笑红了脸。老夫人也是真心求学,故而卖花婆婆是细心的分享她的养花之道,还上手给老夫人演示了几遍。 卖花婆婆谈起卖花一事,是左右一个谢字不停,又说她如今吃的有住的有穿的有,已无需他人接济,这都是蒙温家之福。 老夫人被夸谢得连连挥手笑,又领着卖花婆婆去她院里看她种的花,杨月紧跟着去了;君母则是留在花院中陪着贺夫人唠嗑。 “也莫嫌我话多了些事多了些,你也是好脾气的,这等场合姨娘都可上桌来,是我便罢了,若来得是什么卫夫人沈夫人,可不落人话了!”贺夫人说。 “我也惯了,倒是她们也无像外头的姨娘一般闹,我是省心了的。”君母说。 “也就你这般软心肠能容忍,这说出去,谁信你乃将军之女?”贺夫人说。 君母笑了笑,道:“我父亲说过,这人无论卑贱都是我朝百姓,是他们拼死都要守护的人。我母亲说,只要不危及人之性命,无伤天害理则不是什么大事,能看开的看开,能忍的则忍,即为一家之母,若常以此事计较,怕家事难理成,反添一身伤气。” 听此,贺夫人默默吃了口茶,道:“孟将军与夫人如此心怀百姓,实乃我朝之幸。倒是我,竟有些心胸狭隘了,我眼里心里皆容不得沙子,老爷一旦有妾,我一来发卖二来赶之,可不同你这般大度,竟还让其住府上堂。” “无到宠妾灭妻的地步,谈不上受了多大委屈,看着孩子们都安好,我倒也满足了。”说着,君母抬手护贺夫人上了阶梯。 “今日不请自来,不仅享了老夫人的福,竟也叫我好生懂得什么是宽宏大量,来年我书儿嫁入温府,我也当真可放心了。温家娘子,在这京中,若说真善美,当属你了。”贺夫人道。 “贺夫人不舍嫌罢。”话落,两人一同上了戏楼吃茶。 戌时,今日来客才离府;贺夫人和知书姑娘早前半刻回府,巧着温世倾外出回府来,故而亲自送贺家母女回府。 卖花婆婆同姜叙一齐离开,原要留卖花婆婆和姜叙用完晚膳再离府,可卖花婆婆一力回拒说不敢再叨扰;老夫人吃茶看戏,唠了一下午的话着实也疲倦,故而也无强留客,倒是贴心的给卖花婆婆备了晚膳给带回去,还塞了一车子用的吃的;卖花婆婆见此答谢不及要下跪来,好在君母给拉住了。 几人在府门处嘱咐了几句,姜家的马车便动身行去了;君母与杨月搀着老夫人要回院子去,这会主君在后头喊住君母。老夫人大致猜到什么事,故而让君母别送了。 “主君可是有什么事要同我说?”君母看着主君问道。 谁想,主君拉起君母的胳膊便往东院行去,边走边问道:“明日之事,娘子可安排妥当了?” 君母没有看主君,直视前头回道:“明日什么事?” “昨夜不是跟娘子说过了么,娘子忘了?”主君语气些许着急。 只见君母哦的一声,接着白了一眼,道:“我当主君是心疼我操劳了一日,原来是另有其事。” 李妈妈低着头不敢看主君和君母,只静静的紧跟两人其后。主君道:“担心你是真,问你也是真。” 可见君母不吃这一套,主君接着说道:“家里之事,也只有娘子可帮我助我,况且,你乃我温府一家之母,这件事一半在你一半在我。” 君母看了一眼主君,道:“主君可想起我这大娘子了,怎在外头四处留情之时,却忘了有我这娘子了?” 听此,三人纷纷停下;李妈妈见况不妙连连请辞退去;看着主君愣在原地,君母瞧也不瞧一眼,转身便进了院。 主君也是头次见君母这般模样,一时也没反应过来,心里想着,难不成君母是受了什么刺激? 正当主君愣在原地忧心忡忡时,君母背对着主君说道:“明日该备的物品我都一一配齐了,主君可放心去做。” 主君不自觉的道了一声谢,接着君母又转身走来,只见她看了一眼主君,道:“主君何时这般客气,还是觉得有愧于我这个大娘子?”见主君不说话,君母接着道:“可别这样,不然,便不是我识的主君了。” 说着,君母直接绕过主君,喊来李妈妈:“我这会事多着呢,主君若还有要事,可等我闲时再说罢。”话落,君母头也不回地去往后院。 主君皱着眉头,看着远处的二四,小声问道:“这是茶吃多了,犯晕?”只见二四摇了摇头,便是知晓也不敢回话。 另一头,李妈妈紧跟着君母,瞧君母走得甚急,李妈妈连连喊住:“君母!” 君母这才止住脚,回望着东院,君母闭着目深深吸了口气,再次睁眼说道:“今早瞧见主君到府门接我,我便知他定是无事献殷勤。” “原我以为是我们相敬如宾惯了,担心我的话才会羞于出口,可如今才知,不过是不担心罢了。”说着,君母拍了拍袖子,又道:“罢了罢了,当初是我死缠烂打要嫁给他,也不怪他无心。” “主君定是担心君母的,不然怎会到门处接君母?便是想问,主君寻个时间问君母一事不就得了,况且,今早主君也无问此事。”李妈妈说。 “他哪是无问,他是不敢问。”君母一语道破主君;李妈妈听着好似有理,故而也不知如何回话才好。 君母想了想,一脸忧思道:“只是这事还未同祈哥儿讲...李妈妈,后院戏班的事你先替我去理了,这事我必须跟主君参详好,最好今夜寻祈儿来说明。” 听此,李妈妈点了点头,这会领着两个女使便朝后院行去;君母又对身后一女使吩咐道:“你到祈哥儿院里去传话,便说晚些时刻主君寻他有要事吩咐,切莫出府。”话落,女使领了命,这就速速行去。 ...... 第一百九十五回 以钟为姓 入夜,钟知祈被请去大堂,主君将其立房一事告知,也因族长远在潮州府,故不请来,一切从简,以奉香祭拜,告知先祖。 原想一切就此顺利,可不料钟知祈竟拒改名姓;惊得主君君母连连站起。主君连问道:“你乃我温衡之子,乃我温氏子孙,何不改姓?” 钟知祈提起衫摆跪下作揖,道:“既已随母姓,则不愿再改其姓。” “荒缪!我不允!”主君气得背对过去。 见主君气得颤着身,君母好声劝道:“祈儿可莫固执才是,若不是钟家姨母隐瞒,我们断不会让你流落在外,叫你受苦这么些年。如今既回来了,便该认祖归宗才是。” 半响也无听见钟知祈回应一句,主君咽了咽,淡淡问道:“你既不愿改我温姓,便是不认我这个父亲,既如此,你当初又为何要来认亲?” “待姨母归去我才知我的身世,我才知,原来我还有这么多弟弟妹妹,还有祖母,有父亲,有嫡母...可怪我只想着早日寻见亲人,却无思虑归宗一事...我亦有私心,钟家贫苦,我亦无能,妻子患病,到最后我都无法为她求来医救...”到此,钟知祈已泪流满面,喉咙如针扎疼痛,他哽咽着,艰难的说着:“可笑我连共赴死都不能,凌姚受了万苦生下承博,我怎能就此抛下独自逃避...” “听闻我的父亲乃当朝大官,家大业大,我不想认亲,是因不想被扣攀附之名。我可四海为家,可树皮裹腹,可怜承博尚小,他又怎熬得过这般苦难,故而,我不得不厚着脸,违背自己的心也要来见我的父亲...”钟知祈红着眼,抬头望着站于堂上的温衡。 半响接着道:“原我只想将承博放于府门前便离去,可当我瞧见温府二字,便想起我那素未谋面的母亲,那逝去不久的妻子、还有姨母,届时想见父亲的心怎么也藏不住了...” “钟家如今仅剩我一人了,虽姨母隐瞒有错在先,可也是任劳任怨将我抚养长大,我怎能弃母家不顾。”钟知祈跪拜在地,道:“我知我如何做都会是错,可我不悔我今日所言所举,父亲可气我骂我赶我,可,我仍以钟为姓。” “你!”主君指着钟知祈,半天也说不出话来,这会眼里已满是血丝。 “若父亲不嫌,可将其承博记于温氏族谱,以代我孝敬...”钟知祈道。 主君咬牙道:“你妄想!你自个的事,妄想让我的孙儿替你背负!” “所以,这就是你常躲屋中的原因!每每我下朝归来皆不见你在眼前,原来你一直在躲我,就是为了某一日,好离开温府销声匿迹,叫我们好适应没有你?”主君心口如似冰雪凉透,他跌坐于椅上,平静得叫人背后发凉。 “也罢,你既这般不情愿,我也不会强留于你,我温衡,不差你这儿子!”主君一手抚着额头,闭目道:“承博是我的孙儿你妄想带走,至于你,既不愿为我温氏子孙,便早早收拾离府去罢,免得我们见到你,烦心...” “主君!”君母知晓主君定是会铁下心,这会君母心疼得落了泪,急急挽留道:“你赶走祈儿,他一无所有,你叫他到哪立足去?我不允!” “你不允又有何用?是他自己要走,是他自己不愿留!”主君放声大吼着;一时堂内外所有人纷纷低着头。 君母急急来到主君跟前,哽咽道:“祈儿再是固执主君也不该赶他!如今承博尚小,祈儿若走了承博该如何?他已没有了母亲可不能再失去父亲!” “承博不怕生,偶尔哭闹,倒还算乖巧。如今有妈妈照料,倒比我细心...便是我无在旁,想来承博也不会哭闹着要见我...”钟知祈说。 “你听听,你听听他说的!”主君气得指着钟知祈的手都是抖的。 君母无奈看了一眼主君,又走近钟知祈,说道:“承博再是乖巧懂事,再是不哭不闹,也需要你这个父亲陪伴在旁,他不过一岁小儿,你怎狠得下心,就此抛下他不管?” 这会主君插嘴道:“他若想走便让他走,君母无需挽留他!终归是钟家养大的人,咱可莫奢望他能与我们同条心。” “主君可少说几句吧!”君母语气硬了些。 周妈妈这会急匆匆的小跑进来道:“主君君母,也不知是哪个不要命的,竟去告知老夫人,老夫人一听,险没气昏过去...” “这般长嘴舌就该被活活打死!去!”主君指着门外,对候在门外的二四说。 众人听着一惊呼连连看向君母;君母暗暗咽了咽,后道:“可莫打死冲撞了老夫人,这般长嘴舌,放出去恐会四处议论温府是非,不如打断一条腿,留在府内做苦差罢了。” 一时,大堂内鸦雀无声;君母看着闭目的主君,又看着垂头的大郎君,两人各不相让,彼此固执。 君母问道:“承博乃你亡妻唯一留下给你的念想,你当真忍心?” 只见钟知祈点了点头,又朝君母跪拜在地道:“恳求母亲,能替我照顾好承博...” “承博亦是我孙儿,我自然会照顾好他。”君母暗暗叹了口气,又道:“如今你祖母那头瞒是再瞒不住,老夫人一谈起你便满心愧疚,如今得知你要走定是不允的,事关重大,老夫人那头还需你自个去说明,若你祖母允了,我和你父亲,自然也不会再强留你。” “既决定要走还看什么老夫人?是嫌她气得不够吗?”主君理了理衣袍,端正落坐,语气稍比方才稳定了些。 “好好劝说你祖母,去吧!”君母挥了挥手示意钟知祈离去;钟知祈叩拜,这就离去;待钟知祈离开大堂,主君转手就将茶盏摔了出去,正巧甩过堂顶的灯笼流苏,茶盏在院内碎得一地,灯笼也晃了晃。 君母被吓得一通,一手捂着胸口紧盯着主君看着,李妈妈连连上前扶住君母;此时在院内的女使纷纷也吓得躲旁哆嗦起来。 第一百九十六回 雕心雁爪 亥时二刻,老夫人仍将钟知祈拒之门外,见老夫人任旧气着他,钟知祈便长跪于老夫人院门外不起。 老夫人在里屋透着窗缝看着钟知祈,本是心疼得紧,偏就不肯见他。卫妈妈领老夫人之意,出房门来劝说钟知祈,道:“老夫人说,大郎君既如此固执,便别来见了。”说着,卫妈妈朝屋里撇了一眼,弯腰又对钟知祈轻说道:“大郎君速离去吧,可别在此跪着叫老夫人见着心疼...” “他爱跪便跪,他既不心疼我这个祖母,我又怎会心疼他...”老夫人从屋里传出来一声嘴硬的话。 只见钟知祈抬头朝窗这边望了过来;原本亮着的窗突然暗下,里头再次传出来老夫人的声音,道:“卫茗香,你也该歇着去了。” 卫妈妈左右为难,可见屋里已漆黑一片,老夫人半天也没有动静;想来老夫人是决心不见大郎君了,故而卫妈妈轻声说道:“老夫人甚是疼爱大郎君,大郎君才回家中多久?如今又生这等事,可叫老夫人何以接受?夜深了,大郎君若有什么话明日再来说罢,老夫人现以睡下,大郎君请回吧。” 钟知祈道:“祈儿愧对祖母疼爱,祈儿今夜便长跪于此,直到祖母消气。” 卫妈妈微侧着脸等待着屋里的传话,可半响也不见老夫人开口;卫妈妈一时无奈的摇了摇头,扭头便回了屋里;见此,守在门外的几个女使交头接耳的,纷纷不忍看这般凄惨的大郎君长跪于院内。 院外,李妈妈掌着灯陪同君母来老夫人院,见老夫人熄了灯,故无进屋里请安去;瞧见他们祖孙二人各不退步,君母无奈摇了摇头,道:“这三人都一般倔强。” 李妈妈小心跟在君母身旁给照着路,道:“老夫人怎肯大郎君离府呢,如今大郎君这般长跪不起,可是要逼老夫人答允了。” 听此,君母抬手扶额摇了摇头,道:“今夜是要无眠了,只可怜这承博这般小...倘若云锦也知晓,怕也要跟着伤心。可警告下边的人莫多嘴,这事但凡传到外头去,可不是打断腿这般轻巧了。” “明白。”说着,李妈妈护送君母回了屋去。 四房院。 自戏台散,七姑娘则回屋里自个待着,也不同姑娘们出去玩,在房中也无做什么事,只是魂不守舍的趴在窗前的香案上发着呆。 今夜月色朦胧,似有少片乌云缓慢行过,七姑娘松着发髻坐于窗前,也不知是在冥想着什么。 只听院外传来一声娇怨,正是四姨娘的声音;七姑娘连连回神过来,提起裙摆缓缓出屋去看,方到院内,便听见院外四姨娘身边的刘妈妈骂道:“睁眼瞎的,连灯都抬不好,好在姨娘无碍,不然叫你摸黑了哭去。” 女使抬着灯跪在地上,头都不敢抬起;只见四姨娘瞪了一眼,抬手指了指,示意身后女使接过她的灯。行了几步又停下,四姨娘别过头说道:“罢了,到底是新来的,念你初犯,就在此罚跪一刻吧。” 那女使跪拜在地,一脸委屈道:“多谢姨娘。” “葵儿?”话落,便见七姑娘散着头发,一身素紫裙衫从院内走了出来,又见贴身女使小寒拿着长衫小跑出来给七姑娘披上。 “姑娘怎穿这身出来,担心叫外边人瞧见了。”小寒说。 七姑娘一手抓着领,缓缓行到四姨娘跟前问道:“姨娘可是摔到了?”又瞧了瞧身后罚跪的女使:“不用她便好,还罚她做甚。” 只见身后那女使连连拜了下去,哭道:“姑娘饶命,求姑娘不要赶我...” 四姨娘抬手理了理七姑娘的发梢,道:“这戏班子的人还未走净,你穿这身里衣出来,也不怕叫人瞧见了乱嚼舌根?” “父亲可不容忍他们乱嚼我的舌根,如今府内森严,他们也到不了我这院。便是瞧见了,又能如何...”说着,七姑娘抓着衣领的手紧了紧。 四姨娘瞧见了七姑娘的小动作,故问道:“怎见你今日心不在焉,葵儿可是有什么事瞒着?” 七姑娘摇了摇头,道:“无事,只是有些想念五姐姐了,也不知她在王府可还安好,是否有人欺负她。” 谈起五姑娘,四姨娘一脸忧思,道:“说来,已好些时日不见莲儿,也不知...” “四姨娘!”这时,身后传来一声急喊,只见一个妈妈抬着灯笼急急跑来,手中的灯笼随着小跑左右摇晃得厉害。 “黄妈妈怎这般着急,可是有要紧事?”刘妈妈问;黄妈妈是四房院的看院妈妈。 黄妈妈喘了喘道:“主君来咱院了!” “主君怎来了,可不是他说的今夜要陪君母吗?”四姨娘一脸不屑,又道:“可随他去吧,他来不来又干我何事呢,今夜我可是要陪我葵儿的。” “哎呀姨娘,可莫生小气了,快快回院吧!主君来时一脸的黑,也不知在君母那头是给怎么气得,我瞧着都怕。”黄妈妈说。 “怎的被气了才想到我这,把我当撒气的不成?”四姨娘说。 “姨娘莫耽搁了,快走吧!”刘妈妈示意黄妈妈,一会两人一左一右的就将四姨娘拉走。 一路,四姨娘可是将两个妈妈骂了一遍,可嘴里叨着,身体确是很诚恳的快走着赶回院去。 七姑娘目送四姨娘她们离去,目光回到跪拜在地上的女使,七姑娘原不愿理睬,可还是忍不住说道:“四姨娘娇贵,可经不得摔,可你连灯都抬不好,还能指望你做什么?我父亲最是疼爱四姨娘,万一哪天她掉了一根发丝,你可承担不起后果,我可不像我五姐姐那般心慈手软,自然不会宽宥于你。” “我劝你还是早早离府的好。”话落,也见那女使抬头起身,七姑娘也无奈,又道:“也罢,我已是好心奉劝你,既然你不愿离去,那便跪着吧。” 七姑娘对身后小寒说道:“给她一盏灯,提着灯跪。”七姑娘想了想,又道:“去四姨娘院外跪着吧,别在我这跪着。”瞧了瞧四周,道:“免得某些人瞧见了,还以为我是雕心雁爪之人。” ...... 第一百九十七回 哑声唱戏 入深夜,七姑娘半倚在床上,任旧无睡意。瞧着窗外月光白亮如晨曦,七姑娘索性起身到香案前,将那半开的窗打开来。 “月如晨曦,心处明境...”七姑娘嘟着嘴,望着明月的双目慢慢望下,瞧着院门,七姑娘突斗胆想出要出院探探的想法。 七姑娘轻手轻脚打开房门,只见门外两女使已然睡倒;七姑娘回屋里头拿来一件略薄的披风披上;这会轻关上门,脚步轻盈离开了院去。 也不闲逛,七姑娘直接去了后院;虽是深夜却月色明亮,七姑娘手里的灯笼到底也照不了什么。 方路过祖母的院,七姑娘停了脚;只见那院里跪着钟知祈;七姑娘不知发生了何事,原想上前去询问清楚,可就在这时,院外西边,突有一个身影急匆匆走过;也不知为何,心觉此人熟悉得很。 七姑娘在原处犹豫了一会;看了看祖母院里的钟知祈后,最后还是去了院外西边。 七姑娘急急跟了上去,一手提着灯笼仔细瞧着,可这方院子竟空无一人,方才瞧见的那个人也不知去了何处。 寻不到此人,七姑娘竟有些不甘心,这会提着灯笼继续寻着。 果然,最后让七姑娘在方亭里寻着了。 只见,那亭内的人披着一件戏服,也无其他打扮,他竖着兰花指在亭内哑声唱戏。 两方相视惊诧,原来是半熟人。 七姑娘小心将灯笼挂在亭外边,脚步轻盈进了亭,寻得一处放着戏冠的桌案前落了坐;互不打扰,一方静看一方静唱。 戏子素衣唱戏无声,观者自然瞧不出他所演其谁;肉眼上所见不过唱戏看戏,且不知其境早已将二人牵陷局中。 其所看的非戏,其所唱的非戏;其所看的是人,其所唱的离心。 三刻后,戏罢。 苏境祠躬着身朝七姑娘作揖,也不说话,只是温柔笑着;七姑娘站起身来,手捧着桌上的戏冠,仔细的左右瞧着。 夜里月光再是明亮,也瞧不出这顶戏冠有多精美,到底只能粗略一瞧;这顶戏冠瞧着是有些年头的,也无什么贵重的宝石,满是刺绣花样多,丝球流苏少许;只是精美的刺绣上围着一圈珍珠,到底也是精美贵气。 七姑娘眼尖,瞧见一处刺绣上少了一颗珍珠,故抬起手指摸了摸。 苏境祠见道:“自我入戏班起,它便一直跟着我了。” “一瞧便知你不是好主子,跟在身边许久,这都坏了也不给修补。”七姑娘道。 苏境祠笑道:“人有岁月,物有时长,年久人会老,时长物会损。” 七姑娘不喜听道理,将戏冠缓缓递给苏境祠道:“不及时止损,将来悔之不及。” 话落,披在七姑娘身上的披风滑落;苏境祠下意识伸手抓住,两人瞬间靠近,相视心慌,不语。 方才七姑娘这话里明显有话,苏境祠竟也一时不知如何答复,许是过于慌乱,脑里一片空白;苏境祠将披风给七姑娘披好,急急收了手;思虑小会,再次抬手轻轻接过七姑娘手中的戏冠。 苏境祠望了一眼亭外,再回过头来说道:“月色暗了,我送姑娘回去吧?” 七姑娘抓了抓披风点了点头,嗯的一声;苏境祠转身将戏冠放下,双手取下灯笼递给七姑娘。 七姑娘双手接过;然这时,身上的披风再次滑落,这次苏境祠没能接住。一丝轻风吹过,苏境祠蹲下身捡起披风,将它叠好递到七姑娘手上,又将自己身上的披风卸下,欲给七姑娘披上。 可拿到七姑娘目前,苏境祠却犹豫了。这时,七姑娘却说道:“我不嫌,公子也无冒犯...” 话落,苏境祠这才笑了笑,将披风给七姑娘披上,绑好;两人之间仅隔一灯之距,气味奇妙。 瞧着苏境祠有些慌乱模样,七姑娘暗里偷笑;苏境祠在前头领路,七姑娘紧紧跟之。 途中,苏境祠一次也无别过头来瞧七姑娘,而七姑娘却一直盯着苏境祠看。因如此,七姑娘竟有些伤心失落;眼瞧四房院也快到了,待天亮,戏班子的所有人也将离府,以后怕不知何时能见。 七姑娘愈想愈伤心,索性停了下来,看着苏境祠一人往前走着;瞧着地上灯笼的光逐渐暗下,七姑娘的影子也渐渐消失眼里,苏境祠这才停下。他知道七姑娘定有话要与他说,他,亦如此。 “苏境祠...”七姑娘望着他:“日起后,你将去往何处?” 苏境祠侧着身,望向七姑娘,回道:“去,我该去的地方...” “那是什么地方?”七姑娘问。 苏境祠喉结动了动,却无吱声。半响后说道:“云葵姑娘,境祠,送你回去歇息吧。” “你知道我名字!”七姑娘忍不住嘴角笑起,欢喜一会又道:“可我...” 望着苏境祠,七姑娘握灯笼的手突紧紧握紧道:“苏境祠,你让我念满脑仁,如今困意全无,叫我如何歇息?” 苏境祠惊愣的看着七姑娘,一时也忍不住别头羞笑。再看七姑娘时,苏境祠却收了笑,而后道:“多谢云葵姑娘挂怀,境祠不过一个戏子,怎配姑娘挂怀...” “为何不配?可是戏子做了什么上不了台面的事?是偷是抢,还是杀人放火了?”七姑娘一步一问,又道:“我瞧上的,没有配与不配之说...” 七姑娘欲靠前去,苏境祠却退了步。七姑娘道:“戏子,也有志于科考,你与他人不同!” “嘶...”一声沙土滑落声传来,伴有一个男声。 七姑娘下意识抬起手上灯笼,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照了照,道:“那个不知死活的,竟敢听我墙风,快给我出来!” 苏境祠下意识走到七姑娘身前,用身挡在她身前;不一会,从月光照不到的地方里走出来一个人,七姑娘一脸惊住,道:“父...父亲?” 可见,方才温衡定是摔了,这会走路都不利索。温衡盯着苏境祠看着,问七姑娘道:“半夜三更,一男一女,葵儿是想飞天了不是?” “半夜三更,父亲怎在此处...竟偷听女儿的墙脚...”七姑娘有些心虚,不敢看温衡。可见温衡不作声,一直盯着苏境祠看。七姑娘竟有些害怕。 虽是心中有不舍,可更害怕温衡对苏境祠做什么,故让苏境祠离去;苏境祠这就请了退,温衡也无阻拦。 温衡盯着苏境祠的背影看着,那眼神叫七姑娘瞧着有些发麻,故岔开话题说道:“父亲是来见大哥哥的吧?偷见?” 一个偷字,险叫温衡挂不住脸,道:“我见他堂堂正正,何时需要偷?我又不是来见他...” 七姑娘道:“那头是祖母的院子,不是去见大哥哥莫不是去见祖母?可祖母早已歇下,父亲,你连说谎都不会。” 只见温衡冷哼一声,道:“念满脑仁,困意全无...” “父亲!你无赖,你说不过我!你!”七姑娘着急得跺脚。 “谁还无年少过?只是你那些个姐姐都还未开窍,你倒先是...”温衡笑了笑,又冷下脸来说道:“他不合你。” “父亲又怎知他不合我了,合的很!”七姑娘跟在温衡身后走着。 这时温衡侧过脸来道:“他的确不合你。身份不合,人不合,性格不合...都不合...” 七姑娘听着满脸不悦,这会小跑到温衡身前,垫起脚尖对着温衡说道:“我说合就合,将来与我共度余生的人也只能是他!”七姑娘哼的一声,转身快步行去。 半途,七姑娘又折返回来道:“我知父亲是偷偷去看大哥哥了!今夜之事,父亲的事我当不知,我的事父亲也当不知,就如此!” 温衡嘴角一笑,点了点头,又道:“他不合你。” 这下七姑娘是真的又气又伤心,是头也不回的回了院去。温衡确是欣慰一笑,道:“这脾气,果真有我三四...” 第一百九十八回 志在四方 日起,钟知祈被请进老夫人屋。 瞧着一脸虚青的钟知祈,老夫人心疼得上前去,捧着钟知祈的脸左右看着,哽咽道:“你这孙孙,当真要剐了老婆子我的心不是!这般好好过着不好,偏要搬离府去,如今春围不过数月,这般折腾又无人在旁照顾伺候,叫我如何能放心!可就不能待一切落定再决议此事去留?” “我那曾孙如今无母已够可怜,与你好生参详,给博哥儿寻个好继母,偏你还不愿,如今可还要因你失去父亲疼爱!锦儿与你相认不过数月,倘若知你罢亲离府,可又怎能安心在沈家过着日子?”说着,老夫人连连抽出一条巾帕捂了捂眼,又盯着钟知祈问道:“可是家内有叫你不如快的人?还是下边的人乱搅你的舌根?” 只见钟知祈摇头道:“家人,上上下下皆待我很好。” 老夫人听此更为着急,跺了跺脚问道:“那又是为何这般急着要搬离府去!莫不是因你父亲昨夜那些话,叫你连夜跪着也要离府!” 也不给钟知祈回话,老夫人连道:“那不能够!”老夫人挺直腰,指着外头又道:“这混账衡儿虽是温家一家之主,可老婆子我可是他的老母!我要留下的人,他岂敢赶了!当真是他错言,我去撕烂他的嘴!” “母亲!”这会君母急急从外头进来,瞧望了一眼跪在地上的钟知祈,见他朝她作揖,君母点了点头;方才老夫人的话,君母也听去大半。 见到君母,老夫人站直了腰,委屈得像个孩子般,一手拉过君母的手道:“碧霜啊,你可替我好好劝劝他!” 君母看着钟知祈竟有些无奈,她也不是没劝过,只是钟知祈的决心确实难以劝动。君母安抚着老夫人,又招呼外边的人进屋里来,将钟知祈扶起落坐。 “主君昨夜的话确实重了些,可不过是些气话罢,并非真意要赶祈哥儿走。”君母扶老夫人坐下,自个也落了坐,看着钟知祈,君母小心问道:“昨夜你父亲在旁,有些话我不敢直言,今日当着你祖母面我便说了。” “母亲请讲。”钟知祈一脸虚弱,作揖道。 “你这般着急要走,想来非一时之想,只是巧着赶上昨夜提及立房一事,你便就此摆明了原有的想法,可是如此?”君母问。犹豫许久,钟知祈点头了。 君母低了低头,小声问道:“你回温家不过短短数月,可与你那些弟弟妹妹倒是相处得融洽,并无什么不适不合...既如此还想离去,可是听了下边人嚼了什么舌根子...” “说了什么!”老夫人问。 君母欲言又止。见此,老夫人很是着急说道:“君母有话直说便是!” “殊不知,谁才是温家长子...”话落,君母闭目不言。 老夫人气得猛拍桌子站了起来,怒道:“何人!何处!何时嚼的舌根!” “老夫人当心身子啊!”卫妈妈急急从里屋,小跑出来,扶住老夫人。 “吃着主家的饭拿着主家的钱,竟还嚼起主家的舌根!可是温府家事好做闲得慌!去,我倒要看看,究竟是哪个无德蠢人竟说此话,去给我挨个挨个的问,挨个挨个的找!掀翻房顶也要给我找出来!”老夫人一手指着外头,一手捂着胸口,着实生气发抖。 钟知祈同君母也小心护在老夫人身旁,生怕一会就这么气晕过去;老夫人就近落坐,手捶着胸口一脸艰苦。 “大哥自然是我们温家长子!”这时,二哥儿温世倾同六姑娘一起来老夫人屋中。 “母亲,咱府内何时有这般蠢材留着,可逮着了扔远了去,永不复用。那些爱嚼舌根的,周妈妈,你挨个的找,找着了,便将他们都拉来我院中,日日夜夜的跪在我院中嚼给我听,若嚼不来,便打断腿扔出府去!”六姑娘说。try{ggauto;} catch(ex){} 第一百九十九回 敝帚千金 王府。 一阵嬉笑声落下,堂内众姑娘纷纷盯着坐堂上的老王妃;只见她拿起五姑娘方制的香丸,看了看又闻了闻,道:“这香甚好!” 坐于老王妃左处,次于世子妃后落的世子侧妃这时问道:“云莲姑娘今日制的什么香?” 五姑娘回道:“此香丸名为十香丸。” “十香丸...当年还在应天府时,宫内皇妃省亲,便曾赠我香丸,其中便有此叫十香丸的。”老王妃揣摩着香丸,神情忧伤道:“自娘娘去了,再无闻此香...” 五姑娘一怔,连连屈膝低头道:“大王妃恕罪,是云莲不明事,竟叫大王妃伤心。” 老王妃小心将香丸放了回去,拉起五姑娘的手道:“我不曾怪你,起来。” “不过一时忆起旧事感怀罢了,不曾怪罪于你。倒也是欢喜事,我亦多年无用此香,如今用上,竟也别有一番滋味。”老王妃道。 世子妃正想说合几句,奈何被世子侧妃抢了话,道:“莲姑娘当真手巧,这香妾仅是听闻还不曾见过呢,不曾想姑娘还会制!今日借了大王妃的福,妾是瞧过了也闻过了。可怪不得世子爷欣赏莲姑娘呢!” 话落,五姑娘脸僵住了;世子妃也暗下脸来,众人瞧了瞧也不敢言语;倒是老王妃笑道:“世子还识得云莲呢?” “回大王妃,是呢!世子爷可常在妾耳边说云莲姑娘的好,可是十句九句不离的,妾可快要成嫉妒婆了。世子爷还说要妾学云莲姑娘的本事呢!可瞧,咱世子爷可喜欢云莲姑娘呢!”世子侧妃毫无顾忌的一通说,听得世子妃面黑如土。 五姑娘害怕的连连低头,一时也不知如何为自己脱身;只见世子妃盯着五姑娘看了看,又别着脸回来世子侧妃的话,道:“可不说世子爷向来惜才,云莲姑娘如此手巧,便是我也是喜欢得紧,世子爷欣赏她也不足为怪。只是,此技也需天赋,妹妹怕是请再好的制香师傅学习,恐也难与云莲姑娘一比。” 五姑娘屈膝答谢世子妃赞言道:“世子妃抬举云莲了。” 听着,世子妃拿起手帕点了点嘴,点头回了五姑娘;这会世子侧妃起身到五姑娘身旁,牵着她的手笑道:“如今怎还需去外头找什么好师傅,这不,最好的师傅就在妾跟旁,云莲姑娘便是最好的师傅。” 听着,五姑娘摇了摇头,还未开口,世子侧妃又道;“昨日世子爷同妾说,一朝扑鼻流连忘返,说是很喜欢云莲姑娘身上的香,不知姑娘可愿教学?” 这会老王妃插嘴笑道:“昨日是玩一块去了?” 话落,众人纷纷交头接耳;五姑娘连连回道:“回大王妃,昨日云莲同湘阳郡主于假山闲谈,下山时不慎脚滑险摔落山下,正巧着世子来了假山,扶了云莲一把...” 老王妃笑了笑,又问:“可摔落了?” 五姑娘摇了摇头,便不敢言语了。一旁世子侧妃看了看,阴阳怪气道:“世子爷倒是少去假山的,昨日竟然去了,果然巧。” 老王妃笑了笑,道:“你这丫头有话不妨直说罢了,何需绕着弯。便说世子冲着云莲去又何妨!” “大王妃果然明人,妾身都还未说明...坦若姑娘能留府做世子三房,必是美事一桩!不说全了世子一时痴情,更是能留下陪大王妃身旁!说出去,姑娘尽显福气!”说着,世子侧妃拍了拍五姑娘的手,又捂嘴笑了笑,满意的回了座;看了一眼前头黑着脸的世子妃,一时竟有些得意。try{ggauto;} catch(ex){} 第二百回 茶鱼有话 申时,落细雨。 钟知祈提一布包裹,弃车乘船,游于京内河上。被雨打湿的木船颜色深了几许。雨水漫漫,滴落于河水上嘀嗒做晌。 钟知祈坐于小船内,眼神游离暗殇几许,隐约中,好似听见了什么呼唤声;他抬眼望向船外,只见左侧岸上,小跑着一个郎君,着实眼熟。 钟知祈起身撑伞,行于船头立住;这才见得那岸上追赶着小船的人,竟是姜叙。 “叙弟!”钟知祈唤了一声,连叫船夫随处靠岸,这会姜叙气喘吁吁的也在岸边停下;可此处无石梯可上下,只得上下相望言谈。 “叙弟怎来了!”钟知祈说。 “若非我今日前往温府寻你,且不知知兄可也要弃我而去?”说着,姜叙一跃而下,钟知祈速速扔去雨伞扶住姜叙;船狠狠晃了起来,船后的船夫跌坐于船尾,好在船后面缓了下来,没翻过去。 凉复也在此刻才追赶而来,见得自家公子无事才呼了口气,道:“公子,雨遮!” 说着,凉复将雨伞扔给姜叙,姜叙稳稳接住,撑开后往钟知祈身旁靠去;一船一人,凉复行于岸上跟随。 “也不怕连累我跌入河中。”钟知祈语气带有一丝调侃。 只见姜叙笑了笑,道:“我瞧知兄一副未睡醒模样,落入也好,清醒清醒。” 钟知祈低头不语,望着自己的脚,见那细小雨水滴落在鞋上又浸入鞋中;再抬头看落雨,道:“昨夜向我祖母请罪,跪了一夜。” 只见姜叙冷冷一笑,道:“原来知兄是知道错的,怎到我这,也不跪跪请罪?” 钟知祈撇了一眼,冷笑一声便入坐船内,又道:“叙弟若是天上仙明,我不止跪你,我且还日日燃香,叫你香火呛鼻。” 到此,两人会心一笑;姜叙捏着伞的一头往船头上放,只身也入了船内落坐。 “京郊外半里处,有一座小山,山内深处有一落庄子,此河可通往,如今那里归了我,知兄就到我那扎脚吧。”姜叙说。 钟知祈原要拒了,姜叙连道:“可非白住,我那庄子处于山深处,四周森林深夜可怖,且落花落叶又多,不好打扫,那边向来也无下人去打扰,故要知兄替我打扫。” 钟知祈听着笑了摇摇头,道:“叙弟有心安排,我怎好坏了你的情。便恭敬不如从命了。”如此也好,他也无须去寻落脚处,虽老夫人给了一处院落,可他却无想动用。 聊了一路,雨也渐大,待船靠岸,姜叙同钟知祈同撑一把伞下船;姜叙掏出银子打发了船夫,随后便同钟知祈往山里走去。 到此已近黄昏时,落雨天阴暗,山林路四处云雾弥漫,满地落花枯叶;过了竹林可见一石桥,桥下小溪清澈见底,水声荡漾; 眼望四处古树围绕,绿叶森森,桥上一枯树错横生长而过;桥前石路左侧有一石阶,上了石阶便是庄子木门,木门上两处还悬挂着两盏不亮的灯笼,灯笼上的‘净尘’二字也是着实抢眼。 身处于此如同与世隔绝,消去城内繁华,这里竟显孤寂。 二人正上石阶,方推开门去,一个燕巢从顶掉落,沙土与草洒落一地;两人倒是没有被吓到,却是不约而同的弯下腰伸手去翻了翻,还好无鸟蛋。 “还好无鸟蛋。”二人异口同声说道。 姜叙熟门熟路的朝里门走去,推开门,在里边拿出来一副扫帚;钟知祈将包裹递给姜叙,转手接过姜叙手中的扫帚,过程无二话,好似两人已长居一起一般...try{ggauto;} catch(ex){} 第二百零一回 寸阴是惜 翌日,天落绵绵细雨,暖日带丝轻柔微风。 今日王府老王妃携湘阳郡主等夫人一齐进宫面见皇后娘娘,需待宫门下钥前才回王府,故王府内的官府姑娘们今日皆可回府一日。 寒露兴高采烈的跟在五姑娘身旁给撑着伞,这会来到王府侧门处,正要坐马车回温府;这前脚才落了石阶,后脚晋安子爵杨府的二姑娘杨妙芳便喊五姑娘说道:“温家妹妹也回去啊?” 话落,五姑娘转过身来,只见走在杨妙芳身前的还有宁国公府的三姑娘余曼姬,是前几日才入王府来的。 姑娘几个互相行了揖礼,只见余曼姬温柔的笑着,无开口说什么话,倒是身后的杨妙芳,瞧她眼色并不友善;她虽只是子爵府的姑娘,可贵在嫡出,又比五姑娘要大一岁,这也是她为何敢在五姑娘面前摆谱的原因。 杨妙芳生得貌美,身姿窈窕,不过性格较为冷淡,嫉妒心更为重,只是擅长伪装,知她的人,暗里都说她人面兽心。她与余姑娘并肩站着,道:“可还以为这王府的人都随大王妃进宫去了,没想方才我在后头竟瞧见了世子!”杨妙芳拿起手帕捂了捂嘴,小声道:“可见他也朝这边走来了...”杨妙芳回头望了望王府里头,却不见世子身影,这会小声嘀咕道:“奇了怪,莫不是我瞧错了眼...” “听闻世子青睐温家妹妹可是真?莫不是今日世子无进宫是为了温家妹妹?”杨妙芳一副看戏模样盯着五姑娘。 五姑娘连摇头道:“杨家姐姐慎言!这又是何处听来的,无有的事...” 杨妙芳嘴角一笑,道:“温家妹妹不必惊慌,所谓无风不起浪,这也是好事不是!如今你是庶出,在这受人冷眼,若能得世子青睐,放眼京城,谁不高看你一眼!温家妹妹,可要懂得寸阴是惜啊!” 说此,余曼姬朝五姑娘微微点头,示意她要离开;可见余姑娘要上马车去,杨妙芳也急着跟上,喊道:“余姑娘,可莫误会,我并非在说你!” 余姑娘最后被杨妙芳拽住,停了下来;杨妙芳连道:“余姑娘便是庶出又如此!姑娘可是国公府的姑娘,怎能与他人相比...我虽嫡出,可我父亲官位小,温家妹妹虽庶出,却是伯爵府的姑娘,如此看来,我与温家妹妹多少相似,不过不忍她受欺罢,这才多嘴!不知竟冒犯了姑娘你...” “杨家姑娘多心了,我不过想快些回府罢了。”余曼姬歪着头看向五姑娘,道:“云莲姑娘也快些回府吧,这天一会该是要落大雨了,到时可不好走了。” 五姑娘连连屈膝答谢,头也不回的赶上车去;余曼姬看向杨妙芳,问道:“杨家姑娘还不回吗?” 杨妙芳尴尬一笑,道:“回。”话落,姑娘们也都上车去了。 车内,寒露气得咬牙,道:“杨家姑娘怎这般说话,竟为难姑娘你!不过一个子爵嫡出,有何好在姑娘面前得意,可真叫人恶心,方才我的巴掌险没赏给她了!若不是有余姑娘心好替我们解了围,且不知还要说些什么话来,这要叫府内那些人听见,可不是害了姑娘吗!” 只见五姑娘别过头望着窗外不支声,寒露心疼问道:“姑娘可是委屈了?” 五姑娘回过头来笑了笑,道:“一会可算能见着祖母姨娘她们了。” 寒露握住五姑娘的手揉了揉,道:“姨娘若见着五姑娘,准又哭花脸了!” 温府。 这马车还未到府门口,眼尖的小厮彩头便望到街上的马车,一看那寒露坐车前,彩头连指着马车喊道:“那不是寒露姑娘吗!难道是五姑娘回来了?五姑娘回来了!五姑娘回来了!” 门处另一个看门小厮添彩顺着彩头指的方向望去,瞬间也高兴坏了。可不说,这五姑娘待谁都一样好,这般许久不见,自然高兴得很,这会一时也不知该谁留下看门谁进府内通报了;彩头添彩连跑到石阶旁去,垫着脚望马车;只见马车前的寒露朝他们招了招手,看她笑得如此开心,彩头添彩便确定是五姑娘回来了! “五姑娘回来了!五姑娘回来了!”彩头推着添彩进府内去报,从大门而入,一路喊到后院前,再由后院管院妈妈分派各小院女使进里屋通报。 姑娘几个正在后院方亭闲乐,正巧孟家两个姑娘也来;这会院外的喊声突传来,嬉闹中,七姑娘大声说道:“姐姐们听!” 姑娘们纷纷静了下来;这一听先是一愣,再听则是欣喜!七姑娘笑开了嘴,道:“是五姐姐回来了!” “五妹妹回来了!”三姑娘这会也顾不上手中玩具珍贵,连往地上扔去,带头穿好鞋提裙摆跑去,其他姑娘在后头跟去;这通报女使还未出现方亭,亭内便仅剩几个同样兴高采烈的女使了。 都知三姑娘爱穿宽鞋,这不,鞋是又掉了出来,正停下欲穿上再跑,可后面的几个姑娘这会纷纷撞了上来,虽说三姑娘力气大,可也顶不住这几个姑娘一齐撞上来,故而几个姑娘是摔倒的摔倒,没站稳的被女使扶住。 二姨娘这会正要来后院方亭寻姑娘们一齐玩乐,这一见,惊得连连小跑过来,边跑边道:“你们这几个祖宗,贼人逃跑都不见有这般着急!” 本身爱美的六姑娘压在三姑娘的一侧身上,瞧着裙摆已然沾上许多泥土,六姑娘抱怨道:“三姐姐你怎么突然停下了!” “好妹妹,是姐姐鞋掉了!”三姑娘屁股摔得生疼,还是二姨娘身边的向妈妈和小满给搀起来的。 “我这衣裳可是今日新穿,这都脏了...哎呀,我发髻也乱了!”六姑娘欲哭无泪:“这下好了,方才着急见人,现是见不得人了...” “地上凉都快些起来!”二姨娘打量了姑娘们一眼,见着都无事只是衣衫脏了,这会语气平缓道:“可都回屋里头换身干净的衣衫再去见云莲不迟!” 几个女使连将摔倒的姑娘们拉起来,蹲下身给姑娘拍了拍衣服上的泥土,可地面今早落过雨了,这会沾泥土的地方也是湿哒哒的,拍是拍不掉了。 六姑娘一脸委屈,先是回屋里换干净衣衫去了;七姑娘着急见五姑娘,这会是无心思换了,领着两个没有摔倒的孟家表姐先去了老夫人院子;三姑娘不换是不行的,毕竟整个后背可都沾满了湿土。 二姨娘瞧着地上被坐扁的绣花鞋,一气之下,竟伸手给捡了起来又给扔远了去;三姑娘一脸惊惊的,待反应过来,正要去捡,谁料二姨娘跑在了前头,反手又是一扔,这下直接扔池里去了。 三姑娘的话卡在口中说不出,连撩起裙摆看了看脚上剩余的一只鞋,这一看才松了口气,好在不是那双鞋。三姑娘也赌气,将脚下鞋脱了出来,反手也给扔进池内;这一看,二姨娘忍不住笑了。 待二姨娘和三姑娘都离开此院,后头便来了两个打捞的女使,这池乃她们打理区域,若不及时打捞,鞋子则会沉入池底,届时打捞是难上加难。再是君母每年都会检查四处干净,可不能待到她眼前再捞旧物,且不说会被罚工钱,还能否在府内当值是另说了。 第二百零二回 胆可包天 七姑娘和孟家两位表姐已到老夫人院里,却还不见五姑娘到来;七姑娘依附在老夫人跟旁;老夫人宠溺的笑了笑,拿了一块蜜饯喂七姑娘嘴里,道:“可是着急见莲儿给摔的?” 七姑娘看了一眼裙摆,点了点头无回话。老夫人抬手指了指身旁女使道:“去给姑娘取身干净衣衫来。”那女使屈膝领命,这便去了。 “莲儿可来了?母亲。今早巧着吩咐后厨给煲了红枣莲子汤,一会正好可食!”君母手抱着小承博,给老夫人请安后便落坐老夫人身旁。姑娘们纷纷起身作揖。 老夫人见着小承博,那眼睛都亮了;可瞧着承博的眼眶湿哒哒的,便问君母道:“哭过了,可是闹腾了?” 君母歪着头看了一眼,拿起手帕给承博擦了擦眼角,道:“母亲不知,这小承博人小劲大,胆可包天!竟敢伸手揪主君的头毛!若不是主君不留胡须,不然,可早给这博哥儿给拔光了都!”说到这,君母已然忍不住捂嘴笑了笑,又道:“这主君一疼,吼了几声,这博哥儿便给吓哭了!” “可小心你祖父未老先掉光了毛!”老夫人拍着手逗着承博。 这会三姑娘六姑娘来了;方才走得急,君母也无注意到六姑娘不在屋内,正想着问,五姑娘便来了。 姑娘几个见到纷纷迎了上去,七姑娘落泪道:“好姐姐,可想你了!”五姑娘摸了摸七姑娘的发髻,便到屋里给老夫人君母请了安,后一齐落坐。 老夫人给挪了位,要五姑娘挨着她坐;老夫人上下打量着,许久才笑道:“瞧着该是有好好吃饭的。” 君母正要插上几句话,这会外头四姨娘便哭着来了;她脚步轻盈又快,后在老夫人门外愣住停了下来,眼瞧是五姑娘果然不错,后速速进屋给老夫人请安,得了允,四姨娘才站直了身,可不敢将五姑娘从老夫人身边拉开,故站着,眼巴巴的看着。 五姑娘见此连连扑了上去,两人无声落泪;四姨娘左右打量着五姑娘,哽咽道:“怎瞧着瘦了不少?”四姨娘手拿巾帕给五姑娘擦泪,道:“方才听那通报的说莲儿回来了,可还以为是我听岔了,没想莲儿真的回来了!上次寒露来也不见你一起回来...” 去取衣衫的女使这会进来了;老夫人身边的卫妈妈瞧见,摆手让其先站一旁等候。 “难得回府,可是要住几日再走?”老夫人这会问道。 五姑娘啜泣着,这会缓了缓,道:“宫门下钥前,老王妃便回府,外府姑娘们便得回去了...” 听此,四姨娘又委屈落泪了,可又不敢哭,毕竟这是老夫人院子;七姑娘上前来道:“她老王妃何时回王府干五姐姐何事,多的是有人伺候她!” “就是。”六姑娘小声嘀咕。 听此,君母连制止道:“老王妃也是你们能议论的!你们两个,这话要叫外头人听见可还了得!且不知你们父亲的官得做多大,才能保你们姐俩不被这两张嘴陷害!” 六姑娘道:“母亲可太过谨慎了些,自己家里头还怕什么听见,莫不是长耳仙子在老王妃家中不成!父亲堂堂伯爷,还容府内下人到处嚼舌根子!便就是我,我也不允!” “你...”君母被堵得哑口无言。 “妹妹不舍姐姐,说几句倒是真,只是不该意气用事,凡是遇得高权者要懂得忍,该理智。将来出阁要被受委屈,你们母亲可无法这般说教你们时刻护着你们。”老夫人看着周妈妈说道:“红枣莲子汤可端上来给姑娘们吃甜了。” “是,老夫人。”说着,周妈妈便去了。 老夫人打量了一眼四姨娘,后道:“你也留下用甜食吧。” 四姨娘受宠若惊愣了一愣,连屈膝答谢老夫人,眼角的泪这会也擦净了。 几个女使给老夫人姑娘们端来净手工具,后再由几个女使给上红枣莲子汤;小承博被奶妈子抱着,仔细给喂甜汤喝,甜汤果真甜,小承博都乐得笑呵呵了。 好一会,堂家两位嫂嫂闻声前来,屋内大家互相行了揖礼;老夫人给两位孙媳也上了红枣莲子汤。 堂大嫂嫂打量着五姑娘,问道:“五妹妹年后便可回府来了吧?” 五姑娘抬头愣了一愣,又摇头道:“莲儿不知...” 堂二嫂嫂说道:“这门客留府该有期限才是,少说一年半载,五妹妹怎会不知呢?” 五姑娘低头思虑,身后寒露却插嘴道:“二娘子,可不是我们姑娘不知,只是那日在寺,老王妃便说,将来要为我们姑娘定一门亲,让我们姑娘风风光光出嫁!” 五姑娘听着娇羞,脸一下红了;屋内其他人纷纷笑了起来,堂二嫂嫂捂嘴笑道:“原来是如此。” 四姨娘听此,心里头竟有些欣喜,毕竟是老王妃给择亲,单说出去也是有脸面的。 “大王妃当真疼爱五姐儿,这历年门客,大王妃亲自赐婚的可不多。”君母说道。 “什么,三姐姐要被赐婚?”门外突传来四哥儿的声音;听着,屋里头的人纷纷安静下来;这会四哥儿牵着小郎君进屋里来作揖请安,八哥儿直接往老夫人怀里扑去。 瞧着三姑娘一口红枣喷了出来,大家纷纷静静的看着。四哥儿站在老夫人身前,歪着头看向右后坐着的三姑娘道:“方才听见什么赐婚,三姐姐要被赐婚了?” 三姑娘一脸红透,眼睛直愣愣的盯着四郎君说道:“四弟弟这耳朵怕不是要我亲自给你医治?” 四哥儿回头看着其他人,一脸呆滞道:“莫不是,我听错了?” 话落,屋里头的人突然哄堂大笑起来,连着小承博都被吓到了。 五姑娘捂嘴轻笑,只见四哥儿朝五姑娘眨了眼,五姑娘还点头回应了。果然,四郎君还是知晓五姑娘最是脸皮薄,这是替她解围来的。 八哥儿这会插嘴道:“四哥哥竟拿三姐姐给五姐姐解围,三姐姐当真是白疼了你!” 听此,众人再次大笑;三姑娘对着八哥儿说道:“好八弟,三姐姐没白疼你!” 四哥儿落坐老夫人身旁,道:“也不怪我听岔,如今家中就三姐姐及笄。” 只见三姑娘那一双要杀了四郎君的眼睛就差没盯出来。四哥儿笑道:“好在听岔了,好在没赐婚...” “四弟弟这话明显有话,不妨直说?”堂大嫂嫂说道。 四哥儿瞧了三姑娘一眼,连摇头道:“算了算了,回头三姐姐要给我医治嘴巴了。” 众人再次笑了起来,还未等老夫人追问,八哥儿便说道:“祖母,三姐姐要被赐婚了,那子青哥哥不就没了新妇?” 三姑娘直接被呛得狼狈,众人纷纷捂嘴偷笑;老夫人一脸愣愣,问道:“你三姐姐被赐婚,关你子青哥哥何事?” 三姑娘连抢道:“八弟弟,大姐姐给我的那些蜜饯我屋里还有很多,你吃不吃?” 一听是大姑娘的蜜饯,八郎君连连点头;一会又抬手捂嘴,知晓不能再说话了,否则就吃不到大姑娘给的蜜饯了。 老夫人扫了一眼屋内的人,瞧她们神色,好似知晓了什么却又不确定;老夫人看了一眼卫妈妈,只见她也摇了摇头;三姑娘连将碗里剩下的两口甜汤喝尽,这会假借有事离开;老夫人将目光移到孟家两姐妹身上,只见她们也埋头苦干了起来。 老夫人这下是明白了,心里头暗乐着,还看了一眼君母;只见君母偷笑着朝老夫人点了点头;老夫人心里明确了,可脸上却假装不乐,道:“果然是老了,你们后生的事我都不能知晓了...” ...... 第二百零三回 慷慨仁爱 近黄昏,五姑娘回王府,孟家姐妹同一时刻回孟府。 这会王府侧门前已停满各府的马车,瞧着车拉不到里边了,五姑娘只得先下车再步行往里。 一同到王府的还有几个不相识的姑娘,她们纷纷点头为礼,少许高傲的仅是目视了一眼便别头行去,各自回了院子。 五姑娘望了一眼来时的路,不舍一时涌上心头,眼眶瞬间湿润。寒露瞧了一眼,搀扶五姑娘的手紧了紧,小声道:“姑娘,莫伤心了,被瞧见可不好...” 五姑娘抬手点了点眼角,笑道:“无事,不过沙子入了眼罢。” 才入门去,世子竟从左处走了过来;五姑娘被惊得连退了两步,左右瞧着无人,这才缓过神来对世子作揖。 世子伸手欲要扶五姑娘,却被五姑娘躲开;世子看着扶空的手,心里空落落,垂眼看着手说道:“莲姑娘就这么怕我吗?” 五姑娘低着头不敢抬起,身旁寒露也是倒捏把汗。 “我与你家姑娘有话要说,你也要在此听?”世子看着五姑娘,对身旁寒露说。 寒露犹豫了一番,不得不退到一旁去;五姑娘越发不敢单独面对,且这里随时都有人行来,被人瞧见,岂不是麻烦。 五姑娘欲要走,可世子却紧紧拉住她的手,五姑娘急急挣扎,半天才将挣脱开世子的手。五姑娘被吓得眼泪就差没流出来了。 “你就这么怕我?就这么想躲着我?我可是那食人兽会吃了你不成?”世子伤心的盯着五姑娘。 “可知我在这里坐等了你一天?”世子将手背到后边去,又道:“今日本该进宫去,可我想着见你,便假借身体不适推拒了,谁知,你们都离了府...” 瞧着五姑娘不敢抬头看他,世子有些失落,又道:“原想同你一起去温府,可想了想,好似温府,我就只识你一人...陪你不成,我就在此等你好了。这好不容易把你等来了,你却不搭理我...” “莲姑娘,你搭理我好不好!”世子就差没忍住上手,可还是忍了忍放下手来。 “也罢,知你怕流言蜚语,这才躲着我远离我...”世子想了想,在原地走了走,后笑道:“若你成为我的侧妃,可就不怕了?” 五姑娘吓得连连抬头看着世子,又急急低下头来;见此,世子却误以为五姑娘是默许了他的话,笑道:“果真如此!...晚些时刻我祖母回府来,我便向她提要你可成!” “世子!不要...”五姑娘摇着头,吓得落泪道:“云莲还小,还不能...出阁...” 世子脸色一时伤心下来,可见五姑娘哭了,世子也有些慌乱,连道:“莫哭莫哭,好好好,不提了,我不提了!”世子想了想,又道:“待你及笄!待你及笄我再向祖母提要你可好?你可千万要等我,可好?” 五姑娘生怕说了不好会刺激世子,万一就此世子急急去提,那她可再无回头路了。正当五姑娘烦忧时,听见门外有马车停靠的声音,想是来了外府姑娘。 五姑娘心慌意乱的,生怕被瞧见,这会也不知如何回应世子的话才能叫世子不再纠缠。想了想,五姑娘对着世子屈膝作揖道:“世子,婚姻非儿戏,且云莲尚小,也做不得主。云莲更不想如此草草应了世子,如此既是辜负世子真心,对云莲也是儿戏之谈...” 五姑娘踉跄了一步,一脸不适的神情叫世子忧心,因而世子也无再提娶她一事,只顾着忧心五姑娘。 五姑娘拒绝世子的搀扶,道:“世子,许是我久不乘车,一时胸口竟有些闷,喘息不来,云莲想去歇息片刻,便失陪了。” 世子急急应好,对寒露纷纷一通,便目送五姑娘离开。见此,世子说道:“久不乘车便如此不适,这身体该是多虚弱,这温伯爷这般穷?” 世子的贴身跟从凑前来,道:“小的倒听闻这温家二老爷是个富商,年中温家大姑娘出嫁沈府,单那二老爷便给了惊人的嫁妆陪嫁,更不提温伯爷了。” “这般...那莲姑娘的身子可太过虚弱了。纵然他们温家有钱,可西域进贡的珍贵药品可不是有钱便能得到的。”世子对那贴身跟从说道:“去,将我那院里的珍品,挑些莲姑娘能用的,不,通通都送去,再吩咐下边的人仔细给熬好,叮嘱莲姑娘食下。” “这...”贴身跟从犹豫着不敢走,道:“世子爷那院里的珍品多到一房都放不下了,这要全送过去...要是被世子妃她们知晓了,可...” “还是你思虑周到..”世子想了想,又道:“那便挑一些能补的,能吃的给送去!都送去!” 贴身跟从犹犹豫豫,最后领了命;世子见他走得甚慢,故抬脚朝他屁股一踢,那跟从吓得连连跑了起来。 不一会,流水一般的补品便都送到五姑娘屋里,因此引来围观者无数。 五姑娘站于门处愣愣的看着。这会东西也都摆放好,世子的跟从上前来道:“世子爷瞧温姑娘身子虚弱,这些都是我们世子爷的心意,请姑娘收下。”跟从往前凑了凑,小声道:“那红木盒里的,世子爷最为珍爱,如今割舍,可见我们世子爷对姑娘的看重,姑娘可要斟酌。” 话落,那跟从领着几个女使从人群中离去了。那些个羡慕的姑娘们纷纷进屋来看,各种羡慕夸赞的话语中还拌有嘲讽的语气。 对院正巧是杨妙芳和余曼姬姑娘的院子,闻声,杨妙芳拉着余曼姬也来看热闹了。 一看是余国公府家的姑娘,其他姑娘纷纷让出道来。杨妙芳仗着与余曼姬同行,这会也往里头高傲走来;她伸手便要打开那夺人眼球的红木盒子。 方触碰那木盒子,一阵冰冷感突袭来,想来是放冰窖里方拿出来的。方一打开,一株美若白雪的雪莲呈现眼前,众人一见纷纷惊呼,因此也都围上前来细看。 “这可不是天山的雪莲!家父曾舍重金购买,听闻那采药的上天山寻了几日都不见有雪莲一株,可还因此冻死了一个采药的。便是寻得雪莲,想运到京城来,必定得是晒干的雪莲方能保存,可瞧这一株,不知道的,可以为是才从山上采下!竟能保存如此鲜艳,可不知得下多大的工夫!”那李家的姑娘一脸的惊诧,语气略带夸张。 张家姑娘道:“世子当真慷慨!温姑娘好福气!” 屋内,众人可谓是一人一言,前后都离不开五姑娘福气、世子疼爱五姑娘的字眼;众人一两言叫旁观者听着羡慕,却叫当局者心慌不适。 第二百零四回 明话暗说 杨妙芳这会又道:“今早我与温家妹妹说的可都是真心话,早前你不信便就罢了,如今世子的真心可摆在众人眼前。” 余姑娘上前来,轻手握住五姑娘的胳膊,看着五姑娘问道:“瞧温姑娘脸色不对,可是身子不适?” 五姑娘点了点头;余姑娘道:“大王妃与世子都是仁善之人,想来世子也是瞧出温姑娘身子不适,这才如此给温姑娘送补品来,如此慷慨仁爱,这礼重意更重,温姑娘可要护好身子,莫辜负了大王妃和世子的用心!” 五姑娘抬头,满眼感激的看着余曼姬,后道:“多谢余家姐姐提点,云莲一时身子不适,连着脑子也不清醒了...待云莲好些,必定跪谢大王妃和世子的仁意...” 余曼姬点了点头,搀扶五姑娘往屏风后头走去,道:“既如此,温姑娘还是早些歇息吧,我们便不扰了。” 话落,余曼姬按了按五姑娘的手,示意她莫惊慌;五姑娘眼含泪水,目送余曼姬离去。 众人见余曼姬离去,这会也都跟着散了;倒是杨妙芳,这自作多情的人儿得不到满足,见众姑娘在身后,这会声是往大了说道:“我是瞧出来了,这世子的心意摆明在那了,偏这温家妹妹还拿什么身子不适跟我们装糊涂,到底是辜负了世子的心!也拿我们当傻子了...” “这天山雪莲如此珍贵,就因她一句身子不适,也无郎中先生来给把脉确诊,世子便就如此送出去了。说到底是我们无这般福气罢了。”杨妙芳叹了口气,打她见到那株雪莲起,她心里确实羡慕得紧,奈何世子疼爱的不是她。 后头听着的姑娘纷纷交头接耳小声议论,倒不是她们不认同,只是今身在王府,有些明话怎么也得藏暗里说。可偏她杨妙芳竟如此敢放言明说,也不知她身后靠山与这王府又有什么亲。 ...... 王府前院,大王妃等人已回到府中;王府内最不缺多嘴之人,这不,这世子送天山雪莲的事便就传入世子两个妃耳中。 世子侧妃原还嬉笑着,这会竟黑下了脸;世子妃原也脸色不悦,可瞧了一眼侧妃后,嘴角突一笑,道:“世子爷待这温家姑娘还真用心,我瞧着世子爷对温家姑娘的好不在妹妹之下呀!早前便听闻妹妹跟世子爷哭了两日要那天山雪莲,世子爷可都不舍得给...如今竟就如此给出去了...” 世子妃饶有趣味的看着世子侧妃,又道:“不过,妹妹与温家姑娘交好,妹妹若向温家姑娘讨要这天山雪莲,可说不定这温家姑娘当真会给妹妹你呢!” “据我得知,这天山雪莲最好的那一株便是世子那一株,世子向来宝贝得很...看来世子是真瞧上这温家姑娘了...”世子妃拿着手帕拍了拍袖子,又道:“世子院久不办喜,看来妹妹与我,是要好忙一阵了,瞧世子爷对这温家姑娘的用心,怕是要大办...” 瞧世子妃神情,世子侧妃恨不得上前打她,奈何她不敢也不能。世子侧妃咽了口气,道:“是啊,世子爷疼爱她甚过疼爱我,想来也不舍她做什么侧妃...说不好,这双世子妃的戏码在我们这一辈又要上演了...” 世子侧妃看着世子妃又道:“我与姐姐在王府也相处了两年,在彤雅心里,你早已如同我的亲姐姐一般。如今妹妹又怎忍心看着姐姐你因温姑娘就此遭世子冷落...” “不知姐姐可曾听闻老二王爷还是世子时,不顾大世子妃便立了二世妃,后来大世子妃被冷落,因此孤老一生,虽有强大娘家依靠,可又能如何呢?一生被困王府独守空房,到底又是何滋味呢?”话落,也不见世子妃回应。 世子侧妃抬手欣赏自己的染甲,又道:“这余国公府的姑娘果真是聪明,可惜投错娘胎。” 世子侧妃擦了擦手,冷哼一笑道:“杨妙芳,身在高天不知地远,她倒拿我们当傻子,一心勾引世子爷不成,竟还妄想当她人月老,可当我这侧妃是闲坐吃茶,瞧不出她的心思来!既然这般能说会道,不去做那媒妈子着实可惜了...” 世子侧妃回头看着世子妃,见她也看着自己,可她似乎有话要说却迟迟不肯开口;世子侧妃也不想搭理,这会屈膝作揖请了辞。 途中,世子侧妃步行于五姑娘院外停下,那双叫人看着心慌的眼睛死死盯着五姑娘的院子;这会五姑娘院里是无蜡烛点灯的,暗黑一片。 “姐姐身后是陈国公府,受这等委屈,于她们陈国公府而言倒是不屑讨要,纵然讨要也无须她亲自动手...”世子侧妃笑了笑,道:“姐姐待我倒还算好,如今她受委屈了我又怎好旁观之,自然得是要替姐姐讨要公道的。” 贴身女使这会凑上前来问道:“侧妃要怎么替世子妃讨公道?” “不急!倒是哪杨妙芳...”世子侧妃走了走,又停下来道:“去,将那杨妙芳领来见我,如今府内门客众多,大王妃定是无法一一仔细调教,这般性子的人留府中不及时调教迟早会生出事端来。” 贴身女使说道:“可不交由王妃去理?” 世子侧妃瞪了一眼,道:“这点琐事怎需惊动母亲。我自当自我为是一回,替杨家老爷好好调教调教她,免得待她出府去失了教养,回头反说我们大王妃的不是。” 听着,那女使屈膝领命,带着几个女使便去杨妙芳院里领人了。 ...... 翌日,也不知昨夜里世子侧妃同杨妙芳说了什么;这天未亮,杨妙芳便拖着苍白的脸色去跪见老王妃。说是昨夜不慎感染风寒,且严重,怕染给老王妃,故请辞回府养病。 老王妃见杨妙芳神色着实不对,故而也无强留便答应了。后头,老王妃给了许多补品让杨妙芳一同带回府去。杨妙芳原不敢接又不敢拒,后头还是世子侧妃在旁替老王妃好声劝说,这杨妙芳才迟迟答谢老王妃,后领着这些补品便急急回家中去了。 自然,昨夜杨妙芳被世子侧妃领去院里谈话老王妃是知晓的,只是无道破罢了。毕竟杨妙芳原本也不讨老王妃喜爱, 若不是那日余曼姬被老王妃点名做门客,她巧的在旁说了几句讨喜的话惹老王妃大喜,因而被叫陪同余曼姬一起入王府,不然她可无这福气做老王妃门客。 第二百零五回 灵兽白狐 寺院。 冬月,雪花如浩瀚星空般铺满京城,寒风轻轻云雾朦胧,雪花所到之处皆着新白衣。 昨夜下了一夜的大雪,今日稍缓了许多:路面上一层厚厚雪冰被来往的人马踏出密密麻麻的窟窿。京街小巷旁的几个孩童也顾不得冷,那歪歪扭扭的雪人早已搭成形。 再过数日便是上元节了,外头虽冷,可上街的人依旧人来人往,人们脸上更是挂着欢乐的神情;不论是那摆摊的小贩,还是拉着牛马的农夫,还是提着香篮要前往寺院烧香的妇人。 一辆气派的马车从京街缓行而过,坐里头的正是沈家大夫人和大姑娘,今日婆媳正要到寺祈福。 很快,沈家的马车稳稳停靠于寺前;先下来的是沈家大夫人,她望了一眼寺门后,缓道:“今日还是那么多人...”说着,嘴里的一口烟冒了出来。 沈大夫人抓了抓披风,将自己包得更紧些,这会回头吩咐女使说道:“今日祈福的人比往日多,你们当心照看好大娘子。” 女使几个纷纷应了是,回头大姑娘便从车里探出头来,随着有女使上前搀扶。 沈大夫人站在梯旁全程注视着,直到大姑娘稳稳落车,沈大夫人才抬手给大姑娘扯了扯披风,瞧着好些才往寺院缓缓走去。 走了几步又回头看了一眼大姑娘,见她还未跟上,自己便也停了下来。待大姑娘走近些才道:“昨夜下了一夜的雪,如今路甚滑,早吩咐你别来,可你这大着肚子还要亲自来拜,你这诚心我又怎好阻拦。如今你一身两人可得仔细些看路,莫过急。” “是,母亲。”大姑娘已有几月身孕,沈大夫人待她耐心细心了许多。这不,单伺候大姑娘的女使便有六个,妈妈一个。 走了走,沈大夫人还是不放心,故自个亲自搀扶大姑娘;大姑娘惊呼要拒,沈大夫人却道:“我搀扶的不止是你,还有我这未出世的孙儿...” 入寺,于石阶慢走,上下过路人纷纷忍不住朝大姑娘这边看了过来,一声声赞美的话不断传出;大姑娘目视脚下仔细走着,她早已习惯旁人对她美貌的言论。 可沈大夫人却不同,但凡她只要一听夸赞大姑娘的话便会觉得恶心厌恶,特别那些将大姑娘从头到尾打量过一遍的目光,更是叫沈大夫人险没气急攻心。 沈大夫人怪也怪在她所气非旁人,而是气伯怀和大姑娘,怪她为何要生得如此仙美到处惹人注目,怪沈伯怀为何非她不娶。 见大姑娘稳稳走完石阶,沈大夫人果断放开大姑娘的手,头也不回地独自行前而去。 大姑娘看着心里难免委屈,可瞧这过往路人任旧盯着她看,她竟也有些不适的低下头来;此时无落雪,大姑娘却叫立春给她打了伞,往下遮了遮... 郊外,净尘庄。 足下夜雪埋青地,满山枯树生白花。寒风无意琴作乐,身处檐下心也凉。 一支木藤束发,一件灰色暗花纹披风遮身;钟知祈拿着一把粗枝所制的扫把在雪地里扫雪,从院内至庄外,显眼可见的雪中小路如同重新被铺上地砖。 寒风轻柔,四周静谧,时而有从林深处传出的几声清脆鸟叫声。 “知兄!”身后,姜叙与凉复异口同声的叫唤,钟知祈回头望去,见他们骑马而来。 钟知祈嘴角上扬露出白齿,眼望着他们下马走来。 姜叙将马绳扔给凉复,自己提着一尾肥鱼,一只杀好的鸡兴高采烈的走了过来,道:“好酒好菜!” 两人站在庄前望着石桥那边的凉复,看着他熟练的将马绳捆在一棵小树上还打了个结,随后提着三壶小酒跑来。 “这酒是京街上一家脚店的久藏,我喝过一次,这酒甚香!”凉复笑得裂开嘴,随后三人便一起入庄内,起火,烤鸡鱼。 三人坐在大厅门前檐下烤火,一酒有肉,有说有笑。三人正谈得起兴时,一只白如雪的山狐从钟知祈的身后走了出来,脖处还套了一根显眼的红绳。 姜叙和凉复一时惊愣静声站起身来,明显可见两人被吓到了。钟知祈望了一眼,伸手扯下那半生半熟的鸡脖扔给白狐,那只白狐闻了闻便趴下了享用了,也不怕生。 姜叙与凉复两人傻愣愣的来回看着白狐和钟知祈;钟知祈这才扭头看了他俩一眼,道:“莫怕,它不伤人。” 听此,两人才缓缓落坐,可眼睛任未离开那白狐。钟知祈又道:“想是前日的大雪将它的洞穴堵住了,它无处躲寒,便到我们庄外大门北边一个角落躲雪。醒来见到我便要走,我见它无处可去,便说了别走了进屋里吧,谁知,它是听懂了,扭头便自己进来了。” “我曾听闻,这山白狐乃灵性之兽,莫不是此因?”凉复见此从惊怕到惊喜,又感叹道:“倒是神奇。” “你们没瞧见它脖处的红绳?什么灵兽,明是有主之物,能听懂知兄的话自然也不足为怪。”姜叙喝了一口酒,又道:“我见过聘猫聘狗,倒是头一次见有人聘狐狸的,还是白狐。” 凉复想了想,突然凑过来说道:“公子,要不咱聘一只狼狗!这牵出去多气派!” 姜叙撇了凉复一眼,嘲讽道:“你是嫌你肉不疼,聘狼狗?” 听此,凉复速速缩了回去,猛摇头不敢反驳道:“我嘴贱。” “这漫天大雪,京城户户大门紧闭,我瞧它不是迷路而是被它主子丢弃了,知兄可要养它?”姜叙问。 钟知祈看着白狐,白狐好似也听懂了一般望着钟知祈。 钟知祈小心的试探抚摸白狐,没想白狐竟趴下头来让其抚摸。钟知祈笑了笑,轻声说道:“若你当真被你主人遗弃了,既然寻到我这来,想来我们是有缘分,你若愿留下来,我也愿养你为伴。” 话落,白狐突然起身往大厅内走去,在大厅内转了一圈后又回到钟知祈身旁趴了下来。 钟知祈笑道:“你是在告知我,你愿意留下来?” 话落,趴着的白狐竟然又抬起头嗅了嗅钟知祈的手,随后还舔了舔。由此可见,白狐是真的听懂了他们的话,且也愿意留下来。 三人见此相视而笑,心里都感叹这白狐果真是灵兽! ...... 第二百零六回 奋不顾身 正月十五,元宵节。 穿过闹热的京街,游观各种活动,姑娘郎君们终于来到京城闻名的玉锦楼。 传闻京城最得名花魁楚絮今夜将隆重现身玉锦楼。故玉锦楼内外是人潮拥挤。 历来元宵夜,玉锦楼中楼最是抢手,而能包中楼场的,不是皇家便是当朝大官或是显贵之人。 听闻今夜玉锦楼中楼是被赵王府包了场,老王妃等随身女眷及受邀的朝官家眷一早便入了场,是吃茶享乐、看戏听曲了一日。 黄昏后戏停,老王妃等人在楼上赏烟花,望京城,还可瞧见人山人海的京街上艺技人耍技。 如今玉锦楼其他几座楼也被其他贵府包场,出入者都是有身份之人。而温家这次也参与其中,他们包的是南中楼的二楼,也就是最靠京街的一座。 温衡在中楼与其他朝官坐谈,温盛则留在南中二楼照看家人,老夫人左右有儿媳孙媳为伴,郎君姑娘们坐围栏观京街。在此除了温家的人还有孟家兄妹及姜叙。 沈家包的是西楼二楼,离京街也是不远,只是南中楼观赏更胜,不过大姑娘被看沈大夫人看得紧,只能待在西二楼。 姜叙与钟知祈靠在围栏上吃茶笑谈;无意间,姜叙竟瞧见京街上的五姑娘及湘阳郡主一等人,她们玩得正欢。许久不见五姑娘这般笑了,姜叙竟有些心疼的跟着笑了。 远处传来奏乐声,是京城花魁现身了!京街上的人不约而同的纷纷往一旁站去,留出街中道。 只见一座十六人抬的大花轿上坐着一位红衣娇美姑娘,她便是花魁楚絮。靠在她身前那一台箜篌甚是精美绝伦,她的玉指细长,轻柔的放在琴弦上来回弹奏。 一声声箜篌乐飘渺灵动,听者如同立于湖面上跳舞轻柔,那乐声悠扬,既深沉而又清亮。街上的人被此人所迷被此乐所幻,心里脑里连连产生各种瞎想。 花轿无壁,骄座偌大,四周捆绑鲜花,骄旁悬挂金色铜铃,一行一响。骄前有舞娘跳舞,有提灯灯娘,骄后有琴有萧,有笛有彩旗。别提多精彩。 然而这般精彩的场面,姜叙却一眼都不曾久留,他的眼中仅有五姑娘那久违的笑容。 随着花轿入了玉锦楼,楼上的人纷纷跟着往里头那边行去看闹热。见着姜叙无心看,钟知祈也留在原处陪伴吃茶。 见着钟知祈在南二楼,湘阳郡主突心口一颤,拉着五姑娘便要往玉锦楼跑去;可是街上的人实在多实在拥挤,故而五姑娘与湘阳郡主便被挤散了。 湘阳郡主也顾不来等候,便朝五姑娘喊道:“云莲,我先上楼等你,你慢些来!你们几个照看好云莲!” 五姑娘仅是闻声却不见湘阳郡主的声音,可还是回应了好。得到答复,湘阳郡主拼命的在人群中挤着,她抬头看着钟知祈,笑得痴痴。 看着五姑娘被人群挤散,姜叙也有些着急和担心的站起身来看着;见五姑娘到一旁彩灯谜这才坐下来吃了口茶,可姜叙的眼睛任旧未从五姑娘身上移开过。 “吃茶都不专心。”身旁钟知祈调侃了一句,只见姜叙笑了笑也不曾回过头来。 也不知是姜叙太过敏感还是多想,他竟觉得跟随在五姑娘身后的王府女使的眼神很是不对劲。姜叙紧捏着茶杯担忧的盯着。 五姑娘猜对了一个最难的灯谜,得到摊主奖赏一盏最为精美的花灯;五姑娘喜欢极了,身旁的寒露也在为五姑娘鼓掌。 见着五姑娘动身往另一处小摊走去,姜叙越发心慌;然,周围原本拥挤有序的人突然猛闯了起来,竟把五姑娘和寒露挤散,且好似故意阻挡,叫寒露寻不到五姑娘。 而王府的几个女使看着是在护送五姑娘到一旁,实际上是在拉扯五姑娘!姜叙猛的站起来观察,直到见那身后女使变脸似的拉扯着五姑娘往街外小巷的方向而去,姜叙着急了害怕了。 只见他狠狠将茶杯摔在地上,无一丝犹豫竟从二楼跳了下去!楼内在旁的人惊呼,凉复都来不及反应便也跟着跳下去了。楼另外一边,老夫人她们看着中楼那边的闹热,还未注意到这边来。 此时街上瞧见的人纷纷惊呼且围过来看究竟。三姑娘反应快,拉着钟知祈问了缘由后,她不可置信的往京街望去,这一瞧,她也惊慌住。 可理智的三姑娘连连紧拉着身后的妹妹们说道:“我和二哥四弟去寻五妹妹,你们呆在楼内,记得,莫惊扰祖母母亲还有姨娘她们!六妹妹,你想办法去给父亲传信!大哥哥,你留在这给我们指方向!” 话落,三姑娘带着二哥儿四哥儿便往一旁楼梯下去了。其他姑娘们假意镇定。堂家大嫂嫂瞧见了,连过来问道发生了何事,七姑娘回道:“六姐姐她们要去街上给我们买糖人!” 听此,堂家大嫂嫂才点了点头,又回到她观赏的位置去。 另一边,姜叙明显是摔伤了腿,可他任旧咬牙耐着痛往人群走去;凉复无事,他在姜叙跟前给姜叙开路。 钟知祈紧盯着五姑娘的方向,给楼下的人指方向。三姑娘他们也挤入人群中去。 湘阳郡主好不容易来到门楼前,却见钟知祈脸色不对,且方才姜叙那一跳也让她有所心慌;她回过头找寻着五姑娘,却在人群中寻不到五姑娘的身影... 湘阳郡主预感不对,紧抓着身旁贴身女使说道:“带上几个死士来寻我,快!” 话落,湘阳郡主只身往人群跑去;贴身女使也是聪明,她知有大事发生,故无拖延,急急往楼内跑去拉人。 姜叙和凉复最终还是被人群冲散,如今姜叙只能自己拖着巨痛的腿艰难的在人群中冲挤着。他眼睛急红了,咬牙切齿喊道:“若敢动她一豪,我千刀剐了你们!” 由于人流实在大,后边跟来的人纷纷走散,而姜叙的眼睛一直紧盯着五姑娘的方向未曾离开,也好在他生得高,能见远处五姑娘的发髻。最后,姜叙终于赶到了。 只见这条与京街形成对比的小巷很是漆黑,眼前果然站了几个粗汉,他们的影子被京街花灯照射得放大。 在他们身前被围着的果然是五姑娘和寒露。也不知寒露又是何时赶上五姑娘的,只见她被五姑娘护在身后,两人吓得哭花了脸。 几个粗汉上手调戏五姑娘,而王府的女使竟靠在边上看戏一般的笑着骂着。 五姑娘被吓得发抖,跪在地上恳求着几个粗汉,可越发如此,几个粗汉越发大声嘲笑。 见他们要上手侵犯五姑娘,姜叙这会也顾不急脚上的疼痛,连冲了上来,朝几个粗汉踢了过去。 几个王府女使见此不妙欲要逃,却被后边来的凉复挡了去路,另外一头无路可走,几个女使被吓得躲挤到一旁角落。 其中一个粗汉看姜叙的站姿很是奇怪,故踢向他那只站不直的脚,果不其然,姜叙一声痛喊一脚跪在地上。 五姑娘哭着脸上前要搀扶,姜叙却怕吓着她,这会竟咬着牙忍着痛对五姑娘笑了笑,小声说道:“我无事,莲儿躲后边点。” 五姑娘听话的一动不动,抱着被吓坏的寒露,忧心的看着姜叙。 明显这几个粗汉不是普通人,倒像是练过的,姜叙和凉复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凉复是练过的,他一对三竟打得吃力,而姜叙虽也有些拳脚,可他腿上受伤,这会一对二明显占下风,故而姜叙被狠狠的踢打,这会嘴角已经流血。可尽管如此,姜叙仍将五姑娘护在身后。 第二百零七回 假怯作勇 凉复见自家公子伤势不对,故自己又招上一个粗汉,这会是一对四,五人大打在一块。 姜叙疼得脸色已经泛白,而脚下更是不断有鲜血流出,可他任旧未曾停手,直到身后一个粗汉抱着一条木棍往姜叙受伤的腿打去,姜叙直接被打趴下,一声痛喊也叫凉复失了神。 最后两人反被粗汉压制;姜叙脸冒青筋,那个粗汉更是狠狠的踩着姜叙受伤的腿,可他纵然是痛到无法忍受也不再出声,他怕吓着五姑娘。可五姑娘早已吓得失了神 几个王府女使见有转机,这会也不再萎缩,气势汹汹来到五姑娘身前,正要动手解决五姑娘时,三姑娘及时赶来了! “我看谁敢动她!”从未见三姑娘如此凶煞的眼神,也不知她又是从何处提来的刀。 五姑娘哽咽着,嘴里小声喊道:“三姐姐...” “若不想被我细细扒皮就给我老老实实的跪到一旁去!”三姑娘的怒吼果然吓到那几个女使。 随之跟来的还有温家的两个郎君,他们正要上前,却被三姑娘拦住;可见他们更不是这几个粗汉的对手。 三姑娘道:“欺负两个弱女子算什么男人?” 几个粗汉见此挑眉一笑;三姑娘往前走了几步,又说道:“若能打过我云娉,我出几两黄金,送几位到那醉香楼好好玩上几日!” 几个粗汉听着来趣,松开了姜叙,五姑娘见此速速爬到姜叙身前护着。可凉复他们可不敢放。 领头的粗汉饶有趣味的挑起三姑娘的下巴;见此,温家两位郎君恨不得上前,可还是被三姑娘按住。 那粗汉打量着三姑娘,半天笑道:“那醉香楼的姑娘娇弱得很,可比不了姑娘你...”话落,其他几个粗汉突然大笑起来。 三姑娘见此冷冷一笑,反着打量那个粗汉,后道:“那可得看看,你有没有这个命了!” 说着,不容那个粗汉反应过来,三姑娘速速后退一步,又一脚狠狠踹向粗汉的命根子;那粗汉疼得在地上来回滚着。 见机,凉复挣脱开,拉着三个粗汉便到一旁打斗,剩下的一个只能交由温家郎君。 可温家郎君又怎么会打斗,不过胡乱着来回配合将那粗汉往死里整罢了。三姑娘拿着刀是一通乱砍,因此那粗汉也得知三姑娘不会武功,故将温家两个郎君踢倒,单留三姑娘。 三姑娘见此心是慌来,可她表面任旧一副不怕死模样,叫粗汉瞧不出所以然来。 那粗汉仔细观察着三姑娘的动作,欲要躲开她到处乱砍的刀,然而未等他细看,他便已被后边不知是人踢倒在地。 三姑娘如同见到救命稻草往前看去,是孟子青! 三姑娘瞬间哭了,可刀却不离手。方才那一脚够力,那粗汉现在还未能爬起身来。 见着三姑娘对着他哭,孟子青明显慌乱了,他小心抬手要给三姑娘擦眼泪,却迟迟不敢触碰三姑娘。三姑娘因此哭得更猛,这会也不顾有旁人,她将刀扔掉,一把抱住孟子青。 孟子青咽了咽口水,思虑半天才敢抱三姑娘;身旁的温世倾和温世熙惊得结巴,两兄弟只得转过身去不看着。 地上的姜叙已经疼得有些神志不清了,五姑娘一手紧握着吓傻的寒露一手紧抓姜叙的胳膊,也顾不来身旁发生什么。 凉复就差没翻白眼,这会不得求助道:“孟将军,可否救助!” 听此,孟子青依依不舍的松开三姑娘,将另外两个粗汉制服,而凉复出手凶狠,另一个粗汉直接被凉复单场杀死。 凉复的白青衣也沾满鲜血,他急急来到姜叙跟前查看情况,见自家公子已经昏昏欲睡,凉复着急得红眼正要去寻人来救,正巧湘阳郡主带人赶来了。一见这情形,湘阳郡主自愧不已,她命两个死士将姜叙送回姜国公府,又命自己的女使去请御医救治。 她先是上前查看五姑娘,见无事才松了口气;她扭头看着角落的几个女使,脸色平静道:“拿下。” 三姑娘缓过神来,连抱着五姑娘看着,哭道:“好妹妹,姐姐来晚了,可是吓坏了?不怕不怕...” 五姑娘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这次她确实大受惊吓,明明她什么也没做,可为什么还是有人害她。 三姑娘心疼得紧抱着五姑娘哭着安慰着,见寒露缩在角落里哭着,三姑娘一手也将她捞了过来,安慰着:“无事了无事了,不哭,哥哥姐姐都在呢...” 怀里的五姑娘哭得无声,也不知是何时晕了过去,待三姑娘反应过来,五姑娘已经昏睡过去。 温世熙连赶上前去抱起五姑娘,道:“二哥,马车!” 说着,温世倾速速跑去找马车,温世熙抱着五姑娘也往京街跑去,寒露在这时才缓过神来,跟着四郎君一起跑去。 三姑娘看着地上的血迹,一时也脚软了,好在孟子青这会在身旁护着。三姑娘哭了好一会,孟子青才问道:“你这刀又是从何拿来的?” 三姑娘啜泣着,指着外头一个卖猪肉的摊子道:“杀猪的。” 见此,孟子青夸道:“娉儿果然是勇敢的女子...”话落,孟子青将三姑娘拥在怀里,又道:“以后有我在,不怕了...” 三姑娘抬头看了一眼孟子青,突笑了起来,道:“我都这么勇敢了,孟将军是不是要奖励我什么呀!” 孟子青低着头看着三姑娘,温柔问道:“娉儿想要什么?” 三姑娘嘟了嘟嘴,道:“我怎么知道孟将军要送我什么好呢...” 听此,孟子青宠溺的笑了,他一把将三姑娘抱了起来,道:“那娉儿便先期待着我的大礼可好?” 三姑娘娇羞的点了点头;可见地上的杀猪刀还未还回去,三姑娘指了指。孟子青仅是回头一看便知三姑娘其意。可孟子青却没有要回头,而是往京街走去。 到了京街,一个身着黑袍的男子突然朝孟子青走来作揖,见孟子青怀里抱着三姑娘,那男子低着头不敢看。 孟子青道:“地上那把刀放回身后那个摊子,领头那个的右手把它砍下来,记得,用我的剑。” “是!”黑袍男子领了命,这就往巷子走去。 许久,三姑娘便听见杀猪一般的叫喊声。三姑娘歪着头问道:“你怎知他是右手碰了我?” 孟子青说道:“我...只是猜测,不过左亦定是将他两只手都砍了。” “为何呀?”三姑娘好奇问。 孟子青宠溺笑道:“因他知我不知。” “所以,另可都砍也不能砍错!”三姑娘道。 孟子青暗下脸来,道:“以后可不能这么鲁莽行事了,既有人故意设计陷害,对方定是你不可估量的凶手,可知我方才多怕你...若不是妹妹们告知...” “怕我怎么了!”三姑娘揪着重点问。 孟子青不敢看三姑娘,有些结巴道:“怕什么,怕什么你不知道...” 三姑娘搂着孟子青的脖子,下巴靠在他的肩膀上背过去偷笑;然,三姑娘突然在孟子青脸上啄了一下。孟子青直接停了下来不再走动,他目视着前方不敢看三姑娘,脸更是红到耳根处。 三姑娘害羞的低着头,可见孟子青没反应,她也朝孟子青看得地方望去,可眼前除了人还是人。三姑娘问道:“可是瞧见了什么人?” 孟子青无答复。三姑娘皱着眉头,实在不明,唤道:“子青哥哥!子青哥哥?孟子青你怎么了!” 孟子青这才接着走了起来,他低头一笑,回应道:“无事...” 三姑娘见他笑她也跟着笑;三姑娘才知方才孟子青是被她吓到了。故而三姑娘很是得意,小声道:“一个吻就把你吓成这样了,没出息...” ...... 第二百零八回 弃旧择新 巷子内,几个女使被湘阳郡主带走,而那几个粗汉则被孟子青的跟从左亦带走。至于那个被凉复杀死的还有那个被砍了双手最后疼死的则是王府死士处理。地上的血迹也被特意清理过,好似方才这里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姜叙被送往姜国公府,而五姑娘却没有回温府,毕竟此事关乎王府和温府,且五姑娘如今属王府门客,未得准许是不可擅自离府,否则温府将会被套上无视王府的骂名。 五姑娘是在半途被湘阳郡主的人拦下,湘阳郡主要求五姑娘回王府,并答应了温世倾和四哥儿说会亲自给五姑娘讨公道,并请御医给五姑娘调理。 温衡知晓此事,在得知五姑娘无性命之忧后,故叫人传话温世倾,让他们放人。因此,此事也就温衡和几个郎君姑娘知晓,其他人纷纷未告知。 孟子青就这样抱着三姑娘走回温府,在得知五姑娘又回王府时,三姑娘就差没追过去,好在孟子青拦住了。 可三姑娘任旧不放心,说是定要前去看看,且她也不知这湘阳郡主是何等人。 孟子青说不过,便应了三姑娘。可方到王府门前,三姑娘却发现自己根本进不去,正当着急时,县主陈菱诗也到来了。 县主认得三姑娘,见三姑娘如此着急,县主也猜到了她是为何事而来。 未等三姑娘开口,县主便说道:“云娉姑娘莫急,此事有我和湘阳给云莲姑娘做主,定查出幕后之人,给姑娘们一个交代。” 三姑娘还想说什么,县主又道:“有我在姑娘还不放心吗?快些回去吧,晚些大王妃她们便回来了,到时若瞧见姑娘和孟将军在此,可免生事端!” 见孟子青也点头,三姑娘不得不离开了,道:“那便有劳县主了...” 话落,三姑娘缓缓动身,见县主入了王府,三姑娘久久望之而不舍离去,最后是孟子青好说好哄的哄走了。 王府,东院。 今日世子妃身体抱恙,故而无出府去,自然这事也就怀疑到她头上。 湘阳郡主将那几个女使押到世子妃的院内;她平静的吃了口茶,见县主来了,才开口问世子妃道:“这几个世子妃不面生吧,可是你的人?” 世子妃一副不知发生何事的神情,也无否认道:“确实是我的人,不知郡主因何事要她们跪着?” 湘阳郡主冷哼一笑,道:“无事,不过领来让你们主仆见最后一面。” 听此,几个女使纷纷求饶。世子妃皱了皱眉头,问道:“郡主要她们的命,也要让我这个主子知道她们到底是犯了何错至于郡主要她们的命。” “我可没这个闲工夫跟你再演一遍。”湘阳郡主随手拿起一个蜜饯含嘴里。 世子妃看着地上的几个人,可见她们吞吞吐吐的也不愿说,故世子妃也狠下心来道:“郡主断不会平白无故要你们的命,至于你们做了什么,既不愿说我也不想知道,便随郡主处置吧。” 未等几个女使求饶,湘阳郡主的几个女死士便直接上前便给了她们一刀。扑腾一声,几个女使纷纷倒地流血。 此时,院内外都围满了人,众人见此纷纷惊呼了一声;世子妃猛转过身看了一眼,心慌的跌坐在地;菱诗县主更是被吓得捂着胸口,湘阳郡主见此拍了拍县主的手,示意她莫怕。 果真,公然挑衅世子妃,当众杀人,这是她赵湘阳能做出来的。 湘阳郡主吃了一块蜜饯后,起身拍了拍手,道:“记得,云莲是我的人,敢动她的人下场就只有这一个!不论幕后之人是谁,我赵湘阳,照杀不误!” 话落,湘阳郡主侧着脸看了一眼世子妃,随后便离开了。县主将世子妃拉了起来,也无说话,只是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世子妃后也跟着离开。 世子妃欲言又止,看着地上躺着的几个女使,世子妃气得拽紧手帕,头也不回的往侧妃院子走去。 在外玩闹的世子侧妃得世子妃传令后急急赶来。这前脚才踏进屋内,两个巴掌则响亮的落在她的两边脸上。 女使纷纷吓得跪在地上不敢抬头,世子侧妃气得咬牙切齿却不敢还手,只得嘴硬道:“不知彤雅是犯了何事叫姐姐如此生气!” “这两巴掌我可冤了你!”世子妃瞪着世子侧妃,随后又是给了一巴掌。 世子侧妃气得眼红,道:“我不服!” 世子妃又给了一巴掌,这巴掌直叫世子侧妃起不来身。世子妃道:“可服了?” “彤雅不知所犯何事!”世子侧妃任旧嘴硬。 世子妃笑道:“你不知?她们知晓,不然我送你下去问问她们?” “你疯了!”世子侧妃狠狠的看着世子妃。 “你因妒生恨我不管,你想杀她为何要用我的人?莫说也是为了我好,这等狗屁话我最不屑听。”世子妃居高临下的望着世子侧妃:“你利用她们对我的忠心去成全你自己,你这步棋走的,怕是连你的军师都该弃旧择新了吧?” 世子妃蹲下身,抓着世子侧妃的衣领凑到她面前来道:“我吴琼玉可非你谢彤雅能利用的,莫以为父亲如今看重谢家你便可为所欲为。你可是忘了我身后的吴国公府陈国公府。我若想杀你,便如同是碾死一只蝼蚁这般轻巧。” 话落,世子妃盯着世子侧妃看着,而后狠狠将世子侧妃推了出去,又道:“若此事就此了了算你命大,若此事未了且闹大了。我说谢彤雅,你可以为死的会只有你一个?” 世子侧妃猛抬头看着世子妃,她这会可谓吓得花容失色,愣是一句也说不出来。 世子妃看着狼狈的侧妃,心里竟无半点不快,可想着自己那几个女使,世子妃的脸色又暗了下来。 待世子妃离开院子,才有女使敢上前搀扶世子侧妃。 世子侧妃也是头次如此狼狈,她瞪着所有人,将她们纷纷赶了出去,独自一人躲在屋内。 ...... 第二百零九回 在所不惜 姜国公府。 眼见着自家郎君满身是血,府内上上下下的人纷纷惊慌,这大好日子,怎会闹出如此血腥事来。 姜叙被抬回府后,在御医的医治下逐渐回复意识;今夜全京城无宵禁,此时已是四更天,可外头的闹热声任旧不断。 醒来的姜叙先是见到钟知祈,好似不知脚下疼一般,连拉着他的手询问五姑娘的伤势,在得知五姑娘无受伤仅是受了惊吓时,姜叙这才松了口气,也忍不住痛大喊了出来。 原来早在方才跳下楼时,他的脚已经摔断了。可当时姜叙救五姑娘心急,可顾不着自己跳下去是死是活,后面摔断腿也顾不急疼痛,一个劲的往人群冲去。 这会御医说道:“公子若再不医治,这腿怕是要不能用了。你看看,好在骨头没有碎成渣!” 钟知祈拿着药碗边给姜叙搅凉边说道:“他便是知救美人会废一条腿也会奋不顾身。”随后将药递给姜叙,又说道:“你也耐疼。但凡你在我五妹妹面前卖卖惨,说不准我那五妹妹明日便来嫁你了。” 姜叙苦笑道:“她都吓坏了,再因为担心我,不得难受死。”姜叙捂着胸口,脸色痛苦,却还是笑了。 钟知祈看着姜叙满眼心疼,他接过姜叙的碗说道:“好在你及时赶到,不然...” “不然,便是堵上全家性命,我也要杀进王府,踏平京城!”姜叙看着钟知祈,那眼神无比坚定。 那御医听得身子抖了抖,连收拾东西请辞,却在门处被凉复拦了去路。 御医看了一眼,见凉复满身血迹任旧凶狠模样,便知这也是一个不能惹的,故御医低头,结巴道:“我,我,我什么也没听见。” 话落,凉复一手狠狠抓着御医的肩膀,吓得御医直接脚软坐在地上;然,凉复却说他只是想送送他;故而御医才松了口气,这会御医想拒又不敢拒,只能让凉复送他出府了。 看着凉复他们走远,钟知祈才道:“狠起来,不会连我都杀吧?” 姜叙笑了笑,道:“那可不一定。” 钟知祈听着竟有些不悦,故而轻拍了姜叙的脚,竟疼得姜叙痛喊求饶,当即后悔说道:“我不过说玩笑话,知兄怎还当真了。再说,我怎舍得杀你,你可是我的知兄!可是我心爱姑娘的大哥哥!” 话落,两人忍不住都笑了。钟知祈满意的点了点头,让姜叙早些休息好好养伤,他得去看看凉复,虽他看着好似一副无事人一般,可听闻那几个粗汉是练过的,凉复定也伤得不轻,只是怕姜叙知道后忧心。 钟知祈离开好一会,姜演和卫梅唐便来看望姜叙,那卫晴莲也跟着来了。 卫晴莲一见姜叙则哭了起来,满嘴心疼话,卫梅唐也配合着唱戏;然姜叙实在无眼看,故说道:“戏台就在玉锦楼,唱戏管那唱去,莫吵我养伤。” 姜演此时心疼自己的儿子,也不管其他,连将卫梅唐也一起赶来出去。 关上了门,姜演看着姜叙,半天才开口说道:“你就不该躺这浑水。” 姜叙躺在床上目视着屋顶,道:“我不会像你一样,从始至终连自己想保护的人都保护不了,以前是我小,没能力保护我想保护的人,可如今,我可以,哪怕丢掉这条命,我也在所不惜。” 姜演转动自己手上的玉扳指,寻一处落坐下,语重心长道:“那个温云莲,她就配不上你,县主和郡主才是你的良配。” 只见姜叙冷哼一声道:“配不配是由我说了算。” “她就是伯爵府一个庶出的...”姜演说道。 “那也比你那六品出身的夫人强吧?”姜叙撇了一眼姜演,也不容他回话,道:“我睡了,出去吧。” 姜演侧着脸独自思虑许久,最后起身直接出去了,也无说什么,只听到他在门外吩咐一声:“照看好公子。” 门外现仅有两个侍从照看,凉复在侧屋,他确实是累得精疲力尽,是钟知祈在照顾着。 蹲着姜演离去,卫晴莲速速端来莲子汤,可门外两个侍从可不敢放行。姜叙在屋里头是听见了,原不想搭理,还想叫人将她拖下去,可一听到莲字,姜叙则笑得想傻子一样,竟让门口的侍从放行。 这一看碗里的莲子,姜叙立即联想到五姑娘,故而又是不顾死活的吃了一口,汤入口确实甜! 钟知祈正好赶来,他着急的走到床边来,看了看卫晴莲又看了看那汤,可见姜叙吃下去半天也没事这才松了口气。 只见姜叙竟还笑了!钟知祈白了一眼,道:“果然疯了!” 见此,卫晴莲是开心得要命了,她倒是以为姜叙喝了她的汤便是接纳了她。 最后,姜叙是把那莲子汤喝得一干二净,还道:“可许久未喝过如此甜的莲子汤了。” 卫晴莲得意的笑道:“叙哥哥若喜欢,明日晴莲再给叙哥哥送莲子汤来。” 话落,姜叙却没有答复卫晴莲,卫晴莲也无气馁,怎么说她这莲子汤确实被姜叙喝得一滴不剩,这已经够满足了。 卫晴莲这会收好碗筷,终是忍不住欣喜要跑去禀报卫夫人。她朝钟知祈和姜叙作揖道:“那晴莲先行退下了。” 钟知祈点了点头;待卫晴莲离开才开口道:“她给的东西你也敢喝,果真是不要命了。” 姜叙笑道:“那是莲子,莲!” 钟知祈白了一眼,摇头道:“方才怎就忘了让那御医给你仔细瞧瞧,我看你不仅伤了腿,怕是脑子也跟着伤了。” 姜叙道:“如此你便知晓了,我便是伤了脑子也忘不掉你家五妹妹。” 正吃着茶,钟知祈被呛了一下,看了一眼那得意洋洋的姜叙,竟有些无奈的摇头笑道:“只是你这般疯,我又怎放心我那五妹妹嫁你?” 听此,姜叙着急得就差没坐起来,因拉扯了一下,姜叙又是疼得死去活来,道:“倘若我真疯了,只要见着她,我便也不治而愈了!好知兄,可莫不舍你五妹妹嫁我!” 钟知祈惊愣的看着姜叙,只觉平日里他无这般嘴碎。莫不是因为五姑娘心疼他一下,他便如此快活神仙了? 钟知祈在茶盏和姜叙之前来回看了看,最后还是吃了口茶,也不在理睬姜叙发疯,这会拿起桌上一本书,静静的看了起来。 第二百一十回 宁死不屈 翌日早,姜叙方醒来便瞧见坐在椅子上的钟知祈,没想他昨夜竟未离开姜国公府。 钟知祈昨夜并未离开房间,生怕姜叙需要照顾,故而这会在椅子上打着瞌睡。 一轮日光照在地面上反射在钟知祈脸上,眼睛已然有些刺,故而钟知祈也醒了过来。他别过头一看,只见姜叙正看着他。 “睡着都不安生。”钟知祈说。 姜叙的眼睛只是盯着钟知祈看,也无说话;钟知祈揉了揉太阳穴,起身动了动道:“看来我这五妹妹若不嫁你,怕你真得疯了。” 说着,屋外进来两个女使伺候洗漱;可见姜叙并不满意钟知祈方才的回答,他更想知道昨夜睡着的他是发了什么疯,故而任旧盯着钟知祈看着。 钟知祈无奈的看着他,道:“想知道?”钟知祈笑了笑:“偏不告诉你。” “好知兄!好哥哥!你就说说嘛!”姜叙竟然朝钟知祈撒娇!两个女使惊愣的对视了一眼,低头含笑的离开了。 “再不久便春闱了,别整个心思只知想我五妹妹,多想想书才是正道。”钟知祈收拾着东西欲要走。 姜叙问道:“知兄要走?” “再不走,我那小狐狸可要饿成干了。”就拿了两本书,又道:“晚些我再来看你。” “不用来回赶了,我又不是孩童。”姜叙说。 钟知祈笑了笑,道:“你不是孩童,可却比那孩童不理智。”说着,钟知祈便出去了。 ...... 数日后,可因姜叙爱喝那莲子汤,故而卫晴莲是连着几日给姜叙送莲子汤;倒是这熬汤的人却不是她,于她而言,她早已把自己当未来的姜国公夫人,这等事又怎需她亲自下厨。 如今每日送汤姜叙都未曾拒过,自然看门的以为姜叙是对她有意,故而后面几次卫晴莲来,看门的都直接让其进屋了。 后来凉复得知此事,竟将两个看门的狠狠教训了一顿,因此看门的对卫晴莲便有了偏见,汤得每日一验,而进屋送汤的人也变成看门的传达。 瞧着每次试着都无事,那看门的便说凉复不过是多疑是多此一举,因此,那看门的又再次挨了凉复的打;这下是老实了,他再未说过什么话了。 每日黄昏落,卫晴莲便会准时送莲子汤来。这次她照旧一般,在门外等候拿空碗。 然,屋内突然传出一声哐当声,一碗落地,两个看门的急急进屋去看;瞧着情况不妙,又看卫晴莲正候在门处眼巴巴的看着,且不说有着急神色,反倒是一副奸计得逞的笑。 一看门的瞧出端倪,连问道:“是你给我们公子下的毒!” 卫晴莲侧过脸去,道:“小哥莫胡说,我何曾有过这等坏心思,若真我有这心,早些日已经做了不是。” 另一个看门的跑了出来,问道:“这汤是谁熬的!” 卫晴莲伸长脖子明知故问道:“可是汤有问题?这汤是后厨一个妈妈熬的!”想了想又道:“平日都是我一人熬的,我!” 那看门的白了一眼,连叫旁的那个去喊凉复;旁的那个说道:“这个时候请大哥有何用,我去喊郎中先生!” “回来!”那看门的将他拉住,又道:“便是御医来了也无用!” “为何呀!”那看门惊呼,明显被吓得不轻。 “去请大哥就是!去!”看门的退了一把;故而那看门的也就急急的跑去了。 不一会,凉复便急急跑来了;只见他嘴角沾了一粒熟米,想来是吃一半被拉来了。 进屋里瞧了看了问了,凉复可算知晓是何故了。只见他缓缓走出门来,脸色难看;门处的卫晴莲瞧着害怕,故问道:“可是那汤有问题?我,我现去将那熬汤的妈妈拉来问话!” 走了几步,卫晴莲又折返回来道:“你们几个愣着做甚,快些去请郎中先生啊!”见凉复无动于衷,卫晴莲怒道:“我的话你是听不见是吗!” 凉复眨了个眼,冷冷道:“你又是谁,有何资格命我做事?” 卫晴莲着实怕了他,可任旧一副主人对奴仆的嘴脸道:“你不过是叙哥哥脚下的一条狗,还问我有何资格,笑话。” 只见凉复那眼神瞬间变得越发的可怕;卫晴莲瞧着最终还是认了怂不敢再说话,故而慢吞吞的不舍离去。 可才踏出院子,凉复还是将卫晴莲喊了回来;与此同时,屋内的姜叙也传出来一声深沉且震心可怕的声音:“你敢!” 凉复握紧拳头,可见青筋暴起;他盯着卫晴莲犹豫许久,最终还是掐起她的脖子,拖着她进屋去。他不敢看姜叙的眼睛,只对着卫晴莲咬牙切齿道:“事后,我会亲手杀了她!我自己也会给公子一个交代!” 话落,凉复狠狠的将被掐得脸色苍白的卫晴莲扔到姜叙身旁,随后头也不回的带门离去。 卫晴莲到这会才缓了一口气,方才可就差一点点窒息而亡;她猛咳了几声,脸色微微回色。 她方才当真被吓得不清,可以为凉复就要杀她;原心有后怕的她在看见身旁姜叙时,一时的害怕也就瞬间烟消云散。 姜叙此时已汗流满身,如今大冷的天,可见这药果真的猛。卫晴莲往姜叙那边缓缓挪了过去,道:“叙哥哥...” “出去!”姜叙手掌心已掐得出血,眼睛布满血丝,他拼尽全力的咬牙忍着。 “这样你会死的叙哥哥!”卫晴莲瞧着害怕,伸手要碰姜叙,却被姜叙狠狠推开。 姜叙踉跄起身,卫晴莲跟之;卫晴莲欲要搀扶,却被姜叙怒吼道:“再不滚就杀了你!” 姜叙此时已难忍耐,偏卫晴莲还要招惹他,他真的害怕自己会控制不住碰她卫晴莲;可好在他只要一想到五姑娘他的神志便会有所清醒,也坚定哪怕是死,也绝不碰其他女人! “公子...”门外凉复担心姜叙会因此丧命故而想劝姜叙,可当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来。因他知道五姑娘在姜叙心里的位置,且卫晴莲还是他厌恶的人。 “把她带走!”姜叙艰难的挪到书房这边,似乎在找着什么。 “叙哥哥,再下去你必定会死!如今这里只有我能救你!”卫晴莲跟在姜叙身后,正要上前抱住他,没曾想,姜叙竟然拿着匕首对着她。卫晴莲吓得一惊呼,连连后退,可却未想离开房间。 “我姜叙,宁死不屈。”说着,姜叙拿着匕首竟往自己的大腿内侧刺去,一时鲜血淋漓。 卫晴莲这下当真是被吓坏了,她确实是低估了姜叙的狠;只见她呼叫着跑出屋去,喊道:“疯了疯了!” 见此凉复等人速速进屋,见况不妙,连让看门的去请郎中先生来。 屋内,姜叙明显冷静下来;瞧着地上的一摊血实在刺眼惊心,凉复这才意识到自己的错。他白着脸低着头不再说话,粗糙的给姜叙简单止血。 而姜叙也静静的看着他,此时他早已麻木,已感觉不到两条腿传来的疼痛。 而院外,一个鬼鬼祟祟的女使也离开了,原她是卫梅唐派来盯着卫晴莲的,只要卫晴莲一得手,此事便将传遍全京城。可一旦失手,卫晴莲必将被赶出府,而姜叙宁死不碰卫晴莲的话也将全府知晓。 第二百一十一回 旧日熟人 半夜三更,钟知祈连赶回姜国公府,瞧着躺在床上脸色苍白无血色的姜叙,钟知祈满眼心疼。他坐到床沿边看着,未说一句话。 “知兄再瞧下去,我可不自在了。”说着,姜叙睁开眼来。 听着姜叙那沙哑的声音,钟知祈眼眶瞬间红润,道:“当真是不要命了...” 姜叙望着床顶,无力的冷哼一笑道:“早不想要这条命了,苦涩。”半响,姜叙又扭过头来看着钟知祈,道:“不过,如今想要了,苦甘。” “当真两条腿都废了,可就成了废人,届时我那五妹妹可真就不要了你。”钟知祈说。 姜叙笑了笑,道:“我有分寸,如今不过躺个数月罢。” “你倒还笑得出来。”钟知祈看着心酸。 “她未直接把我毒死我便感激涕零了。”姜叙说。 钟知祈道:“以后可看你还喝不喝那莲子汤。” “喝。”姜叙看着钟知祈,笑道:“以后,知兄每日煲给我喝。” 钟知祈白了一眼,道:“我又不是你的夫人,还每日伺候你不成...”想了想,又道:“可怪我生得俊俏,偏你又眼拙,把我看成女子也怨不得旁人。” 姜叙听得呵呵笑;两人就此相看了半天未再说话;而后姜叙便睡过去了;钟知祈也未离开,他靠在床柱上,昏昏欲睡,守着姜叙。 翌日,辰时。 凉复端着两碗小白粥进屋里来,只见那钟知祈早已醒来,就坐窗前读书;床上的姜叙还眯着眼睡着,见此,凉复的动作也放轻了些。 将粥递到钟知祈身前小桌,道:“知兄,喝碗粥垫垫肚子。” “多谢。”钟知祈放下书,瞧了一眼姜叙道:“昨夜他倒是安分了。” 凉复上前看了一眼,道:“公子醒了?正好那粥温了。” 姜叙嗯了一声便坐起身来,道:“知兄日夜温书,是怕这状元被我抢了不成。” 钟知祈笑了笑,道:“状元公书读得不大口气倒不小。” 两人相看一眼,随后钟知祈便将桌椅搬到床边,最后一手拿书一手端碗坐了过来,道:“乖乖将粥喝了,我给你讲讲。” “知兄最是好!”说着,姜叙便一口将粥喝了。 钟知祈不急不慢的喝下,见碗空了才道:“我不过是怕我那五妹妹不要你,届时你又寻我发疯,我不知怎么应付罢了。” 两人将碗递给凉复后,凉复便静静的关门离开了。 卫家。 如今卫晴莲的事已是闹得整个姜国公府都知晓了,碍于面子,卫晴莲只能回卫家先躲一阵再来。 今早下了一场小雨,这会倒是停了,京街两侧还有少许积水,路中位高故而已是干了,马车因此跑得快些。 倒是卫晴莲被颠得没了脾气,这一下车便上前扇打车夫出气,骂道:“不知死活的下贱东西!” 话方落,林姨娘从院内哭着小跑了出来,一见卫晴莲便如同见到菩萨一般;林姨娘依附在卫晴莲身上,委屈得像个孩子一般,道:“好莲儿可算回来了,再不来,你可就见不到你姨娘我了!” 瞧林明意哭出泪来,卫晴莲这才信了真,这会也没闲工夫管理那车夫,仅是瞪了一眼便安抚林姨娘道:“这卫家谁还敢欺负姨娘你!” 林姨娘哭着说道:“还不是你父亲,也不知哪来的妖精,竟叫老爷日日夜夜不来我这,这便罢了,不见我便罢了!竟还将她藏着掖着,生怕我瞧见把她吃了一般,今早还叫我莫去扰她!” “我林明意自认待老爷是掏心掏肺从未有过二心!便是他真瞧上了哪家姑娘同我说一声便是了,我且会对她如何...”说着,林明意擦了擦泪水,才想起正事,问道:“莲儿今日怎回来了?” “说这事,我便来气!”说着,卫晴莲进了院子,林明意在后跟着。 “什么事叫莲儿不乐了?可是你姑母说了什么话?”林明意紧跟在卫晴莲身后着急道:“她便是说了再难听的话你且也得忍下,可莫因此被赶出府得不偿失!” 卫晴莲听得来气,连停下来道:“忍忍忍,你只会叫我忍,何时能为我出谋划策!可该你委屈!不过一个女人便叫你失了心疯连自己的手段都忘得一干二净!也莫怪父亲将她藏得深,可是你自个没本事见不着她!” 林明意被说得脑子一懵,道:“这会我在说你的事,你怎说起我来了!” 卫晴莲白了一眼,接着往里走,道:“那个死女人,利用我稳她国公夫人地位,这用得着,一个劲说违心话恶心我,用不着便换法的侮辱我,叫我实在无脸在姜家待下去!你说徽姐姐怎就不拉她一起下去续母女情分呢!” 林明意心疼的摸了摸卫晴莲的手道:“天可怜见,我的莲姐儿受委屈了。” “只是,我就这般跑回来了,再想去怕是难了...”卫晴莲一时恼怒自己的冲动,如今卫梅唐想法的赶她走,她更不能走才是。 林明意抓着卫晴莲的手道:“何事难?要我说,那不过是面子的事罢,再厚着脸回去,我倒不信你那姑母还能赶你不成...” “她什么人你还不知呢,同她比脸皮,你我脸贴脸都不比她厚...”说着,卫晴莲来到后院。 林明意瞧了瞧连拉住卫晴莲问道:“莲儿来这做甚,你父亲可不让我们见她!” 卫晴莲白了一眼,道:“藏了什么人是你这个姨娘不能知连我这个女儿也不能知的。” “莫忘了,这可是我卫晴莲的家,我见个什么人还要经过父亲不成?便是父亲真不答应,如今他上朝去,只要无嘴贱之人,他能知晓?”卫晴莲狠狠的扫射了周围;只见那个女使纷纷低头。 林明意听着有理,果真有卫晴莲在,她的腰杆子可都挺直来;她跟在卫晴莲身旁小声道:“瞧我,都被你父亲气糊涂了!” 方到那新人姨娘院外,便见门处站了几个眼熟的妈妈。林明意当下便认了出来,指着门口委屈道:“那不是君母的人吗,她怎能来此!” 卫晴莲瞧着这会也气愤了起来,道:“我倒是要瞧瞧来的是何方妖精!怎就她见得你我见不得!”说着,她提起裙摆速速走了过去。眼瞧卫晴莲这般,林明意也拾起胆来,屁颠屁颠的跟了上去。 卫晴莲带了几个人便往院内硬闯,门外的几个妈妈根本来不急阻拦,两房的下人也险些打了起来。 那林明意就跟在卫晴莲身后,像泼妇一般推打着那些妈妈,连骂道:“丑东西!蠢货!竟敢拦我!” 卫晴莲猛推开门去,只见卫家君母李兰就坐在堂上,而背对着她的这个姨娘果真美艳,就那身精美亮闪红裙便叫她险忘了自个来这做甚。 李兰稳稳端庄的坐在堂上,她看着卫晴莲和门外林明意,倒无生气半分,仅平平说道:“晴莲当真无礼。” 说着,那红衣姨娘仅侧过来不到半边脸看着;卫晴莲原也不把李兰放眼里,这会自然也无闲搭理她;倒是这侧脸,竟有说不出的熟悉感。 越发好奇,卫晴直接上去将那红衣姨娘扯了过来瞧;仅是一眼,卫晴莲当下便认出她来。 只见卫晴莲冷哼一笑,嘲讽道:“原来是,旧日熟人啊!” 林明意急得跟猴一般上前来看,这一见,她也险掉下巴道:“竟是你!” 第二百一十二回 胃性不改 眨眼数日后,春围。 今早众人赶忙,后生郎君天未亮便也都起身复读;春闱日,有无参考之人皆同欣喜,于他们而言,朝中多个才子来,他们都脸上沾光。 湘阳郡主一早便陪同五姑娘来到考场外等候送考,只见考场外陆陆续续有送考的人赶来。 许久才见温家马车到来,五姑娘站于车外旁,这一见连快步走去;湘阳郡主撩帘一看,这才缓缓下车跟去。 温家人正寒暄着,一见湘阳郡主也都纷纷转身来行礼;贺知书这会从后头走来,行了礼后便往温世倾靠去。 不见钟知祈,湘阳郡主小声问五姑娘,这才知晓钟知祈搬离府去;这才要失落,便听见身旁五姑娘说道:“大哥哥来了。” 湘阳郡主当即扭头看去,只见钟知祈一身素衫很是清秀俊俏,蓝衫白衣将他称托得跟加白净清冷;他身前推着的那个郎君也是一表人才。 只见五姑娘急急走上前去,一脸娇羞含歉意道:“姜公子的腿可还好些?” 姜叙有些受宠若惊的模样,笑得痴痴,正想答复五姑娘,倒先让凉复抢了头道:“莲儿姑娘不知,我家公子原是伤了一条腿,可险些废了,如今又拿腿换命,这下两条腿一齐伤了,没个一年半载,怕下不来路。” “可让你说话了?莲儿可是你能唤的?”姜叙微黑着脸,语气也没往日那般恐怖。 钟知祈将位置让给凉复,走到五姑娘身旁小声说道:“姜公子可都是为了五妹妹你...你同他好好说说话,免得他在考场内发疯。”话落,钟知祈往温家人那边走去。 五姑娘先是疑惑的愣了愣,而后才娇羞低头,她看了看姜叙又看了看身后温家人,半响也不知说什么好。 姜叙也瞧出五姑娘的难处,故而笑道:“我救你可不是为了让你自责的,莲姑娘安心过日便好。” “可方才听凉复公子说,公子的另一条腿是拿腿换命,姜公子可是发生了什么...”五姑娘小声问道。 姜叙低头笑了笑,一手抓了抓,也不知如何回五姑娘的话;他可不敢说他发了疯一般吃莲子叫人给下了药,这说出去多少没面。 见姜叙未说出个所以然来,五姑娘看向身后凉复;原这事凉复也是自责,如今不帮他家公子,心里更是越发说不过去,故道:“公子自伤了腿,也不知怎的,偏就爱喝那莲子汤,说出来也不怕姑娘笑话,我家公子这腿伤正是因为日日莲子汤才叫人给下了药的...如今可还任旧日日食莲子汤,可是胃性不改!莲姑娘可得帮我好好劝我们家公子!” 姜叙刷的一下脸红透,这会他是感激凉复的,同时也气凉复不给他留脸面。 五姑娘一惊,道:“下药!” “老天保佑,好在公子无事!可莲子汤固然好喝,可每日食用也不大妥当,且公子正因这喜好才叫有心人有机可乘...不如...”五姑娘藏在袖子里的手抓了抓,道:“不如,这莲子汤以后我来给公子熬吧?” 凉复听着笑开了嘴,可不料姜叙却道:“莲儿是觉着亏欠了我救你的恩情?” 五姑娘摇头道:“不,公子几次搭救,怎是我给公子熬汤便能抵消的恩情...只是公子确实因我所伤,如今又被有心人加害,莲儿不过是怕...怕那些人还会加害公子罢...” 见姜叙有些不悦,五姑娘接着道:“公子多次帮我,且说礼尚往来,云莲不过也想帮帮公子罢。” 五姑娘抬头笑道:“公子可放心,我那莲子是自己亲种亲剥亲自晾晒,未经他人之手,这汤我亲自熬制,再让我身边的寒露亲自送汤,绝对无事!” 凉复任旧笑得痴傻,可姜叙又道:“我并非是怕这些,只要是莲儿你的,我且都放心无疑,我只是不想你太累了。” 五姑娘听着脸红,这会眼神无处可藏,慌乱道:“不麻烦的,不累...” 五姑娘欲要走,可又回头道:“便就这么说定了,待公子科考结束,莲儿便给公子送汤...” 说着,五姑娘微微屈膝作揖离去,姜叙还想喊住五姑娘说些什么,便被凉复粗略的捂住嘴,道:“公子再说下去,汤没了不说,莲姑娘可也要没了!” 若不是因为五姑娘送汤这事叫姜叙欣喜若狂,凉复怕早被卸了胳膊和腿了。 只见姜叙瞪了一眼凉复,脸色虽不悦,可心里却美极了。 温家人这边。祝福的话在每个人嘴里轮着说了一番,也快进考场了。杨月嘱咐了几个玉字头的,回头见钟知祈一人,便也过来嘱咐几声。 君母忙前忙后,生怕几个哥儿落下什么东西,这会理好了,也凑到钟知祈身旁来,道:“博哥儿近日甚是乖巧不闹,你安心科考便是,家中都有我们看着,无须挂心!” “多谢母亲,多谢婶母!”钟知祈一一作揖答谢。 “一家人不说二家话,什么谢不谢的,可准备进去了!”君母回头看了一眼姜叙,知晓钟知祈定是要推他进去,故而将准备的物品递给温世倾道:“给他提着吧。” 四姨娘挽着五姑娘,侧着脸瞄了一眼姜叙;只见姜叙竟朝她点头,想来是向她行礼;若不是上次三姑娘说漏嘴,得知姜叙救过五姑娘,不然四姨娘定不搭理他;正因如此,四姨娘才回过头来,微微点头回礼了。 眼见着几个郎君进考院,君母却发觉少了个人;这无心一瞧,才见孟子青还在考场外,正与三姑娘寒暄着。 二姨娘今日也无跟来,不然怎有这回事。君母急急走了过来道:“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会见佳人呢!快些进去!都是自家的姑娘,还怕她跑了不成!” 孟子青笑了笑,这就进了贡院。君母看了三姑娘一眼,小声道:“你倒是不怕落人话的。” 三姑娘笑道:“我还怕他们不唠呢,本是真有的事。” “不要脸。”话落,君母也忍不住一笑,后道:“湘阳郡主要同我们回温府留用午膳,如今家中的姑娘就数你最大了,这接待郡主的事你便多留些心多陪着点,虽说五姐儿同她更熟悉些,可上次一事,我怕五姐儿还未缓过神来。” 三姑娘跟在君母身后,这会回道:“母亲放心,娉儿知道了。” 第二百一十三回 痛割所爱 送家中长辈上车去,几个姑娘后头上了车;三姑娘原想留到最后一个上,可见七姑娘丢了魂一般无精打采,也不上车,眼睛还时不时的观望四周,不知是寻着什么。 三姑娘顺着七姑娘望的地方看去,也不见什么人,故问道:“七妹妹可是在等什么人?” 七姑娘嘀咕道:“可再不来,便赶不了考了。” “谁?”三姑娘一脸疑惑,后嘴角一笑,问道:“七妹妹不会是在等画中的俊俏郎君吧?”三姑娘将俊俏二字说得重些。 “三姐姐!”七姑娘就差没跟三姑娘急;三姑娘这明明就是在取笑她上次的画作,同时也是调戏她思念哪家的公子! 也不等了,七姑娘这就上车去;三姑娘连笑道:“诶!七妹妹!莫急莫气呀!” “不就等心上人嘛,有何好娇羞的!”说着,三姑娘也跟着上车去,又听到三姑娘说道:“指不定那谁早进去了,莫忧心啊!” 四姨娘拿着手帕将金镯子擦得锃亮,这会问道:“谁啊?” 未等七姑娘阻拦,三姑娘急急回道:“纸上那人!我也不知谁。” 四姨娘看了看七姑娘,眨了眨眼,问道:“葵儿画的那个丑怪,当真是人?” 三姑娘撇着嘴侧过脸去;果不其然,七姑娘那豆粒大小的泪珠连掉两颗。 四姨娘见之也将金镯子收了起来,连哄道:“好葵儿,是姨娘蠢笨,竟忘了...是是是,上次你三姐姐还提醒过,是姨娘忘了,对不住对不住!” 可见七姑娘满脸委屈,四姨娘也有些慌乱,这会别开话题说道:“你五姐姐就在前头王府车内,听君母说今日郡主也留府,你可陪陪你五姐姐了!” 四姨娘与三姑娘相视一眼后,纷纷别过头去憋着笑;原七姑娘见不着苏境祠已然失落,又被三姑娘双箭重伤,这伤上加伤原是委屈至极,如今难得想着五姑娘回府,原心里有一乐了,可见这四姨娘和三姑娘竟还背着她偷笑,这原收回去的泪珠又给流了出来... 温府。 众人等候着郡主下车来,随后陪同身后一齐进府。 君母才上了梯,便见那看承博的奶妈子着急跑了出来,原有要事要报,可一见架势便知来了贵客,故话到嘴巴也憋了回去,仅是朝众人作揖。 湘阳郡主见她有事,故道:“这位妈妈有话直说,可莫因我误了什么要紧事。” “这位是王府的二郡主。”君母连补充道。 奶妈子听了进去,连低头谢道:“多谢郡主。也不是什么要紧事,是老爷给博哥儿的那盏灯笼被下边的人不小心给摔坏了,现今博哥儿是哭了好一会了,怎么劝都劝不来...” 五姑娘小声对湘阳郡主说道:“便是我那大哥哥的孩子。” 湘阳郡主一听是钟知祈的孩子,一时来了气,道:“怎这般不小心,一个灯笼都能给摔坏,还能做何事!” 说着,湘阳郡主扯了扯五姑娘,示意让她领她去见这承博;五姑娘明意,这就带着郡主去了。 君母一个字未说便见郡主突然发脾气的进府去;温家众人互相看了看,虽有些惊愣,可也无多想,仅是以为郡主的脾性就是这般,故后头众人也跟着进去了。 湘阳郡主走得飞快,直到见到哭得可怜的承博这才停下。原她一路也想好要怎么劝慰,可今一见却又无从下手。 “什么样的灯笼,竟有这般神力!既然坏了,再给他寻新的可不就好了!”湘阳郡主对着身后人说。 院内女使有些尴尬的回了话,道:“回郡主,这灯笼是我们主君先前割舍给小郎君的...” “那便再找你们主君要去啊!”湘阳郡主不理解道。 “郡主...并非我们无说,只是主君他...”那女使看了一眼五姑娘后,便不敢再说什么话了,毕竟是主君,她也说不得。 只见五姑娘说道:“说出来不怕郡主笑话,我父亲甚爱珍藏灯笼,这灯笼已是我父亲痛割所爱给了小承博,如今坏了不说,再去要,我那父亲定是不舍的。” 湘阳郡主有些吃惊的看着五姑娘,道:“不过一个灯笼罢...这可是温伯爷的亲孙!” 五姑娘尴尬的笑了笑,转头去安抚小承博。湘阳郡主不忍看小承博这般哭泣,故让院内女使给她带路,她想借此脸去与温衡讨要灯笼。 五姑娘瞧了一眼,便知湘阳郡主要做甚,故温柔的哄着小承博道:“承博不哭啦,你看,郡主姑姑去给你要灯笼去了,不哭不哭,我们小承博最乖啦。” 后来其他姑娘也来了,一一劝了半天,可这小承博的哭声任旧未减;堂家大嫂嫂刘淑娥抱着子义这会来了,道:“大老远便听见承博的哭声,脸都哭红了,可是身子不舒服?”刘淑娥差遣女使去请郎中先生来。 许久,只见郎中先生右手两指放在承博的一只手指上把脉,姑娘们看着呆了呆;六姑娘不解,待郎中先生收了手便问道:“先生,脉不是在这吗?”六姑娘指着往常把脉的手腕处问着。 那郎中先生笑了笑,道:“孩童这里便可脉得。” 郎中先生提笔落字,仅写了两味药材后,将药方递给最近的三姑娘,并说道:“小郎君身体康健,仅有少许湿气并无大碍,照这两味淮山、薏米煲骨头汤,照餐食,月四五次便好。” “记下了,多谢先生。”三姑娘将药方递给身后一个妈妈,道:“照先生所言去做。”话落,那妈妈应下了,这就去了。 “只是也不知着了什么魔,这孩子从早哭到至今,着实叫人忧心,怎么劝都劝不来,这也无伤着无饿着,怎就这般模样?”堂家嫂嫂说道。 郎中先生摸了摸胡须,盯着承博许久道道:“小郎君面色红润气血康,这脉象也无不妥...” 刘淑娥抱着子义坐到椅子上,小声道:“莫非是什么先生解不了的,玄病?” 姑娘们听着,纷纷围了过来,伸长脖子听着,大家都一脸好奇刘淑娥口中的玄病又是何病? 第二百一十四回 无心之过 那郎中先生抬头看了姑娘们一眼,道:“这...老夫便不知了。” 话落,见着无事,郎中先生借店中有病者待医,故而请辞离府;三姑娘命一个女使给送。 姑娘们得不到解说,这会好奇心更甚,正想问仔细,谁知温家君母杨月这会赶来了。她着急的走来,道:“怎还哭着?好孩子,婶婆抱!”话落,小承博便被杨月抱在怀里哄着。 杨月问刘淑娥道:“方才那头我见郎中先生走了,可是给博哥儿喊来的,可说了什么?” 刘淑娥抱着子义站起身来道:“母亲。先生说了,承博一切康健,仅开了我们常喝的淮山薏米汤给博哥儿去湿,并无其他不妥之处。” 杨月皱着眉,道:“可这哭了好久了!” 刘淑娥凑近去,道:“母亲莫怪我多嘴,淑娥觉着,这博哥儿可是着了什么道了...” “瞎胡扯这是!”杨月当即否了刘淑娥的话。 说着,湘阳郡主果真提着灯笼小跑而来;便跑边道:“我便说,这乃亲孙!怎能一个灯笼都不舍给!” 杨月见堂堂王府郡主这般模样一时有些惊着;故小心提醒道:“郡主慢些跑...” “果然还得郡主!”六姑娘依附在三姑娘耳边说着。 这灯笼果真与那只坏的一模一样;小承博也终于停止哭泣扭头看了过来,可也仅是一眼;只见旁地上那只坏了的灯笼,承博又是哭了起来。 众人这下都不明了,这又是为何!湘阳郡主也有些气馁,见承博还是哭着,她很是难过的将灯笼递给旁人,又指着那灯笼,吩咐身旁的人说道:“将那破灯笼一木一纸收好,寻个手艺了得的厉害师傅给修好,城内若无此等手艺人便去皇宫有请,若今日内修好它,本郡主必有重赏!若修不好,本郡主也必重罚!快些去!” 话落,两个女使领了命,这就到一旁小心收拾去,随后急急的便离府而去。 五姑娘凑过来小声说道:“这赏便罢了,怎还有罚?” 湘阳郡主道:“想得我重金有赏,必得有其能力受赏,若不有罚,人人想揽下这活,做得好了便得赏,做不好了就此作罢,如此下去,几日才能将这灯笼修好?且这灯笼原物可还能保持原来?” “原来如此!”五姑娘说道。 “这我都懂的道理,五姐姐你竟不懂?”六姑娘说道。 七姑娘瞪了一眼六姑娘道:“就属六姐姐话多!” 午时后,小承博也哭累了,这会也睡下了。这一闹,可是将温家上下所有人都折腾个够。 用餐后,堂家两嫂嫂和姑娘们此时皆在花院方亭;有推牌九的、下棋的,闲谈的。唯独六姑娘倚在美人榻上睡着了。 瞧着睡得沉,亭内姑娘们的欢声笑语可都吵不醒;也不知是过了多久,六姑娘这才缓缓睁眼醒来;见着大伙围在一处玩着,六姑娘一副未睡醒模样,懒懒散散的朝姑娘们走去。 六姑娘歪了歪头,正想开口问些什么,这时头上突掉下来两朵小红花;六姑娘惊诧道:“这什么东西!我头上有什么东西!” 话落,亭内姑娘们纷纷扭头看了过来,她们有憋着嘴的,捂着嘴的;见此,六姑娘发觉不妙,两手抬到发髻上便是一顿乱拍;这一拍,果然掉下来好多花的叶的。 只见姑娘们突然纷纷大笑出声来;六姑娘才知她被戏弄了!一时气急败坏的六姑娘连将所有人骂了一通后便哭着离开了。 五姑娘瞧着六姑娘跑去,说道:“我们可是太坏了?” “你还不知她,她是回去打扮去了,不过一个玩闹罢,她一会便会回来了!”三姑娘道。话落,众人还是忍不住的又笑了起来,连同亭内外之人。 倒也如三姑娘所言,六姑娘果然是回屋收拾打扮去了,可还换了套新衫来。 ...... 近黄昏,湘阳郡主领着五姑娘便要回王府了;温家众人来府门处送;老夫人也跟着出来了。 上车前,湘阳郡主说道:“听下边人说,那盏破灯笼是宫内张宫官给修好了,晚些时刻便送到温府来,届时承博醒来便可瞧见了。” 话落,除了温衡一脸不悦外,众人皆是由衷感谢的笑着。虽湘阳郡主将那盏讨去的灯笼还了回来,可说那盏坏了的灯笼是破灯笼,温衡多少心里是不乐意的。 听着温家老夫人答谢湘阳郡主,湘阳郡主却道:“这次功劳湘阳可不敢领,听闻我的人在宫门外被拦下了,是我无心之过竟忘了给进宫牌了。好在是遇得嘉祥郡主,倒是麻烦人家给送了进去。” 老夫人连摆手道:“郡主可莫说这些话,怎能是郡主无心之过!郡主用心我们皆是瞧在眼里感激在心,可多谢郡主如此蒙爱我这曾孙,是他之大福!老身是感激不尽!也多谢那位嘉祥郡主,竟也愿为此小事搭手!虽不曾有幸见过此位郡主,可见,众明知,这位嘉祥郡主同郡主您皆是良善仁心之人!” 湘阳郡主礼貌笑道:“缪赞了,不过区区小事罢了。老夫人留步。” 众人寒暄了几句后,五姑娘依依不舍的上了车;她望着门处的家人,眼泪险没志气要落下,好在忍着了;待到瞧不见温府,五姑娘这才将车窗帘放下。 入夜,主君君母留老夫人屋里用晚膳,夜色稍晚,夫妻二人才一同回大房院。 君母一步三回头,道:“主君不去寻你家四姨娘,来我房中做甚。” 主君看了一眼身前君母,冷哼一声道:“如今你与我那弟妹呆久了,性子倒也跟着有趣。” “主君这般说来,是我往年无趣?”君母问。 主君笑了笑,道:“也非如此。” 君母别过脸,看着前方走着。半响又问道:“这嘉祥郡主我倒是第二次听闻,主君可识得?” “我怎识她?识她做甚?”走了走,主君又道:“虽是不识,可倒是听过一些。” 听此,君母靠了过来并肩走着。温衡道:“这嘉祥郡主年头才从东京迁来,乃老康王的侧室夫人所生,可因乖巧懂事才得老王妃疼爱,这才有如今完好的嘉祥郡主。娘子怕是未曾听闻过老康王府内乱之事!” 主君下意识左右瞧了瞧,又道:“便如当年外人所言,湖不见底,底藏数尸!可知为何堂堂康王府如今却仅剩小康王和这位嘉祥郡主了吧!我便是不详说,娘子也该知晓这其中厉害!” 温衡的声音越发的小,道:“如今圣上定小康王为储君人选,有道年轻有为,又道遮人耳目。当然这也非你我能猜测。只是,待圣上百年之后,这储君一登基,举朝上下定有一大乱...” 君母听了半天,问道:“莫不是那郡主的良善是装出来的?” 主君撇了一眼,合着他说了半天,君母仅听下郡主之事。主君舌头在嘴里搅了搅,后道:“我不知,你去问她。”话落,主君便往前走去了。 君母听着荒谬,伸长脖子回道:“我若能问她,还需问主君你!”君母拍了拍袖子,也跟了上去。 第二百一十五回 慢之晚矣 翌日早,君母站于府门处等候贺家夫人的到来;见马车行来,君母也露出笑来,连迎了上去道:“贺家夫人!” “温家娘子久等了。”贺夫人笑脸相迎,下了车便靠了过来,与孟碧霜寒暄几句。 贺知书在后边也下车来,先是朝孟碧霜作揖行礼后,才命人将礼品一一端出。 孟碧霜看着,连道:“贺夫人怎还这般客气,人来了便好,怎还大盒小盒的,可是又拿了什么贵重物品来?” 贺夫人笑道:“非什么贵重之物,只是前阵子捎人去西北买了些药材,给你们也备了几份罢!” “可说了下次人来便好,你这每次来都捎了礼品来,叫我们怎好收下!”孟碧霜说。 “尽管收下便是!”贺夫人拍了拍孟碧霜的手,又道:“好了好了,可莫说这礼不礼的事了。你自个瞧瞧,我们母女俩这搁你家门口站了半天,你也不先请我们进去吃盏茶先,可还急着见老夫人呢。” 孟碧霜瞬间红了脸,急拉着贺家夫人便往府里走去,笑道:“瞧我,一见你巴不得多聊几句!快些请进!快些请进!” 说着,几个人便往老夫人院子走去。这会杨月就在老夫人屋里头坐着;见着来客,杨月先是起身出门相迎:“瞧贺夫人满面春风,想来有大好事!” “听温家二娘子的好话!”说着,贺家夫人便往屋里走去,给老夫人请安。 一齐人一同落了坐,女使一一给上了茶;此次贺夫人是有事而来,贺知书也知晓,故而这会借着寻姑娘们玩请辞离开老夫人的院子。 众人也都瞧出什么来,故而君母屏退了左右,仅留老夫人杨月与她们二人。 老夫人吃了口茶,缓缓说道:“贺夫人想来有要事与我们参详,不妨有话直说?” 听此,贺夫人笑了笑,她缓缓放下茶盏道:“老夫人果然慧眼识珠,我这还未提,便知我有事要与你们参详。” 听着,屋内其他人陪着笑了笑;贺夫人拿起手帕按了按嘴,又端起茶盏翻了翻茶叶,道:“那我便有话直说了。” “这过不久,我家书儿便要嫁过来了,说句心里话,我这做母亲的是又高兴又不舍的。我就这么一个女儿,书儿打出生便从未离开过我,便是我们两家知根知底,我也是不大放心的...说这些你们可别不爱听,不过都是我这个母亲的心里话罢。”说着,贺夫人拿起手帕点了点眼角;君母却有些不知所措。 老夫人笑着点了点头;杨月仅盯着手里的茶盏看着,无过多动作;贺夫人接着道:“如今书儿一嫁过来,这偌大的贺府也就仅剩我与侯爷两个老人了...我也无给贺家生个郎君留个根...待我与侯爷百年之后,这贺家也就真无人了...”贺夫人点了点眼角的泪,看着孟碧霜补充道:“书儿是嫁过来的儿媳,将来这温府可是由她管钥匙的,这贺家常回也不好...” 杨月与老夫人相视一眼,便听孟碧霜说道:“知书将来是温家儿媳不错,可知书也永远是你们贺家的女儿,知书便是常回家中去看看,我们自然是不会多说什么...是吧母亲!” 老夫人笑着点了点头:孟碧霜又道:“我们家也是有姑娘,夫人这份心,我们都是明白的,也理解。” “可不一样!”贺夫人抓着孟碧霜的手道:“温家娘子福气,有好几个姑娘不说,这郎君也都是厉害的。便是姑娘们将来嫁出去了,这温家任旧是热热闹闹的不是...”说着,贺夫人还看了一眼老夫人。 见老夫人不为所动,贺夫人松开孟碧霜的手,转手拿起茶盏吃了口茶,她将屋里人都看了一遍,这会坐端正了些;嘴里的舌头动了动,后道:“如今书儿与世倾的婚事也定了,现今趁未成婚,有些话我便直说了,免得慢之晚矣。” “贺家夫人,什么事啊?”孟碧霜一听不对劲,险没站起来问。 老夫人镇定自若的翻着茶叶;杨月也静静的坐着等着听;贺夫人这会道:“方才也说过了,待书儿嫁来,我们贺家当真仅剩我们孤老二人了,便与侯爷参详着,说是无论书儿头生孩子是男童女童,都过我们贺家族谱来。” 只见老夫人的茶盖狠狠盖了上去,一声不吭。孟碧霜一时也语塞,她看了看老夫人,不用问也知行不通。 贺夫人看了看孟碧霜又看了看老夫人,又道:“我知我说这些话确实不妥,可也请老夫人体谅体谅我与侯爷...” 可还不见老夫人等人开口说话,贺夫人已然有些气急,这会又道:“这般吧,我与老爷也想了许多,这头孙你们定是不舍,我们自然也是理解的,故而次孙也是好的,记我们名下,这后头要在哪个府生养,我与老爷也无什么要求,便看你们了。” 老夫人听着笑了笑,道:“我们温家的儿孙自然是生养在温家,也姓温的。” 贺夫人原笑着脸,见老夫人没有再说下去,便知她的态度。这事是说不成了。贺夫人站起身来,看了老夫人一眼,再看孟碧霜道:“罢了,不嫁了不嫁了!我便知说不通,好在未成婚,这有悔之时!去,喊你们姑娘摆道回府!” 说着,贺夫人走到门处,又回过身来道:“老夫人慢坐吃茶,我便不陪了。”话落,贺夫人扭头离去。孟碧霜如坐针毡,这会急急跟了上去,好声劝说... 待至门处,贺夫人一句话也听不进,气呼呼的上车去了。孟碧霜站在车外着急的站着。 只见贺知书也不知发生何事一般,急急的被带了出来,身后还跟着几个温府姑娘;孟碧霜上前去想与贺知书说上几句,这会车里头却传出话来道:“不舍回便别回了。” 听着语气不对,贺知书也一脸愣愣的;可瞧孟碧霜神色也不对,故而一手安抚着孟碧霜让她消安勿躁后,贺知书朝众人行礼作揖,便上车去了。 直到贺府马车行去,姑娘们才凑了过来;六姑娘问道:“母亲,发生了何事,那妈妈脸色这般臭,拉着知书嫂嫂头也不回便走了。” 孟碧霜暗叹了口气,看了六姑娘一眼道:“什么知书嫂嫂,可别喊了。能不能成还不知呢。”话落,孟碧霜垂头丧气便进去了。 姑娘们听着愣愣,连将君母身旁的李妈妈拦了下来问;李妈妈也无隐瞒,这会便将她所知的一一告知姑娘们。 只听六姑娘说了一声:“谁知二哥哥不过去了个科考,回来嫂嫂却不见了。”话落,姑娘们也都进去了。 贺府车内,贺知书也不知发生了何事竟到这样的局面,好一番询问贺夫人才松了口。 车内突传来贺知书一声停车;后头又听贺夫人一句:“若敢下车去,你便不是我们贺府的姑娘!” “母亲!”贺知书险没哭出声来;这会马车继续走动。 “区区一个伯爵府,有何好稀罕!”贺夫人拍了拍贺知书的手接着道:“你乃堂堂侯府的姑娘,下嫁已是委屈!如今不过一个要求,这还未嫁去,便已是谈不妥,若叫你嫁去再谈,可是对牛弹琴!我可又曾说过什么过分话,可不是好商好量的参详着?” 说着,贺夫人收回了手道:“总而言之,你与那世倾便就此了结此缘了!我与你父亲会再给你择一门更好的亲事,绝不比他温家世倾差!” 贺知书直愣愣的盯着贺夫人看着,半天哭道:“我贺知书,上嫁皇帝下嫁世倾,若换他人,令死不嫁!” 贺夫人气得双手按座道:“那圣...”贺夫人压了压语气,小声道:“那圣上可比你父亲还大!还上嫁皇帝下嫁世倾,可是一一嫁不得,便要上天嫁仙下地嫁僧?” 第二百一十六回 另嫁他人 见着贺府马车行去,姑娘们才凑了过来;六姑娘先是开口问道:“母亲,发生了何事,那妈妈脸色这般臭,拉着知书嫂嫂头也不回便走了。” 孟碧霜暗叹了口气,看了六姑娘一眼道:“什么知书嫂嫂,可别喊了。这亲能不能成还未知呢。”话落,孟碧霜垂头丧气便进去了。 姑娘们听着愣愣,连将君母身旁的李妈妈给拦了下来问;李妈妈也无隐瞒,这会便将她所知的一一告知姑娘们。 姑娘们听后,虽还不全懂这过继之事是多么重要,却知她们的二哥哥婚期在即,就此便要他们一拍两散便是大错。 七姑娘有些气恼,这会嘟嘴道:“且还说另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这贺夫人怎这般讨厌,说悔婚便悔婚!这嫁的是知书嫂嫂可不是她贺夫人,怎可由她说悔便悔,那知书嫂嫂可答应了!” 六姑娘摇了摇头道:“谁知二哥哥不过是去科考,这一回来,新妇却没了。” 三姑娘由此也摇了摇头,这会先是进了门了;见此,两个妹妹后头也都跟着进去了。 君母少见的黑脸,边走边道:“如今可就差将喜帖发出去了!给新妇的五金老早便买好了!那十二版帖也请了族里人写好了,就在祠堂!” 君母越想越憋屈,语气越发怒了道:“你说这贺夫人怎这般不知礼,悔婚的话就如此脱口而出了!可当婚事儿戏呢!此事关系重大,早该在未定婚前便该说明了,这要谈不和也可早收了锅不下米!她倒好,如今饭都要熟了才想来熄火!哦,她以为她是天上仙,手轻轻一挥就可一拍即合一拍两散呢?” 周妈妈跟在后头,这会说道:“若是别家的姑娘恐真得就此了了,可她是贺侯府的姑娘,恐怕这贺夫人便是费尽口舌,这多半的话,知书姑娘是听不进的。” 君母一听停了下来看周妈妈,道:“周妈妈,此话从何说起?” “不瞒君母说,那贺府后厨管厨的一妈妈与我是旧相识,这我也是前些日子才晓,久不见面我们便多聊了些,这话牵着话,便谈到贺家。据她所说,这贺家姑娘可是个厉害角色,府内下人见之皆怕之躲之,虽说心肠不坏,可惩罚起人那叫一个狠!便说我那旧相识手下的一个端菜姑娘,说是贺家那日来了客,那负责端菜的姑娘不知何故打了滑翻倒了菜,就此一事,贺姑娘便让其两日不得餐食,且跪厨院外碎石路两日两夜。”说着,周妈妈竖起两只手指比划着,她自己听着也有些惊怕。 君母嘶的一声,又道:“在客前失了礼仪确实该罚,只是这般罚未免重了些。” 周妈妈跟在君母后头走着,说道:“老夫人君母仁慈,可非人人都能像君母您和老夫人这般待我们下人好的,也是我们福气。” 听此,君母笑了笑,接着听。周妈妈接着道:“可若说这都狠,那贺夫人的手段怕难以评论了。君母想来是有听说过这贺家夫人的手段的。” 君母侧着脸看了一眼,道:“略有耳闻。不过也只是听闻,且不知真假。” 周妈妈道:“外头既有传闻,真真假假,多少真沾多假沾半。” 君母听着点了点头。周妈妈接着道:“贺家夫人如此手段,养她身旁的亲姑娘多少也不会是个软手的。不过,奴也听闻,这贺家姑娘罚虽是重罚,可赏也是重赏的!由此可见,贺家姑娘虽小,可理家的本事不小。” 君母听着点了点头,周妈妈接着说道:“如今更是有人言,这贺家姑娘管治府邸的本事可比贺家夫人还要有一手!自然,能将这偌大贺府管得服帖,没几个厉害手段怕也难镇住。” 君母微点了点头,又道:“虽如此说不错,可贺府没有这般妻妾成群,更无像王府一般人人皆想麻雀变凤凰,多的是人人都有心眼。贺家夫人能独占贺府鳌头多年,可见这贺府的根早被贺夫人紧握在手,只要她未真正撒手,这知书便是接过手去,也乱不到哪去。” 周妈妈应了是,接着说道:“正因如此,便可见这贺家姑娘是个有主见独立之人,且不会因为旁人的三言两语便乱了自己的思绪,便是贺夫人所言怕也难断。” 听此,君母定了定心,没方才那边紧皱眉头;这会同周妈妈往老夫人屋里走去了。 京街上。 贺府车内,贺知书也不知是发生了何事,竟能闹到这样的局面。而贺夫人许是因为气恼故而也是一言不发。贺知书实在憋屈,故而好一番求问,贺夫人拗不过这才松了口。 车内突传来贺知书一声停车;后头又听贺夫人一句:“下车去做甚?是想赶回温府告知她们我方才所说不过是谬言?” “母亲!”贺知书就差没跟贺夫人急;这会马车继续走动。 “区区一个伯爵府有何好稀罕!若不是他世倾救你有恩,偏你也瞧上他,就凭他们伯爵府可又那能配得上书儿你!若不是你那姨母舅父八百个心眼,如今也不会闹到这个局面!结亲日都订了,可就因他们温家一句话,便将你们俩的婚事搅散!”贺夫人抓着贺知书的手接着道:“你乃堂堂侯府的姑娘,下嫁已是委屈,又怎能受此之气!如今不过一个要求,这还未嫁去,便已是谈不妥,若叫你嫁去再谈,可是对牛弹琴!” 贺夫人语气软了软,又道:“我可又曾说过什么过分话得罪他们,可不都是好商好量的参详着?” “吉日都定了,母亲偏挑这个时候提这事,温家怎可能答应?”贺知书别过脸去,道:“可还以为你提的是那事...” 说着,贺夫人收回了手道:“提哪事不是事,都是要提前说明的...既然他们不答应,我们也无需下自己的面子去如意他们。总而言之,你与那世倾便就此了结此缘了!我与你父亲会再给你择一门更好的亲事,绝不比他温家世倾差!” 贺知书回过头来看着贺夫人,半天回道:“我贺知书,上嫁皇帝下嫁世倾,若换他人,令死不嫁!” 贺夫人气得双手按座道:“那圣...”贺夫人压了压语气,小声道:“那圣上可比你父亲还大!还上嫁皇帝下嫁世倾?可是一一嫁不得,你便要上天嫁仙下地嫁僧去!” “母亲这般模样,与那姨母和舅父有何两样?”贺知书别过头去道:“母亲知道我向来是说一不二,我也非朝三暮四之人,我既择世倾为夫,只要不是他有错在先,我定不会另嫁他人!” “嫁世倾?只要他们温家一日不松口,你便是妄想。”贺夫人道。 贺知书对着贺夫人平平道:“要我另嫁他人,母亲也是妄想。” 只见,贺夫人盯着贺知书看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气皆憋在心里。 第二百一十七回 不分你我 翌日,贡院。 牛毛一般的细雨从空中落下,京街如常人来人往,不过新添了各色花样雨遮罢。 农夫戴着斗笠披着蓑衣,一肩扛锄头一手牵着牛绳穿梭在来往的人群中;一头肥大油黑的老牛缓慢走着,头上的两个牛角弯曲朝天,一步一摇尾。如此,农夫也无拍牛绳赶牛,自个倒是左右的瞧了瞧两旁的小摊,可见那穿着细布衣的鱼贩卖的鱼比别家的要贵。 要到田地去要经过贡院;方路过,农夫便笑了笑,他拉紧牛绳停了下来看着;只见贡院外站满人与车。 人群中,多的是穿着华丽气派的富贵人家,他们身后还跟着穿着尚好的女使小厮,少些身着粗制麻衣的人;或许今日是特别大好日,那些个贫穷人家也会穿上他们最新最好衣裳来。 贡院大门被两个官兵从外到内打开,候于院外的人群纷纷涌上前来,还有一些在后头踮起脚尖眺望的。 参与科考的郎君这会一个接着一个的往外走来,见着家人便开始嘘寒问暖又问考得如何... 温府家眷已在外头候了多时;姑娘们都站在几个长辈身后,最前头的是老夫人,左右有杨月和君母搀扶。温衡一脸淡定的,背着手独站一旁;温盛却有些按耐不住的,已往人群挤去。 “老爷慢些!”杨月心跟着着急,喊了一声;只见家人们都笑了。 身后姑娘们自顾自的玩着;唯独七姑娘是一脸忧愁模样,她时不时的踮起脚尖朝贡院大门处望去,又左右瞧了瞧,可还是不见那个叫苏境祠的人... 温盛接过长子温玉翰的书箱便往老夫人他们小跑过来,笑道:“这书箱真重!真中!” 众人听此纷纷笑了,旁人也投来祝贺的笑容;后头女使小厮接过几个郎君的书箱皆会道一声:“郎君的书箱真重,真中!”听此,杨月甚是欣喜,便一一有赏了。 与家人谈了几句,便见温世倾在找人;君母一眼便知他的想法,故凑过来小声道:“待回去再同你说事...” 温世倾听着点了点头,便无再找寻。另一头,钟知祈将姜叙推了出来,凉复早候院门前;可姜叙一出来便是四处张望,一心找寻五姑娘的身影,是一眼也没瞧凉复。 姜叙的另一个手下接过推车,钟知祈便告退去了老夫人那;凉复躬着身,笑嘻嘻的接过身后小厮手上的一个饭篮子,道:“公子,莫找了,没来!” 姜叙瞪了一眼,心里骂道:她没来,你笑得这般开心! “不过...”凉复将饭篮里的东西端了出来,呈在姜叙面前又道:“人是没来,但汤来了!” 姜叙瞬间眉开眼笑,小心翼翼的接过,问道:“当真是莲儿给我熬的?” “这汤都在手上了,还能有假?莫不是公子还想喝那个莲的汤?”凉复打趣着问。可见他得到了姜叙的眼神警告。 半天只见姜叙喝了一口后便再无动,凉复这会笑道:“公子这是舍不得喝呀?” “这是莲儿第一次给我熬的汤,我得回去细品,慢品。”说着,姜叙将那饭篮子拿了回去,小心将莲子汤盖好放好,后头自己捧着饭篮不让人接手。 这次老夫人来可说是为了接钟知祈回府,只是大家都未开口正面提此事,钟知祈也不想伤老夫人的心,便一同上了老夫人的车,回温府用饭。 温衡前前后后看了几眼钟知祈,心里明是惦记,却嘴硬道:“这又是回来做甚...” 君母听见了,待经过主君身旁时,她小声道了声嘴硬后便上车去了。方上了车,又听君母说道:“主君怎上来了?可以为主君要到母亲车里头,陪母亲去呢...” 主君拍了拍座垫,道:“母亲那车回头得重新给换换新,来时坐着,怎感觉都不比我们这车舒坦。” 君母笑了笑,道:“母亲的车比谁都好,主君这是心慌说谎话呢。”听此,两人互相看了对方一眼;君母心有得意,这会别过眼去。 主君拍了拍膝盖上的灰,道:“我瞧娘子近年来心情甚佳,也是越发爱说笑了...倒也好,你这性子本该如此,可怪母亲当年对你太过严苛,以至于你没了原性。” “母亲说得不错,在将军府时,我不过只是个未出阁的姑娘,怎么玩怎么闹都可,后为人妻为人母,收敛些好,倒也不怪母亲...”君母看了一眼主君,又道:“若非当年母亲尽心教导,我这个温府君母何来今日...” 主君尴尬的笑了笑,看了一眼窗外又回过头来道:“是...这四姨娘当年确实闹腾了些...她当年尚小,又出自那种地方,不知礼数也能理解...好在娘子心胸阔达不与计较,才有如今温府欢欣...” 主君停了停,又道:“如今两个姐儿也大了,她也是懂礼仪了,不会再气娘子你...是娘子教得好...” 君母撩开帘子,看向外头平平道:“我可不敢教她...也教不了她。” 君母放下帘子,看着主君道:“若非母亲来,你这四姨娘怕一辈子都学不懂礼仪二字。” 主君嘴角动了动,半天才道:“这天下之大,聪慧人多蠢笨的自然也不少。” “她可不蠢笨。”君母道。 主君笑了笑,点头道:“她确实不蠢笨,只是娘子更为聪慧,相比之下,她是蠢笨了些。” 君母别过头冷哼一声,道:“为了坐我的车便如此想讨好我,我孟碧霜可非这等便能讨好的。” “我不过说真话罢,哪是为了讨好你。且这车...”主君原想解释,可抬头却发现这辆车的车顶纹路甚为眼生,这就不是他的那辆马车! 君母撇了一眼,道:“上车也不看清楚些,坐我的车还敢放大话眶我,我虽不聪慧可也不蠢笨,我可从未上错车。” 主君猛的掀开门帘望向外头,果然见得大房车前还有一辆马车,正是他日常出行的车。今早下朝,他便直接从皇宫赶往贡院,故而不是同君母一道来的。 主君可谓颜面尽失,他笑了笑,小声道:“都睡一个床的,不分你我。” 君母瞬间脸红透,这会有些坐得不自在了,看都不敢看主君;虽说是老夫老妻了,可话到耳边还是有些羞涩。主君看到君母的神情变化,心里偷笑着,这会内心是得意的。 ...... 第二百一十八回 命定良缘 入夜,温家两大房欢聚一堂,两时辰过后,姑娘郎君们则各回各院。君母跟二哥儿一齐回的院;路中,君母同二哥儿说了贺家夫人来府之事。 君母问二哥儿有何看法,怎知二哥儿却说都听祖母的,话落便请了辞回屋里去。 瞧着二哥儿无比冷静的神情,君母内心有些担忧,她站在原处看着二哥儿走远去,问李妈妈道:“哥儿这是伤心过度说不出什么话来吗...” 李妈妈道:“二哥儿向来稳重,这突然跟他谈这事,恐是一时没缓过来罢?” 听此,君母觉着有理,故点了点头,这才回了屋去。 世倾院。 院门处,顾清淑站在角落等着看着,一见二哥儿回来则速速去侧房端来洗脚的水。 她一身素灰衫裙着实素雅,头发盘成两髻,由红绳系紧。她脚步轻稳,两手小心端着盛满温水的小木桶缓慢进屋里来,可见她端得着实吃力,那脸憋得微微泛红。 顾清淑将小木桶小心放到一个座前,站起身来也不敢大声喘息;她左右瞧了瞧,才见坐在窗前的温世倾。只见他一手扶额,闭目静坐。 顾清淑知晓贺夫人一事,心里当真心疼二哥儿,可她却未敢提及,连安慰的话也不敢说出。 她轻手轻脚的进了里屋拿了件小被给温世倾盖上;这会温世倾坐直起来,小被也随之滑落;好在温世倾反应迅速,一手便给抓住了。 顾清淑接过温世倾递来的小被,道:“清淑以为二郎君是睡着了。”话落,顾清淑不敢看温世倾,因她说了谎。 温世倾瞧见了厅内的小木桶,故起身往那走去,回道:“是有些困乏了。” 顾清淑连小跑到座前等候,待温世倾落了坐,顾清淑才给上手脱鞋泡脚。 顾清淑缓抬头,才见温世倾正盯着她看;一时,顾清淑也有些慌乱,道:“二郎君可是累了?” 温世倾却道:“这院是没人了吗,叫她们来伺候。” 顾清淑愣了愣,还未开口,门外贴身侍从启蛰便唤进来一个女使;只见她对着顾清淑微笑道:“二郎君当真是心疼姑娘,姑娘且歇息会吧。” 顾清淑抬着两只湿答答的手站起身来,这会温世倾将他的手帕递了过来,又道:“可有什么新茶?” 顾清淑受宠若惊的双手接过,连回道:“有,清淑这就给二郎君泡茶去。”话落,顾清淑急急的出去了。 许久,正要回世倾屋,便见那洗脚的女使端着洗脚水正从屋里出来了。顾清淑小心端着茶盏速速进屋里去。 可见,温世倾仍坐在原处,他低着头在想着什么,只是一见她来,便抬头盯着她看着。 “杨家娘子前日送来的凤凰新茶,这是给二郎君的。”清淑将茶盏轻放桌上。 只见,那温世倾只是嗯的一声便喝起茶来;许是渴了,一盏茶便如此几口喝下也无细品;顾清淑是聪明的,这会便将桌上的水壶端了来,给温世倾续水;果真温世倾又喝下一大盏。 “这件事,若换成是你,你会如何做?”温世倾突然看着顾清淑问道。 顾清淑知晓温世倾所提是那件事,她也不装糊涂,正想着该如何回答时,温世倾竟将她拉坐到一旁,道:“坐下回我。” 顾清淑惊愣了一会;她两手拿着端盘放在大腿上,很是乖巧模样。她小心翼翼问道:“清淑不想欺瞒郎君,接下来的话或许多有得罪,还望郎君饶恕。” 只听温世倾嗯的一声。顾清淑才道:“此乃郎君与贺姑娘的事,自然该是看郎君和贺姑娘的,便是贺夫人千言万语,只要郎君和贺姑娘同条心,这事便是贺夫人说破了嘴也成不了什么事。若是郎君与贺姑娘两条心,怕也无此事了...贺姑娘面见是好的,可人后清淑不明,这也不好议人是非也不好说得绝对。” 清淑看了看温世倾,道:“若那贺姑娘不顾贺夫人所言也要嫁来温家,那贺姑娘便值得郎君执手,若是因贺夫人所言从而弃了这姻缘,那贺姑娘再是好也不值...” 明显,顾清淑这番话并非温世倾想听到的。顾清淑果然也是聪慧,她看了看温世倾,微低着头小声道:“只是,这贺姑娘乃侯府独女,尊贵得很。贺姑娘便是依照贺夫人所言取消了这姻缘也在理...贺姑娘便是弃了这姻缘,于她也无什么可惜之言...” 温世倾暗叹了口气,这才是他要听的真话。可话刚落,顾清淑则跪在温世倾面前道:“二郎君恕罪。清淑所言若叫二郎君气怒,还请二郎君出气,莫憋进心里叫自己受罪...” “我听的不过是人人明知的真话,何来气怒?这些话人人心明,却无人敢当我面直言。”温世倾将顾清淑拉了起来,又道:“莫轻易跪我,我可是如大蟒一般会吃人?” “我救她不过是巧合罢,什么命定良缘。好的便叫良缘,不好的便被称之为命定。”温世倾站起身来,侧着脸又道:“我若非她不娶,我便不是温世倾。她若真心跟我,自然,我也会一生护她敬她。”话落,温世倾看了一眼顾清淑后便出门去了。 顾清淑端着水盘站在原处目送温世倾和启蛰离开;门外女使这会快步进屋里来,问道:“姑娘,这么晚了,二郎君还去何处?” 顾清淑看了看门外天,轻道:“今夜月色明亮,二郎君该是赏月去吧。” 房门未关,故而方才的话女使在外头是听得一半一半,女使正要问顾清淑,顾清淑却道:“郎君的事可莫多耳多嘴,免得招了责罚。” 听着,女使只得应是。女使接过顾清淑手上的水盘,才走了几步又回来问:“姑娘昨日做的东西,可给二郎君了?” 顾清淑眨了眨眼,慌道:“你怎知我...” 那女使笑了笑便离开了。顾清淑娇羞的低下头,拧了拧衣角又瞧了瞧屋里头,其物品摆放原是够整齐了,可顾清淑却还一一摸了摸整了整,实在无事做这才离去。 第二百一十九回 生米下锅 三日后。 今日天气阴凉,时而伴有朦胧小雨飘零,此时晨雾还未散尽,温府上下所有人皆已忙开来。 今日贡院放榜,至昨夜起大伙便已睡不着觉了,故而都起得早,这会温家上下皆在用膳,唯独六姑娘还在细心打扮中。 只见屋内,几个女使分两人一组,左右各拉着一件新衣裳展示在六姑娘眼前挑选。这是六姑娘新定的衣裳,足足有五套,工艺多以重色重工为主。 原已定好今日要穿那身桃花祥云裙,可不料今日却下起雨来,六姑娘左右想着不适,故而决定换一套,可因每一件衣裳都好看,故而纠结了半天也无挑出个所以然来。 六姑娘来回走着看着摸着,这会贴身女使春分道:“姑娘这般纠结,可是因为都是新衣裳,姑娘怕雨天糟蹋了?不如,不穿新衫了?” “怎可!今日是大日子,新衫必须得穿,不然我定这五套衣裳有何意义?”六姑娘摸了摸,又道:“倒也不怕糟蹋,有旧才有新。只是都好看,不知穿那身好罢了...” 六姑娘一一摸了一遍,道:“少时太少,多时太多,怎么都愁...” “你,过来!”六姑娘指着院内一个打扫的女使,又勾了勾手指头将她唤了进来。 那女使连放下手中工具快步走来,朝六姑娘作揖后问道:“姑娘有何要事吩咐?” 六姑娘站到一旁,不挡在几套衣裳面前,问道:“依你看,今日我穿哪身衣衫好?” 女使有些惊愣的看了看六姑娘,很快也认真的打量着屋内大堂几套新衣裳。六姑娘见她如此认真,故而一脸期待的看着;屋内几个女使也纷纷盯着她看着。 半天,那女使才开口回道:“人人皆知状元袍乃红色,姑娘可留下这两套红裙,红裙一重工一轻工,重则为中,意为郎君姑爷们中榜!姑娘不如择这套?”女使指着一件看起来极其重工的红裙。 听着,六姑娘连笑道:“还是你会说会选,便就它了!” 见六姑娘采纳了她的选择,那女使竟有些得意的看了看院内其他女使;而其他人也纷纷朝她望了过来。 也不怪她们如此,毕竟六姑娘爱美好打扮是府内人尽皆知的事,这多的是被六姑娘嫌的,何况是一个女使挑选出来的衣裳被叫好。 其他新衣裳被收好放回,屋内仅留下几个女使伺候;方才那位被请进来的女使还未舍得出门去,后是被春分挥手喊退的。 七姑娘院。 要说六姑娘为了打扮耽误多事倒属为常,只是换七姑娘而言,则有些叫人看不明了。 院内女使一时也不知七姑娘何时如此注重打扮,莫不是因为今日放榜日心情好些? 只见七姑娘也在妆台前自个打扮了近一个时辰,也不让旁人搭手;这发髻是梳了又梳系了又系拆了又拆,瞧她原好的心情这会愈发的急躁了。 看着镜子里边,七姑娘气得将木梳扔了出去,道:“不梳了不梳了!” 身旁候着的两个女使这会不知所措的看了看对方后,一个连连去拾起木梳,一个急急去给七姑娘倒水。 七姑娘看也不看的别过脸去,只见她盯着镜子看了一眼后,几颗如珍珠般大的泪水滴落下来,再一会则听见她啜泣的声音。 两个女使见七姑娘哭了起来,一时竟有些慌乱手脚;贴身女使小寒一早便被四姨娘喊去她院了,这会还未回来。 两个女使连连蹲在七姑娘身旁安慰着;可不管多少安慰的话都不能让七姑娘静下心来。 七姑娘哭得梨花带雨一般,道:“明明昨日随手一捏,这发髻便就此好了,可今日不知为何,不管我如何梳如何梳就是梳不好!” “姑娘莫哭了,要不让我来给姑娘梳吧?这会时辰也不早了,姑娘还未更衣呢。”女使将木梳放在双手之间奉上。 七姑娘瞧了一眼,嘟着嘴不说话。这会另一个女使开口道:“姑娘的心意已然明了,只是姑娘如今手生,再梳下去怕会耽搁时辰,不如让我们来给姑娘打扮?这心意早在姑娘想亲手装扮这念头起已明了,如今换我们来梳也是好的!” 七姑娘看着那个女使,想着她的话颇有道理,故而这会止了哭。她喝了口茶水便转过身去,道:“梳好看些...最好比六姐姐好看!” 那女使高兴的接过木梳,动作轻柔的给七姑娘梳着头发,道:“姑娘放心!定给姑娘打扮得如天上仙!” 七姑娘听着心情好些,这会也终于露出笑来。 世倾院。 碗筷才撤下,二哥儿温世倾又坐在窗前看书了,一页又一页,是坐看站看食也看。 八哥儿今日也起得早,这会已来到二哥儿的院子玩了好一会了。可见二哥儿静读他的书也不与他玩,这会八哥儿小跑到二哥儿窗旁,抬着头看着二哥儿说道:“窗前微风凉,人静书却忙。” 二哥儿一听,果真放下书看着八哥儿,笑道:“八弟弟才读几年书,如今可要比你二哥哥我小时候厉害了。” 八哥儿有些得意的抬起头;得到夸赞,八哥儿也不扰二哥儿读书了,这会自己又到院内玩去;二哥儿接着读他的书。 院内女使小厮来来往往各自忙碌,而启蛰却坐在院内的石椅上无聊至极,他玩弄着手里的一根长草左右扭掰,时不时的朝二哥儿这头望来,又时不时的盯着八哥儿玩闹。 旁屋,顾清淑此时屋内围了几个女使,只见她们面前桌上摆了许多盒盒罐罐,有女人用的胭脂和调补身子的补品。 可见几个女使是无比羡慕,一口一个羡慕和福气;靠近顾清淑的那位女使这会挽起她的手小声说道:“姐姐可莫怪我直话直说,将来姐姐便是二娘子做不成,像四姨娘这般得宠的妾室也是福气的。” 顾清淑微低了低头,道:“莫胡说...” 那女使仍挽着顾清淑的手说道:“有何不能说的,不过都是实话罢了,若非此处乃伯爵府,姐姐也能是一家女主人。像姐姐这般人家的姑娘,可比我们这些自小为奴为婢的好太好。” “是啊是啊,清淑姐姐将来必定好福气,可莫忘了我们姐妹几个。我是愿跟在姐姐身边伺候的!”另一个小女使也依附过来道。她是这里年头最小的。 顾清淑娇羞的别过脸去,连道:“妹妹们可莫胡说,未有的事...” “怎是未有?如今米已下锅,饭熟是迟早的事了。妹妹脸皮子薄不好说,可我们旁人是瞧得出的。不然桌上这些又是怎一回事?”身后一个年长的女使过来说了几句后,又道:“可莫争议这些了,该干活的干活去,散了,让妹妹好歇息。” 话落,几个女使欢声笑语的一一退了出去,给顾清淑的门也带上了。 ...... 第二百二十回 万般欣喜 赴京赶考的人还未离京,如今京街上的来往人群比以往多得更多。街旁的各种小肆不是围满人坐满人便是排起小龙长队,生意那叫一个好。 贵府马车在人群中已拥挤多时,好在都提早出了门,这会还早;待到贡院门前,这里已候满人;马车一辆接着一辆的来到此处;人落马车走。 与科考当日一般,这里四处聚集了众多考生、家眷及凑热闹等人。此时他们有随地落坐草旁的,站着的,在最近的茶摊吃茶的,有搬来小凳坐等的,有坐在自家马车上吃茶的... 然,这些人的心始终只在一处,便是放榜墙。 一面长长的白墙于贡院门前西处而立,其名龙虎墙,此墙便是放榜墙。其不同之处是,此墙顶有屋脊,上有精美的嵌瓷,嵌有鱼跃龙门金戈铁马的五彩精美陶瓷之物,栩栩如生立于其上,宛若一出大戏一般在屋顶唱戏道贺。 突一声钟鼓齐鸣从贡院内传来,街上的喧闹车马声、鼎沸人声瞬间被其掩盖。 贡院门从外往内被推开;只见两位身着红袍的老朝官气宇轩昂的站于门后,他们不怒自威,手持名单往放榜墙行去;他们身姿挺拔步伐稳重,身上随即散发出一股涵养深厚的气息,叫人忍不住多望几眼,心里更是不自觉敬畏几分。 榜未上墙,贡院门前的人们翘首而望;榜上墙,人们突蜂拥而上,瞬间将那面榜墙围得水泄不通;人们抬起手指在空中指画着,他们划过一个又一个名字,寻找着他们祈望在榜上能看到的名字。 此次乃省试名榜,其榜上考生二百名,此二百人将在一月后进宫内殿试,由圣上亲监,后定进士新科名次。 温盛拉着娘子杨月挤到人前去,从榜头寻到榜尾,一个一个仔细的寻过,最后在榜中的第二排瞧见了温玉翰的名字。 温盛大笑,将杨月拉到身前,一手指着温玉翰的名字道:“大郎在榜!大郎在榜!娘子,大郎榜上有名!” 温盛激动的紧握着杨月的手,杨月连笑道:“老爷,我瞧见了!瞧见了!” 温盛带着激喜继续找着,他一手拉着杨月,一手抬着指着;温衡一人独自在一角落看着,只见他点头笑了笑未再寻,而是走到两位老官旁寒暄了几句。 他们互行揖礼后,其一张官祝贺道:“温伯爷!老张我替你瞧过了,贵府两位郎君可皆榜上有名!你可喜着了!” 见温衡仅是欣慰的笑了笑,张官道:“看温伯爷这神色,原来早心中有数了!” 只见温衡摆了摆手,有些谦虚。 庄官这会道:“沈家大郎君也在榜中,我看过他的文章,只得说,温伯爷这女婿,将来可了不得啊!” “听闻这批考生中,有一个姓钟的考生,其文章作得甚妙,听闻尚书大人独留了他的文章,还带回府细研去了!”张官说。 “张官可知其名?方才我见榜上钟姓有三,不知尚书大人所留的,是哪位?”温衡心口一颤,方才他在榜中寻钟知祈之名时,也见有另两位钟姓考生,故而记得清。 张官摇了摇头;这会庄官笑道:“温伯爷记得如此深,莫不是有意定哪位钟氏做婿啊?” “庄官说笑了。”温衡往后瞧了一眼,这会作揖请辞道:“家人寻我,温衡失陪。” ...... 见着温衡走来,君母孟碧霜喜极而泣的快步走来道:“主君!主君方才去何处?主君,咱哥儿几个出息,皆榜上有名!”君母激动的抓着温衡的手说着。 温衡也忍不住喜乐,安抚道:“我知,我知!” 只见,君母突落起泪来;主君连道:“既是喜事,娘子为何而哭,莫哭了莫哭了,一会回府叫母亲瞧见,还不知是发生了什么。”说着,温衡还抬手给君母抹去眼泪;见此,李妈妈等人皆别过脸去。 后头沈家赶来看榜,两家围在一处嘘寒问暖;反而七姑娘还在人群中,寻找着那个叫苏境祠的。 眼过百名,一名又一名,最后终于在一个角落瞧见了那三个字;七姑娘笑开嘴,眼中闪过一丝惊喜,又留下万般欣喜。她双手紧紧抓着手帕,嘴里小声念道:“我便知晓,我便知晓。”说着,七姑娘闭上眼睛,又念了几声老天保佑。 放下祈拜的手,七姑娘踮起脚四处望了望;一张张脸,熟悉的陌生的,唯独没有那张思念许久的脸;站稳了脚,原有些失落的低下头,可再抬头见那苏境祠三字,嘴角任旧不觉上扬。 “七妹妹这是因何人而乐呢?”三姑娘拉着六姑娘从身后挤了进来,正好瞧见七姑娘盯着榜痴笑,故而调戏她。 六姑娘凑了过来,她抬头看了一眼榜,随手指了一个名字笑道:“莫不是,这个?” 从七姑娘的角度看,六姑娘所指其人便是苏境祠!七姑娘虽不知六姑娘意之真假,可她却内心惊呼,有些慌乱的按下六姑娘的手道:“六姐姐可莫乱点鸳鸯谱...三姐姐寻我何事?” “当真是瞧入神了,我与六妹妹在后头唤你好几声你都未听见。也无什么事,只是母亲说,如今既得知喜报,便要快些回府报知祖母,莫让祖母久等。只是...”三姑娘往后头看了看,又回头来道:“说是今日五妹妹要来的,不过这时辰了都还未见她人来,又怕来时她见不到我们失落,故而母亲准许我们多留片刻。怕你一会寻不见我们着急,这才来寻你说明。” 说起五姑娘,七姑娘才从痴喜中回过神来;又见不远处茶楼二楼上,孟家两位姑娘正朝她们招手,七姑娘惊愣的抬手指着,三姑娘和六姑娘回头看了一眼后,三姑娘说道:“还未用早膳便来了。”说的是孟家姐妹。 “我与三姐姐正想上去讨表姐姐几个蜜饯吃,七妹妹可去?”六姑娘问。 七姑娘想了想,最后还是摇头道:“我想在此处等五姐姐。” “也好,不过七妹妹一人可要当心些,莫跑远去。我们在二楼也瞧得见王府来的马车,若是瞧见,我和六妹妹再下来寻你。你们可看好七姑娘。”对身旁几个女使说;待女使应了是,三姑娘带着六姑娘这才去往。 当日,五姑娘差人来到贡院带话,说是有朝官拟了一份榜单送往王府,与王府有关系的几个大户郎君皆榜中有名,故而王爷大喜,府内设宴,为防外传,故而不得要事一干人等不得出门。 收到消息,七姑娘很是失落,最后也去了茶楼二楼,将此事告知三姑娘她们。后,几个姑娘食不久便都回府了。 第二百二十一回 死乃底气 入夜,钟知祈留温府用晚膳后回到姜叙的小院。 马车送到山下,钟知祈独自一人预要提灯上山,这时奉老夫人命伺候钟知祈的小厮阻拦道:“大郎君,还是让小的跟着您吧,天黑路险的,您提着灯也不好走啊!” “叙公子不愿此处被多人知晓,你不上去为好。放心回家中去吧,这路我走过几回,已是轻车熟路,这般瞧着险,实际好走得很,无需担心。回你家中去,老夫人若问起什么来,便说你一直跟在我旁便好。”说着,钟知祈一手提灯一手摆了摆,意赶小厮回去。 那小厮始终不愿走,可瞧着钟知祈一脸微怒,故而开口道:“那大郎君便走前去吧,我在此处看着你走,直到郎君到庄子,我再回去!” “你又不知...”钟知祈一脸无奈的看着他,瞧他一副倔强模样,最后无奈摇头行去。 也罢,此路往前行个几步则是三拐两转的,只要一个转弯,小厮便会瞧不见他。 提着灯,只照脚前两尺;中途有段小路现对崎岖难行,两步一扶一停一跃,手中的灯笼也有所摇晃。 行了好一会,钟知祈方抬头望去,便见前方小石桥头等候的姜叙与凉复。凉复提着灯在一旁照着,姜叙蹲着身抚摸着趴在地上的白狐。白狐貌似有些困乏。 一手提着衫摆,钟知祈快步行了过去,此时灯笼也愈发晃得厉害。白狐瞧了一眼前头,突抬起头来看着;此时姜叙和凉复才见钟知祈身影。 一字未说,姜叙接过凉复手中的灯连迎了上去,笑道:“我便知你会来!” 白狐跟了上来,在钟知祈脚边转了转,又瞧着凉复快步跑进庄内起火烧水,它也跟着进去了。 姜叙与钟知祈两人提着灯慢悠悠的走着,这会钟知祈问道:“今日我在贡院那头等你许久,怎不见你来?” 姜叙嘴角一笑,道:“既已知榜中有名,还去做甚...” 钟知祈看着姜叙许久,与姜叙一同上了台阶后才道:“国公爷告知的?” 又见姜叙一笑,道:“中榜与否都不重要了,还在意谁人告知?” “可笑是,他人皆以为,其权其钱乃是人之底气,有权有钱便可左右旁人,可为所欲为!至此,这所有,是你的不是你的且都不重要了。”姜叙暗叹了口气,道:“我刻苦多年,如今才得一路顺通...却因他一句,都替我安排好了...且不知,此路是谁人所铺,是他还是我?” 姜叙停了一会,又走了起来,接着道:“俗理或无错,此路所行怎行也是外人所羡,可又非人人如此认为!至少,我不这么认为!” 钟知祈一手抓住姜叙的手腕道:“莫自疑,是自行到江河,还是他人顺水推舟,你我皆知底。一时被随言蒙蔽自己的心和眼倒不怕,自到圣上殿中,便可见其自己真心实力。”听此,姜叙点头有笑。 凉复等着接过他们两人手中的灯笼,姜叙自然不用说,可知祈却摆手拒绝,自己回头便将灯笼给挂好了。 三人一齐落了坐,姜叙接着道:“可再是有权有钱,也不过人生几年所有。人这一生最大的底气,其是死。是人是物皆有落幕之日,谁人何物可长久似日月?” 接过凉复递过来的热茶,姜叙吹了吹,道:“可瞧他,为了这所谓强权,如今终日有恐有惧,有何可傲?权再大钱再多,也总有天外天人上人。可笑是,他道了一句:何惧?不过一死罢!” 姜叙笑着摇了摇头,将茶一口饮尽,后倒掉杯底又道:“到头来,此生所为,这底气还不是其死所给?” 凉复给姜叙倒茶,茶满八成;姜叙端起两手敬钟知祈,贺道:“说回来,温家七位郎君,六位参考,中榜有四,当真了不得!叙在此,祈愿知兄,殿试夺三,金榜得首!” “祈愿叙弟,前,名列前茅,后,平步青云。”话落,两个茶杯相碰,发出清脆汀声。 坐在两人对面的凉复这会急急说道:“还有我!”边说着,凉复也给自己倒了杯茶,举起与其两位碰杯说道:“我这杯,便祝愿两位公子,心想事成!” 话落,三人同饮手中茶;杯落,三人同视大笑。 云遮月,夜微风,屋檐流水嘀嗒。茶后,凉复躺在卧榻上已然睡去,榻脚旁的白狐也是昏昏欲睡;姜叙和钟知祈却似有心事一般,两人静坐于窗榻上望外。 钟知祈看了看心事重重的姜叙问道:“叙弟要有何顾虑,不妨说出来我解解?” 姜叙扭头看了一眼,又望向外头说道:“今日,我同他提了,他说,殿试若得前三,则同意我娶莲儿...” 姜叙又回过头来道:“自然,这是我的事我自己说了算,他还不能左右我的选择...” 钟知祈看着姜叙说道:“还在想他那一番话?” “这路是谁人为你所铺倒无需多思,只要自己有底,有为自己铺过路,他人再插手只是添砖加瓦罢。如何行走还是要看你自己。便是行他人所铺之路,只要我们自个行得正,便不怕他人路歪。”钟知祈说。 姜叙听着有理,自己思虑片刻后,作揖道:“此生能得知兄一知己,足矣!无悔!” 钟知祈按下姜叙的手,笑道:“该睡了。” “知兄可还未说你的犹豫!”姜叙道。 钟知祈道:“我所虑已解。” 姜叙看着想着,突心暖一笑,道了一声:“好。” 啪的一声,窗前两人望向卧榻的地方,只见凉复的手从脸上扫了一下,骂道:“该死的蚊!” 钟知祈下榻穿鞋道:“我去熏艾。” “管他做甚,平日就他吃得最多,蚊吸千口也能如虎活跃。”虽这般说,可姜叙还是去一旁的柜中取出来晒干的艾草来,又道:“我来吧。” 说着,钟知祈看了看姜叙,将手中的火折子递给了他;姜叙将艾草点燃,等着一团小烟飘起到小火燃烧。 姜叙顺手便将火折子递还钟知祈;他双手拿着团艾,微微弯着身在屋内各角落熏了熏。 “这头...”钟知祈指了指;姜叙也就跟着过去了。 瞧着凉复睡得正香,姜叙嘴角一笑,这会持着艾草便往那头熏去。从榻脚到榻头再到榻底,从前往后,艾草飘出来的烟雾就差没把凉复遮去。 瞧姜叙这般用心,钟知祈也知晓了姜叙的小心思,故而快步走到榻旁,蹲下身轻轻抱走白狐。 昏昏欲睡的白狐猛的抬头一看,想来瞧见的是钟知祈,故而乖乖的趴回钟知祈手臂上眯眼入睡。 钟知祈抱着白狐往外头隔壁屋走去了;这会还未入房门,果然听见凉复从里头咳了出来。 “公子!”凉复咳的一手扶壁一手拍胸,一脸委屈。而屋里头的姜叙却笑得险直不起腰来。 钟知祈抱着白狐笔直的站于隔壁屋门外,他一手托着白狐一手来回的抚摸着它的头,看着姜叙与凉复如此玩闹,钟知祈一时也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 这会白狐也彻底被吵醒了;钟知祈摸了摸白狐,小心将它放下,转身便进屋给凉复倒了杯清水出来。 凉复来不及道谢,接过水便急急的喝了起来,是恨不得一口饮尽;见此,钟知祈连道:“慢些喝!”又瞧了姜叙一眼,道:“这般便开心了?也不怕把他呛死了。” “他命硬得很。”姜叙将熏剩的艾草扔进炭炉里,双手拍了拍道:“困了便去床上睡去,躺卧榻上也不怕着了夜风,明日鼻涕一流,还要本公子伺候你不成?” 此时凉复已将杯中水饮尽,也缓过神来。后知后觉的,也才听明白姜叙的话中之意。 只是这话听着怪生分脸红,故而凉复装听不懂的回道:“哪能啊,小的可没让公子伺候的命。便是天王老子来,也是小的伺候公子。”说着,凉复弯下腰,将杯子举得高高的作了个揖礼。 钟知祈看了他俩一眼,一字为露的回屋去了。 第二百二十二回 家事难料 翌日早,君母整装气派的便来到贺府,原想唤上温世倾,可又想着不妥。虽说她心仪贺知书这个媳妇,可想着人家贺夫人却不大稀罕世倾。若他真来,这要是贺夫人当面给拒了,叫他颜面何存?她自己倒无所谓了。 果不然,贺府小厮进屋通报,也不见有人出来接。孟碧霜暗暗道了句:“好在我儿没来。” 李妈妈看了看,道:“君母,那我们...” 孟碧霜理了理衣裳,道:“既然都来了,厚着皮脸也要进去,免得外头人以为我们不过逢场作戏...” 说着,君母跟着小厮的请示进了大门;可原以为这小厮是贺夫人命来带路的,却不想只是领她进了个门便又回去了。 李妈妈气不过,道了一声:“堂堂贺府就这么待客的吗?” 话落,贺府内路过的下人纷纷看了过来,扭头又议论起什么来。 见此,孟碧霜暗暗咽了口气,这会拉了拉李妈妈道:“罢了,侯爷夫人既已表明心意,那我们便不多扰了。儿孙自有儿孙福,我们也不强求,缘自有天定。回吧。” 说着,李妈妈搀着孟碧霜转身便要走,却不想贺知书这会从左处抄手游廊小跑而来。 瞧她面色有些憔悴,脚步也不是很稳当,也不知是发生了何事。贺知书一手在游廊壁上扶着,一手抓着裙摆,小声唤道:“温家娘子,留步...” 孟碧霜瞧着心疼,连连迎了上去,扶住贺知书问道:“知书怎这般憔悴,可是病了?” 贺知书柔弱得随时会跌落一般的依在孟碧霜手臂上;孟碧霜是将门子女,力气也是大,她一手搀住贺知书一手捂她额头探了探:“也不烫啊。” “我无事...”贺知书将孟碧霜的手拉了下来,道:“还望温家娘子莫要介怀,我母亲她脾性向来如此,我也是劝说不动。我父亲方才出门去了,此时也不在府内。” 自上次同贺夫人上温府回来,贺知书便将自己关于房中数日,倒是愿吃些东西,只是不愿出房门见人。 她算定,温家定会来人,到时她便出门相迎,以表明她的决心。若贺夫人任旧不松口,她便再将自己关于房内不吃不喝以做抵抗。 “你这是,拒食了?”孟碧霜小心问。 贺知书笑了笑,凑近些说道:“有食,食得少罢。若不如此,我母亲的心可坚硬似山。娘子放心,我知分寸,既让我母亲软下心来,也不让自己身体受损。” 孟碧霜暗暗叹了口气。见贺知书如此执着,她更是疼爱于她。孟碧霜抚了抚贺知书的发髻轻声说道:“知书这份心意,我们温家明了。今日我便是说破嘴皮子,也会尽力说服你母亲。” 贺知书点了点头,又抬了抬头,意指贺夫人就在身后不远处。孟碧霜随之扭头看去;果然见得贺夫人在大厅外站着看着,可见孟碧霜看她,她也就黑着脸进厅去了。 孟碧霜按了按贺知书的手告知她放心,随后她便去了大厅;贺知书站于原地看着,直到见孟碧霜进大厅才扭头在旁的石椅落坐。 女使端来茶水,贺知书浅抿了一口便放了回去。小声嘀咕道:“也不知能不能成...” 贴身女使子佟蹲在贺知书脚旁道:“温家娘子此次能来,定是有把握的。姑娘定能心想事成!” 贺知书握在手中的茶杯转了转,她背对着大厅,可心却在大厅。这会贺知书勾了勾手指头,前头一女使便小跑过来。知书道:“将我屋里头上好的茶叶拿出来请客,温家娘子难得来,必定好生接待!快些去!” 瞧贺知书的神情,那女使便知晓了她的意思,这会领了命便快步跑去办事。 “姑娘都憔悴了。”子佟心疼的看着贺知书。 “若不如此,今日温家娘子可就进不来这贺府大门了。”贺知书道。 “姑娘如此执着,也不知那温家二郎君是否知晓,今日也不见他来,也不知他是如何想的...”子佟憋着嘴,为贺知书感到不值。 “姑娘要什么人没有,偏要为了他如此伤害自己,当真值吗?”子佟问。 贺知书摸了摸子佟的头道:“你尚小,还不懂,再过些年你便知晓我了。” 停了停,贺知书又道:“今日他不来便是对的,若他今日来,我倒真该好好想想,我这般做,究竟值不值了。”说着,贺知书拿起茶水又抿了一口,后道:“我不会看错人的。” 子佟听着摇了摇头,道:“我还是不懂。” 贺知书看了子佟一眼,便见方才那女使端着茶水朝大厅走来。贺知书道了一声:“定没好好冲泡。” “姑娘这茶水也不是真请客...”子佟说。 贺知书撇了一眼,说道:“就你懂。” 不一会,那女使便急急出了大厅来到贺知书身旁,她躬着身凑在贺知书耳旁说了几句后作揖离去。 “如何了姑娘?”子佟好奇的看着。然,贺知书却一字不露,静静的又抿了一口茶。 好一会,贺夫人同孟碧霜一同出了大厅,两人于厅外又站了一会,她们皆朝贺知书这边看来;在女使的提示下,贺知书一手按在石桌上缓缓站起身来看着。 贺夫人抬起手在面前扫了扫,道:“温娘子,我是信任孟家这才愿信你这一回。你也知晓,书儿是我们贺家独女,我们可是宝贝得很,从不让她受过一点委屈!” “贺夫人放心,我孟碧霜开口允若的事向来是说到做到。”孟碧霜对着贺夫人又道:“既然事已谈妥,那我便不多扰。书儿这孩子我们甚是疼爱,我们温家也会拿出最大的诚意,定亲迎娶!” 话落,孟碧霜与贺知书相视一笑。两人心里暗道一声:“成了!” “温娘子慢走。”贺夫人也不送客,倒是让身旁的贴身妈妈代送;见此,贺知书也无上前去送,只是朝孟碧霜作揖送别。 目送孟碧霜离去,贺夫人来到贺知书身旁坐下,道:“这下可是遂了你的心愿。”话此,贺知书嘴角一笑。 贺夫人抬眼看着她又道:“你这些小把戏也就糊弄得了外人,想骗你母亲我松口,这个是不能够的。” 看着女使上了盏茶,贺夫人掀盖一看,又给盖上接着道:“温家郎君个个出息,将来的几个娘子定也不是什么普通人家,虽说那大郎君回府认亲,可终归是个庶出,如今也搬离府去,虽他无意也本不该争这家主,可不好说他将来那续弦的娘子是否也是不争不抢的人。” 贺夫人将茶盖掀去,吃了口茶后接着道:“抢自然抢不过,可事倒生多,要知家事最难料理,好坏也都会落人话,届时定有你烦的。” 瞧贺知书坐得端正乖巧,贺夫人顿时心疼的拉起她的手轻声道:“温家娘子已给看好下聘日了,就在下月廿四。”抬手抚了抚贺知书,接着道:“这一晃眼,我们书儿都要嫁人为妻了。” “母亲...”贺知书一时也心软下,竟有些后悔这几日的对抗。可想了想,若不如此做,她便无今日这般顺遂心愿。母亲嘴上虽说这些只是糊弄人的小把戏,可她贺知书知晓,她的这些小把戏对她的母亲甚是有用。 “母亲也无须过早忧心,待嫁去,我也只是二娘子,这离做一家主母还早着呢,多的是时间历练。”贺知书将茶盏双手奉上,笑道:“母亲再吃盏茶吧!” 贺夫人按下贺知书的手道:“不吃了,方才在里头吃得够多了。” “那...”贺知书凑到贺夫人身旁去,撒娇道:“母亲便同我说说,方才在里头,你与温家娘子都谈了什么了?” 贺夫人抬起一只手指将贺知书指开道:“姑娘家,莫问长辈之事。” “母亲!”贺知书抓着贺夫人的手臂摆了摆,道:“母亲便说说嘛,可好?嗯?” 贺夫人摇了摇头,将贺知书拉开来,随后起身行去,边走边道:“我那些花还未修理好,晚些该是要忘了。” ...... 第二百二十三回 区区千金 小心搀扶孟碧霜上了车,李妈妈在后头也一起上去了。待坐下,孟碧霜握着李妈妈的手抖了抖,小声笑道:“成了!” 李妈妈伸长脖子凑过来同乐道:“方才我被支开来,正担心着君母你呢,可瞧君母出来时脸中有笑,我便猜想,这事定是成了!” 马车缓缓启行,李妈妈撩开帘子,看着远去的贺府大门才给放下,坐近些说道:“方才我被那个妈妈领到后屋去吃茶,原想看看能不能撬开她的嘴问问贺家姑娘一事,谁知,她扭头便走了!可巧不巧的,隔壁屋的两个女的便就说起这事!” “君母可不知,这贺姑娘今日这般憔悴,原是为了能嫁我们二哥儿,跟贺夫人闹绝食呢!”李妈妈说得甚是激动。 君母嘴角笑了笑,倒无多惊讶。李妈妈见此问:“莫不是,君母已知晓了?” 君母点了点头道:“才见知书时,她便同我小声说了,你没听见罢。”君母看了一看李妈妈,稍有得意模样。又道:“也非闹绝食,不过吃得少罢。下人这般传,想来也是知书故意所为。可我料想,贺夫人定是知晓这不过是知书做给她看的戏罢。” 李妈妈坐直了身,道:“既知是戏,那贺夫人可还让着闹?” 君母道:“知书这般性子,贺夫人若不将计就计,怕这绝食便要成了真了。” 车里安静了一会,便又听见李妈妈朝外头车夫唤了一声:“前边脚店停车。” 不一会,马车缓缓停了下来。李妈妈撩开门帘弯着腰走出来,外头车旁的两个女使连凑了过来,小心将她搀扶下,见着君母没有下车来,故而又站回了车旁。 李妈妈拍了拍衣摆,双手端在前头道:“我替君母办事去,你们两个可护送好君母回府。”听着,两个女使屈膝领了命,这就跟车走了。 贺府。 贺知书回到屋中便命人给她打扮了一番,原是要出府去。 贴身女使子佟在身后给贺知书梳发髻,旁有两女使打下手递发髻。子佟问道:“姑娘这般着急出门,可是有什么要事要办?您这身子还虚弱着呢,不如我替你去办了?” “不过饿了几餐有些无力罢,倒无大碍。”贺知书看着镜里头,笑道:“不过这要事,确也仅能我亲自去办。” “什么事啊?”子佟小声问。 贺知书抬眼看了一眼镜子里的子佟道:“待到了便就知晓了。” 因着好奇,子佟的动作也稍快了些。不到半柱香时间,衣裳也换好了;果真这一打扮,贺知书是白里透着红,竟瞧不出早前的虚弱感。 贺知书的脚步稍快,子佟跟在后边时不时的跑了跑,问道:“姑娘,可需告知夫人我们要出府?” “不需。”贺知书道。 “姑娘这般着急,究竟是什么要事啊?”子佟快步跟着,又道:“车在外头等着了,姑娘慢些!” 瞧着贺知书急匆匆的从小院走往前院去,贺夫人手中裁剪的刀停了下来,问身旁女使道:“书儿是要去何处?” 女使摇了摇头,道:“未听子佟姐姐来告知过...姑娘这般着急,可是发生了何事,夫人,可要跟着去?” 贺夫人想了想,道:“不用跟着去了,都要嫁人为妻了,有些事她自个能理的便理了,理不来再教便是。” 贺夫人将一片微黄叶剪了下来,冷哼了一声,道:“这般急着出去能有什么事,不过是采买些礼品,好收买温家那几个弟弟妹妹的心。”话落,几个女使听着皆相视一笑。 ...... 一家玉器店,贺知书被请上客屋吃茶;店家让其店小二上了几支雕刻精巧如丝的玉簪,就摆在桌上贺知书面前。 桌上的每一支玉簪各有特色,如此洁净青白之物,上面的花纹竟五花八门,更是栩栩如生,其一花瓣上的经纹也细巧呈现,犹如真花拓印而上。 玉簪花纹多为百花纹、其中还有祥云彩鹿、鲤鱼尝莲等,此纹样为浮雕,多用于姑娘。与此相比,素面玉簪则要简白些,仅是平面暗雕,多为男子喜爱。 店家微躬着身,一支一支仔细的讲解了一遍,后便静等贺知书开口。 贺知书不急不慢的喝了口茶,抬眼看了一眼那个皮肤白里微透着黄的男店家道:“茶不错。” 店里笑开嘴,连道:“贺姑娘赏脸常临小店,这是我与我家娘子的一点薄意。”店家挥了挥手;店小二这会端着一个两个巴掌大的红木盒进屋里来。 店家抬手按在木盒上道:“我家娘子上月回娘家去,正巧着路过潮州府,知凤凰单丛茶之名,特给姑娘带了两斤来尝尝。” “多谢你二老惦记着,这茶我便收下了。”贺知书给子佟使了眼色;子佟上前接过,屈膝答谢店家。 贺知书拿起一支玉簪看了一眼放下道:“我瞧这几只支花样新颖,我都要了。不过,单这几只恐不够,不知可还有?我急要,等不急你再雕刻。” 店家笑开了嘴,道:“姑娘有喜,这是要送人用吧?有是有,不过相比起这几支,怕姑娘看不上。” “无妨,且先看看再说。”贺知书道。 很快,店家便将店内另几支精品玉簪一一上了来。若说放一块去,确实比不上早前上来的几支精美,可单放着看,还是无可挑剔。 “果不然。”贺知书缓缓放下后头上来的玉簪,又拿起早前上来的玉簪问道:“雕刻此样的,需多少时日?” “最快怎得一月。”店家竖起一只手指道。 贺姑娘摇了摇头,道:“等不及,另七支便就素面玉簪好,用最好的玉!多用祥云、兰花、竹叶纹!” 店家双手握在身前,道:“记下了。半月后,我命人给姑娘送上府去。” 话落,贺知书点了点头,这就起身离店;子佟这才明白了贺知书的心意。 “姑娘这般着急的出府来,原是为这事!”子佟偷笑着,又道:“也不知是谁,前两日还嘴硬道,不成也罢,不稀罕!” 贺知书抬手指了指子佟道:“你是越发皮痒了!竟敢拿我打趣!” “这般放眼瞧,谁家未过门娘子花千金送礼?姑娘恐是全京城独一个吧!”子佟说道。 “既将成一家人,则不该计较这些。”贺知书凑近了小声说道:“可再说,这未过门的娘子,还算富裕,区区千金罢。” 子佟捂嘴笑了笑,小心搀扶贺知书上车去,后头自己也上了车。 第二百二十四回 一生平安 数日后。 未时日侧,金灿日光,照壁辉煌。温家姑娘们于后院方亭闲坐赏花。 亭内一旁寂静,唯有揉纸声声。六姑娘一条绣花手帕遮于眼,躺于亭内卧椅上昏昏欲睡;三姑娘握笔试画,满地卷纸;有一女使跪坐于旁为其铺纸;七姑娘双手撑脸望远发呆。 甚是无趣,七姑娘朝三姑娘这边看了一眼,道:“三姐姐这都糟蹋多少纸了,还画不出个所以然来。” “既有画,可不管画好画坏便算不得糟蹋。”三姑娘随手揉掉一张纸扔了出去,又道:“有纸不画,那才是糟蹋。” 三姑娘接着埋头画画,七姑娘又是无趣,瞧了左处六姑娘一眼后,无趣的起身来道:“三姐姐画着吧,我去寻八弟弟玩去。” 三姑娘这会说道:“八弟弟不在家中七妹妹不知?”抬头看着七姑娘,又道:“过几日便是殿试,二哥哥他们在读书,父亲怕八弟弟会闹腾,昨日便给送乡下玩几日去了。” 七姑娘嘟着嘴,又坐了回去道:“父亲偏心,怎不带我一同下乡去玩。” “你可去不得。”三姑娘道。 “为何?”七姑娘问。 “你可知八弟弟去了乡下何处!姑母家!”三姑娘道。 “姑母家?”七姑娘来了兴致,坐到三姑娘身旁去问:“自我记事以来,只是听说有那么两个姑母,可还未曾见过,当真有?” 三姑娘点了点头,道:“那小姑母我小时还见过一面,不过如今是忘的一干二净了,便是走到我跟前来,我也认不得了。三姑母...当真是未曾见过,也少听父亲母亲说起。” “这都多少年未走动了,父亲怎就这般把八弟弟送去。”七姑娘想了想,又道:“莫不是,小姑母就住在京城?” 三姑娘画着画,点了点头道:“我也是听母亲那么一说。小姑母与三姑母原是嫁到开封府去,因路远家贫,故而多年未走动,如今小姑父从商赚了点钱,便搬到京城这头来了,只是以小姑父的家当,还无法在城中落脚罢,故而现住京城尾了。” “父亲又怎知小姑母搬来临安?”七姑娘问。 “说来巧,小姑母的大哥儿今年也科考,名次可就排二哥哥后两名。父亲向来惜才,这一打听,不就打听到自家人来了。”三姑娘说。 “多久的事了,怎也不见请家中来聚,祖母定是想念的。”七姑娘道。 三姑娘凑近了些,道:“我听母亲说的,祖母当年是死活不同意两位姑母远嫁开封的,可两位姑母执意要嫁,听闻三姑母还是偷偷跑了婚的,祖母当年可险没气了去...这也是家中不提三姑母的原因,怕刺激了祖母。” “小姑母也是,虽不像三姑母一般跟姑丈偷跑了,可也是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因三姑母一事,祖母也心累了,故而才松了口,同意了小姑母的求闹。如今虽是知晓小姑母就在临安,可父亲母亲还不敢贸然告知祖母,就怕祖母一时情绪大起,伤了身。”话落,三姑娘坐了回去,又抬手指着七姑娘道:“可莫到处传去,万一被祖母听了去,可不了得!” “再说,父亲把八弟弟送去,其一是因小姑母的三哥儿同八弟弟一般大,小姑母一家来临安不久,三哥儿也无什么玩伴,故而让八弟弟过去陪他,原就是表亲,是该多走动的,再者,八弟弟小,不会四处生疑,骗一骗也就过去了,便说是哥哥的同窗弟弟,也就无什么事了。”三姑娘说。 “那要瞒祖母到何时?怎说,哪有父母不疼自家女儿的,这么些年过去了,当年便是再气也早消了不是。”七姑娘道。 三姑娘放下笔,道:“父母疼爱子女,可子女又何尝不疼爱父母?便是知晓祖母已消了气,可多年未见的极喜,又该如何保证祖母能承受?父亲母亲总得重重思虑这相见后的后果。” 七姑娘一手撑着脸道:“没想到二位姑母竟是如此脾性...” 三姑娘提笔落纸,看了一眼七姑娘道:“七妹妹不也一般倔?” 这会,李妈妈领着两个女使来了方亭;三姑娘放笔起身相迎道:“李妈妈怎来了,这些是什么?”三姑娘看了一眼身后的女使,只见她们手中端着两个不怎么大的木盒子。 七姑娘凑了过来;李妈妈笑了笑,道:“贺家姑娘不日便嫁来咱温府,这是贺姑娘提早给姑娘郎君们准备的小礼。”说着,李妈妈打开了那两个木盒子又道:“说是小礼,可份量不轻。” “玉簪?”三姑娘道。 “好生精美!”七姑娘随手拿起一支看,扭头见六姑娘竟也醒了。 “可见这贺姑娘非斤斤计较之人,日后定也是疼爱弟弟妹妹的好嫂嫂。”李妈妈道。 七姑娘这会道:“万事可不能早下定论,都说日久方能见人心,贺家姐姐此意好,可也不代表她日后便不斤斤计较。” “七妹妹慎言!”三姑娘急急拉住七姑娘的手,又道:“这些话可切莫在外头说,在家中也不可。如今好在这里都是自己人,若叫外头人听去,怎得了!” 六姑娘迷迷糊糊凑了过来,整个头往七姑娘肩上靠,道:“五姐姐不在,七妹妹又要胡言乱语了。” “六姐姐不也如此多嘴!”话落,七姑娘直接走开,六姑娘脑袋扑了空,一下也清醒过来。 六姑娘撇了一眼木盒子,看了看李妈妈,突笑开了嘴。这会双手就放于两个木盒上,道:“李妈妈,好生精美的簪子!” 李妈妈笑道:“是。这是贺姑娘送给姑娘郎君们的小礼。” “这哪是小礼!如此精美的玉簪,不说贵重,单这精美绝伦的雕刻,便不知得耗时多久。贺家姐姐定早有所备,当真有心!”六姑娘道。 “这人还未嫁来便如此疼爱我们,将来必定不像张家一般姑嫂不合了。”六姑娘拿起一只如意红绫簪子于眼前细看,感叹道:“这支,定是为我而定的...坐于如意之上的兔子,连眼睛都刻出来了!” 三姑娘拿起一支发簪看了看,递给七姑娘道:“七妹妹,这支替你五姐姐留好。” 七姑娘单手接过,一时没了笑,道:“也不知五姐姐如何了,要不是郡主再三阻拦,五姐姐早回家中来!又何需低声下气留王府看人脸色。” “郡主既已开口应允,又有县主做担保,想来那些人也不敢造次。再说了,五妹妹是老王妃亲自领进去的,便是在里头受了委屈,也不能说走就走,这不打老王妃的脸吗?”三姑娘道。 七姑娘委屈的低下了头;六姑娘这会过来安慰道:“莫担心了,若再有二次,便是打了老王妃的脸,我也要将五姐姐救出来!” 七姑娘看着六姑娘笑着点了点头。这会三姑娘道:“救,怎救?恐怕妹妹们连王府大门都难进。”三姑娘绕到两个姑娘面前轻道:“可非三姐姐灭你们威风,郡主能当着众人面将那几个女使给杀了,可见郡主其手段。郡主能不顾其背后主人是谁便一刀了断这些人,可见郡主在王府的地位身份。郡主以死为戒保你们五姐姐,这日后还有谁敢欺负于她?除非哪个人找死。” “说明些,如今王府反而成了莲儿的护身罩,若离府,恐危...”三姑娘道。 “若五姐姐回家中来,父亲定也能护好五姐姐!”七姑娘道。 听此,六姑娘道:“可那些人是王府的人,父亲自然不能像郡主一般想杀便杀...” 李妈妈这会插嘴道:“那是姑娘们还不了解主君。” 亭内人纷纷看向李妈妈;六姑娘上前拉住李妈妈的手说道:“李妈妈可是知道些什么,可否说说?” “主君其聪慧和手段从不外露,自然,我们也不能在其后议论。姑娘们只要记得,无论何时何事,主君定会护你们一生平安。”话落,李妈妈作揖请了离。 三个姑娘相看着,似乎明白了李妈妈的话又好似没明白,见李妈妈行远去,姑娘们也不多想,这会便凑到一起欣赏各自手上的玉簪。 第二百二十五回 喜极而泣 午食后,君母同杨娘子到老夫人院中坐陪听戏;院中无其他摆设,仅有两椅一桌,另有唱戏二人;老夫人等人搬椅坐檐下,桌有茶水蜜饯瓜子,时而谈笑,时而静看。 两戏子虽是素身打扮,可其神情动作及那忧郁的唱调早已将听者看者带入戏中。 老夫人听入了神,眼眶里的泪水不断泛出,君母见此给递了新手帕,后递茶水解神;杨娘子自个拿起手帕点泪,连喝了口茶吃了几个蜜饯解忧。 此时走廊处,二哥儿四哥儿持书行来,其旁还跟着一位身材高瘦如骨的同龄郎君,他着一身粗制素木色的衣裳很是简朴无精彩,衣裳无任何图案,可袖中那若隐若现的绣花却是精美细巧,给这身素木色衣裳起到画龙点睛的作用,同时也添了几许神秘。可要说这绣花该是外露之多,少见藏袖里,也不知此作其意。 这位郎君意气风发,走路带风般轻快,面上有笑,几个白亮亮的牙齿露于两唇间。从府门至后院,一路是东张西望,那神色很明显能瞧出他对这里的惊讶和感叹,或许温府是他到过的最美府邸罢。 三人很快入了老夫人的院子,为不打扰了戏曲,三人特绕了小路从厅堂右处的小门出来,来到老夫人右旁作揖请安。 戏曲接着唱着;看戏的人纷纷朝这几个哥儿看着。只见那郎君走到老夫人跟前来,鞠了个大躬道:“小生许言成,给老夫人请安!给二位娘子请安。” “许言成...这些日里常听主君提起,是相当出色!”说到此,许言成谦虚的屈了屈身。 “今日可是见上了。”说着,老夫人又将许言成上下打量了一番,点头笑了笑后,一手抓了一把瓜子,另一只手招了招许言成上前来,又将手中的瓜子赛给许言成。 许言成双手捧着愣了一愣,后连道:“多谢老夫人!” “家住何处?以后常来。”老夫人道。 许言成双手捧着瓜子合起道:“北处,京城尾。” “倒是不远。”老夫人又是一番仔细的打量,随后摆了摆手道:“罢了,读书去罢。” 三个郎君就此请了辞。可见人离去,老夫人还时不时的望向他们。杨娘子左右看了看,问道:“母亲,可有不妥?” 老夫人嘴角无力笑了笑,道:“这孩子,怎见着熟悉...” 说此,君母连看向三位郎君离去的方向,又回头看了老夫人一眼,是只字未露;杨娘子细细瞧了一番,可却也瞧不出什么来,故道:“这孩子穿着素朴,又这般瘦如骨,想来家中并不富裕,母亲是眼见了心疼罢。” 老夫人依然看着他们,直到他们三消失在眼中才回头来看戏。半天老夫人才道了声:“是吧。” 到书院途中,许言成任旧双手捧着瓜子,一颗也未舍得啃。四哥儿看了一眼,道:“瓜子管够的,言成兄可别不舍得吃。” “倒也不是...”许言成掏出一张草纸,将瓜子小心放入随后包了起来道:“来之前我磕过一些了,这些先留着先。” 话落,三人进了书院,而这一呆,便是数个时辰,待三人再出来时,已是黄昏时。老夫人有传许言成留府用晚饭,可许言成却借故请辞离府,故而温府也无强留客 二哥儿派了车送许言成回家中去;车到了一落小院门外停下,门口已候多时的妇人则是许言成的母亲,许娘子温瑶。 温瑶肤色稍有些暗黄,其人也是瘦弱矮小,衣着同样朴素无花,可五官却很精巧,可见少时也是貌美水灵的姑娘一个。 见许言成下车来,温瑶连迎了上去,急切问道:“母亲她...如何了,过得可好?” 许言成小心搀扶温瑶进了院,随后从书箱里拿出来那包瓜子,他小心翼翼的翻开,递到温瑶面前道:“这是外祖母亲手捧给我的瓜子,言儿一颗也舍不得吃,就留给母亲,母亲快尝尝!” 温瑶红了眼,看了看瓜子后,手微微抖着,她缓缓的拿起一颗瓜子放到鼻子前闻了又闻,而后喜极而泣的放入口中嚼着吃。 “母亲!”许言成原要提醒温瑶不可连壳入口,可见温瑶泪水不断落下,又心疼道:“母亲可嚼烂了再咽。” 温瑶一手捂着嘴点了点头,一颗瓜子,她嚼了不知多久才咽下,哭道:“好吃,好吃...” 许言成搀扶温瑶入屋里落坐,又给点了烛火端到桌前来;将书箱放好后陪同温瑶在屋中坐。 许言成怕温瑶再次连壳入口,故而细心的将瓜子一一剥好,壳肉分开一颗一颗递给温瑶。 “母亲慢些吃!”倒了杯茶水递给温瑶,又道:“祖母她过得很好,她一人住着比我们院还要大的院子,身后还有好几个姑娘妈妈伺候着,午食后,二位舅母就陪在她跟旁一同看戏吃茶呢...” 温瑶泪眼汪汪的听着,问道:“那大哥哥和二哥哥呢?” “我去时不见二位舅父,想是出门去了吧...”许言成剥着瓜子,正要递给温瑶,温瑶却推了回来让他吃。 温瑶道:“这是你祖母常吃的那家糖炒瓜子,小时我同你三姨母总馋嘴,可吃多了热气,因此可没少挨你外祖母的骂。” “那母亲可少吃,母亲身子不比他人一般,可是稍吃点热气的就易喉咙痛。”许言成给温瑶添了茶水,道:“再喝几口茶解解。” 此时天色已晚,门外蛙声渐渐,许言成望向门外问道:“也不知父亲和弟弟妹妹何时回来,我看着去热热饭菜。” 温瑶跟着望了望,道:“也快了,早前送回彧儿,你父亲和明儿妙儿便去给阿婶家帮着摘红冬瓜去了,也有一时辰了,该是在回来路上了。” 不一会,院外便传来嬉闹声,听此,温瑶和许言成一同起身出去迎了。 许明成抱着一个偌大的红冬瓜从院外一路跑进院内,气喘吁吁喊道:“母亲,大哥哥,快帮帮我,帮帮我!” 未等许言成接过,许明成怀里的红冬瓜嘣的一声落地,许明成也一屁股坐下。 见此,温瑶连将他拉了起来道:“气未歇怎可坐下,快些起来站会。” “娘子。”后头,许庆一手抱着两个红冬瓜,一手牵着许妙成姑娘便进了院来。 一见温瑶那哭红的眼,许庆连将红冬瓜搁地上凑过来问道:“娘子这是怎么了!这,怎么哭了?” “阿庆,我无事...”说着,温瑶扯着袖摆点了点泪水,又道:“阿婶怎给了这么多红冬瓜。” “今年收成好,阿婶愣塞了三个来,我拒过了。”许庆伸着大拇指给温瑶抹去眼角泪水道:“可是言儿说了什么关于母亲的事,叫娘子伤感了?” 温瑶点了点头,扭头拉着许庆到桌前,拿了一颗瓜子肉喂给许庆道:“这是母亲捧给言儿的瓜子,可好吃了!” 许庆笑着点了点头,道:“母亲给的瓜子,当真是香。” 许家夫妇二人在屋中慢尝瓜子,许言成拉着弟弟妹妹往厨房去帮着热饭菜。 许明成看了看屋里的许庆和温瑶,抬头问许言成道:“大哥哥,母亲怎哭了?” 许妙成看了一眼,道:“母亲没哭,母亲是高兴,傻弟弟,快过来把菜洗了。” “高兴为何也哭...母亲明明是哭了,我都瞧见了。”一边说着,许明成一边撸起袖子洗菜。 “母亲那叫喜极而泣!”说着,许妙成拿过来一条丝瓜扔进水盆里,道:“瓜也洗了。” 许明成瞪了一眼,道:“我菜都未洗完!你又扔下来一个瓜!” “这般轻巧之事你不做,还要我帮你不成?不然你去阿婶家挑水!”说着,许妙成拿起一条小扁担和两个木桶便往外头走去。 许言成连跑到门口喊道:“阿妙别挑太多,当心压着。” 许妙成回头道:“我知,大哥哥。” ...... 第二百二十六回 见貌生意 殿试。 日从宫顶过,照壁回光。 众臣于大殿内站立,少臣望朝殿,多臣面朝东西方,手捧笏板,静候帝言。 殿外,数名考生持笔挥汗,微风掀起阵阵纸舞,落笔无悔,莫定十年辛。 时辰过三,有臣传停,考生停笔望殿,眼中有光心中有慌;试纸轻薄,少为张多成沓。 只见,一个身着红袍的监考官员抱着那一沓铺满黑字的试纸送传圣殿内。后有臣来请退,众考生朝殿作揖后而出宫。 两日后传胪,众考生换公服入宫,于大殿外静候,于百官行朝礼后听传。原有先帝亲唱赐第,可因今朝考生高达百人,故臣唱一班,帝唱前三。 从殿内快步行出一位公公,只见他站于殿门正前,缓缓转开圣旨,念道:“听传。朕绍膺骏命,详阅延考典礼,选拔贤良,特赐尔等进士及第。” 听此,所有考生躬身作揖,而后,有臣站于圣殿外石阶上持榜册唱名,唱名的大臣从最后名开始传胪,每唱一名,其进士上前叩谢皇恩。 “进士三甲第四十七名,梓州杜睿,赐同进士出身...进士三甲第三十八名,吉州罗孙博,赐同进士出身...进士三甲第二十四名,临安府温世熙,赐同进士出身...进士二甲第三十一名,临安府许言成,赐进士出身。进士二甲第二十六名,临安府姜叙,赐进士出身...进士二甲第二十三名,潮州府温玉塾,赐进士出身...进士二甲第七名,临安府沈伯怀,赐进士出身。进士二甲第六名,临安府温世倾,赐进士出身...进士二甲第四名,潮州府温玉翰,赐进士出身...”唱此,那大臣收了榜靠旁站去。 不一会,圣殿内传出一声老者有力的声音,是为圣上亲唱名音,道:“进士一甲第一名,健康府苏境祠,赐,进士及第。” 圣音落,由殿外宫人再三传唱;众进士纷纷朝人群中眼寻苏境祠,只见苏境祠步伐轻稳,缓缓朝众人前头行去,朝殿内圣上行礼。 圣上接着道:“进士一甲第二名,泉州柳方,赐进士及第...进士一甲第三名,临安府钟知祈,赐,进士及第。” 钟知祈惊愣抬头,又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姜叙,只见姜叙冲着笑了笑后便速速行上前去。 可见如此俊美的郎君,莫说宫墙上的嫔妃宫女见之心喜,便是都同为男子的郎君,都不得赞叹一声生好。 传胪闭,众进士被领至别处受礼;一甲三名则被请去换袍,进殿面圣受封。 礼后,见其三人退殿,早已候在不远处的几位郡主姑娘躲墙偷看。 黄尚书之女黄贤真这会说道:“要说这登科状元郎苏氏确实生得极好,可与探花郎钟氏相比,那苏氏竟有一丝刚柔,反观钟氏温文尔雅,是带有一股傲气。”说着,特看向嘉祥郡主,只见她静静的望着城下人,无开口。 “都说这一甲三人才华不相上下,可总归得分出个头尾,故而这才有状元榜眼探花。而这其中的探花郎,则是择这三人中最是生好的!”中书令之女林敏道。 “我父亲说了,这探花郎可是圣上专为公主郡主选的佳婿,不仅此人才华横溢,且样貌最是要出众!”太傅之女庄嫣这会往嘉祥郡主凑去,只见嘉祥郡主脸红一般,轻推开她道:“休得胡说。” 目送着三人离去,郡主姑娘们久久不能回神,这正是她们想要的郎君,可如今却也难择其一。 三人于宫门外作揖散去,状元当戴花游街,故坐马朝京街而去;柳方苦熬多年终于见明日,这会热泪流淌,头也不回朝东大步行去。 温家人及沈伯怀、姜叙等人在宫门外久候,众人一见纷纷上前道贺,唯温衡红眼相望,心中有说不出的欣喜和悲痛。道贺几句,众人这才上车行去。 宫墙之上,湘寓郡主缓缓爬梯而上,眼瞧着嘉祥郡主望着城墙下许久不动,故道:“可是什么人,叫郡主都挪不开眼了?” 众人见着湘寓纷纷作揖行礼退步,湘寓行于嘉祥郡主跟前也行了礼。 湘寓郡主和嘉祥郡主同是高高在上的京城大郡主,但外人只知湘寓郡主更要得意些,名气也大些,更是深受贵妃宠爱。二人论名分是平起平坐,可差还差在辈分。湘寓郡主是王爷的女儿,可嘉祥郡主却是康王的妹妹,辈分上比湘寓大一辈,故而湘寓对嘉祥郡主作揖也是理所应当。 可虽如此,若不是今日还有旁人在,湘寓郡主她定不会向嘉祥作揖。都知康王不受圣上看重,故而她也从不把嘉祥放在眼里,多的都是逢场作戏罢。 嘉祥郡主倒也习惯了湘寓的戏码,故而仅是看了她一眼,后道:“寒窗苦读今得榜,这等大喜,谁瞧着不跟乐?” 湘寓郡主同嘉祥郡主一排站着,她早看出嘉祥郡主的心思,故道:“探花郎钟知祈,虽姓钟,可却是温家之子,此人早已婚配并有一子,其妻病故,说是,打出生便被隐姓埋名的养在姨娘娘家,旧年才归京认的亲。” 嘉祥郡主眨了眨眼,后道:“竟也是苦命之人。今夺探花想来非天生有才,也是苦熬日子研读所有。” “此人倒颇有才华,虽是庶出,可今得探花罩身,倒也是尊贵了些。只可惜,是为人父,其子不小,这续弦娘子怕不好做。”说着,湘寓郡主撇了一眼,又低头笑道:“我那不争气的二妹妹倒是早看上了他,奈何是个鳏夫家人不许,如今也明了心,弃了这人。” “公主如今尚未婚配,圣上也有所旨意,只是这等人,又怎配得起尊贵的公主?”湘寓意有所指却不道破。 “便是他配不上,这状元郎岂不更佳?”身后庄嫣姑娘插嘴道。 湘寓侧着脸看了一眼庄嫣,嘲讽道:“一个戏子今得状元,日后也改不了戏子的心性。” 姑娘们听着互相看了看;嘉祥郡主一脸平静,她从不在背后议论任何人,自然也是听不下湘寓这般嘲讽他人,故道:“倒也是强心刻苦之人。罢了,出来许久,我得回去陪陪皇后娘娘了。” 说着,嘉祥郡主头也不回的走了,几个姑娘见着纷纷作揖请了辞,连跟着嘉祥郡主身后去。 湘寓郡主白了一眼,转身往另一头行去,道:“当真是一群,见貌生意之人。” ...... 第二百二十七回 有得有失 温府。 一收到喜讯,老夫人便携温家众人早早候于府门处迎,此时街上早已是人海茫茫,京城四处也早贴喜榜,这会行至温府门外的行人纷纷忍不住要上前恭贺一声,也有留在一旁想看看探花郎的风采。 除此之外,状元游街也是一大喜趣,至宫门起到此,状元骑马游行的队后,一群抢婿的未来丈人逐渐增多。其中贵族和富商放旁不说,几些个尚且小富的老爷及占自家姑娘貌美的农夫也都厚着脸皮要上前博一丝良缘。 京街两旁人海茫,逢见状元满面欢,有女当见会新郎,新妇无缘是空望,状元骑马背上观,周旁贺语满耳苍。 处于高处,身竟孤寂,无大喜大落。苏境祠回笑应礼左右贺之,又忽觉有异,这才转头,才见此时身处温府大门前。 温家众人正迎接着他们的大喜,而他那思念多日的温七姑娘,此时就站于众人后望着他。 苏境祠下马上前,此举给足温家脸面。温衡上前道贺,状元探花相作揖,无多言语;只见那七姑娘被温衡拦住不让上前,苏境祠只得相望不语,这会上马游行而去。 七姑娘不舍相望,苏境祠久久不回。七姑娘伤心落寞,看着温衡唤了一声父亲,然,温衡却道:“天之意也,地之喜也。” “天地之意皆是意,入屋闭门庆家喜。”说着,老夫人这会拉着几个哥儿先前入了门去,又道:“孙儿们争气,此乃祖上兴,该给祖宗上香告知喜讯,上下同乐。闭门庆喜,如此大喜该藏起,才能使,喜上生喜!” 几个哥儿听下,一同回道:“孙儿明白。” 孟碧霜听明老夫人之意,这会便吩咐了手下人,待一家子都进了府,故关闭府门,不留一丝喜傲停门前。 喜宴,于大厅设席,主桌有三,次桌有一,其主桌一为长二为幼三为朋次为妾;席后,来客及姑娘郎君移步后院方亭,家中长辈多去老夫人院中坐。 众人谈笑品茶,人人大喜,老夫人看了看屋里头,突问道:“衡儿有心事?这般大好喜事也不见衡儿喜乐,可是有什么事瞒着?” 听此,众人左右找寻,果不见温衡。老夫人又笑道:“今日我是允他吃酒的,也不见他吃的多,莫不是久不吃酒,这酒量这般差了?” 温盛笑道:“也就见大哥他吃了几杯,走路也无颠,定是清醒的。” “来时见大伯父往祠堂那头去了...”孙长媳刘淑娥道。 “没想哥儿几个争气,姑爷也中了榜,如此大喜,我这会心里头还未醒定呢,想来大哥也是如此。”杨月说道。 孟碧霜站起身来,道:“要不,我还是去瞧瞧吧?” 老夫人点了点头,道:“也好,喊他来喝几盏茶解解酒。哥儿几个有出息,他功劳也不小。” 听此,孟碧霜这就请辞离去。 路中,君母同李妈妈谈起话来,道:“好在老夫人清定,这闭门宴是挡了不少麻烦的,我是关顾着自我喜乐了,竟将这些事抛之脑后,若无母亲,不知又要生多少事来。” 李妈妈小声劝道:“君母莫自责,便是闭门庆宴,也闭不了外头人红眼。” 君母点了点头,道:“也罢,他人要红眼便叫他人红眼去吧,如今我心中大喜未静,想这般多心里头也无什么不快,果然哥儿几个中榜,这乐得我这腰杆子都直了。” “身处何地何时,君母都可挺直腰杆!君母娘家乃护国的大功臣!夫家又是伯爵加身,家庭安宁儿女争气,出门在外谁不高看我们君母几眼?”李妈妈道。 君母笑了笑,小声道:“也是,虽然主君春心仍荡漾,妾成群,可对我倒也是相敬如宾了。” “君母!”李妈妈小心提示君母莫要乱言。 君母来了劲,道:“怕甚,我又无说什么错话,主君如今风头可不弱当年,他要到外头再领几个姨娘来,我又阻拦得了?我是看淡了,只是那四房的,怕最是闹心了。” “君母!”李妈妈抓了抓君母的手臂。 孟碧霜才道:“好好好,不说不说。” 话落,君母很快也到了祠堂外,这还未进屋,便见主君跪拜在祖宗面前自言自语,孟碧霜打了嘘的手势,同李妈妈站于门外静听。 只见主君自责道:“点灰面上妆,无花不可探......这,我怎就....怎就没解此话何意!”主君叩拜在地暗叹气,许久才立起身来,又道:“可怪我当日只故着喜乐失了心细...才至祈儿失了金榜首...” 听此,君母看了一眼李妈妈后,这就进了祠堂,道:“主君方才说,什么失了金榜首?” 一听声音,跪趴在地的主君侧着头,手臂遮去一只眼,又睁一只眼看了看君母;君母上前搀扶起主君,又问:“主君是有什么事瞒着?” 主君看了看列祖列宗后,扭头看着君母,无力道:“祈儿来府那日,我在门外便遇得一个癫老头,他嘴里一直念道,落笔文章彩,尽道人间曲,瑞星祥云至,天降福禄来。当时我便解出其中藏言,文曲星降!又逢哥儿几个要科考,这等大喜不就是暗示我儿必有一夺头魁!” “可我竟顾着暗喜,却忘了后言,点灰面上妆,无花不可探!这需点灰扮丑,那是俊颜!俊颜当得探花!如今才想起,祈儿生来俊俏,其才华能进前三定不容小觑,却是戏子得首,我儿为郎。若我早日解得此意,给祈儿点上一点,如今这状元郎便是我祈哥儿无疑!”主君掩面摇头道:“一言之差,竟害祈儿失了首,我恨啊!” 君母听得愣愣,道:“怎不听主君提起过?” “我便是忘了,这才!”主君懊恼的揉了揉太阳穴。 君母道:“不过几言语,能信多少真?如今祈儿得探花,几个哥儿皆得进士,还算不上大喜?祖坟都冒大烟了,主君还搁这自责呢?” 李妈妈听此连咳了几声提示,君母瞧了一眼,这才一手按了按嘴。 听此,主君才道:“天之意也,命之定也,地之喜也。是喜,是大喜!” “都说,有所得故有所失,多得易多失。这有运无才又能行几时?如今哥儿几个付有所得皆乃祖宗保佑,将来同心报效朝廷,有所能力,还怕无大官加身?”君母到列祖列宗前拜了拜,又道:“母亲等着主君坐落吃茶呢,再不去,怕是扫了母亲之兴。” 主君听着心中有慰,这才上前拜了拜,后便随君母去往老夫人屋中吃茶去了。 路中,君母道:“我已备下多份厚礼,至哥儿孩时起的先生都有,明日便让哥儿几个亲自上门答谢这些年的教导之恩。” “且都听娘子安排。”主君道。 第二百二十八回 泥猪瓦狗 入夜,待老夫人睡下,钟知祈同姜叙才告别离府。君母等郎君姑娘在府内相送,而温衡就站于大厅门外檐下,其双手背于后,目送着他们离去。 两人一同上了马车,这会正往郊外庄子赶去。深夜路暗,月光模糊,马车行动也稍缓些,车门处挂着一小盏灯笼,随着马车摇摇晃晃,车厢内的灯光也跟着不定。 钟知祈揉了揉手指,也不知在想什么,半响才开口说道:“一日不归,国公爷可愿?” 姜叙舒适的靠着,道:“如今我也中了进士,算是给他挣了脸面的,他还要我如何?且都到这了还提什么愿不愿的,我爱去何处便何处,便是他不愿我也去得。” 钟知祈静了静,才道:“现下叙弟可放心娶我五妹妹了。” 姜叙侧着脸看着他,突笑了一声道:“知兄可是忘了,他说过,名列前三才允我娶莲儿...”想了想,姜叙又道:“自然是,他说他的,我做我的。” 车内静了半响,姜叙又道:“今生我姜叙是非莲儿不娶的......倒也还早着,听说温家这前头还有二郎君四郎君还有三姑娘未婚配,莲儿定也是不急的,听说温家家教严谨,总不能为了我破了你们家的规矩,可再等等,等等莲儿心甘情愿的嫁我,等我摆平姜家那摊子事,一切可就都好了。” 钟知祈无情打断道:“叙弟何处听来的,怕不是听错了?若是家教严谨,我那叔父怎会越了我父亲先娶了我婶母?” 姜叙一下僵住脸险说不出话来,半响回道:“都说家事不可轻易外扬,如今知兄可都告知了我,可就不怕我不按规矩来?” 钟知祈看了一眼,道:“遇见外事你做什么都强,可一旦遇上我五妹妹,便是她摆在你面前,你也不敢乱动。” 姜叙再次僵住脸,一手在膝盖上揉了揉。见此,钟知祈又嫌弃道:“瞧瞧,狠起心来连自个都骗,就你这般胆量还妄想娶我五妹妹为妻?她胆子最是小,若再遇你这鼠胆,要知,两鼠可是合不成猫的!” 凉复这会从外头探进头来,道:“公子胆小?知兄是在说笑罢!” 一听姜叙便不乐了,一手将凉复的头按了出去,道:“就你话多。” 钟知祈道:“我那二弟弟月底便娶新妇了,听说我三妹妹也是定了人的,只是还未定亲罢,可也快了,如今也就剩我四弟弟无所定了,到我五妹妹这,也是眨眼的事了。” 姜叙道:“我并非是怕,只是不想将来让莲儿为我终日提心吊胆过日,或许我给不了多大的荣华富贵,可一生的安稳喜乐我是给得了的,也必要做到!我总不能欺瞒于她,如此,我与那腌臜人有何区别?既是真心求娶,我必定是要做足了准备才是......只是,话到头,且还不知莲儿可愿嫁我为妻,这心中可有我...总不能强迫于她......” “你这份真心,我是瞧得见的,若我五妹妹知晓,定也是愿的。只是,婚事自由父母定,我五妹妹是个乖巧听话的,若父母给定下的亲,多半不会推拒,届时,可就看你如何办了。”钟知祈按了按姜叙的手道:“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姜叙看着钟知祈笑道:“未曾想,知兄对这等事,是这般熟能生巧啊!” 只见,钟知祈白了一眼,不做理睬;姜叙坐直身来,调侃道:“可莫只顾操心我了,好知兄,你说这般多,怎就略了自个,如今你可是圣上亲封的探花郎,这多少公主郡主等着求娶呢!” “我已有妻儿,还求娶什么?”钟知祈撩开窗帘望着外头,只见马车已出了城。 “这般痴情儿,莫不是圣上下旨来,你还想抗旨不成?”姜叙问。 说着,马车突停了下来,车外凉复提醒道:“公子,到了。” 听此,钟知祈提起衫摆这就下车去了,也不理睬姜叙。凉复不见姜叙下车来故探头来看,道:“公子,怎么了?” 只见姜叙愁着脸,又突然冲下车去追上钟知祈。凉复打发了车夫,提着两个灯笼也跟了上去。 钟知祈走得急,天黑路暗,好几次滑了脚;姜叙也好不到哪去。见如此,姜叙道:“这等事历朝如此,知兄又怎躲得了?你当以为走这般快,便躲得了了?” 钟知祈突然停了下来,看着姜叙许久,后接过凉复递过来的灯,提灯愣神看了看,才道:“躲不了,躲得了,躲不躲得了?” 话方落,钟知祈便走前去了。凉复与姜叙相看一眼,凉复道:“知兄,醉了?”话落,两人便也跟着去了。 “知兄!这等可非玩笑话!倘若圣上真开了圣口,这圣言一出,天上仙都拉不回的!若抗旨,自个命难保不说,或连累族人...”姜叙道。 钟知祈道:“圣上仁慈,岂是叙弟所言这般残暴不仁!我已有妻儿,又怎娶得了!娶不了!” “可...”姜叙急急收住要到嘴的话,这会钟知祈又道:“叙弟还是操心自个吧,我的事,莫再议了!天色以晚,我也乏了。” 三个人很快到了庄子内。白狐似乎早早便就听到了他们的脚步声,这门才一推开,便见它站于门处抬头看着他们仨。 钟知祈蹲下身摸了摸白狐,道:“等久了,可是饿了?” “后头我备了一块生肉,我去拿来!”说着,凉复急急跑去了。 姜叙站在后头静静的看着钟知祈,可钟知祈仍不愿理他,故此,姜叙只得垂头离开;白狐似乎闻着生肉味,这会拖着大尾巴也往房子后头小跑去。 右手摸了个空,钟知祈暗叹了口气,灯笼随手放地上,双手撑着膝盖站起身来,他面目无彩,举头望着一丝朦胧月,微弱月光打散在身,照影子矮短。 此时天晴无风,可心口却感一丝凄凉。钟知祈轻动着嘴小声说道:“刻苦专研,非为,位列高官而读,非为,食朝廷俸禄而读,非为,娶官宦世家女子而读,非为,荣华富贵而读。寒窗数载今得榜,此举此为,仅为告慰亡母,护慰妻儿,可使小家不因贫苦而悲散......可至后头,妻因家贫亡,儿离身亲旁,所得非所愿,更使身处难。” 一滴泪突滑落,钟知祈闭目咽气,又道:“今得知交一人,与叙弟交浅言深相见恨晚,可明知他难处,却因自身陷局,难以护他...终到头来,我还是...泥猪瓦狗,不中用...” “昏月高空挂,月下凄凉人。”钟知祈低下头来愣着许久,左手捏着右手袖,蹲下身将灯笼轻提起来道:“燃烛将尽,该歇息了。” ...... 第二百二十九回 戏技多磨 王府。 金灯璀璨,院使数百,老王妃院门出出入入人数不计其数。王府各处角落有石灯照亮,可人到之处还需提灯点步。 赵湘阳这才从五姑娘那头出来便往老王妃院里行去,似乎有什么要事不可让知,原前后提灯女使有六,现仅留两人在旁提灯,后跟随女使有二。 赵湘阳派人先前去打听了客留去,很快便得院使来报,如今老王妃院里,仅剩大郡主赵湘寓及世子妃坐陪。 赵湘阳脚步快了些,很快便到老王妃屋里头。果不然,方进屋去,便见大郡主就坐于老王妃身旁,下边还坐着悠悠吃茶的世子妃。 几人互行了礼,老王妃伸手牵赵湘阳到旁来,笑道:“才命人熬好的汤水,正好湘丫头来了!”说着,老王妃抚了抚赵湘阳的脸颊,又对身旁嬷嬷说道:“去给二郡主倒碗汤水来!”听着,那嬷嬷应了是,这就亲自去办了。 老王妃又对赵湘阳说道:“近日天多变,我见这里里外外咳嗽不少,都好些时日不见清静了,正巧世子妃寻来一方子止咳,也非什么复杂药方,不难咽。” 赵湘阳问道:“什么药方不难咽?” 身旁世子妃这会开口道:“赶巧我今日出府去,途中从一妇人口中得知,这京城有一个老医者开的一方止咳方特灵验,服下翌日便可见效!可见近日咳嗽的确实多,故去求来。这里头仅见桔梗、甘草、陈皮、橘红、茯苓五味草药,那郎中先生说了,每味药用手抓一捏便可,无需精细到两数,后煮水服下便可。听着倒不难,想着府内人众多,便买下数斤,府内上上下下的人皆喝点,该防的防,该治的治。” “你倒是有心多了。祖母虽身子康健,可便是轻染一点也是受罪,早喝下也好。”赵湘阳道。 待汤水喝下,赵湘阳见世子妃还无走之意,故道:“世子妃瞧着无神,可是目涩疲倦?天色也不早,祖母这有我陪着,便早退下歇着去吧!” 世子妃听出话中有驱赶之意,故识相的请辞离去。 大郡主聪慧,一听便知赵湘阳有要事同老王妃单独讲,故而她偏就不离去,就想看看这赵湘阳打着什么主意,故不走。 赵湘阳看了看赵湘寓,道:“宫门都下钥了,大姐姐人怎还在府中?” “府中有喜,难得出宫来,便想着多陪陪祖母。”大郡主起身坐到一旁去。 赵湘阳道:“大姐姐怕是酒醉了,谁人不知大姐姐打小宫门便随意出入,何来难得?大姐姐来得也不少,往日里怎不见大姐姐留下来陪祖母?” 赵湘寓淡淡喝了口茶,道:“今日不同往日,府中久久一喜,自是要留下,当是多沾喜气了。” 赵湘阳还想反驳,怎耐赵湘寓又道:“况且,我是来陪祖母的,又不是陪妹妹你。” 老王妃呲牙笑了笑,直言道:“你姐妹俩莫拌嘴了,湘丫头有事便说,自个大姐姐听去也不怕,寓丫头是嘴硬了些,可对你们这些个弟弟妹妹也是关心的。” “可是又惹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怕我知晓了笑话妹妹?”大郡主看了看,慵懒放下茶盏道:“也罢,我也不爱听你们这些个闲事,天色也晚,我回去歇着了。祖母可莫惯着她,困了便去歇下,什么事不能留着明日说。” 见大郡主起身比往日扭捏,赵湘阳便知她是不愿的走的,便是退出来,她明日照常能得知事,故道:“堂堂大郡主戏不过如此,大姐姐还得戏技多磨啊!” 听着,大郡主便又坐下了,道:“劳妹妹学教了。” 老王妃看着赵湘阳道:“容我猜猜,湘丫头定是来向我讨郎君来了。” 大郡主随后抢道:“是的了。” “我...”赵湘阳瞬间红透了脸,看了看大郡主又看了看老王妃,虽是羞涩,可确实如此。赵湘阳抿了抿嘴,后道:“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祖母,我上次同您说过了,钟知祈!此次科考,他中了探花!” 老王妃笑道:“是出色...” “听闻,若非其样貌佳俊,不然这金科状元可就属了他了。可惜,还是个鳏夫...”后两字,赵湘寓是加重了语气。 赵湘阳瞪了一眼,道:“闲话少说,口干吃茶,没得不理睬你。”赵湘阳又对老王妃说道:“祖母既了解了事况,除此也无什么大不好的,这人我是要定了,非他不嫁!还望祖母同我母亲好好说说,您一开口,我母亲百分点头!” 赵湘寓道:“我的好妹妹,见貌生意可非聪明人所为,你乃堂堂王府二郡主,下嫁一个鳏夫,这传出去,咱王府的脸面可还要?可不怕被笑掉了牙!可知出门在外,你是带着咱王府的脸面行事,可莫自私为己而丢了我们王府脸面!” “谁人敢笑我赵湘阳?何提王府!若真如此,我赵湘阳定叫他今生有笑来世无!”赵湘阳对着赵湘寓道:“我赵湘阳做事自有道理,还无需姐姐提醒。大郡主这般闲,倒不如好好想想,如何让自个心宽不狭隘,心静不参闲?成日插足他人事,自个落个骂名有何好得意?” “我心中快活,便就够了。”赵湘寓又道:“说我心胸狭隘?傻妹妹又好到哪去?若不是此人乃温五姑娘兄长,妹妹会对这个五姑娘如此上心?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二郡主逢谁皆和善,却不过是表面功夫,逢戏台唱戏罢了。” 赵湘阳一手挽着老王妃,一手指着赵湘寓道:“瞧瞧,她癫了!” 老王妃听着笑笑不说,她多的是占理不占人,她是认同大郡主的话的。 “好祖母,鳏夫又如何,此人品德好便都好,此人品德不好,再是着花衫也遮不住丑陋嘴脸。”说着,赵湘阳不忘撇一眼大郡主,又道:“横竖我赵湘阳只嫁他,不然,便留府中当个老姑娘好了。” 老王妃笑道:“我瞧那状元郎生得也是才俊...” 赵湘阳道:“不过戏子,又怎高配得起本郡主。” “原你是知道的,我可还以为...”赵湘寓看戏一般看赵湘阳。 老王妃听着哦的一声,又念道:“榜眼也是老成,你多半也不要...” 赵湘阳气呼呼站起身来道:“怎就说不明白呢!” 老王妃突冷下脸来,静了静,看了一眼赵湘寓,半响才道:“你姐姐说得不错,湘丫头,你乃尊贵的二郡主,又是祖母的心头肉,祖母怎舍你委屈下嫁,还是个鳏夫...不就要佳俊哥儿吗,这京城还怕寻不到!” “塞满屋子我也是不稀罕。”赵湘阳别过脸去。 老王妃看了看门外,突想到什么,道:“此事,若你父王母亲点头,我自然也不好说什么。” “祖母这般可是故意为之?您明知我父王母亲定是首不答应...”赵湘阳气不过,起身欲走道:“罢了罢了,和不明白之人讲破嘴也是讲不明白。” “祖母早些歇息吧,我们便不多扰了。”赵湘阳走至门处回头看了一眼,只见那赵湘寓还悠哉的吃着茶。赵湘阳白了一眼,一话不说便上前将她一把拉走。 到嘴的茶盏就这么离开,赵湘寓急急单手将茶盏放回,另一手又被赵湘阳拉扯,形态实在难看。 老王妃看得愣了愣,摇头笑了笑,指了指门外的赵湘阳,对着身旁嬷嬷笑道:“瞧瞧,这脾性不知像了谁,一不如意便要发疯。” “拉拉扯扯的成何体统!放开!”直至门外,赵湘寓才挣脱开,她恼羞成怒的骂道:“亏你是高高在上的王府二郡主我的妹妹!竟为了一己之私不顾家族脸面也就罢了,怎的这些礼仪也忘到脑后了?也不怕叫人笑话...也是,你脸皮子厚比宫闱墙,可到外面别说是我妹妹,我可丢不起这脸!” 说着,赵湘寓气突突的甩袖离去。赵湘阳自然不把她的话放心里,扭头便往王爷王妃的院子走去。 ...... 第二百三十回 话毒损心 翌日,晨烟未散,薄雾飞飞,牛马上街赶田,铺开清扫迎客,民屋开半门,花埕共扫沙,摘菜烹茶。 温家两大房头同老夫人一齐到寺还愿,马车共八辆,行一行于京街中,车两旁有女使小斯数人。 老夫人首车,次之温衡大房一车、二房一车、三房一车、四房一车,往后便是温盛夫妇一车,大房一车、二房一车、于车队最后的车仅温玉塾一人坐。 京寺。 待到寺门处,人落车走,马车就于寺外一路旁有序停靠。寺门未开,仅有一扫地僧人在外,他朝温家众人行了佛礼后便继续扫地。 可见六姑娘在车里头睡了好一会,这会还未清醒全;三姑娘过来逗趣六姑娘,六姑娘艰难睁开一眼,见是最疼爱自个的三姐姐,故往三姑娘怀里钻去;三姑娘轻捏六姑娘脸皮小声道:“可醒啦,我们到了。” 见六姑娘在怀里磨蹭了几下,三姑娘轻拍了六姑娘的脑袋很是宠溺。七姑娘在后旁见着,心里多少羡慕,可她做不来如此,只得眼巴巴的看几眼。 杨月走上前来,道:“晨早出门诚心可见,母亲,这寺门还未开呢,不如到旁歇会?” “无妨,再等等。”老夫人回头看了众人一眼,心里喜乐至极。 过了一会,寺门由内打开来,寺僧见着人便行一佛礼,随后便进寺去了。此时来寺的人也逐渐增多,见是温家一大家子早来,故而礼让无争抢前进寺。 照温家礼教,长者拜前,小辈从后,妾室跪尾。叩拜燃香,烧香告再拜,插香三拜,后礼成。 礼后温家众人游逛京寺,因二姨娘喜静,故而三姑娘陪同二姨娘去往人少的地方。 此处,衫树整齐密布,两树林间有一条不大宽的木桥,可行两人。木桥从地面通往林中木亭,桥下青苔水不知深,抬头只见树茂,天像星辰点点。此时日尚弱,云雾未散却,晨露铺满木桥,原深棕的木桥黝黑得像在暗林里的小道。 人见心静,胆小的怕是不敢走进此处。二姨娘与三姑娘并肩走上木桥,后头跟的女使有留二人于桥头站候,剩下的紧跟其后。 三姑娘摆了摆手臂,瞧这景色不觉的伸了个腰,却突传来疙瘩声响。二姨娘惊愣的看着三姑娘,三姑娘却笑嘻嘻的继续拉伸,道:“好生舒服。” 二姨娘连抬手按住三姑娘道:“动作这般丑陋,可有女子的典范?也不怕叫人瞧见笑话。”说着,两人左右看了看,身后的女使也跟着左右瞧了瞧,倒是无他人。 三姑娘道:“怎得我伸个腰也得被七嘴八舌的,这人要这般闲,倒不如到京街摆个桌说书去,到还有几两银入囊,不白费了这口舌。” “天家都堵不了这悠悠众口,你还想堵住不成?”二姨娘道。 到了亭子落坐,瞧三姑娘似乎心不在焉,故二姨娘问道:“娉儿藏不住事,有话不妨直说?” 三姑娘愣得抬起头看着二姨娘,又躲避眼神吞吞吐吐道:“我能有什么事...” “没想几个哥儿如此争气,是给温家长了大脸了,如今这方圆几百里谁人不知咱温家光彩,就昨日,那门槛就差没被说亲的踩烂了。”二姨娘看着三姑娘,又道:“偏我们姐儿还这般生好,这未来姑爷当真是好大福气。” 三姑娘含羞低笑,小声嘀咕道:“就他好福气。” “如今你二哥哥定了亲,年前定是要迎娶贺姑娘入门的。若无其他,你那念了又念的孟家哥哥明年也就上门来定你了。”说着,二姨娘撇了一眼三姑娘。 三姑娘嘟着嘴小声嘀咕道:“哪有...” 只见二姨娘冷笑道:“也不知何人,每夜入睡前都要在窗前念什么,子青哥哥何时来娶我,子青哥哥再不来我就跟别家跑了,子青哥哥...” “不许说!”三姑娘急急捂住二姨娘的嘴巴,道:“姨娘胡说,我何时说过,没有...”三姑娘越说越心虚。 只见身旁女使个个低头憋笑。 二姨娘拉开三姑娘的手道:“你无说?可那屋里头住的是我的女儿,我也就一个三姑娘。” “姨娘!”三姑娘突感羞涩,整个脸都是红的。 “这会知道羞臊了?”二姨娘揉了揉三姑娘的手,又道:“也就再陪我个一年半载了。” 听此,三姑娘有些伤心,半响才道:“姨娘这会是心甘情愿接纳子青哥哥了?” 二姨娘收回手道:“你这般执拗,我还能不接纳?你父亲也点头了,我自然无话说,虽他春心浪荡,可瞧人还是眼尖的。” 身旁向妈妈这会急急提示道:“姨娘,慎言!” 二姨娘撇了一嘴,接着说道:“孟家世代武将,如今仅剩一苗,怎可能,退武从文?说那些不过是骗人心的话罢。” “就骗你这傻姑娘!”二姨娘看了一眼三姑娘,又望向远处,半天又道:“孟子青,不得不说他还是有些许才华,打小在军营日日挥刀练剑,无像家中哥儿几个一般饱读诗书,竟还得了个举人,他是勤恳的。” 三姑娘听着笑道:“姨娘可算是瞧见到子青哥哥的好了,女儿甚是欣慰!” 二姨娘听着撇了一眼。三姑娘又道:“姨娘舍不得女儿,如今女儿嫁了个武将,多半他是在军营待的多,届时我便可随时回府陪姨娘不是!再说,待孟家两个妹妹出阁子青哥哥出征,家中可就仅剩我一人了,子青哥哥定是疼爱我,又怎忍心抛我一人,到时我便让子青哥哥亲自来府接姨娘!” 二姨娘惊愣的看着三姑娘,道:“原你还打这算盘!说的是好,可这还未进人家门,便想后头事,可不是早了?再说,哪有娘家人住婿家道理,传出去不被嚼烂舌根?” “迟早的事罢...”三姑娘低头笑了笑,又道:“姨娘还怕外头人嚼舌根?” “我自是不怕,只怕话毒损心,扰了你。”二姨娘一手按住三姑娘的手又道:“可不管谁人敢嚼我心肝,我便是要挨刀,也要撕烂他的嘴!” 三姑娘听着笑着,双手拥住二姨娘道:“果真是世间最好的姨娘。” 二姨娘听着起鸡皮疙瘩,嫌道:“嘴贫,肉麻。” 想了想,三姑娘道:“待二嫂嫂入门,我便亲自去催子青哥哥早日来府定亲,免得他后悔!” 二姨娘就差没弹坐起,推开三姑娘说道:“哪有姑娘亲自催婚的道理!又不是无人要这才逼迫!不是你这,你这丫头!” 二姨娘被气得险没糊涂,话都不知如何讲。只见三姑娘呲牙笑了笑,道:“若无,我便带头做,不就有了!再说了,哪有一定是男子上门提亲,怎的姑娘就不可了!那照俗,这花木兰岂不是不能替父从军?武则天也不能成为天下第一女皇了?真是白痴的庸俗!” 二姨娘与向妈妈相视一眼,竟无力反驳。话落,三姑娘也往前亭子旁走去,她蹲下身捡起一片落叶扔进亭下水中,平静的水面瞬间荡漾起涟漪,随后层层扩散。 ...... 第二百三十一回 天要落雨 寺院内小山上一亭处,老夫人等人在此品茶歇脚。六姑娘同八哥儿随几位堂兄堂嫂去别处游逛;三姨娘与四姨娘在山下散步;其他几个哥儿就陪在此处坐谈;也不知为何,七姑娘竟无跟去,现也留在此处听谈吃茶,就依在老夫人怀里。 主君讲了好些朝中闲事,大伙听得是津津有味。话顺话,温盛开口说道:“我也仅是听说,照如此说,那祈哥儿被赐婚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就不知会是谁家的姑娘?”杨月笑道。 君母道:“当年张谦祀是太后给指的婚,许的是黄尚书家的嫡长姑娘黄惠真。”张谦祀是上一次科举的探花郎。 “张谦祀,这人的画像我还见过,他那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我还认得,时常来我这炫耀,听多了耳朵就差没起茧子了!”温盛一脸嫌弃道。 “这会嫌人家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老爷可不还差些将锦儿许给他家哥儿!”杨月道。 君母道:“有这事?” 温盛有些挂不住脸,尴尬笑了笑,道:“这不,他那嘴比唐僧还念的厉害,我这鼻子就被牵着去了。他那哥儿也是颇有才华,就是相貌差了些,我原是嫌的,可他总念着张谦祀最是孝顺,与他家走得近,将来必定会扶持他家哥儿...这不,就被说了心去。” “若非大哥儿问了一嘴,且都不知他这亲戚是怎样个亲法。哦,原是他们老祖上的外家的外侄的第几代宗亲。”杨月道:“这杆子倒是长...” “不说他不说他!”温盛摆了摆手,吃了口茶后又道:“方才说到画像!对!我也非占亲而论,说实在话的,咱祈哥儿可比这张谦祀不知俊上多少,那便是戏搭子与花旦的比较!照咱祈哥儿这样貌,便是娶天上的仙女都是能够的!” 杨月听着白了个眼,道:“还天上仙女,祈哥儿这才稳了脚跟,你就要他上天去啊?” 众人听着纷纷别过脸笑着;七姑娘嘴角跟着笑了笑,顺着他们的话问道:“大哥哥这般便能得如此高门姑娘为妻,那这...榜眼和状元岂不是更加了不得了?” 听此,温衡看了一眼七姑娘,只见她心虚的收回眼。见众人等着他回话,温衡慢道:“公主非是状元才娶得,只瞧缘分二字。男未娶女未嫁,这才得赐婚。”温衡撇了一眼七姑娘,道:“我也是听旁人说起,这康王的妹妹赵嘉祥郡主有意赐婚给状元。自然,也只是旁人一嘴,还无完全定下...” 话方落,只见三姨娘手捧着一瓢山泉从不远处走了来,待进了亭才温柔笑道:“老夫人!方才我见那头人多,便跟着去瞧了一眼,才知大殿后还有一条细缝般泉水涌出,说是天赐甘露,饮这泉水可保平安长寿,故而承了一些来给老夫人煮茶。” 老夫人见此甚是欣慰,笑道:“你有心了,放这吧。” 七姑娘懂事般的上前接过三姨娘的木瓢,放老夫人身旁,又盯着水里瞧了瞧,道:“这水是清得瞧不出什么杂物来。” 三姨娘身边的孙妈妈道:“老夫人是不知,三姨娘怕这山泉不净吃坏肚子,故而自个干饮了一口,就在那头坐了许久,这不见哪儿不适才敢拿来给老夫人品茶的!” 老夫人听着颇为感动,连将三姨娘拉过去,道:“你是有孝心的,好。” 君母见此笑道:“三姨娘如此用心,不枉费老夫人疼你一场。” 说着,三姨娘也回了坐。七姑娘望向远处,久不见四姨娘跟来,故问道:“三姨娘,怎不见我四姨娘?” 三姨娘道:“好似,往三姑娘她们那头去了。” 听着,七姑娘请了辞,这就去了:可才下了山,七姑娘却犹豫去寻四姨娘,只见她停在原处不动,也不知在想什么。 贴身女使小寒看不明白,问道:“姑娘怎么了?” 只见七姑娘左右瞧了瞧,随后拉起她的手便往大殿行去。来到门处,小寒才道:“姑娘,方才我们不是才拜过?” “方才,没想好向佛主祈求什么,现是想到了...你也莫问了,就留此看着就行!”说着,七姑娘自身便进了大殿;小寒看得懵懂,也来不及问,只得领命在外等候。 殿内金佛身下,七姑娘虔诚的跪在垫上双手合十,嘴里无声念着祈愿,话落扣头跪拜,再起再拜。 正当抬头,只见供桌下的罩布动了动,七姑娘微歪着头瞪着大眼睛看着,一眨眼间,突然桌下探出一只手臂来,吓得在殿内祈拜的几个姑娘纷纷起身后退;七姑娘吓得往后坐去,眼睛紧紧盯着桌下看着;小寒见状,急急从外头跑进来护在七姑娘跟前。 只见那只手慢慢掀起罩布,随后探出个头来;几个姑娘这还没瞧清楚便吓得别过脸不敢看,更是紧紧相拥在一处,唯独七姑娘紧抓着小寒的衣摆,探出半只眼睛瞄着。 然却见,眼前桌下乃是好久前见过的北与老翁;七姑娘这才呼了口气,知他也非什么坏人,就是秉性差了些。 小寒有些害怕的将七姑娘搀扶起来,道:“姑娘,要不我们还是离开这里吧!” 七姑娘拍了拍小寒的手,道:“莫怕!”又回头看了看那些姑娘,道:“几位姐姐莫怕,他不会伤人,就是癫了些...” 听着,北与老翁摇头笑了笑,他拔开酒塞喝了口酒,神情悠哉。 “妹妹识得他?”其中一姑娘问道。 七姑娘摇了摇头,道:“不识,见过罢。” “妹妹可当心!我们就先回去了。”话落,几个姑娘纷纷急急退了出去。 小寒害怕的躲在七姑娘身后看着。可见七姑娘提了提裙摆蹲到北与老翁身旁去,小寒吓得要拉住七姑娘,却被七姑娘按住手摇头示意无事。 七姑娘盯着北与老翁看了看,小声道:“老伯伯可莫气我说你癫了,不然还不知这些姑娘回去要如何告状,倒时一传十十传百,小语汇千言,说不好这里的僧人可就将你赶出去了。” 七姑娘想了想,又道:“上次,我回去想了想,老伯伯,你是神仙吗?” 小寒听得一愣一愣;只见北与老翁摇头笑了笑又饮了一口酒。七姑娘看着小寒,示意她出去外头守着,小寒原不放心,可见七姑娘很是坚定,故而就出去了。 七姑娘蹲着身往前挪了几步,小声又道:“方才我在此祈拜,老神仙可是能听到?” 只见北与老翁笑了笑。七姑娘以为他是听见了的,故笑道:“果然是神仙?这般的话...老神仙,我心之所愿,可否能成?” 不见北与老翁开口,七姑娘急道:“我可都扯着脸皮与您说话,老神仙怎不答复我...” 北与老翁爽了一口酒,随后比出一只手指,七姑娘半懂半懵的伸出手掌朝上,果然北与老翁在七姑娘手掌上落指空写。 七姑娘认真的看着,待北与老翁写完,七姑娘懵懵的看着北与老翁摇头道:“不明老神仙所写何字?” 北与老翁一脸和蔼的笑了笑,悠哉道:“霄风,留不住。日下,水难复。” “霄风,留不住。日下,水难复...何意?不成之意?”七姑娘有些失落的收起手掌,愣在原处。 只见北与老翁爬出罩布,艰难起身。他拉了拉筋骨,摇了摇他腰间的铃铛,悠哉慢道:“天,要落雨咯。” 见着北与老翁离去,门外小寒快步进来,扶起七姑娘道:“天色甚晴,何来落雨?这老翁怕不是吃酒醉了瞎胡说。” ...... 第二百三十二回 金尊玉贵 翌日,君母孟碧霜被传召入宫面见太后娘娘,随行还有亲王府王妃、二郡主赵湘阳,康王府郡主赵嘉祥。 孟碧霜紧跟其后闭语不谈,目光微低;赵湘阳面若桃花般,紧跟王妃右后,时不时的偷瞄后头孟碧霜一眼;赵嘉祥郡主文静端庄,脚步轻盈,行于孟碧霜前。 入太后殿中,众人行大礼,礼毕,太后赐座;太后着便服上座,神态严肃。亲王妃近坐,与太后有笑谈,时而提赵湘阳,有笑说。另其两人静坐享茶许久,太后才提口问话,仅寥寥几言便请臣退出宫;太后请王妃留宫用膳,王妃答允,然赵湘阳郡主借身子不适请辞,后同赵嘉祥郡主孟碧霜一齐出宫。 途中,三人无言无笑。至宫门,赵湘阳头也不回的上了王府马车速速离去;赵嘉祥与孟碧霜互作揖礼,随后一前一后离宫。 温府。 回至温府,只见温衡已在府门外站候。君母瞧了一眼,暗叹了口气;李妈妈小心给搀了下来,才走至大门旁,君母突一手捂着胸口靠在门上。温衡连忙扶住,担心问道:“娘子可是哪里不适?” 孟碧霜暗撇了一眼身后,道:“想是今早急着出门,空腹吃了些酸食,现有些犯恶心。” 温衡清楚记得君母出门前是喝了口粥垫肚的,故道:“反了胃酸,加之巅了一路,快扶君母回屋躺会,熬些细粥养胃。” 身旁女使领了命,一左一右搀着入了门,君母一副虚弱无力的姿态,直至府门关上才站直腰来,一副无所事的模样随主君往老夫人院行去。 “大娘娘突然传召,可是给祈哥儿赐婚?”温衡边走边问。 君母点了点头,道:“正是。” “可怪不得早朝大娘娘身边的主事公公来,原圣上金婚欲定,却又避言不提。我便想着,大娘娘定有了主意。”温衡看着路,手指捏了捏,问道:“大娘娘如何说的?” 只见君母突停下,闭目咽了口气,后对着温衡轻声说道:“今早入宫的,还有亲王妃和湘阳郡主,嘉祥郡主也领召入宫。大娘娘同王妃娘娘谈了些许才提嘴招呼了我与嘉祥郡主。” 君母与主君并肩走着。君母接着说道:“主君定早瞧出湘阳郡主对咱祈哥儿有意,此次湘阳郡主也是不顾一切,直言不讳向大娘娘谈起此事。谁知,却被大娘娘和王妃一唱一和的压断。我瞧湘阳郡主面色不对,想来她早与王妃有前谈,王妃定也是允了她的,只是湘阳郡主不知王妃会将计就计,今早叫大娘娘做了这恶人。毕竟是大娘娘开口决心阻断,湘阳郡主心里再是不快也不敢反驳...” “这倒也罢了,我脸面被扔地上拉踩也就罢了,可谁知那王妃竟还闲言,意指我儿是鳏夫,又是乡野夫子,不配高娶她家金尊玉贵的二郡主!”说此,君母突忍不住泪水滴落,急急拿起巾帕点泪,哽咽道:“若非她家尊贵的郡主瞧上我们哥儿,我们哥儿才不稀罕高攀王府!凭甚嫌我哥儿!” 温衡不知君母竟会将钟知祈看得如此重,连安慰道:“好娘子莫哭,这王妃向来是笑面狐狸,如今你是知道了的。” 君母边走边擦着泪水,道:“祈哥儿确实是鳏夫,这我也认了。可谁知,这王妃娘娘还不就此了事,竟还拿嘉祥郡主说笑,听大娘娘之意,这嘉祥郡主圣上是有意要定给今科状元的,谁料,大娘娘听了王妃的话,最后还是将嘉祥郡主赐给咱祈哥儿了...”说着,君母看了一眼了温衡。 温衡盯着君母,再三确认了君母的话。君母接着道:“都知康王不被看重,连着嘉祥郡主也被百般嫌,这般尊贵姑娘,我见犹怜。原无关我事,可这王妃娘娘话里话外,谁人听不出她嫌嘉祥郡主如草贱,后又赐婚于我儿,她把我儿当什么人了?” 君母又道:“我是不明白,这嘉祥郡主常陪大娘娘身旁,大娘娘怎舍她被王妃就此嫌。” “大娘娘留她,便是留康王的软肋在旁。康王虽不被看重,可此人不容小觑。再是...”主君凑近君母耳旁说了极其小声的话,旁人再近也难听清。 只见君母突然愣住说不出话来,半响才吞吞吐吐小声道:“这么说来,大娘娘也是康王的人?这般允了王妃是将计就计,顺水推舟?王妃反倒帮了倒忙?” 主君点了点头。眼睛左右瞟了瞟,凑近君母耳边小声道:“我们温家与孟家、沈家、贺家三大家联姻,如今又与康王结亲,这庞大支派也不怪他们王府会忌惮打压。圣上体弱,亲王早已虎视眈眈,这算盘谁家都在打,如今局势,他亲王高占不多,大娘娘乃中者也是智者,多半往赢的靠。” 君母惊愣捂着嘴看着主君,道:“故而,老王妃之所以愿收五姐儿做门客,也是为了留主君软肋...可如今局势清了,他们会不会为难咱五姐儿?” “未到最后,他们不敢。”主君道。 “主君!”君母突紧抓着主君的手臂道:“先前五姐儿能承蒙湘阳郡主关照,定是因郡主看上我们祈哥儿这才...如今郡主落了空,定不再关照咱五姐儿,这王府上下人如兽,咱五姐儿在里头可不危矣?” “莫怕,可是忘了还有菱诗县主在旁,这陈国公府的人最无私大义,娘子可放心信任。再不济,不还有那世子爷。”主君道。 “与,与世子何干?”君母想了想,道:“莫不是...” “正如娘子想的那样。”话落,主君走上前去。这会也到了老夫人院门外。走着走着,主君又回过头来,他拉长一只袖子在君母的脸上小心翼翼的擦干泪道:“瞧瞧你这心根子软的,擦擦,莫叫母亲瞧见了,忧心些有参无的。” 主君收回手,又道:“如今祈哥儿被大娘娘赐婚是好事,容他拒不得,不怕他孤零零的,今后有娘子在旁照看他,大伙都好放心些。” 主君想了想,问道:“大娘娘可有说何时完婚?” 君母道:“大娘娘知我们与贺家结亲,婚礼未定,想是给贺家周全,故叫我们自个定,年内完婚则可。” 听着主君点了点头,同君母一齐进了老夫人屋内。 ...... 第二百三十三回 万事得意 亲王府。 赵湘阳回至府中,一路黑着个脸回了屋,路中是人见人避。 五姑娘同秋芝县主在一处花园坐谈,瞧见湘阳郡主喊了一嘴也不见答复。五姑娘与秋芝县主相视一眼,大致知晓什么事了。 “枉她欣喜一夜未睡,没想是空欢喜一场。我便说此事难成,早劝她三思,不听。”秋芝县主将茶盏放下,又道:“明日马球会,可不知她可还去不去。姜国公府举办的,听闻你家大哥哥与姜公子交好,那他定是去的。” “好姐姐原来在这,叫我好找!”世子爷兴高采烈的小跑过来,他盯着五姑娘看了看,问道:“莲姑娘可是遇到什么糟心事了?瞧脸色,不大好?” 秋芝县主吃着茶,瞟了一眼五姑娘后看着世子说道:“莲姑娘不过有些困乏罢,我的世子爷,快些去瞧瞧你家二郡主姐姐吧。” 世子别过脸去,道:“我瞧她做甚,今早平白无故数落我一顿,我可还气着呢!” “天方亮,你便蹲在莲姑娘门外守株待兔一般,湘阳能不骂你?也不怕吓着人家莲儿。”秋芝县主白了一眼。 世子一副孩子做错了事一般的神情看着五姑娘道:“抱歉抱歉,是我大意,莲姑娘可没被我吓着了?”后头越发小声。 五姑娘摇了摇头,这会起身道:“我去瞧瞧湘阳郡主。” “可别去。”秋芝县主起身拉住五姑娘,小声道:“这会去见她,怕是要撞她刀口上了。让她独自呆会,想明白了也就无事了。” “知道撞刀口还叫我去。”世子一脸不乐,撇着眼看秋芝县主。 “哪能一样?”秋芝县主将五姑娘按坐下,自个落了坐才道:“今时不同往日了,世子爷,还不明白?” “她失了情意与我何干?又与莲姑娘何干?可是我们干扰了她?”世子翘起一只腿抱着,道:“我还难受呢,她怎不来瞧我。” “可随了你罢。”秋芝县主一脸无奈,只得喝起茶来。 入夜,五姑娘屋。 经湘阳郡主一事,五姑娘又忧思不得夜食。寒露一手撑着脸,陪五姑娘同坐,看烛灯慢燃。 “姑娘还不睡?”话才落,寒露打了个哈,随后侧卧在桌上昏昏欲睡。 五姑娘打量着寒露,直到确定她睡了过去,这才蹑手蹑脚的起身,小心将烛火剪灭,这就出门去了。 此时二更。王府入夜时刻有官兵巡逻,只是这头是王府女眷及女门客多,故而巡视的人少了一些。 湘阳郡主门外,守门的女使坐在门边守夜,女使一倒两晃的坐姿可见她着实是困倦难耐。 五姑娘望着门半响,听不到什么动静,故以为郡主是睡下了。正要往回走时,却听屋内郡主道了一声:“有话不讲,来此作甚。” 五姑娘即刻回头望去,小声念了一声郡主;听着声,门外守夜的女使突然站起身来,这会是吓得足够清醒了。女使原要上去伺候开门,谁知郡主自个将门从内打开来,只见她着一身里裙,面色无彩的站在门间,身旁一个伺候的人都没有;守夜女使连连后退到旁下跪不敢抬头,自以为湘阳郡主知晓她偷了懒一般。 五姑娘缓了缓,这就朝湘阳郡主走去;湘阳郡主瞧了一眼则回头往里走去;入了屋,五姑娘亲自将门关上;屋内很快燃起一阵亮黄烛光,可又突然暗下,至此再没亮过。这一夜,或许唯有五姑娘能感同身受湘阳郡主的难过。 房门紧闭,屋内的深夜长谈到了外头仅有听不清的叽喳声。守夜女使也精神些许,时刻待命不敢再打瞌睡。 夜谈至翌日清晨才停,五姑娘肿着双眼,一身无力又疲惫般从湘阳郡主屋里缓缓走出来;此时门外女使已换她人。 一大早不见五姑娘在旁的寒露现是焦头烂额,眼睛也是急哭了。王府内寻了大半天,终于在一处瞧见五姑娘走来,寒露巴不得自个能张出翅膀飞奔过去。 “姑娘!姑娘可吓坏寒露了,姑娘去了何处?”寒露一没忍住,泪水哗哗流下。 五姑娘瞧了一眼,心疼的给擦去泪水道:“对不住,叫你担心了,我无事...我想去歇会...” “好...”寒露点着头不敢多问,搀着五姑娘便回了房去。 另外一头,也来不及歇息,自五姑娘离开,湘阳郡主便喊来几个女使入屋里收拾,又命几个女使去往老王妃王妃的院里传话。 只见湘阳郡主带着不少东西,领着几个女使便往王府大门走去;这是要出门去了。 收着传报,老王妃院里的嬷嬷急急赶来传话,从湘阳郡主身后快步跑来,喊道:“郡主留步!二郡主,留步!” 听着声,身旁的女使挡在湘阳郡主身后道:“嬷嬷有何要事可快些道来,我们郡主急着赶路呢。” 嬷嬷道:“大王妃传奴来问二郡主,这次去了何时才愿回来?” 二郡主冷哼一笑,头也不回的说道:“离开此处,另寻心喜,何乐不为?我打小便在外祖母身边养着,十几载今才进京来,我是回去不是去。” 湘阳郡主抬头看了看,道:“这京城很好,可再好也比不了我外祖母那好,在外祖母那,我依然是最尊贵的表姑娘湘阳郡主,外祖母最疼爱的外甥女。我无须恪守规矩,想做什么想说什么皆无须瞧她人眼色。” 湘阳郡主回头看了一眼嬷嬷,道:“劳烦嬷嬷回传我祖母和母妃。便说,在京这段时日,多谢祖母和母妃的疼爱,只是这疼爱,与王府脸面相比,我终究还是比不过。我向来任性刁蛮,万事得意惯了,可不像大姐姐一般稳重听话。今时往后,我也只做赵湘阳。故而,便不多留了,免招惹你们不快,我也不想受这等...浮毛一般的委屈。” 嬷嬷皱着眉头,道:“郡主说这话,就不怕大王妃听了伤心吗?” 湘阳郡主笑了笑,道:“区区几片言语,怎会伤我祖母一分毫?嬷嬷最是清楚了,不是吗?” 嬷嬷突如被扼住喉咙一般说不出话来;见此,赵湘阳这才满意的上了车,落了坐便喊车夫启程。 府门外众人作揖目送,嬷嬷也速速入府,将湘阳郡主方才所有言语一字不差的传达老王妃和王妃。 ...... 第二百三十四回 人和家兴 湘阳郡主离府,五姑娘如似无了靠山,贵府门客的姑娘们瞧五姑娘的眼神是变得不一般了。可因湘阳郡主平日高傲,多少言语得罪人,偏五姑娘最受她的庇护。 湘阳郡主离府,原郡主的门客,如言欢,吴淮等几个姑娘们也纷纷拜别离府。如今原与郡主交好的,也就仅剩五姑娘一人。若非五姑娘是老王妃带进来,怕也是可离府归家了。 也是怪,湘阳郡主前脚离府不过一日,老王妃还似平日一般吃喝玩乐,不受半点影响。 今早姑娘们是准备出府去往马球会的,可因老王妃有事宣告,故而王府姑娘们纷纷来到老王妃屋中听告。 只见老王妃坐于高座,方才吃了口茶,茶盏落桌,又拿起巾帕点了点嘴,看着身旁嬷嬷笑道:“也非什么大紧事,传告下去便好,怎将她们都喊了来。” 嬷嬷听着微躬着身,低下了头。老王妃接着道:“一闲几年,一坐日过。在这府中倒也有些乏了,想着带着你们出去游走游走,四处看看。”老王妃指了指,道:“就沿海一路往南走,游个圈便就回来了。” 话落,老王妃笑着看着座下的姑娘们,似问有要一同去往的人无,毕竟这一走怎得一年有余,姑娘们大多也到了出阁芳龄,强求不得。 只见座下的姑娘们左瞧右看似有心事一般,老王妃也瞧出来,故笑道:“倒不强求你们去,只是这一走怎得个一年半载,可免拖了你们出阁佳期,你们父母寻上门来,我倒麻烦。” 说此,姑娘们纷纷红了脸低头笑着。老王妃又道:“能出去瞧瞧也是好的,姑娘见广识多是好事。赶巧今日那什么马球会,你们家中的亲眷定也是去的,正好谈谈。” 老王妃抬起手,嬷嬷连接过手将她搀扶起,座下姑娘们见此纷纷也起了身。老王妃道:“好了,送姑娘们去看马球吧,我到园子里走走。” 姑娘们纷纷作揖目送老王妃离屋,不见其人才出门去。寒露在院外等着五姑娘,问其事,五姑娘一一道出。 “那姑娘可去?”寒露问道。 五姑娘笑了笑,拍了拍寒露的手道:“不去了罢。” ...... 京郊外,姜国公府置办的马球会。 来此会的皆是贵府高门的居多,小门户也就似卫家这般的了。私下有人传,此会乃姜国公亲口提办,为的是给姜国公公子寻亲,可接手的却是卫夫人,故而卫家受邀在列也说得过去。 姜国公爷和卫夫人早来现场,就坐主亭迎宾;陆陆续续的,所设亭台纷纷坐满了人。 开头马球赛的两队伍已上场,乃是沈家孟家为白队,朱家温家为红队,两队对打;锣声起,马球赛正式开始。头彩以“点金白玉对杯”为开彩;这会茶酒蜜饯也一一上桌,样式丰富多样,酸甜辣咸无一缺,别提多丰盛。 沈家亭与温家亭仅隔两亭之远,大姑娘陪同沈大夫人落了坐,方吃了盏茶便请辞往温家庭去。只因从入场来,杨月的眼睛便没离开过大姑娘,大姑娘也是望娘心急。 杨月着急的坐在原处,揪着裙摆,直到大姑娘走来,这才急急下亭迎接。 “母亲安好。”大姑娘早早伸出手,与杨月两人相牵相望未说一字,可眼里心里竟是关怀。亭内温家人除温衡外也纷纷起身相望。 姑娘们见着大姑娘甚是欣喜,连连跑下亭迎接;六姑娘打量着大姑娘,半响笑道:“好姐姐,多日不见你,是越发福气了!” 听此,众人纷纷笑了。君母在亭上唤道:“懿儿不许打趣你大姐姐!” 三姑娘道:“听闻大姐夫日日细心照料大姐姐,可见无假了。” 听此,大姑娘含羞着脸。这会亭上刘淑娥嫂嫂说道:“可别在下边干站着了,快些上来!母亲今日带了自个做的春饼,还热乎着呢!” 大姑娘听此点了点头,搀着杨月便一同上了亭。君母瞧了瞧,问道:“怎不见大姑爷?” 大姑娘道:“也不知家婆今早同他吩咐了什么,一早便带着仲怀骑马出去了,还来不及告知我。” “郎君自有郎君事,若是不能告知的,我们便当少了劳心事不去过问也好。”杨月望了望场外大门,道:“祈儿该是快到了,待你五妹妹来,也就都齐了。” “祖母一人在家中?怎不一同来参闹热?”大姑娘瞧了瞧,又问:“也不见八弟弟?” “彧儿今早有些发烫,这头有风便不让他跟来,正好留家中陪你祖母呢。如今博哥儿每日陪你祖母跟头,可别提你祖母成日多喜乐了,锦儿在沈府,莫多牵挂家里,安心养身才是。”君母将春饼放到大姑娘面前。 “多谢母亲。”大姑娘顿了顿,小声道:“家婆看得紧,锦儿回家探望难,若非夫君知我心,常以出街为借,这才能每月相见。”听着,亭内众人纷纷泪迷了眼。 杨月心疼的反复措着大姑娘的手,却又不知如何安慰,仅剩心疼和心急。君母见之连连握住杨月和大姑娘的手道:“这般便好了,出嫁为妻,每月能一见,便好了。可记得,你乃沈府长媳,沈家人看得紧,说明了,那是看重你,怕你出了什么岔子罢了。可莫多想些不好的,凡事往好的看,日子才能顺心不损心。” 杨月抹去泪水连道:“是,是,嫂嫂说的是。锦儿可记下你嫡母亲说的话。人和,家才能万事兴。家兴,日子便是苦也会是甘的。” 大姑娘握着杨月和君母的手道:“二位母亲的话,锦儿铭记于心。” “快些吃,瞧你六妹妹七妹妹已吃了许多,现还打量你盘中饼呢!”君母道。 “母亲说这话,可是把我和七妹妹当成那饿干了的豺狼?”六姑娘别过脸嘟着嘴;七姑娘抿着嘴,低头微微笑着。 见此,大姑娘笑道:“好妹妹,母亲逗你们的呢,可别脑了,坐下一同吃吧。” “大姐姐吃吧!”七姑娘道。 “大哥哥来了!”三姑娘喜道。 听着,大姑娘连连起身相望。只见钟知祈与姜叙下了马,先是到姜国公跟前作揖礼请了安后,便朝这边走来了。 钟知祈所到之处无不吸引现场姑娘们的目光,今又高中得探花郎,故而每过一府亭,其贵府纷纷有人朝他行敬拜礼。如此,钟知祈也不得留步回礼。这前前后后原几步路便能行到温家亭,这下是半天才能到了。 第二百三十五回 心结未了 众所周知,康王府嘉祥郡主由太后指婚,许给今科探花郎钟知祈。 虽说钟知祈苦得探花加身,可如此尊贵的郡主许配一个鳏夫多少还是委屈。只是天意难料,如今人人见貌生意,反倒无说可惜之话,倒说是天作之合。 康王府亭与其他王府、国公府并列于内场对面的府亭,与其侯府、伯爵府等以下贵府相望。嘉祥郡主远远便见钟知祈到来,只是这钟知祈打入场来便无朝这头望过来。 倒也怪不得他,虽知自个被许了婚,也知所许何人,可却不知其人样貌。便是嘉祥郡主现站于钟知祈身前,他也未必识得出来。 入了温家府亭,众人纷纷互作揖礼,温家人寒暄了几句后便一同落坐吃茶。瞧姜叙心不在焉一般,钟知祈问道:“五妹妹还没来?” 三姑娘道:“我瞧亲王府亭那边,世子爷世子妃都到了,想来这些门客该也是一同到来才是,可左右还是不见这些门客,更不见五妹妹身影。” “莫非,正因是门客,才不让其出来?”七姑娘一脸失落,小声道:“可怜我五姐姐...” “七妹妹!”大姑娘连按住七姑娘的手让她莫胡言,道:“咱再等等便是了,这里人多嘴杂,小心说话才是。” 姜叙听着,怕温家人误会,故表明道:“云锦姐姐说的是,虽此马球会乃我们姜府所操办,多的是我们的人,可也怕下边的人会乱嚼舌根。” 君母端过来一盘春饼,笑道;“姜公子,尝尝这饼,今早祈哥儿的婶母自个做的。” “多谢温娘子。”姜叙连连双手接过,又拿起一块仔细品尝,后点头笑道:“甚是酥脆,馅香细腻!若非温娘子先言是婶母自做,我可还想问其店铺,好找人前去多买些来日日享受呢!” 众人纷纷笑了。杨月有些脸红,连道:“哎呦,公子谬赞了,公子不嫌才好!” “这般胜比宫食香的饼,若下次叙有幸再到贵府做客,还望婶母多赏我几块。”姜叙道。 “舍得舍得,公子客气了。”杨月有些被夸红了脸,一时嘴角上扬得合不拢嘴了。 只是,久不见五姑娘来,姜叙实在坐不下;这会是忍不得借故请辞离府亭,前往马球场外去站候;钟知祈原要跟上,却被姜叙拦下,示意让其陪同大姑娘坐谈。钟知祈明意,故回了坐。 慢步到场外,所见皆是春绿赤土。场外两边贵府马车有序停放,有亭两座供车夫享茶。才到场外处,便见远处有马车行来,是亲王府的马车,前后四辆。 姜叙嘴角一笑,暗道:“可算来了。” 不一会,马车便到场外来,陆陆续续下来几个贵府的姑娘们;五姑娘于尾车,又是最后下的车。只见门处站着姜叙,姑娘们见之纷纷上前作揖请安,姜叙一一回了礼。 五姑娘缓缓走了过来,娇羞一般的屈膝作揖,姜叙连伸手欲搀扶,又停住,道:“莲姑娘安好。” 五姑娘瞧着左右已经无人,故不敢久留,请了安后欲要进场去,没料姜叙却急急喊住了她道:“莲姑娘,留步!” 五姑娘突停下,回头问道:“姜公子,可是有事吩咐?”后面声音越发小声。 姜叙上前了一步,可又不敢再上前;此时凉复和寒露正一前一后站候着,似在探风。 “我听闻,老王妃欲出府巡游,不知莲姑娘,可去?”姜叙小声问。 只见五姑娘惊愣的看着姜叙,道:“姜公子是如何得知的?”毕竟这是今早老王妃才提嘴的,姜叙又是如何这般快就得知的? 姜叙微微笑了笑,道:“莲姑娘便莫问我是如何得知此事的了...只是叙想告知莲姑娘...”姜叙左右瞧了瞧,小声道:“莫去了。” 寒露连走了过来,抚着五姑娘的手有些忧心的问道:“何处?怎未听姑娘提起过?” 五姑娘轻按了按寒露的手,走上前问姜叙道:“姜公子可是知道老王妃所去何处?” “不知...莲姑娘定是明白的,不可去...”姜叙看着五姑娘似有些犹豫,这会满眼担忧问道:“难不成,莲姑娘要跟去?” 此时,有马蹄声由远到近,咋一见,竟是沈家大郎君沈伯怀和沈仲怀骑马到来;见此,姜叙连站到五姑娘跟前去,可见五姑娘眼神有些闪躲,姜叙突握紧了手。 沈仲怀下了马,笑着走过来道:“这不是温家五妹妹吗!姜公子!” “见过仲怀哥哥。”五姑娘微微屈膝作揖,众人纷纷作揖。 沈伯怀缓缓走了过来,怀中捧着几支花,过来微微笑道:“五妹妹,姜公子。” 五姑娘紧扣着双手,不敢抬头看沈伯怀,作揖道:“大姐夫安。” “五妹妹免礼。这是才来?今日你大姐姐也来了,这些花枝是前些日你大姐姐吩咐,给几个妹妹采摘的,方才路中收到你大姐姐来话,说是忘在家中了,好在来的路上离家中不远,便又折回去取来。”沈伯怀看着花笑了笑,又看着姜叙,问道:“姜公子,也是才来?” 姜叙没有回话,只是微微笑了笑,点了点头,不做回话。 沈伯怀又道:“一起进去吧?” 五姑娘急道:“不了...我,身子有些不适,便不去了,远远瞧见家人们安好便好了。”五姑娘抬头看了一眼,道:“多谢姐夫折花,那,我便拿走一支?” 沈伯怀点了点头,将花束递了过去欲任五姑娘挑;可见五姑娘只是随手抽出一支,并未细看;沈仲怀这会凑过来说道:“瞧云莲妹妹脸色确实不大好,当真是不舒服,可要给云莲妹妹请郎中先生?” “多谢仲怀哥哥,不用了。”说着,五姑娘屈膝作揖回辞,寒露搀着五姑娘便往返走去。 姜叙袖里紧握着双手,最后还是不忍跟了上去;见此,五姑娘停下来,侧着脸问道:“方才公子,可是还有话要同莲儿讲?” 姜叙走到五姑娘跟前道:“若,莲姑娘想随老王妃一同巡游,便放心去吧。” 五姑娘抬头看着姜叙,不明其意。寒露一脸疑惑,不忍问道:“姜公子一会让我们姑娘别去,一会又让着去,这到底是去还是不去啊。” “不得无礼。”五姑娘道。 “无事。”姜叙又道:“只是方才想了想,莲姑娘若想去也好,游览山水,与山水共赏日月,也是别有一番滋味。” 五姑娘听着,有些不明的点了点头;又看了看手中的花枝,突紧握着,请辞便上车去了。 姜叙目送五姑娘离去,双手紧握许久才松开来;凉复走上前来说道:“公子怎不同云莲姑娘讲你被调泉州任职?” 姜叙侧着脸瞟了一眼凉复,半响说道:“她这般,我要如何告知她。”又问:“炎复上京了吗?” “还有两日便该到了。”凉复道。 “让他原地待命,不用上京来寻我了,亲王府那边这几日盯紧点,一旦有消息立即来报!”姜叙道。 “公子是要炎复护送云莲姑娘出游?”凉复问。 姜叙望着远去的五姑娘,道:“心结未了,怎活都是折腾,不如离京云游,于她而言,或许是好的。” “可...”凉复收回要说的话,毕竟姜叙一旦下定决心,天王老子来也劝说不动。凉复暗叹了口气,道:“是。” ...... 第二百三十六回 事与愿违 申时,马球会未散。 也不知因何,只见钟知祈脚步有些急促的往场外快步行来,瞧脸色也不大好,身后姜叙也是紧紧跟随;两人很快便到姜家的马车旁,却不料后头君母等人也跟了出来;瞧见钟知祈就要上车去,君母直接唤道:“祈儿你站住!” 话落,姜叙将钟知祈拉扯住,道了一声:“知兄!” 君母同杨月急急走了过来,君母瞧了瞧周围,道:“你便是不为自个想,可也要为家里人想,这不单单只是你祈哥儿一人的事...也是,纵然你说的不错,可博哥儿呢?那是你分割不了的亲骨肉!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你并不是不懂!” 杨月抓住钟知祈的手臂苦口婆心道:“博哥儿再是记你嫡母名下,可若没了父亲,又怎能像其他孩童一般,尽享童乐?” 听着,钟知祈垂目无神,闭目苦思。君母接着道:“便当是为博哥儿想了...” “我瞧那郡主甚是面善,将来待博哥儿定是好的,有这郡主为嫡母,博哥儿将来也必定出息。”杨月又凑近了些,道:“左右都委屈不了你,何必如此,若非场面闹热,量旁人也无听多少闲言去,便就此收住嘴,莫再说这等掉脑袋的事了,要你父亲祖母听了去,可又怎得了?” “母亲婶母无须多言,我心已定。博哥儿今也入了温家族谱,便是温家的子孙,我钟知祈便真是被杀了头,也牵连不到他,更牵连不到温家...”说着,钟知祈突朝马车后的马棚快步跑去。 很快,钟知祈急急的牵出来一头马,又骑马离去;见此,君母急急快步跟去,可却已来不及拦下,只得在后头喊道:“祈儿!” “这孩子怎就这般强呢!”杨月皱着眉头干着急,拉着君母忧心说道:“好嫂嫂,这可怎么办才好!这抗旨,可是大罪...”后头这句杨月说得甚是小声。 凉复眼尖,很快也牵来两头马;姜叙接过马绳,朝君母和杨月作了揖,正要上马去,却被君母急急拉住手道:“姜公子!姜公子定明白这其中利害,姜公子可要劝劝他,他与你最是交好,想来你劝说的话,他方能听得进去!” “二位娘子,我视知兄如亲兄长一般,于你们是同心的,我定当与他好谈,若知兄任宁赴死,那我姜叙也愿舍命奉陪!”话落,姜叙轻松一跃便上了马去;凉复作揖后紧跟策马而去。 终归是生疏了些,姜叙的快马还是赶上了钟知祈,此时三人已来到京城寺院外;钟知祈拉着马绳,抬头仰望天空,又低下了头看着寺院内,后下马慢步行进;姜叙跟其后,凉复留原处看马。 姜叙愈想不明白,赶前拦下钟知祈问道:“知兄这是要落发为僧不成?” 钟知祈抓开姜叙的手,道:“叙弟...” “倘若今日此寺为你剃度,明日此寺将无一僧!”姜叙反按钟知祈的手道:“识知兄许久,常是知兄劝解叙,怎今日知兄倒成了这糊涂之人?” “顺世俗者明理,逆世俗者糊涂。”钟知祈望着院内金身大佛道:“今日便是无剃发为僧,明日也将是心魂无存。” “何至如此地步!”姜叙道。 “赤土足下尘,白骨藏净处。人人嫌,人人争。”钟知祈按住姜叙的手,看着他道:“这命不由我,天亦不由我,难不成,便就此任听天命?叙弟可又是这任听天命之人?” “叙明知兄难处,可非只有以死为抗,此路乃死路,自然行不得!”姜叙将钟知祈拉到外头一旁,又道:“一时情急乱了思绪不怕,可莫一头只往一树栽。知兄何不静静心,另寻他路解此局?” “我如何能静得下心,又如何能另寻他法解当下定局...”钟知祈低下头,又道:“你也曾说过,死乃人之底气也。天人金口玉言,我不过一草芥,天命难违,旦违必死,今我唯有一死为抗,除此之外,还有甚?” “可知兄,知天命难违,旦违必死,可又知,死也非仅一己之身?”姜叙拉着钟知祈,看着他道:“得罪天家,你吃不消,温家吃不消,我亦吃不消。这天下之大,叙就不信此事仅有一死可结!” “有法子,会有法子的。”想了想,姜叙又道:“我带知兄去一处地方!凉复,马来!” 话落,三人一齐骑马而去,姜叙在最前头领路。不料一会,竟是来到卖花婆婆的住处。 只见卖花婆婆坐靠在门处,眼望着无人来往的远方。一轮落日霞光从她身前打下,留孤影在房璧;一阵微凉风吹散她那粗白夹黑的发鬓。瞧她面目无彩,神情失色,孤老无依的模样实在心疼。 三人下了马,走到老婆婆跟前唤了好几声,才将深陷在苦思冥想中的老婆婆唤醒。咋一看,竟是有些熟悉的面孔,卖花老婆婆笑了笑,道:“来了,来了好。” 三人一同上前欲搀扶老婆婆起身,老婆婆见此摆了摆手道:“我自个行的。”说着,随手抓起脚边放着的竹杆,借着门柱的力,一撑而起;钟知祈还是手快的伸手搭了一下。 “日落了,婆婆还未下米煮饭?”钟知祈问。 “我想等着他们回来再做...”话落,老婆婆看了两人一眼,又笑道:“瞧我,可又糊涂了。” “不如知兄露一手?”姜叙笑道。 老婆婆看着钟知祈,脸上有些许期待和惊喜,可见钟知祈有所犹豫,故道:“他哪会做饭,我来罢。” 姜叙将老婆婆拉住,道:“婆婆信他,会的!”话落,又朝钟知祈眨了眨眼。 见老婆婆看着他,钟知祈最后点头应下,道:“只是,怕老婆婆要嫌了。” 老婆婆道:“不嫌不嫌,再难吃也是熟的。” 听着,姜叙低头暗笑,道:“知兄,记得煮熟啊!” 钟知祈听着摇了摇头,指了指姜叙道:“你啊你!”随后拿走地上一个菜篮子,拿了一把镰刀便往院外门旁走去,那处有种少许的瓜菜。 看着人出去,老婆婆才问姜叙道:“这孩子怎见着心事重重,可是遇到难事了?” “他啊,他又何止心事重重,所遇之事,可要他连自个命都不要了。”姜叙看着钟知祈说道。 老婆婆听着惊慌失色,急道:“这怎了得!这怎了得!何事能要了他的命?” “婆婆莫忧,且听我一一道来!”姜叙拉了拉小凳子凑近老婆婆,也就在耳边说了两三句。只见老婆婆听着是一会笑一会愁的。 “这是好事啊!怎会闹成如此?”想了想,老婆婆又道:“既如此,那便是不喜人家姑娘了。” “听闻那姑娘可美了,且也不说美不美,听闻其心是好的!”说着,姜叙看了看钟知祈,又道:“可惜了,这般好的姑娘,他不要!” 老婆婆愁着脸,道:“这傻孩子,不说姑娘生得好不好,这心好可比什么都要强!且小哥儿还这般小,多个细心的人照料也是胜过一人好。久见新人似仙人,久了也就喜了。” “婆婆说的在理,偏他不要,还险闹出人命来!”姜叙故意说得重些。 果不然,老婆婆是坐不住了,撑着拐子便起身来,姜叙见此急急上手搀扶;两人走到钟知祈身旁停下,老婆婆开口说道:“好孩子,活着比什么都强。天爷是不会叫人事事如意,可旦过了这不如意,自有如意的在后头等着,何须如此一时心急,伤己伤人呢?” “莫瞧我是把老骨头了,可心里是明白的,万事多的是事与愿违。旁人是说他们回不来了,可明知天意难为,却还总祈求上天能如我愿...道理谁人皆明,只是有这难为上天的期盼,才好叫我这孤苦一生过着有些盼头。”老婆婆抓着钟知祈的手臂道:“人这一生,莫过于糊涂,可也要糊涂些过。” 说着,老婆婆别过头抹了抹泪水,回凳子坐去。姜叙与钟知祈站于原处看着想着,半天两人一动不动。 ...... 第二百三十七回 事事如愿 数日后,温贺两府结亲。京街连接两府的路段张灯结彩,街两旁设彩灯红木灯柱,以二十四尺为灯距,灯下系红绸球。 黄昏将至,温世倾于温家祠堂内行拜礼节后,领着百人队伍骑马抬轿去往贺家接亲。 义安侯爵贺府。 只见,由红丝绸铺路,从府门外数十几米铺至府内贺知书住处,路铺两边有掌灯女使二十八人,腰系红绸,头戴百合绒花。 贺知书坐于屋中妆台前,手持团扇等候新郎君接亲;贺家主君君母于府内大厅坐候;贺府大门处有其贺家表亲堂亲兄弟数人堵门;贺知书屋内有堂亲表亲姑娘坐陪送嫁。 此时,贺知书陪嫁嫁妆与其温家所下聘礼共记一百六十八抬整,现已摆候,从府门往里八米处开摆,每抬相距四尺远,正好第一百六十八抬摆至贺知书院外止。 其嫁妆里有:钱财万贯、良田四百亩、良铺一百二十间、一个金项圈、贺家祖母留传前皇后所赐霞帔金坠一个,贴身女使四个、陪房女使两个、粗使女使二十个、管家婆婆两个、外使小厮四个、锦缎上千匹、丝绸上千匹、金丝棺木一副、其余日常所用品数几千件。 礼乐响,人声沸。贺知书探出头来望着外头,心里万喜;其堂亲长姊贺芷琴走来笑道:“瞧,妹妹可是要坐不住了!” 听着,贺知书娇羞的收回眼。堂亲三姊贺岚茵这会走到门处瞧了一眼,回头来笑道:“听闻妹夫可是奇才,一举得榜,一同来接亲的还有沈家的几个郎君,我可还听闻,妹夫的大哥哥,也就是今科探花郎也来了!这般俊才齐聚,凭哥哥弟弟们又怎拦得住他们!想来就快进来了!” “你当伯父不明!可莫小瞧了伯父,这门处可不止咱家的人,还有外聘的高士!比文不行,比武还有谁能上?”贺芷琴道。 贺知书连放下团扇,惊道:“什么,武士!” 这会门外贴身女使子佟速速跑来,笑道:“新郎来接亲了,新郎来接亲了!” “瞧你这副模样,可巴不得你家姑娘快些嫁出去!”贺芷琴道。 “没拦住?”贺岚茵问。 子佟摇了摇头,道:“谁知啊,原是比不过文,想着主君聘的高士能赢上几分,谁知今日来的,还有孟家的郎君!区区武士,怎与小将军比!” 贺知书听着低头喜笑。贺芷琴见此,笑道:“瞧她!” 很快,温世倾等接亲人便进到贺家大厅等候;后头贺知书也被请至大厅,与温世倾行拜别礼后,乐响出门。 随着贺知书出门上轿,那一百六十八抬嫁妆也有序被一一抬出;贺家些许家眷也一同前往温家。 瞧着花轿慢慢离去,嫁妆一一抬出,强忍许久的贺夫人终于是忍不住靠贺老爷怀里无声痛哭。贺老爷也是眼眶湿润,半眼未离方离去的婚队。 “夫人莫哭了,过些时日女儿便回来了。”贺老爷抓起袖子点了点眼睛,又道:“温家就在不远处,我们还是可时常见着的不是吗,想她了咱就去看看她,好不好?莫哭了莫哭了。” “她不曾,独自在外,我是担心,担心有人欺她...又,多事不明...”贺夫人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 贺老爷紧抓着贺夫人的手臂道:“谁人敢欺我的女儿,我便是舍了老命也会替我们女儿出气!咱书儿向来最是聪慧,也就仅有她欺人的份,打小谁欺得过她?” “你也是知晓的,当真有人欺她,书儿也是懂得反手的,便是打不过人家,她也定会立即来寻你这个母亲搭手的不是?咱书儿可从来不会委屈自个,这里,夫人便可放些心了。”贺老爷拍了拍贺夫人的肩,又道:“再说了,咱书儿可是有神仙眷顾的,打小哪次不是事事如愿?何时不顺心过?” 听此,贺夫人这才点了点头,也不怎么哭了;见此,贺老爷接着道:“如今这偌大侯府也就剩我们二老,和这些个下人。有道是,儿身在外心系内。你我夫妻二人过好这些日子,身体康健,家府平乐,书儿在婆家也能舒心些过日,不为我们操心才好。” 贺夫人听着连点头,半响才道:“早前不舍书儿,为了多看她几眼,午食是粒米未进,现确实有些饿了...” 身后妈妈上前来道:“主君君母,宾客还在后头等着呢。” 贺老爷点了点头,道:“我也未食,正好想吃点甜的,夫人擦擦泪,同我一起去接待宾客吧。” 贺夫人擦了擦泪水,点了点头;贺老爷见此笑了笑,拉起贺夫人的手便缓缓往里头走去。 ...... 忠勇伯爵温府。 温府嫡长子大婚,别说是多气派。单单来往的宾客便是数百人,若算上这些使唤的人,今日温府人数是上千了。结亲的队伍还未来,温府大门处早已挤满了人,那门槛就差没被踩烂了。就连过路的行人也要停在大门处同温家宾客一齐看新娘落轿;温家两大房都齐聚温府,温宅的女使小厮也被一一调来温府搭手。 黄昏时,满府红绸金灯,四处金灿灿一片,红喜字随处可见。精心打扮的掌灯女使从大门处排至世倾院,这里便将近百人;喜宴设桌上百,桌上盘食层叠,各式山珍海味、糖果蜜饯、好茶老酒数不胜数;人声嬉闹杂乱中,还可听见一曲仙乐,是潮州府请来的锣鼓队,此时正奏乐曲名为《灯楼》。 一顿好酒好茶落肚,突闻门外爆竹声响,爆竹声中又夹杂着声声鼓乐,是接亲的队伍来了! 府内突出来好大一群人,纷纷探头欢呼;温世倾落了马后理了理衣摆,有些羞涩的行至花轿前踢轿,几声轿响,轿旁站候的媒妈子躬着身对轿子里的贺知书轻声道:“新娘子出轿啦!” 话落,温世倾到轿门前掀开轿帘;贺知书正持扇遮脸,这会朝温世倾瞧了一眼,又娇羞收回目光。 温世倾温柔一笑,伸手将贺知书牵了出来;这会两个提着红绸牵巾的女使上前来,将红绸牵巾递到两位新人手中后便退到一旁。 两位新人一前一后上了门阶,身前还有两位媒妈子,手中各拿着贴有红双喜的花斗,斗中装着豆、谷、铜钱、彩果等物,一边念礼文,一边望门而撒;门前设有铜火盆,新娘需跨过火盆,寓意驱邪、兴旺蓬勃,而后再进府门。 新人进了府门,到大厅前中堂拜先灵并天地;而后再入大厅堂拜公婆。温家主君君母就坐堂上,一东一西;老夫人坐堂侧,温家姑娘们纷纷站在老夫人身后捂嘴嬉笑看礼;对坐的是早前几日从潮州府请来的族内长老。 贺知书先在西阶下北面拜主君,再到东阶下北面拜君母;主君君母一一以红包回礼。而后两位新人一同拜礼其余长辈。 “二嫂嫂好美啊!”这会站在一旁前处的八哥儿温世彧指着贺知书喊了一声,声方落竟惹堂内众人欢笑一片;四哥儿急急捂住八哥儿的嘴,生怕他再说出什么话来。 贺知书朝八哥儿这边看了过来,又娇羞的将扇拿高了些遮了遮脸;姑娘们见此纷纷跟着笑了。 公婆茶已敬,温家家眷也依次红包回礼。礼成,新人一同在媒妈子及女使的护送下回新房。 ...... 第二百三十八回 大吉大喜 温世倾院。 一行人跟在新人的后头来至婚房中,现是行交拜礼。今房中已铺好席,四周也站满观礼之人;只见两位新人于房中中堂而立,温世倾站立于东,贺知书站立于西,贺知书先拜,温世倾答拜。 交拜礼成,两位新人被带至婚床落坐,行撒帐礼。只见,一媒妈子带着几个女使上前来,女使手中各有花斗一个,花斗装有桂圆、花生、铜钱等物。媒妈子在女使手中的花斗中捧出一捧花生往新人上撒,紧跟着念了几句礼文,而后又捧出一捧桂圆往新人上撒,又念了一句礼文,以此为礼,直至花斗中之物一一撒落帐中才算此礼成。 此后,另一女使端上来金剪一把,媒妈子在两新人脑后拉出一缕发丝,与新人两家提供的木梳等物合梳为髻,而后剪下两人发丝,以红绳系,放入新娘手中装着十二版贴盒的盒中。 紧接着,又有一女使端上来合卺酒,用一个对开的葫芦为盏,装着合卺酒,以红绳系为两酒相连;新人对饮后,掷盏并花冠子于床下。 见此,众人纷纷围了上来。只听媒妈子喜道:“一仰一合,大吉大喜!”话落,众人纷纷贺喜。 至此,礼即是成。新娘留屋中候郎君敬酒回,其余人随新郎退新屋,往宴席而去,继作乐。 宴席上。 宴席设桌分两室,郎君一室女眷一室,间由六尺高的红木绣花长屏风做为间隔。 席面依旧热闹非凡,主君主持郎君席,君母主持女眷席,场面虽热闹却也井然有序。只是总有一两个喝醉了酒发酒疯的,也被一一拉到侧院稍作休息。 老夫人笑得合不拢嘴,左右两位儿媳就坐在旁给夹菜添茶,旁人一见只道老夫人福气。这是主桌,围坐皆是贵府来的夫人,一桌仅围坐六人,多的八人;温家姑娘们就坐旁桌。 一口小酒落肚,老夫人辣得哈了哈嘴。随后朝身后看了一眼,接着贴身伺候的卫妈妈这会走了过来,躬着身在老夫人身旁轻声问道:“老夫人。” 老夫人笑了笑,小声道:“寻个人过去那头给主君传个话。就说,今日大喜,戒酒一事先放放,回头跟祖先请个罪也就好了。只是酒可喝,但忌多。” 卫妈妈听着应了声好后正要去办,这会老夫人又将她喊了回来,道:“一碰酒便难收拾,寻个机灵点的给看着些。”卫妈妈点了点头,见老夫人摆了摆手应是没话了,故而请辞去办了。 很快,主君这头便收到传话,一下更是笑开嘴了。早前是一直以茶代酒,现下可实实在在的喝,敬起酒来也比方才更加勤快了。 也不知为何,姜家公子姜叙想来是不喜热闹,这会竟一个人拿了一壶小酒去往席外一处无人的地方坐着独饮。 钟知祈就离开了一会,方回到席面便见不到他人,这会正要四处寻问,想来是姜叙早有安排,早将凉复留在席面处同钟知祈传话。 凉复过来钟知祈身旁道:“知兄。公子说要一个人静会,叫我莫去打扰他,这会也不知往哪走去了。” 听着,钟知祈瞧了瞧四处后收回了眼,对凉复道:“也罢,不管他了,想来不会闹出什么事来,便让他自个去吧,我们继续喝茶。”说着,钟知祈将凉复拉到席面上去,不等凉复反应过来,两人已是落了座。 原凉复在另院吃酒,这等主席他是来不得的,可众人见是钟知祈所请,故无人敢乱言。 离了闹热的席面,姜叙竟有些伤感起来,只因明日一早,五姑娘便要随老王妃南游。而他被调泉州任职,且也是因姜国公插手参与了此事,原去往泉州任职的该是他人。 两事相叠不致命却窒息。姜叙现是一口又一口的猛喝起酒来,眼中已是泛了红,眼睛也从未离开过四房院的方向。 直到手中酒尽,姜叙回了席面,向主君等人贺喜请了辞后,头也不回的出府去了。钟知祈瞧他面色不对,这会也急急跟上来问事,姜叙却道:“知兄,今夜我有要事要办,便不陪你回那山庄了。” “你当真无事?”钟知祈有些不放心,见他喝得不少,脸已微微泛红发烫,虽见人还是清醒,可却清醒得叫人害怕、心疼。 “此事今夜未了结,此生必定多遗憾。”说着,姜叙按了按钟知祈的肩,随后一跃上了早安排好的马车,未等凉复上车去,马车已飞快跑起。 “公子!”凉复惊了惊,拔腿连连追上车。 瞧这一车在前跑一人在后追,钟知祈看着皱了皱眉头,摇头自道:“什么事这般不等人...”话落,见早,钟知祈又回席面继续吃茶。 四房院。 今日五姑娘早早回家中来,宴席上仅是喝了口喜酒后,便回了四房院陪着伤心的四姨娘。若非因今日二哥儿大婚,四姨娘恐是要放声大哭了。 屋中,四姨娘一手紧拉着五姑娘的手,一手拿着巾帕点去泪水,道:“也是说你不得,明日去了,且不知何时才能回来。” “你怎这般不知变通,不过一个郎君罢了,莲儿貌美,品性温润,又是伯爵府的姑娘,还怕寻不到好郎君?如今你大哥哥中了探花,于翰林院编修,你这些个哥哥堂兄也都是了不得的,你到底是在折磨你自个不是!”说着,四姨娘抹了抹泪水。 “说了不干世子爷的事...于他,我也是无心思的,姨娘怎就信了他人的胡言。”五姑娘别过脸去,有些伤心。 “好好好,是姨娘不对。”四姨娘将五姑娘拉到自个面前,看着她道:“只是,我不明白,此事重大,何不告知主君君母?” “姨娘,此事其乃老王妃之意,虽说老王妃无明确了说,可女儿听得明白。若是父亲母亲知晓了,怕是会想尽办法拒了老王妃,这要叫有人心知了,指不定又要说出些什么难堪的话来。现今咱温家风头正盛,可因此惹红了多少人的眼,女儿就是怕父亲会因此事被人捡成话说,从而得罪了亲王府。”五姑娘紧握着四姨娘的手又道:“再是,若叫姐姐妹妹们知晓了,恐有一闹腾,今日乃二哥哥大喜,哭了多不吉利。” “明日一早我便离京,过后几日,我再以书信告知家中人,这般她们也好...”五姑娘顿了顿,半天挤出来几个字,道:“也好少伤心几日。” “你这白眼狼,就忍心你姨娘我多伤心几日是不是!”说着,四姨娘又落起泪来。 五姑娘连安抚道:“姨娘怎说这话!女儿便是放心不下姨娘,这才忍不下心对姨娘说了此事。姨娘向来多想,若不早前与你亲自说明,怕你是要日夜难眠了。也只有姨娘知我心了,若七妹妹后头知晓了,再难过还有姨娘陪着,替我安抚她不是?” 五姑娘紧拉着四姨娘的手又道:“老王妃还算疼爱我,此次去还有其他个贵府的姑娘,不止我一人。听闻跟随伺候女使的便将近百人,还有好几十个官兵跟随护送,可安全得很!姨娘无须忧心!况且,女儿确实想去,就去看看,看看京外的地方,可说不定回来时,还给姨娘捎个什么宝贝来呢!” “当真是你自个想去?”四姨娘问。 见五姑娘点了点头。四姨娘接着道:“既是你自个要去的,我说再多也劝不下,我也无什么话说了...我也不在意你捎什么宝贝给我,我只要你平平安安的去平平安安的回来便好了。”说着,四姨娘又拿起巾帕点了点眼角。 “那姨娘今后可要日日为我诵经祈福,保我平安!”五姑娘道。 “你是想累倒我!”说着,四姨娘收回手;两人愣了一愣,相看了几眼后又纷纷笑了起来。 ...... 第二百三十九回 半生半熟 好在凉复速度快些,追了一半便跳到车上,就坐于车厢后放木梯的地方;凉复将鞋脱了出来,倒出里边的沙石后又给套上,问道:“公子何事如此着急?” 许久才听到车厢内传出来一声:“莫问。” 不一会,马车便在姜国公府门前急急停下。凉复仍旧轻快的跳下了车,可姜叙就没这般潇洒了。 许是方才喝多了酒,又经马车这一颠簸,这一下车来,姜叙便快步到门处的石狮,一手撑着呕吐起来。 凉复见此急急上前搀扶,又狠狠的瞪了车夫一眼;只见车夫又害怕又委屈的说道:“是公子他...叫赶快些的...”语气越发的小。 府内守门的听到动静,这会跑出来两个守门侍从。他们朝姜叙作了揖礼后,一人上前帮忙看情况,一人进府内通报国公。 晕沉沉的姜叙进府后指了指大厅,凉复问道:“公子要见国公?” ...... 翌日一早,姜国公夫人卫梅唐孤身前往卫家,想来她是有什么万急事,方一进门便喊着要见卫家主君。 一女使大着胆子上前作揖高知道:“夫人,主君下朝还未归来。”话落,只见卫梅唐瞪了一眼,便将那女使吓得连连退下。 好一会,林明意林姨娘很快赶来,身后还跟着卫晴莲,还未进堂内,便听林明意说道:“我说今早礼佛这香怎燃得如此漂亮,原是有缘故!” 卫晴莲笑道:“想来是天爷知姑母要来,这是在启示我们呢!” 林明意捂嘴嬉笑道:“谁说不是呢!” 两人的声音不是一般响,生怕旁人听不见一般,自然堂内的卫梅唐也是听得清清楚楚的。进堂内请了安后,两人又是阳奉阴违说了一通无关紧要的马屁话,听得卫梅唐直闭了眼。见此,两人也不敢再说下去,而是退到一旁站着看着。 话方落,卫家君母李兰携嫡女卫秋婉来到大堂;李兰举止端庄大方,她双手摆于腹前微笑道:“妹妹来了。” 卫梅唐坐着,身子往前倾了倾道:“好嫂嫂,久不见你,身子可大好了?” “好些了。”说着,李兰被卫梅唐牵上了座。 待李兰坐稳,卫秋婉这才上前作揖道:“给姑母请安。” 卫梅唐撇了一眼卫晴莲后,伸出一只手将卫秋婉拉了起来,轻声道:“婉儿越发亭亭玉立了,快免礼了,坐。” 瞧着卫秋婉都落了座,而卫晴莲与林明意却在旁站着,卫晴莲心中实在憋屈,好生不爽快。 可见卫晴莲母女站着也不大好,李兰看了一眼卫梅唐后,又看着卫晴莲问道:“晴莲可是有事?” 早不把李兰放眼里的卫晴莲这会有些高傲回道:“无事。只是多日不见姑母,有些想念姑母了。”话落,卫晴莲冲着卫梅唐笑了笑。 李兰又看了一眼卫梅唐,后缓缓道:“那,便落坐吧...” 卫晴莲嬉笑着正要坐下,这手还未摸到椅栏,卫梅唐却插了一嘴问道:“佛理完了?” 卫晴莲收回手,恭敬的站着,有些心虚的回道:“理完了...” 林明意抓着机会,赶上前来笑道:“理完了理完了!夫人不知,那香燃得可多好!想来是夫人到来的缘故!莲儿也是瞧见了的,是不是!”说着拉了拉卫晴莲的袖摆;卫晴莲这会也点头回应。 狗屁重放的话卫梅唐最是厌烦,这会脸色又暗了下来说道:“佛,自然是理不完的。这佛主且还未记住你们,你们这般早早收了场,岂不是白理了?” 听着,众人纷纷愣了愣。林明意也不是傻的,自然听得出卫梅唐的意思;这会林明意将卫晴莲拉到座上按坐下,尴尬笑道:“说的倒也是,回头我再给佛祖上上香,再诚心些...这般佛主定能瞧见我的真心,保佑卫夫人常喜乐平安!”说着,林明意到前头作了揖,便退了出去。 可见人出了堂,卫梅唐才端起茶盏到嘴边吹了吹,小抿了一口后,看了一眼卫晴莲,小惊道:“哟,晴莲怎还坐呢,是我老眼昏花了,以为你也跟着去拜佛主呢...” “我姨娘方才去了...”卫晴莲有些心虚的说着,瞧卫梅唐看都不看她,心中竟有些羞愤。 见卫晴莲不走,卫梅唐身后的妈妈这会笑道:“姑娘怎还不明白呢,煮食尚且不能做一半便不做了,这半生半熟的,叫谁该咽不该咽呢?” 卫梅唐仍旧不说话,这会故意端起旁边一盘蜜饯亲手递给卫秋婉,笑道:“婉儿试试这蜜饯,你父亲孩时可最喜爱吃的。” 卫秋婉速速起身迎上前去双手接过,屈膝答谢道:“谢姑母,姑母也吃。” 瞧此,卫晴莲实在咽不下这口气,可却又无可奈何,最后不得请辞离去;行至另一个院旁,回头恶狠狠的瞪着大堂这边,咬牙切齿小声道:“一个外嫁的卫家人,不过高嫁了国公府,还以为自个是娘娘了,竟到我卫家摆起谱来了!呸!狗屁不如的东西,区区一个下人,不过占着年纪大了些,竟还同我说起理来!”话落,卫晴莲气喷喷的甩袖离去了。 另一头,一个女使急急从门外快步进了堂内,作揖道:“君母,主君到门处了。” 听此,李兰放下茶盏解释道:“方才听说妹妹来,想来是有要事,便急急叫人给主君捎信去了。” 卫梅唐听着笑了笑,道:“果然,这卫家还是得嫂嫂掌管才是,偏哥哥糊涂,先前竟叫一个奴婢掌家,叫人笑话不说,整得家中也是鸡飞狗跳的。” 李兰笑了笑,这会起身道:“早前正想着给主君熬个补汤,妹妹一来便搁着了,如今主君回来了,我便不陪妹妹了,这会着手去办,方许能让妹妹也喝上一碗。” 卫梅唐拿着茶盏看着李兰将话说完后,这会笑道:“也好,还未尝过嫂嫂的手艺呢。” 卫秋婉这会来到李兰身旁说道:“婉儿帮母亲打下手吧!” 话落,李兰母女两人便出去了。卫梅唐转头便落了坐,等待卫家老爷来。 院外,卫秋婉见李兰带她往房中走去,有些不明问道:“母亲不是要给父亲熬补汤吗?” 李兰拍了拍卫秋婉的手,道:“才想起,你父亲向来身子康健,也无需喝什么补汤,就不折腾了。” 卫秋婉看了看,又道:“那母亲还答应给姑母熬上一碗呢...” 听此,李兰盯着卫秋婉看着,见卫秋婉看向别处去,故无言。两人后头也未再开口半句,便一同回了房。 ...... 第二百四十回 利欲熏心 堂内,卫家主君卫赫海摘下乌纱帽递给身旁小厮,松了松腰间速带,来到卫梅唐左处落坐。他一手靠桌上,一手伸上头顶抖了抖,将袖子抖落到肩处这才满意的捡了一颗蜜饯枣吃下,他抬眼看着卫梅唐,问道:“这般急着寻我,想来是为了妹夫的事而来。” “当真发生了事!”卫梅唐抓着卫主君的手不让他再食,却被卫主君甩开来。 “你急什么!”卫主君悠哉的喝了口茶,撇了一眼卫梅唐道:“这可不像你。” 可见卫梅唐此时脸黑得可怕,卫主君这才舍了茶,放下茶盏说道:“也不知是哪个不要命的王八羔子,竟暗夜里到亲王府中给亲王送了一张裸露无封的信。” 卫主君捡了一个蜜饯吃下,接着道:“信中所言不过两件事,其一,半月前该到的军粮虽是如期而至,量也达数,却里头将近三成是烂粮!着实食不下咽。其二则是旧年前矿山一事。” “矿山不是传言?圣上不是命人前去彻查了吗?”卫梅唐问。 卫主君看着卫梅唐阴笑道:“若无半点真,又怎有传言一说?” “圣上身旁的人,你们也敢动!你们不要命了!”卫梅唐道。 卫主君冷哼了一声,道:“为官多年,我所做之事所处之人那件不是要掉脑袋的?迟早都是死,我还怕甚!” “军粮也就罢了,尚且还有反嘴一说,可一旦要圣上知晓你们暗藏矿山一事,那!”卫梅唐急得站起身来。 “你怕甚,你怕甚?那不还有亲王和姜国公等人挡着吗?此等大事,不止,不止,远远不止这些!”卫主君摆了摆手,接着道:“若他们不小心又无把握的,也不会继续铤而走险!掉头之事越揽越多,多一件少一件又有什么呢!便是他们将我扔出去当替死鬼也无济于事!”卫主君突然大喊起来。 卫梅唐一手捂在胸口,半天才道:“怪不得,昨夜那贱子急匆匆回府来嚷嚷着要分家!定是在温家听到什么风声了!” 卫主君冷笑道:“分家?分了也是姜家,是死罪,凭他搬去天涯海角,也是死路一条!” “若他被踢出姜家族谱呢!”卫梅唐恶狠狠盯着外头看,道:“离了族谱,便不是姜家人,再是死罪,也与他无干系!姜演这混蛋,现下对他这个私生子倒是上心得很,处处皆愿听他的!” 卫主君神情呆滞了一会,又清醒过来,道:“你不过是想让他死罢了,直接杀了他不就得了!” “若杀得了他,我还会留他到今日?那小子,暗地里不知有多少死士护着,若非是我瞧出端倪,也不至于在徽儿尸骨未寒之时演一个只有利欲熏心的狠母亲!从而保住自个的命!”卫梅唐紧抓着手帕,气得发抖。 “可笑是,这贱子竟与温家那突然冒出来的大郎君交好!旁人不知的,还以为温伯公当真厌弃这个庶子,任凭他在外自生自灭。天知啊,这个庶子成日在外,可不管去何处,身后也总有几个看着身手不凡的人暗跟着,横竖我是近不得身!”卫梅唐狠狠将桌上茶盏拿起又放下。 “温伯公?呵呵,那就难咯!”说着,卫主君慵懒的往后一靠,道:“碰到他,你纵然有千把刀也割不断他一条发丝。” 卫梅唐看了过来,道:“早有听闻温伯公很有手段,却从不见他做了什么...” “这就是他的厉害之处!恐怕连他枕边人都不清楚。”卫主君坐直起来,道:“你当他是怎么一步青云直坐伯爵公的?”说着,卫主君又摇了摇头,道:“其中,我也不知,外头人都不知。恐只有圣上和他自个知道了。说不定,姜妹夫也知道。” “可我从未听他提起过...只闻,惹不得。”卫梅唐皱着眉头说着。 只见,卫主君听着点了点头,道:“这也是他的厉害之处。有人传言道,旁人可议,不可深议,只道天意。说的便是温伯公!姜妹夫也懂这个道理,便是知晓了他的事,也是不会同你多说的。” “你啊,也莫去打听他的事,别姜家家产未得到手,自己却一命呜呼,不值当!”说着,卫主君起身离去,又回过头来问道:“妹妹留下用午饭?” 卫梅唐看了一眼卫主君,也不说话,这就直直往外头走去,谁知迎面撞过来一个人,惹得卫梅唐怒道:“哪个不长眼的!” “哎呦,我的心肝啊!”卫主君连连小跑出来,将与卫梅唐相撞的楚絮拥入怀中,心疼道:“可有撞疼了?” 楚絮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她摇了摇头,又朝卫梅唐屈膝作揖道:“见过卫夫人。” 卫梅唐瞪了一眼,道:“贱婢!” 听着,楚絮又是一副可怜模样,这会便往卫主君怀里钻去;卫梅唐实在看不下眼,这会速速离去了。瞧着卫梅唐前脚出了门,楚絮直接小声哭了起来,也不管卫主君怎么问,楚絮横竖一字不开口。 见此,卫主君将楚絮横抱起,快步往房中走去,边走边道:“敢情是伤着哪了,我得仔细瞧瞧!哭成这般,着实叫人心疼!” “欸!主君!”只见卫家主君抱着楚絮在前头快走着,林明意在后头追着。 李兰同卫秋婉正在院内坐着绣花,正巧着两人皆看到这一幕。这会卫秋婉说道:“姑母真回去了。” 李兰指了指卫秋婉手中的绣棚,道:“莫移心,瞧,这一处绣得不好,要拆了重绣。” 卫秋婉伸出手指摸了摸,道:“是绣得不好...” 追赶不上的林明意最后只得放弃,现是一肚子恼火,转头便将气撒在身后的女使身上。也是着实委屈,那女使便忍不住在原地哭了起来。 林明意见此更是心烦,竟动手打了那女使,还骂道:“蠢如猪的贱婢,哭什么哭!给我闭嘴!” 院内,卫秋婉侧着脸看着,又道:“母亲不管管?” 李兰伸手将卫秋婉的脸摆正过来,道:“她院的事,我们何时插得了手?莫管她了,专心做自个事便好。” “可如今是母亲掌家?”卫秋婉道。 李兰微笑道:“傻婉儿,林姨娘掌管家中许久,家中多的是她的心腹,有多少愿听我的?” “可母亲才是一家君母啊,她们怎么敢...”卫秋婉有些心疼的看着李兰。 只见李兰微笑道:“是狗都会认主人,凭他贫与富。母亲再是凄苦,婉儿不是也不曾离了母亲?道理都是一样的。” 卫秋婉道:“怎能一样!” 李兰摸了摸卫秋婉的发髻,笑道:“好了,不说这些了,专心些绣!早日绣好了,好给外祖母送去。” ...... 第二百四十一回 明目张胆 温府,世倾房。 春日伴着微风,嫩叶轻摇曳,今是贺知书嫁入温府第二日;晨早给老夫人、主君君母请完安便回了院子。 女使子佟陪着贺知书于檐下站候,直到院中女使将座椅摆好,子佟才搀着贺知书落了座。 陆陆续续的,二哥儿院里的女使小厮还有妈妈们被一一叫来听训。昨日方进府来,贺知书便给温家上上下下的下人备了小礼,故而整个府邸上下无不夸贺知书的好,这会众人见着她也是笑脸嘻嘻的,一一给贺知书请了安。 只见贺知书却无抬头搭理,是坐得端庄,手中正仔仔细细的翻阅着登记下人的册子。 这下那些下人们便交头接耳的嘀咕起来。谁料,还未说上两句,贺知书的贴身女使子佟这会说道:“平日里,你们便是这般无礼的吗?没瞧见主家在这里坐着,竟还敢交头接耳嘀咕些什么?” 大伙听得一愣,只觉这眼前人竟与自个想象的不大一样。瞧贺知书仍旧看着册子不出声,大伙也就安静了下来。 半响,贺知书合上了册子,单手递给子佟,她看着众人笑了笑,道:“初来乍到的,也不熟悉院里的人,家规也正学着,倒不熟练,后头还需掌家君母母亲来替我管着。都说,知根知底方好办事,今日我便抽这个空,来了解了解大家。” “如今,二郎这个院子归我管,以后便也需按我的规矩来。非问莫答,旦问必答。非请莫进,旦请速进。有错必罚,有奖必谦。急事必告,急性必辞。多嘴必掌,多疑必训,多手必打,多心必卖。”贺知书看着众人,笑道:“可记住了?待会回去,识字的教不识字的,定要学会这几句,其他会不会我便不管了,回头我也只考这几句。不记于纸,不识其字,怎识其意,怎记于心?” 瞧着众人你看我我看你的,子佟喊道:“娘子才说的,旦问必答,这么快就忘记了!” 众人无奈,只得纷纷点头道:“记住了。” 贺知书接着道:“方才我粗略的翻了册子,其中几个犯过错的我也大致记下了,这会便不一一道出名字来,毕竟是我还未入府前所犯的。从今时起,我会着手管理,自然我也不是那乱撒气之人,可望大家认真些办事,规矩做事,自然有奖赏给你们。” 众人一听奖赏二字又是嬉笑起来,纷纷应了是。瞧见有温家姑娘来,子佟凑到贺知书耳旁说了一声,随后贺知书便将这些下人散了去。 “小姑子们来了!快去切好茶!”贺知书站起身来,看着三姑娘她们走来。 姑娘们一同作揖道:“给二嫂嫂请安。” 贺知书笑着,回礼道:“姑子们妆安。” 六姑娘一手拉着贺知书的手道:“嫂嫂可还住得惯?” 贺知书拍了拍六姑娘的手道:“倒还住得惯,就是还有些生分罢了。” “嫂嫂才入门两日,再多些时日便就好了!”三姑娘道。 贺知书点了点头,笑道:“别干站着了,正好我有东西要给你们,跟我进来!” “嫂嫂又给我们备了什么好物!”说着,三个姑娘便随着贺知书进屋里头去了。 ...... 顾清淑屋中。 一个女使望了望门外,瞧着无贺知书陪嫁过来的女使,这才到顾清淑身旁说道:“好姑娘,如今这二娘子才入门两日,便摆起谱来了,瞧她那般模样便知是个不好相处的,以后姑娘可还有出头日啊?” 顾清淑道:“二娘子生为侯府独女,这规矩定是比我们多了些的,也会比我们原先的要严厉些。妹妹们往后做事仔细些才好,有奖便罢了,莫被罚了才是。既是侯府的姑娘,想来手段也是不一般的。” “只可怜了姑娘你,还以为二郎君他...”女使不敢再说下去,又道:“罢了,还望姑娘看开些才好,我下去练字了,免得二娘子一来便被罚了,倒是丢了我们原来姐妹们的脸面。” 顾清淑点了点,又拉住那个女使说道:“我倒识得几个字,妹妹们不懂的地方,倒可来问问我。”那女使听着点了点头这就出去了。 入夜,屋内。 案上烛光晃晃,想来是入了夜外头刮起微风。贴身女使子佟这会将头探出窗外看了看,见着树上暗叶微微飘动,故将窗给关上,仅留一条小缝通风。 接着又来到贺知书身旁看着另一个女使伺候梳妆,瞧着满意故无上手指导。子佟望了望门外,道:“这般晚了,姑爷还没来。明日姑娘便要回门,早些歇息才是。” 听着,贺知书用瞧过去一眼,道:“天色还早。”想了想,看着子佟问道:“明日回门礼备好了吗?” “早备好了,听闻还是君母亲自给操办的,可都无需我们搭手!”子佟道。 听着,贺知书笑了笑,道:“母亲有心了,回头得谢过母亲。” 瞧子佟好似有心事一般,还未等贺知书开口问,便听着外头有脚踩沙石的声音。 子佟笑道:“可是姑爷来了?”话落,便见温世倾踏进屋来,朝贺知书这边望了过来;见着人,子佟等其他几个女使纷纷屈膝作揖后便退了出去。 温世倾寻个靠椅落了座,道:“方才不大放心,重新去清点了明日的回门礼。” “这般用心,若叫我母亲瞧见了,不知得赏你多少好酒。不过,都说是母亲亲自去操办的,你还不放心?”贺知书走了过来,给倒了杯茶水递给温世倾。 温世倾吃了口茶,道:“终归装车套车的不是母亲,若不盯紧些,万一出了漏子,娘子与我可都脸上无光。” 贺知书看着温世倾,调侃了一句道:“没想温家二郎君对这些事还这般用心呢!” 只见温世倾笑了笑,道:“娘子为了嫁我,不也是用了苦心的吗?” 贺知书听着饶有兴趣,道:“哦?这话从何说起?” “这好端端的,怎么就落了水呢?”话落,温世倾只顾着喝了口茶,也无看贺知书。 谁知,贺知书听着笑了一声,道:“这事,你竟还记着呢!” 温世倾摇了摇头道:“忘不了。” “倒也是,毕竟还害你病了许久!”贺知书起身去给自己倒了杯茶水,又坐了回来道:“是啊,怎么偏偏就我落了水呢...”说着,贺知书吃了口茶,又问:“夫君觉得呢?” 温世倾起身将茶杯放了回去,又走到贺知书跟前将她拉了起来,往自个怀里撞去,居高临下道:“为了今日你我,能光明正大的站在这。” 只见贺知书笑着盯着温世倾看着。她果然没瞧错人,就是这般一看能看穿她的人,哪怕是猜也能猜对她的人。 “夫君便是台,我便是戏子,戏子不到台上唱戏,还能到哪去啊?”说着,贺知书扔掉手中茶盏,将温世倾紧紧抱住,又道:“只是,既是戏台,便不止一人唱戏了吧...” 温世倾一听,便知贺知书所提何人何事。只见温世倾紧拥着贺知书,嘴凑到贺知书耳根旁说道:“戏台不止一个戏子,可能做花旦的,却只能一人。” 话落,温世倾将贺知书横抱起,行过案前将烛光吹灭,小声道:“好娘子,今夜可得早些休息了...” ...... 第二百四十二回 皇命难违 此年风平浪静,家庭多喜乐。 五姑娘时常寄书信到家报游中喜乐;贺知书也融入温家这个大家庭,平日依礼请安,与堂嫂常谈家事,与姑娘们暗下嬉闹。 谈起顾清淑,原二哥儿的通房女使。可自从贺知书入温家门来后,二哥儿便不曾与顾清淑独处,甚至也少有见面。可就在年末的一日,贺知书竟提口说要顾清淑来面见,就于贺知书屋内谈问。屋中仅三人,另外一个则是贺知书贴身女使子佟,再无旁人。大致半柱香的时间,才见顾清淑被请了出来。 翌日,只见顾清淑搬至离二房院不远的小院内入住,更是有女使四人伺候。不久,此事便传遍府内四处人人皆知,人人都说这是贺知书亲抬的姨娘,这等底气可比二哥儿亲抬还要名正言顺。可即便如此,二哥儿还是从未往那个小院行去过,顾清淑更是再难见二哥儿。 可因贺知书的脾性,家中下人倒比以往要更加有规矩,不敢轻易犯错,其有掌家大风范,是人人称赞的。故而君母孟碧霜也着手让其管钥,现下是亲手教导贺知书家规。 贺夫人每月到温家不下十次,次次是早来晚回。温家念其贺知书是独女,理解贺夫人为母的不舍,倒也无说什么,反倒是京内旁人开始说三道四,听得两家见面也是有所红脸。 此年六月尾,大姑娘诞下沈家大房嫡长孙女。沈家大侯爷亲自为其取名为:沈珩瑛。 虽是长孙女,可却是沈家大房这么些年来唯一的女婴,故而沈家甚是宠爱这个孙女,样样都挑顶级好的给。只是沈大夫人爱孙心切,说是未满一岁则不让其出门,故而大姑娘为照顾襁褓中的女儿,也是数月没有来温家走动。杨月是日日念着,倒是孟碧霜每半月带着杨月前往沈家看望,可因此惹得沈大夫人不快。 又年夏月。郡主知祈大婚,于钟宅办。婚礼可谓隆重,皇家大婚礼俗繁琐,皆需有宫内人搭手操办。温衡以与温盛共同贺礼做为借口,置办了一处宅子给钟知祈,碍于有温盛二叔的心意,钟知祈只得收下,如今两人便搬往此宅入住。 新婚夜里,只因来客过多,明日还需有人搭手操办婚后事宜,念着钟知祈孤身一人,嘉祥郡主是不懂这些,故而君母不放心,便自个决意留下。姑娘们听此也纷纷不愿走,最后温家人皆纷纷留宿钟府。 新婚夜,钟知祈着婚服坐于嘉祥郡主对面,他拿起一张纸看了许久,犹豫一番后放到身旁桌上说道:“我曾说过不再娶妻...可如今皇命难违,你我皆抗旨不得,此事更是闹得满京城皆知,你我最终才不得结了此婚。 如今婚礼既已办完,也走完了这礼俗,现下我这里已写得和离书一封,已签了字的,便差郡主在上头签字了。往后你我便可各自行路,不受这婚姻约束。这落宅子会留给郡主,宅内所有物件也皆归郡主一人所有。我...明日我便搬离钟府...门匾过两日会有师傅来整改...” 嘉祥郡主缓缓放下举着的团扇,一脸惊愣的看着钟知祈;她怎么也没料想到,他会是如此想.... 嘉祥郡主手中的团扇突握得甚紧,她咽了咽,眼眶也瞬间湿润,半响才道:“夫君,当真要如此狠心?我方入你钟家大门不过几时,你便要,与我和离?” 钟知祈抬眼瞧了瞧便急急收回眼睛不敢直视赵嘉祥;可见赵嘉祥落了泪,他心里竟发慌了,他转动眼珠子想了想,最后小心翼翼的抽出自个袖子里的巾帕,犹豫半响才起身到赵嘉祥跟前递了过去。 赵嘉祥将团扇仍握在手中,她看着钟知祈递过来的巾帕,很想接过,却又不想接过,任凭他钟知祈站着保持着他伸手的动作。 可见他根本不回座上去,赵嘉祥又道:“既要与我和离,还给我这些你的物件做什么?我自个的嫁妆便有一百八十八抬,我要你这些物件有何用处?你又何必如此羞辱与我...” 话落,赵嘉祥站起身,她双手捏着团扇摆于腹前,形态何其端庄。她行至钟知祈对面,看着他道:“皇命是难违,可我,也是心甘情愿。嘉祥不求能与夫君有夫妻之实,只求夫君莫弃嘉祥,嘉祥愿等!只要名正言顺待在夫君身边,嘉祥什么都可不要!” 赵嘉祥进了一步,钟知祈便退了一步。他微侧着脸道:“知祈,不值郡主这么做。” 赵嘉祥苦笑道:“何为值?何为不值?心喜则是值,不喜则不值?” 钟知祈退坐下,他收回了手,手里仍旧拿着巾帕,可他垂着头就是不愿说话。 赵嘉祥瞧钟知祈是铁了心要与她和离,这会泪水是忍不住哗哗落下;半响,她躬下身将钟知祈手中的巾帕拽出,一个转身抬头便擦起泪来。 暗咽了口气,赵嘉祥背对着钟知祈说道:“我乃堂堂康王府嘉祥郡主,康王唯一的嫡亲妹妹。新婚之夜,竟被夫君要求和离...这等天大的笑话,我嘉祥,绝对不做。我丢不起这个脸面,我们康王府,更丢不起这个脸面!”又转过身与钟知祈四目相对道:“要让夫君失望了,即使夫君签了这和离书,可只要我未签字,你我便算不得和离。” 听着,钟知祈闭目咽了口气,他一手撑着桌起了身,这会转身欲要离开;见此,赵嘉祥道:“夫君想去何处我决不会拦着,但请夫君莫要忘记,钟府之内,还有你的大娘子在等你归来。” 听下,钟知祈仍旧一声不吭,这会抬脚到门处正要开门离去;谁知,郡主的贴身女使这会速速将门打开进了来,又急急的把门关上,她拦住钟知祈道:“不可!郡马今夜若出了这门,我们家郡主明日便会成整个京城的笑话!不止如此,我们康王府甚至康王,皆会成天下人的话柄!” 赵嘉祥无力的看了一眼钟知祈,缓缓道:“阿衿,退下。” “不!郡马不可离开!”女使阿衿摇头,可见钟知祈无动于衷,阿衿索性跪在钟知祈身前道:“郡马!如今郡马围护的不止是郡主一人的脸面,围护的也是郡马自个的脸面!是温家及我们康王府的脸面!更是我们康王的脸面!”话落,女使叩拜在地不起。 许久无听到回应,女使阿衿偷偷落了泪,道:“郡马便是执意要走,也请郡马待我们郡主回门后,再走不迟...” 赵嘉祥听着闭目落泪,她抬手擦了擦泪水,后缓缓行到妆台前落坐,又将阿衿招过来梳妆;看钟知祈仍站在原处不动,赵嘉祥道:“郡马无须如此忧虑,想走便走吧...想来里外都是自己人,倒不怕他们如何嚼舌根...”说着,赵嘉祥低头看着手中的团扇,将团扇放到扇架上,心里暗讽一笑道:怎可能不嚼舌根,是不嚼他人的舌根,恐只是嚼我和康王的舌根... 阿衿为赵嘉祥松下发髻,赵嘉祥自个也拿着木梳梳着,道:“阿衿,这就传令下去。新婚大喜之夜,众人无须守夜伺候做活,大门也无须看守,皆回屋中休息。” “郡主...”阿衿很是为难,这会拿着梳子的手也停顿住。她看了看钟知祈,又看了看赵嘉祥。 可赵嘉祥执意要她去办,最后还是钟知祈喊了话,道:“不必了。再去寻一床棉被来,我...”瞧了瞧屋里,看着卧榻那头说道:“我就在那歇。” 阿衿看了看赵嘉祥,只见她点了点头后,阿衿便下去给钟知祈提一床棉被来,对外也只传婚床过硬,郡马睡不踏实,需加床棉被。 ...... 第二百四十三回 皇宫选秀 温府后花院,方亭。 檐外天青云为伴,碧园候季尘藏枝。红花并叶蝶蜂舞,高处鸟莺琴弄弦。夏亭乘风果饼酒,柳荫根下蝉影埋。铁铲刨沙真源见,一眼即解疑心言。 温家两大房头的女眷皆在后院方亭内闲谈品茶,温家堂大嫂嫂同贺知书一同在旁焚香;堂二嫂嫂坐在近处绣巾帕;七姑娘插着花;三姑娘闲坐吃蜜饯,听着几个嫂嫂在聊孩童时的趣事。 六姑娘最是不同,只见她趴卧在亭边处,一手拿着铁铲正刨着亭外一颗树下的土,身旁还跪坐着贴身女使春分,她伸长着脖子,好奇的看着六姑娘是否能挖出蝉躯来。 赵嘉祥一早便来温府请安,如今才从老夫人屋里出来,由周妈妈领路,正往这边走来;大老远的,便可听见亭内众人的嬉笑声。 听此,赵嘉祥喊住周妈妈道:“周妈妈。有劳周妈妈给我领路,便到此,我自个过去便好。” “是。”周妈妈听着躬着身作了个揖,这就回老夫人院了。 赵嘉祥看着不远处那座假山,假山露出来的一亭檐角,心里突然暗叹了口气。女使阿衿见此上前搀扶住赵嘉祥,问道:“郡主,可是哪里不适?” 赵嘉祥把手放胸口上说道:“与温家妹妹们相处也有好几日了,不知怎的,这一会想着与她们见面,我这心里竟有些慌乱...” 阿衿瞬间暗下脸来,道:“可不怪郡主...要怪便怪郡马!原是天选的好姻缘,谁知这婚后不过一日便分了房,这天下哪有此等事!郡主原是委屈得很,偏如今还要为此事圆谎!郡主从来不曾说过什么慌言...这分明就是在羞辱我们!羞辱郡主!” “阿衿!”赵嘉祥看着阿衿,眼珠着又瞧了瞧四处,小声道:“这里可是温府,若叫旁人听去了,这几日我们的艰辛,岂不白费了!” 阿衿听着低下了头,眼泪瞬间滴落,道:“可我心疼郡主...” 赵嘉祥抬手给阿衿擦去泪水道:“我们受过的委屈还少吗?与之相比,这根本不算什么。把眼泪擦干了,若叫人瞧见了不好。”瞧阿衿眼眶很是红润,赵嘉祥这会声子大了些道:“瞧,今日阵阵微风,沙子入眼都把眼睛伤红了,回头可得请郎中给抓副药服下才好。” “多谢郡主,阿衿无事。”话落,阿衿搀着赵嘉祥便往亭子走去了。 快到亭中,先是六姑娘瞧见了赵嘉祥,这会六姑娘速速起身来道:“郡...大嫂嫂来了!” 话落,亭内的姑娘们纷纷起身相迎;赵嘉祥才到亭内,便见几个妹妹站得端正,心中不忍一笑。众人纷纷作了揖。 随后,贺知书速速迎到赵嘉祥身边来,搀着她的手带她入了座,一口一个大嫂嫂的叫着,又叫人给上了茶。亭内人是看在眼里说在心里;以往可少见贺知书有这般过头的热情,偏就在赵嘉祥跟前见着了。 “大嫂嫂这两日功夫可是吃了什么神丹妙药,咋一瞧,这气色是越发的好了!”说着,贺知书看向众人,只见众人纷纷也点头跟着笑,这才看向赵嘉祥。 赵嘉祥低头笑了一笑,有些心虚道:“二娘子不舍嫌我罢了,那有吃什么神丹妙药...” 话未落,贺知书紧接着道:“哟,那就是...”只见贺知书笑着,拿起巾帕捂着嘴笑道:“我便说大哥哥这人定是会疼爱人的,瞧大嫂嫂便知了!” 话落,亭内的姑娘们纷纷娇羞的捂嘴笑了起来;赵嘉祥无奈的看了一眼阿衿,为不扫大家的兴,赵嘉祥和阿衿是强忍着陪笑的;赵嘉祥拉住贺知书的手道:“二娘子可莫再拿我取笑了,你知我,脸皮子薄的!” “是是是,瞧我!一时见着大嫂嫂实在高兴,嘴都拦不住,大嫂嫂可莫怪!”贺知书道。 “二娘子有心了,我怎可怪罪。只是,今日来,确有一要事相告!”说着,赵嘉祥看着其他个姑娘们。 听此,姑娘们纷纷围上前来;贺知书瞧了瞧,问道:“何事?” “二娘子可记得,下月便是三年一次的宫女选拔日?”见贺知书点了点头,赵嘉祥接着道:“以往都是挑选朝内有品德才艺、样貌相对等的姑娘做朝廷的女官。可昨夜我却听闻,今年的非比寻常!传言圣上还要在此批姑娘中给几个未婚皇子选妃!” “以往参选不分贫贱,有其样貌及才华的姑娘纷纷有做女官的机会,可如今这要选皇妃...怕是家世有所要求的吧?”贺知书道。 赵嘉祥看着大家道:“今年选秀的区域定的便是京城!以往也只有及笄的姑娘们才可参与,如今却说,只要满十二岁的姑娘,都需参与选拔。” 贺知书看着几个未出阁的妹妹道:“要这般说来,妹妹们岂不是都被提名造册了?” “倒还未听说一府需几人参选...”赵嘉祥道。 正当姑娘们在猜想问题时,这会有一女使前来亭内给七姑娘传话;七姑娘听着愣了愣,问道:“什么人?可见过?” 那女使摇头道:“未曾见过,面生得很。” 听着,贺知书起身来问道:“什么人?寻七姑娘何事?” 瞧七姑娘支支吾吾也说不出什么所以然来,这会三姑娘道:“莫不是上次马球会偶然交谈了几句的姑娘?” “也就说了两句无关紧要的,你我都不相识,寻我做甚?”七姑娘道。 六姑娘这会凑过来笑道:“莫不是那人家中有什么郎君,这是瞧上七妹妹,过来说亲的吧!” 七妹妹瞪了一眼六姑娘道:“六姐姐瞎说什么玩笑话!竟知取笑我!”又气又脸红的,七姑娘这就离开方亭,去府门处见个究竟。 见着七姑娘气呼呼离去,众人纷纷暗笑着,生怕叫七姑娘听见耍脾气。三姑娘捏了捏六姑娘的脸说道:“你呀你,如今七妹妹是越发脸皮子薄的,你这般当众说她,怕她就要一脸躲进你刨的小土坑里了。” 六妹妹转了转眼珠子道:“那我岂不是得挖大些?”话落,众人纷纷笑了起来。 府门。 好一会,七姑娘终于来到府门处;她站在里头望着门外,只见门外处果然站着一个戴着白纱帷帽的姑娘,瞧不见脸。衣衫素藕紫,倒也不精美。其身姿也是平平,并不出挑,也不粗鄙,应是平常人家的姑娘。 七姑娘缓缓走了出来,一脸看着那位姑娘;瞧见七姑娘现身,那位姑娘也走了过来;她朝七姑娘作了揖,随后轻轻撩开帏帽露出半张脸来。 虽只见到半张脸,可也能瞧出这个姑娘生得也是好的,不是一眼惊人的美,而是给人一种很温柔白静的舒适;只见她笑了一笑,道:“姑娘便是温府的七姑娘,温云葵?” “你是何人?怎知我的名字?”七姑娘问。 “我不识姑娘,姑娘也不识得我,不过有一人,想来七姑娘定是识得的。”话落,那姑娘用另一只手从帷帽下递出来一张纸给七姑娘。 七姑娘一脸疑惑的看着她,又接过了那张纸拆开来看,只见上边竟写着三个字:苏境祠。 七姑娘一脸震惊的看着她,激动的拉住那个姑娘的手问道:“他在何处?你又是他的什么人?” “七姑娘莫怕...”那姑娘左右瞧了瞧,说道:“此处怕不便说话...” “随我来!”说着七姑娘便拉着那个姑娘的手往府内走去了;七姑娘将她带到最近的一个厢房内,又摒退所有人,还让其贴身女使小寒守在门外。 七姑娘拿着手上的纸看了许久,终还是落起泪来,她紧抓着那张纸哽咽道:“我寻他一年,也不见他一年...他是在躲我...” 那姑娘拿下帷帽放于腿间,露出亲和的面容,她对着七姑娘说道:“郑悠然给姑娘请安。” 七姑娘侧着脸看着这位姑娘问道:“你怎知他的,又是他的什么人?” 只见,那姑娘犹豫了会,后缓缓道:“我乃泉州府人氏,同境祠哥哥是一个戏班子...如今,我是他的妻子...” ...... 第二百四十四回 话多废嘴 许久,只听见七姑娘在屋里头唤了一声,小寒这就推门进来,又急急给关上;只见郑悠然正跪在七姑娘跟前哭着,像是在祈求七姑娘什么;七姑娘一手撑着,就靠在璧上的香案上,只见她也是哭红了眼。 小寒急急凑了过去担心问道:“好姑娘,这是发生什么事了,叫姑娘这般伤心?” “小寒,送郑姑娘离开。”说着,七姑娘将小寒的手推开。 郑悠然跪着走到七姑娘脚下,抓着七姑娘的裙摆哭道:“云葵姑娘!好姑娘,求求你!求求你劝说劝说他吧,你的话他定能听得进去!” 七姑娘哭着拉着被抓的裙摆,妄想甩开郑悠然;可不管怎么拉扯,郑悠然就是不松手。她哭着接着说道:“好姑娘,如今只有你能救他了!” 七姑娘道:“此等大事,你身为他的妻子且都劝不动,我又怎么劝得了?郑家娘子也太高看得起我了。小寒,送客!” “姑娘!姑娘!求求了姑娘...”郑悠然哭着扒拉着七姑娘的裙摆,单凭小寒一人是拉扯不动的。 这会贺知书竟然赶到这边来了,听着声,她急匆匆的推开那个房门往里面看了一眼,惊诧间连将自己身边的女使推了进去道:“快拉开她,莫伤了七姑娘!” 说着,又别过头来瞪着院内没有进屋的女使,骂道:“一群蠢吃白活的东西!往日小的跟老鼠屎一般大的事,你们却听得从无到有,如今真真要你们听见的正事却装起聋了耳的蠢人!” 话落,几个打扫的女使纷纷跑了过来跪着,颤抖着身;只见郑悠然被几个女使拉了出来,很是狼狈。贺知书看了一眼后,便进屋里去看七姑娘如何了。瞧着无事,只是哭红了眼,倒也松了口气。 贺知书给七姑娘擦了擦泪水,将她护在自个怀里,小声道:“好妹妹,莫哭了,究竟是个什么事?” 可见七姑娘只顾着哭,贺知书又道:“若不想说便不说了。只是这人,要怎么处理?” 七姑娘看了一眼郑悠然,靠在贺知书耳旁说道:“劳烦二嫂嫂,替我套辆马车送她回去吧。” 贺知书听着点了点头,给身后陪嫁的林妈妈使了使眼色,林妈妈瞧见后便吩咐下边的人去办了;郑悠然止了哭声,速将帷帽戴好,对着贺知书和七姑娘作揖,倒是一个字也未再说。毕竟方才,她该说的也说了,该求的也求了,这会该是得知分寸的。 待人离了府,贺知书命人将七姑娘送回屋中;她自个留下处理后事。 子佟这会给搬来一张可靠的木椅,贺知书落了坐,居高临下的看着下边跪着的女使。 “怪我管教不严,致使你们犯了错,好在七姑娘无受什么伤,不然便是将你们打残了扔出去也难以交代!”贺知书手指在椅子点了点,又道:“罢了,话多废嘴。也是调教过你们一年的,至今没见你们长脑子。” 贺知书拍椅起身道:“林妈妈替我同周妈妈说一声,这些个女使瞧着便是不会办事的,可终归是周妈妈招进来的人,便听周妈妈的了。要留要赶或重给择个苦活练着且都听周妈妈的。可若有二次,便不是这般好说话了!” 林妈妈屈膝应了是,目送着贺知书离开;跪在下边的女使也纷纷不敢哭饶,只因贺知书的手段要比温家人更厉害。不哭不闹方可活,一哭一闹必死无疑的做法,说的便是贺知书。 七姑娘屋里头。 四姨娘一打听到消息,便候在七姑娘院外等着,直到见到七姑娘这才急急赶上前去,入了屋里才问起事来。 七姑娘不言,倒是小寒给说漏了嘴。四姨娘听着心疼急,道:“好葵儿,知你心里有他,姨娘确也答应过你,只要他中榜前三必定给你谈成这婚事...可谁知,他还真中了榜,且还是状元...” “这般太出息,便知你和他的婚事定难成了。可姨娘还是同你父亲提了!可是烦了他好几日几夜,可你父亲不知怎的,说是...谁都可,偏他不成!我是死活缠着他问他,偏他怎么都不愿开口,可因此事还冷落你姨娘我数月之久...”说着,四姨娘一脸委屈。 “如今一年也过去了...听闻旧年圣上还要将那个隋珠公主赐婚于他,偏他不怕死,当着众臣的面拒了这天好的姻缘,说什么他已有未过门的妻子,说得是天一般的感人,最后圣上才收回成命...”四姨娘突然白了一眼,接着道:“怪不得是一个戏子,说得比唱的好听,连圣上也都听进去了。” 四姨娘给七姑娘擦着泪水,轻声说道:“好葵儿,这般肯为了一个未过门的妻子这般涉险抗命,可想他对那个姑娘是怎样一般的痴情。这样的人,心里怕再难藏第二人了...” 话落,七姑娘突然又哭了起来,这下是不管怎么劝都劝不好了;心疼之下,四姨娘还是将所有人都赶出屋子连同自个,让七姑娘独自呆屋里哭会好发泄。 可留在门外守着,四姨娘还是担忧得紧,只见她来来回回在门处走了好几遍,一脸时不时盯着门窗看着。 许久,四姨娘拉住小寒的手说道:“去给姑娘煮碗参汤来!再去请三姑娘来!去!”小寒应了是,这会急急的便跑了出去。 君母院。 李妈妈端着一碗什么汤进屋来,就放君母身旁的桌上道:“一听君母近日脾胃不好,二娘子便吩咐下边的人给熬了薏米淮山汤,特纷纷奴婢给端来。” “这书儿甚是孝顺,母亲那可也有?”孟碧霜问。 “都有!原是给君母一人的,后头二娘子又说多熬些,家中祖母和弟弟妹妹们都可喝。也是念着大家的。”李妈妈说着笑着。 “书儿进门一年,待家中的长辈甚是孝敬,待下边的弟弟妹妹也是疼爱。”君母看了看那碗汤道:“待放凉些喝。” 李妈妈点了点头,想了想又道:“方才我听周妈妈身边的丫头来说,今早不知是哪家的姑娘寻七姑娘来了。两人想来是认识的,七姑娘便给带到府门旁的一厢房闭门谈话去了。也不知是谁传的话,后头二娘子来了,也不晓发生了什么,那个寻七姑娘的姑娘便被二娘子身边的人给拉了出来,说是两个姑娘哭得厉害...” 君母一脸震惊的看着李妈妈,李妈妈接着道:“前院里的女使无一幸免的,皆被发了话。只是二娘子虽口上说让周妈妈去处理,可瞧二娘子后头说的那些话,明着在暗示周妈妈。周妈妈也是明白人,知这些人是留不得了,可念这些其中有跟了好几年的老人又不忍心,便来问君母的意思。” 君母听着暗咽了口气。李妈妈接着道:“能在前院做事的,多是周妈妈的心腹,也是调教过的。想来是见了二娘子的厉害,一时怕了不知如何解说罢,这不能进里屋还是七姑娘先发话在前的。” 君母听着点了点头,道:“怎么说,二娘子都是为了姐儿着想,我们也不好驳了书儿的面子。只是这一下卖出去这么多女使也不好,免叫外头人以为家中发生了何大事。”君母想了想道:“也得念着跟了多年的老人,给调到别处去就得了,其余的,便寻个信得过的婆子发卖了吧。” 李妈妈应了是,这会掀开那碗汤的盖子,将勺子放碗里搅了搅道:“君母,温凉些了。” ...... 第二百四十五回 生人重见 五月端阳日。 又是一年端阳至,人们天未亮便起身忙活;日出,家家户户门窗开,燃香烟祭拜,于门前插艾。 早起,人们首烧艾草水浴身,着新衫,又系艾草所制香囊于腰间,意驱除瘟疫祈平安。 姑娘们不仅有新衫彩,头戴花冠鲜花簪,可见花冠中还有艾草一枝;昨日编织的五彩百索现也佩戴于手腕间,又可称相思绳,可结就相思,可躯百病。 节日至,百官歇。京城四处人海茫,出行游玩多步行,若驾马车是妄想在京街中顺畅通行了;温家主君携妻儿老母外出游乐。街上人多,于老夫人不利,为免磕磕碰碰,温衡早上月便定下一家茶馆;今日坐于茶馆上,望京城闹热,也是别有一番滋味。 姑娘郎君们打出府后便不见踪影,老夫人站于茶馆上来回找寻着,最后摆手笑道:“可要瞧花了眼,也不见猴孙。” 卫妈妈也瞧了好一会,这会将一盘瓜子递到老夫人面前笑道:“我也是没瞧见,想来姑娘郎君都跑远玩去了。” 老夫人抓了一把瓜子,另一手指了指楼下边,笑道:“你也下去走走?” 卫妈妈笑了笑道:“我这把老骨头便罢了,还是陪老夫人在这瞧瞧也是闹热,不比去下边的差。” 卫妈妈望了望,走到围栏边上去说道:“那不是郡主大娘子吗?” 一个女使这会走上前看了看,点头道:“是大娘子!大娘子一人在街上,怎不见大郎君啊?” 老夫人与卫妈妈相视一眼后,老夫人侧着身往外头看了看,卫妈妈给指了指。果然只见嘉祥郡主一人,身后跟着两个女使和两个侍从。 赵嘉祥身旁的女使往她耳旁凑了过去,也不知说了什么,这会赵嘉祥朝茶馆上楼望了过来;卫妈妈见此点头笑了笑;随后便见赵嘉祥领着身后几个人往这边来了。 卫妈妈回头来道:“老夫人,郡主往咱这边来了。” 老夫人吃着茶,这会抬头看了看卫妈妈,道:“给祥儿点盏龙凤团茶。” 卫妈妈应了是,这会领着一个女使便去店家那头点茶去了。很快,赵嘉祥便上楼来了,她笑脸嘻嘻的快步走来道:“祖母!” 自嫁入钟府,她是日日往温府去给长辈请安的,要说老夫人也最是疼爱她,常夸她孝顺乖巧。自然,赵嘉祥也是多情人,打记事起,便从未有人这般亲昵的唤她过祥儿,她也是享受这般疼爱的。 一见赵嘉祥,老夫人欣喜不得,这赵嘉祥还未作揖行礼便被老夫人伸手牵了过来,就坐在自个身旁。老夫人看着赵嘉祥,道:“祥儿瘦了?可是祈哥儿委屈你了!”说着,老夫人还摆了一个生气的神情。 赵嘉祥紧牵着老夫人的手道:“祖母,郎君待我,很好,不曾欺负祥儿。” “可当真?”老夫人看着赵嘉祥,道:“他若敢欺你,你便告诉祖母,祖母替你出气!” 赵嘉祥笑了笑,道:“多谢祖母!有祖母这般靠山,量他也不敢...” “卫妈妈给你点茶去了...你怎一人在街上瞎逛,当心磕碰到了,岂不是叫你祖母我心疼?”老夫人拍了拍赵嘉祥的手,又问:“祈哥儿去何处了,怎不见他陪你?” 赵嘉祥先是忏愧的低头一笑,再道:“自打姜家公子去往泉州府任职后,郎君少了这一知己,倒不常说话了。今早云锦妹妹同姑爷来请过府一叙,便在沈府吃了两盏茶。也不知是沈家的哪个亲戚将云锦妹妹寻了去,妹妹不忍独留我一人便要我去陪同郎君,可想着,郎君事,我一个女子在那头恐有不便,便请辞离府出来了。” “原来是这样...好。”老夫人拍了拍赵嘉祥的手宠溺般的笑着;这会卫妈妈领着一个女使端着茶盏来了。 卫妈妈笑着,唤了一声郡主安,随后将茶盏端到赵嘉祥身旁的桌上。 赵嘉祥双手捧起茶盏,对着卫妈妈笑道:“我嫁与夫君,虽住钟府,可也自认是温家儿媳,卫妈妈以后无需唤我郡主,只唤大娘子便好。” 卫妈妈听着欣慰一笑,与老夫人相看一眼后点头笑道:“是,老奴记下了,大娘子请吃茶!” 听此,赵嘉祥娇羞一笑,只见茶盏中还点画了祥云纹,这会看着老夫人笑道:“祥云!” 卫妈妈笑着点了点头。老夫人笑道:“龙凤团茶。书儿给了我一小块,我便给带出来了。” “龙凤团茶乃贡茶,圣上仅有!圣上曾赐我王兄一饼,如今还藏放着,也就品过那么一回。这是圣赐之茶,想来是圣上赐与贺侯爷的。”赵嘉祥双手端起茶盏闻了闻,道:“果香淡淡,又有蜜香...” …… 温府。 四哥儿温世熙领着三姨娘和八哥儿温世彧去往京城郊外一个湖边游玩,怎知八哥儿实在调皮,竟耍得四哥儿一身水,整身湿漉漉的,这才不得已三人一同回府来。 才入府门,便见厅堂外天井处站了两排女子,有数十来人,身着各色粗布衫,想来是新买入的女使;而贺知书就于厅外檐下坐着,正将这些新人一一登记造册。 八郎君小跑到贺知书跟前请安,贺知书连起身相迎,看了看八哥儿,蹲下身问道:“八弟弟可是又去河边玩去了,瞧,衫摆都湿得可拧出水来了!” “不怪四哥哥,是我自个闹着要去的!”八哥儿道。 “若不是知我在这身后,八弟弟肯定是说,是四哥哥硬拉着八弟弟去玩的!”说着,温世熙走了过来,温世熙朝贺知书作揖道:“二嫂嫂!” 贺知书看着四哥儿一脸震惊道:“四弟弟,这是落水了?” 四哥儿敲了八哥儿一脑袋,笑道:“罪魁祸首就在此!”又道:“二嫂嫂不是同二哥哥出去游玩吗,怎这般早回府来?” “你二哥哥同你大哥哥去沈家与大姑爷吃茶作诗去了,逛了一早我是有些乏了,便没同你二哥哥一同去沈府。回府途中,我瞧着这几个姑娘长得倒是机灵,想着这前院使唤的女使不多,便都买了来。”话落,才见远处游廊上,还站着柔弱文静的三姨娘,两人相看一眼后,三姨娘屈膝作礼,贺知书点头回礼。 “登记造册这等小事让周妈妈去办便好,二嫂嫂莫太累了,不然我那二哥哥又该心疼了。”四哥儿道。 贺知书低头笑了笑,道:“无妨,今日周妈妈最是忙,我这会闲着也无事,便着手料理了。四弟弟快些带八弟弟一同下去换干净衣衫罢。” 温世熙这会牵着八哥儿请辞转身离开,仅是随眼一瞧,四哥儿竟一时愣了一愣,只见这些新人中竟有一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孔,她们纷纷低着头未曾抬起,也不敢百分百确认! 故而四哥儿转身来问贺知书,道:“二嫂嫂可否将名册给世熙瞧瞧?” 贺知书心如明镜似的,这会瞧了一眼那些新人后,将名册递给四哥儿。只见四哥儿急急翻阅着,最后抬手指着名册上写着吴雯钗三个字的地方笑了起来,可又突然收了笑。后,四哥儿看向那些新人,缓缓将名册合了起来归还贺知书。 贺知书瞧着有些不明白,将四哥儿拉到一处问话,道:“四弟弟可是瞧上了哪个姑娘了?” 四哥儿也不隐瞒,这会说道:“旧年,我同二哥哥护送八闽来的表妹回家中去,回京途中曾顺手救过一个姑娘,后将她安置在自家一间店铺中作工,可今日却在此见到她,算是生人重见,心中有些疑虑罢。” “四弟弟可无认错?”贺知书问。 只见四哥儿摇了摇头,又看向那些新人道:“我记得她,断无认错...” 贺知书看着,点了点头,道:“好,嫂嫂知道了。可先带八弟弟下去换衣衫,回头我让人将她领去见你。既是搭手救过的,如今流到此处,想来是经历了什么,问问也好安些心。” 四哥儿点头作揖道:“多谢二嫂嫂!” 贺知书按下四哥儿的手道:“你我还需言谢,去吧!” ...... 第二百四十六回 一生为奴 料理完名册,贺知书回到屋里落座,又提吴雯钗入屋一见;贺知书正吃着茶,便见吴雯钗被领进屋里来请安。 贺知书将茶盏放下,仔细打量着吴雯钗。只见她确实生得貌美,皮肤白净红润,竟不像一个做活的丫鬟。 倒也无问什么,只见贺知书摆了摆手,便让其妈妈给领去四哥儿那了。 吴雯钗微低着头跟在妈妈身后,一路是经过好几处院落,这每过一个院,吴雯钗总是忍不住抬头打量着。这是她头次被卖入府做女使,也是头次见得如此大的府邸,走了好半天,都不见要到的地方。 吴雯钗双手摆在腹前玩弄着,只见前头领路的妈妈时不时的回头看了看她,这似笑非笑的神情让吴雯钗好生瞧不明白。 一声鸟啼声格外清脆,只见眼前这落院子外,密密麻麻有两排竹子为墙,路中阴凉清爽,日光淡淡。 这会妈妈回过头来道:“这里便是四郎君的院子,我便领你到这了,你自个随这个姑娘进去吧。” 只见院门内走来一个女使,她朝那妈妈作了揖,便看向吴雯钗说道:“姑娘随我来吧。” 话落,吴雯钗便跟上那个女使进院去,大致过了两处小屋,拐了个弯便到四哥儿的屋里。 那女使也无请她入屋里坐,也无吩咐什么就退下了;吴雯钗就停在屋外檐下,她打量着四处,却见这里竟无人伺候,心想着奇怪时,身后便传来一个声音。 “我喜静,故而不让她们在此伺候。”说着,吴雯钗回头看着。只见四哥儿端着两盏茶走了来。 吴雯钗看了半天,突笑了起来,她指着四哥儿笑道:“公子!恩公!” 四哥儿听着忍不住笑道:“没想姑娘还记得我!”四哥儿落了石阶,往院中的石桌走去,将两盏茶放石桌上。 吴雯钗一时惊喜得不知说什么话,她快步跟了过来,道:“至死都不会忘!” 四哥儿请吴雯钗落座,将茶盏递到她面前,道:“姑娘这声恩公叫得我以为我像老头!” 听着,吴雯钗捂嘴笑了起来,道:“那便叫恩兄?” 四哥儿听着笑不拢嘴,他摇了摇头道:“不过搭手的小事,姑娘无需恩公恩兄的叫着,唤我世熙便好。” 吴雯钗双手摆了摆道:“不不不,可非小事!公子于我而言,此乃大恩!”吴雯钗看了看四处,这会道:“如今,我为奴,公子为主,不然,我唤你恩主吧!” 四哥儿听此止了笑,道:“说到这,姑娘不在江宁府做活,怎到京城来了,如今还被我二嫂嫂买来做女使,究竟发生了何事?” 只见吴雯钗暗叹了口气,她双手捧着茶盏缓缓道:“可怪我那伯父输光了公子赎我的钱财,伯母又是四处寻我,这打听到我在温家店铺中做活,便几番寻上门,不给钱便闹。 先前店家是直接报了官,可他们见到官爷便老实巴交的不喊不闹,官爷也拿他们无法。谁知这官爷扭头一走,他们便在店外说三道四大呼小叫的,惹得无客人敢入店来!再次报官也无济于事,后头店家只得给点小钱打发了他们,可他们又怎会就此甘心,后头他们是越加闹的过分! 我实在无法忍受他们如此欺压,可因此事,店中好几日无客人进来。想着都是我的缘故,故而我便向店家说明了,翌日便请辞离开。店家待我也好,结了我工钱还拿了他自个的几个小钱给我...我收拾好东西,当着我那伯父伯母的面便跑了,知我不在那,他们便也不再去闹了。 只是,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在江宁府一日,他们总会有办法寻到我。后头,我便跟着商队的车,随他们而行离开了江宁府。可这时,身上的银钱也用光了,乞讨无果还被骗了。再后来,我便同那些姑娘一起被绑入京,当丫鬟卖了...” 吴雯钗这会抬起头笑道:“想来,天爷还是疼爱我的,如今阴差阳错的卖到公子的府里来做女使,如此,我可算有机会报答公子的恩情了。” 四哥儿心疼的看着吴雯钗,只叹她命运坎坷,造化弄人。这原本该是过着无忧无虑的小姐生活,如今竟落得要乞讨被卖的地步。 四哥儿道:“既来之则安之,过往之事还望姑娘莫常回看。如今姑娘既到我们温府,便安心留下,我会同我二嫂嫂说一声,让你留我这院中,有我在,不怕下边的人欺负姑娘你。”四哥儿想了想,又道:“回头,我再同我母亲讲这事,让她给你寻个好去处,姑娘也无需一生为奴...” 听着,吴雯钗突然跪下,吓得四哥儿连连站起身来,吴雯钗拉着四哥儿的衫摆落泪道:“公子,雯钗哪也不去!雯钗只想待在公子身边,端茶倒水也好,粗活苦活也罢,只要能留在公子身边,做什么雯钗都愿!公子不要赶我走!” “你快些起来!”四哥儿使劲的将吴雯钗拉了起来道:“姑娘这又是何必呢!不为奴不好?” “什么奴婢什么良民,我都不求...只希望能待在公子身边,报答公子!”说着,吴雯钗又跪下了。 “公子请听我说完!”吴雯钗看着四哥儿,道:“我父亲被恶霸算计失了命,母亲申报无门含恨而亡,唯有的亲人便是我那伯父伯母。原以为终身可靠,谁料...再大的亲情都比不过钱财利益。 我本没了生的念头,是公子们救了我,劝服了我,还给了我好去处...奈何,我没那安顺之命罢,又是四处奔波无家可归...虽苦,可从头到尾,雯钗一直念着公子们的恩情,不敢寻死,只为有一日回报公子...” 四哥儿听着红了眼,他蹲下身,拿出手帕给吴雯钗擦了擦泪水道:“姑娘可曾记得我说过,只要姑娘过得好,便是对我们的回报。” 吴雯钗哭着看着四哥儿道:“可没了念头,又如何能过得好...如今能再见公子,雯钗才有了活着的念头...恳求公子,莫赶雯钗走...雯钗,愿一生做公子的奴婢。” 四哥儿别过头深吸了口气,他紧抓着手中的手帕,半响才看向吴雯钗道:“好。” 听此,吴雯钗才见了笑;四哥儿将吴雯钗扶了起来,道:“以后,莫轻易跪我...我不喜如此...” 听此,吴雯钗看着四哥儿,后点了点头,道:“公子不喜,雯钗不做。” ...... 第二百四十七回 深夜私会 戌时,一更天,绵绵细雨。 更夫二人行于街上四处,一提锣一敲锣,一唱一和,唱道:“防贼防盗,闭门关窗!” 夜里,温府祠堂院内异常灯火通明,女子抽泣声连连;这会老夫人已是睡下,其余人也卧床欲睡。 然,贺知书前脚才收到床上,后脚便有人在门外来报;贴身女使子佟这会独自进屋来伺候,在衣架上取一件外衫给贺知书披上;温世倾这会也坐了起来看着。 子佟搀着贺知书行到屋内厅中站着,这会传门外女使进来报;只见那女使躬着身,一脸慌张的快步进屋里来,她朝贺知书作了个揖,后道:“二娘子,不好了...”那女使望了一眼外头,凑近些小声道:“听二四说,七姑娘深夜私会外男,被主君撞见了,主君一气之下,当场让人将七姑娘堵住嘴,是套了麻袋带回的府。如今七姑娘就在祠堂内跪着,主君也不发话,就在君母院里坐着...” 温世倾听着震惊,连连下床走来;贺知书也是心口一惊,又问:“母亲现在何处?” “君母被主君扣在屋里,来传二娘子也是君母的意思。”那女使说。 “为何扣住母亲?”温世倾问。 女使回道:“主君一回屋里便气怒的摔了茶盏,也不说何事,若不是二四说漏了嘴,主君都不打算让君母知晓。君母一听姑娘出了事便要去往祠堂,可主君却将房门给关上,说不准任何人见七姑娘...君母还是透过窗给我使了眼色,奴婢跟随君母多年,知晓其意,这才急急赶来告知二娘子。” “好...现下多少人知晓此事?”贺知书问那女使。 女使回道:“就我们君母院几个守夜的知道,祠堂虽有几个姑娘瞧见,但不知此事!” 贺知书定了定,按住子佟的手道:“告知周妈妈,务必将此事锁死祠堂,现将知晓此事的人一一登记造册,但凡多出一人知晓,我绝不轻饶!” 子佟应了是,这会随那个女使急急出去了。夫妇二人互相伺候更衣,随后温世倾陪同贺知书去往祠堂,由温世倾贴身侍从启蛰独自掌灯。 温家祠堂。 祠堂烛火透亮,屋外却是漆黑一片,仅有灯照的地方稍许亮堂。只见远处有一盏灯笼亮着,可见三人影,却瞧不见其人脸。 “救兵来了...”三姑娘一手捂着胸口看着祠堂内的七姑娘说着。听此,趴在门墙上落泪的四姨娘这会哭了起来。 直到贺知书三人到来,大伙才看清了脸;六姑娘急急凑了上去,贺知书看着屋外站了许多人,这会皱了皱眉头道:“夜都深了,妹妹们怎在这里。”又看着那些女使,道:“哪个嘴皮子这般快...” 六姑娘道:“二嫂嫂,不怪他们。是我与三姐姐,想着七妹妹今日外出久久未归,便一直府门厢房坐候,这才看到...” 温世倾侧着身对启蛰说道:“把这院的围起来,任何人不得出入。” “是。”启蛰躬身领命,这就去办了。 “二娘子,救救葵儿啊二娘子!”四姨娘突然扑了过来,紧抓着贺知书的手不肯松开。 贺知书一手抓着四姨娘的手甩开来,道:“四姨娘再这么哭下去,全京城就该知道七妹妹犯了什么事了。” 听此,四姨娘立即闭了嘴,一脸委屈的看了看三姑娘;三姑娘暗叹了口气,将四姨娘拉到自个身旁道:“四姨娘莫哭了,当真叫别院的听去,将此事闹大了,可就不好了。” 四姨娘捂着嘴点了点头,这会一个声也不敢出;扭头之际,竟见主君步伐稳快,气凶凶的往这边走来了。 众人一见纷纷作揖行礼;可主君却没有停步,一路直奔祠堂内,随后还将门给关上,有两个壮士守门;门外人这会都靠近不得。 只见大事不妙,后头一见君母,众人纷纷围了上来,这还未开口问,便听见祠堂内传出来一声抽打声,随后又是七姑娘的痛哭声。 一听,姑娘们急急跑到祠堂门欲扑上去求饶,却被门外两壮汉拦下;君母紧抓着裙摆无能为力;四姨娘直接腿软坐地,将手中巾帕咬住无声痛哭了起来。 哭声之大,门外众人听着实在心疼,可主君的脾性谁又能左右;四姨娘哭得几乎要昏厥,她跪到君母脚旁求道:“君母,求你救救葵儿,救救葵儿!她不懂事一时犯了错,是,是该罚,可主君这般抽打,她一个小姑娘如何承受得住!君母,救救葵儿吧君母...” 六姑娘也忍不住哭了起来,她来到君母身旁哭道:“母亲,母亲,七妹妹会不会被父亲打死啊...” “母亲,不然,咱去请祖母...”三姑娘道。 贺知书这会也有些无措,这还是她头次见得这般场景;只见君母红着眼,这会转身便往老夫人院走去,两个姑娘也紧跟了过去。 温世倾按了按贺知书的手臂叫她莫怕;贺知书咽了咽,这会同身旁周妈妈说道:“周妈妈,此事之大,府内上下定然瞒不住,无论如何,定要将此事烂在府内,切莫往外流出,不然妹妹的亲白名声定然会被辱毁。” 周妈妈心慌的点了点头。贺知书接着道:“传令下去,今夜此事若有不要命的敢私下嚼舌根,不论是何人,是本人或是他人,若将此事流出府外,我必当一视同仁一律杖毙!” 听此,院内所有人纷纷颤抖着身,周妈妈连连点头应了是,这会领着人急急下去传令。 祠堂内哭喊声未断,门外的人只能干着急。贺知书紧拽着手里的巾帕极其担忧,生怕七姑娘被打出个好歹来,想了想道:“且不知七妹妹所会何人,竟叫父亲这般气怒...” “七妹妹竟能被父亲瞧见当场抓了,定然也不会放过那个男子,可如今只见七妹妹不见男子,除非,此男子是父亲动不得的...”温世倾道。 “七妹妹一个闺阁中的姑娘,是如何结识的此人...除非此人给七妹妹下了套,要么,便是你我皆识的人,既能轻易入府里,又能靠近七妹妹...这般便说得通了!”贺知书道。 温世倾点了点头,他认同贺知书的说法,只是他一时也难推断出此人是何人。温世倾扶着贺知书道:“更深露重,娘子回屋中歇息去吧,这边有我看着不会出事。” “可我担心七妹妹...”贺知书道。 温世倾轻拍贺知书的脑袋,道:“七妹妹再怎么犯错,那也是父亲的孩子,定然不会往死里打,最多打得重些以做教训,这般七妹妹也好记于心不再涉险犯错。” 贺知书将温世倾的手抓了下来,道:“不成,如今母亲既让我管家,我便没有旁观的道理,一会祖母来了,我也好在旁伺候。” 只听温世倾说道:“祖母不会来,母亲也不会来。” 贺知书不明,问道:“为何?难道母亲方才不是去请祖母?” “母亲最是孝顺,这深更半夜的,若非天塌的大事,母亲定然不会叨扰祖母安寝。”温世倾道。 “母亲,莫不是去拜神仙?”贺知书道。 只见温世倾点了点头。 ...... 第二百四十八回 贵妾是奴 四姨娘院。 四姨娘被抬回屋中后便醒来,见自个已在屋中,四姨娘又哭了起来,挣扎着要去祠堂。 刘妈妈同几个女使急急拦住不让其四姨娘出门去。刘妈妈道:“姨娘去不得啊,如今咱七姐儿受了罚,四姨娘再去祠堂哭闹,不说老夫人会罚你,主君这会正在气头上定也不会轻饶姨娘你啊!” 四姨娘发髻凌乱,泪水已全然模糊了眼睛,她抓着刘妈妈的手哭道:“我不怕罚!要罚便罚我好了,葵儿还小,从未被她父亲这般打训过...不说受不受得了这打训,就怕心理以后提她父亲也会有恐惧...” “我愿替我女儿受这个罪!他到底是心狠手辣,连自个的亲女儿也下得去手...一个小姑娘怎能受得了这般训打...叫他来打我,叫他来打我!”四姨娘如似疯了一般的哭叫着,刘妈妈瞧着更加担心了,不得已伸手轻捂四姨娘的嘴。 四姨娘哭着哭着又气怒了起来,她扒开刘妈妈的手哭道:“你捂我嘴做什么!我是为妾,可也不是贪生怕死之辈!我心疼我女儿难不成也有错?纵是主君疼爱抬我做了贵妾,可终归是妾,生死又何尝在我自个手中...我还怕什么老夫人君母还是她二娘子!” 刘妈妈惊得紧皱眉头慌张道:“姨娘这是哭醉了,胡说些什么话呢!” “我便是哭死了也是清醒的!刘妈妈,你若疼我,便松开我,我要去瞧瞧我女儿!便是被打死...便是...我也要去瞧瞧!”说着,四姨娘从地上撑着站起来。 可刘妈妈还是将四姨娘拦下,落泪道:“姨娘啊,老奴也是伺候你多年,你待我最是要好,我又怎会忘恩不疼姨娘呢!只是,正因老奴疼你,才不愿见你受罚...” “七姐儿怎么说也是温家的正经姑娘,主君如今在气头上,是重训了七姐儿,可,定不至命。老夫人也最是疼爱姑娘们,自然同姨娘同心,护都来不及...”刘妈妈搀着四姨娘接着道:“如今五姐儿离京去,四姨娘更该好好的,免叫远在京城外的五姐儿跟着忧心...日子方许好过些...” 四姨娘听着直接坐在地上痛哭了起来,道:“这都什么命啊!” 这会,有一女使领着君母院里的一个女使进来了,瞧着四姨娘如此凄惨,她屈膝给作了个揖,后小心道:“四姨娘...主君差我来给四姨娘传个话...” 四姨娘被刘妈妈拥护在怀里,这会她缓缓抬起头看着那个女使,示意她说话。 那女使低着头,道:“主君说,过些时日待七姑娘伤好了,便会请宫里的嬷嬷来给姑娘教宫中礼仪。” 四姨娘瞪着那个女使问道:“是教所有的姑娘,还是单单我葵儿?” 那女使连连低下头道:“只教,七姑娘一人。” 四姨娘左右猛瞧了瞧,这会突然起身到香案上,一手抓了一个香炉便给扔了出去,道:“滚!肖想!你去回了那个死男人!就说,想要我葵儿进宫,便先把我杀了!滚!”说着,又将案上一个琉璃花瓶扔了出去。 瓶身猛碎一响,屋内所有人皆惊愣愣的看着四姨娘,这会皆不敢说话,唯独刘妈妈走了来,道:“姨娘...” 四姨娘又哭坐下,道:“他肖想送我葵儿进宫去...” 刘妈妈这会不明白了,她蹲到四姨娘身旁道:“姨娘不是最希望姑娘们出息吗?如今咱姐儿能进宫去岂不是机会?” 四姨娘道:“莲儿再是柔弱,多少有些心计护身...那皇宫内的又都是什么人,能坐到那些位置的,何人手里是干净的?葵儿嘴直易得罪人,又没半点心计,这般要入宫去,可还有活路?” “虽说都是伯爵府的姑娘,可要轮,也是嫡女走头道,何时轮得到我葵儿!那六姑娘嘴巴也是个把不住的,本是她进宫当选,如今怎又到我葵儿头上!定是君母,定是她自个也舍不得自个的亲骨肉,定是她怂恿了主君,主君这才改了主意!”四姨娘拿起巾帕捂住双眼又哭了起来,好半天才小声说道:“最是不得入宫的两个姑娘,偏偏成了入宫的人选...” 将近半炷香过去,四姨娘才踉跄的起身来,她垂着眼望了一眼乌黑的院子,道:“刘妈妈,我的葵儿如何了...” 刘妈妈摇了摇头,道:“主君说,待天亮,姑娘才能离开祠堂...” “她伤得如今了...”四姨娘无力问道。 刘妈妈看了看门外的女使;只见,那女使缩着身低着头落泪道:“姑娘她,姑娘疼晕过去了,可主君不准任何人进祠堂,姑娘...姑娘就冰冷冷的躺在那...” 四姨娘猛喘了口气,她突然伸手抓着刘妈妈的手臂就要出门去道:“老夫人!对,去寻老夫人救命!” “不能去不能去啊我的好姨娘!去不得啊!”刘妈妈急急将四姨娘往回拉,道:“姨娘糊涂啊!姨娘这会子去叫老夫人醒来,要知道七姐儿出了这等事,且不知老夫人知道了会如何,若老夫人真出了事,四姨娘便是重罪了!姨娘若有事,可叫两个姑娘该怎么办呐!” 说着,四姨娘跑到床榻边坐着又哭了起来;不一会,有一女使速速进门来传,说是贺知书领着人抬着七姑娘往四院来了;四姨娘一听,也来不及擦泪水,爬着起身急急赶往七姑娘院里去。 只见,贺知书正从七姑娘屋里出来;见此,四姨娘连连扑上去问道:“葵儿怎么回来了?那死男人不是不让...”说着,刘妈妈急急拉住四姨娘。 果不然,贺知书一听,脸色也暗了下来。这会,女使子佟开口说道:“七姑娘能回来,可多亏我们二娘子在主君跟前说话。” 四姨娘看着贺知书又看了看屋里,半天才道出一个多谢。四姨娘正想推门进入,却被贺知书拦了下来,道:“站住。姨娘既为妾,说话做事应当严谨守本分,这一家主君,岂是你一个妾能诋损的?” 四姨娘一听主君便来了气,道:“主君乃我夫君,我还说不得了?他这般对我女儿,我还说他不得了?” 话方落,便听得一声巴掌响;旁人纷纷震惊的看着。只见四姨娘捂着被打的脸愣愣的看着贺知书,道:“你凭什么打我?我可有说错半点话?你一个晚辈,有什么资格打我!”四姨娘委屈至极,眼泪再是忍不住滴落,她抬手猛的一抹,道:“我要见主君!我要见君母!你一个晚辈,凭什么资格打我!自我嫁入温府来,还从未有晚辈这般不敬于我!你又凭什么!” 这会子佟连连上前将四姨娘拉住;贺知书站在檐下,居高临下的看着四姨娘道:“凭我如今替母亲管家,凭你是妾!” “我可是贵妾!”四姨娘对着贺知书吼道。 听着,贺知书嘴角笑了笑,这会缓缓走了下来,道:“于我而言,贵妾即是妾,妾便是奴。如今既是我替母亲管家,我便有这个资格管教你们。”贺知书来到四姨娘面前,看着她道:“姨娘不过是妾,何来嫁入一说?父亲疼爱你们,这才抬你们为贵妾,让你们有自个的院落,弟弟妹妹也养你们自个名下。可贵妾终归也是奴。 如今,你们有这般好的过活,可也是全京城独一份的!如今竟还不知足,当真是太过放纵你们!母亲这般容忍你们,不过是看在弟弟妹妹的面上懒得与你们计较罢了,你们当真以为母亲是怕了你们这些得宠的贵妾? 当然,我虽不像母亲那般良善,可也不是那恶毒之人。这次,我会看在七妹妹的面上不惩戒姨娘,仅做口头上的警告,还望四姨娘能够自知之明,莫再以下犯上,莫得寸进尺才是!走!”说着,贺知书领着人便离开四院了。 ...... 第二百四十九回 命由天定 凉风推窗浅入梦,夜雨渐渐落京中。檐下提灯观瀑布,雷电羽羽醒意浓。 深夜,一场突落的大暴雨打破宁静,睡梦中的人无不被惊醒,落雨声完全覆盖阵阵鸣响的雷声;一下,温府上下突灯火通明,府内女使小厮这会急急着衣提灯出门去。 很快,各院房屋门窗紧闭,府内四处游廊的两边竹帘也全然被解绳放下。好再风不算大,雨水是直然而落,游廊的路中才无被雨水打湿,行人也不怕脚会打滑。 卯时,雨渐小,天地暗暗。路间小坑坐雨,雨滴落坑,泛起阵阵涟漪。行人无视足下,不小心踩落小坑,坑水溢溅。 三姑娘开一把雨遮陪同六姑娘早早来七姑娘院里,有女使给接了伞。两人在门外拍了拍裙摆上沾的小水珠后方入屋去。 这会有两女使跪床沿旁伺候梳洗,瞧七姑娘已经醒了;走近看,只见七姑娘趴在床上,一只手随女使擦拭。那双微微浮肿眼睛格外红。 见两姐姐来,七姑娘一脸委屈的看着她们,轻道:“姐姐...” 这一声姐姐唤入两位姑娘心里,瞬间心疼至极。她们急急坐了过来,一人看伤势一人嘘寒问暖。 只是,七姑娘这泪水仍在眼眶里打转不落,若是五姑娘这会在,七姑娘定会放声大哭罢。 “好妹妹,究竟是怎么回事,这还是父亲头次对我们发火...”三姑娘将七姑娘脸上的碎发拿开。 六姑娘将屋里伺候的女使喊了下去,这会凑过来道:“小寒被几个妈妈摁着打,也是疼得晕过去,若非是我及时让春分过去,那些妈妈当真不肯收手。” 七姑娘突然哭了起来,道:“可怪我连累了她...” “好妹妹,莫哭了莫哭了。”瞧七姑娘哭得如此可怜,六姑娘竟也有些慌了。 “此事既已发生,打也打了罚也罚了,好妹妹,你便老实交代,你究竟所见何人?以至于让父亲发那么大火?”三姑娘道。 七姑娘憋着嘴闷声落泪,她看向屋外,眼里竟浮现一丝凄凉悲哀。可七姑娘怎么也不肯开口,这会是埋下头无声痛哭了起来;三姑娘与六姑娘相视一眼,一会两人也眼眶湿润。 三人就在屋里静了好久好久... 七姑娘止了哭,缓了好久才小声道:“听说,父亲要把我送入宫去...” 听着,三姑娘低下头不说话;六姑娘抿了抿嘴。七姑娘又道:“命由天定,何须瞒我...” 三姑娘左右都不好说,她一手牵着一个妹妹,揉了揉她们的手半天没说话。六姑娘这会凑了过来,轻轻回道:“原想先瞒着你,怕你一时听了再难受...七妹妹莫怕,这本该是我入宫去,许是父亲一时气话罢。待父亲消气,六姐姐定让父亲再换回来...” “六姐姐可想入宫?”七姑娘看着六姑娘。 只见六姑娘暗叹了口气,半天才见她摇了摇头,眼神失神道:“我自然也不想,可也别无选择...只是七妹妹,我再不愿,也不想是七妹妹替我去了...” “七妹妹便好好养伤莫想旁的,父亲那边待他气消了,我再去说服父亲。”六姑娘道。 只见七姑娘看着六姑娘又看向地下,道:“我愿去。”话落,泪落。 三姑娘与六姑娘相视着,心想着,七姑娘到底见了什么人,这心得是被伤得多深。 “心而不得泪尽难,夜落奇雨表我心。”说着,七姑娘突抓着三姑娘的手哭道:“姐姐,姐姐...他已娶妻,我与他,不再有可能了...”七姑娘的泪水完全蒙住眼珠,模糊中只见眼珠微微泛红。 “将来父亲把我嫁与谁,又何尝不一样...三姐姐六姐姐可都有心喜之人?”看着两位姑娘不说话,便是默许了。七姑娘接着道:“如今,唯我无这福气。倒不如,入宫蒙求圣恩,将来兴许还能护我们温家...也可护他...”话落,三个姑娘纷纷哭了起来。 ...... 君母院。 雨落滴答,路上薄水环环。刘妈妈一手撑着雨遮一手搀着四姨娘来到君母院中。 四姨娘哭红的眼现还未消肿,她一脸悲伤无彩,神情失色的盯着君母的房门看着,也不进屋去,就在门外屋檐下站候。李妈妈也是两次出来请进,皆被一一回绝。 好一会,待君母梳洗好这才出门来;四姨娘一见,就差没扑上去,道:“君母还有心思打扮...倒也是,如今,是我女儿受罪。” 刘妈妈拦不住,这会急急道:“君母莫怪,姨娘她是...”话未落,君母抬手止住刘妈妈说话。 “葵儿也是我女儿...”君母道。 “君母心里当真有除了六姑娘以外的女儿?”只见四姨娘讽刺一笑,道:“不知是我眼瞎了瞧不到,还是原本便无?” “四姨娘说话可得注意分寸!”李妈妈这会道。 四姨娘瞪了一眼李妈妈道:“李妈妈无须唬我,今日我敢来此,便是大着胆来的,知道后果。” “我的葵儿纵然是有错在先,可打也打了罚也罚了!如今!你却还要把她送入宫去!”四姨娘恶狠狠的看着君母道。 君母道:“送入宫,是主君的意思,我也无法...” “你无法?”四姨娘笑了笑道:“我也不怕得罪君母你,今日便是被打死我也要说!” 四姨娘靠近君母,道:“我瞧,此事便是君母你主意的!若非是你在主君耳旁煽风点火,主君也不会突然改变主意,让一个庶出的姑娘替温府唯一的嫡女入宫!” “几个姐儿都是我看着长大的,都是我的女儿,何谈亲生不亲生?又何谈嫡出庶出?将来几个姐儿都记我名下,何人敢言她们是嫡出庶出?”君母道。 “呸!”四姨娘朝君母脚下吐了一口,被李妈妈刘妈妈两人制止。 “好话好人可都让你做尽了,我倒成了那个狭隘的恶人了!”四姨娘将刘妈妈推开,又来到君母面前道:“孟碧霜啊孟碧霜,我又何尝不知你!说得是比做的好听!” 李妈妈这会呵斥道:“四姨娘,注意你言辞!” 四姨娘指着李妈妈道:“你闭嘴!焉有你说话的份!”话落,四姨娘收回手又对君母道:“无非是舍不得自个亲生的,便要我葵儿去替你女儿送死,与其他姑娘何干,又与谁记你名下何干!那皇宫什么地方,你比我还要清楚!” “赵翠媚!我说了,云葵也是我女儿!你休要在此胡闹!”君母瞪着四姨娘道。 “这话鬼听了且不信!”四姨娘嘴角一笑,道:“除非,你让主君收回主意,还我葵儿自由!” 听着,君母眼睛直直的看着地上,淡淡道:“哪个姑娘入宫,岂是我一人能左右...” 四姨娘听着就差没气昏过去,她狠狠的甩了一下手,还未等刘妈妈打伞,这会淋着雨就走下去了;行到院门处,四姨娘回头瞪了一眼君母,又是吐了一口水。 君母站于檐下闭目叹气,随后便进屋去;李妈妈跟在旁骂着四姨娘,君母听着摇了摇头让其李妈妈作罢,李妈妈这才闭了嘴,给君母倒了杯水。 ...... 第二百五十回 横竖难做 入屋片刻,便见周妈妈脚步稍快从外头进来;周妈妈见得君母作了个揖后道:“那四姨娘怎跟吃了爆竹一样...”说着,微躬着身,凑近了些小声道:“君母,贺夫人又来了。” 君母喝了半口茶抬头看着周妈妈道:“又来了...” 李妈妈这会小声道:“这三天两回的来温家也不成啊...这外头都传成什么样了,不知道的还真以为我们亏待了他们家姑娘,这是撑腰来了。” 只见君母将茶盏稳稳放到桌上,双手理了理膝盖上的衫裙,道:“亲家母也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如今她怀有身孕,心急她也是在理...”看着周妈妈,问道:“母亲可是说了什么?” 只见周妈妈一脸僵笑,道:“这一大早的,老夫人早食都还未撤掉碗筷,那贺夫人便来到她屋里头,还是说那一堆关于如何养胎的话,说要时刻看护好二娘子等等的话来,这等事我们还能不清楚?且这些话也是来一次说一次,这不,老夫人今日别是心情不佳,这一听,当场便暗了脸。” “想是贺夫人没瞧见老夫人脸色,片刻不停的还在那说着,老夫人是越听越脑,后面直接都不听也不陪笑,尽管吃茶,时不时还同我们说话...见老夫人如此,那贺夫人也是脸色不好,两人就这般在那干坐着...我瞧着不大妙,便急急赶来了。”周妈妈道。 君母听后立即起身道:“去看看。” ...... 老夫人院。 只见堂上坐着的老夫人这会一手拿茶盏,一手拿茶盖翻着茶叶;她看了看外头,又看了看座旁的贺夫人,半天嘴角微微笑道:“亲家母这是不放心我们温家,还是怕我们温家亏待知书?” 只见贺夫人茶吃一半,眼睛眨了眨笑道:“老夫人,此话从何说起?” 只见老夫人眼神一闪,微微皱了皱眉,这会看着外头说道:“我们家孩童不少,夫人也是瞧见了的。个个是聪明伶俐,乖巧懂事...”说到这,老夫人的嘴角是怎么也压不住。 “盛儿的两个儿媳你也是见过的,生养得是极好,可比刚嫁过来时还要气色红润!一年不见两次病的...”老夫人道。 贺夫人听着陪笑的点了点头。老夫人接着道:“这君母待知书也是甚好,可比对六姑娘还要贴心!亲家母是没瞧见!若非六丫头心喜书儿,也不是一个小肚鸡肠的人,不然,怕是有的一闹的。” 听此,贺夫人很是满意的捂嘴笑了起来道:“是是是,这我倒听书儿提起过...也是,真情才能换真心,我们书儿待你们温家的任何人也是极好的...” “亲家母既然知道了,便无须日日如此忧心,这三天两头来回跑,这身子怕是要吃不消的。特别如今外头这种天气...诶!方才听下边的人说,亲家母可险在前院滑倒!哎呦,好再亲家母无事哦!不然,不说我们这些做亲家的心疼心慌,可叫书儿又该如何伤心!”老夫人故意将书儿二字说得重些。 贺夫人一听也坐直起来,急拉着老夫人的手道:“可莫让书儿知道了,她最是忧心我了!” 老夫人拉着贺夫人的手道:“怕是已经知晓了...” 贺夫人愁着脸看着老夫人,这会收回了手;老夫人见此连道:“我们定当是会好好照顾书儿,是放心尖上疼爱的...亲家母便无须三天两头的来回折腾,也好叫这些孝顺的后生们安心些...” 贺夫人撇了一眼,这会是不想再装傻,直笑道:“老夫人,是嫌我来的勤了?” 听着,老夫人僵僵一笑,道:“亲家母,此话又是从何说起...” 贺夫人暗下脸,看着外头说道:“我也不是聋人,也非故意没听见什么风声,知晓外头传得到处都是,可我来瞧我女儿有何错?可是女儿出嫁了,便不是我的女儿,我便不能来看望她了?” 贺夫人甩了一下手,端庄的放在膝盖上,接着道:“我确实是三天两头的跑我女儿婆家,是不好...可若非瞧在你们温家都是识大体大度的,跟外头人不一样,我这般要面子的人便也不怕外头人去说三道四的。是给你们添了诸多麻烦...” 停了一停,贺夫人对着老夫人抬手拍了拍胸口又道:“可我就这么一个女儿!如今她怀了你们温家的骨肉,最是要小心的时候。我如此紧紧看护,可不仅仅是为了我女儿一人,也是为了肚子里的孩子不是!” 老夫人听着点了点头,两人也无再说话。瞧着屋中半响无人说话,君母这会笑脸嘻嘻的进门来;贺夫人瞧见,连连起身迎了上去,道:“碧霜啊,瞧你,还是这般忙得不见人影。” 君母听着僵僵一笑,她看了看老夫人再看贺夫人道:“书儿如今怀有身孕,原是她管家,可不是怕她累着了,便又接手了过来...”君母将贺夫人拉坐下,道:“说到忙,倒还好!可亏书儿聪慧,管家可是有一手!如今我虽是接手管家,却无像旧年一般忙前忙后不见人影的。书儿打理的当,我便是整日坐屋里吃闲茶,府内上上下下依然还是井然有序的做活着,我是比以往闲了好些的!” 贺夫人听着是一会笑一会平静的,半响才道:“听着倒是气派,可管家是苦累活,我懂的。”说着,贺夫人还拍了拍君母的手。 瞧屋里的人这会都不说话,贺夫人心里一喜,起身道:“不闲谈了,你陪老夫人留下吃茶,我自个去瞧瞧书儿,该是起身了。” 老夫人听着直看着贺夫人,也无说话,倒是君母点了点头。目送贺夫人离去,见人出了屋子,君母才落了坐,暗叹了口气,道:“我这婆婆,是横竖都难做啊。” 话方落,老夫人突然扔过来一个核桃,正好落入君母怀中;君母反应迅速双手给接住了,可心里却是一惊,她歪头看了一眼老夫人,只见老夫人这会气怒着脸看着她;君母不明,这会连连起身小心道:“母亲...” 老夫人憋着嘴,脸上好似有一丝委屈,道:“在外头偷听这么久,也不知早些进来救我...你可知婆婆难做了,我亦难做。” 听此,君母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般,她尴尬的低头笑了笑,也不知这会该说什么好。君母杵在原地发愣一小会,最后双手举起那颗核桃对着老夫人说道:“多谢母亲赏的核桃...”听此,老夫人无奈的摇头笑了。 ...... 第二百五十一回 眼不见晴 七姑娘院。 数日过去,七姑娘的伤逐渐见好。然而四姨娘却终日在屋里烧香拜佛不见外人,饭也食得少,肉眼可见她清瘦好多。 七姑娘如今能下榻,可左右还需有人搀着。久不见日出,如今又是多雨季,瞧这天色阴暗,七姑娘心里更加好不起来。 听小寒说四姨娘已跪拜佛祖数日,那膝盖已是乌青一片,可四姨娘执意不抹药,任由它伤着。主君也数日无来过四院瞧四姨娘,此间唯有二姨娘三姨娘来看望过她一回。 “姨娘,为何如此...”七姑娘站在门外望着外头,只见清风轻拂绿叶,黑暗的天又落起点滴细雨。 “姑娘可还记得那日,姑娘说的,愿入宫?”小寒道。 七姑娘抬眼望着天,眼角一滴泪划过脸颊。小寒接着道:“那日,四姨娘得知姑娘意愿后,是哭了一天一夜。刘妈妈说,四姨娘哭怨自个罪孽深重,才害得两个姑娘都要远离她,害两个姑娘都去了那种地方受罪。之后,姨娘便日日吃斋念佛,吃得少歇得少...听刘妈妈说,四姨娘都瘦了好大些,瞧着实在叫人心疼。” 小寒递给七姑娘一条巾帕擦泪;七姑娘直接无视了,她抬手轻轻在眼角一抹,又将手伸到眼前,看着手指上沾染的泪水,她用拇指揉了揉。只见她面色平静,半天无说话。 待外头轻风吹干了手指上的泪水,七姑娘才道:“我想见见姨娘。” 小寒低下头,红了眼道:“好姑娘...四姨娘说,除非姑娘改变心意,不然,她不愿见你。” 七姑娘看着小寒;小寒接着道:“姨娘还在气着,说姑娘自作主张...姨娘是得罪了君母也求过主君,只为不送姑娘入宫...可姑娘却...” 七姑娘又一滴泪落下,半响才道:“那便见父亲,你亲自去传话。” 小寒惊愣的看着七姑娘,七姑娘接着道:“我如今伤着不便多走,劳父亲他腿脚了。”听七姑娘语气坚定,小寒只好点头去请了。 许久,七姑娘一直在门外站着等着,直到小寒回来。可见只有小寒一人回来,七姑娘一时失落又生气,道:“父亲是不肯见我,还是不敢见我?” “主君说,姑娘既然有伤在身,便好好养伤...”小寒道。 听着,七姑娘心口一酸,眼眶瞬间湿润道:“都不愿见我...” 小哭好一会才停,七姑娘突抬手捶门,狠道:“横竖,父亲我是要见的!” 原想着,便是托着身也是要去见的,可才跨出一个门槛,这屁股突传来一阵酸疼,七姑娘实在是难忍,故道:“小寒,去套个轿子来吧。” 小寒应了是,这就去了;又是等了好一会,七姑娘才如愿离院去。 路中,六姑娘与三姑娘正赶着要来看七姑娘,这会却听下边人说七姑娘坐着轿子去了主君院,故而两姑娘惊了惊,这会急急也赶着去主君院了。 主君院。 轿子稳稳落地,七姑娘被小心扶了出来。七姑娘望了一眼屋里头,如今天色灰暗,屋里竟也是一片昏暗无光。七姑娘看了小寒一眼,心有疑惑。 这会二四从偏旁走来,给七姑娘作了个揖,后小声道:“姑娘,主君在屋里头。” 七姑娘点了点头,这会缓慢上了阶;才入了屋,七姑娘便将小寒等人一一挥手赶了出去。 七姑娘独自一人小心挪动着,只见屏风后的书室,主君正坐在窗旁,借着一丝微弱光线练着字,而他左前处,就放着一台没有燃火的烛台。 七姑娘慢慢走近,可见主君甚是入迷,且都不知七姑娘就在室内;七姑娘来到书案旁,左右打量了一番,最后瞧见案角旁放了一张字帖。 七姑娘淡淡念道:“君生我生,君逝我死...” 主君突停下笔,侧着脸看过来一看,见着是七姑娘,主君又练起字来;七姑娘道:“父亲宁愿暗里寻光也不点灯,这般写下的字,是更能铭记于心?” 听此,主君放下纸笔坐直了起来,道:“果不假,葵儿最是像我了,也就葵儿明父亲之意。” 七姑娘淡淡道:“像父亲一样心狠手辣吗?” 温衡愣了一愣,依旧侧着脸,问道:“葵儿怎会有如此想法?” 七姑娘咬着牙跨了一大步过去,道:“父亲究竟将他如何了!他可是朝廷的命官!” “我亦是朝廷的命官。”主君拿起笔,沾了沾墨接着练字,道:“天色昏暗,眼不见晴,生死不知。” 七姑娘惊恐的看着温衡,道:“姨娘说的不错,父亲果然心狠手辣!”七姑娘气得紧握双手,眼泪哗哗滴落。 瞧温衡仍旧平静的练着字,七姑娘无力的别过脸抹去泪水。不经意间,七姑娘又看见了书案上那张字帖,突觉乃天之意。她伸手拿起念道:“君生我生,君逝我死...” 话落,手上的字帖被七姑娘拧成一团;温衡闻声望了过来,淡淡道了两个字:“天真。” 七姑娘憋着嘴哭着,她紧握双手道:“天真又如何!父亲若不将他完好的还我,我便死在父亲面前!” 温衡冷哼一笑,他趴在纸上接着练字,道:“我多的是女儿,不差你一个。你死了,我还有女儿。可你祖母、姨娘还有你五姐,怕是要为你的天真哭死。” 七姑娘接着道:“我若死,便无人能替你唯一的嫡女入宫!” 温衡停了停,道:“在我这,女儿便都是我的女儿,何分嫡庶?” 七姑娘道:“若真如此,又何须将我们几个姨娘生的记于君母名下!” 温衡淡淡道:“那是做给外人看的。”见七姑娘还未回话,温衡接着道:“你若死,他必亡。他的家人,也要跟着陪葬。” “父亲!”七姑娘气得将手中纸团扔了出去。 突然,天落起大雨,刮起中风。风推雨滴入窗中,草纸生珠字有影。温衡连放下笔,双手拿起纸抖了抖,又抬头看了看天;突一滴雨水入眼,温衡眨了眨,连抬手撸袖点眼,待舒适些才道:“葵儿啊葵儿,你最是像我了...” 瞧着风越来越大,温衡有些手忙脚乱的关上窗,这会屋里更是漆黑一片;温衡回头看了一眼七姑娘,只见七姑娘正恶狠狠的盯着他看。 温衡低头笑了笑,这会摆了摆手道:“回屋去吧。” 话落,屋外的小寒这会进屋里来搀扶七姑娘;七姑娘忍着痛走快了些,待出了门才缓下脚步。 行于游廊处,见着这雨越落越大,七姑娘停下脚步看雨。只见她哭花了脸,哽咽道:“瞧,落大雨了。连天都哭了。天且知怜我,可他们,却无一人怜我。五姐姐,葵儿明白了,葵儿终于明白了,葵儿明白你的痛苦了...”七姑娘紧握着手,扶靠在柱子上,暗道:“我才知,竟是这种滋味...” 瞧着七姑娘哭得如此伤心,早早站在远处的三姑娘与六姑娘现是不敢靠近,只得在原处心疼落泪。 ...... 第二百五十二回 金命之身 京街。 落雨数日未停,府内多人心绪未安。四姨娘吃斋念佛数日,今日可算出门,只为五姑娘及笄礼看日;四姨娘内心再是多不愿见人也不得不出门,于她而言,任何事都不比女儿之事重要。 雨渐小,刘妈妈陪同四姨娘早早在府门处等候君母,见得君母到来,四姨娘面无表情的站在原处,君母仅瞧了一眼,便往前头行去;李妈妈先是下了阶打伞后才伸手牵着君母上了车。 街上,车中。四姨娘与刘妈妈坐在车内,四姨娘看着车板发呆,刘妈妈看着四姨娘发呆。车子摇摇晃晃了好一会才稳稳停下。 刘妈妈撩开车帘望了一眼外头,见着李妈妈搀扶君母下了车,刘妈妈放下帘子轻道:“姨娘,到了。”话落,刘妈妈先落车打伞,四姨娘抓了一抓裙摆后头才下车去。 店内一个小师傅瞧见了来客,这会速速打伞快步走出来迎接,嬉皮笑脸的躬着身,道:“二位娘子寻先生看日,可有前定?” 李妈妈打量着小师傅,毕竟这里她也来过几次,先前的小师傅是认得她的。李妈妈道:“小师傅,是新来的吧?” 听着,那小师傅笑了笑,知道来的是贵客,故道:“原是贵客,快请!” 小师傅速速收了伞,躬着身走在君母和四姨娘跟前带路,待到二楼一间屋子外,小师傅停下敲了敲门,得到应允这才推门而进。只见那位白发苍苍的老先生就坐在那,小师傅上前作揖道了一声:“师傅,客来了。” 只见老先生抬了抬手,示意孟碧霜她们落坐,小师傅朝孟碧霜她们作了揖后这就关上门离去;老先生仍旧是不变的步骤,他双手伸了出来要八字。 四姨娘瞧着便知老先生要什么,故将八字放于老先生手中。今日看的是五姑娘和六姑娘的八字。 “是个好时日的。”老先生指六姑娘,又道:“本性活泼心地善,时而高傲...”听此,孟碧霜暗叹了口气。 老先生开始掐指算:“子丑寅卯...六月初八,七月初七,辰时既办。” “老先生,那这两日又那个更好些?”孟碧霜比划着两指,老先生一看便明白其中之意。 “都是好日,先后罢,若想早些办便六月,晚些办便七月。”老先生将字条叠好递还君母,又拿起五姑娘的字条。 “时日也是好的...性静思重,心纯则顺...”老先生闭上眼,一手掐着手指开始算:“子丑寅卯...” 四姨娘是个聪慧的,她听得出先生此话之意,可见君母这会还朝她看了过来,故而四姨娘有些挂不住脸。 这会老先生睁开眼说道:“姑娘明事心长成,离去花神自护安。无需办礼。” 四姨娘点了点头,这会是松了口气。不得不说,五姑娘确实懂事,确实是比六姑娘还要心神稳定,明理明事。 ...... 孟碧霜与李妈妈走得稍快,这会已经上车离去。四姨娘在店门外小站了好一会,半天才道:“什么性静思重,莲儿这般乖巧的姑娘,能有什么心思重的,还什么心纯则顺,这是说我的莲儿心思不纯了?” “什么老先生,我看就是个假的。”四姨娘憋了许久,可算说出。 “姨娘!这可在人家的店外,此话若被听了去可不好。”刘妈妈按住四姨娘的手,最后搀扶着四姨娘上了马车。 “莲儿的性子刘妈妈也是清楚的,可这老先生这么说,能信吗?”四姨娘问刘妈妈。 “咱五姐儿最是安静少话,心地善良的,这全府上上下下都知道都清楚,反正老奴不信这先生!”刘妈妈点头回应。 四姨娘抓着刘妈妈的手,道:“原说六姑娘倒是有理的,可偏偏说莲儿...” “姨娘也莫气,也不是个个先生都说得准的,也有半糊涂的。再说了,兴许只是老先生提醒话罢。毕竟咱姐儿心思纯,做不来那不纯之事,自然也是做得不顺的。”刘妈妈安抚四姨娘,四姨娘听着有理,这会倒也没那么气了。 君母车里头。 “这老先生倒算对了六姐儿的脾性,可却说五姐儿思重,心不纯则不顺之意,这倒让老奴纳了闷了。这五姑娘老奴也是看着长大的,安静少话不说,心地善也细腻...”李妈妈陪同君母坐在车里头谈话。 君母想了想,道:“原我也是这么想的,可仔细想想,姑娘们大了,什么心思没有?说来倒也不足为怪了。许是老先生无细说罢,懿儿也是有心思的。至于心纯则顺,想是提醒五姐儿莫做不纯之事罢了,像五姐儿这般心性的,怎做得来这些事?” 李妈妈笑道:“君母果真是有见识的,听君母这么一说,倒通了理了。” “看来,一切皆有定数。如今云莲陪伴老王妃远离京城,可不知何时才归。如今无需办这及笄礼,倒也省了事。回头派个人传话,届时给云莲煮个甜圆食下,便算及笄了。”君母道。 李妈妈应了是,这会撩开帘子往后看了看,惊道:“四姨娘的车怎没跟上来?” 君母急急往后看了去,想了想道:“罢了,随她去罢。” 谁知,车行不到几米远四姨娘便喊了停车,车就停于京街正中;只见四姨娘独自打伞落车,速速往返行去。刘妈妈在后头看着干着急,这会找了一把雨遮也急急跟了上去,却不敢大喊四姨娘。 果不然,四姨娘又回到那个店中。小师傅看了一眼,连连快步走来道:“娘子可是落了什么东西?小的替你去寻?” 四姨娘道:“无落东西,只是还有一事要寻老先生,劳烦小师傅通报一声。” 小师傅笑道:“好说好说。今日来客不多,现下老先生屋中仅有一客,待事成我便来请娘子上楼!” …… 四姨娘现场写下七姑娘的八字递给老先生;也是奇怪,方才两位姑娘的八字老先生仅看一眼便能辨其性,可七姑娘的八字倒是看了半天;见此,四姨娘是正襟危坐,心中有慌的坐候老先生开口。 “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莫将闲事挂心头,便是人间好时节。”老先生突起身到后头书架上取来一本书,翻了半天才掐指算上;可见他一会神色惊愣一会皱了眉,四姨娘见此是如坐针毡。 “姑娘乃金命之身,可却无金运...敢问姑娘名字是哪几个字?”老先生问。 “温云葵!”说着,四姨娘又急急写下,递给老先生。 老先生算了算,道:“八方十二花凡梦,百花单八十二凡。尘花九归金媛録,怪岁末唤散花魂。”老先生皱着眉头,摇头道:“字错了。” 四姨娘不明,问道:“何字错了,为何?” “似如,花魂生,阴不向日。葵随日行,怎可是葵?”老先生对着四姨娘道。 四姨娘愣住,思想片刻才道:“葵儿是阴月生,这才给取了向阳字...” 老先生听不见四姨娘说的话,这会怜惜说道:“日久入心,再换已晚。”话落,老先生将八字还给四姨娘。 四姨娘握着手中八字,在屋里空坐许久才离去。刘妈妈就在楼下等候,见着四姨娘连连迎了上去。 只见四姨娘满脸委屈的看着刘妈妈道:“只怜金命无金运...看来我的葵儿,是注定要入宫的...金命之身,便是有做娘娘的命,而无金运,便是无做皇后的运罢...” ...... 第二百五十三回 傲娇跋扈 五月底,天晴,炎热。 今日温府孟府有喜,两家天亮同放爆竹迎喜。辰时,孟大将军孟京洲携长子孟子青带着数抬礼金前往温府提亲下聘。 贺知书如今胎儿稳定,故协同君母一起操办今日宴席;然,今日贺夫人又来,方一进府门便见贺知书在大厅门处安排下人干活。 贺夫人气得就差没破口大骂,今日温府人多,她不得忍下来,且来客皆是达官显贵,都是认识的。时不时的,还有人过来问候,贺夫人也不得不笑脸回迎。 可算到大厅门处了,贺夫人黑着脸将贺知书拉到一旁问话道:“温家是没人了吗?竟要一个大着肚子的娘子去操办宴席!谁主意的!可是孟碧霜?你可知你这一胎来之不易!” 贺知书拉了拉贺夫人的手小声道:“母亲,你小声些!这是我自个主意的。近日家中事多,我看母亲一人忙不开,便想着,如今胎儿也稳了,可以着手帮着些。也就是在这里到处看看把把关,出出小主意罢,无乱跑乱动!”贺知书指了指大厅,道:“瞧,那扑了棉垫的椅子,正是母亲给我备的。我就坐那,只是有些坐累了起身站会。” “那嘉祥郡主呢?好歹她还是温家的大娘子,何时须你一个大着肚子的二娘子来协助?”贺夫人道。 贺知书道:“郡主一早便来了,就在后院同祖母陪其他夫人娘子呢。母亲,你又不是不知道...” “我知道什么?便是另立府门,那也是温家的儿媳!”想了想,贺夫人接着道:“不成,在孩子落地前,你必须回家中住!他们温府事多,怎能时时照看到你,我不放心,你跟我回去!” “母亲说什么话呢!”贺知书抓开贺夫人的手,这会还要说什么,便见沈家来人了。 只见大姑娘怀里抱着沈珩瑛,同沈伯怀齐齐的走了过来;身后跟着几个女使小厮,手里各提满了贺礼。 贺知书朝他们笑着,嘴角动了动道:“母亲可莫再说了,沈家来人了!母亲去吃茶吧!”送开贺夫人,贺知书迎了上去。 “几日不见,我们珩瑛又长大了!”贺知书宠溺的摸了摸沈珩瑛的小脸颊,只见她看着贺知书笑着,也伸手摸了摸贺知书的脸。 大姑娘温云锦连连抓开沈珩瑛的手道:“珩瑛乖,不可无理,要给二舅母请安!” 话落,只见沈珩瑛双手握着,笑脸嘻嘻的朝贺知书作了个揖。旁人一见纷纷心喜不得,都夸赞着沈珩瑛乖巧机灵。 “母亲婶母在祖母院里陪客呢,大姐姐大姐夫去吧!”贺知书道。 大姑娘这会将沈珩瑛递给沈伯怀,双手扶着贺知书打量着,道:“好妹妹,你身子重,就不要在这守着了,我不放心。方才见贺夫人往后院去了,你们母女难得聚,还是同我们一道去祖母屋里吃茶吧!” 听着,贺知书瞧着四处;这会大姑娘接着道:“莫看了,这前院接手的都是府里的老人了,这等大场面他们是接手过几次的,轻车熟路不怕办不好。” 贺知书还想说什么,又被大姑娘打断,小声道:“今日来客众多,你这般大着肚子协助办宴,这知道的,是知你有孝心要帮助母亲,可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恶婆婆打压儿媳,难免落人口舌...” 至此,贺知书才点了点头,道:“姐姐心细,倒是我疏忽了...”话落,大姑娘搀着贺知书一同去往老夫人院。 老夫人院。 今日来客的夫人娘子皆来过老夫人屋里请安,寒暄个几句后便去了后院方亭,女子的宴席就设在后院花园处,与男子分开。 此时花院处欢声笑语,夫人娘子坐落吃茶点心,姑娘们赏花追玩,还有偷偷溜去前院看郎君的;亭内夫人娘子有捂嘴笑谈的,有淡定提嘴陪笑的,还有笑得前仰后翻的,有端庄严肃的,也有放声大笑的。其人如同蜜饯一般,各式各样,无一相同。 只怜道,如此好风景,七姑娘却只得在院中学规矩。一家女眷皆为七姑娘求过情,可温衡却回一句:苦学数日,莫因一日之喜而前功尽弃。就此,七姑娘甩头离去,众人也不再说话。 七姑娘院。 怎知温衡脸面大,宫里给拨了一个老嬷嬷和一个小宫女前来教导,温衡前后只花了打点的小钱。 七姑娘学了几日规矩,好在是伯爵府的姑娘,只要老嬷嬷稍微提点便可做得很好,倒是少吃苦头的。 只是今日老嬷嬷要考七姑娘的女红,七姑娘心躁,这等安静细腻的活多少干不来也不愿干,自然那花也是绣得歪七八扭。 老嬷嬷就坐在旁处吃茶,时不时的过来看看七姑娘;瞧七姑娘手指扎破几处,老嬷嬷见着摇头走开,小寒于心不忍,掏出巾帕要递过去,却被小宫女拦下。小寒气得无处可撒只得忍着。 只见那绣棚上的花已沾了好几点大小不一的血点,其形比七姑娘绣的还要均匀圆滑。老嬷嬷时而不忍,便伸手指点了些。 可听院外嬉闹声一片,屋中却压抑无声,七姑娘一时委屈落泪,脾气也上了来;这会她拿起剪刀,连绣花针一同一刀剪断,七姑娘发了疯的将绣布剪烂,而后将花棚推倒,将桌椅踢翻... 瞧此情景,老嬷嬷是吓得连连惊起,这会小宫女连连上前搀扶老嬷嬷一同躲到旁去了。 七姑娘又将老嬷嬷的茶点心一同掀翻,道:“看什么看,滚,都给我滚!” 老嬷嬷指着七姑娘的手抖了抖,道:“你贵为伯爵府的姑娘,怎可这般鲁莽!” “伯爵府的姑娘就我如此!”说着,七姑娘突捡起地上的剪刀朝老嬷嬷走去,嘴里小声道:“我从不稀罕什么伯爵府...” 那宫女见刀吓得嘴抖,道:“云葵姑娘!我们可是宫里来的女官!是圣上的人,你岂敢!” 七姑娘红着眼,嘴角上扬道:“身为贵女,傲娇跋扈,脾气不好正常不过,我年纪尚小,还不懂事,若是伤着嬷嬷哪了,还望嬷嬷莫与我计较才是...” 嬷嬷吓得连连摆手,这会急急快步出门去,这会也来不及关顾护她的小宫女了。 待人皆离去,七姑娘吓得将剪刀扔了出去,一个女使连连上前拿走剪刀;小寒急急上前扶住七姑娘,也是吓坏了。小寒心慌道:“姑娘,你这是做什么,要真伤了怎得了?” 七姑娘坐地上哭着,道:“要真伤了才好,可恨我只敢吓唬她们...”七姑娘抱住自己的膝盖,哭道:“也不知五姐姐何时才回来...” “小寒,我不想进宫,我不想进宫...”七姑娘紧抓着小寒的手哭着摇头;小寒紧抱着七姑娘安抚着,却无能为力为七姑娘解忧。 ...... 第二百五十四回 胆如蚁小 老夫人屋。 大姑娘一回来,老夫人是紧拉着大姑娘的手不舍放开,两人紧挨着坐谈;沈珩瑛被杨月拥抱在怀中,家里上下是紧围着她逗乐的; 这是温府头一个外甥女,可别提多疼爱。沈珩瑛出身本就高贵,如今更是万千宠爱,瞧她左右手的两个金镯子便知,其镯子是由百朵小金云镶嵌连接成镯,怀中所戴的玉坠是沈家唯一的传世玉。 如今温家二房的温子义和温子道也是小小人了,是爱四处乱跑,今日倒是在沈珩瑛面前乖巧懂事,知道陪妹妹玩。 八哥儿温世彧现是谦谦君子模样,跟四哥儿是如出一辙,早两年前还调皮捣蛋,如今也是是同四哥儿一般温润如玉,只是身材要比四哥儿高大壮实些。 “我愁着有何用?他是一句也听不落肚,我便是说破了嘴,他还是那般孩子气。”杨月拿起巾帕给沈珩瑛擦了擦口水,接着道:“只盼祖先能佑他,给他寻个好妻子,倒也不论千金不千金,管得住他便好了。” “博儿慢些,妹妹不着急走的。”从门外便传来郡主赵嘉祥的声音;屋内突一片安静,众人纷纷看了过来。 只见,温承博提着一个有他半个大的灯笼从门外急急走来,嘉祥郡主就跟在身后;承博从人群中穿过,直直来到沈珩瑛跟前,他吃力的将灯笼举高到沈珩瑛面前道:“珩瑛妹妹,这灯笼送给你。” 众人纷纷看着,也不说话。可见沈珩瑛好似也喜欢这灯笼,她伸出一只手上前抓了抓,可见抓不了又伸出另一只手,两手突用力一捧,承博手中的整个灯笼便直接将她整个小小人淹没了。 承博急急拿了起来,见沈珩瑛笑着没有哭闹,承博这才松了口气;那灯笼又被沈珩瑛双手捧了过去,见此,杨月给小心提了提。 待承博空了手,嘉祥郡主才道:“博儿可是忘了什么?” 承博看了看郡主再看了看朝他笑着的人们,这才想起作揖;礼后,众人纷纷笑了。老夫人连连伸手将承博牵了过来,笑着对郡主道:“他倒愿听你的话。” 郡主还未回话,承博先是回道:“郡主娘娘待我好,我喜欢郡主娘娘。” 话此,众人纷纷看了过来;郡主听着心喜,现是紧张的扣着手。老夫人看着承博,笑问:“谁告知你她是郡主娘娘?” 承博回头指了指门外的女使,道:“我同她们叫的。”顺着手指,众人纷纷望了出去。 “胡闹。”老夫人将承博拉到怀里,将他转了身对着赵嘉祥,指着赵嘉祥道:“博哥儿,她是你母亲。” 承博抬头看着老夫人又看着赵嘉祥;嘉祥紧张的看着承博。这会大姑娘温云锦道:“博哥儿,郡主娘娘是你母亲,博哥儿要唤母亲才对。” “母亲...”承博看了看郡主,又道:“可母亲应该是陪在我身边的...可郡主娘娘没有...”说着,承博有些委屈的低下头;众人见此纷纷心疼不及。 赵嘉祥连连上前蹲下,摸着承博的脸说道:“对不住,我也是头次当母亲...”赵嘉祥知晓一个孩子对母亲的期待,故而她感同身受,落泪道:“博哥儿可愿做我的孩子?以后...以后,我一定会努力做一个好母亲,日日陪着你好不好?” 可见承博无一丝犹豫,他连连抬头,嘴角有些按压不住的心喜道:“真的吗?” “什么真不真的,她就是你母亲!”话落,老夫人将承博轻轻推入赵嘉祥怀中。众人见此纷纷同喜落泪。 “母亲?母亲...母亲!”承博甚是开心,他紧紧搂着嘉祥郡主的脖子蹦着,这是他懂事以来最开心的一次。 嘉祥郡主也是生疏得很,至今未反应过来,一句应答都没有。可能是不知所措,也可能是害羞吧。 ...... 府门处。 “我且说了,去去就来,去去就来!”温玉墨耐不住无趣,这会着急要出府去玩。可温盛早吩咐了身边的人要看紧他,今日是哪都不能去的。 “三郎君,你且可怜可怜我吧,主君要我看紧三哥儿的,你若出去了,主君会责怪我的!”那小厮紧紧拉着温玉墨的手不愿放开。两人就在府门内争执着。 “不过骂你几声罢了,又不会打你,怕什么?你呀,还是这般胆如蚁小。”话落,温玉墨一个机灵便抽开身往门外一跃。原以为是可解脱了,且不料迎面撞过来一个姑娘。 一声惊吓,两人纷纷坐地。温玉墨脑壳一阵迷糊,只听见一个女声骂来,道:“何人如此不长眼睛,连我们家姑娘也敢撞!” “百儿,温府之外不可妄言。”余曼姬拉住贴身女使百儿的手,让其注意言语,毕竟温府之客来者非富即贵。 两人一同起身;见撞的是一个姑娘,温玉墨有些愧疚的低着头,道了一声:“对不起,不知姑娘可有摔着哪了?” 余曼姬速速整理裙摆,摇了摇头;这会荣管家出了门来,给余曼姬作了个揖道:“余姑娘...”看了一眼温玉墨,接着道:“余姑娘见谅,这是我们二老爷的三哥,玉墨。”又对温玉墨道:“三郎君,这位是宁国公府余家的二姑娘。” 温玉墨连连抬手作揖,道:“余姑娘,实在对不住,怪我莽撞撞了姑娘,还望余姑娘见谅。” 余曼姬微微一笑,道:“我无事,郎君莫自责。” 话落,两人相视一眼,余曼姬急急收回了眼,屈膝做了个礼后便入门去;温玉墨回头看着,一动不动。 荣管家盯着温玉墨瞧了瞧,摇头笑道:“人走远了。郎君可还出去玩?” 温玉墨这才回过头来,走了几步又回头看荣管家道:“与你何干!哼!”话落,温玉墨小跑了起来,他抬手挥了挥道:“荣管家,你眼角有灰!” 听着,荣管家连连转过身,身后一小厮急急上前给荣管家看了看,却不见什么灰。 荣管家无奈摇头,道:“又中三郎君的套了。” ...... 第二百五十五回 及笄之礼 及笄礼,潮州府乡俗称其为:出花园。 六月初八,六姑娘及笄。及笄当日,六姑娘不可踏出房屋。其礼节做礼期间,六姑娘只得在屋内操办完礼。 及笄前夜,一更天,及笄礼始。六姑娘需以十二样花泡水沐浴,更换新红里衣;一个大红木浴缸就置于屋内屏风后头,由春分侍候六姑娘沐浴更衣。 候在屋内厅处还有六位女使,这会她们端着用红布遮盖住的小竹篮进到屏风后头来,由李妈妈和春分一一掀开。 小竹篮里头分别放有榕树枝一对、龙眼枝一对、石榴花一对、桃枝一对、状元竹一对、仙草一对,合称十二样花。将这十二样花放入浴桶中泡浴,此为一礼;浴成更新衣,此为二礼,礼暂成。 翌日,天未亮,君母便起身去往六姑娘院里吩咐,后厨更是早早忙得不可开交。 卯时日出,负责梳妆打扮的几个女使已候在妆台前,还有十二位女使候在屋外等着差遣。 君母见六姑娘无醒之意,故让春分小心上前唤醒;才睁眼,便见君母柔笑的看着她;六姑娘慵懒的唤了一声母亲后又闭眼睡去;可不到眨眼的功夫,正要再入睡的六姑娘便被春分直接拉坐起来,这下不得不醒了。 君母坐到床沿边,双手捧着六姑娘的脸,轻轻的给揉了揉眼睛道:“可醒了,给六姑娘梳妆打扮吧。” 六姑娘拉开君母的手,半睁着眼问道:“现才几时?” “卯时了。”君母说。 “这般早!”六姑娘嘟着嘴巴说。 “今日不同往日,该早起的。”说着,君母起身让开来,让女使上前伺候更衣。想了想,君母接着道:“懿儿今日可要注意言语!不该说的别说,最好是不开口好,再是让你做什么,你便照着做便好,少问这问那的,最好都别问。” 君母最是担心六姑娘的嘴,这会直接给吩咐上了,因今日是吉日,怕六姑娘管不住嘴说了不吉利的话来。 瞧六姑娘昏昏沉沉的模样,君母忍不住上手摇了摇道:“你可听见了?” 六姑娘艰难点头,嗯的一声:“听见了母亲。” 六姑娘倦意还浓,这会是任由着女使给伺候更衣;由着春分与李妈妈给搀扶去梳妆台梳洗;君母就站在旁处看着安排着,她指了指床,这会站于身后的两个女使便上前整理床。 今日样样是新,且样样得是红。如盛水的面盆便是染了红色的铜盆、净脸的面巾得是新的红的、梳妆台上的梳子、发簪也都是红木,且也都换了新;再有新的红色绣花袍一套、红木屐一双、红里衣一套、红色油纸伞一把、新竹凳一张、红木桶一个等... 六姑娘洗漱完便由君母同春分一同给侍候梳妆打扮;今日梳的发髻比往常要落落大方些,不再孩童模样。六姑娘爱美,这会瞧着铜镜内自己的新发髻心喜极了,她摸了摸发髻夸道:“这妆发甚好!” 君母左右瞧了瞧,对李妈妈笑道:“这妆发确实要大方些,是少了往日的些许稚气。” 梳妆打扮完便是更外衣;前前后后有四个女使伺候穿衣绑衫;六姑娘看着铜镜里的自个,又提起衫摆摸了摸看了看,笑道:“这新衫当真好看,似婚衣!这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要出嫁了。” 君母不说话,左右给瞧着仔细,这会指了指六姑娘腰间道:“这里绑好些...木屐给穿上。” 梳妆打扮半个时辰之久,君母瞧着妥当,这才接着下个环节。 屋外这会进来两女使,一个手拿着一个竹编圆簸箕放床上,另一个将新竹矮凳子搁床榻最里头,与圆簸箕对立... 后又进来十二个女使,她们手里分别端了十二碗糯米圆、十二碗番薯圆、十二粒染红鸡蛋、米饭八碗、猪肚一个、脖圈一环、糕粿、圆粿、葱一盘、再有红花草水一碗... 圆子分六碗为一端,由四个女使端;米饭分四碗为一端,有两女使端;其他一样一人端,碗盘筷也全都是换了新的。 十二位女使候床榻前,由李妈妈和君母给将那些端放床榻上竹圆簸箕里,待全放其,女使都退去;李妈妈与春分一同搀扶六姑娘上了床榻,落坐里头的竹凳。待辰时到,六姑娘便开动筷子吃圆竹簸箕里的东西。 接着,君母端起红花草水,拿起红花枝在碗中沾水,又在六姑娘身上及床踏上点洒一番。 后,六姑娘端起簸箕里头的一碗圆子吃了一口,每碗均只吃一口,待二十四碗都吃遍,再吃八碗米饭,同二十四碗圆子一样,只夹一小口吃。 再剥一红鸡蛋吃,后又夹几块葱吃,其他些个猪肚、脖圈、糕粿、圆粿也都是小咬一口。这礼便成。 这些剩下的还会被取回倒进锅中重温,再分院里的人吃食,寓意沾福。 礼成,女使将这些都撤下,可因俗,今日六姑娘都得待屋内不可外出,但屋内可任意走动。 君母看着这些都撤下,又瞧着六姑娘下了床榻,心里慰籍道:“我们懿儿现是真真正正的姑娘了。” “辛苦母亲一早便为懿儿张罗这些。”六姑娘挽着君母的手一同落坐。 “待这些温好,再叫李妈妈给各院送去。今日你可就留屋里头哪也别去了,若是觉着无聊,便叫人去喊娉儿葵儿来陪你说说话。”君母道。 六姑娘只管点头,道:“母亲便莫操心了,母亲若有要事可尽管去做,不用留下陪我。” “也好,确实还有事情要做。”君母起身来,又道:“若想找人说说话,记得叫人来传,还有啊,若想吃些什么也仅管叫人去取,你可记得别出了这门!” 六姑娘将君母推了出去,道:“知道了母亲,你且放心去吧,这些我都懂得。” 可离礼成不到一柱香,六姑娘便已经按耐不住无聊了,这会屋外候着的女使便被叫进去几个。 不一会,屋内便传来一阵欢笑声。这便是君母之意,她最是清楚六姑娘的性子,知道她会闹腾耐不住无聊,便早早叫几个机灵有活力的女使给候着,供给六姑娘任由差遣陪玩。 第二百五十六回 天下独一 (祖国生日快乐!祝福繁荣昌盛,国泰民安!) 锣响鼓起人看人,爆竹惊耳震地。红纸鞭炮烟花开,落地满红张彩。 门外处,围满宾客与路人,人人相望相谈,静待新人现。 这会,一个腰间系了红绸的小厮轻脚一跃出门来,手提爆竹两串,每每步行咯咯响。就于府门前灰埕处燃爆竹,每两个一燃,共十二响。 旁人捂耳惊退步,面容笑谈喜事来。爆竹燃尽锣声续,迎亲队现鞭炮燃。红纸飘散烟满天,瞬时难见人清颜。 新郎红马鞍上坐,士兵便衣护马旁。人见新郎喜作揖,落马回礼门前停。 今日三姑娘出阁,与温府交好的贵府郎君皆来参与堵门。原以为够孟子青好折腾一番,谁知孟子青竟携带百将着便服欲上前抢亲,要说这场面谁人见过?又有谁人能堵得过? 若非二哥儿温世倾上前说了句应俗,孟子青这才没直接进门去;谁料,温家多才子,一人一题,一题更比一题难,孟子青果然还是被难住,便是身旁有百将陪身,可依然无一人能上对。 此事被传入府内,君母听着忧了忧,命人去传莫太为难,毕竟是武将,能对其一二已是不错,怎对得了其三四? 很快,三姑娘身边的小满这会就跑来大门处,她踮起脚左右找寻孟子青人影,见其人,这会连连从人群中挤出来,道:“孟将军!我们家姑娘让我来传话,姑娘说,若在门处想破脑子也对不上题便别对了,赶紧想法子进来吧!” 众人看了看小满又看了看孟子青,一脸懵懵;这会孟子青拘礼笑道:“实在是我家娘子着急,各位,见谅!” 话落,百位将士突从人群中给孟子青开出条路来,孟子青那走得可别提多顺畅! 众人这会连哄带笑指着孟子青连连摇头同道:不合规矩。可惜,众人只能凭嘴说,倒是想拦也拦不住。 温世熙见况连连在人群中挤着跟上前道:“三姐夫!三姐夫!不兴如此啊!” 孟子青停下作揖回道:“四弟弟!我也是知礼数尊礼数的,只是,毕竟是我家娘子的命令,我别无他法,只得听从!” 温世倾这会领着一群人走了来,挡在孟子青跟前道:“结亲之喜可乃重要之日,怎可任俗不拘。” “如今可得唤声二哥哥了。”说着,孟子青朝温世倾作了个揖礼;温世倾回礼后别过脸去。 孟子青见此笑了笑,道:“礼俗固然重要,可哪比命令重要?我乃军人,向来只听命。听圣上之命,听军中之命,听父母之命,听娘子之命。” “这不还没进你们孟家门嘛!”温世倾忍不住道。 “人晚些便进了,可我家娘子的心,定是早已进了。”孟子青道。 听着,众人纷纷打了个颤。这会,温家二大房的三哥儿温玉塾上前来道:“你又怎知晓!” 孟子青朝他作了个揖,道:“因她是我新妇,是我娘子。”话落,孟子青这就速速进去了。 ...... 大厅。 行拜天地之礼后,三姑娘被请大厅拜辞父母礼,姨娘就在旁坐,面容冷静微笑,目光未曾离开过三姑娘。 拜别礼成,三姑娘同孟子青携手出门;百将于前头开路,一路将护送新人至孟府。 不过几日不见罢,孟子青与三姑娘可谓三步一相看,牵巾牵着,手也要紧拉着。 四周围满了赴宴的宾客,而身后大厅檐下更是站满了温家的人。三姑娘不能回头看,却感知得到家人的目光,一时心里突一酸,泪水差点落出。 三姑娘眨了眨眼,那只又拿牵巾又拿遮扇的手轻轻摆了摆,小声道:“孟将军。” 孟子青回道:“我在。” “千篇一律的婚俗我见多了,可有什么别的?最好,天下独一,让我铭记于心!”说着,三姑娘歪头看了一眼孟子青。 孟子青握了握三姑娘的手,头凑了过来道:“好,娘子稍等片刻。” 只见,孟子青朝身旁的一个侍从点了个头,随后那侍从便挤到人群中去,朝外头去了。 新人就站于府门外,待爆竹燃尽也不见新郎送新娘上轿;这会温家的人纷纷出门来看究竟;君母连连上前问道:“怎还不上轿啊?莫误了吉时啊!” 话方落,便见那侍从牵了一头绑了大红花的马来了,他在人群中喊了一声:“将军!” 一声响,众人望。还未看究竟,便见孟子青牵着三姑娘往那马走去,随后两人一同上了马,孟子青将牵巾捆绑于两人腰间;三姑娘一手持扇一手扶着马鞍;一声令下,马离行人,而后风驰电掣一般离去。 “这两孩子!”君母急急下了阶,对迎亲队伍的领头说道:“快快启轿跟上!” 话落,奏乐响。几个护送迎亲队的郎君急急上马,迎亲队照常启行,护送迎亲队的士兵仍为此护送。围观之人,有惊喜道乐的,也有不理解此举的。温家人也是一半操心一半随他们意了。 见迎亲队离去,君母回头看了一眼。只见,二姨娘仍旧平静的站在大厅外屋檐下,也不一同出来送。见她进了厅,君母这才吩咐着下边的人请宾客入宴,而后陪同主君前往前后院接待宾客。 二姨娘一人静坐大厅空想,唯有三姨娘上前陪坐。二姨娘看了一眼三姨娘,笑道:“今日娉儿的婚鞋是合脚的。” 二姨娘笑了笑,接着道:“可瞧,三姑爷是明白娉儿的。这京城,哪有新娘子放着轿子不坐骑马游京的婚礼?唯有三姑爷会纵容她了。” 三姨娘握住二姨娘的手揉了揉,没说话。二姨娘道:“我无事。娉儿能如愿嫁给心仪的姑爷,我是替娉儿高兴的,倒没这般伤心...只是,还需些时日缓缓罢了...”话落,泪也落。二姨娘急急抬手抹去,嘴硬道:“高兴!高兴!” “我同你一块去吃酒?”三姨娘道。 二姨娘起身,左右瞧了瞧,道:“晚些再吃,我...我回屋里瞧瞧去,这姑娘出阁,屋里无人收拾的...我去瞧瞧...” 三姨娘放下手,点了点头,目送二姨娘离去;三姨娘身边的孙妈妈这会上来道:“姑娘的屋子有女使给收拾...”话一半,三姨娘看了孙妈妈一眼,孙妈妈领会,这会不再说话。 ...... 街上,一抹红色从京街中忽闪而过,而后又缓慢而行,马蹄声传来,行人纷纷让出道来;可见是新婚之人,行人纷纷停下手中工作前来凑热闹。 那抹红衣别提多耀眼,行人纷纷抬手指着新人的方向惊叹;待过片刻,才听得迎亲乐响,迎亲队而后缓行来过。 马上,两人欢声笑语。三姑娘的扇子从未离脸,她笑道:“吉日骑马嫁夫,为妻此生难忘。” 孟子青一手紧握三姑娘的腰,道:“抛他世俗之礼,只求我妻心喜。驾!” 这日,孟子青带着三姑娘骑马环游京城外围一圈,而后回府行拜天地之礼;迎亲队比新人快些到府,故而一直候在府门外未进。 早早候在大堂内的孟老将军孟京洲双手捂着肚子严肃的坐在堂上,面是严肃,可内心却已是激动欣喜万分。 新人至,爆竹响。孟京洲突大笑起身欲迎,见厅内众人望着他,孟京洲急急收住手脸,又是一副严肃模样,这会又坐下来等候新人进门。 厅前被围得水泄不通,直到见其宾客纷纷退开出一条道来,才见不远处大门下,两位新人并行而进。 孟京洲紧张的抓着腰封,看了看身旁的两个女儿,又看了看新人,这会又是忍不住看着两个女儿道:“免惊。” 孟青黛孟青玉相视一眼,两人心中皆有不解,这会新人行近,两人也顾不来问了,只有痴痴的看着新人进厅来。 ...... 第二百五十七回 是人非人 老王妃巡游第三地方,潮州府。 静坐圆窗望玉兰,无花树干满庭穿。落日霞光轻斜照,案上荷花炉品香。 五姑娘一身淡蓝紫清衫格外娴静,头戴白玉花冠插满花,脸颊珍珠白如雪,耳挂荷花玉耳坠,手戴粉红玛瑙镯。 她放下京中寄来的草纸信,压于荷花下,抬头望向窗外墙壁,只见微风吹不动眼前树,只有树下草影摇。 这会,寒露端着一碗百合芡实羹进门来,见五姑娘面容有笑,故问道:“姑娘,可是府内有喜事?” 五姑娘看着寒露,微笑道:“三姐姐前些日出阁了。” “三姑娘!”寒露放下碗速速凑了过来,又道:“当真是大喜事!” “只憾,我给三姐姐备的礼,不能亲自赠与。”五姑娘又愁下脸来。 寒露蹲下来说道:“可怪不得姑娘...好在姑娘离京前早有备,礼送到了便好。” 五姑娘双手捧起百合芡实羹递到寒露面前,寒露双手拦住,道:“姑娘自个吃吧,我回头再吃!听姑娘的话,我自留了一碗。” 五姑娘点了点头,这才拿起汤勺搅了搅,小吃了一口,道:“姨娘还说,三姐姐放着空轿不坐,是三姐夫骑马带三姐姐出嫁的,游逛全京城才回的孟府,现下是传得满京城皆知!” 寒露听着捧着脸蹲下,笑道:“倒是比坐轿子有趣多了...” “这才是我识的三姐姐。”五姑娘又吃了一口。 “也难得三姑爷明白咱三姑娘!”寒露道。 “莲姑娘!莲姑娘!”一个着花红裙的女使从院外沿着游廊一路跑进来,到五姑娘身旁作揖,道:“莲姑娘,村里的戏棚要开唱了,方才听见那边的鞭炮声响了。” 五姑娘看了一眼,这会吃得快些;净了净嘴,五姑娘道:“大王妃现在何处?” “已着便服前往了,给占了好些位,不前不后,位置甚好!”那女使笑着说。 “知道了。姐姐下去准备吧,一会姑娘就来!”说着,寒露送女使出门去了。 八月初八,当地有一老俗,村内老人代表会外请戏班子在村内搭戏棚唱三日戏。特请当地神仙老爷看戏。 此时戏棚下,已坐满村内人男女老少。孩童自是闲不住脚,这会纷纷往戏台前玩去,有钻进戏台地下的,有妄想爬上戏台的,也有偷偷溜进戏台后台看戏子上妆被赶下来的。 听闻榕树会出神,故有仙树一名。村内凡有寺、庙、石牌的地方皆可见到此树之影。 戏台右处,三棵两人高的榕树挺立在此。只见,一个皮肤粗黑,发丝凌乱黑夹白,衣衫破烂不堪的老人正靠坐在第二棵树下,他仰头悠哉饮酒,笑容满面顾四方,道:“闲时台前满是人,是人非人。鼓起八方观者神,是神非神。树下乘风避日月,有影无影?”又看了看手中被擦得亮堂的葫芦道:“黄葫久伴吾日月,有酒无酒?” 这会,有一衣衫整洁的小女孩,脑袋后边用五彩绳扎了两个翘天的小牛角辫,她身背靠在自己母亲身侧,咬着右手小指歪着头看着老人。她知老人所饮乃是酒,可却不知其酒乃何味? 这时,女孩的母亲瞧了一眼,伸手将女孩抱到自个身前,凑耳边小声道:“玉洁乖,莫看老伯过久,失礼数。” 玉洁姑娘拍了拍自个的衣衫,虽是老旧,可却无一处破烂,故道:“母亲,老伯衣衫好破。” 谁知,那老人竟听见了,这会看着小女孩笑道:“看破,不说破。”说着,老人捏起衣衫上的破洞,笑了笑道:“天机泄露罢,何破也?” 听着,玉洁的母亲这时看了一眼老人,连伸手将玉洁的脸挡住又往自个脸上凑近道:“玉洁乖,见阿伯,莫说话。”女孩听着点了点头。 村内大灰埕处,一座由粗大的干竹临时搭建的戏棚立于此,外裹着三拼四缝的灰棕色粗布,抬上地板乃木板铺平,戏子于台上行走会发出时大时小的哐当声。 此处烟蒙满天,只见庙角,行人渐行渐现。戏棚对面数米处,一座涂红的石砖小庙坐立于此,门前置红色八仙桌有三,桌上供奉神仙三位,青铜小香炉牌前放,香已插满溢出,层层叠叠,有代表老人上前清理已燃尽香烟。 左处置有红石砖切的葫芦型烧香炉,香火大燃,烟火从香炉顶一同往外冒出,香炉口外两侧层叠如山的香告还在不停叠加,有两位老人在旁掌管,轮流着将香告一打一打的塞进香炉内燃烧... 庙前三米外,有供桌三排,一排有八,桌上供品无数,型百花百色,可见其百姓手艺。如红枣开花、绿豆排花、红豆成福、莲子沾花、米糕成塔、酥糖成舟等等... 另,于桌边中处,有红杯酒两排,左右旁红蜡烛有八,次桌故乃四户供。 鼓响戏起八方静,庙前跪拜静诉心。五姑娘同几个女使行来,皆于庙前合手简拜,方回头,便见世子爷赵怀言一身金白袍,头戴插花乌纱帽,这会嬉笑着脸朝她快步行来。 五姑娘心口一慌,扭头正想往别处行去,谁知世子爷这会直跑上前来喊住,伸手便抓起五姑娘的手道:“莲姑娘何故见我便跑!实在叫人伤心...” 五姑娘急急想挣脱开,却见世子抓她的手越发的紧,手腕处已见微红。寒露见况连上前拉住两人手要分开,可却怎么也掰不开世子的手,故而连道:“姑娘手都红了,可疼?” 听此,世子低头看了一眼,这才急急松开,道了一声抱歉;五姑娘别过脸去,又被寒露护在身后。 见此,世子有些惭愧又伤心,想了想道:“莲姑娘何故如此怕我...既如此,我便不扰你看戏了...”话落,也不见世子离开。 “世子可还有要事吩咐?”寒露问。 世子看了一眼寒露,见她神色稍有嫌弃,故道:“怎的,我堂堂世子,还不能与你家姑娘说几句话了!” 听着,寒露微低下头,一手护着五姑娘,也不说话了;世子想了想,眼神稍许失落,道:“后日我便要回京了,可怪那彤雅日日来信嚷嚷着要来,我得去接她,她一个姑娘独自出行我不大放心...不过!也就去个一月半月,便又来了!”说着,世子又笑了。 听着,五姑娘道了一句:“侧妃好福气。” 世子笑了笑,接着道:“莲姑娘可有想吃些什么或是带些什么?到时我...”想了想,五姑娘定然是有要的东西也不会同他开口,故而世子又道:“罢了罢了,问你也不会同我说的...我自个看着办吧。”后头一句甚是小声,五姑娘是听不太清。 只听台上一声鼓响,一个小将与贼人在戏台上凶狠厮打起来,两人翻滚跳跃,拳脚相加,一招一式皆如行云流水般顺然生动,看得台下人纷纷紧张入神。 台上戏子若隐若现,其打斗鼓声也极其激励,世子听得不忍一步又一步往戏台行去,见其贼人被擒,世子连连欢呼道:“打得好!打得好!精彩!精彩!莲姑娘...” 方回头,已不见五姑娘在旁了,世子左右瞧了瞧,又往后走了走,可五姑娘已不在原处。 香烟纸灰飞满天,仙桌百贡烛火明。眼前一片渐时朦胧,找寻许久,才见戏台那边,五姑娘正脚步微快往戏台行去了。 世子收了笑,将头顶的戴花乌纱帽取了下来,道:“精彩是真精彩,伤心也是真伤心...” 这会身旁的跟从指着戏台上道:“世子爷,瞧,这个戏子倒有几分姿色!” 听罢,世子将乌纱帽塞到跟从怀中,自个往前行了几步,待看得清楚些,嘴角微微上扬道:“倒也是美人一个...可若与莲儿姐妹相比...”世子摇了摇头,道:“非仙子之姿。” ...... 第二百五十八回 苦事心藏 寒天屋白头,门前不见客。马前诉心言,含泪别亲去。冬雪纷天飞,白路拓轮花。落步朱城前,回眸不觉寒。 数月后,前所未有的冬秀旨意下昭满朝。于冬月初,秀女令旨入宫,于宫门前候,待吉时至再入。 雪花纷飞,小寒先头落车持伞待七姑娘落车。然,七姑娘在车内久坐不愿落,小寒不敢提嘴提示,只得在车外静候。好再来得早些,各府宅的姑娘们眼瞧还未到齐,宫门也仍紧闭。 一声渐行渐近的铃铛声突现其久不断,惹得众人纷纷寻影。后,只见白雪一片的京街大道上,漫天雪花中,一辆与在场相比要旧小的马车渐行渐现,前头无车夫,拉车的也不是马,而是一只头套着红色粗麻绳织绑的网状头套的黑驴子。 众见神秘,纷纷观之靠旁不动。驴车于温府马车并排停靠,车停,铃铛声任旧随风轻响不断。 七姑娘再是忍不住抬手撩帘,却巧与驴车姑娘迎面探窗。只见那姑娘发髻高盘,头戴一支似凤翼的金簪,金簪系着一条瞧不到尾的红绳,有两指宽。除此之外不见其他配饰。 那姑娘一见柔美,再见眼神阴狠。她打量了七姑娘一眼,笑道:“这位姑娘怎一脸的悲伤?” 七姑娘听着眨了眨眼,这会连放下帘子,由小寒搀着落车了。七姑娘缓行到驴车前打量着驴车,其心越发好奇。 不一会,便见这个神秘的姑娘下车来,可她身旁却无一人伺候,仅她自个落了车。 她一身白里透红的衫裙,一眼只觉素,可待凑近些看,便见她那白色外袍竟有亮闪的图腾渐现,而领口露出的两指宽红色里袍也是如此,不过整体被外面的透白衫袍掩盖,倒是瞧不太清。 她抬脚行了几步,其衫袍则一闪一闪,腰间仅系一条半指宽的金丝腰封,悬挂了一个红绳系铃铛还有一朵瞧不出模样的红色花。 其打扮前所未有,众姑娘们见着奇异,故而纷纷凑了过来。不说这打扮奇异,就拿头上发簪而言,凤翼可仅皇后能用之纹,这姑娘未免大胆! 七姑娘原是好奇之人,故而上前作了揖;驴车姑娘一见,连连伸手拉起七姑娘,也无回礼。两人凑得近,七姑娘这才见这驴车姑娘手上的雨遮,其杆上竟刻了一朵彼岸花。 可因众人皆打量着她,驴车姑娘有些不舒适,故放声道:“在下...奴家,无...吴七姑,头次进京,家中无人做官。” 话落,众人倒也理通了,故无再目视她。然,七姑娘仍旧直勾勾的盯着她打量。吴七姑嘴角一笑,道:“姑娘再看,我可要打人了。” 听此,七姑娘惊愣一脸,又连连别过脸去。吴七姑这会摸了摸那只驴,也不知在耳边说了什么,那驴车竟自个掉头离开了。 七姑娘又忍不住盯着吴七姑看着;吴七姑走了过来,道:“姑娘胆子不小。” “你不叫吴七姑?”七姑娘道。 吴七姑挑眼,笑问:“那,我该叫什么?” 七姑娘摇了摇头,道:“我不知。” 吴七姑突放声大笑,众姑娘纷纷惊愣的望了过来,吴七姑看着七姑娘,笑道:“你很聪明,可惜了。” 七姑娘问道:“可惜什么?” 吴七姑小声道:“我名,单姑字,可因门...家中排行老三,又为姑娘身,故叫七姑。若叫吴姑,多少会闹笑话。你也可唤我七姑娘。哦对了,我们家,排行越后则身份越大。” 听着,小寒扑的一笑。吴七姑不明的看了小寒一眼,单手放后背道:“有甚可笑?” 吴七姑看了一眼,道:“姑娘还未告知你的名字?” “温云葵。家中,排行老七。”七姑娘看着吴七姑道。 吴七姑挑了挑眉,道:“巧缘!” “吴姑娘怎孤身前来,竟无人跟旁伺候?”小寒忍不住问道。 “我本性孤独,又怎接受得了身旁有人紧随。”话落,吴七姑仍单手放背后,抬高了头,望着宫门。 好一会才见宫门开来。领头的,是一个头戴花冠帽的嬷嬷,她双手握于前腹站宫门旁。 姑娘们这会无主自通排起队来,两人一排,随后同嬷嬷入宫门;七姑娘排于最尾处,可前头的姑娘已行去,七姑娘还站于原处不动。 回首望去,只见白雪纷飞,一时心酸泪落下;小寒紧握着七姑娘的手,她也难受。 吴七姑停了下来,见七姑娘泪眼红红,吴七姑暗叹摇了摇头,这会上前拉起七姑娘的手往宫内行去,道:“既到此处,再想回头已晚矣,伤心无益,不如朝前看。” 七姑娘看着吴七姑,这会抬手指了指吴七姑的发簪,道:“你不怕死吗?” 吴七姑知晓七姑娘之意,她笑了笑,道:“生死早看淡,何惧?”可见七姑娘是真的担心,吴七姑才道:“不过一只羽翼簪罢,还能要我命不成?” 两人很快跟上。前头领路的嬷嬷朝这边望了过来。很显见,所有姑娘皆有贴身女使跟旁撑伞,唯独吴七姑一人自撑。 吴七姑道:“我九姐姐曾与我们说过,生死既难料,故应及时行乐。怕死不怕死都得死,故而,怕有何用?何不撑着胆,做自个想做之事,临死才无遗,此生才无憾。” “说来,命不同罢。”七姑娘道。 吴七姑道:“我看,人人相同。此生不过都为活着,只是如何活着,那是另说。” 吴七姑看了一眼七姑娘,接着道:“但凡为人,贫贵虽不等,可人生苦甜皆必尝。我瞧姑娘是富贵人家,却也是苦事心藏。我们家虽比不过京中大小官眷,却日子平平无怨无气。倒不敢说不苦,只是,常苦中作乐惯了,惯了也就好了,好了也就无了。” “姑娘是心宽。”七姑娘道。 吴七姑笑了笑,道:“人立于世,须历万事,切莫贪心。你还妄想你这颗小东西能装下所有?可饶了自个吧。” “唤你一声妹妹你可不亏。好妹妹,好坏要懂得及时撒手放放,莫将自个压死。”说着,吴七姑撇了一眼七姑娘,道:“我与你有缘,这才与你交浅言深,旁人,我可懒得动嘴。” 七姑娘看了看吴七姑,内心竟生一丝爱慕,更多是羡慕。她笑了笑,道:“这些话,或许我三姐姐会同我讲讲。吴姐姐,你很像我三姐姐。” “进入此门再难出,若有缘,可要让我见见你这三姐姐!”吴七姑道。 “嗯!”七姑娘开心的点了点头。七姑娘想了想,小声问道:“吴姐姐,可否,问你个事?” 吴七姑点了点头。七姑娘道:“云葵觉得,吴姐姐,不是一般人...” 吴七姑饶有兴趣的看了七姑娘一眼。七姑娘接着道:“瞧姐姐打扮便是少有的,其谈吐气度,还有这些话,这做风...不瞒姐姐,云葵自小到大,还是头次遇得。最多,也就在说书的那听过...云葵想不明白,姐姐这般心怀之人,怎会来此?” 只见吴七姑笑了笑,这会抬起一只手拍了拍七姑娘的后脑勺,道:“才说过...罢了。这送你进来之人,也当真狠心...罢了,我虽不做善事也不做恶事,可你既唤我一声姐姐,以后,姐姐罩着你。” 七姑娘和小寒愣愣的看着吴七姑。吴七姑道:“我只有一个条件,以后,莫问我过多的事,能说的,姐姐自然不瞒你,懂?” 七姑娘与小寒好似被什么神力牵制住一般同时的点了点头,后头也不再说话。 ...... 第二百五十九回 化风消了 温府大门处。 温家众人于府门处送别七姑娘后,四姨娘在此哭闹了好一会,最后是被强拉着进府的。 大厅内,温衡与孟碧霜上坐,众人也在此。只见,四姨娘趴门上放声大哭,嘴里念着葵儿莲儿。姑娘们听着也跟着掉泪,可却无人敢上前安抚。 贺知书看了看堂上的温衡,又看了看大家,这会不得起身上前牵住四姨娘的手,拉到自个身前,轻声道:“四姨娘,七妹妹入宫乃幸事...” 四姨娘哭花了眼,她看着贺知书,道:“敢问二娘子,何为幸?”说着,又看了看他人,道:“何为幸?” 四姨娘抽开手,推开贺知书来到温衡跟前,看着他道:“从未想过,主君竟会如此狠心!葵儿涉世未深,心思尚且单纯,平日里不过嘴皮子历了些,你竟送她去那种地方!那是她能去的吗?她能吗?”四姨娘语气无力,满脸失望的看着温衡。 然,温衡却别过头,语气平平道:“送四姨娘回院去。” 这会便上来两个妈妈,一人一边搀着就要往外走,可四姨娘死活挣扎不离开,道:“我只求主君一个说法!你为何如此狠心!” 姑娘们瞧着心疼,这会上前拦了拦,让其妈妈们手脚轻些。四姨娘瞧了一眼,急急抓住六姑娘的手道:“六姐儿,这本该进宫的人是你啊!” 贺知书怕四姨娘会对六姑娘做什么,这会急急上前将她们两人分开来。可因此,四姨娘却忍不住笑了起来,问道:“二娘子是担心我会伤懿儿是吗?”看了看他人,又道:“你们都是这么想我的?” 嘉祥郡主这会走上前来,一手握住四姨娘的手臂道:“四姨娘担心哭坏身子。我自小在宫内长大,是有信得过的姐妹,七妹妹入宫前,我已命人传信入宫,托人照看好七妹妹,姨娘可放心。” 听着,众人明显暗叹了口气。四姨娘当即止了哭,她愣愣的看着嘉祥郡主,而后突然下跪答谢;见此,众人纷纷一惊,四姨娘向来高傲,这能让她甘愿下跪的人,可是少之又少。倒是贺知书见惯了场面,故而无所动,反倒还退了几步,让出道来。 嘉祥郡主连连拉住四姨娘,道:“姨娘无须跪我,请起。如今七妹妹也是我嘉祥的妹妹,理应照顾。” 说着,承博哥儿突然跑上来抱住嘉祥郡主的腿,道:“莫哭莫哭。” 四姨娘看着博哥儿瞬间心也化了,她点了点头,应了声好。随后看了看厅内众人后,自个撩门帘离去了;三姨娘作揖告辞,披上斗篷后连连跟上四姨娘。 屋外风雪渐大,游廊两边虽挂了竹帘挡风雪,可却还有少许缝隙有风吹进。因遮去日光,游廊内暗了几许,却也可见明路。 嘴里呼出的烟雾随行消散,四姨娘脚步越发缓慢而后停下。只见,那贴身妈妈给四姨娘顺了顺后背,好一会才见四姨娘再走动。 三姨娘就紧跟在后头也无上前去,怕扰了四姨娘,可就眨眼的功夫,四姨娘突跌落在地昏了过去。 三姨娘一惊,连连跑上前去,喊道:“翠媚!” ...... 近黄昏,六姑娘院。 三姑娘预回孟府,府内一一辞别后最后来的六姑娘院里;三姑娘入了屋,在门处卸了斗篷才进的里屋。 春分听见动静,这会从里屋出来迎,道:“三姑娘!”说着,将手中的暖壶递给三姑娘后道:“姑娘可是要回了?这么冷的天,姑娘可注意些身子。” 三姑娘拍了拍春分的手,歪头瞧了一眼里头,问道:“六妹妹睡着了?” 春分嘟了嘟嘴,看着六姑娘道:“从前厅回来,姑娘便从未开口说过一个字,一人闷闷不乐的,也不让我们跟旁伺候。” 听着,三姑娘连连来到六姑娘身旁坐下,她歪身瞧了一眼;只见,六姑娘眼角至脸颊有一明显的半干泪痕,见此,三姑娘放下暖炉突起身到旁偷偷抹泪,春分与小满也站在一处纷纷掉泪。 好一会,三姑娘才理了情绪,这会好些了才回到六姑娘身边坐下,三姑娘给六姑娘拉了拉身上的被子,又将自个的暖炉塞进被里,抬手撩了撩六姑娘的发髻后起身速速离去;屋内一女使眼快,她速速抹去眼将斗篷取下后给三姑娘披上。 站于门外,三姑娘抬头望天喘气,一股烟雾随之吐出随后消散,眼角的泪水也很快冷干。三姑娘眼珠泛红,心内更是想放声大哭,可她却不敢也不能。 抬手撩开门帘,三姑娘往里瞧了一眼后放下道:“回吧。” ...... 风雪成花夜入京,昏天短日流云尽。马行不闻路深隐,悠悠踏雪道留行。 车内燃炉倒还算暖和,三姑娘与小满紧挨着坐,时不时的,小满还给三姑娘拉了拉身上斗篷,生怕姑娘身子里入一丝冷风。 可见三姑娘忧愁着脸,小满这会道:“姑娘莫顾着伤心了,可担心着身子,如今可不是自个一人了。” 这句话倒是点醒三姑娘。听着,三姑娘抚了抚那还未突起的小肚,道:“盼子成人,不盼离身...” “如今才明离家的不舍,也才懂得姨娘口中父亲的无情...”说着,三姑娘珍珠大的泪珠瞬间滴落,接着道:“五妹妹入王府伴随老王妃,乃父亲之意。七妹妹被逼入宫选秀,乃父亲之意。就连...就连二嫂嫂与二哥哥相识至结亲,也有父亲在其中设计...” 小满皱着眉头,问道:“这此话...姑娘是从何听来的?当真...” 三姑娘落着泪,道:“姨娘原是要去寻父亲求允,好来孟府看我...却不经意,听得父亲与母亲的谈话...”三姑娘擦了擦泪,道:“好再,母亲是不知情的,不然...” 小满底下了头,道:“可平日见主君,待姑娘郎君们,是极好的...怎就如此了呢...” “于子女,为父好。于权计,为己好。”三姑娘抬眼望着车顶,道:“可一想着,我们竟是父亲手中棋子,这心里,免有嫌隙...这么多年来父亲的疼爱,究竟是真是假...倒不如什么也不知道的好,浑浑噩噩的过了也就罢了...” 话落,小满连连抱住三姑娘,自个也落起泪来。半响三姑娘才道:“此事,恐只有我们几人知晓。记得,此事必要化风消了,莫漏进他人耳里,特别是家内的姑娘郎君。” 小满点了点头,道:“落车后,小满便什么也不记得了。” ...... 第二百六十回 亲情根生 康王府。 入宫数日,同七姑娘一起入宫选秀的姑娘将近半百人,此半百人非一同记入皇宫大内,有分太子东宫数人、各王府数人;而七姑娘同吴七姑、沈孟熹、孟青黛、孙浅凝几个姑娘记入康王府下。 好在一同入府的几个姑娘皆相识,除了西北边来的孙浅凝姑娘。她是极少话的,成日郁郁寡欢一般的面容瞧着免叫人心疼,想来也是初次到来江南还未曾适应罢。七姑娘与沈姑娘倒是常照顾她,而孟青黛与吴七姑是日渐熟悉,两人也因脾性相似,故而也是很要好。 入府数日,姑娘们还未曾见过康王赵嘉吉。听闻他是众王爷中最为年少有为的王爷,与陈菱诗县主于旧年被圣上赐婚,于今年初才完成大婚。 康王日常岀府办事,府内难见终影,倒也不怪他。有人道,康王在百姓面前如似活菩萨,而在敌人面前他便是阴曹地府里的官爷,手段阴狠,敌见怕之。因此,康王也深得圣上看重。 圣上无皇子,满朝百官日日上札要圣上过继宗子。年拖一年,后宫皇子非久病缠身而逝即年幼夭折,今圣上年迈,瞧自个膝下无子可继大统,故起此念头。而康王则是最佳的未来储君人选。 王府花院。 琉璃青瓦素衫披,朱墙赤柱玉地立。连夜积白不知深,风雪潇潇似仙境。寒柳无物残冰扰,无尾草根雪里藏。霜落枯枝似成花,仰首展翅双鹤来。 康王府邸虽比不过亲王府邸的气派,这里要更简静素朴,倒也是别一番风景。便拿王府花院来说,满院的枯枝被白雪覆盖,如生白花,偌大的花院四处有人工浅池,如今池上结冰,不见一丝花影。池中设立一木亭,东西两边有平桥可通往。春日可观院内百花,夏日可烹茶乘凉,秋日可听枯叶落,冬日可赏雪观鹤舞。 此处也最得七姑娘喜爱。虽寒天冻地,可七姑娘仍旧日日来此。眼见之处皆白雪,如似人心早空白。 平木桥上,一个披着狼毛斗篷的姑娘蹲在那,背对七姑娘,故而瞧不见在做甚。只见她侧身有一竹竿,正捣鼓着什么。 七姑娘好奇心发,这会脚步快些走上前去。听着踩雪声,那姑娘侧过脸来望了一眼,道:“便知你会来!” “吴姐姐!”七姑娘久不见笑,她也蹲了过去,看着吴七姑拿着竹竿在冰面上捅了个洞,问道:“这是在做什么啊?” “一早来此练工,便见这冰下有一尾冻鱼,只是这冰蛮厚的,折腾半天才捣出这么大洞来,我怎么拿啊!”吴七姑继续用竹竿一点一点的捅着那个洞口,她抬起胳膊碰了碰七姑娘,笑道:“待会姐姐给你们俩烤鱼吃!” 小寒听着连连傻笑点头。七姑娘道:“这是王府的鱼,能吃吗?” “怎么,王府的鱼不是鱼,是王爷生的不成?”吴七姑道。 七姑娘点了点头,乖乖道:“吴姐姐说的是。” 吴七姑回头看了一眼小寒,道:“多大点雪还需遮?收了收了,去那边找个杆子,同你家姑娘帮我捣捣。” 七姑娘摆手让小寒去办。小寒这就将伞收好,速速跑到地面上的小林子里寻杆子。七姑娘见之喊了一声:“小寒,你慢些跑,别摔着了!” 吴七姑卖力的捣着道:“果然是王府的鱼,瞧着便肥,烤出来绝对的香!要是我九姐姐能吃上一口我烤的鱼,也不至于这般伤情。” 七姑娘问:“伤情?” 吴七姑无奈的歪了歪嘴,道:“姑娘这一生,总会瞧上那么几个顺眼的,想待一处的心上人。只可惜,多的是命里有缘相遇却无缘成全其长情。就这么为了一个不知可否长情的郎君伤心忧情,当真太不值当。走不出可也靠不近,其人明就近在身前,却又似远之又远,爱而不得,如此这般折磨到底伤己之身心。救此人,恐得待真主身现才能清醒,才能明晓此时自个是多愚蠢的深情。” 七姑娘听着低下了头,半响才道:“本是前世债,今生就此偿。” 吴七姑摇了摇头,道:“好在我无心无情三根清静。” 许久,三人齐力终于将冰里的鱼抓出,果然肥美!吴七姑早在亭子内堆好火柴,这会直接可架起来烤了。就是火生了大半天才见一小火苗。 三人围在小火堆旁,吴七姑盘坐在自个的斗篷上认真烤鱼,七姑娘站着看着,小寒蹲着。 吴七姑看了一眼道:“站着不费脚?你们这些贵府姑娘果然是被死规矩捆绑一生...坐下吧,这里也就我们三。” “是啊,都被困住了...”说着,七姑娘便坐下了下去,小寒跟着。 “好妹妹,要活得自在才无憾。”吴七姑道。 七姑娘看着吴七姑道:“吴姐姐真的同我三姐姐一般性子。” 火上的鱼被烤得金黄焦脆,鱼香四溢。三人见着时不时的吞口水,就差流出。好一会,吴七姑仔细的吹了吹,而后直接上手扯下来两块大大的鱼肉给七姑娘和小寒,三人一同享用,纷纷点头夸赞鱼香。 “门中,我可最会烤鱼...”吴七姑吧唧着嘴说着。 七姑娘是三四口便吃完,瞧着,吴七姑又给七姑娘扯了点。七姑娘突泪眼汪汪,哽咽道:“多谢吴姐姐...” 吴七姑愣了愣,笑道:“这是好吃到哭了?我手艺竟这般了得!” 小寒心疼的看着七姑娘,鱼也没吃了。七姑娘道:“好些年没见我五姐姐了,我真的好想她...” 吴七姑暗叹了口气,道:“原是亲情根生,还以为是我烤的鱼好吃。” 七姑娘连连摇头道:“不是的,吴姐姐的鱼是我吃过最好吃的烤鱼!” 吴七姑拍了拍七姑娘的头道:“知道了,马屁精,快吃。” 七姑娘一脸委屈道:“原以为入宫后...多谢能遇见吴姐姐,不然,我和小寒且不知该如何渡日...” 吴七姑笑了笑道:“到底我是来渡你来了。” “求姑娘饶命,不是我,真的不是我,姑娘饶命...”七姑娘还想说什么,这时却听得一个凄惨声从远处传来。 听着,七姑娘连连起身寻望。吴七姑看也不看一眼继续吃着自个的烤鱼。七姑娘道:“不然,我们去看看?” “好妹妹原是喜欢凑热闹之人?”吴七姑道。 七姑娘看着吴七姑道:“我不是...可是她哭得这般凄惨,当真是被欺负了...” “好妹妹,这是王府。谁被谁欺负了,都是上边人的指示,你若前去搭救她,可当真得罪了人也讨不到好。”吴七姑道。 七姑娘垂着头犹豫了,想了想道:“县主向来待人仁善,她断也不会容忍...”说着,七姑娘缓缓抬脚行去,可每一步却豪无底气,她内心还是害怕的。 吴七姑吃完最后一口鱼,这会双手拍了拍,从袖中抽出巾帕点了点嘴,而后直接将巾帕随手一扔,直接扔进小火堆里燃尽,随后起身跟上。 吴七姑走得快些,直接到七姑娘跟前去,头也不回道:“既然害怕,便莫强推着自己去做这事...”说着,吴七姑快步往前去了。 七姑娘停了停,见着吴七姑往那哭惨的姑娘方向行去,七姑娘嘴角终见笑,这会脚步也稳当了,屁颠屁颠的跟在吴七姑身后,道:“就知吴姐姐是大好人!” “有言道:不犯不杀,若犯必杀。不求不帮,若偿必帮。我可非什么大好人...”吴七姑回头瞧了一眼七姑娘,道:“求我?那是要钱的。不过,看在你这般弱小无助又喊我姐姐的份上,便当是偿了。” 第二百六十一回 是吾非吾 很快,便见园内一个角落,有四个姑娘气势汹汹的围着一个跪在雪地上求饶的姑娘。吴七姑一脸冷静的直直行去,抬手将站着的几个女使左右拨开,而后将地上求饶的姑娘拉了起来。 见此,那四个女使围了上来,有一女使指着吴七姑道:“姑娘是何人,竟敢管我们的闲事!” 另一个站头的女使打量着吴七姑还有身后的七姑娘。见着不凡,便知是新入府的秀女,故女使笑道:“二位姑娘这是出门赏雪来了!天寒地冻的,免冻着姑娘们了,还是快些回屋去吧。不过一个下贱坯子犯了错,我们也是听主子的话,小小的教训她一顿,没曾想,竟扰了姑娘们的兴致,还望姑娘们见谅。” 吴七姑打量着那个女使,笑道:“这位姑娘定是你们主子的心尖肉吧,想来是说得上话的。” 吴七姑将那姑娘拉到七姑娘跟前,对那几个女使道:“回去同你主子说一声,这犯错的女使,我们云葵姑娘要了。” 七姑娘愣愣的看着,想说什么却又无从说出。吴七姑笑着看着七姑娘,道:“好妹妹,可满意?” “我...”七姑娘心慌的看着吴七姑。一下好似明白了吴七姑方才说的话:她非什么大好人... 后头领头的女使这会上来拉住那个姑娘的手,笑道:“这般笨挫之人,怎能给姑娘用,别是打我们主子的脸。姑娘若要用人,回头我同我们主子说上一嘴,定给姑娘们挑个极好的!”话落,那女使拉着那个姑娘要走。 然,吴七姑抬手一抓,直接握住那女使的手不让走。那女使仍笑着脸看着吴七姑,这会预挣扎开来,却不想,不管她怎么挣扎,吴七姑仍能稳稳的站着不动,好似有什么魔力将她定住一般。 那女使见着不简单,问道:“姑娘这是执意要跟我们主子过不去?” 七姑娘连连上前拉住吴七姑,本想劝其算了,免惹事上身。谁知,吴七姑这会说道:“想救她的人是你,不想救她的也是你。云葵姑娘,做事怎这般犹豫不决?”话落,七姑娘缓缓松开了手,这会垂着头不敢再说话。 吴七姑道:“姑娘可是听不明白?不如,回去禀明你们主子?”话落,吴七姑毫不犹豫的将那姑娘拉走。 而后那几个女使还妄想上前拉扯,却不禁吴七姑抬手一推,四人纷纷坐地指骂;七姑娘一脸惊愣的看了一眼,可险些忍不住笑。 小寒有些忧心道:“姑娘,这可怎么办啊?” “事到如今,可也都得罪了,不管那么多了。姐姐说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大不了一死罢了。我不怕死,我不怕死...”话落,七姑娘小声念叨着急急跟上吴七姑。 ...... 回到七姑娘院中。七姑娘就像犯了错一般的低着头不敢看吴七姑。那犯错的女使哭着脸站在门后角落,瞧着确实可怜。 吴七姑吃着茶,道:“人如今给你领来了,我不喜麻烦,故而,你自个处置。” 七姑娘小小的嗯了一声。吴七姑抬头看着七姑娘,道:“可是后悔了?如今这康王府上下,想来都知晓了新入府的云葵姑娘竟敢与府内小主公然抢人。” 听着,门后那女使扑通跪下哭了起来;七姑娘有些心慌的喘了喘,后道:“得罪也得罪了,再后悔也无退路...”七姑娘看了一眼那个女使,道:“不,我不后悔!”说着,同小寒一起上前拉起那个女使。 那女使拼命磕头答谢,道:“多谢姑娘救命...” “再是回去,怕也仅有死路一条了。姑娘以后便留我这里吧...”七姑娘瞧了一眼外头,内心五味杂陈。 吴七姑道:“得有胆可承担自个想做的事,无胆便不要做了。” “我...我能承担,我不后悔,也不怕死...”想了想,七姑娘又道:“我可是伯爵府的姑娘,她们还敢拿我如何!” 吴七姑突站了起来,对着七姑娘道:“当真是不怕死的...”话落,吴七姑这就开门出去了。 小寒这才给七姑娘卸下斗篷,拿到架上挂上;七姑娘缓缓坐下,看着那姑娘问道:“姑娘,是犯了什么错...” “民女苏仪安,给姑娘请安!”礼后,苏仪安又给下跪,落泪道:“说出来,姑娘许不信...家中原贫苦,幸得家中哥哥争气,寒窗苦读高得状元...虽说无一下大富大贵,却也是三餐管饱腹,寒冬不冻身...” “不久,圣上便给我家哥哥赐婚,原是大喜之事,可谁知,我那不要命的哥哥,竟当场拒婚...若非圣上仁善,怕人头早落地。回府哥哥才告知,原是他早有心上人...也不知是怎样的说辞,竟说动了圣上...不过两日便将这个还未过门的姑娘带了来,天地未拜婚礼未办,便成了我们的嫂嫂。原想着,日子如此平静而过也罢,嫂嫂待我们也是好的。可天知灾祸突临,自拒圣婚起,我那哥哥便是得罪了当日被赐婚的公主...”说着,苏仪安抹了把泪,接着道:“三番两次的有人上门闹事,更有家店不卖我们货物,但凡我们买得一点吃食,也会被半路的浪人推扰掉落!因此我们也是报过官的...可姑娘想想而知,那得罪的,可是我朝公主...便是受了天大委屈也无人敢为你申冤!” 七姑娘心口突然一怔,小声问道:“你家哥哥,叫什么?” 苏仪安看着七姑娘回道:“苏境祠。” 小寒慌张的看了一眼七姑娘后,对着苏仪安道:“姑娘接着说!” “见况实在不妙,我那嫂嫂也不知去何处请来的瓜菜苗,便于我们家中捣腾一块土地种起来...”苏仪安眼含泪水,哽咽道:“可谁料,不过一夜间,那些瓜苗竟被一样毁烂...” 小寒听着紧抓着七姑娘的手,道:“这是要往死里逼啊!” “我们并非贪念京城的好,不过是哥哥争气我们跟着沾光罢,这才想来京城过好日子。”苏仪安垂着眼,接着道:“可是命运不济罢,连戏班子也回不去了,最后,我便跟着姐姐嫂嫂一起回了乡下...” “我那哥哥也就此销声匿迹一般,不知去了何处。数日不见人,我便知定是发生了什么天大事!”苏仪安捂着脸哭了起来,半天才道:“若非邻居家的婆婆告知我,我那姐姐和嫂嫂深夜提包裹外出去了,我还蒙在鼓里!姐姐知晓,嫂嫂知晓,偏偏我不知晓...她们定是去寻哥哥去了...” “故而,姑娘便独自上京来了?”七姑娘问。听着,苏仪安点了点头。 “家中无人,万一哪天苏...万一哪天他们都回去却不见你,岂不是都要慌了?”七姑娘道。 “后头我也才明白这道理,可待想明白时,已为时已晚...我原是向一个大爷打听回家的路,却不慎中了他的圈套,最后被关在一个全是姑娘的破黑屋内。不过数日,便被卖到了这...”苏仪安紧抓着袖子擦泪,又哭了起来。 七姑娘袖里那冻僵的手依然紧握,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她强忍着自个不在苏仪安面前落泪。又自问道:苏境祠的心上人,是吾非吾? 半响,七姑娘示意小寒上前安抚苏仪安,而她也侧着身将泪水擦净,后道:“瞧着你也是要比我少几岁,我便唤你一声苏妹妹可好?” 苏仪安道:“如今我被卖为奴,身在王府岂有出府之日...苏仪安不敢僭越。” “你倒是比我懂事得多...”七姑娘上前将苏仪安牵了起来,道:“莫担心。以后,我便认你是我的妹妹了,我在你旁一日,必定护你一日。我会想法子将你送岀府的。” 苏仪安有些受宠若惊,她泪眼汪汪的看着七姑娘,又给七姑娘跪下磕头了。 ...... 第二百六十二回 刀嘴纸心 入夜,屋外寒风飘雪,屋内点烛燃火。七姑娘裹着斗篷坐在屋内火炉旁烤火,神色呆滞。小寒就坐旁陪伴,时不时的望望外头又看看七姑娘。 久不见人来,小寒有些担忧的起身探窗道:“怎还不来?可是又被刁难了...” 七姑娘也不知在呆想什么,倒是一句也没听进去,直到外头来了人,这才回过神来。 “温家温姑娘可睡下了?”原是县主跟旁的贴身妈妈,只见她在外头轻声问道。 小寒拉开门帘预出门看究竟,突一阵寒风吹进,屋内两人纷纷打了个颤。外头漆黑,只有女使手中的灯笼稍许明亮。待仔细些看,只见妈妈身后,还跟着苏仪安。 小寒速速回道:“姑娘还未睡下。” 那妈妈摆了摆手,领着苏仪安便进了屋来;七姑娘连连凑了过来,拉着苏仪安问道:“怎去这般久,可是...” 苏仪安侧过脸,突落起泪来。七姑娘才见苏仪安的另一边脸竟红肿得很。七姑娘伸手想触碰却又收回,道:“果然被下狠手了。” 那妈妈打量半天,这才道:“如今,人是送到了,我便回去复命了。姑娘早些歇着吧。” 七姑娘连给那妈妈作揖,道:“劳烦妈妈跑一趟了,多谢。” “妈妈吃盏热茶再回去吧?”小寒这会凑过来道。 “不了。”那妈妈笑了笑,这就回去了。 七姑娘与小寒连连围了起来,小寒取下苏仪安手上的包裹放一旁;七姑娘上下打量了一番,问道:“还打你了?” 苏仪安低下头小声哭了起来,也不说话。七姑娘见此甚是心疼,心里暗道:若苏境祠知晓自个的妹妹被欺至此,该得是多心疼。 “哪个小主?”七姑娘问。 小寒看着七姑娘,明白她想做甚,故惊心唤了一声:“姑娘...” 七姑娘缓缓起身,双手紧抓着手帕放心上道:“大姐姐同我说过,深入虎穴不可做猫,被欺一日便是有了死路。何不披着虎皮与虎相争,到底多一条活路。” 三人寒暄几许,后头孟青黛来了。她直掀门帘进了来,随手将自个斗篷卸下递给身后女使,道:“七妹妹,如何了?我可是听说了。” 屋内除了孟青黛和她的贴身女使外,便只有七姑娘三人了。孟青黛左右瞧着,只觉苏仪安面生,故心里明白了。她上前挽住七姑娘的手,看着苏仪安道:“便是她?” “青黛姐姐也是来劝我莫多事的?”七姑娘道。 “孟姑娘来过了?我便知晓。”说着,孟青黛坐到凳子上,手指点了点桌子;这会贴身女使上前给倒了杯热茶。孟青黛一口喝尽,道:“我像是来劝你的人么?” “你们相识?”孟青黛问。只见七姑娘愣住,站旁的苏仪安却摇了摇头。 “我晓得了。罢了,见你们无事便好,回头姑母问起,我也好交代些。”说着,孟青黛将七姑娘拉到里屋,说了小声话,道:“听闻,那欺她的小主可是相爷最疼爱的小女,如今王爷也最是疼爱她,你这般为了她可算是得罪了人家姑娘,可想后果?” “送到此处活路长久?既无人疼爱于我,我又何惧得罪谁人,不过最终一死罢。”七姑娘悟脸落起泪来。 孟青黛闭眼暗叹,道:“你原是这念头...”说着,孟青黛心疼的抱住七姑娘的头安抚着。 “来此前,你六姐姐再三恳求我必定要照看好你,说你明惧事却又强揽事,一旦动了气,这嘴必定是要得罪人。刀嘴纸心,如今瞧来倒是真了。”孟青黛给七姑娘擦了擦泪,道:“疼爱你之人甚多,怎就无人疼爱你了?别是忧思多心病犯了,竟说胡话伤己心。” 听此,七姑娘再是忍不住落下泪来。孟青黛道:“既救了人,便莫悔。既得罪人,便莫怕。到底府内不是她能只手遮天的。沈姑娘虽不招事,明里也不说,可心里到底是向着我们的。娘娘也是仁善人,定也不会叫她无理欺负了你。都知我们是旧识,她乃是正主,还是国公府的姑娘,那小主定不敢轻易欺你,莫怕了。” 听此,七姑娘觉着有理的点了点头,这会心里是松了口气的。这会也无说上几句话,孟青黛便回屋里歇着去了。 ...... 四更,众深梦。七姑娘面朝床里侧卧卷缩而睡。苦梦伤神,泪干留痕,暗泣身醒。七姑娘缓缓睁开眼来,泪眼朦胧所见漆黑一片,一手从厚被中伸出,轻抹一滴泪水看了看。 她侧身回头望屋,只见空无一人,暗有丝丝明光从窗外透入,桌上烛光无燃。天寒地冻,她紧拉着被子裹住自身坐起,稍叹气,一股白烟呼之而出,呆坐片刻这才落床披衣。 也不知从哪掏出的一条画着郎君画像的巾帕来;七姑娘小心翼翼的将它平铺于窗旁书案上,随后将灯点燃,放于书案最边处。 七姑娘紧抓着斗篷将自个紧紧包住而坐,怀里且还抱着暖炉。她盯着书案上的画像渐渐入神,也不知过去多久,只见眼角一滴泪落下。 “果然入梦好,清醒最泪身。”七姑娘伸出一只手抚摸着巾帕上的画像,小声道:“久不见你,不知你可还好...” “我是得罪了人也要护你妹妹,到底是我欠你的,如今,也当还了。”说着,七姑娘提手抹去泪水,接着道:“自上次一见便再无相见...苏境祠,如今,你究竟在何处,究竟在做什么?既不愿为官又为何科举,不愿上台又为何唱戏...我到底是不懂你了...”话止,七姑娘突想起温衡,这会又是哭了起来道:“到底,我还是对不住你...” 一缕黄光从窗处移开,人影由小变大。只见七姑娘拿起烛台,随后在屋内慢走一遍,将四处打量。 望着屋顶,七姑娘哽咽道:“从未想过,我云葵,竟要在此处渡一生...”说着,七姑娘跌坐床沿边,轻吹蜡烛,含泪哽咽小声道:“只盼这一生,短些再短些...”话落,侧躺而下,拿着烛台的手悬于床外。 哐当一声,蜡烛落地成两半,烛台滚走撞桌边。七姑娘闭目落泪,卷缩一团渐渐入睡。 ...... 第二百六十三回 依随心仪 温府。 自吴雯钗入府以来便一直留三姨娘身旁伺候,时而入夜陪四哥儿于院中亭内吃茶静坐。 得知吴雯钗的遭遇,三姨娘甚是心疼,故待吴雯钗也是极好的,从未将她当真正的女使来使唤。 时长陪伴,吴雯钗与四哥儿到底生有情意,三姨娘瞧是瞧出来,却未曾说破嘴。哪怕是贺知书当面提上一嘴,三姨娘也似不知情一般的一问三不知。 腊月寒冬,三姨娘于屋内绣花,八哥儿趴在书案上昏昏欲睡,三姨娘见之温柔一笑,随后放下手中绣棚,上前轻拍八哥儿的胳膊小声道:“彧儿,到床上趟着去?” 八哥儿睁眼看了看,扭过头道:“姨娘,不用,我在此眯一会便好。” “这天冷,怎可在此趴着,免着凉。快些起来。”三姨娘直接将八哥儿拉起。 只见八哥儿如今已是比三姨娘还要高的少年郎君了。他面容青涩,肤色白嫩如姑娘,身材比四哥儿壮实好许,其声色稳重,行事作派更似二郎君温世倾,不比四郎君那般温柔君子。 “人高马大的,哪会这般容易着凉。”八哥儿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哈道:“我去寻二哥哥去。”说着,八哥儿这会要走,又突然停下想了想,连回身将书案上被压得扁平的书册顺走,道:“险忘了。”说着,八哥儿笑了笑,朝三姨娘作了个揖,这就要出去了。 “等等!”三姨娘连给八哥儿披上披风,随后嘱咐道:“还是这般不仔细,可是忘了上次吃药的事了!” 说起这事,八哥儿撇住嘴眯着眼做了个鬼脸,一手摆了摆道:“此生,难忘!”话落,八哥儿这就出去了。 三姨娘撩起门帘,看着行去的八哥儿宠溺的笑了笑。这会,吴雯钗跟着孙妈妈来了,吴雯钗道:“姨娘怎站在风口,当心着了凉。”说着,吴雯钗将三姨娘牵到屋里去。 孙妈妈将桌上的暖炉递给三姨娘,又道:“果然,后院里的菜都给冻着了,那破竹帘实在是破。” 三姨娘接过吴雯钗递过来的热茶,道:“罢了,早知会如此,怪我一时舍不得扔旧物,到底是白费了大家苦出力了。” “我母亲在时,也是喜在院中种些果子瓜菜。她原是乡中人,打小下田帮忙活,不过是后来父亲中了官,这才...”谈起旧事,吴雯钗又是心口一酸,这会眼眶也红润了。 三姨娘连连牵住吴雯钗的手,轻声道:“好孩子,旧事虽不可忘,可也莫常回偿。既发生,便就此过了,凡事看开些,才不会损伤身心,也好叫你那父母安心而去...” 吴雯钗抿着嘴点了点头,这会抬手抹去泪水,道:“姨娘说的是。” 孙妈妈似听到动静,这会撩开门帘出去瞧了一眼。果然,一个女使正到门外,她凑到孙妈妈耳旁说了句话;这会三姨娘看着孙妈妈,孙妈妈惊道:“是二娘子来了。” 听着,三姨娘连连起身道:“快,快迎。”话落,那女使速速小跑出去迎接。三姨娘等人在门帘外站候。 很快,便见贺知书领了两个人前来,见三姨娘在门处站候,贺知书脚步稍快了些,道:“外头寒冷,三姨娘怎在外头候我,快进屋!” 说来也是惊愣,这贺知书自入温家门来,可少有这般亲昵的亲自上姨娘的院来,多的是来罚人抓人的。 几人一齐进了屋;吴雯钗给上了热茶。只见贺知书从进屋时便时不时的打量着吴雯钗。 一盏茶落肚,贺知书屏退了旁人,待人散去,这才开口道:“此事,我也是有同父亲母亲提过一嘴的,想来当着四弟弟的面也不好开口,免叫四弟弟嫌我这个二嫂嫂多事...如今也只能与三姨娘说说,回头还得三姨娘斟酌着告知。” 三姨娘有些慌张的抓了抓手里的暖炉,笑道:“二娘子这话生分了,但说无妨。” 话落,贺知书点了点头,只见她又吃了口茶,后,才娓娓道来... 不过一炷香的时间,三姨娘搀扶贺知书一同出门来,笑道:“到底是哥儿的福气,有二娘子这般替弟弟妹妹深谋远虑的好嫂嫂。确是比我这姨娘的要更上心。我无什么文采,只知一家和贵,相夫教子罢...” “祖母既疼爱三姨娘,自有三姨娘的处事道理,三姨娘自有的聪慧,与文采何干?”贺知书双手捧着暖炉,回头道:“姨娘莫送了。” 三姨娘屈膝恭送,待不见其人,这才回屋去。孙妈妈连扶过来问道:“瞧姨娘面中挂喜,定是大喜事!” 三姨娘拍了拍孙妈妈的手道:“瞒不过孙妈妈...”说着,三姨娘无意看了一眼吴雯钗后,原到嘴的话却吞了回去。 想来三姨娘未想将方才之事告知,故而孙妈妈也无再问。只听三姨娘说道:“待四哥儿回府再提此事。” ...... 入夜,四哥儿照常前来三姨娘屋内吃茶陪坐。看着四郎君读书入迷,三姨娘捏了捏手中的茶盏,这会缓缓放到膝盖处,轻声道:“熙儿可有心仪的姑娘?如今也不小了,可考虑考虑自个的终身事了。” 四哥儿这会抬头看了一眼三姨娘,嘴角微微上扬,回道:“儿,志不在此。” “那,便是有了?”三姨娘小心翼翼的问着。 四哥儿这会把书合上,认真回道:“姨娘怎操心这些?如今我仕途未稳,正是要一心一意投注之时,那能被儿女情长所绊?” 三姨娘少有干涉四哥儿的事,故而谈及此事,内心多少慌张。三姨娘吃了盏茶,这会有些没缓过来。只听四哥儿又道:“姨娘可是听见了什么风声?亦或是,谁人寻你谈过了?” 三姨娘慌张的放下茶盏,连道:“无,无...只是,一时想起罢了。” “我可还不了解姨娘?”四哥儿放下书来到三姨娘身旁坐下,道:“快说,是谁?” 三姨娘越发慌张,因她答应过贺知书,定不能告知是她所提。思虑片刻,三姨娘将茶盏搁到桌上,对着四哥儿道:“不论谁人,可都是为你考虑,是好事!” 四哥儿笑着点了点头,道:“我知。” “也非他人...”三姨娘眨了眨眼,后道:“也就是听君母这么一说...说是,有几个出身尚好的姑娘,想着,给四哥儿对人呢。”三姨娘终究不敢细说是哪家的姑娘。 四哥儿瞧三姨娘神色便知三姨娘未说实话,可他也不曾想拆穿,故道:“有劳母亲和姨娘忧心了。此乃熙儿终身之事,熙儿更愿自个做主。” 三姨娘紧拉住四哥儿的手,道:“如今,可非儿时,可不能只顾着依随心仪...还得多为将来的仕途,多深谋远虑些...” “熙儿明白母亲和姨娘之意...我会斟酌。”说着,四哥儿起身道:“天色不早了,姨娘早些入睡,熙儿先告退了。”四哥儿顺手拿起桌上书作揖离去了。 方到门处,正巧着吴雯钗进屋里来,两人碰了个面。吴雯钗先进屋里来,朝四哥儿作了个揖,四哥儿急急抬手扶起道:“自个院里,无需向我请安。” “夜深甚寒,四郎君当心身子,可早些回去歇着。书到底是读不完的。”吴雯钗道。 “好。”四郎君点了点头,原还想再说几句,可见三姨娘这会走了过来。见此,四哥儿不得不离去了。 第二百六十四回 为子心切 翌日,三姨娘照常早来老夫人院里请安,随后便去了前院大厅。见着大厅内仅有主君君母及贺知书等人,三姨娘这才娓娓道出四哥儿婚姻之事。 三姨娘疼爱吴雯钗,也瞧出四哥儿对吴雯钗的心意,虽从未道破,却也从未阻拦,她原也看好吴雯钗。若非贺知书那几番话说动了三姨娘的心,三姨娘久思有理,为子心切,这才此急着要拆散他们俩。 屋内几人相谈许久。温衡把玩着手中的暖炉,撇了一眼从头到尾一言无发的贺知书问道:“书儿可有看法?” 众人纷纷看向贺知书。贺知书心口一怔,嘴角微微一笑,回道:“这哥儿婚娶之事,儿媳也不好多嘴。只是...可也怪我,那日我当以为四哥儿只是要她去做女使罢,这才把人送去了。谁知...若只是做妾倒也罢了,这要做正室,到底非良人...”后头一句甚是小声,小得生怕外头人听见一般,不过屋内的人却都听得清。 温衡满意的点了点头;君母笑了笑,对着三姨娘道:“三姨娘也莫着急,我自然会给熙儿寻个好姑娘。” 听此,三姨娘微微屈膝,轻声柔气道:“是...” 贺知书陪嫁的林妈妈这会瞧了瞧,躬着身凑贺知书身旁道:“二娘子,柏哥儿醒了,这会见不着娘子又在哭了。”林妈妈声音不大不小,正巧屋内人都能听见。 听此,君母立即站起来笑道:“晋柏醒了!我得去瞧瞧去。”说着,君母这就先走前去了,贺知书连后跟上。 只见,三姨娘柔弱一般站在门处目送君母离去,面容带笑。主君这会走了过来,将三姨娘拉到自个旁的座上,道:“这是想做姨祖母了!” 三姨娘弱弱道:“我原便是姨祖母了...” “哪能一样呢!”说着,温衡牵住三姨娘的手,道:“你便是没什么主见,只知顺我意。如今熙哥儿的终身大事,君母这头可一直看着呢!放心吧!” “我知主君君母自有主意,我从不急。”三姨娘道。 喝了盏茶,温衡起身拍了拍衣衫,道:“该上朝去了。” 三姨娘连跟着起身,这会安安静静的跟在主君身后;只见,主君身边的贴身小厮二四这会双手捧着乌纱帽在门处迎着,身后还有一个抱着斗篷的小厮。 待人到门处,三姨娘快步赶前了几步,双手接过二四手中的乌纱帽,踮起脚给主君戴上,又给披上披风。主君见着顺手捏了三姨娘的脸皮,羞得三姨娘急急退后,小声道了主君。 随后,三姨娘留步在大厅门外檐下,目送着温衡出府门去。只见那身影依旧如似初相见时一般,便是过去将近二十来年,可其背影依旧高大青俊,竟瞧不出已是个当祖父之人,多少人见还是会心生爱慕。 ...... 黄昏至,四哥儿在屋内点灯读书,可见天色稍暗下,也到了传晚饭的时刻。平日这时,吴雯钗是早早在屋内等候传饭,可如今却久久不见其人。故四哥儿传人来问话,道:“吴姑娘可是在姨娘屋里,怎半日不见她,如今天色也晚了,也不见来传饭的?” 那孩童小厮吞吞吐吐的说不出一句完整话来。四哥儿放下手中书卷,耐心问道:“你来我院里也有好些时日了,怎还这般胆小,问你话还不敢大胆回了?” 四哥儿的贴身小厮霜降这会进屋里来,道:“八哥儿来了。” 不一会,便见八哥儿同许明成跑进屋来,八哥儿急急道:“四哥哥,不得了了!那吴家姐姐竟被赶离府去了!” 一听,四哥儿连连站起,道:“什么?” 许明成连将八哥儿的嘴捂住,道:“彧,莫胡说。熙哥哥莫急,且听我说说。早前出门,就在我家后院那条街上,我瞧见的吴姐姐!原以为是我瞧错了,可觉得此人实在是像极了,故跟上前去看仔细些。没想,真的是吴姐姐!见吴姐姐背着包裹在客栈住下,我便有些疑虑,想来定是发生了什么,也不敢上前询问,怕打草惊蛇,这才急急来告知了。” 四哥儿双手紧紧握住,他拍了拍许明成的肩膀,道:“好!”话落,四哥儿急急冲出门去了。霜降反应迅速,这会取了一件披风连连跟了出去。 八哥儿见况不妙,这会又急急赶去三姨娘院里去了。听得消息,三姨娘心慌的扎破了手指,一滴血珠落入绣棚。她模糊着脑袋,问许明成道:“熙儿可出去找了?” “熙哥哥去找吴姐姐了。”许明成道。 八哥儿抓着三姨娘的手道:“姨娘手流血了!快去取药来!” 三姨娘摇了摇头,这会慌张的左右瞧了瞧,随后拉起一件披风披在身上,急急快步出门去;孙妈妈巧着方从屋外要进来,见况急急问了一嘴,得知情况后,提着灯笼,领了一个女使这会也紧跟着跑出去了。 随着入夜,天色越发深黑,月光朦胧勉强照路。夜风寒凉,四哥儿时不时打个颤,提着灯笼在街上挨个客栈寻找。 原是先去了许明成所说的客栈,可却不见其人。想来是吴雯钗知晓四哥儿定会出来寻她,故而换了一家客栈落脚了。 四哥儿一手紧抓斗篷,一手提着灯笼找寻。随着心慌,嘴里的烟雾一阵一阵飘出,霜降更是冷得发抖,灯笼都不提了,只顾着抱紧自个的双手。 谁知,三姨娘这会就跟在后头一同找寻着。她疼爱吴雯钗,更多的是可怜她无父无母。如今因四哥儿的婚事她狠心了一回,竟没想,吴雯钗会就此一声不吭的独自离开。 三姨娘远远跟在四哥儿身后不敢上前去,好似自个犯了大错一般。可见寻了多家客栈都不见其人,三姨娘是越发的愧疚。 见四哥儿又进了一家客栈,三姨娘手上连连合十向上天拜了拜,她就躲在客栈的斜对面一处铺子旁等着四哥儿出来。 谁知,孙妈妈这会抬手指着隔壁的一家客栈上楼,道:“姨娘,瞧,那可是雯钗姑娘?” 三姨娘连连抬头望去。只见吴雯钗正开着窗,朝着温府的方向望着。三姨娘慌张的说不出话,她连提起裙摆,速速跑进四哥儿所待的客栈。 见四哥儿正要上楼去,三姨娘连喊道:“不在这不在这,在那边!” 听着声,四哥儿连连回头看下,见是三姨娘,四哥儿速速下楼来。一牵三姨娘的手,四哥儿心疼道:“姨娘怎出来了,这手都冻僵了!” 三姨娘愧疚感一下涌入心头,她反捂着四哥儿的手道:“熙儿,莫怪姨娘,姨娘也是为了你好...” “我明白姨娘之意,可姨娘可明白熙儿之意?我若顺从父母之意,便违背了自个之意,违背了她之意...熙儿不愿此生有憾,故不得自私一回。”四哥儿道。 三姨娘点了点头,道:“姨娘明白了明白了...”三姨娘愧疚的哭了起来。突一想,连连推着四哥儿出门去,道:“熙儿,钗儿她在那边的客栈二楼,快去!” 听此,四哥儿速速起身跑去,喊道:“看好三姨娘!”待话落,人早不见影。 ...... 急促的上楼声,四哥儿险摔两次。上楼是挨个房门敲打一遍,一声声谩骂一声声道歉的声音传入屋内,惹房客皆不满。吴雯钗早听得声,原不敢开门,可听得四哥儿被人指骂,这会终究是不忍心开门去了。 两人相见皆泪目。吴雯钗双手紧握在胸前,垂着头对着房门不敢看四哥儿,四哥儿将灯笼甩给身旁霜降,霜降接过后便下楼等候去了。 四哥儿缓缓来到吴雯钗身前,轻轻抓着她的手道:“你我两心一意,此缘就不相负。熙此生,便只择你雯钗为妻,凭谁金贵皆不娶。莫再跑了,可好?” 吴雯钗哭成泪人,她侧着身不敢与四哥儿面对,落泪许久,连抽开手来,道:“只怕我有憾,我本是落败官家子女,帮不得郎君不说,可怕还会连累了郎君一生仕途。” 三姨娘一会上了楼来,一手扶着门,远远站在楼梯处看着他们两人,默默落泪。 “那本是我能力之事,又与你身世何干?”四哥儿看着吴雯钗,见她仍不愿与他面对,四哥儿甚是伤心落泪。 “你若离京去,我也不愿留在京中了,我跟着你。若你那伯父母寻来,我还可护你...”四哥儿道。 吴雯钗愣愣的看着四哥儿,道:“雯钗,何德何能...” 四哥儿连捂住吴雯钗的嘴,道:“莫与我说这些话,我听不得...你我相伴许久,你是知我的!” 三姨娘连赶了过来,拉着吴雯钗的手久久不舍松开,落泪道:“好,好,没走便好...可都怪我心急切,一时昏头,可险叫你流落在外无处可归...姨娘对不住你。” 吴雯钗惊愣的看着三姨娘,瞧三姨娘双手冻得通红,吴雯钗心疼的紧紧捂着,落泪道:“姨娘何须于我道歉,姨娘为子心切,雯钗明白的。” “你也是狠得了心,一声不吭的离我们而去,你一个姑娘,就这点银子伴身,你能去得了何处!”三姨娘紧拉着吴雯钗的手,生怕她跑了一般,又道:“你乖巧懂事,可怜命运不济罢...我,我早将你当我女儿来疼爱,你真狠心离了我!” “姨娘...”吴雯钗愣愣的看着三姨娘。 三姨娘又道:“可是我疼爱你还不够...” 吴雯钗紧抱住三姨娘哭道:“不是的姨娘,不是的...” ...... 第二百六十五回 习俗之彩 又年腊月,大年,潮州府。 冬无雪,风入身,年闹热,满街人。如今遇年,老王妃等陪行人仍在潮州府落脚,待年过再沿海一路北上回京。 早至黄昏,满街妇女姑娘皆手提竹编春篮往村内各个大小庙烧香敬拜,村内四处香烟飘然,燃香味浓。 黄昏至,请神降。 村内主事的大庙此时内外红光点点,凑近看些看,原是烛火燃燃。庙里里外外站满全村数千人不止,上至老下至小。每人手里皆还手举一火把,将原本漆黑一处照得通亮,而他们的目光皆注目于大庙内。 只见,庙内大厅中,供奉了数十个牌位,原是此处开荒的老祖,而于最高最大的牌位,便是曾经守护过此地的一位将军,其被供奉成神。此前还置有红色红木桌一张,主要摆香炉置供品等。 桌前,数十个穿灰黑长衫的老人,头戴乌帽跪拜于前,领头的是一个最为年老的族长代表,其身后是小族长跪拜。庙内外的人纷纷跪地候神。 只见那老族长双手捧着圣杯对着牌位拜了拜,嘴里边还念了几句什么话,待话落便将圣杯掷出。首掷可见落地是笑杯,老族长不紧不慢再捧起拜拜再掷杯,可仍是笑杯... 就此,老族长一次再次的掷圣杯,直至是圣杯这才喜笑颜开。因,神准降了! 此时候于老族长身后的两个小生连连起身,提着锣和鼓从庙内敲打到庙外传神意;众人见此纷纷跪拜扣头,三响后才起身高举火把高声欢呼,随后便是点灯、燃炮、迎神。 神出身,附木偶神像内,入轿上。有数位腰系红绸、头戴金花礼帽,着蓝布长衫的小生抬神轿而出,行于游神队首,将巡游全村各祠堂古巷。 神游行,人们自觉站两旁,各持三香敬拜,神从人间过。见神来,人们方把手中香插入轿上,这还未离庙,轿内神座四已插满香。 神轿行前,后敲锣打鼓着戏服的姑娘们紧随轿后,有十八来人,她们的装扮似戏台上的小生一般,每两人装扮一样,两两一排;再有扛彩旗的小姑娘数十几人、扛大旗的姑娘数十几人紧,她们的装扮皆是相同,也是戏子装扮。这些姑娘皆是尚未出阁,甚至未及笄的姑娘。 行于两旗之后的,便是担花篮的小姑娘,也有数十来人,她们的装扮最为粉嫩精致,其花篮也是精美无可挑剔,竹扁担甚是柔韧,行起路来,花篮随之上下摇曳。 用竹篾扎成马身,再裹上白布彩绘而成的布马有四种色彩,红白黄棕。由其舞者姑娘将布马围背在腰间,此称布马舞,行于花篮队后。舞者一路轻快舞蹈,似神勇骑士一般骑着骏马,伴随着锣鼓响乐,其舞蹈动作及站位也是精彩多变... 似长龙一般的队伍,站于队尾早不见队首何处。数千百姓手持三香面朝游神队参拜,送神行去。 村内各姓祠堂,以姓氏族群区分,此村内有多个姓氏,故有多个祠堂。此时其姓氏族人去往大庙迎神后,便会回至各族祠堂等神游来... 陈氏祠堂。五彩斑斓的花灯挂满祠堂四处,从里到外,祠堂内女眷叩拜祖先,燃香告祈福。祠堂外数百男女子手举架灯候游神来。 此灯架是由涂了红漆的两木杆以榫卯形式拼接而成,竖木杆插于横木之间,横着的木杆于上,木两头挂灯。金灿灿的灯笼上再用红墨题写大大陈字,以表示陈姓族人。灯笼上下边处,还题写有不大不小的吉祥四词,有人财丁旺、风调雨顺等等词。 再看刘氏祠堂外,特有的穿蔗巷是此刘氏族人的习俗,只见每人手中皆拿了一根完整未去头尾的黑甘蔗,甘蔗绿葱葱的尾部朝天上,甘蔗上悬挂了一个同样金光灿灿的灯笼,也是用红墨提写的刘字及吉祥四词。 待神游来,将会从这些百姓手中蔗灯下游过,待神游过,人们纷纷也会穿行而过。 此村甚大,因姓氏众多,其各族皆有不同习俗,可谓百门百色。从年前至元宵,将日日夜夜闹热不断。此处将有烧火龙、跨火堆、游鱼灯、舞狮、英歌舞、百神同游等等习俗上演。 夜色虽暗,却四处烛灯燃亮,四处随时可见提着灯笼欢跑的小孩,还有在自家门前点爆竹的人们。 此时王府的人已然散落在村内四处观看不同闹热,老王妃携带多随从,此时也不知上哪看闹热去了。 刘氏穿蔗巷。寒露拉着五姑娘慢步穿行于蔗灯下。如此盛景,五姑娘还是头次见得,这会也看得入了神。 只见她抬着头,两眼被照得发亮,她时不时的抬手指了指灯笼上的字,一个接着一个灯笼的看着,嘴里不停念道:“和顺安康...吉星高照...人兴丁旺...这个写的,是国泰民安,风调雨顺!” 由于神将游来,此时人最为多,寒露担心五姑娘的安危,已然无法放心游玩。她在前头寻路,一手拉着五姑娘喊道:“姑娘,人越来越多了,姑娘当心脚下!” 可因人实在是多,左右也拥挤着,寒露所说的话五姑娘全然没听见,最后两人还是被冲散开来。见寒露走散,五姑娘先是愣了一愣,心里多少害怕。 此景两人原是有料想到,说好了待一更时再回院门处相等便好。可当真发生,两人却很是着急忧心,这会是完全失去游玩的兴致,一脑子只想往对方那头寻去,可走着走着,两人就此互相错开而去了。 眼下四处皆是人,抬头所见皆陌生;五姑娘紧抓着双手不紧不慢的穿行在人们之间,直至神游来,她也随着人们往旁站候敬拜,游看习俗之彩。 蔗巷内,百人同笑,百心同祷。好在只是人多些,倒无拥挤到无法行走的地步,只是身处陌地,多少有些心慌恐惧罢。 五姑娘一手捂在心口处,时不时的踮起脚找寻着寒露的身影,又小心翼翼的打量着周旁的人。她不敢呼叫其姓名,只能在心里暗念着寒露。 “莲姑娘!莲姑娘...”吵杂的人声中,忽听得世子的叫唤声。 五姑娘心口一惊,小声道:“世子爷怎么来了...”左右瞧了瞧,待确定声音传出来的方向,五姑娘着急预往反方向跑去,可前后皆是人,只可慢行不可快跑。 闻声愈近,五姑娘愈发着急要逃离,这会眼泪就差没急出来了。突然,一只手从人群中穿出拉住了她,随后便见一个高大黑色的身影出现在身前,虽是背对着她,也瞧不见脸,不过却可瞧出是一个高瘦的年少公子。只见他一路挡在五姑娘身前给她开路。 路是好走了些,可此人陌生,五姑娘也是害怕极的。五姑娘嘴巴有些吓得发抖,连问道:“公子是何人,为何帮我?” 只见那男子侧了一下脸,五姑娘立即将他认出,惊道:“姜公子!”见是他,五姑娘原本悬着的心竟有些放松下来,也不怕姜公子会将她带到什么地方去。因每次她遇难,姜公子总会奇巧般出现帮助她... 第二百六十六回 七夕仙井 姜叙拉着五姑娘跑至一处少人的地方才缓下脚步,回头打量了一下,见无人跟来这才停下。 五姑娘有些娇羞的朝姜叙作了个揖,随后回头望了一眼。见此,姜叙轻声道:“莲儿莫怕,他没跟来。”听着,五姑娘点了点头。 姜叙问道:“何故如此怕他?” 五姑娘抬头看了姜叙一眼,又低下头道:“我...” 瞧着五姑娘好似有难言之隐,姜叙也不忍再问,道:“寒露姑娘那边,我让凉复去寻了,莫忧心。” 五姑娘愣愣的看着姜叙,这会预要屈膝作揖答谢,却被姜叙拉住,道:“不过小事,莫再如此谢我了...” “公子怎在此处?”五姑娘问。 “在泉州府待久了,如今难得遇年休沐,便出来走走,走着走着,便来到这了。”姜叙笑道。 “莲儿跟随老王妃身旁这般久,可还安好?这王府的人可最费心相处,可曾受委屈了?”姜叙问。 这少有的关心竟让五姑娘内心有些憋屈,五姑娘强忍着泪水,哽咽微笑道:“无受委屈...” 瞧五姑娘不敢正视他的眼睛,姜叙便明白了,也不道破。姜叙瞧了一眼周围,只见不远处有几个小摊贩,有一个老妇人在卖冰糖葫芦,姜叙原是想自个过去买来,可怕五姑娘一人会害怕,故轻拉五姑娘的袖子道:“冒犯了,随我过来。” 说着,姜叙拉着五姑娘便往那摊子行去。那老妇人见着生意来,笑开了嘴道:“新年君安好啊。我这糖葫芦才做出来的,甜而不腻,快给你家娘子买一根吧!” 听着,五姑娘连连底下头。虽说姜叙内心高兴不已,可也不舍冒犯,道:“阿婆,这是我妹妹...来两根!” 接过老妇人才放凉的冰糖葫芦,姜叙喜笑颜开的小心递给五姑娘。五姑娘娇羞一脸,原是不敢要的,可见姜叙已给了银子,这会再拒可就无理了,故而不得红着脸接过,道:“多谢。” “如今年夜,天色还早着...若不着急回去,我带莲儿去一处地方可好?”姜叙抬起一只手,道:“莫急着拒我。这个地方莲儿定未去过,想来也未曾听过!那可是神仙留下神迹的地方!” 果然,五姑娘来了兴致,问道:“神仙?” 姜叙点了点头,接着道:“不错,且神迹,如今人人肉眼可观,肉身可探!”姜叙指了指西边,道:“倒也不远,坐个车,行个半炷香便可到。” 五姑娘咬了一口冰糖葫芦犹豫着,其内心是想去一观究竟的,只是碍于姜叙是外男,怕被王府的人瞧见,不好。 姜叙知晓五姑娘的忧虑,故道:“就是,车破了些,甚不起眼,便是停放于人多之地也无人有心观看,破灯一个门檐挂,我怕被人瞧见,连个姜字也不敢提...只恐,莲儿嫌弃。” 五姑娘笑了笑,看着姜叙小心翼翼道:“我,随公子去...” 姜叙惊愣了一下,半响才回过神来,笑道:“好!车就在不远处!那头也无什么人...” ...... 七夕井。 大致半炷香后,摇摇晃晃的马车来到靠海的一处空地,这里周围不见有人居住,倒是停靠了一辆稍大的竹船,竹船灯火通明,一时也将周围照得微亮。 竹船外挂了许多鱼网,想来便是渔民日常打鱼的船只。可听竹船内,陆陆续续传出男女老少的欢笑声,想来今夜他们要在此守岁罢。 再往前头行,只见微弱月光,海风轻轻。姜叙一手提着灯笼一手护在五姑娘身后随时要拉住她。瞧姜叙手里换了一个将近半个人高的大灯笼,定是有备而来。五姑娘此时内心期待,也无什么羞不羞的,直言道:“公子的灯,真大!” 姜叙呲牙笑了笑,心想:莫不是他方才耳背了,这是五姑娘说出来的话?姜叙小心护在五姑娘身旁;只见不远处,有一个提灯的人影,虽天黑见不着脸,可隐约的月光也能大致瞧出是一个老伯,这是凉复给他寻的一个本地人。 姜叙笑了笑,道:“就到了,在前头。” 黑天陌路,如今又见陌人,五姑娘有些害怕的打量着前头的人;待靠前去,老伯闻声这才回过头来。 果然是一个渔民阿伯,只见他下巴还留了几条可数的胡须。他躬着身给两位请了个年安。五姑娘猜想,这老伯定是姜叙的人,故而才松了口气。 这会姜叙巧道:“有劳阿伯。” 老伯点头笑了笑,他提起灯往井边照了照,道:“好在,天公做美,月娘照路,海水退潮,二位佳人才能见此井一观。” “阿伯会讲我们的话?”五姑娘问。 老伯笑眯眯回道:“打小随我老父京运,这官话听得多了,自然也会了些。” 老伯抬手摸了摸自个下巴那为数不多的胡须娓娓道来:“相传,南海龙王的三女儿出海来凡,于此地的渔民阿水相恋。龙王得知后大怒,派了一群虾兵蟹将要将这三公主带走。水陆异路,一个凡人又怎么与这些仙家人对抗,最后是无缘相会。久思成疾,也就双双病倒了。 后来,此事感动了天上的七鹤仙女,于是她们降凡出力协助,她们偷偷啄了七个夜晚,最后啄了七口井直通龙宫,于七月初七竣工。 是晚,这三公主和这个渔民便要经过井道去幽会。谁料,春光泄露龙王大怒,又令虾兵蟹将兴风作浪,预要填平七口井!许是二人缘不断,适逢吕洞宾经过此地,得知此事后他也甚是感动,于是略施小法相助。那时云横北岭,雨倾南滩,海潮急剧下降,龙王派的虾兵蟹将便都慌忙逃走了。 七口井中有六口被填了半截,只有一井幸存,最后阿水便从此井入海当驸马去了。” 五姑娘和姜叙听得津津有味。老伯接着道:“稀奇的是,此井便是遇到大风天,海面兴波狂浪甚至倒灌,这井口周围的水便会似炸了锅一般汹涌!可虽如此,这井内却出奇的平静,如似山内小湖一般,井面平静,波光粼粼!” “皆知海水是咸,可即便这口井时而会被海水涨潮覆盖,可井水依然是淡!遇寒冬腊月,井水也是暖和的,然遇夏日,则甚是烫热!”顿了顿,老伯道:“虽如此说,却不敢叫二位佳人上手探上一探...毕竟仙井,可是我们凡人可亲探的...” 老伯道:“如今现存的四井,井数时会变动,三口活井,南北接连,酷似目字。便是潮涨潮落,淤泥也没能把它填平。不过,长年倒是有白沫溢出,听闻,人们若是误蹈三步,即会有灭顶之灾!” 老伯手指抖了抖道:“莫看井浅,如若靠过近,可是会吸人的!这也是让二位站此的原因...” ...... 第二百六十七回 君在臣在 待一更,姜叙将五姑娘送至住院处。门外寒露果然着急等待,见着五姑娘来这才笑开嘴,连连迎了上去,若非凉复提早说了五姑娘去往,寒露可险些要得失心疯了。寒露在远处朝姜叙作揖一拜,随后两人纷纷进了院子。 凉复见姜叙笑得痴痴,道:“公子苦备数日,可算如愿了。” 姜叙回头撇了一眼,这会也收了笑,他速速回车里坐下,问道:“可打听到什么了?” “王府的人果然嘴巴严实,若不是用银子狠砸,就是跪下求他,磕破脑袋他也半字不出。”说着,凉复撩开帘子望了一眼外头,再合上才回道:“方离京时还无什么事,只是如今世子越发肆无忌惮,全不顾莲姑娘的身份和名声。听下边人说,世子每日早都会去莲姑娘院外候她出门,对莲姑娘的举止亲近不说,凡事还要莲姑娘开口他才愿从。好几回便是闹得很,偏逼着莲姑娘开口劝导他这才不闹。 这堂堂王府世子竟听一个外来门客姑娘的话做事,这王府的人能高兴?久而久之,那些人对莲姑娘便是各种避讳,别说世子的妃子了,便连同是门客的姑娘也是暗里阴阳陷害咱们莲姑娘。”凉复暗叹了口气,道:“莲姑娘如今可算是孤身陷在虎穴,是死是活,可全靠天意了。” “那老王妃不是一向很疼爱莲儿,她的人,她们也敢欺?”姜叙问。 只见凉复冷哼一笑,道:“这堂堂王府世子如此行事可算是败坏了王府门风,老王妃这种脸面大于命之人,岂还会再对莲姑娘有好眼色?” “如今莲姑娘是失去老王妃这靠山了...”突然凉复坐直起,声小些道:“就今早,我冒死寻了个内院管事的嬷嬷打听,足足给了三千两!听闻这事早传京城王府里去了,那王妃得知后大怒,连夜从京城派了两个了不得的姑娘来,那嬷嬷不清楚此二人是何来历,只说见过,是大郡主的人。” “有所耳闻。大郡主常年身居皇宫,若非有高人在旁暗护,怕早归了西。”姜叙拇指揉了揉,冷哼一声,道:“倒也是给足了我们莲儿脸面,竟出动了那两位...接着说。” “要说是老王妃呢,这四处皆有她的眼线,姜果然还是老的辣,王妃原想悄声无息对莲姑娘下手,就这么被老王妃的人拦下了,后头竟是无事发生了!”说着说着,凉复突惊了起来。 只听姜叙在旁默默道:“若无温伯爷这护身符,怕莲儿早没了命了...” “不过一个伯爵,竟有这么大的威力。连嚣张跋扈的王府都不敢动他?”凉复问道。 “君在臣在,臣安城安。”姜叙道。 “商贾出身,祖上无一封官,却凭一己之力高中得榜第四名。不过中了榜,怎就封了爵呢?”凉复皱着眉头怎么也想不来。 姜叙仍旧揉着大拇指,道:“妙在此处。此事,怕知晓背后原因之人,寥寥无几。” “公子知?”凉复问。 姜叙淡淡道:“不知。” “公爷定知晓!”凉复道。 “他也不知。”姜叙道。 “怎可能...公爷他不是时常说伯爷惹不得...”凉复满脸不信。 姜叙道:“连王爷都不敢轻易动的人,他一个国公又怎敢动?过嘴之话不过虚张声势罢了。”听着,凉复无奈笑了笑。 “怪不得怕成这般…”姜叙紧握拳头,眼里突冒出一丝杀气。 凉复一见便知不妙,连道:“公子,世子可也不是我们能动的人。” 姜叙恶狠狠看着前头,咬牙切齿道:“动他做甚?费我手罢。” 凉复顿了顿,又道:“对了,方才听寒露姑娘说,后日王府的人将去云峰院祈福。” “他可去?”姜叙问。 凉复摇了摇头,道:“倒是忘了问...不过,既是祈福,定是都去的。” “我们也去!”姜叙道。 “可万一咱进不去呢?老王妃携世子等人去寺院祈福,岂容旁人在旁?可说不定那日,也就王府的人可进出。”凉复道。 姜叙捏了捏了拇指道:“不过小事。到时,可看你的戏路了。” “我?”凉复一脸呆愣,可很快也反应过来,坏坏的笑了一笑。 ...... 五姑娘院内。 谁知,五姑娘和寒露就趴在门缝处看着,见姜叙的轿车在门外停靠甚久不动,忧虑许久,五姑娘想假借还灯笼出门去,这好不容易才说服自个出门去,门正要开,车却走了。 寒露退到旁站着,瞧五姑娘有心事也不敢扰,故寻了事去做了。五姑娘垂下眼眸稍许失望,扶在门上的手也缓缓滑落;一步拖着一步走着,眼不离灯,待行至院内天井中才停下。五姑娘将灯笼提高了看,道:“薄纸黄烛灯如昼,赤竹白玉月落影。” 突听敲门声,五姑娘也醒了魂。寒露闻声赶来,看了看五姑娘,示下,寒露去开了门。 只见是世子妃院里的一女使,她白了寒露一眼,看着五姑娘有些心高气傲道:“我们世子妃有请姑娘入院品茶。” 寒露回道:“劳姐姐回了世子妃,我们姑娘身子不适,正要回屋歇着去。” 那女使有些不耐烦,道:“你家姑娘不好好在那站着吗?我瞧着甚好,何来不适?” 寒露有话未落,那女使接着道:“伯爵温府的姑娘究竟是你还是里边那位?” “自然是我家姑娘...”寒露一时被堵得无法辩驳,声音也小了。 “既知是她,可又有你说话的地?”那女使瞪了一眼寒露,对着五姑娘道:“姑娘可快些来,莫叫我们世子妃久等才是。” 五姑娘这会走了过来,微笑道:“劳姑娘费腿。世子妃盛情相邀,如今我便是拖着身也是要过来的。” 那女使听着高兴,道:“到底是正经姑娘,果然比旁的要懂理。”话落,那女使头也不回的去了。 “姑娘...”寒露如似吃了黄连一般,满心委屈,眼泪可险着要落下。 五姑娘一手将门推合上,又牵着寒露的手安慰道:“委屈了你。只是,如今不是能与她们对峙的时候,便是有委屈,也要咬咬牙忍过了。” 听着,寒露咽了咽,哽咽道:“寒露不委屈,寒露只是怕她们会欺负姑娘...” 五姑娘将灯笼递给寒露,道:“寻个高处,将灯挂起。” 寒露看着五姑娘,接过手中灯笼,道:“这般晚,也不知能是什么事...当真仅是品茶这般简单...” “莫怕。”五姑娘笑了笑,道:“大年夜,众人聚桌,品茶说乐正常不过。” 寒露憋着嘴,道:“可她们...” “无事的...”说着,五姑娘将寒露轻推了出去,寒露也顺着去挂灯笼了。 站于原地,五姑娘暗叹了口气,心道:“若是平安夜,待云莲回京,定入寺还愿,守寺斋戒三日。”话落,五姑娘双手合十朝天拜了拜。 ...... 第二百六十八回 强喂吃食 在院稍留片刻,五姑娘理好衣衫,披了一件斗篷,这会独自掌灯前往世子妃的院去。从门外见,里头是烛火通亮,满窗烛光透出,院里赤壁竹留影。门上的两个大福字黄灯笼格外抢眼。 五姑娘在院门外稍停了停。一会,原守在屋门外的一个女使瞧见了她,见她进屋里去,很快便又出来了。 只见她笑脸嘻嘻的迎面走来,道:“温姑娘来了。”说着,她一手接过五姑娘手中的灯笼,朝里边一吹,灯灭了。 她看着五姑娘笑了笑,一手拉起五姑娘的右手便往里头牵去,道:“今早,京城里运来了新茶,世子妃便想着请各位姑娘前来品一品。” 话落,也到了屋门外,那女使给五姑娘退去了披风,给她拉了帘,朝里头喊道:“温姑娘来了。” 随着女使话落,原屋里一片嬉笑声,这会大伙却都不说不笑的朝门这边看了过来。 五姑娘心里疙瘩一下,只见屋内站了许多人,唯独世子妃坐着。五姑娘正纳闷着,便见脚边突然蹦跳出一只毛白如雪的兔子。 好在没被吓着,五姑娘蹲下身摸了摸那只兔子,小心的将它从脚边抱开,随后朝世子妃跟前去,拜了个年礼。 众人就这般静静的盯着五姑娘看着。世子妃笑了笑,她坐着,伸出一手假意扶起五姑娘道:“温姑娘年安,快些入座品茶吧。” 话落,屋里的姑娘们都先前落了坐,五姑娘后落了坐。世子侧妃这会将那只兔子抱起,谁知那兔子猛的在怀里乱踢,惹得世子侧妃一脸不耐烦的紧抓着兔子的双腿,她来到五姑娘跟前停下,问道:“云莲姑娘可厌这兔子?” 五姑娘摇了摇头。见此,世子侧妃笑了笑,随后便将兔子扔到五姑娘大腿上,五姑娘顺势抱住了它。 见兔子很是乖巧的趴在五姑娘腿上不动,世子侧妃指了指,道:“瞧,果然这兔子与你有缘!”随后落座到五姑娘身旁,接着道:“方才你进门时,这兔子可是自个爬到你脚边,如今又乖乖的趴你腿上不乱跑,想来它是喜你的。” “云莲姑娘可不知,我与姐姐逗它喂它也是有好些时日了,是好吃好生对待,可它就是不安生...可怜我们心喜它,奈何一只畜牲,又怎能明白主人心意呢。”世子侧妃话落,看了一眼世子妃,随后吃了口热茶。 世子妃这会道:“你又恼上了?如今不有温姑娘在吗,这事可就劳烦温姑娘了。” 听此,五姑娘一脸懵懂不知的看着世子妃;世子妃拿着手帕的手指着五姑娘,问道:“怎么,温姑娘不知我所言何事?你没告诉她?”问身旁,方才领五姑娘进屋的女使。 啪的一小声,那女使轻拍了自己的脸颊,道:“怪我怪我,世子妃恕罪。方才见着五姑娘来,一时高兴,竟将这要事忘了告知了...” 众人如看戏一般静坐吃茶。世子侧妃瞧了一眼五姑娘,嘴角微微上扬,一手拿着茶盏,一手握住五姑娘的手道:“无须忧心,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叫你照看它一会,给喂个吃食便好了…” “这兔子是大王妃的爱物,这几日大王妃要事多,便叫我们替她看顾几日,明日便就还回去了。只是不知为何,今夜它格外闹腾,不吃不喝的,还满屋子跑,凭谁都不让碰,方才你也是瞧见了的...可毕竟是大王妃的爱物,我们也不好动粗,不能强喂吃食,可又担心饿坏了这小东西。”说着,世子侧妃将茶盏放下,接着道:“便想着,瞧瞧我们这里谁人有法子看它,哪怕喂上一口,也是好的...” 话落,五姑娘算是明白了。也是怪事,这兔子确实在她腿上很是乖巧不闹。五姑娘摸了摸兔子,这会也只能点头应下。 二更天了,屋里几个姑娘早跟着世子侧妃到别院守夜去了。五姑娘也是困乏,可奈何还不好走,毕竟这兔子还未给喂吃食,而世子妃就坐在堂上,还时不时的抛个话给五姑娘。 许是实在无趣,这会世子妃也忍不住打了个哈。只见她被身旁的女使搀扶起身,来到五姑娘座前道:“这兔子可劳烦温姑娘了,我实在困乏,便不陪你,歇息去了。” 五姑娘抱着兔子起身相送。待人离去,屋里可就剩五姑娘一人了。五姑娘看着怀里的兔子,心想着带回屋中,若有寒露一起照看,至少多了趣事,也不至于这般困乏无力。待下定决心,五姑娘这会将门外的女使唤了进来。 那女使推门而进,问道:“温姑娘什么事?” 五姑娘客气道:“劳烦姑娘将这兔子的吃食取来,我好...喂养。”原是想说带回屋中喂养,可五姑娘越想不对劲,这会也收了口。 究竟是大王妃的爱物,也是大王妃亲自托给世子妃暂养,如今兔子虽在她手上,只要这兔子不离开这院,要有个好歹,那也有世子妃可顶着。若将兔子带回自个院去,再有好歹,那她定百口莫辩,连同她院里的人也要跟着遭殃。 果不然,那女使道:“如今夜深,姑娘若困乏,可将这兔子一同抱回院去,叫下边的人给姑娘看着,姑娘也好歇息不是?” 五姑娘笑了笑,道:“多谢你有心。毕竟是大王妃托与世子妃,自然这兔子便不好离了这院。姑娘照我说的做便好了。” 那女使撇了一眼,这会点了点头就出去了;五姑娘暗叹了口气,好在她反应快,这才没中了套。 待那女使取了吃食来,正要离去,五姑娘连连喊住,道:“姑娘可是今夜守夜的女使?” 那女使犹豫了一会,缓缓的点了点头,道:“正是。” 五姑娘嘴角笑了笑,知晓她不是。故道:“正好,外头风寒,今夜姑娘便在屋里同我一起照看这兔子吧。”瞧那女使要开口,五姑娘急道:“我见过你,是在世子妃跟旁伺候的,想来世子妃如何喂养这兔子,你多少是知道的...不知也无事,见过总比我什么也不知晓的好。” 那女使想了想,道:“不然,我替姑娘请寒露姑娘过来一起照看吧?姑娘知晓的,我守夜,也不好在里屋待着。” 五姑娘想了想,道:“寒露最近感染了风寒,便不叫她来了。不过我院里守夜的姑娘,倒可叫来,凭她们在外头给你守着,你也好安心在里屋陪我一同照看。若是一个你不放心,便多喊几个过来...我院里的人,可凭姑娘使唤。” 那女使嘴角僵了僵,假笑道:“温姑娘既说到这份上了,我若再拒,便是不知好歹了。”那女使微微屈膝道:“我这就去请,姑娘稍等我来。”话落,头也不回的往屋外走去了。 五姑娘咽了口气,此时心跳稍快。她缓缓蹲下身将兔子放下,自己埋头抱膝。一小会,便见身前地面上,落有两滴雨大点的泪水滴。 ...... 第二百六十九回 争风吃醋 三更天,村内游神任在继续。世子玩了数时辰,这少有的通宵玩闹竟让他有些吃不消,如今是困乏难忍,这会领着人便依依不舍的回院里了。 原漆黑的天如今可见微弱红光,村落四角灯高挂,烛光照路满黄金。世子一身白衫绣金纹格外亮眼,前后有数小厮掌灯照路,将世子完全围起。 想来世子当真是玩累了,只见他步伐有些缓慢难动,东倒西歪的,时不时往旁边掌灯的小厮身上靠。 那小厮一手掌灯一手搂着世子的腰,耐心道:“爷再委屈委屈,就快到了。” 很快便要到院门处了,只见那院门外站了一个人;待走近些才瞧清,原是世子贴身伺候的小厮阿吉。 一见世子,他连忙迎了上去,将灯随手塞给一旁小厮后,自己双手搀扶着世子,世子也顺势往他身上靠去。 阿吉挥手屏退旁人,只留同是贴身伺候的小厮在旁提灯掌灯。见人都行去,阿吉连凑到世子耳边小声道:“爷...” 话落,世子瞬间清醒过来,他站直了身,大声道:“竟有这等事!怎现才告知我!” “爷!”阿吉想让世子小声些,却来不及拉住他。只见世子甩头便往身后走去。 然一眨眼的功夫,世子又返了回来,一脚就踢在阿吉身上道:“愣着做什么,灯呢!” 阿吉委屈的摸了摸被踢的地方,连躬着身应是,随后一巴掌拍在旁边小厮后脑门上骂道:“看什么看,灯啊!” 随后,世子气势汹汹的便往世子妃院里赶去,果然瞧见大厅里亮着灯,门外守夜的,也是五姑娘的院里的人。 世子越发生气,这会二话不说,一脚就往门上踹去。嘭的一声,屋内的人纷纷被吓了一跳,连同兔子也被吓得发抖;五姑娘抱起兔子连连站起后退,世子妃的女使也被吓得躲在五姑娘身后。 瞧着五姑娘被吓到,世子一下气软了下来,他一脸抱歉的模样,急急小跑到五姑娘身前道:“莲姑娘,对不住,可是吓着你了?”撇了一眼身后的女使,世子一下又生起气来,道:“还不去将你们的世子妃叫来!” 那女使慌张得嘴巴子险说不清,道:“世子妃已睡下...” “怎的,没胆叫醒世子妃,反倒有胆欺负我的人了!”说着,世子手臂一挥,一下将女使推到在地。 五姑娘来不及拉住,只见那女使连连爬起跪着哭道:“世子爷可冤死奴婢我了,便是给我八个胆,我也不敢欺负温家的姑娘!” 世子居高临下,面色凶狠的瞪着那女使,指着她道:“你不敢,你那主子可不敢?” 那女使吓得连连摇头而后磕头,道:“世子爷气我恼我打我便是了,可莫把气撒在世子妃身上,世子妃可什么也不知情,怎可受得这委屈...” “呸!她不知情,你是她的人,她能不知情!”世子点了点头,道:“当真她不知情,你有如此胆敢欺我的人,可也是她应允了的,否则,何来熊胆子吃!” 那女使听得惊大双眼,猛的往地上磕头,哭道:“可冤死我们世子妃了!冤啊!” 世子当下是什么也听不进,这会气恼的抓起五姑娘的手便往外头行去,可不管五姑娘怎么挣扎也无济于事,最后领着几些人便往世子妃屋里去了。 很快,也就几步便到了里院。微风吹动黑木,有嫩竹一排靠墙立,墙中有石切镂空窗可望里屋正门。 世子靠前一站,透过石窗清晰可见里屋灯火通明。世子握紧拳头,一手锤在墙上,咬牙道:“说什么睡下了,这屋内灯火通明,别是灵魂出了窍!” 话落,世子将五姑娘撂下,自己绕了个大圈往里屋行去。果不然,屋里此时人聚多,见着世子来,世子妃、世子侧妃及其他个姑娘纷纷站起来迎。 世子侧妃就要凑上身去,却被世子一把推落坐座,众人未反应过来,便听一声重响的巴掌声落在了世子妃脸上,这下是下了世子妃好大的脸面,可是将世子妃打坐在椅子上,半天缓不过来神。 屋里姑娘们见况不妙,这会纷纷着急的提裙子跑离;世子侧妃更是被吓得歪坐着身都不曾动一动,眼神稍许慌张的盯着世子看着,小声道:“世子爷莫不是吃醉了酒,这是来发酒疯来的...” 话方落,世子气得抬起手预要打在世子侧妃脸上,却见世子侧妃吓得速速滑落到地上坐着哭着,这才收了手。 世子妃被两个贴身女使护在身后;只见她一手捂着被打的脸,一手将挡在身前的女使用力推开,道:“世子爷,今夜真是好大的威风!可不知我吴琼玉究竟犯了什么天大不可饶恕之事,竟要受世子这么一掌?” 话落,便见方才跑出去的姑娘们又跑了回来,还将抱着兔子的五姑娘一起拉了来,这下,世子妃算是明白了。 “原是因为温姑娘...”世子妃有些绝望的冷冷一笑,突行至世子侧妃更前将她拽起,狂扇了两巴掌,道:“你惹的好事!却要我给你挡灾,呸,果然下贱!” 世子妃将世子侧妃甩开,红着眼对着世子道:“我吴国公府嫡长姑娘,堂堂亲王府世子妃,将来亲王王妃!纵是世子爱妾数百,我也不需要借这种下贱手段争风吃醋!” “今夜这巴掌,我会牢牢记住,此生不敢忘!”话落,世子妃挺直了腰,领着自己的人便出去了。 留下的世子侧妃摊坐在地上,一脸委屈的哭着。世子也是头次见得世子妃如此,故而也信了她无辜。 这会正要问世子侧妃的罪,却听世子侧妃哭得可怜,声音娇弱道:“世子爷,我没有,不是我...你知晓的,我疼爱温姑娘,又怎会忍心欺负她呢...” 见如此,世子果然还是软下心来不忍责怪,毕竟方才气也是出了。只不过,现下世子却不想与世子侧妃有过多接触,仅是挥手叫旁人将她搀扶起来坐下。 世子停在门处回头望了一眼世子侧妃,而后下了阶,到五姑娘身旁,对着她道:“可不管她们争风吃醋也好。明日,我必定向祖母讨要你,娶你,做我的世子侧妃。” 众人一听连连惊住,世子侧妃更是直接站起,可见世子态度如此,她心死又恨的趴在桌子上放声哭惨起来。 五姑娘连连跪下请求世子收回成命,可见五姑娘竟如此不愿,原在气头上的世子又是怒了起来,道:“我如此为你,不惜错打了世子妃,你!既是说出口的话,便没有收回之意...你,可等着吧!你终会是我的侧妃!”话落,世子甩手扬长而去了... 第二百七十回 净土葬兔 世子侧妃在屋内大哭,一时惹得院里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五姑娘抱着兔子坐在地上落泪,哪怕此时天寒极,却只感心寒胜天寒。 许久,几个女使才将世子侧妃劝下,世子侧妃净了净眼,这会侧了个脸看了一眼门外五姑娘,见她一手撑在地上艰难的要站起身,而另一只手却还紧紧将那兔子抱住不放;世子侧妃冷哼一声,突快步从屋内冲了出来,直奔五姑娘那去。 世子侧妃一把抓过五姑娘怀里的兔子狠狠往旁扔了出去,又一手将五姑娘推倒在地,指着五姑娘咬牙道:“惺惺作态罢了。世子爷都不在这了,这可怜样又是做与谁看!”话落,世子侧妃这就离院去了。 见主子都离去,躲在旁处的几个女使这才敢露出面来,还有手指五姑娘明语谩骂的。 五姑娘连擦干泪水起身去抱起那只兔子,然却见兔子早已息了气,这是活活被摔死了! 五姑娘突心疼极,泪水再次不控哗哗而落,她双手紧紧抠着自己的肉,而后抱起兔子将它护在怀中,这会速速离开这是非之地。 院外,寒露披着斗篷在门外站候至今,夜风微微,原有些昏昏欲睡的寒露这会突见远处有一东西在动,只怪天黑灯不够亮,无法瞧出是五姑娘的身影,反叫寒露有些害怕起来。 直到五姑娘拖着身慢慢走近,寒露这才瞧出是五姑娘的身影,这会正要上前问五姑娘为何出去这般久时,便见五姑娘原地跪倒。 “姑娘!”寒露险吓出了魂,这会早将手里的灯扔了出去,连连跑上前去,将五姑娘抱起靠在自己怀里,害怕落泪道:“姑娘,这究竟是怎么了?” 五姑娘一身无力,双手仍旧抱着兔子,哭道:“它死了...兔子死了...” “什么兔子,什么死了?”由于五姑娘将兔子包的严实,寒露压根没瞧见,故不明五姑娘嘴里的兔子是什么。 说着,五姑娘掀开自己的斗篷,隐隐约约一只白绒绒的兔子便出现眼前。寒露问道:“姑娘的兔子,从何来的?” 五姑娘哭着,道:“不过是,一枚可怜的棋子罢了...” 听着,寒露似乎也明白了什么,这会泪水也不忍哗哗落下。她用尽力将五姑娘搀扶起,道:“姑娘,地寒,我们回屋头去。” 待进了院子,寒露将院门紧闭,将五姑娘搀回了屋落座。在里屋点了灯,这会小心端出来放桌上。 屋内一下灯火明亮,也清晰可见那兔子的鼻嘴处有一抹刺眼的红。五姑娘拿起帕子双手捂着嘴再次哭了起来;寒露瞧着心疼至极,这会跪在五姑娘脚边趴在她大腿上跟着哭着,虽她不知五姑娘在世子妃院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定知晓是莫大的委屈。 两人就这样熬到天亮;五姑娘的眼睛明显肿大,她一手撑在桌上打盹,头狠狠一低,这会是清醒了。 只见寒露在她大腿上趴着睡着了;五姑娘小心唤醒寒露,见她抬头睁眼醒来,五姑娘轻轻的摸了摸寒露的发髻,道:“还早着,去榻上歇会?” 寒露望了一眼窗外,可见微微白光,知晓天已亮,故也没了睡意,摇头道:“我不睡,姑娘去歇会吧?” 五姑娘看着桌上死去的兔子,摇了摇头,道:“寻块好些的布给它裹上,晚些老王妃的人来请,一同带去寺庙,寻个清静的地,埋了吧。” ...... 辰时二刻,门外烟雾围绕,村内热闹未尽,此时还可隐隐约约听见远处村内敲锣打鼓声。 五姑娘梳妆打扮好,这会披着斗篷在院里静坐,她双手抱着裹着布的兔子,眼看着地上忙碌的黑蚁发着呆;寒露这会忙完也过来,就站五姑娘身后,她不敢开口说话,怕扰了五姑娘。 很快,门外有老王妃的女使来请,说是马车已套好,就等姑娘们了;寒露开门答谢后,目送那女使离去,这才回五姑娘身旁小心将她搀扶起一同出门了。 街上渐渐人来人往,倒无什么摊子,仅见妇女姑娘居多,她们手里纷纷提了一个竹篮,还有完全盖不住的香烟露出,想来是晨早去礼佛的。 可见五姑娘像失了魂一般坐着不动,寒露也将车帘子放下,时不时的看看五姑娘,然她一路就这样坐着不动,眼睛都不怎么眨。 寒露伸手握住五姑娘的手,只感一阵冰凉,惊道:“姑娘的手怎么这么冰!”说着,正要扭身取暖炉,却被五姑娘拉住。 五姑娘也不说话,见寒露不拿这才放开。可见寒露一脸担忧,五姑娘小声道:“我不冷。” 突然,马车往后倾斜,车内的人险些坐不稳,这会纷纷撩开帘看,才知是马车上了山,也是过了好一会马车才平稳下来。 听外头有些许熙攘,寒露撩开帘子看了一眼,见众人纷纷下了车,寒露轻声道:“姑娘,我们到了。” 落脚沙土地。只见寺门侧对的沙土路有少株枯草丛突起,再往前便是坡,此路可容两辆马车来回通行,沙土路头立有一小石墩,有马车的半轮子高,上边刻有:云峰寺三字。 此寺立于山内山的半山处,坡度甚高,马夫是费了好大力才将马车拉了上来,待上了半山便是平地。 寺门外正前的空地可容三辆马车并行排放,而再往前便是山崖边,山下山壁有人一般高的枯草丛及无数不高的奇形怪状松树,还有无数被人们踩踏不见草的崎岖小路可爬往此寺。相比大坡,小路是为更近一些。 老王妃领头进寺拜佛,后头姑娘们才跟进。此寺不大,稍有拥挤感,故而拜完佛的人需退到寺门外或到寺后。 寺后是山,夏有松树奇形怪状,冬有云雾扮天宫,还有一条不知来处的小山泉道,泉口小而水流慢,需持盆在泉口处静待泉水滴落,泉水清澈,口感甚是甘甜清爽;有两女使在此蹲候泉水满盆,供老王妃煮茶享用。 五姑娘拜佛出殿后,同寒露到停车处寻自个的马车,早下车前便将兔子包好,这会就放于伸手可拿到的车门后头;五姑娘仔细抱好,将兔子藏于披风下,带着寒露往人少的地方寻去。 五姑娘打量四周,见这里无有人行踏过的痕迹,又有一颗不大的松树遮挡,故决意在此埋下兔子,道:“寺土为净,松下为安,就这里吧。” 因此处乃半山腰上,故所选之地在于平路之上,地高。寒露手里拿着小铁锹,趴坐在上面,用手将树下的掉落的枯松枝捡到一旁,随后用铁锹打了一个洞出来。 五姑娘双手将兔子捧了进去,随后从自己身上掏出来一块裹着兔子吃食的手帕出来,一块一块的,仔细的将吃食铺在盖着兔子的布上,随后推土遮埋,铺平了土,再将方才拿开的枯松枝重新铺盖在上,此事便完了。 葬好兔子,五姑娘将寒露拉起,随后净了净身,正要回去,便见有人寻来了。 ...... 第二百七十一回 青出于蓝 见来人是世子身边的人,寒露有些担忧的往五姑娘身前挡了挡,那女使明显瞧出来,笑道:“姑娘何故怕我,我岂是那恶人,会对你家姑娘做什么?不过是领了世子爷的命,前来邀姑娘前往吃茶罢。” 五姑娘笑了笑,伸手隔着斗篷将寒露往后轻轻一拉,对寒露道:“无须挡着,这头风不大。” 听此,那女使笑了笑,道:“原是我多心了。”随后退到一旁,做出请的手势。 五姑娘正犹豫着该如何拒了。打巧的,老王妃手下的人这会来了,虽不知昨夜之事是否已传入老王妃那,可再如何,也总比去世子那头好。 话说这女使也是来请吃茶的,五姑娘这下面色难择,做出抱歉之色,世子的女使碍于是老王妃的人,故也不敢抢,道:“既是大王妃来请,温姑娘便放心随姐姐去吧,这头我同世子爷说一声便好。” 五姑娘微微屈膝答谢,这会拉起寒露便往老王妃那头行去。那女使双手摆腹行在前头领路,很快将五姑娘带到寺院后。 老王妃在寺院后寻了块空地,白沙地呈半圆型,周围皆是松树,白沙空地上摆放了几张红木桌椅,可供静坐享茶,此处倒不大,却可容十来人,有松树为挡,风也小了。 坐于最北的便是老王妃,东西两处则是世子妃与侧妃,旁的还有其他个姑娘,有六人在场。 五姑娘与寒露上前请了安,随后落座于世子妃左处第二桌,寒露站在椅子后。而世子妃往北一个桌便是世子的专坐,可见他没来,五姑娘倒是心安不少。 只见,有女使捧着一个盛满泉水的小缸走来,与在旁煮茶的女使交接着,五姑娘一下看得入了神,一时不知有人来了。 寒露惊了惊,连伸手轻轻扯了扯五姑娘,五姑娘回头来,便见姜叙与凉复这会朝这边走来。这会姑娘们也纷纷起身相迎,五姑娘也是愣了好一愣才站起身来。 姜叙来时仅是瞧了一眼五姑娘,随后便到老王妃跟前去请安了,道:“王妃大福。”随后一一向姑娘们回了礼。 “听闻姜公子在泉州府任职,一切可顺啊?”说着,老王妃伸手端起一盏茶,翻了翻茶盖,小小的抿了一口。合上茶盖,对身旁煮茶的女使道:“火再慢些。” 听着,两女使连连起身屈膝回道:“是。” 见老王妃静下,姜叙才道:“劳王妃挂心,除了几起旧年农田纠纷难结,其余之事倒算安顺。” 老王妃笑着点了点头,问道:“离京许久了吧?难得年休,怎不回京与家团圆?” 姜叙仍旧躬着身,回道:“叙想,趁此长休好多地去走走,访民事,体民苦,知民心。” 老王妃笑了笑,道:“果真是,青出于蓝胜于蓝啊,姜国公比你啊,差远些了...”老王妃端着茶盏的手伸出一只手指了指姜叙。 姜叙拱手躬着身回道:“王妃谬赞了。叙资历尚浅,还需多历练才是。” 老王妃手指摆了摆,道:“坐吧。”吃了口茶,问道:“怎还不见言哥儿啊?” 早候在不远处世子的女使这会连连上前来,道:“听爷屋里的姐姐说,世子爷方才不知怎的,一下便恼了起来,竟还将前日大王妃送的一对紫玉茶杯给摔了,如今是又恼又愁的...” 众人听着皱了皱眉头,纷纷看向老王妃。老王妃淡淡的吃了口茶,放下茶盏后又抓了一把女使剥好的瓜子仁吃,道:“又是哪个丫头招惹他了?那茶摔了便摔了,何需愁,我可是会问他话。去把他喊来,我倒看看是怎么一回事。” 那女使作了个揖后便匆匆离去。这会着,世子妃等人纷纷朝五姑娘这头看了一眼。五姑娘心慌的揪着巾帕不敢抬头,心想着:莫不是因方才来请没去恼的? 坐于五姑娘左旁的姜叙这会瞧出五姑娘神色有些许慌张,故心想了个大概,这会凑近小声道:“莫怕。” 五姑娘被吓得连连抬头看着姜叙,见姜叙正冲着她微微笑着,五姑娘这才缓了过来;五姑娘点了点头,伸出轻微发抖的双手捧起茶盏朝姜叙做了个敬茶礼后,慢慢的吃了口茶。 见五姑娘怕得发抖,姜叙神色一下不对,他一手抓起茶盏,一口便将盏内的茶吃净,又用力的将茶盏放下。 听着声,众人纷纷朝这边瞧了过来;世子侧妃问道:“不知可是茶叶不合公子的口味?” 姜叙嘴角微微一笑,道:“茶水甘甜回香,好茶。”话落,众人才收回了眼。 一会,世子便被带到。只见他被两个女使左右架着过来,两嘴皮子就差没翘上天了。边走着,他抬天瞧了一眼,正对着五姑娘。一下,他将旁人推开,速速跑到老王妃身前跪下,此举将在场人纷纷惊站起。 见过大场面的老王妃依然端正的坐着,她将茶盏放下,一手放在世子的头上摸了摸道:“言哥这是怎么了?” 世子嘟着嘴不说。王妃又道:“茶杯摔了便摔了,我可曾要怪你?怎轻易就跪下了,快些起来。” 话落,世子妃同世子侧妃连连上前要拉起世子,却被世子推开,大声道:“祖母!我要莲姑娘做我侧妃!” 话落,世子妃退到旁处站着,斗篷里的一只手紧掐着自己的另一只手,掐得要见血也不敢落一滴泪,生怕自己有失世子正妃的仪态。 世子侧妃不比世子妃理性,一时她是忍不住趴桌上直接掩面哭了起来。其他个姑娘各自到自个跟随的世子妃世子侧妃身旁站着扶着。 只见五姑娘似被抽去魂魄般六神无主,她一手撑在椅握上不放,原要上前跪下,却发现自己怎么也迈不出那一步,最后顺着椅子,在原处跪下了。五姑娘一手捂在胸前,一手顺着椅子缓缓滑落,跪坐地上无语落泪。 姜叙此时心疼如万蚁攻心,他一手紧握着茶杯一手握拳,低头侧脸看着五姑娘一举一动,一神一色。 凉复在身后握紧全拳观看着局势;寒露来到五姑娘身旁一同跪下,眼眶泛红,直勾勾的看着五姑娘不动。 老王妃将众人的神色摸了个遍,是看出了些什么,道:“我倒以为,你是为了一对紫玉茶杯来请罪的,不曾想,原是为了这个...” ...... 第二百七十二回 有天定缘 老王妃提了提头指五姑娘道:“瞧她哭成这般,可问过她可愿?” 世子连跪着回头看,一见心无底,低着头道:“她这是...高兴哭了...” 老王妃抿了一嘴,心宽了宽,拿起茶盏悠哉的吃了口茶后道:“莲儿可愿?” 听着,五姑娘是应也不得拒也不得,故无回话,只管落泪;见此,老王妃一脸无所谓的坐靠下,抓了一把瓜子仁吃了起来。 这会站于老王妃身旁的嬷嬷开口道:“温姑娘起来回话。” 听此,寒露将五姑娘搀了起来;五姑娘站得稍有些不稳,只见她仍旧低着头只管落泪。而世子等无应声,这会也是着急的起身来到五姑娘身旁道:“为何不出声?” 姜叙有些反应过激的将五姑娘拉到自己身后;五姑娘从悲伤中醒来,盯着姜叙后背看着;世子瞪着眼睛看姜叙,皱着眉头恼火道:“你又是何人!” “他是,姜国公姜演的公子。”老王妃在身后淡淡回了一嘴。 世子回头看了一眼,确认无疑后,嘴角笑了笑,讽刺道:“原是他之子...” 老王妃知晓世子的脾性,要是好便是乖乖的儿,要不好,便是闹世的魔祖。故老王妃抢言道:“我瞧莲儿不愿啊。” 原不忍逼迫五姑娘的世子,这会也因姜叙的出现火上浇了油,故道:“我乃堂堂亲王府嫡世子,嫁于我有何不好?”见五姑娘没回话,世子接着道:“便是我要娶谁,又谁人娶不到!可由得你们愿不愿?” 话落,只见老王妃看了一眼嬷嬷;而嬷嬷立即点头领意,这会两三步便到世子跟前,抬起手狠狠的扇了他一巴掌,随后朝世子作了个揖后回到老王妃身旁。 众人被这巴掌打的惊愣,连同世子也是未曾回神。半许,世子妃才出身上前道:“祖母消气。该怪我一早便拉着世子爷品尝我母亲捎来的酒,竟忘了世子爷不尚酒力,这是吃醉了未醒...” “他清醒得很。世子妃何须寻谎话来替他逃脱错责。我瞧他是中邪罢了。”话落,老王妃又笑了笑,看着姜叙问道:“姜公子认识莲儿?” 姜叙拱手作揖回道:“识得。温家的大郎君乃我义兄。” 老王妃饶有趣味,吃了口瓜仁接着道:“可曾婚配了?” 姜叙有些心慌道:“未曾...” 老王妃哈哈两笑,道:“倒是巧缘。我这头正好有一个适婚配的姑娘,其貌美性静,似玉端庄...” 姜叙连连躬着身插嘴道:“叙不敢劳大王妃为我婚姻之事...” “莫急着拒我,你且还不知我究竟说的是谁。不过随口两句话的功夫,何来劳苦。”老王妃一副势在必得的模样看着姜叙。 见姜叙无回话,老王妃接着道:“她胆子小了些,可却极其聪慧。我瞧,你是有担当的,她配你,再合适不过了。” 这会世子神色好些,也来了兴趣,到老王妃坐旁问道:“祖母说的谁?不会是秋芝表姊吧?” “自然不是她。”话落,老王妃看了一眼世子,笑而不语。 世子稍许嫌弃的看了一眼姜叙,道:“我瞧也不合适,表姊何等尊贵。怎可配此人。”后头一句说得很是小声,却恰恰在场的都听得见。世子转了一圈又回来,问道:“那祖母说的是谁?” 老王妃抿了一嘴,抬眼看了世子一眼道:“怎不闹了?” 世子红了一眼,乖乖到旁站去。老王妃道:“我说的这位,便是你此时护着的人。” 话落,仅有旁人不明意,然姜叙一眼便看向五姑娘;五姑娘无意微微抬头,只见姜叙看着她,一时她也明了意,这会是又愣住了。 姜叙自然是百个愿意的,唯恐五姑娘不愿,故而姜叙不敢应下,道:“五妹妹乖巧懂事,能娶她乃我甚至姜府之福。只是,如此好的五妹妹,叙不敢妄想。”话落,姜叙连躬着身不敢直起,可其内心却有大期许。 听到此,世子才明老王妃之意,这下是了不得了,世子一下气血冲头,气得整个脸红彤彤的,大喊道:“莲儿那是我要的人!祖母怎就将她许给别人!我不同意!” 说着,世子两步便到五姑娘身旁要拉她,这才伸手,姜叙便速速将五姑娘拉到他身后护着。 世子怒得直抬手预打姜叙,道:“你岂敢拦我!” 姜叙淡淡道:“叙,不敢。只是世子这般模样,恐会吓到莲儿。” 世子这会眼神恍惚了一下,又很快反应过来,道:“可要你提醒!”冷哼一声,又道:“莲儿...方才不还五妹妹的喊着,怎又喊莲儿了!瞧你不过如此,既是温家大郎君的义兄弟,也算是莲儿的哥哥了,竟敢打她主意,甚不要脸。” 老王妃笑着招了招手,牵过五姑娘的手轻声问道:“莲儿可愿?” 未等五姑娘回话,世子便冲了过来,一手抓住五姑娘的手道:“言儿向来要什么祖母给什么,怎偏偏这次就不允言儿了?” 老王妃淡淡道:“侧妃都要哭晕了去,还不领她先回去。” 话落,世子侧过头看了一眼,只见世子侧妃哭得满脸通红,这会可怜兮兮的看着世子,世子见着心疼,这会往前了一步,道:“你...你自个回去吧?” 话一出,世子侧妃又靠在身旁姑娘身上哭了起来;世子妃闭目暗叹了口气,这会寻了椅子坐下,面无神情。 世子才回身,便见五姑娘突然跪到老王妃跟前,缓缓道:“云莲受姜公子多次救助,此情难报。若姜公子不嫌...云莲,愿为尔妻。” 众人一听纷纷止了声;寒露与凉复欣喜对视一笑;姜叙整个人呆愣住不动,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五姑娘身后看。 老王妃笑道:“竟还有这等情缘!” “莲儿...”世子当场跪坐在五姑娘身旁,哭道:“你,你知我对你,一见钟情至今...” “承蒙世子厚爱,云莲,不敢高攀...”说着,五姑娘对着世子磕了个头。 听着,世子无声落泪看着五姑娘,一手抓着五姑娘不放,道:“你不可,如此对我莲儿...” “若是因这些事为吾妻,叙再心悦于你,也不忍娶你为妻。我只愿你是心甘情自愿的。”姜叙看着五姑娘道。 五姑娘抬头看着姜叙,唤了一声公子。老王妃见此连连笑道:“原是早已有天定缘。”老王妃将五姑娘牵了起来,指了指姜叙,道:“莲儿啊,这可是位好郎君。”双手捂着五姑娘的手接着道:“你知我向来疼爱于你,你也最是顺我心。如今最多再陪我过个半载也要离我回家中去,我这多少是不舍你的。如今我为你指婚,也知晓你未来夫婿为人,我也大好放心了。” “大王妃。”五姑娘落泪叩谢。虽说在这水深火热的亲王府日日步步为险,然老王妃也确实是疼爱五姑娘的。 “怎么,你不愿?”老王妃看着姜叙问。 姜叙看了一眼五姑娘,这会连连跪下道:“臣,求之不得。只恐,嫁于我,会委屈了莲儿。” 老王妃稍停了停,身旁的嬷嬷立即领意,这会便将在场的下人及其他几个外府姑娘带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