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好陪我演戏,你却想当我老公》 第1章 “思卿!周思卿!别装死了,快去把嘉彤换回来!” 这熟悉的男声将周思卿从漆黑无光的深渊中拉了出来,下一秒,有人在重重摇晃她的肩膀,让她脑仁疼到抽搐。 睁眼,是黯淡燥热的夏夜月色,还有林淮那张焦急的脸。 周思卿有片刻恍惚。 她不是死了吗? 死在了千禧年的深冬,死在了她与林淮结婚的第十个年头。 那场人为制造的火灾里,她原本有逃生的机会,是妹妹周嘉彤一刀捅穿她的脖子。 林淮就是在这时候闯入火场的。 他从她身边经过,毫不犹豫将带着胜利笑容的周嘉彤揽入怀中,任由她被大火吞噬…… 周思卿死死盯着面前这张熟悉的脸,脑海里满是林淮抱着周嘉彤离开的背影。 她的心中被仇恨填满,抬手狠狠抽了男人一个耳光。 “滚!” 这一耳光打得林淮眼冒金星。 周思卿长得极美,肤白若雪眉眼如画,一头黑发微微凌乱散落在肩上。 只是此刻,那双往日温柔恬静的星眸里满是浓烈恨意。 “周思卿你疯了吗?你是嘉彤的姐姐,你答应过你父亲,一辈子要保护妹妹!” 林准抓住周思卿挥来的手,声音拔高几度。 “再不去,嘉彤就真要折在孟战京手里了!” 孟战京? 那个出身军区大院桀骜狂放的军门子弟? 那个在战争来临时奔赴战场埋骨青山的兵痞子? 周思卿对孟战京最深刻的记忆,是烈士陵园里那座冰凉的墓碑。 刚才林淮说了什么? 周嘉彤要折在孟战京手里? 盯着林淮那张稍显青涩的脸,周思卿脑海里陡然浮现出一些惊骇的意识。 她这是……重生了吗? 是了,遥远的一九八七年,十九岁的周嘉彤曾疯狂追求过孟战京。 孟战京识破她生米煮熟饭的恶心计谋,她竟恼羞成怒动了刀子。 幸亏孟战京的哥们儿眼疾手快挡了一下,那本该捅到孟战京腹部的刀刃扎进了他哥们儿的手臂里。 不知是谁给林淮通风报信,于是他连夜带着周思卿赶来救人…… 周思卿涣散愤怒的眼神逐渐聚焦。 从林淮手中抽回自己的胳膊,她扭头看着车窗外那栋幽静的小楼。 她记得这里。 很多年以前,哦,或者是上一世,她就是单枪匹马闯入这座楼里,当着孟战京的面狠狠给了自己大腿一刀。 “我妹犯了错,是我这个当姐的没管教好,这一刀是我的道歉,现在能放她走了吗?” 彼时的她将周嘉彤护在身后,无惧无畏看着站在楼梯上的年轻男人。 鲜血染红了她那条浅灰色长裤,像是潺潺溪流淌满了地板。 如今想来,周思卿只觉得那是一场感动自己的笑话。 她用命守护的妹妹插足她的婚姻,与她的丈夫在外面筑爱巢生孩子。 或者说,他们从一开始就厮混到一起,才让她十年婚姻都在守活寡,活得像个小丑。 可就算这样,这对狗男女依然害死了她…… “林淮,你就不怕我进去之后,孟战京对我做了什么吗?” 林淮的视线一直盯着小楼,语气里带着微微的不耐。 “你一向坚强勇敢,就算吃点苦也没关系,但嘉彤不行啊,她身体不好又胆小,万一……” 说到这里,林淮忽然闭了嘴。 他看到周思卿眼睛里的嘲弄笑意,让他没来由心慌。 “咱们很快就要结婚了,嘉彤是我小姨子,我这个当姐夫的,不能不关心她对不对!” 林淮心慌意乱给自己找借口辩解,却看到周思卿已经打开了车门。 “林淮,我们解除婚约吧,反正定下这婚约的人都去世很多年了。” 他们不是自由恋爱,而是双方爷爷心血来潮定下的婚约,后来双方都选择履行而已。 听到这话,林淮大惊。 “我进去把周嘉彤换出来,自此之后,我与你们再无纠葛。” 夜色荒凉。 周思卿勾着唇冷笑望向林淮。 “姐夫和小姨子,你们玩得可真刺激!” 说罢,周思卿头也不回进了小楼。 林淮追上前几步,看着周思卿冷漠绝情的背影,他的心忽然像是被什么掐住,疼到他几乎无法站直身体。 小楼的门敞开着,客厅里灯火通明。 周思卿径直闯了进去,一眼就看到被五花大绑扔在地上的周嘉彤。 她的嘴巴用胶带死死封住,一双眼睛里满是恐惧与慌乱。 看到周思卿的瞬间,开始剧烈挣扎,自喉咙发出“呜呜”声。 上一世里,在看到妹妹如此狼狈凄惨时,周思卿毫不犹豫奔过去替她松绑,将她抱在怀中温柔安抚。 可现在,她站在原地没有动,眼神冷漠厌恶。 “哟……有客人来了啊!” 楼梯拐角处传来男人带着凉薄与嘲弄的声音,语调低沉好听。 周思卿抬头去看,只见一个穿着白衬衫黑西裤的年轻男人正双手插兜倚在楼梯栏杆上,似笑非笑打量着她。 他就是孟战京,那个表面纨绔浪荡、实则热血爱国最终埋骨青山的军门少爷。 上一世,周思卿只顾着救周嘉彤,从未细细打量过这个年轻男人。 难怪周嘉彤对孟战京死缠烂打甚至不惜自己送上门,确实,这个男人有让女人神魂颠倒的资本。 不提他的出身,只说这张比妖孽还惑人的俊脸,就足够诱惑了。 周思卿脑海里不自觉浮现出《洛神赋》里的名句。 “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 这本该是形容洛神美态的诗句,用在孟战京身上竟没有丝毫违和感。 “是来救你妹妹的?你打算怎么救?拿什么做交换?” 孟战京勾着唇,笑得比妖孽还好看。 他望向周思卿,那双春光流转的眼眸里带着一点揶揄,像是在逗弄着小宠物狗。 前世,在孟战京提出这个问题时,周思卿毫不犹豫拔刀捅向自己。 其实很痛,可她不敢表露出半分痛苦,只是咬牙望向神色阴郁的男人。 “这一刀,够诚意吗?” 当时的孟战京神色复杂,到最后叹息挥手示意她带着周嘉彤离开。 重活一世,周思卿可不会再为了一个狼心狗肺的妹妹而那般伤害自己。 谁作孽,谁负责。 于是周思卿扭头走到被捆成粽子的周嘉彤面前。 她粗鲁扯着周嘉彤的头发,将她拖到客厅中间,冲着她的大腿,将手中的刀狠狠戳了进去。 周嘉彤的嘴被堵着,这一刀让她痛不欲生,却无法喊出声,到最后脑袋一歪,竟直接晕了过去。 扔了匕首,随手扯过沙发垫擦干净手中的血,周思卿抬头看着楼梯上一脸震惊的男人。 “这一刀,够诚意吗?” 第2章 此时的周思卿像是个从地狱里走出来的疯子,眼神泛红站在灯光里。 半晌,孟战京忽然笑了。 “她捅了我哥们儿一刀,这一刀,本就是她该偿还的!” 一步步下了楼,孟战京走到周思卿面前。 他们离得很近,他身上带着淡淡的烟草味,高大的身躯笼罩在周思卿头顶,投下一片黯淡的阴影。 周思卿不觉想要后退,却被孟战京钳住了胳膊。 “如果用你来作为筹码,那……我可以考虑一下!” 孟战京真的很高。 饶是周思卿一米六七,仍然需要仰头,才能看到他那张比妖孽都好看的脸。 他眼眸中水光潋滟,握住她胳膊的手指微微摩擦着,带来一点点痒。 “不如这样吧!” 看着周思卿呆滞的模样,孟战京勾着唇笑了。 “林淮还在门外等着,对不对?” 他像是个玩弄人心的魔鬼,弯腰俯身贴着周思卿的耳朵。 “让他进来,让他做选择!” 没有给周思卿考虑的机会,孟战京已经走到门口,站在台阶上,对着不远处的林淮开了口。 “进来,带人!” 很快,林淮大步走了进来。 他看到躺在血泊中的周嘉彤,也看到站在客厅里一脸淡漠的周思卿。 “周思卿,你这个当姐姐的就如此保护妹妹吗?你怎么能让她受伤!” 林淮一声怒喝,忙不迭上前将刚刚转醒的周嘉彤护在怀中,三两下替她解开绳索,还有嘴上的胶带。 “阿淮,我好痛!” 周嘉彤哭着抱住林淮的腰,浑身都在颤抖。 “我要离开这里,求你带我离开这里!” 周思卿冷眼看着自己的未婚夫与妹妹抱在一起,她只觉得这世道可笑讽刺。 上一世,她捅自己一刀,带着周嘉彤离开这栋小楼,林淮就在门外等着。 明明浑身鲜血受了伤的人是她,可林淮依然上前紧紧抱住了痛哭失声的周嘉彤。 “别怕,嘉彤别害怕,有我在呢!” 彼时的自己已经疼到站不住脚,忍不住哽咽说道:“林淮,我……撑不住了!” 林淮却置若罔闻,像是没听到她的话,揽着周嘉彤上了车。 她无力倒在了地上。 在昏过去的前一刻,恍惚看到从楼里奔来一个高大的身影,将她抱了起来…… 瞧,被偏爱的永远有恃无恐,不被爱的才是可怜虫。 周思卿看着抱在一起的男女,再回头看着孟战京带着嘲弄的冷笑。 “他没资格做选择!” 在孟战京开口之前,周思卿毫不犹豫说道:“我的人生我做主,在渣男与狠人之间,我选狠人!” 孟战京先是一愣,下一秒,他笑出了声。 伸手,他带着不容商榷的强势,将周思卿揽入自己怀中。 “我这人没什么幽默细胞,一向心眼小开不起玩笑的!” 周思卿被迫靠在孟战京胸膛。 他看上去高瘦如青松,但当二人紧密贴合时,力量感十足的肌肉灼烧着周思卿纤细的背。 忽略后背的滚烫,周思卿也学着孟战京的语气。 “正好,我这人也没什么幽默细胞,从来不会开玩笑!” 孟战京笑得胸膛都在震动。 “看来我们果然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呢!” 林淮安抚好周嘉彤,抬头就看到自己的未婚妻与孟战京抱在一起,亲昵到让他满心愤怒与嫉妒。 “周思卿,你在干什么!” 他怒声吼道:“你忘了你自己的身份吗?你知不知道廉耻!” “要什么廉耻?你都能和小姨子抱在一起,我怎么就不能抱别的男人?” 周思卿用轻蔑的眼神扫过林淮。 “你脑子是不是被狗吃了?我进来之前就和你说过分手的话,我与他皆是单身,一见钟情不行吗?” 说罢,周思卿故意往后靠了靠,将身体的重量都交给孟战京。 孟战京顺势抱住了周思卿的细腰。 “你对我是一见钟情,但我对你……可是蓄谋已久!” 他似笑非笑说道,大拇指不安分摩挲着周思卿细腻的肌肤。 这一刻,林淮的怒火几乎灼烧起来。 他准备上前将周思卿拉回到自己身边,可周嘉彤紧紧抱住他的腰。 “阿淮,我害怕,你别离开我!” 孟战京勾着凉薄的唇,用厌恶的眼神看着林淮。 “唔,给你最后五分钟,如果你不带她尽早滚蛋的话,你们就走不了了!” 林淮的眼中蓄满了嫉妒的火苗。 片刻,他压抑着愤怒,轻声细语说道:“思卿,听话,咱们先离开这里,我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若是上一世,林淮用这样温柔的语调与周思卿说话,甭管多大的误会,她都能原谅他。 他就是抓住了她的心软,将她的尊严踩在脚下。 这一世,她不会再被他欺骗了,她要将自己失去的尊严一点点夺回来! “那我也给你一个交代!” 周思卿冷冷笑着,忽然转身攀上孟战京的脖子,强迫他俯身低头。 下一刻,她微凉的唇贴了上去,带着道不明的情绪狠狠亲吻着孟战京。 孟战京反倒被她突如其来的热情吓了一跳,竟下意识退缩。 然而周思卿搂住他脖子的手一用力,硬是将他拉了回来。 “不是说对我蓄谋已久吗?这么怂?还是男人吗?” 她咬着孟战京的耳朵,语气里带着一点嘲弄与挑衅。 这话绝对是在拱火。 孟战京被气笑,放在她腰间的手猛然收紧,迫使她的身体紧紧贴着他。 “现在就让你知道什么是真正的男人!” 他稍微用力,就轻松托起了周思卿的身体。 二人保持着平等的高度,孟战京一个转身便将周思卿抵在墙角,眼神炙热凶悍。 下一刻,他的吻铺天盖地袭来,像是出笼的猛兽,恨不得将怀中的女人撕成碎片…… 孟战京用自己的身体阻挡了林淮窥探的视线。 林淮只能看到孟战京的后背,还有那双被迫搭在他腰上的腿…… 周嘉彤看着林淮阴沉愤怒还有嫉妒的表情,又望向孟战京的背影。 她费尽心机都得不到的男人,现在却将周思卿抱在怀中。 孟战京已经成为她无法触及的梦,那她就必须把林淮紧紧攥在手中,否则,她将一败涂地! 于是,周嘉彤故意软了身体,浑身无力倒在林淮的臂弯里。 “阿淮,我……我撑不住了!” 林淮咬牙,终于抱起周嘉彤的身体,带着愤怒与不甘离开了小楼…… 周思卿也终于从孟战京汹涌猛烈的索取中挣脱出来。 他们二人唇上都带着血丝,也不知道是谁咬破了谁的唇。 孟战京呼吸急促,下巴抵着周思卿的发顶。 这个女人! 这个妖精! 她是想要了他的命吗? 第3章 周思卿回头望向门口,那里早已空无一人。 暮春的风挟着飘落的杏花吹进来,夜色忽然有点微凉。 你问周思卿痛不痛恨不恨? 她可以很明确回答:恨!痛! 那个耗费了她人生所有爱的妹妹,那个耗费了她短暂青春的男人,他们罪该万死! “有酒吗?” 随着那二人离开,周思卿心底那股子劲儿忽然就散了。 她有点无力与疲惫,身体仿佛还带着前一世被烈火灼烧的疼痛绝望,重重跌坐在沙发上。 孟战京看着面前忽然虚弱可怜的女孩,他不由自主舔了舔自己微微疼痛的下嘴唇。 刚才,她像个小野兽似的,狠狠咬在他的唇上。 嘶,真疼! 从酒柜里找出瓶舅舅珍藏的红酒,孟战京给自己与周思卿各自倒了一杯。 灯光明亮恍若白昼,刚才还紧紧拥抱在一起吻到难舍难分的二人,此时各自占据沙发一角,沉默喝着酒。 “怎么,还在想着林淮?” 看到周思卿眼角那滴泪,孟战京的心沉了一沉。 他的神色变得阴郁不快,一口喝光杯中的红酒。 周思卿抬头看了一眼孟战京,惨淡笑了笑。 是,她确实在想林淮,但不是回想他们之间可笑的感情,而是对这个男人充满了仇恨。 周嘉彤有错,可林淮才是那个罪大恶极的王八蛋。 他不该一边与周嘉彤筑爱巢纠缠不清,一边又与她做着名义上的夫妻,让她像个怨妇。 如果他爱周嘉彤,大可以与她挑明了说,她不是没脸没皮的女人,她可以让位成全。 或许是她临死时怨念太深,神明才给了她重来一次的机会…… 不知不觉间,周思卿已经喝了大半瓶的红酒。 红酒独有的酸涩感在唇齿间蔓延,朦胧醉眼里,周思卿看到孟战京那堪比洛神的俊脸。 如果不是她带有上一世的记忆,很难将面前这个风流倜傥的男人与那个在坡山战役中带领一个班端掉敌人火炮阵地的英雄联系在一起。 周思卿记得很清楚,战争胜利之后,军报专程报道过孟战京的英雄事迹。 在我军被敌人隐藏的火炮阵地疯狂打压到抬不起头时,孟战京率领着十一人的突击队深入敌方,在一片洼地里发现了敌人的大本营。 但他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他与他的兵湮没在炮火之中,十二个七尺男儿的尸骨,连一个麻袋都没装满,被满脸泪水的战友单手拎了回来。 孟战京将他的青春与血肉,都洒在了祖国南疆的土地上,少年从此没有再回来…… 或许是酒精的催化,周思卿眼窝不觉有点湿热。 她打了个酒嗝,看着对面沉默寡言的男人,忽然开口。 “喂,你可千万别上战场啊,不然会死的!” 这莫名其妙的话,让孟战京的表情变得有点柔和。 “每一个当兵的,在穿上军装那一刻开始,就已经做好赴死的准备了!” 他在提及死亡的时候,语气平静从容。 “我们打仗是为了子孙后代不用打仗,我们把该打的仗打完了,后辈就不用打仗了!” 周思卿的身躯一凛。 许久,她轻声问道:“你就不怕死吗?” 她在烈火里被灼烧的时候,那种对死亡的恐惧让她到现在都浑身发抖。 “怕啊,我怎么会不怕?” 或许是喝了点酒,孟战京的话也变得多了。 “可你要明白,军人的前线是国家的底气,当兵的人不能怕,不能让国家人民没底气!” 孟战京的声音不是那么慷慨激昂,像是在聊着“天气真好”这种话题,却如同狂风一般掠过周思卿的心。 今晚的酒后劲太足,让周思卿有种想要冲破世俗枷锁、胡作非为的冲动。 前世,她到死都没有与林淮做真正的夫妻。 起初是林淮的父亲在婚礼前夕生病住院,林淮以担忧父亲病情无心做那事为由拖了两年。 之后他父亲去世,又以守孝的理由一拖再拖。 那时候的她理解与尊重林淮,默默忍受着孤独寂寞。 直至在街上看到林淮与周嘉彤牵着个八九岁的小男孩,管林淮叫爸爸,管周嘉彤叫妈妈。 真相从来都很伤人。 小男孩是周嘉彤为林淮诞下的儿子,按照年龄算一算,应该是他们结婚两三个月时,周嘉彤怀上的。 彼时的她没日没夜守在公公病床前尽孝伺候,想为丈夫分忧解难。 可她的丈夫却与自己的小姨子日夜厮混,甚至还生了个好大儿…… 骨子里的礼义廉耻告诉周思卿不能胡来,可心底又有个小恶魔在叫嚣怂恿。 “放纵一下又如何?反正孟战京很快就会牺牲的!” 周思卿仰头喝光杯中最后一滴酒,忽然起身将孟战京扑倒在沙发上。 “我问你!” 她喝醉了,眼眸中波光潋滟娇媚如妖精。 “你有女朋友没?” 孟战京任由周思卿压在自己腰间,他很放松,答道:“没有!” “那你有喜欢的女孩没?” 酒精让周思卿的反应有点迟钝,甚至没察觉到孟战京悄然握住了自己细软的腰。 等待了很久,就在她以为孟战京不会回答这个问题时,他忽然开口了。 “有!” 他注视着周思卿姣好的眉眼,声音满是缱绻深情。 “我暗恋一个女孩很多年,直至再见到她时,依然爱到发疯!” 周思卿“哦”了声,眼神有点迷离。 她有点累,俯身趴在孟战京身上,声音含糊不清。 “她竟然会不喜欢你?啧,你告诉我她是谁,改天我帮你戳瞎她的狗眼!” 孟战京没忍住,低低笑了。 他俯身轻轻吻了吻她的侧脸,笑着说道:“她确实长了双识人不清的狗眼,但戳瞎大可不必,我会心疼的!” 这什么酒啊,后劲可真大。 周思卿看着孟战京那张祸国殃民的妖孽脸,忍不住想要做个没道德底线的坏女人,彻底祸祸了他。 “哎,要吗?” 她勉强直起身体,居高临下看着被自己扑倒在沙发上的男人。 这妖孽,他怎么能这么好看呢? “不用你负责那种!” 言辞过于狂放,让孟战京的嘴角有点抽,掐着她细腰的手却瞬间收紧。 “我想要,也想负责,怎么办?” 既要又要? 太贪心的人都没好下场的! 周思卿想说那就算了,不玩了。 她抬腿打算从男人身上离开,可孟战京没给她离开的机会。 他忽然翻了个身,轻松搂着她的身体,让她趴在自己怀中。 旋即,他微微侧身拿起沙发边的电话,飞快拨通了一个号码。 “我准备结婚了,你们抓紧时间准备!” 他挂了电话,轻松抱起醉酒后娇软妩媚的女孩,上楼的步伐微微有点急不可耐…… 第4章 周思卿很少喝酒,因此醉酒带来的后遗症让她很是难受。 头疼,腰疼,浑身疼…… 她想动一动身体,可却像是被一座大山压住,让她有点喘不上气。 “哎!疼!” 她一边哼囔着,一边睁开微微沉重的眼皮。 当孟战京那张洛神脸闯入眼帘时,周思卿忽然被吓到了。 其实记忆没有断片,她只是喝醉,不是失忆! 不过就是酒精放大了内心的渴望,让人能做一些清醒时候不敢做的事,之后如果不想负责,便用酒精作为挡箭牌。 嗯,不想负责任的渣男都是这个套路! 周思卿在天人交战,纠结着要不要装出酒醒后失忆的假象,从而逃之夭夭。 然而孟战京像是能读懂人心。 他钳着她的腰,不给她提裤子走人的机会。 “怎么,想提起裤子就不认账?” 孟战京似乎早就醒了,眼神清明略带温柔,他扣着周思卿的下巴,强迫她看着他的眼睛。 “什么叫提裤子不认账?咱们……也没到裤腰带以下的地步吧?” 嗯,昨晚上楼之后,局势有点不可控。 酒精不光能催化人的渴望,还能催化肠胃的不适。 或许是孟战京抱她上楼时有点颠簸,又或许是刚重生的她身体虚弱。 总之,当她被放到床上的下一秒,就……吐了。 现在回想起来,周思卿依然觉得有当时的场面有点恶心,甚至对一整夜打扫房间的孟战京抱有几分同情。 真就……挺对不起他的。 嗯,他们忙活了一整夜,但不是忙着做那种不可描述的事。 她忙着吐,他忙着打扫卫生并给他端茶倒水…… 孟战京眼底的疲惫像是在控诉周思卿昨晚干的“好事”。 但这么一番折腾,周思卿的心情反倒恢复了平静。 捅了周嘉彤一刀算作报仇,又用孟战京来报复林淮,仇恨,似乎没那么浓烈了。 于是她翻身起床准备离开这里。 “你得跟我回趟军区大院!” 孟战京坐起来,被子从他肩上滑落,露出肌肉分明的好身材。 听到这话,周思卿愣住了。 “为什么?” 她知道这里只是孟战京舅舅的住处,他真正的家是军区大院1号别墅。 “昨晚我说了,我想要,也想负责,所以我已经通知我家人结婚的事……” 周思卿惊到眼珠子掉了一地。 半晌,她勉强将眼珠子捡回来,声音有点干巴。 “这……大可不必吧?” 她倒不是觉得自己吃亏,而是孟战京的身份地位摆在这里,不是她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女能随意攀上的。 周思卿一向有自知之明,更何况还多活了一世。 而且,按照上一世的剧情发展,现在她应该去医院上班。 嗯,她是个救死扶伤的护士! “很有必要,我爸妈今天专程放下手里的工作,在家等我们!” 孟战京的语气有点哀怨。 “你如果撂挑子不干,就等于是让我骑虎难下颜面扫地,以我爸的行事作风,大概得用擀面杖抡死我!” “一日夫妻百日恩,你……忍心吗?” 他故意将“一日夫妻”这四个字咬得很重,带着一点点的暧昧,像是有钩子在勾着周思卿的心尖尖。 “而且你不想报复林淮和周嘉彤吗?你想呐,周嘉彤觊觎我这么久,现在我这块肥肉被你吃进嘴里,她不得气死?” “至于林淮……他以为你非他不可,哎,结果你扭脸就找个比他优秀一百倍的绝世好男人,这和杀他有什么区别?” 周思卿看着孟战京得意洋洋的架势,忍不住怀疑这货是在变相夸奖自己。 但话糙理不糙,事实确实就如此。 然而比起所谓的报复,周思卿还是替孟战京考虑更多。 昨晚那通电话她也听到了,如果她一溜烟走掉,孟战京确实不好交代。 况且,她这样的身世,孟家十有八九是看不上的。 到时候孟家不同意这门荒唐儿戏的婚事,孟战京还能翻过军长父亲的手心? 更何况,孟战京现在的种种行径也都是心血来潮时的冲动,等冷静下来就好了。 这么想着,周思卿便没再拒绝。 周思卿身上的衣服早就脏了,再加上被孟战京摁在怀中睡了一夜,衣服皱巴巴的,像是个讨饭的。 她正在烦恼这事儿,楼下忽然传来叫喊声。 “老大!行李箱放客厅还是搬上楼?” 听到这声音,孟战京翻身下床,甚至没穿上衣,就这么大喇喇下了楼。 楼下是个年轻的男人,左胳膊还缠着绷带。 “我这是造了什么孽?被周嘉彤那女疯子砍了一刀,转眼又得找她去要东西,真是……你欠我两顿饭啊!” 男人叽叽歪歪抱怨,眼神却一直往楼上扫。 嗯,周思卿正站在楼梯拐角处。 客厅中央放着个熟悉的箱子,周思卿一眼就认了出来,那是她的东西。 孟战京也回头看着她,微微一笑。 “我让冯文政把你的东西都搬过来了,省得你回头再与那两个人渣见面受气。” 听到这话,周思卿心中很不是滋味。 她不得不感激孟战京的体贴心细,也不觉感慨二十年光阴里,属于她的东西只有这小小一个箱子。 明明活得那么辛苦与疲惫,可回头望,才发现手心空空如也…… 孟战京看到冯文政那双小眼睛滴溜溜围着周思卿打转,他上前,一把掐住他的脖子,将他提溜到门外。 “不是,我这么辛苦一上午,也不说吃饭吧,连一口水都没有?” 冯文政大声抗议,眼神里满是暧昧。 “哎,昨晚……怎么样?” 可别跟他说什么都没发生,都这样了,谁踏马忍得住? 孟战京故意笑而不语,却更让冯文政笃定自己的猜测。 愣了一愣,冯文政嗷嗷叫唤。 “老大,你这多年的暗恋可算是……唔唔!” 不等他说完,就被孟战京捂住了嘴。 因为周思卿已经下楼,正站在自己那箱子边上,表情有几分悲凉和破碎。 一脚将冯文政踹走,孟战京回到客厅里。 他不由分说拎起周思卿的箱子,牵着她的手匆匆忙忙往楼上走去。 “赶紧换衣服,不然赶不上回家吃午饭了……” 周思卿没什么像样的衣服。 她是姐姐,从父亲去世那天起,就无条件照顾娇弱的妹妹。 好吃的,好玩的,好看的衣服,全紧着周嘉彤。 是,林淮家有钱,可她又没嫁给林淮,怎么能心安理得去找林淮要钱呢? 现在回过头来想想,林淮所谓的礼物,其实都是按照周嘉彤的喜好置办的。 说是送给她,但最终都落在周嘉彤手中,她空打着未婚妻与妻子的名号,吃屎都没赶上热乎的,真是可悲。 孟战京看着那一箱子破烂,眼底涌上怒气。 一脚踹翻箱子,他拉着周思卿下楼往外走。 “全都扔了,我给你买新的!” 第5章 刚走到门口,两个身穿军装的年轻男人昂首阔步上了台阶。 二人虽不如孟战京这般好看,但也与他有三分相似,只是二人看上去更粗犷些。 “你小子可以啊,之前身边连个母蚊子都没有,现在说结婚就结婚,啧……” 嘴角有颗痣的男人开了口,一双犀利的眼神在孟战京与周思卿身上打转。 尤其在看到孟战京下嘴唇的咬伤时,他笑得更暧昧了。 “七哥,孟卫东,九哥,孟沈辽。” 孟战京主动给周思卿介绍了这两个不请自来的人。 嘴角有痣的男人正是老九孟沈辽,是个话痨。 很快,从嘴碎话多的孟沈辽口中,周思卿知道了孟家的情况。 孟战京的父辈兄弟五人,皆在各大军区任要职。 到孟战京这一代,堂兄弟十人,孟战京的父亲虽然是长子,但孟战京却排行老幺。 其他堂哥都已经结婚生子,只有面前这三个年纪相仿的孟家子弟还单着。 “你俩少把我扯进去和你们站一队,我这……对吧!” 孟战京揽着周思卿的腰,脸上带着得意洋洋的小傲娇。 “嗯,还是好好想想给我送什么结婚贺礼吧!” 听到这话,老七孟卫东大笑。 “我早就想好了,给你们搞个送子观音,哎,就摆在床头……” “送子观音用不上!” 老九孟沈辽眼神暧昧说道:“咱们孟战京副营长的实力摆在这里,靠神仙还不如靠自己!” 这话说得很直白了。 孟战京低头望向周思卿,只见她表情尴尬耳尖泛红,眼神游移不定。 “闭嘴!别吓到我家卿卿!” 他笑着将周思卿护在身后,占有欲可以说是很强了。 孟战京知道这俩人突然上门肯定有事,于是四人又回到客厅里重新坐下。 “林淮找我了!” 几人坐定,孟卫东才开口。 他的视线扫过周思卿,最后落在孟战京脸上。 “他找你做什么?” 孟战京的神色冷了些,伸手拿起茶几上的烟盒,抽出一支点燃,重重吸了几口。 “你知道的!” 顿了顿,孟卫东小心翼翼说道:“林淮说,只要将思卿还给他,他愿意亲自过来给你道歉,还将城南那块地皮拱手让给大哥。” “让?” 孟战京嗤笑说道:“林淮以为卿卿是什么?是能随便交易的筹码货物吗?若是他真在乎卿卿,昨晚就不会让她孤身进来!” “我不过随便威胁两句,难道还真能杀人不成?他当时怂得像条狗,现在又装什么?” 林淮不敢得罪孟家,但又想救周嘉彤,于是才将周思卿推了出来。 现在,周嘉彤平安离开,他又找到孟家老大孟平津当免死金牌,才人模狗样跳出来装什么情深似海。 真想弄死这个王八蛋! “告诉林淮,他的道歉不值钱,城南地皮我也不稀罕,孟平津做生意和我有屁关系!” 孟战京的眼神里带着不耐。 “他要是再敢缠着卿卿,我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顿了顿,他又阴森森说道:“还有那个周嘉彤,她……孟沈辽你踢我干嘛?” 孟沈辽瞪了孟战京一眼,低声说道:“不管如何,周嘉彤都是思卿的妹妹,你别犯浑!” 周思卿之前一直低着头没说话。 她与林淮已经恩断义绝,林淮要干什么与她无关,她也不打算发表什么意见。 但现在,他们提到了周嘉彤。 “我从此与周嘉彤没有任何关系了,原本我们就不是亲姐妹。” 周思卿终于抬起了头,声音里带着决然。 “周嘉彤的亲生父亲因为抢劫罪坐牢,她妈便挺着肚子嫁给我爸,嗯,他们是青梅竹马!” 这是一段周嘉彤都不清楚的过往,这些年来,周嘉彤一直以为她们是同父异母的亲姐妹。 甚至连周思卿都是在亲生母亲去世前才知道这段真相的。 “我爸妈离婚与她无关,只是因为我妈看破红尘想出家,所以我从没恨过谁,她妈确实对我很好,我也拿她当亲妹妹疼爱。” “后来她妈为了救我爸而去世,我爸觉得亏欠她们母女,就将家中的房屋财产都赠给了周嘉彤,他病重弥留之际,再三让我发誓,要舍命保护周嘉彤。” 所以上一世,周思卿一次次用自己的血肉之躯来作为周嘉彤的盾牌,将她宠得肆意快活任性妄为,甚至抢了自己的姐夫。 后来她被周嘉彤害死,在父亲病床前立下的誓言也该结束了。 重生回来,她再也不想背负着不属于她的感情债艰难度日了。 是父亲欠了周嘉彤母亲的,与她无关! 若真要弥补,就让周嘉彤去九泉之下,让他亲自补偿吧! 孟战京那双深情的桃花眼里带着心疼与怜惜。 这个傻姑娘哟! 他正要去揽周思卿的肩,却听到门口传来周嘉彤愤怒的哭喊。 “胡说!周思卿你胡说!” 只见周嘉彤踢开没有锁上的门,满脸泪水与愤怒闯进来。 “你在污蔑我!你在嫉妒我!我没什么抢劫犯爸爸!” 周嘉彤腿上受了伤,走路一瘸一拐。 她扭头望向身后的男人,哀哀扑进他怀中。 “阿淮,姐姐欺负我……” 林淮也来了。 他任由周嘉彤伏在自己怀中,视线却直勾勾望向周思卿,心中很不是滋味。 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明明喜欢的人是周嘉彤,可昨晚周思卿当着自己的面与孟战京拥吻时,那种抓不住的绝望感压得他几乎喘不上气来。 心里似乎有个声音在提醒他。 别放开周思卿的手!不然你会后悔一辈子的! 从前,林淮心安理得享受着来自周思卿的忠诚与照顾。 他认为那是理所当然的。 可现在,那个对他言听计从的女孩神情冷漠不耐,望向他的眼神里带着浓烈的厌恶。 “林淮,我不妨大胆猜一猜,你对周嘉彤最初的好感是来自于哪里。” 周思卿换了个姿势,眼神里带着不属于她这个年龄的沧桑与透彻。 “我猜,是救命之恩?” 第6章 听到这话,林淮与周嘉彤都变了脸色。 尤其是周嘉彤,她那张脸变得涨红慌乱,以至于声音都有点发抖。 “阿淮,我都说她是个疯子,你还非得来找她!” 周嘉彤手忙脚乱推着林淮往外走,语调紧张到变了音。 “我们走,离开这里好不好!” 多年姐妹,周思卿可太了解周嘉彤的脾气了。 若是她问心无愧,此时早就跳起来,指着她的鼻子破口大骂了。 可现在,周嘉彤心虚害怕了! 林淮拨开周嘉彤抱住自己胳膊的手,怔怔看着周思卿。 “她救了我,我难道不该对她好吗?反倒是你,挟着嘉彤对我的恩情逼我爷爷给你我订了婚,现在你又翻脸无情,这算什么?” 上前几步,林淮愤怒质问道:“周思卿,抢占恩情非要订婚的人是你,现在提出分手的人也是你,你以为我是那种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人吗?” “林淮,别和她废话,她就是个满嘴谎言的贱人,我最了解她!” 周嘉彤上前挡在林淮面前,还在试图将他推走。 林淮却像是铁了心,非要找周思卿要个答案。 “让你来救嘉彤,只是为了弥补你对她的亏欠,你告诉我,我做错了吗?” 上一世,周思卿在得知林淮与周嘉彤厮混在一起时,她曾偷偷寻找过答案。 她痛苦迷茫,不知道林淮为什么宁可选择任性刁蛮的周嘉彤,也不肯与她好好过日子。 被烧死的那天,她终于找到了答案。 周嘉彤从一开始就欺骗了林淮。 那年发生了一次很严重的洪水,一队来郊外游玩的少年宫学员身陷险境,几人被卷入水中。 长在河边水性极好的周思卿彼时刚满十二,她看到在大水中挣扎的林淮。 从家里拿出一捆绳,一端拴在大树上,一端拴在自己腰间。 周思卿跃入水中,冒着绳子断裂被冲走的危险,硬是将林淮拖回到岸边。 正好周嘉彤也在,她便将昏迷过去的林淮交给周嘉彤,又赶去救另外一个落水的少年。 在救第二个少年时,她的后背不慎被水中的杂物划伤,疼到钻心刺骨。 咬牙将人拖上岸,她便昏倒在地不省人事,所以至今也不知第二个被救的少年叫什么。 后来林淮的爷爷上门致谢,与她爷爷一见如故。 不知两位老人如何聊的,很快便替她与林淮定下婚事。 她不是那种居功自傲的人,再加之林淮从未主动提及当年落水被救的事,她只想着彼此心中有数就好,不必时时挂在嘴边。 直到林淮与周嘉彤在外面生了孩子,直到她与林淮在争吵中听到他那句“嘉彤舍命跳水救我,我不对她好对谁好”。 她当面质问周嘉彤。 起初周嘉彤跪在地上求饶认错,说她只是过于爱林淮,所以才抢占了姐姐的功劳。 之后又生了杀人灭口以绝后患的念头,于是纵火杀了她…… 或许是老天爷都看不过眼,才放她一条生路,让她重活一世给自己讨公道。 “林淮,当年那场洪水中,跳水救你的人不是周嘉彤,是我!” 周思卿似笑非笑看着林淮的眼睛,慢悠悠说出了真相。 下一秒,她在林淮脸上看到了五彩缤纷的表情,很有趣,很解气。 一旁的孟卫东和孟沈辽也一脸震惊望向孟战京。 这这这,世界这么小吗? 周思卿的注意力集中在林淮身上,她笑得有点恶毒。 “你是不是还想替周嘉彤辩解?但你去找从前的邻居打听打听就该知道,周嘉彤是那场洪水之后才学会游泳的!” “哪怕到现在,她游泳的技术也很烂,别说在湍急水流中救人,就是游泳池深水区,她都不敢进去!” 林淮的身体在颤抖,脸上的血色一瞬间就褪去。 他瞪大眼睛看着身边的周嘉彤,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愤怒。 “你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周嘉彤的表情慌乱绝望,她试图去抓林淮的手,却被他甩开。 “不是这样的!真相不是这样的!是我救了你,我为了救你差点死掉,所以从此不敢再下水了!” 从前,不管她如何惹林淮生气,只要提及救命之恩,林淮再大的怒气都瞬间消散。 那是她的护身符,是她以为能一辈子拿捏林淮的法宝。 现在,法宝失灵了…… “哦,还有一件事,我以为也应该让你知道!” 周思卿不狠则已,一旦下狠心就决计不会再改变主意。 “十……去年冬天你父亲突发心梗昏倒在家中,是周嘉彤及时赶到给你父亲做了心肺复苏,才救回他的命,对不对?” 看着周思卿嘴角的冷笑,林淮的心忽然就沉到了谷底。 这……这难道也是假的? “其实是我给你父亲做了心肺复苏救活他,他恢复心跳后我急着去外面打电话叫救护车,唔,周嘉彤就抓住了最好机会。” “她在你父亲睁眼的瞬间,装模作样给他按了两下,于是你父亲的救命恩人就成了她!” 周思卿的声音很平静,却仿佛一柄锋利的匕首,来回割着林淮的心。 “别忘了,我才是正规医学院的护士,而周嘉彤是个连心脏在哪边都分不清楚的蠢货!” 当然,林淮也是个蠢货,被周嘉彤拙劣的谎言欺骗,一骗就是十几年…… 现在想想,周思卿都搞不懂自己上一世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态为了一个又蠢又傻的男人守十年活寡的。 如此看来,她也是个蠢货! 林淮的脸色像是家里死了人,那叫一个煞白与绝望。 周思卿这一番话,忽然就颠覆了他的感情世界。 他用爱情作为报恩的筹码,违背婚约也要与“救命恩人”周嘉彤在一起。 可到最后,都踏马是谎言! “你……你还有什么可狡辩的?” 他咬牙指着周嘉彤,一字一句怒声质问。 周嘉彤想要辩解,可周思卿的每一句话都将她死死捶到土里爬不起来。 看着林淮变冷的眼神,周嘉彤将所有的责任都归咎在周思卿身上。 都怪她! 不就是抢占了她救人的功劳吗?她至于这样说出来、让她没有活路吗? 被绝望与愤怒裹挟的周嘉彤发了疯。 她尖叫着,怒骂着,从包里掏出一把刀,恶狠狠朝周思卿脖子捅去。 眼看着那锋利的刀刃就要割破周思卿的喉管,林淮脸色大变想要阻挡。 可一个比他更快的身影敏捷扑来,毫不犹豫挡在周思卿前面,徒手,握住了刀刃…… 第7章 孟战京像是一堵厚重结实的高墙,替周思卿阻挡了所有的危险。 这一刻,从未享受过被人呵护与偏爱的周思卿忽然就不争气落了泪。 她仰头望着孟战京的背影,像是望着从天而降拯救失落灵魂的神明,甚至,她仿佛看到了神的光晕。 林淮晚到一步,只来得及将周嘉彤往后拉了几步。 可这动作在所有人眼中,都是对周嘉彤的保护。 周嘉彤也是这么认为的。 明明撒谎欺骗的人是她,明明挥刀相向的人是她,可现在,她竟委屈得像是个孩子,转身扑到林淮怀中,哭得几乎断气。 “阿淮,他们都欺负我!他们都把我往死路上逼!” “我知道你心里是爱我,我知道就算全世界都不信任我,你也会站在我这边的!” …… 林淮身体僵硬。 他没有伸出胳膊去拥抱周嘉彤,只是看着从孟战京身后走出来的周思卿。 她的眼神冷漠讽刺,只是用最不屑的表情扫了他一眼,就将所有的注意力放在孟战京那被刀割伤的手心。 鲜血从孟战京的指缝里涌出来,一滴滴落在地上,染红了地面。 周思卿的神色严肃,小心翼翼捧着男人受伤的手,声音有点抖。 “你坐下,别乱动!” 她让孟战京把手摊开,看到那条长长的伤痕时,心里很疼。 这是为了保护她才受的伤! 从前,每一次都是她挡在别人面前,用脆弱的血肉之躯来阻挡风雨危险。 直到孟战京出现,他将所有的温柔与偏爱都给了她,没有丝毫的犹豫和虚伪。 她何德何能! “流这么多血,一定很疼吧?” 孟战京嚎得有点假,故作坚强说道:“就算再疼,我也能忍!” 一旁看戏的孟卫东与孟沈辽对视一眼,望向孟战京的眼神有点鄙夷。 啧,不愧是十兄弟里最奸诈狡猾的小狐狸,这小小的伤口,分分钟就俘获了周思卿的芳心呐! 太鸡贼了! “七哥,九哥,有医药包吗?” 周思卿急得不行,一边捧着孟战京受伤的手,一边含泪看着他二人。 “哦,有有有!” 孟卫东反应过来,带着颇有深意的笑,从书房找到个医药箱。 消毒包扎,这是周思卿最擅长的事情。 孟战京根本不在乎这点伤。 一个军人,在枪林弹雨中穿梭拼命时,随时都可能丢掉性命,被刀子割一下,简直就是挠痒痒,玩儿似的。 他静静注视着半跪在自己面前、认真帮他处理伤口的周思卿,眼底的柔情几乎泛滥成灾。 她的手柔软光滑,握着他满是枪茧的手,让他忍不住想要反手抓住她,将她拥入怀中。 林淮看到了孟战京眼底的深情。 他的心猛然一惊,忽然有种被欺骗与玩弄的愤怒。 昨晚得知周嘉彤落入孟战京手中,他曾找孟家老大求情,试图化解这矛盾。 可孟家老大却说,孟战京对周思卿很感兴趣,或许她亲自出面才能把周嘉彤捞出来。 他救人心切,便在言语间诱导与逼迫周思卿,让她孤身去救人。 现在想想,自己在不知不觉间踏入孟战京的陷阱,亲手,将自己的未婚妻送到了这个腹黑狡诈的男人手中。 而孟战京,对周思卿蓄谋已久! 林淮好歹也是川城豪门的公子哥儿,他如何能咽下这口气? 可此时,除了孟战京之外,还有孟家老七与老九在场,他不能也不敢与孟战京彻底撕破脸。 终于,他将矛头指向了周思卿。 “周思卿,原来你早就和别的男人暗度陈仓了!” 周思卿依然低头忙碌着,小心翼翼将纱布缠绕在孟战京手上。 他的手很大,手指修长好看,只是指腹带着厚厚的茧子,还有大大小小的伤疤。 显然,他在这些年的军旅生涯中吃了很多苦。 听到林淮的谴责,周思卿冷冷笑了笑。 “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我又不在乎!” 林淮一滞。 片刻他深吸一口气,说道:“你我都有错,便两两相抵不再提了,你跟着我回去,咱们重新开始!” 周思卿终于包扎好了伤口。 她小心翼翼扶着孟战京的胳膊,想将他的手放在沙发上。 可他的手指勾着她的手指,脸上带着耍赖的坏笑,说什么都不肯松开。 这样的暧昧落入林淮眼中,让他几乎发狂发疯。 “周思卿,你身为我的未婚妻,却当着我的面和别的男人纠缠不清,你还有没有廉耻?” 孟战京脸色微变,一双桃花眼猛然变得阴鸷与冷冽。 几乎是同时,周思卿转了个身,直接坐在他怀中,还拉着他没有受伤的手,搁在了她腰间。 孟战京自然很受用,顺势抱紧,还不忘在她脸上啄了一口。 “刚才那点拉扯不算什么,这才是真正的纠缠不清!” 周思卿嘴角带着嘲弄的笑,直勾勾看着林淮那苍白的脸。 “你与周嘉彤情深似海,我如何能不成全呢?” 她抱着孟战京的脖子,娇笑着望向他。 “等咱们结婚时,一定要给林淮送请柬,细细论起来,也算是我妹夫呢!” 孟战京哂笑一声。 “啧,这种人没资格与我做连襟!” “那怎么办?” 周思卿装作苦恼的样子,依偎在孟战京怀中,歪头看着对面的周嘉彤。 “那我只能大义灭亲,与周嘉彤彻底断绝关系,这样,你就不用与讨厌的人做连襟了!” 孟战京很满意,扶着周思卿的下巴,在她唇上啄了一口。 “知我者,卿卿也!” 一旁,孟卫东与孟沈辽看得那叫一个目瞪口呆犯恶心。 真是一个被窝睡不出两种人,孟战京与周思卿这一唱一和的,分分钟能把林淮给气死。 林淮果然气到额头青筋暴起。 昨天的周思卿还对他百依百顺,晚上在车里一觉醒来,就像是换了个陌生的灵魂,像是要恨死他。 周嘉彤看着得不到的男人与周思卿你侬我侬聊天说爱,内心的嫉妒几乎吞噬她。 “周思卿,你知道孟战京的身份有多高贵吗?你以为,孟家能接纳你这样身份低贱的儿媳?趁早醒醒吧,别做梦了!” 林淮不说话,放任周嘉彤用最恶毒卑劣的言语羞辱周思卿。 他确实有自己的私心,他想让周思卿知难而退,趁早与孟战京划清界限回到自己身边! 孟战京将周思卿紧紧抱在怀中。 “我的态度就是孟家的态度,我说周思卿配得上我,孟家就没人敢给她甩脸子,我,孟战京,将是周思卿最强有力的靠山!” “以后谁欺负周思卿,就是挑衅我孟战京,就是和整个孟家作对,后果是什么,你们心里很清楚!” 第8章 林淮在孟战京眼中看到了男人对女人的强势占有。 他攥紧拳头,想要不顾一切将周思卿从对方怀中抢过来,哪怕得罪孟家、得罪全世界,他也要将周思卿留在自己身边。 可最终,他还是没有动。 在周嘉彤的哀求与拉扯中,他步伐踉跄离开,眼神绝望到像是快要死去。 周思卿早已不在乎了。 客厅里终于恢复了平静,周思卿从孟战京怀中站起身来,面色苍白笑了笑。 “我……我去趟卫生间!” 她强势报复的外表下,其实藏着一颗支离破碎的心。 不想让别人看到她的脆弱与眼泪,所以她借口离开,想要单独舔舐伤口。 孟战京当做什么都不知道,笑着点了点头。 一旁的孟家兄弟目送着周思卿上楼,直到关门声传来,二人瞬间像是打了鸡血。 “老幺,当年救你的女孩……” 孟战京将手指放在唇边,轻轻“嘘”了下。 一肚子问题的孟沈辽被憋到不行,半晌忍不住问道:“大伯和大伯母知道吗?” 不等孟战京回答,孟卫东抬脚踹了老九两下。 “你脑子是不是被驴踢了?大伯和大伯母要是不知道这一茬,能闹出如此的大动静?” 听到这话,孟战京有点好奇。 “我爸妈在家闹什么大动静呢?说说看呗!” 孟沈辽准备开口,又被孟卫东踹了几下。 “你带着弟妹回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一声弟妹,表明了孟家兄弟的态度,他们算是彻底认下这个弟媳妇了! 周思卿很快就下了楼,脸上恢复了冷静,坚强到让人心疼。 “我……我得回医院上班了,旷工要挨批评扣工资的!” 听到这话,孟战京摆手示意她不必担心。 他直接拨通了个电话,说道:“冯秘书,你联系矿区医院护理部,给周思卿请个假……对,就说我把人带走了!” 一分钟不到,孟战京就搞定了请假的事。 他笑眯眯看着犹豫不已的女孩,笑得有点奸诈。 “走吧,先带你去买衣服,然后回家吃午饭!” 上一世里,周思卿到死都没有离开过川城。 这座位于西南的城市惬意平静,很适合老百姓过日子。 在做林淮未婚妻那些年,她疲于奔波照顾妹妹,没有好好为自己活过。 嫁给林淮之后,她辞掉医院工作打理家庭,公婆先后生病去世,全都是她亲力亲为照顾。 甚至连林淮那九十岁的奶奶,都是周思卿一手伺候到闭眼入棺。 她以为自己是贤内助,可在林淮眼中,自己怕是个脑子被驴踢过的冤大头吧? 指不定与周嘉彤抱在一起时,还大声嘲笑她呢! 现在,周思卿被孟战京牵着手,踏入川城最大最贵的百货大楼。 孟战京买衣服不看价格,只看款式颜色是否适合周思卿。 “这件和这件,都试一试!” 指着两条款式相同颜色不同的裙子,孟战京很是阔气。 售货员用看小肥羊,哦不,看大财神的眼神看着这个男人,连带对衣着寒酸的周思卿都十分讨好与客气。 毕竟肥羊不是天天都有的,不趁机宰一把都对不起财神爷! 周思卿有点无语。 大哥,咱们昨晚连觉都没睡,你现在这样子让我很尴尬哎! 你现在给我花钱,回头你爹妈瞧不上我,我是给你还钱呢?还是直接脱衣服呢? 秉持着这样的想法,周思卿挑了件款式简单价格便宜的连衣裙。 之后,她以时间来不及的理由,终于勉强打消了孟战京买买买的念头。 孟战京开着一辆地方牌照的吉普车。 他一路开车,时不时望向坐在副驾驶位的周思卿,笑得有点傻。 周思卿昨晚没睡好,此时靠在座位上,已经昏昏沉沉打起了盹。 直到刹车的惯性将她晃醒,睁眼,只见车子停在军区大院大门的岗哨前。 “哎,看清楚了没,以后她出入大院不许阻拦,我的人!” 哨兵笑着说道:“是,我们尽量记住,但最好还是出入带着通行证,省得闹出误会!” “废话,通行证肯定给她,我就是给你们提前打个招呼,万一她哪天忘记带了呢?” 孟战京像是在炫耀,故意摇下车窗,车速比乌龟还慢。 路上时不时有穿军装的人经过,皆是用好奇的眼神打量着副驾驶位上的周思卿。 甚至还有人扯着嗓子调侃。 “哟,战京这是带着谁家姑娘回来了?” 孟战京便大笑答道:“废话,自然是我的女人!” 周思卿被闹得面红耳赤,甚至不敢抬头往外看。 终于,吉普车在一栋墙上长满爬山虎的小红楼前停下。 不同于之前路过的五层单元楼,这一片都是三层的独栋别墅,看上去颇有年代感。 这种规格的别墅,只有大首长才拥有居住的资格。 车子还没熄火,只见别墅的院门已经打开,一个双鬓斑白的女人系着围裙站在门口,神色看不出喜怒。 “我妈!” 孟战京依然握着周思卿的手,眼神扫过门口的女人。 听到这话,周思卿有点吃惊。 她刚才以为那是孟战京的奶奶,毕竟看上去年龄有点大了。 “别抖,她又不是母老虎!” 察觉到周思卿紧张到颤抖的手指,孟战京失笑,用力握了两下以作安抚。 孟战京的母亲已经走到车前,吓得周思卿忙不迭挣脱开男人的手。 “阿……阿姨!” 即使周思卿心里知道孟家根本瞧不上她这样的儿媳妇,可看到孟战京母亲的瞬间,她心底还是无比紧张。 “嗯……回来了啊!” 孟战京的母亲面无表情点了点头,便转身进了别墅里。 周思卿站在院门口有点发怵。 这……不然还是算了吧,反正是不可能的事,何必搞得大家都不痛快? 正准备打退堂鼓呢,却听到身后传来一道威严的男声。 “孟战京,你杵在门口干什么?” 周思卿跟着孟战京一起回头看。 只见一个身穿军装的男人正拎着菜篮子站在他们身后,腋窝还夹着一个文件袋。 “来,丫头过来搭把手,帮我把文件袋拿进去!” 孟战京碰了碰周思卿的肩膀。 “我爸!” 周思卿反应过来,忙不迭上前帮忙接过文件袋,恭恭敬敬喊道:“叔叔好!” 孟战京的父亲微微一笑,表情也似乎和蔼不少。 “你就是思卿吧?” 思卿? “对,是,我是周思卿,我这……” 对方军装上的肩章昭示了他的中将军衔,即使他表情和蔼,也让周思卿紧张到要命。 毕竟上一世里,林淮那身为医院院长的父亲从来都高高在上,动辄就将家规挂在嘴边,像是周思卿多看一眼,就是对他的大不敬。 比起林淮那院长父亲,孟战京亲爹的身份简直像是一座不可逾越的大山…… 周思卿忽然有点后悔来这一趟了。 周嘉彤的话没有错,孟家如天上月,岂是她能随意攀附的? 她何必要颠颠儿跑来自取其辱呢? 这个孟战京口吐莲花能说会道,将她哄得五迷三道乱了分寸,稀里糊涂就踏进了她攀不上的军门圈子里…… 目送着孟战京亲爹进了门,周思卿一把抓住孟战京的胳膊。 “不然还是算了吧,毕竟咱们这……挺胡闹的!” 孟战京指着周思卿手里的文件袋。 “首长的机密文件可在你手上啊,你现在要是逃,那性质就严重了!” 他笑嘻嘻弯腰,伏在周思卿耳边说道:“我妈叫王雪绒,我爸叫孟澜海,以我和他们斗法多年的经验来看,这俩人明显紧张了……” 而像是为了验证孟战京的话,一墙之隔的厨房里,孟澜海与王雪绒哪里还有之前在门口的淡漠冷静。 他们俩正面对面互相整理衣着,表情一个比一个慌,动作一个比一个忙。 “老孟,你看我头发乱不乱?要不要重新梳一下?” “雪绒,我穿军装会不会太过严肃?万一吓到儿媳妇可咋办?” 第9章 周思卿踏入孟家大门的时候,脑子都是懵的。 她甚至说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里。 是,昨晚发生的每一个细节她都记得清清楚楚,可串联起来就格外混乱与迷茫,像是被人扇了一巴掌,脑瓜子嗡嗡的。 门口摆着一双粉红色的新拖鞋。 孟战京笑着示意周思卿穿上这略显俗气的新拖鞋,自己则穿上旁边那双鞋底都快磨穿的旧拖鞋。 屋里这俩人敢不敢再偏心点? 他无数次提要求让亲妈给他换双拖鞋,她都以各种理由拒绝了。 现在,一双新拖鞋摆在家门口,像是在嘲笑他岌岌可危的家庭地位。 “拖鞋合适吗?会不会挤脚?” 王雪绒从厨房里走出来,表情又恢复了淡漠。 其实她不是装清高,面对儿媳妇第一次进家门,她是既紧张又兴奋,以至于不知该如何控制情绪,最后只能面无表情了。 “您就多余问,合适不合适,也得穿着不是?” 孟战京还虚虚扶着周思卿的腰,看到亲妈眼底的紧张,他有点想笑。 王雪绒狠狠瞪了亲儿子一眼。 她默默走到鞋柜边打开柜门,指着里面三双款式相同的新拖鞋。 “我不知道思卿的鞋码尺寸,所以从35到38的鞋,都买了一双。” 孟战京瞬间遭受到一万点暴击。 呵,亲儿子就配穿烂拖鞋呗,儿媳妇不光有资格穿新的,而且还各种尺寸随便挑。 “算了,不然咱们还是走吧,我的心有点痛!” 孟战京作势要拉周思卿离开,却见王雪绒一把抢过周思卿的手腕。 “要走你自己走,思卿留下来吃午饭!” 王雪绒牵着周思卿进了客厅。 只见客厅茶几上摆满了点心水果,琳琅满目让人眼花缭乱。 “嚯,过年上供都没这么隆重!您这是把百货商店的食品柜台都搬来了吧?” 孟战京跟在周思卿身后,忍不住发出了感叹。 王雪绒已经懒得搭理自己儿子了。 她将周思卿摁到沙发上坐下,说道:“我也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就每样都买了些!” 这样隆重热情的招待,让一向缺爱的周思卿有点受不住。 上一世在林家,她即使对公婆百般孝顺,可依然没有换来对方的真心。 甚至婆婆还怀疑她的付出是有所企图,以至于对她更是千防万防,连买菜都要让她日日报账。 “吃啊,还愣着干嘛?你不吃,我也不敢动,不然我妈要揍我!” 孟战京碰了碰一脸呆滞的周思卿,笑着将一块进口巧克力塞进她嘴里。 是很香甜的牛奶巧克力,浓郁的香味在她舌尖蔓延,甜到让她差点落泪。 “哟,这么难吃吗?怎么还哭上了呢?” 孟战京也尝了一口巧克力,一脸嫌弃皱眉。 “唔,太甜腻了,齁嗓子,拿走拿走!” 听到这话,王雪绒忙不迭拿走了巧克力,还掏出随身携带的小本子,在上面写了什么。 “我妈在偷偷记录你的喜好呢!” 孟战京咬着周思卿的耳朵说小话,温热的气息扑在她耳垂,有点酥麻。 周思卿在踏入孟家之前,做好了被嘲讽羞辱的思想准备。 她在脑海里设想过许多尴尬甚至屈辱的场景,却唯独没想到会是这样。 身为中将夫人的王雪绒不光给予她最高规格的欢迎招待,还处处以她为重,连她这点小小的喜好都记在本子上。 她何德何能来承受这样浓烈的爱意? “来,思卿,吃午饭!” 只见孟澜海已经脱了军装外套,腰间正系着围裙从厨房里走出来,手中还端着一盘热气腾腾的菜。 周思卿是眼里有活的人,见状忙起身跟到厨房一起端菜。 王雪绒又狠狠瞪了亲儿子一眼。 “看到了没?思卿比你懂事多了,你这逆子,除了气我之外,一点用都没有!” 孟战京已经练成了刀枪不入的金钟罩铁布衫,对亲妈的嫌弃抱怨全然不在意。 “但你小子这次总算做了件人事,终于知道找媳妇结婚了!” 王雪绒看着周思卿忙碌的背影,越看越满意,越看越喜欢。 她松了一口气,欣慰说道:“也没白等这些年,终于等到了自己喜欢的姑娘,值了!” 饭菜都已经端上了桌。 孟澜海与王雪绒坐一边,周思卿与孟战京坐一边。 十几道菜肴,满满当当摆了一桌子。 “来,思卿,吃块排骨!” 王雪绒已经不紧张了,表情也变得活泛热情。 她是个随性的人,却因为周思卿的到来,第一次用公筷给儿媳妇夹菜。 万一儿媳妇有洁癖怎么办? 得尊重儿媳妇的习惯,不能让人家姑娘受委屈。 “哎哟,我忘记思卿不吃生姜这一茬了,给肉丸里放了姜末!” 正准备给周思卿夹个肉丸,王雪绒忽然停下了动作,一脸懊恼与自责。 孟战京倒吸一口气,周思卿却满眼疑惑。 “我……阿姨您怎么知道我不吃生姜的?” 没人知道她吃生姜这种微不足道的事情,甚至很多时候连她自己都忘记了。 上一世在林家那些年,因为林淮喜欢生姜,每一道菜里都有生姜味。 她不是没隐晦提过自己不喜生姜的要求,可没人在乎,甚至林家的厨师故意多多放姜,像是在挑衅与羞辱她。。 现在,第一次见面的孟家父母却清楚她细微的习惯,她在感动同时,又忍不住充满了疑惑。 “咳……昨晚你自己说的,我就在电话里顺嘴提了一句!” 孟战京忙答道,有点心虚紧张。 周思卿有点迷茫。 她说过自己不吃生姜这种话?为什么她不记得了? 难道真是喝糊涂了? “你喝成那样,抱着我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说想你妈妈了,说只有你妈记得你不喜欢吃生姜这种小事!” 孟战京一本正经说瞎话。 周思卿脑海里不自觉浮现出初三那年发生过的事,很久远了,可她依然记得清楚。 她来了例假,肚子疼到死去活来,却还得回家周嘉彤洗衣服做饭。 冬天的川城很冷,她忍着生理痛做好早饭,却听到周嘉彤在外面摔东西大哭大闹。 只是只因为炒菜时忘记放生姜了。 “你明知道我喜欢吃生姜,你就是故意不让我好过,你就是想饿死我!” 任性刁蛮的周嘉彤掀了桌子,刚摆上桌的早饭撒了一地,碗碟也摔个粉碎。 课间休息时,她终于没忍住内心的委屈,趴在同桌甘棠肩上哭到情难自禁。 “她不是多喜欢吃生姜,她就是想要被人偏爱照顾,我每天做饭,却连要不要放生姜这种小事都做不了主!” “我也想被偏爱,我也想被照顾,可这世上除了我死去的妈妈之外,没人在乎我不喜欢吃生姜这件小事!” 本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可因为心里积压了太多委屈,最终崩溃决堤眼泪如雨。 第二天午饭时,当她习以为常吃着糙米饭时,甘棠将一个饭盒摆在她面前。 是没有放生姜的烧鸡与清炒莴笋,还有香喷喷的白米饭。 后来,甘棠每天都给她带没有放生姜的菜肴,直到初中毕业,她们一起考上卫校。 她一直都记得甘棠母亲的手艺,那是她吃过最美味的菜肴。 周思卿自回忆里走出来,半晌才说道:“那可能……我真喝醉了!” 为了掩饰突如其来的悲伤,周思卿夹起面前的烧鸡尝了一口。 下一秒,她忽然瞪大了眼睛。 “这……这菜的味道,和甘棠母亲的手艺一模一样!” 第10章 饭桌上的气氛忽然就有点尴尬。 王雪绒正好夹了一块烧豆腐,“咚”一下掉进了西红柿牛腩汤里。 孟澜海默默将头埋进饭碗里,佯装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吃大米饭。 直到孟战京咳嗽了两声。 “甘棠是谁?追求你的男生吗?” 他故意皱着眉,作出不悦的表情说道:“你当着未来公婆的面提别的男人,周思卿,你自己说说合适吗?” 周思卿一愣。 啊? 片刻反应过来,她忙解释道:“甘棠不是男生,她是女生,是我高中时的同桌,对我很好,你要是不信,改天我带你去见她!” “唔,行,改天我得去会会那个什么棠,我这人心眼小!” 孟战京将一块牛柳放在周思卿碗中,微微抬了抬下巴。 “吃饭!” “哦!” 周思卿乖乖拿起筷子吃饭,半晌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哎,不对啊! 刚才明明是在聊烧鸡的味道,怎么忽然就扯到甘棠了呢? 正准备开口,窗外忽然传来一阵聊天说笑的声音,动静有点大。 下一刻,一群人浩浩荡荡进了孟家大门,为首的人扯着嗓子说话。 “大哥,大嫂,战京的媳妇儿来了没?” 战京的媳妇儿…… 周思卿怀疑这是她的新称呼,但她没有证据。 她忙不迭放下筷子,只见原本空荡荡的客厅已经挤满了人。 大家七嘴八舌聊着天儿,眼神却都望向她,带着和善与热情 “哎哟,不愧是能拿下我们战京的姑娘,真好看!” 一个梳着齐耳短发的中年妇女笑眯眯迎了上来,热情握住了周思卿的手。 “阿姨好!” 周思卿不认识对方是谁,但还是微笑打招呼,很是大方有礼。 孟战京已经将周思卿从短发妇女手中抢过来,拉入自己怀中护着。 “走,我给你介绍一下!” 他牵着周思卿的手大大方方走到客厅里,挨个儿介绍刚进门的人。 来人是孟战京的叔叔与婶娘们。 孟战京的爷爷奶奶膝下统共有五个儿子,孟澜海是老大,也是五兄弟中最有出息的。 但其他四兄弟也不弱。 孟家老二在东北军区任某集团军司令,孟家老五在东南某海岛驻防任师长。 至于老三与老四,也就是现如今站在客厅里身穿军装一脸和气的中年男人,都在川城军区任职。 老三是某集团军副参谋长,老四则是某军副政委。 听着孟战京的介绍,周思卿心中大惊。 她知道孟战京出身军门世家,却不知道他的身世背景如此显赫。 不论是父亲还是几位叔叔的军衔官职,随便拉出来一个人跺跺脚,都能引起一场风暴。 更遑论孟战京比妖孽还好看的长相,他只消勾勾手指,这天下女人还不是随他挑选? 可他…… 却独独选中了她? 周思卿弄不懂孟战京在想什么,而现场热烈的气氛也让她没时间去琢磨。 因为她听到孟澜海已经同孟战京的两个叔叔讨论起婚礼流程。 “婚宴肯定不能马虎,但得注意影响,不要铺张浪费,到时候找几个手艺好的厨子,就在咱们大院里摆席!” 孟澜海搓着手,看上去颇为高兴。 一旁的王雪绒说道:“但思卿这边比较麻烦,她没有父母,也没人帮她操办,到时候从哪里出嫁更合适呢?” 顿了顿,王雪绒看着周思卿问道:“思卿,你有什么想法吗?” 此时此刻的周思卿脑海里一片空白。 按照她的构想,自己今天是要被孟家冷眼相待拒之门外的。 可现在,他们非但没嫌弃她,反而这么急吼吼操办起婚事,这这这…… 这个世界疯了吗? “我……这……” 周思卿将求救的眼神落在孟战京身上,希冀他能给自己爹妈狠狠泼上一盆冷水,让他们快醒一醒。 快醒醒,你们这种军门世家在给儿子择偶时,怎么能如此草率与儿戏呢? 孟战京正在剥橘子。 他剥掉橘皮,又把白色的橘络一点点撕去,最后,将干干净净的果肉放在周思卿手心。 “你们看着办!” 他替周思卿作出了回答。 孟家三叔笑着说道:“别说,还真有个好办法!” 他碰了碰自己的妻子,催促道:“你快给大哥大嫂说说你的想法!” 孟家三婶被丈夫一番催促,她清了清嗓子说道:“虽说咱们不在乎那些虚礼,可不能不考虑思卿的感受。” “长海那个战友,周君堂,就第三集团军的副军长,他们夫妇没有儿女,又正好都姓周,让思卿从周君堂家出嫁,我觉得正合适!” 王雪绒一拍大腿。 “这个主意好!老三,那就由你们两口子负责去找周君堂商量这事儿!” 听着孟家人商量婚事,周思卿心中有种道不出的感觉。 她与孟战京之间似乎远没到谈婚论嫁的地步,甚至说句不好听的,他们不过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而已。 即使孟家是她高攀不起的军门世家,可她还是有种被赶鸭子上架的压抑感。 但孟家人待她太好,让周思卿没办法当面说出拒绝的话。 默了默,她凑到孟战京耳边。 “咱们单独聊聊!” 孟战京顺势揽住了周思卿的腰,故意将耳朵贴上她的唇。 “什么?你说什么?我没听清楚!” 周思卿柔软起伏的曲线紧紧贴着孟战京肌肉感十足的胳膊,一软一硬,却毫无违和感。 “我说,我想和你单独谈谈,你不觉得这婚事太儿戏了吗?” 深吸一口气,周思卿重复了刚才的话。 孟战京挑眉。 他依然揽着周思卿的腰,起身说道:“你们先商量着,我带她上楼休息,昨晚一顿折腾,她没休息好!” 这话乍听似乎没什么,但当周思卿踏上楼梯,听到王雪绒同两个弟媳的谈话,她有种想死一死的冲动。 “也真是辛苦思卿了,她这小身板儿,哪里禁得住战京折腾?” “他们当兵的都这样,仗着体力好,做那事儿也没个分寸尺度!” “所以咱们更得抓紧时间把婚结了,年轻人不懂节制,万一昨晚就怀上了呢?” …… 周思卿差点扑倒在地。 不是,事情怎么就发展到这莫名其妙没有逻辑的荒谬地步了呢? 好不容易重生一次,好不容易摆脱了与林淮那段让人作呕的婚姻。 不等她喘口气,又要再次跳入婚姻的坟墓里吗? 不不不! 她不要! 第11章 孟战京的卧室在三楼。 朝南的大房间,采光很好,屋里整齐干净,连床上的被子都叠成豆腐块,像是军营宿舍。 一关上门,周思卿就回头看着身后的孟战京。 “咱俩连感情基础都没有,结哪门子婚啊,你就不觉得很荒谬吗?” 孟战京双手插兜坐在窗边的书桌上,他慵懒伸着双腿,微笑看着一脸焦躁的周思卿。 “荒谬?你是觉得我配不上你?” 怎么可能? 周思卿下意识说道:“你这样的男人,配得上全天下任何一个女人!” 这话让孟战京脸上带着一点骄傲得意的笑,像是开屏的孔雀。 “那不就是了?既然我配得上你,那你又不吃亏,干嘛不结婚?” 说着,孟战京忽然俯身凑近周思卿,二人的唇差点碰上。 “还是说,你对林淮依然有感情?” 提及林淮的时候,孟战京脸上的笑容淡了些。 他眼神微冷,就那么直直盯着周思卿,压迫感满满。 “我恨他!” 周思卿别过脸,有点不敢看孟战京的眼睛,他不笑的时候,其实很吓人。 “我这一生便是去死,也不会再与他有半点牵扯。” 这话让孟战京很是满意。 于是他嘴角重新勾着笑,手指也勾着周思卿的下巴,强迫她看着他。 “昨晚你亲我的时候,就该想到后果是什么,成年人嘛,得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不等周思卿开口,他忽而笑出了声。 “嗯,你得对我负责!” 周思卿有种拳头打在棉花团上的无力感。 她转了个身,想要回避孟战京炙热的目光,可当视线落在书桌上,看到那一束长发时,她忽然愣住了。 严格意义上来讲,是两束绑在一起的头发。 其中一束是细长小辫儿,另外一束头发则用红色丝带扎起来。 这两束头发从中间交缠打结,某个瞬间,让周思卿想起了“结发夫妻”这四个字。 忽然,她想起了孟战京昨晚提及,他有喜欢的女孩儿。 这束用红丝带扎起来的头发,怕不是那个女孩的? 那么这个小辫儿…… “你是不是很好奇,我这么年轻,我爸妈为什么那么老?” 像是看穿了周思卿的心,孟战京笑着说道。 “我爸是军人,我妈是军医,他们在动荡的年代里相爱结婚,在战争途中先后生下四个孩子,都没有活下来。” “直到战争胜利海晏河清,已经四十多岁的王雪绒同志奇迹般怀孕,之后我出生了。” 孟战京的语调平静,似乎在讲故事。 可因为这故事的主人公就在眼前,让周思卿的心中很不是滋味。 她不敢想象楼下那对和善的老夫妻在一次又一次失去骨肉时,心中该是如何的痛与绝望。 可就算那样,他们也依然没有停下南征北战保家卫国的步伐。 因此王雪绒在本该做奶奶的年纪,生下了她与丈夫最后也是唯一的孩子。 “我从出生就很虚弱,好几次都差点救不活,我妈被吓怕了,不知道从哪里听说长生辫这东西,便给我留了小辫儿。” 医者不自救。 即使王雪绒是医生,可在面对虚弱到随时都会死的幼子时,她抓住了每一根救命的稻草,哪怕只是封建迷信。 “所以我在十二岁之前,后脑勺一直留着小辫儿。” 孟战京指着桌上那根细长的小辫儿说道:“就那根玩意儿!” 周思卿盯着那根小辫儿,视线又不自觉落到与小辫儿交缠的那一束长发。 她从前也留过这样的及腰长发。 后来周嘉彤与人打架,弄伤了对方的脸,人家要赔偿,否则就去学校告状,让周嘉彤被学校开除。 她哪里有钱赔偿呢? 对方看到她实在拿不出钱,就指着她那乌黑的长发。 “这样,你把头发绞了赔给我,这事儿就当是过去了!” 于是,她用心爱的长发替周嘉彤平息了麻烦。 可周嘉彤非但没感谢她,还指着她那一头被绞得乱七八糟的短发极尽嘲笑,骂她是炸毛丑八怪。 回忆起从前,周思卿的眼窝有点热。 她羡慕那个被孟战京偏爱的女孩,他连她的长发都如此小心翼翼珍藏起来。 而她呢?那束长发怕是已经被人卖掉做成假发,不知道戴在谁的脑袋上…… 周思卿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她抬头看着孟战京,神色带着一点点疏离与淡漠。 “既然你如此喜欢那个姑娘,连她的头发都珍藏至今,你为什么不娶她?以你的身世地位,没有哪个姑娘不愿意嫁给你!” 孟战京看到周思卿眼底那一抹难过。 他忽然笑得格外开怀,又抬手勾着她的下巴问道:“怎么?吃醋了?” 周思卿一把打落孟战京的手。 “我吃哪门子醋?咱们俩之间又没有感情可言!” 她忽然有点倦了。 “我先走了,你回头与你父母好好谈谈,这婚事荒谬儿戏,别折腾了!” 说罢她起身就要走,刚迈开脚步,却被孟战京忽然抱起,不由分说摁在了床上。 他在上,她在下。 孟战京的眼神里带着丝丝缕缕的怒意。 “谁告诉你这婚事荒谬儿戏?你以为我孟战京是那种荒谬胡来的人吗?” 他不给周思卿挣脱的机会,一字一顿说道:“昨晚,从你进门那一刻起,我就没打算放你走!” “我有一千一万种惩罚周嘉彤的方式,却为什么偏偏选择让你来?因为从一开始,我的目标就是你!” 这话让周思卿震惊不已。 什么意思?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孟战京的安排? 可前世…… 她的的确确带着周嘉彤顺利离开了,自此与孟战京再无交集,直到他牺牲! 难道重生之后,各自命运的走向也发生了改变? 不应该啊,孟战京没理由对她这么一个陌生女人如此执着甚至疯狂。 难道,他们之间有什么她所不知道的隐情? 看着周思卿眼底的迷茫不安,孟战京有片刻心软。 但他依然没有松开她,甚至故意挪开手臂,将身体的重量强加给她。 他曾在许多个躁动荡漾的深夜里满脑子疯狂念头,幻想着将那个女孩困在怀中肆意妄为。 现在,幻想走进现实,有什么东西在他血液里流窜冲撞,让他想要撕开君子的伪装。 而他也确实这么做了。 没有再给周思卿提问的机会,他低头,带着一点怨气,噙住了她柔软冰凉的唇,汲取着她甘甜的味道。 眼前的女孩,比梦里的她更甜美更诱人! 第12章 说来也是可笑。 周思卿前世今生两季轮回,甚至还有十年婚姻,却没有半点男女之事的经验。 现在,她被孟战京困在他的怀中,竟紧张到浑身发抖,哪里还有昨晚的勇猛。 “孟战京,你……唔唔!” 气息不稳叫了男人的名字,还没来得及抗议,唇已经再次被封住。 甚至,孟战京的手已经极其不安分四处游移摩挲。 就在此时,外面隐约传来王雪绒的声音。 “战京,你带着思卿下楼一趟,咱们商量……哎哟对不起!” 门开了,又关了。 孟战京的呼吸急促粗重,他松开了周思卿的唇,埋首在她脖颈间平复着心底的躁动渴望。 周思卿感动吗? 不,她不敢动。 虽然没吃过猪肉,但她见过猪跑。 身上单薄的衣服遮掩不了什么,孟战京身上发生了什么变化,她一清二楚。 但她不排斥,甚至还有隐隐的期待。 鬼才知道她在期待什么,可能是前世憋了太久,太饿了吧…… 外面传来敲门声,是王雪绒无奈却包容的提醒,带着一点笑意。 “孟战京,你稍微克制一下,别欺负思卿!” 孟战京终于自周思卿脖颈间抬起了头,那双妖孽般的桃花眼里带着没有散尽的炙热。 他真好看! 周思卿忍不住在心里暗暗称赞,下意识的,用舌头润了润干裂的下唇。 “你想折磨死我,是不是?” 孟战京无奈叹息,俯身在周思卿锁骨处胡乱亲了几口,终于翻身下床放过了她。 周思卿也忙不迭爬起来整理好凌乱松散的衣服。 打开窗,晚春的暖风吹进来,屋里的暧昧气息很快散去。 王雪绒已经在楼下客厅等着了。 看到脸颊红扑扑的周思卿被儿子牵着下楼,她笑得合不拢嘴,忍不住踢了踢丈夫孟澜海的小腿。 “等着吧,我们快抱孙子了!” 周思卿佯装没听到王雪绒的话。 客厅沙发已经没有位置了,只有茶几对面放着两张椅子。 这架势有点像三堂会审,而她和孟战京就是被审讯的对象。 再加上孟家兄弟都是气场很足的军人,他们甚至不用说话,只需往那里一坐,就带给人极强的压迫感。 孟战京大约看出周思卿的紧张,咬着她的耳朵低语。 “别怕,有我陪着你呢!” 嗯,不管是刀山还是火海,他都陪在她身边! 但下一刻,王雪绒忽然起身拉住周思卿的手腕,不由分说将她拉到自己身边坐下。 “思卿,你和阿姨坐这里!” 刚坐在椅子上的孟战京,笑容顿时僵在嘴角。 不是,搞了半天,敢情就他一人坐在这里接受审讯? 看到孟战京不甘又无奈的表情,周思卿到底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 “没良心的小家伙,非但不陪着我,竟然还嘲笑我?” 看到周思卿笑,孟战京也咧嘴笑了。 “行了,咱们还是商量正事吧!” 孟澜海挥了挥手,示意孟战京闭嘴。 “原本,孟战京是在第一批上南疆战场的名单上,但因为这婚事,我便自作主张,将他从名单上撤下来了!” 听到这话,周思卿瞪大了眼睛。 是了! 上一世的孟战京是川城军区第一批参加南疆战争的军人,算算时间,出发日期可不就是这几天! 这么一想,周思卿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如果结婚能阻拦孟战京上战场的步伐,那么,那么他是不是就不用重蹈覆辙,像上一世那般惨烈牺牲在战场? 如此一想,周思卿忽然觉得这婚可以结! 就算他们之间没有爱情,但如果能因此救下孟战京的命,她又有什么不能接受的? 是,有战争就有牺牲,就算孟战京活着,也会有别人代替他奔赴战场血洒青山。 可她顾不了那么许多了。 哪怕只是为了孟澜海夫妇,他们为了国家人民,已经痛失四个孩子,不能再失去最后的骨肉了! 周思卿原本还在思索着该如何拒绝这门婚事,但现在…… “阿姨,我父母都不在了,结婚的事,我都听你们的!” 周思卿乖巧的态度,让孟战京有点意外。 哟呵,这小丫头刚才还排斥抵制,说这门婚事是瞎胡闹,怎么一扭脸就想明白了? 难道是因为他魅力足够大,让她瞬间爱上了他? 孟战京的嘴角忍不住上扬,傻傻咧嘴笑了。 周思卿表明了态度,剩下的事就好办多了。 当即,王雪绒就将他们商量的结果大致说了一遍。 很细心,很周全,处处都透露着对周思卿的尊重与偏爱。 “妈,还有件事儿,你得亲自办!” 孟战京忽然开口。 “卿卿的工作……矿区医院不适合她,你给她换个工作,我觉得咱们军区大院医疗站就挺好的!” 听到这话,周思卿忙不迭拒绝。 “不用!不用这么麻烦,我现在的工作也还好!” 这才头一次见面,就指着孟家给她换工作,未免太过分了些,这让孟澜海夫妇怎么想? 孟战京伏在周思卿耳边。 “你和林淮闹成那样,还能在矿区医院继续工作吗?别忘了,林淮他爸是医院院长……” 这话让周思卿后背一僵。 她把这茬给忘了! 她与林淮翻脸,还单方面解除了婚约,无异于是打了林家的脸。 以林淮父亲的行事作风,肯定不会轻饶她的! 若是继续在矿区医院上班,怕是没什么好日子过。 “这事儿不用你提醒,我刚才就和你爸商量过了!” 王雪绒笑着说道:“军区医院正好缺护士,我打个招呼就行!” 听到这话,周思卿瞪大了眼睛。 军区医院的护士可都是士官编制呐! 当初卫校毕业,她们十好几个人都想进军区医院,可到最后,只有甘棠脱颖而出进了军区医院做护士。 孟澜海笑着说道:“思卿,你明天去趟矿区医院,把离职合同办理了。” “最迟下周,你就得去部队医院那边考核体检,如果一切顺利,很快就能上班了。” 周思卿心底充满了对孟家的感激,她甚至到现在都迷迷茫茫,不知道自己何德何能,让孟家如此厚待她。 可她知道,付出都是相互的,孟家对她好,她自然会加倍回报。 就算,就算与孟战京没有感情基础,将来婚后也是可以培养出来的。 毕竟孟战京这样的男人,太容易俘获女人的心了。 第13章 周思卿还是暂住在那栋小楼里。 其实王雪绒是想让周思卿直接住在家中,但又怕小姑娘害羞不自在,于是吃过晚饭,便让孟战京开车把人送回到小楼里。 “今晚不能陪着你了,我只有两天假,得归队了!” 下了车,孟战京一把拉住周思卿的手腕,强势将她带入自己怀中。 “怎么办,舍不得离开你!” 他将脸埋入周思卿纤细温热的脖颈处,深深嗅着她的气息。 周思卿犹豫片刻,问道:“孟战京,如果咱们结婚,你是不是……就不用上战场了?” “原则上是这样!” 孟战京闷闷答道:“如果不是我昨晚给我爹打电话说要结婚,怕是明天一早就得开拔奔赴战场了!” 听到这话,周思卿心里像是放下了一块大石头。 顿了顿,她又试探着问道:“如果,如果昨天晚上我带着周嘉彤一起离开,那你怎么办?” “那我只能先遵守命令上战场,等打完仗之后继续缠着你,直到把你从林淮手中抢过来为止!” 孟战京语气里带着志在必得的霸气。 这话,让周思卿瞬间泪目。 “那……那你就没想过,万一牺牲了呢?” 她的声音有点哽咽颤抖,吓了孟战京一跳。 捧着周思卿的脸端详很久,看到她眼眶的水光,孟战京忽然咧嘴笑了。 他俯身亲了亲她眼窝的泪水。 “心疼我了?嗯?” 重新将周思卿抱在怀中,孟战京微微收紧了胳膊。 “要是牺牲了,我就……就化作风化作雨默默守护你!” 听到这话,周思卿到底没忍住,抬手紧紧回抱孟战京。 “孟战京,你别上战场!你别死!” 孟战京摸不透女孩的心,更不知道周思卿的眼泪怎么说来就来,这几句玩笑话,就惹得她眼泪滚滚,打湿了他的衣服。 但一想到她的眼泪是为他而流,孟战京又满心喜悦幸福。 “好好好,我不死!” 他轻轻拍着周思卿的后背,像是哄小孩似的,声音温柔到像是要掐出水。 若非明天大部队开拔,他这个留守老巢的副营长身负重任,今晚他说什么都不会走了。 不管她有没有做好接纳自己的准备,他都想将她据为己有! “好了,我真的得走了!” 看了看手腕的表,孟战京依依不吻过周思卿的额头。 “你呀,什么都别想,什么都别怕,天塌下来也有我给你顶着!” 端详着周思卿姣好的容颜,孟战京只觉得幸福感快要从心中溢出来了…… “乖乖听话,安心等着做我的小新娘!” 俯身在周思卿唇上印下一个深切缠绵的吻,孟战京转身离开。 周思卿目送着车子尾灯消失在拐角处,她终于回过神来,拎着脚边的尼龙包进了小楼。 径直回到二楼卧室,周思卿打开包,只见里面塞满了新衣服,应该是王雪绒下午出去时特意买的。 将衣服一件件挂回到柜子里,一个信封忽然掉落在地上。 她放下手中的衣服捡起那个信封,打开,竟然是孟战京的津贴存折! 存折里还夹了几百块钱,有零有整,倒像是孟战京把自己的私房钱都上交了。 周思卿怔怔看着手中的存折和钱,她心中有种道不出的感觉。 上一世的她,名义上是林家的主母,外人都称她一声林夫人,可实则,她不过是个花架子而已。 林淮的母亲依然掌管着钱财,每个月施舍似的给她扔点买菜钱,若是当月超额了,她还得接受盘问与训斥。 而身为丈夫的林淮不是不知道这些。 他非但不为她撑腰做主,还劝她听长辈的话,不要总惹母亲生气。 于是她在林家缩衣减食过苦日子,而林淮在外面给周嘉彤置办了奢华的大别墅,雇了好几个佣人保姆,出入都是豪车接送。 现在想想,周思卿只觉得自己那时候被下了降,脑子当真是不好使。 而现在。 她与孟战京甚至还没结婚,他已经将自己的津贴存折交在她手中。 甚至还在信封后面留了一句话。 “喜欢什么就自己买,钱不够的话,直接找我妈要!” 这个男人,这个男人真是…… 真是让人很难不爱上! 一夜睡得昏昏沉沉,时而是上一世葬身火海的恐惧痛苦,时而又是与孟战京纠缠拥吻的羞涩缠绵。 梦境混乱,以至于让周思卿难以分辨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直到睁开眼,看到头顶奢华的吊灯,还有房间里古典高雅的家具布置,她终于彻底清醒过来。 在床上发了会儿呆,周思卿刚洗漱完准备下楼,听到外面传来一阵汽车鸣笛的声音。 打开门,只见冯文政从车上跳下来。 “嫂子,我哥让我送你去矿区医院办手续!” 这声“嫂子”,让周思卿愣了一愣,片刻竟忍不住笑了。 这个孟战京哟,哪怕人在部队,也很是细心替她安排好了一切。 知道这里离矿区医院有点远,于是特意派了冯文政过来给她充当司机。 冯文政开着一辆军用牌照的吉普车,原本一路都很守规矩,但进矿区医院就横冲直撞跋扈嚣张,倒像是故意挑衅。 “嫂子,我就在这里等你,要是有人敢欺负你,我弄死丫的!” 当着不少人的面,冯文政大声说道。 冯文政这一顿闹腾,很快就传到了院长耳中。 林淮的父亲,林宗耀站在办公室窗口,看着那辆停在路中间的军牌吉普车,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让周思卿直接来我办公室吧!” 昨晚,周嘉彤哭诉一番,将周思卿的恶行一一列举出来。 这姐妹之间的矛盾他懒得插手,周嘉彤本也不是省油的灯。 但周思卿单方面提出解除婚约,还当着他儿子的面与别的男人搂搂抱抱,这无疑是在打林家的脸。 这样不守妇道的女人断然没资格再做林家的媳妇,可林淮却鬼迷心窍执意不肯解除婚约。 正想着,只见周思卿已经推开门走了进来。 林宗耀打量着面前这个女孩,确实,周思卿比周嘉彤长得漂亮好看,林淮不舍也属正常。 他正琢磨着该如何给周思卿一个下马威,让她摆正自己的地位,以后乖乖听林淮的话,做个以夫为天的女人。 没等他开口,周思卿已经将一张辞职申请书拍在他面前。 “我要辞职!” 第14章 林宗耀有些措手不及。 他没料到这个软柿子似的周嘉彤敢如此硬气与自己说话。 原本他打算利用自己是院长的优势,好好拿捏敲打周思卿,让她知道不听话的下场。 可现在,她竟然反将一军,还敢与他拍桌子? “混账东西!” 林宗耀当即就翻了脸,怒声呵斥道:“没教养的东西,谁准你这么与我说话的?跪下!” 清朝都灭亡多少年了。 可在林家,还像是活在封建王朝,三纲五常动辄被摆上台面。 上一世的时候,周思卿刚嫁入林家没多久,因为难以忍受婆婆的刁难而顶了几句嘴。 林宗耀狠狠抽了她一耳光,让她在祠堂跪了一整晚。 林淮回家之后,没有帮她求情说好话,甚至还怪她不懂规矩顶撞长辈。 那天晚上她绝望到心碎,第二天便提出离婚。 可因为没有强大的娘家做后盾,离婚比登天都难。 十年婚姻,一点点将她的骄傲与尊严磨碎,葬身在那场大火中,反而像是解脱。 现在,林宗耀又拿出林家那一套家规,可周思卿不会再害怕了。 “跪下?你是要死了吗?如果你死了,我倒是不介意跪着祭拜死者……” 她嗤笑说道:“你儿子回家没告诉你吗?这婚不作数了,老娘我不干了!” 上一世温顺乖巧的她,别说“老娘”这种粗俗字眼,便是大声说话都不被允许。 现在,这种放飞自我的感觉太让周思卿感到痛快了。 林宗耀气到发抖。 “你……你以为我林家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吗?” 他拍着桌子吼道:“这婚,你结也得结,不结也得结,你就是我林家一条狗,死也得死在我儿子手中!” “还敢和我提辞职?你休想!” 林宗耀咬牙说道:“你要是敢走,我有一百种整死你的办法!” 就在这时,办公室大门忽然被踹开。 只见冯文政吊儿郎当走进来,一拳挥在林宗耀脸上。 “老子刚才在楼下的话,你是没听清楚吗?” 冯文政恶狠狠说道:“老子说了,谁敢欺负我大嫂,我就弄死谁!你个老毕登,你刚才说谁是狗?你想弄死谁?” 这一拳来得突兀,林宗耀被打得鼻血直流。 “你……你知道我是谁吗?” 他没搞清楚冯文政的来路,但楼下那辆军用吉普车还是让他心存忌惮。 昨晚,周嘉彤也没说与周思卿纠缠不清的男人是什么来路! “老子管你是谁!你就是天王老子,也不能欺负我大哥的女人!” 冯文政是冯家最小的儿子,被爷爷奶奶娇惯长大,是军区大院出了名的混不吝。 之所以能成为孟战京的忠诚跟班,也是被孟战京的拳头揍到心服口服甘拜下风。 别说林宗耀这种不入流的地方医院院长,便是军区医院的院长惹怒他,他也敢动手。 “赶紧在这上面签字,别给脸不要脸!” 冯文政指着桌上那份离职申请书,不耐烦说道。 林宗耀深吸一口气,冷声说道:“医院不是菜市场,不是谁想走就能走的地方,我按照规定办事,这不符合规定!” 言外之意就是不会签字让周思卿走。 冯文政一声不堪入耳的脏话,挥拳又打算揍这个不长眼的老毕登。 “阿政,胡闹什么呢!” 门口忽然传来一道微微严厉的声音,虽然是在呵斥冯文政,但似乎并不生气。 周思卿回头看,忍不住大吃一惊。 这这这…… 这不是孟战京的母亲王雪绒吗? 不同于昨天在家时系着围裙穿着家居服的平易近人,今天的王雪绒穿着军装,肩上的军衔格外引人注目。 她挺直腰背走进来,望向周思卿时,温柔笑了笑。 “王阿姨,您……” 周思卿有点结巴。 不止是因为王雪绒的突然到来,还有她转变很大的身份。 “怕林院长不肯放手,这不,专程过来要人了!” 王雪绒摸着周思卿的脸蛋关切问道:“被人欺负了?怎么眼睛都红了?” 林宗耀就算不认识王雪绒,也该认识她身上这军装,还有肩上的军衔。 他大吃一惊,哪里还有之前的嚣张与戾气。 “院长,这位是军区总医院的王书记!” 医院宣传科科长一路小跑进来,附在林宗耀耳边轻声提醒。 总医院有几个王书记? 不提王雪绒的丈夫是军区大首长,只说她本人立下的军功,足以称得上巾帼英雄了! 他数次想要去孟家拜访,却都被拒之门外。 像林家这种小有名气的地方商贾,是没资格与军门孟家坐一桌吃饭的。 可现在,王雪绒专程为了一个微不足道的孤女找上门。 林宗耀的大脑在飞快运转,试图寻找一些蛛丝马迹。 一旁,王雪绒将周思卿护在身后。 “林院长,阿政这小子被冯老爷子惯坏了,做事冲动任性,你看这……” 冯老爷子? 军区大院姓冯的人很多,可能让王雪绒称之为冯老爷子的,也似乎就那么一个人! 林宗耀不觉咽了咽口水。 “阿政,还愣着干什么?给林院长道歉啊,不然我可得给你爷爷告状了!” 王雪绒瞪了冯文政一眼,厉声说道。 冯文政也是条好汉,打人时拳头很硬,低头道歉也很爽快。 “对不起!” 猜出冯文政的身份,林宗耀哪里还敢再计较? “误会!都是误会!小孩子脾气急,不碍事的!” 听到这话,王雪绒满意一笑。 “我今天专程为思卿来的,林院长可能还不知道吧,我家兔崽子对思卿一片痴心,当父母的自然得操心孩子的婚事。” “俩孩子的婚事已经提上议程了,改日结婚时,欢迎林院长来喝喜酒。” 孟澜海与王雪绒四十多岁才生了个宝贝儿子,不光夫妻二人极为重视,连孟家老爷子都格外偏爱。 这不是什么秘密,尤其像林宗耀这种极力想要攀附孟家的人,更是打听得一清二楚。 此时听到王雪绒的话,他的脑海像是有什么东西炸开了。 周嘉彤根本没说实话! 她只说周思卿与别的男人厮混,却没说那个男人叫孟战京! 意识到这点,林宗耀微微闭上眼睛,恨不得将周嘉彤这个贱人的嘴巴扇烂。 这个女人是要害死林家! “林院长,你看……思卿这离职手续今天能办吗?” 王雪绒依然笑眯眯的,眼神里却带着不怒而威的气势。 “能!能办!我现在就签字!” 林宗耀手忙脚乱拿起笔,飞快在那张离职申请书上签了字。 第15章 不过一个来小时,周思卿已经办好了离职手续。 林宗耀亲自送她们上车,亦步亦趋跟在身后陪着笑。 虽说周思卿知道自己是狐假虎威,可看到上一世对她极尽羞辱的林宗耀如此卑微讨好,她还是觉得很解气。 原来,不是林宗耀不会笑,而是他看不起她,所以才作出高高在上的模样。 “吴书记,回头令公子与思卿结婚,一定得给我发请柬,毕竟……我们林家与思卿家也是世交!” 林宗耀一口一句思卿,俨然就是慈祥的长辈。 “这是自然!” 王雪绒上了车,依然牵着周思卿的手。 “既然是世交,那还请林院长再帮个忙!” 她像是想起了什么,说道:“思卿有个没血缘关系的妹妹,这些年对她极尽压榨与欺辱,虽说她顾念亲情不舍斩断,但我们孟家……” “明白!我明白!” 林宗耀连声说道:“我给周嘉彤说,让她以后不许再缠着思卿,更不会给孟家添麻烦!” “那就麻烦林院长了!” 王雪绒微微颔首,拍了拍周思卿的手背。 “思卿,你不会怪阿姨自作主张吧?” 周思卿心底无比感激王雪绒。 她知道周嘉彤的品行,也知道自己打算与周嘉彤断绝关系。 孟家非但没嫌弃她这不堪的身世,反而还做了那个恶人,帮她彻底斩断与周嘉彤的关系。 “阿姨,谢谢你!” 自从遇到孟战京,周思卿就一直享受着被偏爱照顾的温情。 不管是看似放荡不羁实则一片赤诚的孟战京,还是身居高位却平易近人的孟家夫妇。 甚至还有孟家的叔叔与堂哥,都给予了她前所未有的温暖。 王雪绒保持着高高在上的威严,直到车子驶出医院,她“噗嗤”一声笑了。 “哎哟,这架子端的,真是难受!” 哪里还有刚才在林宗耀面前的高傲,此时的王雪绒笑得直不起腰来。 正在开车的冯文政也哈哈大笑。 “嫂子你不知道吧,你刚上楼,王阿姨就来了,我俩在姓林的办公室门口听了半晌,他那些话太欺负人了!” “原本我还没敢动手,毕竟老爷子最近身体不太好,我怕……王阿姨纵容我先进去撒泼打了人,她再进去做和事佬。” 冯文政兴奋到不行。 “你看到姓林的什么脸色没?像是吃了屎,那叫一个难看!” 这话让周思卿有些诧异。 她还以为是冯文政性子急冲进去打了人,王雪绒后面追进来阻止呢,搞了半天,竟然是这样! “我们孟家的儿媳妇,轮得着他欺负吗?” 王雪绒极为护短,说道:“别说姓林的,就是孟战京欺负你,我也得抽他一顿!” 看着王雪绒眼底的关心袒护,周思卿不能不感动。 许久,她终于鼓起勇气问道:“王阿姨,我……我一直有个疑问,你们,你们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不嫌弃她的出身,不嫌弃她从前与林家的纠葛,甚至第一面见到,就以博大的胸怀包容接纳了她。 王雪绒一愣。 “战京没告诉你?” 周思卿摇了摇头,神色迷茫。 片刻,王雪绒莞尔一笑,握着她的手说道:“这事儿,还得战京亲自来说,我们呀,只是尽到我们的义务!” 她故意卖了个关子,随即便岔开了话题。 即使王雪绒什么都没说,可周思卿还是猜到,这其中怕是有什么她所不知的秘密。 但孟战京现在回了部队,只能等他休息回家时再追问了。 正好王雪绒要回军区医院上班,便带着周思卿一起过来。 “我一会儿找护理部主任商量一下,看将你安排在哪个科室好一些。” 王雪绒笑眯眯说道:“战京交代了,一定要给你安排个轻松的工作,这小子,生怕工作太忙累着你。” 抵达医院后,王雪绒去工作,周思卿则趁着午休时间,去内科住院部找熟人。 是的,甘棠在军区医院的内科住院部做护士。 但其实上一世,周思卿与甘棠见面的次数很少。 林淮不喜欢甘棠,因为甘棠心直口快又护短,甚至还劝说周思卿退婚离开林家。 后来甘棠奔赴战场做了战地护士,敌人偷袭了野战医院,甘棠为了保护受伤军官身中数弹。 不同于孟战京的事迹被报道宣扬,更多牺牲在战场的人,除了烈士陵园的墓碑之外,很少有人知道他们曾经是英雄。 甚至周思卿都是在甘棠牺牲的第二年,才知道这个噩耗…… 时光重来,站在住院部门口的周思卿看到穿着护士服朝自己奔来的甘棠时,她的眼泪竟夺眶而出。 上前几步,她紧紧抱住了甘棠。 “哎哟!哎哟姑奶奶,你要勒死我了!” 甘棠猝不及防,被周思卿这个热烈的拥抱勒到差点喘不上气。 但她还是轻轻拍着好友的后背,像从前在卫校读书那样亲昵。 “哭什么?” 看到周思卿眼中的泪,甘棠脸色微变。 “周嘉彤那个疯子又欺负你了?还是林淮对你不好?” 甘棠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说道:“你就是太心善软弱,周嘉彤和你没血缘关系,还是个喂不熟的白眼狼,你就算答应过你爸,现在也仁至义尽了!” 周思卿轻轻“嗯”了声。 “甘棠,这次我听你的话,与周嘉彤彻底断绝关系,还有与林淮的婚约,也解除了!” 听到这话,甘棠兴奋到跳起来。 “真的?太好了,你这傻姑娘总算是开窍了!” 但下一秒她又有点担忧,说道:“你和林淮解除婚约,那你的工作……你们院长不就是林淮他爸?” 周思卿一时不知道该如何跟甘棠诉说自己的离奇遭遇。 半晌,她说道:“甘棠,我要嫁人了!” 甘棠的脑子有点转不过来。 不是,前一刻不是说解除婚约了吗?怎么下一秒又结婚? “新郎不是林淮,他叫孟战京!” 周思卿正琢磨着该如何给甘棠介绍孟战京,却见甘棠拊掌大笑。 “哎哟,如果新郎是孟战京,那这就没什么稀奇的!” 这下轮到周思卿懵逼了。 不是,甘棠为什么会这么说?她又怎么认识孟战京? 第16章 甘棠看着周思卿迷茫的表情,她哈哈大笑。 “你和孟战京都要结婚了,他还没说实话?” 什么实话? “走,先去食堂吃饭,一边吃我一边给你讲,啧啧,真是感天动地的爱情啊!” 故意卖了个关子,甘棠拖着一头雾水的周思卿直奔食堂。 她从口袋里掏出饭票,要了两碗米饭和一荤一素两样菜,找了个僻静地方坐下。 “你快说啊!” 周思卿哪里还有心情吃饭,一坐下,就催着甘棠赶紧如实交代。 “咳!” 甘棠笑得暧昧,问道:“初三那年,我每天给你带的饭菜好不好吃?” “好吃!到现在我都记得那饭菜的味道,那是我最幸福的时光!” 没有放生姜的菜肴,每天都有香喷喷的白米饭,顿顿有油汪汪的肉,养得她在初三那年个头猛蹿了不少。 “我实话告诉你吧,那根本不是我妈做的饭!” 甘棠吃着盘中的莴笋,笑着说道。 听到这话,周思卿瞪大了眼睛。 “什么?那……那饭是……” “你还记得你趴在我肩膀上哭吗?当天下午,有个男生找到我,说让我每天去高中部找他拿饭,你一份,我一份!” 甘棠眯眼回忆着当时的场景。 “我问他为什么不直接给你,他说怕伤害你的自尊心,还让我一定保密!” 在那个男生的要求下,甘棠认领了这份人情。 以至于后来的周思卿很是珍惜她们的友情,哪怕有时候明明是甘棠在无理取闹,周思卿依然包容忍让。 就因为初三那年香喷喷的饭菜,温暖了周思卿贫瘠的心。 “你也猜到了吧?那个男生是孟战京!” 甘棠如实说道。 周思卿手中的筷子掉在了地上。 她的表情震惊又迷惑,片刻忽然又笑了,眼底似乎泛着淋漓水光。 “难怪我去孟家吃饭时,饭菜的味道格外熟悉呢!” 原来自己初三吃了一年的美味菜肴,都是王雪绒亲手做的! “所以我一直很纳闷儿,孟战京对你这么好,你为什么还非要和林淮这个人渣订婚呢?” 周思卿捂住了脸,不让甘棠看到自己眼眶的泪。 她的声音沉闷哽咽。 “因为他也是个傻子,他什么都不说,我如何能知道呢?” 甘棠正要说话,看到远远走过来的王书记,她忙扯了扯周思卿的袖子。 “正常点啊,王书记过来了!” 王雪绒刚进食堂,身后还跟着几个主任和护士长。 “思卿也在吃饭啊,怎么样?咱们食堂的饭菜味道如何?” 王雪绒笑眯眯说道:“你打饭的时候问问师傅,看看哪个没有生姜!” 周思卿的眼尾还有点红。 她哽了哽,轻声问道:“王阿姨,我初三那年……是您每天给我做饭吗?” 听到这话,王雪绒笑得更欢了。 “哎哟,这可不是我主动说的啊,回头要是孟战京找我算账,你可得给我作证,这是你自己打听到的!” 她说道:“那年我忙得要死,孟战京原本一直都是回大院食堂吃饭,忽然有一天,这小子非要带饭,还强调不要生姜!” “我原本不想搭理他,但他说是要给你带饭,还说你受了委屈,我一听就心软了,天天大清早起来烧菜做饭,给我累的哟!” 拍了拍周思卿的后背,王雪绒温柔说道:“这事儿,你还是等战京回家后亲自问他吧,你们年轻人的事,我可不掺和!” 说罢,王雪绒对身后几个主任和护士长介绍。 “周思卿,我家那小子的心尖宠,你们以后可不许欺负我儿媳妇啊!” 大家一阵哄笑,只听影像科护士长说道:“王书记,就让小周来我们科呗,我罩着她!” “我可听说小周之前是外科护士,那当然要来我们外科上班了!” 外科护士长不干了,当即就开始抢人。 “来我们内科最合适,瞧,小周和甘棠是好朋友,在一起上班多好?” 内科护士长也加入了抢人行列为,几个护士长你一言我一语,吵得王雪绒头疼。 “思卿去哪个科室上班,咱们说了都不算,回头入院时有技术考核,到时候根据她的情况再做分配吧!” 王雪绒也没再继续停留。 “行,思卿你好好吃饭,要是没什么事,你就去我办公室歇会儿,下班我捎你回去!” 甘棠一直处于懵逼状态。 她只是个籍籍无名的小护士,平日里别说和王书记这种大人物攀上关系,和护士长说话都得小心翼翼。 现在,沾了好友的光,她觉得自己……好像前途一片光明。 啊,她要抱紧大腿的腿! 想到这里,甘棠捏着肉票直奔窗口,很是阔气要了一盘酱牛肉和一个烧鸡。 吃饱喝足,二人又在住院部楼下的紫藤架下聊了会儿天,到了时间点,甘棠得回去上班了。 临走时,甘棠看着依然坐在紫藤花下发呆的周思卿,犹豫片刻开口。 “思卿,回头你入院时如果能自己选择科室,千万别去外科,最好去干部体检科!” 周思卿不解。 “为什么?有什么区别吗?” 甘棠折身返回说道:“开始打仗了,军区医院作为最重要的后勤部门,十有八九是要奔赴战场救治伤员的!” “虽说现在还没命令,但私下都传开了,军区医院的内科与外科,很可能被暂时整编为前线卫生队,随下一批部队开拔上前线!” 周思卿一愣。 “不是已经去了一批人吗?” 甘棠叹息着说道:“傻丫头,打仗是要死人的,上面肯定要根据死伤情况进行人员补给!” 这番话,让周思卿的心猛然一缩。 如果这样的话,孟战京岂不是还有可能上战场? 那他……他还是难逃一死啊! 想到这里,周思卿坐不住了。 她与甘棠告别,一路打听直奔王雪绒的办公室里。 王雪绒刚开完会,一杯水还没喝完,只见周思卿匆匆忙忙推门进来。 “思卿,这是怎么了?” 她放下水杯关切问道,却见周思卿眼含热泪抓住了她的手。 “王阿姨,孟战京是不是还要上战场?别让他去前线,他会牺牲的呀!” 而且死得极其惨烈,连一具囫囵尸首都没留下! 看着周思卿眼底对儿子的关切担忧,王雪绒很是欣慰。 “战京如果知道你这么关心他,他一定很开心的!” 王雪绒拉着周思卿坐在沙发上,叹息说道:“作为一个母亲,我也私心不希望战京去前线,我是从枪林弹雨中走过来的,我知道那地方有多危险。” 指了指身上的军装,她笑得苦涩。 “可是思卿,我不光是母亲,也是军人,我不能为了保护我的孩子,就让别人的孩子去替他牺牲!这不公平!” 她深吸一口气,颤抖着声音说道:“如果这就是命,我只能认命!” 第17章 在川城,林家不算名门世家,但也小有名气。 除开林宗耀的院长身份,还有林家老爷子乘着改革开放的第一波浪潮,南下经商赚得盆满钵满。 这几年内地政策逐渐放开,林家渐渐将事业重心转移回川城,又是投资又是盖楼,一时之间风头很盛。 林家别墅很大,占地足有好几亩,亭台楼阁错落精致,颇有江南园林的风格。 一向忙碌的林宗耀在大白天忽然回家,让其妻子姚萍很是诧异疑惑。 “宗耀,你这……” 姚萍刚开口,只见林宗耀抓起桌上的茶杯狠狠砸在屏风上。 “把林淮和周嘉彤给我叫来!” 看到丈夫怒容满面,姚萍也不敢多问,忙不迭上楼将周嘉彤叫下来。 “阿淮发烧了,吃完药还在睡着,晚点再叫他吧!” 姚萍连生三个女儿之后,才有了林淮这个宝贝儿子。 她恨不得将他捧在手心含在嘴里,此时儿子生病,与割她的肉没什么两样。 林宗耀也没搭理她。 看到周嘉彤进了客厅,林宗耀的表情越发阴鸷。 “我问你,前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周嘉彤愣了一愣,冷静说道:“周思卿和陌生男人撕扯不清,她还为了那个男人与阿淮吵架,主动提出解除婚约。” “阿淮气不过,昨天又去找她要个说法,结果她对阿淮恶言相向。” 一旁的姚萍咬牙怒骂周思卿的薄情寡义。 “宗耀,你也听到了,儿子忽然发烧生病,都是被周思卿这个贱人气的,这口气咱们不能忍啊!” 林宗耀指着姚萍怒吼。 “你这个蠢货,给我闭嘴!” 他走到周嘉彤面前,看着这个满嘴谎话却面不改色的女孩。 “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告诉我,前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那个与周思卿纠缠的男人,又是谁!” 周嘉彤腿上的伤口其实还很疼。 但她不能表露出来,更不能让林家知道那晚的事情因她而起。 “叔叔,我真不认识那个男人,我和阿淮都劝不动那个女人,只能先行离开,至于后面发生什么,我也不清楚!” 她表情无辜委屈,像是林宗耀对她的大声吼叫吓到了她。 “混账东西!” 林宗耀在王雪绒那里受到的屈辱,此时尽数奉还到周嘉彤身上。 他一耳光抽过去,周嘉彤被打翻在地,鼻血甚至涌了出来。 “你招惹了孟战京,周思卿与阿淮赶去替你善后,但没想到孟战京瞧不上你,却瞧上了你姐姐,是不是?” “你仗着对我们林家有恩,逼着阿淮替你隐瞒实情,以至于我都不知道林家何时招惹了孟家。” 若是早知道实情,他哪里还会为难周思卿,必定早早放她走,也好卖孟家一个人情。 现在好了。 自己挨了冯文政一拳,还被王雪绒一番为难,他的颜面,乃至林家的前程搞不好都得断送在周嘉彤这贱人手中。 越是这么想,林宗耀就越是愤怒,恨不得将周嘉彤碎尸万段。 姚萍也傻眼了。 但她还是扑了过去,挡在丈夫面前。 “不能……不能打她啊!” 姚萍的声音有点抖,说道:“她怀孕了,阿淮的孩子啊!” 周嘉彤也爬起来,扶着自己依然平坦的肚子。 “林叔叔,我确实撒了谎,但不是我招惹孟战京的,是他故意抓了我,从而逼着阿淮亲手将周思卿送到他床上。” “他是在践踏阿淮的颜面,是在羞辱咱们林家啊!” 周嘉彤一把鼻涕一把泪,跪在林宗耀面前哭诉。 “我救过阿淮,我救过您,我早已把林家当成我自己的家,现如今我腹中怀了您的亲孙子,我是为了林家着想,才将这事儿瞒下的!” “我知道您不喜欢我,更想让周思卿做林家儿媳妇,可一个巴掌拍不响,周思卿只怕早就和孟战京有一腿了!” 林宗耀也怀疑周思卿早已与孟战京有染。 否则不可能第一次见面,就这么急急忙忙定下婚事。 事到如今,他根本不在乎谁做林家儿媳妇,而是招惹孟家的后果。 姚萍也顺势劝道:“宗耀,那周思卿一看就是个嘴硬顽固的犟种,留着也是麻烦,再说,我当年就不同意这婚约。” “走就走吧,反倒是嘉彤怀了孕,是不是得抓紧时间把婚事给办了?” 林宗耀看着周嘉彤楚楚可怜的模样,心也有点软了。 不管如何,她当初救了他的命,这份恩情他不能不报。 “反正周思卿已经和孟战京搅合到一起了,阿淮又喜欢嘉彤,那就……” 正准备说“那就结婚吧”这几个字,只听楼梯上忽然传来林淮嘶哑的声音。 “我只娶周思卿,除此之外,我谁也不要!” 他似乎还发着烧,嘴唇苍白脸颊通红,走路都打着摆子。 “当初从水中捞我的人是周思卿,给您做心肺复苏的人也是周思卿,周嘉彤,就是个无耻的骗子!” 林淮望向周嘉彤的视线里满是恨与厌恶。 “这个女人,从一开始就在欺骗我们,前天晚上她去勾引孟战京未遂,才害得思卿被扣下……” 不是这样的! 林淮不是这样心狠无情的人! 哪怕昨天他知道了当年救命的真相,也只是对她有些失望而已。 他刚发烧的时候,她还握着他的手求他原谅。 彼时的林淮还在安抚她,说事情过去就过去了,他对她的感情也不只是因为救命之恩。 可他一觉醒来,怎么就变得如此无情无意? “阿淮,不是这样的,我是爱你的!” 周嘉彤冲上前,抓住林淮的手放在自己肚子上。 “这里,这里有你的骨肉了,你要当爸爸了!” 林淮一把推开了她。 “我的骨肉?周嘉彤,你确定那是我的骨肉吗?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外面玩什么。” “你只是在孟战京那里翻了车,在这之前,你和多少男人厮混过?” 姚萍心疼到不行,一边扶着周嘉彤,一边拦着林淮。 “阿淮,你真是烧糊涂了!嘉彤就算在救命之恩的事情上撒了谎,但她平日也乖巧听话招人喜欢,你不能……” 林淮一声嗤笑。 乖巧听话? 若是从前他便信了,可直到他发烧昏迷做了一场梦…… 梦里,他冷落原配周思卿十余年,与妻妹周嘉彤厮混生子,荒唐可笑。 直到周思卿与周嘉彤被困在火场,他毫不犹豫选择了救周嘉彤,眼睁睁看着房屋坍塌,周思卿被烧死。 他以为自己的选择很正确,也在周思卿死后,如愿将周嘉彤娶回家。 可结果呢? 周嘉彤一改之前温顺的面目,极尽所能将林家财产转到她那个坐过牢的父亲名下,甚至还因为过于贪婪而让林家陷入财产危机。 林家破产,大厦倾塌,周嘉彤卷走最后的财产提出离婚。 他要求留下儿子,可周嘉彤却狞笑着告诉他,儿子不是他亲生的。 周嘉彤与她的姘头联手,将他绑起来扔在车里,随后制造了车祸着火的假象…… 第18章 这是梦,却又不是梦。 林淮坚信这是曾经发生过的事,是他上一世作孽不可活的惩罚。 他醒悟了,他后悔了。 他不该放着乖巧善良的周思卿不爱,而鬼迷心窍爱上一个心狠手辣的女人。 林宗耀家规森严,可结果现在掀开那层遮羞布,竟是如此的荒谬丢脸。 “那你想如何?周思卿与孟战京已经订婚了,你还能抢得过孟家?” 就算他宠爱儿子,却也得有那个本事与孟家抗衡啊! 林淮森然一笑。 不用抢的! 如果那场梦足够真,很快,孟战京就会死在战场上。 他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等待! 只要没了孟战京的干涉,他与思卿定能回到正轨,顺利结婚。 他保证,再也不会辜负思卿了。 等结婚之后,他就把管家大权交给思卿,每日下班回家陪着她,生个像她的孩子,不论男女都好。 “林淮,你不能不对嘉彤负责啊!” 姚萍扑过来,急声说道:“嘉彤怀了咱们林家的孩子,若是这时候被你抛弃,那……那以后你还怎么做人?” “你和嘉彤之间肯定有什么误会,你看这样好不好,先让她把孩子生下,国外不是有什么亲子鉴定技术了嘛!” “到时候咱们做个检查,如果她真背叛了你,那就让她带着野种滚蛋,行不行?” 一旁,林宗耀眉头紧紧皱起。 他不喜欢周嘉彤,但如果能利用这个女人让林淮断了抢回周思卿的心思,也不是不可以。 于是林宗耀发了话。 “既然她怀孕了,那就没有赶出林家的道理,我们林家家规不允许未婚先孕!” 他冷声说道:“先把婚结了,若孩子不是你的,再离也不迟!” 现在,周嘉彤有没有背叛林淮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万万不能再得罪孟家了! “爸!” 林淮眼底满是愤怒与震惊。 他不敢相信父母竟然在知道周嘉彤劣迹的前提下,还逼着他娶这个女人。 “这个家我说了算,婚礼先不用举办,你们领完结婚证,先把孩子生下来再说!” 林宗耀打断了林淮的话,语气里带着不容商榷的坚定。 跪在地上的周嘉彤长长松了一口气。 她仰头望向林淮,伸手去抓他的袖子,却被一脚踹开。 “滚!” 林淮像是一头自己钻入笼中的困兽,眼底带着挣扎不开的愤怒与绝望。 他越是回忆那个梦,就越是恨周嘉彤,对周思卿就越发志在必得。 王雪绒将周思卿带回到军区大院。 “战京在队里,你一个小女孩住着不安全,我想了一晚上,还是觉得让你回来住更合适!” 一边掏钥匙开门,王雪绒一边说道。 “前线战况很复杂,你孟叔叔忙得很,天天吃住都在办公室,这个家就咱们俩,你也别拘束!” 王雪绒拉着周思卿进了客厅。 灯光下,她看着眼角还有泪痕的女孩,笑得欣慰感动。 “你能这样关心战京,我这个当妈的很高兴,他果然没喜欢错人!” 周思卿还不死心,说道:“您和叔叔又都是功臣,就算战京这次不上前线,也没人能说什么!” “是,别人当然不会说什么,可我们过不了自己心里那一关!” 王雪绒脱下外套系上围裙,在厨房里忙碌起来。 “若是战京没穿上那身军装,也就罢了,可既然他选择了这条路,那不能有半分退缩。” 周思卿接过王雪绒手里的青菜,坐在角落里择菜。 她脑子里很乱,一边是上一世军报对孟战京英雄事迹的报道,一边又是这一世孟战京鲜活的笑容。 若是什么都不知道,那便浑浑噩噩往前走,到最后总能找到出路。 可现在…… 一顿饭吃得食不知味。 晚饭后,王雪绒将她安顿到孟战京的卧室里休息。 虽说换了床单被罩,可周思卿躺在床上,还是嗅到了独属于孟战京的气息。 带着一点点烟草味道,还有洗衣粉淡淡的香,很好闻。 周思卿埋首在枕头里细细回忆着孟战京战死的过程。 因为当做英雄事迹来报道,所以对战斗过程的描述也很详细。 战场在群山绵延的南疆边境,敌军占领的几个高地位置关键,对我军的后勤补给线造成了巨大威胁。 上级命令不惜一切代价抢回高地,孟战京担任抢夺高地的突击队队长。 好几次冲锋,都被敌军隐藏的火炮阵地狠狠打了回去,以至于我军伤亡惨重。 孟战京就是在这种前提下带着一个班的战友摸进敌军地盘。 最终在被岩石和大树遮掩的山坳里,找到了那个威力极大的火炮阵营。 敌军很是狡猾,他们利用天然地形作为掩护,对我军阵地进行碾压式轰炸,而我军回击的火炮只能打在山体岩石上白白浪费。 孟战京完全可以在勘察完地形后返回营地,与上级商量后再做进一步打算。 可看着敌人强烈的炮火一次次毁灭式轰炸我军阵营,看着战友一个个倒下,孟战京知道不能等了。 他与十一名战友决定组成敢死队,彻底炸毁这个掐住我军命脉的火炮阵地。 他们在狭窄逼仄的石缝里潜伏到半夜,然后溜进敌军的炸药库里…… 那个月朗星稀的夜晚,整个南疆边境被巨大的爆炸声裹挟,冲天的火光,几乎照亮了半个边境山峦。 敌军最大的火炮阵地被彻底摧毁,再也没什么能阻挡我军冲锋的道路。 为了抢回阵地,为了让战友英魂归家,所有人都杀疯了,不光收回了丢失的阵地,还将敌军打到接连败退。 可再多的胜利与喜悦,都无法换回那十二个牺牲在战火中的英雄了。 工兵去战场寻找烈士遗体时,只能勉强依靠残留的军装布料与一些细节来辨认收尸。 而孟战京的尸体之所以被辨认出来,是因为那残存的一段上肢躯干上戴着个桃粉色蝴蝶结头绳。 军报上刊登过那个蝴蝶结头绳,虽然被战火洗礼,可依然保存完整。 桃粉色蝴蝶结头绳? 周思卿猛然坐起身来,脑海里隐约浮现过什么。 她……她小时候曾有过一个蝴蝶结头绳,是剃度出家的母亲亲手戴到她头上的。 跳入水中救林淮那天,她还戴着心爱的头绳,但之后便再也没找见。 母亲却说万般皆是缘,头绳完成了守护主人的使命,自然就离开了。 上一世的周思卿只是以局外人的身份匆匆看了这份报道,甚至没有细细端详过蝴蝶结头绳的照片。 现在想想,孟战京残存躯体上的头绳,倒像是她丢失的! 第19章 孟战京一身疲惫回了家,已经是凌晨两点钟了。 原本他是打算在军营宿舍里凑合一晚上,但想着还有事情要托付给母亲,便临时改主意回了家。 没有惊醒母亲,他蹑手蹑脚回到卧室,甚至连灯都没打开,将身上满是硝烟味的军装随手扔在墙角,自顾自进了浴室。 迅速洗了个战斗澡,孟战京原本打算这么上床睡觉,扭头看到搭在门把手上的短裤,他又顺手扯过套上。 即使光线黑暗,但他早已熟悉房间里的一切。 像从前那样准备上床,但走到床边时,脚下被什么绊了一下。 孟战京没多想。 大概是他昨天归队时忘记把鞋子收起来了吧。 将绊了他的鞋子踢到一边,孟战京抬脚上床,挟着一身凉意钻进被子里。 下一刻,他忽然就僵住了。 被子里温热馨香,手掌触及到一抹姣好曲线,温柔起伏,滑腻到像是甜滋滋的杏仁豆腐。 而被子里熟睡的女孩似乎被打扰到,娇软哼哼两声,转了个身面对着他,继续蜷缩在被窝里熟睡。 孟战京不敢动。 这这这,周思卿不是在小楼里住着吗?怎么会出现在他的床上? 他夜视能力极好,再加上有月光自窗帘缝隙照进来,周思卿那张姣好的脸蛋儿映入眼帘,孟战京的心跳漏了好几拍。 她身上还穿着他的旧衬衫,宽大松垮,甚至能隐约看到衣领下的旖旎风光。 短暂的震惊后,孟战京忽然无声笑了。 他放松身体,小心翼翼躺在周思卿身边,带着一点试探,将手掌搭在她纤细的腰间,还故意往下游移了三寸。 周思卿睡得很熟,没有被这细微的动静惊醒。 见状,孟战京又得寸进尺,一点点挪过去,将胳膊伸到周思卿脑后,微微用力,便将小女孩带入自己怀中。 二人贴合得如此之紧。 女孩的身躯有点凉,孟战京的身体却格外火热。 甚至,他能听到自己狂烈的心跳,还有那流窜奔涌的热血。 像是少年时代躲在被子里偷偷看禁书之后,那种按捺不住的悸动与空虚。 这些年的军营生活,孟战京以为自己早锻炼出极强的克制力。 但现在,周思卿娇软的身躯,轻易打破了他引以为傲的自制力。 他在她面前,毛躁轻狂到像个情窦初开的小少年。 孟战京凑上前,偷偷在周思卿微微开启的唇上亲了一下。 她的味道依然甜美,带着少女独有的幽香,让他流连忘返。 这一刻,孟战京像是偷香窃玉的小贼,眼中带着得逞后的喜悦兴奋…… 王雪绒醒得有点早,她嘴上说着军人保家卫国是本分,可一想到孟战京可能牺牲在战场,依然心如刀绞。 穿好衣服,她打算去院子里坐坐,刚到门口,就看到一双沾满泥土的军靴。 愣了三秒钟,王雪绒猛然瞪大眼睛,扭头望向楼上。 这臭小子什么时候回来了? 昨晚思卿在他卧室睡着,这臭小子该不会…… 想到这里,王雪绒的脑子“轰”一下炸开了。 哪里还顾得上去院子里坐,王雪绒扶着栏杆蹬蹬蹬就往楼上跑。 刚走到孟战京卧室门口,刚准备推门进去,王雪绒忽然停住了动作。 不是,她紧张个什么劲儿? 这俩孩子又不是第一次住一起了,她有什么好担心的? 再者说了,一晚上都没什么动静,说明思卿与自家这小子是你情我愿的,她贸然闯进去,万一…… 都是过来人,自然知道夫妻之间关上门的那点事儿。 王雪绒正准备转身下楼,忽然听到卧室里传来周思卿的尖叫。 下一秒,那尖叫像是被什么堵上,只剩下若有若无的“唔唔唔”。 得,小两口忙着呢,她还是老老实实下楼做早饭! 卧室里,周思卿被热醒了。 像是有人强行给她怀中塞了个火炉,炙热到让她汗水淋漓。 她有点难受,想要掀开被子透透气。 可又发现身体被什么钳着,让她活动受限。 睁开微微沉重的眼皮,孟战京那张堪比妖孽的脸强势闯入她视线里。 起初,她还以为自己是出现了幻觉。 直到孟战京凑过来,在她眼皮轻轻啄了下,像是有人解开了她的穴道,她受了惊,没忍住尖叫出声。 而几乎是同时,孟战京抬手捂住了她的唇。 “嘘,别叫!” 他声音里带着笑意,眼神温柔到像是能淌出春水。 “你想吵醒我妈,让她进来看到我们俩这样吗?” 孟战京的声音里带着一点柔软的嘶哑,下巴上的胡茬冒出来,泛着青色,竟有种难以描述的诱惑。 男人的手很大很粗糙,手指修长,捂在她嘴上时,掌心的枪茧磨得她有点发痒。 他们几乎贴在一起,能清楚感受到彼此的体温。 “不许再喊了,嗯?” 孟战京的语调微微上扬,像是带着钩子,勾住了周思卿的少女心。 她终于勉强回过神来点了点头,男人的手终于离开她的唇。 周思卿的眼睛里带着一点刚睡醒的水光与慵懒。 她还处于震惊状态,以至于脑海一片空白,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半夜回来,不知道你在,嗯,我床上。” 等知道的时候已经拥美人入怀,就再也不想松手了。 “但你这……穿我的衣服做什么?嗯?” 孟战京用手指勾了勾周思卿身上那件凌乱散开的男式衬衫,笑得颇为暧昧。 这小女孩只顾着紧张,根本不知道此时的她有多美,足以让他为她疯狂。 “王阿姨说没来得及帮我准备睡衣,就……就找了你的衣服,让我凑合一晚。” 她原本是抗拒的,但后来实在睡得不舒服,就换上了这件纯棉柔软又宽松的衬衫。 若知道他半夜会杀回来,她就是一夜不睡,也不会穿这玩意儿! 周思卿有点不自在,动了动被窝里有点麻的腿。 下一刻,孟战京的手抓住了她想要蜷缩起来的腿。 “不许乱动,不然我可就不客气了!” 鬼知道他这一晚上忍得多辛苦,身体与意志力早已到达极限,哪怕再一点点风吹草动,他怕是就…… “我,我腿麻了!” 周思卿不傻,自然察觉到暧昧的异常。 她不敢再乱动,红着脸轻轻推了他一把。 “你快些起来穿衣服,天都亮了!” 第20章 孟战京没有得寸进尺,他也没时间得寸进尺。 窗外晨光熹微,隐约能听到不远处军营的起床号,他知道自己该走了。 翻身下床,穿上扔在墙角那套脏兮兮的军装,再抬头时,眉宇间带着一抹威严。 这是周思卿第一次看到孟战京穿军装的模样。 不同于那晚穿白衬衫的妖孽模样,这一身军装让他像是脱胎换骨,撇去了那一点轻浮浪荡,变得稳重,给人道不出的安全感。 他束紧腰带时,宽肩窄腰的完美身材,让周思卿看得有点脸热。 “还没看够?嗯?” 孟战京任由周思卿打量,他扣好风纪扣,大步走到床边,伸手抬起她的下巴,迫使她抬头看着他。 看着女孩娇嫩的脸颊,还有那眼眸中荡漾的水光,孟战京觉得嗓子有点干。 他没忍住,俯身在她唇上重重一吻。 在周思卿反应过来意图反抗时,他又松开了。 “这次,真的得走了!” 他依依不舍摩挲着周思卿的脸颊,宠溺一笑,转身大步流星下了楼。 周思卿还坐在床上,隐约听到楼下传来孟战京与王雪绒的交谈声,片刻,门外传来汽车发动机的声音。 他匆匆回来,又匆匆离开。 被窝里似乎还带着他的温度,周思卿的唇上,也沾染了他的气息。 她忍不住抬手,轻轻拂过被吻到酥麻的嘴唇,久久没有动。 王雪绒虽说在做饭,可一直竖着耳朵听楼上动静。 直到周思卿洗漱完下了楼,她才装作刚做好早饭的架势,端着两碗红豆稀饭出来。 “正好,快来吃早饭!” 王雪绒笑眯眯招呼周思卿吃饭。 当看到女孩脖颈上那盖不住的红印时,她眼神动了动。 又端出热好的肉包与煎蛋,还有一小碟酱菜,虽说煎蛋,但足够她们俩吃了。 周思卿在床上保持一个姿势太久,腿有点酸麻。 下楼时一瘸一拐,王雪绒看在眼中,却想得很歪…… 昨晚,思卿怕是一夜没睡吧? 自家这臭小子也不知道怜香惜玉,折腾起来没个分寸,瞧给人小姑娘疼的,走路都跛了,作孽哟! “来,思卿,多吃点,好好补一补!” 这么想着,王雪绒将两个煎蛋都放在周思卿碗中,又给她递了个肉包子。 昨晚周思卿想着蝴蝶结头绳的事儿,想着想着睡着了。 原本趁着孟战京回家还能问一下,结果一睁眼就是那种状态,她哪里还记得这一茬。 有心找王雪绒问吧,又怕闹出什么误会。 一顿饭吃得食不知味,到最后也没提头绳的事儿。 吃过饭,王雪绒要去上班。 她把家里的钥匙留给周思卿,与之一起的,还有自行车的钥匙,以及几百块钱。 “你要是在家里无聊,就骑着自行车去外面逛逛,随便买点衣服点心什么的,也可以去军区医院找你那个朋友玩。” 王雪绒匆匆忙忙上班去了。 空荡荡的别墅里,只剩下周思卿一人。 她看着有些凌乱的客厅,又看着扔在阳台上脏兮兮的军装,便趁着天气好,将脏衣服都拿到院子里,吭哧吭哧洗起衣服来。 时不时有邻居经过,倒也没人多问什么,只是那别有深意的眼神,让周思卿有点不自在。 洗完衣服,又将客厅收拾一番,擦桌子拖地,一直忙到了中午才消停。 正想着去厨房做点饭,却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声。 只见孟战京火急火燎拎着饭盒推门进来。 第21章 “我妈把电话打到我爸办公室了,说你一个人在家,让我给你送饭!” 孟战京一边说着话,一边将饭盒一一摆在桌上,又从厨房拿了筷子塞进周思卿手中。 “赶紧趁热吃,菜里都没有放生姜!” 周思卿几乎是被孟战京摁在椅子上的,她忍不住问道:“你呢?你不吃吗?” “你先吃,你吃饱了,剩下的由我消灭!” 知道孟战京很忙,周思卿也没再矫情,将米饭分出来三分之一,剩下的都留给孟战京。 孟战京吃饭的速度很快。 不过三五分钟,就已经将碗中的米饭吃光了。 “我下午还有训练,得赶紧回去了!” 起身穿上外套一边往外走,孟战京一边叮嘱周思卿。 “晚上就别等我了,我住在连队宿舍里!” 听到这话,周思卿的耳尖有点红,这话说的像是她会眼巴巴等他回来一样! 看到孟战京准备出门,周思卿忽然追了上去。 “哎,你是不是有个桃粉色蝴蝶结头绳?” 孟战京刚走到院子里,他忽然停下脚步,回头看着周思卿,眼中带着喜悦和期待。 “你……想起来了?” 想起什么了? 周思卿刚准备开口,只见有个身穿军装的男人快步奔了过来。 “孟副营长,紧急集合!” 只见孟战京嘴角的笑容敛起,他对着周思卿摆了摆手。 “回头再说,我得归队了!” 很快,孟战京的身影消失不见了。 下午周思卿没出门,她上楼睡了会儿,估摸着王雪绒快下班了,便进厨房开始做饭。 上一世嫁入林家,虽说家中有厨师佣人,可因为林淮口味挑剔,还是周思卿亲力亲为给他烧饭做菜。 是以,周思卿练了一手好厨艺。 王雪绒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军区大院,路上遇到几个军属。 “王书记,你家儿媳妇可真是个好孩子。” “哎哟,一点也不娇气,那么一大堆衣服,她洗了一上午呢!” “难怪战京对这姑娘念念不忘,确实,不光模样好,还贤惠懂事!” …… 王雪绒有点疑惑。 待推开院门走进来,看到晾衣绳上整整齐齐挂着洗干净的衣服时,她恍然大悟。 这孩子,不是给她留了钱让她出去玩嘛,怎么搁家里洗衣服呢? 推门进去,满屋的饭香味。 听到动静的周思卿拎着锅铲从厨房出来,腰间还系着围裙。 “王阿姨,您回来了呀!等等啊,我把这道菜炒好,咱们就开饭!” 厨房里乒乒乓乓的动静,让王雪绒不得不感动。 这个家一向冷清,丈夫忙于军务,儿子也早早参了军,她上一天班回来,还得烧饭洗衣服,甭提多累了。 但比起在战场厮杀的丈夫与儿子,她这点辛苦又不算什么。 因此她只能咬牙坚持,直到这个家多了个周思卿。 就像是忽然有人替她扛起了肩上的重担,让她能稍稍喘口气,不再独守着孤单与空旷。 接下来的几天,孟战京果然没再回来过。 周思卿的工作也已经有了着落,在经过考核后,被派去高级干部病房区做护士。 显然,这是王雪绒对她的特殊照顾。 这里工作轻松,不用加班不用受气,连护士长都对她笑脸相迎。 王雪绒还趁着午饭时间专程过来一趟,说是给她送点东西,实则是给她撑腰造势。 如此一来,谁敢为难她? “你这是拜了哪家的神仙,能让你有这种待遇,啧,快把寺庙地址给我,我也拜拜!” 午饭时,甘棠咬着筷子一脸羡慕。 第22章 “思卿,我后悔没有早点谈恋爱了!” 听到这话,周思卿笑着说道:“那现在抓紧时间谈也不晚啊,我们病房有好几个年轻军官,我给你牵个线?” “算了,没时间了!” 甘棠有点没胃口,说道:“我们外科作为第二批赴前线的医疗队,三天后就要出发了!” 她一摊手,惆怅说道:“三天能培养出什么感情?” 三天后出发? 医疗队不可能单独奔赴前线,与之一起的,肯定还有大部队! 孟战京最近忙得连面都见不到,难道也要奔赴前线了? 意识到这一点,周思卿的心“咯噔”一下。 即使心存侥幸,可到最后,该来的还是来了…… 下班后,王雪绒没有像往常那样按时回家。 一直等到晚上九点多,王雪绒才回来,眼眶红肿,显然是哭过了。 看到周思卿还在客厅里等着,她勉强挤出一抹笑容。 “思卿,怎么还没睡?” 周思卿起身去卫生间拧了个热毛巾递给王雪绒,顿了顿问道:“王阿姨,您……是因为战京的事吗?” 王雪绒将毛巾盖在脸上,许久没有说话。 二人就这么相顾无言,直到毛巾变凉,王雪绒的情绪也恢复了平静。 “战京在第二批开赴前线的名单上,三天后出发!” 她笑笑,攥紧了手中的毛巾。 “我嘴上说着仁义道德,其实心存侥幸,想着军区十几万人,哪里轮得到他去呢?可下午他爸爸给我打电话,才知道战京自己报了名。” 她到底还是没按捺住,去部队找孟战京谈话,想劝他留在后方。 可一踏入军营,看到那些年轻的面孔,他们都是即将奔赴战场的军人。 甚至这些兵才十几岁,比孟战京更稚嫩年轻。 他们也是父母的孩子啊! 如果每一个兵的母亲都像她这样自私,都去部队闹着不让儿子上前线。 那国境安危由谁来守护? 那丢失的国土该由谁来抢回? 那些已经牺牲的英烈们,又如何能够瞑目? 于是原本的谈话变成了那父子二人向她交代遗言。 孟澜海还是那一套,无非就是他牺牲之后,让她不要伤心难过之类的…… 反倒是一向不屑于煽情的孟战京,这次的话很多。 “我和思卿的婚事就先放一放吧,我也不能耽搁她!” “妈,如果我牺牲了,你就将她当做女儿来疼爱,将来给她找个好丈夫!” “别让她嫁给当兵的,当军嫂太辛苦了!” …… 儿子言语间都是对周思卿的不舍,可就算如此,他依然没有放弃奔赴战场的念头。 王雪绒的嘴唇有点颤抖。 她笑得苦涩,看着周思卿说道:“接到战京要结婚的电话时,我甭提多高兴了,我们家可算是有添丁进口的大喜事了!” “战京喜欢你,我也喜欢你,我甚至幻想着等你们结婚之后给我生个大胖孙子,我就退休专门给你们带孩子!” “可是现在……” 王雪绒握住周思卿的手说道:“这婚……怕是现在结不了,一旦打起仗来,他起码一两年不能回来!” 周思卿的脑海一片空白。 何止是一两年回不来?他一旦上了战场,命运就再也不会给他回家的机会了。 不久之后,他将以烈士的身份回归故里,而他的血肉英魂,都将永远留在南疆的青山峻岭间,化作风和雨…… “就真的……没有斡旋余地了吗?” 周思卿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眼泪已经滚滚落下。 挣扎了这么久,甚至她都重生了,还是依然没有改变孟战京命运的机会吗? 第23章 明知道他会死,可还是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去死吗? 如果,如果她提前告诉孟战京那些即将发生的危险,他是不是能有所防备化险为夷呢? 这么想着,周思卿忽然抬头看着王雪绒。 “王阿姨,我想加入医疗队,我要去前线!” 王雪绒几乎不假思索就拒绝了。 “不行!你知道那里有多危险吗?他们父子俩已经要去最危险的地方了,我不能让你再去冒险了!” 这一家四口人,不能都折在战场上啊! 周思卿却已经下定了决心。 她必须要去前线,不光为了孟战京,也为了甘棠。 上一世,甘棠所在的野战医院被敌军偷袭,以至于损伤惨重,甘棠也死于那一战。 哪怕她的能力有限,哪怕她没有扭转乾坤的能力,她也要拼尽全力试一试! 她重活一世,这条命本就是捡来的。 如果能替他们搏一丝活的机会,她都不会放弃! “王阿姨,如果您不答应,我就自己坐火车去南疆前线!” 周思卿的眼神里带着坚定倔强,与王雪绒对视许久。 终于,王雪绒败下阵来。 她的眼泪滚滚而落,伸手将周思卿抱在怀中,哭着捶打她的后背。 “你胡闹什么啊?你跟着添什么乱啊?” “你们这一个个的,是打算要了我的命吗?” 周思卿伏在王雪绒怀中,像是回到小时候,依偎在母亲的怀抱里。 那是她最喜欢最眷恋的温暖,蕴含着能驱散一切恐惧的巨大力量…… “王阿姨,如果不能阻止战京上战场,那我……想试着带他回家!” 周思卿轻声说道。 力量渺小又如何?哪怕有万分之一的希望,她也不想放弃! 况且,她心里还有那么多问题想要亲自问孟战京。 那个桃粉色蝴蝶结头绳到底是谁的? 他在初三那年又为什么给她送饭? 还有现在,为什么会选择她?为什么要对她这么好? 他欠她太多答案了,她要他当面亲口告诉她! 周思卿没想到自己与林淮还有再见面的这天。 早上刚到医院门口,就看到站在路边的林淮,憔悴消沉,哪里还有曾经的傲气。 “卿卿!” 远远看到她过来,林淮奔过来,伸手就要去拉她的手。 “你做什么?” 躲开林淮的手,周思卿眼底带着不加掩饰的厌恶。 林淮心中满是苦涩与落寞。 从前,他每次去牵周思卿的手,她都乖巧听话,娇羞到双颊通红。 他却觉得无趣寡淡,不如周嘉彤那般热情与鲜活。 到现在,他才明白周思卿才是最好的那一个,他后悔了,他想与她重新开始。 “我……我想你了,我想看看你。” 林淮嘶声说道。 “你怕不是有什么病吧?我和孟战京已经在一起了,你就不怕他弄死你?” 周思卿直接抬出了孟战京,像是将他当做了自己的盾牌。 “孟战京这人心眼小爱吃醋,你还是趁早滚蛋,别再让我看到你!” 说罢,周思卿转身就要走,林淮却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孟战京再好又如何?反正他要上战场了!” 看到周思卿猛然犀利的眼神,林淮补充道:“上了战场,是死是活谁能说清楚?” “是死是活,也轮不到你指手画脚!” 周思卿恶狠狠警告。 “我告诉你,你再敢咒他一句,信不信我撕烂你的嘴!” 林淮无法接受周思卿替其他男人说好话,甚至不惜对他恶言相向。 “趁着你们还没结婚,你赶紧和他断干净,省得将来做寡妇!” 第24章 深吸一口气,林淮放柔了声音。 “我是为你好,我在替你考虑,你听话,跟我走……” 下一刻,有人狠狠踹在林淮后腰。 他猝不及防扑倒在地,回头却看到穿着军装的孟战京将周思卿拉入怀中,神色阴鸷。 “我还没上战场呢,我还没死呢,你就敢这么嚣张了?” 孟战京挥起拳头,对着林淮那张脸狠狠砸了下去。 “就算老子死在战场上,现在也得让你知道,欺负我的人是什么下场!” 林淮虽说练过几年拳击术,可在身经百战的孟战京面前,他那点花拳绣腿算什么? 别说还击,他连自保都成问题,很快就被揍到满嘴是血。 直到几个军官经过,将孟战京从林淮身上拉开。 “战京,再打下去要闹出人命了啊!” 即使孟战京的行径违反了军纪,但因为即将上战场,对于这些无关紧要的错误,没人会去计较。 战士们是去前线拼命的,现在打一架不算什么。 孟战京挣脱开战友的手,指着趴在地上动弹不得的林淮。 “就算老子死了,你也别想欺负周思卿!” 说罢,他转身看着站在一边的周思卿,紧紧攥住了她的手腕。 “你跟我过来,我有话问你!” 直接将周思卿塞进车里,孟战京双手扶着她的肩膀。 “你胡闹什么?谁让你加入前线医疗队的?马上给我退出去!” 周思卿直勾勾盯着孟战京。 “你要是退出奔赴前线的名单,我也退出医疗队,这样才公平!” 这话让孟战京一哽。 半晌他烦躁抓着短发,无奈说道:“我和你不一样,我是军人,我上战场打仗是责任和义务!” “我是护士,我救死扶伤也是责任和义务!” 周思卿用孟战京的话将他再次堵回去。 “你……你非得气死我是不是?” 一脸无奈的孟战京放软声音,说道:“前线条件艰苦,所谓的野战医院就是几顶帐篷与活动板房,而且随时有炸弹飞过来。” “那也比你们在高地上的猫耳洞条件好!” 周思卿反驳道:“再说了,你怎么就知道我不能吃苦?我成长的环境比你艰苦多了,你凭什么看不起我?” “我哪里是看不起你?我恨不得把你捧在心尖!” 孟战京几乎跳起来,就差把心剖出来捧在周思卿面前了。 他听到周思卿加入医疗队跟着部队一起去前线时,他的心都快要碎了。 本以为自己亲自劝说一番,能让她打消念头,可她竟然如此倔强。 “你的话说完了吗?你说完的话,就轮到我了!” 周思卿看着孟战京俊朗的脸,说道:“你很早之前就认识我,对不对?你对我的兴趣,也绝非是心血来潮!” “孟战京,你有事情瞒着我!” 孟战京有些心虚,沉默片刻说道:“但现在不重要了,如果我能活着从战场回来,在娶你那天,我一定如实交代。” “那如果你回不来呢?就什么都不说了?” 周思卿反问,看到孟战京沉默的表情,她知道自己猜对了。 “如果我死了,那你知道那些就没有什么意义,徒增烦恼而已,我希望你好好过日子!” 孟战京诚恳说道。 “你凭什么替我做决定?你怎么知道隐瞒秘密是为我好?” 周思卿大声质问着,眼角隐约有泪光。 “初三那年明明是你每天给我带饭,为什么不肯告诉我?” 她心底莫名涌出许多委屈,连带着声音都变得哽咽。 “你觉得我是傻子吗?看我被傻傻蒙在鼓里,你很高兴吗?” 第25章 看到周思卿眼中的泪,孟战京慌了。 他手忙脚乱给周思卿擦拭眼泪,可越擦眼泪越多,到最后,几乎打湿他的手掌。 “只有在娶我那天,才能告诉我真相吗?” 她歪着头,胡乱擦去眼泪,委屈巴巴看着面前的男人。 孟战京被她的眼泪弄到心如刀绞,却还是狠下心点点头。 “对,等我们结婚时,我才告诉你!” 周思卿点了点头。 她忽然打开车门跳下车,就在孟战京以为她生气离开时,只见她绕到自己这边,一把拉开车门。 “下车!” 孟战京茫然望向她。 “下车去告诉你妈,我今天就要嫁给你!” 看到周思卿不像是赌气,孟战京心疼说道:“卿卿,别意气用事!” 周思卿坚定说道:“我没意气用事,我知道在这个特殊时期,许多事情都可以特殊办理,比如结婚!” 为了抚慰官兵的情绪,在上战场之前,凡是有结婚想法的家属,组织都可以特事特办。 周思卿一把抓住孟战京的衣领,用力将他扯到自己面前,与她对视。 “我告诉你孟战京,今天这婚你结也得结,不结也得结,我还就要做你孟战京的老婆,就要做军区首长的儿媳妇!” “你们这军门世家,我攀定了!” 和平年代,条条框框是规约社会秩序的有力工具。 但战争时期,许多条例和规矩都可以被暂时打破,比如军人结婚的流程,被简化到极致。 在川城第一批官兵抵达前线后,就有许多地方女青年从各地赶来,要与未婚夫结婚。 你问她们不知道上前线意味着什么吗? 知道!她们什么都知道! 每个女孩心里都很清楚,男人们一旦上了前线,就很可能回不来了。 在这个节骨眼贸然结婚,守寡的可能性非常大。 可就算这样,她们还是义无反顾奔向了心爱的男人。 人生的意义从来不是用长度来衡量的。 就算只能留住眼前这一刻,也无悔无憾了。 因此民政局特意简化了流程,只要现役军人持有军官证,女方持有户口本,就能即可领取结婚证。 当然,这也是部队默许的。 上级有他们的考虑。 在前线战况惨烈的前提下,如果官兵们心中有所牵挂,或许在遭遇绝境时能靠着这份牵挂坚持着活下来。 人的信念往往能创造奇迹。 周思卿的户口本一直握在自己手中,她知道孟战京也随身携带了军官证。 一把将孟战京从车上扯下来,她不管不顾拉着他直奔王雪绒的办公室。 “卿卿,你别冲动,婚姻非同儿戏,你先冷静一下!” 一向高高在上无所畏惧的孟战京,此时被周思卿扯着衣领,狼狈到极致,也紧张到极致。 他不敢用力挣扎,生怕自己稍稍用力就弄伤了周思卿。 因此他被女人拖着,在人来人往的军区医院里横穿,被不少战友看到这一幕。 “哟,孟副营长这是什么情况?” “这不是孟兵王吗?怎么被女人吓成这个怂样?” “一看就是惧内,完了,孟战京你完了。” …… 被战友们调侃嘲笑,孟战京却顾不上自己的颜面。 他知道周思卿是来真的,她真要结婚,甚至不介意他后天就要开拔去战场,很可能一去不复返! 一路磕磕绊绊进了王雪绒的办公室。 正好孟澜海也在。 他后天就要以最高指挥官的身份去南疆了,因此来医院体检,顺便……与妻子告别。 第26章 部队要开拔了,军务很忙,他没有时间回家。 看到儿子被周思卿拖着衣领拽进来,孟澜海和王雪绒都吓了一跳。 “这是怎么了?” 王雪绒忙起身,将儿子从周思卿手中解救出来。 “叔叔,阿姨,我要和孟战京结婚!” 周思卿直接说道:“就现在,给你们打过招呼后,我就和他去领证!” “妈,你快劝劝她,别让她犯浑胡闹!” 孟战京被勒到脸都红了,他揉着发疼的脖子说道:“还有她加入医疗队去前线那事儿,您一并给拒了!” 王雪绒看了看儿子,又看了看周思卿。 “思卿,你真想好要嫁给他了?没有婚礼,没有新婚夜,甚至他很可能回不来,你一结婚就守寡,你……” 每一句话都像是在戳王雪绒的肺管子,可她还是忍着痛说出来。 “你还愿意嫁给他吗?” “我愿意!” 周思卿毫不犹豫答道:“就当是我贪图孟家的权势,反正这婚我要结,求您二位别拦着!” 顿了顿,她扭头看着孟战京,眼神里带着委屈。 “除非,除非他亲口说不喜欢我!说他不想娶我!” 王雪绒和孟澜海同时望向自己的儿子。 孟战京不是不会撒谎,小时候做了坏事,他撒谎不打草稿。 可在面对周思卿那双眼眸时,他没办法说出违心的话。 即使知道撒谎是为了她好,可他内心那些汹涌澎湃的感情,还是让他无法摇头说不。 他的沉默,就是最好的回答。 王雪绒下意识望向孟澜海,只听孟澜海一声叹息。 “战京,你惦念了思卿很多年,既然已经水到渠成,这婚,就结了吧!” 他极少用温柔疼惜的眼神去看待儿子。 哪怕就这么一个独生子,可他依然以男人和军人的标准来要求培养他,很是严苛。 但今天,当儿子即将奔赴战场时,他身为父亲,如何能不痛呢? 自私也好,无耻也好,在这样的时刻让儿子与心爱女孩结婚,对于孟战京来讲是积极的。 退一万步来讲,就算他牺牲在战场上,起码再无遗憾了。 又或者他身陷绝境想要放弃时,想到家中还有妻子等待,他或许就能再咬牙坚持到底。 周思卿就等孟澜海这句话。 她笑笑,再次抓住了孟战京的衣领。 “那我们就去领证了,今晚如果有空的话,咱们一家吃顿饭,我给爸爸和妈妈敬茶!” 孟战京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便被周思卿扯着离开了。 王雪绒一脸担忧埋怨丈夫。 “你就这么答应了?这不是胡闹吗?” 孟澜海摆了摆手,站在窗口看着楼下。 只见周思卿将孟战京塞回车里,她也紧跟着上了车,不多会儿,车子启动离开了。 “战京肯定不会同意结婚的!” 王雪绒叹息说道,心里有点说不出的遗憾。 “未必!” 孟澜海笑着说道:“他若是打定主意不肯结这个婚,会由着思卿将他拖来拖去?如果他不愿意,又怎么会自己开车去民政局?” 知子莫若父。 孟澜海了解自己的儿子。 他无比想要与周思卿在一起,可却知道自己接下来的处境很可能会辜负心爱的女孩。 在这种良心与爱情交战的纠结中,周思卿的主动无疑是给了他勇气和希望。 他看似被动接受了这桩仓促的婚姻,但实际上,他比谁都喜悦与渴望。 自私一些没关系的。 很多时候,所谓的放弃与付出,只是单方面感动了自己。 第27章 民政局里有不少等待领证的军人。 周思卿直接拽着孟战京走到最前面,对一名中尉军官说道:“能让我们插个队吗?我们有点着急。” 这场面虽说有点诡异,但民政局的工作人员却不意外。 因为他们这几天已经见过好几对被女方拖来领证的夫妻了。 男方因为要上战场不肯领证耽搁女方,女方就用这种强硬甚至粗鲁的方式。 没有谁觉得这场面可笑,甚至许多人被这份不离不弃的爱情感动到落泪。 中尉军官认出孟战京。 他笑笑,拉着自己的未婚妻往后退了几步,给孟战京与周思卿让出一条路。 “孟副营长先办,我们不着急!” 周思卿径直从孟战京口袋里找出军官证,又将自己的户口本放在桌上。 “同志,劳烦你快点,我们还急着回家洞房呢!” 回军区大院的路上,车子里很安静。 孟战京抿着唇,双手扶着方向盘专心开车,周思卿则坐在副驾驶位上目视前方。 她手中还捏着两张大红的结婚证,像是无声宣告着自己与身边这个男人全新的关系。 结婚了。 这就结婚了! 似乎并不是因为爱,毕竟她与孟战京才认识几天? 便是一见钟情,也不至于如此匆忙。 周思卿将自己的冲动归咎于寻找答案,还有对孟战京最后的同情。 如果他不能再归来,那么这段婚姻或许对他是最后的抚慰,起码,他不用做个单身鬼了! 孟战京开车一向平稳,可今天却莽莽撞撞,甚至在驶入大院时差点撞上哨兵。 终于,一个惯性很大的急刹车,使得车子停在孟家门口。 车子熄了火,孟战京却还坐在驾驶位上没有动。 周思卿一语不发下了车,又绕到驾驶位这边,打开车门将孟战京拽下来。 “下车!回家!” 门开着,只见吴雪绒与孟澜海都在家。 看到二人一起进来,吴雪绒正准备开口询问,当周思卿将那两张结婚证放在桌上时,她翕动的嘴唇又闭上了。 “好!挺好的!” 孟澜海搓了搓手,笑着打破了沉默。 “特殊时期,我们一切从简,毕竟我和战京马上就得归队了!” 他向妻子使了个眼神,只见二人从口袋里掏出提前准备好的大红包。 “来,思卿,拿着!” 周思卿笑笑。 “稍等一下,我去倒茶!” 她终于松开了孟战京,走到厨房随便找了盒茶叶,拿着玻璃杯泡了两杯茶。 将茶水放在洋瓷盘端到客厅,周思卿扶着吴雪绒与孟澜海坐在沙发上。 随即,她瞪了一眼还在原地发呆的孟战京。 “你愣着干什么?过来和我一起跪下!” 孟战京这一路始终处于脑海空空的状态,几乎都是被周思卿指挥来指挥去。 他的身体比脑子更诚实,在大脑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身体已经走到周思卿身边,与她一起跪在爹妈面前。 “爸,请喝茶!” 周思卿端起一杯茶递给孟澜海,脆生生叫了声“爸”。 “哎!哎!好!” 孟澜海忙不迭将手在衣服上蹭蹭,伸手接过周思卿递来的茶,喝了一口,又将红包递给周思卿。 随即,周思卿冲着王雪绒叫了声“妈”,也给她敬了茶。 王雪绒眼眶泛红。 “你这孩子……真是心疼死我了!” 她接过茶水抿了一口,终于没忍住上前,一把抱住了周思卿。 “思卿,咱们听话,别去前线了,他们老爷们儿去前线打仗,咱们娘俩在家等他们回来!” 第28章 像是在安慰周思卿,又像是在安慰自己。 “我和你爸打了那么多年仗,不也好端端活下来了嘛,虎父无犬子,战京不比我们差,他肯定能……能平安回家的!” 如果没有重活一世,周思卿或许就信了。 毕竟孟战京如此优秀与厉害,他像是小说里的男主角,是不死不灭活到大结局的。 可战争不是小说,敌人的子弹也从来不会辨认谁是主角谁是配角。 思及至此,周思卿摁着孟战京的脑袋。 “给爸妈磕个头!” 孟战京自打上初中开始,骨头就相当硬了,别说下跪,就是让他低头认错,都比登天还要难。 哪怕犯了错被孟澜海用擀面杖揍到浑身血印子,他也不会低下高贵的头颅。 现在,他被周思卿拉着跪在了父母面前,还被她摁着脑袋磕头。 但一向倔强的他竟破天荒没有反抗。 或许他心里也很清楚,这一走,能不能再回来都难说了。 磕了三个头,孟战京嘶声说道:“爸,妈,儿子不孝,不能在二老膝下尽孝了!” 吴雪绒捂着嘴痛哭出声,孟澜海则亲自上前,将儿子扶起来。 这是他唯一的骨肉,也是他倾尽心血培养出来的好苗子。 好钢用在刀刃上,现在国家有难,匹夫有责,哪怕他孟澜海只有这一根独苗苗,也得扛枪往前冲! “国家大义比小家情怀更重要,守住了国境线,才能有万家灯火团圆时!” 他拍了拍孟战京的肩膀,欣慰说道:“你现在不再是一个人了,你有妻子,有你的小家庭,你有属于你的责任!” “战京,好好打仗,也得努力活着,活着回家给思卿一个交代!” 说罢,他看了看手腕的表。 “半小时,最后给你半个小时,和思卿上楼说点私房话,咱们爷俩就得归队了!” 孟战京轻轻“嗯”了声。 他回头握住周思卿的手腕,将她自母亲怀中抢了出来。 二人并肩上了楼,推开孟战京卧室的门。 只见卧室里的床单被换上了大红,虽说不那么簇新,却也依然喜庆。 床头的墙上贴了个歪歪扭扭的喜字,看得出来,是临时用红纸剪出来的。 周思卿微微笑了。 刚关上门,不等她开口,孟战京已经从身后抱住了她,带着急躁将她扑倒在床上。 他不给周思卿说话的机会,有些急促与急切噙着她的唇,手更是粗鲁扯弄着她的衣领。 周思卿没有反抗。 她清楚感受到孟战京那种压抑在心底的焦躁与恐惧,他知道自己接下来面临着什么,也知道这一别很可能是永远。 任由孟战京撕扯索吻,她仰着头,抬手轻轻攀上男人的肩膀。 他不再是别的男人,而是她的丈夫! 孟战京终于平静下来。 他没有再继续,没有冲破最后的屏障,只是紧紧抱着衣衫凌乱的周思卿,将脸埋入她怀中。 他的耳朵贴着她的心脏位置,听着那急促有力的心跳,似乎带着什么魔力,让他那颗迷茫躁动的心,也变得平和。 “卿卿!” 没有了布料阻隔,孟战京的脸颊紧贴着周思卿心口最柔软的肌肤。 他开口的时候,温热的气息洒在肌肤上,让周思卿微微有些颤栗。 “现在,是不是能告诉我答案了?” 周思卿的手搁在孟战京后脑勺,轻轻摩挲着,声音带着一点点温柔沙哑。 片刻,孟战京换了个姿势,将整张脸埋入她怀中。 第29章 “你为什么只记得林淮?为什么不记得我?” 他的语调有点委屈和抱怨,莫名其妙的谴责让周思卿一头雾水。 这与林淮有什么关系? “当年那场洪水,你明明救了两个人,你为什么就记住了林淮?是因为他比我个头高吗?” 那场洪水?两个人? 周思卿短暂失神后,猛然瞪大了眼睛。 她震惊到想要坐直身体,却被孟战京压在心口,无法动弹。 “你……你就是我第二次救起的小孩?” 用“小孩”来形容那时候的孟战京,一点都不违和。 她记得很清楚,第二次捞起的少年很瘦很轻,皮肤更是白得吓人。 当时已经筋疲力尽了,所以在将“小孩”拖上岸后,她便一头栽倒在地不省人事了…… “小孩?我哪里是小孩?嗯?” 孟战京对这个称呼很不满,张嘴咬了一口。 “我只是小时候身体不好长得瘦而已,你看我现在……哪里小了?” “疼!” 被咬在隐秘处,周思卿忍不住轻哼,也说不上来是疼还是其他的…… “我在医院住了很久,我爸妈也在四处打听救命恩人的消息,一个多月后才知道是你。” “我爸妈拎着东西上门道谢,可……” 说到这里,孟战京苦笑几声。 “或许是因为他俩穿得太朴素,又或许是他俩拎的礼物太简单,以至于你爷爷有些嫌弃,连门都没让进!” 但其实,父母当时除了拎几样点心之外,包里还揣了五千块钱。 那是父母一年的工资,只为酬谢儿子的救命恩人。 他们表明该来意后,周思卿的爷爷拒绝让他们与孙女见面。 “为了救你们儿子,我孙女伤得很重,她治病的钱都是亲家出的,你们现在马后炮有什么用?” “救命之恩就不用谢了,以后别打扰我孙女,她未来婆家规矩多!” …… 听着孟战京这话,周思卿已经震惊到说不出话了。 这这这,还有这一茬吗? 可爷爷到去世都没提过这一茬,而她救人也并非为了索恩,便没再往心里去。 “所以我救人时丢失的头绳,是被你拿走了?” 周思卿抓住了重点。 “嗯,我这不是得留点线索好找你嘛!” 孟战京理不直气也壮,说道:“你身上能留下的只有那根头绳,我趁着你昏迷,便扯了下来揣进兜里。” 听到这话,周思卿被气笑了。 这狗男人有力气扯她头绳,都不知道赶紧救她? 像是看穿了周思卿的心思,孟战京说道:“在救援的人赶来之前,我可是给你做了很久人工呼吸的!” 人工呼吸…… 周思卿哽了一哽。 原本还以为她的初吻是在小楼那一晚被自己送给孟战京的,搞了半天,呵…… 早八百年就没初吻了,还是在她昏迷不知情的时候。 “那初三那年的午饭呢?又是怎么回事?” 周思卿知道时间紧张,现在不是研究初吻的时候。 她抓住重点继续追问。 “知道你与林淮订婚,我父母便不让我再去打扰你,怕给你带来困扰,但……但我依然时不时偷偷去看看你。” 起初只是以救命恩人的心态去瞧瞧她,但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心境渐渐就变了。 他们二人在同一所学校,她在初中部,他在高中部。 周思卿不知道孟战京的存在,可孟战京却默默在她身边守护着。 她回家路上被校外小流氓欺负,于是他差点将那几个流氓打死,又每天晚上跟在她身后送她回家。 直到那天经过她教室门口,听到她趴在甘棠肩上哭诉。 第30章 “你说你想吃妈妈做的饭,你没妈妈,但我有妈妈,我想着反正都是妈,味道应该差不多,就回家找我妈商量了。” 哪里是商量? 分明就是交易,亲妈答应每天烧饭,但他也得保证每次考试都年级第一,且高考时不许报考军校。 嗯,他之后确实每次考年级第一,但最终高考报志愿,还是瞒着母亲读了军校。 “那你干嘛不告诉我?还让甘棠一起瞒我?” 周思卿心中有种道不出的委屈。 如果她早就知道孟战京的存在,或许,或许会早早喜欢上他,就不用死耗在林淮身上,最终落了那么个惨死的下场! “这不是怕你多想嘛,怕你以为我是在同情可怜你,怕你那未来婆家为难你……” 说到这里,孟战京忽然有点生气,直起身来又咬住周思卿的唇。 “你个没良心的!” 这男人大约是属狗的吧,爱咬人不说,还一言不合就翻脸,真是让人猝不及防。 “既然默默守护了这么多年,那干嘛那一晚忽然就不忍了?不应该继续默默奉献吗?” 周思卿推开孟战京,眼底带着一点笑意。 “不想忍了,不想你和别的男人在一起,不想你被欺负!” 再次埋首于周思卿怀中,孟战京的声音带着一点被满足的慵懒。 “你知不知道,你那妹妹和林淮早就鬼混到一起了。” 他原以为她很快就会发现端倪,可没想到她像个傻子似的,被自己的未婚夫和妹妹玩弄于股掌。 于是他便将计就计弄了那么一出,好在周思卿没傻到底,终于顿悟了。 听着他的话,周思卿半是委屈半是感动。 委屈这个男人竟然瞒了她这么多年,又感动这世上还有人默默偏爱着自己。 难怪她这些年一直过得顺风顺水,原来是有孟战京在背后给她保驾护航。 “你这个傻子!” 在分别的时刻才知道真相,周思卿心中无比难过与遗憾。 可她又觉得庆幸,起码在悲剧发生前知道了真相,起码,还有那万分之一的机会,给孟战京拼得一线生机。 “卿卿,你别去前线了!” 孟战京的眉头微微皱起,说道:“一旦上了前线,我哪怕与你近在咫尺,也没办法护着你,你留在后方,我才放心。” “我能保护我自己,我甚至还想保护你!” 周思卿捧着孟战京的脸说道:“从前是你守护我,现在,轮我守护你!” 虽然知道这话不切实际,但孟战京还是满心喜悦和满足。 抓着周思卿的手,孟战京将这纤细小手摁在自己心脏处。 “你一直在我这里!” 周思卿正要感动,忽然想起一件事。 她一把推开深情款款的孟战京,翻身压住了他。 “既然我在你心里,那与你小辫儿绑在一起的长发主人又是谁?” 只顾着算账,周思卿根本没意识到,此时的她衣衫凌乱。 俯身时衣领内春光皎皎,落入孟战京眼中,美到让他无法呼吸。 他想品尝那一抹盎然春意,想知道那滋味有多甜美…… 可不等他有所动作,敲门声传来。 “战京,你爸在楼下等着呢,你们该走了!” 像是五彩斑斓的肥皂泡被人戳破,那些美丽的幻影忽然都消失了。 周思卿有点慌乱从孟战京怀中挣脱,低头下床整理好自己的衣领。 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片刻,她被孟战京抱在怀里。 他温柔不舍吻过她光洁的额头,说道:“这个答案,等我打完仗回来再告诉你!” 第31章 “嗯,好!” 周思卿没有追问。 其实一个答案不过一句话,能浪费什么时间? 他们不约而同的,想为下次见面留一点念想与理由。 孟战京生怕自己再不离开,就真的走不了。 眼前的女人是他的妻子,他们才刚结婚,甚至连洞房都没有,便被迫分别。 是,即使很快就会在战场遇见,可那血雨腥风中,连生死都难以掌控,何谈爱情? 下了楼,孟澜海早已在院子里等着。 看到儿子出来,又看到儿媳妇紧随其后依依不舍,他心底有些难受。 他与妻子是在战场上相爱的,他们似乎早已习惯了分别。 甚至他知道,他每次上战场时,妻子都会做好最坏的思想准备。 妻子平静坦然的外表下,藏着一颗疼痛不舍的心,却因为家国情怀,而不得不将个人感情放下。 但谁又能真正放下呢? 孟澜海忍不住轻轻抱了抱妻子,说道:“我走了!” 这一次,孟战京没有再回头看着周思卿。 他闷头出门上了车,眼神直勾勾看着前方。 而周思卿则站在台阶上,隔着车窗玻璃静静看着孟战京。 直到车子远去,他们再也看不到彼此了…… 晚上,吴雪绒替周思卿收拾着东西。 “医疗队队长叫赵碧玉,是我从前的下属,我专门打过招呼,她会照顾你的。” 吴雪绒絮絮叨叨,眼神里满是担忧与不舍。 “如果有困难,就给我打电话,我会想办法把你调回来的。” 医护人员不同于前线战士,特殊情况下可以回到后方的。 周思卿自小便是个缺乏母爱的孩子。 亲生母亲在她很小时就遁入空门,继母进门后虽说对她不赖,但毕竟有周嘉彤这个亲骨肉,她大多数时间还是跟着爷爷一起过。 爷爷是个传统守旧的人,一直因为没有孙子而耿耿于怀,待她谈不上坏,也不算有多好,偶尔喝完酒,会骂她是赔钱货。 她童年唯一的幸福就是暑假去妈妈出家的庙里小住几天。 那时候,她才是个有妈疼的小孩子。 可后来爷爷去世了,母亲去世了,连继母和父亲也相继离开了。 死亡让她不得不长大,用孱弱的肩膀扛起了不属于她的责任,疲惫却无人可倾诉。 此刻,在昏黄的灯光下,她像是即将出远门的孩子。 守在慈祥温柔的母亲身边,平静却又幸福,以至于分别都不那么悲伤难过了。 “妈!” 周思卿忍不住俯身抱住吴雪绒,像是撒娇的小孩儿靠在她怀里。 “现在后悔也来得及,只要军列开动之前,我都可以把你留下!” 吴雪绒轻轻摸着周思卿的后背,语调温柔,甚至带着一点期待。 “不后悔,我只是舍不得你。” 鼻翼有淡淡的肥皂味道,却又不只是肥皂的味道,像是……像是母亲独有的香味。 周思卿喃喃说道:“如果没有战争该多好?我们就能和和美美过日子了!” “没人愿意打仗,但敌人到家门口挑衅,我们也不能怂!” 吴雪绒想了会儿,说道:“今晚咱们娘俩睡一起吧!” 洗漱完上了床,二人各自盖着一床被子,在黑暗中睁着眼睛。 “我怀头胎时,就是你现在这个年纪。” 吴雪绒打破了沉默,说道:“就在我临产时,遭遇了敌人的围剿,阵痛的时候,我们正躲在一处山坳里。” “我那时候很害怕,又怕孩子不能平安诞生,又怕孩子落地啼哭引来敌人。” 第32章 周思卿能想象到吴雪绒的绝望与期待。 “就一直这么熬啊等啊,直到第三天,我们的同志从外围包抄,将敌人尽数歼灭,孩子终于出生了,是个女儿。” 或许是女儿知道自己的降临会给母亲带来危险,她便一直乖乖在肚子里没有出来。 可也因为如此,她来到这世上,连一声啼哭也没有,便匆匆离开了。 即使后来吴雪绒接连失去了好几个孩子,可唯独第一个女儿,是她心底最深的痛。 “如果她还活着,现在大概都快要当奶奶了……” 吴雪绒明明在笑,可却让周思卿觉得无比悲凉与孤寂。 现在,上天连这位可怜母亲最后一个孩子也要夺走吗? “妈,战京一定会平安回来的!” 周思卿忍不住侧身,摸索着握住了吴雪绒冰凉潮湿的手心。 吴雪绒没说话,只是回握着周思卿的手,渐渐地,压抑的哭声从被子里溢出来…… 第二天一大早,周思卿拎着简单的行李去医疗队报到。 今天晚上,医疗队将跟随部队一同乘坐军列出发。 周思卿抵达集合的礼堂时,甘棠早已到了。 “思卿,这边这边!” 甘棠踮起脚尖朝周思卿挥手,待她走过来,甘棠一把抓住她的手。 “你疯了是吗?放着干部病房的护士不做,报名去前线干什么?” “你不是都去前线嘛,怎么我就不能去?” 周思卿看着甘棠眼底的担忧,笑着说道。 “我和你不一样!我们整个科室的医护人员都归到医疗队里了,你这种……自己瞎凑什么热闹?” 甘棠看到名单时,眼睛都瞪圆了。 她当时就去干部病房找周思卿,却得知她被王书记叫走了。 “甘棠,我结婚了。” 周思卿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喜糖塞给甘棠,说道:“昨天,和孟战京。” “你可真是疯了!” 比起周思卿报名去前线的事,结婚已经不算什么了。 甘棠将喜糖揣在口袋里,无奈说道:“你公婆没拦着你吗?” “没有,这是我自己的选择,他们对我很好,很尊重我!” 周思卿深吸一口气,眼底带着只有她自己知道的坚定。 就算希望渺小,她也要最后搏一搏! 很快,医疗队队长赵碧玉过来了。 赵碧玉是有过海外留学经历的医学博士,也是军区医院最厉害的外科专家。 原本组织想让她留在后方,可她却执意要求领队去前线。 “即使战争中最不值钱的就是生命,可我还是想拼尽一身本事救战士的命!” “周思卿!” 赵碧玉打量了周思卿一眼,又看了看手中的名单。 “从今天开始你被划分到外科,以后你就跟着我,做我的助手!” 奔赴前线的卫生队共计二十六人。 十六名医生,还有十名护士,女人居多。 因为男医生都跟随头一批部队奔赴前线了,现在,轮到女人们顶上来。 傍晚时分,周思卿爬上了军车,在如火晚霞中往车站而去。 除了甘棠与赵碧玉之外,周思卿不认识其他人。 但她心里很清楚,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里,这些人都是与她朝夕相处甚至相依为命的战友。 “哎,看到那个姐姐了没?” 甘棠伏在周思卿耳边,指着坐在军用卡车最里面的一名女医生。 “她叫张吉祥,孩子才刚满月!” 周思卿忍不住往里看,只见最前面坐着个身形微胖、脸色苍白的年轻女人。 “和你一样,张医生也是自己报名的,她男人是第一批上战场的军官,前几天刚牺牲。” 第33章 话题很沉重,让周思卿的心格外沉甸甸。 “她想去她男人战斗过的地方看看,想完成她男人没有完成的任务,想驻守在祖国边疆,替她男人站好最后一班岗。” 甘棠的语调有些哽咽。 “思卿,你说为什么要打仗啊?那些混账,为什么要侵略我们的疆土啊!” 是啊,为什么要打仗呢?和平不好吗? 周思卿也不知道这个问题该如何回答,她只能怔怔看着前面的张吉祥,眼眶有点热。 部队官兵早已抵达车站,此刻已经在站前广场集结完毕,只等上级发布出发的命令。 夕阳余光里,周思卿踮着脚尖张望,终于,在队伍中找到了熟悉的面孔。 是孟战京。 他一身戎装挺拔如青松,站在队伍最前面,夕阳的光斜斜打在他脸上,让人怦然心动。 广场周围站满了前来送别的市民。 有学生,有职工,还有军属。 “周思卿!” 一个身影从人群里挤出来,嘶吼着想要冲破警戒线,是林淮。 他眼眸发红声音愤怒,喊道:“你疯了吗?你为什么要去前线?你那是去送死!” 周思卿看到了林淮,却没有从前蚀骨的仇恨。 她只是冷漠看着不远处的男人,像是看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放开!你们让我进去!我要带我未婚妻回家!” 林淮的表情痛苦狰狞,一次次试图冲进来,却被维持秩序的战士阻拦。 周思卿给赵碧玉打了个招呼,走到林淮面前。 隔着警戒线,她看着这个上一世带给她痛苦与绝望的男人。 “林淮,我不是你的未婚妻,我和孟战京结婚了,我现在是他的妻子!” 周思卿淡声说道:“过往种种,我已经放下了,你也早日放下往前看吧!” 这话,像是一柄锋利的刀子戳在林淮心口。 他痛到无法呼吸,甚至眼泪不受控制涌出来。 “虽说你我已经形同陌生人,但……周嘉彤绝非良配,你好自为之!” 周思卿念在最后那一点情分上,给了林淮最后的忠告。 至于愿不愿意听,那就不是她能左右的事了。 “不管我能不能从战场活着回来,我都不希望再看到你了!” 说完最后一句话,周思卿转身大步离开,留给林淮的,只有没有留恋的背影。 即使林淮已经拼尽全力伸手去抓周思卿的衣袖,可到最后,依然手心空空。 他不想认命,可现实告诉他,周思卿成为了他握不住的风,他要失去她了…… 甘棠看到这一幕。 她拉着周思卿回到队伍,撇嘴说道:“迟来的深情比草贱,之前不珍惜,现在装什么情深似海,怪恶心的!” 周思卿笑笑,正准备说话,只见一个本该在队伍里的孟战京拎着个布包小跑过来。 “卿卿!” 孟战京一看到周思卿,就咧嘴笑了。 “赵队长,我和她说几句话!” 不在乎其他人的眼光,孟战京把周思卿拉到一边,将布包塞进她手中。 里面是鸡蛋糕和饼干,还有话梅蜜饯之类的零嘴。 “我包里装了吃的,妈把家里的点心饼干全给我了,还去供销社买了好几斤桃酥呢!” 周思卿一边说着,就要将布包塞回到孟战京手中。 “这是爸给的,他那边走不开,就让我拿给你。” 一边说着,孟战京一边抬手轻轻刮了刮周思卿的鼻梁。 “你现在可比我受宠爱,我长这么大,都没享受过这样的优待呢!” 二人的动作极为亲昵,旁边的人都纷纷注目,眼神更是暧昧。 第34章 “管他们呢,他们就是嫉妒我!” 孟战京转了个身,用身躯阻挡那些探究的目光,他的阴影笼罩着周思卿,眼前的光线都变暗了。 他个头很高,低头温柔注视着周思卿姣好的眉眼。 不远处传来出发的哨声,孟战京忽然俯身,在周思卿唇上重重亲了一口。 “我走了,路上注意安全!” 不等周思卿回过神来,孟战京已经离开了。 他像是一阵风,掠过她的心湖,轻易撩拨起她心中的涟漪。 回到队伍里,甘棠笑得暧昧,重重碰了下她的肩膀。 “啧啧,这么如胶似漆的,看得我都脸红,哟,小嘴儿都亲肿了呢!” 甘棠胡诌乱说,身边其他几个女护士也跟着笑,连不远处的赵碧玉都勾着唇笑了。 在大战前夕,在气氛最紧张的时刻,孟战京与周思卿那温情一吻弥足珍贵。 很快就要登车了。 送行的人群里隐约传来哭声,让现场的气氛变得有些悲凉难受。 那些哭泣的人,是某个士兵的母亲,是某个军官的妻子…… 她们知道这一别很可能就是永远,即使已经答应不会哭,可离别在即,眼泪还是忍不住。 队伍里一片肃静。 周思卿在即将进入车站时,看到了站在警戒线外的王雪绒。 王雪绒朝周思卿挥了挥手,一句话没说,那眼眶的泪却胜过千言万语。 此时此刻,她以妻子的身份送丈夫上战场,以母亲的身份送儿子上战场,以婆婆的身份送儿媳上战场。 一家四口,三人都奔赴战场,只留下她苦守着家园。 她才是这世上最伟大最坚强的人! 而像王雪绒这样的军属,不止一人。 有一家三兄弟乘坐同一列火车奔赴战场的,有父子四人先后奔赴战场的,还有哥哥牺牲在前线、弟弟去接班的…… 战争,让这些人没办法做到真正的团聚,可战争,又是为了让子孙后代能真正的团聚! 这是一趟同时运载人员与武器的混合军列。 除了第一节车厢的临时会议室有座位之外,其他人员都在闷罐车里席地而坐。 暮春时节,天气有点燥热,密不透风的车厢里散发着难以言状的味道,车厢周围铺了草席当做临时座位。 周思卿和甘棠上了车,随意找了个角落坐下,用背包当做靠垫,好让自己坐得舒服些。 “别看首长们在前面有座位,其实不如我们这里舒服!” 赵碧玉是最后一个上车的。 她给每人发了一个红壳煮鸡蛋,还有两块桃酥,说道:“那地方又窄又挤,首长们只能坐在椅子上睡觉,比我们遭罪多了!” 听她这么一说,大家忽然就觉得这闷罐车也还不错。 虽说没座位,但空间大,晚上还能躺在草席上睡个觉,比首长们舒服多了。 “没去厕所的现在抓紧时间上厕所,列车下一趟停靠站台是明天凌晨四点钟,这期间只能在桶里方便。” 指着放在门口的红桶,赵碧玉说道:“大家尽量少喝水,以免不方便。” 二十名卫生队的女队员,是这趟军列上仅有的女乘客。 上级特意给卫生队安排了一节车厢,还很是体贴挂了帘子,让男女队员分开安置。 趁着列车还没启动,周思卿趴在门口探头往外看,试图寻找孟战京的身影。 “别找了,他所在的车厢和我们车厢隔了七八节呢!” 赵碧玉察觉到周思卿的心思,笑着说道:“刚才我去首长车厢开会,临走时孟军长专程嘱咐我,让我照顾好你!” 第35章 没有什么不耐烦的表情,也没有因为周思卿与孟澜海的关系而如何恭维小心,赵碧玉像是在说着一件普通的事。 “他这个人一向公私分明,对亲儿子都没这么上心过,看来是真满意你这个儿媳妇!” 周思卿笑得有点羞涩。 “我……我公婆对我很好。” 赵碧玉坐在周思卿身边,掰了一口桃酥放在嘴里。 “你也挺厉害的,放着高干病房的轻松工作不要,非得挤闷罐车去前线,那地方,没人在乎你首长儿媳的身份!” “我也没打算用这个身份做什么,我就是想为国家做点什么。” 即使知道看不见孟战京,可周思卿还是扯着脖子往外瞧。 或许是感应到她的心意,已经上车的孟战京忽然跳下车往前跑了十几米,正好出现在周思卿的视线里。 他使劲冲她招手,笑容那么灿烂。 周思卿也忍不住笑了。 天黑的时候,随着一声鸣笛,列车缓缓启动了。 所有人都知道这列军车最终目的地是哪里,也知道他们接下来要面对什么。 没人说话,大家只是各自蜷缩在自己的位置,闭上眼睛休息。 周思卿昨晚与王雪绒聊了很久,再加上心中有事儿,几乎一夜未眠。 此时在列车的颠簸摇晃中,她竟然萌生了几分困意。 甘棠腾了一块地方,让周思卿躺在自己身边,二人依偎着沉沉睡了过去。 半夜,周思卿被一阵低低的抽泣声吵醒。 车厢里只有一盏煤油灯散发着微弱的光芒,她坐起身来,才发现躺在自己身边的张吉祥正在哭泣。 周思卿知道张吉祥在哭什么。 思念她刚满月的孩子,悼念她刚牺牲的丈夫。 此时此刻,任何安抚的语言都是苍白无力的,没什么能换回战士们逝去的生命。 她无声叹息,轻轻拍着张吉祥的肩膀,将自己的毛毯盖在她浑身冷汗涔涔的身躯上。 张吉祥没有动,只是攥紧了毛毯的边缘,抽泣得更让人心碎。 不知道过了多久,列车忽然停了下来。 片刻,只听有人上了车,隔着帘子开口。 “卿卿,是我!” 是孟战京! 周思卿忙不迭站起身来,连鞋子都没穿好,便急急奔了出去。 “临时停车,我带你去上厕所!” 孟战京伸手接住朝自己奔来的周思卿,弯腰替她穿好了军用胶鞋。 “外面下雨了,有点凉!” 张吉祥的哭泣,让周思卿本就沉重的心越发难受,甚至有种濒临死亡的窒息感。 此时孟战京的出现,像是有人将她从暗无天日的水底拉出来。 “那你等等,我把我们队的人都叫起来,大家一起去!” 周思卿第一反应就是带着大家一起上厕所,否则下一次停车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说罢,也不等孟战京答应,她已经钻进帘子后,将所有人都叫了起来。 赵碧玉早就听到动静醒了。 她没有动,只静静听着外面那一对小夫妻的窃窃私语,嘴角忍不住扬了起来。 直到周思卿摇晃着她的肩膀说道:“赵医生,停车了,快起来上厕所!” 赵碧玉终于睁开了眼睛,用温柔又无奈的眼神看着这个纯真的小姑娘。 这个傻孩子。 孟战京越过七八节车厢奔过来,是为了带卫生队的女同志们上厕所吗? 他只是想抓住这短暂的停车时间,与新婚妻子见一面而已。 其他队员已经穿好鞋子起身,催促着赵碧玉赶紧下车。 第36章 万一停车时间短来不及怎么办? 孟战京一直守在车门口,看到一个接着一个的女队员下了车。 他眼神里带着宠爱无边的笑意,望向最后一个从帘子后走出来的周思卿。 先一步跳下车,他朝周思卿伸出了手。 周思卿娇笑着将手递给他,二人十指交握目光纠缠,她在他的保护中跳下了车。 军列临时停车一个小时,大家可以趁机上厕所打热水,也能在站台上活动一下筋骨。 这是一个小车站,厕所也很小。 许多战士不知道列车上有女队员,便为了节省时间将女厕所也占用了。 孟战京直接站在女厕所门口,抓住个准备进去的士兵。 “不识字吗?不知道这是女厕吗?” 士兵有点懵逼,下意识说道:“又没有女人,我们占用一下也能节省时间啊!” “谁说没女人?你看我身后这些是男是女?” 他一侧身,只见二十名女队员正排着队,齐刷刷看过来。 士兵当时就红了脸。 抓住裤腰嚅嗫说道:“对,对不住,我去男厕所那边排队!” 周思卿噗嗤一声笑了。 只见孟战京往里走了几步,将里面的男兵都赶出来,确保没有人了,这才退出来,像个门神似的挡在门口。 “进去吧!” 他朝周思卿温柔笑笑,示意她们放心。 周思卿没有动,而是让其他队员先进去,她贴着孟战京站定,与他离得很近。 “谢谢你。” 哪怕在臭烘烘的厕所门口,哪怕人来人往,可他们站在一起,内心不约而同萌生出难以形容的满足和幸福。 孟战京悄悄伸出手,勾住了周思卿的小指。 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他们牵着手,感受着彼此炙热的温度。 此刻,足矣! 因为上厕所的事,医疗队的成员们也渐渐熟悉起来。 等列车再开动时已经天亮,大家睡不着,便坐在一起吃东西聊天。 孟战京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个热水瓶,里面灌了满满一瓶热水,这对于女队员们来说,简直是最好的礼物。 “小周,今天我们可都是沾了你的光!” 赵碧玉笑着说道:“人家孟副营长本来只是想和你说说私房话,结果你倒好,让堂堂孟副营长领着一帮女人呼啦啦去上厕所……” 不等周思卿开口,又有人大笑说道:“哎,你们瞧见孟副营长的表情没?那叫一个无奈!” 你一言我一语,让周思卿直脸红。 她索性笑着说道:“特殊情况下,不得物尽其用?他对我们医疗队有用,那干嘛不用?” 这话逗得大家都乐不可支。 尤其是几个结了婚的女医生,话题尺度那叫一个大。 “哟,我们可不敢用你家孟副营长,这得你自己用才行!” “小周,孟副营长用起来如何?尺寸还合适吗?” “从我多年外科医生的经验来看,你男人体格不错!” …… 到最后,周思卿举手求饶,还贡献出自己包里的蜂蜜老蛋糕,大家这才放过了她。 半夜偷偷哭泣的张吉祥已经恢复了正常。 她虽然话很少,但也偶尔插几句,周思卿递来的蛋糕,她也接过来都吃了。 白天,都是正常理智的成年人,那些脆弱的情绪只有在深夜无人时,才敢展露出来。 或许是因为见过张吉祥最脆弱的时刻,周思卿一路上很是照顾她。 甚至她还将珍贵红糖拿出来,给张吉祥泡了一杯甘甜滚烫的红糖水。 列车经过一天一夜的颠簸,中途又停靠了三次,终于在第二个半夜时分抵达了目的地。 第37章 这是南疆的某县城车站,从赵碧玉得到的消息来看,这里距离前线还有五十多公里。 “天亮之后,我们跟随大部队乘坐卡车出发!” 部队炊事班已经原地扎营生火,准备给辛苦跋涉一天一夜的战士们烧一顿热乎乎的饭菜。 赵碧玉领着队员们一起过来帮炊事班择菜,原本寂静的车站变得格外热闹。 不多会儿,孟战京与一个年轻军官鬼鬼祟祟摸了过来,号称是来帮忙洗菜的。 “孟副营长别添乱了,您就直接说是过来找媳妇儿的!” 赵碧玉笑着打趣道。 孟战京嘿嘿一笑,扔了手中的土豆说道:“那我媳妇儿呢?我找了一圈,没见着呢!” “喏,帐篷后面洗胡萝卜呢!” 赵碧玉抬手指了指那顶临时搭起来的帐篷,果然,帐篷后面有个熟悉的人影。 “镇疆,走,我给你介绍个美女!” 看到与周思卿腻歪在一起的甘棠,孟战京眼珠子滴溜溜一转。 与他一起的年轻军官叫李镇疆,是他军校的同学兼室友,之后又分到一个团里。 用团长的话来说,他们二人是狼和狈,一旦合伙就是狼狈为奸。 李镇疆可太了解自己这哥们儿了。 什么叫给他介绍美女? 就是想让他做工具人,帮他把边上那个碍事的小姑娘弄走,好给他们小两口创造单独相处的机会。 这踏马…… 我为兄弟两肋插刀,兄弟转头插我两刀,绝了! 周思卿正在与甘棠蹲在帐篷后面洗胡萝卜,身后忽然多了两个人,吓得周思卿差点趴进水盆里。 孟战京伸手将她捞入怀中,笑得有点大声。 “你……你吓死我了!你怎么这么讨厌!” 看到孟战京掩不住的笑意,周思卿又羞又恼,抬手就去推他。 但她这点劲儿,哪里推得动他呢? “哟,这就是嫂子啊,难怪让战京神魂颠倒夜不能寐,果然是千年不遇的美人儿啊!” 李镇疆很有眼力劲儿,上前先是一顿阿谀奉承,油嘴滑舌的模样,让甘棠很是不屑。 “哼,马屁精!” 她撇嘴低声说道,却还是被李镇疆听到了。 李镇疆一手拎着装胡萝卜的袋子,一手抓着甘棠的手腕。 “来,这个小姑娘你过来一下,我感觉你对我有意见,嗯,咱们得单独聊聊!” 甘棠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便被李镇疆拽走了。 帐篷后面只剩下孟战京与周思卿二人,气氛忽然就变得有点暧昧。 “走,我们去那边!” 营区虽说在火车站附近,但这里本身就在山脚下,往前走几步就是茂密的树林。 这是一片橡胶树林,打仗以前,这里有个很大的橡胶工厂,附近的居民每天来这里割胶赚钱养家糊口。 现在打起仗了,厂子关闭,这地方便被临时征用,当做部队休整的营地。 孟战京拉着周思卿进了树林里,四下环顾确保没有人看得见,他上前紧紧将周思卿抱在怀中。 他抱得那么紧,勒得周思卿有些疼,可却让她感受到从未有过的安全感。 “你疯了吗?你这样是违反纪律的!” 虽说贪恋孟战京怀抱的温暖,可周思卿还是很快清醒过来。 她推搡着男人,却被他抵在了树上。 后背是坑坑洼洼的橡胶树,前面是男人炙热的胸膛。 热吻铺天盖地袭来,让周思卿瞬间乱了方寸。 她被迫承受着,到后来生涩回应着,任由树叶落在他们的肩头。 第38章 一吻毕,二人皆是春意荡漾难以自持。 孟战京埋首在周思卿脖颈间,大口大口呼吸着,声音沙哑到颤抖。 “没关系,我给团长申请了二十分钟的假!” 全团都知道他在出发前一天结了婚,而且新娘子就在后面的车厢里。 因此团长很是通融理解,趁着队伍在这里休整,主动给了他二十分钟的假。 他有些意犹未尽,抬头又寻找着周思卿的红唇。 这次没有之前的急切与粗鲁,他一下一下啄着,原本扶着她细腰的双手也渐渐变得不安分。 “你别胡闹,小心有人过来!” 周思卿紧张到不行。 虽说这儿外人看不到,可毕竟离得很近,她甚至能听到赵碧玉她们的笑声。 她抓住了那双已经探入她衣襟的手,带着一点无奈的纵容,将他推开。 下一刻,孟战京又像是磁铁般黏了上来,却没有再毛手毛脚胡来。 “路上很辛苦吧?” 孟战京摸着周思卿有些肿胀的脸,心疼说道。 这种闷罐车,男兵坐一天一夜都受不了,更别说娇滴滴的女护士了。 但这只是开始,等抵达前线之后,条件更是艰苦到无法想象。 “现在后悔还来得及,明天有一趟回川城的列车,你要是……” “闭嘴!” 话没说完,周思卿已经打断他的话。 她眼底带着一点怒气,说道:“你什么意思?你赶我走?你觉得我连这点苦都吃不了吗?孟战京,你太看不起人了!” 说罢,她一把推开孟战京,带着愤怒飞快离开了橡胶树林。 孟澜海正与几个战友坐在路边讨论战况。 “老孟,快往那边瞧!” 有个总参谋长碰了碰孟澜海的胳膊,指着不远处的橡胶树林笑着说道。 孟澜海顺势看去,只见周思卿怒气冲冲走在前面,自家儿子像个二孙子,一脸谄笑在后面追。 孟战京去扯周思卿的手腕,又被她重重甩开。 即使离得远听不到小夫妻的对话,但从周思卿的嘴型来看,应该是让孟战京滚。 “新婚燕尔就闹矛盾?你家这儿媳妇脾气挺冲嘛!” 有个战友笑着打趣。 孟澜海一瞪眼,说道:“上下牙齿还打架呢,更别说夫妻了,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藏私房钱被你老婆抓住,在床边跪了半夜呢!” 被戳了肺管子的战友:“……” 我踏马,就不该提这一茬,这不是自取其辱吗? 哼了声,孟澜海说道:“我了解孟战京这兔崽子,指定是他的错!” 不多会儿,周思卿从孟澜海面前经过。 她停下脚步,不知道是该管孟澜海叫爸爸,还是叫首长。 “来,思卿,把这个拿过去,给你们卫生队的队员们分一分!” 孟澜海主动将地方同志送来的水果塞给周思卿,笑得很是和蔼。 “你又不是我的兵,不必有那么鲜明的上下级观念,该叫爸时还得叫爸!” 听到这话,周思卿红着脸叫了声“爸”。 她又对旁边几个军干部笑了笑当做打招呼,便抱着一大箱水果去找赵碧玉她们了。 孟战京紧随其后跟了过来。 他喊了声“爸”,却见孟澜海狠狠瞪他一眼。 “在部队,没有父子关系,只有上下级关系,你给我注意影响!” 无言以对的孟战京:“……” 呵,在儿媳妇面前就是慈祥老父亲,在亲儿子面前就是威严大首长呗! 你敢不敢再双标一点? 正好到了开饭时间,孟战京端了碗饭,蹲在亲爹边上往嘴里扒拉,视线却一直落在不远处的周思卿身上。 第39章 “你怎么招惹思卿了?” 孟澜海虽然是首长,但依然与官兵们同吃一锅饭。 若说唯一的区别,就是他坐着个摇摇晃晃的凳子,其他人则席地而坐。 “我说明天有趟回川城的军列,让她跟着回去……” 孟战京咽下嘴里的饭,笑得有点无奈。 “结果她翻了脸,嗯,哄不好的那种。” 顿了顿,孟战京愁眉苦脸说道:“爸,你说女人为啥这么难哄?” “你活该!” 非但没给儿子出谋划策,孟澜海还落井下石。 “都到这里了,你还劝她回去?那她一路吃苦算什么?她在你眼里又算什么?贪生怕死的逃兵吗?” 孟澜海放下筷子,眯眼看着远方的山峦。 “当年我与你妈刚结婚没多久,她怀孕了,我也像你这样劝她留在后方,甚至还利用你爷爷师长的身份,先斩后奏替她安排了个轻松工作。” “你妈追上大部队,将我从队伍里拽出来,狠狠抽了我一耳光!” 回忆起从前,回忆起那些峥嵘岁月,孟澜海的眼底带着痛与愧疚。 “这你都没生气?” 一想到在那么多战友面前被媳妇儿抽耳光,孟战京都觉得脸疼。 “生什么气?那时候条件艰苦,一个师只配备一名医生,你妈留在后方,我们师就没有医生了……” 孟澜海想起妻子愤怒的嘶吼。 “你有替你的兵想过吗?他们受伤了怎么办?原地等死吗?” “孟澜海,你有什么资格替我做决定?我告诉你,我不光是你的妻子,还是全师的随军医生,我有我的责任与信仰!” 后来,他们遭遇了伏击,身怀六甲的妻子没日没夜救治伤员,挽救了许多战士的命。 可妻子救了那么多人,最后却没有救活他们的女儿。 得知妻子生产时,他身上还沾满了敌人的血。 踉跄奔到临时产房里,只见妻子怀中抱着个浑身青紫的女婴,已然没了呼吸。 妻子没有哭,只是静静看着他,半晌笑笑。 “对不起,我没保护好咱们的孩子!” 那一刻,他半跪在地上,颤抖着双手接过那个孩子。 该说对不起的人是他。 他身为一个兵,奋战杀敌保家卫国,却连自己的妻女都不能保护周全,让她们母女深陷敌人的包围圈三天三夜。 他们将女儿埋葬在开满野花的山坡上,妻子拖着刚生产完的身体,当晚便跟随大部队转移了…… “战京,在这战场上,女人比男人更辛苦与不易。” 孟澜海的眉头微微皱起来,说道:“但每一个能上战场的女人,内心的意志力都极其强大,甚至比男人更坚韧不屈。” “她们需要的不是强者对弱者的同情与保护,而是尊重,还有无条件的信任与支持。” 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孟澜海笑着说道:“这是我与你妈多年战友情谊中得出来的经验,我想,也能用在你与思卿身上。” 一旦上了战场,父子不光是父子,夫妻不光是夫妻,他们有个统一的称呼:战友! 孟战京与周思卿,也是可以互相托付生死的战友! 这一刻,孟战京的心忽然剧烈跳动,他凝视着不远处的周思卿。 不知道甘棠说了什么,端着饭碗的周思卿笑得灿烂,仿佛这阴沉沉的天空都变得明媚。 清晨七点钟,集结哨响彻在营区上空。 所有人以营为单位集合,准备登车进山赶赴前线。 卫生队的人被安置在队伍中间位置,这样的安排显然是为了保护他们的安危。 第40章 周思卿领到了一顶钢盔,很沉,很冰冷。 “进山之后,所有人必须戴上钢盔,在抵达目的地之前,任何人不许摘掉钢盔,更不许随意下车!” 有个中校给卫生队的人示范了佩戴钢盔的流程,还临时传授了遇到危险时躲避与自救的办法。 没有了之前吃饭时的松散与喧闹。 偌大的营区格外安静,只有枪械碰撞发出的声音,还在这大雾弥漫的天气里,显得格外压抑与紧张。 这一路走来,虽说条件艰苦,但大家并没有真切感受到战争带来的压迫感。 直到此刻,一辆辆军车停在路边,车身上还有弹痕与血渍,官兵军纪严明神情严肃,再也没人开玩笑聊天了。 周思卿终于真真切切意识到,战场就在眼前,他们即将奔赴最危险的地方…… 出发的前一刻,十多个军人有序上了卫生队的车子。 周思卿坐在门口位置,先是看到之前与孟战京一起的李镇疆扛着枪上了车,之后,又看到最后一个上车的孟战京。 他没了之前的嬉笑与散漫,背光站在车门口,眼神凌厉。 “我叫孟战京,高炮团三营副营长。” “考虑到卫生队女同志偏多,上级命令我来负责你们的安全,在接下来的行程中,你们必须听从我的命令!” 他声音不大,却带着让人不敢反驳的气势。 只见他一挥手,十几个军人有序坐在卫生队队员中间,从这布局来看,应该是一个军人负责两名队员的安全。 孟战京犀利的视线环顾过车厢每一个位置,又调整了几个人的座位,最后,他坐在周思卿身边,也就是最靠近门口的位置。 二人才闹过别扭,甚至周思卿还让孟战京滚。 可现在,孟战京以军官的身份坐在她身边,气场很足,让她很是不自在。 趁着车子还没启动,周思卿想要与对面的赵碧玉换个位置。 还没等她开口,孟战京却先一步强调纪律。 “从现在开始,任何人不许以任何理由随意起立走动,更不许调换座位,这是命令!” 他声音微微拔高,尤其是最后那四个字,更是一字一顿说出来。 周思卿已经到嘴边的话被迫咽回去,半晌愤愤然别过头,留给孟战京一个倔强的后背。 不能起立走动换座位,那她以什么姿势坐下,他总管不着吧? 车子终于启动了。 进山的路况不太好,车子颠簸得厉害,饶是周思卿再想与孟战京保持距离,身躯也不受控制起伏摇摆。 时不时的,她就撞入他怀中,甚至好几次颠簸厉害时,感觉到一只温热的手护在她腰间。 孟战京无奈看着身边女人与他赌气,不说看他一眼,甚至还故意与他保持距离,连碰都不想碰他。 心底无声叹息,在一次颠簸特别厉害时,他顺势搂着周思卿的腰,强势将她抱在怀中。 “别犟,听话!” 他的手臂微微用力,不给周思卿挣扎离开的机会。 “越往上路况越差,你那么挺着腰逞强,不等到地方,你就得受不了!” 孟战京伏在周思卿耳边,语气里带着宠溺与无奈。 周思卿故意哼了声,故意捂住耳朵不听孟战京的话。 “还在生气呢?嗯?” 看到她孩子气的捂耳朵,孟战京有点哭笑不得。 “那我给你道个歉?卿卿,我错了,我不该替你做决定,是我考虑不周。” 第41章 他将周思卿捂着耳朵的手握住,附在她耳边诚恳说道。 “我保证,以后尊重并理解你的选择,我知道我的卿卿从来不是依附男人的菟丝花。” 周思卿其实早就不生气了。 她知道孟战京牵挂她的安危,是为了她考虑。 此时再听到男人低声下气的道歉认错,她心里不觉涌上甜滋滋的幸福,嘴角更是不由自主翘了起来。 孟战京自然看到了她上扬的嘴角。 “不生气了?好不好?” 趁着其他队员都被颠簸到头晕眼花自顾不暇,孟战京抱紧了周思卿,下巴搁在她温热柔软的后颈窝。 周思卿哼哼两声,到底还是没忍住,偷偷笑了。 看到小娇妻笑了,孟战京也咧嘴笑,还顺势在她后颈的肌肤上亲了好几口。 “咳咳!” 车厢里传来李镇疆的干咳,带着揶揄调侃的笑意。 “哎哎哎,注意影响!” 孟战京当这一车厢人都是尸体吗? 是,虽说卫生队队员们被晃到小脸煞白半死不活,但他们这十几个当兵的,还都好端端喘着气呢! 别的战友只看不说,但他偏不! 这么明目张胆秀恩爱,呵……这是故意屠杀单身狗吗? 周思卿被弄了个大红脸,忙不迭就要从孟战京怀中挣脱出来。 孟战京却没松手,甚至更变本加厉将周思卿紧紧搂住。 “你就当他是空气吧!” 这短暂的拥抱之后,他们或许很长一段时间都无法再见面。 甚至……甚至可能再也不见。 孟战京想抓住最后的温情时光,想尽可能多的,留下甜蜜的回忆。 终于,车子驶入一段相对平缓的道路。 卫生队的队员们已经有不少人晕车,连身体素质不错的几个男医生都吐了。 甘棠虽说也难受,但还能撑得住。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靠在李镇疆身上,下巴抵着他的肩膀,一直保持深呼吸。 这男人身上像是带着清凉油的薄荷味,窜入她的五脏六腑,有效舒缓了她的情绪。 “哎,你包里怎么还揣着炸弹?你就不怕炸了吗?” 甘棠不知道怎么摸到了李镇疆的口袋,意识到里面是什么东西,她被吓了一大跳。 “你这女人,靠我肩膀占我便宜,我都没找你要钱呢,你还乱摸?” 李镇疆嘴上不饶人,却还是将口袋里那个手雷拿了出来。 “这叫光荣弹!” 他展示着手心这个比寻常手雷小一些的炸弹,说道:“不光我有,这车上每一个穿军装的都有呢,包括孟战京!” 听到这话,周思卿神色一凛。 什么叫光荣弹? 拉响光荣弹,是为了不做俘虏而在最后时刻与敌人同归于尽的特殊措施。 她瞪大眼睛看着孟战京,声音有点抖。 “你……你也有光荣弹?” 孟战京狠狠瞪了李镇疆一眼,骂道:“你踏马不说话能死吗?就你懂得多,就你长了嘴!” 正在骂李镇疆呢,却发现周思卿已经开始搜身了。 “哎哎哎,媳妇儿你别这样……你摸到不该摸的地方了!” 抓住周思卿正在自己裤兜里乱摸的手,孟战京笑得颇为无奈。 “你别听李镇疆乱说,没那么玄乎,这就是一种普通的手雷而已。” 周思卿盯着孟战京的眼睛,嘶声问道:“但如果到了那一刻,你们……是不会做俘虏的,对吧?” 女孩的眼睛里带着晶莹泪光,让孟战京心疼不已。 车厢里一片沉默,许久,他轻轻“嗯”了声。 “不做俘虏,是一个军人最后的骨气与信仰!” 第42章 有女队员捂住了嘴。 周思卿怔怔看着孟战京,眼底盈满心疼不舍。 明明千言万语想要说出口,可到最后,只有一声哽咽,与滚滚而落的两行泪。 车队一直盘旋往上。 这里的气候潮湿闷热,与川城舒适的环境截然不同。 越往山里走,雾气就越重,到最后几乎看不清楚前方的路。 赵碧玉有些担忧,忍不住说道:“路况这么差,不临时停车等待雾散吗?” “就是得趁着大雾急行军!” 越是往高海拔地区行进,孟战京脸上的表情就越是紧张凝重。 “前面要经过双龙湾了!” 双龙湾?这是什么军事要塞吗? 一旁的李镇疆好心解释道:“双龙湾公路是我们进入高地的必经之路,但因为地形特殊,这段公路完全暴露在敌人的炮口之下!” 足足几百米的暴露地段,如果被敌人发现有大批部队进入,一旦开炮,那就等同于瓮中捉鳖了。 “之前都是趁着天黑行军,今天有大雾,正好给了我们通过的机会!” 听到这话,大家的心情顿时变得紧张。 连周思卿都忍不住抓紧孟战京的手,浑身绷得很紧。 “再次检查钢盔佩戴情况,即将进入暴露地段,所有人做好战斗准备!” 之前嬉皮笑脸的李镇疆收起脸上的痞子气,握紧手里的枪,整个人瞬间逞战斗姿态。 车里一片死寂。 之前因为晕车吐到死去活来的队员,这会儿也似乎不觉得难受了。 因为炮弹随时可能会落在他们的车顶,那时候,就不是晕车难受的问题,而是能不能活命了…… 就在这时,大地忽然震颤,巨大的爆炸声传来,车顶的帆布像是被什么东西砸中,车身晃动很是厉害。 周思卿的心猛然提到嗓子眼,可却捂着嘴不敢发出半点声音。 其他队员也是面色煞白一脸惊恐,与周思卿一般都吓得不轻却不敢尖叫,生怕惊动敌人。 但其实不会。 虽说双龙湾在敌人的高炮射程内,但足足几百米的距离,几声尖叫不会带来什么影响。 “李镇疆,侦察外部情况,注意安全!” 孟战京一声令下,只见李镇疆从车尾探出头四下观察。 “对方的炮弹打在公路上方的山体上,导致石块滚落,目前看没有伤亡情况!” 李镇疆松了一口气,忍不住骂道:“狗x的,他们看不到公路这边的情况,就随便打两下试探试探。” 幸亏炮弹打在半山腰,这要是正好落在公路上,那就真伤亡惨重了。 车厢里的队员们都没说话,只是互相握住同伴的手。 周思卿一边抓着扶手,一边紧紧握住孟战京的手,她浑身冷汗涔涔,手心的汗更是打湿了孟战京的手。 “别怕,我在呢!” 孟战京察觉到周思卿的紧张,他悄悄捏了捏她的手心,用拇指在她手背上摩挲几下。 之后又传来几次爆炸声,但有了第一次的经历,大家也都不那么害怕了。 不知过了多久,车队终于停了下来。 “行了,齐活了!” 李镇疆探头往外看了一眼,又恢复了吊儿郎当的模样。 “完美通过,大家可以继续聊天开玩笑了!” 听到这话,几个男医生掀开卡车的帆布往外看,只见车队停在一处隐秘的山坳里。 十几顶帐篷在空地上一字排开,还有几间白色活动板房,板房墙上画着鲜红的“十”字。 “到了!战地医院到了!” 第43章 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车内低沉的气氛瞬间变得热烈。 大家纷纷下了车,朝着不远处的野战医院奔去,与第一批抵达的队员汇合。 甘棠等了会儿,发现周思卿还没下车,便准备去喊她一声,却被赵碧玉捂着嘴拽走了。 此时,车里只剩下周思卿与孟战京。 他们心里都很清楚,分别就在眼前。 接下来的日子,如果不出意外的话,眼前的帐篷与活动板房就是周思卿战斗的阵地。 而孟战京还得继续往前行进,穿过更多的暴露地段,最终抵达他们要坚守的阵地。 刚才不过几枚打偏的炮弹,就吓得队员们大惊失色浑身冷汗。 周思卿后知后觉意识到,真正的战争远比刚才要骇人与惨烈,再一想到孟战京怀中也有光荣弹,她的心几乎要碎了。 “你……你别用那个光荣弹!” 半晌,周思卿主动抱住孟战京的脖子,将脸埋在他怀中。 “你活着回来,你还欠我一个解释!” 与他小辫儿绑在一起的长发,究竟是谁的? 孟战京张嘴欲说话,却被周思卿阻止。 她俯身吻上了他微微干裂的唇,不让他说出那个答案。 是谁的长发已经不重要了,她只求他能平安归来。 孟战京抢夺了主动权,捧着周思卿的脸,在她唇上辗转流连。 他惦念了很多年的小姑娘呐! 好不容易与她在一起,却又面临着分别,他不舍,却不得不离开。 分别总是让人伤感,以至于孟战京不知道该用什么语言来与心爱的女孩告别。 最终,他在重重一记深吻后跳下了车,背着枪头也不回离开了。 周思卿愣愣坐在空无一人的车厢里,片刻,她抬手捂住了脸,任由肆意的泪水从指缝里流淌出来。 战争打得激烈,已经无法明确划分所谓的前线范围,但野战医院肯定属于前线。 在周思卿他们抵达之前,这里已经有十几名医护人员没日没夜救治伤员。 “原则上来讲,我们不需要去前线抢救伤员,有军工队负责将伤员运送过来!” 顿了顿,赵碧玉语气一转说道:“但如果有突发情况,我们也要做好随时上战场救人的准备!” 说罢,她一挥手说道:“也别歇着了,我刚才去病房看过情况,任务很艰巨,大家换上衣服开始工作吧!” 周思卿和甘棠分成一组。 虽说她是赵碧玉的助手,但在非手术期间,还是要做照顾病人的工作。 在伤员多医生少的特殊情况下,护士还得承担医生的部分工作,任务很重。 赵碧玉去开会,周思卿与甘棠跟着当班护士,给一个前两天才从战场送过来的伤员换药。 这个伤员永远失去了他的左腿。 “俺用一条腿换了两个敌人的命,俺不亏!” 伤员才十八岁,面庞黝黑,眉宇间还带着几分稚嫩。 换药的时候,他断腿处不断涌出鲜血,可他像是感觉不到疼痛,还是笑得很灿烂。 他笑呵呵给新来的甘棠和周思卿讲自己的英雄事迹。 “俺娘要是知道了,肯定得夸俺厉害!” 周思卿的嗓子像是塞了一团棉花,让她有些喘不过气。 半晌,她嘶声说道:“是,你好厉害!” 伤员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沉默了会儿,他忽然又叹息,望着窗外隐匿在白雾里的山峦。 “要是班长还在就好了,他说的,俺杀一个敌人,他就奖励俺一盒烟。” 第44章 笑了笑,他没头没脑说道:“算了,俺不要他的烟了……” 换完药出了病房,甘棠捂着脸抵在墙上哭到不行。 带领她们的护士却似乎已经麻木了,她一边往前走一边自言自语。 “他们班驻守的高地遭遇敌人偷袭,十人班组消灭了敌人一个排的兵力,最终只回来了他一个!” 很快,周思卿就从伤员们口中得知了一些情况。 比如孟战京他们还得武装步行五公里,穿过数个危险的暴露地段,才能抵达真正的前线阵地。 又比如阵地上没有宿舍和床铺,所有人都在狭小拥挤的猫耳洞里生活。 甚至有些地势复杂的高地,只能在洞穴与石头缝里勉强隐蔽,条件艰苦到让人不敢想象。 每一个从前线退下来的伤员身上都长满了湿疹,还有被蚊子叮咬后密密麻麻的红包。 “为什么不穿衣服啊?衣服起码能阻挡蚊虫的叮咬。” 某次,听到一个伤员说他们在前线都不穿衣服时,周思卿忍不住问道。 “猫耳洞里又潮又热,不穿衣服反而舒服些!” 伤员指着身上溃烂的疹子说道:“布料与这些红疙瘩一摩擦,又痒又疼还踏马流脓水,真是生不如死!” 每每这时候,周思卿就不受控制想起在前线的孟战京。 不知道他是不是去了高地驻守,不知道他是窝在摸猫耳洞里,还是在洞穴石缝…… 他身上是不是也起了湿疹?有没有溃烂?难受不难受? 白日里源源不断送来的伤员让周思卿忙到无法思考,直到深夜躺在帐篷里的行军床上,孟战京就强势占据了她的心。 周思卿在竭力回忆上一世里发生的事,努力将所有细节都拾起来,想要还原孟战京牺牲的过程。 只有明确了悲剧的过程,才能想办法阻止悲剧的再次发生。 但很快,她想起了一件迫在眉睫的大事。 上一世的甘棠就是牺牲在战地医院的,而且死亡时间比孟战京更早。 事后有战地记者大概还原了事情的经过,而算算时间,竟然就是这个月底! 周思卿在暮春时节抵达了前线,现在过去一个多月,南疆早已入夏。 如果上一世那个记者没有杜撰假新闻的话,是因为敌军在阵地吃了败仗。 于是便盯上了山坳里的战地医院,打算对没有还手之力的伤员和医护人员进行报复,可谓无耻至极。 这天,两个记者在宣传队的带领下来战地医院采访报道。 当听到其中一个记者叫“朱瑾微”时,周思卿的心咯噔一下。 在那一场卑劣无耻的偷袭中,除了甘棠等六名医护人员牺牲之外,还有一个叫朱瑾微的女记者! 而这场惨烈的事件之所以被还原并展现给世人,是因为朱瑾微的同事也是亲历者。 在危险来临时,朱瑾微用身体保护住记录了前线战况的相机,以至于她的鲜血染红了那厚厚的采访本。 她用自己的鲜血和生命诠释了记者肩负的使命与责任,让世人知道这场战争有多惨烈,我们的战士有多英勇! “思卿,你过来一下!” 赵碧玉看着不远处发呆的周思卿,笑着招了招手。 “这两位是军报记者,想采访一下咱们战地医院的英雄事迹,你领他们转一转吧!” 周思卿回过神来,只见两名记者已经笑着与她握手。 第45章 “你好,我叫朱瑾微!” 一名身材瘦小的短发女孩握住周思卿的手,她一笑,一双眼睛便弯成好看的月牙。 周思卿的心跳很快,脑子里有短暂的空白迷茫。 但她还是笑着打招呼。 “你好,我叫周思卿!” 另外一个男记者叫许叙,长得很高,一脸胡子拉碴,并不能看出真实年龄。 如果周思卿的记忆没有出错,那个还原了战地医院被袭事件的记者,就是许叙。 不同于朱瑾微的开朗与健谈,许叙的话很少,一直认真拍摄。 周思卿强压着心头的紧张焦虑,带着朱瑾微和许叙在战地医院参观了一番,又找了几个有代表性的伤员接受采访。 晚上回到休息的帐篷,周思卿看着正背对她擦洗身体的赵碧玉,犹豫片刻开口。 “赵医生,我总觉得……不太对劲!” 赵碧玉手里还拿着毛巾,她回头看了周思卿一眼。 “哪里不对劲?” 想了会儿,周思卿说道:“昨天来咱们医院治病的那两个女老乡不对劲!” 上一世的报道里说,偷袭发生在深夜,敌人似乎对战地医院的情况很是熟悉,直奔两间住着军官的病房。 这几名负伤军官都是让敌人闻风丧胆的人物,甚至有以一敌十的战功,甘棠就是为了保护这几名英雄军官而牺牲的。 幸亏附近有运送烈士遗体的军工队经过,听到动静匆忙赶来,才击退了偷袭的敌人。 而事后清点人数,发现有两名地方老乡不见了…… 报道里说,虽然没有切实证据,但那两名失踪的妇女很可能有问题。 赵碧玉放下毛巾穿好衣服,坐在自己的行军床上,与周思卿面对面。 “怎么讲?那两名女老乡证件齐全,一听口音就知道是当地人,而且那个媳妇确实怀孕两个月了。” 两名女老乡是婆媳关系,媳妇怀孕肚子疼,于是便找到战地医院求救。 周思卿也没法回答赵碧玉反问。 她总不能说自己是重生的,知道上一世发生了什么。 就算她愿意将这个秘密说出来,赵碧玉怕是也不会信的。 什么牛鬼蛇神无稽之谈? “我……我听到她们用敌国的语言交谈了!” 顿沉默片刻,周思卿撒了个谎。 果然,赵碧玉猛然站起身来,神色格外严肃。 “你确定吗?” 周思卿点了点头,正要说话时,外面传来一阵喧哗。 “赵医生,快来救人!” 一听这动静,周思卿与赵碧玉忙不迭穿上鞋,飞也似的冲出帐篷。 军工队送来两名伤势极其严重的伤员,其中一人炸断了胳膊,另外一人腹部炸开个洞…… 刚安静下来的医院顿时嘈杂喧哗。 “这个,这个腹部开放性伤口的,马上送进手术室!” 手术灯光下,给赵碧玉打下手的周思卿随意扫过伤员的脸,当看到对方的模样时,她顿时瞪大了眼睛。 “止血钳!周思卿!” 赵碧玉拔高了声音,周思卿忙不迭将手中的止血钳递给赵碧玉。 “你才发现他是熟人吗?” 一边低头做手术,赵碧玉一边开口说道,语气并不凝重。 能让赵碧玉一边手术一边聊天,那就说明伤员的情况在可控范围内,她有绝对把握救人。 她笑笑,说道:“我刚才就认出他了,与咱们乘同一辆卡车过来的李镇疆嘛!” 李镇疆的英雄事迹很快就在战地医院传来了。 他带领着六人突击队一路挖洞,硬是摸进被敌人抢占的无名高地。 第46章 七个人在敌军正下方位置从黎明潜伏到傍晚,任凭敌人的排泄物溅在身上,也岿然不动。 一直到晚饭时,他们忽然暴起猛攻,打了个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最终,他们占领高地,还凭着得天独厚的地理优势打退敌人十余次进攻。 直到我军的支援火力覆盖敌军,这场战斗漂亮至极。 待上级派人接收高地,才发现李镇疆受了极严重的伤…… 甘棠站在病床前,看着依然在沉睡的李镇疆,像是有点不敢相信。 “哎,你说他这样吊儿郎当的人,能有那本事?” 周思卿正在给李镇疆换药,她笑着说道:“这是送他来医院的同志亲口说的,你觉得能有假吗?” 刚说完,周思卿忽然看到病房门口站着一个人。 是那个孕妇! “你来这里干什么?” 周思卿脸色微变,上前挡在门口。 孕妇有点紧张,攥着衣角说道:“我听说来了个大英雄,就想过来看看英雄长什么模样!” “都是一张嘴巴两个眼窟窿,有什么好看的!” 周思卿厉声说道:“你不是肚子疼吗?谁让你下床的?” 见状,孕妇委屈巴巴走了。 甘棠忍不住说道:“思卿,你这是干嘛呢?对老乡别这么凶,她们也挺可怜的。” 周思卿有上一世的记忆,没办法对这个极其可疑的女人有好感。 但她没办法说服赵碧玉赶走这俩人,而且就算赶走了,危险依然不会解除! 算算时间,偷袭事件就发生在后天晚上了! 周思卿刚才还找赵碧玉聊过,甚至直接说她预知到后天晚上有偷袭,可赵碧玉却说她试探过那两位妇女,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你把敌人想得太厉害了,他们哪有本事摸到咱们这里,你这几天太累,注意休息!” 言外之意就是周思卿劳累过度胡思乱想的…… 甚至她给甘棠隐晦说出这件事儿,甘棠也笑她绷得太紧有点魔怔了。 这一瞬间,周思卿有种求救无门的绝望感。 天黑的时候,一行人忽然从前线阵地下来。 周思卿正在吃晚饭,只见甘棠忽然闯进来,拉着她的手就往外跑。 “快点,你看谁来了!” 在战地医院昏暗的灯光下,周思卿看到一脸胡茬的孟战京。 他黑了,也瘦了,脸上有几处擦伤,嘴唇更是干裂起皮,只有那双眼睛,依然深邃坚定。 在距离孟战京三米的地方,周思卿忽然停下了脚步。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他的那一刹那,眼泪就疯狂落下来,像是受了委屈的孩子。 有人推了孟战京一把。 “还愣着干嘛?快过去哄哄媳妇儿!” 孟战京笑出了声,也不在乎战友们在场,张开双臂将眼泪汪汪的周思卿抱在怀中。 “好了好了,不哭了!” 他的身上带着硝烟气息,还有淡淡的血腥味,显然,他刚经历过一场战斗。 但就算如此,他依然能带给周思卿从未有过的安全感。 “战京,我们几个先去看看镇疆,你难得下来一趟,陪媳妇儿说会话吧!” 有人笑着说道。 孟战京点点头,轻声问道:“你住哪个帐篷?” 周思卿领着孟战京一起进了她的帐篷。 刚进门,孟战京就从背后抱住她,有些急躁亲吻着她的后颈,手也极其不安分游移探索。 可周思卿有更重要的事。 她从孟战京怀中挣脱出来,抓住他四下点火的手。 “战京,我怀疑我们医院里可能有敌人的卧底!” 第47章 说出这话的时候,她紧张看着孟战京,生怕他也露出赵碧玉和甘棠那样怀疑的表情。 孟战京的神色顿时变得严肃凌厉。 “你怀疑谁?” 他没有问为什么,显然是没有质疑她的话。 周思卿便将那两个女老乡的情况告诉了孟战京,临了又说道:“虽说李镇疆的英雄事迹传开了,但也仅限于我们医护人员之间。” “”如果不是刻意打听,她如何能知道这些?而且还找上门来,我担心……他们会报复李镇疆!” 上一世那些报道里被模糊的人物与事件,忽然就鲜明了。 甘棠付出生命保护的军官很可能就是李镇疆! 孟战京拍了拍周思卿的手背,示意她别害怕。 “你先带我去那两个女人的病房门口,我观察一下!” 周思卿忙不迭点头,领着孟战京直奔最后面的帐篷。 二人在门外听了会儿,似乎没有什么异常,那两个女人一直用当地话交谈,聊得也是日常琐事。 周思卿急得不行,抓住孟战京的手腕低声说道:“你要信我,她们肯定有问题!” 孟战京笑笑,给了她一个“我信你”的表情。 没有惊动帐篷里的人,孟战京先去了李镇疆的病房,不多时领着个战友过来。 “老黎,你过来听听!” 那个被称作老黎的人凑到帐篷布上听了会儿,脸色微微变了。 他没说话,只是做了个周思卿看不懂的手势。 只见孟战京嘴角的笑瞬间变淡,二话不说拉着周思卿离开,直接将她送到李镇疆的病房里。 “你在这里待着,我没来接你之前,哪里都不许去!” 甘棠正好也在,看到孟战京如此凝重的表情,她不禁有点紧张。 “咋了?出什么事了?” 孟战京快步走出病房,不多会儿,只见那些能下地走动的伤员都出了病房,还有人手中拿着武器,气氛忽然就变得紧张。 赵碧玉也闻讯赶来,只见孟战京对她说了几句话,赵碧玉登时捂住了嘴。 “我现在给师部打电话汇报情况,在支援力量没抵达之前,你把医生护士都集中到这里躲避危险!” 孟战京指了指在病房周围警戒的伤员,说道:“虽说他们受了伤,但只要还活着,就有保卫人民的责任!” 有个缺了左胳膊的伤员抬起右胳膊,向赵碧玉挥了挥手。 “赵医生你放心,敌人真要是打进来,也得先从我们的尸体上踩过去!” 赵碧玉进了病房,用震惊又后怕的眼神看着周思卿。 一个多小时后,荷枪实弹的队伍进了战地医院。 只见那两名女老乡,哦不,是女敌特已经被捆得结结实实带了出来。 不多会儿,孟战京走了进来。 “一名女中尉,一名女上士,因为能说本地话被派来打探情况,她们在前线占不到便宜,打算突袭后方战地医院。” “正好李镇疆受伤住进来,这不,打算明晚荡平医院,刺杀仇人李镇疆呢!” 赵碧玉被吓得几乎喘不上气来。 “她们已经交代了,有个三十余人的女兵队在下午时分潜伏到附近山洞里,武器配备精良,人员训练有素,急行军的话,半个小时足以抵达战地医院!” 孟战京的眼底闪过一抹杀伐无情的厉色。 “但现在,她们没有机会了!” 当晚,枪声响到了后半夜。 战地医院也是一夜未眠,所有医护人员与重伤人员被保护在最里面,外围则由轻伤的战士防守。 第48章 谁也没有说话,大家就默默看着远处明灭不定的火光,还有时断时续的枪声。 一直到天将亮的时候,外面终于传来脚步声。 负责警戒的战士一脸兴奋奔了回来,趴在窗上大声喊道:“回来了!咱们的人都回来了!” 听到这话,原本凝重的气氛瞬间变得热烈。 大家不约而同起身欢呼,互相拥抱身边的人,甚至有年轻女同志忍不住落了泪。 周思卿直奔外面。 在晨光熹微中,只见孟战京扛着枪领着队伍从远处走来。 从所有人的表情中看得出来,这一仗打赢了。 孟战京朝周思卿微微颔首笑了笑,随即一声命令,队伍停了下来,开始原地休整。 记者朱瑾微和许叙亲身经历了这惊险的一夜,心中又是紧张又是兴奋。 朱瑾微快步迎上去,问道:“孟副营长,请问战况如何?” “抱歉,这属于军事机密,恕我不能透露,你们回头可以找宣传科的同志了解情况。” 孟战京的神色严肃,纪律性很强。 一旁的许叙又问道:“那请问……咱们是否有人员伤亡。” “无一人死亡,只有两个轻伤。” 说到轻伤时,孟战京忽然朝周思卿招了招手,示意她过去。 周思卿快步走到孟战京面前。 只见他指着队伍两个一瘸一拐的战友,语气里似乎带着笑。 “这俩人返程途中不好好走路崴了脚,劳烦你带他们去治疗下。” 二人虽说在一板一眼谈正事,可周思卿还是从孟战京的眼神里看到了温柔笑意。 她也忍不住偷笑,在经过孟战京身边时,偷偷勾了勾他的手指。 孟战京飞快捏了下她的手心,又飞快松开。 在这硝烟弥漫的战场上,已经弥足珍贵。 战地医院险些遭到伏击的消息已经传到了前线最高指挥孟澜海耳中。 他特意从前沿阵地赶来视察情况。 当得知埋伏在附近的敌人已经被尽数歼灭时,他依然没有掉以轻心。 “还是得扩大搜查范围,包括河对面的芦苇荡,以及这几处崖壁上的山洞,都派人地毯式搜一遍!” 在战地医院简陋的会议室里,孟澜海正在部署任务。 “孟战京,给你三天时间,以战地医院为中心,十公里半径内给我好好排查一遍,若是出了纰漏,我找你算账!” 听到这话,孟战京站直身体大声说道:“是,保证完成任务!” 孟澜海只能在战地医院停留两个小时,他还得赶在中午时分回到前线指挥所。 部署完工作,他看了看手腕的表,距离出发时间还有十分钟。 “咱们爷俩聊几句!” 孟澜海走到孟战京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虽说他们父子都在前沿阵地,但却一个多月没有见过面了。 最近的时候,孟战京带队从前线指挥所门口经过,却也没有推门进去与父亲打个招呼。 战场上,军令与纪律高于一切。 “我听说,是思卿最先发现那两名女敌特有问题?” 出了会议室,孟澜海才说道。 孟战京“嗯”了声,心中有些后怕。 “要不是我正好过来看望李镇疆,只怕……” 没有继续往下说,可父子二人都知道那将是怎样惨烈的结果。 那一队敌人虽说都是女人,可战斗力丝毫不比男兵弱,甚至对方还携着两挺杀伤力极强的重机枪…… “通过这次的事,我们必须得提高警惕,从今往后,战地医院不许再收留地方老百姓!” 第49章 战争正处于白热化阶段,军心不能动摇,孟澜海必须得优先确保受伤官兵的安全问题。 这些伤员没有被前线敌人杀死,那就更不能死在医院里! 沉默了会儿,孟澜海忽然笑了。 “你小子眼光够可以啊!” 虽然这夸奖有点突兀,可孟战京还是知道亲爹在夸他眼光好娶了周思卿。 “爸,思卿这怎么也算是三等功吧?” 孟战京自然不会错过给媳妇儿讨要功劳的机会。 听到这话,孟澜海大笑,说道:“二等功也不为过,虽然她是我儿媳妇,但咱们部队向来就事论事,该奖励时就得奖励!” 听到媳妇儿荣立二等功,孟战京兴奋到不行。 “太好了!” 他已经顾不上与亲爹聊天了,当即就撒丫子去找周思卿,打算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她。 此时此刻,周思卿正跟在赵碧玉身后,匆匆赶往李镇疆的病房里。 是的,李镇疆转危为安醒了过来。 说来奇怪,他睁眼第一件事就是四处寻找甘棠的身影,然后死死抓住她的手腕。 “幸好你活着!幸好那是梦!” 李镇疆双目赤红,一眨不眨盯着甘棠,像是要看穿她的灵魂。 甘棠被弄得有点紧张,忍不住抬手摸了摸这个男人的脑门。 没发烧啊!挺正常的啊! 难道是所谓的战争后遗症,让他出现了严重的精神障碍? 看到赵碧玉和周思卿推门进来,甘棠忙求救。 “赵医生,你快来看看他,从醒来就一直说胡话,还诅咒我死呢!” 听到这话,赵碧玉上前给李镇疆做了检查。 生命体征平稳,说明他已经度过了危险期,只等着康复了。 “李连长,你做什么梦了?怎么会觉得甘棠死了呢?” 赵碧玉笑着问道。 李镇疆似乎还沉浸在那场悲痛惨烈的梦境中,以至于脑海都是甘棠惨死在自己病床前的场景,让他心如刀绞。 “我做了个梦,梦到战地医院被敌军偷袭,甘棠为了保护我,身中十多颗子弹,到死,都没有松开我!” 那个梦太真实了。 敌军闯进病房时,甘棠不顾一切扑在他身上,用自己瘦弱纤细的身躯替他挡住了子弹。 到死亡的最后一刻,她依然瞪大眼睛,双臂抬起紧紧抱着他的头。 他的脸埋入她的怀抱里,温热的鲜血染红了他的眼…… 回过神来,李镇疆又望向甘棠,忽然用力抱住了她。 甘棠被吓了一跳,却不敢用力挣扎,生怕动作太大弄裂了李镇疆的伤口。 赵碧玉嘴角的笑容有点凝固。 如果不是周思卿提前预警,如果不是孟战京对她无条件的信任,只怕李镇疆的噩梦就真的要成为现实了…… 她捂着怦怦直跳的心脏望向身边的周思卿,半晌,给了她一个感激的拥抱。 孟战京站在门口,听到了李镇疆的这番话。 他走进病房笑着说道:“要不是我媳妇儿提前发现了异常,搞不好你就真欠甘棠一条命了!” 李镇疆一愣,问道:“什么意思?真有敌军偷袭医院?” 只听孟战京答道:“嗯,就在二十多公里外的地方潜伏着,昨晚被我们连锅端了!” 这话让李镇疆极为震惊,望向甘棠的眼神更是复杂。 许久,他忽然对甘棠说道:“我要是能活到战争胜利那天,我一定要娶你!” 哪怕那是梦,李镇疆也不在乎。 “你有毛病吧?谁要嫁给你了?” 甘棠又羞又恼,从李镇疆怀中挣脱出来,红着脸跑掉了。 第50章 周思卿见状,也忙跟出去安抚甘棠,病房里只剩下孟战京与李镇疆。 “来,哥们儿,咱们对一下细节,看看我的梦和现实情况是不是有联系!” 很快,李镇疆和孟战京的表情都变得很奇怪。 尤其是孟战京,眼底带着震惊与不可思议,像是大白天看到了鬼。 “你该不会是昨晚就清醒了吧?不然怎么可能如此清楚整个过程?” 李镇疆不光准确说出了敌军藏身的地方,甚至连敌军人数和武器配备都描述得大差不差。 这哪里是做梦?这分明就是从头到尾参与了战斗好不好? “战京,我们还有个最后验证这场梦的机会!” 回忆着梦里的场景,李镇疆沉声说道:“梦里,敌人有两支女子队,一支队伍负责袭击战地医院,还有一支队伍……” 顿了顿,李镇疆说道:“她们在医院通往战地指挥所的路上埋伏,打算对首长动手!” 孟战京脑海里猛然意识到,自家亲爹刚从战地医院离开,此刻正在赶回指挥所的路上! “糟了!” 他起身就往外冲,压根没听到李镇疆后面的话。 “好在首长身经百战,敌人非但没占到便宜,还被打了个落花流水……” 孟战京远远就听到林子里密集的枪声,还有手榴弹爆炸的巨大动静,让他的心瞬间狂跳。 快抵达战场时,枪声渐渐变得零散。 不多会儿,孟战京看到林子里有穿行的身影,像是在打扫战场,是自己人! 他飞快奔过去,随手抓住个战士问道:“我爸呢?” 你爸?谁是你爸? 战士一脸疑惑迷茫,却听孟战京继续追问。 “首长呢?孟澜海!” 这下,战士可算是反应过来,指着不远处说道:“首长在那边呢!” 孟战京一把推开小战士,忙不迭奔了过去。 当看到自己亲爹好端端站在那里时,孟战京终于松了一口气。 “嗯?你怎么来了?” 孟澜海一抬头,就看到自己儿子气喘吁吁靠在树上,满头的汗水。 “我这……得到情报说有敌军在半路伏击,这不,赶来保护首长嘛!” 他没说李镇疆那个梦,只含糊解释了一句。 毕竟他们手中还有不少战俘,临时得到重要情报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孟澜海果然没有怀疑,笑了笑说道:“辛苦你了,我没事儿!” 这两支女子队从一开始就分头行动。 昨晚被剿灭的那支队伍负责偷袭医院,这支队伍则继续埋伏,等待我军首长从防备严密的指挥所去战地医院视察伤亡情况。 但因为孟战京昨晚的先发制人,让这支队伍乱了阵脚。 孟澜海清晨从指挥所过来时就发现有问题,他不动声色排兵布阵,在返程路上忽然发动猛烈攻击,都没给对方还击的机会。 “行了,我这边没事,你快些回医院那边吧!” 看着儿子眼中的担忧,孟澜海有些欣慰。 孩子长大了呀,羽翼丰满到能保护老子了! 等打完了仗,他们这些老家伙就能放心把祖国大好河山交到这一代年轻人手中了。 孟战京回了医院,直奔李镇疆的病房。 一推开门,他就扯着嗓子喊道:“你大爷的,你这梦可真是神了!” 李镇疆正闭目养神,听到这声音,他没有睁开眼睛。 “你家老子没事吧?” 孟战京摆了摆手,骄傲说道:“我爹是谁?别说二十多个敌人,就是二百多个,也不能奈他如何!” 短暂沉默后,李镇疆终于睁开眼,神色格外肃穆凝重。 第51章 “如果这也没错,那么战京,你知道我梦醒前最后一刻看到了什么吗?” 孟战京笑笑。 “我们胜利了?” 李镇疆凝视着孟战京的脸,声音低沉嘶哑。 “不,是你!你牺牲了……” 因为孟战京的到来,赵碧玉特意给周思卿调了班。 此时她坐在病房外的废弃轮胎上吃干粮,实则一直盯着那扇紧闭的门。 孟战京就在里面。 过了足足半个多小时,自己期盼的男人终于出来了。 她忙不迭站起身来,却看到孟战京也正站在门口温柔注视着她。 “媳妇儿,来,抱一下!” 孟战京似乎也不在意什么影响与纪律,甚至也不管周边有人看着,就那么上前给了周思卿一个大大的拥抱。 “爸没事吧?我听说他们在半路遭遇了袭击。” 周思卿象征性挣扎几下,最终还是乖巧依偎在孟战京怀中。 她拉着他回到帐篷里,打了一盆水让他洗干净手上的污渍。 孟战京一边挽起袖子洗手,一边答道:“没事儿,他老谋深算,不是轻易吃亏的人……哎,媳妇儿你干嘛?” 只见原本坐在床边的周思卿忽然扑过来,不由分说解开他的衬衫扣子,看上去有点猴急。 “行军床太不结实了,万一咱俩动作太大床塌了怎么办?” 孟战京的脑子里飞快闪过无数不可描述的暧昧画面。 虽然嘴上说着不可以,但身体却很诚实,已经打算将周思卿压在行军床上了…… “你脑子里都装着什么东西啊?” 周思卿差点就被孟战京推倒在床上。 她用力推了他一把,红着脸说道:“大白天的,这里随时有人进来,你是疯了吗?” “那你这么猴急脱我衣服?哦,我知道了,你喜欢主动!” 孟战京有点委屈巴巴,但有一副恍然大悟的窃喜模样。 “主动你大爷!” 周思卿没忍住飙了句脏话,解开最后一颗纽扣,将他的上衣脱了下来。 “我是看你身上的疹子!” 只见孟战京的前胸后背都长满了密密麻麻的红疹。 因为布料的摩擦,还有汗水的侵蚀,疹子已经有溃烂发脓的趋势。 虽然在其他伤员身上看到过比这个严重许多倍的病情,可因为面前这个人是孟战京,周思卿还是心疼到眼眶泛红。 距离战地医院二百米的山崖下有条河,四周长满了高高的芦苇,因此是女队员们洗澡的好地方。 每个周三和周日的傍晚,歇班的队员们可以结伴去河边洗澡。 今天是周二,不是洗澡的日子。 周思卿找了套宽大的病号服,又专程给赵碧玉打了招呼,拿着医药箱带孟战京去了河边。 他得好好洗个澡,然后给疹子溃烂的地方消毒涂药。 夕阳最后一缕余光温柔贴着地平线,晚霞漫天,染红了天际,也染红了周思卿的脸。 她将手中的毛巾和香胰子递给孟战京,说道:“那芦苇后面有一块大石头,很适合洗澡,我在这里给你守着!” 孟战京接过毛巾,放在鼻尖嗅了嗅,笑得有些暧昧。 “这是你平日里洗澡的毛巾吗?” 看着男人眼中的坏笑,周思卿别过脸不想搭理。 “你不说我也知道,这毛巾上的香味,和你身上的香味一模一样!” 一边说着,他还一边凑过来,将脸埋在周思卿脖颈上。 “滚!” 周思卿咬牙推开了男人,说道:“你能正经点吗?赶紧洗澡,完事儿我好给你上药!” 第52章 被媳妇儿推得后退好几步,孟战京非但没有生气,反而笑得很是大声。 “好好好,我去洗!” 他一边笑着,一边当着周思卿的面脱衣服。 周思卿的眼睛瞬间瞪圆了。 “你……你干嘛?” “我脱衣服啊!谁家洗澡不脱衣服?” 孟战京一脸无辜说道:“再者说了,咱们都是有结婚证的两口子,我还不能当着你的面脱衣服了?” 看到周思卿通红的耳尖,孟战京装作恍然大悟。 “哦……是是是,我都忘了,虽然咱们结了婚,但还没干那事儿呢!” 四下环顾,孟战京咬着周思卿的耳尖说道:“天时地利人和,不然今晚……嗯?一起洗个鸳鸯浴?” 鸳鸯你大爷的腿儿! 周思卿的嘴角在抽抽,有种将这个贱嗖嗖男人掐死的冲动。 适可而止是孟战京的优良品质,眼看周思卿的拳头已经攥紧,他很是识趣拿着毛巾和香胰子直奔芦苇丛里。 直到芦苇丛后面传来哗啦啦的水声,周思卿才松开了拳头。 这男人可真狗! 前沿阵地的条件更艰苦,别说洗澡,就是洗脸都成问题。 孟战京上次洗澡,还是十多天前下大雨,他借着雨水匆匆洗了个澡。 此时坐在被太阳晒到热乎乎的大石头上,用着周思卿的香胰子舒舒服服搓个澡,别说,还真是舒坦。 孟战京伸长脖子往外看去,只见周思卿背对着他坐在暮色里,怔怔看着远处的山峦。 “卿卿,我问你个问题。” 他状似无意问道:“如果……我牺牲在战场上,你怎么办?” 听到这话,周思卿的后背一僵。 片刻,她回头看着随风摆动的芦苇丛,隐约能看到孟战京的影子。 “别做这种假设,我不接受!” 她的语气里带着委屈,说道:“你但凡是个男人,就不该让一个女人刚结婚又守寡,你就是爬,也得从战场上给我爬回来!” 她越说越难受,忽然站起身来走到芦苇丛前。 “孟战京,你不许死!” 孟战京知道周思卿与自己之间就隔着一片芦苇,甚至他一伸胳膊就能将她拽入怀中。 他听到周思卿语气里的难过,也很想抚平她心底的难过,可现在……似乎不行了。 如果说李镇疆梦到医院被袭只是巧合,那么他提前梦到孟澜海遇袭又该如何解释? 而且最近几日,阵地东南方向确实受到了新的火力压制,伤亡人数很大。 最让人头疼的是这个火力点位置隐蔽,他们用炮反攻了好几次也无济于事。 如果不是战地医院出了事,上级最近几天就会组建敢死队摸进敌人的地盘,找出并拔掉这颗戳进我方眼珠子里的毒钉。 刚才在病房里,李镇疆说出了几个人名,让他的心猛然一颤。 这是昨天上午和团长单独商议敢死队事宜时,团长推荐的人选。 都是作战经验丰富的老兵,一腔热血不惧死亡。 当时,李镇疆已经负伤进了医院,不可能知道他与团长的谈话! 所以他不能不信这个邪! 在李镇疆明确说出他会牺牲在这场行动中时,他没有太多的恐惧,只是觉得有些遗憾。 他问道:“我们牺牲后,那个火炮阵地有没有被摧毁?” 李镇疆沉默着点头,显然是行动成功了。 “行,那我心里就有数了!” 他没有再说什么,起身出了病房,又笑脸面对周思卿,佯装什么都不知道…… 就让他抓住最后的美好时光吧。 第53章 未来的岁月里,他将长眠于地下,再也无法欣赏到如此温柔的夕阳,再也无法拥抱如此心爱的女孩! 思及至此,孟战京忽然伸出手臂,一把将芦苇丛后面的周思卿拽入自己怀中。 她被吓了一大跳,忍不住尖叫出声。 下一刻,她落入他的怀中,承受着他炙热疯狂的吻。 他坐在大石头上抱紧了她,任由身上的水珠打湿了她的衣服…… 不知哪里飞来几只鸟,扑棱棱落在身边的芦苇丛里,终于打破了这炙热暧昧的气氛。 周思卿的眼神迷离,气喘吁吁伏在孟战京怀中,手紧紧攀着他的肩膀,甚至留下几条抓痕。 “你……你你你……” 周思卿知道孟战京没穿衣服,她保持着僵硬的姿势,一动也不敢动。 看着女孩绯红的脸,孟战京忍不住笑了。 “也不知道是谁那晚喝醉了酒,主动问我要不要,还说不用负责那种。” 他故意逗弄着她,问道:“不用负责的哪种啊?你展开说说,我不懂!” 周思卿恨不得直接跳进水里算了。 狗男人就是故意的! “你赶紧把衣服穿上,我给你抹药!” 半晌,她抬手在孟战京胸膛推了一把,娇嗔着催促道。 “穿了衣服还怎么抹药?” 孟战京有些意犹未尽,俯身又在周思卿脖颈间亲着,有点用力,留下了一个个小红印儿。 “你好歹穿条短裤啊!”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周思卿总觉得孟战京忽然有点奇怪。 虽然行为亲密,可总给她一种难以言状的伤感,像是在做最后的告别。 周思卿仿佛意识到什么,心跳陡然变快。 她也不管不顾了,自他怀中坐起身来,才发现狗男人只是上身没穿衣服而已…… 看到周思卿盯着他的裤子,孟战京大笑。 “哟,这什么表情?失望了?那不然我当场脱一个给你看看?” 将医药箱拿过来,借着傍晚最后一点余光,周思卿跪在孟战京身后,细细给那些溃烂的地方消毒抹药。 “回头你多带些药去阵地上,这是赵医生自己配的药,治疗湿疹可管用了!” 周思卿的手细腻柔软,拂过孟战京结实有力的后背时,带来酥酥麻麻的感觉。 光线不好,她靠得很近,清浅的呼吸喷洒在他身上,让孟战京有些心神荡漾。 他心底半是遗憾半是庆幸,纠结到有些发疼。 “不必了。” 带药干什么? 如果像李镇疆梦里那样,他与十一个兄弟与敌人的火炮阵地同归于尽,那也无憾了。 用他们的生命来开辟前进的道路,他觉得很值。 战争从来残酷,胜利都是用无数生命与鲜血换来的。 为国捐躯,死得其所! 晚上,周思卿翻来覆去睡不着。 她脑海里都是孟战京的身影,都是前一世里关于他牺牲的报道。 他的人生短暂璀璨,他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但最后留在这世间的,只有短短几行字。 如果知道人生能重来,如果知道自己会与孟战京相遇,上一世,她一定会多多关注与他有关的一切。 周思卿隐约记得,在战争结束后,曾有个很厉害的军事专家就孟战京的英勇事迹做过点评与分析。 具体内容她早已忘记了,只恍惚记得专家说什么“如果早知道这些,英雄们也不用壮烈牺牲”了。 在辗转反侧中半睡半醒,周思卿恍惚做了一个梦。 梦里,她仿佛看到了上一世的自己。 第54章 她与林淮还没结婚,还与周嘉彤住在一起。 原本该上夜班的她身体不舒服,便请假提前回家,却意外看到门口放着林淮的鞋子,衣帽钩上还有林淮的外套。 周嘉彤的房间门从里面反锁着,动静不小。 饶是这样,她也没怀疑什么,还关切敲了敲门。 “嘉彤,你身体不舒服吗?” 片刻,屋里没了动静,许久才传来周嘉彤含糊的声音。 “有点……有点肚子疼!” “我看林淮的鞋子在门口,他过来照顾你了?” 深夜,孤男寡女在一起,她却没有半分怀疑,甚至还对林淮充满了感激,谢谢他替她照顾妹妹。 “我肚子疼的厉害,姐夫就过来帮我揉一揉。” 周嘉彤的气息不稳,声音也抖得厉害。 “行,我先去洗个手,然后给你煮点姜汤,你大概是着凉了!” 都这样了,她竟然没有推开门进去看看屋里到底发生了什么,看看自己的未婚夫是如何“照顾”小姨子的。 等她洗完手出来,林淮已经坐在客厅里。 衣冠整齐,发丝却微乱,脖子上还有几处红印。 看到自己的未婚妻,林淮似乎有些不自在,随手拿起茶几上的报纸翻看起来。 周嘉彤摇曳生姿从卧室里出来,面色潮红骨头酥软。 她顺势坐在林淮身边,趴在他肩上跟着一起看报纸。 “哟,孟战京都死半年了,还有人记得他啊?我瞧瞧写得什么玩意儿……” 周嘉彤抢过林淮手中的报纸,撇着嘴说道:“死都死了,还分析这些干嘛?这些专家就是吃饱了撑着!” “倒也不能说,孟战京虽然欺负过你,但论打仗,他还是很厉害的,就是有点过于英雄主义,太逞能了!” 林淮笑着说道:“你看专家怎么说的,哎,如果把火炮阵地往西转移两公里,就能正好瞄准敌军火炮阵地!” 而正在厨房里煮姜汤的周思卿,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什么来。 她像是发了疯,飞奔出来抢过那份报纸,逐字逐句看着那篇关于孟战京的报道…… 周思卿猛然睁开了眼睛。 她抬手一摸,脸上满是泪水,而那篇报道更像是镌刻在她脑海里,每一个字都很清楚。 是了! 这就是当年点评孟战京事迹的报道,在经过实地勘察与诸多专家讨论分析后,最终找到了不用孟战京牺牲的办法。 将火炮阵地往西转移两公里,在174高地和新寨高地之间,有个绝佳位置,这是唯一能击中敌人阵地的角度。 在炮火纷飞的战场上,谁能想到这里呢? 甚至这篇报道也是在战争结束后,专家们亲临战场做地形分析,才找到了破解之法。 如果不是打赢了这场战争,或许这片疆域就成为敌人的囊中之物,我们的人又如何能在这里指点江山呢? 归根到底,是孟战京与他的战友们用命换来了新的答案! 周思卿翻身坐起,胡乱穿好衣服,直奔李镇疆的病房里。 甘棠正在给李镇疆换药。 明明这个男人的伤势恢复很快,可他看上去总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像是快要死了。 周思卿冲进来时,吓了甘棠一大跳。 “你这怎么了?” 直接将甘棠推出病房,周思卿关上门,目光定定看着李镇疆。 “你不光只梦到甘棠为救你而牺牲吧?是不是还有其他的?” 这几日她一直都在观察李镇疆,他显然有心事,总是在时不时打探孟战京的消息。 第55章 李镇疆的神色微微一变。 “你觉得我还该梦到什么?” “比如,梦到孟战京牺牲了!” 周思卿不想和李镇疆绕圈子,直接说道。 只见原本还神色恹恹的李镇疆猛然瞪大眼睛,甚至不顾扯痛伤口而坐了起来。 “谁告诉你的?战京给你说了?” “孟战京没有告诉你吗?战地医院之所以能逃过那一难,就是我发现了那两个敌特!” 事关孟战京的生死,周思卿早已不在乎被人发现她重生的事。 如果能让孟战京活着,哪怕被全世界当做异类和疯子,她也甘愿。 “那两个女人从来没有用敌国语言聊天,是我带有上一世的记忆,我提前知道会发生什么,所以才……” 周思卿等着李镇疆流露出震惊的表情,甚至他骂她是疯子,她也不生气。 可等了很久,只见李镇疆忽然笑了。 “我踏马……原来不光我一个人有窥探未来的异能!” 他目光炙热看着周思卿,问道:“你是不是有破解的办法了?” 自从知道孟战京即将牺牲时,李镇疆就心急如焚,每天都盼着自己能再做梦,能梦到拯救战友生命的办法。 甚至他不惜弄来安眠药助睡,以至于差点醒不过来。 可没有用了。 那天之后,他再也没有做过类似的梦,以至于他变得绝望与痛苦,甚至恨不得代替孟战京去送死。 现在,周思卿的话就像是一抹亮光照在他头顶,李镇疆仿佛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 只要能救战友的命,他什么都可以接受! 周思卿将自己知道的信息都一一告诉了李镇疆。 “174高地我知道,但新寨高地……” 沉默许久,李镇疆皱眉说道:“根本没有新寨高地!” 李镇疆对前沿阵地的地形很熟悉。 174高地是位于河谷边上的小山头,战略地位没那么重要,甚至在人员紧张时,都暂时放弃了对那边的驻守。 将火炮阵地转移到174高地附近?这怎么听都是扯淡。 “前世的专家报道就是这么分析的,174阵地和新寨高地,我不会记错的!” 周思卿很笃定说道。 李镇疆当然相信周思卿不会骗他,毕竟这是挽救她男人生命的大事。 可这种不靠谱的说辞,他就算汇报给上级,怕是也不会被采纳。 算算时间,距离孟战京组建敢死队摧毁敌人火炮阵地的日子也没几天了。 “你在战地医院都住很久了,或许有新命名的高地呢?” 周思卿试探着问道。 只见李镇疆眼神一动,不顾腹部的伤口,一骨碌翻下了床。 “我踏马……把这茬给忘了!” 昨天从前线送来几个伤员,他问一问不就清楚了? 周思卿扶着李镇疆去找那几个伤员询问新寨高地的事。 几个战士都一脸迷茫,表示不知道,这让原本信心满满的周思卿忽然变得紧张与仓皇。 甚至她不得不怀疑自己,难道是记错了? 还是这一世的战况与上一世相比,发生了变化? 一直走到最后一间病房,这里住着两名军官,其中一名副连长是昨天下午刚从前线送下来的,子弹击中他肩胛骨。 “没听说这个高地啊!你该不会是记错了吧?” 李镇疆与周思卿对视一眼,二人眼中满是失望与焦虑。 就在他们准备离开时,靠窗那个病床上的人忽然开口。 “新寨高地?就174高地附近那个小山丘?” 听到这话,周思卿和李镇疆猛然停下了脚步,皆是用喜悦震惊的眼神看着那个伤员。 第56章 周思卿知道这个伤员的来头,是某通讯连连长,被炸伤了半边脸,甚至一只耳朵都没了。 此时,他头上裹着纱布,只露出鼻子嘴巴和一只眼睛。 “你知道这地方?” 周思卿的声音都在抖,带着绝境逢生的哭腔。 “那地方位于河谷西岸,是个乱坟岗,后来山体滑坡积存了不少石块泥土,就形成了个小山丘,但没有什么战略意义。” “官方甚至没有给它命名,所以地图上没有标注,大家不知道也很正常。” 李镇疆忍不住问道:“那新寨高地又是从何而来?” “在附近高地驻守的兄弟有时候会去小山丘巡逻,为了方便就随便取了个名字。” 顿了顿,对方问道:“你们打听这个干什么?” 李镇疆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上前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兄弟,谢谢你!” 回到病房里,李镇疆与周思卿的表情都很兴奋。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啊,原来还真有这么个地方!” 李镇疆仿佛看到了一线希望,精神更是格外振奋。 顿了顿,他看着周思卿说道:“你重生这事儿……还是别闹得人尽皆知吧!” 毕竟这事儿说白了就是牛鬼蛇神,稍有不慎就是麻烦。 “只要我们找到了突破口,战京就有活下来的希望!” 但李镇疆不敢保证说孟战京一定能活着回来。 毕竟他都提前告诉这哥们儿自己死亡的方式与时间了,孟战京也没害怕逃避,依然迎着死神的方向奔赴而去。 “只是如此的话,本该属于你的功劳就……” “我不在乎立功不立功,我只要孟战京活着回家!” 周思卿毫不犹豫打断了李镇疆的话,眼神坚定清澈。 “你是战京的战友兄弟,我相信你一定会全力救他的!” 当天下午,李镇疆不顾赵碧玉的阻拦,执意跟着军工队去了前沿阵地。 不就是伤口再次裂开发炎嘛,无所谓,这点疼他能忍得住! 只要他的兄弟战友能活着回来,他一条命换十二条命,值了! 李镇疆离开之后,周思卿的心就一直悬着。 她时刻关注前沿阵地的战况,去向刚从战场下来的伤员打探孟战京的情况。 得到的信息很少。 只隐约知道他从副营长晋升为营长,因为他的营长牺牲在一场守卫高地的战斗中。 而炸死营长的那枚炮弹,就是从敌人隐蔽的火炮阵地发出来的…… 在战争面前,即使周思卿有上一世的记忆,即使她知道许多即将发生的事,可依然无力改变什么。 就像孟战京,明知道自己会牺牲,却还是要往前冲。 清澈的爱,只为了国家与人民。 这天,战地医院忽然来了个特殊的伤员。 对方是一名军事专家,这次是以军事顾问的身份千里迢迢来前线进行战略指导。 却在经过暴露地段时被弹片划伤了胳膊。 周思卿最近一直关注着前方战况,当听到这个军事专家的名字时,她一脸震惊。 “任平忠?” 她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抖着嗓子问甘棠。 “你确定他叫任平忠?” 甘棠刚替这位叫任平忠的专家处理完伤口,自然不会记错。 “你最近怎么回事?总觉得你神神叨叨,像是被鬼上了身!” 摸了摸周思卿的额头,甘棠心疼说道:“自打你家孟战京离开,你就像是被勾了魂,这才几天,瘦得不像样了。” 能不瘦吗? 第57章 一想到孟战京面临死亡的危险,周思卿哪里还吃得下饭睡得着觉? 白天还得马不停蹄照顾伤员,她现在全靠着心里那股子气支撑自己不要倒下。 下午,周思卿代替甘棠去给任平忠换药。 刚进病房,就看到一名双鬓斑白的男人坐在桌子前研究地图,表情很是凝重。 “你好,该换药了!” 周思卿将托盘放在桌子上,视线却落在那张地图上。 只一眼,她就看到地图上用红笔标注的“174高地”和“新寨高地”。 她的心微微一动,一边帮任平忠拆开纱布,一边说道:“您现在需要好好休息!” “没时间休息!” 任平忠头也不抬说道:“战况复杂,我不能辜负前线首长的期望啊!” 前线首长?孟澜海? 是孟澜海让任平忠来前线的?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上一世的任平忠是在战争结束后才抵达前线做战略分析的。 那天李镇疆临走时,她特意提及了“任平忠”这个名字。 想必是孟澜海不认同李镇疆的方案,却又心怀希望,于是将任平忠请了过来。 任平忠有自言自语的习惯。 “真想亲自去敌人的火炮阵地看一眼地形,也不知道那几个同志能不能按照我的要求去勘察,万一遗漏了什么呢?” 听到这话,周思卿的心咯噔一下。 已经有人摸进敌军的火炮阵营了? 孟战京他,还是去了? 赵碧玉听到周思卿要陪同任平忠去前沿阵地时,她当即就拒绝了。 “谁都可以,就你不行!” 她头一次用这么重的语气吼道:“你是疯了吗?你以为是在过家家吗?你能老老实实留在这里,别让我总操心吗?” “赵医生,我知道你答应了我婆婆照顾我,可为什么别人能去,我就不能去?” 周思卿的语气平静。 “在这里,所有人都是平等的。” 沉默片刻,赵碧玉叹息着说道:“可别人的丈夫与公公没有都在前沿阵地打仗啊!万一……你让我怎么给王书记交代?” 周思卿的态度很坚定。 “赵医生,正因为我丈夫和公公都在前面打仗,我才想要去,我想……如果出了什么事,起码我能见他们最后一面!” 这确实是周思卿的想法。 如果,如果孟战京还是逃不开牺牲的命运,起码她可以亲自去战场将他带回来。 她也相信孟战京希望再见她一面,哪怕是拥抱他残缺的肢体,也是最好的抚慰与告别。 赵碧玉的嗓子像是被人塞了棉花。 久久,她无奈叹息一声。 “你得答应我,活着回来,我们医疗队来的时候是36个人,回去还是得36个人,一个都不能少!” 周思卿笑笑说道:“我尽量!” 当天晚上,在军工队的保护下,负伤的任平忠趁着夜色的掩护奔赴战地最前沿。 考虑到他的伤势,医疗队派遣了一名医生一名护士。 医生是张吉祥,护士是周思卿。 张吉祥是主动要求去最前线的,她还是那句话,想看看丈夫牺牲的地方长什么样。 她想带一捧洒了丈夫热血的泥土回家。 赵碧玉没法不答应。 于是在这深沉如墨的夜里,十余人的队伍出发了。 不能乘车,只能步行,途中穿越好几处危险的暴露路段,随时可能遭遇敌人的炮火攻击。 可就算这样,也没有人选择退缩。 军工队的战士们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穿梭。 他们虽然不用打仗,但每天也在战场奔走,将每一位烈士的遗骸带回家。 第58章 “转过这个弯的风景很好看,有瀑布,有清潭,山崖上开满了鲜花。” 领队的队长叫杜黎明,今年才十九岁。 不同于周思卿等人的警惕紧张,他看上去很是放松,一路上话也很多。 周思卿已经听到了瀑布的声音。 她脑海里不其然浮现出叶公那首关于瀑布的诗歌。 “好像叠叠的浪涌上岸滩,又像阵阵的风吹过松林……” 即使在夜晚,无法看见珍珠屏一般的瀑布,但她的脑海里还是想象到了壮阔美景。 我们的河山如此娇美,一寸不能让!一寸不能丢! 杜黎明问道:“但你们知道这个瀑布叫什么吗?” 周思卿摇了摇头。 “叫英烈台!” 周思卿听说过“英烈台”,那是烈士们清理遗容的地方。 队伍里的张吉祥忽然停下了脚步,在黑暗中望向瀑布的方向。 许久,她忽然幽幽说道:“他是不是也在这里短暂停留过?真想看看他最后停留的地方长什么样!” 在战地医院这些日子,张吉祥一直都很拼命。 她没有再提及牺牲的丈夫,甚至没有落泪,正常得像是早已忘记了那些悲凉。 可哪里会忘记呢? 不过是为了国家大义,而将痛深埋在心底而已。 “这里景色很美的,我甚至在想,如果有天我牺牲了,在这里洗个澡上路,也挺不错的!” 杜黎明早已看淡了生死。 大家继续往前走,有风吹来,空气里带着雨雾,打湿了每个人的眼睛。 一路上倒是还算顺利,在天快亮的时候,小分队终于抵达了前线指挥所。 孟澜海一夜未眠,一直坐在桌前研究战情。 他知道自己唯一的儿子此刻身处险境,稍有不慎就会殒命。 孟战京临出发前与他谈过话,将自己的想法如实告诉了他。 “最多三天,如果没有更好的办法,我就不回来了!” 说这话的时候,孟战京的神色平静,甚至嘴角带着笑意,像是在与父亲聊着日常。 沉默许久,他嘶声问道:“有什么想对你妈和思卿说的话吗?” “让我妈别太伤心了!” 孟战京顿了顿又说道:“让思卿……别替我守寡了,不值当!” “我知道了,路上注意安全!” 这是孟澜海与儿子说的最后一句话。 说完这句,孟战京便起身离开,临出门时忽然回头笑了笑,喊了一声“爸”。 没等他答应呢,他便走了。 现在是第二天。 如果不能在明天傍晚找到更好的方法,入夜,孟战京就要带着敢死队与敌人同归于尽。 不管是从父亲的角度,还是从首长的角度,孟澜海都心如刀绞。 如果有可能,他宁愿用自己的生命来换回那些年轻官兵的生命…… “首长,人到了!” 勤务兵推开门走进来低声说道。 不等孟澜海起身,勤务兵又小声说道:“跟着队伍一起来的,还有……还有……” “还有什么?说话不要吞吞吐吐!” 孟澜海不耐烦催促道。 “还有周思卿,她也来了!” 听到周思卿的名字,孟澜海大吃一惊。 忙不迭走出去,只见在稍稍晦涩的晨光里,除了胳膊上缠着绷带的任平忠,还有背着医药箱的周思卿。 她一身风尘仆仆,发丝被清晨的露水打湿,脸上带着疲倦。 “爸!” 没有叫首长,周思卿笑着喊了声“爸”,眼眶仿佛有泪。 孟澜海大概知道周思卿为什么冒着死亡危险来这里,她想等孟战京回来。 “你这傻孩子!” 孟澜海叹息着,上前摸了摸周思卿的发顶,便让勤务兵将她与张吉祥一起带去隔壁的会议室里稍作休息。 第59章 任平忠眼底满是诧异。 “这……战京的媳妇儿?” 孟澜海苦笑着点头,在任平忠肩上重重拍了下。 “老兄,你肩负重任呐,别歇着了,我家那兔崽子还在敌人的火炮阵地里猫着呢!” 任平忠一边跟着孟澜海进了指挥所,一边忍不住唏嘘。 “你也真能狠得下心,让自己的亲儿子去冒那种九死一生的风险!” 孟澜海笑笑,语气苦涩无奈。 “那我总不能为了让自己儿子活着,就让别人的儿子去冒险吧?” “军人的职责如此,孟战京穿上军装那天,就知道会有这一刻的!” 孟战京在一天前摸到了敌人的火炮阵地。 他本以为只是个营级规模阵地,但当看清楚真面目时,才知道这踏马是个炮兵团! 敌人是真狡猾。 这片位于山顶的阔地呈扇形,外窄里宽,周围以天然山体作为屏障,可谓是占尽了地理优势,几乎扼制了我军的喉咙。 此时,孟战京与其他十一名战友分散开来,躲藏在石缝里等待命令。 他们就藏身在敌军烧火做饭的帐篷后不远处,几乎能听到对方说话的声音。 “早知道就带点老鼠药,给那帮孙子饭里加点东西,一了百了!” 与孟战京一起的战士低声说道。 孟战京手边有一台步话机,这是他与指挥所联络的工具。 为了不被敌人截获情报,因此都是用暗语联系,再要么就是一些偏涩难懂的方言。 跟在他身边的战士祖籍在东南沿海,方言如鸟语,别说敌军,就是孟战京都听不懂。 因此这个战友与在指挥所里接收步话机信息的战士是老乡,嗯,一个镇上出来的。 “国樵,接指挥所!” 孟战京看了看手腕的表,已经凌晨四点半了。 这将是他与指挥所最后一次通话,如果还没有更稳妥的方案,他们将按照原有计划与敌军的炮兵团同归于尽。 战士姓郭,叫郭国樵。 他很快与指挥所联系上,孟战京口述,他用方言向上级汇报。 包括敌军的武器配置与人员配置,还有地理环境等等,描述得极为详尽。 片刻,郭国樵忽然“啊”了声,随即望向正在缝隙里观察敌军情况的孟战京。 “营长,上级让我们撤!” 听到这话,孟战京猛然扭头,下一刻抢过步话机吼道:“撤什么撤?老板,我马上就能赚到钱了!” 老板是首长,赚到钱则是保证完成任务。 “这是命令!” 步话机里,孟澜海厉声说道:“你小子别和我逞能,马上滚回来!” 随即,战士又用方言通知孟战京,已经找到了适合炮击的方位,现在火炮阵地已经开始向西转移,天黑之前就能就位。 孟战京有点诧异。 顿了顿,他让郭国樵翻译道:“就算撤退,也不能全都撤,这里需要有人坚守,以防炮弹打偏好及时修正。” 孟澜海也是这么想的。 “一共十二个人,四人留守足够,其他八个人马上撤回来!” “是,除了我之外,按照年龄排序,留三个年龄大的战士,其他人我马上通知撤退。” 虽然早已做好了赴死的准备,但现在听到有更好的方式来拔除这个眼中钉,孟战京自然很高兴。 起码不用牺牲这么多战友了。 就在准备挂断通话时,孟战京忽然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爸,战京现在怎么样了?” 孟战京的身躯猛然一颤,甚至倒吸一口气。 怎么是周思卿的声音?她怎么会出现在前沿阵地? 第60章 她是疯了吗?不要命了吗? 不等孟战京开口询问,却听到了周思卿的声音。 “老公!” 为了不暴露身份,她不敢直呼孟战京的名字,于是便用这样亲昵的称呼来喊他。 “老公,你忙完事情早点回来,我在家里等你!” 她的声音温柔平静,像是一汪清泉潺潺流淌,滋润了孟战京的心。 原本他做好了牺牲的准备,甚至从出发那一刻就没想过要返程。 可现在…… 一想到周思卿就在阵地最前沿等着他,一想到自己的牺牲会让她难过落泪,孟战京就觉得心疼与不舍。 他的喉咙像是塞了棉花,有些堵得慌,以至于连声音都有些哑。 “好!我尽量早点回去!” 周思卿像是在撒娇,说道:“不行,不能尽量,你向我保证,一定回来!” 这个女人哟! 孟战京叹息着说道:“好,我向你保证!” 终于终止了通话,孟战京的眉眼间带着一抹缱绻温柔的笑。 一旁的郭国樵看到不苟言笑的团长露出这样的表情,忍不住嘿嘿笑了。 “营长,嫂子长得真漂亮!” 这声“嫂子”让孟战京心花怒放。 “废话,我媳妇儿能丑吗?” 在这危险丛生的地方,孟战京提起周思卿时,眉梢眼角都是温情。 “我媳妇儿救过我的命,你能想象吗?洪水那么大,她也敢跳进水里捞我!” 他展示着戴在手腕、被军装遮住的蝴蝶结头绳。 “你看,定情信物!” 郭国樵一脸震惊,似乎不敢相信那个看上去有些瘦弱的护士这么勇敢。 “那嫂子还是您的救命恩人,您这属于……以身相许?” 以身相许? 孟战京很喜欢这个词,嗯,要是能活着回去,他就以身相许! “我给你讲,从她还是小孩子时,我就瞧上她了,暗恋好多年才娶回家!” 答应了她一定回家,孟战京便不能像之前那么顾头不顾尾了。 说实话,他是不打算给自己留后路的,一切都以炸毁敌人的炮兵团为最终目标。 现在…… “国樵,你通知西边和南边的人马上撤,然后把东边那三个老油条给我弄过来!” 听到孟战京的话,郭国樵说道:“营长,我得留下啊,回头和指挥所那边通话……” “等总攻时,就不用说暗语这些了,炮弹都炸到敌人头顶了,还怕他们截获咱们的情报?他们等死吧!” 孟战京的心情很不错。 他拍了拍郭国樵的肩膀,说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老家还有未婚妻等你呢!” 军令高于一切。 即使那八个战士不愿意,也得遵守命令先撤,只留下孟战京与三个老战士继续潜伏,等着晚上的炮攻。 天上下着小雨,还有大雾,双方都很有默契没有动手,绵延的山峦难得平静。 敌军炮兵团里的士兵们很是懒散,有睡觉的,有唱歌的,甚至还有坐在大石头上逗老鼠玩的。 他们根本不知道,我军的火炮阵地开始西移,在下午时分各炮位已经准备完毕,只等着一声令下,炮火将照亮今晚的南疆。 指挥所里,孟澜海的情绪明显放松不少,甚至还哼起了歌儿。 “老任,从前我觉得你们这些专家空有其表,只会说些没用的空话,现在看来,还是有两下子嘛!” 孟澜海与任平忠是老熟人,开起玩笑也不含糊。 任平忠倒也不生气,笑着说道:“这事儿我可不敢揽功,要说功臣,那得是小李!” 看着一旁躺在床上接受治疗的李镇疆,任平忠有些好奇。 第61章 “小李,你是怎么发现这么一个绝佳炮位点的?啧,我刚才计算过,一旦超过二十米误差,就无法打中目标了!” 李镇疆忍不住看了一眼周思卿,哪里敢说实话。 正好张吉祥给他缝合伤口时手重了些,他便“哎哟”起来,装作没听到任平忠的话。 好在任平忠也没再追问,又扭头与孟澜海继续商量军务。 天渐渐黑下来,周思卿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原本不该过问作战情况的,可他担心孟战京的安全,还是趁着没人时偷偷向孟澜海打听了一点。 “爸,炮攻的时候,会不会误伤到战京啊!” 这是周思卿一直很担心的事。 虽说是自家的炮弹,但又不是人,又不能辨认是敌是友,自然是无差别攻击的。 再加上这是地毯式轰炸,万一…… “说不好!” 孟澜海实话实说。 “他们要负责及时修正位置,就得留在轰炸范围内,如果藏身的掩体不足以抵挡炮火轰炸,牺牲的可能性很大。” 他已经看到周思卿眼底的泪,可事实残酷,孟澜海即使再不忍也得说。 总好过现在给她希望,到最后又无比绝望,那才是真的要命。 深夜,敌军炮兵团一片安静。 我军却如临大敌,各炮兵营都已经瞄准目标,只等着孟澜海一声令下。 凌晨一点,孟澜海终于下达了命令。 “目标,敌军最大的炮阵地,五发试射!” 下一刻,对面的山上火光四射,伴随着巨大的爆炸声,山峦的寂静被打碎。 孟战京躲藏在一个废弃的猫耳洞里,正与指挥所联系,对炮弹落下的距离和位置进行精准修正。 不等敌人回过神来,一发发炮弹精准落在敌军的炮兵团里,掀翻了这些伤害我无数战友的大炮,也掀翻了他们的宿舍。 敌军尺寸大乱,光着身子从废墟里奔出来四处逃命,哪里还顾得上反击。 孟战京看着我们的炮弹在敌人的阵地上开出耀眼的花,看着这颗毒瘤被彻底拔除,他与其他三人都无比兴奋。 现在,终于可以放心撤退了。 与此同时,周思卿与张吉祥接到命令,让她们去我方与地方的阵地交界处等待,随时接应孟战京等人归来。 虽然敌军阵地被炸毁,但却也打草惊蛇,要从敌军眼皮子底下撤回来,难度不小。 周思卿与张吉祥第一次真正意义踏上了战场。 就在她们脚下,前不久发生过一次极为惨烈的战斗。 为了抢夺这个高地,牺牲了一个极为年轻的连长,听说他被炮弹击中,连骸骨都没留下…… 随行的战士深情讲述着战斗的经过,周思卿却看到张吉祥的眼中盛满了泪。 根据战士的描述,张吉祥找到了那位连长牺牲的大概方向,掏出手帕铺在地上,将一捧泥土放在洁白的手帕上。 “青义,我来接你回家!” 周思卿的脑海轰然一声巨响。 那位年轻的连长,就是张吉祥牺牲在战场的丈夫! 按照孟澜海的预计,孟战京他们如果一切顺利,在天亮时肯定能回来。 周思卿盼着天亮,又怕天亮。 等啊盼啊,从天空泛起鱼肚白到晨光熹微,都没有看到熟悉的人影。 前方的山路空旷安静,只有风吹过野草时的簌簌声。 大家脸上的表情变得凝重,甚至有人发出沉重的叹息。 “思卿,先回指挥所吧!” 第62章 不知什么时候,孟澜海也来了。 他的表情平静淡定,拍了拍周思卿的肩膀说道:“天亮了,容易被敌军发现!” “不,我想再等等!” 周思卿摇了摇头,仰头看着孟澜海。 阳光照在她脸上,她的眼眶泛着泪光,却咬着牙不肯让泪水滚落。 “或许,是他们在路上遇到事儿耽搁了呢?” 周思卿像是在安慰自己,说道:“万一有人受了伤,我们也好早一点治疗!” 到这一步,所有人心里都清楚孟战京他们发生了什么。 可没有人说出那残忍的现实,毕竟,这个女孩是孟战京的新婚妻子,他们在结婚第二天就奔赴战场…… 孟澜海微微闭上了眼睛。 他想起了战争年代里先后失去的几个孩子。 除了大女儿是他亲手埋葬的,其他三个孩子诞生和离开时,他都在战场厮杀,都没有见过小家伙。 是妻子一人承受了生子的痛楚,最后又亲手将骨肉埋葬。 大女儿埋在了西北,老二和老三长眠在了华北,老四葬在东北…… 现在,他最后的儿子也永远留在了祖国南疆,与他的姐姐与哥哥在另外一个世界见面。 孟澜海忽然觉得死亡是一种解脱。 死了,就能去另外一个世界与他的孩子们相见了。 他想孩子们了。 他这个不称职的父亲,想要陪伴着孩子们。 就在孟澜海心底最后一根支柱即将坍塌时,周思卿惊喜的声音忽然传来。 “回来了!” 孟澜海猛然睁开了眼睛。 可放眼望去,前方依然一片安静,哪里有人影呢? 其他人也用疑惑怜悯的眼神看着周思卿。 这个女孩失去了新婚丈夫,她大概悲伤到出现幻觉了…… 只有周思卿雀跃激动,她拉着张吉祥的手说道:“张医生你听到了没?是他们回来的脚步声!” 张吉祥的口袋里装着丈夫的灵魂,那么轻,又那么重。 她似乎也听到了沉重的脚步声,一点点靠近,仿佛远游的浪子终于回了家。 “嗯,我也听到了!” 张吉祥仰头接受着阳光的洗礼,像是丈夫的手轻轻拂过她的脸。 风中仿佛有男人们喜悦的欢笑声,在张吉祥耳边络绎不绝。 “回来了!” “吉祥你快看,他们回来了!” …… 张吉祥仿佛听到了丈夫的声音,他那么开心,应该是与他的战友一起,去迎接孟战京了吧。 这一刻,张吉祥忽然不那么悲伤了。 她知道丈夫不是一个人孤单长眠在了南疆。 他的战友,他的兄弟与他在一起,英灵依然守护着祖国的疆域。 就在孟澜海想要劝周思卿不必在等的时候,只见周思卿忽然奔向前方。 而就在不远处,一道熟悉的人影出现在众人视线里。 那身影高大伟岸,像是披荆斩棘的神明,迎着烈日一步步走过来。 这一刻,孟澜海再难抑制眼眶激动的泪水,他踉跄上前几步,终于笑了。 周思卿知道孟战京回来这么晚,一定是受伤了。 但当看到他浑身浴血的惨状,她还是止不住落了泪。 在萋萋青草中,她扑入他怀中,第一次知道牵挂一个男人是如此煎熬与漫长。 “你……你吓死我了!” 抱着孟战京的腰,周思卿甚至不敢用力,只是用额头抵着男人的胸膛。 他看到他的衣服被鲜血染红,甚至暴露在外的皮肤上也是流淌的鲜血。 “哪里受伤了?” 只拥抱了一秒,周思卿就急忙松开孟战京,焦急到身体都在发抖。 第63章 “张医生!张医生快过来,他受伤了!” 然而孟战京却咧着嘴笑,不顾自己身上的伤,紧紧抱住了面前眼泪朦胧的女人。 “卿卿!卿卿!” 他一遍又一遍叫着她的名字,声音里带着温柔与爱恋。 “我答应你要回家,你看,我做到了!” 周思卿眼泪横飞,她即使咬着唇,可哭声还是溢出来。 “我知道!我知道你从来不会骗我的!” 她不知道他伤到哪里,也不敢动,只能任由他抱着她,渐渐的,将身体重量都倚靠在她身上。 “卿卿……” 孟战京的声音有点含糊,他低头,干裂的唇吻过她的脸庞。 “我有点……撑不住了!” 说罢,孟战京高大的身体渐渐虚软,倒在了周思卿身上…… 四个人都活着回来了,除了腰间与左臂中弹的孟战京之外,其余三人只受了点皮肉伤。 “原本没事的,都怪我在下山时手枪不慎走火,敌军发现了我们的踪迹,这才……” 临时充当手术室的帐篷外,一名战士抹着泪满脸愧疚。 “孟营长原本和我们不是一路,他都已经离开危险区域了,却还是折身返回救我,结果被敌人伤成这样!” 这名战士也是英雄,在之前一场战斗中,一个人干掉了七八个敌人,勇猛无比。 此时因为自己犯错而连累到孟战京,他恨不得躺在里面昏迷不醒的人是自己。 孟澜海拍了拍战士的肩膀。 “没关系,这不是你的错!” 枪支走火是谁也不想看到的事,但既然发生了,孟战京作为营长,就必须冲到最前面,掩护自己的兵撤退。 孟战京的伤势很严重,必须得马上做手术取出子弹,否则怕是有危险。 帐篷里,张吉祥主刀给孟战京做手术取子弹,周思卿则充当助手。 甚至因为人手不够,两名懂点医学常识的战士也被抓过来帮忙。 周思卿不是第一次给医生做助手了。 在战地医院这些日子,她都给赵碧玉打下手,多么鲜血淋漓的现场她也见识过。 可此时,看到孟战京躺在手术台上,看到他的肌肤被锋利的手术刀划开。 鲜血涌出来的瞬间,她的心也像是被什么捏碎了。 “别走神!” 张吉祥与之前在阵地上判若两人。 此时的她神色冷静严肃,做手术的动作干净利落,即使条件简陋,但足以让她找到那颗嵌在骨缝的弹片了。 终于做完了手术,孟战京还处于昏迷当中。 “这里条件太过简陋,药品也不全,还是得送去山下的战地医院!” 手术成功只是第一步,接下来还可能面临感染带来的并发症。 前几日就有个战士因为严重的并发症去世了…… 周思卿手上沾满了孟战京的鲜血,她怔怔看着了无生机的男人,看着他苍白无血的唇,还有那紧闭的双眼。 记忆中的孟战京,永远都是充满了活力。 他有双极好看的桃花眼,笑起来时眼尾上挑,像是个妖孽。 现在,他不笑了,周思卿的心也仿佛跟着碎成了渣。 孟澜海走进来的时候,就看到周思卿坐在病床前,埋首在孟战京身边不断抽泣呜咽。 “思卿!” 他叹息着上前,轻轻拍了拍周思卿的肩膀。 “别哭,他会心疼的!” 周思卿终于抬起头,胡乱擦去眼泪。 “我知道,他能活着回来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我就是……就是觉得他这样有点疼!” 这话逗笑了孟澜海。 “傻孩子,当兵打仗上战场,哪有不受伤的?” 第64章 他叹息说道:“活着回家,这是你妈对我唯一的要求。” 王雪绒的原话是:“哪怕你缺胳膊少腿,哪怕你瞎了聋了,只要你活着站在我面前,我就知足了。” 人在面临绝望时,会将期待值降到最低。 什么锦衣玉食?什么升官发财?生死面前,这些都不重要了。 活着回家,是一个军人对妻子最好的交代! “其实战京能活着回来,多亏了你!” 孟澜海拉了把椅子坐下,看着周思卿说道:“我的儿子我很了解,如果昨天不是你在步话机里那几句话,这小子……” 以孟战京的性格,为了稳妥起见,肯定会双保险作战,在炮击的同时,他也会按照之前的计划布置炸弹引爆。 就是因为心中有了牵绊,所以孟战京才会惜命,才没有一腔热血与敌人同归于尽。 孟澜海这一生做过很多决定,此刻却觉得让孟战京与周思卿领结婚证,是他做得最正确的一件事! 周思卿破涕为笑。 “他这个疯子!” 孟澜海也笑了,说道:“这个疯子,我和你妈就交到你手中了,哎哟,想想以后不用再替这臭小子操心,我浑身都轻松不少!” 说罢,他忽然想起正事。 “哦哟,忘记给你妈打电话汇报了!” 孟澜海忙不迭起身说道:“前天战京出发时,给你妈打了个电话,大概意思就是永别了,你妈这两天估计不好受。” 他拍着自己的脑袋,急匆匆往外走。 “完了完了,这下估计得挨骂了!” 看着孟澜海匆忙的背影,周思卿的嘴角忍不住上扬。 瞧,哪怕是统管全军的首长,也照样怕老婆! 一想到自己往后与孟战京也是如此生活一辈子,周思卿的心中竟满是期待与温柔。 她叹息着俯身,在孟战京唇上留下轻柔的吻。 “怎么办?我好像喜欢上你了!” 下一秒,孟战京的眼皮微微翕动,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他的声音虚弱无力,却能听出喜悦之情。 “嗯……我都听见了,你不许抵赖!” 周思卿先是一愣,旋即她笑着俯身,轻轻抱住孟战京。 “我为什么要抵赖?这桩门不当户不对的婚事里,我才是占便宜的那个!” 敌人最大的火炮阵地被连根拔起,给予他们极为致命的创伤。 接下来的几天,对方的阵地一片死寂,别说主动攻击,就是我军的炮弹落在他们阵地上,也没有反击。 趁着这个机会,我军又抢占了几个关键高地。 孟战京完成了使命,在前线阵地休息两天后,于一个深夜被军工队用担架送到战地医院里。 赵碧玉看到安然无恙归来的周思卿,她直呼“老天保佑”。 天知道这几天她有多焦虑,生怕周思卿在前线出了事,她没法子给王书记交代。 其实,她焦心的不止是给王书记交代,而是这些日子以来,她早已将周思卿当做了妹妹来看待。 她是真喜欢这个坚韧顽强的女孩! 孟战京被送进了病房里,与他住一起的病号也是老熟人。 看着躺在病床上半死不活的李镇疆,孟战京笑得有点嚣张。 “哎哎哎,你踏马行不行啊!就这身体素质?” 孟战京半躺在病床上,随手抄起个橘子,砸在李镇疆脑袋上。 “你大爷的!” 李镇疆被砸得“嗷嗷”直叫唤,扯着脖子喊道:“早知道你这副狗德行,老子就让你死在敌人的火炮阵地上!” 那天与周思卿谈过话之后,李镇疆就拖着受伤严重的身体步行好几个小时抵达指挥所。 第65章 刚缝合的伤口再次裂开,之后还出现了感染,差点没要了他的狗命。 “要不是老子身体底子好,你现在见到的,就是老子的骨灰!” 李镇疆抓起橘子又砸了回去,不偏不倚砸在孟战京的伤口上。 他也疼得嗷嗷叫唤,两个男人哪里还有之前上战场杀敌的勇猛,简直就是两个幼稚鬼。 周思卿和甘棠进来时,就看到二人互砸橘子的场面。 “李镇疆,你给我老实点!” 甘棠快步上前,粗鲁摁住李镇疆抓着橘子的手,很是凶悍。 “你那伤口裂开几次了?你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你自己想作死,就等伤好之后去阵地折腾,别又把伤口弄裂开,给我们医生添乱!” 李镇疆被甘棠吼得像是个二孙子,虽然一脸不服气,却也没敢犟嘴。 一旁的孟战京乐得不行。 “哟,这还是我们的毒舌小王子吗?怎么呢,舌头是被狗吃了……嗷!” 话没说完,孟战京忽然就笑不出来了。 “媳妇儿,轻点!疼!” 周思卿打开纱布给孟战京的伤口换药,她故意下手重了点,疼得孟战京龇牙咧嘴,一个劲儿求饶。 “现在知道疼了?之前逞英雄的时候就不怕疼?” 冷哼一声,周思卿说道:“连死都不怕的人,还怕这点疼?给我忍着!” 孟战京打死也没想到自家媳妇儿会秋后算账。 有句老话果然说得好呐,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哟哟哟,我们的孟营长怎么不笑了?是天生不会笑吗?” 风水轮流转,李镇疆又抓住了机会,嘴巴里像是藏了鹤顶红,那叫一个毒。 正笑得放肆呢,甘棠抬手一指,李镇疆的笑声戛然而止。 “嗯,我不笑了,我老实养伤!” 甘棠这才满意“哼”了声,端着换药盘出去了。 周思卿也给孟战京换完了药。 “孟战京我告诉你,你要是再胡闹,我就给爸打电话,让他过来收拾你!” 说罢,还故意用指头在他伤口上摁了下。 “嗷……媳妇儿我知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识时务者为俊杰。 在战场上他说了算,在病房里,嗯,媳妇儿说了算! 看着周思卿离开,孟战京嘴角不觉浮出一抹宠溺温柔的笑,让李镇疆直犯恶心。 都说恋爱中的女人没脑子,要他说啊,恋爱中的男人更白痴! 没过几天,孟澜海与政委亲自来战地医院探望受伤战士,还带来一个好消息。 在端掉敌人火炮阵地的重要行动中,孟战京与三名战士潜入敌军阵地圆满完成任务,被授予一等功。 提前撤退的八名战士则获得二等功,同时,李镇疆因为提出了“炮阵西移”方案,也一并授予二等功。 “不光你们男人受到表彰,还有我们战地医院的女同志,也是巾帼不让须眉!” 政委笑眯眯说道:“周思卿同志及时发现隐藏在战地医院的敌特,从而避免不必要的伤亡,再加上冒着危险上前线救人,因此特授予二等功!” “张吉祥医生在前沿阵地救死扶伤,授予三等功!” …… 听到这话,门口的几个医护人员同时欢呼出声,其中属甘棠的嗓门最大。 没人嫉妒周思卿与张吉祥获得的荣誉,因为所有人都很清楚,这份荣誉是用命换来的。 只有她们二人经历了深夜跋涉途经暴露地段的危险,只有她们二人在前沿阵地面临随时可能出现的轰炸。 政委宣布完嘉奖令,扭头看着站在身后的孟澜海。 第66章 “哎,老孟,听说你儿媳妇也来了战地医院?是医生还是护士啊?” 孟澜海笑,朝站在门口的周思卿招了招手。 “思卿,过来给陈政委打个招呼!” 思卿?周思卿? 陈政委看了看手中的嘉奖令,一脸震惊。 “这……这位二等女功臣就是你家儿媳妇?哦哟,老孟你可真能瞒啊!” 在炮火纷飞的战场上,每一个荣誉都是用命换来的,与身份无关,与地位无关。 除了赵碧玉等少数人知道周思卿的身份之外,其他人都以为她只是个普通且勇敢的小护士。 陈政委不得不对这个柔柔弱弱的小姑娘另眼相看。 “果然还得是你啊!” 半晌,他抬手在孟澜海肩上拍了下,一脸钦佩。 “当年你和你夫人并肩上战场保家国,一度成为军中的佳话,到了下一代依然是夫妻齐上阵,佩服!真是佩服!” 孟澜海的儿子上战场可以理解,毕竟男子汉保家卫国责无旁贷。 但他们夫妇二人能将儿媳妇也送上战场救死扶伤,这份胸怀不是谁都有的。 以孟家今时今日的身份地位,根本不需要冒着死亡的巨大风险来战场上挣那一份军功! 陈政委与周思卿握手。 此时此刻,这个小姑娘不是孟家的儿媳妇,他看待她的眼光也不是长辈对待晚辈,而是将她当做可以同生共死的战友来看待。 孟战京靠坐在病床上,眼底满是骄傲自豪。 不是为自己的一等功而骄傲喜悦,而是因为周思卿靠本事换来了属于自己的那份荣耀,还有尊重。 父亲说得没错。 在战场上,女人往往比男人更厉害! 从川城出发上战场是暮春,杨花柳絮满城飞扬,一转眼便是秋天,层林尽染漫山红遍,空气里是果实成熟的清香。 战地医院在这片小山坳里奋战了半年,终于听到了战争胜利的好消息。 敌军在我军的猛烈攻击下节节败退,终于将侵占的疆域尽数交还到我军手中。 与此同时,敌军国内动荡,也不足以支撑他们继续这场战争,于是提出了和谈。 这一刻,周思卿忽然想起当初在小楼里,孟战京那一句话。 “军人的前线就是国家人民的底线!” 没错的。 正因为我军的骁勇无畏,在这南疆用鲜血和生命谱写出一曲悲壮激昂的战歌,才让敌人不得不敬畏,不得不退让。 和谈,意味着战争要结束了! 在一个秋高气爽的清晨,赵碧玉接到了从战场撤离的命令。 因为两国谈判还未尘埃落定,我军依然得坚守前线给对方施加压力,所以医疗队先行撤离,部队原地待命。 军令如山,清晨接到撤离的命令,傍晚就必须全员撤回到三十多公里外的小县城里。 周思卿上次与孟战京见面,还是二十多天之前。 他康复之后就重新回到了前线,之后还参加过几次小规模战斗,却万幸没有负伤。 战地医院里已经没有伤员了。 双方不再交战,自然就没有流血事件,最近这一个月来,战地医院的工作轻松得很。 “思卿,你男人来了!” 周思卿正在帐篷里收拾东西,只见甘棠掀开帘子奔进来。 “你男人”这三个字让周思卿有点脸红。 甘棠从前不这样粗鲁的,但在战地医院待久了,与兵痞子每日打交道,说话就不拘小节大大咧咧了。 第67章 将床头两本书装进包里,周思卿刚准备出去,就看到孟战京走了进来。 甘棠还杵在门口,只见孟战京回头瞥了她一眼。 “怎么?还不出去?接下来的画面,可不是你能免费观赏的!” 回过神来,甘棠老脸一红。 “呸,你倒找我钱,我都不看呢!” 她骂骂咧咧出去了,外面还隐约传来李镇疆缠着甘棠说话的声音。 “东西收拾好了?嗯?” 孟战京上前几步,看着地上那两个鼓鼓囊囊的提包,温声问道。 二人离得很近,孟战京的身形高大,像是一座小山挡在周思卿面前,甚至她得仰头才能看到他那双温柔缱绻的眼睛。 不等她开口,孟战京已经伸出胳膊抱紧了她。 “怎么办?舍不得你走!” 虽说二人之前也不能时时见面,但因为离得近,所以体会不到分别的伤感。 但现在,一想到媳妇儿也先一步回到千里之外的川城,孟战京就觉得心里空荡荡。 “哟,现在又舍不得了?来的时候,你可是一直赶我走的!” 周思卿伏在孟战京怀中翻旧账。 嗯,女人最大的优点就是记仇,哪怕过去八辈子的事儿,也照样记得很清楚。 孟战京笑得无奈。 他坐在行军床上,轻松捞着周思卿的腰肢,将她抱过来坐在自己腿上。 胡茬轻轻摩擦着的脖颈,孟战京有些不满足,抬手解开她两颗扣子,直接吻在周思卿的肩膀上。 “你别胡闹!” 肩上突如其来的凉意让周思卿有点慌。 因为衣领被他扯开,场面忽然就有种道不出的暧昧与躁动。 孟战京却不管,双手搂着她的腰,掌心贴在她肚子上,指腹从衬衫缝隙钻进去,摩挲着她的肚皮。 “我哪里胡闹了?嗯?” 一个接一个的吻落在周思卿肩上,男人的唇沿着脖子往上,最终侵占了她的唇,堵住了她即将出口的话。 周思卿的脑海像是有绚烂烟花漫天绽放。 几乎没有挣扎,她便顺从心意,抬手主动攀上了孟战京的脖子,生涩回应着他的吻。 二人吻得难舍难分,甚至孟战京已经俯身,将周思卿困在那张狭窄的行军床上。 随着他的动作,行军床似乎难以负荷,发出“咯吱”的响声。 一向处于被动的周思卿,或许是因为即将来临的分别,也变得热情。 她主动解开了孟战京的军装扣子,攀着他的肩膀微微抬起头,吻着他的锁骨。 孟战京闷哼一声,抚着她细腰的手猛然往上…… 下一刻,二人身体失重,随着那坍塌的行军床而双双躺在了地上。 嗯,行军床被他们压坏了! 回过神来,气息不稳的周思卿看着一脸哀怨的孟战京,忍不住大笑出声。 暧昧的气氛被打碎,孟战京颇为无奈。 他也没有即刻从地上起来,而是顺势翻了个身,让周思卿趴上来。 “最晚到元旦,我就能回去了!” 注视着周思卿精致姣好的面容,孟战京啄了啄她略微有些红肿的唇。 “等我回去之后,我一定要……” 咬着女孩的耳朵,他在她耳边说着混账又流氓的情话,直白甚至有些粗鲁,让周思卿顿时红了脸。 “不要脸!” 她撑着手就要起身,却听到孟战京“嘶”了声。 “媳妇儿,你是打算亲手扼杀你下半辈子的幸福吗?” 周思卿这才发现自己的手放到了不该放的地方。 啊,抱歉,不好意思! 闹完了,周思卿催着孟战京修好那张无辜的行军床。 第68章 “修什么修?反正你们今天就撤了!” 孟战京还想趁着最后一点时间再抱抱小娇妻呢,毕竟接下来一段日子,他只能在梦里与她相会了。 周思卿直跺脚,说道:“我虽然不住了,但被人看到这张坏掉的床……孟战京,你不要脸我还要脸呢!” 早上赵碧玉离开时,床还是好好的,甚至甘棠刚才进来时,周思卿还坐在床上呢! 现在孟战京进出一趟床就坏了? 这床是怎么坏的呢? 他们二人究竟干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才弄坏了床呢? 原本孟战京还打算修一修,毕竟损坏公物是不对的。 但听到周思卿这话…… 他咧嘴一笑,故意解开衬衫扣子,弄出衣衫不整的模样。 在周思卿震惊与谴责的眼神里,孟战京挺胸抬头走了出去,甚至还站在帐篷门口故意紧了紧皮带…… 看到同事们暧昧的笑容,周思卿差点扑倒在地。 狗男人!他就是故意的! 这天,周思卿体验了一把成为焦点的感觉,真是……太羞耻了! “没事儿,不就是一张床嘛,至于这样吗?” 赵碧玉看到周思卿被一众医生逗得面红耳赤,她笑着安慰她。 “反正咱们俩住一屋,你不说,谁能知道那床是你的?” 周思卿用感激的眼神看着赵碧玉。 呜呜呜,赵医生你果然是最爱我的人。 “年轻男女干柴烈火,情难自禁战况激烈,我能理解!没准你这趟回去就怀上了,我还能在王书记面前邀个功。” “当初她交给我一个人,现在,我还给她两个人,她赚了!” 下一刻,赵碧玉的话让周思卿差点扑倒在地。 啊这……大人我冤枉啊! 我和孟战京什么都没干,你们……你们怎么就不信呢? 傍晚时分,医疗队收拾东西坐在卡车上,趁着暮色下了山。 再经过当初那段惊险刺激的暴露地段时,大家也不紧张与害怕了,聊天说笑好不热闹。 敌军已经撤兵,炮口不会再对着我们国家的土地,我们的人民也不必再遭受威胁。 因为回川城的列车不是时时都有,医疗队与撤退的伤员被暂时安置在县城的招待所里。 人多地方小,大家只能打地铺凑合住下,但这条件也比战地医院好得多。 起码能洗个热水澡,能按时吃上热乎的饭菜,这让风餐露宿半年的队员们很是知足。 “刚才我去开了个会,三天后才有回川城的列车,我和地方同志商量了一下,打算趁着这几天,给当地老百姓义务看病。” 战争波及的范围从来很大。 不是只有军人流血牺牲,老百姓才是最大的受害者。 尤其是家在两国交界的老百姓,举家迁徙躲避战火,现如今这座边境县城里,有好几万无家可归的百姓。 他们虽然受到了妥当安置,有吃有住,但条件有限,也仅限于保障他们的基本生活。 大家自然没有异议,第二天一早就按照赵碧玉的安排,五个人一组去县城几个临时安置点给老百姓看病。 周思卿依然与赵碧玉一组,还有甘棠和另外两名医生,五个人在县招待所对面的空地上搭了帐篷。 很快,就有听到消息的老百姓过来看病。 因为饮食和卫生难以保障,不少百姓都有肠胃炎,还有些小孩着凉感冒,当然还有一些疑难杂症。 一时之间,医疗队忙得连吃饭都顾不上。 第69章 下午,周思卿好不容易趁着空隙躲在角落里狼吞虎咽吃早已冰凉的饭菜,却听到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卿卿!” 她塞了一嘴的饭,以至于听到这声音时呛到差点喘不上气。 回头,只见林淮站在她面前,满眼深情正准备帮她拍背。 周思卿一把打开了林淮的手,眼神瞬间变得冷漠,带着让林淮痛不欲生的厌恶。 “你来干什么?” 她放下手中的铝饭盒,双臂环胸保持警惕与疏离状。 “我专程来接你的。” 临淮怔怔看着面前的女孩。 半年未见,她黑了瘦了。 只是那双眼睛越发明亮与璀璨,眉宇间带着他没见过的英气与坚韧,整个人像是在发光。 “我知道战争即将结束,我想亲自接你回家,我……我一直在等你!” 听到这话,周思卿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你脑子是不是有病?之前我的话还不够清楚吗?我和你没有关系了,而且我已经嫁人了!” 看着林淮憔悴哀伤的眼睛,周思卿心如止水。 “还请你自重,不要让我丈夫误会了。” 丈夫? 林淮像是被无形的手掐住了心口,疼得他快要发疯绝望。 他才是她的丈夫啊!他才是她依附一生的男人啊! “你和孟战京根本没有感情,当初你嫁给他,肯定也是被逼无奈的!卿卿,你跟我走,我一定想办法让你和孟战京离婚!” “你有病吧?” 周思卿用看精神病患者的眼神看着林淮,觉得这个男人的脑子约莫是被炮轰过了。 “谁跟你说我和孟战京结婚是被逼的?当初在小楼里,你应该看到了,是我先主动扑过去亲他的!” 提及孟战京时,周思卿的表情瞬间变得温柔。 “他这样好的男人,我没办法不爱他,更遑论我与他在战场上并肩作战,我们的爱经历过炮火洗礼,坚不可摧!” 顿了顿,周思卿说道:“林淮,不要用你狭隘的心去揣度别人的心,不是谁都像你一样,将感情视作儿戏!” 正好赵碧玉在喊她过去帮忙,周思卿面无表情从林淮身边经过。 他不甘心,伸手要去拉她的手腕,却被她轻松躲开。 这趟来找她,林淮早已做好了被她怒骂谴责的思想准备。 不管她如何打如何骂,他都接受,只要她能解气,只要她能与他回到过去。 可是她没有发怒,没有哭着喊着谴责他的薄情。 她只是用冷漠疏离的语气与他划清关系,只有在提及孟战京时,眉眼间才有了灵动温柔的笑意。 林淮的心被不甘与痛苦占据。 他一想到未来岁月里,本该属于自己的女人与别的男人耳鬓厮磨生儿育女,他就难受到想要发疯咆哮。 凭什么? 凭什么他要与周嘉彤这样的疯子绑在一起? 林淮不敢告诉周思卿,在三个月之前,他被迫与周嘉彤领了结婚证。 他不愿,可父亲与母亲甚至奶奶一起给他施压,甚至母亲不惜以死威胁,因为周嘉彤腹中怀了男孩。 即使他在梦中看到了周嘉彤有多么狠辣与恶毒,然而在规矩森严的林家,他哪里有做主的余地呢? 林淮觉得自己快要疯了。 周思卿似乎是唯一能安抚他痛苦的灵药,他发了疯似的想她,甚至千里迢迢找到这里。 只要她愿意留在他身边,除了不能给她妻子的身份之外,其余的,他都可以给她! 第70章 包括他的心,包括他的爱! 赵碧玉看到周思卿与林淮纠缠的场面,挑眉随口问了句。 “那谁啊?” “一个脑子被炮轰过的疯子!” 周思卿低头忙着手里的事,声音淡漠。 林淮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以为千里迢迢赶来,就能重新感动她? 且不提他和周嘉彤这一世依然牵扯不清,便是他与那个女疯子断了关系,她也不会再回头多看他一眼。 因为他不值! 因为,她遇到了值得爱的男人! 在小县城暂停三天,医疗队就没日没夜给当地老百姓们看了三天的病。 看病开药都免费,只要医疗队内部有的药物,都不带一丝保留的全用在老百姓身上。 战争带来的苦难很漫长,或许未来几年甚至十几年,这个经历了炮火的地方都难以恢复当初的盎然生机。 可只要活着,只要天下太平,迟早,这里会再次焕发生机欣欣向荣。 周思卿带着上一世的记忆,她知道十年之后的南疆有多美多好。 她已经盼着将来与孟战京重返南疆,看看他们共同保卫过的大好河山…… 返程的列车不再是条件艰苦的闷罐车,组织为了照顾医疗队的女同志,特意给他们安排了卧铺。 在秋高气爽中列车鸣笛开动,穿过祖国的大好河川直奔故乡。 经过一天一夜的跋涉,终于,在第二天下午,列车抵达了川城火车站。 每个人的心情都无比喜悦,连下车的脚步都变得轻盈与急切。 医疗队几十号人,大部分都已经结婚生子了。 当初他们奔赴前线时,是带着牺牲的思想准备登上列车的,甚至给家人留下遗书。 现在能平安归来,每个人的内心都极为澎湃与喜悦。 谁不怕死呢?谁不希望活到老呢? 周思卿与赵碧玉一起走出了火车站,一向冷静稳重的赵碧玉在看到不远处的丈夫与子女时,她忽然就落了泪。 扔了包,她抛下队长的身份,张开双臂朝着自己最牵挂的人奔去。 她的一对子女大声喊着“妈妈”,迎着她的方向双向奔赴,最终扑入了她的怀里。 而跟在最后的丈夫,微笑着走到英雄妻子面前,用宽厚的怀抱将自己的妻子紧紧抱住。 周思卿看得有些眼窝泛热。 在战地医院那半年,赵碧玉从来没提及过家人,甚至没有写过一封信,打过一个电话。 直到现在,她含泪伏在丈夫肩上抽泣,周思卿终于知道赵碧玉有多么坚强。 “思卿!” 人群里忽然传来一声熟悉的声音。 周思卿循声看去,只见王雪绒穿着便装,从人群里挤过来,一把抱住了她。 “想死我了!” 在王雪绒出现之前,周思卿心中其实有淡淡的失落与难过。 看,每一位队员都有家人迎接,或者是配偶,或者是子女,还有父母甚至祖父祖母来欢迎英雄回家。 唯独她…… 孤零零的像是个异类。 可现在,王雪绒张开双臂拥她入怀,给予她母亲的温情与慈爱。 周思卿那颗空荡荡的心在这一瞬间被爱填满,她笑着笑着就忍不住红了眼眶。 “妈,我回来了!” 王雪绒拍着周思卿越发消瘦的肩膀,声音都在颤抖。 “回来了好!回来就好!以后咱们哪里都别去了,就在家好好享福!” 许久,周思卿终于从王雪绒怀中抬起了头。 婆媳二人对视片刻,忍不住都笑了。 第71章 “怎么瘦成这样了?” 王雪绒摸着周思卿又黑又瘦的脸,心疼到不行。 “回家!这就回家!妈给你做好吃的,一定得把你养得白白胖胖才行!” 刚准备离开,只见赵碧玉走了过来。 “王书记,你不检查一下吗?当初你把人交给我时,我可下了保证,一定全须全尾把人给你带回来!” 赵碧玉早已恢复了正常,笑着与王雪绒开玩笑。 闻言,王雪绒大笑说道:“行行行,我知道你功劳最大,回头等思卿与战京婚礼,你坐主桌!” 提及孟战京时,赵碧玉也忍不住笑。 “王书记我可得给你告一状,就我们临撤离那天,战京和思卿弄坏了一张行军床……” 周思卿猝不及防,被弄了个大红脸。 只见王雪绒拉着儿媳妇的手,说道:“哦,这还怪我儿媳妇不成?真要怪,只能怪行军床不结实!” “哟,瞧您,这么护犊子!” 赵碧玉瞪着眼睛说罢,大家都忍不住笑了。 “一张床而已,回头让孟澜海赔!” 又聊了几句,王雪绒这才拉着周思卿从人群里挤出来,上了停在路边的吉普车。 “妈,您今天不上班吗?” 在回家的路上,周思卿问道。 王雪绒拉着周思卿的手就被松开过,说道:“我就算工作再忙,也能抽出点时间来接你回家!” “别的队员都有家人迎接,我们思卿怎么能孤零零一个人呢?” 这话抚平了周思卿心底那些陈旧的疤痕,她往王雪绒身边靠了靠,像是小孩依赖母亲那样,把头枕在她肩上。 “哎哟,这场仗可算是结束了!” 王雪绒松了一口气,眉梢眼底都是笑意。 “我已经给你爷爷奶奶拍了电报,让他们马上回川城,张罗你和战京的婚礼!” 爷爷奶奶,自然是指孟家老爷子和老太太。 孟家老爷子与老太太这些年一直跟着老五住在南方某海岛上,他们喜欢那边的气候环境。 最重要的是,老爷子当初曾参加过保卫海岛的战役,对那座岛屿有着深厚的感情。 “战京还指不定什么时候回来呢,婚礼的事……” 周思卿想了想说道:“我觉得现在这样就挺好的。” “好什么好?女人一辈子就结一次婚,怎么能马虎?” 王雪绒严肃说道:“当初我和你爸是在战争中走到一起,连个像样的仪式都没有,我嘴上说没什么,其实心里遗憾着呢!” “再者说,这些年咱们家一直冷冷清清,现如今好不容易有个大喜事,不得趁机热闹热闹?” 她畅想着婚礼的盛况,眉梢眼底满是喜悦。 “战争胜利了,你们这场婚礼就当是庆祝胜利吧!” 话都说到这种地步了,周思卿哪里还能再说不? 况且王雪绒已经惊动了孟家二老,甚至孟家老太太将身居外地的两个儿媳妇也一并带回来帮着筹办婚事。 这场婚礼,势在必行! 孟战京是军门世家,跺跺脚这川城都得抖三抖,可她…… 无父无母甚至连一分钱的财产都没有,何谈嫁妆呢? “放心吧,你就安安心心等着当新娘,剩下的事情都交给妈,保证不让你受委屈!” 像是看穿了周思卿的心思,王雪绒拍着她的手安抚。 他们孟家从不在乎所谓的门第。 就冲着当年这个小姑娘不顾一切跳入水中救了孟战京,便值得他们整个孟家温柔对待。 车子一路驶入军区大院,很快停在了孟家别墅门口。 司机已经从后备箱里把周思卿的包拎出来放在院子里。 第72章 王雪绒与周思卿一下车,只见几个军属就赶了过来,很是热情关切。 “哎哟,思卿回来了!” “在前线没受什么伤吧?” “我听我家老孙说,思卿还荣立二等功呢!” …… 军属们你一言我一语,将周思卿围起来叽叽喳喳,以至于王雪绒都插不上话。 她索性打开门,让大家进屋坐着聊。 军区大院里不缺英雄,荣立功勋的人更是举不胜数。 但在战场上立功的女人却没几个,更遑论像周思卿这样的年轻女孩。 听着邻居们对自家儿媳妇称赞夸奖,王雪绒笑到合不拢嘴。 “哎,你们还真没说错,我家这儿媳妇确实能干!” 王雪绒也不谦虚,顺着邻居的话茬就往下接,逗得大家哈哈大笑。 “思卿我给你讲,要想巩固在孟家的地位,你还得再加把劲儿!” 有个军属笑着说道:“给老孟家生个女儿,你就头功一件!” 对于别人家来讲,生儿子才是头等大事,但在孟家不同。 当年孟家老太太一口气生了五个儿子,只得寄希望于五个儿媳妇,希望她们肚子能争气生个孙女儿。 结果好家伙,孙子们一个接一个出生,让二老颇为惆怅。 好在孟家老太太是个讲理的人,她自己都没生出女孩,自然也不能埋怨儿媳妇肚子不争气,于是婆媳互相安慰,说下一代肯定能生女孩! 最为搞笑的是这几年陆续有孙子结婚生子,可这生男孩的魔咒还像是无法打破。 这在军区大院已经成了大家茶余饭后的谈资,有几分无奈,又有几分好笑。 听着军属们聊这事儿,周思卿听得有点目瞪口呆。 这都行? 王雪绒给大家倒了茶水切了水果,笑着说道:“真要是我家思卿生了闺女,我就在咱们大院摆流水席,好好庆祝一番!” “就冲这顿流水席,思卿我给你讲,你保准能生个女孩!” 军属们有说有笑,冷清许久的孟家一派热闹,连最开始还有些拘束的周思卿也放松下来,与军属们聊着战地医院的趣事。 期间,又有几个军属送来了刚出锅的饭菜。 什么糖醋排骨干炸带鱼的,南北菜系都有,味道也各有千秋。 周思卿头一次感受到人与人之间的温情。 这与她想象中的军区大院不一样,没有勾心斗角,没有互相攀比,天南地北口音的军属们有着同一颗热情善良的心。 王雪绒提前买好的肉菜都没派上用场,餐桌就已经被邻居们送来的菜肴占据。 各式各样的碗碟,天南海北的口味,让周思卿瞬间就爱上了这里。 吃过晚饭,婆媳二人一起在厨房里刷碗,之后王雪绒挨家挨户归还碗碟,周思卿则回房。 自然是回孟战京的卧室。 不同于之前领证那天仓促的红床单与歪歪扭扭的喜字,这次王雪绒有所准备。 原本年代久远的木板床换成了宽敞结实的实木大床,床上铺着簇新的红床单。 被子枕头都是新的,床尾放着一套红色女式睡衣散发着肥皂的清香,显然是王雪绒提前洗过的。 王雪绒在楼下说道:“思卿,你今晚先凑合一下,明儿个咱们娘俩去百货大楼,缺什么再买什么!” 缺什么呢? 周思卿环顾着房间,从换洗的衣物到她擦脸的雪花膏,王雪绒都极为细心准备齐全了。 当年便是亲生父母在世,也没这样周到体贴。 第73章 这是半年以来,周思卿睡得第一个好觉。 不用担心敌人的炮弹落下来,不用害怕半夜被偷袭,她陷入酣甜的睡梦中,一觉醒来已经是中午。 下了楼,王雪绒不在家,给桌上留了个纸条。 她去上班了,让周思卿吃过饭直接去医院找她,然后一起去百货大楼。 饭菜都提前做好了,扣在盘子下,热一热就能吃。 周思卿热好饭菜刚坐下来,客厅的电话响起来。 是门口的岗哨打来了,说有访客要找她。 找她? 这让周思卿颇为诧异,她与孟战京结婚第二天就奔赴战场,昨天才刚回来,谁能找到这里来? 周思卿没让访客进来,而是穿好衣服走到军区大院门口,远远,就看到大着肚子站在树荫下的周嘉彤。 周嘉彤怀孕了? 如果周思卿没记错的话,上一世的周嘉彤是在两年后才怀孕的,现在…… 刚走到门口,只见周嘉彤迎面扑过来,抬手就要往周思卿脸上抽去。 上一世时,周嘉彤不是没打过周思卿。 她动辄发脾气打人,若是周思卿敢躲敢还手,周嘉彤便寻死觅活哭闹不休,甚至好几次就当着林淮的面。 可林淮非但不拦着周嘉彤,反而劝周思卿别躲,说什么让她打两下消了气大家都能清净。 现在,周思卿可不想再忍气吞声惯着周嘉彤了。 她一把抓住周嘉彤的手腕,先发制人抽了她一耳光。 “周嘉彤,你发什么疯?” 挨了一巴掌,周嘉彤有点懵,半晌反应过来,开始撕心裂肺哭喊撒泼。 “林淮呢?你把林淮藏到哪里去了?你别以为我知道,他去找你了!” 周嘉彤眼底满是仇恨与嫉妒。 面前这个女人像是抢走了她心仪的军门子弟孟战京,现在又让她的丈夫念念不忘。 她,她怎么不死在前线呢?怎么不被炸弹炸死,或者被敌人抓走玷污致死呢? 周思卿给你为什么要活着回来! “我和林淮已经结婚了,我肚子里是林淮的儿子,你勾引我的男人,你要不要脸?你知不知道羞耻?” 大院门口人来人往,周嘉彤扯着嗓子大喊,很快,就有不少军属围过来看热闹。 见状,周嘉彤更是来了劲儿。 “你一边勾着孟战京,一边和我丈夫暗度陈仓,你就是个不知廉耻的小三儿!” 周思卿冷眼看着周嘉彤在撒泼,心中只觉得可笑至极。 现在觉得小三不知廉耻了? 那她明知林淮是自己姐姐的未婚夫时,又为什么非要和林淮在一起呢? 这么大的肚子一看就是快要生了。 算算怀孕的时间,那时候林淮还没和她解除婚约呢! “周嘉彤,上次那一刀,还没长记性吗?嗯?” 上前几步,周思卿掐着周嘉彤的下巴,迫使她看着她的眼睛。 “你给我听好了,我敢捅你一次,就敢捅第二次第三次……” “能找到这里来,想必你已经知道我与孟战京结婚了,你觉得咱俩要是争个你死我活,是林家能护住你呢?还是孟家能保住我?” 周嘉彤从懂事开始,就知道周思卿会无条件让着她,因为所有人都告诉她,姐姐让着妹妹是天经地义的。 甚至发展到最后,凡是周思卿拥有的她都想要占有,即使她并不喜欢。 其实当年周思卿救了林淮之后,因为周嘉彤极为无耻占了功劳,所以最开始两家老爷子是打算让林淮与周嘉彤订婚的。 第74章 但林宗耀死活瞧不上周嘉彤的模样身段,觉得她一脸刻薄相不旺夫,这才换了周思卿。 为此,周嘉彤心底充满了不甘,费尽心机抢了林淮。 本以为她可以将周思卿踩在脚底极尽羞辱,可现在这个女人竟然攀了高枝,成为孟家的儿媳妇。 再联想到林淮对周思卿的念念不忘,还有对她的冷漠甚至厌恶,周嘉彤无法接受,她将所有怨恨都归咎于周思卿。 “你以为孟家知道你和林淮鬼混之后,还愿意保你吗?” 周嘉彤笑得恶毒,说道:“我告诉你,我给孟战京母亲写的信已经送到了,信里列举了你的斑斑劣迹,你就等着被扫地出门吧!” “我被扫地出门之前,收拾你还不成问题,周嘉彤,你真以为这世上没地方讨公道了吗?” 前世被烈火灼烧的痛,这一世被周嘉彤欺辱的恨,此刻像是有熊熊大火在周思卿心间燃烧起来。 她扫过周嘉彤的肚子,笑得比她更恶毒。 “你之前两次流产手术的检查单我还没扔呢,要不我也寄给林宗耀,毕竟他这人最在乎门第家风了!” “如果知道林家儿媳妇婚前就与别的男人鬼混怀孕,啧……” 像是掐住了周嘉彤的命脉,她顷刻就脸色煞白紧张到失声。 “你……你竟然没烧掉?” 周思卿嗤笑反问:“我为什么要烧掉?毕竟这是你被不同男人伤害的证据,我不得好好留着,将来替你讨公道?” 周嘉彤瞬间就偃旗息鼓。 在孩子没生下来之前,她不敢冒半点风险,万一林宗耀发狠不要这个孩子,那她最后的筹码就真没了! “以后给我老实点,再敢来找麻烦,我不介意让你死得很难堪!” 周思卿松开了周嘉彤,笑容阴鸷冰冷,竟然与孟战京有几分相像。 就在她准备转身进大院时,马路对面的黑色小轿车里,忽然下来一个人。 是林淮的母亲,姚萍! 她穿着华贵高高在上,踩着高跟鞋走到周思卿面前。 “贱人!” 姚萍二话不说,抬手抽了周思卿一个耳光。 “勾引我儿子,欺负我儿媳和未出世的孙子,你以为我们林家的人死光了吗?” 这一耳光来得突然,更是抽得周思卿眼冒金星脑袋嗡嗡响。 看到周思卿吃瘪,姚萍和周嘉彤都一脸得意。 今儿个,她们就是专程收拾这个小贱人的! 半年前周思卿提离职时,林宗耀被人打了一拳,姚萍到现在都记着仇呢! 即使林宗耀一再叮嘱她不许报复,可她姚萍是谁?怎么能吃了这个大亏? 更何况自己一向懂事的儿子也因为这个小贱人而变得任性孤僻,好几次都与她吵到要断绝母子关系。 因此借着林淮离家出走的借口,姚萍带着周嘉彤来闹事,二话不说将屎盆子扣在周思卿头上。 而且她早就打听过了,孟家父子还在前线,王雪绒在医院上班,这会儿没人给周思卿撑腰做主的。 她不怕孟家事后算账,那封列举周思卿诸多“恶行”的信就放在王雪绒办公桌上,她看完估计就得回家将“不守妇道”的儿媳妇赶出家门。 这么想着,姚萍心中痛快得很。 她索性一挥手,原本站在路边的几个大汉赶了过来。 “把她给我带走,我今儿个非得好好教她做人!” 说着,那几个大汉就要抓周思卿的胳膊。 第75章 就在周思卿无力反抗时,从大院里奔出来几个女军属,不由分说将周思卿解救出来拉到自己身后护住。 “跑到我们大院来撒野?你个不要脸的瘪犊子玩意儿!” 说话的军属周思卿认识,就是昨天让她生女孩巩固地位的邻居,名叫安霞。 安霞说着一口地道的东北话,身形微胖,很是彪悍,据说她男人是整个大院里出了名的妻管严。 瘪犊子玩意儿,自然是骂姚萍的。 “你们……你们谁啊?这是我们的私事,轮得着你们管吗?” 姚萍被人重重推了一把,差点摔倒在地。 她千算万算都没算到这帮爱管闲事的军属会跑出来和她作对。 “私事?思卿是我们大院的媳妇儿,你欺负她,就是打我们大院的脸,你说我们管不管?” 安霞一手叉腰,一手指着姚萍的鼻子。 “瞧你也穿得人模狗样的,怎么就不做人事呢?这么多人欺负个小闺女?你们也够不要脸的!我呸!” 姚萍在林家当了多年的阔太太,哪里受过这种粗鲁的指骂。 她被气到直打哆嗦,跺脚对身后的保镖喊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没看到我被人欺负了吗?” 不等保镖上前,安霞指着附近持枪的哨兵。 “你们可得想清楚了,军属是受部队保护的,你们要是动了手,哨兵是可以开枪的!” 这话一说出口,那几个保镖当时就不敢动了。 拳头再厉害,也不如枪子儿厉害! 姚萍不死心,将大肚子的周嘉彤扯过来。 “周思卿欺负我怀孕的儿媳妇,我难道不该讨公道吗?” “趁早给老娘滚犊子!你污蔑人也得找个像样的理由,思卿昨天才从前线回来,连家门都没出,怎么欺负你儿媳妇了?” 安霞扯着嗓子喊道:“倒是你们婆媳跑到我们大院门口滋事打人,到底有何居心?” 这边发生的冲突哨兵已经汇报上去,不多会儿,一队巡逻兵持枪赶来。 见状,周嘉彤被吓得不行。 “妈,不然我们先走吧,万一他们的枪走火咋办?” 姚萍看到真枪实弹的兵走过来,她其实也怵得慌。 趁着周嘉彤这话,她也没敢再叽叽歪歪,麻利上车跑了。 安霞朝着车子离去的方向又啐了好几下,这才回头看着周思卿。 “别怕,以后再有人欺负你,你就喊我们!” 又有军属附和道:“可不就是嘛,在咱们的地盘上,还能让外人给欺负了?” 前世,周思卿被姚萍极尽打压与欺辱,没人护着她,连林淮也偏帮着姚萍欺负她。 可现在,这些刚认识的军属却挺身而出挡在她面前保护她,周思卿没法不感动。 她从踏入这军区大院,就一次次享受到前所未有的温暖与爱,一点点滋润着她干涸的心。 军属们将周思卿送到家门口,正商量着留两个人陪她,只听身后传来汽车发动机的声音。 回头一看,王雪绒冷着脸下了车…… 周思卿知道本该上班的王雪绒忽然回来,是因为周嘉彤和姚萍那一封信。 此时,她站在院子里,看着王雪绒面无表情朝她走了过来。 在这军区大院里,王雪绒和别的军属不一样。 大多数女军属都是随军住进来的,只有王雪绒身上有实打实的战功。 家中书房里摆放的奖章,一半是孟澜海的,一半是她的。 此时她这么陡然冷着脸,这些军属们也瞬间变得紧张起来。 第76章 “王大姐,有人欺负思卿,我们这……” 安霞上前说道:“我们当时就怕思卿吃亏,所以才上前帮了忙,也不知道有没有给你惹麻烦。” “谢谢大家的热心!” 王雪绒的视线扫过周思卿脸上的巴掌印,眉头更是紧紧皱起来。 “我现在有点事,先带她出去一趟!” 甚至没有进门,王雪绒便带着周思卿上了车。 一路上,二人都沉默不语,车里的气氛格外沉闷与压抑。 周思卿看着车窗外一闪而过的景色,很快,她觉得这条路有点熟悉。 这是去往林家宅子的路,也就是说,王雪绒要带她去林家! 不多会儿,车子停在林家门口。 王雪绒坐在车里没动,只是吩咐司机去敲门。 敲了好一会儿,紧锁的大门才打开一条缝,是在林家待了几十年的老管家,被称作常伯。 “我家老爷和夫人都不在,你们有事改天再来拜访吧!” 常伯满眼防备,尤其是看到停在门口的军牌吉普车后,更是紧张不已。 王雪绒摇下车窗说道:“如果林宗耀在家,你就说王雪绒来了,如果他不在,现在立刻马上给他打电话!” 顿了顿,她冷笑说道:“还有,我不是来拜访的,我是来闹事的!” 常伯毕竟多吃了几十年的饭,看到王雪绒这架势,再联想到刚才夫人和少夫人进门时慌乱的模样,他知道大事不妙。 于是他自作主张给林宗耀打了个电话。 当他说出“王雪绒”这个名字时,电话里的林宗耀一改平日冷淡的风格,声音都拔高好几度。 “马上开大门,把人给我恭恭敬敬请进去!” 临挂电话时,林宗耀忽然问道:“姚萍今天出去了吗?” “出去了,和少夫人一起,还带着几个保镖!” 常伯答道:“夫人前脚回来,王雪绒后脚就来了,怕是……” “蠢货!这个比猪还蠢的女人!” 林宗耀瞬间暴怒,在电话里就发了火。 挂了电话,常伯忙不迭让人打开大门,恭恭敬敬走了出来。 “我家老爷马上就回来,他说请您先进去喝杯茶稍等会儿!” 王雪绒“哼”了声,她先下车,旋即扭头看着坐在车里的周思卿。 “还发什么愣?下车!” 从车子停在林家宅子门口那一刻开始,周思卿看着这森严压抑的建筑,上一世痛苦的记忆就疯狂涌入脑海。 这豪宅之下,埋葬了她的青春与尊严,这里是牢笼,是她这一生不想再踏入的地狱! 可现在,她不能不进去! 王雪绒走在前面,周思卿跟在后面,二人一路无话,在常伯的引领下进了林家。 二楼卧室的窗帘后面,姚萍与周嘉彤在偷看。 “妈,王雪绒来算账了,怎么办?” 周嘉彤有点紧张,以至于肚子一阵阵发硬。 “怕什么?你没看到王雪绒那张臭脸吗?她都没多看周思卿一眼,这说明咱们那封信起作用了!” 姚萍撇嘴笑得极为自信。 “王雪绒来这一趟,肯定是为了找咱们亲自求证,到时候你就按照咱们之前那些说辞,将周思卿的名声彻底搞臭!” 刚说完,门外传来常伯的声音。 “夫人,有贵客来了!” “我马上下来,你先给客人上茶!” 姚萍对着镜子整理好鬓角的散发,扭着腰下了楼。 “哟,您是……” 故意装作不认识的样子,姚萍站在楼梯口说道,眼角的笑意丝毫没有掩饰。 “听说周思卿结婚了,那想来您是她的婆婆咯?” 姚萍走到茶几前说道:“虽说周思卿与我家阿淮有婚约,但我们林家对儿媳妇的要求向来严苛,她的做派……” 第77章 话到这里,姚萍故意顿住不说,只等着王雪绒一接茬,之后她便顺势泼脏水毁了周思卿,让她成为下堂妇。 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姚萍嘴角的笑意更大了。 王雪绒坐在沙发上没有起身,只是扭头看着周思卿。 “今天在大院门口,是她冲你动的手?” 周思卿还在发呆,没有听到王雪绒的话,只见她眉头一皱拔高了语调。 “哑巴了吗?我问你话呢!是不是她朝你动了手!” “是,是她!” 周思卿回过神来嘶声答道。 王雪绒点了点头。 “打了几个耳光?” “一个!” 周思卿这次很快就回答了。 “她用哪个手打了你的哪边脸,你现在过去,丝毫不差给我打回去!” 王雪绒的语调很平静,却让原本胜券在握的姚萍顿时慌了神。 什么意思?王雪绒说了什么?打回去? 这个女人疯了吧? 她非但不打听周思卿的“劣迹”,反而还鼓动周思卿还手报复? 周思卿她敢! 然而下一秒,姚萍看到周思卿从茶几后面走了过来,径直站在她面前。 “你……你敢动一下手试试,我是长辈,你一个小辈怎敢和我动手?” 姚萍紧张到直结巴,她后退一步,周思卿就追上前一步。 “长辈?你有什么资格当长辈?” 上一世的痛苦历历在目,姚萍如何欺辱她压榨她,周思卿记得很清楚。 甚至她还帮着林淮一起隐瞒周嘉彤与那个私生子的存在,行事作风可谓恶毒至极。 长辈?她也敢自称长辈? 身后的王雪绒还在催促,呵斥迟迟不动手的周思卿。 “还愣着做什么?这种小事还得我亲自教你不成?快点!” 周思卿勾唇一笑,抬手朝着姚萍那张保养精致的脸狠狠扇了过去。 耳光声清脆,姚萍被打得扑倒在地,捂着脸哭天喊地,以至于刚走到楼梯拐角处的周嘉彤也被吓得目瞪口呆。 周思卿心中却是前世今生都未有过的痛快与舒爽。 那股自前世就憋在心口的恶气,随着这一巴掌而彻底消散。 从王雪绒将她带上车直奔林家那一刻起,她就知道自己再也不是无家可归的可怜虫了。 她扭头望向坐在沙发上的王雪绒,却见她正温柔注视着她,眼底带着宠爱。 “我先前就说过了,我们孟家的儿媳妇,谁都不许欺负!” 林宗耀赶回家时,就看到姚萍趴在地上嚎啕大哭,王雪绒拉着周思卿的手好整以暇坐在沙发上,神色看不出喜怒。 “爸,你回来了!” 一直站在楼梯拐角处不敢动的周嘉彤像是看了救星,忙不迭大声喊道。 姚萍听到这话抬起头来,捂着自己被打肿的脸,哭得像是家里死了人。 “宗耀,你可算是回来了,你得给我做主啊!” 她指着王雪绒和周思卿说道:“她们……她们跑到咱们家闹事,还打了我,你看,你看打成什么样了!” 她一个劲儿谴责别人的“暴行”,却全然不提自己带着保镖去军区大院门口闹事,甚至还打算绑走周思卿狠狠教训。 “闭嘴!” 林宗耀非但没安抚姚萍,反而厉声呵斥。 姚萍顿时被吓得失了声,捂着嘴不敢发出半点声音。 “爸,我妈也是心疼你,想要给你讨个公道,毕竟之前你在办公室被……” 周嘉彤这才走下楼梯替姚萍说话,却看到林宗耀恶狠狠的眼神。 “当年我第一眼看到你,就知道你这女人尖嘴猴腮不是善类,要不是你搅和,这个家也不会如此!” 第78章 林宗耀恨不得掐死周嘉彤。 自己与姚萍多年夫妻,太了解这个女人有多么没脑子了。 要不是被人撺掇,她就是想破脑袋也惹不出这种大祸,一切,都是周嘉彤这女人在背后出谋划策煽风点火! 骂完周嘉彤,林宗耀看着王雪绒时,脸上挤出笑容。 “王书记!” “不是我们来闹事打人,实在是你夫人和儿媳妇太过分,竟敢跑到我们大院撒泼,你看,给我儿媳妇打成什么样了!” 王雪绒指着周思卿脸上的巴掌印,心疼到不行。 “我儿媳在前线敌人的炮火下救死扶伤荣立二等功,但也没吃这样的苦头,平安回到后方,反而被莫名其妙的人打伤了?” “我儿子还在前线,他在电话里再三叮嘱我照顾好思卿,现在被打成这样,你说,我该怎么交代?” 一开口,王雪绒就站在道德制高点,死死踩住林宗耀的命脉。 “往小了说,这是你们仗势欺人,往大了说,你们这叫动摇军心!” 冷眼看着林宗耀那灰白的脸,王雪绒一字一顿说道:“这要搁在早些年,动摇军心可是要枪毙的!” 这一顶大帽子扣下来,林宗耀的脸都白了。 他恨不得掐死姚萍和周嘉彤这两个祸害,也好过整个林家被这两个蠢猪连累。 “还有,你们这儿媳小小年纪,心思竟如此恶毒?编纂谣言恶意中伤我家儿媳妇,还敢写在纸上送到我办公室?” 王雪绒扫过周嘉彤的大肚子。 “哟,这是快要生了?照这架势,思卿与你家儿子还没解除婚约时,就已经怀上了?你们林家的家风,倒真是让我大开眼界了!” 林宗耀最注重面子,此时被王雪绒这一番话羞到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他忽然后悔了。 就不该留下周嘉彤肚子里这孽种,更不该让儿子娶她! “阿姨,那信确实是我写的,但我不是捏造,那些都是事实,我是周思卿的妹妹,她干过什么事,我一清二楚!” 周嘉彤咬咬牙站出来大声说道:“周思卿作风不正水性杨花,她配不上孟战京,你们不要被她蒙蔽了!” “我本觉得你是孕妇,不想和你计较,但瞧你这架势,是不打算给腹中孩子积德啊?” 王雪绒一直护在周思卿前面,在林家地盘上大杀四方极其威武。 “其一,你得拿出证据证明我家儿媳妇水性杨花,但你有证据吗?没有,对不对?” “第二,我查过你的底细,反倒是你年纪轻轻就和流氓地痞关系亲密,所以你的话没有可信度!” “第三……” 王雪绒扫过姚萍与林宗耀的脸,冷冷一笑。 “只能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罢了!” 姚萍受到这样的羞辱,她愤怒到发疯。 “宗耀,你不是有关系吗?你去告状,投诉孟家仗势欺人,别以为我不知道,他们这些当兵的纪律最严明!” “就算我先上门挑衅又能怎么样?他们穿了那身衣裳,就得骂不还口打不还手才行!” 这话给王雪绒气笑了。 “怎么着?我们流血流汗不说,还得被你这种人欺压是吗?哦,挨了耳光也得忍着,反抗就是错?” “我告诉你,且不说我们组织实事求是讲道理,就算如你所说这是违反纪律,我哪怕豁出一切也得为我儿媳妇讨个公道!” 王雪绒的眼眶带着一点湿意。 “你们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耀武扬威?如果不是许多像我儿媳妇这样的人奔赴前线保家卫国,哪里有你们现在的好日子?” 第79章 姚萍不服气,还想要再与王雪绒争吵,却被林宗耀一个耳光狠狠抽翻在地。 “贱人,给我闭嘴!” 林宗耀这一耳光比周思卿下手更重。 姚萍的鼻血涌出来,打得她半晌喘不过气。 “爸,你不能胳膊肘向外拐……啊!” 周嘉彤刚开口,只见林宗耀的耳光再次甩过来,扇在了她脸上。 “我当初有没有警告过你?不要再去招惹周思卿?夹紧尾巴好好生下肚子里的孩子?你非不听是吧?” 林宗耀冷笑说道:“既然你给脸不要脸,那就带着你肚子里的野种给我滚出林家,反正阿淮不想要你!” 周嘉彤临盆在即,被这一耳光抽翻在地,肚子当时就疼了起来。 “思卿,我们走!” 该说的话说完了,该算的账也算完了,王雪绒对林家这点破事没兴趣。 她拉着周思卿出了林家大门,坐车直接回了家。 “妈,谢谢你!” 车上,周思卿的眼眶有点红,她趴在王雪绒腿上,眼泪悄悄流了下来。 “你当时就不怕吗?就不怕我看到那封信之后和你算账?毕竟在前往林家的路上,我拉着脸都没说话!” 王雪绒笑眯眯摸着周思卿的头发说道。 “您不说话,是因为看到我脸上的巴掌印心疼生气,而那封信……” 周思卿往王雪绒怀里靠了靠,说道:“如果我们之间连这点信任都没有,那还怎么能成为一家人呢?” 在周思卿的记忆里,信佛的母亲一向都主张不争不抢,甚至忍气吞声。 小时候被周嘉彤用石头砸到头破血流,她哭着去庙里给母亲诉苦,想让母亲给她撑腰。 可母亲总是一声“阿弥陀佛”,下一句就是“佛说,一切皆需忍耐,一切皆需宽恕”。 她作为母亲,非但没有为受欺负的女儿讨公道,反而还劝女儿忍一忍。 她明明是有爸妈的孩子,可活得却像是个孤儿。 父亲就更不必提。 周嘉彤嚣张到敢当着父亲的面用砖头砸她,父亲最多就是不痛不痒说几句,甚至还会谴责她身为姐姐不懂让着妹妹。 长久的潜移默化,让周思卿养成了凡事都能忍的性格。 但今天,王雪绒给了她足够的底气,让她凡事不必再忍,活得有尊严,有骨气。 吃过晚饭,客厅电话响了起来,是孟澜海打来的。 前线局势缓和,孟澜海听上去语气很放松。 他与王雪绒聊了几句,说道:“孟战京一直催呢,你把电话给思卿,让他们小两口聊几句。” “这小子真是有了媳妇忘了娘,他就不知道与我这个当妈的打个招呼?” 王雪绒笑骂着,但还是招呼周思卿过来接电话。 电话一接起,就听到孟战京在喊“媳妇儿”,边上隐约还有其他人的笑声。 “回家的感觉怎么样?” 孟战京在电话里笑着说道:“我给你的折子里应该有万把块钱,你别省着,取出来该花就花,多买几身好看的衣服!” 停顿片刻,孟战京笑嘻嘻说道:“你穿白裙子最好看了!” 周思卿在初三那年,有个远方姑姑从外地回来,带了一红一白两件裙子,让她和周嘉彤挑选。 红裙子被周嘉彤挑走了,她便穿着那条白裙子去上学。 用甘棠的话来说,这天的周思卿就像是从电影屏幕里走出来的明星,美得让人挪不开眼。 但只穿了一天,这条白裙子就被周嘉彤也抢走了。 周思卿没想到过去了许多年,甚至她只穿了一次白裙子,孟战京还能记得。 第80章 “哎,你卧室书架上的书,我能拿下来看吗?” 当着王雪绒的面,周思卿也不好意思与孟战京调情说爱,便换了个话题。 “看呗,我的人和财产都是你的,更别提两本破书,卧室里的抽屉柜子你随便翻。” 孟战京一本正经纠正周思卿的说辞。 “还有,那不是我一个人的卧室,而是咱们的卧室!” 默了默,周思卿忽然问道:“盒子里的长发,我也能随便动吗?” 不等孟战京回答,王雪绒“扑哧”一声笑了。 “哟,我们思卿吃醋了!” 她笑得不行,扯着嗓子说道:“孟战京,你还没给思卿说实话吗?” “妈,你别自己瞎说啊,等我回去,我会给卿卿亲口解释的!” 孟战京生怕自己亲妈添油加醋胡言乱语,忙不迭叮嘱。 因为是前线指挥所的电话,所以不能占用太久,聊了三两分钟便挂断了。 周思卿心里痒痒,抱着王雪绒的胳膊撒娇。 “妈,您给我说说嘛,那头发到底怎么回事!孟战京和别的女孩……” 王雪绒被周思卿都快摇散架了。 好几次她都想实话实说,但想到儿子的嘱咐,王雪绒硬是将嘴边的话咽回去。 “等孟战京回来,让他自己给你说,你们小两口的事儿,我可不掺和!” 回到卧室,周思卿站在书架前开始翻看书籍。 有武侠小说,有军事小说,还有孟战京读军校时的课本与笔记。 忽然,一张泛黄的照片从书本缝隙里滑出来,落在周思卿脚面上。 她弯腰捡起,却看到照片里穿着白裙子的自己。 那是初夏,操场周围的桐花开得正好,她在课间休息时,与甘棠坐在一棵开满花的桐树下聊天。 周思卿隐约记得,中途忽然有个男生把甘棠叫走了。 看着照片里单手托腮的自己,表情稚嫩眼神微微哀伤,不知道望向了哪里。 而就在自己身后的不远处,一脸少年气的孟战京低头注视着她,眉眼间满是深情。 显然,这是孟战京让人偷偷拍的“合照”,原来他一直都默默守在她背后…… 这一刻,周思卿的心怦然跳动。 她从来不知道自己与孟战京有过这样一张合影! 这个男人,到底还瞒了她多少秘密? 于是周思卿越发没了睡意,开始在孟战京的卧室里翻箱倒柜一顿找,连床底下都没放过。 结果不翻不要紧,一翻吓一跳。 一个多小时后,周思卿看着从床底下箱子里找出来的书籍,嘴角有点抽抽。 某瓶梅,某榻野史,某女心经,甚至还有泳装美女杂志…… 嗯,从书籍的损坏程度来看,这些禁书应该是被人翻阅了很多遍。 孟战京在人前从来都是清心寡欲的冷面军少,高高在上如九天神明。 但现在,看着“神明”私藏的禁书,周思卿忍不住想笑。 若是被外面那些暗恋孟战京的女孩知道自己的男神关上门来看这些不可描述的玩意儿,怕是芳心要碎一地。 周思卿看着这些只闻其名没读过内容的书籍,最后她也默默挑了本。 嗯,活到老学到老,没毛病! 熬夜看禁书的后果就是第二天头疼眼睛疼,以至于王雪绒误以为周思卿还因为昨天被姚萍欺负的事儿难过。 “我才不难过呢,他们与我有什么关系?” 虽然孟家对周思卿无条件信任,但她还是打算就林家的事情与婆婆好好谈谈。 她找王雪绒要了周嘉彤写的那封信,就里面列举的“罪行”一一反驳解释。 第81章 人长嘴不是只用来吃饭的,有误会就及时沟通,免得最后滚雪球似的,一发不可收拾。 耐心听完周思卿详细的解释,王雪绒抬手摸了摸儿媳妇的脸。 “战京暗恋你多年,为什么在那个节骨眼忽然发作?就是因为他知道林淮与周嘉彤的混账事,怕你受骗吃亏!” 王雪绒心疼说道:“若是知道你吃了这么多苦,当初我就该厚着脸皮再多上门两趟,没准能护你周全呢!” 有婆婆这句话,周思卿就觉得足够了。 上一世,不是孟战京不爱她,而是他早早牺牲在战场上,没办法回来保护她! 周思卿忽然无比想念孟战京,盼着那个满眼都是她的傻男人早点回家陪在她身边。 周思卿没有盼到孟战京早日回家,却等来了孟战京的爷爷奶奶。 孟家老爷子名叫孟冬九,顾名思义,他于冬天出生,在家中排行老九。 饥寒交迫民不聊生的年代,名字只是代号而已,哪里有什么讲究。 至于孟家老太太洛逢君…… 在前往火车站的路上,王雪绒大概讲述了自己这位传奇婆婆的经历。 军阀世家的千金大小姐,读过书,留过洋,见识过十里洋场的繁华,也经历过烽火连天的动荡。 彼时的孟家老爷子孟冬九是洛家长工,平日里专门负责给洛逢君拉车。 洛逢君没有千金小姐的架子,她待孟冬九极好,甚至在孟冬九的老父亲生病时,还指派家中医生去治病。 就在洛逢君二十岁那年,家中突遭变故,随着军阀父亲被敌人暗杀死亡,偌大的家族一夕之间崩塌。 树倒猕猴散,墙倒众人推。 年轻貌美的洛逢君被某足以做她爷爷的名绅看中,对方竟当街抢人。 彼时洛家的佣人早已四散离去各寻出路,唯独孟冬九对落魄的洛逢君不离不弃,始终守护着她。 他冒死将洛逢君从名绅手中抢出来,一路逃命离开沪上。 在逃亡途中,洛逢君对孟冬九心生爱意,二人于一间破庙里拜天地结了婚。 后来在有志之士的号召下,夫妻二人同时参加了革命,跟着队伍南征北上打敌人保家国…… “奶奶的名字真好听!” 听完王雪绒讲述爷爷奶奶的爱情故事,周思卿忍不住感慨。 王雪绒忍不住笑。 “我第一次听到老太太的名字时,也是这么想的,我还特意去问老太太名字的由来。” “这个名字是老太太祖母取的,她是末代王朝的格格,源于杜甫那首‘正是江南好风景,落花时节又逢君’,便叫洛逢君!” 周思卿只在相框里看到过洛逢君的照片,却没想到老太太有这样厉害的出身。 二人抵达火车站的出口,王雪绒又说道:“这次陪老爷子老太太一起来的,还有你五婶,等过些日子,你二婶也从东北赶来。” “战京是最小的,从前又身子弱,因此很受二老偏爱,对于他的婚事,一大家子自然更重视些!” 顿了顿,王雪绒补充道:“当然,让二老如此重视这场婚事的另一个原因就是你!” “你当年救了战京的命,之后又与他一起奔赴战场保家卫国,老太太亲口说的,这么多孙媳妇中,她尤其喜欢你!” 这话让周思卿受宠若惊。 在她看来,自己不过是个籍籍无名的小人物。 孟战京那些堂嫂各个儿出身名门,背后都有着庞大的家族与靠山。 第82章 即使她救过孟战京的命,即使她上战场立了功,但她从没因此而居功自傲不可一世。 “哟,出来了!” 周思卿还在发呆,只听身边的王雪绒惊喜说道。 即使周思卿未曾与孟家二老见过面,可只一眼,她就认了出来。 在人群里,两位白发苍苍的老人正拄着拐杖走来,他们老态龙钟步伐矫健,远远的,就冲她们这边微笑招手。 “走,过去迎迎!” 王雪绒拉着周思卿快步走了过去。 “哎哟,这就是思卿啊!” 还未走到跟前,洛逢君已经迎上来,拉住周思卿的手上下打量,眼底满是笑意。 “奶奶好!” 周思卿礼貌乖巧打招呼,一声“奶奶”,哄得洛逢君高兴不已。 洛逢君叠声应道:“哎,好好好!不愧是我们战京喜欢的姑娘,真好,真是好!” “妈,您可太偏心了!” 一旁被冷落的王雪绒佯装伤心,说道:“您儿媳妇就在眼跟前呢,咱们婆媳俩也有一年多没见了,哦,你连看都不看我一眼吗?” 说着,王雪绒还找孟家老爷子孟冬九告状诉苦。 “爸,您说我妈过分不过分?” 不等孟冬九回答,只见洛逢君回头瞪了自家老头子一眼,眉梢带着富家小姐独有的娇纵霸气。 “嗯?你觉得我过分吗?” 孟冬九忙摆手。 “不过分!一点都不过分!你做什么都是对的!” 对老婆表完忠心,孟冬九又拉着王雪绒躲到一边说小话。 “你妈天天念叨着你呢,她只是头一次见思卿,所以才冷落了你,雪绒,你可别生气!” 孟冬九以为自己的声音很小,但实则他年龄大耳朵不太好,所谓的悄悄话也很大声,洛逢君听得一清二楚。 她忍不住笑出了声,拉着周思卿说道:“你婆婆没欺负你吧?唔,要是受欺负了,你给奶奶说,我帮你骂她!” “妈!您就不能盼我点好?我是那种不讲理的恶婆婆吗?” 王雪绒听到自家婆婆当着儿媳妇的面挑拨离间,她笑着抗议,伸手挽着身边的五弟媳岳淑娴。 “淑娴,你说咱妈是不是故意的?” 岳淑娴在一旁看热闹,笑到根本停不下来。 “妈说你和大哥在部队待久了,做事古板死心眼,从前待战京就过于严厉,现在儿媳妇进了门,怕你还用在部队那一套约束思卿呢!” 听到这话,王雪绒越是哭笑不得。 她怎么就古板死心眼了?冤枉啊! “奶奶,我妈待我很好,前两天我被人欺负,我妈还领着我上门找说法,可护着我了!” 周思卿忙替自家婆婆说好话。 “好好好,你说她好,那我就信了!” 洛逢君从出站开始,拉着周思卿的手就没松开过。 “来,思卿,这是你五婶,打个招呼!” 指了指身边拎着包的岳淑娴,洛逢君笑着介绍。 周思卿叫了声“五婶好”,又主动接过岳淑娴手中的包帮她拎着。 岳淑娴细细打量着周思卿,笑得合不拢嘴。 “咱们战京等了好多年,可算是等到这一天了,婚礼的事只管交给我!” 洛逢君一手拄着拐杖,一手握着周思卿的手,笑得格外慈祥。 “你五婶家的老大去年才结婚,在操办婚事方面有经验,正好她在家闲着,我便将她带来帮忙!” 周思卿正要说话,却听到身后传来王雪绒与孟冬九的聊天。 “爸,您觉得战京的媳妇儿怎么样?” 孟冬九笑呵呵的,说道:“你妈觉得好,那我就觉得好,反正她的眼光肯定错不了!” 第83章 听到这话,洛逢君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 “哦,现在说什么都听我的,那我让你注意身体少吃肥肉,你怎么就不听呢?” 虽然是在抱怨,可周思卿还是看到了老太太眼底的幸福与甜蜜。 看,只要心中一直有对方,哪怕过去很多年,爱也不会消失的! 被妻子埋怨,孟冬九也不生气。 他嘿嘿笑着说道:“其他事情都听你的,但吃肉这事儿……我的小姐哟,你放我一马!” 即使过去了很多年,即使他们都已经白发苍苍步履蹒跚。 可在孟冬九眼中,洛逢君依然是他最尊贵的小姐,是他舍命也想保护的女人。 周思卿感动于这段一生不变的乱世爱情,而这世上,能一生爱一人的感情少之又少! 回到军区大院的家里,洛逢君便从包里拿出个极其精致的檀木盒子。 打开,里面是一对成色极好的玉镯。 “这是我那出身王爷府的祖母送给我的生辰贺礼,也是我从沪上离开时,身上唯一值钱的东西!” 洛逢君轻轻抚着那对年代久远的玉镯,仿佛回忆起了当年。 与孟冬九逃亡的路途中,他们一度靠讨饭和挖野菜为生。 她提出卖掉这对玉镯来换取钱物维持生计,可孟冬九却将这对玉镯塞进了包袱最里面。 “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就不会让你变卖这对玉镯,你信我!” 孟冬九信守了他的承诺。 不管多苦多难,哪怕只有一口饭,他都先紧着她,拼尽全力替她在风雨飘摇的乱世里撑起了晴空。 所以这对玉镯保存至今,而现在,洛逢君要将玉镯赠给周思卿。 “不行!我不能要!” 周思卿忙不迭推辞。 婆婆身为长媳都没有继承玉镯,她一个刚进门的孙媳妇,又有什么资格呢? 她虽然爱钱,但不至于贪婪到没有分寸尺度。 要知道,孟家的长孙可不是孟战京! 她不能为了一时贪心而让孟澜海夫妇甚至孟战京陷入兄弟相争的两难之地。 自古以来,亲兄弟为了钱财反目成仇的例子还少吗? 洛逢君似乎看穿了周思卿的心思,她笑着叹息道:“真是个好孩子,战京娶了你,是他的福气!” 没有再为难周思卿,洛逢君把镯子收了起来。 “那就等办婚礼时再送给你,当年我与你爷爷在庙里拜天地时,就戴着这对镯子,后来的日子都很顺遂平安!” “奶奶想把这份顺遂送给你!” 王雪绒提前替二老收拾好了一楼的卧室,又将老五媳妇岳淑娴安置在二楼的客卧里。 岳淑娴的小儿子也在川城军区,周思卿见过的,就老九孟沈辽。 现如今孟沈辽同孟战京一样,还在南疆前线驻守待命。 岳淑娴这趟过来,除了帮忙张罗孟战京的婚事之外,也想把小儿子的婚事订下来。 “沈辽有喜欢的姑娘,就咱们大院里的!” 做晚饭的时候,王雪绒向周思卿八卦起孟沈辽的感情状况。 “小姑娘叫白羽薇,她爸爸与你爸是战友,哦,她与战京还是同班同学呢!” 听到“白羽薇”这个名字时,周思卿有些微微的恍惚。 在略微有些遥远的少年记忆里,“白羽薇”这个名字有些熟悉,甚至她隐约记得对方的相貌。 “白羽薇是不是高个子长头发,眉心有一颗红痣?” 周思卿一边洗菜一边问道。 听到这话,王雪绒先是有点诧异,旋即又笑了。 第84章 “哦对,你认识她也正常,毕竟在一个学校读过书,只是她比你高几级罢了!” 这话说明周思卿的记忆没有出错。 白羽薇是整个学校出了名的女学霸,每次期末考试,都在红榜前三名。 这在男生更占优势的理科班而言,绝对是极其厉害的存在。 而且白羽薇不光学习好,长得也很漂亮。 肤白貌美大长腿,是无数情窦初开小男生的梦中女神。 王雪绒随意聊着以前的事。 “白羽薇当年还给战京写过情书呢,小姑娘也很胆大,直接把香喷喷的信纸叠成爱心状扔进咱们家院子里!” 说罢,她“哎哟”一声。 “思卿,你可别误会啊,他根本没看那封情书,直接扔到灶膛里烧了!” 生怕自己这闲话引来儿媳妇的误会,王雪绒忙放下菜刀急急解释。 周思卿忍不住笑了。 “我是那种小心眼的人吗?且不说他与白羽薇没什么关系,就算是旧爱,但又能如何?有您给我撑腰,我怕什么?” 她挽着王雪绒的胳膊拍马屁,哄得王雪绒笑到不行。 “对对对,我给你撑腰呢!只要有妈在,孟战京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翻不出你的手掌心!” 正说着,岳淑娴也进了厨房帮忙。 “你们婆媳二人聊什么呢?这么开心?” 王雪绒继续切菜,说道:“聊你未来的小儿媳妇呢!” 提及白羽薇时,岳淑娴眉宇间有点担忧。 “大嫂,实话给你说吧,我其实不喜欢白羽薇,这姑娘有点……” 岳淑娴小心翼翼斟酌着措辞,半晌也不知道该如何形容。 最终一跺脚无奈说道:“反正归根到底,她和我家沈辽不是一路人。” “现在的孩子与我们那时候不同,咱们那会儿讲究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现在时兴自由恋爱,父母做不了主咯!” 王雪绒笑眯眯看着自家儿媳妇。 “但自由恋爱也挺好,否则我上哪里找这么好的儿媳妇?” 有人欢喜有人愁。 王雪绒对儿媳妇满意到不行,岳淑娴却愁到头发都快白了。 半晌,她忽然开口问道:“大嫂,听说当年白羽薇还和战京谈过?这事儿你知道吗?” 听到这话,王雪绒和周思卿对视一眼。 瞧,这关系现在尴尬了吧? “哪里能叫谈呢?就是白羽薇单方面喜欢,但战京没回应,她便放弃了!” 岳淑娴犹豫说道:“可我听说,白羽薇当年为了战京差点自杀呢!” “没有的事儿,都是孩子们乱传的!” 王雪绒生怕周思卿误会,忙解释道:“那会儿高考刚结束,她弄了两张电影票找战京一起,战京不去,她便一个人走了。” “晚上回家抄近道经过河边,脚下一滑掉水里了,多亏沈辽经过救了她!” 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失足落水硬是传成白羽薇为情所伤才做傻事,闹得两家大人一度也很尴尬。 之后孟战京上了军校,白羽薇则考入某名牌大学,自此二人便没联系过。 岳淑娴的脸色不太好看。 片刻她忽然说道:“大嫂,你说白羽薇会不会是打着和沈辽谈恋爱的幌子,来故意接近战京啊?” 这话一出口,厨房里欢快的气氛忽然就变得极其诡异。 直到洛逢君拄着拐杖走进来,声音严厉。 “这个什么白羽薇有算计我不管,但如果敢插足战京与我们思卿的婚姻,我让她吃不了兜着走!” 之前,周思卿与孟战京的进展过于神速甚至荒谬。 第85章 从小楼那一夜至结婚不过就三两日的功夫,甚至不等众人反应过来,又一道奔赴前线。 在战地医院没日没夜的忙碌,周思卿没工夫去研究这些儿女情长。 现在回到川城,随着白羽薇这个名字闯入自己脑海里,她忽然有些好奇。 那日收拾孟战京的卧室时,她见过他的高中毕业照。 于是吃过晚饭,周思卿回房找到那张毕业照。 孟战京是全班最高的,站在最后一排的中间位置,她一眼就看到了。 视线在他稍显稚嫩的脸上停留了几秒,周思卿嘴角不觉浮现出一抹笑,抬手用指腹轻轻摩挲过他的脸。 旋即,她将视线下移,开始按照脑海里为数不多的记忆寻找白羽薇。 可找了好几遍,都没有找到记忆里那个长发貌美的女孩! 不应该啊! 婆婆可是亲口说过的,白羽薇和孟战京是同班同学,毕业照里怎么可能没有她呢? 这天晚上,周思卿没有睡好。 第二天刚起床,她就听到楼下的喧闹声。 是孟家三婶和四婶大清早赶了过来。 战争还未结束,男人们依然坚守在前线待命,因此家中只有女人留守。 周思卿洗漱完下楼,就听到婶婶们正围着老太太,叽叽喳喳聊她与孟战京的婚事。 “这事儿我早就和周君堂打过招呼了,他们夫妇很乐意的!” 三婶挽着老太太的胳膊说道:“而且周君堂说了,回头就拿思卿当女儿看待,逢年过节的,战京可得按规矩拎着点心登门去岳父家走动!” 洛逢君依然不放心,扭头看着正坐在沙发角落里看报纸的老伴儿。 “周君堂人品如何?你打听过了吗?” 孟冬九从报纸后面探出头说道:“这还用我打听?都是一个军区的,若是他品行不好,老大头一个就不同意!” “放心吧,我军培养的人才,没有孬货!” 洛逢君“哼”了声,狠狠瞪了老伴儿一眼。 “我军培养的人才当然都很优秀,这还用你提醒?今天中午不许吃肉!” 拿着报纸一脸无奈的孟冬九:“……” 这老太太,怎么越老越不讲理了呢? 大家正聊着起劲儿,洛逢君看到周思卿站在楼梯口,表情有点害羞,她忍不住笑出了声。 “行了行了,先别聊这些,我家孙媳妇都害羞了呢!” 洛逢君笑着招手示意周思卿坐到自己身边,看着她身上泛旧的衣裳,有些心疼。 “听你妈说,你自打回来就在家里陪她,也没出去玩一玩逛一逛,年轻人嘛,别天天待在家里,多闷?” 她掏了掏自己的口袋,从里面找出十几块钱的零钱,觉得不太够。 “你们几个带钱了没?都先借给我!” 洛逢君丝毫不客气,开始搜刮四个儿媳妇。 大家也不生气,有说有笑将身上的钱都交给了老婆婆。 数了一遍,洛逢君还是觉得太少。 于是她起身走到老伴儿面前,朝他伸出了手。 “拿来!” 孟冬九一脸无辜。 “什么?” “私房钱!” 洛逢君单刀直入,说罢就开始动手搜身,很快,就从孟冬九身上找出几张皱巴巴的票子。 “老东西,还和我玩心眼子?” 从丈夫身上收缴了私房钱,洛逢君很得意很有成就感。 她将手上零零碎碎的几百块钱都塞进周思卿手里,说道:“今天天气好,找你的朋友一起出去玩,多买几件好看衣服!” “女孩子嘛,穿得鲜亮些才好看,今天花不完这些钱,你就别回家!” 第86章 洛逢君又补充道:“唔,这是命令,不许违抗!” 曾经王雪绒是这个家的老大,后来老太太来了…… 捧着手里的钱,周思卿有点哭笑不得。 手中这几百块钱可是她两个月的工资呐,现在老太太竟然要求她全都花掉,未免太败家了些。 王雪绒笑眯眯看着自己的儿媳妇,又回房拿了几百块钱塞给她。 “你不是和甘棠是好朋友吗?那就找她一起玩,在家闷着多没意思?” 很快,怀揣巨款的周思卿被婆婆和奶奶同心协力赶出了家门…… 孟老爷子嫌客厅太吵,也拄着拐杖出门溜达。 周思卿闲来无事,便陪着老爷子一起走走。 “爷爷,奶奶收走您的私房钱,您就不生气吗?” 听到这话,孟冬九笑出了声。 “生什么气?你说我藏私房钱干什么?不缺吃不缺穿的。” “每次她从我这里搜到私房钱都能高兴好几天,我就故意藏点钱让她搜,看到她高兴的样子,我也高兴。” 周思卿没想到这个看似木讷寡言的老头儿,骨子里竟然如此浪漫与温柔。 难怪孟家的氛围如此好,没有兄弟反目成仇,没有夫妻猜忌背叛,也没有婆媳妯娌你撕我扯。 不止是因为孟家五兄弟生来就懂事团结,也不是孟家五个媳妇就乖巧孝顺。 是孟家二老给晚辈们做好表率,耳濡目染之下,一代又一代传承了他们的优良品质。 “去吧,出去好好玩,遵守你奶奶的命令,钱不花完别回家!” 孟冬九笑着朝周思卿摆摆手,一副诉苦模样。 “你奶奶这人,一辈子都是千金小姐的做派,又任性又专制,哎哟,我被压榨的哟,啧,心里忒苦!” 要不是周思卿看到老爷子眼底掩不住的幸福笑意,她都差点信了老头儿的话。 这哪里是诉苦?这分明就是变相秀恩爱呢! 与老爷子告别,周思卿骑着自行车出了军区大院,直奔甘棠家。 就算老太太没有“赶”她出门,她今天也得出来一趟找甘棠确认一些事。 此时此刻,她包里装着孟战京那张高中毕业照。 甘棠记性好,应该能从照片里找到白羽薇吧? 她没有怀疑孟战京的意思,更不会因此与他吃醋吵闹。 孟战京是军人,而军人最优良的品质就是忠诚。 这份忠诚不仅限于对祖国人民,还有对配偶绝对的忠诚! 前世今生很多年,周思卿早已记不清白羽薇的模样了。 她对这个人充满了好奇,所以想通过这张毕业照,让这个人在自己脑海里具象化。 嗯,其实她内心带着那么一点小小的虚荣与胜负欲。 甘棠家住在税务小区里。 她父亲是税务局的基层科员,母亲在百货大楼做售货员,论起来也是妥妥的小康家庭。 周思卿敲了半天门,甘棠才蓬头垢面过来打开了门。 “这都几点了?你这副模样,是在房间里私藏男人了吗?” 一边调侃着甘棠,周思卿一边作出抓奸夫的架势,逗得甘棠直呼滚蛋。 “私藏男人?我倒是想呢,但我爸我妈天天回家,连个班都不加,你说我哪有时间和男人鬼混?” 甘棠打了个哈欠说道:“我昨晚熬夜看武侠小说了,快四点钟才睡的!” 周思卿想起正事,从包里拿出那张高中毕业照片摆在甘棠面前。 “你还记得白羽薇吗?你给我指一下是哪个!” 听到这话,甘棠的目光有点呆滞,好一会儿似乎才想起白羽薇这号人物。 第87章 “哦,那个德才兼备的女学霸啊?” 她来了精神,趴在茶几上细细端详着照片。 片刻,在第三排中间位置,她“喏”了声。 “这不就是白羽薇嘛!” 周思卿顺着甘棠的手指去看,才发现自己记忆中长发飘飘的女孩竟然留着一头利落短发,难怪自己没找见! “哎,当年我听说过一些你老公与白羽薇的绯闻,要不要听?” 甘棠没别的本事,就是擅长吃瓜且记忆力超棒。 凡是她听说过的八卦,都像是刻字机一般,深深刻在了脑子里。 是以当年的班主任愤愤然说道:“甘棠,你要是能把这本事用在学习上,那考上清北大学指日可待!” 嗯,所以甘棠没把好记忆力用在学习上,只能上了卫校学护士! 当然,周思卿之所以上卫校不是因为成绩差,而是家庭巨大的变故,不允许她继续读高中上大学了。 甘棠不知道从哪里找出一包瓜子,往茶几上一倒,清了清嗓子开始讲八卦。 “据传闻,孟战京与白羽薇是青梅竹马的大院子弟,两家大人甚至还定了娃娃亲……” “同是大院子弟没错,但定娃娃亲就有点扯了!我婆婆亲口说过,两家只是普通的邻居关系!” 周思卿打断甘棠的话澄清谣言。 甘棠一哽。 啧,都说是传言嘛,姐们儿你怎么还较真呢? 好酸的醋味! 半晌吐了瓜子皮说道:“行,定娃娃亲纯属谣言,但白羽薇喜欢孟战京,这是不争的事实,当年白羽薇向孟战京表白时,我可亲耳听到了!” 说来也巧。 有次孟战京太忙,就让甘棠中午时去他们教室取饭盒,她正好撞到这刺激一幕。 彼时的白羽薇满脸娇羞拉住孟战京的衣袖。 “孟战京,我喜欢你,我要做你女朋友!” 其实论起来,白羽薇是个美女,再加上家境富裕会打扮,也确实有资格。 听到甘棠绘声绘色的描述,周思卿眼神动了动。 “那孟战京怎么回复的?” 提及孟战京的反应,甘棠有点想笑。 她学着孟战京冷酷的模样,故意粗着嗓子说道:“我给你说过八百遍了,我有喜欢的女孩,你是学习学成傻子听不懂人话了吗?” 说到这里,甘棠碰了碰周思卿的肩膀。 “当时我还傻乎乎在想,哪个幸运儿能成为孟战京这种军门大少的心头宠。 后来反应过来惊到直呼我的妈,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啊!” 亏得她还做了一年的工具人,天天帮周思卿拿午饭! 听到这里,周思卿嘴角不觉浮出一抹温柔笑意。 “后来快毕业时,白羽薇忽然剪短了头发,当时还闹得沸沸扬扬,说白羽薇挥剑斩情丝之类的……” 周思卿忽然想起孟战京卧室里那束长发,心里忽然就“咯噔”一下。 难道被孟战京精心保存的长发,是白羽薇的? 她一时之间有点迷茫,仿佛无法看清孟战京的心思。 种种迹象都表明孟战京喜欢的人不是白羽薇,那么他为什么要独独保存她的长发呢? 但不管什么原因,她一想到孟战京那样爱惜与深情的,保留了白羽薇的长发,心中就忍不住有些憋闷烦躁。 孟战京,你到底在搞什么鬼? 甘棠听到周思卿是来找她逛街玩耍的,便冲进卫生间飞快洗漱收拾。 二人一起出了门,直奔川城最大的百货大楼。 “我妈在二楼的女装柜台卖货,你要去逛逛吗?” 第88章 甘棠挽着周思卿的胳膊,二人亲昵到像是姐妹花。 上一世,自打她与林淮结婚,就像是进了深宫大院的怨妇,姚萍立了许多规矩,让她彻底失去自由。 重生之后,她更是被一茬接一茬的事情推着走,哪里有时间去探望甘棠的母亲。 二楼的女装柜台后,一名身材微胖的中年妇女正与顾客讨价还价。 “姐姐,这么好的裤子只卖十块钱,我已经亏本了,真不能再少了!” 能说会道的中年妇女就是甘棠的母亲,雷翠菊。 她展示着手中的健美裤,对顾客说道:“您瞧瞧这弹性,再瞧瞧这做工,不是我吹,您就是逛遍整个百货大楼,也绝对找不到第二家这样好质量的裤子!” 顾客被说动了心,最终掏出十块钱买了条健美裤。 雷翠菊喜滋滋将钱装进口袋里,一抬头,却看到自家闺女正笑嘻嘻站在柜台前,身边还有许久未见的周思卿。 “哎哟!哎哟这是谁啊!” 雷翠菊忙不迭从柜台后面绕出来,拉着周思卿的手一顿打量。 “一年多没见,思卿越来越好看了!” 甘棠撇嘴说道:“你就光夸她吗?我从前线回来,你非但没夸我变漂亮,还和我爸一起笑话我黑得像煤块!” 雷翠菊瞪了自己闺女一眼。 “怎么,我都不能说实话了吗?你与思卿一起去的前线,她怎么就越来越好看,你怎么就晒成炭块?与其抱怨我偏心,不如好好反思自己!” 听到亲妈这伤自尊的话,甘棠“哼”了声。 “要怪也得怪你,谁让你和我爸长得黑,我遗传了你们的黑皮肤,就是天天捂着也没用!” “嘿,你这死丫头,还学会顶嘴了?” 雷翠菊抬手作势要打甘棠,但最后手落下来,只是慈爱温柔捏了捏女儿的鼻子。 “瞧你这德行,小黑炭!” 已经麻木的甘棠:“……” 你好啊,老黑炭! 周思卿看着眼前斗嘴说笑的母女,心中满是欣慰。 难以想象上一世甘棠的牺牲,让只有这么一个独生女的雷翠菊遭受了什么样的灭顶之灾。 现在,悲剧不用重演,真好呐! 不搭理自己闺女,雷翠菊拉着周思卿站在柜台边,将最时兴的服装都摆在她面前。 “瞧瞧有没有喜欢的,挑几件,阿姨送给你!” 她扯过那款刚才卖出去的健美裤,说道:“新到的款式,最近可流行了!” 甘棠随口问道:“进货价多少?” 雷翠菊头也不抬答道:“三块!” 想起亲妈刚才与顾客讨价还价的场景,甘棠直呼奸商。 进价三块钱的裤子卖十块,还可怜兮兮说自己赔钱了,啧…… 周思卿也没客气,在甘棠的参谋下,给自己挑了两件新裙子,还特意挑了两条一模一样的裙子,自己与甘棠各一件。 即使雷翠菊百般推辞不肯收钱,但周思卿还是坚持要按照市场价付钱。 “您要是不肯收钱,那下次我可就不去您家玩了,哎呀,亲爱的阿姨,您收钱嘛!” 周思卿抱着雷翠菊的胳膊撒娇卖萌,一口一句“亲爱的阿姨”,哄得对方笑到合不拢嘴。 “好好好,我收下!” 接过周思卿递来的钱,雷翠菊眼底满是慈爱。 “我听甘棠说,你准备办婚礼了?你娘家都没了,你从哪里出嫁?” 她望向周思卿的眼神满是关切疼爱。 “不然从我家出嫁?我就当有两个闺女,甘棠将来什么嫁妆,也给你准备一样的!” 并非是雷翠菊看中孟家的身份地位,想要巴结奉承攀关系。 第89章 甘棠压根儿就没说孟战京的出身来路,只大概提及周思卿嫁人了,而且还不是渣男林淮。 雷翠菊下意识以为周思卿嫁的是个普通男人。 当年周思卿沦为孤儿,每每开家长会,看着别人家的父母前来,周思卿难过又自卑。 那时候她是语文课代表,因为收作业的问题得罪了几个不良少年。 她父母双亡,就算被欺负也不会有家长找到学校,于是那几个男生就故意为难她。 弄坏她的椅子,撕坏她的本子,还用胶水把她的头发沾在桌子上,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周思卿的痛苦上。 正好雷翠菊来给甘棠开家长会,看到那个男孩从周思卿包里掏出卫生巾故意撕开…… 雷翠菊是个暴脾气,她二话不说抬手狠狠扇了过去。 没打那个男孩,雷翠菊一耳光扇在那个站在边上笑哈哈看着自家儿子作恶的家长脸上。 这天的家长会没开成,双方进了派出所,甚至对方叫嚣着有关系,要让雷翠菊坐牢。 就算这样,雷翠菊也没怕事认怂,硬是让对方给周思卿道歉。 从那之后,再也没人敢欺负她了…… 即使过去很多年,周思卿回想起雷翠菊为了自己扇那个男生耳光的场景,依然很感动。 “妈,思卿从哪里出嫁这事儿,您就别操心了!” 甘棠抬手搭着亲妈的肩膀,笑嘻嘻说道:“你还不如多准备点钱,回头给你干女儿随个大礼!” 顿了顿,她又补充道:“思卿的婆家可是大有来路,说出来能吓死你!” 雷翠菊冲女儿翻了个白眼。 “所以你总怨我拿思卿和你比作比较,你说,你比得过人家吗?” “当年一个班念书,思卿全班第一,你全班倒数第一,现在思卿都结婚嫁人,你还吊儿郎当像个女盲流?” “我就问你,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男人?你爸同事家的儿子商品粮户口,还是高中老师,配你一个护士绰绰有余……” 提及女儿的婚事,雷翠菊就愁得不行。 她像甘棠这么大的时候,孩子都会下地走路了! 说罢,雷翠菊拉住周思卿的手。 “思卿,你好好劝劝甘棠,让她定下心找个对象过日子呗!” 阿姨的眼神诚恳焦急,让周思卿颇为为难。 沉默了会儿,她看着甘棠问道:“甘棠,你和李镇疆现在怎么个事儿?他不是说非你不娶吗?” 甘棠一哽。 姐们儿,你这是故意的吧?你就是非得拉着我和你一起跳婚姻的坟墓呗? 未等她开口辩解,雷翠菊已经兴奋起来了。 “李镇疆?甘棠自己找的相好?” 周思卿大概介绍了李镇疆的来路。 在听到李镇疆是军官时,雷翠菊的眼神顿时变亮了。 “好好好!军官好!就他了!甘棠,等回头我女婿从前线回来,你立刻马上带他回家见父母!” 这八字没一撇呢,就叫女婿了? 疯了吧? 母上大人疯没疯不好说,但甘棠觉得自己要疯了。 生怕亲妈下一句话就是催她给李镇疆生孩子,甘棠忙不迭扯着周思卿跑路。 已经走出很远,还隐约听到雷翠菊的声音。 “甘棠,你和小李抓紧时间结婚,趁着年轻身体好早点生孩子!” 甘棠猝…… 二人下了楼,甘棠的眼神极其幽怨。 “李镇疆那个疯子,我才不想嫁给他呢,这个男人嘴贱话多,烦死人了!” 周思卿笑了笑,反问道:“嫌他烦?真不喜欢人家?可他受伤那会儿,你对他的照顾可远远比其他伤员要仔细呐!” 第90章 更遑论上一世的甘棠为了保护李镇疆而牺牲。 这段姻缘她觉得很好,所以才故意在雷翠菊面前提及了李镇疆,就当是做一次月老,促成一段金玉良缘吧! 甘棠撇嘴正要说话,只听身后忽然有人用试探的语气叫周思卿的名字。 二人回头一看,几个打扮时髦的年轻女孩正站在她们身后,而中间被簇拥的那个短发女孩…… “哎呀,果然是思卿,我就说没认错人!” 不等周思卿反应过来,短发女孩已经一脸笑意上前,很是自来熟握住了她的手。 “我一回到大院,就听说战京结婚的事儿,还听说他娶了个美娇娘呢!” 短发女孩热情如火,拉着周思卿便开始给身后的伙伴介绍。 “哎,给你们介绍下,这是战京的媳妇儿,往后就是我姐们儿,你们可不能欺负她啊!” 周思卿一头雾水,只能用眼神向甘棠求救。 甘棠你快动动脑子想一想,这个热情的美女究竟是何方神圣啊! 不愧是八卦小达人甘棠,她大脑飞速运转,很快就找到了答案。 在辨认出这个短发女孩的身份时,甘棠的嘴角有点抽,表情有点怪异。 凑到周思卿耳边,她低声说道:“不是冤家不聚头啊,这大姐你认识,今儿个你拿来的照片里,找得就是她!” “别用那种眼神看我,对,没错,她就是白羽薇!” 白羽薇? 周思卿看着面前这个挽着她胳膊一口一句妹妹的女人,即使对方满脸笑容热情异常,她还是觉得很别扭。 可能…… 情敌见面分外眼红? “哦,你不认识我也正常,我是白羽薇,和战京一个大院里长大的,你们结婚太匆忙了,我还是听冯文政说起的呢!” 白羽薇后退几步,上下打量着周思卿。 “难怪能拿下孟战京呢,这么漂亮的小姑娘,哎哟,连我都动心呢!” 周思卿犹豫片刻,竟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不等她开口,跟在白羽薇身后的卷发女孩一撇嘴,表情很是不屑。 “羽薇,你太谦虚了,真要说漂亮,你自称第二,没人敢做那个第一,更何况……” 卷发女孩用轻蔑的眼神扫过衣着朴素的周思卿。 “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什么货色都能嫁进大院里了,听说……是有人挟恩求回报?硬是拆散了一对爱侣,逼着男人娶自己?” 对方将白羽薇拉到自己身边。 “羽薇,你就是太心软了,要我说,这种女人你就该狠狠扇她一顿,让她知道抢男人的下场!” 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周思卿哪里能听不出来,对方这是内涵她呢! 嗯,棒打鸳鸯挟恩求回报的无耻之徒是她,心软善良失去爱情的受害者是白羽薇! 果然造谣一张嘴呐! 甘棠这暴脾气是彻底按捺不住了。 她冲上前指着卷发女孩怒声骂道:“你今天出门吃屎了吗?嘴巴怎么如此臭?你家没牙刷,我送你两个,好好刷刷你这满嘴喷粪的狗嘴!” “哟,还恼羞成怒了?你们非得对号入座,我又有什么办法呢?这说明什么?说明有人做贼心虚!” “呸!不要脸!” 甘棠怒了,抓住卷发女孩的衣领就要动手,周思卿上前拖开了。 “都是成年人,看你们的衣着打扮也不是不懂法的人吧?说话得讲个证据不是?” 她冷冷笑着,冷冽的神情与孟战京有几分像。 “今儿个你要是拿不出我挟恩求回报、拆散孟战京与白羽薇的证据,可别怪我不讲情面!” 第91章 “是不是觉得我没靠山好欺负?是,我没娘家,但我不妨碍我有个护短的婆家,信不信我一个电话打回去,我婆婆马上能杀进你们家?” 短发女孩的神色微微变了。 “张晓燕,你胡说什么呢?都是些莫须有的事,快点给我妹妹道歉!” 一直在旁边装聋作哑的白羽薇上前,不痛不痒将短发女孩拉到自己身边呵斥了几句。 “我刚才都说了,谁也不许欺负她!” 卷发女孩叫张晓燕。 她看着白羽薇隐忍委屈的表情,心中的正义感更是爆棚。 “我为什么要道歉?我说错什么了?” 张晓燕指着周思卿说道:“我们大家都知道你和孟战京两情相悦,只是碍于种种原因暂时不能在一起罢了,她凭什么抢走你的男人?” “晓燕!都是过去的事了,别胡说!” 白羽薇跺脚,眼泪却扑簌簌落下。 “求你别再说了!我没什么,但不能因此给战京带来不必要的麻烦,他已经结婚了!” 一旁甘棠凑在周思卿耳边撇嘴冷嘲。 “以前都没发现白羽薇如此会装可怜,啧,不去演戏真可惜了!” 周思卿嗤笑。 若是白羽薇真的想要阻止,从一开始张晓燕张嘴挑衅时,她就该站出来阻止的。 可她非但没有,反而任由张晓燕指着她怒骂,直到她说要给孟家打电话,白羽薇才假惺惺站出来。 还什么“思卿是我妹妹,谁都不许欺负她”,真是够搞笑的! “既然你们觉得委屈,那也不是没解决的办法,这样,咱们现在就去孟家,当着长辈的面把该说的话都说清楚!” 周思卿掷地有声。 “如果真是我拆散了白羽薇和孟战京,放心,我立马滚蛋,还祝他们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顿了顿,周思卿眯眼看着白羽薇。 “你,敢去孟家吗?” 白羽薇咬着唇不说话,只是一个劲儿流泪。 “思卿,对不起,这一切都是我的错!” 她哀哀看着周思卿说道:“我不该出生在军区大院,不该和孟战京青梅竹马长大,不该与他有牵扯,我该死!” “你要怪就怪我,千万别为难战京,他在前线出生入死,回家就不必让他再心烦了!” 周思卿被白羽薇这黛玉落泪的表情弄得哭笑不得。 不是,她说什么了? 怎么白羽薇就开始道歉卖惨,甚至还要死要活的? 甘棠说得果然没错,这精湛的演技,奥斯卡都欠她一座小金人! 她捏着眉心无奈说道:“大姐,你在我面前哭什么啊?我又没欺负你!” “再者说了,你和孟沈辽不是谈恋爱吗?你开口闭口总提孟战京,你自己说合适吗?” 生怕白羽薇哭得太大声引来围观看热闹的人,周思卿想要赶紧走人。 “我还是那句话,如果你心有不甘,随时都能去孟家当面理论,只要孟战京说喜欢你,我立马滚蛋!” “但如果你对孟战京念念不忘,最好与孟沈辽说清楚,别吃着碗里看着锅里,脚踩两只船,会劈叉的!” 周思卿说完这句话,拉着甘棠就准备走。 张晓燕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用力之大,竟生生将周思卿的胳膊给拉脱臼了。 “谁说孟战京不喜欢羽薇的?如果他不喜欢她,怎么会留着她的头发?还与他的小辫儿绑在一起?” “你个土包子,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吗?这才是真正的结发夫妻!” 张晓燕用力扯住周思卿已经脱臼的胳膊叫嚣怒骂,口水喷了周思卿一脸。 第92章 “甘棠!” 周思卿疼到脸色煞白,冷汗瞬间打湿了后背的衣衫。 “胳膊……胳膊好疼!” “装!你踏马还装脱臼?怕不是故意装惨想跑吗?我告诉你,今天你要是不给羽薇道歉认错,我就把你大卸八块!” 张晓燕非但不松开周思卿的胳膊,反而还故意用力扯了好几下,疼得周思卿几乎晕厥。 看着周思卿痛苦的模样,甘棠变了脸色。 她二话不说,抄起墙角的拖把,狠狠抡在张晓燕后背。 “你大爷的,把人给我放开!” 孟家客厅里吵得不可开交。 俗话说三个女人一台戏,现在孟家四个儿媳妇围着老太太,五个女人相当于一台半的戏,吵得孟冬九头晕眼花脑子嗡嗡响。 他正准备出门找个清静地儿躲躲,电话忽然响了起来。 顺手接起,只听那边传来一个女孩焦急的声音,具体说了什么,因为客厅里这群女人叽叽喳喳,他压根儿听不清楚。 只隐约听到“思卿医院”之类的。 “安静!你们给我安静一下!” 孟冬九拔高声音大吼,下一秒,看到妻子的眼神,他又瞬间认了怂。 “咳,那什么,我接完电话你们再继续聊!” 谄笑着对妻子解释完,孟冬九这才开口。 “你刚才说什么?思卿怎么了?” 电话是甘棠打来的,还带着哭腔。 “思卿出事儿了,您快来医院看看吧!” 洛逢君看到老伴儿挂了电话,扭头又准备继续和四个儿媳妇聊婚礼的事宜,却被孟冬九再次打断。 “别聊了,赶紧去医院!” 医院? 众人一脸迷茫,却听孟冬九说道:“思卿在医院,似乎出事了!” 下一秒,原本坐在沙发上的女人们纷纷起身。 “爸,妈,你俩就别去医院添乱了,先让大嫂和淑娴过去看看情况!” 说话的人是孟家三儿媳,叫朱凤喜,是某大学教务处的主任,今年刚退休。 在王雪绒已经乱了阵脚的时刻,朱凤喜挺身而出维持局面。 “淑娴,你快陪着大嫂去医院,多带点钱!” 朱凤喜起身从包里掏出一个信封塞进岳淑娴手里。 原本这钱是打算给王雪绒,当做是她与丈夫对这个小侄子结婚的一点心意。 现在正好派上用场。 岳淑娴不光带着自己所有的现金,还将存折一并揣进了包里。 “妈,您的钱就先留着,等我和大嫂去医院搞清楚情况再说!” 只见王雪绒已经飞奔出去,甚至连拖鞋都没来得及换。 好在军区医院不是很远,王雪绒一路小跑赶到时,竟与一熟人差点撞上。 对方叫杜荣,是大院的军属,也是白羽薇的奶奶。 王雪绒没来得及打招呼,冲进急诊室四处询问。 好在甘棠认得她,忙迎了上来。 “王书记,这边!” 王雪绒一把抓住甘棠的胳膊,急声问道:“怎么了?思卿出什么事儿了?” “她肩关节脱臼,又因为遭受了暴力拉拽,造成肌肉损伤,医生正在里面处理呢!” 甘棠眼眶红红的。 “她那条胳膊在前线医院受过伤,原本就需要注意些,今天被那么暴力的扯拉,能不严重吗?” 暴力扯拉?谁敢动她儿媳妇? 但现在王雪绒顾不上这些,她直接推开治疗室的门进去。 只见周思卿脱了上衣躺在床上,医生正在给她复位治疗。 剧烈的疼痛让周思卿浑身冷汗涔涔,那张刚被她养出点血气的小脸更是白得像是蜡纸。 “怎么搞的嘛,脱臼就脱臼,肌肉怎么拉伤成这样了?” 第93章 医生是之前与周思卿一起去南疆前线的战友,对周思卿的情况很熟悉。 她皱眉说道:“上次你受伤之后我就给你叮嘱过,总这样反复受伤,最后就是习惯性脱臼,很麻烦的!” 周思卿咬着唇忍住疼痛,睁眼对站在床边的婆婆笑笑。 “妈!” 她有些歉疚,说道:“一点小伤,甘棠怎么还给你打电话呢?她可真是多事!” “甘棠要是不给我打电话,我才得生气!” 王雪绒心疼到不行,半蹲着身子轻轻摸着周思卿红肿的肩膀。 “你忍一忍,关节复位后就不疼了!” 说罢,她轻轻抱着周思卿,让她靠在自己怀中,不去看医生治疗的过程。 周思卿不怕吃苦,她从小到大吃了很多苦,却从来没有享受过此时这样的照顾。 哪怕被周嘉彤用砖头砸破了后背,都是她独自一人去医院缝针。 母亲说她已经遁入空门,不再理会凡尘俗事。 父亲骂她身娇肉贵,一个小小的伤口都值得去医院缝针? 养母更不必说了。 嘴上说着道歉的话,实则将周嘉彤抱在怀中,亲吻着她的额头说“女儿别害怕”。 周嘉彤是施暴者,她有什么可害怕的? 本该害怕的受害者却得步行十里路去医院独自缝针。 现在,她被王雪绒抱在怀中,听着她用温柔心疼的声音哄着她。 “思卿,别怕,妈妈在呢!” 周思卿不觉将脸埋入妈妈温暖的怀里,眼泪扑簌簌落下来。 嗯,不怕了呀! 从今往后,她都不会再害怕了! 随着猛然一下剧痛,下一刻胳膊似乎可以动了。 “动一动试试!” 周思卿抬了抬胳膊,虽然没有之前那般难受,但肌肉还是觉得火辣辣疼痛。 “根据甘棠的描述,你在脱臼之后被人用蛮力拖拽,没肌肉撕裂都是万幸,且得疼好一阵子呢!” 医生也很心疼周思卿。 每一个从战地医院回来的战友都是吃过常人无法想象的苦与累,每个人都该被善待的。 王雪绒确定周思卿没大碍了,终于恢复了战斗力。 她小心翼翼扶着儿媳妇坐起来,然后快步冲到治疗室外,一把将甘棠拽过来。 “谁把思卿弄成这样的?” 甘棠原本就对王雪绒有种上下级的敬畏感,此时看到王书记如此怒气冲冲,她有点腿脚发软。 但还是条理清晰将百货大楼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哦,思卿受伤之后,那白羽薇不知道抽什么风,也哭着喊疼,然后就晕了过去!” 甘棠愤怒不已。 “我们根本没碰她一根手指头,她就是装病!看自己闯了祸,就先发制人躺在地上,到时候谁还能追究一个病人的责任?” 王雪绒终于知道为什么会在医院门口碰着杜荣了。 呵,以为装个病,事情就过去了? 从军多年,王雪绒是个直脾气,更没有那么弯弯绕的心思。 周思卿的伤让她极为愤怒,当场就要去找白羽薇算账。 “妈!” 不知什么时候,周思卿从治疗室出来。 她胳膊用绷带吊着,头发也被汗水打湿,看上去憔悴虚弱,很是让人心疼。 “别去找她吵架了,我饿,我想回家!” 位于楼上的病房里,白羽薇躺在床上紧闭双眼。 一旁除了她奶奶杜荣与张晓燕之外,还围着三个人。 这些人号称是白羽薇的亲戚,但其实杜荣一个都不认识。 张晓燕将其中一个男人拉到病房门口再次叮嘱。 第94章 “我说的你都记住了吧?她进来之后我和羽薇故意激怒她,到时候你赶紧拍下她打人的照片!” 她笑得极其得意。 “他们是为人民服务的,现在竟敢打人民?照片和举报信寄给她上级,有她好受的!” 男人有点担忧。 “这样行吗?毕竟她的身份摆在这里,万一……” “这有什么好怕的?咱们是匿名的,她就算想报复,也找不到人!” 是,张晓燕找来了记者朋友,打算等王雪绒上门算账时趁机拍下她打人的照片。 到时候再写一封声情并茂的检举信,和照片一起寄出去。 她可是听白羽薇说过,部队的纪律最严格,但凡被群众投诉的,不论对错都会惩罚! “羽薇是我最好的朋友,搞不好还是我将来的小姑子,她被人欺负成这样,你说我能不帮她出了这口恶气吗?” 朋友还想再劝,张晓燕已经转身回到了病房里。 “羽薇,回头我想约你表哥去看电影,你看能不能……” 白羽薇闭着眼,微微点了点头当做答应。 “小薇,你感觉怎么样了?” 杜荣一脸焦急摸了摸孙女的额头,心疼到不行。 “好端端的,怎么就晕倒了呢?” 她抹着眼泪,哭得白羽薇有点烦躁。 “我妈呢?你没跟他们说我住院了吗?” “说了!可你妈妈……她……” 杜荣结巴好几声,都没法子将后面的话说出来。 一接到孙女进医院的消息,她马上就给儿媳妇打电话,结果儿媳妇只是冷笑几声。 “她这次又想要什么?装病这种手段用多了也没意思!” 她替孙女说好话,说这次绝对不是装病,然而儿媳妇早已不耐烦了。 “她是你执意抱回来的,是生是死你自己看着办,我早说过了,我当不了她这种聪明人的母亲!” 看着奶奶为难的表情,白羽薇猜到了什么,冷冷哼了声。 等了许久,始终没等到王雪绒来闹事。 张晓燕忍不住下楼去查探情况,却得知王雪绒早就带着周思卿回家了…… “回去了?就这么走了?你确定吗?” 听到这个消息,前一刻还像是快要死掉的白羽薇忽然掀开被子坐起来。 以她对王雪绒的了解,她绝对不是那种忍气吞声的人,从来都是有仇当场报! “当然确定了!王雪绒是什么身份?那些医生护士都认识!” 张晓燕撇嘴,语气里带着一点嫉妒。 “也不知道孟家看中周思卿什么了,不过一点皮肉伤,竟然来了好多人,好家伙,两个军用吉普车接她,前呼后拥好不威风!” 白羽薇沉着脸一语不发,半晌,抓起床边的水杯,重重砸在了墙上。 回家的路上,王雪绒还有些不甘心。 “有仇就该当场报,事后再提性质就变了,真是……” “思卿,你有时候就是太软弱了,才会被这些人欺负了一次又一次!” 王雪绒强势惯了,有些不喜儿媳妇这软弱的性子。 周思卿靠着王雪绒的肩膀,手却被洛逢君紧紧握住。 是的,孟家二老还是坐不住,紧随其后坐车赶到医院查看孙媳妇的情况。 “妈,不是我怕事儿,是我不想给你总添麻烦!” 她声音里带着一点沙哑说道:“上次你去林家给我撑腰,虽然当时解恨,但我听说第二天就被人匿名投诉,不用问都知道是林家故意报复。” 往王雪绒怀中靠了靠,周思卿像是在撒娇。 “您处处替我着想,我也不能只考虑自己的感受!” 第95章 坐在副驾驶位的孟冬九笑着感慨。 “雪绒,你什么都好,就是性格太冲动,这一点,思卿比你好,回头有她拉着你这头犟驴,我和你妈也放心了!” 自己被老公公比作犟驴,王雪绒也不生气。 “哎哟喂,您听听,思卿没进门之前,您说五个儿媳妇中最看好我,现在说变就变,真是让人伤心!” 洛逢君大打趣道:“那怎么办?让战京换个窝囊愚蠢的媳妇儿,好做绿叶衬托你这朵红花?” 王雪绒想也不想拒绝。 “那不必了,儿媳妇我只认思卿一个!” 说罢,大家都笑出了声,车里的气氛也变得轻松不少。 三个婶婶与甘棠乘坐另外一辆车先一步到家。 这是甘棠第一次来军区大院。 从车子驶入大院正门开始,她就处于震惊状态。 妈耶,站岗的兵哥哥背着真枪哎! 这大院里的树都是笔直如站军姿! 啊……眼前这套大别墅,就是自己闺蜜家吗? 因为周思卿的缘故,三个婶婶对甘棠很是热情。 招呼着她进了门,又是招呼她坐在沙发上,又是给她拿吃喝。 “甘棠,你有男朋友没?” 问话的是朱凤喜,她家小儿子孟卫东现如今还光棍一条呢! 甘棠这小姑娘看上去乐乐呵呵讨人喜欢。 同时还侠骨仁心仗义勇敢,她觉得与自家孟卫东很般配! 这问题让甘棠犯了难。 她想说没有男朋友,可李镇疆的模样不断在她脑海浮现。 还有离别时,男人不顾她的反抗,紧紧将她抱在怀中。 “等我回去娶你!” 恰好周思卿进了门,笑着替甘棠解了围。 “甘棠可是名花有主了哦,战京他们团的,叫李镇疆!” 朱凤喜一脸失望,却还是不死心试探。 “不然你先见见我家卫东?买东西还货比三家呢,更何况是结婚这种大事!” 一向能说会道的甘棠张着嘴,竟找不到反驳的语言。 孟家人,果然很猛! 其他人都进来了,唯独孟冬九站在院子里与人交谈。 洛逢君扯着脖子往外瞧,嘀咕道:“老头子背着我聊什么秘密呢?瞧他那表情不太对劲!” 不多会儿,孟冬九进来了。 他一改平日的温和,眉宇间颇为严肃。 “雪绒,你真是得了个好儿媳啊!” 这贸然的夸奖让王雪绒与周思卿都有些费解,老爷子这是话里有话呐! 下一刻,孟冬九将刚才在外面得到的信息大概说了一遍。 众人听罢都出了一身冷汗。 “若是战争年代,这点投诉自然不算什么,但现在和平年代,局势便不同了。” “我军正处于改革整顿的关键时期,在军风军纪方面要求尤为严苛,正如对方所言,不论真相是什么,只要被投诉就要受处罚!” 孟冬九冷着脸说道:“更别提对方还有照片作证据,到时候雪绒就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孟冬九夫妇从来都很开明,尤其在对待后辈婚姻的问题上,从来不发表任何意见。 用老爷子的话来说,他一个长工都能娶到洛逢君这样留过西洋长得漂亮的军阀小姐,可见每个人都有自己天定的姻缘。 所以在五个儿子的婚姻大事上,他也持放任态度。 在那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年代,孟家五兄弟中,四个兄弟都与自己喜欢的女孩结婚,也受到了父母的祝福。 唯独孟家老五性格木讷,迟迟没有动静,于是在征求了老五的意见后,洛逢君给他操持婚事,最终娶了岳淑娴。 第96章 更别说到孙子辈成家立业,孟家二老从不端长辈的大架子,全然尊重孙子们的选择。 但唯独在孟沈辽这婚事上…… “沈辽这门婚事我不同意!” 洛逢君冷着脸说道:“不提白羽薇和战京的过往,毕竟谁没年轻过呢?但她这种满肚子算计的女人若是嫁进来,遭殃的还是沈辽。” 她反对这门婚事,并不只是因为白羽薇欺负周思卿算计王雪绒,毕竟吃一堑长一智,大不了以后对这个女人多几分戒心。 她心疼自己的孙子。 听到这话,岳淑娴脸上满是喜色。 “是!这婚事一开始我就说不行,奈何沈辽像是着了魔,非得要娶这个女人。” 洛逢君看了五儿媳一眼。 “等沈辽回来,我亲自和他说,你就甭管了!” 这天晚上,王雪绒陪周思卿睡的。 “别总和我说这些客气话,你叫我一声妈,我照顾你不是应该的吗?” 卫生间里,王雪绒打了热水给周思卿洗脸。 “你要真觉得心里过意不去,等将来妈老了,动不了了,你别嫌我就成!” 这是什么话? 就冲着孟家与王雪绒对她的好,哪怕将来与孟战京不做夫妻,也一定会好好孝顺婆婆的。 原本周思卿在家休息一星期就要回医院上班的。 但因为胳膊受了伤,便多请了几天假。 好在有老太太与老爷子在家陪着,她也不至于太无聊。 甚至老爷子还偷偷带着受伤的周思卿去外面的羊汤馆里吃香喝辣,甭提多快活了。 只是孟战京好多天都没往家中打电话,周思卿受了伤,心里凭空生出几分自己都觉得矫情的脆弱感,越发想念他了。 午后,她靠坐在沙发上盯着客厅里那台黑白电视机,眼神时不时扫过小茶几上的电话。 “唔,我自打来川城,还没和战京通过电话呢!” 在躺椅上打盹的孟冬九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 “思卿,你知道怎么联系战京吧?” 愣了好几秒,周思卿才反应过来,眼底带着一点惊喜。 “哦,知道的!” “那你帮我拨个电话,我想和战京聊几句,哎哟,这臭小子怕是还不知道我们来了呢!” 孟冬九笑眯眯看着周思卿,摘下老花镜放在手边的桌子上。 “还愣着干嘛?快打啊!” 在孟冬九的催促下,周思卿终于拨出了那个在心底滚瓜烂熟的号码。 电话不是直接拨到前线指挥所的,还得由话务连进行转接。 一番折腾,周思卿终于听到了孟澜海雄浑有力的声音。 “我是孟澜海!” 军人的前线是国家人民的底线。 现在仗打赢了,不论是官兵还是人民,都底气十足。 周思卿叫了声“爸”,说道:“爷爷想和您说话!” 原本语气微微严肃的孟澜海在听到儿媳妇的声音时,顿时变得温和不少。 “思卿啊,你……” 他刚接茬,孟冬九已经从周思卿手里抢过电话。 “我不想和你说话,你把我幺孙儿找来,我和他说几句!” 孟澜海知道妻子给二老拍电报让他们过来张罗婚事,却不知道他们如此快就来了。 “爸,你和我妈什么时候来的?路上顺利吧?你们身体还可以吧?” 孟冬九“嘿”了声。 “你废话越来越多了,孟澜海,我都说了,我只想和我孙子说话!” 听着父亲这不耐烦的抱怨,孟澜海哭笑不得。 “我已经派勤务兵去找孟战京了,这不得等会儿才能来嘛,你这……哦,孙子是心头宝,儿子就是草了?” 第97章 孟冬九“哼”了声。 “听说你在部队对我孙子很严苛,每次好事轮不着他,坏事就想起他了?” 这话可让孟澜海直呼冤枉。 “军务没有好坏之分,只是职责不同,您也是个老首长,可不能乱给我扣帽子!” 又替自己狡辩了几句,孟澜海说道:“行了行了,您的幺孙儿到了,你和他说吧,别逮着我使劲儿骂了!” 他笑着将电话给了孟战京。 “爷爷,你怎么来了?” 孟战京对老爷子的到来很是惊喜。 “见到思卿了吧?怎么样,对这个孙媳妇是不是满意极了?” 孟战京三句话不离周思卿,提及媳妇儿时,言语间都是喜欢和骄傲。 “见到了见到了,今儿个中午,我和思卿还一起出去喝羊汤了,她请客!” 一听这话,孟战京不乐意了。 “什么?你让我媳妇儿请客?爷爷,哪有您这样蹭吃蹭喝的长辈?” 孟冬九忍不住笑骂。 “小兔崽子,这才刚结婚,就开始嫌弃爷爷了?嗯?” 他哼了哼说道:“你以为我不想请思卿喝羊汤吗?我那点私房钱被你奶奶没收了,现如今兜比脸干净!” 电话里传来孟战京放肆的狂笑。 孟冬九也跟着笑。 “笑!笑个屁!你爷爷我的今天,就是你小子的明天,怕老婆是咱们孟家的传统美德!” 说罢,孟冬九将电话递给周思卿。 “来,思卿,你和他说几句!” 周思卿心底充满对孟冬九的感激。 大约是她总望向电话的眼神,让孟冬九猜到了自己想和孟战京说话的心思,于是以他的名义打通了这个电话。 “卿卿,我想你了!” 一接过电话,周思卿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到那端传来孟战京深情的表白。 “我连着好几天梦到你了,醒来别提多惆怅了!” 他哀怨说道:“尤其是前天早上,我正做梦到和你搂搂抱抱呢,眼瞅着就要亲上了,李镇疆这狗东西,一脚踹醒了我!” 梦里,他差一点点就亲上媳妇儿的小嘴儿了,真是…… 现在想起来都有种弄死李镇疆的冲动! 听着孟战京的声音,周思卿心里的爱意泛滥成灾,让她的眼眶有点热。 “孟战京,我知道卧室里那束头发是谁的……” 她压抑着内心泛滥的情愫,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变得平稳些。 听到这话,孟战京“啊”了声,语气有点慌。 “我妈给你说的?” 他连着“诶唷”好几声,不满说道:“她怎么回事嘛,我都给她交代过了,让她别说别说,等我回去我亲自给你说!” “不是妈说的,是别人说的!” 周思卿打断孟战京的话。 “白羽薇是谁啊?听说你俩青梅竹马两情相悦?” 她语气里带着一点酸溜溜,却没提自己受伤的事儿。 不是什么要紧的伤,不必说出来让他在千里之外焦急担心。 “哟,真是一段天造地设的金玉良缘呢!” 孟战京又不傻,哪里听不出周思卿这话里话外的嘲讽呢? 他直呼冤枉,喊道:“我和白羽薇半点关系都没有,媳妇儿,你不能这么冤枉人啊!” “我哪里冤枉你了?呵,这可是人家自己说的!” 周思卿咬着牙冷笑。 “长发为君留,长发为君落,天呐,好一段轰轰烈烈感天动地的爱情啊!” 孟战京慌得不行,正准备继续狡辩,哦不是,是解释,只听一旁的孟冬九忽然笑着开口。 “哟,听这调子,咱们思卿是吃醋了?” 这话瞬间点醒了孟战京,他忽然笑出了声。 “媳妇儿,你真吃醋了?原来你对我的感情已经如此之深,甚至连莫须有的谣言都当真了?嗯,毕竟关心则乱嘛!” 第98章 他一改刚才的慌乱,贱嗖嗖笑得不行。 “是,我这人别的优点不好说,但皮囊还是很招女人喜欢的,嗯,但你放心,虽然我很有女人缘,但我心里只有你!” “其他女人都如过眼烟云,唯独你,是我心中的唯一!” 油嘴滑舌的男人! 周思卿差点就要笑了。 但她最后还是克制住自己上扬的嘴角,故意“哼”了声。 “我才不在乎谁是你心中的唯一,我只是提前给你打个招呼,你书房那束长发,我看着心烦,打算扔了!” 一听这话,孟战京急了,连声调都变了。 “别扔啊!为什么扔啊?你不是说等我亲自解释吗?” 周思卿撇嘴说道:“不想听了,白羽薇都告诉我真相了,她说那是她的头发!” “放她的狗屁!那头发和她有个屁的关系!那束长发是你……” 没给孟战京解释清楚的机会,周思卿很是干脆挂了电话。 孟冬九坐在躺椅上笑呵呵看热闹。 “得,你这一挂电话,孟战京指不定怎么着急呢!” 话音刚落,电话果然响了起来,不用问都知道是孟战京拨回来的。 周思卿不打算接,她拎着热水瓶给孟冬九的茶杯里续水,笑得像个小狐狸。 “对,就得这么沉住气,敌动我不动,在气势上必须死死压住他!” 孟冬九非但不替自己幺孙儿说好话,还在这里煽风点火怂恿孙媳妇。 前线的孟战京若是知道自家亲爷爷如此坑自己,怕是得吐血三升而亡…… “思卿,你觉得战京像谁?” 孟冬九笑着问道。 这个问题还真是难住了周思卿。 之前觉得孟战京的样貌有几分像父亲,直至在火车站看到老太太洛冯君,她才知道孟战京堪比洛神的相貌是随了奶奶。 “我这十个孙子各有千秋,但唯独年龄最小的战京,随了你奶奶的脾气和性格。” 孟冬九用慈祥的眼神注视着周思卿。 “你虽然没说什么,但我知道在你与战京的婚姻里,你心中一直有担忧和芥蒂,甚至有种配不上他的惶恐自卑!” 这话像是戳中了周思卿心底的伤痛。 她以为自己已经隐藏很好了,但现在,孟冬九还是轻易就看穿了她。 “你身上隐约带着我当年的影子,那个比尘埃还渺小的长工,连给小姐提鞋都似乎不配的穷酸小子!” 孟冬九眯眼回忆着过去。 “小姐十三岁那年外出游玩,遇到马匪围山,她长得好看,若是被马匪抓住,怕是……” “我上山砍柴遇到她,便带着她从后山小路逃脱,她问我想要什么,我看着她那张比天上明月还好看的脸,我说,我想留在督军府。” 后来,他真的留在督军府,小姐对他很好,用黄莺出谷的声音叫他“冬九”。 第一次,他觉得自己的贱名有了新的意义,他就跟在小姐身后,心甘情愿任她使唤着他。 “冬九,你陪我去街上!” “冬九,你过来扶我一下!” “冬九,你看这件裙子好看不好看!” …… “后来小姐被指了婚,要嫁给她不喜欢的男人,她哭得很伤心,我心疼她,又痛恨自己没本事。” 即使过去了许多年,甚至早已改朝换代,可那些记忆依然历历在目。 孟冬九看着周思卿说道:“你看,咱们俩是不是很像?都救过对方,都有着与对方天壤之别的身世,甚至要仰头往天上瞧,才能看到对方。” “所以我能体会到你的不安,明明心中有情,却不敢肆意流露出来,怕配不上对方,怕一切都是水中月镜中花。” 第99章 周思卿的眼眶有点热。 她叫了声“爷爷”,声音微微哽咽。 “后来,我与小姐踏上逃亡的征途,我们在烽火飘摇的动荡年代里互相扶持走了过来,结婚,生子,似乎……身份的差距并没有那么重要。” 孟冬九抬手轻轻摸了摸周思卿的发顶。 “刚结婚时,我对小姐心怀敬意,我以为她委身于我只是为了报恩,即使她表露出的爱意那么浓烈。” “我能感受到她的爱,但我又自卑害怕,我怕她的爱只是为了报恩,等报完了恩,她就要收回对我的爱了!” 因为没有安全感,便不敢回应这份爱,夫妻二人相敬如宾。 “直到小姐在生产时大出血,她似乎快不行了,哭着抓住我的手,‘冬九,我嫁给你不是为了报恩,我爱你!’” 小姐是留过洋、受过新思想教育的女人,她从不觉得“我爱你”这三个字轻浮放肆有失体统。 爱了就是爱了,她从来都敢于承认。 周思卿摸了摸自己的脸,才发现她早已满脸泪水。 她不知道自己在哭什么。 是感动于老一辈的凄美爱情?还是看到了蜷缩在自卑阴影中的自己? 孟冬九叹息着说道:“思卿啊,战京与小姐的脾气很像,他们不是那种为了报恩就愿意委屈自己的人!” “报恩的方式有一千一万种,何必非要搭上自己的人生?归根究底,是这里动了情!” 他指着自己的心脏位置说道:“孩子,爷爷走过很多弯路,也曾让小姐心伤失望不已,我希望你不要再走我走过的弯路了!” 周思卿哽咽着“嗯”了声,她将额头抵在躺椅扶手上,低低抽泣着。 不知何时,洛逢君已经站在卧室门口。 在夕阳温柔的余光里,她看着那个与自己相伴一生的男人。 恍惚之间,她仿佛回到了过去,回到十三岁那年他拉着她的手腕在山林里奔走,用稚嫩肩膀保护她,做她的勇士和英雄。 孟冬九不会知道,那一刻,他在她心中就留下了印记。 “冬九,我渴了!” 洛逢君像从前那样叫着爱人的名字。 听到妻子的声音,孟冬九自回忆中惊醒。 他颤巍巍起身,给她倒了一杯温度正好的茶水,迈着蹒跚步伐向她走去。 如果人有来世,孟冬九希望自己还能遇到洛逢君。 他甘愿做她的仆人,甘愿伏在她脚下,让她做世上最无忧的小姐。 目送着二老相互扶持离去的背影,周思卿心中的阴影终于消散。 自从与孟战京领证就压在心底的石头,随着孟冬九今日这番话而消失不见。 她觉得无比轻松,身体轻盈到像是要飞起来。 如果做一只鸟就好了,一直往南飞,飞到边疆,飞到孟战京身边…… 周思卿每日得去医院做康复。 这天她照例去了康复科,治疗完毕,却看到穿着护士服的甘棠从外科门诊冲来,一脸兴奋激动。 “你先别回去,走,带你去看热闹!” 她拉着周思卿没有受伤的胳膊,却也不敢太用力。 “你才刚从内科调到外科,就这么乱跑翘班,护士长不骂你吗?” 因为甘棠在前线有丰富的处理外伤经验,所以一上班就被调到外科。 甘棠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 “门诊有三个护士呢,我知道你这个点在康复科,所以借着上厕所的理由来找你。” 她笑嘻嘻说道:“绝对是一出家庭伦理大戏!” 第100章 周思卿一头雾水跟着甘棠走到外科门诊,远远就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是林淮! 本能反应让她停下脚步,转身就打算离开。 “别跑啊!他现在顾不上缠着你!” 甘棠一把拉住周思卿,兴奋到不行。 “他后院着火了,而且还是大火,苍天饶过谁啊,这都是他林淮的报应!” 正说着,只见林宗耀从诊室出来,左边胳膊的伤势很严重。 “爸,我……” 林淮上前要扶林宗耀,却被父亲重重甩开。 “滚!你给我滚远点!” 林宗耀的表情扭曲狰狞,几乎是咬着牙在怒吼。 “我当初就给你说,让你不要和周嘉彤这个贱妇胡乱搞在一起,你非不听,林淮,你这是引狼入室知道吗?” 当着许多人的面被父亲怒骂,林淮也变了脸色。 “当初我有没有说过不想娶她?是你们被她欺骗,以为肚子里怀了男孩!你和我妈为了抱孙子,硬逼着我结婚的!” 林淮的表情痛苦愤恨,提及被逼婚时,眼神里像是藏着刀。 “谁让你管不住那玩意儿弄大了她的肚子?你还有脸怪我拆散你和周思卿?” 林宗耀动了动受伤的胳膊,疼得差点背过气去。 “他们……咋回事?怎么来咱们医院看病了?” 在不远处看热闹的周思卿疑惑不已。 林宗耀是矿区医院的院长哎,他不去自己医院看病,跑到军区医院干什么? 甘棠撇嘴说道:“咱们军区医院的外科可是是全川城最厉害的,林宗耀能不知道?他的伤情那么严重,矿区医院的医生根本处理不了!” 这倒不是甘棠吹牛,军区医院可能其他科室水平一般,但外科却是神一般的存在。 因为外科医生救过太多太多的战地伤员了。 战场创伤向来复杂,有被汽油弹灼伤全身的,有子弹嵌入头骨缝的,战争之惨烈,是普通老百姓无法想象的。 而每一位医生精湛的医术,都是建立在一次次面对死神时无能为力的痛苦之上。 他们不是神,不能救活每一个受伤的战友。 很多次拼尽全力救治,最终还是留不住战友的命。 于是在长久的痛苦折磨中,他们咬牙坚持,一点点摸索前行总结经验…… “刚才我听了一阵子,你猜林宗耀为什么伤成那样了?” 甘棠幸灾乐祸说道:“是周嘉彤不知道从哪里弄了个土炸弹,啧……” 听到这话,周思卿反倒没有太过震惊。 确实,以周嘉彤的狠辣,干出这种事很正常,毕竟上一世时,她都敢放火杀人。 “周嘉彤生了个女儿,林宗耀要求林淮与周嘉彤离婚,林淮同意了,但周嘉彤咽不下这口气啊!” 甘棠不愧是八卦小能手,从林宗耀与林淮的对话中,已经捋清了事情经过。 “于是周嘉彤拿着土炸弹冲进林宗耀办公室,扬言如果离婚,就要与他同归于尽!” 林宗耀被吓得差点尿了裤子,只得向周嘉彤各种保证与道歉。 饶是这样,周嘉彤也没放过他。 她还是引爆了土炸弹,只是故意扔偏了些,炸弹在距离林宗耀几米处的角落里爆炸。 没要了他的狗命,只是炸伤了他的胳膊。 林宗耀一脸后怕坐在走廊椅子上,林淮则靠墙站在旁边,皆是一副痛苦的模样。 周思卿远远看着,心中只觉得可笑又解气。 上一世,她将林家打理得井井有条,林淮何曾有过如此狼狈的模样? 第101章 他每天心无旁骛出门寻欢作乐,甚至连父母生病都不用去医院照顾。 因为有个能干且懂事的妻子,替他分担了家庭的琐碎繁重。 他将周思卿的付出当做理所应当,非但没有感激与心疼,反而鄙夷她是个靠老公养活的黄脸婆。 周嘉彤火辣骄纵的性格让他觉得鲜活可爱,二人在外面筑爱巢过日子,爱得死去活来。 现在所谓的爱情里掺杂了柴米油盐,怎么,爱不下去了?反目成仇了? “这婚暂时没法离了,你……你先和她凑合过吧!” 林宗耀想起周嘉彤那疯癫狠毒的样子,还有引爆炸弹时放下的狠话。 “你儿子要是敢和我离婚,信不信我诈死你们全家?” 听到这话,林淮心中一阵阵绝望。 即使他追到南疆去挽留周思卿,可她还是无情拒绝了他的示爱。 林淮心中有点气结,怨恨周思卿的不知好歹。 他都放下姿态去求她了,他都已经作出那样的让步了,她怎么就不识好歹呢? 上一世的她,那样乖巧与软弱,任由他搓圆捏扁都不会反抗的。 怎么,现在就掌控不了呢? “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谁和周嘉彤这种疯子没法过,你……” 林宗耀想了会儿说道:“只要能稳住周嘉彤别让她发疯,你在外面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如果有需要,我也会帮你隐瞒!” 这哪里像是长辈说出的话? 非但不教导儿子做个有道德底线的人,甚至还纵容与诱导林淮背叛家庭。 但周思卿经历过上一世的痛,早就见识过林家人的无情与无耻了。 不管这父子二人说了什么,她似乎都不会吃惊与愤怒,毕竟人与畜生的喜悲并不相通。 “那我想要周思卿!” 林淮嘶声说道。 听到这话,林宗耀大吃一惊。 “你疯了吗?你不知道周思卿和孟战京结婚了?” “我也结婚了!” 林淮说道:“只要她愿意,我们可以偷偷在一起,除了不能结婚之外,我可以给她最好最幸福的生活!” 周嘉彤越是疯癫狠毒,林淮就越是怀念周思卿的温柔善良,就越是要将属于自己的东西抢回来。 林宗耀刚想说“不能得罪孟家”,但转念一想,忽然露出恶毒的笑。 “如果你有办法把周思卿哄到你床上,我也没意见,反正这种事到最后都是女人的错!” 就算将来孟家抓奸在床,被唾骂鄙视扫地出门的也是周思卿这个不守妇道的女人! 在这种有悖伦理的事情上,不管是谁先纠缠谁,不管男方有没有逼迫女方。 一旦事发被追责,最终承担后果的都是女人。 男人甚至还能落个“迷途知返、痛改前非”的好名声呢! 所以算来算去,林家都没损失,甚至还狠狠羞辱了孟家,这是一本万利的好事! 一旁的甘棠气到浑身发抖。 “禽兽!畜生!他们……他们竟敢无耻到这种地步?” 她上前想要将这无耻至极的父子二人怒骂一顿,可就在她抬脚的前一秒,一道凌厉的身影忽然冲过去。 下一刻,林淮飞出去,在空中划过一道抛物线,重重落在了地上…… 是孟战京! 他眼神里带着怒火与阴鸷,一颗颗解开军装扣子,然后脱下军装,放在椅子上。 旋即,他撸起袖子走到趴在地上无法动弹的林淮面前,抓着他的衣领将他拎起,拳头像是雨点般砸在对方脸上。 第102章 林淮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孟战京下手很重,他不说话,只是用拳头表达自己的愤怒。 很快,林淮脸上身上都是血。 一旁的林宗耀早就吓懵了,甚至不敢动,更别说上前去解救自己的儿子。 周思卿冲了上去。 她不顾胳膊的伤,从背后抱住孟战京的腰。 “战京!住手!” 孟战京声音嘶哑愤怒,喊道:“这混账东西意图对你不轨,他要害你!” “我没想伤害思卿,我只是想把她抢回来,原本,她就是我的妻子!” 林淮胡乱擦去脸上的血,丝毫不肯退让。 “孟战京,是你故意设计了我,害我失去思卿的!” 孟战京被激怒,挥拳又准备往林淮脸上招呼。 周思卿死死拖着,以至于受伤的胳膊越发疼痛。 “战京,我疼!” 听到这话,孟战京顿时停止了动作。 他下意识转身,将周思卿揽入自己怀中,急切担忧检查着她的胳膊。 “还好吗?我带你去看医生!” 周思卿摇了摇头,眼眶微微泛红。 她挡在孟战京与林淮之间,手始终抵着丈夫的胸膛,不让他再动林淮。 “思卿,我就知道你心里有我!” 看到周思卿挡在前面保护自己,林淮眼中涌上喜悦与希望。 “我们多年的感情,岂是孟战京能比的?思卿,你跟我走,我会好好爱你的!” 林淮伸手就要去抓周思卿的手腕。 下一刻,周思卿抬手,狠狠抽了林淮一个耳光。 原本一直没敢动的林宗耀忽然像是被人解开穴道,嗷嗷怒骂。 “周思卿,谁给你的胆子打男人?果然是没爹没妈的野种,一点家教与妇德都没有,你这种女人真是伤风败俗!” 瞧,人就是如此欺软怕硬。 周嘉彤举着土炸弹和林宗耀拼死活时,他屁也不放一个。 孟战京冲上来对林淮动手时,林宗耀也装死很彻底。 现在看到好欺负的周思卿站了出来,他来了劲儿,终于拿起自己的威风,指着别人的鼻子破口大骂。 又是妇德又是家教,像是活在了封建王朝。 孟战京哪里能容忍自己媳妇儿被人欺负? 他扭头就要与林宗耀算账,周思卿一把抓住他的手腕。 “别惹事了!” 安抚好丈夫,周思卿朝林宗耀冷冷一笑。 “怎么,只许你们父子二人背地里算计我坏我清白和名声,就不许我给自己讨公道了?” 她恶狠狠看着林宗耀,挑衅似的,抬手又在林淮脸上正反几个耳光。 “我就没家教妇德,我就伤风败俗打你儿子了,怎么着,有本事你报警啊!” 上一世,周思卿见到林宗耀就像是老鼠见了猫,怕到腿都在发抖。 可现在她不怕了。 她的背后有丈夫与公婆撑腰,哪怕天塌下来,也有人给她撑着。 “警察来了正好,我将你与你儿子刚才谈话的内容一五一十告诉警察同志,也好让他们给我作证!” “如果某天传出我与你儿子有染的绯闻,那一定是你们林家恶意中伤我,想要毁我人生,要逼着我去死!” 林宗耀被气得嘴唇颤抖。 若是从前,他早就抽死这个不知深浅不知尊卑的贱货了! 可现在孟战京护着周思卿,那双狼一般的眼神恶狠狠盯着他,让他不敢轻举妄动。 “林淮!都是你干的好事!” 林宗耀将怒火撒在儿子身上。 “你……你被这个女人打了耳光,还站在原地干嘛?你倒是还手啊!狠狠打回去,让她知道男人是女人的天!” 第103章 林淮肤色偏白,本就被孟战京打了几拳,又有周思卿那几个用尽全力的耳光。 他的脸红肿不堪,嘴角带着斑驳血迹。 “思卿,只要你能解气,只要你能原谅我,再多打我几下也没关系!” 看着面前的女孩,林淮脑海里不自觉浮现出那场真实梦境里,周思卿的贤惠乖巧,还有对他的贴心照顾。 他好想回到上一世,重新过上被周思卿照顾呵护的婚姻生活。 如果能重来,他一定尽快处理掉周嘉彤这个麻烦,好好疼爱周思卿。 “有病就去治,少在这里发癫!” 周思卿用厌恶的眼神看着林淮。 “还有,我站在中间拉架,不是心疼你,而是心疼我丈夫!” 她握住孟战京的手,亲昵依偎在他怀中。 “他在战场受过伤,又这么风尘仆仆赶回来,我怕他打架时弄裂伤口。” “他是在战场上功勋卓越的英雄,没必要因为你这么一个人渣,而让他背上不必要的处分!” 听着周思卿字字句句心疼别的男人,林淮的心快要碎了。 他想起之前周嘉彤在饭店与人发生争执,将一杯酒泼在对方脸上。 结果对方不是省油的灯,当即抽了周嘉彤几耳光。 他冲冠一怒为红颜,不顾一切就要动手打对方,扬言要给周嘉彤讨个公道。 是周思卿及时拦下了他。 也是她卑躬屈膝极尽讨好给对方道歉赔礼,最后才算平息了这场冲突。 回家路上,周嘉彤哭闹不休破口大骂,嫌周思卿阻拦不给给她出恶气。 第二天他才知道,被周嘉彤泼了一脸酒的人是某高官的妻子…… 得知对方的身份后,他被吓出一身冷汗,也越发庆幸周思卿及时阻拦,没让他动手打人。 否则,林家都要毁在他手中了! 可现在,周思卿眼里心中都是别的男人。 她时时刻刻替孟战京考虑,用自己柔弱的身躯守护着孟战京。 林淮难过又绝望,像是无头苍蝇般找不到光明的路。 他觉得现在这一切才是噩梦。 等梦醒之后,就回到了岁月静好的前一世。 他与周思卿结了婚,他享受着周思卿的温柔与体贴。 在她的操持打理下,林家上下顺遂平安。 周思卿攥紧孟战京的手,冷冷扫过失魂落魄的林淮,还有愤怒不甘的林宗耀。 “如果你们想要追责报复,就直接冲我来,是生是死我都接着!” “但谁要敢动我丈夫,谁敢毁他前程,我就和谁拼命到底!” 林宗耀还不想善罢甘休,还要要再说什么。 周思卿抬手恶狠狠指着林宗耀的鼻子。 “你再敢像报复我婆婆那样毁我老公,我就把你那点破事全抖落出来,信不信我送你去吃牢饭?” 上一世,周思卿做了林家十年的媳妇儿。 林家看似繁花似锦的表象之下,实则全是肮脏与恶心。 不提林宗耀在外面一波又一波的风流债,只说他为了前程利益犯下的罪,坐牢足够了。 或许是天道报应,上一世的林宗耀在五十出头的年龄就生病死了。 所以周思卿心里很清楚,即使她不揭穿林宗耀犯下的罪,他也很快会遭到报应! 原本还打算阻拦周思卿与孟战京离去的林院长,表情忽然极其诡异。 他伸出的手僵在半空,眼神与周思卿对视,却再也没有下一步动作。 “老公,我们走!” 周思卿从椅子上拿起孟战京的军装外套,挽着孟战京的胳膊头也不回离开。 第104章 许久,林宗耀终于无力垂下了胳膊,眼底满是愤怒与无奈。 林淮用不舍与不甘的眼神目送周思卿离去,甚至还往前追了几步,却被甘棠拦住。 “看什么呢?这么不要脸吗?喜欢女人,回家看你老婆呗!” 甘棠双手叉腰看着林淮,恶狠狠瞪他。 “贱不贱呐?当初欺负我们思卿的人是你,现在死缠烂打的人还是你,我算是看出来了,你和周嘉彤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疯批!” 林淮攥紧拳头不说话。 即使甘棠说话难听,可事实不就如此吗? 回头,看着还站在原地的父亲,林淮眼中带着一抹狠辣与绝情。 在上一世的记忆里,这个不配做父亲的男人死于绝症。 因为病灶隐蔽,查出来时已经是晚期,哪怕去国外治疗也是徒劳。 算算时间…… 现在如果让林宗耀去做详细检查,应该会及时发现病灶,手术成功的概率非常大! 但最终,林淮什么都没说,只是勾着唇露出个冷冰冰的笑容。 既然他们逼着他娶周嘉彤,让他一辈子深陷地狱牢笼,那不如……大家一起下地狱吧! 离开林淮的视线范围,周思卿马上松开孟战京的胳膊。 她一言不发往外走,丝毫不搭理孟战京。 “媳妇儿,你刚才太勇猛了!真的,从前都是我保护别人,这还是头一次享受被保护的感觉呢,太幸福了!” “媳妇儿,你胳膊的伤怎么样了?刚才不是喊疼吗?不然去找赵医生给你再看看呗?” “媳妇儿,你怎么不说话嘛!” …… 孟战京张口闭口都是“媳妇儿”,嗓门又大,聒噪得如同一只乌鸦。 等出了医院,周思卿忽然停下脚步。 跟在身后的孟战京猝不及防撞上她后背,好在他反应快,张开双臂顺势将周思卿抱住。 “媳妇儿,我又怎么了嘛,你为什么不理我?” 周思卿一把扯开孟战京抱住她腰肢的手,扭头直勾勾看着他。 “你为什么回来了?据我所知,大部队元旦后才回来的!” 孟战京有点心虚,含糊不清答道:“这不是最后一批伤员要返回川城,我就正好跟着这趟军列回来了!” 指了指周思卿受伤的肩膀,他心疼到不行。 “你受了伤,我身为丈夫不得在身边照顾吗?” 他知道周思卿在前线时就受过伤,但那时战争未歇,他肩上的责任让他只能舍弃私人感情顾全大局。 现在,战争都胜利了,他怎么还能让她独自承受呢? “我用你照顾吗?你知道你现在回来意味着什么吗?” 周思卿看着孟战京满脸胡茬的憔悴模样,甚至因为一天一夜的长途跋涉,他的眼眶里满是红血丝,声音更是嘶哑到不堪。 “我听爷爷说了,上级首长将于半个月后抵达南疆视察军队,而你因为立下赫赫战功,将以青年军官代表的身份被首长接见。” 这位首长是比孟澜海更高级别的存在呐,被首长接见,更是无上荣耀啊! 周思卿在前线待久了,自然知道这其中的门道。 孟战京被首长接见之后,将意味着他未来的征途会宽阔平坦一路青云直上。 甚至爷爷都说,搞不好孟战京将来会攀上比孟澜海更高的山峰,他很可能是孟家孙子辈里最有出息的! 可现在,他不吭不响跑回来了,放弃了被首长接见表彰、扶摇直上的大好机会。 周思卿的眼眶泛红,抬手在孟战京胸膛狠狠推了一把。 第105章 “你给我回去!你现在马上买火车票回前线!” 孟战京嘿嘿笑着,不顾这是在路边,伸出双臂紧紧将自己日思夜想的女孩拥入怀中。 “我才不回去!我想你想到快要发疯了!” “孟战京,你能有点出息吗?” 周思卿在男人怀中挣扎,声音几乎有点哽咽颤抖。 “男子汉志在四方,你……你怎么能为了儿女私情而放弃前程呢?你脑子是不是被驴踢了?” 孟战京将脸埋在周思卿脖颈间,深深嗅着她的气息。 带着一点中药的苦味,还有洗发水的桂花香,很好闻,很让他心安。 “大概,我脑子确实被驴踢过了吧?我得知你受伤的那一刻,心像是被人捏碎了。” 他的声音有点沙哑。 “卿卿,从我懂得男女之事那天起,我的心里眼里就都是你!” “于我而言,你是比我生命还重要的存在,我这一生只想做好两件事!” 孟战京抬起头,双手扶着周思卿的肩膀,低头直视着她的眼睛。 “第一,保家卫国,第二,与你白头到老!” 男人的眼神那么清澈与温柔,像是一泓清泉潺潺流淌过周思卿的心。 那些愤怒与委屈,那些彷徨与不安,在这一刻都被涤荡。 周思卿歪头看着孟战京,眼中水光潋滟,扁着嘴却说不出话来。 “虽然我觉得自己没错,但媳妇儿生气了,我还是得无条件认错道歉,嗯,对不起媳妇儿,我下次……” 还敢! 孟战京笑着将周思卿拥入怀中,轻轻吻着她的发丝。 “疼吗?” 这声“疼吗”,像是触动了周思卿心底最柔软的地方,有点委屈,又有点幸福。 她没有像从前那样佯装坚强,不管多痛多苦都咬着牙说没关系。 “疼!好疼!疼得……疼得我都想哭了!” 周思卿将脸埋入孟战京怀中。 她像是个被人欺负后找家长告状的小孩,哭得委屈又可怜。 “战京,我想你!” 不再压抑内心的情愫,周思卿任由眼泪涌出来,打湿了孟战京的军装衬衫。 女孩的眼泪滚烫,一滴滴落在他的心口,灼痛了孟战京的心。 一声“我想你”,轻易让孟战京这个面对敌人炮火都没退缩半步的铁血硬汉缴械投降。 他难以抑制内心的爱,抬手捧着她梨花带雨的脸颊,俯身狠狠吻了上去。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 在人来人往的医院门口,一对相爱的青年男女拥抱亲吻,因为爱得热烈,连冬天的风里都带了一丝温柔。 “伤风败俗!不成体统!” 有老大爷从身边经过,忍不住怒声斥责。 “现在这帮年轻人真是……真是不像话!” 听到这话,周思卿从孟战京带来的柔情中惊醒,忙不迭推开了他,脸红得像是猴屁股。 嗯,她认出这个老大爷了。 大院里的军属,平日里时不时和孟家老爷子下象棋来着! 听说这位老爷子祖上是前朝的文官,家风肃清,为人也有些古板,但心肠很好。 “哎哟……你们俩哟!” 老大爷认出这两个不成体统的年轻人是自家大院崽子,颇有些恨铁不成钢。 “这种事,对不对,你回家关上门,你,你……” 他实在不知该如何点评,最终一跺脚一甩手。 “我一会儿就找你们父母说说,孩子得好好教育教育!” 目送着老大爷愤愤然离去,周思卿又羞又恼,抬手在孟战京腰上掐了一把。 “都怪你!害我丢死个人了!” 孟战京还有些意犹未尽。 他笑嘻嘻凑上来还想亲吻媳妇儿的红唇,却被周思卿推开。 第106章 “滚边上去,我还在生气呢!” 嘴上说着生气,但周思卿眼底的笑却怎么都掩不住。 这个男人的炙热感情,真是……真是让她无法抵挡! 回家路上,周思卿终于问起了正事。 “你受伤的事儿,是冯文政给我说的,嗯,要怪你就怪他多嘴!” 孟战京可是一点都不顾念兄弟情义啊! 即使在电话里,冯文政再三叮嘱他千万要保密,千万不能出卖他,而他当时也信誓旦旦保证不插兄弟两刀。 现在一见到老婆,呵,什么兄弟情? 兄弟哪有老婆香? 只要能讨老婆欢心,别说出卖一个兄弟了,就是出卖五个十个,孟战京都不带皱眉头的。 “我就猜到是他!” 周思卿咬着牙说道:“那天我来医院做康复,半路上碰到冯文政了,我就怕他嘴欠乱说,还专门叮嘱他别告诉你!” “他当天晚上就说了!” 孟战京在出卖兄弟方面是稳准狠的。 “不光说你受了伤,还说你伤势很严重,胳膊像是断了,也没人照顾你,还得你一个人冒着小雨去医院做治疗……” 冯文政这话本就添油加醋了,现在,孟战京重复时又进行了加工。 于是话说出来,像是周思卿是个快要嗝屁的可怜小白菜。 “所以你说,这能怪我吗?媳妇儿都这么可怜了,我还能不回来?对不对?” 孟战京毫不犹豫的,将所有的锅都谁甩在几好兄弟身上。 兄弟是用来干嘛的? 就是关键时刻背锅的嘛! 周思卿的表情果然缓和不少,她主动握住了孟战京的手。 “没他形容得那么夸张,就是脱臼后肌肉拉伤而已,平日里都是五婶陪我去医院的,就那天半道上下起小雨,五婶回家拿伞了……” 也就这么巧,就她一个人在雨中漫步时碰着了冯文政。 “我这一路上回来,心里可是憋着气呢!” 二人进了军区大院,孟战京说道:“我打算回来和我妈好好算账,好好质问她,为什么要虐待我媳妇儿?为什么要做恶婆婆?” 他揽着周思卿的腰信誓旦旦。 “媳妇儿你放心,反正我肯定是站在你这边的,将来你们婆媳要是吵架,我无条件支持你,必要时帮你一起骂我妈!” 差点扑倒在地的周思卿:“……” 我踏马,你可真是你妈妈的好大儿! 哽了一哽,周思卿下定决心要生女儿。 若是将来生个孟战京这种有媳妇忘娘的白眼狼,那她不得活活气死? 家中,洛逢君正与孟冬九下象棋。 她技不如人却死活不肯认输,一直在悔棋耍赖,时不时还骂上老伴儿几句。 孟冬九也不生气,笑呵呵看着自己的小姐,任由她胡闹。 “奶奶!奶奶你看谁回来了!” 门外传来周思卿喜悦的声音,孟冬九一喜,顺势掀翻了棋盘。 “哼,我孙媳妇回来了,不陪你这个老头子下棋了!” 瞧,明明是她技术差棋品烂,最后受埋怨的还是孟冬九。 孟冬九笑得宠溺,弯腰将棋盘和棋子都捡起来放回盒子里。 洛逢君刚走到玄关处,就看到周思卿与孟战京手牵手走了进来。 “爷爷!奶奶!” 孟战京笑着打招呼。 “哎哟!你这……你这怎么忽然回来了?怎么也没打个招呼呢?” 洛逢君先是吃了一惊,接着一脸喜悦,上前给了幺孙儿一个大大的拥抱。 当年那个坐在她腿上吃葡萄的小家伙长大了。 瞧瞧,比她还高出一头多,她都抱不住咯! “老头子,你还愣着干什么?战京回来了,你不过来迎迎?” 不同于洛逢君的喜色,孟冬九的表情镇定平静,显然他早就知道孟战京提前回来的事情。 “回来也好,媳妇儿受了伤,你理应照顾!” 孟冬九端详着自己的幺孙儿,眼中流露出欣赏之情。 这小子不错啊,说拿起就拿起,说放下就放下,是个可造之材! “爷爷,你劝劝战京,让他尽快回边疆去!” 周思卿还在担忧孟战京的前程。 那不是靠着人情与关系抢来的机会,而是他用自己的鲜血汗水甚至他的命挣来的军功! 如果因此放弃,实在太可惜了! “机会多得是,我已经让给别人了。” 不等孟冬九开口,孟战京淡声说道。 “战争打得这么惨烈,能有今天的胜利,绝非是我一人的功劳!” 孟战京摸了摸周思卿的脸说道:“你在前线那么久,应该知道上战场的每一个战士都是英雄,都是功臣!” “我还能活着回家与你团聚,可那些牺牲在阵地上的同志呢?” 他的声音带着一点悲凉,还有对牺牲战友的怀念。 从川城出发时,那些年轻的士兵们脸上洋溢着春风化雨的笑容。 再归来时,曾经在同一节闷罐车挤着聊天的战友们住进了小小的骨灰盒里。 他们享受了最高待遇,在军列最高等车厢里,红色旗帜覆盖着骨灰盒,英雄荣归故里。 “他们将青春热血洒在了那片土地上,他们永远不会再回来了,他们,才是真正的功臣!” 一场战争,将曾经绿水青山风光无限的南疆打到贫瘠荒凉硝烟遍地。 炮火摧毁了山峦春色,目光所及之处都是焦土,还有无数战友们渗入山峦间的血肉。 他们长眠在了崇山峻岭间,化作山川风雨继续守护着这片辽阔疆域。 来年春天,被战友们血肉滋养的焦土之下一定会冒出青草与树苗,一定会漫山遍野花木招展。 周思卿无比心疼孟战京。 她在前线,她知道孟战京经历过什么。 草长莺飞的暮春时节,他带着全营五百官兵奔赴战场。 按照军令接下了前线最难啃的硬骨头,驻守几处险峻的高地要塞,经历了一场又一场惨绝人寰的战斗。 战争结束做伤亡统计时,他们营是全军伤亡最惨重的。 即使孟战京从没说过,但周思卿知道他的痛苦与愧疚。 他带着他的兵出征边疆,却没能带他们平安回家! 第107章 孟战京主动将这样大好的机会让给了装甲二营的营长。 二营长是第一批奔赴战场的勇士,论起来也是功勋卓越。 他曾独自一人摸黑爬上被敌人占据的高地,冒着死亡风险把炸药包扔进了敌人藏身的碉堡,不费一兵一卒抢回丢失的阵地。 他曾领着二营官兵连夜奔袭几十里,一个瓮中捉鳖,将一个加强营的敌人尽数歼灭。 …… 他看着周思卿笑笑,说道:“怎么办?你男人错过了这个升官的机会,你会不会因此就嫌弃我没出息?” “你胡说什么呢!” 看着孟战京吊儿郎当贱嗖嗖的笑,周思卿想抽他两下。 “不管你是营长还是班长,不管你是健康还是残疾,只要你活着回来,我都喜欢!” 想起上一世里,他留给这繁华人世的只有一截残肢,周思卿的心就很痛。 此刻他能站在这里与她谈笑风生,她知足了。 孟战京只是开个玩笑而已,可周思卿却如此情深义重倾诉真心,他感动到想要将自己心爱的女孩抱起来。 正说着,只见王雪绒拎着包回来,显然是得到消息提前下班了。 “你哟你哟,一回家给我惹事!” 看到儿子好端端站在自己面前,王雪绒眼底不觉温柔。 “我怎么了?” 孟战京梗着脖子与自己亲妈犟嘴。 “你是指医院里我揍了林淮那事儿?嗯,我做的事我承认,要打要罚我也受着,但我没做错,再来一次,我下手更狠!” 王雪绒狠狠瞪了亲儿子一眼。 “我没说医院的事情,林宗耀父子没报警没投诉,我就当不知道!” 她顿了顿说道:“刚才有个院里的陈大爷拦着我,说让我好好管管你和……思卿!” 想起刚才进大院时碰到陈大爷告状,她有点无奈。 “你家那儿子真是不成体统,医院门口啊,和你家儿媳妇搂搂抱抱不说,还……还……” “还”了半天,老爷子都说不出“亲嘴儿”这三个字,气到胡子都在抖。 王雪绒其实也有点不高兴。 不是因为儿子和儿媳在外面拥抱亲嘴儿引起非议不高兴,而是这老头实在管得宽。 小两口久别重逢,抱一下亲一下怎么不行了? 哦,夫妻之间难道还得隔着一条黄河才行? 老头儿如此忌讳这夫妻之事,他那五子三女又是怎么来的? 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吗? 听完王雪绒的描述,周思卿当场羞红了脸。 丢人啊!真是丢人丢到家了! 那陈大爷是院里出了名的大喇叭,等着吧,不出三天,全大院都知道她和孟战京这点破事了! 想到这里,周思卿抬手狠狠在孟战京腰间掐了一把。 “都怪你!” 被媳妇儿掐得生疼,孟战京也不生气,还嘿嘿傻笑着在她脸上又亲了下。 “我亲我媳妇儿怎么了?我偏亲!哎,我再亲下!” 周思卿越是躲,孟战京就越是追着亲。 你躲我追闹得一团热闹,洛逢君更是笑到合不拢嘴。 “你俩!你俩给我回房闹,别吵到爷爷奶奶!” 王雪绒看着自家儿子贱嗖嗖的模样,她有点无奈。 “不是孩子不懂事,是咱们这些老家伙没眼力劲儿,明知道人家小夫妻久别重逢,还一个个杵在这里像个木桩子似的!” 洛逢君笑着说道:“今儿个甭做饭了,咱们都去老三家猫着,识趣些,给小两口腾地方!” 被老太太这调侃的话弄得面红耳赤,周思卿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第108章 不多会儿,家里只剩下他们二人。 甚至孟冬九还很是体贴帮他们拉好窗帘,反锁上门,以确保不会有任何人闯进来打扰到他们的“好事”。 一时之间,场面忽然有点不可描述的暧昧。 “你……” 周思卿反倒不适应了,她即使低着头,也能感受到孟战京炙热的眼神。 “你还没吃饭吧?我去厨房给你做饭!” 刚走几步,孟战京忽然从背后将她抱了起来。 “吃什么饭,我现在顾得上吃饭吗?嗯?” 他直接将周思卿拦腰抱起,大步流星直奔楼上卧室。 “我确实饿,但我现在想吃的不是饭……” 一脚踢开卧室门,孟战京看到那张铺着红被单的大床,看到床头整齐摆放的一对枕头,他的身体变得燥热。 他梦到过这样的场景。 就在他的卧室里,就在这样一张铺着大红床单的床上。 他坐在床边,周思卿站在他面前,灯光迷离暧昧,满屋子都是独属于她的芬芳。 她一袭红裙冲他娇笑,一颗一颗解开了扣子。 下一秒,红裙从她肩上滑落至脚下,她像是春日里枝头最嫩的娇花,颤颤巍巍惹人怜爱。 “战京,你抱抱我!” 梦里的周思卿主动热情,她主动坐在他腿上,攀着他的脖颈,双眸含水柔情荡漾。 …… “哎,你发什么愣?快点放我下来!” 周思卿被孟战京打横抱着,就这么直愣愣站在床前一动不动。 她有点无措,忍不住开口抗议,挣扎着想要下来。 孟战京没给她逃走的机会。 他像在梦里那般坐在了床沿,然后直接省略了前面的步骤,让周思卿坐在他腿上,亲昵到让周思卿耳尖发烫。 “我看看你的伤!” 孟战京低头轻轻吻了吻周思卿的后颈。 她真白呐,尤其是从前线回来养了些日子,原本风吹日晒的痕迹消失殆尽,就如同梦里那般,白得耀眼。 周思卿没有拒绝。 她从孟战京腿上离开,乖巧温顺站在他面前,主动去解衣服扣子。 这一刻,梦境与现实忽然重叠。 看着周思卿站在自己面前解扣子的动作,孟战京脑海里不自觉浮现出梦里那些销魂蚀骨的美妙场景。 周思卿忽然“哎哟”一声,显然是不小心扯到了伤口有点疼。 看着面前衣衫不整的女孩,孟战京身体里的野兽在咆哮嘶吼。 血液疯狂奔涌着,让他的心跳与呼吸都变得急促紊乱,几乎不受控制。 孟战京没有站起来。 他拉着周思卿的衣角微微用力,迫使往前跨了一步,正好是他伸手能勾到的距离。 “我帮你脱!” 随着肩上的衣衫被一点点剥开,周思卿莹白如雪的肌肤一点点暴露在孟战京视线里。 但下一刻,看到她红肿泛青的肩膀时,心底那些旖念瞬间消散。 孟战京心疼到不行。 他甚至不敢触碰周思卿肩上的伤,只是轻轻吹了几下。 “怎么伤成这样了?” 将周思卿抱在怀中,让她坐在自己腿上。 此时的女孩衣衫半解风光旖旎,只要孟战京愿意,大可以将最后一点屏障撕开。 可他没有。 他虽然很想,但他不是畜生,不至于在妻子受伤的时候对她做什么。 “还不是你招惹的风流债!” 周思卿嘴上在抱怨谴责,但眉梢眼底的温柔平静表示她并未真正生气。 “哼,嘴上说着暗恋我许久,那你和白羽薇怎么回事?那束头发又是怎么回事?” 第109章 指着依然放在桌上的头发,周思卿像是个小醋包。 孟战京打进门就看到那完好无损的头发了,他就知道自己的小妻子不会蛮不讲理到不问青红皂白就扔了他最重要的东西。 对,这束头发对他很重要! “白羽薇亲口说的?” 孟战京提及白羽薇时,眼神里带着一点厌烦。 “她背后装枪,张晓燕人前放炮,自己一副与世无争的白莲花模样,张晓燕倒是成了她手里的一杆枪。” 周思卿又“哼”了声,抬手在孟战京胳膊上掐了一把。 “还不说实话?非得我动手是不是?” 看着妻子气鼓鼓的可爱模样,孟战京失笑。 他托着周思卿的身体,像是抱小孩似的,轻松将她抱了起来。 突如其来的失重感让周思卿忍不住尖叫,用没受伤的那只手紧紧抱住他的脖子。 二人贴得很紧,再加上体位关系,孟战京被迫埋首在软玉温香中,差点喘不上气。 唔,媳妇儿身材可真好! 生怕再这么抱下去,自己真按捺不住沦为畜生,孟战京将周思卿放下来,让她坐在书桌上。 随即,他打开装着头发的盒子,拿起其中那束乌黑的长发。 “你就不觉得这束头发有点莫名的亲切感?看上去很眼熟吗?” 他的指腹温柔拂过发丝,动作熟稔,显然不是第一次这么抚摸了。 也不等周思卿回答,他又从抽屉的铁皮盒子里拿出一根红纱头绳,扎在这束长发上。 “这样呢?还看不出来吗?” 周思卿瞪大了眼睛。 “这红纱头绳……你从哪里弄来的?” 这是当年甘棠送给她的生日礼物,她俩各有一根,只是甘棠的发绳是蓝色而已。 周嘉彤闯了祸,她去上门赔礼道歉时,就戴着这根红纱头绳。 后来那家人要她用长发抵债,她当时只顾着伤心难过,都忘记把头绳拿回来了。 事后惋惜了很久。 可现在,这根她最喜欢的红纱头绳出现在孟战京的抽屉里。 当扎在那束长发上时,周思卿恍有些恍惚,眼窝更是不受控制有些湿热。 “你……你从哪里找回来的?” 她抬手轻轻抚摸着长发,即使过去了好几年,但发丝依然光滑柔顺,乌黑发亮。 孟战京将红纱头绳从这束头发上解开,环抱着周思卿,亲手将头绳绑在她的发尾。 很好看!与当年一样美! “你快过生日时,我琢磨着送你一份礼物,正好我当年偷了你的蝴蝶结发绳,于是就千挑万选,相中了这根发绳。” 周思卿终于反应过来。 “所以这根本不是甘棠送我的生日礼物,这是你送的!” 孟战京笑笑,在周思卿唇上啄了一口。 “我多买了根蓝色发绳送给甘棠,让她以她的名义送给了你。” 难怪甘棠除了送这条红纱发绳之外,还送了一个精致的软皮笔记本。 “你根本不知道,我有多喜欢你扎辫子的可爱模样!” 回忆起从前,孟战京眉梢眼角都是温柔。 “尤其你扎着麻花辫的时候,乌黑的辫尾扎着这根红纱头绳,要多好看有多好看,那时候我恨不得将全世界的头绳都买来送给你!” 可是有一天,小姑娘最好看的长辫子不见了! 她顶着一头乱糟糟的短发来了学校,没有哭,但眼眶红红的,像是失去生机的破碎娃娃。 于是他找甘棠打听情况,才知道小姑娘为了那个混账妹妹,而不得已用长发还债。 第110章 “那你怎么找到我头发的?” 周思卿的眼尾有点红,带着一点鼻音,某个瞬间,孟战京像是看到了当年那个失去头发后失魂落魄的小可怜。 “甘棠告诉我的!” 孟战京用拇指指腹轻轻擦拭着周思卿眼尾的水光,随即又俯身,在她眼角轻轻吻了一下。 “我找到绞你头发的那家人,得知你的头发已经被头发贩子买走了,于是我又一路打听,最终找到了那个收头发贩子。” 头发贩子的包里装了很多束头发,可孟战京还是一眼就从那一堆头发中辨认出了周思卿的长发。 摆平周嘉彤闯下的祸,只需要五块钱,可就算是五块钱,周思卿也拿不出来。 其实那时父亲刚去世没多久,还留下了一些财产。 但周嘉彤将那些钱财都攥在自己手中,一分一厘都不肯给周思卿,哪怕是她自己招惹的麻烦,也理直气壮让周思卿自己想办法。 这家人以十块钱的价格卖掉了周思卿的长发,而孟战京从头发贩子手中拿回来时,足足花了五十块钱! “五十块钱?你疯了吧?” 别说是好几年前,就是搁在现如今,花五十块钱买条没用的长辫子,那也是冤大头! 周思卿顾不上感动了。 她现在只觉得孟战京这货是个败家子,为了几根破头发,竟然花出去五十块钱。 “我没疯,我很清醒,因为那是你的头发,别说五十,就是八十一百,我也毫不犹豫!” 孟战京抬手摸着周思卿的脸。 “你值得我付出一切!” “你,你这个傻子!” 这煽情的话让周思卿的鼻子有点酸。 她从不知道有一个人曾这样默默爱着她,甚至连她的头发都珍藏至今。 “战京!” 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情愫,周思卿扑入孟战京怀中。 她的额头抵着他的胸膛,任由眼泪灼痛他的心。 “你为什么不早说啊?” 自卑如她,以为这世上从没有真正爱她的人,以为自己如人海里偷生的蝼蚁。 亲情于她而言都是奢侈,因此更不敢对爱情抱有半点奢想。 上一世就如此。 你问她真的喜欢林淮吗? 从前她以为自己是喜欢的,但直到与孟战京在一起,她才明白什么是真正的爱。 林淮从未带给她心跳加速的喜悦与期盼,那只是被命运裹挟的无奈与臣服,还有长久被洗脑的妥协麻木而已。 她的心,因为孟战京而炙热疯狂。 原来这才是爱情! 孟战京从得知周思卿受伤那一刻起,就没有好好睡过觉。 此时拥她入怀,二人推心置腹将误会说开,他整个人放松下来,眼皮沉重到几乎睁不开。 “媳妇儿,陪我睡会儿!” 明明是肩膀受了伤,可自打孟战京回来,周思卿总忍不住怀疑自己的双腿残了。 被抱着上楼,被抱着坐在桌上,现在,又被抱着回到床上。 “哎哟,果然还是新床更舒服!” 躺在亲妈新换的大床上,孟战京忍不住感慨,语气里带着一点酸溜溜。 “我以前那张木板床早就不行了,稍微一动就咯吱作响不说,床板还坑坑洼洼,躺在上面硌得慌!” 就算这样,亲妈别说给他换床,就是床上的羊毛毡都没多加一层。 他一提意见,亲妈就瞪他,还联合亲爹一起骂他一身资本家享乐主义的臭毛病。 现在儿媳妇进了门,哦,不谈什么享乐主义了? 第111章 立刻马上就换了张又结实又宽敞的大床,连床垫都是最时兴最贵的弹簧床垫。 “我那天去百货大楼看到咱们这款床了,一千多块呢!” 周思卿伏在孟战京怀中,忍不住感慨。 “天呐,一想到我躺在这么贵的床上,我都有点睡不着!” 孟战京将周思卿搂紧了些。 “你知道我妈为什么要斥巨资换床吗?” 他看着周思卿那双求知欲很强的眼睛,他笑得有点坏。 “若是还用之前那张木板床,咯吱咯吱响个没完,这能行?” 周思卿脑子一时没转过弯,一脸懵懂问道:“床怎么会咯吱咯吱响个没完呢?” 床又不是活物,放在那里怎么会自己响呢? 孟战京没忍住笑出了声。 他咬着周思卿的耳朵低低说了几句,只见她的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了。 “嗯,万一我们再剧烈些,床直接塌了可怎么办?就比如之前那张可怜的行军床……” 周思卿越是害羞脸红,孟战京就越是喜欢逗弄她。 她怎么如此可爱呢?好像用更过分的手段“欺负”她,让她不止脸红…… “睡觉睡觉,不许再说话了!” 被孟战京笑得有点恼羞成怒,周思卿扯过被子捂住孟战京的脸,恶狠狠说道。 下一刻,她被孟战京也抱进了被窝里。 “抱着你,才能睡着!” 孟战京爱极了周思卿身上的香味,他将脸埋入她脖颈,胳膊揽着她的细腰,二人贴得很紧。 看着孟战京泛黑的眼眶,周思卿有些不忍。 她没有再抗拒,任由孟战京拿自己当做暖炉抱枕。 很快,孟战京的呼吸声变得绵长平稳,眉头微微皱起,似乎做了什么噩梦。 周思卿轻轻抚着孟战京的眉心,一点点抚平他的忧愁。 不知何时,外面下起了雨。 雨打芭蕉的声音总是让人心生倦意,周思卿蜷缩在孟战京温暖的怀抱里,在雨声的催眠中,竟也渐渐睡了过去。 不知睡了多久,周思卿被楼下的电话声吵醒。 为了给他们小两口腾地方,老太太领着一家子人全躲出去了。 周思卿生怕电话声吵醒了还在睡觉的孟战京,她忙不迭就要起身,却被孟战京摁住。 “你躺着,我去接!” 他睡觉很警醒,哪怕几天几夜没睡,只要周围有点动静,也能瞬间醒来。 这是在战场养成的习惯。 驻守高地的那段日子,敌军随时可能偷袭,他们睡觉都得竖着耳朵抱紧枪,做好随时战斗的准备。 刚才电话铃声响起时,条件反射让他下意识找抢。 直到握住周思卿滑嫩柔软的手,他才反应过来,战争已经胜利了,他们早已离开战场回了家。 原本不打算接电话,他想与媳妇儿好好腻歪一会儿。 直至察觉到周思卿准备下楼接电话,他才不甘愿起身。 没多久,孟战京匆忙上楼。 “思卿,我得去趟医院,红二连连长的家人来探望他了!” 一边拿起军装穿好,孟战京一边给周思卿解释。 红二连连长? 那个在战斗中为了保护战友而失去右臂的英雄? “是董宝根吗?” 周思卿对这个伤员印象很深。 不止因为董宝根是孟战京的兵,更因为他是全营最年轻的连长,听说参军前是某名牌大学的学生。 “对,就是他,之前在战地医院时,你负责看护他的!” 孟战京已经系好了风纪扣。 “我陪你一起去吧,我也很牵挂之前照顾过的伤员!” 第112章 没有拒绝周思卿的要求,孟战京帮周思卿穿好衣服,稍微洗漱一番,二人便直奔医院。 董宝根人如其名,是整个家族的命根子。 他家五代单传,而他又是几代人中最出息的,小小年纪就是十里八村出了名的神童,十五六岁就考上京都的名牌大学。 可他却在大二那年放弃了花团锦簇的人生,弃笔从戎参军入伍,靠着自己的本事从基层士兵干到连长。 周思卿与孟战京赶到住院部楼下时,正好碰到董宝根的家人下了车。 负责接待的干事看到孟战京,忙不迭小跑过来敬了个礼。 “刚才我大概听了下,董连长的家人还不知道具体情况,只当是不要紧的小伤呢!” 干事一脸担忧说道:“瞧这情况,董连长的母亲还有心脏病,万一看到他的断臂,岂不是……” 孟战京拍了拍干事的肩膀,走到董家人面前,敬了个庄严的军礼。 都是淳朴的农民,甚至董爷爷和董奶奶还是旧社会的衣着打扮,束着裤腿,穿着老式对襟袄子。 董爷爷腰间别着旱烟烟枪,那张黝黑的脸庞上满是骄傲笑容。 “根儿可是我们全县唯一立了战功的英雄,啧,县领导亲自将牌匾送到家里,又是敲锣打鼓又是放鞭炮,哎哟,甭提多风光了!” “这不,听说他在前线打仗受了伤,我们就过来瞧瞧!” 孟战京表明了自己的身份,只见董爷爷忙不迭将手在衣服上蹭了蹭,这才恭敬与他握手。 “孟营长!我知道!我家根儿在信里总提起您,说您教给他很多本领,连他打枪的本事,都是您手把手教出来的!” 不同于董爷爷的健谈,董父性格木讷寡言。 他只是看着住院部的门,表情微微有点着急。 儿子受了伤,当父母的哪能不担心呢? 孟战京看穿董父的焦急,他寒暄几句,便领着董家人上了楼。 “宝根伤得可能有点严重,你们……” 在抵达病房门口时,孟战京斟酌着说道,想要先给董家人做好思想工作。 “男子汉受点伤没关系,只要不缺胳膊瘸腿就行!” 不等孟战京说完,董爷爷已经打断他的话,迫不及待推开了病房的门…… 董宝根正靠坐在床上看书。 家人推门进来的时候,他因为过于震惊而说不出话来。 “宝根!” 董爷爷声音洪亮,看到自己的孙子好端端坐在床上,脸上的皱纹瞬间舒展开了。 而几乎是下意识的,董宝根直接躺下,将被子紧紧拉到脖子下,盖得严严实实。 “我不是说了嘛,我很好,等康复之后就回家探亲,谁让你们来的?” 董宝根看着爷爷与父亲走过来,他们身后还跟着母亲与奶奶。 “根儿,伤到哪里了?” 不同于董爷爷对孙子立功的自豪,董奶奶一门心思牵挂着孙子的伤势。 “还疼不疼?让奶奶看看,伤口长好了没。” 董奶奶一边说着,一边在儿媳妇的搀扶下,迈着小脚颤巍巍走到病床边。 看到老太太伸手就要掀被子,董宝根急得大喊。 “护士!周护士你过来一下!” 正好周思卿就在门口,董宝根像是看到了救星,一边用身体压住被角,一边求救。 周思卿甚至没穿护士服。 她走过去不着痕迹挡在董宝根与董奶奶之间,阻止她掀被子的动作。 “奶奶,医生交代过了,伤口没愈合前不能……不能见光,否则会感染!” 第113章 董宝根生怕被家人看到自己的断臂,急得满口胡诌。 好在董家人也不懂医学,一听到是医生的吩咐,忙不迭应声。 “好好好,都听医生的!” 董奶奶望向周思卿的眼神里满是恳求与讨好。 “医生,我们家根儿就麻烦你们了,家里就他这么一根独苗苗,不能有闪失啊!” 看着老人家哀求的眼神,周思卿的嗓子里像是堵着一团棉絮,难受到让她几乎说不出话。 她不敢想象这家人看到家中的独苗缺失胳膊的场景会有多痛苦与绝望。 即使知道瞒不住,可现在……能多瞒一天是一天吧! “老人家您放心,董连长不会有事的!” 周思卿扶着董奶奶的胳膊,让她坐在床尾的椅子上。 一来老人家腿脚不太好,二来坐在床尾也保险,省得她忽然又掀被子。 “宝根!” 不善言辞的董父看着自己的英雄儿子,眼底带着骄傲。 “好样的!” 虽然只这寥寥几个字,但对于董宝根而言,已经是最大的肯定。 父亲是个不善表达的人,不管他从小到大如何优秀,甚至小小年纪考上好大学,父亲也从不夸他,反叮嘱他别骄傲。 直到今日,他奔赴战场保家卫国,终于赢得父亲的表扬! “周护士,咱们医院的探视时间是不是有限制啊?” 聊了几分钟,董宝根主动开口,不着痕迹朝周思卿眨了眨眼。 “哦……对,是,军区医院嘛,一切都得军事化管理,原本是不许家属探望的,今天已经破例让你们进来了!” 周思卿笑着对董家人说道:“确认董连长安然无恙,家属们就先去招待所里休息吧,病人还需要静养!” “咱们听人家医生的!” 董爷爷很是好说话,他听到周思卿这话,当即就开口答应。 “你看为了接待咱们,人家两个干事又是去车站接人,又是麻烦孟营长过来,真是给你们添麻烦了!” 老人家看着自己的老伴儿还有儿媳妇,说道:“你们现在能放心了吧?根儿好着呢,咱们只管踏踏实实回家!” 说着,他率先往外走去。 周思卿忙上前去扶董奶奶。 而就在此时,一直没说话的董母忽然上前几步,一把掀开了董宝根身上的被子。 下一刻,她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声。 “根儿!你的胳膊呢?” 已经走到病房外的董父听到动静踉跄奔了回来。 在看到儿子那条空荡荡的袖管时,他只觉得眼前一黑,身体不受控制后退几步。 董母三两下扯开儿子的病号服,当看到那从肩膀就缺失的臂膊时,她浑身虚软,重重跪在了地上。 她泪如雨下,死死盯着那狰狞的伤口,想要去摸一下,却生怕弄疼了儿子。 这是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啊! 她的人生她的天,忽然在这一刻塌了! 如果可以,她恨不得替儿子受伤,甚至替儿子去死! “妈!你别这样!” 董宝根没想到母亲会忽然杀个回马枪。 他忙不迭整理好病号服,遮住还未愈合的伤口,脸上带着轻松的笑。 “不就是一条胳膊嘛,多大点儿事?至于哭成这样吗?” 用左手擦去母亲脸上的泪,董宝根笑嘻嘻说道:“瞧,我左手这不是好好的嘛,一点都不影响我的生活!” 董母一个劲儿摇头,哭到几乎晕厥。 “不行啊!没有胳膊不行啊!你以后怎么写字?你以后怎么吃饭?你以后怎么娶媳妇过日子?你以后……你可让我怎么活啊!” 第114章 董宝根的眼眶有点红。 “妈,我可以用左手吃饭写字,我可以用左手给您养老送终,比起那些死在阵地上的战友,我这……不算什么!” 谁不是母亲的孩子呢? 那些埋骨青山的战友们,他们的家人等来的只有骨灰盒。 当年离开家乡时热血激昂的少年,再归来,只剩一捧骨灰。 他的母亲都无法接受儿子失去了胳膊,那那些烈士的母亲,又该如何接受儿子牺牲的噩耗呢? 战争无情,可为了祖国疆域的完整,就算知道前方是死路,他们也依然奋不顾身! 亦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 董奶奶在看到孙子那条断臂的瞬间,一口气没上来,整个人软趴趴倒了下去。 好在周思卿扶着她。 一边大声喊医生过来帮忙,一边让孟战京把老人家放在外面走廊的病床上开始进行救治。 病房门口,董爷爷目光呆滞,像是还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 他一会儿看看孙子,一会儿看看晕厥过去的老伴儿,表情恍惚迷惑。 孟战京已经搬来椅子让老爷子坐下缓缓气,又召来医生做好抢救的准备工作。 病房里唯一镇定的人,反而是木讷寡言有些软弱的董父。 他走到妻子跟前,有些粗鲁将她搀扶起来。 “哭什么哭?他又没死,你有什么好哭的?” 董父厉声呵斥着妻子,指着儿子的断臂说道:“每一个热血男儿,都该做好为国捐躯的准备!” “儿时我教他《满江红》,‘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若国将不在,家何存焉?” 董父训斥完妻子,又扭头看着病床上的儿子。 他一改平日的淡漠,抬手轻轻摸了摸董宝根的脸。 “上战场打仗时勇敢吗?” 董宝根点了点头。 “很勇敢!我们红二连端掉了敌人大半个营的兵力,是全营最猛的!” 听到儿子这话,董父满意点了点头。 他抬手轻轻抚摸着儿子的断臂,又问道:“负伤的时候哭了吗?” “没哭!一滴眼泪都没掉!” 看着父亲的眼睛,董宝根坚定摇头。 “爸,我用这条胳膊换了十几个战友的命,我一点都不亏,如果重来一次,我还会这么做的!” 董父一脸欣慰笑了。 “好儿子!是爸爸的好儿子!做得很好!” 董宝根的眼角有点红。 他仰头看着父亲慈祥的笑容,哽咽说道:“就是负伤倒地时,我以为自己活不了,那一刻我很想你们。” 他怕自己死了,父母与爷爷奶奶无法接受自己牺牲的事实,怕他们太难过。 董父打量着自己的儿子。 在他的意识里,儿子一身的书卷气,有些胆小软弱,动辄就哭鼻子。 可就是他记忆里软弱的儿子,却在最青春的光阴里扛枪上了战场,在枪林弹雨中守住了国界线,将敌人驱赶出我们的家园。 他的儿子,长大了哟! 董奶奶只是气血攻心晕了过去,在医生的救治下很快苏醒了。 原本医院想将她安置到其他病房,可她执意要与孙子住在一起,要陪着她可怜的孙儿。 “就按照老人家的意思办吧!” 医生左右为难,只得望向刚刚闻讯赶来的书记王雪绒。 王雪绒也听说了董宝根的英雄事迹,对他舍命救战友的壮举极为感动。 当即,医院就安排董奶奶与董宝根住进了双人病房里。 董爷爷虽说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但也偷着抹了很多次眼泪,再不复之前的健谈与爽朗。 第115章 安顿好董家人,已经是晚上了。 周思卿与孟战京踏着月色慢慢往家里走去,心情却格外沉重。 放眼望去,住院部每一层楼的病房里,都是从前线送回来的伤员。 有失去双臂的,有失去双腿的,甚至还有战士被炸毁了半边脸…… 这些人起码还能回来。 那些回不来的战友呢?他们的亲人又该如何痛断肠? 周思卿不觉想起上一世里孟战京的结局。 一百来斤的九尺男儿,留给人世间的只有一截烧焦断臂,甚至十二个人的尸骨都没能装满一口麻袋。 她忽然停下了脚步,怔怔看着月光下高大挺拔的男人。 眼泪控制不住,就这么滚滚而落。 “战京!” 白天发生的事儿后劲太大,以至于那些压抑在心底的难受此刻尽数涌出来。 周思卿扑过去,额头抵着孟战京的胸膛,哭得像是个受到惊吓的孩子。 孟战京心疼抱住了心爱的女孩。 他知道董宝根的事情给她带来的冲击太大。 或许周思卿在前线医院已经见惯了鲜血与死亡,却没有做好这种战争后遗症的情感冲击思想准备。 “不哭了,都过去了!” 他叹息着,轻轻抚着周思卿的头发,任由她伏在他怀中哭泣。 是啊,都会过去的。 他会带着对牺牲战友的思念,还有他们未完成的遗愿继续前行,继续守护着家国人民。 直到远处驶来一辆车,灯光打在二人身上,微微有些晃眼。 很快,车子停在了他们边上。 王雪绒拎着公文包下了车,示意司机先行离开。 她看着满脸泪水的儿媳妇,挑眉望向自己的亲儿子。 “你欺负思卿了?” 孟战京目瞪口呆。 不是,不带您这么冤枉人的啊! 好家伙,不问青红皂白就乱给人扣帽子,有你这样做长辈的吗? 王雪绒也不给孟战京解释的机会,狠狠瞪了他一眼,便拉着周思卿的手腕,将她从孟战京怀中抢过来。 “哭什么?有妈给你撑腰呢,你只管大胆告状,我给你做主!” 王雪绒微笑着,掏出手帕替周思卿擦干脸上的泪水。 “都多大了,还像小孩似的哭鼻子?” 周思卿渐渐平复了情绪。 她叫了声“妈”,眼泪又似乎控制不住了。 “你看你看,还是受了委屈嘛,你给妈说,是不是被孟战京给欺负了?” 王雪绒牵着周思卿的手往家里走,笑着开玩笑。 “嗯,对,他欺负我!” 胡乱抹去眼泪,周思卿回头看了一眼跟在身后的男人,像是撒娇似的故意告黑状。 孟战京眼珠子差点掉在地上。 “哎,你这女人怎么和你婆婆一样不讲理了呢?” 周思卿故意“哼”了声。 “他瞒了我好多事,比如给我送饭,比如给我生日礼物,比如把我的头发找回来……妈,孟战京卧室那束头发是我的,您知道吗?” 她表面是抱怨告状,实则语气里带了几分甜滋滋。 王雪绒失笑。 “我当然知道,当年为了那束头发,他还挨了你爸一顿揍呢!” 听到这话,周思卿大吃一惊。 “啊?为什么?” 王雪绒看着跟在身后的儿子,笑着问道:“你说还是我说?” “你说吧,这又不是什么光荣事迹!” 孟战京有点幽怨,显然对亲妈哪壶不开提哪壶的行径表示不满,却又不敢提出抗议。 “他为了赎回你那束头发,第一次从家里偷钱,你爸哪里能容忍他干这种坏事?发现后狠狠揍了一顿,皮带都抽断了!” 第116章 王雪绒叹息说道:“就这,孟战京都不肯认错,梗着脖子说自己没做错,你说这孩子是不是死心眼?” 听着王雪绒提及这段往事,周思卿不觉有些心疼孟战京。 他是不是傻啊? 为了她那一束头发,花了五十块钱不说,还挨了顿毒打,值得吗? 周思卿忍不住回头望向孟战京。 他站在光影中,就那么温柔与她对视,如三月桃花绽放,春意扑面。 “心疼我了?嗯?一会儿回了家我给你瞧瞧,当年那顿毒打,至今还有伤疤呢!” 孟战京笑得痞子气,故意卖惨装可怜。 一旁的王雪绒忍不住笑,正要开口拆亲儿子的台,却被孟战京抢了先。 “妈,你要是再这么拆我的台,就别怪我不客气了啊!” 王雪绒是被吓大的吗? 她不屑说道:“你怎么不客气?我听听,你能有什么本事?” 孟战京揽着周思卿的肩膀,笑得一脸邪气。 “我能有什么本事?也就能让我媳妇儿一胎三宝,而且各个儿都是男孩,我让你彻底断了抱孙女的美梦!” 王雪绒倒吸一口凉气,忍不住骂了句“小王八蛋”。 虽说生男生女都有命数,但抱孙女心切的王雪绒还是被吓到了。 一胎三宝?还三个孙子? 老天爷哟,想想都怕得慌! 吃过晚饭,周思卿先行上楼休息,孟战京则向母亲全方位汇报了亲爹在前线的情况。 周思卿坐在书桌前,傻兮兮看着盒子里的两束头发。 因为得知了那束头发的主人是她自己,再看到孟战京那条长生辫与自己的头发交缠在一起,莫名的,她心中涌上一阵悸动。 人生真是奇妙呐! 兜兜转转之间,他们竟有这么深的渊源与牵扯,甚至在跨越了一个轮回之后,终于做了夫妻。 孟战京进来时,就看到周思卿趴在桌上,盯着盒子里的头发发呆。 “看什么呢?嗯?” 从背后拥着周思卿,他将下巴搁在她肩上,在她脸颊亲了一口。 周思卿被吓一大跳。 “回头我可得找甘棠算账,这么大的事儿,她竟敢替你瞒着我?” 现在细细想来,甘棠哪里是自己的闺蜜?分明就是孟战京的亲信才对! “那你可得抓紧时间,等李镇疆回来之后,人家甘棠也是有保护伞的人,到时候怕是不好欺负了!” 孟战京笑着调侃。 “嗯?怎么呢?你打不过李镇疆吗?” 周思卿一声反问,让孟战京先是一愣,旋即忍不住大笑出声。 “好好好!你只管像螃蟹一样横着走,出了事闯了祸我给你兜底!” 他用下巴蹭了蹭周思卿的脖子,亲昵说道:“刚才上楼时,妈特意叮嘱我了,说让我多照顾照顾你!” “听说你已经好几天没洗澡了?你又不好意思让妈帮忙,那只能为夫亲自服侍你咯!” 孟战京的语气颇为暧昧,手更是直奔周思卿的衣服扣子。 “哎!你别!” 虽然二人过往也有过亲昵的时候,但都是点到为止,远没有真正深入交流过。 周思卿倒不是矫情做作故意抻着孟战京,而是她真没做好那样亲密接触的准备。 起码,起码也得逐渐过渡不是? 比如先在床上关了灯慢慢摸索,等她略微适应之后再打开灯,再在床以外的地方……嗯,活动。 现在这样,步子跨太大了! “怎么?还害羞了?” 孟战京吻着周思卿泛红的耳尖,笑得像是只狡猾的老狐狸。 “都结婚大半年了,这要是没有战争,没准咱们的孩子都快出生了呢!” 第117章 一边说着,他还故意用宽大温热的手掌贴着周思卿的腹部。 “你喜欢男孩还是喜欢女孩?” 周思卿被闹了个大红脸。 这男人,都还没那啥呢,就开始琢磨着男孩女孩的事儿了,可真不害臊! “你帮我脱了衣服就成,我自己能洗!” 一个女人最后的倔强就是如此,嗯,周思卿暗暗鼓了好几次劲儿,还是没办法一下子与孟战京那样亲昵。 “你怎么自己洗?这个胳膊不能活动,单手多不方便?” 他看穿了周思卿的羞涩,咬着她的耳朵说道:“是不是怕被我看到?” 这男人,明知故问! “我蒙住眼睛总行了吧?嗯,天地可鉴,我真就是想单纯的帮你洗个澡!” 孟战京一脸无辜良善,像是周思卿小时候养的小白兔,眼神清澈得很。 蒙着眼睛? 这倒是个好主意! 周思卿还有一点犹豫,却见孟战京不知道从哪里翻出来一截黑色布条,用剪子咔咔几下剪成了长条状。 他在自己眼睛上比划了下,又蒙在周思卿眼睛上实验。 “怎么样?什么都看不到吧?” 说罢,他已经半推半抱着周思卿进了浴室,主动用布条蒙住了自己的眼睛,看上去诚意十足。 浴室门虚掩着,起初里面还是正常的动静,偶尔有周思卿提醒孟战京别撞到墙的关切声音。 但渐渐地,情况似乎不太对了。 “哎,你的手……” “孟战京你个骗子,你在偷看是不是!” “你别往那里亲!哎,咬疼我了!” …… 一场澡洗完,周思卿软得像面条,眼底带着幽怨。 孟战京却像是餍足的狡猾狐狸,将周思卿放在床上盖好被子。 她头朝床尾,湿漉漉的头发垂在床沿,只穿着条短裤的孟战京手中拿着干毛巾,正半跪在地上帮她擦拭头发。 “骗子!坏人!” 一想起狗男人刚才在浴室里干的“坏事”,周思卿面红耳赤,忍不住幽怨怒斥。 “我怎么坏了?嗯?你细细展开说一说?” 他看着周思卿微微红肿的唇,忍不住想要再次品尝独属于她的甘甜。 周思卿一哽。 狗男人平日在外面一副“生人勿近”的高冷模样,像是没有七情六欲的神仙圣人,回到家关上门,手段要多恶劣有多恶劣。 “我那天随便收拾了一下房间!” 岔开话题,周思卿佯装看不到孟战京眼底的炙热。 “嗯,我发现了,房间里变样了!” 从前他一个人住在这个房间里,有些空旷与冷清,用冯文政的话来说,他的房间有种部队营房的压抑感。 但周思卿住进来之后,原本深蓝色的窗帘换成了白底碎花的流苏边窗帘,黑白相间的床单换成了喜庆的大红色。 曾经摆满健身器材的墙角,现如今搁了一张化妆桌,上面凌乱摆放着她的东西。 就像是…… 她打碎了死气沉沉的湖面,那一波一波的涟漪荡漾开来,阳光照进来,让他一成不变的枯燥生活变得鲜活多彩。 “我媳妇儿最勤快了,简直就是全世界最好的田螺姑娘!” 有人负责干活,有人就得负责夸奖,嗯,情绪价值要给到位! 孟战京不遗余力拍马屁,关上门一副舔狗模样,被冯文政看到怕是要笑话死。 周思卿“哼”了声。 “我还顺带打扫了一下床底……嘶,你弄疼我了!” 刚说到“床底”,孟战京擦头发的手一紧,扯住周思卿几根头发,疼得她龇牙咧嘴。 “我错了,媳妇儿我给你揉揉!” 第118章 回过神来,孟战京忙不迭道歉认错开始补救。 周思卿脸上带着奸诈的笑。 “床底是不是有好东西呐?孟营长这么紧张干什么?嗯?” 刚才在浴室里吃过的亏,她现在扳回来,心里快活得很,嘴也更欠了。 “没想到光风霁月堪比洛神的孟营长私下还有那样的癖好呢,啧,如此博学多才,当真让人刮目相看!” 孟战京被媳妇儿挖苦嘲笑,他索性扔了毛巾,直接上床钻进被窝。 “那些书,你看到了?” 微凉的手贴在周思卿腰间,让她有点发抖。 “你的手好凉,别挨我!” 她躲,他就追,二人在被窝里闹作一团。 孟战京一把将泥鳅似的女孩抓在怀中。 “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来,媳妇儿,我们共同实践一下书里的‘知识’,看看理论和实践差多少……” 嗯,只是浅浅实践了一番,并未领略到书中的真谛。 不是周思卿端着抻着不肯给,也不是孟战京年纪轻轻就不行。 实在是她胳膊上的伤让孟战京不敢放开手脚,于是只能过过嘴瘾,等着伤好之后再认认真真完完全全“探索”。 就算这样,二人还是腻歪到半早上才起床的。 孟家二老昨晚压根就没回来,甚至连五婶岳淑娴都一起在老三家住下了。 王雪绒也很识趣,清早做好饭放在锅里就出门上班,生怕自己在家碍事,让人家小两口不痛快。 这几日她在考虑买房的事。 虽说大院里住着舒坦,但现在的小年轻都有主见爱自由,不喜欢和长辈住在一起受约束。 所以她想等孟澜海回来之后,商量着给小两口在外面置办一套商品房。 若是他们喜欢住在大院自然最好,若是不喜欢呢,就索性搬出去过他们自个儿的小日子,将来生了孩子再说。 下楼吃了饭,周思卿躺在沙发上看电视,孟战京则在厨房刷碗,二人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天,平淡又温情。 “今天还得去医院,是吗?” 洗完碗,孟战京一边拖地一边问道。 “对,最后一次康复治疗。” 正好孟战京拖地拖到沙发前,周思卿故意闹他,抬起脚去踢他的胳膊。 孟战京顺势握住她小巧的脚丫,撸起裤腿在她光滑纤细的小腿上亲了一口。 “放开我,你这个登徒子!” 周思卿娇笑着缩回自己的腿,又将自己咬了一口的红枣塞进孟战京嘴里。 “枣儿甜吧?” 她笑眯眯问道。 “枣儿哪有你甜?嗯?” 孟战京吐了枣核,笑得不怀好意,一双眼睛色眯眯扫过她的身体。 “你……你没救了!” 下意识捂住自己的衣领,周思卿生怕这狗男人在客厅就疯起来。 虽说家里没人,但万一婆婆或者爷爷奶奶忽然回家呢? 二人笑闹一阵子,孟战京拖完地,他们一起出门去医院做康复治疗。 走到半路,冯文政骑着自行车拐过来。 看到孟战京与周思卿并肩而行,他一声“卧槽”,掉头就打算逃走。 “冯文政你大爷的,跑什么跑?” 孟战京大喝一声,笑骂道。 “哟,大哥回来了?什么时候回来的呀?” 没法子了,冯文政只得推着自行车走过来,笑得明显心虚,甚至不敢看周思卿的眼睛。 “哥,你……没出卖我吧?” 片刻,冯文政硬着头皮小声问道。 “你哥怎么可能不出卖你?嗯,不等我问,他自己都招了,最后还将错都推到你身上!” 周思卿似笑非笑说道。 第119章 “好你个冯文政,在我跟前答应好好的,扭脸就给孟战京打电话,你可真行!” 冯文政眼神哀怨看着孟战京。 “哥,你在电话里怎么答应我的?你说保证不告诉嫂子,这好家伙……” 不光如实交代,还让他背黑锅,可真是妥妥的塑料兄弟情啊! “在得罪你和得罪我老婆之间,你觉得我会选择得罪谁?你心里就没点数?” 孟战京斜眼看着冯文政,笑得不行。 “我踏马……我今早就多余出门,早知道还不如窝在家里看电视拉倒!” 大清早出门,上赶子找不痛快,大哥这一刀捅的稳准狠,他的小心脏都疼了呢! “你不见我,我也得找你!” 孟战京敛起笑容说道:“白羽薇回来了,是吗?” “你怎么知道的?她刚回来没多久!” 冯文政忍不住看了周思卿一眼。 “白羽薇有没有在你们面前嚼过舌根子,比如说我和她有什么暧昧关系!” 孟战京直白问道,全然不在乎周思卿就在身边。 他不慌,但冯文政慌啊。 “卧槽大哥,这话咱们别当着嫂子的面聊啊,万一……” “我和她又没什么,怎么就不能当着我媳妇儿的面聊了?我没做贼,干嘛心虚?” 孟战京不耐烦说道:“赶紧说正事儿!” 见状,冯文政只得说道:“我和她也不熟,但私下听到一些流言,就说什么你心里其实有她,还珍藏了她的头发之类……” “哥,你房间里那束长头发不就是白羽薇的吗?” 冯文政与孟战京关系很好,自然经常出入孟家,他见过那束头发。 因为听过这些谣言,所以他一直以为那是白羽薇的…… 但他同时也知道大哥心里有个叫周思卿的姑娘,于是这错综复杂的关系让他这种脑回路简单的选手不敢妄加猜测。 毕竟,嗯,少说少错嘛! 心里在暗暗揣测,冯文政时刻打量着周思卿的表情变化。 但也奇怪啊,嫂子今日情绪相当稳定,甚至听到大哥提起别的女人也丝毫不生气。 有问题!绝对有问题! “你平日在院里混得熟,回头你给那帮人澄清一下,我和白羽薇没有任何暧昧关系,我桌上那束头发是我媳妇儿的!” 孟战京冷着脸说道:“告诉那些嚼舌根的,我媳妇儿叫周思卿,是我孟战京的眼珠子,动她就是戳我的眼睛!” “我这人最记仇,谁戳我眼珠子,我就剁谁的狗爪子!” 怎么着,这些年他在部队安安分分当兵打仗,以至于这帮兔崽子都忘记他孟战京的威名了吗? 是,他以前身体确实不太好,甚至青春期之前,个头在同龄人里也属于偏矮的。 但这不妨碍他的拳头硬啊! 个子小怎么了?个子小也照样打得他们嗷嗷叫唤,一个个哭爹喊娘管他叫爷爷! 冯文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从大哥阴森的表情里,他猜到白羽薇肯定招惹了周思卿。 再联想到周思卿受伤…… 冯文政默默在心里替白羽薇点燃一根白蜡烛。 一路好走…… 孟战京又问道:“还有,白羽薇有个狗腿子叫张晓燕是不是?” “对,张晓燕喜欢白羽薇的堂哥,所以平日里一直巴结着她,这女人路子挺野的!” 冯文政顿了顿说道:“哥,你难道要对她下手?你一向不是不打女人吗?” “她欺负我老婆!” 孟战京拔高声音,语气里带着戾气。 “张晓燕卸了我老婆的胳膊,这账你觉得能算了吗?是,我不对女人动手,但不意味着我会饶了她!” 第120章 与冯文政告别,周思卿被孟战京牵着往外走。 “你打算怎么报复?真揍张晓燕一顿?” 原本只是几个女孩之间的矛盾,甚至王雪绒都不好插手过问,若是孟战京因此报复,占理的事儿都没理了。 甭管女人干了什么坏事,只要男人动了手就是错。 “我有办法,总之肯定得给你出了这口恶气!” 孟战京攥紧周思卿的手,眼底带着一抹厉色。 到了医院,周思卿没让孟战京跟着去康复室里面。 即使医生是熟人,即使家属可以陪同,但她还是单独走进了康复室里。 孟战京坐在外面的椅子上,腰背挺得很直。 他竖起耳朵听着里面的动静,拳头不自觉攥紧。 “思卿,你要实在疼就喊出来呗,前几天都挺能嚎的,怎么今儿个这么能忍?” 康复科医生的话从里面传出来,孟战京一字不差全听到了。 “您今儿个……话也格外多!” 周思卿的声音在颤抖,显然是隐忍到极致。 从前,孟战京受过类似的伤,也做过类似的康复治疗。 那种疼痛感难以言喻,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比中弹都还要疼。 连他一个大男人都忍不住喊出声,可现在周思卿却一声不吭死死忍住。 她是不想让他听到吧? 她怕他担忧心疼。 好几次,孟战京都想推门冲进去,陪在她身边抚慰着她,让她不必隐忍哭出声来,以此减轻些痛苦。 可到最后,他的指甲几乎攥进肉里,却也没有动。 一个小时的治疗时间,孟战京与周思卿都觉得度日如年。 等医生刚打开门,孟战京已经冲了进去。 周思卿还趴在治疗床上,浑身汗淋淋的,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 她的脸色煞白,牙齿把下嘴唇咬到渗血,抬头望向他时,笑得有些惨兮兮。 “你……谁让你进来的啊!” 不想让孟战京看到自己狼狈可怜的模样,他因为那许多牺牲的战友,心里已经够难受了。 她不想再让他为自己担心难过。 “我没事儿,就是治疗时有点……不太舒服,你容我休息几分钟。” 翻了个身,她侧躺在治疗床上,湿漉漉的小手握住了孟战京的衣袖。 “战京!” 她虚弱喊了声他的名字,待他应声时,又傻傻一笑。 “没事儿,就是想喊你一声!” 孟战京轻轻抚着周思卿被汗水打湿的发丝,心中越发坚定要为她讨个公道。 缓了足足十多分钟,周思卿终于恢复了力气。 在孟战京的搀扶下离开康复科,二人穿过门诊楼,去住院部探望董宝根。 周思卿还特意从家里拎了几盒点心,又在医院外面买了些水果。 原本还担心董家人情绪低落,结果刚走到病房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董爷爷爽朗的笑声。 “哎,那头野猪百十来斤呢,虽然他顶穿了我的小腿,但我们一冬天都有肉吃了,这么一算账,嘿,我赚了!” “爷爷,您可真厉害!” 里面传来一道女声,略微有些熟悉。 推开病房门,只见里面除了董家人之外,还有个老熟人——朱瑾微。 那个战地女记者! 看到周思卿与孟战京进来,朱瑾微一脸惊喜站起来。 “周护士,孟营长!” 她手里还拿着采访的笔记本,笑着说道:“我们报社听说了董连长的光荣事迹,特意让我来做个采访呢!” 孟战京神色淡然,微微颔首。 “确实该好好采访采访董宝根,回头报道写漂亮些,对了,再配上他的军装照,嗯,保管迷死那些小姑娘!” 听到这话,周思卿和朱瑾微都忍不住笑了。 连董宝根都无奈说道:“营长,您这是要给我征婚吗?” “征婚不好吗?” 孟战京看着董爷爷问道:“老爷子,您想抱重孙子吗?” “哎呦,做梦都想!” 董爷爷一拍大腿兴奋说道:“我前些日子去庙里算卦,卦象有玄机啊,说我们董家在宝根这一代开枝散叶了!” “五代单传,到宝根这里,就要儿女满堂了!” 孟战京拍了拍董宝根的肩膀。 “听到了没?你小子不光肩负着保家卫国的重任,还有给董家开枝散叶的职责,努努力,早日结婚,生他十个八个的!” 十个八个? 董宝根瞪圆了眼睛。 不是营长,您以为这是生猪仔呢?一窝就十来个? 周思卿走到隔壁病床边,看着已经苏醒的董奶奶。 “奶奶,您可得尽快好起来,回头宝根给你生十个八个孙子孙女,还得靠您帮忙照顾呢!” 董奶奶还没完全接受孙子缺失胳膊的事实。 她眼泪汪汪说道:“根儿都没胳膊了,哪个姑娘愿意嫁给他啊!谁能喜欢一个残废呢?” 一旁的朱瑾微看着董奶奶老泪横流的模样,忍不住说道:“奶奶,谁说没姑娘愿意嫁给董连长?” 也不知道哪里来了一股劲儿,朱瑾微忽然起身。 “真要是董连长将来娶不到媳妇儿,我……我就嫁给他!” 这话说出口,病房里忽然一阵沉默。 周思卿的表情有点微妙。 她看了孟战京一眼,夫妻二人皆是抿着唇偷笑,显然是在看热闹。 董宝根那张黑脸竟然能隐约看出一丝红,眼神更是慌张躲闪,嗯,董连长他害羞了! 最先反应过来的人是董母。 她一把抓住朱瑾微的手。 “真的吗?姑娘你真不嫌弃宝根是个残废?真愿意嫁给他吗?” 朱瑾微坚定说道:“我在前线见过董连长几次,他是个英雄,即使失去了胳膊,也不妨碍他在我心目中的形象!” “如果董连长愿意,我……我就嫁!” 周思卿一脸吃瓜的兴奋感。 哦吼,事情到这里就有趣了哦! 董母推了儿子一把,低声说道:“根儿,你还发什么愣?人家朱记者都愿意了,你赶紧表态啊!” “妈,奶奶,你们别闹了!” 董宝根已经恢复了正常。 “你们这和道德绑架有什么区别?哦,博取朱记者的同情心,让她冲动之下做出错误的承诺?这是在害她!” 说罢,董宝根抬头看着朱瑾微。 “朱记者,你真不用同情我,我虽然缺了胳膊,但我依然不会认输的!” 他又望向孟战京。 “营长,我不打算像其他负伤战友一样退役回家,更不会接受组织照顾去后勤部门混日子,我是一个兵,一个没了胳膊也能握枪的兵!” 董宝根坚定说道:“我申请归队,继续服役!” 第121章 对于在战斗中负伤的英雄们,国家从来不会亏待。 尤其像董宝根这样的典型人物,更是会受到优厚的待遇。 按照惯例,他有两种选择。 第一,继续留在部队,去后勤单位任职,安稳轻松。 第二,退役回老家,地方会给董宝根这种有战功的英雄安排一份好工作,受尽优待。 可现在,董宝根选择了第三条路,也是最难走甚至没有希望的一条路。 “根儿,你胡说什么呢?” 董母心疼到不行,哽咽说道:“你的右胳膊都没了,你……你还怎么服役?” 拿不了枪,做不了事,她这好强不服输的儿子,怕是最后一点尊严都要被消磨殆尽。 “咱回家吧,就留在妈身边,我伺候你!” 儿子已经失去了胳膊,这几乎要了她半条命,若是……若是再有个好歹,她还怎么活? “右胳膊没了,我就用左胳膊拿枪,两条胳膊能做的事,我一条胳膊也能做!” 董宝根笑得平静却坚定,让在场所有人的红了眼。 “营长你放心,我绝对不会成为咱们营的累赘!” 站在病床边的孟战京拍了拍董宝根的肩膀。 “我相信你,我也等着你证明自己没有向命运认输!” 原本该是伸出右胳膊来握手的,可现在,孟战京伸出左手,与他的兵、他的战友郑重握手。 “红二连连长董宝根,欢迎归队!” 朱瑾微在前线采访几个月,见过很多英雄事迹。 可就算这样,她还是被眼前这一幕打动,忍不住眼泪纵横。 如果说之前所谓的嫁给董宝根只是气氛烘托下的一时冲动,现在,她真的有点喜欢上这个坚韧不屈的英雄了。 不服输,不放弃,他像是在贫瘠荒地生长的树,不畏风雨顽强生长,最终高耸入云枝繁叶茂。 命运报之以痛,我还之以歌。 “听孩子的吧!” 董爷爷手中拿着旱烟杆摩挲许久,终于拍了板。 他抬头一笑,那张黝黑的脸上满是慈祥。 “根儿,明儿个我和你爸妈还有你奶奶,我们就坐火车回家,我们虽然没文化,但是有觉悟啊!” “战争刚结束,事情还很多,我们不能给你拖后腿,更不能留在这里给组织添乱。” 他指着自己的儿子儿媳,又指着躺在病床上的老伴儿,一脸歉疚。 “你瞧我们这乌泱泱一家人,又是住宿看病又是吃饭,浪费了部队多少钱?” 董母似乎还不舍自己的儿子,正要说话,董父已经打断了她。 “回吧,家里的猪和牛还等着喂呢!” 董宝根答了声好。 他看着孟战京说道:“营长,那麻烦您明天把我家人送上火车吧!” “放心!” 孟战京点头说道:“我会安排好的,你好好养病,早日归队!” 从病房里出来,周思卿的眼眶还有点红。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又觉得没有什么语言能表述此时的心情。 经过护士站时,周思卿看到正在配药间里忙碌的甘棠。 她对孟战京说道:“你先出去等我,我去找甘棠算账!” 看着媳妇儿阴恻恻的表情,孟战京在心里默默替甘棠点上小蜡烛。 嗯,甘棠,一路走好! 正在干活的甘棠总觉得背后凉飕飕,像是有一双眼睛盯着自己,让她很是心虚。 忙完手中最后一点活,一扭头,就看到站在门口的周思卿。 “哎,你怎么来了?” 甘棠不知道周思卿去病房探望董宝根,因此见到她格外高兴。 “我问你,那年我过生日,你为什么要送我两件礼物?” 第122章 周思卿双臂环胸看着甘棠,似笑非笑问道。 “哦……那个,咱们是好朋友,我多送你一件礼物不行吗?” 甘棠不善于撒谎,她眼珠子乱转,脸也有点发红。 “那后来我绞头发的事儿,你是不是还告诉别人了?” 周思卿这么一问,甘棠似乎明白什么了。 “孟战京全招了?不是,他连我都供出来了?他未免太不仗义了些!” 意识到孟战京出卖了自己,甘棠嗷嗷叫唤。 “当初他让我瞒着你干那些事,我就说不行,我说你要是知道了肯定得生气,他信誓旦旦给我保证,绝对不出卖我!” 好家伙,当时孟战京那表情坚定到像是要入党,结果一扭脸,他为了讨好媳妇儿,就把战友卖了个干干净净? 狗东西!王八蛋! 但现在是纠结这些的时候吗?嗯,好朋友生气了,后果很严重。 “思卿你听我狡辩,哦不是,听我解释,那时候我之所以瞒着你,一来是考虑到你和林淮的关系,怕你有思想负担。” “还有就是,我一直觉得孟战京才是真正对你好的男人,我私心希望你们在一起,所以才一直帮他。” 甘棠的眼神真诚温柔。 “你这样好的女孩,值得拥有更好的人生,若是嫁给林淮,我觉得是对你的糟蹋!” 周思卿不得不承认甘棠的直觉很对。 上一世的她嫁给了林淮,过得生不如死,根本就是在糟蹋生命。 甘棠撒着娇抱住周思卿的胳膊。 “思卿,我知道错了!卿卿,对不起嘛!” 周思卿压根儿就没怪过甘棠。 她想笑,但还是故意绷着脸说道:“你错在哪里了?” “我错在不该替孟战京跑腿帮忙,不该帮他瞒你这么多事儿!” 甘棠想也不想答道。 “错!你这答案不对!” 周思卿终于笑了,她捏着甘棠的鼻子说道:“你错在没有早点告诉我这些事,以至于让我与孟战京遇到得有点晚!” “现在想想还是有点遗憾,我应该早些认识他的,这样,我们在一起的时间就能更久。” 甘棠就这么被硬塞了一嘴狗粮。 嗯,恋爱中的女人最不讲理,她算是见识到了! 不知什么时候,孟战京出现在她们身后。 他正好听到了周思卿刚才那番话。 她遗憾没有早点与他在一起,以至于浪费了一些光阴。 但他心中不觉得遗憾,甚至满怀喜悦与感恩。 一段刻骨铭心的感情里,不是说拥有彼此才是喜悦与幸福。 那些青春岁月里的暗恋悸动,他年少时看到喜欢女孩时的心跳如雷,都是爱的记忆,都是他这一生幸福的时刻。 像是山川入海,涉过万水千山,他们的人生命运融汇交织到一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随着孟战京回了家,孟家也加快了筹办婚礼的进程。 这天周思卿下班回了家,看到客厅角落里放了不少礼盒,洛冯君坐在沙发上,正与五婶岳淑娴商量着什么。 “奶奶,五婶,你们在忙什么啊?” 将包挂在衣帽架上,周思卿问道。 “当然是忙你的婚事咯,这不,明天咱们正式去周家拜访,作为你出嫁的娘家,该有的礼数我们都得做足了!” 岳淑娴指着墙角那一堆礼物说道:“这些,都是老太太亲自挑的,可费了不少精力呢!” 前几日,王雪绒就提及要去周君堂家拜访的事。 是的,周君堂就是孟家给周思卿安排的娘家,回头她与孟战京结婚,就以周君堂义女的身份从周家出嫁。 第123章 虽然是走个过场,但老太太还是很重视,备礼都是按照男方去女方家提亲的标准来的。 “前几日你三婶去周家谈过了,周家说以后就拿你当女儿看待!” 洛冯君笑着说道:“若是旁人这么说,我还得担心对方是不是对咱们家有所企图,但周君堂夫妇的为人,我很放心!” “而且女人有了可靠的娘家,在丈夫与婆家人面前才更硬气些!” 虽然她自己就是所谓的婆家人,但洛冯君还是站在周思卿的角度上替她考虑谋划。 孟战京已经归队,他的兵也从战场回来了! 天已经黑了,营长办公室里还一片乌泱泱的吵闹声。 战争之后百废待兴,在战场上损失的人员要及时补充,但如何让补进来的新兵尽快成长起来拥有强悍的战斗力,则是他这个营长要考虑的问题。 这几日为了抢人,几个连长都快打起来了。 虽然都是新兵,但有的兵在新兵连时便崭露头角出类拔萃,有些兵则是出了名的拖后腿。 连长们自然都喜欢好兵,都恨不得将这些好苗子抢到自己连里精心栽培,再顺脚将那些孬兵踢到兄弟连。 几个连长都是跟着孟战京上战场的兄弟,手心手背都是肉,他哪个也不能偏袒。 没法子了,只能将这些新兵的名字写在纸上,让几个连长抓阄来决定。 结果钢一连的连长点背,把那几个出了名的孬兵都抓到了钢一连,而红二连的董宝根运气最好,六个好苗子,被他抢走了四个。 “哎,老二,你是不是作弊了?我瞧瞧,你小子手上该不会有什么机关吧?” 一连长嗷嗷叫唤,抓着董宝根的左手开始检查,显然不甘心。 “老耿,你自己运气不好,非得赖老二作弊?老二都踏马独臂侠了,你踏马还欺负他?” 说话的人是机步三连的连长。 一连长非但不内疚,还笑得更嚣张了。 “就因为他是独臂侠好欺负,我才欺负他,嗯,我这人一向欺软怕硬!” 董宝根归队后,大家非但没有因为他失去手臂就小心翼翼照顾他的自尊,甚至还故意戳他痛处,给他取外号叫独臂侠。 但正因为如此,董宝根才觉得自在,他不需要别人的同情与照顾,他能坦然面对自己的缺陷,也不会因此认输的。 一连长笑着说道:“每次我一欺负老二,就属老三最护犊子!” 论起来,三连长与董宝根的渊源可就深了。 当初董宝根从新兵连被分到基层连队,三连长是他的班长。 那时候的董宝根一脸书生气,说话哼哼囔囔,被班里其他人取外号叫呆子,而且他每次训练都拖全班后腿。 三连长就给他开小灶,趁着休息时间带他训练,硬是将一个废柴改造成了精兵。 之后南疆的战场生涯更是让他们成为亦师亦友的过命兄弟,至今,董宝根私下里依然管三连长叫班长。 现在看到董宝根被一连长欺负了,三连长哪里能忍得住? “老三急了!每次只要一牵涉到老二的利益,老三准保炸毛!” 一连长忍不住大笑。 “行了!你们几个都别嚷嚷了,刚才就说好的,抓阄定胜负,要怪,就怪你们运气不好!” 孟战京看了看手腕的表,哟,已经晚上十点多了,媳妇儿肯定还等他回家呢! “就这么定了,明儿个你们就把自己的兵带回去好好操练,兵的好坏不在于眼下这一刻,而是得看怎么培养,老三当年不就成功改造了二连长嘛!” 第124章 他说罢,将面前的本子合起来,语气微微有些急切。 “行了,散会吧,我先走了!” 看到孟战京这急吼吼的模样,一连长扯着嗓子大喊。 “哟,哟,咱们营长他着急回家抱老婆了!” 现如今,谁不知道孟战京的媳妇儿就是军区医院的护士周思卿? 当初孟战京去侦察敌人的火炮阵地,所有人都以为他回不来了,唯独周思卿不肯放弃,硬是等到了奇迹的诞生。 许多人亲眼见证了那一幕,至今回想起来都依然心潮澎湃感动不已。 “废话,我不回家抱我老婆,难道和你们这些单身汉挤军营宿舍闻脚臭味?” 孟战京毫不客气在战友们的心尖上捅刀子。 “我老婆又香又软,你们一个个臭气熏天,哦,我是有什么大病吗?” 他像是开屏的孔雀,骄傲到不行。 “羡慕吧?嫉妒吧?哎,没招,我有老婆我就了不起!” 拉完仇恨,他一脸傲娇走了,留下受到一万点暴击的连长们面面相觑。 “营长那表情好欠揍啊!” “不然改天合起伙来弄他一顿?” “营长也没说错啊,你有老婆还是我有老婆?嗯,都没有吧?那还叨叨个屁啊,洗洗赶紧睡,梦里啥都有!” …… 孟战京挟着一身凉意回到家时,屋里一片漆黑。 他也没开灯,摸黑上楼回了房,只见周思卿正坐在床上看书。 “怎么还没睡?不是给你打电话报备说晚回家嘛!” 站在门口将身上脏兮兮的军装脱下,他温柔注视着床上的人儿,连声音里都像是加了糖,甜得发腻。 “嗯,那我也没说不等你呀!” 周思卿放下手中的书,歪头看着孟战京笑道。 “你天不亮就走了,我起床就没见着你,晚上这不得见一见?” 说着,她张开双臂撒娇。 “我等你这么久,不给一个拥抱安抚表扬吗?” 这话让孟战京笑出了声,一颗心更是软到不行。 上前将女孩紧紧抱在怀中,他在她唇上亲了一口。 “唔,今晚吃了炸酱面?还吃了蒜?我都尝到蒜味了……” 这话逗得周思卿哈哈大笑。 “你嫌弃我有蒜味?那我偏亲你,偏让你尝尝蒜味,臭死你才好!” 她故意咬着孟战京的唇,故意哈气要熏他。 闹着闹着,二人双双倒在了床上…… 到最后,孟战京埋首在周思卿怀中,大口大口喘着气,努力让自己激昂的情绪平复下来。 原本是领了结婚证,要做什么都合情合理。 但孟战京忽然犯了点轴劲儿,他想等到真正的洞房花烛夜那天…… 人生有四喜,最大的喜不就是洞房花烛夜吗? 周思卿抱着孟战京的头,手指抚弄着他的短发。 他的头发发质很硬,扎在她肌肤上有点刺痒和微微的疼,却又有种道不出的感觉。 “明天要去周叔叔家了,我还有点紧张!” 听到这话,孟战京懒洋洋“嗯”了声。 “紧张什么?周叔叔又不吃人,而且还有我们陪着你呢!” 他往周思卿怀中钻了钻,爱死了这样软玉温香的怀抱,舒服到让他一辈子不想离开。 “哎,周叔叔为什么不住在大院里啊?” 周思卿好奇问道。 按理来说,周君堂这样的首长身份,也能住在这样的小楼里,怎么就搬出去住了呢? “当年周家发生了一些事,闹得大院里议论声很大,可能影响不太好,他们就搬走了。” 孟战京说道:“你前几天不是还好奇周家为什么不抱养个孩子?毕竟大院里收养孩子的家庭很多。” 第125章 因为年代的特殊性,有很多烈士遗孤,于是军属们就收养了这些遗孤,给他们一个家,也让烈士的英魂能够安息。 “周叔叔家没有收养遗孤,但他们抱养了一个远方亲戚的孩子,一度很是疼爱,直到宋阿姨怀孕……” 孟战京回忆起当年的事,不禁微微皱起了眉头。 “那个养子的亲生父母不知道怎么回事得知宋阿姨怀孕,于是上门来闹。” “说什么再生个孩子会让他家孩子受委屈,逼着宋阿姨打掉腹中胎儿。” 听到这话,周思卿一脸愤慨,正要翻身坐起,却被孟战京压了回去。 “这夫妻二人哪里来的胆子敢提出这种要求?他们有什么资格要求宋阿姨打掉孩子?” 孟战京调整好姿势,继续躺在周思卿怀中。 “他们的要求自然没人答应,闹了一番之后便走了,本以为事情就此结束,但没想到最可怕的还在后面。” 那时候他好像才七八岁的样子,只记得有一天下午,周叔叔家门口忽然一阵喧哗。 他跑去凑热闹,就看到浑身是血的宋阿姨被人抬上救护车,而那个养子站在客厅里,手上沾满了血。 “那个养子在楼梯上倒了清油,导致周阿姨下楼时被滑倒,孩子当场就没了,宋阿姨也险些丧命。” 孟战京的语调平静,周思卿却震惊到极致。 “事后,这个养子狡辩说是不小心把油洒在楼梯上的,但实际上呢,是他亲生父母在背后教唆怂恿。” 周君堂夫妇没有追究责任,但却也无法再接受他继续留下。 “那亲生父母不甘心,天天来大院里闹腾,于是周叔叔他们就从这里搬走了……” 至于后来如何,孟战京便知道了。 但从现在周家的平静来看,应该是摆平了那件事。 周思卿唏嘘不已,忍不住心疼周君堂夫妇的遭遇。 “但你别紧张,周叔叔和宋阿姨都是很随和的人,甚至宋阿姨比你婆婆更好相处。” 孟战京摸了摸周思卿的脸,笑着说道:“小时候我踢球砸碎了宋阿姨家的玻璃,我妈扯着我的耳朵上门道歉,宋阿姨非但没怪我,还给我塞了一把糖!” 想起那个瘦弱文静的阿姨,再想起她浑身是血的凄惨模样,孟战京默默叹息。 不想再继续这个沉重的话题,孟战京看着眼皮打架的妻子,关了灯相拥而眠。 第二天吃过早饭,周思卿在孟家人的陪伴下,第一次去见自己所谓的“娘家人”。 周君堂家住在川城南郊的一处民宅里。 院子不算太大,但收拾得很干净,树枝上挂着个鸟笼,里面的鹦鹉正在学舌,也不知道说些什么。 “哎哟,老首长,多年未见了,您身体可好啊?” 周君堂身形高大消瘦,比孟澜海年轻些,看上去有几分文人的翩翩风骨。 他听到动静便快步应了出来,看到自己从前的首长时,神色颇有几分激动。 “好!我很好!你小子有出息了,从当年的副连长干到今天的军长,不错!” 孟冬九欣慰看着自己当年麾下的兵,眼神里满是自豪。 周君堂的妻子宋辉月也出来迎客。 她一眼就看到陪在洛逢君与王雪绒身边的周思卿。 与老太太等人打过招呼之后,她拉着周思卿的手细细打量了一番。 “不愧是能拿下战京的女孩,果真长得好看!” 周思卿落落大方说道:“宋阿姨,您好!” 第126章 “还叫什么阿姨?直接叫干妈得了,反正很快就是一家人了。” 跟在身后的三婶朱凤喜开着玩笑,说道:“辉月,怎么样,我之前的话一点都不夸张吧?” “没夸张,甚至你还保守了些,这孩子我打眼瞧着就喜欢。” 宋辉月果然如孟战京昨晚说的那般,随和温柔脾气很好,笑起来时眉眼弯弯,让人忍不住就想亲近。 大家坐下来寒暄一阵,孟冬九主动提起了正事。 “原本这事儿该澜海过来与你聊的,但孩子的婚期就在眼前,澜海又在前线,所以我这个老头子就厚着脸皮来麻烦你了!” “瞧您这话说的,这哪里是麻烦?分明就是我们的福气!” 周君堂看到妻子自打进门就拉着那丫头的手,一脸喜欢的模样,他的心里已经有了数。 “我和辉月膝下无子,原本也觉得没什么,反正早就习惯了,但有时候看到别人合家团聚的热闹场景,确实有点冷清。” “那天我和辉月一提起这事儿,她就点头同意了,我与思卿都姓周,这不就是天定的缘分吗?” 若说先前他们夫妇应下这事儿是看在孟家的面子上,但现在见到周思卿之后,宋辉月是打心底喜欢这个姑娘。 “行,既然如此,那咱们接下来的话题就好聊了!” 孟冬九笑着说道:“思卿虽说以你们义女的身份出嫁,但你们放心,嫁妆与一切嫁女的开销都由我们孟家承担!” 总不能让周君堂夫妇劳累一番之后还得贴钱吧?没这么办事的! “这些都好说,钱财这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只要能乐乐呵呵过日子,我们也乐意花钱!” 周君堂虽然扛枪打仗戎马战场多年,但骨子里还是带着文人的潇洒风流。 “辉月反正也在家闲着,让她张罗孩子的婚事,她肯定高兴!” 都是军人,都是雷厉风行的行事风格。 当即,两家人便商量起婚礼的流程细节来…… 这天,是在周家吃的晚饭。 男人们在客厅里择菜剥蒜打下手,女人们在厨房里洗菜切肉热火朝天。 周家冷清了许多年的院子忽然就热闹起来,连隔壁的邻居都听到了动静。 “宋姐,你们家是有什么大喜事吗?” 邻居站在自家房顶上往这边瞧,扯着嗓子问道。 宋辉月正好来院子里拿东西,笑着答道:“对,喜事,闺女要出嫁了!” 一听这话,邻居“哦哟”一声。 “您闺女……没听说过啊,我一直以为您和周大哥没孩子呢!” 这邻居是当地土著,在这里住了几十年,从周君堂夫妇搬过来到现在,十几年功夫了,家里别说孩子,就是客人都没几个。 现如今忽然说闺女结婚,这……太吓人了! “闺女这些年一直在外面,这不,如今找到如意郎君要嫁人,当父母的不得给孩子热热闹闹操办婚事吗?” 宋辉月冲屋里的周思卿招了招手。 “来,卿卿你出来一下,给邻居婶婶打个招呼。” 周思卿擦干手上的水珠出了房门,乖巧冲对面房顶的邻居问好。 “婶婶好!” 邻居瞧着周思卿这姣好的容貌,又看看宋辉月的脸,半晌一拍大腿。 “不愧是母女,长得可真像,就是闺女的身段随了她爸爸,大高个儿!” 这话让宋辉月眉开眼笑。 正要说话,只见孟战京也跟出来,手里还拿着一包喜糖。 “来,婶婶接着喜糖啊!” 他微微用力,直接将喜糖扔到邻居的怀里,这才揽着周思卿的肩膀冲隔壁婶婶打招呼。 第127章 “结婚时,欢迎您来吃席啊!” 邻居看到模样俊朗的孟战京,更是赞叹不已。 “宋姐,你们家这女婿长得更好,就跟那电影明星似的,将来生的孩子肯定不得了!” 吃人嘴短拿人手软,邻居拿了人家的喜糖,自然得说些好听的。 更何况她这话也不是阿谀奉承。 宋辉月这女儿女婿确实郎才女貌极为般配,说是金童玉女也不为过。 因为邻居说自己与周思卿长得像,宋辉月一整晚心情都很好。 临走时,她拉着周思卿的手依依不舍。 “既然认下这门亲,你没事了就多过来转转,有什么难处直接说,权当这里是你娘家,千万别和我客气!” 周思卿还是不习惯改口叫干妈。 她依然称呼宋辉月为宋阿姨。 “好,我下个星期休班时过来看您。” 送走了孟家人与周思卿之后,家里忽然就变得冷清不少。 宋辉月有点怅然,坐在沙发上一边收拾用过的茶杯,一边琢磨着事情。 半晌,她忽然抬头看着丈夫。 “老周,我想……不然弄个认亲宴,正儿八经认下思卿这个闺女。” 现如今也都仅限于口头的约定,瞧,人家女孩都喊不出“干妈”这个称呼呢! 周君堂在清扫地上的瓜子皮,他从来都尊重妻子的决定。 “都听你的。” 半晌,宋辉月一阵惆怅的叹息。 “咱俩就是死鸭子嘴硬,明明是喜欢热闹的普通人,却非得将自己弄成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世外高人。” 但又有什么办法呢? 从前的记忆太痛了,以至于他们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自那件事之后,他们便再也没有过抱养孩子的心思。 你问宋辉月恨那个养子吗? 恨!她恨之入骨! 那个孩子出生时身患重病,亲生父亲不想花钱治病,每天下地时给孩子喂几口糖水,便将他放在山沟边上。 收工时去看看,若是死了便一脚踢下去,若是活着就抱回来,第二日再如此重复。 宋辉月听说之后无比心疼,亲自去乡下将那个奄奄一息的抱了回来。 夫妻二人一把屎一把尿把孩子抚养长大,几乎倾尽了所有的心血。 可最后呢?落了个什么样的结局? 不是没想过报复,可与养子多年的感情摆在那里,他们最终还是咽下了这口气,只是将他赶出周家。 两家的亲戚看到他们身居高位家底丰厚又没孩子,于是动了不少歪心思。 甚至有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将十多岁的大孩子送上门,说要过继给他们养老送终。 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不想再受这样的叨扰,二人各自给两家亲戚打过招呼,扬言不喜欢孩子,这辈子就他们夫妻二人扶持着过日子。 百年之后,名下财产全部捐给国家! 自此,他们夫妻才过上了清净日子。 原以为一辈子也就这么着了,将来动弹不了就住进养老院里等死。 可周思卿忽然闯入了他们迟暮的人生里。 像是春风搅乱了一潭死水,他们的心仿佛也活泛起来,竟有了一些期待与喜悦。 今天的快乐时光太短暂了,以至于宋辉月已经不由自主开始期盼周思卿下一次的到来。 第二天,周君堂专程去了趟军区大院,和孟家二老商量认亲的事。 “行啊,这是好事,我们没有意见!” 洛逢君很高兴,说道:“等晚上思卿下班回家,我问问她的意思,明儿个给你们答复!” 第128章 又聊了几句,周君堂斟酌着说道:“就是财产继承方面……当年我们两口子打算孤独终老,所以早几年已经立了遗嘱,待去世后财产都捐给国家。” “财产的事不必提,就算你们给,思卿也不会要你们的财产,甭管什么感情,一旦掺杂了金钱,就很容易变质!” 洛逢君嘴角的笑容淡了些。 她正色说道:“我们起初只是想让思卿有个娘家,能风风光光出嫁而已,并未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 “认亲没问题,我能保证思卿绝不会占你们的便宜,但同时我得替我孙媳妇提个要求。” 她的语气严厉,连带着眼神都变得犀利。 “你们可以不用像对亲生孩子那样疼爱与照顾她,毕竟萍水相逢而已,可你们也不能借着亲情的名义伤害她!” 说到这里,洛逢君看着周君堂的眼睛。 “你要是觉得做不到,那我以为,咱们没必要把关系弄复杂了。” 周君堂起身保证道:“我们白得了个女儿,疼爱都来不及,怎么会伤害她呢?” 一旁,始终没说话的孟冬九终于笑呵呵开口。 “老伴儿,你这说话太咄咄逼人了,一家人嘛,不至于这么上纲上线。” 他看着周君堂说道:“君堂你别介意啊,你阿姨就这脾气,她就是怕将来万一……是吧,先把丑话说前面,大家心里也有数!” 周君堂哪里能看不出这老两口是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夫唱妇随警告他呢! 但他不生气。 归根究底,老两口还是为了周思卿着想,这也更坚定了周君堂认周思卿做女儿的心思。 能让孟家二老乃至整个孟家都当做心头宝的人,品行人格必然极其优秀可靠。 晚上回了家,周思卿听到周君堂要摆认亲宴,她吓了一大跳。 “这可不行!” 周思卿说道:“原本我只是以周家女儿的名义出嫁而已,现在关系弄这么复杂,回头可是牵涉到很多东西的。” 比如财产分配等,两家都不是普通老百姓,真要是因此发生纠纷,那她就成千古罪人了! 她越是懂事,洛逢君就越是心疼,越是替她着想。 “我今天和周家说清楚了,咱们只谈亲情,不提金钱,你可以与他做父女,但将来不继承他们的财产,当然,周家也一样,不能损害你的利益。” 洛逢君说道:“虽说咱们不在乎什么身份地位,但你一旦有得力可靠的娘家,那白羽薇还敢像上次一样随意欺负你?” 白羽薇为什么敢怂恿张晓燕挑衅欺负周思卿? 无外乎就是瞧不上周思卿的身份呗,觉得反正她没靠山,不欺负白不欺负! 孟战京在一旁给周思卿夹菜,附和道:“对,没错,打狗还得看主人……嗷,妈你干嘛掐我!” 话没说完,孟战京的大腿一阵剧痛,只见亲妈王雪绒铆足劲拧住他的肉,疼得他差点背过气去。 “你骂谁是狗呢?我瞧你才是狗!” 王雪绒狠狠瞪了孟战京一眼,咬牙骂道。 “对对对,我是狗,你儿媳妇是遛狗的,行了不?” 孟战京揉着被亲妈拧疼的地方,一脸哀怨无奈。 扭头,他看着咧嘴大笑的周思卿,故意“汪汪汪”了好几声。 “思卿,就听你奶奶的安排,正儿八经认周君堂夫妇做干爸和干妈,多两个人疼你,这是好事!” 王雪绒替儿媳妇做了决定。 刚说完,电话忽然响了起来。 孟战京一瘸一拐去接电话,片刻声音忽然有点冷。 第129章 “你说谁?周嘉彤?” 听到周嘉彤这个名字,周思卿夹在筷子上的排骨掉在了地上。 她没吭声,低头将排骨捡起来扔进垃圾桶,却看到孟战京已经接完电话过来了。 “周嘉彤在门口等着,还抱着孩子,扬言见不到你就吊死在大院外的树杈上!” 想起上次周嘉彤与姚萍上门欺负周思卿的场面,王雪绒的脸色不太好看。 “思卿,你在家安心吃饭,我去门口打发她走就是。” 王雪绒说着就要穿衣服出门,却被周思卿拦下。 “妈,我出去看看吧,躲也不是事儿,总不能躲一辈子吧?” 她穿上外套换了鞋往外走,孟战京也跟上来,外套都还拎在手里。 再十多天就是阳历年,川城正是最冷的时候,外面下起了雨夹雪,冻得周思卿有点发抖。 孟战京直接用自己宽大的棉军服将周思卿裹在怀中。 出了大院,只见周嘉彤穿着单薄的衣服,怀中抱着个哇哇啼哭的婴儿,神色愤怒暴躁。 “哭哭哭,你怎么不哭死算了?” 她用力摇晃着还未满月的婴儿,像是疯了。 一抬头,却看到周思卿依偎在孟战京的棉军服里,二人紧紧贴在一起,孟战京的手还搁在她腰间。 多日未见,周思卿看上去丰腴了不少,神采焕发顾目流盼。 她呢? 自打生了怀中这个赔钱货,林家就不拿她当人看了。 若非那日她举着炸弹吓尿了林宗耀这个老东西,只怕她早就被扫地出门做下堂妇了。 至于林淮…… 之前那个对她百依百顺温柔体贴的男人像是忽然换了个灵魂,每每看着她时,眼底都是不加掩饰的厌恶和仇恨。 凭什么周思卿嫁进军区大院过得滋润舒坦呢? 凭什么她就过得像个怨妇一般寸步难行呢? 明明从小到大,所有好的东西都属于她的,周思卿只能捡她不要的破烂。 可现在,一切都变了! 周嘉彤用嫉妒愤恨的眼神死死盯着周思卿,看着她与孟战京亲昵的动作,像是有嫉妒的火焰在她身体疯狂燃烧。 “你当年答应过爸爸,要照顾我一辈子!” 上前几步,周嘉彤理直气壮说道:“你要履行你的承诺,你是姐姐,不管你愿不愿意,照顾我都是你的义务!” 见过不要脸的,但没见过像周嘉彤这么不要脸的。 周思卿被气笑了。 “你还想让我怎么照顾你?你不是想嫁进林家吗?我都成全你了,怎么,朱砂痣变成了蚊子血?” 周嘉彤看着光风霁月的孟战京,嫉妒到想要撕碎周思卿。 “这个孩子,我不想要!” 她原本想说“你和孟战京离婚,我要嫁给他”这种厚颜无耻的要求,但在孟战京阴鸷厌恶的眼神注视下,她改了口。 “她天天哭天天闹,我睡不好觉,你不是答应爸爸要照顾我吗?喏,这个孩子你来养!” 周思卿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你自己生的孩子,有爹有妈有爷爷有奶奶,甚至曾祖母都在世呢,你让我给你养?” “周嘉彤,你出门带脑子了吗?” 其实从那天医院里林宗耀和林淮的谈话就听得出来,周嘉彤已经被林家遗弃了。 即使她用一颗土炸弹逼着林宗耀妥协,但所有人都很清楚,她输了! “我从林家搬出来了,单独住在林淮给我购买的别墅里,我过得很幸福!” 周嘉彤不想让周思卿知道自己有多狼狈与可怜,此时还在嘴硬说谎。 第130章 其实是她被林家扔到了一栋废弃院子里,没有佣人没有保姆,林淮更是从头到尾都没有露面。 她每天要自己做饭,要给孩子冲奶粉洗尿布,要夜夜忍受孩子啼哭的噪音。 更重要的是,这个孩子拖住了她,让她没有精力和时间与林家斗智斗勇,不能尽快挽回林淮的心,更别提重回林家大宅做少夫人。 “我只想要儿子,我不喜欢女儿,你给我把这个孩子养大,等成人后我再来接,给她找个好婆家。” 用理直气壮的口气提又疯又癫的要求,也只有周嘉彤敢这么干。 从小到大周思卿对她无条件的宽容与妥协,早就让她不知道“分寸”二字该怎么写。 “那如果我说不呢?” 周思卿往孟战京怀中靠了靠。 他的胸膛温暖结实,像是全世界最坚固的靠山,给予她足够的安全感与底气。 被拒绝的周嘉彤嘴角带着狰狞的笑。 “你要是不答应,我就当着你的面摔死她!” 说着,她竟真的高高举起啼哭的女婴,恶狠狠盯着周思卿。 “再问你最后一遍,答不答应?你敢说不,我就让她在你面前烂成一滩肉泥!” 周思卿的身躯猛然绷紧。 身后,孟战京轻轻拍了拍她的背,示意她别害怕。 周思卿太了解周嘉彤有多狠了。 她为了达成目的,什么都干得出来! “好啊,你摔呗!” 悄悄捏了下孟战京的指尖,她示意他能搞定。 “我给你说八百遍了,我和你断绝关系,你于我而言不过是陌生人,你爱摔什么就摔什么,反正吃亏的人是你自己!” 她看着周嘉彤的眼睛说道:“这孩子是林淮的吧?唔,你摔了她,就不能再用这个孩子要挟林淮了,反倒是林家能借此来把你告上法庭!” “你谋杀了林家大小姐,啧,以林家的身份地位,不得让你坐穿牢底?” 周思卿笑着怂恿。 “快点啊,要摔就快点啊,等你坐了监狱,就再也没人来打扰我的平静生活了!” 她一摊手,笑得格外欢快。 “瞧,对我和林淮都是好事,你说,我为什么要拦着你呢?” 周嘉彤举在半空的手顿时了。 她与周思卿对峙,二人谁也没有回避目光,就那么看着彼此。 许久,周嘉彤忽然放下手臂,将孩子抱在怀中。 “我为什么要让你好过?我为什么要让林淮好过?” 她狞笑着说道:“你刚才提醒我了,这孩子又不是我一个人的,林淮他凭什么不管?我要告他,告他犯了遗弃罪!” 像是被人点醒了,周嘉彤不再纠缠周思卿,转身很快离开了。 目送着周嘉彤的背影消失在道路尽头,身体一直紧绷的周思卿像是泄了气的皮球,软趴趴靠在孟战京怀里。 她手心冷汗涔涔。 嘴上说着无所谓,但她很害怕周嘉彤这个疯子真把孩子摔在地上。 不管大人之间有什么恩怨,但孩子是无辜的,更何况一个还未满月的女婴。 “你要是真舍不得那个孩子,我们也可以收养……” “不要!” 孟战京刚开口,还未说完话,周思卿已经捂住了他的嘴。 “宋阿姨的前车之鉴还不够吗?我们一时的心软,很可能给家人带来灭顶之灾!” 周思卿虽然心软,但不代表她是脑子不好使的圣母。 现在都无法彻底摆脱周嘉彤的纠缠,更遑论收养这个孩子,那与引狼入室有什么区别? 再者,这孩子的父母家人又不是都死绝了。 第131章 “这事儿我得找妈来帮忙!” 她很快就想出个办法,起码能保住这个女婴的性命。 随着气温下降,雨夹雪转成大雪,很快,川城一片银装素裹。 林宗耀刚进院长办公室,就接到一个电话,是卫生局的许局长打来的。 “老林,你被人举报到上面了,你知道吗?” 听到这话,林宗耀的眼前一阵发黑。 “举报?举报我什么了?我……我经得起上级审查的!” 他一边下保证书,一边细细回忆自己是不是哪里出了纰漏没瞒好,这才走漏了风声。 “严格意义上来讲,是你的家事!” 许局长说道:“有人举报你儿子重男轻女犯了遗弃罪,将刚满月的孩子扔到外面自生自灭,有这回事吗?” 林宗耀心中怒骂周嘉彤的狠毒,嘴上却小心翼翼解释。 “不是什么重男轻女,更谈不上遗弃,是我那儿子不成器,娶了个泼妇,这女人三天两头闹死闹活离家出走!” “她自己带着我孙女离家出走了,我们全家找了好几天呢!” 许局长“哦”了声。 “这举报我给你摁下,你抓紧时间把孙女接回家,别把事情闹大了!” 林宗耀感恩戴德挂了电话,心脏像是快要爆炸了。 他想起周嘉彤朝他扔炸弹的恶毒模样,心里一阵阵后怕。 但考虑到自己的前程,又不得不妥协。 半晌,他拨通了家中的电话。 “姚萍,你和林淮去趟别墅,把那个孩子接回来!” “不许让那个贱人回家,就只接回孩子,你要是再敢自作主张坏我大事,姚萍,我让你和那个贱人一起滚!” …… 许局长的办公室里,王雪绒坐在沙发上慢悠悠喝着茶。 “王书记,你看刚才那么说行不行?” 挂了电话,许局长坐在对面的沙发上,笑着说道。 王雪绒说道:“麻烦您了,过些日子我儿子结婚,到时候还请您务必光临寒舍!” 听到这话,许局长大喜过望。 早就听说王书记的公子好事将近,他也琢磨着想要参加婚礼送上一份心意。 更重要的是自家儿子去见见大世面,积攒些人脉。 奈何自己这身份地位不够,怕是拿不到孟家的请柬。 现在王书记亲口邀请,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啊! “行!一定!犬子比令郎小一岁,到时候我带着他一起赴宴,让他沾沾令郎的喜气,早日娶妻生子!” 王雪绒与许局长又寒暄几句,这才起身告辞。 临出门时,王雪绒忽然回头看着许局长。 “今天这事儿……” “放心!您放心!除了你我之外,绝对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 许局长忙不迭保证。 “再者说了,这事儿本就是林宗耀有错,您只是看不过眼让我提醒他一下罢了,都是为他好!” 王雪绒笑笑,点头走了。 回到医院,她拐了个弯进了住院楼,直奔周思卿上班的干部病房区。 周思卿刚给病人换完药,手里还端着托盘。 看到王雪绒过来,她下意识就想喊“妈”,但话到嘴边还是改了口。 “王书记!” 被这声“王书记”逗笑,王雪绒上前捏了捏她的脸。 “全院都知道你是我儿媳妇,你还有必要和我保持距离,喊我一声王书记吗?” 周思卿也跟着傻笑。。 王雪绒晚一些还有会议,她便长话短说,将许局长如何给林宗耀打电话的事情描述了一遍。 “林宗耀估计已经派人去接那个孩子了,你就放心吧!” 听到这话,周思卿松了一口气。 这是她唯一能给那个无辜女婴做的事了。 第132章 至于说这个孩子未来人生是艰难还是幸福,这……就不是她一个外人能决定的。 她只能保证说,等她将来生了孩子,无论男女,她都会做个合格的母亲,让她的孩子幸福平安,快乐长大。 一想到自己与孟战京也会有可爱的孩子,周思卿忽然无比期待。 期待他们的婚礼。 期待……新生命的到来! 驻守前线最后一批官兵要回来了! 这将意味着南疆边防进入常态化军事管理,也昭示着这场战争的全线胜利。 大清早,火车站出口的道路就站满了前来迎接英雄的市民。 学生们穿着整齐的校服,手上拿着要献给英雄的花束,在路边站成两列翘首期盼。 周思卿正好休班。 她吃过早饭就赶到火车站,不出意外看到了正在维持秩序的孟战京。 今日的孟战京穿着军装常服,皮带紧紧束在腰间,越发显得肩宽腰窄身材棒。 有几个年轻女孩偷偷打量着孟战京,时不时凑在一起窃窃私语。 周思卿心中有点危机感。 她偷偷凑过去,竖着耳朵听几个女孩在聊什么。 “我去就我去!” 有个短发女孩一副豁出去的语气,说道:“我还就瞧上他了,我就不信他不给我联系方式!” 她的小伙伴给她加油鼓劲。 “女追男隔层纱,你一定会成功的!” 周思卿悄悄撇嘴。 哟呵,这是有人瞧上她的老公了,打算当街给她男人示爱表白? 只见短发女孩已经鼓足勇气拦住了孟战京。 “你好,我是一个拥军女孩,能给我你的联系方式吗?我想和你做朋友!” 孟战京愣住了。 下一秒,他看到自己的媳妇儿正躲在人群里捂嘴笑,显然是在看他的笑话。 嘿……这家伙! “不好意思,我已经结婚了!” 孟战京一副“已婚,女人勿近”的高冷表情。 “我媳妇儿心眼小还彪悍野蛮不讲理,若是知道我和其他女孩搭讪留联系方式,她会打死我的!” 说这话的时候,孟战京故意看着周思卿的眼睛。 二人的视线在空中纠缠,甜腻到像是要拉丝。 周思卿故意瞪了孟战京一眼。 骂谁心眼小?骂谁野蛮彪悍不讲理? 被无情拒绝,短发女孩一脸失落,却见孟战京将身边的钢一连连长耿鹏拽过来。 “他是我战友,二十五,单身,上过战场立过战功的英雄,你们可以认识一下!” 一连长耿鹏一头雾水两眼懵逼,还不知道自己沦为了孟营长的挡箭牌。 “满足老百姓的要求,是我们军人义不容辞的责任,一连长,给这位女同志留下自己的联系方式,回头多多通信!” 孟战京一本正经下命令,随即便一溜烟跑了。 耿鹏和短发女孩面面相觑,片刻,女孩默默写下自己的通信地址和名字,递给面前这个脸庞黑红手足无措的年轻军官。 不多会儿,火车站出口传来一阵齐刷刷的口号声。 原本喧闹的街道顿时变得安静,大家不约而同往出口望去,只见一片军绿色身影迈着整齐的步伐走了出来。 明明周思卿见过许多类似的场面,可当看到眼前这一幕时,看到在战场上厮杀的战友们平安归来时,她依然不受控制红了眼眶。 回来了!胜利了! 那片用无数将士热血和生命守护的沃土,终于无恙了! 不知是谁喊了声“欢迎英雄回家”的口号,一瞬间,山呼海啸的口号声响彻整个火车站上空。 第133章 少先队员们奔上前,将手中的花束送给归来的英雄,他们站在人群中央,接受着万丈的荣光…… 周思卿走到孟战京身边,看着不远处那激昂澎湃的光荣场面,心里微微有些酸涩。 “你看,要是你不提前回来,现如今也能站在人群最中央,被荣光包围,享受人民的敬仰与赞美,” 孟战京在执行任务,即使与周思卿离得很近,他也保持挺拔的站姿,没有去牵妻子的手。 “虽说享受战争胜利的庆祝欢呼是荣耀,可我们出兵打仗,不是为了欢呼与赞美,而是为了不丢一寸国土!” “卿卿,在这山呼海啸的赞美声中,我无比怀念那些牺牲的战友,他们肯定也想看到庆祝胜利的时刻吧。” 隔着人群,孟战京的视线有些空濛。 他仿佛看到了无数张熟悉的脸庞,年轻的,黝黑的,那样鲜活与肆意。 他们站在高高的地方,冲他招手呐喊。 “营长!营长!我们胜利了!” 是啊,胜利了! 孟战京站得笔直如青松,周思卿站在他身边,悄悄握住了他的手。 待大部队离开之后,出口处有人大声喊道:“全体立正,摘帽敬礼!” 周思卿循声望去。 只见队伍最后的战士们,每人手中都捧着战友的骨灰盒。 人群停止了欢呼。 大家不约而同站直身体,摘帽,立正,眼含热泪注视着那些小小的、沉甸甸的盒子。 那里小小的一捧骨灰,曾经是某个母亲的儿子,曾经是某个孩子的父亲,曾经是某个女孩的爱人…… 或许数个月之前,他们曾与家人在这里告别。 此刻,或许他们的亲人就站在曾经告别的地方等待他们归来。 离开时少年英姿勃发,再归来时,只余英魂一缕…… 人群里传来孩子的哭声。 “爸爸!我要爸爸!爸爸怎么还不回来!” 像是催泪的音符,又有人开始低低抽泣,喃喃叫着“我的儿啊”。 周思卿眼眶噙满热泪。 她脑海里恍惚浮现出一些零碎片段,是关于上一世的。 上一世的这天,她也来了。 那时候的她不认识孟战京,不认识这队伍里的任何人,只是单纯替那些牺牲的战士们惋惜。 在队伍末尾,有个双鬓斑白的军人捧着一个骨灰盒,颤颤巍巍走了过来。 经过某处时,他忽然停了下来。 “雪绒!” 他看着人群里那个头发花白身形佝偻的女人,哽咽开口。 “雪绒,我把儿子带回来了!” 他们的儿子,他们最后一个孩子,最终还是牺牲在战场上,极其惨烈。 他那一截遗骨在火化之后,几乎没有留下什么痕迹,只有一小撮灰白的骨灰。 与那一小撮骨灰同时装进骨灰盒里的,还有儿子珍藏的那枚蝴蝶结头绳。 那个沧桑如老妪的女人浑身颤抖着伸出手,轻轻抚摸过骨灰盒。 “战京!” 战京! 周思卿猛然回过神来,抬手一摸脸颊,泪水早已泛滥。 “战京!” 她声音里带着慌乱与惊恐,不顾一切握住了身边男人的手。 到底什么才是真实的?到底现在这一切是梦,还是梦里那一切是真的? 周思卿一时无法分辨清虚妄与现实,她像是在惊涛骇浪中沉浮的溺水者,想要抓住最后的稻草。 “战京!战京!” 孟战京听到身边女孩一声极凄凉的呼唤。 本该岿然不动站岗的他还是没忍住扭头去看,结果就就看到她面如白纸泪如雨下的骇人模样。 第134章 她似乎已经站立不稳,摇摇欲坠抓住他的手。 “战京!战京!” 她一直重复着他的名字,瞳孔仿佛已经失焦,只是一直流泪,哭泣。 “卿卿!卿卿你怎么了?” 孟战京伸出胳膊将周思卿抱在怀中。 他摸着她微微发烫的额头,语气里满是焦急与担忧。 怎么回事? 明明早上出门时还好好的,甚至刚才还与他聊天说笑,一眨眼功夫,怎么……怎么就发烧了呢? “医生!快叫医生过来!” 看着周思卿在自己怀中晕厥,孟战京的心在这一刻像是被无形的手掐住,疼到他几乎难以呼吸。 他随手抓住身边的战士,急声吩咐道:“快去找医生!” 因为今日这趟军列还运载有烈士遗骸,为了防止家属悲伤过度出现意外,所以有医务人员在现场值勤。 不多会儿,几名医生抬着担架赶过来。 其中就有在现场指挥工作的王雪绒。 看到躺在地上的人是自己儿媳,她的脸色顿时变了。 “思卿这是……快,马上救人!” 周思卿做了个长长的梦。 梦境从孟澜海捧着亲骨肉的遗骸开始,到王雪绒抚摸着孟战京的骨灰盒,脸上没有一滴泪。 她只是叫着孟战京的名字,脸上带着慈祥的笑容。 “战京,妈来接你回家了!” 王雪绒抱着那冰凉的骨灰盒,没有像送其他烈士一样将他直接送进烈士陵园里。 她把孟战京的骨灰盒带回了家,放在他卧室的书桌上,与装着头发的盒子摆在一起。 桌上放着一封遗书,上面是孟战京龙飞凤舞的笔迹。 “妈,当你看到这封信时,儿子已经光荣牺牲了,您不必难过,也不必想念,儿子化作山川河流,永远驻守在了南疆。” “妈,儿子不孝,不能实现您的心愿,不能给您娶个乖巧可爱的媳妇儿,不能给您生个乖巧可爱的孙女,对不起。” “妈,我桌上那束长发不必留着了,您将那束长发与我一同埋葬吧,若是有来世,我希望,能再遇到她!” …… 孟战京被葬入了烈士陵园里。 临下葬前一天,王雪绒找到周思卿与周嘉彤居住的房子。 “我找周思卿!” 儿子对这个女孩惦念暗恋许多年,现在他长眠在南疆的绵延山川里,她作为母亲,想最后为儿子做点什么。 比如,让儿子朝思暮想多年的女孩送他最后一程,还有,她私心想让女孩知道,有个叫孟战京的男孩曾那么炙热爱过她。 “我儿子去世了,周思卿对他而言很重要,我想……想请她去参加我儿子的葬礼。” “你是不是有病?你儿子死了就死了,你不好好在家哭坟,跑到别人家门口嚎什么?” 周嘉彤指着一夕之间发丝尽白的王雪绒怒骂。 “瞧你这德行,生的儿子也是短命鬼,滚滚滚!真晦气!” 周嘉彤极其恶毒怒骂着,重重摔上了门。 而厨房里,周思卿正在炒菜,铲子与炒锅碰撞发出的噪音,让她没有听清楚外面的谈话声。 炒好菜端上桌,她随口问周嘉彤。 “刚才有人敲门?谁啊?” 周嘉彤不说话,将桌上唯一一盘肉菜全倒在自己碗中,笑得极其恶毒。 第二日,孟战京被安葬进烈士陵园里。 他最终也没等到心爱的女孩来送他一程,何其遗憾呢? 冬月的天气,却电闪雷鸣狂风肆虐,王雪绒静静看着墓碑上儿子的照片,她笑笑,回头望向丈夫。 “澜海,我好像……看到孩子们了!” 第135章 刚才在那一阵电闪雷鸣中,她恍惚看到五个孩子朝她走来。 说不出为什么,她就是确定那是她的孩子们! “妈!” 最大的女儿朝她招手,笑声清脆悦耳。 “妈!” 最小的儿子跟在姐姐哥哥身后,也大声笑着,极其肆意快乐。 “妈!我们来接弟弟了!” 她已经分不清楚是哪个儿子了,他们兄弟几人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你们……你们等等我呀!” 随着最后的儿子归于尘埃,王雪绒最后一点生机也被抽走了。 她看着孩子们并肩远去的背影,看着他们身上的光晕,忍不住也迈开步子跟上前去。 “澜海,我去陪孩子们了!” 王雪绒平静对丈夫留下最后一句话,身体直挺挺倒在了儿子的墓碑前。 是,她去世了。 突发心脏病,走得很急,甚至没给医生留下抢救的机会。 孟澜海亲手埋葬的妻子。 他似乎见惯了风雨,对死亡早已麻木,甚至妻子去世时,他也没有再落泪。 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他每日依然勤于军务,像是蜡烛一般将自己燃烧到退休的最后一刻。 当把肩上的担子交给继任者时,孟澜海露出解脱的笑容。 办理完退休手续的当晚,孟澜海在家中抱着妻子的遗照溘然长逝…… 这梦境凄凉,让深陷其中的周思卿心如刀绞。 她知道这不是梦,这是上一世里孟家惨烈的结局。 那么多难以抚平的遗憾。 如果不是周嘉彤的恶意隐瞒,她或许能送孟战京最后一程,或许能早早知道这世上有个叫孟战京的男孩,暗恋了她很多年。 可是什么都没有。 在孟战京长眠地下的那些年,她结婚嫁人,被一个叫林淮的混蛋伤得遍体鳞伤。 “妈,怎么回事?卿卿怎么还不醒啊?” 耳边隐约传来熟悉的声音,带着焦急和担忧,将周思卿从那悲凉的梦中拉回来。 “你没听医生说吗?发烧引起的晕厥,等退烧后慢慢就恢复了!” 顿了顿,王雪绒骂道:“孟战京,不是我说你,你这混账是真不知道疼媳妇儿!别以为我没听到你半夜闹腾!” “卿卿白天上班劳累,晚上又被你折腾到休息不好,她能不生病吗?” 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显然是王雪绒在揍儿子。 “你俩别闹了,别吵到思卿休息!” 这声音是……公公孟澜海的。 周思卿飘忽的意识渐渐回笼,她的眼皮在抖动,脑海也变得清明。 原来,那些都是噩梦。 她迫不及待想要醒来,想再次确认她爱的人与爱她的人都还好端端活着! 一番挣扎,她终于颤巍巍睁开了沉重的眼皮。 映入眼帘的,是孟战京担忧心疼的眼睛。 周思卿哽咽着叫他。 “战京!” 孟战京笑着“嗯”了声。 “卿卿,我一直都在!” 周思卿发烧了,从她在火车站晕倒至醒来,已经过去了大半天时间。 现在醒来,那场梦还像是电影一样,在他脑子里不断回放。 “妈!” 她想起梦里的场景,一把拉住正在给她擦脸的王雪绒。 “妈,你最近有体检吗?” 虽然突发心脏病是因为悲伤过度引起的,但最终原因肯定还是王雪绒的心脏之前就多少有点问题。 王雪绒含糊其辞说道:“体检了,没什么大事!” “那就是有事?” 梦里王雪绒栽倒在孟战京墓前的情景历历在目,周思卿不敢有半点马虎。 “就……就你们之前都不在家,我有过几次心绞痛。” 第136章 原本不想说这些的,毕竟丈夫刚回来,毕竟儿子媳妇都很忙。 都是些小毛病,她也吃了药,不值当专门说出来让大家担心的。 心绞痛! 这就说得过去了。 这一世的孟战京安然无恙回来了,没什么过于悲伤的事做诱因,所以王雪绒没有发病。 但这就像是一颗定时炸弹,指不定什么时候就炸了呢? 一旁的孟澜海听到这话,当时就急了。 “心绞痛还是小毛病?王雪绒,你还是个医生呢,自己都不知道严重性吗?” 一向稳重的孟澜海差点跳起来。 “检查!现在就给我从里到外仔仔细细检查一遍,有病治病,再不行就提前退休!” 他也不在乎儿子和儿媳在场,连推带抱的将王雪绒带出去。 “改天呗!我一会儿还有个重要的会呢,哎……孟澜海你个王八蛋,你松开我!” …… 婆婆的声音逐渐远去,显然,她最终拗不过丈夫,还是被拖去门诊检查身体了。 病房里只剩周思卿与孟战京。 “卿卿,你做什么噩梦了吗?怎么一直在流泪?” 孟战京用指腹温柔拂过周思卿眼角的泪痕,即使醒了,她的眼眶还是红红的,像两颗小桃子。 不知道小女孩在梦里受了多么大的委屈,眼泪似乎流不完,像是个小水人。 周思卿不说话,只是张开双臂紧紧抱住孟战京,把脸埋进他怀中。 虽说二人这些日子也没少干没羞没臊的事,但那也是回到卧室关上房门啊。 此时在医院病房里,虽说没有其他人,但…… 病房门就那么半敞开着,随时都有医生护士推门进来。 再看看他俩这姿势。 周思卿躺在床上,双臂紧紧搂着他的窄腰,像是环胸似的,整个人几乎挂在他身上。 他双手撑着病床,以一种别扭又暧昧的姿势伏在周思卿身上。 啧,怎么瞧都怎么像是在耍流氓。 怕什么就来什么。 孟战京还安抚好媳妇儿呢,只听门口传来一声“卧槽”。 回头看,李镇疆正背过身去,抬手捂住了甘棠的眼睛。 “别看别看,少儿不宜!” 甘棠在李镇疆怀中胡乱挣扎,却无法挣脱男人的大手,只得咬着牙骂人。 “咳,那什么,需要我帮你们关上门吗?” 李镇疆大笑着说道。 听到这笑声,周思卿忙不迭松开了孟战京,有些慌乱理了理自己凌乱的发丝。 “知道少儿不宜要回避,你踏马杵在门口做什么?当电灯泡吗?” 孟战京笑骂,顺手将周思卿扶起来一些,给她背后垫了两个枕头。 “行了,滚进来,你以为老子会让你免费观看少儿不宜的剧情吗?” 这话着实不要脸。 李镇疆终于松开了骂骂咧咧的甘棠,却被甘棠狠狠掐了一把。 “让你对我动手动脚,你个流氓!” 嘴上骂着流氓,但甘棠的脸却不争气红了。 她长这么大,除了自己亲爹之外,头一次和别的男人这样……肌肤相亲。 进了病房,甘棠看着脸色依然苍白的周思卿,担心到不得了。 “怎么就发烧了?昨天下班不是还好好的吗?” 走到病床前,甘棠抬手试探着周思卿额头的温度,还好,不那么烫了。 “听说你是在看到烈士骨灰盒时晕倒的,该不会是被……被那种东西缠上了吧?” 很小的时候,每次只要村里有人去世,她都会发烧生病难受一场。 后来奶奶找了神婆,人家说她天生体虚神弱,容易被鬼魂缠上。 第137章 “哎哎哎,甘棠你胡说什么呢?那些东西是什么?都是烈士,都是我们的战友,他们怎么可能吓唬老百姓呢?” 李镇疆捂住了甘棠的嘴,生怕这女人再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 这倒是没说错。 都是陵园,都是葬了死人的地方,可只有经过烈士陵园时,哪怕深更半夜四下无人,也不会觉得害怕。 原本周思卿也没多想,但甘棠刚才那么一提,她倒是想起些细节。 就在她即将晕厥时,耳边像是传来热烈喧闹的欢笑声。 “看!看到了没?她就是周思卿,咱们营长的老婆!” “她可真好看!” “只可惜咱们喝不上营长的喜酒了。” …… 是了,他们确实缠上她了。 不是要害她,也不是要吓唬她,他们都是孟战京的兵,那些牺牲在战场的英雄。 他们只是带着好奇与祝福,想要亲眼看看营长喜欢的女人是什么模样,是不是能配得上他们崇拜的孟营长。 周思卿的眼眶不觉有些热。 那些声音似乎还很稚嫩青涩,大约都是些年轻的孩子。 英魂归来,依然惦念着他们的营长,永远,都是孟战京生死与共的兄弟。 周思卿握住了孟战京的手。 “战京,等咱们结婚时,多摆上一桌,留给你那些牺牲的战友吧!” 或许这冥冥之中有许多个时空,他们的离开不是死亡,只是换了一种延续生命的方式而已,永远与我们同在! 他们遗憾没有喝上营长的喜酒,那就给他们摆上一桌,让那些兄弟们痛痛快快醉一场。 孟战京叹息着给了周思卿一个拥抱。 “知我者,卿卿也!” 一旁,甘棠直呼肉麻。 “啊啊啊……你俩能别这么恶心人吗?我的天哪,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李镇疆注视着甘棠鲜活生动的脸颊。 “甘棠,我之前给你说的话,你考虑怎么样了?” 甘棠的笑容瞬间僵住了。 “啊?什么?我……我不记得了!” 她的眼神躲闪,不敢去看李镇疆的脸,嗯,甘棠她紧张了! 一边打哈哈,她一边准备开溜。 李镇疆一把将她困在墙壁与自己的胸膛间。 “装!你还给我装!” 不给甘棠再逃走的机会,李镇疆注视着甘棠那紧张到泛红的脸。 “我要娶你,行吗?” 风水轮流转。 前一刻还被嘲笑肉麻恶心的周思卿和孟战京,现在好整以暇在旁边吃瓜看热闹了。 “你这兄弟有点虎!” 周思卿咬着孟战京的耳朵嘀咕。 “追女孩哪有他这么单刀直入的?你好歹先来点浪漫手段,送个花约个会什么的!” 顿了顿,她一本正经肯定了孟战京的追妻手段。 “嗯,你比李镇疆强多了,起码你还知道把我头发找回来,肉麻兮兮与你的小辫儿绑在一起!” 虽然孟战京也不确定自己媳妇儿这是夸奖还是挖苦,但……他就是当媳妇儿在夸他! 看在李镇疆当初拖着快死的身体重返前线救自己男人的份上,周思卿决定推波助澜报答他一下。 “哦,那什么,雷阿姨那天发话了,说让你从前线回来之后,登门去拜访呢!” 周思卿佯装没看到甘棠瞪她的眼神。 “雷阿姨就是甘棠的妈妈,嗯,也就是你未来丈母娘!” 一听这话,李镇疆心里有数了。 “好嘞,择日不如撞日,明儿个上午我就拎着点心水果去探望我丈母娘!” 甘棠怒骂。 “李镇疆你要不要脸?你管谁叫丈母娘呢?” “我当然管我老婆的妈叫丈母娘了!” 第138章 李镇疆笑得很无耻。 “谁是你老婆!” 甘棠的脸更红了,但嘴依然很硬,让李镇疆忍不住想咬一口。 “谁是我丈母娘的闺女,谁就是我老婆,嗯!” 他成功实现了逻辑闭环,竟让甘棠无言以对。 甘棠说不过这个厚颜无耻巧舌如簧的男人,愤愤然跺脚走了。 “哎,甘棠你别走啊,你得告诉我丈母娘家住在哪里,还有我丈母娘和丈人喜欢吃什么喝什么,我好趁机巴结他们……” 李镇疆颠颠儿追出去,笑得很是放肆。 “你们这些当兵的,脸皮都很厚!” 半晌,周思卿给出了评价,且是一棍子抡翻一船人的评价。 “嗯,对,我们就是靠着脸皮厚的精神追媳妇儿的,你看我,但凡脸皮薄一点,此时此刻都抱不上你!” 孟战京笑嘻嘻的,伸手将周思卿抱在怀里,就打算和她亲嘴儿。 五婶岳淑娴正好匆匆忙忙从外面进来。 “哎哟我的妈!” 推门就看到小夫妻搂搂抱抱,岳淑娴忙不迭转身回避,差点撞在门上。 “五婶!” 周思卿忙不迭推开了孟战京,红着脸整理好自己的衣服。 “您怎么过来了?” 岳淑娴偷偷转身看了一眼,确认两口子已经分开了,她这才进了病房。 “老太太在家等着你吃午饭呢,等来等去等不到人,于是打发我来医院瞧瞧,一打听才知道你晕倒了!” 她看着安然无恙的周思卿,拍了拍心口。 “幸好我多长了个心眼,先来病房看看情况,要是冒冒失失回家报信,老太太不得吓出个好歹来?” 现如今,谁不知道周思卿是孟家老太太心尖尖上的宠儿? “五婶,我没什么大碍,就是有点发烧,医生说如果没什么问题,晚点就能回家了。” 周思卿一脸歉疚与感激。 为了自己这点事,还劳烦五婶专程跑一趟,太麻烦了。 “对了,刚才我还听说你妈也住院了?这又是咋回事?” 岳淑娴认识医院几个熟人,打听周思卿的情况呢,结果就顺道听说大嫂也在住院。 这婆媳二人是怎么了?关系好到住院都得在一起? 听到这话,周思卿和孟战京对视一眼。 看来,王雪绒的心脏果然出问题了! 内科病房里,王雪绒老老实实躺在床上,甚至心虚到不敢看丈夫的眼睛。 她还想嘴硬说自己没事,孟澜海却抢先一步开口。 “王雪绒,你知不知道自己的情况有多危险?就这你还要回家?” 想起刚才医生的话,孟澜海只觉得手心满是冷汗。 “王书记有严重的心肌缺血,从而导致不稳定性心绞痛,诱发急性心肌梗塞的可能性非常大,直白一点说,她随时可能猝死!” 孟澜海不敢想象失去妻子的后果。 他们这个家,表面看来他是一家之主,是顶梁柱主心骨。 但其实真正支撑这个家的灵魂人物是王雪绒。 要是她不在了…… 孟澜海只想到这里,一颗心都快要碎了。 要是妻子不在了,留下他一人孤零零在这世上,还有什么意思呢? 正说着,周思卿与孟战京赶了过来。 “哎,思卿你怎么来了?你身体还没好,快回病房躺着好好休息!” 看到儿媳妇过来,王雪绒翻身就要坐起,却被周思卿摁回到床上躺好。 “爸,医生怎么说?” 孟战京表情严肃问道。 “心肌缺血,随时可能猝死,要尽快手术,你妈……她死活不肯手术!” 孟澜海沉声说道,语气里带着无奈与担忧。 王雪绒还在挣扎,说道:“我没说不做手术,我的意思是再缓一缓,等战京和思卿的婚礼办完之后我再……” 顿了顿,她像是忽然泄了气,苦苦一笑。 “其实我害怕!所以我想亲眼看你们举办完婚礼,真要是下不了手术台,我起码不留遗憾!” 但怎么可能没有遗憾呢? 她不光想看到儿子结婚的热闹场面,还想伺候儿媳妇怀孕生产,还想抱抱小孙女! 周思卿脑海里浮现出那个惨烈的梦境。 遭遇儿子牺牲的王雪绒因为悲伤过度在陵园猝死,她浑身不觉冷汗涔涔。 “不行!绝对不能再拖下去!” 她坚定说道:“我和战京已经领证了,这婚礼办不办都不要紧,但您必须马上手术!这事儿,您得听我们的!” 王雪绒还张嘴想要说话反驳,周思卿已经先一步打断了她。 “妈,您也知道我从小缺失母爱,与我而言,您不光是婆婆,也是母亲,有您在,我才什么都不怕。” 她半跪在王雪绒病床边,脸贴着她微微粗糙的掌心。 “爸和战京军务忙,爷爷奶奶年纪大了,我又什么都不懂,您要是……将来我生了孩子,谁来帮我?谁来教我?” “妈,求你了,咱们别犟,听医生的话好不好?” 王雪绒原本是打定主意出院,等着孟战京与周思卿完婚之后再考虑要不要做手术。 可现在,儿媳妇带着哭腔与她推心置腹说心里话。 一想到自己若是走了,思卿怀孕生产都无人在身边陪伴,她的心就疼呐! 思卿将她当母亲来尊重爱戴,她又何尝不是将思卿当女儿一样心疼呢? 她可以拒绝丈夫与儿子的要求,但没办法拒绝周思卿的请求。 最终,她点了点头。 “做!我做手术!我努努力,争取活着下手术台,妈还想抱孙女呢!” 第139章 给王雪绒做手术的医生是孟冬九动用关系从帝都请来的知名心血管病专家,姓陆,其父亲当年是孟冬九的部下。 “真是太险了!” 手术进行了四个多小时,陆医生终于一脸疲惫出来。 “主动脉血管堵塞了百分之九十之多,属于极重度的血管狭窄,用通俗的话来讲,就相当于身体里放置了一颗没有保险栓的死亡炸弹。” “毫不夸张的说,她很可能走在路上忽然就死了!” 心脏病不同于其他疾病,一旦发作,留给医生的抢救机会非常小,几乎是没有。 “我听我父亲说过你们家的情况,一家四口人,三口上了战场,只剩她一人在家中牵肠挂肚担惊受怕。” 陆医生提及孟家三口都上战场时,眼底满是钦佩和敬仰。 南疆烽烟四起时,他还在帝都正常工作生活,甚至周末还能带着妻女去公园游玩划船。 这样的岁月静好都是因为无数像孟澜海父子这样的英雄在替负重前行。 他们牢牢守住了国境线,用血肉之躯阻拦敌人侵略的铁蹄。 战争从来不需要歌颂,因为每一场胜利都是用无数军人的生命换来的! 打仗,只是为了不打仗! 陆医生想起王雪绒那惊险的病情,忍不住唏嘘。 “说句不好听的,但凡你们其中一人出事,噩耗传回来,都极有可能诱发她的心脏病!” 听到这话,孟澜海的后背冷汗涔涔。 他忍不住看了一眼孟战京。 端掉敌人炮阵的那次战斗,要不是在最后时刻找到新办法,只怕孟战京就真回不来了! 如果孟战京牺牲了,那妻子…… 戎马一生无惧无畏的孟澜海心底一阵阵后怕,甚至站不稳脚跟,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 “首长您别担心,虽说病情严重,但好在救治及时,手术很成功!” 陆医生忙不迭扶住孟澜海安慰道。 一旁,洛逢君握住周思卿的手连声感慨。 “你这丫头,可真是我们家的福星,要不是你莫名其妙让雪绒去做检查,谁能知道她的病情这么严重?” “可不,大嫂还死犟着不肯手术,我瞧着大哥和战京也拿大嫂没办法,到最后还是多亏了思卿的劝解,大嫂这才同意了!” 岳淑娴也是一阵后怕。 这五个妯娌里,就属大嫂王雪绒性格执拗,她要是不想做的事情,就是用枪抵在她脑袋上,她也不松口。 现在瞧瞧,也就周思卿能治住她,果真是一物降一物。 “战京,你听到了没?你妈这条命,全靠你媳妇儿捡回来的!” 孟冬九看着身边的孙子正色说道:“就冲这一点,你也得一辈子对媳妇儿好,记住了没?” “这还用你们提醒?” 孟战京一把将周思卿揽入怀中。 “之前战地医院被伏击,全靠你及时发现端倪才避免了一场悲剧,你们医院的人都管你叫福星,我还嗤之以鼻……” 他笑着说道:“媳妇儿,不然你改名吧,咱别叫周思卿了,叫周福星怎么样?” 听到婆婆手术成功脱离危险,周思卿心情好得很。 “我叫福星?那你叫什么?高照?咱们俩的名字组合起来就是福星高照!” 这话说罢,手术室外一阵哄笑。 唯独站在人群后的李镇疆神色复杂,盯着周思卿的笑脸,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哎,你怎么了?” 甘棠嘴上说着讨厌李镇疆,但却还是忍不住总偷看他。 第140章 沉默片刻,李镇疆低声说道:“甘棠,我……我觉得挺对不住周思卿的!” “我曾抢占了本该属于她的功劳,这些日子以来,我想起这事儿就觉得内疚,好几次都想说出来。” 但又怕给周思卿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自打敌军的火炮阵地被端掉之后,孟澜海对他极为照顾。 李镇疆心里很清楚,自己的能力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孟澜海将他当做了孟战京的救命恩人。 其实真正救了孟战京的人不是他,而是孟家儿媳妇周思卿啊! 可周思卿不让他告诉任何人这个秘密,包括孟战京。 甚至她从前线撤离那天,还专程找到他再三叮嘱保密,因此他才备受煎熬。 “你是指……那个炮击敌军阵地的作战计划吗?” 甘棠忽然开口问道,惊得李镇疆目瞪口呆。 “你别用那种眼神看着我,你和思卿聊事情时,我正好在门口,我全都听到了!” 甚至她还替他们放哨守门,阻拦了好几拨无关人员呢! “那你……那你不觉得害怕吗?” 一个人,怎么能带着前世的记忆呢?这若是被人知道,只怕是要被当做妖魔鬼怪的吧? “这有什么?思卿就算有异能又如何?她没害我,她甚至还救了我,我为什么要害怕?我与她的友情就这么不堪一击吗?” 甘棠的眼神平静温柔。 “别说思卿只是能窥探到前世的事,便是她成了妖魔鬼怪,也依然是我最亲的朋友。” 女人的友谊也没那么脆弱肤浅,好吗? 李镇疆在甘棠坚定温柔的眼神里,像是明白了什么。 他的眼神忽然清明,抬起胳膊紧紧抱住了甘棠。 “我得早点把你娶进门才行!” 虽说没人看他们,但甘棠还是紧张到不行。 “你疯了吗?你别以为我爸我妈对你满意,你就能随便占我便宜,哼,我还没点头呢!” 是的,李镇疆这个不要脸的,已经上她家登门拜访了。 不出意料,爹妈对他极其满意。 尤其是自己的亲爹,与李镇疆一顿推杯换盏之后,勾肩搭背称兄道弟。 嗯,她的家庭地位瞬间一泻千里…… 陆医生这边也已经谈完了话。 “再观察一两个小时,如果没什么问题,患者就能送回病房休息了!” 大家终于松了一口气。 从王雪绒进手术室开始就沉闷压抑的气氛,在这一刻终于变得喜悦热闹。 所有人脸上都喜气洋洋,甚至连一向不苟言笑的孟澜海都勾着嘴角,翘首等待妻子出来。 “思卿!” 甘棠走过来,挽着周思卿的胳膊将她从孟战京怀中抢走。 “你身体怎么样?还发烧了没?” 周思卿笑着答道:“我早好了,你还不知道我吗?从小就健壮如牛!” 因为婆婆的手术成功,周思卿的心情好得很。 她在这边与甘棠聊天,丝毫没注意到李镇疆扯着孟战京的胳膊进了楼梯间。 “你大爷的,你这偷偷摸摸干嘛呢?别让我老婆误会了!” 孟战京挣脱开李镇疆的手,笑着说道:“注意影响,老子可是有老婆的人!” “踏马的,你天天把老婆挂在嘴边,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有老婆吗?” 李镇疆笑骂几句,清了清嗓子。 “哎,我给你说件正事,关于你老婆的,可能有点离奇与不可思议,你先做好思想准备!” 周思卿发现孟战京不见了。 但她也没往心里去,毕竟王雪绒的身份特殊,只做手术这几个小时里,就有不少大人物前来探望问询。 第141章 孟澜海一心牵挂妻子的病情,都是孟战京在应付探望的客人。 没多久,已经从麻醉中苏醒过来的王雪绒被送进了病房里。 “澜海!” 她一改平日的雷厉风行,此时极其虚弱躺在床上,声音有些含糊不清。 “哎,我在!” 看着虚弱的妻子,孟澜海有些哽咽。 “我梦到……梦到战京死了!” 麻药劲儿还未完全散去,她的眼神依然有些空洞。 “别胡思乱想,战京好端端活着呢!” 孟澜海胡乱抹了一把脸,喊道:“战京?孟战京你过来,让你妈看看你!” “思卿呢?我儿媳妇呢?” 王雪绒勉强睁开眼睛,又四处寻找周思卿的身影。 “妈,我在这儿呢!” 周思卿忙奔上前,握住王雪绒的手说道。 “你再……再叫我一声妈,我想听!” 看着周思卿通红的眼眶,王雪绒虚弱说道。 “妈!妈!你感觉怎么样?” 周思卿连叫了好几声,哽咽问道。 “我好得很,妈过两天就能下床回家了,就能给你做饭,给你们张罗婚事,妈……妈还想给你们带孩子呢!” 王雪绒手背还扎着针头,她勉强抬手擦去周思卿脸上的泪水。 “果然是乱做梦,我竟然梦到你嫁给林淮了,没过上好日子,被……被那家人折磨得不成人样,最后,最后死在一场大火里。” 梦里,她看着自己疼爱的儿媳妇在火海里挣扎哭喊,她的心仿佛也碎了。 她想要冲上前保护她,却被一股无形力量硬生生从噩梦里拉扯出来。 听到这话,周思卿的眼泪扑簌簌落下来。 这哪里是梦? 这是她悲凉痛苦的前世,她以为再无人知道她上一世的痛,却不想婆婆竟在梦里看到了。 不知何时,孟战京已经站在周思卿身后。 他看着将脸埋入母亲手心呜咽到浑身颤抖的妻子,看着母亲虚弱却带着笑容的面庞,孟战京只觉得心跳如雷。 “战京!” 王雪绒看到了儿子,她露出温柔的笑,招手示意他上前几步。 “让妈看看你。” 孟战京顺从半跪在母亲的床边,一手揽着妻子,一手去握母亲的手。 将儿媳的手放在儿子手中,王雪绒含糊不清说道:“卿卿吃了很多苦,你得……你得好好对她,知道吗?” 这话让周思卿几乎泪目,孟战京握紧了妻子的手,坚定点头。 “你就是麻醉劲儿没过,所以才产生了幻觉,回头再睡一觉就好了!” 孟澜海在一旁笑着说道。 刚做完手术的王雪绒很是虚弱,没撑多久又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孟家二老先回去了,其他人也被孟澜海打发走,此刻,高干病房里只有孟战京与周思卿。 “卿卿。” 孟战京凝望着一直坐在床边守着母亲身边的周思卿,声音带着几分温柔。 “你信我吗?” 他问道。 周思卿回头看了他一眼,似乎不太明白他为什么突然冒出这样的问题。 “当然信你了,你这不是废话吗?” 虽然不知道他在发什么神经,可周思卿还是笑着答道。 “我也信你,无条件信任你!” 孟战京嘿嘿傻笑。 “哪怕你是妖魔鬼怪,我也信你、爱你,不离不弃!” 说这话的时候,他一直看着周思卿的眼睛。 只见她那双略微疲倦的眼睛忽然闪过一抹异色,像是慌乱,又像是喜悦,半晌,眼眸里竟带着几分委屈。 “嗯,我就是妖怪,一个能穿越轮回的妖怪!” 她半真半假说道:“你就不怕我吃了你的心脏?” 孟战京笑出了声。 第142章 他上前,从背后将周思卿抱在怀中,在她脸上啄了一口。 “我的心,不是早就捧到你面前了吗?如果没有你,这里就空荡荡的,没有温度。” 指着自己的心口位置,孟战京眼底的深情浓烈炙热。 他脑海里一直都回荡着李镇疆刚才的话。 “其实救你的人根本不是我,是你老婆,周思卿!” “我只是能隐约做个能窥探前世的梦,并不能改变什么,但你老婆……她似乎早就知道你的结局,所以才一路跟到前线,拼了命的要救你。” “是她告诉我174高地与新寨高地之间的绝佳炮点,她救你的决心那么强烈,像是,像是如果你死了,她也不想苟活。” …… 所以,他这条命是周思卿救回来的。 她跨越了轮回,从另一个时空跋涉而来,只为了救他的命,只为了……与他在一起! 意识到这点,孟战京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击中他的心,微妙的疼痛夹杂着喜悦,让他几乎想要落泪。 他孟战京何德何能,能让心爱的女孩穿越时空来救他,来爱他,与他不离不弃生死相依。 便是她有前世的记忆又如何?便是她被这世间当做怪物又如何? 他不在乎她是什么,哪怕她是《聊斋》里走出来的女妖女鬼,他也无所顾忌要爱她,要娶她,要与她一生一世不再分开! 那汹涌的爱意在孟战京的胸腔沸腾奔涌,让他几乎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卿卿!” 他喟叹一声,低头去吻周思卿的唇。 周思卿被孟战京这突如其来的热情吓了一大跳。 这里是病房,婆婆还在床上躺着休息呢,大哥你突然发哪门子的情? “咳!咳咳咳!” 正闹着呢,门口传来孟澜海刻意的咳嗽声。 周思卿一紧张,抬脚直接踹在孟战京身上,竟直接把他踹飞,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该!活该!” 孟澜海看着坐在地上一脸无奈苦笑的儿子,非但没同情,反而还落井下石嘲笑他。 “行了,你妈这边我盯着就可以,思卿,你身体也不大好,早些回去休息吧!” 望向儿媳妇时,孟澜海的表情柔和不少。 “这次真是多亏你了,你奶奶说得没错,你是咱们家的福星!” 孟澜海细细想了想,似乎自打周思卿进了家门,这日子就过得格外顺遂安逸,不知不觉间,这丫头竟成了家中的灵魂人物。 周思卿原本还想再多陪婆婆一会儿,然而孟战京这个不孝子,已经拉着她出了病房。 一路上孟战京不说话,下楼的脚步略微有些急促,甚至周思卿好几次与他说话,他也没有回应。 待一上车,孟战京就像是疯了般,不由分说捧着她的脸重重吻了上来…… 周思卿猝不及防,被这热烈的吻袭击,脑海里有短暂的空白。 她想说不要,想说这还是医院,车外随时有人经过,会清楚看到他们在车内的举动。 万一再碰到上次那位多管闲事的大爷,回头指不定又有什么麻烦事呢! 可这深情一吻中蕴藏的感情炙热浓烈,像是火焰席卷了她,让她的血液都变得沸腾,心更是砰砰直跳。 就暂时的,摒弃世俗的目光吧! 她悄悄抬起胳膊,攀着孟战京的脖子,仰头去回应他的吻…… 直到有人在敲车窗玻璃,终于打碎了车内旖旎暧昧的气氛。 孟战京的呼吸急促,却还是飞快将周思卿散开的衣襟拢住,额头抵着她的额头,飞快帮她系好衣扣。 第143章 车窗外隐约传来男人的调侃。 “孟战京你踏马的,又不是没有家,至于在车里吗?你不要脸,思卿还要呢!” 来人是孟沈辽。 他是随着最后一批部队从前线返回的。 周思卿的脸蛋红扑扑,她羞得很,索性埋首在孟战京怀中装鸵鸟。 “你要不要脸啊?没看到我们小夫妻在沟通感情吗?哦,非但不回避,还不要脸跑来观摩?这是你能免费观看的剧情吗?给钱给钱!” 孟战京的眼底涌动着春潮,他抱紧怀中的妻子,笑着与孟沈辽互相调侃。 “你可真行!” 车窗玻璃被摇下,孟沈辽脸上多了一道伤疤,从左边眼尾一直贯穿到耳根,看上去颇为狰狞。 这是在战斗中被炮弹碎片划伤留下的,甚至这都不算伤,孟沈辽当时只是随手擦去脸上的血,就继续扛着枪与敌人战斗。 战斗结束后他自己简单消毒包扎,从头到尾都没有离开过阵地。 “哎,问你件事儿!” 孟沈辽依靠在车身上,看了一眼伏在孟战京怀中的周思卿,这才将视线落在孟战京身上。 “羽薇那个好闺蜜,张晓燕,被关进拘留所了,这事儿……你知道吧?” 听到这话,周思卿猛然自孟战京怀中抬起头来。 张晓燕被关进拘留所了? 怀抱一空,孟战京略微不太高兴。 于是抬手又将周思卿揽入怀中,这才似笑非笑看着孟沈辽。 “这事儿你问我干嘛?我又不认识什么张晓燕!” “少和我装糊涂了!这事儿一瞧就是你的报复手段,你瞒得了别人,瞒不住我!” 孟沈辽无奈说道:“张晓燕与人发生冲突,对方言语间一直挑衅与刺激她,她咽不下这口气,于是带着人事后报复……” “聚众斗殴损坏财物,张晓燕当场就被抓了,现如今还蹲在看守所里呢!” “九哥,你自己听听事情的经过,如果不是张晓燕与人发生冲突,对方如何能刺激到她?她非得带人报复,这不是她自作孽的吗?” 孟战京一摊手,表情无辜得很。 “与我有什么关系?你别血口喷人啊!” 孟沈辽扶额苦笑。 “我打听过了,与张晓燕起冲突的人,是你从前帮过的地方女青年,你就是要给思卿出那一口恶气,所以才布了这么一个局。” 周思卿也惊呆了。 她怔怔看着孟战京,等待他最终揭晓谜底。 片刻,孟战京忽然笑了。 “对!没错!我就是在报复张晓燕,她弄伤我妻子的胳膊,让她吃了那么多苦,怎么着,我们就得咽下这口恶气吗?” “她该感激我的仁慈,只是利用她自己犯下的错误让她在看守所里吃几天萝卜白菜而已,若我没穿这身军装,她的胳膊早就断了!” 说这话时,孟战京的神色阴鸷。 他冷眼扫过孟沈辽,冷笑道:“我都还没把白羽薇如何呢,你便颠颠儿跑来替她讨公道,哦,那我就不该给我妻子讨公道吗?” “九哥你不说我都忘了,白羽薇才是背后的主谋,这账,我可都一笔一笔给她记着呢!” 面对孟战京的戾气,孟沈辽有些无奈。 “战京,张晓燕也被你丢进看守所里受罚了,这事儿……到此打住吧!” 他语气里带着哀求。 看到九哥被白羽薇求情,孟战京有些恼火。 “九哥,我不知道你和白羽薇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这些年我给你说过很多次了,这个女人心机很深,她配不上你!” 第144章 孟沈辽的眉头微微皱起来,眼底带着一抹惆怅。 “我知道,可我……就这么着吧!” 他站直身体,手伸进来拍了拍孟战京的肩膀。 “给九哥一个面子,行不行?” 暮色四合,看着孟沈辽萧条落寞的背影,周思卿的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九哥和白羽薇之间到底怎么回事?我不信九哥不知道白羽薇的人品,他干嘛非得把自己的大好人生搭在这个女人身上?” 孟战京无声叹息。 “当年九哥是有女朋友的,一个很乖巧的学前班老师,但不知道怎么回事,他移情别恋和白羽薇好上了。” 他猜到这其中肯定有猫腻,但孟沈辽打死都不肯说半个字,只说这辈子非白羽薇不娶,活像是被下了降头。 而且那个学前班老师也忽然离开川城回老家,像是在躲避着什么瘟疫。 “张晓燕进看守所是怎么回事?九哥口中的地方女青年又是谁?你和她什么关系?” 周思卿抓住了关键。 自家老公与地方女青年有牵扯? “醋了?不开心了?” 看到媳妇儿警惕的眼神,孟战京忍不住笑出了声。 “你要是不累的话,我带你去夜市吃点东西?” 他一打方向盘,车子在前面路口掉头,很快驶入一条热闹繁华的街道。 刚下车,烧烤的香味就迎面扑来,不同于军区大院周边的寂静有序,这里充满了世俗的烟火气息。 普通老百姓们坐在小凳子上喝啤酒吃烧烤,推杯换盏好不快活。 “每次打完仗回来,我都会来这里坐坐,看看我们用鲜血生命守护的盛世繁华,看看老百姓安居乐业的笑容,我觉得很满足。” 周思卿不觉握紧了孟战京的手。 这世上哪有什么岁月静好,不过是有人替我们负重前行! 穿过拥挤的人潮,孟战京紧紧牵着周思卿的手,感受着人间烟火的温情。 他嘴角带着恬淡满足的笑,仿佛巡视人间的神明…… 忽然,前面一个穿着围裙的年轻女孩蹦起来朝他们挥手。 “战京哥!” 明明是个年轻女孩,但周思卿心中却没有半分危机感。 直觉告诉她,这个女孩虽然管孟战京叫哥,但是他们之间却清白纯洁,不会给她带来任何威胁。 是以,在女孩迎上来时,她和善笑了笑,主动打招呼。 “不吃醋了吗?嗯?” 看到媳妇儿这反应,孟战京开玩笑说道:“刚才还怒气冲冲质问我,‘孟战京,你和那个地方女青年什么关系’!” 学着周思卿刚才拈风吃醋的语气,孟战京的表情有些夸张。 不止逗笑了周思卿,连迎上来的年轻女孩也笑得前俯后仰。 “嫂嫂,我冤枉!” 女孩自来熟的挽上周思卿的胳膊,主动做自我介绍。 “我叫田麦,在这夜市上卖麻辣砂锅!” 她指着不远处那个“麻辣砂锅”的招牌,笑得眉眼弯弯。 循着女孩的手指望去,只见那招牌下热气氤氲,似乎……还有几个熟人? 是李镇疆他们? “嫂嫂,快来尝尝我的手艺!” 田麦拉着周思卿已经到了自己的摊位前,她将凳子擦拭了好几遍,才让周思卿坐下。 又给她递来一瓶汽水,田麦去灶台前忙碌,留下一头雾水的周思卿,还有李镇疆等几个看热闹的兵。 “我们还体贴孟营长与周护士久别胜新婚,都不敢打扰呢,结果人家小两口竟然如此有情趣,来夜市体验生活了?” 第145章 李镇疆嘴欠得很,什么话从他嘴里说出来都带着些嘲笑的意味。 “照此说来,李副营长最近追妻之路也不太顺畅呐,否则怎么能坐在这里喝闷酒呢?怎么着?甘棠又让你滚了吗?” 哪壶不开提哪壶! 一向以巧舌如簧著称的李镇疆,此时一副吃瘪的模样,让孟战京忍不住拊掌大笑。 “李镇疆啊李镇疆,你小子也有说不出话的时候?苍天饶过谁呢?” 李镇疆哭笑不得。 “孟战京你还是人吗?你媳妇儿太狠了,打蛇打七寸,好家伙,专挑我的软肋玩命儿捅刀子,我踏马怎么还嘴?” 说罢,李镇疆自罚一杯。 “周护士,我给你道歉,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回头多在甘棠面前替我说说好话!” 周思卿笑得不行。 “我不是都给你指明道路了吗?你别和甘棠废话,直接和你未来岳父岳母联络感情,你把他俩哄开心了,甘棠还能翻出你的手掌心?” 这话让李镇疆眼前一亮。 “战京,那天我就说你老婆不是一般人,怎么样?没说错吧?” 周思卿飞快抓住了其中的信息。 “嗯?你俩在背后说我坏话了?快交代,都说我什么了!” 看着媳妇儿带笑的眼眸,孟战京抬手捏了捏她的脸,真好,比在前线时胖乎了些,有点肉嘟嘟了。 “你就不好奇田麦的身份?” 孟战京不着痕迹岔开了话题。 他怎么能告诉周思卿,那天在医院里,他已经知道了自己死里逃生的真相呢? 果不其然,周思卿问道:“对啊,你们怎么都认识田麦呢?” “田麦有个哥哥,叫田黍,是我们的战友,也是我们刚下基层连队的班长。” 孟战京回忆起从前,眼底带着一些温柔的怀念。 那时候他们都是从军校毕业的天之骄子,踏入军营时带着一股子傲气,总觉得比普通士兵高出一等。 当听到“田黍”这个略带土气的名字时,甚至有人给他取外号叫“田鼠”。 在下连队的第一次射击比赛中,田黍用精湛的枪法狠狠打了他们这些天之骄子的脸。 “你们给我记住了,不管你们从前时什么身份,但既然进了部队,就是一名随时为国捐躯的兵,把你们那些傲慢的想法给我收起来!” “战场上没人在乎你是谁,子弹飞过来时,不会因为你是军校高材生就饶你狗命!” 在这回忆中,周思卿仿佛看到年少轻狂的孟战京被基层连队班长狠狠打脸的狼狈与羞愧,她忍不住笑。 孟战京啊孟战京,你也有如此吃瘪的时候? “后来呢?” 周思卿看着田麦忙碌的身影,看着坐在小摊前吃着毛豆聊着天的军人们,她心底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 往往,这看似平静温情的岁月背后,都隐匿着一段让人心碎的过往。 果不其然,孟战京接下来的话印证了周思卿的猜测。 “我们第一次踏上战场时,说不害怕那是假的,当你看着前一刻还与你谈笑风生的战友下一刻血肉模糊死在你眼前,那种冲击感……至今回想起来都觉得心如刀绞。” 所以有个专业术语叫“战后应激创伤综合征”,就是指从战场活着回来的战士们会出现很多心理创伤疾病。 孟战京也一样。 在战友的血肉溅到他脸上时,即使他知道自己不该表露出任何不良情绪,可还是没忍住,蹲在地上疯狂呕吐。 “卿卿,你也猜到了对不对?那个血肉模糊死在我们眼前的战友,就是田班长!” 孟战京明明在笑,可周思卿却看到他眼底的痛与悲凉。 “那天,本不该田班长带领我们上前线的,但他不放心我们,便打算最后带我们一次,谁知……” “敌人的手榴弹落在我们面前,却没有马上爆炸,我们以为是一枚哑弹,只有田班长奋不顾身扑过去,将那枚‘哑弹’抱在了怀里。” 不等他们反应过来,那枚“哑弹”轰然爆炸。 前一刻还与他们强调作战要点的田班长,下一刻被炸成了碎片。 他温热的血肉溅在他带出来的兵身上脸上,像是赠予他们最后的护身符。 每个人心里都很清楚,如果不是田班长用血肉之躯抱住了那枚手榴弹,他们在场那些人怕是都得被炸死。 说到这里,孟战京冲周思卿笑笑。 “我一边吐一边哭,我觉得那肯定是梦,田班长可是我们全团的兵王,怎么……怎么能这么轻易死去呢?” 在他少年时代看过的武侠小说里,只有无足轻重的配角才会死。 他的心目中,田班长可是堪比男主角一般雄伟高大的人呐! 但田班长确实死了。 或许是因为田班长溅在他们的血肉给予每个人足够的力量。 自那以后,他们内心最后的怯懦恐惧被驱散,他们带着田班长的期待勇往直前,死死守住祖国疆域。 “田麦是田班长唯一的亲人,他牺牲那年,田麦才十三岁,我们去老家找到她时,她跟着一帮社会小流氓鬼混,甚至还被关进了少管所。” 听到这话,周思卿忍不住望向田麦。 女孩的笑容纯真热情,很难想象她曾经还有过这样不堪的经历。 “于是我们几人商量一番,将田麦带到川城,原本想让她继续读书,但她显然不是上学的料……” 想起田麦叛逆的那几年,孟战京的笑容有点无奈。 “后来她自己提出想要做点小生意,而且她有做饭的天赋,于是我们就给她在这里支了个摊子卖砂锅,生意还不错。” 第146章 周边的小摊贩在得知田麦是烈士家属时,对她颇为照顾,甚至连这条街上收保护费的几个小混混也从未刁难过田麦。 “我们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不代表我们没有良心,她哥是为国捐躯的英雄,我们不能让烈士英魂不宁!” 当初小混混们来找田麦收保护费,得知她的身份时,当即就扭脸做了护花的肉墙。 “以后田麦就由我们罩着了,谁敢为难她,就是和我们作对!” 再加上时不时有穿军装的人来这个小摊吃饭帮忙,因此田麦的小摊生意很顺遂。 正说着,田麦已经端着刚做好的麻辣砂锅过来。 “嫂嫂你别动,小心烫到你!” 田麦将热气腾腾的砂锅放在周思卿面前,又用干净的抹布将碗筷细细擦拭一遍,才递给周思卿。 “嫂嫂,你尝尝看!” 在田麦期盼的眼神注视下,周思卿尝了一口麻辣砂锅。 味道很好! 听着周思卿的赞赏,田麦高兴得手舞足蹈。 “还是嫂嫂最好了,不像战京哥他们,每次都打击我的积极性,不是说盐淡就是不够辣,害得我一点信心都没有!” 田麦拉了个交椅坐在周思卿身边,很是得意冲孟战京显摆。 “战京哥你听到了没?我嫂嫂都夸我的厨艺好,你以后再敢说我的饭不好吃,就是和我嫂嫂作对!” 孟战京失笑。 “你这是找到同盟军大靠山了,和我说话都变得嚣张跋扈,小麦,你这丫头很危险呐!” 周思卿一边吃着砂锅,一边安抚田麦。 “别听他们瞎说,一帮天天吃大锅饭的人,就好比野猪品细糠,哪里分得出好赖?” 被周思卿比作野猪,李镇疆等人颇为不满。 “孟营长,你就不管管你老婆?没听到她骂我们是野猪吗?” 孟战京一摊手,表示自己很无奈。 “你看我像是那种敢管老婆的选手吗?我给你讲,我现在每天也生活在水深火热中,日子忒难熬!” 嘴上喊着日子苦没发过,但孟战京眉梢眼底的幸福喜悦,却像是一把狗粮,狠狠塞进了在场每一个单身狗嘴里。 呸! 周思卿想起正经事。 “小麦,之前是你和张晓燕起冲突的吗?” 提及这事儿,田麦眉飞色舞。 “嫂嫂我给你讲,那个张晓燕真是个蠢货,原本战京哥只是让我盯着她,看看能不能找到她的把柄,结果她自己送上门了!” 田麦说道:“那天在餐馆也是巧合,我和几个朋友吃着饭呢,她忽然进来,就坐在我们对面桌,嫌我朋友衣服脏,非让老板赶我们走!” “若是之前,我也就忍了,毕竟不能给战京哥惹麻烦,可她欺负过你哎,现在送上门来找打,你说我能放过她?” 于是田麦便趁机与张晓燕大吵一架,双方势均力敌,谁也没占到大便宜。 之后有人报警,田麦等人便先行离开了。 但谁知道张晓燕咽不下这口气,竟然一路跟踪田麦,找到了她的夜市摊儿。 “当晚,她就领着人过来砸了我的摊子,瞧,我这胳膊的烫伤,也是被她弄的!” 田麦撸起袖子,指着自己胳膊上一块还未结痂的伤痕说道。 周思卿的眉头微微皱起来,眼底带着疼惜与歉疚。 “小麦,真的对不起!” 如果不是因为她,田麦也不至于和张晓燕起冲突,最后被报复砸摊子烫伤胳膊。 “嫂嫂可别这么说,我又没吃亏。” 田麦撇嘴说道:“张晓燕以为自己人多势众了不起,但她没想到砸完摊子跑不了,被周围的摊主们还有在夜市逛荡收保护费的混混直接扭送到派出所。” 第147章 原本张家也有几分权势,找关系塞点钱活动活动,事情或许能不了了之。 奈何军区大院子弟孟战京忽然插手,施压的电话打过来,哪怕张家砸再多的钱,也没人敢保张晓燕。 人证物证俱在,警方当即就下了定论,张晓燕全额赔偿田麦的经济损失,并在看守所里行政拘留半个月。 “我这小摊一天才挣几个钱?张晓燕赔偿的钱都快赶上我摆摊半年的收入了,论起来,我才是占便宜的人!” 周思卿忍不住望向孟战京。 如果不是今晚孟沈辽提及这事儿,她还以为自己胳膊受伤的事情早已落下帷幕。 毕竟孟家的身份地位摆在这里,为了这点小事没完没了报复,反而很容易落人口舌。 她始终表示理解,也没打算追究责任。 但却没想到孟战京最终还是为自己讨了个公道,这让她心中满是感动。 前世今生,似乎从没有人这样对她好过。 她记得上一世在林家做媳妇,因为家中厨师多次偷拿昂贵食材出去倒卖,被她发现后恼羞成怒竟意图砍她。 好在她躲过那致命一刀,随即报了警。 结果林淮闻讯赶回家后非但没有心疼她的遭遇,反而埋怨她为了一点小事闹得家宅不宁,甚至还惊动了警察。 到最后,林淮帮着厨师说好话隐瞒罪证,还对警察说她脑子不正常报假警…… 明明做错事的人是厨师,可林淮为了所谓的家门面子,竟然将她的尊严踩在脚下! 周思卿想起自己上一世在林家受过的屈辱折磨,就越发珍惜与感动这一世孟家对自己的爱护偏宠。 她握住了孟战京的手,眼眶隐约有泪水滚动。 “你……你这个傻子!” 满腹的话最终化作眼泪,周思卿带着娇嗔的一句“你这个傻子”,像是将自己的万般爱恋都表述出来。 孟战京笑,用满是枪茧的指腹擦去妻子眼角的泪水。 “瞧瞧,我这事情闹的,非但没哄媳妇儿开心,反而还给你招惹哭了!” “这要是让我妈知道,不得拿擀面杖抽死我?” 这话让周思卿破涕为笑。 “油嘴滑舌!你没看到我还在哭吗?” 也不管其他人暧昧的眼神,孟战京抬起胳膊直接将周思卿揽入怀中。 “好好好,那我不油嘴滑舌,为夫用宽阔温暖的怀抱来安抚你受伤的心灵!” 在人间烟火的喧嚣迷离中,周思卿被迫伏在孟战京怀中。 没有臭烘烘的汗腥味,只有一点点战场硝烟的味道,莫名的,让周思卿觉得心安,像是漂泊的灵魂找到了歇息的港湾。 不远处,林淮怔怔看着周思卿与孟战京相拥的场面,眼眶红到几乎滴血。 林淮觉得自己像是活在了炼狱中。 他夜夜噩梦,梦里都是上一世周思卿被烈火焚烧至死的惨状。 身为丈夫的他,抛弃了发妻,抱着人面兽心的周嘉彤从周思卿身边经过,将她抛弃,扼杀她最后一丝活的希望。 每每从梦中惊醒,他脑海里都浮现着周思卿怒目圆睁的滔天愤怒,还有被大火吞噬时那句“林淮我恨你”的嘶吼。 像是淬毒的鞭子,一下一下抽在他心底最脆弱的地方,让他痛不欲生。 “阿淮你还记得吗?我们第一次约会就是在这里,你一个豪门少爷放下身段陪我来地摊吃烧烤,我好感动!” 第148章 林淮游移的思绪被周嘉彤带着哭腔的语调拉回来。 他勉强自周思卿身上拉回视线,看着坐在对面桌上卖弄可怜的虚伪女人。 “我给你生了孩子,我十八岁就跟了你,阿淮,你是我的第一个男人,你忘记我们拥抱在一起时,你怎么承诺的吗?” 周嘉彤眼底噙着泪说道:“你抱着我,你说会一辈子对我好!” 不提这事便罢,提起来他们的第一次,林淮心中更是对周思卿充满了愧疚。 他与未来小姨子第一次厮混的地方,竟然是未婚妻的卧室! 那晚周思卿上夜班,他们喝了酒,气氛很好,周嘉彤拉着他的皮带故意将他领到周思卿卧室里。 在充满未婚妻气息的被褥间,他没经受住诱惑…… “周嘉彤,我们离婚吧!” 离婚的话脱口而出,林淮心中竟一阵轻松。 “我会给你足够的金钱补偿,包括你现在住的那套别墅,我也可以赠给你,孩子由林家抚养,你走吧!” 他不是没想过与周嘉彤凑合过下去。 但上一世自己死亡的惨状不断在梦境中重复,周嘉彤与姘头狰狞的模样也一直浮现在他脑海。 若非看在周思卿从前对周嘉彤爱护有加的份上,他恨不得一把刀捅进这个毒妇的心口,以报前世的血海深仇。 听到“离婚”二字,再看着林淮坚定的表情,周嘉彤楚楚可怜的眼神陡然变得凶悍愤怒。 “离婚?凭什么离婚?当年你亲口说爱我一生一世的,现在才过了几天,不作数了吗?” 提及年少轻狂的承诺,林淮心中有些迷茫。 “我第一次对你有感觉,是你写给我的情书,周嘉彤,我到现在都记得那空灵饱满的诗句,瞬间击中了我的心!” 曾经,林淮以为能写出这样文字的女孩一定空灵可爱恍若天使。 于是他不自觉对周嘉彤多了几分偏爱。 “真正让我喜欢上你,是我生病时你不眠不休守在我身边,给我擦汗,给我喂水,还哼着让我心安的歌谣。” 他高烧住院,意识模糊不清,半睡半醒间,只知道床边有个人儿守着他。 每每他难受到哼哼,对方就用清凉的毛巾搭在他额头,纾解他的痛苦,还用温柔的声音哼唱着曲儿,像是哄孩子。 退烧清醒,他一眼就看到趴在自己身边疲倦入睡的周嘉彤,心底柔情泛滥,发誓一定要对这个女孩好! 当时明明那么强烈的爱意,怎么到后来就…… 林淮窥探到自己上一世的结局,始终无法将梦境中缱绻温柔的女孩与那个狞笑着杀死他的恶魔联系到一起。 周嘉彤看到林淮眼底的迷茫与痛苦,以及他铁了心要离婚的坚定。 她心中被愤怒与嫉妒裹挟,想要不顾一切拉着林淮与自己一起坠落地狱。 “林淮,不管我说什么,你都要离婚是不是?” 林淮毫不犹豫点头。 只见周嘉彤忽然放肆大笑,一口喝光面前的酒。 “林淮,我当年送你的那封情书,你直到现在还精心保存着,对不对?” 她眯眼看着林淮,笑得像是从地狱爬出来的魔鬼。 “其实我骗了你,那根本不是我写的情书,而是周思卿原本要投给杂志社的散文诗,我以帮她寄信的名义将拦截下来!” “我知道你喜欢这种文绉绉的调调,于是篡改几个字以情书的名义送给你!” 第149章 林淮眼底迸发出震惊与愤怒,像是不敢相信自己喜欢多年的“空灵女孩”竟然是场被欺骗的错误! 被他嫌弃与背叛的周思卿,才是这封“情书”真正的主人! “你生病住院,照顾你一天一夜的人根本不是我,你猜,那人是谁?” 周嘉彤嘴角噙着恶毒的笑意,死死盯着林淮那目眦欲裂的扭曲表情,笑得越发大声。 “是,给你擦汗给你喂水、给你唱歌带给你心安的人是周思卿,你以为我会受苦受累去照顾一个半死不活的病人?” 林淮的嘴唇在颤抖,甚至握不住面前的杯子。 “可是……可是我醒来时,明明是你守在床边的!” 就是看到周嘉彤趴在自己床边的温婉模样时,他才爱上了她! “那天晚上,我和朋友玩了个通宵,为了在你父母面前表现,才赶走了照顾你一天一夜的周思卿,刚趴下没几分钟,唔,你醒了!” 林淮的表情越是痛苦,周嘉彤就笑得越是大声。 “当时你深情款款摸我的脸,对我说辛苦时,我嘴上说着不辛苦,其实心里早就笑翻了,你和周思卿,你们都是蠢货!” 说到兴奋处,周嘉彤索性站起身来,双手撑在桌上,俯身凑到林淮面前。 “我从没喜欢过你,我不过是习惯性抢夺周思卿的东西而已,哪怕我抢来又扔掉,也不会让她拥有!” 她恶狠狠说道:“你现在是不是心底充满了对周思卿的亏欠?是不是想要挽回她?是不是想要弥补她?” 林淮的眼睛泛红,恨不得掐死面前这个恶毒的女骗子。 “林淮,我同意离婚,我甚至可以帮你挽回周思卿!” 周嘉彤隔着桌子,伏在林淮耳边。 “我真正看上的人是孟战京,而你也正好想和周思卿重修旧好,我们可以合作,各取所需?你觉得……如何?” 她像是一条毒蛇,嘶嘶吐着信子。 林淮微微闭眼,再睁开时神色已经恢复了清明。 “我们怎么合作?” 周嘉彤露出了意料之中的得意笑容。 “你将周思卿骗出来,我安排几个男人……孟家就算再宽容,也不会接受这样一个肮脏的女人做媳妇。” “等周思卿身陷绝境走投无路,你再伸手拉她一把,她对你必定感恩戴德死心塌地!” 林淮望着周嘉彤身后的方向,忽然一笑。 “就算这样,你如何能确保拿下孟战京?那人,不好对付!” 周嘉彤笑得恶毒。 “生米煮成熟饭的招数,向来都很好用,到时候,孟战京想不负责都不行!” 仿佛已经看到自己计划成功住进军区大院的时刻,周嘉彤兴奋到满脸通红。 林淮桀桀笑着。 “周嘉彤,你的计划很好,但可能……没机会施展了!” 他抬手指了指周嘉彤身后,笑得比她更恶毒。 “你转身,有惊喜!” 循着林淮的手指,周嘉彤回头看。 只见夜市斑斓刺眼的光线下,周思卿依偎在孟战京身边,就那么带着轻蔑与嘲讽,居高临下看着她。 那个曾被她踩在脚下的姐姐,那个曾被她抢走一切的周思卿,此时被孟战京如珠似玉护在怀中,那么疼惜与温柔。 或许是有孟战京站在背后,周思卿不复从前的懦弱与忍让。 “周嘉彤,你是真疯了吗?” 没有情绪失控怒骂厮打周嘉彤,甚至周思卿始终保持着平静,像是在看一场与自己无关的闹剧。 “周嘉彤,这些日子,我一直想问你一个问题。” 第150章 周思卿盯着周嘉彤的眼睛,说道:“你小时候,也曾可爱乖巧,每天跟在我身后喊着姐姐,姐姐。” “我和你一起走在乡间小路上,你走累了,我就背着你,迎着夕阳的光一起回家,我清楚记得,你趴在我背上,说最爱的人是姐姐。” 前世今生,那些记忆已经很遥远了。 可周思卿依然记得很清楚,小小软软的人儿抱着她的脖子,用稚嫩的声音说:“我最爱姐姐,等我长大了也背姐姐。” 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乖巧听话的妹妹就变了,变得跋扈,变得野蛮,将她视作不共戴天的敌人。 “是啊,我为什么变成了这样?” 周嘉彤依然坐着没有动,她仰头看着灯影中的周思卿,看着她姣好温婉的模样,看着她被孟战京悉心呵护的幸福。 她在笑,眼神飘忽迷茫。 “我曾真的很爱姐姐,直到左邻右舍当面笑话我不如姐姐长得精致好看,直到老师指着我的额头说我不如姐姐刻苦好学,连我妈妈……” 周嘉彤的眼眶仿佛有泪。 “连我妈妈都在我考试不及格时,用失望的语气说自己怎么没生个像姐姐那般冰雪聪明的女儿。” 说到这里,周嘉彤恶狠狠盯着周思卿。 “我从小就活在你的阴影之下,不管我如何努力挣扎,都没办法挣脱束缚,曾经你是我的美梦,后来,你成了我的噩梦。” 她抬手胡乱擦去即将落下的泪水。 “直到我偷穿你的裙子出门,嘲笑我丑的邻居破天荒夸我漂亮,那一刻我忽然明白,只有抢走你的一切,我才能变得比你好!” 周思卿的眼神微微有些复杂,心中一时有种道不出的困苦。 “那么现在呢?你还认为抢走我的一切能让你变得更好更幸福吗?” 她的声音仿佛带着一点温柔,像是小时候面对犯错的妹妹,她问她知不知错的语调。 这个问题,让周嘉彤忽然情绪失控。 眼前的周思卿显然是被爱情滋润透了,眉梢眼角都流露出幸福平静,与孟战京站在一起,像是从画中走出来的神仙眷侣。 再看她与林淮。 费尽心机从周思卿手中抢来的男人,现如今正用恶狠狠的眼神盯着她,恨不得将她撕成碎片。 周嘉彤自己也不知道事情为何会变成这样。 明明在她的预想中,她抢走了周思卿的未婚夫,享尽温柔宠爱,冷笑看着比她优秀的姐姐沦为弃妇,痛苦挣扎度过漫长岁月。 但不知不觉中,她走上了自己曾经为周思卿规划好的人生路,痛苦,可笑,身陷炼狱永无宁日。 周嘉彤觉得眼眶有点热,她伸手去擦拭,可越擦眼泪越多,像是连眼泪都在嘲笑她的无能与失败。 “周思卿,你变了!” 看着神色平静的姐姐,周嘉彤哭哭笑笑。 “我哪里变了?说说看?” 一直保持同一个站姿有点累,周思卿换了个姿势,慵懒靠在孟战京身上。 孟战京的胳膊微微用力,兜着她的腰,让她放心将身体的重量交到自己身上。 “你明明听到我要算计谋害你,可你为什么不愤怒?你应该唾骂我,撕烂我,用尽一切力量让我生不如死才是!” 周嘉彤不理解,到底是什么样的底气,能让周思卿如此波澜不惊。 “是,若是从前,在听到你恶毒的计谋时,我一定会拿起菜刀与你同归于尽,我曾经对你那么好,你却如此背叛我,你该死!” 第151章 “可现在……” 她语气微微停顿,扭头望向拥自己入怀的孟战京。 “我遇到了战京,他与他的家庭治愈了我千疮百孔的心,那些曾经缺失的爱,都被孟家人弥补上了。” 孟家与孟战京就像是心灵手巧的裁缝,一点点缝合着周思卿那颗支离破碎的心。 是他们给予她爱与被爱的力量,也是他们教会她如何坦然面对自己原本破破烂烂的人生。 她的心早已被爱装满,重生时滔天的仇恨与不甘,也在这平和温柔的岁月里被轻轻抚平。 说到这里,周思卿朝孟战京璀璨一笑。 “战京,我是不是一直没有对你说过那三个字?” 人间烟火迷离喧嚣,可周遭万物似乎已经与孟战京无关,他的眼里,他的心里,只有怀中这个女人。 他明知道那三个字是什么,却故意耍赖皮。 “三个字?哪三个字?是我真帅?还是我最好?” 周思卿忍不住笑出了声。 “你真帅,你最好,所以,战京,我爱你!” 她与孟战京十指交握,微微侧头靠在他怀中,耳朵贴在他胸膛,清楚听到他剧烈有力的心跳。 孟战京有短暂的失声。 直到身后传来李镇疆等人的起哄,他终于咧嘴笑了。 “嗯,你的心意我收到了。” 即使他刻意保持语调的平静,可周思卿从他乱了节拍的心跳声里,还是窥探到这个嘴硬男人的情潮悸动。 “咱们回家,我也有话对你讲!” 咬着周思卿的耳朵,孟战京不觉将小女人完完全全纳入自己怀中,恨不得让全世界看到他们有多亲昵。 别以为他不知道李镇疆这帮人在等什么,哼,他偏不让他们看戏! “周嘉彤,今天你应该感谢周思卿的大度豁达,但凡她流露出半点弄你的心思,你的下场……” 孟战京望向周嘉彤时,眼神凌厉阴鸷,浑身瞬间充满杀气。 “你辜负了她曾经对你的好,你真该死!” “趁早收起你那些不堪入流的下作手段,下次,我不会放过你的!” 说罢,孟战京牵起周思卿的手,有些迫切的,想要离开。 刚抬脚,身后传来林淮嘶哑痛苦的声音。 “思卿,我们之间的感情不作数了吗?你曾经为我写过的情书,你曾经衣不解带对我的照顾,你都不记得了吗?” 林淮这话带着满满的恶意。 当着孟战京的面,无疑是要将周思卿推入万劫不复之地,毕竟这个世界对女人总是充满了恶意。 每一桩桃色艳闻里,最后受到惩罚的都是女人,无论她是否无辜。 军门大少的老婆与别的男人纠缠不清?写情书?衣不解带照顾? 随便一桩单拎出来说事儿,都足以让自尊心极强的孟战京怒不可遏失去理智。 这个圈子里,不是没有类似的案例,而且还是熟人。 孟战京堂兄弟十人,老大孟平津是唯一一个没有踏入军营大门的人,也是曾为了个女人在川城掀起风浪的情种。 十九岁的孟平津深深爱上了比自己大两岁的女翻译官,少年的爱猛烈炙热,带着毁天灭地的疯狂。 只因为女翻译官一句“我接受不了聚少离多的婚姻,我不喜丈夫是军人”,孟平津便从军校退学改行从商。 为此,他被脾气火爆的父亲吊在树上差点打死,却依然咬紧牙关要与爱人在一起。 到最后还是老太太洛逢君发话,才算是成全了孟平津与女翻译官感天动地的爱情。 第152章 所有人都以为孟平津与女翻译官会相爱一辈子,甚至孟家都接受了这桩婚事,开始张罗着结婚的事宜。 结果呢? 这场爱情最终以孟平津捅了女翻译官一刀作为结局,极其悲凉。 坊间传言说,女翻译官与孟平津在一起之前,曾与别的男人有感情纠葛,只是因为种种原因没有在一起罢了。 孟平津有所耳闻,心中虽然不悦,却始终没有亲口找未婚妻对质此事。 直到他正好撞见那二人含泪拥抱的场面,背叛的愤怒让他瞬间失控,抓起西餐刀直接冲了上去…… 彼时女翻译官已经怀孕,孟平津那一刀正好刺入未婚妻小腹,他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孩子,而对方这一生也再无法怀孕。 之后,二人分道扬镳,女翻译官出国定居,孟平津将近四十,至今未婚…… 这件事闹得很大,林淮不会不知道。 可他还是在这个节骨眼,当着孟战京与他战友的面故意说这些容易引起误会的话。 孟战京拉着周思卿的手猛然收紧,力道之大,让周思卿忍不住闷哼。 林淮不畏不惧,甚至眼底还带着同归于尽的决绝狠心。 不管用什么方式,他都要让周思卿与孟战京分手,她是他的女人,未来人生里,他可以加倍弥补今天对她造成的伤害! 孟战京停下脚步,回头看着林淮,半晌,忽然笑了。 “情书?” 他低头看着身边的周思卿,语气有些怪异。 “你还给他写过情书?嗯?” 周思卿的手腕被捏得很疼,她无奈摇头,说道:“我与他确实有婚约,但写情书这事儿,我真没干过!” “不,你写过,我至今仍然能背诵那封情书里的每一句话!” 林淮疯了似的,将镌刻在脑海多年的缠绵情诗一字一句读出来。 周思卿先是有短暂的愕然,在望向一旁的周嘉彤时,她忽然明白了。 “难怪你主动提出帮我寄信,难怪我一直没收到杂志社的回复,原来是被你据为己有,还摇身一变成为写给林淮的情书!” 了解事情经过,周思卿看着孟战京坦然解释。 “那不是情书,只是我以文学爱好者的身份投递给杂志社的文章而已,唔,甘棠应该知道的,我闲暇时喜欢写一些酸掉牙的文字。” 林淮不承认,执意说道:“不,那就是你写给我的情书,我敢确定你喜欢我!否则,我生病时,为什么是你不眠不休照顾我?” “那是因为你父母不愿意熬夜受罪,甚至觉得派遣佣人来医院照顾,会让林家因为人手不足而生活质量低下,于是,他们道德绑架了我!” 周思卿冷笑说道:“你父亲特意把你安排在他的医院,我白天一边上班一边照顾你,晚上下了班还得继续守在你病床前。” “他虽然没来,但派人盯着我呢,林淮,你说我能怎么办?” 说到这里时,周思卿眼神里带着疲倦与无奈。 “我从前不知道真正的亲情是什么滋味,我以为就如我父母那般冷漠,我以为就如你父母那般无情。” “可嫁给战京之后,我才知道亲情是一种让人能放松安心的情感,是我不管飞多高走多远,转身时都有一盏灯火为我停留。” 她看着林淮。 “我知道你想做什么,你就是想效仿当年孟平津的事,用同样的方法拆散我与战京,可是林淮,你大错特错!” 紧紧靠在孟战京身边,周思卿的声音温柔有力。 “孟战京不是孟平津!他如果对我没有足够的信任,此时此刻,我与他就不会这样平静站在你面前说话!” “退一万步来讲,就算战京真误会了什么,我也会锲而不舍与他解释清楚,会尽全力挽留我们来之不易的感情。” 世间那么多无疾而终的感情,很多时候都是因为几句话就能解开的误会,还有双方难以放下的自尊与傲气。 爱情里总需要有人先低头的,周思卿不介意做这个让步服软的人。 此时,若是周思卿抬头看,就能看到孟战京眼底的爱恋与炙热,还有那源自心灵深处的感动与喜悦。 她的话字字句句落在他心底,她对他的信任,她对他的珍惜,让他恨不得将她紧紧拥入怀中,在她耳边倾诉世间最动听的情话。 其实刚才某个瞬间,他确实有短暂的愤怒与嫉妒。 可周思卿的话,奇迹般抚平他心底的躁动,让他变得从容甚至高傲。 瞧,被爱的人永远都是这样有恃无恐。 于是孟战京像是骄傲的孔雀,挺直胸膛揽着周思卿的腰,用不屑的眼神看着林淮。 “收起你那点龌龊心思吧,且不论我媳妇儿对你没感情,便是曾经有过,那又如何?唔,反正笑到最后的人才是赢家!” 孟战京笑得邪魅狂悖。 “你能给她的,我也能给,你给不了她的,我依然能给,林淮,我大可以告诉你,这一生除非死亡,否则没人能将我与卿卿分开!” 人群里,李镇疆带头起哄喊了声“好”。 大家在鼓掌,在欢呼,在歌颂爱情的炙热真诚,在谴责小人的卑劣无耻。 周思卿不想将人生的光阴都浪费在无关紧要的人身上。 “林淮,就到这里吧,我不爱你,也不恨你,我不想把我任何的感情浪费在你身上,我的喜怒哀乐,只留给我爱的人!” 握住孟战京的手,周思卿有点微微的倦怠。 “战京,我累了,我想回家!” 她毫不吝啬展露出自己的脆弱,还有对孟战京的依赖与信任。 孟战京答了声好。 “我带你回家!” 林淮眼中满是痛与不甘,他甚至在想,如果不能爱,那就让周思卿恨他吧! 起码他以另外的方式永远存在于她的记忆里,她永远会记得有个叫“林淮”的男人,与她牵绊不清。 可她说什么? 她连那么一丝丝的恨,都不愿意施舍给他! 林淮踉跄着想要追上去,可李镇疆等人阻拦在他面前,生生阻隔了他的视线。 他越过拥挤的人潮,眼睁睁看着周思卿被孟战京拥入怀中,二人渐行渐远,直至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从头到尾,周思卿都没有停下脚步回头看他一眼。 这一刻,林淮的心忽然彻底破碎了…… 第153章 回家的路上,二人保持着沉默。 周思卿倚靠在副驾驶位上,闭着眼睛似睡非睡,孟战京单手扶着方向盘,面无表情看着前方的路。 吉普车很快驶入军区大院,门口的哨兵立正敬礼,孟战京摁喇叭滴了声当做回应。 小楼伫立在夜色里,一片漆黑黯淡。 王雪绒住院,孟澜海在医院陪护,老爷子与老太太住在三儿子家中,因此家中无人。 二人一前一后进了小院,周思卿掏出钥匙准备开门。 未等钥匙插入锁孔,孟战京的身躯忽然贴上来。 这突如其来的炙热拥抱让周思卿的手一抖,钥匙竟找不到锁眼位置,在这黯淡的冬夜,只听得金属落地的清脆声音。 钥匙掉了。 “你……你别闹!” 周思卿的声音有点微微颤抖,她推开孟战京,俯身摸索着寻找钥匙。 然而男人再次贴上来,二人保持着一种极其暧昧、甚至不可描述的姿态,甚至她能清楚听到孟战京粗重的呼吸。 孟战京伸手将周思卿捞入怀中,他已经拿出自己的钥匙打开了门锁。 门开了,又合上。 周思卿几乎是被孟战京挟进了家门,二人脚步踉跄,在门关上的瞬间,她便觉得身体一轻,下一刻后背抵在了门上。 孟战京的力气真的很大,他轻松将周思卿抱起来,单手托着她纤细娇软的身体,就这样将她困在怀中。 “你还会写情书?嗯?” 他的声音嘶哑,手微微用力,掐着周思卿的下巴,强迫她仰头。 光线昏暗,可夜视能力极好的他还是看到女孩迷离的眼神,与那微微开启的红唇,像是在等待他的采撷。 “那不是情书,不是都给你讲过了嘛!” 周思卿的下巴被孟战京弄得有点疼,她吐字不清楚,语气里带着一点点怨气。 “孟战京你好粗鲁,你弄疼我了!” 嘴上在抗议,可周思卿的身体却保持着乖巧,甚至双臂攀着男人的脖子,与他贴得很近。 “我偏要弄疼你!” 孟战京撂着狠话,实则手下的动作放轻柔了许多。 他又往前跨了一小步,让二人之间再无半点间隙。 “你给我把那封情书重新复述一遍!” 即使林淮只念了一遍,可孟战京早已记在心中,那缠绵悱恻的语言,字字句句都流露出少女荡漾懵懂的春心,还有对爱情的无限憧憬。 孟战京心里酸得很。 既然她说不是写给林淮的,那他就更得听听原版情书的内容! 听着孟战京语气里的酸意,周思卿忍不住笑了。 她主动贴过来,轻轻吻了吻他微凉的唇。 “怎么?吃醋啦?不高兴了?” 孟战京一声带着傲娇的“哼”,故意别过脸不给周思卿继续亲吻他的机会。 “门上的挂钩硌疼我了,咱们先进去行不行?” 周思卿继续搂着孟战京的脖子撒娇,带着一点娇憨的鼻音。 他不给她亲嘴儿,她就去亲吻他的耳垂,故意用牙齿啃噬,感受着男人微微的颤抖。 哦哟,原来这个无坚不摧的男人也有弱点哦! 孟战京单手抱着她,大步流星进了屋,但没有将她抱上楼,甚至没有让她坐在沙发上。 就在餐厅,他将她放在那张结实宽厚的实木餐桌上。 周思卿坐在餐桌上,双手往后撑在桌上,身体微微后仰,与孟战京保持着一点距离,在昏暗的光线下咬唇看着他笑。 “还敢笑?嗯?” 第154章 孟战京欺身而上,双手撑在她身体两侧,鼻尖抵着她的鼻尖,声音里带着宠溺与无奈。 “快点,把那封情书背诵一遍,我不要听林淮的版本!” 他像是在赌气,又像是在撒娇,前一刻还保持着高冷不给亲,这一刻又缠着周思卿索吻,善变又无赖。 周思卿任由孟战京闹。 她仰头,纵容着他的唇往下不安分游移,一点点剥开了她的衣衫。 那一篇少女时代满怀春情写下的文章,跃然于脑海中,原本抽象的内容忽然变得具象化。 字字句句的缠绵里,都浮现出孟战京堪比洛神的容颜,还有此时此刻他的吻,他一声一声呢喃着她的名字。 仰头的动作让周思卿的声音有些破碎沙哑,却格外动听诱人。 她轻声背诵着那缠绵荡漾的文章,手不自觉抱住了孟战京越来越低的头颅。 到最后,神思已经随着孟战京越来越猛烈的动作变得模糊破碎。 带着哭腔背完最后一句内容,周思卿的眼前一片璀璨烟花绽放,脑海有短暂的空白。 孟战京终于站直了身体。 夜色撩人,她隐约看到他唇间潋滟的水光,还有眉梢眼底难以克制的春潮。 “战京,你抱抱我!” 周思卿如泣如诉,整个人扑入他怀中,身体还在微微颤栗。 孟战京张开双臂抱紧了自己心爱的女孩。 身体的空虚与心灵的满足,在这一刻像是两道力量在互相拉扯,到最后带着一种微妙的平衡感,让他喟叹出声。 “冷吗?我抱你上楼好不好?” 周思卿身上的衣衫已经褪尽,凌乱落在二人脚下。 而他却衣着整齐,甚至连扣子都没有解开一颗,如此悬殊的差距却更让人心驰旌荡。 风不知道从哪里吹进来,拂过周思卿光洁的皮肤,她微微打了个寒颤。 她往孟战京怀中钻了钻,双手将他的衬衫从裤腰间扯出来,然后灵活钻进去,微凉的手贴上他滚烫的肌肤。 “你好热,快给我暖暖手!” 周思卿娇笑着,又故意扯开了他的衬衫。 凭什么只有她一人衣衫凌乱?要乱,大家一起乱才公平! 孟战京任由她胡闹,甚至还很是配合的,让她剥下他的衬衫,解开他的皮带。 随后,他像是抱小孩似的,单手直接将周思卿抱了起来,让她坐在自己小臂上。 上楼的脚步微微有些急促踉跄,甚至刚走到楼梯拐角处,孟战京再次按捺不住,将不安分的女孩困在墙角狠狠“惩罚”。 周思卿笑着求饶,在孟战京放过自己继续上楼时,又变本加厉继续挑衅与撩拨。 “卿卿,你听过‘狼来了’这个故事吗?嗯?” 孟战京一脚踢开卧室的门,带着一点粗鲁将周思卿扔在了柔软的床上。 “这次不管你如何求饶,我都不会放过你了!” 十几分钟后,孟战京一边系皮带一边下了楼。 身后隐约有周思卿的揶揄,笑得很是嚣张猖狂。 “哟,这才几分钟啊?哎,不然我明天给你煮点十全大补汤?咱们好好补一补?” 孟战京下楼的脚步一踉跄,有种想折身返回,不管不顾将这女人给办服帖的冲动。 她这是仗着自己有大姨妈做护身符,玩命儿挑衅他的道德底线呢! 他不行? 呵,今天这账他记住了,赶明儿非得加倍讨回来! 在一楼的杂物间一顿翻腾,孟战京终于找到了女人那几天的必需品。 第155章 一手拿着卫生纸,一手拿着卫生巾,孟战京临上楼时忽然拐弯进了厨房,找到红糖冲了杯热气腾腾的糖水一并端上楼。 周思卿蜷缩在被子里,只露出一段姣好的锁骨,肌肤上星星点点的痕迹,无声昭示了他们刚才的战况多么激烈。 嗯,万恶的大姨妈! 孟战京看着床上的祖宗,纵容又无奈的,长长叹了一口气。 之前他强忍着想要等到洞房花烛夜,今晚破防不想忍了,结果又被大姨妈阻挠…… 看来,天意让他继续忍耐呐! 坐在床边,他将红糖水递给周思卿。 “你喂我!” 周思卿不伸手,只张嘴等着投喂,笑得蔫儿坏。 孟战京哽了一哽。 他在周思卿的眼神注视下喝了一口糖水,然后俯身,将糖水渡进她嘴里…… 一番闹腾,二人皆是气喘吁吁,周思卿的嘴角还有来不及吞咽而淌出来的水渍,眼神迷离发丝蓬乱。 孟战京差点克制不住自己。 大冬天的,孟战京冲了足足半个小时的凉水澡,第二天起床一阵鼻塞,嗯,感冒了! 王雪绒身体底子好,手术又成功,因此恢复得很快,不到一个星期便出了院。 周家那边也已经置办好了认亲宴,还通知了亲朋好友,动静与排场很大。 认亲宴前一天,宋辉月特意来孟家接周思卿。 “这些年来,我们家也没操办过什么喜事,甚至当初我和老周结婚,都是在前线的帐篷里,我们老了,还是喜欢热闹。” 在王雪绒提及认亲宴太过隆重甚至奢侈时,宋辉月笑着说道。 “再加上前线战争大获全胜,老周想趁着这个机会好好与战友们庆祝一番,既是认亲宴,也是庆功宴。” 难怪周君堂除了邀请亲戚之外,还邀请了不少军官首长,原来是这样! 正好孟战京回了家。 “战京,今晚你可得独守空房咯,我带思卿回趟娘家住几天!” 宋辉月笑着说道。 听到这话,孟战京解扣子的手一顿,将刚挂在衣帽钩上的军装外套又穿回去。 “别啊!你带一个是带,带两个也是带,岳母大人,你连我一起带回去呗,嗯,我正好趁机会巴结老丈人!” 这声“岳母大人”,叫得宋辉月眉开眼笑。 “我是没问题,就看你妈舍不舍得把儿子拱手让给我们家了!” 一旁的王雪绒失笑。 “不然这样,你把思卿留下,孟战京跟着你走,想住多久住多久,我早就烦死这小子了!” 众人一阵哄笑。 “战京,你送你岳母和思卿一趟,天冷风大,就别让她们坐公交车了!” 是的,宋辉月是坐公交车过来的。 虽说以周君堂的身份派车接送她不算逾矩,但她并不想占公家的便宜,这些年她出行要么是自行车,要么是公交车。 走在外面,谁能想到衣着朴素的宋辉月是军区首长的夫人呢? 孟战京一路驱车抵达周家。 远远的,他就看到周君堂正站在门口翘首等待,显然是妻子回来有些晚,他担心了。 看到孟战京的车子驶来,周君堂微微笑了。 待车子一停下,他就迎上来打开后座车门,先是扶妻子下了车,又微笑看着周思卿。 “哎哟,闺女也跟着回来了!” 周君堂提及“闺女”这个称呼时,心里忽然涌上一种难以言状的感觉。 就像是……心底空缺的角落被什么东西填满了。 于是他又喊了声“闺女”。 周思卿应了,她动了动嘴唇,最终还是没喊出“爸爸”这个称呼。 她朝周君堂歉意一笑。 周君堂也不生气,反而还安抚道:“没关系,以后日子还很长,来,闺女,咱们回家!” 夜色里,周思卿站在周君堂与宋辉月中间,乍一看,还真像是一家三口。 “哎,那我呢?你们就没人在乎我了吗?不邀请我回家坐坐?” 孟战京自车窗里探出头,笑着抗议。 周君堂笑骂道:“你小子自己回家去!别打扰我们一家三口联络感情!” 被冷落的孟战京:“……” 完了,媳妇儿这属于有了干娘忘了老公! 虽然宋辉月不在家,但一进门,依然是饭菜扑鼻的香味。 再看周君堂进门就轻车熟路抄起围裙系在腰间,周思卿就知道谁才是一家之主。 嗯嗯嗯,谁掌管锅铲谁就是一家之主! 当然,宋辉月也没坐着等吃饭,丈夫炒菜,她在一旁打下手,还时不时指挥周思卿帮个忙,并没有将她当做客人供起来。 厨房不算太大,三个人也没说话,各自忙碌着,却满屋的温情,似乎一切都在不言中。 最后一道菜上了桌,周君堂招呼着周思卿落座吃饭。 他搓着手说道:“来,闺女,尝尝我的手艺!” 之前他可是专门找王雪绒打听过周思卿的喜好和口味,为了今晚这顿饭,更是提前两天就开始忙活。 周思卿细细品尝过每一道菜,忍不住竖起了大拇指。 “好吃!” 受到夸奖,周君堂一脸喜滋滋笑了,哪里有部队首长的威严? “虽说明天才是认亲宴,但毕竟宾客众多,我们一家三口没法子安安静静坐在一起吃饭聊天,所以趁着今晚没人打扰,咱们好好说说话。” 宋辉月给周思卿夹着菜,眼神温柔平和。 “思卿,虽说咱们最初的牵绊是碍于孟家的面子,但认识这么久,我们是真喜欢你!” 她笑着说道:“人与人之间讲究个眼缘,我觉得咱们很投缘,往后,这就是你的娘家,我们就是你的父母!” “你对我们有赡养的义务,而我们也将是你最有力的靠山,前几日我们修改了遗嘱,你将是我们唯一的财产继承人!” 第156章 吃过晚饭,宋辉月领着周思卿进了西厢房。 推开门,打开灯,映入眼帘的装修布置让周思卿大吃一惊。 前些日子她过来的时候,西厢房还是客卧,她甚至还在这里换过衣服,里面的家具朴素简单,年代感很强。 可现在…… 最时兴最豪华的装修,主色调是粉白的公主风格,连床幔都是带着花边的浅粉色,床上簇新的粉色被褥,床头摆放着两个洋娃娃。 “我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样式的,问了雪绒,她说你不挑,于是我便自作主张了,女孩子嘛,都喜欢这样的!” 宋辉月有点紧张,时不时望向周思卿的侧脸,观察着她的表情。 周思卿很小的时候,跟随父亲去一个住在省城的远房亲戚家做客。 她到现在都记得很清楚,远房亲戚家有个女儿,比她大三两岁,穿着粉嫩嫩的裙子,梳着娇俏可爱的辫子,还戴着两朵时兴的头花。 表姐有单独的卧室,房间布置也像这般粉嫩,当时的她羡慕到挪不开眼,像是小二黑进城,土里土气惹人笑话。 她黑黢黢的小手甚至不敢碰表姐浅粉色的床单,生怕弄脏了。 回家的路上,一向懂事的她终于大着胆子向父亲提出人生第一个要求。 “爸,表姐的房间好漂亮,我也想要粉色的床单。” 她甚至不敢说想要粉色洋娃娃与那一整套粉色装修,她只是挑选了个最容易实现的心愿,眼巴巴等着父亲回答。 可父亲却皱起了眉头。 “粉色床单?那玩意儿容易脏,不行!” “我可以自己洗的,爸,求求你了!” 小小的女孩仰头看着父亲,声音里带着哀求,那是她第一次有喜欢的东西。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 父亲无情甩开了她的手,甚至为了惩罚她,而故意加快了脚步,将她一人留在黑漆漆的乡间小路上。 猫头鹰的叫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她被吓得嚎啕大哭,终于认错求饶,父亲才停下来。 那天之后,她便再没提过任何要求。 即使后来父亲给周嘉彤买了粉色床单与粉色衣服,还有粉嫩嫩的蝴蝶结和凉鞋,她也没有多看一眼。 她像是苦行僧,总是穿着深色的旧衣服,将自己打扮得像是个小尼姑。 小尼姑,是继母对她的评价。 彼时父亲从省城回来,给周嘉彤买了一套桃粉色纱裙,上面还缀着亮片,在阳光下闪烁着光芒。 “你怎么只给嘉彤买衣服了呢?” 继母一边给亲生女儿试衣服,一边虚伪责备父亲的偏心。 父亲有点不耐烦,刚准备开口时,她已经抢先回答。 “我不喜欢粉色的,我喜欢黑色!” 于是父亲便顺势答道:“她和她妈一样,脾气都怪得很,买了也是浪费!” 继母便笑。 “哎哟,这血缘关系还真是说不清,妈妈做了尼姑,女儿小小年纪也像个小尼姑,将来怕是嫁不出去呢!” 周嘉彤扯着嗓子笑,故意喊她“小尼姑”。 后来这些年,周思卿像是条件反射,看到一切粉嫩的东西,她都刻意规避,都下意识以为那与自己无关。 但其实,哪个女孩心底没有公主梦了? 她不是不喜欢,只是因为没人把她宠成公主,连父亲都跟着继母一起,叫她小尼姑! 宋辉月看到周思卿久久不说话,以为她不喜欢。 “那这……思卿,不喜欢没关系,赶明儿我把这些都撤了,咱们按照你的喜好重新装修!” 第157章 周思卿扭头看着一脸小心翼翼的宋辉月,忽然抬手紧紧抱住了她。 “不是的,我很喜欢!” 她将脸埋入宋辉月肩颈间,不让人看到自己盈满泪水的眼睛。 某个瞬间,心底那残缺的地方仿佛被什么填补上了。 宋辉月也笑了。 她抬手轻轻抱着周思卿,抚着她的后背温声说道:“以后日子还很久,你有什么想法,只管说出来。” 待宋辉月离开后,周思卿一人坐在柔软粉嫩的床上,怔怔看着房间里的一切。 她有些恍惚,甚至觉得自己像是做了一场不愿醒来的美梦。 梦醒了,她又回到了那个容不下她的家里,在咯吱作响的硬床板上发呆。 父亲给周嘉彤买了一件又一件公主裙,继母将女儿的房间打扮得漂亮粉嫩,一家三口坐在院子里有说有笑。 而她,像是融不进去的异类,还被冠上“小尼姑”的名号。 直到窗子忽然被推开,冷风灌进来,吹醒了陷入噩梦的周思卿。 只见本该离去的孟战京单手撑着窗台,轻松跃进来,又飞快关上窗户,一套动作行云流水,连做贼都如此帅气。 “你……你怎么来了?” 周思卿吃了一惊,眼睛都瞪圆了。 “想你呗!” 孟战京上前几步,一把将周思卿抱在怀中,有些坏心眼的,故意将冰凉的手探入她衣服下摆,冰得她直打哆嗦。 “那你不会敲门进来吗?” 周思卿没有推开孟战京的手,反而还扯过被子,将他们一起包裹起来。 这男人像是大冰块,显然是在外面吹了很久的冷风,找到机会才偷偷溜进来的。 孟战京也不客气,一双手得寸进尺往上游移,很快就挑开了周思卿的内衣扣子。 “你……你不许胡来!” 当他冰凉的唇贴上她心口时,周思卿的身体不受控制酥软。 她嘴上说着不要,但一双胳膊却抱住了他的头,身体微微后仰,任由他用唇解开了她的衣衫…… 二人拥抱着,亲吻着,一起倒在了粉嫩嫩的床上。 这种公主风格显然与孟战京的硬汉形象不搭,但又有种道不出的……魅惑。 对面,周君堂与宋辉月的卧室早已熄了灯。 黑暗中,已经昏昏欲睡的宋辉月听到西厢房有动静,正要起身查看,却被丈夫伸手抱住。 “你没听到吗?思卿房间里有响动,不行,我得过去瞧瞧!” 周君堂低笑,钻进了妻子的被窝里。 “能有什么事情?可能就是……野猫野狗溜进来偷吃!” “今晚很冷,适合躺在一个被窝里互相取暖,媳妇儿你别躲呀,咱们很久没有……” 宋辉月破天荒没有推开丈夫。 自从当年出事,他们就像是被困在了地狱里,白日里谈笑风生佯装什么都不在乎。 可黑夜里,他们却再难回到当初的恩爱时光。 尤其是宋辉月,更是抗拒得厉害。 周思卿的出现很大程度上抚慰了宋辉月冰冷绝望的心,周君堂能明显感受到妻子的转变。 比如今晚,她非但没有推开他,反而一点点迎合着他。 他有些兴奋激动,像是个躁动急切的毛头小子,欺身而上…… 孟战京其实先回家一趟,吃过饭回了房,没有周思卿的房间格外空旷与孤寂。 于是他下楼驱车直奔周家,在墙外侦察很久,确定岳父岳母已经熄灯睡下,这才鬼鬼祟祟翻墙进来。 此时,将周思卿拥入怀中,他觉得自己那稍稍有些空的心终于满足了。 第158章 “战京,我有点……有点内疚。” 二人腻歪很久,却也没有突破最后的那道防线。 不止是孟战京想将最重要的时刻留到洞房花烛夜,还有这地方,嗯,实在不合适! 脸上红潮未散的周思卿伏在孟战京胸膛,手抚着他后背的伤痕,声音有些含糊。 “我还是没办法喊出爸爸与妈妈这个称呼,即使我知道他们对我很好,真心实意的好,可我……” 比如今晚,当看着这精心布置的卧室,周思卿心中的感激无以言表。 她好几次都想喊一声“妈”,但每次话到嘴边,都被自己咽了回去。 “这有什么可愧疚的?人与人之间的感情,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培养出来的,更何况你还是个慢热的性子。” 孟战京的手搁在周思卿肩膀,用指尖描绘着她漂亮的蝴蝶骨。 她的皮肤怎么能如此光滑柔软呢? 又白又嫩,像是面团,让他恨不得啃上几口。 “再者说了,他们要是因此就生气计较,嗯,那这门亲不认也罢!” 周思卿又想起一件事儿。 “今晚吃饭时,宋阿姨说他们修改了遗嘱,我成为了他们的遗产继承人。” 提到这事儿,她的眉头微微皱起来。 “这让我有种趁人之危的卑劣与无耻,就仿佛我认他们做父母,是在觊觎财产。” 明天就是认亲宴,她怕有人会拿这事儿做文章。 “嗐,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周叔叔他们做事有分寸,你不用考虑那么多,他们还能活很多年,遗产继承的事远着呢!” 孟战京丝毫没有睡意。 他抱紧了周思卿,二人未着寸缕的身躯紧紧相贴,体温都有点高。 “眼看着就快过年了,我们队有春节联欢活动,不少军属都参加,到时候,你也去呗!” 他极其贪恋周思卿带来的温暖,说话时,轻轻啃咬着她的脖颈,有一点微微的疼。 “你说话就说话,总咬我脖子干嘛?留下印子我明天还怎么出门见人?” 周思卿被迫仰起头,气息有点不稳。 男人不光嘴唇不安分,被窝里的手更是忙个不停。 “好好好,我不咬脖子,我咬别的地儿!” 孟战京忽然邪笑,像是滑溜的泥鳅钻进了被窝里。 周思卿差点没忍住叫出声来。 那源源不断的热浪自下而上蔓延,最终在她脑海里汇聚,让她的眼前一片空白。 她越是咬唇隐忍,被窝里的孟战京就越是放肆热烈。 到最后,她实在难以抑制,翻身将脸埋在枕头间,闷闷娇哼出声…… 第二天大清早,孟战京又鬼鬼祟祟准备开溜。 他打算原路返回,刚后退几步准备上墙,却听到身后传来周君堂的干咳。 一个踉跄,孟战京差点扑倒在地。 “家里是没门吗?你至于翻墙吗?” 天色尚早,妻子昨晚又劳累到极致,此时还在昏昏沉沉睡着。 周君堂狠狠瞪了孟战京一眼,压低声音笑骂,上前还抬手在他脑袋上拍了两下。 “你家那木门,稍稍一推就咯吱作响!” 被当场抓包,孟战京也不紧张心虚,还在那里咧嘴笑。 “再者说了,我们年轻人都喜欢玩点刺激的,您不懂!” 这话着实有些混账了。 “也就你小子和思卿已经领了证,否则昨晚你一上墙,我就大棍子将你打出门了,还能让你占我家闺女半点便宜?” 周君堂笑骂。 这小子胆子可真大,敢在他眼皮子底下搞小动作? 周思卿醒得有点晚了。 昨晚孟战京像是打了鸡血,折腾个没完没了,而且花样层出不穷,以至于她严重怀疑这狗男人最近又背着她偷学新技术了…… 睁眼,孟战京早就走了。 她拥着被子翻身坐起,还在发呆呢,只听外面传来宋辉月敲门的声音。 “思卿,醒了没?今天宴会上要穿的衣服,我昨晚忘记给你送回来了!” 这声音让周思卿最后那点困意烟消云散。 她看着满床狼藉,还有那扔了一地的卫生纸,以及自己身上斑驳的印记,周思卿咬着牙默默问候孟战京这个狗东西。 他闹够了就提裤子走人,也不知道收拾一下“战场”吗? 宋辉月这要是推门进来还了得? “哎,我……我还没起,您稍微等我一下啊!” 周思卿一边应声,一边胡乱穿好衣服,将地上的卫生纸都捡起来扔进垃圾桶里,最后铺好被子,遮住床单上未干的水渍…… 确定看不出端倪,周思卿这才打开门。 一夜未见,周思卿觉得宋辉月像是不太一样了,她眉梢眼角流转着温婉春色,像是……即将枯萎却又受到雨露滋润的花。 宋辉月怀中抱着一套粉色的丝绒长裙,眼底带着喜色。 “这是我专门托人从港城买的,听说那边现如今很流行这种款式,尺码也是我专门找雪绒要的,来,你试试看!” 周思卿算是发现了,宋辉月格外钟情这种粉嫩嫩的颜色。 但不得不说,宋辉月眼光很好,这套裙子上了身真是好看,即使周思卿脂粉未施,也有种芙蓉出水的自然美。 宋辉月赞不绝口。 “哎哟,我就说这裙子是为你量身打造的,你爸还不信,非说我王婆卖瓜自卖自夸,现在,我瞧他还有什么话说?” 她拉着周思卿的手一番打量,眉梢眼角满是“吾家有女初长成”的喜悦自豪。 正说着,只听外面传来喧闹声。 周思卿探头往外看,只见甘棠率先走了进来,跟在她身后的,都是军区医院的熟人。 有赵碧玉,有张吉祥,还有那些曾经与她一起在战地医院救死扶伤的战友们! “哎,你们怎么来了?” 周思卿眼底是掩不住的喜色。 昨天上班时,她还与赵碧玉一起吃午饭呢,也没听她提及今天要过来。 “你还好意思问我?这么大的事儿,你竟然不告诉我们?思卿,你真是太不仗义了!” 赵碧玉笑着进了门,说道:“可不光首长是你的娘家人,我们当初一起奔赴前线并肩作战,不止是战友,也是亲人!” 她张开双臂给了周思卿一个大大的拥抱。 “以后,我们都是你的娘家人!” 第159章 认亲宴动静很大。 不光邀请了周君堂与宋辉月双方的亲戚,还有二人的同事朋友,在川城一家小有名气的餐厅里,摆了二十来桌。 原本周思卿还有些紧张,但因为有最信任的战友陪伴在身边,大家说说笑笑,她也逐渐放松下来。 “我给你讲,为了把我们这些人都集合起来,王书记可是煞费苦心呐!” 赵碧玉笑着说道:“休假不难,难的是是这些人同一天休假,医院工作不能落下,王书记就协调,今天给我代班的是吴院长!” 听到“吴院长”的大名,众人都吃了一惊。 吴院长可是军区医院神一般的存在,尤其在战争创伤方面,他自称第二,就没人敢称第一,地位相当厉害。 可现在,这位大佬却专程出山给赵碧玉代班,这事儿也就王雪绒能干得出来,也就她敢这么摆布吴院长。 赵碧玉摸了摸周思卿粉嫩嫩的脸。 “你这丫头有福气,以后可得珍惜呐!” 嫁入军门不难,毕竟医院里不少人都嫁给了军人,其中不乏高级军官甚至军门世家。 可像周思卿这样受尽公婆宠爱的,还真是没几个。 有句老话怎么讲来着? 婆婆和媳妇是天生的敌人! 但王雪绒对周思卿的爱与照顾,已然超越了亲生母亲。 孟战京早上才离开,个把小时又开着车赶来,还装作与媳妇儿一晚上未见的模样,进门就抱着周思卿开始倾诉。 “哎哟,媳妇儿,想死我了!” 他睁着眼睛说瞎话。 “你不在家,我一个人孤单的哟,啧,一晚上没睡着,你看看,我是不是都有黑眼眶了?” 被无语到的周思卿:“……” 你踏马装个屁啊! 是,你确实一晚上没睡觉,你确实有黑眼圈了,但真相如何,你心里没点逼数吗? 你咬在我大腿那几口,到现在还隐隐作痛呢! 外人可不知道真相如何,只是起哄孟战京与周思卿夫妻恩爱。 “瞧瞧,新婚夫妻的感情就是好,不像我们家那口子,我就算半年不回家,他也无动于衷,嗯,甚至还盼着我出去呢!” 赵碧玉笑着调侃自家老公。 “我不在家,他不想洗澡就不洗澡,不想刷牙就不刷牙,用人家的话来说,没有我的日子,才是真正的自由!” 听到这话,孟战京忙表态。 “哎,赵医生,我可和你老公不一样,我不要自由,我心甘情愿被我媳妇儿管着!” 大家一阵哄笑,赵碧玉笑得合不拢嘴。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当年我刚结婚那会儿,我老公也是这么说的!思卿我给你讲,千万别信男人的鬼话!” 孟战京“嘿”了声,抗议道:“赵医生你这人,怎么还挑拨离间呢?” “行行行,我不挑拨离间,你那什么,把行军床的钱还给我!” 赵碧玉憋着笑重提旧事。 “当初,哎,战地医院里,我和私情住一屋,临回家那天,咱们的孟营长不知道干了什么,弄坏了我们屋的行军床!” 她笑得暧昧,故意问道:“哎,我就想问问,你俩那天在屋里到底怎么折腾了?行军床怎么就坏成那样了?” 好嘛,赵碧玉这明显属于哪壶不开提哪壶。 周思卿猝不及防,被闹了个大红脸,跺着脚直喊“赵医生你别说了”。 孟战京脸皮厚得很。 “那天发生了什么?那天我和卿卿在帐篷里……” 他看着吃瓜群众们竖起耳朵准备听八卦的兴奋表情,故意卖了个关子,旋即又说道:“我还偏偏就不告诉你们!” 第160章 被孟战京戏耍,众人又是一阵笑骂,屋里气氛一下子变得越发热烈。 很快,大家乘坐周家提前安排的大巴车抵达举办认亲宴席的餐厅,只见不少宾客早就到了,正三五成群聚在一起谈笑风生。 看到周思卿从车上下来,众人的视线不约而同聚过来。 周君堂与宋辉月各自牵着周思卿的一只手,笑吟吟迎接众人的注视。 “辉月,你是不是说谎了?” 有个宋辉月娘家的亲戚忽然开口,声音突兀,让原本喧闹的人群猛然变得安静下来。 宋辉月一愣。 “四婶,我说什么谎了?” “当年都说你流产不能再生,但我瞧着这个丫头……与你长得有六七分像,该不会是你们偷偷生了孩子,不让我们知道吧?” 这个话题一打开,其他人也开始议论。 “别说,这闺女还真像年轻时候的辉月,眉眼都像!” “我怎么觉得她更像君堂呢?你看走路的姿势,一模一样嘛!” …… 周君堂与宋辉月是亲朋好友里出了名的低调夫妻。 他们多年来从不参加任何宴请聚会,甚至逢年过节也极少与亲戚走动。 现在突然举办隆重的认亲宴,虽然对外宣称是认的干女儿,但大家现如今看到周思卿,都不禁有所怀疑。 “我知道了!” 又有个亲戚忽然扯着嗓子开口。 “你肯定是害怕当年那个混账小子又找上门再害你闺女,所以才故意隐瞒怀孕生孩子的消息,直到闺女长大成人能保护自己。” 亲戚越是说,越觉得自己猜对了,于是唾沫横飞一番脑补。 “难怪你们这些年从不肯让亲戚上门呢,原来是为了孩子着想,我从前还埋怨你们不通情理,现在理解了!” 这位亲戚拔高语调对其他人说道:“诸位,咱们得体谅君堂与辉月的舐犊之心啊,当父母的,都是为孩子活呐!” “对!对!以前那些事不计较了,往后咱们还是一家人!” 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句,原本还与周君堂夫妇有嫌隙的亲朋们纷纷表示理解。 周思卿有点不知所措。 她看看周君堂,又看看宋辉月,却见这二人压根不打算解释这场美丽的误会。 甚至周君堂还顺水推舟说道:“以后,你们这些做长辈的可得多照顾我家思卿!” 一旁,满眼震惊的李镇疆凑到孟战京耳边小声八卦。 “这踏马,你老婆还真是周军长的亲生女儿?不是说她身世坎坷父母双亡吗?” 显然,李镇疆也信了。 “啧,之前队里多少有点议论声,说你老婆和你门不当户不对,怕是这场婚姻长久不了,现在你老婆这身世……” 好家伙,摇身一变就成了军门贵女,这下,他看谁敢在背后议论? 甘棠也是一脸懵逼。 找到机会,她拉着周思卿躲在角角里说小话。 “你老实给我交代,是不是以前骗我感情来着?” 甘棠虎视眈眈看着周思卿说道:“刚才那些亲戚一说你和宋阿姨长得像,我一打量也吓了一大跳,你们还真是有点像!” 周思卿拍着甘棠的脑袋,眼神像是在看傻子。 “你是最近夜班上多没休息好,脑子短路了吗?咱俩认识多少年了?你觉得我能骗你什么?” “我要真是这家的亲生女儿,能被林淮与周嘉彤那么欺负?能吃糠咽菜饥一顿饱一顿那些年?” 她笑笑,说道:“这可能就是缘分呗,而且我与宋阿姨长得不像,只是大家带入主观印象后产生了幻觉而已。” 第161章 但不管怎么说,现在不少宾客已经猜测周思卿就是周君堂夫妇的亲生女儿,而周君堂与宋辉月刻意营造出半真半假的神秘感,更是坐实了大家的猜测。 这对周思卿来讲,未必是坏事。 今日的周思卿打扮很是漂亮,粉嫩嫩的裙子,戴着粉嫩嫩的发卡,即使已经二十岁了,依然不显违和。 孟战京的视线始终舍不得从周思卿身上挪开,更是找到机会就与妻子腻歪,搂搂抱抱亲亲吻吻,好几次都吃掉了她唇上的口红。 “你就不怕口红吃多了中毒吗?” 此时,二人正躲在餐馆后院的角落里,孟战京坐在石凳上,周思卿坐在他腿上。 二人皆是气喘吁吁,孟战京的手还钻进她裙摆里没有抽出来。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孟战京笑得蔫儿坏,说道:“我还想做你的裙下臣呢,奈何你脸皮薄不答应!” 裙下臣…… 周思卿的嘴角有点抽抽。 她今日这条丝绒长裙很是漂亮,裙摆很宽大,走路时摇曳生姿,惹得孟战京眼热。 于是这个狗男人像是发了颠,说想体验裙下死。 幸亏她死死捂住了裙摆,否则这狗东西真敢钻进去…… “你别闹了,前面那么多客人呢,你身为准女婿,不得帮岳父分忧吗?” 周思卿将男人不安分的手自裙摆下扯出来,神情很紧张。 她起身推搡着孟战京去前面大厅。 “你不许耍赖,快点过去帮忙!” 孟战京倒也没推辞,是,现如今他是周家的女婿,自然是要承担起招待宾朋的重任。 “你多在这里待会儿吧,前面闹哄哄的,我知道你不喜欢那种场合!” 他摸了摸周思卿的脸,温柔说道。 虽然有甘棠等人陪在身边,但更多的宾客都是陌生人,尤其是双方亲戚,有不少人心怀鬼胎,打着各种幌子与周思卿交谈。 一来二去,周思卿也疲于应付,便找理由出来躲清静,这才给了孟战京占便宜的机会。 看着孟战京离开,周思卿一人百无聊赖在后院瞎晃荡,不知不觉,走到了后门。 后门虚掩着,从缝隙看去,外面有一条河。 正当周思卿准备返回宴席厅时,忽然听到墙外传来小孩的哭声,隐约还有呼救声。 她没多想,当即便推开门走出去,却看到不远处的河面,有个小孩正在水中起伏挣扎,情况很是危急。 周思卿几乎没有犹豫,纵身跃入冰冷的水中,奋力朝落水小孩游去。 她水性很好,即使水很冷,即使这条丝绒长裙沾水后沉重碍事,但她还是抓住了落水者。 是个大约十一二岁的小男孩。 周思卿拖着小孩的衣领,单手划水将他带上了岸。 小孩已经昏迷,呼吸更是若有若无,周思卿顾不上许多,跪在地上开始给他做心肺复苏。 她一心扑在救这个溺水小孩身上,竟没听到背后传来脚步声。 下一刻,她只觉得后脑勺忽然一痛,强烈的眩晕感让她扑倒在地。 随即,她的左脚被人抓住,对方将她拖到河边,一脚踢进了水中。 “将这个小的一起扔进去,快点!” 落水的瞬间,周思卿隐约听到有人在说话,旋即,又是一阵水花,那个刚被她救起的小孩再次被扔下来。 即使头疼到难以支撑,可一想到小孩岌岌可危,周思卿还是用尽全力睁开眼,潜入水中找到那个不断下沉的孩子。 第162章 好几次,周思卿觉得自己可能撑不住了。 她心里很清楚,只要松开这个孩子,她独自一人还能靠着最后一丝力气上岸,获取最后的生机。 然而她没有。 紧紧抱着孩子,她用牙齿死死咬住下唇,带来的疼痛感让她有短暂的清醒,趁着这机会,她已经浮出了水面。 周思卿不顾自己的安危,努力将小孩举到水面上,艰难往岸边游去。 眼看着就要上岸,可一双男人的脚出现在她上岸的地方,下一刻,对方一脚踹在她脸上。 鼻血涌出来,剧烈的疼痛感反倒让周思卿彻底清醒。 她在血雾里往上看,只见一个身材高大浑身戾气的年轻男人正恶狠狠盯着她,手里拿着一根粗长的木棍。 男人身后还有个女人,看上去大概五六十岁。 “你还愣着干嘛?快点用棍子将他们捅进水里啊!她都看到我们了!” 女人催促着男人赶紧动手,甚至还从地上捡起一块砖,狠狠往周思卿怀里那个小男孩头上砸去。 周思卿下意识替小孩挡这一下,砖头重重砸在她肩膀上,竟碎成了两半。 “姐姐!” 怀中的小孩不知什么时候醒了。 他虽然还小,可眼神里带着一股子倔强与坚韧。 “姐姐,你别管我了,你……你快逃!” 小孩看着这个为了救他而浑身是血的姐姐,眼眶隐约有泪。 “你别怕,我在这里呢!” 周思卿将小孩护在怀中,一手抓紧岸边的树根,寻找渺茫的求生机会。 这里是后院,除了餐馆的工作人员之外,极少有人过来。 而今天餐馆忙得不可开交,谁有时间来河边吹风呢? 求生的机会似乎很渺茫,而岸上这两个凶手,也似乎掐住了这一点,肆无忌惮痛下杀手。 “你是周思卿吧?我原本不打算这么快对你下手的,结果你自己送上门来!” 男人狞笑着,用手中的木棍在周思卿后背狠狠抡了几下。 “想抢我的东西?你也配?” 对方动了杀心,竟觉得木棍的杀伤力不够,索性从背上的包里掏出一柄长长的砍刀。 刀刃显然是刚打磨过,在阳光下散发着寒光,像是死神的眼睛。 “我,周修远,才是周家唯一的继承人,谁敢拦路,谁就去死!” 男人狰狞咆哮,瞄准周思卿的脖子,高高举起了砍刀…… 千钧一发之际,来河边醒酒的周君堂奔了过来。 他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和退却,奋不顾身扑来,用自己的身躯替周思卿挡下那致命一刀。 砍刀穿透周君堂的肩胛骨,深深嵌入骨缝里,鲜血涌出来,打湿了周思卿的脸。 “闺女,你没事吧?” 周君堂第一反应竟是关心周思卿的伤势。 他明明受了那么重的伤,可还是微笑看着她,叫她闺女,问她有没有事。 这一瞬间,周思卿眼眶的泪水疯狂涌出来。 孟战京紧随其后奔了过来,他看到妻子与岳父的惨状,眸光顿时大怒,抬脚直接将准备逃走的男人踹进水中。 他伸手要救周君堂,可他却推开他。 “先救思卿,我没事!” 明明周君堂的后背还带着一柄砍刀,甚至对方刚才用力好几次都没拔下来,足以可见对方下手有多狠。 但周君堂依然风轻云淡说自己没事,一心惦记着周思卿。 孟战京也没坚持。 他先是将那个小孩救上来,随即拉着周思卿的手,将满脸是血的妻子拖上了岸。 第163章 周思卿头部和肩部遭遇重击,此时伤痕累累,那条粉色长裙也早已被鲜血染成了赤红色,看上去格外触目惊心。 但周思卿顾不得自己的伤势。 她一上岸,就跪在周君堂身边,手忙脚乱替他止血。 “别哭!不是什么大事!” 看着周思卿泪如雨下,周君堂笑笑,抬手用指腹擦去她脸上的泪。 “你与你妈还真像,动辄就哭,哎哟,一看到眼泪,我就没辙了!” 在这之前,周思卿始终没法叫出“爸爸”与“妈妈”这两个称呼,即使她的亲生父母去世很多年了。 可现在,当周君堂舍身挡在她身前,甚至在负伤之后依然笑着安抚她,周思卿心底涌上难以言状的感动。 便是亲生父亲,当年也没这样保护过她啊! “爸!” 周思卿哽咽着叫了声“爸”,她的眼泪落在周君堂脸上,让他的神情微微恍惚。 片刻,周君堂忽然笑了。 “哎!好孩子!” 他眼底带着喜悦应声,抬头看着匆忙奔来的宋辉月。 “辉月,闺女刚才叫我爸爸了!” 此时,越来越多的宾客闻讯赶了过来,赵碧玉等人见状,二话没说开始就地治病。 李镇疆带着几个战友,把还在水中挣扎的凶手拖上岸擒住,又将已经溜走的女同伙一并抓了回来。 “你踏马……胆子够大的,在我们眼皮子底下犯罪,和找死有什么区别?” 李镇疆气不过,狠狠踹了男凶手几脚。 “放开我!你们放开我!知道我是谁吗?我才是周君堂的儿子!” 男人双手背后,用一根军用皮带死死捆住,他趴在地上挣扎咆哮,眼神直勾勾盯着不远处的宋辉月。 “妈!是我啊,我是修远,我是你的儿子啊!” 这话让在场的人一阵震惊。 修远?周修远?当年周君堂与宋辉月抱养的孩子?那个在楼梯上偷偷倒油、害得宋辉月滑倒流产的凶手? 有亲戚也认了出来。 “哎,果然是四狗,哟,这不是大狗娘嘛!” 不远处的宋辉月始终没有回头看那个喊妈的男人,她后背挺得很直,眼眶噙着泪。 看着自己的丈夫带着那把砍刀被抬上车,再看着已经陷入昏迷的女儿被孟战京抱起来。 “妈!你不能不管我!妈!我错了,我想回家!妈,我是你儿子修远啊!” 男人还在背后声嘶力竭喊着,一口一句妈。 宋辉月终于停下了脚步。 她回头看着趴在地上浑身狼狈的男人,半晌,终于走回到他面前。 “妈,我找了你很多年,我知道错了,我以后听你的话,求你别赶我走,妈,我给你和我爸养老!” 男人仰头看着宋辉月,脸上带着讨好的笑。 宋辉月抬手,狠狠抽在男人那张带着笑容的脸上。 “混账!畜生!” 她咬牙说道:“看在我们那几年的母子情分上,我已经放过你一次了,你若是有半点人性,就该洗心革面重新做人的!” 男人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妈,我知道错了,我再也不敢了,你原谅我最后一次吧!” “我不想做周四狗,我想做周修远,我想做您和我爸的儿子!” 周修远,哦不,周四狗可怜兮兮看着宋辉月,哪里还有之前对周思卿痛下杀手时的凶狠戾气。 “当年我送你走的时候,我就说过了,这世上再无周修远,你也配不上‘修远’这个名字,你就是条喂不熟的狗崽子!” 宋辉月浑身颤抖,指着周四狗说道:“若是我丈夫和我女儿有半点闪失,我让你连做狗的机会都没有!” 第164章 不顾周四狗的哀求,宋辉月一挥手,李镇疆等人拖着他扔上车,直奔公安局报案。 与此同时,周思卿被孟战京抱在怀里,已经在赶往医院的路上。 王雪绒陪在身边,眼泪汪汪看着满身伤痕的儿媳妇,心都快要碎了。 “战京!” 周思卿醒来,在孟战京怀中动了几下,神情极为痛苦。 “那个孩子……没事了吧?” 听到这话,孟战京心里又是疼惜又是无奈。 “他没事,被你保护得很好,除了呛水之外,没有受半点伤,放心吧!” 孟战京叹息着吻了吻周思卿的额头。 这女人,都什么时候了,还惦记着别人? 她怎么如此不让人省心呢?怎么就总喜欢多管闲事救人呢? 当年冒着那样的危险救了林淮与他,现在又不顾生死救了别人! 但转念一想,他与她的姻缘不就是因为她多管闲事救了他吗? 孟战京微微用力抱紧周思卿,却听到她在他怀中闷哼,声音有点哽咽。 “战京,好疼啊!” 从前的周思卿从来不喊疼,因为她知道没人在意她,就算喊疼示弱痛哭流涕也不会得到回应与善待。 于是她默默咽下了所有的痛苦,佯装自己是无坚不摧的铁石心肠。 可现在不同了。 她的丈夫,她的婆婆都在身边,他们爱她,疼她,关心她,让她可以肆无忌惮撒娇示弱博取怜惜。 果不其然,身边的王雪绒握住她的手。 “思卿,妈在身边呢,你再忍忍,咱们马上就到医院了!” 听着婆婆略带哽咽的声音,一脸血渍的周思卿傻傻笑了。 “妈,有你们在我身边,我觉得……好像也没那么疼了!” 周思卿有点轻微脑震荡,再就是几处皮肉伤,问题不算太大。 倒是周君堂舍身替周思卿挡那一下,导致砍刀嵌入骨缝里拿不出来,最终做了场大手术,好在是有惊无险。 一场喜庆的认亲宴差点闹出命案,而且还是在一众军官首长的眼皮子底下,影响有多恶劣,不言而喻。 因为凶手是周君堂当年的养子,所以事情有些复杂,甚至有周家亲戚前来当说客,说周四狗也是年轻不懂事犯浑,让周君堂夫妻不要赶尽杀绝。 “当年我就说你们不该把他赶走,毕竟喊了你们多年的爹妈,结果你们非不听,执意断绝关系,以至于这孩子钻了牛角尖。” 周家是个大宗族,现如今辈分最大的人,是周君堂的二伯父,叫周同善。 周同善已经九十五六,依然老态龙钟精神抖擞。 他拄着拐杖坐在周君堂的病床前,没有关心侄儿的伤情,反而张嘴就是给杀人未遂的凶手求情。 “君堂,这事儿论起来你们也有错,毕竟一个巴掌拍不响!” 周君堂才做完手术两天,每日只能趴在病床上,他双目微闭脸色苍白,眉头紧紧皱起。 “那您说,我该怎么做?” 听到这话,周同善眼睛一亮。 “撤案,就说是场误会,先把四狗从警察局弄出来,打断骨头连着筋呐,更何况他还是你养子。” “撤案之后呢?怎么处置他?” 周君堂依然闭着眼,声音里带着一丝漠然。 “把四狗接回你家吧,继续做你的儿子,你说你堂堂一个首长,没儿子怎么行?” 说到这里,周同善看了一眼坐在窗边始终没说话的宋辉月。 “就算你认个干女儿,但到底是外人,对不对,归根到底,还是血缘关系最重要!” 第165章 言外之意就是,周四狗再如何不堪,那也是和周君堂有一点血脉关系的亲人,而周思卿再如何好,也是外人。 甚至宋辉月也能归类到外人的行列里,夫妻如何?又没孩子牵绊。 周君堂终于睁开了眼睛。 “二伯,你知道周四狗差点害死的那个小男孩是什么来路吗?你知道我闺女周思卿又是什么来路吗?” 他冷眼看着周同善,冷冷一笑。 “那个小男孩的爷爷是比我级别高出许多的京都大首长,我闺女周思卿的婆家,也是整个川城数一数二的军门世家。” “你可以劝我大度,可以不计较周四狗差点要了我的命,还有当年害辉月流产的事,但你敢去劝那两家别计较吗?” 看着周同善忽然僵硬的脸庞,周君堂嗤笑。 “你看,你自己心里很清楚周四狗犯下的事儿有多大,却因为当事人不是你,而在这里假惺惺来当说客,他们许诺你什么好处?” 周君堂挑了挑眉。 “将来周四狗继承我的财产后,分给你一半?还是让周四狗利用我的权势,给你那几个不成器的孙子谋个好差事?” “唔,不能去基层连队喂猪,必须得是前程无量的军官,对不对?” 像是被人戳中了痛点,周同善的脸涨成了猪肝色。 “放屁!真是放屁!我这是为了家族着想,你不要脸,我们这个家族还要脸呢!” 周同善把拐杖跺得咣咣响。 “周君堂我警告你,今天这事儿你同意也得同意,不同意也得同意,四狗不能坐监狱,至于那两家,你想办法去说!” “别忘了当年你是怎么长大的,要不是我们施舍你一口饭吃,你一个小小年纪就没了父母的孤儿,能有今天的风光?” 一直没说话的宋辉月终于爆发了。 她一把抓起手边盛了汤的碗,狠狠砸向周同善。 碗沿着老头的肩膀擦过,温热的汤撒了他一身,几片菜叶挂在他肩上,像是在挑衅他长辈的威严。 “放你的狗屁!我公婆怎么去世的,你们心里不清楚吗?要不是你以害怕传染为由赶我生病的公婆离开,他们至于在荒山野岭等死吗?” “医生都说能治好的病,你们非得逼他们去死,还厚颜无耻抢占了他们的房子与田地,逼着我丈夫十三四岁就从军打仗。” 宋辉月指着周同善的鼻子怒骂。 “从背后挑拨怂恿的,就是你这个老东西!你现在还有脸提什么恩情?论起来,你和那个周四狗一样,都是刽子手!” 这些年来,宋辉月与周家的交集很少。 对于这个女人,周家人并没有把她放在眼中,毕竟当年孩子没了,她也那般认命,像是个棉花团子,软弱无能。 因此周同善才敢当着宋辉月的面这般肆无忌惮。 “今天我还告诉你,周四狗必须得坐牢,而我也只认周思卿这么一个女儿,将来我和君堂死了,名下财产全都是周思卿一人的!” 宋辉月盯着周同善那阴森愤怒的眼睛,一字一顿说道:“你,马上给我滚出去!” “君堂!” 周同善疯了似的大吼,跺着拐杖说道:“听到了没?你听到了没?她敢这么对我说话?离婚!你马上和她离婚!” “怎么,辉月说错了吗?” 周君堂挑起眼睑看着周同善,冷笑反问。 “你不会真以为自己能以长辈的身份拿捏指使我吧?我从没报复你,不是因为我不敢,而是因为我的身份不允许我意气用事!” 第166章 “辉月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当年我们放过周四狗,是看在他年幼无知被人挑唆,可现在,他成人了,该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了!” “至于财产,我还是那句话,你们谁都别惦记,根本轮不上你们,趁早死了这条心吧!” 正好孟战京推门进来。 周君堂看着自己的女婿,神色柔和许多。 “思卿怎么样?” “她没事,病房隔音效果不太好,她在隔壁听到这边吵闹,怕您和岳母吃亏,就让我过来瞧瞧!” 孟战京看着周同善,似笑非笑说道:“有些事儿你们要是不方便动手,可以交给我呗,我战场杀敌无数,身上多一条人命也无妨!” 说着,他咧嘴冲周同善笑。 “您想怎么死?额头中枪?炸成碎片?还是动脉出血慢慢死?我有经验,我都可以帮您实现,嗯,疼是有点疼,但绝对能保证死亡效果!” 周同善这些年始终以长辈身份自居,一副高高在上的尊长架势,便是在周君堂面前,他也丝毫不落架子。 现在,被一个毛头小子如此威胁,甚至一张嘴就是摆出种种死法,对他这种大半截身子入土的人来讲,简直就是大忌讳。 他一脸怒气想要指骂,可看到孟战京浑身散发的杀气,见过世面的周同善也被吓得不敢言语。 这种杀气不是浮于表面,而是自骨子里散发出来的,是真正见惯死亡的人才能流露出来的气势,很骇人,很压抑。 孟战京经历过最惨痛的战役,他那些至亲至爱的战友,一个又一个倒在他面前。 而他手中的枪,也杀死过数不清的敌人,到最后,死亡已经成了冷冰冰的数字。 周同善被吓得后退。 到最后,他终于按捺不住内心的恐惧,一个字都没敢多说,拄着拐杖落荒而逃。 病房门口还有个男人在等好消息,这人是周四狗的亲生父亲。 看到周同善出来,他兴奋说道:“二伯,四狗和我媳妇儿……” “闭嘴,管好你家剩下那几个儿子,让他们别犯浑了!” 周同善狠狠瞪了对方一眼,踉跄离开了医院。 病房里终于恢复了清静。 一直强撑着的宋辉月忍不住落泪,抬手捂着脸站在窗边,低低啜泣。 周君堂动不了,只能一脸歉疚看着妻子的背影。 跟他的这些年里,宋辉月受了太多委屈,他都知道。 “岳母大人,您闺女还在隔壁等着您照顾呢!” 孟战京上前,笑嘻嘻说道:“周思卿长本事了啊,竟然嫌我妈给她擦脸不够温柔,嚷嚷着要找自己娘家妈呢!” 他这自然是胡诌污蔑,但效果很明显。 宋辉月听到这话,忙不迭擦干眼泪说道:“我把这茬都忘了,我这就过去照顾思卿,战京,你在这边看着吧!” 目送着妻子离开的背影,周君堂吐了一口气。 “多亏有思卿啊,否则我都不知道该如何补偿她!” 孟战京正要搭话,只听门外传来喧闹声,下一刻,病房门被推开,只见几个身穿军装的人快步走进来。 为首的人头发苍白身形魁梧,虽然身穿军装,却没有佩戴肩章。 孟战京愣了三秒,终于认出对方的身份。 这……这不是在帝都任职的那位大人物吗?功勋卓著权高位重,便是孟家老爷子见到这位,也得敬礼喊声首长好。 “首长!” 周君堂也大吃一惊,不顾伤情就要起身敬礼,却被对方摁回到病床上。 第167章 “今天我是带着我那小孙子给恩人致谢的!” 来人姓刘,被称作刘老。 是,刘老口中的小孙子,就是被周思卿拼命保护的小孩,叫刘潇枭。 刘潇枭的小叔在川城任职,那日他跟着一道来参加认亲宴,闲来无事去河边捞鱼,结果就被周四狗盯上了。 那周四狗也是狠辣,想故意在认亲宴上弄死个人,从而给周君堂惹上大麻烦,最好让他身败名裂万劫不复。 原本他始终抓不住机会,直到刘潇枭单独出现在河边,这才给了他可乘之机。 若非周思卿阴差阳错在后院休息听到呼救,只怕刘潇枭就真要葬身在冰冷的河水中了。 刘老原本远在帝都,得知此事后专程赶到川城致谢。 这让周君堂很是惭愧与不安。 “首长,这事是我的错,原本该我亲自上门道歉的!” 刘潇枭遇险也是源于周家的恩怨矛盾,他确实无辜,论起来周君堂也有责任。 出事之后,刘家没有半句埋怨与指责,甚至还派了好几拨人来医院探望问候。 刘老这样身份的人亲自来医院,是众人万万没想到的。 “这事情不怪你,我军一向讲究实事求是,谁是敌人谁是自己人,我还是能辨识清楚的!” 他摆了摆手说道:“真要怪,也怪刘潇枭自己不够警惕,没有及时察觉到危险,这要是在战场上,够他死一百次的!” 说罢,他扭头去找自己调皮的小孙子,却发现那小子不见了。 “去隔壁病房了!” 跟在刘老背后的人笑着说道:“那日救他的女孩,就住在隔壁呢!” 听到这话,刘老一挑眉。 “那我得亲自过去道谢,我都听说了,为了保护我们这混小子,小姑娘吃了许多苦,就算那样,她都没松手!” 刘潇枭一回家,就把事情经过原原本本描述了一遍。 在提及周思卿用孱弱的身体替他阻挡危险时,刘潇枭的眼眶有点红。 “我一个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能让女孩来保护呢?我让她自己去逃命,我不怕死,可她不听我的!” 那个姐姐非但没自己逃命,还用身体保护着他,硬生生替他挨了那一砖,还有好几棍呢! 刘潇枭是刘老的心头宝。 不止他年龄小,还因为其父亲牺牲在战场上。 说来很巧,他出生那天晚上,正好是父亲牺牲的时刻,刘老也在前线。 他前一刻得到小儿子牺牲的噩耗,下一秒又接到家中报喜的电话。 悲喜交加的刘老带着儿子的骨灰回了家,自此,便将对儿子的愧疚都补偿在刘潇枭身上。 说刘潇枭是刘老的半条命,也丝毫不夸张。 现如今周思卿救了刘潇枭,无异于是救了刘老,这份恩情,刘家上下都铭记在心。 孟战京陪着刘老进了周思卿的病房。 病房里不少人,除了王雪绒与宋辉月之外,还有孟家老太太与孟家几个婶婶。 刘潇枭趴在周思卿病床边,看着她头上包扎的纱布,眼泪差点掉下来。 “姐姐,你疼不疼?” 周思卿半靠在床头,笑着摸了摸刘潇枭的脑袋。 “早就不疼了,你呛了水,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刘潇枭摇了摇头。 “姐姐,我知道你救了我两次,一次是把我从水中捞出来给我做心肺复苏,还有一次是用身体替我阻挡危险。” 他还很小,但眉宇间已经有了军人坚毅果敢的轮廓。 “我会很快长大,到时候我来保护你,我再也不会让别人欺负你了!” 第168章 这话逗笑了站在门口的刘老。 “臭小子,我疼你十来年,也没听你说过要保护我的话!” 刘潇枭一脸正色。 “爷爷身边有很多保护的人,少我一个不少,可是姐姐身边没有人,所以我要保护姐姐,一辈子保护她!” 靠在门框上的孟战京眼皮子猛然一跳。 嗯?他怎么觉得……不太对劲了呢? 接下来,刘潇枭的话让孟战京火冒三丈。 “姐姐你再等等,等我长大了好娶你!” 刘潇枭攥着小拳头一本正经许下承诺,病房里忽然就安静如鸡。 下一刻,刘老大笑出声。 “臭小子,不愧是我老刘家的种,小小年纪就有如此心眼,好!不错!” 刘老看着床边目瞪口呆的宋辉月。 “小宋,我是不介意孙媳妇比孙子大几岁,哪怕十岁八岁也无妨,当年我母亲就比我父亲大十岁,唔,日子照样过得和和美美。” “你们觉得怎么样?” 宋辉月哪里经过这种场合,早已当场石化不知所措。 孟战京坐不住了。 “哎哎哎,要报答也行,你给点钱给点礼物什么的就行,娶她大可不必,嗯,主要是轮不上你!” 他上前将刘潇枭拖起来,有点粗鲁扔到一边。 “没人告诉你吗?周思卿是我媳妇儿!” 随即,孟战京笑嘻嘻看着刘老。 “您老晚来一步,嗯,我和思卿已经结婚了,合法夫妻,您要不信的话,赶明儿我把结婚证给您拿来!” 刘老“哟”了一声。 只见一旁的洛逢君也笑。 “可不,都结婚半年多了,只不过之前二人一起上了战场,没来得及操办婚事,这不,最近家里正在张罗呢!” 洛逢君看着刘老。 “到时候您来给这俩孩子做证婚人!” 刘老拊掌大笑。 “哎哟,那我们家这臭小子可得伤心咯,还想以身相报呢,嘿,没机会!” 即使刘潇枭还是个小豆芽菜,然而因为他对自家媳妇儿的不良居心,孟战京还是将他视作潜在敌人。 别瞧这兔崽子现在还小,过几年长高成人一懂事儿,保管能迷死不少女孩。 不提刘潇枭的相貌,就说他这身份背景,只怕送上门的女孩如过江之鲫数不胜数。 嗯,他得防患于未然啊。 “唉,弟弟,回头我们结婚,你来压轿怎么样?” 孟战京笑得不怀好意。 “压轿是干嘛的?” 刘潇枭到底年纪小,被孟战京三两句话就唬住了。 “压轿就是……把最真诚的祝福送给最重要的事,在她通往幸福的道路上保驾护航,嗯,就是这样!” 孟战京睁眼说瞎话,唬得刘潇枭一愣一愣。 “行!那我给姐姐压轿!我保护姐姐!” 刘潇枭就吃亏在年龄小不懂事啊! 看到自家孙子被孟战京忽悠成瘸子,刘老也不生气,甚至还笑得前俯后仰。 “哎哟,我家这傻小子!” 正好孟冬九进来,两个多年未见的老战友格外高兴,当即握手拥抱,气氛更是热烈。 “老团长,咱们得有二十来年没见面了吧?” 孟冬九虽然与刘老岁数相近,但军衔可差了几阶。 当年他还是个小班长时,刘老已经是全师最年轻有为的团长了。 后来军令如山,他们各自奔赴战场,多年来极少再见面,但当初那份战友情始终留在心中未曾更改。 因此机会再见面,两个加起来快二百岁的老人喜不胜收,甚至有些热泪盈眶。 当年那些同甘同苦的兄弟,如今还活在世上的,也没几人了。 “现在叫你小九怕是不合适了吧?” 第169章 刘老端详着自己曾经最得意的兵,眼神里迸发出喜悦,还有对年轻时驰骋沙场的怀念。 “在您面前,我永远都是小九!” 孟冬九笑着说道。 一番寒暄,刘老指着周思卿说道:“这丫头是你家孙媳妇?” “我家战京的媳妇儿,叫思卿,特别好的一个孩子!” 提及孙媳妇,孟冬九赞不绝口。 “老大两口子特别重视,这不,将我们两个老东西从岛上弄来,专程给孩子操办婚事的!” 听到这话,刘老有点遗憾。 “之前我听说君堂家的闺女才二十出头,以为没结婚的,来的路上还想着与周家结亲!” 顿了顿,他又笑着补充。 “当然,枭枭确实不合适,但我家好几个孙子都与思卿年纪相当呢。” “不说远的,就你们川城军区最年轻的那个团政委,刘南枭,那就是我家的!” 听到刘南枭的名字,孟战京眼珠子差点掉出来。 “什么?政治处刘南枭那王八……那人是您亲孙子?” 刘老看着孟战京那模样,笑得更是大声了。 “带兵打仗的,都讨厌被牵制约束,动辄就搞思想教育,说实话,我也讨厌!” 他说道:“瞧你这架势,应该是没少和刘南枭干仗吧?” 这还用说? 孟战京早就看不惯刘南枭那动辄上纲上线的作风,屁大一点事,在他眼中就是违反纪律,简直就是个不通情理的老学究。 前几日,二人还因为一点小事吵了一架呢! 最后闹到孟澜海面前,结局是孟战京理亏道歉写检讨书,他现在还憋着一肚子火,听到刘南枭这三个字就生气! “刘南枭至今也没结婚,我这一路上就在想,要是有机会撮合思卿与南枭……” 刘老话说一半,看到孟战京那要杀人的眼神,他没忍住又笑了。 “好好好,是我的错,我不提这一茬了,哎,咱们不能夺人所爱嘛!” 孟战京原本还对刘老保存着一点敬畏,现在为了守护媳妇儿,早已不管不顾了。 他占有欲极强的将周思卿抱在怀中。 “嗯,您别打她的主意了,就算我牺牲在战场,她也得给我守寡,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让刘南枭趁早洗洗睡吧!” 说罢,孟战京还晃着周思卿。 “媳妇儿,你快表个态!” 生怕周思卿拆台,孟战京咬着她的耳朵低声哀求。 “给我点面子,回了家我好好报答你!” 周思卿忍不住笑出了声。 她捏了捏孟战京的手心,这才抬头看着刘老。 “虽然您的孙子很优秀,但我和战京的缘分很深,前世今生都牵扯不清了,这一辈子,我都只做他的妻子!” 刘老欣慰一笑,看着孟冬九感慨。 “你看,咱们没有白流血白牺牲吧?现如今太平盛世,孩子们也能肆意潇洒生活了,这不就是咱们这一代人扛枪打仗的初衷?” 他们把该打的仗打完了,子孙后代就不用再打仗了! 一旁,刘潇枭颇有些不死心。 “姐姐,你考虑一下我哥呗,我哥比孟战京长得好看,我哥还会唱歌弹吉他呢!真的,你试试!” 试试? 什么叫试试? 你这踏马让我老婆怎么试? 孟战京看着刘潇枭这颗讨人厌的小豆芽菜,有种把他从窗户丢出去的冲动。 嗯,今天这笔账都记在刘南枭头上吧,改天找机会再和他打一架! 玩笑归玩笑,但刘老这趟来,确实是来感谢周思卿对刘潇枭的救命之恩。 言归正传,他敛起笑容,示意刘潇枭站在周思卿的病床前。 第170章 只见刘潇枭深深鞠了三个躬,说道:“姐姐,你的救命之恩我会记一辈子的,等我长大一定会报答。” 若是旁人,这话大可以当做是玩笑,毕竟小孩子的话,能有几分可信度? 但他是刘潇枭,京都军门最小的少爷,更何况还是当着刘老的面许下承诺。 刘老也正色说道:“潇潇父亲不在了,于我而言,他既是孙子也是儿子,思卿,你是他的救命恩人,也是我们刘家的恩人!” “未来不管发生什么,只要你开口,我们整个刘家一定倾尽所有来报答!” 这话的分量有多重,在场的人心里都很清楚。 “你既然已经认了君堂夫妇做父母,我呢,也就不画蛇添足再和你做什么亲戚了,但你只管记住,京都刘家,永远是你最后的底牌!” 周思卿受宠若惊。 她哪里担得起这样的情呢? 见义勇为不过是一个正常人该有的责任,真不至于让刘家这样掏心掏肺来报答。 “刘爷爷,不用的,我救潇潇,不是为了索取报答的!” 刘老说道:“正因为你救潇潇不是为了索取报酬,我才更要记住这份情,知恩图报也是人之常情!” 他笑笑,说道:“来川城的路上,我听说了你的事迹,战地医院等同于前线,你无畏无惧救死扶伤,荣立了二等功,好样的!” 刘老感慨道:“正因为我们国家有无数像你这样的热血青年,国家与民族才有希望,才能一次次打胜仗,将敌人从我们的国土赶出去!” 刘老很少夸人,哪怕是自己的儿子孙子立了大功,他也只是淡淡一句“别骄傲,再努力”来告诫。 可现在,他不吝啬语言来夸奖与肯定周思卿,这是极其荣耀与珍贵的。 周思卿诚惶诚恐。 之后,刘老又在病房里坐了很久,与周思卿聊了些家常话,待天快黑时,才拉着依依不舍的刘潇枭离开。 “姐姐,我明天再来看你,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带!” 不忍心让刘潇枭失落,周思卿笑着说道:“我想吃南街的元记点心,你明天能帮我买点吗?” 听到这话,刘潇枭果然一脸喜色雀跃。 “能能能!我明天大清早就亲自去给你买点心,你等我哦!” 刘潇枭跟在刘老身后离开,隐约还能听到他的声音。 “爷爷,你多给我点钱,我要给姐姐买好多好多点心……” 病房里有片刻的安静。 孟冬九微笑看着周思卿,感慨道:“你这丫头可真是咱们家的福星,我虽说与刘老有旧情,但人家现如今的地位,已经不是我们能随意高攀的。” 可周思卿救了刘潇枭,刘老对孟家格外上心,刚才在交谈间,多次询问孟澜海五兄弟的情况,言语间更是有提拔之意。 尤其孟战京两个堂哥,也在京都军区任职,有了刘老的照顾,前程自然无忧。 周思卿也没想到自己随手救人能给孟家带来这样的好处。 但转念想想,她似乎每次下水救人,都能有不一样的境遇。 救了孟战京,成就了他们这段姻缘。 救了刘潇枭,拉近了孟家与刘家的关系。 当然,林淮除外。 如果人生能重新选择,在林淮遇到危险时,她依然会毫不犹豫跳下水救人。 但仅限于救人。 之后她不会再与林淮有任何牵扯,哪怕长辈指婚,她也会大声说不要。 她只要孟战京,她只爱孟战京。 正说着,只见一个与孟战京有三分相似的男人推门进来,手中还捧着一束鲜花。 第171章 来人是孟战京的大堂哥,孟平津。 自打周思卿住进孟家,虽说多次听到“孟平津”的大名,但还未真正见过,今儿个是第一次见面。 “大哥?你怎么来了?” 看到孟平津进来,孟战京也有点吃惊。 “你不是一直在外地做生意吗?” 甚至前几日的认亲宴,孟平津也只是托人送上一份厚礼,并未亲自前来。 “刚下飞机,这不,就赶来医院探望弟妹,当然,我知道爷爷奶奶也在这里,回家也是白搭!” 孟平津笑着将鲜花送给周思卿。 “弟妹,祝你早日康复!” 周思卿笑着接过鲜花。 只听一旁的孟澜海笑着抱怨。 “狗长犄角闹洋式儿,看病人你要么带水果要么送钱,送花干什么?你小子,把外国人那一套学得倒是挺像!” 孟平津也不生气,笑着说道:“弟妹不缺钱不缺吃的,我这不得另辟蹊径送点新奇的?再者说了,鲜花配美人嘛!” 不愧是奸商,孟平津确实能言善辩。 周思卿看着面前谈笑风生的男人,很难将他与那个为了爱情奋不顾身的“情种”联系在一起。 实话实说,孟平津这样一表人才,至今未婚确实挺可惜的。 也不知道那个女孩现在过得好不好?也不知道他们那段错过的姻缘还能不能再继续? 随意聊着天儿,孟平津忽然提及了一桩事。 “那个什么,城西有个老房子着火了,听说烧死了人。” 他说这话的时候,是看着周思卿的。 听到城西的老房子,周思卿的心咯噔一下。 “你也猜到了是不是?就你从前的家,在认亲宴那天晚上忽然着火了。” 因为孟平津涉足房地产行业,他看中的一块地皮就在城西,所以对这些消息格外关注。 “听说是人为纵火,那个被烧死的人,应该就是你那个妹妹,周嘉彤!” 这个消息有些突兀,以至于周思卿没做好思想准备,就那么直愣愣看着孟平津,半晌说不出话来。 认亲宴那天,她其实与周嘉彤见过面。 就在举办宴席的餐厅外,周嘉彤憔悴狼狈盯着她,眼底带着嫉妒和愤怒。 “凭什么你能成为军长的女儿?凭什么你能成为军官的老婆?凭什么我一无所有,连林淮都不要我了?” 周嘉彤歇斯底里哭着闹着像个疯子。 “周思卿,你把这些都让给我吧,你让我做军长的女儿行不行?” “你让孟战京娶我做老婆,我比你年轻比你讨人喜欢,你是我姐姐,你有责任和义务让我过上幸福生活!” 从前,周嘉彤不管提出多离谱的要求,周思卿都像是习惯了一般,会尽可能去满足,哪怕再不甘愿也会妥协。 孟战京治愈了她的病,让她不用再无条件讨好任何一个人。 于是她毫不犹豫拒绝了周嘉彤狂妄可笑的要求。 周嘉彤怒了。 她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把匕首抵在自己脖子上,恶狠狠说道:“你要是不答应,我就死给你看!” “那你去死吧!” 当时的周思卿神色淡漠,冷冷扫过周嘉彤手里的刀。 瞧,都用死亡来威胁了,却还不肯好好做戏,甚至用刀背对着自己的脖子,生怕割破一点肌肤。 哪怕全世界都去死,周嘉彤也不会死的! 她这个人自私又贪生怕死,她太了解她了! 可现在,孟平津说周嘉彤死了! “平津,你可别瞎说,你能确认那就是……周嘉彤吗?” 王雪绒担忧看着儿媳妇,忍不住开口。 第172章 “警方那边已经找林淮辨认过尸体了,那具尸体手上戴着的戒指,确实是林淮送给周嘉彤的,他能肯定。” 一时之间,病房里的气氛变得沉闷凝重。 大家没有再说笑聊天,只是望向神色依然保持平静的周思卿。 “你们看我干什么?我没事!” 周思卿回过神来,她笑得有些夸张。 “我早就说过了,我和她断绝关系,她是生是死都与我无关了!” 接下来的时间,大家心照不宣没有再提及“周嘉彤”这个名字,而周思卿的情绪也很稳定舒展,与几拨前来探望她的亲朋好友谈笑风生。 一直到晚上。 陪同的人都走了,只有孟战京坐在她床边,温柔注视着周思卿的脸颊。 “真的不难过吗?” 他俯身,轻轻吻着她的额头。 “就算哭出来也没关系,没人规定我们不能为一个坏人哭泣,也没人规定我们不能原谅一个坏人。” 周思卿闭着眼睛摇摇头。 “我不难过,我不想哭!” 她脑海里浮现出上一世自己被周嘉彤害死的惨状,心中觉得这就是天道报应。 你看,周嘉彤现如今也死在了火海里,上一世她受过的痛苦,现在尽数加诸在周嘉彤身上,苍天饶过谁呢? 周思卿觉得,自己没有放鞭炮庆祝都算是对周嘉彤仁至义尽了! 她是这样告诉自己的,一直到沉沉入睡。 梦里,她回到了小时候,回到了周嘉彤刚出生的时候。 她趴在床边,看着那个躺在继母怀中皱巴巴的小丑八卦,忍不住轻轻捏了捏她的小手。 “思卿,你喜欢小妹妹吗?你以后会保护小妹妹吗?” 继母看着她问道。 她毫不犹豫点头。 “我喜欢妹妹,我将来一定会保护她,照顾她,不让任何人欺负她!” 梦境转移,周嘉彤已经长成了三四岁的小豆芽,迈着小短腿跟在她身后。 “姐姐!姐姐!你等等我!” 她牵着小妹妹的手,走在小村庄的乡间道路上,夕阳将她们的背影拉得很长。 “哎哟,嘉彤可真丑,尤其和思卿比起来,你简直就是个秃毛鸡,你没你姐姐好看,半点都比不上她!” 邻居用嘲讽的眼神看着头发枯黄一脸污渍的周嘉彤,恶意满满。 她站出来,将妹妹护在身后。 “我妹妹才不丑,在我心中,妹妹是这个世界最可爱的女孩,我会一直喜欢她的!” 于是周嘉彤破涕为笑,也站在她身边大声反驳邻居。 “我不丑,我和姐姐一样好看!” 又到了周嘉彤八九岁,她笨拙不会算数,被老师罚站,还用三角尺打她的脑袋。 “你可真笨,我当年教你姐姐时,她稍微点拨几下就会了,我都给你教多少遍了?周嘉彤,你比起周思卿差远了!” 周嘉彤哭着回家,哭着写那些她学不会的作业。 她这个当姐姐的没有独自出去玩,而是坐在妹妹身边,手把手耐心教她学习,不厌其烦的给她纠正错误。 于是周嘉彤进步很快,在下一次考试时,破天荒考了两个一百分。 一向对女儿学习方面很是头疼的继母笑到合不拢嘴。 “哎哟,我们嘉彤也有考一百分的时候,多亏了思卿给她辅导呢,好好好,今晚我给你们姐妹俩炒鸡蛋吃!” 周嘉彤笑嘻嘻拉着她的手。 “姐姐,我好喜欢你!” 梦里,周嘉彤没有将她当做仇人,没有因为嫉妒和自卑而抢夺她的东西。 她们互相搀扶着前行,父母的相继离去,家庭的重大变故,只是让她们姐妹二人的感情更深。 第173章 没有遇到林淮,没有为了个男人而反目成仇,梦里的周嘉彤活得朝气蓬勃,牵着她的手,一直喊“姐姐,姐姐”。 孟战京没有睡,一直守在周思卿的病床边。 即使所有人都以为她对周嘉彤的死不在乎,可只有他心里清楚,她在乎的,她很痛。 病房角落里开着一盏落地台灯,昏暗的光线斜斜落在周思卿脸上。 只见她眼角泛着晶莹的泪,一滴一滴滚落,最终隐没在鬓角发丝里。 “妹妹!” 周思卿在呓语,一会儿哭,一会儿笑。 “嘉彤,你慢点,等等我!” 她在说梦话,提及“周嘉彤”这个名字时没有带着恨与厌倦,而是盈满了疼惜与爱。 是姐姐对妹妹的宠爱温柔。 孟战京叹息着,俯身轻轻吻着周思卿眼角的泪。 咸湿微苦,像是女孩隐匿在平静下的心,她到底还是心软善良,还是没有完全割舍下与周嘉彤的姐妹情谊。 但现在不管如何,周嘉彤死了。 孟战京蹑手蹑脚爬上床,侧躺在有些窄的病床上,将不断落泪啜泣的女孩紧紧搂在自己怀中。 傻孩子,哭出来也没关系,在我面前,不用伪装得那么坚强! 周思卿依然游走在醒不来的梦境里,她原本与周嘉彤并肩走着,可不知道为什么,周嘉彤的脚步越来越快,到最后将她远远甩在了后面。 “姐!” 忽然之间,周嘉彤站在了一处光圈里,停下脚步朝她微笑。 “姐,你别送了,这次我真的要走了!” “嘉彤,你要去哪里?咱们不是说好一直在一起吗?” 她想追周嘉彤,可一堵看不见的墙阻隔了她的脚步。 “姐,我做了好多错事,对不起啊,我要去找爸爸妈妈,我想好好睡一觉了!” “姐,你要幸福!” 周思卿醒来的时候,眼睛很痛很肿。 她艰难睁开眼,在淡淡的水雾中,看到孟战京那双璀璨如星辰的眼眸。 他们离得很近,甚至男人的鼻尖几乎贴着她的鼻尖。 “早啊!” 孟战京笑着开了口,甚至不需要如何的大动作,就能亲吻上她的唇。 这突如其来的热吻让周思卿有点慌。 心底那些悲凉失落的情绪也因为这个吻而陡然消散。 “你疯了是吗?这里是医院,护士和医生随时会进来的,你这样合适吗?下去!” 而且这里还是军区医院,这个病房还是她平日里工作的高干病房。 若是被同事看到她和孟战京这样挤在病床上搂搂抱抱,那她还要不要做人了? “我就不下去,我抱着我老婆,我有结婚证的,那些人就算看到能怎么样?” 孟战京无赖得很,周思卿越是抗拒,他就越是不松手。 甚至还故意往周思卿怀中钻,故意解开她病号服的扣子。 “孟战京,你这个流氓!” 心口处一阵热意,让周思卿越发慌神。 不行,医生和护士快要来查房了,若是碰到他们在病床上…… 想到自己未来被同事笑话的糟糕处境,周思卿咬咬牙,一脚把孟战京踹到了床下。 嗯,堂堂孟营长,堂堂孟兵王,此时以一种极其诡异的姿势趴在地上,一脸哭笑不得。 恰在此时,病房的门被人推开。 一众医生呼啦啦进来查房,看到趴在地上的孟战京时,都有点懵逼。 “战京,你这……什么情况?哪里不舒服吗?” 这里是医院,不舒服就开口,现在立刻马上就能治病! “心口疼,能治吗?” 孟战京语气有点幽怨,故意捂着自己的心脏位置,眼神幽幽看着周思卿。 第174章 可真是自己的亲亲老婆啊,下脚是半点不含糊。 但凡她落脚的位置再偏一点,那可就直中要害,搞不好她后半生的幸福都毁在自己脚下了! “你赶紧起来,少在那里胡说了!” 周思卿有点脸红,装作没看到孟战京幽怨的眼神,有点心虚催促他起来。 “如果没什么不适的话,今天可以下床活动活动了!” 医生笑着说道:“该吃就吃,该喝就喝,你恢复了,我也好给首长们交差了。” 一想到昨天周思卿被送进医院之后,一众首长大佬紧张的眼神,他的小心脏也跟着直跳。 这要是周思卿有个三长两短的,他不得以死谢罪? 医生刚走没多久,护士又来查房了。 “哎哟,咱们思卿看来恢复得不错嘛,哎,反正都在这里,不然接着上班呗?” 有护士笑着调侃,惹得护士长一阵笑骂。 “人家亲爹就在隔壁呢,你像个资本家似的压榨思卿,不怕周军长用枪崩了你?” 提及周君堂时,周思卿坐起身来。 “我……我爸怎么样了?” 这几日她早就想过去看周君堂,奈何医生交代让她卧床静养,于是天天被困在床上,别说出病房,就是下病床都困难。 若非她执意坚持自己上厕所,只怕孟战京真敢用尿盆帮她…… 想想就头皮发麻。 现在医生说能下床了,周思卿自然第一时间去隔壁探望周君堂。 那是为了保护她而不惜生命的父亲,是没有血缘关系却胜似亲人的父亲! 病房的门虚掩着,周思卿隔着门上的玻璃往里看,只见周君堂依然趴在床上休息,宋辉月正拧了热毛巾给他擦脸。 推门进去,宋辉月和周君堂同时往门口看。 “哎,闺女怎么下床了?” 看到周思卿进来,周君堂一脸喜色,旋即又忙说道:“不是让你卧床静养吗?怎么不听医生的话呢?” “医生说我没事了,能下床活动!” 周思卿上前几步,接过宋辉月手中的毛巾,仔细给周君堂擦手。 虽然还有些羞涩与不适应,可想起周君堂为救自己奋不顾身的样子,还有明明受了伤、依然笑着对她说别害怕的温柔,她又觉得很幸福。 人这一生图什么呢? 争来争去到最后,不过就是一捧黄土罢了,珍惜眼下才是最重要的。 被闺女这样悉心照顾,周君堂很是高兴。 “哎哟,没想到老了老了,还能享受这样的待遇,值!真是值了!” 他望向宋辉月,只见妻子也在笑。 “咱们老两口以后不用担心老无所依咯,瞧,闺女孝顺着呢!” 一旁孟战京不乐意了。 “我当初受伤,卿卿都没这样细心照顾我呢,哦,凭什么您这点小伤就能享受优待呢?不行,我不服气!” 周君堂笑骂。 “不服气也得给我服气,你说我凭什么?就凭她是我闺女,就凭我是她爹!” 行行行,这个理由很强悍! 不多会儿,医院送来病号餐。 “妈,我给我爸喂饭吧!” 自从那天脱口而出喊了声“爸”,周思卿似乎已经逐渐适应了。 即使宋辉月不是第一次听到周思卿叫自己“妈”,但还是忍不住一脸喜悦,连着应了好几声。 “有闺女可真好!” 周君堂享受着女儿的照顾,笑着对孟战京说道:“回头你努努力,争取给我们生个外孙女,女儿好,女儿是爸妈的贴心小棉袄!” 提及生孩子的事,孟战京来了劲儿。 “卿卿你听到了没?哎,双方家长都对我们报以厚望呢,都盼着你肚子争气点,生个小闺女!” 第175章 从前只听别人说肚子争气生儿子,头一次听说肚子争气生闺女的! 别说周思卿,连宋辉月都没忍住笑出了声。 “甭管男孩女孩,只要健健康康就好,外孙女自然更好,但要是生个外孙,我们也高兴!” 宋辉月笑着说道:“到时候雪绒要是不乐意带孙子,送来给我带,我不嫌弃男孩!” 说曹操曹操到。 王雪绒拎着饭盒推门进来,笑着打趣道:“瞧这算盘打的,算盘珠子都崩我脸上了,谁说我不喜欢孙子?” “只要卿卿生的,我都喜欢!” 一边说着,王雪绒招呼周思卿过来吃早饭。 “虽说有病号餐,但哪里比得上自己家里做的饭?老太太心疼孙媳妇,天不亮就起床给思卿煮粥烧饭,哎哟,上心着呢!” “孟战京,你还杵在那里干嘛?去替卿卿给你岳父喂饭啊,你就不怕饿着我儿媳妇?” 吃过早饭,王雪绒去上班了。 周思卿还在周君堂的病房里坐着聊天,一家人说说笑笑好不热闹,直到小豆芽刘潇枭推门奔进来。 “姐姐!我来啦!” 刘潇枭蹦蹦跳跳进来,手中还拎着大大的袋子。 “你看,我给你带的元记点心!” 元记点心最大的缺点就是贵,因此周思卿每次都只买上半斤解解馋。 可现在,刘潇枭像是买菜似的,装了满满一大袋子,少说也有有五六斤。 各种口味的点心,被刘潇枭献宝似的摆在桌子上,那叫一个壮观。 “姐姐,你喜欢吃哪个?我给你拿!” 刘潇枭像是等待表扬的小学生,眼巴巴看着周思卿。 “潇潇,谢谢你呀,你可真好!” 周思卿捏了捏刘潇枭有点胖乎的脸蛋,笑眯眯说道。 听到姐姐说他好,刘潇枭笑得眉眼弯弯,当即就拿了一块红糖馅儿的酥皮点心递给周思卿。 “哎,小豆芽,你一个人来的?” 孟战京对这个“小情敌”有点不友好,故意喊他小豆芽,惹得刘潇枭直瞪眼。 “你才是老黄瓜!哼!” 老黄瓜? 这和往孟战京心口捅刀子有什么区别?他统共就比周思卿大三五岁而已,怎么就成老黄瓜了?啊? 老吗?他哪里老了? 被伤害到心灵的孟战京当即就打算和刘潇枭决一死战,下一刻,只见一个更讨厌的人站在病房门口。 “孟战京你好意思欺负小孩吗?啧,我说你思想作风有问题,你还不承认?” 周思卿循声看去,只见门口站着个穿军装的年轻男人,肤色偏白身材修长,一脸书卷气,看上去儒雅朗曜。 “刘南枭你能别开口闭口就是思想作风吗?这是医院,不是军营!” 孟战京没好气说道,抬手故意在刘潇枭脸上捏了下,像是在报复。 “你干嘛!欺负小孩算什么本事?” 看到刘潇枭的脸被捏红,周思卿忙将刘潇枭拉过来护在自己怀中。 “就是,欺负小孩算什么本事?思卿的觉悟比你高多了!” 刘南枭笑吟吟进来,手中还拎着一个果篮。 “思卿?这是你能叫的吗?你和她很熟吗?要么你喊他周护士,要么你叫他孟夫人,别随便套近乎,注意影响!” 原本孟战京就瞧刘南枭不顺眼,再加上昨日刘老言语间流露出想把周思卿介绍给刘南枭,他就越发瞧这个男人不爽了! 刘南枭白了孟战京一眼。 “谁跟你说我与思卿不熟了?论起来,我和她认识的时间不比你短!” 说罢,刘南枭走到周思卿面前,笑吟吟看着一脸迷茫的女孩。 第176章 “不记得我了?当年在卫校,我曾去你们学校演讲,咱们还合了影,之后你还给我写过一封信呢!” 这话像是点醒了周思卿。 她猛然瞪大了眼睛,脸上迸发出喜悦。 “哎,哎,我怎么说有点眼熟呢,刘班长!我最崇拜的偶像呀,和你那张合照,我到现在还保存着呢!” 周思卿一脸激动和兴奋,大声说道:“您来我们学校演讲那年,我才十七岁,您在台上讲述英雄事迹,我在台下感动到泪汪汪!” “但我记得您那时候很黑很瘦,没现在这么……这么好看!” 说这话的时候,周思卿有点羞涩,一时之间,她很难将那个坐在台上讲述战斗过程的英雄班长与这个男人联系起来。 “那时候刚从战场回来,风吹日头晒的自然又黑又糙,但我永远都是刘班长,那颗赤诚之心始终未变。” 刘南枭笑着说道。 这边,孟战京的脸黑如锅底。 都踏马什么情况?这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怎么就成了老熟人呢? 还刘班长?还合影?还写信? 周思卿你怎么回事? 给林淮也弄过所谓的情书,给刘南枭也写过信合过影,我呢?我只有空气吗? 上前几步将周思卿揽入怀中,孟战京颇为不悦。 “不是,你俩到底怎么认识的?” 周思卿兴奋到不行,抓着孟战京的手腕又蹦又跳。 “他可是我们卫校女生的偶像哎,当年刘班长以战斗英雄的身份来我们学校演讲,你知道多么轰动吗?” 那么多女生都争相与刘班长合影,到最后她运气好,有机会和刘班长单独拍照,到现在那张照片都夹在她日记本里呢! 演讲之后,给刘班长写信的风气很盛,周思卿也写过一封,倾诉了自己对他保家卫国不怕牺牲的敬佩之情。 “你们卫校的女生都瞎了吗?部队那么多人,你们偏偏以他为偶像?” 孟战京一脸嫌弃和无语。 这年头什么人都能当偶像了吗?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呐! “你闭嘴!不许你侮辱我偶像!” 周思卿毫不犹豫偏袒刘南枭,气得孟战京差点暴走。 一旁,周君堂与宋辉月憋着笑看热闹。 不是冤家不聚头啊,谁能知道刘老这位年少有为的孙子竟然与周思卿还有如此深的渊源,而好巧不巧的是,孟战京还和刘南枭不对付。 行,这下可就好玩了! “你来干嘛?” 孟战京一整个大无语,索性挡在媳妇儿面前,彻底隔绝她望向刘南枭时崇拜仰慕的眼神。 她只能崇拜他!她只能仰慕他! “当然是来看望思卿的啊,她救了我我弟弟,老爷子昨晚专门叮嘱我,让我这几日多来医院帮忙,务必要照顾好思卿。” 刘南枭扯着唇笑,一口一句“思卿”,惹得孟战京极为暴躁。 “我老婆我照顾,用得着你一个外人操心吗?看完了就赶紧走!” 孟战京不耐烦逐客了。 周思卿却说道:“别啊,之前刘班长在我们学校演讲,因为时间有限,最后那个故事都没讲完,到现在我还惦记着呢!” 望向刘南枭时,周思卿的双眼冒着小星星。 “这次,能把当年那个一人一枪驻守阵地十三天的英雄故事讲完吗?” 刘南枭挑了挑眉,意味深长望向一脸不自在的孟战京。 片刻,他忽然笑了。 “当然,那可是个少年英雄横空出世的故事,也是我们全军流传至今的神话!” 第177章 那个周思卿惦记多年的英雄故事,被刘南枭娓娓道来。 “战争打到最激烈时,211高地被我们戏称为‘绞肉机’,先后有五个班折在了这里,山坡的土都是红色的。” 回忆起当年,刘南枭的眼神微微有些悲凉。 “战士牺牲惨重,可211高地的战略地位极其重要,派谁去驻守,都和送死没什么区别,首长愁得头发都白了,这时,有个年轻的班长忽然主动请求上211高地。” “临上高地时,他对首长说,‘我们还没喝过茅台呢,你给我们弄一瓶呗’,首长想尽办法弄来一瓶茅台,给这十一名只身赴死的勇士送行。” 周思卿上过前线,能想象到那种悲壮与绝望的场景。 那十一名战士已然做好了牺牲的准备,而首长唯一能做的,就是完成他们最后的心愿。 想到这里,她不禁望向孟战京。 当初,孟战京带着敢死队摸进敌人的火炮阵地时,也是抱着这样必死的决心,他临出发前有没有喝酒? “这世上的奇迹,都是人创造的,那位班长在211高地创造了奇迹,甚至到现在,我们也无法复刻这场奇迹。” 刘南枭眼中满是钦佩与崇拜。 “班长驻守211高地整整三个月,无一伤亡,在一次敌军的猛烈反扑中,还用仅有的四十发子弹,狙杀了三十九个敌人,到最后打得对方四处溃逃接连败退,进攻防线近乎瘫痪。” 如果不是刘南枭亲眼见证了这场战役,他是不会相信有人能创造如此的奇迹。 但事实就如此。 当战争取得胜利,那位年轻班长领着他的兄弟从211高地走下来时,不少人都流了泪。 周思卿眼中闪烁着泪光。 此时刘南枭这短短的一段描述,却是那位班长与他十个兄弟一百天坚守阵地不退缩的艰辛与顽强意志。 那些充满血与泪的悲壮历史,最终只是化作短短一行文字…… “那位班长现在还好吗?” 周思卿忍不住问道。 自从她上过前线,就见了太多的生离死别。 死亡面前没有军衔高低之分,烈士陵园里埋葬的英魂,不乏一些战功赫赫的军官首长。 他们生前与战士们并肩战斗,牺牲之后与战士们葬在一起,永远在一起。 刘南枭挑眉,没有回答周思卿的问题。 “啊?那位班长后来牺牲了吗?” 她将刘南枭的沉默当成了惋惜,以为那位英雄班长在创造奇迹之后,依然没有逃过死神的魔掌。 意识到这一点,周思卿的眼泪忍不住滚落。 她好像回到了前线阵地,好像看到那些在她面前停止呼吸的伤员。 死亡面前,人的力量格外微弱,很多时候,她只能眼睁睁看着战友牺牲,却连悲伤的时间都没有,便要投入下一场与死神较量的战斗中。 “刘南枭你大爷的!” 坐在窗边发呆的孟战京看到周思卿落了泪,他终于忍不住起身走过来。 “你踏马别添油加醋胡说八道了行吗?有给我老婆讲故事的时间,不如好好搞你的思想教育!” 刘南枭挑眉一笑。 “我哪里添油加醋了?我已经考虑到思卿的承受能力,而省略了那些血腥场面,比如那位班长从211高地下来时,浑身已经溃烂发脓。” “反正我是没法想象一个人在那样恶劣的环境下如何坚守了一百天,哎,孟营长,你来聊聊心得体会呗!” 第178章 孟战京一哽。 “聊你大爷,滚!” “哎哟,聊我大爷怕是不行,毕竟议论首长是违反纪律的。” 刘南枭摊手说道,笑得更加大声了。 孟战京有种弄死刘南枭的冲动。 他也顾不上面子,一手拎着刘潇枭的衣领,一手抓着刘南枭的胳膊,将这兄弟二人直接扔出了病房。 话这么多,趁早给老子滚蛋! 周思卿还坐在床边的椅子上落泪。 她不止是心疼那个年轻的英雄班长,更是心疼无法从战场归来的烈士们。 一旁,周君堂看了孟战京好几眼,忍不住问道:“你这……就不打算安抚一下我闺女?哦,就这么让她哭?” 孟战京挠了挠头,有点慌乱。 “这……这让我怎么安抚?” “怎么安抚?你就实话实说呗,说说那个英雄班长是谁,说说那个英雄班长现在过得好不好,你平日不是挺能说的吗?” 周君堂若有所思看着孟战京。 “怎么着?还害羞了不成?” 孟战京心里默默问候刘南枭这个王八蛋,非得把一件小事渲染得如此悲壮与伟大,以至于他现在有点没法子开口。 但看到媳妇落泪,他又心疼到不行。 于是拉了把椅子坐在周思卿面前。 “卿卿,你别哭啊,刘南枭也没说那个班长死了,你这……没必要哭。” 周思卿抹着眼泪,哭得直抽抽。 “你别安慰我了,要是没死,他干嘛不接着往下说?如果那个班长没死,现在的他应该结婚生子过上幸福生活了。” 那些牺牲的烈士,最初的心愿只是想过上和平幸福的生活。 可到最后,他们将和平与幸福留给了人民,而自己却长眠在战场,永远不会再醒来。 “嗯,他,结婚是没错,幸福也挺幸福,就是生子……” 孟战京看着周思卿的眼睛,试探着说道:“那不然,咱们今晚回家赶赶进度,早日生个孩子?” “我说那位英雄班长呢,你在这里胡搅什么?这关咱们俩什么事?” 周思卿还在抽泣,埋怨似的推开孟战京给自己擦眼泪的手。 这个男人怎么总是一副不正经的样子啊? 现在开那种玩笑合适吗?他就不心疼自己的战友吗? 一旁,周君堂终于没忍住大笑出声。 “卿卿,这次你可真冤枉战京了啊!” 他看着周思卿泫泪欲滴的眼睛,忍着笑说道:“刘南枭这小子虚晃你一枪,没完全说实话,那位英雄班长的事迹确实感人,但这人,你是认识的!” 在周思卿震惊的眼神里,周君堂指了指表情尴尬的孟战京。 “嗯,远在天边近在眼前,那个在有‘绞肉机’之称的211高地坚守一百天的牛人,就是他,孟战京!” 这是一段军队内部才知道的英雄事迹。 孟战京从军校毕业那年,第一次跟着部队上战场,因为他是孟澜海的儿子,所有人都以为他不过是去前线给自己镀金的。 毕竟首长的儿子怎么用得着冒险打仗呢? 只需要在指挥所里指点一番,回来就能论军功扶摇直上了。 直到211高地的战况危急,直到接连五个班的战士都折在高地上,还有一名连长,两个排长也牺牲在那里,伤亡损失让孟澜海心如刀绞。 但不管如何,阵地不能丢啊! 就在孟澜海实在找不到该让谁去执行这个没有生还希望的任务时,年轻的孟战京站了出来。 “报告首长,三连五班班长孟战京申请驻守211高地!” 现场一片死寂。 第179章 三连连长不顾纪律,一把将孟战京拉回到队伍里。 “轮得着你说话吗?你给我回去!” 孟战京却挣脱开连长的手,再次站了出来。 “报告首长,三连五班全体官兵自愿上211高地执行任务!” 孟澜海的瞳孔猛然紧缩。 身边一名副参谋长见状说道:“战京,别胡闹了!” 孟澜海却摆了摆手,径直走到孟战京面前。 “你知道211高地的情况吗?” “报告首长,211高地被称为绞肉机,易攻难守情况恶劣,且因为地理特殊性,是扼制我军的咽喉高地,人在阵地在,人亡,阵地还得在!” 孟战京彼时还很年轻,眉宇间还有一丝稚气。 可他却做好了牺牲的准备,一丝犹豫与恐惧都没有。 “好,那就由高炮团三营三连五班驻守211高地,今晚就上阵地!” 没有再犹豫,甚至没有半点悲伤与不舍,孟澜海已经宣布了命令。 临解散时,孟战京忽然笑嘻嘻开口。 “首长,我和兄弟们还没喝过茅台呢,弄一瓶来,让我们尝尝味道呗!” 五班其他人也跟着附和,全然没有面对死亡的恐惧和紧张。 孟澜海回头看着自己的儿子,半晌轻轻笑了。 “满足你们的要求,今晚临行前,我用茅台酒给你们送行!” 当晚,孟澜海给三连五班的战士们亲自倒酒,醇香的茅台自十一人的喉管流淌到身体里,燃烧着他们的血液,还有他们那颗保家卫国不怕牺牲的心。 临走时,孟战京冲孟澜海一笑,随意挥了挥手。 “走了啊,你自己保重!” 所有人都以为那一别是永远,孟澜海也以为儿子再也不会归来的。 他早早就写好了给妻子报丧的信,压在抽屉最底层,只等着孟战京牺牲的消息一传来,就给妻子送回去。 一天,十天,一个月,三个月…… 211高地一次次传来捷报,孟澜海那颗濒临死亡的心也一点点恢复了跳动。 终于,前线大捷,敌军全线溃败退到国境线外,孟澜海第一时间奔赴211高地。 那是孟澜海第一次看到211高地的真实情况。 炎热的夏天,十一名战士蜷缩在湿热的猫耳洞里,他们只穿着条破烂短裤,子弹和枪就那么挂在脖子上,浑身的肌肤都溃烂发脓流着黄水。 曾经风华正茂的少年们胡子拉碴头发蓬乱,以至于他第一眼没认出谁才是孟战京。 直到那个背着狙击枪、身上爬满苍蝇蚊虫的兵咧着嘴冲他笑。 “爸!” 一声“爸”,让孟澜海顿时就红了眼眶。 评军功的时候,有人以孟战京四十发子弹狙杀三十名敌人的战功,要给他立个人一等功,但孟战京主动提出要集体军功。 守住211高地,不是靠他一人就能完成的,其他十个战士吃得苦不比他少,他没资格抢夺他们的功劳。 最终,三连五班荣立集体一等功,而“聚是一团火,散是满天星”的英雄五班,其他十人现如今都分散在全军各单位,成为了榜样。 听完周君堂的讲述,周思卿早已震惊到无与伦比。 连宋辉月都惊到张大了嘴巴,半晌才结结巴巴说道:“所以,所以咱们女婿就是那个……那个英雄班长?” 周君堂笑着点头。 “当年我和老孟一起去211高地迎接着小子的,哎哟喂,那个臭味,我到现在想起来都觉得呛鼻子!” 孟战京“啧”了声。 “所以有什么好说的嘛,你试试一百天不洗澡,你试试浑身溃烂流脓甚至长蛆,别说你,连我自己都受不了我身上的臭味。” 第180章 但是没办法。 当时那种艰难境况下,守住高地才是最后的胜利,这些旁支末梢的细节已经被他们置之度外了。 看着周思卿的脸,孟战京更无奈了。 “这怎么哭得更厉害了呢?不是给你说了嘛,那个班长就是我,我没死,我现在就站在你面前,你怎么还哭呢?” 他有点手足无措,只见周思卿忽然扑入他怀中,将鼻涕眼泪尽数抹在他的衣服上。 “你这个坏人!” 她起初在呜咽,到最后索性嚎啕大哭起来。 “你是要心疼死我吗?孟战京,你差点吓死我!我……我一想到你在高地上的样子,我的心就像是碎了!” 周思卿哭得不能自已。 “你疼不疼啊?你害怕不害怕啊?你才二十岁,你要是死了,爸和妈还怎么活啊?” “你以后能不能别那么拼命往前冲了?你自私一点不行吗?” “你是有老婆的人了,你能不能为我多考虑考虑?” …… 孟战京叹息着抱住周思卿,温柔笑道:“不哭了媳妇儿,这不都是过去的事了嘛,再者说了,战争都结束了,我不会再去冒那样的危险了!” 此时此刻,孟战京有点庆幸当年还没有与周思卿爱得如此深。 若那时候他已经与周思卿在一起,只怕不会再有那样决然无畏的勇气奔赴211高地了。 可他又庆幸自己遇到并爱上了周思卿。 正因为对她所有牵挂和不舍,才能在敌军火炮阵地里用尽全力活下来。 但有一说一,和刘南枭这货还是得好好算账的。 刘南枭非得提起这一茬,害得他媳妇儿伤心落泪一顿哭,可给他心疼坏了。 还有就是,他回头得把媳妇儿与刘南枭的合照找出来烧成灰! 另外,他也想要媳妇的亲笔信,而且还是那种酸了吧唧让人起鸡皮疙瘩的肉麻情书,最好酸掉刘南枭的大牙! 接下来几天,刘南枭每天都领着刘潇枭来医院。 他像是对周思卿颇为了解,每次带的东西都很合周思卿喜好,这让孟战京心底产生了极强的危机感。 而且不光孟战京恼火,李镇疆也对刘南枭意见很大。 嗯,崇拜刘南枭的人不止周思卿,还有甘棠。 甚至甘棠比周思卿更疯狂,在得知当年的偶像就是刘南枭时,每天掐着点来病房搭讪,那双眼睛里的小星星,好家伙,李镇疆看得一清二楚。 “你就不管管?” 站在病房门口,看着周思卿与甘棠用崇拜的眼神倾听刘南枭说话时,李镇疆把指关节捏得咔咔响。 “我踏马要是能管,现在至于和你站在一起吃飞醋吗?” 孟战京咬着牙说道。 “不然一会儿弄个麻袋,给这货套起来揍一顿?” 李镇疆挑眉说道。 但似乎不妥,不提刘南枭是京都刘家的孙子,只说人家政委的军衔,这要是被套了麻袋,只怕赶明儿他就得被关禁闭。 想想还是算了。 病房里,甘棠正在回忆卫校时的趣事。 “刘班长你别谦虚了,你根本不知道你的魅力有多大,那时候全卫校的女生有一个算一个,择偶标准都是以你为标准的!” 甘棠碰了碰周思卿的肩膀。 “哎,你还记得咱们宿舍老大吗?自打听完刘班长的演讲,茶不思饭不想,满脑子都是刘班长,说梦话都在喊‘刘班长,我喜欢你’!” 刘南枭失笑,说道:“有这么夸张吗?我真像你说得那般受女孩欢迎?那思卿呢?思卿觉得我怎么样?” 第181章 “甘棠不是说了嘛,您是我们卫校每一个女孩的偶像!” 周思卿笑着说道:“那时候我第一次知道战争如此残酷,也第一次知道军人如此伟大。” 说这话的时候,她忍不住扭头望向站在门口臭着脸的孟战京。 “那时候我根本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嫁给英雄。” 在她心里,孟战京就是踏云而来的英雄,将她从噩梦中救了出来。 孟战京感受到周思卿的心意,脸色顿时阴转晴。 “哎,听到了没,我媳妇儿夸我呢,说我是她的大英雄!” 前一刻还与李镇疆同仇敌忾的战友下一刻就被妻子的糖衣炮弹俘获攻陷,高兴到差点找不到北。 李镇疆生无可恋翻了个白眼。 嗯,敢情就甘棠这傻女人还一门心思沦陷在对刘南枭的盲目崇拜里,丝毫不顾及他受伤的心灵。 看来他得再去找未来岳父岳母告告状诉诉苦卖卖惨,让他们好好管管甘棠这没心没肺不懂情趣的女人! 聊了一阵子闲话,只听外面传来小孩咿咿呀呀的声音。 片刻,当张吉祥抱着已经咿呀学语的儿子出现在病房门口时,周思卿眼底一阵喜悦。 “张医生,你怎么来了?” 她忙不迭起身迎过来。 到现在,周思卿都记得当初奔赴战场时,张吉祥蜷缩在闷罐车里哭泣的场景。 那漆黑的夜,那轰隆作响的列车,还有张吉祥颤抖的肩膀与哽咽的低泣,让那趟行程格外压抑与悲凉。 后来在前沿阵地,在张吉祥丈夫牺牲的地方,她捧起黄土装在手帕里,说是要带她丈夫回家。 许多感情没办法用语言描述,甚至什么都不必说,她就那么站着,眺望远方,也能让人感到悲凉与痛苦。 但从前线回来之后,张吉祥似乎释怀了。 她不再像从前那样将自己困到牢笼里,而是一点点张开双臂,迎接这个人世的温情与热闹,譬如此刻。 张吉祥脸上带着恬淡温柔的笑,将手中的水果和罐头放在桌上。 “早就说来看你,但孩子闹腾厉害,一直没腾出空来。” 提及自己已经十个月的孩子,张吉祥的眉梢眼角带着母性的光辉,温柔慈爱。 “后来想想,我要是再不来探望,你就该痊愈出院了,这不,就带着这个小拖油瓶过来。” 张吉祥的儿子长得很是白嫩,胖乎乎的脸蛋儿,嘴角还淌着口水。 周思卿和甘棠喜欢到不行,二人争着抢着抱孩子。 到最后,小家伙忽然使坏撒尿,淌了周思卿一裤腿儿。 “哎哟,这可是好兆头哦!” 张吉祥拊掌大笑,一边给孩子换尿片,一边说道:“我们老家那边有个说法,这新媳妇迟迟怀不上孩子,就多去抱抱别人家的小孩。” “这要是孩子尿她身上,哎,说明沾了孕气,就快要怀上了!” 说罢,张吉祥冲孟战京道喜。 “提前恭喜孟营长当爸爸呀!” 孟战京高兴到合不拢嘴,连声说道:“那就借张医生的吉言,争取让我媳妇儿早日怀孕,嗯,但我喜欢闺女!” 说这话的时候,他故意望向刘南枭,眼底带着挑衅和炫耀。 刘南枭与孟战京对视,忍不住笑出了声。 一旁李镇疆有点嫉妒。 “甘棠,你也抱抱张医生的孩子,没准也能沾点孕气呢?” 甘棠红了脸,咬牙骂李镇疆不要脸,但还是默不作声将孩子从张吉祥怀中抢了过来。 第182章 “张医生,你真要辞职吗?” 周思卿到底没忍住,还是问出了这句话。 前些日子她就听说张吉祥已经提交了辞职申请书,院方极力挽留,但她仿佛铁了心。 军区医院做医生,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工作啊? 有编制,有保障,铁饭碗,一辈子衣食无忧。 “对,我要辞职。” 她温柔注视着被甘棠抱在怀中的儿子,说道:“我丈夫牺牲了,我儿子已经没了爸爸的陪伴,我想多陪陪他。” “那你想好辞职后做什么吗?” 周思卿没有劝她再考虑,人各有志,更何况张吉祥不是那种冲动鲁莽的人。 “我打算去烈士陵园门口开个茶馆,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老兵茶馆。” 张吉祥的语气里带着对丈夫深深的怀念。 “从前我与他聚少离多,现如今他长眠在烈士陵园,我想离他近一点,闲暇时带着孩子去他墓碑前坐会儿,说说话。” 她已经从生离死别的悲痛中走出来,可丈夫却永远活在她心中。 周思卿不知道该说什么,一时竟有些哽咽。 反倒是旁边的孟战京开口。 “张医生,回头您开茶馆要是有需要帮忙的地方,随时开口就是!” 晚上,王雪绒得知张吉祥带着儿子过来探望,小家伙还尿了周思卿一身,她也忍不住笑,还一脸暧昧看着周思卿的肚子。 半晌,她忽然扭头看着孟战京。 “哎,你从前线也回来挺久了吧,怎么思卿的肚子还没动静?那你天天晚上在楼上折腾什么劲儿?你到底行不行啊?” 正在喝水的孟战京一口水喷出来,差点给自己呛死。 不是,亲妈你能别这么奔放吗? 别人家儿媳妇不怀孕,婆婆第一反应都是儿媳妇身体有问题,是不下蛋的母鸡,怎么到您这里,就毫不犹豫怀疑您儿子我呢? 我不行?我怎么可能不行? 以我和你儿媳妇现在的状态,她要是怀孕了,咱们全家才得哭死! 周思卿乐不可支,仗着有婆婆给自己撑腰,也似笑非笑看着孟战京。 “对啊,孟营长,你到底行不行啊?” 孟战京气得嘴角直抽抽。 行,周思卿你可真行! 你等着出院吧,到时候我非得让你知道我有多行,你求饶叫哥哥也没用! 又过了两天,周思卿复查之后没有问题,便提前出了院。 周君堂的伤口有点感染,因此还得继续在医院治疗。 “那日公安局的同志来过了,周四狗在审讯室大放厥词,所以地方公安也很忌惮,特意来找你爸妈了解情况。” 出院回到孟家,吃过晚饭,王雪绒提及了这事儿。 “公安同志的意思是看周家要不要追究责任,如果只是误会的话,让周四狗在看守所待几天就算了。” 周思卿倒是不清楚这茬,在医院那几天,也没听宋辉月提及过。 “那他们……怎么答复公安同志的?” 王雪绒沉声说道:“周君堂直接告诉公安同志,他与周四狗没有任何关系,也不打算谅解施害者,一切按照法律来!” 这意味着周四狗的余生都得在监狱里度过了。 故意伤人,而且受害者的身份还如此特殊,周四狗便是被枪毙也不为过。 “这一切真论起来,不能全怪周四狗,他很小的时候,也很招人喜欢,嘴巴很甜,见面就喊叔叔阿姨,大院里的邻居都很疼他。” 回忆起从前,王雪绒一阵唏嘘。 “后来他亲生父母纠缠不休,挑唆着周四狗偷东西偷钱,甚至连辉月为数不多的几样首饰都被周四狗偷走送给亲生母亲了。” 第183章 钱财本是身外之物,周君堂夫妇没有因此就和养育多年的孩子翻脸,还好言相劝试图将他引入正轨。 可周四狗被亲生父母洗了脑,一门心思认定周君堂夫妇不喜欢他,最终闯下大祸被赶出大院,不得已回到亲生父母身边。 结果那个家一贫如洗,兄弟众多又不成器,没了利用价值的周四狗成为了累赘,被亲生父母打骂虐待,连几个哥哥都对他拳打脚踢。 他终于想起了养父母的好,再想回军区大院时,却发现养父母早已搬走了。 找啊寻啊,直到前些日子有亲戚告诉他,周君堂夫妇重新认养了个女儿,而且准备大摆宴席庆贺。 悔恨和嫉妒让周四狗几乎发疯,亲生母亲又给他出主意,让他故意在认亲宴闹出大事,让周君堂夫妇没法子认下那个女儿。 如此,他才能重新回到周家继续做儿子,将来也好顺利继承周家的财产。 于是他盯上了落单的刘潇枭…… 真相从来最伤人,周四狗确实罪有应得,可他的人生又何尝不是悲剧呢? 听着王雪绒的描述,周思卿心中一阵唏嘘。 刚准备开口,只见孟战京挟着一身冷意推门进来,手中还拎着个袋子,鬼鬼祟祟不怀好意。 “媳妇儿,走,上楼!” 一进门,孟战京就迫不及待扯着周思卿的手腕要回卧室。 “干什么?没看到我和卿卿在聊天吗?” 王雪绒狠狠瞪了儿子一眼,颇为不满。 “我干什么?你想不想抱孙女了?啊?你和她聊天,能聊出孙女吗?” 孟战京毫不客气怼了回去。 一时之间,王雪绒竟无言以对。 趁着这机会,孟战京已经半推半抱的带着周思卿回到卧室。 “你干嘛?不是说等结婚时再……” 周思卿知道孟战京急吼吼把自己弄上来不是为了生孩子,这男人犯了轴劲儿,非得把那一刻留到洞房花烛夜。 最近忍得很是辛苦呢! “来,媳妇儿你坐下!” 孟战京将周思卿摁在书桌前坐好,然后从包里掏出厚厚一摞信纸。 有普通的信纸,有部队专用的信纸,甚至还有最近时兴的那种香味信纸…… 各式各样的信纸摆满了桌子,孟战京的表情有点傲娇。 “知道什么意思吗?” 周思卿哭笑不得。 “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我哪里知道你要干什么?没长嘴吗?不知道说吗?” 孟战京拿了支带着香味的圆珠笔塞进周思卿手中。 “你给林淮写过情书,你给刘南枭写过信,我呢?你给过我什么?” 他醋意横流,说道:“我不管,你也给我写信,写那种酸溜溜肉麻兮兮的情书,让人打眼一看就忍不住起鸡皮疙瘩的信!” 周思卿被逗笑了。 “你这人,我都给你解释多少遍了?我没给林淮写过情书,至于给刘南枭那封信,当时真只是单纯钦佩他保家卫国上战场的精神。” “你要是不信的话,去找刘南枭要那封信看看,里面但凡有半句暧昧的话,我随你处置!” 还号称兵王呢?还堂堂营长呢? 心眼小怎么比针尖还小呢?真是让人头疼! 孟战京“哼”了声。 “那我不管,反正你得给我写情书!” 从小到大,孟战京因着这张堪比洛神的脸蛋,没少被女孩追求过。 白羽薇不就是例子吗? 但他不想要其他女人的情书,他只想要周思卿写的情书! 周思卿歪头看着孟战京那赌气似的眼神,笑着冲他摆了摆手。 第184章 “你耳朵凑过来,我和你说个悄悄话。” “别岔开话题,赶紧给我写,写不出来不许睡觉!” 孟战京嘴上说着不听,但身体却很诚实凑了过去。 下一刻,当听到周思卿伏在自己耳边说的悄悄话时,他的身体猛然一颤,眼底涌动着炙热春潮。 周思卿趁机咬上孟战京的耳垂,牙齿微微用了一点力,惹得孟战京一声闷哼。 “战京哥哥,你好好考虑一下我的话,行不行嘛?” 周思卿故意夹着嗓子撒娇,下一刻,自己也被这嗲里嗲气的语调弄恶心了。 但架不住孟战京吃她这一套啊! “情话写在纸上多没意思?用你的身体做纸,用我的唇做笔,你难道就不动心吗?” 周思卿媚眼如丝诱惑着孟战京,心里其实慌得很。 说完,她忽然就后悔了。 起身说道:“算了,我还是洗脸睡……啊!” 未等说完话,周思卿的身体忽然腾空。 她被孟战京拦腰抱起,下一刻,就自由落体陷入柔软的被褥间。 孟战京欺身而上,一个轻松翻身,让周思卿趴在上方。 “我觉得提议很好,来吧,用你全部的爱,在我身体上挥斥方遒指点江山吧!” …… 情书没有写在纸上,写在了孟战京的寸寸肌肤,还有他的心尖与血液里。 他爱死了周思卿的主动热情,以及带着一点娇羞与笨拙的动作,每一下,都撩动了他的心,让他醉生梦死难以自拔。 出院没几天,孟战京所属的团部举办了一场军属探亲活动兼地方女青年联谊会。 已经进了腊月,离过年没几天了。 川城虽然不下雪,但也抵不住冷气流的攻击,军营的草木上覆盖了薄薄的白霜,搭配着悬挂在树上的红灯笼,越发显得喜庆。 联谊会在一个周日下午举行。 周思卿特意调了班去军营看热闹,顺便参观一下让孟战京热爱的营房到底是何模样。 听说周思卿要去参加联谊会,宋辉月特意送来套港城那边最时髦的裙装。 这套裙装腰身掐得很紧,穿在身上很显身材,因此对身材要求很高。 恰好,周思卿拥有着一副绝佳的身材,这一点,孟战京最清楚,也爱不释手甚至到了迷恋的地步。 他在很多个难眠的夜里,都觉得造物主真是偏爱周思卿。 像是把世间最美好的东西都赋予了她,容颜,身材,皮肤,甚至连一颗痣都长得恰到好处,让孟战京无数次亲吻膜拜。 因此,当她穿着这条长裙踏入军营时,引起了小小的轰动。 今日除了女军属之外,还有不少地方单身女青年来部队参与联谊会,其实就是相亲活动! 因为川城军区在南疆打了极其漂亮的一仗,涌现出不少英雄人物,因此地方女青年拥军的热情格外高涨。 组织考虑到单身军官的婚姻问题,便借着这个机会与地方妇联举办了这场活动。 听说为了热闹,还邀请了几个小有名气的歌星演员呢! 有人以为周思卿就是受邀演出的明星,纷纷驻足打量,还窃窃私语猜测着她的身份。 周思卿听到那些议论,其实心里也有点慌。 但越是慌,她就越是保持高冷与沉默,以至于流露出一种高岭之花的姿态,脸上就差写着“生人勿近”这四个字了。 直到身后传来甘棠兴奋的声音。 “思卿,你今天可真好看!” 第185章 像是解救了周思卿的天籁之音,她挺直的腰板儿终于放松,挽着甘棠的胳膊一直擦汗。 “孟战京这个狗东西,说是来接我,结果到现在也不知道跑哪里了!” 她咬牙怒骂,逗得甘棠直笑。 “刚才我在后面,听说前面有个大明星,我这一路追啊,结果就看到了你,啧,真是白高兴一场!” 甘棠撇嘴一脸嫌弃。 “你说你,穿这么好看干什么?这样一对比,我连给你做绿叶都不配!” 周思卿捏着甘棠的脸。 “在李镇疆眼中,你可是全天下最美的娇花呢,我可是听阿姨说了,她宁可不要你这个女儿,也得留下李镇疆这个女婿。” 提及这一茬,甘棠也默默问候了李镇疆这个狗东西。 也不知道这男人有什么本事,把她爹妈哄得团团转,以至于她半点家庭地位都没有。 不想提,提起来都是一把辛酸泪! 一边聊天一边往前走着,右手边的营房忽然出来一个熟人,是刘南枭。 “思卿!” 看到周思卿时,刘南枭眼底带着不加掩饰的惊艳赞叹。 他小跑几步站在周思卿面前,上下打量了一番。 “难怪刚才他们都在议论军营里来了个大美人,我还当是谁呢,搞了半天,是你呀!” 甘棠笑着打趣。 “怎么着刘班长,哦不,得叫你刘政委才行,我们思卿不是大美人吗?” 刘南枭大笑出声。 “是!当然是大美人,比那些明星歌手还好看!” 一边说着,他一边顺势陪在周思卿身边。 “走吧,我带你们去礼堂,孟营长他们临时出任务了,怕是晚点才能回来。” 听到孟战京出任务,周思卿眼底有些担忧。 “任务危险吗?” 刘南枭笑了笑说道:“任务哪有不危险的?但你放心吧,孟营长的本事大着呢!” 快到礼堂门口时,只见几个军官走了过来。 看到刘南枭身边跟着个大美人,大家的眼神都有点暧昧。 “哟,看来刘政委不用参加今晚的联谊会了!” 有人笑着打趣。 “我刚才可都看过了,整个礼堂的单身女青年,都不如您身边这位姑娘好看,嗯,这一波刘政委赢麻了!” “是啊,刘政委你不介绍一下这位姑娘吗?” 刘南枭笑着说道:“快把你们一个个的口水擦干净,她可不是你们能惦记的人!” 孟战京这小子心眼就那么一丁点大,若是知道有人惦记他媳妇儿,不得炸毛了? 敷衍几句,刘南枭领着周思卿与甘棠进了大礼堂。 距离联谊会开始也就不到一个小时,礼堂里已经坐了不少人。 都是地方女青年,还有一些带着孩子来看热闹的军属。 女青年坐在左前方那一片,军属坐在右前方,至于随后列队入场的官兵们,则坐在后排。 “思卿,你和甘棠坐在这里吧,中间位置,正对着舞台。” 刘南枭领着二人坐在中间位置,又给她们抓了些瓜子糖果送过来。 看着刘南枭忙前忙后,甘棠贴在周思卿耳边低声嘀咕。 “哎,我怎么瞧着,这位刘政委对你有意思呢?” “你快给我闭嘴吧!” 周思卿塞给甘棠一颗橘子糖,笑骂道:“刘政委对我多加照顾,是因为我救过他弟弟,你又不是不知道,还在这里胡乱造谣!” 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啊! 二人正笑成一团,只见门口又进来几个女青年。 “周护士,好巧啊!” 其中一人给周思卿打招呼,她定睛看去,竟然是女记者朱瑾微。 第186章 朱瑾微忙不迭领着她的几个同伴过来,主动介绍道:“哎,这位就是我总在你们面前提及的周思卿,那位荣立二等功的女英雄!” 女英雄这个身份周思卿不敢担。 她谦虚说道:“立功也纯属意外,那些在战场上杀敌的战士才是真的英雄,朱记者你可太抬举我了!” 朱瑾微正要说话,只听跟在她身后一个大波浪卷发的女孩开了口。 “她就是孟营长的未婚妻?那个出身卑微高攀孟家的孤女?” 不提这个女人言语间的冒犯,只她望向她的眼神,就让周思卿极其不舒服。 这个大波浪女孩对她有敌意! 朱瑾微有点为难,扯了扯女伴的胳膊轻声说道:“于笛,你说话能别这么冲吗?出身有那么重要吗?你为什么非得扯这个?” 女孩叫于笛,是朱瑾微的同事,也是刚从国外留学归来的人才。 她一进报社就被委以重任,接连采访了好几位重量级嘉宾,风头很盛,连深入战地采访的朱瑾微都被于笛强压一头。 今天这场联姻,于笛原本是不打算来了,但听说联谊会结束后可以单独采访一等功臣孟战京,她才特意过来的。 于笛在国外呆久了,不同于国人不善表达的性格,她敢爱敢恨,从来不掩饰自己对孟战京的欣赏。 用她的话来说,从回国第一天看到孟战京的照片开始,她就喜欢这个铁血硬汉。 但很不巧,孟战京有未婚妻。 朱瑾微还拍摄了许多孟战京与周思卿在前线相依相偎的温情瞬间,甚至其中还有一张车站出发时二人拥吻的照片。 冲洗出来之后,朱瑾微一直没机会送给周思卿,反倒被于笛翻出来看到了。 此时于笛一开口就如此无理,让朱瑾微很是难堪。 “周护士,您别误会,我同事在国外生活久了,表达方式有点……直白。” 周思卿勾着唇笑笑。 “没关系,她本身也没说错,我与战京的家庭情况确实有差距,这不是什么秘密,也没觉得丢人。” 一旁的甘棠有点气不过,抢白道:“那是从前的事了,现在的周思卿可不是孤女,熟悉的人都知道,她父亲是某集团军军长周君堂!” 甘棠瞪了于笛一眼。 “你有本事当着周军长的面欺负思卿?” 于笛不服气,还要再反驳,却听到门口传来齐刷刷的脚步声。 众人扭头望去,只见军纪严明步伐整齐的军人们有序入场,按照各自顺序落座,全程无人说话,秩序井然。 队伍最后,是穿着作战服的孟战京等人。 他们显然刚执行完任务归来,身上沾满了灰尘枯草,甚至李镇疆脸上还有一道血口子。 甘棠惊呼一声,不顾一切奔了过去。 “李镇疆你受伤了!” 李镇疆一副快要死的模样,顺势靠在甘棠身上。 “没关系,一点小伤!” 他越是这样说,甘棠就越是焦急心疼,到最后都快哭了。 眼看戏也差不多了,孟战京踢了李镇疆一脚。 “行了,去卫生室让甘棠帮你处理伤口,别回头成了刀疤男,怪丑的!” 李镇疆露出狡猾的笑容,胳膊搭在甘棠肩上,在一众战友艳羡的眼神注视下离开了礼堂。 “大爷的,我咋说这小子非得顶着一脸血进来,原来是卖惨博同情啊!” “没办法呐,人家李副营长有人疼有人爱,不像咱们,就是被捅成血葫芦也没人心疼!” 第187章 “哎,今天努努力,争取拐个老婆成家立业!” …… 孟战京没在乎身边战友们七嘴八舌的议论,他的视线落在礼堂中央,那个人群里最耀眼的明珠身上。 一进门,他就看到了周思卿。 今天的她很美,像是熠熠夺目的星辰,照亮了他的眼睛。 周思卿也望着他,隔着人山人海,他们眼中却只有彼此,一个微笑,胜似千言万语。 一向遵守纪律的孟战京忽然想叛逆一把。 他走到团长身边,笑嘻嘻说道:“团长,我能申请换座位吗?” 团长一眼就看出孟战京在想什么。 “我要是说不能,你能遵守军令吗?” “不至于!您不是那种不讲理的人,所有人都知道,全军十五个团,这些团长里就属您爱兵如子,嗯,您是我爹!” 这话哄得团长哭笑不得。 “你快给我闭嘴吧,这话要是传到首长耳朵里,我也得倒霉!” 说罢,他踹了孟战京一脚。 “滚!换座时动静小点!” 孟战京喜滋滋滚了,猫着腰走到前排,刚准备往里走,却被一只手拉住了袖子。 “孟营长,我这里有空位,你坐我这里!” 回头看,只见一个大波浪卷发女孩正喜悦看着他,手死死拽住他的袖子。 “我叫于笛,是报社记者,久仰您的大名,今天特意来采访您的!” 孟战京正要说不,却看到首长们从入口鱼贯而入,而负责现场纪律的干事正拼命挥手示意他落座。 不得已,孟战京只能坐在于笛身边。 他不安望向周思卿,却看到她面无表情望向前方舞台,嘴角哪里还有之前的微笑。 于笛一脸得意扫过周思卿所在的方向。 随着首长们落座,主持人们上台,宣布联欢会正式开始。 节目很精彩,而且其中有个歌星是周思卿极其喜欢的。 “哎,一会儿咱们能不能去找偶像要个签名?我好喜欢他!” 刚给李镇疆处理完伤口赶回来的甘棠不等坐下就激动到直跺脚。 “你的偶像不是那位国外明星吗?怎么,又移情别恋了?” 周思卿看了甘棠一眼,笑着调侃。 “啧,小孩才做选择题呢,作为一个没有节操底线的成年人,嗯,我全都要!” 甘棠抱着周思卿的胳膊可怜兮兮说道:“卿卿,我知道你肯定有办法弄到签名的,对不对?” 周思卿其实也想要签名。 她刚才看到刘南枭进了后台,想必是能近距离接触到明星的,于是琢磨着一会儿找刘南枭问问看。 至于孟战京…… 呵,他死定了! 几个歌舞节目之后,是今天联谊会的重头戏,男女互动环节。 为了调动气氛,特意请了明星主持人,此时礼堂里一片沸腾,不少单身军官都摩拳擦掌,准备瞅准机会攻克目标。 女青年们也没含糊,甚至有人在官兵入场时就瞄准了目标,打算女追男一发击中! 主持人笑着说道:“鉴于大家都没经验,我呢,先请咱们刘政委上台,给大家打个样开个好头,就当是鼓舞士气!” 刘南枭被点了名,骑虎难下,只能上台站在主持人身边。 “好,我在从咱们地方女青年的队列中随机挑选一位女青年与刘政委互动。” 主持人环顾现场片刻,目光落在位于前排中间位置那个最耀眼动人的女孩身上。 郎才女貌,很是般配呐! 于是,主持人直接报出了周思卿的座位编号。 “大家用最热烈的掌声欢迎五排13号座位的漂亮女士上台!” 第188章 周思卿也跟着鼓掌,也随着大家的目光四处张望寻找被点名的幸运儿。 直到甘棠一脸震惊看着她。 “哎,五排13号,说你呢!” 周思卿正在鼓掌的手忽然就僵住了,吃瓜的笑容还挂在脸上,她目瞪口呆看着舞台,只见主持人正冲她微笑。 “对,就是这位女士,大胆一点,不要害羞!” 主持人以为周思卿是羞涩内敛,所以不好意思站起身来,于是率先鼓掌加油。 “事已至此,你先上台呗,不然刘政委一个站在那里也挺尴尬的!” 甘棠低声说道:“人家又没说拉郎配,就是男女互动做个游戏,真要是牵线搭桥,你就说自己结婚了!” 确实,刘南枭独自一人站在台上有点无措。 他原也不是那种脸皮厚的兵痞子,此时被主持人赶鸭子上架,那张俊脸早已泛红,双手也不自在捏着裤缝。 周思卿有点不忍。 咬咬牙,她站起身来,不出意外看到孟战京要杀人的眼神。 原本周思卿还有点愧疚与不安,可看到孟战京和于笛坐在一起的亲昵姿态,她心里有点赌气。 于是佯装没看到孟战京的脸色,施施然上了台,与刘南枭站在一起。 主持人眼神里带着惊艳。 “大家说,是不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对?” 虽说在座的官兵里有认识周思卿的,但也是少数,知道她嫁给孟战京的人更少。 此时大家就事论事,跟着主持人起哄。 “很般配!在一起!” “原地结婚!” “刘南枭,下跪求婚,别傻愣着!” …… 起哄的人很多,尤其是与刘南枭关系亲近那些军官,更是吼得嗓子都劈了。 主持人倒是很会控场,他先是将气氛调动起来,随即才笑着询问周思卿。 “这位美丽的小姐,您觉得我们刘政委怎么样?长得帅不帅?” 周思卿一笑,两个小酒窝浅浅,搭着身上的长裙,很是撩拨人心。 她煞有其事打量着刘南枭片刻,二人对视时都忍不住笑。 “嗯,帅!很帅!非常帅!” 主持人又将话筒递到刘南枭嘴边。 “那请问刘政委,您觉得这位小姐好看不好看?” 刘南枭已经没了之前的紧张,变得从容儒雅,他不假思索回答。 “好看!她是我见过最好看的姑娘!” “既然郎有情妾有意,那不如二位给咱们的官兵们开个好头,先成就一段姻缘再说?” 主持人半开玩笑说道。 不等周思卿拒绝,刘南枭忙摆手。 “这可不成,哪有这么仓促谈感情的?这得一步一步来嘛!” 主持人笑着说道:“对对对,还是我们刘政委考虑周全,那既然如此,不妨……” “上都上来了,让他们俩跳段交谊舞吧!” 坐在第一排的周君堂忽然开口提议,笑得颇为狡诈。 首长的话,谁敢拒绝? 主持人顺势说道:“哎,首长的提议好,咱们定个规矩,但凡上台的男女,不论能否牵手成功,都得跳段交谊舞!” “交谊舞嘛,加深友谊的舞蹈,很应景!” 刘南枭看了周思卿一眼。 “你会跳吗?” “我会一点点,跳得不好!” 周思卿压根没想到最坑自己的人是自家的爹,不会建议就不要建议嘛! “没关系,我也跳不好,咱俩应付着跳几下吧!” 刘南枭凑到周思卿耳边小声说道。 台下的人看在眼中,却觉得这二人极其亲昵,甚至一向不苟言笑的刘政委对这女孩流露出不加掩饰的温柔笑意。 孟战京清楚听到背后几个人在讨论。 第189章 “哎,刘政委和这女孩有戏啊!” “别说,这女的真好看,咱们全团上下,也就刘政委配得上人家!” …… 孟战京一张黑脸格外难看,还几次都差点忍不住站起身来冲上台宣誓主权。 可这里是部队,首长都在前排落座,若是他瞎胡闹,怕是影响不好。 一旁,于笛故意说道:“孟营长,您这未婚妻有点……不安分啊,当着您的面与其他军官这般暧昧,不合适呢!” “于笛,你别这么说周护士,她也是赶鸭子上架被逼无奈上台的,她坐的位置在军属和单身女青年交界处,主持人肯定误会了。” 一旁的朱瑾微忍不住替周思卿辩驳。 “我和周护士很熟,我了解她的人品,我相信孟营长也会相信她的!” “我要是她,在主持人点名时,我就表明自己是孟营长的女人,爱一个人最重要的就是忠诚,显然,周思卿没有!” 于笛撇着嘴冷笑,故意给周思卿扣帽子。 孟战京的脸色格外难看,在于笛依然没完没了污蔑周思卿时,他一拳砸在座位扶手上。 动作猛烈,吓得于笛闭了嘴。 而此时,交谊舞的音乐已经响起。 刘南枭极为绅士上前伸出手邀请,周思卿微笑着将手放在他手中。 在这之前,孟战京不知道周思卿会跳舞。 此时,看着台上的女孩跟着音乐节拍翩然起舞,像是蹁跹蝴蝶灵动耀眼,跟随着刘南枭的步伐,优雅庄重。 即使好几次跳错舞步踩了脚,可因为二人朗曜优美的风姿,丝毫不影响台下观众潮水般的欢呼鼓掌。 连第一排的孟澜海也忍不住鼓掌。 他侧身对旁边的周君堂说道:“有一说一,你这一招挺狠,我家那小子肚子里冒出的酸水估计能腌菜了!” 周君堂“哼”了声。 “一进来我就看到你家臭小子和别的女人坐一起,把我闺女晾在一边,不给他点颜色看看,哦,还以为我们思卿没人要呢?” 周思卿在卫校念书时,也曾有过自己的喜好,比如跳舞。 彼时学校外面有个舞厅,她课后在舞厅里打工做服务员,闲暇时跟着学了一点皮毛,连女老板都夸奖她有天赋。 只可惜家境贫寒,由不得她按照喜好生活。 后来嫁给林淮,林家极其严苛的家规,更是没有让她肆意过一时半刻。 此时与刘南枭这一段略带生疏却畅快淋漓的交谊舞,让周思卿身上的枷锁尽数脱落。 一曲毕,她脸颊绯红谢幕退场,眉宇间神采飞扬,明媚到让人挪不开眼。 虽说周思卿与刘南枭这段所谓的缘分没有结果,但因为这段肆意快活的舞蹈,让现场气氛很是热烈。 已经有会跳舞的地方女青年主动请缨上台,甚至还先发制人点了一名自己提前相中的连级军官。 主持人插科打诨一番调侃,一对年轻男女都怦然心动,甚至女青年当场表示愿意和这位连级军官处对象。 后台,周思卿没有即刻回到座位上。 “刘政委,你能帮我问黎先生要个签名吗?我和甘棠都很喜欢他!” 周思卿试探着问道。 听到这话,刘南枭爽快答道:“没问题,一会儿散场后你们先别走,到时候我让人给你们和黎先生拍个合影!” 周思卿大喜过望。 “真的吗?真能与黎先生合影?太好了!” 她刚跳完舞,脸上带着薄薄的汗,呼吸略微急促,以至于身体起伏明显,像是一朵含苞待放的玫瑰,带着清晨芬芳的露珠。 第190章 刘南枭掏出手帕递给周思卿。 “擦擦汗!” 从后台返回到座位上时,周思卿再次与孟战京视线碰撞。 在孟战京伸手准备抓她手腕时,周思卿先一步甩开,淡淡“哼”了声。 她的裙摆拂过孟战京的指尖,似乎带着独属于她的香味,撩拨着他那颗原本就躁动不安的心。 于笛还在旁边煽风点火。 “这种身份还在孟营长面前摆谱拿乔?还真是把自己当回事呢!” 原本,孟战京秉持着来者是客的原则,不想和于笛翻脸发火。 可听着她无休无止污蔑周思卿,他终于动了怒。 “她敢在我面前摆谱拿乔,那也是被我惯出来的,我对她有无限的忍耐与纵容,哪怕她骑在我脖子上放肆,也依然不影响我对她的宠爱。” 盯着于笛的眼睛,他一字一顿说道:“这一切与你何干?你以什么身份指责她?怎么?嫉妒了?” 于笛论起来也是名门世家,虽然家境不如孟战京这般显赫,但在川城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从前都只有别人捧着她的份儿,何曾有人敢这样戳她肺管子。 可现在,孟战京为了一个身份卑微的小孤女,竟然当着众人的面这般打她的脸,简直是奇耻大辱。 “孟战京,我只是仗义执言说实话罢了,你我都是名门之后,不该被这种女人拉低身份拖后腿,是,忠言逆耳,但我是为你好的!” 孟战京嗤笑,眼底带着一抹戾气。 “这话你自己信吗?别用冠冕堂皇的理由掩饰你卑劣肮脏的内心,你在想什么,我看得很清楚!” 他起身,阴森说道:“收起你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吧,在我眼中,你连给周思卿提鞋都不配!” 于笛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气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眼睁睁看着孟战京穿过人群走到周思卿身边,不在乎那个女人的冷脸,硬是赶走她的同伴,坐在了她身边。 于笛咬碎了牙。 一旁的朱瑾微却淡声说道:“于笛,孟营长的话没错,你趁早收起你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吧,你根本不知道孟营长和周护士的感情有多深!” 他们经历过战火的洗礼,他们同生共死双向奔赴,那是无人能取代的爱! 于笛不服,正要嘲讽朱瑾微是周思卿的走狗,却看到一个军官被主持人请上舞台,是独臂连长董宝根。 “董连长,我在报纸上看到过您的英雄事迹!” 主持人望向董宝根,看着他空荡荡的袖管,心里有些酸涩,眼眶也有点热。 董宝根有点局促,说道:“我那点事迹不算什么,那些牺牲在战场的同志,那些为了国家疆域付出生命的烈士,他们才是真的英雄!” 他的眼神坚定无畏。 “还有那些因伤复员的战友们,他们秉守着“若有战召必回”的承诺,一日从军终身报国,这是每一个热血军人的誓言。” 这一番话激昂壮阔,台下掌声如雷,不少女青年更是投来仰慕的眼神。 于笛有些不耐,忍不住冷笑。 “一个残废而已,有什么可鼓掌的?” 朱瑾微冷着语调说道:“就凭你今天这句话,于笛,你不适合做记者!你根本不知道董宝根经历过什么!” 就像于笛不知道孟战京与周思卿的经历,她只是武断的、自负的妄下结论。 全然没有记者对客观事实的尊重与对英雄的敬畏之心。 有个热情的女青年主动上了台,丝毫不掩饰自己对董宝根的喜欢。 “董连长,我之前就看过您的报道,我很仰慕您,也给您写过很多封信,这趟来参加联谊会,我就是奔着您而来的!” 女青年大声说道:“董连长,我想给您做媳妇儿!” 台下像是炸了锅一般,鼓掌声与起哄声一片,连甘棠都尖叫出声了。 周思卿却隔着人海望向不远处的朱瑾微。 “你说,董宝根会如何回答?” 孟战京凑到周思卿耳边低声说道。 周思卿把身体往后挪了挪,与孟战京保持距离,像是没听到他的话。 “我赌董宝根会拒绝这个女青年,然后……当众向朱瑾微表白!” 不在乎媳妇儿对自己的冷漠态度,孟战京很热衷于热脸贴冷屁股。 嗯,谁家媳妇儿还没点小脾气了?得宠到底才行! 这番话倒是让周思卿多看了他几眼,半晌终于问道:“为什么?” 孟战京笑得得意。 “因为我是他营长啊,因为我太知道这小子在想什么了!” 自古情字最磨人,董宝根对朱瑾微那点心思,他早就看出来了。 如果这小子没心里没点想法,就不会上台露脸和主持人聊废话了…… 第191章 果不其然,接下来董宝根的话,将现场原本就热烈的气氛推上了新高度。 他笑笑,展示着自己空荡荡的袖管。 “从战场下来,不论我荣获了多少功勋奖章,可内心深处,我是自卑的,羞耻的,我没了胳膊,我是人们口中所说的残废!” “别人对我的善意与照顾,在我眼中都是同情,像是耳光抽在我脸上,让我羞愤到想逃避,于是我拒绝了一个女孩。” 他环顾全场,视线最终落在朱瑾微身上。 “可天知道我有多喜欢她,在前线阵地时,我就不自觉追随着她的身影,心底无数次奢想,若是能活着回家,我一定要娶她!” 座位上的朱瑾微猛然捂住了嘴巴,眼底闪烁着泪花,有点委屈,又有点喜悦。 一旁的于笛撇着嘴不屑说道:“还真是癞蛤蟆吃天鹅肉,就他这样的残废,谁嫁给他谁脑子有病!” 朱瑾微心中眼中都是董宝根,压根没听到于笛的嘲弄。 只见董宝根四处环顾,片刻指着用来装饰舞台的鲜花问道:“我能拿几朵玫瑰花吗?” 话音落下,只见坐在第一排的某政委起身,三两下就将能够到的红玫瑰都拔下来塞进董宝根怀里。 董宝根羞涩笑笑,鼓足勇气走下舞台,在战友们的尖叫与鼓掌中走进了观众席。 于笛看着朝自己方向走来的董宝根,表情微微有点复杂。 似乎是虚荣的骄傲,又似乎是不耐的厌恶。 “天呐,这个残废不会也是我的忠实读者吧?他在这种场合下向我表白,是要道德绑架我吗?真是烦死了!” 嘴上说着烦死了,但于笛嘴角又勾着得意的笑,仿佛很是享受这种众星捧月的虚荣感。 她发表过一些文章,也因此有了不少忠诚读者,每天都能收到读者来信,其中不乏有喜欢她的年轻男读者。 甚至有疯狂读者守在报社门口,就只为了与她说几句话而已。 这种被人崇拜与追随的感觉,于笛很喜欢。 刚被孟战京无情拒绝的于笛,在这一刻像是找回了面子,甚至还隐隐有一种报复感。 果然,董宝根单手捧着鲜花走到了她面前。 于笛嘴角扬起自以为最好看的笑容,已经做好了起身拒绝董宝根的准备。 然而下一刻,董宝根的话让于笛的笑容僵在脸上。 “朱瑾微,你能嫁给我吗?” 董宝根没有看于笛一眼,而是站在朱瑾微面前,脸上带着紧张与羞涩,将手中的花捧在朱瑾微面前。 “朱瑾微,我喜欢你!” 观众席一片山呼海啸,战士们疯狂欢呼鼓掌,甚至有人大喊着“答应他”! 朱瑾微眼眶的泪水涌出来。 她哽咽说道:“你……你现在不觉得我那是在同情你了?” “就算你对我的喜欢是同情,我也不在乎,我想过了,我可以多爱你一些,结婚后我们可以继续培养感情!” 董宝根温柔注视着朱瑾微。 “你就当我是个自私自利的男人,明明是个残废,却依然想将你困在身边拖累你!” 朱瑾微疯狂摇头。 “不是的,在我眼中,你永远是我的英雄!” 她笑中带泪,伸手接过董宝根手中临时拼凑的花束,坚定说道:“我也喜欢你,我愿意嫁给你!” 说着,她主动张开双臂,拥抱董宝根残缺的身躯。 就算他缺失一条胳膊无法拥抱她又如何? 她可以拥抱他啊,从今往后,她就是他的胳膊,就是与他携手并肩往前走的爱人! 第192章 人群一阵欢呼,连主持人都感动到眼含热泪。 周思卿看着董宝根和朱瑾微拥抱的感人场面,忍不住抓住孟战京的胳膊。 “为什么啊?为什么啊?” 她早已忘记自己还在生孟战京的气,睁着迷茫的眼睛连声追问。 明明之前董宝根拒绝了朱瑾微的示爱,怎么一转眼的功夫又顿悟了? 甚至还这样高调表白,简直让人感动到热泪盈眶。 孟战京顺势握住了媳妇儿的嫩手。 “八连连长程五一,你应该也认识吧?战斗过程中腹部中了三枪,依然坚守阵地不退缩,直到援军赶来才被送进你们战地医院!” 程五一? 周思卿在脑海里搜索一番,终于对上了号。 是了,程五一被送进战地医院时,已经处于重度昏迷状态了。 原以为救不活,可赵碧玉硬是凭着精湛的医术,将程五一从死神手中抢了回来。 她是程五一的管床护士,给他换药时曾听他与隔壁床战友聊天,提及过他家乡的恋人。 “我阎王殿门口转了一圈又回来,算是想明白了,等战争一结束,我就休假回家娶她!” “程五一和他的青梅竹马结婚了没?” 周思卿问道。 只见孟战京摇了摇头,神色微微有些凝重。 “死了!” 死了?谁死了?程五一家乡的恋人吗? “当初程五一即将奔赴战场,那个女孩千里迢迢赶来想要与他领证,他拒绝了。” 不是不爱,而是爱到极致忍痛放手,他怕自己回不来,他怕自己拖累了她。 “可他不知道,女孩那趟来是抱着破釜沉舟的决心,她老家的父母为了给儿子娶媳妇,将女孩许配给比她大十几岁的老光棍。” 孟战京眼底带着悲凉。 “被程五一拒绝后,女孩心灰意冷回到老家,被父母毒打一顿,直接送到老光棍家中,当晚,她就死了!” 程五一痊愈之后,第一件事就是申请休假回老家娶心爱的女孩,但找到的,只有那荒野里长满荒草的坟包。 后来在村民们的议论中,程五一终于知道了真相。 女孩千里迢迢奔赴程五一的事情被她家人知道,她父母骂她水性杨花不知廉耻,将她捆绑起来送给老光棍不说,还添油加醋将这事儿说了出来。 老光棍是以高出当地彩礼三倍的代价娶了老婆,哪里能咽下这口气? 他将女孩悬挂在房梁上毒打虐待,以非人的手段折磨了她整整一夜,逼着女孩保证以后心里不再记挂程五一。 女孩也是倔强,咬着牙关不肯下保证,最终,活生生被老光棍勒死了。 听着孟战京的讲述,周思卿的心一阵阵绞痛。 她没见过那个可怜的女孩,却也仿佛能看到那悲凉绝望的场景。 女孩被恶心龌龊的老男人挂在房梁上羞辱折磨,可就算如此,她依然固守着心中的爱,到死,都惦念着自己喜欢的少年。 “那……那后来呢?” 周思卿的眼眶里涌动着泪光,声音有些哽咽。 “哪有什么后来?女孩死了,可她父母非但没追究老光棍的责任,还将错都归咎在女孩身上。” 程五一怀揣喜悦回乡迎娶心爱的女孩,却未料到是四处奔赴替她讨要公道,最终将杀人犯绳之以法。 但不管如何,那个满心满眼都是程五一的女孩再也醒不来了。 孟战京注视着董宝根牵起朱瑾微的手一起上台,他欣慰一笑。 第193章 “董宝根听说了程五一的悲剧,生怕自己与朱瑾微也留下遗憾,就算没有今天这场活动,他也会主动向朱瑾微表白的。” 一场联欢会举行了两个多小时,当场促成了十几桩好姻缘,但呼声最高的,当属周思卿与刘南枭。 甚至有人直接追上来,管周思卿叫嫂子。 “嫂子,我们刘政委有点事走不开,您要么去他办公室坐坐等会儿?这天黑路滑的,一个人回家多危险?” 来人是刘南枭手下的兵,认识孟战京,但不熟,更不知道他与周思卿的婚事。 他与周思卿说完话,才看到陪在她身边的孟战京。 “孟营长,您可真热心,知道刘政委忙,特意帮忙送嫂子回家!” 孟战京的脸色格外难看。 他一脚踹在这战士的屁股上,没用力,却满是警告气息。 “你管她叫嫂子没问题,但你给我看清楚了,她,周思卿,已婚人士,她男人不是刘南枭,而是老子!” 不在乎面前的战士脸色如何震惊慌乱,孟战京咬着牙警告。 “回去给你们那帮起哄的人好好解释清楚,别以为刘南枭和我老婆跳支舞,就能随便拉关系了,别说这辈子,就是下辈子下下辈子,刘南枭他也没机会!” 战士战战兢兢跑了。 周思卿斜眼看着醋意大发的孟战京,不冷不热“哼”了声,扭头径直往外走。 “你哼什么?你和刘南枭在台上跳那种暧昧舞蹈,我都没生气,你还和我哼?” 孟战京哭笑不得追上前,试图拉住周思卿的手,却被她一把甩开。 “嘿,你这小脾气还挺暴躁!” 正要不气不馁再次牵老婆的手,于笛横插过来,站在二人中间。 “孟营长,接下来还有个对您的独家采访呢,正巧,我是这次采访的记者!” 于笛故意挺直身躯,用挑衅的眼神看着周思卿,像是在示威。 周思卿面无表情扫过于笛,又将视线落在孟战京脸上,“哼”得更大声了。 孟战京正要开口解释,却看到刘南枭小跑着奔过来。 “思卿,快过来,黎先生在后台等着与你合影呢!” 听到这话,周思卿大喜,也不搭理孟战京,忙不迭招呼了甘棠,一起跟着刘南枭离开了。 台阶上,只剩下脸色不太对劲的孟战京,还有满眼爱慕的于笛。 于笛一开始只知道孟战京是一等功臣,因此并未有太多的关注,但当她随后得知孟战京的父母是谁时,心态瞬间发生了变化。 尤其是某次闲聊间,仕途坎坷的父亲感慨说“若你能嫁进孟家该有多好”时,于笛便萌生了一些大胆的想法。 甚至她幻想过自己与孟战京结婚之后,于家借着孟家的权势得道升天,她更是想取代周思卿,做孟冬九的孙媳妇,孟澜海与王雪绒的儿媳妇。 “战京,咱们先……” 于笛更改了对孟战京的称呼,不再是孟营长,而是战京。 只见孟战京回过神来脸色一变,声音都冷了几分。 “要么叫我孟战京,要么叫我孟营长,战京是你叫的吗?你算老几?” 他转身要走,却又忽然停下了脚步。 “还有,你最好别打不该打的主意,尤其不要动我老婆,不然你会死得很难看!” 于笛在孟战京充满杀意的眼神注视下不觉胆怯,后背止不住冒出冷汗来。 而后台,周思卿与甘棠各自站在黎先生两边,兴奋到小脸蛋都泛红了。 黎先生虽然贵为巨星,但却很是平易近人。 第194章 甘棠兴奋到不行,小心翼翼说道:“黎先生,我能……挽着您的胳膊拍照吗?” 听到这话,黎先生大笑出声。 “当然可以了!” 于是拍照的姿势就从原本中规中矩并排站一起的三人,变成周思卿与甘棠各自挽着黎先生手臂的亲昵姿态。 之后,刘南枭也加入进来,站在周思卿身边一起合影留念。 待拍完照追完星离开后台时,礼堂已经空了。 唯有孟战京臭着脸靠在出口的门框上,看到周思卿与刘南枭有说有笑一同走来,他瞬间炸毛了。 “周思卿,你别忘了你的身份!” 孟战京酸溜溜说道:“有夫之妇和别的男人这般亲近,你觉得合适吗?” 然而周思卿近来被周君堂夫妇娇惯,也是有几分蛮横。 “你也好意思说我?你一个有妇之夫和别的女人坐在一起交头接耳,哎,孟战京,你觉得合适吗?” 孟战京一哽。 “我和她是清白的,你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好不好?” 周思卿一摊手,一脸无辜。 “我和刘政委也是清白的,你别用你龌龊的心思来猜忌我行不行?” 顿了顿,她还补了句渣男经典语录。 “嗯,你要是非得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二人就这么对峙,直到一旁的刘南枭“噗嗤”一声笑了,略微紧张的气氛终于被打破。 “笑你大爷,你这个破坏我们夫妻感情的罪魁祸首!” 孟战京没忍住,咬牙飙了句脏话。 “你骂刘政委干嘛?是他逼着你和那个女记者坐一起的?孟战京,你可真不要脸!” 周思卿挡在刘南枭面前,双手叉腰盯着孟战京怒声训斥,彪悍劲儿,让正好经过的周君堂与孟澜海直呼好家伙。 “哎,老周,思卿这暴脾气一看就是随了你,瞧瞧,给我家那臭小子唬得一愣一愣!” 孟澜海笑得不行,全然不在乎自己亲儿子吃瘪。 “废话,虎父无犬女,我周君堂的女儿能是那种任人欺负的软蛋吗?再者说了,你儿子本来就不要脸,我闺女说错了吗?” 周君堂一声冷哼,让孟澜海越发心虚。 这踏马……他能说啥? 谁让自己儿子不争气呢? 趁着这功夫,周君堂已经上前几步,笑着开口。 “思卿,走,咱们回家了!” 周思卿回过神来,看到周君堂正站在灯影下朝自己挥手,她顿时眉开眼笑。 “爸!” 她对刘南枭颔首告别,蹦蹦跳跳朝周君堂奔去。 一声“爸”,周君堂与孟澜海同时应声。 “爸,今晚我就不回大院了,我跟着我爸回家住!” 她看着孟澜海笑眯眯说道,眼神余光扫过紧随其后走来的孟战京,悄悄撇了撇嘴。 嗯,对,没错,她在生气,在故意报复孟战京! 这点就差写脸上的小心思,哪里能瞒得住面前这三个人精呢? 周君堂笑得欢快,孟澜海笑得无奈,孟战京一副“大人我冤枉”的苦难表情。 “走,闺女,咱们回家,你妈还等咱们吃晚饭呢!” 拍了拍女儿的肩膀,周君堂笑着说道。 父女二人快走到军营门口时,恰好遇到还在等孟战京的于笛。 周君堂这种戎马一生的铁血军人,哪个不是一身鲜血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 他不笑的时候,整个人都散发着凛冽压迫的寒意,让人望而生畏。 只淡淡扫了于笛一眼,甚至不用说一句威胁的话,就像是利刃抵在了她喉咙上,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直到目送着周君堂的车子驶离,于笛终于回过神来,一阵剧烈的咳嗽,浑身冷汗涔涔。 第195章 晚上,周思卿在自己的公主房里看电视。 周君堂夫妇不是那种奢靡享受的人,相反,他们即使身处高位,却依然过得艰苦朴素,甚至客厅里到现在还摆放着黑白电视。 但他们却专程给周思卿的房间里装了一台价值上千块的彩电。 周思卿多次提出将这台新彩电放在客厅里,然而宋辉月却有自己的说辞。 “你爸天天加班,我也不喜欢看电视,呜呜哇哇吵得很,便是客厅那台黑白电视,这些年都是搁着落灰的。” “这彩电放在你房间里,你想看什么就看什么,省得不自在。” 宋辉月是个极其细腻的女人,她知道即使周思卿管他们叫爸妈,但内心还是有些生疏。 因此她尽可能让周思卿在这个家住得自在惬意。 今夜刮起了大风,周思卿蜷缩在被窝里看着电视,眼皮却却直打架。 外面传来宋辉月敲窗户的声音。 “卿卿,不早了,快睡吧,记得把窗户锸上,风大!” 不等周思卿开口,只听周君堂说了话。 “孩子的事情你少管,她想睡就睡,想熬就熬,年轻人有年轻人的活法,你瞎操心干什么?” 顿了顿,周君堂又压低声音。 “再者说了,丫头今晚等人呢,哪里睡得着?” 躺在被窝里的周思卿脸皮一热,忍不住喊道:“爸,您就算说我坏话,能不能把声调降低一点,我都听到了!” 周君堂放声大笑。 “好好好,下次我尽量注意!” 院子里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片刻只听周君堂拍拍手。 “行,齐活,臭小子敢欺负我闺女?看我怎么收拾他!” 晚上十一点多时,电视机已经没有节目了,屏幕里出现了雪花点,刺刺啦啦的声音让已经打盹的周思卿灵醒了些。 她翻身坐起看了看桌上的钟表,眼眸间闪过一抹清晰可见的失望。 他不会来了! 刚准备掀开被子下床关电视睡觉,忽然,院外一阵响动,隐约还有男人的闷哼声,带着隐忍的痛苦。 不到一分钟的功夫,没有锸死的窗户被人推开,只见孟战京一瘸一拐跳进来,屁股上还带着一片仙人掌。 “快,媳妇儿救命!” 孟战京关上窗,压低声音哀嚎。 “谁踏马在墙下面密密麻麻摆放了一排仙人掌?我明明记得昨天还没有的!” 他轻车熟路翻墙溜进来,结果往下一跳,悲剧了。 就算他是个身手了得的兵王,也架不住这没有落脚之地的仙人掌杀阵。 得亏他身手矫健,否则要被仙人掌扎成筛子! 周思卿马上想起临睡觉前,爹妈在外面窸窸窣窣那阵子动静,还有自家爹那句带着杀气的话。 嗯,这仙人掌是谁摆的,答案很明显。 周思卿强忍着笑,将扎在孟战京屁股上的仙人掌拿掉,但还有一些小刺穿透裤子扎进皮肤里,让他坐立难安。 “你把衣服脱了,我用镊子给你夹出来!” 看着孟战京那哀怨又屈辱的表情,周思卿有点想笑,但又觉得这时候笑出声来过于不厚道。 孟战京也没矫情,三两下解开军用皮带脱了衣服,直接趴在充盈着媳妇儿体温与香味的床上,还很是享受的叹息一声。 周思卿找来镊子和手电,跪在孟战京身边,俯身弯腰,将某人身上的小刺一根根拔出来。 有一说一,受伤的位置确实有些……难以描述了。 二人虽然是夫妻,但毕竟,是吧,还没突破最后一道防线,此时周思卿以这样的姿势凑过去…… 第196章 嗯,很羞耻,却又有种难以言状的悸动与暧昧。 房间里的气氛越来越炙热暧昧,寂静的深夜里,他们甚至能听到彼此心脏狂跳的声音,频率那么快。 直到周思卿细细检查一遍,确认没有残留的小刺,她吐了一口气,转身就要下床放手电。 然而孟战京没给她离开的机会。 他翻身一跃而起,像是敏捷的猎豹,带着一点粗鲁,将她扑倒在床上。 “你……唔……” 没给周思卿说话的机会,孟战京已经吻上她的唇,啃噬掠夺,汲取着独属于她的甘甜。 不多会儿,周思卿那本就单薄的睡衣睡裤被扔到床下。 冬夜的寒凉让她轻轻颤栗,下一秒,孟战京扯过被子将他们裹起来,贴得那么紧。 “孟战京,你放开我!” 周思卿终于能呼吸了,她后知后觉想起二人还在赌气冷战,于是抬手抵着他的胸膛试图推开他。 “你还找我做什么?哼,那么喜欢和别的女人坐一起,那你去找她啊!” 不同于在军营时的克制与无奈,在床上,在二人坦诚相待贴合拥抱的时候,孟战京格外强势与霸道。 “我偏要找你,我也只找你,谁让你是我媳妇儿,嗯?” 周思卿越是不让孟战京亲亲搂搂,他就越是来劲儿,甚至单手将她的双手钳制在身后。 这个姿势颇为……暧昧。 因为双手被迫困在后背,周思卿的身躯不觉往前挺。 像是送上门的小白兔,毫无反抗之力等着被野兽撕碎。 孟战京自然不会辜负周思卿的“好意”…… 直到周思卿啼哭出声,意犹未尽的孟战京终于放过了她。 他唇间满是潋滟水光,一双眼眸带着野兽独有的兴奋狂热,喘着气,将浑身颤抖的周思卿揽入怀中。 “小醋包,现在还生气吗?” 周思卿小死了一回。 她伏在孟战京满是汗水的怀中,红唇微启眼神迷离,每一处关节都是虚软的。 “你……你……” 想嘴硬说自己还生气,但想到孟战京非人的手段,她又心虚了。 再来一次,怕是闹出来的动静更大,吵到父母可就更丢人了! “我根本不认识那个女人,我向团长申请换座位,是打算和你一起坐的!” 孟战京吻着周思卿汗津津的额头,无奈说道:“那女人拉着不让我走,恰巧首长们进来,我只能原地就坐。” 周思卿“哼”了声,语气里带着娇嗔。 “看在公婆的面子上,我就原谅你这一次吧,下不为例哦!” 其实她压根儿就没生气,就是故意气孟战京而已。 他们之间的感情,岂是一个于笛或者白羽薇能随意插足的? 若是没有最基本的信任,今晚哪里能这样抱在一起? “你呢?我和别的男人当众热舞,你就不生气吃醋?” 孟战京将脸埋入周思卿的脖颈间。 “不生气,但我吃醋!” 他委屈巴巴说道:“你穿得那么好看,我都没机会摸摸你的小腰,结果却被刘南枭这王八蛋抢了先机!” 虽然在跳舞时,刘南枭的手只是虚虚伏在媳妇儿腰上,但他还是醋意滔天。 凭什么啊? 他都没和媳妇儿跳过舞呢! “但我知道你和他之间的关系很纯洁,嗯,你不会背叛我的,就像我对你保持着绝对的忠诚一般!” 孟战京咧嘴笑。 “不光是出于对你的信任,还有对刘南枭的信任!” 这话让周思卿“哟”了声。 “你不是讨厌刘南枭吗?现在怎么又说信任他?你这人,真矛盾!” 第197章 “这有什么冲突?我讨厌他,是因为他动辄上纲上线约束我的行为,让我觉得烦而已,但这与他的人品无关。” “如果上了战场,刘南枭绝对是个值得把后背交给他的忠诚战友!” 孟战京对刘南枭的评价很高,却在周思卿的意料之中。 “你这人……倒是公私分明!” 周思卿忍不住笑了,抬手抱着孟战京的头。 她摸着他后脑勺短硬的头发茬子,那种扎手的触感有点微妙,让她的心很痒很酥。 而且她发现,孟战京也喜欢她这样摸他的后脑勺。 孟战京趁机埋首在媳妇儿的怀中,唇贴着她的心口位置,留下温柔的吻。 二人温存到半夜,这才相拥睡去。 天不亮,溜门撬锁的某个小贼又蹑手蹑脚准备开溜。 当走到院子里,看到那一整夜都虚掩着的大门时,孟战京整个人都不好了。 不是,敢情他压根不用翻墙溜进来啊? 门没锁,甚至还专门留了一条缝让他不声不响进来,结果自己有门不走,非得飞檐走壁翻墙摸进来,差点被仙人掌扎成筛子。 嘶…… “咳!” 屋里忽然传来周君堂的咳嗽声,吓得孟战京一哆嗦。 他正准备开溜时,只听里面传来老泰山大人的声音。 “又不是没名没分的野男人,至于这么翻墙吗?以后想来看我闺女,就大大方方走正门,你不要脸,我闺女还要脸呢!” 孟战京一哽。 “岳父大人,你这……醒了?” “家里进了贼,我能不警醒点吗?臭小子,真以为我家是你能随意进出的地方?” 周君堂语气里带着笑。 “这次只是仙人掌,下次再敢翻墙,老子给墙角下埋地雷!” 好家伙,真相大白了。 就说那些仙人掌怎么可能整整齐齐摆放在墙角下,搞了半天,是岳父大人的手笔。 别说,确实是周君堂的风格。 瞧瞧那些花盆的摆放位置,横看竖看侧着看,都成一条直线,嗯,仙人掌的军容军纪很严明! “好嘞,那下次我就走正门,你家的院墙太高,翻墙也确实怪累的!” 孟战京笑嘻嘻拔高声音,冲着周思卿房间的窗户喊道:“媳妇儿,我走了啊,下了班我直接去医院接你回家!” 但周思卿没能按时下班。 快下班的时候,有个女人找到了她的科室,见面就跪在了地上。 女人看上去很年轻,只是消瘦憔悴脸色蜡黄,她身后跟了个小男孩,走路姿势不太对。 “周护士,求你救救我儿子!” 女人一把抓住周思卿的护士服,开口的瞬间,眼泪已经滚滚而落。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周思卿手足无措。 她确认自己没见过这个女人,不管前世还是今生,记忆里都没有这么个人! 但很快,从女人的话语中,她察觉到了什么。 一个小时之后,川城某招待所门口,一身便装的孟战京从吉普车跳下来,沉着脸大步流星进了位于二楼尽头的房间。 “姚蓓蓓?” 他看到那个坐在床边擦泪的女人,几乎瞬间就辨认出来。 这个女人,是九哥孟沈辽当年的初恋,那个忽然消失的幼儿园老师! “战京……哦不是,孟营长!” 姚蓓蓓站起身来,刚叫了孟战京的名字,又慌忙改口。 她早已不是孟沈辽的女朋友了,也没资格叫他的名字。 “怎么回事?这个孩子……他的?” 看了一眼那个躺在床上已经熟睡的孩子,孟战京的眼睛里闪过一抹惊诧,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姚蓓蓓回头看了儿子一眼,刚擦干的眼泪又滚落。 她重重跪在地上,咣咣咣就要磕头。 周思卿忙扶她起来,说道:“不是说好了别下跪嘛,怎么又跪上了?” 很快,在姚蓓蓓哽咽的倾诉中,一些当年不为人知的真相浮出水面。 “我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配不上他,我农村出身,沈辽是军门子弟,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可我真的爱他。” “沈辽对我很好,给予我从未有过的爱与照顾,就在我幻想着我们能白头偕老时,天忽然就塌了!” 姚蓓蓓回忆起自己与孟沈辽的过往时,眼底浮现出一抹光亮,很快却又熄灭。 “那天晚上,执行完任务的沈辽照例来看我,他带了一瓶洋酒,说是国外回来的朋友送的,让我尝尝鲜。” “我只尝了两口,沈辽喝了半瓶,之后他就,就像是失去了理智,硬是和我……” 说到这里,姚蓓蓓忽然停顿,但周思卿猜出那晚发生了什么。 “但我是自愿的,我爱他,我愿意为他付出一切,哪怕到现在,我也没怪他!” 那晚的孟沈辽一改平日的温雅有礼,像个失去理智的猛兽,肆意掠夺了她的一切。 平息后,她看着昏睡过去的男人,心底被爱盈满,但很快,这份温情被打碎了。 “几个男女踹开门闯进来,自称是孟家人,他们骂我为了嫁入军门世家故意算计沈辽,还说我毁了他的前程。” “他们说,沈辽是军人,和我没结婚就……这是违反军纪,是要上军事法庭接受审判坐牢的,我被吓坏了,忙问该怎么补救。” 姚蓓蓓想起那一夜的惊魂噩梦,身体有点颤抖。 “他们让我离开川城,一辈子别回来,说只要我不再出现,组织没证据,就不能给沈辽定罪,他也安然无恙了!” 周思卿一脸震惊与痛惜。 “这种漏洞百出的话你也能信?你和九哥是你情我愿的,且不说组织不会追究责任,便是真追究了,你们结婚就是,哪至于……” 姚培培苦笑,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 “我那时候还小,我什么都不懂,一听沈辽的前程要断送在我手上,我当时就害怕了,哪里还能辨别真伪?” 于是她在“孟家人”的安排下连夜离开川城,甚至没有与自己心爱的男人告别。 “回老家没多久,我发现自己怀孕了,即使我知道不该生下这个孩子,可……可一想到这是我与沈辽唯一的羁绊,我就没办法扼杀小生命。” 于是她顶着风言风语生下了孩子,艰难抚养,母子相依为命,日子清贫却也满足。 “原本我不想来打扰沈辽,可前些日子发现孩子患有先天性心脏病,不治他会死的……” 第198章 从孩子生下来,身体就不算太好,虽然难带,但姚蓓蓓也只以为是自己孕期营养没跟上拖累了孩子。 直到上个月孩子反复发烧,甚至多次出现全身发紫发绀,她才意识到不对劲。 镇上的医院查不出问题,她又去了县医院,医生怀疑心脏方面的问题,却因为医疗水平落后没法确诊。 于是她又背着孩子辗转换乘三次汽车、步行五六个小时抵达当地省医院,最终确诊是先天性心脏病。 当地的医疗水平有限,医生不敢保证孩子能活着下手术台,而且治疗费用更是姚蓓蓓这么一个单亲妈妈不敢想的。 当年她坚持生下孩子,一生本分老实的父母大怒,直接将她赶出家门扬言不再相认。 而她也清楚就算厚着脸皮回家求父母帮忙,他们也拿不出这么一笔天价医疗费。 实在是走投无路了,姚蓓蓓带着孩子回到川城。 她在报纸上看到过关于周思卿的报道,也隐约猜到她很可能是孟战京的妻子,于是找到了她。 “你们放心,我绝对不会缠着沈辽,等给孩子治好病,我马上带他回老家!” 看到孟战京眉头紧锁的模样,姚蓓蓓忙不迭举起手发誓。 “先别管孟沈辽了,当务之急是给孩子治病,你这样,先在招待所住着,我想办法给你联系心脏病专家!” 周思卿安抚着姚蓓蓓,心中也很是难受。 回家的路上,周思卿坐在副驾驶位上,看着沉默不语开车的丈夫。 “那些冒充孟家人的男女,应该是白羽薇有关吧?” 孟战京“嗯”了声。 “我大概猜到了一些,但不敢确定,一会儿我送你回家,然后出去一趟,找九哥谈谈。” 他最担心的不是白羽薇冒充孟家人,而是那件事里是否真有孟家人参与其中? 很快,车子驶入军区大院。 孟战京将周思卿放在家门口,甚至车子都没熄火,他交代了媳妇儿两句,就掉头走了。 推门回到家,只见五婶岳淑娴正与婆婆王雪绒陪在老太太洛逢君身边看电视聊天。 “哎哟,思卿回来了!” 看到儿媳妇回来,王雪绒忙放下手中的瓜子起身,一脸笑容迎上来。 “吃饭了没?今天包了饺子,还给你留着呢!” 周思卿没吃晚饭,但因为姚蓓蓓的事情,她没什么胃口。 于是借口说自己吃过了,洗完手坐在洛逢君身边,与老太太聊了几句闲话。 “工作不顺心吗?有人欺负你了?” 洛逢君很快就发现孙媳妇的情绪不对劲,坐直身体关切问道。 “没,没有,可能就是……太累了吧。” 周思卿挽着洛逢君的胳膊笑道:“奶奶,要是我和战京未婚先孕,您……会生气吗?” 她想试探一下老太太,看看她对未婚先孕是什么态度,也好为姚蓓蓓母子谋划未来。 洛逢君忽然停下嗑瓜子的动作,下一秒,她扔了手中的瓜子,一脸兴奋握住周思卿的手。 “你有了?去医院检查了?” 甚至不等周思卿开口解释,洛逢君已经扯着嗓子朝厨房里的王雪绒大喊报信。 “老大媳妇,快,快出来,你要当奶奶了,咱们家卿卿怀上了!” 厨房里一阵咣里咣当的动静,片刻,只见正在切水果的王雪绒拎着菜刀奔出来,脸上带着狂喜。 “哎哟!哎哟小祖宗,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先告诉我呢?” 她奔过来,却被洛逢君喝退。 第199章 “刀!把你手中的菜刀拿走,那玩意儿不吉利,别妨碍我孙媳妇安胎!” 被婆婆一提醒,王雪绒这才反应过来。 把菜刀送回厨房,她擦了手奔过来,视线落在周思卿肚子上。 “我猜,肯定是个孙女!” 周思卿一哽。 不是,你们能不能别这么疯狂,好歹给我解释的机会啊! 幸亏五婶岳淑娴很清醒,她打断大嫂的话,说道:“不对啊,思卿和战京虽然没办婚礼,但二人早就结婚了,怎么能是未婚先孕呢?” 莫名其妙的,岳淑娴忽然觉得这事儿可能与自家小儿子有关。 她猛然坐起身来看着周思卿。 “该不会是孟沈辽这王八蛋把白羽薇的肚子搞大了吧?” 不等周思卿开口,岳淑娴起身霍然起身跺着脚说道:“不行!我哪怕找个农村儿媳妇,也绝对不同意白羽薇进门,我不同意这门婚事!” 一旁,王雪绒看着自己的儿媳妇。 “卿卿,真不是你怀孕?” 看到周思卿点头,王雪绒有点失望,但很快又笑了。 “没怀孕也好,你身体底子差,咱们多养几年再生孩子,也轻松些!” 话题自然而然转到了孟沈辽身上。 王雪绒随口说道:“沈辽平时挺靠谱的,怎么就鬼迷心窍非要娶白羽薇呢?” “他说自己没控制住,占了白羽薇的身子,所以得负责到底!” 岳淑娴咬着牙说道,也是含糊其辞不肯多言。 她身为母亲肯定知道更多,但却碍于种种原因不想告诉外人,哪怕她与王雪绒妯娌之间和睦,但也没到无话不谈的地步。 此时,孟战京提着从外面买来的烧烤小菜,将孟沈辽喊到自己的单人宿舍里。 “哟,今天这是什么节日,有酒有肉,怕不会是鸿门宴吧?” 孟沈辽看到桌上的啤酒与烤肉,挑眉笑着开玩笑。 “就当是鸿门宴吧,你就说自己敢不敢吃!” 孟战京开了瓶啤酒,给自己与孟沈辽各自倒了一杯,半真半假说道。 “肉我吃,酒就算了,我明天大清早还有任务,不喝酒!” 坐在小桌前,孟沈辽拿起一串孜然羊肉吃了起来,说话也有些含糊不清。 “行了,有话就说有屁就放,咱们一起长大的,我还不知道你小子的德行?” 孟战京也没铺垫,直接问道:“当年,你和姚蓓蓓到底怎么回事?你那么喜欢她,怎么忽然就和白羽薇好上了?” 正在吃肉的孟沈辽动作一僵,下一刻又恢复了正常。 “没什么,就是见异思迁了呗,怎么,见不得我与白羽薇好?哦也对,毕竟她追求过你。” 孟沈辽似笑非笑说道。 “既然你不肯说,那我帮你说说?有说得不对的,你及时纠正?” 喝了一口啤酒,孟战京说道:“当年白羽薇送了你一瓶洋酒,这种好东西你自然想给姚蓓蓓尝尝,于是就去了她的住处,却不料出了事。” “酒里被人下了东西,你再醒来时发现怀里躺着白羽薇,而姚蓓蓓早已不知所踪,于是木已成舟,你只能认了!” 说到这里,孟战京看着依然在低头沉默不语疯狂往嘴里塞肉的孟沈辽。 “你觉得是姚蓓蓓屈从在白羽薇的胁迫下算计了你,这才让你不得不娶白羽薇。” “所以你一方面是在赌气,一方面觉得确实占了白羽薇便宜,于是就和她在一起了。” “你猜对了一些,但又没全猜对!” 一直说不喝酒的孟沈辽拿起啤酒瓶,一口气灌了大半瓶的酒,眼眶里隐约带着一抹赤红。 第200章 “姚蓓蓓想坐实我与她的关系嫁入孟家,这才在酒里动了手脚……我那么喜欢她,我肯定会娶她啊,她为什么要这样!” 孟沈辽的眼神里满是痛与失望,一拳砸在了桌上。 孟战京沉声说道:“那你有没有想过,姚蓓蓓如何能弄到那种违禁药?她就不怕事后你清醒过来不认账吗?” “她早就想好了退路,她知道那瓶酒是白羽薇送我的,到时候她就将责任推到别人身上,自己摇身一变成了受害者!” “白羽薇得知姚蓓蓓购买违禁药的消息,赶来告诉我这个消息,却没料到……我真不记得发生过什么,只知道醒来时我和她都没穿衣服!” “拜姚蓓蓓所赐,我碰了白羽薇,甚至还害她怀孕,都这样了,你说我能不负责吗?” 即使过去了很多年,可提及姚蓓蓓时,孟沈辽依然很痛很恨。 “九哥,你说有没有另外一种可能性。” 抿了一口酒,孟战京说道:“姚蓓蓓就是受害者,那瓶酒的确是白羽薇动了手脚,那晚和你在一起的女人其实是姚蓓蓓?” 孟沈辽想也不想否认。 “不可能!那晚我醒来时姚蓓蓓早就不见了,这说明她是有预谋的,况且那晚之后没多久,白羽薇就……就怀孕了!” 说到这里,孟沈辽的表情痛苦煎熬。 “如果白羽薇没怀孕,事情或许还有回旋的余地,但我不知道她怀孕,与她发生争执时推了一把,结果她……她流产了!” 事后医生说白羽薇很可能无法再怀孕了,作为罪魁祸首的他,只能对她负责一辈子,别无选择! 孟沈辽的眼眶隐约有泪。 “姚蓓蓓毁了我的爱情与人生,战京,你说我怎么原谅她?” 听着这话,孟战京微微闭上了眼睛,心中一阵阵的唏嘘。 瞧,孟沈辽口中的真相与姚蓓蓓所说的实情截然不同,而这二人,应该都不是随意撒谎的人。 那谁在从中挑拨搬弄了呢? 其实这件事里漏洞百出,孟战京稍稍一琢磨就发现许多无法解释的疑点。 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孟沈辽大约深陷其中痛苦愤怒,这才被蒙蔽,或者说他根本不愿意细究当年的事。 越是想,越是痛,越是恨,是个无解的死循环。 孟战京意有所指说道:“九哥,若我是你,若卿卿是姚蓓蓓,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不会怀疑她对我的感情,我都相信她不会害我!” 孟沈辽的后背一僵,拿着酒瓶的手抖了一抖。 “事到如今,与其说你是在怀疑姚蓓蓓,倒不如说你心虚害怕,不敢细究当年的真相,你怕那层遮羞布揭开之后,你无法接受!” 孟战京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看着孟沈辽。 “你怕自己恨错了人,你怕自己日夜活在煎熬悔恨中,九哥,你从小到大都是回避型人格,这一点,我其实有些瞧不起!” “一个男人,一个军人,连直面真相与错误的勇气都没有,有什么资格说自己勇敢?” 房间里一片沉默。 许久,孟沈辽灌完最后一口酒,重重将瓶子搁在桌上,霍然起身。 “我也看不起我自己!” 他自嘲一笑,头也不回离开了。 第二天,周思卿思考再三,趁着午饭时间去了趟王雪绒的办公室。 “我还当什么大事呢,嗐,我这就帮你安排,明儿个一早,你让你朋友带着孩子来办住院手续就行!” 王雪绒看着找自己帮忙时满脸歉意的儿媳妇,笑着说道。 “就算咱们是医院,那也是军队医院,军人是干什么的?就是守护国家与人民的,放心,我来联系陆医生!” 陆医生,就是之前给王雪绒做心脏搭桥手术的京都医院专家。 “孩子先住进医院做检查,等明确了病情,也好确定治疗方案,现在的医疗技术越来越先进,放心,我们会尽力的!” 周思卿对王雪绒充满了感激。 原本,她还在担心婆婆追根究底问她与姚蓓蓓是什么关系,她不想撒谎骗人,却又答应过姚蓓蓓不透露她的身份。 好在婆婆给予了她足够的信任与尊重,让她为难的话一句都没问。 下了班,周思卿与孟战京一起拎着点心水果还有小孩的玩具去了招待所。 路上,孟战京大概讲述了昨天与孟沈辽的谈话。 “原本我还没将白羽薇想得那么坏,以为她就是退而求其次,得不到你就找了九哥做替代品,但从九哥的话来看,白羽薇是真无耻呐。” 周思卿眼底满是对白羽薇的厌恶。 “她送给九哥有问题的酒,之后又利用姚蓓蓓对九哥的爱逼她离开,再假装自己是受害者逼着让九哥负责。” “她怀孕的事,如果是假怀孕逼着九哥就范还好说,若是真怀孕后让九哥做冤大头负责任,才是真的无耻与恶心!” 说到这里,周思卿坐直身体看着孟战京。 “你觉得她是真怀孕还是假怀孕?” 孟战京勾着唇冷笑。 “甭管真假,查一查就知道了!” 看清楚白羽薇的狠辣手段,周思卿心中一阵阵恶寒与后怕。 “幸亏你当初没有和她在一起,否则她会害死你的!” 这傻里傻气的话,让孟战京哭笑不得。 “我若是和她在一起了,你怎么办?” 他一边开车,一边傲娇说道:“我不是都说了嘛,很早以前,我就相中你了,这些年也身体力行为你守身如玉!” 别说和其他女人有染,便是对方再漂亮,他也不会多看一眼。 没错,他的身体和灵魂都只属于周思卿一人! 虽然有王婆卖瓜的嫌疑,但周思卿依然很是受用与满意。 她暧昧一笑,手搁在孟战京腿上,往里微微一探,掐了几下。 “看在你为我守身如玉多年的份上,今晚回家好好奖励奖励你?” 孟战京的眼神一亮。 “那今晚,咱们一起洗个鸳鸯浴?我觉得洗手台挺结实的……” 果然是得寸进尺的狗男人,就不能给他好脸! 周思卿脸皮一热,别过头望向窗外,半晌含含糊糊开口。 “那你别闹腾太久,大冬天,坐在大理石台面上挺凉的!” 第201章 姚蓓蓓与孟沈辽的儿子叫姚望川,小名川川。 名字的寓意是什么,周思卿很明白,却不想说出来戳破姚蓓蓓最后的自尊。 因为生病的缘故,姚望川比同龄孩子矮一些瘦一些,但他被母亲教育得很好,小小年纪已经会背不少古诗,算术也很棒。 周思卿很是喜欢川川,在招待所里待到天黑才离开。 “明天我要出任务,到时候让冯文政开车带着你来接川川,有什么需求,你就给冯文政提!” 回家的路上,孟战京交代着明天的事。 “九哥只要肯追查当年的事,很快就能知道真相了。” 周思卿有些替姚蓓蓓不值。 “只冲着孟沈辽对姚蓓蓓的不信任,还有他掩耳盗铃的作风,我就觉得他是个……” 没将“混账”二字说出来,周思卿抿了抿唇,打开车窗让冷风吹进来。 孟战京叹息一声,最终也没替孟沈辽开脱。 说一千道一万,九哥都有错,他没什么可辩解的。 因为心中都藏着事,说好的鸳鸯浴也没有实现,更别提坐在洗手台上玩什么…… 大清早,冯文政就赶到了孟家门口,摁了好几声喇叭。 “嫂子,我哥让我来接你!” 冯文政的声音比车喇叭更大更吵,他靠在车头,抻着脖子朝二楼窗户大喊。 周思卿没回应,反倒是隔壁的狗一阵狂吠,像是找到了同类。 冯文政不太服气,找了个小土块丢进去,没砸到狗,反而砸到了人家的窗户,成功换来一顿骂。 不多会儿,周思卿拎着包出了院子。 二人先赶往招待所,接了姚蓓蓓母子后直奔军区医院。 “嫂子……” 路上,冯文政一边开车一边透过内后视镜打量着后排的川川。 “你确定我哥没有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吧?” 周思卿笑着问道:“怎么说?你是知道什么内情吗?” “没有没有,我就是随便瞎扯而已!” 冯文政是个藏不住事的性子,停顿会儿又说道:“这孩子……有点面熟啊!” “怎么个面熟法?你看他像谁?像孟战京?” 周思卿故意问道,嘴角带着一点坏笑。 果不其然,冯文政一时紧张连踩刹车,晃得周思卿直往前扑。 “这可不是我说的啊!嫂子,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冯文政第一眼看到川川,就觉得这孩子面熟,说不上具体像谁,但就给他一种“这绝对是孟家血脉”的感觉! “好好开你的车吧,别天天胡思乱想!听说你也准备进军商界了?” 周思卿笑着岔开了话题。 提到这事儿,冯文政叹息一声。 “总在家闲待着也不行,原本老爷子想给我安排到地方机关历练,但我受不了约束,于是就想着下海从商呗!” 冯文政咧着嘴笑了笑。 “也不为挣钱,就有点事情干,省得天天挨骂!” 像冯文政这种身份的人,哪怕一辈子不工作,也能活得滋润体面。 就如他所言,工作纯粹就是为了打发时间而已。 “我前几天与战京商量做什么生意,他说让我请教你,正好今儿个有空,嫂子,你给我指点指点呗!” 周思卿失笑。 “我对做生意一窍不通,哪里能给你指点?” 她垂下眼睑想了会儿才说道:“你想做外贸吗?” 外贸? 冯文政挠了挠头,试探着问道:“就传说中的倒爷?” 什么叫倒爷?就是倒腾各种紧俏物品用来牟利的商人。 周思卿记得很清楚,上一世的林家就是靠做外贸生意飞黄腾达的! 第202章 甚至在最鼎盛时,林淮从俄罗斯弄来一艘废弃的邮轮,在国内一倒手,利润翻好几翻。 “未来十年,卢布将会大幅度贬值,物资匮乏的大环境下,利润反而很大,小到食品服装,大到汽车飞机,只要你敢,就有机遇!” 周思卿听孟战京提及过,别看冯文政不着调,其实很有头脑。 尤其一口俄语非常流利,甚至还以翻译的身份跟着家中某个当官的叔叔去俄罗斯访问。 果然,冯文政心动了。 “这倒是个新路子,行,那我就听您的,回头咱也做倒爷!” 如此爽快下决定,反倒让周思卿有点心虚。 “我就提个建议而已,你还得多方面考察思量,我也不懂做生意,万一你赔了……” “赔就赔呗,家里又不差钱!” 冯文政一脸不在乎说道:“就图一乐呵!” 不多时抵达军区医院。 虽说王雪绒已经提前做了安排,但冯文政依然鞍前马后忙碌,又是帮川川办入院手续,又是去购买住院用品。 部队医院没有专门的儿科,川川被安排到内科病房里。 内科主任早已接到王雪绒的电话,待川川一来,就亲自从门诊赶到病房里,给孩子做了详细的检查。 很快,结果出来了。 “确实是先天性心脏病,用我们专业术语来讲叫室间隔缺损,且缺损超过两厘米,几乎没有自行关闭的可能性,只能手术!” “而且从检查结果来看,患者已经有轻度心力衰竭,如果不及时手术,恐怕……” 听到这话,姚蓓蓓捂住了嘴,努力不让自己哭出来。 “那手术效果呢?会不会对孩子的未来造成影响?” 周思卿替姚蓓蓓问道。 “如果及时进行手术治疗,大多数能达到与正常人无异的效果,当然,你身为护士也该知道,手术台上什么意外都可能发生。” 主任耐心答道:“毕竟心脏手术的风险比其他手术高出许多,而且还是幼儿心脏手术,没有任何一个医生敢保证万无一失!” 知道周思卿是王书记的儿媳妇,主任又补充道:“当然,如果有程医生坐镇,那成功概率会大大提高的!” 该说的都说了,要不要给儿子做手术,决定权在姚蓓蓓手中。 不做,孩子很可能活不过十岁。 做,如果发生意外,很可能下不了手术台。 这对于一个母亲来讲,是何其残忍? 主任看着泪如雨下的姚蓓蓓,忍不住说道:“孩子的父亲呢?” 孩子的父亲就是孟沈辽,可他不知道自己当了爸爸,还沉沦在那一场白羽薇精心谋划的骗局中,甚至恨着姚蓓蓓。 姚蓓蓓很快冷静下来。 她的眼眶红肿声音嘶哑,却带着不属于她这个年龄的沧桑与疲倦。 “做!这个手术我们做!” 遇到这么大的事,原本该是夫妻共同承担互相支撑才是,但现在,这千斤之重的担子落在姚蓓蓓孱弱的肩膀上。 她撑得住也得撑,撑不住也得撑,因为她是母亲,因为她是川川的天。 一整天,周思卿的心情都格外低落难过,甚至好几次想告诉孟沈辽实情。 凭什么让姚蓓蓓独自承担这样的苦楚? 如果非要说姚蓓蓓做错了什么,那也是当初没有坚持等到孟沈辽醒来。 她的不告而别坐实了那些坏人强加给她的罪名,让孟沈辽恨了多年。 可转念一想,以白羽薇当时的手段,姚蓓蓓怕是也没法等到孟沈辽醒来…… 第203章 在权势与地位面前,个人的力量微乎其微。 下班之前,周思卿又去了趟病房探望川川。 川川带着不属于这个年龄段孩子的成熟懂事,他明明生了病,却不哭不闹坐在病床上,自己端着碗吃饭。 因为要做更详细的检查,护士来来回回好几趟给他扎针抽血,小小的人儿不哭不闹,将恐惧害怕都压在眼底。 可他越是懂事,周思卿就越是难受。 “周阿姨!” 川川抬头看到站在门口的周思卿,乖巧打招呼。 原本站在窗口擦泪的姚蓓蓓听到动静,胡乱擦去脸上的泪水,挤出笑容转过身来。 “同事送了点心,我不爱吃甜的,正好拿来给川川吃!” 其实哪里是同事送的?这是周思卿趁着中午休息专门出去买的,全都是小孩喜欢的口味,装了满满一大袋子。 但她又不想让姚蓓蓓有被人施舍与同情的感受,于是便每样点心装了几块,混在一个盒子里送过来。 毕竟是小孩。 川川看到精致美味的点心,眼睛当时就亮了。 家里穷,全靠母亲在外面打零工挣钱养他给他治病,零食点心对于他来讲是不敢想象的奢侈品。 但就算这样,川川也没有马上去拿点心,因为母亲没有点头同意。 “吃吧,阿姨不是外人!” 姚蓓蓓看到儿子咽口水的可怜模样,心中满是愧疚与痛苦,眼泪又差点涌出来。 在很多个孤苦难眠的夜里,姚蓓蓓总在问自己。 后悔吗?后悔生下川川吗?后悔将自己美好的光阴都搭在体弱多病的孩子身上吗? 得到了母亲的首肯,川川大喜,他先拿起一个最好看的点心塞进姚蓓蓓嘴里。 随后又给自己拿起一块,仿佛品尝着美味珍馐,小口小口吃着,甚至连掉在床上的点心渣都捡起来吃掉。 “真好吃!” 川川吃完一块点心,意犹未尽咂吧着小嘴儿。 “喜欢就再吃一块!” 周思卿眼眶有些湿润,抚摸着川川的脑袋温柔说道。 小家伙摇了摇头。 “不,我要省着点吃,这样每天都能吃到全世界最美味的点心了!” 这话让周思卿又差点破防。 因为时间匆忙,她甚至没去川城最有名的点心铺子,而是在医院附近随便找了家口碑不错的点心店。 买回来给同事们尝了尝,大家都表示口味一般,甚至有几个同事吃了两口就放下了。 可川川却将这普普通通的点心视作美味珍馐,甚至给出了“全世界最美味的点心”这样的高评价。 周思卿的心里有种道不出的难受与压抑。 放眼去看,孟战京那些堂哥们的孩子,哪个不是养尊处优前途无量的世家少爷? 川川也是孟家的血脉,凭什么他要受这些委屈? 下班回家的路上,周思卿坐在副驾驶位上,越想越是难过,到最后竟然落了泪。 “孟战京,我不管川川的出现会给孟家还有孟沈辽带来什么麻烦,我要给他们母子讨个公道!” 她胡乱擦了擦泪,望向正在开车的孟战京。 “好啊!” 孟战京笑笑,眼底带着温柔宠爱。 “你想做什么就尽管去做,哪怕天塌下来,也有我给你顶着!” 他眯眼看着前方的路,温声说道:“设身处地想一想,若你经历了姚蓓蓓的遭遇,我就算捅破这川城的天,也得给你讨公道。” “一会儿回家,我就和爷爷奶奶挑明川川的事,甭管如何,孟家得认下这个孩子!” 第204章 周思卿沉声说道:“原本该属于他们母子的一切,我都要帮他们讨回来!” “好,都随你,出了事我帮你兜!” 孟战京没有半句阻拦的话,全力支持媳妇儿的决定。 这让周思卿无比感动。 “那你要是兜不住呢?” 她吸了吸鼻子问道。 孟战京失笑,答道:“我要是兜不住,这不还有你公婆嘛!反正你只管闯祸就是,有人帮你善后呢!” 车子一路驶入军区大院,眼看着就要到家,一辆军用吉普忽然从后面超车,一个漂移,横在了孟战京的车子前面。 幸亏车速不快,也幸亏孟战京开车技术精湛,在距离吉普车不到一米时刹车,给周思卿惊出一身冷汗。 下一刻,只见孟沈辽从吉普车跳下来,冷着脸直接上了孟战京的车。 “九哥,你这是……” “去浑春水库!” 坐在后排,孟沈辽的声音里带着压不住的阴鸷,甚至有那么一丝丝颤抖。 “去那里干嘛?距离大院得有七八十公里呢!” 孟战京眉头微微皱起,十分不解孟沈辽今晚的异常。 难道,与姚蓓蓓有关? “那天晚上,是岳武鸣开车送姚蓓蓓离开川城的!” 果不其然,孟沈辽接下来的话印证了孟战京的猜测。 “我喝完酒昏睡的那段时间里,岳武鸣去过姚蓓蓓的住处……” 听到这话,孟战京没有再犹豫,调转车头直奔浑春水库。 经过大门口的岗亭时,他对哨兵吩咐道:“路中间那辆吉普车是孟家的,钥匙在车上,帮忙停到孟家门口。” “顺便告诉我妈,别等我们吃晚饭了!” 岳武鸣是孟沈辽大舅的儿子,比他大三岁,当初靠着孟家的关系才去了浑春水库上班,工作清闲,还是铁饭碗。 孟沈辽与这个表哥关系很一般,甚至二人年少时还因为鸡毛蒜皮的事打过架。 车子行驶在光线黑暗、路况复杂的环山公路上,车技极好的孟战京双手握着方向盘,神色极为谨慎。 车里的气氛有些微微的压抑,周思卿斟酌片刻终于开口。 “九哥,你怎么知道岳武鸣去过姚蓓蓓的住处?” 孟沈辽靠在后排座位上,嘶声说道:“他与别人喝酒时说漏嘴了!” 浑春水库的值班室里,岳武鸣正躺在折叠床上呼呼大睡。 现在是非汛期,值班也是走过场而已,岳武鸣甚至还喝了点啤酒,裹着厚被子睡得那叫一个酣甜。 值班室的门被人踹开,凛冽的风刮进来,终于惊醒了他。 “谁踏马砸老子的……沈辽?” 岳武鸣骂了一半,看到背光而立的孟沈辽时,一个激灵,那点睡意全没了。 “沈辽,你咋来了?” 忙不迭披上军大衣,岳武鸣正准备穿鞋,只见孟沈辽忽然冲上来,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小炮弹似的拳头砸了过来。 岳武鸣连招架的机会都没有,很快满脸血渍。 周思卿和孟战京随后赶来,看到孟沈辽玩命儿痛殴自己的亲表哥,周思卿扯了扯丈夫的袖子。 “你不过去拉架吗?” “先让他出口气再说,不然没法子坐下来好好聊!” 孟战京扯着嘴角露出个没有温度的笑。 很多时候,磨嘴皮子没什么鸟用,反不如拳头好使。 先用武力将对方死死摁在地上,再谈判时效果就非常好了。 果不其然,片刻功夫岳武鸣就开始抱头求饶。 “沈辽!沈辽你先别打,咱们有话好好说!” 孟沈辽一拳砸在岳武鸣左脸,咬牙说道:“好好说?你看我像是好好说话的人吗?自己做了什么亏心事不知道吗?” 第205章 “你不说,我就一直打,弄死你直接扔在水库里!” 岳武鸣哀嚎不已,喊道:“我当初也是被人骗过去的,他们说你有危险,我是去救你的!” 听到这话,孟战京终于上前几步,三两下将孟沈辽拖到一边。 浑身是血的岳武鸣手忙脚乱爬起来,像是惊弓之鸟一样躲在了角落里。 “说说看,那晚究竟发生了什么!” 孟战京控制着杀红眼的九哥,看着岳武鸣沉声问道。 “那天我休假,和几个朋友在舞厅玩,几个混混在厕所提及你的名字,还说什么拿钱办事,我一听不对劲,就偷偷跟踪过去。” “我知道沈辽看不起我,当年我这份工作是我爸妈硬逼着姑姑和姑父给我安排的,但我心里是拿沈辽当弟弟的,他有难,我不能不管啊!” 岳武鸣擦了擦脸上的血,疼得龇牙咧嘴。 “结果直接跟到了姚蓓蓓的住处,男男女女好几个,其中有个叫白羽薇的姑娘应该是主心骨,她不知道说了什么,姚蓓蓓一直在哭。” “后来白羽薇说什么让姚蓓蓓消失,我觉得有点悬,这姓白的女人看着不是善茬,就推门进去说我送姚蓓蓓走。” 说到这里,他看着神色依然愤怒的孟沈辽。 “沈辽,我知道你喜欢姚蓓蓓,我当时带走她,真只是为了保护她而已,是她自己提出要走的,说不想拖累你。” 孟沈辽的眼眶赤红,嘶声说道:“那你后来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我……” “我”了好几声,岳武鸣一脸愧色开口。 “事后白羽薇找到了我,威胁说若是我敢吐露半点内情,就让我丢了这份工作,而且姚蓓蓓也求我不要告诉你真相。” 顿了顿,岳武鸣小心翼翼看着孟沈辽。 “原本我还犹豫不定,结果你一转身和白羽薇好上了,我只能把事情烂在肚子里,一个字都不敢多提。” 孟沈辽的身躯微微有些摇摆,脸色煞白无血。 “那晚,你进去时都看到了什么!” 岳武鸣答道:“你躺着睡觉,虽然盖着被子,但应该没穿衣服,姚蓓蓓也是衣衫不整,你俩十有八九是……” 没继续往下说,但具体是什么,应该都能懂。 “后来姚蓓蓓去厕所换了衣服,一边哭一边收拾东西,临走时还跪在地上求白羽薇帮帮你,帮什么,我其实也不清楚!” “我开车把她送到火车站,给她买了一张回老家的票,亲眼看着她离开的。” 之前还凶神恶煞的孟沈辽此时摇摇欲坠,身体靠着墙壁站在那里,眼眶通红神色痛苦。 “酒呢?姚蓓蓓走的时候,有没有带走半瓶洋酒?” 其实答案已经知晓了,只是孟沈辽不敢面对而已。 岳武鸣摇了摇头。 “没,她就带了几件衣服走的,至于你说的半瓶洋酒……我临走时恰好看到白羽薇将那半瓶洋酒倒进了马桶里。” 当时他还觉得可惜,那么贵的酒怎么能倒掉呢? 孟沈辽微微闭上了眼睛,只觉得每一次呼吸都牵动着心口,疼到几乎窒息。 当初那关键的半瓶酒失踪不见,他以为是姚蓓蓓为了销毁罪证带走了,却没料到…… 他可真是个蠢货!一个无可救药猪狗不如的蠢货! “那个,沈辽,既然你查起当年的事,还有一件事,我觉得应该给你说。” 岳武鸣犹豫片刻说道:“我偷看了姚蓓蓓的身份证,所以知道她老家地址,事发半年后,我去过一趟她的老家。” 第206章 他真的没有恶意,只是担心白羽薇不肯放过这个无辜的女孩,所以专程确认姚蓓蓓是否安然无恙。 “她在老家过得好吗?” 孟沈辽的眼眶里出现了一抹亮光,声音也变得温柔。 “她被父母赶出了家门,独自一人住在果园的土坯房里,没有水没有电,当时,她肚子已经很大了!” 岳武鸣小心翼翼望向孟沈辽。 只见孟沈辽像是被人点了穴道,猛然站直身体后忽然变得僵直,那张俊脸像是承受极大痛苦后扭曲了,格外渗人。 “你说什么?她肚子很大了?生病了吗?” 孟沈辽的声音怪异,带着颤抖与嘶哑。 生什么病?女人肚子变大是怀孕!孟沈辽你是真傻还是装傻? 但岳武鸣不敢说这些话。 “不是生病,是怀孕了,看样子是快要生了,我……我也不知道该做什么,就趁着她出门,把身上的钱都扔进了土坯房里。” 也没多少,就几百块钱而已,却已经是他三个月的工资。 “虽然你俩没结婚,但她肚子里的孩子毕竟喊我一声叔叔,我也……哎,沈辽你去哪!” 岳武鸣话说一半,只见孟沈辽忽然转身冲入夜色中,像是疯了。 “战京,你去追他!” 周思卿忙推了孟战京一把,催促丈夫去追情绪失控的孟沈辽。 自己则掏出手帕递给岳武鸣。 “表哥,实在对不住,沈辽他下手没个轻重,您别和他一般见识。” 岳武鸣苦笑着摇了摇头。 “也是我活该,我为了保住自己的工作,瞒了他这么大的事情,他生气是应该的。” “不管他认不认我这个表哥,可在我心中,他永远是我的小表弟!” 浓稠如墨的夜色里,孟沈辽步伐踉跄。 “你去哪?” 孟战京追上来,一把将差点冲入水库的孟沈辽拽回来,语气里带着怒气。 “我去火车站,我去找她!” 孟沈辽的眼神迷茫空洞,声音飘忽绝望。 他像是在笑,又像是在哭。 “我踏马就是个混账!一个又怂又坏的王八蛋!” 一边挣脱孟战京的钳制准备往前走,他一边哭哭笑笑扇自己耳光。 “很早时,我就猜到有隐情,可我不敢细查,我怕真相残忍让我无法接受,我就安慰我自己,反正她走了,真相如何不重要了。” “别查了,和谁过不是过呢?” 孟沈辽仰头一笑,悲凉自嘲。 “我不知道她吃过这么多苦,我还以为她离开我过得很好,毕竟那晚我醒来时钱包里的钱没有了,连我脖子上那块价值不菲的玉牌也不见了。” 他以为姚蓓蓓走的时候卷走了所有钱财,却没料到真相如此伤人。 “战京,那一夜和我在一起的女人根本不是白羽薇,而是她!她……她甚至还怀了我的孩子,我要去找她!” 孟沈辽终于甩开孟战京的手,像是醉酒的人,跌跌撞撞前行。 忍无可忍的孟战京终于追上前,掰着孟沈辽的肩膀强迫他转身,下一刻,拳头直接砸在他脸上。 “清醒了吗?” 看着孟沈辽的鼻血涌出来,孟战京咬着牙怒吼。 “别发疯了,你还有更重要的事去做,给我振作起来!” 这一拳打得孟沈辽眼冒金星,疼痛感让他变得清醒,他甩了甩头,抬手擦去鼻血。 “于我而言,重要的事就是找回姚蓓蓓!” 他坚定说道:“天涯海角,我也要找到她,哪怕她恨我,哪怕她一辈子不原谅我,我也要与她在一起。” “行了!别说这些恶心的话了!” 第207章 孟战京捏着眉心无奈说道:“说你脑子不好使吧,有时你又挺聪明,说你脑子好使吧,关键时刻你总掉链子。” “你就没想过,我为什么忽然提及姚蓓蓓的事?甚至还猜出那么多真相?你不会真以为我是神仙吧?” 听到这话,孟沈辽的身躯猛然一颤,涣散的眼神里盈满了希望的光。 “你有她的消息?” 孟战京叹了一口气,指着水库值班室。 “你先去给你表哥道歉认错,给人家打成那样,合适吗?” 片刻,孟沈辽像是一阵风冲进值班室,吓得正在擦拭血渍的岳武鸣一哆嗦,下意识就要抱头躲避。 “岳武鸣,对不起!” 孟沈辽郑重鞠了一躬,说道:“虽然我不后悔对你动手,但还是给你说声对不起,也谢谢你对蓓蓓的照顾。” “我依然看不起你们家当年道德绑架我爸给你安排工作的事,但这也不妨碍我喊你一声表哥,我会报答你的!” 他匆匆冲岳武鸣鞠躬,便头也不回离开了值班室。 回城的路上,孟沈辽一改之前的颓然沉默,话微微有点多。 “你们什么时候见到蓓蓓的?她现在过得好吗?她为什么忽然回川城了?” “不是,你们两口子是哑巴吗?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 孟沈辽一直提问题,可周思卿与孟战京没有回答,像是在故意卖关子。 一直到车子进了城区,孟战京终于开口。 “你先回家休息,刮刮胡子换身衣服,等天亮后我带你去见他们!” 他们? 姚蓓蓓不是一个人来川城的? 她和谁?和她的丈夫?还是和他们的孩子? 越是猜测,孟沈辽的心就越急,越是坐立难安。 “你告诉我她住在哪里,我自己过去见她就是!” 现在的每一分每一秒对他而言都是煎熬,他等不了,也不想等。 “你现在去不合适!” 孟战京驱车直奔军区大院,声音淡淡的。 “什么合适不合适的?孟战京你就是故意抻着我对不对?你就觉得我混账,你就在惩罚我,折磨我!” 终于,孟沈辽怒了,他怒吼着,像是困在笼中的野兽。 孟战京也来了脾气。 “对,我就是故意抻着你,惩罚你,你这个混账,你知道他们母子吃了多少苦吗?我要是你,我就踏马以死谢罪!” 这话像是一柄匕首,深深扎在孟沈辽心尖上。 他忽然就沉默了,一张脸煞白,嘴唇都在颤抖。 旁边的周思卿生怕这兄弟二人真闹出什么,忙解释道:“九哥,不是不带你去,住院部不允许九点之后探病!” 看着孟沈辽的眼睛,周思卿沉声说道:“对,他们在军区医院,孩子患了很严重的心脏病,不治疗会死的!” 接下来的路程,车里格外安静。 孟沈辽保持着同一个坐姿,直到车子停在孟家院子外。 已经是凌晨,孟家二老早就睡下了,只有院子里留着一盏灯,像是等待着晚归的家人。 周思卿蹑手蹑脚打开门走进去。 她怕脚步声太大吵醒二老,甚至没穿拖鞋,光着脚准备上楼。 结果还没踩上楼梯,只听孟沈辽忽然喊道:“爷爷,奶奶,我有事要和你们说!” 他声音很大,甚至窗外树枝上的鸟儿也被惊飞,扑棱棱撞在了玻璃上。 很快,楼上楼下传来动静。 最先出来的人是岳淑娴,她披着外套飞奔下楼,压低声音训斥自己的小儿子。 “你是疯了吗?大半夜嚎什么嚎?有什么事不能等到天亮吗?” 第208章 只见孟沈辽“噗通”一下跪在了地上。 正好孟冬九和洛逢君从一楼卧室里出来,看到自家孙子脸上带血跪在地上,他们的眉心微微皱起来。 “你犯什么错了?” 孟冬九扶着老伴儿坐在沙发上,还不忘拿过毯子盖在洛逢君腿上。 “爷爷,我要结婚!” 孟沈辽咣咣咣冲二老磕头,声音格外坚定。 “你疯了是吗?我都说不同意白羽薇进门,你还铁了心要娶她是不是?” 岳淑娴猛然站起身来,表情有点扭曲。 “你要娶她可以,咱们先断绝母子关系,你给我滚出家门,和那个女人过!” 孟沈辽摇了摇头,仰头看着自己的母亲。 “我要娶的女人不是白羽薇,是姚蓓蓓!” “妈,儿子犯了大错,违背了孟家家规,伤害了清白女孩,害得她远走他乡独自生下我的孩子!” “我知道自己没结婚有孩子是大错,哪怕我爸打死我,我也认了,但哪怕儿子断了气,孟家也得认下这个儿媳妇和孙子!” 姚蓓蓓又梦到孟沈辽了。 那时的她才十九岁,从中专毕业分配到川城某幼儿园做生活老师,青嫩得能掐出水,对大城市的一切都充满了好奇。 与孟沈辽初遇那天是晚秋,枫叶红得像天际朝霞。 她在去上班的路上,一脚踩在路边下水道的缝隙里,再也动弹不得。 就在这时,一身军装外出值勤的孟沈辽经过,好心救了她。 她感谢孟沈辽的相救,却拉着不肯让他走。 “同志,求你跟我去趟幼儿园,帮我作个证明吧,不然园长以为我故意迟到,是要被开除的,我还没转正!” 看着小女孩通红如兔子的眼睛,还有那纯真青涩的脸蛋,孟沈辽心软了。 一来二去的,他们的爱情故事就那么开始了。 初恋的滋味真甜啊。 心爱的男人还是她最崇拜的军人,每每看到孟沈辽一身军装朝自己奔来,她的心像是泡在了蜂糖里,甜得直冒泡。 周末的时候,他用自行车载着她去郊外爬山游玩。 到半山腰太累爬不动了,他就蹲下来将她背起来,像是一阵风直奔山顶。 男人的力气真的好大,甚至单手就可以将她抱起来转圈。 “蓓蓓,你跟我回家吧,我带你去见我爸妈,他们肯定会喜欢你的!” 在很多个躁动的夜里,孟沈辽隐忍到极致,以至于眼神里都带着哀怨与不满。 “我想娶你,我都迫不及待想让你做我的女人了!” 女孩的身躯青涩柔软,让他馋得无法自拔,却恪守着最后的底线。 “我已经给我妈写信提到了你,她说让我带你回家做客,这就意味着她同意了!” 孟沈辽的眼睛里带着璀璨明亮的光,俯身亲吻她的唇。 “蓓蓓,我爱你!” …… 梦境在这一刻戛然而止。 姚蓓蓓猛然睁开眼,窗外晨光熹微,而枕巾早已被泪水浸湿。 孟沈辽,我也爱你! 注视着儿子沉睡的模样,姚蓓蓓在心底无数次回应。 即使吃了这么多苦,可姚蓓蓓从来没后悔过与孟沈辽相遇相爱,若是人生能重来,哪怕知道最后的结局,她也依然选择奋不顾身爱上他。 唯一的遗憾就是到分别那一刻,都没有来得及亲口对他说“我爱你”。 清晨第一缕阳光爬上窗台,原本寂静的走廊也变得嘈杂起来。 姚蓓蓓拎着热水壶准备去打水给儿子洗脸,刚打开门,在看到面前的男人时,她愣住了。 第209章 片刻,她拍了拍自己的脸,喃喃自语道:“这还是梦啊,我还以为……梦醒了!” “蓓蓓!” 孟沈辽注视着姚蓓蓓憔悴的脸庞,只觉得心如刀绞。 他都站在她面前了,她竟还觉得这是梦,眼神里惶恐迷茫。 “嘘,别说话!” 姚蓓蓓将手指搁在唇上,轻声说道:“我第一次梦到这样的场景,你别动,我怕你一动梦境就碎了!” “沈辽,我爱你!” 她温柔注视着孟沈辽,笑着说道:“那时候你对我说了无数遍‘我爱你’,我却因为羞涩没有回应过,其实很遗憾。” “哪怕现在是做梦,可看着你说出这三个字,我无憾了。” 孟沈辽一瞬间红了眼眶。 他顾不得一切,伸手紧紧抱住了姚蓓蓓。 “蓓蓓,这不是梦!你摸摸我就知道了,我就站在你面前!” 姚蓓蓓的身躯猛然一僵。 她似乎不敢相信,抬手轻轻碰了碰孟沈辽的后背,温热,结实,甚至能隐约感受到心脏脉搏的跳动。 短暂的沉默,姚蓓蓓像是受到了惊吓,忽然自他怀中挣脱出来,一把推开了他。 “你走!谁让你来这里的?我和你没关系!” 不同于之前以为是梦境而流露出的温情爱恋,清醒之后,姚蓓蓓像是受到惊吓的小鹿。 她转身就要关上病房的门,却被孟沈辽一把阻拦。 “你藏什么?屋里是有什么不想让我知道的秘密吗?” 不同于昨晚的失控与煎熬,此刻的孟沈辽冷静稳重。 “刚才不是还说爱我吗?这才几分钟,怎么就变卦了?” 听到这话,姚蓓蓓有些语塞,却死死挡在门口,不让他看到病床上的儿子。 “当初白羽薇怎么骗你的?说孟家不会同意你这样身份低微的女人嫁进来?说你不会给我带来任何帮助?说咱们未婚就在一起是大祸,会让我身败名裂前途断送?” 孟沈辽步步紧逼,几乎贴上姚蓓蓓的身躯。 这个傻女孩还在拼命阻挡他的视线,可哪里挡得住呢? 他比她高出许多,早就看到那个背对着他睡觉的小家伙了。 镌刻在骨子的血脉亲情让他第一眼看到川川时,心底就泛起滔天父爱,继续吞噬他。 “白羽薇难道说错了吗?” 姚蓓蓓哽咽说道:“你骗我说自己是普通军人,但其实你是身份高贵的军门世家,我和你门不当户不对,我们不会有结果的!” “我父母都是农民,我的娘家不能像白羽薇那样给你半点帮助,甚至我还可能拖累你,毁了你的前程。” 说到这里,姚蓓蓓终于无法控制自己的泪水。 “与你爱过一场,我觉得足够了,不是每一段感情都需要结果,所以孟沈辽,你走吧,我不想耽搁你!” 孟沈辽心中又是爱又是恨。 他一把抓住姚蓓蓓的手,带着怒气说道:“你宁可相信白羽薇的胡言乱语,也不肯信任我半分吗?” “你怎知道孟家接纳不了你的身份?孟家男人的军功前程从来不靠别人,都是用手中的枪挣出来的!” 深吸一口气,孟沈辽说道:“那晚我失控的罪魁祸首不是酒,而是我的心,我爱你,那酒不过是催化了我心中潜藏的渴求而已。” “姚蓓蓓你给我听清楚,你与我是平等的,你从来不是我的累赘,更不需要为了保住我的前程而牺牲自己的人生!” 他摸着姚蓓蓓憔悴瘦弱的脸蛋,心疼说道:“你多傻啊?为了莫须有的话,竟然躲了我这些年,甚至还瞒着我生下了咱们的孩子!” 第210章 提及孩子,姚蓓蓓的情绪终于崩溃了。 她再也无法佯装坚强与冷漠,泪如雨下望向孟沈辽。 “沈辽,对不起,我没有照顾好川川,他……他病得好厉害!” 不知什么时候,川川已经醒了。 小小的人儿坐在床上,眼神清澈纯良,带着不属于他这个年龄的早熟。 他带着一点讨好与小心翼翼朝孟沈辽笑。 “叔叔,你喜欢我妈妈对不对?” 川川歪头想了会儿,说道:“那你能不能答应我,等我死了以后,你照顾好我妈妈,她是全天下最好的女人!” 这话让孟沈辽瞬间泪目。 他大步流星上前,将川川抱在怀中。 “别胡说,小孩子怎么会死呢?” 川川似乎有点贪恋孟沈辽宽阔温暖的环抱,他试探着依偎在他怀中。 “我知道我得了很重的病,我是小男子汉,我才不怕死呢,可我怕我死了后,没人陪我妈妈,没人保护我妈妈!” 他明明是个孩子,却仿佛操碎了心。 孟沈辽的声音在颤抖,紧紧抱着川川,抚摸着他的后脑勺。 “川川,你不会死的,你会健健康康长大,做一个坚强的男子汉,永远保护你妈妈,还有我!” 他哽咽说道:“将来我与你妈妈老了,还得靠你照顾呢!” 川川的小手揪着孟沈辽的衣服,半晌带着一点期待与试探开口询问。 “你……你是我爸爸对不对?” “对,我是你爸爸!” 孟沈辽哑声说道,早已泣不成声。 川川咧着嘴笑了。 “妈妈,你果然没骗我,我也有爸爸哎,他们再也不能骂我是小野种了!” 门口的周思卿捂着嘴,眼泪却止不住落下。 这父子相认的场面明明感动美好,可为什么让人忍不住想要哭泣呢? 岳淑娴更是泣不成声。 “造孽啊!孟沈辽真是造孽啊!这么乖的孩子,他怎么忍心让他们母子在外面流落数年呢?” 原本心中那点芥蒂,已经因为川川稚嫩早熟的话而烟消云散,剪不断的血脉亲情让岳淑娴无法控制内心的激动。 她终于走进病房,握住了姚蓓蓓的手。 “孩子,这些年委屈你了,是我们孟家对不起你,是孟沈辽对不住你!” 姚蓓蓓在意识到对方的身份时,先是惶恐不安,片刻在岳淑娴的温柔中一点点放松下来。 她摇摇头,笑中带泪。 “不哭,有川川陪着我,一点都不苦!” 不知何时,孟战京出现在周思卿身后。 他揽着她的腰,抬手擦去她脸上的泪珠,笑得心疼又无奈。 “怎么又哭上了呢?这么一具小身体,怎么就像是水做的,流也流不尽!” 说着说着,孟战京忽然露出暧昧的笑。 他咬着周思卿的耳朵说了几句悄悄话,只见她的脸颊登时就泛起了红晕。 “你……你……孟战京你流氓!” 这里是病房,人来人往的,狗男人怎么能说那么不要脸的话? 谁是水娃娃? “你全身上下,就属嘴硬!姚蓓蓓母子的事情也解决了,今晚,洗手台一战?” 战你大爷! 周思卿的脸红得像是苹果,眉眼间都是潋滟的春意,让孟战京有些心驰荡漾。 “还不承认自己是水娃娃?今晚,咱们拭目以待?” 死流氓,给我滚! 上午十一点多,孟冬九和洛逢君也赶到医院见了姚蓓蓓母子。 岳淑娴已经认下这个儿媳妇与孙子,二老自然没意见,当即给孙媳妇和重孙子递了红包,又仔细询问了孩子的病情。 知道真相的王雪绒对自家儿媳妇很是无奈。 第211章 “你这孩子可真胆大,这种事都敢瞒着一家人?实话实说,昨天一看到川川,我心里咯噔一下,我生怕这是孟战京在外面招惹的风流债呢!” 王雪绒哭笑不得说道。 川川的眉眼轮廓与孟家男人有几分相似,王雪绒愣是不敢多问。 “这不是怕五叔五婶一时之间接受不了嘛,本想着一边给孩子治病,一边慢慢渗透,谁承想九哥直接捅破了!” 周思卿笑着说道:“听说五叔正从岛上赶来川城呢。” “晚上到家,孟沈辽这顿揍肯定免不了,咱们孟家还没这种未婚生子的先例呢,你五叔又是封建老思想,怕是得炸了!” 在提及丈夫要揍儿子这件事上,岳淑娴笑得跟没事人似的。 “那您还笑?倒是替九哥想想办法免了这顿揍啊!” 周思卿忍不住笑。 “办法很简单,战京去机场接你五叔,到时候直接带到医院见孩子,他总不能当着孙子的面揍人家亲爹吧?” 洛逢君对自己的儿子都很了解。 老五那狗脾气虽然暴躁,但该忍气吞声的时候也得忍。 只要见面那一刻没动手打人,事后就算追责,也是抽几下骂几句,不至于闹出什么大事。 “这主意好!果然老将出马一个顶俩!” 周思卿挽着洛逢君的胳膊拍马屁,哄得老太太乐不可支。 “这几个孙媳妇里,就属你嘴甜会哄人,蓓蓓,回头你多向卿卿学习学习她的油嘴滑舌,你婆婆也是个耳根子软的主儿,最吃糖衣炮弹了!” 岳淑娴笑着抗议。 “妈,我是那种随随便便就被糖衣炮弹俘获的人吗?我也有原则的!” “一家人过日子,要什么原则?家和万事兴才是最重要的!” 洛逢君一边牵着周思卿的手,一边伸手将姚蓓蓓拉到自己身边。 “真好啊,当年的小萝卜头们都长大娶媳妇儿了,现如今,最让人操心的就是你们大哥的婚事了,平津这孩子哟!” 提及长孙孟平津时,洛逢君微微叹息。 “奶奶,我听冯文政说,大哥当年的恋人回国了,而且至今未婚,或许……” 周思卿没有继续往下说。 短暂沉默后,洛逢君终于开口。 “平津至今未婚,十有八九还是惦记着那丫头,若是对方也心存旧情,破镜重圆未尝不是件好事!” 她看着周思卿说道:“回头你再找冯文政打听打听,如果可能的话,设法帮你大哥从中撮合撮合,总归是要结婚的,他一直单着也不是事儿!” 一旁的孟战京听到老太太给自己媳妇儿指派任务,他装作不满嚷嚷抗议。 “凭什么啊?我媳妇儿天天没时间陪我,净顾着帮您跑腿干活了,又是忙九哥的事,又是忙大哥的事,您老也没给她发工资啊!” 孟战京耍无赖,将周思卿从老太太身边抢了过来。 “九哥的儿子都会打酱油了,我不管,我也想当爹!” 当着长辈的面说这种不要脸的话,也就孟战京不嫌害臊。 周思卿红着脸在丈夫腰间掐了一把,低声骂道:“你能闭嘴吗?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反倒是王雪绒笑到不行。 “行行行,我听出这弦外音了,就是催着我赶紧给你们办婚礼呗,正要给你们说婚礼日子的事呢!” 王雪绒喜不胜收说道:“你爷爷和你爸挑了几个好日子,昨晚你奶奶最终拍板,过完农历年正月初六,咱们热热闹闹办婚礼!” “你俩抓抓紧,争取来年生个小金龙!” 第212章 傍晚,周思卿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孟家五叔——孟冰河。 这位驻守在祖国海岛多年的功勋少将,因为常年的风吹日晒与殚精竭虑,他有着比同龄人更为沧桑的容颜。 明明是孟家五兄弟中最小的一个,乍看上去甚至比老大孟澜海还要苍老。 “爸,妈。” 一进门,孟冰河很是恭敬问候父母,又与大哥大嫂打招呼。 “老五,咱们兄弟二人得有十几年没见面了吧?” 看到最小的弟弟,孟澜海的眼中满是喜悦。 上前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欣慰说道:“你小子一看就没少训练,这把年纪了,还一身腱子肉,不错!” 哪怕孟冰河已经是岛上的总司令,可在大哥眼中,他永远是那个挂着鼻涕追在他后面哭闹的幼弟。 “大哥!” 孟冰河也一改平日在岛上的威严与冷冽,像个傻小子似的咧嘴笑。 是啊,他们兄弟二人已经有十几年没见过面了。 大哥在东北打仗时,他在西南浴血杀敌。 他奉命从东南沿海杀入东北时,大哥又去了西北边疆…… 他们经常在各类机密文件里看到彼此的名字,甚至数次擦肩而过,却因为各负使命而无法坐下来喝杯茶聊聊天。 若非这次孟沈辽闯了大祸,单靠岳淑娴一人无法收场,孟冰河哪里能放下岛上军务跑这一趟? “五叔!” 孟战京拉着周思卿的手上前几步,笑着与孟冰河打招呼。 “战京!臭小子长这么大了!” 看到站在自己面前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孟冰河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 “上次见你,你还比我矮半头呢,瞧瞧现在,比我高出大半头来,好,真是好!” 欣慰看着这个小侄子,孟冰河眼底带着骄傲。 他听过这小子的英雄事迹,很不错,是他们老孟家的种! “这是周思卿,我媳妇儿!” 孟战京主动介绍道。 “五叔您好!” 周思卿微笑着打招呼。 孟冰河也笑,连声说道:“好好好,我总听你五婶在电话里提及你!” 一番寒暄,孟冰河终于将视线落在病床上。 只见孟沈辽与姚蓓蓓站在病床边,川川拿着玩具坐在床尾,怯怯看着风尘仆仆的孟冰河。 孟冰河嘴角的笑容淡了些。 他脚上的皮鞋与地板碰撞,发出沉闷且有节奏的声音,一下一下都踩在孟沈辽的心上。 这一刻,孟沈辽清楚看到父亲眼中的怒气。 其实从小到大,他真的很害怕父亲,哪怕他不说话,就这么冷冷扫他一眼,都足以让他心惊胆颤双腿发软。 可现在,他也是父亲了。 他的背后是妻儿,他不能再退缩了! 于是他上前几步挡在父亲面前,坚定说道:“爸,您有火气就冲我来,别吓到孩子!” 孟冰河嘴唇紧紧抿着,眼神里带着怒气。 “行,那你跟我出来一趟!” 看着川川怯怯的眼神,再看着姚蓓蓓因为紧张而脸色煞白的模样,孟冰河深吸一口气,率先往外面走去。 孟沈辽扭头朝姚蓓蓓笑笑,又摸了摸川川的脑袋。 “别怕,我去去就回来!” 一旁的周思卿眼底带着担忧。 “战京,这……” 孟战京却一脸轻松,笑着安抚妻子。 “放心吧,没什么大事儿!” 周思卿再望向孟家二老与自己的公婆,却见他们都神色淡定谈笑风生,一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架势。 “说吧!” 外面传来孟冰河的声音,淡漠冷清,听不出喜怒。 短暂沉默后,孟沈辽开口了。 第213章 “爸,我错了!” “错哪了?” “错在不该犯下这种错误,给您和我妈、还有孟家丢了脸。” 下一秒,只听病房外的走廊里传来清脆的耳光声,还有孟冰河强压怒气的呵斥。 “混账!你犯的错不是给我们丢脸,我们的脸面没那么值钱!你最大的错是伤害了无辜的女孩,还有你的骨肉!” “孟沈辽,你看看你都干了什么事!你别忘了,你是个人,你不是畜生!” 听到这动静,姚蓓蓓瞬间失控。 她不管不顾奔出去,正好看到孟冰河正拿着军用皮带往孟沈辽背上抽。 孟沈辽不反抗不躲避,甚至一句话都不解释,低头承受着父亲的抽打与怒骂。 这是他该受的,这是他应得的! 看着鲜血染红了孟沈辽那件衬衫,看着他疼到脸色发白却一声不吭的隐忍,姚蓓蓓泪如雨下奔上前。 她张开双臂挡在孟沈辽面前,直挺挺跪下,试图用自己孱弱的身躯替心爱的男人承受接下来的痛苦。 好在孟冰河反应快,在皮带即将抽到姚蓓蓓脸上时,他及时收手。 “求您别打他了,他没错,都是我的错,您要罚就罚我,要打就打我!” 姚蓓蓓哭道:“是我给他灌酒,是我骗了他,是我躲起来生下了孩子,他不知道,他什么都不知道!” “等川川的病治好,我马上带孩子走,我保证不再出现,我保证不给您和沈辽带来任何麻烦,您别再怪他了,求您!” 孟沈辽眼眶泛红,他忍着疼痛去拉姚蓓蓓的胳膊。 “起来!你什么都没做错,你为什么要下跪?还有,川川的病治好,你也不许走,你都生了我的孩子,你得嫁给我!” 一旁的孟冰河看着姚蓓蓓拼命守护自己儿子的举动,神色格外复杂。 他用皮带指着孟沈辽骂道:“你自己看看你造的孽,你对得起自己的孩子吗?你对得起这个用命护你的女人吗?” “一个男人,一个军人,连自己的老婆孩子都无法守护,何谈保家卫国?” 说着,他抓着孟沈辽的衣领将他强硬扯过来,挥起皮带打算继续收拾。 就在这个当口,一个小小的身影如小旋风般飞来,用尽全力推了孟冰河一把。 这点力气不算什么,甚至孟冰河的身躯连晃都没有晃。 可就算这样,他还是停下了动作,扭头看着站在自己身后的小人儿。 “你不许打我爸爸!” 因为心脏病的缘故,川川的嘴唇有些发青,甚至下眼睑也泛着乌青。 但就算这样,他的眉宇间依然带着男子汉的气概,强悍又霸气。 张开双臂挡在孟冰河面前,川川仰头看着这个欺负自己爸爸的老头子。 “你这个坏人,谁让你欺负我爸爸了?道歉!给我爸爸道歉!” 看到川川与孟冰河对峙,甚至还骂对方是坏人,姚蓓蓓大惊失色。 她连跪带爬奔来,一把将儿子拖过来,抬手就要收拾川川让他住嘴。 然而不等她的巴掌落下来,孟冰河已经将川川抱了起来。 “小家伙,就你这几两肉,能保护别人吗?嗯?” 孟冰河忽然笑了。 他看着怀中的小家伙,看着这个身上带有孟家男人影子的小人儿,语气不觉软了几分。 “我是男子汉,我就要保护我的家人!” 川川人小志气大,他的声音稚嫩,可气场却不小,一番话掷地有声,让孟冰河眼底最后一丝怒气也消散了。 他抱紧了小孙子,回头看着孟沈辽。 第214章 “你说我该不该打你?” “该!您该打!” 孟沈辽不在乎身上的伤,挺直腰背回答。 “我为什么打你?” “因为我没有尽到丈夫与父亲的责任,让他们母子在外面颠沛流离数年,所以我该打!” 说这话的时候,他握住了姚蓓蓓的手。 “我知道错了,但我会用往后的人生补救与偿还,我会用这条命守护妻儿!” 神色严肃的孟冰河终于露出满意的笑容。 “那就记住你今天的承诺!” 孟沈辽趁机说道:“爸,那你到底认不认这个儿媳妇和孙子啊?” 这个问题像是在故意找死。 只见孟冰河狠狠瞪了儿子一眼,又将怀中的孙子抱紧了些。 “你说呢?” 孟沈辽咧嘴笑了。 他冲川川挤了挤眼睛,说道:“儿子,还愣着干什么?快叫爷爷!” 川川有点懵,下意识望向母亲。 姚蓓蓓的嘴唇颤抖,哽咽说道:“儿子,听爸爸的话,快叫爷爷!” 听到母亲的话,川川终于认认真真打量这个欺负他爸爸的“坏老头儿”。 许久,他终于抱着孟冰河的脖子,奶声奶气叫道:“爷爷!” 孟沈辽这一顿揍挨得很值,起码在他看来是自己赚了。 父母认下了姚蓓蓓与川川,甚至当场就给川川改了姓。 “孟家虽然不是那种封建家庭,但该有的规矩也得有,老孟家的孩子不姓孟怎么行呢?” 孟冰河看着老爷子问道:“爸,您觉得孩子起什么名字好?” “孩子不是有名字嘛,小名川川,大名望川,改个姓就好,孟望川这个名字很不错!” 孟冬九笑呵呵望向身边的老伴儿。 “老太婆,你说呢?” 洛逢君一边拉着周思卿,一边拉着姚蓓蓓,笑得合不拢嘴。 “这些事你们男人看着办就行,这一眨眼家里又多了一口、哦不,两口人,咱们家越来越热闹了!” 坐在对面的孟澜海提议道:“老五,虽说有了孩子,但礼仪不能废,尤其是人家姑娘为了川川在老家受的风言风语,你们得有所交代才行啊!” 别说在思想相对落后的偏远农村,便是在川城这地界,单身女人带个孩子也过得不容易。 孟冰河连连点头。 “是,我知道,来的路上我就想过了,等川川做完手术康复,我就和淑娴亲自去趟蓓蓓老家,当面与亲家道歉赔礼,彩礼婚宴都补上!” 姚蓓蓓眼底充满了感激。 其实以孟家的身份地位,根本无需孟冰河夫妇亲自去她家道歉,只要孟沈辽与她回趟娘家就能解决问题。 孟家如此大费周章,归根到底还是为了给她正名,让所有人知道,她不是被有钱人抛弃的情妇,也不是在外面赚脏钱不慎怀上野种的烟花女。 她的男人叫孟沈辽,是保家卫国的大英雄! 终有一天,他脚踏祥云身骑白马来娶她了…… 回到家已经是深夜。 即使川川的病情依然让人揪心,但因为姚蓓蓓的身份被孟家承认,周思卿还是觉得高兴。 上楼回到卧室,周思卿进门就看到孟战京正背对着她脱衣服。 男人身上穿着军装,背影挺拔伟岸,即使周思卿与孟战京日夜相对,依然无法抵抗制服的魅力。 尤其是孟战京拥有着一副让女人垂涎的好身材,精壮紧实,宽肩窄腰。 “老公!” 周思卿上前几步,从背后抱住了孟战京的腰。 “我帮你解皮带!” 她爱死了他系着皮带的腰,结实窄劲,隔着布料都能感受到偾张的肌肉。 第215章 在孟战京亲力亲为的“教导”下,周思卿对军用皮带的使用方法了如指掌,尤其在解皮带方面,她的动作很娴熟。 将皮带扯开一点,她的手像是滑溜的泥鳅到处乱窜。 孟战京“嘶”了声,后背一僵。 “我今天好累,不想自己洗澡!” 周思卿咬着孟战京的后背,含糊不清说道,语气暧昧,是明晃晃的邀请了。 “不洗澡怎么行呢?为夫帮你!” 要是听不出媳妇儿话语间的那点意思,孟战京觉得自己可以去死了。 这几日为了孟沈辽的事儿,他们夫妻二人又忙又累,哪里顾得上亲近温存? 洗手台的约定至今还未实现呢。 这么想着,孟战京三两下踢掉裤子,直接将周思卿抱起来直奔浴室。 川城的冬天湿冷难捱,在等待孟战京放热水的时候,周思卿觉得有点冷。 她随手扯过男人挂在衣帽钩上的衬衫裹住自己,看着孟战京线条分明的后背,她只觉得心跳如雷。 “哎,心跳好快,像是怀里揣了只兔子!” 正好孟战京回头看,看到周思卿裹着自己的衬衫,松松垮垮的衣领下春光皎皎,她坐在洗手台上,晃动着细白的腿。 那一瞬间,孟战京脑海里的弦似乎断了。 他上前几步走到洗手台前,与周思卿平行对视。 “怀中揣了兔子?我看看……” 平日里严肃正经的孟营长在这一刻笑得邪气魅惑,眼底深处涌满炙热的光。 在他的攻势下,周思卿的身体被迫后仰。 身前是孟战京滚烫的吻,身后是冰凉的镜子,她的肌肤一阵阵颤栗,忍不住抱住了孟战京的脖子…… 这天的澡洗了很久。 或者说,周思卿是穿着孟战京那件衬衫洗澡的。 原本只是在嬉闹间不小心打湿了衬衫,可孟战京却瞬间化身为疯狂野兽,强迫她穿着那件湿漉漉的男士衬衫。 甚至还故意将她抱到花洒下,任由热水兜头浇下,让她从外到内湿了个透…… 之前给王雪绒做手术的程医生提前赶到川城,在确定了手术方案后,终于,在某个下着小雨的清晨,川川被推进了手术室。 虽说手术中途经历了一些挫折,但最终结果很好,手术很成功。 看着姚蓓蓓喜极而泣时,周思卿的眼眶也有点红。 手术后第三天,川川终于渡过最危险的时期,顺利转入了普通病房里。 与此同时,孟冰河夫妇带着孟沈辽亲自去了趟白家。 “不行!这门婚事不能退!你儿子害我孙女怀孕流产,没准一辈子都不能生孩子了,你们得负责到底!” 在听到孟冰河提出的要求时,白羽薇的奶奶杜荣震怒。 听到这话,岳淑娴也窝了一肚子火,起身就要拆穿白羽薇的真面目,却被丈夫拦住。 “若真是我们的责任,我们当然负责到底,但不该我们承担的,我们孟家也不是冤大头!” 孟冰河看着坐在对面沙发上始终没开口的男人。 “白参谋,你说呢?” 白参谋,白孝乾,是川城军区一位正团级干部,行事作风向来低调,口碑很不错。 他正准备开口,却听到母亲的咆哮。 “孝乾,你要是敢答应退婚,我就死给你看!” 杜荣拍着大腿哭嚎。 “我就这么一个宝贝孙女,她就是我的命根子,谁敢欺负她,我就和谁拼命!” 白孝乾人如其名,是大院里出了名的孝顺。 否则当年也不会不顾妻子的强烈反对,任由母亲将白羽薇抱回来做他们的女儿。 第216章 白孝乾没有生育能力,医生推测是他幼年罹患腮腺炎没有及时医治导致的。 结婚三年没动静,杜荣以为是儿媳妇肚子不争气,哭着闹着逼儿子离婚另娶。 一番检查发现是自己儿子的问题,杜荣这才消停了。 白孝乾夫妻二人都是心胸宽广的知识分子,孩子对于他们而言并非是人生的唯一追求,因此他们相约不要孩子。 没过几年消停日子,杜荣那连生三个闺女的大女儿又怀孕了。 本想着拼个儿子,结果生下来还是女孩,婆家没好脸色,嚷嚷着要把这个赔钱货送人。 杜荣便先斩后奏将女婴抱回儿子家,美其名曰给儿子儿媳找个养老送终的人。 白孝乾的妻子不同意,奈何杜荣一哭二闹三上吊,到最后白孝乾选择委屈妻子,留下了这个孩子,取名白羽薇。 若白羽薇省心听话也就罢了,毕竟人心都是肉长的。 奈何她被杜荣惯坏了,又有亲生母亲从中挑拨,白家的日子被搅得鸡飞狗跳。 忍无可忍的妻子借着工作外调的机会离开川城,与白孝乾过起了两地分居的生活,夫妻感情越发冷淡。 白孝乾此时也两头为难。 “孟司令,我想听听退婚的原因,毕竟之前两个孩子都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整个大院都知道这事儿,现在……” 他比孟冰河的军衔低了好几阶,若是在正经场合,只有服从命令的份,哪里敢提出质疑。 但现在是家事,母亲的态度又实在…… 就算孟冰河不悦,他也得硬着头皮谈判。 “你们真不知道?” 孟冰河的眼神凛然,扫过白孝乾的脸,最终将视线落在杜荣身上。 “老太太,您真敢笃定您孙女怀孕的事与我家沈辽有关?” 杜荣语气强硬。 “你就是说破大天,也是你家孟沈辽欺负了我家孙女,敢不负责,我就去京都告状!” 话已至此,孟冰河知道得撕破脸了。 “原本我还顾念你家白羽薇的名声,毕竟女孩嘛,将来要结婚嫁人,但既然你们非要个说法,那咱们就靠证据说话吧!” 孟冰河从包里拿出医院的检查报告递给白孝乾。 “我儿子之所以和白羽薇好,是以为自己醉酒后占了她便宜,害她怀孕流产,没法子了只能负责,但真相呢?” “她在那晚之前就怀孕了,算算怀孕日期,彼时我儿子还在外地执行任务,任务内容与时间地点白参谋可以自己查!” 白孝乾的脸色陡然变得难看。 “再说流产,白羽薇将流产的缘由归咎在孟沈辽推了她、导致她摔倒流产,但经过调查却发现,她早在那之前就已经流产,真正的手术记录你往后翻翻!” 孟冰河的眼神猛然变得犀利。 “再说回那一夜醉酒的事,说来很巧,当时现场有不止一个证人,他们都可以证明孟沈辽和白羽薇没有发生任何关系!” 说到这里,他冷冷一笑。 “白参谋若是需要的话,可以亲自找证人询问,必要时咱们报警处理……” “不!不用了!” 白孝乾的声音在颤抖,脸皮甚至也在抖动。 “我同意退婚!” 一听这话,杜荣暴跳如雷。 “白孝乾你疯了是吗?你在胡说什么?他们几张废纸几句假话就能当真了?” 多年来从未对母亲说过重话的白孝乾终于情绪失控。 “闭嘴!你给我闭嘴!再敢多替白羽薇说一句话,我……我就……” 第217章 他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应对自己的母亲,可他心里很清楚,若是再纠缠下去,他和白家将成为最大的笑话。 “孟司令您放心,我会管好白羽薇,保证不让她再惹麻烦。” 白孝乾起身鞠了一躬。 “对不起,是我教女无方,才给您家添了麻烦!” 孟冰河点了点头,也没再多停留。 “既然如此,那事情就此结束了,我们就先告辞了!” 刚踏出白家的门,屋里就传来杜荣的哭嚎与谩骂,却被白孝乾厉声喝停。 “我瞧您这几年的身体也挺好的,明天我就送你回老家休养,以后别住在我这里了!” 他喘着粗气说道:“您临走时,连她一起带走,我这里庙小,容不下她那尊大佛!” “还有,告诉我姐,让她别惦记我家这点财产了,是,我是没子女,但我可以立遗嘱,将名下财产捐给组织和社会!” 白孝乾不知道是哭还是笑。 “我与杭莉原本夫妻恩爱,这些年硬是被您与我姐搅和挑拨,害得我们夫妻分居感情淡漠,天底下有您这样做母亲的吗?” 短暂沉默后,是杜荣撕心裂肺的哭声。 “混账,你这个不孝的混账,你竟敢赶我走?我不!我哪里都不去,我孙女也姓白,这是我孙女的家,我死也得死在这里!” 白孝乾冷笑。 “你不说我倒是忘了,我明天就去帮她改姓,从今往后她不姓白了,她跟她的亲生父亲姓李,叫李羽薇!” 川川的恢复情况比医生预计的更好。 十多天之后,小家伙终于出院了。 原本王雪绒是想让姚蓓蓓母子住在自己家,但孟冰河却执意不肯,生怕打扰了大哥一家的正常生活。 最终在周思卿的提议下,姚蓓蓓母子住在孟战京名下一套空置的房子里。 岳淑娴留在川城照顾孙子,孟冰河则返回岛上工作,顺便准备小儿子婚礼的事。 是的,孟沈辽与姚蓓蓓的婚礼不在川城举行,而是在他出生和长大的海岛上举办。 此时已经将近年关,距离周思卿与孟战京的婚礼时间,也不过二十多天。 周家与孟家都紧锣密鼓准备着,以至于给孟冬九老战友送春节慰问品的任务落在了周思卿身上。 孟冬九是个极其重情义的人。 当年与他并肩作战的战友们都受到了他的照顾。 牺牲的战友,他帮忙照拂遗孀子女,活着的战友,他逢年过节送钱送粮,数十年从未中断过。 起初是他亲自上门,后来年纪大走不动了,就由几个儿子代为问候。 川城周边的几位老战友,原先都是孟澜海拨冗前去,今年,这个任务交给了周思卿与孟战京。 腊月十五的大清早,孟战京开着一辆皮卡车,载着满满一车厢的米面油和水果点心,与周思卿一起离开了军区大院。 孟冬九的几位老战友都住在川城周边城镇里,还有两位老英雄解甲归田后回到山林老家放羊种菜。 天空阴沉狂风凛冽,车子一路往北走,一个多小时之后,驶入了环山公路。 “咱们由远到近一家家拜访,天黑抵达川洋镇,在老兵家中住一晚,明天回城!” 孟战京一边开车一边给周思卿描述他们的路线。 川洋镇? 这个地名似乎有点熟悉。 周思卿的脑海有点乱,心也跟着突突,她总觉得自己遗漏了什么,却一时半会想不起来。 第218章 此时已经寒冬腊月,虽然川城不如东北那般寒冷刺骨,但山区气温也降到零度左右。 “哎,竟然有蛇出没!” 孟战京忽然刹车,指着前面马路上几条蜿蜒游走的大蛇。 “这玩意儿不是该冬眠了吗?” 周思卿的眼神猛然一颤,脑海里闪过一丝讯息,让她脸色大变。 “战京,要地震了!” 她真该死,竟然忽视了如此重要的记忆。 上一世的腊月十六,位于川城西北一百多公里的山区发生了地震,震中就在川洋镇。 当天川洋镇有庙会,镇上百姓聚集众多,还有中学与小学三百余名孩子正在进行期末考试。 地震等级本身不算大,但坏就坏在川洋镇位于两山峡谷之间。 严重的山体滑坡瞬间吞噬了这个峡谷间的世外小镇,赶庙会的老百姓,正在考试的孩子们,连逃生的机会都没有。 上千人葬身在山石之下…… 听到这话,孟战京的脸色也是一变。 “震中在哪里?” 他丝毫没有质疑周思卿没头没尾的妄言,沉声问道。 “川洋镇,明天上午!” 周思卿之所以忽视了这场地震,是因为当时的川城没有受到影响,只有轻微的震感而已。 而那时候她正准备与林淮结婚,忙得不可开交,压根没时间看报纸。 直到地震发生好几天之后,她才从别人口中大概听说了川洋地震的悲剧。 许多时候,人性很淡漠,除非悲剧发生在自己身上,否则人们很难去共情和铭记不忘。 对于和自己无关的事,人们在听说之后也只是一声叹息,随着岁月的更迭逐渐遗忘。 前世今生,已经十多年过去了,周思卿经历了生死的跌宕起伏,实在没精力总回忆从前那些痛苦与不快。 若非这一趟给老兵送慰问品,她怕是依然会忽略这场悲剧。 但现如今,在这么一个节骨眼上她反应过来,大约是上天对川洋百姓的怜悯与爱。 “我把你放在前面的镇上,你自己想办法回川城,我去川洋镇!” 孟战京沉声说道。 “我跟你一起去,我能帮上忙!” 握住孟战京的手腕,周思卿坚定说道:“你信我,我知道该怎么救人!” 二人对视片刻,孟战京重新发动了车子。 他改变路线直奔川洋镇,心中开始盘算着接下来的计划。 “地震台没有提前发布预警,再加上这一带小地震本身很频繁,贸然给上级汇报情况,万一信息有误,怕是不好收场!” 孟战京沉声说道:“但我们不能坐以待毙,从你说的信息来看,之所以造成巨大伤亡,是因为那天的庙会与学生考试,人员聚集无法逃生!” “如果我们提前将群众疏散到安全地带,那悲剧完全可以避免!” 这话说来简单,执行起来却无比艰难。 在没有任何征兆的前提下大规模疏散老百姓,势必会引起极大恐慌。 说句不好听的,若是真发生地震还好交代,若是虚惊一场,孟战京发布虚假消息造成的负面影响,足以让他一辈子蹲监狱。 周思卿一时之间也有点不确定。 甚至,她开始怀疑自己的记忆力,无法确定这场地震究竟是今年还是明年…… 若是记错了,那自己就真的害了孟战京。 某个瞬间,她甚至想劝孟战京别管了,这世间一切都是冥冥之中注定的,人的能力在天道面前渺小微弱。 第219章 可想到那些无辜的百姓,想到那些奋笔疾书的孩子,她的心又好疼好疼。 “如果错了,那也只是我一个人倒霉而已,但如果真有地震……” 似乎看穿了周思卿的心思,孟战京加快了行车速度。 “那是上千条鲜活的生命啊,卿卿,我不能为了自己而眼睁睁看着我的同胞等死!” 周思卿张了张嘴,眼底涌上泪水。 “战京,你为什么如此信任我?你就……就没怀疑过我吗?我怎么就能未卜先知断定这场地震?你不觉得我是个怪物吗?” 孟战京一手扶着方向盘,一手握住妻子的手。 “我为什么要怀疑你?若是连我这个当丈夫的都不信你,那谁还能信你?我说过了,哪怕全世界都与你为敌,我也依然信你!” 他微笑看着热泪盈眶的周思卿,眼底满是款款深情。 “因为你是我妻子!” 孟战京一路疾驰,终于在中午时分抵达了川洋镇。 他径直将车子驶入镇政府里,直接表明了来意。 “所以你的意思是说,我们川洋镇明天会有一场要命的灾难?地震?山体滑坡?” 接待他的工作人员像是忍着笑,低头看看孟战京的军官证件,又抬头看着这个一脸焦急的男人。 半晌,他还是没忍住笑出了声。 “我姑且不质疑你军官的身份,我只问你一句,你怎么能未卜先知,断定明天有地震?” 工作人员不屑说道:“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有这种低级手段的骗子?要是我信你,是不是接下来你就该收钱消灾了?” 将证件扔给孟战京,工作人员直接将他们轰出了大门。 “两个疯子,赶紧给我滚,不然我报警让警察抓你们!” 工作人员这样的反应在孟战京的意料之中,这一切乍看上去就是件极其荒谬的事,对方将他们当做疯子也很正常。 可就算如此,他们依然不能放弃。 “先去学校那边,不管如何,不能让孩子们出事!” 孟战京很快冷静下来,他开着车与周思卿直奔镇上的学校。 洋川镇因为位置偏僻,所以常住人口不算太多,小学和初中是同一所学校,甚至连校长都是同一人。 听清孟战京的来意后,校长的神色凝重,似乎有些举棋不定。 “说实话,大清早我来上班,路上老鼠成群乱窜,还有本该冬眠的蛇也纷纷爬出来,我家附近那口井咕噜咕噜冒着泡,我心里也犯嘀咕。” 校长姓叶,叫叶凌志,四十出头的年纪,看上去很有担当。 “我专门把这情况汇报给有关部门,但人家也没回复什么情况。” 叶凌志仰头看着学校操场后面那绵延起伏的山峦,眼底闪过担忧。 “这些年我最担心的就是山体滑坡冲垮学校,前年那片山上的巨石落在操场上,体育老师为保护孩子被落石砸中,当场死了!” “咱们这里穷,整个镇搬迁到外面太难了,我每次想起那个年轻的体育老师,心就很痛。” 孟战京看着叶凌志说道:“叶校长,咱们未雨绸缪总好过坐以待毙,若真发生地震,孩子们怕是没活路啊!” “我知道后果,可……可这二百多孩子该怎么安置?今天和明天是全县期末考试,孩子们这会儿还在考数学呢!” 学校里一片安静,周思卿隔着窗户往里看,只见教室里坐满了稚嫩的学生,正埋头答题,还有几名学习不好的四处张望试图抄答案。 第220章 一想到明天这个时候,这些稚嫩青葱的少年都被死神带走,周思卿的心几乎要碎了。 “我帮您联系安置点,您马上带着孩子们步行去县城人武部,期末考试可以补上,但生命只有一次!” 孟战京心里很快有了主意。 他借用校长办公室的电话与当地人武部部长联系。 部长姓刘,曾是孟澜海的警卫员,转业后进入人武部工作,到现在,逢年过节还去孟家拜访。 “刘叔叔,是我,战京!” 孟战京直接道明了来意,说道:“您得把这二百来个孩子安置好,他们是祖国的希望,不能出半点事!” 刘部长觉得孟战京是发疯着魔了,但他不能明说。 “安置孩子没问题,但是战京,咱们不能干没把握的事啊,这若是闹大了,你爸也保不住你!” 孟战京无所谓笑笑。 “真要是虚惊一场,我甘愿受罚,坐牢甚至吃枪子儿我都认了,但如果是真的呢?刘叔叔,川洋镇一千多条人命,不是闹着玩的!” 挂了电话,孟战京看着叶凌志。 “您要是信我,现在就带着孩子马上去县城!” 叶凌志是个极有担当的校长,他从十九岁师范毕业教书育人到现在,半生心血都耗费在一代又一代学子身上。 孩子们的命就是他的命。 正在沉默时,几只硕大的老鼠从他们脚下窜过,房梁上有一条蛇掉下来,差点砸中叶凌志的肩膀。 蛇吃老鼠,可现在,老鼠和蛇一起往外奔…… “行!我现在就组织孩子们去县城!” 叶凌志没有再犹豫,一拍桌子作出了决定。 很快,以班级为单位,从学前班到初三,孩子们在老师的组织下有序离开学校,沿着山路往县城而去。 送走了孩子,周思卿与孟战京的心可算是放下一半。 二人索性以空无一人的学校为据点,借用校长办公室的电话向自家亲爹汇报情况。 孟澜海已经提前接到了刘部长的电话,在听到本该去慰问老兵的孟战京改道去川洋镇“救灾”时,他第一反应也是这小子疯了。 “所以你的依据就是冬眠的蛇跑出来,本该躲在洞里的老鼠满街乱窜,校长家门口的水井冒泡?” 正在上班的孟澜海捏着眉心,竟觉得有几分荒谬。 虽说这一切确实像地震来临前的征兆,但他们怎么就断定是川洋镇呢? 还先斩后奏把二百多个学生安排到人武部,这不是瞎胡闹嘛! “我宁可是搞错了受处罚,也不能眼睁睁看着老百姓等死!” 孟战京哀求道:“爸,您想办法和当地沟通,让地方组织老百姓连夜撤离,川洋镇这地方您来过很多次,知道地形情况多复杂。” “一旦地震,就会伴随着山体滑坡,到时候老百姓就像是被装在口袋里,跑都没地方跑,只能等死!” 电话里,孟澜海沉默了很久才说道:“事关重大,我不能单听你的断言,我得多方面求证再做判断!” 说罢,他挂了电话。 周思卿看着从自己脚面掠过的老鼠,还有大白天里四处乱飞的蝙蝠,她与孟战京无奈对视。 此时,已经是下午六点多,原本早就该变黑的天空依然明亮,天际有斑斓的光带隐隐闪过,似乎带着一抹血红。 “怎么办?还有将近一千名老百姓在镇上,而留给我们的时间也不多了!” 孟战京心急如焚,片刻他忽然站起身来往外走。 第221章 “不管了,先去挨家挨户敲门,信我们的,愿意撤的,连夜去县城!” 若是没人相信他,那……那…… 孟战京与周思卿挨家挨户敲门通知即将地震的消息,但没人相信。 甚至到最后有人报了警,说两个来历不明的人四处散布虚假谣言制造恐慌。 直到晚上十二点,天空依然出奇明亮,在这无风无月的深夜,周思卿甚至能看到距离自己两米之外的孟战京在皱眉头。 “或许,这就是天意吧。” 接连受挫的孟战京绝望无力坐在学校的台阶上,仰头看着红光乍现的天际。 某个瞬间,孟战京像是回到了战场上,在敌人疯狂的攻势下,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战友死在他面前,而他什么都做不了。 那种窒息的痛苦让他眼眶绷胀肿痛,像是有什么东西要喷涌出来。 忽然,屋里的电话响起来。 周思卿起身去接,却意外听到了孟澜海的声音。 “爸?您怎么……” “思卿,你让战京接电话,我有话对他说!” 孟澜海的语气沉重,让周思卿的心也跟着沉了一沉。 她忙招呼孟战京进来。 只听孟澜海说道:“地震台那边有最新情况,他们监测到川洋镇一带的地质活动异常活跃,不排除地震的可能性。” “距离川洋镇十几公里处有个煤矿,煤矿那边也汇报了生物活动的极端异常。” 深吸一口气,孟澜海说道:“经过缜密研究,各级单位都予以重视,这会儿,川洋镇应该接到了撤离通知。” “但因为军队职能的特殊性,在没有确切消息之前,不得随意调动,所以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孟战京自然明白。 父亲已经尽最大可能给予他支持和帮助,各方协调施压,终于推动了川洋镇老百姓的撤离行动。 虽然有些晚,但也好过坐以待毙。 不多会儿,外面传来敲锣声,镇上的广播站也开始通知百姓撤离。 然而深更半夜,老百姓们睡得正香,又是年关,谁愿意大半夜冒着寒风步行几十公里去县城呢? 甚至有人担心家中没了人,小偷趁机摸进来偷了刚置办好的年货。 “不走!我就不走!地震就地震,我死也得死在我家!” “小震不用躲,大震躲不了,折腾什么呢?” “没说不撤啊,明天吧,明天赶完庙会再说!” …… 别说百姓们不信,就是来通知撤离的地方人员也带着奉命行事的无奈与质疑。 拖拖拉拉到凌晨四点多,配合工作撤离的百姓不过百余人,剩下的要么闭门继续睡觉,要么收拾好东西见机行事。 直到镇上派出所的所长持枪挨家挨户踹门。 “走!马上收拾东西给我走!谁敢不听从安排,别怪我的子弹不长眼!” 说罢,所长还对着天空放了一枪。 终于奏效了。 人们带着不情愿的表情开始行动起来,太阳将出来的时候,有一大半人已经撤离了。 “卿卿,你跟着老百姓一起走,情况不太妙!” 随着时间一秒秒逼近,孟战京的心也提起来。 原本寒冷的冬天,自昨晚到现在忽然温度飙升,就是穿着短袖也不觉得冷。 而川洋镇上方一片黑压压的蝙蝠,让人觉得压抑与恐慌。 “我不走!如果到时候有伤员,我是医护人员,我可以救人!” 周思卿的倔强让孟战京无可奈何。 “那你跟紧我,如果遇到危险,一定要以自身安全为主。” “我心里有数,你自己照顾好自己就行,别太拼了!” 周思卿看着满头大汗的孟战京,温柔一笑。 剩下的人都是铁了心不肯走的钉子户,甚至有人扬言宁可挨枪子也不迈出家门半步。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早上九点多的时候,大地忽然一阵晃动,却又很快恢复了平静。 只见位于学校后面的山体出现了小规模滑坡,靠近操场的教师宿舍被掩埋。 原本还嘴硬的钉子户们有些怕了,大多数人不再抗拒撤离的命令,拎着早就收拾好的东西飞快往外走。 当然,也有极少部分人固守己见。 “是是是,你们没猜错,确实地震了,但不是都震完了嘛,你看,就压塌了学校几间房而已,其他都好好的!” 周思卿也有些迷茫。 在她有些模糊的记忆里,地震的时间似乎是上午十一点多,当时庙会正热闹,街上人山人海,以至于落石滚下来时,百姓挤成一团,逃都逃不掉。 难道这一世的情况有所不同? 正在质疑自己的记忆,只见昨日那个骂他们是疯子的工作人员狂奔而来。 “同志,你好,您就是孟营长是不是?” 那人抹着汗说道:“刚才接到了上级电话,说这一带很可能还有更大级别的地震,救灾官兵已经在赶来的路上,我们也得尽快组织撤离。” 听到这话,孟战京的神色越发严峻。 “这些执意不肯走的,就是绑也得将他们绑走!不能扔下任何一个老百姓!” 虽然川洋镇只是个小镇,但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公职人员无一人独自逃生,都坚守在各自的岗位。 那些走不动的老弱病残,坐在板车上,由年轻人推着往外走,那些要与房屋共存亡的钉子户,被强行拖走。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流逝,这座繁华的小镇变得冷清与寂静。 “最后挨家挨户确认情况,确保没有遗留的人员,之后我们也抓紧时间撤离!” 孟战京看着手腕的表,按照周思卿提供的地震时间,只剩不到一个小时逃生机会了! 镇子本身也不大,公职人员分成几个小队各自行动,很快就在镇政府门口集合。 “既然没有遗漏的人员,那我们也抓紧时间撤离,以防万一。” 镇长下达了最后一批人员的撤离命令。 跟随着小分队,周思卿与孟战京也踏上了撤离小镇的路,此时此刻,他们的心情变得轻松许多。 就在一行人即将走出小镇时,忽然之间,大地震颤摇晃。 有让人恐惧的呼啸声自地底下传出,身后的街道忽然裂开一条巨大缝隙,像是吞噬人的怪物。 房屋轰然坍塌,夹在两边的山崖也随着大地震动而相继裂开,巨大的山石像是碾石般轰然滚落,那曾经繁华的街道瞬间被埋没。 孟战京抬头看着他们的头顶,只见山顶一片烟尘,石块纷纷砸落。 “跑!快跑啊!” 第222章 周思卿没有拖后腿。 即使她是女人,即使她体力不支,可还是咬着牙死死跟在孟战京身后狂奔。 “你别管我,我跟得上!” 看到孟战京一直回头寻找她,周思卿沉声说道。 正好前面有个抱婴儿的母亲摔倒了,眼看着山石就要将她们埋没。 孟战京深吸一口气说道:“那你跟紧我,千万别走散了!” 说罢,他飞快将那个婴儿抱了起来,顺便将那位母亲从地上拉起来继续往前跑。 “撑住,往前跑!” 婴儿离开了母亲的怀抱,啼哭不止。 年轻的母亲显然生产完没多久,身体臃肿满身虚汗,体能早已到达了极限。 可不跑不行啊! 山石不断滚落,身后的路早已被石块湮没,甚至他们头顶像是悬着一把剑,随时,都会发生山体滑坡。 为了她嗷嗷待哺的女儿,年轻母亲只能咬着牙一直往前跑。 足足跑了十几分钟,终于离开了不断落石的山路。 抵达一处空旷安全的野地里,周思卿再也支撑不住,重重跪在地上,竟忍不住呕吐起来。 “卿卿!” 孟战京还抱着那个小女婴,看到妻子痛苦的模样,他眼底满是心疼。 呕吐是因为身体突破极限后的应激反应,许多新兵第一次进行高强度训练都会呕吐甚至晕厥。 还有那些第一次上战场的战士们,面对死亡与残缺肢体时,也会呕吐。 此时,他无法替代妻子的痛苦,只能半跪在她身边,轻轻拍着她的后背,给她抚慰。 “我没事!” 周思卿抬手擦了擦嘴,冲孟战京笑笑。 那个原本在啼哭的小女婴看到周思卿时,竟忽然不哭了。 片刻,小家伙破涕为笑,竟挥舞着小手抓住了她的头发。 “妮儿!我的妮儿!” 周思卿正准备抱过这个与自己有缘的小家伙,却听到身后传来女人哽咽嘶哑的声音。 是那个年轻的母亲。 她在抵达安全地带后就无力支撑,直直躺在了地上大口大口喘气。 待体力稍稍恢复,她强撑着身体走过,望向自己的女儿时,眼泪滚出来。 孩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更不知道她们母女先前经历了一场生死危机。 重新回到母亲的怀抱,小婴儿闻到熟悉的味道,小脑袋在母亲怀中乱拱。 年轻母亲一边安抚着孩子,一边仰头看着孟战京与周思卿。 她眼中满是泪,忽然跪了下来,就要给孟战京磕头。 这可将孟战京吓了一大跳。 “大嫂!您这是干什么!快起来!咱们不兴这一套!” 周思卿知道孟战京不方便搀扶年轻母亲,于是忙上前将人扶了起来。 “你们是我和妮儿的恩人,逃命的人那么多,可从没人帮我们娘俩一把,我不怨他们,毕竟跑得慢就要死!” “可我也想活啊,我的妮儿才两个月,我要是死了,谁来哺育她?谁来照顾她?” 年轻母亲想起孤身逃命的绝望,眼泪落得更凶了。 “我被绊倒之后,我实在起不来了,我以为我和妮儿没活路了,却没想到你们救了我们娘俩,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报答!” 年轻母亲说着又要跪下。 “我替妮儿给你们磕三个头吧!” “大嫂,我是军人,我救你们是分内之事!” 孟战京坚定说道:“我的职责就是保卫人民,您不用谢我!” 灾难来临时,所有人都可以放下道德礼仪不顾一切逃命,唯独军人…… 他们如同逆流而上的英雄,哪里有危险,他们就出现在哪里,将国家与人民的利益放在最重要的位置。 第223章 婴儿饿得哇哇直哭,这附近又都是避灾的人,年轻母亲实在抹不开面子敞开衣服喂孩子。 “大嫂,我帮你挡着!” 周思卿找了处角落,用自己的身体当做屏障,给年轻母亲制造出一点私密空间。 “谢谢!” 年轻母亲感激到落泪,忙不迭解开棉衣扣子…… “大嫂,昨晚就通知撤离,你们怎么……” 周思卿背对着母女二人,望向不远处那几个狼狈不堪的镇干部。 这是最后一批撤离的工作人员,好在跑得快,才躲过了一场灾难。 “我男人在外面打工,我与公婆小姑子同住,昨晚我听到通知就要走,可公婆非说是骗人,硬是将我赶回屋里。” “我一夜没睡,天亮时终于捱不住睡着了,直到被你们的敲门声唤醒,结果发现……” 年轻母亲说到这里一阵哽咽。 “我公婆小姑子早就走了,他们带走了家中的干粮,带走了金银细软,连我房里的镯子戒指和钱都被搜走了!” 可他们唯独没有叫醒她与孩子,独独将她们娘俩扔在了家中。 “我知道他们嫌我肚子不争气生了个女孩,而我在生产时大出血伤了身体,往后怕是不能再要孩子了。” 年轻母亲苦笑。 “我与女儿要是死在地震中,这对他们家不是大喜事吗?” 人性的恶,在这一刻体现得淋漓尽致,让周思卿只觉得心如刀绞。 “没事儿,都过去了,救援队伍很快就会赶来,会有人照顾你的!” 周思卿没办法去评判什么,只能叹息着安抚年轻母亲。 正说着,只听前面传来一阵哀嚎哭喊。 两个男人从县城方向奔来,一路哭嚎一路往震中方向奔去。 “哎,不能再往前走了,路没了,山上还在掉石头!” 有干部上前阻拦了这两个男人。 “不行啊!我老爹老娘还在家里呢!” 其中一名年纪稍大的男人哭着喊道:“我要回去救我爹!” 听到这话,大家脸色皆是一变。 “不可能吧?我们挨家挨户搜过了,没有遗留下来的老百姓!” 镇长上前说道:“没准你爹娘已经跟着大部队撤离到县城里了?” “没有!我爹娘没走!” 另外一名男人哭着跪在了地上。 “通知撤离的时候,我爹娘担心家中没人粮食和钱财被偷,但你们又催得不行,我和我爹娘一商量,索性让他们藏在家中,我佯装撤离……” 听到男人的描述,众人心中又是愤怒又是无奈。 这一家兄弟二人,老大在县城里上班,老二在镇上与父母同住。 一家人贪恋家中财物,压根没将地震预警当回事儿。 甚至在撤离时还耍小聪明,让儿子跟着大部队撤离,老两口躲在家中…… 老大得知此事大惊,怒骂弟弟一顿,二人一路紧赶慢赶想要回家带父母走。 结果走到半路就出事了! 看着不远处还在滚落的山石,老大忽然跪在地上,捂着脸失声痛哭。 老二呆若木鸡,半晌喃喃说道:“我该死!我该死啊!” 在众人没反应过来之时,他忽然往已经被山石埋没的川洋镇奔去。 “哎!拦住他,前面的路已经塌了!” 镇长怒吼,可这男人像是发了疯,硬是闯过好几道防线,不顾一切奔进了危险区域。 见状,孟战京吐了句脏话。 他将手中的饼塞给周思卿,甚至连一句话都来不及交代,飞也似的追了上去。 这男人是去送死! 孟战京很快就抓住了这个去送死的男人。 第224章 “不能往前走了!给我回去!” 然而男人却死命挣脱,哭着喊道:“我不!我害死了我爹妈,我去救他们,我陪他们去死!放开我!” 人在情绪失控时,力气总是格外惊人。 孟战京这个骁勇善战的兵王,竟然被一个普通百姓推得后退几步。 趁着这机会,男人再次往前奔,全然不顾前方的山路已经开裂坍塌。 理智告诉孟战京,不能再往前追了,你无法阻止一个上赶子要去送死的蠢货。 可身体里的职责又在提醒他,自己是军人,他的职责是保护每一个百姓! 咬咬牙,孟战京再次追上前,在山石滚落的瞬间,拉住了男人的胳膊。 山石擦着他们二人的身体轰隆隆滚下,尘土飞扬,连路面都被压垮了大半。 路面下方已经形成了空洞,随时都可能坍塌下陷。 “走!马上撤回去!” 孟战京抓住男人的胳膊厉声吼道:“你现在去也只是送死!万一你父母没死呢?等他们脱险之后得知你死了,你让他们怎么活?” 刚才差点被巨石砸中,让失去理智的男人已经恢复了些许冷静。 他有些怕了,再也不敢往前继续硬闯。 身后传来大哥的训斥和哀求。 “老二,你别胡闹了,快点回来,不要给别人添麻烦,你听到了没!” 男人回头,看着自己的大哥跪在地上,眼中满是泪水。 “要是爹妈没了,我就剩你这么一个弟弟了,你出了事,让我这个当大哥的怎么活啊!” 看着男人眼中的泪水,孟战京趁机说道:“别愣着了,赶紧撤回安全地带!” 男人恢复了理智,一边跟着孟战京往回撤,一边道歉。 “对不起,我……” 话说一半,大地忽然又是一阵震颤,发生余震了。 前一刻还略微平静的山体又开始发生崩塌,满是空洞的路面下陷坍塌。 男人只觉得脚下一空,身体不受控制坠落…… 就在他以为自己必死无疑时,胳膊忽然被人抓住了。 是孟战京! 他死死抓住男人的手腕,用尽全力将他往上拉。 山顶的石块不断坠落,好几颗石头砸在孟战京后背与头上,有鲜血落下,染红了男人满是泪水的脸。 “同志,你别管我了!” 男人知道是自己的任性拖累了孟战京。 哪怕现在,只要孟战京放开自己马上逃,依然可以活着回到安全地带。 “你别说话,听我指挥!” 孟战京的后脑勺被落石砸出个口子,鲜血沿着他的脸和脖子往下淌,但他顾不上这些。 “等会儿我喊一二三,你脚下找个借力点一起用力,我把你甩到对面!” 他以最快的速度观察了地形,替男人寻找到逃生的路。 “到时候你趁机抓住树根往上爬,速度一定要快!” 男人的脸被孟战京的鲜血染红,与眼泪混在一起,又咸又苦。 对方与他素不相识,却豁出命来救罪该万死的他,若是能活下去,他这一辈子做牛做马也要报答。 “一,二,三……” “三”喊出口,孟战京拼尽全力将男人甩到了对面的安全地带。 而就在这一瞬间,他脚下的路面忽然崩塌,连带着孟战京的身体跟着一起坠落,瞬间消失在周思卿的视线里。 “战京!” 周思卿亲眼看着孟战京坠落,她心神俱碎,凄声痛呼。 直奔孟战京坠落的地方,周思卿几乎不加犹豫奔过去,四处寻找下去的路。 “同志,同志你不能下去!危险啊!” 第225章 有人奔过来拉住准备从塌方斜坡下去的周思卿,却被她一把挣脱。 “那是我男人!他是我丈夫!我要去救他!” 周思卿指着塌陷的地方,声嘶力竭哭喊。 “你们知道他是谁吗?他叫孟战京,他是在战场上杀敌无数的英雄!” “你们懂什么?你们知道他活着下战场有多难吗?” 胡乱抹去眼泪,周思卿嘶声说道:“他是军人,他的职责是保护国家人民,他保护了你们,可是他呢?谁又来守护他?” 头也不回往塌陷的地方走,周思卿像是在喃喃自语。 “那就由我来守护他,我是他妻子,我们说好生死与共不再分开的!” 在人群的惊呼中,在不断滚落的山石中,周思卿从一处陡坡往下滑,不顾一切寻找自己的丈夫。 哪怕他牺牲了,她也要找到他的尸体带他回家! 很快,周思卿下到最底部,找到了孟战京坠落的大概方位。 “战京!孟战京!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周思卿的声音在颤抖,踉跄走在满是碎石的谷底,一声一声叫着孟战京的名字。 万籁俱静,谷底只有她悲怆的回声。 她不敢想象失去孟战京的场景,那比杀死她更为痛苦与残忍! 如果孟战京死了,她大概……大概也活不下去吧? 像是感受到她的绝望,在一处被树枝撑起的碎石堆下,传来孟战京痛苦的咳嗽。 “战京!” 这轻微的两声咳嗽,像是拯救周思卿人生的天籁之音。 她踉踉跄跄奔了过去,趴在石堆上,在缝隙间隐隐看到了孟战京的一只脚。 “战京别怕,我来救你了!” 周思卿哽咽着,用双手将石块树枝刨开。 她不知道自己刨了多久,也仿佛察觉不到疼痛,到最后,她的双手鲜血淋漓,那些被她搬开的碎石块上沾满了她的血。 可她全然不在乎。 当她将几近昏迷的孟战京救出来时,周思卿喜极而泣。 “卿卿!” 孟战京还保持着最后的清醒。 他看到周思卿满是泪水与鲜血的脸,感受到她用尽全力将他往安全的地方拖。 “听话,你别管我,这里太危险了,你走!” 山顶依然时不时有石块坠落,一旦再有余震发生,只怕又是一场毁天灭地的灾难。 他不想让自己心爱的女孩与他一起葬身在乱石堆里。 “要走一起走!要死,一起死!” 周思卿咬着牙将孟战京拖到一处平地上,她从随身的包里找到纱布绷带,还有几颗止痛药与消炎药。 自打从战场回来,周思卿就养成了包里随时携带医疗用品的习惯,没少被人笑话。 但现在,这个习惯救了孟战京的命。 将药片塞进孟战京嘴里,周思卿跪在地上给他做急救包扎。 “卿卿,我……” “闭嘴!我现在不想听你说话!” 周思卿打断了孟战京的话,声音微微有些颤抖,手下救治的动作却没有停。 她前世今生都是护士,从来没觉得这个职业如何了不起。 但现在,她无比庆幸自己的职业,起码能在关键时刻救爱人的命。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要我别管你,要我自己逃命,因为你爱我,所以不能拖累我!” 说到这里,周思卿忽然看着孟战京。 “如果身份互换呢?躺在这里的人是我,你会丢下我自己走吗?如果不能,你就什么都别说!我能救你一次,就能救你第二次!” 在血雾朦胧的视线里,孟战京看到周思卿坚定的眼神。 第226章 久久,他浑身放松释然笑了。 “我尽量努力活下去,不辜负你穿越轮回来救我的苦心!” 周思卿正在缠纱布的手一顿,很快又笑了。 “李镇疆告诉你了?” 处理好孟战京大腿的伤,周思卿用尽全身力气,将与她体重悬殊极大的男人背了起来。 她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力气,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带他走,让他活! 背多久,去哪里,能不能活下来,她也不知道。 “前世,我死在了战场上?” 明明是件无法用科学来解释的诡异事件,可孟战京的心底却一片平静。 “对,死得很惨,连具尸体都没留下,你和你的十一个战友,尸骨没装满一个麻袋!” 周思卿背着孟战京,沿着谷底崎岖的路一点点往前走。 摔跤了,她就爬起来,继续背起她的丈夫。 “也不错,起码还能找回点尸骨,我们出发时,已经做好尸骨无存的思想准备了!” 孟战京笑笑说道:“估计我妈又要怨我爹了!” “没有埋怨,她在你魂归故里当天,心脏病突发去世了!” 一边背着孟战京往前走,周思卿一边说道。 “至于爸,退休当晚也走了……” 孟战京久久没有说话,周思卿隐约察觉到背上有温热的湿意,还有孟战京轻微的颤抖。 “所以你得活下去,你活着,他们才能活!” 许久,就在周思卿以为孟战京晕过去时,他忽然开口。 “卿卿,谢谢你!” 谢什么? 夫妻之间何须这些客套话? 他们原本就是互相救赎! “我上一世也过得很凄凉,嫁给了林淮,被他与周嘉彤折磨羞辱,最后葬身一场大火之中。” 天空飘起了雪花。 周思卿一步步往前挪,声音哽咽。 “都怪你!没有活着回来,没有保护好我,让我吃了那么多苦!” “是,是我的错,是我没有保护好你!” 孟战京的脸贴着周思卿的后颈,声音哽咽歉疚。 哪怕现在,他还成为了妻子的累赘,让她孱弱的身躯支撑着他岌岌可危的生命。 他很想让她放弃他,却又私心不想让她离开他。 想与她再也不分开! 孟澜海亲自率领的军队奔赴震中救灾。 他一路前行一路寻找孟战京与周思卿的身影,直到抵达避险的野地里。 当听到一名军人为了救老百姓而坠落悬崖,当听到军人的妻子为了救丈夫而孤身赴险,他瞬间便知道那是他的儿子与儿媳。 “肯定没活路了!” 有人哭着说道:“他们下去没多久,又发生了几次滑坡,人在那下面,肯定早就被砸死了!” “都怪你!都怪你这个混蛋!” 年轻母亲指着那个被孟战京舍命救回来的男人怒骂。 “是你害死了他们!两条命救你一条命!” 男人从被救上来就一直跪在路边痛哭落泪。 他扇着自己的脸,哭到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 孟澜海的身躯微微有些踉跄,幸好身后的警卫员扶了他一把,才让他不至于摔倒。 “首长,我带领几个人下去找战京吧!” 李镇疆主动请缨。 生要见人死要见尸,不抛弃不放弃,是战友之间最大的忠诚。 “按照原计划救灾,至于战京那边……” 孟澜海看着那不断滑坡的山崖,沉声说道:“我带他们回家!” 周思卿一刻也不敢停留。 她生怕再发生余震,怕自己好不容易才救回来的丈夫再次葬身乱石堆里。 就这么往前走啊走啊,走到双腿麻木,甚至大脑也处于空白状态。 第227章 天渐渐黑了。 山里的气温下降很快,而且天空下起了雪,在这样的恶劣环境下,周思卿不敢停下来。 她怕自己一旦停下就再也背不起孟战京往前走。 她怕自己与孟战京冻死在这荒无人烟的山谷里。 “战京!” 一边拖着沉重的步伐往前走,周思卿一边说道:“你有野外生存经验,你告诉我,咱们该如何在度过这一晚呢?” 然而无人回答她的问题。 背上的孟战京已经昏迷过去。 他全身的重量都压在周思卿身上,让她的步伐越发艰难沉重。 周思卿却依然自顾自与孟战京说着话,仿佛只有与他说话,才能带给她最后一点安全感。 “你说,要是咱们俩都死了,会不会一起回到下个轮回?” “到时候换你带着这一世的记忆去找我去守护我,战京,我好累呐!” 她的声音有些飘忽,眼前的景象也有些模糊。 “战京,咱俩可能真的要死了,我已经出现严重的幻觉了,我竟然看到你爸了!” 停下脚步,她在薄薄的雾气里看着前方骤然出现的人影。 “思卿!” 在迷茫的意识里,周思卿耳边传来孟澜海痛声的呼唤。 周思卿已经模糊的意识有短暂清明。 她摇了摇昏沉空白的脑袋,努力看着朝自己大步走来的孟澜海。 “爸?真的……真的是您?” “是我!我来晚了!” 孟澜海看着面前摇摇欲坠却依然不肯松开孟战京的儿媳妇,心中大痛。 下了山崖,看到那个被石块尘土掩埋的包,再看着沿途的点点血迹,他推断出二人应该活着离开了。 于是一路追一路找,终于在暮色四合时,看到了他们的身影。 从始发地到这里,足足十多里的崎岖小路。 单兵行进都很艰难,孟澜海无法想象身躯单薄的周思卿是如何背着比自己重几十斤的大男人走这么远的。 但他心里又很清楚,如果不是周思卿靠着奇迹般的意志力将孟战京一路背到这里,只怕他早已被之后几次余震坠落的石块掩埋。 周思卿救了孟战京! “爸!” 已经分不清是现实还是做梦的周思卿艰难腾出手来掐了自己一把。 很疼! 疼得她眼泪疯狂滚落,身体疼到像是要爆炸了。 “爸,战京的伤势主要在大腿,我给他吃过止痛药和消炎药,他的头部遭受过重击,务必要第一时间检查……” 即使身体已经到达了极限,但周思卿还是凭着最后一点意识,向孟澜海交代孟战京的病情。 “好!我知道了,我都记住了!” 孟澜海伸手要将孟战京接过来,却发现周思卿抓得很紧。 “思卿,把战京交给我,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也该歇歇了!” 听到这话,周思卿原本涣散的眼神微微聚焦。 “松开他吧,放心,我在背后接着呢,他不会摔到地上的!” 孟澜海的声音几乎有些哽咽。 他看到周思卿那血肉模糊几乎变形的十指,可就算这样,她依然条件反射抓住孟战京。 “爸,我的手……不听使唤了!” 周思卿似乎已经感受不到自己手部的神经了。 她挤出一丝笑,说道:“你……你帮我把手指掰开吧!” 身后的警卫员忙奔来,小心翼翼将周思卿已经僵硬的手指从孟战京腿上一根一根掰开。 当孟战京从她背上离开的瞬间,周思卿终于吐了一口气。 她回头望向丈夫,笑了笑说道:“孟战京,我又救了你一次!” 第228章 说罢,双眼一闭,身体直挺挺倒了下去…… 军区医院里,王雪绒守在儿媳妇的病床上,眼泪落个不停。 从得知川洋镇发生地震那一刻起,她的心就悬在了半空。 一边安排救灾的事宜,她一边牵挂着儿子儿媳的安危。 直到深夜,丈夫将昏迷不醒的二人送进了医院…… 在听完丈夫的讲述,得知儿媳用单薄的身躯背着孟战京走了十多里的山路,硬是将他从险境中带出来,王雪绒的心几乎碎了。 周思卿的十指血肉模糊,甚至指甲盖都尽数脱落,看上去狰狞骇人。 不用问都知道,她用双手将孟战京从土堆里刨了出来。 到医院,她的胳膊都保持着一种诡异的角度,赵碧玉说应该是长时间保持同一种负重姿势造成的。 她躺在病床上,眉头紧紧蹙起,像是做了噩梦,一直在哭,一直在说胡话。 “孟战京,你快跑!” “你不要去那里,危险!” “战京,战京你别怕,我来救你了!” …… 她哭着喊着,眼泪滚滚而落,打湿了枕头,也灼痛了王雪绒的心。 “思卿,没事了,都没事了,战京平安了,你别怕!” 不敢去抓周思卿伤痕累累的手,王雪绒轻轻抚着她的胳膊,声音哽咽。 可周思卿依然在胡言乱语,甚至到最后举起胳膊,像是要抓住什么。 王雪绒流着泪俯下身,将周思卿抱入怀中安抚。 “孩子,咱们不怕了,有妈在呢!” 她的怀抱像是带着魔力,一点点抚慰着周思卿的心。 渐渐的,她不再说梦话与胡乱挣扎,温顺依偎在婆婆怀中睡了过去。 孟冬九和洛逢君走进病房,就看到周思卿伏在王雪绒怀中的场景。 “战京没什么大碍,就是几处骨折,放心吧!” 洛逢君拍了拍王雪绒的肩膀,用怜惜的眼神望向周思卿,小心翼翼抚摸过她伤痕累累的手指。 “这丫头,到底是怎么把战京从石堆里挖出来的?还背着走了那么远,她……她哪里来的力气啊?” 哪怕到现在,洛逢君依然无法想象当时的场景。 甚至连赵碧玉都觉得不可思议,周思卿这小身板儿,怎么能蕴含那样大的能量?说是奇迹也不为过。 这世上哪有什么奇迹? 不过是爱的力量足够强大,能激发出周思卿最大的力量。 爱可平山海! 周思卿这一觉睡得酣甜绵长。 直到她被某种需求憋醒,终于勉强睁开了沉重的眼皮。 瞬间,孟战京胡子拉碴的面容出现在她视线里,离得很近,仿佛微微撅下嘴,就能触碰到他高挺的鼻梁。 他的眼神温柔到仿佛能淌出水来,让她有点无所适从。 “你没事吧?检查过了吗?伤到哪里了?” 开口第一句话,就是询问孟战京的身体情况。 回过神来,周思卿伸手就是一顿摸,生怕孟战京缺胳膊少腿。 “媳妇儿,克制一下,回家再随便摸!” 抓住周思卿四处乱摸的手,孟战京将这双伤痕累累的手轻轻贴在自己心口。 “还疼吗?” 在她昏睡的这段时间,孟战京心底明明有千言万语想要说出口。 可当她睁开眼时,他竟不知该从何说起。 周思卿看着孟战京的眼睛,想安慰他说不疼。 然而微微动了动身体,她就忍不住龇牙咧嘴嚎出了声。 “啊!好疼!” 浑身像是被人拆解又组装,每一根骨头、每一处关节、每一块肌肉都疼得让她几乎喘不上气。 第229章 她忍不住连着倒抽好几口气,眼泪还是忍不住落下来。 不是,明明受伤的人是孟战京啊,怎么他像个好人似的在自己面前晃荡,而她却像是死了好几趟,连动都不敢动。 闻讯赶来的赵碧玉等人围在病床边,有人已经将非得赖在病床上陪妻子的孟战京抬到隔壁床上。 “赵医生,我是哪里断了吗?” 周思卿忍着疼问道。 “哪里都没断,你只是因为突破人体生理极限制造了奇迹,现在身体在惩罚你呢!” 赵碧玉心疼说道:“负重一百多斤走了那么久,体力透支那么严重,能不疼吗?” 便是轻装上阵爬个山都得肌肉酸痛好几天呢! “没断就好!” 知道自己疼痛的缘由,周思卿放下心来。 她扭头看着隔壁病床的孟战京,想起他们昨天经历过的凶险,心中有些后怕,又有些道不出的喜悦。 但现在似乎并不是互诉衷肠的时候。 嗯,谁能扶她起来上厕所? 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再不去就真的要水漫金山了…… 川洋镇地震,出现了一场前所未有的奇迹。 在那样惨烈的灾害现场,死伤人数却极少,常住人口一千三百多人的小镇,死者五人,伤者十一人。 五名死者中,就有那兄弟二人的父母,还有三名撤离中途偷偷溜回家拿财物的百姓,若是他们都听从安排,就不会枉送性命了。 十一名伤者包括了周思卿与孟战京,还有几名最后撤离时被落石砸伤的镇干部。 虽说家园被毁,但只要活着,希望就还在。 相关部门专程派人来医院调查,想知道孟战京是如何未卜先知提前疏散百姓撤离的。 “我也是凭经验大胆猜测,以防万一!” 孟战京大腿骨折,坐在轮椅上坦然自若解释。 “我与我妻子在给老兵送年礼的路上,遭遇了许多无法解释的反常情况,越是靠近川洋镇,这些异常就越是频繁。” 他望向一旁病床上的妻子,笑了笑说道:“其实就是一场赌博而已!” 这一刻,他终于理解李镇疆当初为什么要隐瞒真相。 在这种境况下,若是直言不讳,反而会带来许多难以解决的麻烦。 倒不如找个合情合理的解释替周思卿遮掩,省得她成为众人眼中的异类。 不是谁都能像他一样坦然面对妻子离奇的遭遇,人言可畏! “那您就没想过,若是虚惊一场,你这样大动干戈组织群众撤离引发大动乱,到时候不光自毁前程,你甚至还会锒铛入狱。” 调查人员用钦佩的眼神看着孟战京,似乎不明白他是以怎么样的魄力来组织疏散、挽救了一千三百多条生命的。 “一条命换一千多条命,这件事搁在任何一个有血有肉的国民身上,我相信大家都会作出与我一样的选择!” 孟战京笑笑说道:“我们打仗是为了什么?不也是为了国家人民吗?人民有难,我岂能袖手旁观?” 这话说得热血激昂,调查人员被感动到热泪盈眶。 没等相关部门的人离开,只见叶校长领着几个老师学生出现在病房门口。 一看到孟战京与周思卿,叶凌志眼含热泪上前,就要给二人磕头道谢。 在场其他人忙将叶凌志扶住。 “同志,你救了我们全校二百多名师生的命啊!” 叶凌志上前几步,握住孟战京的手感激说道:“要不是你坚持让我们撤离,只怕……只怕……” 第230章 他已经返回镇上看过了。 半个山体垮塌滑坡,泥土落石将曾经书声琅琅的校园尽数掩埋,连屋顶瓦片都看不到了。 当天孩子们还在期末考试,若是没有提前撤离…… 叶凌志一想到这这里,就一阵阵后怕,越发对孟战京与周思卿感激涕零。 “听说二位恩人受了伤,这不,我特意带着师生代表来探望与感谢你们!” 这让孟战京与周思卿很不好意思。 “我们也没做什么,最终做出决定的人是校长您,组织孩子们步行几十里山路的人也是您,是您的英明决定救了孩子们!” 周思卿笑着说道:“您才是英雄!” 这话不是阿谀奉承。 在无人相信地震将至的时候,只有叶凌志心系师生安危,极有魄力做出了正确决定。 在县人武部的大礼堂里煎熬一夜,当川洋镇地震的消息传入叶凌志耳中,他捂着脸哭了很久。 当地政府反应速度很快,已经着手安抚灾民,县里大大小小的招待所和旅社,甚至连县政府的会议室都成为灾民安置点。 还是那句话,人在,希望就在! 送走叶凌志一干师生,病房里暂时恢复了安静。 王雪绒只顾着给周思卿喂饭,全然不在乎一旁没饭吃的亲儿子。 “妈!亲妈!你能给我双筷子吗?” 孟战京捧着碗,可怜兮兮说道。 嗯,亲妈是不加掩饰的偏心呐,一碗红烧肉,肥瘦相间的好肉都在儿媳妇碗中,边角料都扔给亲儿子。 也这就算了,她连筷子都不给,让孟战京又是哀怨又是无奈。 “你就不能等等吗?晚点吃能饿死你不成?” 王雪绒瞥了亲儿子一眼,又夹起一块红烧肉喂到周思卿嘴里。 “妈,我自己能吃,您给战京拿双筷子吧!” 看着丈夫幽怨的小眼神,周思卿乐得不行。 她想要自己拿筷子吃饭,却被婆婆一个眼神瞪得忙将爪子缩回去。 “你怎么吃?你那十根手指头还缠着纱布呢,听话,张嘴!” 王雪绒又给周思卿喂了一口米饭,才不耐烦拿起筷子丢到孟战京面前。 饭还没吃完,姚蓓蓓又拎着几个饭盒走进来。 “我亲手包的饺子,还有酱牛肉和卤猪蹄,要不要尝一点?” 一旁,孟战京笑着打趣。 “吃什么补什么,卿卿现在确实应该多吃卤猪蹄,嗯,补补她的小蹄子……嗷!” 话没说完,他的后脑勺已经遭到了暴击。 王雪绒恶狠狠瞪着自己的亲儿子,巴掌已经再次举起来了。 “你还有脸笑话卿卿?要不是为了救你这条狗命,她至于伤成那样?” 越说越生气,王雪绒又在孟战京脑袋上抽了几下。 “谁都能开这个玩笑,唯独你不行!” “你救老百姓是肩上的责任和义务,可卿卿并没有救你的责任,她救你,是因为爱你,你欠她的!” 孟战京原本只是随便开个玩笑活跃气氛,却没料到亲妈真生气了。 “瞧您,我这不是……好好好,我给你儿媳妇道歉认错!” 看到亲妈又举起来的巴掌,孟战京忙求饶认错,惹得周思卿和姚蓓蓓大笑不止。 “吃什么补什么,嗯,我确实得多吃点猪蹄补一补!” 周思卿指着孟战京颐指气使。 “你过来,给我喂!” “好嘞老佛爷,奴才这就伺候您用膳!” 孟战京贱嗖嗖拄着拐杖挪到周思卿面前,夹起一筷子猪蹄喂到媳妇儿嘴巴里。 “对了,刚才我进来时,外面有对年轻夫妇抱着个小婴儿,说是来探望你们!” 第231章 姚蓓蓓随口说道:“但这几天来探望你们的百姓实在太多了,又恰逢午休,守卫就没让他们进来!” 年轻夫妇抱着个小婴儿? 周思卿脑海里不觉浮现出那个被公婆遗弃的可怜女人。 当时如果不是孟战京拉了一把,只怕那母女二人就真要葬身乱石之中了…… “你让他们进来吧!” 不多会儿,姚蓓蓓领着人进来,果然是那母女二人,还有个面色黝黑、一脸老实的男人跟在后面。 “恩人,你们果然活着,太好了!实在太好了!” 年轻女人进门看到周思卿与孟战京,眼含热泪哽咽不已。 那日她眼睁睁看着孟战京为救人而坠落,又看到周思卿奋不顾身去救自己的爱人,她感动却又心痛。 本以为他们死了,后来却听说二人获救住进了市里了军区医院,于是特意赶来探望。 看到这母女二人,周思卿也很是高兴。 “哎,怎么是你?来,快进来坐!” 只见女人怀中的孩子依依哦哦,挥舞着小拳头,身上还穿着一套不合适的衣服。 “那日逃命匆忙,衣服尿布都没带,这是好心人送给我们的衣服……” 似乎察觉到周思卿的注视,年轻女人不好意思说道。 一旁的姚蓓蓓与周思卿对视一眼,也没多说什么,起身便离开了。 周思卿关心问询了母女二人的情况。 得知她们母女被安置在一家招待所里,吃住都不愁。 女人笑着说道:“顿顿都有白米饭和肉,比在家过得好!” 顿了顿,女人像是想起了什么,忙自我介绍。 “我叫蒋盼娣!” “那你公婆他们……” 周思卿扫过跟在蒋盼娣身后的男人,大概猜到了对方的身份,应该是她丈夫。 提及公婆时,蒋盼娣的笑容淡了些,扭头看了一眼自己的丈夫。 “在县城见到他们了!” 蒋盼娣看着怀中的女儿,声音微微有些哽咽。 “你们听我名字就该知道,我娘家重男轻女,我娘为了生儿子,给我们姐妹几人取名叫招娣,迎娣,盼娣……” “我在重男轻女的家庭长大,我知道那种滋味多难受,所以我不想让我女儿再吃我吃过的苦了,女孩凭什么就低人一等?” 蒋盼娣眼中闪烁着泪水。 一旁没说话的孟战京终于开口,看着蒋盼娣的丈夫。 “女人在婆家是什么地位,取决于丈夫的态度!” “你态度强硬,你家人就不敢轻怠妻子,你软弱无能,你的妻女就没有尊严!” 蒋盼娣的丈夫眼中满是歉疚与自责。 “我这些年都在外面打工挣钱,我省吃俭用把钱寄回家,我以为我父母对阿娣和孩子很好,我不知道……” 男人老实巴交,对父母极尽信任。 每次过年回家时,看到妻子都穿着新衣服吃着白米饭,他还满心喜悦。 妻子为了不让他在外担心,从来报喜不报忧,没说过公婆半句坏话。 直到地震时父母将妻女抛弃自己逃生,男人连夜赶回四处寻找。 他只看到在招待所里吃香喝辣有说有笑的父母,妻女却不知所踪。 “找不到就别找了,生赔钱货的女人,死就死了,你出门打工多赚钱,过两年再给你娶个好的,给咱们家生儿子!” 那一刻,他在父母眼中看到了冷血无情。 他没有放弃,找遍了县城所有安置点,最后才找到了孤苦无依的妻女。 好在有政府的接济与照顾,他们一家三口这才能团圆。 “栓柱四处打听,才得知你们的下落,他说你们是救命恩人,他要向你们磕头道谢。” 蒋盼娣提及丈夫时,眼神变得温柔。 “可别!咱们不兴磕头这一套,你们要是敢跪下磕头,我马上赶你们走!” 孟战京哭笑不得说道。 他不过做了自己该做的事,怎么大家动不动都磕头呢? 蒋盼娣的男人姓马,叫马栓柱。 “那你接下来什么打算?怎么安置妻女?” 公婆的行径禽兽不如,但凡有点骨气的人,都不可能放下芥蒂原谅他们的。 “我想过了,带着老婆闺女一起出门打工,虽然辛苦点,但好歹一家人在一起!” 马栓柱瓮声瓮气说道。 “就是苦了她们娘俩……” 正好前来探病的冯文政拎着东西进来,看到这一家三口,就随便打听了几句。 “你以前在外面做什么的?” 冯文政一边剥橘子一边随口问道。 “做……做泥瓦工的!” 马栓柱有点紧张,说话也结巴起来 “泥瓦工?” 冯文政想了想说道:“你的工作包我身上了,我有个朋友是做建筑工程的,手下的建筑队正缺人,我给他打个招呼。” “让他给你老婆孩子专门安排个宿舍,条件虽说一般,但好歹能遮风挡雨。” 孟战京笑着开玩笑。 “冯文政你行不行?别天天光吹牛,不然我还是找孟平津帮帮忙吧?” 听到这话,冯文政不乐意了。 “哥,你这话我可不爱听,什么叫我不行?你弟弟我虽然小事不靠谱,但大事还不至于掉链子!” 他看着马栓柱说道:“你要是愿意,今天就跟着我走,管吃管住,一个月三百块!” 三百块? 马栓柱瞪大了眼睛,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之前在外面累死累活干一年,吃在工地住在工地,也就一千多块钱的工资,遇上黑心肝的老板,年底还拖欠着不肯给。 他们这些农民工求爷爷告奶奶,都不一定能讨回来血汗钱。 现在,人家管吃管住还开三百块钱的工资,折合下来一年就是三千六啊! 这样的好事能轮得着他? 冯文政没等到回应,以为对方嫌工资太低。 “行,那就再加五十,最近各方都在号召解决灾民的生计问题,嗯,我也响应国家号召,学雷锋做好事!” 冯文政对金钱其实没什么概念,三百和三百五对他来讲都一样,不够自己买双鞋的。 “不,不,三百就够了!” 马栓柱站起身来一脸感激涕零。 “我不值三百五,给我三百块,我一定卖命给老板干活!” 冯文政无所谓摆了摆手。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就三百五了,一会儿我就开车送你们过去。” 周思卿看着蒋盼娣怀中的小婴儿,有些担忧。 “孩子还小,住在工地行吗?” “放心,我让我朋友专门给她们母女安排个冬暖夏凉的住处,这不比住在吵吵闹闹的灾民安置点强几百倍?” 冯文政拍着胸脯笑嘻嘻保证。 “我虽然不能像我哥那样做大英雄,但做点好人好事还是没问题的!” 第232章 冯文政的话也没说错。 川洋镇几乎被湮没在沙石泥土中,怕是再也回不去了。 全镇搬迁肯定势在必行,但一切都需要安排,绝非一朝一夕就能完成。 在这期间,灾民们的生活虽然能得到基本保障,但怕是也相对艰辛。 周思卿能力有限,无法帮助所有灾民渡过难关,只能帮身边人。 之前救了蒋盼娣母女,现在他们一家三口又知恩图报上门道谢,这就是缘分,帮他们一把也在情理之中。 “那你们先找个落脚的地方安顿下来,咱们先过完这个年再说,有困难就来军区医院找我,我叫周思卿。” 周思卿把自己上班的地址和科室电话写下来交给蒋盼娣。 “等我出院了,找时间去看你们!” 蒋盼娣双手颤抖接过周思卿递来的纸条,感激到热泪盈眶。 人家救了她们母女,现在还给他们全家谋了条生路,这样的恩情,他们该如何报答呢? 准备告辞的时候,姚蓓蓓拎着个大袋子回来了。 “这是我给孩子买的衣服和奶粉,再苦不能苦孩子,就是时间匆忙,衣服可能没那么合适,你们别嫌弃!” 姚蓓蓓是淋过雨的人,所以她给蒋盼娣撑起了一把遮风避雨的伞。 蒋盼娣没有拒绝。 现在的她贫苦交加,在尊严与生活之间,她毫不犹豫选择了生活。 接过姚蓓蓓递来的袋子,蒋盼娣走到门口忽然停下脚步,转身向屋里的人鞠了三个躬。 她会报答的,这份恩情她一定会报答的! 随着蒋盼娣一家三口的离开,周思卿的心也有些沉甸甸。 年关将至,原本该是合家团聚的时候,现在这场灾难,让川洋镇上千口百姓流离失所。 病房里一时有些沉闷压抑。 直到刘潇枭像一阵小旋风般冲了进来。 “姐姐!” 刘潇枭扑在病床前,看着周思卿被纱布缠住的十指,心疼到眼眶都红了。 “姐姐,哥哥说你为了救人差点死掉,你疼不疼呀?” 周思卿正要开口,却看到刘南枭紧随其后走进来,手中还拎着不少补品,什么麦乳精啊,什么蜂王浆啊…… “你来干嘛?” 看到刘南枭进来,孟战京有些不爽,翻了个白眼没好气说道。 “我又不是来看你的,你自作多情什么劲儿,我是来看思卿的!” 刘南枭瞥了孟战京一眼,嗤笑说道。 这二人,一见面就掐,真是烦死了! 不想搭理那幼稚二人组,周思卿摸了摸刘潇枭的脑袋。 “姐姐没事,别担心。” 刘潇枭握着周思卿的手,小心翼翼哈气,煞有其事说道:“我给你吹一吹就不疼了!” 自打之前周思卿救了刘潇枭之后,小家伙就很是黏她,对她比对刘南枭还要亲近。 “啧啧,我当初受伤躺在床上动弹不得,可没受到这待遇啊!” 刘南枭打趣道:“我这好弟弟非但没安慰我,还玩我的输液管,把输液速度调到最快,差点没要了我的命!” “你和姐姐不一样!姐姐是女孩,要宠着!” 被哥哥吐槽,刘潇枭狠狠瞪了他一眼,一本正经说道。 这话逗得姚蓓蓓直笑。 “哟,小小年纪都这般会哄女孩子,将来长大了,指不定要迷死多少女生呢!” 她凑上前说道:“来,小少爷,你也说几句好听的话哄哄我呗!” 刘潇枭“哼”了声。 “我只哄姐姐一个人!” 孟战京的眉心都皱成“川”字了。 “刘南枭,你确定你带他过来是探病的?我怎么怀疑你是要故意气死我呢?” 第233章 呵,当着他的面哄他媳妇儿,刘潇枭你可真行! 刘南枭一摊手。 “我冤枉,我可没教他油嘴滑舌这一套,他这属于自学成才!” 周思卿却很受用,连夸刘潇枭可爱乖巧讨人喜欢。 一众人正聊得热闹,只见负责宣传的干事走了进来。 “孟营长,咱们之前说好的采访工作,现在可以进行吧?” 因为孟战京力挽狂澜救了川洋镇上千名群众学生,一时之间很是轰动,不少媒体报社都想采访。 孟战京听从组织的安排,于是便有了这场采访。 当看到采访的记者进来时,孟战京的脸色瞬间变了。 来人是于笛,之前在联欢会上与他纠缠的女记者。 “不是说采访的记者是朱瑾微吗?” 孟战京很是心虚看了周思卿一眼,只见她眼睑低垂,正与刘潇枭低声聊天,像是没看到于笛进来。 于笛笑得端庄大方,仿佛已经不记得在部队发生过的不快。 “朱瑾微临时有事来不了,所以由我替代她,孟营长,你好,我是记者于笛!” 一旁的干事也替于笛解释。 “朱瑾微确实来不了,我们打电话给报社那边核实过,于记者的业务水平也很熟练,孟营长,咱们赶紧开始吧!” 孟战京有些不快,但看到干事为难的眼神,他只能压下怒火。 只见朱瑾微坐在孟战京对面的椅子上,拿出笔记本开始了采访工作。 “孟营长一直是我心目中的大英雄,哪怕此刻只是坐在您身边,也有种难以言喻的安全感,让我……” 说巧不巧的,周思卿碰到了手边的洋瓷缸。 只听“咣当”一声,巨大的响声让孟战京虎躯一震,一脸惊慌望向媳妇儿。 于笛倾诉自己对孟战京崇拜仰慕的话也被迫打断了。 “你看我干什么?继续你的采访呗!” 周思卿似笑非笑说道。 “姐姐,你不喜欢她对不对?” 刘潇枭可是个精明人儿,一眼就看出周思卿不太欢迎这个一头卷发洋里洋气的女记者。 周思卿摸了摸他的脑袋低声说道:“没有的事儿,别乱说!” 深吸一口气,于笛扫了周思卿一眼,嘴角重新勾起职业化的笑容。 “孟营长,您能具体聊聊以一己之力救全镇百姓的经过吗?” 孟战京有些不快,皱眉说道:“什么叫我以一己之力救人?我说过很多遍了,是我和我妻子并肩作战,她的功劳比我高!” “还有川洋镇的镇长与派出所所长,以及那些坚守到最后才撤离的工作人员,他们都是英雄!” 看着于笛的眼睛,孟战京一字一顿强调。 “功劳从来不是我一个人的,还请你客观真实报道,不要把个人情绪掺杂在新闻里!” 于笛的笑容有些僵硬。 “外界皆传言您救人坠落崖下,是周思卿奋不顾身救了您,还背着你走了十几里的路,我认为这谣言过于夸大了!” “她怎么从那么高的地方下去找您的?又怎么将您从石堆里挖出来?更荒谬的是,她这点力气哪里能背得动您呢?” 于笛笑得很是职业化。 “作为记者,我必须客观冷静挖掘真相,虽然有些咄咄逼人,但不好意思,这是我的职业素养!” 这话让陪同的干事脸色格外难看。 “于记者,咱们采访的问题里没有这个!” 于笛却笑着说道:“如果都按照你们的要求,那这采访还有什么意义?真相从来不是在按部就班中挖掘出来的!” 第234章 她甚至还挑衅一笑。 “如果没有隐瞒什么,又有什么不能问的?怎么,难道真如我所猜测的那般,这其中有猫腻?” “猫腻你大爷!” 一旁的刘潇枭忽然摔了洋瓷缸。 他指着于笛的鼻子怒骂道:“你是来采访还是来闹事的?你要是采访,就给老子规规矩矩来,你要是闹事的,呵……” 刘潇枭一脚踹翻了椅子。 “我有的是办法弄你!” 于笛看着面前这个青涩稚嫩的少年,眼底满是不屑。 “这年头,记者连实话实说的权利都没有了吗?我在国外留学时,曾做过不少采访,甚至也采访过国外的军人,他们可不是这样的!” “不管从军事能力还是职业素养,咱们与人家都没可比性,你们就没反省……” 不等于笛的话说完,原本一直坐在病床上保持沉默的周思卿忽然端起一杯水,狠狠泼在于笛脸上。 “啊!你疯了!你要干嘛!” 于笛猝不及防,一杯水兜头兜脸浇下来,让她精心画好的妆容瞬间就花了。 “你说我要干嘛?” 周思卿下了床,走到于笛面前,居高临下看着她。 “战争都胜利多少年了,还没治好你缺钙的毛病吗?在国外留学几年,跪太久站不起来了?需要补补钙吗?” “国外的先进知识没学到,吃饭砸锅的本事倒是学了不少,于笛,你有本事把刚才的话再重复一遍?” 俯下身来,周思卿盯着于笛的眼睛。 “国外怎么好了?我们国家又怎么不好了?来,你举个例子!” 于笛心里一惊,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不该在这样的场合说这样的话。 她不会承认自己说的话有错,只是认为场合不对! “承认自己的缺点很难吗?” 没有回应周思卿的话,于笛顾左右言他,仍然坚持自己的观点。 “我替你说!” 周思卿厉声说道:“往远处说,八年战争是谁胜利了?是我们国家!往近处说,南疆战争是谁胜利了?还是我们!” “你口中优秀先进完美无缺的外国在肆无忌惮侵略我们的国家,占领我们的国土,杀害我们的人民,才过去几年,这血海深仇你就忘了吗?” 于笛辩驳道:“人不能永远活在仇恨中,我们要原谅别人的错,要用开放包容的心态面对新世界!” “放你的狗屁!” 周思卿一拍桌子怒声吼道:“原谅什么?原谅那些杀害我数十上百万同胞的禽兽?原谅那些抢占撕裂我华夏国土的侵略者?” “你有什么资格代表那些无辜惨死的同胞原谅刽子手?你有什么资格劝子孙后代忘记血海深仇?” 看着于笛丑恶的嘴脸,想起南疆战场那些再也无法回来的年轻烈士,周思卿愤怒到极点,心痛到极点。 她怎么敢说出“原谅”二字?她怎么能说出“忘记”二字? 刘南枭与孟战京的表情很是严峻。 他们保持着最后的克制,只是抬头看着一旁的干事。 “你觉得这采访还能继续进行吗?或者你觉得,这个女人还有资格做记者吗?” 记者堪比喉舌之官,靠着笔杆子引导社会舆论风向。 现在,这股歪风吹到了军区医院的病房里…… 干事的神色凝重,当即叫停了这场所谓的“采访”。 于笛还不死心,还想继续辩驳澄清,却被干事强行带走了。 病房里陷入短暂的沉默。 片刻,刘南枭起身说道:“我出去一趟,潇潇,你在医院陪姐姐,晚点我再来接你!” 刘潇枭点头说好。 孟战京目送着刘南枭走到门口,忽然开口说道:“不光是她的问题,报社也有不可推脱的责任!” “我知道!” 停下脚步,刘南枭回头看着孟战京,笑得有些冷。 “这一次,咱们的观点一致了!” 周思卿不用问也知道于笛的下场是什么,但她没有半点同情。 一个被洗脑的记者,早已失去了客观报道事实的职业素养。 若是不遏制,她偏颇歪曲的言论将会毒害多少不明真相的老百姓呢? 第二天下午,朱瑾微拎着水果点心来探望周思卿。 “我下岗了!” 一边给周思卿削苹果,朱瑾微一边笑着说道。 周思卿没有流露出诧异的情绪,显然,她已经知道朱瑾微所在报社的下场了。 “从新上任的社长扬言大刀阔斧改制,引入于笛这种思想西化的人进报社担任首席记者开始,报社的结局就注定了!” 短暂沉默后,周思卿问道:“那你接下来什么打算?如果你想继续做记者,我可以帮你。” “不了,我打算和周宝根结婚!” 朱瑾微笑了笑说道:“我最近总做噩梦,梦到我死了,死在南疆战场上!” 这话让周思卿心神一凛。 上一世的朱瑾微的的确确死在了南疆战场,很是惨烈。 而这一世命运即使改变,但隐隐还是残留了些痕迹,让人无比珍惜生命的珍贵。 “梦醒之后我心里很害怕,怕死亡忽然降临,怕我留下太多遗憾没有完成!” 朱瑾微将削好的苹果放在盘子里,切成小块递给周思卿。 “我做记者的理想已经实现,而与心爱男人结婚生子的理想还未完成,所以我想趁一切都来得及,把自己嫁给心目中的英雄!” 哪怕外人眼中的周宝根是缺了条胳膊的残废,可对朱瑾微而言,他是她最崇拜的英雄! 多少四肢完好的男人都像是弱鸡般抱不动自己的媳妇儿,可只有一条胳膊的周宝根却能轻松将她抱起来。 周思卿笑着说道:“那结婚时一定要通知我,我沾沾你们的喜气!” 顿了顿,她又笑得更灿烂了。 “又或者,你们先来参加我的婚礼,沾沾我的喜气!” 第235章 周思卿与孟战京的婚礼已经基本准备就绪。 哪怕二人都在住院,也没有影响到婚礼事宜的进程,甚至用王雪绒的话来讲,就是“你俩到时候别忘记出席婚礼就行”。 腊月二十七的时候,周思卿终于出了院。 手上的伤还得慢慢养,毕竟十个指甲都掉了,但并不影响她的日常生活。 她觉得不妨事,但王雪绒却心疼到不行,每每看到儿媳妇结痂的手指头,她都忍不住想落泪。 因此回了家,她依然亲力亲为照顾周思卿,别说做家务,就连吃饭喝水都是送到她面前的,这让周思卿很是不好意思。 “你给妈说说,让她不用那么照顾我,我能行!” 卧室里,周思卿坐在床边看着正在脱衣服的孟战京,笑得很是无奈。 “我只是手不方便而已,并不是残废了!” 瞧瞧人家周宝根,都缺了一只胳膊,依然骁勇善战! 孟战京看着周思卿苦恼的表情,忍不住笑出了声。 “别人家都是儿媳妇被婆婆压迫到痛苦不堪,咱们家是儿媳妇被婆婆宠到消受不住,这传出去不得让人笑话?” 笑话你大爷! 周思卿狠狠瞪了孟战京一眼,说道:“老娘我就是行!” “你行什么行?你能自己洗澡吗?” 孟战京将手中的衬衫扔到一边,一身的腱子肉在灯光下很是勾人心魄,让周思卿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呵,你有什么资格笑话我?我不行,你能行?” 她扫过孟战京那条打着石膏的腿,故意斜着眼看他。 “你们管人家周宝根叫独臂侠,我瞧你也能改名叫独腿侠了!” 说罢,她忽然乐了。 “哎,你们营咋回事啊,不是缺胳膊就是断腿,要不要找个风水大师给你们去去厄运啊?” 这话让孟战京也跟着乐。 “什么风水大师?我们部队可不兴封建迷信这一套!” 他拄着拐走到周思卿面前,单腿站立开始帮周思卿脱衣服。 “你别乱摸,我自己能脱!” 全然不在乎周思卿的抗议,孟战京三两下就将周思卿剥光塞进被窝里。 他关了灯回到床上,一起挤进被窝里。 很久没有这么亲热过,二人似乎都有些激动与兴奋,原本只是彼此拥抱,到后面不知谁先动了嘴,片刻便紧紧吻在一起。 今晚的孟战京格外强势,他的大手压着周思卿的后脑勺,不给她躲避的机会,长驱直入侵占着她唇间的甘甜。 “你怎么回事?咬疼我了!” 终于,周思卿推开孟战京,气喘吁吁抗议。 “你是属狗的吗?你看看,嘴唇都被你咬破了!” 孟战京的额头抵着周思卿的额头,意犹未尽啄着她的唇。 “你说,上一世你嫁给了林淮?” 自打出事之后,便没有再重提过这个话题。 很多时候,周思卿甚至以为孟战京已经不记得那些话,毕竟当时的他处于半昏迷状态了…… 现在,当他再次提及时,周思卿微微有些恍惚。 许久她才“嗯”了声。 孟战京的身躯猛然绷紧,唇又贴过来,在她的唇间辗转掠夺。 “你吃醋了?嗯?” 在男人有些粗鲁的动作中,周思卿隐约猜到了什么。 她捧着孟战京的脸,强迫他与她对视。 光线昏暗,可孟战京的眼眸却那么明亮,闪烁着嫉妒与无奈的光芒。 一想到自己心爱的女孩与林淮也曾像他们此刻这般…… 孟战京的心就像是被什么掐住了,一阵阵撕扯般的疼痛。 第236章 “我和他结婚不假,但我从来没有和他这样亲密过!” 周思卿叹息着说道:“在结婚前,他已经与周嘉彤厮混在一起,大约是为了让周嘉彤放心,他从来没有碰过我!” 这话让孟战京大吃一惊。 “所以你结婚多年,依然……” 话到这里,孟战京一时找不到合适的措辞。 “嗯,依然清白,十年婚姻,我到死依然是清清白白的姑娘家!” 周思卿替孟战京说完了那句话。 “这个混账,他竟让你守了十年活寡!” 孟战京忍不住咬牙怒骂,骂完又觉得不太对劲。 这不是好事吗? 自己心爱的女孩没有被别的男人碰过,前世今生都只属于他,他在气什么? “你在气什么?难道你希望我和林淮……” 周思卿哭笑不得问出了同样的问题。 孟战京心中有股子说不出的怒气,比起庆幸周思卿与林淮没有发生任何关系的清白纯洁,他更心疼她上一世十年活寡的委屈与孤独。 明明嫁了人,却没有受到该有的宠爱与温柔疼惜。 她的丈夫与她的妹妹厮混纠缠,她一定无比痛苦与绝望吧? “从前我恨林淮对我的伤害,可是战京,到现在我感激林淮的背叛!” 黯淡的光线中,周思卿注视着孟战京的脸,唇贴着他的下巴,声音有些含糊。 “他没有碰过我,让前世的我直到死都保持着完好无暇,干干净净奔赴这一世与你相遇,我觉得很好!” 她笑笑,说道:“我骨子里依然保持着传统封建,哪怕那是前世,我也依然很在乎!” “我不在乎!” 孟战京将周思卿抱在怀里,心疼说道:“比起清白贞洁这种虚无的东西,我更在乎你是否过得幸福,哪怕前生,我也不想让你受那么多罪!” 他一边愤怒林淮对周思卿辜负与伤害,又一边恨自己死得太早无法护她周全。 “都过去了!” 感受到孟战京的心情,周思卿轻轻抚着他的后背。 孟战京将脸埋入周思卿的怀里,久久说道:“卿卿,你受过的痛苦与伤害,都由我来弥补,我一定会让你幸福的!” “我信你!” 周思卿微笑说道:“所以我主动奔赴你而来,幸福从来都是靠自己争取的,我……哎呀,你干嘛!” 缱绻的话说了一半,周思卿忽然察觉到不太对劲儿! 瘸了狗腿的男人在被窝里开始肆意妄为,唇一点点往下游移…… 周思卿没忍住叫了声,想起楼下住着公婆,她忙捂住了嘴。 “不是,你腿还瘸着呢,别胡来啊!” 被窝里的孟战京动作越发无耻狂放。 “谁说我腿瘸了,来,你手过来感受一下……” 满脸通红的周思卿:“……” 此腿非彼腿啊,臭不要脸的狗男人! 狗男人身体力行证明自己的“腿”很健康甚至强悍。 第二天中午,冯文政开车来了孟家。 “嫂子,工地上发了年货,你真不用带这么多东西,有我罩着,没人敢亏待他们!” “他们”指的是蒋盼娣一家人。 “工地是工地,这是我个人的心意,况且这里面有不少东西是给孩子准备的,让你搬你就搬,怎么这样啰嗦呢?” 周思卿笑着指挥冯文政将提前备好的年货都塞进后备箱里。 年末,大街上张灯结彩很是热闹,鞭炮声不绝于耳。 车子穿过半个川城,最终驶入郊区一个工地,在宿舍区附近停下。 “哥,你行不行啊?” 扶着孟战京下了车,冯文政把拐杖递给他,担忧说道。 第237章 “我行不行,你嫂子最清楚了!” 孟战京笑得有点坏,故意碰了碰周思卿的肩膀。 “媳妇儿,你说我行不行?” 行你大爷! 周思卿一想到昨晚的事,她就阵阵脸红,狠狠瞪了孟战京好几眼。 臭不要脸的! 工地已经停工了,不少农民工早已回家过年,往日热闹的宿舍区一片冷清。 周思卿正要开口,只见最里面一扇门忽然被推开,蒋盼娣端着一盆洗好的衣服走出来。 “媳妇儿,外面冷,我来晾衣服,你回屋……哎,是恩人!” 系着围裙的马栓柱刚接过妻子手中的盆子,一扭头看着周思卿与孟战京,他一脸喜色。 蒋盼娣也看到了,忙不迭擦干手迎上来。 “恩人,你们怎么来这里了?” 周思卿笑着说道:“以后别叫我恩人,直接叫我思卿就是!” “这哪行?我哪里能叫您名字呢?” 蒋盼娣搓着手说道:“您可不就是我们的恩人嘛,救了我们母女的命,还给我们找了个家,这恩情比天高!” “别这么说!” 周思卿握住蒋盼娣的手,眼神温柔和善。 “都别站着了,进屋聊呗,外面怪冷了!” 冯文政笑嘻嘻说道:“嫂子,你这趟来不就是视察工作的嘛,走走走,进去瞧瞧他们的居住环境!” 不得不说,冯文政给蒋盼娣一家人安排的住处真不错。 虽然只是简易的木板房,但房子盖得结实严密,里面除了张大床之外,还有桌子衣柜等简单实用的家具。 角落里还放着大米和食用油,房顶挂着几块还没彻底风干的腊肉…… “老板得知我们是灾民,因此特别照顾,被褥铺盖都是老板送的,还给孩子塞了红包!” 蒋盼娣提及老板对他们的照顾时,眼底满是感激。 “我们来的时候工地已经放假了,一点活没干,还受到了这样的照顾,这让我们很过意不去!” “一方有难八方支援,你们遇到困难,帮一把是应该的!” 冯文政笑着说道:“转年开工了好好干活,就是对老板最好的回报!” 孩子醒着,乖巧躺在床上挥舞着小手,很是可爱。 “老板说,过完年让我去工地厨房帮忙,一个月给我开一百块的工资呢!” 蒋盼娣提及未来的生活时,眼底满是璀璨光芒,哪里还有之前遇险时的绝望与痛苦。 “孩子还小,你能干活吗?” 周思卿担忧说道。 “能!怎么不能?我把她绑在背上就行,我生下她没几天,就下地做饭了,她哭闹时我就背着!” 蒋盼娣提及那些痛苦时,没有半点抱怨与消极。 反而是一旁的马栓柱心疼到红了眼眶。 “我要是早知道你在家受苦,说什么都不会出去干活了!” 妻子生产没两天,父母就催着他外出打工,还信誓旦旦保证一定伺候儿媳妇坐月子。 结果他前脚背着行李出门打工,后脚父母就骂骂咧咧逼着刚生产完的妻子下地做家务。 “哎呀,总说那些话干啥?一个大男人哭哭咧咧想什么话?” 蒋盼娣笑着推了丈夫一把,全然不提自己的委屈,还反过来安慰丈夫。 普罗大众的生活向来艰辛劳累,可他们从来没有抱怨过,依然笑着面对困苦,在逆境中寻找生机与希望。 周思卿让马栓柱将后备箱里的东西都搬进来。 “这些是米面油,这些是腊肉和熏鸡……” 地上摆满了大包小包的年货,周思卿一一介绍,最后她指着一个大纸箱。 “这里是些旧衣服,能穿的你们用来穿,不能穿的可以给孩子做尿片!” 一旁的冯文政忍不住说道:“给啥旧衣服啊,直接给点钱,让他们买几件新衣服呗,咱们还能差这点钱?” “你不懂!” 周思卿微笑说道:“我相信以他们夫妇的品格与尊严,给钱反而是对他们的侮辱,哪怕穷人,也是有自尊的!” 蒋盼娣有些哽咽。 “说实话,您刚才进来时,我生怕您给我钱,我真的受不起,这让我觉得欠了天大一笔债,我晚上会睡不着的!” 她说道:“我们可以好好干活来回报老板的照顾,可您的恩情,我们实在不知道该如何报答!” “所以我只带了这些你们需要的东西,你们还很年轻,一定会依靠双手过好日子的!” 周思卿眉眼间都是温婉的笑意。 她穷过,她吃过苦,所以更懂得该如何照顾穷人那不值一提的自尊心。 谁不想要尊严呢?谁不想挺直腰背有骨气呢? 不过是生活所迫,让穷人不得不放下尊严求条活路而已。 周思卿还有其他安排,没有停留太久便离开了。 她还要去趟县城,看看叶凌志与他的学生们。 孟战京腿脚不便,原本周思卿让他回家休息,奈何他犟得很,非得陪在老婆身边。 灾后重建是极其漫长的工作,川洋镇的受灾群众依然住在县城招待所里。 叶凌志不放心这么多孩子每日无所事事在县城里游荡,于是便组织老师在灾民安置点开设了寒假班,每天照常上课学习。 周思卿抵达安置点的时候,孩子们还没放学。 “哎呀,你们二位怎么来了?” 叶凌志远远就迎上来,眼中满是喜悦。 “我还说过年去城里探望你们呢,结果你们先来了!” 周思卿笑着说道:“快过年了,心里惦记着孩子们,今天正好出门,就顺道过来看看!” 这些上一世里被山石埋葬的孩子们,让她格外牵挂与惦念。 听到这话,叶凌志也笑。 “那也正好请你去观赏我们师生正在排练的合唱节目!” 跟着叶凌志往前走了一段距离,周思卿隐隐听到了孩子们整齐嘹亮的大合唱,是一首耳熟能详的老歌。 “红岩上红梅开,千里冰霜脚下踩……唤醒百花齐开放,高歌欢庆迎春来!” 第238章 孟家时隔数十年,终于迎来了真正意义上的合家团聚。 原本孟平津提议包个高级餐厅吃顿年夜饭,毕竟他是大老板,根本不差钱。 可孟家二老却觉得去外面吃饭没有过年的味道,与几个儿媳妇一合计,将年夜饭的地点选在了孟澜海家中。 大清早,孟家就忙活起来。 负伤在身的周思卿虽然帮不上忙,但依然早早起床,与老太太一起准备点心糖果。 “孟战京,你别偷懒,过来一起贴春联!” 说话的是老七孟卫东。 他手中举着孟家老太太刚写好的春联,笑着对腻歪在老婆身边的堂弟大喊。 “什么叫我偷懒?你看我这腿,怎么爬梯子?怎么贴春联?孟卫东,你这未免太强人所难了吧?” 孟战京指着自己负伤的腿,理直气壮拒绝。 “你爬不了梯子,但能看看春联歪没歪吧?” 才不在乎孟战京的抗议,孟卫东扯着一瘸一拐的孟战京走到院子里一起贴春联。 周思卿失笑,也跟着出去看热闹。 孟战京故意报复孟卫东,一会儿说春联太高了,一会儿又说春联太低了,不怀好意瞎指挥,硬是给孟卫东折腾出一身汗。 到最后还是周思卿忍着笑一番指挥,孟卫东这才贴好了春联。 “臭小子,要不是看在思卿的份上,我今天非得揍得你喊爷爷!” 孟卫东笑骂,却听孟战京扯着嗓子朝屋里大喊告状。 “爷爷,孟卫东要谋逆造反,他说他想当我爷爷!” 屋里传来孟冬九无奈的笑骂。 “你们几个能不能消停点,吵死人了!” …… 正闹着,一辆豪车停在孟家门口,只见孟平津从驾驶位下来,笑着将一盒进口巧克力扔到孟战京怀中。 “不是给你的,是给思卿吃的!” 他一边笑着说话,一边绕到后排打开车门。 只见一名身穿军装、神色肃穆的男人下了车,站定,打量着孟家的小楼。 “二叔!” 孟战京愣了一愣才反应过来,他大喜,一瘸一拐迎了出去。 来人是孟家二叔孟澜河,现如今东北军区某集团军总司令,也是孟平津的父亲。 “战京!” 孟澜河打量着迎来的小伙子,眉眼间的肃穆瞬间消散,眼底带着喜悦温和。 “臭小子,一转眼都成大小伙子了!” 拍着孟战京的肩膀,孟澜河比划道:“上次见面是什么时候来着?我记得那时候你才这么高一点点?” “小学三年级!” 孟战京笑着说道:“我上小学三年级时,我二婶生病,我跟着我妈去东北探望她,自那之后,就没再见过您!” 说罢,他侧身示意周思卿上前几步。 “二叔,这是我媳妇儿,周思卿!” 孟澜河听说过周思卿的大名。 不止是大嫂每次在电话里夸奖自家儿媳妇如何如何优秀,他还在全军表彰通告里看到了“周思卿”的大名。 南疆战争中荣立二等功的女英雄嘛! “二叔你好,我是周思卿!” 周思卿笑着与孟澜河打招呼。 “好!很好!” 孟澜河不善言谈,只是用欣赏的眼神打量周思卿,笑着点头说“好”。 正说着,孟沈辽的车子也停在了后面。 车子刚停稳,川川已经下了车,迈着小短腿朝周思卿冲过来。 “小婶婶!” 孟沈辽也顾不上拿后备箱里的东西,忙上前将儿子捞进怀里。 “川川,妈妈怎么给你说的?病还没完全好,不许跑跑跳跳!” 姚蓓蓓冷着脸教训不听话的儿子,可给孟沈辽心疼坏了。 第239章 “哎呀,你别老动不动就训他,你看给儿子吓的,都不敢笑了!” 看到孟沈辽这样惯孩子,姚蓓蓓有些无奈。 “哪有你这样惯孩子的?” 看着姚蓓蓓与孟沈辽感情甚笃,周思卿也不觉笑了。 “老七,老九,你俩过来帮我搬东西,别总杵在院子里,能有点眼力劲儿吗?” 孟平津可不想独自搬这满满一后备箱的年礼,他招呼孟卫东和孟沈辽一起帮忙。 三人跑了好几趟,这才将东西都搬进客厅里。 孟家二婶叫吴丹花,是个川妹子,说话做事很是敞亮。 她进了门也没拿自己当客人,挽起袖子就去厨房帮王雪绒一起做饭。 随后赶到的岳淑娴也加入了做饭的阵营。 女人们在厨房里有说有笑忙活,男人们则在客厅里一边剥蒜择菜,一边聊着军务时事。 “战京这小子前途无量啊,先是在南疆战争中立了一等功,这次地震他救了上千口人命,肯定又是一等功!” 五叔孟冰河剥着蒜,提及孟战京时赞不绝口。 孟澜海若有所思摘着韭菜,半晌才说道:“我不打算给他申请这个一等功,他太年轻,怕是德不配位!” “大哥,你这话不对!” 二叔孟澜河反驳道:“自古英雄出少年,你不能因为战京年龄小,就故意剥夺人家的功劳吧?我瞧你是因为他的身份!” “因为孟战京是你儿子,现在连立两个一等功,你怕有人议论!” 这话让孟澜海无法反驳。 确实,他不想给孟战京申请一等功最大的顾虑就是因为他是他儿子…… 孟澜河正色说道:“一码归一码,他的功劳是他用自己的命换来的,甚至这次还差点搭上思卿的命,你这样做,对战京和思卿都不公平!” 不想在家中议论军事,孟澜海笑着岔开话题。 “真要说功劳,思卿才是大功臣,这丫头真可以。” 与此同时,厨房里的王雪绒也是一脸骄傲喜悦。 “昨天下班时,有个自称灾区学校校长的男同志找到我办公室,拿着锦旗和感谢信,说代表全体师生感谢咱们思卿!” “我起初还纳闷儿,一问才知道,她专程去了趟灾民安置点,给二百多名师生送了年礼。” 王雪绒望向在客厅里陪孩子玩的周思卿,眉眼间都是温柔。 “这么大的事情,她回家愣是一个字儿没提,要不是人家校长专程来医院道谢,连我都蒙在鼓里了!” 听到这话,洛逢君“哎哟”一声。 “这可是一笔不小的开支,她辛辛苦苦攒的那点钱怕是都搭进去了,回头呀,我自己掏钱给她补上!” 王雪绒失笑。 “瞧您说的,我还能让您出钱?这事儿您甭操心了,我这个当婆婆的给儿媳妇加倍补偿!” 傍晚时分,周思卿看到王雪绒从地下室找到几个篮子洗干净,挨个儿往篮子里放提前准备好的点心水果,还有酒水和香烟。 像是……祭品? 看穿了儿媳妇的疑惑,王雪绒笑着解释。 “每年除夕,你爸都得去趟烈士陵园,和他那些牺牲的战友喝喝酒聊聊天,祭拜完战友,才回家吃年夜饭!” 多少年的惯例了,王雪绒从未抱怨过。 从前只要准备一份就好,但今年…… 与孟战京一起奔赴南疆战场的战友们,许多人没有回来。 不,他们回来了,只是以另外一种方式,长久住在了烈士陵园里。 “许多烈士的老家不在川城,或者他们的亲人早已去世,在这样阖家团圆的除夕夜,怕他们太过孤单!” 第240章 王雪绒叹息着说道:“虽说不搞封建迷信,但很多时候人又盼着世上有魂灵。” “多希望那些为国捐躯的英雄们能亲眼看到他们用生命换来的太平盛世,他们的战友,也从未忘记过他们!” 一时之间,周思卿的眼眶有些热。 “我陪战京一起去吧,那些牺牲的战友,很多都是我认识的。” 有许多负伤战士去世的地方是在战地医院里。 周思卿记得很清楚,一个十八岁的战士在弥留之际,拉着她的手一直叫“姐姐”。 小战士的父母早年间去世,全靠姐姐将他拉扯长大,姐弟二人相依为命,巧合的是,他姐姐也是个护士。 “姐,我好疼啊!” “姐,我看到咱爸和咱妈了!” “姐,天黑了,你把灯点着吧!” …… 彼时正值中午,日光繁盛,小战士躺在靠近窗户的病床上,阳光洒在他已经涣散的眼睛上,可他却觉得黑,觉得冷。 他就那么攥紧她的手,身体的温度一点点变凉,到闭眼,都喊着“姐姐”。 那是周思卿第一次真正接触到生命的流逝,她心如刀绞,却那般无能为力。 之后组织征求了小战士姐姐的意见,将小战士埋葬在川城烈士陵园里。 “弟弟在战场上给我写了最后一封信,信中的愿望是牺牲后与战友埋葬在一起。” 思及至此,周思卿又从柜子里拿出一把糖果和几瓶汽水放在篮子里。 她看着王雪绒笑了笑,说道:“那些年轻的小战士喜欢这些零嘴儿!” 天还没黑,但空气里已经弥漫着炮竹的硝烟气息。 远处传来零散的鞭炮声,还有孩子的笑闹,这繁华盛世让人无比热爱与心安。 周思卿拎着篮子,孟战京拄着拐杖,二人慢慢走进烈士陵园里。 本以为在这合家团聚的除夕,烈士陵园里冷清空旷,可当周思卿踏进来才知道,自己错了。 沿着台阶一路往上走,只见不少穿着军装的人正坐在墓碑前抽烟喝酒,对着墓碑喃喃自语时笑时哭。 与外面热闹欢快的气氛相比,这里像是另外一个世界。 凄凉,压抑,却又有种道不出的心安与炙热。 孟战京从踏入陵园开始,话就变得很少,他的视线扫过每一个墓碑,看着那些或熟悉或陌生的名字。 不管认识与否,他们都有个共同的身份:军人! 到最后,孟战京停在了一个墓碑前。 “这是我新兵连的连长,他是第一批奔赴南疆的军人,也是第一批在前线牺牲的烈士。” 孟战京艰难坐在连长的墓碑前,点燃一根烟,放在墓碑前。 “你很难想象,新兵连连长和我同岁,一口四川话,动辄就骂我们是连枪都扛不动的龟儿子,脾气暴躁,一言不合就踹我!” 回忆起新兵连的日子,孟战京的眉眼间有几分温柔。 “也正是因为连长的苛刻要求训练,才让我飞快成长起来,才能凭着过硬的军事水平从战场上活着回来。” 可连长,却再也回不来了…… 思及至此,孟战京给自己点了一根烟,深深吸了好几口。 青色的烟雾让他的脸有些模糊,他扭头看着墓碑上的名字,明明在笑,可周思卿却看到了孟战京眼角的水光。 “喏,隔壁这墓的主人也是老熟人了!” 沉默片刻,孟战京又扭头望向隔壁的墓碑,笑着点燃一根烟。 “他是连指导员,和刘南枭一样动不动就上纲上线,那时候我可讨厌他了,没少和他吵架拌嘴,他也没少告我的黑状!” 可后来,在一次艰难的守卫阵地战中,连长和副连长先后战死,身为指导员的他带着剩下的兵义无反顾往前冲。 阵地守住了,他却牺牲了…… “知道你不抽烟不喝酒,喏,吃点水果!” 孟战京从篮子里拿出两盘水果点心放在连指导员的墓碑前,笑着说道。 每经过一个墓碑,孟战京就给周思卿讲述墓主人的生平过往。 有他喜欢的人,有他讨厌的人。 有擅长溜须拍马却第一个往前冲的人,有三棍子打不出个屁却在牺牲时喊着“祖国万岁”的人。 到最后,周思卿站在了那个十八岁的小战士墓碑前。 小战士的墓碑前摆放着具有地方特色的饭菜,还有几瓶烧酒与香烟。 墓碑被擦拭得很干净,碑头挂着花环,在晚风中簌簌摇曳。 如果周思卿没记错的话,小战士的老家在东北,距离川城足足上千公里的路程,坐火车得两天两夜。 但就算如此,姐姐还是不辞辛苦来探望自己辛苦抚养长大的弟弟了。 给弟弟带来爱吃的家乡菜,将弟弟长眠的“家”打扫得干干净净,又将亲手做的花环挂在墓碑上,在这寂寥的晚风中,平添几分颜色。 周思卿自打进了这烈士陵园,眼泪就没有干过。 此时,她从篮子里抓起一把糖果饼干放在墓碑前,细细将被风吹乱的花环整理好。 在未燃烧殆尽的纸灰里,周思卿隐约看到几个隽永清秀的钢笔字。 “姐怀孕……投胎来我肚……” 周思卿再次泪目。 她仿佛看到大着肚子的姐姐坐在灯下奋笔疾书给弟弟写信的背影,仿佛看到背着家乡菜跋山涉水而来的孕妇,仿佛看到在弟弟墓碑前烧纸哭泣寸寸断肠的女人…… 耳边似乎传来女人压抑悲凉的哭声,让她的心也跟着一阵一阵痛。 就在她以为是幻觉时,孟战京却忽然站起身来…… 第241章 暮色四合,光线昏暗,在墓碑与青烟的掩映下,一个女孩正伏在周思卿与孟战京先前祭拜过的某座碑前低泣。 那人,是田麦! 自打夜市地摊与田麦认识之后,周思卿与这个爽朗向上的小姑娘见过几次,很是投缘。 田麦身上像是带着一团火,从来都是热情阳光,仿佛这世上就没有过不去的坎儿。 前些日子田麦去医院探望他们时,还提及除夕夜要与未婚夫一家人共同度过。 是的,田麦在老家有一门父辈定下的娃娃亲。 但随着田家的人相继离世,这门婚事便搁置下来。 原以为这婚约不作数了,但一个多月前,男方一家人千里迢迢奔赴川城,说要履行当年的约定。 田麦与未婚夫是两小无猜一起长大,论起来确实有几分喜欢,于是便顺理成章答应下来,连住处都是孟战京帮忙安排的。 周思卿见过田麦未婚夫一家人,一面之缘,她也说不上好与坏,只觉得那未来婆婆有些强势跋扈。 但男人对田麦很好,嘘寒问暖很是体贴,每天晚上两个年轻人一起摆摊卖饭,让时常去捧场的战友们很是欣慰和满意。 现在,本该阖家团圆的日子,田麦却伏在哥哥的墓碑前痛哭,这……不对劲呐! 周思卿正要过去时,只见孟战京一把拉住了她。 一脸不解看着丈夫,周思卿低声说道:“你干嘛拦着我?田麦哭成那样,一看就是受了委屈的!” “你看那边……” 循着孟战京的眼神望去,只见在苍茫夜色中,一个身影急急奔向田麦。 本以为是田麦的未婚夫追来,但对方半跪在田麦身边扶她起来时,周思卿不觉瞪大了眼睛。 这……这不是在夜市收保护费的小混混吗? 周思卿不知道男人的名字,只是有一次在小摊吃饭,看到这人吊儿郎当走过来,笑嘻嘻与田麦打招呼。 “麦子,有没有人欺负你啊?谁敢欺负你就报哥的名号,哥罩着你!” 之后从其他战友口中得知这人的身份,周思卿还开玩笑说这小混混怕不是喜欢上田麦了。 “我看看你的脸!” 田黍的墓碑前,小混混强行将田麦扶起来,捧着她的脸。 只见田麦那张俊俏的脸蛋上伤痕累累,尤其是眼角与左脸,布满了淤青血印。 周思卿见状大惊,下意识抓住孟战京的胳膊。 “他打的?” 小混混的声音有些颤抖愤怒,一把拉起田麦,咬牙说道:“走,我给你讨个公道!” “别!别去!” 田麦挣脱开小混混的手,重新坐下来,哽咽靠在哥哥墓碑上,像是受了委屈的小孩子依偎在大人怀中。 “你在派出所都是挂了号的危险分子,再打架斗殴,就真的要关进去了!” 脸颊贴着冰凉的墓碑,田麦的眼神破碎迷茫。 “我不怕坐大牢!说真的,我都做好和那一家狗东西同归于尽的思想准备了,他们家欺人太甚!” 小混混攥紧拳头嘶声吼道:“欺负个没爹没妈孤苦无依的小姑娘,这踏马是人能干出来的事吗?” 顿了顿,他又说道:“你哥那些战友不是挺有本事的吗?你找他们告状啊!” “别!我已经给他们添了很多麻烦!” 田麦摇头说道:“这几年我的小摊生意之所以好,全仰仗哥哥的战友来捧场,一碗饭五毛钱,他们却非塞给我一块两块!” “正因为他们对我好,我才不想总给他们添麻烦!” 第242章 说到这里,田麦仰头看着小混混。 “你知道我为什么挨打吗?” 抬手摸了摸脸上的伤,田麦哽咽说道:“他妈妈知道战京哥是个厉害人物,就想把他弟弟塞进部队。” “不光要塞进部队,还不想当小兵,起码得当个连长才能行,我不同意,他妈和他爸就骂我,我顶了几句嘴,他就……” 田麦没有继续往下说,可扑簌簌的泪水,还有脸上触目惊心的伤痕,却让在墓碑后偷听的周思卿心中大痛。 那未婚夫与婆家人在孟战京与一众战友面前对田麦好得不能再好,张口闭口都是“我家田麦”如何如何。 再也无法按捺心中的愤怒,周思卿直接从两座墓碑之间穿了过来。 “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光哭有什么用?没长嘴吗?不知道告状吗?你哥的战友兄弟都死绝了吗?” 一把拉起田麦,周思卿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语气。 “抱着你哥的墓碑哭什么?除了让你哥魂魄不宁之外,又能解决什么问题?你真是……真是没出息!” 嘴上骂着田麦,可周思卿眼底满是心疼。 她扭头望向一瘸一拐走来的孟战京,说道:“这事儿你管不管!” “我当然管!” 孟战京沉着脸说道:“我先前就说过的,田黍的妹妹就是我的妹妹,谁欺负她,就等同于欺负我!”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伤腿,又抬头望向对面的小混混。 “能打架吗?” “能!别的本事没有,打架最在行!” 小混混毫不犹豫答道。 “那行,我给你撑腰,你来动手,出了事我兜着,保证不让你进监狱!” 孟战京率先伸出了手。 “我叫孟战京!” 小混混听到这个名字时,眼底闪过一抹讶然与惊喜。 “您就是战斗英雄孟战京啊?我看过您的事迹,我一直很钦佩和敬仰您!” 一边倾诉着自己对孟战京的仰慕之情,小混混一边用衣服擦着手,双手握住孟战京的手。 “我叫郝冬璟,我是……是田麦的朋友!” 在听到“郝冬璟”这个名字时,周思卿倒吸一口气。 这这这……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七八年之后的川城,最有钱的商人也叫郝冬璟。 这样一个小众的名字,总不可能是巧合吧? 但谁能想到,未来川城的第一富商,现如今还是个收保护费的小混混…… 四人从烈士陵园出来,径直上了那辆停在路边的军车。 因为孟战京负伤,所以借用了亲爹孟澜海的专车。 这是郝冬璟第一次坐军车,此时的他坐在副驾驶位上,看着一身军装的司机,紧张到一动不敢动。 后排,在周思卿的引导下,田麦终于说了一些他们不知道的隐情。 田麦的未婚夫姓雷,叫雷富民。 这趟千里投奔不是为了履行祖辈婚约,而是听说田麦在川城有贵人相助,特意来给一家人谋前程的。 明明有求于人,却连演戏哄人的耐心都没有,只演了几天戏便按捺不住,言语间多次暗示田麦帮着雷富民的两个弟弟安排工作。 起初田麦没多想,只如实说自己没那个能力。 雷家终于露出本来面目,直言让田麦去找孟战京,还教唆田麦一哭二闹三上吊,搬出她的烈士哥哥来要挟孟战京帮忙。 田麦不肯,未来公婆便羞辱谩骂她,甚至用恶毒的语言玷污她哥。 性子倔强的田麦顶了几句嘴,便遭到雷富民的痛殴,大年三十被赶出了家门。 第243章 “你也真是没用,那是专门给你租的房子,结果你这个主人却被鸠占鹊巢赶出家门,你说你真是……” 周思卿心疼又无奈。 她抬手摸着田麦眼角的淤青说道:“要不是我们正好去陵园祭拜,你还打算一直瞒着我们不成?还打算在你哥墓碑前过除夕夜?” 田麦刚擦掉的泪水再次滚落。 她抽泣着埋入周思卿怀中,说道:“嫂嫂,我不想总给你们添麻烦!” “傻丫头,你能来麻烦我们,我们很高兴!” 周思卿叹息着摸了摸田麦的发顶,说道:“你想怎么办?是彻底撕破脸解除婚约呢?还是逼着那家人道歉认错下保证?” “这还用问?当然是解除婚约了!” 不等田麦开口,副驾驶位上的郝冬璟已经嗷嗷叫唤。 “还没结婚就敢动手,将来结婚生了孩子,这一家人不得将她踩在脚底下?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周思卿看了一眼郝冬璟。 这男人对田麦如此上心与关切,难道喜欢田麦不成? 可她记得很清楚,郝冬璟上一世的妻子是个外籍华人,在某国外杂志社任主编,口碑与人品一样差。 因为林淮与郝冬璟有生意上的往来,所以她也多少听说过一些内情。 比如郝冬璟创业的第一笔资金是其外籍妻子提供的,又比如其妻子给他与国外政客牵线搭桥做中间人,斥巨资给西方军工企业捐助投资…… 林淮曾私下评价说:“照郝冬璟这种吃饭砸锅的叛徒行径,迟早得把自己玩死……” 但眼下,郝冬璟看上去正直义气,哪有上一世那种背信弃义的小人嘴脸? 思及至此,周思卿忍不住问道:“郝冬璟,你有没有女朋友?” “没!我没有女朋友!不信你可以问我身边的小弟!” 郝冬璟急得差点跳起来,紧张兮兮解释着,眼神时不时望向田麦。 “田麦,咱们天天见面,我身边有没有女人,你应该最清楚的!” 这个回答让周思卿心中有了计较。 上一世的郝冬璟是豪门圈里出了名的宠妻狂魔,哪怕他的妻子跋扈蛮横没少给他挖坑,可他依然将她捧在手心。 林淮也多次提及郝冬璟那外籍妻子,言语间多有不屑和鄙夷。 “当年她不过是广撒网,同时投资了十多个有潜力的年轻人,结果就郝冬璟干出一番惊人事业,她便携着所谓的恩情要人家娶她。” “娶就娶了,你好好过日子呗,非得这么作天作地把他拖进深渊,啧,每个成功男人的背后,还是得有个默默奉献的好女人!” 彼时林淮说这话的时候,眼神直勾勾望向对面的周嘉彤。 周思卿现如今想起来,才后知后觉发现这二人眉来眼去极其暧昧。 然而已经不重要了。 周嘉彤死亡之后,她便再也没有听说过林淮的消息。 那个男人,与她何干? 她现如今更关心田麦未来的幸福,如果撮合她与郝冬璟…… “郝冬璟,你有做生意的想法吗?” 周思卿问道。 这问题突兀,别说郝冬璟,连孟战京与田麦都愣住了。 沉默片刻,郝冬璟挠了挠头说道:“但凡我有做生意的本钱,哪里还能冒着危险在夜市收保护费呢?” 扭头看着周思卿,他一阵苦笑。 “没钱,再多的想法都是枉然。” “我借给你!” 周思卿沉声说道:“田麦总在夜市摆小摊也不是个事儿,那地方鱼龙混杂,小姑娘家少不得吃亏。” “你和田麦一起做生意吧,你俩出力,我来出资,将来赚了钱,按照百分之五的利息还钱给我,如何?” 这话让郝冬璟的眼神微微一动。 “那万一赔了呢?” “赔了,就当是我日行一善了!” 周思卿细细回想了郝冬璟上一世的生平轨迹,他事业起步期应该就这两年,之后四五年是极其重要的上升期。 最多七八年的时间,他将屹立在川城商界的最高处俯瞰人间…… “那您觉得我做什么生意比较好?” 郝冬璟是个极其聪明的人,他拿人手软,自然得尊重金主的意见,哪怕他心中早有想法。 “我只负责出钱,至于做什么生意,你自己决定就是!” 周思卿看着郝冬璟淡声说道。 短暂沉默之后,郝冬璟一拍大腿说道:“行!我就厚着脸皮借您一笔钱,最多三年,一定连本带利全还给您!” “如果将来生意做大,我至少给您百分之五的红利,至于田麦……” 郝冬璟看着坐在后排的田麦,眼底满是缱绻深情。 “赚了钱,我一定让她过全世界最好的日子,给她买最大的房子,让她做最幸福的人!” 周思卿就在等这句话。 正好车子停了下来,她握住田麦的手说道:“既然你喊我一声嫂子,那我就替你做一次决定,这门婚,咱们不要了!” 田麦抬头看着周思卿。 “可这是我爷爷和他爷爷……” “我爷爷还给我和别的男人订了婚约呢,也不影响我和孟战京做夫妻!” 周思卿打断田麦的话,回头看着身边的丈夫。 “你说是不是?” 孟战京一路上都没说话,他始终用包容温和的眼神看着自己的妻子。 “且不提你与林淮退了婚,就算没退婚,我也敢上门抢人,直到将你抢到我身边,一辈子不让你走!” 说到这里,孟战京看着副驾驶位的郝冬璟。 “爱情不是靠隐忍等待与默默守护就能开花结果的,小子,你给我记住了,先下手为强!” 这话让郝冬璟眼神一亮。 他直勾勾看着田麦,半晌忽然笑了。 “是,先下手为强!” 说罢,他已经打开车门跳下车,将指关节捏得咔咔响。 走到被雷家人霸占的房子前,郝冬璟抬脚直接重重一踹,本就不甚结实的房门应声倒地,飞溅起一股尘烟…… 第244章 这套房子是孟战京出钱租的。 当时是为了牺牲老班长的妹妹有个遮风避雨的家,但没想到现在却成了雷家人合家团聚的地方。 只见灯火通明的客厅里,雷家老老少少六口人围坐在茶几前包饺子。 听到这巨大的动静,再看到孤身闯进来的郝冬璟,雷富民扔了手中的花生起身,顺手抄起擀面杖就冲过来。 “你踏马干什么?大过年闯进我们家是找死吗?” 雷富民是认识郝冬璟的。 即使田麦多次给他解释说郝冬璟只是看在牺牲哥哥的面子上照顾帮助他,可雷富民依然觉得这二人有猫腻。 从前在夜市上他不敢找麻烦,毕竟郝冬璟有几个能打善斗的小弟。 但今天他那些小弟不在,而他两个弟弟也都在家,动起手来他可是占便宜的。 因此雷富民格外强势与跋扈,嗷嗷叫唤着,什么话难听就骂什么话。 “老子早就知道你和田麦勾勾搭搭不清不白,她用什么本事让你来替她出头的?” 雷富民笑得猥琐恶心,说道:“你俩睡了?怎么样,她的味道……嗷!” 话没说完,郝冬璟一拳狠狠挥在雷富民那恶心的脸上,打得他嗷嗷叫唤,鼻血像是喷泉般涌出来。 “老子可以告诉你,今天之前,我和田麦清清白白,但今天之后……” 郝冬璟一边挥拳往雷富民脸上招呼,一边咬着牙说道:“老子还就护着她了,老子为她拼了这条命都在所不辞!” “你不是天天怀疑田麦和我不清不白吗?行,老子就把这罪名给坐实了!” 说到这里,郝冬璟扭头看着站在门口的田麦。 “麦子,我喜欢你!” 田麦有些恍惚,一时之间竟捏着衣角不知道该如何应付。 但雷家人也没给她反应的时间。 看到哥哥被揍,雷家两个弟弟也先后奔了过来。 大弟手中抄着菜刀,直接就冲郝冬璟的后颈砍去。 但不等菜刀碰到郝冬璟的头发丝,一块砖头飞来,稳准狠砸在对方脑袋上。 一声惨叫,只听雷富民的母亲尖叫着奔来。 “啊!救命啊!杀人了!” 之前拎刀意欲砍郝冬璟的大弟满头鲜血,举着菜刀呆愣愣站在原地,片刻“咕咚”一下,竟倒地晕了过去。 现场局势一片混乱。 周思卿侧身进了门,从厨房拿出一瓶醋,狠狠砸在了玻璃餐桌上。 一声巨大的响动,醋瓶与玻璃桌同时碎裂,满屋子都是飞溅的玻璃渣,还有米醋的酸味。 现场一片死寂。 所有人的目光不约而同聚集在周思卿身上,连晕倒过去的雷家大弟也爬起来,胡乱擦去脸上的血,怔怔看着周思卿。 “现在能好好说话了吗?” 雷富民认出周思卿来。 他一改之前的跋扈嚣张,忙不迭从地上爬起来,谄笑着迎上来。 “嫂子,你怎么……” “别叫我嫂子!你还不配做我妹夫!” 周思卿打断雷富民的话,踩着满地玻璃渣走到客厅,冷着脸打量一番。 好呐,好一个鸠占鹊巢呐! 果盘里摆放的糖果点心是李镇疆花了一个月的津贴特意买给田麦吃的。 雷母身上穿的毛衣是周思卿前几日刚送给田麦的过年新衣服。 连雷家八十岁的老太太身上那件桃粉色加棉袄子,也是甘棠特意去亲妈柜台挑选的时兴款式。 这一家人抢占了本该属于田麦的东西不说,还将田麦赶出家门。 第245章 他们一家人和和美美包饺子过年,让田麦孤身一人去哥哥的墓碑前哭泣。 但凡是个有良心的人,都干不出这种禽兽不如的事! “这……这都是误会!” 最先反应过来的人是雷富民的母亲。 她谄笑着说道:“两个孩子闹矛盾而已,田麦这丫头脾气冲,一言不合就跑了,哎哟,我是想包好饺子再去找她。” “结果这……误会!都是误会!” 周思卿指着田麦脸上的伤质问。 “误会?那这些伤是怎么来的?” “她不小心磕的,不关我的事!” 雷富民恶人先告状,指着自己手腕的伤说道:“你看,她给我伤成这样了,还是用刀划的,要不是我躲得快,血管都被割断了!” “放屁!那是你打我时自己撞在钉子上了!” 田麦怒声说道:“你妈和你奶奶将我摁在地上,好方便你对我拳打脚踢,我伤你?” 再也无法按捺内心的愤怒,田麦咬牙说道:“若我有机会拿起刀子,就不是划伤你手腕了,而是抹了你的脖子!” “你……你……” 雷富民眼中闪过愤恨,但看到周思卿与孟战京时,又变成一脸委屈。 “你们听听她有多恶毒?这是什么?谋杀亲夫啊!” 一旁的雷母也在添油加醋。 “我们全家对田麦仁至义尽了,可这丫头实在是不像话,哎哟,自小没爹没妈,这教养确实差了些。” 她一副施舍的表情,看着周思卿说道:“也就我们家大度宽容,看在她爷爷的份上才应下这桩婚事的!” “既然你们如此委屈求全,那这样,我给你们做主!” 周思卿走到茶几前,看着满满一大盆猪肉大葱馅,还有半盆白面。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猪肉和白面都是部队关照烈士家属特意送来的年货。 现在,这家人享受着田黍用生命换来的幸福,却对他的妹妹恶言相向,甚至全家人联合起来殴打她,驱逐她。 世上没这个理! 雷母听到这话神色一喜。 她忙上前说道:“您也别骂田麦了,她虽然不懂事,但毕竟是我们雷家的儿媳妇,以后都是一家人,我们能包容!” “您要是真想帮忙,不妨……” 她眼珠子转了转,说道:“我俩儿子都十七八了,都是当兵的好苗子,您看能不能给安排到部队里?” “想参军,直接去当地应征入伍,我又不是征兵的!” 周思卿坐在沙发上,似笑非笑说道。 “您不是征兵的,但孟营长家……” 雷母看了孟战京一眼,笑着说道:“安排两个人进部队,这不是随手的事儿嘛!” “哦?看来你知道挺多啊,连我婆家是什么背景来路都一清二楚?” 周思卿笑得平和,故意说道:“行啊,安排进部队没问题啊,那你说说,想让你两个儿子进部队做什么!” “咱们家这身份地位,怎么也能捞个连长吧?” 一想到自己要成为军官的母亲,一想到他们雷家未来平步青云成为世家,雷母高兴到手舞足蹈。 “我都合计过了,我两个儿子一人弄个连长,您再给富民安排个政府机关的铁饭碗!” 说罢又觉得太过直白,雷母忙给自己找补。 “老公和叔子都是有身份的人了,田麦脸上也有光,您说是不是?” 周思卿任由雷母提要求。 直到她说完,才问道:“就这些?还有吗?” 雷母一听这话,张嘴又打算继续提,被一旁的丈夫拉了一把。 “你拉我干嘛?首长家不差钱,咱们再要套房不行吗?” 她狠狠瞪了丈夫一眼,不满说道。 第246章 “行,你们的诉求我都听完了,也知道了!” 周思卿好整以暇坐在沙发上,似笑非笑看着雷母。 “那我现在好表述一下我的意见,哦不对,这不是意见,我只是通知一下你们!” 扫过雷家人丑恶的嘴脸,周思卿说道:“首先,首长家有没有钱,与你们无关,房子也好车子也罢,凭什么给你们?” “其次,你这两个儿子的学历加起来都不到初中,你怎么敢狮子大张口要当连长?” 她冷了脸,说道:“那些在战场上厮杀卫国的英雄,都没有向组织提任何要求,甚至有些英雄依然是普通战士!” “如果你们只是把当兵看做是升官发财的捷径,那不好意思,部队不需要这种人!” 雷母的脸色格外难看,声音拔高了好几度。 “那你刚才是什么意思?故意耍我呢?” 周思卿嗤笑道:“我只说让你提要求,又没说会答应你,我不过是想亲耳听听你们这家人有多贪婪无耻。” 嗯,现在听到了,田麦的描述已经很保守与克制。 “你觉得田麦和你家的婚事,让你儿子受了委屈,那不如这样……” 周思卿换了个坐姿,说道:“我来做主,这门婚事就此作罢,从今往后你们不用再忍受‘没教养’的田麦了。” 环顾四周,她看着这个处处充斥着雷家人气息的房子,说道:“背井离乡多可怜?我已经给你们买了返乡的火车票,明天大清早,你们回老家吧!” 听到这话,雷家人的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 “不行!田麦是我家儿媳妇,她就是死了,也得葬在我家祖坟!” 雷母大声喊道:“她在哪,我们就在哪!” “这是田麦的家,也是我们的家,谁也没资格赶她走!” 周思卿被气笑了。 “你怕是没搞清楚,这房子是我们花钱租的,现在我们要收回,便是田麦也无话可说。” 回头看着田麦,周思卿问道:“你愿意搬走吗?” “我搬!我今晚就搬走,我住在我哥的墓碑前!” 田麦冷笑看着雷家的人,反问道:“你们要和我一起住在陵园里吗?” “你……你这个贱人!” 雷富民被激怒,抬起胳膊又打算往田麦脸上抽去。 郝冬璟一脚踹在雷富民肚子上,硬是将他踹飞出去好几米。 田麦早已擦去了泪痕。 她从来不是个软弱的女孩,对雷家的克制忍让也是因为对方是长辈,甚至是她未来的公婆家人。 但在周思卿的鼓励与支持下,她不想委屈求全,不想把一辈子搭在这一家烂人身上。 她的哥哥用生命争取来之不易的和平与幸福,凭什么她要继续过苦日子? “我要退婚!” 这话激怒了一直没说话的雷父。 他气到胡子都在颤抖,一巴掌拍在茶几上,怒骂道:“没教养的东西,这婚是你说退就能退的吗?” “为什么不能退?” 田麦盯着雷父说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为什么来川城,打着履行婚约的幌子,其实是你们在老家得罪了人!” “你们家盖房占了邻居的宅基地,仗着你们儿子多,看不起邻居是残疾人,最终逼得邻居上了吊。” “剩下的孤儿寡母披麻戴孝坐在你们家门口,手里拎着砍刀要和你们同归于尽,对方不怕死,你们便怂了。” 上前几步,田麦盯着雷父。 “正巧你们听说我哥的战友是大人物,便投奔我来,打着履行婚约的幌子为自己谋私利!” 被揭了老底,雷父恼羞成怒。 “雷富民,这就是你管教的女人?打死她!给我打死她!” 一旁的雷母忙不迭阻拦,说道:“别胡来,还有外人……啊!” 她话说一半,雷父已经挥拳砸在了自己妻子的脸上。 “这个家,从来没有女人说话的份!” 雷父上前看着田麦,一字一顿说道:“你给我听好了,你生是我们雷家的人,死是我们雷家的鬼,住在陵园?” “好啊,我们跟着你住陵园,只要你哥那些战友心中不愧疚,能眼睁睁看着烈士的妹妹吃苦受罪,那我们怕什么?” 他说这话的时候,用挑衅的眼神看着孟战京。 “有种你就打死我们全家?哎,你敢吗?” 雷父就是仗着孟战京是军人,不会对老百姓动手,所以才敢这么肆意妄为挑衅。 穿着桃粉衣服的雷家老太太忽然往地上一躺,开始撒泼打滚。 “不走!我就不走!这里就是我的家,谁敢让我走,我就死在谁面前!” 雷父得意看着孟战京。 “怎么着?我们就耍赖不要脸了,你能怎么着?” 他们在老家就是出了名的无赖,否则也不会抢占邻居宅基地,活生生逼死老实巴交的人。 到了大城市,在这些有文化讲道理的城里人面前,他们就更不怕了。 孟战京被气笑了。 “非得敬酒不吃吃罚酒是吧?” 他眯眼看着嚣张跋扈的雷家人,挑眉说道:“撒泼打滚耍无赖,真以为这世上没有说理的地方了?” “就冲着你们家这品行,我也不会把田黍的妹妹交给你们,否则我怕田黍魂魄不宁半夜找我算账!” 一旁的郝冬璟撸着袖子说道:“我去找我兄弟过来……” “不用找你兄弟了,你去门口看看人来了没!” 孟战京对郝冬璟吩咐道。 门口有人? 不等郝冬璟出门,雷家二弟已经奔了出去,当看到外面站着十几个身穿军装的男人时,他的脸色登时变了。 “爸,不好了,外面站着好多当兵的!” 看着雷父僵硬的脸色,孟战京冷笑。 “在当兵的眼皮子底下欺负烈士家属,你们可真是狗胆包天!” 第247章 雷家人之前那般嚣张,就是仗着他们家男人多力量大,显然是把做村霸那套用在了孟战京身上。 可孟战京不是那个老实巴交被逼上绝路的邻居。 在川城这地盘,他有的是办法对付这种欺软怕硬的货色。 而这么多战友出现在此,也实属巧合。 某种意义上来,他们都是田麦的娘家人,而因为雷家人的出现,让他们这些娘家人很是紧张与上心。 大家一番商量,就想着除夕过来转转,一呢,给田麦长长脸撑撑腰,二呢,也是出于对雷家的尊重。 结果谁承想撞破了雷家人的真实面目。 “大爷的,欺负到我们田麦身上?怎么,她这些哥哥都是吃素的吗?” 有性子急的战友已经扑进来嗷嗷叫唤着要动手了。 孟战京挥手示意大家稍安勿躁。 “你自己掂量吧,是非得耍无赖和我们硬磕到底,还是自己卷铺盖滚蛋!” 他冷笑说道:“你也知道我有权有势,那我不妨告诉你,别说在川城这地界,就是你们老家那边,我也插得上手!” “你只看到我是个军人,但同时,我也是大院里出了名的混不吝,我真要是报复,呵……你觉得谁敢帮你?” 孟战京撂了狠话,而且门口还有那么多当兵的给田麦撑腰。 雷家就算再跋扈嚣张,也知道他们斗不过。 “田麦,我们错了!” 一想到他们又要回到村里做农民,刚见识过城市繁华的雷富民崩溃了。 他忽然跪在田麦面前哀求认错。 “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欺负你了,我对你好,我疼你爱你,我爹妈也拿你当亲闺女看待,你就原谅我们这一次吧!” 田麦甩开了雷富民的手。 “你们全家打我的时候,你骂我是贱人、骂我哥是短命鬼时,可不是这般嘴脸!” “你不是真的意识到错误,只是被迫低头而已,指不定你心中多委屈与不甘呢,骗我结了婚生了孩子,到时候捏着我的软肋,不得将我踩到地上?” 田麦年纪虽然小,可脑子却很好用。 “我不会给你拿捏我的机会,更不会让我成为你们雷家要挟逼迫战京哥的筹码,你们走吧,这婚事不作数了!” 田麦的表情坚定决然,雷家人即使心有不甘,可在这重重压迫下,知道他们大势已去。 “连夜给我滚蛋,别再让我看到你们!” 李镇疆压着怒气踹了雷富民几脚,恶狠狠骂道。 “行了,剩下的事情你们看着办,我还得回家呢!” 看了看手腕的表,孟战京笑着说道。 时间不早了,怕是一家人都等着他俩回家吃年夜饭呢! 难得全家团聚,他要是敢误事,只怕亲爹的五十米长刀就要砍过来了! 孟战京吩咐了李镇疆几句,牵着周思卿的手往外走。 “郝冬璟,你照顾好田麦,等过了初五,咱们细谈生意的事!” 临出门时,周思卿对郝冬璟说道。 二人匆匆赶回家时,饭菜已经上桌了。 家中人多,在客厅里摆了三桌,孟澜海提前给部队小灶打了电话,肘子、烧鸭等几道硬菜也已经送了过来。 周思卿大概讲述了田麦那未来婆家干的坏事,众人愤怒不已。 “只赶他们离开川城,实在是便宜他们了,这么欺负烈士家属,怎么着也得狠狠收拾一顿才解气!” 孟卫东攥着拳头喊道。 一旁的孟澜海眉头微微皱起,说道:“这说明什么?说明我们对烈士家属的照顾还是不到位!烈士们用生命守卫国家,我们不能让他们英魂不宁呐!” 第248章 “过完年,我得和相关部门好好掰扯优待烈士家属的问题,不能让家属心寒!” 王雪绒将最后一道菜端上桌,笑着说道:“行了,大过年别聊工作的事了,人齐了,咱们都坐下吃饭吧!” 难得家族团聚,孟澜海特意将自己珍藏多年的好酒拿出来。 “来来来,都满上!” 孟冬九的兴致很高,他与妻子坐在主位,招呼着男人们把酒满上,女人孩子则以果汁代酒,在这鞭炮声四起的除夕夜里,孟家客厅里拥挤热闹。 “我们兄弟五人最后一次这样坐在一起喝酒聊天,还是刚解放那年的除夕,吃完年夜饭,我和大哥就奔赴东北前线了!” 孟澜河眯眼回忆着从前,语气微微有些怅然。 “后来大哥被调到川城任职,而我的人与魂都留在寒冷的松花江畔,不知不觉间,东北成为我的第二故乡!” 他这一生对得起祖国人民,对得起麾下官兵,却唯独对不起父母妻儿。 自打留在东北,他就没尽过孝敬父母的责任。 妻子怀孕生产都是独自一人,甚至孟平津出生八个月,他这个当父亲的才第一次与儿子见面。 至今想想,内心依然觉得亏欠了家人良多。 孟澜河自罚三杯。 “嗐,哪个当兵的内心没有亏欠?照二哥这么说,咱们在座的男人们都该自罚三杯!” 孟家五叔孟冰河也举起酒杯,一口干掉杯中的酒。 “但如果让我回到过去重新选择,我还是会义无反顾从军入伍上战场杀敌!” 他咂吧着嘴里辛辣的酒味,说道:“总得有人负重前行,才能换来这万家灯火团聚时!” 孟家三代军人,都肩负着不同的使命与职责,但他们的目标都一致。 为了和平,为了团聚。 在这鞭炮声齐鸣的除夕夜,孟家客厅里热闹至极。 孟家五兄弟与父母共同回忆着艰辛却快乐的从前,小辈们吃着菜聊着天,有一搭没一搭看着电视里的联欢晚会。 孩子们坐不住,已经下了桌玩耍打闹,在院子里放鞭炮。 直到热气腾腾的饺子上了桌,一家人言笑晏晏,欢声笑语传得很远很远。 战争带来的伤痛暂时被压抑在心底,今夜只剩下团聚的快乐。 一直到凌晨,当电视机里传来新年的钟声,当窗外鞭炮声震耳发聩,守岁的孩子们也跟着欢呼。 “过年咯!” “新年快乐!” …… 孟冬九和洛逢君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红包,坐在客厅中央的沙发上,接受晚辈们的新年问候。 孟家五兄弟携着妻儿跪在客厅里,恭敬朝二老磕头拜年。 此时,这里没有呼风唤雨的首长司令,只有承欢膝下的满堂儿孙,与白发苍苍却依然健在的年迈父母。 国在,家就在。 有家就有人,就有盼头与希望。 前世今生很多年,这是周思卿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过节。 不同于上一世在林家做媳妇的卑微辛苦,这一世的她什么都不用做,像是个孩子般享受着被人呵护偏爱的幸福。 “别!思卿你别动,妈来弄!” 当看到满地的果皮纸屑时,周思卿刚拿起扫把准备清扫,王雪绒已经抢过了活。 “给你说多少次了?你现在还伤着,好好坐着休息就是,这点活妈来做!” 王雪绒一边将儿媳妇摁在沙发上坐好,一边还给她削了个苹果,切成小块放在碗里递给她。 第249章 “妈,我也要吃苹果!” 瘫在沙发上的孟战京也张嘴要吃,却见亲妈将整个没削皮的苹果塞进他嘴里。 “你只是腿瘸,不是残废,想吃不会自己削皮吗?” 孟战京早已习惯亲妈厚此薄彼的行径。 他哼了声,故意凑到周思卿身边,抢着她碗中的苹果块往自己嘴里塞。 不出意外的,再次收到了亲妈的巴掌…… 因为今年孟澜河也在川城过年,因此前来拜年的人就越发多了。 周思卿又不认识,便与姚蓓蓓等几个妯娌一起躲在楼上看电视聊闲天。 初三这天,四堂嫂进门就拉着周思卿直奔楼上,手中还拿着一份报纸。 四堂嫂叫楚嫣然,是一名教外语的大学老师。 “四嫂,你这是怎么了?神神叨叨怪吓人的!” 看到楚嫣然这紧张又愤怒的表情,周思卿笑着说道。 楚嫣然也不做声,从包里拿出一份境外报纸递给周思卿。 “看看!你看看这报道!” 周思卿虽然前世今生活了两趟,但英文依然没有长进。 看着这满篇的英文单词,周思卿眼前一片茫然。 “四嫂,你觉得我一个卫校护士能看懂这长篇大论吗?” 她哭笑不得说道。 楚嫣然反应过来,指着一篇报道说道:“这报道,是在骂你呢!” 骂她? 一份国外报刊骂她?这……她的名气已经大到如此地步了吗? “你给我翻译翻译!” 周思卿没有生气,反倒是觉得好奇与好笑,催着楚嫣然赶紧翻译。 这篇报道没有指名道姓,只说国内某护士仗着丈夫与公婆的身份为非作歹抢占别人功劳,甚至为了立功而虚构事实。 某女记者尽职尽责想要挖掘真相时,这位护士竟然对女记者进行人身威胁与打压报复,造成了极其恶劣的影响。 “东方之所以比西方落后,完全是咎由自取,这位仗势欺人的女护士不过是一个时代的缩影而已,但也从中折射出东方人闭门造车的愚昧落后!” 念完最后这一句,楚嫣然气得直骂娘。 周思卿颇有些哭笑不得。 她该感谢这份国外报刊,用周姓女护士代替,而不是将“周思卿”这个名字公之于众。 报道站在正义的角度对她严加谴责,恨不得将她钉在道德耻辱柱上严刑拷打。 当真是……煞费苦心呢! “撰写这篇报道的记者是谁啊?” 周思卿心中其实已经猜到了,但还是问道。 楚嫣然无奈叹息。 “这还用问?除了于笛还能有谁?” 在报道结尾署了记者名字,还有简短的介绍。 其中“外籍人士”这个身份让周思卿的眼神微微一动。 于笛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竟然加入了外国国籍?她这速度可真是够可以的! “之前在医院那次采访,一直让于笛怀恨在心,这不,国内报刊杂志拒绝了她的稿子,她便转投到国外报刊上。” 西方这些报刊最喜欢这种抹黑东方文化与经济发展的文章,只恨不得将东方描述成封建王朝。 于笛这篇投名状显然很符合对方的口味。 “这货摇身一变,从一个名声恶臭的记者变成了国外某杂志主编,呵,本事还真是不小!” 楚嫣然翻译着最下方的记者简介,语气里满是嘲讽。 杂志主编?外籍人士? 这两重身份让周思卿的脑海里闪过一些信息。 以至于都没听清楚楚嫣然接下来的话。 “思卿?思卿你听到我的话没?这事儿咱们不能轻易算了,于笛虽然出了国,但她父母还在国内,这账得算!” 楚嫣然气鼓鼓说道。 “四嫂,算账的事稍后再说,我现在有点更重要的事得处理!” 周思卿从楚嫣然手中抽过那份报纸,飞快下了楼,朝客厅里正与访客聊天的孟战京摆了摆手。 “媳妇儿,怎么了?” 孟战京一瘸一拐走到院子里,看到周思卿手中那张全英文的报纸,他笑着调侃。 “哟,我媳妇儿如此有文化?都能看懂英文报纸了?” “我可看不懂,是四嫂给我念的,喏,有人在骂我仗势欺人掩盖真相呢!” 指着于笛那篇歪曲事实的报道,周思卿撇嘴说道。 这话让孟战京的脸色微微变了。 他接过报纸扫了一遍,忍不住咬牙说道:“这都什么歪曲事实的报道?混账东西!” 将那报纸团成一团扔在地上,孟战京拉着周思卿就要出门。 “走,找于笛算账!” “别啊,她骂我几句不疼不痒的,我才不在乎呢,反正国外报刊杂志没少说咱们国内的坏话,咱们骂得过来吗?” 周思卿握着孟战京的手。 “你也知道我有前世的记忆,不出十年,郝冬璟将是川城最大的富商,所以我竭力促成田麦与郝冬璟在一起!” 孟战京点头说道:“这是好事,郝冬璟对田麦是真心的,值得托付!” “但其实上一世的郝冬璟有老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的老婆就是于笛!” 起初她还对不上号,毕竟上一世和郝冬璟不熟,只知道他妻子的大概情况,却不知道具体姓名与长相。 但现在,随着这份境外报纸落到她手中,前世那些零散的记忆终于拼凑到一起。 给郝冬璟出钱投资的外籍华人就是于笛。 之后挟恩逼郝冬璟结婚的人也是于笛。 十年后意图不轨唆使郝冬璟给国外不良势力机构投资的人,也是她! 这个吃饭砸锅的叛徒! 算算时间,于笛应该就是在这个春节期间给郝冬璟投资,从而将一个极其优秀的商人控制在自己手中。 多年之后,于笛这个卖国贼用郝冬璟在国内赚的钱大力滋养国外不良势力…… 第250章 周思卿没有郝冬璟家的地址,便先去了趟田麦的住处。 一众战友很是给力,不光赶走了堪比吸血鬼的雷家人,还一并抹去了雷家人留下的痕迹。 周思卿与孟战京踏入房子时,屋里清爽干净了不少。 田麦正坐在沙发上自学会计算账,看到周思卿推门进来,她脸上满是喜悦。 “嫂嫂,你怎么来了?” “怎么,我不能来吗?还是说屋里藏了男人,怕我发现?” 周思卿笑着调侃,惹得田麦直跺脚。 “战京哥,你快管管嫂嫂,你听听,她在胡说什么呢!” 孟战京将手中的点心和几样肉菜放在桌上,笑着说道:“我哪里敢管她?你看我像是能管老婆的选手吗?” 一边说着,孟战京也一边四处张望。 “我检查检查,这么大一房子,藏个男人还是蛮容易的!” 被这贼夫妻捉弄的田麦:“……” 救命,她还是个孩子! 笑闹一番,周思卿表明了来意。 果然,田麦知道郝冬璟家在哪里,三人当即出了门,直奔目的地而去。 “难过吗?” 路上,周思卿看着田麦问道。 “难过?你是说赶走雷富民一家之后我会难过?” 田麦笑了笑说道:“外人看来,包括雷家人都觉得他们的到来是对我的施舍与同情,毕竟我没亲人了,陡然来了一大家子,我该高兴欢喜才是。” “但其实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雷家人心怀不轨,他们不是想履行婚约对我好,纯粹就是想通过我来给他们全家谋利益。” 看着坐在副驾驶位的孟战京,田麦歉疚说道:“我不该给老乡透露战京哥的身份,这才招惹了雷家,给你们带来许多麻烦。” 她已经从雷富民口中得知,是一个受过田麦帮助的老乡走漏了消息,甚至还添油加醋说她在川城吃香喝辣多快活。 雷家人这才动了歪心思追来,从而招惹出这么一档子烂事。 “没关系,这不是你的错!” 看着田麦愧疚的眼神,周思卿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发。 “以后,我们就是你的亲人,还有你哥那么多战友,他们都是你的娘家人!” 郝冬璟的家位于城郊一个破败的村子里。 车子无法开进去,司机只能将车停在村口的路边,孟战京等人沿着坑坑洼洼的路往里走。 “郝冬璟的父亲很早就去世了,他母亲多病,家中全靠爷爷奶奶种地捡破烂维持生计,说起来也是可怜人。” 一边带路,田麦一边简单介绍了郝冬璟的家境。 “听说他当年学习特别好,但因为家里穷,只能辍学出来打工补贴家用,我见过他写的字,真的特别好看!” 听着田麦絮絮叨叨的话,周思卿笑着调侃。 “麦子,你对郝冬璟倒是颇为了解,啧,不然你俩在一起呗,反正他喜欢你!” 郝冬璟对田麦的喜欢不是什么秘密。 但因为雷家人的千里投奔,二人始终都没有戳破这层窗户纸。 甚至为了不给田麦带来不必要的麻烦,郝冬璟始终保持着克制与安全距离,是个坦荡真率的君子。 “嫂嫂,你别胡说!” 田麦红了脸,跺着脚说道:“我和他就是朋友,不是你想象的那种……” “是是是,都是朋友!” 周思卿捂着嘴笑,还用暧昧的眼神看着孟战京。 “当初,我和孟战京也是朋友呢!” 哦不对,他们连朋友都算不上! 结果到最后还不是睡到一张床上了?朋友能睡到一张床上,在一个被窝里没羞没臊做那些事吗? 啧…… 正说着笑,只见巷子拐角处走来几个人影。 双方在狭小的巷子里相遇,不约而同都停住了脚步。 是于笛! 周思卿的心猛然一颤,连嘴角的笑容都有些僵硬了。 “哟,这不是孟营长嘛!” 于笛却一脸春风得意上前打招呼,说道:“新年快乐哟,孟营长!” “你来这里做什么?” 孟战京冷着脸反问。 他想起那篇报道,心中不由涌上怒气与厌恶。 人可以软弱胆小甚至自私,但不能叛国,不能朝自己的同胞后背开冷枪。 这种人,他们一律按照叛徒来对待! “当然是工作了!” 于笛笑眯眯打开包,拿出一张名片塞进孟战京手中,说道:“幸亏您的‘厚爱’,我才能机缘巧合更上一层楼。” “现如今我是国外某知名报刊的主编,唔,希望接下来咱们还有合作的机会,对于孟营长,我始终保持着崇拜!” 孟战京连看也没看,便将手中的名片扔在地上。 “于笛,自古以来叛徒都没有好下场的!” 于笛笑得轻快得意,说道:“这都什么年代了,孟营长还一口一句叛徒,啧,真是吓死人了呢!” “还有,我需要澄清一点,现在的我可不是你的同胞,我有外国绿卡,我是正儿八经的外国人,用你们的话来说,就是尊贵的外宾!” “对待外宾这种态度?小心我投诉你!” 于笛玩弄着艳红的指甲,说道:“和你们这种乡巴佬做同胞,真是对我的辱没,我还是更喜欢国外香甜的空气……” “啪!” 下一刻,一个耳光狠狠抽在于笛脸上,打得她摇摇欲坠差点跌倒。 回过神来,只见周思卿站在她面前,胳膊还没有落下去。 “你……你敢打我?” 于笛气急败坏捂着脸怒吼,却换来周思卿更为鄙夷的笑。 “打你怎么了?你没听过一首歌吗?朋友来了有好酒,豺狼来了,迎接它的是猎枪!” 周思卿活动着手腕,说道:“唔,你连豺狼都算不上,充其量就是一条狗,一条背叛主人的丧门之犬!” 这直白的羞辱让于笛愤怒到极点。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给我狠狠收拾她!” 她咬着牙对身后的人怒吼,恨不得将周思卿撕成碎片。 “我看谁敢动!” 孟战京顺手抄起一根棍子,像是一座大山,挡在了自己的爱人面前。 “一群丧家之犬,在我们的国土横行霸道,怎么,真以为我们国家人民好欺负吗?” 田麦也捡起一块砖头挡在周思卿面前。 “我们早就不是当初那个任人宰割的国家了,我们中华儿女早就站起来了!” 平日里笑嘻嘻的田麦此时像个凶悍的小老虎,嗷嗷直叫唤。 “谁敢欺负我嫂嫂,我就和谁拼命!有本事你们就来啊!” 第251章 于笛显然是做贼心虚,并不敢真正与孟战京动手。 且不论孟战京的身份是她不敢招惹的,便是她背后的主子能给她撑腰,只怕这几个人也未必能打过孟战京。 就算孟战京负伤,收拾几个小吗喽依然绰绰有余。 短暂对峙后,于笛不得不咽下这口气,愤愤然转身离去。 待几人离开之后,田麦终于松了一口气,将手心的冷汗在衣服上胡乱蹭掉。 “嫂嫂,你可真胆大,竟敢对她动手!” 田麦唏嘘道:“战京哥和你都受了伤,她那几个保镖一看都是练家子,真要是动手,你可是要吃亏的!” “麦子,你记住了!” 周思卿说道:“此刻,我们是站在自己的国土,哪有当主人的在自己家被几条狗欺负的道理?这不光是丢我们自己的人,也是丢国家的脸!” “以后,再遇到这种事,胆子放大些,腰杆挺直些,你要时刻记住,你的背后是国家与人民,你无所畏惧!” 此时的田麦还没太听明白周思卿这番话中蕴含的道理。 若干年之后,当她屹立在山峦高峰时,终于明白周思卿的教诲。 她这一路披荆斩棘走来,面对无数次困难时,都恪守着底线,没有向外人卑躬屈膝弯腰低头。 而背后的祖国也没有让她受委屈,一次又一次给她撑腰做主,让她都无所畏惧前行。 也正因为这双向奔赴的热爱,她才能攀上最高峰,一览众山小。 周思卿望向孟战京,担忧说道:“怕是于笛已经找过郝冬璟了。” “你担心郝冬璟和于笛已经达成了合作协议?” 孟战京摸着下巴说道:“那不然……咱们先回去想想办法再说?” 从于笛的反应来看,她不像是铩羽而归的颓废模样…… “不会的!郝冬璟不是那种言而无信的人!” 田麦力挺郝冬璟,说道:“他和嫂嫂已经有了约定,那他便一定会信守约定的!” “那如果于笛给出的条件足够诱人呢?甚至到了让郝冬璟无法拒绝的程度?” 周思卿笑了笑说道。 前世的记忆历历在目,于笛能逼着郝冬璟心甘情愿娶了她,显然是有筹码有底气的。 “嫂嫂,你就算不信郝冬璟,也该相信我啊!” 田麦急声说道:“你就信我一次,咱们先找郝冬璟谈谈,如果他背信弃义选择于笛,我头一个与他断绝关系!” “但如果他恪守诺言拒绝于笛了呢?你不就成了那个言而无信的小人?” 这话让周思卿失笑。 “瞧你这着急的模样,这么一门心思替郝冬璟说好话,怎么,喜欢人家了?” 田麦红着脸跺脚。 “嫂嫂,你能别总取笑我吗?我是在说正经事呢!” 看到田麦急到满脸通红,周思卿终于忍不住大笑出声。 “逗你玩呢!” 她捏着田麦的脸说道:“就冲着自家妹子对郝冬璟的这份上心,我也得再争取一把,嗯,搏一搏,单车变摩托!” 这莫名其妙的话让田麦一头雾水,孟战京却笑得欢快。 “田麦,听到了没,你嫂嫂这可都是为你好呢,将来挣钱发了财,可不能忘记你嫂嫂啊!” 正笑着往前走,只见郝冬璟拎着一桶泔水出了家门。 他没穿外套,身上穿着件不伦不类的女式红毛衣,甚至下摆已经脱线了,看上去有几分滑稽,但更多则是心酸。 看到田麦,郝冬璟有些慌,忙放下泔水桶准备回家穿外套,却被田麦叫住。 “郝冬璟,你跑什么跑?” 郝冬璟只得停下脚步,手足无措遮挡着身上这件旧毛衣,表情带着一丝自卑与羞涩。 “你躲什么?我又不会笑话你!” 田麦轻声说道:“改天你把这件毛衣送到我那边,我帮你重新织好!” 沉默片刻,郝冬璟嘿嘿笑了。 他看着周思卿与孟战京,笑着招呼他们进门。 郝冬璟家中很是寒酸贫瘠,逼仄狭窄的屋子,兼顾客厅、厨房与卧室的功能,一家三代四口人,就挤在这么个小屋子里。 满屋子中药味,让人觉得压抑又难受。 “我妈和我奶奶都病了,我爷爷年前捡破烂时摔了腿,家中三个病人,卫生方面实在是……你们多包容!” 他一边招呼周思卿等人落座,一边收拾着凌乱的桌子。 “刚才……于笛来找你了?” 田麦按捺不住,开口便问道。 “你有没有答应她什么条件?” 听到这话,郝冬璟停下手中的动作,抬头看着田麦。 “她确实是来找我的,实话实说,开出的条件让我无法拒绝!” 看着躺在床上痛苦不堪的母亲与奶奶,还有强忍疼痛一语不发的爷爷,郝冬璟的眼神里满是无奈与自责。 “她说可以出钱给我家人治病,还可以给我一笔资金帮我创业,我问她有什么条件,她说一切等我成功之后再谈。” 郝冬璟的眉头微微皱起来。 “甚至她为了让我放心,还提出白纸黑字签协议。” “为什么啊?她为什么平白无故帮你?天底下哪有掉馅饼的好事?” 田麦问道。 “我也问过这个问题,她说在夜市见过我几次,觉得我有潜力。” 说到这里,郝冬璟苦笑说道:“我何尝不知道天底下没有免费午餐的道理?但我家人都这样了,只要能给他们治病,便是给我挖个坑,我也心甘情愿往下跳!” “没有什么比活着更重要了!” 田麦急得脸都红了,说道:“那你就答应她的要求了?你明明和嫂嫂提前有过约定的!” 不同于田麦的愤怒和急切,周思卿很是理解郝冬璟的选择。 人在无法保障基本生存需求的时候,还在乎什么约定与信用? 郝冬璟说得没错,没什么比活着更重要! “没关系的!” 周思卿虽然有些惋惜,但还是笑着说道:“如果我是你,我可能也会作出与你一样的选择,毕竟我们要活着!” 说罢,她从口袋里掏出两百块钱,连同孟战京口袋里那点私藏钱也搜刮出来,一并放在桌上。 “买卖不成仁义在,我们依然是朋友,朋友有难,互相帮一把也是应该!” 看着周思卿温婉平和的笑,看着她将钱放在自己面前,郝冬璟的嘴唇翕动。 片刻,他终于抬起头说道:“但其实,我还没答应和于笛合作……” 第252章 于笛给出的条件确实优厚到让人无法拒绝。 不光能送郝冬璟的奶奶与妈妈去国外治病,还给他一笔足够多的资金让他创业。 但唯一的条件就是要在一张空白纸上签字摁手印,至于用途是什么,于笛没说明。 按理来说,陷入困境的郝冬璟确实没有拒绝的理由,若是没有认识周思卿,他想也不想就会答应的。 可在签字的前一刻,他秉持着最后的底线放下了笔。 他没有拒绝于笛,只说想再考虑一下,实则,是给自己找一个拒绝周思卿的理由,让自己的良心不那么受谴责。 周思卿踏入家门之后,郝冬璟心想,如果她对她谴责训斥一番,他就释然了,也就问心无愧了,等她离开之后签下那份协议,从此就跟着于笛混。 可周思卿没有怪他骂他。 她给予了最宽容的谅解,依然将他当做朋友看待,这让郝冬璟心中极其难受与自责。 思前想后,他最终说出了实情,也作出了最终的选择。 “如果您能安排我家人治病,今后我这条命就是您的,将来若是生意做成了,利润分您一半,若是赔了,我一辈子给您打工还债!” 郝冬璟知道自己不该在这种场合下提这样的要求。 三个病人呐,治病是多么大的一笔开支? 周思卿笑着说道:“帮你家人求医治病与咱们合作是两码事,就算不合作,我也不会眼睁睁看着你家人等死。” “刚才有些话我没来得及说,现在正好说说我的想法,首先于笛说送你家人出国治病,这本身就是个坑。” 她皱眉说道:“且不论你母亲和奶奶的情况是否禁得起长途跋涉的艰辛,便是能撑到国外,你就能确保她们可以得到有效治疗吗?” “你显然不能跟着她们一起去国外,对不对?” 周思卿没记错的话,上一世的郝冬璟似乎没有父母亲人,起码在他成名之后,是没有听说过父母亲人的消息。 这就说明很早之前他的亲人就离世了。 国外的月亮没那么圆,更何况于笛不是那种心善的人。 这话何尝不是郝冬璟的担忧呢? 在于笛提出帮他家人出国治疗时,他提及想要在国内治疗,但于笛强烈反对,说国内医疗条件太差,不如国外先进等等。 他又提出跟着去国外,等母亲和奶奶痊愈之后再回国创业,于笛再次拒绝了。 现在周思卿的话无疑是将他内心的担忧放大了,他认真思量,心底竟一阵后怕。 “所以这本身就是个陷阱,到时候你家人的死活不都是由于笛说了算吗?她说不治身亡,你难道还能跑去国外一查究竟?” 周思卿看着郝冬璟的眼睛。 “你是个聪明人,你心里其实早就有答案的。” 不过就是在家躺着也是等死,他才想殊死一搏期待奇迹发生。 但这世上从没有什么奇迹! “如果你信任我,我现在就可以把你的家人安排进医院治疗,这不是交易,只是作为朋友之间的帮助而已。” 周思卿说道:“你帮了田麦,所以我帮你!” 说罢,她歪头看着孟战京,笑眯眯说道:“孟营长,劳烦你去村口的公用电话那里,给我亲爱的婆婆打个电话呗!” “你现在使唤起我来,是越发得心应手了!” 孟战京失笑,却还是站起身来听媳妇儿指挥。 第253章 不多会儿,孟战京回来了。 “你婆婆大人发话,说已经派车来接人,但军区医院不擅长治疗这种慢性病,所以安排到省人民医院那边,她已经打过招呼了。” 郝冬璟猛然起身,差点踢翻了凳子。 “真的吗?今天就可以去住院了吗?” 孟战京点头。 “车子很快就来,还有医生随行,好保证你家人在去医院路上发生意外能及时治疗,至于费用……” “你就不必担心了,将来等你赚了钱再还吧!” 这话让郝冬璟几乎红了眼眶。 “我会还的,我一定会还钱的!” “好啊,我等你还钱!” 周思卿笑着说道。 郝冬璟这种人,最不需要的就是施舍与可怜,他只是困在泥潭里的仙物,但凡给他半点腾云华龙的机会,他都能一飞冲天的。 不等郝冬璟收拾完东西,前来接病人的救护车已经到了。 车子进不来,村长领着医生进了家门,身后还跟着看热闹的村民,所有人眼底都带着惊诧与羡慕。 本以为这家人没什么活路了,这一家子三个病人只能等死,剩下郝冬璟这么个不成器的混小子打一辈子光棍。 但谁承想这小子竟然本事不小,一下子弄来三辆救护车送家人去治病。 有人好奇问过医生,得知他们是从省人民医院赶来的专程接人的。 至于费用,医生笑笑没说话,但大家都猜得出来,费用不低! 在村民的帮助下,郝冬璟的妈妈与奶奶先后被送上了救护车,最后是断了腿的爷爷被医生用轮椅推着出门。 “阿璟!” 老爷子一把拉住郝冬璟的手,担忧说道:“你哪里来这么多钱送我们看病?你是不是……走上什么歪路了?” 郝冬璟笑中带泪,摇头说道:“爷爷,我一直听您的话,没有走上歪路,您放心治病,我一定会挣钱让您和我奶奶还有我妈过上好日子的!” 老爷子还不信。 只见孟战京站出来,出示了自己的军官证。 “老爷子,我是郝冬璟的朋友,您看,我是当兵的,您就算不信他,总该信我吧?” 他笑着说道:“我可以作证,郝冬璟没有走上歪路!” 听到这话,老爷子终于松了一口气。 “好!好!当兵的说话我信!” 他终于露出笑容,在准备出门时望向田麦,那双浑浊的眼睛忽然就亮了。 “这个姑娘……” 老爷子神智很清明,记性也很好。 “阿璟藏在书里的照片,就是这个小姑娘吧?你喜欢人家是不是?” 郝冬璟瞬间慌了神。 “爷爷,您别胡说,哪里有什么照片?您记错了!” “我没记错,你奶奶和妈妈都见过,她俩对这个小姑娘很满意,但就怕人家姑娘嫌咱们家穷,不肯嫁给你而已!” 老爷子看着田麦羞红的脸,笑得皱纹都舒展开了。 “姑娘,你别嫌我家阿璟穷,他是个好孩子,你要是嫁给他,一定不会受委屈的!” “只要我这个老家伙一天不死,我就给你撑腰,有我在,他不敢欺负你的!” 田麦的脸红到几乎滴血,郝冬璟也被爷爷这话弄得满脸通红。 反倒是一旁的周思卿笑着调侃。 “行,我瞧着行,有老爷子给田麦撑腰,将来结了婚一定吃不了亏的!” 田麦羞得不行,捂脸不敢看郝冬璟。 郝冬璟却红着脸傻笑,说道:“我从小到大最怕爷爷了,他是真打我,我哪里敢不听他的话呢?” 很快,老爷子也被送上了救护车。 “你只管跟着救护车去医院,费用的事不用担心,至于同时照顾这么多病人……” 第254章 周思卿沉思片刻看着田麦说道:“他一人哪里忙得过来?你也没事做,不如去帮帮忙?” 田麦答了声“好”,跟着一起上了救护车。 临出发时,郝冬璟忽然跪在了地上,朝周思卿磕了三个头。 “您的恩情我一定会报答的!” 目送着救护车离开,周思卿长长松了一口气。 这一仗,不光是赢了于笛,更是将郝冬璟带上了一条光明之路,起码,他不会被于笛挟持着走上卖国求荣的断头路了! “行啊媳妇儿,你这一招怀柔政策,别说是郝冬璟,连我都要被感动了!” 孟战京用欣赏的眼神看着自己的媳妇儿,笑着说道。 “做人要真诚!” 周思卿也笑,说道:“我是真心实意帮忙的,郝冬璟又不傻,自然分辨得出来!” 二人帮郝冬璟锁上大门,在暮色中准备离开村子。 结果刚走到村口,就看到一辆黑色轿车驶来,径直停在他们前面。 许久未见的林淮从后排下了车。 他沧桑成熟了许多,没了上一世的意气风发与潇洒,整个人看上去暮气沉沉。 “思卿!” 看到周思卿与孟战京有说有笑站在一起,林淮的眼中满是苦涩。 有时候他憎恨上天的折磨,让他带着上一世的记忆痛苦煎熬。 回忆越多,就越是知道周思卿的好,以及他错得多离谱。 很多个无眠的夜里,他孤身在黑夜里睁着空洞的眼睛,便能体会到上一世自己对周思卿造成的伤害。 她也曾像他这样孤身一人难以入眠吧? 等他想要弥补的时候,却已经来不及了。 看到林淮,周思卿嘴角的笑容陡然变淡,脸上满是防备与厌恶。 孟战京的神色也变得阴郁,不着痕迹将妻子护在怀中,像是面对着敌人一般。 “你来干什么?” 周思卿靠在孟战京怀中冷声问道。 “思卿,我们能好好谈谈吗?我……我想解释!” 林淮哽咽说道,眼尾已经爬上了细细的纹路,满眼都是歉疚与不甘。 “有什么可解释的?我说过很多次了,我们之间两清了,再无瓜葛,我也不想见到你!” 周思卿保持着淡漠与冷清,甚至不想多看林淮一眼。 可她越是如此,林淮就越是心如刀绞。 终于按捺不住内心的情愫,林淮上前几步要去拉周思卿的手,但下一秒,孟战京的拳头狠狠挥了过来,带着愤怒的报复。 周思卿背着他逃生时,曾娓娓道来上一世的痛与折磨。 他脑海里始终记得她说过的那些苦,林淮如何背叛她,折磨她,让她生不如死…… 从那天之后,他就记下了这份仇,心中默默发誓一定要替周思卿讨回公道。 就算林淮今天没有送上门,他迟早也要找他报仇的! 拳头一旦落下,就再也没有收回的道理。 孟战京也没打算一拳了事。 他根本没给林淮反抗的机会,甚至不顾自己受伤的腿,就那么将林淮撂翻在地,欺身而上狠狠报复。 他的拳头像是石头般砸在林淮脸上,一下接着一下,很快,林淮被揍得满脸是血。 然而他没有反抗,也没有挣脱,就那么闭眼承受着这一切。 直到周思卿上前抱住孟战京,硬拖着他起身放过了林淮。 “别打了!战京你住手!” 紧紧抱着孟战京的腰,周思卿大声喊道:“你不要自己的前程了?你知不知道你的身份不能随便打架?” “他欺负你!” 孟战京嘶声吼道。 “可那都是过去的事了,现在我有你,你将我保护得很好,我早已忘记过去那些不快的事情了!” 周思卿的眼眶有些红。 她将脸贴在孟战京后背,哽咽说道:“我现在满心满眼都是你,他不配留存在我记忆中,战京,我也不想让你活在我的仇恨里!” 孟战京喘着粗气,一手护着周思卿,一手指着躺在地上满脸血水的林淮。 “你该庆幸她的善良与大度救了你这条狗命,否则,今天我不介意弄死你!” 林淮像是失去灵魂的木偶般,就那么直挺挺躺在地上,心中被痛苦与绝望占据。 是,周思卿救了他。 可她救他的初衷不是为了他,而是为了孟战京的前程命运。 如果当初他珍惜与呵护周思卿,那她现在是不是也会一门心思替他着想,而他,也不至于走到今天这种凄凉地步。 没有如果! 那些回不去的人生,成为他日夜无法释怀的痛和忏悔。 周思卿扶着孟战京上了车。 临走时,她回头看着林淮说道:“周嘉彤已经死了,但她给你生下的女儿还活着,若是你还有人性,便好好善待那个孩子吧!” “林淮,我已经不再是过去的我,你也不要再做过去的你,往前看,往前走,别回头了!” 说罢,周思卿登车离开。 林淮看着车尾灯消失在小路尽头,他眼眶的泪水终于夺目而出。 坐在驾驶位上的司机终于战战兢兢下车,想要扶起坐在地上嘶声哽咽的老板。 “老板,我们……还去找郝冬璟吗?” 半晌,司机还是没敢碰林淮,只是试探着问道。 林淮抬头擦去了脸上的血与泪,再起身时恢复了以往的淡漠冷清。 “找!必须要找到他!在他化蛟为龙之前,我要让他成为我的棋子!” 他有前世的记忆,他知道郝冬璟有多么重要。 在于笛将对方纳入麾下之前,他要先一步下手抢人,不惜一切代价。 司机早已打听清楚郝冬璟家的地址。 当他们拎着大大小小的礼盒赶到郝家门口时,只看到一把冰冷的大锁挂在紧闭的大门上。 “你们找人?” 邻居正在门口砍柴,看着林淮透过门缝往里张望时,他放下斧头开口。 “今天可真是奇了,老郝家竟然来了好几拨贵客,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家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呢!” 第255章 听到这话,林淮心中咯噔一下。 于笛的到来他能理解,毕竟上一世时,就是于笛挖掘出郝冬璟这个宝藏人物,才成就了后来的川城第一富商。 但周思卿为什么会出现在郝冬璟家中呢? 上一世的她…… 上一世的她是自己的妻子,是被困在林家大宅里伺候公婆却被无情折磨的怨妇! 时过境迁重活一次,她与孟战京琴瑟和鸣深情无比,脸上再也没了上一世的怨气与苍老。 即使林淮百般不承认,却依然不能不面对这个惨淡的事实。 与孟战京在一起,周思卿才活得肆意潇洒,才得到了幸福与欢乐。 这个认知让林淮的心一阵一阵揪着疼。 他什么都记起来了,却什么都无法改变! 司机已经打听清楚情况了。 “听说郝冬璟遇到了贵人,对方将他生病的家人都接到医院治疗了!” 回到车里,司机如实说道:“就刚才咱们遇到的那两位……主要是那位女士,她似乎与郝冬璟喜欢的女孩关系不错。” 小心翼翼观察着林淮的表情,确定他没有发怒的趋势,才继续开口。 “那位邻居说,十有八九是郝冬璟喜欢的女孩帮忙求人的!” 林淮眼底闪过一抹异色,问道:“那个女孩叫什么?” “据说叫田麦!” 司机答道:“我给了那个邻居五十块钱,他把知道的都告诉我了,他亲耳听到临出门时,郝家老爷子叫那个女孩的名字,田麦!” “知道了,打听他们在哪个医院,我们找机会去探望!” 林淮淡声说道。 既然是因为田麦的缘故才帮郝冬璟家人治病,想必于笛是没有得逞的,那他还有机会! 这么想着,林淮心中好受了些。 司机发动了车子,问道:“老板,那我们去哪里?回家吗?” 回家? 林淮冷冷一笑,他哪里还有家? “对了,老爷这些日子一直说不舒服,您要不要劝他去大医院做个检查?” 司机一边开车,一边说道。 “他自己是医院院长,不舒服就自己查自己治,与我何干?” 林淮声音淡漠,提及父亲林宗耀时,仿佛在说着一个与自己无关的陌生人。 “他是生是死,那都是他的命!” 从有前世记忆那一刻开始,林淮就知道父亲很快会罹患癌症。 如果能及时治疗,尚且有一线生机,但如果拖延到症状明显再检查,回天乏术…… 他选择了沉默以对。 就像当初他不舍周思卿离开,林宗耀恶狠狠警告他。 “这就是你的命,你命里得不到这个女人!” 所以现在也是一样的,这也是林宗耀的命,他命里没有这么多的寿命…… 久久,林淮疲倦靠在座位上,说道:“你帮我准备一份恭贺新婚的厚礼……算了,我自己亲自准备吧!” 司机透过内后视镜看着林淮,半晌才小心翼翼问道:“老板,谁要结婚?” 谁要结婚呐? 林淮的心中充满了苦涩。 如果按照前世的人生轨迹,即将要迈入婚姻殿堂的人是他与周思卿! 可现在,一切都变了。 周思卿要结婚了,只是新郎不是他,而是那个前世死于战场上的孟战京! 真是,天意弄人呐。 周思卿与孟战京的婚礼已经近在眼前。 因为婚期与春节交叠在一起,合家团聚的喜悦让周思卿有些恍惚迷惘。 最终,她将这一切都归咎在爹妈与公婆身上。 嗯,都怪四位长辈太能干,太宠着惯着她,才让她每天像无业游民似的到处乱窜,以至于全然没有做新娘的紧迫感。 第256章 直到母亲大人宋辉月亲自来军区大院接她回家待嫁,她才傻乎乎意识到,她要结婚了! “我本来等着你自己回家,结果连个人影都没等着,我能怎么办?只能亲自来抓人。” 孟家客厅里,宋辉月一脸喜气,从进门拉着周思卿的手,就再也没松开,像是生怕她又跑掉了。 “那还不是怪您!” 周思卿挽着宋辉月的手笑着抱怨。 “谁让您没多提醒我几遍呢?” 这倒打一耙的抱怨让宋辉月大笑出声,她看着洛逢君说道:“老太太,您听听,这丫头还怪上我不提醒她了?哦,也不知道是谁的婚礼!” “不怪你,怪王雪绒!” 洛逢君将责任都甩在儿媳妇身上。 “都怪王雪绒天天惯着宠着,回头我好好骂她一顿!” 刚进门的王雪绒听到老太太这话,直呼冤枉。 “哎哟,还没进门呢,我就已经是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了,惯着儿媳妇被人埋怨,不惯着吧还是得挨骂,啧,婆婆可真难当!” 宋辉月笑着说道:“那不然咱们将婚期推迟些,唔,我把我闺女接回家再养几年,省得你里外不是人!” “可别!婚礼不能推迟,我就喜欢猪八戒照镜子!” 王雪绒笑得合不拢嘴,又趁着宋辉月过来,再次与她核对了婚礼当天赴宴的娘家亲戚。 “老周说了,部队这些战友都算在娘家亲戚的名单里,嗯,给思卿撑撑腰,省得将来被你们家欺负!” 宋辉月笑着说道。 这话逗得王雪绒直笑。 “行行行,你要是觉得娘家阵营不够有气势,连我和孟澜海也一并算做娘家人算了,要什么婆家?咱们全都是卿卿的娘家人!” 二人商议到傍晚,直到周君堂打电话催促她们母女回家,宋辉月这才拉着周思卿的手出了孟家大门。 “战京,就这两天了,你忍忍,不许半夜溜门撬锁!” 宋辉月看着依依不舍的孟战京,笑着打趣道:“我家那墙头都被你踩出一道壕了,再踩下去,墙估计得塌!” 孟战京笑得很是不要脸。 “那能怪我吗?要怪只能怪你家的墙不结实,赶明儿真要是塌了,我给您修墙还不行吗?” 他深情款款看着准备上车的周思卿。 “卿卿,等我身骑白马迎娶你!” 晚霞漫天,映红了周思卿的脸。 她回头看着孟战京,羞涩说道:“你就胡诌吧,哪有白马让你骑?” 孟战京注视着周思卿娇羞的面容,一时难解心中不舍,上前紧紧抱住了周思卿。 “谁说没有白马?我就是你的白马王子,你永远是我心中最尊贵的公主殿下!” 回到周家,坐在自己的卧室里,看着满屋子喜庆的陪嫁,周思卿有些恍惚。 她总觉得自己像是做了一场不愿醒来的美梦,仿佛惊醒之后,这些幸福都会化作云烟。 于是她不敢睡,就这么辗转反侧一整夜,以至于第二天醒来时两眼乌青,像是被人揍了两拳。 甘棠推门进来时,就看到好友这么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 “你这是临近结婚过于紧张,所以失眠了?” 打量了周思卿许久,甘棠终于下了结论。 “我们科的护士长说,她当年结婚时也紧张到好几晚睡不着。” 周思卿打着哈欠,看着甘棠问道:“你今天不用上班吗?” “大姐,你明天就要结婚了哎,作为你的伴娘,我今天上什么班?” 甘棠一会儿摸摸这个,一会儿摸摸那个,一脸的羡慕与感慨。 第257章 “妈耶,你这养父养母对你是真好,这陪嫁的规格,反正我参加过不少婚礼,头一次见到这种规模的陪嫁!” 小到镜子水壶,大到箱子家电,这几年时兴的洗衣机、录像机、彩色电视机……应有尽有,让甘棠直呼好家伙。 “我的妈呀,竟然还有照相机!” 甘棠看到那个系着红绸的照相机盒子时,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你知道这么个小玩意儿多少钱吗?” 看着周思卿清澈愚蠢的眼神,甘棠直呼暴殄天物。 “这是最时兴的照相机,一台将近这个数!” 她一番比划,惊得周思卿也张大了嘴巴。 “这么贵吗?” 她一年的工资都买不起这么一台照相机,爹妈却弄来一台当嫁妆,他们可真舍得! “不行,周思卿你实话实说,你在哪里烧香拜佛求了这么一双好爹妈,我也得烧烧香拜拜佛去!” 甘棠扯着周思卿的胳膊疯狂摇晃,嚷嚷着她也要重新投胎的混账话。 正在笑闹时,田麦也进了屋。 是的,她也是伴娘之一,刚从医院赶来,额头一层薄汗。 “郝冬璟的奶奶已经能下床走路了,他妈妈病情严重一些,但经过治疗,这几天胃口好了不少,今天上午吃了大半碗稀饭呢!” 听到田麦的话,周思卿问道:“他家人对你好吗?” 田麦红了脸,半晌重重点头。 “好!对我特别好!他奶奶把自己戴了几十年的银镯子都送给我了!” 撸起袖子,指着手腕上一对颇有年代感的镯子,田麦的眉眼间都是娇羞。 “哟哟哟,咱们田麦也快要嫁人了呢!” 甘棠笑着调侃,逗得田麦脸蛋通红,直喊“甘棠姐你再胡说,我就要给镇疆哥告状了”。 周思卿看着甘棠与田麦闹成一团,她正要开口劝阻二人别打翻了她的嫁妆,却看到几个身穿军装的人面色凝重进了院子。 几人径直进了周君堂的书房,一直待了一个多小时才离开。 周思卿没有偷听,但却从周君堂送完客之后凝重严肃的表情间察觉出一丝不安。 忍了又忍,最终她还是没忍住。 “爸,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周君堂坐在书房里抽烟,看到女儿进来,他忙掐灭了烟头。 打开窗子让外面的冷风吹进来,烟味终于散了些,周君堂欲言又止。 “爸,事情与我有关,对不对?” 周思卿是个极其聪明的人,从周君堂看她的眼神里,她已经猜到了端倪。 “有紧急任务?婚礼不能如期举办了?” 现在能有什么事比婚礼更重要? “对,南疆边防有情况!” 沉默片刻,周君堂终于开口说道:“上面刚下发了紧急任务,由我军区调派一支精锐部队马上赶赴南疆!” “是对方又毁约开火了吗?” 听到这个消息,周思卿的脸色一变。 南疆战役才平息几个月而已,双方签订了停火协议,我军大部队刚刚返回川城过个年,怎么局势就忽然变了? “我边防驻军在日常巡逻时,与敌军的巡逻部队发生摩擦,对方损失十余人,而我军……三人被俘!” 周君堂眉头紧皱,说道:“对方始终对当初火炮阵地被一锅端心怀愤恨,这不,提出了条件,要求让孟战京去边疆交接我们的同志!” “不行!对方言而无信再次发生摩擦,搞不好就是为了逼战京去前线,他们要报仇!” 周思卿的声音几乎在颤抖。 “爸,战京这一趟要是去了,那绝对是凶多吉少啊!” “所以我方还在与对方交涉谈判,然而事关三名战友的生死安危,保险起见,战京还是要去南疆边境一趟!” 周君堂无奈说道:“就算我不同意也没用的,战京已经答应了!” “什么时候出发?” 沉默许久,周思卿哽咽问道。 摸了摸女儿的发顶,周君堂心疼说道:“还不清楚,但最晚不超过明天!” 宋辉月站在门口,看着低头垂泪的女儿,她忍不住埋怨丈夫。 “部队那么多人,为什么就偏偏让战京去南疆?他还有伤在身,明天是他大喜的日子,人生最重要的时刻啊!” 她强势说道:“周君堂我不管,你去交涉这件事,总之,我女儿的婚礼不能耽搁,她一辈子就这么一次……” 周君堂无奈叹息。 “辉月,军令如山,就算我去交涉,你觉得战京会违抗军令留下来继续举办婚礼吗?” 宋辉月眼眶含着泪水。 “凭什么啊?凭什么要让我女儿受这份委屈?当年……你就是这样抛下我奔赴战场的!” 那年华中平原战况胶着,周君堂在结婚当天的清晨一身戎装领军出发。 她头戴红花站在门口送别还没与她举行仪式的丈夫,微笑着叮嘱他早日回家。 这一别就是整整一年。 婚礼后来没有补上,没人提及,但却成为他们心底最深的遗憾。 所以对周思卿的婚礼,他们夫妻二人极为重视,恨不得将最好的一切都赠与周思卿,也似乎是为了弥补他们错过的美好光阴。 然而造化弄人,他们二人的遗憾又在下一代身上上演了…… 周思卿已经擦去了眼泪。 她头也不回往外走,嘶声说道:“我去找孟战京,我知道无法阻止他奔赴战场的决心,但……起码能等一等,哪怕举办完仪式再走。” 人生最重要的时刻,一辈子就这么一次! 第258章 赶赴军区大院时,只见沿路张灯结彩。 不光是欢度春节时布置的红色灯笼,还有孟家为了迎接孟战京与周思卿的婚事,从大院进门到孟家门口,都用红绸挽了大红花挂在道路两边。 若是往日,周思卿必定欢喜到偷笑,可现在,她笑不出来。 一路直接进了孟家。 只见满是喜庆红色的客厅里,众人愁容不展,甚至王雪绒眉眼间还带着怒气,显然是刚与丈夫争吵过。 孟澜海坐在沙发上一语不发,低头闷闷抽着烟。 而准新郎官孟战京却不在客厅里。 随着推门声响起,众人同时往门口看。 看到本该在娘家待嫁的周思卿发丝蓬乱站在门口,大家都忙不迭站起身来。 “思卿!” 王雪绒率先反应过来。 她红着眼眶迎过来,挽着儿媳妇的手将她领进客厅里。 “战京呢?” 周思卿挤出一丝笑容说道:“我听我爸说,他要去南疆了,我……我……” 本想说她不同意,可话到嘴边时,又改了口。 “我来送送他!” 王雪绒看着周思卿通红的眼眶,心中又是愧疚又是疼惜。 她将怒火都发在丈夫身上,怒声吼道:“我又没说不让孟战京去,我只是要求晚一天再出发,起码让孩子们办完婚礼!” “军令如山!” 孟澜海沉声说出这四个字,便再也不敢看妻子的眼睛。 正说着,只见孟战京从外面进来,身上穿着军装,背着行李拎着包,显然是做好了随时出发的准备。 与周思卿四目相对时,孟战京看到妻子泛红的眼眸,那眸光深处藏着委屈与不舍,还有一丝丝的埋怨。 这一刻,孟战京的心像是被什么撕碎,以至于连一句道歉的话都说不出来。 “什么时候走?” 周思卿终于笑着开了口。 她上前接过孟战京手中的包,替他整理好军装领子,声音温柔平静。 “一个小时后!” 许久,孟战京终于嘶声开口。 “原本是要从部队直接出发,但上级考虑到我的特殊情况,就让我回来一趟,和家人打个招呼。” 家人是谁呢? 家人只能是周思卿,即将做新娘子的女孩,却在此时不得不含泪送丈夫踏上南下的列车。 就一个小时了啊! 周思卿的眼泪在眼眶打转,她松开孟战京的手,背对着他走进客厅里,表情微微有些彷徨与迷茫。 她不说话,孟战京也不敢说话,就那么直挺挺站在门口,紧张愧疚看着妻子的背影。 正好周君堂与宋辉月紧随其后赶了过来。 察觉到客厅里凝重的气氛,周君堂叹息着拍了拍女婿的肩膀。 “岳父,岳母!” 孟战京的声音干涩嘶哑,他感受到岳母愤怒的眼神,却只是陪着歉意的笑,而没有替自己辩解一个字。 有什么可辩解的? 不管有什么身不由己的理由,都无法抵消对周思卿的伤害。 一生就一次的婚礼,他身为新郎却不在场,这对周思卿是何等的不公平? 忽然,周思卿站起身来。 她再抬头时,眼底带着一抹坚定的光芒。 “一个小时也足够了!” 不说话,也不解释,周思卿冲上楼进了卧室,打开衣柜找了件红色衣服穿上,又顺手拿起用来装饰的红花插在发间。 她稍稍收拾一番,便下了楼,在众人诧异的视线里,将一朵红花别在孟战京胸前,她自己也戴了一朵。 “仪式无关是否隆重,只要有亲人的见证就好!” 第259章 周思卿扶着孟家二老坐在沙发上,又将孟澜海与王雪绒安顿在旁边,还有周君堂和宋辉月夫妇,一并坐在另外一侧。 原本抱着孩子的姚蓓蓓反应过来,忙不迭将儿子塞进孟沈辽怀中,匆忙找来两个垫子放在客厅中央。 下一刻,只见周思卿拉着孟战京跪在垫子上,面对着六位长辈。 她与孟战京十指紧扣,说道:“婚礼无关哪天举办,也无关仪式是否隆重,只要有你们的见证与祝福,就足够了!” 说罢,她与孟战京磕了个头,先喊了声“爷爷,奶奶!” 孟冬九“哎”了声,身边的洛逢君也抹着泪连连应声,直呼“好孩子,让你受委屈了。” 之后,周思卿与孟战京又微微调整方向,朝孟澜海与王雪绒的方向磕头。 “爸,妈!” 孟澜海紧抿着唇,脸部的肌肉微微有些颤抖。 他嘶声说道:“思卿,是我们孟家对不住你!” 王雪绒已经泣不成声,背过身胡乱抹着脸上的泪。 这边,孟战京扶着周思卿起身,又朝着周君堂与宋辉月的方向再次跪下,郑重其事磕头。 “爸,妈,对不起,我没有信守承诺,让思卿受了这样的委屈,将来,我一定会弥补的! 孟战京连磕三个响头,声音低沉沙哑。 “报效国家乃军人天生的使命,何谈抱歉?” 周君堂沉声说道:“只要你圆满完成任务平安归来,就是对思卿最好的抚慰与弥补!” 姚蓓蓓与四嫂楚嫣然早已准备好了茶水,几个叔叔婶婶也匆忙准备好红包塞进孟家二老怀中。 磕完头,周思卿与孟战京起身给长辈敬茶。 孟冬九接过孙媳妇递来的茶,眼底满是怜惜,将厚厚的红包塞进周思卿怀中。 洛逢君掂了掂红包,起身说道:“不行,还是太少!” 她颤巍巍进了卧室,片刻又拿着厚厚一摞钱出来,甚至没用红包装着,就那么直接放在周思卿手中。 “奶奶知道多少钱都弥补不了你的委屈,可……可谁让我们嫁给军人呢?” 将周思卿头上的红花扶正,洛逢君的眼眶也有些湿润。 “但聊胜于无吧,思卿,原谅战京这一次好不好?” 周思卿笑笑,说道:“我没有怪他!” 按照规矩,接下来该给孟澜海与王雪绒敬茶的。 “先去给你岳父岳母敬茶!” 孟澜海沉声说道:“不管有天大的理由,你确实辜负了人家闺女!” 于是孟战京牵着周思卿的手走到周君堂与宋辉月面前。 “爸,妈,请喝茶!” 孟战京端起一杯茶,弯腰鞠躬将茶杯举过头顶,姿态放的很低。 周君堂接过茶喝了一口,伸手扶起孟战京,再次拍了拍他的肩膀。 “若是觉得对不住思卿,这次去南疆就再立个战功回来,别丢了我们的脸,也别丢了部队与国家的脸!” 孟战京站直身体,敬了个军礼。 “请岳父放心,保证完成任务!” 宋辉月接过女儿敬的茶,只喝了一口就泣不成声。 她经历过这种委屈,她知道女儿的笑容背后藏着怎么样的失落与难过。 可谁让她们选择了做军嫂这条艰难孤独的路呢? 即使周思卿认识孟家的每一个人,可孟战京还是按照新婚礼仪,领着妻子一一与长辈打招呼。 孟家四位叔叔婶婶也没含糊,给这个最受老太太宠爱的侄媳妇送上沉甸甸的大红包。 三婶朱凤喜已经提前准备好两碗饺子放在桌上。 第260章 原本这饺子是要在晚上洞房夜吃的,可现在早已顾不得那些流程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距离孟战京出发也不过就十来分钟。 “来,快点,新郎新娘吃饺子!” 二婶吴丹花拉着周思卿和孟战京坐在餐桌上,在一众亲人长辈的注视下,二人端起了热气腾腾的碗。 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周思卿身上,大家看着她咬了一口饺子。 “饺子生不生?” 岳淑娴笑着大声问道。 周思卿点头,与孟战京异口同声答道:“生!” 一旁的朱凤喜起哄,说道:“声音太小了,我们都没听到呢!” 含着热泪,周思卿深吸一口气大声说道:“生!生很多个!” 说罢,她再也忍不住眼眶的泪,埋头将半生不熟的饺子塞进嘴里。 眼泪落在饺子上,又咸又苦,让这饺子也沾上一点苦涩。 孟战京一把抢过周思卿的碗,心疼说道:“别吃了,都是生的,万一吃坏肚子怎么办?” 原本一整天才能办完的仪式,此时不过用了短短一个小时就完成了,仓促到让周思卿的鼻子直发酸。 随着孟战京抢走了她的筷子和碗,那些隐忍到极致的委屈终于按捺不住。 她一把推开了他,泪眼朦胧吼道:“你管我会不会吃坏肚子!你走啊,你马上给我滚啊,我不想看到你!” 孟战京不动,任凭周思卿推搡着捶打着。 他岿然如山站在妻子面前,眼底满是痛与愧疚。 姚蓓蓓想要上前劝周思卿,却被孟沈辽拉住。 “别劝,这是战京该受的怒火,这事儿搁在谁身上都委屈!” 客厅里一片沉寂,只有周思卿压抑的哭声。 到最后,她将额头抵在孟战京胸膛,双手死死抓住他的衣领,泣不成声。 “要活着回来!一定要活着回来!” 这一刻,众人终于明白,周思卿的眼泪不是因为新郎无法参加婚礼的委屈,而是忧心爱人无法平安归来的恐惧。 孟战京的眼眶泛着水光,他紧紧抱住周思卿,嘶声说道:“我答应你,一定平安回家!” 外面传来了汽车鸣笛的声音,是来接孟战京去车站的车。 “思卿,你送他去车站吧!” 孟澜海温声说道。 从军区大院到火车站,半个小时的路程,或许是这一对新婚夫妻最后的温情时光了。 一路上,孟战京与周思卿并肩坐在后排。 二人十指紧扣依偎在一起,谁也没说话,却仿佛早已明了对方的心。 直到车子停了下来。 在黯淡的光线下,周思卿看到火车站广场那整整齐齐的队伍,早已做好了出发的准备。 下了车,周思卿再次替孟战京整理好风纪扣。 “你的腿还没完全康复,不要逞强,注意休息!” 孟战京背着行李,一手拎包,一手握住周思卿的手。 “好,我都听你的!” 他依然佩戴着红花,与周思卿发间那朵红花交相辉映,在这清冷的夜里,陡然浮出一抹温情暖意。 周思卿的嘴唇翕动,仿佛有千言万语想要叮嘱,但当集合的号声响起时,她还是狠狠心,推开了孟战京。 “归队吧!” 生怕多看一眼会不舍,周思卿转身就要离开。 刚走几步,一只强健的手臂从后面伸来,紧紧抱住了她的腰。 在她没有防备的时刻,孟战京强迫她转身抬头,随即,他炙热的吻铺天盖地袭来,像是要留下属于他的烙印。 周思卿眼角的泪终于落下。 她带着报复与幽怨,狠狠回应着他的吻,甚至撕咬着他的唇,直到嘴里有了血腥味才终于推开了他。 孟战京的下唇被她咬破了。 二人同时转身,朝着相反的方向大步离开。 他们不敢回头看对方,就那么越走越远,直到被夜色吞没。 当初随部队奔赴南疆时,周思卿看着那些前来送别的家属,听着那些离别的哭声,她心里虽然难受,却没有共情。 直到此刻…… 当她成为那个送爱人上前线的妻子时,她终于能理解那哭声里的不舍与哀愁。 隔着车窗玻璃,她看到孟战京一瘸一拐跑步归队,很快,就随着部队一起进入了车站…… 司机像是察觉到周思卿的不舍,开着车驶入一条军列会经过的小路上。 夜色中,满载军人的军列轰隆隆驶来,周思卿趴在车窗上,眼睛一眨不眨看着那飞快掠过的火车车厢。 运载战士的火车不再是之前条件艰苦的闷罐车了。 “这趟军列的条件很好,都是卧铺,火车上有热水有厕所,三餐定时供应,保证每一个战士都能吃上热乎饭!” 司机是跟随孟澜海多年的老战士,当初也是跟着首长上战场的老兵。 他感慨道:“国家和平,人民才能过上好日子,你看,这才过了多久,闷罐车就成了绿皮火车,要是不打仗了,回头就能坐飞机去南疆了!” 是啊,不打仗了,我们的国家才能欣欣向荣,我们的人民才能安居乐业。 周思卿擦去眼角的泪,微微笑了。 他的丈夫是个大英雄,是个守卫边疆保护人民的大英雄。 有什么好哭的?她该骄傲才是! 虽说孟战京走了,虽说跪拜父母长辈的流程提前举办完了,可婚礼该有的流程依然得有,婚宴也不会取消。 周思卿被司机直接送回到周家,迎接第二天的婚礼。 本以为自己睡不着,可没想到回家躺在床上,周思卿便昏天暗地睡了过去。 与此同时,在奔赴南疆的军列上,一众战友看着佩戴红花的孟战京,神色都格外复杂。 许久,李镇疆终于打破了沉默。 “孟战京,你小子不仗义啊,结婚这种大事,不给我们发喜糖吗?” 他一边说着,还一边拉扯孟战京胸前的红花,笑嘻嘻说道:“这玩意儿还挺好看的,给我戴戴!” “滚你大爷的!” 孟战京笑骂几句,从包里拿出临走前周思卿塞给他的一包糖果。 “喏,喜糖,自己拿,甜不死你们才怪!” 第261章 大家蜂拥而上,很快就将一包糖果一抢而空。 喜糖依然堵不住李镇疆那张贱嗖嗖的嘴。 “哎哟,这喜糖不光甜,怎么还泛着一股子酸味呢?我闻闻,哟,原来是一帮单身汉身上散发的酸味!” 他毫不留情挖苦着没老婆的单身战友们,还不忘拉一波仇恨。 “嗯,提前说清楚,单身汉阵营里不包括我啊,我是有老婆的人!” 这话很是欠揍,话音落下,一众战友涌上来,对着李镇疆就是一顿拳脚招呼。 车厢里满是欢声笑语,孟战京的嘴角也不觉勾起一抹笑容。 窗外夜色浓稠,他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糖果,剥了糖纸塞进嘴里。 喜糖怎么不甜呐? 它怎么有些苦涩,像是眼泪的味道。 婚宴照常举办。 大部分来宾都是军人,也多少听说孟战京昨夜奔赴南疆的事。 众人心照不宣避谈这些不快,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祝福的喜悦,翘首等待新娘到来。 周家一派热闹。 周思卿的同事们都赶来做娘家人给她撑腰,此时房间里乌泱泱围满了医生护士,叽叽喳喳好不热闹。 “不行,这个头花不能簪在这里,太丑了!” 赵碧玉指着周思卿发间的头发抗议,惹得一众人大笑。 “赵医生你快拉倒吧,你平日里连妆都不会化的人,审美观令人堪忧,还是坐下来吃点心!” 说话的人是张吉祥。 她虽然离开了医院,在烈士陵园边上的茶馆里安然度日,但周思卿结婚还是特意前来送上祝福。 “瞧瞧,咱们张医生现如今不归我管了,说话都放肆不少,都敢嘲笑我了!” 赵碧玉笑着调侃,却依然执迷不悟非得要把头花换个地方。 “就按照赵医生的吩咐重新弄吧,嗯,谁让她是领导呢?” 周思卿坐在梳妆台前,忍着笑吩咐化妆师听从领导吩咐。 大家又是一阵哄笑,连外面抽烟聊天的刘南枭等人也听到动静,不觉踮着脚尖往里瞧。 “哎,刘政委,你不应该来周家吧?按常理来说,你应该直接去孟家才对!” 有人实在捋不清刘南枭与周家的关系。 这掰来掰去的,两家也是八竿子打不着吧? “周思卿救过我弟的命,我家老爷子发了话,以后刘家就是周思卿的靠山,你说,我是不是娘家人?” 刘南枭接过战友递来的烟,随意抽了一口,笑着说道。 这话让一众人有些吃惊。 “哟,那新娘子这靠山可不得了,够咱们孟营长喝一壶了!” 正说着,只见刘潇枭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嗷嗷叫着冲进周思卿的房间。 “姐姐!姐姐我来了!” 他小脸通红,手里还攥着一束红玫瑰,献宝似的捧在周思卿面前。 “喏,送给你的哟!” 红玫瑰馥郁的香味萦绕在周思卿鼻翼,她微笑摸了摸刘潇枭的圆脑袋,将一颗糖塞进他嘴里。 “别用假花了,用这束玫瑰花吧!” 化妆师正掂量着将手上的头花往周思卿发间别去,却听她忽然开口。 用玫瑰花做头花? 这倒是别致新奇,就是浪费了些。 新娘子发了话,化妆师重新做了妆造,很快,就将刘潇枭送的玫瑰花装饰在周思卿的发髻上,人比花娇,越发娇艳动人。 她穿着中式旗袍,顾盼流连摇曳生姿,站在窗外抽烟的刘南枭恰好看到周思卿绝美的容颜,眼底满是惊艳。 “新娘子该出门了啊!” 外面传来婚礼执事的喊声,只见刘南枭掐了烟,整理好自己的军装,穿过人群走进了房间里。 第262章 “我来背你上婚车!” 按照川城的风俗礼仪,新娘子的双脚不得落地,得由娘家兄弟背着上婚车。 可周家哪里有兄弟呢? 原本周思卿也不在意这些礼节,都打算自己走出门上婚车,可现在…… “怎么?觉得我没资格当你的兄长吗?” 刘南枭一身挺拔军装,玉树兰芝风度翩翩,在场不少女宾都心生爱慕。 他走到周思卿面前,背对着她微微蹲下了身体。 “上来!” 看着刘南枭宽阔的后背,周思卿的眼眶忽然有点热。 她在甘棠等人的搀扶下伏在刘南枭后背,他轻松背起了她,在宾客的簇拥祝福中出了门。 鞭炮齐鸣,人群沸腾,周君堂与宋辉月跟在人群后,看着周思卿被刘南枭背出家门,他们竟不觉红了眼眶。 婚车里没有新郎官。 即使早已做好了思想准备,可当周思卿孤身一人坐在婚车里时,她的心还是不可自抑有些酸痛。 但她嘴角维持着笑容,双手紧紧握着捧花,与站在门口的父母挥手告别。 就在此时,车门忽然打开,刘潇枭钻了进来,不由分说赖在周思卿身边。 “姐姐,我陪着你!” 刘潇枭参加过很多婚礼,每个新娘子身边都有新郎官陪伴,唯独姐姐一人孤零零坐在车里,连笑容都有些苦涩。 于是他就来了。 反正他是小孩子,就当是做姐姐的压轿童子吧! 京城刘家大公子亲自背新娘子出门,京城刘家小公子委身做压轿童子,这得是多大的荣耀啊? 周家养女的身份已经足够贵重了,但现在又多了刘家做后盾,新娘子这身份…… 在场宾客望向周思卿的眼神不由多了几分敬畏。 “来,辉月,你还有任务呢!” 前来帮忙的邻居大婶手中端着一盆水,招呼宋辉月接过来。 “你得把这盆水泼到门外,寓意着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听到这话,宋辉月的脸色微微一变。 她端起水盆却没有朝着婚车泼过去,而是小心翼翼把水盆放回到家里。 “我不泼!” 宋辉月说道:“嫁出去的女儿,照样是我家的孩子,她随时都能回来的,这里,也永远都是她的家!” 邻居大婶忍不住反驳。 “但这是风俗!” “这样的风俗不遵从也罢,就从我开始,打破这杀人诛心的落后风俗!” 宋辉月坚定说道:“谁再敢让我泼水,别怪我不客气!” 有人望向周君堂,盼着他能训斥“不遵从风俗”的妻子几句。 可他却笑笑,站在妻子身边。 “你说得没错,如果把女儿比作水,那么这水珍贵至极,我们不泼!” 有了刘潇枭的陪伴,周思卿的心里似乎没那么难受了。 刘潇枭话多,一路缠着她问东问西聊八卦,甚至连大哥刘南枭上学那会儿的事都当做笑话说出来。 “我大哥是个榆木疙瘩,人家女孩给他写情书,他非但不领情,还板着臭脸教育女生以学习为重!” “姐姐,你说我哥是不是脑子有病?” 这话让周思卿失笑,她仿佛能看到刘南枭像个老学究似的教育女孩好好学习,不得不说,真是个无趣的男人呐! “那你呢?有没有女孩给你写情书啊?” 摸着刘潇枭的脑袋,周思卿一脸八卦问道。 刘潇枭的脸忽然有点红,半晌支支吾吾说道:“有是有,但我不喜欢她,她总哭,不像姐姐这么厉害!” 嗯,人都是有慕强心理的,连刘家小公子刘潇枭也不例外! 第263章 “姐姐,以后要是孟战京敢欺负你,我就揍他!” 刘潇枭挥舞着自己的小拳头说道:“我最近有练格斗术哦,我超级厉害的!” “好,以后我要是受委屈,就给你告状,让你替我撑腰!” 周思卿笑得眉眼弯弯,眼底那一抹忧愁终于消散了。 婚车很快驶入军区大院,在人群的簇拥下停在孟家门口。 这是一场没有新郎的特殊婚礼,所以孟家专门嘱咐过宾客,谁也不许闹,更不许为难新娘半分。 但该有的礼节都有。 王雪绒穿着喜庆的红衣服,亲自走到婚车前,笑着将沉甸甸的红包塞进周思卿怀中。 不等新娘和伴娘开口,她自己说道:“一个太少了,来,这个也拿着!” 说罢,又将一个更厚的红包塞给周思卿。 “够了!够了!” 反倒是周思卿被吓了一大跳,忙不迭拒绝。 “哪里够了?这点下轿钱太委屈你了!” 王雪绒恨不得将心肝都掏出来给儿媳妇,索性将几个红包一并塞给她,这才笑吟吟打开车门。 “来,咱们回家!” 孟战京虽然缺席了婚礼,可除他之外,孟家所有的人都在门口迎接她。 甚至连孟家二老也一身新衣站在门口,温柔慈祥冲周思卿微笑。 “哎哟,我们的新娘子下车咯!” 洛逢君笑得合不拢嘴,眉眼间的皱纹似乎都舒展开了。 “谁都不许闹我们家孙媳妇啊,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没有新郎官护着的新娘子,更是他们全家捧在手心的宝贝,谁都不许欺负! 甘棠以前做过伴娘,从下婚车开始就被婆家亲戚刁难阻拦,从下婚车到进新房,别提多费劲了。 但现在,她和田麦却没有半点用处,只能跟在新娘子身后拎着包做跟班,一路畅通无阻,全都是宾客的祝福声,直接上楼进了新房。 房间里布置得很是喜庆。 尤其是她与孟战京那张合影,端端正正挂在床头,照片里的她穿着白衬衫,他穿着绿军装,她依偎在他怀中,笑得甜蜜喜悦。 婚床上撒着红枣莲子花生桂圆,寓意早生贵子,与昨晚吃那碗生饺子的寓意一样美好。 赵碧玉等人也跟着上楼凑热闹。 张吉祥抱着儿子进屋,直接将小家伙放在床上让他到处爬。 “这叫滚床,祝你们早生贵子!” 王雪绒正好进屋,听到这话喜笑颜开,当即给张吉祥的儿子塞了个大红包。 小家伙拿着红包咿咿呀呀,一头扑在周思卿怀中,口水沾了她一手。 众人一阵哄笑,王雪绒直接将各种点心水果摆在周思卿面前。 “知道你没来得及吃饭,开席还得等会儿,你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他们家可不搞新婚当天故意饿着儿媳妇给对方下马威那一套。 人家女孩嫁进他们家,又不是来挨饿吃苦的! 是以,王雪绒早早就准备好周思卿爱吃的点心送进来,疼爱之情溢于言表。 “结婚闹新娘那套流程,咱们家全免了,你就踏踏实实和你的姐妹们聊天休息,等着开席吃饭!” 一想到儿媳妇受的委屈,王雪绒就越发愧疚和心疼。 什么闹新娘闹洞房?但凡让儿媳妇为难的环节全都不要,谁敢议论半句,乱棍子打出去! 楼下的熙熙攘攘与周思卿无关。 她坐在床上逗张吉祥的儿子玩耍,时不时与张碧玉等人聊着天。 “哎,我听说了个小道消息,与南疆有关!” 张碧玉看着周思卿开口。 “你要不要听?” 大家都知道孟战京去了南疆,所以都尽量避免不提这一茬。 “什么小道消息?又打起来了吗?” 按照时间计算,孟战京现如今还在奔赴南疆的路上呢! “打仗的事咱们不知道,但后勤方面,可与咱们军区医院息息相关!” 张碧玉目光灼灼,说道:“南疆局势不明,随时都可能再次爆发战争,上级有重新组建医疗队的想法。” 听到这话,周思卿猛然坐直了身体。 “当然,不会像之前那么大的规模,但咱们川城军区一个团的兵力都奔赴南疆,后勤方面肯定得全面考虑,就算不打仗,万一有人生病呢?” 这趟跟随部队一起去南疆的,只有一名军医。 “赵医生!” 周思卿抓住赵碧玉的手,声音有些急切。 “您知道我在想什么!” 赵碧玉有些于心不忍。 “原本我不打算说这些,但看到今天这场景,我心里也不好受,不管有多热闹,没新郎的婚礼始终有些……” “所以我思前想后,还是觉得应该与你提起这一茬,如果你不怕吃苦想去南疆,我可以替你安排,当然,这得王书记同意才行。” 或许对于周思卿来讲,不管在哪里,不管环境多恶劣,能与心爱的人在一起,便是最大的幸福吧! 周思卿那颗沉甸甸的心忽然变得鲜活澎湃。 她一想到自己或许很快就能与孟战京在南疆团聚,竟激动到想要落泪。 明明才分别一晚上而已,可于她而言,却像是过了一世纪,那么漫长与思念。 “我婆婆那边的思想工作由我来做,赵医生,无论如何,您都要帮我争取去南疆的机会,不管多么艰辛困苦,我也要去!” 第264章 婚宴很是热闹。 虽然是在大院广场上摆设的宴席,甚至连厨子都是大院几个会做菜的家属,但依然很受好评。 又或许对所有人而言,这场婚宴是南疆战争胜利后第一场团聚与庆祝,大家的兴致很高,连平日里严肃的首长们都在宴席间推杯换盏谈笑风生。 原本敬酒环节该由新郎官孟战京亲自陪伴周思卿的,但因为这场婚礼的特殊性,陪伴她敬酒的人是孟澜海与王雪绒夫妇。 这对于在场宾客而言,是何等的荣耀? 孟澜海每到一桌,第一句话都是“这是我儿媳周思卿,以后多多照顾”。 首长都举着酒杯发了话,谁还敢为难周思卿? 一轮敬酒结束,周思卿终于能坐下来好好吃席了。 “来,快吃饭,奶奶特意给你留的!” 刚坐定,洛逢君就将堆得满满尖尖的大碗推到周思卿面前。 只见里面放着各种各样的美食,什么排骨啊,鸡腿啊…… 周思卿敬酒的这段时间,已经撤了几盘肉菜,洛逢君生怕孙媳妇吃不饱,于是便每样菜给她留了些。 不光洛逢君给她留了菜,几位婶婶也都挂念着她,片刻功夫,周思卿面前就摆了好几个装满大鱼大肉的碗。 这让她在受宠若惊的同时,又觉得亚历山大。 救命,太多了,她吃不完呐! 婚宴结束,宾客散去,此时已经华灯初上,孟家客厅里除了几位叔叔婶婶与堂哥堂嫂外,便再没有外人了。 周思卿换了款式简单的红裙,坐在茶几前喝粥。 “思卿,来,你进来一趟!” 王雪绒手中拎着个包,笑着朝周思卿摆手。 婆媳二人一起上楼进了婚房,只见王雪绒将那个沉甸甸的包放在床上。 拉开拉链,里面是今天收的礼金。 “这些都是自己家亲戚随的礼,你爸的战友,我的同事,我们都没有收礼,所以你不要有压力!” 王雪绒笑着解释。 “唔,当然,刘老托刘南枭随的礼,我们收下了,他早先就在电话里提过,要是我们敢不收他的礼,他就给你爸穿小鞋!” 但其实王雪绒知道,刘老随礼是出于对周思卿的感谢。 毕竟当初周思卿冒死救了刘潇枭,这份恩情刘家一直记挂在心中。 “妈,礼金您收着就是,这次婚礼也花费不少钱呢!” 周思卿将装礼金的包往王雪绒面前推了推,说道:“虽然您什么都没说,但我知道您给了我爸妈很丰厚的彩礼。” “可你爸妈置办的嫁妆远在彩礼之上,最后这些东西还是进了咱们家!” 王雪绒微笑说道:“一码归一码,这礼钱的归属,是由我和你爸共同商量作出的决定,我们一分不留,都给你。” 不管周思卿的拒绝,王雪绒将包塞进她怀中。 “都是一家人,往后就别说这些见外的话了,咱们女人手里有点钱,就有底气,腰杆就能硬气些,男人更不敢小看咱们!” 她是婆婆,却处处站在周思卿的立场替她考虑,这如何能让周思卿不感动? 没有再推辞,周思卿将装钱的包放在一边,握住王雪绒的手。 “妈,我想和您商量一件事。” “不行!” 几乎没有犹豫,王雪绒就拒绝了。 “我还没说什么事呢,您这……好歹听我说完再表态嘛!” 周思卿哭笑不得,却看到王雪绒站起身来,一脸严肃。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南疆医疗队的事,对不对?” 第265章 她站在床边,正色看着周思卿说道:“这件事于公于私来讲,你都不是合适的人选!” “是,你去过南疆,你有丰富的经验,我也知道我不该干涉你的想法,可是思卿,你知道为什么我要拒绝你吗?” 周思卿沉默片刻,点头说道:“我知道,因为这次发生冲突的动机是敌人的恶意报复,他们的目标是战京。” “我是战京的妻子,我如果去了南疆,就极有可能成为敌人的靶子。” 王雪绒哽了一哽。 “你知道利害关系,怎么还犯糊涂呢?” 周思卿仰头看着王雪绒,说道:“比起害怕敌人的报复,我更相信战京的能力,他能拯救被困的战友,也能保护我!” “妈,不管是我还是别的医生护士去南疆,我们面临的危险都是一样的,既然如此,为什么那个人不能是我?” 她跪坐着,抓住王雪绒的手。 “如果是我爸在前线,您是不是也会抓住一切机会去前线与他并肩作战?” 这让王雪绒无法回答。 不用假设。 在很多年前,在那烽火连天的年代,她与孟澜海无数次并肩作战。 孟澜海骁勇善战,打得敌人节节败退,敌人便试图抓了她来逼迫丈夫投降。 可孟澜海非但没有退缩,将计就计用她做诱饵,将前来诱捕她的敌人一网打尽。 而以身为诱饵的计划,还是她自己提出来的。 那时候的她明知道留在孟澜海身边危机重重,但因为他们是相濡以沫的夫妻,是患难与共的战友,她从来没有想过退缩与逃避。 现在,她又有什么资格阻拦儿媳妇的选择? 短暂的沉默后,王雪绒微微叹息。 她神色缓和了些,抬手轻轻摸着周思卿的脸,说道:“你这孩子,怎么就不能听话些?让我们省心些呢?” 周思卿抱着王雪绒的胳膊撒娇。 “妈,求你了,我保证,一定会保护好自己的!” 王雪绒被周思卿哼唧唧的撒叫声弄得心软,无奈点头说道:“行行行,我答应你就是,你别晃了,我眼晕!” 听到这话,周思卿大喜,跳起来抱住王雪绒的脖子,在她脸上亲了一口。 “谢谢妈妈!妈妈我爱你!” 王雪绒被这句“妈妈我爱你”哄得心花怒放找不着北,微笑拍着儿媳妇的后背。 “你这小祖宗哟,真是拿你没办法!” 言归正传,王雪绒说道:“既然你要去南疆,就尽快做好出发的准备,最晚后天出发!” 周思卿问道:“还是由赵医生带队吗?” “前线目前未发生大规模战争,上级没下达指示,所以军区只派遣七个人的医疗小分队随军出发。” 王雪绒想了想说道:“领队的人你认识,是刘南枭!” 南疆前线。 确切来讲,已经没有前线这一说了。 在敌军再次侵犯之前,我国边疆已经进入常态化军事管理,现如今孟战京等人所在的位置是临时搭建起来的作战帐篷。 孟战京昨天上午抵达南疆,马不停蹄赶到了之前发生冲突的地带,与当地驻军负责同志开会商讨应对计划。 “我们算是看出来了,对方并不想把战争扩大化,但就是咽不下之前被你端掉火炮阵地这口气,所以故意找茬呢!” 与孟战京对接的同志是某边防团副团长,叫夏禹卿。 夏禹卿指着作战地图说道:“我们的人与对方交涉过几次,可以确保那三名同志目前安然无恙,对方也同意放人,但唯一的要求就是由你亲自去接人!” 第266章 说到这里,夏禹卿冷哼一声。 “手下败将,也敢和我们谈条件?不服气的话,就再狠狠揍他们一顿,一直揍到他们服气认输为止!” 孟战京皱眉说道:“这一路走来,我看到边疆人民已经陆续恢复了正常生活,若是再爆发一场战争,受伤的还是老百姓。” “能用谈判解决的问题,就尽量不要动武,但如果他们给脸不要脸,那我们也不介意用枪炮打到他们叫爸爸!” 孟战京前些日子在报纸上看到一位军事专家说了句简单粗暴却很有道理的名言。 “真理存在于大炮的射程之内。” 他很认同这句话。 什么是真理?什么是对错? 都靠军事实力来决定的,在打仗方面,孟战京有信心。 “尽快组织新一轮谈判,我要亲自参加,我想听听他们真正的要求是什么。” 孟战京勾着唇冷笑,眼底满是不屑。 秋后的蚂蚱,还能蹦跶几天呢? 开完会已经是深夜。 孟战京回到营地帐篷,只见唯一的随军医生正忙得不可开交。 “别提了,大概是水土不服,不少战士一下火车就上吐下泻,我这忙得脚打后脑勺,连晚饭都没吃呢!” 顿了顿,军医又说道:“但也不怕,我再坚持几天,军区派遣的医疗小分队已经启程,他们到了,我就有帮手了。” 提及医疗小分队时,军医笑着说道:“孟营长,搞不好你媳妇儿也会来哦!” “不会的!” 孟战京说道:“不管于公于私,都不该是她来,不说别的,我妈对儿媳妇宝贝着呢,哪里舍得让她来吃苦?” “哦哟,这话说的,倒像是周护士才是王书记亲生的闺女,你反而是上门女婿?” 军医开着玩笑,逗得孟战京也笑。 “你还别说,我爸妈真是拿我媳妇儿当亲闺女疼的,我这个儿子……嗐,幸亏家里没养狗,不然我的地位不如狗!” 孟战京调侃着自己的家庭地位,眼底没有半点怨气,反而满是笑意。 嗯,所以他现在唯一的底线就是家中不能养狗,保留他在家里最后那点地位,想想也是很悲催…… 回到帐篷里,孟战京疲惫躺在行军床上,脑海里不由浮现出周思卿的笑貌。 从出发到此刻躺在这里,已经三天的时间,他忙得几乎没有合眼,更没时间去思考别的事。 此时,万籁俱静,他的脑海与心中,都被周思卿占据。 一想到她要独自面对婚礼,要一个人坐婚车进孟家大门,要孤零零给宾客敬酒,孟战京的心就一阵一阵疼。 他愧疚到极点,甚至恨不得抽自己几个耳光。 一次次承诺要对她好,可到最后还是一次次的辜负她,让她难过失望。 他可真该死! 思及至此,孟战京再也睡不着了,翻身坐起打开灯,拿出信纸和钢笔,开始给周思卿写信,诉说自己对她的思念与爱,以及难以补偿的亏欠。 洋洋洒洒写满了两页纸,孟战京将信纸折好放在信封中,打算明天交给通讯兵帮忙寄回川城。 孟战京不会想到,此时的周思卿正在开往南疆的火车上。 不用再乘坐闷罐车,所有人都有铺位,虽说路途遥远,但却没那么辛苦。 周思卿辗转反侧难以入睡,索性起身走到窗前,看着外面浓稠漆黑的夜色。 车厢连接处隐约传来咳嗽声,让周思卿略微有些诧异。 刘南枭? 在列车微微的颠簸中走过去,只见刘南枭正靠在车厢连接处抽烟。 青色的烟雾在他面前萦绕,以至于他的容颜看上去也有几分模糊迷离。 “刘政委,怎么没睡觉?” 周思卿笑着打招呼。 前一刻还在失神的刘南枭反应过来,下意识掐灭手中的烟蒂。 “值勤!” 他笑着说道:“你们几位可都是重点保护对象,咱们全团官兵的身体健康,可都得倚靠你们,我能不上心吗?” 这不是军列,而是一辆普通的客运列车,只是军区将其中两节车厢征用了。 刘南枭不敢有半分松懈,从上车开始就始终保持着警醒。 “思卿怎么不睡呢?心里有事?” 刘南枭沉默片刻,温声开口。 “睡不着,可能是……认床吧!” 她挠了挠头说道:“其实我没那么矫情,以前在用门板拼凑的小床上,我也睡得昏天暗地,但今晚也说不上为什么。” “刘政委,你说战京他……会不会有事啊?” 忍了又忍,她还是提出了自己的担忧。 刘南枭双臂环胸注视着周思卿,半晌笑了笑。 “这些不是你该操心的事儿,我只能说,孟营长身为军人,有他的职责所在,他是个有大局观的人,从来都将个人生死置之度外。” 他知道的信息远比周思卿要多,可他不能向她透露半个字。 不止是军事机密不能外传这么简单,还有孟战京面临的困境与选择,很可能会让他身处险境,甚至付出生命。 刘南枭望向周思卿的眼神里多了一丝同情怜惜。 低头看了看手腕的表,已经凌晨三点钟了。 “快去睡吧,列车将在明天清晨到站,接下来我们还得乘坐七个小时的汽车,才能抵达目的地。” 听到明天就能抵达前线,与自己的丈夫见面,周思卿眼中闪过一抹亮光。 她笑着点了点头,回到车厢的铺位上。 刘南枭再次点燃了香烟,深深吸了好几口。 以他对孟战京的了解,他不会放弃任何一个战友,但也绝对不会向敌人低头认输。 既要又要,就得用自己做饵…… 第267章 第二天下午,孟战京刚与几个当地军区的军干部开完会,看到李镇疆等人扛着铁锹正往外走。 “干嘛去呢?” 李镇疆挥了挥铁锹说道:“咱们军区的医疗小分队来了,卡车困在半山腰的泥潭里,我带人去帮忙呗!” 他嘿嘿一笑,说道:“没准我媳妇儿悄不作声加入了医疗小分队,要给我个惊喜呢!” “脑子有病吧?你以为这是儿戏?还惊喜?趁早歇了吧!” 孟战京一边骂醒李镇疆,一边扛起把铁锹一道往山下走。 “别了吧,你这腿还一瘸一拐呢,好好在营区休息就是,这么多人帮忙,不差你一个残废……哎哎哎,大哥我错了!” 李镇疆刚说完“残废”两个字,就看到孟战京挥起的拳头。 他敏捷躲开,谄笑着喊大哥道歉认错,求生欲很强。 “也未必,这次医疗小分队的名单始终没有送到我们手上,到底是哪七个人来,咱们都不知道!” 李镇疆还在做着美梦。 “按道理来说,甘棠再赴前线的可能性很大,毕竟她有经验。” 说到这里,李镇疆一脸自恋耍了更帅。 “最重要的是,她的亲亲老公在这里,她千里奔爱不是很正常吗?” 孟战京给了李镇疆一个“有病早点治”的鄙夷表情。 天空还下着蒙蒙小雨,通往临时指挥所的路泥泞崎岖,一行人深一脚浅一脚往山下走,很快,就看到那辆一侧轮胎陷入泥潭的卡车。 除了司机之外,还有几个身穿军装的人围着卡车想办法自救。 然而卡车自重一两吨,还拉载了货物,单凭几个人根本没办法将这个大家伙从泥潭里拖出来。 “哎,咱们的人来了!” 有人看到细雨朦胧中出现的队伍,忍不住大声呼喊。 孟战京被一众战友包围在其中,不知为何,越是靠近卡车,他的心跳就越是剧烈,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召唤着他。 快走到卡车前,孟战京认出了刘南枭。 只见刘南枭身上的军装裹满了泥巴,脸上也满是污渍,在孟战京看到他的瞬间,他也认出了孟战京。 两个男人四目相对,气氛忽然变得有些诡异。 尤其是孟战京,他无意间扫过刘南枭手腕上裹着的手帕时,脸色陡然变得有些复杂。 那个手帕……如果不是巧合的话,应该是周思卿的东西,而且还是他送给她的私有物。 可现在,手帕出现在刘南枭的手腕上。 “刘政委,我们来帮忙了!” 李镇疆跑得最快,气喘吁吁直奔卡车车厢,想要看看甘棠是否偷偷来了。 然而车厢里空无一人,只有整齐摆放的军用背包等。 “人呢?医疗小分队的同志们呢?” 一脸失望的李镇疆扭头望向刘南枭,声音都扭曲了。 刘南枭没回答李镇疆带有私心的问题,他迎上前几步,主动伸出胳膊与孟战京握手打招呼。 “孟营长,谢谢你们前来支援!” 孟战京低头看着刘南枭手腕的手帕,当看到帕子角上小小的枫叶图案时,他的眉头紧紧皱起来。 若说之前还可能是巧合,那么现在,他敢确定这就是周思卿的帕子。 当时给她买手帕时,为了独一无二,他特意请绣娘在每个手帕角上绣了小小的翠绿树叶。 绣娘还笑着调侃,说别人都是绣桃花绣牡丹,头一次有人树叶的。 刘南枭察觉到孟战京的眼神,他低头看了眼手腕的手帕,勾着唇笑了笑。 第268章 “不慎受了点小伤,周护士帮我包扎的,怎么,手帕是孟营长送的?” 孟战京咬了咬牙。 “怎么,医院是没有纱布了吗?还非得用私人的手帕?我瞧是刘政委心怀不轨,故意骗我媳妇儿吧?” 是的,孟战京就是这么有自信。 打死他都不会怀疑周思卿的品格问题,更不会往周思卿是否背叛他这方面想。 他下意识就觉得,肯定是刘南枭这阴险狡诈的小人欺骗了自己那单纯善良的小白兔娇妻。 嗯,就是这样子! “从川城到南疆,这都两三天的路程,刘政委还戴着这手帕,呵……狼子野心其心可诛!” 孟战京丝毫不掩饰自己的不满。 嗯,但凡刘南枭你识相,就立刻马上把手帕解开还给老子! 像是看穿了孟战京的心思,刘南枭故意挥了挥胳膊。 “怕是现在还不了,刚包扎的伤口,一解开又得出血,又得劳烦周护士!” 孟战京撇嘴。 “少找借口了!我媳妇儿这会儿好端端在川城家中休婚假呢,还给你包扎?你踏马找借口能不能上点心?” 听到这话,刘南枭笑得很是嚣张,大有扳回一局的畅快与得意。 “哟,还以为咱们孟营长神机妙算无所不能呢,原来也有跳脚的这一天?” 刘南枭说得模棱两可,故意留下个尾巴,转身就要去和其他人一起把卡车从泥潭里推出来。 “刘南枭你什么意思?” 心中闪过一些模糊的信息,让孟战京的心陡然一跳。 他一把抓住刘南枭的胳膊,声音拔高了好几度。 “你管我什么意思呢!赶紧去帮忙,雨越来越大了!” 难得看到孟战京这种着急跳脚又无可奈何的表情,刘南枭心里畅快到不行。 孟战京敢确定,刘南枭这货肯定瞒着他什么,而且还与自己媳妇儿有关。 反正这里很安全,反正他们已经淋湿了,也不差这几分钟,于是上前几步追上刘南枭,直接挡在他面前。 “你给我说清楚,手帕到底怎么来的!” 他有些急躁,伸手抓住了刘南枭的衣领,气势汹汹的模样,像是要打架。 刘南枭非但不解释,反而还露出坏笑。 “婚礼时,我亲自把思卿背上婚车的,你根本不知道那天的她有多美!” 这话像是一记重拳落在孟战京的心坎上,疼得他差点喘不上气。 这是他心中过不去的坎儿,是他对周思卿最歉疚的辜负。 而现在,刘南枭故意掐着他的痛处,故意说这些挑衅的话,这与杀他有什么区别? 凭什么是他背周思卿上婚车的?他算老几? 凭什么是他见到了周思卿最美的时刻? 凭什么他手上戴着周思卿贴身的手帕? 心中的愤怒与嫉妒在这一刻被刘南枭刻意放大,以至于孟战京的情绪陡然有些失控。 他紧紧攥住刘南枭的衣领,咬着牙说道:“刘南枭,你别太过分!” “我哪里过分了?我只是陈述实情而已,不信你打个电话回川城。” 刘南枭是搞思想工作的,最是擅长拿捏人心。 虽然他和孟战京无冤无仇,但就是想看他跳脚失控的模样。 孟战京的拳头已经攥得很紧,二人之间的气氛紧张,连一旁的战友都被吓得不敢说话。 然而谁敢拉架呢? 此时此刻,这些人中就属孟战京与刘南枭的军衔最大…… 就在众人以为要打起来的时候,只听一道带着怒气的女声传来。 第269章 “孟战京,你发什么疯?” 这声音像是带着魔力,让孟战京的后背一僵,下一刻慌忙松开了刘南枭的衣领。 他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甚至呆在原地没有动。 “回头啊!怎么不敢回头了?哟,咱们孟营长怕了?” 刘南枭嘴角带着恶劣的笑,故意嘲笑孟战京突如其来的胆怯与紧张。 “刘政委,你也别故意拱火了!” 周思卿叹息着上前,站在二人中间,手抵着孟战京的胸膛,将他往后推了几步,与刘南枭保持安全的距离。 孟战京看着面前风尘仆仆的妻子,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他下意识揉了揉眼睛,依然不敢相信自己,于是在大腿上狠狠掐了一把。 不疼?竟然一点都不疼?这难道是梦? “大哥,你能松手吗?你掐到我的腿了!” 一旁赶来看热闹的李镇疆疼得嘴巴都歪了,一个劲嗷嗷叫唤。 我踏马……就说热闹不能随便凑,这不,遭报应了! “别傻愣着了,赶紧帮忙去!” 看着孟战京眼底的震惊,周思卿有些心疼又有些无奈。 不想被这么多战友当成猴似的围观,她重重推了他一把。 孟战京如梦初醒。 “不是,你怎么来了?” 他一把抓住准备转身离开的周思卿,声音有些颤抖,又有些激动。 “我怎么不能来?我是军区医院的护士,我有赴前线的经验,我来这里,不是很正常吗?” 周思卿歪头看着孟战京。 “怎么?不想让我来?是因为你在这里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怕被我这个正房抓到?” 这帽子委实太大了些,让孟战京猝不及防。 “我能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我天天在指挥所里,苍蝇和蚊子都是公的!” 孟战京一脸无奈替自己辩解。 “既然如此,那你还问什么?赶紧干活吧,我们衣服都淋湿了,冷得很!” 听到周思卿的话,孟战京这才看到医疗小分队的几个医生护士都湿漉漉站在路边一处凸出的岩石下避雨。 但就算如此,她们还是被淋成落汤鸡。 顾不得再追问什么,孟战京忙拎着铁锹,招呼其他战友一起将陷入泥潭的卡车解救出来。 大家被溅了一身的泥水,但兴致都很高昂,除了孟战京与李镇疆。 看着医疗小分队的成员们重新爬上卡车,李镇疆碰了碰一旁心事重重的孟战京。 “你耷拉着眉眼干嘛?你老婆都来了哎,你不该欢呼雀跃吗?” 真踏马气死个人。 他满心欢喜以为甘棠会来陪他,结果害他白高兴一场,嗐,早知道就不来帮忙了,弄了一身泥…… “这有什么可高兴的?” 孟战京皱眉看着先一步上山的卡车,还有坐在车厢里与同事谈笑的妻子,他的语气颇为沉重。 “咱们这趟为什么来?对面那些狗东西吃了败仗,不敢再开打干一仗,又咽不下那口气,天天憋着坏水报复呢!” 而且对方已经扬言要报复当初端了他们火炮阵地的孟战京了,现如今再加上个周思卿,不是给了敌人可乘之机吗? 也就是已经到了山上,实在没办法将人送回去了。 如果他早知道周思卿要来,当初就会守在火车站,在她下火车后第一时间将她塞上回川城的火车。 就是绑,也得将她绑回去! 但现在已经来不及了…… “嗐,你也别那么担心,对面那些丧家之犬被咱们揍得都快拉稀了,你指望他们能掀起什么浪?” 李镇疆扛着铁锹说道:“哎,别说,你们这婚结的有意思啊,国外现在流行什么度蜜月,你们,嗯,在前线阵地度蜜月,绝了!” 一时无语的孟战京:“……” 谁家好人在前线阵地度蜜月?这怕不是有什么大病? 不同于当初冒着危险穿过暴露地段才能抵达目的地,这趟行程显然很是轻松与安稳。 “当初经过这一段路时,哪里敢坐车?都是趁着天黑步行通过,不敢说话,生怕被敌人发现了!” 经过一处弯道时,周思卿笑着对身边第一次来前线的同事介绍。 “我们戴着钢盔,猫着腰手挽手坐在一起,炮弹就落在距离卡车十几米的地方!” 年轻的小护士瞪大眼睛喊道:“那不是吓死人了?思卿姐,你当时一定吓坏了吧?” 说这话的时候,周思卿忍不住往外看,隐约看到孟战京的身影。 那时,他就坐在她身边,在炮弹落下的时候,紧紧将她护在怀中,而或许是因为有他在,她没有丝毫的害怕。 刘南枭指着不远处的山峦说道:“战争期间,那边的高地都被敌军占领,现如今都是我们的地盘,我军的炮弹永远不会落在自己人的地盘上!” 所以为什么要打仗? 抢回被敌人侵占的国土,不让敌人的炮弹落在边境线的土地上,让我们的人民能安居乐业,不再遭受炮火洗礼。 孟战京回到指挥所,只见几顶白色的医疗帐篷已经搭了起来。 “换掉!” 他皱眉说道:“统一换成迷彩帐篷,这个白色太扎眼了!” 虽说现在爆发大规模战争的可能性很小,但万一敌人摸进来搞偷袭呢? 没有战斗能力的医务人员都住在白色医疗帐篷里,这不是在给敌人提示吗? 周思卿等人正在刚扎好的帐篷里收拾东西,准备迎接往后的医疗工作。 结果几个战士匆匆跑进来,二话不说将帐篷给拆了…… “这是孟营长的安排,我们也是奉命行事!” 战士一脸无辜解释,留下七个医疗小分队的成员面面相觑。 领队的赵碧玉看着刚整理好又被弄乱的架子,表情有点哀怨。 “思卿,你能帮我去骂一骂孟战京吗?我心里有点气!” 她不敢以下犯上骂孟战京,但周思卿可以啊! 虽然孟战京军衔高,但在老婆面前,他就算是团长师长也得认怂! 第270章 周思卿心中也一肚子气。 忙活半天,孟战京一句解释都没有就拆了他们的帐篷,这不是故意找茬吗? 于是周思卿放下手中的活,怒气冲冲直奔孟战京的帐篷里。 不同于之前大规模战争时的艰苦条件,现如今的孟战京不用住在猫耳洞里,他身为营长,有自己单独的帐篷。 帐篷里除了行军床之外,还有一张书桌和一把椅子,甚至当地后勤部队还往临时指挥所拉了电线装了电灯电话。 周思卿闯进来时,孟战京正在脱衣服。 刚才为了抢救陷入泥潭的卡车,他的衣服上溅了泥水,湿漉漉贴在身上很是难受。 此时,他敞着衣襟,看着站在面前的妻子,一时之间竟有点……紧张。 “干嘛拆了我们的帐篷?孟战京你什么意思?” 周思卿双手叉腰,气鼓鼓问道。 原本孟战京只需要简单解释一两句就能消除妻子的怒气,但他不知道怎么就抽了筋,非得贱嗖嗖哼了声。 “部队有部队的纪律,军令如山,你们执行就是,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他都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胆量敢和妻子这样说话。 就是一想到刘南枭手腕的手帕,一想到刘南枭亲自背妻子上婚车,他心里有股子火气。 听到这话,周思卿被气笑了。 “好!好一个军令如山!孟战京你出息了!” 周思卿一路颠簸奔赴而来,身心俱疲。 本以为见面之后会得到丈夫的拥抱与抚慰,结果他竟然用这种冰冷冷的语气和她说话,像是在训斥下属一般。 四下环顾,她看到桌上的洋瓷缸,看到里面有半杯水。 上前一把端起洋瓷缸,试探一番确定是凉水,她怒气冲冲直接泼到孟战京身上。 “我去你个孟营长!我去你个纪律如山!要耍横去找你的兵呗,你在我跟前横什么” 孟战京被这半杯凉水泼得一激灵,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说了大逆不道的话,后悔得恨不得抽自己几个嘴巴子。 “媳妇儿,你听我解释,刚才我是……” 没等他解释完,周思卿已经将洋瓷缸砸在他身上,又抓起了他的饭缸。 “解释你个头!你还有什么脸和我解释?婚礼前夕把我扔下,让我一个人结婚,你对得起我吗?” “我千里迢迢来找你,结果从见面到现在,你没给我一个好脸,还和我强调什么军令如山,你还是个人吗?” …… 周思卿越说越愤怒,越说越委屈。 她到处抓着东西往孟战京身上砸,痛斥着他的无情。 到最后,实在没东西可砸了,她便用自己当做武器,狠狠撞在孟战京身上。 孟战京顺势将眼中含泪的妻子搂在怀中。 “卿卿,对不起!” 不顾她的反抗与嘶哑,孟战京紧紧抱着她,吻着她眼角的泪。 “是我混账,是我王八蛋,我让你受尽委屈,我愧对于你,你打我骂我都应该!” 听到这话,周思卿那些压抑在心底的委屈此刻喷涌而出。 一个人结婚那天她没哭,这一路风尘仆仆赶到南疆她也没哭。 但此刻,当她伏在孟战京怀中,听着他的声音时,那佯装坚强的面具瞬间破碎。 “放开我!你放开我!我现在就走,我现在就回川城!” 她哭着说气话,牙齿咬在孟战京的锁骨处,眼泪也滚落在他胸膛,灼烧着他的心。 孟战京紧紧搂着周思卿不放手。 “既然你来了,就别想离开我,你哪里也不许去,就在这里,陪我一起!” 第271章 即使理智告诉他,应该尽快让周思卿离开这里才能确保她的安全。 可感情来得汹涌澎湃,在看到她的瞬间,他自私到不想让她再走,哪怕同生共死,他们也得在一起! 不知是谁先吻上了谁。 原本的纠缠推搡渐渐演变为思念到极致的拥吻。 周思卿踮起脚尖,双臂攀着孟战京的脖子,仰头承受着他炙热迫切的吻。 男人的手已经急不可耐探入她衣衫间,带着枪茧的手摩挲着她娇嫩微凉的肌肤。 微微用力,周思卿被整个儿抱了起来。 下一秒,她被放在那张充满孟战京身体气息的行军床上。 在朦胧的泪眼中,孟战京欺身而上,将她的衣衫扯开,疯狂埋首其中…… 帐篷外,李镇疆怒气冲冲赶来。 他刚才都打听过了。 原本来南疆的护士是甘棠,结果周思卿临时顶上,害得他与甘棠无法见面。 刚要掀开帐篷帘子,里面传来的动静让他一愣,忙不迭收回抓着帘子的手。 这踏马…… 他现在相思蚀骨难以自拔,而孟战京和周思卿却在里面…… 就好气! 秉持着“我不好,你不好,大家都别好”的原则,李镇疆站在帐篷外扯着嗓子大喊。 “别亲了!我踏马都听见了!” 这一声咆哮,让陷入迷情的周思卿瞬间清醒。 她抱着伏在在自己怀中的孟战京,声音难耐颤抖。 “停下!外面有人……” 孟战京浑身的热血疯狂涌动,他迫不及待想要完成本该新婚夜完成的事,甚至不顾这里的条件简陋。 直到李镇疆带着报复的吼声传来,终于拉回他逐渐远去的理智。 他喘着气抬起头来,唇间水光潋滟,往上吻住了周思卿微微开启的红唇。 “给你们五分钟整理仪容仪表的时间啊,五分钟后,我就要进去汇报军情了!” 李镇疆依然扯着嗓子在外面嚎,大有一副“你们敢不停下,我就敢进去观摩”的疯癫状态。 孟战京心里默默问候了李镇疆的十八代祖宗。 但还是依依不舍松开,替怀中的妻子整理好衣服。 周思卿的身体还在颤抖。 她闭眼躺在狭窄的行军床上,任由孟战京替她扣着每一颗扣子。 每一次扣扣子时,他都故意用带着枪茧的手摩挲她的肌肤,甚至还俯身亲吻,留下斑驳痕迹。 “你……你别闹!” 生怕男人刹不住,生怕李镇疆真闯进来,周思卿抬手捂住了孟战京的唇。 孟战京眼底带着一点幽怨。 他替周思卿扣好最后一颗扣子,又将她散乱的发重新整理好。 轻轻用力,抱着她坐在自己腿上。 “这就是不想让你来的原因,你在这里,我怕自己按捺不住,化身成野兽。” 无奈叹息着,孟战京将脸埋在周思卿的脖颈间,贪婪汲取着她的气息。 周思卿被弄得有点心神荡漾。 她将孟战京的脑袋推开,声音娇柔沙哑。 “你不许胡来,这里是前线阵地,在这里,没有夫妻,只有战友!” 她娇笑着捏了捏孟战京的脸。 “你怎么能对战友胡来呢?部队可是有纪律的,对吧,孟营长?” 这话让孟战京又是无奈又是好笑。 行,这小女人还记仇呢,用他说过的话来堵他的嘴! 等李镇疆进来的时候,帐篷里已经恢复了平静。 哦,也不能说是平静。 毕竟地上一片狼藉,什么洋瓷缸饭缸啊,都在地上孤零零躺着,像是在无声谴责周思卿的暴行。 第272章 “你来干嘛?” 孟战京若无其事将地上的东西捡起来放回原位,斜眼看着不怀好意的李镇疆。 “我就想问问,凭什么你老婆顶替我老婆的名额?” 李镇疆梗着脖子谴责。 “就凭我不讲理,怎么着吧?” 周思卿看着李镇疆撇嘴说道:“有本事你找医院领导和军区首长告状啊!” 无言以对的李镇疆:“……” 找谁告状?军区首长?医院领导? 医院书记是你婆婆,军区首长是你公公,我踏马是嫌自己活得太久了吗? 看着李镇疆吃瘪的模样,周思卿忍不住笑了。 “甘棠没给你说实话?” 什么实话? 李镇疆一脸懵逼问道:“什么实话?难道她有什么秘密瞒着我?” 不应该啊? 他觉得平日里与甘棠无话不谈,甚至他们已经到了……嗯,坦诚相待的地步了! 坦诚相待这件事,可是她与甘棠的秘密。 不是他猥琐龌龊不讲武德,而是那天的甘棠实在…… 女人主动起来,男人根本把持不住的,更何况他还喝了一点酒,一上头,就给……给…… 哎呀,反正也没关系,他和甘棠在那事儿之后第二天,就去领了结婚证! 只是没有宣扬,打算等这趟任务回去之后再风风光光办婚礼。 但现在周思卿的话什么意思? 甘棠瞒他什么事了? “你是不是占甘棠便宜了?” 周思卿看着李镇疆问道,语气有些不太好。 一时语塞心虚的李镇疆:“……” 不是,甘棠怎么啥事都给周思卿说啊?闺蜜之间就不能保留点秘密吗? 原本想要否认,但在周思卿质问的眼神里,李镇疆到嘴边的谎言被迫咽了回去。 “但我们已经领证了,嗯,夫妻之间怎么能叫占便宜呢?” 这话,让周思卿和孟战京同时瞪大了眼睛。 “什么什么?你和甘棠怎么了?踏马的,啥时候的事儿?” 孟战京眼珠子差点掉出来,扯着李镇疆的衣领大声问道。 “也没多久,反正就……这趟回去请你们喝喜酒呗!” 李镇疆嘴角带着掩不住的得意笑容。 嗯,能让孟战京露出这种炸裂表情,他可真是太棒了! 周思卿愣了一愣,忍不住笑了。 “那难怪……甘棠这家伙,嘴巴头一次这么严实,这么大的事,竟然给我保密!” 她抬头看着李镇疆,笑得有点坏。 “你知道甘棠为什么没来吗?原本,小分队名单里确实有她!” 周思卿故意不往下说,急得李镇疆直跳脚。 “错了,大姐我错了,下次你和孟营长办正事时,我保证不打扰你们,嗯,我给你们站岗,让你们心无旁骛……那个啥!” 被无语到的周思卿:“……” 我可谢谢你的好意! 你踏马在外面直挺挺站岗,我们哪里还有心情在里面办正事? 眼看抻到差不多了,周思卿终于开了口。 “就在出发前一天体检时,甘棠的体检报告出了问题!” 这话让李镇疆变了脸色,霍然起身问道:“甘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了?” “很麻烦的问题,搞不好得影响一辈子,就算这样,你还愿意和她在一起吗?” 周思卿笑着问道。 只见李镇疆毫不犹豫答道:“不管她生了什么病,我都一辈子不离不弃,砸锅卖铁我也要治好她!”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各自飞”这句话,对军人来说是最大的侮辱。 妻子也好,战友也好,都足以让他们以命换命,不抛弃,不放弃,生死与共! “说吧,甘棠怎么了!” 李镇疆深吸一口气,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短暂沉默后,周思卿清了清嗓子。 “甘棠她啊……怀孕了!” “哦,怀孕了啊,不是绝症就好……什么?你说甘棠什么?” 李镇疆先是松了一口气,待反应过来后忽然一蹦三尺高。 他的嘴角止不住上扬,又像是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秉着呼吸问道:“周思卿,你再说一遍?” “我说,甘棠怀孕了!” 周思卿由衷替自己的好友高兴。 上一世的甘棠为了保护李镇疆而死在了血泊中,没有享受过爱情的美好,没有亲眼看到和平的到来。 这一世,她安然无恙回到了川城,与父母团聚,还与自己用命救过的男人有了爱情结晶。 只这样想一想,周思卿就觉得激动,甚至想要落泪。 李镇疆比她的反应更激烈。 他跳起来,疯了似的喊道:“太好了!太好了!我要当爸爸了!” 到最后,他的笑声又变成了低低的呜咽。 拉着孟战京的胳膊,李镇疆哽咽说道:“战京你知道吗?我总在回忆那个梦,甘棠为了保护我而死得极其惨烈。” “我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回报她,我……我……” 他语无伦次说着自己都听不懂的话,眼泪忍不住滚落。 孟战京笑着拍了拍李镇疆的肩膀。 “是,你不知道该如何回报甘棠,就踏马默不作声弄大了人家的肚子,你个禽兽!” 这话让李镇疆眼眶的泪瞬间凝固了。 他张大嘴巴,呆呆看着自己亲爱的战友。 “你这么一说,我似乎真挺王八蛋的!” 孟战京郑重点头。 “何止是王八蛋,简直就是恩将仇报的狗东西,嗯,你太不是人了!” 受到刺激的李镇疆一脸迷茫与愧疚离开了,背影看上去有些萧条可怜。 “你胡说什么呢?这不是故意伤害李镇疆吗?他看上去挺可怜的!” 周思卿于心不忍。 只见孟战京撇了撇嘴,眼底满是嫉妒和愤恨。 “他可怜?我才是最可怜的人好吧!我暗恋你多少年?甚至咱们都领证了,我也没和你做真正的夫妻!” “他李镇疆凭什么比我早一步当爹?凭什么?凭什么!啊!我要裂开了!” 第273章 嫉妒让孟战京面目全非。 周思卿想笑又不敢笑,生怕刺激到已经失去理智的男人,让他在这简陋的帐篷里做出什么疯狂的事。 嗯,万一他也想当爹,就地将她“正法”了怎么办? 不要! 她不要在这种地方弥补他们迟来的新婚夜! 因此晚上分帐篷时,周思卿坚决果断要与赵碧玉住一起。 “不是,你们从前是没条件住一起,所以才我和我挤一挤,现在这都领完证结完婚了,还两地分居干嘛?” 赵碧玉表示不理解。 而且这夫妻二人就在同一个营地里,抬头不见低头见,干嘛非得这样? 她不想当灯泡啊! “赵医生,你嫌弃我了!” 周思卿可怜兮兮看着赵碧玉卖惨。 “我……哎哟,我的小祖宗,住就住吧,谁让我摊上你这么个玩意儿呢?” 被道德绑架的赵碧玉仰天长叹,只能接下周思卿这麻烦精。 好在孟战京也没缠着周思卿做什么,毕竟前线情况胶着,那几名战友生死未卜,也是他最牵挂的事情。 这天,负责与对方交涉的同志带来了新消息。 “对方忽然变卦,死活不承认与咱们起冲突的队伍是他们的正规军,甚至还将责任推到国外雇佣军身上!” 我方人员带来的这个消息,让孟战京等人无言以对。 当时那场冲突虽然不算太猛烈,但也造成了对方十多人死伤,敌人那几个伤员至今都在我军的后方医院里疗伤,等待着人质交换。 结果现在他们竟然翻脸不认账,也等于是抛弃了那几个受伤的战友。 这个消息让孟战京的心沉到了谷底。 “如果是这样,那就预示着咱们的人也有危险!” 深夜,指挥所的会议帐篷里依然灯火通明,在座十多人,皆是表情凝重。 孟战京用指关节敲了敲桌子。 “对方怕了,所以他们想粉饰太平,想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继续维持之前的和平状态!” 这话让在座的人勃然大怒。 “放他娘的狗屁,挑起冲突的人是他们,现在不认账的人也是他们,哦,当咱们的边境线是什么?是大集吗?他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李镇疆嗷嗷叫唤,说道:“现在的主动权不是在他们手中,而是咱们,别废话,直接干他大爷的,打到他们跪地磕头!” “如果武力能解决问题,我们还至于在这里废话吗?和平来之不易,这一路走来你也看到了,当地百姓刚恢复正常生活。” 孟战京皱眉说道:“那天我下山巡查,碰到去橡胶厂里上班的工人,他们对未来的新生活很是期盼,若是再发动战争,受苦的依然是百姓。” 所以,又要营救被敌人扣押的战友,还要尽量维持现有的和平状态。 在上面没有下令打仗之前,所有人不得随意开枪。 谁要是先开枪,谁就是破坏和平的罪人! 这天的会议持续到凌晨两点多才结束。 没有讨论出有效合理的方案,敌人的全盘否认反倒是让我方陷入被动,局势非常不利。 孟战京回到帐篷时,意外看到周思卿躺在他的床上。 听到动静,周思卿睁开眼,翻身下床,走到炉子边打开小铝锅的盖子,给孟战京盛了一碗粥。 “你晚饭就没吃,我怕你饿,所以特意煮了粥,别傻愣着了,过来吃点!” 周思卿看着站在门口发呆的孟战京,笑着说道。 第274章 这一晚的疲惫与焦虑,随着米粥的香味而短暂散去。 孟战京叹息着上前,给了周思卿一个大大的拥抱,坐在椅子上,连吃了两碗热乎乎的粥,终于觉得自己有力气了。 “我在外面听到你们开会的内容了……” 话说一半,看到孟战京那眼神,周思卿跺脚说道:“你别用那种眼神看我,我没偷听,是你们开会的声音太大,整个营区都听得到!” 周思卿给孟战京倒了洗脸水,这才坐回到床上。 “人肯定是要救的,但不能先开枪挑起战争,对吧?” 跟在孟战京身边久了,她也懂得很多军事知识,起码在没有上级命令的时候,任何人不得随意开枪。 孟战京洗了两把脸,上床将周思卿连同被子一起抱在自己怀中。 “对方就是掐准了这一点,才敢肆无忌惮出尔反尔,他们知道我们会优待俘虏,更何况那几个小兵,就算死了也无关紧要。” “可我们不行!哪怕被俘的同志只是副连长与两个战士,我们也要接他们回家!” 初到这里,孟战京就了解到事情经过。 冲突发生的时候,双方都没有开枪。 大家的武器都是棍棒与石头,互相打砸攻击,我军占据了绝对的优势。 敌人打不过恼羞成怒,其中一人扔了颗手榴弹,当场伤亡十几个。 死者都是敌方的人,我军一名副连长为了保护身后的战士不幸负伤被俘。 到最后,敌人抛下他们死伤的同胞,挟着我方三名受伤人员做人质逃出重围。 “副连长被俘后,大喊着让战友开枪杀死他。” 孟战京的声音沉重痛惜。 “每一个上战场的军人,宁可死,都不愿做敌人的俘虏,更不愿成为敌人要挟同胞的工具,可我们又怎么能对自己的战友开枪?” “之后,副连长又多次试图抢夺敌人的武器打算与对方同归于尽,他是个英雄!” 被俘不是他们的错,也没人会怪他们,就像事发当时为了确保被挟持战友的安全,我军不得不让步让对方离开一样。 如果有半点活的可能,都不会抛弃任何一个战友! 所以,他更要想方设法尽快营救战友! 周思卿看着孟战京眉头紧皱的样子,她顿了顿,试探着开口。 “他们其实不想发动战争,他们在就被打怕了,纯粹就是要报复你,对不对?” 就是一群秋后的蚂蚱,这些徒劳的挣扎只是为了找回所谓的面子而已。 报复了孟战京,对方就找到了炫耀的素材,也好挽回他们早已被我军摁在地上摩擦到起火的颜面。 “战京,先前我听奶奶提及过爸和妈在战场上打配合战的故事,妈做诱饵,爸当猎人,打对方个出其不意!” 周思卿抓住孟战京的手腕说道:“我愿意当那个诱饵,到时候你直接将他们包圆,别搞什么交换人质了,直接掀了他们的老巢,让他们知道谁才是爸爸!” “不行!” 孟战京连想也没想,当即就拒绝了。 “我从未歧视过女性,更没有觉得女子不如男,但只要男人还活着,就断然轮不到女人上战场!” 他沉声说道:“这件事我自有安排,你做好你医疗护理的工作,别操闲心!” 周思卿还要说话,却被孟战京堵住了嘴。 “再说不该说的话,信不信我今晚就把你给办了!” 他半真半假说道:“今晚就让你怀孕,到时候你婆婆千里迢迢来接你回川城养胎!” 第275章 说着,他作势就要剥周思卿的衣服,惊得她忙不迭捂住自己的衣领。 “孟战京,你不许胡来!” 她很是识趣闭了嘴,也没再提做诱饵的事儿,伏在孟战京怀中沉沉睡了过去。 接下来的几天,孟战京忙得神龙见首不见尾,甚至好几天都是黑夜白天连轴转。 但局势依然不容乐观。 即使孟战京放出自己已经抵达南疆的消息,甚至多次故意暴露行踪引诱对方上钩,但对方像是水底的王八,半点动静都没有。 而随着时间的流逝,那三名被俘战友的生命安危也成为大家最牵挂的。 就算敌人善待三名战友,但以我军宁可死也不拖累战友的风格,怕是会想方设法在敌人的战俘营里结束自己的生命。 十有八九是绝食。 算算时间,距离他们被俘已经过去了一星期,人在不吃不喝的状态下,撑不了太久。 这天,孟战京正在会议室里研究地形图,只见一名战士脸色煞白奔了进来。 “孟营长,出事了!” 孟战京一眼就认了出来,这个战士是陪同周思卿下山采购日用品的同志,吃过早饭,他亲自送他们上车的。 “周思卿呢?她怎么没回来?” 看到战士一人归来,孟战京的心咯噔一下。 “原本我一直跟在周护士身边的,但经过茅厕时,周护士忽然说她肚子疼,我就在外面等着……结果左等右等,都没等到人。” 后来他慌了,也不管那是女厕,直接冲进去,只看到周思卿的手提包…… 孟战京慌忙起身,打翻了面前的洋瓷缸。 “马上带人和我下山!” 他的声音在颤抖,刚走出帐篷,就被刘南枭拦住了去路。 “我知道周思卿的下落,你马上集结队伍!” 听到这话,孟战京瞪大了眼睛。 他情绪有些失控,一把抓住刘南枭的衣领。 “什么意思?你是不是教唆她做诱饵,故意暴露行踪引诱敌人上钩?” 不等刘南枭回答,孟战京咬牙怒吼。 “你踏马疯了是吗?她是个女人,她连防身术都不会,你让她去做诱饵,这和让她送死有什么区别?” 刘南枭的声音冷静。 “这是她提出来的计划,我不过是……配合她的计划而已。” 他看着孟战京愤怒的眼神,说道:“我分析过,敌人的目标是你,所以在抓到你之前,百分之九十不会伤害她!” “那如果是另外的百分之十呢?如果敌人杀红了眼,就是要杀死我老婆来报复我呢?” 孟战京的声音都在颤抖。 杀死周思卿,比杀死他更为残忍与痛苦,这报复足以让他万劫不复。 心底的恐惧在这一刻抵达了顶峰,孟战京挥拳,狠狠砸在了刘南枭脸上。 “王八蛋,等我救出我老婆,我非得弄死你不可!” 李镇疆等人早已听到动静赶来。 大家当即换了便装,化妆成普通老百姓,将武器藏在衣服里,分批下了山,按照刘南枭给出的信息直奔边境某处三不管的无人荒野。 此时,周思卿被人绑住四肢扔在一辆马车上,他的嘴被人用布条死死堵住,甚至头上还蒙了一层黑布。 身上盖满了稻草与杂物,在颠簸的路上一直往前走。 但她心中没有半点害怕恐惧,甚至带着一种难以言状的信任,她相信刘南枭派来的人能保护好她,也相信孟战京一定会救她。 是的,从那晚孟战京拒绝她要做诱饵的提议后,她就找到了刘南枭。 起初刘南枭也是强烈拒绝,但架不住她的游说与哀求。 “我的命是命,那三个同志的命就不是命了?不能再拖了,他们撑不了几天!” “对方不敢对孟战京下手,是因为他强悍善战,但我不一样,我手无缚鸡之力,他们一定不会放过机会的!” “你要是不答应,我就自己行动,反正没人能拦住我!” …… 最终,刘南枭答应了她的要求。 他派人放出孟战京妻子抵达南疆的消息,很快,敌人就浮出了水面。 于是在赶集时,她故意落单给敌人制造抓她的机会…… 其实这也是一场没有太大胜算的豪赌,赌赢了,她与三个战友活着回家,赌输了,那…… 下辈子还是一条好汉吧! 事已至此,周思卿竟格外平和与冷静,心底竟也不觉得害怕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马车终于停了下来。 周思卿头上蒙着黑布,也看不清身处的环境,但耳边的声音很嘈杂,对方说着她听不懂的语言。 很快,她被人抬起来,走了大概上百米的路程才算是落了地,头上的黑布撤掉,绑着她四肢的绳子也被解开。 重新恢复光明的周思卿一点点适应眼前的光线。 在短暂的恍惚后,她看到了三个躺在角落里奄奄一息的身影。 是我军那三名战士! 孟战京等人的猜测没有错,这三名同志为了不成为拖累战友的累赘,不惜用绝食来了结他们宝贵的生命! “同志!同志你们怎么样了?” 周思卿不顾酸麻的手脚,一路爬过去,用力摇晃着那三个人。 两个人已经昏迷,只有其中一人虚弱睁开了眼睛。 “你……你是谁?” 周思卿的眼眶有些热,喉咙一阵阵哽塞。 “我是孟战京的妻子,我叫周思卿!” 听到这话,对方涣散的眼神猛然聚焦,自喉咙间挤出嘶哑不堪的声音。 “孟营长的妻子?你……你怎么会在这里?他们抓了你?” 即使这名同志已经虚弱到极点,但还是用尽全力挣扎着想要起身保护周思卿。 “你别怕,我们保护你!” 周思卿的眼泪终于落下来。 她踉跄奔到门口,隔着铁栅栏大声喊道:“我要葡萄糖水和生理盐水,我要药品与食物!” 门口的翻译将她的诉求转达给一个看上去是首领的中年男人。 对方起初不以为意,周思卿冷声说道:“你既然绑了我,就该知道我的身份,今时今日我在你手里出了事,后果是什么,你自己好好想!” 第276章 不多会儿,葡萄糖和生理盐水被送进了临时监狱里。 还有几袋军用压缩饼干与消炎抗菌药物,一并摆在周思卿面前。 她用注射器将葡萄糖水与生理盐水按照比例混合,少量多次的喂给三名已经极度缺水的同志。 除了那名神智尚且清醒的战士之外,其他二人即使已经昏迷,却还是本能抗拒喂到嘴边的水。 被俘,已经让他们愧对战友与祖国,此时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亲手了结自己的生命,不再给祖国添麻烦。 周思卿微微晃动着对方,哽咽说道:“栾副连长,是自己人!” “我是周思卿,孟战京的妻子,营救你的人已经在路上,你一定要坚持住!” 副连长姓栾,叫栾奕辰,是孟战京军校的小师弟。 听到“孟战京”的名字时,栾奕辰艰难睁开了眼睛,那双微微涣散的眼神迸发出歉疚与无奈。 “对不起,我给组织添麻烦了,我给国家丢脸了!” 周思卿摇了摇头。 “不,你别这么想,没人责怪你,相反,大家都在想方设法营救你,连孟战京都在婚礼前夕赶来,所以你得活着!” 她将注射器里的盐水一点点推到栾奕辰嘴里。 这监狱里只有一扇被铁栅栏封上的小窗户,周思卿进来时是夜晚,她忙活了很久,一点点给三个濒临死亡的战友喂水治伤,硬是将他们从死神手中抢了回来。 当三个战友的身体状况平稳下来时,周思卿无力坐在角落里,仰头看,太阳细微的光芒从那扇小窗户透进来。 从她昨天上午被掳走到现在,过去一天一夜了。 这里的情况很稳定,没有半点危机感和紧迫感。 周思卿的心有些微微的惆怅,她不知道刘南枭派来跟踪的人是否能完成任务,是否能将她的位置精确报告给孟战京。 如果跟踪的人出了差错,她…… 不敢继续往下想,周思卿摒弃那些消极的想法,全身心救治三名战士。 “嫂子!” 这里没有钟表,周思卿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她只能凭着小窗户的太阳来大概判断时间。 太阳光斜斜照进来的时候,栾奕辰终于清醒了。 他那条受伤的腿也被周思卿精心包扎好,甚至还将消炎药混在水中给他服用。 “孟营长怎么会回到前线?你们川城军区已经撤离南疆了!” 栾奕辰没有再提及绝食的事,现在因为周思卿的出现,他必须得咬牙坚持活下来,好保护战友的妻子安全离开。 “为了你们!” 周思卿直白说道:“对方提出要求,要孟战京亲自来换你们三人,他出发那天,是我们婚礼的前一日,为了战友,他把新娘子扔下自己跑了!” 说到这里,周思卿笑了笑。 “有时候我挺想吃醋的,都说老婆最亲,但你瞧瞧,他这干的事儿混账不混账?” “确实挺混账的!” 栾奕辰苦笑着说道:“如果我们当场牺牲,可能就没后面这些事儿了,你们的婚礼也能照常举行。” “但后来我想了想,如果用一场婚礼来换你们三个人的命,我觉得很值!” 周思卿将压缩饼干捏成碎渣,一点点喂到栾奕辰与其他两名战士的嘴里,又给他们再喂了些水。 “我军的原则从来都是不抛弃不放弃,不抛弃任何一个战友,不放弃任何一个希望,坚持到底,才是我们的优良传统!” 第277章 看着栾奕辰眼底的赞赏,周思卿摊手一笑。 “没办法,身为军嫂就这样,长久的潜移默化之下,连思想境界都高了不少。” 说罢,大家都笑了。 周思卿趁着翻译不在,大概讲述了外面的情况。 当听到她之所以出现在这里,是故意用自己做诱饵来给我方部队带路时,栾奕辰的眼中盈满了泪水。 “先别急着感动与感谢我,抓紧时间恢复体力,等孟战京他们摸进来,你们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周思卿的语调轻松。 “我敢来,就有足够的信心活着回去,我还不想死呢,我刚结了婚,我公婆把礼金都给我了,大几万块钱,一笔巨款!” 她笑笑,说道:“总不能钱没花完,人就死了吧?” 这话让气氛微微有些放松。 “你们仨,有一个算一个啊,出去之后得给我补上婚礼份子钱,而且得是大礼!” 栾奕辰嘶声说道:“一定给您和孟营长补上份子钱,送上我一个月、哦不,半年的津贴!” 太阳最后一丝光芒消失在窗户外,渐渐的,天又黑了下来。 周思卿屈膝坐在角落里,心中满是对孟战京的思念。 他一定暴跳如雷吧?搞不好对人家刘南枭动手了? 这个男人,就不能以大局为重? 而此时,被周思卿惦念的男人已经潜伏在距离敌军大本营不过两公里的一处山坳里。 无风无月的深夜,孟战京靠在一处土坡上休息,啃着饼干沉默不语。 李镇疆摸黑走过来,说道:“战京,去侦察的同志回来了!” 听到这话,孟战京猛然坐直身体。 “马上开会!” 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夜里,为了不被敌人发现,他们没有任何照明设备。 但就算如此,大家的情绪依然很高涨。 “初步判断,敌军应该有一百多人,都聚集在西南方向的山洞里,而他们的武器和粮草则在东南方向临时搭建的帐篷里!” 侦察的战士详细汇报情况。 “西南方向一处山洞的防守很是严密,而且有翻译进进出出,我怀疑嫂子和三名战友就是被关押在那里!” 黑夜里,孟战京保持着沉默。 反倒是一旁的刘南枭问道:“人都活着吗?” 战士答道:“应该活着,我看到他们陆续送进去一些水与药物,还有绷带等医疗用品。” 听到这话,孟战京长长吐了一口气,语气似乎也轻松了些。 “这女人倒是胆大,这种情况下还能和敌人谈判成功,弄来药品给咱们的人治疗?周思卿呀周思卿……” 孟战京的语气里带着宠溺与温柔,还有掩不住的心疼。 本该是一脸幸福喜悦、享受爱情滋润的新娘,现如今却深陷南疆黑夜的险境。 是他对不住她! 抬头凝视着繁星似水的夜空,孟战京下达了命令。 “黎明时,进攻!” 和谈什么?为什么要和谈? 晚清时期的每一次和谈,都签订了丧权辱国的条约,割地赔款节节退让,依然无法阻挡列强撕裂我国土的狼子野心。 为什么对方敢如此嚣张?就是因为我们太弱! 真理存在于大炮的射程之内,话语权攥在枪杆子之间,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从孟战京踏上南下列车的那一刻起,他就没打算和谈。 甚至在他临出发时,父亲与岳父对他的嘱咐也只有一句:拳头才是硬道理! 启明星悬挂在东方泛白的天空,像是在照亮前行的路。 第278章 当敌人还沉浸在梦乡时,孟战京与刘南枭已经各自带着一支队伍摸进了对方的老巢里。 在分配任务时,原本孟战京是想让李镇疆率领另外一支队伍,毕竟他瞧不上刘南枭这种耍嘴皮子搞思想工作的文弱书生。 可刘南枭坚持要带队。 “是我让周思卿身处险境,我当时答应过她,会救她回家的!” 于是最终的行动计划就是孟战京负责炸掉敌人放军火补给的帐篷,并以一招瓮中捉鳖将敌人堵在山洞里。 而刘南枭则直接去救人,不计任何代价将周思卿与三名同志抢回来! 周思卿在后半夜才昏昏沉沉眯瞪了会儿,似乎还没睡着,就听到外面传来巨大的爆炸声。 她被惊醒,却看到栾奕辰一脸警惕坐起身来,与其他两个战士一并挡在她身前。 “外面怎么了?” 周思卿的心猛然一跳,像是意识到什么,声音更是有几分颤抖。 “听这动静,应该是军火爆炸的声音……孟营长他们开始进攻了!” 栾奕辰的脸上带着兴奋与炙热。 “全员戒备,随时做好与同志接应的准备!” 像是为了证明栾奕辰的判断没有错,不过几分钟的功夫,外面传来枪声。 负责看守的一名敌军见情况不妙,竟然打算冲进牢房里用周思卿做人质来保命。 但对方在开门的那一瞬间就后悔了。 他本以为这监狱里的四个人都是没有战斗力的废物,毕竟一个女人,三个几乎丧命的人质。 可当他踏进来那一瞬间,就像是猎物落入了野兽口中,甚至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栾奕辰和其他两名战士秒杀。 捡起对方的枪,还有腰间的手榴弹与军用刺刀,栾奕辰像是敏捷的猎豹,掩护着周思卿飞快离开了监狱。 沿途,栾奕辰举着枪一路扫射。 他枪法很准,而且反应速度超快,一枪一个敌人,而且都是一击致命。 这是周思卿第一次近距离感受战争的残酷。 即使对方是敌人,可也是鲜活的人,下一秒就被子弹射杀,倒在他们面前,鲜血几乎染红了脚下的路。 周思卿怕不怕? 怕!很怕! 可现在不是害怕的时候,她若是胆怯软弱,就要沦为敌人的俘虏,甚至会连累她的战友。 咬牙跟在栾奕辰身后一直往外奔。 但很快,他们就没了出路。 一队前来支援的敌人从外面涌进来,用枪对准他们,嘴里嚷嚷着听不懂的国外语言。 周奕辰没有后退。 他与两个战士将周思卿护在身后,与对方呈对峙状态。 但其实他们的力量极其微弱。 一柄枪,一枚炸弹,还有几乎没有什么用处的刺刀,如何与对方抗衡。 “嫂子,一会儿我拉爆炸弹与对方同归于尽,你找机会离开,千万别管我们!” 栾奕辰将那柄军用刺刀塞进周思卿手中,快速给她吩咐了几句。 他们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现在能在临死之前杀死几个敌人,值了! 周思卿想说一起走。 可事到如今,她知道一起走的可能性很小,除非奇迹发生…… 像是上天听到了她的心声。 就在这一瞬间,外面忽然传来刘南枭的吼声。 “找掩体,卧倒!” 几乎是同时,栾奕辰抱住周思卿,飞快倒在一处凸起的岩壁后方。 两名战士也各自找到掩体卧倒,只见一枚炸弹从后方飞来,不偏不倚落在敌军中间。 轰然一声爆炸,头顶的碎石纷纷落下,却没有砸中周思卿。 都被栾奕辰用自己的身躯尽数挡下。 在一片火光中,刘南枭手持冲锋枪冲来,脸上带着鲜血,还有微笑。 他歼灭最后一个敌人,朝周思卿伸出了手。 “战友,我没有爽约,我来接你回家!” 周思卿笑了。 她伸手握住刘南枭的手站起身来,又回头望向栾奕辰,对他伸出了手。 “战友,一起回家!” 等刘南枭带着周思卿与三名战友顺利离开监狱时,孟战京这边也已经接近尾声。 他们先是炸了对方的火药库,又像是扎口袋似的将敌人堵在山洞里疯狂打压。 直到对方举起了白旗,主动认输求饶。 黎明终于到来,天际泛起了明媚的朝霞,夕阳缓缓升起,驱散了夜的清冷。 一片硝烟弥漫中,周思卿看到了扛着枪屹立在不远处的丈夫。 孟战京也看到周思卿。 即使此刻是战场,即使他们应该克制彼此的感情。 可心底的情潮那么浓烈,早已不受控制,而他们,也不想控制。 周思卿踉跄奔上前,在众人的注视下,在清晨第一抹阳光的温柔包裹中,奋不顾身投进了孟战京的怀抱。 “战京!” 男人的身上带着硝烟与鲜血的味道,却让周思卿无比安心。 她的手紧紧攥着他的衣襟,任由他张开双臂,将她牢牢抱在怀中。 朝阳如火,照亮了大地,也照亮了每一个人的眼睛。 在这烽火岁月里,这个拥抱越发珍贵与温情。 李镇疆揉了揉眼睛,忍不住感慨。 “真好啊!我都想我媳妇儿了,等一回家,我马上就娶她!” 说罢,他扭头望向一旁的刘南枭。 只见刘南枭神色平静看着相拥的二人,眼底深处似乎有一抹隐忍的情愫。 李镇疆大着狗胆问道:“刘政委,你是不是喜欢周思卿啊?” 这话让刘南枭收回了视线。 “周思卿本来就是个讨人喜欢的女孩,我确实喜欢她,但不是男人对女人的喜欢!” 他的眼神望向远方,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是啊,他到底在等待谁呢? 第279章 敌军共计一百余人,当场歼灭一大半,剩下的俘虏此时被我军战士捆绑起来,整整齐齐排列开来。 “孟营长,这是个大鱼!” 有战士兴奋奔过来,指着俘虏队伍当中一个留着八字胡的中年男人。 “我抓了翻译一阵威逼利诱,对方指认了领头者,喏,是个大校!” 大校?团长级别的人物? 孟战京眼神里满是玩味之色,将周思卿安顿好,这才不紧不慢走过去。 对方用本国语言哇啦哇啦说着什么,看那愤怒的表情,应该是在骂人吧? “将翻译带过来!” 孟战京一挥手说道。 “不用找翻译,这里有现成的,我就是!” 刘南枭上前几步沉声说道。 这让孟战京略微有些吃惊,半晌挑眉调侃道:“哟,咱们刘政委不光会搞思想工作,还多才多艺会外语?” 刘南枭佯装没听懂孟战京的挖苦。 “谢谢孟营长夸奖,刘某不才,也就会五六国的语言而已,不然你以为这趟上级为什么要派我过来?” 上前几步,刘南枭走到大校面前,皱眉听着他的话。 “嗯,他骂你呢,需要我逐字逐句帮你翻译出来吗?可能不太好听!” “那算了!” 孟战京嘴角抽抽,摆手说道:“问他有没有遗言,要是无话可说,咱们就要清理战场了!” 刘南枭将孟战京的话一字不差翻译给大校。 “你们这是违反国际战争条例的!你们不能杀害俘虏!” 大校听到孟战京要清扫战场,以为要将他们剩余几十人都杀死,惊得声音都在颤抖。 听罢刘南枭的翻译,孟战京嗤笑。 “这荒野空无一人,把你们杀光就地挖坑埋掉,我们的人口风紧一些,谁知道这事儿?” 孟战京一摊手,笑得一脸痞子气。 “有本事你们到阴曹地府找阎王告状去!” 大校怒不可遏,说道:“你们国家的军人违反双方的边境条约,擅自发动战争,如果再引起大规模战争,你们都是罪人!” “什么?你说什么?” 孟战京抠着耳朵上前几步,侧耳听着大校的鸟语。 “军人?谁跟你说我们是军人?” 他回头,指着三三两两坐在地上休息看热闹的战友,露出无赖的笑。 “胡说什么呢?我们不是什么军人,只是一群身强力壮、留着寸头的老百姓而已,你别乱扣帽子,把普通矛盾上升到国家层面!” 孟战京指了指自己身上的衣服。 “你看,这是普通农民的衣服,还打着补丁呢!” 身后的李镇疆咧着嘴笑,一副无辜胆小的模样。 “我们只是在自己的土地上耕作,结果不知道哪里冒出来一群敌人要杀我们,为求自保,我们只能奋起反抗,一不小心,嗯,就杀了几个敌人!” 说到这里,李镇疆对身边某战友说道:“哎,这种情况,是不是能申请国家奖励啊?” 刘南枭身为翻译,也被这群耍无赖的兵痞子逗笑了。 大校气到快要爆炸了,一张脸几乎泛着青色。 “放屁!哪有持枪的农民?哪有枪法这么准的农民?那些尸体你们看看就知道了,一枪致命!” 孟战京直呼冤枉。 “子弹不长眼啊,我们只是受到惊吓后胡乱开枪而已,鬼才知道为什么能那么准,可能……连老天爷都觉得你们这帮龟孙子太欠收拾了?” 他上前,扯着嘴角踢了踢大校的腿。 “还有,谁能证明那是我们开枪的?你瞪大眼睛瞧瞧那些武器的型号,唔,都是你们国家惯用的武器,怎么能倒打一耙赖我们呢?” 第280章 李镇疆在旁边附和。 “狼子野心,弄死丫的!” 大校气到说不出话来。 孟战京也没心情与他在耍嘴皮子。 “这场冲突本就是你们挑起来的,你们踩着的这片土地,依然是我们国家的疆域,在我们国家持枪杀人,竟还有脸和我们讲道理?” “自古成王败寇,你们既然认了输,既然签下了边境停火协议,就该履行协议内容和平相处,结果你们跑到我们的土地上报仇?” 孟战京扭头看着瘦成皮包骨头的栾奕辰与其他两个战士,还有受到惊吓却依然强壮镇定的妻子。 他的眉眼间陡然涌上一抹戾气。 “不是要找我报仇吗?行,我现在就站在这里,老子就是孟战京!” 大校听到“孟战京”的名字,几乎没等刘南枭翻译,就猛然抬头。 他注视着孟战京那张刚毅俊朗的脸,这么年轻,却带着几个兵端掉了他们战斗力最强的火炮阵地。 而大校,则是那个被一锅端的火炮阵地最高指挥官。 这是他军旅生涯最大的耻辱,甚至在他们投降认输后,他依然咽不下这口气。 在高层的鼓励与支持下,他违反约定进行报复,却没料到事态扩大到无法收场的地步,那些支持他的高层集体沉默。 大校终于明白那一场战争中,输家为什么是他们自己。 看,为了三个无足轻重的小兵,孟战京不惜冒着生命危险千里奔袭来救人,甚至用自己的妻子作为诱饵。 再看他们自己的国家。 巧言令色朝令夕改,从上到下都像是一盘握不住的散沙,一滩扶不上墙的烂泥。 意识到这一点,大校绝望闭上了眼睛。 刘南枭拉着孟战京走到一边。 “你还真打算杀死这些俘虏不成?” 孟战京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刘南枭,半晌被气笑了。 “不是,你该不会真以为我是只知道打仗杀人的大头兵吧?是,我承认这几年战争中,死在我枪口下的敌人不计其数,但这不代表我嗜杀成性啊!” 听到这话,刘南枭松了一口气。 “行,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他想了想说道:“你心里该清楚,虽然我们大获全胜,但从纪律方面来讲,今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违反了部队条令!” 在没有命令的前提下私自行动,还将事情闹得如此之大,就算是说破了天,也没办法撇清关系。 “那刘政委您说说,我该怎么做?” 孟战京心里何尝不知道后果是什么,但如果让他重新选择一次,他还是会这样做! 比起战友和妻子的生命安全,违反条例受处罚根本不算什么。 只要不将他从部队开除,哪怕一撸到底成了个大头兵,他也甘之若饴。 很快,这些俘虏交接到当地驻军手中。 至于该怎么处理,那就不是孟战京与刘南枭能决定的事情了。 当然,孟战京与刘南枭也各自写了一份材料呈报上去,内容详细到出发当天吃了什么早饭,都一五一十写在里面。 上级也给出了最新命令。 所有人原地休整,以防敌人反扑,坚决不让敌人的铁蹄再踏进我国领土半步。 至于孟战京与刘南枭带头违反条例的处罚……待上级进一步讨论后再给答复。 日子忽然就变得松懈懒散。 之前打起仗来如同猛虎猎豹的孟战京终于想起自己是个病人,每天哀嚎三百遍,半个小时看不到周思卿,就开始喊伤口疼。 第281章 到最后,赵碧玉烦得不行,索性将周思卿指派给孟战京做贴身护士。 于是画风就逐渐变得不可描述。 “小护士,你过来!” 位于山脚下村庄被军区临时征用的民宅里,孟战京懒洋洋躺在床上,做西施捧心状。 他看着周思卿忙碌的背影,故意咳嗽了几声。 “你来给我检查检查,我这肚子怎么有点疼呢?” 周思卿没回头,淡声说道:“你肚子疼是因为早上吃多了!” 一个人吃了三大碗米饭,他肚子不疼谁肚子疼? 孟战京一哽。 五分钟后,他又开始嚎叫起来。 “哎哟哟,我这腿怎么回事?是不是固定骨头的钢钉断了?怎么疼得不行?小护士,你过来给我检查检查!” 这一招,两天之内孟战京已经用了七八十次,是半点新意都没有。 “疼就忍着!而且我是护士,不是医生,我检查不了你的病情!” 周思卿的忍耐已经到达了极限。 之前还在战场拥抱垂泪的两个人,不知道咋回事,又开始翻旧账继续赌气。 确切说来,是周思卿又开始和孟战京单方面冷战。 问就是心情不好,看孟战京不爽,懒得与他说话…… 孟战京翻身坐在床边,伸手去拿桌上的杯子。 结果一不小心,杯子落在地上。 动静稍微有点大,周思卿终于回过头来。 看到孟战京那笨拙的模样,她于心不忍,走到床边弯下腰,打算帮他捡起落到桌子下的水杯重新洗一洗。 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弯腰的瞬间,衣服下摆卷起来,露出一截白皙如雪的细腰。 一刹那,孟战京的血液开始奔涌加速。 他遵从着内心的声音,伸手,在周思卿没有防备的瞬间,将那细腰握在手中。 “你干嘛!” 周思卿被吓了一跳,正要反抗时,孟战京微微用力,轻松将她抱在了床上。 一阵天旋地转,二人已经交换了位置。 周思卿在下,孟战京在上,就那么面对面贴在一起。 “你别胡来,这里是医疗队,随时有人进来!” 因为山上的环境艰苦,所以医疗小分队暂时搬到山下的民宅里。 考虑到孟战京伤势未愈,刘南枭做主,将孟营长的办公室也一并搬到山下,与医疗小分队同处一个小院。 大中午的,外面人来人往,甚至能清楚听到隔壁房间里赵碧玉爽朗的笑声。 “你这两天不搭理我,我心里难受!” 孟战京埋首在周思卿脖颈间,声音微微有些含糊不清。 “你心里难受关我什么事?” 周思卿推搡着身上的男人,奈何他抱得紧,还死沉死沉的,怎么推都是徒劳。 “那你说说,你到底在生什么气!” 咬着周思卿的脖颈,种下一颗一颗小小的莓果,孟战京的声音更沙哑了。 “你说出来我才能改嘛!” 听到这话,周思卿终于“哼”了声。 “你为什么要打刘南枭?而且还给人家打得那么严重,这都过去几天了,人家半边脸还是肿的!” 她越说越生气,抬手在孟战京后背狠狠捶了几下。 “是我自己要挟刘南枭,逼着他配合我的计划的,有本事你就来打我!” 嗐,原来是为这事儿? 孟战京失笑,一脸无奈说道:“刘南枭找你告状了?他在你面前说我坏话了?” “这还用他告状?你动手时,那么多人都看着,这事儿都传遍整个营区了,连川城家中的老爷子都知道你打了刘家大少爷!” 说到这里,周思卿有些气愤和无奈。 第282章 “孟战京你能不能稳重些?你这样子肆无忌惮得罪人,迟早是要倒霉的!” 看着周思卿因为生气而通红的脸,孟战京嘿嘿笑了。 他啄着周思卿嫣红的唇,温柔说道:“这是关心我?嗯?怕我得罪了刘南枭,刘家给我穿小鞋断我前程?” “谁关心你?我是关心我自己!我当初嫁给你,可是为了攀高枝的!” 周思卿嘴硬,别过脸“哼”了声,死活不肯承认自己是关心某个臭男人。 “好好好,你是为了攀高枝,我一定好好努力,早日让你成为大军官的太太,让你耀武扬威,像螃蟹一样横着走!” 孟战京笑得不行,在周思卿唇上又亲了好几口。 “但揍刘南枭这件事儿,你是真多余担心了,给我穿小鞋不是那么容易的,而刘南枭也不至于为这点事就整我!” 想到这里,孟战京抱着周思卿翻身坐起来。 “但既然媳妇儿你因为这事儿心里有不安,那我去给刘南枭道个歉?” 这话让周思卿一脸怀疑。 太阳这是打哪里出来了?孟战京竟然有主动给人道歉的时候? 而且他过往不是最瞧不上刘南枭这种耍嘴皮子搞政治工作的文化人吗? “此一时彼一时,经过上次那场战斗,我对他有了新的认识!” 孟战京抱着周思卿坐在床边,自顾自穿好鞋整理好衣服,率先出了门。 生怕孟战京再一时冲动闹出什么事,周思卿忙跟了上去。 没有战事,所以医疗小分队义务给附近的村民看病。 这小小的院子里人满为患,都是从周边各村镇赶来看病的老乡。 不光如此,还有之前受过医疗队救助的老乡在听说恩人又返回南疆,特意赶来致谢。 农村人淳朴实在,虽然穷,但该有的礼节一点都没少。 鸡蛋鸭蛋已经堆满了厨房角落的纸箱,而鸡鸭鹅这类活物更是满院子嘎嘎乱窜,让赵碧玉大为头疼。 这还不是最夸张的。 有个之前饱受疾病困扰的大爷,在医疗队的救治下恢复健康。 他专程从十几公里外赶来,还牵来两只黑山羊,说是要给医疗队的医护人员们补补身体。 周思卿一出门,差点被这两只黑山羊给撞倒。 黑山羊“咩咩咩”一直在叫唤,望向老主人的眼神有些幽怨。 仿佛在说:你清高,你了不起,你报恩就报恩,干嘛要我的羊命? 脑补了这样的场面,周思卿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 “笑什么笑,你那什么,再借我点钱!” 赵碧玉正好出来,拉着周思卿说道:“一百块钱,等回川城之后,连同昨天借你的二百块钱一起还给你。” 不用问都知道赵碧玉为什么借钱。 医疗小分队重新回到南疆的消息传得很广,再加之还有川城军区全体官兵骁勇杀敌的事迹传遍整个南疆。 因此在得知这小小村庄里既有医疗队,又有上战场杀敌的英雄时,南疆百姓恨不得将家底都搬来。 孟战京这个老狐狸装病不露面,刘南枭又忙于军务,于是招待老百姓的事就落在了赵碧玉身上。 秉持着不拿老百姓一针一线的原则,能拒绝的,赵碧玉就尽量拒绝,毕竟每一颗鸡蛋都是老百姓攒出来的。 实在拒绝不了的,她就折成钱补给老乡。 因此,全队最有钱的她,这两天到处借钱,那叫一个焦头烂额。 赵碧玉打听过了,在南疆,一只黑山羊只能卖三十多块钱。 第283章 这样一头肥壮的山羊如此低廉的价格,听着很是心酸,但对于刚经历过战火的农民来讲,已经弥足珍贵了。 饶是如此,老大爷还是将自己最值钱的东西送给了救过他生命的医疗队成员们。 刚把钱递给赵碧玉,只见山羊的主人从屋里出来。 老人家胡须头发都白了,走路颤颤巍巍,很难想象他牵着两头山羊走了十几公里山路赶来有多么辛苦。 思及至此,周思卿拽住了前面的孟战京。 “你的腿能开车吗?” 孟战京先是点了点头,想起自己正在装病博同情,又忙摇了摇头。 “别装了!” 周思卿无奈说道:“你开车送老大爷回家吧,他家离得远,这天又快黑了,别半路上出了什么意外!” 听到这话,孟战京也没再矫情。 他当即拿了车钥匙,发动了那辆停在门口的军用吉普车。 “使不得!这可使不得!” 听到军人同志要亲自开车送他回家,老大爷急得直摆手拒绝。 “你们都忙,我怎么能耽搁你们的时间呢?我自己能走!” 赵碧玉不着痕迹将一百块钱塞进老大爷的褡裢口袋里,笑着将大爷扶上了吉普车。 “我们就算再忙,也有送您回家的时间,这天眼看着就要黑了,万一路上下雨,您这身子骨哪里扛得住?” 老大爷千恩万谢上了车,却不敢坐在座位上,而是一脸局促蹲在座位边上。 “大爷,您这是……” 孟战京一脸不解问道。 “我今儿个来的时候,一不小心坐在了泥坑里,裤子上都是牛粪和泥巴,就……就不坐着了,省得弄脏你们的车!” 大爷歉疚笑着,说道:“打仗的时候,我们这些老百姓非但帮不上忙,还得让国家保护我们,给你们部队添了不少麻烦,现在你瞧我这……” 这话让周思卿心中极为难受。 这场战争,从来不是南疆老百姓的错,他们不必自责什么,更不必因此愧疚与对不起。 战争最大的受害者就是老百姓,他们被迫流离失所骨肉分离。 若真要道歉,也该是侵略我们国家疆域的敌人跪地说对不起才是! “卿卿,你也上车,你和孟营长一起送大爷回去吧!” 赵碧玉说道:“刚才大爷聊天时无意提及说,他的老伴儿也卧病在床,你先去看看情况,要是严重的话,回头我亲自过去瞧瞧。” 听到这话,周思卿点头上了车。 她扶着大爷安安稳稳坐在座位上,孟战京这才发动车子,在颠簸的山路上缓缓前行。 车子行驶了一个小时,才抵达了大爷居住的村子! 这样遥远崎岖的路程,大爷却是靠着双腿一步步走到医疗队,牵着他家中最值钱的山羊。 这份淳朴与善良,让周思卿不得不感动。 天已经擦黑了。 老大爷进了屋子,摸索着找到火柴,点燃那个放在桌上的煤油灯。 “家中没有电吗?我瞧着……外面有电线杆!” 孟战京诧异问道。 “前些年就通电了,但后来打仗,对面那些狗娘养的东西,把发电站给炸了,还炸死了好多百姓,真是畜生啊!” 老大爷一边解释,一边找了两根蜡烛一并点燃,屋里终于亮堂了不少。 在昏暗的光线里,周思卿带着心痛打量老大爷简陋却干净的家。 片刻,她的视线落在一个相框上,那应该是老大爷的全家福吗? 照片里的老大爷看上去还没这么老,他站着,前面应该坐着他的父母长辈,身后,还站着四个年轻的子女。 第284章 一大家子人,都带着幸福喜悦的微笑。 老大爷从柜子里找出一罐已经结块的红糖,用勺子捣鼓了一番,才将红糖分别放在两个洋瓷缸里。 端着两杯热气腾腾的红糖水放在桌上,老大爷顺着周思卿的眼神望去。 看到那个相框时,他默默叹息一声。 “大爷,您这一大家子人呢,怎么家里……” 周思卿刚开口,只听黑暗的角落里传来老妇人嘶哑的声音。 对方说着南疆方言,周思卿听不懂,只能望向老大爷。 只见老大爷颤巍巍端着煤油灯走到角落,随着那一点光火驱散黑暗,一个佝偻苍老的老太太出现在视线里。 老人家躺在床上,一条粗麻绳绑在她腰间,周围墙上满是指甲抠出来的痕迹,还隐隐带着斑驳血迹。 她在挣扎,在哭嚎,那条麻绳被她扯得一会儿松一会儿紧,以至于周思卿生怕那根麻绳勒断了老人家孱弱瘦小的身躯。 可她像是感觉不到疼痛,在一阵暴躁的挣扎后,又忽然将头狠狠撞在墙上。 这一瞬间,周思卿的心像是被石头压住,难受到她几乎无法呼吸。 “这是我老伴儿,疯了!” 老大爷却对这一幕司空见惯,他将老伴儿抱在怀中,笑得平静,眼神也无比温柔。 一边拧了热毛巾给老伴儿擦满是鼻涕泪水的脸庞,一边平静诉说着他们原本幸福圆满的家庭如何被战争撕碎。 “我十六岁上娶了她,你们不知道,她是我们这十里八乡最好看的姑娘,娶她那天,哎哟,我高兴到流眼泪了!” “成亲第三年,她给我生了个大胖小子,长得随我,一岁不到就会走路了,淘气的哟,连家里的狗都嫌!” 回忆起从前,老大爷的眉眼间满是温柔,连哭闹的老大娘也安静下来,怔怔望着老伴儿的眼睛。 “老大一岁半的时候,大女儿出生了,闺女随妈,长得白白嫩嫩,我娘偏心孙女,天天搂在怀中心肝宝贝儿叫唤,晚上都得搂着孙女睡!” 老大爷短短几句话,不光是他自己的人生,也是他的妻儿父母平凡恬淡的人生轨迹。 想想有些心酸,人这一生活得艰难,到最后,留下的只有墓碑上一个名字而已。 “后来,二儿子和三儿子相继出生了,我和我爹从山上砍了树,自己烧了砖,用了半年,盖起了十里八乡最好的新房,孩子们也很出息,日子有盼头呐!” “尤其是我女儿,那可是我们全镇第一个大学生,我爹打破老祖宗的规矩,开祠堂让闺女上了族谱!” 看着老大爷眉梢眼角的喜悦,周思卿心中却越发悲凉与沉重,甚至不敢继续往下听。 往往,美好与痛苦都相伴左右,上天总是喜欢开这种玩笑,轻而易举改变一个人甚至一家人的命运。 “直到那年,大儿子与我爹上山挖草药,不慎踩到敌人埋下的地雷,我找了整整三天三夜啊,最终只找到我儿被狼群啃得面目全非的脑袋……” 那年,南疆战争还没彻底爆发,敌人的小股部队多次潜入我国境内挑衅,边境百姓苦不堪言。 “二儿子和三儿子参加了当地的民兵队,要为大哥和爷爷报仇,没过几个月,他们先后死在了敌人的枪口下,走的时候两个活蹦乱跳的人,回来时,只有两具尸体!” 这样悲伤痛苦的事,老大爷说出来的时候,却还在笑。 第285章 “闺女听到两个弟弟牺牲的事,不顾危险从大学校园赶回老家奔丧,结果半路遭遇敌人的炮击……” 这时候,原本一直安静的老大娘忽然疯疯癫癫笑了。 “砰!炸了!人没了!” 笑着笑着,老大娘又忽然撕心裂肺哭喊道:“我女儿死了……我女儿被炸没了,连个囫囵尸首都没了!” 哭了一阵子,她又忽然抹了泪,像个小姑娘似的捂着嘴笑。 “娘,你看我穿这个袄子好看不?” “好看!我闺女穿什么都好看!” 老大娘又变回自己的声音,一脸慈祥对着空气开口,抬手胡乱挥舞着。 像是有什么东西击中了周思卿的心,她站在原地,看着老大娘自言自语哭哭笑笑,眼泪忍不住疯狂滚落。 从战争开始到结束,所有人都积极向上勇敢面对。 对于坚韧不屈的国人来讲,不管经历什么风雨,都能携手向前挺过去。 是,战争惨烈,可此时此刻,当周思卿真正面临着家破人亡的惨状局面时,她无比痛苦与愤怒。 谁敢说原谅?谁敢说忘记? 这血淋淋的国仇家恨摆在眼前,这是无数同胞的生命啊,谁有资格替死去的同胞原谅那些惨无人道的刽子手? 老大爷惨淡笑笑。 “最疼爱的孙女死了,我娘最后一点心劲儿也散了,没多久,她便将自己吊在后院的树上,去地底下和孩子们团聚了。” 指了指自己的老伴儿,老大爷深深叹息。 “她大概又想和孩子们在一起,又不舍得我一个人留在这里,于是人还在,魂没了……” 周思卿终于无法抑制内心的痛苦与悲凉。 她捂着嘴,奔到门外的角落里,呜咽着哭出声来。 孟战京追出来,蹲在周思卿身边,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此时此刻,所有安慰的语言都苍白无力,他唯一能做的,就是陪在妻子身边,陪着她从这份痛苦中缓缓走出来。 不知何时,天空下起了雨。 先是淅沥沥的小雨,很快雨势变大,雨点落在门外的芭蕉树上,像是一首悲凉的挽歌。 天黑,下雨,山路崎岖,孟战京与周思卿被困在了这里。 老大爷烧水煮饭,又将隔壁的房间收拾出来,让孟战京与周思卿凑合着住一夜。 “这是我闺女从前的屋子,她走之后,这里就没再住过人。” 她走之后,家中就再无活着的人了,都是行尸走肉的躯体而已…… 在煤油灯昏暗的光线里,周思卿看到了年轻女孩留下的痕迹。 墙上写着“好好学习”的座右铭,桌上放着厚厚一摞书,还有一面小镜子,与一个精致的小梳子。 在那张全家福里,周思卿看到了女孩的模样。 长得秀气可爱,笑得眉眼弯弯,两枚小虎牙带着调皮与娇俏,一看就是在蜜罐中长大的孩子。 如果她还活着,现在应该已经大学毕业了吧? 在这个大学生凤毛麟角的年代,女孩一定能有一份让全家人骄傲的好工作,一定能成为家族的骄傲。 可现在…… 只剩下这些泛黄的回忆被灰尘掩盖,直到某天父母离世,这世上再无人记得她来过! 原本只是送老大爷回家而已,却没料到这个善良淳朴的老人家有如此惨烈痛苦的经历。 难怪老大爷一直管孟战京叫恩人。 不是救了他的命,而是这一场大胜仗,给他那些死去的家人报了仇。 起码,起码那一座座载有亲人灵魂的坟墓,不会再遭受敌人铁蹄的践踏,他们在九泉之下,也能有太平盛世。 第286章 躺在这张小床上,周思卿却难以入眠。 窗外雨打芭蕉声不绝于耳,漆黑的房间内,周思卿泪流成河。 她伏在孟战京怀中,滚烫的眼泪打湿了他的心…… 一夜未眠。 当清晨第一缕阳光照在窗棂时,周思卿睁开了红肿的眼睛。 像是两颗小桃子,她那双好看的眼睛红彤彤的,像是被蚊子叮咬过。 “哭了一夜,心里好受些了吗?” 孟战京替周思卿捏着太阳穴,温柔问道。 “好些了!” 黑夜总是容易让人抑郁和失落,所以人们才总是盼着天明,盼着阳光驱散那些阴冷,将温暖撒遍人间。 下床整理好仪容仪表,周思卿推开门,任由阳光倾洒而下,让她的身体变得暖洋洋。 老大爷急匆匆奔了过来,手里还拿着昨天赵碧玉偷偷塞进他褡裢口袋的一百块钱。 “同志,你们这是干啥!” 一边说着,老大爷一边将钱往周思卿手里塞。 “那两只羊是我自己养的,你们救了我的命,还给我孩子报了仇,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你们!” 这一百块钱对于周思卿与孟战京来说不算什么,可却是老大爷一年的收入。 他老了,还有个精神失常的妻子,就算是咬着牙也得活,起码,不能在妻子去世之前倒下。 这世上困苦艰难的人总是比我们想象得多,他们都能活,我们又有什么资格轻言放弃? 到最后,周思卿收下了那一百块钱,却在与老大爷告别之后,打听到村长家。 在村长口中,周思卿更为详细了解到老大爷的悲惨人生。 谁也没办法挽回老大爷死去亲人的生命,周思卿唯一能做的,就是将自己与孟战京身上所有的钱都留给村长。 “以后,我会让人定期送钱过来,大爷与大娘就麻烦您多照顾了!” 孟战京环顾一圈,看着外面的电线杆说道:“至于通电的事,我会想办法找人尽快解决,战争结束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驱车回到营地已经是中午了。 赵碧玉看到周思卿回来,忙过来询问老大爷家的事情。 “他老伴儿病情如何?要是棘手的话,索性接过来住院治疗!” 听到赵碧玉的话,周思卿摇了摇头。 “老大娘的病无人能治,那是心病,世上没有解药了!” 解药就是她那些死去的儿女,而人死不能复生,所以,注定是个死结。 听罢周思卿的描述,赵碧玉也是两眼通红。 “麻绳专挑细处断呐,一家八口人,就这么……” 甚至不能说剩下两口人,用老大爷的话来说,是一口半人,因为他的老伴儿没了灵魂,算不得一个完整的人了! 一阵沉默,到最后赵碧玉哑声说道:“挑起战争破坏和平的王八蛋,真是罪该万死!” “所以在回来的路上,我就在想大娘的病,其实治不好也不是什么坏事,起码她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不用直面那些痛不欲生的现实了!” 周思卿苦笑说道:“只是可怜了老大爷。” 接下来的几天,周思卿的情绪都很是低落。 直到川城军区来了人,说是专门处理孟战京与刘南枭擅自行动的违规事件。 “不知道来的人是什么军衔,但从上级对这件事的重视程度来看,官职肯定不会小!” 赵碧玉说道:“你们当时那场行动,若是被人恶意放大,那可就是破坏边境和平,蓄意挑起战争,搞不好是要上军事法庭的!” 第287章 顿了顿,她又说道:“但如果我是孟战京,我也会作出和他一样的选择,这一波,我力挺他!” 道义上来讲,孟战京和刘南枭没做错,但从军规军纪来说,他们错了就是错了,没什么好狡辩的。 这边,孟战京和刘南枭吵得面红耳赤。 “老子堂堂一个营长,用得着你来扛雷?这本就是我的计划部署,与你何干?你在这里和我抢什么功?” 孟战京指着刘南枭不耐烦说道:“滚远点,这事儿和你没关系,你别插手!” “孟战京,你嘴巴能放干净点吗?” 刘南枭捏着眉心说道:“一个人承担责任与两个人共同承担责任,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后果,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在军规军纪方面,刘南枭比孟战京研究得透彻。 这件事其实可大可小,现在最重要的问题就是不清楚上面如何定性的。 若只是普通违反军纪擅自行动,最多就是关禁闭写检讨、进行全军通报批评,实质上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但如果上升到国际层面,比如破坏边境和平这种罪名,轻则被开除军籍,重则坐牢。 但如果将责任分担到两个人头上,或许还有回旋的余地。 所以,当得知上级派人来处置这件事时,刘南枭试图与孟战京商量对策,不出意外的,这是个油盐不进的货。 “别和我讲道理,我也不想听你的大道理,我老婆被对面那帮王八蛋绑了,我身为丈夫要是无动于衷,那才该死呢!” 孟战京斜眼看着刘南枭。 “这关你什么事?你不过就是为了阻拦我,才被迫卷入了这场事件里,嗯,你也是受害者,对不住了啊!” 刘南枭无奈叹了一口气。 “孟战京,咱能别这样别别扭扭吗?你就是为了把责任揽到自己头上,好让我全身而退,但真没必要,我……” “闭嘴!快给老子闭嘴!你可真会给自己脸上贴金!” 孟战京翻了个白眼说道:“我可没你说得这么伟大,你也别把自己想得这么重要,趁着上级首长还没来,你,刘南枭,和我保持安全距离!” 赶在刘南枭开口之前,他又说道:“还有,到时候汇报情况,你就给我闭嘴,就说什么都不知道!” 刘南枭正要说话,只见周思卿推门进来。 她还穿着护士服,站在门口看着吵成斗鸡眼的两个男人。 “你们俩说的话,我在外面都听见了!” 周思卿说道:“这件事原本就与刘政委没关系!” “哎,对嘛,刘南枭你听到了没?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你趁早洗洗睡吧!” 孟战京拊掌笑道,一脸得意。 “但同时,也不管你的事!” 周思卿指着孟战京开口,成功让男人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从我擅自行动那一刻起,我就做好了承担责任的准备,嗯,主要责任在我,你们只是联手拯救一个不知天高地厚要逞能的女护士而已!” 她笑笑,坦然平静。 “反正我只是个护士,就算被追责问罪,最多被医院开除而已,难道还能枪毙我?” 这话说完,孟战京和刘南枭同时开口。 “思卿,你别瞎胡闹!” “周思卿你给我老实点!” 被两个男人同时训斥,周思卿却依然坚持说道:“这事儿谁都不许和我争,嗯,我自己闯的祸我自己扛!” “大不了我就失业回家生孩子呗!” 她笑笑,无所谓说道:“孟战京,你总不能因为我没了工作,就讨厌我吧?” “那肯定不会,大不了我养你……不是,现在的问题不是我讨不讨厌你,而是……” 第288章 孟战京察觉到自己被媳妇儿绕进去了,反应过来忙言归正传,可周思卿再次打断了他。 “我这么煞费苦心嫁进豪门,打死都不会走的,嗯,我还就赖上你了!” 周思卿笑嘻嘻堵住了孟战京的嘴。 “不许和我犟,不然我哭给你看!” 孟战京一时无语,只能使眼色给刘南枭,让他劝劝周思卿。 “思卿,其实这件事……” “其实这件事真和你无关,刘政委,或者我应该叫你一声哥,你背我上婚车那天,你说你永远是我的娘家人!” 周思卿笑笑,说道:“既然是一家人,那我若是出了事,刘家总不能不管我吧?” 刘南枭知道孟战京是个混不吝,却没料到这货能混账到这种地步。 当得知军区派来的人已经抵达南疆时,孟战京以重新商量事情的借口将他骗到了办公室里。 又是请他吃东西,又是劝他上厕所,等吃喝拉撒都进行之后,他,被孟战京给绑了! 是的,直挺挺躺在床上,身上捆着绳子,以最专业的打结方式将他绑在床上,嘴里还很是贴心封上胶带。 别说自行逃生,就是呼救都成问题。 孟战京一脸得意拍了拍刘南枭的脸,带着年少轻狂时在军区大院里恶作剧后得逞的奸诈笑容。 “等一切尘埃落定之后,嗯,会有人来救你的!” 整理好自己的风纪扣,孟战京极为仔细拂过肩章,带着一脸爱惜与不舍。 “如果饿了渴了,就忍一忍,如果想上厕所……” 孟战京沉默片刻,说道:“偶尔尿一次裤子也没什么,谁小时候没尿过裤子呢?” 在刘南枭愤怒的眼神中,孟战京头也不回走出了房门。 “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去我办公室!” 走到门口,他随手拽过来一名士兵,说道:“房间里有军事机密,要是有人敢擅闯,给我弄死丫的!” 他本来就是全营士兵心中的英雄,他的话,与圣旨没什么区别。 “是!一定完成任务!” 士兵身姿挺拔站在门口,表情坚定到像是要上战场。 孟战京满意拍了拍士兵的肩膀。 他又走进对面房间的医务室,不出意料看到正在给当地百姓打针的周思卿。 “卿卿,你过来一下!” 孟战京招手示意周思卿走到医务室外面,他捂着腿说道:“不知怎么回事,之前受伤的地方有点疼,你帮我看看?” “受伤找医生啊,我是护士!” 周思卿皱眉看着孟战京说道:“你是不是有打什么坏主意?” “什么叫我又打坏主意?在你心里,我是那种坏人吗?” 孟战京直呼冤枉,说道:“我这张刚毅正直的脸庞,军区宣传部多次要给我拍照当宣传照呢,我都没答应!” 看着孟战京自恋的模样,周思卿也忍不住笑。 到底还是牵挂丈夫的伤势,周思卿给其他人交接了工作,带着孟战京进了她的房间。 “脱裤子!” 周思卿关上门说道。 “这么直接?光天化日的!” 孟战京站在床边不对,眼底带着一抹揶揄笑意。 “那不然呢?我又没长透视眼,隔着裤子怎么给你检查伤口?” 一向流里流气的孟战京今天如此端庄含蓄,反倒让周思卿不太适应了。 “你这……不太正常啊!是不是因为上级派的人快要来了,所以你紧张?” 她笑着说道:“咱们不是都商量好了嘛,我来承担一切责任,然后你与刘南枭用尽全力保我,这样,皆大欢喜!” 是的,他们仨初步达成的协议就如此。 第289章 周思卿身份特殊,有孟家与刘家同时保驾护航,就算追究责任,也只是雷声大雨点小,不会构成什么威胁。 但如果是孟战京与刘南枭,情况则大不相同,他们是军人,是接受过专业培训的人,犯下这样的错误绝对要从重处罚。 当时,孟战京与刘南枭都用沉默作为回答,似乎是默许了周思卿的提议。 所以周思卿这两日已经交接了工作,做好随时被带回川城接受审查的思想准备。 “你转过身去,别看我脱裤子!” 孟战京已经解开裤腰带,却攥着裤腰笑着开口。 “这么不矜持吗?直勾勾盯着我,是想占我便宜不成?” 翻了个白眼,周思卿无奈转过身,背对着孟战京。 “到底是谁占谁的便宜?你个王八蛋天天晚上半夜摸进我房间里,我都没找你算账呢,你还敢倒打一耙……哎你干嘛!” 话没说完,周思卿只觉得身体忽然失重。 等她反应过来,只见孟战京已经将她放在床上,旋即不知道从哪里弄来许多柔软的布条,像是裹粽子似的,将她困在床上。 “孟战京,你个王八蛋,你干嘛呢!” 周思卿先是一愣,很快反应过来,忍不住怒声大骂。 “你要反悔是不是?你个不讲信用的王八蛋,你放开我!” 孟战京俯身,用唇堵住了周思卿的唇,将她到嘴边的谩骂尽数堵回去。 这个吻深情缱绻,温柔到周思卿几乎沦陷。 一吻毕,他用毛巾捂在她嘴上,随即才用胶带封上了她的嘴。 “卿卿,稍微忍一忍,晚点就有人来替你解开了!” 看着周思卿怒目圆睁,到最后眼眶有泪水涌出来,孟战京俯身吻着她眼角的泪。 “我是男人,不管如何权衡利弊,我都不能让我的妻子替我承担半分风险,我自己做过的事,我愿意担责!” 半蹲下来,孟战京将周思卿散乱的发捋到耳后,温柔摸了摸她的脸颊。 “别生我的气,更不要哭,不然我会心疼的!” 说罢,他最后在周思卿额头留下一个缠绵的吻,起身大步流星离开,连头也不敢再回。 “赵医生,我和思卿有点事出去一趟,提前给你请个假啊!” 走到赵碧玉的办公室门口,孟战京隔着纱窗说道。 “思卿呢?怎么没看到她?” 赵碧玉正在写病历,抻着脖子往外看了一眼,发现孟战京身后没人。 “她先上车了,你有事?不然我叫她下来?” 孟战京平静说道,转身作势要去叫人。 “不用了!也没什么事,晚上早点回来,我让老乡帮忙宰了一只羊,晚上请你们吃羊肉喝羊汤!” 赵碧玉笑着说道。 黑山羊虽然可爱,但比起每天喂养的麻烦,她还是觉得吃掉比较轻松些…… “行!晚上吃肉!” 孟战京笑笑,转身跳上车,一脚油门踩到底,很快,车子就消失在赵碧玉的视线里。 赵碧玉无奈笑了笑,低头继续写病历。 忙啊,快要忙死了。 工作越是深入,她越是发觉南疆医疗条件的落后,与百姓看病难的问题,因此便与当地卫生局协商,打算对基层医生进行培训。 虽说她个人的力量渺小,而解决百姓治病难也绝非一朝一夕,但只要坚持,总会有所收获的。 身为一个医生,赵碧玉最大的心愿就是让每一个国人都能看得上病,都能看得起病! 众生平等,每个人无关贫穷与富裕,都有活下去的权利! 第290章 孟战京驱车直奔南疆边境小县城的军官招待所。 出示证件进了招待所里,很快,他就打听到了川城军区派来的上级领导在二楼尽头的房间里开会。 在门外等了十几分钟,门终于打开了。 几名军官鱼贯而出,神情看上去皆是凝重紧张。 等人都离开之后,孟战京深吸一口气,站在门口大声喊道:“报告!” “进来!” 里面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随着门被推开,孟战京看到里面的人时,眼睛瞪得有点大。 “团长?怎么是您?”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孟战京跟随多年的团长,姓武,叫武长谋。 当年孟战京从军校毕业下放到基层连队,就一路跟在武长谋手下历练,一年排长,两年连长,大大小小的战役经历过十余次。 武长谋对于手下这个最年轻的营长,也是极为看重与欣赏。 此时,武长谋看着这个不速之客,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你怎么来这里了?谁让你来的?你又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关上门,孟战京嘿嘿笑着,掏出口袋里的烟,给武长谋递上一根,又摸出火柴亲自点烟,姿态很低。 “这还用问吗?川城军区派了首长来视察工作,队里都传遍了!” 武长谋看着孟战京这无事献殷勤的模样,扭头不给他点烟的机会。 “啧,武叔,你这是干嘛呢?不给侄子面子吗?” 孟战京追着给武长谋点了烟,笑着又给他倒了一杯茶。 “叔,您喝茶!” 武长谋是亲眼看着孟战京一点点从基层连队走到今日的地位,他虽不敢说对孟战京百分之百了解,但也大差不差,能猜到这小子的心思。 “有事说事,别和我玩这一套!” 武长谋坐在沙发上,深深吸了两口烟,示意孟战京也坐下。 “您还和我绕圈子?您千里迢迢从川城赶来,总不能是为了旅游吧?” 孟战京深吸一口气,也给自己点燃了一根烟。 “那你说说,你怎么想的!” 武长谋换了个坐姿,看着自己最得力的爱后下爱将,神色略微有些复杂。 “不怎么想,军法如山,不管上级作出什么决定,我都欣然接受,也愿意一力承担!” 他深深吸了好几口烟,像是下定了决心。 “团长,带兵突袭敌军营救我方被俘人员的战斗计划与整个行动过程,都是我全权负责的,一切都是我的错!” 孟战京站起身来看着武长谋,不再管他叫叔,而是一脸严肃叫“团长”。 “团长,您就直接宣布上级对我的处罚结果吧,是开除军籍,还是上军事法庭坐牢?” 看着孟战京这一脸豁出去的决然,武长谋掐灭了烟头。 “看来你是有所准备了?那你说说,如果上级将你开除出部队,你打算怎么办?” 听到这话,孟战京的身躯微微一晃。 实话实说,从踏入军营那一天起,他想过自己有无数种结局,可以战死沙场,可以为国捐躯,却唯独没有想过自己离开部队。 他仿佛是为部队而生的,从懂事开始,就格外喜好摆弄枪支,小小年纪就有模有样领着大院孩子们排兵布阵打仗。 没有可以安排,他的人生就仿佛该穿上军装戎马一生。 离开部队…… 当兵的离开了部队,就像是鱼离开了水,就像是鸟离开了天空,就什么都不是了…… “怎么,怕了?不说话了?” 武长谋看着沉默不语的孟战京,说道:“刚才不是一副豁出去的架势吗?我还以为你早就想开了,做好脱下军装的思想准备呢!” 第291章 “后悔自己自作主张擅自行动了吗?再三给你们强调,军人的天职是服从命令,你倒好,给我捅出那么一个大娄子!” 孟战京低头由着武长谋责骂。 “怎么不说话?平日里不是挺能说的吗?不是号称自己有三寸不烂之舌吗?怎么,舌头被狗叼走了?” 孟战京能说什么? 他笑笑,说道:“我没什么可说的,不管什么处罚我都接受,只一个条件,不要祸及无辜,不要牵连到其他人!” “嚯,事到如今你还讲义气呢!” 武长谋挑眉看着孟战京。 “巧了,讲义气的人不光你一个,喏,我刚才收到一份材料,里面阐明了这起边境冲突的过程,以及主要责任人的问题。” 指着办公桌上那几张纸,武长谋问道:“你猜猜,是谁送来的?” 孟战京一愣。 “刘南枭来过了?” “他没来,但他托人送来这份材料,与你的说辞一模一样,将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大有牺牲他一个保全孟营长的决心勇气!” 武长谋哭笑不得说道:“你们这一个个的,都还八字没一撇,就和我搞这种为兄弟两肋插刀的混账事,怎么,在部队玩过家家呢?” 孟战京有些懵。 半晌,他忍不住低声飙了几句脏话,默默怒骂刘南枭不讲武德。 “叔,是我下令出兵,也是我下令开枪,刘南枭一个弄笔杆子的政委,根本撑不起这个大摊子!” 武长谋似笑非笑看着孟战京。 “哎,我就搞不懂了,你和刘南枭不是不对付吗?每次见面都掐得跟乌眼鸡似的,怎么这次,你俩互相包庇对方呢?” “这又是哪里来的革命友情?怎么,打架打多了,硬是打出了感情打出了友谊?” 武长谋弯腰拿起烟盒,又给自己点燃一根。 “唔,你以为只有刘南枭这封坦白材料吗?呵,没那么简单!” 他笑笑,说道:“老子走南闯北这么多年,只看到有人为了功劳而打得头破血流,第一次遇到抢着负责任坐大牢的!” 孟战京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什么意思?不光刘南枭送了材料,自家那傻媳妇还背着他干什么事了? 正在他准备开口追问时,身后的门忽然被人踹开。 孟战京回头看,只见自家亲爹孟澜海与岳父大人周君堂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爸,你们……” 刚开口叫了声爸,还没等他说话,只见孟澜海上前几步,抬手在孟战京脸上狠狠抽了几个耳光。 “混账东西!” 耳光声清脆,让屋里的气氛顿时变得凝重沉闷。 孟战京猝不及防之下,被这几耳光抽得偏过头,片刻,鼻血涌了出来。 “爸,对不起!” 他没有怨愤与质问,也没有替自己狡辩,坦然面对着父亲愤怒的眼神,平静认错。 “对不起?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孟澜海厉声问道:“你对不起我什么?丢了我的脸?还是要说让我失望这种废话?你以为我在乎这些?” “我也没打算说这些!” 孟战京抬手擦去鼻血,说道:“我道歉,是因为我没有保护好我该保护的人!” 这话,让孟澜海的表情微微松动了些。 “你是军人,你赴汤蹈火为国捐躯都是分内之事,从你穿上军装那一刻开始,你的生命就不属于你自己,可思卿不一样!” “这个国家但凡还有男人在,就不能让老弱妇幼替我们阻挡危险,不管什么理由都不行!” 孟澜海这番话不光是在训斥孟战京,也是在训斥年轻时的自己。 第292章 那时候的他也像孟战京这么大,在一次围剿战斗中,面对狡猾阴险的敌人,他们接连吃了好几次败仗。 这时候,他想到了一个绝招,用自己的妻子王雪绒做诱饵,故意暴露出弱点让敌人钻进他们的埋伏圈。 那一仗大获全胜,歼灭敌人数百余名,他因此名声大噪,很快就坐上团长的位置。 正好身为某集团军军长的父亲经过他的防区,他以为自己身上的军功能换来父亲的表扬与夸奖,能成为父亲的骄傲。 但没料到,父亲见到他的第一个动作,就是一耳光抽在他脸上,打得他眼冒金星差点扑倒在地。 “混账东西!” 父亲也是这样骂他的。 “打仗求胜没有错,兵不厌诈也没有错,可你千不该万不该拿你妻子的命来做筹码!” “是,你觉得胜券在握,一定能保证雪绒平安无事,但你别忘了,战场上无儿戏,子弹从来不长眼!” 彼时父亲盯着他的眼睛。 “万一出了岔子呢?万一你没保护好雪绒,让她被敌人杀死了呢?” 当时的他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从来没有做过这样的假设,从来没有想过如果妻子因此死去的后果。 父亲这一番话,让他瞬间从胜利的喜悦中惊醒,后背陡然冒出一身冷汗,连心脏都停止了跳动。 “仗总会打赢的,敌人总会被赶走的,但你爱的人,却只有那么一个,死了,就真的死了,再也不会复生了!” 孟澜海重复着当时父亲的话,他一字不差的,转述给自己的儿子。 “战友,我们要救,爱人,我们也要保护!” “是,我知道了!” 孟战京沉声说道。 一旁没说话的周君堂终于开口,看着孟战京脸上的巴掌印,微微叹了一口气。 “来的路上,我原本在想,见面就狠狠揍你一顿,可现在……罢了,你既然挨了揍,我也没必要再火上浇油了!” 虽说女儿在电话里将这件事的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 可归根到底,还是因为孟战京的执行力不够强,迟迟找不到行动方案,才让周思卿冲动之下冒险做了傻事。 好在有惊无险! 孟战京终于想起了正事。 他回头看着一旁的武长谋,问道:“团长,思卿给你打过电话了?” “思卿没给他打,思卿亲自给我打的电话,包庇你,掩护你,甚至把所有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连前程人生都不要了!” 周君堂的语气里带着一点无奈和愤怒。 “一个臭男人,至于她这么用命护着吗?再者说了,我军一向都实事求是,功过是非都有定夺,哦,就这么不值得你们信任?” 孟战京先是一愣,片刻反应过来,问道:“岳父大人,您这话……什么意思?” 实事求是?功过是非自有定夺? 那就是……事情还有回旋的余地? “你们这些年轻人啊,真是能胡折腾,满脑子都装了什么玩意儿!” 周君堂坐在沙发上,看着自己的女婿说道:“从头到尾,上级都没有明确说要处罚你们什么吧?甚至你们这次的任务,我们也没评点过对错。” “哎,怎么到你们嘴里,事情就严重到无法收场的地步了?还开除军籍?还上军事法庭坐牢?你怎么不坐火箭呢?” 岳父这番斥责的话,让孟战京的心一阵狂跳。 “那您这意思就是……我们没错咯?” “怎么没错?你最大的错误就是不该让思卿做这个诱饵,孤身涉险给你们带路找到敌人的藏匿之处!” 第293章 孟澜海狠狠瞪了儿子一眼。 “就这个不可饶恕的大错,你等着吧,回川城之后,你妈打不死你才怪!”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嗯,这也是你唯一的错,其他的……干得倒是挺不错!” 这是在表扬他吗? 孟战京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下意识望向一旁冲他微笑的团长。 “对,你没听错,首长在表扬你呢,这一仗打得极好,长了我军的威风,大杀敌人的士气,他们最后一点野心,被你也打没了!” 武长谋看着自己的爱将,眼底满是骄傲。 “对方为了那几十名战俘,姿态现如今放得很低,在新一轮谈判中,他们将几处争议性很大的高地都还了回来。” 之前的边境谈判一度陷入僵局,对方不知道受谁的鼓动,忽然翻脸挑衅,结果迎接他们的,是被孟战京摁在地上疯狂打脸的丢人结局。 于是乎,对方彻底老实了,死心了,谈判也变得顺利了。 在周君堂他们赶赴南疆的路上,谈判已经取得了重大胜利,在国境线的划分上,我们更是占据了巨大优势。 武长谋笑着说道:“抛开思卿这件事不说,通观全局,你小子这一仗打得漂亮极了!” 看着孟战京震惊的眼神,周君堂忍不住笑了。 他放软了语调,上前拍了拍女婿的肩膀。 “行了,把心放回肚子里吧,你与其担心组织的惩罚,还不如担心回家后面临的处境吧,嗯,不光你妈饶不了你,你丈母娘也等着收拾你呢!” 说罢,他低头看了看手腕的表。 “这里距离你们驻扎地远吗?你丈母娘还让我给思卿带了些点心和衣物,趁着天还没黑,赶紧带我们去见她!” 孟战京嘴角的笑容忽然就僵了。 我踏马,若是岳父大人看到自己的宝贝女儿像个粽子似的被捆了起来…… 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 在返回医疗队的路上,孟澜海与周君堂的兴致很高。 “年前部队撤离时,这里还是一片惨淡,那边,还有那边,都被炮火炸成废墟!” 孟澜海给周君堂介绍着战争时期南疆的凄凉惨状。 “你看这才过了个年,已经有百姓开始建房子了,那边被炸毁的耕地,也种上了农作物,哎哟,今年肯定是个丰收年。” 是啊,用英雄鲜血与汗水滋养的土地,一定会长出最茁壮的禾苗,结出最饱满的种子。 一个充满和平的国家,才能孕育出繁荣与向上,未来一定会更好! “哎,战京,你怎么不说话呢?” 周君堂忽然发现,坐在前排副驾驶位的女婿表情有些凝重,甚至有点紧张。 山风从车窗吹进来,他觉得有些凉,可孟战京却一头汗水。 “哦……就,就是我觉得,你们舟车劳顿,是不是先在招待所休息一晚上,明天再去我们那边?” 已经到了半路,孟战京还试图劝说自己亲爹与亲岳父返回招待所里。 “哪有那么矫情?我们在火车上也睡觉吃饭了,当年打仗时,那条件可比现在艰苦多了,坐火车?能骑马就算不错了!” 周君堂已经双鬓斑白,可回忆起那段峥嵘岁月,他依然热血澎湃。 那时候的他还年轻,急行军的时候,能不停不歇狂奔数十公里甚至百公里,就穿着破烂的布鞋,浑身充满了力气。 岁月不饶人呐! 一代又一代人用鲜血与生命打下的江山,交到年轻一辈手中…… 思及至此,周君堂看着孟战京的侧脸,眼神里带着赞扬与满意。 第294章 长江后浪推前浪,好呐,这一代年轻人比他们更优秀! 能有孟战京这样的女婿,他很满意! 此时的周君堂还沉浸在对孟战京的欣赏之中,他压根不会想到,半个多小时后,他有种想要弄死这王八蛋的冲动! 抵达医疗队所在的村子时,已经是傍晚。 自打进了村子,孟战京就顾左右而言他,又是说让战士带孟澜海与周君堂去附近的军事防御基地看看,又是说让他们先参观南疆风光。 “老子这趟过来是带着任务的,这是你妈给思卿带的东西,再三叮嘱我以最快的速度交到儿媳妇手中。” 孟澜海踢了孟战京一脚,骂骂咧咧。 “你小子不对劲啊,眼神躲躲闪闪,一看就是心怀鬼胎!” “我哪有心怀鬼胎?您这……太冤枉人了!” 孟战京揉着被亲爹踢腾的大腿,笑得像是藤上的苦瓜。 我踏马…… 这两个老狐狸根本不上套,就非得这么寸步不离跟着他,这可让他咋办啊? 孟战京的大脑正在高速运转试图扭转乾坤,只见赵碧玉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 “哎,孟营长你回来了?呀,两位首长!” 看到孟澜海与周君堂跟在孟战京身后,赵碧玉一脸震惊。 下意识站直身体说道:“首长好!” “这里没有首长,今儿个,我们俩就是来探亲的长辈,唔,你们王书记还让我带话,说医疗队的同志们辛苦了!” 孟澜海走到赵碧玉面前,笑着说道:“王书记说了,等你们返回川城,她摆席欢迎你们!” “摆席的事儿先放放,我们医疗队今天宰了羊,专门找了个当地的厨子炖肉,现在,满院子都是肉香味呢!” 赵碧玉一边说着,一边往后面瞧。 “肉早就炖好了,这不,等着孟营长两口子回来吃饭呢!” 顿了顿,她看着孟战京问道:“孟营长,我们家周护士呢?” 周护士……啊……这…… 孟战京笑得心虚,结结巴巴想要找个理由,然而在岳父与亲爹的眼神注视下,他一个屁也不敢放。 说谎骗首长的后果更严重! “孟战京,你不是说思卿在医疗队忙着给老乡治病吗?” 周君堂望向孟战京,眼神里带着一抹疑惑,还有警惕。 “啊?” 不等孟战京开口解释,赵碧玉一头雾水说道:“不是吧?那会儿孟营长亲自替思卿请假,说他们俩出去办事,我还专门叮嘱早点回来吃肉呢!” 赵碧玉又往后瞧了好几次,问道:“思卿……没和你们在一起?” 这下,孟澜海要是看不出端倪,就不是孟战京的亲爹了! 他咬咬牙,再次抬脚踹在孟战京腰上,怒声问道:“你小子在搞什么鬼?思卿人呢?你把我儿媳妇弄哪里去了?” 孟战京心里苦啊! 他知道这下肯定瞒不住了,于是小心翼翼措辞,打算找个合适的理由,起码让自己死得好看一点。 但上天没有好生之德! 就在他准备承认错误时,院子里忽然传来女人的尖叫。 “救命啊!来人啊!有情况!我们内部有敌人!” 有敌人潜伏进来了?这还了得? 当即,孟澜海与周君堂从腰间拔出枪,瞬间逞战斗状态。 二人宝刀未老,很快就以双人掩护进攻的战斗模式进了院子里,只留下孟战京在风中彻底凌乱。 只见一名女护士站在周思卿的房间门口,一手扶着门框,一边大声求救。 看到赵碧玉等人赶来,女护士带着哭腔说道:“快,赵医生你快来,思卿她……她……” 第295章 “思卿怎么了?她不是和孟营长出去了吗?怎么会……啊!” 赵碧玉话说一半进了房间,看到床上被捆成粽子的周思卿,她也忍不住尖叫一声。 这个当口,孟澜海与周君堂双双持枪杀进了房间里。 没有敌人的踪影,甚至没有战斗过的痕迹,只有可怜兮兮的周思卿,像是个木乃伊躺在行军床上…… 看到孟澜海与周君堂站在门口,周思卿眼中满是震惊。 她被封了嘴说不出话,只能一个劲呜呜呜,让周君堂心疼到几乎站不住脚。 就在孟澜海准备替周思卿松绑时,一个身影像是离弦的箭般冲过来,险些将他撞翻在地。 “我来!我来解开!” 孟战京穿过人群闯进来,做最后的自我救赎。 希望亲爹和岳父一会儿动手揍他时,能看在他亲自解开周思卿身上束缚的份上,下手稍微轻那么一点点。 起码,起码别打脸! 当孟战京替周思卿撕开封住她嘴巴的胶带时,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现在,只要老婆一声“孟战京绑了我”,他就能被亲爹和亲岳父揍成肉饼。 扯掉身上的布条绳子,周思卿的身体终于得到解放。 孟战京半跪在地上,带着谄笑和讨好,给周思卿按摩着酸痛的关节,一口一句“媳妇儿”,甭提多狗腿了。 “什么情况?” 她找回自己的声音,第一句话就是这四个字。 孟战京愣住了。 “我问你,上级对那起事件的处罚决定是什么?” 周思卿一字一顿问道,时不时望向那两位望着她一脸关心的“上级”。 不等孟战京回答,只见周君堂上前几步,厉声问道:“思卿,这怎么回事?谁绑了你?” 看得出来,周君堂表情极为愤怒,显然是要找这个绑了女儿的混账算账。 周思卿看着自己的父亲,笑着说道:“爸,你们怎么来了?” “我是来处理那起冲突事件的,至于你公公,他顺路过来看看你。” 看着周思卿狼狈的模样,周君堂再次追问。 “思卿,你告诉爸,是谁这么欺负你的?老子的闺女,谁踏马敢动一下,我弄死他!” 即将被弄死的孟战京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微笑。 “爸,和谐社会,不能杀人!” 周思卿心里还记挂着要紧的事,她再次追问道:“冲突事件到底怎么处理的?” “这起事件是我军正当防卫,我们在自己的领土上做任何事,都是我们的内部矛盾,上升不到国际冲突,更别说什么破坏和平。” 周君堂说道:“对方在我们的领土上欺负我们的人民,我们要是不还击,才是丢人现眼,才要受罚挨训!” 听到这话,周思卿的眼中闪过一抹喜色。 她抓着孟战京的手激动说道:“所以,你不用受罚,刘南枭不用受罚,咱们都没事了?” 孟战京微笑着点了点头。 “媳妇儿,不用替我担心了,一切已经过去!” 下一刻,周思卿忽然翻了脸,一把推开了他。 “谁说一切过去了?” 周思卿三两步奔到孟澜海和周君堂身后,一脸愤怒指着孟战京开始告状。 “爸,是孟战京这王八蛋绑了我!他骗我说伤口疼,趁我不注意将我给绑了!” 毫无防备的孟战京:“……” 不是,媳妇儿你怎么还秋后算账呢?你怎么能不按理出牌呢? 你现在这样,和谋杀亲夫有什么区别? 孟战京已经做好的窜逃的准备,奈何枕边人实在过于恶毒,报复之心很是强烈。 第296章 是的,他被亲老婆摁住了。 于是迎接他的,就是亲爹与岳父的男子双打,满院子都是孟战京的哀嚎和求饶。 门口,赵碧玉看看狼狈不堪的孟战京,再瞧瞧看热闹的周思卿。 “你平常恨不得将你老公拴在裤腰上,今儿个……忍心看他这么被揍?” 周思卿似笑非笑,几乎是咬着牙开口的。 “赵医生,你设身处地想想,如果你被你老公这么绑了一下午……” “我会砍死他!” 赵碧玉想也不想回答,对孟战京最后一点同情也烟消云散了。 活该!打死这丫的! 到最后,孟战京躲在周思卿背后卖惨求饶,周思卿好心替他说话,这才让孟澜海与周君堂住手。 “王八蛋!” 周君堂依然处于愤怒之中。 “不管什么苦衷,你这么绑我闺女就是不行,她是你老婆,不是你的战俘!” 孟战京哪敢还嘴,只能唯唯诺诺躲在周思卿背后,连头都不敢冒。 “听到了没?再敢欺负我,我爹揍死你!” 周思卿得意洋洋看着孟战京,笑得有点坏。 一场闹剧终于结束。 赵碧玉上前打圆场,说道:“行了行了,既然是场误会,那咱们就偃旗息鼓,洗洗手准备吃羊肉喝羊汤!” 她生怕孟澜海和周君堂再继续收拾孟战京,于是找了个理由将这两位大佛请到隔壁的房间里休息。 周思卿看着孟战京狼狈不堪的样子,笑得前俯后仰。 “笑!你还笑!我都被揍成这样了,你也不心疼我?” 孟战京嘴上抱怨妻子,实则嘴角也满是笑意。 “活该!” 活动着自己酸痛的身体,周思卿反驳道:“那你绑我的时候,心疼我了吗?” “我当然心疼你了!我要是不心疼你,就不会专门准备布条,而是像绑刘南枭一样,直接用绳子……卧槽!” 话说一半,孟战京与周思卿对视一眼,下一刻,二人同时冲了出去。 只见孟战京的房间门口,那个战士还尽职尽责守在门口,表情虔诚到像是在朝拜。 “孟营长好!” 看到孟战京奔过来,战士站直身体敬了个礼。 “你那什么,有人进过我的房间吗?” 孟战京停下脚步,有些心虚问道。 “报告孟营长,没有人进去过,但就是……屋里总有奇怪的动静,听着,听着挺渗人的!” 战士还很年轻,来自某盛产“赶尸人”的地区,对鬼怪神灵很是忌讳。 屋里那奇奇怪怪的声音让他心惊胆颤,但为了完成营长交代的任务,还是硬着头皮坚守岗位。 孟战京嘴角有点抽抽。 他拍了拍战士的肩膀,说道:“你先下去休息吧,嗯,没事,这世上,人比鬼可怕!” 起码,此刻他希望房间里的动静是鬼,而不是某个怒气冲冲的男人…… 周思卿已经推开门闯进去。 果然如孟战京所言,刘南枭被一根又粗又结实的麻绳绑在床上,嘴巴也被胶带以粗暴的方式死死封住。 因为长久的挣扎,刘南枭的手腕和脚腕都被麻绳磨破,连绳子也被鲜血染红。 他看到周思卿进来,挣扎得更加剧烈,呜呜发出求救声,示意周思卿赶紧帮他解开。 好在周思卿早有准备。 她拿出刀割断绳子,下一刻刘南枭翻身坐起,扯掉嘴上的胶带就要往外冲。 “孟战京独自一人去找上级了,他要单独扛下所有的责任,不行,我得去……” “他没事了!刘政委,上级首长说了,这起冲突属于正当防御,不会处罚任何人!” 第297章 周思卿开口喊道,让刘南枭瞬间停下了脚步。 他回头看着周思卿,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没听错,一切都结束了!” 周思卿微微笑着,重复了自己刚才的话。 刘南枭忽然就放松下来,后知后觉的感受到长时间被捆绑带来的酸痛与僵硬。 他难以自制坐在了椅子上,只觉得浑身关节疼到不像是自己的身体。 “孟战京就在外面,刘政委,嗯,你可以找他算账的!” 反正她刚才已经算完账了,心情好了不少。 门外传来孟战京绝望的哀嚎。 “媳妇儿,不带你这么坑老公的啊!你不劝着他消气,怎么还鼓动他来算账呢?” 看着刘南枭怒气冲冲的背影,周思卿终于笑出了声。 哼!活该! 办公室被赵碧玉临时改成了餐厅。 老大爷送来那头咩咩叫的可爱黑山羊,此时成为了让大家垂涎三尺的盘中大餐。 软烂入味半点不膻气的羊肉,还有浓郁的羊肉汤,连孟澜海与周君堂都赞不绝口。 “首长,真不去救救孟营长吗?” 赵碧玉一边给孟澜海盛第二碗汤,一边试探着问道。 “救他干嘛?自己做的孽,总得要偿还的!唔,这道菜味道不错!” 孟澜海吃着盘子里的凉拌野菜,赞不绝口,丝毫不在乎自己那倒霉催的儿子。 “嗷嗷嗷,刘南枭你轻点!” “我踏马……你别打脸!” “刘南枭你大爷的,你下手太重了!” …… 孟战京的声音传进餐厅里,其中还夹杂着拳头捶打在身体的声音,以及一向温文儒雅的刘南枭络绎不绝输出的国粹。 鸡飞狗跳的傍晚,真是让人头疼呐! 到最后,实在战斗不动的孟战京与刘南枭将剩饭剩菜打扫了个干干净净。 “别以为这笔账勾销了,今天只是暂时休战,你等我改天恢复体力,非得再和你打一场!” 刘南枭看着手腕与脚腕的纱布,愤愤然警告孟战京。 “不带这么报复的啊!当日事当日毕,当日仇当日报,禁止事后报复!” 孟战京喝着羊汤,含糊不清抗议。 真是悲催的一天呐,被亲爹扇了耳光,被岳父踹得满地找牙,又被刘南枭揍得七荤八素…… 现在,他迫切需要媳妇儿温暖的怀抱来抚慰他受伤的身体和心灵。 吃过晚饭,周君堂与周思卿说了会儿话,详细转达了宋辉月对女儿的叮嘱与关心,又将身上的钱留给了女儿。 “拿着,这是我自己攒的私房钱,可千万别告诉你妈!” 周君堂硬是将钱塞进周思卿怀中。 “我知道你们的钱都给了老乡,就比如今晚那只羊,也是你们花了钱买的,做得很好,不能占老百姓便宜!” 他笑着说道:“关于你们返回川城的日期还未确定,可能就十天半个月,也可能需要三两个月,具体看上级安排!” 是的,虽说已经营救出三名同志,但前线情况依然跌宕复杂。 稳妥起见,上级命令孟战京等人依然保持警戒状态原地待命,等两国谈判结束之后,再进行部署指挥。 所以医疗队也得跟着大部队原地待命。 周君堂看着周思卿疲倦的眼神,想了想说道:“如果你想回川城,我打个招呼,过两天我走的时候,你跟我一起!” 听到这话,周思卿撒娇道:“我不要回去,我要留在这里,我还有自己的事呢!” 不同于之前的生疏与客套,随着时间的推移,周思卿与周君堂夫妇的感情也日渐加深。 第298章 她会在宋辉月面前任性撒娇甚至带着小女儿的刁蛮娇俏,也会故意找周君堂要一点零花钱,美其名曰封口费。 周君堂夫妇也很是宠这个女儿,几乎是有求必应的状态,当然,周思卿也没有恃宠而骄,小日子过得很是和谐。 “你哪里是有正事?我瞧你就是舍不得孟战京这混小子!” 周君堂笑着说道:“他今儿个敢绑你,明天指不定就敢打你,就这,你还愿意陪着他在这里吃苦?” 说曹操曹操到。 这话刚说完,孟战京掀开门帘进来。 “哎,我可都听到了啊,爸,你说我坏话是不是?还挑拨我们夫妻之间的感情?您这可忒不厚道了!” “我这是挑拨吗?我这是实话实说!” 看着孟战京被刘南枭揍成一颗猪头,周君堂又是好笑又是无奈。 “该怎么说你们呢?都是军门子弟,都是政治觉悟极高的军官,结果连这点道理都参不透,搞了这么一出闹剧。” 他无奈摇头,说道:“你们呐还是年轻,还是有待历练,尤其是你,孟战京,你这一言不合就动手的毛病,得给我好好改!” 孟战京直呼冤枉。 “我绑了他们是情势所迫,你们动手打我,才是粗暴鲁莽,瞧瞧我这脸,瞧瞧我这胳膊,都是被你们揍的!” 好家伙,现在他简直就是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 闲聊一阵子,周思卿提及件正经事。 她把那位老大爷的家庭情况详细描述了一遍,听得周君堂眉头紧皱,唏嘘不已。 “爸,战争初歇,像老大爷这样失去儿女孤苦无依的百姓很多,还有那些在战争中失去父母的孩子们,他们的人生该怎么办?” 在义诊这段日子里,周思卿见过太多的悲剧了。 战争带给百姓的不光是恐惧,还有家破人亡的绝望。 “我们隔壁的院子里,如今安置着十多个没有家人的孤儿,小的才几个月,大的不过五六岁,他们的人生才刚开始。” 说这话的时候,周思卿的眉头紧锁。 有一天黎明时分,外面忽然传来婴儿的啼哭,她闻讯出门看,发现门外放着一个竹篮,里面是个刚过百天的女婴。 竹篮里放着一封信,歪歪扭扭的字迹,甚至还有许多错别字。 信里阐述了这个婴儿的身世,小女婴的父亲死在战争中,母亲也在生产时去世,只剩下这个嗷嗷待哺的小生命与爷爷相依为命。 但就在几天前,爷爷突发疾病也死了,女婴忽然就成了孤儿。 战争初歇,老百姓自顾不暇,谁又有精力再帮别人抚养孩子呢? 于是邻居就将这小婴儿送到了医疗队门口,想着给孩子最后某一条生路。 “我想给这些孤儿找一条活路,最好能有人领养这些孩子,最不济,也能将他们安置在孤儿院里平安长大。” 战后的重建工作,确实是一件极其艰难的事。 南疆这么大,就算国家政策倾斜尽力帮扶,想要在短时间内恢复到战争前的稳定繁荣,只怕很难。 可生命是无法等待与拖延的。 “我现在暂时回不去,所以爸爸,我想请你帮我这个忙!” 周思卿眼巴巴看着周君堂说道:“尽量给这些孩子找个好归宿,让他们能平安健康成长。” 说这话的时候,周思卿其实有些心虚。 她知道这件事极其麻烦,孩子不是阿猫阿狗,不是给个窝喂几片肉就能长大的。 第299章 周君堂军务繁重日理万机,哪有时间操心这些事情? 甚至她在想,自己是不是多管闲事了? 但很快,在周君堂温柔赞赏的微笑中,她那颗忐忑的心逐渐安定下来。 “不愧是我女儿!” 周君堂失笑,说道:“人家说母女连心,我从前不屑一顾,以为是夸大其词,但现在我彻底相信了!” 在周思卿疑惑的眼神里,周君堂笑着解释。 “我这趟来之前,你妈也和我谈起战争遗孤的事情,她让我过来看看情况,尽力解决这边遗孤的归属问题。” 这话让周思卿喜出望外。 “啊?我妈也想到这一点了?” “可不是嘛,你妈一直记挂着这事儿呢,要不是我极力阻拦,她怕是要亲自来一趟!” 周君堂搓了搓手,说道:“但这是大事,我接下来会安排专门的人员与当地民政部门联系,就算是做好事,也得合情合法!” 有了周君堂这番话,周思卿终于将心放回了肚子里。 一想到那些可怜的孤儿都即将有归宿,她眉宇间的忧愁也尽数散开。 深夜,周君堂与孟澜海又乘车返回招待所,接下来几天,他们还有更重要的军务要处理。 送走了两位父亲,周思卿盘腿坐在床上看着婆婆与妈妈给自己捎来的东西。 满满两大包的物品,小到针线糖果,大到床单鞋子,甚至在宋辉月捎来的那个提包最底部,塞了许多卫生巾。 就因为从前周思卿随口说了句野战医院环境艰苦,连每个月那几天要用的卫生巾都是紧缺品。 宋辉月就记在心里,特意让周君堂从千里之外给她带了这么多的女性用品。 这份关爱之情,周思卿不能不感动。 孟战京进来的时候,就看到周思卿的床上摆满了各种东西,吃的穿的满满当当。 “没有捎给我的吗?” 他嬉皮笑脸走过去,将东西拾掇到一起,挤到周思卿身边坐下,二人挨在一起,亲昵得让周思卿脸红。 “你觉得呢?” 周思卿收拾完宋辉月捎给她的东西,又将另外一个提包的拉链打开,这是王雪绒给她准备的东西。 最上面都是点心糖果与衣服,一件件拿出来,在提包最下面,一个红色小包袱引起了孟战京的注意。 “嗯?这是什么东西?怎么还专门包起来了?” 他拿出来随手打开,周思卿也一脸好奇凑过来。 当孟战京提着那两根细细的带子,将这件半透明的红色纺纱睡裙抖落开时,屋里的气氛忽然就变得沉默暧昧。 一张纸轻飘飘落在周思卿手里。 上面是甘棠龙飞凤舞的一行字:记得补过洞房花烛夜! 看着孟战京陡然炙热的目光,周思卿只觉得浑身发烫,甚至有几分颤抖与紧张。 甘棠可真胆大,她到底是以怎么样的勇气将这么个玩意儿交给王雪绒,还成功捎到了她手中,还不偏不倚正好被孟战京撞见。 现在,咋个收场? 她已经能感受到孟战京逐渐急促的呼吸。 男人的手轻轻拂过那单薄到轻轻一撕就能裂开的裙子,像是拂过周思卿的肌肤,带着道不出的战栗与热情。 “你……谁让你翻我东西的?” 勉强压下内心的紧张,周思卿一把抢过那件红纱裙,手忙脚乱塞进被子里。 “这都几点了,你赖我宿舍里干嘛?回你自己的房间去!” 她下了床,打开窗户让微凉的夜风吹进来,可脸颊依然滚烫通红,像是被烈火炙烤过。 第300章 “甘棠千里送红裙,这份情谊你不珍惜吗?” 孟战京跟着下了床,从背后抱住周思卿,带着枪茧的手指从她衣服下摆钻进去,抚摸着她滑嫩的肌肤。 “穿上,给我看看!” 他啄着她的后颈,力度渐渐加深,手也一点点往上探,明晃晃的在周思卿身上点火。 “洞房花烛夜,咱们确实该补上了!” 自打周思卿抵达南疆至今,孟战京无数次想要提及洞房花烛夜的事。 可每每都有各种意外干扰,以至于二人拖到现在。 “你别胡来,这院子里几十号人呢,有点动静大家都能听见,你非得……非得闹得人人皆知吗?” 周思卿靠在孟战京怀中,在他缠绵的吻中,身体一点点变得柔软。 微微闭着眼,她的声音在颤抖,嘴上说着不要,但身体却格外诚实。 天际那一轮明月不知什么时候从云层后面探出头来,柔软如纱的月光洒在二人身上,连气氛都变得旖旎温柔。 孟战京咬着周思卿的耳朵说道:“穿上那件红裙,给我看看!” 他这样的诱惑,周思卿没法说不。 即使这院子里住满了人,可周思卿又在心底默默安慰自己。 夜深了,大家忙碌一天肯定都睡了,就算,就算他们闹出什么动静,也不会有人听到的。 这么想着,她一点点放下心中最后的戒备与抗拒,转身攀上孟战京的脖子,踮起脚尖主动吻上了他的唇。 像是瞬间点燃了干柴,孟战京最后一点克制力被撕碎,他微微用力,托着周思卿的身体,将她抱起来放在窗台上。 一轮明月下,他们吻得这样真,吻得这样深,以至于月亮都害羞,再次躲进云层里…… “抱我!” 周思卿终于依依不舍与孟战京分开。 她的额头抵着男人的额头,身体与声音都在颤抖。 “你亲自替我穿!” 这话让孟战京本就澎湃的心越发激荡炙热,他单手轻松抱起周思卿,准备关上窗户去做他们早就该做的那件事。 然而,窗户没关上,孟战京的身体却忽然僵住了。 “你快点!还愣着干什么?” 周思卿背对窗户,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声音娇柔到像是快滴出水,哼唧唧催着孟战京赶紧关窗户。 走出房门准备上厕所的赵碧玉与孟战京对视足足五秒钟,沉默,是今晚的南疆…… “咳!咳咳!咳咳咳!那什么,你们继续,继续……” 她比孟战京更尴尬,转身飞快回到自己的房间里,恨不得抽自己两下。 早知道会坏了孟营长的大事,晚上就算渴死也不该喝那么多水! 赵碧玉确实坏了孟战京的大事。 原本旖旎的气氛因为她的突然出现,而变得尴尬起来。 周思卿自那良辰美景中惊醒,生怕再有人突然冒出来撞到他们亲昵的场面,于是连推带拉的,将孟战京赶出自己的房间。 “不是,咱们俩是夫妻!” 孟战京扒着门框不肯走,抗议道:“咱们住一个屋子天经地义,就算被撞见又怎么了?媳妇儿你别搞得像是咱俩在偷那个啥一样!” “你小声点,非得让所有人听见吗?” 周思卿面红心跳,捂着孟战京的嘴让他憋嚷嚷。 然而还是晚了一步。 就这一句话,嗓门还不算太大,已经惊醒了好几个人。 医疗队的两个护士披着衣服从窗户探出脑袋看热闹,还有对面几个军官也打开门走出来,其中也包括刘南枭。 第301章 一时之间,周思卿与孟战京像是动物园里的猴,就这么被一众熟人围观。 “哟,孟营长大半夜不睡觉,跑到周护士房间干嘛呢?” 有个干事笑着调侃。 “还能干嘛?人家可是两口子,还是新婚燕尔的两口子!” 李镇疆扯着嗓子起哄,说道:“哎哟,我们是不是太碍事,打扰了孟营长与周护士的幽会呢?我们,是不是得回避一下?” “既然知道你们碍事,还不早点滚蛋?大半夜不睡觉,是准备偷牛吗?” 孟战京咬牙骂道。 “我们偷牛,也不如孟营长偷人来的刺激,哦不对,你这不是偷,是光明正大,瞧我这张嘴哟!” 李镇疆笑得猥琐至极,一副“我们都懂,但就是要看热闹”的表情。 周思卿面红耳赤,一脚将孟战京踹到门外,“咣当”一声关上了门。 沉默几秒,院子里爆发出一阵剧烈的笑声。 躲在屋里的赵碧玉心里却琢磨着事情,这……看来又得破费了呐! 第二天,大家心照不宣没有提及昨晚发生的事。 只是周思卿发现赵碧玉似乎很忙,每天都神龙见首不见尾,问她在忙什么,她又支支吾吾不肯回答。 很快,孟澜海与周君堂离开了南疆。 临走时,周君堂托人给周思卿带了话,是关于那些孤儿的安置问题。 “这边的民政部门已经给了答复,只要收养家庭条件合格,在经过核验之后,可以将这些孤儿领走!” “我这边也与协调安排,联系有收养意愿的家庭,尽快奔赴南疆来领养这些孩子!” 其实孤儿的安置问题也一直是民政部门最头疼的事。 南疆原本就偏僻贫穷,连年战争更是让这个辽阔的边境省份步履维艰。 唯一一个孤儿院早已人满为患。 相关部门也是在到处联系愿意收养孤儿的家庭,只可惜南疆百姓自顾不暇,极少有人愿意收养孤儿。 现在,周思卿的建议完美解决了当地的大难题,说起来也算是功德一件。 看着隔壁院子里大大小小的孤儿们,周思卿终于松了一口气。 这天傍晚,赵碧玉一脸喜气洋洋回来了。 “思卿,你有红衣服没?” 她一进来,就抓着周思卿问道。 周思卿一头雾水,但还是答道:“有,但可能尺寸不太合适,您怕是穿不上!” “我不穿,你穿!” 赵碧玉卖了个关子,说道:“快点换上你的红衣服,我带你去参加个婚礼!” 村子里有人结婚? 周思卿也来了兴致,问道:“谁家结婚啊?这几天您忙前忙后,就是张罗婚礼的事?” “你跟我去了,就知道是新郎新娘是谁了,赶紧的,就差你了!” 赵碧玉笑着催促,将周思卿推进房间里换衣服。 当初周思卿奔赴南疆时刚结完婚,她踏上火车那天,就穿着件红大衣。 翻出包里的大衣套在身上,临出门时,她又对着镜子整理好自己微微散乱的头发。 今天的医疗队有些冷清,往日喜欢瞎溜达的李镇疆也不见了踪影。 跟在赵碧玉后面,周思卿总觉得有点怪,但又说不好是怎么个怪法。 经过一家村民的家门口,赵碧玉忽然停下脚步,给老大娘打完招呼,她摘了几朵毛茸茸的合欢花,别在周思卿发间。 “真好看!” 也不管周思卿一头雾水,赵碧玉鼓掌称赞一番,又拉着她继续往前走。 一直走到村子东头,远远的,周思卿就看到一户人家门口贴着红彤彤的对联,还挂着两个红灯笼。 第302章 周思卿在脑海里搜索一番,觉得不太对劲,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这户人家应该已经搬到县城居住了! 正想开口继续追问,只见医疗队两个护士笑着奔过来,手中拿着用红毛线和红布扎的胸花,别在周思卿衣服上。 “哎,这……” 始终处于迷瞪状态的周思卿被一众人簇拥着进了院子,只见满院子挂着红布灯笼,人人脸上都带着微笑与祝福。 周思卿抓住赵碧玉的手。 “赵医生,这……怎么都是咱们的人?新郎官和新娘子呢?” 她不是没参加过别人的婚礼,虽说有地方差距,但绝对不是眼下这奇奇怪怪的模式。 “进去,你就知道了!” 指着贴了红对联、挂了红灯笼的西厢房,赵碧玉笑着说道。 说罢,她亲自牵着周思卿的手,一步步踏进了西厢房。 这个院子颇有年代感,屋里的家具陈设有些旧,却被清扫得干干净净。 天花板上悬挂着红绸花,墙上贴着“喜”字。 还有角落那张宽大的床,上面的被褥床单都是簇新的大红色,甚至床中央还用花生核桃摆了个“喜”。 最好看的摆设,是桌上的花瓶里插着一大束红色野花。 各式各样的野花,无一例外都是喜庆的红,显然是有人费了不少心思从野外采来的,在一个装了水的透明罐头瓶里,开得喧嚣肆意。 甚至,周思卿能隐隐闻到野花的香味,让人迷醉。 每个人都用喜悦祝福的眼神看着她,仿佛她就是这场婚礼的主角。 就在她心底隐约浮现出什么时,外面又传来一阵喧哗沸腾。 “让一让,让一让,新郎官来了啊!” 周思卿忙回头看。 隔着汹涌人潮,一袭笔挺军装的孟战京胸配红花昂首阔步走来。 他的眼神温柔缱绻,伸手紧紧握住了周思卿的手。 “欠你的婚礼,今天补上好不好?” 赵碧玉那晚撞破孟战京与周思卿亲热的场面,先是有些不好意思,但随即又心疼这一对小夫妻。 他们新婚燕尔,本该你侬我侬亲密无间,毕竟她是过来人,知道刚结婚那段时光有多么甜蜜醉人。 可因为战争,让这一对小夫妻无法真正团聚,甚至孟战京都没有参加自己的婚礼。 琢磨一整夜,她决定给这小夫妻补上那些没有说出口的遗憾。 于是找到村长租了这个院子,又自己掏钱购买了红绸灯笼与一整套的床上用品。 甚至孟战京也是今天才知道赵碧玉的安排,在震惊的同时,他无比感激。 他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想到南疆那漫山的野花,于是便踏着露水,在一整面山坡挑选了最漂亮的红色野花。 今夜,是他们真正的洞房花烛夜! 周思卿终于反应过来,震惊与喜悦让她说不出话来。 她捂着嘴,瞪大眼睛,眼眶里隐隐有水光浮动,像是那花蕊间晶莹的露珠。 “来来来,新郎新娘咬苹果!” 李镇疆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个苹果,用绳子绑着,站在凳子上,将苹果吊在周思卿与孟战京之间。 二人被簇拥着面对面站立,眼跟前的红苹果晃呀晃,却无法阻隔他们凝视彼此的深情眼神。 “快呀,赶紧咬啊!” 有人在起哄,催促着一对新人咬苹果。 周思卿一脸娇羞,与孟战京同时张嘴去咬眼跟前的大苹果。 可下一刻,李镇疆一扯绳子,苹果飞了,二人猝不及防,嘴对嘴贴在了一起。 第303章 “哦!亲上了!亲上了!” 人群在起哄鼓掌,惹得周思卿脸红不已,恨不得将脸埋在孟战京怀中。 “来,重新咬,这次我保证不动!” 李镇疆兴致勃勃,再次将苹果吊在二人面前,笑得不怀好意。 “李镇疆,你最好别太过分,除非你这辈子不打算结婚,否则……呵……” 看着李镇疆那一脸坏笑,孟战京开口威胁,很直白,很暴力。 李镇疆嘴角的笑容瞬间垮了。 我踏马……这都能威胁?你看老子是那么轻易被威胁的人吗? 嗯,是,我确实怕了! 于是,周思卿与孟战京轻而易举咬到了苹果。 “换换换,李镇疆你边上去,换我来!” 一名连级军官将枣子绑在细绳上,兴冲冲接替了李镇疆的位置。 他咧着嘴笑,说道:“孟营长,虽然你比我军衔高,但今天这是婚礼,咱们不论军衔,只图热闹,你看行不行?” “行啊!” 孟战京凉凉笑道:“今天不论军衔,改天再算账呗,反正我这人一向记仇,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连级军官的笑容也垮了。 没有任何悬念的,周思卿与孟战京咬到了枣儿。 但就算如此,因为枣儿太小,他们还是不可避免唇齿交融,惹得围观众人一阵起哄尖叫。 在大家的起哄声里,这场迟到的婚礼格外热闹与欢腾。 直到夜幕降临,赵碧玉终于站出来喊道:“今天是咱们孟营长和周护士的大喜之日,孟营长特意出钱,请厨子做了几桌席,就在医疗队的院子里!” “咱们也别打扰新郎新娘了,大家都去吃席吧!” 顿了顿,赵碧玉又补充道:“还有当地的米酒,孟营长发话了,每个人可以喝一茶缸!” 听到有酒喝有肉吃,大家更是兴奋,你追我赶往医疗队的小院奔去。 原本热闹喧嚣的房间里忽然变得冷清。 满屋子喜庆的红,却不及周思卿的脸颊好看。 她穿着红大衣,发间点缀着恰到好处的合欢花,站在灯火中央,含羞带怯看着面前这个自己深爱的男人。 虽然迟到,但这场婚礼还是以另外一种更为有意义的方式补偿给了她。 这一生,她无憾了! 孟战京叹息着,张开双臂将周思卿拥入怀中。 “真像是一场梦,一场不愿意醒来的美梦!” 他吻着周思卿的发丝,感受着她的温暖与心跳,那些压抑在心底的炙热渴望,也冲破牢笼奔涌而出。 不知是谁先吻上谁,他们紧紧拥吻在一起,汲取着彼此的气息,恨不得将对方嵌入自己的身体中。 “卿卿,今天你逃不掉了!” 孟战京单臂抱起周思卿,一手解开她的大衣扣子,大步流星往床的方向走去。 躺在床上的瞬间,红大衣被孟战京剥开,凌乱落在地上。 看着躺在一片喜庆红色中的新娘,孟战京难以自持。 他站在床边解开身上的军装,带着迫切欺身而上…… 就在二人难舍难分时,忽然传来一阵敲门声,惊得周思卿浑身激灵,一脚将孟战京踹下了床。 “谁!” 孟战京提起已经脱了一半的裤子,咬着牙问道。 “那什么,我刚才忘记告诉你们了,厨房里有现成的饭菜,锅里还烧了热水!” 是赵碧玉的声音,带着一点笑意。 “隔壁房间有浴桶,你们……嗯,尽兴些,我就不打扰了!” 脚步声逐渐远去,孟战京松了一口气。 他回头看,只见身无寸缕的周思卿拥着红色被子坐起来,发丝凌乱眉眼娇羞。 第304章 二人一阵对视,忍不住同时笑出声来。 “既然有热水和浴桶,那我想先洗个澡!” 周思卿的肤色白皙如雪,在红被子的衬托下,娇媚诱人,让孟战京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洗澡……确实挺有必要的! 他笑得有点坏,打开柜子拿出个东西,放在周思卿面前。 “一会儿洗完澡,你穿上它,我想看!” 周思卿惊呆了。 这狗男人,什么时候把甘棠送的这件薄纱红睡裙带来了? 像是看穿了妻子的疑惑,孟战京坏笑着解释。 “从赵医生那里得知消息后,我就找机会去了趟你的房间,专程将你的衣服都拿了过来,省得明天起床没衣服可换。” 他炙热的眼神落在吊带红裙上,声音嘶哑渴望。 “当然,它才是今晚的重中之重,这样重要的日子,总得留下一些深刻难忘的记忆,我已经在脑海里勾勒过你穿上它的妩媚模样!” 孟战京将红裙塞到周思卿怀里,俯身在她唇上吻了下,说道:“你等等,我去给浴桶里装水,咱们一起洗澡!” “然后,我会亲手替你穿上这件红裙,将你抱到床上,今天,今晚,以及未来的时时刻刻,你都是我的新娘子!” 周思卿以为的浴桶,不过是个比水桶大一点、能勉强容纳一个人坐进去的容器而已。 但当孟战京抱着她进了隔壁房间,看着眼前这个大家伙时,她惊呆了。 赵碧玉到底是从哪里淘到这么个堪比大浴缸的玩意儿? “哟,这东西好!” 孟战京还抱着周思卿,他打量着这个大浴桶,笑得不怀好意。 “我原本还想等你洗完之后,我随随便便冲几下,但现在我有了新想法……” 他咬着周思卿的耳朵,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着让人脸红心跳的混账话。 周思卿的脸红到几乎滴血。 她捶着孟战京的胸膛,声音都在抖。 想要怒斥孟战京的孟浪与放肆,可却词穷,只能结结巴巴骂他是流氓。 “在外人面前,我是克己守礼的君子,但在你面前……” 孟战京忍不住又吻上周思卿嫣红柔软的唇。 “我不想做君子,只想做禽兽!” 见好就收是孟战京的优点,生怕自己闹过火惹恼小娇妻,他笑着将她放在椅子上,自己去厨房打水。 赵碧玉是真贴心呐! 厨房两口大锅里都装满了热气腾腾的水,孟战京一手拎着一个桶,很快就将两大锅热水倒进浴桶。 兑了凉水之后,刚刚好,大半桶的洗澡水。 只见浴桶边上的洗脸架上,还搭着红色的毛巾与香胰子,不用问都知道是赵碧玉提前准备好的。 毕竟她是过来人,毕竟她知道一对深爱的年轻男女在初尝这件事时有多么疯狂与炙热。 但不管多么急迫与热情,卫生工作还是要保证的,嗯,讲卫生对女人好! 孟战京亲手剥了周思卿的衣服,将柔软如水的女孩抱起来,像是抱着绝世珍宝,连走路都小心翼翼。 热水温度正好,周思卿的身体没入水中,热气瞬间充斥在她每一个毛孔中,她靠在浴桶边缘,惬意闭上了眼睛。 但很快,孟战京打破了这份惬意。 他身形高大如山,一脚踏进浴桶时,原本刚刚好的水位忽然升高,哗啦啦溢出来,流淌一地。 周思卿的身躯一颤,却没敢睁开眼睛,只是往后缩了缩,却被孟战京看穿,直接捞进了他怀中。 第305章 “害羞了?嗯?” 被迫坐在孟战京腿上,二人第一次以这样的方式紧密相贴,在热水的包裹下,带着一种难以言状的炙热暧昧。 孟战京拿起香胰子,在手心打出泡沫,沿着周思卿修长白皙的脖颈,从后往前,一点点涂抹在她身上。 有了香胰子的润滑,孟战京指腹的枪茧似乎没那么粗糙了,但却带来另一种难以言状的奇妙感觉。 周思卿在颤抖,在躲避,她锁着脖子,在孟战京越来越猛烈的进攻中,化作一汪春水…… 一场澡洗得声势浩大。 满屋子都是溢出来的热水,等孟战京用大毛巾裹着浑身娇软的妻子出浴时,原本大半桶的热水,溢出去一半…… 从这临时的浴房走出去,夜的凉意侵袭而来,让周思卿忍不住微微颤栗。 她下意识往孟战京怀中钻了钻,下一刻,感受到孟战京的双臂收紧,像是抱着珍贵的明珠,用身体替她遮挡寒冷。 回到新房,孟战京将周思卿塞进了柔软的被窝里。 他在打热水的时候,看到厨房锅台上放了几个热水袋,于是顺便灌上热水,将这几个热水袋塞进被窝里。 此时洗完澡进来,被窝里温度正好。 “来,卿卿,挪挪身子,头搁在床边!” 孟战京身上只穿着条短裤,他像是不怕冷,拿着毛巾在温度偏低的屋里活动,极为爱怜的,将周思卿的身体挪过来。 然后,半蹲在床边开始给她擦拭湿漉漉的头发。 周思卿反而有些失落。 刚才在浴桶里,他们那样炙热与激烈,甚至好几次她都以为孟战京忍不住了,都要在浴桶里与她…… 但现在回到了床上,他们本该继续刚才未做完的事,真正意义的,成为夫妻。 可这个男人却像是不着急了,细细给她擦拭着头发,平静淡定如老僧。 他不会……不行了吧? 在野战医院那些日子,周思卿见过很多伤到关键部位的战士,难道孟战京也…… 但不应该啊,从战场回来,他们也没少腻腻歪歪,孟战京厉害得很,哪里像受过伤的? 周思卿脑子里像是灌了浆糊,稀里糊涂晕晕乎乎,带着一点难以言述的失落与愁苦。 直到孟战京将她头发上的水珠擦干,直到他微凉的手伸进被子,将她从暖烘烘的被窝里捞出来。 “现在,我们要做正事了!” 他的眼神闪烁着野兽的光芒,炙热到几乎要灼伤周思卿的肌肤。 他拿着那件无法遮羞的红色纱裙,郑重的、一丝不苟的替她穿好,甚至连裙摆的每一条褶皱都捋平,像是顶礼膜拜的狂热信徒。 周思卿站在床上,孟战京站在床下,她稍稍比他高出一点,却更方便他的动作。 打理好睡裙的裙摆,孟战京往后退了几步,带着赞叹与惊艳,打量着灯光下娇羞带怯的小新娘。 她无助攥着手指,一双春水映梨花的眼眸看着他,又慌忙移开望向别处。 孟战京毫不吝啬自己的赞美之词。 “卿卿,你真美!” 他上前,张开双臂将周思卿抱住,正好,脸埋在她的衣领间,深深嗅着她刚沐浴完的香胰子味道。 “你知道我等这一刻,等了有多久吗?” 孟战京的唇在周思卿的锁骨处流连忘返,那般热切与深情,让周思卿忍不住后仰,身体渐渐颤抖。 “前世今生,两个轮回,我终于娶了我心爱的姑娘!” 第306章 孟战京深情似水的话,竟让周思卿忍不住红了眼眶。 她抱住了孟战京,毫不犹豫的,将自己送给了这个值得她深爱生生世世的男人…… “战京,爱我!” 周思卿主动邀请着孟战京,摒弃娇羞与胆怯,将他拽到了床上…… 在这南疆微凉清冷的夜,在这万籁俱静的小村庄里,村头那树多年未曾开花的梨树,悄然长出了花骨朵。 冬已去,春来了…… 天蒙蒙亮,小村庄里出现几道鬼鬼祟祟的人影。 这些身影各个儿身手矫健行动如闪电,以互相掩护的交错姿态前行,很快,就聚集在孟战京与周思卿的“家”门口。 “哎,听到动静了没?” “没啊,什么响声也没有!” “难道营长他那方面不太行?这新婚夜,不该鏖战一整夜才对吗?” …… 是的,来人都是孟战京的得力爱将,几个很受他器重的连长。 比如一连连长耿鹏,比如二连连长董宝根…… 一群在外人面前勇猛正直的钢铁军人,此时像是一群贼子,撅着腚弯着腰耳朵贴在大门上,听自家营长的墙角。 “不然咱们翻进去,凑近一点听?” 一连连长耿鹏摸着下巴提建议。 “你们这样不太好吧?万一被营长发现,咱们岂不是要吃不了兜着走?” 提反对意见的人是董宝根,他那根空荡荡的袖管被晨风吹得晃来晃去,可却丝毫不影响他身上的霸气。 “对!你说的是!我们这要是翻了墙进去,营长非得弄死我们不可,但……” 耿鹏捏了捏董宝根没有胳膊的袖管,笑得有点猥琐蔫儿坏。 “但你可以啊!你是残疾人,就算你犯了错,营长也不可能收拾你的,对不对?” 董宝根眼珠子差点掉在地上。 不是,你们这群人能有点良心吗? 你们不拿我当残疾人,我一直很感激,但你们不能不拿我当人啊! 谁家好战友让自己缺了胳膊的战友去做坏事当坏人扛雷的? 我踏马…… “哦!我胳膊有点疼!哎呀哎呀,不行了,我站不住了!” 看着战友们不怀好意的笑容,董宝根想要逃,却被耿鹏等人抓了回来。 “进去探探风,看营长到底行不行!” 一群人起哄,架起董宝根,直接将他扔上了墙。 红日初升,董宝根以一种诡异的姿势骑在墙上,仿佛一尊石像,一动不动。 “不是,你还愣着干嘛啊?连这点作战意识都没有吗?赶紧跳下去,找地方隐蔽!” 耿鹏用棍子戳着董宝根的腿,压低声音催促。 董宝根没有动,只是用一种诡异的眼神看着自己这群损人不利己的战友。 “怎么了?你看到啥了?是不是营长和嫂子……不是,你快说啊!” 耿鹏急得直跳脚,索性自己爬上墙头去看热闹。 果然是墙头的风景最好啊! 此时,耿鹏骑在墙头,看着站在院子里双手叉腰望过来的营长,他笑得谄媚又尴尬。 “营长,那个啥,早上好啊!” 孟战京早就听到动静了。 他起初没打算搭理,直到董宝骑上墙头,他这才从屋子里出来。 还没来得及训话呢,这不,又有送人头的倒霉蛋了! “干什么呢这是?” 孟战京没搭理墙头上的两个倒霉蛋,径直打开大门,看着躲在墙角不敢吭声的得力爱将们。 好啊,可真是棒啊,不愧是他亲手带出来的兵啊! “报告营长,我们……我们正在晨练!” 有人急中生智,起身大声说道。 “晨练?在我家墙头晨练?这是什么晨练路数?来,给我讲解一下!” 孟战京嗤笑,捡起棍子捅着骑在墙头不敢动的耿鹏。 “又是你出的馊主意吧?” 耿鹏一哽,笑得有点心虚。 “这不是……宝根也快结婚了嘛,我这,好心让他提前学习点经验!” 他一本正经拍马屁,说道:“营长是谁?营长是样样通样样精的全能型人才,哎,我们作为您的兵,必须样样向您看齐!” “看齐你大爷!老子的洞房花烛夜,还得向你们讲述不成?” 孟战京被气笑,手中的棍子抽了耿鹏几下,一点都不疼。 “如果您愿意讲,我们也不是不能听,反正……嗯,学习经验嘛!” 耿鹏嘿嘿笑着,又抬手打招呼。 “嫂子好!” 动静闹得这么大,就算周思卿睡得再死,也被吵醒了。 她穿好衣服走到窗前,一开窗就看到墙头那两个大活人,给她吓了一大跳。 好在周思卿见多识广,冷静下来就忍不住笑。 “早上好啊,你们这是一种什么样的训练方式?好神奇!” 耿鹏也嘿嘿笑。 “就……嗯,爬墙的训练方式,锻炼我们的灵活性与机动性……” “还有不要脸性!” 孟战京笑骂着补充,将耿鹏与董宝根从墙上拽下来。 “瞧你们这架势,是最近没仗打太闲了?” 他敛起笑容大声说道:“稍息,立正!” 几个前一秒还嬉皮笑脸的连长在听到这声命令后,像是条件反射,瞬间就站成一排昂首挺胸。 “听我命令,目标三号高地,跑步出发!” 众人的腿脚一哆嗦。 三号高地,可是出了名的高海拔啊,路难走就算了,还格外陡峭。 “别那么看着我!对,没错,我就是在故意报复你们!” 孟战京双臂环胸冷笑说道:“我最近是太纵容你们了吗?敢听老子的墙角?既然有大半夜爬起来听墙角的精力,那就多训练训练!” 说罢,他大声说道:“完不成任务的,全营通报批评!” 听到营长这话,几个连长哪里还敢犟嘴,当即就你追我赶狂奔离开,起其中就属耿鹏跑得最快…… 目送着几个下属离开,孟战京终于憋不住,噗嗤一声笑了。 他四下环顾,确认四周没有可疑人员,兴奋到跳起来,忙不迭进了院子关上大门。 看着站在窗口的小娇妻,回味着昨晚那销魂蚀骨的滋味,孟战京有些急不可耐。 进了房门,从里面反锁,他一边猴急脱衣服,一边朝周思卿奔过去。 “孟战京你……你昨晚还没折腾够吗?” 周思卿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就被孟战京扛起来直奔那张凌乱的大床。 “这么美妙的事儿,怎么可能有满足的时候呢?你那会儿不是喊疼吗?来,为夫我亲自给你检查身体……” 不给周思卿再出口抗议的机会,孟战京欺身而上,吻上那已经被他亲到红肿的唇。 孟战京少年时代看过许多的不良书籍,在此刻,那些书本中的内容终于被他一一实践。 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需躬行,嗯,陆游先生诚不欺我! 第307章 周思卿觉得自己的人生真如一场梦。 真正算起来,她这是第三次与孟战京结婚。 第一次是上战场前夕,她对他还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感情,只是同情心泛滥,便脑子一热拽着孟战京的衣领去民政局扯了证。 第二次是年后那场盛大的婚礼,她孤身一人走完婚礼的全部流程,虽然遗憾却没有埋怨。 现在是第三次。 在南疆辽阔的疆域上,在这片被烈士鲜血染红的土地上,她与孟战京成为了真正的夫妻。 即使这个小院有些简陋,即使他们这婚礼有些仓促,可当他拥她入怀时,当他们真真切切感受到彼此的温度时,那交融难舍的沉沦让她欲罢不能。 孟战京更是上了瘾。 整整三天三夜,硬是没让周思卿迈出家门半步,甚至吃饭都是在床上解决的。 于是在第四天下午,一瘸一拐去上班的周思卿被同事们笑到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尤其是赵碧玉,笑得最大声。 “哟,瞧咱们新娘子的脸色,被滋润得很透嘛!” 赵碧玉碰了碰周思卿的肩膀,挤眉弄眼暧昧说道。 “咱们孟营长……活儿如何?” 周思卿的耳根子都是红的,她知道已婚医生聊天都很奔放,但不知道赵医生能奔放到如此地步。 这架势,是打算让她把这三天关在屋里干什么的过程都描述一遍吗? “那个大浴桶……派上大用场了吧?” 赵碧玉可没打算就这样放过周思卿。 她笑着说道:“我找遍全村都没找到合适的,最后村长说隔壁村有个大户人家,约莫是有这种好东西,于是我就厚着脸皮找上门了,你猜怎么着?” “那家的老爷子前几天刚来咱们这里看过病,一听说我找浴桶,于是将他们家祖传的大浴桶搬了出来!” 赵碧玉提及自己为这场婚礼操碎的心,那简直三天三夜都说不完。 “咱们是医护人员,多少都有点洁癖,我就亲自拿丝瓜刷清洗了好几遍,又用酒精消毒好几遍,最后用热水烫了三遍,哎哟喂,给我累的哟!” 说到这里,赵碧玉笑着说道:“思卿,回头你可得在王书记面前替我多说点好话,嗯,我为了巴结王书记,多不容易?” 周思卿连反驳的勇气都没有。 虽然她已经为人妇,但……但还没练就赵碧玉这谈及那件事像在谈天气的心态。 她还是臊得慌! 正说着,只见孟战京掀开门帘走进来,一脸春风得意,望向周思卿的眼神里更像是抹了蜜,那份甜蜜深情抹都抹不开。 “哟,孟营长这就找上门了?” 赵碧玉笑着调侃。 “我算算啊,思卿从你们家走到这里,最多也就十分钟,满打满算分开半个小时而已,孟营长你至于吗?” 孟战京笑嘻嘻上前,将周思卿一把揽入怀中。 “赵医生,你可太不人性了啊!我家卿卿的婚假还没休完,今早起来还浑身不舒服,你这……就让她上班干活了?” 说罢,孟战京还揉着周思卿的细腰。 “还疼吗?” 周思卿恨不得找块砖头把孟战京给敲晕,省得他在这里胡说八道丢她的脸。 看看,看看赵碧玉那笑容,暧昧猥琐又邪恶。 “孟营长,你这是冤枉人呢,我可没让思卿来上班,是她自己个儿非要来的!” 赵碧玉撇着嘴说道:“再者说了,你是让思卿浑身酸痛难受的始作俑者,怎么转头还埋怨我没人性?我这找谁说理去?” 第308章 说到这里,赵碧玉又笑。 “哎不对啊,她怎么还能有力气出来上班呢?孟营长,你这……行不行啊?” 赵碧玉故意用怀疑的眼神和语气质问孟战京,果不其然,胜负欲爆棚的孟战京着了道。 他一把捞起周思卿,扛在肩上就往外走。 “媳妇儿,走,回家!” 周思卿被迫趴在孟战京的肩膀上,任由她如何挣扎与抗议,都无济于事。 医疗队的院子里人来人往,看到孟战京扛着周思卿急吼吼出门,大家不约而同露出暧昧的笑容。 啧,看来今晚周护士又要“遭殃”了! 周思卿也以为自己今晚逃不掉了,毕竟前几天孟战京的手段有多么“惨无人道”,她都亲身经历过了! 真的,太凶残了!太狠毒了! 但当走到他们临时的家门口时,一对穿着军装的男女拦住了他们回家的路。 “老七!” 男人看到孟战京时,眉梢眼角满是喜悦。 孟战京一怔,下一刻忙将周思卿放下,大步流星迎了上去。 “老大!” 两个男人像是久别重逢的挚友,脸上带着喜悦拥抱在一起。 而几乎是同时,穿着军装的女人走了过来,笑吟吟朝周思卿伸出了手。 “思卿你好,我们是孟战京军校的同学!” 很快,从孟战京的介绍中,周思卿知道了这二人的来头。 男人叫江沉,女人叫欧阳怀舟,二人都是孟战京军校时期的同班同学,刚从西北军区调到南疆边境任职。 江沉看上去比孟战京年长一些,个头稍矮,留着寸头,左脸还有一条长长的疤,从眼角贯穿到耳根。 他哪怕在笑,但那眉梢眼角流露出的杀气依然让人有些畏惧。 周思卿听过江沉的名字,不光是从孟战京过往的描述中,还有军报的报道里,那个孤身深入敌穴、活捉敌军少将的捕俘手。 什么叫捕俘手? 捕俘手是侦察营里的尖刀利刃,负责在战场抓捕敌军人员来获取情报的特种! 至于这位欧阳怀舟…… 仿佛察觉到周思卿的心思,孟战京揽过妻子的腰主动介绍。 “欧阳怀舟,西北军区最厉害的女狙击手,枪王,但凡被她瞄准的目标,就绝无逃脱的机会!” 听到这话,周思卿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面前的欧阳怀舟与她个头相仿,看上去也不算强壮,甚至笑起来时还露出两颗调皮可爱的小虎牙。 谁能想到这个乖巧无害的女孩,竟然是让敌人闻风丧胆的西北女枪王? 一时之间,周思卿眼底充满了震惊与钦佩。 她一把推开孟战京,像是见到了偶像的小迷妹,上前挽住欧阳怀舟的胳膊。 “你好厉害啊!我早就听说过西北军区有位女枪王,被敌人称作女阎王,原来就是你!” “天呐天呐,你的枪法怎么那么准!你能教教我吗?” …… 孟战京用无奈又满是醋意的眼神看着自己的小娇妻跟在欧阳怀舟身后,像个跟屁虫。 “欧阳,你过分了啊!” 他终于忍不住抗议,说道:“你这一来,我媳妇儿都不理我了,她从来都没有用这样崇拜的眼神看过我,你凭什么?” 欧阳坏舟笑得很大声,很嚣张。 “就凭我和你媳妇儿投缘,我俩一见如故!” 说着,她还故意搂着周思卿的腰,冲孟战京挑衅似的挑了挑眉。 无语至极的孟战京:“……” 从上军校那会儿开始,欧阳怀舟就是他最大的噩梦! 体能方面尚且能略胜她一筹,但在军事理论科目、射击科目等方面,欧阳怀舟永远都是第一名,让一众男人羞愧到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第309章 后来毕业,欧阳怀舟被分到西北军区,他终于松了一口气,可算是能摆脱她带来的噩梦了。 结果这才过了几天好日子,她怎么又来了? 一来就抢走了他老婆,真是让人生气又无奈啊! 能不无奈吗? 打又打不过,骂也骂不过…… 江沉在一旁笑得不行,拍着孟战京的肩膀说道:“我知道你当年被欧阳压迫得有多狠,没事儿,大哥给你报仇!” 孟战京斜眼扫过自己宿舍的老大,问道:“你怎么报?你能打得过她?” “虽然在战场上打不过,但在其他地方……” 江沉笑得有点坏,说道:“我和欧阳结婚了!” 孟战京先是一愣,旋即反应过来直呼“卧槽”。 “你可真是勇士啊!当年在军校,就属你被她欺负得最惨,你还记得你说过的话吗?这辈子就是打光棍,也绝对不娶欧阳这样的母老虎!” 结果这才过去几年,就忘记自己发过的誓了? 啧,脸都被自己打肿了! “嗐,有啥办法,人家女阎王瞧上咱了,咱又反抗不了,只能……被迫享受呗!” 江沉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但实则望向欧阳怀舟的眼神里满是爱与温柔。 孟战京冲江沉竖起了大拇指。 “行,真的勇士果然敢于面对惨淡的人生!” 周思卿已经拿钥匙打开家门,挽着欧阳怀舟的胳膊进了门。 “你别听江沉胡说,我可没强迫他娶我!” 欧阳怀舟笑着说道:“是他死皮赖脸非得缠着我,说要对我负责,我被烦得不行了,索性就嫁了!” 顿了顿,她说道:“天下的男人都是没用的玩意儿……” 这话霸气嚣张,但从欧阳怀舟嘴里说出来,一点都不违和,甚至还有种莫名的正义感。 再看后面两个男人,他们明明听到了,却像是嘴巴被驴踢过了,一个屁也不敢放。 思及至此,周思卿忍不住大笑出声,对欧阳怀舟的崇拜之情越发强烈。 身后,孟战京碰了碰江沉的肩膀。 “你俩这说辞可不一样啊!怎么,你真狗胆包天追女阎王了?” 江沉摸了摸鼻子,笑得有点尴尬。 “她战场负伤,我给她包扎,该看的,不该看的,全看了,这不是得负责嘛!” 顿了顿,他又给自己找补。 “男子汉大丈夫嘛,能屈能伸!” 生怕再继续提及这个让自己没面子的话题,江沉忙岔开了话题。 “倒是你小子得偿所愿啊,暗恋了好多年的姑娘,啧,硬是给娶回家了!” 孟战京对周思卿的执着喜欢,在军校宿舍不是什么秘密。 他也从未隐瞒过什么,每每有女孩追求时,他都直言心中有了喜欢的姑娘,宿舍另外七个人甭提多嫉妒他了。 “老七,当年我们宿舍八个人,现如今就你、我还有老六李镇疆依然穿着军装,老二和老五负伤退役,老三、老四和老八……” 江沉说到这里,忽然停顿下来。 他的语气微微有些悲凉,说道:“改天咱们去趟靖西烈士陵园,看看他们仨吧!” 是的,孟战京军校宿舍八个人,有三人已经牺牲在南疆的战争中。 他们从军校毕业之后先后奔赴战场,少年化作风和雨,化作南疆那一捧最灿烂的烈阳,永远长眠在这片用鲜血染红的土地上。 而那两名负伤退役的战友,一人缺了左胳膊,一人缺了右脚掌…… 老三是第一个牺牲的,当时江沉就在身边。 “老三,疼吗?” 彼时战场硝烟弥漫烽火连天,江沉抱着浑身都是血窟窿的老三哽咽问道。 老三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老大,我在军校那几年娇气软弱吃不得苦,为此没少被你们鄙视,甚至你们管我叫黛玉。” “但这次,我可没怂,我一条命灭了敌人一个班,你说值不值?” “等见到老七他们了,你可得给我作证,我没哭,一滴眼泪都没有掉,以后……不许再叫我黛玉了!” …… 后来,老四和老八先后牺牲了,尤其是最年轻的老八,他被一颗炮弹击中,连尸体都没有留下,葬在烈士陵园里的,只有一捧土。 原本重逢的气氛忽然就被这伤感的话题打碎,变得有些沉重与压抑。 欧阳怀舟却笑着安慰周思卿。 “不用难过,反正人迟早会死的,比起轻如鸿毛活到老的平淡人生,我宁可轰轰烈烈死在战场上,我以我血荐轩辕,才是一个军人最崇高的信仰!” 他们这些当兵的,无关男女,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了。 哪怕欧阳怀舟是个女人,却从没有因此就往后退缩一步,相反,她比男人更勇猛无畏,报国之心更是热血赤诚! 临时婚房里很是整齐,哪怕最近这三天里,二人都在这小小的天地里鏖战,却依然没有半点凌乱。 这不得不归功于孟战京长久生活在军营里的好习惯,是以,才没有在江沉与欧阳怀舟的突然造访中丢了人。 “你们先坐,我去烧点水!” 周思卿知道孟战京他们战友团聚,必定有许多话要说,于是主动去厨房烧水泡茶。 不等周思卿迈出门槛,欧阳怀舟一把拉住了她。 “别啊,你烧什么水?男人们又不是都死了!” 她冷冷扫过江沉,甚至一句话都没说,江沉便忙不迭站起身来。 “是是是,怎么能让新娘子做这种粗活呢?孟战京你这么没眼力劲儿吗?赶紧走啊,咱俩一起去烧水啊!” 孟战京原本就打算自己去烧水,此时被老大抢了先,他也是又好气又无奈。 “行,欧阳你可真行,江沉在外是让敌人闻风丧胆的一级战斗英雄,在家被你训得像是小猫咪!” 欧阳怀舟笑着活动手腕。 “不服气吗?不服气可以来战啊,男女平等的社会,一切靠拳头说话呗!” 第310章 江沉和孟战京不光烧了水,还一起煮了饭。 孟战京负责打下手,江沉掌勺烧菜,用屋檐下的腊肉和厨房角落里的土豆萝卜,做了几道色香味俱全的下饭菜。 “你家这食材太少,要是再有鸡鸭鱼肉,我能给你烧一桌满汉全席!” 江沉提及做饭时,一脸骄傲得意。 “我家祖上三代都是厨师,尤其我太爷爷,当初可是给王爷府里烧菜的名厨!” 周思卿吃着可口的饭菜,问道:“您祖籍是哪里啊?” “就这里!” 江沉吃着炖到软烂入味的土豆,平静笑了笑。 “我祖籍就在南疆,我的老家……现在早已被夷为废墟了!” 这话让周思卿拿着筷子的手一抖,下意识望向孟战京。 “没关系,你没说错什么!” 孟战京轻轻拍着妻子的胳膊安抚道:“南疆战火四起时,老大正好在京都读书,幸运躲过了劫难。” 但江沉的亲人就没有这么幸运了。 在极其重视宗祠观念的南疆,那个小村庄百十余口江家族人,都在战火中丧命。 上到八九十岁的老人家,下到哇哇啼哭的婴儿,无一幸免…… “敌人接连五枚炸弹都瞄准了村子,显然不打算给南疆老百姓逃命的机会!” 江沉嘴角带着笑,可眼中却满是痛。 “我闻讯赶回家时,村寨早已被烧成了灰,我的父亲与母亲,将两个幼妹护在身下意图保护她们,可没用的!” 父母的身躯被炮弹炸得支离破碎,可就算这样,他们也没有动,到死都保持着守护女儿的姿态。 然而江沉那两个刚满九岁的双胞胎妹妹,蜷缩在父母怀中生生被浓烟呛死。 与之一起的,还有江沉年迈的爷爷奶奶,他们倒在了距离江沉父母咫尺之遥的地方,胳膊往前伸,眼睛瞪得很大,显然是要赶去保护他们的孩子…… 江沉在悲痛之余又庆幸,自己还有个出嫁到外地的姐姐存活于世。 但当姐夫找上门来才知道,姐姐正好在爆炸前几日回了娘家…… 之后,江沉在姐姐曾经的闺房废墟里找到了姐姐支离破碎的尸体,那个全村最美的女孩被炸得面目全非一片焦黑…… 饭桌上的气氛陡然变得凝重。 周思卿嘴里的饭一时之间竟无法咽下,她眼眶蓄满了泪水,怔怔看着江沉,半晌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不该提及这些悲伤的话题,不该让江沉把心底的伤疤揭开。 “没关系!” 欧阳怀舟给周思卿夹了一块腊肉说道:“敌人杀害我们的亲人,我们就奋起反抗打回去,眼泪是天底下最没用的东西!” “或许有一天,我也会牺牲的,我希望那时候你们不要难过哭泣,要一直往前走,沿着无数英烈用鲜血铺成的道路,走向和平与胜利!” 周思卿轻轻“嗯”了一声。 她有上一世的记忆,她知道现在已经进入了战争终末期。 最多三年,这场旷日持久的南疆战争将会以我们国家大获全胜而彻底落下序幕,再不久,我们的军事实力将飞速发展,成为这个世界最伟大与和平的国家。 吃过饭,孟战京去医疗队借了两张行军床放在隔壁空房间,给江沉和欧阳怀舟做临时住宿的地方。 江沉原本要执行一项任务,经过上级批准后,特意绕了路赶来与战友团聚,自打军校一别,他们就再也没团聚过。 第311章 而因为战争的残酷,他们宿舍八个人,这一生都再也无法聚齐了! 晚上,李镇疆也赶了过来,还带了几瓶好酒。 赵碧玉听说孟战京家中来了贵客,又送来一块卤牛肉和半只鸡,以及一碟子盐焗花生米。 周思卿弄了四碟子下酒菜,又烧了水温酒,之后便识趣回到房间,将这团聚的时光留给多年未见的老朋友们。 即使在隔壁,她也能听到孟战京等人醉酒之后回忆军校时光的豪情壮志,以及对逝去战友的伤感缅怀。 不多会儿,欧阳怀舟过来了。 “一群臭烘烘的醉汉吹牛不打草稿,听得我心烦!” 她看着坐在床头读书的周思卿,想了想说道:“我教你打枪怎么样?” 听到这话,周思卿一脸喜悦放下书。 “真的吗?” 她之前学过打枪,而且还是孟战京亲自教的,但仅限于使用手枪,目的只是为了让她在关键时刻保命。 然而她是真眼馋那些大家伙,比如狙击枪,比如机关枪…… 欧阳怀舟也喝了点酒,此时蜜色的脸庞泛着一点绯红,连带着话也变多了。 “我还能骗你?我最讨厌那些人动辄就以男女性别做借口,拒绝我们女性做一些事,女人怎么了?女人优秀起来,根本没男人什么事!” 战争还未完全停歇,欧阳怀舟出行时带了一支狙击步枪防身。 她趁着夜色与周思卿走到后山的丛林里,开始一板一眼教授枪械知识。 从如何拆解与组装枪械,到如何持枪与瞄准,欧阳怀舟敢教,周思卿就敢学。 两个女人在南疆偏冷的月光下忙碌,直到周思卿鼓足勇气扣动扳机。 “砰”一声,原本寂静的树林里鸟兽四散,瞬间打破了夜的平静。 周思卿不知道子弹打在了哪里,但那种子弹出镗的刺激感,让她兴奋到浑身都在颤抖,仿佛血流奔涌速度都加快了。 就在此时,原本慵懒微笑的欧阳怀舟猛然坐起身来。 她眼神里带着警惕与杀气,一把将周思卿推到自己身后卧倒隐蔽,又迅速抢过她手中的狙击枪,朝着前方黑漆漆的树林里接连扣动扳机。 周思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但从欧阳怀舟陡然变化的视线里,她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你认识路吗?尽快回去通知孟战京他们!” 欧阳怀舟拉着周思卿转移了位置,再次隐蔽之后才开口问道。 说罢,她又摇头。 “不行,不能让你单独行动,太危险了!” 周思卿压低声音问道:“欧阳,怎么回事?” “对面的树林里有人!” 一边用狙击枪的瞄准镜窥探前方,欧阳怀舟一边开口解释。 “你刚才那一枪,阴差阳错的击中了目标,即使对方的动静很小,可还是逃不过我的耳朵!” 一边说着,欧阳怀舟再次扣动了扳机,又迅速拉着周思卿再次转移隐蔽。 短暂的沉默之后,一阵猛烈的炮火声彻底撕裂夜的宁静。 她们之前藏身的地方沦为了靶子,而周思卿刚待过的土地更是被子弹所覆盖,地上的草都被打成了渣渣…… 动静这么大,自然惊动了山下的驻军。 孟战京等人正在喝酒聊天侃大山,那一阵猛烈的枪声让他们瞬间清醒,弹跳起来拎着枪就往外冲。 “卿卿,你在家不要乱跑,我出去……卿卿!” 路过卧室门口时,孟战京急声吩咐,话说一半往里看,当看到空无一人的房间时,他后背猛然冒出一身冷汗。 第312章 大半夜,妻子不见了,而山上又有猛烈的枪声,这怎么想都不是好事! “欧阳也不在,怕是和你媳妇儿一道出去了!” 江沉面色阴沉往外走,说道:“放心吧,只要她和欧阳在一起,就出不了事,除非……” 除非欧阳怀舟死在了周思卿前面,除非敌人踩着欧阳怀舟的尸体走向周思卿! 但现在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 这里虽然在边境,但却属于我国的疆域,而且战事停歇两国正在谈判,这枪声从何而来?不得不让人担心。 很快,孟战京等人循着枪声上了后山。 一连长耿鹏今夜正好值夜,他率先一步抵达,已经做了前期的侦察工作。 “营长,你看!” 耿鹏手中拿着一只女士的布鞋,走到孟战京沉声说道。 看到那布鞋,孟战京的心猛然沉到谷底。 那是周思卿的鞋,是下午他亲自半跪在地上帮她穿上的。 彼时他还抚摸着她白嫩小巧的脚丫子爱不释手,缠绵半晌才给她穿上鞋…… “只有这一只鞋子吗?” 孟战京握紧了妻子的鞋,声音微微有些沙哑。 “还有十几枚弹壳……” 耿鹏摊开手心将弹壳展示在孟战京面前。 “是欧阳的枪!” 江沉不加犹豫说道:“欧阳肯定是发现了敌情开枪反击!弹壳周围有血迹吗?” 耿鹏摇了摇头。 “没有!只有人卧倒时压坏草丛的痕迹!我循着印记追踪了一段,一直抵达那边的小溪,然后就没有踪影了!” “没血迹,就说明她们二人目前安全,至于小溪……溪水是遮盖痕迹的最好方式!” 江沉四下环顾说道:“从现场情况来判断,交火时敌人与她们的距离应该不足三百米……” “营长,那边发现了敌人的尸体!” 正说着,只见一名士兵奔过来汇报情况。 孟战京等人忙赶了过去,只见三百米开外的树林里,横七竖八倒了十几具尸体,皆是一枪毙命。 看着那精准致命的枪法,耿鹏等人惊得目瞪口呆。 “这是哪里来的神枪手?反正咱们营……营长不是我灭您威风啊,您的枪法虽然准,但也没准到这个地步!” 耿鹏感慨道:“这哪里是人?这简直就是神啊!” 神枪手还能有谁?自然是欧阳怀舟。 “从现场的痕迹来看,这应该是一个排的编制,你看这些人,虽然穿着老百姓的衣服,但手上枪茧厚重,显然是军人出身!” 再从这些人的样貌来看,都是对面那些败寇! 自打战争初歇,这些吃了败仗的敌人中总有不服气的,时不时摸进来想要报复,甚至带着扭转乾坤的可笑想法。 因此边境时不时有这种小规模冲突,但都不成气候。 但今晚这批人能摸进医疗队扎寨的小村庄后山,可见反侦察能力有多么强悍。 如果不是被欧阳怀舟撞破并反击…… 想想这后果,孟战京一身冷汗。 “营长,我们兵分两路吧,一队找嫂子,一队找敌人!” 耿鹏急声说道。 “不,不用兵分两路了,找到了她们,就找到了敌人,找到了敌人,也能找到卿卿!” 双方距离那么近,必定是胶着在一起。 而从形势判断,周思卿和欧阳怀舟必定是被动的那一方。 她们能不能自保,就看是否熟悉地形,与能否依靠夜色的掩护为援兵争取时间了…… 确实如孟战京等人所料,此时的周思卿与欧阳怀舟正躲在一处隐蔽的山洞里。 这她们之所以能找到这样隐秘的藏身之处,全仗着周思卿对这一带有几分熟悉。 敌人的脚步声近在咫尺,甚至能听到枪械摩擦的声音。 “思卿,你没事吧?刚才你摔倒那一下,我怎么觉得你是中弹了呢?” 欧阳怀舟压低声音说道。 “没事,就是被藤草绊了一跤而已!你见过谁家中弹像我这样呢?” 黑暗里,周思卿的声音平静镇定。 她察觉到脚下有窸窸窣窣的动静,眉头微微皱起,抬手一摸,竟然是一条足以有手腕粗的蛇。 飞快掐住蛇的七寸,她在短暂犹豫后,用尽全力将蛇杀死,随即扔回到山洞深处。 生死存亡之际,任何一点动静都可能引起敌人的注意,哪怕是一条蛇也不行! 欧阳怀舟的子弹已经打光了,两个女人对抗几十个男人,几乎没有胜算。 而往往,女人落入敌人手中的下场,比男人要凄惨与痛苦很多。 周思卿已经想好了。 如果真的等不到援兵赶来,在敌人抓住她之前,她就用随身携带的匕首了结自己。 在这一刻,她终于明白了那些奔赴战场的战士们随身携带光荣弹的意义。 不自由毋宁死,无求生以害仁。 二人就这么静静等着,谁也没有说话,任由时间一分一秒流逝。 她们心里很清楚,一旦拖到天亮,敌人很快就会发现这个山洞,那时候她们就如瓮中的鳖,连半点机会都没有了。 “你身上有匕首对不对?” 欧阳怀舟笑着说道:“你是护士,你刀狠手稳,到时候先给我一刀,让我痛快点死!” 像是早已做好的死亡的准备,欧阳怀舟的声音里带着从容。 “我只是没想到,最后与我并肩战斗的人,是一个小护士!” 她笑笑,说道:“一个坚强勇敢的小护士,没有兵的表,却有兵的里,难怪能让孟战京挂念很多年!” “我当你这是在夸我!” 周思卿也笑,用手拨开挡在山洞口的藤蔓枯草,看着东方逐渐泛起的鱼肚白。 留给她们的时间不多了,而敌人依然在周边搜索,越来越逼近山洞。 “我不该拉你来山上学打枪的!” 欧阳怀舟叹息一声,有点愧疚。 “我是个军人,赴死是应该的,可你……对不起啊思卿!” “不,没有谁天生就应该赴死,在保家卫国面前,人人都有责任,不管是军人还是百姓,都义不容辞!” 周思卿想到村子里医疗队的成员们,还有那些可爱淳朴的老百姓,她觉得很值。 如果能用她的命来保全那么多同胞的命,便是给她一万次重新选择的机会,她也依然选择这条路! 第313章 随着东方泛起鱼肚白,树林里传来鸟叫声,天将要亮了! 周思卿一直注视着外面的动静,有个敌人似乎发现了她们藏身的山洞,正举着枪朝这边走来,还在招呼不远处的同伙。 “欧阳,我们好像要被发现了!” 说这话的时候,周思卿出乎意料的平静。 她攥紧手中的匕首,往后退了几步,与欧阳怀舟并肩靠在墙壁上,等待着命运的宣判。 周思卿是护士,她知道人体最致命的地方,知道哪里能一击致命。 这柄匕首是孟战京送给她的,锋利异常,能轻松划破喉管。 只要敌人踏进山洞里,她就毫不犹豫割破自己的喉管与颈动脉,不给自己留半点活路! 在藤蔓的缝隙间,周思卿看到对方的身影越来越近。 甚至,她能隐约听到那人粗重的呼吸,还有脚踩在带有露珠草地上的声音。 一点点将匕首举起来抵在自己脖颈间,周思卿的呼吸也不觉变得急促,身体在颤抖,血液也在加速流动。 欧阳怀舟不动声色攥住周思卿的手腕,将匕首挪到自己脖颈上。 “说好的,你先送我走!” 她笑笑说道:“我先一步去那边等你,帮你探探路!” 两个年轻的女孩,眼神里带着让人钦佩感动的坚定。 就在她们下定决心赴死的那一瞬间,外面忽然传来一声枪响。 那个刚走到洞口的敌人直挺挺倒在地上,那双至死都没闭上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山洞里的两个女人。 他似乎不敢相信,那个让他们一个排伤亡惨重的强敌,竟然是两个弱不禁风的女人! 他也不敢相信,能躲过他们一整夜追击搜查的狡猾对手,就在他们眼皮子底下。 但一切都来不及了。 子弹击中他的心脏,他抽搐着倒在地上,很快便没了气息。 下一秒,孟战京与江沉同时奔进山洞里。 看到他们各自的爱人,二人皆是松了一口气。 但眼下不是拥抱倾诉的时候。 江沉把弹夹递给欧阳怀舟,沉声说道:“你和思卿在这里负责狙击,我与战京带人冲锋,务必要将这一伙偷家贼给消灭干净!” “知道!” 欧阳怀舟有了子弹,就像是鱼儿回到大海,连带着眼神都变得坚毅勇猛。 她装上子弹,找了个合适位置架好枪支,就对准一个意图对我军战士背后开枪的敌人。 一声枪响,对方应声倒地,那个差点丧命的战士回过神来,忙匍匐隐蔽。 孟战京摸了摸周思卿的脸,将腰间的手枪递给她。 “会开枪的吧?” 周思卿坚定点头,目送着孟战京扛枪离去…… 清晨第一缕阳光照在大地上,夜的清冷被驱散,雾气缭绕的树林里,满是敌军的尸体。 经过清点,这场战役共歼敌二十余人,俘虏七人,我军零伤亡。 不,有人受伤了! 当孟战京在结束战斗赶回周思卿身边时,当他笑着安抚脸色煞白的妻子,说敌情已经解除时,周思卿像是被人抽干了力气。 “确定安全了吗?” 她轻声问道。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我可是孟战京!” 孟战京笑着伸手拥抱周思卿,却摸到她后背一片濡湿。 抬手,满手都是鲜血。 周思卿似乎用尽了最后一点力气,她无力倒在孟战京怀中,嘶声说道:“战京,我……我撑不住了!” 欧阳怀舟最晚的判断没有错。 周思卿摔倒那一次确实是肩部中了枪,但为了不拖后腿,为了不让欧阳怀舟担心,她撒谎说自己没事。 第314章 半夜的奔波与煎熬,鲜血早已染红了周思卿的衣服,在她靠过的地方,墙壁上满是斑驳血迹,甚至有虫蚁闻到血腥味倾巢而出…… 欧阳怀舟心中大痛。 “她是为了保护我才受伤的!” 昨晚就算仓促慌忙,但她也知道背后的敌军凶猛异常。 好几次,子弹擦着她们的肩膀掠过,却依然没有阻碍她们前进的步伐。 就在途中,原本与她并肩的周思卿忽然慢几步在她身后,下一刻就摔倒在地…… 现在细细想来,欧阳怀舟心中满是震撼。 若不是周思卿挡下那枚子弹,只怕现在中弹的人就是她! 而彼时周思卿的位置比她稍稍低一些,若不是她,这枚子弹很可能击穿她的心脏…… 思及至此,欧阳怀舟攥住了丈夫的手腕。 “思卿她……救了我的命!” 赵碧玉知道昨晚后山发生的战斗,因此连夜就做好了救治伤员的准备。 当看到孟战京脚步匆忙抱着周思卿走进医疗队时,她惊得眼皮一阵狂跳。 “赵医生,思卿中弹了,左侧肩胛骨!” 孟战京看似平静的外表下,实则声音在颤抖,沾满周思卿鲜血的双手在也颤抖。 他按照赵碧玉的安排,将周思卿送进临时手术室。 “我陪着她!” 当赵碧玉驱逐他离开时,孟战京哽咽说道。 “不行!这是规定!” 赵碧玉格外强势,硬是让李镇疆与耿鹏扯着孟战京的胳膊,将他拽出了手术室。 “没事儿,那里不是致命的地方,最多就是失血过多而已,大不了我们给她输血呗!” 李镇疆安抚着脸色煞白的孟战京,努力让气氛轻松些。 “要是甘棠负伤,你还能说出这样的话吗?” 孟战京嘶声质问,一时之间让李镇疆哑口无言。 没多久,二连连长董宝根赶了过来。 “营长,俘虏已经交代了!” 从这几名俘虏的交代中,我军得出重要信息。 这些人确实来自对面的敌军队伍中,但他们并不是受上级命令发动战斗,而是几十个人临时组成了所谓的“复仇联盟”。 谈判时期,敌军这样的“复仇联盟”层出不穷,但像这一支精准摸进医疗队与驻军地的队伍却很少见。 显然,有人给他们提供了情报,还协助他们绕过严密的边疆防御潜入我国领土疆域。 “据对方交代说,他们都是打着探亲的名义,通过某蛇头团伙进入我国边境,再斥巨资从蛇头那边获取信息。” 董宝根沉声说道:“从这些人的描述中,这一切都与一个叫白彩兰的女人有关,而据我所知,南疆最大慈善团体的发起人,也叫白彩兰!” 说来很巧,江沉这趟的任务就是为了调查白彩兰的背景。 “这原本是当地警方的任务,但大战初歇,各方都亟待恢复,警察人手短缺任务繁重,再加上担心白彩兰的势力渗透太深泄密,于是便求助当地军方。” 上级将这个任务根本不能v隔壁女孩交给了刚调到南疆军区的江沉身上,毕竟他是个生面孔,不会引起注意。 江沉说道:“好几次不良事件的背后都有白彩兰的影子,因此相关部门对这个人产生了极大的怀疑,但她善于营造慈善人设,在民众间呼声很高。” “要动她,就得证据确凿一举拿下,让她的信徒无话可说。” 结果江沉没想到自己阴差阳错来与战友小聚,竟然能遇到这样的危险,而且还与白彩兰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第315章 这个女人与她背后的势力,真是太可怕了! “对方能精准出卖这里的消息与地形,那就说明她的人甚至她自己,很可能就潜藏在附近,甚至搞不好,就在我们身边!” 江沉沉声说道:“每日来看病的百姓很多,一时之间很很难辨认好人与坏人,白彩兰伪装成百姓看病进入这里,不是什么难事。” 听到这话,孟战京眼底的怒气渐盛。 “白彩兰?白彩兰!” 他默默记住了这个名字,今日妻子受的痛苦,改天都要在白彩兰身上一一讨回来! 两个多小时后,赵碧玉一脸轻松出了手术室。 “问题不大!” 她摘下口罩笑着说道:“子弹卡在了骨头缝里,并没有造成太大的损伤!” “可她浑身是血!” 孟战京嘶声说道。 “浑身是血不代表她失血过度,没什么大碍,她的生命体征很平稳,等麻药劲儿过去,就能转入普通病房了!” 在普通人眼中要命的骇人场景,对于专业医生赵碧玉来讲根本不算什么。 手术期间,要是家属看到那血淋淋的场面,怕是要当场吓到休克! 她忍不住感慨道:“思卿这丫头真是命不好,怎么每次受伤的人都是她呢?” 转念一想,她又笑了。 “嗐,但凡在这战场上奔波的,哪个不是伤痕累累?我就是太关心她了!” 孟战京没说话,心里却有着道不出的难受。 是啊,自打他们结了婚,周思卿便一路跟随着他赴汤蹈火,哪里危险就往哪里冲。 论起来是他的错! 一个多小时后,已经清醒的周思卿被转入了病房里。 她的嘴唇干裂苍白,可眼神里却满是璀璨光芒,带着胜利的喜悦。 “欧阳,你没事吧?” 开口第一句话,就是关心欧阳怀舟是否安然无恙。 欧阳怀舟见惯了生死,以为自己早已练就了刀枪不入的铁石心肠。 但此刻面对周思卿时,她的喉头有点堵得慌。 半晌,才轻声说道:“没事,我很好!” “那就好!幸亏我当时挡了那么一下,否则你受了伤,咱们就都得完!” 周思卿也说不上来自己为什么会不早不晚挡下那颗子弹。 她中弹后的第一反应不是害怕,而是庆幸与喜悦。 在她心中,像她这样的护士随处可见,可像欧阳怀舟这样的狙击手女枪王却百里挑一。 所以她想保护她,想为国家尽可能留下这样的人才! 她做到了,哪怕自己搞不好要丢了小命,却依然高兴得像个孩子。 “不能总是你们当兵的保护我们老百姓嘛,军民鱼水情深,我们应该互相保护才对!” 周思卿笑眯眯看着欧阳怀舟说道:“我那时候在想,如果我死了,你还有活下来的机会,但我如果你死了,我也死路一条……” 所以当时没考虑那么多,就只是秉持着能多活一个是一个的念头挡了子弹。 现在,两全其美,真好! “周思卿!” 孟战京看着妻子没心没肺咧嘴傻笑的模样,他心里又是心疼又是愤怒。 “你就这么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吗?你就这么上赶子送死吗?你……你……” 他气结到说不出后面的话,半晌眼眶竟然微微有些泛红。 “你要是死了,我该怎么活”这句话,就那么堵在他嗓子口,怎么也说不出来。 周思卿知道孟战京是真生气了。 她艰难抬起还打着吊针的手,握住了孟战京满是枪茧与血渍的手。 那发黑的血渍,都是在抱她回来时沾染上的,她在手术室里多久,孟战京就在外面守了多久,一刻也没有离开过。 周思卿知道自己对孟战京来讲有多重要,就像她知道孟战京对自己有多重要一样。 “战京!” 看着孟战京那冷峻有型的侧脸,周思卿的声音带着一点微微的沙哑。 “如果你是我,你也会用生命保护你的战友,对不对?” “我只是做了一件你会做的事情而已,在潜移默化间,你的精神与信仰,已经渗入到我的血脉与灵魂中。” 她微笑着,说道:“我不想做依附你而生的菟丝草凌霄花,我想做一棵参天大树,与你并肩而立直入云霄!”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已经不满足于爱情带来的滋润与甜蜜。 或许是孟战京带来的蝴蝶效应,她体内有什么东西在蠢蠢欲动,想要冲破牢笼与束缚,一飞冲天。 直到今日她终于明白,那个冲破束缚带她飞上云霄的庞然巨物叫信仰! 在周思卿璀璨夺目的眼眸中,孟战京心中那点怒火瞬间消散。 他无奈叹息着,俯身将自己的妻子拥入怀中。 “那你就做一棵长在我树冠下的小木棉树,就算与我并肩而立,也让我替你遮风挡雨好不好?” 他凉薄的唇贴着周思卿的脖颈,感受着她血脉的流淌与悸动。 周思卿笑着答道:“好!” 江沉与欧阳怀舟很是识趣退出了病房。 二人站在院子里,看着阳光从云层里穿透,温暖的光芒撒遍南疆每一寸土地。 “怀舟。” 半晌,江沉打破了沉默,带着一点卑微与小心翼翼。 “你就不能学学周思卿那样,偶尔撒个娇服个软,说点好听的话哄我开心?你也知道,男人这生物都很好面子!” 欧阳怀舟双臂环胸,扭头看着自己这卑微到尘埃的丈夫,半晌,忍不住笑了。 “当初娶我时,我就说过了,我不是个会撒娇的小女人,你说你也不喜欢撒娇的女人,这才过去几天,怎么,说话不算数了?” 江沉嘴角一抽抽,有种自作孽不可活的哀怨。 罢了罢了,指望自家媳妇儿撒娇,还不如去教母猪上树! 就在他一脸挫败准备离开时,身后忽然传来欧阳怀舟带着委屈的声音。 “江沉,我扭伤了脚,真的好痛啊,你别走,你抱抱我!” 第316章 就算孟战京和周思卿竭力隐瞒中弹的事,但消息还是传到了川城,传到了宋辉月的耳中。 这天,周思卿正趴在病床上打盹,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喧闹。 骨子里看热闹的基因蠢蠢欲动,就算她是伤员,却还是努力爬起来,想要看看外面到底在吵什么。 下一刻,周思卿透过玻璃窗户,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自家母上大人宋辉月风尘仆仆进了医疗队的院子,正指着孟战京怒骂。 “你当初娶卿卿时怎么保证的?给她幸福,用生命保护她,结果呢?” 宋辉月一脸愠色说道:“一次次让她受伤,一次次让她难过,孟战京,这就是你所谓的承诺吗?如果你带给她的只有伤害与痛苦,那这段婚姻……” 哽咽到几乎说不出后面的话,宋辉月那憔悴的眼睛里涌满了泪。 孟战京那么一个高大的男人,此时像是犯了错的小孩,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任由宋辉月责骂训斥。 他没有找理由给自己辩驳,没有推脱责任,只是重复说道:“妈,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是我没保护好卿卿!” 看到孟战京那样可怜兮兮的模样,周思卿心疼坏了。 她下了床,忍着疼痛挪到病房门口,扶在门框上笑眯眯看着宋辉月。 “妈!你怎么来了!” 宋辉月正在起头上,看到周思卿蜡黄憔悴却带着笑容的脸,还有她不顾伤势下床走动的任性,让她又是心疼又是生气。 “给我回到床上躺好!” 也顾不上再继续训斥女婿,宋辉月扔了手中的包,快步走到周思卿面前,嘴上骂她胡闹,扶着她的动作却格外温柔。 “就不能让我和你爸省点心吗?你是真不拿自己的命当回事是不是?” “周思卿,你可真是能耐了啊,我给你讲,等伤势好转之后,你立刻马上跟我回川城,一刻都不许多停留!” 宋辉月将周思卿扶到床上趴好,又解开她身上的病号服,细细查探了伤势。 好在赵碧玉的医术精湛,伤口缝合很是完美,看着并没那么骇人。 宋辉月又找赵碧玉了解女儿的伤情,确定没什么大碍,她的脸色终于好看了些。 “上次你爸来这边,我就说让他带你回去,他非说什么尊重子女意愿,结果你看,出事了吧?” “尊重个屁!你既然喊我一声妈,我就能做你的主,哪怕你七老八十了,哪怕你是首长夫人了,只要我活着,你就得听我的!” 宋辉月这么一个文雅的人,都被气得飙了脏话,足以可见这一路上她有多担心和焦急。 “是是是,您说得都对!” 周思卿陪着笑脸说道:“母亲管教女儿天经地义,嗯,我保证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看到宋辉月依然脸带怒气,周思卿抓着母亲的手撒娇谄笑。 “妈,您要是还没消气,就打我几下解解气呗?” 一边说着,她一边握着宋辉月的手,搁在自己的脸颊上。 宋辉月的手柔软细腻,微微有些凉,她叹息着,轻轻拂过女儿的脸颊,半晌,在周思卿脸上捏了一把。 “你这个小祖宗哟,真是吓死人了!” 这话里带着宠溺与无奈的语气,显然,她消气了。 孟战京瞅准机会搬了把椅子上前,谄笑着说道:“妈,您奔波一路怪累的,坐着说话!” 宋辉月回头看着孟战京,半晌“哼”了声,却也不复之前那般愤怒了。 “你别以为献殷勤就有用,这笔账该算还得算,等回到川城,我可得在你父母还有你家老爷子老太太跟前好好掰扯这事儿!” 第317章 “是是是,必须好好掰扯,到时候我亲自把擀面杖交到我爸手中,让他狠狠揍我一顿,一直揍到擀面杖断为止!” 孟战京笑着附和,又给宋辉月端来一杯热水。 骂也骂完了,宋辉月这才言归正传。 “我这趟来就是专程照顾你的,一直到你康复为止!” 听到这话,周思卿忙说道:“不用!就一点小伤,有战京在呢,还有这么多同事照看,我……” “你什么你?” 宋辉月狠狠瞪了周思卿一眼。 “都中弹了,还敢说是小伤?孟战京有军务在身,他能时刻陪在你身边?你同事也得工作,人家总不能围着你转吧?” 她以不容商榷的姿态说道:“这件事没得商量,从今天起,你就在我眼皮子底下好好养伤,再敢犟嘴,看我怎么收拾你!” 亲妈都出言威胁了,周思卿哪里还敢多言? 她只能嘿嘿傻笑,绞尽脑汁拍马屁哄母上大人开心。 当下,宋辉月就在病房里住下,还借用院子里的厨房,每日换着花样给周思卿做营养餐,将她照顾得无微不至。 周思卿不能不感动。 前世今生,她都没有真正享受过来自母亲的宠爱与温柔。 继母也就罢了,没有虐待她已经是庆幸,她哪里敢奢求与周嘉彤分享母爱? 上一世,她的亲生母亲剃度出家,她寒暑假去庙里小住,母亲也不会腾出时间陪伴她,而是每日在佛堂里念经静坐。 甚至连她发高烧想要母亲多抱一抱,母亲都只是一声“阿弥陀佛”,便心无旁骛跪在佛像前念经。 她高烧口渴,浑身无力爬不起来,求母亲给她端一碗水过来,母亲只是淡淡扫过她的脸。 “我昔所造诸恶业,皆由无始贪嗔痴!” 于是她就忍着口渴难受,直到退烧有了力气,才自己下床倒水喝。 她爱母亲,她从来没有抱怨过,可心底始终带着些许意难平。 直至这一世与孟战京在一起,她终于享受到了来自亲人的宠爱与照顾。 婆婆王雪绒也好,养母宋辉月也罢,甚至连孟家老太太与那些妯娌,都给予了她最大的善意温情。 原来人世间不是只有无爱无情的冰冷冷…… “妈!” 周思卿午睡醒来,眼底带着淡淡的泪痕。 她看着坐在床边打盹的宋辉月,忍不住握紧母亲的手,声音微微有些哽咽。 “怎么了?伤口疼了吗?” 宋辉月看到女儿眼眶红红的可怜模样,一脸紧张扑了过来。 “是上午换衣服时抻到伤口了吗?” 周思卿摇着头,笑中带泪。 她将宋辉月的手心贴在自己脸上,喃喃说道:“妈,我做了个美梦,梦到我是你怀胎十月生下来的骨肉!” 这话让宋辉月失笑,她轻轻抚着周思卿的发丝,声音温柔恬淡。 “若人有来世,你就投胎到我肚子里,你还做女儿,我还做妈妈!” 有了宋辉月照顾妻子,孟战京终于能腾出手收拾这帮胆大包天的敌军,与那个作恶多端的掮客白彩兰。 江沉的任务本就是白彩兰,现在她忽然在这个南疆小镇冒了头,于是经过上级批准改变计划,他继续留下进行深入调查。 很快,就有了白彩兰的消息。 “这个白彩兰的身份很有趣呐!” 深夜,孟战京的家中灯火通明,孟战京与江沉坐在书桌前,看着那份刚送来的情报。 “真正的白彩兰其实在十多年前就已经去世了,她利用当地混乱的户籍制度买下这个身份,事实上,她是缅东某民团武装头目的二女儿,白萍!” 第318章 头目叫白仁成,十多年前因为国内时局动荡,他将妻儿老小偷送到我国南疆境内,并用假身份在当地躲避仇家追杀。 白萍是白仁成十多个儿女中最有头脑与野心的人,她早就觊觎父亲的位置,多年来苦心谋划经营,就是为了势力足够庞大后杀回缅东继承父业。 她利用白家的关系网,以南疆为据点,打着慈善的幌子聚敛财富收集人脉资源。 白萍多次试图用金钱利益来拉拢南疆驻防官兵与当地政府,但都无功而返,她恼羞成怒之下,便靠出卖我国的军事情报来博取对面的信任。 “这个女人是个毒瘤,必须尽快铲除!” 孟战京盯着桌上的资料,声音低沉严厉。 “你看她的资源网有多么可怕,南疆商会的副会长,南疆慈善堂会的会长,南疆女子协会的理事……” 这些商会团体虽说是民间组织,但因为会员多影响力广泛,在当地很有话语权。 尤其慈善堂会里,收留了不少孤儿,还有女子协会常年致力于保护弱势女性群体。 白萍是个佛口蛇心的女人,她做慈善的背后,必定隐藏着巨大的阴谋! 思及至此,孟战京越发觉得事不宜迟,必须得尽快揪出白萍与她藏匿在南疆的关系网,将这个潜伏在我南疆的邪恶组织一网打尽。 “找到白萍不难,难的是如何将她手中的关系网消灭掉!” 江沉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这也是当地公安机关之所以找军方求助的原因,白萍的关系网错综复杂,没人知道她在什么地方埋了线。” 因此,唯一能信任的,就是军队和军人! “这有什么难的,找人潜伏呗!” 孟战京说道:“白萍这种人最是怕死,她必定会到处雇佣身手强悍的保镖,咱们别的没有,就是会打架的人特别多!” “我也是这么想的。” 江沉说道:“起初我想亲自做卧底接近白萍,但后来一想不行,我上过报纸露过脸,保不齐白萍会认出来!” 到时候他的生死不要紧,麻烦的是很可能泄露他们的计划! “照你这么说,我也不行咯?” 孟战京原本还想说自己亲自上,现在江沉这么一说,他也不符合条件。 “所以得找一个合适的人选。” 江沉有些苦恼,说道:“能打的人很多,但有脑子有谋略的人……” 身经百战是他们这些军人最大的优点,但同时又是致命的缺点。 这几年前线官兵只顾着打打杀杀,以至于做事都鲁莽冲动,说白了,智商有点感人。 所以要立刻马上找一个又能打架又有脑子还低调神秘的合适人选,确实不太容易。 就在孟战京与沈沉抓耳挠腮时,刘南枭携着一身夜的清冷推开了门。 “我可以!” 听到这话,孟战京与沈沉同时抬头看。 昏暗的灯光下,刘南枭那张斯文儒雅的脸看上去有些弱不禁风,甚至身板儿也有点轻飘飘,沈沉觉得自己一拳就能把这哥们儿打飞出去。 “这位……” 沈沉下意识望向孟战京。 孟战京起身给刘南枭让了个座,笑着说道:“刘南枭,京城刘家的大公子!” 听到刘家,沈沉惊得站起身来。 看着沈沉不可思议的眼神,孟战京笑着补充道:“对,没错,就是你以为的那个刘家!” “那不行!” 沈沉第一反应就是拒绝。 “你身份太特殊了,一旦出了事,我们没法子交代!” 第319章 刘南枭好看的眉头紧紧皱起来。 “孟战京的身份也挺特殊的,他不光亲爹是首长,几位叔叔和岳父也是首长,怎么他就行,我不行?” 沈沉“嘶”了声,被怼得有点反应不过来。 片刻他才说道:“孟战京能打能斗,你这……” 看着刘南枭的文职肩章,沈沉摆手说道:“你还是好好搞你的政治思想工作吧,革命不分工种,只是职能不同而已!” “怎么?不信我的能力?” 刘南枭看穿了沈沉眼底深处的意义,但他并没有生气。 “你也好,孟战京也好,你们都是全军区出了名的兵王,只怕你们这张脸早就传遍了南疆各个角落,别忘记了,之前刚开过表彰大会,但凡能力出众的,都上台领奖了!” 这话让沈沉咬着牙说了句脏话。 “你们不屑于让一个文职军人去做卧底,对方也不会想到你们敢派一个文人去摸他们的底,但就是这么出其不意,才能取得胜利!” 刘南枭看着沈沉的眼睛。 “我知道你内心已经被我说服了,你只是碍于面子不想松口而已!” 这话击穿了江沉的自尊心。 半晌,他一声“卧槽”,看着孟战京说道:“所以你与他朝夕相处,不觉得毛骨悚然吗?他有洞察人心的本事!” 孟战京一摊手。 “我有什么办法?我还能把他掐死不成?” 说罢,他看着刘南枭语重心长说道:“你应该知道这个任务有多危险吧?一旦暴露,没人能救你,而以对方的手段,怕是你连个全尸都留不下!” “我知道,但我不怕!” 刘南枭的语调平静淡然,像是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某种意义上来讲,死亡对我是种解脱!” 他笑笑,起身说道:“那就这么定了,你们尽快作出安排部署,我随时可以执行任务!” 目送着刘南枭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江沉望向孟战京。 “这哥们儿……有故事?” 孟战京的眼神里带着一抹同情,半晌深深叹息。 “我也是最近才听说的,刘南枭曾经有个女朋友,但很不幸,对方三年前死在了战场上!” 因为刘南枭对自家媳妇儿过度的关心,让孟战京很有危机感。 于是他便动用敌人关系查了查刘南枭的过去,唔,结果大有收获,也能明白这位高高在上的刘家大公子何至于对周思卿这般上心。 刘南枭的未婚妻叫岳繁星,是一名地方医院的护士,曾受过他的恩惠,所以多年来一直对他爱慕不已。 甚至为此一路追到了战场,在医护人员短缺的境况下成为一名战地护士,多次上前线抢救伤员,很是让人感动。 但刘南枭始终没有回应过岳繁星的示爱,直到岳繁星上战场抢救伤员时被子弹击中命悬一线,她虚弱绝望看着自己深爱的男人。 “如果我能活下来,刘南枭,让我做你爱人好不好?” 彼时的刘南枭看着岳繁星浑身鲜血气息虚无,他点头,低声答道:“好!” 之后,岳繁星被送到后方医治,没过多久便传来死讯。 岳繁星是孤儿,刘南枭便以丈夫的身份给她立碑安葬,孟战京见过那个墓碑,上面确实刻着“夫刘南枭”几个字。 刘家没有干涉刘南枭的决定,却也从来没有承认岳繁星的身份。 “岳繁星”这三个字始终是刘家不约而同被屏蔽的禁词。 听罢刘南枭的过往,江沉一阵唏嘘。 “刘南枭是个汉子,他这身份不一般呐,随意给一个将死之人许下承诺,甚至在她死后还履行承诺,他是个君子!” 第320章 江沉竖起了大拇指,言语间对刘南枭满是钦佩。 孟战京起身看着窗外浓稠的夜色,又低头看看手腕的表,已经凌晨两点钟了。 “我去看看卿卿!” 他没有回房休息,而是直奔医疗队的院子,轻车熟路翻墙而入,摸黑进了周思卿的病房。 从昨日开始,宋辉月白天贴身照顾周思卿,晚上则回到隔壁宿舍里休息。 毕竟她年纪大了,这一路奔波而来,体力早已透支。 周思卿睡觉警醒,听到动静便睁开了眼,却没出声,只是抿着唇偷笑。 在孟战京走到她床边时,她忽然抬起胳膊抱住了他的脖子。 “呔,哪个采花贼!” 反倒是孟战京被自家媳妇儿吓了一大跳。 他反应过来,顺势抱着她一起躺在狭窄的病床上,极为爱怜亲吻着她的脸颊额头。 “你可真胆大,知道是采花贼,还敢这么抱住?就不怕采花贼欺负你吗?就像这样……” 一边说着,他的手一边探入周思卿病号服里,极为放肆。 周思卿被弄得颤抖不已,却还是嘴硬说道:“听这脚步,肯定是个年轻的小贼,黑暗中那么一瞧,唔,采花贼的身材还挺不错!” “年轻身材好的男人送上门来,我不用白不……哎呀孟战京!” 话没说完,病号服忽然被男人用力撕开。 有一颗扣子崩到了地上,在这寂静的夜里发出微微的响声。 “你干嘛!这是我们医疗队的财产,你弄坏要赔偿!” 看着身上的病号服被撕坏,周思卿直呼过分。 孟战京却像是发了疯,俯身埋首在她怀中,带着一点粗鲁的力度亲吻,搅乱周思卿的心湖。 “你……你别胡来,我妈就在隔壁!” 周思卿嘴上说着不要,但双手却抱住孟战京刚刚抬起的头颅,重新将他摁了回去…… 病床咯吱作响晃个不停,周思卿生怕被隔壁的母亲听到动静,死死咬着牙不发出半点声音。 到最后,她情难自禁,张嘴狠狠咬在孟战京的肩头。 突如其来的疼痛感让孟战京越发疯狂,他像是冲锋陷阵的将军,抵死进攻…… 在这寂静的夜里,二人不知疲倦极尽疯狂。 直到隔壁传来咳嗽声,吓得周思卿浑身一僵,忙从孟战京身上翻了下来。 只见熹微的晨光里,宋辉月的影子映在窗户上。 周思卿生怕亲妈进来看到自己与孟战京这坦诚相待的场景,吓得一脚将孟战京踹落床下。 “你先躲在床底,别被我妈看到了!” 猝不及防的孟战京被媳妇儿这一脚踹下床,后腰疼得让他龇牙咧嘴。 媳妇儿可真是个小骗子,刚才还喊着自己没劲儿了,怎么一转眼就这么有力气踹他? “怕什么,咱们是正经夫妻,有结婚证那种!” 孟战京想要爬上床,说道:“你这搞得像是咱俩在偷那个啥一样!” “我妈本来就对你有意见,你还不顾我受伤,这样那个啥,我妈要是看到了,真能把你的狗腿打断!” 周思卿压低声音说道,再次将刚爬上床的孟战京踹了下去。 病房的门锁发出“咔哒”的声音,房门开了一条缝,周思卿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她不敢说话,生怕母亲进来打开灯看到这满地凌乱的衣物,还有躲在床底的采花大盗。 但房门就只是开了那么一条缝,宋辉月并没进来。 “卿卿,你醒了没?” 宋辉月隔着房门开口,声音淡淡的,听不出喜怒。 第321章 片刻,周思卿“嗯”了声。 “妈,我醒着,您怎么起这么早?” 宋辉月咬着牙说道:“房间里有只老鼠,吱吱喳喳闹腾了半夜,我哪里还睡得着?” “哼”了声,宋辉月意有所指道:“这老鼠明晚要是再敢不知死活闹腾,你看我怎么收拾,非得打断老鼠的狗腿!” 老鼠的狗腿…… 周思卿被亲妈这话逗得哭笑不得。 是的,哭笑不得,因为她不是傻子,她知道亲妈话里有话,此时此刻,老鼠就在床底下躲着呢! “天也眼看着亮了,你好好睡一觉,要是老鼠再来打扰你,你就弄点耗子药毒死丫的!” 宋辉月说罢,关上门回了自己房间。 孟战京终于揉着被亲亲媳妇儿踹痛的腰爬上了床。 “岳母大人她骂我是老鼠,还教唆你用老鼠药毒死我,啧,这不是谋杀亲夫嘛!” 周思卿笑得在床上直打滚。 “你活该,谁让你半夜摸进来欺负我!我今天就让赵医生弄点毒药,你要是再敢做采花贼,我就……毒死你!” 她故意做出个喂药的动作。 “来,大郎,该喝药了!” 孟战京被气笑了,这女人在搞啥? 他是大郎,那她又是什么?潘金莲不成? 真是……越来越放肆了! 翻身就要再惩罚这越发嚣张的女人,然而下一刻,隔壁房间传来宋辉月重重的咳嗽声。 周思卿娇笑着推开了孟战京。 “你再不走,我妈就真的要杀进来了!” 孟战京赶在天亮大家起床之前先跑为敬。 但临走之前,他还是偷摸打了水,帮周思卿清理了身体,又偷偷去库房找了件干净病号服给她换上。 至于那件被他撕坏的…… 带走算了,回头找个由头给医疗队补偿一笔钱。 周思卿清清爽爽补觉,孟战京则翻墙离开医疗队,回到家中休息了个把小时,继续起床工作。 不知道是宋辉月扬言要“打断老鼠的狗腿”这话起到威慑作用,还是孟战京那晚操劳过度腰膝酸软,总之接下来几天里,他确实没有再溜门撬锁进来做采花贼。 周思卿已经痊愈,但因为江沉与欧阳怀舟住在家中,她便继续留在医疗队宿舍里,每日照常上班工作。 期间回家几次,都没见到江沉夫妇,连孟战京都神龙见首不见尾的。 作为一个军属,周思卿知道部队严密的纪律性,哪怕是夫妻,不该问的也别问,问了,孟战京也不会说。 这天午饭时,赵碧玉忽然开口。 “哎,你们发现了没?好几天没见到刘政委了。” 她这么一提,周思卿也反应过来。 “对啊,刘南枭的房间这几天都锁着门,难道有事提前回川城了?” 那也不应该呐。 就算他离开,也会给大家打个招呼,刘南枭这个人做事向来有进有退,比孟战京有礼貌多了。 “不露面,肯定有不露面的理由,不该问的,我们别问,要是有人打听,也不要乱说!” 宋辉月吃着饭,淡声说道。 这话提醒了赵碧玉,她一拍大腿忽然说道:“阿姨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一件事来!” 昨天下午,有个胳膊骨折的年轻女孩来医疗队治病。 这女孩很是能说,一会儿夸医疗队医术高,一会儿又说官兵与百姓鱼水情深,那张小嘴就没闲下来。 给她处理完病情,女孩也没走,在医疗队的院子里四处瞎逛,还时不时和住院病人攀谈。 “这里还住着军人同志啊?你们都很熟吗?有没有特别厉害的军人?他在不在这里?” 第322章 女孩和一个住院病人聊天,看似无意问了这几个问题。 好在那个住院病人脾气不好,非但没回答女孩的问题,还骂了她一顿。 “阿姨,您说这个女孩不会是敌人派来的奸细吧?” 赵碧玉忽然面色凝重,碗里的饭也吃不下去了。 “不行,我得给孟营长汇报这个情况!思卿,你陪我一起!” 说着,赵碧玉放下碗,拉着周思卿往外奔去。 孟战京的家成为了临时指挥点,周思卿刚走到家门口,就看到几个眼熟的军官从里面出来。 “嫂子好!” 大家都认识周思卿,当即很是礼貌打招呼。 周思卿颔首笑笑,与赵碧玉一道进了门,只见孟战京正站在窗口抽烟,表情看上去很是凝重忧愁。 看到周思卿进来,孟战京忙不迭掐灭了烟头。 “媳妇儿!” 周思卿也顾不上和孟战京算偷偷抽烟的账,这些都是小事,现如今赵碧玉要汇报的才是重中之重。 “孟营长,我有情况要汇报!” 当即,赵碧玉就把昨天那个女孩可疑的行径告诉了孟战京。 孟战京的表情陡然变得严肃。 “知道她的信息吗?” 赵碧玉想了想说道:“只知道她是当地人,登记的名字叫玉温,左胳膊骨折,自称是上山挖野菜时摔伤的,但我总觉得……” 沉默片刻,赵碧玉斟酌着说道:“总觉得像是重物击打导致的骨折!” “哦,对了,她还有几处严重的擦伤,我让她今天来换药!” 听到这话,孟战京的眼神一亮。 “她什么时候来?” 赵碧玉可说不好,那个叫玉温的女孩也没答应说一定会来换药。 正说着,只见江沉和欧阳怀舟从外面回来,二人皆是一身的泥巴,甚至欧阳怀舟脸上还有用来伪装的油彩。 “思卿,你康复了?” 看到周思卿也在,欧阳怀舟笑着迎上来,拉住她的手一番打量。 “一直想去探望你,但事情太多了!” 欧阳怀舟歉疚说道。 周思卿笑着摇头说没关系,只听孟战京对江沉说道:“有个可疑的女性在医疗队打听情况,我怀疑很可能是白萍的人!” 江沉的眼眸里闪过一抹喜色。 “那她很可能知道白萍新的藏身之处,而从她嘴里,我们也能知道刘南枭……” 话到这里戛然而止,江沉看了赵碧玉一眼,没有再继续往下说了。 周思卿仿佛猜到了什么。 刘南枭忽然消失,十有八九是执行很重要的任务,而孟战京与江沉皆是神色凝重,怕是刘南枭的任务出了纰漏。 搞不好他有危险! 那么多问题都在心中盘踞,可周思卿最终一句话都没有说。 她知道,这不是她该打听的事,为了不让孟战京为难,她最好什么都别问! 孟战京与江沉身上带着掩不住的杀气,尤其江沉脸上那一道疤,更是暴露了他的身份。 “我装作护士去医疗队蹲守,等待玉温出现!” 欧阳怀舟主动说道。 似乎只能如此了,但不清楚玉温的实力,更不知道她是否有同伙,欧阳怀舟一人怕是有危险。 “她怎么能是一个人呢?我们医疗队这么多人,也都不是吃素的!” 赵碧玉坚定说道:“我们能救死扶伤,也能上战场打仗,我们的手术刀不比你们的刺刀迟钝,只要那玉温出现,她就走不了!” 沉思片刻,孟战京点头答应了。 他要将自己的手枪交给赵碧玉,却见她摇头拒绝。 “我有一把手枪,是来的时候王书记亲自向上级申请,让我用来应对突发情况的!” 第323章 江沉又说道:“那枪械使用方面,我临时教教您?” “我会用枪,你们只管放心吧!” 赵碧玉一脸笃定说罢,低头看了看手腕的表,也没再停留,当即领着周思卿与欧阳怀舟一起回两人医疗队。 为了不打草惊蛇,孟战京等人不能靠太近,一时之间,医疗队反而处于危险之中。 江沉有些担忧,说道:“战京,你说她们几个女的,行不行啊?” 孟战京没法子回答。 “糟糕,忘了一个人!” 脑子里闪过一些什么,让孟战京猛然变了脸色。 “我岳母,宋辉月也在医疗队,一旦发生变故,她怕是……” 正想要冲进医疗队把宋辉月转移出来,可几乎在同时,一个左胳膊挂着绷带的女孩出现在巷子口,身后还跟着两个年龄较大的妇女。 “那个女人腰间别了枪!” 待那三人进了医疗队的院子,江沉压低声音开口。 孟战京也看到了,甚至在某个瞬间,他手中的枪瞄准了对方,打算在危险没有发生之前一击致命。 可一想到深陷虎穴生死不明的刘南枭,他又默默放下手中的枪。 此时,医疗队依然保持着平日的紧张忙碌,玉温的到来,也没有让赵碧玉有任何异常。 她心中警醒,面上却保持着平静,带着与平日一般的淡漠。 “医生,我来换药!” 玉温掀开门帘进了屋,笑着与赵碧玉打招呼。 “我就是昨天在山上摔倒胳膊骨折的人,您说让我今天来换药的!” 赵碧玉头也不抬说道:“在门外稍等片刻,我处理完这个病人你再进来!” 玉温甜甜笑着,答了声好,就与自己的同伴一起退出房间。 在三人离开的瞬间,原本忙碌的赵碧玉陡然抬起头,而她面前那个所谓病人,正是欧阳怀舟。 原本计划让欧阳怀舟扮作护士,但宋辉月提醒说,如果玉温在昨天已经查过医疗队的底细,陡然多出一个护士反而会让她起疑。 于是在宋辉月的提议下,欧阳怀舟成为了病人。 果不其然,玉温站在院子里四处打量,不动声色观察着医疗队的人员情况,甚至她还拉住了穿着护士服的周思卿。 “姐姐,昨天有个短发的护士姐姐,我怎么没看到呢?” 周思卿神色未变,笑着问道:“短发护士?我们队里没有短发护士啊!” “有一个!就那个肤色微黑的姐姐!” 玉温坚持说道。 沉默片刻,周思卿长长“哦”了声。 “你说她啊,她的头发都快到肩膀了,哪里算短发?” 玉温嘿嘿笑了,指着自己盘了一大堆的头发说道:“比起我的长发,那个姐姐可不是短发嘛!” 顿了顿,她又解释道:“昨天那个姐姐帮我处理伤口的,所以我对她有印象,今天,还能让她帮我治疗吗?” “好,等她从病房出来,我让她过来!” 周思卿笑着点头,端着手中的纱布碘酒离开。 进了赵碧玉的办公室,周思卿已然满头大汗。 “幸亏听我妈的话,没让欧阳扮作护士,不然咱们就露馅了,玉温把咱们医疗队的情况摸透了!” 赵碧玉咬着牙骂了句脏话,旋即抬头看着欧阳怀舟。 虽然这里是医疗队,可与敌人战斗这种事,还是得听欧阳怀舟的。 “咱们现在咋办?” 欧阳怀舟起身,透过窗帘缝隙看着外面东张西望的玉温,还有那两个中年妇女。 “左后方那个瘦女人有枪,而且枪法还不错,一会儿行动时,我负责她,你们负责玉温和另外一人。” 第324章 深吸一口气,欧阳怀舟说道:“尽量留活口,但如果威胁到你们的生命,千万别犹豫,立刻马上开枪!” 很快,扮作病人的欧阳怀舟走出了房间,周思卿跟着出来,冲玉温招手。 “轮你进来换药了!” 玉温甜甜一笑,对身后两个女人说道:“阿姆,伯娘,我进去换药,你们在外面等我哦!” 三人目光短暂对视后又迅速分开,那两个被玉温称作阿姆和伯娘的女人不着痕迹分开。 一人坐在医疗队院门口的阴凉里,一人则坐在后门附近的树荫下,看似在寻找阴凉,实则是堵住了两个出口。 来者不善! 玉温进了房间,坐在赵碧玉面前,依然是一副无害的表情。 “医生,你们也是军人吗?” 赵碧玉低头帮玉温检查伤口,淡声说道:“不是,我们只是医疗队的!” “可是我听说,你们医疗队也是部队医院派来的人,而且你们这院子里还住了不少军人呢!” 玉温不似昨天那般隐晦打听,今天的她很是直白大胆,像是有恃无恐。 “我听前来治病的老百姓说,你们这里住了个从京都来的大军官,有没有这个人呀?” 赵碧玉手里的动作没有停,答道:“我们只负责看病,不干涉军务,至于军官姓什么,来自哪里,更不是我们能过问的!” 顿了顿,赵碧玉忽然反问。 “你打听这些干什么?你又从哪里听说我们这边有大军官?” 玉温流利答道:“我刚才说过了呀,听附近看病的百姓说的,我们百姓都可崇拜军人了,尤其是那位大军官,我好想亲眼见一面!” 玉温仗着自己年轻好看,对赵碧玉撒娇卖乖。 “医生姐姐,求求你了嘛,让我见见那位军官大人,他救过我阿爸的命,是我们全家的救命恩人呢!” 赵碧玉不说话,只是对周思卿说道:“剪子!” 一直守在边上的周思卿将手术剪递给赵碧玉,说道:“让你家属进来一趟,有几个注意事项需要给她交代。” 玉温正要说不,却见周思卿已经走到门口,对那个守在后门的女人招手。 “家属,你过来一趟!” 那女人犹豫不动,周思卿冷着脸厉声呵斥。 “你听不到我说话吗?病人这边有情况,需要家属陪同!” 而几乎是同时,几个医生护士像是刚开完会从对面房间里出来,有说有笑走过来。 “周护士生气啦?” 其中有人笑着说道。 “没有的事儿,你们可别胡说,正好你们也在,去赵医生办公室里领口罩和洗衣服吧,晚了可就领不到了!” 周思卿一边说着,一边将那个犹豫不前的女人强行拽进办公室里。 看到同伴被带走,那个守在前门带枪的女人顿时警惕起来。 她的胳膊抬起,不着痕迹搁在后腰位置,随时准备拔枪。 一瞬间的功夫,装作休息的欧阳怀舟已经先一步拔枪射击,瞄准女人准备拿枪的手腕扣动扳机。 枪声让办公室里的玉温与同伙脸色大变。 不等她们反应过来,赵碧玉率先动手,用手中的手术剪稳准狠戳在了玉温的右臂神经上。 玉温一声痛苦的尖叫,却还是大力反抗想要逃脱。 周思卿没给她逃走的机会,她拿出挂在墙上的输液管,飞快将玉温的双手牢牢捆住,防止她再反抗。 而门口那几位佯装领取口罩的医生护士也没含糊,当即就一拥而上,将那个准备破门而逃的“女家属”控制起来。 第325章 这个中年妇女身材微胖,劲儿格外大,她明明被五个人同时摁在地上,却硬是挣脱出来,转身就从宽大的衣服里掏出了手枪。 是的,这二人都有枪,而因为胖女人的体型原因,她竟瞒过了众人的眼睛! 胖女人在仓皇之间朝着赵碧玉开了第一枪,却打空了。 她调整姿势,又瞄准了全力控制住玉温的周思卿,毫不犹豫对准了她的心脏位置…… “砰!砰!” 孟战京在听到第一声枪响时,就与江沉一跃而起直奔医疗队。 就在他们抵达院外时,接连两声枪响,让他二人的心猛然一沉。 那个持枪的女人已经被欧阳怀舟制服,传来枪声的方位是赵碧玉的办公室。 所以就是说,玉温一行三人,持枪的不止一人! 他们判断错误! 思及至此,孟战京脸色大变,不顾一切冲了进去。 当掀开门帘,看到眼前这一幕时,他瞬间惊住了。 只见自己的岳母大人站在门口,手中的枪还微微冒烟,而那个同伙已经中弹倒在地上,心脏位置不断有鲜血涌出来。 周思卿也没想到这样的变故。 刚才,当那个女人的枪口对准自己时,她以为难逃一劫了! 她没法躲,因为她若是躲避,对方很可能击中赵碧玉,或者在场其他同事。 短暂权衡之下,她就那么看着对方,一副决然赴死的坚定。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母亲从外面冲进来,一边掀开门帘,一边单手持枪射击。 她与对方同时开枪,对方受到惊吓手滑再次打偏,可宋辉月却稳如泰山,一枪致命,表情没有半点变化。 随后赶来的江沉等人控制了现场,周思卿终于回过神来。 她不可思议看着一脸平静的母亲,半晌才结巴说道:“妈,您这……这……” 她与宋辉月是半路母女,从始至终,周思卿都以为宋辉月是个普通平凡的女人,很温柔善良,并没有王雪绒那份飒爽气概。 但现在…… 母亲这熟练标准的持枪姿势,还有一发致命的射击技术,让她不得不重新审视自己的母亲。 短暂的震惊后,周思卿又释然了。 不管是宋辉月还是王雪绒,还有大院里那些看似平凡庸碌的军属们,她们都是与丈夫在战争中扶持着一路走来。 国家危难之时,她们放下绣花针拿起长枪保家卫国,和平年代,她们则默默退居幕后,甘愿做男人背后的女人。 她们,才是最伟大的人! “妈,你好厉害!” 周思卿用崇拜的语气说道,全然不掩饰自己对母亲的热烈崇拜。 宋辉月笑了笑,将手中的枪交给了孟战京,走到周思卿身边,看着她在刚才战斗中弄伤的手掌。 “妈妈保护女儿,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虽然赵碧玉没有告诉她行动内容,但从院子里陡然紧张的气氛,她还是察觉到了异常。 没有妄动,她拿出自己临出发时丈夫交给她的手枪,子弹压膛作出随时战斗的准备。 当赵碧玉的房间里传来第一声枪响时,她知道计划可能没那么顺利。 于是毫不犹豫冲过去,在敌人的枪口对准女儿那一瞬间,抢先扣动了扳机。 即使多年没有摸枪,但还好她的枪法没有退步。 她清楚知道,如果自己打偏了,那么敌人的子弹就会击穿女儿的躯体,就会要了女儿的命。 她当年已经失去过一次孩子了,现在,不想再失去一次! 第326章 赵碧玉更是对宋辉月钦佩到五体投地。 “阿姨,您这太厉害了!” 宋辉月笑着说道:“你先别说这些废话,你自己也伤得不轻,赶紧治疗吧!” 是的,赵碧玉在刚才的争斗中不慎被手术剪戳伤,似乎是伤到了血管,鲜血涌出来,在地面汇聚了一大滩。 “没事儿,就一根普通的静脉血管受伤而已,问题不大!” 她随意看了一眼笑着说道,召来一名医生帮她处理伤口。 这场行动大获全胜。 玉温与一名同伙被俘,另外一人则死在宋辉月的枪下,而全程,孟战京等人都没有来得及帮忙。 这场胜利,是欧阳怀舟与医疗队成员,还有宋辉月共同奋斗的成果。 无一例外,她们都是女性,她们却没有畏惧半分,在危险来临时冲锋向前奋力战斗。 清扫完战场,江沉忍不住感慨。 “好家伙,就你们这些女人的战斗力,堪比一个连啊!” 光是神枪手就两个,更遑论这些擅长用刀的医生护士,她们最是精通人的身体结构,知道往哪里戳能一击致命。 想到这里,江沉打了个哆嗦。 “以后可不能惹女人,更不能惹今天在场的这些女壮士,不然我怕自己死得很惨!” 医疗队的院子里又恢复了平静。 玉温和另外一名同伙被孟战京带走,在一处废弃的院子里进行拷问。 很快,孟战京就知道了玉温的来路。 她是个孤儿,之前一直寄居在南疆慈善堂,直到三年前,一个叫白彩兰的女人出现。 “白彩兰问我愿不愿意跟着她做事,我起初不肯,她就给我钱花,送我上学,还给我买好看的衣裳和我没吃过的好东西。” 玉温提及白萍时,眼底带着感激。 “她是对我最好的人,她说只要我听她的话好好做事,将来就能像她一样优秀。” 哪怕到现在,玉温对白萍还充满了崇拜之情。 孟战京等人的心中皆是五味杂陈。 玉温只是冰山一角,这些年来被白萍洗脑变作傀儡的女孩不知道有多少。 她擅长打感情牌,对那些没有父母亲人的孤儿施以微薄的关爱,就轻松俘获她们的心,甚至让她们不惜为她去送死。 在玉温之前,不知道有多少不谙世事的女孩成为白萍杀人的棋子! 江沉忍不住骂了声“畜生”。 “你不许骂她,她是拯救世界的女神,是我们南疆的护佑之神,为她效力,是我们义不容辞的使命!” 玉温还在质控江沉对白萍的“不敬”,还在竭力维护她心中的女神。 她根本不知道,她所谓的女神是个不折不扣的恶魔。 “你是不是认识一个姓刘的军官?” 孟战京单刀直入提及刘南枭,果然,涉世未深的玉温瞪大了眼睛。 “你们还真有姓刘的大军官?他是从京都来的吗?” 这话让孟战京和江沉对视一眼,心中皆道糟糕。 看来,刘南枭果然暴露了。 “看来,繁星姐不是在血口喷人,更没有为了争风吃醋骗人,那个男人真是个军官,他在欺骗我们!” 玉温急得不行,喊道:“不行,我要祷告,我要通过脑电波报信,让圣主知道她身边有坏人,她一定要相信繁星姐,一定要杀死那个姓刘的!” 听着玉温开口闭口都是“繁星姐”,孟战京的眼神猛然一凛。 繁星姐?繁星?是刘南枭那个死去的“女朋友”岳繁星吗? 玉温不知道繁星的来路,只知道对方是白萍的左膀右臂,懂医术有智慧,而且对白萍极其忠诚。 第327章 这次刘南枭身份暴露,也是源于繁星。 但有意思的是,白萍不信任繁星,将她指认刘南枭是军方卧底的事实当做她为了铲除威胁的栽赃陷害。 是的,在孟战京等人的精心布置里,白萍身陷囹圄走投无路,刘南枭冒着生死危险帮白萍逃出生天,是让白萍感激不尽的救命恩人。 刘南枭化名南磊,号称自己因为被排挤孤立而不得不叛逃离开,再加上他告诉白萍一些真假难辨的所谓机密,让白萍欣喜若狂。 她身边的人很多,但却没有像南磊这样能打能杀出身军营的人才。 南磊救她时的勇猛强悍她见识到了,还有谋略双全的头脑,以及那副英俊儒雅的面孔,让白萍对这个男人莫名产生了好感。 于是她打破以往的规矩,甚至未经考验,就直接将南磊带回了她的老巢基地。 此时,繁星站了出来,直言南磊真名叫刘南枭,是京都军门世家的公子,是最不可能叛变的忠诚卫士。 她强烈要求白萍马上杀死刘南枭以绝后患。 然而白萍舍不得杀死自己的恩人,便派了玉温佯装成百姓来探听消息,以确认那个繁星口中的“刘南枭”是否还留在军营。 孟战京沉默不语。 走到外面,他与江沉商量道:“从现有情况来看,刘南枭暂时是安全的,但如果玉温迟迟不回去,怕是他会有危险。” “你想怎么做?” 江沉问道。 短暂沉默后,孟战京说道:“放玉温走,让她回去通风报信!” “行,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无需多言,江沉太懂孟战京在想什么了。 “我现在就安排,保证让玉温满意而归!” 玉温被单独关在一个房间里,外面有守卫,隐约能听到交谈声。 “南枭,有人冒充你!” 外面忽然传来一阵谈笑声,像是之前审讯她的那个军官。 “冒充我?冒充我做什么?” 一个陌生的男声传入玉温耳中,让她的身躯猛然一颤。 “冒充你军门子弟的身份呗,反正天高皇帝远,谁能知道真正的刘南枭长什么样!再搞点坏事,还能抹黑你们刘家!” 短暂沉默后,只见门被人踢开。 昏暗的光线下,一个高大的男人背光而立,看着角落里的玉温。 “听说你们到处找我?嗯?” 正好一束光打在玉温脸上,让她无法睁开眼睛辨认那个男人的面貌,但从男人的谈吐间,她能判断出对方的身份。 正是繁星口中的刘南枭。 玉温再次陷入了迷茫,难道真如圣主所言,繁星姐是因为担心南磊抢了她的功劳和位置,才不惜嫁祸于他? 这个刘南枭,明明好端端在军营里,与那个南磊根本没有半点关系! 玉温心中的天平又不自觉倾向白萍和南磊。 “我问你,你口中的繁星,是不是姓岳?” “刘南枭”厉声问道。 “你怎么认识她?” 玉温反问,显然是默认了繁星姓岳的事实。 “我怎么认识她?她是我未婚妻!当年为了让她成功潜入白萍身边,我不惜对外界制造她死亡的消息,至今,她的墓碑都还在西南陵园里!” “刘南枭”冷笑说道:“当然,你出不去了,否则大可以去看看那个墓碑!” 这话让玉温大惊失色。 “什么?什么意思?繁星是你们派去的卧底?” 玉温的脑袋早已无法正常运转,这一茬又一茬的内幕让她迷茫惊慌,一时搞不清楚谁是敌人谁是自己人。 第328章 但她能认定的事实就是,刘南枭没有离开军营,繁星是刘南枭的未婚妻! 不知什么时候,门口的人离开了。 房间里又恢复了死一般的沉寂,玉温出于对白萍的忠诚,迫不及待想要逃离,想要把自己知道的情报告诉自己的主人。 机会就在这时来临了。 她要上厕所,哭着喊着求守在门口的人可怜她。 那两个守卫也是年轻小伙子,看到她梨花带雨可怜兮兮的模样,不觉就心软了。 于是便解开她脚上的绳索,带着她去门外的茅房。 趁着守卫不备,她用茅房里的木棍打在守卫脑袋上,择机逃跑…… 待玉温的身影消失在夜色里,原本空无一人的茅房周围忽然冒出许多人。 那两名被“打晕”的守卫也爬起来,摸着有点疼的脑袋。 “辛苦了!” 孟战京拍了拍脑袋挨打的两个战士,笑着说道:“要紧吗?要去医疗队看看吗?” “营长,您这是寒碜我俩呢!一个女人能有什么力气?那一棍子和挠痒痒没区别,还用去医疗队看病?” “营长怎么样?我俩刚才的演技还可以吧?” 孟战京笑。 “演技太可以了,要不是咱们提前谋划,我还真以为你们被那个女人敲晕过去了呢!” 是的,这是一场精心设计的戏,故意做给玉温看的好戏。 包括她打晕守卫逃走,包括让她回去通风报信,都在孟战京的意料之中。 他回头,那个冒充刘南枭的人走了过来,不是别人,正是李镇疆。 李镇疆与刘南枭身形相似,再加上光线昏暗,还有那一束刻意打在玉温眼睛的光,让她无法认真辨认眼前的“刘南枭”。 再者说,玉温根本不知道刘南枭到底长什么样子! 于是这场戏就做成了! “江营长已经带人跟踪玉温了,相信很快就能摸到白萍等人的藏身之处!” 李镇疆笑嘻嘻说道:“回头你们可别告诉刘政委,说我模仿他,他那人忒小气,万一报复我怎么办?” “你那是在救他,他得感谢你,哪里还会报复?” 孟战京笑,凝视着远方隐匿在黑暗中的群山峻岭,无声叹息。 希望刘南枭能挺住,能等到江沉的救援,能平安无事回来! 此时,二十公里开外的某个小山村里,刘南枭盯着眼前的女人,面色寡淡无波。 “刘南枭,你还是不肯相信我吗?我虽然留在白萍身边,但我从来没做过坏事,我有我无法说出口的苦衷!” 面前的女人就是那个重伤时握住他手的岳繁星,现在,她好端端站在他面前,二人之间隔着木质栏杆。 刘南枭被关在里面,岳繁星则站在外面。 她打开了门锁,焦急说道:“南枭,你快离开这里,若是再不走,就真的走不了了!” 囚禁刘南枭的门已经打开了。 此时,他迈出这道门槛,往外走五十米,就是辽阔复杂的山林,他就像是入水的蛟龙,无人能困得住他。 甚至他在短短两天里,已经大概摸清楚以白萍为首团伙的人员结构。 面前的岳繁星表情真诚深情,像是从前那般对他一往情深。 可刘南枭没有动。 他皱眉看着岳繁星问道:“咱们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一而再害我?甚至不惜置我于死地?” 顿了顿,刘南枭说道:“难道是我的出现威胁到你的利益?你怕我抢走了白萍的注意力,怕你不再被她重视?” 第329章 说罢,他推开了岳繁星,亲手将门锁上,重新将自己置于牢笼中。 “白萍不是已经派人去调查了吗?对方应该很快就回来的,到时候我的身份是真是假自有定夺,不用你在这里假惺惺!” 刘南枭嗤笑说道:“你这种人留在白小姐身边,才是真的危险,为了利益不顾一切,今天敢陷害我,明天就敢伤害白小姐!” 说完这话,他转身背对着岳繁星,继续躺在角落的草堆里睡大觉。 岳繁星哽了半晌,终于转身离开。 拐角处,一个身材丰腴的女人双臂环胸靠在墙上,脸上带着得意的笑。 “怎么样,我没说错吧?” 这个女人就是白萍。 她眯眼看着岳繁星说道:“繁星,你跟我好几年了,我不否认你的能力,但现在,南磊的能力确实比你出众!” “你说他是军方卧底,好,我派玉温去调查,你说你去试探他,好,我给你机会,但结果呢?” 白萍上前几步盯着岳繁星的眼睛。 “这两年你僭越太多,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与我父亲来往甚密,怎么,想做我的继母?” 岳繁星张嘴想要辩解说什么,却在白萍带着防备的眼神注视下无力辩驳。 许久,她说道:“姐,我不会害你的!” “我也希望你不会害我,我现在不会定你的罪,等玉温回来,一切自有答案!” 白萍冷声说道。 她转身要走,却听岳繁星在后面喊道:“那如果玉温回不来呢?我可以用生命做担保,南磊就是刘南枭!” 像是为了印证她的质疑,下一刻,有人匆匆忙忙奔进来。 “白小姐,玉温回来了!” 只见玉温浑身伤痕累累,她连滚带爬奔到白萍面前,望向跟在她身后的岳繁星时,声音都在颤抖。 “她……她是卧底!” 玉温指向岳繁星,抖着嗓子说道:“她是刘南枭派来做卧底的人,她故意欺骗我们,刘南枭根本没离开军营,我亲眼见到他了!” 岳繁星大惊失色。 “玉温,你在胡说什么!” 玉温大声喊道:“我没有胡说,你敢说你不是刘南枭的未婚妻吗?西南陵园里还有你的墓碑,立碑人就是刘南枭!” 白萍扭头看着岳繁星,嘴角的笑容渐渐变冷。 片刻,她忽然抬手,狠狠在岳繁星脸上抽了两个耳光。 “混账东西!” 岳繁星捂着被打疼的脸解释道:“我和刘南枭确实认识,但那都是过去,自从当年您救了我,我就对您忠心耿耿,别无二心!” “那你为什么要隐瞒你和刘南枭的婚事?你不是说,你只是个孤苦无依被组织抛弃的小护士吗?” 白萍怒声吼道,眼底带着被欺骗的愤怒。 “我怕我说出这段关系,您会不相信我,会……会杀死我!” 岳繁星嘶声说道:“当年我在战场受伤,是您将我捡回来,送我在慈善堂会养伤治疗,关心我,爱护我,在我心中,您就是亲人!” 听到这话,白萍一声冷笑。 “蠢货!” 她不想再听岳繁星的辩解,一挥手,两个随从上前,拖着岳繁星回到监狱里。 不过短短片刻,刘南枭从监狱里走出来,岳繁星被关了进去。 “姐,你不能放他走啊,他是刘南枭,他是京都刘家的大公子!” 岳繁星双手扒着栏杆,声嘶力竭吼叫。 刘南枭停下脚步,回头看着面目狰狞的岳繁星,眼底带着厌恶与悲凉。 他没说话,只是一声冷笑,却让岳繁星后背一凉。 输了!都输了! 白萍看着朝自己走来的男人,眼神都变得温柔许多。 这些年来,她身边从不缺男人,年轻的,成熟的,柔弱的,强硬的…… 各型各款的男人如过江之鲫,却从未真正走进她的心中。 她只喜欢那些人鲜活的躯体而已。 可眼前的南磊却与那些男人不同,他有种说不出的味道,就像是……骨子里带着一种让女人臣服的气息,哪怕是她,也无法抗拒。 她忍不住想要讨好南磊。 “南磊,你受委屈了!” 白萍上前几步去抓刘南枭的手,却被他推开。 “我很可能是军方卧底,白小姐还是与我保持关系,万一我伤害了你呢?” 刘南枭冷笑开口,丝毫不掩饰自己被关进监狱的愤怒。 越是如此,白萍就越是放心与急于讨好。 “是,是我错了,我不该轻信岳繁星的话,不该冤枉你,如果不是你舍命相救,我现在早就死在那些军人的枪口下了!” 白萍咬着牙说道:“这笔债,我迟早要讨回来!” 刘南枭走到门口,只见东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天快亮了。 不远处传来布谷鸟的声音,打破了寂静的山林晨曦,刘南枭四下环顾,只见村子里除了白萍的人之外,再无村民。 “这里的百姓呢?” 他扭头看着尾随他走出来的白萍,随口问道。 “杀了!” 白萍不耐烦说道:“这个村庄偏僻,绝大多数村民都搬到了山下,只剩下几个老弱病残,我嫌关起来占地方,索性就处理了!” 那几条人命在白萍眼中如同草芥,她说起的时候带着不屑与得意,像是踩死了几只蚂蚁一般风轻云淡。 刘南枭有些窒息,悄然攥紧了拳头。 “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办?” 许久,他终于开口说道:“藏在这里不是长久之计!” “我知道!” 白萍兴奋说道:“我已经绘制了南疆地形图,包括南疆的军事防御基地,都一一标注出来,这个地图卖给对面的军方,我们能大赚一笔!” “交易时间就是今天中午,到时候你跟我一起去!” 第330章 周思卿发现孟战京不见了。 不止是他,还有李镇疆等人都一起消失不见,往日喧闹的医疗队院子格外冷清,有种道不出的压抑感。 她知道丈夫去做什么了,但因为有纪律,所以不能多打听一个字,甚至在尘埃落定之前,都不能议论半句。 赵碧玉的伤情没什么大碍,她反倒是对宋辉月充满了钦佩。 “您……没有什么不适吗?” 午饭时,赵碧玉看着坐在对面安静吃饭的宋辉月,忍不住问道。 “我应该有什么不适?” 宋辉月细嚼慢咽,说道:“你们医生有个专业术语怎么说来着?哦,对,应激反应!” “我杀了人,应该出现心理应激反应才对,你是不是这么想的?” 被宋辉月如此直白戳破,赵碧玉笑得有点尴尬。 难道不是吗? 她一个见惯生死的医生,也无法坦然面对那样的场面,要知道,死在手术台上的病人,与死在自己枪口下的人是截然不同的。 对于没有抢救过来的病人,她有心疼,有无奈,有遗憾,却不会觉得害怕。 可若是自己用手术刀亲手了结一条活生生的命,哪怕对方是敌人,她依然无法释怀。 再看看宋辉月。 开枪杀死敌人之后,她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平静到让她自惭形秽。 “我第一次杀人,是多年前战争最惨烈的时期。” “也是几个女间谍,她们乔装成老百姓前来后方避难,结果在深夜摸进了我家。” 宋辉月放下筷子平静说道:“彼时我丈夫在战场身负重伤昏迷不醒,我发现那几个女间谍时,她们已经杀死了两名警卫员。” “那两名警卫员还很年轻,十八九岁的年纪,就那么被割了喉,我很难接受,因为一个多小时之前,他们还专程给我送来两个热乎乎的玉米面馒头。” 那两个憨厚稚嫩的小战士,再也不会笑嘻嘻叫她“嫂子”,再也看不到胜利的曙光了…… 门外是为了保护首长而倒地牺牲的战士,身后是奄奄一息的丈夫,女间谍受过专业训练,手段凶狠残忍。 她们的目标就是杀死周君堂,杀死这个打得敌人节节败退的年轻团长。 就在敌人以为志在必得时,她抓起丈夫那支放在桌上的步枪,朝着扑来的敌人一阵疯狂射击。 那是她第一次开枪杀人,却奇迹般的打中了目标。 两个敌人中枪,剩余三人被赶来的哨兵制服,而她的肩膀也中了枪。 “那件事之后,我出现了很严重的心理应激反应,听到枪声,看到红色就害怕到尖叫哭泣,我一度以为……自己疯了!” 宋辉月笑笑,说道:“直到君堂醒来,他没有说车轱辘话,只是向我讲述敌人惨无人道的暴行,那几个女间谍屠了整整一个村子的老弱妇幼,连襁褓里的婴儿都没放过!” “当你知道她们身上背负了我们无数同胞的命时,你还会害怕杀人吗?” 赵碧玉几乎没有回答,咬着牙说道:“杀人?她们也配叫人?这些畜生,我恨不得将他们千刀万剐下油锅!” “所以你看,我为什么要有心理创伤?” 宋辉月微微一笑。 “我只是做了我该做的事,我保护了我的丈夫,保护了我的女儿,也保护了我的同胞,我有什么可害怕的?” “该心虚害怕的不是我们,而是那些侵略者,刽子手!” 这话说得铿锵有力,在场一众人纷纷拍手叫好。 第331章 原本因为这场有伤亡的争斗,大家都多少有点心理负担,但宋辉月这么一番话,彻底解开了大家的心结。 是啊,她们为什么要害怕?豺狼都闯入家中了,她们难道还不该拿起猎枪吗? “思卿,你妈妈好厉害!” “你妈妈开枪的姿势太帅了,我现在想起来都热血沸腾!” …… 大家叽叽喳喳开口,言语间满是对宋辉月的钦佩崇拜,还有对周思卿的羡慕。 不得不说,这极大满足了周思卿的虚荣心。 她高高抬起头,傲娇说道:“那可是我的妈妈哎,在我心中,她当然是最厉害的人!” 这马屁拍得很响亮,让宋辉月忍不住笑出了声。 “哎哟,幸亏我有点本事在身上,不然怎么给闺女长脸争光?这年头当妈不容易!” 众人一阵哄笑。 有不嫌事儿大的人故意开口。 “哎,思卿,我可记得你先前说过,在你心中,王书记是最伟大的女人,那你说说看,你妈和你婆婆谁更厉害?” 这个问题是相当的刁钻刻薄啊,怎么回答都得罪人。 赵碧玉带头拍手叫好,起哄让周思卿赶紧回答。 周思卿挽着自家妈妈的胳膊,笑嘻嘻说道:“你现在让我讲,我肯定说我妈最厉害。” “那要是回川城,在你婆婆面前讲呢?” 宋辉月也加入了看热闹的行列,笑眯眯反问自己这嘴甜会拍马屁的女儿。 “那当然是夸婆婆了呗!” 这墙头草的本事,被周思卿发挥得炉火纯青。 “那如果我和你婆婆同时在场怎么办?” 论吃瓜抬杠看热闹,还得是宋辉月! 这个问题让周思卿的小脸顿时垮成一团。 “不是,就不能分开提问吗?非得凑在一起为难我?妈!妈妈!我亲爱的妈妈,你舍得让你闺女两头为难吗?” 周思卿撒着娇,抱着宋辉月的胳膊晃来晃去,晃得她头晕眼花。 “哎哎哎,不舍得不舍得,我哪里舍得让闺女难做人呢?” 宋辉月还是认了输,无奈说道:“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跟个孩子似的,一点都不稳重!” “那还不是被您和我婆婆给惯出来的,要赖,也得赖你们太惯孩子!” 周思卿伶牙俐齿顶嘴,让宋辉月颇为哭笑不得。 她对一旁看热闹的赵碧玉说道:“看看!你们看都看,看我家这姑娘多没良心?还倒打一耙赖上我了?” 赵碧玉开玩笑说道:“那怎么办?我是她领导,不然我帮您好好教训她?” 一听这话,宋辉月忙拒绝。 “可别!不用你教训!我自己惯出来的任性闺女,就是咬着牙也得将她宠到底!谁让家里就她一个小祖宗呢?” 白日里,周思卿与大家谈笑风生忙忙碌碌,看上去很是平静,可到了深夜,在左等右等都没等孟战京平安归来时,她终于破防了。 不顾天空下着濛濛细雨,周思卿披着蓑衣走到村口,望着那条泥泞空旷的小路,期盼着孟战京能平安归来。 从半夜站到黎明,雨势也渐渐变大了,到后来,蓑衣都已经被雨水浸湿,周思卿的鞋子里更是灌满了水。 宋辉月过来劝了好几趟也无济于事,到最后她心疼到不行,索性与赵碧玉一起搀着周思卿的胳膊,打算将她强行带回去。 “妈,有声音!” 浑身冰冷的周思卿忽然挣脱了母亲的手,扭头望向那条蜿蜒到树林里的路,声音里带着一丝惊喜和期待。 沉默片刻,宋辉月没有听到任何动静,连鸟叫声都没有。 第332章 “你出现幻觉了!” 她心疼说道:“他们是军人,出去执行任务是常态,将来这种事情多得是,你以为自己身体是铁打的吗?这么糟践,迟早得出事!” “妈,真有声音,有脚步声,我听见了!” 周思卿却坚持说道,她不顾赵碧玉的阻拦,深一脚浅一脚往前奔去。 宋辉月看着女儿踉跄的背影,心疼又无奈。 “你说这孩子,她怎么就不能听话点呢?哪里有脚步声?哪里有……哎!” 话说一半,只见拐角处忽然出现一道绿色的身影,与繁茂的树林几乎融为一体。 对方戴着钢盔,并不能看清楚模样,而下一刻,更多的人影从树林里走了出来。 “孟战京!” 即使有很多人,即使他们都一身泥巴狼狈不堪,可周思卿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的丈夫! 那个走在队伍中间,意气风发的男人! 听到妻子的呼唤,孟战京脚步一顿,旋即他忙不迭将手中的枪递给身边的李镇疆,摘下钢盔奔上前。 “卿卿?你怎么在这里?” 伸手握住妻子冰凉的手,看着她被冻到苍白的唇,孟战京的眉头微微皱起来。 “你就一直在这里等着?” 周思卿没有回答他的话,关切问道:“怎么样?没受伤吧?” 她摸索着孟战京的躯体细细检查,确定没有受伤,这才放下心来。 “周思卿,我问你话呢,你在这里等了多久?” 这么大的雨,蓑衣根本没什么用处,孟战京想到这个傻女人在风雨中翘首等待他的归来,一颗心又是疼惜又是生气。 她怎么,就不知道爱惜自己呢? “没等多久……哎,有人受伤了?” 看到队伍里被战友搀扶的几个伤员,周思卿变了脸色。 她一把推开孟战京,招呼着赵碧玉赶紧过来帮忙医治。 这是一场大获全胜的战斗,江沉与刘南枭里应外合,孟战京负责善后,在白萍与敌方交易时来了个出其不意,将对方一网打尽。 敌人被尽数歼灭,白萍在反抗逃亡的过程中中弹被抓,她那些准备去各处通风报信的随从也被孟战京一一拦截。 昨晚,刘南枭就将自己获取的情报派人传递给南疆警方,当晚就对白萍的同伙进行了抓捕与歼灭。 直到警方那边传来行动胜利的消息,孟战京等人这才放心归来。 白萍等一众人被荷枪实弹的战士们押解着从周思卿身边经过。 无意间抬头,周思卿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是玉温。 只见玉温表情惶恐,还带着惊魂未定的惧怕,她的双手背在身后,用绳子牢牢捆住,被两个战士押着往前走。 看到周思卿时,玉温忽然停下了脚步。 “你们……你们骗我!” 孟战京走过来,将周思卿护在自己身后。 “骗你的人不是我们,而是你最信任与尊崇的所谓圣主。” “她用你们这些年轻女孩的躯体去获取情报利益,为了让你去医疗队获取情报,亲手打断你的骨头!” “你该恨的人不是我们,而是她!” 这番话让玉温的脸色苍白绝望,像是心中的完美世界忽然崩塌,所谓的信仰更是充满了血淋淋的欺骗。 玉温张着嘴想要反驳,可话到嘴边,她才意识到那些所谓的辩词有多么苍白无力,到最后,她无力跪在了地上,失声痛哭。 其实,其实从白萍第一次将她送给一个足以做她爷爷的老男人当玩物时,,她就产生了质疑。 她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去问白萍,可白萍用失望的眼神看着她。 “玉温,你怎么能这么想?你忘记我对你的好了?你是不是得回报我?” “你是我最看重的女孩,我对你比对任何人都关心,你太让我失望了!” …… 后来的玉温就成为白萍手下最听话的棋子,她不再有自己的思想,像是傀儡般任由白萍差遣,做尽了坏事。 孟战京摆了摆手,两个战士将玉温带走了。 玉温绝望痛苦的哭声,让周思卿心中很不是滋味。 如果不是战争,如果玉温的父母家人都在,年幼的她就不会被白萍欺骗利用…… 可惜没有如果。 “哎呀,刘政委你受伤了!” 周思卿正在发呆,只听身后传来赵碧玉的惊呼。 她一回头,就看到刘南枭肩膀上的血渍。 应该是被极其锋利的东西割伤,衣服布料被割裂,伤口外翻,在雨水的浸泡下,看上去有几分触目惊心。 “没事,一点小伤!” 刘南枭拒绝了赵碧玉的帮助,他往后退了几步,声音嘶哑疲倦。 “孟战京!” 他看着身边的孟战京,视线又掠过战友们的肩膀,落在某个女人的脸上,很快移开。 “我想和她先谈谈,之后再将她移交给地方公安!” 孟战京点头答道:“可以,但一定要注意安全,我不希望昨晚的事情再发生一次!” 一旁的周思卿脸上满是疑惑与不解。 昨晚发生了什么事?刘南枭要与谁谈谈? 像是为了解开她心底的谜团,只听队伍后面忽然传来哭泣声。 周思卿踮起脚尖去看,只见那是一个模样姣好的女孩,乌发雪肤很是惹眼。 只是她和别人不太一样,这一众被捕的人里,只有她被五花大绑,由四个身强力壮的战士严密看守。 女孩泪如雨下,看着刘南枭的背影凄凉开口。 “刘南枭,你不能不要我,当年……你亲口答应要娶我的!” 第333章 很快,周思卿从孟战京口中知道了一些不为人知的过往。 “所以说,本该死去的岳繁星其实还活着,甚至成为了白萍的得力助手,这些年助纣为虐做尽坏事?” 因为与岳繁星是同行,周思卿大为震惊。 “前因后果不清楚,等审完白萍和岳繁星后才有答案,但可以肯定的是,岳繁星欺骗了刘南枭!” 孟战京叹息道:“不管有什么样的苦衷,她都不该害死那么多无辜的人。” 说到这里,孟战京看着周思卿欲言又止。 在周思卿探究的眼神里,他逃也似的说道:“我去看看刘南枭那边的情况,昨晚要不是我眼疾手快,他可就死在岳繁星的手中了!” 是的,昨天中午一场激烈的战斗,将敌人一网打尽。 之后为了不走漏风声,所有人在白萍占据的深山小村子里修整。 岳繁星说自己身不由己有苦衷,要求见刘南枭,要求给她一个解释的机会。 刘南枭念及二人的旧情,没有像对待囚犯一样将她绑起来,而是让人给她松了绑,面对面坐下谈话。 当时孟战京不太放心,便在门外全程监视,以防出现意外。 结果不出他所料。 岳繁星趁着刘南枭转身给她倒水的功夫,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个刮胡刀的刀刃,毫不留情就往他颈动脉割去。 孟战京手中的茶杯飞过去砸中岳繁星,她一个趔趄,角度一偏,刀刃从刘南枭肩膀划过。 那深可见骨的一刀若是落刘南枭的在颈动脉处,后果不堪设想! 此时,在专门开辟出来的临时监狱里,刘南枭静静看着岳繁星。 “为什么?” 这三个字看似突兀,却又在情理之中。 不管是谁,此时都想要一个答案。 “我说过了,我被白萍控制,是她逼着我做坏事的,我是个普通女人,我怕疼,我怕死,只好听她的话!” 岳繁星那双原本阴沉的眼眸瞬间涌满了泪,贝齿轻咬着下唇,微微歪着头,用幽怨凄凉的眼神看着刘南枭。 别说是男人,连站在外面的周思卿也在某个瞬间动了恻隐之心,不可否认,岳繁星真的很擅长拿捏人心。 “我恨你,恨你不肯答应我的求爱,恨你迟迟不肯娶我,我故意报复你,我想让你后悔!” 明明是做尽坏事的女人,可此时却被她四两拨千斤的,以“感情纠纷”这个理由避重就轻搪塞过去。 别说刘南枭与孟战京,便是周思卿都不会相信。 “白萍不是这么说的!” 刘南枭淡声说道:“你在后方养伤时,认识了一个军衔职位比我高的男人,很巧,他也是军门世家,他也前途无量,就像为你量身定做的一般!” “于是你主动追求他,很快就赢得了他的喜欢,他带你去见所谓的首长父亲,给你送花送礼物,满足了你身为女人的一切虚荣。” “感情正浓时男人却要走了,于是你制造火灾,将一名无辜的女孩杀死扔进火场,作出你死亡的假象……” 说到这里,刘南枭平静的面具终于破碎了。 “你要走便走,为什么要伤害无辜?” 岳繁星非但没有半点忏悔,反而指责刘南枭的无情无义。 “你宁可同情一个没见过面的女人,都不肯心疼受伤的我吗?我可是为了救你的战友才受伤的!” “所以我同意娶你!在明知道你接近我是有所图谋的前提下,依然答应了你的要求!” 第334章 刘南枭说道:“我父亲早就调查过你的情况了,他说你品行不端,我却辩驳说任何一个能上战场的人都是英雄!” “岳繁星,你是故意受伤的对不对?故意博取我的同情,故意逼我娶你?” 说不上失望,因为本来就没有期望。 甚至刘南枭隐隐松了一口气,若是真有感情牵扯,反而让他左右为难。 “你以为自己在后方遇到了贵人,不顾一切跟着他走,直到踏入白萍的地盘,发现那所谓的贵人只是个赝品。” 这话终于戳中了岳繁星的痛处。 她伪装已久的面具瞬间破碎,发了疯似的喊道:“闭嘴!你给我闭嘴!不是你说的这样!” “瞧,到现在你还不肯承认自己错了,还在自欺欺人!” 刘南枭冷笑说道:“你以为能让你飞黄腾达的男人,只是白萍众多男人中的一个,他没有之前的高冷与贵气,像个哈巴狗一样匍匐在白萍脚下讨好谄笑。” “你咽不下这口气,发誓要取代白萍,要让那个欺骗你的男人后悔!” 不同于玉温年轻单纯被白萍欺骗与洗脑,才成为了帮她做坏事的棋子。 岳繁星从头到尾都是清醒的,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为了所谓的虚荣,她被男人欺骗了感情,踏入了白萍的魔窟。 但以她的聪明,其实完全有机会逃离魔掌,然而她没有。 甚至她还留在白萍身边出谋划策,双手沾满了同胞的鲜血! 这样的人,罪该万死! “你可真虚伪,嘴上说着百姓和人民,其实你就是不甘心被我欺骗,毕竟你以丈夫的身份给我立碑祭奠!” 岳繁星盯着刘南枭的眼睛说道:“你不能把我交出去,否则全世界都会知道我和你的关系,你的颜面、你刘家的颜面,会被你丢光的!” 她胜券在握说道:“以你的身份地位,保下我轻而易举,你可以将我藏起来,私下里随便折磨出气,我都心甘情愿受着!” 说着,她的眼神变得魅惑娇柔。 “我那方面的功夫很好,保管你试一次就上瘾,你不用给我名分,只要你愿意,我一辈子都做你的奴隶!” 刘南枭嗤笑。 “我的颜面、刘家的颜面比不上那么多死在你手中百姓的冤屈仇恨重要!” 他一字一顿说道:“杀人偿命天经地义,不说别的,就你们藏身的那个小村子,不过几十口老弱病残,你竟也一个没放过?” “被你杀死之后吊在村口树枝上、任由鸟兽啃食的老大爷,曾经来过医疗队,他走了几十里山路,特意送给我们两只羊!” “你知道他多善良和朴实吗?你怎么忍心杀死他?你怎么忍心……用那样残忍的手段折磨他?” 门外的周思卿听到这话,身躯猛然一颤。 她眼底满是慌乱,手足无措盯着孟战京的眼睛。 “什么意思?刘南枭的话是什么意思?老大爷?岳繁星杀死了哪个老大爷?” 孟战京知道自己瞒不住了。 他叹息一声,说道:“就那晚咱们送回家的老大爷,一家人死在了战火之中,只留下他与疯癫的老伴儿相依为命!” “白萍团伙闯入那个小村庄,将村子里的人都……” 孟战京没法子继续往下说,因为他看到周思卿愤怒到极致的眼神。 “畜生!一帮没有人性的畜生!我要杀了他们!” 周思卿泪如雨下嘶吼着,她四处寻找枪支,想要不顾一切将白萍与岳繁星杀死,想要给那善良的老大爷报仇。 第335章 老人家做错了什么? 即使他的父母与孩子都死了,即使这日子破破烂烂,他也依然咬着牙缝缝补补,卑微又努力活在人世间,与他疯了的老伴儿相依为命。 他们这卑微平凡的一生,没有做过一件坏事,没有害过一个人,他们做错了什么? 即使没有亲眼看到老人家被害的场面,可周思卿仿佛能想象到那一刻。 老人家连反抗的能力都没有,甚至他早已不在乎自己的生死,只是担心死之后老伴儿该怎么办? 为什么? 这些畜生为什么要杀人? 周思卿那么瘦弱的身体,此时竟然迸发出如此强烈的力量。 连孟战京你都没拦住,她已经举着枪冲了进去,对着岳繁星所在的方向就是一枪。 打偏了。 子弹穿透了墙壁,留下深深的弹坑。 在她准备开第二枪时,刘南枭与孟战京一起扑过来,一人抱着她,一人将她手中的枪抢了过来。 “思卿,别冲动!” 刘南枭把枪扔给赶来的战士,看着双目赤红情绪失控的周思卿,低声安抚。 “她确实罪有应得,但不该由你来执法,她会上法庭,法官会给她最终的刑罚,会给老大爷报仇,给每一个无辜冤死的人一个交代!” 周思卿早已听不进去刘南枭这些废话。 她从孟战京怀中再次挣脱,疯了似的冲上前,朝着岳繁星那挑衅冷笑的嘴脸就是狠狠一耳光。 “畜生!禽兽不如的魔鬼!” 岳繁星却像是个魔鬼,笑得更恶毒了。 “哟,你也认识那个羊倌啊?难怪那老家伙有钱,原来是你们给的?” “那你猜猜看,是他先死的,还是他那疯子老伴儿先死的?” 岳繁星故意激怒周思卿。 “你说一个老东西,怎么能有那么顽强的生命力呢?我朝他打了十几枪,他竟然没有马上咽气,啧……” “于是我就将他吊在村口的树上,又将他的疯子老伴儿带来,绑在树下,让他的血正好落在那个老疯子身上,你猜怎么着?” 像是在讲着故事,岳繁星的表情格外亢奋。 “那个老疯子竟然好了!哎,她康复了,她清醒了,她不哭不闹了,就那么仰头看着自己的男人被吊在树上,被秃鹫老鹰分食。” “她叫他男人的名字,还叫了一些奇奇怪怪的名字,她说,你们在奈何桥边等等我,我现在就去找你们!” 说到这里,岳繁星桀桀笑着。 “她想死?我故意不杀她,但那个老疯子是真狠呐,她捡了块石头,一点点割破了自己的手腕……” 周思卿的身体抖得厉害,眼泪更是疯狂滚落。 用石头做刀,那得多迟钝? 可老人家就是用这样一块迟钝的石头,一点一点磨破了皮,再一点一点割断了自己的血管,到最后,在老伴儿的脚下,一点点耗尽了自己的生命。 想想都很疼,可老人家却没有犹豫和求饶,就那么追随着老伴儿和儿女一道离去…… 周思卿痛到几乎喘不上气来。 她已经找不到词语来形容岳繁星的狠毒了。 这哪里是人呢?这分明就是畜生! 不,畜生也比她有人性! 门口一个小战士年轻气盛,他愤怒冲过来,一枪托狠狠砸在岳繁星脸上。 “你死后,是要下十八层地狱的!” 岳繁星笑得得意忘形。 “我不会死的,因为刘南枭不会让我死的,不管他愿不愿意承认,我都是他名义上的妻子,都是刘家的儿媳妇!” “哪怕为了他们名门的声誉和脸面,刘家也得保住我!” 周思卿嘶声吼道:“你做梦!你犯下的罪足以被枪毙一千一万次!若是刘南枭敢保你,我便是豁出这条命,也得给那些冤魂讨个公道!” 说到这里,周思卿盯着刘南枭的眼睛。 “你要保她吗?” 刘南枭没有半点犹豫和停顿。 “刘家的颜面远不及那些无辜惨死的百姓冤情重要,我不会保她,刘家也不会保她,任何一个人都没资格替死者原谅她!” 岳繁星瞪大了眼睛。 “刘南枭你疯了吗?你为了几条贱民的命,连你们刘家的名声也不要了?你就不怕你们刘家被我连累,前途都毁了吗?” 不等刘南枭开口,只见周思卿上前,狠狠抽了岳繁星几个耳光。 “你把嘴巴放干净点,人命没有贵贱之分,刘家也好,老大爷也好,人人生而平等!” 刘南枭将周思卿护在身后,这才看着岳繁星。 “如果刘家因此事而被连累,如果我也因此毁了前程,我认,刘家也认,没有什么比给死者讨个公道更重要!” 岳繁星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刘南枭与周思卿。 明明她被绑得严严实实,可刘南枭还是始终呈保护姿态,死死护着这个女人。 像是意识到什么,岳繁星猛然变了脸色。 “你喜欢这个女人?” 不在乎刘南枭的回答,岳繁星像是得了失心疯,面容都是扭曲的。 “你怎么能喜欢她?你怎么能喜欢上别的女人?这天底下没有比我更好的女人了!” 被捕获时,岳繁星没有这么强烈的反应。 甚至刘南枭拆穿她恶毒的真面目时,她也能勉强保持镇定。 可现在,她无法接受刘南枭的眼中有别的女人。 不!不行! 刘家少夫人的位置只能是她的! 当年如果不是出了一点意外,现在她早就嫁给刘南枭,早就成为名门长媳了! 不就是做错事而已? 不就是心情不好杀了几个人而已? 她道歉认错还不行吗? 第336章 很难用常人的思维来评判岳繁星的脑回路。 她这几年一直给白萍做事,三观是非对她来说是可有可无的东西。 岳繁星与缅东白家来往甚密,她见过白家为了名声和地位不择手段害人性命的嘴脸。 白萍的二哥做了无数伤天害理的恶事,手中的人命更是有百十条不止。 可就算如此,白家依然给他打造名流人设,他依然是受人尊重的企业家,是缅东无数女孩魂牵梦绕的梦中情人! 白萍的四姐因为倒追男人不成恼羞成怒,竟将男人一家灭了门。 白家又在深夜补了一把火,将可能听到动静的邻居一起烧死毁尸灭迹,现如今,她那四姐改头换面成为明星! 类似的案例多到根本数不过来,而潜移默化中,岳繁星以为所有名门贵族都像白家一般注重名声。 她以为京城刘家即使再厌恶她,但为了外在名声和前程地位,也会尽全力保住她,甚至帮她洗白,毕竟刘南枭以未亡人的身份给她立了碑。 名义上来讲,她已经是刘家的人了。 南疆这些年烽火连天,死伤不计其数,老百姓的命比野草都贱,没人会在乎的! 可现在…… 即使岳繁星不愿意承认,可不容回避的事实依然告诉她,京城刘家和缅东白家不一样,刘南枭和白萍也不是一路人。 刘家是真的将人民百姓放在第一位,真的会为了几个贱民而大动干戈找凶手要公道,而她,则是凶手! 她甚至比白萍更可恨,她手上沾染的同胞鲜血,比白萍多得多! 心底最后的支柱瞬间坍塌,岳繁星像是被人抽走了所有的力气,浑身都是软的。 再也没了之前的嚣张,甚至她在意识到自己面临的死亡结局时,当场吓得尿了裤子。 就在不久之前,她用刀子抵住一个老太太的脖子时,老人家吓得瑟瑟发抖尿裤子,她还嘲笑羞辱,骂老太太是没出息的软蛋。 她没有放过老人家,一刀一刀戳穿了无辜者的脖子,故意躲开致命处,就那么慢慢折磨着老太太…… 可现在呢? 那位老人家就算怕到极致,却也没有跪下求饶,甚至在被她折磨到生不如死时,也依然对她怒目而视骂她不得好死。 “南枭,我错了!” 岳繁星哀哀看着刘南枭,极尽可怜卖惨求饶。 “你们不是军人吗?你们不是要拯救每一个同胞吗?我也是你们的同胞啊,我是被白萍逼迫的呀!” “玉温也做了那么多坏事,可你们还劝她要好好悔过自新重新做人,我也愿意悔过自新,我也想重新做人!” “你踏马不配做人!” 周思卿指着岳繁星怒吼。 “从你将枪口对准自己同胞那一刻开始,你就不配做人了!” 孟战京将情绪失控的周思卿护在怀中,他的眼神冷冽阴鸷。 “在战场上,我可以毫不犹豫杀死敌人,但我从不会看不起他们,因为他们也是为了他们的国家而战,这是立场问题!” “可你不同!” 他看着一把鼻涕一把泪痛苦求饶的岳繁星。 “你与我们流着同样的血脉,可你却助纣为虐背叛国家与人民,亲手杀害自己的同胞,比起那些侵略者,你这种人才是罪该万死的!” “你该感谢自己是落到了我们手中,若是你落到那些被你杀害的死者家属手中,你怕是连一块骨头都留不下!” 第337章 岳繁星犯下的罪行罄竹难书,便是死一千一万次都难以抵消! “刘南枭,话也谈过了,地方公安同志已经在外面等着,准备将这些人带走审讯,好给那些死者一个交代!” 孟战京的声音低沉悲痛。 正义虽晚,但永远不会缺席,只可惜了那些无辜死去的老百姓。 他们在战火中艰难生存下来,原本满怀期待迎接着新生活的到来,结果…… 别说周思卿情绪失控想要杀了岳繁星,便是门外聚集的许多战士,还有闻讯赶来的老百姓,也嚷嚷着要将杀人恶魔就地正法。 很快,地方公安同志将岳繁星等人铐起来带走。 一出门,菜叶和石头纷纷砸在岳繁星脸上,一枚臭鸡蛋正好砸中她的眼睛。 她疼得直尖叫,却被冲破警戒线的男村民狠狠抽了一个耳光。 “你有什么资格叫唤?你有什么资格喊疼?你杀人的时候,就没想过他们疼不疼?刀子捅进他们身体的时候,他们还有机会呼痛吗?” 男村民咆哮着,质问着,在被警察带走的那一瞬间,他忽然拔出刀子,狠狠捅在了岳繁星的肚子上。 “我和我爸进山挖草药,不过是和你们擦肩而过,你们就要杀人灭口!” 父亲眼看情况不妙,一脚将他踹进了土坑里,自己则故意发出动静,将这群魔鬼引开。 等他爬上土坑追上去时,父亲已经死透了…… 他的鲜血染红了背篓里的草药,他背后的石头上,用鲜血写下一个“仇”字。 就在出事那天早上,父亲还在饭桌上一脸期待与喜悦勾勒未来的美好生活。 “仗打完了,国家还给我们补贴了盖房子的钱,咱们多挖点草药卖钱,回头盖上一栋大房子,全家人好好过日子!” 父亲一生老实勤勉,孝顺父母疼爱子女,与邻居都没吵过架红过脸。 可他却死在了这群畜生的刀刃下,何其冤屈? “老乡,法律会惩罚她们的!” 孟战京上前拉着男村民的胳膊,不让他再继续冲动做傻事。 “惩罚?怎么惩罚?哪怕这群畜生死一千一万次,也换不回我父亲的命了!” 那些压抑在心底的悲痛与绝望在这一刻尽数涌出来。 老实巴交的男村民忽然坐在地上,捂着脸失声痛哭。 “没爸爸了!我再也没爸爸了!” 围观群众里,不止男村民的父亲被白萍团伙杀害。 此时男村民撕心裂肺的哭声,让现场的气氛变得压抑悲痛,随着越来越多受害者家属痛哭落泪,一时之间,这小小的村庄被眼泪湮没。 “岳繁星,睁开眼睛看看你们做的坏事,你又有什么资格请求原谅?你哪里来的勇气想要刘家保你?” 刘南枭盯着岳繁星的眼睛,恨到几乎咬碎了牙。 “没人会保你的,法律不允许,人民不允许,我刘家……更不允许!” 岳繁星与白萍等人该庆幸,她们是被军人和警察抓获带走,而不是落在了当地百姓手中。 以她们犯下的骇人罪行,当地百姓恨不得啖其血吃其肉,恨不得将她们碎尸万段喂狗,尤不能解他们心中的仇恨。 周思卿提出想去那个小村庄里看看,那个牵着两只羊走了几十里山路的老人家,就那么离开了…… 车子行驶在蜿蜒崎岖的山路上,周思卿不自觉回想起送老人家的场景,心中更是充满了悲凉。 第338章 抵达村庄时,正值正午,阳光明明那么热烈,可站在这一片死寂的村口,周思卿依然感受到森森凉意。 那些枉死的魂灵,大概依然难离故土吧? “我们歼灭白萍团伙之后,对这个村子的死者进行了临时安葬,地方相关部门的同志正在进一步处理中。” 孟战京叹息说道:“有亲人朋友在世的,则将死者迁入祖坟里,没有亲人的……” “老大爷呢?他和他老伴儿葬在哪里?” 周思卿哽咽问道。 “与他们的儿女父母葬在一起,我亲手安葬的!” 轻轻抚着周思卿的后背,孟战京叹息说道:“这是我唯一能给他们做的事情了!” 当初那个贫瘠却干净的小村庄,此时满目疮痍凋零不堪。 踏入老大爷家中,只见围墙已经倒塌,墙角那几棵芭蕉树被压断,满地的枯枝败叶。 周思卿推开自己住过一晚的房间,那是老大爷女儿的闺房,陈旧却干净,是老人家对去世女儿最后的惦念。 可现在,这房间里满是肮脏与混乱,再无少女留下的气息。 周思卿没有说话,她默默将不属于这个房间的东西扔了出去,按照记忆一点点寻找修补,一直忙碌到傍晚。 可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镜子裂开了,窗帘被烧得只剩一半,墙上满是污渍,连周思卿睡过一晚的床板都断成了好几块…… 看着这满目疮痍的房间,再望向那院子后面一个个坟头,从昨天就压抑在心底的痛苦此时一涌而出,让周思卿痛不欲生。 她茫然坐在地上,眼泪扑簌簌滚落。 不知道哪里吹来一阵风,拂过周思卿的脸庞,让她有片刻恍惚。 “妹妹!妹妹!” 有个娇俏的声音一直在她耳边回响,周思卿四下张望,在昏暗的角落里,看到一个穿着碎花袄子的女孩。 她笑得梨涡浅浅,说道:“妹妹你别难过!” 明明没见过这个女孩,可周思卿却莫名知道,闺房的主人回来了! “妹妹,你跟我来!” 女孩朝周思卿招招手,她便不由自主起身,在夕阳的余晖中,跟着她走出房间,走出小院,一直走到那满是坟头的地方。 当一束光在眼前晃过,只见那坟头忽然就变成了几间朴素温馨的房子。 有篱笆墙,墙角也有几棵芭蕉树,小羊羔在咩咩叫着,房顶的烟囱里炊烟袅袅。 “妹妹,你进来!” 女孩拉着周思卿的手进了小院,她的手温热柔软,带着劳作留下的茧子。 “爸,妈,客人来了!” 一边进屋,女孩一边朝着屋里大喊。 片刻,只见那送羊老大爷奔了出来,饱经风霜的脸上满是喜悦欢欣。 周思卿一喜,说道:“老大爷,您……您还活着!” 老大爷但笑不语,扭头又对屋里说道:“老婆子,赶紧出来迎接客人!” 话音落,一个颤巍巍的身影走进了周思卿的视线里,围着围裙,穿着老式对襟袄子。 这是那老大爷疯疯癫癫的老伴儿,是被一根绳子常年绑起来的老奶奶。 可现在,她眼神清明表情慈祥,哪里还有周思卿初见时的疯癫痴傻。 “姑娘你来了,快,快进来坐!” 老太太热情招呼道:“上次你来家中,都没好好招待!” 被这温情感染,周思卿嘴角不觉扬起来,心中那股子悲怆痛苦也消失了。 她想跨脚迈入门槛,却被那女孩拦住。 “不行!你可不能进去!” 女孩拦在周思卿面前说道:“你要是一脚迈进去,就和我们一样了!” 周思卿一脸不解,却听老大爷说道:“哦哟,对对对,差点忘了,咱们和姑娘可是阴阳之隔,咱们不能害她!” “妹妹,我们都是死人,这里,是我们的坟墓!” 女孩看着周思卿微笑,只见她一挥手,那房子又变成了坟包,两位老人家正站在坟前,又成了鲜血淋漓的模样。 “我知道我们不该打扰你的,你是阳间的人,你的寿命还很漫长,可……可我父母还有最后的心愿没完成。” 女孩指着那两座泥土未干的坟包,说道:“我爸妈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死后合葬,所以你能帮个忙吗?” “求你找人把我爸妈合葬,再给他们立一座碑,让他们生生世世都能在一起!” 周思卿的喉头一堵。 “你放心,我们不会让你白忙活的!” 老大爷看着周思卿说道:“院子里的芭蕉树下,我埋了一个铁盒,盒子里有我给女儿准备的嫁妆,那些就当做是送给你的谢礼吧!” 周思卿哽了一哽,终于嘶声开口。 “好,我答应你们,除了合葬之外,还有什么要求吗?” 女孩举手说道:“如果你不嫌麻烦的话,能给我的坟头种些花吗?不拘什么颜色和品种,野花也行,我希望我的坟头开满鲜花,一定很美!” “好啊!” 擦去眼角的泪,周思卿看着女孩明媚的笑脸。 “我把南疆最美的花都种在你的坟前!” 说罢,周思卿想起什么来,问道:“立碑的话,你们得把名字和出生年月告诉我才行!” 正说着,只听身后传来孟战京的呼唤。 “快些回去吧,再不回去,你丈夫该着急了!” 女孩推了周思卿一把,她的身体忽然腾空,像是不受控制一般往下坠。 “你们叫什么名字啊?墓碑上得有名字啊!” 周思卿大声喊着,却看到女孩与老人家夫妇站在一起朝她挥手告别,那坟包又变成了房屋,屋顶又冒出了炊烟…… “卿卿?卿卿你醒醒!” 耳边传来孟战京焦急的呼声,周思卿猛然睁开了眼。 视线所及之处一片昏暗,天黑了! 她依然坐在地上,只是身体虚弱靠在孟战京怀中,冰凉到像是刚从水中捞出来一般。 第339章 “我这……这……” 涣散的眼神望向丈夫,周思卿的声音有些粗哑。 “你忽然就昏迷了!” 孟战京这短短几个字说得风轻云淡,但当时的情况有多吓人,怕是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是眼睁睁看着周思卿昏迷的。 扑过来抱住她时,一瞬间竟觉得她没了呼吸脉搏,浑身更是冰凉如尸体…… 好在片刻功夫,她就恢复了恢复,体温也一点点升高。 “我看到老大爷了!” 周思卿喃喃说道。 那一切还历历在目,仿佛是刚发生过一般。 想起老大爷说芭蕉树下买了个铁盒,周思卿翻身坐起,找了把铁锹开始挖。 她哪里有力气? 孟战京从她手中接过铁锹,没多久就挖到了东西。 是一个铁皮箱子,外面用一层牛皮紧紧包裹,打开之后,又是一个木箱,因为有樟脑丸防蛀,箱子完好无损。 孟战京带着诧异与疑惑打开了木箱。 没有小说里描写得那样,木箱里藏着什么绝世珍宝。 就是一套南疆独有的银饰,做工不算精细,但一想到这是老人家对女儿沈沉的爱,周思卿又觉得这套银饰珍贵无价。 “你安葬二老时,是不是将他们分开埋葬了?” 周思卿轻轻抚着那套银饰问道。 孟战京一怔,片刻一拍大腿说道:“哎哟,我忘记这一茬了,当时只想着把二老和他们的家人葬在一起,忘记他们是夫妻,死后要合葬!” “你梦里……他们想要合葬吗?” 周思卿“嗯”了声。 “二老想要合葬立碑,他们的女儿……想要坟前开满鲜花。” 合葬没问题,坟前种满鲜花也不是难题,但立碑的事儿…… 这村子里已经没了活人,没人知道他们的名字! 想到这里,孟战京的心一阵阵难受。 上战场的时候,以班组为单位,班长会将每个人的名字都记在本子上。 牺牲没关系,起码他们的名字还能留在这世上…… 漆黑的院子里,忽然传来一阵声响,片刻,一只黄鼠狼不知道从哪里窜了出来,吓得周思卿一大跳。 那黄鼠狼竟也不怕人,就在挖出箱子的地方,在手电筒的光线下,黄鼠狼忽然前脚离地站起来,像是在作揖。 传说黄鼠狼这东西是有灵性的,而且还是在周思卿刚经历了那样离奇梦境的前提下。 她看着黄鼠狼作揖,看着它又沿着原路钻进了那废墟之中。 周思卿跟了上去,在搬开几根大木头之后,只见一窝小黄鼠狼被困在瓦石之下,已经奄奄一息。 见状,孟战京将木头和瓦石挪开,将那些小黄鼠狼一一从废墟里转移出来。 得救的小黄鼠狼们躲在大黄鼠狼身后,一束月光从漏风的屋顶照进来,正好照在黄鼠狼的身上。 那是一种道不出的气氛,但却并不渗人。 片刻之后,大黄鼠狼领着崽子们离去,而在小黄虎狼被困的地方,竟然有个户口本。 是的,这是老人家的户口本。 虽然子女都已经去世,但因为战乱,老人家并没有给亡者销户,一一翻开,俨然是一大家子人。 老人家名叫史占奎,老伴儿叫李三娣,女儿叫史月娇。 想起那个娇俏的女孩,周思卿仿佛看到老大爷用爱恋的语气管女儿叫娇娇,那样温情与圆满。 周思卿心底的悲痛似乎也被抚平。 或许死亡并不是终点,在另外一个空间,老人家与他的亲人们终于团聚。 第340章 就像她看到那个炊烟袅袅的院子,老人家的笑容那样恬淡幸福,这未尝,不是一种圆满! 周思卿忽然就释怀了。 当晚,他们二人就回到了医疗队。 孟战京特意去找了雕刻墓碑的工匠,按照当地习俗,给二老雕刻了一面华美精致的青石墓碑。 周思卿则赶集采买了花苗和花种,又去山上挖了不少好看的野花。 在一个晴朗的日子,他们带着人回到那个小村庄,完成了老人家的遗愿。 “我们老家有在墓前栽柏树的习俗,柏树越旺,说明日子就越好!” 李镇疆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两棵柏树苗,栽在了二老的墓前。 “希望老人家和他的子女们在另外一个世界幸福生活,或者他们转世投胎,战争结束了,好日子来临了,他们可以长在春风中,活在红旗下!” 周思卿在每一座坟墓前都撒上花籽,栽上花苗。 南疆的气候最适宜花木生长,相信不久之后,这里就会成为花的海洋…… 白萍团伙虽然被歼灭,但却牵扯出许多让人深思的问题。 在这幅员辽阔地貌复杂的南疆,在这数不尽的深山野林里,是否还有更多的“白萍团伙”潜伏其中? 到底有多少人不想让这场战争结束? 到底有多少人趁机发“国难财”? 很快,上级就给孟战京下达了新命令。 “官方用语是整顿南疆边防秩序,用通俗易懂的话来说,就是剿匪!” 而所谓的“匪”,多数都是像白萍这种潜伏入境的不法分子。 他们怀揣着各种不轨之心,隐匿在南疆的角落里伺机而动,严重影响我南疆老百姓的人身安全。 保护人民,是每一个军人义不容辞的责任和义务! “那我们呢?我们医疗队是什么安排?” 深夜,当孟战京开完会回到家时,被妻子堵在了门口。 “你们组建边境维稳支队打击境外犯罪势力,那我们医疗队呢?” 这不光是周思卿想要知道的答案,还有赵碧玉,也因为迟迟等不到上级消息而有些焦躁。 眼看着孟战京的整编营就要出发奔赴新战场了,他们医疗队却没有收到任何命令。 赵碧玉还专程给川城那边打电话,得到的答复也是“原地待命”这四个字。 现如今,孟战京是川城军区派往南疆这支队伍里最大的长官,很大程度上,他的话就是命令。 孟战京被媳妇儿堵在家门口,大有一副“你不说就别想回家”的架势。 他有些哭笑不得。 “你也知道,我们这支队伍的最高长官是江沉!” 周思卿有点不服气。 “表面上江沉是最高长官,但以你俩的关系,他能有事情瞒着你?就算他不说,只要你开口问,肯定有答案的!” 说着,周思卿推了孟战京一把,有些粗鲁的,将他推到台阶下。 “今天要是给不出答案,你就别进门!” 自打从小山村回来,周思卿一直郁郁寡欢。 即使她什么都没有说,可孟战京还是知道她依然沉浸在悲伤之中,可很多时候,安慰的语言都极其苍白无力。 直到今天,当周思卿堵在门口,带着一点蛮横与骄纵将他推下台阶时,,孟战京那颗担忧的心终于放下了。 不愧是他的小女孩,拥有自我救赎与自我疗伤的能力,一点点的,将自己从低沉情绪中解救出来。 孟战京凑上前几步,与周思卿挨得很近。 第341章 台阶有点高,周思卿竟然比他高出一大截,此时这个姿势,他像是一头扎进了媳妇儿的怀中,要多暧昧有多暧昧。 周思卿刚洗完澡,身上带着香胰子的味道,是他最喜欢的茉莉花香味。 深吸一口气,那股子甜腻的花香味自鼻尖窜入他的四肢百骸,让孟战京的身体有点燥热。 “哎哟,哎哟哟,我今天晚饭吃得有点少,现在头晕得很!” 前一刻还雄赳赳气昂昂的男人,一眨眼的功夫就开始脚下打趔趄,西施捧心似的,将身体的重量都交付在周思卿身上。 “护士!周护士!快救救我!” 周思卿嘴上喊着“孟战京,你少给我装病”,可却嘴硬心软的,忙不迭扶着孟战京进了房间。 孟战京这头狡猾的狐狸,进门时一边哎哟哎哟装病,一边偷偷关上了房门…… “媳妇儿,不行了,我撑不住了! 二人搂搂抱抱走到床边,孟战京装作体力不支往床上倒,胳膊微微用力,顺势将扶着他的周思卿也一并推倒在床上。 那不甚结实的床板发出“咯吱”的响声,晃动得有点厉害。 “你,你先放开我!” 周思卿挣扎着想从孟战京怀中离开,奈何狗男人重得很,她推搡半天也没用。 “媳妇儿,我难受!我好难受!” 孟战京睁着一条眼睛缝儿,偷偷观察着周思卿的表情变化。 发现她没生气,只是一脸无奈的叹息时,便开始了下一步动作。 装作身体难受的样子,他抱紧了周思卿,顺势将脸埋入她怀里,还故意磨磨蹭蹭,很快,她的衬衫扣子蹦开了。 “你这人……你胡子太扎了!” 孟战京连着好几天没日没夜开会,胡子也没刮,现如今下巴的胡茬有点长,蹭在周思卿娇嫩的肌肤上,很快,那瓷白的肌肤就泛起了浅浅的红。 她抬手抵着孟战京的额头,不让他胡作非为。 然而嘴上喊着难受的男人身体却格外有力,他轻松翻了个身,二人已经调转位置,周思卿被困在孟战京怀中。 “头发!你压到我头发了!” 一头长发被孟战京的胳膊肘压住,周思卿疼得嗷嗷直叫唤。 下一刻,她的痛呼声被孟战京微凉的唇堵住…… 二人休完婚假之后,似乎就没这么肆无忌惮亲热过了。 今夜,宋辉月住在医疗队那边,江沉和欧阳怀舟也因为公务下山去县城开会。 这小院里只剩他们二人,像是回到了洞房花烛那一夜。 再加上孟战京明天就得开拔去执行任务,因此今夜的他格外强势。 “卿卿,别躲!” 当周思卿被他的胡茬扎得挣扎躲避时,孟战京抓住了周思卿滑溜如泥鳅的身体,不给她躲闪的机会。 “你……你刮个胡子,太扎人了!” 孟战京的胡茬很是浓密,几天没有刮,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正是最扎人的长度。 亲在脸上还能忍受,亲吻在其他地方,而且还是重重亲吻时,扎得周思卿忍不住想要逃。 “你……你能先刮个胡子吗?” 逃不掉,周思卿只能卖惨博同情,用自己小鹿似的无辜眼神看着如狼似虎的孟战京。 “你看,都红了!” 她皮肤白,又娇又嫩像是块豆腐,在灯光的照耀下,被孟战京吻过的地方确实红了,看上去着实可怜。 “我帮你刮胡子!” 生怕孟战京拒绝,周思卿主动提出帮孟战京刮胡子。 “你会?” 孟战京没有点头同意,但从他带着期待的眼神中,显然是动心了。 第342章 “我不会,但是我可以学呀!” 周思卿娇笑着攀上孟战京的脖子,在他耳边故意呵气,声音里带着一点诱惑暧昧。 “再者说,你不信任周护士的手艺吗?” 这话让孟战京的血液加速流动,某个瞬间,他真想把这个小家伙摁在怀中,用他满是话茬的嘴,狠狠惩罚她。 但看着她被胡茬扎红的肌肤,孟战京有点于心不忍。 而且,他确实想体验被媳妇儿伺候刮胡子,一定很销魂。 翻身下了床,他只穿了条短裤,扯过自己的军装衬衫,将周思卿裹了起来。 “你……你倒是让我穿衣服!” 周思卿抗议,奈何自己这点力气根本起不了什么作用。 “穿什么衣服?多麻烦?反正一会儿还要脱的!” 孟战京力气好大,他托着周思卿,像是玩儿似的,还颠了几下,惹得周思卿尖叫不止,忙紧紧抱住他的脖子。 片刻,孟战京脸上涂满了肥皂泡沫,而坐在书桌上的周思卿手里拿着剃须刀,正晃着两条细长腿,等着男人走来。 严格意义上来讲,周思卿是给男人剃过胡子的! 那些受伤的战士们很长一段时间无法动弹,尤其是伤在面部的人,身为护士的周思卿得定期帮伤员剃胡子,防止细菌感染。 但那是工作,剃胡子的刀也是医院专用的医疗器械。 不像现在这样,昏暗灯光下,她穿着丈夫宽大的衬衫,坐在他平日里工作的书桌上,如此暧昧。 “哟,动作挺熟练的嘛!” 孟战京都做好了被媳妇儿刮到破皮的思想准备,奈何媳妇儿手稳刀狠,几顿操作,不光胡子刮得干干净净,他的脸更是半点伤痕没有。 这让孟战京有几分醋意。 “你老实交代,是不是在别的男人脸上练过?” 原本周思卿想辩解几句,看到孟战京醋意飞天的样子,她忽然就改了口。 “我在别的男人脸上练好手艺不行吗?这样,就不会弄伤你了!” 这话像是打翻了醋坛,满屋子都是浓浓的醋味,孟战京脸上更是写着“我不高兴”这四个大字。 周思卿生怕这位公子哥儿吃太多醋发癫,于是忙见好就收,准备说几句好话哄他高兴。 但已经晚了。 孟战京一把抢过她手中的刮胡刀,不怀好意“哼”了声。 “卿卿你亲自帮我刮胡子,我自然得礼尚往来回报你,对不对?” 心生不妙的周思卿语调都变了。 “我又没胡子,不用你回报!” 她说着就要跳下桌子跑路,却被孟战京摁住了。 “跑什么?嗯?谁规定刮胡刀只能刮胡子的?” 周思卿悔不当初。 自己脑子是抽了什么风,非要上赶子给狗男人刮胡子? 结果惨了吧?遭殃的还是自己吧? 天将亮时,孟战京才意犹未尽放过了她…… “你……你……” 周思卿浑身都是软的,甚至没力气谴责怒骂孟战京昨晚“惨无人道”的暴行。 混账啊!禽兽啊! 在外面人五人六一副禁欲系的拽模样,回了家关了门怎么能……能那样胡来呢? “我什么?嗯?我表现还不够好?媳妇儿你还不够满意?” 孟战京像是餍足的兽,咂吧着嘴,像是在回味着周思卿独有的甘甜美味。 他将浑身软成面条的媳妇儿揽入怀中,不怀好意说道:“距离出发还有一个来小时,不然我再最后努努力?” 努力你大爷! 周思卿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将狗男人踹下了床。 “滚!” 在昨晚的“鏖战”中,周思卿如泣如诉,以至于声音都哑了。 第343章 此时一个“滚”字,也像是在撒娇,让孟战京爱到不行。 “滚哪里?滚你怀里?” 孟战京厚着脸皮凑上来,不怀好意再次埋入周思卿怀中…… 直到临出发十分钟,孟战京才以最快的速度洗了个战斗澡,穿上军装直奔村口。 “你媳妇儿呢?他没来送你?” 李镇疆扯着脖子四处看,忍不住开口问道。 这倒是奇了,以周思卿和孟战京现如今如胶似漆的恩爱程度,能不来送行? 毕竟连附近的村民都赶来了。 “她……咳,有点累,没起床!” 孟战京压低声音含糊解释,但孟战京还是从其中听到了那么一丝丝炫耀显摆的气息。 “你大爷的!” 李镇疆笑着骂道:“故意的是吧?故意屠我们这些单身汉呢?哦,你有老婆你了不起,小心肾亏!” “肾亏?老子就是七八十岁,也照样生龙活虎战斗力超棒!” 想起昨晚周思卿在他怀中哭泣求饶,用委屈谴责的语气骂他是禽兽,孟战京忍不住咧嘴笑了。 昨晚那么辛苦耕耘,不知道能不能怀上…… 转念一想,孟战京又觉得最好别怀上。 虽然南疆战事基本结束,但毕竟条件艰苦,孩子的事……还是等回到川城再说吧! 随着部队开拔,这个小村庄忽然就变得安静空旷。 孟战京留了一个排的兵力保障医疗队的安全,而一起留下的,还有刘南枭。 不出所料,岳繁星被移交到地方,在确认刘南枭和刘家不会救她之后,像是疯狗般乱咬,大肆污蔑刘南枭。 什么她和刘南枭早已私定终身,什么她给刘南枭生了一个儿子,甚至还言之凿凿说那个孩子被送往缅东藏了起来。 因为刘南枭以丈夫名义给岳繁星立下的那个墓碑,再加上岳繁星这些所谓的“供词”,一时之间,刘南枭身陷囹圄。 他手头所有的工作被暂停,上级命令他原地待命,很快就有调查组赶赴南疆,对刘南枭进行彻彻底底的调查。 “那你们家呢?” 傍晚,周思卿和刘南枭坐在院子里聊天。 刘南枭的处境不是什么秘密,起码医疗队的成员都很清楚。 刘南枭坐在台阶上,用狗尾巴草编了个小兔子,拿在手中把玩着。 “没问,但应该好不到哪里去!” 他的眉头微微皱起来,说道:“我只知道我爷爷病了,刘潇枭也暂时没有去学校,你要知道,我爷爷一向最重视学业,就算生病,只要还有一口气,都得爬起来去上学!” “我爷爷最大的遗憾就是自己当年没有读书,就算之后在军校进修,也难以弥补他童年没读书的遗憾!” 而现在,刘潇枭没病没灾却没有去学校,这说明了什么? 怕是京城那边的局势很是不妙呐! 说到这里,刘南枭惨淡一笑。 “以前还说让刘家做你最有力的依靠,但现在……你接下来一段时间还是与我保持距离,省得被连累!” 周思卿不认同刘南枭的话。 “且不说调查组肯定会还你和刘家一个公道,就算有什么,我们也是朋友,是生死与共的战友,这份情谊,永远都不会改变!” 这话让刘南枭身躯一震,片刻他嘶声说道:“哪怕我脱下这身军装?哪怕刘家再也没了权势?” “这些与我们的情谊有什么必然联系吗?刘家没了权势,你就不姓刘了?你脱下了军装,就不是刘南枭了?” 周思卿微微笑着,说道:“在我心中,你永远是那个英姿勃发的少年军官,永远都是我最崇拜的人!” 第344章 这份真诚不改的情谊,刘南枭不能不感动。 暮光中,他注视着周思卿温柔的侧脸,半晌一声叹息。 “要是我早认识你……” 话说一半,他忽然停顿,片刻苦笑摇头。 “其实早就认识你了,我们见过面,甚至通过信,只是我没有把握住机会……” 很多话不必说出口,就算说出来也没有意义了,只是徒增烦恼而已。 所谓的无缘,不过是没有在合适时机把握住那场缘分。 从来不是老天无眼造化弄人,而是自己的优柔寡断错失了很多人与事。 刘南枭心中忽然涌上难以言状的悲凉与失落。 他不敢再看周思卿的眼睛,甚至不敢继续停留在她身边。 将手中刚编好的小兔子撕烂,刘南枭逃也似的走了。 夜风温柔,周思卿静静坐在原地,任由风吹乱了她的发丝。 她就这么坐着发呆,直到宋辉月坐到她身边。 “他喜欢你!” 宋辉月望向刘南枭离开的方向淡声说道。 “如果你现在还没结婚,如果还有选择的机会,我其实更希望刘南枭做你的丈夫!” 周思卿笑笑,问道:“为什么?” “这还用问为什么?你自打嫁给孟战京,一刻也没消停过,一直都在奔波,做孟战京的妻子太辛苦了!” 看着母亲眼底的疼惜,周思卿笑了。 她温柔却坚定说道:“世上没有如果,就算有,就算再给我一万次选择的机会,我依然选择嫁给孟战京!” 他们早已超脱了男女之间的小情小爱。 这一路携手走来,他们是志同道合信仰一致的同志,是生死与共并肩杀敌的战友,更是……穿越轮回才修成正果的百年姻缘! 孟战京的离去,像是带走了周思卿的魂儿。 除了每日给村民治病,她就是发呆,让宋辉月又是无奈又是心疼。 这天,正逢山下的镇子上赶大集,宋辉月借口说想买毛线织毛衣,拉着神思恍惚的女儿一起去赶集。 宋辉月买了毛线和毛衣针,又给医疗队的成员们买了不少零嘴儿,装了满满一背篓,由周思卿背着往回走。 “你行不行?能背得动吗?还妈背会儿!” 一路上,宋辉月走几步就问一句,生怕累到了自家闺女。 “妈,我能行!” 背上这个背篓不过装了十几斤的东西而已,根本不算什么。 要知道,她当初可是背着百十来斤的孟战京走了很久! “你爸打了好几次电话,催我带你回去,医疗队这边的任务基本结束了,如果没什么意外,很快就会撤回川城!” 宋辉月说道:“赵碧玉那边我也打过招呼了,只要你点头,咱们明天就走!” 她想过了,与其留在这里让周思卿心神不宁,还不如回川城,换个地方与环境也挺好。 “战京那边呢?谁来负责他们的医疗卫生问题?” 周思卿没有回应宋辉月的话,而是一门心思担心孟战京的情况。 “这次的行动任务是由南疆军区负责,医疗问题也是南疆军区那边负责的,不用你们操心,现在就等着川城的命令了!” 宋辉月知道周思卿不想走,她想和孟战京在一起,哪怕不能见面,但与他同在南疆,这就足够了! 正要继续劝说女儿,忽然,林子里传来几声枪响。 母女二人同时反应过来,同时扑向对方,同时想要用自己的身躯保护对方。 好在枪声没有继续,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后,一切恢复了平静。 第345章 “走!快回去!” 反应过来,宋辉月一把摘下周思卿身上的背篓随意扔在地上,抬脚就要走。 但没跑几步,一个高大的人影从树林里窜出来,就那么轰然倒在周思卿面前,拦住了她的去路。 这人穿着粗布衣裳,脚上是一双草鞋,趴在地上看不清面容,后背的鲜血渗出来,瞬间就染红了地面。 他没有死,腿还在挣扎抽动,手往前伸,竟然抓住了周思卿的腿。 周思卿被吓了一跳,她想要跑,但医者救死扶伤的本能让她无法迈开脚步。 她知道自己未必能救活这个人,但如果她走了,在这荒芜的山路上,这人只有死路一条。 思及至此,周思卿蹲下身体开始给这个人检查身体。 他肩部和背部中枪,腹部还有一处贯通伤,显然子弹穿透而过,现如今正往外冒着血。 “我……好人!” 像是怕周思卿不肯救自己,对方用尽全力睁开眼,掏出他怀中的身份证,是隔壁镇子的村民。 周思卿终于放下心来。 她一边麻利救治村民,一边对宋辉月吩咐。 “妈,你回去叫人过来,我先对他进行紧急包扎!” 宋辉月不肯走。 “不行,这里虽然离村子不远,但地方偏僻,刚才又打了枪,万一……” “妈,他现在的情况很危急,如果不能得到救治,就真没机会了!” 周思卿急声说道:“一条命啊,我们不能袖手旁观!” 话确实没错。 宋辉月犹豫片刻终于开口说道:“那我现在回去叫人,你就在这里……如果有情况,你一定要以自己的安危为重!” 言外之意就是必要时刻就放弃这个人,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宋辉月一路小跑着回村子里找救兵,而周思卿则半跪在地上给这个人进行包扎。 背篓里有毛线和布料,还有刚从镇上卫生院领取的药品,此时正好派上了用场。 即使周思卿只是个护士,但因为长期跟在赵碧玉身边做手术,尤其是野战医院那个时期,伤员多到忙不过来时,她也会参与做一些简单的手术。 很快,男人身上失血最多的伤口被处理好了。 不等周思卿松口气,身后的山林里忽然传来纷乱的脚步声,隐约还有人用方言嚷嚷着什么。 “藏……藏起来!” 受伤的男人勉强睁开眼睛,抓住周思卿的手腕。 “追杀我的人……” 听到这话,周思卿脸色微变。 她没有自己逃命,而是用尽全力背起男人,深一脚浅一脚藏进了树林里。 好在南疆的山林地形复杂植被茂盛,周思卿跟着孟战京学过一点反侦察的本事,就那么将自己与受伤的男人藏在追兵眼皮子底下。 好几次,追兵都从他们头顶经过,甚至能听到枪械碰撞的声音,让周思卿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直到天快黑时,外面终于没了动静。 周思卿拨开一点藤蔓,只露出眼睛四处观察,确定安全了,才将男人一并拉出来。 “我们暂时安全了!” 她身上被蚊虫咬得满是红包,一张脸也红到发肿。 弯腰将男人背起来,周思卿说道:“我妈应该已经带人来接我们了,咱们去刚才的路上等等,很快就能……” 下一刻,有什么东西抵在了周思卿的后腰。 是枪! 被她救活的男人虽然还很虚弱,但已经恢复了一些体力。 他依然伏在周思卿背上,声音嘶哑却阴鸷。 “转身,往相反的地方走,不要再回到大路上!” 第346章 周思卿的身躯僵硬,那枪口已经抵上了她的脖子,像是吐着信子的毒蛇缠绕在她脖颈,让她后背一阵阵发凉。 “别试图逃走,更不要异想天开与我的枪比拼速度!” 男人似乎看穿了周思卿的心思,阴森开口警告。 “你若是听我的话,以你救我性命的恩情,我可以保你后半生荣华富贵享受不尽,但你若是执意要逃……” 男人阴森森冷笑着。 “我这人没什么道德,杀死救命恩人的事情也不是没干过,至于杀女人……” “在我眼中,女人和牲口没什么区别,你觉得我会在乎吗?” 某个瞬间,周思卿是想以命相搏,宁死也不做男人的俘虏与奴隶。 可想到孟战京,想到父母亲人,她又对这个温暖的人世间充满眷恋。 孟战京的话在她耳边不断回响。 “卿卿,只要有一丝活下去的希望,都不要放弃,只要活着,比什么都强!” 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孟战京现如今驻扎在南疆边境一个小镇上。 距离医疗队所在的村庄大概有四十多公里,几乎就在边境上。 上级已经下达的命令,要进行一场军事演习,日期未定,演习形式未定,他们是红方还是蓝方也未定。 演习方案没有给出来,武器却已经到位了。 孟战京见过那些武器,有红外线夜视仪,有轻型防弹背心等等,都是国内目前最先进的武器装备。 而且他确认过子弹,不是演习用的空包弹,而是货真价实的子弹。 以他的经验来看,这哪里是演习?分明就是一次规模极大、任务艰巨的实战! “战京,有你电话,川城军区打来的!” 孟战京正在和几个连长开会,只见江沉掀开门帘走进来,表情微微有些严肃。 听到这话,孟战京跟着江沉出了门。 “老大,你给我说句实话,咱们这次的任务到底是什么?武器库里的东西我见过了,那要是演习,你把我的头拧下来!” 路上,孟战京笑着打听消息。 “哎,看在军校上下铺的份上,你透个底,是不是和远定县城有关?” 远定县就在距离他们驻扎小镇十公里不到的西南方向,那地方因为特殊的地理位置,现如今情况极其复杂。 早年间这里是自治区,虽说治理起来有些难,但尚且在可控范围之内。 直到南疆战争期间,此地曾一度被敌军占领,虽说很快就被再次收复,但定远县还是成为了边境穷凶极恶之徒的聚集地。 在这里,不需要户口,不用给当地政府交税,所有大小事务都由所谓的“族长”全权处理,俨然是边境上意图独立的“小王国”。 这里的各种恶性事件络绎不绝,“族长”根本不将公务人员放在眼中,甚至多次带领民众持械阻挠执法。 只短短几个月,就有数十名公职人员牺牲在远定县,而对方非但不收敛,反而还扬言要占领整个南疆。 从部队驻扎在此处,孟战京就推断出一些端倪。 “你先别管定远县的事!” 江沉领着孟战京进了办公室,只见欧阳怀舟也在。 她的表情有些凝重,望向孟战京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担忧和同情。 “干嘛用那种眼神看着我?是我老子打来的电话?谁又在他前面告状说我坏话了?” 孟战京笑着说道:“我这坏事做太多,一时之间都想不起是哪件事惹怒了首长……” 第347章 一边说着,他一边接起了电话。 确实是自己亲爹孟澜海打来的,但不是找他算账,甚至,亲爹的语气让他有点心慌不安。 “卿卿?卿卿在医疗队啊,你们不是说近期就有命令下达给医疗队,让她们返回川城休整吗?” 其实最开始,江沉是想让周思卿所在的医疗队跟随部队一起开拔,依然负责后勤医疗任务,也省得孟战京夫妇两地分居。 但孟战京不肯。 南疆条件艰苦,妻子跟在他身边吃了很多苦,之前是战争期间迫不得已,现在既然有别的选择,他当然要让周思卿回去了。 于是在他的坚持下,终于给医疗队争取到回川城的机会,不出意外的话,命令这两天就能到达了! 所以那晚周思卿逼问他为什么医疗队不能跟着大部队一起开拔,他咬紧牙关没说实话。 他私心希望周思卿离开南疆,离开这看似平静实则危机四伏的动荡地域。 电话里,父亲有短暂的沉默,让孟战京心底的不安越来越大。 “怎么了?命令有变?不让医疗队返回川城了?” 孟战京无奈叹息,说道:“既然如此,那就让医疗队随部队驻扎,起码能保障她们的安全问题!” “医疗队返回川城的命令已经下达了,相信赵碧玉也该收到了!” 电话里,孟澜海的声音凝重。 “你……先做好最坏的思想准备!” 他给孟战京打了个预防针,这才说道:“下午时分,我们接到消息说,思卿失踪了!” 孟战京的脑海有短暂的空白。 他听到了父亲说的每一句话,包括周思卿在赶集回来的路上遇到枪击事件,她留下救人,让宋辉月回来找帮手。 等医疗队赶到时她已经不见了,经过搜索,最终在一处陡峭山崖边上,找到了周思卿遗落的鞋子…… “孟战京,你在听我说话吗?” 电话那边,孟澜海迟迟等不到孟战京的声音,忍不住拔高语调询问。 “我听到了!” 很快,孟战京回过神来,声音低沉沙哑。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在这之前,谁也不能轻易下定义,谁也不能说她死了!” 孟战京出乎意料的平静。 “线索呢?那个被她救治的伤员是什么来路?在林子发生枪械争斗的又是什么势力?” 这次回答的人不是孟澜海,而是欧阳怀舟。 “从初步调查结果来看,是远定县的两股黑暗势力在较量,其中一方是掌控远定县的族长齐家,另外一方则是最新崛起的势力,领头人叫玉慈。” 远定县内各方势力交错复杂,但资历最老的却是齐家,现如今掌控远定县的所谓“族长”正是出自于齐家。 而那个首领叫玉慈的新组织,是最近一两年忽然冒出来的。 玉慈背景不详,甚至在他崛起之前,无人关注过他这个人的存在。 直到他在一个夜黑风高夜,率领十余人杀死齐家长子与百十余名下属,将本该属于齐家的城北一带据为己有,一时之间,玉慈名声大噪。 齐家勃然大怒,多次派人歼灭玉慈,却都被与玉慈反杀,甚至还丢了不少领地,不得已,齐家选择划分领地和平共处。 自此,远定县被划分为两块,鹊楼以南归齐家所有,以北则是玉慈的地盘。 但齐家盘亘多年,如何能咽下这口气? 暗地里,他们多次派人追杀玉慈…… “从我们调查到的情况来看,思卿救治的那个人,很可能是玉慈!” 第348章 欧阳怀舟沉声说道:“如果落入齐家手中,思卿尚且有存活的机会,但如果落入玉慈手中,怕是……” 玉慈这个人,虽然名字里带了个慈悲为怀的“慈”,但手段却是出了名的狠辣无情。 据传言他性格善变喜怒无常,杀起人来不分男女老幼,但凡不顺眼的,都一杀了之! “齐家呢?落入齐家手中,卿卿就能活下来吗?” 孟战京嘶声问道。 欧阳怀舟点头。 “齐家祖辈都是远定县的统治者,从民国时期就如此,南疆战争爆发之前,也是以自治区的形态交由齐家管理。” “以我们对齐家现任族长齐岳钦的了解,这人倒是没有烧杀抢掠的习惯,甚至在远定县口碑风评都极好!” 在已知的信息里,齐家也是被各方势力裹挟其中,才不得已与国家为敌。 据传说,好几拨遇险的公职人员之所以能全身而退,都是齐家从中斡旋的功劳。 江沉欲言又止,好几次都想说“周思卿生还的希望很渺茫”这种话,但看着孟战京痛苦绝望的眼神,他又无法说出口。 起码,给他保留最后一丝希望吧! 孟战京像是提线木偶般走出了房间,繁星如水,夜色朦胧,他坐在没有人打扰的地方,一根接着一根抽烟。 按理来说,此时应该一帧一帧回忆着他与周思卿的甜蜜过往,该痛哭该落泪,该在心底祭奠自己死去的爱人。 但诡异的是,孟战京的脑海一片空白,以至于连悲伤也不那么明显。 就像是……这一切不是真实的,在他转身的某个角落,周思卿依然笑靥如花等他归来。 抽完身上最后一根烟,东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露水打湿了孟战京的裤脚,身上格外冷。 “战京!” 李镇疆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递给孟战京一杯热水。 “你说怎么干,咱们都听你的,起码,从川城来的兄弟们都听你的!” 他说道:“大不了,咱们就轰了远定县,哪怕掘地三尺,也把你老婆找出来!” 言外之意就是要违抗军令了。 孟战京拍了拍李镇疆的肩膀,无声笑了笑。 “不必,服从命令,听从安排!” 他眯眼看着冉冉升起的朝阳,嘶声说道:“我信卿卿,我信她还活着!” 就在远定县的某个角落里,用尽全力活着! 是的,孟战京没有猜错。 此时此刻,一辆车子直接驶入远定县北部的一栋防守严密满是岗哨的宅子里。 车子一停稳,只见十多名荷枪实弹的男人涌上来,打开车门,几位粗鲁拉扯着周思卿的头发,将拽下了车。 周思卿重重摔在地上,膝盖有鲜血渗出来。 她没有反抗,可还是遭到了击打,不知是谁用枪托砸在她后背,剧烈的疼痛让她有短暂的窒息。 就在她以为自己要继续挨打时,身后传来男人低沉虚弱的声音。 “谁让你们动她了?” 说话的人就是被周思卿救治却恩将仇报的男人,从她获取到的信息中得知,男人叫玉慈,是定远县某势力的领导人。 玉慈被下属出卖,以至于仇家得知他的出行路线,才在沿途伏击,幸亏他手下的人足够忠诚,拼了死替他杀出一条血路。 之后他又被周思卿所救捡回一条命,挟持着她继续往前走,才与赶来的援兵汇合,天亮时分终于回到了老巢里。 玉慈被下属搀扶着走下车,他看着被击打倒地的周思卿,主动朝她伸出了手。 第349章 “我说过,只要你听话,保你后半生荣华富贵!” 周思卿仰头看着男人那张轮廓分明邪魅横生俊脸,她冷漠别过头自己爬起来,全然不在乎玉慈伸过来拉她的手。 看到自己的老大被如此轻视,有人怒了,正要狠狠收拾不识好歹的女人时,玉慈制止了。 “带她去我的院子里,就……安顿在我卧室!” 听到这话,下属一脸担忧。 “老大,她对你有敌意,还是关起来收拾一番,等她服帖听话了再去伺候你!” 玉慈饶有兴致看着周思卿倔强的背影,说道:“她和那些女人不一样,如果不是她有足够的胆量,昨天我就真死了!” 他院子里有很多女人,环肥燕瘦各有千秋,可她们身上没有这个女人英姿勃发的气息,让他忍不住想要驯服她。 如果她很快臣服在他脚下,反而没了驯服野兽的成就感,越是挣扎,越是反抗,他越是有成就。 更何况,这个女人救了他的命。 他刀尖上摸爬滚打很多年,受伤不计其数,被下属兄弟相救的次数很多,但第一次,他被一个女人救了! 这种感觉很奇怪,让玉慈的心有点躁动。 想起那个女人半跪在地上给他包扎止血,想起她在追兵赶来时背着他躲藏逃命,女孩的侧脸真好看呐! 玉慈觉得,那是他见过最美的侧脸了! 周思卿没有拼死反抗,她要活,就不能激怒这些残暴的恶徒,最后的底线也只是不让这些人碰她。 跟在玉慈身后,她被带到了一栋防守严密的院子里,五步一岗十步一哨,甚至连一只鸟都无法飞出去。 玉慈在下属面前保持着威严,即使他伤得很重,却还是自己走路,浑身沾满了鲜血的他在下属崇拜的眼神里走进卧室。 随着门关上,那些视线被挡住,玉慈强撑的躯体轰然倒塌。 周思卿正好在身边,他就那么直直倒向了她,足以可见,玉慈对周思卿有多么信任。 就在那些下属以为周思卿会抱住他们的老大,会像其他女人一样趁机献媚时,意外却发生了。 她非但没有接住玉慈,反而还像是躲避脏东西一样躲开了。 玉慈直接栽倒在地,发出沉闷的响声。 短暂沉默后,下属们七手八脚抬起他们昏迷的老大放在了床上。 有人想要收拾不识好歹的周思卿,但想起玉慈之前的交代,他们又默默住手。 即使老大没说,但从他将这个女人带入自己卧室那一刻起,就已经昭告了她的身份。 她是第一个直接住进老大卧室的女人! 这院子里很多女人,她们享有富贵,却不能逾越规矩,而规矩就是玉慈平日里居住的院子门槛。 曾经有心怀幻想的女人以为自己是不同的,非得踏入这个院子献殷勤,不出意料,她死在了玉慈的枪口之下。 即使昨晚她才伺候过玉慈,那又如何? 现在,老大严令禁止女人进出的禁区住进了一个女人,还是老大亲自带进来的人。 说明了什么,他们都懂! 很快,有个自称管家的人来调查周思卿的身份。 “狄蓉!我叫狄蓉!” 周思卿毫不犹豫答道。 她知道以玉慈这种人的谨慎与警惕,肯定要想方设法调查她的来路,所以坚决不能说出自己的真名。 但也不能随意捏造,否则一旦穿帮就会更容易让对方怀疑。 第350章 “狄蓉”这个人是确实存在的,是从川城赶赴南疆的热血女青年,前段日子一直都在医疗队里帮忙救治伤员。 不论是从口音还是年龄来历,只要不是与狄蓉面对面对峙,她都能蒙混过关。 “狄小姐,往后你就住在这里,如果有需要,您直接找我就是!” 管家是个年约五十来岁的妇女,胖乎乎的,看上去很是和善,但那眼底流露出的肃杀之气还是让周思卿微微有些紧张。 这个管家,不是等闲之辈! “需要?我要自由,可以吗?” 周思卿没有给女管家好脸,冷冰冰反问道。 女管家摇了摇头。 “除了自由之外,你可以随意提条件,衣服,首饰,金钱……由你开口!” “那就没什么好谈的!我就当是救了一条白眼狼!” 周思卿冷笑,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厌恶与愤怒。 这是玉慈的卧室,典型的男性风格,黑白系的冷色调,偌大的房间里除了一张床之外,就再无其他杂物。 甚至连柜子也没有。 专业医生已经替玉慈处理好伤口,而这男人的生命力似乎格外旺盛,在经历了那样的折磨之后,他竟然还醒着。 “这位小姐是专业的医护人员,幸亏她的及时救助,你才能转危为安!” 医生年约四十来岁,典型的南疆当地人样貌,说话带着浓重的口音。 比起那位女管家的威严和戾气,这个医生看上去倒是和蔼。 “你这处理方式……有点像是部队医院的风格!” 医生脸色温和,说出的话却分分钟能置周思卿于死地。 果不其然,玉慈的脸色微微严肃,连同身边的人也变得警惕,甚至有人端起了枪。 “山下有个医疗队,我在那里待了一段时间!” 周思卿神色平静回答,面对玉慈的注视,她也始终保持着镇定。 片刻,玉慈的表情缓和了许多。 甚至没有回避周思卿,他对身边的人吩咐。 “去她说的那个医疗队,打听一下是否有狄蓉这个人!” 对方领命而去,玉慈冲周思卿招手,示意她坐在自己身边。 “太脏了,我不想坐在那里!” 周思卿站在原地没有动,她神色厌恶扫过玉慈身上密密麻麻的伤口。 “早知道你是这样忘恩负义的白眼狼,我就不该救你,让你死在荒山野地,就当是为民除害了!” 这话当着玉慈的面说出口,着实有些大不敬。 其他下属都变了脸色,可玉慈却笑了笑,心情看上去很是不错。 “你当时救我的样子很美,很勇敢!” 周思卿嗤笑。 “所以你就用枪口抵着我的脖子?这就是你报答恩人的方式?” “留在我身边,乖乖听我的话,我让你做南疆最尊贵的女人!” 玉慈说出这番话,屋里一阵死寂,尤其是站在他身边的那几个人,表情皆是很复杂。 “我不稀罕!” 周思卿佯装没看到那些人怪异的脸色,转身就往外走。 门口的人用枪拦住了她,周思卿回头望向半靠在床上的玉慈。 “我连走出这个房门的自由都没有了吗?” “当然有!但你现在的活动范围最好在这个院子里,等时局缓和之后,我会亲自带你出去看看!” 玉慈一挥手,那两个下属便收回枪,放周思卿出了门。 从始至终,周思卿始终保持着冷静与不屑的姿态,带着微微的愤怒表情,俨然就是“好心好意救人却没好报”的心态。 待她走到院子里,找了处僻静的地方坐下歇息,那些压抑在心底的恐惧与紧张终于涌上心头。 第351章 后背瞬间被冷汗打湿,心跳如雷,以至于她的腿脚都在发抖。 玉慈派人去医疗队打听“狄蓉”这个人了,希望医疗队的伙伴们能见机行事,不要露出破绽! 她想活着离开这里,她想孟战京,想和自己心爱的男人白头偕老! 孟战京应该已经知道她失踪的消息了吧? 那个看着坚强实则脆弱的男人,一定因为她失踪的事难过到快要活不下去了吧? 想到孟战京失魂落魄的可怜模样,周思卿的心一阵一阵绞着疼。 不行,她的想办法和孟战京联系上,起码把自己平安的消息传递给孟战京。 她相信他一定有办法救她出去,相信他与他的战友一定能荡平这南疆所有的邪恶势力,还南疆百姓一片朗朗晴天…… 正在发着呆,院门外忽然传来一阵熙熙攘攘的动静。 周思卿抬头看,只见几个年轻貌美的女人站在外面,纷纷伸长脖子往里瞧,像是在寻找什么。 有人眼尖,看到了坐在亭子里的周思卿。 “那里!那个女人就是玉爷带回来的小贱……女人!” 正准备说出“小贱人”这三个字,在看到门口的哨兵时,女人忙不迭改口。 “一脸苦瓜相,又脏又臭,不知道玉爷看中她什么!” 其中一个穿着白色奥黛、身材纤细姣好的女人愤愤然开口,眼底是掩不住的嫉妒。 她们都是玉慈的女人,可不管如何受宠爱,都没有资格踏入玉慈的院子里。 因此在这里有个众人心照不宣的说法,就是谁能踏入这个院子,谁就是玉慈的正室妻子,如果玉慈能打败齐家成为远定县的新族长,那未来这个女人就是族长夫人! 她们还在为了谁能先踏入这个院子而使出浑身解数讨好玉慈时,这个女人却捷足先登,生生断了她们做族长的美梦。 谁能不恨? “哼,谁能笑到最后还不一定呢!” 一名穿着南疆特色服饰的女人嗤笑,眼底带着冷意。 “玉爷身边那几位,可都是跟随他出生入死的大功臣,不说别的,阮先生的独生女儿至今没有嫁人,就是等着嫁给玉爷呢!” “阮小姐对玉爷的心意谁人不知?那位姑奶奶折磨人的手段可是……哼!” 周思卿不聋,那些女人的声音又很大,她想不听见也不行。 起初还只是些争风吃醋的算话,到最后提及“阮先生”与“阮小姐”时,周思卿的眼神微微一动。 从这些女人的聊天中可以推断出来,玉慈没结婚,而那位阮小姐则是巴巴儿等着玉慈娶她的,还有“阮先生”,更是将玉慈当做了自己内定的女婿。 现在她陡然出现,怕是不光玉慈的女人们有危机感,姓阮的人怕是也睡不着了! 周思卿非但没觉得害怕,甚至内心涌上一种道不出的兴奋感。 人在绝境中,往往越是混乱危险,就越是有挣脱牢笼的机会! 思及至此,周思卿忽然起身走到门口,用轻蔑的眼神扫过几个女人,半晌一声嗤笑。 她一句话没说就转身离去,可却带给这些女人极大的羞辱。 什么意思? 这个小贱人看不起她们?在故意嘲笑她们? “小贱人嚣张什么呢?赶明儿阮小姐过来,我一定要好好告上一状,她才是玉爷未来的夫人,轮得上你一个小贱蹄子吗?” 晚上,周思卿只能住在玉慈的卧室里。 第352章 院子很大,房间很多,但玉慈下了命令,她必须和他住在一起。 “和我住一起?不怕我半夜弄死你?” 周思卿双臂环胸看着半躺在床上的玉慈,眼神冰冷不耐。 “都快死的人了,还惦记着男女之间那点事?” 之所以敢这样和玉慈说话,就是察觉出玉慈目前没有杀她的企图,起码在不触及他底线的前提下,玉慈不会杀她。 玉慈果然笑了。 “我这条命是你救的,你若是非要收回去,我怎么能不答应……哎,你还真动手?” 看到周思卿正拿着剪刀往自己心口戳,玉慈忙阻拦。 “你用命换回我的命,我得好好活着,以报答你的恩情!” 这个在远定县被称作城北阎罗王的男人,竟然也会开玩笑? 他看上去心情不错,放下手中的文件说道:“等我确认你的身份之后,我会给你一个交代,我向来言出必行!” “交代?你还真打算娶我?” 周思卿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淡声说道:“我要是已经结婚了呢?” “那我就杀死你从前的男人!” 玉慈这人不在乎所谓的贞洁,他身边伺候的女人里,不乏有夫之妇,甚至还有从风月场所带回来的。 “变态!” 周思卿厌恶说道。 沉默片刻,她忽然开口问道:“你和玉温是什么关系?” 听到“玉温”这个名字,玉慈脸上的笑容猛然僵住,甚至不顾身上的伤,他直挺挺坐了起来。 “你怎么知道玉温?你见过她?” “她去医疗队看过病,说是不小心摔伤的,这个姓氏很少见,而且她名字又好听,我印象很深!” 周思卿盯着玉慈的眼睛。 “你还真认识她?” “我妹妹,几年前我们走散了,我一直找她,但没有消息!” 玉慈伸手要去抓周思卿的胳膊,却被她躲开。 “有话你就说,别动手动脚!” 将凳子往后拉了些,与玉慈保持足够安全的距离,周思卿这才重新坐下。 “她治完病去了哪里?你知道吗?” 玉慈一改之前的厉色,表情微微有些急切与激动。 “南疆就这么大,你这样一个势力庞大的人,怎么会连自己妹妹都找不到?你故意骗我的吧?” 周思卿没有回答玉慈的话,反而质疑他。 “我最后一次知道她的消息,是她曾在慈善堂里生活过,我赶去的时候,她已经走了,跟谁离开,去了哪里,没人知道!” 玉慈的眉头紧紧皱起来,说道:“甚至……我以为她死了!” “我知道你妹妹的下落,咱们可以做个交易?” 周思卿目光灼灼看着玉慈,试探说道:“你放我走,我帮你找到你妹妹?” “从没有女人能活着离开我!” 没有正面回应周思卿的话,玉慈用阴森森的语调开口,表情已经没了刚才的和善。 “别在我面前抖机灵,我不吃你那一套!你既然踏进了我的地盘,就不可能再离开,至于玉温……” 沉默片刻,玉慈淡声说道:“这些年一直当她死了,如果能找到最好,如果找不到……那只能说我们兄妹的缘分尽了!” 重新靠在床头,玉慈没有再看周思卿的眼睛。 “敢和我谈条件的人不多,女人在我面前更是怕到发抖,你是唯一一个敢和我做交易的女人,甚至是在威胁我!” 他忽然笑了。 “做我的妻子,你够格了!” 这话让周思卿有种难以言状的恶心感。 以为这种话只有在小说和电影里才能听到,可现在,当玉慈用一种骄傲自负的语气说出这番话时,周思卿被气笑了。 第353章 说得好像当一个黑势力老大的妻子是多么荣耀的事情? 她见过翱翔的雄鹰,她见过猛虎的咆哮。 她的丈夫孟战京,就是翱翔的鹰、咆哮的虎,他是她的璀璨星辰,是值得她一生忠贞的荣光! 生怕再多看玉慈一眼,自己会忍不住说出一些激怒他的话,周思卿将椅子拖到墙角,找了个相对舒服的位置,闭目养神。 即使她现在的处境很糟糕,即使她不知道明天的太阳会不会升起,可只要还剩一口气,她就要拼搏到最后。 玉慈看着那个蜷缩在墙角睡着的女人,看着她瘦弱却像是蕴含无尽力量的躯体,他的心神心跳有些快。 如此糟糕的处境下,这个女人还能当着他的面睡着,只这份勇气就很是难得,起码他身边没有这样的女人! 柔弱的娇花看多了,当一朵带刺的玫瑰在他面前璀璨绽放时,魅力是无穷的。 他一定要摘下这朵带刺的玫瑰,一定要将这个张牙舞爪的小兽驯服! 狄蓉? 前去调查她身份的人应该已经找到那个医疗队了吧? 他心底有隐隐的期待,希望得到的答案是自己所期盼的! 他是这南疆最孤独的野狼,他无比期待有一头同样凶猛的母狼与他并肩而立,在这乱世厮杀出一片天地! 这个女人就是上天送给他的灵魂伴侣,是天意对他的怜悯与恩赐! 因为周思卿的失踪,医疗队陷入一片愁云惨淡中。 即使撤回川城的命令已经送达,可大家谁也没有收拾东西的打算,每日依然不死心在周边树林山涧搜寻,期待奇迹的出现。 “我听附近的村民说,山里有不少猎人设下的陷阱,或许思卿是不小心掉进陷阱里了?” 大清早,赵碧玉一边往外走,一边安慰着宋辉月。 短短几天,宋辉月一下子变得苍老憔悴,甚至双鬓的头发都白了不少。 那日,她来回不过一个小时的时间,等领着人赶回去时,早已没了女儿的身影…… “阿姨,要不您守家吧,我们年轻人继续寻找,您身体也不大好!” 昨天在寻找周思卿的途中,宋辉月晕倒在地。 赵碧玉等人一番救治才算是将她唤醒,可一睁眼,宋辉月又爬起来踉踉跄跄继续找人。 让人极其心酸,却又无可奈何。 “不,我得找思卿,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说出“死”这个字的时候,宋辉月有些哽咽,却强忍着不让眼泪落下。 刚走到村口,只见两个村民打扮的人迎面走来。 医疗队在此驻扎很久,附近该看病的村民都已经来过了,现如今很少有生面孔出现。 而又因为周思卿的失踪,大家都极为警惕。 “老乡你好,请问医疗队在哪里?” 其中一个老头儿颤巍巍走过来,用蹩脚的普通话问路。 赵碧玉打量了片刻,说道:“你们打听医疗队干什么?” “看病!” 扶着老头儿的男人年龄大约三十出头,一张脸黝黑,说话瓮声瓮气。 “我们听说这里有个免费看病的医疗队,特意走了几十公里的山路才赶来的!” 顿了顿,男人说道:“我家穷,我阿爹病得很重,实在是没办法了!” 赵碧玉打量着这个病重的老头儿,确实,老人家脸色发黄,甚至眼仁儿都是黄色的,应该是有严重的肝病。 “你们沿着这条路一直往前走,就能看到一家门口挂着‘医疗队’牌子的院子,那里有医生!” 第354章 赵碧玉给这父子二人指完路就打算继续进山找人。 可就在此时,宋辉月忽然抓住了赵碧玉的胳膊。 “老人家辛苦来一趟不容易,你是医疗队最好的医生,你还是先回去给他看病吧!” 赵碧玉一愣。 不等她开口说话,宋辉月也折身返回,亲自领着这父子二人进了医疗队的大门。 “为什么啊?阿姨您怎么忽然改变主意不去了?” 趁着进屋换白大褂的功夫,赵碧玉低声问道。 “这父子二人不对劲!” 宋辉月站在窗边,不动声色打量着院子里那两个男人,眉眼间满是冷冽。 “他们自称连夜走了几十公里山路赶来看病,可你看他们的鞋子,没有泥巴没有露水,甚至裤脚都没有湿!” “一个病重的老人家,哪里来的力气走几十公里山路?这合理吗?” 这话让赵碧玉脸色微变。 “所以您怀疑……” “我不知道他们是什么人,也可能是我多想了,但现在……任何一点希望都不能放过!” 宋辉月沉默片刻,说道:“一会儿你警惕些,如果对方问一些与疾病无关的问题,你一定要斟酌再斟酌!” “放心吧,我知道!” 赵碧玉系好扣子,深吸一口气走了出去。 老人家患有严重的血吸虫肝病。 血吸虫肝病在南疆不算什么罕见病,医疗队坐诊这些日子,几乎每天都能碰到。 但像老人家这般严重的,却不是很多,而且他还有其他疾病,合并起来很是棘手。 赵碧玉这边给老人家检查治疗,那边,自称儿子的男人却左顾右盼四处打量,还趁着赵碧玉不备,偷偷翻看她桌上的病历资料。 “你干什么?” 就在男人打开柜子,准备翻看医务人员信息表时,赵碧玉忽然开口询问。 她上前一把抢过人员表,厉声说道:“这是我们医疗队的内部资料,谁让你随便翻阅了?墙上‘非医务人员请勿打开柜子’的警告语,你看不见吗?” 男人嘿嘿一笑,说道:“我……我不识字!” “不识字你翻这些东西做什么?怎么,想偷我们医疗队?” 赵碧玉提高警惕,召来两个护士看管这个男人。 被人这么盯着,男人倒是也不生气,还与护士嬉皮笑脸聊天。 “妹妹,你们是从哪里来的?” “听你们口音,是川城那边的人吧?” “说来也巧,我也认识一个川城口音的人!” …… 听到这话,赵碧玉的眼神微微一动。 她背对着男人给老人家诊治,却开口问道:“川城口音?是男的吧?这几年打仗,我们川城军区先后派了不少官兵!” “女的!” 男人答道,眼神却死死盯着赵碧玉的背影。 “我瞧那女孩多少会点医术……” “哎哟!” 男人话说一半,只听躺在病床上的老人家忽然发出一声吃痛的叫唤。 “您忍着点,医疗队条件有限,没办法使用麻药!” 赵碧玉的声音平静淡漠,半晌才转过身来,摘下染了血的手套。 “你们最好还是去趟南疆县医院住院治疗,他的病情很严重,再拖下去就真没办法了!我先给你们开点药!” 一边开药方,赵碧玉一边抬头看着对面的男人。 “你说那个女孩是川城人?叫什么?或许我认识呢?” 男人不回答,却反问道:“怎么?你们医疗队有人不见了?” 赵碧玉露出个不耐烦的表情,将药方递给男人。 “我们医疗队的药品不齐全,你去趟镇上卫生院拿药,对方看到这个条子,不会收你们钱的!” 第355章 “行了,你们走吧!” 她似乎对那个女孩的身份没什么兴趣,反倒让男人有些无措。 半晌,男人主动说道:“哦……我想起来了,那个女孩叫,叫狄蓉!” “狄蓉?哎,她不就……” 门口的小护士瞪大了眼睛,指着外面嚷嚷起来。 男人的眼神顿时变得犀利兴奋,急不可耐问道:“你认识狄蓉?” “狄蓉在哪儿?” 只见门帘忽然被人掀开,神色憔悴的宋辉月奔进来,一脸激动焦急,死死掐住男人的胳膊,声音都在颤抖。 “我女儿在哪里?” 男人说了个村镇地址,便以要抓紧时间带父亲去县城治病为由离开了…… 医疗队里一片死寂。 许久,赵碧玉抖着嗓子说道:“阿姨,狄蓉明明……明明就在咱们医疗队!” 刚才听到喊自己名字的真狄蓉此时正站在办公室门口,从头到尾都没敢说话。 她听到宋辉月哭着喊自己名字,她知道这不对,可却保持着该有的警惕谨慎,始终没有吭声。 宋辉月已经擦干了眼泪。 自打周思卿失踪,宋辉月第一次露出这样放松的表情,甚至嘴角有淡淡的笑。 宋辉月猜到了端倪,比如周思卿极有可能还活着,而且因为某种缘故,她受到了重视,所以才有人冒着风险来确认她的身份。 她很聪明,没有暴露自己是军官妻子的身份,而是挑了狄蓉这个身份。 因为狄蓉是没有背景的志愿者,因为狄蓉是全队与她年纪最相仿的人,更重要的是,狄蓉很聪明。 现在,她务必要按照周思卿的计划,将这出戏唱到底,将她是狄蓉的身份坐实! “狄蓉,你马上跟我走!” 不愧是首长的女人,甚至没有费心谋划,宋辉月就开始作出安排。 “赵医生,一定要叮嘱医疗队上下所有人,如果再有人问起狄蓉这个名字,就统一口径说忽然失踪了!” “失踪时间务必与思卿失踪的时间地点绝对吻合!” 她又抓着狄蓉问道:“你家中还有谁?” “我爸我妈还有我奶奶,他们都在老家种田!” 狄蓉答道。 宋辉月点了点头。 “今天开始你就失踪了,知道吗?你父亲会来南疆找女儿!” 听到这话,狄蓉犹豫说道:“可……可我奶奶年纪大了,不能没人照顾,我爸身体不太好,怕是没办法来南疆!” “我既然不是你真正的母亲,也可以让人假扮你的父亲,你只要给你父母打个电话,让他们配合川城那边的安排就好!” 宋辉月的眼睛里满是昂扬斗志。 狄蓉似乎明白了什么。 “您放心,我这就给我爸妈打电话,让他们什么都别问,只管听从上级的安排!” “谢谢!” 宋辉月感激一笑,当即就让负责警卫工作的战士安排车子,她带着狄蓉在濛濛细雨中直奔孟战京所在的驻扎地而去。 孟战京已经提前接到了赵碧玉的电话。 即使电话被监听的可能性几乎为零,可赵碧玉还是极为谨慎,压根没有提“周思卿”的名字。 “狄蓉失踪了,她母亲闹得厉害,我这边实在没法子应付,你来想办法吧!” 孟战京起初有点发懵。 全队上下,只有周思卿的母亲在南疆…… 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孟战京挂了电话就驱车迎了出去,足足开出十几公里,终于看到宋辉月乘坐的车子。 而所谓失踪的狄蓉,此时正安然无恙坐在宋辉月身边。 孟战京一句话都没说,只和宋辉月对视一眼,就知道了答案。 第356章 他眼底迸发出狂喜,甚至隐隐有泪光浮现。 看,他就知道卿卿不会死的! 他的小姑娘经是全天下最厉害的,她有福星护体,肯定能一次次躲过危机! 车子驶入军营,就算是彻底安全了。 然而事关周思卿的生命安全,孟战京也没敢大意,她将狄蓉交给欧阳怀舟来安排。 欧阳怀舟提议道:“将她送到南疆军区的女兵连吧,又能保障她的安全,又不会走漏消息!” 确实,现如今没有什么地方比军营更安全了! 当即狄蓉就被送进了女兵连,而孟战京则与川城那边联系,让他们尽快将狄蓉的家人保护起来。 至于狄蓉的“父亲”由谁来扮演,则是个大问题。 孟澜海与周君堂都自告奋勇来扮演狄蓉的父亲,毕竟他们身经百战经验丰富,应付各种突发情况不在话下。 可狄蓉的父亲是什么身份? 一个老实巴交的农民! 孟澜海与周君堂身上带着不怒而威的气场,哪怕穿上农民的衣裳,也给人一种极其强烈的压迫感。 更何况,他们这种身份的人,都多少在报纸新闻露过脸,太容易被识破了。 “狄蓉父亲”的人选成了大家最为头疼的事。 “我会尽快找到合适人选,在找到思卿的下落之前,你们谁也不要轻举妄动!” 电话里,孟澜海沉声吩咐。 “战京,查到那两个人的行踪了吗?” 孟战京答道:“那二人离开之后,岳母就让警卫班的战士乔装打扮跟了上去,在距离远定县七八里的镇上,人丢了!” “我怀疑思卿很可能在远定县!” 此时,定远县城北的宅子里,周思卿百无聊赖坐在院子里发呆。 玉慈很忙,从早上到傍晚,一直有人进进出出谈事情,甚至连午饭也没有吃。 “小姐,玉爷请您一起吃晚饭!” 一个男佣人走了过来,表情姿态很是恭敬。 玉慈的院子里不光禁止他那些女人进出,连佣人都是清一色的男人。 除了女管家之外,便只有周思卿有这份“荣幸”了。 她想活,所以没有作出贞洁烈女的姿态,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这个道理她懂。 吃饱了饭养好了身体,才能有力气反抗和逃脱! 于是她跟着佣人进了餐厅,只见玉慈坐在餐桌前,神色略微柔和。 “坐!” 他招手示意周思卿坐在他对面,说道:“你失踪了,你母亲很伤心。” 听到这话,周思卿的心“咯噔”一下。 她盯着玉慈的眼睛,想要通过他的神态辨认事态发展的方向。 许久,她终于开口。 “早知道会落入你手中,我当初就不会那么任性来南疆了,害得我妈千里奔波来照顾我,现在还……” 片刻,她问道:“能给她捎个消息吗?起码让她知道我平安无事!” 玉慈没有给她答复,显然是拒绝了她的要求。 周思卿沉默片刻,拿起筷子自顾自吃饭,没有再说话。 “等我确认你的身份没有问题,我会让你们母女团聚的!” 终于,玉慈开口说道:“你做了我的女人,你的父母自然就是我的岳父,我身份特殊,他们还是在我们身边生活比较好!” “你想利用我父母来控制要挟我?” 周思卿摔了筷子,声音陡然拔高。 “算是!但同时也在保护你家人的安全,做我玉慈的女人……蛮危险的!” 玉慈丝毫没掩饰自己的算计,他很喜欢面前这个喜怒哀乐都写在脸上、鲜活生动的女孩。 第357章 甚至因为她的桀骜,他心中升起了一种强烈的胜负欲。 他要征服眼前这个女人,他要让她臣服在他脚下,他要成为她心中的神明! 可他不会成功的! 周思卿心中已然有了坚贞不渝的信仰,而如果那信仰有颜色,永远都是华夏红! 一顿饭不欢而散。 当然,周思卿没有幼稚到用绝食和玉慈赌气,甚至她吃得很饱,比在川城和医疗队都吃得多,她要保持绝对充足的体力! 反倒是玉慈没有吃多少,他受伤极其严重,体力几乎透支。 “玉温……过得好吗?” 晚上睡觉时,周思卿给自己找了一床被子打地铺,玉慈也没强迫她。 当然,周思卿也不担心玉慈会对她做什么。 这个男人现在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就是有那份贼心,怕是身体也不允许! 所以她睡得很放心。 就在昏昏欲睡时,玉慈忽然开口。 周思卿一激灵,猛然睁开了眼睛。 玉慈的房间,不管白天黑夜都灯火通明,头顶那盏灯格外晃眼,让周思卿有点难受。 “不好!” 她说道:“从我得到的消息来判断,玉温和你走上了同一条路!” 一条没有好下场的断头路! 床边有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自此,玉慈再也没说话,周思卿也没再说话,转身扯过被子蒙住脸,昏昏睡了过去。 接下来的几天,周思卿依然无所事事。 甚至因为她被拘在这个院子里,玉慈身边的人都认得她。 有向她示好的,也有对她心怀敌意的。 但周思卿并不在乎,她每日只是吃饭,睡觉,发呆,或者把玩着院子角落里那支没有子弹的老式步枪。 玉慈似乎不介意她手里有枪,甚至心情好的时候,还会纠正她错误的持枪姿势,教她该如何瞄准目标。 “你就不怕我学会打枪杀了你?” 当玉慈再次教授周思卿射击技巧时,她忍不住反问。 “你要是有那本事,我这位子让给你!” 玉慈不屑一顾笑笑,将步枪扔回到周思卿怀里,便大步流星离开了院子。 这是周思卿被囚禁之后,玉慈第一次离开。 随着他的离开,原本严密的防守也有些松动,起码不是五步一岗十步一哨了。 但就算如此,周思卿依然没有逃脱的机会,但有人却得到了机会,比如那些女人口中的阮小姐。 看着拎起裙摆跨进门槛,施施然走进这院子的女人时,周思卿的脑海里下意识浮现出一个名字——阮黛。 阮黛的父亲阮成林是玉慈最信任的老师,在其他人管玉慈叫玉爷或者老大时,只有阮成林直呼玉慈的名字。 甚至昨晚,阮成林和玉慈发生了剧烈的争吵,到最后以玉慈摔了杯子、阮成林拂袖离开作为结束。 足以可见阮成林的身份地位,女凭父贵,所以阮黛能自由出入玉慈的院子。 “你就是师哥带回来的女人?” 阮黛站在台阶下,仰头看着面前的女孩。 从师哥将陌生女人带进自己院子的那一刻开始,她就有了危机感。 父亲让她稳住,不要被一个身份不明的女人扰乱心神。 可当她听说师哥晚上与这个女人睡一起时,她怒不可遏。 她可以容忍玉慈身边女人不断,那些接回宅子里的女人,养在外面的女人数不胜数,她从未放在眼中。 因为她知道,那些不过是玉慈心血来潮的玩物,是无法撼动她位置的蜉蝣。 可现在呢? 宅子里那些女人的闲话难听,纷纷说什么阮小姐地位不保,要被一个野女人抢了风头,这份屈辱,她阮黛不忍! 因此趁着父亲与玉慈今天外出办事,她特意过来,以证明自己的身份与地位独一无二。 但眼下,这个女人与她想象的不一样。 她来势汹汹,可这个叫狄蓉的女人非但不害怕,反而还用一种睥睨天下的眼神看着她。 这让阮黛越发恼怒。 “跪下!” 阮黛学着母亲收拾父亲外面那些女人的气场,故意压着嗓子训斥周思卿。 母亲说过,甭管外面那些狐狸精再如何,可在正室面前都心虚气短,都得任由正室拿捏。 周思卿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阮黛。 半晌一声嗤笑,说道:“你踏马有病吧?” 她不光骂阮黛有病,还在前面加了“你踏马”这个语气助词,不屑一顾的高傲气势被她拿捏得刚刚好。 阮黛怒了。 “你不过是玉慈的玩物,竟敢和我这么说话?你知道我是谁吗?” 周思卿自然知道阮黛的来路,但她故意装傻。 “你是谁关我屁事?我得给你纠正一下,我不是玉慈的玩物,如果你非要让我和玉慈有点关系,嗯……” 她咧嘴一笑,邪恶说道:“我是玉慈他爹!” 阮黛惊到嘴角直抽抽,指着周思卿的手指更是颤抖到不行。 “你……你敢在这里放肆?” “这里是哪里?这里是南疆,是我祖国妈妈的疆域,我妈妈都没说不让我放肆,你有什么资格阻挠我?” 周思卿嗤笑,表情很嚣张,语气很恶毒。 “倒是你……你是玉慈什么人?” 阮黛抬起下巴傲慢说道:“我是玉慈的未婚妻!” “哦哟,那这么换算一下,你也得喊我一声爹!来,择日不如撞日,现在就给爹磕个头!” 周思卿扯了把椅子坐下,示意阮黛赶紧下跪认爹。 一向养尊处优的阮黛哪里经历过这样的场面。 她被气得浑身发抖,半晌尖叫道:“你要当谁的爹?你这个疯女人,我要杀了你!” 一边骂着,阮黛一边冲上台阶,竟真拔出了一把匕首,直直朝周思卿的脸划去。 母亲说,女人的脸蛋是资本,脸蛋毁了,资本就没了。 玉慈总不能娶一个毁容的丑八怪吧? 可玉慈不是按理出牌的人,万一他非得鬼迷心窍怎么办? 这么想着,阮黛心中一狠,刀尖微微往下压,对准了周思卿的脖子。 在这远定县里,但凡活成人上人的,不论男女,谁手里没几条人命呢? 第358章 阮黛是打定主意要弄死周思卿的,甚至因为手上要即将沾血,让她有几分难以言状的兴奋。 她以为自己是稳赢的,毕竟在这远定县里,没人敢和她作对。 可当她手中的匕首即将碰到周思卿的颈动脉时,变故忽然发生了。 那个一脸嚣张跋扈让她喊爹的女人,忽然一跃而起,像是敏捷的豹,一手钳住她的手腕。 阮黛吃痛,被迫松开了匕首,下一秒,她的身体腾空而起,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 “咚”一声闷响,阮黛重重落在了地上。 是的,面前这个看似柔弱的女人,身上蕴藏着阮黛无法想象的力量。 明明阮黛比周思卿高一些壮一些,可她还是像块烂抹布似的,被一记过肩摔仍在地上,浑身疼到无法动弹。 但这并没有完,周思卿也不算放过这个意图杀死她的女人。 在阮黛疼到打滚时,她欺身而上,将阮黛摁在地上,用孟战京教过的拳击术,狠狠朝阮黛身上招呼。 所谓打人不打脸,可周思卿却故意对准阮黛那张白嫩如剥皮鸡蛋的脸蛋,一拳接着一拳狠狠砸下去。 前一刻还凶狠嚣张的阮黛毫无还手之力,很快就被周思卿打到哀嚎不已,一边高呼求救,一边做着无用功,试图保护自己的脸。 一众下人都被眼前这一幕惊呆了。 这两个女人的身份都很特殊。 一个是玉慈亲自带进院子、与他共处一室被他极尽包容的女人。 一个是玉慈老师的掌上明珠,所有人都认为她最终是要嫁给玉慈的。 现在,这两个女人打了起来,他们拿不准谁才是玉慈心中的人,拿不准该帮谁才算是选对队伍。 是以,最好的方式就是按兵不动,任由两个女人打个你死我活。 哦不是,是周思卿单方面碾压阮黛,将她打到满脸鼻血哀嚎不已。 玉慈刚进院子,就听到女人尖锐痛苦的哀嚎。 “谁敢在这里放肆?不想活了!” 听到这动静是从自己院子里传来的,玉慈脸色阴鸷厌恶,丝毫不掩饰自己身上的杀气。 跟在他身后的阮成林脸色大变。 他其实一早就知道女儿来了玉慈的院子,要好好收拾那个胆敢与她抢夺男人的野女人。 虽然女儿没有告诉他,但这样的事哪里瞒得住他? 他佯装不知道,心底其实也纵容女儿在这个充满威胁的女人面前立威。 同时,他想试探玉慈。 他想知道那个野女人在玉慈心中的位置,想知道就算女儿杀死那个野女人,玉慈的反应会是如何。 可现在…… 女儿痛苦的哀嚎尖叫,显然是出乎他的意料。 阮成林甚至比玉慈更快一步跨进院子,当看到自己的掌上明珠被人摁在身下暴揍,脸上满是血渍时,他瞬间破防了。 没了以往泰山崩于前而不改色的淡然沉稳,阮成林踉跄冲过去,同时摸向腰间,准备拔枪弄死这个敢欺负他女儿的野女人。 周思卿看到了冲过来的阮成林,也看到了他拔枪的动作。、 此时,她刚刚挥起了拳头,就在阮成林愤怒的眼神里,她嘴角带着笑,当着对方的面,狠狠的,用尽全力的,将拳头砸在阮黛鼻梁上。 “咔嚓”一声,阮黛的鼻梁骨碎了。 她在极致的痛苦中,连哀嚎的力气都没有,抽搐几下,竟然直挺挺晕了过去。 阮成林心中大痛。 这可是他的掌上明珠啊! 从小到大,不管女儿再如何调皮胡闹,他都没有动过她一根手指头。 哪怕女儿在十二岁那年,当着他的面杀死了他最宠爱的情人,他也没舍得骂她一句。 思及至此,阮成林心中充满了愤怒,拔出枪对准周思卿的额头,就打算爆了这野女人的头,好给女儿出一口恶气。 周思卿也不闪躲回避,甚至连求饶都没有。 她依然掐着阮黛的脖子,就那么面无表情盯着阮成林,仿佛对死亡没有半分惧怕。 玉慈从一进门就在看戏。 只要他一挥手,那些围观的佣人就能扑上去,将厮打在一起的两个女人分开。 又或者他稍微往前走几步,就能夺过阮成林手中的枪,从而保住周思卿。 可他都没有。 他只是面无表情看着眼前的一切,看着周思卿面临死亡时的反应。 如果她被吓到屁滚尿流磕头求饶,他就袖手旁观,任由阮成林杀死她,从而平息这场争斗。 他不喜欢软弱胆小的女人,更不喜欢为了活命而不顾尊严跪地求饶的懦夫。 他的女人,就该是那种无畏无惧的强者,哪怕生死面前也不改于色。 现在,当周思卿面对阮成林手中的枪时,她表露出的勇气让玉慈很满意。 不愧是他选中的女人! 在阮成林扣动扳机的瞬间,玉慈抓住了他的手腕。 在枪声响起的瞬间,他抬起了阮成林的胳膊,出镗的子弹射向天空,惊扰了树梢的飞鸟,也让晕厥的阮黛清醒过来。 她看到了父亲,却又不敢相信那是父亲会流露出的表情。 惊愕、愤怒、羞恼、不可思议…… 那么多表情混杂在父亲那张满是皱纹的脸上,看上去格外滑稽。 而趁着这个机会,玉慈已经上前。 他要去拉周思卿的胳膊,却被她甩开。 “但凡是个有种的男人,都不会插手女人的争斗!” 周思卿恶狠狠说道“她拿着刀子要割破我颈动脉时,怎么没人拦着?现在我不过揍她几拳,你们就开始拉偏架了?” “她爹偏帮自己女儿也就罢了,你竟然也……” 周思卿盯着玉慈的眼睛冷笑。 “也是,我忘了,你是个忘恩负义的王八蛋,哪里还在乎救命恩人的死活?” 她仰起脖子说道:“来,有本事你就朝这里割一刀!” 玉慈看着女人纤细白皙的脖子,那根根血管分明,让他有种想要俯身而上,咬住那纤细脖颈的冲动。 内心的热血在奔涌,有种道不出的情愫在叫嚣。 玉慈咽了咽口水,在阮成林愤怒的眼神里,笑着揉了揉周思卿的发顶。 “我哪里舍得?” 他说道:“你打也打了,气也出了,看在她是我老师女儿的面子上,就到此为止吧!” “回头我替她给你赔罪道歉,行不行?” 第359章 玉慈说这话的时候,语气里带着包容与宠爱。 可这话听在阮成林父女耳中,却是极大的羞辱。 阮成林愤怒到极点,拳头攥紧,一张脸气到通红,连喘气都粗了不少。 什么叫到此为止? 什么叫他替阮黛赔礼道歉? 以他阮成林这些年帮玉慈打江山的功劳,玉慈就是跪下喊他一声义父,他都受得起! 原以为女儿嫁给玉慈,他做了玉慈的老丈人,一家人就不用说那些客气话。 可现在,玉慈竟然偏帮这个野女人? 非但没追究她欺负阮黛的错,还哄着她说什么亲自给她道歉? 就算非要他亲自道歉,也该是向他们阮家、向他和阮黛道歉才是! “玉慈!” 阮成林努力压抑着心底的怒气,声音拔高了好几度。 “这事儿……你打算怎么处理?” 玉慈还摁着周思卿,生怕这个女人再扑过去弄死阮黛。 死一个阮黛不要紧,要紧的是阮成林不好安抚! 此时看到阮成林这般模样,玉慈笑笑。 “阮黛毕竟是您的女儿,就算她违反命令闯我院子,还动了我的人,但看在她也受伤的份上,我就不与她计较了!” 玉慈甚至还一脸大度挥挥手。 “您带她回去吧!” 阮成林眼睛瞪得像是铜铃,以至于半天找不到合适的措辞。 他听到了什么? 玉慈这是将所有的错都归咎在阮黛身上? 最后还一副“我卖给你一个面子,你得感恩戴德”的嘴脸,全然不提那个野女人半分错处。 众目睽睽之下,让他阮家的颜面置于何处? “玉慈!” 在玉慈强行拖着周思卿准备回房时,阮成林愤怒开口,几乎是在嘶吼。 “狄蓉打伤了我女儿,你也知道,我就这么一个女儿,黛黛俨然是我命根子,打她,就是要我的命!” 阮成林追上前几步,指着周思卿。 “这个女人,必须要严惩!” “我知道!” 玉慈不甚在意说道:“我回头会惩罚她的,不劳您费心!” “你把她交给我,咱们的师徒情分依然不受影响!” 阮成林咬牙说道。 这话说出口,玉慈嘴角的笑容忽然变淡了。 “那意思就是说,如果我不交人,咱们的师徒情分就不复存在?” 这话将阮成林堵在了死胡同。 他若说不是,那就是咽下这口气不追究责任,往后这女人就成为女儿最大的敌人。 但他若说是,就是和玉慈彻底决裂…… 在遇到玉慈之前,阮成林只是缅北某军阀麾下不受信任的幕僚而已。 后来他机缘巧合之下成为玉慈的幕僚。 玉慈知人善用,终于给他施展能力的空间,他成为玉慈最得力的助手,最终在这定远县的北部,拥有了一席之地。 阮成林早年间始终很感激玉慈对他的信任,他低调谨慎,对玉慈充满尊重与忍让。 可后来,他被呼风唤雨的权势迷惑了眼睛与心智,以为这一切是他自己的功劳。 玉慈不是个善茬,从阮成林第一次倚老卖老和他谈判时,他就生出了铲除他的心思。 他不受任何人以任何理由的要挟,即使对方是他的老师也不行! 阮成林在玉慈充满杀意的眼神里意识到这一点。 他的心中一阵阵后怕,到最后忍不住后退几步,嘴唇翕动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或者说,他不敢说! 唯有阮黛受不了这份屈辱。 她哭着,喊着,逼着父亲杀死周思卿,逼着父亲与玉慈谈判,立刻马上娶了她。 不能再等了! 再等下去,她就再无半点机会嫁给玉慈,将来也只能被这个女人踩在脚下,承受更大的羞辱! “爸,你说过的,你是玉慈的恩人,没了你,玉慈什么都不是,你只要开口提要求,他肯定会答应的!” 阮黛抓住父亲的胳膊哭着喊道:“你给玉慈说,让他娶我,我要嫁给他,定远县城北所有人都知道我是玉慈未来的妻子!” 周思卿嗤笑几声。 “哟,原来威风凛凛的玉爷什么都不是,今日的身份地位全仰仗阮先生,啧啧,你还犹豫什么呢?” “为了保住你打下的江山,赶紧娶了阮小姐,省得阮先生一不高兴投效别的英豪,那时候谁扶持您呢?” 这话让玉慈的脸色越发阴郁。 他盯着周思卿那满是讥讽的眼睛,悄然攥紧了拳头。 “连你都看出来了?” 周思卿一摊手。 “但凡是长眼睛的,都看得出来啊,不然阮小姐哪敢当着你的面说这些话?” 她笑得有些恶毒。 “所以你还是放我走,不然阮小姐父女生气的后果很严重哦!” 玉慈忽然笑了。 “我说过,这辈子你都不可能离开我,我也说过,只有我的妻子才能住进这座院子,从你踏入这里开始,你的身份就不会变了!” 这话让周思卿有些犯恶心。 她不耐烦说道:“真是晦气!” 挣脱开玉慈的手,周思卿转身离开,留下玉慈与阮家父女对峙。 “玉慈,你别听那个女……狄小姐胡说,我绝对没有背叛你的心意,我一直很清楚,我能有今日的地位,全仰仗你的信任!” 阮成林咽了咽口水,语气一改之前的强势与咄咄逼人。 “今日的事纯属误会,是我管教女儿不严,我这就带她回去,以后一定严厉教导!” 看着玉慈的眼睛,阮成林放低姿态打起感情牌。 “玉慈,我虽不敢说我们情同父子,但这些年也共同经历生死无数次,我一直拿你当亲人看待的!” 顿了顿,他说道:“你还记得那次我舍命救你,你说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你都会善待我!” 玉慈原本阴鸷狠厉的眼神微微缓和了些。 他与阮成林对视,片刻叹息一声,走下台阶拍了拍阮成林的肩膀。 “回去休息吧,这几日你也忙坏了,晚些我让人给你送点补品!” 这话的言外之意就是此事不再追究,他们依然维持之前的师徒关系。 阮成林松了一口气,拉着阮黛就要离去。 却不料阮黛挣脱了父亲的手,扭头瞪着玉慈,像是在威胁,又像是在赌气。 “你别以为我们阮家离了你就活不了,城南齐家早就与我家……” 第360章 阮成林脸色大变。 他一改平日对女儿的疼爱宠溺,抬手在阮黛脸上狠狠抽了两个耳光。 阮黛被打到鼻血直流。 她一脸震惊与委屈,捂着被打疼的脸,哀怨看着自己的父亲。 “爸,你……你打我?” 阮成林的声音都在颤抖。 “我打你怎么了?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我打你都是轻的,再敢胡言乱语,信不信我杀了你!” 说罢,阮成林扭头望向玉慈。 玉慈仿佛没听到阮黛刚才的话,脸上依然是那副不冷不热的表情。 面对阮成林的注视,他挑眉说道:“阮先生,还有事?” 阮成林欲言又止。 他不知道玉慈刚才有没有听到阮黛的话。 若是他没听清楚,此时自己说了不该说的,反而会弄巧成拙。 若玉慈听清楚了…… 跟在玉慈身边很久了,阮成林了解面前这个男人的性格。 他现在露出这副莫测的表情,十有八九是要下狠手了! 思及至此,阮成林咽下到嘴边的话。 “没事,黛黛被她母亲惯坏了,说话做事着实胡闹,我带回去再好好管教!” 他冲玉慈颔首,随即拽着痛哭的女儿飞快离开了。 目送着阮成林父女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玉慈嘴角的笑容瞬间变淡。 他眉宇间满是阴冷,带着浓烈的杀意。 “哟,玉爷最得力的干将竟然脚踩两只船!” 不知何时,周思卿出现在玉慈背后,显然,她听到了阮黛的话。 “啧啧,你差点被齐家弄死,你最尊重的老师却和齐家暗通款曲,没准上次你行踪泄露被追杀,都是你那位老师的功劳!” 周思卿的笑容充满了嘲讽。 “你们这些草台班子,还是真……让人无言以对呐!” 用草台班子形容远定县这帮人,是再合适不过了。 他们不过就是发国难财,趁着南疆战乱不断,他们这群人非但不挺身而出与国家一同保守疆域,反而趁机立地为王,打算当土皇帝。 即使孟战京没有透露半句与任务有关的消息,可此时,周思卿已经大概知道孟战京要执行什么任务了。 没有什么能阻碍国家统一,所有试图割裂国家疆域的恶势力,都将付出惨重代价。 周思卿想为孟战京做点什么。 虽说远定县被齐家和玉慈分割为两股势力,但这两股势力在对抗外力、将远定县打造成铁桶一块的意识上,是一致的。 若是得知我军即将出兵平乱,齐家和玉慈保不齐会联手一致对外,那时候,孟战京他们只怕要面临更大的困难。 所以周思卿要先下手为强。 尽可能挑拨玉慈和齐家的关系,最好让他们起内讧,如此一来,也为我军创造了绝佳机会! 玉慈在周思卿嘲讽的眼神里,脸色越发阴郁愤怒。 “你没有证据证明是阮成林与齐家勾结!” 听到这话,周思卿笑得更不屑了。 “这事儿与我有什么关系?归根究底,我巴不得阮成林与齐家勾结,将你弄死,如此我就能离开这鬼地方了!” 她走下台阶看着玉慈的眼睛。 “你心里已经有答案了,何必还要假惺惺说证据呢?” “从你不再叫他老师,而是直呼他名字那一刻开始,你,就已经做出决定了!” 周思卿看透了玉慈的心。 这个男人是无情的,不管是爱人还是恩师,但凡威胁到他的利益,他都会毫不手软除掉对方。 所以周思卿虽然在玉慈的眼皮子底下嚣张跋扈,却始终在他的底线范围内,以免触怒了他被灭口。 第361章 她从不相信玉慈的鬼话,什么对她一见钟情,什么这辈子只娶她…… 呵,一个连自己亲妹妹都不在乎的人,还会在乎什么呢? 诚然说玉慈走上这条路是被逼无奈,但当屠龙少年成为恶龙,一切就都变了! 玉慈目光灼灼看着周思卿,眼睛里带着喜悦。 “那你说,我该怎么办?” 他是认真的,是真的在等周思卿给出一个答案,而他,也真的会考虑。 与他相伴终生的女人,一定是要睿智的,机警的,他不喜欢带着累赘,更不喜欢娶阮黛那样的蠢货做妻子! 在玉慈灼灼的眼神里,周思卿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阮成林背叛你诚然让人愤怒,但归根究底,还是齐家要杀你!” “将相本无种,男儿当自强,这远定县的皇位,谁规定只能由他齐家坐?” 周思卿说道:“你虽说占据城北,但归根究底还是比齐家矮了一头,否则,阮成林不会舍弃你转投齐家!” “连你的恩师都不看好你,你觉得……这远定县几十万的你,会信服你来做这个土皇帝吗?” 这话难听,可玉慈却没有生气。 他的眼神越发狂热,像是发现了绝世瑰宝。 “你是第一个敢在我面前说这些话的人,也是第一个看穿我内心的人!” “如果受伤是为了遇到你,那我觉得,这伤受得很值!” 周思卿默默翻了个白眼。 自大的人往往都有种莫名的信心,都喜欢听一些难听甚至损伤颜面的话。 在他们看来,只有敢在他们面前说反话的人,才是真的睿智与忠诚。 很不巧,玉慈就是这么看待周思卿的! “你脑子有病!” 周思卿丢下一句话,转身离开了。 玉慈没有追她,反而快步走出院子,召集他信任的下属与幕僚商讨要事。 不管阮成林与齐家的接触是深是浅,是拒绝还是臣服,但从阮成林瞒下这件事开始,一切就变了! 玉慈需要绝对的忠诚,很不巧,阮成林没有做到。 刚才周思卿那番话,让他对阮成林最后一点感情荡然无存。 “将相本无种,男儿当自强!” 周思卿说出的这十个字激起了玉慈对远定县志在必得的心。 这远定县的土皇帝,他还就当定了! 一将功成万骨枯,那么就由阮家来做这奠基人,让他们阮家的血浸透远定县,让齐家知道,他玉慈不是那么好拿捏的! “两件事要办!” 在会议室里,玉慈看着自己最信任的下属,声音狂热兴奋。 “第一,阮成林今晚就得死,把他的尸体送到齐家门口!” “第二,准备一场盛大的婚礼,我要迎娶狄蓉!” 孟战京接到两个消息。 第一,远定县的齐家和玉慈两股势力爆发了巨大矛盾,而缘由则是齐家杀害了玉慈的恩师阮成林。 阮家一夜之间被灭门,这让玉慈极为震怒,亲自领兵出战,一举抢夺了原本属于齐家的三条街。 第二,玉慈要结婚了。 “没错,玉慈要娶的女人就是狄蓉!” 会议室里,江沉小心翼翼看着孟战京,生怕这大哥一言不合就掀了桌子。 “狄蓉好端端在卫生连里学习呢!” 孟战京的表情确实不好看。 现如今是个人都知道那个被玉慈掳走的“狄蓉”其实就是周思卿。 “你说,玉慈为什么要娶思卿?” 欧阳怀舟眉头紧皱,她沉声分析着情况。 “现如今有两种可能,其一,思卿被齐家控制,为了平息和玉慈的矛盾,所以打算将思卿嫁给玉慈,达到联姻的目的?” 第362章 “第二,思卿原本就在玉慈手中,因为某种缘由,玉慈决定娶她!” 片刻,孟战京咬着牙开口。 “那你说说,是什么缘由,让玉慈要娶我老婆呢?据我们得到的消息来看,玉慈原本该娶的女人是阮黛!” 此时,孟战京有种杀人的冲动。 他想举着枪冲进远定县,将那个恩将仇报、掳走他妻子的畜生给打成个筛子! 欧阳怀舟挠了挠头。 “思卿是个极其有魅力的女人,再加上她救了玉慈的命,难保玉慈不会对思卿一见钟情?” 这话说罢,陆启霆的脸色更难看了。 “现在不是研究这些的时候,不管如何,我们目前都可以确认,思卿安然无恙,这就是好事!” 江沉看着孟战京说道:“有人已经摸到狄蓉老家,掳走了‘狄蓉父亲’,应该是要接来远定县参加婚礼的!” 听到这话,孟战京眼神一亮。 “这是好事!” 真正的狄蓉父亲早已被严密保护起来,现如今在狄蓉老家种地的老头儿,是一名作战经验极为丰富的退伍老兵。 为了寻找合适的人选,孟澜海等人煞费苦心。 对方又要和周思卿有几分相似,又要有丰富的种田经验,还得应变能力强,有实力应对各种突发情况…… 经过严密挑选,最终,一名叫王青义的退伍老兵被选中。 王青义曾经是孟家老爷子的警卫员,上过战场,杀过敌人,后来负伤退役,回到老家种田…… 而且他的面容与周思卿有那么三分像,最重要的是,血型也一样! “与王青义一起被掳走的,还有一名特战队员,对方是以狄蓉堂哥的身份陪在王青义身边,在赶集的路上,一道被带走了。” 这些都是提前安排好的。 那几个小喽啰从打接近狄蓉老家开始,就在我方的严密监视下。 孟澜海亲自坐镇,特意给这几个人创造行动的机会,一切天衣无缝,没有丝毫破绽漏洞。 孟战京兴奋起来。 他摩擦着手掌说道:“只要我们的人能接近卿卿,一切就好办了!” 为了攻克远定县,他们的人已经分批潜伏到县城内部。 但因为玉慈与齐家防守严密,始终无法将人员安插进去。 现在王青义以狄蓉父亲的身份被带进远定县,这无疑是上天相助。 江沉担忧说道:“就怕思卿一时没反应过来,万一在与王青义接头时出了纰漏,怕是……” “不可能!我老婆的智慧我最清楚,她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的!” 孟战京对周思卿充满了信任。 “我给你讲,你别看她表面善良单纯,其实一肚子坏水……哦不,一肚子的主意,她都敢冒充狄蓉,好不敢冒认个爹?” 说起自己的妻子,孟战京的眉眼都变得生动。 可很快,他的情绪也变得失落。 “希望她能挺住,一直挺到我们拿下远定县那一天!” 即使她有勇有谋,可面对的敌人都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处境有多艰难,他们都很清楚。 一旁的欧阳怀舟忽然提出了一个所有人都担忧却没人敢说的问题。 “孟战京!” 欧阳怀舟沉声说道:“思卿落入那些人手中,什么危险都可能遭遇,不光是生命受到威胁,还有……” “她是女孩,还是个漂亮惹眼的女孩,我曾听说过,敌人为了驯服女俘虏,最惯用的方式就是……就是夺走她的清白!” 甚至为了让女俘虏死心,那些人会故意让对方怀孕。 一旦有了孩子的牵绊,母性的本能确实会让女俘虏放弃原则。 从一开始周思卿被抓走,他们就很担心这一点。 但没人敢在孟战京面前提及,只有欧阳怀舟,站在周思卿的立场提出了这个残酷却现实的问题。 “如果我们解救了思卿,发现她已经……你有想过怎么办吗?” 江沉做好了孟战京发火掀桌子的准备,可他没有。 孟战京的表情平静,他坦然看着欧阳怀舟。 “不管她经历过什么,她都是我的妻子,她能活着从敌人魔爪下回来已经是莫大的幸运,她经历了第一重伤害,我不会再给予她第二次伤害!” 曾经听说过类似的案例。 有女人被敌人俘获,她没有放弃活的希望,隐忍负重活着逃回家。 可迎接她的,不是家人的怀抱,而是更恶毒与绝望的伤害。 丈夫介意她被其他男人侮辱过,骂她脏,骂她贱,骂她怎么不去死? 婆婆更是不让她进门,直言自己不会要脏了身子的儿媳妇! 女人最终死在了村口的树林里。 她用自己的裤带勒住脖子,吊死在结满红枣的树上…… 周思卿的处境不太妙。 连周君堂都在电话里隐晦提及过,如果孟战京介意这些,可以等周思卿被解救回来之后,直接送回川城周家。 孟战京何尝没意识到这些? 但他不介意,他相信他的家人也不会介意。 他们之间的爱,早已逾越了世俗的束缚,那些虚无的东西,远不及信仰的力量。 “就算她要离开我,我也不会放手的,我爱她,爱到可以无条件包容她的一切!” 孟战京的语气里满是坚定。 听到这话,欧阳怀舟终于松了一口气。 连江沉都竖起了大拇指。 “别夸我,江沉,如果这件事换做是你,如果欧阳怀舟落入敌人手中,你会介意这些虚无的东西吗?” 孟战京正色说道。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江沉摇头。 “我怎么可能介意?她是我妻子,是值得我用命去爱的女人!” 第363章 周思卿得知自己的“父亲”被玉慈接来远定县时,她的脑海有短暂空白。 父亲? 狄蓉的父亲? 肯定不会是狄蓉的父亲,肯定是川城那边提前安排好的人选! 会是谁呢?是她认识的人吗? 被玉慈带去前厅与“父亲”团圆时,周思卿的心中一片警醒。 与玉慈相处这些日子,她太了解这个男人的秉性了。 警惕、多疑,不会轻易相信任何人! 她知道玉慈必定多次派人查探她的身份,想必是川城那边提前安排,才让她坐实了“狄蓉”这个身份。 但现在,所谓的亲人抵达了玉慈的地盘,以他多疑谨慎的性格,肯定不会这么轻易让他们“父女”见面的! 带着这样的心思踏入前厅,当看到坐在椅子上那个满脸沧桑的老人时,周思卿停住了脚步。 对方也在看着她,他们就那样目光对视,谁也没有说话。 片刻,老人终于站起身来,泪眼汪汪迎了上来。 “闺女!我还以为你出事了!” 老人要过来拉周思卿的手,却被她甩开。 她甚至没有与这个人说一句话,扭头愤怒望向玉慈。 “你什么意思?用一个莫名其妙的老头儿来冒充我父亲?玉慈,你拿我当傻子玩吗?” 甚至,她带着愤怒狠狠推了玉慈一把。 玉慈非但没生气,反而还笑出了声。 他拉住准备离开的周思卿,笑着说道:“难怪你父亲说,你这人性子急开不得玩笑,现如今看来,确实是我唐突了!” “我就是想逗你玩儿,怎么还当真了呢?” 玉慈极有耐心哄着周思卿,扭头,那个冒充周思卿父亲的老头儿一改之前的泪眼汪汪,脸上满是恭敬。 “玉爷,我……” “你先下去吧,准你三天假,再给你多支一个月的工资,回家好好陪陪你孙女!” 玉慈对那个老人摆摆手,对方听到玉慈的话,一脸喜色离开了。 老人是玉慈麾下负责账务的老会计,被玉慈临时招来扮演周思卿父亲的角色,不出意料,穿帮了。 但玉慈非但没有生气,反而还多给他发了一个月的工资。 周思卿不耐烦看着玉慈,问道:“你到底要耍什么花样?玉慈,我说过很多遍了,我不喜欢你,我也不会嫁给你!” “我有喜欢的男人,这一辈子我非他不嫁!” 这话让玉慈的脸色不太好看,但他还是秉持着理智,没有失控发怒。 “你先见两个人,和他们聊完之后,你大概就会改变主意了!” 玉慈安抚着周思卿,拔高声音喊道:“把人带进来吧!” 随着一阵脚步声响起,只见一名头发半白、步伐矫健的矮个子男人大步流星走进来。 他看到周思卿时,脚步微微一顿,没有说话,甚至嘴角还带着笑,只是泛红的眼眶,暴露了他的心思。 周思卿踉跄往前走了两步。 她没有说话,只是握住了男人的手,片刻,眼泪扑簌簌落下。 “爸!” 像是受委屈后找到家的孩子,周思卿泪如雨下,伏在男人肩上痛哭不已。 “爸,我想回家!” 王青义轻轻拍着周思卿的后背,心中也很是难受。 他知道这个女孩是老首长的孙媳妇,是上过战场立过战功的巾帼女英雄。 她还那么年轻,花一样的年纪,却被这帮穷凶极恶之徒困在此处,在刀尖上艰难度日。 他恨不得拿一把枪,将这些混账都给毙了! 可他牢记自己肩上的任务,只能压下愤怒,尽全力保护好老首长的家人! 第364章 “孩子,爸爸知道你受苦了,爸爸会给你做主的!” 王青义安抚着周思卿,却见玉慈走来,将二人分开。 “你不能只顾着和你爸爸聊天,你堂哥也千里迢迢来探望你了!” 玉慈站在王青义与周思卿面前,不给他们眼神交流的机会。 他目光灼灼盯着周思卿,嘴角带着莫测的笑。 周思卿看着站在门口的男人,片刻一声冷笑。、 “玉慈你脑子是真有病吗?先是用假父亲来骗我,现在又弄个假堂哥来恶心人,你这种人怎么不去死呢?” 她怒骂道:“你是要做什么?试探我?看看我会不会认错自己的家人?” 被周思卿无情拆穿心思,玉慈不怒反笑。 他终于松了一口气,摆手示意那个假冒周思卿堂哥的男人离开。 “把我舅哥请来!” 片刻,一个留着寸头、面容黝黑的年轻男人大步走了进来。 周思卿看到对方的模样时,脸色微微一变。 这是个熟人! 他叫寇林,是军区大院某政委的儿子,是刚从军校毕业没两年的年轻军官! 过年结婚那会儿,她还见过他! 她不知道眼前的“父亲”是什么身份,但却知道寇林是值得信任的人。 或许,这就是川城那边特意的安排。 看到熟人,她就能放下心防,能与他们并肩作战摆脱困境。 意识到这一点,周思卿红了眼眶。 她委屈巴巴看着寇林,哽咽喊了声。 “哥!” 寇林攥紧的拳头渐渐松了,他有点笨拙,又有点紧张,小心翼翼摸了摸周思卿的发顶。 “不怕,哥来了,没人再敢欺负你!” 玉慈似乎对自己的安排很满意。 他搓了搓手,说道:“原本我还想将岳母一起请来,但听说她丢了女儿神志不清走丢了……” “但你们放心,我已经派人去找了,只要她活着,一定会让你们全家团聚的!” 说罢,玉慈看着王青义。 “您是她父亲,还是得多劝劝她,我可以向您保证,只要结了婚,我一定会对她好!” 周思卿嗤笑。 “对我好?那你先将你院子里那些女人都遣散了,你再保证以后不和别的女人沾染,我就考虑嫁给你!” 玉慈的女人很多,这是周思卿很清楚的事。 他的女人不止是院子里养的那些,还有外面的莺莺燕燕,加起来怕是得有一个加强排了…… 让他为了一个女人而舍弃一片姹紫嫣红的森林,他能同意才怪! 谁料玉慈却不加犹豫点头。 “你放心,刚才与岳父和舅哥谈话时,我已经说过这件事了!” “婚礼之前,我一定把所有女人打发走,将来这院子里,你是唯一的女人,也是我人生里唯一的伴侣!” 玉慈的表情认真到让周思卿害怕。 这个男人,他是疯了吗? 玉慈主动离开,留给周思卿与王青义还有寇林单独交谈的空间。 他经过一系列的测试验证,已经确认了这三人的亲情关系。 多疑的人往往就如此,在对方通过自己设计的重重考验,赢取他的信任之后,他就不再有所怀疑。 所以,他很是放心离开,希望所谓的“岳父”能给“女儿”做做思想工作,能顺利应下这门婚事。 随着玉慈离开,房间里有短暂的沉寂。 片刻,寇林先一步起身,他关上门,开始对房间进行严密的检查,甚至连墙壁都细细敲了一遍。 确定没有监听设备,也没有暗中监视他们的人,寇林点了点头。 第365章 但他也没有放松警惕,依然站在门口,暗中观察着外面的情况,确保他们的谈话不会被泄露。 王青义终于起身。 他紧紧握住周思卿的手,低声说道:“思卿同志,我是上级派来保护与营救你的,我叫王青义,他叫……” “他叫寇林,我见过他!” 周思卿眼含热泪说道:“谢谢你们冒险潜入这么危险的地方救我,也谢谢组织没有放弃我!” “这话说的,组织不会放弃任何战友的,哪怕有一丝希望,我们也会坚持到底!” 寇林正色说道:“我临出发之前,上级专门下达了指令,要不计一切代价救你!” 这话让周思卿很是感动。 但眼下不是说这些虚话的时候,他们得抓紧时间商量对策。 在来之前,孟澜海就已经做出了部署计划,当然,因为不知道实际情况,具体计划还需要王青义见到周思卿之后再做调整。 “上级的命令是,咱们按兵不动,一切以保障人身安全为主,在合理范围内,尽量配合对方的要求!” 王青义说道:“首长交代过,婚礼的事可以答应,一来是保护我们自己,二来,也是为大部队的任务创造机会!” 听到这话,周思卿一喜。 “战京是要攻打远定县吗?” 王青义点头。 “这次的任务,江沉是总指挥,孟战京亲自带队,如果不出意外,婚礼那天……你们夫妻就能见面了!” 说来也很是可笑。 周思卿与孟战京明明结了婚,现在却被迫沦为玉慈的未婚妻,即使是被逼无奈,他也有种对不起孟战京的难受。 谈完了正事,王青义终于提出了自己的疑惑。 “思卿,你是怎么认出第一次出现的人不是我?” 按理来说,那个人与他,都是头一次与周思卿见面,她怎么就能……那么精准认出来呢? “气场!” 周思卿笑了笑说道:“我在军营待久了,身边接触的军人很多,他们身上有种……描述不出来的气场!” 就是哪怕他们穿着便装,只要往她面前一站,她就能感受到一种安全感。 可第一次出现的老头没有给她这种感觉。 甚至她在老头眼底深处看到了紧张不安,那双眼睛时不时瞄过玉慈,仿佛是在他看的脸色。 即使这些动作细微,可依然被她捕捉到了! “您一出来,我就觉得亲切,眼泪忍不住就往下落,那一刻我便知道,您是自己人!” 周思卿笑着说道。 “那我呢?你又怎么知道陪在王叔身边的男人不是我?那个人气场挺强的!” 寇林忍不住问道。 “实话实说,那个人我最开始确实没认出来,但当对方站在我面前时,我闻到了烟草味!” 这话让寇林有点疑惑。 “烟草?我抽烟,王叔也抽烟,怎么你就偏偏知道那不是自己人呢?” 周思卿笑了笑解释道:“烟草和烟草的味道也不一样,南疆的人都抽土烟,那人和玉慈身上的味道很像!” 所以她断定那个人很可能是玉慈特意安排,用来再次试探她的! 果不其然,她猜对了! 玉慈这种人比狐狸都狡猾,他恨不得狡兔八窟,怎么可能会只试探一次呢? 所以这个男人极其可怕。 嘴上说着喜欢,说要娶她,可一次次的试探,还是昭示了可笑的现实。 他,根本不信任她,或者说,他根本不信任任何人! 王青义有潜伏经验,他对年轻的寇林说道:“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你务必得谨言慎行,玉慈这个人很多疑,半点不慎都可能暴露!” “不管看到什么,哪怕是再惨绝人寰的事,我们也得谨记自己的身份,不要一时冲动!” 听到这话,周思卿有些疑惑。 “你们……也经过试探了?” 寇林恶狠狠骂道:“这个老奸巨猾的狐狸,一进门,就看到几个老百姓正被摁在墙角,像是要枪毙。” 当时的他看到这一幕,军人的血性让他无法坐视不理。 就在他准备冲上去救人时,王青义摁住了他。 “陷阱!” 寇林一愣,站在原地没有动,甚至他脸上那怪异的表情在玉慈看来,是被吓到不知所措。 玉慈很满意。 他一挥手,那几个老百姓装扮的人纷纷起身,笑嘻嘻喊着“玉爷”。 寇林的后背一阵冰凉,不由自主冒出涔涔冷汗。 差一点,他就要坏事了! “比起齐家的暴虐,玉慈还算有人性,因此在远定县里,他的人气威望比齐家高出不少!” “哪怕为了自己的声望,玉慈也不会滥杀无辜,尤其在他的宅子里,你看到类似情况,千万别插手!” 周思卿沉声说道:“玉慈虽然已经认可了我们的亲属关系,但保不齐还是会继续试探。” “所以我们要统一好口径,尤其在一些细节方面,千万不能有所出入!” 王青义当即就将狄蓉小时候的经历细细描述了一遍。 包括她在哪里读书,家中有什么人,甚至连发小朋友的名字,都凭着记忆说了出来。 这些东西不能写在纸上,稍有不慎就可能成为证据。 最好的方式就是把秘密藏在脑子里…… “寇林,你想办法与外面的同志联络,把思卿安然无恙的消息传出去,也好让大家放心!” 王青义一笑。 “尤其是战京,自打你出事,这小子就像是疯了一般……” 第366章 周思卿知道孟战京对自己的牵挂。 即使他们离得这么远,可她依然坚信孟战京对自己的爱。 这更坚定了她活着离开定远县,活着回到孟战京身边的想法。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玉慈待王青义和寇林很是热情。 但正如周思卿所言,他依然没有彻底信任,在不经意间还是会时不时试探一番。 这天晚饭时,玉慈一边给王青义倒酒,一边笑着与周思卿聊天。 “前些日子我派人去接岳父过来,经过你读书的小学,还进去打听了你从前的事!” 周思卿埋头吃饭,漠然“哼”了声。 玉慈盯着周思卿的眼睛,说道:“你读书的学校叫狄家洼小学,校长姓李!” “不叫狄家洼小学,叫狄家寨中心小学,我不知道现在的校长姓什么,但我上学那会儿,校长姓狄!” 周思卿抬起眼睑看着玉慈,不耐烦说道:“有意思吗?天天这么试探,你不嫌累我还嫌烦呢!” 放下筷子,周思卿皱眉说道:“玉慈,我实在不知道你看中我什么,既然如此不信任,又何必要娶我?” “我救了你的命,你给我一笔钱放我们离开,咱们皆大欢喜,不行吗?” “不行!” 玉慈将一块瘦肉夹进周思卿碗里,说道:“我说过了,你是我见过最适合做我妻子的女人,也是第一个让有结婚想法的女人!” “你放心,我的人已经打听到你母亲的下落,很快,就会将她接来,让你们一家团聚了!” 听到这话,周思卿猛然瞪大了眼睛。 “找到我母亲了?她在哪?” 不应该啊! 以孟战京的机警灵敏,不可能会放任宋辉月自由行动,从而暴露行踪,除非…… 她望向王青义,只见王青义也正看着她。 二人目光对视,谁也没说话,却已经读懂了对方的心思。 除非是孟战京他们刻意为之,故意让宋辉月暴露行踪,被玉慈的人发现! 胡闹!真是瞎胡闹! 宋辉月身份特殊,她的丈夫是周君堂,是川城军区位置极高的首长。 若是她的真实身份暴露,后果只怕不堪设想! 周思卿后背猛然冒出一身冷汗! “就在那日你救我的附近村子里,那边的村民把她捡了回去,说有点疯癫,每日都到处找女儿!” 玉慈说道:“我的人找去时,岳母正好跑出去了,但村民知道她的活动轨迹,已经领着我的人去找了!” 正说着,只见一个彪形大汉快步进了饭厅。 “老大,人找到了!” 玉慈脸上一喜,望向周思卿说道:“你看,说什么就来什么,这不,岳母大人找到了!” 说罢,玉慈率先起身,对周思卿还有王青义挥了挥手。 “走,一起去接人吧!” 周思卿心中充满了忐忑。 她不知道孟战京那边是怎么安排的,不知道这个所谓的“母亲”是宋辉月亲自前来,还是像王青义这样的替身。 如果不是宋辉月,那她又该不该与对方相认? 万一,这又是玉慈试探她的手段呢? 这么忐忑不安跟着玉慈出了院子,还没跨出门,就听到屋里传来女人的哭喊。 “女儿!我要我女儿!” 这声音有点陌生,不像是宋辉月的。 周思卿一时之间愣住,她脚下一踉跄,身体险些被门槛绊倒。 幸亏寇林扶了一把,她才稳住身形没有狼狈跌倒。 就在这个档当口,一个身影飞奔出来。 那是一个蓬头垢面的女人,看上去瘦骨嶙峋,走到周思卿几步之遥的地方,她忽然停顿下来。 第367章 女人拨开凌乱的白发,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周思卿的脸。 片刻,她一声痛苦的哭嚎,不顾一切奔了过来。 “阿蓉!女儿!” 在周思卿没反应过来之时,对方已经紧紧抱住了她。 女人一身酸臭味,甚至头发上长满了虱子,她哭得撕心裂肺,让周思卿愣在当场,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反应。 这个女人,不是宋辉月! 周思卿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里又是一阵紧张。 她用眼角余光去看玉慈脸上的表情,却见他似笑非笑看着她,像是在打量着什么。 周思卿一时拿不准主意。 就在这时,又有一道高大身影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他的视线落在周思卿脸上,很快又移开。 随即,对方唯唯诺诺走到玉慈面前。 “大老爷,你看我这辛苦钱……” 他说着一口蜀语,试探着说道:“我说不肯来,你们的人非说让我送她来,还说给我五百块的辛苦钱……” “现在人送到了,我还得赶回去照顾病重的老娘!” 玉慈盯着这个男人的脸,打量很久。 “你是川城人?怎么会在南疆?” 不等对方回答,跟过来的属下已经开口解释。 “老大,我问过了,这人原本是陪着老娘来南疆探亲的,结果他老娘忽然病重,就只能留在这里!” “正因为他会说蜀语,才能让狄小姐的母亲信任依赖!” 男人有点焦急,说道:“什么时候给钱?我老娘一个人在家不行的!” 玉慈点了点头,一摆手,跟在他后面的女管家掏出五百块送给男人。 “辛苦你了!” 玉慈拍了拍男人的肩膀,示意他可以离开了。 就在这个当口,一直没说话的周思卿忽然开口。 “你……先等等!” 她将还在疯癫哭泣的“母亲”交给“父亲”与“堂哥”,快走几步站在男人面前。 此时,她眼中涌满了泪水,连带着声音都哽咽不已。 “谢谢你!” 周思卿抓住男人的手哭泣不已。 男人没有挣脱开周思卿的手,沉默会儿才开口。 “不用谢,毕竟是老乡……” 察觉到男人的指腹在她手心轻轻划过时,周思卿的心猛然一跳。 她恢复了平静,松开男人的手,攥着拳头往后退了几步。 “你等等,我再给你一些钱,谢谢你救了我母亲!” 周思卿看着玉慈。 “你让他等会儿,我去拿钱!” 说着,周思卿飞快离开,不多会儿回来,将玉慈给自己的钱财一股脑交给了这个男人。 玉慈自然不放心。 亲自将周思卿递给男人的小袋子细细翻了一遍,确认没有任何异常,这才放对方离开。 周思卿面上平静无波,实则内心早已翻江倒海激动不已。 就算面前这个男人变化再大,就算他一脸刀疤邋遢丑陋,她也一眼能认出来,他是孟战京! 她的爱人!她的丈夫!她的战友与同志! 正如王青义所言,孟战京已经疯了! 他冒着被认出来暴露身份的危险,以护送“赵粉霞”的名义进入了虎狼窝里。 即使早已收到了寇林传出来的消息,说周思卿安然无恙,可他依然不放心,依然要亲眼看到自己的爱人平安无事! 自从被玉慈囚禁,周思卿始终保持着冷静,像是这世上没什么能让她在心生波澜。 直到孟战京出现在她面前。 他没说话,只是那么一个温柔的眼神,就击中了她的心,就抚慰了她心中的难过。 她忽然就有了无比巨大的力量! 周思卿一直目送着孟战京的身影消失在门外,她终于收回了视线。 第368章 回头看着那个疯癫的女人,她无声走过去,紧紧抱住了她。 狄蓉的母亲叫赵粉霞。 但周思卿知道面前这个女人肯定不叫赵粉霞,趁着帮她洗澡的间隙,女人一改之前的疯癫,给周思卿说明自己的身份。 她是一名现役军人,而且还是南疆军区某集团军的女政委,叫陈静萍。 在得知需要一名中年女性冒充狄蓉母亲潜伏到远定县时,陈静萍主动请缨。 她有丰富的战斗经验,而且听得懂南疆土话,最重要的是,她与周君堂是并肩战斗过的战友。 于是她故意将自己的脸庞晒黑到爆皮,又多日不洗头不洗澡,弄了不少虱子放在头发里。 果然没人怀疑她的身份。 原本还担心玉慈可能见过宋辉月本人,会给陈静萍带来危险,但现如今看来,一切都很顺利。 “王政委,谢谢您!” 陈静萍一改在人前的疯癫,眼神睿智又坚定。 “谢什么?营救我们的战友,这是每一个军人义不容辞的责任!” 陈静萍知道周思卿思念孟战京,特意讲述了他的事情。 “我们起初以为你被远定县齐家囚禁了,所以前些日子一直围绕着齐家在调查,,甚至战京还偷偷摸进齐家找你!” 听到这话,周思卿的眼眶有些湿润。 “这个疯子,他不要命了吗?” 玉慈的宅子防守都如此严密,更别提齐家了。 孟战京是得冒着多大的风险,才能潜入齐家寻找她? 想到这里,周思卿的心中半是甜蜜半是心疼。 傻子!孟战京这个傻子! “原本你母亲要亲自来的,但考虑到她身份的特殊性,我们拒绝了她的要求,为此,她还发了脾气。” 陈静萍笑着说道:“当年周君堂娶宋辉月时,我们都说他娶了个温柔似水的小娇妻,结果发起火来,还真吓人!” 周思卿能想象到那样的场景。 宋辉月看上去温柔好说话,实则是个极其刚硬的女人。 就冲她遭遇危险时,母亲举枪冲上前稳准狠开枪射击,她就知道母亲从不是外人眼中的菟丝草! “那现在……准备什么时候行动?” 周思卿关心问道。 陈静萍沉声说道;“你和玉慈婚礼那天!” 洗完澡出来,玉慈已经在外屋等着。 一改之前在浴室里的清明冷静,此时的陈静萍又佯装疯癫,口里喃喃自语念叨着没人能听懂的话。 她一直拉着周思卿的手不肯松开。 “粉霞?粉霞你不认识我了吗?” 王青义上前,轻轻拍着陈静萍的肩膀,眼眶微微有些泛红。 片刻,陈静萍抬起眼睑看着王青义。 “你……你怎么有点眼熟?” 她歪头看着王青义,许久又望向周思卿。 “阿蓉,他……他是谁啊?” “他是您的丈夫!” 玉慈笑着回答,又对一旁的周思卿说道:“我请来医生,给岳母好好诊治,争取让她早日康复!” 一改之前对玉慈的厌恶和不耐烦。 周思卿眼底带着一抹感激。 “玉慈,谢谢你!” 这似乎是玉慈第一次听到周思卿的感谢,还是以这样感激温和的语调。 玉慈有种难以言状的满足感,像是攻克了一场艰难战役的将军,让他身心都觉得畅快。 他就知道自己一定会驯服这个桀骜女人的! 就像当初他白手起家,靠着一杆枪在这远定县城里拥有了一席之地。 成家立业! 等结婚之后,他一定要将齐家扳倒,把这远定县纳入自己囊中! 这么想着,玉慈终于放下了对周思卿最后的警惕与质疑。 婚礼就在眼前,不久之后,他就会完全拥有这个女人了! 玉慈十几岁时就尝过了女人的滋味,说不出好与坏,就是一种身体的本能而已,并不值得他期待留恋。 但眼前这个女人,身上带着一股子难以言状的气息,让他着迷,让他忍不住想要撕开她的屏障,暴露她最柔软的秘密! 这么想着,玉慈的身体甚至变得炙热,血流速度那么快,让他有些按捺不住。 但玉慈还是忍住了。 他不想功亏一篑,不想在最后的时刻强迫这个女人,他要让她彻底臣服于他,一生都只爱他一个! 很快,医生过来给“赵粉霞”检查。 精神类疾病一向很难用仪器鉴定,更何况这定远县里也没什么医术高明的医生。 这个医生惧怕玉慈的狠辣手段,于是很快做出了诊断。 “这位夫人是受到刺激后出现的精神障碍,我先开些药缓解症状,不要再让她受刺激,很快,她就能康复了!” 玉慈满意点了点头。 安顿好“母亲”,周思卿用商量的语气哀求玉慈。 “今夜能让我陪我母亲吗?她现在的情况你也看到了,她离不开我!” 玉慈现在心情好得很,对周思卿的要求可以说是有求必应。 “好,我就不打扰你们一家团聚了,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出来!” 周思卿歪着头,用狡黠俏皮的眼神看着玉慈。 “什么要求都行吗?” 玉慈瞬间沉浸在女孩的娇俏甜美中。 他恨不得将这个女孩困在自己身下,在他那张大床上,肆意妄为。 “只要你不再提要走,其他要求,我一定尽量满足你!” 周思卿咬着唇哧哧笑了。 她这一笑,如同阳春三月桃花绽放,让玉慈的心情也好得很。 “明天我带你出门一趟,婚礼将近,买些你自己喜欢的东西!” 第369章 这是周思卿在被玉慈掳到远定县后,第一次出门。 虽然有玉慈陪伴,出个门前呼后拥阵势好大,但周思卿的心情依然很不错。 她之前以为远定县是个荒蛮贫瘠的边疆小县城,可当真正踏入这里时,才发现自己想错了。 城南如何她不知道,但是城北,在玉慈的治理下,一片欣欣向荣。 玉慈带她走在城北最繁华的一条街。 商铺林立人潮如织,小贩的叫卖声不绝于耳。 某个瞬间,周思卿像是回到川城最热闹的商业街,像是与甘棠手挽手逛街散步,享受着午后的惬意平静。 可陪在她身边的不是好友甘棠,而是这远定县里的恶霸,玉慈。 即使玉慈对她有求必应,可周思卿始终没有被这点恩惠迷惑了心智。 此时,这繁华街道的尽头,是挂着牌子的所谓“政府”。 玉慈看到周思卿停下了脚步,嘴角勾起得意的笑容。 “要去里面看看吗?” 他指着那所谓的“政府机关”大门,带着一点炫耀对周思卿说道。 周思卿答了声好。 当即,队伍改了路线,一众人浩浩荡荡进了大门。 这里仿佛还活在民国,玉慈一踏入大门,就有十几个人呼呼啦啦涌上来,纷纷叫他总统。 没有民主和平等,也没有所谓的人民当家做主。 在这里,玉慈就是土皇帝。 他享受着众星捧月的虚荣感,煞有其事指点江山,就当着周思卿的面,讨论着公事。 周思卿不动声色打量着这个机能齐全的地方。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这里,有所谓的财政局,有所谓的民政局,还有类似于武装部的机构。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玉慈这小小的城北,已经是个小国家了! 不敢想在此地盘踞多年的齐家,规模该有何等大? 思及至此,周思卿越发觉得孟战京他们的行动得尽快进行,得将这些试图割裂国家疆域的坏种尽数歼灭! 包括玉慈! 玉慈领着周思卿上了楼。 一直走到二楼尽头,当一个挂着“总统办公室”的牌子出现在周思卿面前时,她的眼皮跳了跳。 “你就没想过被讨伐吗?” 周思卿试探着问道;“现如今,南疆战役刚刚平息,我在医疗队里听说过,国家下达了命令,要彻底平复南疆各方势力!” “一个国家要保持疆域完整,就必须得将政权聚集在中央手中,我不信你不清楚这一点!” 一个女孩,能说说这样有政治头脑的话,玉慈越发觉得自己选择正确。 你看,连阮黛都一门心思想着做他的妻子,将来倚靠他的权势做个高高在上的军阀夫人。 可他面前的女人,却高瞻远瞩替他考虑未来,这样的女人才有资格做他的妻子,当然,他未来也不会亏待了她! “你以为远定县是草台班子吗?而且这件事轮不到我操心,比起我来,齐家才是大部队的心腹之患!” 玉慈勾着唇笑笑。 “更何况说,远定县没那么好打,不然你以为当初为什么要民主自治?他们打过,但没打赢!” 周思卿之前隐约听孟战京提及过定远县的战役。 玉慈洋洋得意说我军当初攻打定远县的战役输了,实则不然。 对于侵犯我疆域的外敌,我们自然不留情面痛下狠手,务必确保国家疆域领土完整。 但对于内患,还是这种少数民族聚居的边疆小城,谁又忍心将枪口对准自己的同胞? 第370章 这就好比说,逆子不孝,当妈的哪舍得对逆子痛下杀手? 只能说恩威并施,尽量让逆子迷途知返。 而且那场战役我军没有失败,是齐家主动臣服,这才有了后来的局面。 这才过去几年,齐家便开始扭曲事实,将他们的投降臣服改说为是大获全胜,将我军对同胞的仁慈当做了失败。 当真是厚颜无耻! 看着玉慈脸上的自信,周思卿冷冷一笑。 她有些迫不及待想要看到孟战京带兵攻入定远县的那一刻,更想看到玉慈脸上的表情有多么精彩! 玉慈的办公室内极尽奢华。 各种古玩珍宝摆满了整整一面墙的柜子,让周思卿忍不住惊叹。 “看看,有喜欢的就拿去玩!” 玉慈对周思卿可谓极尽大方,那些价值连城的珍宝,他全然不心疼。 甚至还主动帮周思卿挑了两样小巧昂贵的玉雕。 周思卿没有拒绝,但她也没打算据为己有。 等定远县被我军控制之后,她在玉慈这里获得的任何财物,都将如实上交,这是国家的财产! 正说着,只见有人推门进来,是一个极其貌美的年轻女人。 她手中端着托盘,里面放着两杯茶水。 女人径直走到周思卿面前,恭恭敬敬将茶水放在她面前。 “姐姐,喝茶!” 这声“姐姐”,让周思卿嘴角的笑微微淡了。 她扭头望向玉慈。 “你的女人?” 周思卿的目光那么直接,甚至带着一点咄咄逼人的愤怒。 玉慈一时有些心虚,扭头含糊应付了几句。 但周思卿也听明白了。 确实是玉慈的女人,但同时也是玉慈的女秘书! 这个女人与阮黛不同,她很识时务,知道自己争风吃醋是有百害而无一利,于是便放低身段迎合周思卿。 一声姐姐,一杯茶,若是周思卿应了,便是认同了她的身份! 玉慈没说话,只是看着周思卿,仿佛在等她表态。 “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有资格叫我姐姐?” 周思卿没有客气,她端起那盏热茶瞄了两眼,随即将茶杯中重重摔在了地上。 茶水四溅,连玉慈的裤脚都被打湿了。 “玉慈,不是我要上赶子嫁给你的,是你非得逼着我嫁!你接来我父母哥哥,在他们面前作出承诺,怎么,现在就要食言了?” 周思卿起身怒声说道:“你要娶我,就把你身边的女人都打发走了,你若是喜欢三妻四妾,那就让我走!” “别拿这种试探来恶心我!” 说罢,周思卿转身就走。 玉慈却笑着追上去,心情似乎极为喜悦。 “好好好,我这就打发她走,难怪你父亲提醒我说,你气性大,让我考虑清楚再决定要不要娶你!” “但我就喜欢你这样敢想敢说敢做的女人,你,我娶定了!” 回到街上,周思卿的表情明显不快。 好几次都不肯与玉慈并肩走在一起。 有机灵的随从凑过来,在玉慈耳边轻声说道:“老大,夫人她肯定是吃醋了!” 玉慈一挑眉,旋即反应过来,忍不住大笑出声。 “好!回头一定好好赏你!” 因为得到周思卿吃醋这个信息,玉慈的心情好得很。 甚至他越发喜欢周思卿发脾气赌气的模样,也很是纵容与大度。 就这么别别扭扭往回走,刚走到街口,当看到一个穿着西装的年轻男人时,周思卿的脸色忽然变了。 她下意识就想扭头躲避,可玉慈却以为她还在闹别扭,非不肯让她走。 第371章 “狄蓉,我知道错了!” 玉慈难得放下身段赔礼道歉,非得拉着周思卿去对面的丝绸店里定做几套衣服。 就在这拉扯间,那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已经走了过来。 他就那么定定站在周思卿面前,眼神格外复杂。 周思卿这下彻底走不了了! 站在她面前的是熟人,是她前世今生都不想再见到的人——林淮! 林淮盯着周思卿的眼睛,神情有些激动。 他伸手去拉周思卿的手,却被玉慈的随从阻拦。 “干什么?你要干什么?” 随从大声吆喝道,推搡着林淮不断往后退。 玉慈嘴角的笑意瞬间淡了。 他挥手示意随从住手,上前几步看着这个失态的男人,像是意识到了什么。 “你认识她?” 玉慈指着周思卿,眼睛却盯着林淮。 他的眼神里满是警惕,不放过林淮任何一个细微表情。 林淮的视线一直落在周思卿身上。 周思卿的心中大骇。 她不知道林淮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也不知道这个男人究竟和玉慈有什么关系。 而且,林淮对她的底细十分清楚。 只要他叫出她的真名,只要他说出她的身份,那恐怕就…… 以玉慈的手段,只怕挨枪子的不光是她自己,还有王青义和陈静萍,以及保护他们的寇林。 就算那三位都是身经百战的人,也架不住玉慈那宅子里上百杆枪的威力! 此时此刻,周思卿恨不得抢来一把枪将林淮给杀死! 她从不是什么圣母,为了保护她想保护的人,她不介意让手上沾满了鲜血! 林淮何尝没看清楚周思卿眼底的杀意。 她很紧张,望向他的眼神里满是警惕防备,还有一抹杀气! 她想杀死他! 这个认知让林淮心如刀绞。 前世,他们做夫妻那些年,周思卿对他几乎是百顺百依,她是他见过最贤惠温柔的女人。 可现在,她却满身防备尖刺,将最柔软的一面留给了孟战京! 那个在战场厮杀、保家卫国的英雄! 是,从道义来讲,孟战京是英雄,可从他林淮的私心来说,这个男人是抢走他心爱女人的罪魁祸首。 无数个夜里,他都在脑海里模拟着杀死孟战京、抢回周思卿的计划。 可此时,周思卿与定远县的恶枭在一起,而且这恶枭望向周思卿的眼神不太正常! 林淮很清楚那种眼神代表了什么! 那是男人对女人的占有! 林淮攥紧了拳头,接连深吸好几口气。 玉慈还在追问。 “你是谁?你认识她?你们什么关系?” 林淮终于收回了视线,冷冷注视着玉慈,反问道:“我和她什么关系,轮得着告诉你吗?你算个什么东西?” 在这定远县里,没人敢和玉慈这么说话。 便是城南对玉慈恨之入骨的齐家,在面对面时也得陪着笑脸,称他一声玉爷。 现在,这个操着蜀地口音的男人对他满是敌意,玉慈敢断定,这个男人认识自己的女人,而且关系还不一般! 最重要的是,这个女人她紧张了! 玉慈仿佛感受到被欺骗的愤怒,他不再对周思卿笑脸以待,而是抓住她的胳膊,厉声质问。 “他是谁?” 周思卿疼得脸色煞白,却依然死咬着唇不肯开口说一句。 林淮急了。 “你放开她!她的胳膊快被你折断了!” 这话一说出口,玉慈忽然笑了。 松开周思卿的胳膊,玉慈转而拔枪,枪口直接抵在林淮眉心处。 “最好给我说清楚你是谁,否则我不介意杀死你!” 此时正好有所谓的“巡警”路过,看到玉慈持枪对准林淮时,巡警非但没有制止,还一起拔枪对准了林淮。 所以说,这地方原本就是个巨大的草台班子,从没有道义和规则可言! 林淮感受到了死神的威胁。 他知道这个男人绝对不是在吓唬他,他真的会开枪! 就在这个当口,周思卿忽然冲了上来,一把推开玉慈,张开双臂挡在了林淮身前。 “你要杀他,就先杀我!”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林淮和玉慈都惊呆了。 尤其是林淮,他眼中迸发出剧烈的喜悦,以至于身体都在颤抖,眼眶更是噙满了泪水。 “你保护他?” 玉慈变了脸色,声音更是拔高好几度。 他的枪口改变了方向,抵上周思卿的额头,一字一顿开口。 “最好给我解释一下你和他的关系,否则我让你们一起死!” 周思卿深吸一口气。 “你将我掳来那天,我就告诉过你,我已经有爱人了,我从没欺骗过你什么,玉慈!” 玉慈一愣。 “所以这个男人,就是你的爱人?你背着我,私下和他联系?你希望他来救你?” 周思卿沉默,仿佛是默认了玉慈的质问。 而被周思卿保护在身后的林淮却忽然上前,用自己的身躯替周思卿挡住了玉慈的枪口。 “她没有与我通风报信,是我自己找来的!” 林淮的声音很平静。 “我爱她爱到骨子里,失去她的日子像是行尸走肉,所以我就来了!” “除非你杀死我,否则就无法阻止我带她离开的决心,我已经失去过她一次,不会再失去第二次了!” 林淮望向周思卿,眼底满是哀伤。 “我不能没有你!” 周思卿知道林淮此时的表情不是在做戏,他们曾经做了很多年夫妻,太了解彼此了! 可迟来的深情比草贱,她的心中,早已被孟战京占满,再也装不进其他男人了! 不管是林淮还是玉慈,都比不上孟战京的半分好! 玉慈眯眼看着林淮,半晌忽然冷笑开口。 “那你说说,她叫什么,她是谁,她来自哪里!” 第372章 玉慈的眼神里带着杀气。 在他一个眼神注视下,身边的随从拔出了枪,纷纷对准了林淮。 而周思卿则被玉慈控制住,他望向她的眼神里满是警惕,再也没了之前的温柔。 瞧,这就是玉慈所谓的喜欢。 他多疑善变喜怒无常,谁也无法让他信任,哪怕是他口口声声说要相伴一生的女人! 周思卿心跳如雷。 她不动声色看着林淮,甚至连呼吸都变得极其小心翼翼。 此时此刻,她仿佛找不到任何能活命的机会,似乎不管怎么选,都是一条没有生机的绝路。 林淮不知道她的计划,林淮没见过狄蓉,他如何能说出她现在的身份? 仿佛看到周思卿眼底的紧张,林淮忽而一笑。 “狄蓉,你让我找得好苦啊!” 这一声狄蓉,于周思卿而言是天籁。 她一时没忍住,竟瞬间红了眼眶。 眼角的泪让林淮心如刀绞,也让玉慈醋意恒生。 “她叫狄蓉,川城人,是一名护士,也是对我而言极其重要的女人,我这一生,不能没有她!” 林淮看着玉慈说道:“你开条件吧,只要能让我带走她,不管你要什么,我都给!” 这话让玉慈一声冷笑。 “你算个什么东西?” 身边有人附过来,在玉慈耳边说道:“这人是川城的富商,从事境外贸易,咱们不少军需物资都是经他之手……” 玉慈的脸色微微一变,忍不住多看了林淮几眼。 片刻,他的神色缓和不少。 “生意归生意,你交货我付钱,这是天经地义,但我的女人,不是我做生意的筹码!” 玉慈冷笑着拒绝。 “更何况,狄蓉未必愿意跟你走!” 说罢,玉慈看着周思卿问道:“你愿意跟谁走?” 若眼前的人是孟战京,周思卿必定毫不犹豫选择自己心爱的丈夫。 可这人是林淮。 即使他刚才随机应变救了她一命,可想起男人对自己的伤害,她实在没办法放下前嫌。 更何况,她的战友们还在玉慈的家中。 她不能为了自己而放弃自己的战友! 于是周思卿问道:“我有得选吗?” 玉慈大笑出声,眼底的阴郁瞬间消散。 “很多时候,不做选择反而是对的,我替你做选择吧,我替你选我自己!” 说罢,玉慈攥住周思卿的手腕。 “走吧,天色不早了,岳父他们还在等着我们回家吃饭呢!” 林淮见状要阻拦周思卿,却被玉慈的人拦住。 “林先生,我们只是生意上的往来,千万不要把手伸太长,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玉慈的眼神里带着凶悍,枪口在林淮眼前晃过,是毫不遮掩的杀气。 “看在你我合作过的份上,我饶你最后一次,马上离开这里!” 林淮还想要追,却被身后一只手死死拉住。 而就这短暂的拉扯间,周思卿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 “放开我!” 林淮勃然大怒,他怒吼着要挣脱开那只阻拦他脚步的手,下一秒,一个拳头挥过来,不偏不倚击中他的脸。 他连看清对方模样的机会都没有,便无力倒在了地上…… 周思卿心神未定回到玉慈的宅子里。 王青义正与寇林坐在院子里喝茶,陈静萍则躲在卧室里,时不时发出一点怪声佯装疯癫。 看到周思卿回来,王青义猛然起身。 他与寇林对视一眼,二人便分工明确,由寇林继续在院子里站岗放哨,周思卿则与王青义一起回了房。 “怎么了?发生什么意外了?” 第373章 看到周思卿凝重的表情,陈静萍就知道出了事。 讲完事情的来龙去脉,周思卿眉头紧锁。 即使林淮这一波帮了她,可她拿不准这个男人的心思,不知道他到底想要什么。 “每一个有良知的国人,都会在国家大义面前有所取舍的!” 陈静萍相信林淮还没有丧失做人的良知。 “他对你了解越深,就该知道你所做的事有多么伟大,但凡有那么一点良心,都不会出卖你!” 一旁的王青义也说道:“就算林淮后悔,想要报复伤害你,只怕他也没机会了!” 这话让周思卿有些疑惑。 “怎么讲?” 王青义和陈静萍对视一眼,两个老狐狸皆笑了。 “这定远县不是铁桶,我们的人陆陆续续潜伏进来不少,这么大的事,他们不会坐视不管的!” 陈静萍笃定说道:“此时此刻,林淮说不准已经被我们的人控制起来了!” 定远县城北的一家棺材店里,林淮在黑暗中醒来,目光所及之处都是棺材与花圈,吓得他一激灵。 抬头,只见一对纸糊的童男童女正在他面前,在漆黑的环境里,那两张脸有种说不出的诡异。 某个瞬间,林淮以为自己死了。 但很快,他的膝盖撞在板凳棱角上,疼得他差点跪在地上,这样剧烈的疼痛感告诉他,自己还活着! 意识到这一点,林淮松了一口气。 他跌跌撞撞找到了门,轻轻一拉,门竟然开了。 夜色如墨。 只见院子里挂着两盏白灯笼,在夜风中摇晃,有黄鼠狼在角落里窥探,看到林淮时,忽然站直了身体。 林淮屏住了呼吸。 他带有前世的记忆,所以他相信鬼神的存在。 此时这番堪比阴曹地府的景象,让他有种难以言状的恐惧感。 求生的本能让他想要逃,可却又找不到路。 走投无路之下,林淮只能破釜沉舟。 “有人吗?有人在吗?” 他喊道;“我知道你们是谁!我知道是谁绑了我!别躲了,出来吧,你们想要什么!” 院子里一片死寂,无人回应他的话。 林淮的心一沉,索性再次抛出了诱饵。 “我知道你们抓我与周思卿有关,我没有伤害她的心思,但如果你们执意不肯露面,就别怪我翻脸无情!” “我只要在玉慈面前揭穿了她的真面目,她就没有半点活路了!” 林淮怒吼。 “要是想让周思卿活,你们就出来,咱们面对面好好谈谈!” 短暂的沉寂后,只见那扇从外面锁住的门发出轻微的动静。 林淮死死盯着,看着那扇木门被推开,看到一个熟悉的面孔背光而立,缓缓踏入了他的视线范围内! 二人四目相对,片刻,林淮忽然笑了。 “我就猜到是你!” 他走上前几步,拨开身边的花圈,走上前几步。 “孟战京,好久不见!” 是的,来人是孟战京。 自从知道周思卿在玉慈手中,他就没有再离开定远县。 即使不能陪在周思卿身边,他也尽可能离她近一些,甚至今天玉慈与周思卿出门时,他一直远远跟在身后。 他注视着周思卿的背影,看着她强颜欢笑背后的酸涩无奈。 被他娇宠的女孩,眼底再也没了光芒,让他心疼不已。 林淮的出现在他意料之外。 他发现林淮的时候,林淮已经站在了周思卿面前。 那一瞬间,他后背一阵寒凉,下意识握住了衣服下的枪,准备随时扣动扳机。 是的,如果林淮胆敢揭穿周思卿的真实身份,他会赶在他开口之前杀死他,不计代价保护他的爱人! 第374章 但林淮没有。 林淮保持着让孟战京刮目相看的谨慎,从头到尾,没有叫出“周思卿”这三个字! 等到最后,玉慈提出那个致命的问题时,林淮眼神里的慌乱被他窥视到了。 “狄蓉!” 他乔装打扮后躲在林淮背后,低声说出了那个名字。 林淮过关了! 周思卿也暂时安全了。 可孟战京不允许有任何可能威胁到周思卿安全的人出现在这里。 于是他一拳击晕了林淮。 满街的人,却没有人制止,孟战京就在众人眼皮子底下带走了林淮。 因为在所有人看来,这是玉慈的意思。 玉慈的女人不容任何男人觊觎! 林淮盯着孟战京的眼睛,说道:“是你告诉我‘狄蓉’这个名字的,当时,你一直躲在我身后,对不对?” “如果我说了不该说的话……” “那我会杀死你!” 孟战京打断了林淮的话,给出了林淮意料之中的回答。 两个男人对峙许久,最终,以林淮别开视线作为结束。 “你和玉慈有生意往来?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吗?” 孟战京皱眉问道。 往严重了说,林淮这属于犯罪,情节严重的话,枪毙都不为过! “我们林家和玉慈前些年就有生意往来,彼时他还只是个生意人,我们的交易合情合法,禁得起审查!” 林淮坦然说道:“后来我接手生意,察觉到玉慈的身份过于敏感,便做主停止了往来,直到这次……” 他停顿下来,看着孟战京的眼睛。 “玉慈的人找到我,想要通过我的渠道从境外购买一批军需物品,利润很丰厚!” 孟战京挑眉反问;“你答应了?” “是,我答应了,我说事关重大,我得亲自前来考察再商量合作的事!” 所以林淮能顺利进入定远县,就这么贸然出现在周思卿面前。 “就算这样,你也是犯罪!” 孟战京冷声说道。 “在玉慈自封为王之后,我没有和他做过任何交易,这次也只是口头约定,没有钱财上的往来,我不怕查!” 林淮勾唇冷笑,眼神间带着对孟战京的挑衅。 “怎么,你都娶了思卿,却依然没有安全感?依然介意她与我的过去?” 找了个台阶坐下,林淮说道:“既然如此,你就放了她,我不介意她与你的婚约,我依然愿意爱她,娶她,一辈子对她好!” “放你娘的屁!” 孟战京冷笑着怒骂,说道:“趁早收起你那点龌龊心思,怎么,想让我的卿卿嫁入你们家就做后妈?逼死她妹妹还不够,还得逼死她?” 这话戳中了林淮的心。 他嘴唇翕动,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 孟战京的话错了吗?没有! 即使林淮不愿意回想自己那不堪的过往,却每日要被迫面对他和周嘉彤的女儿。 那个小女孩仿佛是为了证明自己的血统,眉眼与奶奶很是相似。 林淮每每看到女儿,心中都五味杂陈难以言喻。 “你这趟来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孟战京直奔主题问道,林淮很精明,不会在这个节骨眼和玉慈做生意的,除非他想死! “我在思卿面前说过了,我不能没有她!” 林淮抬高下巴看着孟战京说道:“我是来找思卿的,我去医疗队那边打听过,得知她不在……” 他千里迢迢奔赴而来,却没有见到周思卿,心中的失望不言而喻。 带着悲凉难过来定远县应付玉慈的人,结果奇迹般的,在长街上碰到了自己朝思暮想爱而不得的女人! 这大概都是天意注定吧! “我问思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肯定不会回答我,对吧?” 林淮说道:“但如果我说,我愿意帮你们一起救思卿,你会信任我吗?” “你觉得你值得信任吗?” 孟战京冷笑着反问。 他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尘埃落定之前,你先在这里住着吧,等齐家和玉慈这两颗毒瘤被拔除,等定远县迎来真正的和平,我会放你离开!” 说罢,孟战京转身离开了。 林淮没有硬往外闯,因为他看到门外有值勤的士兵,荷枪实弹十分威严。 他从不怀疑士兵枪管里的子弹不会击穿他的天灵盖。 因为此时此刻看来,他确实是个与虎谋皮的坏人! 但林淮却莫名放下心来,因为他知道,孟战京正在尽全力救周思卿! 奔波很久的林淮累极了,也不在乎身边满是棺材花圈和纸人,他在角落那张木板床上沉沉睡去。 梦里,他看到了一栋张灯结彩的宅子。 玉慈西装笔挺喜气洋洋,胸前别着红花,在众人的簇拥下走到门口的婚车前,打开了车门。 周思卿穿着喜庆的新娘婚服下了车,将手搁在了玉慈手中。 就在这一瞬间,一队荷枪实弹的军人从天而降,将没有带武器的玉慈及他的属下制服。 而周思卿扯下头上的珠花,像是翩跹蝴蝶,往队伍最后面的孟战京怀中奔去。 变故就在这一瞬间发生了。 在对面的屋顶上,一个女人手持狙击枪,带着愤恨扣动了扳机。 子弹击中了周思卿的后背。 在距离孟战京一步之遥的地方,一袭红装的她无力倒在地上,身下的鲜血蜿蜒流淌,染红了孟战京的军靴…… 第375章 我军的进攻时间选在了玉慈大婚这一天。 甚至为了这场婚礼,玉慈和齐家进行过谈判。 纷争可以继续,但在今天,齐家不能有任何动作,若是打扰了他的大婚,别怪他翻脸无情。 现如今,齐家被玉慈打得有点萎靡不振,因此很是爽快答应了要求,韬光养晦闭门不出,连南北分界线的兵马都撤了。 一时之间,定远县城北张灯结彩一派热闹,凡是前来贺喜的宾客,都能留下吃流水席。 周思卿住在玉慈安排的另一套宅子里,与她的“父母家人”一起,等待玉慈前来接亲。 “今天你什么都不要做,一旦枪响,你马上找地方隐蔽,保护好自己的安全!” 陈静萍正在进行最后的计划部署,她给周思卿唯一的任务就是确保她个人的安全! “按照计划,孟战京会率领一个连的兵力直接攻打城北,打玉慈个措手不及,我们占据城北之后,再和齐家谈判!” 玉慈的作风一向激进凶悍,比起齐家的老奸巨猾,江沉更更倾向于先对玉慈下手。 孟战京没有反对,毕竟周思卿在玉慈手上,多拖一天,就多一份危险。 “可齐家也不是省油的灯!” 周思卿有些担忧。 “从我这些日子打探到的消息来看,玉慈这个人做事直白,没有那么多弯弯绕,反倒是齐家一向卑劣反复,这几年没少干出尔反尔的事!” “就怕他们想坐收渔翁之利,趁着我们和玉慈拼个你死我活时,趁机开冷枪占便宜!” 从战略意义来讲,先拿下齐家、再对付玉慈,才是这场战争的最优解。 但因为周思卿落在玉慈手中,只能冒着被齐家坐收渔翁之利的风险先对付玉慈。 确实如周思卿担心的这般,此时看似老实的齐家实则早已蠢蠢欲动。 齐家大宅里,身为族长的齐天理眼底满是兴奋的光。 “都安排好了吗?” 他看着身边的下属沉声问道。 下属答道;“按照您的安排,我们按照最高规格进行武装,随时出兵歼灭玉慈。” 齐天理搓着手在客厅里转圈。 “我已经和对面的军方商谈过,只要我们答应这一仗,对方就会派部队入驻,那时候……” “定远县的土皇帝我当定了,谁也无法阻拦我!” 是的,齐天理为了当定远县的土皇帝,早已在谋划着谋逆叛国,甚至不惜与刚被我军赶出国境线的敌军勾结。 敌军给予他足够诱惑的条件,比如派兵驻守这座边境小县城,比如待这座小县城归属敌国后,全权交由齐天理来治理。 甚至对方还允诺,将来如果时机成熟,让他独立出去,成为两国边境线上的独立小国…… “族长,阮黛要见您!” 一名下属走进来,伏在齐天理耳边低声说道。 阮黛,就是阮成林的女儿,在被玉慈灭门的阮家,阮黛是唯一活下来的人! 在那日从玉慈的宅子离开后,阮成林就将阮黛送到了齐家,要求齐家尽全力保护自己的女儿。 当然,作为回报,他也完全出卖了玉慈。 他知道所有玉慈的秘密,都已经尽数告诉了齐天理。 当晚,阮家被玉慈派去的人灭口,阮成林提前安排了一个与阮黛模样身段相似的女人,以“宁可死不被俘”的姿态,一把火烧死在房间里。 所以玉慈不知道,阮家还有活口,还是一心想要报仇的阮黛。 第376章 “我要亲手杀死玉慈,还有他身边的女人!” 阮黛站在齐天理面前,眼底满是仇恨。 “如果不是狄蓉这个贱人从中挑拨,我们阮家也不至于落到今日的地步!” “我要报仇!我要让那个贱人去九泉之下给我父亲赔礼道歉!” 齐天理似笑非笑看着阮黛。 “需要我做什么?” “给我一把枪,掩护我潜伏到玉慈家对面的房顶,我要在他们最喜庆的时刻开枪!” 她不能嫁给玉慈,别的女人也不行! 阮黛想好了,她要先杀死周思卿,让玉慈眼睁睁看着那个女人倒在自己面前。 然后…… 她再将齐天理的计划告诉玉慈,玉慈这个人最是赏罚分明,到时候肯定会感激她的! 假以时日,玉慈定能发现她的好,定能回头是岸娶她! “可以!” 齐天理爽快答应,说道:“可以,我替你安排!” 打发走阮黛,一个下属担忧说道:“族长,这个女人不可靠,万一她临阵倒戈投靠了玉慈呢?” “投靠又如何?当初我收留她,也不过是想要阮成林那些秘密,现如今她自己要走,我还能拦得住?” 齐天理笑得老奸巨猾。 “我们没有太多时间了,这定远县里的生面孔越来越多,我估摸着是军方派来的卧底,他们很可能要动手!” “若是我没猜错,玉慈大婚的日子,必定是他们动手的好时机!” 他像是看到了自己坐在皇位上的风光与荣耀。 “这是我们最好的机会,务必不能错过,想要投诚对面,就必须得拿出像样的见面礼!” “听说有个叫孟战京的军官很是骁勇善战,是对面军方恨不得千刀万剐的人物,如果能拿下他……” 齐天理忽然想起一件事来。 “之前与对面的军方谈判时,他们曾给过我一张照片,是孟战京和他妻子的合照!” “听说孟战京的妻子现如今也在南疆,若是能将这夫妻二人擒获交给对面军方做见面礼,那我们还愁什么?” 当即,齐天理让人将那张压在文件袋下面的照片拿出来,交给在场的一众下属。 “记住这二人的面孔,谁能抓住他们,我有重赏!” 有个负责监视玉慈的下属看着照片许久,忽然惊呼一声。 “族长,我见过这个女人!” 听到这话,齐天理猛然坐直了身体。 “她叫周思卿,你什么时候见过?她在哪里?” 下属的声音有点颤抖,他甚至对自己的记忆出现了质疑。 怎么可能呢? 那个女人怎么可能是军方战神孟战京的妻子呢? 她明明,明明就是…… “快点说!” 齐天理厉声催促着他赶紧开口。 下属怔怔看着齐天理,半晌才说道:“她,她就是玉慈今天要迎娶的女人!” 玉慈终于迎来了人生最风光的时刻。 他出生在贫苦家庭,父亲早逝,母亲一人拉扯他与妹妹,没几年也病重。 临走之前,母亲拉着他的手泪如雨下。 “玉家就靠你传宗接代了,要……要娶个贤惠能干的好女人,要身体好,多生几个孩子!” 当时他跪在母亲的床边发下毒誓。 “我一定要干出一番事业,要光宗耀祖,儿孙满堂让您和父亲瞑目!” 后来,他靠着一身孤胆抢占了齐家半个城池,拥有了今天的身份地位。 现如今迎娶了他满意的女人,玉慈想起自己的新婚妻子,心底带着前所未有的满足感。 一向最讨厌穿西装的玉慈,破天荒穿上了西装,胸前扎着新郎胸花,在一众下属的簇拥下出了门。 第377章 刚准备上车去迎亲,只见齐天理麾下最有话语权的下属冒了出来,拦住了玉慈的去路。 “玉爷!” 对方的态度倒是恭敬,说道:“我家老爷让我来给您贺喜!” “告诉齐天理,他别打搅我的喜事,就是对我最好的贺礼,黄鼠狼给鸡拜年,能安什么好心?” 玉慈不耐烦说道:“心意我收到了,你可以滚了!” “玉爷,我家老爷还让我转告您几句话!” 这人似笑非笑说道:“我们刚得到一个消息,与您那位新婚夫人有关!” “有传言说,这位新婚夫人是某高级军官的妻子,而那位军官正在谋划攻打定远县!” 这话说出口,玉慈的脸色顿时变了。 “放你的狗屁,狄蓉的身世我调查很仔细,没有任何异常!” 玉慈直接拔枪对准了这人的脑袋。 “别以为我不知道齐天理在打什么主意,他从来都没安好心,虽然不敢对我动兵,却也不想让我好过!” 说到这里,玉慈冷冷一笑。 “你们的话,我一个字也不会信!” 对方似乎早就料到玉慈的反应,也不生气,也不害怕。 将那抵住自己额头的枪口挪开,他鞠了个躬,说了声“百年好合”,便转身离开了。 原本热闹的气氛因为这样的变故,忽然就有些凝重沉闷。 没人敢说话,只是用眼角余光偷偷关注着玉慈的表情变化。 玉慈站在原地没有动,有风吹来,将红绸吹到他脸上。 像是找到了宣泄的口子,玉慈抓住那红绸,狠狠一拽,绸花顿时散落开。 “老大,那我们……” 有人终于试探着开口,问道:“不然您先在这边等等,我们把……把她弄来问清楚?” 没人敢叫嫂子,也没人敢直呼“狄蓉”这个名字,大家心照不宣回避着,等待玉慈的表态。 玉慈攥紧的拳头渐渐松开了。 “不,婚礼照常,去迎亲!” 此时,周思卿已经收拾好了一切。 不是第一次穿婚服了,可这次她心底满是烦躁与沉闷,即使会有新郎官亲自来迎亲,也没了之前的期待与喜悦。 她终于能真切理解“嫁给爱情”这四个字的意义。 与不喜欢的人结婚,简直比杀死她都难受。 “来了!” 外面传来寇林的提醒,原本还神色凝重的陈静萍忙调整好姿态,依然是那副疯疯癫癫的模样。 周思卿则坐在床上,用红纱蒙住脸。 只听外面传来一阵喧闹声,旋即门被推开,只见玉慈大步流星走进来,身后还跟着他的一众兄弟。 “阿蓉!” 玉慈上前几步,走到床边看着周思卿。 隔着红纱,他看不清楚她的脸,却依然能想到盛装打扮的女人有多美! 如果不是门口的那个变故,此时的他必定春风得意无比喜悦。 “嗯!” 周思卿淡淡“嗯”了声,语气里似乎带着一点娇羞。 玉慈的心有些难以描述的失落,又带着被欺骗的愤怒。 他深吸一口气,上前直接掀开了周思卿头上的红纱,看着她那张娇俏美艳的脸蛋。 “你骗我!” 玉慈单刀直入,直直盯着周思卿的眼睛。 房间里陡然变得一片沉寂。 周思卿的眼神没有躲避,她看着玉慈,不说话,从容镇定。 “然后呢?” 半晌,她皱眉开口。 这样的反应超出玉慈的意料,他以为被拆穿真面目后,这个女人会惊慌失措,或者想办法狡辩解释。 可她没有。 她眼神里带着微微的嘲讽,像是在看傻子一样看着他。 “这婚,你愿意结就结,不愿意结就别结,是你将我掳来囚禁,是你非要娶我,现在又一副受害者的姿态!” “玉慈,说句不好听的话,你这样别扭的性格,真是让人讨厌!” 周思卿抬手就要扯掉头上的发饰,却被玉慈抓住了手腕。 “有人告诉我,你是一位军官的妻子,你根本不叫狄蓉!” 这话让周思卿的心中大惊,连旁边椅子上装疯卖傻的陈静萍也屏气凝神,后背惊出一身冷汗。 “那告密的人有没有说我真名叫什么?我那位军官丈夫叫什么?” 周思卿盯着玉慈的眼睛。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告密的人是齐家吧?” 她嗤笑。 “那我无话可说了,你放我父母家人走,我由你处置,与其和你这种人煎熬一辈子,倒不如死个痛快!” 她挣脱开玉慈的手,将自己头上的簪花发饰一一拔下来,扔了一地。 就在此时,外面忽然传来喧闹声。 “放开我!我要见她!” 有人奔进来汇报情况。 “是那天在街上拦住……狄小姐的男人,叫林淮,他不知道怎么摸到这里,闹着非得要进来!” 玉慈的眼神微微一变。 “让他进来!” 周思卿脸上不动声色,实则内心早已翻江倒海。 她拿捏不准林淮的意图,不知道他在离开之后又找来做什么。 甚至,她有点埋怨孟战京。 怎么不将这个碍事的男人给绑起来呢?非得让他到处添乱! 林淮已经快步奔进来。 看到一袭婚服的周思卿,林淮的眼眶忽然就红了。 “你……终究还是要嫁给别的男人了!” 林淮伤心不舍的表情不像是在做戏,他的嘴唇在颤抖,眼眶更是一阵赤红,俨然就是为情所伤的情种。 片刻,他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扭头望向玉慈。 “我爱的女人选择了你,我不甘心,我很痛苦,可我爱她,我还是想为她做点什么,当做是新婚贺礼!” “你们急需的那批物资我可以免费赠送,条件只有一个,你要一辈子对她好!” 第378章 玉慈猛然瞪大了眼睛。 要知道他急需的那批物资,价值不菲,而且极难弄到手,甚至稍有不慎就会坐牢。 之前他的人找林淮谈过好几次,都被他无情拒绝,言语间是连半点合作的机会都不肯给。 可现在,为了一个女人,林淮不光亲自找到了定远县,还主动与他合作,不求回报。 哦不,要回报的,回报就是对“狄蓉”好! 这对玉慈来说有什么难度? 他既然肯娶这个女人,自然就打算一辈子对她好。 虽不敢说未来人生里只有她一个女人,但他可以保证,只要她对他足够忠心,他一定会让她稳坐正室夫人的位置。 外面再多莺莺燕燕,也不会威胁到她的地位。 之前对周思卿的质疑与不信任,因为林淮这无法让人抗拒的优越条件而被暂时抛到脑后。 玉慈对齐家早已没了信任,尤其是那个狡猾多端的齐天理。 一个恨不得置他于死地的王八蛋,还能好心给他通风报信? 当即,玉慈向林淮伸出了合作的手。 “成交!” 林淮笑笑,说道;“那我能以阿蓉娘家人的身份送她出嫁吗?” “自然没问题,以后都是一家人!” 燃眉之急被林淮解决,玉慈心情好得很。 他一摆手,举枪准备战斗的下属纷纷退下,院子里又恢复了热闹喧闹。 玉慈让人将那些被周思卿拔下来的簪花头饰重新插回到发间,又给她补妆,换了条完好的面纱盖在脸上。 林淮隔着玉慈的肩膀,怔怔看着坐在床上的新娘子。 上一世的记忆里,他与周思卿的婚礼是西式的,那天的周思卿穿着洁白的婚纱,头上戴着圣洁的婚纱。 那一刻的周思卿美到不可方物! 可他却无暇欣赏新娘子的美艳动人,而是在婚房隔壁的客房里,抱着周嘉彤哄劝安慰。 他答应周嘉彤,绝对不碰周思卿一下。 于是在新婚夜里,他故意装醉,一进门就倒在婚床上鼾声如雷。 其实他根本没睡着。 他偷看着坐在床边的周思卿,看着女孩眼中的光渐渐熄灭。 到最后,她独自起身进了浴室里,一阵哗啦啦的水流声后,女孩穿着保守的睡衣走进来。 她站在床边看了他会儿,便静静躺在床的另外一边沉沉睡去,安静乖巧如被抛弃的猫咪。 当时的他暗暗松了一口气,如今再想想,只觉得懊悔到极致。 周思卿这样的女人,他怎么就那样伤害?还整整伤害了十多年? 这一刻,林淮觉得自己真是天底下最可笑、最眼瞎的男人。 像是察觉到林淮的注视,周思卿也隔着面纱望向他。 二人视线交融,似乎早已没了当初的仇恨,她的眼神那般平和,却又坚定,像是寒冬腊月傲雪绽放的梅花。 林淮张嘴想要说什么,可话到嘴边,他还是说不出口。 不知何时,寇林站在了林淮身边。 寇林的手搭在林淮的肩膀上,手指看似随意动了几下。 林淮后背一僵,又清了几声嗓子,寇林的手挪开,自然垂在身侧。 在没人看到的地方,林淮将一个纸条塞给了寇林…… 原本该是玉慈抱着新娘子出门的。 可周思卿以玉慈受伤未愈为由,坚持自己走出去。 众人纷纷夸奖玉慈有福气,娶了这么一个事事为他着想的好夫人! 玉慈也是一脸喜气洋洋。 第379章 与此同时,跟在队伍后面的寇林一手挽着王青义,一手扶着陈静萍。 “计划有变!” 寇林压低声音说道:“原定计划是要下拿下玉慈的,但考虑到齐家的威胁性更大,所以先收拾齐家!” 听到这话,陈静萍脸色微微一变。 “那这边……” “那边预计一个小时结束战斗,另外有一个小分队早已潜伏在玉慈家周围,随时应对突发状况!” 寇林说道:“重点保护周思卿的安危,这一路上,可能有人伏击她!” 刚说罢,只见走在前面的玉慈回头看着陈静萍。 “岳母大人,您陪着阿蓉一起吧!” 陈静萍与玉慈对视时,眼底又带着之前的疯癫与迷茫。 “妈,我一个人害怕,您陪着我吧!” 周思卿也停下了脚步,用紧张的眼神看着陈静萍,朝她伸出了手。 短暂沉寂后,陈静萍终于回过神来。 她咧嘴笑,踉跄奔到周思卿面前,紧紧挽着她的胳膊。 “阿蓉别怕,妈妈在!” 玉慈的家距离这栋院子不算太远,只隔着半条街的距离。 为了让城北百姓见证自己的婚礼,玉慈在长街的道路上铺了红地毯,张灯结彩很是喜庆。 他走在前面,陈静萍与周思卿并肩走在后面,林淮、寇林还有王青义等人则跟在队伍中。 在一片鞭炮声中,迎亲队伍浩浩荡荡往前走。 寇林始终保持着警惕。 他一路上四处张望,不放过每一处可能躲藏狙击手的位置,尤其是屋顶和树上等位置。 林淮更是攥紧了拳头。 在即将抵达玉慈家门口时,林淮忽然上前几步,亦步亦趋跟在周思卿身边。 玉慈表情不太好看,但看在林淮与他合作的份上,他还是忍住了。 很快,一行人抵达了林淮梦里出现过的地方。 是张灯结彩的宅子门口,里里外外挤满了看热闹的人,门口的地上早已铺满了鞭炮。 有人在喊着“新娘子来了,准备放鞭炮”的话。 林淮的心在这一刻也猛然提到了嗓子眼。 梦里的场景历历在目,他再也顾不得许多,大喊一声“不许放鞭炮”! 可已经晚了! 鞭炮已经被点燃,在噼里啪啦的响声中,极为警惕的玉慈看到了对面房顶上隐藏的狙击手。 他大惊,伸手拉过一名下属挡在了自己身前,同时拔枪朝房顶射击。 玉慈枪法很准,那名狙击手被击中了额头,当场殒命。 可不等他松一口气,从另外一个方向,子弹再次射过来,擦着他的鬓角掠过。 子弹直直往周思卿的眉心奔去,玉慈看到了,却没打算保护周思卿,而是蹲下身来躲在下属背后。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个身影扑来,抱住周思卿,用自己的身体挡下了那致命的一击…… 周思卿从没想过林淮这样自私的人会替自己挡枪。 他紧紧抱着她,任由身上的鲜血染红了周思卿身上的嫁衣。 他的身躯在颤抖,却始终没有松开她。 “思卿,我错了!” 林淮的声音嘶哑不堪,他伏在周思卿肩上,嘴角带着释然的笑。 “我不该放弃你的,我不该伤害你的,我日夜辗转备受煎熬,每一个梦里,都是前世对你的伤害!” 听到这话,周思卿的身躯猛然一颤。 林淮也重生了! “我被欺骗蒙蔽的眼睛,我错以为周嘉彤是真爱,我背弃了你,让你葬身火海,可到最后……” 鲜血在急剧流失,林淮的声音也越来越小。 第380章 “到最后,我也死在了周嘉彤的手中,思卿,我伤害了你,连上天都看不过眼,最终给了我该有的报应!” “现在,我……我终于补偿了你,用我的命!” 他艰难站直了身体,抬手摸着周思卿的脸,掌心的血沾在她脸上,混合着眼泪,像是给她涂上了胭脂。 “你好美!” 林淮笑笑,再也无法支撑自己的身体,往后仰着栽倒在地。 周思卿恨林淮,她曾巴不得林淮去死,巴不得他死无葬身之地。 可现在,当林淮真的倒在她面前时,她心中又涌上难以言喻的痛。 “林淮!” 周思卿撕开脸上的薄纱,半跪在林淮面前。 她撕扯着身上的衣服布料,试图给林淮止血。 “前尘恩怨就此结束,你活着回到川城,我们可以坐下来好好谈谈!” 林淮涣散的眼神燃起一抹光。 “那你……是不是原谅我了?” 周思卿泣不成声,连连点头说道;“是,我原谅你了,林淮,我们的恩怨两清了!” 林淮笑了。 他像是松了一口气,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周思卿在哭,喊道:“来人,救命!救救他!” 此时,寇林与王青义都护着周思卿,他们做好了随时拔枪的准备,甚至寇林已经定位到了狙击手的位置。 刚才趁着混乱,他开枪射击,如果没出意外的话,应该是击中了对方。 但谨慎起见,他还是用自己的身体护着周思卿。 在没有命令之前,他们还不能暴露! 玉慈在确认没有危险之后,终于站直了身体。 他居高临下看着倒在血泊中的林淮,再看着泪如雨下的周思卿,就那么面无表情打量着。 “玉慈,求你找医生救救林淮!” 周思卿仰头看着玉慈,泪水冲花了她精致的妆容。 可玉慈没有动,甚至他眼底闪过一抹厌恶。 “真是晦气!” 半晌,玉慈看着被鲜血染红的鞋子,不耐烦往后退了几步。 “你哭什么?你是要嫁给我的人,却为了别的男人哭成这样?怎么,你很爱他?” 周思卿茫然说道:“这是一条命啊,你不能见死不救,这和我爱不爱他有什么关系?” “一条命?命很值钱吗?” 玉慈嗤笑说道:“我父母都死在我面前,我也曾跪在那些富人面前哀求他们救命,可他们帮我了吗?” “没人救赎过我,我又为何要救赎他人?在我眼中,人命不过是草芥,不值得我出手!” 周思卿抖着声音说道;“哪怕对方对你有用?你不是要和他合作吗?” “合作的对象很多!” 玉慈一挥手,示意下属将周思卿强行搀扶起来。 他说道;“婚礼继续!” 周思卿在挣扎,吼道;“放开我!我来救他!” 可没用的! 她无法挣脱开两个壮汉的钳制,最终只能眼睁睁看着还剩一口气的林淮被拖走。 “放开他!你们要带他去哪里?” 玉慈强行握住周思卿的手腕,说道;“自然是去乱坟岗,难道你指望我厚葬他?” 看到玉慈粗鲁的动作,寇林上前。 “对我妹妹客气点,真以为她没有娘家人了吗?” 玉慈不以为意,冷笑说道:“叫你一声大舅哥,你还真以为自己是根葱了?别惹我,否则我让你也去死!” “让开!” 他推了寇林一把,可是寇林没有动,像是一座巍峨高山挡在了玉慈面前。 “我偏不让!你松开她,你弄疼她了!” 二人就这么对峙着。 玉慈脸上最后一点耐心消失不见,他忽然拔枪,抵在了寇林面前。 “让开!” 寇林非但不退,反而从玉慈腰间拔出另外一把枪,也抵在了对方的额头上。 “试试谁的枪更快!” 这样的变故出乎玉慈的意料。 在他眼中,寇林是个木讷窝囊的男人,与王青义一样,没什么出息。 此时寇林忽然拔枪,眼底的阴森戾气让玉慈的心猛然一颤。 “你要做什么?” 玉慈的声音变得低沉警惕。 “你会用枪?” 寇林没有直接回答,只是勾着唇冷笑。 “试试,不就知道了吗?” 看着他熟稔的持枪动作,玉慈的心中忽然涌上了不太好的预感。 他想起了齐天理那个属下的话,想起对方说自己要娶的女人是某军官的妻子! 如果齐天理没说谎,那么这个女人,还有她的父母,岂不是都大有来头? 意识到这一点,玉慈脸色大变。 “将狄蓉的父母给我抓起来!” 他大吼,下一刻又改变了主意。 “不!不用抓活的,直接击毙,一个活口都不留!” 在他下命令的瞬间,痴傻的陈静萍和看似忠厚的王青义忽然一跃而起。 二人分工明确默契感十足,一个直扑周思卿保护她的安全,一个则瞄准玉慈的眉头开枪。 玉慈和寇林同时扣动了扳机。 二人同时躲开,又同时对准对方连续开枪。 原本热闹的街上顿时一片混乱,人群在尖叫奔跑,在四处躲闪,反倒是给了双方准备的机会。 待围观的百姓四散而逃,玉慈的宅子门口一片死寂。 除了林淮留在地上的那滩血渍,便再无半点动静。 周思卿被王青义和陈静萍保护着躲在了一处高墙后面,寇林手持抢来的步枪,连续击毙了好几个试图冲上来的敌人。 可对方人多势众,他们的处境并不那么妙。 随着子弹陆续打光,周思卿的心也瞬间沉到了谷底。 对方已经将包围,故意消耗他们的子弹,一点点收紧了包围圈,甚至她能听到玉慈在指挥战斗的声音。 似乎,他们已经没有活路了…… 第381章 忽然,一阵猛烈的枪声撕裂了这让人窒息的沉寂。 “是我们的人!” 寇林侧耳倾听枪声,片刻惊喜喊道。 他探出头看着外面的局势,忍不住拊掌大笑。 “来了!孟战京他们来了!” 听到孟战京这个名字,周思卿的眼中猛然涌出泪水。 她不知道自己是委屈还是害怕,只是眼泪忍不住滚落,被陈静萍抱在怀中,无声哭泣。 “寇林!” 不远处传来孟战京的声音,显然,他看到了寇林等人藏身的地方。 “放心!你老婆好着呢!” 寇林大喊一声,伸手接过孟战京扔来的冲锋枪。 有了趁手的武器,寇林一跃而起,像是潜水的蛟龙,格外骁勇。 他枪法准,作战风格又极为彪悍,玉慈手下这帮乌合之众哪里是寇林的对手。 很快,他就撕开了一道口子。 “卿卿!” 在一片枪声之中,周思卿仿佛听到了孟战京的声音。 她抬头,在朦胧泪眼中看到自己的丈夫一身戎装朝自己奔来。 “战京!” 只叫了一声名字,周思卿就无法抑制内心的委屈,泪水滔滔不绝,让孟战京心中大痛。 他奔过去,一手持枪,一手紧紧抱住自己心爱的女人。 瘦了! 这才过去了几日,她像是瘦了一大圈,瘦骨嶙峋让人格外心疼。 “别怕,我来救你了!” 周思卿紧紧抓着孟战京的军装,贪婪嗅着他身上硝烟的味道。 这是独属于孟战京的气息,是让她安定的味道,她在梦里回忆了无数次! 现在还不是互诉衷肠的时候。 “孟营长,咋样了?” 陈静萍手中的枪,子弹也打光了。 她接过孟战京递来的子弹,很是麻利将子弹压上膛,沉声问道。 “城南已经被我们的人掌控,我率领一支二十人的突击队先行保护你们的安全,大部队马上赶来!” 孟战京往外看了一眼,沉声说道:“定远县的天,要晴了!” 玉慈的人手虽然众多,但因为今天大婚,许多人没有携带武器,以至于我军攻打过来时,他们连反击的机会都没有,就被尽数歼灭。 因为是同胞,我军秉持着能不杀尽量不杀的原则,将这帮乌合之众尽数俘虏。 不过一个多小时,玉慈已经被擒。 他被两个战士从背后控制住,手铐脚铐皆有,连走路都极为艰难。 玉慈在剧挣扎,以至于手铐磨破了手腕,双手皆是鲜血淋漓,染红了他身上的西装。 他抬头,在一众军绿色身影中看到了一抹绯红。 是差点成为他新娘的女人! 只见周思卿被孟战京揽在怀中,她脸上带着玉慈没见过的依赖与脆弱,像是依人的小鸟。 甚至,她不顾这么多人在场,紧紧抓着孟战京的手,脸上眼泪斑驳。 玉慈看到孟战京的肩章,他的心猛然一沉。 齐天理不是在骗他! 这个女人……果然是军官的妻子! “狄蓉!” 玉慈喘着粗气怒吼道:“你欺骗我!你浪费了我对你的感情!” 听到这话,周思卿抬起头来,抬手擦去眼底的泪。 “我不叫狄蓉,我叫周思卿!” 她眼底满是冷光,说道:“忘恩负义的人是你,我救你性命,你却强行掳走了我!” 玉慈一阵恍惚。 他听过“周思卿”这个名字,在南疆战争刚平息时,他曾听人提及过这个女人的名字。 军区医院的护士,以一己之力救下整个野战医院的人,很是厉害。 当时他还曾开玩笑说道:“我玉慈的女人,就该是周思卿这种巾帼女英雄,如果有机会,一定要见见她!” 第382章 后来一语成谶! 他真的见到了周思卿,却没有认出她,被她欺骗,用狄蓉的名字在他眼皮子底下晃荡。 “那你的父母堂哥……” “我们是战友!” 陈静萍与寇林已经换上了军装,他们一改之前的唯唯诺诺,此时英姿勃发站在玉慈面前。 王青义虽然退伍,却依然保持着军人风骨。 他朝玉慈狠狠啐了一口。 “欺负女人的男人,都踏马是畜生!” 看到这一幕,玉慈终于意识到,从头到尾,他都被耍得团团转。 他看到的,都是军方想让他看到的。 自以为运筹帷幄通观全局,在军方看来,他像是跳梁小丑,齐天理也是! 他们被权势和利益迷了心智,以为自己真能成为这一方天地的土皇帝,以为这世上无人能奈何他们。 一个能打败邻国收复疆域的部队,怎么可能拿不下小小的定远县? 玉慈微微闭上了眼睛。 输了! 都输了! 再睁开眼时,玉慈看着依偎在孟战京怀里的周思卿。 他真的喜欢这个女人吗? 未必,起码在这之前,他娶她的初衷只是因为她配得上他,仅此而已! 可现在,当得知这个女人的身份时,当回想起她巾帼不让须眉的所作所为时,玉慈不得不用另一种眼光看待周思卿。 可有什么用呢? 站在她身边的男人那样耀眼与优秀,曾是他童年做梦时想要成为的人! 说出来可能无人相信,玉慈最初之时,是想要做一名保家卫国的军人,后来被现实推着往前走,不知不觉间,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玉慈笑得比哭都难看! “狄蓉,哦不,周思卿,如果我是像他一样顶天立地的军人,你……会喜欢我吗?” 周思卿毫不犹豫摇头。 “不管你如何优秀,我的眼中,我的心中,都只有孟战京一人!” “我对他的爱,早已逾越了时空与生死,今生,来世,我都要和他在一起!” 周思卿用最平静的语调说着最真诚、最震撼的话,让孟战京心跳如雷。 他紧紧抱住了周思卿。 “我也是,生生世世都爱你!” 玉慈的心在这一刻无比空虚与难过。 在昨天,他还专程去父母坟前烧纸,告诉他们自己要结婚的好消息。 彼时他说道:“你们见到她了吗?如果你们对这个儿媳妇满意,就刮点风告诉我!” 话音落下,原本平静的陵园忽然刮来一阵风,树叶簌簌作响。 他很欣喜。 玉慈穷尽一生都在拼搏,都想让九泉之下的父母满意并为之骄傲,可到最后,他还是让他们失望了…… 南疆政府经过整整三个月的缜密安排,在军方的协助下,终于除掉了盘踞定远县多年的两大毒瘤。 齐天理因为剧烈反抗被当场击毙,玉慈则被抓捕,县城里盘桓的各方势力也随之土崩瓦解。 一时之间,老百姓张灯结彩放炮庆祝,多年来备受压迫的当地人民纷纷走上街头庆祝。 军方撤离之时,当地百姓追在军车后面,又是扔鲜花又是送水果。 甚至还有实诚的百姓扔了个十多斤重的大西瓜,砸伤了某战士的胳膊。 但这些都是甜蜜的负担,军民鱼水情在这一刻被诠释得淋漓尽致。 同时,南疆政府也迎来了手腕强硬的领导班子,在短时间内,就让这个满目疮痍的小县城恢复了盎然生机。 人民安居乐业,就是最好的回报! 第383章 周思卿没有再回医疗队。 因为医疗队已经接到命令撤回到川城,她暂时住在军营里。 “妈,我真没事,您不用这么亦步亦趋跟着我,定远县已经没有黑恶势力了,而且这是军营,谁敢绑架我?” 周思卿只是想出来透透气,却看到自己的母亲形影不离跟在自己身后,一脸紧张兮兮。 宋辉月确实被吓怕了。 这些天来,哪怕周思卿已经回来,可她依然噩梦连连,甚至好几次大半夜闯入孟战京与周思卿的房间,确认周思卿安然无恙,她才能平复下来。 即使被打扰了睡眠,可孟战京却始终保持理解。 周思卿也很是心疼宋辉月。 她回来那天,第一件事就是在迎接她的人群里四处寻找母亲的身影,可却没有找到。 孟战京将她带到一个封了窗户、大门上锁的房间门口。 “考虑到岳母的安全问题,我们不能让她外出找你,但她实在……没办法了,只能给岳父打过招呼后,将岳母关起来!” 提及她失踪这段时间宋辉月的反应,别说作为女儿的她,但凡身边的人,没有不心疼的。 在确定由陈静萍扮演“狄蓉母亲”去保护她时,宋辉月坚持要自己去,甚至不惜半夜偷偷溜出去,打算独自去定远县找女儿。 幸亏孟战京反应迅速,将宋辉月追回来。 “那是我女儿!她是我的命!你们有什么资格拦我?” 宋辉月情绪激动,甚至狠狠抽了孟战京一个耳光。 “她若是死了,你可以再娶,你们孟家反正不会缺儿媳妇的,可我只有这么一个女儿!” “别说是你,就是周君堂来了,也阻止不了我!” 宋辉月像是魔怔了,一向通情达理温柔贤淑的她泪流满面咆哮怒吼,却没有人怪她。 可正因为她太不冷静,甚至走向了极端,不得已,孟战京将自己的岳母关了起来。 直到将她解救回来为止…… 思及至此,周思卿望向母亲,眼底带着歉疚与痛惜。 她没有再阻止母亲跟着她,而是亲昵挽着宋辉月的胳膊,像是个小孩子在撒娇。 “妈,我想吃你做的饭!” 听到这话,宋辉月喜笑颜开。 “行,那中午妈给你亲自烧饭吃,你想吃什么?” 虽然是在军营,虽然有专门的炊事班,是宋辉月身份特殊,借用厨房烧几个菜不是问题。 宋辉月有了事做,也不再盯着周思卿了。 趁着这机会,周思卿在孟战京的陪同下,去了南疆军区总医院。 在总医院的创伤病房里,林淮躺在病床上闭眼小憩。 是的,他没死! 那天中枪之后,他被玉慈的人抬走准备扔到乱坟岗,半途遇到了孟战京。 当即,他被解救下来,紧急送往医院治疗,这才捡回了一条命。 听到门口有动静,林淮睁开眼睛,只见周思卿与孟战京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思卿!” 看到周思卿时,林淮的眼睛里燃起了亮光。 他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可奈何身体不允许,半晌只能认命躺着。 “怎么样了?” 周思卿将手中的点心放在床头柜子上,声音淡淡的。 “死不了!” 林淮笑,还证明似的动了动胳膊,不出意外扯动伤口,疼得龇牙咧嘴。 “别逞强了,又没人在乎你会不会死!” 孟战京的嘴巴很恶毒。 他撇嘴说道:“就这点枪伤,要是搁在我的兵身上,早就活蹦乱跳上战场了,瞧你……” “半死不活的,你是林黛玉转世吧?” 林淮一哽,半晌说不出话来。 “林淮,谢谢你救了我!” 周思卿示意孟战京闭嘴,她站在林淮病床前,看着他苍白的脸。 “如果不是你奋不顾身替我挡下那一枪,我只怕早就死透了!” 林淮惨淡笑笑。 “这是我欠你的,不管我做什么,都无法弥补对你的亏欠!” 顿了顿,他犹豫说道:“思卿,你……不害怕我吗?” 害怕什么? 害怕他有前世的记忆? 周思卿平静笑笑,摇了摇头。 怕什么?她也是有前世记忆的人! 周思卿看着林淮问道;“你现在还好吗?” 拥有前世记忆的人,多少都会试图改变自己遗憾的前世,就像她在重生之后,义无反顾选择了孟战京,并拼尽全力让他活! 在孟战京的事情上,周思卿无比庆幸自己带有前世的记忆,哪怕比别人拥有更多的痛苦折磨,可她依然很感激命运的安排。 “什么叫好?什么叫坏?” 林淮别开视线,看着窗外的天空,嘶声说道:“我早就知道我父亲会得癌症,可我没有让他去及时治疗!” 他带着报复的心思,任由那些癌细胞在父亲身体里繁殖肆虐。 “我知道我这惨淡的人生并不能完全归咎于我父亲,责任在我,是我没有珍惜你!” “可我总得报复点什么,才能让自己活下去。” 于是他选择了林耀宗,那个目中无人的自大父亲! “但经过这次的事,我忽然就想开了,一醒来,我就给家中打了电话,让他马上去医院治疗!” 周思卿算了算时间。 林耀宗的病情到现在还不算太晚,如果治疗得当,还是有机会的。 曾经她也想过狠狠报复林家人,报复每一个伤害过她的人。 可现在,她内心的创伤被孟战京与孟家人治愈,她活在幸福与圆满中,她不需要用报仇来支撑自己。 “如果有需要,你开口就是,我认识几个医生,在这方面的医术很精湛!” 听到这话,林淮笑了。 他注视着周思卿,说道:“你要记得你之前说过的话,你原谅我了,以后,我们是朋友!” 第384章 像是不宣的默契,周思卿与孟战京虽然同床共枕,但却只是拥抱亲吻,丝毫没有逾越雷池的意图。 像是有什么阻碍在他们之间,一点点变厚,一点点拉开了他们的距离。 很快,孟战京接到了部队开拔回川城的命令。 返回川城前一天,江沉来找孟战京,确切来说,是找周思卿。 “玉慈想见你一面!” 听到这话,周思卿有些愕然,片刻又觉得情理之中。 她在玉慈眼皮子底下玩了一招瞒天过海,狠狠欺骗了玉慈,怕是他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了吧? 本没有必要再见的,但想到自己离开南疆后,大概再也不会再回来,周思卿还是决定和玉慈见一面。 是孟战京陪她一起的。 因为还没开庭审判,所以玉慈仍然关在看守所里。 隔着铁栅栏,被剃光了头发的玉慈戴着手铐脚铐,在四名公安干警的看守下缓缓走了进来。 几日未见,玉慈像是换了一个人。 他再不复当初的嚣张跋扈,浑身上下都是消沉与绝望。 “我没想到你会来!” 玉慈坐下来,脚链发出叮咣的响声,让周思卿的心也一阵阵惊跳。 “你是第一个玩弄我感情的人!” 似乎已经释然了,玉慈笑笑,神色看不出喜怒。 “我后来仔细想过,你露出的破绽太多了,只可惜你身上戴着光环,你救过我的命,我对你有种……” 玉慈在细细想着措辞,半晌说道;“有种莫名的亲近感和信任感,这才忽视了那些很明显的破绽!” 但其实再想想,就算没有周思卿的存在,他也依然逃不过被制裁的命运。 国家权威不容任何人挑衅,他与齐天理在这定远县里自封为王,怎么可能长久呢? 所以,他落到今天的地步,周思卿也没什么错,本就是他咎由自取。 但他依然恨她。 恨她不能继续做戏,一直欺骗下去,直到他被捕入狱,或者死在保护她的路上。 “你说你见过我妹妹,这话,是骗我的吗?” 玉慈不想再与周思卿理论那些虚无的东西,他知道自己难逃一死,现如今只想在死之前,确认妹妹的消息。 “那是真的!” 周思卿坦然说道:“我真的见过玉温,她活着,就算她是被人利用才走错了路,犯罪的事实却依然存在!” “我专门打听过,以她的罪行,至少要判十年!” 玉慈嘴唇翕动,片刻试探着问道:“我能……见她一面吗?” 这事周思卿做不了主。 她下意识望向孟战京,沉默片刻后,孟战京说道:“我试试!” 玉慈的视线也随着周思卿一道落在了孟战京脸上。 “那时候我觉得,只有我才有资格与狄蓉……哦不是,是周思卿这样的女人站在一起,她太美好了!” 听到这话,孟战京坐直了身体。 “那现在呢?你的想法变了吗?” 玉慈笑着摇了摇头。 “没有,过去,现在,还有将来,我都认为只有我能配得上她,至于你……” “如果我能像你这样托生到高干家庭,能有个好爹好妈,我未必不如你,甚至我会比你更优秀!” 玉慈是自负的,却因为生不逢时而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孟战京对玉慈的话不屑一顾。 “你觉得上天不公?你觉得生不逢时?南疆战争爆发数年,除了我们部队官兵在奋战之外,还有数不清的老百姓!” “曾有个在边境闯荡多年、身价不菲的帮派大哥,因为外敌侵犯,他率领他的兄弟,义无反顾上了战场!” 第385章 孟战京盯着玉慈的眼睛,一字一顿说道:“那埋葬了无数忠魂的边境群山上,不止是有烈士英魂,还有数不清的边疆男儿!” “可你呢?在你的家乡被外地侵犯这些年,你都在做什么?” 一拍桌子,孟战京厉声说道:“你在趁机发国难财,你趁着政府与军队投入全部精力杀敌的时机,招兵买马意图做土皇帝!” “你与境外势力勾结起来贩卖违禁品,你给境外势力售卖枪支武器,用来对付自己的同胞!” “你不顾国家律法,肆意草菅人命,你甚至……连救你性命的恩人都掳走欺辱,你犯下的罪罄竹难书!” 孟战京拔高声音,咬牙质问道:“你有什么资格说命运不公?” 这字字句句都像是刀子割在玉慈的心口,他张着嘴想要反驳,却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孟战京说错了吗? 没错,一句话都没有错! 当年他和几个兄弟一起闯荡江湖干事业,小有规模时爆发了南疆战争。 兄弟们都嗷嗷叫着要上战场杀敌保护家园,唯独他…… 后来那些兄弟都参了军,都牺牲在战场,他们埋葬在南疆的烈士陵园,接受着子孙后代的瞻仰膜拜。 这一刻,玉慈仿佛看到了那些战死在战场的兄弟们。 他们并排站在他面前,痛斥他的恶劣行径,将唾沫啐在他脸上,骂他是懦夫,骂他是卖国贼。 就在此时,周思卿身后的门忽然打开,欧阳怀舟进来了,与她一起的,还有玉温。 玉温没有像玉慈那样戴着脚铐,但手腕的铐子,还是让人唏嘘不已。 她其实还很年轻,脸上甚至带着一抹稚嫩。 此时在两名女警的押解下走进来,一脸惊慌无措,浑身都在颤抖。 “玉温,坐!” 女警开口,吓得玉温瑟瑟发抖,忙坐在凳子上,连动也不敢动一下。 从玉温进门那一刻开始,玉慈就认了出来。 玉温还是小时候的模样,那个追在他身后喊“哥哥等等我”的小女孩,现在却被一副手铐束缚了人生。 玉慈心如刀绞。 “阿温!” 忍不住身体前倾,玉慈嘶声喊道。 听到这声音,玉温猛然抬起头来,看着铁栅栏那边光着头的男人,半晌,玉温忽然瞪大了眼睛。 “阿温,我是哥哥!” 玉慈哽咽开口,想要笑着安抚妹妹别害怕,可话到嘴边,他又无法开口。 怔怔看着那张记忆里有些模糊的脸,玉温眼眶的泪簌簌落下。 “你……你为什么不救我?你为什么要让我吃那么多苦?” 玉温像是疯了般嘶吼咆哮,将这些年的委屈与不甘都归咎在玉慈身上。 “你别叫我阿温!你不是我哥哥!” 玉慈对下属很宽容,只要对他忠诚就够,至于说烧杀抢掠这些事,只要不是太过分,他一般极其是纵容的。 甚至有时候,他为了让下属放松身心,会鼓励他们去做一些纾解压力的事。 男人能如何纾解压力? 自然是找女人。 在玉温的哭诉中,玉慈听到了骇人的真相。 他的妹妹在与他失散这些年里,曾被无数男人…… 而她最痛苦最害怕的第一次,则是被玉慈最信任、最欣赏的属下折磨到差点丧命。 玉温被白萍洗脑成为她的随从后,第一个任务就是“接待”来自定远县的贵客。 那位贵客是城北军阀的得力助手,是白萍想要合作的对象。 贵客烟酒不沾,看上去温文儒雅风度翩翩,看着给他端茶倒水的玉温,眼底是掩不住的渴望。 第386章 精明如白萍,自然不会错过这样明显的信息。 于是她找借口离开,让玉温与贵客独处,美其名曰伺候客人休息。 彼时的玉温还单纯懵懂,听到贵客神通广大,便求他帮自己找亲生哥哥的下落。 “什么?你哥哥叫什么?玉慈?” 贵客提及“玉慈”这个名字时,语气很是微妙。 原本只是饶有兴趣的眼神忽然就变得炙热与疯狂,贵客抄起水果刀,用锋利的刀刃割开了玉温的衣服。 鲜血染红了玉温身上白色的裙子,她在哭,在躲,在求贵客不要这样,她好痛! 可她越是哭喊求饶,贵客就越是兴奋。 “你是玉慈的妹妹?你竟然是玉慈的妹妹?” “贵客”每次提及“玉慈”时,下手的动作就狠了好几分。 玉温逃不掉,只能趴在窗户上求白萍救她。 可没用的! “贵客”折磨人的手段那么狠辣,一整夜,玉温都在极致的痛与害怕中反复晕厥,清醒…… 后来贵客走了,白萍用复杂的眼神看着她,半晌忽然笑了。 玉慈听着玉温的哭诉,心中满是痛与愤怒。 从他手中有权势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将寻找妹妹的任务交给了自己最信任的下属。 下属对他忠心耿耿,多次舍命救他,他也给予了对方最大的权限。 可这些年来,下属对他的答复始终只有一个。 “南疆太大了,找人太难了,但是大哥你放心,只要我一天不死,就一天不会放弃寻找玉温!” “你的妹妹就是我的妹妹,将来等她回来,我一定好好保护她!” 玉慈感动于下属的忠心,自此更是对他寄予厚望。 但谁知道…… 玉温的描述里,在最开始的时候,下属就找到了玉温,可他却没有将玉温带回来,而是禽兽不如般玷污了他的妹妹。 玉慈忽然想起来,与白萍谈判那一次,本该当天就回来的下属,在第二天才回来。 下属浑身是血,说道:“大哥,我半途打听到玉温的消息,当晚就去查,结果……差点丢了命!” 现在想想,那个狗东西身上的血根本不是自己的,而是玉温的! 当真相一层层剥开,当玉慈意识到自己所谓的兄弟背着自己都做过什么时,他心底最后的信仰破碎了。 他以为自己有能力创建一个新王朝,能驾驭众人做人上人。 结果呢? 他不过是个小丑! 玉温在痛哭,玉慈低着头沉默不语,久久,他忽然一拳砸在了墙上。 押解他的狱警当即扑过来,将玉慈死死压在了地上。 “我要交代!” 玉慈的脸贴在粗糙冰冷的水泥地上,他咬着牙开口。 “你们不是一直问我,除了我的宅子藏匿赃物之外,是不是还有其他秘密基地,现在我可以告诉你们,有!” 说来很巧。 那个负责看守基地的人,就是当初玷污了玉温的“忠心下属”。 甚至在这次的行动中,玉慈正好派遣对方去了外地执行任务,而侥幸逃脱了。 玉慈秉守仗义,打死也不肯出卖兄弟。 可当真相被揭穿的那一刻,玉慈才知道自己究竟错得多离谱! 当即,玉慈便将自己隐瞒的事情一一交代。 尤其是那个欺负了自己妹妹的混账,玉慈更是直接将他可能藏身的地点都告诉了警方。 他心里很清楚,此时此刻,能帮妹妹报仇的人,只有眼前这些军人和警察。 这些人,都是他曾经最厌恶的,可现在,他们成为了他最后的救命稻草。 玉慈的供词很重要,当即,警方就制定计划去追捕那些漏网之鱼。 周思卿在旁边目睹了这一切。 临走时,玉慈忽然叫住了周思卿。 “我知道我犯下的罪肯定难逃一死,我……我知道自己罪该万死!” 玉慈哀哀看着周思卿,眼底最后一丝戾气也没有了。 “我妹妹不会判死刑,对吧?毕竟她也是受害者,她是被白萍洗脑才犯了错!” “等她出狱之后,求你……求你帮她谋一条生路,不求什么富贵,让她能有个栖身之处就好!” 说着,玉慈隔着铁栅栏,忽然跪了下来。 他朝周思卿重重磕了三个头,用力之大,额头甚至渗出了血。 “我知道我名下的东西都不能给你,那是赃物,要充公的!” 玉慈眼中噙满了泪,哀哀看着周思卿。 “可我还是想求你帮忙,下辈子我做牛做马,一定报答你!” 周思卿的心中也是五味杂陈。 在这动荡的时代里,某种意义上来讲,玉温和玉慈都是战争的受害者。 可惜他们没有走上一条正确的路,最终,葬送了自己! “好,我答应你!” 周思卿轻声说道:“只要玉温好好改造,以后我会抽时间来监狱看她,将来她出狱,我会给她安排一条生路!” “不会大富大贵花团锦簇,但这条路是光明的,是能看到希望的!” 听到这话,玉慈微微闭上了眼。 这次,他只磕了一个头,却长久的,匍匐在地上,任由眼泪打湿了地板。 如果有来生,他再也不会走错路了。 他一定做个正直的热血男儿,和他的兄弟们一起上战场杀敌! 可惜他罪行累累,只怕是去了阴曹地府都要接受审判,都要下十八层地狱生生世世经受惩罚! 他,再也没机会了! 第387章 周思卿终于踏上了回川城的列车。 这次是软卧,是宋辉月自己花钱买的铺位,她不舍得让女儿受半点苦,恨不得把世上最好的一切都送给周思卿。 孟战京与战友们一起在硬座车厢里,他趁着休息,穿过大半个列车,给周思卿送了些水果。 “在站台停靠休整时,李镇疆他们下车买的,很甜!” 孟战京献宝似的将搪瓷缸放在桌上,掀开盖子放在周思卿面前。 水果已经洗好了,个头很大很均匀,显然是精心挑选过的,一个个红彤彤的,看上去很是美味诱人。 “快尝尝!” 孟战京拿起一个塞进周思卿手中,眼巴巴看着她。 周思卿咬了一口,果子酸甜适口,汁水很多,她的心里也有些甜滋滋。 “你没吃吧?你坐下,也吃几个!” 一边给母亲递了两个果子,周思卿给孟战京让了位子,让他坐在自己身边。 孟战京刚准备张嘴咬果子,只听隔壁的铺位传来男人的声音。 “我……我也想吃!” 听到这话,孟战京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看着憔悴消瘦的林淮,忍着弄死他的冲动,咬牙说道:“你不能吃!” 顿了顿,他补充道;“嗯,你是病人,只能只些软烂好消化的粥,水果太寒凉了,对你不好!” “医生说了,我要多吃水果蔬菜,补充维生素!” 林淮犟嘴说道,还挣扎着坐起来,眼巴巴看着周思卿。 “思卿,我就吃一个!” 周思卿能说不给吗? 她捡了个软一些的果子递给林淮,还很是体贴将枕头和被子垫在他背后,帮他调整好坐姿。 这让孟战京极为不悦。 “你干嘛非得跟我们一起坐一趟车?你完全可以在南疆军区总医院住到康复,我都帮你安排好了!” 结果林淮这货非得死皮赖脸跟着他们一起回川城,还将铺位买在了自家媳妇儿的隔壁。 如果杀人不犯法,孟战京想弄死林淮。 别以为他没看到林淮望向周思卿的眼神,一看就是不怀好意! 林淮确实还爱着周思卿,但经历了那么多之后,他已经放下了内心的执拗,看淡了一切。 只要周思卿过得好,哪怕他只是远远看着,也心满意足了。 长途跋涉了两天两夜之后,在一个清晨,火车停在了川城火车站的月台上。 孟战京还有任务在身,哪怕他很想,也无法送周思卿和宋辉月回家。 因此,只能在带队出站时,远远看着周思卿与宋辉月陪同坐在轮椅上的林淮出站,而他,什么也不能做。 一出站,就有救护车等在路边,是来接林淮的。 林淮的母亲抱着个小女孩,正眼巴巴看着出站口的方向。 这才过了多久,姚萍竟然苍老了许多。 她再也没了当初的嚣张跋扈,眉眼间都是苦楚与哀愁。 丈夫罹患癌症晚期,儿子也因为情场失意一蹶不振,当初不可一世的林家已然没落。 不得已,林家辞退了佣人,照顾家庭的重任便落在了一辈子没吃过苦的姚萍身上。 看到坐在轮椅上虚弱憔悴的儿子,姚萍抱着孩子奔过来,还未说话,眼泪扑簌簌落下。 怀中的小女孩不知道大人的喜怒哀乐,只是朝着周思卿笑。 小孩的轮廓与周嘉彤有六七分相像,但又继承了林淮的优点,长得粉雕玉琢极其可爱。 隐约间,周思卿的脑海里浮现出她与周嘉彤幼年时的场景。 第388章 那时的周嘉彤真的好可爱,她曾很爱很爱棉花团子似的妹妹! 周思卿忍不住抬手,轻轻摸了摸小家伙的脸蛋。 下一刻,她的手指被小家伙抓住了。 还不会说话的小家伙流着口水,身体前倾,张开双臂要扑入周思卿的怀中。 姚萍没防备,竟险些让孩子摔落在地。 周思卿眼疾手快接住了。 大人吓出了一身冷汗,可小家伙却以为是在玩,咯咯笑着,扑入了周思卿的怀中,口水沾了她一身。 “她喜欢你!” 林淮温柔注视着周思卿,心底有种难以言喻的惆怅。 如果不是他自作孽辜负了周思卿,或许上一世的他们会过得很幸福吧? 或许他们也会生个这样软糯可爱的小女儿,在傍晚的余光里,他们一家三口一起散步…… “你叫什么呀?” 周思卿逗弄着孩子,随意问道。 “甜甜。” 林淮替女儿回答,说道:“小名叫甜甜,大名叫林悦宁。” 听到这名字,周思卿眼神微微一顿。 上一世她曾在林淮面前憧憬过他们未来的人生。 她说,如果婚后生了女儿,小名叫甜甜,大名叫悦宁。 没想到林淮还记得…… 周思卿笑笑,将甜甜还给姚萍。 “名字很好听!” 她没有暴露自己重生的秘密,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笑着夸奖。 林淮的眼神里带着掩不住的失落与难过。 “这个名字,对我很有意义!” 曾经有一度他对这个女儿充满了厌恶,因为她是周嘉彤生的! 可一想到她的名字是周思卿亲自取的,林淮又不舍得让她受半点委屈。 他会觉得这是对周思卿的辜负! 周思卿身上没钱,她扭头看着身边的宋辉月。 “妈,你有钱吗?第一次见孩子,我这不得有所表示嘛!” 宋辉月知道这个孩子的身世,她掏出钱包,把里面的钱都给了周思卿。 一千块的巨款! 周思卿将这一千块都塞进了小家伙的怀里。 “乖呀!一定要好好长大!” 她摸了摸小家伙的脸蛋,微微笑了笑,转身就要离开。 “周思卿!” 姚萍从身后叫住了周思卿,她脸色为难,看上去讪讪的,心虚又慌张。 “以前……对不起啊!” 听到这话,周思卿的脚步微微一顿。 她没有回头,没有说“没关系”这三个字。 深深吸了一口气,抬头大步流星离开了。 她能原谅林淮,已经是看在他救了她的份上。 姚萍对她的伤害不比林淮小,她做不到平等原谅每一个施害者! 淡忘仇恨,已经是她对姚萍最后的仁慈了! 出站口对面的马路上,停着好几辆军车。 远远的,周思卿就看到了婆婆王雪绒和公公孟澜海,还有孟家二老,以及那些叔叔婶婶堂哥堂嫂们…… 他们像是在欢迎凯旋而归的英雄,在清晨温柔的光里,微笑着朝她挥手。 难以按捺内心的思念与激动,周思卿快走几步,投入了婆婆王雪绒的怀抱! 回家,真好! 对于周思卿的回归,孟家这次可谓是全员出动。 孟家老太太亲自下了命令,挨个儿打电话通知。 只要是在川城的孟家人,不管有什么天大的事儿,都的放一放,来接孟家最小的儿媳妇回家! 身为军区首长的公公和三叔四叔来了,在川城商界赫赫有名的孟家大堂兄孟平津也在…… 这样的阵势让周思卿倍感压力。 不说别的,只三叔和四叔这两位军区大首长放下手中公务前来车站迎接她,就足以让她受宠若惊。 第389章 伏在王雪绒怀中,感受着婆婆温柔的抚摸,这一路的疲倦似乎都消退了。 “你让开,让我好好看我的孙媳妇儿!” 似乎还没过几秒,就听到耳边传来孟家老太太洛冯君的声音。 她带着一点急切推开了王雪绒,拉着周思卿的手细细端详,眼底满是心疼。 “丫头,让你受委屈了!” 在周思卿获救之前,孟澜海与王雪绒向孟家二老隐瞒了她被玉慈掳走的消息。 但老太太不知道从哪里听说了此事,将孟澜海和王雪绒一顿臭骂。 “我孙媳妇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我饶不了你们!” 即使知道周思卿遇险这事儿与孟澜海夫妇无关,可心中难受的洛冯君还是将怒火都加诸在自己的大儿子和大儿媳身上。 甚至后来周思卿脱困,洛冯君也担忧不已,生怕孙媳妇缺胳膊少腿受了伤害。 眼下看到周思卿全须全尾回来了,她终于松了一口气。 “走!走!咱们回家!” 紧紧拉着周思卿的手,洛冯君脸上满是笑容。 “今儿个晚上由平津做东,给你摆接风宴,你这出去几个月,瘦了不少!” 听到老太太这话,周思卿笑着望向孟平津。 “大哥,又让你破费了!” 孟平津笑呵呵摆了摆手。 “我给你讲,在由谁出钱给你摆接风宴这件事上,竞争一度很激烈啊,最后我靠着绝对的财力获胜!” 一旁的孟沈辽嗷嗷抗议。 “大哥仗着自己有钱故意欺负人呐,啧,该死的资本家!” 这话说出口,不出意外的,孟沈辽收获了大哥孟平津的一顿拳打脚踢。 “思卿,你回来真好!” 孟沈辽的妻子姚蓓蓓上前,给了周思卿一个大大的拥抱。 几个月未见,姚蓓蓓看上去丰腴了不少,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女人温柔的光辉。 周思卿感受到姚蓓蓓微微凸起的小腹,她忍不住后退几步,然后愣住了。 “我怀孕了,已经三个多月了!” 察觉到周思卿的注视,姚蓓蓓抬手轻轻抚摸着小腹。 周思卿眼中又是惊讶又是喜悦。 “这么快吗?你们未免也太……” 话说一半,周思卿才恍惚反应过来,自己离开川城已经半年之久了。 她在春寒料峭的时节奔赴南疆,现如今已经是盛夏! 想到这里,周思卿傻傻笑了。 “九嫂,恭喜呀!” 与姚蓓蓓聊了几句,周思卿带着微笑走到一直站在人群后,温柔注视她的周君堂面前。 “爸!” 明明事情已经过去很久,可看到周君堂的那一刻,周思卿的心中依然泛着委屈。 她叫了声“爸”,便红了眼眶,像是受了委屈的孩子。 周君堂叹息着将女儿抱在怀中。 这是他第一次以父亲的身份拥抱女儿,过往即使父女相称,他也保持着距离,没有半点逾矩。 但此刻,当女儿用委屈哽咽的语调喊他“爸”时,他很是心疼。 轻轻拍着周思卿的后背,周君堂说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正说着,只见一身军装的孟战京带领队伍走过来。 他们要穿过火车站前的广场,然后去对面的路上坐车回团里。 趁着短暂的间隙,孟战京奔了过来。 然而他像是个透明人一般,别说爹妈眼里只有周思卿,便是一向疼爱他的爷爷奶奶,也目不转睛看着孙媳妇。 “哎哎哎,你们倒是看我一眼啊!” 孟战京忍不住开口抗议,结果回应他的,只有九哥孟沈辽。 “晚上我们给思卿摆接风宴!” 孟沈辽笑嘻嘻说道。 接风宴? “为什么没人通知我?” 孟战京愣住了,语气颇为哀怨。 “你们是一点都不考虑我的感受啊,接风宴,还是给我老婆的接风宴,你们竟然不通知我?” 这像话吗?这不是胡闹吗?他不要面子的吗? 孟沈辽一摊手,说道:“我也是从我老婆口中得知的,嗯,你知道咱们家的情况,想来都是夫凭妻贵的!” 他一脸同情拍着孟战京的肩膀。 “认命吧!” 孟战京哪里能认命? 他试图从亲妈口中打听接风宴的地址,却收获了亲妈一个大白眼。 “这有你什么事?你还有脸去接风宴?你怎么保护我儿媳妇的?这账,我还没和你算呢!” 说罢,她一把推开孟战京,亲亲热热挽着亲家母宋辉月的胳膊上了车,俨然就是视儿子如空气。 接下来,孟战京又收获了亲爹的白眼…… 到最后还是大堂哥孟平津看他可怜,才告诉了他接风宴的地址。 是在川城最豪华的餐厅,据说一顿饭抵得上孟战京一年的津贴…… 看着被一众家人簇拥的周思卿,看着她沉浸在幸福喜悦中,孟战京也忍不住傻傻笑了。 这样也挺好的,他爱她,不介意将他所有的亲情都送给她,让她享受双倍的爱。 她值得被全世界温柔以待! 周思卿乘坐车子回到了军区大院的家里。 下车时,正好遇到了几个女军属,周思卿像从前那样笑着打招呼。 女军属们也很热情,但不知道是不是周思卿有些敏感,她总觉得那几个女军属的眼神有点奇怪诡异。 就仿佛她是个异类,那些军属用看怪物的眼神看着她,笑容古怪。 王雪绒的表情也不太好看,三言两语将那几个女军属打发走,便拉着周思卿回了家。 一大家子人都聚集在屋里,热热闹闹说说笑笑,周思卿心底那一点疑惑也被暂时压了下来。 她以为回到家就是圆满,却根本不知道,一场猛烈的舆论风暴正在发酵扩散,随时都会吞噬她! 第390章 晚上在川城最好的餐馆给周思卿摆了接风宴。 孟平津一向不差钱,再加上孟家老太太亲自发话,他不上心都不行。 即使南疆一年四季温暖如春,即使川城的夏天格外炎热,可这依然不影响周思卿对家乡的喜爱。 她穿着王雪绒给她买的新衣服,左边挽着孟家老太太,右边挽着宋辉月,在一片欢声笑语中走进了餐厅里。 大家言笑晏晏,聊着分别这半年的趣事。 虽然没人通知孟战京赴宴的地点,但这点事哪里能难住他? 当晚他准时赴宴,穿着便装坐在一袭红裙的周思卿身边,也是郎才女貌极其般配。 孟家四堂嫂楚嫣然对周思卿充满了崇拜。 她打进门就拉着周思卿问东问西,甚至还说要写一篇关于周思卿的报道发表在校报内刊,让更多人知道周思卿的英雄事迹。 听着楚嫣然言语间对周思卿的崇拜,王雪绒眼中满是骄傲。 “思卿,你被玉慈掳走……” 忽然,楚嫣然提及了“玉慈”这个名字。 原本喧闹的气氛忽然就变得安静,众人的笑容都僵在了脸上,不约而同望了过来。 “嫣然!” 孟家老太太洛冯君拔高了声音,微微有些严厉。 楚嫣然先是一愣,旋即像是意识到什么,猛然捂住了嘴,一脸的惊慌与歉意。 她忙起身说道:“对不起,我这……我,我去趟卫生间!” 甚至不等周思卿开口说话,楚嫣然就头也不回离开了,脚步很是仓皇。 王雪绒已经站起身来,给周思卿夹了一筷子菜。 “卿卿,吃饭!来,多吃点!” 洛冯君也给周思卿连连夹菜,笑着将话题岔开了。 一旁的宋辉月和周君堂神色晦暗不明。 好几次,宋辉月都欲言又止,最终被周君堂制止,夫妻二人只是沉默吃着菜,眼底满是对女儿的心疼。 到接风宴结束,楚嫣然也没再回来。 周思卿关切询问,四堂哥给出的答案是妻子身体不适先回去了。 回到军区大院已经是深夜了。 周思卿洗完澡,穿着睡裙从浴室出来,却发现孟战京不在卧室。 她下楼,隐约听到客厅里有微小的谈话声。 在她走到拐角处的时候,那谈话声戛然而止,紧接着,孟战京走了过来,正好在楼梯口与她碰面。 “怎么下来了?” 孟战京抬手摸了摸周思卿的脸,温柔问道。 “看到你没在,我就下来看看,正好喝点水!” 她也笑,与随后走来的王雪绒打招呼。 “妈,你也没睡啊?” 王雪绒笑着说道:“准备睡了,这不是听战京说你和他在南疆还办了个简易婚礼,我很替你们高兴!” 她说着,将厚厚一摞钱塞进了周思卿怀里。 “回头想买什么就去买,年轻小姑娘嘛,还是得穿得时髦一些!” 这一摞钱少说也有两万。 周思卿拒绝,却听王雪绒说道:“你若是不肯要这钱,就是看不起妈,就是怪孟家没有保护好你!” 听到这话,周思卿只能将钱留下。 “妈,我从没有怪过谁,我知道每个人都尽力救我了!” 她笑笑,上前给了王雪绒一个大大的拥抱。 “我很爱你们!” 回到卧室,孟战京洗完澡出来,就看到周思卿背对着他躺在床上,呼吸均匀绵长,似乎已经睡着了。 他头发湿漉漉的,盯着周思卿姣好的背影,半晌,无声叹息。 蹑手蹑脚绕到床的另外一边,他关了灯,钻进被窝里,摩挲着轻轻握住了周思卿的手。 第391章 下一刻,本该睡着的女孩忽然嗤嗤笑了。 她钻过来,紧紧依偎在孟战京怀里,语气里满是娇俏,还有让孟战京心疼的委屈。 “很久没有这样抱你了,战京,我好想你啊!” 她双臂紧紧抱着孟战京的腰,脸贴着他的胸膛,听着男人有力沉稳的心跳,声音微微沙哑。 “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我在无法支撑的时候,都是靠着对你的思念熬过来的!” 孟战京也紧紧抱住了周思卿。 他宽厚粗糙的手掌摩挲着她纤细的后背,一点点抚慰着她的心。 难以抑制内心的情愫,孟战京忽然一个翻身,将怀中的女孩困在自己身下,黑暗里,他精准找到了她的唇。 还是一如既往的柔软与甘甜,孟战京贪婪汲取着属于周思卿的气息,手下的动作也越发放肆。 周思卿一声嘤咛,她哽咽叫道:“战京!” 这一声“战京”,像是一盆凉水从孟战京身上兜头淋下。 那些翻滚的情潮与渴求,忽然之间就熄灭了。 孟战京还在急剧喘气,他浑身像是卸了力,就那么将全身重量交给了周思卿。 脸埋在她脖颈间重重呼吸,却再也没有说话,更没有再对周思卿做什么亲热之事。 第二天大清早,孟战京去了军营,周思卿则去医院上班。 她的忽然失踪让医疗队成员焦心不已,此时看到她安然无恙回归,赵碧玉终于松了一口气。 “得知你被掳走,我的天都塌了!” 趁着还没到上班时间,赵碧玉拉着周思卿唏嘘。 “你要是出了事,我该怎么给王书记交代?我就是赔了这条命,也还不清这笔债了啊!” 听到这话,周思卿笑。 “不至于!且不说我福大命大不会出事,就算是真……那也是我自己的命不好,怨不得任何人!” 她说道:“我婆婆更不是那种不讲理的人,赵医生你放心吧!” 医疗队其他成员听说了周思卿回来上班,也纷纷赶过来打招呼。 “思卿你看这是谁!” 有个同事笑着将一个年轻护士推到前面。 周思卿端详片刻,惊喜说道:“哎,狄蓉!” 是的,这个才是真正的狄蓉! 她之前在玉慈身边,就是以狄蓉的身份等到了孟战京! 此时看到本尊,周思卿不能不感激。 如果不是狄蓉与她的父母家人给予了最大的理解与配合,她的身份早就穿帮了,哪里能骗玉慈那么久? “狄蓉经过特批,已经正式成为我们医院的护士了!” 赵碧玉笑着说道;“组织不会辜负每一个有功之臣的!” 狄蓉笑得有些羞涩。 她说道:“思卿姐,我的身份能帮到你,我感到很荣幸,很骄傲。” “我父母也说,你与我家有缘分,如果将来有机会,一定要邀请去我家做客!” 周思卿笑着说道:“这是一定的,等方便的时候,我亲自上上门拜访二老,将来咱们就是亲戚,逢年过节是要互相走动的!” 这话让狄蓉喜出望外。 “那我今晚就给我父母说这个好消息,他们一定很开心的!” 赵碧玉好不容易打发走了其他同事。 她敛起嘴角的笑,看着周思卿说道:“你今天先别上班,先……做个系统的体检!” “赵医生,我没什么大碍!” 周思卿说道:“而且我在南疆时,就已经体检过了。” “再体检一次总归是放心些!” 赵碧玉欲言又止,半晌才含含糊糊说道:“如果……如果有什么麻烦,也能及时止损!” 第392章 “及时止损”这四个字用得微妙,周思卿的心里有种道不出的疑惑。 从昨天在军区大院里碰到神色晦暗不明的军属,再到楚嫣然话说一半忽然仓皇离席,还有此时赵碧玉执意要求她体检…… 肯定有哪里不太对劲,但一时之间,周思卿有点反应不过来。 “赵医生,你和思卿聊完了没?” 正在周思卿准备刨根问底找赵碧玉问个明白时,门忽然被推开。 只见大着肚子的甘棠按捺不住走了进来。 “我都在门外等半个小时了,你还没说完吗?” 看到甘棠像个充气的皮球,周思卿很是诧异。 “不是甘棠,你这是吃什么了?怎么……圆润成这样了?” 之前纤细苗条的甘棠,因为怀孕的缘故,整个人都是圆滚滚的,而且穿了条背带裤,看上去越发好笑。 甘棠垮着脸说道:“你怀一个试试……” “甘棠!” 赵碧玉清了清嗓子,打断了甘棠的话。 “今天你不是休假吗?怎么来医院了?” “思卿回来了,我别说休假,就是在产房生产,也得从产床上爬起来见见她!” 甘棠笑眯眯挽着周思卿的手,说道:“赵医生,那我把人带走了啊!” 赵碧玉摆摆手,笑着让她俩滚蛋。 出了门,周思卿轻轻摸着甘棠圆滚滚的肚皮。 “男孩还是女孩啊?” 甘棠歪着头笑,故意卖关子。 “你猜!” 周思卿转身就要走。 “爱说不说,不说我就走了啊!” 见状,甘棠笑着抱住周思卿的胳膊认错求饶。 “错了错了,我错了,我说还不行吗?” 她一脸母性的光辉,喜滋滋说道:“是个儿子!” 甘棠的父母只有她这么一个闺女,这些年来他们也从未因为她是女儿而有所亏待。 但毕竟是老一辈人,骨子里还有些封建思想,因此他们希望甘棠能生个儿子,也好了却他们的遗憾。 因此在得知甘棠肚子里是男孩时,甘棠的父母喜不胜收,每日恨不得将甘棠捧在手心里,吃喝用度都是最好的。 “李镇疆的父母对我也很好!” 甘棠眼底满是幸福,她说道:“我和李镇疆的事儿有点仓促,得知我怀孕,他父母当即就赶了过来。” 原本还担心李镇疆的父母会因为她仓促怀孕而轻视她,但并没有。 作为知识分子的李家父母对这个儿媳妇极为尊重。 给钱给物不说,还在川城出全款买下一套大房子,说是当做儿子和儿媳的婚房。 听着甘棠描述自己的幸福生活,周思卿也忍不住替好友高兴。 上一世的甘棠死得惨烈,根本来不及享受人生最美好的时节,更没有被爱情滋润过。 现在看到好友拥有了梦想中的幸福婚姻,周思卿觉得很圆满。 虽然周思卿嘴上说着不想体检,但她还是遵照赵碧玉的吩咐,老老实实拿着化验单逐项体检。 甘棠没有回家,就坐在外科门诊的护士台那里休息。 起初的检查都很正常,直到周思卿看到一个奇怪的申请单。 是验尿的化验单,而且还是检查有没有怀孕的! 这一瞬间,周思卿的心咯噔一下,像是有什么东西即将破土而出。 她回到赵碧玉的诊室,问道:“赵医生,为什么要开这个单子?” 赵碧玉看了一眼,神情微微慌乱,但很快就冷静下来。 “这不是已婚女性的常规检查吗?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周思卿看着赵碧玉的眼睛。 “可你们都知道,我和孟战京分开了一段时间,根本不会怀孕的!” 赵碧玉一时哑然。 正好有病人推门进来,赵碧玉趁机说道:“思卿,我们肯定不会害你的,你听话,先去检查,回头我好好给你解释!” 说着,赵碧玉将周思卿送到了门外。 甘棠看到周思卿怪异的表情,她挺着肚子迎过来。 “怎么了?和赵医生吵架了?” 找了个僻静的地方,周思卿说出了自己的疑惑。 甘棠的脸色不太好看。 “我问你,你脱险之后,和孟战京有没有……” 甘棠停顿片刻说道:“你懂我的意思吧?” 周思卿当然懂。 她摇了摇头说道:“没有,你也知道军营里环境艰苦,而且孟战京事务繁多,实在没时间……” 停顿片刻,周思卿挤出一丝苦笑。 “其实我挺期待他能主动和我……但他似乎有些躲避,我总不能强迫他,对不对?” 甘棠望向周思卿的眼中满是心疼。 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像是要说什么,又仿佛说不出口。 “咱们之间还用得着这么吞吞吐吐吗?你要问什么就直接问!” 周思卿太了解甘棠的性格,无奈说道。 甘棠似乎终于下定了决心。 她四下环顾,确定周围没有人,这才凑了过来,声音压得很低。 “思卿,不光是我想问你一个问题,这川城里每一个关心你的人,都想问却不敢问出那句话!” 甘棠又是一阵犹犹豫豫,最终抛出了那个人人好奇却人人不敢提及的问题。 “你被玉慈掳走那么久,传言说你一直跟在玉慈身边,吃住都在一起!” “所以你和玉慈,到底有没有……” 甘棠轻轻握住了周思卿的手。 “你有没有失身?” 第393章 甘棠这话像是一记重锤,狠狠敲在了周思卿天灵盖上。 那些原本无法解释的异端在此刻忽然就有了答案。 她知道自己发生了什么,知道自己是清白的。 再加上之后一直有王青义等人陪在身边,她以为这是一件没有任何争议的事。 被解救回来之后,没有人主动问她这件事,她也没有提及过,以为事情就算是过去了。 原来根本没过去! 周思卿怔怔看着甘棠,嘴巴翕动着,不知自己是该哭还是该笑。 “所以每个人都觉得我已经被玉慈给……” 所以孟战京始终没有碰她。 所以楚嫣然一提及玉慈,就被孟家人狠狠呵斥。 所以赵碧玉以体检的名义要确认她是不是怀孕了。 他们既然心有疑惑,为什么不能像甘棠这样坦然直率问她? 或者孟战京当初可以直接找玉慈面对面对质啊! 方法那么多,为什么要用这种欲盖弥彰的方式来对待这件事? 在看似尊重与保护她的表面之下,是对她最深最痛的伤害。 周思卿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她起身就要去质问赵碧玉,却被甘棠拉住。 “你别冲动,大家都是为你好!” 甘棠心疼说道:“我来之前,李镇疆还一再叮嘱,让我别提及这一茬,说怕戳痛你的伤口。” 可她了解自己最信任的朋友,如果在被玉慈玷污之后,周思卿哪怕再伪装掩饰,也不会是这样坦然平静的笑容。 所以甘棠第一个将敏感问题摆在台面上。 “如果真的尊重我,就不该用这样的方式,这算什么?” 指着手中验孕的单子,周思卿哽咽说道:“想确认什么?确认我是不是有了玉慈的孩子?” “不该这样对待我的,起码在我看来,这不是真的尊重我!” 甘棠还要说话,周思卿摆手示意她不必再安慰自己。 “甘棠,我原本还觉得这体检没什么必要,现在看来,体检太有必要了!” 这不是什么关心她身体的体检,而是验证她清白、判定她是否还有资格做孟家儿媳妇的资格! 她已经擦干了眼泪,笑得比哭都难看。 本以为被玉慈掳走的那段日子最受煎熬,本以为一切风雨都过去了。 原来,最大的风雨、最痛的伤害还在后面等着她! 话说回来,女人所谓的清白就那么重要吗? 就算她真的被玉慈给…… 那她也是受害者啊! 在经历了第一次的身体伤害之后,还要经历更惨痛与绝望的精神伤害。 她做错了什么? 他们有什么资格这么对待她? 周思卿怀着痛苦与失望的心情做完了每一项检查。 她不想回家,也不知道该去哪里,在医院徘徊很久,索性去了护士休息室,想要平复自己的心情。 说来很巧,她坐在角落里,正好有几件白大褂搭在绳子上,恰到好处遮住了她。 紧随其后,有几名交完班的护士走了进来,一边换衣服一边聊天。 “哎,我刚才看到周思卿了,她去验尿,十有八九是测怀孕的!” “能不测怀孕吗?万一她肚子里有了玉慈的孩子,啧,孟战京岂不是要戴绿帽子?” “戴什么绿帽子?孟家是什么身份?怎么可能接受一个失了清白的儿媳妇?今天早上我瞧见王书记,那脸色……啧啧” …… 几个护士越聊越起劲,到最后有个所谓消息灵通的护士压低音量,示意几个人都都凑过去。 第394章 “我给你们讲,我有个亲戚是孟战京的兵,他亲口说的,自打周思卿被解救回来,孟战京就没再碰过她!” “也不是咱们私下议论,但凡是个有血性的男人,都无法接受自己的女人和别的男人……哪怕是身不由己也不行!” 到最后,她下了结论。 “等着瞧吧,周思卿要被休了!” 这几个护士聊尽兴了,才各自拎着包离开。 若是此时,她们中间有人拨开那挂在绳子上的白大褂,就能看到角落里周思卿那张煞白的脸。 她的嘴唇在颤抖,身体也在颤抖,浑身冷汗涔涔。 她才刚回到川城,流言蜚语已经传遍了整个医院,甚至连没有去前线的护士都清楚事情的经过…… 想起初回家时那几个军属异样的眼神,周思卿也有了答案。 连朝夕相处的同事都用不屑轻蔑的语气来评判她,更遑论那些没文化又多喜欢看热闹的军属? 虽然话很难听,但周思卿却知道,这几个同事的谈话并非没有道理。 起码在孟战京不肯碰她这一点上,她们的消息是准确无误的。 一时之间,周思卿只觉得自己眼前一片漆黑。 像是刚从深渊爬出来的人再次被推进了更黑更深的地方…… 她想哭,可眼睛胀得厉害,却流不出一滴泪水。 就那么浑浑噩噩回到军区大院,她却不不想推开孟家的大门走进去,而是在这大院里四处游荡。 大院有一处小树林,是军属们乘凉的圣地。 尤其是午后,军属们都喜欢在这里摘菜织毛衣聊天说笑。 不知不觉,周思卿走到了小树林里。 “啧,王雪绒一辈子都好强,这次可丢人丢大了,这几天我瞧她脸色都不太好看!” “能有好脸色吗?你家儿媳妇要是被土匪给那个了,你能有好心情?” “我家儿媳妇可没周思卿那么不安分,放着好日子不过,非得去南疆立功,现在好了吧?失身了吧?” 说到这里,有个军属放下手里的豆角,说道:“哎,我听说那个土匪没有强迫周思卿,她是自愿的!” “这女人长得太好看也不行,天生就是个不安分的东西,怕是孟战京满足不了她,她故意勾搭上土匪呢!” “我倒要瞧瞧孟家这次怎么弄,这样肮脏的儿媳妇,他们还能继续留着不成?” …… 这话像是一记又一记耳光,狠狠抽在了周思卿脸上,也扎进了她心中。 她以为医院同事的话已经足够难听了,可此刻听着大院邻居的闲言碎语,她才知道“人言可畏”这四个字有多么骇人。 事实早已不重要了,或者说人们根本不在乎事实。 他们需要的只是足够刺激的饭后谈资,仅此而已! 孟战京回家第一件事就是找周思卿。 可他找遍了房间每一个角落,甚至连大院都找了一遍,也没看到妻子的影子。 “思卿不是去医院了吗?我以为她和你在一起!” 洛冯君戴着老花镜在看报纸,听到孙子询问孙媳妇的下落,她皱眉说道。 “怎么,你欺负她了?” “没有的事儿,我刚才去医院接她,赵医生说她早就走了。” 孟战京心里总觉得不太妙,但又说不出是哪里出了问题。 “战京,奶奶还是觉得,你得和思卿开诚布公谈谈,尤其是在她被玉慈掳走的那些日子都发生了什么。” “王青义和陈静萍都作证说思卿和玉慈什么都没发生,你在害怕什么?再不济,你让南疆警方审讯玉慈,不就真相大白了吗?” 第395章 洛冯君实在不理解自己这一向做事果断的小孙子,在这件事上怎么如此胆小,甚至像个缩头乌龟似的回避。 “战京,你是害怕思卿真的被玉慈给……你接受不了那样的她?” 提到这里,洛冯君的脸色微微变了。 “真正的干净与肮脏不是仅凭这点事来决定的,是一个人的心灵,是一个人的品格,哪怕思卿被玉慈欺负了,在我心中,她也是个干净的姑娘!” “你忘记她怎么待你了?你忘记她怎么背着你从废墟中逃命了?” 洛冯君拔高了声音说道:“我告诉你,你要是敢因为这件事而和思卿生分,你别怪我不认你这个孙子!” “奶奶,我不是这个意思!” 孟战京的表情有些痛苦。 “我不是嫌弃思卿,我是怕她心中有芥蒂,现在没有戳破那层窗户纸,我们还能装傻,还能岁月静好在一起。” 他怕万一戳穿了真相,周思卿会因此钻牛角想不开,甚至极端到与他分开。 因此,他宁可这么装聋作哑什么都不问,也不能与周思卿分开! 再者,他怎么可能因此嫌弃她呢? 不管她经历了什么,在他心中,她都是最纯洁无瑕的小女孩,是他一辈子爱到死的爱人! “回避不是办法,你与她开诚布公聊聊,也好知道她心中的想法啊!” 洛冯君说道:“她是个心思细腻的女孩,你这样躲躲闪闪,迟早会被她发现,万一误会了,岂不是更糟糕?” 正说着,只见王雪绒急匆匆回来了,表情不太好看。 “思卿呢?她还没回家吗?” 看到母亲这表情,孟战京的心一沉。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我去医院找卿卿,她就不见了!” “赵碧玉自作主张给思卿安排了体检,而且还都是……妇科方面的,连验孕都有!” 王雪绒气得直拍桌子,说道:“思卿也是学医的,她看到那些检查项目该怎么想?” 一听这话,孟战京霍然起身。 “什么意思?你们医院让思卿查怀孕?在这个节骨眼上,查怀孕和杀她有什么区别?” 谁都知道周思卿被玉慈掳走过一段时间,查怀孕就意味着赵碧玉也默认周思卿和玉慈发生了不该发生的关系。 所以她想做最后的补救措施,就是看是否怀孕,起码可以在萌芽阶段就扼杀掉那最后也是最大的麻烦。 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是站在孟家角度上考虑,都是以孟家利益为重。 哪怕是对周思卿极好的赵碧玉,在这件事上也选择了孟家。 周思卿何等聪明,如何能看不穿她的意图? 她感受到了背叛与放弃的滋味,骄傲如她,如何能承受这样的绝望? “你们……你们要害死她!” 洛冯君急得直跺脚,说道:“我孙媳妇要是出了事,我和你们没完!” 但眼下不是算账的时候,当务之急是找到周思卿。 孟战京硬着头皮拨通了周君堂的电话。 “卿卿?她下午回来了一趟,但没停太久就走了!” 周君堂疑惑说道:“怎么了?她没回家吗?” 不等孟战京回答,宋辉月已经抢过了电话。 “你们怎么她了?是不是与在南疆的事情有关?” 孟战京不敢隐瞒,将周思卿被迫做怀孕方面检查的事告诉了宋辉月。 果不其然,宋辉月在电话里破口大骂。 “王青义和陈静萍都以生命做担保,说我家女儿没有失身,她清清白白的姑娘,怎么,不值得你家信任是不是?” “退一万步,就算她被土匪给欺负了,那也照样是我周家的闺女,何时轮得着你们来欺负?” “一个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嘴上说着不在乎我女儿的经历,在我面前保证说一定加倍对我女儿好,结果你们在做什么?” 不顾周君堂的阻拦,宋辉月骂到最后几乎哭了。 “她要是出了事,我和你们孟家拼命!” 孟战京握着电话任由宋辉月骂,他不辩解,也不还口。 这件事上,不管缘由如何,都是他们孟家做错了。 最后是王雪绒接过电话。 “辉月,现在当务之急是先找到思卿,过后你想打就打,想骂就骂,我们绝对没二话!” 宋辉月在抽泣,说道:“你们孟家……太欺负人了!” 到底,孟战京还是从周君堂口中隐隐窥到了与周思卿有关的端倪。 下午周思卿回到周家时,很正常,像往常那样谈天说笑,还缠着宋辉月给她炒了几道可口的菜。 吃过饭,宋辉月留她在家里住几日,她却摇了摇头拒绝了。 “妈,不管我经历了什么,都是你的女儿,是不是?” 临出门时,周思卿看着宋辉月问道。 彼时她眼眶似乎有泪,可等宋辉月上前细细端详时,却又没了。 “那是当然,在妈心里,你永远都是最好的女儿!” 这话让周思卿露出了满足的笑容。 “那我走了呀,我去看望个熟人!” 周思卿笑着摆了摆手,对宋辉月告别,转身走进了夕阳余光里…… “她在川城能有几个熟人?甘棠在家待产,赵碧玉她们都在医院,她能去看谁?” 王雪绒说罢,心忽然一痛。 细细想来,他们竟然是周思卿最亲近的人,可现在,他们在无意之间深深伤害了她! “熟人又不光是活人,死人也算!” 孟战京皱起了眉头,想了片刻忽然拨通了林淮的电话。 “周嘉彤的墓地在哪里?” 第396章 当初周嘉彤与林淮闹到你死我活,林宗耀说什么也不肯周嘉彤葬入林家祖坟。 而周嘉彤死之前也曾留下字条,求林淮放了她,别将她葬入林家的祖坟里,她再也不想与林淮、与林家有半点关联了。 所以她被单独葬在了一处偏远的陵园里,距离川城市区足足有两个多小时的车程。 林淮赶到的时候,已经是深夜。 这陵园在山上,绵延起伏的山峦间,有猫头鹰的叫声从四面八方传来,漆黑之中,格外骇人。 林淮打着手电筒,在阵阵阴风里穿梭在墓碑间,终于,在墓园最深处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背影。 周思卿靠在周嘉彤的墓碑上,已经沉沉睡了过去。 她脸上带着泪痕,哪怕在睡梦中,也依然在微微抽泣,几乎揉碎了林淮的心。 他再也无法按捺自己的情绪,飞也似的上前,却被一根枯藤绊倒,重重摔在了地上。 周思卿被惊醒。 她睁着迷茫的眼睛,看着林淮狼狈的身影,久久,忽然笑了。 “你来做什么?” 林淮顾不得擦掉身上的泥巴,心疼说道:“你还问我?大半夜的,你跑到这里做什么?白天不能来祭奠吗?” 他想要拉周思卿起来,可却不敢碰她。 “林淮,即使我和周嘉彤最后杀得死去活来,可不可否认,她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亲人!” 母亲在她很早时出家,父亲也早早去世,她少年人生漫长的岁月里,都是与周嘉彤相依为命。 即使周嘉彤无休止朝她索取,可在某种意义来讲,周嘉彤也是她唯一的支撑,是让她度过艰难岁月的最后动力。 在今天,当她意识到自己已经被所有人质疑,当这个世界都对她心怀恶意时,她是绝望的,又是无助的。 她不知道该去找谁倾诉,也不知道该去找谁哭泣,在这茫茫人世间,她,是个孤儿! 于是她来到了周嘉彤的墓地。 看着墓碑上“周嘉彤”的名字,她的心忽然就安静下来。 漆黑的夜色里,她靠着周嘉彤的墓碑坐下,将她遭受的委屈与苦楚一一讲给周嘉彤听。 夜风四起,周围的树叶簌簌作响,她认为,那是周嘉彤在回应她的话,她不害怕,反而觉得不再孤单了。 “思卿,你要是……要是在孟家过得不开心,就,就离开吧!” 林淮说道:“我会好好待你,会加倍弥补对你的伤害!” 听到这话,周思卿歪头看着林淮。 “你变化真大,林淮,虽然我们之间不可能了,但我依然很高兴你能有这样的改变!” 林淮一哽,二人自此再无话。 没多久,又传来一阵脚步声。 本以为是孟战京的,却没料到是刘南枭的。 多日未见,刘南枭看上去清瘦了些,他甚至连手电筒也没有拿,就这么踉踉跄跄奔了过来。 “思卿,你……吓死我了!” 看到安然无恙靠在墓碑上的女人时,刘南枭长长松了一口气。 半晌他笑了,喘着气走上前,看着先到一步的林淮。 “你倒是速度挺快啊!” 林淮仰头看着刘南枭。 “你怎么知道思卿在这里?而且,这又关你什么事?” “关不关我的事,与你无关,至于我如何知道思卿会在这里,我也没必要告诉你!” 刘南枭蹲了下来,看着周思卿红肿憔悴的眼睛。 “思卿,我都听说了!” 他试探着说道:“这几天关于你的流言蜚语很多,也很不好听,但我始终相信,你会挺过来的!” 第397章 “你们医院以体检的名义查你是否怀孕,这样的行径确实太过分了!” 他轻轻摘去周思卿肩上的枯叶,半晌说道:“我家老爷子让我转告你,不管你作出什么样的决定,刘家都会支持你!” “决定”二字意味深长。 在这个节骨眼上,所谓的“决定”只有一个,那就是离婚。 一段感情如果有了裂痕,那不管如何修补,都不会再回到从前了。 与其在一起互相折磨与煎熬,倒不如分开来得痛快。 “刘家在京城也有点人脉,只要你愿意,可以去京城开始新的生活!” 刘南枭正色说道:“我觉得你应该离开这里!” “刘南枭,你什么意思?” 就在此时,身后传来孟战京的怒吼。 他显然是听到了刘南枭怂恿自己的妻子离婚并离开川城去京城开始新生活的话,一时之间怒不可遏。 “刚才是你故意让人堵住了我的路,对不对?” 孟战京原本早就能赶到了。 却在半路与一辆莫名其妙出现的无牌车撞在一起,撕扯了足足半个小时,他才脱身的。 此时听到刘南枭的话,他瞬间就明白了。 “是我又怎么样?” 刘南枭站起身来,看着比自己矮一个台阶的孟战京。 “周思卿是我们刘家的救命恩人,当初我以兄长的身份背她上了婚车,她不幸福,我自然要站出来!” “孟战京,你嘴上说不在乎,但其实心里有芥蒂,你还是无法接受周思卿失身的可能性,无法接受她和别的男人……” 刘南枭攥紧了拳头。 “说到底,你骨子里还是大男子主义,还是带着虚伪与封建,你若是真爱她,就该第一时间给她足够的安全感!” 可是孟战京没有,他选择了避而不谈。 孟战京的眼神里满是痛苦。 他看着依然靠在墓碑上发呆的周思卿,嘶声说道:“卿卿,我没有嫌弃你,我只是害怕失去你!” “我怕你真的被玉慈……我怕你因此要离开我!” 他微微有点哽咽,说道:“我知道你有多么倔强!在这段看似由我主导的感情里,其实你才是那个主导者!” 周思卿涣散的眼神逐渐聚焦。 她看着孟战京那痛苦焦急的脸庞,片刻,忽然笑了。 “是,你没说错,如果我真的被玉慈玷污了,我会毫不犹豫离开你的,因为你太好了,好到让我不能拖累你!” 说到这里,周思卿的眼眶微微有些泛红。 “可我并没有离开你,这不就正说明我和玉慈是清白的?你为什么……为什么还要那样?” 孟战京想要解释,却被周思卿打断了。 “其实我没有怪你,也没有怪你们家人,我很感激你们对我的包容,在流言蜚语四起的时候,你们依然接我回家!” “可是战京,那些流言真的太痛了,像是刀子,一下一下划在我的心口,如果你能看到我的心,就一定能看到斑驳的伤痕!” 连她最信任的赵医生都听信了流言,都将刀子捅入了她的心脏! 往日里关系要好的同事,那些随和热情的邻居,都用那种嘲弄的、轻蔑的语气将她钉在了道德耻辱柱上! 真相如何已经不重要了,因为这个世界早已给她定了罪! “卿卿!” 孟战京的心痛极了,连声音都在颤抖。 “是我保护你的方式不对,你重新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不会再让你受委屈的!” 不等周思卿开口,林淮抢先说道:“思卿,你跟我走吧!” 第398章 “公司在欧美的业务蒸蒸日上,我一直在考虑要不要去国外定居,你跟我走,我们去国外!” “到了国外,在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买个庄园,过着与世无争的日子,你也不必烦恼所谓的流言蜚语了!” “放屁!趁早收起你资本家的思想!” 刘南枭骂道:“去国外干嘛?拿着在国内挣的钱去给外国缴税?思卿的事我们刘家有安排!” 说到这里,刘南枭放软了语调,看着周思卿。 “你和我去京城吧!” 正说着,只见周君堂和宋辉月也赶了过来。 看到女儿像是被遗弃的小狗一样靠在冰冷的墓碑上,身上的衣衫被露水打湿,宋辉月的心都碎了。 “卿卿!” 她扑过去,将女儿紧紧抱住。 “你这孩子,受了委屈怎么不给爸爸和妈妈说呢?在你心中,爸爸和妈妈如此不值得信任吗?” 感受着宋辉月的温暖与爱,周思卿眼眶的泪终于滚落。 她抽泣着,将脸埋入宋辉月的怀中。 叫了一声“妈妈”,就再也说不出话来。 在意识到赵碧玉开检查单意图时,她没有哭,在听到同事对她的议论时她也没有哭,甚至听到邻居们的嘲笑与污蔑时,她依然保持着冷静。 可……可她的心好痛啊! 她刚对这个世界产生了爱,以为自己被治愈,却再次遭到了灭顶之灾。 听着女儿痛苦到极致的哭声,周君堂脸上的肌肉在抖动。 他遏制不住内心的火气,挥拳狠狠砸在孟战京脸上。 “混账东西!你不是保证说能保护我好女儿吗?这就是你的保护?” 让她被那些恶毒的流言伤害到遍体鳞伤?让她无家可归,深夜在这陵园里徘徊? “是,我不否认能与思卿有这段父女缘分,是全仰仗你们孟家,可这不代表我们就能忍气吞声!” “思卿喊我一声父亲,我就得尽到父亲的责任,我女儿受了委屈,我这个娘家父亲不会袖手旁观的!” 周君堂厉声说道:“我女儿暂时没必要回你们孟家了,这段婚姻有没有必要继续,我也会重新考虑!” “你嫌我女儿脏没关系,哪怕全世界都笑话我女儿也没关系,大不了我养我女儿一辈子!” 说罢,周君堂走到周思卿面前,弯腰抱起已经哭到几乎晕厥的女儿。 “辉月,走,我们带女儿回家!” 孟战京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甚至他不敢阻拦周君堂,只能眼睁睁看着岳父将自己的爱人带走。 宋辉月路过孟战京身边时,恨恨“哼”了声。 王雪绒和孟澜海赶到陵园门口时,正好看到周君堂抱着周思卿下了台阶。 “君堂,卿卿她……” 王雪绒刚开口,就被宋辉月打断。 “雪绒,你若是对思卿的清白有所怀疑,大可以当面问她,再不济来我家找我们,何必要……” 宋辉月用谴责的语气说道:“你做事太过分了!” 没有给王雪绒解释的机会,周君堂甚至没有搭理比自己军衔高的孟澜海,将女儿放进车里离开了。 陵园陡然变得安静。 甚至连猫头鹰们也停止了叫唤,死一般的沉寂,让孟战京痛到几乎喘不过气来。 “思卿当真是一片真心喂了狗!” 刘南枭离开时,冷笑看着孟战京说道:“若是早知道你会这样伤害她,当初我便是与你撕破脸,也会将她抢过来!” “你有什么资格和我抢?你的岳繁星如今还等着执行死刑呢!” 孟战京冷笑说道:“你还在接受调查,能不能重新穿上那身军装都还两说,你抢我的女人?你也配?” 这话无疑像是一根尖刺扎进了刘南枭的心尖。 他一时之间竟说不出话来,半晌,一拳砸在身边的树干上,惊动了树梢的鸟儿…… “还有你,林淮!” 孟战京看着林淮警告道:“当初你怎么伤害她的,大家心里都很清楚!别以为请飘飘飘一句道歉,就能抹平欠她的债!” “别说我还活着,就算是我死了,你也没资格得到她!” 他的卿卿何其美好?连他都配不上她,更别说林淮和刘南枭了! 转身跳上了车,孟战京将油门一脚踩到底,汽车的轰鸣声撕裂的夜的寂静,他追随着周思卿离开的影子,紧紧跟了上去。 周思卿回到了周家,回到了她出嫁前住过的房间里。 即使她很久没回来,房间也始终保持着干净整齐,连被子都散发着阳光的味道。 她被父亲抱下了车,安置在她的房间里,母亲拧了热毛巾给她擦脸,还在偷偷啜泣。 “你这孩子……!” 宋辉月想要责备几句,却被周君堂阻拦。 “孩子心里已经很难受了,你还说这些干什么?” 周君堂坐在书桌前的椅子上,皱眉说道:“不管孟家和孟战京有什么苦衷,但他们对我女儿的伤害都是毋庸置疑的!” “而且这几日我也陆陆续续听到了不少关于思卿的流言蜚语,实在是过于离谱和不堪,我觉得不太对劲儿!” 说到这里,周君堂的神色越发凝重。 “我怀疑是有人故意在背后散布谣言,故意要毁了思卿的名声,甚至逼着她和孟战京离婚!” 周君堂一拳砸在了书桌上,上面的物品被震出了巨大响声。 “我非得将这个心思恶毒的凶手揪出来,我周君堂的女儿岂是随意被人欺负的?” 第399章 深夜,孟战京独自一人站在周家门口。 周家的围墙防得住贼人,却防不住身手强悍的他,过往很多次,他也曾偷偷翻过这围墙,与他心爱的女孩幽会。 可此时,这围墙像是雷池,让他不敢逾越。 天际雷声隆隆,在天将亮的时候,一场瓢泼大雨从天而降,洗涤了这世间的污浊。 卧室里,宋辉月时不时望向窗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到最后她终于忍不住开口。 “他在外面站了很久,雨势这么大,不然你……你让他走吧!” 宋辉月即使心软,却依然不松口不让步,不肯让孟战京踏入他们家半步。 就算要见,也得是周思卿释怀了,点头同意见面,才能让孟战京进门。 周君堂眉头紧皱,看着电闪雷鸣的天空,还有那自屋檐落下的密集水流,他终于叹了一口气。 撑着伞打开门,只见孟战京身姿挺拔站在雨幕里,雨水兜头淋下,却无法击垮他如青松般的身躯。 “爸!” 看到周君堂出来,孟战京的眼中闪过一抹光。 他抬手胡乱抹去脸上的雨水,说道:“卿卿怎么样了?” “睡了!” 周君堂上前几步,用手中的伞替孟战京遮风避雨。 “总站在这里像什么话?你先回去吧,都各自冷静下,过阵子再坐下来好好谈吧!” 孟战京知道自己没有资格坚持什么。 “爸,我这辈子就只谈过一次恋爱,也只爱了卿卿这么一个女人,我没有什么经验,我也在摸石头过河,在学习如何经营婚姻。” 他的脸上满是水珠,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 “不瞒您说,很多人问过我相同的问题,就是如果卿卿被……作为丈夫的我该怎么办!” 这是孟战京第一次谈这件事。 “在有人将这个问题刨出来之前,我从没觉得这是问题,我和卿卿不光是夫妻,更是战友,是同志!” “我们的爱早已超越了身体的界限,更多的,则是灵魂的契合与彼此融入对方骨血的深爱!” 孟战京笑得有点苦涩。 “问的人多了,我竟真有点怕了,在我看来不是问题的问题,竟然让如此多的人关注与担忧。” “我就在想,难道这个问题真的很重要吗?” 想得多了,就越发不知所措。 后来周思卿被解救回来,他高兴得像个孩子,恨不得将她拥入怀中,恨不得吻着她的脸颊。 可想到赵碧玉临走前的提醒,他又不敢碰她。 赵碧玉说,经受过创伤的人都有严重的心理障碍,即使表面看上去与常人一样,可精神是崩溃的。 尤其是经历过那种事的女性,十有八九都会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抗拒男人的触碰。 他真的听进去了,并奉若圣旨,于是在周思卿回来之后,不敢去问她,不敢去碰她,生怕伤害到她。 周君堂微微闭上了眼睛。 “这事不怪你,也不怪我女儿,要怪只怪命运捉弄,这误会爆发,也不是一件两件的小事,更不可能一时半会儿就解决。” 他拍了拍孟战京的肩膀,说道:“你先回去吧,等卿卿状态好一些,肯定会见你的!” “知女莫若父嘛,她对你的心思,我最清楚了!” 知道自己见不到周思卿了,孟战京眼底那点光瞬间熄灭了。 他笑笑,有点悲凉与难过。 “那麻烦您和我妈照顾好卿卿,我……我晚点再来看她!” 他没有接过周君堂递来的伞,孤单单一人走进了雨幕中,背影萧条到让人心疼。 第400章 “战京!” 周君堂忽然叫住了他,说道:“你就没觉得……这些流言蜚语过于诡异了吗?” 原本不想说这种没证据的话,毕竟他们是军人,凡事都得实事求是。 可周君堂还是咽不下这口气。 “或许你们孟家听到的流言只是冰山一角,毕竟是你们孟家的‘丑事’,谁敢当着你们的面议论?” “但你们听不到,不代表流言不存在,那些流言恶毒到足以杀死我的女儿,你该庆幸她还保持着最后的坚韧,没有做出极端的傻事!” 听到这话,孟战京的神情微微一凛。 “您怀疑有人在故意散布流言?” 周君堂点了点头,也没有多言。 “查一查,不就都知道了吗?” 这次,孟战京没有再犹豫,他转身头也不回离开,身上带着熊熊燃烧的怒焰。 周君堂转身回到家,被身后的人影吓了一大跳。 本该在卧室里睡觉的周思卿穿着单薄的衣服,也没打伞,就那么站在滂沱大雨中,眼眶红肿。 从她湿漉漉的头发和衣服来看,她应该早就站在这里,听到了孟战京那些话。 “卿卿,你这孩子!” 看到周思卿摇摇欲坠站在雨中,看到她浑身都在颤抖,连嘴唇都是苍白无血的颜色,周君堂心疼坏了。 “闺女她妈,快点过来!” 他扯着嗓子大喊,只见宋辉月听到动静赶来,甚至没来得及打伞,与周君堂硬是将周思卿扶到屋里。 “爸,其实我没有怪孟战京,我知道他的品行,他不是那种肤浅的、虚伪的男人,我只是……” 周思卿的眼神迷茫,一时之间似乎也找不到合适的措辞。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半死不活的模样,还是她最讨厌的状态。 可心里像是有什么支柱被抽走了,她不管如何挣扎努力,都没办法说服自己打起精神。 “我可能是太累了吧!” 她笑笑,任由宋辉月给她擦拭着湿漉漉的发。 “老周,先别和孩子说这些,你去厨房烧姜汤,我给她换身干净衣裳!” 不多会儿,周君堂端着姜糖水敲门。 宋辉月在屋里说道:“进来吧,换好了!” 进门,周思卿坐在床上,神色较之前平静不少。 她笑笑,看着周君堂叫了声“爸”。 周君堂把热腾腾的汤碗放在周思卿手里。 “什么都别说,什么都别想,喝完姜糖水好好睡一觉,天大的事也得睡饱了觉再说!” 周思卿轻轻“嗯”了声,乖巧喝完姜汤,像是孩子似的,枕在宋辉月的腿上。 “妈,我有点怕,你陪陪我!” 被女儿需要,宋辉月喜不胜收。 “哎!好!妈陪着你,妈一直陪着你!” “闺女别怕,乖乖睡!” 孟战京回到家已经是天色大亮。 雨停了,太阳穿透乌云,将金色阳光洒在大地上。 家中的气氛很是沉重,王雪绒一夜没睡,眼睛微微有些肿。 “妈,你们听到什么关于卿卿的流言了吗?” 一进门,孟战京直接问道。 “在今天之前,还真没有!” 王雪绒的声音有点嘶哑,她说道:“不管是医院还是大院里,从未有人在我面前说过什么,更没有半点流言传入我耳中!” 话锋一转,她的声音拔高,带着一丝厉色。 “可这不代表没有,甚至那些流言已经不堪到让人愤怒!” 昨晚周思卿出了事,王雪绒就察觉到不太对劲。 她当即给赵碧玉等人打电话询问,在她强硬的态度下,有人终于吐露了真相。 在周思卿还没回川城之前,就有关于她的不堪流言在传播了。 第401章 什么周思卿被土匪掳走后日夜被玉慈宠爱,甚至好几天没下床! 又是什么周思卿其实已经怀上了土匪的骨肉,还要生下来给杀人如麻的土匪留下后代! 更有甚者,说周思卿不光和玉慈有暧昧关系,还被玉慈的几十个下属轮番给…… 这还不算完。 王雪绒还找大院里几个人品可靠的军属打听了,也确认自家儿媳周思卿的不堪传闻在军区大院里广为流传。 比如孟战京无法接受自己被戴了绿帽子,在南疆多次殴打周思卿解恨! 比如周思卿其实和孟战京已经离婚,只是为了顾及面子没有公开! 还有更离谱的,说王雪绒早已给孟战京物色了新的妻子人选,只等着周思卿滚蛋之后迎娶新人…… 种种传闻不堪入耳,王雪绒听得是浑身颤抖。 她终于能理解周思卿为什么会有那样大的反应了。 这些传言搁在哪个女人身上,都是一柄柄致命的利刃,都能轻易刺穿当事者的心。 不说封建时代,往近了说,王雪绒已经见过被流言杀死的女人。 那是她的朋友,是一个极其优秀的妇产科医生。 因为这位妇产科医生与婆婆关系不和,于是婆家便组织了十多个亲戚来医院闹事。 说什么女医生在婚前就流产了十几次,说什么这位女医生和医院某位男医生有不正当关系…… 甚至还信誓旦旦说女医生的儿子是与外面男人厮混生下的野种! 一时之间,流言闹得沸沸扬扬,不管女医生如何解释都无济于事。 最终,在一个雨夜,被恶毒流言逼到走投无路的女医生用手术刀精准割断了自己的颈动脉。 甚至她为了不给同事添麻烦,还弄来裹尸袋提前躺在里面,在停尸间最显眼的位置,了结自己年轻短暂的生命。 后来闹出了人命,女医生的娘家人前来讨要公道,婆家人却轻飘飘一句“她可真没用,连几句闲话都受不了!” 婆家人自己承认了,那些所谓的污蔑都是莫须有的罪名,都是他们为了“惩罚”儿媳不孝顺婆婆才想出了招数。 逼死了人,他们还笑话女医生没用,真是该死! 所以王雪绒知道流言的威力有多大,那位女医生性格开朗坚强勇敢,却依然没有承受住流言的厮杀。 更遑论周思卿这样一个年轻女孩? 王雪绒越想越气,她按捺不住内心的愤怒,起身走出家门,直接冲到带头散播谣言的那户邻居家。 这名女邻居刚一开门,就被王雪绒劈头盖脸抽了几耳光。 她兴许是做贼心虚,竟没敢还手,甚至没有质问什么打她。 只是捂着脸四处躲闪,喊着“有话好好说,肯定是有什么误会”之类的辩解之词。 误会? 造谣孟家儿媳妇,这还是误会? 王雪绒这些年身居高位,她一向都信奉多做实事少说废话的行事作风,因此最不会与人吵架。 此时她也不说话,用极为厉害的手段将这女邻居打到满地求饶。 “错了!我错了!” 终于,女邻居被打服了。 她捂着红肿的脸坐在地上求饶,说道:“我不该说你家儿媳妇的闲话!” “你是去过南疆,还是见过土匪?你怎么就知道我儿媳妇被土匪给欺负了?你又怎么知道孟战京不要媳妇儿了?” 王雪绒指着女邻居怒吼道:“混账东西,你知不知道你这话是要逼死我家儿媳妇?” 动静闹得很大,很快,门口就聚集了不少邻居。 在一众军属心目中,王雪绒是与她们不在同一个世界的人。 她们都是没文化没见识的农村妇女,跟着丈夫在这里定居,日常就是围着灶台和孩子男人转。 可王雪绒有工作,还是很有身份地位的工作,不说别的,她们男人的军衔都远不及王雪绒高。 但现在,王雪绒像个泼妇似的厮打痛骂,简直让人大跌眼镜。 然而围观的人群里,有相当一部分人显得很沉默心虚,甚至有人打算偷偷溜走的。 “来都来了,谁也别走!” 王雪绒打累了,这才住了手,指着那几个准备走的军属喊道:“给我回来!” 不得已,这些人只能硬着头皮转身。 “我平日里很忙,从来不参与你们所谓的‘会议’,好多次你们都背后议论我们家,我不在乎!” 王雪绒说道:“我们家地位摆在这里,被人议论也很正常,可这次……” 她深吸一口气,极力压抑着怒气。 “可你们不该这样造我儿媳妇的黄谣,不该在她受尽磨难归来后再给她更致命的一刀!” “要是搁在战争年代,你们知道你们的行径是什么吗?” “是动摇军心,是坐牢甚至枪毙的!” 王雪绒久居高位,气场很强。 她厉声说道:“今天我把话撂在这里,但凡污蔑欺辱我儿媳妇的,有一个算一个,都得给我一个交代!” 人群里有微小的声音。 “不就是说几句闲话吗?至于这么上纲上线?我们又没当面说她什么,更没打没骂你们家儿媳妇!” 这话让王雪绒勃然大怒。 她几步跨下台阶,一把抓住那个嘀咕抗议的女人。 “你要是当面说什么,我还敬你三分,但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欺负一个年轻女孩,还是一个在前线奋战的巾帼英雄。” 王雪绒的声音在颤抖。 “你们可真该死!” 也有人早已看不惯这帮乱嚼舌根的,当即挺身而出。 “王书记,我听说这几个带头说你家儿媳妇坏话的女人,是收了神秘人好处费的!” 第402章 王雪绒早就猜到了这种可能性。 这些军属往日里虽然嘴长话多爱搬弄是非,但多少都有分寸,便是背后说人坏话,也不敢这样放肆。 有钱能使鬼推磨,现在这些人如此不管不顾招惹孟家,要么是不想活了,要么,就是收到了让她们无法拒绝的好处。 “报告给纠察队吧!” 王雪绒冷笑说道:“现如今已经不是小矛盾了,不光是你们,还有你们的男人,都得接受调查!” “一旦被纠察队查实了情况,你们……” 没有继续往下说,可作为军属的她们都知道后果是什么。 不光是她们要被赶出军区大院,连她们的男人都可能被连累,搞不好是要上军事法庭的! 几个女人的脸色格外苍白,看到王雪绒转身要走,其中两个人忽然跪下,一把抱住了王雪绒的腿。 “王大姐,我们是猪油蒙了心,你就饶了我们吧!” 原本就是做贼心虚的一帮人,此时看到有人认错求饶,其他人的心理防线也被冲垮。 当即,又有几个人哭着喊着认错道歉,竹筒倒豆子似的,将她们知道的内情都告诉了王雪绒。 这一切的起因都源于大院食堂送菜的王师傅。 虽然大家喊他一声王师傅,但其实他是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嘴甜能说,哄得这几个在食堂打零工的军属很是开心。 一来二去便熟了,王师傅状似在无意间提到了周思卿这个名字,又告诉这几个军属一些所谓的“小道消息”。 起初这些军属是不信的,毕竟孟家的身份地位摆在那里,挑儿媳妇不可能如此眼拙! 再加上她们都见过周思卿,知道这个女孩很是能干聪明。 可王师傅又说,周思卿在嫁入孟家之前,曾欺负过他的未婚妻,还害得他未婚妻差点死掉! 最后,他又拿出一摞钱交给这几个将信将疑的军属。 “嫂嫂婶婶们,我知道你们一向照顾我,这点钱就当是我给你们买点衣服首饰~!” “只要你们把我说给你们的那些话都散布出去,让孟家休了周思卿,给我媳妇儿出一口气!” “事成之后,我再给你们每个人五千块!” 五千块哎! 这可是一笔巨款,是她们的男人辛苦一整年才能挣到的补贴! 于是这几个女人收了钱,开始不遗余力在大院里散布有谣言,彻底败坏了周思卿的名声。 “王大姐,我们不知道说闲话也犯法,我们当时就想……反正几句闲话又死不了人,还能赚点钱,所以就……” “所以就败坏我家儿媳妇的名声,甚至差点逼死她?” 王雪绒怒不可遏。 “你们也是女人,你们也知道女人的名声有多重要,可为了一点烂钱,你们还是朝我家儿媳妇开了枪!” “混账东西!一群混账东西!” 即使这群女人百般哀求认错,王雪绒也没有心软。 “通知纠察队,严查这件事,尤其是给食堂送菜的王师傅!” 孟战京亲自去食堂蹲守,在那个姓王的小伙子来送菜时,将他擒获。 结果没想到,这王师傅是个熟人! 从前孟战京在大院里见过这个小伙子几次,是白羽薇乡下的远房亲戚,叫王民权。 当初孟沈辽和白羽薇退婚之后,白家对这个养女极为失望,于是将袒护白羽薇的老太太杜荣,连同这个心思阴狠的白羽薇一起送到乡下。 甚至为了杜绝白羽薇再回到大院为非作歹,白家特意给门岗打了招呼,不许白羽薇再踏入大院半步! 第403章 过去这么久,孟战京与周思卿共同经历这么多,他们早已经忘记了白羽薇这号人物。 现在王民权的出现,还有他在背后推动这些极其恶毒的流言,孟战京不得不怀疑这一切与白羽薇有关。 王民权拒不承认自己花钱收买那几个女人散布流言诋毁周思卿。 “我一个种菜的,哪里能有几千几万块钱?就算我有,也得存起来盖房子娶媳妇,怎么可能给别人呢?” 王民权可怜兮兮说道:“求你们放了我吧,我家中的老娘还等着我给她烧饭呢!” “编!接着给我编!” 孟战京重重敲着桌子,骂道:“嘴硬是吧?嘴硬的话,我不介意帮你撬开一点!” 一听这话,王民权跺脚开始大哭耍赖。 “来人啊!救兵啊!当兵的打人了!” 一旁纠察队的同志犹豫说道:“孟营长,要不你先回避一下?等我们调查出结果,再通知你?” “我回避什么?他造谣的对象是我老婆,如果是你老婆被那些不堪入耳的流言伤害,你还能忍得住吗?” 孟战京冷声说道:“还家中等着吃饭的老母亲?你母亲三年前就被你气到服了农药,死在你父亲坟头前!” 之所以清楚这件事,是因为彼时孟战京去外面执行任务,听到野地里有放羊倌在喊救命。 他们一行军人穿过芦苇荡奔过去,只见放羊倌吓得脸色煞白,指着不远处的坟地。 “死人!有死人!” 在放羊倌的带领下,他们看到了一个老太太伏在一个长满荒草的坟包上,嘴角满是乌黑的血,已经死透了。 后来从当地人口中得知,老太太有个不成器的儿子,在老伴儿去世之后对她动辄打骂虐待。 在长久的凌虐中,老太太终于对自己的亲生骨肉彻底失望。 于是她用身上最后一点钱买了鸡蛋和肉,炒了四盘菜带到老伴儿坟前,好好吃了一顿。 随后,她毫不犹豫服下那瓶剧毒药,死在了老伴儿的坟前。 王民权得知后,非但没有忏悔,还大骂母亲乱花钱买肉和农药,害他都没钱了。 他拒绝埋葬自己的母亲,甚至还扬言要将她就那么放在父亲的坟头上被野兽吃掉。 最终村民凑了钱,将老太太安葬…… 后来孟战京在大院里碰到这个六亲不认的畜生,极为厌恶与不屑。 在得知他是白羽薇的远房亲戚时,更是连带着对白羽薇一起讨厌。 孟战京一把抓住王民权的衣领,眼神里满是戾气。 “是白羽薇指使你这么干的吧?她给了你什么好处?” 王民权自然不肯承认这一切。 他装可怜不成,又开始装病,捂着肚子喊疼,甚至还大小便失禁,弄得现场一片混乱。 实在没办法了,纠察队只能先将对方送去医院检查。 已经是下午,孟家却一片惨淡愁云。 众人发愁的不是王民权不肯说出真相,而是哪怕找到真相,也无法平息这沸沸扬扬的流言。 中午时分,三婶朱凤喜拎着菜回家,一脸愤怒。 原来是她去外面的市场买菜,正好听到卖鱼的老板正在给卖鱼的顾客讲八卦。 “哎,听说了没,军区大院有个首长家的儿媳妇,和土匪私通,差点被首长枪毙了!” “哎哟,我还真听说了,据说这儿媳妇和公公暧昧不清,去了南疆又和土匪勾搭到一起,啧啧……” “那这家儿子可真倒霉了,头顶上的颜色恐怕比我菜篮子里的芹菜叶子还要绿!” 第404章 …… 朱凤喜当时听得火冒三丈,一脚踹翻了,卖鱼老板的摊子。 “去你爷爷的,你胡说什么呢?” 卖鱼老板梗着脖子喊道:“我哪里胡说了?来我家进货的王师傅亲口说的,他家在大院里有亲戚!” “你踹翻了我的摊子,给我赔钱!” …… 朱凤喜没有揍卖鱼老板一顿都是仁慈,怎么可能给对方赔钱。 说好中午吃鱼,也因为这件事而没有买鱼,甚至连肉都忘了。 听到朱凤喜的描述,洛冯君心疼又是愤怒又是心疼。 “咱们这些外人听着都受不了,思卿作为当事人,她若是听到这些谣言,那还不得……” 洛冯君越说越是愤怒,当即将压力给到了几个儿子身上。 “我这些年从来没要求过你们什么,尤其是动用你们手中的权利给家中谋取什么利益,我很鄙视这种行为。” “可是这次,为了我的孙媳妇,我不管你们怎么弄,总之,得给我家卿卿讨个公道!” 孟澜海沉声说道:“妈,这事儿您放心,现在已经不是我们孟家的私事,而是别有用心的人在搞破坏!” 和平年代来之不易,每一个破坏和平的人都会被严惩的! 正说着,只听电话铃声响了起来。 王雪绒离得最近,她顺手接起,只听那边传来医院副院长急切的声音。 “王书记,您快来看看吧,出事儿了!” 从副院长口中,王雪绒大概了解到事情的经过。 午饭后,周思卿忽然杀到了医院,先是与科室几个护士吵了一架,旋即又闯入后勤处,将几个保洁堵在了厕所里一顿拷问。 这会儿,她正在去往食堂的路上,手里还拎着一把手术剪。 生怕周思卿闹出什么事,副院长一边安排人跟着周思卿一路劝阻,一边给王雪绒打电话求救。 这哪里还了得? 也顾不上解释,王雪绒跳起来抓着包就往外奔。 “战京,开车送我去医院!” 医院里,周思卿闹得动静很大,以至于王雪绒一下车,就听到几个医生护士议论纷纷。 “王书记的儿媳妇疯了吧?” “能不疯吗?被几个保洁到处散布谣言,现如今已经谣传她怀了土匪的孩子,搁你你不疯?” “但也不能仗着自己是书记的儿媳妇就这么嚣张吧?刚才差点砸到我!” “活该!谁让你也跟着那些长舌妇议论人家周思卿的!” …… 王雪绒随意抓住了一个人,厉声问道:“我儿媳妇去了哪里?” “去食堂了!” 对方忙不迭答道:“周护士从科室同事口中得知是几个保洁在到处说她的坏话,她又将保洁堵在厕所里追问。” “据说谣言的尽头在咱们医院食堂,这不,周护士已经过去好一会儿了!” 说罢,这人还举手强调。 “王书记,我从头到尾都没说过关于周护士的半句坏话,我始终相信她是清白的!” 孟战京冷声说道:“什么叫清白?什么叫肮脏?那些在背后诋毁无辜者、不怀好意将我妻子逼上绝路的,才是最可耻的人!” 他说罢快步离开,直奔医院食堂的方向而去。 孟战京对医院的环境很熟悉,尤其是食堂,那是他小时候最常去的地方。 远远的,他就看到一群人围在食堂门口,将门窗堵得水泄不通。 而在敞开的窗户里,孟战京隐约听到有砸东西的声音。 有眼尖的人看到了王雪绒与孟战京过来,忙让开一条路。 孟战京一跨进去,就看到满地的蔬菜,还有那名胖乎乎的帮厨,此刻被周思卿堵在角落里,锋利的手术剪正抵在他脖子上。 “你又没去南疆,你甚至都不认识我,你怎么知道我被土匪给糟蹋了?你怎么知道我怀了土匪的儿子?你又怎么知道我被孟家给休了?” 周思卿眼底满是愤怒与冷冽。 “非要逼我死,是吧?” 她冷笑说道:“行,我可以死,但我死之前,得拉着你们这些刽子手一起下地狱,到了阴曹地府,咱们找阎王评理!” 就在刚才,当周思卿站在帮厨面前时,他一脸茫然。 “你谁啊?” 显然帮厨不认识她,可关于她的谣言,就是这个人给保洁塞了钱,让她们给病人和医护人员四处传播。 她顺藤摸瓜找到了源头,现如今造她黄谣的人竟然认不出她来! 何其可笑? “我……我……” 帮厨被吓得不轻,看到王雪绒赶过来时,他像是看到了救星。 “王书记救我!” 听到这话,周思卿回头,正好与孟战京四目相对。 她没有放下手中的手术剪,只是笑了笑。 “你们不给我讨公道,我就自己给自己讨公道,这阳间没有说理的地儿,我就带着这些人去阴间找阎王理论!” “他们……太欺负人了!” 周思卿看上去憔悴又疲倦,眼眶深陷发丝凌乱。 一开口说话,声音嘶哑不堪,哪里还是从前那个肆意飞扬的女护士? “卿卿,有我在,我一定会给你讨个公道的!” 孟战京上前几步,朝周思卿伸出了手。 “你先把手术剪给我,他们有罪,也该是法律制裁,若是你动了手,那你的人生该怎么办?” 周思卿的眼眶微微泛红。 “你知道流言传得多离谱吗?我妈不过出门给我买点爱吃的饭菜,就被几个邻居堵在门口。” “那些人笑话我妈的女儿是个娼妇,笑话我们家上梁不正下梁歪!” 第405章 宋辉月待周思卿真是没话说。 在她的开导劝说下,周思卿终于渐渐从阴霾中走出来,也有了胃口,想吃排骨莲藕汤。 听到这话,宋辉月喜出望外,当即就拎着菜篮子出门买菜。 结果买菜回来就被几个邻居堵在门口,表面是在关心周思卿,实则是看笑话的。 这些年来,宋辉月一向都好说话,与邻居的相处中,宁可吃亏也不得罪人。 可眼下,这些人用那种嘲弄讥讽的语气说出难听的话,终于触及了宋辉月的底线。 她当场就与几个人发生了争执,也惊动了在屋里休息的周思卿。 一出门,她就听到有人指着宋辉月的鼻子在骂。 “当初你勾引我家男人的事儿我可都记着呢,现在上梁不正下梁歪,你女儿也是个不正经的东西!” 早些年间,周君堂常年在外面公干,回家的次数很少,以至于左邻右舍都以为宋辉月是个寡妇。 所谓“寡妇门前是非多”,对于宋辉月这个年轻貌美的“寡妇”,自然有不怀好意的男人觊觎。 这女人的老公就是其中一个。 他隔三差五在周家门口溜达,又是嘘寒问暖又是挑水送菜,扰得宋辉月极其厌烦。 后来她找到了这女人,直言她老公心术不正,让她管好自己的男人。 结果这女人非但没和自己老公算账,反而还指着宋辉月大骂特骂,说出的话那叫一个难听。 后来周君堂调回川城,他回了家,那些谣言才不攻自破。 他的身份和地位,让那些觊觎宋辉月美色的臭男人不敢再有半点非分之想。 这些都是陈年往事,甚至连周君堂都不知道。 现如今这女人反咬一口,将屎盆子扣在宋辉月头上,简直不要太过分! 女人一口一句“娼妇”,一口一句“贱人”,满嘴都是不堪入耳的脏话,气得宋辉月浑身发抖。 周思卿直接从周君堂书房里找了把手枪冲出去。 她像是疯了,子弹上膛之后抵着那个出言侮辱母亲的女邻居,声音里满是戾气。 “道歉!” 女邻居也是欺软怕硬的货,看到货真价实的枪,她瞬间就老实了。 “误会!都是误会!我就是一时冲动……” “道歉!我让你给我妈道歉!” 周思卿厉声打断女邻居的话,以强硬的姿态威胁对方。 很快,女邻居就认错道歉,还一股脑将这谣言的源头供了出来。 说来很巧,这女邻居家中亲戚的女儿和周思卿是一个科室的同事,这些谣言就是那位同事回家告诉了父母,父母又添油加醋传播出来。 于是就有了医院食堂这一幕。 “你们有本事就冲我来,哪怕是上刀山下火海我也扛得住,你们不该伤害我父母!” 周思卿看着孟战京的眼睛。 “如果你是劝我忍一忍,那就不必再说了,你们孟家要面子,但我不在乎所谓的面子!” 听着这话,孟战京的心有些疼,满是对周思卿的怜悯。 “卿卿,我没打算劝你忍气吞声,我是来给你做靠山的!” 孟战京一点点靠近周思卿,张开双臂,像从前那样给予她温暖与爱。 “我们是夫妻,你应该相信我的,是不是?” 周思卿的眼泪终于落下。 她哽咽说道:“太欺负人了!他们太欺负人了!” “我知道你受的委屈,卿卿,真相会查明的,每一个伤害你的人,都会付出相应的代价!” 孟战京温声说道:“但如果以暴制暴,那我们与那些人有什么区别,是不是?” 第406章 其实周思卿根本没想过伤害任何人。 从前她不能理解那些因为偏激而做出疯狂举动的人,她也认为以暴制暴是最蠢的事。 但那是因为事情没有发生在自己身上,所以才能站在道德制高点说些冠冕堂皇的话。 可现在…… 当她被逼到绝境,她的亲人被伤害,她忽然就觉得,以暴制暴是最简单直接的反抗方式。 “卿卿,听话!” 孟战京已经走到了周思卿面前。 他看得出来她眼底的脆弱与迷茫,像是受伤后无处可逃的小兽,虽然挥舞着利爪,但比谁都害怕。 “把剪刀从他脖子上拿开,好不好?” 孟战京的话像是有魔力,让周思卿无法反抗。 她在他温柔包容的眼神里,终于放下了最后的倔强,一点点的,将手术剪挪开。 但就在此时,变故发生了。 那个胖乎乎的帮厨可算是找到了反抗的机会,他忽然抓住周思卿的手腕,一边骂着,一边狠狠一扭。 “贱人!你知道我是谁吗?你以为战京会帮你?” 帮厨愤怒叫嚣着,说道:“我和战京是亲戚,我妈是战京外婆的堂妹,论起来战京得喊我一声舅舅!” “给你做主?战京是在骗你!他只是在给我争取反抗的机会而已!” 一边叫嚣怒骂,帮厨一边抬脚往周思卿身上踹去。 帮厨名叫张有贵,一直以王雪绒亲戚的身份在这食堂里耀武扬威。 今日被周思卿落了面子,他能不记恨? 此时这一反抗,再加上众人面前攀扯与孟战京的关系,往后这食堂里谁敢不给他面子? 事发突然,再加上帮厨反抗时那些聚集在身边的食堂工作人员也纷纷涌上去帮忙,反倒让孟战京无法第一时间冲过去。 嘈杂之中他冲开一条路奔到周思卿身边,却看到那柄锋利的手术剪戳在她的肩膀上。 她的手腕以一种极其诡异的角度弯曲着,脸上带着脏脏的鞋印,鼻子有血冒出来。 像是被抽走了生机的破碎娃娃,周思卿躺在地上,眼神空洞绝望。 她在笑,笑得让孟战京心里直发毛。 “卿卿!” 孟战京半跪在地上想要抱起周思卿,却被她狠狠推开。 “滚!给我滚远点!” 用尽全身力气爬起来,那柄明晃晃的手术剪就那么触目惊心插在她的血肉里,也刺穿了孟战京的心。 “不是说会保护我吗?不是说会给我做主吗?” 周思卿冷冷盯着孟战京,笑得比哭都难看。 “骗我放下剪刀,不是为了救赎我,而是为了……给你亲戚争取反抗的机会呐!” “好!好!真是好!” 宋辉月和周君堂赶到的时候,就看到肩上插着手术剪的女儿。 今日宋辉月被邻居嘲弄并发生冲突时,周君堂正好不在家。 在周思卿持枪逼着邻居们道歉之后,母女二人就回了家,周思卿的情绪看上去也很稳定。 宋辉月昨夜没睡,靠在沙发上打了会儿盹,再醒来时女儿便不见了。 她预感不妙,四处打电话寻找周思卿的下落,最终得知她去医院找散布谣言的人算账了! 和刚回家的周君堂匆匆赶到医院,但还是晚了一步。 “卿卿!” 宋辉月大痛,上前扶着摇摇欲坠的周思卿,才发现她手腕骨折了。 “谁打了你?这是谁弄的?” 不敢碰女儿受伤的胳膊,宋辉月眼眶的泪忍不住涌出来。 “老周,你看!” 周君堂神色阴鸷愤怒,他正要开口询问脸色同样苍白的孟战京,却听到张有贵恶人先告状。 第407章 “是你女儿先伤害我的!要不是战京替我争取到反抗的机会,没准我现在已经死了!” 张有贵一副胜利者的姿态,还抬手朝王雪绒打招呼。 “绒姐!” 周君堂微微闭上了眼睛。 在孟战京想要开口解释的前一刻,他挥拳,狠狠砸在了孟战京脸上。 “王八蛋!” 一向温文儒雅的周君堂这一刻像是发怒的雄狮。 即使他老了,即使他在多年戎马生涯中受了无数次的伤,可为了他的女儿,他依然能挥起拳头。 孟战京没有反抗,挺直腰背迎接着来自岳父愤怒的击打。 他知道,此时此刻,任何解释的语言都是苍白无力的。 不管他如何解释,都无法否认他与张有贵这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关系,也无法否认周思卿因此受到的伤害。 这一顿打,是他应得的! 有人想要拉开周君堂,却被王雪绒阻拦。 “谁都不许拦,谁也不许管!” 今天哪怕孟战京被周君堂揍死,也是他该受的! 在他眼皮子底下让周思卿受到这样的伤害,别说周家收拾孟战京,便是宋辉月在她脸上抽两下,也是应该的! “绒姐,我妈总念叨您,说小时候她最喜欢你,还说你当年不小心掉进河里,还是她把你捞起来的呢!” 张有贵察觉到事态严重,生怕周君堂的拳头挥到自己脸上。 他忙凑到王雪绒身边谄笑着打感情牌。 王雪绒深吸一口气,抬手狠狠抽了张有贵几个耳光。 “当初之所以安排你来食堂上班,就是看在你妈小时候救过我的份上,可你却带头诋毁侮辱我家儿媳妇,你是何居心?” 张有贵捂着被打疼的脸,眼中满是震惊。 “绒姐,我也是为战京好,这个女人品行败坏,哪里有资格做咱们家的儿媳妇,趁早休了吧!” “绒姐,我老婆的妹妹是大学生,长得比周思卿好看多了,回头我带她上你家让你见见?” 甚至无法多等半刻,张有贵迫不及待抖落了自己的私心。 “混账东西!趁早收起你的野心!” 王雪绒怒声呵斥道:“当初你妈要撮合战京与你堂妹时,我就明确表态拒绝,怎么,你们听不懂话吗?” “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你替我转告你妈,以后我没她那个阿姨,你也给我马上滚!” 一旁的宋辉月听得清清楚楚。 她用失望的眼神看着王雪绒,冷笑说道:“难怪你家孟战京帮着别人一起算计我闺女,甚至害她受伤,原来你们是亲戚啊!” “你们两家亲戚既然想联姻亲上加亲,那就直说呗,何必在这里弯弯绕绕这一出?” 宋辉月将周思卿紧紧揽在怀中。 “我们周家成全就是,这桩婚事到这里为止,以后,各自安好吧!” 说罢,宋辉月拔高声音。 “老周,走吧,女儿还伤着呢!” 周君堂终于放过了孟战京。 “既然不能给她安稳,那就离她远一点,回头我会亲自和你父亲谈离婚的事!” 他指着孟战京的鼻子警告道。 周思卿被周君堂夫妇搀扶着离开。 “卿卿!” 孟战京哪里能舍得失去周思卿? 他追上前几步嘶声说道:“卿卿,我真的是想保护你!” 周思卿停下了脚步,回头看着孟战京,惨淡一笑。 “我信你,但往后,不必了!” 她一直没有怀疑过孟战京对自己的爱,就像她没有怀疑过自己爱孟战京一样。 就像甘棠说的,恋爱与结婚是两码事。 恋爱是两个人的事,结婚,却是两个家庭的事。 今日这事,她冲动在先确实有错,或许张有贵的反击也与孟战京无关。 可不管如何,都无法否认他们之间的亲戚关系,她心里过不了这道坎,没法说服自己原谅。 闹到今日的满城风雨,似乎只有离婚,才能解开这个死结。 向死而生,大约是最好的选择! 周思卿被送到外科门诊处理伤势,接诊的人正好是赵碧玉。 看到这一幕时,赵碧玉忍不住惊呼。 “天呐,这怎么搞的?” 从前,赵碧玉是周思卿最崇拜最尊重的人,她虽是女人,却巾帼不让须眉,在救死扶伤的道路上走得义无反顾。 可现在…… 周思卿对赵碧玉依然保持着尊重,可她再也无法像从前那样对她无条件信任了。 “赵医生!” 周思卿笑笑,说道:“出了点意外,麻烦你了!” 赵碧玉很快就处理好周思卿身上的伤。 肩上被手术剪伤到的地方不要紧,缝两针就可以。 手腕骨折了,得固定起来好好养一段时间。 原本无话不说的二人此时却保持着让人压抑的沉默。 一直到处理完伤口,周思卿准备离开时,赵碧玉终于叫住了她。 “思卿,对不起!” 她说道:“是我瞒着王书记给你开了一系列体检单查你是否怀孕,我也承认自己有私心!” 在听说周思卿那些流言蜚语时,赵碧玉第一反应不是周思卿的心理创伤有多严重,而是在想孟家的儿媳妇不能怀上其他男人的孩子! 她为自己的想法感到羞愧,她从前最讨厌那种拍领导马屁的同事,但现在…… 不知不觉中,她成为了自己最讨厌的那种人! 第408章 孟家。 洛冯君得知医院发生的事后大发雷霆。 这些年她最是偏爱大儿媳,更是偏爱孟战京,甚至连重话都舍不得说一句。 但今日的她格外愤怒,指着王雪绒怒声训斥。 “我早就提醒过你,不要利用手中的权利来给你和你的亲戚谋私利,我一直在说,你的权利是人民赋予你的!” “你非不听,非把你那个不靠谱的亲戚安排在食堂做事,结果他都做了什么?” 洛冯君指着王雪绒怒声说道:“他第一次把食堂的腊肉偷回自己家,后勤主任找你告状时,你就该将那个混混给辞退了!” “可你说什么他妈妈对你有救命之恩,再给他最后一次机会!” 王雪绒坐在沙发上,任由婆婆叱骂她。 她没什么好辩驳的,原本这一切就是她的错。 之前孟战京十八九岁时,那位表姨就找过她,说是想和她做亲家,说她家女儿对孟战京一见钟情。 她知道表姨家那个女儿,比孟战京大五岁不说,还没文化,出去买个菜,连账都算不清楚。 她委婉拒绝,作为补偿解决了张有贵的工作,本以为事情到此结束,结果那位表姨又不死心来了好几趟。 今日是她给她家的侄女说媒,明日是给她的外甥女说媒,摆明了要和孟家攀这门亲戚。 直到孟战京和周思卿结婚,那位表姨还不死心前来游说。 又是诋毁周思卿身份地位配不上孟战京,又是编排一些莫须有的流言蜚语来诋毁周思卿。 她当时以极其严厉的语气警告过这位表姨,却没料到他们竟还没死心,还一直想要报复。 “我今天把话撂在这里,退一万步,就算周家非得要离婚,就算孟战京打一辈子光棍,也不许娶任何与你娘家有瓜葛的女人!” 洛冯君说话做事向来强势。 “还有你,若是再敢用手中权利给你娘家谋私利,你别怪我不客气!” “行了!老太婆,你少说几句吧!” 一旁的孟冬九扯了扯妻子的胳膊,低声说道。 “出了这事儿,雪绒心里比谁都难过,你又不是不知道她有多喜欢思卿这丫头!” “对啊,正因为我知道她喜欢思卿,我才替那个丫头鸣不平,咱们暂且不谈感情,只说事实!” 洛冯君拍着桌子说道:“如果没有周思卿,你们这个家早就没了!” “你忘记周思卿是怎么将你儿子从废墟里刨出来?怎么背着他逃出生天的?” 王雪绒眼中满是痛。 “妈!我记得!我都记得!我待思卿,恨不得把自己的心掏出来!” 她哽咽说道:“如果我知道张有贵干出这样的事,我当初说什么都不会将他安排到医院的!” 其实张有贵的工作也不算彻底徇私。 张有贵本身就有厨师证,也符合医院食堂招聘的标准,所以她才给后勤处打了个招呼。 “今天看到思卿受伤,我……我也恨不得杀了张有贵这个王八蛋!” 一旁的孟澜海叹息着拍了拍妻子的肩膀。 “事已至此,再说这些也无用,当务之急是查出真相,还思卿一个公道!” 孟冬九附和道:“是啊,还思卿一个清白,才是眼下最要紧的事,战京你怎么看……孟战京!” 从回了家,孟战京一直站在阳台上抽烟。 周思卿在诊室处理完伤出来时,他就在门口守着。 “卿卿!” 他上前想要扶周思卿,却被宋辉月和周君堂推开。 “别碰我女儿!” 周君堂厉声说道:“现在假模假样装什么深情?当时那种情况,以你的身手不可能救不了她!” “任何借口与解释都无法抹去你和你们家对我女儿的伤害,孟战京,你太让我失望了!” 周君堂狠狠推开了他,扶着周思卿就要离开。 从头到尾,周思卿都保持着沉默,甚至没有再看他一眼。 她的身躯那么疲倦与萧条,周身弥漫着悲凉绝望,几乎揉碎了他的心。 就那么开车一直跟到周家门口,看着她脚步踉跄下车,不等跨进家门,就无法控制的趴在宋辉月怀中失声痛哭…… “我和卿卿闹到这种地步,显然是幕后之人想要看到的结果,现在,对方胜利了!” 孟战京的脚下已经扔了十几个烟头。 他掐灭了烟蒂扔在地上,终于返回到客厅里。 “不管如何,我都要查出真相,都要还卿卿一个清白,这是我欠她的,也是我身为丈夫该做的!” 与此同时,张有贵家中出现了一名贵客。 这位贵客虽说是华人的外表,但却手持国外绿卡,是名副其实的国际友人。 来人是本该在国外做杂志主编的于笛。 她一副雍容华贵的模样,将一摞钱推到张有贵的母亲贾椿面前。 “这是给你们的!” 看到那一摞钱,贾椿那双浑浊的眼睛顿时就亮了。 “不是说给五千吗?这……少说也得有一万了吧?” 嘴上说着给多了,可贾椿却已经毫不含糊将钱揽到自己怀里,手指头蘸着唾沫,一遍又一遍数着。 一万五千块! 于笛用不屑的眼神看着面前贪婪的老太婆。 “五千块是给你儿子的辛苦费,至于多出来这一万块……” 停顿片刻,于笛看着贾椿说道:“你要是再帮我办一件事,事成之后我再给你一万块!” 两万块? 贾椿的眼神里满是贪婪。 她甚至没问什么事,就毫不犹豫答应下来,同时紧紧抱住了怀里的钱。 “哪怕上刀山下火海我都愿意做!” 于笛嗤嗤笑了。 “上刀山下火海谈不上,就是……有点冒险!” 贾椿是个极其精明的老太太,她当即就猜到了什么。 “还是与周思卿那事儿有关?” 她撇嘴说道:“我知道她背后有当官的养父母,但她所谓的养父母也是我外甥女给安排的,就图结婚时面子上过得去!” “要不然,我敢让我儿子在食堂里按照你的要求说那些话吗?我给你讲哦,虽说我和王雪绒同岁,但论辈分,我可是她表姨!” 于笛笑着奉承道;“是,您外甥女是医院的书记,这医院食堂可不就是您儿子的地盘吗?谁敢惹他?” 她停顿片刻说道:“是这样的,我希望你再最后添一把火,以王雪绒的名义去趟周家,逼周思卿彻底滚蛋!” 第409章 医院闹了那么一次之后,周思卿反倒是打开了心结。 像是……一夕之间忽然就释怀了,她的心情好起来,宋辉月和周君堂也放心不少。 这天甘棠专程来周家找周思卿玩儿。 她挺着个大肚子,看上去有些触目惊心,以至于周思卿忍不住想要扶住她的大肚子。 “哎哟,可算是盼到日子了!” 甘棠没有丝毫的淑女形象,躺坐在周思卿床上,摸着自己圆滚滚的肚皮。 “生孩子有什么好的?肚大如罗,还长了好多妊娠纹,喏,你看看!” 她撩起自己的衣服,给周思卿看自己已经花到不像样的肚皮。 “这要是生完孩子可怎么办?到时候肚皮松松垮垮,天呐……” 一想到自己黄脸婆的模样,甘棠直哀嚎。 “李镇疆这个王八蛋,我恨死他了!” 最近甘棠情绪不太稳定,一言不合就找李镇疆的麻烦。 他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每天在家都得夹着尾巴做人,连喘气都得小心翼翼,别提多难捱了。 但就算如此,他还是每天按时回家陪妻子。 给她按摩水肿的腿脚,给她洗衣服洗脚,甘棠每天只需要吃喝睡,其他都交给了李镇疆。 周思卿能看到甘棠眼底的幸福和喜悦。 她由衷替自己的好友高兴。 “名字取好了吗?” 周思卿摸了摸甘棠的肚子,正好感受到小家伙的胎动。 不知道是小脚还是小手踢到了她的手心,那种感觉玄妙到极致,让周思卿有点恍惚。 “取好了!” 甘棠说道:“男孩的话,就叫李青山,女孩就叫李青萍,不论男女,小名都叫念念!” 若是旁人,可能不知道这名字的含义,可上过战场的她们却知道这名字是在纪念那场惨烈的战争,纪念那些埋骨青山的忠魂战友。 在无数英魂长眠的群山间,风起于青萍之末,旗声猎猎…… 二人一时无言。 许久,甘棠试探着问道:“你和孟战京……到底什么情况?” 她挠了挠头说道:“李镇疆催我好几次,让我来给你开解开解,他说孟战京最近的状态很差!” “昨天实弹训练时,他因为走神,差点出大事!” 甘棠无奈说道:“咱们多年好友,我知道你不是那种任性妄为的人,你做事必定有你的道理!” “我也听说食堂那个张有贵是王书记亲戚的事了,不管当时情况如何,你在孟战京眼皮子底下受伤,都是不该的!” 李镇疆解释说围观群众太多,妨碍了孟战京的行动,就算这个理由合情合理,甘棠也不想接受。 反正后果已经造成了,还在乎什么原因? “我也不全是因为这件事与孟战京赌气,或者说,甘棠,我现在根本没赌气,我很平静。” 周思卿坦然看着甘棠说道:“我爸说,这场流言纷争背后有人恶意指使,现在已经查出眉目了!” “可就算查清了真相,也没办法让每个人都信服,大众喜欢刺激狗血的剧情,他们不在乎事实是什么!” 看着外面燥热的天空,周思卿的声音有点飘忽。 ‘“闹到现在,离婚才是最好的结局,孟家的家风正派,我公婆与叔叔们又身居高位,还有孟战京……” 提及孟战京时,周思卿的声音微微有一点哽咽。 “我问过我爸,哪怕查清真相,这些事会不会对孟战京造成不良影响,我爸说会!” 周思卿的眉头紧紧皱起来,她说道:“孟战京天生就是做军人的料,若是因为我的缘故耽搁了他,我觉得很愧疚!” 当初她与他在一起的初衷,不也是为了让他活吗? 那时候的自己早已做好了功成身退的思想准备,只是后来她贪恋孟战京带给她的温暖而已。 甘棠没法反驳这些。 这些并非周思卿夸大其词,而是实实在在存在的可能性。 她都没敢告诉周思卿,自打流言四起,孟战京就被迫从几个重要任务里撤出来。 甚至还接受了好几次上级方面的调查与问讯。 就这,也是因为他是孟澜海的儿子,否则处境会更糟糕。 “没办法,军人的职业过于敏感,容不得半点差池,否则你以为入伍时严格的政审是干什么的?” 这是李镇疆的原话,也足以表明周思卿这件事给孟战京造成的影响有多大。 周思卿叹息着站起身来,走到窗边看着墙角那一支在烈日下绽放的花。 “我相信我婆婆不会为了偏袒亲戚而让我受委屈,也更相信孟家待我是真心的。” “甘棠,我在孟家享受到了前半辈子都没享受过的温情与幸福,我很知足,也无憾了!” 从周思卿坚定的语气里,甘棠知道她已经做出了决定。 “可孟战京不会同意的,他那么爱你!” 甘棠话音刚落,外面忽然传来了敲门声。 宋辉月从厨房里走出来,一边用围裙擦着手上的水,一边打开了门。 来人一进门就自报家门,自称是王雪绒的表姨,是受孟家托付来当说客的。 宋辉月拦在门口不让贾椿进门。 “这件事就算要谈,也该孟家亲自来人与我们谈,轮得着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来指手画脚吗?” 这贾椿不就是张有贵的母亲吗?她还有脸来她家中? 贾椿也不生气,她热络笑着,伸手就去拉宋辉月的手。 “我知道你们家也是受孟家之托,才给那个姓周的女人做名义上的娘家,其实你们根本没什么感情!” “这件事你们确实为难,这不,我来帮你们处理干净,保管你们过后与孟家还是好朋友!” 宋辉月冷笑反问。 “你处理?你想怎么处理?” 贾椿一拍大腿说道:“这还用怎么处理?让周思卿和孟战京离婚!让她彻底从你们家滚蛋!” “你们要是喜欢女儿,我家好几个适龄闺女呢,一个比一个水灵,一个比一个听话懂事,你随便挑!” 看了宋辉月的肚子一眼,贾椿笑得有些轻蔑。 “也就是你有福气,不能生孩子也能留在夫家过上好日子,这要是搁我们那边,啧……” 不能生孩子是宋辉月心底最大的痛,贾椿同为女人,不可能不清楚。 但她故意提起这一茬,摆明就是在欺负人。 听到这话,周思卿的脸变了。 她推门走了出去,抄起院子里的扫把,狠狠往贾椿身上抡去。 “嘴巴这么臭,今天早饭是吃了屎还是吃了蛆?需要我送你牙刷好好刷牙吗?” “哦不,牙刷哪里能刷干净你嘴里的屎,得用钢丝球才行!” 第410章 贾椿当年救过王雪绒的命,所以这些年始终以救命恩人自居,便是在王雪绒面前,她也是有几分底气的。 按照辈分,周思卿得喊贾椿一声姨姥姥才行。 可现在,这个小辈却抡着扫把骂骂咧咧,骂她吃了屎,还要用钢丝球给她刷嘴巴。 贾椿气到脸色涨红,半晌骂道:“小贱蹄子,你知道我是谁吗?你敢这么对长辈?你信不信我让孟家休了你?” “长辈?我的长辈是我父母,轮得着你来做我长辈?真以为自己是个老太太,就敢倚老卖老了?” 周思卿冷笑骂道:“今儿个我还就告诉你,你要是真有本事就去找孟家,就让孟家休了我,我还真不怕!” 听到这话,甘棠忙不迭赶出来劝架。 “思卿,别说气话,不至于和这种人赌气!” 贾椿这种狗仗人势的东西,最是阴狠卑劣,现如今周思卿的处境本来就艰难,没必要再招惹这种人。 听到这话,贾椿又指着甘棠怒骂。 “你什么意思?我哪种人?你算哪根葱,也敢插手我的事?” 一边说着,贾椿一边朝着甘棠的肚子踹去。 见状,周思卿脸色大变,忙扑过来替甘棠挡住那极其狠毒的一脚。 但就算这样,甘棠还是受到波及,被贾椿推搡着后退几步,重重跌坐到地上。 下一刻,她发出了痛苦的呜咽。 “思卿,好痛!” 贾椿扯着周思卿的头发将她推倒在地,又准备扑到甘棠身边继续殴打她。 是的,贾椿到底还是不敢对周思卿动手,于是将所有怒火都加诸在无辜的甘棠身上,在她看来这就是杀鸡儆猴! 甚至她根本不在意甘棠大着肚子! 这贾椿力气极大,周思卿被她推倒重重摔地,手掌和膝盖都磨破了皮。 但她顾不得自己身上的痛,而是再次扑了过来,将准备对甘棠动手的贾椿狠狠推开。 “滚!你给我滚开!” 周思卿不知道从哪里抄起一块砖头,指着贾椿怒骂。 “你再敢动我朋友一下,我弄死你!” 贾椿被推倒在地,她恼羞成怒爬起来,嗷嗷喊道:“来!有本事你来!今儿个要不你打死我,要不我弄死她肚子里的孽种!” “和你做朋友的女人,能是什么好东西?那肚子里的孽种就不该来到世上,就该去死!” 这话激起了周思卿心底的怒气。 看着贾椿嚣张的模样,看着她将阻拦的宋辉月也踹翻在地,周思卿觉得自己不用再克制了。 她冷着脸不说话,走到贾椿面前,狠狠将手中的砖头扣在对方脑袋上。 世界顿时安静了。 这一砖头让贾椿的脑袋一片空白,像是有什么声音在嗡嗡作响,半晌,她也找不回自己的声音。 直到一滴血挂在眼睫毛上,模糊了她的视线。 贾椿抬手一摸,发间一片濡湿,再看手心,满是热乎乎的血。 “啊!杀人了!” 贾椿一声尖叫,旋即就晕倒在地。 但周思卿没管贾椿的死活,因为甘棠要生了。 她被贾椿推倒在地时,羊水破了,导致她的身下淌满了血水,看上去格外触目惊心。 甘棠强忍着痛平躺在地上,一边深呼吸,一边落泪。 “思卿,我好怕!” 她握住周思卿的手哽咽说道:“我不怕死,可我害怕我的孩子出事,你知道我有多盼望孩子出世!” “不会有事的,放心!” 周思卿一边将宋辉月送来的被子垫在甘棠身下,一边冷静安抚她。 第411章 “咱们都是医护人员,都是在死人堆里摸爬滚打过的人,你知道人的生命力能有多旺盛!” “甘棠我给你讲,其实上一世的你死得很早,你死在了战地医院里,为了保护李镇疆,血流成河!” 为了分散甘棠的注意力,周思卿找了个话题。 果然,甘棠愣住了。 “你怎么知道?” “我就是知道!我知道我从来不骗你的!” 周思卿强忍着眼中的泪,说道:“那是你人生最大的劫难,你挺过来的,就都是坦途!” “只要你不放弃你与孩子,就不会出事,你信我!” 听到这话,甘棠像是用了坚持下来的力气。 “好!我信你!哪怕到最后一刻,我也不会放弃的,孩子要活!我也要活!我还……还想和李镇疆白头到老呢!” 宋辉月已经叫了救护车,又同时给周君堂的办公室打了电话,让周君堂马上通知李镇疆。 很快,救护车赶了过来。 原本昏迷装死的贾椿在看到医护人员时,她来了力气,直接爬起来上了救护车,不由分说躺在里面。 “救我!先救我!” 这一幕让救护人员也愣住了。 “阿姨,您那只是皮外伤而已,这位孕妇的情况很危急,必须马上送医院,否则要出人命的!” 护士急声说道,想要说服贾椿让路。 奈何贾椿却打定了主意,甚至还威胁道:“你知道我谁吗?你们医院王书记是我外甥女,我是她姨,还是她救命恩人!” “我要是出了差错,你们都给掉脑袋!” 此时的甘棠宫缩越发严重,作为护士的她能明显感觉到胎动不正常。 她呼吸急促,说道:“思卿!思卿!孩子他……好像不动了!” 这边甘棠生死一线,那边贾椿却死死霸占着救护车不肯让路。 生死之间,宋辉月和周思卿同时奔到救护车前,不由分说扯着贾椿的双腿,像是拉破烂一样,将她拽到了地上。 趁着这个机会,医护人员将岌岌可危的甘棠抬上车飞速奔往医院。 贾椿在哭嚎,骂道:“你们敢欺负我?我……我要给雪绒告状,我要让战京休了你!” “告!你尽管去告,我还告诉你,这婚,我们周家不稀罕!” 宋辉月冷笑说道:“你让她王雪绒来找我吧,她要是没胆子提离婚,我来提,我女儿不受这份窝囊气!” 说罢,宋辉月从屋里取了钱,与周思卿合力将贾椿赶出家门。 锁了门,她们母女飞快朝医院奔去。 甘棠不能出事!一定不能! 而此时,被送到医院的甘棠已经处于昏迷状态。 鲜血从她身下涌出来,像是一条赤色的小溪,从急诊室门口一路蜿蜒到抢救室里…… 李镇疆得到消息赶来时,甘棠已经被送到了手术室。 紧急剖宫产是唯一的路,甚至无法等到麻药生效,就要马上把孩子取出来,否则胎儿有窒息的风险。 从前李镇疆在战场受伤急救时,经历过麻药未生效状态下缝合伤口的痛苦,哪怕过去好几年,他也一直记得那种钻心般的疼痛。 而此刻,他的妻子要先剖开一层层肚皮和脂肪,将胎儿取出来…… 想到妻子需要经历这样惨痛的折磨,李镇疆的心几乎碎了。 一张又一张病危通知单从手术室里送出来,李镇疆除了在家属一栏签下自己的名字,似乎做不了任何事。 他蹲在墙角,捂着自己的脸,即使在拼命克制,眼泪还是从指缝里涌出来。 这个铁血男儿,当初在战场上一次次受伤,在鬼门关前一趟趟路过,他都没有流过一滴泪。 第412章 用他的话来说,头可断,血可流,男人不能怂。 但现在…… 孟战京赶来有点晚,他一上楼梯,就看到手术室门口神情悲凉的周思卿,还有蜷缩在墙角的李镇疆。 “思卿,妈,怎么……” “滚!” 周思卿恶狠狠打断了孟战京的话。 “要离婚我奉陪就是,犯得着派你家亲戚来我家耀武扬威吗?” 这话让孟战京一头雾水。 他下意识望向一向最讲道理的岳母,却见岳母的表情同样冷漠。 “孟战京,我当初能和思卿做母女,确实是你们家的功劳,但这不代表一辈子要比你家低一头!” “哪怕你们离了婚,我依然是思卿的母亲,我家,依然是她的娘家,这一点,我是要与你说清楚的!” 孟战京忙说道:“是,这是自然的,您对思卿的爱我很清楚,不会因为外力而有所改变的,可是……” “可是您能先告诉我,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吗?” 正好医生走出来找家属谈话。 “产妇出现了大出血症状,虽然在全力输血,但……” 顿了顿,医生婉转说道:“你们还是要做好最坏的思想准备!” 李镇疆那么一个高大勇猛的汉子,在听到医生这话时,他无力跪在了地上,眼眶里涌满了泪。 “医生,求你救我老婆!如果可以,不保孩子,保大人!” 但现在不是保孩子还是保大人的问题,而是大人小孩很可能都保不住。 周思卿泪如雨下。 她恶狠狠盯着孟战京说道:“发生了什么事,你该去问你的姨姥姥才对!如果不是她闯入我家闹事,打着代表你们孟家来要求我离婚,甘棠也不会出事!” 说到这里,周思卿哽咽不已。 “甘棠是看到我被欺负,才挺身而出保护我,遭到了你家亲戚的重击!” 孟战京眼底满是震惊与愤怒。 他一时之间都没反应过来,周思卿口中的“姨姥姥”是哪一号人物。 他只看到周思卿满身满脸的伤,狼狈不堪。 即使没有看到那场面,孟战京也隐约能还原出当时的场景,他的小女孩必定受了很大的委屈。 “对不起!” 他刚开口,就被周思卿愤怒打断。 “你不用给我说对不起,你该给甘棠和她腹中孩子说对不起,你该给李镇疆说对不起!” 周思卿怒吼道:“不就是要离婚吗?好啊,我离!” 正说着,王雪绒也从办公室赶了过来。 她起初不知道这事儿,是贾椿一脸血闯入她办公室,哭着告状说被孟家儿媳妇周思卿暴打,要让她给她讨公道的! 对于这位表姨,王雪绒没有太多的信任。 即使她满嘴谎言,可她还是从中听到了一些关键信息。 比如贾椿去了周家逼着周思卿离婚,比如发生了冲突,贾椿打了周思卿,还打了保护周思卿的甘棠! 于是她让人将满脸是血的贾椿扶到外科诊室去包扎,自己则匆匆赶过来查探情况。 刚走近,就听到周思卿那悲愤的一声“离婚”,她的心猛然沉到了谷底。 “卿卿,受伤要紧吗?” 她看到周思卿脸上的伤,奔过来关切问道。 周思卿没有动,宋辉月却上前挡在周思卿面前,不给王雪绒接触周思卿难得机会。 “雪绒,事到如今,我觉得两个孩子的婚姻已经没有存续的必要了!” 宋辉月直白说道:“不说我女儿那些流言蜚语会让你们孟家蒙羞,会影响了你们名门世家多年积累的名声,就说你家的亲戚……” “我女儿还在娘家住着,她都敢找上门来大打出手,我不敢想象若是再你家遭遇了这样的事,是否还有人保护她?” 不给王雪绒解释的机会,宋辉月说道:“你那表姨不是外人,而是救过你命的恩人,只冲这一点,我就没办法信任你!” 或许在其他方面,王雪绒是足以让人信任的,可在这方面…… 王雪绒也是焦头烂额无可奈何。 说出来都没人相信,她和贾椿上次见面还是在三年前的春节,她给舅舅拜年时,正好遇到了贾椿。 因此她根本没想到贾椿能做出这种事,能精确找到周君堂家中,还自作主张要让周思卿离婚。 贾椿是疯了吧? 但自己与贾椿的关系摆在这里,之前贾椿的儿子张有贵造谣周思卿的事情还没过去,现如今…… 王雪绒觉得自己浑身是嘴都说不清楚了! 她看着周思卿冷漠的眉眼,看着自己儿子痛苦不舍的眼神,王雪绒心中满是愧疚。 其实她不是不知道娘家有人利用她的身份狐假虎威,但因为没有实质性的不良影响,她也没有真正计较过。 现在,她的放纵终于酿成了大祸! 这把火烧到了孟家自己身上! 王雪绒知道自己必须得做点什么了,不管周思卿是否原谅,她也得尽可能补救。 “战京,你在这里照看着卿卿,我去处理一点事!” 王雪绒冷着脸下楼,直奔外科诊室,找到了正在休息的贾椿。 其实贾椿根本就没什么大事儿,就一点皮肉伤,缝了两针而已。 在王雪绒进来之前,她翘着二郎腿吃水果喝茶,还对着照顾她的小护士指指点点骂骂咧咧。 但在王雪绒进来之后,她像是换了个人,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躺在床上哀嚎。 “哎哟,我这肯定脑震荡了!” “当年我跳进水里救人时,也是九死一生的遭遇呐!” “雪绒,我不要你回报我的救命之恩,谁让我是你表姨呢?” …… 王雪绒冷眼看着贾椿。 “说吧,谁告诉你思卿娘家的地址,谁指使你去逼思卿离婚的?” 第413章 贾椿没有上过学,长相也有些丑,最初嫁给一个屠夫,却因为苛待公婆与小叔子而被丈夫毒打,最终离了婚。 在娘家独居好几年都没人要,而此时,孟澜海因为战功显著而升为副团长,这让贾椿喜出望外。 趁着王雪绒回娘家,贾椿的母亲求王雪绒能亲口帮女儿说一门好婚事,毕竟这保媒的人身份金贵。 彼时王雪绒对这位年纪相仿的表姨并不甚了解,她向兄长与父母询问贾椿的人品,得到的答复都是贾椿是个好女人。 于是王雪绒替贾椿保媒,嫁给了现如今的丈夫,生了张有贵这个儿子。 这些年王雪绒一直极少回家,对这位表姨的婚姻情况也不算了解。 前几年才隐约听说贾椿婚后极为过分,将年迈的公婆赶到猪圈里,动辄对老公打骂虐待。 男人实在受不了要离婚,贾椿便搬出王雪绒来威胁丈夫。 “我外甥女可是个大官,你要是敢离婚,我就让你们一家子去死!” 后来在一次夫妻冲突中,或者说是贾椿单方面的撒泼中,老实本分的丈夫绝望到极点,一瓶要了结自己的命。 儿子的死,带给两位老人沉重的打击,没多久,老两口也双双死在了儿子的坟前…… 王雪绒听到这件事大为震惊与愤怒,当即就将贾椿与几个亲戚找来询问,但却没有任何结果。 贾椿抵死不承认自己虐待公婆气死丈夫的恶劣行径,亲戚也纷纷给贾椿作证,说是那男人一家都有精神病…… 因为贾椿救命的恩情,王雪绒打心底是偏袒贾椿的,可现在…… 当火烧到自己头上时,她才知道贾椿真实的模样有多么可憎! “你……你怎么能这么怀疑我?咱们是一家人啊!” 一听到王雪绒的质问,贾椿当即就一把鼻涕一把泪,嚷嚷着自己冤枉,嚷嚷着要一头撞死在墙上以证清白。 看到贾椿要死要活,护士忙阻拦。 “别拦着,让她去死!” 王雪绒厉声说道:“撞墙哪里能死人?给她一把剪刀,再给她标注心脏的位置,让她一刀扎死自己!” 护士不敢动,王雪绒亲自找来一把剪刀塞进了贾椿手中。 “要么就给我实话实说,要么就去死!” “哪怕你死了,这事儿也没完,你以为你逃得掉吗?你儿子也是知情者,回头你的债由他来偿还!” 贾椿握着剪刀不敢动。 她这种人最惜命了,哪里舍得去死? 更何况才刚赚了好几万块,足够她过几年好日子了! “没!没人指使我!是我想替你分忧,咱们家战京什么身份?那周思卿叫什么身份?她配不上咱们家战京啊!” “更何况她现在流言缠身,你打发走了她,对孟家、对你都是有好处的,雪绒,我都是为你好!” 贾椿不嚷嚷着要死了,改了一副语重心长的长辈模样,试图给王雪绒洗脑。 “流言缠身?她那些流言不是你们散布的吗?你们一边嚷嚷着为我好,一边把我儿媳妇往火坑里推!” 王雪绒愤怒到极点。 “今日你若是非要替幕后黑手隐瞒,那行,你去死吧,死人才能保守秘密!” 看着王雪绒不像是在开玩笑,贾椿也怒了。 “王雪绒,你个忘恩负义的东西!当年我可是救了你的命,你就这么与救命恩人说话的?” “救命恩人?我告诉你,救我性命的人多了去!” 第414章 王雪绒冷声说道:“我在战场出生入死,很多次都是我的战友用命保护了我,我每一次受伤,都是我的战友将我从鬼门关拉回来!” “甚至你我今天的好日子,都是无数英烈用鲜血和生命换来的,他们,朝我们索要报酬了吗?” 看着贾椿那贪婪的嘴脸,王雪绒无比悔恨。 如果早知道自己对贾椿的纵容会造成今天的后果,当初一开始,她就该心狠一些! “我不妨告诉你,在我心中,儿媳妇是比儿子更重要的人,如果他们非要离婚,那我选择和儿媳妇一起过日子!” 贾椿觉得王雪绒像是疯了。 “你……你为了一个贱女人,竟然连这种话都说得出来?” “贱女人?你不是女人吗?我不是女人吗?同为女人,有什么贵贱之分?谁给你的资格去给女人划分成三六九等?” 王雪绒一步步逼近贾椿,厉声逼问道:“最后问你一遍,是谁指使你的!” 长久身居高位,王雪绒身上带着一股子极其凌厉的气势。 她发怒的时候,不再是谁的外甥女,而是军区医院大权在握的王书记! 贾椿被吓得不敢说话,半晌终于嚅嗫开口。 “我……我也是为你好!” “别顾左右而言他,回答我的问题!” 王雪绒一拍桌子,贾椿吓得抖了一抖。 她在王雪绒凌厉的眼神里看到了杀气,知道自己再也无法仗着救命恩人的身份耀武扬威了。 “是……是一个外国人!” 贾椿结结巴巴说道:“其实也不算是外国人,她是咱们国家的人,只是移居到国外了,说是一个什么报社的主编!” “她不知道怎么打听到了我和你的关系,于是便找上门来,让我搞臭周思卿,再逼着战京和周思卿离婚!” 她绝口不提自己收钱的事,但这哪里能瞒得住王雪绒。 王雪绒冷声问道:“她给了你多少钱?” 这下,贾椿知道自己什么都瞒不住了。 为了保全自己与儿子,她只能将于笛如何收买她的经过一一告诉了王雪绒。 “但我真的是为你好!我是你表姨,我还能害你吗?” 王雪绒轻蔑一笑。 “你是为我好,还是在害我,你心里很清楚!” 她起身要往外走,却被贾椿拉住。 “那我现在……能回去了吗?” “回去?你想什么呢?” 王雪绒冷声说道:“那个于笛的身份一直都很有嫌疑,你和她勾结……你觉得你能独善其身吗?” “警察已经在外面等着了,回头好好给警察坦白你的罪行!” 听到这话,贾椿眼前一黑双腿一软,重重跌坐在了地上。 坐牢? 不就是收了一点钱,传了几句闲话,打了一个孕妇,怎么就要蹲监狱了? 那个叫于笛的可没给她说后果如此严重啊! 手术室这边喜忧参半。 喜的是甘棠腹中的孩子平安诞生,是个六斤二两的男孩,哭声很嘹亮。 但甘棠的情形依然不容乐观,虽然暂时止住了血,可还是没有脱离生命危险,随时都有再次爆发大出血的可能性。 甘棠的父母赶来,听到女儿生死未卜的噩耗,当即就险些晕过去。 尤其是甘棠的母亲雷翠菊,她几乎站不住,就那么靠在墙上软软滑落,最后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要是……要是她出了事,我也活不了!” 雷翠菊的声音在颤抖,说道:“她是我用命换来的,她是比我生命还要紧的宝贝啊!” 此时,周思卿眼底满是泪与歉疚。 第415章 她上前看着雷翠菊,哽咽说道:“阿姨,对不起,是我连累了甘棠。” 雷翠菊抬起头看着周思卿,像是在打量什么。 周思卿做好了被雷翠菊怒骂甚至扇耳光的思想准备,原来就是她害了甘棠,被甘棠的父母打骂,也是她该受的。 孟战京不着痕迹站过来,想要替周思卿遮挡风雨。 就在此时,雷翠菊站起身来一把抓住了周思卿的手腕。 “孩子,你没事吧?” 周思卿愣了会儿,眼泪忍不住涌出来。 “甘棠一直拿你当妹妹,我也拿你当闺女,姐姐保护妹妹是应该的!” 雷翠菊打量着周思卿,明明那么难过,却还是强撑着。 “没有!我没有事!甘棠将我保护得很好,她……她一直都很照顾我!” 再也无法遏制内心的难过,周思卿抖着嗓子开口,紧紧抱住了雷翠菊。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我放心了,甘棠她……也会放心了!” 一旁的宋辉月不停抹眼泪。 她恶狠狠看着孟战京说道:“看到了吗?你也说要照顾思卿,可你比得上甘棠对思卿的心意吗?” 孟战京无言以对。 是,他亏欠周思卿太多太多了…… 很快,护士抱着甘棠与李镇疆的儿子出来了。 小家伙才刚出世,皱巴巴的模样,裹在甘棠准备的襁褓里哇哇大哭。 谁也哄不好他,小家伙仿佛有心灵感应,知道母亲还在危险之中,此时也哭个不停,也哭碎了在场每个人的心。 虽然孩子情况良好,但因为情况特殊,让家属看过之后,就送进了儿科重症病房进行监护治疗。 确认孩子平安无事,大家的心也勉强放了下来。 而此时,王雪绒带来了重要的消息。 “与思卿有关的这场流言纷争,是于笛和白羽薇谋划的!” 此时此刻,在王雪绒的办公室里,她的声音沉重。 “白羽薇这边,我尚且还能理解为是爱而不得的报复,于笛……” 王雪绒皱眉说道:“于笛的动机不纯!” “这女人是给西方国家探听情报的,说得简单现实一点,就是间谍!” 坐在角落里一直没说话的孟澜海冷声开口。 于笛是间谍? 虽然乍听上去有些离谱,但细细一想,却似乎在情理之中。 从一开始,于笛就表现出一种难以理解的偏激。 不管任何事,她都罔顾事实制造对立情绪,一而再替国外势力说话,甚至意图将板上钉钉的历史事实扭曲。 “国安局早就盯上她了,但一直没有确凿证据在逮捕她!” 原本这是军事机密,但因为现在涉及到了孟家,所以孟澜海讲了个大概。 “表面看,这只是几个女人争风吃醋的闹剧,但实际上呢?” 孟澜海冷声说道;“谁都知道我与周君堂的身份,试想一下,现在如果孟战京与思卿离婚,那意味着什么?” 一旁的李镇疆沉声回答。 “意味着军区两大首长之间出现了嫌隙,意味着铁板一块的川城军区有了漏洞!” 哪怕是极其微小的漏洞,对于贼心不死的对手来讲,也是绝佳的机会! 孟澜海点了点头。 “再加上南疆战争刚刚结束,思卿作为立了战功的人,在这个节骨眼遭受非议,也会给我军造成不太好的负面影响!” 说到这里,他看着周思卿。 “孩子,我知道你受了委屈,但现在敌人贼心不死,他们就等着我们起内讧,从而趁机做文章!” “他们越盼着我们乱,我们就越是不能乱!” 深吸一口气,孟澜海小心翼翼说道:“孩子,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周思卿怎么能不明白呢? 越是这个节骨眼,她越是要扛住压力,越是与孟战京保持良好的夫妻关系,从而粉碎敌人的阴谋诡计。 “我明白!” 她笑笑,懂事说道:“等甘棠脱离危险之后,我就回孟家,人前与孟战京继续保持恩爱夫妻!” 宋辉月气愤说道:“这也太欺负人了!凭什么让我女儿受委屈?” “辉月!” 一直没说话的周君堂扯了扯妻子的袖子。 “老孟说得没错,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我这几天早出晚归开会,就是在讨论这个问题!” 宋辉月嘶声说道:“那事情就这么过去了?孟家带给我女儿的伤害和委屈,就这么算了?” “哦,谁知道会不会再出个什么亲戚,再以什么名义欺负我女儿呢?” 她几乎是咬牙说着话。 “就在我家,就当着我的面,那所谓的亲戚都敢下那样的狠手,若是我不在呢?” 宋辉月拍着桌子说道:“如果将来我的卿卿怀孕了呢?如果她也遭遇了甘棠今日的危险呢?” 若今日躺在手术室里命悬一线的人是周思卿,宋辉月觉得自己可不会像雷翠菊那样保持冷静。 她大概会疯,大概会奋不顾身杀死每一个欺负了她女儿的人! “辉月,大局为重!” 周君堂沉声说道,语气里满是无奈。 “我没说不顾全大局!” 宋辉月在怒吼,喊道:“我可以顾全大局,也可以让我女儿与孟战京演戏,从而消除你们所谓的负面影响!” “但事情总有结束的时候吧?那个什么笛被抓之后,我女儿就不用再忍气吞声强装笑颜了吧?” 周君堂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原本还不到说这个消息的时候,但既然聊到这个地步,我就……” 他看了看委屈的妻子,还有低头沉默的女儿。 “我的工作可能有调动,不出意料的话,我很快就会调到京城军区任职,家属随军一步到位,到时候,我们就能顺理成章带思卿走了!” 第416章 这话像是平地一声惊雷,炸得孟战京心底一凉。 他下意识望向父亲孟澜海,意图从他的眼神里寻找确切答案。 短暂沉默后,孟澜海点了点头。 周君堂能力卓越,很早之前上面就在考虑他调动的问题,但因为种种原因,始终没有确切的消息。 直到昨日,京城忽然传来基本可靠的消息,周君堂的调令即将下来。 孟澜海多少听说了一些内情,据传言周君堂突然的工作调动与京城刘家老爷子有关。 刘家老爷子虽然远在京城,但对于小孙子的救命恩人却很是上心,发生了这样的事,哪里能瞒得住他? 更何况还有刘南枭在川城…… 孟澜海不傻,他看得出来刘家对周思卿很满意,尤其刘家老爷子言语间对周思卿没能成为他家媳妇的遗憾。 原本或许就算周思卿离了婚,也配不上刘南枭,可现如今情势不同了。 刘南枭被岳繁星连累,被停职调查不说,怕是将来复职,也多少会影响升迁…… 当然,最最重要的是,刘南枭似乎对周思卿有那么一点意思! 思及至此,孟澜海忍不住替儿子担忧。 这件事原本的责任不在孟战京,但因为王雪绒的亲戚一番闹腾,没错也变有错了。 “爸!” 孟战京沉声说道:“您这话什么意思?您去京城任职,还打算带着卿卿吗?” “我为什么不带着卿卿?她是我女儿!” 周君堂沉声说道:“我知道你们孟家在尽全力调查真相,给我女儿讨个公道,可就算查到了真相,该如何平息这漫天的流言?” “不说别的,就说医院,那么多工作人员,那么多病人,难道你挨个告诉那些人真相吗?就算你说了,他们又会信吗?” 沉默片刻,周君堂痛心说道:“女孩的名誉何其珍贵,一旦被毁,就很难再恢复,卿卿不能再去医院工作了!” “或者说,她不能继续留在川城了,否则,她将一生都活在痛苦之中!” 没人能反驳周君堂这番话。 道理确实是这么个道理,没有错! 现在,连周家的邻居都对周思卿指指点点讥讽嘲笑,连贾椿都能找到周家闹事,这哪里还有太平日子? “卿卿也一直很遗憾自己没有读过大学,我不想让我女儿留下遗憾,我想让她做自己想做的事!” 读大学,是周君堂为女儿想过最好的路。 看到岳父心意已决,孟战京只得将最后的希望寄托在周思卿身上。 “卿卿,你也想去京城吗?” 言外之意似乎也是在问她,你舍得这段婚姻,舍得离开你的爱人吗? 原本一直低头沉默的周思卿终于抬起了头,她笑笑,平静到让孟战京心慌。 “嗯,我想去!” 她佯装没看到孟战京眼底的破碎,说道:“我想考医学院,我想像赵医生他们那样救死扶伤!” 哪怕赵碧玉伤害了她,可在周思卿心中,赵碧玉救死扶伤的形象依然伟岸高大,依然值得她崇拜。 孟战京还想再说什么,可周思卿的眼神那么坚定,坚定到让他心生绝望。 像是有无形的大手掐着他的心,让他痛到无法呼吸。 “卿卿!” 孟战京哽咽说道;“能不能别走?能不能别离开我?” 他死死盯着周思卿,在场的人也盯着周思卿。 每个人都很清楚,现在的决定权在周思卿手中。 许久,周思卿摇了摇头。 “不!不能不走!” 孟战京心底最后一丝光被掐灭了。 第417章 他微微闭眼,仰头看着天花板,隐隐克制着自己即将失控的情绪。 看到这样的孟战京,周思卿又何尝不难过? 可她不能不走! 于笛和白羽薇已经极其恶劣将她推进了负面舆论的风暴里,连带着她的父母也被波及。 若是她留下,母亲必定不会走。 一想到那些邻居指着母亲的鼻子辱骂她嘲笑她,周思卿的心就好痛。 她不能自私到为了自己的爱情而让爱她的家人沉浸在痛苦之中。 离开,是最好的出路! 不知何时,王雪绒已经难过到泪流满面。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王雪绒捂着眼睛,可眼泪还是从她指缝里涌出来。 “卿卿,都是我的错,是我没有保护好你,是我让你受了很多委屈!” 在周思卿心中,王雪绒的身份地位是堪比母亲的。 到现在,她都仍然记得刚踏出孟家那天,王雪绒对她的好。 那是她前世今生都没感受过的温情与爱意,那是不管她未来走多远,都能替她照亮前路的一盏明灯。 “妈!” 周思卿微微笑着,走上前轻轻抱住了王雪绒。 “这一切与你无关,我一直都知道你爱我的心,无私,伟大,是母亲对孩子的无私之爱!” 可她越是这样说,王雪绒就越是难过与歉疚。 这样好的孩子,她再去哪里找呢? “别哭得像是生离死别,京城距离川城又不算太远,飞机两个多小时,火车也就一天一夜,又不是不能见面了!” 孟澜海沉声说道:“思卿去京城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你们得站在她的角度替她着想!” 不能说孟战京为了爱情,王雪绒为了亲情,就非得将周思卿留下,让她在这流言蜚语的泥潭里痛苦挣扎。 这和杀她有什么区别? “但是思卿,我向你保证,你走之前,一定给你交代!” 还她清白,给她交代,是孟澜海身为长辈,唯一能做的事! 周思卿笑笑。 “好!” 正说着,传来了甘棠清醒的好消息,是负责救治甘棠的妇产科专家。 她把电话打到了王雪绒的办公室里。 “对,人已经苏醒了,神智也很清醒,表达能力很强,开口第一句话是问孩子,第二句话是问思卿是否安好。” 妇产科专家曾听说过周思卿与甘棠在南疆战场极其深厚的革命情谊,很是为之动容。 “她让我转告思卿,别担心,也别胡思乱想,她所做的一切都是自愿的,哪怕再来一次,她还会这么做!” 女人的情谊不比男人肤浅,更何况她在昏迷的这段时间里,仿佛看到了一些与前世有关的记忆。 原来,思卿曾那么努力救过她,原来,在她死去的那些年,思卿曾过得那么艰难困苦。 甘棠的清醒让众人那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孟战京心里很清楚,只要甘棠安然无恙,他与周思卿的感情就还有回旋的余地,但如果甘棠出了事…… 周思卿会一生活在对甘棠的内疚之中,而他们,也就真的完了! 傍晚,周思卿与孟战京一起回军区大院。 老太太洛冯君原本是要来医院的,被王雪绒摁住,承诺说会让周思卿回家,于是便有了此时的场景。 正是下班时分,军区大院里人来人往,孟战京与周思卿肩并肩走在大院那条栽满了梧桐树的路上。 夕阳的光照在二人身上,有种道不出的温柔感。 只是,这一路上他们都迎接着各种目光的洗礼。 第418章 有好奇的,有不屑的,有鄙夷的,甚至还有厌恶的…… 那些眼神落在二人身上,周思卿的神情始终保持平静,可孟战京的心却像是刀割一般。 他知道这些充满恶意的眼神是源于什么。 而因此,他更能体会周思卿经历过的苦痛! 对于周思卿离开川城这件事,忽然之间,孟战京没有那么抗拒了…… “战京!” 对面忽然走来男男女女几个人,都是大院子弟。 这几人与孟战京不是一个路数的,从小到大都玩不到一起,甚至其中有人与孟战京还是不共戴天的死对头。 从前见了面都装作不认识,此时对方却忽然极其热忱打招呼,显然是来者不善。 “哟,这不是你的小娇妻嘛!” 有人用猥琐的眼神扫过周思卿,显然对她的相貌也很是惊艳。 “难怪连土匪都能臣服在你的石榴裙下,果然是有实力的!” 对方一开口就是挑衅,孟战京脸色微变,忍不住攥紧了拳头。 他从小没少和这几个人打过架,虽然后来入伍从军不再犯浑,但现在为了自己的女人,他不介意再破戒。 “哎,战京你也够能忍的,这头顶的草都长出三尺高了,远远望去,我都看到一片绿油油!” “嗐,英雄难过美人关嘛,这要是搁我,娶了这么个美人儿,别说是土匪,就是敌军,我也能忍!” …… 这几人一唱一和,显然是故意激怒孟战京的。 孟战京也确实上当了。 他脸色极其阴沉,浑身充满了怒火。 赶在他挥拳揍向对方之前,周思卿先出手了。 她上前几步,抬手狠狠抽在那几个满嘴喷粪的混账脸上。 护士可是个体力工作,遇到大体重的病人,那也是得一把子力气才能行的。 所以周思卿手上有劲儿。 几耳光抽过去,前一刻还满嘴脏话的男人顿时就闭了嘴。 甚至其中一人被周思卿抽到鼻血冒出来。 “你……你踏马……” 有人一手捂脸,一手指着周思卿,愤怒到结巴。 “你踏马的给我闭嘴!你妈没教你说人话吗?今天晚饭是吃了屎吗?” “嘴巴这么臭,怕不是有什么脏病?赶紧去医院看看!” 周思卿再也不是当初那个被人欺负也不敢反抗的软弱女孩了。 与孟战京在一起的这些日子,在南疆战场出生入死的那些时光,她学会了反抗,学会了坚强。 束缚她灵魂的自卑外衣被撕碎,她展露出了自己的本性,倔强,坚韧,永远不认输。 这一切,都是孟战京给她的勇气。 孟战京眼底带着一抹喜悦与满足。 她在保护他!他心爱的女孩挺身而出,替他出头! 即使他是强者,即使他不需要被保护,可此时此刻,这种保护的幸福感还是让他喜不胜收。 “全世界都知道你和土匪睡过了!” 有人恼羞成怒指着周思卿骂道:“现在装什么贞洁烈女?和土匪睡觉那会儿,你怎么不装?” “我和谁睡觉关你屁事?你哪只眼看见了?” 周思卿嗤笑反问道。 对方哼哧半晌才说道:“我……我没看见,但大家都这么说的!” “照你这逻辑,我还说你妈和狗一个被窝呢!毕竟你妈天天牵着一只狼狗,开口闭口就是宝贝!” 周思卿伶牙俐齿反驳回去,怼得对方满脸通红。 “你大爷!你敢骂我妈?” 那个挑起战火羞辱周思卿的男人吃瘪,终于恼羞成怒。 “你大爷的!不是你先骂我的?哦,你骂我就行?我骂你,你就破防?你还是男人吗?你还行不行啊?” 周思卿跳得比男人还高,指着对方的鼻子嘲笑。 男人的拳头眼看着就要挥过来,孟战京上前一步,抓住了对方的手腕。 “那是我老婆,你打一个试试?” “老子小时候能弄你个半死,长大了照样有那本事!” 他眼底是不加掩饰的杀气,气场很强,对方一时之间竟不敢再动。 就在双方僵持不下时,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女声。 “哟,这是怎么了?” 周思卿回头看,只见许久未见的白羽薇站在身后,脸上带着虚假的笑。 “你们这些男人呀,真是冲动幼稚,上一次你们打架,还是为了我吧?” 她依然穿着白裙,依然是那副长发飘飘的模样,却让周思卿觉得无比恶心和厌恶。 “从前战京还小,闯了祸也没关系,但现在他是军人了,打架的话,可是要挨罚的!” 白羽薇看着周思卿,语气里满是谴责。 “你可真是个祸水,你非要毁了他,是吗?” “虾吃萝卜淡操心说的就是你!” 周思卿毫不客气怼回去,嘲笑道;“你这么关心呵护孟战京,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老婆叫白羽薇呢!” “但你醒醒,孟战京的老婆是我,我男人前程怎么样,与你何干?他高升了,也是我沾光做军官太太,和你有个屁关系!” 白羽薇上一次见到周思卿的时候,她还是个有些软弱的女人。 这才过了多久,她像是脱胎换骨了,伶牙俐齿不畏不惧,开口时句句致命,让白羽薇难以接招。 “你……你这个泼妇!” 白羽薇泫泪欲滴,咬唇说道:“战京前途无量,你非得毁了他才甘心吗?” “我毁了他又如何?架不住孟战京他愿意!” 周思卿挑衅似的,挽着孟战京的胳膊。 “老公,你给这位白小姐说说,你愿不愿意被我毁了?” 孟战京抬手紧紧搂着周思卿的腰,极其爱恋的,在她唇上亲了一口。 “甘之若饴!” 第419章 白羽薇的脸涨成了猪肝色。 她没想到孟战京这样出身名门重视前程的人,会心甘情愿毁在一个女人手中。 而且还是一个出身贫寒绯闻缠身的烂女人! 别说孟家这样的军门世家,便是这川城里小有名气的家庭,都不会接纳自家儿媳妇身上有污点。 不说远的,便说一年多前某地方大院的局长儿媳妇,只因为路上遇到心脏骤停的男人,会急救的她挺身而出给男人做肺部按压和人工呼吸,拯救了一条宝贵的生命。 正好有记者拍摄到儿媳人工呼吸的场面,于是第二天头版头条,都刊登了她的好人好事。 原本是一桩好事,局长也因此脸上有光,可待这一波新闻过去之后,儿媳就被扫地出门了。 原因无他,只因为她为了救人而和陌生男人接吻了…… 是的,在局长老父亲的眼中,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和男人嘴碰嘴,都是不守妇道有失体统的表现。 哪怕儿媳受到了多方表扬与表彰,却还是无法打破局长一家人刻在骨子里的封建壁垒…… 那个儿媳只是一个人工呼吸,就无法被家族接纳,再看周思卿…… 被土匪掳走,在土匪窝里住了那么久,甚至土匪还爱上了她,大肆张扬要与她结婚。 但凡是个人都能猜到,这二人同处一室,肯定早就做那事儿了! 像玉慈那样的男人,还能放着到嘴边的肥肉干瞪眼? 白羽薇在听于笛提及这个消息时,她兴奋到彻夜难眠。 一想到周思卿要被孟家扫地出门,一想到自己或许又有了机会,她只觉得整个人都活了! 因此她按照于笛的指引,不遗余力散布污蔑诋毁周思卿的谣言,试图将她牢牢钉在道德耻辱柱上! 甚至她都想好了周思卿被赶出孟家之后,她怎么上位了! 首先,她说服最疼爱她的奶奶杜荣回到白家,用孝道狠压养父和养母一头。 等那二人服软时,她再以乖巧懂事痛改前非的姿态出现,博取养父养母的信任与爱。 等获取了信任,她再求养父去孟家给她说媒,毕竟孟战京是离过婚的人,再也不能像之前那样挑三拣四了! 白羽薇的算盘打得很响,她以为势在必得,却没料到即使周思卿身败名裂,孟战京却依然对她不离不弃! 此时,看着这夫妻二人亲昵的模样,像是有人在白羽薇脸上抽了很多个耳光,让她脑袋嗡嗡直响。 “孟战京你疯了?她是个脏女人!她和土匪睡过了!” 白羽薇几乎是在尖叫,说道:“你家是什么身份地位,你爷爷奶奶那样的人,怎么可能接受她?” “我和我老伴儿什么样的人?我们为什么不能接受卿卿?” 身后忽然传来洛冯君严厉的声音,惊得白羽薇后背一凉。 她扭头,只见洛冯君正与孟冬九互相搀扶着走来,他们身边还有孟沈辽与姚蓓蓓夫妇陪同。 二人的儿子手里拿着孟沈辽亲自做的木头枪,跑到最前面。 他太活泼了,一会儿喊着“爸爸妈妈你快点”,一会儿又跑到孟冬九面前甜甜叫“太爷爷”。 这一幕像是一根针,深深扎进了白羽薇的眼睛里。 当初如果不是这个该死的姚蓓蓓忽然冒出来,她或许已经嫁给孟沈辽,成为孟家的孙媳妇了! 第420章 “爷爷奶奶,你们怎么来了?” 看到二老走过来,周思卿忙挣脱开孟战京的手,快步迎了上去。 她还像是从前那样挽着洛冯君的胳膊,很是亲昵叫着“奶奶”。 “出来遛遛弯锻炼身体,正好路过这里!” 洛冯君拍着周思卿的手背,看着这个憔悴不少的丫头,眼底满是疼惜。 “丫头,你瘦了!” 这五个字明明没有什么特殊的,可自洛冯君嘴里说出来,竟有一种让周思卿想要落泪的冲动。 她忍住眼泪摇了摇头。 “没有,我还是之前那样,是奶奶您好几天没见着我,看错了!” “那以后就每天回家,让奶奶每天都看看你!” 洛冯君紧紧握着周思卿的手,一直没有松开。 一旁的姚蓓蓓捂着嘴笑。 “老太太知道你要回家吃晚饭,早早就准备了一大桌子好饭好菜,结果左等右等等不着人,着急了,非要出来看看!” 被九孙媳妇拆穿,洛冯君笑骂道:“就你话多,孟沈辽,你不管管你媳妇儿吗?” 被点名的孟沈辽也是一脸委屈巴巴。 “奶奶,您又不是不知道我的家庭地位,更何况蓓蓓现在肚子里还揣着个尚方宝剑!” 听到这话,周思卿用喜悦震惊的眼神看着姚蓓蓓的肚子。 “啊?你怀上了?几个月了?” 姚蓓蓓一脸羞涩和喜悦,伸出三个手指头。 “三个多月了!” “哎,你们俩……你们俩也太能干了吧?生孩子跟闹着玩儿似的!” 周思卿也忍不住替姚蓓蓓高兴,她笑着开玩笑,却不料战火引到自己身上。 一旁的洛冯君笑着打趣道:“你和战京也努努力,我瞧着你俩也很能干,我能不能抱重孙女,就全靠你们了!” 这话让周思卿脸上的笑容微微僵了僵,没有再接茬。 洛冯君是个极其聪明的人,她也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扭头望向心虚想要逃走的白羽薇,还有那几个恶言羞辱周思卿的子弟。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当初因为沈辽的事,白家已经和你断绝了父女关系,并扬言不许你再踏入大院半步?” 洛冯君盯着白羽薇厉声说道:“原本看在你与我家孙媳妇年纪相仿,不想把事情能做太绝断送你人生,所以放了你一马,结果你却恩将仇报了?” “你竟敢唆使外人传播流言诋毁我家孙媳妇的名声?你真以为我们孟家是吃素的吗?” 不等白羽薇辩驳,洛冯君又将矛头对准了那几个子弟。 “还有你们几个!我是长辈,我不和你们这些小毛孩计较!” 不那几人听罢脸上刚露出喜色,就被洛冯君接下来的话给吓到了。 “我会亲自上你们家,找你们的父母长辈理论今天这件事,我得问问,是不是他们在家乱嚼舌根,才让你们耳濡目染听信了谣言!” 洛冯君冷哼一声,霸气说道:“整个大院里都应该知道,我们孟家最护短!” 听到老太太这话,几个故意滋事的子弟不敢再停留,脚底抹油就要开溜。 白羽薇也急了,伸手就要去拉其中一人,却被对方甩开。 “你踏马可没说孟家站在周思卿这边!” 对方狠狠瞪了白羽薇一眼,骂骂咧咧一顿溜走了。 事情的真相如何已经很清楚了。 这几个莫名其妙拦路滋事的子弟,显然是受了白羽薇的挑唆利诱。 至于说交易的筹码是什么,那或许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你别以为你那点算计能瞒住谁!我今天就把话撂在这里,这辈子哪怕孟战京打光棍,也轮不到你嫁进我们家!” 第421章 洛冯君厉声说道:“不管是孟战京还是孟沈辽,但凡一个姓孟的,都不会娶你,你死了这条心吧!” 说罢,洛冯君一手牵着周思卿,一手牵着姚蓓蓓,在夕阳最后的余光里离开了。 人来人往的马路上,白羽薇像是一个笑话被人围观。 大起初她还在强忍着,到最后终于破防失控,指着那些对她议论纷纷的人怒吼。 “看什么看?笑什么笑?” “你们大院里就没个好东西,当初打仗,你们怎么不死在战场上?就应该让对手把你们都杀死才好!” 话音未落,一记耳光狠狠抽在了白羽薇脸上。 是已经与白羽薇断绝父子关系的白孝乾。 白孝乾是个谦谦君子,据传言当年在战场上对待女俘虏,也是极为尊重。 他专程吩咐下属,不许欺负女俘虏,给她们安排了单独的房间,还派遣了几个女兵负责女俘虏的日常生活。 他对女性极为尊重,更别说对女人动手。 但现在,他将耳光挥到了白羽薇脸上,眼底满是愤怒。 “畜生!混账!罪该万死的狗东西!” 白孝乾眼底满是痛,他指着白羽薇怒吼。 “你也是上过学的,你也是学过历史的,甚至你在大院长大,你比普通人更了解战争的残酷性!” “为了保护国家与人民,我们的前辈前赴后继流血牺牲,甚至我的战友、我的兄弟也有许多牺牲在了战场!” 白孝乾的声音在颤抖,眼眶隐隐含着泪。 “你能有今天的安稳与幸福,是无数英烈用生命换来的,你……你怎么敢说出那样禽兽不如的话?” 什么叫怎么不死在战场上?什么叫该让对手把你们都杀死? 但凡是个有良知有底线的人,都不敢也不能说出这样泯灭人性的话。 白羽薇捂着脸嚅嗫道:“爸,我……” “别叫我爸!我早就不是你爸了,我白孝乾没有也不敢有你这样的女儿!” 白孝乾怒吼,指着白羽薇说道:“之前你做了那么多错事,我都看在多年的父女情分没有追究!” “你以为我赶你离开军区大院是为了惩罚你?错!我是为了保护你!” 他咬牙说道:“你自私自利,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伤害无辜之人,甚至动了出卖国家利益的恶毒念头!” “白羽薇,这次谁也救不了你了!” 白孝乾微微闭上了眼睛,敛起最后一丝的心软。 “我会亲自送你去自首,你自己……把你做过的错事一一交代清楚,争取宽大处理!” 听到这话,白羽薇大惊失色。 “爸,你什么意思?你要害我坐牢?” “不是我要害你坐牢!是你咎由自取!” 白孝乾推开了扑过来的白羽薇,咬牙说道:“你知道于笛是什么身份吗?她是已经被查实身份的间谍!” “你以为于笛给你出谋划策是帮你?她是在利用你套取情报,是在利用你来危害我军的安定团结!” 白羽薇不信白孝乾的话。 “不可能!这不可能!于笛和我认识很久了,她得知我的遭遇,替我抱不平,又是花钱又是找人!” “她对我掏心掏肺,比你对我都要好很多倍!” 白羽薇还在狡辩,但她眼底的心虚和慌乱,早已暴露了她的心。 她不傻,细细一想于笛过往的行径,就能看出些许端倪来。 再也无法控制坚持,到最后白羽薇双腿一软,重重跪在了地上。 “爸,求你救我!我不想坐牢!” 白孝乾咬牙说道:“我送你去自首,争取组织对你宽大处理,才是真正的救你!” 他没有说出口的是,因为白羽薇的所作所为,他也被连累。 甚至,他的职业生涯也很可能要彻底葬送在白羽薇手中! 不同于白孝乾和白羽薇的惨淡气氛,孟家此时一派喜乐融融。 回家的路上,洛冯君拉着周思卿的手就没有松开过。 “走!回家!我们回家!饭菜都准备好了!” 餐桌上摆满了周思卿喜欢的菜色,三婶朱凤喜和五婶岳淑娴还在厨房里忙碌着。 看到周思卿进了门,她们二人皆是一脸喜色。 “奶奶,奶奶,小婶回来了!” 孟沈辽的儿子扑过去,抱住岳淑娴的腿奶声奶气叫道。 岳淑娴擦了擦手,抱起孙子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小婶回来,咱们就吃饭,好不好?” 明明距离上次回孟家没几天,可周思卿心底竟有种沧海桑田的悲凉感。 她环顾着这里的每一个角落,深深注视着,想要将这一切镌刻进自己的心底。 不管将来如何,这里都是她心灵最温暖的港湾,是给予过她爱与温情的家,她永远爱这里! 仿佛察觉到了周思卿的心思,孟战京一直注视着她的背影。 很多次,他都想张嘴挽留她。 甚至他卑劣到想要利用爷爷奶奶来道德绑架周思卿,强迫她继续留在他身边,哪怕貌合心离也无所谓。 他知道周思卿很乖巧孝顺,不会拒绝爷爷奶奶的要求。 可就在回家的路上,当那些混账用极其恶毒的语言攻击他的爱人,当那些围观者用暧昧的眼神看热闹时,他的心无比难受。 他终于能理解周君堂为什么要调到京城,为什么要执意带周思卿走。 没谁能永远承受周围人异样的眼神,没谁愿意活在满世界的流言蜚语中。 离开川城,逃离身边的恶意,才是对周思卿最好的救赎! 思及至此,孟战京忽然就释怀了。 他可以放手让她走,但,他不会离婚! 离别,只是为了下一次更好的团聚! 第422章 饭吃一半,外面忽然传来喧哗声。 朱凤喜起身开门,只见大院里不少军属端着鸡蛋和糕点等东西进来,言语间满是对周思卿的关心。 “哎哟,听说思卿回来了,我们特意来看看她!” 有军属拉着周思卿说道:“孩子,别把那些流言蜚语当回事,大院里几千号人,总有那么几个烂东西!” “就是,那几个烂东西可代表不了我们军属,咱们都是分得清好坏的人,都知道你是无辜的!”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那一劫度过了,往后就都是坦途,你可千万不能钻牛角尖!” …… 军属们的关怀与开导让周思卿有些手足无措。 若是她因为其他事受了伤落了难,受到这样的待遇,或许她会很感动。 可她不是! 她遭受的是精神暴力,还是女人最忌讳最致命的流言蜚语。 这些军属对她的关怀与探望,某种意义上来讲,也是一种心灵的枷锁,让她倍感压力,甚至想要逃走。 “思卿,又不是封建年代的,你看西方电影里,男人和女人那点事根本不算什么,你也没有思想压力!” “可不就是嘛,这件事又不是你的错,你呀,就当是被狗咬了一口!” “以后大院里要是再敢有人因此这件事看不起你,我们给你撑腰做主,非得揍得那些嘴碎的狗东西求饶认错!” …… 谁都知道这些军属们是好心好意,可于周思卿却是难以启齿的抗拒。 她努力保持着得体的微笑,但孟战京还是看到了周思卿笑容背后的凄凉与破碎。 事到如今,不管外人的出发点是好是坏,都是在给周思卿施加压力。 洛冯君找了个理由让周思卿去厨房,她应付着这些好心前来探望开解周思卿的军属,很快就将人都打发了。 这一番闹腾,谁也吃不进饭了。 朱凤喜和岳淑娴索性收拾了桌子,洗了水果放在茶几上,一家人围坐在一起,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天。 其实都是在没话找话,以至于现场的气氛格外尴尬。 直到王雪绒与孟澜海一前一后下班回家,孟冬九终于清了清嗓子。 “老大,老大媳妇,你俩先别忙其他的,坐下来谈一谈思卿的事!” 听到这话,王雪绒正在洗手的动作一顿。 片刻她擦了手,搬了个椅子坐在周思卿身边,顺手递给她一个桃子。 “多吃点水果!” 周思卿接过咬了一口,笑着说道:“谢谢妈!” 自打周思卿闹出这件事来,孟冬九极少发表意见,大多数时间,都是洛冯君做主的。 但今天,他用这样严肃的语气召开了家庭会议,众人心中都有些紧张。 “原本今天让思卿回家,我和你妈是打算好好给孩子开解开解,不管如何都不能离开川城,更不能离婚!” 孟冬九沉声说道:“外人说什么那都是外人的想法,代表不了我和你奶奶,更代表不了我们孟家,从头到尾,我们都对思卿保持着最大的信任!” “退一万步来说,哪怕思卿真的……那又如何?就当是在战场负伤,依然是英雄,依然值得我们尊重与呵护!” 孟冬九的话铿锵有力,周思卿不能不感动。 她知道老爷子和老太太都是旧时代走来的人,即使他们超越了同龄人许多,但骨子里还是有着封建保守的思想。 尤其是孟冬九始终未曾表态,她心里以为老爷子是介意的。 第423章 但现在…… 她无憾了! “战京这孩子我知道,他绝对不会因此而嫌弃思卿,因为……当初我和你妈也经历过这样的悲剧!” 孟冬九的话,无疑在客厅里掀起了一股激流。 别说孟战京和周思卿等小辈,便是连孟澜海等人也被惊得瞪大了眼睛。 显然,无人知道这一桩旧事。 “那年我家败了,我被人追杀,你爸带着我四处逃亡,在流浪途中,我被歹人掳走了!” 哪怕过去了很多年,可洛冯君提起那些事时,声音依然有些颤抖。 “我没有思卿幸运,掳走我的人是与我父亲交恶的对手,对方对我觊觎很久,掳走我当晚,就将我……” 她似乎不愿意回忆起这些不堪,甚至好几次都有些哽咽停顿。 但她还是鼓足勇气,将自己的经历说出来,也将自己的伤疤暴露在子孙面前。 “那是我最绝望痛苦的三天,我用尽各种办法寻死,都失败了,我甚至期待冬九不要来找我!” “我已经是破败之身,我这么肮脏的人,配不上我的冬九!” 一旁的孟冬九轻轻握住了老伴儿的手。 “别胡说!在我心中,你永远是我的小姐,是我的明珠!” 洛冯君眼眶隐隐有泪。 “可第三天晚上,冬九冒着极大的危险找到了我,彼时的我一丝不挂被绑在床上。” “冬九没有嫌弃我,也没有问我半句不该问的话,他脱了他的衣服裹住我,对我说‘小姐别怕,我来救你’!” 她对孟冬九说:“你看,我已经这样了,你还来找我做什么?你走吧,走得远远的,忘了我,将来娶个干净的女人!” 可她的冬九却用绳子将她捆在自己背上,一句话不说,用行动表明了他爱她的决心。 那天晚上的逃亡之路很艰难,甚至孟冬九为此中了三枪,可就算如此,他依然紧紧握住她的手。 “小姐,你不脏,我能看到你纯洁无瑕的心灵!” …… 看着洛冯君为了开导自己而剖出自己的心,揭开自己疮疤,周思卿再也忍不住了。 她扑过去,紧紧抱住了洛冯君。 “奶奶!奶奶您别说了,我懂您的意思,我不走了!我不离婚了!” 她在哭,伏在洛冯君怀中撕心裂肺痛哭,至于为什么哭,她也不知道…… 洛冯君微微笑着,抬手抚摸着周思卿的发丝,擦去她脸上斑驳的泪痕。 “孩子,奶奶经历过你经历的痛,所以奶奶理解你的选择!” 她说道;“在今天之前,我是想要用我的经历来挽留你,我也坚信战京能像你爷爷对我一样,一辈子对你好,可现在……” 沉默片刻,洛冯君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我忽然意识到,你选择离开或许是对的!” “妈!您在说什么!” 王雪绒急得站起身来,声音都在颤抖。 “您怎么能鼓励思卿离开呢?那可是您最喜欢的孙媳妇啊!” 看着王雪绒焦急的模样,洛冯君摆手示意大儿媳稍安勿躁。 “你先听我讲完!” 洛冯君说道:“起初我以为我当年的悲剧,与思卿是类似的,所以我有资格劝说她留下,但现在我明白了,某种意义上,她比我更煎熬。” “我被冬九救出来之后,就一路北上去了革命圣地,在那个烽火连天民不聊生的年月,没人知道我经历过什么!” “所以我可以在新的环境里疗伤走出困境,思卿则不同!” 用心疼的眼神看着周思卿,洛冯君一声叹息。 “今天我去接她,听到那些混账对她的羞辱与嘲讽,我很生气,又很无奈!” 第424章 孟家就算再厉害,还能将所有人的嘴堵住不成? 还有刚才这些好心前来探望的军属,或许从他们的角度来说是在开解周思卿,但实则,是一次次将她心底的疮疤揭开。 反反复复的痛,这伤口永远都无法愈合,甚至最终会腐烂,发臭,伤痛到身体的每一个经络! “我们都站在孟战京的立场替他考虑,替他挽回婚姻和爱情,却都忽视了思卿的感受,我们没人问她痛不痛,苦不苦!” 周思卿早已泪流满面。 她伏在洛冯君的怀中,呜咽到几乎失语。 “孩子,不哭!” 洛冯君轻轻抚着周思卿的后背,笑着安慰道:“奶奶只求你一件事,不论去哪里,都别忘了你的家!” “孟家,永远都是你的家,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你的亲人!” 话已经说得很通透了,在座的都是聪明人,不可能不理解洛冯君这番话的意思。 王雪绒欲言又止,但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直到许久,周思卿慢慢停止了哭泣,她上前擦去周思卿脸上的泪。 “也没关系,反正妈也经常去京城开会,到时候咱们娘俩还能见面,你带妈好好逛逛京城!” 周思卿笑中带泪,微微点了点头。 “今晚……就别走了,天很晚了,在家住一晚好不好?” 王雪绒试探着说道。 “好!” 没有忤逆王雪绒的好意,周思卿爽快答应了。 自然而然,她还与孟战京同住一屋,还住在那张婚床上。 说来也是遗憾,她虽然与孟战京结婚很久,却从未在这张婚床上真正做过夫妻该做的那些事。 他们真正成为夫妻,是在南疆简陋的民宅里,是连洗澡都得用大木桶凑合的艰苦环境。 可就算那样,他们也甘之若饴,也度过了新婚最美妙快乐的时光。 现在,苦尽甘来,他们回到了川城,回到了军区大院的别墅里。 不用在大锅里烧水洗澡,更不用住在那四处漏风的土房子里! 可现在,他们回到他们真正的婚房里,甚至墙上大红的“喜”字都未褪色,“新郎”与“新娘”的胸花还挂在墙上。 然而他们,却要分别了…… 意识到这一点,孟战京心如刀绞。 “我去洗个澡!” 周思卿对这房间里的摆设无比熟悉,毕竟过往她以为这里是她一生都会停泊的港湾,甚至她幻想过他们的孩子在这里出生,成长。 连小婴儿的摇篮该摆放在哪里,她都早已计划好了。 现在,那些念想终归是虚妄…… 从柜子里拿出自己当初结婚时陪嫁的大红睡衣,周思卿帮孟战京也拿出了睡衣,是与她同一个款式的大红色男士睡衣。 她将睡衣放在了床上,对孟战京笑笑,转身进了浴室。 孟战京听到门锁反锁时的“咔哒”声,他的心也跟着一阵剧痛。 曾经最亲近的他们,竟有了隔阂,他心爱的女孩对他有所防备了…… 周思卿洗完澡出来时,就看到孟战京还保持着之前的姿势,直愣愣站在原地,双目赤红。 “你怎么了?” 她的头发湿漉漉,看着孟战京问道。 “没事!” 孟战京终于回过神来,拿起干毛巾走到周思卿身边,像是从前在南疆那样,给她擦拭着头发。 “卿卿,我也想办法调到京城好不好?” 他像是在试探周思卿,又像是在试探自己。 周思卿没有丝毫的犹豫。 “不要!” 军队不同于别处,不是你想去哪里就能去哪里的地方! 就算孟战京调到了京城,在那个藏龙卧虎之地,他的光芒肯定会被掩埋! 调到京城,和自毁前程没什么两样! “为什么?你不想让我留在你身边吗?” 孟战京擦拭头发的手一顿,声音微微有点颤抖,隐约带着怒气。 “换个环境生活我没意见,可你……不能连我也不要了!” 他那么委屈,像是被抛弃的小狗。 忽然就扔了手中的毛巾,从背后紧紧抱住了周思卿的腰。 “为什么非要去京城?京城到底有谁啊?” 他发了疯,啃咬亲吻着周思卿的后颈,像是吃了醋不讲理的幼稚男孩。 “你是不是喜欢上刘南枭了?是,他现如今已经解除调查,甚至还被调到了总参谋部任职!” “我知道你父亲调任到京城的安排有刘家在背后推波助澜,刘南枭喜欢你,刘家老爷子更是对你很满意!” 一改之前的冷静与睿智,此时的孟战京像是疯了。 他忽然爆发出蛮力,将周思卿抱起来扔在了床上,随即自己也扑上去,撕扯开她身上的睡衣。 “谁说我不喜欢你了?谁说我不想碰你的?我这么爱你,我无时无刻都想爱你!” 他的呼吸粗重,唇随着手指解扣子的动作往下游移。 “你别想和刘南枭在一起!我要让你怀孕,我要让你怀上我的孩子,这样,你就永远只能是我一个人的!” 周思卿没有挣扎,也没有迎合孟战京滔天的爱意。 她木然躺在孟战京身下,任由他情绪失控野蛮胡闹,甚至在她肌肤上留下了渗血的牙印,很痛。 只是眼角的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不断滚落,打湿了大红的床单。 他们二人一冷一热,像是一场冰与火的葬歌,处处都充斥着悲凉。 第425章 到最后,他们什么也没发生。 孟战京像是被激怒的狮子,而周思卿只是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嘶声开口。 “战京,别闹了!” 像是被点住了穴道,孟战京忽然就停下了所有的动作。 他眼眸赤红,盯着周思卿满是泪水的脸,久久,紧紧抱住了她。 “对不起!卿卿,对不起!” 此时此刻,他们像是沉浸在痛苦中无法挣脱的困兽,像是在黑暗中踉跄前行找不到出路的旅人。 一整夜,谁也没有睡着,就在黑暗中拥抱着彼此。 直到窗外传来鸟叫声,远处隐隐有军营起床号的声音,这一切的一切都告诉他们,天亮了! 周思卿已经恢复了平静。 “我得去趟医院看甘棠,不出意外的话,她今天要转到普通病房里!” 从孟战京怀中挣脱出来,周思卿下了床,双眸红肿楚楚可怜,连声音也是嘶哑的。 “晚上……我就不回来了!” 孟战京坐在床上,怔怔看着周思卿背对着他换衣服。 女孩的身躯姣好柔美,那莹莹白皙的后背,还有那楚楚可怜的蝴蝶骨,她身上的每一寸都很美! 他知道那其中的滋味有多么销魂。 周思卿换好衣服,梳妆收拾一番,带着一脸笑意下了楼。 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与客厅里的王雪绒等人谈笑风生。 但所有人都知道,或许周思卿今日离去,便再也不会回来了…… 吃过早饭,周思卿起身告辞。 “爷爷奶奶,爸,妈,我先走了!” 她像是从前出门上班那般,平和又随意,仿佛这只是一个稀疏平常的清晨,她下班便会回家。 王雪绒的眼眶有些肿胀,她欲言又止,但在婆婆洛冯君的咳嗽声中,还是点了点头,亲自将周思卿送到门口。 “记得回家!” 周思卿笑笑,头也不回离开。 目送着周思卿的背影消失在晨光之中,到最后,王雪绒终于没忍住,眼泪滚滚而落。 “孟战京,我给你讲……” 她哽咽着说道;“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不管你付出什么代价,一定,一定要把卿卿给我接回家!” “这辈子,我只认她这么一个儿媳妇!” 孟战京攥紧了拳头,眼神里满是坚定。 “会的!她一定会回来的!” 母亲只认周思卿这么一个儿媳妇,而他,这辈子也只要周思卿这么一个女人! 医院里,甘棠已经从重症监护室转到了普通病房里。 甘棠的儿子也从儿科监护室出来,此刻躺在甘棠的怀中,挥舞着小手。 “他真可爱!” 周思卿趴在床边,任由小家伙握住自己的手指。 “李青山,你好呀!” 是的,甘棠与李镇疆的儿子叫李青山,小名叫石头。 甘棠虽然看着憔悴,但精神状态很好。 “思卿我给你讲,我这也算是因祸得福了,你看,在里面住了几天,一下子就恢复到怀孕前的状态了!” 听到这话,周思卿眼中带着热泪。 “你别胡说!产妇就该胖一点才好,更何况这么一耽搁,小石头连一口母乳也吃不上,只能喝奶粉了!” 都是她连累了甘棠! “吃奶粉才好呢!又不用担心身材走形,半夜还不用爬起来喂孩子,回头直接把孩子扔给李镇疆照顾,我乐得轻松!” 甘棠是个乐天派,她笑嘻嘻拉住周思卿的手。 “你要是觉得对不起我,我家小石头的奶粉由你承包呗!” 这个提议不错,周思卿当即就应了下来。 “那就这么说好了,我干儿子未来的奶粉都由我来买,谁和我抢,我和谁急啊!” 第426章 说罢,两个女人相视一笑,气氛也变得松快不少。 李镇疆拎着保温桶进来时,就看到自家媳妇儿和甘棠笑成一团。 “甘棠你悠着点,小心抻到伤口!” 他忍不住提醒,却被甘棠怼了回去。 “我懂医还是你懂医?我伤口什么情况,我自己心里有数!” 她一脸傲娇“哼”了声,说道:“女人说话,男人少插嘴!” 李镇疆脸上带着无奈又宠溺的笑。 “行行行,你有理!” 看着甘棠与李镇疆眉目传情恩爱无间,周思卿长长吐了一口气。 “思卿,也不知道是因为我临产前你对我说的那番话还是怎么了,昏迷这几天,我做了很多奇怪的梦!” 甘棠拉着周思卿的手说道:“我真梦到了我的前生,我为了救李镇疆而死的那一刻,妈呀,我好惨好勇猛!” 难怪她能和李镇疆有这么一段姻缘,搞了半天,自己还是李镇疆的救命恩人! 嗯,那李镇疆这一辈子只能落在她手中了! 可奇怪的是,虽然她死了,但却还是能看到自己死之后发生的事。 她看到父母白发人送黑发人悲痛欲绝的场景,看到李镇疆一生没有再娶,也看到了周思卿…… “思卿,上一世时,你嫁给了林淮,过得可惨了!” 甘棠唏嘘道:“我早就说林淮这王八蛋不是个东西,却没料到他坏到这种地步,幸亏你没嫁给他!” 一想到梦里周思卿惨死在烈火中的场景,甘棠依然心有余悸,忍不住攥紧了周思卿的手。 “你和孟战京走到一起不容易,这辈子可千万别错过了!” 甘棠还不知道周思卿即将与孟战京分开的事,还心心念念盼着好友能与孟战京过上好日子。 一旁的李镇疆及时打断了妻子的话。 “医生说你虽然脱离了危险,但还是得好好休息,不要太过劳累!” 甘棠不是好骗的。 她一眼就看出李镇疆的眼神有点躲闪,时不时望向周思卿,像是在躲避什么。 “我昏迷这几天发生什么事了?思卿被孟战京这王八蛋给欺负了?” 那天她出事,不就是孟家的亲戚找上门欺负周思卿嘛! 本以为都过去了,结果这…… 生怕甘棠情绪激动再伤到身体,周思卿摁住了她。 “你要是能保持冷静,我就实话实说,你要是像现在这样咋咋呼呼,我就什么都不告诉你!” 甘棠当时就蔫儿了! 她咬了好几次牙,终于说道:“我发誓,哪怕天塌下来,我也保持冷静!” 周思卿笑笑,说道:“我打算和孟战京分开,而且我要走了!” “甘棠,我很快就要离开川城了!” 有京城刘家在背后推动,周君堂调任的动作很快。 当调令送到周君堂手上时,不过也就十多天的功夫,此时,甘棠的儿子小石头才刚出生半个月。 那日在医院,李镇疆生怕妻子因为周思卿的离开而情绪失控,但出乎他的意料,甘棠表现得很是镇定。 “挺好的!虽然川城很好,可……思卿你离开这里挺好的!” 甘棠眼底满是不舍,却还是笑着祝福。 “等我恢复了,就去京城看你!你还记得咱们当年的约定吗?要去京城涨见识,要走遍京城大小胡同!” 而现在,离别就在眼前。 立秋这天,天空下了一场濛濛细雨,路边的紫薇花在微风细雨中摇曳。 离别的气氛有些伤感,周君堂家门口停着一辆拉行李的卡车,还有一辆军用吉普车。 第427章 “东西都收拾好了吗?” 孟战京将最后一个行李箱搬上卡车,走进周思卿的卧室里,看着正坐在床边叠衣服的她。 “都好了,这几件衣服我随身带着!” 周思卿抬头笑笑。 “你真的不办理离婚手续吗?这样拖下去,你会被耽搁的!” 听到这话,孟战京的眼底闪过一抹痛,但他表面依然维持着平静。 “我不怕被你耽搁!” 他拖了把椅子坐在周思卿面前,看着她的眼睛。 “如果真要说耽搁,那也是我在耽搁你,我不肯离婚,你就不能开启新的生活,在外人眼中,你始终都是我的妻子!” 他知道自己这样有些无耻与自私,可就让他最后自私一次吧! 如果,他是说如果,某一天周思卿真的遇到了更好的男人,如果她真的想重新开启一段婚姻,他会祝福的! 但他又希望,那一天永远不要来临! “入学手续办理好了吗?” 不想继续这个伤感的话题,孟战京寻找了一个轻松的话题。 “嗯,办理好了,虽然是通过走后门才进入了京城医科大学的护理专业,但我依然很高兴!” 那是她前世今生梦寐以求的地方,是在她心中有着神圣地位的崇高学府! 一想到自己未来几年都会在这里度过,周思卿的心无比雀跃。 孟战京的心里有些苦涩。 他不用打听也知道,能轻松将周思卿安排进这样首屈一指的高等学府,也只有京城刘家了。 不可否认刘家是在帮周思卿,但刘家的意图也很明显。 刘家老爷子甚至给孟家老爷子亲自打了电话,言语间想劝说孟家彻底放开周思卿的手。 言外之意就是劝孟战京与周思卿离婚。 甚至刘家老爷子不掩饰他对周思卿的喜欢与欣赏。 “我们刘家没那么多规矩,不管她过往有什么流言蜚语,不管她是否结过婚,我们刘家看重的,只是思卿这个人!” “不是我自吹,不论是相貌还是能力,我家南枭都与你家战京不相上下,我以为,思卿与南枭很般配!” …… 孟战京还听说,周家在京城的新家位于一条胡同里,很巧,与刘家做了邻居! 想到这些,孟战京的心就像是被猫抓一般,难受到让他无法呼吸。 “我爸说于笛因为通敌卖国罪被抓了?” 不想再继续这些不愉快的话题,周思卿笑着说道:“我爸还说,远在南疆的玉慈接受了川城媒体的采访,澄清了他与我的关系!” 采访内容很快就登上报刊与电视新闻,甚至川城日报要在头版头条帮周思卿澄清谣言讨回清白。 孟战京轻轻“嗯”了声。 “在这件事上,玉慈是个汉子!” 已经被判处死刑、等待择日执行的玉慈,在听说了周思卿的遭遇后,主动提出了申请。 他想接受媒体采访,想澄清他与周思卿真正的关系。 孟战京提前看过采访的录像,镜头里的玉慈变化很大,没了从前的杀气,眉眼间满是平和,还有一丝悲凉。 “我知道我已经没有明天了,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现在没必要撒谎,对不对?” “狄蓉,哦不是,周思卿救了我的命,你很难想象一个弱小的女人背着我这样高大沉重的男人躲避追杀,是一种什么样的勇气!” 玉慈回忆起自己与周思卿初次见面的场景,眼底带着一丝温柔笑意。 “她在保护我!这个事实让我震惊,就像是……干涸很久的龟裂地面被雨水滋润灌溉,忽然就长出了一朵花!” “我想让她做我的女人,可我不敢亵渎她,在我心中,她是神女一般的存在,但很惭愧,我让神女睡在了地上!” “我可以对南疆的神发誓,我没有亵渎过周思卿半分,我与她最亲近的距离就是并肩而立!” …… 这段采访很有意义,一旦在报纸和电视上刊登播出,相信与周思卿有关的流言蜚语也会不攻自破。 孟战京看着周思卿。 “你要不要再等等?于笛和白羽薇被抓,玉慈也亲自作证替你证明,很快,就能还你清白了!” 周思卿笑着摇头。 “我早就不在乎那些流言蜚语了,我的人生珍贵,没必要被那些东西困住手脚,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她看着孟战京说道:“如果有机会,你帮我给玉慈带个话!” “我一直记得答应过他的那些话,我会帮她照顾好玉温的,每个人都有来生,他也会有,让他下辈子一定做个好人,做个对国家人民有用的人!” 沉默许久,孟战京点了点头。 “我会把这些话转达给玉慈的!” 刚说罢,外面传来宋辉月温柔的呼唤。 “卿卿,我们该出发咯!” 周思卿回应了母亲,起身主动走到孟战京面前。 孟战京坐在原地没有动,他仰头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女孩,恍惚之间,像是回到了当初。 回到了她年少青涩白衣飘飘的时代,回到了那一天她抓着他的衣领,将他拖到民政局结婚的时刻。 在这场婚姻里,看似是他占据了主导权,但实则,周思卿才是这场婚姻的主心骨,可现在,支撑他灵魂的主心骨要离开了…… 像是有什么东西从他心尖剥离,一片血肉模糊,疼得他无法呼吸。 周思卿微微笑着,张开双臂俯身抱住了这个双目赤红哽咽不已的男人。 “战京,我走了!” 第428章 上一世的周思卿,到死都没有离开过川城。 山河辽阔,可她却被困在这座山城里,像是被封印了灵魂。 连她自己都没想到,重活一世的她会有这样的人生际遇。 去南疆前线做救死扶伤的南丁格尔,奔走在战火硝烟之中,那段光荣岁月是她这一生都不会忘怀的珍贵记忆。 现在,她又往北走,去祖国的心脏,那个只在语文课本与新闻中看到过的神圣城市。 他们先乘坐汽车抵达机场,再乘坐飞机奔赴京城。 川城与京城有上千公里之遥,可飞机却不过三个小时而已,周思卿不得不感慨科技的进步与祖国的强盛。 “思卿!” 刚踏入机场,周思卿身后就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她回头看,是林淮。 林淮西装笔挺拉着行李箱,看样子是要出差。 他看到周思卿时,眼底满是惊喜。 “思卿,你这是要出门吗?” 周思卿笑了笑没回答,反问道:“你这是去哪里?出差吗?” “对,京城那边的生意出了点问题,我亲自过去看看,你呢?去哪里?” 曾经,周思卿以为自己一辈子都无法释怀对林淮的恨。 但随着岁月的更迭,她成长了,也豁达了,那些折磨她的记忆也渐渐被遗忘。 此时此刻,她嘴角带着恬淡从容的笑。 “好巧,我也去京城!” 林淮眼底带着隐隐的愧疚与失落。 他始终记得周思卿最大的心愿,就是去趟京城,去看看祖国最神圣的地方是何等繁荣与伟大。 他其实有很多次机会带她实现心愿,却选择了辜负。 不说别的,在与周嘉彤厮混的那些年,她带着周嘉彤游遍了祖国的山河。 意义非凡的京城,冰天雪地的东北,热带风光的南海…… 而周思卿却被困在川城,像是被枷锁束缚了人生。 现在想想,林淮觉得自己真是个混账东西。 “那太好了,我对京城很熟悉,到时候我带你好好逛逛京城,免费做你的向导!” 林淮努力让语气保持轻快,却被周思卿笑着拒绝了。 “我这趟去京城,怕是要待很久,我可以慢慢熟悉那个城市,林淮,谢谢你的好意了!” 正好看到父母在朝她招手,周思卿朝林淮颔首告别。 “我爸妈在催我了,再见,林淮!” 林淮还想说什么,可周思卿已经转身离开,没有再给他倾诉的机会。 宋辉月早就看到了林淮,原本她是不想让女儿与林淮这种男人有任何瓜葛的,毕竟林淮曾经深深伤害过自己的宝贝。 可周君堂却拦住了她。 “女儿大了,她自己能处理好自己的事,你别总瞎操心乱插手,尊重女儿的选择,也相信她的选择!” 宋辉月看着女儿与林淮不卑不亢告别,看着林淮眼底的不舍,与女儿毫不犹豫的离开,她终于松了一口气。 “咱们闺女这果断的性子随我!” 听着妻子的话,周君堂失笑。 “我们战友可都说,卿卿这倔强的性子与我一模一样哦!” 宋辉月狠狠瞪了丈夫一眼。 “我的女儿肯定像我,你少和我争!” 周思卿过来时,就看到母亲正在狠瞪父亲,她笑,走到中间挽着父母的手臂。 “怎么了这是?” “卿卿你评评理,你爸非说你像他,你说可笑不可笑?” 宋辉月拉着女儿评理。 被夹在中间的周思卿表示很为难。 左边是爹右边是妈,她敢得罪谁呢? 于是她秉持着和稀泥的态度说道;“我是你们俩的女儿,自然是取了你们俩的优点,嗯,像我妈,也像我爸!” 第429章 这话哄得宋辉月笑出了声。 “你这孩子,嘴巴倒是挺甜的!” 因为周君堂提前打过招呼了,所以那些故友亲朋没有来机场送别。 但就算如此,周思卿依然在经过安检门之后,看到了孟战京萧瑟的背影。 他在看到周思卿回头时,温柔朝她笑笑,抬起胳膊招手。 没来由的,周思卿的眼眶微微有点热。 她也笑,朝孟战京摆了摆手。 “卿卿,等我!” 孟战京奔上前几步,隔着安检门与周思卿喊话。 “我爱你的心,从未有过任何改变!” 机场来往这么多人,孟战京一袭军装本就惹眼,此时说出这样肉麻的话,引得来往行人纷纷侧目。 甚至有年轻女孩用爱慕的眼神看着孟战京,久久不愿离去。 周思卿没有回应孟战京直白热烈的爱,她只是笑笑,便转身离开了。 到现在,周思卿觉得笑容真是个好东西! 在无法回应对方的时候,在想要掩饰情绪的时候,就用微笑来应对。 林淮也看到了这一幕。 即使他知道自己不应该流露出窃喜的情绪,可还是忍不住,心底充满了希望与欢欣。 没人告诉他发生了什么,但周思卿忽然离开川城,还有孟战京在众目睽睽之下带着伤感与不舍的表白,似乎已经说明了问题。 周思卿和孟战京,他们的感情破裂了! 哦不,确切一点应该是周思卿离开了孟战京! 林淮那颗死水一般的心再次掀起了波澜,他仿佛看到了希望! 孟战京目送着周思卿的身影消失,他却没有马上离开机场。 驱车绕到机场后面,在一片广袤的荒地里,能看到机场的滑行跑道。 他估算着时间,看到那一架飞向京城的飞机出现在跑道上,开始加速,最终驶离了地面,像是雄鹰翱翔于天际。 这架飞机载着他心爱的女孩,载着他这一生的幸福与安稳。 孟战京仰头一直盯着那架飞机,直到飞机钻入云层,直到化作一个小黑点消失不见…… 这一刻,孟战京的心也跟着空了。 没有了周思卿的川城,就像是一座束缚了他灵魂的牢笼,孟战京再也无法找到半点欢愉。 他只觉得自己像是行尸走肉的傀儡,在这茫茫城市里痛苦煎熬。 原来离别这么伤,原来失去爱人的滋味这么痛。 回到家,站在他们的婚房里,看着这间处处留下周思卿气息的房间,孟战京终于无法遏制内心的悲凉。 他慢慢蹲在了地上,抬手捂住自己的脸,任由悲伤湮没了他的心。 京城的秋天格外宜人。 飞机抵达京城机场已经是傍晚,刚下飞机,周思卿就闻到了宜人的桂花香,空气略微干燥,晚风微凉。 刚走出机场,就看到一身挺括军装的刘南枭迎面走来。 “思卿!” 刘南枭笑得满面春风,甚至不顾许多人在场,张开双臂就要给周思卿一个欢迎的拥抱。 然而不等他碰到周思卿,只见长高一大截的刘潇枭像是个小野兽似的飞扑过来,差点将周思卿扑倒在地。 “姐姐!你终于来了!我想死你了!” 才半年多没见,刘潇枭像是吃了化肥,个子蹿高一大截。 他紧紧抱着周思卿不撒手,嚷嚷道:“我早就要去川城看你,爷爷和大哥都不肯,真是气死我了!” “姐姐,现在你来了,你可得给我撑腰做主,他们都怕你!” 第430章 “走,姐姐我们现在就走,我还给你准备了礼物呢!” …… 刘潇枭霸占着周思卿不肯松开,让刘南枭颇为失望与无奈。 “臭小子!” 他没办法和小孩子计较,只能在刘潇枭脑门上弹了两下。 “姐,你看他又欺负我!快,姐姐,你帮我打回去!” 捂着根本不疼的脑门,刘潇枭开始告黑状,将过往被刘南枭欺负的“惨剧”都添油加醋告诉了周思卿。 到最后,他还不忘抹了抹眼睛,但其实根本没有一滴眼泪。 “姐,在你来之前,我就是没人疼的小白菜!” 这话逗得刚走过来的刘家老爷子大笑不已。 “臭小子,你摸着你的良心说话!什么叫你没人疼?啊?” 刘潇枭梗着脖子说道:“本来就是嘛,反正只有姐姐最疼我!” 周君堂诚惶诚恐上前几步与刘家老爷子握手打招呼。 “刘老,您怎么还亲自来了?后勤处有专门接我们的车子呢!” 刘家老爷子笑眯眯看着周思卿与刘潇枭,最终将视线落在了自己的长孙刘南枭身上。 “倒不是我非要来接,是有人坐不住呐!” 刘南枭面不改色在刘潇枭脑袋上又拍了两下。 “就是,刘潇枭自打知道思卿你要来京城,就天天念叨,我们的耳朵都磨出茧了,烦得很!” 刘潇枭捂着被打疼的脑袋抗议。 “你就知道说我!你自己不也是……嗷嗷嗷!” 话没说完,他的耳朵已经被大哥拧了好几圈,疼得他嗷嗷直叫唤。 “你别总欺负他!” 周思卿将刘潇枭通红的耳朵从刘南枭的手中解救出来,嗔怪道:“大人欺负小孩,你羞不羞啊?” “就是,大人欺负小孩,刘南枭你要不要脸啊?” 刘潇枭也跟着附和,俨然就是狗仗人势。 而且他还学聪明了,看到大哥的巴掌扫过来,忙不迭躲在了周思卿身后。 “姐,你看,他又欺负我!” 周思卿双手叉腰瞪了刘南枭一眼,便逼着刘南枭收回了手。 “以后他是我罩着的人,你敢欺负他,我饶不了你!” 刘潇枭从周思卿背后探出头来。 “就是,打狗还得看主人!” 说完又觉得不太对劲,哎,不是,我怎么能说自己是狗呢? 这一番闹腾,让现场的气氛变得越发轻快热闹。 刘老笑得合不拢嘴,连陪同他的生活秘书都忍不住感慨。 “好久没看到刘老笑得这样开心了!” 刘老笑眯眯说道:“以后,你天天都能看到我这样开心大笑了,因为每天都能看到思卿这丫头!” 刘潇枭非要缠着周思卿,没法子了,只能周思卿带着粘人精刘潇枭乘坐刘南枭的车子,而周君堂夫妇则与刘老共乘一车。 林淮紧赶慢赶追出来,只能看到周思卿被一众人包围着离开了。 他不死心想要追上前说几句,却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几个黑衣人,面无表情拦住了他的去路。 不用问也知道,迎接周思卿的人身份地位很高! 这一刻,林淮清楚感受到了自己与周思卿的差距在逐渐拉大。 当初那个孤苦无依的小女孩,在短短数年里长成了一棵参天大树,而他也只能仰望,再也无法触及她…… 刘南枭开车,周思卿与刘潇枭坐在后排,一大一小两个人的脑袋贴在车窗玻璃上,看着外面的景色。 “姐,外面有什么好看的?” 在京城畜生长大的刘潇枭实在不懂这有什么值得看的,还让周思卿看得那么出神,不就是几棵树几条街吗? “多好看!” 穿过长安大街时,周思卿眯眼看着那雄伟的建筑,忍不住轻声叹息。 “比电视里看到的更壮观哎!” 刘南枭单手握着方向盘,回头看了周思卿一眼。 “以后多来几趟,就审美疲劳觉得没什么了!” 他笑着说道:“你要是不嫌累,回头我带你去城楼上看看!” “可以上城楼的吗?不是说不对外开放的吗?” 周思卿眼中满是喜悦,那可是伟人讲话的地方哎! “确实不对外开放,但我可以进去!” 他笑着说道:“早些年老爷子在任上时,我经常跟着他出入这一带,这附近所有闲人止步的地方,我都去过!” 别说城楼上,便是再往前走几百米的军事禁地,只要周思卿愿意,他也可以带她进去参观溜达。 但其实没什么好看的,和地方政府大院没什么区别! 经过城楼之后,往前走了大概一公里,在路口时,刘南枭右拐,驶入了一条幽静的胡同里。 京城的胡同文化很是深厚,周思卿一度很感兴趣。 在她的印象里,胡同都是人间烟火气息,都是拥挤又喧闹。 但这个胡同虽然颇有年代感,却没什么人,更别提那些小摊小贩之类的。 就像是……私人禁地一样! “这条胡同只有三户人家!” 刘南枭像是看穿了周思卿的疑惑,笑着解释。 “除了我家之外,还有晏家,对,就你时常能在新闻联播里看到的那位高级领导人!” 周思卿瞪大了眼睛。 半晌她反应过来,问道:“不是三家吗?刘家,晏家,这才两家人!” “还有你家!” 刘南枭话音落下,车子停在了胡同尽头的一个大宅院门口。 他指着眼前这栋幽静典雅的宅子说道:“以后,咱们就是邻居了!” 第431章 因为周君堂刚调来京城,房子问题还没解决,原本是该住在军区招待所过渡的,但刘老发了话,特意让周君堂一家住在他们隔壁。 虽然这栋宅子不如刘家的宅院那般宽敞精美,但在这寸土寸金的京城,也是极其奢侈的住处了。 最要紧的是,宅子的位置很好,往后周君堂可以步行去上班,周思卿也能骑着自行车去上学。 “你看思卿,从这个胡同出去右拐,往前过两个路口再左拐,就是医科大学的北门了!” 刘南枭给周思卿指路,眼底是掩不住的喜悦。 “离我上班的地方也不远,回头碰上下雨下雪的,我上下班正好能捎着你,很方便的!” 是的,周思卿的入学手续已经办理好了,只等着她去报到就是。 想到自己终于要步入梦寐以求的学府,周思卿也满怀激动。 “真好,真想早点去学校!” “这有什么难的?一会儿吃了晚饭,我骑自行车带你去!” 刘南枭一边说着,一边将行李从后备箱拿出来。 正要招呼周思卿一道进门,却看到自己的小弟刘潇枭已经紧紧牵着周思卿的手,将她拉进了宅子里。 宅子不大,是典型的四合院风格,门口的照壁上雕刻着精美的花鸟走兽,一根凌霄花藤爬在照壁上,金色的花儿开得喧嚣热闹。 绕过照壁就是幽静的院子,养了几盆花花草草,一派生机勃勃。 角落里的石榴树上结了果,虽然果子没熟,但已经压弯了树梢,给人一种丰收的喜悦。 “这是主屋,回头给你爸妈住,西厢房是你的闺房,我特意让人按照你的喜好收拾出来,你看看合不合适!” 刘南枭推开了西厢房的门,侧身让周思卿进去。 只见房间里摆放着一整套黄花梨木的家具,看上去颇有年代感,而更绝的是那张做工精美的拔步床。 床身雕刻着精美绝伦的花纹图案,床上悬着月牙白的纱帐,风从窗户吹进来,纱帐飘动。 某个瞬间,周思卿以为自己误入了某个贵族大小姐的闺房…… “这是我小姑当年的闺房,甚至这栋院子也在她名下!” 刘南枭笑着解释道:“这些年来,这院子一直空着,在不经过她同意的前提下,没人敢私自住进来!” 听到这话,周思卿一愣。 “哎?那我这……” “你是例外!” 刘南枭说道:“是她主动给爷爷打电话,提出让你们家住进她的院子里,还亲自吩咐让你住她曾经的闺房!” 指着屋里的家具,刘南枭说道:“除了床上用品是新换的之外,其他一应东西都是这屋里原本就有的!” 周思卿微微有些疑惑。 “你小姑……认识我?” 刘南枭卖了个关子,说道:“她过几天就回来,到时候你见了她,自然就知道答案了!” 正说着,外面传来说笑的声音,是刘家老爷子陪着周君堂夫妇进来了。 “还得是年轻人开车,就是比咱们这些老家伙快啊!” 刘家老爷子看到自己的孙子比他早到一步,笑骂了几句。 说着,他领周君堂夫妇进了主屋,又让人将行李一并送到房间里。 “在你们的房子分下来之前,你们就踏踏实实在这里住着,有什么事你们直接招呼南枭就是!” 刘家老爷子欣慰看着周思卿,眼底满是欢喜。 “哎哟,也难怪潇潇总念叨着想你,连我多日没见到你,也是怪想念的!” 第432章 他说道:“你这丫头确实讨人喜欢!” 受到刘家老爷子的夸奖,周思卿受宠若惊。 “晚上你们就别做饭了,去我家吃饭!” 刘家老爷子热情说道。 “不!不用了!” 周君堂忙拒绝,说道:“这样已经很打扰您了,再者我晚一点还得去报到,所以这……” “改天吧!等我们安顿下来,一定去上门拜访!” 刘家老爷子也没勉强,笑着点头答道;“行,那你们先好好休息,明天,明天一定得去我家,给你们摆接风宴!” 刘家老爷子和刘南枭离开了,可刘潇枭却赖着不肯走。 “姐姐,我帮你!” 刘潇枭很是殷勤帮周思卿搬东西,忙前忙后不亦乐乎。 “潇潇,刚才你哥说的小姑姑是谁啊?” 周思卿还是有些好奇,一边把衣服放进柜子里,一边问道。 “小姑姑就是小姑姑啊,但其实我也没见过她几次哎!” 刘潇枭挠了挠头说道:“从我记事开始,小姑姑就没有回来过。” 所以“小姑姑”这个人只是存在于刘潇枭的意识里,只是一个称呼而已,他没见过小姑姑。 “小姑姑”的身份越是神秘,周思卿就越是好奇。 从刘南枭话里话外的意思里,“小姑姑”与她是认识的,可她搜遍了记忆,都无法对应出“小姑姑”是谁。 一直到傍晚,刘潇枭躺在床上睡着了,周思卿则去了厨房,陪着母亲一起做饭。 她再次提及“小姑姑”这个人,却看到母亲的表情有些复杂。 “妈,你也认识刘南枭的小姑姑?” 周思卿是个极其会察言观色的人,她从母亲欲言又止的表情里看出了端倪。 “刘南枭说,他小姑姑也认识我哎!” 一边摘菜,周思卿一边说道。 许久,宋辉月放下手中的活,皱眉说道:“若是早知道住的地方是在这里,我说什么也不会同意的!” “为什么?” 周思卿现在与宋辉月已经是愿意交心、没有任何隔阂的母女了。 所以她不再有顾虑,有什么就问什么,当然,也从不向母亲隐瞒自己的秘密。 宋辉月看了女儿一眼,半晌终于开口。 “刘南枭的小姑姑,与你爸是旧识!” 这话让周思卿瞪大了眼睛,忍不住“啊”了声。 半晌,她试探着说道:“她和我爸……该不会是有那种关系吧?” 果不其然,宋辉月没有否认。 她一声又一声叹息,到最后才说道:“当年,她和你爸情投意合,却不料你爸在执行任务时遇到危险,所有人都以为他死了!” “她也是这么认为的,于是答应了家族的安排,与京城一位官僚公子迅速结婚。” 在宋辉月断断续续的描述中,周思卿探查到了当年一桩爱情悲剧。 才十八岁的周君堂救了一名来自京城的女学生,英雄救美的结局就是美女以身相许,他们也不例外。 但就在二人情到最深处时,周君堂外出执行任务失踪,从现场情况分析,应该是被敌人的炮弹炸成了碎片…… 女学生在周君堂出事的地方守了三天三夜,之后便不告而别回了京城。 等周君堂完成任务平安归来,第一件事就是拨通了当初她留下的电话,却得知她已经为人妻。 周君堂没有再打扰对方,没多久他遇到了宋辉月,二人顺理成章结了婚。 “你爸见我第一面,就坦白了他与她的这段恋情,他怕我介意!” 提及与丈夫第一次见面的场景,宋辉月眼底带着一丝温柔。 “你说天底下哪有像你爸这么傻的男人呢?他不说,我一辈子都不会知道的,可他偏偏都交代了!” 第433章 你说她不介意吗? 不,她怎么可能不介意丈夫爱过其他女人呢? 可比起丈夫过去的事,她更喜欢男人的坦率与真诚,在周君堂眼中,她看到了对她的尊重。 后来这些年,周君堂没有背叛过她,即使在他们结婚前夕,那个女学生回到了川城,也没有让周君堂有半分动摇。 周思卿心底满是唏嘘。 在父亲与女学生这桩爱情悲剧里,其实谁都没有错。 没有背叛没有欺骗,只是世事无常造化弄人而已。 “那个她,现在过得幸福吗?” 周思卿试探着问道。 “不知道!” 宋辉月摇了摇头说道:“你父亲知道我心有芥蒂,所以从未提及过那个人,当然,他也没有与她私下见面与联系,直到你被玉慈抓走,她……” 话说一半,只见去部队报到完毕的周君堂掀开门帘进了厨房。 “饭做好了没?我都饿了!” 他的出现打断了这场谈话,周思卿和宋辉月心照不宣结束了这个话题。 “马上就好了,你过来帮我烧火!” 宋辉月看着丈夫笑了笑,低头继续切菜了。 周思卿的心像是被猫抓了一般。 刚才母亲没说完的话让她充满了疑惑,她被玉慈抓走之后,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 难道父亲与他的初恋又见面了? 一顿饭吃得食不知味,直到刘潇枭揉着眼睛进了厨房,周思卿才想起来家里还有这么一个小祖宗。 于是忙在电炉子上炒了个葱花鸡蛋,又将自己碗中的饭给刘潇枭分了一半。 虽然是家常便饭,可刘潇枭却吃得很开心。 吃了饭,天色已经渐渐黑了。 刘南枭果然很守信用,在暮色降临的那一刻跨进了院门。 “思卿,走啊,我带你去逛逛!” 他换下了身上的军装,穿着一件白衬衫,增添了几分少年感。 刘南枭指着门口那辆二八大杠自行车,笑着说道。 没等周思卿开口,嘴边还沾着饭粒的刘潇枭跳了出来。 “我也要去!我也要陪姐姐去逛!” 不在乎大哥的脸色,刘潇枭说道:“让姐姐骑家中那辆女式自行车,哥,你你带着我!” 刘南枭一哽,有种想要掐死刘潇枭的冲动。 可真是他亲弟弟呐! 但刘潇枭的提议可算是给周思卿解了围。 不管如何,她都不是那个坐在刘南枭自行车后面裙摆飞扬的女孩! 是,走到现在,她能看到刘南枭对自己的爱意,当然也知道刘南枭是值得托付终生的人。 但人生就是如此,早一步晚一步都是错过! 更何况,她的心里还住着一个叫孟战京的男人,即使他们暂时分开了,那份爱也没有丝毫的改变。 在刘南枭失望的眼神里,周思卿笑着摸了摸刘潇枭的发顶,三个人一起出了门。 刘潇枭已经回家将那辆不常用的女式自行车推了出来。 没等周思卿接过自行车,只见一个雍容华贵的女人跟在刘潇枭身后,一起从刘家走了出来。 “南枭,你去哪里?” 女人倨傲开口,眼神扫过周思卿时,是不加掩饰的轻蔑。 虽然只是那一瞥,但周思卿还是感受到了对方的不友善。 “母亲!” 刘南枭站直了身体,嘴角的笑忽然就变淡了。 “思卿第一次来京城,我陪她去转转,怎么,你有事吗?” 不同于和周思卿说话时的眉彩飞扬,刘南枭与自己的母亲说话时,态度虽然恭敬,却给人一种压抑的疏离感。 “胡闹!” 刘南枭的母亲拔高了声音,带着几分怒气。 “你是什么身份?她是什么身份?你陪她去逛?你就这样糟践自己吗?” “母亲!你在说什么?” 刘南枭的脸色陡然变了。 他上前几步护在周思卿面前,不让她成为母亲的活靶子。 “爷爷专门吩咐过,要以最高规格招待周家,更何况我与思卿还是老朋友,在南疆战场,我们曾并肩战斗过!” “母亲,你能不能放下你名门大小姐的架子,清醒的活在现实之中?” 这话彻底激怒了女人。 “到底是谁不肯活在现实之中?你是京城刘家的大少爷,她是偏远小城来的乡下女,你与她云泥之别!” “老爷子年纪大糊涂了,你也跟着犯浑吗?是,我知道她救了潇潇的命,该给的面子给了就是,你还真打算当她的小厮仆人不成?” 女人眼底带着怒气,又将矛头对准了周思卿。 “周思卿,我听说过你的名字,年龄不大,本事不小,小小年纪已经学会游走在诸多男人之间。” “你和其他男人勾搭不清无所谓,但我陈丹莹的儿子,不是你能随意摆布欺骗的!” 她指着周思卿厉声说道:“我这是第一次警告,也是最后一次警告,以后若是再敢招惹我儿子,别怪我心狠手辣!” 一旁的刘潇枭暴怒。 他冲了过去,像是个战士一样张开双臂挡在周思卿身前。 “谁也不许欺负我姐姐,就算是大伯母也不行!” 看到刘潇枭竟敢指着自己怒吼谴责,陈丹莹怒不可遏。 “刘潇枭,你太放肆了!” 她怒吼着,给刘南枭最后选择的机会。 “你当初已经犯过了错误,岳繁星的教训还不够吗?你还要在女人身上再栽一次跟头吗?” “今天要么你跟我回家,以后不许再和这个女人有任何瓜葛,要么,你我就断绝母子关系!” 第434章 在这贵人云集的京城,随便拉出一个,都可能是个有背景有来路的人,陈丹莹也不例外。 她的优越感不是源于刘家,而是她祖上曾是封建时代的王爷。 据说,她的曾祖父是位高权重的王爷,她的曾祖母则是在太后身边长大的朝官之女,后来经历朝代变迁,他们这种皇家贵胄也沦为了普通人。 但就算如此,陈丹莹依然没有放下格格的架子,动辄便是“放肆”这样的训斥之语,这些年在京城也是一桩笑谈。 甚至有人给陈丹莹起了“放肆格格”的绰号,言语间多是揶揄。 有人直言不讳道:“也就是刘家门风严谨不许子弟离婚,陈丹莹才能稳坐刘家长媳的位置,否则以她这做派,早就被高干名门给撵出去了。” 当然,陈丹莹能在这般疯魔的前提下依然稳稳待在刘家,还与刘南枭的出类拔萃大有关系。 母凭子贵用在她身上最是贴切,这京城里但凡有点耳目的都清楚这一点。 唯独陈丹莹活在贵族格格的世界里,只以为刘南枭有今天,都是凭着她“格格”的身份赚来的! 所以她极其重视门第,不遗余力想要让自己的儿子与皇族血脉结合,以确保血统纯正。 但其实,她自己的丈夫刘云逸,往上数几代,也是种田的农民而已。 刘南枭从前由着母亲,父亲也总是劝他让着母亲,男人没必要和女人计较,更何况那是自己的母亲。 但今日,母亲用这般难听的话羞辱周思卿,对刘南枭来说是不可容忍的。 他不退让,那双像极了陈丹莹的眼睛直直盯着她。 “思卿不是岳繁星,我也不会再犯那样的错误,我与思卿之间的情谊远比您想的深厚,要我和她断绝关系……” 深吸一口气,刘南枭坚定说道:“不可能的!” 陈丹莹只有刘南枭这么一个儿子。 不是她不能生,而是她不愿意放下身段给一个臭烘烘军人出身的刘云逸生孩子。 当年刘南枭的出生,也是她母亲极力劝说,她才忍着恶心与刘云逸做了夫妻那事儿,一次,就怀上了刘南枭。 陈丹莹将刘南枭当做了自己的私有物,恨不得牢牢掌控在手心里,让他做自己的傀儡。 但刘南枭身上流着刘家的骨血,怎么可能甘于做谁的傀儡呢? 再加上有刘家老爷子的支持与保驾护航,刘南枭最终翱翔于天际,让陈丹莹只能远远遥望。 但就算如此,她依然不肯松开对刘南枭的掌控,最近两年,又意图用联姻来掌控自己的儿子。 她早已给刘南枭相中了京城某名媛,对方也是前朝官员的后代,甚至论起来与陈丹莹的祖上还有血缘关系。 这是让陈丹莹最满意的地方,她不遗余力撮合着双方。 女方自然是喜欢刘南枭的,不管是他玉树临风的相貌还是刘家滔天的权势,都无法让对方拒绝。 奈何刘南枭不肯妥协,甚至直言自己哪怕做一辈子光棍,都不可能按照母亲的意愿去娶一个自己不爱的人。 陈丹莹将儿子的叛逆都归咎在周思卿身上。 一定是这个狐狸精在南疆与川城时,对她的儿子游说勾引,才让刘南枭死心塌地惦念着! 一定是这样! 而现在,刘南枭这铿锵有力的话,更是坐实了周思卿的“罪责”。 第435章 “贱婢!” 陈丹莹指着周思卿厉声骂道:“你这不知廉耻的下贱胚子,怎么,外面的野男人满足不了你?你非得勾着我儿子吗?” “我告诉你,就算你倒贴我儿子,也不过是个暖床的贱婢而已,只要我不点头,你就是肚子里揣了种,也别想嫁进刘家!” 这话极其恶毒,而且还是在辱骂一个年轻女孩。 若是从前,周思卿是无法承受这样恶毒的羞辱,但她刚在川城经历过一场不堪的谣言攻击,现如今,她已经练就了金刚不坏之身。 于是周思卿笑笑。 “我也就不叫您阿姨了,瞧着也没必要,您大概是有被害妄想症的,以为每一个接近你儿子的女人都是图谋不轨!” “是,我承认刘南枭的优秀与魅力,但我与他的关系,只是朋友、战友,仅此而已,您大可不必这么激动!” 深吸一口气,周思卿又说道:“还有,刘南枭是个活生生的人,他有自己的思想与追求,不是您能握在手中随意掌控的傀儡!” “我一个外人,都觉得窒息与煎熬,不敢想象刘南枭从小到大是如何熬过来的,也不敢想象在您的打压之下他还能成长得这么优秀,是用了多大的力气。” 周思卿不在乎陈丹莹难看的脸色。 反正她也没打算与这个女人有什么纠葛,更不打算借她来谋取什么。 得罪就得罪了呗,大不了就搬走,她背后有无条件信任她的父母做靠山,她很有底气。 “说句难听的话,你不配做刘南枭的母亲!” 从未有人敢这么在陈丹莹面前说话,这么直白讽刺她。 甚至连她的丈夫也对她忍让再三,更别提那位明事理的公公,索性不怎么与她打照面。 她将这一切都归结于自己的贵族身份,所以哪怕刘家权势滔天,在她面前也依然得保持着恭敬与卑微。 而外面那些人,看在刘家的面子上,也不会与她计较什么。 “放肆!” 陈丹莹怒不可遏,喊道:“来人,给我掌嘴!” 但现场没人听从陈丹莹的命令,因为不知什么时候,刘家老爷子站在门口,眉宇间满是阴沉。 “瞎胡闹!” 他一跺拐杖,吓得刘潇枭肩膀一抖,却还是不肯退让,一直张开双臂保护着周思卿。 “姐,你别怕,有我在呢!” 明明他自己被老爷子的怒气吓个半死,却还是在安抚着周思卿。 刘家老爷子慢慢踱步过来。 他的眼神扫过现场每一个人,在周思卿脸上多停留了几秒钟,才挪开了。 “南枭,你怎么看?” 刘家老爷子望向自己的长孙,却看到刘南枭眼底泛起的微微水光。 刘南枭像是没有听到老爷子的话,他只是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周思卿,像是在哭,又像是在笑。 到最后,他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 “周思卿,我活了这么多年,你是第一个站在我的立场替我说话的人!” 在周思卿的心目中,刘南枭与孟战京一样,都是无坚不摧的大英雄。 她习惯了孟战京活在爱与自由中的肆意潇洒,也见过刘家老爷子的豪迈气概,她以为刘南枭与孟战京一样自由。 但现在,抵达了京城,在这最繁华的地方,她真正见识到了名门中枷锁的残忍与无情。 哪怕是刘家长孙刘南枭,也无法挣脱这枷锁的束缚。 光环之下,是刘南枭被母亲死死控制的人生,是他拼命挣脱甚至不惜伤痕累累的痛苦。 第436章 周思卿张了张嘴,半晌说道:“我……我只是站在事实的角度说实话而已!” 可就是这样本该最平常的实话,在刘南枭耳中也是天籁,是让他差点落泪的温柔。 陈丹莹发觉了儿子的异常。 她敏锐察觉到儿子心中的天平倾向了周思卿,那个从乡野而来的野丫头! 愤怒到极点的陈丹莹想要发作,却在刘家老爷子犀利的眼神里被迫闭嘴。 到最后,她只是咬牙怒吼。 “刘南枭,我才是你妈!” “你还知道你是他妈吗?这些年来,你真正爱过南枭吗?你真正对他好过一天吗?” 刘家老爷子不笑的时候,浑身都散发着让人畏惧的气势。 他厉声说道:“你是刘云逸选择的女人,我没有意见,他一日不和你离婚,我就一日将你当做儿媳看待,给你足够的尊重!” “甚至这些年你待南枭严苛到极点,全然没有母亲该有的慈爱,我也从未干涉过你教育儿子的方式!” 顿了顿,刘家老爷子拔高了声音。 “可你不该用南枭的人生来谋取你的私心,你别以为我不清楚,你一心想要南枭娶的女人是什么来路!” “一个叛逃官员的孙女,有什么资格做我刘家的孙媳妇?” 这话像是一记耳光狠狠抽在了陈丹莹脸上。 她像是被人揭穿了最后的遮羞布,嘴唇在颤抖,脸色更是一片煞白。 “那我也不会接受一个和土匪睡过觉的贱人做我儿媳妇!” 陈丹莹秉着最后的倔强,第一次和刘家老爷子正面冲突。 “别以为她来了京城,就没人知道她那点破事了!她在婚前就和男人纠缠不清,婚后又和土匪睡觉!” “这要是搁在我们王爷府,这种女人是要被浸猪笼淹死的!她想做我儿子的媳妇,除非我死!” 动静闹得很大,家中正在洗碗的宋辉月湿着手出来了。 到门口正好听到陈丹莹这番混账话,宋辉月当场就气炸了。 她扑上去,朝着陈丹莹那张保养精致的脸就是狠狠一记耳光。 “再敢欺负我女儿,信不信我撕烂你的嘴!” 陈丹莹没想到有人敢在京城地界上打她,她捂着被打疼的脸,半晌才反应过来。 见状,刘南枭和周思卿各自扑上前,抱住了他们的母亲,防止两个女人再撕扯到一起。 “刘南枭,你还愣着干什么?你妈我被人打了!你不替我出口恶气,还在这里阻拦我?” 陈丹莹在哭喊,哪里还有之前雍容华贵的气场。 “妈,冷静冷静!” 周思卿这边也死死摁着暴跳如雷的宋辉月。 她太了解自己的母亲了,别的事她能忍,但在与女儿有关的事上,亲妈是一点委屈都不受的! 谁敢欺负她女儿,她真敢弄死对方! “太欺负人了!她欺人太甚了!” 宋辉月咬牙说道:“电视和报纸上早就澄清了你和玉慈的谣言,连玉慈都亲口说明你和他没有那种关系!” “她不看报纸和电视吗?她不知道真相是什么吗?” “指鹿为马血口喷人的无耻之徒,还敢自称皇家贵胄的后裔?呸,真是丢了你祖宗的脸!” 陈丹莹被丈夫刘云逸保护得很好,她没有被这样当面指骂的经历,所以竟憋不出半句反击的话。 到最后,她尖叫着吼道:“你有什么脸面骂我?你抢走了我小姑子的男人,你和你女儿一样都是贱人!” 这话说出口,现场的气氛陡然变得凝重。 刚赶出家门的周君堂恰好听到这番话,而刚下班回家的刘云逸也听到了妻子放肆的言语。 再看刘家老爷子的脸色,竟出现了浓烈的怒气,像是要杀人。 “陈丹莹你给我闭嘴!” 见状,刘云逸奔上前,一把将妻子拽了过来。 “你在胡说什么!” 陈丹莹看到丈夫非但不偏帮她,反而与众人一起叱骂她,更是气得口不择言。 “我胡说什么了?我说错什么了?你妹妹和周君堂的事是什么秘密吗?要不是这个女人,周君堂现如今就是你妹夫了!” 陈丹莹冷笑说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妹妹至今不肯结婚是为了什么!要我说,干脆让周君堂离婚,成全他和你妹妹!” “放你的狗屁!” 一向温文儒雅的刘云逸终于震怒,抬手就要往陈丹莹脸上抽去。 但到最后,巴掌在距离陈丹莹脸上一寸的地方停下。 他的手在颤抖,盯着陈丹莹惧怕的眼睛,半晌愤愤抽回了手。 “南枭,带你妈回去!” 陈丹莹被刘云逸的怒气吓到了,或者说她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她闯了大祸! 所以没有半点挣扎,甚至没敢再哼一声,任由刘南枭扶着自己回到了刘家。 胡同里一片死寂。 夕阳最后一点光消失不见,暮色四合中,气氛格外让人压抑。 许久,刘家老爷子看着周君堂夫妇,歉意一笑。 “对不起,给你们添麻烦了。” 周君堂没说话,反倒是宋辉月笑了笑。 “哪里的话?是我们给您添麻烦了,这地方住着……确实不合适,明天我们就先搬去军区招待所里。” 刘云逸想要挽留,却被周君堂摆手拒绝。 他说道:“我知道这是静萍的住处,在来京城之前,她就给我拍电报提及这件事,她说若我推辞,反倒显得我心虚。” “这些年了,我不敢说我忘记了她,但我娶了辉月,就会一辈子对她忠诚,静萍知道这一点,也与我始终保持着君子之交。” 一旁的周思卿听到“静萍”这个名字,心头一震。 静萍? 难道是那个当初在南疆冒充她母亲孤身赴险去救她的女政委——陈静萍? 第437章 事情闹成这样,去京城逛逛的计划也泡汤了。 周思卿与周君堂扶着宋辉月回到临时的家,三人坐在客厅里久久无言,直到最后,周君堂叹息着给妻子道歉。 “对不起啊,辉月!” 他歉意说道:“因为我的缘故,让你受了这样的委屈!” “这不怪你!” 宋辉月深吸一口气,声音已经恢复了平静。 “我知道这些年你们二人始终保持着君子之交,你们当初有缘无分错过实属造化弄人,但不管你也好,她也好,你们都没有欺骗过我!” 她笑笑,说道:“那些用此事说闲话的人才该死!” 周君堂一脸感激看着自己的妻子。 当年他与宋辉月结识,第一次见面就坦白了自己的过往。 当宋辉月问他:她是不是那个女人的替代品。 他斩钉截铁回答不是。 于是宋辉月信了,义无反顾嫁给了他,这些年来夫唱妇随,甚至没有红过脸。 一旁的周思卿急得直打转。 “不是,你们先别提这些,刚才我听你们一直在说静萍这个名字,是我认识的那个静萍吗?是那个在南疆救我的陈政委吗?” 看着周思卿着急的模样,宋辉月忍不住笑了。 她抬手将女儿鬓角的乱发捋到耳后,又看了看丈夫。 “你来说吧,瞧把女儿都急坏了!” 周君堂点了点头,郑重答道:“是,刘南枭的小姑,就是在南疆冒充你母亲救你的陈静萍陈政委!” “可是不对啊!她姓陈,刘南枭姓刘!” 周思卿下意识反驳道。 听刘南枭的意思,那位小姑姑在家中地位很高,怎么可能是外姓呢? 刘家这样的门第,怎么可能容忍女儿不姓刘呢? 周君堂耐心解释道:“陈静萍是随刘家老太太姓的!” 也就是说,陈静萍随母姓。 “我听她提及过,她母亲当年为了嫁给她父亲,不惜与家族决裂,最终被逐出了家门,为此,她母亲伤情很多年。” “陈静萍七岁那年,她母亲生了一场大病,疯疯癫癫哭哭笑笑,看了很多医生都没用,最后遇到个高人,说是因为她母亲被赶出家门后,成了没根的人!” 植物没根能活吗? 彼时走投无路的刘家老爷子问高人该如何破解。 高人说,唯独找个与老太太有血缘关系的同姓人陪在身边,才能救命。 就在刘家老爷子打算豁出自己这张脸去陈家认错求情时,陈静萍挺身而出。 “我救我妈!” 她才七岁,脸上却满是坚定。 “我改姓!我姓陈,我做我妈的根儿!” 彼时刘家已经是京城的名门,改姓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刘家老爷子将利害关系摆在七岁的女儿面前,可陈静萍却没有丝毫的犹豫。 “为了我妈,我可以放弃一切!” 于是原本叫刘静萍的女孩改名叫陈静萍。 说来也是奇怪,没多久老太太就渐渐恢复了…… 这是一段隐秘的过往,外界不知道刘家老爷子最疼爱的女儿为什么姓陈。 于是谣言四起,又是说陈静萍是抱养的,又是说她是野种…… 但陈静萍从不在乎这些,她内心的强悍非常人所能及。 “为了补偿女儿,刘家老爷子将刘家大宅割出去一片,自立门户赠给了陈静萍,甚至留下遗嘱,待他百年之后,名下遗产分给陈静萍一半!” 所以陈丹莹极其仇恨陈静萍。 都姓陈,可她这些年始终被陈静萍压一头,不说别人,便是她的亲儿子刘南枭待陈静萍也极为尊重,待遇远在她之上。 第438章 听完这桩过往,周思卿唏嘘不已。 “可既然刘家老爷子如此疼爱这个女儿,为什么还要强迫她嫁人呢?” 母亲先前说过,在父亲执行任务失踪不到半个月,陈静萍就回了京城,三个月不到就结了婚。 这未免也……太仓促了些! “是她自愿的!” 周君堂沉声说道:“彼时刘家遭遇了政治危机,唯独联姻才能破局,当初陈静萍去往南疆就是为了逃婚,也就是那时,我和她……” “我失踪之后,她以为我死了,便心如死灰回到京城,用自己的人生换取了刘家的安稳。” 但往往造化弄人。 就在陈静萍结婚当天周君堂活着回来了,接到他电话时,她已经穿上婚纱准备出嫁。 当听到佣人说有个叫周君堂的人找她时,陈静萍瞬间晕厥在地。 清醒之后,她一滴眼泪也没有流,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挽着新郎官的手臂,言笑晏晏上了车…… 周思卿似乎终于能理解,陈静萍望向她的眼神为什么总是温柔。 或许陈静萍是透过她的脸庞,看到了年轻时候的周君堂,她的恋人,她的遗憾,于是她将所有的温柔都补偿给周思卿! “那……那她丈夫呢?” 既然陈静萍已经结婚,为什么后来又在南疆,甚至从刘潇枭的言语间得知,她多年没有回京城。 “去世了!” 周君堂沉声说道:“她的丈夫是飞行员,在新婚第二天,就奔赴战场,没多久驾驶着战斗机撞向了敌人……” 在周思卿的意识里,那位娶了陈静萍的世家子弟必定是个纨绔又恶劣的少爷! 可当听到这番话时,周思卿是震惊的,钦佩的。 在那个烽火连天的年代,上一代人的爱情与他们的人生一样壮烈! “后来她没有再婚,参军后奔赴南疆,将人生最美好的青春都奉献给了南疆广袤的土地!” 周君堂的眼神里带着一点悲伤。 “我们都对不起她!” 说罢,周君堂起身去了书房,将自己关了起来。 周思卿担忧看着母亲,生怕她为此吃醋难过,可宋辉月的表情却很平静。 “别说你父亲,便是我有时候都会有一种亏欠了陈静萍的感觉!” “一个单薄柔弱的女人,却用自己孱弱的肩膀挑起了南疆的一片天,思卿你也见过她的!” 宋辉月笑笑,说道:“现在你得知了陈静萍的过往,但你会因此讨厌她吗?” 周思卿不假思索摇了摇头。 “不,知道她的过往后,我对她越发钦佩与尊重!” “那你就不用担心我吃醋,说句实话,若是你爸心里没了陈静萍,我才要生气,气他是个冷心冷肺的负心汉!” 说罢,母女二人对视一眼,忍不住都笑了。 宋辉月叹息,说道:“我听说陈静萍很快就会回来了,我还……挺想她的!” 第二天大清早,周君堂就搬了家。 其实也没什么东西,甚至一辆吉普车的后备箱就装下了,在清晨的阳光里,准备上车的周思卿看到了刘南枭满是歉意的脸。 “刘南枭!” 周思卿笑着朝他打招呼,上前将手里一块脆脆的饼递给他。 “尝尝,我妈早上做的!” 刘南枭没拒绝,他吃着带有周思卿温度的饼,只觉得心也像是活了。 “对不起!” 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似乎只有这三个字才适合当前的气氛。 “哎呀,你这样就太见外了啊!” 周思卿笑得明媚灿烂,她似乎对昨天陈丹莹那些恶毒的话毫不介意。 第439章 “咱们之间的友情比山高比海深,你不用对我说那些见外的话!” 可她越是这样大度,刘南枭的心里就越是难受。 这难受里,有对周思卿的歉疚,还有她对自己的疏离感。 在高干家庭长大的刘南枭,绝对不是那种没脑子的愣头青。 从小到大,哪怕在母亲的强势控制下,他也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也一直为之努力奋斗。 可唯独周思卿,像是他无法触及的梦。 若说从前只是对周思卿有那么一点好感,现在,他确定自己是真的喜欢上这个女孩了! 她的勇敢,她的坚定,她的善良与温柔。 她身上每一个闪光点都是他喜欢与欣赏的! “我送你们去招待所吧!” 收回旌荡的心思,刘南枭说道:“我瞧着后排座位都放了东西,我再开一辆车吧,这样也轻松些!” 说着,他就要转身回家去开车,却被周思卿拦住了。 “不用的,刘南枭!” 她笑笑,说道;“谢谢你的好意,但我们实在不想给你招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我们可以拍拍屁股走人,你却不行!” 刘南枭看到了周思卿眼底的关怀,他的心窝有点热,以至于不自觉跟着她,一直目送她上了车。 “思卿,我答应过带你去逛京城,我会实现诺言的!” 车子启动时,刘南枭隔着车窗与周思卿许下承诺。 “好!” 周思卿笑笑,朝刘南枭挥手告别,很快,车子驶出了胡同,往稍稍偏远的招待所而去。 “卿卿,心里不遗憾吗?” 看着距离京城最繁华的中心地带越来越远,宋辉月笑着问道。 “遗憾什么?那里原本就不是我们的家,哪有什么可遗憾的?” 她挽着宋辉月的胳膊,将头搁在母亲的肩上。 “只要与爸爸和妈妈在一起,哪怕住在草棚里,我也开心!” 这话哄得宋辉月眉开眼笑,连坐在副驾驶的周君堂都忍不住笑了。 司机是军区派来的,听到这话忍不住夸奖。 “周副司令,您女儿真讨人喜欢!” 周君堂得意洋洋说道:“废话,也不瞧瞧是谁的女儿!” 一转脸,他又盯着司机警告道:“我先提前给你们这帮臭小子打个预防针啊,谁都不许打我女儿的主意!” 司机苦笑,说道:“我们倒是想呢,但眼下谁不知道您女儿是孟战京的老婆?” 周思卿没想到会在千里之外的京城再听到孟战京的名字,甚至还是从一个陌生人口中。 她忍不住问道:“你认识孟战京吗?” “川城军区赫赫有名的兵王,全军谁不认识?” 司机嘿嘿笑着,说道:“但他结婚这事儿,我也是昨晚才听说的!” 很快,从司机嘴里,周思卿知道了孟战京这货有多奸诈。 她前脚乘坐飞机抵达京城,后脚,孟战京就给他在京城的战友兄弟们挨个打电话。 有一个算一个,他都是同一句话。 “我老婆去京城了,你们多照顾着点!” 动静闹得这样大,只怕“周思卿”这个名字早就在全军传开了…… 嗯,不要小瞧这帮兵哥哥聊八卦的本事。 他们该保守的军事机密是一个字都不会透露,但在该传播八卦时,战斗力也堪比农村妇女! 添油加醋一番传谣,现如今军中已经有了周思卿和孟战京的爱情故事了。 什么她一袭飘飘白裙出现在孟战京面前,让他瞬间沦陷,不顾一切疯狂追求。 还有什么他们二人其实是两小无猜的竹马,自幼就订了娃娃亲。 有更离谱的,竟然说他俩已经奉子成婚,现如今孩子已经会叫爸爸了。 …… 听到司机的话,周思卿的嘴角直抽抽。 “爸,你也不管管!” 周君堂失笑,不甚在意说道:“这有什么可管的?战士们也不能一直绷紧神经对不对?适当的聊天放松也没什么问题!” 被无语到的周思卿:“……” 哦,所以我就活该做你们战士茶余饭后放松的谈资了呗? 您清高您伟大! 一路说说笑笑,很快就抵达了招待所。 周君堂是个极其低调的人,即使他在京城有不少战友,其中不乏身居高位之人,却没有惊扰他们。 他不管在川城,还是来京城,都是为国效力,都是国家与人民的公仆,不需要那么多花架子。 车子刚停下,只见对面一辆奔驰车下来了两个人。 看到来人,周思卿大吃一惊。 “诶?大堂哥?” 是的,来人是孟平津,那位赫赫有名的富商! 孟平津笑着打招呼,全然不在乎自己的身份,上前打开后备箱,就和司机一起开始搬东西提行李。 周君堂上前制止,却听孟平津开着玩笑。 “今儿个我可是奉命办事的,我要是偷懒没干活,赶明儿回了川城,怕是要被老爷子给打死!” 他一边把一个大件行李扛在肩上,一边说道:“就算老爷子能饶我一命,孟战京那狗东西也得埋怨死我!” 提及孟战京时,孟平津的神色微微柔和了些。 他看着周思卿说道:“战京也是身不由己,否则以他对你的感情,别说是京城,就是天涯海角,他也能紧追不舍!” “思卿,人这一生能和心爱的人在一起不容易,眼下很多过不去的坎儿,你往前走一段再回头看,就知道根本不叫事儿!” 孟平津苦笑,眼底满是怅然。 “失去的滋味实在太痛了!” 正因为他经历过,所以不想让最小的弟弟再经历那样的苦痛。 于是他放下手中的工作,千里迢迢奔赴京城,只为了替弟弟挽回心爱的人。 而京城,也有他惦念的人! 第440章 招待所的条件自然简陋了些。 周君堂夫妇住一间房,周思卿独自一人住一间。 房间稍稍有些逼仄,除了一张床之外,只有一个衣柜与一个书桌,窗帘是军绿色,莫名给人一点安全感。 卫生间在走廊尽头,与水房相邻,打热水则需要去一楼。 看着这情况,孟平津皱起了眉头。 “叔,不然您还是跟我走!我在京城有几套房产,空着也是空着,你们住在我那边,比这里要舒坦!” 周君堂摆了摆手。 “这条件很不错了,不说远的,就去年的南疆战场,那些战士住在猫耳洞里,吃喝拉撒就那一点地儿,风餐露宿无比艰辛。” “比起那些战士来,我这条件很不错了!” 提及这事儿,周思卿就不得不想到孟战京他们在前线的艰苦环境。 可不管环境再如何艰苦,每个人脸上都带着从容的笑,坦然奔赴战场,做好了为国牺牲的准备。 每一个能活着回家的人,都是在枪林弹雨中杀敌无数的英雄! 这一瞬间,周思卿竟无比想念孟战京。 看到周君堂一家坚决不肯去他的房子住,孟平津也没再坚持。 只是他一定要给周思卿留一辆车,用作她上学代步的交通工具。 “我知道思卿会开车,虽然还没有驾驶证!” 孟平津笑着说道:“有战京这小子在,思卿还能不会开车?” 顿了顿,他又说道:“之前有一次我那辆新车莫名其妙被撞坏了保险杠,虽然战京说是自己不小心弄的,但别以为我不知道,是思卿学车的‘战绩’!” 说到这里,孟平津大笑出声,惹得周思卿也有点脸红。 看吧看吧,当时她就说不要学车,更不要用孟平津刚从国外买回来的豪车练手。 但孟战京这货非说什么家中的军用吉普太大,不适合她练习,硬是将孟平津的车开来。 第一天蹭掉了漆,第二天扎了轮胎,第三天,直接怼在墙上,整个前保险杠都毁了…… 她被吓得不轻,孟战京却一脸淡定。 “怕什么?我就说是我撞的,最多被大哥踢两脚!” 但后来孟战京也很精明,他连这两脚都不想挨,直接把车子还给了二婶吴丹花。 他还一脸愧疚说自己弄坏了车,回头没法给大哥交代之类…… 当时她就在边上看着,看着孟战京化身演技派,一副弱者姿态,哄得二婶吴丹花心疼不已。 “多大点儿事?不就是一辆破车嘛!” “回头我给孟平津说,他要是敢为这事儿找你算账,我打断他的狗腿!” 甚至为了安抚最小的侄儿,吴丹花又把自己的车子借给了孟战京…… 后来,周思卿就是用吴丹花那辆车学会了开车,只是一直没时间去考个驾驶证而已。 本以为这事儿过去了,但现在被孟平津揭穿,她还是有点不好意思。 “我知道不关你的事,肯定是孟战京这小子的鬼主意!” 孟平津笑着安抚自己的弟媳妇。 “但有一说一,孟战京还是有脑子的,我那辆车是最新款,别的好处没有,就是安全性能很高,你用我那辆车子练习,是最保险的!” “孟战京你这么一个大大咧咧的臭小子,也就能在你身上费心思了!” 听到这话,周思卿的心微微有点酸。 是,她何尝不知道孟战京待自己的心思呢? 只是流言蜚语杀死人,她不想让孟家与孟战京跟着自己一起受那份委屈。 第441章 瞧,便是远离的川城,在抵达京城的第一天,还是被那些恶毒的流言扎穿了心脏。 幸亏她自愈能力够强,否则早就扛不住了。 孟平津不光替周君堂把行李搬上了楼,还送来许多生活必需品。 甚至连香皂毛巾什么的都一股脑送来一大箱。 “您可别推辞,这都是我爷爷奶奶的意思,他俩对这个最小的孙媳妇很重视,生怕思卿在京城过得不好。” “过些日子,等你们安置好了,他们是要亲自过来检查我工作的,要是看到我没给你们安排好,这还不得抽我耳光?” 听到孟平津这话,周君堂也不好意思再拒绝。 于是让宋辉月收了东西,又留下孟平津一起在招待所的食堂里简单吃了午饭。 待孟平津告辞,周思卿刚准备躺在床上休息,却被爹妈拉上了车。 “年轻人睡什么觉?不是想去学校看看吗?走!” 周君堂将女儿塞进驾驶位,自己则坐在副驾驶的位置,还不忘提醒坐在后排的妻子也系好安全带。 这下,轮到周思卿懵逼了。 她确实会开车,但也仅限于孟战京坐在副驾驶位随时给她指挥提醒。 像现在这样载着爹妈在人生地不熟的京城行驶,她害怕啊! “不是,你俩确定要让我开车吗?毕竟我是连进口车前保险杠都能撞烂的选手!” 她握着方向盘,一脸苦兮兮开口。 “怕什么?不管发生什么,咱们一家人都整整齐齐在一起!” 宋辉月笑着说道:“你只管开就是,出了事你爸担着!” 果然是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 没办法了,周思卿只能颤巍巍发动了车子。 怎么开来着? 哦对,轻踩离合,挂挡,给油,哎,走了走了…… 对京城路况完全不熟悉的周思卿这一路上如履薄冰,好几次都差点追尾。 但就算这样,亲爹也一脸镇定岿然不动,最多就是给她指个路。 到最后抵达学校门口时,周思卿的后背已经被汗水打湿,连鬓角的发都是湿的。 太踏马吓人了! 虽然但是,这一趟让她原本烂到家的车技发生了突飞猛进的进步,嗯,感谢亲爹和亲妈的信任! 有惊无险停好车,周思卿一手挽着父亲,一手挽着母亲,在九月温柔的阳光中踏入了她未来学习生活的大学校园。 这一刻,周思卿的心情无比激动。 她用喜悦甚至贪婪的眼神打量着学校里的每一寸景色,只觉得那么美,连空气都是香甜的。 一家三口沿着梧桐树荫漫无目的游荡,直到前方有几个人匆匆走来。 为首的人戴着金丝眼镜气宇轩昂,身后跟着几个年轻的学生,看上去应该是老师带着几个学生。 双方擦肩而过时,这位老师忽然停下了脚步。 他定定看着周思卿,半晌忽然露出惊喜的笑容。 “哎!哎!周思卿!果然是你!” 周思卿愣了会儿,才反应过来对方是谁! 陆医生,当初给王雪绒操刀做手术的医生,来自京城的专家! 当时只顾着王雪绒的病情,再加上陆医生大多时候都戴着口罩,所以周思卿对这位医生的容貌记得不是很清楚。 现在对上号来,她眼底满是惊喜。 “陆医生,您好!” 陆医生叫陆时景,是医科大学的教授,此时正带着几名学生准备去上解剖课。 “你们知道她是谁吗?” 陆时景很是高兴,扭头对自己的学生说道;“她就是我时常给你们提起的巾帼英雄周思卿!” 第442章 “就那个在战场上有勇有谋救死扶伤的白衣天使!” “我给你们讲,你们千万别因为她只上过卫校就瞧不起她,论理论知识,你们可能比她厉害,但要是论实战……” 陆时景摇了摇头。 “你们在场所有人,怕是都比不上她的本事!” 有学生不太服气,低声嘀咕道:“但她只是个护士而已!” “只是个护士?” 陆时景厉声说道:“她在战地医院的经历,是你们根本无法想象的惨烈,在战争最激烈时,每天送去的伤员几乎有数百人。” “这些战地医院的护士都是当医生来使用的,某种意义上来讲,你们便是称呼她一声周大夫也不为过!” 听到陆时景对自己这样高的评价,周思卿忙摆手。 “没您说得那么厉害,我真就是个普通的护士,最多给医生打打下手,怎么能和您的学生们相提并论?” 周思卿越是谦逊,陆时景就越是欣赏她。 “别,你千万别这么妄自菲薄,我一直很关注南疆前线的医疗情况,你的名字多次出现在报纸上!” 陆时景说道:“我记得有个关于你的报道,是某个伤员命悬一线,在医生都有手术的前提下,你独自一人救治了这个伤员!” 当时只是寥寥几句报道,可陆时景依然觉得震惊。 一个护士而已,怎么敢有这样的胆子单独救人?又怎么有能力救活一个人! 要知道,这在大医院的话,可是严重的医疗事故! 护士是没有权限单独抢救病人的! 可周思卿不仅做了,而且还做得很好,甚至连缝合伤口的技术都丝毫不比专业医生差! 周思卿谦逊说道:“那也是没办法了,那天凌晨前线阵地发生了激烈的战斗,我军在伤亡严重的前提下,依然坚守阵地,一次次打退了敌人的进攻!” “战士们不怕死的保卫国家,我们不能为了所谓的规定而眼睁睁看着英雄们流干了血!” 她丝毫不提自己的功劳,始终保持谦逊低调的姿态,让陆时景越发欣赏与佩服。 “看到了没?这才是真正的医者仁心!你们要学习的不光是医学知识,还有救死扶伤的精神,与对国家人民的忠诚!” 陆时景看着自己的学生说道,显然是将周思卿当做了教材。 这让周思卿很不好意思,也让一旁的周君堂夫妇格外骄傲。 “哎!看到了没!我就说咱们女儿有本事吧?能让医科大学的教授对她赞赏不已!” 宋辉月一脸喜滋滋,说道:“不愧是我闺女!” “这话说的,好像她就不是我闺女?” 周君堂也笑,脸上满是欣慰与骄傲。 准备告别时,陆时景再三邀请周思卿去旁听一节他的课。 “不是我自吹自擂,我的课一向都很紧俏,不是谁都有机会听的!” 陆时景笑着开玩笑。 只听周君堂说道::“思卿,既然陆老师都盛情邀请了,你就去听听吧,学习嘛,多学一点总是好的!” “对,正好我和你爸也逛累了,我们就在那边的凉亭里坐会儿!” 宋辉月也附和道。 见状,周思卿便不再推辞,跟着陆时景一起去了教学楼。 本以为是一节理论课,但当她走进满是福尔马林气息的楼门时,当看到门口那一具骨骼标本时,周思卿愣住了。 而在看到“解剖教室”这四个字时,她更笃定了自己的猜测。 这是一节解剖课! 陆时景还真是个不拘小节的教授,他竟然带着一名还没正式成为医科大学学生的人来学习这样的课程! “这几个都是我的得意门徒,但都仅限于理论知识,别说人体解剖,他们便是连死人都没见过!” 陆时景笑笑,对周思卿说道;“你应该不怕死人吧?” 这个问题有点突兀,以至于周思卿愣了会儿才反应过来。 “应该……不怕的吧?” 在前线野战医院,她见过很多死人,而且都是亲爱的战友。 她没觉得害怕,哪怕对方已经面目全非支离破碎,如果真的有灵魂,她相信战友们的灵魂也是温柔的! 陆时景用赞赏的眼神看着她。 “思卿,你能说说你第一次看到死人的场景吗?” 没有急着进教室,陆时景当着学生们的面,向周思卿提出了这个问题。 “第一次见到死人,你害怕吗?” 周思卿几乎不假思索摇头,说道:“不,不怕,因为我知道,那是为国捐躯的英雄,那是最值得我们敬爱的英烈!” “我们在闷罐车里跋涉很久,最终乘坐卡车抵达了前线野战医院,刚下车,就看到一个黑乎乎的物体被抬下来。” 周思卿回忆着当时的场景,语气里满是悲凉。 “陪同的同志告诉我们,那是牺牲在前线的战友尸体,一个才十七岁的小伙子,用自己的身体堵住了敌人凶猛的火力点。” “我们很震惊,无法将那一团物品与一个十七岁的小伙子联系到一起,但事实就如此,他牺牲得极其惨烈,被捡回来的,只有满是疮痍的躯干!” 有年轻的同学已经震惊到捂住了嘴巴。 “十七岁?比我还小三岁呢!” 这些学生都是在和平中长大的,他们没有经历过战火的洗礼,也无法想象那样惨烈的场面。 而眼前这个看似文弱的女孩,却刚刚从战场回来,用她纤细的双手救死扶伤! 这一刻,所有人对周思卿肃然起敬,连陆时景眼中也有对她的尊重。 陆时景拍了拍周思卿的肩膀,说道:“走吧,进去吧,里面,或许有你认识的老师!” 周思卿没什么反应,可这些医学生却都一脸疑惑与震惊。 里面有周思卿认识的人? 可是,可是这里面放置的,都是用来解剖教学的大体老师啊! 大体老师,就是死人! 第443章 今天这些人,除了陆时景之外,包括周思卿在内,都是第一次进入这里的。 当踏入这阴冷的房间,浓重的福尔马林味道扑面而来,隐隐还有死亡的气息,让气氛瞬间就变得凝滞。 周思卿在阴暗的房间里看到了一个个的大池子,里面似乎泡着什么东西。 而跟在陆时景身后的学生们各个儿紧张到了极点,甚至有女同学已经止步不前,连呼吸都变得急促。 陆时景打开了里面的白炽灯。 当灯光照亮眼前的那一瞬间,周思卿在看清楚那池子里的东西时,她惊呆了。 这里面泡着的,都是人! 饶是她在战场见惯了生死,此时也忍不住一声惊呼,震惊到捂住了嘴巴。 她不怕! 只是被眼前的场景所震惊,即使她听过赵碧玉讲述医学院的事,说她学习解剖时,用的是一具年轻女孩的大体。 可听归听,看归看,当自己真正面对这场面时,依然觉得心跳如雷。 “这些,都是我们的老师!” 陆时景却像是见惯了,他带着温柔与憧憬,注视着池子里的每一具躯体。 “这些曾经都是鲜活的人,像你我一样,会哭会笑有喜怒哀乐,或许曾是高级干部,或许曾是平头百姓,又或许……他是个囚犯!” “曾经的他们有着不可逾越的差距,但此时在这里,他们都只有一个身份,那就是大体老师!” 陆时景回头看,只见除了周思卿依然保持着镇定,其他学生已经被吓到面色煞白,连自诩胆大的男生也止步不前。 他笑笑,没有责怪自己的学生。 毕竟当初他第一次接触尸体时,曾怕到做了好几天噩梦,连晚上睡觉都不敢熄灯。 只是他更欣赏周思卿的镇定。 她没有惧怕与慌乱,眼底只是震惊,就那么望向池子,久久没有说话。 “他们真伟大!” 许久,周思卿哑声说道,带着一点哽咽。 “在前线战场时,我曾照顾过一个军官,他祖上三代都是医生,到了他这一代,弃笔从戎投身战场,在一次惨烈的战斗中负了伤。” “好几次,他都从死亡线上擦肩而过,后来有一次抢救回来,他对我说,如果救不活,就把自己的遗体捐给医学院!” 回忆起那个年轻的军官,周思卿的眼眶有点湿润。 “他说自己的爷爷奶奶去世时,都将遗体捐赠给了母校,他的父亲早年间患病去世,也把遗体捐献出去,用作医学生的解剖学习。” 周思卿哽咽好几次,才继续说话。 “到他这一代,他母亲原本是不同意的,但他觉得说,与其一把火烧成灰,还不如留给医学院,让他再为自己热爱的国家与人民发挥最后的余热。” 擦去眼角的泪,周思卿笑笑。 “但后来他病情稳定下来,从野战医院转走,现在……应该已经康复了吧?” 陆时景用复杂的眼神看着周思卿。 片刻,他一声叹息,走到池子最尽头,指着最里面的大体老师。 “思卿,你过来看看!” 周思卿依言走了过去,打量着陆时景指向的那具遗体。 虽然泡在池子中,可周思卿依然能辨认出来,这是一位身材高大的男性。 只见陆时景上前几步,带着恭敬与小心,揭开了大体老师脸上的白布。 在看到那张被福尔马林泡涨的脸时,周思卿忽然就怔住了。 即使那张脸已经微微变形,可她还是一眼辨认出来,这……这就是那位军官! 第444章 几乎不受控制的,眼泪从周思卿的眼角疯狂滚落。 她想要让自己保持冷静,可一开口,声音还是止不住哽咽。 “他,他怎么会在这里?” 不可能的啊! 他从野战医院转走的时候,身体状态明明很平稳,所有人都觉得他能活! “你们野战医院将他照顾得很好,然而人的身体是一台精密仪器,随时都可能发生故障。” “即使不愿意承认,但也得面对惨淡的事实,那就是我们国家的医疗水平确实落后!” 陆时景的眉头紧紧皱起,眼眶似乎隐隐有泪。 “他从前线转到了我们医院,就在即将康复的时候,病情忽然急转直下,两天不到就生命垂危。” “我们所有人都知道他是个战斗英雄,都竭尽全力想救活他,可到最后还是失败了,甚至我们不知道他是因为什么原因导致的病情恶化!” 陆时景说这话的时候,满是无力与不甘。 “他在临终前留下遗嘱,将自己的遗体留给医学院,他希望我们能在他身上寻找到答案,从而给后人一条活路!” 周思卿的声音在颤抖。 “那……那你们找到他的病因了吗?” 陆时景重重点头。 “他去世后,我亲自参与了解剖,最终发现了导致他死亡的原因,也找到了答案。” “因为他用身体给出了答案,我们医院后来救活了好几例类似患者!” 听到这话,周思卿笑中带泪。 她温柔注视着池子里的军官,轻声说道:“你看,你的夙愿实现了!” “他总是提起你!” 陆时景忽然开口说道:“刚从野战医院转回来时,他给我们讲前线的事情,提及最多的,就是那个照顾他的周护士。” “他才二十三岁,连女人的手都没摸过,却因为生病,每天被护士扒光衣服处理伤口,他觉得很丢脸!” 周思卿也跟着笑了。 “那时候他都半死不活了,还死死扒着裤腰带不肯松手,我在我们野战医院可是出了名的厉害,当场就捆住他的双手,扯掉了他的裤子!” “他骂我流氓,我就用胶布堵住他的嘴,后来他就老实了,看到我就自动举手闭嘴,动都不敢动一下!” 回忆起自己与军官斗智斗勇的场面,周思卿笑得更灿烂了,下一刻看到躺在池子里的熟人,她的眼泪又落了下来。 “送他走的时候,他还承诺说等我来京城,他一定做我的向导,带我参观京城的每一个角落!” 周思卿看着军官,笑中带泪。 “喂,你食言了!” 不知哪里吹来一阵风,轻轻拂过周思卿的脸庞,像是军官在低声叹息。 陆时景注视着周思卿的侧脸。 “他大约是喜欢上你了,提及你的时候,眼睛在放光,我问他是不是看上周护士了,他嘴上嚷嚷着没有,其实脸都红成猴屁股了!” “他不知道你结了婚,他说,你是他见过最好看的女人!” 顿了顿,陆时景嘶声补充。 “他叫陆时云,是我的亲弟弟!” 陆时云,京城某医学世家的小公子,十七岁弃笔从戎进入军营,成为某团尖刀连的连长。 “我母亲得知时云要奔赴南疆战场,亲自赶去制止,她知道战场有多凶险,她不想失去小儿子。” 陆时景回忆起当年的情形,眼眶微微湿润。 他是陪着母亲一道去的,可当弟弟跪在母亲面前磕了三个头,那铿锵有力的一番话至今都回响在他的脑海里。 第445章 “母亲,国家存亡匹夫有责,若人人都如这般畏惧,那谁来保卫国家,谁来守护人民?” “我今日若是逃了,哪怕活到七老八十,也一辈子抬不起头,母亲,儿子不孝,求你成全儿子吧!” 母亲泪如雨下,狠狠抽了陆时云一个耳光,掩面离开了。 临走时,陆时云看着自己的兄长。 “哥,我若是牺牲了,你替我给母亲尽孝!” 顿了顿他又笑着说道:“我尽量留个全尸,到时候捐赠给你们医学院,这样,我和爷爷奶奶还有父亲就在一起团聚了!” 后来,陆时云一语成谶! 陆时景轻轻抚摸着弟弟被药水泡胀的脸,声音温柔沙哑。 “这个傻小子也不亏,临走时心里有惦念的姑娘,大约,也是无憾了!” 这话让周思卿泪如雨下。 她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来表述自己的心,此刻,千言万语都是苍白的。 陆时景身后的医学生们也都眼含热泪。 他们没想到一具冰冷冷的大体老师,竟然有这样一段传奇热血的人生。 甚至,这位大体老师还是他们教授的亲弟弟! 这一刻,所有人肃然起敬,心底再无一丝惧怕。 “你们只是看到了他们躺在池子里的安静,却不知道他们也曾有过热烈鲜活的人生!” 陆时景将白布重新盖在陆时云脸上,又指着另外一具大体老师。 “这是一位五多岁的男性,他们一家三代都罹患同一种罕见病,他临终前留下遗言,希望我们能在他身上找到治愈疾病的方法!” “他希望他的儿子与孙子不再经受这样的痛苦,能平安活到老!” 又往前走了几步,陆时景指着一名女性大体老师。 “这是一位女大学生,临终前提出了遗体捐献,因为她心爱的男孩是医学生,她希望能以另外一种方式被男孩记住。” …… 曾经,他们都是鲜活的生命,都有自己或苦或甜的人生,可到最后,他们的生命定格在某个瞬间。 永远的,活在了人们的心中,或者说,他们永远活在了每一位医生的心中。 他们担得起“老师”这个称呼,他们用自己的血肉躯体,给每一个踏入医学行业的年轻人指明了方向。 他们是灯塔,是路标,是一代又一代生命的传承与延续。 “所以你们不该惧怕死亡,死亡是人生的必经之路,我只希望你们对生命心怀敬畏,做个救死扶伤的好医生,不要辜负这些伟大生命的付出!” 陆时景看着他的学生,郑重说道。 这是周思卿踏入校园的第一节课,无比震撼,将一生镌刻在她心底,提醒她做个合格的、正直的医务工作者。 从教学楼出来,繁盛的日光洒在周思卿身上。 她仰头看着枝丫间斑驳的光,仿佛看到了陆时云灿烂的笑脸。 能被那样的英雄喜欢过,是她的荣幸! 不知哪里飞来一只蝴蝶,轻盈的停落在周思卿肩上。 “陆时云,是你吗?如果是你的话,你就振振翅膀!” 片刻,那只蝴蝶轻轻振翅,绕着周思卿飞了一圈,旋即一直往上飞,迎着光,消失在了枝丫间。 周思卿泪目,以至于周君堂夫妇走过来时,她眼角的泪还没有干。 “怎么了?被人欺负了?” 看到女儿落泪,周君堂当即就冷了脸。 “是那个教授欺负你?我瞧他相貌堂堂的,怎么不干人事呢?” 看着父亲撸袖子准备打架,周思卿忙拦住了他。 她把陆时云的事迹讲述给父母听,只见周君堂脸上的神色渐渐变得温柔,到最后,发出惋惜的感叹。 “要是没有战争就好了,我们那些年轻的战士也不会牺牲,他们也能享受到和平年代的幸福。” 可惜没有如果。 这来之不易的和平,正是那些年轻战士用生命换来的! 还是那句话,哪有什么岁月静好?不过是有人替你负重前行。 这一趟医学院之旅,让周思卿心底沉甸甸的。 晚上睡觉时,她梦到了陆时云,梦到了战地医院的日子。 不像在福尔马林池子里那样的青灰苍白,梦里的陆时云有血有肉,笑得肆意阳光。 他躺在床上,阳光洒在他身上,他朝着周思卿笑。 “周护士,今天能不能别扒裤子?” 周思卿狠狠瞪他,说道:“不行!不扒裤子怎么打针?你大腿上的伤口不换药了吗?” 隔壁床的战友笑话陆时云。 “你这人挺别扭,周护士不来换药,你一脸不高兴,人家来了,你又不配合工作,哎,陆时云你是不是喜欢周护士啊?” 陆时云红着脸,将手中的苹果砸在战友身上。 “闭上你的嘴,谁说老子喜欢她了?” “哼,这么多护士,就属她最凶,我怎么可能喜欢一个母老虎呢?” 话没说完,针头已经扎在他臀部肌肉上。 陆时云发出嗷嗷的惨叫声,喊道:“周护士你这是蓄意报复!我要投诉你!” “投诉?你找谁投诉?敢说我坏话,下次我更粗暴!” 周思卿打完了针,在止血时故意用力一摁,陆时云发出更大的惨叫声。 收拾完毕准备离开病房时,陆时云忽然叫住了周思卿。 “周护士!” 陆时云的脸有点红,他嚅嗫问道:“你有男朋友吗?要是没有的话,我能不能……” 话没说完,外面传来声音,周思卿笑着打断了陆时云的话。 “你好好养病吧!我先去忙了!” 走出病房时,她听到陆时云鼓足勇气的告白。 “周护士,我喜欢你!等仗打完了,我带你去京城玩!” 听到这话,周思卿回头看,只见原本躺在床上的陆时云随风化作了万千金光,消失在了璀璨烈日中。 周思卿自睡梦中睁开了眼睛,一摸脸颊,早已一片濡湿…… 第446章 第二天早上,周思卿还在睡梦中,就听到了敲门声。 来人是刘南枭,他按照刘家老爷子的吩咐,带周思卿去医学院办理入学手续。 再见面时,刘南枭的眼神里满是歉疚,甚至他整个人都消沉了不少,望向周思卿时,欲言又止。 “没关系的!” 周思卿笑着说道:“比起我这点所谓的委屈,你这些年的处境才是……你太辛苦了!” 从前周思卿觉得自己才是最可怜的人,母亲出家父亲再婚,之后又都早早离世,留她在这世间艰难度日。 可现在看到刘南枭,她忽然觉得高干子弟的日子也未必就那么好过。 不是谁都有孟战京的运气,能遇到开明正直的父母,能给他足够的自由任他翱翔闯荡。 刘南枭看似光鲜亮丽的外表之下,是一条又一条束缚他的链锁,他的身体早已伤痕累累。 在周思卿关怀的眼神里,刘南枭竟然差点哽咽。 许久,他控制好自己的情绪。 “有你这句话,我就足够了!” 宋辉月不同意刘南枭再接近自己的女儿。 “我不是对你有意见,而是你的母亲……说句难听的话,我怕她像个疯狗似的又扑上来咬我女儿一口!” “你若是真关心思卿,就该离她远些!” 一旁的周君堂拦住了妻子,说道:“不是都说好了吗?孩子的事,大人别插手!” “要不要与刘南枭来往,那是女儿的自由,她都是大姑娘了!” 宋辉月狠狠瞪了丈夫一眼。 “不管她长多大,也是我女儿,我这个当妈的,还是有管教女儿的权利吧?” 看着父母又要吵起来,周思卿无奈笑着,挽上宋辉月的胳膊。 “妈,你也知道我上学的事都是刘家帮忙安排的,若是没人陪着,我都不知道该找谁报到!” 撒着娇,周思卿在宋辉月脸上亲了一口。 “我保证,报到完就回家,保证不给别人伤害你女儿的机会,好不好?” 宋辉月最吃周思卿这一套。 她无奈笑着,抬手在周思卿脑门上弹了两下。 “油嘴滑舌,和你爸一模一样!” 周思卿做了个可爱的鬼脸。 “我是我爸的女儿,当然像他了,对不对呀,爸爸!” 周君堂一脸宠爱的笑,从口袋里掏出几十块钱塞给周思卿。 “拿点钱,万一路上有什么喜欢的东西,自己去买!” 看到丈夫从口袋里掏出了钱,宋辉月顿时警惕起来。 她不再管教女儿,而是将矛头对准了丈夫,这狗男人什么时候藏私房钱了? “你哪里来的钱?前几天你不是还说自己口袋比脸蛋都干净吗?” 宋辉月目光如炬,盯得周君堂头皮发麻。 不等他解释,宋辉月的手已经伸进了他裤子口袋里,开始到处摸。 “我看看,你是不是还背着我藏了私房钱?我就说男人没个好东西!” 当着女儿与刘南枭的面,周君堂一脸惊慌。 他抓住妻子胡乱摸的手,声调都变了。 “不是,你要摸也等关上门再摸啊,你这现在……摸到不该摸的地方了!” 周思卿被硬生生喂了一嘴狗粮。 看吧看吧,这二人每次吵架到最后,都成了大型秀恩爱现场,而她则是唯一的观众,每次都被迫吃狗粮。 真的,狗粮吃到撑那种! 于是她拉着刘南枭匆匆离开,留给父母充足的空间,嗯,只检查裤兜哪里够呢? 万一亲爹藏在别的地方呢? 刘南枭也被周思卿的笑容感染,二人笑着一起下了楼,周思卿终于大笑出声。 第447章 “我给你讲,我爸他完了!” 站在树荫下,仰头看着亲爹与亲妈的房间已经拉上了窗帘,周思卿笑得有点暧昧。 “你别看我妈柔弱文静,其实收拾起我爸来,手段那叫一个残忍!” 她“啧啧”两声说道:“周君堂同志,你保重!” 刘南枭用羡慕的眼神看着周思卿。 “你真幸福!” 他说道:“在我的意识里,夫妻之间最好的状态就是相敬如宾,哪里能像你爸妈这样,年过半百依然保持恩爱。” 从小到大,他父母在人前相敬如宾,在人后却是陌生人。 他们有各自的卧室,见了面也只是漠然一瞥,当然免不了激烈的争吵,让年幼的他惊慌无措。 从前他对婚姻没有太高的期待,但此时此刻,他竟忍不住幻想。 幻想他和周思卿也能像周君堂夫妇那样,在儿孙满堂的时候依然能恩爱如年轻时。 刘南枭是个极其传统的男人,他骨子里还是期盼着能过上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平凡生活。 一路上,刘南枭都保持着沉默,直到车子停在学校门口。 下车的时候,他恢复了正常。 “走吧,我们先去趟书记办公室!” 书记姓雷,曾是刘家老爷子麾下的得力干将,后来转业进入了医学院工作。 甚至没有敲门,刘南枭像是回自己家一样,直接推开了雷书记办公室的门。 说来很巧,陆时景也在。 看到周思卿进来,陆时景一拍大腿笑了。 “果然是说曹操曹操到,雷书记,我就是来找您要她的!” 雷书记笑了笑,起身亲自迎接刘南枭与周思卿。 “南枭,老爷子最近身体好吗?他上次体检血糖偏高,这可得注意了啊!” 刘南枭笑着说道:“我爷爷就知道您要提他血糖的事,他让我转告您,别整天盯着他的身体,害他都没法子吃香喝辣了!” 听到这话,雷书记大笑出声。 “身体可是革命的本钱,这事儿我不能听他的!” 刘南枭应付了几句,将周思卿推到雷书记面前。 “雷叔,这位就是周思卿,我今天专程陪她来办理入学手续的!” 雷书记上下打量着周思卿,眼底满是笑容。 “思卿同学你好,我早就听说过你的大名了,在南疆战役里,荣获了二等功的女英雄!” 周思卿有些羞涩,说道:“您过奖了,我只是个普通的小护士而已,为了我上学的事,给您添麻烦了!” “不麻烦!一点都不麻烦,优待有功之臣,是我们该做的事!” “给上过前线救死扶伤的医务人员放低门槛继续深造,本来就是我们学校的政策,不光是你,还有其他军区十几个医务人员,都收到了入学通知书!” 雷书记也是当了半辈子兵的人,无数次在枪林弹雨中闯过来,他知道前线条件有多艰苦。 连许多男人都吃不住那样的苦,更别说周思卿这样娇滴滴的小姑娘了。 可这小姑娘半句未提南疆吃过的苦,依然笑得平静从容,看得出来,是个心理素质极强的医学好苗子! “我没记错的话,思卿同学是咱们学校护理专业的新生……陆时景,你又准备打什么主意?” 被点名的陆时景笑着说道:“思卿同学的能力,做护士太可惜了,所以我来找您要人,想收她做我的弟子嘛!” 听到这话,周思卿大吃一惊。 她只是个卫校毕业的小护士而已,学医,是她不敢想的事! 雷书记也一脸诧异。 第448章 “你要收她做弟子?咱们医科大学谁不知道,陆教授是出了名的挑剔严苛,多少品学兼优的学生,都入不了你的法眼!” “现在,你收一个读了两年卫校的小护士?这……不符合你的作风啊!” 陆时景对雷书记的打趣全然不在意。 “人才这东西,可遇不可求,我一向都是宁缺毋滥,我瞧不上眼的,哪怕是您亲自出面说情,我也不会收的!” “但像思卿这样的人才,我就是挤破脑袋,哪怕和护理系的主任打上一架,也得抢过来!” 雷书记知道陆时景的脾气秉性。 医科大学上一任的校长就是陆时景的爷爷,医学世家出身的他,多少是有几分傲骨在身上的。 当然,陆时景的本事也是有目共睹,只要他说能救活的病人,虽不敢说有百分之百的把握,但起码也有百分之九十九。 “思卿,你怎么看?” 雷书记笑眯眯问周思卿。 周思卿在野战医院那么久,自然知道医生与护士的差距。 不是身份地位上的差距,而是能力。 尤其是在战场伤员骤然变多时,很多时候周思卿都有心无力。 她看着那些痛苦挣扎的战士,却因为自己能力不足而无法救治他们,她比谁都痛苦与绝望。 如果能学医…… 周思卿几乎毫不犹豫就点头答应了。 “我愿意!” 她说道:“如果我有足够精湛的医术,或许……或许当初在野战医院里,就能救活更多的人!” 或许陆时云也不会死了…… 陆时景露出欣慰的笑容。 “能让时云喜欢的女孩,一定是极其优秀的!” 雷书记看到眼前这一幕,也没什么意见好发表。 毕竟导师愿意,学生愿意,他这个做书记的还能说什么呢? 于是当即就给几个部门打了电话,很快,就给周思卿转了系。 陆时景收到得意门生,心里很是畅快,亲自陪着周思卿办理了入学手续。 等弄完学校的手续准备回家时,已经是傍晚了。 刘南枭也很是替周思卿高兴,于是他带着周思卿一道去了京城有名的小吃街,二人吃了几样特色小吃,又逛了会儿才往回走。 回到招待所时,天色已经黑了。 周思卿靠在座位上打起了盹儿,车子一个急刹车停下,她揉着惺忪的眼睛准备下车,却被刘南枭拦住。 “你先别动!” 他盯着前挡风玻璃,眼底满是警惕。 周思卿也顺着刘南枭的视线望去,只见刘南枭的母亲陈丹莹正气势汹汹挡在车前,身边还陪着个年轻时髦的女孩儿。 车子刚停稳,陈丹莹就冲到副驾驶位置,狠狠拉开了车门。 她指着周思卿骂道:“我就知道你是个不安分的小贱人,和你那母亲一样,表面清高实则下贱!” “搬到招待所好啊,搬到招待所,就更能光明正大勾引我儿子了!怎么,要不要我给你开个房,让你好好伺候伺候我儿子?” “乡下来的下贱东西,想高攀我们京城公子哥儿,呸,也不瞧你够不够资格!” 陈丹莹虽然以皇亲贵胄的身份自居,但实则在岁月变迁中,早已沦为了市井小民,甚至当年嫁给刘云逸时,只是个纺纱厂的工人。 她平日里高高在上尊贵无比,但在吵架的时候,总是会暴露出真面目,满嘴污秽,不堪入耳。 周思卿一时之间都被吓到了。 陈丹莹雍容华贵的外表与她说出的话差距实在太大,让她无法适应这样巨大的反差。 “妈!” 刘南枭晚一步跳下车,挡在周思卿面前。 “你在胡说什么?今早饭桌上,你明明听到是爷爷让我陪思卿去学校报到的!当时爷爷和父亲都提醒过你,让你不许再为难别人!” “你怎么答应的?又是怎么食言的?妈,你怎么……怎么能这样?” 早上吃饭时,当着全家人的面,刘家老爷子叮嘱刘南枭尽地主之谊,陪周思卿去学校报到,如果时间允许再熟悉环境。 彼时陈丹莹也在场,她依然是那副贵族气场,不吃肉包子和小米粥,而是用西式餐具吃着面包喝着牛奶。 “这不光是私下的交情,也关系到我们对待一个有功之臣的态度问题,万万不能怠慢,所以丹莹,你懂点事!” 老爷子说罢,父亲刘云逸也开口。 “丹莹,周家的闺女不是你想象的那种人,哪怕为了儿子的面子,你也别再闹了,行吗?” 陈丹莹拿着刀叉吃着牛排,淡淡“嗯”了声。 所以刘南枭以为今日不会再发生之前的事,却没料到母亲竟然出尔反尔。 但转念一想,出尔反尔不是母亲经常做的事情吗? 陈丹莹将那个跟在自己身后的女孩推到刘南枭怀里。 “你看清楚了,晚晚才是我给你相中的妻子!” 晚晚,大名叫梅晚,是京城师范学院的学生,父亲是厅长,母亲是教授,名门世家清清白白。 最重要的是,梅晚的母亲与陈丹莹一样,都是前朝贵胄。 梅晚虽然羞涩惊慌,但还是顺势靠在了刘南枭怀中。 她爱慕这个男人,从情窦初开的年龄就暗恋刘南枭。 当然,父母也希望她与刘南枭的婚事能成,毕竟父亲的官途不畅,急需刘家这强大有力的靠山给他加持。 此时,周思卿忽然觉得场面有点尴尬与好笑。 莫名其妙的,她就沦为了插足别人感情的第三者,甚至有路过的人对她指指点点,以为她是不知廉耻的小三。 她觉得无趣,想要转身离开,远离刘家这点烂事,但梅晚却拉住了她的手,眼底泪光点点。 “姐姐,求你别抢走他!” 第449章 这一刻,周思卿被气笑了。 她明明什么都没做,可却莫名其妙成为了抢男人的“第三者”。 真是,真是浑身长嘴都说不清楚的冤呐! 耐着最后的脾气,周思卿哭笑不得说道:“妹妹,你首先得搞明白,我和刘南枭根本没有你认为的那种关系呐!” “我与他正常的社交往来,怎么……你们就非得将我钉在道德耻辱柱上执行鞭刑呢?” 她冤枉呐! 梅晚依然眼泪汪汪,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 “你真和他没关系吗?那如果是这样,求求你让刘南枭娶我吧!” 周思卿差点扑倒在地。 不是,这是什么奇葩逻辑? 怎么还道德绑架上了? 为了证明她和刘南枭无关,就得逼着人家去娶一个自己不一定喜欢的姑娘? 再者说了,她又不是刘南枭的亲妈! “姑娘你搞错了,就算是刘南枭的亲妈都左右不了自己儿子的婚事,你觉得我有什么本事?” 拍了拍梅晚的肩膀,周思卿说道:“我要是有让刘南枭娶你的本事,你才应该紧张了!” 笑了笑,她不想再被卷入刘家这些破事里。 “你们聊,我先走了!” 梅晚显然很单纯,被周思卿这番话绕进去,此刻怔怔站在原地。 陈丹莹想要阻拦周思卿,却被刘南枭死死拦住。 “妈,适可而止!” 他望着神情疯癫的母亲,厉声说道:“这些年你闯的祸还少吗?非得断了自己最后的路吗?” “那你娶梅晚啊!你娶了她,我就不闹了!” 陈丹莹吼道:“你为什么不按照我给你规划的人生路线往前走?我让你出国留学读金融,你却非得高中毕业考军校!” “当兵当兵,你们刘家人就这么喜欢当兵吗?一个个臭烘烘的,除了打打杀杀就什么都不会的大头兵!” 指着亲儿子的鼻子,陈丹莹像是疯了。 “你爸和老爷子的话你肯听,甚至你那远在南疆的姑姑说句话你也听,为什么独独不肯听我的话?” 她在哭泣,在咆哮,无法忍受自己的私有物有独立思想而与她背道相驰。 “我生了你!我才是你妈!” 刘南枭深吸一口气,看着疯癫的母亲。 “因为他们的话是正确的,因为你……说错了!” 这些年来,母亲隔三差五就要这么闹一次,刘南枭每每都隐忍不发,可今日,他不想再忍了。 因为他有了想保护的人,他不想让自己在乎的人与自己一样,活在这样的煎熬折磨中。 “你想让我出国学金融,将来带着你在国外定居,你有什么私心我很清楚,可我不想离开生养我的故土!” “我们的国家怎么不好了?有哪一点拿不出手,让你觉得丢脸了?” “你去过南疆吗?你知道那里的百姓经受过什么吗?国家有难匹夫有责,我刘南枭宁可马革裹尸战死沙场,也不会去国外享受所谓的自由!” 刘南枭笑得比哭都难看。 他扭头看着被吓到的梅晚,说道:“别嫁给我,我不想害了你!” 刘南枭与陈丹莹顶嘴的时候,周思卿已经停下了脚步。 她站在招待所门口远远看着,眼底满是对刘南枭的担忧与同情。 昏暗的光线下,刘南枭与母亲顶嘴之后,带着痛苦与失望转身要走。 可就在这一瞬间,陈丹莹像是疯了,忽然从包里掏出一柄三棱军刀,就要往刘南枭后背捅去。 梅晚被吓得转身就跑,周思卿也大惊失色,一边喊着“刘南枭小心”,一边奋不顾身扑了上去。 第450章 眼看着陈丹莹手中的三棱刺刀要刺入刘南枭后心,周思卿扑过来,一脚踹在陈丹莹持刀的手腕上。 她吃痛,手中的三棱军刀飞出去,刀尖划破了刘南枭的后背,随即险险擦着周思卿的肩膀掠过。 刘南枭反应过来,看着那柄寒光闪闪的三棱刺刀,再看着母亲狰狞的表情,还有周思卿奋不顾身保护他的模样。 后背的伤口远不及他心底的痛。 “我养你何用?我养你有什么用?早知道你是喂不熟的狼崽子,当年你出生时我就该掐死你!” 陈丹莹还想要捡起刺刀,却被周思卿拧住胳膊摁在了地上。 “你疯了!他是你儿子!” 小时候,周思卿总觉得继母不喜欢她,总是偏爱周嘉彤,让她很是伤情。 但继母却从未伤害过她的性命,甚至在她遇到危险时也曾出手相救过。 她的认知里,始终无法理解亲生母亲怎么舍得对自己的亲儿子下这样的狠手。 如果不是她及时赶到,那致命的刺刀十有八九要刺中刘南枭的后心位置…… 刘南枭眼底涌上水光。 他的嘴唇在颤抖,用悲哀绝望的眼神看着疯了一般的母亲。 周思卿扯下陈丹莹的裙带,将她的手腕绑了起来。 随即她起身奔到刘南枭身边,看着他被鲜血染红的白衬衫,表情焦急。 “你受伤了,我去招待所找纱布和药水!” 职业习惯让她随身携带了简单的急救用品,此刻就在她房间里。 回到房间,周思卿开始翻箱倒柜找东西,但因为房间小,许多东西都是摞起来的,她这一番动静,很快就惊动了隔壁的周君堂夫妇。 “卿卿,你这是做什么?” 闻讯赶来的宋辉月站在门口,看到女儿将房间里翻得一团糟。 “妈,我那个小医疗箱呢?” 周思卿埋头找东西,头也不回问道。 “在我那边的柜子里呢,你受伤了?哎,你这孩子怎么不说话?” 周思卿已经闯入了父母的房间,当看到坐在床对面椅子上的人时,她忽然一愣。 未等她说话,只见对方已经笑着开口。 “思卿,我们又见面了!” 来人是之前在南疆冒充周思卿母亲的陈静萍。 她穿着便装,表情温柔安静,望向周思卿的时候,眼底带着母性的光辉。 当初在玉慈的宅子里,陈静萍与周思卿做过一段时间的母女,不管是在玉慈面前还是在私下,她们的感情都很深。 所以再见到陈静萍,她也极其高兴。 但眼下不是叙旧的时候。 “刘南枭还在楼下,他受了伤,我找纱布和消毒药水给他包扎!” 听到这话,陈静萍脸色微微变了。 她一语不发直奔楼下,周思卿忙拎着医药箱跟了出去。 只见惨淡月光下,刘南枭的左臂插着一柄刀,而陈丹莹则是满手鲜血,表情狰狞疯癫。 “不听我的话,就该去死!” 刘南枭还是太心软与孝顺。 当周思卿去楼上找医药包时,他看着趴在地上的母亲,看着她因为挣扎而被裙带勒出印子的手腕,到底,心还是软了。 “妈,别闹了行不行?” 他半跪在陈丹莹身边,嘶声哀求着。 陈丹莹在喘气,说道:“我好痛,你松开我!” 嫁入刘家这些年,她养尊处优惯了。 唯一吃过的苦就是分娩,为此她恨了丈夫刘云逸很多年,至今吵架,她依然会祭出杀手锏。 不管刘云逸多大的怒火,在听到陈丹莹那句“都是你害我怀孕生孩子受苦受罪”时,他都会偃旗息鼓选择退让。 第451章 刘南枭也想到了母亲为了生他而吃过的苦,以为不管如何他们都是母子。 于是他替母亲解绑,却不料下一秒母亲就持刀刺向自己。 他下意识抬胳膊挡了一下,锋利的匕首深深刺入他大臂,也刺穿了他的心。 这母子情分,大约是真的到头了。 陈静萍勃然大怒。 “陈丹莹,你这个疯子!” 她扑过去扶起自己的侄儿,声音都在颤抖。 陈丹莹却歇斯底里咆哮哭喊。 “那是我的儿子,我想怎么待他都行,轮得着你一个外人指三道四?” 她挑衅似的说道:“别说我只是捅他一刀,便是我割了他的喉,你们又能怎么样?我是他妈!” 话音落下,只见忍无可忍的陈静萍上前狠狠抽了陈丹莹一个耳光。 “畜生!” 陈静萍是握枪的手,劲儿极大,一耳光下去,陈丹莹被抽得趴在了地上。 “你这样的疯子能一直留在刘家,就是因为你是南枭的母亲!” “是,你是生了他,可你对他的恩情也仅限于生了他,从小到大,你爱过他吗?你照顾过他吗?” 细数陈丹莹过往的行径,别说身为姑姑的陈静萍,便是周思卿与周君堂夫妇都愤怒不已。 “南枭两岁时从楼梯滚落,昏迷了两天两夜,你说是他踩空了,可实则是你将他推下了楼,因为你在报复我哥没有给你娘家人安排好工作!” “南枭五岁时被开水烫伤,你说是他不小心打翻了水壶,但其实是你亲手把一壶刚烧开的水泼在了他身上,这次的原因是什么?” 陈静萍逼近陈丹莹,冷笑说道:“要让我在这么多人面前揭穿你的真面目吗?你这个打着皇族贵胄幌子,其实干着无耻勾当的女人!” 被逼到节节败退的陈丹莹嘴唇在颤抖,脸色一片煞白。 “你……你不许污蔑我!” 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陈静萍嗤笑。 “污蔑?陈丹莹,这才过去几年,你就敢翻脸不认账了?当年咱们是怎么谈判的?” “我们刘家可以不追究你犯下的错,但作为交换你不许再伤害南枭,需要我把当时的证人都一一找回来和你当面对质吗?” “不!你不能这样!你们亲口答应不翻旧账的!你们不能食言!” 陈丹莹的语调都变了,声音里满是慌乱。 “那你为什么食言?是谁将这把匕首插入了南枭的血肉里?你告诉我,谁是今晚伤害刘南枭的凶手!” 身居高位多年,陈静萍再也不是当年的小姑娘了。 她身上带着极强的气势,眉宇间的威严像极了刘家老爷子,让陈丹莹惧怕不已。 “你不敢报复刘家,不敢报复我哥,所以你将满腔仇恨都加诸在无辜的小孩子身上,你根本不在乎他娶谁,你只是不想让他幸福,仅此而已!” 陈静萍居高临下看着陈丹莹。 “你以为我这趟回来是为了什么?我告诉你,我就是来处理你的!” 这边,周思卿搀扶着刘南枭,能明显感受到他的体力不支。 让他摇摇欲坠的,不止是流血的伤口,还有那无人能看到的心底,那已经血肉模糊的心脏。 “静萍阿姨,先送南枭去医院吧!” 周思卿轻声提醒道:“他的伤势有点严重,怕是得找专业医生处理才行。” 盛怒中的陈静萍回过神来,望向周思卿的眼神温和不少。 “对不起思卿,让你受委屈了!” 周思卿摇了摇头,与父母一起将刘南枭扶上了车子。 陈丹莹犹不死心,还在身后哭喊。 “刘南枭,你今日要是就这么走了,我就当没你这个儿子,往后,你也别认我这个妈!” 听到这话,刘南枭停下脚步。 他用悲凉的眼神看着自己的母亲,笑得比哭都难看。 “我留下等死吗?还是说,你会送我去医院?从小到大,我生病受伤,你在乎过吗?” 不在乎的! 就像小姑姑说的那样,母亲把对父亲的恨与厌恶,都加诸在了他身上。 她是个欺软怕硬的人,不敢直接与父亲还有老爷子叫板翻脸,于是只敢欺负一个没有反抗能力的小孩子。 “我回头会亲自与我父亲谈你们离婚的事,既然互相仇恨,何必要绑在一起蹉跎彼此呢?” 听到这话,陈丹莹慌了。 “离婚?我不离!我不好过,也不会让刘云逸好过的!” “由不得你!” 刘南枭眼底再无半点脆弱,他是那个在战场上冷静果敢的刘政委,再也不是谁的儿子。 车子缓缓启动,周思卿回头看,隔着后挡风玻璃,看到了陈丹莹无力倒在地上的影子。 即使同为女人,可她无法对陈丹莹萌生出半点同情之心。 一个把孩子孩子当做报复工具的女人,有什么资格索取别人的同情? 她不配! 周君堂直接开车子开到了医科大学附属医院的急诊室门口。 陈静萍陪着刘南枭进诊室处理伤口,周君堂则跑前跑后缴费办手续。 只有周思卿与宋辉月坐在走廊的椅子上,母女二人相顾无言。 许久,走思卿叹息着说道:“生在高干豪门,未必是一件幸福的事!” “就是说呢!” 宋辉月感慨道:“之前不觉得孟家如何好,现如今有了刘家做对比,我忽然觉得,你和孟战京……” 她斟酌着语言,试探着说道:“嫁人不是只看男人品行如何,更得看他背后的家庭,孟家比刘家强!” 宋辉月显然是经过深思熟虑,她握住女儿的手说道:“卿卿,最近妈妈一直在考虑你和战京的事,你们还是复合吧!” 第452章 若是从前在川城,或许周思卿与孟战京的结合是对的,起码从周家的角度来讲,可以带给周君堂足够多的利益。 可现如今是在京城。 这里是刘家的地盘,甚至周君堂的直属上司就是刘南枭的堂叔! 周思卿如果能嫁给刘南枭,这对于周君堂的事业绝对有大用,毕竟这京城里,谁不想和刘家做亲家? 而刘家老爷子对周思卿流露出的满意,还有刘南枭对周思卿掩不住的情愫,当然更重要的,还有刘家小霸王刘潇枭对周思卿的依赖与信任。 这些都是让旁人望尘莫及的优势,甚至只要周思卿点点头,刘家都有办法逼着让孟战京与自己办理离婚手续。 这似乎是一桩只赚不赔的买卖,除了周思卿可能没办法嫁给爱情之外,一切都很圆满。 周思卿深知这一点,她在明知道刘家心意的前提下,她在明确自己对刘南枭没有爱情的前提下,依然无法拒绝。 不是不敢,是考虑太多,她不知道父母的心思,不知道他们是否打算用她来给周家谋取利益。 归根究底,他们之间没有血缘关系。 现在,宋辉月这番话,无疑是帮周思卿做出了选择。 他们没有将周思卿当做牟利的工具,他们始终以父母的身份站在周思卿的立场替她考虑。 考虑她的未来,考虑她的幸福,他们是全天下最合格最伟大的父母。 这一瞬间,周思卿终于撤下了心底最后的防线。 她张开双臂紧紧抱住了母亲。 “妈,谢谢你!” 女儿突如其来的表白与拥抱,让宋辉月一头雾水。 几句话而已,至于这闺女这样吗? 听着声音都像是快哭了,看来她对孟战京的感情是真的深厚! 当初爱女心切的他们都在气头上,做决定也略微仓促了些,都怪他们! “你要是还愿意和孟战京复合,回头妈亲自去找孟家聊聊,只要你能幸福,妈就是给孟家低头服软都行!” 摸着周思卿的发顶,宋辉月温柔说道。 “不用!” 周思卿摇了摇头说道:“您不用为了我自降身段,我和孟战京的事……顺其自然吧,如果他遇到了更好的女人,我也会祝福他的!” 如果真是那样,只能说他们缘分已尽,也没什么好留恋的。 周君堂过来的时候,就看到女儿极其依赖的,靠在妻子怀中,母女二人脸上皆是笑容。 “人家刘南枭都差点伤到骨头,你俩还笑?” 捏了捏妻子的脸,又捏了捏女儿的脸,周君堂无奈说道。 “老周你坐着,我问你一个问题!” 宋辉月扯着丈夫坐在她身边,正色问道:“如果将来刘家让你在事业和女儿之间做选择,你怎么选?” 怕丈夫不明白,宋辉月补充道:“刘南枭对闺女的心思你也能看出来吧?万一有一天刘家让你用女儿换取如火如荼的前程,你怎么办?” “我女儿又不是物件,我怎么可能用她来给自己牟利?” 周君堂几乎不假思索就给出了答案。 “而且刘家不是那样的人,你别瞎假设!” 顿了顿他又说道:“如果真到了那一步,那我宁可解甲归田,也不会卖女儿!” 他神色慈爱摸了摸周思卿的发顶。 “我女儿也是被父母捧在手中的小公主,怎么能沦为政治牺牲品呢?” 周思卿仰头看,灯影之下,周君堂的身影无比伟岸高大。 第453章 折腾到半夜,刘南枭的伤口才处理完毕。 他从诊室里出来时,脸色苍白黯淡,眉眼间带着掩不住的疲倦寂寥。 一时之间,周思卿很难将眼前这个颓废的男人与当初在卫校礼堂里演讲的热血军官联系在一起。 “刘南枭!” 她走上前几步,关心开口。 “你没事吧?” 看到周思卿还在,刘南枭眼底终于有了光。 他笑笑,说道:“别担心,我很好!” 顿了顿又道歉。 “对不起啊,又连累到你!” 周思卿笑着摇了摇头,说道:“我只是个外人,我可以随时回避,但你躲不掉,你才是那个最……” 想说“可怜”二字,可这带着同情的字眼大约会刺伤刘南枭骄傲的心。 于是周思卿改口说道:“你才是那个最坚强的人,逆境之中成长,依然长成了一棵笔直繁茂的参天大树,你很棒!” 听到这话,刘南枭眼中的光芒渐渐繁盛热烈。 他活了,又成了那个意气风发的年轻军官! 一旁的陈静萍看着侄儿的表情变化,又是欣慰又是遗憾。 欣慰有人能抚慰侄儿那颗千疮百孔的心,遗憾侄儿晚一步遇到了周思卿…… 但没关系。 她这趟回来,就是专门解决侄儿终身大事的。 周思卿与孟战京的事,她多少听说了些,虽不能评价说谁对谁错,但感情破裂却是事实。 因此她想撮合周思卿与刘南枭。 不止是因为她看出侄儿对周思卿的喜欢,也是为了她自己,上一代无法圆满的梦,就让下一代替他们实现吧! 周君堂驱车将陈静萍与刘南枭送回到刘家,这才载着妻女一道回了招待所。 原本周思卿还担心母亲介意父亲与陈静萍当年的事,可母亲一路说说笑笑,像是全然不在乎这些。 她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待回到招待所的房间,她洗完澡出来,隐约听到隔壁房间有声音。 “不是说你俩没关系了吗?还你叫她静萍,她叫你君堂?这亲昵劲儿,我这个正牌老婆都比不上呢!” 嗯,没错,是母上大人在吃醋,正在秋后算账呢! 不知道亲爹解释了啥,母上大人的嗓门更大了? “还正常的称呼?真要是正常的话,你应该叫她陈政委,她应该叫你周副司令,周君堂,你睁眼说瞎话的功夫越来越可……哎你干嘛!” 宋辉月质问的话没说完,就发出了惊呼声。 “你耍流氓呢?你的手往哪里钻?臭不要脸的……” 周思卿听墙角听得很愉快。 亲爹果然是人狠话不多的实干家,这全程只听到亲妈在嗷嗷叫,亲爹什么动静都没有,但显然是胜利了! 听着隔壁的动静越来过分,周思卿一脸坏笑敲了敲墙。 “咳咳,我还没睡着呢!你俩……动静小点!” 隔壁忽然就一片死寂,片刻后传来周君堂的痛呼。 “媳妇儿你轻点,我还想再奋斗奋斗,争取给卿卿生个弟弟或妹妹呢!” 很快,周思卿就开始了正常的学习生活。 她长得美能力强,再加上陆时景极其偏爱这个小徒弟,很快,她就晋升为临床医学系的系花。 “系花”这个称呼,还是她从同学口中得知的。 与其他通过十年寒窗苦读进入大学的同学不同,周思卿上过战场,面临过无数次面对死亡无能为力的痛苦,所以她格外明白医生肩负的职责。 于是在这一批新同学里,她是最刻苦认真的那一个。 第454章 周末时其他同学在玩耍,她在自习室里背理论知识。 吃饭时间同学们在聊八卦谈明星,她则厚着脸皮去找食堂里吃饭的教授专家请教问题。 …… 她知道自己进入医科大学的机会多么来之不易,也知道自己未来的理想是救死扶伤 她不敢有半点松懈,恨不得连睡觉时都在学习,因此对外界的事物是一无所知。 “系花?这是个什么称呼?” 在听到同班同学黄莉的话时,周思卿一脸茫然。 “你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系花就是全系最好看的美女啊!” 黄莉在周思卿肩上轻轻推了一把,笑着说道。 “别说咱们系的男生了,就是外系不少男生也对你心存暗恋,哎,今天我就是帮高年级学长给你送情书的!” 一边说着,黄莉将一封情书塞进周思卿怀里。 “我可是收了学长送的糖果,吃人嘴短没办法!” 周思卿看着手中的情书,看着信封上“周思卿学妹亲启”的字,她有点哭笑不得。 这不是她收到的第一封情书了。 昨天她课间休息去厕所,回到教室翻开课本,就看到里面夹了一个信封。 是同班某个男生塞给她的情书,洋洋洒洒两页半,字里行间都是倾诉对她的爱慕与追求。 周思卿知道那个男生就在自己身后坐着。 她将情书还给了男生,礼貌说道:“不好意思,我已经结婚了!” 虽然她与孟战京的婚姻出了点问题,但他们婚姻依然存续。 “黄莉,麻烦你将这信封还给学长,另外,如果回头有人再请你递东西,你就告诉对方,我结婚了!” 周思卿礼貌将信封交到黄莉手中,眼神平静坦率。 黄莉瞪大了眼睛。 “什么?你结婚了?这……你是在骗我们吧?” 不论是相貌还是性格,周思卿都不像是结过婚的女人。 她举手投足间带着少女的娇柔与羞涩,像是清晨荷叶间含苞欲放的荷花,清纯到让人不敢亵渎。 黄莉一拍桌子说道:“借口!肯定是你拒绝追求者的借口!” 说罢,黄莉将情书再次塞进周思卿怀里。 “哎呀,收下情书和接受求爱是两码事,我都答应学长了,再还回去不合适!” 黄莉一脸可怜兮兮说道:“亲爱的思卿,求你给我个面子吧!” 周思卿没法子拒绝,只能将情书塞进书包里。 结果收下情书的后果就是放学时被学长拦住了去路。 “周思卿!” 站在门口的男生是学生会主席,叫岑江伦,在学校风头很盛,据传言是京圈贵公子。 他细长的桃花眼注视着周思卿,丝毫不掩饰对她的喜欢。 “我们已经见过面了,就那天安置大体老师的池子前!” 岑江伦笑着说道:“你讲述陆教授弟弟的英雄事迹时,我就在你身边站着!” 像是怕周思卿不记得,他又补充。 “你出门时被门槛绊了一下,是我扶住了你!” 听到这话,周思卿终于想起来了。 陆时云的事带给她很大的冲击,以至于出教室时脚步踉跄,幸好身边有人扶住了她。 彼时她沉浸在陆时云死亡的伤感之中,压根没有关注扶她的人长什么样。 原来是他! “谢谢你,学长!” 岑江伦笑着说道:“你是陆教授新收的小徒弟,按照辈分,你得喊我一声师兄,以后,我叫你师妹吧!” 周思卿笑着点头。 “谢谢师兄!” 岑江伦从小到大都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追他的女孩更是如过江之鲫。 他眼界高,瞧不上那些庸脂俗粉,而周思卿则是第一个走入他心中的女孩。 或许是她站在细碎日光下笑靥如花的瞬间,或许是她眼含热泪讲述自己在南疆战场经历的时刻…… 岑江伦也说不清楚是什么时候喜欢上周思卿的,但那天之后,他就像是着了魔,日日夜夜都惦念着她。 终于,他鼓足勇气写下这封情书,由黄莉转交给周思卿。 她没有退回来,这给了他莫大的希望。 但下一秒,周思卿的举动又将他打入的深渊。 周思卿从书包里拿出那封没拆开的情书,还给了岑江伦。 “学长,不好意思!” 岑江伦愣住了。 从小养尊处优的他几乎没有被拒绝的经历。 “为什么?” 半晌,他才找回声音,脸上满是受伤的表情,声音都有点沙哑。 “我已经结婚了!” 周思卿笑笑,平静说道:“我在去南疆之前,就已经结婚了,我丈夫也是一名军人,而且还是立下赫赫战功的军人!” “我知道学长你很优秀,可于我而言,这世上没人能与我的丈夫比及,我心中的英雄,只有他一人!” 岑江伦和黄莉的表情一模一样。 “周思卿,你该不会是在糊弄我吧?你才多大一点,怎么可能结婚呢?” 他像是找到了理由,露出僵硬的笑,说道:“就算不做恋人,也能做朋友,你没必要撒这种谎,太拙劣了!” “我不是说现在就让你答应做我的女朋友,我们可以先从普通朋友做起,等互相熟悉了,再考虑进一步发展!” 岑江伦说道:“等熟悉之后,你就知道我是个值得托付的人了!” 周思卿有点无奈。 “师兄,我真结婚了!不信你去问陆教授,他家与我婆家是世交,当初他还去川城给我婆婆做手术呢!” 岑江伦显然不信,他正要开口,只听身后忽然传来男人低声不悦的声音。 “这年头,医科大学的学生都如此没素质了吗?连别人老婆都敢抢?” 周思卿越过岑江伦的肩膀往前看,只见夕阳余晖下,身穿军装的孟战京背光而立,看着她傻笑。 难以按捺心中的思念,孟战京扔了手中的包,快步奔过去,紧紧抱住了一脸震惊的女孩。 “卿卿,我想你了!” 第455章 周思卿昨夜梦到了孟战京。 梦到了他们年少的时候,那个偷偷跟在她身后的少年,英俊桀骜引人注目。 少年的视线一直落在她身上,那么温柔与缠绵,让她几乎沦陷其中。 梦里的自己没有忽视孟战京的感情,她穿着白裙子,长发飘飘绕到他背后。 “喂!” 孟战京被吓了一大跳,像是做错事被抓包的小孩子,有些手足无措。 “你……你……” “孟战京,我认识你哦!” 梦里的她笑眯眯,说道:“我知道是你让甘棠给我带好吃的饭菜,我也知道你一直保护着我!” “喂,孟战京,你是不是喜欢我呀?” 一瞬间,原本青涩的少年忽然化作了成年后一袭军装的热血军官。 他盯着她大笑,张开双臂紧紧抱住了她。 “不,我不是喜欢你!” 伏在她的耳边,男人低沉好听的声音像是击中了她的灵魂。 “周思卿,我爱你!” 梦境到这里戛然而止,她醒来时天色擦亮,脑海里依然回荡着孟战京那句“我爱你”,久久不散。 一整天都因为那个梦而魂不守舍,现在,当孟战京站在自己面前时,周思卿竟以为自己还在做梦。 “你……你……” 有路过的人在吹口哨起哄,毕竟郎才女貌极其养眼,在这荷尔蒙涌动的大学校园里,很难不引人注意。 周思卿反应过来,忙不迭推开了孟战京。 “你……你怎么来了?” “我想你了!” 孟战京不管周思卿在抗拒,依然紧紧抓着她的手,像是在宣示主权。 不出意外,站在对面目睹这一切的岑江伦一脸破碎的表情,显然是受伤了。 “孟战京,你别胡闹!” 周思卿看着孟战京嬉皮笑脸的模样,忍不住拔高了声音。 “你别冲动做傻事啊,你的身份可不允许你私自离开川城!” 别说是川城,便是未经允许离开部队都是违反纪律,严重者可是要上军事法庭的! 看到周思卿眉梢眼底的怒气,孟战京忙举手认错。 “媳妇儿你别生气,我说实话!” 他嘿嘿笑着,说道:“我是来参加表彰大会的!” 作为在南疆边境战争里表现突出的年轻军官,孟战京与其他几个战友一道乘坐火车抵达了京城。 带队的政委知道他的情况,因此特意给他批了三个小时的假,让他在下火车后第一时间来见自己的爱人。 听到这话,周思卿默默松了一口气。 未等她开口,只见孟战京已经抬手揽上了她的腰,占有欲十足。 “喂,小子,看清楚了没?我是周思卿的男人,嗯,收起你那点心思,以后别打我老婆的主意啊!” 岑江伦道心彻底裂开了。 这可是他的初恋哎,是他活了二十年第一次爱上一个女人! 结果对方竟然结婚了! 可就算这样,岑江伦也舍不得对周思卿说半句狠话来伤害她。 这个女孩美好到让所有男人忍不住想要去呵护她! 于是他失魂落魄走了,连背影都那么萧条可怜。 周思卿没有同情心泛滥去挽留与安抚他,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待岑江伦离开之后,周思卿终于挣脱开孟战京的手,心里带着自己都不知道哪里来的委屈。 “你来干什么?我不是都说了分开吗?” 来京城这么久,数次被刘南枭的母亲为难甚至羞辱,连宋辉月都怒不可遏,唯独周思卿保持着冷静,笑着安抚母亲没关系。 可现在,当看到孟战京的瞬间,那些被自己压抑在心底的委屈开始泛滥,几乎不受控制。 第456章 “谁让你来找我的?你走!我不想见到你!” 她推搡着孟战京,像个蛮不讲理的刁蛮女人,让孟战京哭笑不得。 “我偏不走!我偏要来找你,我偏不和你分开!” 他不顾这是在校园里,不顾过路者好奇暧昧的眼神,紧紧将周思卿抱在怀中,轻轻吻着她的额头。 “你受了委屈被人欺负,我怎么能不来呢?” 轻轻弹了弹周思卿的脑门,孟战京笑着调侃。 “你就是兔子扛枪窝里横!在我面前厉害得不行,可被刘南枭的妈妈欺负的时候,怎么就不知道反抗呢?” “不是给你说很多次了吗?别怕闯祸,有人欺负你就打耳光抽回去,天塌下来我给你顶!” 周思卿被迫伏在孟战京的怀里,他身上带着一点汗味,却不难闻,有种让周思卿安心到落泪的安全感。 “要你管!” 周思卿嘴硬反驳,声音却哽咽不已。 “我都说了和你没关系,你凭什么管我?你是我的谁?” 孟战京紧紧抱住周思卿,手心摩挲着她的后背与发梢。 “我是你的谁?你说我是你的谁?我是你的丈夫,我是你的男人,我是要一辈子保护你的孟战京!” 他的声音坚定,像是一座巍峨高山,让周思卿心底的委屈化作眼泪疯狂涌出来。 “孟战京!” 她在哽咽,原本推拒孟战京的手紧紧攥住了他的军装,眼泪更是穿透衣服打湿了他的心。 没有诉说那些委屈,她只是一遍一遍叫着孟战京的名字,却已经牵动了男人的心,让他疼惜不已。 “我在!卿卿我在!” 孟战京低头亲吻着周思卿的发顶,收紧双臂将她抱得更紧一些,甚至,能感受到彼此的心跳。 “我们别在闹别扭了好不好?” 他的声音也有点难过,说道:“卿卿,我知道因为我的愚蠢,让你受了很多委屈,这一切都是我的错!” “只是我们这一路走来何其不易?若是因为一点误会就分开,真的……我一想到这些,就整夜整夜睡不着觉!” 每每想到自己可能会失去心爱的女孩,就像是子弹击中了心脏,让他疼到几乎无法呼吸。 “原本我还想再缓缓,等你气消了再来给你道歉,可听说了你在京城的境遇,听到你被人欺负,我便一刻都等不了!” 提及周思卿被人欺负时,孟战京的语调都冷了几分。 “刘南枭的母亲积怨许久,她不敢与刘家公然翻脸,又知道刘家老爷子对你的重视程度,于是便逮着你死命打压,打算所谓的‘杀鸡儆猴’!” “呵,谁是鸡谁是猴还未尝可知呢!” 二人一道往学校外面走去。 孟战京一直牵着周思卿的手,哪怕她反抗也没用。 虽然周思卿没有开口答应说复合,但起码孟战京提及复合的话题时,她没有像之前那样出口反对。 这对于孟战京而言已经是极其难得的好事。 快走到学校门口时,周思卿忽然听到背后传来声音。 “周思卿!” 她停下脚步回头看,只见黄莉与两个同学走来,望向她与孟战京交握的手时,表情有些暧昧。 “我丈夫!” 想到黄莉不止一次替别的男生传情书给自己,周思卿索性主动介绍孟战京。 原本就是事实! 不出意料,黄莉的眼神里满是震惊,半晌才反应过来。 “啊?你还真结婚了?” 她还以为周思卿是为了拒绝追求者故意撒谎的,搞了半天,人家真的是有夫之妇! 第457章 想起自己还热心肠给师兄传情书,黄莉尴尬到恨不得找地洞钻进去。 “你好,我是孟战京,思卿的丈夫!” 对周思卿的介绍很满意,孟战京主动与黄莉打招呼。 平心而论,孟战京长得比岑江伦好! 不是说他的五官有多么出众与帅气,而是这身军装带给孟战京的气势是独一无二的。 他上过战场,眉眼间自带一股子杀气,往人面前一站,就带给对方压迫感。 哪个女孩能不喜欢孟战京这样有安全感的男人呢? 黄莉忍不住红了脸。 “你,你好,我是周思卿的同学!” 孟战京笑着说道:“我总听卿卿提起你,说你很热情,我不能时刻陪伴在我妻子身边,以后,还请你多关照!” “应该的!我和思卿是好朋友!” 黄莉有点受宠若惊,她没想到周思卿竟然会提及自己,还对她评价很高。 她也是个朴实的女孩,当即就下定决心要和周思卿做最好的朋友。 “思卿,你和你丈夫真般配!” 黄莉笑着说道:“难怪学校这么多男生,你一个都瞧不上,不比不知道呢!” “就算有长得比我好看帅气的,她也不能看上!” 孟战京一副吃醋模样说道:“她是有丈夫的人,不能随便对别的男人动心,我会生气的!” 这话不光逗笑了黄莉,也逗得周思卿“扑哧”笑出声来。 “你少贫嘴了!” 她推了孟战京一把,与同学告别之后,扯着孟战京的胳膊出了校门。 因为招待所距离学校有点远,所以周思卿最近一直开着孟平津送的那辆车子。 将行李放在后备箱,周思卿打开驾驶位的车门准备上车。 “你住哪里,我送你过去!” 看着女人着急赶他走,孟战京颇为哀怨。 “我们才刚见面十分钟而已,你就这么不耐烦让我滚蛋了?我在川城对你朝思暮想差点得了相思病,你这……” 孟战京忽然抓住周思卿的书包,趁其不备找到了书包里的情书。 书包里不止装着岑江伦的那封情书,还有两封不知道什么时候哪位同学塞进她书包的情书! 周思卿一脸黑线。 “孟战京,谁让你乱翻我东西的!” 看到孟战京已经拆开其中一封情书,周思卿有些羞恼。 她扑过去抢,孟战京却轻松躲开,还顺势将她搂在了怀中。 下一刻,周思卿被孟战京抵在车门上,男人单手就将她抱得死死的,还拆开了情书开始朗读。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满篇都是酸掉牙的情话,让孟战京像是吞了个酸杏儿,心底咕嘟咕嘟直冒酸泡泡。 “生死相许个屁!” 一页纸没看完,孟战京已经暴跳如雷,当即将情书撕成了碎片。 “老子和你在战场生死相许时,这些臭小子还在教室里打盹儿呢!抢老子的女人?他们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 周思卿已经趁机从孟战京怀里挣脱出来。 “别一口一句‘老子’,这是学校,不是军营,你能做个文明的人吗?” 听到这话,孟战京不服气。 “文明怎么了?粗俗怎么了?文明不能换来边疆的安定,文明不能把敌人赶出国境线!” 他“哼”了声说道:“没有我们这些粗俗的兵,哪里能有今日学校里的朗朗书声?” 道理确实是这个道理。 周思卿说不过孟战京,索性在他胸膛捶了一拳。 “你吵死了!” 这一拳对孟战京而言,简直就是爱的抚摸,他当即就被安抚好了。 “以后再有给你塞情书的,你就让对方滚蛋!” 孟战京把剩下几封情书都撕了,咬牙切齿的样子,像是在撕碎那些觊觎他妻子的狗男人。 “为什么要让人家滚蛋?” 周思卿故意说道:“说起来,我都没享受过被追求的滋味,当初我和你……呵,还是我扯着你去领证的!” “你一口一句狗男人,哎,起码人家给我写情书,人家用心追求我!” 孟战京一哽。 “有本事,你也给我写封情书呗!” 留下一个傲娇的眼神,周思卿先行上了车。 “赶紧上车,我妈还等着我回去吃饭呢!” 听到这话,孟战京一喜,忙跳上副驾驶位置,系好安全带和周思卿一道去了招待所。 很巧,他们下榻的地方也在军区招待所里。 回去的路上,孟战京看着认真开车的周思卿。 想了想他说道;“是,咱们当初在一起确实略显仓促,没有情书与鲜花,没有花前月下海誓山盟。” 他们刚在一起就面奔赴南疆,周思卿全然没有享受到爱情的美好浪漫。 “我给你补上好不好?” 周思卿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语气鄙夷不屑。 “你给我补上?写情书?大哥,你连写五百字检讨都费劲,你还能写情书?” 虽然是事实,可依然让孟战京很扎心! 是,他每次写五百字检讨都像是挤牙膏,甚至比他负重跑十公里都要命,可媳妇儿你别说出来啊! “不是,媳妇儿你这话太伤我脸面了!” 孟战京委屈巴巴抗议。 周思卿又是一声冷笑。 “伤脸面?你一个脸皮堪比城墙拐角的选手,你还要脸?开什么国际玩笑?” 一整个大无语的孟战京:“……” 媳妇儿她变了,变得伶牙俐齿说话刻薄,他真的……真的好爱她哦! 嗯,我媳妇儿可真棒! 第458章 抵达招待所时已经是傍晚。 像往常一样,宋辉月坐在招待所楼下的椅子上休息,顺便等女儿回家。 看到周思卿的车驶过来,她笑眯眯起身,将身边的纸包一并拿起来。 “卿卿,你怎么……” 话说一半,看到从副驾驶位走下来的孟战京,宋辉月嘴角的笑容淡了些。 “妈!” 孟战京看着宋辉月,像之前那样叫她妈。 “你怎么……什么时候来的?” 沉默片刻,宋辉月终于开口,语气虽然微微淡漠,却不似之前那般抗拒。 “今天刚到,一下火车我就去找卿卿了!” 一边说着,孟战京一边拿出包,从里面找到一袋子的药。 “这是我妈让我带给您的,她说您的偏头疼还是得吃药,不能马虎!” 宋辉月接过了药,神色缓和不少。 “替我谢谢你妈妈!” 周思卿白了孟战京一眼,关上车门挽起母亲的胳膊。 “妈,给我买到麻辣兔头了没!” 昨晚她肚子里的馋虫作祟,不知怎么就怀念起川城的麻辣兔头。 于是早饭时提了一嘴,母亲当即就表示今儿个上街去找找,她这一整天,都盼着呢! “买到了!我问了招待所的服务员,你爸还找战友打听,哎哟,我又不认识路,跑了好几条街才找到这家店!”、 献宝似的将纸袋打开,麻辣兔头的味道扑鼻而来,周思卿馋得直流口水。 “快,给我尝一口!” 一旁的孟战京静静注视着周思卿,看着眼前的女孩一脸享受吃着在川城街头随处可见的小吃,他的眼神里带着些许疼惜。 原本她不必背井离乡来到京城的,哪怕这里三千繁华,却远不及川城空气里的麻辣鲜香。 都怪他! 周思卿吃得很是欢快,吃完了又有点不满意。 “味道不正宗,不如咱们川城的味道好!” “你要是想吃,我让人给你捎一些过来!” 孟战京上前几步说道。 刚说罢,只见周君堂拎着公文包走来,他也下班了。 不同于宋辉月对孟战京的缓和态度,周君堂的眼神里带着几分不悦。 “你来做什么?我女儿不是与你没关系了吗?” “爸!” 像是看不到周君堂的怒气,孟战京笑嘻嘻开口。 “我来开会,正好也住在这里!” 周君堂知道这场表彰大会,也在受表彰人名单里看到了孟战京的名字。 “哼!” 他冷漠“哼”了声,显然对孟战京的说辞不满意。 “老周!” 宋辉月推了丈夫一把,望向孟战京时态度温和了不少。 “还没吃饭吧?” 孟战京摇了摇头,还不忘卖惨。 “昨天晚上到现在都没吃,火车上遇到了几个老乡没带食物,我们就把东西让给他们了!” 听到这话,宋辉月招呼道:“那就一起去招待所食堂吃个饭,虽然饭菜简单,但味道还不错!” “好嘞!” 孟战京咧嘴笑,一手拎着自己的包,一手就要去牵周思卿的手。 “干什么呢?耍流氓?” 周君堂一把推开孟战京,站在二人中间,望向孟战京的眼神很是防备。 这样的态度让宋辉月心里咯噔一下。 她私心还是希望周思卿与孟战京能复合,毕竟放眼望去,这世上怕是没有比孟家更好的婆家了! 更何况,女儿心里还有这个男人! 人家都千里迢迢来找女儿了,周君堂这种态度,万一气到孟战京,他翻脸走人怎么办? 思及至此,宋辉月上前一把抓住丈夫的胳膊,将他拖到一边。 “你过来,我有话和你说!” 第459章 岳父让了路,孟战京也没客气,当即又凑到周思卿身边,手一直扒拉周思卿的胳膊。 “老周,你不是也想让女儿和孟战京复合吗?你这态度……” 压低声音,宋辉月看着远去的女儿与孟战京,看着两个年轻人打打闹闹,她的眼神越发柔和。 “万一孟战京生气走了怎么办?” 周君堂“哼”了声。 “他要是因为我这样的态度就转身走人,那也证明他对我们卿卿没多深的感情,哦,要挽回我女儿,连这点委屈都受不了?” 他撇嘴说道:“那就让他趁早滚蛋!” 宋辉月一时无语。 虽然话糙了些,但道理确实是这个道理。 而孟战京也没让周君堂失望,被那么一顿怼,他也没生气,依然是那副笑嘻嘻讨好女儿的表情。 这孩子……比刘南枭好! 不是说刘南枭不优秀,而是他太端着了,一板一眼的性格太闷了! 于是她扯着丈夫的胳膊警告道:“给点颜色就行,你别闹太过了,坏了女儿的幸福,我饶不了你!” 这边,周思卿和孟战京一前一后进了招待所食堂。 “战京!这边!” 刚掀开门帘进去,只见窗边一桌人纷纷朝孟战京招手。 “带你媳妇儿来这边吃!” 周思卿不认识这些人,但从口音知道,他们都是川城来的。 想起那些与自己有关的流言蜚语在川城传得沸沸扬扬,周思卿的心里有些别扭。 “你和你战友坐一起吧,我和我爸妈去那边!” 说罢她转身要走,却被孟战京拉住了手腕。 “别啊!一起!” 他说的“一起”不是和战友一起坐,而是笑着拒绝战友。 “我得陪我老婆还有岳父岳母一起吃饭呢,你们知道的,我和我老婆好久没见,小别胜新婚你们懂不懂?” 这话说出口,战友们脸上皆是露出暧昧笑容。 “哟哟哟,有媳妇儿的人就是不一样啊!” “啧啧,人家都不屑于和咱们这些没结婚的坐一桌了!” “哎,战京你今晚应该不回来住了吧?” …… 战友们在调侃打趣,孟战京也不生气,甚至还显摆似的与周思卿十指相扣。 “你们就酸吧!嫉妒我有老婆,而且我老婆还美若天仙对不对?” 周思卿被这话弄得有点脸红,低声抗议道:“孟战京你能闭嘴吗?” “好好好我闭嘴!” 被媳妇儿训斥,孟战京反而喜滋滋的。 他用炫耀的眼神看着自己的战友,说道:“我老婆不让我和你们这些单身汉说话,怕拉低我的档次!” 战友被逗笑,骂道:“你个妻管严,真没出息!” 咧嘴一笑,他骄傲说道:“没办法,天生就是当妻奴的命,老子乐意,你们管得着吗?” 周君堂进来时,就听到孟战京这大言不惭的话。 他清了清嗓子皱眉训斥道:“公众场合胡说什么?注意影响!” “是!爸说得都对!” 孟战京当即谄笑着,亦步亦趋跟在岳父岳母身后,四人一起找了个位置坐下。 虽然脸上不欢迎孟战京的到来,但周君堂还是多要了几个肉菜,比他们一家三口平日里的伙食丰盛不少。 “单位的房子已经有眉目了,最多半个月,就能搬到大院里。” 一边给周思卿夹肉,周君堂一边将好消息告诉了妻女。 这就是他们一家三口的日常,白天各忙各的,只有晚饭时边吃边聊。 周思卿聊学校的趣事,周君堂则聊一点单位无关紧要的事,至于宋辉月,只能汇报自己今天又去哪里逛了…… 第460章 今天的消息确实很让人高兴。 “真的吗?多大的房子?” 宋辉月住惯了家中的大院子,陡然搬到军区大院的单元房,她还有些不适应。 她知道以周君堂的身份地位,怕是不能像在川城那样,住上独门独栋的小洋房。 毕竟这京城里最不缺的就是大官,周君堂这样地位的人一抓一大把。 “还不清楚,但至少是个三居室!” 周君堂笑眯眯看着女儿,说道:“回头你的房间,都按照你的喜好布置!” “我觉得川城家里我的房间就很好,只要是我妈精心布置的,我都喜欢!” 周思卿笑着拍马屁,哄得宋辉月笑到合不拢嘴。 “你这丫头,是不是偷吃蜂蜜了?嘴巴这么甜?” 一旁的孟战京吃着饭,看着周思卿像个孩子似的与宋辉月撒娇,他也不觉露出了笑容。 “那房子布置好之后,我能住吗?” 他秉着“只要我不要脸就天下无敌”的原则,一脸期待提出了非分之想。 不出意外,迎接他的是周君堂与周思卿异口同声一句“滚”。 嗯,父女二人果然很有默契。 “你们俩……注意影响!” 宋辉月瞪了那父女二人一眼,嘴角满是笑意。 正说着,只见一个军官走了过来。 本以为是来找周君堂或者孟战京的,但没料到来人竟然与周思卿打招呼。 “周护士,你还记得我吗?” 看着军官黝黑的脸庞,周思卿一脸迷茫。 半晌她歉意说道:“不好意思啊,我对你没印象!” “你不记得我,但我认识你,我不光认识你,还一直很感激你!” 年轻的军官撩起衣角,将自己肚子上二十多公分的伤口展示给周思卿。 “你救过我的命!” 看到这个从胸腔一直贯穿到肚脐的伤口,周思卿猛然想起来。 “哎,是你!” 她一脸惊喜说道:“你康复了?” 当初野战医院里,当一场惨烈的战斗结束后,从前线送来上百个伤员,百分之七十都是重伤。 彼时所有医生都被拉上手术台进行伤员抢救,以至于后面再送来的伤员只能忍着疼痛等待。 没办法,伤员实在太多了! 周思卿在忙碌的间隙看到墙角里坐着一个人,因为他身上的军装已经被硝烟染成了黑色,所以乍看上去似乎并没什么。 但在回眸的瞬间,她还是发现了异常,对方的脚下都是鲜血! 她快步奔上前仔细一检查,才看到这位战士的肚皮已经被划开,脏器几乎暴露在外,失血情况很是严重。 “你……你再坚持一下,医生很快就来了!” 听到她的话,战士微微睁开了眼睛,冲她笑笑。 “你不是医生吗?” “我不是,我是护士,我……我也想救你,但我的能力不够!” 说这话的时候,她满是愧疚与无力。 “我可能……没什么希望了,就不和其他战友抢占资源,护士,你随便给我治治吧!” 战士艰难说道:“帮我把肚子上的伤口缝合一下,我还想……回家看看呢,这副模样,会吓到我家人的!” 周思卿见过赵碧玉处理类似的伤情,她也多次给赵碧玉打下手,而在医生迟迟不能到来的情况下,她决定冒险。 于是她凭借着自己的经验,与过往给赵碧玉做助手学到的医术,给这个战士进行了治疗。 当晚,这名战士被归在病危人员的队伍中转移到了山下,自此再无消息。 后来她给赵碧玉提及过这件事,赵碧玉摇头叹息,显然是不抱希望。 毕竟那天送来的伤员,死亡率高达百分之五十! 所以现在周思卿看到这个她以为牺牲的战士时,眼底满是狂喜,几乎落泪。 “我以为你死了!” 她像是发了疯,抓着孟战京的胳膊说道:“他就是我第一次单独救治的病人,我给你提过的!” “孟战京,你果然没说错,你说他一定会活下来的,没想到他真活着!” 无法表述内心的喜悦,周思卿像是个孩子一般,在这满是人的食堂里又蹦又跳,到最后哽咽不已。 “太好了,他没死!” 狂喜过后是止不住的眼泪,周思卿捂着脸,无法控制哭出声来。 那一场战争,不光是许多战士留下了心理创伤,还有那些在前线救死扶伤的医护人员。 周思卿表面若无其事,其实无数个午夜梦回,她都看到那些战死的英雄,看到他们支离破碎的躯体。 她在黑暗中哭着醒来,久久无法释怀。 现在,这个伤员的出现像是一道光,救赎了她。 “周护士,我被转到后方医院时,医生说伤口处理得很完美很及时,所以我才能活下来!” 军官笑着说道;“我给医生说是个护士给我做手术救我命,没人相信!” “当初我睁眼看到你的那一刻,我就无条件信任你!” 周思卿笑着流泪。 “所以我来了京城,我从头开始学做医生,将来,我要用自己的双手救治更多的人!” 军官冲周思卿竖起了大拇指。 “我相信你一定能做个最优秀的医生!” 不知何时,食堂里一片寂静,所有人都停止吃饭,注视着周思卿这一桌。 许久,食堂里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每个人的眼神里都带着赞赏与钦佩,这份敬意,是给周思卿的! 在这样的无上荣光里,周思卿再次湿了眼眶。 这一刻,她终于理解了人生最终的意义。 第461章 因为这场意外的重逢,食堂免去了周思卿一家人的饭费。 在周君堂和孟战京执意要付钱时,食堂经理走出来,眼底满是泪光。 “我也是一名退伍老兵,我的职责是收尸,每一个牺牲在战场的英雄,都由我们背下战场!” 哪怕过去了很久,但提及当年,这位经理依然哽咽不已。 “他们生前都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啊,都是有血有肉的年轻人,可到最后,他们流干了血,为保护疆土死在了边境线上。” “那时候我就在想,如果有神医降世该多好?救活我们的每一个战友,救活每一个保家卫国的英雄!” 说到这里,经理握住了周思卿的手。 “你不光是救活了我们的战友,更是救活了我的心!” 他在后面目睹了那一切,某个瞬间,他像是回到了当年战场上,那些死去的战友都复活了。 在郁郁葱葱的青山之间,他们意气风发互相搀扶,迎着光踏上了回家的路。 他们笑着,闹着,歌声嘹亮。 “也许我长眠将不能醒来,你是否相信我化作了山脉……” 含着热泪,食堂经理说道:“我替每一位经你们救治活下来的战友谢谢你们,这是我们的心意,请你一定要接纳!” 而与此同时,几个陌生的军官也走来,争先恐后要替周思卿付饭钱。 长眠一度有些失控,以至于刘南枭扶着刘老进来时,就看到了这一幕。 他们在门口站了很久,听到了里面的谈话。 没有人不敬重周思卿的人格魅力。 这边喧闹不止,那边,负责收钱的服务员奔了过来,在经理耳边说了几句。 只见经理身躯一震,面对着刘老立正敬礼。 “首长好!” 这一声,让在场的人纷纷立正,没人不认识刘老! 周君堂和孟战京也跟着敬礼,原本喧闹的食堂瞬间变得安静下来。 “这顿饭,我请了!” 刘老笑着掏出钱,递给了食堂经理。 “周思卿同志一家的饭钱,我来结算!” 周君堂上前要说话,却被刘老摆手拒绝。 “我和其他同志一样,都被思卿同志的人格魅力所吸引,巾帼不让须眉这句话,在她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没人敢和刘老抢。 于是刘老爷子付了钱,坐在了周君堂他们这一桌上,笑吟吟注视着周思卿。 “在招待所住得还习惯吗?” 周思卿忙答道:“这里很好,环境清幽房间干净,饭菜也很好!” “静萍回来与我闹了一场,说将自己朋友一家托付给我,我却没有照顾好,她生气得很,哎哟,给我吓坏了!” 刘家老爷子丝毫不掩饰自己对小女儿的宠爱,他叹息说道:“静萍很多年没回来了,这次回来也不是因为我,而是因为你们一家来了京城。” “她说,在南疆时,自己与周思卿也做了一些日子的母女,正好自己膝下没孩子,所以打心底是将思卿当做女儿来疼的!” “那套四合院,她已经明确说过,将来要赠给思卿!” 听到这话,周思卿忙起身拒绝。 “这可使不得!虽然我初来京城,但也知道那么一套四合院的价值,谢谢陈政委的美意,我实在不能要!” 刘老笑着摆了摆手。 “要不要的往后再说,今儿个我来,是专程给你道歉的!” 他起身正色说道:“南枭的母亲一而再为难你,给你带来了很多困扰,但是思卿,请你不要因此迁怒到南枭身上,这孩子对你的心意……” 第462章 “咳咳!” 刘老话没说完,孟战京重重咳嗽几声。 “刘老,我还在跟前呢!” 他不满说道:“你当着我的面,说你孙儿对我老婆有心意,这……不合适啊!” “哟,我可是听说你们分开了!” 刘老半真半假说道;“既然分开了,就要有分开的态度嘛,你孟战京战功赫赫,还愁没女孩喜欢?” “您孙子一表人才平步青云,还愁娶不到老婆?” 孟战京当即反驳回去,抗议道:“干嘛非得盯着我老婆?老爷子,我说句难听的话,您这事儿办得……不厚道!” “臭小子,还敢教训我?” 刘家老爷子没生气,反而笑出了声。 他用拐杖在刘南枭背上敲了几下,笑骂道;“回头我可得给你爷爷告你的状!” “您告状,我爷爷肯定得揍我,但挨揍归挨揍,我依然不认错!” 孟战京紧紧握住了周思卿的手。 “这辈子除非我死,否则,我不会放开她的!” 刘家老爷子注视着眼前这一对年轻人,又回头看了看自己的孙子。 片刻,他一声叹息。 “罢了罢了,你们年轻人的事你们自己处理吧!” 犹豫片刻,刘家老爷子看着周君堂的眼睛,语气里满是试探。 “静萍很喜欢你女儿,饭桌上说十句话,八句都离不开思卿,我作为父亲,这些年也一直担心这个小女儿。” “我呢,想自作主张征求你们的意见,就是……思卿能不能做静萍的干女儿?” “不行!” 几乎没有任何思考的时间,宋辉月开口拒绝了。 察觉到自己有些突兀,宋辉月又解释。 “您应该也知道,思卿原本就不是我们亲生的,真要论起来,我们也只能算作她的养父母!” “这样的前提下,我们再让她认个干妈?这……这算什么事?” 宋辉月知道刘老位高权重,可她还是勇敢拒绝,为了守护自己的女儿不被权力吞噬。 “陈静萍只身涉险救我女儿的恩情,我和周君堂一辈子都铭记,将来为她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但唯独女儿……” 她没有往下说,却给出了答案。 刘老了然于心,笑着点了点头,眼神里带着些许失望。 “是,是我考虑不周,只顾着为自己的女儿着想,却忽视了你们的感受!” 他接下来没有再提这件事,与周君堂聊了些工作方面的事。 周思卿看着刘南枭胳膊上的绷带,关切问道:“你的伤怎么样了?” “没什么大问题,就一点皮肉伤,过几日拆线就行!” 他笑笑,说道:“你先是救了我弟弟,现在又救了我,我小姑姑说,我们刘家欠了你两条命!” 两条命啊,拿什么还? 那晚的事刘南枭心里很清楚,如果不是周思卿飞扑过来踢开了母亲手中的刀,他现在能不能坐在这里都不好说。 母亲对刘家的恨意,远远超出了他们的预料。 “当时那么危险,连号称喜欢我很多年、愿意为我付出一切的梅晚都吓得躲起来,你却不要命的保护我。” 刘南枭看着周思卿,竟不知道该如何表述自己的心。 与这个女孩儿接触越多,他越是难以自拔,像是无法控制自己喜欢她的心。 孟战京岂能看不出刘南枭这点心思。 “我老婆就这点好,喜欢见义勇为,早在十几年前,她就跳进水里救了我的命,哎,还有那个林淮,就对我老婆紧追不舍的那个……” “我老婆也把他从水里捞出来的,啧啧!” 假装看不到刘南枭的脸色,孟战京继续说道:“上了战场,要不是我老婆发现了敌情,野战医院百十号人,怕是都得死!” 第463章 “你说说!刘政委你说说,多少人欠了她的情?” 说到这里,孟战京一脸骄傲说道:“也就我运气好,能娶了她,能以身相许报答她的救命之恩!” “嗯,你说我能不珍惜她吗?” 周思卿在桌下狠狠踢了孟战京一脚,咬牙说道:“你能闭嘴吗?” “好好好,我闭嘴!” 孟战京嘿嘿笑,说道:“你轻点踢,我皮糙肉厚的,别硌疼你了!” “滚!” 无话可说的周思卿,有种想要弄死孟战京的冲动。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周思卿在孟战京面前极为放松与随意,而在刘南枭面前,她却保持着礼貌与距离。 刘老知道这桩姻缘怕是不成了,虽然失望,但也不至于夺人所爱。 哪怕看在孟家老爷子的份上,他也不会棒打鸳鸯的。 于是拍了拍刘南枭的肩膀,说道:“走吧,回家吧!” 刘老走后,周思卿在一众人崇敬目光的注视下离开了食堂。 周君堂与宋辉月也很是欣慰。 甚至宋辉月忍不住感慨道:“我这是积了多少德,才能有思卿这样的好闺女!” “嗯,还有我这样的好女婿!您是有福之人!” 孟战京凑过来厚着脸皮说道,惹得宋辉月忍不住笑。 “臭小子!” 走到周思卿房间门口,孟战京想继续跟进去,却被周君堂拦住。 “你没自己的房间吗?” 他说道:“虽然你和我女儿还没离婚,但当时已经说了分手,请你自重!” 周君堂都做好了孟战京纠缠的准备,却不料他这些话一说出口,孟战京就很是爽快走人了。 看着孟战京下楼的身影,没来由的,周思卿的心忽然一空。 但她没有表露出来,只是掏出钥匙开了锁,进门打开灯开始继续学习写作业。 没多久,外面传来了敲门声。 周思卿心里一喜,忙放下手中的笔奔过去开了门,结果门口站着亲爹周君堂。 假装没看到女儿失望的眼神,周君堂亮出手里的工具。 “我把窗户加固一下!” 说罢,他走到窗前,拿出钉子锤头,对着窗户一顿咣咣敲。 “爸,窗户不是挺好的吗?你这……” 周思卿不解问道,只听周君堂咬着牙解释。 “这窗户能防君子,但防不住小人,还有小偷!” “这可是军区招待所,谁敢来这里偷东西?不想活了吗?” 周思卿下意识反驳。 这就好比去警察局偷东西,简直就是去送人头的,小偷只是没道德,不是没脑子! “万一有不想活的呢?” 周君堂“哼”了声,继续咣咣咣作业。 加固完窗户,他又把门锁检查了一遍,简直就是如临大敌。 到最后还是宋辉月过来,连骂带哄的,将丈夫弄走了。 周思卿一头雾水,不明白一向稳重的父亲今日怎么这样的行为如此迷惑。 学习到深夜,周思卿终于合上课本,揉着酸痛的脖子脱衣服准备上床睡觉。 刚关灯躺在床上,只听窗户忽然传来一阵动静。 她睁眼坐起身来掀开窗帘往外看,什么都没有,只有风吹动树枝,不断掠过窗玻璃,发出轻微的响声。 重新躺了下来,周思卿闭眼的瞬间,就忍不住想起孟战京来。 他住哪间房? 这个时间点,他应该已经睡了吧? 这次,他在京城停留几天?下次再来京城又会是什么时候…… 就这样迷迷瞪瞪想着事儿,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她做梦了。 梦到在川城,梦到正月里他们结婚的那天。 孟战京没有开拔去前线,他穿着军装英姿勃发来迎娶她,在人群的欢呼与祝福中,他背着她上了婚车。 婚礼极其热闹,他的战友们闹洞房,故意起哄让他们吃苹果亲嘴儿…… 直到婆婆王雪绒出面,才将这些闹洞房的人都打发走。 新房里只剩下他们二人。 满眼的红色,她坐在床沿娇羞看着孟战京,任由他伸手,解开了她衣服的扣子。 他的吻随着他的手一点点往下,每解开一颗扣子,就落下一个温柔的吻。 到最后,她身上大红喜庆的衣衫被剥开,露出她皎洁如月光的肌肤。 “卿卿!” 孟战京的声音嘶哑低沉,像是带着无边的魔力,让她沉沦其中。 她忍不住轻声回应他的呼唤,抬起纤细白皙的手臂,揽上了他的脖颈。 “战京!” 微微用力,她将孟战京拉到了自己面前。 他们离得那么近,能清晰感受到彼此炙热的呼吸,还有那剧烈急促的心跳。 孟战京的吻铺天盖地袭来,那么深情与缠绵,让她情难自禁。 朦胧的视线里,她看到原本喜庆的婚房忽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招待所里简陋的屋顶。 周思卿的心猛然一震。 她像是从天堂回到了现实里,而原本涣散的神智也瞬间变得清明。 那是梦! 可那又不是梦! 因为她清楚感受到床上有人,而唇上热热麻麻的触感,无声提醒着自己刚才经历了什么! 随着眼神聚焦,在黑暗里,周思卿看到孟战京那张轮廓分明的脸庞。 他紧绷的下颌骨,还有那双明亮如星辰的眼眸。 他伏在她上方,带着喜悦与深情,款款注视着她。 “卿卿!” 第464章 孟战京到底还是摸进来了。 之前窗户那阵异常的响动,就是他制造出来的。 当他发现周思卿房间的窗户被加固之后,就知道自家岳父起了防备之心。 原本是该放弃的,奈何对她的思念实在过于浓烈,于是又趁着夜深人静撬开了门锁。 嗯,虽然门锁很牢靠,可对于孟战京来讲,依然是小菜一碟。 不过几秒钟的功夫,他便悄无声息进了门,摸黑爬上了周思卿的床。 当拥抱着她的那一瞬间,当独属于她的气息盈满他的鼻翼与心脏,孟战京觉得自己终于活了。 不再隐忍与克制,他像是贪婪的野兽,索取着周思卿的甜美温柔,直到惊醒了睡梦中的她。 周思卿有短暂的失神,但很快她就反应过来。 “你疯了是不是!” 她压低声音紧张说道:“我爸妈就在隔壁,而且这房子不隔音!” “你……你快走!” 周思卿第一反应就是赶紧让孟战京走,否则以亲爹的脾气,不得把他的狗腿给打断? “怕什么?” 孟战京死皮赖脸说道:“咱俩是合法夫妻,便是老泰山大人,也不能阻碍我们住一张床!” “嗯,更何况我岳父大人也不是那种胡来的人!” 说着,他凑过来又要亲周思卿,却被她伸手捂住了嘴。 “你别胡来!” 周思卿往后躲,孟战京就往前追,到最后,她被挤到了墙角,后背只能抵着冰冷的墙壁。 “过来点,墙太凉了!” 孟战京伸手,不由分说将周思卿揽入自己怀里。 “我不做什么,就只想抱抱你!” 抓住周思卿防备的双手,孟战京的额头紧紧贴着她的额头。 他带着满足的喟叹,脸埋入周思卿脖颈间,深深呼吸着,一声一声叫着卿卿。 周思卿没有再抗拒。 她任由孟战京以极其依赖的姿态依偎在自己身上,不可否认,她的心也被道不出的情愫盈满。 在京城微凉的秋夜,他们静静拥抱在一起。 隔壁,周君堂好几次要翻身坐起,都被宋辉月摁回到床上。 “你拦我干嘛?那小子溜进闺女房间了!” 周君堂的眼睛像是要冒火,几乎是咬牙说话的。 “人家是有结婚证的夫妻,住一起怎么不行了?” 宋辉月压低声音说道:“要是女儿呼救喊叫,那你冲进去揍那臭小子一顿自然应该,可你听听,隔壁有动静吗?” 隔壁一片沉寂…… “再者说了,思卿和战京复合是好事,且不说人家两个孩子本就有感情,你看看刘家现在的意思……” “如果思卿真离婚了,刘老亲自上门给刘南枭求亲,你有什么理由拒绝?” 听到这话,周君堂紧绷的身躯软了些。 “对不对?咱们不是说刘南枭不好,而是他们的家庭不适合咱们卿卿!” 宋辉月苦口婆心给丈夫做思想工作。 最后,周君堂终于松口。 “哼,我女儿若是流露出半点不愿意,我都不会客气的!” “行行行,如果卿卿不愿意,你就是宰了孟战京,我也会帮你毁尸灭迹的!” 宋辉月像是哄着孩子,钻进了丈夫怀里。 “有点冷,你给我暖暖!” 天将亮的时候,周思卿迷迷糊糊醒来,一脚踹醒了身边的男人。 “哎,你还不走吗?” 她看了看床头的闹钟,已经五点半了。 “趁着我爸妈还没起床,你赶紧给我滚蛋!” 孟战京这一夜过得很是煎熬。 美人儿在怀,他却不能做什么,这就好比饿了很多天的流浪汉忽然看到一块肥肉,奈何这肥肉只能看不能吃…… 第465章 他好几次都想化身禽兽,但看着怀中女孩纯真无防备的脸庞,他又压下了心底的邪念。 反正,来日方长! “瞧你这紧张的样子,这哪里像是正经夫妻?反倒是像……” 没敢把啥夫啥妇这个词说出口,就这,他依然挨了周思卿一记无影脚,险些被踹翻在地。 “媳妇儿你轻点,也就我身手矫捷及时保护好自己,否则这……” 捂着自己的大腿根儿,孟战京颇为哀怨与后怕。 “我倒是无所谓,你说若是伤了我,你往后怎么办?” 孟战京像是和尚念经,絮絮叨叨说道:“对吧,你后半生的幸福,可全得靠我呢!” “滚!” 周思卿哪里能不知道这狗男人话里话外的意思。 她红脸骂道:“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天天脑袋里就装着那些脏东西吗?” “这可不脏!” 孟战京脸不红心不跳狡辩。 “嗯,这是人之本性,毕竟我们都是饮食男女!” 周思卿真是服了狗男人的油嘴滑舌,眼看着闹钟已经指向六点钟,隔壁房间也隐约传来脚步声。 她也不想与他废话,直接将孟战京推下床,亲手替他穿好了衣服。 临出门时,孟战京依然依依不舍。 “媳妇儿,我今晚还能来吗?” “媳妇儿,我开完会去接你,带你吃京城的特色菜!” “媳妇儿,你今天会去看我领奖吗?” …… “滚滚滚!” 周思卿没有回答孟战京任何问题,连推带踹的,将他扫地出门。 就在孟战京的身影刚消失在楼梯口,甚至周思卿还没来得及回房,只见亲爹周君堂从隔壁房间出来。 他依然是那副威严的表情,看着站在门口发丝凌乱的女儿。 “爸!” 周思卿有点心虚,不敢看周君堂的眼睛。 “你……学习虽然要紧,但也得注意休息,以后,别这么早起床,多睡会儿!” 哽了一会儿,周君堂终于开口。 这话让周思卿默默松了一口气。 嗯,太好了,亲爹没发现! 看着女儿偷偷吐气的表情,周君堂有点不是滋味。 孟战京那臭小子有什么好的?至于替他隐瞒吗? 自家的好白菜被孟家那头猪给拱了,真是晦气! “今天我要去参加个表彰大会,下午两点钟,你要去玩玩吗?” 周思卿准备回房时,身后传来亲爹的话。 她一愣,眼底满是惊喜。 “我能去吗?” 周君堂“哼”了声。 “带你去参加个无关紧要的会议,你爹这点面子还是有的!” 他说道:“吃过午饭,我派人去接你!” 这天的课,周思卿上得是漫不经心。 她一直在看表,盼着时间能快点再快点。 不到一点半,她就拎着包直奔学校门口,等待父亲的人来接她。 黄莉正好去外面买东西,看到周思卿背着包翘首等待,她凑上前笑嘻嘻打趣。 “哟,这是等你家的军官哥哥呢?” 周思卿被吓了一跳,回头看到是黄莉,她笑着答道:“别瞎说,什么军官哥哥?” “是是是,不是军官哥哥,是军官老公!” 黄莉捂着嘴笑,暧昧说道;“哎,但说实话,你老公真帅啊!” 不得不说,这话极大满足了周思卿的虚荣心。 她抿着唇笑,也没再解释什么。 片刻,一辆军牌吉普飞驰过来,不偏不向停在了周思卿前面。 只见一个穿着军装的年轻男人走下来。 “周小姐,周副司令让我来接你!” 周思卿笑着点头,正准备上车,却被黄莉拉住了袖子。 “不是,刚才他说了啥?周副司令?你……你出身这么厉害吗?” 虽然是副司令,那也是大官哎! 第466章 如果不是她亲耳听到,说什么都不会相信眼前这个朴素刻苦的女孩是司令员的女儿! 之前因为她过于刻苦,许多同学还暗地里猜测周思卿是来自偏远山区的穷人,是为了改变命运才认真学习的。 但现在…… 想想她们的出身,忽然觉得与周思卿之间隔着一座无法逾越的高山。 “我先走了,改天再聊哦!” 周思卿依然随和笑笑,挥手与同学告别,上了吉普车后很快消失在众人视线里。 这场表彰大会在京城大会堂举办,从前,周思卿只在课本上看到过大会堂的照片,一度很是向往。 现在,她带着胸牌正大光明踏入了这里,她不能不激动。 “周副司令还在后面会议室里参加会议,他让我转告您,最后五排的位置可以随便坐,如果有需求就找我!” 司机是个年轻青涩的小伙子,操着一口川城口音,让周思卿觉得格外亲切。 一边说着,司机又递给周思卿一个纸袋子。 打开,里面是两瓶果汁与一袋面包,还有一根香蕉。 “首长怕您饿,特意给你准备的!” 司机憨笑,说道:“首长还叮嘱了,吃东西可以,但不能把垃圾扔在地上,更不要发出太大的声音!” 这叮嘱的话让周思卿忍不住笑。 她都这么大的人了,在父亲眼里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 他像是在哄孩子,连零食都给她准备好了。 但她还是按照父亲的吩咐,在最后一排角落里坐定,一边啃着面包,一边看着与会人员陆续入场。 起初都还是些生面孔,到后来,周思卿看到了一些在新闻里时常看到的大人物在她前面落座。 在会议开始前十分钟,一队年轻军官入场,带队的人是孟战京。 不同于今早的吊儿郎当与不正经,此刻的孟战京军服笔挺,脸上带着坚毅的表情,声音铿锵有力。 “立定!向左转!” 当走到他们的座位前时,孟战京发号施令。 几十个军官动作整齐划一,齐刷刷站直了身体,在大会堂像是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落座!” 随着孟战京最后的命令,所有人坐在了座位上,双手放在膝盖,与在角落里吃零食的周思卿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孟战京与他的战友们纪律严明,而她……像是个街溜子! 看着孟战京的后脑勺,周思卿撇了撇嘴。 狗男人就是会装,这会儿正经得像是个禁欲系男神,可昨晚偷溜进她房间轻薄她时,却不是这个德行! 呸! 等孟战京等人落座之后,现场的气氛变得肃静。 周思卿翘参加过川城军区的会议,以为已经很肃穆了,却没想到这里的气氛更是震撼人心。 容纳数千人的会场寂静到几乎能听见落针的声音,周思卿正好靠着窗户,风吹动树叶的沙沙声格外清楚。 在这样庄严的氛围里,一列穿着军装的首长鱼贯而入。 里面有不少熟人。 比如父亲周君堂,比如刘南枭的父亲与堂叔…… 他们肩上的肩章昭示了身份地位,都是位高权重的首长人物! 随着首长们落座,男女主持人上了台,这场表彰大会正式开启了! 先是几位首长进行了简单的讲话,之后便是最重要的颁奖环节。 周思卿在路上听司机说过,这场表彰大会是近些年规模最大的一次会议了! 聚集了各地战功赫赫的年轻军官,今日上台的每一个人,日后都前途无量! 想到孟战京也在其中,周思卿不觉笑了。 表彰顺序是按照军区的,当主持人说到“接下来有请川城军区受表彰军官上台领奖”时,周思卿也跟着激动起来。 即使隔得很远,可她还是看到了第一个上台的孟战京。 明明穿着相同的军装,可在周思卿眼里,最帅气英俊的还是孟战京! 一想到这是自己的男人,她心中便涌上一种满足感。 “哎,这个这个!这个好!” 忽然,周思卿耳边传来几个女孩的议论声。 她扭头看,只见与自己隔了几个座位的方向,四五个年轻女孩正聚在一起交头接耳,手指的方向正是孟战京那边! “刚才说他叫什么来着?” 被簇拥在最中间的女孩眼神直勾勾看着孟战京。 “我喜欢他!” “叫孟战京!川城军区的!” 身边的女孩说道:“我爷爷可多次在饭桌上提到‘孟战京’这个人,据说在南疆战场上很是骁勇,立了不少功劳呢!” “咱们这个圈子里,就属望舒姐最优秀,配那么一个小军官,绰绰有余了!” 几个女孩的议论声有点大,周思卿就算不想听也不行了。 那个看中孟战京的女孩叫欧阳望舒,是京城某高干世家的千金小姐。 学历高,家世好,有颜值,可谓是集齐了所有的优点。 她到了该结婚的年龄,排斥联姻,于是便来这里看看有没有一见钟情的如意郎君。 却不料,真找到了! 那么多军官里,孟战京像是一颗璀璨明珠,让欧阳望舒一见倾心。 “万一他有对象呢?” 有同伴担心说道。 不等欧阳望舒开口,已经有其他人说道:“结了婚就让他离!有婚约就让他退!望舒姐看上的男人,那必须手到擒来!” 第467章 表彰大会进行了两个多小时,待结束时,已经快五点钟了。 随着前排首长离席,原本肃穆的气氛变得轻松不少。 周思卿坐在原地没动,因为欧阳望舒等几个女孩已经急急奔到门口,打算拦住孟战京示爱。 孟战京必须带队离开大会堂再宣告解散,他刚才已经看到了坐在最后排的周思卿,心中的喜悦不言而喻。 原本以为她不会来的,可现在她出现在最后排,在他上台领奖时激动鼓掌,让他感到无比喜悦。 迫不及待解散了队伍,孟战京扭头就要去找周思卿,结果没走几步,就被几个女孩拦住。 “哎,你就是孟战京,是不是?” 孟战京一愣。 他确定自己不认识这个人,于是便冷漠说道:“是我!” “那就对了!” 女孩挑起下巴傲慢说道:“我姐找你有事儿!” 说罢,几个女孩将欧阳望舒推到了最前面,要不是孟战京退得快,怕是就直接撞进他怀里了。 欧阳望舒稳住身体,用嗔怪的语气训斥了同伴几句。 随即她才看着孟战京,微笑伸出了手。 “你好,我叫欧阳望舒,我爷爷是刚才第一个上台致辞的首长!” 听到这话,孟战京眼神微微一动。 他知道那位老首长,是与刘老地位身份相当的存在,在京城也算是呼风唤雨的大人物! 这位自称欧阳望舒的女孩,大概率是那位老首长最宠爱的孙女了! “你好!” 孟战京颔首示意,却没有伸手与欧阳望舒握手,甚至他往后退了几步,与她保持足够安全的距离。 这样的疏离让欧阳望舒神色不悦。 过往每次报出自己身份时,哪个人不是肃然起敬卑躬屈膝? 可这个孟战京非但没有流露出恭敬,反而还往后退,像是躲避着洪水猛兽。 难道,他不知道自己爷爷的身份吗? “你知道那位首长是谁吗?” 欧阳望舒一个眼神,身边就有女孩站出来,趾高气扬给孟战京“科普”京城欧阳家的来路。 孟战京压根儿没听。 他关注着会场,看到参会人员陆续走出来,甚至保洁人员已经进场收拾了。 生怕与周思卿错过,孟战京到最后索性打断了对方的话。 “你说这些与我何干?我一不打算巴结谁,二不打算当官发财,欧阳家多厉害,和我有半毛钱关系吗?” 这话让欧阳望舒一怔,以至于半晌说不出话来。 “你有眼不识泰山!” 身边的女孩已经跳出来,指着孟战京怒斥。 “我姐能看上你,那是你的福气,你该感恩戴德才是!” 孟战京可不是那种屈从于权力的人! 哪怕这是在京城,他也不吃这一套! “我求她看上我了?我踏马还真不要你们这福气!你们以为自己有个做官的长辈,就能只手遮天了?” 孟战京嗤笑。 “什么玩意儿?” 这话激怒了欧阳望舒,她变了脸色,怒声说道:“你放尊重点!” “就是!惹怒了我姐,她一句话,就能收回你的奖章,还能断送了你的前程!” 有人跳出来做欧阳望舒的嘴替。 “别以为你在战场立了功就了不起,告诉你们,京城最不缺的就是功臣,就你立的这点功劳,给我们提鞋都不配!” “你们这些泥腿子傲气什么?你能有今天的荣耀,那也是我们给你们这些人的施舍,呵,不识抬举的东西,活该都死在战场上!” 孟战京是个暴脾气,听到这些倚权仗势高干子弟这般嚣张,他勃然大怒。 第468章 他最不能容忍的就是有人恶意诋毁为国捐躯的战友,今日哪怕得罪这些高干子弟,他也得给那些战死沙场的战友们讨个公道。 就在此时,一个身影冲过来,狠狠抽了那个胡言乱语的女孩一耳光。 “道歉!” 来人是周思卿。 她在孟战京出手之前先一步冲来,一记耳光打得对方闭了嘴,甚至差点扑倒在地。 “什么叫他们的荣耀是你们的施舍?什么叫他们活该死在战场上?” 周思卿将孟战京推到身后,她瘦弱的身躯爆发出巨大的力量。 “你们给我听好了,他们今日的荣耀是他们用鲜血和生命换来的,他代表的不是他自己,而是千千万万为国捐躯的英烈!” “你们算个什么东西?你们去过南疆战场吗?你们知道战争多惨烈吗?你们知道那些牺牲的战士还不到二十岁吗?” “什么叫他们活该去死?只有你们尊贵吗?他们的生命就是草芥吗?我告诉你们,要是没有他们用生命守护了国家,你们……” 说到这里,周思卿一声嗤笑。 “你们这些草包,只怕到时候哭得比谁都大声!” 现场一片死寂。 只有周思卿的喘声,带着微微的哽咽。 “你们有什么资格羞辱他?任何人,都没资格去贬低一个奋不顾身保家卫国的英雄!” “你们这些混账!” 周思卿已经泣不成声。 片刻,欧阳望舒张了张嘴,干巴巴说道:“谁说我什么都没做?在南疆战争期间,我组织过爱国演讲比赛,我组织过伤员慰问活动,我还……” 她越说越心虚,因为周思卿的笑容鄙夷不屑,让她觉得自己像是个笑话。 “你还做过什么?还在报纸上发表过几篇文章?你一个没去过前线战场的人,却用战争给自己镀金,是不是现如今你的奖章已经摆满了书架?” 周思卿冷冷一笑。 “孟战京脖子上的奖牌是他用鲜血与汗水换来的,他身上的每一处伤痕都是他的勋章,你呢?” “你的奖杯是怎么来的?以为自己仗着长辈的权力,就能随意抢夺别人的丈夫?” 说到这里,周思卿挽着孟战京的胳膊,抬起下巴挑衅似的看着欧阳望舒。 “我今天还就告诉你们了,孟战京是我男人,你要抢老娘的男人,老娘就是不同意!” 欧阳望舒几乎咬破了唇。 她深深吸气,说道:“你,你这个泼妇!” “泼妇怎么了?就算我是个泼妇,依然能赢了你,不信你问问孟战京,看他是喜欢我这个泼妇,还是喜欢你这个贵族小姐!” 孟战京几乎没有任何的犹豫。 他揽着周思卿的腰说道:“嗯,我喜欢泼妇!” 欧阳望舒从小到大都是天之骄子。 上幼儿园时,她就是老师们最喜欢的孩子,甚至连园长都时常送她糖果,夸她好看聪明。 上小学时,每次开家长会,她都以学生代表的身份上台发言,接受着老师们慈祥的眼神,还有家长们羡慕的注视。 等到了初高中,她更是无数男生们追逐喜欢的对象,情书甚至塞满了一个大纸箱。 考上了大学,报到那天她央求爷爷亲自送她,宠爱她的爷爷自然答应,于是她乘坐爷爷的专车一路畅通无阻抵达了宿舍楼下。 大学四年里,舍友对她很包容爱护,追求她的人几乎能组成一个加强连,她成为了校花,过得风生水起。 欧阳望舒早已习惯了众星捧月的荣耀,她下意识以为这样是对孟战京的恩赐。 第469章 毕竟追求她的男生那么多,最终能做她男朋友的却寥寥无几。 可现在,当她第一次看中了一个男人主动追求时,却被无情拒绝了。 这对欧阳望舒来讲,简直是莫大的耻辱。 “你……你……” 没受过这种委屈的欧阳望舒气到浑身发抖。 “我什么我?不服气吗?有本事打一架啊!” 周思卿直接撸起了袖子,恶狠狠叫嚣。 不止孟战京被逗笑,连一旁看热闹的人们也被逗笑了。 人群后,几个身穿军装军衔极高的首长也笑,纷纷望向站在最边上的周君堂。 “虎父无犬女啊,君堂,你这女儿确实厉害!” “可不是,难怪刚才非拦着不让我们上前帮忙,敢情你知道自己女儿吃不了亏啊!” 周君堂笑。 他知道女儿的性格,也相信护在她身边的孟战京。 “小孩子的事,大人没必要插手!” 他嘴上说着这些孩子瞎胡闹,实则望向女儿的眼神里满是骄傲与得意。 哼,就算是欧阳家的孙女又如何?他周君堂的女儿谁都不怕! 周思卿大获全胜,怼得欧阳望舒瞠目结舌说不出一句话来。 她身边的同伴们急了。 甚至有人开始摇人,找来了自己的父亲打算给欧阳望舒撑腰。 圈子就这么大一点,她们这些人之所以能在一起玩,就是因为各家大人联系紧密,而从她们围绕着欧阳望舒来看,显然欧阳家是这个圈子里的龙头老大。 此时,听到欧阳家的孙女被欺负,这位父亲自然不能坐视不理。 来人姓吴,是一名参谋长。 他被女儿急匆匆拽过来,一路上听女儿说欧阳望舒如何被人辱骂挑衅,吴参谋长火冒三丈。 赶来正要训斥,却看到了孟战京在场。 今天表彰大会开始之前,他们召开了一个小会,欧阳首长可是对孟战京极为赏识,言语间多次提及。 现如今孟战京与欧阳首长的孙女发生了冲突,他这…… 忽然之间,吴参谋长有点后悔自己的冲动。 小孩子之间吵吵闹闹,大人插手做什么? 可已经被女儿推到了跟前,他骑虎难下,只能尽量做个和事佬。 “这地方多么神圣?怎么能吵架呢?” 吴参谋长笑着站在中间,说道:“都是自己人,有话回去说,走走走,我请客,带你们去吃烤鸭!” 孟战京与周思卿见好就收,自然是给吴参谋长面子的。 欧阳望舒也找了个台阶,打算转身离开。 可谁料吴参谋长的女儿吴婵却非得给自己的闺蜜出一口恶气,一把抓住了欧阳望舒。 “你别走,我爸都来了,你还怕什么?” 吴婵大声说道:“咱们可是根正苗红的高干子弟,他们不过是乡巴佬,我们怕他们做什么?” “我还是刚才那句话,他们就是我们的狗奴才,我们心情好赏他一口饭,给他一个奖,这是对他的施舍!” 这话一说出口,现场的气氛忽然就变了。 不止之前领奖的军官们聚过来,连周君堂等人也变了脸色。 “老吴家的闺女真是不知天高地厚,这叫什么话?” “我们一再强调要从严约束家属,老吴在这方面做得太差了!” “不光他女儿得接受思想教育,我看老吴也得好好接受政治教育!” …… 吴婵却还唾沫飞溅说个没完,连欧阳望舒好几次拦她,她也没察觉。 “狗东西,不感恩戴德就算了,还敢朝主人狂吠……啊!” 话没说完,只见吴参谋长挥起手,狠狠抽在女儿的脸上。 吴婵当场就被抽得鼻血直流,甚至半边脸肿到说不出话。 她用恐惧的眼神看着父亲,抬手捂住自己的脸,张着嘴一句话不敢说。 “混账东西!” 吴参谋长气得浑身颤抖。 “谁根红苗正?谁是乡巴佬?谁又是谁的狗奴才?” 他朝着女儿怒吼,抬脚狠狠踹在了她的腰上。 “你知道孟战京的丰功伟绩吗?他和十二个战士组成敢死队,端掉了敌人的火炮团,从而扭转了战争局面!” “他的一个营,打到最后伤亡大半,可依然无一人退缩,战到最后一刻!” …… 吴参谋长细数孟战京立下的功劳,每一件功劳,都是他用鲜血换来的。 “狗东西?你看你才是狗东西!在京城生活了几年,就真以为自己是皇室贵胄了?你给我记清楚了,你的祖上也是农民!” “我爷爷是农民,我爹是农民,老子参军入伍前也是农民!” “就是你嘴里所谓的‘狗东西’,死死守住了祖国的边疆,你才能享受到和平与幸福!” 吴参谋长越说越是愤怒,他知道自己的女儿一向骄纵,也多次与妻子沟通要好好管教女儿。 每次妻子都说她管教过了,可结果呢? 胆子大到敢在这种场合说这种混账话,她是要害死全家吗? 吴婵被父亲打到浑身颤抖。 “道歉!” 吴参谋长一声吼,吓得吴婵瑟瑟发抖。 “对不起!爸,我错了!” “不是给我道歉!是给孟战京道歉!” 吴参谋长吼道,吴婵忙转身面对孟战京与周思卿。 “对不起!求你们原谅我吧!” 孟战京眼神淡漠,说道:“你不需要给我道歉,若是一定要道歉,就去给那些战死在沙场的英烈道歉!” 起码他还活着,起码他得到了无上的荣誉,而那些马革裹尸不能再回来的战友们呢? 他们已经失去了生命,却还要被吴婵这种人辱骂,凭什么? 吴婵下意识望向吴参谋长,一句话也不敢说。 “你……你今天就去烈士陵园,把每一位烈士的墓碑擦洗干净,若是再敢有半点坏心眼,我……” 吴参谋长挥起了手,吴婵被吓到抱头,连她身边那几个同伴也被吓得脸色煞白急忙躲闪。 “以后再敢和你这些狐朋狗友来往,我打断你的狗腿!” 第470章 一场闹剧,最终以吴参谋长狠狠抽了自己女儿一顿耳光作为结束。 临走时,他郑重给孟战京鞠躬道歉。 “是我管教不严,才导致我女儿骄纵胡闹,我替她给你道歉!” 吴参谋长诚恳说道:“我不是推卸责任,而是我早些年征战沙场,对女儿和家庭都有亏欠,这才……” 他无奈说道:“但不管如何,她都不该说出那样的话,我也是从战场上厮杀过的,我的许多战友与兄弟,也长眠在青山之间。” 孟战京的神色缓和了许多。 “祸从口出,若是您再纵容您女儿这样放肆,只怕会闯出更大的祸!” “是!是!我知道!” 吴参谋长连声道歉,最终带着吴婵离开了。 其他人也后知后觉意识到她们闯了大祸,当场化作鸟兽散。 原本被簇拥在中间的欧阳望舒忽然就成了孤家寡人。 她有些无措与尴尬,看着孟战京与周思卿相拥,心里更是有种道不出的滋味。 这一场闹剧,显得她像个笑话! 片刻,她扭头离开,步伐仓皇踉跄,像是个落荒而逃的失败者。 “行了行了,都散了!” 周君堂适时上前,以首长的身份驱散了还在看热闹的人群。 他穿过人群,温柔注视着自己的女儿,眼底满是宠爱。 “爸,我是不是又给你惹祸了?” 看到父亲过来,周思卿哪里还有之前的凶悍。 她上前挽着父亲的手臂,小心翼翼说道:“那些女孩的家人应该都是京城有头有脸的人物,我这……” “不会给你带来麻烦吧?” 听到这话,周君堂笑。 “你看爸是那种怕事儿的人吗?” 他用赞叹的眼神看着女儿,说道:“你的勇敢与正直,让爸爸很骄傲,你能维护前线军人的尊严,能维护那些烈士最后的荣耀,这很难得!” “就冲这一点,哪怕是天塌下来,爸也会替你撑着!” 他怎么可能不知道欧阳望舒的靠山是谁呢? 但那又如何? 是非对错摆在这里,哪怕是权力,也不能改变对与错的定义! 安抚好女儿,周君堂狠狠瞪了孟战京一眼。 “你个惹事精!” 他骂道:“要不是你招惹了那些女孩,我女儿至于为此挺身而出得罪人吗?” 孟战京直呼冤枉。 “爸,真不怪我,我根本不认识她们!我准备去找卿卿,结果这群女人就拦住了我的路,还……” 他哪里还有在战场的骁勇善战,此时一副被人欺负的委屈表情。 “她们光天化日还打算强抢妇男,要不是卿卿保护了我,只怕我现在已经失身了!” 他紧紧贴在周思卿身边。 “嗯,你又救了我!” 虽然是在开玩笑,但周思卿确实救了孟战京。 当时这些女孩的话极其难听,孟战京震怒,冲动之下难免会做出什么事。 一旦招惹了这些人,他就真是百口莫辩了! 军官欺负百姓,男人殴打女人…… 这些罪名扣在孟战京头上,他就是浑身长嘴都说不清楚了! 但周思卿出手就不同了。 大家都是女人,又都是普通百姓,就算闹得乌烟瘴气,最后也是女孩子争风吃醋的闹剧。 这种丢人的事,谁家愿意闹大呢? 所以周思卿保护了孟战京,是不争的事实! “滚!” 周思卿哪里还有刚才宣示主权的霸气,她一把推开孟战京,撇嘴冷笑。 “我只是不想让你丢人丢到京城而已!还保护你?你想多了!” 孟战京依然赔笑,说道:“是是是,你说的是,毕竟咱们是一家人,我要是丢人丢到京城,你身为老婆也没面子!” 第471章 周思卿一整个大无语。 狗男人的脸皮可是越来越厚了! “行了,还有人看着呢,别闹了!” 周君堂清了清嗓子低声提醒。 听到这话,周思卿与孟战京同时回头看,只见刘老拄着拐杖站在树荫下,正笑眯眯看着,眼底满是欣赏。 “还愣着做什么?过去打个招呼吧!” 周君堂说道:“刘老早就在这里了,事件的起因经过他看得清清楚楚!” 于是周思卿与孟战京一起走过去,态度恭敬给刘老打招呼。 “不愧是上过战场的,确实比这些京城里养尊处优的娇小姐有魄力有胆识,真是个好孩子!” 刘老对周思卿赞赏不已,说道:“刚才你那番话铿锵有力,听得我都热血沸腾,咱们国家的军人与烈士,不允许任何人以任何方式玷污!” “你放心,我会亲自与欧阳打电话聊这件事,他是个明事理的人,肯定不会因此找你麻烦的。” 有了刘老这番话,周思卿放下心来。 她笑着道谢,进退有度沉稳大方,这让刘老很是喜欢。 但看到与周思卿并肩而立的孟战京时,刘老又有几分失落。 这样的好姑娘若是能嫁进他们刘家,若是能嫁给南枭,那该多好? 刘家到刘南枭这一辈,已经开始走下坡路了。 唯一能撑起刘家门楣的人大约就是刘南枭,所以刘老想给刘南枭找一门好亲事,找个能做刘南枭贤内助的好女人。 儿子刘云逸和陈丹莹的婚事已然是悲剧,他不想再让悲剧重复了! 可惜晚了一步呐! 顿了顿,刘老说道:“虽然今天的事有些胡闹,但以我对欧阳望舒的了解,她其实是个好姑娘,战京不妨考虑下?” “虽然我不在川城,但你和思卿的事我也听说过了,男人要有担当,不能耽搁人家女孩子,对不对?” 言外之意就是该离婚就离婚! 孟战京皮笑肉不笑。 “既然刘老觉得欧阳望舒是个好姑娘,那正好,让刘南枭娶了她呗,嗯,你们两家门当户对,挺合适的!” 这话噎得刘老一时无言以对。 周君堂见状低声训斥孟战京的胡闹,却被刘老摆手制止。 “不怪他!怪我!是我太喜欢思卿这孩子,总忍不住产生自私的想法,想让她做我刘家的孙媳妇!” 叹息一声,刘老说道:“世上的好女孩很多,但周思卿,只有一个!” 他们家那个傻小子,怕是在不知不觉间已经对周思卿情根深种了吧? “行了,时候不早了,你们也回去吃晚饭吧!” 刘老笑着摆了摆手,在警卫员的陪同下离开了…… 孟战京与周思卿一起乘坐周君堂的车子回到了招待所。 依然是在食堂吃饭,可因为昨天的事,食堂经理已经对周思卿印象很深,看到他们进来,就让人上了几样食堂的招牌菜。 “饭菜我们吃,当饭钱您得收!” 周思卿过意不去,执意将饭钱塞进了经理手中。 经理拗不过,只能收下,又赠送了一个菜。 看着一桌子丰盛的菜肴,宋辉月笑着说道;“就当是庆祝战京获得了表彰荣誉,这可是件大喜事!” 放眼全国有多少军官,又有几个人能来京城的大会堂参加表彰大会并上台领奖呢? 确实是件值得庆祝的大喜事! 周君堂一脸满意,但嘴上还是“哼”了声。 “有什么好庆祝的?年轻人的路程还很长,时刻得谨记自己的使命与职责,别被金钱和权力迷惑了双眼!” 第472章 不是没有这样的案例,此刻孟澜海不在跟前,周君堂作为长辈,必须得给孟战京拧一把弦。 孟战京连声说是,当即以汤代酒敬了岳父大人一杯。 周君堂倒是没有拒绝,端起自己的汤碗也一饮而尽,看得出来,他是彻底原谅孟战京了。 饭吃一半,只见一个兵匆匆进来,直接走到周君堂他们这一桌。 “首长好!” 周君堂放下筷子颔首,问道:“你是哪个部门的?” “报告首长,我是欧阳首长的警卫员!” 听到这话,周思卿的表情猛然变得严肃起来。 她第一反应就是欧阳望舒回家告状,这会儿扯着老爷子过来算账找麻烦了。 于是她起身说道:“与欧阳望舒起冲突的人是我,有什么事我和首长说,不必麻烦其他人了!” 警卫员一脸为难。 “可……首长他指明了要见你们所有人!” 这话让周思卿有些恼火。 “见所有人做什么?我都说了,事情与旁人无关!” 眼看女儿的怒火越发控制不住,周君堂忙摁着女儿坐下。 “我去就行了,小孩子不懂事,说话做事没个分寸!” 说罢他起身就要跟着警卫员出门,却看到食堂的门帘被掀开,一行人从外面进来,让喧闹的食堂一片寂静。 周思卿只认识欧阳望舒。 她跟在一个身形高大头发花白的老人身后,低头不语。 “首长好!” 短暂的沉寂后,在场吃饭的军人都纷纷放下筷子起身,齐刷刷朝白发老人敬礼。 来人是欧阳望舒的爷爷欧阳臣,是立下汗马功劳的大英雄,甚至在建国典礼上,登上了城门观礼! 只见欧阳臣随意回了个礼,便拄着拐杖走到了周君堂面前。 周君堂白天刚见过欧阳臣,但当时也只是远远看着,根本没有与这位高高在上的大首长有任何交流。 现在,欧阳臣携带着欧阳望舒出现在招待所的食堂里,为了什么,大家心里都很清楚。 欧阳臣不说话,一双犀利的眼神扫视过周君堂,又打量着孟战京,最后,落在了周思卿身上。 “首长!” 周君堂上前两步将周思卿拉到自己背后。 “孩子小不懂事,我是她父亲,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一力承担!” 听到这话,欧阳臣的眼神重新回到了周君堂脸上。 “什么都愿意承担?哪怕解甲归田?” 周君堂没有任何犹豫。 “哪怕解甲归田我也愿意,只要我女儿能好好的!” 周思卿想要说什么,却被身边的宋辉月拦住。 “闭嘴!什么都不许说,一切听你爸的!” 看着这一家三口的小动作,原本神色严肃的欧阳臣微微笑了。 环顾着人满为患的食堂,欧阳臣说道:“换个地方聊天吧,这里人太多了!” 食堂经理很是有眼力劲儿,当即就腾出食堂里的包间,还上了一壶茶水。 待服务员离开,孟战京马上说道:“首长,今日的事皆由我而起,真要是问责,也是我的责任,与周家无关!” 听到这话,欧阳臣扭头看了一眼站在自己身后的孙女。 “确实,今天这事儿皆由你而起,你长得太英俊帅气,以至于让我这眼高于顶的孙女都动了心!” “你说,这事儿该怎么办!” 欧阳臣盯着孟战京,眼睛像是深不见底的幽潭,谁也无法窥探他的想法。 “要知道,想做我们欧阳家孙女婿的男人不计其数呐,说句现实的话,谁做了我的孙女婿,谁就前途无量!” 言外之意就是,只要孟战京愿意随了欧阳望舒的意,欧阳家必定会助他一臂之力,让他平步青云扶摇直上。 哪个男人不热衷于权力呢? 孟战京起身朝欧阳臣鞠了一躬致歉。 “比起权力与身份地位,我更在乎一个男人的责任与操守,我娶了思卿,我就会一辈子对她负责!” “哪怕解甲归田,哪怕沦为平头百姓,我也不会背叛我的妻子!” 欧阳臣挑了挑眉。 “你就甘心放弃你现在拥有的一切?要知道,这可都是你用汗水和鲜血换来的!” 孟战京神色平静。 “我参军上战场杀敌,不是为了地位和权力,不是为了获取荣誉和奖章,我只求国家和平!” “现在,南疆战争结束了,人民安居乐业,我没什么遗憾了!” 这话让欧阳臣眼中闪过一抹赞赏。 他再次看着欧阳望舒说道:“不愧是你看中的男人,眼力劲儿确实不错!” 欧阳望舒一直站着,听到这话她连连跺脚。 “爷爷,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开玩笑!” 这话逗得欧阳臣大笑出声,让一直紧绷的周家人与孟战京有些诧异。 老爷子这是气到意志不清了吗? 下一刻,欧阳臣的话让他们大感意外。 “望舒,还愣着做什么?过来道歉!” 随着欧阳臣一声低斥,只见欧阳望舒走到周思卿面前,深深鞠了一躬。 “对不起!” 周思卿被吓了一大跳。 她的印象里,京城这些高干子弟可都是鼻孔朝天高高在上,压根不可能给他们这些所谓的“乡巴佬”道歉认错。 现在这…… 欧阳望舒已经走到了孟战京面前。 “对不起,我不知道你有妻子,对于给你们造成的麻烦,我深表歉意!” 孟战京没有回应,下意识望向身边的周思卿,等待她的指令。 他这一举动,将自己的“妻管严”身份暴露的很彻底! 第473章 周思卿很快就调整好状态。 她不是那种咄咄逼人的性格,更何况今日的事她全程目睹。 欧阳望舒最初瞧上孟战京没有错,因为她也不知道孟战京是否结婚。 之后在外面那一番冲突,说白了是围绕在她身边的那些女孩为了巴结奉承她,而故意挑起了事端。 细细想来,欧阳望舒没有说什么太离谱的话,甚至在吴婵大放厥词时,她还好几次出言阻拦。 更何况,欧阳臣这样的人物,亲自领着自己的孙女屈尊来到招待所里道歉,她哪怕是看在父亲的面子上,也得借坡下驴了。 于是她笑了笑。 “原本就是我们女孩子之间的小矛盾,让欧阳爷爷亲自跑这一趟,论起来也是我的错!” 周思卿起身给欧阳臣鞠躬道歉。 “对不起,给您添麻烦了!” 欧阳臣大笑出声。 “难怪老刘在电话里提及你时赞不绝口,起初我还在想,这个周思卿有他说得这么好吗?现在看来……” 欧阳臣一脸赞赏说道:“不愧是周君堂的女儿,行事作风与你父亲一般光明磊落,很合我心意!” 当即,他扭头对欧阳望舒吩咐。 “交朋友也得擦亮眼睛,我觉得思卿就很好!” 言外之意是让欧阳望舒以后多与周思卿往来,也得和她那些不怀好意的狐朋狗友划清界限。 欧阳望舒到底是养尊处优长大的,虽然认可了欧阳臣的话,但到底还是拉不下脸面来。 周思卿于是主动朝欧阳望舒伸出了手。 “今天的事我也有点错,咱们之间的恩怨一笔勾销,以后如果有机会,我给你讲讲战场的事!” 欧阳望舒倒也没有别扭。 她伸手握住了周思卿的手。 “错了就是错了,起码在抢你老公这一点上,我太过分了,同为女人,我怎么能犯这种原则性错误呢?” 说罢,两个女孩相视一笑。 “其实你这也是变相帮了我的忙!” 周思卿扫过孟战京的脸,说道;“你帮我考验了这个男人对我的心!” “也是哦!” 欧阳望舒拊掌说道:“如果孟战京屈从在我们家的权势之下,为了自己的利益前途而抛弃你接受我,那他可真是个死渣男!” “这种男人,我最看不起了!” 周思卿附议,与欧阳望舒击掌。 “谢了啊!” “不用谢!” 女人之间的友谊就是这么简单,只要性格合拍,很快就能成为朋友。 周思卿与欧阳望舒虽然有过矛盾,但当面解释清楚之后,依然不影响她们成为一见如故的好友。 很快,两个女孩就凑在一起叽叽喳喳聊了起来,甚至连欧阳臣都插不上嘴。 “瞧瞧!我没说错吧?这俩孩子只要互相了解,肯定会欣赏彼此的!” 对自己孙女的人品,欧阳臣还是有几分信心的。 虽说偶尔有点虚荣与任性,但在大是大非面前,她还是能分辨清楚的。 “首长,您刚才说的老刘……该不会是刘老吧?” 周君堂小心翼翼问道。 “除了他还能有谁?今天这事儿,也就他敢给我打电话兴师问罪了!” 欧阳臣笑着说道:“我一接电话,好家伙,那老东西就嗷嗷叫,说望舒欺负人,骂我家教不严,我这……” 一脸无奈摇头,欧阳臣摊手说道:“我能怎么办?只能硬着头皮听他骂,之后我再一查,人家也没骂错!” 周君堂忙起身道歉。 “这点小事还惊动了您和刘老,真是不好意思!” “不用不好意思!今天那些言论确实太胡闹,这要是搁在前些年,真能按动摇军心的罪名处置了他们!” 第474章 别说那些高干子弟,便是他们的父母家人也得受牵连。 她们今日能全身而退,还是得感谢现如今的宽容政策,以及周思卿与孟战京息事宁人的态度。 不说别的,就孟战京现如今的身份,他如果较真,欧阳望舒一众人都得倒霉! 所以他得知真相后,赶紧带着孙女负荆请罪。 “但话说回来,你家这女婿是真让人喜欢!” 欧阳臣打量着对面的孟战京,眼底满是欣赏。 “我要不是提前看过他的卷宗资料,怕是也得动了私心,想方设法撮合他与望舒!” 川城的孟家,虽然身份地位比欧阳家稍微低那么一点,但论起实权与能力,丝毫不逊色。 甚至再过个几年,孟家能超越欧阳家! 这样的联姻,于公于私都是赢,只可惜被周家抢先一步了。 “我这女婿,确实是人中龙凤!” 不同于没人时对孟战京的嫌弃与不满,在欧阳臣面前,周君堂提及女婿时满是骄傲。 “不光胆识过人有勇有谋,而且还深情专一!” 周君堂笑着说道:“他与我女儿的感情之深,外人根本插足不了!” “是,今儿个算是见识到了,不管我抛出什么优渥条件做诱饵,他都丝毫不动心,一心守着思卿!” 欧阳臣赞叹道:“这不就是我军的优良作风吗?忠诚与服从。” 一番交谈前嫌尽释。 周思卿与欧阳望舒在这短短一个小时的交谈里,竟意外发现她们有许多共同的爱好。 比如喜欢看小说,比如喜欢听歌,甚至连喜欢的明星都是同一个人。 “哎,正好下个月有黎浩的专场歌会,到时候我弄票,咱们一起去!” 欧阳望舒兴奋说道。 “好啊好啊!我还想要他的签名!” 听到能现场看到偶像,周思卿兴奋到不行。 “签名没意思,咱们直接与他合照,你放心,我有办法!” 欧阳望舒拍着胸脯保证,说道:“到时候,咱们俩各站一边,挽着黎浩的胳膊合影,妈耶,想想都激动!” 说着说着,两个女孩又笑成一团。 欧阳臣和周君堂不知道黎浩是何方神圣,但孟战京知道的! 黎浩,就是最近很火的港星,小白脸一个,除了唱歌好听之外,没有任何可圈可点的长处。 可这依然不妨碍女孩没对他的爱慕,这不,连自家媳妇儿也没除外…… 看着媳妇儿提及黎浩时的兴奋与激动,孟战京觉得自己像是被人灌了二斤醋,连呼吸都是酸的。 哼…… 此时的孟战京特别想化身恶毒皇后,一颗毒苹果毒死那个姓黎的小白脸! 吃过晚饭,周思卿回到房间写作业。 一道题没写完,门外传来敲门声,来人是刘南枭。 他手里拎着几样点心,看到周思卿时,原本清俊的脸染上笑容。 “没打扰你吧?” 周思卿忙摇头,侧身让刘南枭进来。 “我听我爷爷说了今天的事,欧阳望舒后来找你麻烦了吗?” 坐在椅子上,刘南枭关切说道:“我与欧阳望舒的二哥关系不错,如果需要的话,我给他打个电话。” “她还是听她二哥的话!” 周思卿给刘南枭倒了一杯水,大概说了自己与欧阳望舒干戈化玉帛的过程。 听罢,刘南枭失笑。 “你果然是个有魅力的人,但凡接近你的人,很难有不喜欢你的!” 包括他在内。 周思卿笑笑没继续这个话题,而是问道:“你呢?你妈妈再为难你了吗?” 提及这事儿,刘南枭嘴角的笑容淡了些,显然,他的母亲陈丹莹不会有所改变的。 第475章 甚至因为陈静萍回京,刘家更是鸡飞狗跳一团乱麻。 “我妈以小姑姑不姓刘为由,想把小姑姑名下那套四合院要过来,没得逞,便寻死觅活,今早还闹自杀呢!” 当然,肯定是自杀未遂,毕竟在人来人往的院子里上吊,怎么会成功呢? 刘南枭的语气里有点疲惫。 “我爸已经正式提出了离婚,相信用不了太久,他们就要彻底分开了。” 父亲是个言出必行的人,这些年母亲闹得再凶,他也没有谈离婚,但这次下定了决心,就再也不会改变了。 见动了真格,母亲在父亲书房跪了半夜服软求饶未果,便打上了小姑姑那套四合院的主意。 再次被拒之后,她就彻底发疯了。 一整天,刘南枭都在母亲哭嚎唾骂的痛苦煎熬中度过,好不容易脱身,他下意识的,就来了周思卿这里。 似乎只有在她身边,他才能有片刻的放松与安心。 周思卿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刘南枭。 她只能静静听他倾诉,一直到天色完全黑下来,窗外的风吹进来,带着夜的清冷。 “思卿!” 像是下定了决心,刘南枭抬头看着周思卿说道:“我经过认真的思考,我终于能确定自己的心,我对你……” “啪”一声,周思卿手边的杯子被她撞翻在地,温热的水洒了出来。 刘南枭准备说出口的话也被迫打断。 “我找拖把清理下水渍!” 周思卿忙起身,走到门口时如释重负吐了一口气。 她知道刘南枭要说什么,可她不知道该如何拒绝,她珍惜这段友谊,怕那些话摆在明面上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旋的余地。 所以她故意打翻了杯子。 在楼下磨叽了一会儿,周思卿才拿着拖把回到房间,刘南枭已经走了,地面的水渍也被清理干净。 唯独桌上的点心昭示着刘南枭刚才来过的事实。 无心再做作业,周思卿关了灯去隔壁敲开了父母的门。 “妈,我想认静萍阿姨做干妈!” 一进门,周思卿直奔主题,让正在看电视的宋辉月吓了一大跳。 这孩子好端端的,怎么又提起这一茬了? “你……你怎么有这样的想法?” 她坐直身体试探着问道,眼神微微有点紧张。 女儿是嫌弃自己的身份地位不如陈静萍吗? “如果我认了静萍阿姨做干妈,名义上,我就是刘南枭的妹妹……” 周思卿斟酌片刻开口解释。 提了个话茬,周君堂已经知道了女儿的意图。 “这样一来,就能彻底打消刘南枭对你的念想,也打消了刘老想要撮合你与刘南枭的想法,一举两得!” 他很是赞成,当即就点头答应了。 “呵,一举两得?你是闺女的爹,她是闺女的干妈,这样一来,你们就能顺理成章见面了?” 宋辉月撇嘴说道,倒也没有生气。 “瞧瞧,瞧你这小气劲儿,我和陈静萍之间清清白白!” “我给你讲,当年我俩虽然……但也是发乎情止乎礼,最多就是牵个手而已,你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周君堂忙不迭澄清自己与陈静萍的关系。 “当初新婚夜……” 话说一半,周君堂才发觉女儿在场,忙不迭将嘴边的话咽下去。 哽了好几哽,他说道:“反正我就是清白的,宋辉月你再这样阴阳怪气,我就真生气了!” 看到丈夫生气的模样,宋辉月“噗嗤”一声笑了。 “还真急眼了?开玩笑都不行吗?” “不行!玩笑都不能开!” 周君堂赌气说道,哪里还有在外的冷静与沉稳。 “行行行,不开就不开呗!” 宋辉月见好就收,当即就服了软,还捋了捋丈夫的后脑勺,像是在给炸毛的狼狗顺毛。 一旁的周思卿看得兴致勃勃,甚至还不怕死的追问。 “妈,刚才我爸说一半就停了,那个啥,你们新婚夜发生什么事了?怎么就证明我爸是清白的?” 周君堂老脸一红,宋辉月则捂着嘴直笑。 “小孩子家家的,别乱打听!” 生怕妻子真把他们年轻时的事情抖落给女儿听,周君堂忙打断了这个话题。 “刚才说认陈静萍当干妈的事,只要你愿意,我们也没意见。” 宋辉月也点头附和。 “陈静萍的品行没得说,况且人家当初在南疆还以你母亲的名义保护了你,认她做干妈也是应该。” 她扭头看着丈夫。 “这件事你去操办呗,你明天就去找陈静萍聊这件事。” 周君堂却一脸警惕。 “我一个人去找陈静萍?这合适吗?你不会吃醋吗?” 宋辉月哭笑不得,扭头找周思卿评理。 “闺女你听听你爸这话,你说说,妈是那种小心眼的人吗?” 周思卿摸着下巴认真思考了很久,郑重其事点头。 “嗯,你是!” 说罢还与周君堂击了个掌。 周君堂一脸得意看着妻子。 “看到了没?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 “众叛亲离”的宋辉月抬手就要去捏女儿的脸,却见周思卿早一步躲在了周君堂背后。 “爸爸,快保护我!” 看着这父女二人怂里怂气的样子,宋辉月忍不住笑弯了腰。 生活,可真美好呐! 第476章 孟战京参加完表彰大会就要返回川城了。 即使他万般不舍,可却肩负使命,不得不与周思卿分别。 临出发前一晚,孟战京照例鬼鬼祟祟摸到了周思卿的门口,打算依葫芦画瓢撬门进去。 结果刚碰到门锁,门就开了一条缝。 孟战京有点慌,只听里面传来周思卿刻意压低的声音。 “要进来就快点,在门口磨磨唧唧,是等着被我爸给灭了吗?” 听到这话,孟战京忍不住笑。 他飞快进了门,只见周思卿还坐在书桌前写作业。 台灯下,她披着件藕粉色外衫,看上去温婉惑人,美到让孟战京移不开眼睛。 “你先坐会儿,我把这点作业写完!” 没有看孟战京一眼,周思卿依然奋笔疾书。 知识太珍贵了,她恨不得将所有能治病救人的知识都装进自己脑子里。 孟战京也没客气,直接躺在周思卿的床上,枕着她的枕头,盖着她的被子,鼻翼处满是她的清香。 等周思卿写完作业收拾好,揉着酸痛的脖颈起身时,就看到孟战京躺在床上熟睡的模样。 他还穿着军靴,就那么歪歪斜斜躺在床上。 周思卿走到窗边想要摇醒他,可看着他眉梢眼角的疲倦,已经伸出的手又不由自主收回来。 到最后,她叹息着拧了个热毛巾,给孟战京擦了脸和手,弯腰脱掉他的军靴,费劲将他放在床上躺好。 孟战京是真累了。 他放下了军人所有的警惕,在满是周思卿气息的床上睡得天昏地暗。 一觉醒来已经是深夜,月光从窗帘缝隙洒进来,房间里一片银白。 孟战京静静注视着自己身边的女孩。 他们面对面躺着,即使保持着距离,可依然在他伸手就能触及的范围之内。 下意识的,孟战京放轻了呼吸,生怕惊扰了周思卿的美梦。 他一点点挪过去,到最后,鼻梁几乎贴上周思卿的额头。 抬起胳膊将周思卿圈进自己怀里,而像是条件反射,周思卿随即在他的怀里找到了最惬意舒适的姿势。 “战京!” 周思卿的脸深深埋入孟战京怀里,她喃喃叫了声孟战京的名字,手抓着他的衣服,睡得依然香甜。 “卿卿,我在!” 孟战京一下一下亲吻着周思卿饱满白皙的额头。 她是那样的美好,即使什么都不做,只这么抱着她,亲着她,就能抚平他内心所有的创伤。 孟战京不敢想象自己失去周思卿的后果,那该有多痛呢? 但没关系,很快他们就能团聚了! 他的卿卿,他的女孩,他们的爱情终究会结出果实来! 周思卿很久没有睡得这么安稳了。 她又做了梦,梦到自己与孟战京情深意浓的时候,在南疆那逼仄破旧的小院里,他们度过了最快活幸福的时光。 醒来时天色大亮,周思卿睁眼注视着天花板,又望向空荡冰凉的另外一边,心里也似乎变得空荡荡。 昨晚他们都没有好好说一句话,就这样沉默着错过了。 思及至此,周思卿翻身坐起,三两下套好衣服直奔一楼的服务台。 服务员告知周思卿,前来参加会议的川城军官都已经离开了。 早上五点整,所有人在楼下集合乘坐汽车去了火车站,这个点,大约已经上了火车。 周思卿站在人来人往的门口,心底一片茫然。 失魂落魄回到房间,风从窗口吹进来,一张纸条飘然落在周思卿脚下。 第477章 “卿卿吾爱,不忍吵醒你,我先走了!” 简短几个字,甚至笔迹看上去匆忙潦草,周思卿却仿佛看到孟战京醒来时仓惶又小心的样子。 他又得掐着时间点去集合,又不敢闹出动静吵醒他,于是便从她作业本最后面撕下一张纸留了字条,旋即蹑手蹑脚离开了。 想象到那一幕,周思卿嘴角勾起一抹笑容。 她不舍得惊醒熟睡的他,他也不舍得惊醒熟睡的她,他们互相将彼此放在心尖最重要的位置。 这段爱情,始终没有变质! 周君堂的房子终于分下来了。 京城军区大院一套一百三十平米的三居室,一楼,带个四十多平的院子,里面的家具一应俱全。 “这是一位老首长住过的房子,前几年老首长与夫人先后在这里逝世。” 搬家前一晚上,周君堂召集女儿与妻子,专门开了一场家庭会议。 “后勤处的同志专门与我说了这个问题,问我们是否介意!” 他先表态说道:“我一向是无神论者,自然不会在乎这些,你们两个……” 顿了顿他又说道:“后勤处的同志说了,如果你们介意,也可以想办法给我们换套房!” “不介意!” “没关系!” 周思卿和宋辉月异口同声给出了回答。 “这有什么?这朝代更迭几千年,我们脚下的每一寸土地,大概都是埋葬着魂灵,怕什么?” 宋辉月笑着说道:“我不怕!” 作为重活一世的人,周思卿是相信轮回命运的。 但她并不惧怕。 “老首长年逾九十去世,这是喜丧,我们是首长的晚辈,就算首长的灵魂停留在房子里,也不会伤害我们的。” 周思卿轻声说道:“就像在烈士陵园里,哪怕深夜前去,也没有半点阴森!” 妻子和女儿给出的答案让周君堂很是满意。 当晚,他们一家三口就收拾好东西,第二天大清早,后勤处就派了车子过来,将他们的东西都送到了大院里。 周思卿发现,各军区的大院似乎都大差不差,布局很相似,以至于踏入大院时,她有种回到川城军区大院的错觉。 有同志领着他们一家三口抵达了新家,远远的,周思卿就看到院门口那棵红彤彤的枫树。 京城的秋格外迷人,枫叶红得像是一团火,让周思卿的心也跟着热烈。 枫树已经有些年头了,看得出来,在老首长离世这几年里,也一直有有人精心打理着小院。 “首长,东西都搬进客厅了,您有什么需求尽管提!” 几个满头大汗的战士从房间里走出来,为首的是一名排长,笑起来憨厚老实。 “麻烦你们了,先别走,进去喝点水!” 宋辉月招呼着大家进去喝水休息,却被排长婉言谢绝。 “他们还有任务,你就别拖后腿了!” 周君堂笑着提醒妻子。 “卿卿,你去把咱们箱子里的点心盒子拿出来,一整盒都拿来,给几个小同志尝尝鲜!” 眼看留不住,宋辉月又吩咐女儿去拿点心。 随即,她将一整盒点心强行分给了这几个战士。 战士们拿也不是,不拿也不是,只能抱着点心,无助看着周君堂。 “阿姨让你们拿你们就拿,我要是再敢发话阻拦,怕是我也要吃苦头咯!” 周君堂私下没有首长的架子。 他笑着下了命令,几个战士这才抱着满满一怀的点心离开了。 宋辉月双手叉腰站在院子里,满意打量着眼前的新家,笑容怎么也掩不住。 第478章 “别说,还是住在大院里舒坦!” 当初被逼无奈离开了大院,其实这些年她还蛮想念大院生活的。 “行了,先别抒情,你们母女俩收拾东西吧,我今天还有会议,得抓紧时间回单位了!” 看了看手腕的表,周君堂就要开溜。 宋辉月嘴上骂着丈夫靠不住,但还是将公文包递给了他。 “晚上早点下班,咱们出去吃顿好的!” 待周君堂离开之后,周思卿与宋辉月戴上头巾系上围裙,开始大刀阔斧干起来,从地板到墙壁再到天花板,清理得那叫一个干净。 正忙着,只听外面传来说话声,不等母女二人反应过来,只见几个脸生的妇女有说有笑走了进来。 “周副司令的家属吧?” 为首的女人开口就是地道的京城口音,嗓门很大,看上去热情又随和。 她也不等宋辉月开口询问,就先做了自我介绍。 “我叫姜鸥,是某集团军军长的老婆,这不,听说大院里来了新邻居,特意带着几个军属过来帮忙的!” 姜鸥是个雷厉风行的人,一边做着自我介绍,一边招呼大家都动手帮忙。 宋辉月拦不住,只得连声道谢。 “你们这消息也太灵通了,连我们都是昨天才知道自己要住进这里的!” 一边擦桌子,宋辉月一边笑着说道。 “这要不是雪绒提前打了电话,我也不知道呢!” 姜鸥提起了王雪绒,让宋辉月和周思卿都有些诧异。 “嗐,思卿你不记得了吗?当初你和战京婚礼时,我也在场呢!” 姜鸥放下手中的活说道:“战京婚礼当天奔赴战场,这对咱们女人来说是多痛苦的事?可你不哭不闹,一个人完成了婚礼。” “我回来给大院里的邻居们讲了这事儿,她们都直夸你厉害!” 看到周思卿眉头紧皱在回忆什么,姜鸥笑。 “婚礼上那么多宾客,你记不起我也属正常,没事儿,往后咱们就认识了!” 姜鸥解释道:“战争期间,我和王雪绒都是野战医院的医生,后来随着工作变动,他们夫妻去了川城,我们一家则回到京城。” “我和雪绒说是生死之交,她放在心尖尖上的儿媳妇,我自然也得多照顾!” 姜鸥扭头看着几个军属,半真半假说道:“你们给那几个喜欢嚼舌根的军属讲讲清楚,谁要是敢说周家半句坏话,可别怪我不客气!” 军属们笑,有人说道:“知道知道,来的路上,你都说好几遍了!” 有了姜鸥等军属的帮助,原本一天都整理不完的家当,只用了半天就规整得妥妥当当。 姜鸥又亲自带着宋辉月和周思卿在大院里转了一圈。 食堂,医院,学校,商店…… 她事无巨细一一介绍,又让人给周家送了米面油和蔬菜等等。 宋辉月心里很是过意不去,只能一个劲儿致谢。 “你是雪绒的亲家,思卿是雪绒的儿媳妇,对我来说就是自己人,我照顾你们是应该的!” 姜鸥开着玩笑,说道:“我要是没照顾好,过几日雪绒来了,这不得埋怨死我?她嘴巴厉害,我可不挨她的骂!” 听到这话,周思卿一愣。 半晌才问道:“我婆婆她……要来京城了吗?” “你还不知道?孟澜海的工作有变动,雪绒也办理了退休的手续,他们正打算举家搬到京城呢!” “人家都是痴情汉千里追妻,孟家倒好,全家人千里迢迢追儿媳妇!” 周思卿着实没想到这一茬。 孟家在川城多年,孟澜海与王雪绒的全部人脉更是都集中在那里,现在一朝搬迁,只怕会大受影响。 上次孟战京来京城参加颁奖大会时,可是半个字都没透露啊! 捱到父亲下班回来,周思卿迫不及待找父亲求证。 “对!孟澜海的工作有变动!” 周君堂说道:“我军这几年一直进行改革,必须要有新鲜血液注入其中,才能带动队伍往前行进!” “那他工作变动是升了还是降了?” 周思卿试探着问道。 “平调!” 沉默片刻,周君堂说了实话。 坐到孟澜海这个位置,平调就意味着降级! 周君堂没有说的是,孟澜海的新职位其实是个没有实权的闲散位置,看似风光实则没有什么真正的权力。 周思卿也多少懂平调就是降级这样的道理,她眉头紧锁一脸担忧,以至于半晌没有说话。 “你也没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你绝对不了孟家这艘大船的走向,孟澜海的年纪摆在这里,退是早晚的事!” 不管是从精力还是思维方式,都已经跟不上现代化的节奏了。 孟澜海深知这一点,所以急流勇退,以顾全大局的精神让位给年轻人。 所以在这一点上,周君堂很敬佩孟澜海。 “当然,战京依然在川城军区,他军衔升了,副团长!” 周君堂告诉了周思卿这个好消息。 孟战京不是我军建军史上最年轻的副团长,但却是当前时代最年轻的那一个。 前途有多么广阔,不言而喻! 从军区大院到医科大学的距离,和招待所到学校的距离差不多。 周思卿抽空考取了驾照,现如今每次上学开着车,在学校里也算是独一份。 毕竟在这个年代,普通家庭还没有配备小轿车的实力,而周思卿一个学生每日开车上学,显然很引人注意。 好在周思卿很低调,为人处世又很随和,与同学们的关系处得还算不错。 这天,黄莉去收发室拿信,回来时还帮周思卿捎了两封信。 “都是川城来的哎!” 自打黄莉知道周思卿结了婚,而且老公还是年轻有为的军官时,她就格外关注周思卿的婚姻状况。 “哎,你和你老公分居两地合适吗?你就不怕他……” 黄莉欲言又止,半晌说道:“他那样优秀的男人,身边不会缺女人的!” 第479章 这个问题,让周思卿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她似乎从来没焦虑过孟战京移情别恋的危机,甚至于她而言,身边每一个军人对待妻子都足够忠诚。 哪怕是与陈静萍有过一段恋情的父亲,在与母亲结婚之后,在与陈静萍重逢之后,也依然给足了妻子安全感。 所以母亲才那么有恃无恐,敢放任父亲与初恋接触,甚至与陈静萍的关系也算不错。 于是她笑着摇了摇头。 “你知道他们军人最重要的品质是什么吗?” 黄莉懵懂摇头。 只见周思卿一字一顿答道:“军人最重要的品质就是忠诚!” “就算他们心中有别的想法,但军规军纪像是一把利剑悬在他们头顶,随时提醒他们的身份,所以他们也不敢!” 这个队伍极其庞大,不敢说没有顶风作案的人,但最后的结局是什么,周思卿也有所耳闻。 孟战京不是那种能为了那点心思就放弃自己前程与信仰的男人。 说着,她随手拿起一封信拆开。 信封鼓鼓囊囊,刚打开,一个存折就掉了出来。 周思卿拿起来打开,只见开户人是孟战京的名字,显而易见,这是他的津贴存折! 之前离开川城时,她把孟战京的津贴存折放在了床头柜上,还有一张定期存单,是那笔彩礼钱。 此时,那张存了数万元的存单也夹在存折里,就这么放心大胆的用挂号信寄了过来,让周思卿颇为无奈。 这个男人,他就不怕信件在半路上寄丢了吗? 黄莉直呼好家伙。 她知道自己这样窥探同学隐私不合适,但离得太近了,她一眼就看到存折上“孟战京”这三个字。 还有那张存单的钱数,五位数呐,是她没有见过的巨款! “你老公连自己的工资存折都交给你?” 黄莉惊呼道:“他看上去很厉害的男人哎,怎么能如此怕老婆?” 在黄莉的意识里,家中都是由男人做主的。 包括她家也是,父亲掌管了家庭财产,母亲每次买东西都要问父亲要钱,而父亲还得再三盘问买什么,才会考虑给不给钱。 即使黄莉家只是一个普通家庭,每年收入不过千百块…… 黄莉的话让周思卿也不得不回想起她的前一世。 和林淮结婚那些年,她每花一分钱都要找林淮去要。 虽说林淮没有如何为难,但那眼神里流露出的轻蔑,还有给她钱时高高在上的施舍,让她至今想起来都难受不已。 而现在,她与孟战京表面上算是分开了,但就算如此,孟战京与孟家依然给足了她尊重与平等。 那张五位数的存单,她当时离开时放在了王雪绒的办公室里,想来,是她把存单交给孟战京,让他一起寄给她的。 周思卿不能不感动。 将存折和存单放在书包里,周思卿继续拆信。 “卿卿吾妻,见字如面……” 孟战京龙飞凤舞的字迹搭配着一句又一句缱绻缠绵的情话,倾诉着他对她的爱与思念,还有对她忠贞不渝的感情。 黄莉窥探了一些,看到那些让人脸红的情话,止不住羡慕与向往。 一个女孩子,如果能遇到这样爱自己的男人,此生似乎也无憾了。 一封信两页纸,周思卿却足足看了半个小时。 每一个字,每一句话,她都在心底反复读着,待放下信纸时,已经将这一封信里的所有话都镌刻在心底。 第480章 这个男人哟…… 她之前不过无意间提及没有收到过他的情书,于是他便从千里之外的川城寄来这封缠绵悱恻的家信。 甚至,周思卿能想象到孟战京写这封信的场景。 必定是经历了一天劳累的训练,他穿着被汗水浸透的训练服,坐在办公室昏暗的灯光下写信。 像他这样征战沙场玩枪杆子的大老粗,哪里是写情书的人呢? 写信时一定愁眉苦脸绞尽脑汁,甚至书桌前堆满了各种情情爱爱的书籍供自己参考。 啧,她是他的妻子,她太了解他了! 但就算这样,周思卿还是忍不住笑了。 信的最后是几句正常的话。 “京城花销大,存折与存单留给你,有想买的就尽管买,你是我老婆,养你是我的责任和义务!” “怕两地分居你忘记我,特意附上我的照片,想不想的,都多看看!” 周思卿放下信纸再次拿起信封,果不其然,里面还有一张孟战京的照片。 照片里的孟战京穿上了新式军装,双手扶着腰带,嘴角带着一抹微笑。 “哇,你老公真的好帅!” 即使黄莉见过了本人,但此时依然忍不住惊呼,眼底是掩不住的羡慕。 “天呐,问问你老公还有没有没结婚的战友,给我也介绍个!” 黄莉连连摇着周思卿的胳膊,羡慕到眼神直发光。 “军营里别的没有,就是盛产单身汉,你要是不怕做军嫂辛苦,我就让他给你挑个人品好相貌好的!” 周思卿半开玩笑说道。 刚说罢,有人过来找黄莉,只见黄莉一边起身往外走,一边叮嘱周思卿。 “记得你今天的话啊,我等着你给我介绍对象!” 好不容易打发走了黄莉,周思卿这才将孟战京的信和照片都收起来,随即拆开了另外一封信。 是甘棠写来的信。 当了妈妈的甘棠现如今幸福得很,每日相夫教子好不满足。 李镇疆的父母也是极其开明的人,知道甘棠家就这么一个闺女,也不强求儿媳妇一定要回婆家,很是大度让甘棠在娘家坐月子。 当然,甘棠的父母也很懂事理,在甘棠开玩笑说要让孩子姓甘、给老甘家留个后时,被她爹妈狠狠骂了一顿。 这不,甘棠这封信就是专程诉苦的。 “我就是随便开了个玩笑,连李镇疆都在哈哈笑,结果我爸和我妈劈头盖脸骂了我一顿!” “思卿我给你讲,也就是我现如今还在坐月子,不然以我妈的作风,怕是要大耳刮子抽我了!” “自打我和李镇疆结婚,我的家庭地位就一落千丈,仿佛李镇疆才是他们亲生的,真是太过分了!” 看着甘棠字里行间流露出的幸福,周思卿也忍不住替好友高兴。 “但好在我有偏爱我的公婆,每次我妈骂我,我就给我公婆诉苦,他们就赶来安抚我,还臭骂李镇疆一顿。” “思卿,你也生个孩子吧,真的,当妈妈的感觉太幸福了!” 孩子?她与孟战京的血脉? 这似乎不是周思卿第一次考虑孩子的事了。 她不是所谓的女强人,更没想过为了事业和前程而牺牲自己做母亲的权利。 相反,她是向往家庭美满的,尤其在与孟战京结婚之后,更是不止一次想象他们孩子出生的场景。 这个孩子,一定是在许多人的祝福与期待里诞生,在落地那一刻起,就能享受到全天下最幸福圆满的爱。 第481章 因此在南疆那些时日,她没有刻意避孕,想着顺其自然水到渠成。 只可惜孩子没有如愿降临…… 晚上回到家,周思卿把那张大额存单交给了宋辉月。 “我留在手里也没什么用,您先帮我保管着吧!” 周思卿不是个邋遢的人,但自从做了周君堂和宋辉月的女儿,她像是回归了小时候。 不用操任何心,随心所欲活着,经常因为找不到东西而苦恼,每每这时,母亲就很厉害的,将她找不到的东西翻出来。 她怕这么一张大额存单被自己又弄丢了,所以便交给母亲保管。 “也好,你这邋遢的劲儿随了你爸,这钱放在你手里我还真不放心!” 一边说着,宋辉月回到自己房间里拿出个存折展示在周思卿面前。 存折是以周思卿的名义开户的,里面竟然有好几笔大额存款! “我和你爸就你这么一个女儿,我们年纪大了,保不齐明天会发生什么,所以我们把财产都归到你名下!” “包括川城的院子与房产,你爸都已经过户给你了!” 难怪之前父亲要了她了身份证,说是办理一些事宜,搞了半天是为了过户房产…… 周思卿感动到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她何德何能,能拥有这样一双天下最好的父母呢? 周思卿的房间虽然是次卧,但也在阳面,而且还带有一个超大的封闭飘窗。 搬进来的时候,宋辉月就特意给女儿布置了飘窗,上面铺了软垫与靠枕,还有一个矮脚茶几。 周思卿喜欢坐在这里写作业看书,累的时候就往外看看,心情似乎也好不少。 深夜,她照例坐在飘窗上写信,但信纸上只有“孟战京”这三个字。 明明心头千言万语,可周思卿竟不知道落笔时该写什么才好。 就这么恍恍惚惚靠在枕头上发呆,不知不觉竟睡了过去。 迷糊中,一个年轻的身影出现在她面前,即使看不清容貌,但她却笃定是个男人,而且是个军官。 男人站在飘窗前,歪头看着周思卿。 “你就是这房子的新主人啊!” 深夜,一个陌生男人闯入房间,可奇怪的是,周思卿一点都不害怕。 甚至她还问道:“你是哪位啊?” “这里从前是我的房间,我和你一样,也喜欢坐在飘窗上看书,但我妈不像你妈这样细心,她可没给我铺垫子,更没有茶几!” 男人比划道:“我把一床旧褥子铺在这里,还是有点硬邦邦!” 周思卿忍不住笑出了声。 “是不是你家孩子太多了,你妈妈没时间照顾你呀!” 她补充道:“我家就我一个孩子,我爸妈对我可好可好了!” 男人摇了摇头。 “不,我家也只有我一个孩子!” 在周思卿开口之前,男人补充道:“我妈生了七个孩子,却一个都没有活下来,很惨,是不是?” 周思卿一愣。 男人似乎找到了倾诉的对象,继续说道:“你也知道战争有多么惨烈,我的父母给革命献身,他们很伟大!” “你父母,与我公婆一样哎!” 周思卿说道:“我公婆也是为战争献身的人,他们好几个孩子都在战争年代出生,最后只存活了我老公!” “我也觉得他们很伟大!” 男人挑眉问道:“你公婆?你和孟澜海什么关系?” “你认识我公公?” 周思卿惊喜说道:“哎,你怎么认识他的?” “我和他是战友!” 男人的神色似乎变得温柔,提及那段峥嵘岁月时,声音里满是怀念。 “他是团长,我是团政委,每次他暴脾气上来,都得我摁着,过去很多年,他的脾气还是很爆吗?” 周思卿摇了摇头。 “不,我公公现在脾气很好,除了偶尔骂孟战京几句之外,很少发火。” 男人微微笑了。 “看来他是真老了,连脾气都变好了!” “你呢?那你为什么这么年轻?你和我公公是战友,你们年纪应该相仿吧?” 一束月光照进来,周思卿终于看清楚了眼前的男人。 一个浓眉大眼相貌俊朗的男人,看上去大约三十出头的样子,身上还穿着套几十年前的旧式军装。 “因为我很多年前,就牺牲在战场了!” 男人笑笑说道:“小姑娘,是不是吓到你了?” 很奇怪的是,周思卿一点都不害怕。 甚至,她还站起身来给男人鞠了一躬。 “那按照辈分来讲,我得喊您一声伯伯了!” 男人微笑着点头。 “原本不该打扰你的,毕竟是隔世的人了,可我有心愿未了,这些年一直想找合适的机会完成最后的心愿!” 周思卿说道:“您告诉我,我一定尽全力帮您完成!” “当年东北边境战争,我牺牲在一场惨烈战斗中,你公公他们刨遍了整个战场,也没找到我的骸骨!” 男人淡声说道:“所以这些年,我一直无法归家,至今,我的骸骨还埋葬在东北边境的山坳里!” “我没想到你能看见我,也没想到你正好是孟澜海的儿媳妇,看来,这一切都是天注定的!” 他说道:“如果可能的话,将我的遗骸安置在我父母与妻子身边,我们一家,也就团聚了!” “你的遗骸在哪里,有什么标志性的东西吗?” 周思卿忙问道。 “在东北边境一个叫西山屯的地方,屯子往东南走十多里路,有个小山坳,山坳里有一棵柿子树。” “我的遗憾,就在那棵柿子树下!” “喵”一声,外面传来野猫的叫声,男人的身影瞬间消失,周思卿猛然自梦中惊醒。 她揉着眼睛四处寻找,哪里还有男人的身影。 明明是场梦,可梦境那么清楚,让她不敢有半分懈怠。 于是她拿起笔记下了“西山屯东南十多里小山坳,柿子树下”这几个字。 冥冥之中她有感应,这一切,应该是真的! 第482章 周思卿到底还是睡不着。 她在床边坐了很久,最终拿着枕头和被子,敲响了主卧的门。 已经是深夜,但在她敲响门的瞬间,屋里就有了回应。 “卿卿,怎么了?” 里面传来匆忙的脚步声,很快门被打开,只见周君堂穿着睡衣睡裤站在门口,甚至还是赤脚。 显然,他在听到女儿敲门的时候,匆忙到连鞋子都来不及穿。 “我……我有点怕!” 抱着枕头和被子,周思卿有点怯懦。 她隐隐记得很小时候,做了噩梦怕到不敢睡觉,于是抱着枕头去找父亲和继母想要寻找安慰。 可敲了很久的门,才听到父亲不耐烦的吼声。 “大晚上敲什么敲?你吵醒妹妹睡觉了!多大的人了,还这么不懂事吗?” 于是后来,不管做了什么样的噩梦,不管多害怕,她都咬着牙默默忍受。 她潜意识里依然害怕被吼,就像亲生父亲骂她那样。 可周君堂眼底的关怀与担忧抚平了她的胆怯。 “快,快进来!” 宋辉月也听到动静起床,开了灯接过周思卿怀里的被子枕头,不由分说把丈夫的被子卷起来扔到一边。 “你去书房睡,今晚让女儿跟我!” 周君堂也没有怨言。 他一边抱枕头被子往外走,一边说道:“卿卿你别怕,有什么心事就和你妈说,便是天塌下来,也有我和你妈给你顶着!” 看着周君堂走到门口,周思卿忽然开口。 “爸,你……你别走!” 看到父母诧异的眼神,周思卿喃喃说道:“我……我很小的时候,就羡慕周嘉彤能跟在父母身边睡觉。” “我睡地上就行,我想和爸爸妈妈睡一晚!” 听到这话,宋辉月心疼到不行。 “谁家父母舍得让孩子睡地上?虽说女大避父,但有时候也不必分得那么清楚!” “老周,今晚你打地铺,你是男人阳气重,没准你挡一挡,女儿就不做噩梦了!” 周君堂点点头,从柜子里拿出个褥子铺在门口位置,随即自己躺在了地上。 “卿卿,你好好睡觉,不管什么妖魔鬼怪,爸都给你挡着!” 于是这天夜里,周思卿与宋辉月躺在床上,周君堂则打地铺睡在门口,夜色安静,却是道不出的幸福。 宋辉月紧紧搂着周思卿,像是哄孩子一样拍着她的后背。 他们都没有追问周思卿做了什么噩梦,只是无条件给予她安抚。 “爸!” 许久,周思卿忽然开口。 “我梦到了一个人,他说他是这房子的前主人!” 终于,周思卿开口了。 “他大三十多岁,说他……他和我公公是战友,当年东北边境战争时,他是政委,我公公是团长!” “他说他想回家了,遗骸葬在西山屯附近……” 只见周君堂猛然坐了起来,黑暗中,他的眼神里满是震惊。 “李仁甫!” 几乎不假思索的,他就叫出了一个名字。 像是为了呼应他的话,原本平静的窗外忽然刮起一阵风,那棵红枫树簌簌作响,连门窗紧闭的房间里也似乎卷起了一点风。 “当年那场战役的遗址,就在现如今的西山屯一带,战争打到最惨烈时,全团伤亡人数几乎超过百分之八十!” 那时候周君堂不在西山战场,但他听说了那场战役。 全团十个连长全部牺牲,冲在最前线的团长孟澜海重伤昏迷,关键时刻政委李仁甫顶上去,领着剩下的战士奋战到援兵到来,硬生生守住了阵地。 战斗结束清点人数,李仁甫与另外一名副团长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第483章 后来交换俘虏,俘虏名单里也没有他的名字…… 大家知道李仁甫牺牲了,甚至孟澜海翻遍了西山战场的每一寸土地,依然没有找到战友的遗骸…… 这件事,一直都是孟澜海心底的痛与遗憾。 “你说李仁甫是这个房子的前主人?” 周君堂似乎不敢相信周思卿的话。 他打听过这个房子的前主人,是一位身居高位的老首长,膝下无儿无女,以九十多岁的高龄安然离世。 李仁甫是老首长的儿子? “李伯伯说,他父母生了好几个孩子,他是唯一活到成年的孩子!” 周思卿心里有种说不出的难受。 那位老首长明明只剩下一个孩子,却还是将最后的骨肉送上了最危险的东北战场,最终惨烈牺牲。 老首长夫妇漫长的岁月里,该是如何的痛与思念呢? “李伯伯还说,将他的遗骸带回来,葬在他父母与妻子身边……爸,李伯伯有孩子吗?” 周思卿忍不住问道。 只见周君堂摇了摇头。 “没有,李仁甫结婚之后与妻子一直聚少离多,他牺牲后,她妻子没有再嫁,没过几年就因病去世了。” 周君堂叹息说道:“其实没什么要命的病,就是思念入骨而已。” 李仁甫的妻子临去世时,还一再哀求孟澜海。 找到丈夫的遗骸,让他们夫妻团聚。 可东北边境的战线那么长,西山战役更是打到满山都是人,满山不见人,哪里去找他的尸骨呢? 孟澜海无法完成战友遗孀的遗愿,他只能蹲在角落抽烟,一根又一根,任由烟雾熏得自己泪流满面。 谁敢相信时隔多年,李仁甫会给孟澜海的儿媳妇托梦,并且告诉了他遗骸的地址。 不管是或者又不是,都得去一趟! 甚至无法等到天亮,周君堂翻身爬起来,奔到客厅里拨通了孟家的电话。 等待片刻后,他抖着嗓子开口。 “老孟,李仁甫的遗骸可能找到了!” 电话里传来孟澜海失控的叫喊。 “什么?你说什么?谁的遗骸找到了?” “李仁甫,李政委,你最亲爱与信任的战友!” 周君堂的声音沙哑,说道:“我问你,李仁甫的父亲是不是京城那位高龄去世的李首长?” “你怎么知道?当年李仁甫只告诉了我,他牺牲之后,那位首长特意下令不许声张,他怕动摇军心。” 李仁甫的身世,几乎可以算得上是军事机密! 时隔多年,周君堂是如何知道的? “说来你可能不信,我们现在住的这套房,正好是李仁甫父母生前住的房子,卿卿那间屋子,是李仁甫从前的卧室。” “卿卿梦到了他,真真儿的梦,他告诉了卿卿遗骸的位置,他说想回家,想和家人团聚了!” 第二天清早,周君堂就匆匆忙忙出去了。 正好是周末,周思卿拿着饭盒去食堂打了包子和豆腐脑回来,与宋辉月一起坐在饭桌前吃饭。 那个梦,让周思卿对这个房间产生了有点微妙的感觉。 明明就坐在饭桌上吃饭,对面的客厅里空无一人,可不知道为何,她仿佛看到一个人影,正坐在沙发上闭目养神。 又比如洗碗的时候,她仿佛看到有个身影坐在餐桌前,正冲她微笑。 不害怕,只是觉得很奇怪,于是周思卿将她的幻觉告诉了宋辉月。 宋辉月有点紧张,但还是悄悄去外面买了香烛,关上窗户拉上窗帘,在餐桌前供了四盘点心果子,然后点燃了三柱清香。 第484章 青烟袅袅间,周思卿看清楚了那个身影的面容,是李仁甫! 李仁甫脸上带着轻松的微笑,弯腰从果盘里拿起一个苹果啃了一口,还冲她眨了眨眼。 他太随和了,让周思卿忍不住也跟着微笑。 宋辉月正好看到这一幕。 她看到女儿对着虚无的地方傻笑,那眼神让她有点担心。 虽然知道李仁甫是好人,可毕竟是隔世的人,这样在活人的世界里晃荡不太好吧? 万一对女儿造成影响该怎么办? 宋辉月的担忧一直持续到丈夫回来。 在周君堂回来之前,她已经把香烛贡品都收了起来。 周君堂他们是有纪律的,不能搞封建迷信,作为家属自然也得保持相应的思想作风。 一进门,周君堂就闻到了香烛味道,原本想训斥妻子几句,但看到倒在沙发上睡着的女儿,他又不忍出声打扰。 “女儿怎么样了?” 趁着妻子去厨房端饭,他跟进去问道。 “没说什么,但她总瞧着没人的角落,表情怪异,我总觉得她是看到了什么!” 说到这里,宋辉月压低声音说道:“该不会李仁甫还在这屋里吧?” 周君堂没回答什么。 饭菜刚端上桌,周思卿忽然醒了。 她看到父亲正站在自己面前,先是一愣,旋即笑了。 “难怪李伯伯说他得走了,原来是您回来了!” 周君堂不动声色给女儿倒了一杯水,问道:“你又梦到他了?” “是,昨晚和你们睡一起,我也没梦到李伯伯,今天你一走,我就总能看到他,睡着之后,他与我聊了会儿。” 梦里的场景很清晰,像是刚发生过的事情。 李仁甫很健谈,给她讲述了战场上的事情,还有他与妻子的爱情故事。 他们是青梅竹马,从小父母就给他们定了娃娃亲,二十岁那年结婚,爱得很深很真诚。 只可惜他常年在战场,没办法陪伴妻子,甚至没时间给她一个孩子。 “我牺牲之后,魂魄在世间游荡,不是你们以为的,人死之后魂魄就能到处飞到处跑,我在黑暗中游走了很久,才找到了家。” 可他兴冲冲回到家,却发现妻子已经去世了…… 妻子与他的遗照摆放在家中,年迈的父母沉默着坐在院子里打盹,明明什么都没说,却那么悲伤…… 他无数次想闯入父母梦中,可像是隔着一层屏障,他始终无法让父母知道自己的存在。 到最后,他看着父母先后去世,却没有与他们的灵魂相遇。 李仁甫想,之所以无法与父母和妻子团聚,是因为他的遗骸流落在外,所以无法做到真正的魂归故里…… 在这空房子里游荡了几年,新主人搬进来了,一对夫妇与一个可爱漂亮的女儿,很圆满的家庭。 他不过是随便试一试,却不料与周思卿搭上了话。 所以今日的李仁甫很高兴,从周思卿睡着那一刻起,他就絮絮叨叨说个没完。 周君堂进门之后,像是有金光笼罩住了周思卿,让李仁甫不得不退让离开。 “唔,你真正的守护神回来了,我先躲躲!” 听到女儿的话,周君堂很诧异,又忍不住高兴。 “他说得应该不会有错,我是你真正的守护神,你看,我们天生就是一家人!” 饭菜端上了桌,周思卿带着一点疲惫坐下来吃饭。 “打听过了,这房子之前的主人确实是李仁甫的父母,他们临终时没有葬入革命公墓,而是与儿媳葬在了城郊的私人陵园里。” “当初老首长离世时,最放不下的就是李仁甫,他们最终的遗愿还是找到儿子的遗骸,与儿媳妇合葬。” 周君堂感慨说道;“归根到底还是国人的传统思想,叶落归根魂归故里,生当同衾死当同椁。” “那你们打算怎么办?去趟东北边境?” 宋辉月一边给女儿夹菜,一边问道。 周君堂摇了摇头,说道:“先不着急,等老孟那边的消息。” 昨晚与孟澜海通了电话,临挂断时孟澜海说让周君堂等他消息,到现在也没下文呢! “老孟工作调动,最近肯定挺忙,等等吧!” 宋辉月叹息一声,抬手摸了摸女儿的脸。 “虽然我们知道李仁甫是好人,可毕竟阴阳有别,他总这样打扰卿卿,万一对她身体有影响呢?” 顿了顿,宋辉月说道:“卿卿,在事情处理好之前,你先跟着爸爸妈妈一起睡吧,有你爸在,你也能休息好。” 周思卿没有反对。 虽然她不害怕李仁甫,但他在她的梦里絮絮叨叨说个不停,让她真的没办法好好睡觉。 于是接下来的两天,周思卿成了周君堂的小挂件。 在家也就罢了,甚至周君堂去单位上班,也带着女儿一起去,惹得战友们纷纷打趣周君堂是女儿奴。 周君堂也不反驳,甚至还笑呵呵说道:“没办法,谁让咱们当爹了呢?” 在大院生活久了,周思卿自然能通过肩章辨认军衔。 父亲让她称呼为叔叔伯伯的军人,基本上都是身份地位很高的大军官。 而这些大官却很随和,笑眯眯称呼她为小闺女,还给她带了点心水果。 周日傍晚快下班时,周思卿蜷缩在周君堂办公室的沙发上睡觉,身上还盖着毛毯。 前来给周君堂汇报工作的干部声音压得很低,生怕惊扰了首长宝贝女儿的美梦。 “报告!” 汇报工作的人前脚刚走,后脚有通讯员敲门进来。 “报告首长,有访客!” 访客?来这里? 不说别的,能让通讯员专程进来通报的,必定也是有身份的人物! 周君堂一愣,很快意识到什么。 于是他叫醒周思卿,二人一道下了楼。 夕阳余光中,只见孟澜海一身军装站在不远处,他身边还站着王雪绒,正翘首以盼往这边瞧。 看到周思卿的身影,王雪绒喜不胜收。 “卿卿!卿卿!妈来看你了!” 第485章 原本王雪绒还没办理完退休手续,家中更是一团乱麻,就算来京城,也得立冬之后了。 但听说了李仁甫的事,而且还是周思卿的梦,王雪绒改了主意。 她把家中的事情交给了孟家老太太与几个弟媳妇,手里的工作也以最快的速度与新任书记交接,随即乘坐飞机抵达了京城。 她想周思卿了,是母亲想念女儿的那种。 此时看到周思卿,王雪绒急急迎上前,张开双臂紧紧抱住了儿媳妇。 “卿卿,妈想死你了!” 这不是一句虚伪的话,王雪绒对周思卿的好,从来都是真诚的。 “我也想你了!” 周思卿伏在婆婆怀中,感受着她的温暖,眼眶不觉有些湿润。 “妈,其实我也想给你说声对不起,之前的事我也有错,我太敏感与冲动,在明知道您没有错的前提下,依然把责任归咎在您与孟家身上。” 听到这话,王雪绒连连摇头。 “不怪你,这件事原本就是我没处理好,才让你受了委屈,不管是赵碧玉私自给你开检查单,还是后来我的亲戚去你家中吵闹,甚至害得甘棠险些出事……” “我后来细细反省过,确实与我有关,你奶奶骂了我,你爸也警告了我,这不,我特意来京城,当面给你道歉。” 王雪绒拉着周思卿的手,眼神真诚。 “卿卿,原谅妈这一次!” 一旁的周君堂和孟澜海握手打招呼。 “我不是在电话里告诉你住址了吗?你直接去家里就行,跑到单位做什么?” 周君堂笑着说道。 “去过家里了!得知卿卿跟着你来了单位,她非得要来,拉都拉不住!” 孟澜海指了指妻子,无奈说道:“这女人任性起来,十头牛都拉不住!” “要你管!” 王雪绒狠狠瞪了丈夫一眼,拉着周思卿的手一直没有松开。 “我想我儿媳妇了,想尽快见到她,有什么错?” “行行行,你说得都对!” 孟澜海只有举手投降的份儿,毕竟妻子凶悍起来,他也有几分惧怕。 四人一起乘坐周君堂的车子回到了军区大院。 车子停在家门口,孟澜海眯眼看着那棵如火如荼的红枫,微微叹息。 “当年我与李仁甫在前线秉烛夜谈,他多次提及院子里的红枫,是他小时候亲手去香山挖回来栽种的。” 那时候的他与李仁甫还很年轻。 在休战的那几日,他们老虎团也难得放松了些。 炊事班班长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瓶低度数的桂花酒,香醇甘甜,李仁甫难得破例,与他就着一碟返潮的花生米把酒言欢。 彼时的王雪绒刚刚失去了第二个孩子,李仁甫借着这场酒安慰挚友。 “老孟,你比我运气好,你和你老婆起码能在一起,不像我……” 李仁甫喝着桂花酒,提及妻子时眼底满是歉疚。 “我上次见青娴是什么时候?前年中秋节?” “我大年初一早上回家,吃了顿团圆饭,下午就出发了,临走时,青娴站在院子里的枫树下朝我挥手,我特别不舍。” 可没有办法呐! 彼时的国家山河破碎民不聊生,他们这些当兵的身负重任,不容有半分儿女情长。 “等这一场仗打完了,就算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能阻止我回家,我想青娴了!” 几天之后,战斗打响,身为政委的李仁甫在团长孟澜海生死未卜之际,扛起枪领着战士们冲锋陷阵,自此,长眠在了寒冷的北国边境…… 即使过去了很多年,孟澜海依然清楚记得李仁甫思念妻子的眼神,歉疚,爱恋,又无奈。 孟澜海走进院子,轻轻抚摸着枫树的树干。 一片红叶飘然落下,不偏不倚停留在他的肩膀,像是无声的问候。 捡起叶子,孟澜海笑得有点苦涩。 “李仁甫当年亲口答应说,等战争结束后,要送我一片红叶书签作为留念,看,时隔多年,他终于实现了诺言。” 周思卿站在院外,仿佛看到了李仁甫的身影。 他站在枫树下,用喜悦的眼神看着久违的战友,故意摇晃着树干,让枫叶落在孟澜海的身上。 “爸,李伯伯看到你了!” 周思卿轻声说道。 听到这话,孟澜海的后背一凛。 过了很久很久,他终于笑了,眼角隐约有泪。 “老李,许久不见!” 进了屋,宋辉月已经做好了饭菜,她又去大院食堂打了几样荤菜,招呼着大家落座。 “上次战京回家之后,说卿卿想吃咱们川城的小吃,这不,我给她带了!” 王雪绒拖出一个大箱子打开,一股麻辣鲜香的味道迎面扑来。 只见里面都是周思卿爱吃的,什么麻辣牛肉啊,什么川味泡菜啊,最后,她拎出一个大袋子。 打开,里面是一大袋麻辣兔头。 “战京说你在京城买了麻辣兔头,不合你口味,我来之前,他跑了几条街,特意买了你喜欢的口味。” 周思卿看着这一大袋兔头,忍不住惊呼。 “他是把全川城的兔头都买来了吗?他这个傻子!” 嘴上说着傻子,可周思卿还是拿起一个麻辣兔头啃了起来。 “就是这个味儿!” 因为有了王雪绒拿来的川城特产,这天的周思卿多吃了一碗饭。 到最后揉着肚子直喊撑,宋辉月又是好笑又是无奈,给她拿了酵母片塞进嘴里,让她好好消消食。 收拾完,两家人坐在客厅里吃着水果聊着天。 话题自然还是李仁甫。 周思卿没有隐瞒,将自己在梦里与李仁甫交谈的内容都一一复述。 “西山屯……柿子树……” 孟澜海重复着这几个关键词,片刻一拍大腿。 “去!必须去一趟!我觉得这不是封建迷信,这是老李冥冥之中对我们最后的托付!” 他看着周思卿,神色柔和。 “卿卿是我们家的贵人,因为她,我们才能一次次化险为夷,甚至,能了结我人生最大的遗憾。” “能将李仁甫的遗骸接回家与他妻子合葬,我死而无憾了!” 很快,孟澜海与周君堂商量好了行程计划。 “还有个重要人物必须通知!” 周君堂提醒道:“李政委的妻弟还在世,如果我信息没错的话,岳青娴的弟弟岳青民这些年一直都在寻找他姐夫的遗骸。” 第486章 京城岳家,虽然不如欧阳家与刘家这般权势滔天,但也是圈子里有头有脸的高干世家。 当年李仁甫牺牲岳青娴去世,身为妻弟的岳青民承担起赡养李仁甫父母的责任,多年视李家二老如亲生父母,一直给他们养老送终。 岳青民军转政,现如今已经是京城某政要官员。 “对,差点忘记岳青民了!” 孟澜海说道:“李仁甫当年在世时,对这个妻弟赞赏有加,说他年纪虽小但出类拔萃,将来必定是可造之材!” “就冲着老李去世这么多年,岳青民还四处寻找姐夫的遗骸,这一点就足以证明他的品行!” 周君堂感慨道:“这样有情有义的人不多呐!” 看了看钟表,才晚上七点半,时间不算晚,周君堂和孟澜海一商量,打算现在就去拜访岳青民。 “人家现如今也算是大人物,你说去就去,连个招呼都不打?” 宋辉月说道:“你好歹先预约下!” “预约?我只要说是与他姐夫的事有关,岳青民肯定会见我们的!” 周君堂笃定说道:“更何况,我的身份也不是闹着玩的!” “辉月,让他们去呗,咱们仨好好聊点私房话!” 王雪绒才懒得管男人的事,她一手拉着宋辉月,一手拉着周思卿,脸上满是期待。 趁着这机会,她得使出浑身本事解开儿子与儿媳之间的矛盾! 送走了周君堂与孟澜海,宋辉月关了门,三个人一起靠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聊着天,气氛很是融洽。 说来奇怪。 周君堂在家的时候,周思卿半点都不困,父亲一走,她的眼皮就开始打架,很快,就斜斜靠在沙发上睡了过去。 “小丫头,又打扰你了!” 李仁甫的情绪很高涨,显然与孟澜海的到来有关。 “老孟竟然老成那样了,啧,今天打眼一瞧,差点没认出来!” 周思卿看着面前这个年轻英俊的男人,哦不,男鬼,笑得颇为无奈。 “李伯伯,您忘记了吗?您已经去世几十年了,我公公现在也是个小老头儿,能不老吗?” “哦!对对对!” 李仁甫恍然大悟,说道:“我这么飘荡了很多年,已经没有时间观念了,很多事都觉得像是昨天才发生过,但人间却过去了几十年……” 笑了笑,他说道:“他们去找青民了,但青民是个彻彻底底的无神论者,如果没有足够的证据,他是不会相信的!” “况且多年之前,青民就去过西山屯了……” 听到这话,周思卿有点慌张。 “那咋办?你妻弟要是不信,我爸和我公公岂不是很为难?” 李仁甫笑得神秘。 “丫头,你信我吗?” 这没头没尾的话让周思卿有点迷茫。 “怎么讲?” “就是……我借用你的身体一会儿,当年给青民说一些话,或许对事情进展有实质性的帮助?” 李仁甫试探着问道。 “啊?这行吗?万一你要是不还给我,那我岂不是就……” 周思卿下意识抗拒。 毕竟李仁甫做鬼很多年,谁知道他会不会鬼迷心窍呢? “那就算了!” 李仁甫也没强迫,他笑着说道:“就算青民不相信,老孟也会去趟西山屯,把我的遗骸带回来!” 说罢他转身要走,却听周思卿在背后叫住了他。 “李伯伯,我同意!” 周思卿攥着衣角,明显有点紧张,脸上是一副豁出去的表情。 “咱们得说好了,最多两个小时,你就要把身体还给我!” 沙发上,宋辉月与王雪绒还在聊天,周思卿则躺在她们边上熟睡。 第487章 “这房子……老周不在,卿卿体质弱就容易被影响!” 宋辉月含糊说道:“孩子也很辛苦,希望这件事解决之后,那位能别打扰闺女,我看着都心疼!” “放心,我很快就会走了!” 原本躺在她们身边的周思卿忽然就睁开了眼睛,声音虽然还是熟悉的,但语气谈吐却发生了变化。 有种……让人倍感压力的压迫感。 宋辉月与王雪绒同时望向“周思卿”。 “卿卿,你怎么了?大半夜的,要去哪里?” “周思卿”笑笑,说道:“雪绒你好,咱们很多年没见过面了!” 说罢,他转身就出了门,步伐很快,让王雪绒和宋辉月几乎没有反应的时间。 几分钟后,宋辉月忽然跳起来大喊“糟糕”。 “那位……那位他附身了!” 宋辉月的声音在颤抖,因为惊吓过度,腿软到几乎站不起来。 “他……他占了我闺女的身体!” 而与此同时,岳青民看着坐在他面前的两个同僚,眉头微微皱起来。 “你是说,你女儿梦到了我姐夫,然后记下了西山屯柿子树下的地址,所以你们打算去一趟?” 岳青民不置可否。 “这不是瞎胡闹嘛,一个小女孩随随便便做个梦,就至于你们二位大动干戈?你们是什么身份?这么搞封建迷信合适吗?” 他在工作中最讨厌这种拿封建迷信说话的人,动辄就是风水八卦,让他极其厌恶。 现如今,这两位赫赫有名的人物竟然也和他谈这个? “如果是聊工作,我很欢迎,如果是聊封建迷信,请离开我家!” 岳青民冷声说道:“我一日不死,就一日不会放弃寻找我姐夫的遗骸,我姐临终前留下遗愿,要和我姐夫合葬的!” 看到岳青民下了驱逐令,孟澜海与周君堂颇为无奈。 若非是外人做的梦,他们也是半个字都不会相信的,但因为做梦的人是周思卿,又有那么多可信的证据,才让他们重视起来。 岳青民不信,也在情理之中。 “我之所以来这一趟,是因为知道你答应过你姐,要亲自接你姐夫回家,我怕你留下遗憾。” 孟澜海叹息着说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只能自己去一趟西山屯了!” 说罢,二人起身刚要走,只见周思卿冷着脸走了进来。 “卿卿,你怎么……” 周君堂刚开口,就看到周思卿径直走到岳青民面前。 “狗蛋,很久不见了!” “狗蛋”是岳青民的乳名,小时候他极其抗拒这个名字,奈何姐夫李仁甫却非得喊他狗蛋。 最后中秋节那次见面,姐夫依然叫他狗蛋,像是小时候那样疼爱与照顾他…… 这么多年过去了,父母也已经去世,这世上,似乎没人知道“狗蛋”这个名字了。 眼前这个冒冒失失闯进来的小姑娘怎么知道的? 周君堂一眼就看出周思卿不对劲。 他了解自己的女儿,知道她没有这样刚毅沧桑的眼神,更没有开口说话时的威严与霸气。 心中似乎闪过什么念头,可他又不敢面对,只能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但很快,“周思卿”的话就打消了他心底最后的希望。 “青民,多年没见,你还是这么鲁莽与耿直,给你说过很多次了,这样不好,容易得罪人!” “周思卿”叹息着,上前走到岳青民面前,抬手在他脑门上弹了下。 “难怪你姐叫你犟驴,你呀你呀……” 岳青民处于一种难以描述的震惊状态。 他敢确认自己没有见过这个女孩,可不知为什么,在这个女孩的眼睛里,他看到了让他想要落泪的熟悉感。 第488章 就像是当年和别人打架,他走投无路之时,姐夫从天而降,替他打跑了那些小混混。 姐夫也是这样,上前弹了弹他的脑门,用无奈的语气训斥他。 “给你说多少次了,不要鲁莽冲动,打架前动点脑子,这要是让你姐知道了,她又得骂你!” 差点,岳青民就要喊出“姐夫”这个称呼了。 可最后一刻,他看到了周思卿那稍显稚嫩的脸庞,硬生生的,他收回到了嘴边的话。 “你……你究竟什么来路!” 岳青民看着“周思卿”,本想用严厉的语气审问,但话到嘴边,竟变得柔和,甚至有几分小心翼翼。 “青民,你还记得小时候我给你讲《聊斋志异》的故事吗?《长清僧》里,那个得道的老和尚借尸还魂之后继续修行,当时你吓到晚上不敢睡觉。” “周思卿”注视着岳青民,笑容里带着一点怀念。 “后来你还被吓得尿了床,你姐埋怨我好久呢!” 岳青民瞪大了眼睛,半晌说不出话来。 “对,是我!” “周思卿”笑着叹息,抬手摸了摸岳青民的脸。 “我知道你在找我的骸骨,好让我与你姐团聚,我终于等到了机会,借着小姑娘的身躯与你见一面!” “青民,周君堂和孟澜海没有胡说,西山屯柿子树下,我等你亲手接我回家!” “周思卿”说完这句话,扭头望向孟澜海。 “老孟,麻烦你了!” 孟澜海同样极其震惊,反倒是一旁的周君堂跳起来嗷嗷直叫唤。 “李仁甫你不讲武德,你占据我女儿的躯体干什么?你要害死她吗?” 周君堂想要动手,可一想到这是自己的女儿,他又没法下手,只能干着急。 “我有分寸,不会伤害你女儿的!” “周思卿”温声说道:“今日这丫头有恩于我,来日她必定大富大贵前途无量!” 说罢,他最后看了一眼岳青民。 “我在那里埋葬了很多年,那里很冷,青民,我想你姐了,我想和她在一起!” 岳青民已经当了爷爷,可此时,面对“周思卿”时,他竟落泪哽咽,委屈到像是个孩子。 “姐夫!” 他终于接受了这样的事实,踉跄追上去就要去拉“周思卿”的手。 可像是有风吹过来,他怎么也没办法追上自己最爱的亲人。 到最后,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周思卿”消失在视线里。 周君堂已经顾不上与岳青民聊骸骨的事了,他一想到女儿身体里住着个老鬼,就气到怒火攻心想要杀人。 如果有可能,他想把李仁甫的灵魂再杀一遍! 这边,王雪绒和宋辉月也正急匆匆赶来,在半路,她们看到了“周思卿”的身影,在月光下,竟然没有影子! 身后,是孟澜海与周君堂奔跑的身影。 “周思卿”停下了脚步。 他回头看看那两个男人,又看看面前赶来的女人,半晌歉意一笑。 “抱歉,让你们受惊了!” 拱手道歉之后,“周思卿”朗声说道:“现在,物归原主!” 话音落,只见周思卿的身躯猛然一颤,旋即就像是被抽走了灵魂,软趴趴就要倒下。 周君堂快走几步扶住了女儿。 “卿卿!卿卿你醒醒!” 这边,宋辉月和王雪绒也奔过来。 宋辉月吓得直哭,抓住女儿冰凉的手喊道:“闺女,你快醒醒,你别吓妈妈!” 王雪绒掐着周思卿的人中,片刻之后,只听周思卿一声喟叹,缓缓睁开了眼睛。 “你……你是谁!” 宋辉月紧张注视着醒来的女儿,声音还在抖。 “妈!” 周思卿似乎有点疲倦,她声音嘶哑叫了一声“妈”,便将全身的力气都交给了身后的父亲。 第489章 “好累,像是长途跋涉了三千里!” 看到女儿一切正常,宋辉月喜极而泣。 她紧紧抱住女儿哽咽说道:“你这孩子,你吓死我了!” “没事,我和李伯伯商量好的,我暂时把自己的身体借给他使用!” 周思卿看着孟澜海问道:“爸,事情解决了吗?” “解决了,多亏了你,我们才说服了岳青民,很快,我们就要去东北边境接李仁甫回家了!” 孟澜海疼惜看着自己的儿媳妇,心里有些歉疚。 “那就好,李伯伯与家人团聚,他一定很开心吧!” 周思卿靠在周君堂怀里,撒娇似的说道:“爸,我走不动了,你能带我回家吗?” “好!爸带你回家!” 周君堂背起了女儿,在皎洁月光下缓缓往家里走去。 “老孟!老周!” 身后传来岳青民急促的声音。 众人停下脚步回头看,只见岳青民一脚穿着拖鞋,一脚穿着袜子,就那么急匆匆奔了过来。 看到趴在周君堂背上的周思卿,岳青民欲言又止。 “你姐夫已经离开了!” 孟澜海说道:“现在,她只是我们孟家的儿媳妇周思卿,思卿,给岳青民叔叔打招呼!” “岳叔叔好!” 周思卿的声音有点疲倦,但还是乖巧打招呼。 岳青民眼神里满是失落与不舍,但最终,他笑着点了点头。 “谢谢你,孩子!” 这世上原来真的有神灵啊,这个孩子,大约就是上天派来拯救他的神灵。 时隔多年,他与自己最敬爱崇拜的姐夫再次见面,以这样奇特的方式。 “老孟,老周,咱们明天就出发去东北,趁着东北还没下雪,把我姐夫接回来吧!” 第二天清早,岳青民与孟澜海还有周君堂就启程赶往东北边境,与之一起的,还有周思卿。 让周思卿同行,是岳青民的意思。 虽然知道周思卿还有课业,但事关姐夫的遗骸,他不敢有半点马虎。 “你放心,我给你们学校的校长专程打了招呼,最多一个星期咱们就赶回京城,到时候让陆时景给你多补补课,保证不影响你的学业!” 赶往东北的飞机上,岳青民一脸歉疚。 “没关系的,岳叔叔,您不用这么抱歉,我也希望李伯伯能早日回到家乡!” 周思卿温和笑道。 “老周,你家这闺女真好呐!” 岳青民眼巴巴说道:“算下来,我家儿子比你家闺女大三岁,你看这……” “哎哎哎!” 一旁的孟澜海清了清嗓子打断了岳青民的话。 “你当我是死人吗?你是不知道卿卿是我家儿媳妇吗?当着我的面撬墙角,老岳你这人品有问题!” 孟澜海笑着抗议道。 “我连夜打听过了,你儿子欺负了人家思卿,所以她才来京城的,川城都传开了,说战京准备离婚呢!” 岳青民一摊手说道:“既然都要离婚了,那就各自嫁娶呗,反正我先表个态啊,我儿子不介意思卿结过婚!” “呸你!” 孟澜海骂道:“你儿子可是出了名的花花公子,就算卿卿和孟战京离婚,我也不同意卿卿嫁给你家儿子!” “你这话说的,我不同意啊!” 岳青民反驳道:“虽然我家那小子玩心重,但他在大是大非面前还是靠谱的,我敢保证他见到卿卿之后肯定会喜欢她!” “到时候还有我给卿卿撑腰,她还能受委屈?” 说到这里,岳青民阴阳怪气说道:“反正搁我这里,是绝对不会让卿卿再经历川城那些事儿,我听着都生气呐!” 这就是杀人诛心了…… 孟澜海一时无语,半晌跺脚骂道:“你个老匹夫!” 第490章 一旁的周君堂和周思卿喝着茶水看热闹…… 很快,飞机抵达了哈城。 早已有岳青民的战友驱车在机场迎接,没有在哈城停留,他们驱车直奔距离哈城百公里之外的西山屯。 “你们这行程太匆忙了!” 岳青民的战友叫龚彬,在东北某军任总参谋长。 龚彬亲自开车,说道:“原本我是想让你们在哈城住一晚上,品尝一下我们当地的特色,明天清早再出发……” “没时间啊!” 岳青民眯眼看着窗外的景色,声音微微低沉。 “我一想到我姐夫在这里度过了几十个寒冬腊月,我的心就格外难受。” “我姐夫喜热不喜冷,他最大的理想就是退休后带着我姐去南方定居,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然而世事无常,最怕冷的姐夫最终葬身在极冷之地,而且还那么多年…… “你们这次的消息准确吗?” 龚彬有点担忧。 过往这几十年,岳青民来东北寻找李仁甫骸骨的次数很多,每次都是带着希望前来,最终失望而归。 龚彬担心这次又无功而返。 “这次肯定能行!” 岳青民看着坐在后排的周思卿,他心里充满了希望。 “我姐夫给我们指引了方向!” 听到这话,龚彬笑。 “哟,你可是从来不信这一套的,现在怎么着?年纪大了,思想转变了?” 岳青民笑笑,说道:“这不是封建迷信,这是亲情的牵绊,哪怕阴阳相隔,这份牵绊也难以斩断!” 车子是五人座,龚彬是司机,岳青民坐副驾驶,周君堂坐在后排中间,周思卿与孟澜海则坐在靠窗两边。 一整天的跋涉,让周思卿疲惫不堪。 车子出发没多久,她就靠在父亲肩上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只要有周君堂在身边,她就睡得很香,李仁甫更是无法进入她的梦境。 可此时,她看到李仁甫。 不似之前的倜傥与从容,李仁甫看上去明显有些虚弱。 “你爸对你的守护信念太强了,要想穿过他的屏障接近你,几乎要了我半条鬼命!” 李仁甫苦笑,说道:“前面五公里的跨河大桥有危险,让青民停车绕路!” 猛然之间,周思卿睁开了眼睛。 她几乎下意识说道;“前面是不是有跨河大桥?” “对!你来过?” 龚彬扶着方向盘,透过内后视镜看着这个自打上车就睡觉的小女孩。 他好几次都想问岳青民,为什么带了这么个小姑娘一起前来…… “大概再四五公里就到跨河大桥了,桥上的风景很好,你可以好好欣赏我们东北秋天的美景!” 龚彬笑着说道。 “有危险!” 周思卿皱眉说道:“跨河大桥有危险,停车,绕路!” “你这孩子睡糊涂了吧?” 龚彬不以为意,说道:“这条线路我每年都会跑很多次,现如今又不是汛期,怎么可能有危险呢?” “岳叔叔,李伯伯让我告诉你,停车,绕路!” 周思卿一把抓住副驾驶位上岳青民的肩膀,声音急促紧张。 岳青民有点犹豫,龚彬却坚持说道:“没人比我熟悉这一带的路况了,最多十分钟,咱们就能过桥了,小姑娘你好好休息就是!” 周思卿急到不行。 她看着身边的父亲说道:“爸,李伯伯亲口给我说的,跨河大桥有危险!” 此时,车子转了个弯,那座横跨一条长河的大桥出现在众人视线里。 远远看去,桥面壮阔雄伟,两边的秋景美不胜收。 偶尔有车子从桥面驶过,看上去并无任何不妥…… 第491章 “你看,没事的!小姑娘大概是睡糊涂了,所以才产生了幻觉!” 龚彬笑着说道:“哎,你口中的李伯伯是谁……老岳你干嘛?” 只见车子一阵急刹,停在了公路中央,而岳青民的手还放在手刹上。 他选择了相信周思卿,在即将上桥的前一刻拉了手刹,以至于车里的五个人因为强烈的惯性而猛然往前扑。 周思卿身形娇小,在惯性的作用下差点飞出去,幸好被周君堂护住。 急刹车让跟在后面的货车发出刺耳的鸣笛声,旋即呼啸着从他们的车子边上呼啸而过。 随即,周思卿眼睁睁看着那辆货车忽然坠落,就那么消失在他们眼前…… 一行人愣了好几秒钟,最终是孟澜海先反应过来。 “救人!” 秋日的风有些冷,周思卿往前走了大概十几米,就看到那座断裂的桥梁。 距离桥面几十米之下,是一条波涛汹涌的大河,只往下看一眼,就吓得周思卿双腿发软。 “龚彬,你马上把咱们的车子横在路中间,以防其他车辆速度过快再坠落下去!” 孟澜海临危不惧,很快就开始部署工作。 “老周,老岳,你俩在保证安全的前提下寻找那个货车的踪迹,看看还有没有营救的希望。” 即使只有百分之一的希望,身为军人的他们也不会放弃每一个百姓。 周思卿则被安排了一份挥舞棋子的工作。 龚彬的车子后备箱正好有之前参加活动的彩旗,她找来一根树枝挂起来,开始奋力挥舞。 很快,有车子看到了挥舞的棋子与横在路中间的车子,迅速减缓车速停下…… 这边,周君堂和岳青民发现了货车的踪迹。 那辆货车没有坠入水中,而是沿着陡坡滚落,最终被石头卡在了半山腰。 “我车子里有铁锹和绳子!” 刚赶过来的龚彬喊道,转身去后备箱拿来一捆绳子。 又有其他几辆车的车主赶来一起帮忙救人。 孟澜海等人都是身经百战的老将,很快,他们就制定出营救方案。 由两个人拴着绳子下去救人,其他人则负责拉绳子…… 在由谁下去的问题上,一群男人发生了剧烈的争吵。 “肯定得我下去啊,我是主人,你们是远道而来的客人,哪能让你们去冒险?” 龚彬嗷嗷叫唤,当即就扯着绳子往自己腰间系。 “你急什么?你孩子才上高中,要是出了事,你老婆孩子由谁照顾?你给我滚一边去!” 岳青民推开了龚彬,抢过了他手里的绳子。 “我当年在东北打过仗,这里的地形我很熟悉,我来吧!” 孟澜海也站了出来。 一旁的周君堂没吭声,只是拿起另外一捆绳默默绑好,然后招呼几个一起救人的群众帮忙拉绳子。 “哎,老周你这……” 等几人反应过来,周君堂已经开始寻找合适的角度下桥了…… “我来!” 岳青民一把抢过绳子,不由分说系在自己腰间也下桥救人。 二人很是艰难下到底部,只见大货车已经变形,而透过玻璃破碎的车窗,周君堂看到了满脸是血的司机。 司机意识还算清醒,看到有人过来,他艰难发出求救声。 “老乡你别乱动,只要你肯配合,我们肯定能救你!” 周君堂一边安抚着司机,一边拿着手中的工具开始破窗。 岳青民以前是汽车兵出身,在拆卸车辆这方面很是熟稔,很快,车门被拆了下来。 第492章 司机被死死卡在了座位与方向盘之间无法动弹,鲜血在他身下汇聚成一条小溪,潺潺流入了水中,水面也被染成了红色…… “我不想死!我孩子才上小学,我父母都有病,要是我死了,我老婆一个人撑不起这个家庭啊!” 司机面临生死一线的艰难境地,心中却还是牵挂着家庭。 他不怕死,他怕自己死了之后无人抚养幼儿,无人赡养老人,无人替孱弱的妻子分忧。 哪怕日子艰难,他也得咬牙活着! “放心,你一定会活着的!” 岳青民咬牙拆掉了方向盘,最终与周君堂一起,小心翼翼把司机从变形严重的驾驶室里救了出来。 他们将绳子绑在司机腰间,随着上面的发力,司机缓缓上升,一点点被拉了上去。 周思卿已经从龚彬的车子后备箱里拿来急救用品。 在司机被救上来的瞬间,周思卿已经奔过来,有条不紊开始对司机进行抢救止血工作。 有个货车司机提议道:“让这个兄弟躺在我的车厢里,你们一边抢救,我一边开去医院!” “我对这一带很熟,我知道哪里有医院!” 这个主意确实好。 于是重伤的司机被抬上货车车厢,周思卿则跟随着上车,一路照顾伤员,龚彬则开车跟在货车后面。 很快,伤员被送到了附近五公里处的一家医院里。 医生当即将伤员推进手术室里进行手术,医药费则是由岳青民垫付的。 他们没有走,只是沉默坐在医院门口的台阶上,等待手术的结果。 没人说话,看他们心里都很清楚,如果不是周思卿预警,如果不是岳青民在最后一刻拉了手刹…… 今日落桥的就不是这个货车司机,而是他们五人…… 也幸亏这位司机驾驶着一辆国产货车,向来以质量过硬著称,他这才能侥幸捡回一条命。 如果是他们这辆吉普车坠落桥下…… 龚彬几乎不敢想那样的后果,不管是岳青民还是孟澜海,或者说周君堂,都是身份显赫的人物。 出了事,他百死难辞其咎呐! “丫头,你可真是……我们的贵人呐!” 岳青民心有余悸看着周思卿,忍不住感慨。 周思卿何尝不后怕呢? 刚才救人的时候来不及想这些,此时闲下来,她身上沾满了货车司机的血,就那么瑟瑟发抖靠在周君堂身边。 “爸,我……我……” 她的声音在发抖,连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 “不怕!卿卿不怕,爸爸在这里!” 周君堂轻轻抚着周思卿的后背,一点点抚平她内心的恐惧与惊慌。 女儿已经做得很好了! 遇到这样的事情,她能用那样冷静专业的态度抢救伤员,将个人的情绪都摒弃在外。 直到伤员得到了更有效的救治,她才放松下来,才流露出女孩的脆弱与胆怯。 龚彬坐在对面的台阶上,眼神直勾勾看着周思卿。 许久,他问道;“小姑娘,你之前说的李伯伯,该不会是……” 他没有继续往下说,可在周思卿的眼神里,已经得到了答案。 而接下来,岳青民也肯定了他的猜测。 “是,卿卿口中的李伯伯,就是我姐夫李仁甫,很神奇是不是?我姐夫能进入卿卿的梦中。” “他骸骨的下落,还有大桥有危险,都是我姐夫告知卿卿的!” 龚彬震惊到久久说不出话来。 果然,很多事情无法用科学来解释,冥冥之中,亲人的灵魂确实存在于我们身边…… 第493章 货车司机最终捡回了一条命。 一来是他的车子质量好,二来是救治及时,当然也少不了他强烈的求生意愿,多重契机赋予了他生的机会。 听到这个好消息时,已经是晚上,在台阶上,周思卿差点喜极而泣。 “今晚肯定不能继续走了!” 龚彬说道:“另外一条路的路况很差,晚上太危险,再加上思卿现在这一身血,还是找个招待所休息一晚上吧!” 而且他们都没吃饭,男人不要紧,可思卿一个小姑娘,不能跟着他们受委屈吃苦啊。 在这个距离边境还有三十多公里的小县城里,龚彬找了个招待所。 两个男人一间房,周思卿单独一间房。 吃了当地特色铁锅炖大鹅,孟澜海和周君堂又各自给了周思卿一些钱,让她去女装店里给自己挑套衣服。 于是四个男人并排坐在不远处的台阶上抽烟聊天,周思卿则单独去买衣服,待回到招待所时,已经是深夜。 周思卿回房洗漱休息,周君堂则守在女儿的房间门口。 “老周,你这……” 龚彬不解其意,调侃道:“你这父爱未免太窒息了吧,我听说你姑娘都结婚了,你这还守在门口,不像话啊!” “你懂个屁!” 不等周君堂开口解释,岳青民从房间里出来。 “我姐夫虽然没恶意,但他总是去找小姑娘聊天说闲话,要是老周不守着,小丫头睡不好!” 龚彬恍然大悟。 “小时候在农村老家,我小姨也是体弱,我隐隐记得我姥爷弄来一把砍刀,放在我小姨枕边,别说,真管用!” “不然我也弄把砍刀……哎哎哎,老岳你怎么变脸了?” 岳青民咬牙骂道;“砍刀是用来对付妖魔邪祟的,我姐夫是厉鬼吗?你打算让我姐夫魂飞魄散?” 龚彬一拍脑袋连声道歉。 “是我的错!我忘记这一茬了!” 他说道:“让老周一个人守着也不行啊,不然我们轮班?” “老周是思卿的爹,所以他守着管用,我们守着没作用!” 孟澜海有点醋意,说道:“哎,老周也不是卿卿的亲爹,凭什么他守着就管用呢?凭什么!” “哼,肤浅!” 周君堂靠坐在女儿的门口闭目养神,嘴角带着骄傲的笑容。 “我的女儿,我守护,你们赶紧给我滚蛋!” 有周君堂在门口守着,周思卿这一觉睡得也算安稳。 虽然梦里断断续续看到了李仁甫,但时隐时现,也没影响她休息。 天快亮的时候,敲门声吵醒了她的梦。 周思卿翻身坐起,只听外面传来周君堂温柔的声音。 “丫头,我们该出发了!” 凌晨四点半,东方泛起了鱼肚白,周思卿吃着热乎乎的包子,爬上车继续往西山屯奔去。 越靠近西山屯,周思卿的心情越是激动。 或许是自己的身体曾借给过李仁甫,因此她隐约能感受到李仁甫的心情。 那种即将归家、与亲人团聚的激动与喜悦,让她感同身受。 快要抵达西山屯时,周思卿忽然开口提议。 “我们是不是得准备一口棺材?” 这话提醒了其他人。 “对对对,我们差点忘了这一茬,总不能让我姐夫住在一块破纸箱里吧?” 岳青民拍着腿说道,眼神里满是对周思卿的感激。 一路打听,终于在附近的镇子上找了个棺材店,花了大价钱,才买到一口成品棺材。 雇了个车子拉到西山屯附近,众人便按照之前梦里的提示,开始寻找那棵柿子树。 本以为这是个很醒目的标志,结果到了山坳附近,才发现这是一片柿园! 站在坡上往远处看,已经成熟的柿子像是一个个小灯笼,红红火火挂在枝头,丰收的喜悦却没有感染众人的心。 “我姐夫这……太不靠谱了!” 看着数百棵柿子树,岳青民苦笑。 这怎么挖?上哪里挖? 几个人的视线忍不住聚集在周思卿身上,毕竟,她是唯一的希望了…… 周思卿也有点无语。 沉默片刻她说道:“那不然……我现在睡上一觉,和李伯伯确认清楚?” 但她昨晚睡得很好,现在说睡就睡,真的是在难为她! 这些日子一直被李仁甫打扰,甚至让她没办法去心爱的大学读书,周思卿心里忽然就冒出一点火气。 她忍不住朝着柿园大声抱怨。 “你就不能一次性说清楚吗?这么多柿子树,我们挖到猴年马月去?” “虽然你是长辈,但我还是得说一声,你这个人真的太不靠谱了!” 周思卿的声音在这空旷的山坳里回荡着,惊飞了树梢的鸟儿。 短暂沉默后,柿园里忽然一阵动静。 众人循声看去,只见柿园中央那棵最大最茂盛的柿子树轰然倒下…… 被吓到了周思卿:“……” 这长辈,果然不靠谱! 片刻之后,岳青民和孟澜海拿着铁锹锄头率先奔了过去。 只见那棵柿子树根系发达,枝叶繁茂,此时倒在地上,枝头的果实也滚落了一地。 没有外力,甚至连大风都没有,这棵树的倒下不能不让人怀疑什么。 岳青民挥舞着锄头往下挖,脸上的肌肉在微微抖动。 他心里有强烈的感应,就像是小时候跟在姐夫身后的快乐与喜悦。 “哎!有东西!” 孟澜海手中的铁锹似乎碰到了金属,他忍不住惊呼,忙扔下铁锹改用手刨。 片刻,一枚生锈的怀表出现在所有人的视线里。 即使锈迹斑斑,可岳青民一眼就认了出来。 “我姐送给我姐夫的定情信物,里面还有我姐的照片!” 他几乎有些失控的,把东西抢了过来,颤抖着手擦去上面的泥土,眼眶里满是泪水。 经历这些年的侵蚀,里面的照片早已看不清楚了,可隐约能看到怀表上刻的“娴”字。 岳青民扔了锄头,跪在地上开始用手一点点刨开泥土。 这一瞬间,现场一片寂静,没人再说话,大家都小心翼翼用手刨着泥土,生怕伤到了英雄的遗骸。 周思卿刚挖起一捧土,忽然感受到异常。 “好像挖到了!” 她惊呼,忙往深处挖了几下,只见一截骨头出现在所有人的视线里…… 第494章 三个男人负责挖,周思卿负责拼凑骨头。 足足花费了三个多小时的时间,孟澜海等人的十指几乎鲜血淋漓,最终,将这具埋藏在柿子树下的遗骸拼凑起来。 “是一具身高大概一米八的男性骨骼!” 周思卿扭头看,只见岳青民眼中满是热泪,哽咽到几乎无法开口说话。 “虽然……但还是要通过科技手段来确认骸骨主人的身份。” 周思卿想了想说道:“现代社会,一切都要靠证据说话!” “就是我姐夫!就是李仁甫!” 岳青民抖着嗓子说道。 “你看他左胳膊的裂痕,这是他十七岁第一次上战场时受的伤!” “还有右侧肱骨的伤,这是他二十一岁突袭敌人阵地时,弹片嵌入他骨头里,差点丢了命。” …… 对于这具遗骸身上的每一处伤口,岳青民都能完美对上,都能讲出来龙去脉。 这所有的伤口,都是李仁甫上阵杀敌时英勇无畏的证明,是让岳青民这一生都钦佩敬重的痕迹,即使过去了很多年,他也记得清清楚楚。 “他怎么会在这里呢?他怎么能在这里呢?” 岳青民搞不懂姐夫怎么会葬身在这个地方,明明,这里距离当时的战场还有十多里路! 他这些年到处寻找姐夫的遗骸,最近的时候,距离西山屯不过十几公里的路程,却从未想过自己与姐夫擦肩而过。 “李伯伯说他牺牲后,尸体被几个敌人拖走,对方打算凌虐他的尸首,从而报战争失败之仇,有几个民兵兄弟挺身而出与敌人搏斗,最终以牺牲三个人的代价将他的尸体抢了回来!” 周思卿坐在李仁甫的骸骨边上,看着这具满是创伤的骨架,心里很是难受。 她想起之前某次梦境里与李仁甫聊天时,他曾提及过自己刚牺牲的场景。 “看到那几个民兵兄弟为了抢我的尸体而和敌人搏斗,甚至付出了生命的代价,我很感动,也很惭愧!” “他们在对方装备精良的前提下没有半分犹豫冲了上来,我恨不得化作厉鬼,将敌人撕成碎片,可最终,我只能看着我们的同胞兄弟与敌人同归于尽!” 这场小规模战斗结束后,剩下的民兵将他与其他三个兄弟的尸体都带回到西山屯里。 那三人被葬入祖坟里,至于他…… 村长特意给他挑了处风水宝地安葬了他,还给他立碑烧纸祭拜悼念。 “同志,你放心,只要我们的子孙后代还活着,一定会通知你的战友接你回家!” 只可惜没过多久,敌人就屠了村子,西山屯一百多口男女老少无一人幸存,他们的尸体被敌人塞进了村口的井里。 据传言那之后两三个月,附近几个村子的井水都是红色的…… 听到周思卿的话,孟澜海唏嘘不已。 “你说的这个事我知道,当初这里还不叫西山屯,叫秦家岭,村里的男人基本都姓秦,五十岁以下的男人全都加入了民兵队伍,村长坚决不接受敌人的招安。” 于是敌人屠了村,上到八十岁的老者,下到刚出世的婴儿,都死在了敌人的魔刀之下。 得知消息的我军将士悲愤交加,发誓要给秦家岭的百姓报仇,战斗力越发强悍,最终将敌人赶出了这片原本肥沃富饶的黑土地! “现在的西山屯,是一批退伍老兵自发组织替无辜枉死的秦家人重建家园,最终在这里扎根繁衍……” “卿卿你看,这就是传承,一代又一代的国人生生不息血脉交融,这才将我们的民族血脉传承至今,才有了今日的和平与幸福!” 孟澜海看着李仁甫的骸骨,眼眶不觉湿润。 老战友呐,这是我们用生命奋斗过的土地,这是我们用热血浇灌过的土地,我们无比热爱! “哎!你们是干啥的?谁让你们在我们柿园里乱挖的?” 忽然,不远处传来一阵喧哗声,旋即,十几个举着铁锹锄头的壮汉怒气冲冲奔了过来。 “村长你看,就是这几个人挖了我家的柿子树!” 一个年轻女人指着周思卿等人怒声告状,她脸庞黢黑粗糙,显然是经年累月在田间劳作导致的。 “这些年来,咱们整个村的柿子树都是由这棵老柿子树嫁接的,说句毫不夸张的话,这棵柿子树就是咱们村的命根子!” 女人跺着脚喊道:“这些外来人挖了咱们村的命根子,咱们不能饶了他们!” 女人话音落下,身后几个年轻壮汉也怒声谩骂。 “哪里来的王八犊子?欺负到我们西山屯头上了?你们知道这棵柿子树的意义吗?” “打死你们这帮瘪犊子玩意儿!” “村长,您还愣在这里干嘛啊?快发个话呐!” …… 村长是个老头儿,缺了一个胳膊,却依然无损他身上的威严气质。 他目光灼灼盯着孟澜海的脸,随即,将视线落在了李仁甫的遗骸上。 许久,他问道:“你们是哪里来的?” “京城!” “川城!” 岳青民和孟澜海异口同声回答。 “京城?川城?” 老村长有些恍惚,他像是回忆着什么,久久才开口说道:“真巧,我当兵打仗那会儿,我的团长就来自川城,政委则是京城人。” “后来,团长身负重伤生死未卜,政委领着我们继续战斗……” 孟澜海接过了老村长的话茬。 “最终,政委也壮烈牺牲,与十个连长一起,长眠在这片广袤辽阔的土地上!” 村长眼神一动。 “你是……” 孟澜海佯装没听到村长的话,他继续说道:“你们的团长侥幸捡回一条命,醒来后才知道,他的老虎团已经在那次战役中被打光了……” “这些年来,你们的团长一直心怀愧疚,一直想念他老虎团的兄弟们!” 老村长打量着孟澜海的脸庞,许久忽然就红了眼眶。 已经白发苍苍的老者,像是受了委屈的孩子,竟然落着泪不断抽泣。 “团长!孟团长!” 老村长颤巍巍奔过来,用仅存的那只手紧紧握住了孟澜海的手,未等开口早已潸然泪下。 “孟团长,我是一连二班的班长侯铁柱啊!” 第495章 孟澜海当年的英勇事迹到今日依然广为流传。 彼时东北边境战争打得惨烈,帝国列强出动了他们最为精锐的北极熊团,号称要全歼我三十万将士,要将我东北疆域鲸吞。 听到这个消息时,全军将士怒火滔天,各师团长纷纷要求率兵迎战,将列强驱逐出我们的国土。 上级经过缜密的安排,由孟澜海率领的老虎团做冲锋军,给敌人一记重创,从而为我军大反扑赢得必胜的机会。 那场战争打得昏天暗地,上级只是让孟澜海拖住敌人的北极熊团,从而给兄弟团争取从背后包抄袭击的机会。 可孟澜海与全团官兵却抱着与敌人同归于尽的决心,选择与敌人面对面硬刚。 一个连续经历多场战斗、武器相对落后的老虎团,与敌人装备精良、休整多日的现代化军队狭路相逢了。 在所有人看来,这是一场没有悬殊的战斗,全世界的目光都聚集于此,都笃定北极熊团必赢,老虎团必输! 可最终,编制不健全的老虎团全体官兵用自己的鲜血与生命向全世界证明,我们的国土不容列强的铁蹄践踏半步! 这一仗,全歼了敌人的现代化装备加强团,而老虎团也几乎打光了…… 孟澜海当初从川城出发时,全团十五个连共计千余名官兵,在几次战斗中损耗了五个连长与上百名士兵。 而等这一场战争结束时,老虎团的团旗下空无一人。 不,那些为国捐躯的英魂都在,他们的魂魄依然聚集在团旗下…… 此时,孟澜海看着自己当年的兵,看着他缺失的臂膀,忍不住潸然泪下。 “辛苦你了!” 侯铁柱更是泪如雨下。 当年侯铁柱响应号召从军入伍,第一次上战场时他吓得瑟瑟发抖,竟掉头打算逃跑,彼时还是营长的孟营长狠狠踹了他一脚。 “你踏马干什么?打算当逃兵?” 孟澜海怒骂道:“你的懦弱会害死你的战友,他们往前冲锋杀敌,无比信任的把后背交给你,你却放弃了她们?” “战时逃兵的下场是什么你心里该清楚,都是一死,你想带着耻辱死在军事法庭上,还是想葬在烈士陵园永垂不朽,自己想想清楚!” “走,跟着老子往前冲!” 那一次战斗格外激烈,侯铁柱跟在孟澜海身边,竟然击杀了三名敌人,自此,他成为一个真正的军人。 战斗结束后,孟澜海没有提他差点当逃兵的事,甚至还给他申请了嘉奖,自此,侯铁柱就成了孟澜海最忠诚的兵! “团长,我们都以为你死了!” 侯铁柱握住孟澜海的手激动不已,连声音都在颤抖。 “我亲眼看到一枚弹片嵌入你脑袋里!” 后来他身体好转复员离开部队,第一件事就是去安葬老虎团战友的烈士陵园祭拜战友,但始终没有找到孟澜海的名字…… “那枚弹片至今还在这里呢!” 孟澜海指了指自己的后脑,笑着说道:“我老婆亲自给我做的手术,她说弹片卡在骨头缝里,没有伤到要害,但也如果要取出弹片,就得做一个很大的手术,起码得休养一年!” “国家存亡之际,一年时间对我来说太漫长了,我等不起!” 于是弹片就永远留在了他的骨缝里,时不时会疼,时不时让他回忆起老虎团的兄弟们! 但比起那些牺牲在战场的将士,孟澜海吃的这点苦根本不算苦。 第496章 侯铁柱沉浸在与老团长重逢的激动喜悦中,久久不能平静。 直到身后的某个年轻汉子指着那具骸骨开了口。 “这……是人骨?” 一旁的周思卿听到这话,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大哥,你是在质疑我的能力吗? 这么明显的一副人体骨骼标本,还用开口询问? 侯铁柱也终于反应过来,忙不迭擦去眼角的泪。 “老团长,你们这是干什么?” 孟澜海回头看,周思卿正好拿出红布盖在李仁甫的遗骸上。 “他就是李仁甫李政委!” 听到这话,侯铁柱大吃一惊。 当年那场战斗中,侯铁柱是跟着李仁甫一起冲锋的,他不幸被敌人的手榴弹击中,永远失去了手臂,但却侥幸保住了性命。 而李政委与那些无惧无畏往前冲的战友们,却长眠在那片被鲜血染红的土地上。 “哎!我小时候大晚上来这里偷柿子,爬到树梢时被鸟吓到,就在我站不住脚差点摔下去时,背后像是一只手撑住了我!” 有个男青年忽然大喊。 “我的后背留下一个青色手印,足足大半个月才消失呢!” 像是怕别人不信,他急声说道:“我没说谎,不信你们去问我妈,还是她先看到的呢!” 彼时偷柿子可是犯法,他就算心里嘀咕,也不敢说出这一茬,后来长大也渐渐忘记了。 现在得知老村长崇拜的政委就葬在这棵柿子树下,男青年像是找到了答案。 “肯定是这位老英雄冥冥之中保护了我!” 说着,男青年“噗通”一下跪在地上,给李仁甫的骸骨连磕了三个响头。 有了现成了例子,其他村民也纷纷跪在地上给英雄磕头祭拜。 侯铁柱唏嘘道:“难怪这些年我们西山屯风调雨顺,前年的大冰雹,周边屯子的庄稼被砸得千疮百孔,就我们西山屯安然无恙!” 西山屯上空像是有一道屏障,将冰雹阻挡开来,保全了全村的庄稼,那年,西山屯的柿子大丰收,让百姓们过了个好年。 他们以为是村口那座庙里的神仙显了灵,纷纷上香祭拜,闹了半天,原来是英烈的魂魄在冥冥之中护佑着。 原本举着铁锹锄头来算账的村民们摇身一变化作入殓英烈的帮手。 他们扔了工具,甚至去河边洗了手,生怕污了李仁甫的英魂。 “不行,棺材太小了!” 侯铁柱看着孟澜海他们临时买来的棺材,皱着眉头直摇头。 “老政委是大高个,这棺材一看就是女人躺的,不行,不能让李政委受这份委屈!” 侯铁柱当即扭头吩咐。 “你们几个去趟我家,把我给自己准备的寿木抬来!” 听到这话,孟澜海和岳青民忙拒绝。 “不行!这可不行!” “老团长!这没有什么不行的,现如今还有什么让李政委舒舒服服回家更重要的?” 侯铁柱眼眶含泪。 “西山屯的冬天奇冷无比,一想到政委在那样的寒冷中度过一年又一年,我就……就……” 他打死也想不到自己和李政委竟然离得这么近! 到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让李政委走好最后一程! 侯铁柱的祖籍在西北。 在他们老家,年过六十就开始准备寿木,必须得用上好的松木或者柏木,找个好日子鸣炮开工,由手艺极好的匠人精雕细琢。 侯铁柱的寿木是由两棵大柏树制成,上面没有祥云仙鹤的图案,而是在寿木盖上雕刻着一面旗帜。 第497章 孟澜海一眼就认了出来,那是老虎团的团旗,当年战争打到最后,团旗在烈火中燃烧,却始终屹立不倒。 八个年轻人才将这沉甸甸的寿木抬来,放在了李仁甫的遗骸附近。 侯铁柱轻轻抚摸着寿木盖上的旗帜,那双满是沧桑的眼睛里隐隐有泪。 片刻,他亲自开棺,铺了一层又一层的被子。 哪怕李仁甫只剩一具遗骸,可侯铁柱还是生怕这硬邦邦的木头硌到了老政委,甚至还亲自躺在里面试了一番。 “软绵绵的,李政委躺在里面保证舒服!” 侯铁柱咧着嘴笑了。 在一众人的帮助下,李仁甫的骸骨被放进了棺材里。 孟澜海调来的军车早已在不远处的路口等候,侯铁柱临时搭了个轿子,动用了十六个青壮年,稳稳的,将棺木抬了起来。 这是周思卿第一次亲眼看到十六抬大轿,从古至今,这大概都是最高的待遇吧,无比壮观与感动。 有闻讯赶来的百姓自发站在道路两边,当棺木经过时,鞭炮齐鸣。 忽然,身后响起冲锋号的声音。 周思卿回头看,只见一名老人一手拄着拐杖,一手拿着冲锋号。 晚风吹过,老人的裤管随风飘荡…… “他当年是老虎团的号手,在战争中失去了一条腿。” 侯铁柱唏嘘道:“他已经病重了,所以没有通知他,但他还是来送李政委最后一程了!” 孟澜海与周君堂站定,朝着老人的方向,郑重敬了个军礼。 老人即使只剩下一条腿,但还是立正回礼。 短短几百米,却走了很久。 待李仁甫的棺木抵达军车前时,上面已经盖满了百姓们送来的被子。 军车的车厢里也摆着瓜果点心等。 隔着袅袅青烟,周思卿仿佛看到了李仁甫的身影。 “喂,看到这一幕,你有何感想?” 她擦去眼角的泪问道。 李仁甫笑,答道:“如果人生能重来,我还是会选择这条路,还是会心甘情愿为了人民与国家只身赴死!” “能让百姓送我最后一程,我无憾了!” 载有李仁甫棺木的军车日夜不停奔赴京城,而周思卿等人则乘坐飞机先行赶回了家。 回到家时,已经是第二日的傍晚。 天空淅沥沥下着小雨,秋意渐浓,周思卿竟生出几分冷意。 她携着一身风雨推开家门,当看到迎过来的男人时,一时之间竟然愣住了。 是孟战京! 他穿着新式军装戴着军帽,正站在她面前,笑吟吟朝她张开了双臂。 “卿卿,过来!” 周思卿手中的包落在了地上。 经历了李仁甫的事,她对死亡又有了新的认识,也因此更珍惜当下拥有的一切。 回来的路上,她还在想自己与孟战京的事。 人生何其苦短,不该将最珍贵的光阴浪费在赌气闹别扭上。 她在想,自己应该找机会与孟战京谈谈,服个软认个错与他和好吧! 谁知道孟战京竟然来了京城! 二人四目相对,周思卿先是笑,渐渐的,眼眶涌上了泪。 她咬着唇望向孟战京,像是受了委屈的孩子。 “你还来做什么?反正你都不告而别了,反正你都不要我了!” 明明想要和好如初,可心底的委屈让周思卿说着言不由衷的话。 她哽咽着赌气,推开了孟战京伸过来的手。 “我怎么舍得不要卿卿呢?你是我的妻子,是要与我共度一生的人,离开了你,我怎么活?” 孟战京再次伸出胳膊,不顾周思卿的赌气,硬是将她拉入到自己怀里。 “怪我!都怪我不好!我让你受了那么多委屈,我没有尽到丈夫的责任,卿卿,原谅我好不好?” 感受着怀中女孩纤细瘦弱的身躯,还有她哭泣时颤抖的肩膀,孟战京的心几乎碎了。 “那天早上我想要与你告别的,但想到你昨晚熬夜学习很辛苦,我便不舍得打扰你了。” 他吻着她的额头,声音温柔到几乎能滴出水来。 “天知道我花费了多么大的决心才离开你,甚至出了门,我都数次想要折身返回再抱抱你!” 这些不是假话,那日清晨在楼下集合准备出发去火车站时,他甚至违反了纪律,借口要去房间拿东西,想要与周思卿再次告别。 带队的政委看穿了他的意图,严厉制止了他,最终,他只能不舍离开。 “花言巧语!” 周思卿还在抽泣,但明显态度放软了不少。 她在挣扎,看似想要从男人怀里挣脱出来,实则,二人抱得越来越紧。 孟战京厚着脸皮去亲周思卿的唇,周思卿别过脸躲闪,二人搂搂抱抱卿卿我我,看得王雪绒直偷笑。 她蹑手蹑脚进了厨房帮忙,甚至还小心翼翼关上了厨房的门,把空间都留给儿子与儿媳。 “你笑什么?” 宋辉月也看到了门口那一幕。 她故作不悦,“哼”了声说道:“你这儿子油嘴滑舌的劲儿,真是让人讨厌,瞧他给我闺女哄的!” “男人不都这样嘛!你家周君堂没给你说情话?” 王雪绒凑到宋辉月身边笑着揶揄。 “你家周君堂在外面人模狗样的,听说回了家嘴甜得很,哎,你快说说,到底有没有这回事?” 宋辉月被闹了个大红脸。 “你哪里瞎打听的?赶紧给我把小青菜淘洗一下,我要用呢!” 把手里刚择好的青菜塞给王雪绒,宋辉月扭头切菜,嘴角忍不住翘起来。 有一说一,自家男人关上门之后的表现确实可圈可点,哪怕到现在,他依然不输当年…… 所以很多时候,她和周君堂的矛盾都过不了夜。 床头打架床尾和嘛,周君堂其实坏得很,每次她赌气时,他就一遍又一遍折腾她,她不求饶认错都不算完! 真的是…… 瞧他这劲头,怕是到七十岁还能行! 第498章 没等宋辉月做好饭,外面传来敲门声。 本以为是父亲与公公回来了,周思卿推开孟战京去开门,结果被外面的阵势吓了一大跳。 她下意识就喊妈。 很快,宋辉月与王雪绒急匆匆从厨房出来。 只见原本空无一人的院子里站着好几个黑衣人,压迫感很强! “你们这……” 王雪绒见过大世面,她保持着镇定,看着门口的中年女人问道。 “我是岳青民的妻子,我叫邱珊珊!” 女人的目光落在周思卿身上,眼神里是掩不住的欣赏与感激。 “青民让我专程来一趟,请你们一起吃顿饭,聊表谢意!” 在下飞机时,岳青民就提出几家人坐在一起吃顿便饭聚一聚,彼时她急着回家,便婉言谢绝了。 本以为这件事就此打住,可现在岳青民的夫人亲自上门邀请,这让她一时有点不知所措。 不等她开口,邱珊珊笑着说道:“老岳可是给我下了死命令的,若我办不好这件事,他回家得和我算账!” 上前几步,邱珊珊挽着周思卿的胳膊。 “丫头,就当是给阿姨面子,帮阿姨一个忙,行不行?” 去东北这一趟,周思卿也在聊天中大概知道邱珊珊的来路。 邱珊珊的娘家来头很大,位高权重的刘家也得退让三分,周思卿试图打听邱珊珊父亲的来路,只得到公公一句模棱两可的回答。 “你平时看新闻吗?最高层那几位里,有几个姓邱的?” 只这一句话,就给出了周思卿一个极其震撼的答案。 周思卿知道自己不能再拒绝了。 于是她笑笑,扭头看着自己的母亲与婆婆,还有站在客厅里的孟战京。 “那……那我们就……” “去!当然得去!岳夫人都亲自来邀请了,我们岂有拒绝的道理?” 王雪绒也知道邱珊珊的身份,于是笑着答应下来。 当即,邱珊珊进了客厅坐在沙发上与周思卿聊天,宋辉月和王雪绒则去厨房熄火收拾。 “她也姓邱?难道她是总理的……” 宋辉月压声音猜测,只见王雪绒点了点头。 “嘘!” 她打断宋辉月的话,表情谨慎。 “一会儿吃饭时,可得多帮衬着思卿,她年纪小不懂事,在咱们面前说错话没关系,但要是在那位面前说错话……” 顿了顿,王雪绒担心说道:“我以前听说,这位邱家大小姐可是出了名的坏脾气,在京城这圈子里,人人对她避而远之!” 虽说眼下的邱珊珊看上去随和温柔,但万一出了意外呢? 收拾一番,在天色擦黑时,大家出了周家的门。 “思卿跟我坐一辆车,路上顺便给我讲讲你们东北一行发生的事。” 就在周思卿打算与孟战京还有两位母亲一起乘坐自己的车子时,走在前面的邱珊珊忽然开口。 秋雨阑珊,邱珊珊的眼眸深邃如幽潭,她看过来时,带给人难以言状的压迫感。 王雪绒试图回绝,却见周思卿笑笑。 “好,我跟您坐一辆车!” 周思卿轻轻拍了拍王雪绒与宋辉月的胳膊,示意她们不必担心。 她走到邱珊珊身边,只见邱珊珊主动牵起了她的手。 “你这孩子和我有缘分,我打眼瞧见你,就觉得喜欢!” 上了车,邱珊珊隔着车窗玻璃看着还站在原地一脸担忧的王雪绒与宋辉月,忍不住笑出声来,脸上哪里还有刚才的阴沉。 “我是母老虎吗?她们看着我的眼神为什么如此防备与警惕?” 第499章 她让周思卿看着自己,问道:“丫头,我长得很可怕吗?” “不,您长得很好看,不光是我母亲与婆婆,连我其实也害怕您,不是怕您这个人,而是怕……” 周思卿说到这里停顿下来,冲邱珊珊笑了笑。 “怕我背后的靠山,还有我手中滔天的权力?对不对?” 邱珊珊是个极其通透的人。 这些年来她与所有人保持着足够的距离,从来不拉帮结派,从来不与任何人交心,因为她很清楚,那些接近她的人,都怀着不轨之心。 她不能给父亲惹任何麻烦! 包括今天这场饭局,原本她也不肯来的。 但丈夫一脸笃定说道:“你一定会喜欢那个小丫头的,相信我!” 听到这话,她的好奇心反而被激起来,于是便跑了一趟,果不其然,这是个极其讨喜的小孩子。 没有京城名媛的势利与圆滑,也没有那种故作清高惺惺作态的矫情,周思卿带着一点点笨拙,很真实。 “那你怎么想?有没有打算接近我,用我手中的权力给你们家谋取一点利益?” 邱珊珊半真半假说道:“我听老岳说过了,要不是你,只怕他这趟是回不来了,你是我们家的救命恩人,我应该报答你!” “只要你提要求,不管是升官还是发财,我都会满足你!” 她目光灼灼盯着周思卿的眼睛,在等待一个答案。 “阿姨,您去过前线吗?您经历过真正的战争吗?” 周思卿没有正面回答邱珊珊的话,而是开启了一个新的话题。 邱珊珊一愣,旋即摇了摇头。 “没有,我活了这些年,离开京城的次数不超过五次!” 因为父亲特殊的身份,她被保护得很好。 “我当初在野战医院时接收了一个伤员,他才十八岁,是我丈夫的兵,在一场战役中,他替我丈夫挡了子弹……” “子弹打在了他的要害处,我心里很清楚他的命运,于是我就问他,有没有什么要完成的心愿。” 周思卿抬头往前看,看到秋风秋雨中略显萧瑟的京城长街。 “我是孟澜海的儿媳妇,是周君堂的女儿,完成一个小战士的心愿轻而易举,我说,我可以帮他安排好家人,可你猜他怎么回答的?” 邱珊珊下意识答道:“他肯定欣喜若狂,毕竟不是谁都有资格得到首长的特权照顾,他们家人的命运也会因此改变了!” “不!他拒绝了我!” 周思卿摇了摇头。 “他说父母身体还不错,种地虽然辛苦,但足以养活两个妹妹,他又说,他从军打仗不是为了攀附权贵谋取利益,他只求山河无恙!” “他真的没有提任何要求,在第二天夜里就牺牲了,之后派去小战士家中慰问的人再次提出要给予帮助,但他的父母又拒绝了!” “那是一对老实巴交不识字的农村夫妇,他们失去爱子痛不欲生,却道国家有难匹夫有责,他们当初送儿子当兵不是为了升官发财,而是为了保家卫国!” 说到这里,周思卿看着邱珊珊。 “阿姨,在信仰面前,金钱与权力是渺小的,是不值一提的!” “我之所以千里迢迢去接李伯伯的遗骸回家,不是为了讨好谁,也不是为了升官发财,就是……” 周思卿没办法用语言形容自己的心。 到最后,她只是捂着自己的心脏位置郑重说道:“如果信仰有颜色,那一定是中华红!” 邱珊珊微微闭上了眼睛,抬手擦去了眼角那一滴泪。 第500章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再睁开眼时,她望向周思卿的眼神里少了防备,神色变得温和慈爱。 “我自诩是个品质高洁的人,但其实并没有跳出权力的牢笼,我对任何人都充满了防备之心,以为接近我的人都心怀不轨。” “与你一番交谈,我觉得很羞愧,我用那样世俗龌龊的心思去揣度你,将你对牺牲烈士的敬意当做牟利的筹码!” 邱珊珊叹息着握住了周思卿的手。 “一会儿在饭桌上,我自罚三杯!” 自此,邱珊珊再没提所谓的报答与恩情,只是以温和长辈的身份与周思卿聊着东北发生的事。 不同于周思卿与邱珊珊的侃侃而谈,孟战京驾驶的这辆车子里,气氛格外紧张。 坐在后排的宋辉月与王雪绒皆是一语不发,孟战京薄唇紧抿飞快开车,紧紧跟在邱珊珊的车子后面。 很快,车子驶入了军事管理区,卫兵进行例行检查后就放行了。 孟战京可不以为这是自己或者自家老爹的面子,他心里很清楚,这是邱珊珊提前打了招呼! 否则别说是他,就算是他家老爷子来京城,也不能这么畅通无阻进入到这种地方来! 又往前开了几分钟,终于,车子停在一栋颇具年代感的建筑面前。 这是国宴厅! 寻常人哪里有资格来这里吃饭呢? 然而此时,孟战京无心揣摩这些事,他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邱珊珊的车子上。 车子明明停了下来,可车门没有打开,谁也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 孟战京的心高高悬起来,生怕自己这傻媳妇儿说错了话,招惹了不该招惹也招惹不起的人。 等待了片刻,孟战京终于按捺不住,走过去想要查探情况,却被黑衣人拦住了去路。 “让他过来吧!” 就在双方僵持时,车窗忽然落下,邱珊珊淡声开口。 听到这话,孟战京快步走上前,甚至有些失礼的打开了车门。 车里,邱珊珊还拉着周思卿的手,显然交谈甚欢,甚至有些意犹未尽。 “真有那么玄乎吗?那么大一个柿子树,甚至枝繁叶茂的,在你们到来之后,它就忽然倒了?” 车里,周思卿详细讲述了这趟东北之行,车子抵达国宴厅时,正说到他们一行人抵达西山屯柿子林。 邱珊珊听得起劲儿,索性不下车,像个孩子似的拉着周思卿继续讲。 “它要是不倒,我们上哪里去挖李伯伯的遗骸?几百棵甚至上千棵柿子树呢,就我们四个,得挖到猴年马月去?” “它一倒,就相当于给我们指了路,不多久,就挖到了!” 周思卿索性将之后老村长赠寿木、残疾号手吹冲锋号送别李仁甫的事情都讲给邱珊珊听。 听得邱珊珊是又感动又唏嘘。 “我虽然身份特殊,但我始终信这世间有神明,对于西山屯的百姓来讲,李仁甫就是他们的神明!” 神明不一定就得是神话故事里的神仙人物,于普通人而言,谁能护佑他们,谁就是神明! 原本还想再继续追问,但看到车边上孟战京焦急的模样,邱珊珊忍不住笑了。 “行了行了,咱们一会儿席间再聊,你要是再不下车,有人可就要着急咯!” 这个人自然是指孟战京。 周思卿抿着唇笑,娇嗔着抱怨孟战京的失礼。 “你慌什么?难道还怕阿姨吃了我不成?” 孟战京嘴上没说话,心里却在嘀咕。 你别瞧她这会儿慈眉善目,你要是惹怒了她,她真能把你吃了! 邱珊珊又笑,故意说道:“哟,我听到了,有人在心里默默讲我坏话,骂我是坏人呢!” 说罢,她牵着周思卿的手下了车。 只见一名黑衣人走过来,朝邱珊珊鞠了个躬。 “小姐,姑爷已经到了,正在后厅里与客人喝茶聊天呢!” 邱珊珊笑,提及丈夫时眉眼间满是柔情。 “平时恨不得二十四小时都泡在办公室的人,今儿个倒是比我快,思卿你瞧见没,还是你面子最大!” 一边往里走,周思卿一边四处打量,毕竟这很可能是她人生最高光的时刻! 远远的,岳青民爽朗的笑声就传入了邱珊珊耳中,她也跟着笑。 “我和他结婚多少年了?哪怕是我们婚礼上,他也没笑得这么开怀过!” 邱珊珊嘴上抱怨,但实则眼神里满是温柔与心疼。 “自打我认识他那会儿,就知道他要找姐夫的遗骸,这些年要不是他东奔西走四处找遗骸,也不至于这个年龄才干到这种地位!” 且不提她娘家的背景,就说岳青民的能力,那也是极其卓越的。 可比起事业与权力,岳青民更想要找到姐夫的遗骸,完成姐姐临终的心愿。 甚至为此,他忽视了妻子与子女,对家庭充满了愧疚与歉意。 可邱珊珊却默默支持着丈夫,给予他精神上最大的支持,没有一句怨言。 周思卿忍不住有些好奇邱珊珊与岳青民的爱情故事。 他们之间肯定是有很深很深的爱情,起码,邱珊珊爱极了岳青民。 因为到现在,周思卿还能在邱珊珊眼神里看到爱意,像是热恋中的少女那般热烈璀璨。 刚踏入房间的门,只见岳青民站起身来。 他神色虽然带着长途奔波的憔悴,可看得出来心情很好。 “丫头,你来了!” 邱珊珊牵着周思卿的手落了座,笑着对丈夫说道:“怎么样?我这任务完成得还行吧?” “行!太行了!” 岳青民对妻子竖起了大拇指。 “回头一定好好奖励你!” “谁稀罕你的奖励?以后多陪陪我和孩子就行!” 邱珊珊嗔怪说道,嘴角是掩不住的笑意。 丈夫最大的心愿了结,以后,他们就能好好过日子了,这一切,都得归功于周思卿呐! 这人情,她得还,而且还是好好还! 第501章 很快,岳青民和邱珊珊的子女也相继抵达。 夫妻二人膝下有两儿一女,长子岳晋中今年已经三十出头,长得风流倜傥眉梢含春,进门看到长相姣好的周思卿,他的眼睛登时就亮了。 “哟,这谁家的小姑娘呐,长得跟花儿一样,真好看!” 岳晋中语气里带着一点轻佻,将手中的点心直接塞给周思卿。 “就是瘦了点,好好吃饭!” 不等周思卿反应过来,跟在岳晋中身后的女孩狠狠在他后背捶了一拳。 “哥,你能别胡言乱语吗?你忘记爸爸怎么叮嘱你的?不要把你在外面那一套带到今日的饭桌上!” 女孩推开岳晋中,笑眯眯拍了拍周思卿的肩膀。 “你别怕,有我爸妈在呢,我哥他就算色胆包天,也不敢犯浑!” 周思卿大概猜出来,这女孩就是岳家的女儿岳枣宜。 果不其然,女孩主动朝周思卿伸出了手。 “你好,我叫岳枣宜!” 周思卿起身与岳枣宜握手,笑着说道:“你好,我叫周思卿,刚才邱阿姨提及你了,她说你比我大三岁!” “我妈肯定说我坏话了吧?” 岳枣宜撇嘴说道:“她是不是又说我不学无术瞎逛荡,还天天犟嘴气她?” “那可没有,邱阿姨提及你时一脸骄傲,看得出来她很爱你!” 周思卿被岳枣宜的话逗笑,忙不迭替邱珊珊说好话。 “虽然你有睁眼说瞎话的嫌疑,但看在你长得好看嘴巴又甜的份上,唔,姐姐原谅你了!” 岳枣宜在孟战京肩上捶了下。 “哥们儿你让让路,我想和我妹妹挨着坐!” 孟战京一整个无语了。 不是大姐,座位那么多,你就非得和我抢吗? “凭什么我让?我还想和我老婆挨着坐呢!” 孟战京也来了倔劲儿,双臂环胸死活不肯挪动,甚至还白了岳枣宜一眼。 一旁的王雪绒见状心里一咯噔,下意识就要起身训斥儿子,却被邱珊珊拦了下来。 “孩子们之间拌嘴闹腾,咱们当长辈的不用管,再者说了,原本就是小枣不讲理,战京怼她几句也是应该!” 岳枣宜难得吃了瘪,当哥哥的岳晋中非但没有帮妹妹,反而还拍桌子狂笑。 “哎哎哎,岳枣宜也有今天啊!我还以为这世上没人能治你呢!” 被亲哥嘲笑的岳枣宜不甘示弱,当着一众人的面毫不客气揭了亲哥的老底。 “妈,我哥把一个女明星的肚子搞大了!” 邱珊珊正在喝水,听到女儿的话,她被水呛到,忍不住重重咳嗽起来。 周思卿也瞪大了眼睛。 这是他们一干外人能免费收听的剧情吗? 不然,他们先出去回避回避?让岳家处理好家事再继续吃饭? 她望向爹妈与公婆,只见他们也似乎与她想得一样,打算起身先行回避。 “老孟,老周,你们不用回避,都是一家人,这点丑事我也不怕你们知道!” 岳青民抢先一步开口,语气颇为无奈。 “之前我还和老孟争抢,说要撮合思卿与我家这逆子,但现在看来,是这狗东西配不上卿卿!” 他无奈叹气,扭头望向岳晋中时态度很是严厉。 “岳晋中,你太胡闹了!” 被亲妹妹出卖,岳晋中也是颇为无奈。 “岳枣宜你要死是不是?昨天是哪个狗从我这里敲诈了五万块的封口费?还钱!把五万块还给我!” 岳枣宜做了个鬼脸。 “我是属貔貅的,只进不出!” 岳晋中咬牙骂道:“憋死你算了!” 看着亲爹满脸的努力,岳晋中顿了顿说道:“那……那既然肚子大了,我就结婚呗,只是她的出身……” 一摊手,岳晋中一脸狡猾说道:“不是我不负责啊,是你们不同意!” “孩子都有了,我还在乎她什么出身吗?” 邱珊珊狠狠瞪了自己这不整齐的逆子一眼,咬牙说道:“赶明儿你把她带到家里,只要她品行端正,我就认下这个儿媳妇了!” “趁着肚子还没大,把婚事赶紧办了!” “那……那行吧,反正我也反抗不了!” 看着岳晋中像是被逼无奈,但周思卿却似乎在对方眼底看到了计谋得逞的狡黠与喜悦。 岳晋中并不像外界传言那般流连花丛吧? 原本的好心情因为逆子的事情而变得糟糕,邱珊珊看了看手腕的表,又看了看门口。 “小伦呢?他怎么还没到?不会又泡在实验室里忘了时间吧?” 说曹操曹操到。 邱珊珊话音刚落,只见一个穿着白衬衫、背着双肩包的年轻男孩推门进来。 周思卿下意识回头看,正好与门口的人四目相对。 短暂的沉默后,二人都惊呆了。 “学长?” “小师妹?” 一旁的孟战京脸色不太好看,手中的筷子差点被他掰折。 这小白脸,不就是之前在学校里给周思卿写情书的那个小王八蛋吗? 叫什么伦来着? 周思卿就是挤破脑袋也没想到岳青民与邱珊珊的小儿子是自己的学长岑江伦,不久之前,她才拒绝了他的追求。 不是,岑江伦为什么姓岑? 他爸爸姓岳,他妈妈姓邱,他说什么也不能姓岑啊! 邱珊珊一脸喜色。 “哎,你们俩认识?” 说罢,她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拍大腿说道:“瞧我这记性,你俩都在医科大学读书嘛!” 岑江伦那张俊脸泛起一抹红,即使百般遮掩,还是隐约流露出对周思卿的喜欢之情。 身为情场浪子的岳晋中一眼就识破了弟弟的心思。 “哟!哟哟哟!有问题啊!” 岳晋中兴奋到坐直了身体,目光如炬盯着岑江伦。 “你熬了好几个夜,修改无数次的情书,难道就是给周思卿的?” 秉持着有热闹不看白不看的原则,岳晋中开始挑拨离间。 “啧啧,思卿妹妹,你要不要重新考虑一下自己的人生大事?反正我是觉得孟战京不如我弟弟!” “嗯,你要是选择我弟,我帮你离婚!” …… 一旁的孟战京有种想要弄死岳晋中的冲动。 要不是周思卿及时在桌下摁住了他的腿,他早就跳起来给这狗东西一拳了! “你给我闭嘴!你自己惹了一屁股的债,还有脸在这里挑拨别人?” 邱珊珊狠狠瞪了大儿子一眼,抬手在他后背狠狠捶了几下。 训完亲儿子,她望向周思卿,一脸期待与兴奋。 “思卿,你觉得呢?你觉得谁更好?” 第502章 这一家人有病! 在听到邱珊珊提出的问题时,孟战京第一反应就是这家人脑子都不太正常。 谁家好人能提出这种厚颜无耻的问题啊? 甚至还当着他这个老公的面,让周思卿做选择? 这个世界果然很颠! 孟战京已经打算抽出自己的三十米大刀来,和意图抢他媳妇儿的所有人决一死战。 但就在这一瞬间,岑江伦却开口了。 “妈,您怎么能说这种话?” 岑江伦义正严辞谴责自己的母亲。 “孟战京可是战斗英雄,他在南疆战争中付出了汗水和鲜血,甚至差点丧命,要不是他们的付出,哪有我们的今日?” “他们在前线流血牺牲,我们不能在后方撬他墙角,从而寒了英雄的心呐!” 岑江伦凛然说道:“这些日子我经过认真考虑,在爱情与信仰之间,嗯,我选择信仰!” 他甚至还郑重其事给周思卿鞠躬道歉。 “师妹对不起,比起对你的这点儿女情长,我更倾慕孟战京英勇无畏的精神,嗯,他才是我的偶像!” 这转折,让现场气氛一时之间很是诡异。 半晌,岳晋中爆了声精辟的国粹,上前摸了摸自家弟弟的脑袋。 “你这觉悟……果然,血缘基因很重要!” 与胖的岳枣宜又开始拆自家亲哥的台。 “哥,照你这话,你是在埋怨咱爸妈的遗传基因不好吗?也没毛病,你看看弟弟的觉悟,再看看咱俩这德行,啧啧……” 岳晋中有种想要弄死自己亲妹妹的冲动,他迟早得死在这货手里! “你们都给我闭嘴!” 邱珊珊被这兄妹三人吵得头疼不已。 自己这是做了什么孽,才生了这么两个玩意儿! 是的,从邱珊珊肚子里出来的,只有岳晋中和岳枣宜,至于岑江伦…… “小伦是我战友的遗腹子,小伦的生母怀孕三个月时,他父亲战死在前线。” 岳青民没有回避什么,当着岑江伦的面提及了他的身世。 而岑江伦的神色平静温和,显然是知道真相的。 “他百天时,被他的外公送来到家里,自此,他就是我们家的小儿子。” 听到这话,周思卿一脸震惊。 “他妈妈……” “还活着!一个寡妇带着个儿子过日子很难,更何况小伦自打生下就体弱多病……也是没办法的事,他妈妈就是想给他求一条活路!” 岳青民唏嘘说道,言语间并无对那个抛弃孩子的女人有半点鄙夷埋怨,甚至语气里带着同情与无奈。 “后来也证明他生母的选择没错,在医疗条件好最好的京城,在我们家经济状况富裕的前提下,小伦才磕磕绊绊长大了。” “若是留在生母身边,他怕是活不过十岁!” 说到这里,岳青民忍不住唏嘘感慨。 “战争带来的伤害实在太大了,不光山河破碎,还有那么多失去亲人的孩子……” 孟澜海轻声叹息。 “可这仗不打不行呐,咱们打完了该打的仗,咱们吃了所有的苦,子孙后代就不用再承受这些痛苦了!” 短暂沉默后,岳青民示意服务员倒酒。 他举起了酒杯,神色悲戚说道:“来,老孟老周,第一杯酒咱们先敬为国家人民牺牲的战友们!” 三人隔空举杯,随即一口喝干杯中的酒。 “来,思卿吃菜!” 邱珊珊很是热情给周思卿夹菜,语气里还有一点不死心。 “小伦,其实信仰和爱情是两回事,你若是真喜欢思卿的话……” “妈!你别说了!” 岑江伦已经打断了母亲的话,说道:“爱是克制,我不能为了自己的私心而伤害我心目中的英雄!” “得!我算是听明白了!” 岳枣宜吃着菜,嘴巴含糊不清说道:“在思卿与孟战京之间,我们的小伦毅然决然选择了孟战京!” “弟弟你放心,我不会歧视的,毕竟古代都有断袖分桃……啊啊啊,岳晋中你打我干嘛!” 话说一半,岳枣宜脑袋上挨了亲哥的爆炒栗子。 她捂着脑袋嗷嗷叫唤,差点就要撸袖子和亲哥打起来。 “你不会说话就少说点,人家孟战京一看就是纯爷们儿,你趁早把你那些恶心想法收起来!” 岳晋中一脸嫌弃。 “我要是孟战京,我直接一拳锤死你丫的!” 岑江伦不同于哥哥姐姐的纨绔放肆,他是个很认真的人。 听着姐姐对自己的误会,他正色辩解道:“姐,我对孟战京不是你认为的那种想法,而是崇拜,是一个爱国青年对英雄的崇拜!” “年轻人的偶像不该是那些演电视唱歌的明星,而是像孟战京这样,在战场厮杀保家卫国的热血军人!” “如果青年的信仰出了错,那真的是国家危矣!” 这番话掷地有声,让孟澜海与周君堂也赞赏不已。 “行啊老岳,你教育孩子的方式很可以嘛!” 岳青民一脸骄傲,却还是将功劳都让给了妻子。 “我天天忙于工作,哪有时间教育孩子?都是珊珊的功劳,是她把孩子教育得很优秀!” 顿了顿,他又补充。 “嗯,确切来说,是把小伦教育得很优秀,岳晋中与岳枣宜……不提也罢!” 他笑着说道:“可能就是他来说的基因问题,因为我小时候也很淘气,要不是被我姐夫管教,没准现在和岳晋中一个德行!” 提及姐夫李仁甫时,岳青民眼底带着一点遗憾。 “要是姐夫还活着该多好,他一定会帮我管教好岳晋中这个逆子的!” “逆子”岳晋中一哽。 你怀念姑父就怀念姑父呗,干嘛要把我扯进去? 不然我去死一死?到九泉之下接受姑父他老人家的谆谆教诲? 还是算了吧! 我眼看着要当爹了,还怪舍不得这条命…… 一顿饭吃得其乐融融。 岑江伦已经视孟战京为偶像,一直缠着他问东问西,甚至连初恋女神周思卿主动与他说话时,他都顾不上搭理。 岳晋中借着去卫生间的名义提前开溜,周思卿与岳枣宜聊着天儿,竟然也很有共同语言。 “什么?欧阳望舒还欺负过你?” 听到周思卿无意间提及自己与欧阳望舒的相识过程时,岳枣宜怒了。 “也别等改天报仇,我这人向来都是今日事今日毕!” 岳枣宜说风就是雨,当即就扯着周思卿往外走。 “走,咱们去找欧阳望舒算账!” 周思卿急得语调都变了。 “姐!枣儿姐!这一切都是误会啊!我和欧阳望舒的误会早就解开了,我俩现在是朋友!” 然而岳枣宜根本听不进去,硬是拽着周思卿上了车。 “京城里想做我妹子朋友的人,无论男女,都得经过我的考核!” 第503章 车子临启动,岑江伦追了出来。 “小师妹,我妈让我转告你,我姐她是个不着四六的混不吝,你可得防着点,别被她带到歪路上了!” 岳枣宜一手扶着方向盘,一手抓起车上的糖果盒子砸在岑江伦脸上。 “你是找死吗?最近没功夫揍你,你竟然这么嚣张了?” 岑江伦捂着被亲姐砸疼的脸哀怨说道:“你听不懂人话吗?是妈让我转告小师妹的,又不是我的意思!” 这边,孟战京也一起跟了出来。 他走到副驾驶位置,周思卿已经放下了车窗。 “我……” 周思卿显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不是个很会拒绝说不的人,更何况还是要替她出气的岳枣宜。 即使知道在大晚上去找人家欧阳望舒算账不合适,可面对油盐不进的岳枣宜,周思卿也是无奈。 “去吧!” 孟战京笑着替周思卿整理好碎发,说道:“你在川城时,还有甘棠等一干朋友,来这里之后,都快成孤家寡人了!” “多交朋友是好事,我支持你!” 周思卿咬唇轻轻“嗯”了声,嘴角露出甜蜜的笑容,正准备说话,却听到岳枣宜恶劣的笑声。 “支持她多交朋友?啧啧,那你可得记住你今日的话!” 说罢,她一脚油门踩到底,车子轰鸣着离开,留给孟战京的,只有兜头盖脸的尾气…… 许久之后,孟战京终于重重咳嗽几声,抬手用力挥了挥。 “你可真傻!” 岑江伦凑了过来,顺手递给孟战京一颗糖。 “你让你老婆和我姐做朋友?我给你讲,她非得把你老婆从谷地带到糜子地里不可!” 听到这话,孟战京的眼皮子一跳。 “应该不至于吧,我老婆是个很克制、很有原则的人!” 岑江伦撇嘴,没有戳穿孟战京。 当他听不出来吗?孟战京说这句话时明显底气不足! 已经是晚上九点钟,车子飞驰着抵达了欧阳家大门口。 因为岳枣宜开得太猛,以至于车头撞在了树上,好在及时刹车,这才有惊无险停下。 周思卿被吓出一身冷汗。 她觉得自己开车已经很虎了,却不料岳家大小姐比她更彪! 岳枣宜跳下车,直接走到大门口开始踹门。 很快有人开门,是欧阳家的保姆。 “你们二位是……哎哎哎,你们怎么能私闯民宅呢?” 保姆话没说完,岳枣宜已经推开她直接闯了进去,态度嚣张得很。 “我叫岳枣宜,我找欧阳望舒有点事,这京城里,还没有我不敢闯的地方呢!” 跟在身后的周思卿安抚着保姆,说道:“您别害怕,我们不是坏人,如果你家老爷子怪罪,我们会承担责任,不会连累你的!” 生怕岳枣宜真闯出什么大祸,周思卿忙跟了上去。 岳枣宜已经进了客厅,只见一名姿态高贵的中年女人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看到有人贸然闯入,她被吓了一跳,但辨认出来人时,她又无奈笑了。 “是枣宜啊!” 女人是欧阳望舒的母亲,叫陈凤藻。 她起身穿上拖鞋迎上来,笑眯眯看着一脸怒气的岳枣宜。 “这是怎么了?谁欺负我们小枣了?” 岳枣宜拉着周思卿上前几步,气冲冲说道:“没人敢惹我,但是欧阳望舒惹了我妹子!” 虽然看上去暴躁,但岳枣宜始终保持着理智,还不忘添油加醋用尽华丽辞藻来介绍周思卿。 什么巾帼女英雄,什么白衣小天使,什么人间第一美…… 虽然都是夸奖的话,但却听得周思卿面红耳赤,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不是大姐,不然咱还是走吧,怪丢人的! 陈凤藻认真听着,时不时望向周思卿。 待岳枣宜说完,她才笑着说道:“哦哟,这么优秀的女孩子可不多见哦,望舒竟然也舍得欺负?” “欧阳望舒不光欺负了,还打算抢人家老公!” 岳枣宜气冲冲说道:“陈阿姨,您就说怎么办吧!” 周思卿好几次想要插嘴解释,奈何岳枣宜太能说了,而且嗓门又大,她压根儿就没发言的机会。 好不容易逮着一点缝隙,她忙开口。 “其实都是误会,之前在长辈的调解下,我和望舒已经和解……” “你别说话!” 岳枣宜扯着嗓门打断了周思卿的话,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你可真怂,以后出去别说你是我妹子,真是丢死我的人了!” 她嘴上骂着周思卿,可始终将她护在身后。 “你的话我不信,我得当面和欧阳望舒对质才行!” 陈凤藻笑,招手示意保姆去后院请欧阳望舒。 很快,外面传来欧阳望舒不情愿的声音。 “干嘛啊?大晚上谁来找我?让我妈帮我拒了呗,烦死……哎,思卿!” 欧阳望舒一边抱怨一边掀开了门帘,看到周思卿时,她的表情顿时阴转晴。 “你怎么来了!” 她露出笑容奔过来,拉着周思卿说道:“我傍晚那会儿还去你家来着,敲了半天门都没人!” “我弄到黎浩的演出门票了,后天晚上,咱们一起去!” 说了半天,她才看到站在旁边双臂环胸的岳枣宜。 “枣宜?你这……你俩怎么认识的?” 岳枣宜上下打量着欧阳望舒,确认她不是在做戏,也确认周思卿的表情里没有半点虚伪僵硬,她的神色这才缓和下来。 “我来干什么?我听说你欺负了我妹子,特意找你算账来了!” 欧阳望舒跺脚说道:“你听谁乱说的啊?没有的事儿!” “在大礼堂门口,那么多人都瞧见了,你还敢耍赖?” 岳枣宜丝毫没提起周思卿,只模棱两可应付着,扭脸就开始算账。 “今儿个你得给我个准话,你还抢我妹子的老公吗?” 说这话的时候,岳枣宜是捏着拳头,而且就那么故意在欧阳望舒面前晃荡。 这是不加掩饰的威胁了。 仿佛只要欧阳望舒敢点头,她的拳头就敢挥过去。 “男人多得是,我何必为了个臭男人而毁掉我和思卿的友谊呢?孟战京那事儿纯粹是误会!” 欧阳望舒举手发誓。 “我要是再欺负思卿,我就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说罢,她挽着周思卿兴致勃勃提议。 “择日不如撞日,咱们找个地方好好快活快活,就当是我为之前的误会给你赔礼道歉行不行?” 第504章 “快活”这个词用得很玄妙。 在去“快活”的路上,依然是岳枣宜开车,欧阳望舒坐在副驾驶,周思卿则被赶到了后排。 之前还嗷嗷叫唤着要给周思卿“讨公道”的岳枣宜,在确认欧阳望舒和周思卿是真正的朋友后,她的怒气散了。 “去什么歌舞厅?那地方太吵太乱!” 在听到欧阳望舒提及去舞厅玩耍时,她想也不想拒绝了。 “那去哪里?哎,思卿你有什么爱好?或者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 周思卿挠了挠头。 她对京城不太了解,更没有想过融入所谓的名媛圈里,因此对这里的一切她都很陌生。 想了半天,她说道:“京城是不是有个地名叫‘揽月照影’的地方?” “揽月照影”是她在战地医院时听说的。 有一批伤员是京城某集团军派来增援的精锐,受伤之后在战地医院休养,曾在闲聊间提及过这个地方。 当时她还觉得这个地名儿好听文雅,猜想着十有八九是什么名胜古迹呢! 车里有短暂的沉默。 只见岳枣宜和欧阳望舒先是对视一眼,表情都很复杂。 片刻只见岳枣宜仿佛豁了出去,在前面的路口掉头。 “行,那咱们就去揽月照影!” 半个多小时后,她们抵达了一座颇具江南风格的古典园林。 从外面看,这里清幽安静葳蕤生香,隐隐有古琴的声音传来,打破了夜的寂寥冷清。 “这地方……咱们怕是进不去吧?” 三个女人并排站在门口,欧阳望舒一脸苦恼。 “啊?需要门票吗?” 不明所以的周思卿说道:“那不然就算了吧,我就随便说说而已,不是非得要进去的!” 岳枣宜摸着下巴说道:“算是需要门票吧,但这里的门票可不是花几块钱就能买到的!” 但在京城里,还没有她岳枣宜去不了的地方! “走,姐带你们去长见识!” 像是有了主意,岳枣宜一手牵着周思卿,一手拉着欧阳望舒,三个女人雄赳赳气昂昂走进了大门。 不同于外面的清冷幽静,里面却是别有洞天。 推开门走进去,馥郁的香味迎面扑来,与香味一起迎来的,还有两个身穿古装的妙龄女子。 远处看,这女子衣袂飘飘一身仙气,可走近了,周思卿骇然发现,这衣裳其实极其暴露。 外面这一层是薄纱,在灯光之下,能清楚看到女孩的身体轮廓! “请问三位……是来找人的吗?” 妙龄女郎眼神里带着一点防备。 “不,我们不找人,我们来……玩!” 岳枣宜笑眯眯说道:“我哥叫岳晋中,他说让我来这里时报他的名字!” 听到“岳晋中”这个名字,妙龄女郎的表情登时变得极其恭敬殷勤。 “原来是岳少的妹妹呀!” 女郎笑着侧身带路。 “三位楼上请!” 一直跟在女郎身后的同伴已经不着痕迹去服务台拿起了电话…… 岳枣宜要了个最贵的房间。 “把你们最贵的点心和酒水都给我们端上来,然后记在岳晋中账上!” 顿了顿,岳枣宜又强调。 “我们只是想找地方聊聊天休息而已,别让乱七八糟的人进来,男女都不要!” 女郎捂着嘴笑。 “是,我明白,您先吃着喝着,要是有需求,随时叫我就是!” 她给三人倒了茶水,临走时隐晦开口。 “或者,我让我们这里新来的小倌儿过来伺候?” “不用!” 岳枣宜几乎想也不想就拒绝了。 打发走了女郎,周思卿环顾着房间里的摆设布置,还有这一路走来看到的场景,她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这显然不是什么需要买门票才能进来游玩的景点! 但肯定也不是人声嘈杂、音乐震耳的歌舞厅! 她隐隐想起了什么。 当时在野战医院里,那几个伤员提及“揽月照影”时,笑容似乎有点…… 就像是孟战京在床上与她说混账话时流露出的暧昧与蔫儿坏! 这地方,搞不好是风月场! 意识到这一点,周思卿吓得站起身来,眼珠子差点掉到地上。 “这这这,这里该不会是那种地方吧?” 岳枣宜和欧阳望舒正好整以暇喝着茶,被周思卿逗得直笑。 “傻妹妹,你现在才反应过来啊!” 放下茶杯,岳枣宜笑得前俯后仰。 “刚才你报出这个地名时,我还以为你什么都懂呢,结果下了车你说要买门票,嗐……我就知道这事儿闹劈叉了!” “但反正来都来了,怎么也得长长见识!” 岳枣宜起身四下张望,说道:“刚才你听到了没?他们这里不光有美女,还有帅哥呢!” 一边说,她一边露出不怀好意的猥琐笑容。 “来都来了,不然再多涨涨姿势,哦不,长长见识!” …… 这边,刚回到自己私宅的岳晋中接到了“揽月照影”打来的电话。 在听到自家亲妹妹带着两个女孩去了那地方时,他惊到嘴角直抽抽。 “什么?她要了‘逍遥窟”这个房间?” 作为一名风流成性的纨绔,岳晋中可太了解这所谓的“逍遥窟”是什么地方。 啧啧,这里面可是别有洞天呐,不然怎么能叫“逍遥窟”。 “她们除了要点心水果和酒之外,还要了什么?” 那边答道:“暂时什么都没要,还吩咐说无论男女都不要去打扰她们聊天!” 听到这话,岳晋中松了一口气。 还行,这小妮子虽然胡闹,但好歹没闹得太离谱。 若她一个人闯祸也就罢了,可眼下她还带着人家周思卿呢! 现如今周思卿可是所有人的心头宝,连自家爹妈都恨不得捧在手心,甚至姥爷都亲自打电话过问…… 当然,这些都不打紧,顶顶重要的是孟战京! 同为男人,他一眼就看出孟战京对周思卿的感情有多浓烈了! 这要是周思卿出了事,呵,孟战京指不定能干出什么事来。 “伺候好她们仨,不要让任何人靠近,尤其别让你们那里的男人靠近,那帮小子可都不是省油的灯!” 岳晋中沉声吩咐。 刚准备挂电话,只听那边忽然传来另外一道女声。 “逍遥窟的客人刚刚亲自点了六名小倌儿,还强调要一米八以上、年轻帅气会才艺的!” 这话惊得岳晋中差点扑倒在地。 疯了吧? 都疯了吧! 六个男人?一人俩?左拥右抱? 他都不敢玩得这么花! 自家妹妹和欧阳望舒玩耍也就罢了,毕竟二人未婚,最多就是道德上的败坏,但周思卿可是有夫之妇啊! 生怕事态发展到不可收拾,岳晋中只能硬着头皮拨通了国宴厅的电话。 “孟战京,那什么,你马上去趟揽月照影,我妹妹带着你老婆……我怕你今晚之后就头顶长草!” 一想到孟战京头顶一片绿油油的呼伦贝尔大草原,岳晋中就忍不住在心里默默问候了自己亲妹妹八百遍。 真的是……要死啊! 第505章 挂了电话,孟战京的脸色黑得像是锅底。 他回了房间拎起包就往外走,一语不发的样子像是准备去干架。 “你去哪?岳叔叔和邱阿姨还没走呢!” 王雪绒拉住自己这没礼貌的儿子,咬牙提醒。 “去找老婆!” 深吸好几口气,孟战京咬牙切齿说道。 甩开亲妈抓住自己胳膊的手,孟战京看着邱珊珊说道:“阿姨,您和岳叔叔都挺好的,但就是您这女儿……” “管管吧,毕竟惯子如杀子!” 莫名其妙挨了一顿批的岳青民和邱珊珊都满脸懵逼,以至于孟战京都离开好远了,他俩才反应过来。 “老岳,珊珊,你看这孩子……实在是对不住啊!” 身为岳母的宋辉月忙替自己家女婿打圆场道歉,生怕这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子惹了不该惹的人。 但邱珊珊是个多精明的人啊? 今晚这一番交谈,不管是周家还是孟家,不管是周思卿还是孟战京,都是有进退知礼节的人。 能让一直和善沉稳的孟战京忽然如此失控,十有八九是周思卿那边…… 联想到周思卿是与自家闺女一道离开,再考虑到自家闺女那德行,邱珊珊忽然后背一阵发凉。 于是她借口上厕所走到前台,打听到刚才给孟战京来电话的人是自己那不成器的儿子。 电话拨回去,很快,岳晋中就接通了。 “你给孟战京在电话里说了什么?是不是你妹妹又闯祸了?” 电话里,岳晋中一副看热闹不怕事儿大的语气。 “何止是闯祸了?她搞不好要害得人家周思卿与孟战京反目成仇呢!” 当下,岳晋中便把岳枣宜带着周思卿与欧阳望舒去“揽月照影”的事情添油加醋描述了一遍。 “六个男人哎,亲妈,你敢想象她们玩得有多疯癫吗?” 听到这话,邱珊珊的太阳穴直突突,甚至觉得血压一下子飙到了一百八。 这不成器的死丫头,非得气死她才行吗? 孟战京对京城的路况不太熟悉,更不知道“揽月照影”在什么地方。 像是无头苍蝇一阵乱窜,在经过一个公共电话亭时,他一个急刹车停了下来。 很快,他就拨通了大哥孟平津家中的电话。 结果接电话的是个女人…… “孟平津出去谈生意了,你找他有事吗?” “你知道‘揽月照影’在哪里吗?或者您能帮我找个人带带路?” 孟战京此刻没兴趣打听这个于深夜在孟平津家中帮他接电话的女人是何方神圣,他现在只想把自己的老婆抓回来,狠狠收拾一顿。 这女人…… 真是反了天呐! 孟战京报了自己现在的方位与标志性建筑,十几分钟的功夫,一辆黑色小轿车飞速驶过来。 来人是孟平津的秘书,被称作小江,孟战京与他很熟。 小江驱车在前面带路,很快,就抵达了目的地。 “哥,这地方你还是别……哎,哥你干嘛?怎么扒我衣服!” 话没说完,小江开始尖叫,下意识的就要反抗保护自己。 哥,就算你真那什么,前面往里走就是纸醉金迷的好地方,要什么类型的男人都不成问题! 家人们谁懂啊,不光女孩子在外面要保护好自己,男孩也是哦! “你也知道这地方不正经,我不能穿军装进去,这是对身上军装的玷污,把你衣服借给我!” 听到这话,小江长长松了一口气。 嗐,原来只是借衣服啊,哥,那你倒是吭声啊,给我吓的…… 第506章 小江已经一米八的身高了,但衣服穿在孟战京身上还是有点小,甚至衬衫紧绷绷勒着孟战京结实有型的肌肉,莫名的,有点让人眼馋。 孟战京黑着脸进了门,前来迎接的,依然是之前接待周思卿等人的女郎。 “先生你好!” 女郎施施然走了过来,望向孟战京的眼神里带着一点娇羞。 这个男人好有型哎! 不同于来这里寻欢作乐的油腻男人,他眼底没有一丝邪气与杂念,伟岸正直到让女人无法抗拒。 还有那外套之下被衬衫勾勒到几乎能看出轮廓的肌肉,这……这…… “你们这里今天来了三个女宾?” 孟战京没有那些弯弯绕,甚至没有多看一眼这个衣着暴露的女郎。 天底下的女人再美再妖娆,也不及他的卿卿万分之一! 女郎心里咯噔一下,但表面却很镇定。 难道这是原配来抓奸了? 在这地方待久了,什么场面都不稀奇。 尤其是京城这地方,达官贵人一抓一大把,每个月都有几拨贵妇大吵大闹来这里找丈夫的! 所以这里有后门,只要一有风吹草动,就会及时通知客人后门逃走…… 当然这些举措并不是说专门为客人考虑,而是你们要吵要闹回家去,别在我们这里闹事惹麻烦! 女郎一个眼神,身边的同伴就转身就打算上楼去报信。 但孟战京是谁?这点小伎俩又如何能瞒住他呢? 一个健步上前,他直接将那个准备通风报信的女郎拦下,又摁住了服务台准备刚拿起的电话。 “先生你干嘛!你这样……弄疼我了!” 孟战京手劲儿很大,那个还抓着电话没来得及拨出去的女服务员被吓得不轻,差点哭出声来。 这一声哽咽,让店门口的保镖都聚集过来。 孟战京却镇定自若,眼底带着目空一切的傲慢与不屑。 “怎么着?想打架来着?” 今儿个他还就非得进去,还就非得将自家老婆带走不可! 谁敢拦他,他就弄谁! 就在这个当口,楼梯处忽然传来一声厉喝。 “孟战京你干嘛呢!” 回头看,只见西装笔挺的孟平津正陪着几个客户下了楼梯。 示意陪同的人带这些客户离开,随即,孟平津快步走了过来,神色不悦。 “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你来这里干嘛!疯了?” “这位先生欺负人!” 被孟战京抢了电话还弄疼手的小姑娘抽噎着告状,梨花带雨的模样像是遭受了莫大的羞辱。 孟平津差点炸了。 “你疯了是不是?你不知道自己什么身份吗?你……你来这里鬼混,置思卿于何地?” 孟战京也在气头上,随口反驳道:“你就只知道骂我?那你也不问问她干了什么?” 好家伙,周思卿来这里寻欢作乐找快活就能行,他来这里抓人就是疯了? 亲哥你能一碗水端平吗? “她不管干了什么事,也不能成为你来这里堕落放纵的理由!” 孟平津比孟战京大了不少,虽然是堂哥,但很多时候更像是父亲在管教儿子。 此时看到孟战京错了错事还不认,喝了一点酒的他更是怒火冲天。 “你当年娶人家思卿时怎么承诺的?人家女孩子为了你付出多少?人家救过你的狗命,你就这么回报她的?” 他一拳砸在孟战京脸上,眼底满是失望。 “孟战京,这么多弟弟中,我一直觉得你是最有骨气和原则的那个,但今日看来,你太让我失望了!” 第507章 孟战京心中本就憋着气,此时孟平津又给了他一拳,他心中的火气“腾”一下就涌了上来。 “孟平津!” 他拔高了声音怒吼,下一刻却迎来孟平津一记无影脚。 “孟战京你要造反是不是?喊我名字干什么?准备还手?” 孟平津往前走了几步,指着自己说道:“来,有本事你就揍我!” 到底,孟战京的拳头不敢挥到大哥脸上。 而此时,两辆黑色小轿车先后停在了“揽月照影”门口,片刻,几个中年男女下了车,却没有马上进门。 “你们三个女人进去看看情况,别闹出什么事!” 看着这纸醉金迷的地方,岳青民的脸色不太好看。 他的身份让他不能也不敢踏进这种地方,还有孟澜海与周君堂,更不能进去! 一旦踏入这里,那就浑身长嘴也说不清楚了! 邱珊珊等三个女家属心里自然门儿清,于是让三个男人上车等候,她们仨一起进了门。 刚进门,就看到在门口对峙的孟平津与孟战京兄弟二人。 “干什么?你们俩在这里闹什么?” 王雪绒一眼就看出这兄弟二人在闹矛盾,当即冲上前,抬手朝自己儿子就是一巴掌。 巴掌乎在孟战京后脑勺,打得他瞬间清醒。 “大伯母!” 孟平津也敛起怒气开口打招呼,下一刻,也遭到了王雪绒的暴击。 “您打我干嘛,我又没犯什么错!” 毫无防备的孟平津捂着被打疼的后背,忍不住抗议,哪里还有刚才教训孟战京时的霸气。 “你俩都该打,孟战京和你顶嘴诚然不对,那你呢?” 王雪绒咬牙骂道:“你跑到这地方干什么?信不信我一个电话打回家,你爸能敲断你的狗腿!” “我谈生意!” 孟平津喊冤,却再次挨了揍。 “京城这么大,就非得来这地方谈生意?我看你就是心怀不轨!” 王雪绒狠狠瞪了孟平津一眼,骂道:“回头再和你算账!” 说罢,她看着孟战京问道:“卿卿呢?” “你说什么?” 孟战京下意识反问,神色警惕防备。 “卿卿怎么会来这里?她……她和岳枣宜出去玩儿了,你知道的!” 前一刻还对妻子满腹怒气的孟战京,在亲妈赶到战场后当即就作出了选择,无条件站在妻子这边袒护妻子。 妈呀,这要是让亲妈这样的老古董得知儿媳妇来不正经场所玩乐,这与捅破天有什么区别? 所以他故意装傻,顾左右而言他。 “装!你接着给我装!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和我演戏!” 王雪绒无奈到极点,抬脚在孟战京腿上狠狠踹了几下。 “我要不是得到确切消息,能找到这里吗?” 一旁的宋辉月上前说道:“战京,别替卿卿隐瞒了,虽然我知道你是为她好,但她错了就是错了。” “咱们先把她们带回家吧!” 这地方鱼龙混杂,要是真闹出什么丑闻,这…… 邱珊珊直接拽住了那个接待的女郎。 “赶紧的,带我们去找岳晋中的妹妹!” 女郎一脸懵逼,下意识问道:“你……你又是哪位?” “我是岳晋中的老娘,你说我是谁!” 邱珊珊只觉得老脸一阵阵发烫,她这张脸哟,都被不争气的女儿给丢光咯! 自此,没人敢再怠慢,忙领着一众人直奔二楼的“逍遥窟”。 唯独孟平津一脸茫然站在原地,显然还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不是,明明是孟战京思想脱轨犯了错,怎么扯上周思卿了? 这地方不是男人爱来的吗?怎么……周思卿也在? “逍遥窟”门口,此时聚集了不少人。 房间的隔音效果很好,以至于孟战京将耳朵贴在门上,才能隐约听到里面的动静。 半晌,孟战京的表情有点奇怪。 王雪绒按捺不住,推开自己这不争气的儿子,直接贴上去听墙角。 很快,她也露出和孟战京一样难以描述的奇怪表情。 宋辉月的心猛然跌到了谷底。 难道……难道自家闺女在里面做了什么有悖伦理道德的错事? 思及至此,宋辉月再也顾不上什么,一脚踹开了紧闭的房门。 “风在吼,马在叫,黄河在咆哮……” 随着门被推开,一阵嘹亮的歌声飘了出来,与外面的靡靡之音格格不入。 邱珊珊伸着脖子凑进去瞧,只见六个高大帅气的年轻男孩站成一排,收腹挺胸目视前方,连中指都紧紧贴着裤缝。 他们站在茶几后面,正使出吃奶的力气唱着红歌,甚至能隐约听到有人嗓子劈了。 而周思卿呢? 只见她蜷缩在沙发上,眉眼间都是醉意,正指着当中一名男孩。 “你,站姿不对,给你说多少遍了,脚尖朝外,呈四十五度角,连个军姿都不会站,白瞎这张脸了!” “还有,唱军歌不需要技巧,你们给我记住了,就只要求一点,声音洪亮!” …… 周思卿显然喝多了,即使门被推开,即使门口站了一排人,她也没看到。 “你们这也就是遇到了我,要是做孟战京手下的兵,就你们这娘们唧唧的模样,非得被他练死不可!” 打了个酒嗝,她又碰了碰一旁岳枣宜的肩膀。 “姐,你给他们介绍介绍,孟战京是谁!” 岳枣宜也是喝到醉眼朦胧,靠在沙发上都快睡着了。 她“哦”了声,含糊不清说道:“孟战京……孟战京是你男人呗,你老公,你未来孩子的爹!” 周思卿咧嘴笑了。 她望向那几个男人,说道:“听到了没?孟战京是我丈夫!在我心中,他是最厉害的英雄,我崇拜他!” “你们都是堂堂九尺男儿,就算不参军扛枪保家卫国,也该做个对社会有用的栋梁之材!” “你们自甘堕落出卖自己的灵魂,对得起抚养你们长大的父母吗?又对得起那些为了祖国和平而抛头颅洒热血的革命先烈吗?” …… 第508章 谁踏马能想到一个来“揽月照影”的女恩客能让身高一米八的小倌儿唱红歌呢? 别说天天饭前唱红歌的孟战京没料到,便是这几个见多了世面的小伙纸也一脸懵逼与无措。 天杀的女人们,根本就是感情骗子! 起初他们六人进了门,看到是三个妙龄女子时,皆是大喜过望。 毕竟往日的客人都年老色衰,甚至都能当他们的奶奶,这让他们的工作变得格外煎熬。 但今天…… 这三个女人一个比一个好看,一个比一个年轻,水嫩得像是清晨露珠里摇曳的花骨朵,让他们的心都跟着狂跳。 本以为今晚赚到了,结果很快,现实就教会他们做人。 嗯,前辈们说得果然没错,来这里消费的,就踏马没有一个正常人! 他们正准备使出浑身解数讨好这三个妙龄女郎呢,结果好嘛,中间那个最好看的女孩直接尖叫着让他们站在原地别动。 下一句话就是问:“你们会唱歌吗?” 开什么玩笑诶妹妹,我们最擅长的就是唱歌了! 不管是“红尘呀滚滚痴痴呀情深”,还是“时光一去不复回,往事只能回味”,他们都能来上一段,而且唱得不比明星差! 毕竟能来这里的人,哪个不是身怀绝技的? 可就接下来女孩的要求却让他们差点扑倒在地。 “会站军姿吧?来,挺胸收腹中指贴裤缝,拿出男人的精神风貌,听我口令一起唱歌!” 女人喝了一点酒,脸色微微有点泛红,妩媚姣好到让他们这种见惯了美女的人都忍不住心动。 “日落西山红霞飞,预备唱……” …… 这女人简直太恶毒了! 长着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却干着最恶毒的事情! 整整一个小时哎,他们就保持着最痛苦的姿势,用尽全力唱着伟光正的歌! 声音不够嘹亮,站姿不够标准,眼神不够坚定…… 这女人是越喝越醉,给他们提的要求是越来越高,如果不是这几位客人此刻坐在全场最贵的“逍遥窟”里,他们早就撂挑子不干了。 所以有人闯进来,简直就是在解救他们! 六个男人眼泪汪汪看着站在门口的一众男女,竟然有种劫后余生的喜悦。 救命…… 三个母亲也是又气又好笑。 原本以为这三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孩在这地方胡闹,结果谁承想…… 嗐,就是有点太浪费了! “岳枣宜!” 憋着笑,邱珊珊上前几步揪住女儿的耳朵,咬牙怒骂。 “我让你照顾好卿卿,结果你就这么照顾她的?给她照顾到这种地方了?” 岳枣宜半醉半醒,被亲妈这一顿吼吓了一大跳。 “我……我是带她讨公道了!” “讨公道?结果给欧阳家的小公主也拐到了这里?你……那你们还不如打一架呢!” 邱珊珊哭笑不得。 真的,就算岳枣宜和欧阳望舒打上一架也没事,反正她和欧阳家很熟,双方家长都很讲理。 结果架没打起来,还把欧阳望舒拐到这里,这这这…… 诶呀,真是丢人呐! “阿姨!” 欧阳望舒也醉了,她嘿嘿笑,一脸纯真看着邱珊珊。 “我和枣宜多了一个妹妹哦,我给你介绍下……” 她手里的酒洒了出来,但她却不在乎,只是扯着已经醉到坐不住的周思卿与自己挨在一起。 “阿姨你看,这就是我妹妹,周思卿!” 周思卿打了个酒嗝,醉眼朦胧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人。 一个,两个…… 第509章 诶,怎么这些人看上去有点眼熟呢? 嗯?这个小倌儿,怎么长得与孟战京一模一样了? 她想孟战京了! 于是周思卿伸出手,直接拉住了孟战京的袖子,借着他的力坐直了身体。 “小弟弟叫什么名字呐?” 她摸了摸孟战京的手,说道:“你长得……可真像我老公呐,嗯,你与他一样好看!” 孟战京被调戏,嘴角隐隐抽搐。 你说这女人醉了吧,她却能一眼认出他的脸。 你说这女人没喝醉吧,她竟然敢把自己的丈夫认成小白脸,还这般……肆无忌惮调戏! 孟战京被气笑了。 没有挣脱开周思卿的手,孟战京反而顺势坐在她身边,将她揽在怀中。 “那你更喜欢谁?喜欢我呢?还是喜欢你老公?” 孟战京的手搭在周思卿肩上时,她的身躯有片刻僵硬与颤抖,但很快又放软,娇软无力依偎在他身上。 “这……难分伯仲呢!” 她扯着孟战京的衣襟,强迫他靠近自己。 “你和他不光长得像,连身上的味道都一样,让我忍不住想要抱抱你!” 一旁的邱珊珊正扯着自己女儿的耳朵往外走,看到周思卿调戏孟战京这一幕,她忍不住笑出了声。 “卿卿,他本来就是你……” 邱珊珊话没说完,就被王雪绒捂住了嘴。 王雪绒脸上带着颇有深意的笑,示意宋辉月与自己一起扶着醉酒的欧阳望舒离开这里。 疼女如命的宋辉月竟然破天荒没有反驳,只是无奈看着自己的女儿摇了摇头,便与王雪绒一道离开。 那六个年轻男人自然早就被打发走了。 随着门被关上,原本喧闹迷乱的房间里只剩下周思卿与孟战京二人。 他们以一种暧昧的姿势同坐在沙发上,谁也没说话,只是静静感受着彼此的心跳。 一样的狂乱激烈,像是暴风雨即将来临之前的平静,让人感到不安。 终于,周思卿动了动僵硬的身体。 她打了个酒嗝想要离开孟战京的怀抱,嘟囔着说道:“人呢?人怎么都不见了?枣儿姐?望舒?” 一边说着,周思卿一边踉跄往外走,眼看着,就要抓住门把手。 可就在她即将走出房间的前一刻,身后忽然传来一阵疾风,下一刻,一双强健有力的手搂上了她纤细的腰。 带着不容反抗的力度,直接将周思卿抱了起来。 这次没有返回到沙发上,孟战京就那么抱着周思卿往墙角走去。 随着他用力一推,那面挂着装饰物的墙忽然发出沉闷的声音。 这哪里是墙?这明明就是一扇暗门! 周思卿停止了挣扎,就那么目瞪口呆看着这突然打开的门,嘴巴张得像是能塞进去一颗枣。 我踏马…… 孟战京低头看着怀中的女人,表情似笑非笑。 “怎么?不继续装醉了?” 周思卿酒量确实不太好,但今晚的她们,其实没怎么喝高度数的酒。 该说不说,这地方收费贵确实是有道理的,孟战京被自家大哥孟平津狂揍时,楼上的周思卿等人就得到了消息。 所谓做贼心虚,大概就是形容她们仨的。 周思卿第一反应就是逃,可欧阳望舒却拉住了她。 “现在要是跑了,咱们可就等于坐实了罪名,浑身长嘴都说不清楚!” 当时岳枣宜大喇喇自报家门,要说她们没来过,显然不可能,孟战京又不是傻子! “就是,咱们又没做什么亏心事?跑什么?” 第510章 岳枣宜也反应过来,理不直气也壮说道:“凭什么岳晋中能来这里?凭什么我们不能来这里?都什么年代了,男女早就平等了!” “思卿,咱们就坐在这里,我倒是要看看孟战京能拿你怎么样!” 岳枣宜拉着周思卿坐回到沙发上,说道:“咱们仨,他一个,还能怕他不成?” 但很快,她们又接到了一个更可怕的消息。 嗯,不光孟战京来了,还有岳青民夫妇,孟澜海夫妇与周君堂夫妇。 这是岳晋中打发了自己的狗腿子,特意从后门溜进来给周思卿等人报信的。 “别试图逃跑了,前门有你们的妈,后门有你们的爸,这六位守在门口,别说是大活人,就是你们变成蚊子也逃不走了!” 小狗腿一比一复述了岳晋中的话,当即又溜了…… 这下,三个女人彻底笑不出来了。 但岳枣宜不愧是岳枣宜,短暂惊慌后又想出了好办法。 装醉! 岳枣宜吩咐道:“一会儿他们来了,咱们就装醉,不管她们说什么,咱们都装糊涂!” 所以在宋辉月推开门的瞬间,周思卿就看到了。 她心里慌得一批,但依然按照原计划行事,装作什么都没看到,甚至还故意往嘴里灌了两口酒。 我踏马,那酒是真辣! 虽然在装醉,但周思卿还是不遗余力拍孟战京的马屁哄他高兴,好给自己留条后路。 直到岳枣宜和欧阳望舒被带走,直到这房间里剩她一人,周思卿终于慌了。 溜走未遂,又被孟战京带到这隐蔽的地方,过度的惊慌让她忘记装醉的事,于是,彻底露馅儿了…… “咳!咳咳!” 呆滞三秒,周思卿又打了个酒嗝。 “嗯?什么?你说什么?我听不见!” 她故意装傻,说道:“你要带我去哪里?哎,你要干嘛?我可是有丈夫的人,我给你讲,我老公很厉害的!” “我很爱我老公,我老公也爱我,你,你放开我!” 孟战京轻松治住了周思卿。 她被困在墙壁与男人的怀抱之间,乱踢的脚被孟战京铁钳一般的双腿控制住,此时连动也动不了。 “既然很爱你老公,又跑到这地方做什么?嗯?” “你也知道你老公很爱你,那你又怎么忍心让他伤心?” 孟战京现在心情好得很,有的是时间和周思卿演戏。 既然她要装醉,那他就陪着,他倒是要看看,她能演到什么时候! “你刚才说什么?你老公很厉害?展开说说,他怎么厉害了?他哪方面最厉害?或许你试试我,保不齐我比他更厉害?” 一边说着,孟战京一边撕扯周思卿的衣衫。 “哎,你这人……” 周思卿被吓了一大跳,手忙脚乱反抗,奈何越是反抗越是没用,很快,她就输得一败涂地。 在孟战京的怀里,她身上的毛衣被狗男人推高到脖子,露出一截纤细白皙的腰肢,无比诱人。 狗男人不会要在这里…… 周思卿心里慌得一批。 这个小房间的墙壁与房顶都嵌着镜子,此时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在镜子里倒映出来,她看得清清楚楚。 不光如此,还有那张圆形大床,以及床边那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虽然她没吃过猪肉,但也不是什么懵懂少女,那些东西用来做什么,她大概,嗯,能猜出来! 一想到这些东西可能会用在自己身上,周思卿的脑子“轰”一下炸了。 哦谢特,她不要! “老公!老公我错了!” 不敢再嘴硬半分,也不在乎什么面子,周思卿抬手揽住孟战京的脖子一声一声喊着老公,一声一声认错。 “老公求你放了我吧,我保证再也不来这里了!” 嗯,脸皮和尊严这玩意儿……在最爱的人面前就是身外之物,周思卿一向看得很通透。 “老公,咱们回家行不行,我不喜欢这里!” 开什么玩笑,这地方谁知道有没有什么猫腻?毕竟随便一堵墙都能摇身一变成了暗门! “哟,认识人了?认出我是你老公了?不再一口一句小弟弟了?” 孟战京眯眼看着周思卿,手却没有停下,甚至还加重了力道,带着一点疼,让周思卿忍不住倒吸一口气。 “你……你……” 她又是心虚又是委屈,眼泪都快要落下来了。 “嗯,早就认出来了,你推门进来我就知道是你!” 周思卿可怜巴巴解释,又不敢反抗,只能任由孟战京的手在自己的衣衫间放肆。 “可是怎么办,我喜欢这里!” 孟战京俯身咬着周思卿的耳朵,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开口。 “在这样满是镜子的房间里,我能清楚看到你的每一个表情与动作,你也能看到我,你不觉得……这样很刺激吗?” 周思卿一抖。 “又不是没在镜子前……咱们回家行不行,浴室的镜子也蛮大的!” 毕竟现在是自己理屈在先,而且身娇力弱又打不过孟战京,因此只能小心翼翼讨好男人。 “不行!” 孟战京咧着嘴坏笑,故意加重了手下的力道。 “如果我非要在这里呢?” 看着男人恶劣的笑,感受着他手下恶劣的动作,周思卿终于怒了。 她深吸一口气,张嘴直接在孟战京肩上狠狠咬了一口。 “那你就一个人住在这里好了!放开我,我要回家!” “我不就是犯了一个小错误吗?又不是我一个人犯错,凭什么你只欺负我?你……你这个欺软怕硬的狗男人!” 这谴责的话让孟战京颇为无奈。 “我不欺负你还能欺负谁?难道你希望我用对待你的方式对待欧阳望舒或者岳枣宜?” “瞧你,和你开玩笑而已,你怎么还生气了呢?” 周思卿一脚踹开了孟战京。 “我就小心眼怎么了?我就生气怎么了?不服气吗?不服气你也得给我忍着!再逼我,我……我就……” 第511章 后面威胁的话没有机会再说出口,因为孟战京以强硬的姿态欺身而上,狠狠吻上了周思卿喋喋不休的唇。 他吻得那样凶那么炙热,以至于周思卿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便彻底沦陷在他滔天的爱意中。 到最情难自禁时,孟战京终于依依不舍放过了他。 他喘得厉害,那双探入衣服里钳着周思卿细腰的手更是滚烫潮湿,掐得那么紧,几乎让周思卿喘不上气。 “回家!” 看着女人依偎在他怀里星眸如水浑身颤抖,孟战京轻松抱起了她,大步流星往外走。 他原本就是要吓唬她的。 这地方太脏,他怕弄脏了小女孩的纯真。 一路下了楼梯,没人敢阻拦孟战京,甚至原本热闹的大厅也变得一片冷清,让人迷离的灯光都关掉了,那靡靡之音也没有了。 原本衣着单薄的女郎都换上了自己的衣服,衣扣恨不得扣到下巴上。 门口,孟平津倚靠在墙上抽烟,看到孟战京抱着周思卿出来,他掐灭烟蒂迎了上去。 “怎么你在这里?” 孟战京有些诧异,四下环顾却发现自家爹妈与岳父岳母都不见了…… “他们都走了,说让我在这里等你!” 看着孟战京脸上的淤青,孟平津微微有些歉意。 “刚才下手重了些,你……没事儿吧?” 孟战京扫过自己大哥,龇牙笑了笑。 “你也知道自己下手重啊?我给你讲,也就是你出手打人的动机是为了卿卿,否则今晚吃亏的人绝对是你!” 他没有生气,只是将周思卿抱紧了些。 “小时候我打不过你,但你试试现在……” 孟平津无奈笑了。 “兄弟十人里,我现在打得过谁啊?别说是你,就是沈辽与卫东,也能一根手指就把我撂倒!” 他微微有点悲伤遗憾。 “你们经受过部队的锻炼,哪怕到老,骨子里都带着军人的热血与骁勇,不像我,一身铜臭味的生意人!” 其实说到底,孟平津还是遗憾自己没有从军吧…… 察觉到自己的话有点多,孟平津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行了,坐我的车,我送你们回家!” 孟平津有专门的司机,此时车子就在台阶下等着,司机穿着白衬衫,恭敬守在车边随时准备开门。 孟战京与周思卿坐在后排,孟平津则坐在副驾驶位上。 车子准备驶离时,周思卿隔着车窗玻璃往外看,只见“揽月照影”的工作人员们鱼贯而出,手中还提着行李。 “他们……” 周思卿到底没忍住,开口问道。 “这地方要停业了吗?” 她心里有点说不上的滋味,有一点点自责抱歉。 “这和你无关,不用为此有什么负担!” 孟战京察觉到周思卿的心思,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说道。 “这地方起初确实是个风雅之地,没有那种皮肉生意,很适合谈生意,女孩子们就是专门给客人弹琴唱歌倒茶的。” 孟平津淡声说道:“但人性这东西……人很难抵抗利欲,渐渐的,生意变了味,于是女孩子们的衣服越来越单薄暴露,服务的内容也越来越宽泛。” “这地方被封是早晚的事,只是你们的到来让这一天提前来临而已!” 孟战京斜眼看着一片疲惫倚靠在副驾驶位上的大哥。 “我给你家打电话时,是个女人接的电话!” 他笑得有点不怀好意。 “怎么着?金屋藏娇了?是从这里带回去的女孩?” 孟平津的眼皮微微动了动,没有太多的表情变化。 第512章 “我第一次知道你是这么八卦的人,战京,这可不是你的性格啊!”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嗯,都是卿卿传染给我的,所以你可以理解为,我是帮卿卿打听八卦的!” 被无辜牵连的周思卿:“……” 我踏马,这又关我什么事?孟战京你不要太无耻! 孟平津笑了。 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孟平津看了看手腕的表。 “我给你们送到酒店住一晚吧,你爸妈今晚怕是都住在周家,你俩若是再回去,怕是住不开!” “再者思卿晚上去那地方胡闹,现在回去少不得要挨骂,先避避风头,等他们气消了再说!” 这倒是个好主意。 很快,车子停在一个豪华大酒店门口,这是孟平津的产业。 孟平津亲自带着自己的弟弟和弟媳进了酒店,很快,大堂经理等人毕恭毕敬迎了上来,一口一句“孟总”。 “行啊哥,你这排场够大的,还孟总,啧啧……” 孟战京还是头一次看到大哥威风凛凛的样子,他忍不住笑着打趣。 “你给我闭嘴!别逼我在下属面前抽你!” 不同于在家的随和,在下属面前,孟平津浑身散发着凛冽的气势。 周思卿还被孟战京抱在怀里。 “你能放我下来吗?我只是喝了一点酒而已,不是双腿残疾走不了路!” 真的,在这地方被男人抱在怀里开房,任是谁,都会想歪吧? 孟平津那些下属看着本本分分汇报工作,实则眼神都悄悄往他们这边瞄,让周思卿羞到恨不得找地洞钻进去。 “不许说话,别逼我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亲你!” 孟战京嘴上放着狠话,抱着周思卿的动作越发强势,摆明了不打算放她下来。 “你们俩今晚就住在这里,想住几天都可以,有什么需求就告诉王经理。” 很快,队伍在走廊尽头的房门口停下,孟平津开口吩咐。 被称作王经理的男人毕恭毕敬朝周思卿与孟战京鞠躬。 “二位叫我小王就行!” 进了房,周思卿终于从孟战京怀里挣脱出来,像是受惊的兔子一般逃走。 但其实能逃到哪里去呢? 房间虽然很大,也不过就几十平米的套房而已…… 没等她回过神来,只见孟战京已经开始当着她的面脱衣服。 男人就那么站在门口,先是脱掉身上的外套,又一颗一颗去解开这件不甚合体的衬衫扣子。 随着衣襟敞开,孟战京那身强健有力的腱子肉暴露在明亮的光线之下…… 当解皮带的声音打破房间的寂静时,周遭空气忽然变得稀薄,让周思卿隐隐有种无法呼吸的惊慌。 她止不住后退,看着男人提皮带一步步走向她,最终,将她逼到了角落里,再也没有一丝退路。 皮带自然不会落到周思卿身上,毕竟以孟战京宠妻如命的性格,哪里舍得伤心肝宝贝一根手指头。 但作为对她去“揽月照影”的惩罚,孟战京还是要做点什么的。 于是皮带系在周思卿手腕,怕勒疼了她,甚至还垫着毛巾,还一直观察着周思卿的表情变化。 做完这一切,孟战京扛起周思卿,直接将她扔在了床上…… 周思卿垂泪到天明。 “别这样”、“我错了”、“你轻点”…… 类似的话反反复复说了一整夜,却依然没有换来孟战京的怜惜,甚至因为她的哭泣,狗男人更是来了劲儿…… 清晨的阳光透过纱帘照进来时,周思卿脸上还挂着斑驳泪痕。 第513章 她躺在柔软的床上,被迫伏在男人的怀里,二人身上皆是汗水淋漓,甚至孟战京的心跳还依然疯狂。 孟战京像是吃饱喝足的野兽,懒洋洋靠躺在床上,胳膊揽着周思卿,手指轻轻揉搓着女人的肩膀。 周思卿浑身无力,连谴责的话都说不出口。 她的双腿在不由自主颤抖,以至于孟战京都察觉到,起身掀开被子查看情况。 “啊!你要干嘛!” 像是受惊的小鹿,周思卿吓得直尖叫,扯过被子紧紧裹住自己。 老天爷呀,这要是再来一次,她可真就小命不保了! “我给你揉揉腿!” 被女人这夸张的反应逗得哭笑不得,孟战京无奈说道。 他硬是将周思卿的腿从被子里拽出来,用满是枪茧的手指给她按摩。 “以后离岳枣宜远点!” 想起岳枣宜带着自己妻子去那种地方,孟战京就很是不爽。 “我不!我喜欢和枣宜做朋友,她我喜欢她的性格!” 周思卿几乎不加犹豫反驳。 “她虽然身份不凡,可却丝毫没有高干小姐的架子,她是值得深交的人,孟战京我给你讲,我虽然嫁给了你,但并不代表你能干涉我的人生!” 看着小女人尖牙利嘴与他抬杠,孟战京哭笑不得。 “看来我昨晚还是不够努力,以至于你还有力气和我吵架!” 听到这话,周思卿一脚踹开了孟战京,却又因为双腿酸痛而发出“嘶嘶”的声音。 她忍不住委屈,说着话眼泪又落下来。 “太欺负人了!孟战京你太过分了!” 原本只是开个玩笑而已,现在却惹怒了小娇妻,孟战京慌得一批。 “不是,你别哭啊!” 孟战京手忙脚乱给周思卿擦眼泪,低声下气哄着她。 “好好好,我不干涉你交朋友,不管是岳枣宜还是欧阳望舒,只要她们不伤害你,我都支持你,行不行?” 饶是这样,周思卿依然哭个不停。 孟战京急得抓头挠耳,到最后索性欺身而上,身体力行堵住了她的嘴,吮干她的泪…… 周思卿原本就酸痛的身体更是雪上加霜了。 中午过,周思卿才一瘸一拐从房间里出来,但就算如此,她依然拒绝孟战京要背她的提议。 呵,狗男人现在装什么好人? 之前求他放过的时候,他怎么就不心疼她呢? 呸! 刚走到楼梯口,身后忽然传来一道男声,有点耳熟。 “思卿?!” 周思卿扶着墙回头看,只见林淮抱着个小女孩站在距离自己几米的地方,看上去胡子拉碴颇为狼狈。 “你……你们……” 林淮一眼就看到周思卿脖颈上的红印,又望向她身边的孟战京,脸上的笑容瞬间变得苦涩。 “你这是……做什么?孩子怎么了?” 周思卿一眼就认了出来,这是林淮与周嘉彤的女儿。 林淮嘶声答道:“病了!” 在楼下的咖啡厅里,周思卿得知了林家的一些情况。 比如林淮的父亲林宗耀癌症不治死了,比如林淮的母亲姚萍突发脑梗偏瘫在床了,比如,林淮的女儿患有很严重的心脏病…… 这一世的林淮过得狼狈不堪,哪里还有上一世时的从容潇洒意气风发呢? 偏偏他记起了自己的前一世,就像是老天的刻意惩罚,让他在一遍一遍的回忆中忏悔自己对周思卿的伤害与背叛。 他终于明白,上一世里,是周思卿用孱弱的肩膀替他撑起了摇摇欲坠的林家,她才是他强有力的后盾。 第514章 可惜他没有珍惜,反而辜负与伤害了她。 他真该死! 现在,看着周思卿与孟战京你侬我侬,林淮心中难受极了。 “川城那边的医院都去过了,说孩子的病情很罕见,建议我们来京城找陆时景教授,他是这方面的权威。” 林淮苦笑说道:“我来了三天,根本挂不到陆教授的号,现在正花钱找关系呢,不管如何,孩子都是无辜的。” 周思卿看着林淮怀中的小女孩儿。 这孩子的眉眼与周嘉彤有七分像,又隐约带着林淮的影子,此时奄奄一息靠在林淮怀里,让人很是心疼。 “孩子其实早就病了,但那时候我爸病入膏肓,我妈又紧接着病了……” 照顾孩子的佣人又偷懒不负责,等焦头烂额的林淮察觉到孩子不对劲时,病情已经很严重了。 周思卿的心里有种说不出的难受。 她直勾勾看着孩子,半晌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没有责任和义务帮这个孩子的,林淮不差钱,肯定能找关系挂到陆教授的号,到时候按照医院流程检查治疗就是。 甚至她与这个孩子的父母还有前世今生的恩怨! 可,可孩子这么小,她甚至还没有好好感受世间的美好,就遭受着病痛的折磨,随时可能丧命。 “卿卿,孩子喊你一声姨妈,喊我一声姨父,这个忙,我们不能不帮!” 孟战京温柔抚摸着周思卿的后背,叹息着说道。 他知道周思卿的痛苦与犹豫,既然她无法做出这个决定,那他就帮她做决定。 他不知道这个决定是否正确,但他却坚信,如果这个孩子死掉的话,周思卿会一辈子活在痛苦之中。 他不想也不舍得让他心爱的女孩痛苦! 周思卿仰头看着孟战京温柔包容的眉眼,片刻,眼角有水光隐隐滚落。 片刻沉默后,她起身从林淮手中接过了孩子。 “我认识陆时景,你跟我走!” 今天是周日,陆时景并不上班,而以他出门诊的时间,起码也得再等三四天。 孟战京开车,周思卿抱着孩子坐在后排,林淮沉默片刻坐上副驾驶的位置。 “先去学校!” 周思卿沉声说道,表情严肃凝重,哪里还有昨夜与孟战京撒娇求饶时的娇憨与可爱? 意识到这一点,孟战京有点得意与满足。 这是男人的虚荣心,因为周思卿最诱人的一面,只有他看到了! 林淮的女儿叫林洛尘。 原本是个极其认生胆小的孩子,此时坐在周思卿怀里,却无比乖巧可爱。 她仰头看着周思卿,小手抬起来试图去够她的头发,但最终,手轻轻摸上周思卿的脸颊。 “妈妈!” 林洛尘咿咿呀呀开口,眼底带着对周思卿的依恋。 “叫姨妈!” 林淮忙纠正女儿的错误,温柔说道:“不能乱叫的哦,知道吗?” “姨妈!” 小家伙吐字不清,按照父亲的教诲纠正错误,手却紧紧抓住周思卿的手指,咧嘴笑的时候,露出几颗小乳牙。 “乖呀!” 周思卿没办法对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孩子甩脸子,更何况这个孩子的母亲,曾经是她疼到骨子里的妹妹。 上一代的恩怨,没必要加诸在下一代头上。 车子很快抵达了学校,周思卿抱着孩子进了校门,不出意料的,碰到了认识的同学。 “周思卿,你这……” 有同学看到周思卿怀里的孩子,眼睛忍不住瞪圆了。 “啊?你不光结了婚,连孩子都有了?” 第515章 “天呐,这个小孩真可爱,与你长得真像呐!” “果然是人生赢家,老公帅气女儿漂亮!” …… 这是一场美丽的误会,但周思卿眼下没工夫解释。 她抓住一个同学问道:“陆教授今天来学校了吗?” “早上来过了,但好像午饭时回家了呢!” 同学的回答让周思卿微微皱起了眉头。 但她不死心,还是去了趟办公室与实验室,没有什么惊喜,陆时景的确不在。 看着周思卿眉头紧锁的模样,林淮心中满是歉意。 他想说不然等明天上班了再找陆教授,可看到女儿乌青的唇与苍白的脸蛋,那些已经到嘴边的话又被他咽回去。 事关女儿的命,他没资格矫情。 “你知道陆教授的家住在哪里吗?” 孟战京猜到了周思卿的想法,他上前几步,从周思卿怀中接过小家伙抱在自己怀里,轻声问道。 “我只知道陆教授住在家属院,但具体住址不清楚!” 周思卿苦笑说道。 “那我们去家属院找邻居打听?” 孟战京试探着说道。 只见周思卿摇头,无奈说道:“打听不出来的,家属院有不成文的规定,凡是不明身份的人打听医生教授家庭住址的,一律不得告知!” 这是因为先前有对治疗方案不满的患者一路打听到某位老教授家中,差点出了人命案,自此家属院就对外来访客极其谨慎。 正在犯愁,只见岑江伦骑着自行车从外面进来,白衬衫的少年看上去很是青春阳光。 他远远就看到了孟战京,脸上露出笑容。 “孟副团长!” 岑江伦一手扶着车把,一手挥舞着给孟战京打招呼。 不等孟战京回应,周思卿冲上前,挡在了岑江伦的自行车前。 岑江伦一个急刹车,差点栽倒在地。 “小师妹,你这……” 他正要开口抱怨,却听周思卿急声问道:“师兄,你知道陆教授的家庭住址吧?你能带我们去一趟吗?” 岑江伦先是一愣,在看到孟战京怀里的孩子时,他皱眉“咦”了声。 “这孩子……谁家的?他有很严重的心脏病吧?” 林淮当即将孩子之前的检查结果拿了出来,岑江伦大致翻了一遍,表情越发凝重。 “这病……很棘手呐!” 不再多问,岑江伦当即就带着周思卿等人直奔陆时景家中。 陆时景的女儿今天过生日,此时正唱完生日快乐歌,准备切蛋糕。 听到敲门声,陆时景开了门。 “陆教授!” 周思卿看到了客厅里热闹的场景,还有那切了一半的蛋糕,以及陆时景女儿与妻子带着埋怨的眼神。 她心中满是歉意,却还是将林洛尘抱到陆时景面前。 “陆教授,这是我去世妹妹的女儿,她得了罕见的心脏病,情况很危急,所以我只能……” 周思卿一脸歉意朝屋里鞠躬,说道:“对不起,打扰到你们了!” 陆时景摆了摆手,扭头对家人说道:“你们自己吃蛋糕吧,我去趟医院,晚上不必等我吃饭了!” 在去医院的路上,陆时景已经翻看了林洛尘先前的检查结果。 “这是一种极其罕见的先天性心脏病,在不干涉的前提下,大多数患儿活不过一岁,她能能挺到现在,很不容易!” 陆时景摸了摸林洛尘的小脑袋,眼底带着一抹心疼。 “医生,只要能救孩子,不管付出什么代价,不管需要多少医药费,我都愿意接受!” 林淮的语气里带着卑微哀求,显然是个合格的父亲。 周思卿不觉多看了林淮几眼。 时过境迁,林淮变化很大,她印象里那个卑劣狠心的男人,终于有了人性的闪光点,终于肩负起男人该负的责任! 孟战京“哼”了声,视线扫过林淮。 “这狗东西,越来越像人了!” 本该休息的陆时景,因为小徒弟登门求助,于是他回到医院里,开始给林洛尘最详细的检查。 甚至做b超的时候,陆时景也跟过去,找了最权威的影像科主任,二人盯着小小的屏幕,神色凝重讨论孩子的病情。 周思卿和岑江伦也在旁边观摩学习,外人孟战京与患儿家属林淮只能坐在外面的椅子上等待。 “你故意的!” 孟战京扫过林淮的脸,语气里带着冷意。 “你故意制造与卿卿的偶遇,你在试探她,看她是不是足够心软,会不会为了孩子而放下与你的恩怨!” “林淮,你可真卑鄙!” 林淮疲倦靠在墙上,半晌才开口。 “对,我故意的,我知道陆时景是她的老师,其实我早就找到了关系给孩子治病,但我还是想知道,她会不会见死不救。” 果不其然,周思卿依然是最心软的神明。 第516章 医生不是无所不能的神。 在疾病面前,哪怕是最顶级的专家也很渺小,比如对于林洛尘的疾病。 “从国内外的数据来看,患有这种心脏病的孩子,绝大多数在母体里就夭折了,这是优胜劣汰的自然规律,极少数诞生的婴儿也很难存活到成年。” 足足一个多小时的检查,陆时景终于给出了答案。 “像她这种情况……” 话说一半,陆时景陷入了沉默,看上去顾虑重重。 林淮不觉攥紧了手中的报告单,连呼吸都变得沉重与急促。 “思卿,他值得信任吗?” 片刻,陆时景看着周思卿问道。 这个问题让周思卿一愣,一时之间竟无法回答。 林淮值得信任吗? 这个男人在上一世里狠狠伤害过她,让她无比痛苦与绝望,到最后,他舍弃了她,让她葬身火海…… 如果是一年之前,她一定会毫不犹豫摇头说不值得。 可现在…… 林淮对林洛尘的父爱真真切切,他像是幡然醒悟了! 周思卿知道陆时景的意思。 如果她说林淮不值得信任,那么陆时景将会劝林淮带着女儿回老家进行保守治疗,说白了,就是等死。 如果她点头说值得信任,那或许陆时景会冒着巨大的风险尝试一下。 不是陆时景冷血无情,而是医患矛盾太让人头疼了,更何况是个患病的孩子,一旦治疗失败,那…… 林淮是个通透的人,他知道陆时景这句话的含义,也知道林洛尘的命此刻攥在周思卿手中。 只要周思卿摇摇头,那这孩子最后一点生机都没有了…… “陆教授,不管最后结局如何,我相信林淮都能接受,也不会给医院带来麻烦,我保证!” 短暂的沉默后,周思卿看着陆时景郑重说道:“我知道治愈的希望很渺茫,可哪怕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也不能放弃的!” 林淮将怀里的孩子递到孟战京手里,旋即他起身走到陆时景面前,重重的,跪了下来。 “陆教授,求你救救我女儿!” 陆时景终于说了实话。 “这个病确实很复杂,我做过十几例这样的手术,全部以失败告终,因此再遇到这种病时,他们都选择保守治疗。” 手术失败不光对患者家属有沉重打击,对医生而言也是巨大的冲击。 “我这些年一直在研究这种复杂性心脏病的治疗办法,现在虽然已经有了眉目,但我不敢保证说一定成功。” 陆时景诚恳说道:“如果非要让我给一个概率,那成功的概率或许不到百分之五十吧!” 不到一半的概率,希望其实很渺茫,他把选择权交给了林淮。 “如果选择保守治疗,或许你还能陪伴她一年左右,如果手术……” 林淮不加思考作出了选择。 “我选择手术,哪怕只有百分之一的希望,我也想试一试。” 甚至林淮觉得自己很残忍与冷血。 比起让女儿这样苟延残喘痛苦度日,倒不如拼一把。 成功治愈最好,就算失败了,她也能了无遗憾转世投胎,从此再也不必承受疾病的折磨。 她这样乖巧可爱的孩子,神明一定会偏爱照顾,下一世里,一定会投胎做个健康幸福的小孩子! 陆时景点了点头。 “那你们就去办理住院手续,我会很快制定治疗方案,争取将手术成功率提高到百分之五十!” 林淮不差钱,自然不需要周思卿在钱财方面的帮助,但他还是希望周思卿能抽空多陪陪林洛尘。 第517章 “她喜欢你!” 林淮看着伏在周思卿怀里不肯松手的女儿,他难得露出笑容。 “如果手术……” 没办法将后面“失败”这两个字说出口,林淮深吸一口气,摸了摸女儿的头。 “起码在有限的时间里,能让她快乐些!” 周思卿淡淡“嗯”了声。 “我有空会过来的,毕竟我是陆教授的学生。” 临走时,林淮又朝周思卿提出个要求。 “你能帮我找个靠谱的保姆吗?我还有工作要处理,所以孩子这边……” 他苦笑说道:“有钱才有希望,不是吗?” “我帮你打听打听,有消息的话我及时通知你。” 周思卿点头答应下来。 离开医院时,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 周思卿与孟战京一道驱车回家,车里的气氛微微有点沉闷。 “你生气了吗?” 久久,周思卿扭头看着一言不发开车的孟战京,声音略微带点歉意。 “抱歉,我知道我不该和林淮有过多牵扯的。” “我当然生气了!” 孟战京打开车窗,让萧瑟的秋风吹了进来。 “你知不知道林淮是故意利用你的?以他的能力,还能挂不上陆教授的号?甚至完全可以去国外治疗!” “但他偏偏出现在你面前,偏偏将你卷了进来,这厮心思不正!” 越说越是生气,到最后孟战京重重捶了下方向盘,车子发出尖锐的鸣笛声。 “他对你贼心不死!” 看着孟战京愤怒的模样,周思卿忍不住笑。 “可最开始,不是你劝我,让我帮他吗?” 这话堵住了孟战京的嘴。 他哽了一哽,最终一声“卧槽”。 “那孩子太可怜了,我怕林淮这畜生一气之下放弃孩子,所以……” 所以在明知道林淮别有用心的前提下,他依然选择了救孩子。 “哼,原本我是打算揍他一顿的,但看在他为了求陆教授救孩子而下跪,我这才放过了他。” 他那悲情一跪,起码说明他还没完全泯灭人性,这大人之间的恩怨,可以先暂时放一放! 周思卿握住了孟战京的手。 “我偶尔会做梦,梦到小时候的周嘉彤,她和这个孩子长得很像,跟在我身后一声一声叫姐姐。” “我总在想,如果时光能重来,她是不是能拥有一段不同的人生?是不是能过得快活与轻松些?” 神明没有给周嘉彤重生的机会,但却留下了周嘉彤的女儿。 “如果这是神的旨意,或许林洛尘就是周嘉彤的转世,我一次救不了她,那第二次,第三次,我总能抓住机会的。” 周思卿眼中隐隐有泪。 “我恨长大后置我于死地的周嘉彤,可同时,我也爱最初那个追着我叫姐姐的妹妹!” 周思卿悲伤的情绪在踏入家门时被迫消散。 本以为自己躲出去一天一夜,事情就该过去了,可看着客厅里乌泱泱的人,还有欧阳望舒与岳枣宜朝她挤眉弄眼的模样,周思卿好想逃。 不是,事情就过不去了吗? 宋辉月看到自己女儿进了门,眼底先是一抹笑,很快又装作生气“哼”了声。 “你还知道回来?” 一旁的邱珊珊忙起身替周思卿说好话。 “辉月,刚才不是都说好了嘛,不能凶孩子,而且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可不就是说呢,这事儿又不怪思卿,你真要骂,就骂欧阳望舒吧!” 欧阳望舒的母亲陈凤藻也附和。 “思卿才刚来京城几天?她又不是贪玩的孩子,哪里知道那种地儿?咱们一向讲究实事求是,你可不能冤枉孩子!” 第518章 邱珊珊抬手在岳枣宜耳朵上拧了下。 “死丫头,不用问都知道是你的主意,你和你哥就不能让我省点心吗?” 看到岳枣宜被冤枉,周思卿张嘴就要辩解,真的,去“揽月照影”这地方是她的提议,不关那俩人的事啊! 岳枣宜和欧阳望舒一起冲她瞪眼,甚至岳枣宜还抬手指着她,示意她闭嘴。 周思卿插不上话,只能用求救的眼神望向婆婆王雪绒,期待她能解救自己那两个无辜的小姐妹。 王雪绒收到儿媳妇的眼神暗号,三言两语就替女孩们解了围。 于是大人在客厅里聊天吃水果,三个女孩一起进了周思卿的卧室。 “你们俩干嘛要替我隐瞒?这事儿原本就是我的错!” 进了门,周思卿一脸歉疚开口,岳枣宜的耳朵现在都还泛红呢,一看就是被她亲妈拧了不止一下。 “反正我俩都挨骂了,何必再澄清什么真相?能怎么样?让你再挨一顿骂?那我们俩挨的骂算什么?” 欧阳望舒不甚在意挥了挥手。 “好姐妹嘛,就是互相背锅的,下次我要是犯了错,你记得帮我顶上去!” 说罢,三个女人笑成一团。 屋里有些热,周思卿解开外套扣子,结果下一刻,眼尖的岳枣宜就发现了端倪。 “我踏马,你这是什么?传说中的那啥痕吗?” 岳枣宜一用劲儿,周思卿的衣服领子险些被撕开。 而同时,那原本被布掩盖的痕迹都尽数暴露在灯光下,让岳枣宜和欧阳望舒直呼好家伙。 “你俩该不会就在那地方……” 欧阳望舒惊呆了,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 “妈呀,不嫌脏吗?” 岳枣宜瞪了土包子欧阳望舒一眼。 “你懂个屁,人家这叫情趣!尤其是男人,我给你讲,哪怕是孟战京这样刚正不阿的男人,到了那地方也分分钟化身野兽!” “哎,越是新奇的,越是刺激的,越是离经叛道的,他们就越是喜欢,越是欲罢不能,啧啧,瞧着昨晚的战况应该很激烈吧!” 说着,岳枣宜还将周思卿的衣领又扒开一点,全然不顾周思卿的反抗,活脱脱一个女流氓。 “瞧瞧,瞧瞧,咱们只是窥到了冰山一角啊!” 周思卿急得捂住衣领直呼“别胡来”,岳枣宜和欧阳望舒却更加来劲儿,以至于在客厅里的大人都听到三个女孩的尖叫笑闹。 “这仨孩子……” 宋辉月一脸宠溺笑着摇头,说道:“哪有姑娘的样儿?” 邱珊珊却很高兴。 她是岳枣宜的妈妈,没人比她更了解自己的女儿了。 这些年来,女儿看着开朗,其实防备心很强,能交心的朋友也没几个,更别提像现在这样尖叫笑闹着露出本性。 所以她很替女儿高兴。 欧阳望舒的母亲陈凤藻更不必说了。 今儿个出门前,老爷子专门叮嘱她与周思卿搞好关系,足以可见老爷子对这个女孩的赏识。 能被老爷子高看一眼的人,必定不会有差! 孟战京被周思卿晾在客厅里,他也不急不躁,就那么安静坐在餐椅上休息,时不时给几位长辈添茶倒水。 找了个机会,孟战京终于开口。 “邱阿姨,陈阿姨,你们有没有得力的人选?我有个朋友的孩子生了重病,想找一个能信任的保姆!” 孟战京没有说林淮与周思卿的关系,只说林淮是自己的朋友。 听罢孟战京的描述,邱珊珊和陈凤藻都表示同情。 第519章 “不用找什么外人了,让我家的保姆去医院照顾,她懂一点医学方面的知识,而且有照顾孩子的经验。” 邱珊珊豪爽说道:“也不用和我提什么钱,谁提钱我和谁急!” 听到这话,孟战京也没矫情,当下起身鞠躬致谢,保姆的事情便这么定了下来。 “对了,那具从东北运回来的骸骨,确认身份了!” 邱珊珊换了个话题,兴奋说道:“老岳找人做了鉴定,证明那具骸骨就是他姐夫李仁甫的!” 当年李仁甫的父亲临终前,将自己的头发还有血液样本、以及几颗牙留给了岳青民,希冀有朝一日能找到儿子的尸骨。 虽然岳青民通过那具骸骨上的伤痕在主观意识确认李仁甫的身份,但真正要让他入土为安,还是要有客观证据。 “今天中午拿到鉴定结果,老岳把自己关在书房里,足足一个下午呐,我在外面听了很久,他哭了!” 邱珊珊很是心疼,却也知道自己什么忙都帮不上,只能在外面默默陪伴, 一直到丈夫平复心情出来,她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给他倒上一杯热茶。 陈凤藻没忍住,问道:“珊珊,其实大家都很好奇,你和老岳是怎么走到一起的?” 岳青民的父母出身普通,所谓的靠山也是姐夫李仁甫与他背后的李家,按理来说,是配不上邱珊珊的。 当年他们结婚时,一度在京城引起了轩然大波,甚至有人赌这段门不当户不对的婚姻坚持不了几年…… “给你们实话实说吧,我和老岳这段姻缘,是我爸做主的!” 邱珊珊笑着说道:“真正瞧上老岳的人不是我,而是我爸,起初我还有点不满,后来见了老岳,第一眼看见他,我就喜欢上了!” 他们这段不被外界看好的婚姻,就这么持续了几十年,依然很美满幸福。 “我再给你们说句实话吧,我爸对思卿的评价也很高!” 左右没什么外人,邱珊珊也是畅所欲言。 “他起初不知道思卿与战京结了婚,便找我回家谈晋中的婚事,言语间是想撮合思卿与我那不成器的儿子!” 邱珊珊笑,说道:“一番谈论得知思卿结了婚,他老人家还有点遗憾呢!” 提及这事儿,邱珊珊就忍不住想起父亲当时的反应。 得知自己相中的外孙媳妇已经嫁作他人,父亲很是好奇,当即让人调来孟战京的资料。 一番查阅后他很是满意。 “哟,这小子是个难得的军事人才,假以时日必定大有作为!” 虽然都是女人,可毕竟是首长的女人,邱珊珊父亲这番话代表了什么,众人都很清楚。 陈凤藻当即笑着说道:“哎哟,今晚雪绒姐请客!” 邱珊珊捂着嘴笑,说道:“该辉月请客才行,战京可是周家的乘龙快婿!” “我俩一起请!” 王雪绒笑,拉着宋辉月的手说道:“咱俩都是孟战京的妈,这掏钱的事儿,是不是也得一起?” “那敢情好!” 宋辉月也是一脸喜色。 自家女婿前途无量,她这个当岳母能不高兴吗? 当下,几个女人便叽叽喳喳商量着什么时候去哪里吃什么好吃的…… 随着李仁甫的身份确定,很快他就入土为安,与心爱的妻子合葬,永远的守在父母身边。 葬礼很低调,除了岳青民一家之外,便是周家与孟家,还有得到消息自行前来送李仁甫最后一程的欧阳家。 第520章 奔波一天,周思卿疲惫到极点,早早就洗漱睡下了。 自打李仁甫的骸骨回到京城之后,周思卿就再也没有梦到过他,仿佛之前的一切只是一场幻梦。 但今晚,李仁甫却出现了。 他不再像从前那样孤零零出现在周思卿的梦里,而是与他的妻子岳青宁。 周思卿在岳家见到过岳青宁年轻时的照片,很漂亮动人,此时她还是年轻时的模样,巧笑嫣然依偎在丈夫身边。 而梦里的李仁甫也似乎变得更年轻了,二人郎才女貌并肩而立,就那么笑吟吟站在周思卿面前。 “你就是思卿呀!” 岳青宁笑着上前几步,笑眯眯打量着周思卿。 看着年轻的岳青宁,周思卿一时不知道是该喊她阿姨还是姐姐。 “多亏了你,我和仁甫才能团聚,我们等这一天,等了几十年呐!” 岳青宁望向周思卿的眼神里满是感激。 “我实在不知道该如何报答你的恩情,我设法给青民托梦,将我名下的产业赠予你一些!” 听到这话,周思卿忙摆手。 “不!不用!我做那些事不是为了索要报酬,而且真要说报答……” 她环顾四周,笑着说道:“我们现在住的房子,就是你们曾经的家,这可能就是上天冥冥的安排吧!” 岳青宁笑了笑没说话。 “那你们……都团聚了吗?还有李伯伯的父母,应该都在一起了吧?” 周思卿试探着问道。 “都住在一起了,我父母原本也想一道来向你致谢,但怕阴气太重惊扰到你,于是就托付我俩转达他们对你的感谢!” 李仁甫眉梢眼底满是笑,哪里还有之前的忧愁思绪。 “以后,我就尽量不打扰你了,毕竟是隔世的人!” 他是来做最后告别的,与周思卿说过再见,便与妻子一道消失不见了…… 与此同时,岳家的主卧室里,岳青民猛然醒来,一摸眼角,都是斑驳泪痕。 他似乎还没彻底清醒,坐起来朝着空无一人的角落哽咽说话。 “姐!姐夫!” 邱珊珊被丈夫吵醒,她坐起来打开了灯,只见丈夫满脸的泪水,伸手抓着虚无的空气,像是要留住什么。 “老岳,老岳你怎么了?做噩梦了吗?” 摇晃着丈夫的肩膀,邱珊珊关切问道。 在妻子的呼唤下,岳青民终于清醒过来。 他怔怔看着妻子关切的眼神,片刻紧紧抱住了妻子,将脸埋在她脖颈间,任由眼泪打湿了妻子的衣服。 “珊珊,我梦到我姐和我姐夫了!他们离世这么多年,我终于梦到了他们!” 岳青民哽咽到情难自禁,一遍一遍描述着梦里的场景。 姐姐与姐夫还是年轻的模样,姐姐微笑着摸了摸他的脸,温柔叫着他的名字。 “青民你记住了,要做一个对社会和人民有用的人!” 姐夫拍着他的肩膀谆谆叮嘱,眼中满是欣慰与骄傲。 邱珊珊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静静抱着丈夫,任由他在自己怀中落泪。 许久,岳青民终于平复了心情。 “姐和姐夫就这么走了?他们也没留下什么话吗?” 邱珊珊终于开口问道。 妻子这么一问,岳青民还真想起了正经事。 “姐说了,把她当初留下的产业分一半给周思卿。” 岳青民看着妻子说道:“姐当年去世时,名下那套房子给了我,还有一点存款与首饰。” “后来姐夫的父母相继离世,财产也都留给了我们,虽然这些年我们没有动过,但所有人都认为,这是属于我们的财产。” 他为难又歉疚。 “当年你一分钱彩礼没要嫁给了我,珊珊,我一直对你很愧疚,本想着我姐留下的东西能弥补你,可现在……” “我若是为了钱财房产,当年就不会选择你了,大可以嫁给这京城里的富商豪门,青民,我图的只是你这个人!” 邱珊珊笑着说道:“姐留下的那些东西我原本也没打算据为己有,我们在世时好好留着当个念想,等我们老了……” “我已经给晋中和枣宜说过,等我们百年之后,他们姑姑留下的产业都捐给慈善机构,以姐和姐夫的名义给国家社会再做最后一份贡献。” 她似乎松了一口气。 “现在,姐亲自托梦分配了遗产,哎哟,我也不必再瞻前顾后怕做错了事。” 顿了顿她又说道:“但姐留下的那几套房产都太旧了,位置也不好,送给思卿的话怕是有点寒酸!” “这样吧,把明镜胡同32号的四合院赠给思卿,以姐和姐夫的名义,你看行吗?” 明镜胡同32号是一处颇有年代感的四合院,十几年前被邱珊珊买过来重新修缮装修,他们偶尔会在那边住一段时间。 这些年京城胡同的价格飙升,现如今那套四合院的价值足以抵得上姐姐岳青宁名下所有资产。 “怕是太贵重了,思卿不肯要,你也知道,孟家与周家都是很有操守原则的。” 岳青民有些犹豫。 “那我们就先斩后奏!这些年我从未用手里的私权谋过半分利,这次,我就用一次私权,直接将那套四合院过户思卿名下。” 邱珊珊笑着说道:“就当是长辈送给晚辈的见面礼,她要是敢不收,我就生气给她看!” 第521章 日子又恢复了平静。 孟战京军装穿在身,肩负的使命沉重,无法陪伴周思卿太久。 在李仁甫下葬第二日就回了川城,再次开启了与周思卿两地分居的日子。 周思卿也没有悲秋悯怀,甚至她成长了,在送孟战京等上火车时,没有落泪不舍,而是隔着车窗与他挥手告别。 她的从容反倒让孟战京心中格外难受。 军婚听着美好与伟大,但实则是日复一日的分别与思念,可没办法,国家国家,自然是先有国才有家。 周思卿继续全身心投入到自己热爱的学习中,每日起早贪黑,让宋辉月很是心疼。 这天晚上,周思卿照例是最后一个离开教室的。 她背着沉重的书包,携着一身清冷月光走出校门时,意外看到了许久未见的刘南枭。 “哎,你这……怎么回事?” 看到刘南枭消瘦的脸庞,还有胳膊上打着的石膏,她一脸诧异。 刘南枭笑了笑。 “外出执行任务时受了点伤,没什么大事,放心吧!” 顿了顿,他说道:“我去你家找过你,你妈说你不在,我便猜到你在学校,但又不知道你在哪个教室,就只能……” 只能用这种傻办法死等,从傍晚一直等到深夜。 “你就不怕我今晚住宿舍不回家吗?” 周思卿无奈笑着,与刘南枭一起走到自己的车子前。 她帮刘南枭打开的副驾驶的门。 “上来吧,刘政委!” 看着周思卿明媚的笑,刘南枭也忍不住笑了。 他没有客气,上车用单手系好安全带,这才扭头看着晚一步上车的周思卿。 “这么多日没见,你过得好吗?” 周思卿发动了车子,挑眉想了想才说道:“应该……挺好的?” 说罢自己忍不住笑出了声。 “你把气氛搞得有点悲凉哎,咱们不过才个把月没见面而已,你这么一说,像是分别了十几年!” 刘南枭被逗笑了,眉宇间的哀愁也消散了不少。 “我其实……回来一段时间了,好几次想来找你,但都怕给你惹麻烦。” 自己的母亲是什么德行,刘南枭心里很清楚。 他每一次与周思卿见面,都会给她带来无妄之灾,仿佛他是个不祥的扫把星。 “没关系,我不怕麻烦!” 周思卿的车技已经很娴熟了。 她一把方向盘将车子倒了出来,在寂静无人的长街上行驶着。 已经是初冬,寒风吹落了树梢的黄叶,不时有叶子落在前挡风玻璃上,又被风吹飞。 “我们是朋友,身正不怕影子歪,若是躲躲闪闪不敢见面,反而才是做贼心虚呢!” 周思卿单手扶着方向盘,扭头看了刘南枭一眼。 “我听说,你爸妈要离婚了?” 其实严格意义上来讲,是刘南枭的父亲刘云逸单方面要和陈丹莹离婚。 他觉悟了,不想让自己的家庭与后代被陈丹莹拖累,所以一改前些年的隐忍,态度极其强硬。 从前动辄就嚷嚷着要离婚的陈丹莹反而怕了,死活不肯签字。 这些消息,周思卿也是从岳枣宜和欧阳望舒口中得知的,毕竟这二人现如今与她是无话不谈的闺蜜。 “陈丹莹把一手好牌打了个稀巴烂,自作孽不可活!” 岳枣宜提及刘家这些事时,语气里满是不屑。 “刘云逸当年原本是前途无量的,就因为陈丹莹横加干涉,最终毁于一旦,她非但不悔改,反而又插手刘南枭的前程。” “刘家老爷子对刘南枭的安排,陈丹莹不分是非全部都要推翻,嚷嚷着自己的儿子不需要别人管。” 第522章 “我给你讲,当年刘南枭和那个岳繁星的事,其实说白了就是刘南枭在用自己的方式反抗陈丹莹的独断专行。” 陈丹莹非得让刘南枭娶自己相中的女孩,娶所谓的皇族后裔,刘南枭就偏不,偏和岳繁星闹得沸沸扬扬…… 但谁料岳繁星后来做了叛徒与刽子手,也连累得刘南枭身陷囹圄。 若不是刘家老爷子从中斡旋,刘南枭早就凉了…… 所以现如今京城的高干圈子里,大家都不动声色与刘家保持安全距离。 不说别的,陈丹莹这个女疯子就足够让人头疼了。 周思卿想起岳枣宜的话,忍不住多看了刘南枭几眼,心中充满了同情与惋惜。 如果刘南枭有个称职开明的母亲,他的人生该是多么花团锦簇呢? 毕竟他已经出生在罗马,人生起点已经是多少人终其一生都无法抵达的高度了。 只可惜…… 想到这里,周思卿忍不住无声叹息。 “听说孟战京升职了,川城军区最年轻的副团级干部。” 刘南枭笑着开口,提及孟战京时眼底没有嫉妒,而是坦诚的佩服与尊重。 那些荣耀本就是孟战京该得的,是他用鲜血换来的! “孟战京临走时有没有叮嘱你,让你离我远点?” 开玩笑似的,刘南枭问道。 周思卿忍不住笑,说道:“我若说没有,你是不是有点不爽?” 像是为了配合周思卿的玩笑,刘南枭佯装生气。 “他什么意思?已经不把我放在眼里了吗?怎么着?我不配做他的情敌?” 正好前方是红灯,周思卿踩了刹车,二人都大笑出声,车内的气氛终于变得轻松和谐。 就这么一路说笑聊天,不知不觉车子抵达刘家门口。 车子停下的那一瞬间,刘南枭脸上轻松的笑容也渐渐凝固了。 他没有动,像是不舍这短暂的温情与喜悦。 周思卿也没有催促,二人就这么坐在车里,看着刘家大门口那盏昏黄的灯。 直到一辆车子从后面驶来,停在了周思卿的车子边上。 很快有人从车里下来,竟然是刘南枭的小姑姑陈静萍。 陈静萍也看到了周思卿,她眼中满是喜悦,上前主动敲了敲车窗。 “思卿,来了怎么不进去呢,坐在这里做什么?” 周思卿忙解释。 “我送南枭回家,也刚到门口,天色太晚了,我就不进去打扰了!” 然而陈静萍却不肯让周思卿走。 “既然天色太晚,你一个女孩子回家多不安全?走,今晚住在我家,我给你妈打个电话报备!” 一边说着,陈静萍一边打开车门,以不容商榷的态度将周思卿拉下了车。 她没有进刘家的门,而是走到隔壁周思卿住过的小四合院,拿出钥匙开了门。 刘南枭顺势跟了进来,随着一盏盏的灯亮起来,这座寂静的小院也像是有了家的温暖。 陈静萍很久没有这样高兴过了。 她膝下没有儿女,又因为多年在边疆,与家中的后辈并不熟悉,而且不知什么原因,后辈们都不喜与她亲近。 唯独周思卿不怕她。 拉着周思卿进了屋,陈静萍给隔壁大院打了个电话,让厨房准备几样热菜送过来,再备几样女孩子爱吃的点心水果。 随即,她拨通了周家的电话。 “我不和你说,我找辉月,你把电话给她!” 周思卿隐约听到了那端的声音,是父亲周君堂接的电话。 第523章 “辉月,是我,陈静萍,今晚思卿住我这边,你俩就别等着了,早点休息!” “啧,你这人可真小气,虽然卿卿是你的女儿,但好歹我也当了她几天妈,怎么,住一晚上不行吗?” 陈静萍哪里还有在外面说一不二的强硬作风? 此时的她像是个耍赖不讲理的女人,和电话那边的宋辉月胡搅蛮缠。 “你要是再这么小气,我就要抢你男人了!” “什么?宁可把老公让给我,也不能让女儿?” …… 到最后,在陈陈静萍的死缠烂打下,宋辉月终于松口,让女儿在这边住一晚。 不多会儿,那边大宅里送来了饭菜,就在小花厅里,三个人一边聊天一边吃饭,气氛很是融洽。 陈静萍看着眼前的周思卿与刘南枭,心里微微有点遗憾。 若是这俩孩子能走到一起,那该有多好呢? 但她多少听说了孟战京与周思卿和好的事,也知道孟澜海来京城赴任、王雪绒为此退休一起过来的事。 显然,孟家夫妻牺牲这么大,也是为了留住周思卿这个儿媳妇。 陈静萍只能在心底默默替自己的侄儿惋惜。 能说什么呢?只有四个字,缘分未到! 小花厅里有暖气,即使外面寒风凛冽,但屋里欣欣向荣,甚至几棵三角梅开得喧嚣热闹,给屋里平添了几分春意。 周思卿脱了外套,穿着件米色高领毛衣,微微有点紧,恰到好处勾勒出她的好身材。 热腾腾的鸡汤喝下去,她额头沁出薄薄的汗,脸颊也泛着健康的粉色。 刘南枭注视着眼前的周思卿,竟不觉有点痴了。 当初第一次见她时,她还是稚气未脱的小丫头,后来再重逢,即使嫁做人妇,可眉宇间依然带着一抹青涩。 可此时的周思卿,像是刚成熟的水蜜桃,浑身散发着让男人无法抗拒的迷人气息。 陈丹莹闯进来时,恰好看到了儿子痴痴望向周思卿的眼神。 她恨周思卿,她将自己现在的走投无路归咎在周思卿身上。 如果不是这个女人的到来,如果不是家中老爷子对这个女人的偏爱欣赏,刘云逸也不会狠下心与她离婚! 自己的儿子更不会因此支持父亲离婚的决定! 陈丹莹失控上前,一把打翻了周思卿手里的汤碗。 “贱人,你非得搅得我家鸡犬不宁吗?你勾引了我儿子,又勾引我丈夫,连我那八十岁的老公公都不放过!” “你这个狐狸精本事可真大,让刘家三代男人都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你要不要脸?” …… 陈丹莹发了疯一样,抓住周思卿的头发死命撕扯,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 见状,刘南枭和陈静萍忙上前解救周思卿。 然而不等他们出手,只见周思卿已经以一记凌厉的招数摆脱了陈丹莹的攻击,又反手抓住她的胳膊,强硬将她摁在了桌上。 “嘴巴给我放干净点!” 周思卿厉声说道:“别拿我做替罪羊,在我没出现之前,你就幸福吗?你心里很清楚造成今天局面的责任者是你自己!” “但你这种人怎么可能承认自己的错呢?你不过是看我刚来京城,你不过是觉得我没靠山不敢报复你,所以就让我替你背锅!” 像是被人戳中了痛处,陈丹莹嘶吼咆哮。 “放屁!你没来京城之前,我儿子从没有和我犟嘴,我丈夫也没有提出离婚,刘家所有人都宠着我哄着我!” 周思卿嗤笑。 “你这人可真虚伪,一边享受着刘家带给你的荣耀风光,一边又从骨子里瞧不起刘家,现在一口一句我儿子我丈夫,之前呢?” “你管自己的儿子叫孽障,管自己的丈夫叫强盗,你以为,谁会一辈子无条件无底线包容你?” 重重一甩,陈丹莹被扔在了地上。 她像是被人抽了耳光,连哭都哭不出来了。 周思卿是懂得杀人诛心的。 陈丹莹不肯面对现实不肯认错,她就在她耳边一字一顿陈述。 “我知道你为什么要找我麻烦,你打算用我逼迫刘南枭就范对不对?你是不是在等着刘南枭开口哀求?” 周思卿直言道:“等刘南枭求你不要再找我麻烦时,你就可以胜券在握与他谈条件了!” “你会对刘南枭说,只要他肯听你的话,你就可以不连累他人,不打扰我平静的生活,是不是?” 话说出口,刘南枭与陈丹莹都沉默了。 刘南枭的心底一阵阵恶寒。 在母亲又滋事骚扰周思卿那一瞬间,他是打算求母亲不要再连累无辜,有什么事冲他来,他都可以答应! 甚至如果不是周思卿抢先开口,他可能已经出口哀求母亲高抬贵手了。 现在周思卿把这一切摆在台面上说出来,他忽然就心如死灰。 “我不怕被谁连累,我也不会眼睁睁看着我的朋友身陷囹圄,有本事你就冲我来,我要是怕了你,我就不是周思卿!” 居高临下看着陈丹莹,周思卿一脸大无畏。 陈丹莹的嘴唇在颤抖,半晌勉强找回自己的声音。 “你……你算个什么东西?我家的事轮得着你来管?” 她又将矛头对准了陈静萍,骂道:“还有你,你一个克夫的扫把星,谁沾上你都没有好下场!”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算盘!” 陈丹莹恶毒说道:“你故意在老头子和你哥那边挑拨离间赶我走,好让我生的儿子给你养老送终!” “呸,你这个不会下蛋的老母鸡,你注定一辈子无儿无女孤苦到老,这就是你的命!” 陈静萍被气到浑身发抖。 她知道陈丹莹不喜她,却没想到这个女人能恶毒到说出这样不堪的话。 一旁的刘南枭怒声吼道:“妈,你闭嘴!” 陈丹莹恶毒说道:“凭什么我闭嘴?我说的不是事实吗?她就算到死,也不会有儿女,也不会有人喊她一声妈!” 就在这个当口,周思卿站了出来。 她挽着陈静萍的胳膊说道:“谁说她没有孩子?谁说没人喊她一声妈?” “从今儿起,我就是她的女儿,她就是我的妈,你再敢说我妈半句不好,别怪我不客气!” 第524章 陈静萍不止一次想要认周思卿做干女儿。 以她的身份,别说是认个干女儿,就是抱养个女儿,也是轻而易举的事,甚至她勾勾手,有的是人把孩子送上门来让她挑选。 可她从前没想过孩子的事,直到在南疆与周思卿假扮母女,那一声又一声的“妈妈”,悄然唤醒了她心底的母爱。 再加上这是周君堂的女儿,他们错过的缘分无法再重来,陈静萍下意识的,想将所有的爱都浇注在周思卿身上。 可在这件事上,周君堂与宋辉月很是犹豫,尤其是周君堂,他怕妻子误会什么,于是事情就一直这么拖延着,似乎是没有什么希望了。 但现在…… 周思卿这一声“妈”,还有她挡在面前保护她的姿态,让陈静萍的眼泪猛然滚落,几乎不受控制。 “你……你说真的吗?” 陈静萍抖着嗓子问道,似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这种事我哪敢胡说?除非……” 周思卿抬手擦去陈静萍脸上的泪,笑着说道:“除非您瞧不上我,不喜欢我做您的女儿!” “我怎么会瞧不上你呢?我做梦都想回到南疆,做梦都想再当一回你的妈妈!” 陈静萍紧紧抓住周思卿的手,又是哭又是笑,像是魔怔了。 看着小姑姑喜极而泣,刘南枭心中半是喜半是悲。 喜的是姑姑终于有了名义上的女儿,从此不必再孤身一人了。 悲的是,他与周思卿成为了兄妹,他再也没有半点与她做夫妻的机会了! 像是察觉到刘南枭的心思,周思卿望了过来。 她对着他笑,浅浅叫了声:“哥。” 刘南枭浑身如遭电击,他强撑着微笑,嘶声答应,也叫了声“妹妹好”,旋即便逃也似的离开了。 只剩下一脸震惊的陈丹莹。 她显然没想料到事情会这样发展,这,未免太荒谬了些! “你认她做女儿?你疯了吗?她是图你的财产,图你这套院子的!” 陈丹莹瞪大眼睛看着陈静萍怒吼。 “你宁可把你的财产留给外人,也不肯留给刘南枭吗?那可是你侄子!” 不等陈静萍回答,外面传来刘南枭嘶哑的声音。 “姑姑的财产,她想怎么处置都是她的事!” “我还不是为你好,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我是你妈,我不可能害你!” 陈丹莹冲到门口朝着院子里的刘南枭嘶吼。 “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你和刘家人一样,都不是好货色!” “你到底是为我好,还是为了你自己的私心,只有你最清楚,别再打着为我好的幌子欺骗世人了!” 刘南枭已经恢复了平静,眉宇间带着冷漠与绝情。 “以后,思卿就是我的表妹,谁敢欺负我妹妹,就别怪我对谁不客气,包括您也是!” 他说道:“我劝你尽快签下离婚协议书,与我爸好聚好散,否则最后吃亏的人是你自己!” 不在乎陈丹莹难看的脸色,刘南枭继续说道:“我爸在提出离婚前,征求过我的意见,他说,如果我不同意,离婚的事就不提了。” 陈丹莹的脸色一片煞白。 “所以,是你怂恿刘云逸和我离婚的?你这个混账,早知如此,当初你生下来我就该狠心掐死你!” 一旁的陈静萍淡声说道:“南枭,当初你刚出生,她真的打算杀死你,不是掐死,而是打算在水盆里溺死!” “要不是我正好进屋,你只怕……” 刘南枭笑得比哭都难看。 “既然不爱,为什么要生下我?” 他看着陈丹莹哽咽质问。 陈丹莹别过脸不看刘南枭满是痛苦的眼睛,也不回答他的问题。 到最后她只是嘴硬说道:“你们刘家这么多人欺负我一个,真不要脸!” 刘南枭以前所未有的强硬姿态拉着陈丹莹离开了。 小花厅里依然春意盎然,只是不知为何,周思卿有点发冷。 她打了个寒颤,紧紧抓住了陈静萍的胳膊。 “他们……不会有事吧!” 陈静萍轻轻拍了拍周思卿的手背以示安慰。 “放心吧,南枭比你想象的坚强,至于陈丹莹……一个天天把死挂在嘴边的人,其实最怕死的!” 顿了顿,陈静萍看着周思卿试探问道:“思卿,刚才说做母女的事……” “是真的吧?” 她满是忐忑与不安,生怕周思卿反悔。 “您已经问第三遍了!” 周思卿失笑,说道:“我是那种说话不算数的人吗?还非得我给您下跪敬茶磕头认亲才行吗?” 说着,她端起茶杯作势要下跪,惊得陈静萍忙抱住她。 “不,不用这么隆重!” 她紧紧握住周思卿的手,半晌傻傻笑了。 “不行,我一刻也等不了,我现在就要告诉老爷子,告诉他我有女儿了!” 一边说着,陈静萍一边拉着周思卿直奔隔壁的大宅。 刘家老爷子还在客厅看报纸,看到女儿慌慌张张进来,他忙放下报纸。 陈丹莹去隔壁闹事,他已经得到消息了,刚才他亲自给刘云逸放了话,让他立刻马上与陈丹莹离婚。 “爸!” 陈静萍拉着周思卿站在刘家老爷子面前。 “爸,我要宣布一件事!” 刘家老爷子挑了挑眉,笑着说道:“你说就是。” “从今天开始,思卿就是我的女儿,也是我唯一的财产继承人!” 陈静萍顿了顿又补充强调。 “嗯,这件事不是征求你的意见,而是通知你一声,这个外孙女,你不想认也得认!” 说着,陈静萍扯了扯周思卿的袖子。 “卿卿,快叫爷爷!” 周思卿也没扭捏,大大方方叫了声“爷爷好”。 片刻,刘家老爷子才反应过来,眼底带着一点遗憾,但最终被喜悦抚平。 “好!好孩子!这兜兜转转的,最终咱们以这种方式成为了一家人。” 原本他盼着周思卿能嫁给刘南枭,能做刘家的孙媳妇,但现在……竟然成了他的外孙女! 命运呐,果然很玄妙! “你婆家那边……虽然你丧夫多年,但名义上来讲,你始终是魏家的儿媳妇,这么大的事,还是得告知!” 第525章 陈静萍的婆家是京城豪门,即使她丈夫去世多年,可她未曾改嫁,婆家也一直拿她当家人对待。 这些年她因为种种缘由极少回京城,公婆与小叔子便远赴南疆探望她。 或者是端午节,或者是中秋节,每年都至少与她团聚一次。 甚至公婆已经留下遗言,即使大儿子已经去世,但该得到的家产依然一分不会少,都会留给陈静萍。 魏家给予了陈静萍足够的尊重,所以刘家也对这门亲家很是照顾。 当年魏家弃政从商,刘家没少从背后扶持,甚至好几次拯救魏家于水火之中,这才有了魏家今日在豪门圈的地位。 某种意义来讲,刘家与魏家已经是同生死共存亡了。 “我知道!” 陈静萍说道:“我之前在南疆假扮思卿母亲执行任务,我公婆事后听说了,还曾劝我顺势认下思卿做女儿呢!” 虽然是任务,但这桩母女情意也是上天恩赐的缘分,正好陈静萍没有子女,认个女儿在膝下孝敬,也算是老有所依。 “小叔子家三个儿子,我公婆嘴上不说,心里别提多想抱孙女了,见到思卿,他们一定会喜欢的!” 看着女儿眉宇间掩不住的笑,刘家老爷子很是欣慰。 这些年,极少在女儿脸上看到这样的笑容了,这孩子嘴上不说,其实心里苦得很,而这一切,都怪他这个做父亲的! 若是当年不逼着女儿联姻,她就能等到周君堂平安归来,就能与心爱的男人长相厮守,也不至于远走他乡几十年。 他,对不起女儿呐! “思卿,以后你就是我的外孙女,谁若是敢欺负你,你就回家给姥爷告状!” 刘家老爷子笑着说道:“那个欧阳望舒没有再欺负你吧?” “没有,我现在和望舒是好朋友!” 周思卿笑着答道。 夜深了,周思卿脸上是掩不住的困倦,刘家老爷子也没再多挽留,聊了会儿便让陈静萍与周思卿离开了。 才走到院子里,周思卿听到后院某处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声,是陈丹莹的。 “她当年仗着刘家有不能离婚的家训,这些年没少作妖,甚至数次差点害死南枭,老爷子忍无可忍,终于废了不能离婚的家训。” 陈静萍牵着周思卿的手往外走,提及陈丹莹时语气里带着一抹无奈。 “但凡她有一点可取之处,都不至于闹到今日这种地步,这婚,离定了!” 周思卿没有对陈丹莹报以半分同情。 都是成年人,都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的。 在陈静萍家住了一晚,第二天吃过早饭,周思卿便照常驱车回学校上课。 刘家大宅门口,她恰好与刘南枭相遇。 “哥,早啊!” 周思卿笑着打招呼,只见刘南枭眼底闪过一抹痛,很快又掩去,露出笑容。 “去上学?正好捎我一段路,我要去上班!” 他指了指自己受伤的胳膊。 “现在也是废人一个!” 相视一笑,周思卿替刘南枭打开副驾驶的门,亲自替他扣好安全带。 路上,刘南枭主动提及了父母的事。 “昨晚,我妈签了离婚协议书,今天她就会从刘家搬走了!” 想必昨晚听到的那阵子哭声,就是陈丹莹签下离婚协议书时的绝望与不甘吧。 “她……就这么同意了?” 与陈丹莹见过几次面,周思卿的印象里,这个女人可不是省油的灯,想必是刘家满足了她什么条件吧? 第526章 果不其然,刘南枭接下来的话印证了周思卿的猜测。 “她起初不肯签字,后来又提出要求,说只要我娶了她相中的儿媳妇,她就签字离婚!” 听到这话,周思卿大吃一惊。 “你……你,不会同意了吗?” 刘南枭苦笑,已经给出了周思卿答案。 “她一次次挑战我父亲与爷爷的底线,其实思卿你知道的,我们这种家庭出来的人,都不是什么善茬!” 陈丹莹一次次让刘家颜面扫地,难保老爷子在盛怒之下会不会有所动作,那时,她才是万劫不复了! 离婚,反而是对她的救赎与保护,这也是刘南枭作为儿子,最后能为母亲做的事。 “所以,你就牺牲了你自己?” 周思卿的语气里带着痛惜,刘南枭这样的男人,值得好女人用心爱他! “你就不好奇我要娶谁吗?” 刘南枭岔开了话题,随即又自嘲一笑。 “嗐,反正我娶谁都一样,我这样的出身,原本就没资格奢求爱情的!” 周思卿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许久,刘南枭笑了。 “你见过那个女人,就之前在招待所门口,与我母亲一起去堵你的那个女孩!” 听到这话,周思卿一脚刹车,差点把自己和刘南枭甩飞出去。 梅晚?那个一肚子小心思、却在刘南枭遇险时独自逃命的女人? “你……她……” 周思卿满肚子的话要说,可在看到刘南枭那如死水般的眼神时,又被迫将嘴边的话都咽回去。 刘南枭这样通透的人,怎么可能看不穿梅晚的真面目吗? 其实他什么都知道,却最终选择牺牲自己的婚姻来最后一次保全母亲。 “这是我最后一次对她妥协,如果她还执迷不悟,那只能……听天由命了!” 说完这句话,车子正好停在了刘南枭的单位门口。 他坐着没有动,就那么与周思卿凝视,久久,露出释怀的笑。 “人生哪有什么圆满,不过是一次次妥协罢了!” 他单手解开安全带,下车时看着周思卿说道:“我结婚时,就不邀请你了!” “好!” 周思卿笑笑,说道:“不管如何,我还是说一声祝你快乐!” 二人在这个阳光明媚的清晨挥手告别,周思卿看着刘南枭迎光往前走,最终,走进了那防守严密的大门后面。 其实所有人都知道,包括刘南枭自己也很清楚,他的牺牲注定是徒劳无用的。 这注定是一场没有赢家的战争,刘家与刘南枭也好,陈丹莹与梅晚也罢,都输得一败涂地。 刘南枭的选择与妥协与其说是救陈丹莹最后一次,不如说是用自己的人生来偿还陈丹莹的生养之恩。 从此,他们母子二人两清了…… 一整天,周思卿的心情都很低落。 自习时她难得没学习,而是拿出信纸,给孟战京写了一封很长的信,倾诉她心里的烦闷。 在刘南枭的事情上,她确实帮不上什么忙,甚至她明知道刘南枭对自己的心思而无法给出回应。 可这不代表就该眼睁睁看着刘南枭荒废了珍贵的人生呐! 信写得很长很慢,到最后写了整整三页,去学校门口的邮局寄了挂号信,周思卿这才开车回了家。 家里有客人,是陈静萍。 一看到周思卿回来,她就放下手中的茶杯迎上来,一脸慈爱握住她的手。 “妈!” 周思卿张口喊了一声“妈”,宋辉月与陈静萍同时应声。 这幸亏王雪绒不在,否则就得三个人齐答应了。 第527章 场面略微有点尴尬,直到坐在角落里的周君堂没忍住笑出了声,宋辉月和陈静萍回过神来,眼神齐刷刷望向他。 “你笑什么笑?” “有什么好笑的?” 两个女人同时开口训斥周君堂,甚至连说出来的话都很像,以至于周思卿也没控制好,“噗嗤”一声笑了。 屋里的气氛忽然就变得松快不少。 周君堂笑着打趣道:“闺女,你可算是回来了,你是不知道你爹我今天都经历了什么,你妈太欺负人了!” “我哪个妈欺负人你了?” 看着父亲一脸愁闷,周思卿笑着说道:“我现如今可是有亲妈有干妈,你具体指哪一个?” “两个妈都很过分!” 周君堂咬牙说道:“人家三个女人才一台戏呢,她俩……简直能抵得上一个班的战斗力了!” “尤其是陈静萍……幸亏我当年没娶你,不然就你这火爆脾气,哪里有我的好日子过?” 不等陈静萍开口,宋辉月却一声嗤笑。 “就你这臭德行,也幸亏人家静萍没嫁给你,你还有脸说话?” 听到宋辉月力挺自己,陈静萍拉着她的手一脸感激与同情。 “辉月,这些年委屈你了,谢谢你替我受罪!” 她故意笑,说道:“不然你和周君堂离婚算了,咱们俩带着闺女一起过日子,比什么都强!” 周君堂差点跳起来。 “陈静萍你给我闭嘴,你别挑唆我们夫妻的感情啊!” 周思卿看着热闹,笑得差点直不起腰。 行,虽然家庭关系有点诡异,但不妨碍一家子人其乐融融呐! 笑闹一番,大家终于言归正传。 陈静萍想要摆个家宴,正式把周思卿介绍给所有的家人,比如刘家,比如魏家…… 但周君堂不同意。 他觉得这事儿私下吃顿饭就好,不必这样大操大办大动干戈,毕竟京城这地方水深浪高。 争执了一下午也没个结果,现如今周思卿回来,双方索性让周思卿自己做选择。 “就听我爸的,咱们关上门悄悄过日子,回头找个机会,您带我去几家亲戚那里拜访一番就好!” 陈静萍不太甘心,但最后还是听取了周思卿的意见。 转天就是周末,大清早的,岳枣宜和欧阳望舒就把周思卿堵在了卧室床上。 “不是,你俩这……” 周思卿睡得迷迷糊糊,一睁眼就看到床边站着两个人,她吓得一哆嗦,混沌的大脑瞬间就清醒了。 “大好年华睡什么觉?快点给我起床!” 岳枣宜一把掀了周思卿的被子,直接把自己冰凉的爪子贴到周思卿肚皮上。 “啊……岳枣宜你耍流氓!” 周思卿忍不住尖叫,挣扎着跳下床,无奈看着捧腹大笑的两个损友。 觉是睡不成了,周思卿只能洗漱换衣服,连早饭都没吃,就被岳枣宜和欧阳望舒拉着出了门。 “阿姨您放心吧,我们带思卿去吃好的!” 临出门时,岳枣宜朝宋辉月挥手,笑眯眯的,把周思卿硬塞进车里。 “走,带你去喝豆汁儿!” 听到这话,周思卿整个人都不好了。 “那你不如杀了我,反正我就算死也不会喝那玩意儿的!” 谁发明的豆汁儿?喝一口,那味道直冲天灵盖,简直不要太恶心! 最终没有喝豆汁儿,而是去了岳家吃早饭。 岳青民周末照常上班工作,邱珊珊去了城外山上的寺庙,家中只有大哥岳晋中与小弟岑江伦。 保姆把早饭端上桌,周思卿等人都快吃完了,岳晋中与岑江伦才一前一后从各自的卧室里出来。 “岑江伦的黑眼圈我可以理解为他熬夜学习,岳晋中,你咋回事?” 岳枣宜咬着筷子嘲笑自己亲哥。 “怎么着?在女明星那里熬夜奋战了?她不是怀孕了吗?你就不怕用力过猛动了胎气?” 不得不说,岳枣宜很彪,什么话都敢往外说,让自家大哥岳晋中相当无语。 “你能把你脑子里的龌龊想法收一收吗?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屁事儿,我给你讲,你拿不住那个小白脸!” 岳晋中吃着包子,斜眼扫过自己的亲妹妹。 “玩一玩就可以了,千万别动真感情!” 岳枣宜撇嘴。 “这话还是留给你自己吧,当初和谭德龄不也是说玩一玩吗?现在怎么着,把自己给玩进去了?” 周思卿听说过谭德龄的名字,因为饰演某历史剧的公主而名声大噪,因此被圈内人戏称为德龄公主。 谭德龄清高冷艳,据传言很是难搞,可现在…… 岳晋中不光把谭德龄追到手,还让她怀了孩子! “什么谭德龄?你该叫嫂子才对,她脸皮薄自尊心强,以后见了面,你管好自己的嘴!” 岳晋中喝完碗中的豆浆,又让保姆打包了家中的点心。 “德龄最近喜欢吃甜的,人家只说酸儿辣女,这喜欢吃甜又算什么?” 嘴上嘀嘀咕咕,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岳晋中眼底满是喜悦与期待。 他对谭德龄的感情,是真心的! 看着自己的恋爱脑大哥匆忙离开,岳枣宜翻了个白眼。 “没出息的玩意儿!” 周思卿没忍住,问道:“枣宜,刚才大哥说什么你拿不住那个小白脸,你这……不会也喜欢上哪个男明星了吧?” 岳枣宜的俏脸一红。 一旁的欧阳望舒碰了碰周思卿的肩膀,暧昧笑道:“今儿个带你出来,就是打算让你见见枣儿的意中人!” 第528章 岳枣宜恋爱了,这是她的第二段恋情。 第一场恋爱是大一,她自以为身份隐瞒很好,却不料在与学长确定关系三个月后,就被利用了。 已经读大四的学长利用她的身份背景,打着岳家未来女婿的幌子落脚在京城,给自己谋取了一份前途无量的工作。 若非学长单位的领导为了与岳青民拉关系而说出了这件事,只怕岳枣宜还被蒙在鼓里,继续享受学长的甜言蜜语海誓山盟。 岳青民没有为难对方,只是把选择权交给了女儿。 骄傲如岳枣宜,怎么能容忍这样的感情欺骗? 她不光提出了分手,还闹到对方单位,逼得对方被辞退甚至离开了京城。 这件事导致岳枣宜性格大变,她防备心极强,浑身尖刺甚至刻薄,直到现如今,她终于动了凡心。 男孩比岳枣宜小三岁,还是电影学院大三的学生,在一次活动中与岳枣宜起了矛盾,一来二去的,俩人竟然好上了! “我原本也担心他是利用我,但我试探了好多次,甚至推他做某部戏的男主角,都被他拒绝了!” 一边开车,岳枣宜一边笑着说道:“他早就知道我的身份了,但他不想吃软饭,他要靠自己的本事,一步步往上走!” 说到这里,她有点心疼。 “所以这寒冬腊月的,他还在剧组里跑龙套呢,一天十块钱,唉……” 车子驶出京城一路往东,三个多小时的车程,最终抵达了渤海湾某码头。 那个叫祁江谭的男孩正在拍摄一部民国戏,剧组的场地就在旧码头。 海边的风凛冽刺骨,周思卿等人穿着厚厚的棉衣,戴着帽子围着头巾,都感受到一阵阵冷意。 可进了剧组,却看到饰演乞丐的祁江谭穿着单薄破烂的道具服装,瑟瑟发抖蜷缩在墙角。 主演还在暖和的帐篷里对戏,群演却早已到位。 即使画着乞丐妆容,但周思卿还是能看到祁江谭那张英俊的脸庞。 猛然之间,周思卿脑海里涌上前世有关的记忆。 上一世的周嘉彤受尽了林淮的宠爱,几乎到了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地步,周嘉彤喜欢追星,林淮就陪她一起去京城。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让周嘉彤疯狂的男明星,就叫祁江谭! 彼时她还被这一对狗男女蒙在鼓里,傻乎乎做了好吃的,给“独居”的周嘉彤亲自送去,林淮“好心”开车送她一道去。 在周嘉彤的描述中,祁江谭的人生跃然于纸上。 祁江谭有两任妻子,病亡的前妻据传是京城贵族小姐,当年靠着滔天权势强迫祁江谭娶了自己,只可惜红颜薄命死去了。 未多久祁江谭再婚,娶了自己从少年时代就喜欢爱慕的女人,夫妻琴瑟和鸣乃圈中典范。 彼时周嘉彤阴阳怪气指桑骂槐。 “祁江谭的原配倒是有眼力劲儿,知道自己配不上祁江谭就早早去死,不像有些原配……呵,怎么不去死呢?” 后来过了很久,周思卿才知道那是在内涵她。 之后没多久,在一份报纸上的头版头条,周思卿看到了“祁江谭”的名字,与之一起的,还有“杀妻”二字。 祁江谭杀死了自己的二婚妻子,报道里只描述了祁江谭的作案过程与被捕前后的情况,并未详细说明他的作案动机。 之后在某专门刊登野史杂谈的杂志里,真真假假描述了祁江谭杀妻的原因。 祁江谭的原配溺亡并非偶然,而是被二婚妻子谋害,而原配身亡时腹中已经怀了他的骨肉。 至于他与二婚妻子的孩子,其实是某富豪的种,甚至二婚妻子大着肚子与富豪幽会的照片,也被神秘人士送到祁江谭手中。 杂志还起底了二婚妻子的底细,女人叫辛晓朝,在嫁给祁江谭之前还有一段婚姻,夫家底细不详。 后来据传言辛晓朝的丈夫饮酒过量身亡,公婆大受打击先后病逝。 她为了逼祁江谭娶自己,就害死了原配,彼时正好怀上了富豪的种,便设法将绿帽子扣上祁江谭脑袋上,最终上位。 至于那位撕掉辛晓朝伪装的神秘人士,有小道消息说是祁江谭原配的闺蜜,复姓欧阳…… “思卿!周思卿!你发什么愣!被风吹傻了?” 耳边忽然传来岳枣宜的笑声,周思卿游离的意识猛然回笼。 像是被人掐住了喉咙,她的肺部空气稀薄,以至于无法说出话来,只能捂着喉咙,死死抓住岳枣宜的手。 “别……别嫁他!” 岳枣宜被周思卿的异样吓了一大跳。 她也顾不上去找祁江谭,忙不迭招呼欧阳望舒扶住摇摇欲坠的周思卿。 “思卿,你怎么了!身体哪里不舒服吗?” 周思卿的意识很清醒,她望向祁江谭,只见祁江谭也正盯着这边,视线落在了岳枣宜身上,复杂难辨。 “姐,我们回家!” 指甲几乎掐到岳枣宜的肉里,周思卿的眼泪滚滚而落。 她知道了!她都知道了! 那个怀着孕被害死的原配就是岳枣宜,那个神秘人士就是欧阳望舒! 虽然祁江谭不是直接杀害岳枣宜的凶手,可这一切悲剧都源于那个叫辛晓朝的女人! 而辛晓朝,是祁江谭年少时就深深暗恋的青梅竹马! 不对呀!这样也不对啊! 岳枣宜可是岳家的女儿,她的背后是岳叔叔与邱阿姨,还有大哥岳晋中与小弟岑江伦! 一个来路不明的辛晓朝,哪敢这般肆无忌惮欺负她至死? 周思卿无法捋出头绪,她的脑袋疼得几乎要炸开,鼻血甚至涌了出来,看上去极其骇人。 欧阳望舒被吓得直尖叫。 “怎么会这样!思卿这是怎么了!快,快去医院!” 在越来越模糊的意识里,周思卿看到祁江谭朝岳枣宜奔过来。 “岳枣宜,我一直在等你,我同意做你的男……” “滚!滚开!” 周思卿用尽全力嘶吼着打断了祁江谭的话,她看上去像是疯了。 见状,岳枣宜顾不上与祁江谭说什么。 “有事改天再说,我先带我妹妹去医院!” 祁江谭追上来关切说道:“我帮你一起……” “不用了,你先忙你的!” 岳枣宜拒绝了,与欧阳望舒一起扶着周思卿上了车。 很快,车子驶出了祁江谭的视线范围内,他踉跄着追上几步,嘴巴翕动着,眼角隐约有泪。 身后传来副导演的怒骂。 “哎,那个乞丐还行不行?不行就给我滚!” 有人小声替祁江谭求情。 “导演,他今早扮尸体时不慎被重物砸到脑袋,昏迷好一阵子才醒来,求你再给他一次机会吧!” 第529章 周思卿被送进了临近的医院里。 待到医院时她已经清醒,脸色煞白如纸,吓得岳枣宜和欧阳望舒一身冷汗。 “什么没事?查!从头到尾检查一遍,能上的设备仪器都给我用上!” 在听到周思卿说不用住院时,岳枣宜怒了。 她一把将周思卿摁在病床上,怒吼道:“你知道你刚才那副死样吗?就像是……像是个死人!” 想起周思卿鼻血往外涌,到最后弄得浑身是血的骇人模样,岳枣宜的声音有点发抖。 这是没事吗?这能离开医院吗? 岳枣宜把一摞钱拍在医院的收费处,很快,周思卿就进行了一场流水线式的检查,不出意外,很正常。 甚至连贫血和低血糖这种小毛病也没有,显然,她被宋辉月养得很健康。 但医生还是建议周思卿再住院观察两天,起码等另外几项检查结果出来,确认没有问题再出院。 不得已,周思卿只能住在医院的单人病房里,享受着岳枣宜和欧阳望舒无微不至的照顾。 “思卿,你真没事吗?你刚才真的太吓人了! 欧阳望舒想起周思卿刚才的模样,后背又是一阵冷汗。 “就好像……从看到祁江谭时,你就不对劲了!” 正好从外面进来的岳枣宜说道:“对呀,祁江谭过来时,你像是看到了瘟神,喊得嗓子都劈了!” “你认识他?” 周思卿捂着自己依然狂跳的心口,半晌才摇了摇头。 她不认识祁江谭,只是因为有前世的记忆,所以才如临大敌。 看着眼前对她一脸关切的岳枣宜,再想起她的悲惨结局,周思卿的眼泪忍不住滚落。 她有点失控,一把抓住了岳枣宜的手腕。 “姐,你别和祁江谭在一起!” 岳枣宜想问为什么,但看到周思卿情绪激动的样子,她忙出口安抚。 “好好好,我不和他好了,一个男人而已,哪里能和我妹子相提并论?” 就在此时,病房门被推开,竟然是祁江谭追了过来。 他恰好听到岳枣宜那句不和自己的好的话,以至于情绪有些失控。 “为什么?你不是说给我三个月的考虑时间吗?只要我随时点头,就是你的男朋友!” 祁江谭也抓住了岳枣宜的手腕。 “我考虑好了,我不光要做你男朋友,还要做你的丈夫,一辈子守护你!” 说着,祁江谭眼底染上哀求。 “枣宜,求你再给我一个机会!” “再?” 欧阳望舒有点懵逼,扭头问道:“枣宜,你以前还给过他什么机会?” “没……没有啊!” 岳枣宜一手被周思卿抓住,一手被祁江谭抓住,她被二人来回拉扯,脸色茫然无措。 不是,谁能告诉她,这俩人究竟是怎么回事? 在与祁江谭的关系里,她是主动进攻的那一个,说是倒追也不夸张。 祁江谭没有拒绝她,却也没有答应,只是这么模棱两可的说需要时间考虑。 甚至昨晚她给他打电话时,他还略微带一点不耐烦。 怎么一晚上的功夫,就忽然大变样了呢? “你……是想让我帮什么忙吗?要资源?” 岳枣宜试探着说道。 却见祁江谭摇头答道:“不,我什么都不要,甚至如果你不喜欢我从事这一行,我可以退圈,一切都按照你的喜好!” “你手里的权力,资源,我一样都不要,我只要你,岳枣宜!” 若是从前,听到祁江谭这番话,岳枣宜一定会开心疯了。 但现在…… 因为一向好脾气的周思卿从床上坐起来,因为动作过于剧烈,而使得手背的针脱落,鼓了个大包。 第530章 “不行!我不同意!” 想起上一世里岳枣宜的死,想起在她死后不到三个月,面前这个男人就新婚再娶,周思卿心里就充满了恶心。 即使杀害岳枣宜的直接凶手不是祁江谭,可若不是他与初恋纠缠不清,又怎么会给岳枣宜带来灾难? 祁江谭这个王八蛋! “姐,这个被你捧在手心的男人,他心里有别的女人!” 深吸一口气,周思卿直接戳破了祁江谭的秘密。 本以为岳枣宜会怒不可遏,但出乎意料的是,她竟然微微笑了。 “嗐,我还当是什么呢,原来你是为这个?” 她摸了摸周思卿的发顶,温声说道:“这个我早就知道,祁江谭曾经喜欢过邻居家的姐姐,他最初来京城,就是为了那个姐姐。” “但谁没有过去呢?我也有,当初那个欺骗我感情的混账,我现在想起来都有点后悔,不该那么放过他的!” 岳枣宜说道:“但人不能活在过去,也不能揪着别人过去的事喋喋不休,总是要往前走的,不是吗?” 不得不说,岳枣宜是个极其通透的人。 她看似纨绔不羁的外表下,是一颗最纯真善良的心。 可越是如此,周思卿就越是无法眼睁睁看着岳枣宜再踏上旧路,再一尸两命死去! 于是周思卿索性开始发癫。 她一脚踹翻了床边的椅子,又把输液的针直接从手背上拔下来,血飙出来喷了自己一脸。 “我说不行就不行!你是我姐,我不接受这个男人做我姐夫!” 看到周思卿这样情绪失控,岳枣宜被吓得不行。 “好好好,不让他做你姐夫,卿卿,你先冷静下来好不好?” 周思卿却不肯,甚至喊得更声嘶力竭。 “让他滚!让他现在就离开这里!我不想再看到他!” 岳枣宜哪敢不从? 于是当即扭头对祁江谭说道:“你先走吧,等我忙完我妹妹的事,有空了再去找你!” “你不许找他!你和他再也不许见面!” 周思卿像是个任性刁蛮的疯子,死死抓住岳枣宜的手,说什么也不肯松开。 “你别激动,我不找他还不行吗?听话,先让护士给你重新扎针!” 岳枣宜顾不上再安抚祁江谭,将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照顾周思卿身上。 在护士的驱赶下,祁江谭只能先行离开了医院。 他走出医院的大门,就看到一辆黑色小轿车停在不远处的路边,车窗放下一半,车内的人正朝他挥手。 “江谭,听说你今天在片场受伤了?要紧吗?先上车,我看看你的伤!” 祁江谭站在原地没有动。 “以后你别再来找我了,也别干涉我的人生!” 车里的人似乎愣住了,片刻陡然拔高了声音。 “祁江谭,你又和我赌气是不是?我不是都解释过了嘛,我是迫不得已才委身于他,我心里的人其实是你!” 对方又放软了声音。 “听话,你受点委屈哄好岳枣宜,争取利用她手中的资源早日出人头地,那时候,咱们就能在一起了!” 宋辉月当天下午赶了过来,与之一起的,还有邱珊珊。 这次不是岳枣宜打电话找家长告状的,而是周思卿,她自己给宋辉月打电话,哭哭啼啼说难受。 一向坚韧乖巧的女儿在电话里哭成那样,而且还住了院,宋辉月这个当妈的哪里能坐得住? 但她又不会开车,便找了邱珊珊一起,坐着岳家的车子赶了过来。 周思卿的情绪很低落,而且她极其反常的黏着岳枣宜,根本不给她外出的机会,甚至连买饭都是欧阳望舒一个人下楼。 第531章 宋辉月和邱珊珊一前一后进了病房,看到周思卿面色煞白躺在病床上,二人心疼坏了。 “怎么回事?出门时还好好的呀!” 宋辉月快走几步到床边,抬手摸了摸女儿苍白的小脸,语调都变了。 “妈!邱阿姨!” 周思卿仰头看着邱珊珊,心里不自觉涌上悲凉。 上一世里她没来京城,没有认识邱珊珊,也不知道岳枣宜去世时的场景。 但以邱珊珊疼爱女儿的程度,岳枣宜的死,无异于是要她的命! 邱珊珊对她这么好,她不能眼睁睁看着岳叔叔和邱阿姨白发人送黑发人呐! 她还没想好该怎么做,但眼下,她不能让岳枣宜和祁江谭再见面! 于是她可怜兮兮说道:“我想回京城,我想回家!” “哪怕是住院,我也想在离家近一点的地方待着,这里……太远了!” 这点事哪里能难得住邱珊珊呢? 于是她一个电话拨过去,很快,就有救护车停在了楼下,还有两名医生随行。 周思卿其实可以自己走,但她没有拒绝岳枣宜推来的轮椅,甚至还有点不讲理的,点名要让岳枣宜推自己。 一行人下了楼,不出意料的,又在医院门口看到了祁江谭。 他一直没有离开,就那么守在寒风里,翘首等待岳枣宜出现。 明明才初冬,可天却很冷,有细碎的雪花飘落,在地上瞬间融化为水。 “枣宜!” 祁江谭迎上前打招呼,眼底带着光芒。 看着祁江谭被冻到瑟瑟发抖,岳枣宜心生不忍。 于是不顾周思卿的反对,她执意将自己的围巾与帽子送给了他。 “你是不是傻?我让你先回去等着,你怎么就非得守在这里?不怕冻感冒了吗?” 岳枣宜心疼到不行,不顾母亲在场,就那么握住了祁江谭被冻到发红的手。 “既然你也在,那正好,你跟我过来一下,和我妈打个招呼!” 她笑,拉着祁江谭的手走到邱珊珊面前。 “妈,给你介绍一下,这是祁江谭,我……男朋友!” 岳枣宜挽着祁江谭的胳膊,小鸟依人依偎在他怀里。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将来是咱们岳家的女婿!” 邱珊珊显然没做好当丈母娘的思想准备,整个人都是懵的。 “你这……” 祁江谭上前深深鞠了一躬,望向邱珊珊的视线里满是诚恳与恭敬。 “阿姨您好,我叫祁江谭,您放心,我一定会一辈子对枣宜好的!” 邱珊珊连发表意见的机会都没有,就这么被迫认下了这个未来女婿。 看到这一幕,周思卿的心猛然沉到了谷底。 不管她如何设法阻止,最终,岳枣宜的命运还是按照上一世的轨迹往前走,前方,很可能是深渊呐! 岳枣宜拉着祁江谭走到周思卿面前,语气虽然温和,但带着隐隐的坚定。 “卿卿,你肯定是对江谭有什么误会,等将来相处久了,你就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我知道你肯定不会害我,但同时,我也坚信江谭不是坏人。” 周思卿哽了一哽,最终默默闭上了眼,心里像是压上了一块大石头,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她之所以这么急吼吼要回京城,就是为了防止岳枣宜和祁江谭有接触,起码在她想到办法之前,能尽量阻止二人确定关系。 然而千防万防,还是没办法挣脱命运的控制。 虽然与祁江谭确定了关系,但岳枣宜还是以周思卿的身体为主。 第532章 只是安抚了祁江谭几句,就跟随着救护车陪伴周思卿回到了京城。 周思卿住进了医院的特殊病房里。 岳枣宜和欧阳望舒的衣服上都沾了周思卿的血,此时二人回家洗漱换衣服,病房里只有宋辉月。 “卿卿,到底怎么回事?你那么反感枣宜的男朋友,肯定是有缘由的吧?” 知女莫若母,宋辉月知道自己的女儿不是胡搅蛮缠的人,她做事必定有合情合理的原因。 周思卿深吸一口气。 “妈,其实您也知道,我……我和常人不一样,我有时候能想起一点前世的记忆,对不对?” 这是她们母女心知肚明却没有开诚布公谈过的话题。 大家心照不宣守着这个不是秘密的秘密,从未因此就介意过什么。 此时女儿忽然提起这事儿,宋辉月的眼神微微一动。 “那个男人对枣宜不好?” 周思卿点了点头,很感激母亲对自己的包容与爱,她没有被家人当做怪物。 “枣宜会死在他手里,或者说因他而死!” 听到这话,宋辉月“哦哟”了一声。 “可……可这事儿就算说出来,也没人信呐!” 别说是岳家人,便是周君堂也对女儿这点异能将信将疑,总觉得说女儿只是精神紧张产生了幻觉。 宋辉月搓着手替女儿想办法,但思前想后都不行。 “这事儿搞不好,可是会影响你和枣宜的关系呀!” 她叹息说道:“也别着急,枣宜和那个男的,一时半会儿结不了婚,咱们从长计议!” 当晚,陈静萍也赶来医院探望,刘南枭陪同她一起进了病房,手里还拎着果篮和点心盒子。 “听说你讨厌岳枣宜那个小男友?怎么回事,他得罪了你?” 刘南枭开着玩笑,半真半假说道:“欺负我妹子?要不要我好好收拾他一顿?” 这大可不必,以岳枣宜对祁江谭的喜欢,搞不好反而会闹出事儿。 “哥,你能帮我查一查祁江谭的底细吗?” 周思卿想了想说道。 自打她认陈静萍做干妈,就和刘南枭以兄妹相称,二人心照不宣强调着他们的兄妹关系。 刘南枭点了点头。 “没问题,回头我让人查一查,但岳家估计也会查他的底,毕竟岳家的女婿不是那么好当的!” 周思卿摇头。 “我看未必,那个怀上岳晋中骨肉的女明星,岳家就没有查底细,听说岳晋中极力反对,觉得这是对自己女人的侮辱!” 岳枣宜肯定也会反对父母去探查祁江谭的底细。 上一世大概就是因为这个缘故,才导致岳家没有摸清楚祁江谭的底,才酿成了悲剧! 这一世,她不会再让悲剧重演了! 她,一定要让岳枣宜安然无恙! 周思卿没什么大碍,在医院住了两天便回家了。 她回家第一件事就是给孟战京打电话找答案,她一直坚信,孟战京是她最强大有力的后盾。 果然,孟战京给出了她解决办法。 “卿卿,你不觉得很奇怪吗?所有人都知道祁江谭有个初恋姐姐,但她的身份却像是个迷。” “查这个女人,才是重中之重!” 电话里,孟战京抓住了重点。 “你也说了,这个女人才是凶手,只有揭穿了她的真面目,才能保证岳枣宜的安全!” “当然,如果你想让岳枣宜看清楚祁江谭的真面目,就要找到他和这个女人一直保持暧昧关系的证据!” “甚至很可能,这个女人一直在背后控制着祁江谭!” 第533章 这些都是孟战京的猜测,要确认这一切,就得实打实的证据。 “那个女人身份扑朔迷离,你尽量别在京城找关系查她,我这边有个合适的人选,你要不要?” 没过几天,孟战京推荐的人抵达了京城。 周思卿开车去接人,看到一手拎包,一手搀扶着大肚子孕妇的男人时,她惊呆了。 “哎!哎!你们……怎么是你们!” 来人是郝冬璟与田麦,是当初在川城时周思卿帮助过的小混混与烈士家属。 她知道二人已经结了婚,也知道郝冬璟现如今生意干得很不错,甚至在川城买了别墅,让田麦过上了好日子。 只是她没想到郝冬璟能放弃川城的生意与优渥生活,与田麦一起奔赴京城来帮她! “战京哥说你有麻烦,还说你在京城连个帮手都没有,我一听就急了,催着他处理完手里的活,坐火车就赶来了!” 田麦的肚子很大了,走过来拥抱周思卿时,甚至很困难。 两个女人忍不住笑出了声。 上了车,周思卿先询问了郝冬璟生意上的事。 “放心吧,公司有人盯着,我在与不在都没问题,要是没这点本事,我哪里有资格当你妹夫?” 郝冬璟笑着说道,言语间满是对田麦的宠爱。 他不再是当初那个鲁莽卑微的小混混了,现在的郝冬璟眉眼间满是自信,说话铿锵有力,颇有大老板的作风。 “我早就想开拓京城的市场,正好借着你的事来一趟,或许对我的生意也有帮助呢!” 他又摸了摸妻子的肚子。 “京城的医疗条件好,正好让田麦在这边生孩子!” 周思卿将郝冬璟与田麦安顿在一处公寓里,这是欧阳望舒自己买的房子,装修完就一直空置着。 郝冬璟做过混混,甚至当年为了赚钱还专门替人打听收集消息,周思卿拜托的这点事对他来说太简单了。 “你就把姓祁的资料给我,其他什么都不要,赶在田麦生产之前,我一定顺藤摸瓜,找到这小子的情人姐姐!” 周思卿把刘南枭的联系方式留给了郝冬璟,又专门给刘南枭打了电话说明事情经过。 “不是不信任你,而是不想给你惹麻烦。” 电话里,周思卿笑着解释,很快就与刘南枭达成了一致。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周思卿照常去学校上课,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 而岳枣宜沉浸在与祁江谭的热恋之中,脸上满是被爱情滋润的喜悦幸福。 但或许是因为之前周思卿对祁江谭的敌意,岳枣宜一直刻意回避二人见面。 而周思卿也似乎没在意这些,因为眼下有件更重要的事。 林淮的女儿林洛尘要做手术了。 这是一场成功率最多百分之五十的手术,是陆时景职业生涯里最大的挑战,如果成功,将在医学史上留下极其辉煌的一笔! 哪怕周思卿是陆时景的得意门生,也没资格进手术室观摩,她唯一能做的,就是陪着林淮一起在手术室外等待。 这注定是一场极其漫长煎熬的等候,从早上八点钟到下午三点钟,每一秒钟对林淮来讲都是煎熬。 “思卿,你信前世今生吗?反正我信!” 因为过度的煎熬,林淮的话很多,从他小时候的事讲起,絮絮叨叨说个没完。 周思卿能理解林淮的反常,她默默听着,没有打断他。 “我这一世受的苦痛,就是命运对我的惩罚,惩罚我上一世里犯下的罪孽,但孩子是无辜的!” 林淮抹了一把脸,说道:“思卿,如果我的女儿能逃过这一劫,我,我就剃度出家皈依佛门,用一生来赎罪。” 听到这话,周思卿有点诧异。 “你疯了吧?你要是出家了,你孩子怎么办?你的事业怎么办?” 林淮苦涩笑了笑。 “孩子受的苦,就是因为她的父母作孽太多,周嘉彤死了,总得有人来还债,不是吗?” 他捂着脸深吸一口气。 “思卿,如果还有下一世,我一定……一定从一开始就对你好!” 周思卿别过脸没有再说话。 如果还有来世,她从一开始就会选择孟战京的! 一直到下午四点钟,手术室的门终于开了。 筋疲力尽的陆时景步伐疲倦走出来,脸上戴着口罩,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林淮跌跌撞撞奔了过去,二话不说跪在了陆时景面前。 “陆教授,我女儿……还活着吗?” 陆时景被吓了一跳,忙扶起了林淮。 “老师,怎么样了?” 周思卿努力保持着镇定,但语气里的颤抖还是暴露了她的紧张。 “成功了!” 摘下口罩,陆时景露出放松的笑容,声音嘶哑宣布了答案。 “手术很成功!” 听到这话,周思卿激动到捂住了嘴,却见林淮像是疯了一般,跳起来紧紧抱住周思卿。 “思卿,你听到了没?成功了!手术成功了!我女儿她活了!” 不等周思卿挣脱,林淮又松开了她,伏跪在地上失声痛哭。 前世今生,林淮终于明白了人生的意义,可他却失去了太多太多,再也无法回到当初了。 两个多小时后,林洛尘被推了出来。 她似乎清醒着,看到周思卿的时候,小小的身躯忽然动了动,艰难抓住了周思卿的手。 周思卿俯身摸了摸林洛尘的额头,却看到她嘴唇在翕动。 她低头去听,下一秒却猛然瞪大了眼睛。 林洛尘说了什么? 她,她说了两个字。 “姐姐!” 第534章 周思卿如遭雷击。 很久她才反应过来,踉跄追上去时,只见林洛尘紧紧闭着眼睛,仿佛一直没有清醒。 “医生,她刚才……说话了吧?” 跟随的医生瞥了周思卿一眼。 “怎么可能?这么大的手术,插管那么久,她一个小孩子,怎么可能有力气说话?你有没有点医学常识?” 周思卿一脸茫然。 她又抓住了后面的陆时景,抖着嗓子说道:“陆教授,那个孩子……意识清醒了吗?” “这孩子命悬一线呐,手术期间发生了好几次心脏骤停,我差点以为手术失败,你看,头发到现在都是湿漉漉的!” 陆时景提及手术的过程,依然心有余悸。 “尤其是最后那一次心脏骤停,持续了两分多钟,我用尽全力抢救,也眼睁睁看着她的心跳曲线成为直线,可忽然,奇迹就出现了!” “她不光恢复了心跳,而且还清醒过来,睁着眼一直落泪,麻醉师加大了药量,她才重新昏迷了。” 但这次之后,手术就相当顺利了。 “你刚才问她意识是否清醒?我认为还没有清醒,你别太着急,恢复都是循序渐进的,未来一段日子,这孩子还要闯好几道生死关呢!” 陆时景以为周思卿是担心林洛尘的状况,于是拍着肩膀安慰。 病房里,林洛尘还在沉睡,林淮守在边上,紧紧握着女儿的手,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她的脸庞。 “醒了没?” 周思卿进门第一句话就是这三个字。 所有人给出的答案让她不觉怀疑自己在手术室门口出现了幻觉,还有从林洛尘口中听到“姐姐”这个称呼。 “没有,从出手术室到现在,一直没有睁眼,我叫了她好几次,都没有动,医生说还得昏迷一段时间呢!” 林淮有点疲惫,抬头看着周思卿嘶声说道。 “谢谢你,思卿!” 周思卿心不在焉摆了摆手,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她站在病床边居高临下看着林洛尘,眉头紧皱着,试图从林洛尘这稚嫩瘦弱的脸庞看出些什么。 可什么都没看到。 难道,那真是自己的幻觉? 摇了摇头,周思卿无奈苦笑,看来她是真的累了。 林淮不差钱,雇了两个护工轮流陪护,还有他守在身边,这里并不需要周思卿帮忙。 而且明天还有课,于是周思卿与林淮告别。 林淮起身送周思卿,就在他二人离开病房的瞬间,原本躺在病床上的林洛尘缓缓睁开了眼睛。 她眼眶蓄满了泪水,用尽全力扭头看着周思卿离开的方向…… 回到家,周思卿第一时间就是给孟战京打电话报告这个喜讯。 在听到林洛尘手术成功的消息时,孟战京也很是高兴。 “这下,你就能放心了吧?以后是不是也能离林淮这货远点?” 孟战京醋意横生,即使隔着电话,周思卿也能想象到这男人吃醋的模样。 “哼,你又不能陪在我身边,你管得着我吗?” 周思卿故意说道:“我偏和林淮走得近,有本事你来咬我啊!” “周思卿!” 受到挑衅的孟战京咬牙警告。 “别挑衅我,否则后果你承受不了!” “呸,你还敢威胁我?你看我像是容易受威胁的人吗?” 周思卿嚣张得很。 反正孟战京远在川城,而且还军命在身,他能来京城才怪呢! “来呀!有本事你来打我啊!我给你讲哦,望舒送了我一套裙子,超好看,超妩媚,我们学校的元旦晚会,嗯,我打算穿这套裙子上台表演!” 第535章 下一刻,电话里传来孟战京的警告。 “周思卿,你给我老实点!” “偏不老实!嗯,我要穿着那套红裙迷死全校男生,哼!” 周思卿不顾孟战京的怒火,一脸嚣张挂了电话。 一回头,就看到亲妈宋辉月正端着水果从厨房里出来,脸上的表情很是无奈。 “你别总故意气他,你明知道他不自由,这么胡言乱语,让他在部队都不能专心执行任务!” 周思卿接过母亲手里的果盘,吃了一颗葡萄,很是没形象瘫在沙发上。 “偏气他,气死他!” 她似乎将葡萄当做了某人,咬得那叫一个用力,看得宋辉月直摇头。 “真要是想他了,就等放寒假时回川城追些日子,正好孟家二老也很惦记你,还有你的小姐妹甘棠。” 宋辉月摸了摸女儿的脸,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 被母亲戳中了心事,周思卿一头钻进母亲怀里撒娇。 “我才没想他呢!” 距离放寒假已经很近了,可岳枣宜的事却没有解决,周思卿急得很。 她不知道上一世里岳枣宜是具体什么时候嫁给了祁江谭,但那时候周嘉彤疯狂迷恋祁江谭时,她与林淮也不过才结婚三年多…… 上一世的这个时间点,她和林淮已经结婚将近一年了! 而彼时祁江谭已经丧妻重娶,已经和那个所谓的姐姐成为了举案齐眉的神仙眷侣。 所以周思卿很着急。 这些日子她听欧阳望舒说,岳枣宜和祁江谭感情进展迅猛,甚至二人已经见了父母,大有谈婚论嫁的趋势。 想要救岳枣宜,就必须得知道她上一世遇害的具体日期。 周思卿忽然想起一个人来…… 医院里,林洛尘依然在接受进一步治疗,虽然手术成功,但不代表她彻底康复。 用陆时景的话来说,林洛尘未来的康复之路很长很艰难,让林淮务必要做好心理建设。 周思卿拎着南瓜粥进了病房,只见林洛尘正蜷缩在病床上发呆,那双眼睛里满是不属于她这个年龄的愁绪。 看到周思卿进来,林洛尘忙翻身坐起,又恢复了童真可爱的模样。 “姨妈!” 林洛尘奶声奶气叫道。 一场手术,致使林洛尘的性格变化很大,尤其是对周思卿,她格外亲近。 周思卿抬手摸了摸林洛尘的脑袋。 “有没有乖乖听话呀?” 林洛尘重重点头,说道:“有听话哦,我今天吃了半碗饭!” “真乖!” 周思卿笑着亲了下林洛尘的脸颊。 “你爸爸呢?” 提及林淮时,林洛尘脸上的笑容似乎淡了些。 “不知道!” 周思卿心里有事儿,并没有在意林洛尘的表情变化,正要出去找人,只见林淮端着饭盒走了进来…… 林淮去给林洛尘买饭了。 进门看到周思卿也在,他眼底闪过一抹喜悦,快走几步到病床边,将椅子搬过来让周思卿坐下。 “今天学习不忙吗?” 正要给林洛尘盛自己买的粥,看到周思卿拿来的南瓜粥,他笑着将自己的饭盒放到一边。 “林淮,你平时做生意接触的人比较多,我想……向你打听一个人!” 沉默片刻,周思卿开口说道。 “你认识一个叫祁江谭的人吗?” 林淮摇头说道:“不认识,对这个名字没印象!” 顿了顿他好奇问道:“你找这个人做什么?” “他和我朋友谈恋爱,我……我总觉得这个人不靠谱,所以想找人打听打听,毕竟事关我朋友的人生!” 第536章 周思卿一直盯着林淮的眼睛,希冀从他口中知道些东西。 毕竟林淮也重生了,毕竟上一世里周嘉彤是祁江谭最忠诚的粉丝,或许他能爱屋及乌的,记起一些东西。 “哎……是他?” 林淮像是想起了什么,表情瞬间变得有点复杂。 “你朋友和他……已经谈婚论嫁了吗?” 周思卿“嗯”了声。 “不出意外的话,很快就要结婚了!” “让你朋友别嫁给他!” 林淮隐晦说道:“嫁给祁江谭的女人,不会有好下场的!” “怎么说?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周思卿哀求道:“林淮,事关我朋友的人生命运,如果你知道一些内情,不管有多离谱,你都要告诉我!” “思卿,我就知道这么多,真的,我没有瞒你任何事!” 林淮眼神诚恳,不像是在欺瞒什么。 沉默许久,周思卿失望起身,说道:“如果你想起了什么,一定要告诉我,这些对我很重要!” 林淮答了声好。 他照例起身送周思卿离开,却听到病床上的林洛尘忽然开口。 “姨妈,南瓜粥真好喝,我晚上还想再喝半碗!” 听到这话,周思卿微微一笑。 “好,我晚上再过来给你送饭!” 从医院离开,周思卿直奔岳家,打算找岳枣宜再聊聊。 因为祁江谭的事,岳枣宜有点躲避周思卿,今天她直接杀过来,让岳枣宜有些猝不及防。 “思卿!” 岳枣宜心虚打招呼,有点不敢看周思卿的眼睛。 说不上为什么,她就是心里有点怕,怕看到周思卿失望的眼神。 “姐,很久没见你了,有点想你!” 周思卿看到岳枣宜安然无恙,她不觉松了一口气,笑着上前抱了抱她。 这个拥抱暂时缓和了二人的关系,岳枣宜有点难过,拉着周思卿坐在沙发上。 “我不好意思去见你,我明知道你不喜欢祁江谭,但还是执意与他在一起了,就觉得……挺对不住你的!” 岳枣宜是个直爽的人,她知道周思卿肯定是为自己好,可爱情这东西,来势汹汹如洪水,她抵挡不了心里对祁江谭的爱。 更何况祁江谭对她一片情深,满足了她所有的爱情幻想。 “没关系,这又不是你的错!” 周思卿笑笑,问道:“你和祁江谭进展如何?听望舒姐说,你们都见过双方父母了?” “对,前几日我带着他来家中吃饭,我哥也带着他那怀了孕的明星未婚妻一起回家,一大家子人,倒是很热闹。” 岳枣宜笑着说道:“我爸随口提及一句男人当建功立业,你猜怎么着?祁江谭竟然说要退圈从商,要干出一番事业养我!” 听到这话,周思卿愕然。 祁江谭要退圈?可上一世里,他凭着岳家的资源,很快就跻身顶流的行列,成为圈内年纪最小的影帝! “然后呢?你爸妈支持他的决定吗?” 周思卿不动声色问道。 “他们还没来得及表态呢,我那未来嫂子忽然肚子疼,于是就叫来家庭医生给她检查,这事儿便没再提了。” 岳枣宜脸上带着被爱情滋养的幸福。 “我能感觉出来,祁江谭是真的疼我!” 沉默片刻,周思卿问道:“那你们……是打算结婚了吗?” “原本我是打算等我哥结完婚之后再考虑与祁江谭的事,但他急着想结婚,于是我哥提议说我们兄妹一起办婚礼!” 岳枣宜笑着说道:“一起办婚礼的提议,还是我那未来嫂子提出来的呢,虽然有点荒谬,但确实省事!” “虽然具体婚礼时间还没确定,但不会拖太久,起码要在我嫂子生产之前把婚礼办了!” 第537章 周思卿细细一算,后背一阵寒凉。 谭德龄已经怀孕五个月了,最多再有三四个月便要生产。 也就是说,岳枣宜最多再等三四个月,就要嫁给祁江谭了! 一想到她婚后的命运,周思卿的心就一阵阵疼。 她心里很清楚,要岳枣宜改变主意,只能摆出实打实的证据,证明祁江谭是个人面兽心的畜生! 正说着,只见家中保姆领着祁江谭进来。 看到祁江谭时,岳枣宜眼中满是娇羞与喜悦。 “江谭,你怎么来了?” 祁江谭扬了扬手里的纸包,里面是岳枣宜喜欢吃的酱货。 “啊?城北到这里,坐公交车得两个多小时,你就为了一口肉,来回折腾四个多小时?” 岳枣宜感动到不行,紧紧抱住了祁江谭。 “你这个傻子!” 祁江谭轻轻捋着岳枣宜的发,温柔说道:“只要是你想要的,我都会满足。” 沉浸在爱情中的岳枣宜回头看着周思卿。 “思卿,你对江谭肯定是有什么误会,你看,他对我真的很好!” 祁江谭紧紧握着岳枣宜的手,直勾勾看着周思卿。 即使岳枣宜从来没说周思卿的不好,可祁江谭也知道面前这个被岳家夫妇极其看中的周思卿很厌恶他,甚至极力反对他和岳枣宜在一起。 没人能阻止他娶岳枣宜! 因为他携着上一世的记忆归来,他要弥补上一世的错误。 但他细细回想,确定上一世岳枣宜身边没有叫周思卿的闺蜜,这个女人……不对劲! 对视片刻,祁江谭朝周思卿笑笑。 “你既然是枣宜的妹妹,那以后,我就是你姐夫了!” 周思卿也笑笑,带着一点冷意和警告。 “结了婚的夫妻尚且能离婚,更何况你这八字没一撇的男朋友呢?” 在祁江谭恼怒的表情变化里,周思卿转身离开了。 傍晚,周思卿兑现承诺,照例带着南瓜粥去医院探望林洛尘。 林淮不在,病房里只有护工陪着林洛尘。 看到周思卿进来,护工忙起身问好,林洛尘也扬起无邪天真的笑,大声喊着“姨妈你来了”! 周思卿有些恍惚。 那日林洛尘从手术室里出来时那声“姐姐”,像是一场幻梦。 她这些天一直在观察着林洛尘,可她很正常,只是一个童真无邪的孩子罢了,没有半点异常。 所以她不得不承认,那可能是幻觉,毕竟这是周嘉彤的女儿! “小家伙,吃饭咯!” 周思卿扬了扬手中的饭盒,笑着递给了护工。 趁着护工去洗手,林洛尘从枕头下拿出一个信封递给了周思卿。 “姨妈,这是……我爸爸让我转交给你的。” 周思卿接过要打开,却被林洛尘阻拦。 “我爸说,让你独自一人时再看,还有,不管你看到什么,都不要再找他追问,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林洛尘做完手术之后,像是长大了不少,连吐字都很清晰,语句连贯有序。 听到这话,周思卿的心一颤。 难道信封里的内容与岳枣宜有关? 思及至此,周思卿再也无法继续待下去,等护工盛好粥过来,她找了个借口离开。 林洛尘依然坐在病床上,很是乖巧朝周思卿挥手告别。 “姨妈再见,明天我想吃红薯粥!” 车子就停在医院门口的路边上,周思卿飞快上了车,锁上车门之后,她才深吸一口气打开了信封。 字迹略微有些潦草无力,但从笔迹来看,应该是林淮的。 第538章 半页纸,上面记述了祁江谭的人生轨迹,比如何时结婚,何时拿到人生第一个大奖,何时丧妻…… 当周思卿看到林淮与第一个妻子于正月十六结婚时,她的心猛然一沉。 正月十六? 现在已经是冬月十几号,满打满算,也就再两个月的时间了! 祁江谭在结婚当年的夏天,就凭借一部文艺片斩获了国外某大奖,从此一跃成为圈内大腕。 而几乎是同时,祁江谭的妻子罹患很严重的精神病,但他不离不弃,一直陪着妻子治病。 但最终还是发生了悲剧,祁江谭的妻子因为病情忽然恶化而发疯,最终跃入密柔水库…… 祁江谭的妻子,就是岳枣宜! 这洋洋洒洒半页纸的文字,寥寥概括了岳枣宜的人生。 她这样怕冷的女孩,最终葬身在深不见底的水库里,该是多么痛苦与害怕? 周思卿只觉得心如刀绞。 她很想返回医院里,找林淮问清楚祁江谭那个藏在心尖的姐姐是谁! 这个所谓的姐姐就是杀害岳枣宜的凶手! 可转念一想又觉得无用,如果林淮知道对方是谁,必然会写在纸上告诉她的…… 无法停留片刻,甚至等不到明天,周思卿当即驱车直奔郝冬璟的住处。 田麦的肚子已经很大了,而且是双胎,她打开门看到携着一身冷风的周思卿,眼神顿时就亮了。 “姐?你怎么来了?快进来,正好吃饭!” 拉着周思卿进了屋,田麦大声招呼正在厨房做饭的郝冬璟给周思卿冲红糖水。 “你的手太凉了,喝点红糖水暖一暖!” 郝冬璟系着围裙,哪里还有公司老板的架子。 他的视线时不时扫过田麦的肚子,眼神里满是喜悦温柔,与即将做爸爸的希冀期盼。 “冬璟,让你查的事情怎么样了?” 周思卿没有铺垫,直接开口问道。 提及这事儿,郝冬璟挠了挠头,表情有点为难。 “查是查出些东西了,但……但太离谱了,我总觉得可能是自己弄错了,打算确认好了再告诉你的。” 听到这话,周思卿沉声说道:“不管多离谱,你先说给我听听看!” 离谱?再离谱的事,能有她是重生者这件事离谱吗? “我跟踪了祁江谭很久,他每日不是陪着岳枣宜,就是在忙工作,看上去很正常!” 周思卿有些诧异。 祁江谭很正常?难道他察觉被跟踪了? 就在她陷入沉思时,郝冬璟又开口了。 “直到前两日,有一辆黑色小轿车忽然停在祁江谭工作的地方,他没上车,只是隔着车窗与对方发生了激烈争吵。” “我不敢靠太近,所以没听清楚他们聊天的内容,几分钟的功夫,那辆黑色小轿车就走了,我一路跟踪,结果你猜跟到了哪里?” 周思卿一怔,下意识问道:“跟到哪里?” 只见郝冬璟一拍大腿说道:“跟到了岳家,你说离谱不离谱?” 黑色小轿车?岳家? 不对啊,她不记得岳家有谁开着黑色小轿车! 岳晋中的车子是银灰色,岳枣宜则是一辆红色进口汽车,至于岳青民的车子,那可是公务牌照! 至于邱珊珊平日里代步的车,则是白色的…… “看清楚车里的人了吗?” 周思卿沉声问道。 “看清楚了,一个女人,大着肚子,在门口下车后嘱咐了司机几句,车子走了,她则进了岳家,一直到第二天中午才出来!” 郝冬璟答道。 周思卿的脑海有片刻空白。 女人,大着肚子,能自由出入岳家,那只有一个人,就是岳晋中的未婚妻谭德龄,那位高岭之花! 谭德龄与祁江谭见面? 嫂嫂和妹夫?难道是为了岳枣宜的事情? 但就算是为岳枣宜的事,也应该是岳晋中亲自出面才对,哪里用得着没过门且有身孕的谭德龄? 周思卿的脑海有片刻空白。 “冬璟,你能查出谭德龄的背景吗?” 郝冬璟想了想答道:“我试试看,但可能需要一些时间,你也知道,这些大明星都极其重视隐私的。” 是,以郝冬璟的能力,很难将手伸到谭德龄所在的位置,更何况她还有岳晋中的保护! “田麦,我给望舒打个电话,让她过来陪你,冬璟得陪我出去一趟!” 沉默片刻,周思卿沉声说道。 很快,接到电话的欧阳望舒就赶了过来,周思卿则与郝冬璟一道驱车,在小雪飘飞的深夜往刘家奔去。 能掀开谭德龄身上那层神秘面纱的人,只有刘南枭! 第539章 说来很巧,刘南枭这边也查出了一些有趣的事。 深夜,在陈静萍的小宅子里,炉火烧得很旺,一壶花茶热气腾腾,还有三碗黑芝麻汤圆摆在桌上。 陈静萍没有打扰年轻人的聊天,她把汤圆放在桌上就回屋休息了,此时,暖阁里很安静。 “祁江谭的身世很坎坷,幼年丧母青年丧父,全靠着亲戚朋友的接济才长大的,而这些亲戚中,有个远房表姨对他最好!” “表姨膝下只有一女叫辛晓朝,比祁江谭大几岁,她瞧上祁江谭的一表人才,一度希望他能入赘到家中,与她女儿做夫妻。” 刘南枭很容易就查到了祁江谭的身世过往。 “但后来辛晓朝嫌家乡贫苦,便外出打工了,据传言先是做了煤老板的情儿,后来便成了小明星,当然,这些都是村民茶余饭后的谈资,没有什么确切证据。” “不得不说,这表姨待祁江谭是真好,花钱供他读了高中,但高三那年表姨和表姨夫出意外死了,也是个可怜人。” 周思卿想起在拍摄场地时看到祁江谭蜷缩在角落里当群演的场景,看得出来,他确实是个很能吃苦的人。 但他的悲惨过往并不能成为他上一世害死岳枣宜的理由! “辛晓朝的身份……” 沉默片刻,周思卿问道:“她应该改名了吧?冬璟查过,这个圈子里没有叫辛晓朝的人,甚至连相似的名字都没有!” 刘南枭点头。 “应该是改名了,而且她背后有相对强硬的势力,将她保护得很好,从她离开家乡开始,身份就有些扑朔迷离了。” “我甚至无法找到她小时候的照片,显然,她把自己的过去清理得很干净!” 顿了顿,他说道:“你想查辛晓朝?” 周思卿“嗯”了声,并未说出缘由,刘南枭也没多问。 “我快要期末考试了,哥,冬璟是个值得信任的人,他在帮我做事,所以……” “我明白你的意思,放心吧,让他跟着我!” 刘南枭笑了笑说道。 有他这句话,周思卿放下心来。 刘南枭在背后坐镇,郝冬璟的安全就有所保障,就能无所顾忌往前冲了! 几人烤着火吃汤圆,周思卿忽然开口。 “你们说,辛晓朝和谭德龄,会不会有关联?” 刘南枭一愣。 “谭德龄是岳晋中的未婚妻,能做岳家儿媳妇的女人,身份背景不可能有污点,而且你查她,很可能惹怒岳晋中!” 刘南枭担忧说道:“虽说你们两家有交情,但你这……又是查岳枣宜的未婚夫,又是查岳晋中的未婚妻,思卿,你会得罪人的!” 哪怕岳青民与邱珊珊待周思卿再好,也是有底线的。 一时之间,暖阁里一片沉默,只有炉火燃烧发出的噼啪声,以及外面越来越大的风雪。 冬天,真的来了! 岳枣宜待祁江谭是真的好,她动用了所有可以动用的资源,硬是把寂寂无名的祁江谭推上了高处。 他从十八线配角一跃成为某正剧的主演,与他搭戏的都是圈内老戏骨。 当然,他也没有拖后腿丢人,凭借着过硬的演技征服了导演与圈内前辈,一时之间,他的风头很盛,电视台与各大报刊杂志的采访一个接着一个。 而祁江谭也是个人物,他不在乎舆论影响,在每一次的采访中都坦言自己即将结婚的消息。 “我的未婚妻啊,她是全天下最好的女人,将来等她做好准备,我一定会让全世界都认识我的爱人!” 第540章 放学回来的周思卿正在吃饭,听到电视里祁江谭的深情告白,她一阵恶心,鱼刺差点卡在嗓子眼。 一阵猛烈的咳嗽,终于将鱼刺吐了出来。 周思卿看着电视屏幕里祁江谭那张深情款款的脸,厌恶到了极点。 真不愧是征服了导演与同行前辈的演技派呐! 与此同时,岳家的客厅里,岳枣宜听着祁江谭的深情告白,又是娇羞又是喜悦,双颊不知不觉间飞满了红云。 邱珊珊靠在沙发上,对电视里祁江谭的表现很满意。 “要不是你爸爸和你外公低调,严令强调祁江谭不许在公众场合提你与岳家,我估摸着他敢当着全国观众的面向你告白!” 作为母亲,邱珊珊自然是希望女儿能嫁给爱情,其他的身外之物,从来不是问题。 一旁的单人沙发上,谭德龄穿着宽大的孕妇装,一手扶着沙发扶手,一手摸着自己的肚子。 她看着电视屏幕里祁江谭的脸,指甲不觉掐透了沙发皮革。 “小姐,祁先生来了!” 家中的保姆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刚从片场回来的祁江谭。 他穿着合体的毛呢大衣,身形挺拔如松,眉眼风流似画,俨然是让人魂牵梦绕的翩翩玉公子。 “哎,你怎么来了?不是说今晚要连夜拍戏吗?” 看到祁江谭进门,岳枣宜眼底满是喜色。 她虽然坐在沙发上没有动,但那欢喜的表情已经暴露了她的心。 “想你了,就来看看你!” 祁江谭从大衣里拿出一包糖炒栗子,还带着温热。 “正是吃炒栗子的时节,你一向嘴馋喜欢,快尝尝!” 一边说着,他一边亲手剥开一个栗子,将甜糯的果肉喂到岳枣宜嘴里。 “你就惯着她吧,片场离家要七八十公里,你就为给她送一包栗子?真是胡闹!” 邱珊珊嘴上训斥祁江谭,但还是让保姆去厨房煮面。 “别放香菜,江谭不喜欢!” 岳枣宜娇笑着提醒,嘴里还在嚼着栗子,说话有些不清楚。 “我不挑食,枣宜喜欢吃的我都喜欢!” 祁江谭笑着对保姆说道,他对岳枣宜的宠爱,让保姆都忍不住笑。 “姑爷待小姐可真好!” 正说着,只见岳晋中从外面回来。 他有应酬喝了酒,脚步微微踉跄,进门看到坐在沙发上的谭德龄,笑着上前就要去亲她。 “你……你别伤到孩子!” 谭德龄眼中闪过一抹排斥,但很快又化作娇羞,双手抵住了岳晋中的胸膛。 “这么多人在呢,你不许胡来!” 说这话的时候,她的视线不时扫过正在一心一意给岳枣宜剥栗子的祁江谭,像是在等待什么。 “哟,糖炒栗子!” 岳晋中看到糖炒栗子,伸手拿了一个剥开。 谭德龄本以为岳晋中剥开的栗子要喂到自己嘴里,她甚至都微笑着做好了准备,谁承想岳晋中把栗子塞进了自己嘴里。 而同为女人,岳枣宜却被祁江谭宠上了天,谭德龄的心中像是有什么断了,发出刺耳的鸣音…… 岳晋中是养尊处优的少爷,自小到大都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 他虽然待谭德龄好,却没有给她剥栗子皮的觉悟,甚至保姆在看到自家少爷亲自动手剥栗子皮时,已经忙过来效力了。 “哎哟,少爷,这哪里是你能做的事情?我来我来!” 谭德龄的表情有点扭曲。 “江谭都能给枣宜剥栗子皮,晋中怎么就不能自己动手了?他未免被你们惯得太娇气了些,这怎么行?” 第541章 听到这话,邱珊珊挑起眼皮了谭德龄一眼,倒也没说什么。 但只是这一眼,让谭德龄后背忽然冷汗涔涔。 她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她,她这是在谴责邱珊珊呢! 于是她捂着肚子“哎哟”一声,果不其然,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她肚子上。 “孩子踢我!” 谭德龄说道:“每次只要来家里,听到阿姨的声音,小家伙就动个不停,我猜他肯定是迫不及待想让奶奶抱了!” 邱珊珊原本冷冽的表情缓和了不少。 “按时产检了吗?” “听您的话,一直按时检查呢,医生说小家伙很健康!” 谭德龄笑眯眯说道,乖巧又懂事。 邱珊珊的表情越发慈祥和蔼了。 “你先安心养胎待产,等生产完恢复好了再工作也不晚,我知道生孩子会耽搁你的事业,到时候我这边帮你安排!” 这话显然是在告诉谭德龄,岳家不会亏待她。 谭德龄咬唇笑,乖巧说道:“谢谢阿姨!” 外面风雪交加,但祁江谭还得赶回拍摄场地,他今晚半夜还有一场很重要的戏。 “坐我的车吧,我和江谭顺路!” 就在邱珊珊打算让家中司机送祁江谭时,谭德龄开口了。 她起身拢了拢身上的衣服,说道:“我今天出门时忘记吃维生素了!” “一晚上不吃维生素能怎么样?风雪这么大,万一路上打滑动了胎气怎么办?就在家里住着吧,明天我送你!” 岳晋中担忧说道。 “不行,我得谨遵医嘱,每天必须给咱们儿子补充营养!” 谭德龄撒娇似的推了岳晋中一把。 “有你这么当爹的吗?一点都不关心孩子!” 邱珊珊笑着说道:“那也行,就让江谭坐德龄的车子吧,给德龄开车的司机我见过两次,看着蛮稳重的!” 岳枣宜亲自将祁江谭送到了门口,依依不舍替他围好围巾。 “别太拼命了!” 祁江谭笑着亲了亲岳枣宜的脸。 “不拼命怎么行?我得挣钱娶你呐,我无所谓,但不能委屈了你!” 这话让岳枣宜面若桃花,眼中又是喜悦又是幸福。 “哼,谁要嫁给你了!” 谭德龄已经上了车,她放下一半车窗,无人能看清楚她的表情。 “上车吧,不然路越来越难走了!” 岳枣宜推着祁江谭上了车,叮嘱道:“记得按时吃饭啊,明天要是雪停了,我给你送松茸鸡汤!” 漫天风雪中,车子缓缓离开了岳家的大门口。 直到车子的尾灯消失在视线里,岳枣宜这才依依不舍转身回家。 几乎是同时,车里的谭德龄也透过后挡风玻璃看着岳枣宜的身影。 直到眼前一片雾气,她这才坐直了身体,眉眼间一片冷意。 “董叔,直接回家!” 被称作董叔的司机“哎”了声,车子直奔谭德龄家中而去。 “你疯了是不是?” 祁江谭看着谭德龄的侧脸,声音里带着隐隐的怒气。 “董叔,停车,我自己去片场!” 司机董叔非但没有停车,反而加快了速度。 “祁江谭,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谭德龄忽然紧紧抱住了祁江谭,声音里满是哽咽与委屈。 “你告诉我,我究竟做错了什么?你为什么要故意和岳枣宜那么恩爱?你为什么要故意气我?” 祁江谭狠狠推开了谭德龄,眼底带着厌恶。 “听不懂我的话吗?我已经说清楚了,咱们分道扬镳,老死不相往来!” “还有,我和枣宜是真心相爱的,起码我爱岳枣宜,我这一辈子都只爱她一个!” 第542章 这话让谭德龄的脸上瞬间涌上愤怒。 “放屁!你只能爱我一个!” 顿了顿,她又放软了语调,哀哀趴在祁江谭怀里。 “我知道你是故意气我的,毕竟我怀了岳晋中的孩子,可是江谭,咱们是没有背景靠山的小人物,如果不仰仗岳家,一辈子都无法出人头地呐!” “你看,要不是我的安排,你和岳枣宜怎么能相遇?你以为你今天的成就是靠自己的本事吗?” 谭德龄嗤笑,说道:“别天真了江谭,这个圈子里不缺人才,比你帅气的,比你有天赋的,数不胜数,凭什么你能成功?” “因为你是岳家的女婿,因为你是被岳枣宜看中的男人!” 她仰头看着神色铁青的祁江谭,说道:“我们不是都说好了吗?这些都是权宜之计,等你我站稳了脚跟,就摆脱岳家的控制,就做一对举案齐眉的神仙眷侣!” 沉默片刻,她委屈说道:“你和岳枣宜明明是假的,江谭,你别对她那么好,尤其在我面前,我……我吃醋了!” 祁江谭再次甩开了谭德龄的手,眼神里满是凛冽杀意。 “非得让我把最后一层窗户纸捅破吗?” 甚至不顾还有司机在,祁江谭一把掐住了谭德龄的脖子。 “你这个虚伪狠毒的女骗子!” 祁江谭咬牙切齿说道:“到底是岳晋中强迫了你,还是你煞费苦心勾引了他?你扮演一个无辜弱小的受害者,但其实,你才是最恶毒的魔鬼!” “你不知道肚子里怀了谁的野种!你怕不是岳晋中的种,所以拼了命撮合我和岳枣宜,好给你找一条退路!” 而上一世时,这个女人确实成功了! 在他的掩护与帮助下,谭德龄瞒天过海成功嫁入岳家,摇身一变成为权势滔天的名门儿媳。 可她太得意忘形了,一着不慎露出马脚,被丈夫岳晋中有所察觉。 谭德龄先下手为强,她精心布置了一场死局,岳晋中死在了一个风月女郎的床上。 她故意散布恶毒言论,将岳晋中钉在了道德耻辱柱上狠狠鞭笞,以至于一生好强的邱珊珊寻了短见。 岳青民还未从丧子与丧妻的痛苦中走出来,又遭遇了更沉重的打击。 夜夜失眠的他只能靠安眠药入睡,却在一早醒来看到躺在自己怀里、一丝不挂的谭德龄,以及正好推开门的女儿与女婿…… 谭德龄寻死觅活,岳青民百口莫辩,到最后,他只能用死来证明自己的清白。 岳家一夕之间倾塌了…… 回忆起这些,祁江谭厌恶透了这个虚伪狡诈又狠毒的女人。 “谭德龄,别逼我断了你最后一条路!” 谭德龄的脸上充满了愤怒与癫狂,她忽然大笑出声。 “断了我的路,大不了咱们鱼死网破!你有什么资格谴责我?你以为自己就是清白的吗?” 她抓住了祁江谭的衣领,恶狠狠说道:“你与岳枣宜相遇那次的英雄救美是怎么回事,你心里没点数吗?” “如果让岳枣宜知道那是你和我刻意的安排,以她的脾气……哼,她会杀了你的!” 祁江谭的表情变得扭曲。 “你和我,早已是一条绳子上蚂蚱,你我,同生共死!” 谭德龄狂笑,拍了拍司机董叔的肩膀。 “回家,我很久没有和江谭一起抱着入睡了!” 董叔在内后视镜里看了祁江谭一眼,语重心长说道:“江谭,别赌气了,这些也是为你好!” 祁江谭攥紧了拳头,最终没有再拒绝。 第543章 他们一起抵达了谭德龄的公寓里,这是岳晋中给她置办的房产,甚至写了她的名字,装修奢华。 进了门,谭德龄解开了衣服,在灯光下,就那么一丝不挂站在祁江谭面前。 “江谭,抱我去卧室!” 祁江谭站在门口没有动。 “要么抱我去卧室,要么……我现在就给岳枣宜打电话!” 谭德龄似笑非笑说道。 听到这话,祁江谭猛然抬起了头,许久,他上前打横抱起谭德龄走进了卧室…… 董叔随后拎着一些杂物进来,在玄关处,他就听到卧室里传来谭德龄放肆的娇笑。 “又不是第一次了,你还犹豫什么?你走过来些,站在床边,我伺候你!” 董叔装作什么都没听到,将东西放下便离开了。 期末考试,让周思卿变得很忙。 她每天起早贪黑的辛苦,让宋辉月直呼心疼。 “又不是家里穷养不起你,你这……闺女,不然咱们别上这个大学了,就随便找份清闲工作打发时间呗!” 刚进门的周君堂被妻子这话吓得脚底一趔趄。 “闺女,你可千万别听你妈胡说,自古慈母多败儿呐!” 他忙放下手中的公文包走了过来,将女儿拉到自己身后。 “宋辉月同志,不是我说你,哪有你这么拖孩子后腿的?上学吃的这点苦根本不叫苦,你看看前线战场的战士,再看看普通老百姓……” “你给我闭嘴!我用得着你说教吗?旁人我才不管呢,我就心疼我闺女,哪怕学习上的苦,我也舍不得让她吃!” 宋辉月狠狠瞪了丈夫一眼,重新将女儿拉到自己身边。 “走,吃饭,妈给你做了鲜肉蒸饺!” 说罢,她还剜了丈夫一眼。 “没有你的份,哼!” 吃过晚饭已经十点多,周思卿准备回卧室继续写作业,却被周君堂叫住了。 “卿卿,和爸爸聊聊天!” 周君堂摆手示意女儿跟着自己进了书房,还主动关上门。 看到这一幕,周思卿心里有点发怵。 在期末考试这个节骨眼上,如果不是十分重要的事,父亲不会在深夜时与她所谓的谈心,一定是有事的。 果不其然,周君堂接下来的话印证了周思卿的猜测。 “你和岳晋中是不是有过节?” 周思卿一凛,反问道:“有人找你说什么了?” “是你岳叔叔,他今天给我打电话,问说是不是晋中得罪了你,否则你怎么让刘南枭在查岳晋中未婚妻的底细。” 看着周思卿的眼睛,周君堂问道:“是有什么不得已的原因吗?” 没有责备与谩骂,甚至父亲还站在她的角度考虑,周思卿很感激。 她没有说原因,只问道:“给您带来麻烦了吗?” “我不怕麻烦!” 周君堂摆手说道:“你岳叔叔也没生气,他只当是小孩子之间的矛盾,压根不打算插手,之所以过问,是怕你被岳晋中给欺负了!” “我和岳家哥哥没有矛盾,他也很照顾我,我只是……” 想了想周思卿说道:“既然是我们小孩子之间的小打小闹,你们大人就别插手了呗!” 她上前晃着周君堂的胳膊。 “爸,行不行嘛!” 周君堂被女儿晃得是头晕眼花,他当即就举手求饶。 “好好好,我不管你们!” 他无奈又宠溺笑着,说道:“只一个要求,不能出事,尤其得保护好你自己,真要是遇到处理不了的事,就给爸爸说!” “你这么纵容我?爸,你就不怕我做坏事?” 周思卿巧笑嫣兮,坐在周君堂身边的椅子上,一脸娇憨问道。 “只要不是违法乱纪的坏事,那就不算事儿,爸爸信你!” 正要再说话,外面传来宋辉月梆梆的敲门声。 “周君堂你要死是不是?女儿学习这么忙,你还说些没用的屁话打扰她休息?赶紧放我女儿出来!” 听着妻子的河东狮吼,周君堂无奈笑了。 “赶紧去休息吧,否则你妈得吃了我!” 回到卧室,周思卿原本还想再学习,然而一看书桌,她懵了。 书包,直接不见了! 外面又传来亲妈强势不容商榷的声音。 “别找书包了,在我房间里,周思卿我给你讲,你现在给我老老实实睡觉,一直睡到明天六点半再起床!” 周思卿一脸无奈,却又不敢反抗,最终只得一番洗漱睡觉了。 一觉睡到大天亮,周思卿慢吞吞起了床,只觉得神清气爽浑身舒坦。 睡觉果然是最好的良药呐! 吃过早饭,她照例准备去学校,开着车刚出大院,就被郝冬璟拦住了去路。 “姐,有新发现!” 郝冬璟自顾自爬上副驾驶位置,从包里掏出了厚厚一摞照片。 “祁江谭和谭德龄,这俩人绝对有奸情!” 听到这话,周思卿一震,忙不迭接过照片一张一张翻看。 照片下方有时间水印,都是最近十几天拍摄的。 有谭德龄与祁江谭先后上同一辆车的照片,也有二人进出谭德龄公寓的照片…… 最绝的一张照片是拉着窗帘的窗户影子,一个大着肚子的矮个子身影从背后抱住了高个男性身影…… 而在这张照片的前半个小时,祁江谭进入了谭德龄的公寓里! 周思卿的眼神骤然变冷。 “姐,只要你把这些照片交给你朋友,一切就都结束了!” 第544章 周思卿不是没想过直接把照片甩到岳枣宜面前,让她好好看清楚祁江谭的真面目。 可万一命运无法被凡人挣脱呢? 一向高傲的岳枣宜在明知祁江谭心中有人的前提下,依然接纳了他,甚至像是陷入爱恋的疯子,一头扎进了这段感情里。 万一,万一岳枣宜再次选择了原谅与接纳呢? 深吸一口气,周思卿说道:“不,先别做声,我得想个更稳妥的办法!” 有了确凿的证据,周思卿反而不那么着急了。 她直到期末考试结束放寒假,终于长长松了一口气。 期末考试的成绩已经公布,没有任何悬念的,她的成绩位列全系第一。 但她来不及高兴庆祝,因为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最近几天,周思卿都是天不亮就出门,有时候到深夜才回家,甚至有两晚住在了欧阳家,让宋辉月担心不已。 “哎呀,孩子都长大了,你别管得那么严!” 看着妻子着急的模样,周君堂笑着安慰。 “再者说了,她是找欧阳望舒玩的,能出什么事?” 宋辉月剜了丈夫一眼。 “之前的事你忘记了?她俩是不是去过那种不三不四的地方?万一再……” 顿了顿,宋辉月无奈说道:“她不光是咱们的女儿,也是孟家的儿媳妇,要是出了事,咱们也没法给孟家交代啊!” “那就不交代,孟家有意见,直接离婚好咯!” 周君堂“哼”了声说道:“我的女儿,还轮不到别人说三道四,交代个屁啊!” 与此同时,欧阳家的某间卧室里,欧阳望舒一脸担忧。 “思卿,这样真的可以吗?万一枣宜她……” 周思卿的神色凝重。 “就算枣宜和咱们反目成仇,也好过死在祁江谭和谭德龄手中!” 听到这话,欧阳望舒点了点头。 “是,没有什么比枣宜的生命安全更重要了,但你说,这俩人也真大胆,敢合起伙来算计岳家兄妹,真是……不想活了吧?” 是的,欧阳望舒已经知道了祁江谭与谭德龄的关系。 起初她不相信,于是专门派人去查,结果查出来的东西更加不堪,当真是…… “谭德龄真不要脸,自己肚子大了伺候不了祁江谭,竟然还找了那种女人来……真是恶心死了!” 欧阳望舒想起这些,就忍不住作呕。 “要不是你专门嘱咐不要轻举妄动,我上次看到祁江谭对枣宜搂搂抱抱,我早就冲上去把他撕成碎片了!” “不要脸的狗男人,头天晚上和野女人厮混,第二天又在枣宜面前装深情,什么东西!” 顿了顿,她说道:“你让找的人,我都已经安排好了,只要你点头,明儿个所有的报刊杂志头条,都是谭德龄与祁江谭偷情的新闻!” 周思卿一时没有说话。 岳家已经开始张罗儿子和女儿的婚事了,与林淮那张纸条里描述的一样,二人的婚礼定在了正月十六。 岳晋中娶妻,岳枣宜出嫁…… 算算时间,甚至不到一个月了! 思及至此,周思卿深吸一口气,抓住欧阳望舒的手。 “那就今晚吧!” 晚上,周思卿回家很早,看上去心事重重的样子,甚至连她最喜欢的茄盒都没吃两个。 “爸,我要是给你闯了大祸怎么办?” 看着父亲,周思卿终于忍不住开口说道。 岳家已经发出了请帖,这京城里有头有脸的人物都知道岳家过完年要操办婚事,动静闹得很大。 在这个节骨眼上曝出岳家未来儿媳与女婿有私情,这无异于是狠狠抽打岳家的脸,让岳家沦为全京城的笑话。 第545章 婚事十有八九会告吹,但幕后散播这个消息的人,怕是也没好果子吃。 周思卿就是这一切的幕后推手! 周君堂正在吃花生,听到女儿这话,他抬起眼睑看了她一眼。 默了默,他揉碎了花生外面那一层红衣,把白胖胖的果仁放在周思卿手里。 “什么样的大祸?会危及你的性命吗?” 看到周思卿摇头,他松了一口气。 “只要你没有生命危险,那就都没事儿,爸爸在,这天就塌不下来!” 他慈祥笑笑,说道:“你不是胡来的人,哪怕闯了祸,也是有缘由的,在这一点上,爸爸无条件信任你!” “当然,你如果能现在提前给爸爸透露一下就更好了!” 周思卿有点犹豫,嘴唇翕动好几次,差点把事情经过告诉父亲。 但想到欧阳望舒的嘱咐,她又咽下了到嘴边的话。 “在事情爆发之前,千万别给大人说,他们都是权衡利弊的高手,一旦提前得知,肯定会设法将这件事压下去!” “岳家哪怕为了面子,也会强颜欢笑把婚礼举行了,那时候他们就是利益共同体,再恶心的屎,也会咽下去的!” 于是周思卿笑着摇了摇头。 “明天吧,明天你就什么都知道了!” 周思卿回了卧室,但躺在床上怎么都无法入睡。 她一直看着时间,看着床头的钟表指针指向凌晨一点,两点,三点…… 凌晨五点钟,报社就开始发行当天的报纸,六点钟到八点钟,送报工会挨家挨户将报纸送到门口。 还有那些报刊亭,也会在七点左右开门售卖报刊…… 也就是说,最晚八点钟,这京城就要掀起一场狂风大浪。 到凌晨五点钟的时候,周思卿眼皮子发沉,不受控制睡了过去。 她做梦了。 梦到了谭德龄跪在盛怒的岳家夫妇面前痛哭哀求。 “我和江谭确实是故友,可我们之间是清白的,这一切,肯定是有人打算借机扳倒岳家!” “就算……就算您不肯原谅我,也求您看在我腹中孩子是岳家骨肉的份上,让孩子认祖归宗吧!” 一旁的岳晋中也替谭德龄说好话。 “妈,我相信德龄不是那种水性杨花的女人,董叔是我安排给德龄的司机,他可以作证,德龄与江谭之间是清白的。” “至于照片的事……德龄说得没错,很可能是有人背后在算计岳家!” 像是想起了什么,岳晋中忽然大声说道:“周思卿!是周思卿搞的鬼,我之前就说过,她在偷偷调查德龄!” 梦境忽然一转,周思卿竟然看到了许久未出现的李仁甫与岳青宁。 “谭德龄腹中的孩子根本不是岳家的骨肉,你告诉岳青民,他们被这个女人给骗了!” 曾经温和的岳青宁像是化作了厉鬼,眉眼之间满是盛怒。 “青宁,别这样,你吓到小丫头了!” 李仁甫安抚着妻子,将她搂在怀里。 “思卿,谭德龄原名叫辛晓朝,她是岳家政敌党家安插进来的棋子,她肚子里的孩子不姓岳,姓党!” “丫头,我知道你空口无凭没有说服力,你设法搜查谭德龄的司机住处,在床下地板缝隙里,有一个文件袋,里面都是谭德龄与党家勾结的证据!” 岳青宁泪如雨下看着周思卿,几乎是在哀求。 “丫头,求求你了,只有你能救我弟弟!” 周思卿正要开口说话,忽然一阵冷风吹进来,李仁甫与岳青宁的身影瞬间化作阵阵飞雪消失。 第546章 “哗啦”一下,她从梦中惊醒。 睁眼就看到欧阳望舒兴奋的脸,以及她带来的消息。 “思卿,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睡觉?快,起床看热闹!” 京城各大媒体报刊的头版头条都被“谭德龄祁江谭”这两个人名占据。 他们幽会的照片,以及他们千丝万缕的关系都被曝光在大众面前,再加上他们公众人物的身份,瞬间就掀起了滔天大浪。 不明真相的群众们议论纷纷,都道谭德龄腹中的孩子是祁江谭的,甚至有自称二人老乡的人出面证实他们当初的婚约。 “哎,之前可是听说谭德龄与一个高干子弟恋爱的,有小道消息说她即将加入高门呢!” “不会吧?谭德龄不像是那种朝秦暮楚的女人吧?再者说,如果她劈腿,高干子弟能饶过她?” “谁知道呢?人家关上门处理家事,怎么会告诉你我?没准这会儿谭德龄正跪在高干子弟面前痛哭流涕呢!” …… 群众的猜测确实没错。 此时的岳家气氛压抑阴沉,连爱岗敬业的岳青民都没有上班,面色阴沉坐在沙发上看着报纸。 邱珊珊更是气得浑身发抖,指着自己的一双儿女直骂蠢货。 至于当事人谭德龄与祁江谭,二人站在客厅中间,皆是一语不发。 “祁江谭,你……你怎么解释!” 许久,岳枣宜终于打破了这压抑的气氛,她咬牙问道,语气里满是怒气。 “枣宜,我……” 祁江谭张嘴想要解释什么,可却不知道该如何说。 他在重生之后发过誓,这辈子不再欺骗岳枣宜,这辈子都要好好与她过日子,弥补对她的伤害。 在谭德龄用过往那些事要挟他时,他一边虚与委蛇稳住她,一边想办法甩掉这个麻烦。 甚至,他动了杀死谭德龄的念头。 但不等他找到出路,事情忽然就朝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生生将他推上了无法回头的绝路。 绝对有人在幕后操纵这一切! “晋中,你不信我!” 谭德龄一开口,泪水滚滚滑落,她挺着肚子楚楚可怜,让原本怒火滔天的岳晋中有那么一丝心软。 “我不知道是谁在背后害我,毕竟我性格孤傲,又拥有了你的爱,在圈内不知道遭受多少人的嫉妒。” “你与我日夜相处,我是什么样的人,你心里难道不清楚吗” 岳晋中想要说什么,却被母亲邱珊珊狠狠瞪了一眼。 “你要是敢替她求情,我抽死你!” 邱珊珊是个极其要面子的人,虽说结婚请柬还没发出去,但亲朋好友都知道岳家要大办喜事。 现在曝出这样的丑闻,不光岳家丢人现眼,连邱家也跟着丢了面子。 邱珊珊恨恨看着谭德龄与祁江谭,恨不得将这二人碎尸万段。 半晌咬牙说道:“你们……你们现真以为我们岳家是好欺负的吗?信不信我动动手指就能要了你俩的狗命!” “够了!” 岳青民一拍茶几厉声说道:“法治社会,谁也不许胡来!” 他训斥着几乎失去理智的妻子,深深吸了几口气。 “你俩……” 指着谭德龄与祁江谭,他努力让自己的情绪平稳些。 “你俩走吧,这婚事就此打住!” 祁江谭听罢身躯一颤,下意识望向岳枣宜。 “枣宜,我……” “别给我解释,你让我觉得恶心,你给我滚!” 岳枣宜怒吼着打断了祁江谭的话,眼泪忍不住滚落。 “晋中,你真的……不信我了吗?你真的……不要我和孩子了吗?” 第547章 谭德龄眼神里满是绝望,她一步步走到了茶几前,盯着果盘里的水果刀。 “我说我是清白的,你们没有人信,那我,我只能以死明志了!” 说罢,她哭着抓起了匕首,却因为怀孕而动作极为迟缓。 等她挥起匕首准备往心脏捅时,岳晋中已经从茶几那边调过来,紧紧抓住了匕首的刀刃。 锋利的刀刃割破了他的手掌,鲜血涌了出来。 “妈!我信德龄!” 岳晋中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拉着谭德龄一起跪了下来。 “我了解德龄,我知道她有多么善良与单纯,她不通人情世故得罪了不少人,这件事肯定有问题!” 他紧紧抱着谭德龄,坚定说道:“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不会抛弃我的女人与孩子!” 谭德龄依偎在岳晋中怀里,眼神动了动。 “原本,原本我不该说这些话的,毕竟对方身份不一般,可现在……” 岳晋中急声说道:“都到这一步了,你还有什么不能说的?你为别人着想,别人却要害你啊!” 像是鼓足了勇气,谭德龄扭头望向祁江谭。 “有位姓周的小姐曾找过我,她许诺给我一笔好处费,让我设法败坏祁江谭的名声。” 岳晋中下意识说道:“姓周?周思卿吗?” “周小姐对我一直有敌意,她介意我心里曾有过别人,一直劝枣宜和我分手,枣宜不肯……” 祁江谭接过话茬说道:“她……她也曾私下让人给我带话,警告我离开枣宜,否则就让我身败名裂!” 邱珊珊一怔,忍不住望向丈夫岳青民。 这……怎么把周思卿牵扯进来了? 岳晋中反应过来,喊道:“对!刘南枭一直在查德龄的底细,谁不知道刘南枭喜欢周思卿?” “这一切,肯定是周思卿在捣鬼,她为了阻止枣宜嫁给祁江谭,竟然用德龄当杀人工具,真是太恶毒了!” 周思卿对祁江谭的敌意人人皆知,以及她调查谭德龄底细的事,岳青民也有所耳闻。 原本他以为只是小孩子之间的打打闹闹,因此并不想插手,毕竟周思卿以一己之力帮他找到了姐夫,才让姐姐他们夫妻团圆。 可现在…… 在岳家已经把婚礼的消息传播出去之时,周思卿忽然搅得满城风雨,大有要毁掉岳家的架势。 “枣宜,你怎么看?” 岳青民看着满脸泪水的女儿,叹息着问道。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岳枣宜迷茫痛苦,她捂着脸低泣,心中早已没了主意。 祁江谭半跪在岳枣宜身边。 “枣宜,就算不考虑我们的感情,你也得替家族考虑呐,你想想,若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取消婚礼,那岳家的颜面往哪里放?” “你忍心看着你的父母在外人面前抬不起头吗?你忍心看着他们沦为别人的笑谈吗?” 祁江谭握住了岳枣宜的手。 “你看这样行不行?婚礼照常举办,但为了保障你的权益,我可以签下对你有利的协议,如果我背叛了你,我净身出户。” 岳枣宜抬头看着祁江谭,眼中满是惊讶。 “你疯了吗?” 祁江谭深情款款看着岳枣宜。 “我没疯,我很清醒,因为我问心无愧!” 说罢,他扭头看着谭德龄。 “你觉得这个提议怎么样?” 谭德龄能说不行吗? 现如今,没有什么比嫁进岳家更重要了! 只要先稳住岳家这边,设法将这些流言都一一化解,当然,最重要的是除掉周思卿这个贱人! 谭德龄实在不懂周思卿为什么会盯上她! 第548章 虽然刚才那些关于周思卿的控诉是污蔑,但她心里很清楚,这事儿肯定与周思卿有关! 周思卿,是发现她的秘密了吗? 岳晋中外面看着纨绔浪荡,实则是个专一的人。 他既然认定了谭德龄,就会冲破一切世俗与她在一起! “爸,我信德龄的人品!” 岳晋中握住谭德龄的手说道:“既然周思卿能调查与污蔑我们,那我们也可以反过来查她的底,揭穿她恶毒的面目!” 岳晋中眉头紧皱,半晌没有说话。 “思卿不是那种胡来的人,这事儿怕是有什么误会,这样吧,先让人平息这些流言,婚礼照常筹备,至于思卿那边……” 他斟酌片刻说道:“找个合适的时机,各方都坐下来好好谈谈,谁在说谎,谁是坏人,到时候自然就分明了!” “好!我赞成!” 岳晋中第一个举手赞同,他揽紧了谭德龄的腰。 “德龄你别怕,清者自清!我还就不信了,周思卿能拿出锤死你的铁证不成?” 谭德龄挤出笑容,后背却一阵冷汗冒出来,让她摇摇欲坠。 下意识望向祁江谭,只见男人的表情也很是冷冽,甚至眼底带着几分杀气。 最终,在岳晋中的坚持下,婚礼继续筹备,岳家动用权力将那些不堪入目的流言蜚语都压了下去…… 欧阳望舒气到直跳脚。 “岳叔叔和邱阿姨一向睿智,怎么这次……如此糊涂呢?” 她抬头看着斜靠在沙发上假寐的周思卿,急得直转圈。 “哎哟我的姑奶奶,你倒是说句话啊!咱们下一步怎么办?这一场仗,咱们就这样输了个一败涂地?” 周思卿终于睁开了眼睛。 “谁说输了?” 欧阳望舒一愣,下意识反问道:“谁说没输?岳家照常筹备婚礼呢!” “请柬呢?你们家收到请柬了吗?” 周思卿似笑非笑问道。 这个问题让欧阳望舒再次愣住了,半晌她才“哎”了声。 “你别说,还真是没见到岳家发来的请柬,前两天还有人在议论岳晋中婚礼不发请柬的事儿呢!” 周思卿冷冷笑了笑。 “岳家不发请柬,就已经表明了态度,现在,只是在等合适的契机而已!” 契机是什么,欧阳望舒不知道。 但从周思卿笃定的眼神里,她忽然就找到了信心。 这场仗,她们一定会赢的! 原本说好回川城过春节,也因为岳家的事情而暂时取消了。 孟家二老一天一个电话催着周思卿回家,尤其是洛逢君,急得恨不能自己坐上飞机来京城抓人。 眼看着已经到了腊月二十三,这天是小年,空气里已经弥漫着过年的味道。 周思卿不顾欧阳家的挽留,在风雪交加的黑夜里,独自驱车行驶在空旷的马路上。 雪很大,她小心翼翼开着车,好几次车子打滑,她却始终没有停车求救。 在经过一个路口时,一棵倒下的树拦住了她的去路。 周思卿停下车子张望了片刻,便将方向盘往左打,驶入了另外一条小路。 这条小路有点难行,要穿过一条狭窄的胡同。 说来奇怪,这胡同里像是停了电,越是往里走,越是黑漆漆。 周思卿打着远光灯,以不到二十的时速慢慢行驶着。 不知哪里响起一阵鞭炮声,而几乎是同时,车灯灭了。 眼前忽然一片漆黑,周思卿似乎慌了神,方向盘一歪,竟然撞在了一堵墙上。 车子熄火了。 周思卿没有动,紧紧抓住了方向盘,就那么坐在驾驶位上,死气沉沉的车里,只有她越发急促的呼吸。 随着眼睛逐渐适应昏暗的光线,隔着挡风玻璃,周思卿看到一个身影朝自己走来。 她扭着车钥匙准备再次发动车子,然而对方举起手中的枪,直接瞄准了挡风玻璃。 “砰”一声,挡风玻璃裂了。 周思卿被这突如其来的枪声吓得直尖叫,捂着耳朵趴在了方向盘上。 对方却加快了脚步,用手中的破窗器直接砸破了车窗玻璃。 “你知道我是谁吗?” 周思卿抖着嗓子喊道:“我叫周思卿!你要是伤了我,你也活不了!” 对方非但不退,反而冷冷笑了。 “我找得就是周思卿,你这自报家门,倒是给我省了事儿!” 说罢,对方举起枪,眯眼瞄准了周思卿的太阳穴。 那黑洞洞的枪口吓得周思卿几乎窒息,她再也无法按捺对死亡的极限恐惧,尖叫着求救。 “战京,救我!” 第549章 在周思卿开口的那一刻,一道凌厉如猎豹的身影从后排猛然窜出。 “卿卿,趴下!” 孟战京一声厉喝,手中的匕首像是长了眼睛,稳准狠刺穿杀手的手腕。 枪声同时响起,只见杀手发出痛苦的哀嚎,握枪的手无力垂下,手里的枪跌落在周思卿怀里。 她忙将这把差点杀死自己的枪扔了出去…… 原本空无一人的胡同里忽然冒出好几个人,而其中持枪的人则是刘南枭。 他手中的枪还冒着青烟,但他顾不上许多,飞也似的奔来,一把将趴在车窗玻璃上挣扎哀嚎的杀手扔飞出去。 后面还有孟沈辽与孟卫东兄弟二人,当即将这个杀手五花大绑起来,甚至不给他自尽的机会。 “思卿,你没事吧?” 打开沾满鲜血的车门,刘南枭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 周思卿脸上沾了杀手的血,她发丝蓬乱表情惶恐,但却依然努力保持着冷静与镇定。 “我没受伤,这是那个人的血!” 她嘴上说着没事,可双手却下意识寻找孟战京,随即紧紧握住了丈夫的胳膊。 “我是不是搞砸了?” 缓过神来,周思卿嘶声问道,语气里带着一点懊恼。 原计划不是这样的! 她应该保持镇定,设法套出杀手背后的主谋,再由孟战京伺机行动,从而完美结束这一切。 可是那黑洞洞的枪口抵上她太阳穴时,她真的太害怕了! “没关系,你没有做错什么!一切都很顺利!” 孟战京已经从后排跃到前面,在狭小的空间里,紧紧抱着受到惊吓的妻子。 “卧槽,这货是南疆过来的雇佣军!” 外面的雪地里,孟沈辽打着手电喊道,语气里满是惊诧。 “谭德龄与祁江谭不光买凶杀人,而且他们还与这伙混迹在南疆边境的境外雇佣军勾结!” 刘南枭顺势望去,只见杀手的左大臂上,赫然纹着一枚邪恶的蝙蝠图案,而这个图案则是代表了边境某分裂组织! “王八蛋!” 孟战京勃然大怒。 当初南疆战争时,我军一支小分队遭到了不明身份的势力偷袭,以至于伤亡惨重,牺牲的十七个人,都是孟战京的兵! 后来战争结束,才在俘虏口中得知了这股罪恶势力的存在,才知道杀死那十七名战士的凶手是谁。 孟战京发誓要给那十七名战友报仇,可不等他回到南疆找到对方的老巢,他们竟先动了手,而且还差点要了他妻子的命。 若非刘南枭等人拦住,孟战京只怕要当场拔枪要了对方的狗命。 没多久,数辆军车先后驶入这狭窄拥挤的胡同,数十名军人荷枪实弹奔袭而来,将这里围了个水泄不通。 只见岳青民从最前面那辆车子走了下来,神色凝重严厉。 与他一起的,还有周君堂和孟澜海等人。 “思卿的判断果然没有错!” 岳青民看着眼前的杀手,只觉得后背一阵阵发凉…… 是的,从一开始岳青民就始终对周思卿保持足够的信任,即使岳晋中谴责这一切都是周思卿对他们岳家的迫害,岳青民也没有对周思卿有半分怀疑。 于是他私下与周思卿见了面,了解到事情的经过。 当然,周思卿没有说自己有前世的记忆,她只说梦到了李仁甫夫妇,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岳青民姐姐岳青宁的指示。 有了之前寻找尸体的例子,岳青民丝毫没有怀疑周思卿的话。 他动用了手中更大的权力开始秘密调查谭德龄与祁江谭的身份背景,结果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 谭德龄原名叫辛晓朝,曾与祁江谭有过婚约,甚至二人早已有了肌肤之亲,且一直保持着那种亲密关系。 这让岳青民勃然大怒,他原本要直接揭穿这对狗男女的真面目,可周思卿却说不可。 她已经让郝冬璟设法潜入司机董叔家中,在床下地板缝隙里找到了那个秘密账本,里面都是谭德龄与岳家死对头党家的交易。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要致岳家于死地! 于是岳青民不动声色,暗中早已布下了天罗地网。 为了保证周思卿的安全,又为了机密不会外泄,于是岳青民从川城要了人,而且还都是自己人。 孟家三兄弟提前抵达京城,与刘南枭一起将周思卿牢牢保护起来。 所有人都在等一个时机,于是这个杀手不负众望出现了。 从他出现在周思卿身边那一刻开始,就落入了孟战京的视线里,甚至连他的落脚点在哪里,大家都很清楚。 他与祁江谭见面拿到周思卿的照片,收了谭德龄二十万现金,都已经被孟战京等人记录下来。 如何在不打草惊蛇的前提下收网,又是一个难题。 于是周思卿主动请缨做那个诱饵,故意给杀手制造动手的机会。 杀手以为周思卿单独驱车,但实际上,孟战京一直潜伏在后排座位下守护着自己的妻子。 他不会给任何人伤害周思卿的机会! 现在,猎物已经上钩,他背后的大鱼也都逃不掉了! “岳叔叔,谭德龄与祁江谭,今晚应该都在你家中吧?” 周思卿已经恢复了镇定,她依靠在孟战京怀里沉声说道。 “对,我以小年夜聚一聚为由,将那二人都召集到家中,并且让你邱阿姨拖着那二人呢!” 岳青民提及自己的妻子,脸上露出骄傲的笑容。 当初结婚时,他就发誓这一辈子不欺瞒妻子任何事,在这件事上,他虽然有过短暂的犹豫,但最后还是选择了如实相告。 妻子果然没让他失望,她即使震惊到极点,但很快就进入战斗模式,与他一起做了一场好戏。 “你们别小看你邱阿姨,她可是巾帼不让须眉哦,我相信她一定会完成任务的!” 岳青民看了看手腕的表,说道:“这个时间点,他们应该已经吃完饭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谭德龄与祁江谭,应该急着要离开吧?” 毕竟杀手今晚的行动可是关系到他们二人未来的命运! 深吸一口气,岳青民看着周思卿。 “思卿,你准备好了吗?” 周思卿点头微笑,说道:“为了我亲爱的枣宜姐姐,我早就做好了战斗准备!” “好!” 漫天风雪中,岳青民看着面前这个年轻的女孩。 这个丫头凭着一己之力保住了整个岳家,这莫大的恩情,他们岳家穷尽一生也要报答! 第550章 岳家客厅里一片喜乐融融。 快要过年了,家中一派喜庆,连院子里落光树叶的几棵果树也挂上红灯笼,在路灯昏暗的光线里喜气洋洋。 晚饭稍稍有点晚,吃完饭已经十点钟,外面的风雪越来越大,北风呼啸着,让人微微有些心慌。 “阿姨,我今晚还有一场戏要拍,我就……先走了!” 祁江谭看了看墙上的挂钟,一边笑着开口,一边起身准备离开。 “别啊,今晚雪下得这么大,又是小年夜,是哪个导演这么不顾演员死活?你告诉我导演的名字,我现在就打电话骂他!” 邱珊珊端着水果走过来,半开玩笑说道。 “打电话就别了,若是被人知道我是枣宜的未婚夫,又是满城流言蜚语,我不在乎,但枣宜不是这个圈子里的人,没必要因此受委屈!” 祁江谭笑着回绝了邱珊珊要给导演打电话的“好意”。 他说罢,望向蜷缩在单人沙发里看电视的未婚妻,默了默起身走过去,想要与岳枣宜一起挤挤。 但不等他碰到岳枣宜的肩膀,就见她忽然站起身来。 “我想吃点元宵,你们要吃吗?” 岳枣宜看了看祁江谭,又望向与岳晋中并肩坐在贵妃榻上的谭德龄。 “我不吃元宵,太甜了,医生说我要控制饮食,不然对孩子不好!” 谭德龄忙摇头。 她看了看祁江谭,又望向外面的风雪,抬手悄悄抓住岳晋中的手腕。 “我想回家哎!” “住在这边不行吗?家里又不是没你住的地方!” 岳晋中摸了摸谭德龄的肚子,温柔说道:“我又不是那种胡来的人,你怀了孕不能做那些,我都知道!” “我是怕打扰你休息,肚子大了,半夜总起夜,而且认床厉害,换个地方一整夜都睡不着,肚子里的小家伙也跟着遭罪!” 谭德龄可怜兮兮撒娇。 “失眠真的很难受,你就送我回家嘛!” 岳晋中遭不住谭德龄的撒娇,毕竟她一向清冷骄傲,极少露出这样娇憨可爱的一面。 “好好好,我送你回家!” 岳晋中脸上带着包容的笑,起身就要穿衣服。 “别啊,我都让人煮元宵了,大家都有份!” 邱珊珊从厨房里出来,笑着将岳晋中手里的外套抢走。 “你这是干什么?大半夜赶一个孕妇走?若是传出去,外面得怎么笑话咱们家?你能不能长点脑子?” 岳晋中想要解释,却被亲妈一个眼神瞪得闭了嘴。 “阿姨,我……” 谭德龄也想说话,可邱珊珊已经将她扶着坐回到沙发上,还体贴给她盖上毯子保暖。 “今晚谁都不许走,虽然是小年夜,但也是团圆日,咱们都踏踏实实在家里待着!” 邱珊珊重新回到厨房里煮汤圆。 她在走进厨房的瞬间,笑容消失得无影无踪。 刚拿起勺子,只听厨房门忽然被人推开,邱珊珊回头看,是女儿岳枣宜进来了。 “你进来做什么?元宵还没煮好呢!” 邱珊珊摸了摸女儿的脸,神色温和不少。 她心疼女儿的遭遇,心疼女儿好不容易爱上了一个男人,对方却是个随时打算要她性命的畜生! “妈,你是故意打发江伦出去的吧?” 岳枣宜关上厨房门,看着母亲的背影哑声说道。 “今晚,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吗?” 邱珊珊的后背一凛,片刻回头时脸上带着笑容。 “你这孩子说什么呢?今晚能有什么事?江伦是自己要找同学去玩,我难道还能管得住他?” 第551章 嘴唇翕动片刻,邱珊珊拍了拍女儿的肩膀。 “其实不管发生什么,你都别害怕,父母永远不会害自己的孩子!” 说罢,她转身拿着勺子继续搅动锅里的元宵,却感觉到女儿走过来,从背后抱住了她,像是小时候那样,把下巴搁在她肩上。 “妈,对不起!” 岳枣宜似乎哭了,她这样嘴硬倔强的人,却无缘无故认错道歉,让邱珊珊的心“咯噔”一下。 “好好的,道什么歉?” 邱珊珊握住勺子,试探着问道:“枣宜,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了?” 岳枣宜正要开口说话,只听客厅传来岳晋中的声音。 “哎,谭德龄你别任性啊,都说了风雪太大别走,你怎么就不听呢?” 听到这动静,岳枣宜猛然松开母亲,扭头走出了厨房。 只见岳晋中一脸愠色坐在沙发上,客厅里已经没了谭德龄与祁江谭的身影。 岳枣宜神色阴沉,穿着单薄的居家服追到了院外。 只见谭德龄已经坐在车子里,祁江谭似乎是在劝她。 片刻,祁江谭扭头看着站在院子里的岳枣宜,无奈说道:“枣宜,嫂子和大哥闹了点矛盾,算了,我先送她回去吧!” 说罢,他也要钻进车里,却被岳枣宜拉住了手腕。 “她和我哥闹别扭,轮得着你来护送吗?怎么,难道那些谣言都是真的?难道你俩真有不可告人的关系?” 祁江谭一怔,片刻神色微微不悦。 “这事儿不是都过去了吗?不是都说是误会吗?枣宜,你不是个喜欢翻旧账的人,怎么今天……” 他察觉自己的语气有点不对,于是忙放软了口气。 “那不然咱们一起去送她?你盯着我,我总不能再做什么事吧?” 说着,他侧身示意岳枣宜与他一起上车。 岳枣宜站在原地没有动。 “祁江谭,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好骗?觉得我喜欢上你,你就能为所欲为了?” 她眼神冰冷,像极了今夜的风雪。 “你说思卿反对我与你在一起,甚至不惜要毁了你,起初我信了,但最近我总在想,思卿为什么冒着得罪岳家的风险也要搞垮你们?” 岳枣宜盯着祁江谭的眼睛。 “她做这一切的动机是什么?你能告诉我吗?” 不等祁江谭回答,岳枣宜又自言自语给出了答案。 “因为她在保护我!因为她不是在无中生有!你和谭德龄,你俩早就在一起了吧?” 祁江谭脸色大变。 “枣宜,你胡说什么?她是你大嫂,我怎么可能……” 前方路口闪过一阵明晃晃的灯光,车子发动机的声音撕碎了雪夜的寂静。 车上,谭德龄的表情似乎有些急躁慌张,甚至不在乎会得罪岳枣宜。 “祁江谭,快点上车,不然来不及了!” 听到这话,祁江谭脸色微变。 他似乎察觉到什么,狠心推开岳枣宜,他转身就要钻进车里。 可下一刻,冰冷的枪口对准了他的后脑勺。 “谁敢动,我就爆了谁的脑袋!” “妈!你疯了吗?” 身后传来岳晋中尖锐的喊声,语气里带着惊恐与不可思议。 “你快把枪放下,别伤到德龄与她腹中孩子了,那可是你的孙子!” 邱珊珊冷笑说道:“是吗?那腹中的孩子姓岳还是姓党,只怕只有她自己知道!” 听到这话,前排的谭德龄脸色猛然一变。 她努力保持着镇定,挤出笑容说道:“阿姨,您说什么呢?孩子是晋中的,当然姓岳了,我又不是认识姓党的男人!” “认识不认识的,等等就知道了!” 第552章 邱珊珊看了看手腕的表说道:“等老岳回来,或许他能帮你想起一些什么。” 听到这话,谭德龄脸上的肌肉抖了抖。 “您在怀疑我对晋中的爱?” 她忽然失笑,一脸破碎说道:“既然这样,我就不走了,我就留在这里等岳叔叔回来,以证清白!” 说着,她解开了安全带打开车门。 “祁江谭,你也下车吧,别让邱阿姨误会了你与我之间的关系!” 邱珊珊也往后退,厉声警告道:“下车!” 被枪口死死抵住脑袋,祁江谭不敢轻举妄动。 他只能举起双手下了车,视线却落在岳枣宜身上,满是悲凉与痛。 就在这当口,原本熄火的车子忽然重新发动。 只见本该下车的谭德龄忽然发动了车子,不顾祁江谭还没站稳,一脚油门踩到底。 不光祁江谭被拖到车子底部,连邱珊珊的处境也很是不妙。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岳枣宜奔了过来。 她伸手抓住了母亲的胳膊,用尽力气将她拖走,车子险险擦着邱珊珊的腿飞驰而过。 而祁江谭则没这么幸运了。 他被直接卷入车子底部,连躲避的机会都没有,就那么眼睁睁看着车轮从自己腰上轧过去。 他忍不住痛苦嘶吼,叫道:“朝朝姐,快停下!” 可是被他称作“朝朝姐”的女人却丝毫没有停车的打算,甚至因为车轮下轧了东西,她更是猛踩油门。 邱珊珊直呼糟糕,举枪对准车子的后轮胎连开了好几下。 岳枣宜本以为没希望了,可当最后一枪响起时,车子的左后轮胎冒出一阵白烟,随即车子失控,重重撞在了树林里。 几乎是同时,几辆车子飞快行驶过来,将准备下车逃走的谭德龄团团围住。 这一幕让岳枣宜忍不住发出尖叫声,下意识紧紧抱住了母亲。 很快,一切结束了。 岳青民等人及时赶到,将准备逃走的谭德龄抓了起来。 “枣宜姐,你没事吧?” 周思卿从一辆车子里跳下来,急匆匆奔到岳枣宜面前,紧紧抱住了她。 “思卿!” 岳枣宜缩在周思卿怀里一直发抖,她抓着周思卿的胳膊,像是抓住了唯一的救命稻草。 即使她已经猜到了什么,却没想到事情的进展如此血腥。 不远处,被车轮碾压过腹部的祁江谭躺在雪地里,身边的白雪已经被鲜红的血液浸染透了。 他还有意识,甚至还挣扎着想要爬起来,想要去抓住岳枣宜的手。 “枣宜!” 祁江谭一张口,鲜血从他嘴里涌了出来。 “我……我已经错了一次,上一世我害死了你,我本来是想弥补的!” 他的声音含糊不清,周思卿却听清楚了。 她心中一凛,意识到祁江谭带有前世的记忆,心中忽然五味杂陈。 如果他有前世的记忆,就该知道真相如何,就该知道谭德龄是怎么样一个心狠手辣的女人,更该知道岳枣宜死得有多惨。 既然重生了,为什么不阻止悲剧的发生?为什么还要与谭德龄狼狈为奸? “辛晓朝手里有我欺骗你的证据,我怕……怕你知道我的过去有多肮脏,所以我只能和她厮混在一起!” 祁江谭的眼眶里有液体涌出来,不知道是血还是泪。 他在抽搐,在哽咽,在诉说着自己最后的不甘。 “枣宜,我终于看清楚自己的心,我终于知道自己爱的人是你,可是……可是来不及了!” 他用尽全力抬起头,看着自己已经没有知觉的双腿,凄凉一笑。 “对不起啊,枣宜!” 岳枣宜只听清楚祁江谭最后这句话。 她伏在周思卿怀里痛苦嘶吼,骂道:“滚!别和我说对不起!” 祁江谭张着嘴,很久才发出声音。 “枣宜,你……你最后再看我一次吧,我,我怕再也来不及了!” 说罢,他浑身无力倒在了地上,眼中的光渐渐熄灭了。 祁江谭的灵魂在升起,他在光影中飞快倒退,终于回到了过去,回到了他与岳枣宜相识之前。 “我不会听你的话,不会欺骗她的感情谋害她,辛晓朝,你死了这条心吧!” 他的语气坚定,一把推开了苦苦哀求他的朝朝姐。 “但我会去追求枣宜的,用我的一腔热血与真诚,直到打动她为止,这一世,我不会再错了!” …… 医生在五分钟内就赶了过来,可依然来不及救祁江谭。 那重重的碾压是致命的,哪怕是大罗神仙降临,也救不了祁江谭的命! 在这个小年夜里,祁江谭死了。 他到咽气的那一刻,都一直盯着岳枣宜所在的方向,像是要将她的模样镌刻在灵魂深处。 岳枣宜没有抬头,只是趴在周思卿怀里哽咽痛哭。 “姐,他死了!” 周思卿轻声说道,语气里带着叹息。 “好!死得好!” 只答了这几个字,岳枣宜悲凉一笑,身体一软晕倒在地…… 岳晋中不敢相信自己深爱的女人竟然有如此的心机与算计,甚至连他期盼的孩儿,都是其他男人的种! “不可能!这不可能!” 岳晋中像是在笑,又像是在哭。 他如同无头苍蝇一般在客厅里打转,最后将目光落在周思卿身上。 “又是你搞的鬼?你到底要怎么样?德龄哪里得罪你了?” “混账东西,你给我清醒一点!这么多证据摆在你面前,你还以为是思卿在害你吗?” 岳青民一耳光挥在自己儿子脸上,眼底满是怒气。 “差点,我们全家都要被这个女人害死了!” “死就死,我甘愿死在德龄手里,我爱她!” 岳晋中梗着脖子嘶吼,眼眶涌上泪水。 “你死不足惜,可我的妻子,我的女儿,还有我的小儿子,我不能让他们为你殉葬!” 岳青民指着门外说道:“好啊,既然你想死,那现在就给我滚出去,以后,别再踏入家门一步!” 第553章 岳晋中吼道:“走就走,我非得要给德龄讨个公道,我就不信,这天下没有说理的地儿!” 说罢,他竟真的要走! 岳晋中是什么身份?他可是岳青民的儿子,是邱家的外孙! 若是他出去说了不该说的话,那掀起的波澜怕是无法想象。 此时,岳青民与岳晋中都在气头上,邱珊珊还在屋里照顾刚苏醒的岳枣宜,孟战京与刘南枭好几次想要阻拦岳晋中,都被他挣脱了。 “你们还有资格穿这身军装?你们就这么助纣为虐谋害一个孕妇?” 岳晋中推搡着刘南枭和孟战京。 “你们俩可真是搞笑,为了个女人争得死去活来,现如今竟然还能站在同一条战线上,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一边骂骂咧咧,岳晋中一边往谭德龄那边走去,打算解开她身上的绳索带她离开这里。 “我要是保护不了我的妻子与孩子,我踏马还是男人吗?德龄别怕,有我在,谁也不敢动你!” 谭德龄像是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 “晋中,我真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肚子好疼,怕是要早产了!” 听到这话,岳晋中脸色大变。 他发了疯似的抢过一把枪,对准了自己的父亲。 “放人!你给我放人!德龄要生孩子了!” 看着那黑洞洞的枪口,岳青民眼中满是痛与失望。 “难怪你外公不止一次说你不堪重用,我还替你狡辩解释,现在看来……” 他无奈叹息摇头,说道:“都到这种地步了,你竟还被这个女人蒙蔽,甚至敢把枪口对准我!” 他没有回避,反而径直走到岳晋中面前。 “我可以告诉你,今天哪怕你开枪打死我,也别想带走谭德龄!” 岳青民一字一顿说道:“你打死了我,还有老孟与老周,你打死了他俩,还有孟战京与刘南枭,就算他们都死了……” “男人死光了,女人顶上,每一个坏人都要受到法律的制裁!” 岳晋中痛苦嘶吼,迟迟不敢扣动扳机。 谭德龄死死盯着岳晋中手里的枪,怂恿道:“晋中,你是父亲,你要保护你的孩子呀!别怕,勇敢些!” 在一旁的周思卿无法按捺内心的怒火,上前狠狠抽在谭德龄脸上。 “你给我闭嘴!” 她不就是仗着岳晋中对自己的感情,才敢这么肆无忌惮吗? 周思卿大步流星走到岳晋中面前,用自己的身躯做盾牌,隔开了岳家父子。 “岳晋中,你心里其实很清楚真相是什么!” “你的父亲不会出错的,你只是无法面对这样的现实,你只是想逼着你父亲退一步,从而粉饰太平对不对?” 周思卿一字一顿说道:“如果只是小矛盾,哪怕看在你的面子上,没人会为难她,可现在,她要害死岳家!” “她腹中的孩子根本不是你的,她接近你的动机不纯,她是岳家死对头埋在你身边的炸弹!” 她拿出那本从司机董叔居所里搜出来的账本放在岳晋中手里。 “你以为司机董叔是你的人,可并不是这样,他是党家与谭德龄的中间人,他清楚他们之间的一切交易!” “你别急着否认,先看完这些再决定要不要继续保她!” 谭德龄脸色大变。 她忽然大喊大叫,哭诉道:“晋中,我不行了,孩子快要出生了,你别被他们蒙蔽,他们是故意拖延时间的!” “你父母根本不爱你,他们爱你妹妹,也爱你弟弟,唯独对你很失望,你早已被他们抛弃了!” 第554章 谭德龄说着最恶毒的话,狠狠往岳晋中心窝戳刀子,意图挑拨他与岳家的关系。 “你忘记了吗?你和你妹妹一起犯错,你要背着沙袋在操场跑十圈,可你妹妹却在客厅里吃水果!” “你和你弟弟同时喜欢上一样东西,你父母从来都是要求你让给弟弟!” …… 到最后,谭德龄像是魔鬼一般怂恿。 “晋中,他们不光扼杀了你的快乐,现在还要杀死你的孩子,你一定要反抗到底啊!” “杀死他们,证明自己!” 岳晋中眼中满是泪光,他看着手中的账本,再看着谭德龄的大肚子,眼底充满了挣扎。 忽然之间,原本在卧室的岳枣宜冲了出来。 她一脚踢在谭德龄脸上,又抬手给了岳晋中一耳光。 “你还没有清醒吗?你非要被这个女人害到死吗?” “当初你去操场跑步,我在家吃水果,是因为你带我去水坑玩,差点将我掉进水里淹死,你没错吗?” “你和江伦同时喜欢上的东西,原本就是江伦父亲留给他的遗物,给他不是应该的嘛?” 岳枣宜一边抽着亲哥耳光,一边骂道:“你这些年闯的祸还少吗?哪一次不是爸妈给你善后的?” “若是你听信了这个女人的谗言朝爸妈开枪,岳晋中,你就真是个畜生!我……我就是死,也不会放过你的!” 从岳晋中手里抢过那个账本,岳枣宜开始大声念出谭德龄的每一条罪证。 “三月初七,谭德龄与党家小公子幽会,半夜因为撕裂伤而被送进医院妇科救治。” “五月初二,谭德龄与党家老爷子一起去山庄避暑,老头子在车上就忍不住脱了她的衣服! …… 董叔不光记下了时间地点,而且还拍下了照片,附在每一页记录的后面。 照片里,谭德龄依偎在不同男人怀中巧笑嫣兮极其下贱。 “谭德龄瞧不上岳家公子,但又怕党家老爷子发怒,只能硬着头皮和岳家公子幽会,真够难为她的!” 在读到这一条时,岳晋中的身躯猛然一颤。 他似乎以为自己听错了,一把抢过岳枣宜手里的账本一字一顿查看。 这一行字,像是抽走了他心底最后一点希冀。 原来她根本瞧不上他啊! 原来她与他接近都是为了党家啊! 她和那么多男人厮混,却在他面前装清纯装高岭之花,让他像个狗奴才一样卑躬屈膝。 他岳晋中也是被父母捧在手心里千宠百爱长大的公子哥儿,凭什么被这个女人如此糟践? 岳晋中眼眶赤红,恶狠狠盯着表情慌张的谭德龄。 “你这个贱人!我要杀了你!” 岳晋中没有机会杀死谭德龄。 孟战京与刘南枭先一步拦住了他,任何个人都不能决定谭德龄的生死,唯独在法庭上,法官用法律来决定谭德龄的命运。 但她犯下这样的错,唯一的路就是死! 很快,谭德龄被带走了。 在这风雪交加的小年夜里,岳家的事没有一星半点传出去,甚至连祁江谭的死,也是在隔了数天后才发布出来。 最终,岳枣宜给了祁江谭体面。 没有将他的不堪行径抖落给他的影迷们,他死于车祸,在小年夜赶去片场的路上不幸死亡。 影迷们自发组织起来悼念祁江谭,甚至打上了“一代巨星遗憾落幕”的横幅,显然是给予了祁江谭最高的肯定。 但这些已经不重要了。 第555章 至于谭德龄的消失,更加的隐秘。 众人都知道谭德龄即将奉子成婚,于是默认她婚后息影相夫教子。 这个圈子里从来不缺女明星,很快,就有替代她的年轻女星闪亮登场,原本跟随谭德龄的影迷们移情别恋,很快就喜欢上了这个更年轻更好看的女明星。 而随着祁江谭的死亡,岳家的婚事似乎没人再提及,一切,似乎都过去了。 周思卿赶在年夜饭开始前回到了川城,回到了军区大院的家中。 得知她回家的消息,洛冯君早早就在等候着,从午饭后,一直盯着钟表。 “妈,澜海在电话里讲过了,他们得傍晚才能回来呢!” 王雪绒系着围裙,忙忙碌碌张罗着年夜饭。 虽然孟澜海的工作已经调动到京城,但毕竟父母家人都在川城,所以过年还是得回来。 “我不是等孟澜海,他回不回来无所谓,包括孟战京也是,我不稀罕他们爷俩!” 洛冯君希冀说道:“我是等着卿卿回家呢,哎哟,我的孙媳妇儿,可是一转眼都半年没见面了!” 听到这话,孟沈辽的妻子姚蓓蓓佯装吃醋。 “奶奶,我每天都回家呢,怎么就叫半年没见面了?哟……敢情您惦念的人不是我这个孙媳妇啊!” 听到这话,洛冯君失笑。 “你这丫头越发不像话了,都敢开我的玩笑?回头我可得和沈辽告告状,让他好好管教自家媳妇儿!” 姚蓓蓓笑嘻嘻说道:“那您可就错了,孟沈辽没有教训我的胆子!” 说着,她挽上洛冯君的胳膊,撒娇道:“我们这些孙媳妇的底气,不都是您给的嘛,要不是您宠着,我哪里敢这么硬气?” “女人当然要硬气,咱们给男人生儿育女,可是头等大功臣!” 洛冯君笑眯眯说道。 正说着,在外面院子放鞭炮的川川忽然奔进来。 “回来了!我爸爸回来了,小婶和小叔也回来了!” 一听这话,洛冯君喜上眉梢。 她忙不迭起身,在姚蓓蓓的搀扶下走到门口。 只见两辆吉普车停在外面,周思卿穿着一身月牙白棉服下了车,正在帮孟战京拎东西。 “卿卿,快进来!” 洛冯君忙招手说道:“搬东西这些事情让孟战京做就是,你帮他做什么?快进来啊!” 看到奶奶洛冯君,周思卿也高兴得很。 她忙放下手里的东西奔过去,一把抱住了老太太。 “奶奶,我可想死你了!” “哎哟,我的乖孙儿,奶奶也想你呀,这白天想晚上想的,恨不得去京城把你给抓回来!” 洛冯君拉着周思卿的手不肯松开,眉眼间都是慈祥温柔。 “瘦了!怎么瘦了这么多?” 周思卿其实没瘦,甚至比离开川城时还胖了几斤。 她笑着说道:“京城的饭不好吃,不如咱们川城的饭菜口味好,我在那边天天惦记着家中的饭菜呢!” “就知道你好这一口,今晚上的饭菜,都是按照你的喜好做的,走,进屋,就等你回家开饭了!” 洛冯君高兴到合不拢嘴。 “奶奶,还有个客人呢!” 周思卿没有跟着洛冯君回屋,她拉住老太太,回头看着后面那辆吉普车。 不同于孟战京忙着开车门搬东西,后面那辆吉普车一片冷清,甚至到现在都没有熄火。 隔着前挡风玻璃,能隐约看到坐在驾驶位上的孟平津。 “平津又在搞什么鬼?” 洛冯君皱眉说道:“他坐在车里不下来,是等着我亲自去请吗?” 第556章 “奶奶,车里不光大哥,还有别人!” 周思卿捂着嘴笑,与老太太对视一眼,点头说道:“对,就是大哥惦念了很多年的那个人!” 听到这话,洛冯君大吃一惊。 “她……他们俩在一起了?” 正在搬东西的孟战京有点不爽,凭什么他忙得跟狗一样,而大哥孟平津却坐在车里当大爷? 有媳妇了不起吗? 现如今这十兄弟里,谁还没有媳妇儿呢? 哦对,还有七哥孟卫东没结婚呢! 孟战京走到车前敲了敲车窗玻璃,不耐烦喊道:“这都到了,你俩还在车上干什么呢?哥,赶紧下车帮忙!” 周思卿也走了过来。 她直接打开后座的车门,看着里面这个知性优雅却神情淡漠的女人,笑着摆了摆手。 “白凝姐!” 白凝,就是孟平津深深爱过又伤害过的女人。 那个女翻译,远走他国许多年之后,在京城与孟平津重逢,再次纠缠不清。 车里低沉的气氛被周思卿的声音打破了。 白凝回过神来,抬手擦去眼角的水光,朝周思卿笑了笑。 “白凝姐,年夜饭都准备好了,一起回家吃饭吧!” 周思卿挽着白凝的胳膊说道。 而几乎是同时,孟平津也扭头盯着白凝,表情微微紧张,似乎在等待什么。 白凝摇了摇头。 “不了,我就不进去了,你们家的年夜饭,我去不合适!” 她看着孟平津说道:“劳烦你将我送到酒店里,我累了,想休息!” “大过年的,一个人住酒店做什么?” 不知何时,洛冯君也走了过来。 她站在车外打量着白凝,神色温柔慈祥。 “孩子,我知道孟平津这小子从前犯浑伤害了你,你不原谅他也在情理之中,但今儿个这顿饭,是奶奶请你进去吃的。” “你不给他面子没关系,但我这个老太太的面子……你若是不下车,我在这些小辈面前可就失面子咯!” 说来很巧,周思卿与孟战京在回川城的航班上遇到了孟平津与白凝。 虽然没有介绍,可周思卿还是猜出了这个女人的身份,声音很熟,是之前电话里听见的。 原本周思卿没打算插手孟平津与白凝的事,可无意间听到白凝家中已经没有亲人,她在川城也只能住酒店,周思卿改变了主意。 她极力邀请白凝去家中吃年夜饭,甚至耍赖撒泼的,硬是将白凝推到了孟平津的车上。 孟平津心中早有此意,当然也是顺水推舟将白凝载到孟家门口。 谁知白凝不肯下车,执意要离开,二人就这么僵持着,直到周思卿打开车门打破了气氛。 此时再有洛冯君发话,白凝没法子再拒绝了。 她只能下了车,与孟平津并排进了家中。 姚蓓蓓早就提前回家通知了其他人,此时白凝进了门,大家的表现也没有太过诧异。 但唯独二婶吴丹花,也就是孟平津的母亲稍稍有些紧张。 这些年来,孟平津始终不肯结婚,已经成为吴丹花的心病。 从最开始对儿媳妇的高标准,到现在的只要求孟平津结婚,吴丹花已经被折磨到一点脾气都没有了。 当年她也是见过白凝的,虽然不及王雪绒对周思卿的喜欢,但也是满意的。 除了这个女孩影响儿子的人生规划,让他心甘情愿弃军从商,其他方面,白凝与孟平津很般配。 之前听说白凝回到国内,吴丹花心里就在盘算着撮合这二人,结果没等她想到办法,这俩人已经在一起了! 第557章 吴丹花捋了捋头发,对身边的妯娌说道:“哎,凤喜,你看我这打扮行不行?会不会太随意了些?” 朱凤喜已经当了婆婆,在这方面她很有经验。 “这样就行,你越是打扮隆重,人家女孩越是紧张,再者说了,他们俩关系特殊,最好的方式就是平常心对待!” 将准备好的饭菜放在吴丹花手里,朱凤喜笑着推了她一把。 “去吧,趁机与你家儿媳妇打个招呼!” 白凝进门的时候,吴丹花正好端着刚烧好的菜从厨房出来。 二人面面相觑,白凝竟流露出几分紧张。 半晌,吴丹花微微笑了。 “回来了啊,快洗手吃饭吧!” 听到这话,周思卿忙拉着白凝去洗了手,又将家中其他人介绍给白凝。 明明孟平津是十兄弟里最大的那个,按理来说白凝也该是大嫂,可此时,她反而是最后进门的人。 大家也都很尊重,没有刻意去提及那些不快,笑着喊她“白凝姐”,或者喊她“白凝阿姨”。 在这样轻松的氛围里,白凝原本焦躁不安的心渐渐放松下来。 吃饭时,周思卿特意陪在白凝身边,给她夹菜倒酒,时不时插嘴几句活跃气氛,年夜饭的饭桌上其乐融融。 由于紧张,白凝不知不觉喝了几杯五婶自己酿的酒。 谁知道酒劲儿有点大,待年夜饭吃完,她已经昏昏沉沉坐不稳了。 “孟平津,你送我回去吧!” 白凝还没有完全失去理智,她怕自己醉酒之下出洋相,低声对孟平津说道。 未等孟平津开口,吴丹花说道:“平津,你送白凝去咱们家住吧,今晚我住这边!” 听到这话,白凝一愣。 她正要开口拒绝,吴丹花淡声说道:“大过年的,哪有住酒店的规矩?又不是没有家!” 这话让白凝的鼻子一酸。 父母先后去世,她就真的没有了家,每一个春节,她都是孤零零度过的。 嘴上说着自己不在乎,可那寂寥夜晚的空旷与冷清,像是压在她心口的大山,沉重到让她无法呼吸。 她无法否认,自己是向往那一份喧嚣热闹的。 孟平津扶着白凝起身,刚准备走时,只见洛冯君将一个红包塞进白凝怀里。 “这是压岁钱,每一个小辈都有,你也是!” 不光洛冯君给了压岁钱,王雪绒等长辈也纷纷给白凝发了压岁钱。 看着怀中的贺岁红包,看着孟家人脸上温和善意的笑,在这除夕年夜里,白凝无法控制潸然落下的泪水。 “对不起!” 时隔多年,她终于哽咽着道歉,即使错不在她。 “不是你的错,你不用说道歉,该道歉的人是孟平津!” 吴丹花叹息着擦去白凝脸上的泪。 “这些年你与平津天各一方,看似平静却没有释怀,白凝,人的一生短暂,不该被这么浪费的!” “我不知道你们的打算,我也不会以长辈的身份干涉你们的人生,我唯一能做的,就是代表我与平津的父亲表个态!” 她说道:“如果你们还爱着彼此,作为长辈的我们希望你们能喜结连理!” 白凝低着头没说话,似乎有水珠落在了地上…… 随着白凝与孟平津的离开,其他人也陆陆续续离开了大院,回到各自的小家里。 原本热闹的客厅陡然变得有点冷清,连洛冯君和孟冬九也已经回房休息了。 年龄大了,熬夜对于将近九十岁的二老来说是件很困难的事。 王雪绒与吴丹花在收拾桌子,周思卿原本想搭手帮忙,却被王雪绒抢下了手里的活。 “这里用不着你,你奔波一天,早些回房休息吧!” 王雪绒知道周思卿在京城遭遇了什么。 她听得都心惊胆颤,更别说亲身遭遇过的周思卿,这孩子就是太善了! “走,回房休息吧,明天还得早起接待拜年的客人呢!” 孟战京揽着妻子的腰将她从满是狼藉的客厅里带走,二人一起上楼回到了她们的卧室。 虽然周思卿已经离开了半年,但房间里依然保持着她走之前的模样,墙上的喜字微微有点褪色了。 不等周思卿反应过来,孟战京已经自身后抱紧了她。 “卿卿,我好爱你!” 回到这里,就仿佛回到了孟战京最幸福的时光。 他难以克制心中的激动,从背后直接将周思卿抱起来,大步流星走到床边。 周思卿没有任何防备,就被男人有些粗鲁的扔到了床上。 弹性极好的床垫完美接住了她,而随后,孟战京也欺身而上,急切毛躁的,吻上了她的唇…… 第558章 孟战京是临时被调到京城执行秘密任务的,当时周思卿身处险境,甚至岳家都岌岌可危,他们夫妻实在没心情做这些事。 因此朝夕相处数日,却是清汤寡水,连牵手亲吻都寥寥可数。 此时回到川城,回到了她们最熟悉的地方,没有危险,没有任务,只有他们二人在这除夕夜里缱绻缠绵,说不激动那是假的。 孟战京像是发了疯,甚至手劲儿大到直接撕裂的周思卿那件新买的裙装,当真是可恶至极。 “孟战京你轻点!” 听着“撕拉”一声响,周思卿自炙热情愫中清醒,看着自己被撕裂的衣服,她有点心疼与不满。 “新买的,好几百块钱呢!” 此时,那被撕裂的裙装松松垮垮挂在周思卿身上,有点破碎的美感,让孟战京的嗓子瞬间有点干。 他咽了咽口水,嘶声说道:“赶明儿我赔你两件新裙子!” 周思卿看到男人眼中的炙热与急切,像是要将她生吞活剥了一般。 不再是不谙世事的少女,一眼,周思卿就知道孟战京要做什么。 但她没有拒绝,甚至还叹息着伸出手臂,主动揽上了孟战京的脖颈。 “战京,我也想你了!” 她喟叹着勾住他的脖子,将他拉到自己怀中…… 川城的除夕夜湿冷,而在京城,除夕又下起了一场大雪。 岳家一片冷清。 岳青民工作许多年,每个除夕夜都在单位值班,将合家团聚的机会让给了其他同事。 邱珊珊也因为父亲身体不适赶回家照顾,此时的岳家,只有岳家三兄弟。 自打谭德龄出事,岳晋中就染上了酗酒的毛病,即使被父母骂过很多次,他也依然不改,每次将自己喝得醉醺醺。 今晚也是如此。 原本他与谭德龄约定一起度过除夕夜的,可现在…… 谭德龄注定要在监狱里度过这个除夕夜,而下一个除夕夜,她必定不会在人世间了。 茶几上摆满了酒瓶,岳晋中躺在沙发上醉醺醺睡了过去。 他做了个梦。 梦到小年夜没有发生任何变故,他与谭德龄顺利结了婚,在二月二龙抬头那天,他珍爱的儿子出生了。 全家沉浸在添丁的喜悦之中,谭德龄更是因此成为岳家的功臣,受到了父母的优待宠爱。 日子似乎满是盼头,连他这样的纨绔子弟都打算洗心革面好好挣钱养家,为妻儿最好的生活。 但就在儿子百日宴前夕,谭德龄借口出去谈工作,一直到很晚都没有回来。 儿子哭个不停,他担心妻子在外面被人欺负,于是驱车去片场找谭德龄。 然而她没有在片场,导演支支吾吾一番解释,最终在他的逼迫下吐露了实情。 谭德龄确实来过,但很快就被一辆黑色小轿车接走,那辆小轿车的主人是党家老爷子的。 党家与岳家一向不和,在得知妻子被党家老爷子接走之后,他心中大惊,忙不迭回到家中准备搬救兵。 可他回家时,谭德龄竟然回来了! 一向妆容精致的她看上去略微有些狼狈,甚至口红都沾到了下巴上…… 鬼使神差的,他没提及自己去过片场,只是问谭德龄为何这么狼狈。 谭德龄笑得有点疲惫,答道:“今天拍一场动作戏,摔了好几次,你看,身上都是伤痕呢!” 像是为了证实自己没说谎,她故意撸起衣袖给丈夫看自己的“伤痕”。 第559章 那一刻,怀疑的种子深深埋在了他的心底。 于是他开始暗中跟踪谭德龄,很快就发现了让他愤怒甚至惊骇的真相。 谭德龄竟然与多个男人有染,甚至连岳家死对头党家的老爷子与小公子,都是她的入幕之宾。 高岭之花的她在那些男人面前极其奔放妖娆,活脱脱一个风月女人…… 他痛苦,他愤怒,可看着襁褓中的儿子,他又不忍戳穿谭德龄的真面目,让孩子失去母亲。 他继续跟踪着谭德龄,在某个深夜看到她进了一家风雪场所,于是他悄悄跟了进去。 谁承想一进门就被几名大汉擒住,而谭德龄高高在上,站在台阶上恶狠狠盯着他。 “你果然在跟踪我!” 谭德龄走上前,一耳光抽在他脸上。 “你敢怀疑我?岳晋中,我原本不打算这么快要你性命的,但现在……” 她眼底满是杀气,说道:“你要是活着,我就得死!” 谭德龄亲自给他灌了迷乱神经的药物,又让几名风尘女子给他拼命灌酒,而酒中更是掺杂了大量的药物。 最终,他奄奄一息倒在地上,而谭德龄的高跟鞋踩在他脸上,像是凌辱奴隶一般,践踏着他的尊严。 “我大可以告诉你,你的宝贝儿子根本不是你的种,他是党家的后代,为的就是让党家后代继承你们岳家的一切!” “岳晋中,不光你要死,你的父母,你的妹妹和弟弟,很快都会去找你的,你们一家人在地下团聚,也算是我对你仁至义尽了!” …… 说完这些话,谭德龄让人撬开他的嘴,把最致命的药物灌进了他的嘴里,眼睁睁看着他在抽搐挣扎,最终停止了心跳。 很快,接到消息的父母赶来,谭德龄则变了嘴脸,跪在他身边痛哭。 儿子死于这种地方,还是以这样极其不体面的方式,对于父母来讲是莫大的羞辱,哪里还会报警验尸追查死因呢? 于是他被送进了火化炉里…… 当烈火灼烧他肌肤的那一瞬间,剧烈的疼痛让岳晋中猛然尖叫。 他睁眼翻身坐起,眼前还是一片熊熊烈火。 是梦!是在做梦! 岳晋中浑身冷汗涔涔,脸上更满是泪水。 他的心脏跳动剧烈,甚至身体还有那种隐隐的灼痛感,像是被烈火焚烧过一般。 某个瞬间,岳晋中恍然大悟。 那是梦,那又不是梦! 那是在某个时空里真真切切发生过的悲剧! 如果不是周思卿极力阻止,戳穿了谭德龄的真面目,那不久的将来,就是他的祭日! 意识到这一点,岳晋中心中一阵后怕。 看着满茶几的酒瓶子,再看着镜中颓废的自己,岳晋中抬手狠狠抽了自己几个耳光。 他可真是个分不清好赖的混账! 岳晋中还在发愣,只听妹妹岳枣宜的卧室里忽然传来凄厉的哭声。 他回过神来手忙脚乱奔上楼,甚至撞翻了好几个酒瓶子,在这寂静的夜里,发出刺耳的破碎声。 而几乎是同时,岑江伦也从自己的卧室里奔出来,一起往姐姐房间里奔去。 门撞开,只见漆黑的房间里,岳枣宜坐在床上哭得撕心裂肺。 她像是醒了,又像是依然沉浸在梦魇中,反复喊道:“为什么?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要杀死我?” “枣宜!” 岳晋中打开了灯,只见岳枣宜发丝蓬乱眼神空洞,泪水已经布满了她的脸庞。 第560章 她像是受到了惊吓,蜷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别杀死我的孩子!求你,谭德龄!” 听到“谭德龄”这个名字,岳晋中的眼眶越发通红。 原来不止他做了噩梦,原来在他死之后,自己的妹妹也没有逃脱谭德龄的魔掌! “枣宜!枣宜你别害怕,哥在这里呢!” 岳晋中心中满是痛与恨,他终于明白自己找了个什么样的蛇蝎女人,终于知道自己过往的行为有多么可笑。 自己竟然心疼一个刽子手,竟然试图为了一个心如蛇蝎的女人而背叛自己的家庭与亲人。 “哥……” 听到哥哥的声音,岳枣宜空洞的眼神终于一点点恢复了正常。 她忽然抓住了岳晋中的手腕,抖着嗓子说道:“哥,不要娶谭德龄,她会害死你的,她会害死妈妈和爸爸的!” 梦境里发生的事那么清晰,镌刻在脑子里,岳枣宜记得很清楚。 “你发现了她的真实面目,于是她利用卑劣的手段杀死了你,让你到死都背上纨绔子弟的臭名声!” “你根本不是死于什么风月女郎身上,你是被谭德龄硬灌了药害死的!” 听到这话,岳晋中的心在颤抖,脸上的肌肉甚至都在抖动。 他的梦,与岳枣宜的梦一模一样! “枣宜,那你……你是怎么死的?是被谭德龄和祁江谭合谋害死的?” 岳晋中的声音在颤抖,带着控制不住的哽咽。 “我啊……你的死带给妈妈很大的刺激,谭德龄假装孝顺,时常带妈妈去郊区的寺庙拜佛,她先是散布妈妈精神不正常的谣言,又制造她跳水自尽的假象……” 岳枣宜抓住了哥哥的手腕。 “哥,根本不是那样的,妈不是跳水自尽,她是被谭德龄生生推到水库里淹死的,而祁江谭则替谭德龄做假证,制造她不在场的证据!” “我发现了妈妈死亡的真相,谭德龄又与祁江谭炮制我疯癫的谣言,在我怀孕三个月时,他……他们杀死了我!” 脑海里一直浮现着自己死亡的惨烈场面。 她刚从医院得知自己怀孕的消息,还来不及感受到母亲的喜悦,就被谭德龄囚禁了。 谭德龄憎恨她怀上祁江谭的孩子,于是故意折磨她,甚至找来妇产科医生,将她架在手术台上,给她做了流产手术。 所谓的手术惨无人道,那些刽子手生生剖开她的小腹,将小小的胎儿取出来,当着她的面扔进了垃圾桶里。 他们不给她止血缝合,就那么看着她的鲜血染红了手术台。 她是生生被痛死的,直到带着怨恨与绝望咽下最后一口气! 而从头到尾,祁江谭都没有露面。 甚至她在手术台上被这些恶魔折磨时,还曾隐约听到门外传来祁江谭与谭德龄聊天说笑的声音。 岳枣宜忍不住浑身发抖。 她像是受了刺激,忽然翻身下床,尖叫着要去杀死谭德龄,要将祁江谭的墓刨开,让他做个孤魂野鬼。 一直没说话的岑江伦拉住了自己的姐姐。 “原来……原来不光我一个人做了这种离奇的梦!” 岑江伦怔怔说道:“梦里,你们都死在了我前面,如姐姐所言,我们家人都是被谭德龄害死的。” “姐,你死之后三个月,祁江谭就娶了谭德龄,他们成为世人眼中最般配的夫妻,根本没人记得你!” 听到这话,岳枣宜笑得比哭都难看。 “畜生!都是畜生!” “江伦,那你呢?你的结局……” 第561章 岳晋中已经冷静下来,脸上带着从未有过的冷静与坚定。 “我也死了!你们死之后,我开始给你们报仇,我和欧阳望舒搜集谭德龄背叛祁江谭的证据,并将这些证据送到了祁江谭手中。” “谭德龄狗急跳墙,制造车祸撞死了我!” 岑江伦的语气却格外轻松。 于他而言,那个世界已经没有了家,他是生是死也没什么重要的。 重要的是他给家人报了仇。 他死之后,魂魄跟在祁江谭身边很久。 他目睹了祁江谭与谭德龄决裂,目睹了他亲手杀死谭德龄…… “哥,姐,我醒来时还以为自己已经死了,直到听见姐姐的哭声,还有哥哥撞倒酒瓶的声音,我终于知道自己还活着!” 岑江伦在傻笑,眼角隐隐有泪。 “真好,那只是一场噩梦!” 但他们其实都很清楚,这所谓的噩梦很可能是他们上一世的人生! 如果不是周思卿及时制止,甚至冒着得罪岳家的风险揭穿谭德龄与祁江谭的真面目,那这一世…… 兄妹三人不敢往下想。 “爸说得没错,周思卿真是我们家的福星啊!” 许久,岳晋中终于嘶声开口,眼底满是对周思卿的感激。 “能让去世多年的姑姑与姑父认可的人,肯定不会出错的,我们也是被猪油蒙了心,竟然以为她是在害我们!” 一边说着,岳晋中一边在自己脸上抽了几下。 “我竟然还说过那么多伤害与诋毁周思卿的话,我可真是该死!” 外面鞭炮声震耳欲聋,新年的钟声响起,新年到了! 兄弟姐妹三人很久没有这样亲昵坐在一起守岁了,长大之后,他们都忙碌着各自的生活,渐渐忽视了亲情的珍贵。 谁也没有说话,只是静静依偎着彼此,感受着亲情独有的温暖。 在他们看不见的角落里,李仁甫与岳青宁夫妇并肩站着,欣慰又慈祥注视着孩子们。 虽然曲折艰难,但后辈们骨子里依然流淌着炙热的血液,他们总是会长大懂事的,对不对? 他们已经无所遗憾,可以安心的离开了…… 过年确实很热闹,但比起接待客人的烦恼,周思卿更无法招架的还是关于她什么时候生孩子的话题。 那些官场政客还好,毕竟都是来给老爷子与孟澜海拜年的,稍稍打个招呼便应付过去了。 周思卿最害怕的还是三姑六婆。 比如此刻,周思卿正端着一盘水果从厨房里出来,而客厅里则坐着几位老亲戚,至于是什么样的关系,连王雪绒都说不清楚。 但总而言之是亲戚,此时人家拎着东西来拜年,断然没有赶出去的道理。 于是王雪绒好吃好喝伺候着,全然没有看不起谁的意思。 “战京的媳妇儿太单薄了!” 其中一个被称作四姥姥的老太太打量着周思卿,半晌摇头开口。 “你瞧她那身段,哎哟,不是我说哦,一看就不是怀男孩的料!” 听到这话,洛冯君脸上的笑容淡了些,但她还是保持着克制与礼貌。 “孩子们还有自己的事业,生孩子的事往后再说,不着急!” 言外之意就是我们不想再讨论生孩子的话题了,奈何这几个亲戚听不明白。 “我刚才就想说呢,战京娶这个媳妇儿太亏了!男人娶老婆嘛,当然是得娶个能生养的!” 一个被称作五姑的女人也开了口,言语间带着对周思卿的蔑视。 第562章 “城市姑娘就是矫情,追求什么身材,把自己饿得像竹竿,这还怎么给男人生孩子?” 五姑以长辈的身份看着周思卿。 “战京媳妇儿,你过来!” 周思卿挑了挑眉,还是将果盘放下走到五姑面前。 她笑,说道:“五姑,您有什么事儿?” “你父母管教不好你,这是你父母的错,但身为长辈,我可是得好好训你几句,你身为媳妇儿,结婚这么久不给婆家生孩子,你说我找你什么事儿?” 五姑板着脸厉声说道:“你要是我女儿,我非得抽死你不可!” 客厅里的气氛顿时变得紧张起来。 原本在书房里聊天的孟战京也快步走出来,站在门口观察情况。 “可惜我不是您女儿,您也没资格抽我!” 周思卿笑笑说道:“我婆家都没催着我生孩子,您在这里急个什么劲儿?再者说了,我就算生了孩子,也不跟您姓呐!” 一听周思卿在犟嘴,这几个老亲戚不乐意了。 “真是反了天!这要是搁在以前,就你这德行,不用长辈动手,你男人都得扇你几个耳刮子!” 四姥姥一边骂,一边看着孟战京。 “战京,你还愣着做什么?你没看到你女人在和长辈顶嘴吗?” “我给你讲,这女人就是面团,你越是摔打揉搓,她就越是有嚼劲,这好女人都是靠男人的拳头打出来的!” 大过年的,来者都是客。 之前这几个亲戚暗搓搓说周思卿坏话,王雪绒都忍了下来,毕竟一年里也就见这么一次。 但现在,她们竟然敢怂恿孟战京打媳妇儿? 同为女人的王雪绒可咽不下这口气! 她起身,直接走到周思卿面前,将她拉在自己身后。 “话不是这么说的,事情也不是这么做的!” 王雪绒冷声说道:“你们家如何管媳妇儿与我无关,但在我们孟家,媳妇儿就是女儿,是被长辈捧在手里宠着哄着的娇娇女!” “孟家没有打女人的男人,更没有被男人揍的女人,你们若是想吃饭,就闭了嘴等饭熟,若是非得这么没深没浅乱说话,现在就给我滚!” 那个四姥姥听到这话,当即就炸了。 “混账东西!这是孟家,轮得着你一个外人说话吗?” 四姥姥指着王雪绒骂道:“你记住了,你姓王,不姓孟,说句不好听的,你就是给孟家生儿育女的工具而已!” 她撇嘴说道:“结果你还是个没用的,比不下蛋的母鸡强那么一点,只生了一个儿子,真是不中用!” “混账东西!” 脸色阴沉的洛冯君拍了茶几,吓得众人一哆嗦。 反应过来,四姥姥附和道:“老姐姐,可不就是说呢,你家这儿媳妇确实太混账了,哪有晚辈和长辈顶嘴的呢?” “我是骂你混账!” 洛冯君指着这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怒声说道:“你算老几?轮得着你在我家吆三喝四?” “我家孙媳妇生不生孩子与你有什么关系?我家儿媳妇生几个孩子又碍你什么事?我都没意见,你在这里放什么屁?” 四姥姥没想到洛冯君敢直接与她撕破脸。 她心里怕得很,但又想到自己的辈分,当即也跟着拍了茶几。 “怎么着?我不能说几句了?别忘了,我才是姓孟的,这个家也姓孟!” 这话气笑了洛冯君。 “哟,你还真别说,你们都姓孟,我们都是外姓,按照您这逻辑,我们都是外人咯!” 洛冯君一挥手,只见厨房里忙碌的儿媳妇与孙媳妇纷纷走了出来。 “刚才你们都听到了没?这里有位姓孟的,说这是孟家,咱们这些外人都没资格说话!” “怎么着孩子们?你们是想回到旧社会忍气吞声做丫鬟?还是跟着老婆子我一起走?” 三婶朱凤喜先扔了围裙。 “什么狗屁内人外人的,怎么着,我嫁进来还得改姓不成?要是照这么个道理,我还不干了呢!” 五婶岳淑娴有点犹豫,但儿媳妇姚蓓蓓挽着她的胳膊,将她拉到了老太太洛逢君的身后,与她站同一条战线。 而原本观察形势的孟战京早已冲进书房里通风报信了。 现在这局势,可不是他哄一哄媳妇儿就能解决的,这好家伙,老太君掀桌子发怒,只怕老爷子也头疼呐! 果不其然,孟冬九从书房里快步走了出来,二话不说先安抚老伴儿的情绪,平息她的怒气。 “九哥,你不能一辈子都被她吃得死死的,这些年我来一次见一次,我都心疼你,你这……哪里像是一家之主?” 四姥姥跺着脚喊道,嘴上说是心疼孟冬九,其实是在挑拨离间。 洛冯君笑得阴阳怪气。 “哎哟,孟冬九你听到了没?与你都姓孟的亲人心疼你被我欺负,人家要给你出口恶气讨公道呢!” “怎么着?不然我带着这个家里的外姓人都离开,让你们姓孟的合家团聚?” 第563章 孟冬九神色极为难看。 他安抚着妻子,扭头望向这几个自称亲戚的人。 “你们嘴上说着与我家什么亲戚关系,但在我的记忆里,在我们家穷困潦倒那些年,从没有亲戚向我们伸出援手,甚至还有落井下石的!” “若不是我家有了今时今日的地位,你们能上门来走亲戚吗?” 孟冬九厉声说道:“哪怕没有旧情,但念在你们都姓孟的份上,每一次来家中都是热情招待,供你们吃喝,还供你们大包小包带走一大堆!” “今日为什么这般为难我家孙媳妇,甚至还牵扯到其他儿媳甚至我老伴儿,归根到底,不就是我没有答应你们提出的要求吗?” 今日一来,四姥姥就朝孟冬九提要求,想要求他帮忙安顿自己那不成器的外孙子。 “孩子是个好孩子,就是被人带坏了,哎哟,家里管不了,就想着送到部队锻炼锻炼,有你这个堂爷爷帮衬,怎么着也能做个干部!” 四姥姥的算盘打得哗啦啦响,甚至已经开始畅想孙子升官发财后他们全家也搬到这军区大院里享清福。 然而孟冬九过问了这个外孙子的情况,当即就拒绝了。 “学历不是问题,我军有很多低学历的同志,都是后来通过自己的努力获取了知识与功勋,可你家孙子呢?” “一个多次参与打架斗殴的小混混,一个欺负老乡的村霸,因为犯了事各方要追究责任,就想送到部队里躲风头?” 说这话的时候,孟冬九的语气很是严厉。 “怎么?以为部队是收容所避风港?如果你是打着这样的主意,我劝你还是趁早打消这个念头!” “如果你是来拜年做客,我十分欢迎,但如果有别的小九九,现在就给我走人!” 这番谈话是在书房里,除了去送茶水的周思卿听到之外,没有其他人得知,而周思卿当然不会说出来。 但就算如此,这四姥姥还是觉得不爽,她不敢与孟冬九犟嘴吵架,就将怒气都撒在无辜的周思卿身上。 当真是个欺软怕硬的主儿! “我说为什么欺负我家孙媳妇呢,敢情是因为这一茬啊!” 洛逢君总算是听出了门道,她冷笑说道:“心里有气你冲我来呀,欺负个小孩子算什么本事?倚老卖老的东西!” 孟家老太太从来都不是忍气吞声的人,她心里不爽,对方也别想好过。 “现在就给我滚蛋,以后别再踏进我们家半步!” 四姥姥被怼得哑口无言,她指着洛逢君的手直哆嗦,却不敢骂半句脏话,到最后又将怒气撒在无辜的周思卿身上。 “你这个狐狸精!你这个不会下蛋的母鸡!你……你不得好死!” 话刚落,只见洛逢君顺手抄起茶几上的橘子砸在四姥姥脑袋上。 “老不死的东西,你再骂一句试试?我最宝贝这个孙媳妇儿,谁敢欺负她,我就和谁拼命!” 说着,洛逢君竟真撸袖子准备动手。 眼看着九十岁的老太太了,谁敢让她动手打架。 当即,周思卿等人忙一拥而上将洛逢君拦住,朱凤喜与岳淑娴则毫不客气把这几个所谓的亲戚赶出了家门。 家中总算是清净了。 洛逢君怒气未消,又指着周思卿骂道:“你也真是不中用,她都那么骂你了,你还不吭声?” “就算嘴笨不会骂人,你难道还没长手吗?你直接给那老东西两个耳光啊,出了事我给你兜着!” 第564章 老太太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就你这软性子,在京城那种地方怎么活?你真是……真是气死我了!” 挨了老太太的骂,周思卿却不生气。 她笑,挽着洛逢君的胳膊撒娇道:“我才不会被欺负呢,因为我知道有很多人保护我呀,有奶奶,有妈妈,还有婶婶与嫂嫂们!” 这话哄得洛逢君心情大好。 她无奈捏了捏周思卿的脸颊,无奈又宠溺。 “你这丫头哟,真不让人省心!” 姚蓓蓓故意笑着打趣道:“既然这丫头如此让人不省心,奶奶,那咱们就给战京换个省心的媳妇儿!” “那可不行!” 洛逢君说道:“再不省心,也是我的孙媳妇儿,偌大一个孟家,还护不住她了?你们这些孙媳妇儿,我都很满意!” 正说着,只见孟平津领着白凝进了屋,正好听到老太太这番话。 “哟,老太太在说孙媳妇们的坏话呢?” 孟平津看上去心情很好,一向不苟言笑的他难得开起了玩笑。 “你哪只耳朵听到我说孙媳妇坏话了?要骂,也是骂你们这帮姓孟的,就知道欺负我们这些外姓女人!” 洛逢君笑着朝有些局促的白凝挥手,示意她坐到自己身边。 “来,丫头,坐过来!” 在孟平津的推搡下,白凝这才坐到老太太身边。 “咱们是一伙的,哎,咱们都是外姓人,不像这屋里的男人,哼,一个个都姓孟,都了不起!” 洛逢君的话臊得一众男人脸蛋发烫,这小老太太,还挺记仇! “白凝姐,你听到了吧,在孟家,女人的地位不容小觑,嗯,咱们可是有老太太撑腰的!” 周思卿笑着对白凝说道:“以后你要是被大哥欺负了,就只管来找奶奶告状讨公道!” 白凝下意识望向孟平津,只见孟平津一笑。 “早知道这一茬,我就不带你来家中了,瞧瞧,这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吗?” 洛逢君一抬手,孟平津忙将脸凑过来让老太太打,可谓是孝顺至极。 老太太在长孙脸上轻轻拧了一下,眼底带着笑意。 “臭小子,这些年就属你让人操心,这次,你可算是做了件正经事!” 开了几句玩笑,洛逢君把客厅里的一众男人都赶走了,包括自己的老伴儿孟冬九。 “你们杵在这里做什么?我们女人聊天,男人凑什么热闹?去去去,去书房里讨论你们的军事!” 洛逢君不耐烦挥手,很快,客厅里就只剩女人们。 大家有说有笑聊着天,周思卿在二婶吴丹花的眼神示意下,不着痕迹将话题引到白凝与孟平津的事情上。 “白凝姐,你以后可得好好管管大哥,他总欺负几个弟弟呢!” 周思卿笑着说道。 一旁的姚蓓蓓趁机补上一句。 “就是,白凝姐,你们这趟回来,就顺道把婚事给办了呗,家里好久都没热闹了呢!” 身为长辈的吴丹花也适时表态。 “我们家一向都尊重孩子的选择,你们自己做好决定,婚礼的事交给我操办就好!” 白凝忍不住望向吴丹花。 她其实很喜欢孟平津的母亲与他的家庭,温暖和谐,包容力很强。 或许当年没有太向往,可在外面漂泊许多年,对家的渴望让她总是忍不住想起孟家来。 然而现在…… “阿姨,我不能再生孩子了!” 但残酷的现实摆在他们面前,容不得回避。 “当年那件事……我没办法给孟平津生下孩子!” 白凝惨淡一笑,语气里满是破碎。 “不能生孩子又没有罪,女人活在这个世上的意义不是为了生孩子,嫁人结婚也不是为了繁衍后代!” 第565章 吴丹花温声说道:“比起所谓的传宗接代,我更希望我的孩子能过好自己的人生,而你,就是孟平津的幸福!” 顿了顿,吴丹花说道:“我不止平津这么一个孩子,我也没有那么执着于继承香火,结了婚,你们若是喜欢孩子,就抱养一个,我也会当做骨肉血亲来疼爱呵护!” 白凝眼眶隐隐有泪。 当年的事情闹得那样满城风雨,甚至可以说丢尽了孟家的脸面。 诚然说是孟平津一时冲动伤了她,可不可否认,她也有做错的地方。 所以后来与孟平津重逢,即使双方心中依然深爱,可她却一直回避退缩,她怕遭到孟家的冷眼。 现在看来,是她太看轻孟家的门第家风与胸襟气度了。 “孩子的事好说,这么多妯娌呢,随便谁多生一个过继给大哥不就行了?” 姚蓓蓓快人快语笑着说道,她将目光落在了周思卿身上。 “你最年轻,你和战京努努力,让大哥与大嫂早日当上父母?” 周思卿一整个大无语。 “你还最能生呢,要努力也该你和九哥努力!” 她当即反驳回去,惹得一众女人大笑不已,客厅里的气氛变得欢快热烈。 但不管如何,孟平津的婚事算是定了下来。 洛冯君与吴丹花都发话点头,谁还敢说不同意? 但白凝不想大操大办婚事。 “我们都已经这个年龄了,没必要像年轻人似的折腾,如果结婚,也就我与他领个证,家人一起吃顿饭就行!” 白凝只是顺茬回答,可周思卿却将孟平津叫了出来。 “大哥,白凝姐已经答应嫁给你了哦,你可得抓紧机会!” 白凝慌了神,跺脚喊道:“我只是说如果,你怎么还乱传话呢?” “哎,你们刚才都听到了吧?是不是白凝姐说的,不办婚礼,只领证后家人一起吃饭的?” 姚蓓蓓拊掌大笑,起哄道:“对!对对对!我可是听得清清楚楚!” 连姚蓓蓓的儿子川川也蹦着跳着大喊。 “我也听到了!我也听到了!” 白凝又羞又急,看着一旁傻笑的孟平津,她说道:“你还笑,你倒是说句话呐!” “我说什么?我觉得她们说得很对!” 孟平津握住了白凝的手。 “给我弥补的机会好不好?我们的人生不是只有生儿育女,我不在乎你能不能生育,如果你担心的话,我马上去医院结扎!” “你别说傻话!” 白凝吓得忙捂住孟平津的嘴。 “你……我……” 她支支吾吾好一阵子,终于松口说道:“你让我再考虑考虑!” 说是考虑考虑,可在她娇羞韩含怯的眉眼间,已经看到了答案。 周思卿等几个媳妇纷纷起哄,嚷嚷着要让二婶吴丹花请客吃饭。 “请请请,你们挑地儿,我负责掏钱,让你们这些馋嘴丫头吃个够!” 吴丹花笑着望向白凝。 “你也一起来,以后你可是大嫂,你得树起你大嫂的威严,好好管管她们!” 白凝有点羞涩,却还是点了点头。 那几个亲戚带来的不快随着白凝与孟平津的好事而烟消云散。 周思卿被吴丹花叫到了厨房里。 “卿卿,这次多亏你了!” 吴丹花握住周思卿的手,一脸感激与欣慰。 “要不是你灵机一动把白凝带回了家,只怕你大哥的婚事还没这么顺利呢!” 周思卿笑着挽住吴丹花的胳膊。 “那既然我是功臣,你是不是得赏我点什么?” “赏!一定赏!” 吴丹花笑得合不拢嘴,说道:“你好好想想要什么,车子房子都行,就冲你解决了你大哥的终身大事,二婶我也得重重谢你!” 第566章 孟平津经商多年,身价已然不菲。 毫不夸张的说,不管周思卿看中川城哪个地段哪个价位的房,对孟平津来讲都是九牛一毛。 毕竟周思卿现如今开得那辆车子还是孟平津的呢! “行,那我可得好好谋划谋划,怎么着都得狠狠宰大哥一笔!” 周思卿笑着搓手,一脸贪财的模样,让吴丹花忍俊不住。 “你这丫头,真是讨人喜欢!” 周思卿等人一番商量,决定晚上去外面打火锅,结果还没等出发,门岗说有访客,还是从京城来的。 京城? 孟澜海略微有些诧异。 他虽然调到了京城工作,但与同僚的关系淡薄,断然不至于让谁千里迢迢奔来拜年啊! 难道是给老爷子拜年的? 让门岗放行之后,孟澜海打发孟战京去门口迎接,顺道看看是何方神圣。 不多会儿,外面传来交谈声。 孟澜海隔着窗户看,竟然看到了岳青民的身影。 紧跟在他后面的还有邱珊珊与他们的三个儿女,而且他们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看上去很是隆重。 “哎,青民?” 孟澜海忙亲自迎了出去,脸上又是诧异又是喜悦。 “你们怎么来了?这按照职位来说,该是我给你们拜年的!” 岳青民摆了摆手,笑着说道:“咱们之间不提职位,只讲感情,就冲你家思卿三番两次帮我们,我们也该上门拜年!” 邱珊珊看上去略微憔悴。 她进门就四处寻找周思卿的身影,甚至焦急问道:“人呢?怎么没见着卿卿呢?” 周思卿还在卫生间里洗手,就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思卿?思卿你在里面吧?” 这声音有点耳熟,让周思卿略微一愣。 听着,怎么像是岳枣宜的? 但不应该啊,岳枣宜此时应该在京城过春节呢,怎么会来川城呢? 虽然心里疑惑,但她还是应着声打开门。 刚一开门,只见岳枣宜就奔过来,紧紧抱住了她,身体微微颤抖。 “卿卿!” 岳枣宜的声音哽咽,让周思卿还以为她受到莫大的委屈。 “怎么了?谁又欺负你了?你告诉我,等我回京城后,和望舒姐一起给你讨公道!” 听到这话,岳枣宜哭得更厉害了。 她一直摇头,却说不出一个字,给周思卿急坏了。 最后还是岑江伦好心开口解释。 “小师妹,我姐她不是被人欺负了,她只是有点后怕!” 在岑江伦简单的解释里,周思卿了解到岳家兄妹三人都做了离奇的梦,梦到了他们上一世的结局。 正因为看到了结局,他们才知道自己遭遇了什么样的危险,更知道周思卿对他们有着什么样的恩情。 甚至等不到周思卿回京城,他们催着父母一道来川城,第一时间给周思卿说声谢谢。 “嗐,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呢!” 了解清楚来龙去脉,周思卿失笑,抬手擦去岳枣宜脸上的泪。 “姐,可千万别哭了,这不是你的作风哦!” 哄好了岳枣宜,大家重新坐回到沙发上聊天。 说来很是玄妙,岳家三兄妹梦到了各自的结局,而岳青民和邱珊珊则梦到了李仁甫夫妇。 “我姐在梦里骂我是蠢货,骂我识人不清,差点引狼入室害死家人,甚至,甚至她还像小时候那样狠狠踹我几脚呢!” 提及那个鲜活的梦,岳青民忍不住咧嘴笑了。 像是回到了小时候的时光,他做错事惹恼姐姐,于是挨了姐姐的无影脚,踹得他嗷嗷叫唤。 第567章 可就算挨揍,他也好幸福呐! “我也梦到了姐,她说这次多亏了思卿,让我们一定不能忘恩负义!” 邱珊珊也笑,一直抓着周思卿的手没有放开过。 “好!没事就好!” 王雪绒一想到自家儿媳妇的功劳,脸上就满是骄傲。 “不是我自夸啊,我们家卿卿那绝对是奇女子,自打嫁进我们家,哦哟,那简直是福星,一次次帮我们避灾呢!” 周思卿被夸得有点不好意思,好几次想要岔开话题,奈何根本没有机会。 恰好此时孟家老七孟卫东一身冷意回了家。 他一进门就在叫唤。 “谁的车放在门口挡路啊,我差点进不了门!有没有点素质?” 孟冬九狠狠瞪了这个孙子一眼。 “臭小子,你在胡咧咧什么?没看到有客人在吗?” 听到这话,孟卫东才看到客厅里坐着几个客人,他打量一阵,最终视线落在了岳枣宜脸上。 “哎,怎么是你?” 几乎是同时,岳枣宜也站起身来。 “你怎么在这里?” 大家都惊到了,不是,这俩人怎么还认识呢? 在孟卫东委屈巴巴的控诉中,众人终于知道了来龙去脉。 原来之前孟卫东去京城公干,趁着空闲时间外出游玩,正好遇到了在河边玩耍不慎落水的岳枣宜。 当即,他就跳入水中将她救上来,还好心好意给她做心肺复苏,结果这女人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扇了他两耳光。 当时他都被打懵了,就那么捂着被打疼的脸,看着岳枣宜被几个人扶起来离开,连一声谢谢都没捞着。 也幸亏他做好事不求回报,这事儿也没往心里去,忙碌起来这件事很快就抛在脑后。 结果没成想世界如此之小,兜兜转转的,她竟然又坐在他面前,真是……嘿,见了鬼! 岳枣宜的表情有点讪讪的。 “我当时一睁眼,就看到你趴在我身上,还按压我……那是我下意识的自我保护动作,事后我才反应过来你当时在救我!” 她越说声音越低。 “后来我想再找你说声感谢,结果没找到……” 孟卫东“哼”了声,撇嘴说道:“虚情假意,呸!” “你骂谁虚情假意呢?你给我说清楚!” 一听有人敢骂自己,岳枣宜炸了。 她起身指着孟卫东质问道:“你做心肺复苏就做心肺复苏,你那手……放的位置可不是心肺复苏的位置!” “要照你这么讲,我依然怀疑你是趁机占我便宜!” 孟卫东也不是省油的灯。 他一拍桌子喊道:“我占你便宜?大姐你要不要照照镜子看看你自己那身材,平得跟飞机场似的,连我们连的老四都比你大!” 一旁的孟沈辽好心解释。 “老四是出了名的健身狂,那胸肌……嗯,这么大!” 他在自己身上比划了下,在看到岳枣宜杀人似的眼神时,忙将手放下去。 岳枣宜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屈辱。 “你……你在胡说什么?” 她的声音都在抖,恨不得将孟卫东的嘴给撕烂。 “我胡说什么了?你就说这是不是事实?你身材如何,自己心里就没点数吗?” 孟卫东梗着脖子嗷嗷叫唤。 “事实就要说出来吗?照你这么说,你当时摸了我,这是不是事实?那你是不是还得对我负责?” 岳枣宜几乎要跳起来,脸都憋红了。 孟卫东看着面前这个愤怒的女孩,脑子忽然一抽,嘴巴也跟着一瓢。 “负责就负责,你当我孟卫东不敢负责吗?行啊,我摸了你占你便宜,那我娶你行不行!” 话音落下,客厅里一片死寂。 半晌,小孩子川川忽然咯咯笑出了声,拍着手蹦蹦跳跳。 “哦,太好了,七伯终于要结婚咯!” 像是解开魔法的咒语,客厅里的众人们面面相觑。 半晌,孟家老太太洛逢君望向一脸呆滞的邱珊珊,试探着开口。 “既然俩孩子……那不然我们两家,找个靠谱的媒人坐下来聊一聊?” 邱珊珊“噗嗤”一声笑了。 “我觉得行!” 当事人孟卫东与岳枣宜同时开口。 “我才不要娶她!” “谁稀罕嫁给他!” 这默契让岳青民笑出了声,他一拍大腿说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婚事,我们岳家同意了!” 第568章 岳枣宜和孟卫东显然没料到,还有这么一段天赐良缘在等着他们。 甚至没有经过他们的同意,双方父母已经坐在一起开始交换生辰八字,甚至开始谈彩礼了…… 周思卿看着岳枣宜的模样,乐得不行。 “你好笑!你故意看我笑话是不是?” 看到周思卿幸灾乐祸的样子,岳枣宜气得直跺脚。 “谁喜欢那个孟什么东啊,你快给你爷爷奶奶说说,让他们趁早取消这门婚事,我不同意!” 周思卿乐不可支。 “哦哟,这事儿我可做不了主,再者说了,你要是真不同意,就自己和岳叔叔说呗,我就不信谁能强迫你嫁人结婚?” 话落下,只见孟卫东也正在院子里和自己的亲爹掰扯什么。 不知道他说了啥,孟卫东亲爹抬脚直接踹在自己亲儿子屁股上,看那架势,十有八九是在骂人。 孟卫东一脸委屈,只能揉着自己被踹疼的地方愤愤然回了屋。 一进门,正好与岳枣宜四目相对。 二人像是仇人,互相瞪了对方一眼,同时“哼”了声,一个进书房,一个上二楼。 周思卿带着岳枣宜进了她的卧室里。 “姐,你也没说过你落水的事儿啊!这什么时候发生的?” 为了不让岳枣宜一直生气,周思卿随意找了个话题开始聊天。 “嗐,就去年那会儿,和几个朋友出去玩,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被挤到水里了,我是旱鸭子,当时差点就……” 岳枣宜想起当时的场景,眼底还带着一抹怒气。 “我总怀疑是有人故意挤我,但查了很久也没什么头绪,想了想,可能是我自己不小心吧!” 沉默片刻,岳枣宜说道:“我和祁江谭的第一次见面,就是那天,在那个公园里,我浑身湿漉漉从他身边经过,他把自己的外套送给了我!” “之后没多久,我去片场凑热闹,谁承想头顶的道具出了问题坠落,幸好祁江谭扑过来保护了我!” 那时一根桐木,落下来时砸中了祁江谭的后背,吓得她一直尖叫。 受了伤的祁江谭却笑着安抚她,让她别害怕。 就那一次,她喜欢上了祁江谭,却没想到…… “姐,你就不觉得奇怪吗?每次你遭遇危险,祁江谭都正好出现?这……未免太巧合了些!” 虽说祁江谭已经死了,但有些真相似乎还沉在水底难见天日。 今儿个正好说起这件事,周思卿忍不住细细分析。 “我大胆分析啊,对与错你都别生气!” 她说道:“我怀疑,落水与道具坠落都是谭德龄与祁江谭合谋设下的局,为的就是给祁江谭制造英雄救美的机会。” “第一次你落水,被七哥抢了先,于是他们又制造第二次机会,最终让祁江谭走进了你心里!” 周思卿看着岳枣宜苍白的脸色,有些于心不忍。 “但不管如何,事情都过去了,只是你那些所谓的朋友,你得小心些!” 能给谭德龄打配合的人,又是什么善茬呢? “我知道了!” 岳枣宜沉声说道,眼底隐隐闪过一抹狠戾。 “等回了京城,我会将那天落水时在场的人查个底朝天的!” 她这人向来睚眦必报,敢对她起歹心的人,她一个都不会放过的。 当晚,岳家的人就在孟澜海家中住下。 家中人多,哪怕三层楼的别墅也还是拥挤。 于是周思卿将孟战京赶到了部队住宿舍,她与岳枣宜住在一起,姐妹二人也能趁机多聊聊天。 第569章 孟战京颇为哀怨。 他好不容易有机会与媳妇儿搂搂抱抱,原本都约定好今晚一起沐浴…… “岳枣宜,你就不能住招待所吗?真的,招待所离我家不远,出了大院右拐五百米就是!” 孟战京临出门时还不死心,依然试图游说岳枣宜。 “这是我们的婚房,你住在这里……对吧,很别扭的!” “不,我不别扭,我觉得挺不错!” 岳枣宜理直气壮说道:“你赶紧走,不要打扰我和思卿开卧谈会!” 主人被客人赶出了自家的门,孟战京也是很服气。 “战京,走,我和你一起出门,咱们哥几个也顺路聊聊天!” 岳晋中对自己妹妹嚣张跋扈的模样很无语,上前搭着孟战京的肩膀笑着打圆场。 自打经历了那场梦,岳晋中忽然变得成熟稳重。 用邱珊珊的话来说,就是自家儿子一夕之间忽然就长大懂事了。 在这次来川城的路上,他主动向父母提及想要去国外学习深造,等学成归来就自己干出一番事业。 儿子能有这样的进取心,岳青民夫妇自然很欣慰。 “深造这事儿,不是说非得去国外,国内现在也有很多好大学,京城就有好几所不错的学校!” 岳青民给儿子提出了可行性建议。 “就留在国内吧,国外的月亮未必有那么圆!” 若是以往,岳晋中必定要与父亲争吵一番,可这次,他却很是顺从接纳了父亲的建议。 “行,那我回头研究研究,爸,到时候你也帮我参谋下!” 看着之前难以沟通的岳晋中如此热忱随和,孟战京也没有拒绝他的好意。 “行,那我先送你们去招待所,江伦,一起走啊!” 孟战京招呼着岑江伦,很是热情。 “今晚我也住招待所,家里人多,还不如住招待所方便呢!” 孟卫东也笑着说道。 “这敢情好,很快你就是我妹夫了,今晚咱们秉烛夜谈,我好好给你说说岳枣宜的性格特点!” 岳晋中开着玩笑,说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嘛!” “岳晋中,你别太过分!” 听到亲哥要出卖自己,岳枣宜跳起来就要干架。 结果她没抓住滑溜如泥鳅的岳晋中,反而踉跄撞进了孟卫东怀里。 “你……你你你……” 孟卫东的胸膛怎么如此结实,她一头撞上来,对方没反应,她的鼻子疼到差点断掉。 捂着自己被撞疼的鼻子,岳枣宜哀怨看着孟卫东。 “你的身体是铁打的吗?” 孟卫东颇为无奈,本想辩驳几句,但看到岳枣宜泛红的眼睛,那些反驳的话便说不出来了。 他不受控制放软了语调。 “怎么了?撞到鼻子了?手拿开,我看看有没有流鼻血!” 岳枣宜忽然就来了脾气,一把推开孟卫东的手,转身蹬蹬蹬上了楼。 走到楼梯拐角处,她狠狠瞪了无辜的孟卫东一眼。 “要你管!猫哭耗子假慈悲!呸!” 这显然是一对欢喜冤家。 虽然现在看上去有点棘手,但周思卿依然保持着乐观,她相信孟卫东与岳枣宜互相了解之后,一定会喜欢彼此的。 尤其是岳枣宜,或许孟卫东不会像祁江谭那样带给她爱情的甜蜜惊喜,但他给予女人的安全感却是祁江谭无法做到的。 更何况,祁江谭所谓的爱情,从头到尾都充满了算计与欺骗,骄傲如岳枣宜,必定不会让这个爱情骗子消耗自己太多情绪。 二人聊到半夜才睡觉,第二天吃过早饭,周思卿兴冲冲带着岳枣宜去探望好友甘棠。 第570章 甘棠已为人母,却依然保持着之前的活泼阳光,看得出来,她被李镇疆娇养得很好。 看到周思卿进了门,甘棠忙叫怀里的孩子塞进李镇疆怀里,甚至没穿拖鞋,就尖叫着奔过来。 “啊!我的卿卿!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你怎么不提前打招呼!” 周思卿也一起尖叫,两个女人紧紧抱在一起又跳又笑,动静太大,吓哭了李镇疆怀里的孩子。 “轻点!你俩能轻点吗?吓到我儿子了!” 李镇疆忙捂住宝贝儿子的耳朵,不让他听到这种吓人的噪音。 好不容易平静下来,周思卿拉着站在门口的岳枣宜。 “甘棠,这是我总在电话和信里向你提及的岳枣宜,就那个带我去揽月照影见世面的姐!” “姐,这是甘棠,和我一起长大的好朋友!” 甘棠听说过岳枣宜的名字,岳枣宜也听过甘棠的名字,她们都是周思卿最好的朋友,算起来她们二人也该是朋友。 于是岳枣宜笑着伸出手,主动握住了甘棠的手。 “你好,我是岳枣宜,总听卿卿提及你呢!” 甘棠笑,顺势挽住岳枣宜的胳膊,拉着她坐在沙发上。 “她都说我什么了?是不是说我的糗事?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她肯定没说我的好!” 听到这话,周思卿不乐意了,她笑骂。 “什么叫狗嘴吐不出象牙?甘棠你能做个人吗?” 看着这二人斗嘴,岳枣宜忍不住笑出了声。 她可不想掺和这两个幼稚女人的战争,于是望向被李镇疆抱在怀里的小家伙。 “来,小可爱,给姨姨抱一抱!” 甘棠的孩子长得很可爱,集结了父母的优点,此时看到岳枣宜这个陌生人,竟也不怕生。 甚至岳枣宜摸了摸他的手,他还咯咯笑了。 “来的匆忙也没准备什么礼物,大过年的,给孩子包了点压岁钱,来,小家伙拿着!” 岳枣宜从包里掏出一个红包,鼓鼓囊囊的,让李镇疆直呼不可以。 以他的经验来看,这至少是五位数的压岁钱了! 他和甘棠一年的工资补贴加起来,也才一万出头呐! “有什么不可以?我可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给孩子压岁钱的,我是看在甘棠的面子上,看在甘棠与卿卿是手帕交的份上!” 岳枣宜瞥了李镇疆一眼。 “这钱,是甘棠与孩子的,你要是敢私吞,哼……” 她似笑非笑放狠话的架势,让李镇疆后背有点凉。 好家伙,这个操着一口京城话的女人,一看就是大有来头呐! 李镇疆很是自觉抱着孩子回了房,将客厅留给这三个女人。 甘棠与岳枣宜也很是投缘,二人很快就熟络起来,聊得热火朝天,以至于周思卿都插不上嘴。 甚至最过分的是,甘棠把周思卿以前的糗事都翻了出来,岳枣宜笑到直拍大腿,周思卿则一脸黑线。 早知道这二人狼狈为奸欺负自己,就不该介绍她俩认识! 真是失算! 好不容易言归正传,周思卿向甘棠打听以前同事的情况。 当提及那个在烈士陵园边上开茶馆的烈士遗孀张吉祥时,甘棠深深叹息。 “张医生时日无多了!” 听到这话,周思卿大惊。 “什么叫时日无多?她得什么病了?” “癌症!” 甘棠遗憾说道:“她是医生,原本能比普通人更早察觉到身体的异常,只可惜她……” 张吉祥一直沉浸在丈夫牺牲的悲痛里,忽视了自己的身体,最终任由死神一点点侵占自己的身体与灵魂。 第571章 她表面看着坚强,似乎早已从丈夫牺牲的痛苦中走出来,其实没有。 本以为张吉祥已经入院治疗,但当甘棠带着周思卿走进茶馆,看到那个消瘦的女人时,周思卿的心猛然一痛。 “哎,思卿!” 瘦骨嶙峋的张吉祥看到周思卿,露出喜悦的笑容。 “你怎么来了?哎呀,你不是去京城读书了吗?是放寒假回来过年吗?” 张吉祥拉着周思卿坐在椅子上,忙不迭给她倒茶端瓜子。 原本是想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与张吉祥聊天叙旧,可想起她们在南疆前线的情谊,像是甘棠说张吉祥已经时日无多,周思卿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泪。 “张医生!” 只喊了这三个字,周思卿就哽咽不已。 张吉祥温柔笑了,抬手摸了摸周思卿的头。 “别哭啊,人生最终都会分别的,只是我比你们先下车,我快要到站了,我的丈夫,已经在站台等着迎接我了!” 她提及丈夫时,眼底满是温柔与向往。 “思卿,我真的很想他,以至于我做了不合格的母亲,抛弃了年幼的孩子,选择与丈夫团聚!” 张吉祥有点愧疚与无奈。 “我想过治疗的,但我是医生,我知道就算耗费国家的资源治病,最终也不过是一场空。” 想到自己要浑身插满管子离世,张吉祥就觉得痛。 她不想让丈夫看到自己狼狈可怜的模样,她想完完整整与他团聚,依然是当年那个嫁给他的美丽新娘。 “那……那孩子怎么办?” 周思卿泪如雨下问道。 “我公婆已经去世了……孩子是烈属,就算我走了,国家与部队也会照顾好他的,我不担心!” 张吉祥淡声说道,可语气里还是掩不住悲凉与不舍。 哪个做母亲的舍得与年幼的孩子分开呢? 可生老病死,本就是无常。 周思卿沉默着擦干眼泪,许久,她似乎想到了什么。 “张医生,你觉得我可信吗?” 张吉祥不假思索点头,说道:“当然!” “那你,放心把你的孩子交给我吗?” 回家的路上,岳枣宜静静看着开车的周思卿,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姐,你想问什么就问吧!” 周思卿目视前方,却还是能察觉到岳枣宜的注视,她平静开口,打破了车内的沉默气氛。 “那个孩子……你真打算接手?” 岳枣宜担忧说道:“养孩子不是养宠物,这是一辈子的责任与义务,其实以那位张医生的情况,等去世之后,孩子会送到专门的福利院照顾。” 周思卿沉默着将车子停在路边。 她看着岳枣宜说道:“我见过刚生产完的张医生坐在闷罐车里奔赴千里带丈夫回家的场面。” “姐,你能想象吗?她的丈夫在战争中尸骨无存,可她依然执着带丈夫回家,到最后,她带回来一捧土。” “那是她丈夫牺牲的地方,或许他丈夫的血染红了那一片土地。” 即使过去了很久,可每每回忆起那些场面,周思卿依然无比难受。 “上天很不公对不对?带走了一个孩子的父亲,又要带走他的母亲,这世上,总得给孩子留最后一丝温情吧?” 是,战争孤儿很多,周思卿不可能帮到所有人,但张吉祥的孩子,她想照顾,想让他在正常的环境中成长。 “那孟战京能同意吗?孟家又能同意吗?” 岳枣宜担忧说道:“你俩都没孩子呢,现在收养个别人的孩子,而且还是男孩,这……这不合适啊!” 第572章 “不然这样,你把孩子交给我,我带去京城照顾,你总该相信我吧?” 她说道:“经历了祁江谭的欺骗,我对婚姻爱情实在不想抱任何期待,有个现成的孩子陪伴我,其实也挺好的!” 周思卿没有说话。 她知道张吉祥打心底不想让自己的孩子离开川城,离开这片父辈奋斗过的沃土。 京城虽然好,但终归不是家。 车子重新启动,很快就回了孟家。 家中稍稍有点冷清,岳青民在孟澜海的陪同下去拜访川城故友,邱珊珊则跟着王雪绒与几个妯娌出门闲逛。 客厅里,只有洛逢君在打盹儿。 “奶奶!” 周思卿进门打招呼,只见洛逢君醒来,扶了扶已经滑落到鼻子上的老花镜。 “回来了?和甘棠玩得开心吗?” 放下手中的报纸,洛逢君笑着说道。 周思卿顺势坐在洛逢君身边,想了想说道:“奶奶,我有点烦心事,您能帮我出主意吗?” “谁欺负我家卿卿了?是孟战京吗?一会儿他回来,奶奶帮你收拾他!” 洛逢君看着孙媳妇愁眉苦脸的样子,可是心疼坏了。 “奶奶,你还记得我们医院那个离职开茶馆的张医生吗?” 周思卿直奔主题说道。 “记得啊,你结婚时她还来了嘛,带着她儿子,那小家伙很讨人喜欢!” 洛逢君虽然九十岁了,可记忆力依然很好。 她叹息道:“要是没打仗该多好?那位张医生的丈夫就不会牺牲,他们一家就能好好过日子了!” “奶奶,张医生不行了!” 即使已经哭过,可再提及张吉祥的病时,周思卿还是落了泪。 “她罹患癌症,已经到了最晚期,怕是……难撑过这个春天了。” 听到这话,洛逢君一愣。 到底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了,她没有流露出太大的情绪转变。 “你的烦心事,是张医生的孩子吗?她的孩子……没人照顾?” “是,张医生的公婆去世了,她若是走了,孩子就只能送到孤儿院里。” 周思卿眼眶满是泪,哽咽说道:“我没办法眼睁睁看着张医生的孩子被送去孤儿院!” “那就不送!” 洛逢君当即就发了话。 “咱们孟家这么多人,再多一个孩子也不多,我做主,张医生的孩子我们孟家抚养长大!” 这么干脆的决定,让一旁的岳枣宜大吃一惊。 她这一路还担心孟家不同意周思卿收养这个孩子,从而埋怨斥责她呢! 可现在…… 这位老太太却极有魄力与道义,不加犹豫就决定了那个孩子的命运。 难怪周思卿提及婆家人时赞不绝口,原来不是阿谀奉承啊,而是孟家人配得上那些赞美之词。 岳枣宜不觉想起了孟卫东。 她忽然很好奇孟卫东如何看待这件事! 傍晚,趁着大家都在,洛逢君将张吉祥孩子的事描述了一遍。 最后她才说道:“这孩子我们孟家肯定得管,但怎么管,由谁管,你们都说说看!” “奶奶,还是由我自己……” 周思卿刚开口说她来养这个孩子,就被洛逢君打断了。 “你先别说话,让长辈先说!” 王雪绒率先表了态。 “张吉祥是我们医院的医生,她遇到事我们医院不能不管,不管是从我个人还是医院,她的孩子我们都该照顾!” “我身体还行,把孩子抚养长大不是问题,孩子就交给我吧!” 洛逢君点了点头。 “我相信你能养好孩子,可孩子的情感需求呢?谁来给予他父爱与母爱?你和澜海年纪太大了!” 客厅里陷入了沉默。 原本这事儿与岳家无关,可岳晋中竟然开口表态了。 “你们孟家的子弟都结了婚,也大部分有自己的孩子,再收养个孩子似乎不太合适,这样吧……” 他说道:“孩子交给我们岳家,反正我是纨绔子弟,回头对外说孩子是我私生子,我爸妈只要认下这个孩子,以后在京城里,就没人敢动他!” “而且京城的条件可比川城好啊,对这孩子是大有好处的!” 这话让岳青民和邱珊珊很是满意。 自家这儿子终于长大懂事了! “你靠边站,这有你们岳家什么事儿?” 孟卫东嚷嚷道:“我可没结婚,这个孩子我要了,以后我可以是他爸,也可以是他哥!” 这话让岳枣宜的心猛然一动。 这个男人,比她想象得更优秀,有责任,有爱心! 孟沈辽也加入进来,嚷嚷着反正他们家孩子多,再添一个也不叫事儿…… 大家吵得不可开交,连洛逢君好几次拍桌子都没制止得了。 直到一直坐在角落里没说话的白凝站起身来。 “没人比我和平津更合适了!” 她一开口,原本喧闹的客厅顿时变得一片死寂。 在所有人的视线里,白凝说道:“我不能生孩子了,可我一直想做妈妈,你看,现在上天送来一个孩子,我怎么能错过呢?” 她望向孟平津。 “平津,你想当爸爸吗?” 孟平津微笑着点头。 “都听你的!” 第573章 孟平津与白凝收养这个孩子,似乎是最合适的选择。 白凝无法再生育,孟平津更不会因此与别的女人生孩子,更何况,孟家支持他们二人抱养孩子。 “那就这么定了!” 洛逢君当即就拍板发话。 “如果张吉祥信得过我们孟家,就由平津和白凝来收养这个孩子,往后我们孟家将视这个孩子如亲生!” 军区大院里,收养战争遗孤的家庭很多。 岑江伦就是战争遗孤,却也在爱与呵护中成长,丝毫没有因为自己不姓岳就感觉到低人一等。 哥哥姐姐更是给予了他最无私与宽容的爱。 在张吉祥儿子身上,岑江伦好像看到了自己的过去。 其实没有外人想象的那么可怜,小小的孩子还没什么记忆,哪怕失去亲生父母,也只是短暂难过,很快就会遗忘。 就像他自己,如果不是父母拿出亲生母亲的照片给他指认,他脑海里根本不会留存亲生父母的音容笑貌。 看似无情,但实则如此。 周思卿当即找到张吉祥,把大哥孟平津与白凝的情况告知了她。 “好!这样的安排最好不过!” 张吉祥的儿子已经两岁了,他不知道即将与母亲永别,还一脸无邪烂漫的,趴在母亲腿上咯咯笑。 “你说你大哥与大嫂还未结婚,那我就再等等,等他们结了婚,我就亲自把孩子送去!” 几日不见,张吉祥的脸色越发难看,甚至连嘴唇都是乌青一片。 她说几句话就止不住喘息,那双胳膊细到像是竹竿,仿佛轻轻一折就会断掉。 “张医生,去医院吧,就算不能治愈,起码能多陪孩子几天!” 周思卿于心不忍,哽咽着劝说。 “不!不用!我现在这样就很好,孩子有了归宿,我这心呐……” 张吉祥捂着自己的心脏位置,笑得平和放松。 “思卿,我再没什么惦念的了,我甚至……甚至盼着能早点去那边,早点与我丈夫团聚!” 她仿佛已经看到自己乘坐黄泉列车离开人间,列车抵达时,站台上挤满了前来迎接的亲人。 而她的丈夫,穿着一身笔挺军装,就站在人群中央等待着她。 看到她的时候,丈夫会笑着奔过来,会接过她手中的行李,会将她高高抱起来转圈。 她就笑啊,叫啊,抱着丈夫的脖子,再也不会分开了…… 原本没打算这么快领结婚证,但因为要抱养张吉祥的孩子,在民政局上班第一天,孟平津就与白凝领了证。 上午才领了证,下午,张吉祥就亲自抱着孩子走进了军区大院。 没有想象中离别的悲凉,张吉祥的脸上满是放松与喜悦。 她把孩子交到白凝的手里,交代着照顾孩子的事项。 “孩子很皮实,很乖,只要吃饱喝足就不闹腾,不会给你们添麻烦的!” 白凝抱着这个软软香香的孩子,心里很不是滋味。 不知为何,她竟有种抢占别人心头宝的罪恶感。 “孩子……叫什么?” 她有点笨拙抱紧孩子,看着脸色青灰的张吉祥。 “过去的名字,就不要再用了,他既然是你们的孩子,就重新……给他取个名字吧!” 张吉祥没有再看孩子,只是走到门口,扶着门框重重咳嗽。 “这怎么行?不管他叫什么,我们都会将他好好抚养长大的!” 白凝急着说道。 再者说了,这是烈士的骨肉呐,谁也没资格给这个孩子改姓。 “我说没有就没有,以后让他姓孟吧,别告诉他自己的身世,就让他一直以为他是你们的儿子!” 第574章 张吉祥背对着白凝与孩子,嘶声说道。 这或许是她能为孩子做的最后一件事了,放弃过往种种,让他彻底融入孟家,博取更高更广阔的未来! 为人父母者,必为子女计! 像是明白了张吉祥的苦心,周思卿说道:“张医生,那就先按照您的意思,让孩子跟孟家姓,等他将来长大成人,我们会告诉他实情的。” “那时他想改名跟父亲姓也姓,继续姓孟也没关系!” 张吉祥感激一笑。 “思卿,当初在闷罐车上你对我百般照顾,我就知道你是个值得托付的人!” 她扶着墙往外走。 “孩子交给你,我就彻底放心了!” 看着张吉祥摇摇欲坠的身影,周思卿到底还是无法坐视不理。 她不顾张吉祥的反对,硬是将她送进了医院里。 其实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 已经下班的赵碧玉闻讯又匆匆赶回了医院,看着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的张吉祥,她的眼泪无声落下。 即使作为医生,即使早已见惯了生死,可看着曾经的战友这么悲凉躺在病床上等死,生离死别的痛还是让她潸然泪下。 “思卿!” 平复好心情,赵碧玉笑着与周思卿打招呼。 对周思卿,她始终抱有一丝愧疚,当初那个带有羞辱性的验孕单,是她私心作祟的产物。 虽然打着为周思卿着想的幌子,但不可否认,在某种意义上来讲,她潜意识里是想替王雪绒分忧解难。 最终忽视了周思卿的感受,以至于造成了今日的后果。 她一直欠周思卿一句对不起。 “思卿,对不起!” 赵碧玉看着周思卿的眼睛,诚恳说道。 或许当时周思卿是有几分怨赵碧玉的,毕竟她是她最信任的良师益友。 但经历过这么多,周思卿心底的怨气渐渐散了,她从质疑到理解,甚至有几分感激。 “赵医生,您不用说对不起。” 周思卿笑着说道:“您开出的那份验孕单看似伤害了我,实则对我也是一种保护,起码别人无法再拿那件事做文章。” “就像良药苦口忠言逆耳,很多事都有它的两面性,我都懂!” 说罢,她张开双臂主动抱住了赵碧玉。 “赵医生,离开川城的这些日子,我一直很想你们!” “我们经历过那么多苦难,不该被一点误会消磨了珍贵情谊,毕竟,我们是生死患难的战友!” 听到这话,赵碧玉的眼眶有点湿润,有周思卿这句话,足矣! 她叹息着说道:“是,我们是战友,是能将后背交给对方的战友!” 本以为张吉祥还能再撑一些日子,可让人意外的是,住进医院当天晚上,她就去世了。 像是燃烧殆尽的蜡烛,当儿子有所归处时,她那一口强撑的气吐出来,身体最后的支撑也被抽走。 但张吉祥走得并不孤单。 先前在南疆野战医院里奋战过的同事们陆陆续续赶来探望她,就在她临终前半个小时,还与周思卿等人聊着野战医院的事。 但就那么一瞬间,她忽然咳嗽几声,便开始大口喘气,床边的生命体征监护仪不断发出“滴滴”的警报声。 在这满是医护人员的病房里,甚至其中不乏像赵碧玉这样的主任教授,可依然无法挽回张吉祥的生命。 因为张吉祥提前留下遗言,如果生命垂危,不插管不抢救,让她平静安详离开就好。 像是对这个世间再无牵挂,在这正月的深夜里,张吉祥静静离开了…… 第575章 张吉祥在生前已经给自己和丈夫选好了墓地,在烈士陵园附近一处公共墓园里,依山傍水景色优美。 而且距离烈士陵园仅一墙之隔。 按照她生前的遗愿,张吉祥与丈夫合葬,墓碑上是他们的结婚照。 照片里的张吉祥笑得俏皮妩媚,与丈夫紧紧依偎,是那样甜蜜与恩爱。 或许如张吉祥所言,在黄泉的站台,她的丈夫已经翘首等待她的到来。 待列车停下,他们就能团聚,就能在另外一个世界里永不分离了…… 命运如此玄妙,又或许他们会因为某种机缘再次回到这个世界,以另外的身份开启新的人生。 如此想着,周思卿似乎没那么悲伤了。 原本孟平津与白凝想带张吉祥的儿子送她最后一程,可张吉祥却有遗言在先,那就是不要让孩子送她这一程! 孩子没有来,但孟平津与白凝还是来了。 待张吉祥的葬礼结束过后,一行人没有马上回去,而是在隔壁的烈士陵园里慢慢走着,与那些先一步离开的战友打招呼问好。 明明一墙之隔,那边的公共墓园里阴气沉沉,可这边的烈士陵园却日光繁盛热烈,让周思卿心中一片坦荡。 “那茶馆怎么办?关门了吗?” 岳枣宜问道,心里很是替张吉祥惋惜。 正好出了烈士陵园的大门,前面就是张吉祥的茶馆,大家不约而同停下了脚步。 出乎意料的是,茶馆的门开着,里面隐隐传来茶香。 不多会儿,一个风姿绰约的女人系着围裙从里面出来,手里还拎着一壶茶,正与里面的顾客打招呼。 “哎,稍等片刻,马上就上茶!” 看到周思卿时,那女人停下脚步笑着打招呼。 “思卿,进来喝茶啊!” 岳枣宜愣住了,忍不住问道:“这……这又是谁?” “也是一位军嫂,她的丈夫也牺牲在前线,如今安葬在烈士陵园里,与张医生一样,她独自抚养着烈士的骨肉。” 周思卿微微有些哽咽。 “她得知张吉祥在这里开茶馆后,就时不时过来帮忙,不要工钱,就是每日在这里待着,与丈夫离得近一些。” “后来张医生病重,她就把茶馆接手过来,她说,只要还有军嫂在,这茶馆就不会关门!” 某种意义上来讲,这个茶馆已经成为军嫂与老兵们的心灵寄托。 那些伤残却活着的老兵,那些失去的丈夫的军嫂,他们总是不由自主聚集于此,遥遥看着他们战友与丈夫长眠的方向。 一盏茶香,一抹温情。 岳枣宜的眼泪不觉落下。 她生在京城长在京城,战争的惨烈,她只是在报纸与电视新闻里看到过,并没有真正感受过。 此时,在这埋葬了几千烈士英魂的烈士陵园,在这小小的茶馆门口,周思卿的话在她心底掀起了巨浪。 “那我们……我们能做些什么?” 她有点无措,想要做点什么来填补自己空缺的心。 周思卿微微一笑,轻声说道:“我们能做的,就是好好活着,不辜负那些烈士们的鲜血与生命,在这片他们用生命守护的热土上,幸福活下去!” 或许,他们会在天上看着这繁华的故土,看着一代又一代的人民安居乐业,他们一定会很开心吧? 回到孟家已经是傍晚,还没进门,周思卿就听到了孩子的哭声。 推门进去,只见吴丹花正抱着孩子在踱步,耐心哄着啼哭不已的孩子。 第576章 母子连心,哪怕孩子不懂事,却还是能感受到一些什么,所以从早上到现在,孩子一直在哭。 “妈,我来抱着吧!” 白凝上前接过了孩子,在他额头轻轻吻着,哼着古老的歌谣。 说来也很神奇,孩子依偎在白凝怀里,渐渐的停止了哭声。 他睁着满是泪水的眼睛,像是在看白凝,又像是透过白凝看着虚无的方向。 久久,孩子忽然笑了。 “妈妈!爸爸!” 孩子咿咿呀呀叫着,挥舞着小手,在虚无的空气里想要抓住什么。 到最后,孟平津握住了孩子的小手。 “儿子,这边!” 他拍了拍手,将孩子从白凝怀中接过,高高举了起来。 “爸爸在这里呢!” 孩子不哭了,咯咯笑着抱住了孟平津的脖子。 “爸爸!爸爸!” 一声接着一声,从来没有享受过父爱的孩子大声叫着这个陌生却亲切的称呼。 这一刻,孟平津的心柔软到一塌糊涂。 这四十多年的人生里,他终于明白了生命的真谛。 一手抱紧儿子,一手将妻子揽在怀里,孟平津觉得自己的人生终于圆满了。 “叫希望吧!” 怀里,白凝轻声说道:“孩子的小名就叫希望,他是张医生夫妇的希望,是我们的希望,也是这个国家与民族的希望!” 每一个孩子都是祖国的希望,只有一代又一代的传承,这个国家,这个民族才能好延续并繁荣。 小希望趴在孟平津肩上咯咯笑着,挥舞着手臂,对着那窗外婆娑摇曳的树枝,像是在打招呼,又像是在告别。 窗外下起了小雪,那飞舞的雪花打着旋儿落在窗棂上,像是无数小精灵,与房间里依偎在父母怀里的小希望打招呼。 或许,这一场雪是携着张吉祥夫妇最深沉挚爱的祝福而来,与小希望做最后的告别。 希望,希望你能平安快乐长大! 很快,周思卿就要返回京城了。 原本她想等元宵节之后再出发,然而岳枣宜却非得缠着周思卿一起回,甚至一副“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的架势。 再加上周君堂夫妇还在京城,不能陪他们过春节,总得过个元宵节吧? 于是在正月十三,周思卿踏上了返回京城的路。 孟战京有任务在身,无法送周思卿去飞机场,甚至昨晚他都没有回家,连一个电话也没有打。 岳枣宜嗷嗷叫唤着真过分,可周思卿已经习惯了。 “我才不要嫁给当兵的,哼,太可怜了!” 去往机场的路上,岳枣宜与周思卿坐在后排,撇嘴说道。 周思卿忍不住抬起眼睑看了看坐在前面副驾驶位的孟卫东。 今天出发时,孟卫东一语不发跟着上了车,看这架势大概是要代表孟家人送岳枣宜去机场吧? 毕竟现如今岳家与孟家已经在商议二人的婚事,尤其岳青民,对孟卫东这个女婿很是满意。 邱珊珊提前几天回京城,第一件事就是回娘家说了这外孙女婿的情况。 现如今,虽然岳枣宜和孟卫东都嚷嚷着不肯,但似乎情况已经不受他们控制。 用邱珊珊的话来说,就是这高门大户里哪有什么自由?甚至她这个当妈的,直接给岳枣宜泼冷水,让她不必再反抗了。 岳枣宜能怎么办呢? 于是只能将怒气撒在孟卫东身上,这几天,二人见了面就掐,简直像是两只乌眼鸡。 比如此刻。 “当兵的男人有什么好?哼,天天就知道打打杀杀,真是粗鲁!” 第577章 岳枣宜故意拔高了声音,显然是说给前排某人听的。 正在开车的司机哽了一哽,忍不住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军装。 不是,这又怎么个事儿? 孟卫东深吸一口气,拳头松开又攥紧,最后到底没忍住,扭头看着一脸挑衅的岳枣宜。 “是,我们当兵的粗鲁,你们这些千金小姐就文雅了?呵,这话说的,好像你们就不用拉屎放屁了?” 这话说得直白,岳枣宜当即被怼得哑口无言。 半晌,她指着孟卫东骂道:“你,你这个口无遮拦的可恶莽夫!” “你这个叽叽歪歪的矫情女人!” 孟卫东再次反驳,气得岳枣宜当即就扑上前要撕烂他的嘴。 一旁原本在看热闹的周思卿忙抱住怒气冲冲的岳枣宜。 “姐,咱们冷静,别影响司机开车!” 一边安抚着暴怒的岳枣宜,周思卿又不痛不痒训斥了孟卫东几句。 “七哥,你是个男人,就不能让着女人吗?” 孟卫东“哼”了声。 “是,男人让着女人天经地义,但她……我看她就是个彪悍的男人婆!” 这一声男人婆,让岳枣宜再次暴跳如雷。 “孟卫东,我非得要宰了你这个王八蛋!” …… 好在车子抵达了机场,司机抹着额头的汗,逃也似的跳下车去搬行李。 周思卿一阵好言相劝,最终才拉着岳枣宜下车往机场走去。 司机帮忙拉着行李,孟卫东自己拎着个黑色的包,就那么亦步亦趋跟在她们二人身后。 准备过安检时,岳枣宜的怒气终于平复。 她扭头看着依然跟在身后的孟卫东,说道:“行了,看在你送我到这里的份上,我就不和你计较了!” 摆了摆手,岳枣宜说道:“虽然你挺讨厌的,但看在你是卿卿七哥的份上,回头你要是去京城了,我请你吃饭!” 说完她直接拿出证件过了安检。 周思卿紧随其后,待二人拉着箱子准备去登机口时,只见本该止步的孟卫东竟然也掏出机票和证件…… 不光岳枣宜惊呆了,连周思卿都被吓了一跳。 这,这是要做什么? “看什么看?这机场是你们岳家的吗?只许你坐飞机,就不许我乘坐了?” 孟卫东依然拎着那个黑色的包,抬起眼睑看着眼睛瞪成铜铃的岳枣宜,眼底隐隐带着一抹笑。 “你……你……” 岳枣宜结巴了好几声,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 “你别告诉我,你也是去京城的!” 孟卫东咧嘴笑得有点坏,说道:“恭喜你,猜对了!” 如果不是周思卿扶着,岳枣宜觉得自己可能会栽倒在地。 不是,她上辈子造了什么孽啊,怎么能和这么一个冤家纠缠不清? 孟卫东确实是去京城的,但与岳枣宜无关,他要去参加一个军事培训。 原本昨天就该出发的,但京城岳家特意打来电话,请他晚一天出发,陪着自家那不靠谱的女儿一道返京。 足以可见,岳枣宜是个什么样的存在,连自家亲爹都不放心她! 孟卫东仔细打量着岳枣宜的脸庞。 她确实长得很美,像是摆放在商店橱窗里的瓷娃娃,好看得让人想要买回家放在身边日夜欣赏。 而且这个女孩热烈耿直,像是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明媚到让人不敢直视。 “喂,你看什么看!” 岳枣宜恶狠狠的语调,打断了孟卫东的思绪。 原本他不需要回答她什么的,但莫名的,他就像是想要逗一逗她,看着她抓狂生气的样子。 于是他说道:“岳枣宜,你就不好奇我去京城做什么吗?” 岳枣宜下意识答道:“我管你做什么……” 话说一半,她像是想到了什么,那双好看的眼睛瞪大,甚至嘴巴有点抖。 “你你你,你该不会是去京城和我结婚的吧?” 她几乎跳起来,喊道:“你是不是要去见我外公?昨天电话里,我外公还对你赞叹不已呢!” “孟卫东,你还真打算娶我不成?不是,你这人怎么没有一点原则呢?” 岳枣宜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在候机室里直转圈。 忽然,她像是想起了什么,蹬蹬蹬走到孟卫东面前。 “你知道我之前的感情经历吧?我和那个祁江谭差点结婚了,你这样的高干子弟,就不介意?” “那有什么?思卿嫁给战京之前,也曾与别人订了婚,然而并不影响他们夫妻的感情!” 孟卫东坏笑说道。 被无辜牵扯其中的周思卿直呼过分,不是,你们俩在这里斗嘴,干嘛又扯上我?我可是一句话没说的呀! 孟卫东继续逗岳枣宜。 “而且你自己也说了,你与祁江谭只是差点结婚,那就是没结婚呗!既然没结婚,我又介意什么?谁还没点过去呢?” 第578章 在返回京城的航班上,岳枣宜一脸苦相。 “思卿,你说孟卫东是不是个大傻子?他怎么能不嫌弃我呢?” 二人坐在前面的头等舱,孟卫东则坐在后排的经济舱里,就算如此,岳枣宜依然时不时往后瞧。 隔着帘子,只见坐在靠过道位置的孟卫东正双臂抱胸闭目养神。 仿佛察觉到岳枣宜的注视,他猛然睁开了眼,与岳枣宜四目相对。 这一瞬间,岳枣宜有种被抓包的心虚感,忙不迭躲了起来。 “你怕什么?七哥又不会吃人!” 看着岳枣宜心虚的样子,周思卿忍不住笑。 “哎,但你别说,我觉得你和七哥很合适哎,不管是家世还是性格,你俩……嗯,很适合做夫妻!” 听到周思卿这话,岳枣宜的眼珠子差点掉出来。 “不是,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和他合适了?你没看到我俩视对方如仇人吗?这,这所谓的合适从何谈起?” 岳枣宜哭丧着脸靠在座位上,说道:“我给你讲,要是我姥爷拍了板,那就真完蛋了!” 虽说岳枣宜姓岳,但岳家的大事还是邱家老爷子做主。 毕竟当初岳晋中与谭德龄的婚事,其实老爷子就不同意,甚至直言说给点钱打发掉算了。 然而岳青民与邱珊珊却觉得过于残忍与无情,于是接纳了谭德龄做儿媳妇,谁承想差点酿成大祸。 因此邱珊珊现在对自己亲爹的话奉若圣旨,回京城头一件事就是汇报孟卫东的情况。 “你爷爷看中的人,那肯定不会错啊!” 周思卿笑着安抚岳枣宜,故意说道:“没准再过几个月,就能喝你与七哥的喜酒了呢?” “你!你你你!” 岳枣宜被闹了大红脸,作势就要打周思卿。 两个女孩在座位上闹作一团,直到有个身影撞在了岳枣宜的身上。 “哎呀,你长点眼,撞疼我了!” 岳枣宜猝不及防,被对方撞得往前扑,胳膊更是撞得生疼。 她脾气本就不太好,当即就发了火,一把将那个撞疼自己还不肯离开的人推开。 是个男人,一个看上去消瘦又阴沉的男人。 他不撞了岳枣宜,整个人也坐在了座位扶手上,被岳枣宜用力一推,直接摔在了地上。 男人的头撞在地上,发出“咚”的响声。 周思卿忙起身将岳枣宜护在自己身后,生怕这个摔倒的男人趁机报复。 但出乎意料的是,男人竟然没有看岳枣宜一眼,而是直直走向通往驾驶舱的那扇门,步伐微微有些仓促。 空姐追了上来,将男人拦住。 “先生,这里是头等舱,请您回到您的座位上!” 男人冷眼扫过空姐,那阴狠的眼神让周思卿的心都猛然一跳。 “滚!” 非但没有理会空姐的提醒,男人反而还抓住空姐的胳膊,将她一把推开,瘦小的空姐没稳住,仰面摔在了地上。 见状,岳枣宜怒了。 她三两步冲上前,用力抓住男人的肩膀,怒声喊道:“你干什么?你敢打女人?你妈没教你尊重女性吗?” 男人猝不及防,在岳枣宜的拉扯下身体后退,险些栽倒在地。 而同时,他藏在怀里的东西也掉在了地上,闪过一道寒光。 “他有刀子!” 周思卿眼尖,一边大声求救,一边将还愣在原地的岳枣宜往自己身后拉。 而几乎是同一时刻,男人也捡起地上的刀子,杀气十足往岳枣宜的脖子上割去。 好在周思卿眼疾手快,一边拉着岳枣宜后退,一边用自己的胳膊挡了一下。 第579章 锋利的刀刃划过周思卿的衣服,瞬间,鲜血染红了她身上的呢子大衣。 “思卿,你受伤了!” 看到鲜血,岳枣宜大惊失色。 然而周思卿顾不得这些,这个男人有问题,从他数次试图闯入驾驶舱的动作来看,搞不好他要劫机! 而头等舱里两个男性旅客也已经奔了过来帮忙,试图抢夺男人手里的凶器。 可下一秒,男人却从随身携带的包里掏出一个迷你炸药包,像是疯了一般怒吼咆哮。 “开门!我要进驾驶舱!我要见机长!” 男人举起炸药包恶毒喊道:“五分钟之内,要是不让我进驾驶舱,我就引爆炸药,我就让这一飞机的人和我一起死!” 动静闹得很大,后面经济舱里的旅客也听到动静,人们开始哭喊求救,甚至有人被吓得直接晕死过去。 “开门!给我开门!” 男人一把抓住那个刚爬起来的空姐,将炸药包贴在她脸上。 空姐被吓得瑟瑟发抖,但还是保持着理智。 “我……我没有开门的权限,只有机长和乘务长才能开门!” “那就让机长和乘务长过来,立刻马上!” 说着,他又从包里拿出一柄匕首,狠狠戳在了空姐的手臂上。 空姐发出惨痛的哭声,只见男人却依然没有住手,将匕首拔出来又打算再一次伤害空姐。 “住手!” 就在这时,人群后传来一声厉喝。 在人们的注视下,只见一个穿着机长衣服的男人冷着脸快步走过来。 “各自回到各自的位置上,不要都聚集在前舱,保持飞机的配重比例,以防飞机失去平衡出现意外!” 男人一边疏散旅客回到各自座位,一边走过来,毫无惧色站在暴徒面前。 “我是本次航班的机长,有什么要求你和我提,放开我的同事!” 他指着手臂被捅穿的空姐,沉声说道。 男人警惕性很高,他看着紧闭的门,再看着面前这个从后舱走来的男人,眼底满是怀疑。 “你是机长?机长不应该在驾驶舱里开飞机吗?你为什么从后面过来?” “机长”冷静答道:“看来你不太懂我们这一行,在飞机起飞与降落阶段,机长必须在驾驶舱,但抵达巡航高度后,机长也会出来巡视的!” 说到这里,“机长”扫过男人手里的炸药包。 “你既然想要见我,就说明你也不想死,既然不想死,咱们就坐下来好好谈,拿着这玩意儿……太危险了!” “机长”不着痕迹往前走了几步,与暴徒的距离很近。 “你先把我同事放开,小姑娘身娇体弱,万一出了事,我没法子交代!” “让我放开她可以,但得重新来个人质才行!” 暴徒的警惕性很强,指着“机长”警告。 “停住,再敢往前走半步,我就杀死她!” 见状,“机长”只能停下了脚步,举起双手说道:“好,我不动,你放开她,我来做人质!” 就在暴徒犹豫的时候,只听后面传来一道坚定的女声。 “不就是要人质吗?我来,我来换那个小女孩!” “姐,你疯了!” 周思卿在听到身后女人的话时,她大惊失色,死死拽住了准备走出去做人质的岳枣宜。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那可是真炸弹!” 她上过战场,在孟战京的传授下,能大概分清楚真炸弹和假炸弹的区别! 那个男人手中拿着的绝对是真炸弹! “怕什么?他真要是引爆了炸弹,你和我又能活着下飞机吗?” 岳枣宜笑了笑,望向站在自己前方正看着她的“机长”。 第580章 什么机长? 这是孟卫东啊,是一个小时前还与自己掐架互相伤害的孟家老七! 也不知道这男人从哪里弄来一身机长的衣服,穿着还人模狗样的,要不是她正好认识,没准也被骗了呢! 既然他孟卫东能义无反顾往前冲,那她岳枣宜为什么不行? 她可不能被他给看扁了! 周思卿再次阻拦了她,说道:“姐,你别去,我去,我比你有经验!” “傻丫头,你刚才为了保护我,自己都受伤了呢!” 看着周思卿胳膊还在冒血的伤口,岳枣宜心疼极了。 “再者说,那空姐也受伤严重,若是不及时救治怕是有危险,一会儿我将她换下来,你赶紧给她治疗!” 拍了拍周思卿的手背,岳枣宜义无反顾走上前。 她就站在孟卫东的身边,即使没有扭头,却能察觉到男人注视她的眼神,他在担心她吗? “不就是要人质嘛,你放了她,我来!” 岳枣宜其实说得一口地道普通话,但她此时故意用京腔与暴徒说话,果不其然,对方的眼神微微一动。 “京城来的?” 暴徒眼底闪过一抹喜色。 “对,京城来的,我劝你最好别伤害我,我爸可是大官!” 岳枣宜故意装作没脑子的千金大小姐,一开口就先亮明身份。 只见暴徒瞬间就兴奋起来,一把抓住岳枣宜,将那个受伤的空姐推到孟卫东怀里。 孟卫东忙将受伤的空姐交给了周思卿。 他的视线死死落在岳枣宜身上,看着她纤细白皙的脖子被锋利匕首划破,鲜血染红了她白色的毛衣。 “你别轻举妄动,你先说你的意图!” 孟卫东深呼吸,佯装与岳枣宜不认识,试图与暴徒谈条件。 “飞机改变航线,立刻马上飞东南亚!” 暴徒喊道:“这个人质可是京城大官的女儿,你们哪怕不在乎这一飞机老百姓的性命,也得救她吧?” “那怕是不行!” 孟卫东深吸一口气说道:“这是国内航线,负载的燃油根本无法抵达东南亚!” “那我就杀死她!” 暴徒的胳膊一收,只见岳枣宜的脖子顿时血流如注。 她却咬着牙不吭声,甚至还悄悄朝孟卫东摇头,示意他不必担心。 “你别伤害她,我答应你的要求!” 短暂沉默后,孟卫东说道:“可以飞往东南亚,但必须要在中途加油!” “加油?你在骗我吧?你是不是故意拖延时间?” 暴徒眼底满是不耐烦,说道:“要是飞机中途加油,那警察肯定会来的!” “这样,你就站在舱门口盯着,警察要上飞机,肯定得开这个门对不对?” 孟卫东说道:“我们不开门,警察就上不来,再者说了,你手里的人质身份特殊,我们为了保证人质的安全,也不会轻举妄动的!” …… 一番安抚,暴徒似乎默许了中途降落加油的建议。 “最多一个小时,飞机必须重新起飞,否则我就引爆炸弹,我和你们一起死!” “好!最多一个小时!” 孟卫东毫不犹豫答应了下来。 “你……你的刀子离她脖子远一点,我要确保她的安全!” 看着岳枣宜脖子上的鲜血,孟卫东的声音微微有点抖。 很快,飞机开始盘旋下降,周思卿透过玄窗,已经能看到地面了。 那个受伤的空姐伤口早已被处理好,由她的同事照顾,目前来看没有生命危险。 “这是哪里?” 飞机着陆时产生强烈的颠簸,让暴徒顿时警惕起来。 他重新抓住了岳枣宜,再次将匕首抵在她脖子上,时不时望向外面。 第581章 没有警车,也没有军队,甚至对面跑道上还有飞机正常起飞,这让他暂时松了一口气。 看来这个机长没有报警! “这是济城,我已经与地面协调好加油,最多一个小时就能再次起飞了。” 孟卫东答道,在飞机着陆的瞬间,他微不可见松了一口气。 飞机已经完全着落,沿着跑道还在快速滑行。 有几个旅客从机舱后面走过来,像是在看热闹,就那么站在孟卫东身后。 周思卿眼尖,他看到其中一个假扮旅客的人手里有枪! 她猜到了什么,却保持着沉默,只是死死盯着岳枣宜,打算随时冲过去保护她的安全。 说来奇怪,原本已经降落的飞机本该逐渐减速,可这架飞机的速度依然很快,甚至眼看着前方已经没了路。 站在孟卫东身后的一个人手指抵在他背上,微不可见开始比划手指倒计时。 三,二,一…… 忽然之间,原本快速滑行的飞机猛然减速,强大的惯性让所有人顿时失去了平衡,包括暴徒,更是在惯性作用下跌倒在地。 而就在这一瞬间,孟卫东像是敏捷的猎豹一般扑了上去。 他徒手抓住暴徒准备刺向岳枣宜脖子的匕首,任由那锋利的刀尖刺入他的手心。 但就算如此,他也依然没有躲闪。 而同时,他抓住岳枣宜的胳膊,用尽全力将她从暴徒怀中拉出来。 周思卿也扑上去顺势一拉,岳枣宜彻底脱离了暴徒的控制。 另外那几名假扮旅客的人也已经扑了上去,有人飞快按下舱门的应急按钮,有人抢过暴徒手中的炸药包。 在舱门打开的瞬间,那枚已经被暴徒引燃的炸药包被扔飞出去。 “趴下!所有人马上趴下!” 孟卫东大喊着,将已经没有威胁的暴徒踹到一旁,扭头直奔岳枣宜和周思卿所在的方向。 他张开双臂,将两个女人一起护在自己身下。 外面传来巨大的爆炸声。 在强大的冲击波下,飞机产生剧烈的晃动,头顶的行李七零八落掉了下来,砸在旅客们身上…… 周思卿经历过战争,即使这爆炸声格外骇人,但她依然保持着冷静。 可岳枣宜就不同了。 她是在蜜罐里长大的千金大小姐,即使在缺衣少食的年代,父母也没有亏待过她,顿顿虽不敢说能吃上肉,但也能吃上白面馒头。 至于这样威力巨大的爆炸,她只在电视和电影里看到过。 此时,外面的爆炸声几乎震聋她的双耳,剧烈的摇晃让她以为自己下一秒就会死去。 还有机舱里旅客的尖叫哭喊,以及络绎不绝的求救声,让岳枣宜满心惊骇,甚至不觉瑟瑟发抖。 “别怕!” 耳边传来孟卫东嘶哑的声音,随即,一只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像是有什么魔力,忽然就平复了岳枣宜的恐惧。 她不自觉往孟卫东怀里蜷缩,脸几乎贴着他的手心。 不可否认,孟卫东给予了她旁人无法给予的安全感,他曾奋不顾身救了她,而且不止一次! 如果能嫁给这样有责任有担当的男人,似乎也不是什么坏事,甚至好过嫁给所谓的爱情! 岳枣宜的心忽然就动摇了。 但局势不容她胡思乱想,很快,真正的机长从驾驶舱里奔出来疏散旅客。 “快!所有人马上离开飞机,不要贪恋财物,不要拿行李!” 第582章 机长是个中年男人,他看到了穿着他备用衣服的孟卫东。 在发现这个与悍匪斡旋给他争取降落机会的男人时,机长有些诧异。 他没想到这个英雄如此年轻! “同志,你还好吗?” 机长忙不迭把孟卫东扶了起来。 “我没事!” 孟卫东甩掉手上的鲜血,直接将岳枣宜拎了起来,随即走到机舱口,将她放在逃生滑梯上。 他没有自己逃命,又折身返回将周思卿扶起来。 “七哥,你受伤了!” 周思卿看着孟卫东那几乎被戳穿的手心,惊慌说道。 “小伤不碍事,不知道飞机上还有没有其他爆炸物,你带着岳枣宜尽快离开这里,注意安全!” 孟卫东叮嘱着周思卿。 “不要自己行动,一切听从机场的指挥!” “那你呢?你不跟着一起走吗?” 周思卿让一个抱小孩的旅客先离开,她看着孟卫东问道。 只听孟卫东沉声说道:“我不能走,因为我是军人!” 是的,从他穿上军装的那一刻开始,他肩上的使命就很神圣。 哪里有危险,他们这些当兵的就往哪里冲! 周思卿没有再坚持什么,她下了飞机,与岳枣宜汇合之后,二话不说拉着她就往外走。 “孟卫东!他还没下来呢!” 岳枣宜不肯离开,一直仰头看着机舱,在切切等待孟卫东。 “他还有他的使命,姐,我们保护好自己,就是对他最大的帮助!” 周思卿不回头,强势拉着岳枣宜离开。 岳枣宜值得跟着她一起走,眼泪却忍不住簌簌落下。 起初还只是呜咽,等看到大批赶来的军人时,看着他们义无反顾往前冲,直奔最危险的地方,岳枣宜终于忍不住哭出声来。 …… 劫机事件因为孟卫东的机智勇敢与机长的果断决策而顺利化解。 在双方没有见过面的前提下,靠着对彼此的信任而配合作战,最终飞机顺利降落,挽救了飞机上一百多人的生命。 飞机备降的地方是济城,距离京城大约有二百多公里。 因为岳枣宜和周思卿的身份过于特殊,她俩没有与其他乘客安置在一起,而是由部队护送到济城某集团军军长的办公室里。 这位军长姓纪,叫纪坪,与孟澜海是军干校的同班同学。 他亲自接待了孟澜海的儿媳妇与京城岳家的千金小姐。 “纪伯伯!” 纪坪曾去过孟家几次,所以周思卿对纪坪有印象。 看到纪坪时,她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整个人更是虚软无力,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双腿直打颤。 “吓坏了吧?” 纪坪给周思卿和岳枣宜倒了提前备好的糖水,又端来两盘点心水果放在她俩面前。 “放心吧,劫机悍匪已经被制服,对方是某反动势力的核心成员,打算劫机逃往东南亚!” 不算什么军事机密,纪坪也没藏着掖着。 他大概讲述了悍匪的背景来路,到最后满脸担忧说道:“这伙反动势力的气焰很嚣张呐,从这人交代的情况来看,怕是还有一场硬仗等着我们!” 说罢,纪坪看到岳枣宜通红的眼眶,忙安慰道:“但是你放心,我们一定会彻底剿灭这伙恶势力!” “孟卫东呢?” 岳枣宜一提及孟卫东的名字,眼泪就扑簌簌落下。 她哀哀看着纪坪,哽咽说道:“他为了保护我,徒手去挡歹徒的刀子,我……我眼睁睁看着他的手心被刺穿了!” “他都伤成那样了,你们这些当首长的怎么还如此不讲人情?” 被岳枣宜埋怨谴责,纪坪也很是冤枉。 他知道岳枣宜的来路,也只能说道:“好好好,你先别着急,我这就给机场打电话,让孟卫东撤回来治伤!” 岳枣宜就那么直勾勾盯着纪坪,亲耳听到纪坪给机场打电话让孟卫东撤离现场,她才胡乱擦去眼泪。 “你们俩先在这里休息,出了这样的事,我怕是没有时间继续陪你们了!” 纪坪召来一个女兵陪着周思卿与岳枣宜,随即便匆忙离开了。 岳枣宜和周思卿的衣服上都沾了血,女兵去给她俩找衣服,此时的办公室里稍稍有些压抑。 半晌,周思卿随便找了个话题想要活跃气氛。 “姐,你不是讨厌孟卫东吗?怎么现在又如此牵挂他?甚至还为他掉眼泪,这可不是你风格!” 说罢,她碰了碰岳枣宜的肩膀。 “怎么,心疼孟卫东了?” 岳枣宜的眼眶还泛着红,她扯了卫生纸擤鼻涕,声音有点含糊不清。 “什么?你说什么?我没听清楚!” 周思卿凑过来,再次追问,嘴角的笑容微微有点坏。 “你是故意的吧?你那耳朵比狗都灵,还能听不见?” 虽然知道周思卿的坏心思,但岳枣宜还是老老实实重复了刚才的话。 “你不知道女人最善变吗?我之前确实不喜欢孟卫东,但这不代表我的思想不会改变啊!” “自古美女爱英雄,就在刚才,在飞机上,他用生命保护了我,在我心里,他就是我的英雄!” 岳枣宜说道:“这世上,有几个男人能豁出命救我呢?他拿命救我,我就以身相许!” 第583章 “我听到谁要以身相许呢?” 二人正说着,只听外面忽然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吓得岳枣宜忙捂住了嘴巴。 片刻,只见门被打开,岳青民风尘仆仆走了进来。 “爸,你怎么来了?” 看到父亲,岳枣宜没有委屈害怕到哭哭啼啼,因为现在的情形有点尴尬,她实在是……没时间诉苦。 刚才话题里的男主人公孟卫东,也跟在亲爹背后,正站在门口打量她,眼神颇为复杂。 显而易见,他也听到了她刚才的话。 “出了这么大的事,我能不来吗?” 岳青民看到女儿安然无恙,长长松了一口气,扭头看到周思卿胳膊上被血染红的绷带,他的眼神动了动。 “怎么伤成这样了?” 不等周思卿回答,只听岳枣宜心疼开口。 “卿卿是为了救我,那个暴徒袭击我的时候,她奋不顾身把我推开,用自己的胳膊挡了那一刀!” 岳枣宜想到当时的场景,依然心有余悸。 “爸,要不是卿卿舍命相救,那刀子就要割断我喉咙了!” 听到这话,岳青民脸上满是感激。 “思卿,你又救了枣宜一次!” 周思卿没有居功自傲,而是把功劳都让给了孟卫东。 “我什么都没做,真要说功臣,那也是七哥的功劳,如果不是他从中斡旋稳住暴徒,只怕我们没办法平安落地了!” “还有爆炸的时候,也是七哥挺身而出将枣宜姐保护起来!” 孟卫东一时之间竟有点不好意思,半晌才硬邦邦说道:“这是我的义务,保护人民是每一个军人义不容辞的责任!” 岳枣宜含泪看着孟卫东。 “那如果当时被暴徒挟持的人不是我呢?你也会那么奋不顾身吗?” 她眼底带着殷切与希冀,想要听到自己心中的答案。 连周思卿都咳嗽几声来暗示孟卫东想好了再说话,毕竟这可是讨好女孩的大好时机呐! 然而孟卫东这个钢铁直男,他没有丝毫的犹豫。 “不管暴徒挟持了谁,我都会奋不顾身的,每一位百姓的生命都很珍贵,都值得我们军人用生命去守护!” 岳枣宜眼底的光忽然就淡了。 她一跺脚,委屈巴巴扭过头坐回到椅子上。 “傻子!你可真是个傻子!” 知女莫若父,岳青民能不知道自己女儿突如其来的怒气是为了什么? 但话又说回来,孟卫东的回答让他很满意,甚至比回答什么“我只为你一人奋不顾身”这种话更诚恳。 他是军人,在那种情况下,哪里顾得上儿女情长挑三拣四? 哦,岳枣宜的命是命,那其他老百姓的命就不是命了? 孟卫东保持着清醒一视同仁救人,事后也没有甜言蜜语哄骗女儿,这足以说明他的正直诚恳。 就冲这一点,这个女婿他要定了! “思卿,你先给卫东包扎伤口,我说让他去趟医院,他非得跟过来!” 岳青民没有安抚生气的女儿,而是招呼周思卿赶紧过来帮忙。 听到这话,前一刻还在生气的岳枣宜又扭过头来,看着孟卫东那血肉模糊的手心。 这个男人真是不要命了,竟然徒手抓匕首,到最后都没有松手,都没有给暴徒用匕首袭击她的机会! 想到这里,岳枣宜再也坐不住了。 她起身拿起纪坪之前就准备好的医药箱,开始给周思卿打下手。 “姐,你先帮七哥消毒!” 周思卿在准备处理伤口的工具,她将碘酒和棉球递给岳枣宜,沉声吩咐。 第584章 岳枣宜没有做过这些事,从小到大,都是别人照顾她的。 她想要帮忙,可却有点束手无策,拿着棉球和碘酒,竟不知道下一步该做什么。 “拿镊子夹起棉球,然后蘸碘酒!” 见状,孟卫东笑着开口。 岳枣宜忙不迭拿起镊子,却嘴硬说道:“用得着你教吗?我又不是不会!” “是是是,你什么都会!” 孟卫东开着玩笑,说道:“你可是岳枣宜呐,这世上有你不会的事吗?毕竟你胆子大到主动要求做人质……嗷!” 话没说完,手心一阵剧痛。 之前在飞机上勇敢的孟卫东此时嚎得像是待宰的猪。 他瞪大眼睛看着岳枣宜咬牙说道:“你……你能轻一点吗?我怀疑你是在故意报复我!” 岳枣宜知道自己错了。 她不该那么笨拙,在消毒时不慎用镊子戳中了孟卫东的伤口。 可她真不是故意的啊,就是……就是这镊子不太听使唤而已! 看着鲜血从孟卫东的手心涌出来,岳枣宜心疼得不行,泪汪汪的差点就哭了,但嘴巴却依然很硬。 “你就不能忍一忍吗?这点疼都忍不了?你还是男人吗?” 这话怼得孟卫东哑口无言,行,岳枣宜你可真行! 虽然嘴上嚷嚷着让孟卫东忍一忍,可接下来,岳枣宜的动作格外轻柔小心,甚至还俯下身,小口小口吹气,天真的想要缓解孟卫东的疼痛。 这微小的动作没有逃过孟卫东的眼睛。 他低头看着这个几乎趴在自己身上的女孩,看着她凌乱的发丝还有姣好的侧脸,心止不住狂跳。 消毒完毕,周思卿给孟卫东处理好伤口。 纪坪送来的医药箱里竟然还有一支局部麻醉剂,正好供周思卿缝合伤口时使用。 她有在前线野战医院救死扶伤的经验,缝合伤口这种小事对她来说小菜一碟。 很快,她将线头打了个结,用剪刀剪断了。 “半个月后拆线,在这期间最好不要碰水,以免引起感染!” 周思卿刚说完,只听岳青民出声附和。 “对,伤口确实不能沾水,岳枣宜……” 他扭头望向自己的女儿,说道:“人家卫东是为了保护你才受伤的,接下来半个月里,就由你来照顾他!” 若是以前,以岳枣宜的脾气早就跳起来抗议了。 但今天的岳枣宜竟然破天荒很是听话。 她点头说道:“我知道!” 说罢,她拧了热毛巾走到孟卫东面前,有点笨拙和害羞的,给他擦了脸,还顺带将手上残留的血迹一道擦净。 “听到了没?在你伤好之前,你都得听我的!” 孟卫东笑着点了点头。 岳青民看着眼前这一幕,眼底闪过一抹欣慰的笑。 这桩婚事,成了! 很快,周思卿与岳枣宜被安顿到部队招待所里。 “天色有点晚,再加上刚下完雪路滑难行,你俩今晚就住在招待所里,明天一早跟着我一道回京!” 岳青民匆匆吩咐了几句,就离开招待所处理公务了。 周思卿与岳枣宜有各自的房间,吃过晚饭闲聊几句,岳枣宜去孟卫东的房间里照顾,周思卿则独自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白天一直忙忙叨叨,她根本没有时间想东想西。 此时安静下来,在这寂静的夜晚,白日里的惧怕恐慌瞬间盈满了她的心。 她忍不住想东想西,忍不住设想最坏的结果。 如果没有成功降落怎么办?飞机一旦在高空爆炸,那她连一具完整尸骨都没有…… 第585章 如果暴徒劫机成功怎么办?飞机带着她降落在国外,那她只怕再也没有机会回家了…… 如果她死了,她的家人该怎么办?孟战京,又该怎么办? 孟战京就是个一根筋的大傻子,若是她死了,只怕他会一辈子沉浸在伤悲中,孤身活到老! 想着孟战京孤单度过一辈子,周思卿心如刀绞,到最后竟止不住落泪。 她趴在床上,将脸埋在被子里,呜咽着哭出声来。 不知何时,床垫忽然微微下陷,下一刻,她被一双强有力的大手抱了起来,随即落入一个温暖宽阔的怀抱。 “卿卿,别怕!”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周思卿的身躯猛然一颤。 她抬头,在泪眼朦胧中看到了自己心爱的丈夫…… 孟战京这几天太忙了,没日没夜的任务让他有些心力交瘁,以至于没时间去送妻子去机场。 对于妻子的宽容,他心中反而很是歉疚。 今天正在野外进行训练,团部忽然一个急电将他召了回去。 本以为是有什么新任务,可当听到团长的话时,他的腿猛然一软。 “战京,你妻子乘坐的航班遭遇了歹徒劫持,从我们目前得到的情报来看,对方携带了炸药!” 他下意识摇头反驳。 “不可能!炸药过不了安检,肯定是什么乌龙事件!” 然而团长却说道:“歹徒买通了机场的工作人员,经由其他渠道将炸药提前带了进去!” “各方都在全力营救,但是……你也做好最坏的打算!”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部队的,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抵达机场的。 团长提前得知航班要备降济城,所以给他安排赶往济城的航班,不管最后结局如何,他都应该走这一趟! 川城飞往济城的两个多小时里,他竟然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他做了个梦,梦到周思卿在火海里痛苦挣扎。 “战京,我好痛啊!” 妻子看到了他,伸出烧焦的胳膊,哭着想要握住他的手。 他心中大痛,想要奋不顾身冲进火海救自己的爱人,可一堵无形的墙挡住了他的路。 他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妻子被烈火吞噬…… “先生!先生你醒醒!” 直到他被空姐唤醒,睁眼时,航班已经抵达了济城机场,抬手一抹脸庞,满是斑驳的泪水。 他试图找工作人员打听劫机事件,但无一例外的,所有人都三缄其口。 直到接应他的车辆将他带到了部队招待所里,直到接待他的同志告诉了他一个房间号。 “这里住着谁?” 他那颗绝望的心忽然萌生出一点希望来,以至于声音都在颤抖。 “您不是孟战京吗?这个房间住着您妻子周思卿啊!” 那位战友不明所以看着他,像是在看一个傻瓜。 听到这话,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他瞬间失控,一把抓住战友。 “我妻子还活着吗?我妻子她……没有死?” 战友被他的疯狂吓了一大跳,回过神来没好气推开了他。 “你什么意思?还盼着你妻子死吗?” 终于,从战友的口中,他知道了航班顺利备降、暴徒被成功制服的消息。 那一刻,他的心终于恢复了跳动! 在门口敲了很久,屋里都没有人过来开门,隔着木门,里面隐隐听到了他心爱女孩的哭声。 于是他找了个铁丝开锁,鲁莽又急切的闯了进来! 再次将妻子拥入怀中,那种失而复得的喜悦与激动盈满了孟战京的心。 “卿卿!我的卿卿!” 难以克制内心的爱,孟战京捧着周思卿泪痕斑驳的脸,胡乱吻了上去。 在孟战京炙热深情的吻里,周思卿终于不害怕了。 她回过神来,抬手攀上孟战京的脖子,热切回应着他,甚至欺身而上,将他扑倒在床上…… 经历过生死的周思卿极度缺乏安全感。 以往在床上内敛害羞的女孩,今晚却格外黏人甚至主动。 她一直抱着孟战京,一声又一声叫着他的名字。 “战京!” 在狂潮骇浪中,周思卿哽咽叫着孟战京的名字,手抓住他肌肉感十足的大臂,指甲几乎掐进他的肉里。 “卿卿,我在!” 孟战京回应着她的呼唤,吻上她汗水淋漓的额头。 听到孟战京的声音,周思卿破涕为笑,更加用力的抱住了他。。 她睁眼,迷离又妩媚,带着点点波光,像是一汪春水被风吹乱…… 不知过了多久,一切终于恢复了平静。 但就算如此,周思卿依然不肯放开孟战京的手,依然不肯让他离开自己半步。 “听话,我去拧个热毛巾,给你擦一擦!” 看着黏人的小妻子,孟战京有点无奈与心疼。 学医的人都多少有点洁癖,就比如他的妻子周思卿,每每缠绵之后,不管多累多晚都要清洗一番才肯睡下。 他一个不甚讲究的糙汉,也被妻子改造成为一个讲卫生的好男人。 可现在,她却不讲理了。 “不!你别走!” 孟战京不过刚坐起来,周思卿便撑起身体扑入他怀里。 她的呼吸还有些急促不稳,满是汗水的脸深深埋在他的心口,那么亲密与依赖。 他们身上的汗水交融在一起,微微有点粘腻。 “好,不走!我不走!” 没办法了,孟战京只能重新躺回到床上,再次将妻子拥入怀中。 她要的,他都给,哪怕是自己的命! 第586章 周思卿与孟战京情意缠绵难舍难分,岳枣宜可就不太爽了。 她第一次伺候人,除了劳累之外,更多的还有被孟卫东支配的恼火。 之前是她看走了眼,以为这个男人善良正直,是君子中的君子,可现在…… “不是,这都几点了,我还不能回房休息吗?” 岳枣宜困得眼皮直打架,她怒气腾腾看着坐在沙发上闭目养神的孟卫东,几乎咬碎了银牙。 “给我倒水!和之前一样,还是三分之一杯!” 孟卫东非但没放岳枣宜离开,反而还指着桌上的水杯,像是在使唤丫鬟。 岳枣宜一哽。 “你就不能一次性喝一杯水吗?非得这么一次喝两口?” 她斜眼看着孟卫东说道:“你是在故意折磨我吧?” “嗯?你竟然这么想?” 孟卫东抬起眼睑看着一脸愤怒的岳枣宜,片刻说道:“既然你觉得我是在折磨你,那你就走吧!” 听到这话,岳枣宜一脸喜色。 太好了,可算是能回房休息了! 刚走到门口,手还没碰到门把手,身后传来孟卫东幽幽的声音。 “这世上哪有什么好人好报?这世道……真是让人心寒呐!” 一声长叹,孟卫东自言自语道:“又能指望谁呢?哪怕喝两口水,还是得靠自己才行!” 他起身端着茶杯,一瘸一拐走到桌前,很是艰难的去拿热水瓶。 见状,岳枣宜的心里充满了罪恶感与负疚感。 这个男人是为了救自己才伤成这样的! 他用命保护了她,可她却因为想睡觉而抛下负伤的恩人,这简直就是狼心狗肺禽兽不如呐! 万一今晚他伤发烧怎么办? 想到这里,岳枣宜再也无法迈腿离开房间。 一咬牙,她折身返回到桌前,比孟卫东抢先一步端起热水瓶。 “你坐着,我给你倒水端过去!” 孟卫东脸上闪过得逞的笑容。 但他还在装腔作势,故意扶着桌子“嘶嘶”吸凉气,一副很痛苦的模样。 “你过来扶我一把,伤口真的很疼呐!” 听到这话,岳枣宜忙放下热水瓶,用自己瘦弱的身躯撑着孟卫东。 孟卫东也没客气,他把全身的重量都交给岳枣宜,甚至差点把她给压倒在地…… 就这么慢吞吞往前挪,原本岳枣宜想让他坐在床上,可孟卫东却拐了个弯,继续坐回到沙发上。 “现在,能帮我倒四分之一杯水了吗?” 岳枣宜点头答道:“你等等!” 喝了水,孟卫东看着坐在椅子上眼皮打架的岳枣宜,眼底闪过一抹笑意。 “你把椅子帮我搬过来,我想把腿搭在上面!” 房间里只有这么一把椅子! 此时椅子给了孟卫东,岳枣宜傻乎乎站在房间中央,眼神清澈愚蠢。 “你坐床上吧!” 孟卫东好心指了指空着的床。 “我今晚怕是没法子躺着睡了,这么坐着反而舒服些!” 听到这话,岳枣宜心中一阵窃喜。 她坐在柔软的床上,困意铺天盖地席卷而来,很快,她的脑子就不太清醒了。 在快要睡着之前,岳枣宜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不是,孟卫东只是手掌受伤而已,刚才为什么会瘸着腿走路? 还有,他又不是后背受伤,怎么就不能躺床上休息了? 但不管如何,今晚这张床是属于她的,她终于能闭上眼睛睡个好觉了! 看着歪歪斜斜躺在床边睡着的女孩,孟卫东终于笑了。 他还真是不擅长演戏,起码不像孟战京哄周思卿那样油嘴滑舌。 刚才为了卖惨,他竟然装瘸? 也就这丫头单纯好骗,才没戳穿他的谎言,否则他的脸面得掉到地上! 看着岳枣宜别扭的睡姿,看着她因为没有盖被子而冷得直哆嗦,孟卫东起身走到了床边。 他用没受伤的那只手轻松搂着岳枣宜,将她安置在床上,然后盖上暖和的被子。 岳枣宜露出满足的表情,即使在睡梦中,也甜甜笑了。 孟卫东在床边坐了很久,就那么盯着岳枣宜的脸颊,眼神里是自己都没发觉的温柔。 许久,他终于起身,慢慢走出了房间。 岳枣宜的房间与周思卿的房间挨着,在经过岳枣宜房间门口时,孟卫东停下了脚步。 果不其然,他听到了一点不可描述的动静。 门外都听得到,更别提房间里! 这招待所不太隔音,岳枣宜一个没结婚的小姑娘,还是别听不该听的! 孟卫东忽然露出坏笑,走到周思卿房间门口故意敲了敲门。 里面的动静忽然就没了。 “战京,忙不忙?不忙的话出来聊会儿天?” 片刻,屋里传来孟战京咬牙切齿的声音。 “大半夜的聊什么天?孟卫东你是不是有毛病?” 挨了骂,孟卫东非但不生气,反而还大笑出声。 “哎哟不好意思,打扰到你们夫妻沟通感情了!那什么,你们继续啊!” 做了坏事心满意足的孟卫东哼着曲儿回到自己房间里,继续坐回到沙发上。 他看着对面床上熟睡的岳枣宜,渐渐地,也进入了梦乡…… 岳青民一夜未眠。 这场劫机事件虽然没发生在京城,但却是飞往京城的航班,问题的严重性远超出大家的意料。 说来很巧,这个暴徒与当初谭德龄雇佣的杀手是同一个恶势力团伙! 而且从这个暴徒交代的情况来看,这个恶势力团伙就隐匿在京城的某个角落里,甚至很可能酝酿着什么阴谋! 开了一整夜的会议,却还是千头万缕没有捋清楚,岳青民心中顾虑重重,从会议室出来之后,打算去看看女儿。 敲了敲门,里面没有动静,岳青民以为是岳枣宜睡得太熟,等了片刻便打算转身离去。 结果隔壁房间的门忽然开了,只见孟战京站在门口。 “岳叔叔!” 岳青民早就知道孟战京昨天赶过来照顾周思卿。 他拍了拍孟战京的肩膀,关切问道:“思卿怎么样?” “还行,就是受了点惊吓,休息休息就好了!” 孟战京探出头往隔壁看了一眼,问道:“您找岳枣宜?” 岳青民笑着说道:“这丫头一向睡得沉,现在才五点多钟,算了,不打扰她休息了!” “哟,您敲错门了!” 孟战京笑得单纯良善,故意指了指孟卫东的房间门。 “那边!岳枣宜昨晚没回房,她和孟卫东睡一起了!” 第587章 “睡”这个字用得玄妙,只这一句话,就让岳青民的面部表情发生了变化。 他还在笑,但那笑容不同于刚才的随和,而是带着几分深意。 “在哪间房?” 岳青民问道。 孟战京好人做到底,当即就给岳青民指了位置,甚至还贴心说道:“要不要我帮您开门?” 他咧嘴坏笑,说道:“嗯,您知道的,当兵的人多少都有点绝技在身上,比如我的绝技就是十秒开锁!” “臭小子!” 岳青民笑着瞪了孟战京一眼,自顾自走到孟卫东房间门口。 他刚准备抬手敲门,像是想起了什么,又收回手。 四下环顾像是在找什么东西,却看到孟战京伸出手,递来一根细长的铁丝。 “这玩意儿最适合开锁!” 岳青民哽了一哽,但还是接过孟战京递来的铁丝,手艺很是娴熟的打开了门锁。 “咔哒”一声,紧闭的房门开了一条缝。 只见岳青民带着一点炫耀与得意,将铁丝还给了孟战京。 “哎,巧得很,我当初在部队时最擅长的手艺也是开锁,而且我还不到十秒钟,怎么样?” 孟战京心悦诚服朝岳青民竖起了大拇指。 姜还是老的辣呐! 门打开的瞬间,孟卫东已经醒了。 军人的警惕性让他瞬间跳起来,下意识往床的方向奔去,因为岳枣宜在床上睡觉! 于是岳青民进来时,就看到孟卫东正将自己的女儿揽在怀中。 从他的角度来看,二人极为亲昵! 岳青民只看了一眼,就马上扭头背对着床,还不忘将探进头来看热闹的孟战京踢了出去。 “咳!你们……先整理好仪容仪表!” 片刻,岳青民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干巴巴开口吩咐。 孟卫东愣了一愣才反应过来,忙不迭解释道:“岳叔叔,您误会了,我和枣宜没有……” “误会不误会的还重要吗?你也别解释了,赶紧把衣服穿好!” 岳青民直接打断了孟卫东的话,丝毫不给他解释的机会。 其实孟卫东的衣着很是整齐完好,甚至岳枣宜都是和衣而眠的。 但岳青民进房间第一眼看到的场面实在过于暧昧,以至于他已经先入为主的,以为两个年轻人私定终身了。 嗐,他又不是老古董,这种婚前就私定终身的事情也不是什么砍头大罪。 当年他和邱珊珊,不也是…… 罢了罢了,不说陈年往事,现如今要紧的是尽快张罗两个孩子的婚事,省得岳枣宜怀了孕没法子收场! 于是岳青民直接往外走,说道:“原本两家就很满意你俩的婚事,只是先前你们互相看对方不顺眼,这才没订下来!” “现在既然都……今天我会与你爸妈通电话聊婚事,你俩就不用再管了!” 孟卫东眼睁睁看着岳青民离开了房间,甚至他都没回头,都没看一眼他无辜又委屈的表情。 终于回过神来,孟卫东看着门口幸灾乐祸咧嘴坏笑的孟战京,默默攥紧了拳头。 “你出的主意?” 孟卫东咬牙反问道。 敢作敢当是孟战京的性格,他没否认,直接点头答道:“对,是我给岳叔叔指了路,说你和他女儿睡觉了!” “但我说错了吗?孤男寡女同处一室,一整夜的时间哎,不是睡觉是什么?你看,岳枣宜现在还睡着呢!” 强词夺理颠倒黑白也是孟战京的特长,从小到大,每一次兄弟之间的吵架,都以孟战京胜利作为结束。 孟卫东不服气也不行,谁让这小子一肚子坏水呢? 第588章 “你在报复是不是?” 无奈一笑,孟卫东看着得意洋洋的孟战京说道:“你报复我半夜敲房门,打扰你的好事了?” “哎哟喂七哥,你还知道你半夜敲门不礼貌啊?你敢说你当时不是故意的?你敲我门坏我大事时,就没想过自己的报应?” 孟战京忍不住大笑出声,幸灾乐祸说道:“行了,你和岳枣宜一结婚,就了却了爷爷奶奶最后的心事!” “嗯,你抓点紧,没准明年这个时候就能当爹了!” 孟卫东嗤笑,说道:“你都结婚这么久了,怎么也没见你当爹?哎,你是不是不行啊?” 这话伤害性不大,但侮辱性太强,孟战京忽然就笑不出来了…… 兄弟二人正互相斗嘴,岳枣宜被吵醒了。 她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睡意朦胧坐起来,看了看站在床边的孟卫东,又看了看站在门口的孟战京。 不是,谁能告诉她发生什么事了? 这气氛怎么……不太对劲呢? 天亮之后,纪坪亲自将周思卿等一干人送到了军用机场。 经过一番缜密的检查之后,车子驶入停机坪,最终停在一架军用飞机附近。 是的,考虑到京城那股恶势力还没有查明,纪坪不放心让岳青民等人驱车数百公里回京城,于是便协调了一架直升机。 “老纪,麻烦你了!” 岳青民与纪坪握手告别,说道:“这起劫机事件不会就此结束的,未来或许还要麻烦你!” “保家卫国是我们的责任和义务,谈不上麻烦,有事尽管开口就是!” 纪坪正色说道。 一番寒暄,大家登上直升机,在隆隆的噪音中,直升机盘旋升空,往京城方向而去。 直升机上,岳枣宜与孟卫东并肩而坐,她一脸紧张看着孟卫东受伤的手,时不时问他有没有不适。 一旁的岳青民看着这一双小儿女亲昵的姿态,眼底闪过一抹欣慰。 当初他就说想找个军人做岳家女婿,奈何女儿不肯,非说什么军嫂难为,这才给了祁江谭机会,结果差点害死全家。 兜兜转转这么久,你看,到最后还是要嫁给军人,还是要做军嫂! 想到家中要办喜事,岳青民的眼中忍不住涌上喜悦。 “枣宜,以后嫁人到了婆家,就不能再像从前那样刁蛮任性了,夫妻和睦孝顺公婆是传统美德,知道吗?” 岳枣宜正在给孟卫东整理包裹伤口的纱布,她随意“嗯”了声,片刻忽然抬起头,一脸疑惑。 “爸,好端端的,你说这话做什么?什么叫到了婆家?什么叫夫妻和睦孝顺公婆?” 岳青民瞪了自己女儿一眼。 “你和卫东都那样了,我都亲眼看到了,还不抓紧时间结婚?” 她和孟卫东哪样?亲爹看到什么了? 岳枣宜的眼珠子瞪得很圆,眼神清澈无辜甚至有点委屈,可岳青民不为所动。 “少和我装无辜!从小到大,你每次做了坏事被抓包都是这副表情,我被骗多少次了?” 看,这就是典型的“狼来了”! 周思卿毕竟结了婚,比岳枣宜懂得多,再联想到今早孟战京从外面回来时那副坏笑模样,她大概猜到了什么。 “姐,你这速度够快的!” 她笑着说道:“你看,我就说你俩是欢喜冤家,是天定良缘,怎么样?被我说对了吧?” 这都哪里跟哪里啊? 岳枣宜一头雾水百口莫辩,只能将求救的眼神落在孟卫东身上。 “你放心,我会对你负责的!” 第589章 孟卫东定定看着岳枣宜的眼睛,片刻说出这么一句话,让岳枣宜更加无语。 “哎,这就对了嘛!” 岳青民对未来女婿负责任的态度很满意,语气里满是赞赏。 岳枣宜原本还想再辩驳几句,可直升机已经盘旋降落,很快,就抵达了京城郊区某军用机场。 除了岳青民的秘书前来接机之外,还有孟家老大孟平津。 “听说咱们卫东英雄救美负了伤,这不,家中老爷子和老太太专门指派我连夜赶到京城,好安顿咱们的大英雄!” 孟平津看着自家老七被岳枣宜搀扶的架势,眼底闪过一抹笑意。 啧,有戏! “卫东这边就不劳烦你照顾了,他现如今也算是我们岳家的人,还是为救枣宜受了伤,说什么都该住到我家养伤!” 岳青民当即就拒绝了孟平津接走孟卫东的提议。 “要接,你把孟战京接走!” 一听这话,孟战京紧紧揽着周思卿的肩膀。 “我才不跟着大哥走,我是有老婆的人好吧,我老婆住哪里,我就在哪里,嗯,我跟我老婆回丈母娘家!” 孟平津笑得无奈,说道:“真是儿大不由娘呐,一个个的,现在都不服管了!” “说得好像你是我娘一样!这里也没你什么事儿,你赶紧回川城陪你的娇妻幼儿吧!” 孟战京笑着调侃孟平津。 “这还要你提醒?既然你们都有人照顾,那我今天就买机票回川城,诶呀,这一分开,还怪想念他们母子的!” 提及自己的妻子与儿子,孟平津的表情都变得柔和慈爱。 “行了,咱们抓紧时间上车,思卿,我送你俩回家!” 宋辉月已经得知女儿回家的消息,她早早就做好了饭,也不顾寒风凛冽,就那么站在院门口翘首以盼。 直到孟平津的车子停在院门口,宋辉月那颗心终于落了下来。 她迫不及待迎上去,将胳膊受伤的女儿搀扶下来,眼底满是疼惜。 “伤口要紧吗?疼不疼?要不要妈妈再陪你去趟医院?” 昨天经历了那样害怕的事,此时回到母亲身边,周思卿那颗起伏不定的心终于安稳。 她撒娇,哼唧唧说道:“疼!伤口可疼了!疼得我昨晚都没睡着!” 说罢,只听身边的孟战京不自在咳嗽几声,她也瞬间想起了什么,一张俏脸当场就红了。 昨晚确实没怎么睡觉,但不是伤口疼,而是…… 嗯,其实不怪孟战京,是她有点索求无度,缠着孟战京一而再的那个啥,颇有种那啥不满的意思。 刚才只顾着卖惨撒娇,却忘记了这一茬,真的好羞耻呐! 好在宋辉月没发觉什么,她一门心思都扑在女儿身上,一颗心都快要碎了。 “走,赶紧回家,一会儿妈妈给医疗站的医生打个电话,让他先过来看看,要是不行,咱们就上医院!” 饭菜早已熟了,进门就是一阵浓郁的饭香味,勾起了周思卿肚子里的馋虫,从昨天到现在,她终于感觉到饿。 甚至等不到宋辉月盛好饭,她已经站在餐桌前,用手捏起一块排骨啃了起来,吃相颇为不雅。 “你这孩子!” 看着女儿狼吞虎咽的样子,宋辉月又是无奈又是心疼。 她把饭碗放在桌上,招呼孟战京与孟平津一起坐下吃饭。 不多会儿,周君堂也赶回了家。 桌上的菜色所剩无几,他也不在意,用排骨汤拌饭,吃了满满一大碗。 “昨天传来你乘坐的飞机被劫持时,你爸刚准备吃饭,当时饭碗就打翻在地,这些年来,我很少看到他这样失控!” 第590章 宋辉月提及昨天的事,依然心有余悸。 “你还好意思说我?昨儿个你一听到卿卿遇险,整个人都差点站不稳,要不是我及时扶住,你怕是要栽倒在地了!” 周君堂一边吃饭,一边取笑妻子。 “废话,我能不怕吗?卿卿可是我的女儿,她要是出了事,我可怎么活?” 瞪了丈夫一眼,宋辉月握住了周思卿的手。 “孩子就是妈妈的命!” 吃过饭,孟平津便告辞离开了,他还急着赶飞机回川城呢! 没办法呐,结了婚的男人哪里还有什么自由?老婆管得紧,他是一刻都不敢多停留! 嗯,反正他打死也不会承认自己这么着急忙慌回川城是因为太想白凝了…… 宋辉月洗碗,周思卿搬了把椅子坐在厨房门口向母亲讲述事情经过,事态之惊险,听得宋辉月直呼可怕。 “哦哟,幸亏孟卫东也在飞机上,要不然你们可就真危险了!” 半晌,宋辉月心有余悸开口。 “经历这么一档子事,别说是岳家,这要是搁在我身上,我也得让女儿以身相许来报答救命之恩!” 提及“以身相许”,周思卿忍不住笑。 “昨晚在招待所里,七哥好像和枣宜姐住一屋了,而且还被岳叔叔给抓住了!这婚,必须结!” 宋辉月一脸八卦,忙放下手里洗了一半的碗。 “还有这事儿?你快细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 这边厨房里母女二人交头接耳聊岳枣宜的八卦,书房里,周君堂与孟战京皆是神色凝重。 “这不是一起偶然的突发事件,这是有组织有预谋的恐怖袭击,你知道那趟航班的乘客里有谁吗?” 听到岳父的话,孟战京眼皮一跳。 “不止岳枣宜和思卿这样的特殊人物?还有更特殊的乘客?” 虽然是绝密情报,但周君堂并没有向孟战京隐瞒,他点了点头。 “十几个新型武器研发专家,都在那趟航班上,若是飞机被迫改变航线飞往东南亚,战京,这后果你敢想吗?” 孟战京倒吸一口凉气。 “这个恶势力组织代号叫‘眼镜蛇’,头目是来自南疆边境的大毒枭,前些年这个组织一直在边境活动,直到去年……” “从我们得到的情报来看,有人斥巨资将‘眼镜蛇’这个组织迁移到京城,为的就是我国的武器研发情报!” 南疆战争大获全胜,除了我国军民一心抵御外敌,还有我国突飞猛进的军事进步,自主研发的武器更是在这场战争中起到了关键作用。 这让某些西方国家产生了危机感,一方面极力制止我国武器研发的进度,一方面想方设法要将我们的东西据为己有。 可谓是不知廉耻。 “幕后的金主是谁,相信你也能猜出来,但至于说谁在这中间做掮客……” 周君堂顿了顿,看着孟战京的眼睛。 “很有意思,这个政治掮客与你还有渊源,或者说,是你的老熟人……” 周思卿本以为父亲与孟战京很快就能聊完,于是她坐在沙发上一边看电视一边等待。 结果等到她睡了一觉再醒来,书房的门还紧紧关着。 正在纠结要不要去书房打探情报,门岗那边忽然来了电话,说有访客,是一对父女。 一对父女? 那只能是林淮与林洛尘父女二人了! 林洛尘虽然已经出院,但因为还要做长期的治疗,林淮在京城有房子,便索性住了下来。 听说过年前,他的母亲姚萍也赶来团聚,帮林淮一道照顾林洛尘。 第591章 当然,姚萍更重要的任务是催着林淮早日结婚,趁着年轻再生一个儿子传承香火。 不多会儿,林淮与林洛尘一前一后进了门。 看着林洛尘走几步就喘气的模样,周思卿忍不住埋怨林淮。 “你倒是抱着孩子啊,她身体还没恢复,根本就走不动!” 林淮苦笑,说道:“她自打出院之后,就对我很是排斥,不叫我爸爸,也不让我抱她,仿佛我俩是不共戴天的仇人!” 周思卿又能说什么呢? 她只能随便安慰林淮几句,朝林洛尘伸出了手。 “姨姨!” 一看到周思卿的瞬间,林洛尘的表情顿时变得鲜活生动。 她穿着件红底白花的小棉袄,迈着小短腿儿奔了过来,轻车熟路的钻进周思卿怀里。 “吧嗒”一下,她在周思卿脸上亲了一口,随即仰头笑得眉眼弯弯。 “我好喜欢你哟!” 某个瞬间,周思卿有点恍惚。 在很久远之前,在她还是个小孩子时,也曾有个小女孩这样扑在她怀里,奶声奶气说“我好喜欢姐姐”。 那个小女孩叫周嘉彤! 时过境迁,周嘉彤的女儿也这样亲她,也说出这样的话,让周思卿有种恍然如梦的错觉。 “姨姨,我饿了!” 看着周思卿在发愣,林洛尘摇了摇她的胳膊。 听到这话,周思卿回过神来,笑着将林洛尘抱起来。 “好,咱们去厨房里看看都有什么好吃的!” 林淮也跟着走到厨房门口,无奈说道:“她在家很难伺候,我和我妈做的饭都不肯吃一口,饿极了就喝奶粉。” “我还以为她是挑食,原来只是在挑做饭的人!” 周思卿摸了摸林洛尘的脸颊。 “为什么呀?为什么不肯吃爸爸和奶奶做的饭?小朋友要好好吃饭,才能长得更高哦!” 一边说着,她一边揭开锅盖,准备将中午剩下的鸡汤热一热,给林洛尘煮碗面条吃。 她没有看林洛尘的脸颊,没有看到小女孩眼底深处涌上一抹与年龄极其不符的恨意。 但很快,随着宋辉月进了厨房,林洛尘又变成那个无邪天真的小孩子。 “煮面条吗?我来,你胳膊还受了伤,别一直抱着孩子!” 听到周思卿受了伤,林洛尘忙从她怀里挣脱下了地。 “姨姨,你受伤了?疼不疼呀!” 林淮也一脸关切走过来,说道:“怎么回事?胳膊怎么伤成那样了?” 是的,劫机事件并未向社会公布,因此普通民众并不知道这起事件,包括林淮。 “没事儿,不小心弄伤了!” 周思卿笑了笑,随意找了个理由带过这个话题。 有宋辉月在厨房里给林洛尘做饭,周思卿便招待这父子二人在客厅里吃水果。 林洛尘很好奇,迈着小短腿在客厅里到处溜达,不知不觉间,就走到了书房门口。 她刚趴到书房门上,只见门从里面被打开,一脸警惕的孟战京走了出来。 “姨父!” 林洛尘仰头看着孟战京,张开胳膊直接抱住了他的腿。 看到是个小家伙,孟战京脸上的表情终于缓和了些。 他弯腰将林洛尘拎起来放回到沙发上,说道:“不能乱跑哦,小心摔跤!” “孟战京!” 林淮坐在沙发上,看到孟战京走来,他笑着打招呼。 “你来做什么?” 孟战京略微有点不爽,皱眉看着不请自来的林淮,语气很冲。 “别告诉我是来拜年的,年都过完了!” 林淮笑笑,说道:“不好意思,我还就是来拜年的,没出正月,年就不算过完,再者说了,我又不是给你拜年的,你急什么?” 看着林淮那欠扁的脸,孟战京有种想要弄死这家伙的冲动。 周思卿颇为头疼。 虽然她和林淮早已没什么关系,可每每孟战京看到林淮,依然很凶很暴躁,全然不掩饰自己对林淮的讨厌。 于是她捏着眉心岔开了话题。 “林淮,你的生意怎么样?还顺利吗?” 提及生意的事,林淮欲言又止,半晌才说道:“我今天来,其实是碰到了一件怪诞的事,我拿不定主意!” 喝了半杯水,林淮说道:“正月初五那天,有个生意场上的朋友带了一个人来我家,说想与我合作。” “虽然对方的表达很隐晦,但我还是听出了其中的意思,他们想涉足武器研发产业,想不惜一切代价把国内专家都拉拢过来!” 林淮说道:“这可不是什么好赚钱的生意,身为赚钱的商人,总感觉他们目的不单纯!” 第592章 这个消息让周君堂与孟战京顿时警惕起来。 “卿卿,你陪孩子在客厅里玩,我们去书房里聊!” 当即,周君堂站起身来,招呼林淮再次进了书房,孟战京也紧随其后跟进去,顺手关上了门。 正好宋辉月端着面条走过来,看到三个男人神神叨叨进书房,她习以为常撇了撇嘴。 “不知道又聊什么绝密话题了,来,卿卿,我们不管他们,先给孩子吃饭!” 周思卿注视着紧闭的书房门,脸上并没有生气的表情,而是眉头微微皱起,充满了担忧。 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吗? “要姨姨喂!” 很快,林洛尘稚嫩的声音将周思卿出游的神思拉回来。 她回头,只见林洛尘抓住她的手指,眼巴巴看着她,一双眼睛里满是讨好与希冀。 “要姨姨喂饭饭!” 再次,林洛尘强调了自己的诉求,甚至还带着一点小倔强。 宋辉月被逗笑,说道:“这小家伙还挺挑,怎么着,嫌我喂的饭不够香吗?” 周思卿接过饭碗,笑着将林洛尘抱在怀里,一勺接着一勺给她喂饭。 鸡汤面很香,宋辉月为了保证营养,又将青菜剁碎一起煮在面里。 面条煮得很烂,林洛尘吃了大半碗依然意犹未尽,眼巴巴等着宋辉月再去给她盛一点。 “不行,不能再吃了!” 宋辉月看穿了小家伙的心思,笑着拿走了碗。 “吃多了不消化可是会生病的!” 林洛尘一把抱住了宋辉月的腿,可怜兮兮说道:“那我明天还能吃吗?漂亮外婆,我最爱你了!” 这声“漂亮外婆”让宋辉月心花怒放。 她笑出声来,俯身抱起嘴甜的小家伙,在她脸上亲了一口。 “当然可以了,明天让你爸爸再送你过来,外婆给你煮排骨面好不好?” 周思卿坐在沙发上,也忍不住笑了。 书房的门一直紧闭着,周思卿虽然在陪林洛尘玩,可视线时不时望向那边,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姨姨,我给你讲哦!” 林洛尘凑了过来,说道:“那个女骗子是姚萍带到家里的!” 听到这话,周思卿的眼皮微微一跳,忍不住看着林洛尘那稚嫩的脸庞。 这个孩子竟然直呼自己奶奶的姓名,甚至语气里隐隐带着一点厌恶。 “女骗子?就是刚才你爸爸口中那个想要与他合作的人?” 回过神来,周思卿抓住了重点。 “那个女骗子表面对我好,其实暗地里偷偷掐我呢,你看,我这里都被她掐肿了!” 林洛尘撩起衣服,只见小女孩后腰一片青紫,被掐过的痕迹很明显,甚至隐隐有点渗血。 足以可见对方用了多大的力气。 “你为什么说她是女骗子呀?你听到什么了吗?” 周思卿轻轻揉着林洛尘腰上的伤,将她抱起来放在腿上,温声问道。 “哼,反正就是个女骗子,姨姨你可要小心点哦!” 林洛尘噘着嘴说道。 短暂沉默后,周思卿意识到一点:这个小家伙在关心自己! 这么小的孩子,却有着与年龄极其不符的成熟,在同龄人还吐字不清的时候,林洛尘已经学会保护人了! 周思卿有点诧异,又满怀感动。 直到天黑,书房的门终于打开了,只见三个男人若无其事从里面走了出来。 “你们还知道出来啊!” 宋辉月正好将最后一道菜端上了桌,她瞥了丈夫一眼,没好气说道:“工作工作,你就知道工作,女婿好不容易来家里一趟,你这么做合适吗?” 第593章 “到了部队你是上级他是下级,在这个家里,他就是姑爷,是座上宾!” 被妻子抱怨,周君堂也只能干巴巴傻笑。 “是是是,下不为例,回头保证不在家中谈工作!” 一边认错求饶,周君堂一边跟着妻子进厨房里,帮她一起盛饭端菜。 林淮转了一圈都没找到女儿,他问道:“小家伙呢?” “睡了,一个人玩得无聊,就去我房间里睡觉了!” 周思卿看了看墙上的挂钟说道:“都快睡两个小时了,我去叫醒她!” 听到这话,林淮跟在周思卿身后打算一起进她卧室里接女儿,结果到门口,却被孟战京伸手拦住。 “干嘛呢?这是我老婆的房间,你一个外人进去合适吗?” 孟战京像是一尊门神,直接挡在门口,双臂环胸看着林淮。 “我女儿在里面,我不能进去吗?” 林淮也不甘示弱,说道:“思卿都没说什么,轮得着你说三道四吗?这里可是周家,不是你们孟家!” “周家怎么了?没听说过一句话吗?一个女婿半个儿,哎,我不光是孟家的儿子,也是周家的儿子!” 孟战京挑衅说道:“你说这个家里我能做主吗?” 林淮一哽,半晌咬牙说道:“你得意什么?当初要不是你趁人之危,我和思卿早就……” “当初?当初要不是你和小姨子不明不白勾搭在一起,我能有机会抢走思卿?哥们儿,多从自己身上找原因!” 孟战京拍了拍林淮的肩膀,皮笑肉不笑说道。 提起旧事,临淮的脸色格外难看。 他嘴唇有点颤抖,片刻咬牙说道:“别和我提起周嘉彤!” 正好林洛尘跟着周思卿走到门口,听到林淮这句话,她的脚步忽然一顿。 片刻,她歪头看着周思卿,声音清脆。 “姨姨,周嘉彤是谁呀!” 一时之间,三个大人都沉默了。 林洛尘却咯咯笑,拍着手说道:“我逗你们玩的,我知道周嘉彤是谁哦,她是全世界最坏的坏女人,是一个死后会下地狱的大坏蛋!” “丫头,别胡说!” 周思卿的心猛然一跳,她抱起林洛尘,语气微微严厉。 “周嘉彤不是坏蛋,她只是做错了事走错了路而已,每个人都会犯错的,只是有人及时改正,有人来不及!” 她的声音微微有点悲凉。 “周嘉彤小的时候,也和你一样可爱讨人喜欢,也像你这样喜欢黏着我,追在我身后叫我姐姐。” 即使那些记忆已经很久远,可周思卿依然记得很清楚。 “你刚才问周嘉彤是谁?她是我的妹妹,是你的母亲,你可以不爱她,但不能恨她!” 周思卿看着林洛尘正色说道。 林洛尘就那么怔怔看着周思卿的眼睛,片刻,泪水从她眼眶里滚落,一滴滴的,落在周思卿手背。 “你应该恨她入骨!” 林洛尘忽然开口说道:“她背叛你,谋害你,抢走了你的一切,这样的坏女人,你为什么要原谅?” 明明是个很小的孩子,可这一刻,林洛尘脸上爆发出一种让人惊悚的扭曲。 像是身体里藏匿了充满怨气的灵魂,林洛尘的眼睛通红。 “你恨她啊!你不要原谅她啊!” 周思卿被吓了一跳,下意识扭头看着林淮。 “你在孩子面前说什么了?” 林淮也被吓得不轻,忙不迭说道:“我什么都没说,我甚至没有提及过她母亲的名字,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想了想,他忽然反应过来。 “我妈!肯定是我妈在孩子跟前说了不该说的话!” 第594章 前几天他外出办事,刚回家就听到母亲在林洛尘面前胡言乱语。 他大声呵斥让母亲闭嘴,可她还是喋喋不休,甚至哭着喊着说周嘉彤毁掉了林家,毁掉了她豪门贵妇的命运。 她又开始怀念周思卿的好,说如果他娶了周思卿,肯定家庭和睦一帆风顺等等…… 林洛尘就那么坐在地上静静听着,没有哭,也没有闹,那双眼睛里死气沉沉,让他心慌不已。 “你看,她遭受到了虐待!” 听到林淮的话,周思卿很是恼火。 她直接抱起林洛尘,将她后背的掐痕展示在林淮面前。 “林淮,这是你的孩子!” 林淮看到林洛尘后背触目惊心的伤痕,心中大惊。 “这……这怎么回事?我根本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 “丫头说,你妈给你带了新的结婚对象回家,那个女人偷偷掐的,甚至在没人的地方,那个女人还试图将她摁在装满水的盆子里!” 周思卿厉声说道:“你该知道这个孩子活到今日有多么不容易!” 林洛尘紧紧依偎在周思卿怀里,将脸埋在她脖颈间,小小的身体在抽噎,隐隐发出哭泣声。 “对不起,我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 林淮像是做错了事的孩子,在周思卿面前有些手足无措。 一旁的宋辉月看到林洛尘后背的伤口,也是又震惊又心疼。 “这孩子不能留在你母亲身边!” 她忍不住说道:“真要是不行,就放在我们家,我来照顾这个丫头!” 宋辉月是个极其正派又细心的人,林洛尘留在她身边,显然比留在心有怨恨的姚萍身边要稳妥安全。 甚至连林淮都心动了,想要点头答应下来。 他可以给钱,每个月给周家一万两万都没问题,只要女儿能在良好的环境中成长! 可就在此时,林洛尘却忽然大声抗议。 “我不要!我不要住在这里,我要……要……” 她像是在做什么艰难的决定,半晌终于开口说道:“我要回去住!” 这话让所有人很是惊愕。 为什么啊? 明明她很喜欢周家的人,尤其喜欢周思卿,与自己喜欢信赖的人住在一起不是很好吗? 她甚至不肯称呼姚萍为奶奶,直接叫对方的名字,足以可见有多么厌恶! “我要回去!” 林洛尘从周思卿怀里挣扎着离开,看了林淮一眼,直接往外走。 “哎,你这孩子!” 林淮无奈至极,只能追上先一步出了门的林洛尘,在萧瑟的风中离开了周家。 客厅的气氛略微有点沉闷。 许久,孟战京皱眉说道:“这个孩子……有点怪啊!” “她的言行举止,可一点都不像是小孩子,倒像是个充满怨气的大人!” 周思卿坐在沙发上沉默不语。 她脑海里不自觉浮现出林洛尘刚出手术室时那一声“姐姐”,虽然事后证明是幻觉,可她却总是觉得心慌。 “孩子在那样的家庭环境中长大,性格肯定不正常!” 宋辉月心疼说道:“一个没妈的孩子,在没有爱的家庭里成长,该有多么艰难与痛苦呢?” 周思卿恍惚想到了自己的童年,似乎也能理解林洛尘这扭曲的性格了。 “忙忙叨叨一整天,早点休息吧!” 周君堂一脸疲惫捏着眉心,说道:“战京,你今晚早点休息,明天早起跟我出去一趟!” “他又不是你的兵,你干嘛总使唤他?” 一听这话,宋辉月不乐意了。 “女婿这趟来京城,可是为了照顾卿卿的,你这人……手底下那么多能用的人,非得可着女婿折腾吗?” 第595章 周君堂一脸无奈。 “他是谁的人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穿着军装,国家与人民需要,他就得挺身而出,这点道理你都不懂吗?” “宋辉月同志,你这几年的思想觉悟可是有点下降啊!” 宋辉月抬起胳膊作势要打人,周思卿忙笑着将亲妈拦住。 “这可使不得,就算他是你老公,也不能使用暴力啊!” 被女儿拦住,宋辉月依然怒气未消。 “今晚给我滚去书房睡,别让我看到你!” 一旁看热闹的孟战京原本是不想笑的,毕竟岳父大人现在的处境有点…… 但就真的没忍住,“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周君堂一个眼神扫了过来。 “笑什么笑?你这是幸灾乐祸吗?” 他似乎习以为常,在老婆回卧室之前把自己的被褥枕头搬出来,轻车熟路进了书房。 孟战京也跟进去,帮着岳父一起拉开钢丝床,把褥子和床单铺好,甚至还试了试软硬程度。 不行,床太硬了,有点硌得慌! “你小子迟早也会有这么一天的,到时候我看你能不能笑出来!” 周君堂叹息一声,直接躺在硬邦邦的床上,随着他的动作,钢丝床发出咯吱声,让孟战京不得不担心这床可能会塌。 往外看了一眼,确认客厅里没人,周君堂望向自己的女婿。 “战京,我刚才想了想,觉得下午那个提议不太好,太冒险了,稍有不慎就可能丧命!” 孟战京嘴角的笑容微微敛起。 他关上门,重新走到周君堂面前,看着已经坐起来的岳父。 “但这件事总有人去做,这个险也得有人去冒,更何况我在做卧底方面有经验!” 顿了顿,他说道:“爸,为了计划万无一失,这件事别告诉无关人员,以防出现破绽!” “你这个无关人员……是指卿卿吗?” 周君堂眼神动了动,神色里微微带着担忧。 “在不知道真相的前提下,你接下来要做的事,足以让卿卿恨死你!” 林淮带着林洛尘回到家时,不出意外的,家中还有客人。 与其说是客人,不如说是母亲姚萍给他准备的相亲对象,从过完正月初五到现在,已经是第四次了。 “你干什么去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客人都等很久了!” 姚萍听到开门声忙起身,看到儿子怀中抱着的林洛尘,她的眼神里闪过一抹不耐烦。 这个拖油瓶,与她母亲一样都是扫把星,害得他们林家支离破碎没有安宁。 “我很累,没时间招待你的客人!” 林淮甚至没看那个女人一眼,带着林洛尘就要上楼休息。 可姚萍拦住了儿子的去路,带着怒气将林洛尘抢了过来。 “我替你看孩子行不行?这位可是京城名媛,她爸爸是商会副会长,你要是和她……那咱们林家不就飞黄腾达了?” 姚萍怀念当初在川城时的好日子。 丈夫去世之后,林家就逐渐没落了,这让她很是失落,内心也更加涌上要振兴家族的念头。 儿子靠不住,那她就给儿子找个强大的靠山! 看着母亲抱孩子时粗鲁不耐的样子,林淮想起林洛尘后背的掐痕。 他不放心把女儿交给她,伸手就要去抢。 “我自己照顾孩子,你打发她走吧,什么商会副会长的千金?我不稀罕!” 姚萍被儿子这话气得直发抖。 “糊涂!你可真是糊涂啊!你为了这个小丫头片子,已经耽搁多少事了?儿子,你也得考虑你的终身大事呐!” 第596章 姚萍苦口婆心说道:“你得趁着年轻身体好,赶紧娶妻生儿子,不然将来怎么弄?把家族交给这个赔钱货?” 听到女儿被母亲骂成赔钱货,林淮眼底闪过一抹怒气。 他正要开口时,只见林洛尘却甜甜笑了。 “我要奶奶陪我一起上楼!” 姚萍一喜,忙说道:“听到了没?她都愿意我陪着,你赶紧的,去和人家姑娘好好聊聊,没准就成了呢!” 说罢,她抱着林洛尘蹬蹬蹬上了楼,留下一脸疑惑的林淮。 林洛尘不喜欢林家的人,可现在却忽然态度大变…… 但林淮来不及想这些,他只想赶紧把客厅里那个女人打发走! 楼上卧室里,姚萍进门就直接把林洛尘扔在了地上,甚至还补了一脚,直接踹在林洛尘腰上。 “赔钱的玩意儿,真是沉得像头猪!” 她活动着自己的胳膊,眼底满是无奈与厌恶。 “你怎么不去死呢?那么大的手术,你竟然都活了下来?你还打算拖累我们林家到什么时候?” 姚萍越说越是生气。 “你和你那个妈一样,都是瘟鬼,我们林家就是生生被你们给拖垮的!” 林洛尘已经从地上爬了起来。 她一改之前在周家的天真烂漫,眼神里满是阴郁狠厉。 “姚萍,你活着真是浪费!” 听到这话,姚萍大怒,抬手就要去抽林洛尘一耳光。 然而林洛尘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柄小刀,在姚萍挥手打来时,她直接用刀戳中了她的手。 只听姚萍发出一阵杀猪般的哀嚎。 “杀人了!这个小贱货杀人了!” 楼下的林淮听到动静,也顾不上这个副会长女儿,忙不迭奔上楼。 只见姚萍手上插着一把小刀,鲜血沿着她的胳膊往下流淌,甚至连林洛尘的脸上也沾了血。 “她要杀我!这个小恶魔要杀死我!” 看到儿子进来,姚萍失声尖叫,一张脸上满是恐惧。 不等林淮开口说话,跟着上楼的副会长女儿已经被吓得花容失色,踉跄奔下楼离开了。 不能嫁!千万不能嫁到这样的家庭! 疯子一样的婆婆,心狠手辣的继女,哪怕林家再有钱,她也不要嫁进来! 姚萍已经顾不上仓皇离开的客人了。 她疼得直发抖,抓住林淮哭喊道:“让她滚出这个家!” 看着眼前这一幕,林淮有点麻木。 类似的事也发生过了,就在大年初一,母亲重重摔倒在地,而当时林洛尘就在身边。 母亲一口咬定是林洛尘绊倒了她,而林洛尘只是睁着那双空洞的眼睛望向他,说自己没有。 “我没有!” 林洛尘开口了,表情无比纯良。 “她把我扔在地上,我摔得好疼,刚爬起来她又踢我,我好疼好疼!” 她掀开自己的衣服,让林淮看到被姚萍踢出青印的后腰。 果不其然,林淮眼底满是怒气。 “妈,你这些年作妖还少吗?当初我和思卿订婚,你多少次诬陷她?你说她偷你东西,你说她骂你打你……” 林淮看着小豆芽似的林洛尘,语气里满是无力。 “你污蔑周思卿我尚且能理解,毕竟她是大人,可现在你说孩子杀你……” 他甚至被气笑了。 “一个不到三岁的孩子哪里有本事持刀伤你?就算她拿起了刀子,又如何能伤害到你?” 林淮扭头抱起林洛尘,用失望的眼神看着自己的母亲。 “妈,你对这个孩子真是厌恶到了极点,甚至不惜上演这么真实的苦肉计来污蔑她!” 姚萍气得大喊大叫。 “我苦肉计污蔑她?林淮,你比她骗了,她比她妈妈更坏更恐怖,她根本就是个疯子!” 然而林淮不会再信任姚萍了。 “你若是觉得京城不自在,我就让人把你送回到川城!” 听到这话,姚萍大喊道:“不行!我不回去!我不能让这个小恶魔留在你身边害你!” 姚萍恶狠狠看着林洛尘,咬牙切齿说道:“你给我等着,迟早有一天,我要让我儿子知道你的真面目!” 林洛尘一脸纯良无辜,就那么靠在林淮的怀中被他抱走。 等出门时,林洛尘抬起头望向姚萍,露出一个阴森恐怖的笑容。 姚萍被吓得一哆嗦,竟不由自主坐在了地上。 “你放心,我不会给你找后妈的,我不会再结婚了!” 林淮把林洛尘抱到了自己卧室里,他一脸疲惫与沧桑,抬手想要摸林洛尘的脑袋,却被她躲开。 “你会害姨姨吗?” 林洛尘没头没脑问了这么一句,让林淮一怔。 片刻他回过神来,叹息道:“你倒是与她感情深厚!若是当年你妈妈待姐姐有感情,也不至于……” 没有继续往下说,林淮无力靠在贵妃榻上。 “我怎么会害她呢?我欠了她那么多……” 第597章 一整夜,孟战京有点狂放与迫切。 他不是一个容易沉沦的人,可却像是个毛头小子一般,不管不顾缠着周思卿这样那样。 到最后,周思卿累到实在撑不住,哭着求饶撒娇,他这才依依不舍松开了她。 在清晨五点钟时,折腾了一夜的周思卿终于累极而眠。 孟战京却格外精神,他撑着头,侧躺在床上看着依偎在自己怀中的女人,眼底满是不舍与挣扎。 有些事总得有人做,对不对? 当钟表指向六点钟时,孟战京准时起床洗漱,与一样早起的周君堂离开了家。 周思卿醒来已经是午后,阳光穿透窗帘缝隙照进来,房间里一线光芒,让她略微有些恍惚。 身体有点酸疼,但更多则是心里的甜蜜与被爱情滋润透的舒畅。 她翻身坐起活动着身体,慵懒惬意出了卧室,只见家中一片寂静。 没人! 餐桌上有个纸条,是母亲留下的。 “枣宜上午来过了,她说等你醒之后去趟她家,饭菜在锅里,别偷懒,热透了再吃!” 周思卿忍不住笑,走到厨房掀开锅盖,只见里面放着几样自己喜欢的菜肴,只是凉了。 懒得专门热饭,周思卿洗漱一番拿着车钥匙出门,直奔岳家而去。 岳家的阿姨厨艺不错,她去蹭饭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岳家,孟卫东正与岳晋中一起坐在沙发上看录像,是还没在国内上映的某港城动作大片。 录像带是岳晋中通过内部关系弄来的,甚至录像机也是他为了这部片子新买回家的。 若是以往,这些事儿必定要被自己亲妈唠叨甚至训斥,但现在,他只要说是为了孟卫东,便能轻松堵住母亲的嘴。 所以岳晋中对这个妹夫很是上心,毕竟上哪里去找这样好用的挡箭牌呢? 周思卿进门的时候,就看到岳枣宜正端着一盘子切好的蜜瓜走出厨房。 “哎哟祖宗,你可算是来了!” 把手里的蜜瓜放在孟卫东怀里,岳枣宜上前迎接周思卿。 “你昨晚干什么了?怎么大中午的还在睡觉?” 周思卿脸一红,一时之间有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反倒是坐在沙发上的岳晋中坏笑开口。 “岳枣宜你是不是傻?孟战京这两天可是在京城呢,人家小夫妻关上门做什么,你管得着吗?” 这下,周思卿的脸彻底红了。 好在邱珊珊来救场,上前抢过岳晋中手里的蜜瓜,骂道:“你嘴欠个什么劲儿?这是给卫东吃的!” 岳晋中落了个空,不服气喊道:“一口蜜瓜而已,至于吗?” “要吃自己去厨房里拿!” 邱珊珊把整个蜜瓜盘子重新塞进孟卫东怀里,还叮嘱道:“快点吃,别让着岳晋中,他就是个蹬鼻子上脸的玩意儿!” 被称作玩意儿的岳晋中:“……” 就说这个家没法子待,你看这……多伤自尊? 这么一打岔,岳枣宜已经忘记追问周思卿为什么大白天睡懒觉的事儿。 她拉着周思卿回到自己卧室里,清了清嗓子。 “在济城那晚,我真和孟卫东睡了?” 岳枣宜压低声音说道:“我实在是……没什么感觉,但我爸一口笃定他亲眼看到了,所以搞得我现在也很迷茫!” 周思卿也愣住了。 “不是,你俩有没有那事儿,你察觉不到身体变化吗?再者说了,就算你睡迷糊了,孟卫东总是清醒的吧?” “他就说会对我负责!” 岳枣宜一脸苦恼,又隐隐带着些许甜蜜害羞。 第598章 “他都说要负责了,这不就是坐实了我俩的关系吗?我妈急得很,生怕我怀孕,昨儿个就打电话给孟家,说要尽快结婚呢!” 周思卿一整个无语了。 “姐,你之前没有过……诶,毕竟你和祁江谭在一起那么久!” 而且岳枣宜并非循规蹈矩的人,不可能遵守什么三从四德。 岳枣宜的神色微微有些恍惚与伤感。 “我和祁江谭还真没有发生那样的关系,虽然他一直在谋算我,但还是尊重我的,他说要将最美好的时刻留在洞房那晚。” 而且她也没做好那方面的准备,是以和祁江谭清清白白,直到他死亡…… 在乍然知道真相那一刻,岳枣宜恨透了那个男人。 可随着祁江谭死去,随着时光的流逝,那些恨意里掺杂了一些别的东西。 即使岳枣宜嘴上说着无所谓,但夜深人静时,她还是会不自觉想起那个男人。 这也是岳青民夫妇急于促成女儿与孟卫东婚事的原因。 虽然有点卑劣,甚至对孟卫东不够公平,可为人父母总是不易,他们能做的,也只是多给孟卫东一些补偿。 而像孟卫东这般聪明的人,不可能不知道这些道理,但他还是作出了选择。 “姐,现在较真这些其实没意义。” 周思卿认真说道:“睡了如何?没睡又如何?关键在于你是否接纳了孟卫东!” 否则一切都是空谈,都是在给自己找借口。 “思卿,我觉得这一切对孟卫东不公平!” 终于,岳枣宜说出了埋藏在心底的话,眼底隐隐带着泪光。 “我和祁江谭的事闹得满城风雨,我无所谓,我自己做的事自己扛,可孟卫东没必要和我一起承受那些流言蜚语。” “还有,我没办法忘记祁江谭,起码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我没办法把他从我心中剔除。” 岳枣宜无力坐在床上,声音微微凄凉。 “有时候我恨我自己的任性和愚蠢,如果我听父母的话,就不会发生这么多事了!” “如果我当时扛得住诱惑,没有落入谭德龄的圈套,祁江谭也不会被卷进来,更不会丧命于此!” 他就死在这座院子外面,他的鲜血染红了那一晚的雪地。 “我觉得我真是个罪人,我害死了祁江谭,现在却又连累了孟卫东,我真的很害怕!” 怕什么呢? 怕自己走不出祁江谭死亡的阴影,怕自己给不了孟卫东爱情的忠诚贞洁。 她好脏啊! 就在这时,原本虚掩的门忽然被推开,只见孟卫东走了进来,静静看着一脸泪水的岳枣宜。 “我之所以和你结婚,图的也不是爱情,我很现实,我看中的只是你的家世背景,与你带给我的利益!” “岳枣宜,看在我救了你两次的份上,嫁给我,许我平步青云的机会!” 这话说出口,房间里一片死寂。 周思卿目瞪口呆,下意识站起身来说道:“七哥,你在胡说什么?” “我没胡说,我只是说出了自己的真心话而已!” 孟卫东冷静得可怕,他说道:“孟家的权势与岳家比起来,还是差一些,再加上孟家兄弟众多家风严谨。” “我没有战京那么优秀,没有立下足以平步青云的战功,所以我只能另辟蹊径,好在老天有眼,让我遇到了岳枣宜。” 他直白说道:“我救人属实,但想背靠岳家往上爬也属实,所以岳枣宜……” 说到这里,孟卫东笑笑。 “你不必有什么思想负担,不要觉得对不起我,我们只是各取所需罢了!” 第599章 周思卿被惊到说不出话,她瞪大眼睛望向岳枣宜,试图去帮孟卫东解释点什么。 不是这样的! 她认识的孟家老七不是这样势利的小人,孟家人骨子里流淌的正直与骄傲,不允许他们做出这样的事! 可当她望向岳枣宜时,看到她轻松的笑容,周思卿再次愣住了。 “好啊!” 岳枣宜长长吐了一口气,似乎放下了心中的巨石,连语气都变得轻快。 “岳家的资源都可以为你所用,而你娶我,则能帮岳家摆脱现如今的不良处境,等将来……” 她顿了顿说道:“等将来你若是遇到合适的人,直接告诉我就是,在不影响岳家的前提下,我们随时可以离婚!” “好,那就一言为定!” 孟卫东笑着说道:“这样的结局,也不枉费我在济城的谋划,我怕你不同意,于是趁你睡着占了你便宜,故意被你父亲看到……” “我绑架了你,你不会生气吧?” 岳枣宜下意识望向自己的小腹,片刻抬头说道:“你……有做好措施吧?别怀孕了啊!” 一旁的周思卿彻底傻眼了。 不是,能不能来个人告诉她,事情为什么会往这种诡异的地步发展呢? 原本她还觉得说这二人是欢喜冤家,虽然嘴硬但实则互相有那么一点情义。 可现在看来,就一整个利益交换! 孟卫东看中岳家的政治资源,岳枣宜则利用孟卫东来替岳家平息流言,表面来看,确实互赢了。 “你们俩……心里就没觉得不适吗?” 周思卿忍不住说道。 “这有什么?” “这不是很正常吗?” 岳枣宜和孟卫东同时开口,让周思卿差点扑倒在地。 忍不住拍了拍自己的脸,周思卿甚至有点怀疑是昨晚被折腾太狠没睡醒,现如今还在做梦呢! 下手有点重,她的脸好痛。 痛感告诉她刚才看到的一切是真真切切发生的事情! 岳枣宜挽着孟卫东的胳膊一起回到了客厅里,看着正在偷吃蜜瓜的岳晋中,还有正给孟卫东熬中药的邱珊珊。 “我要宣布一个消息。” 清了清嗓子,岳枣宜说道:“明天一大早,我就和孟卫东去领证!” 岳晋中刚咬到嘴里的蜜瓜掉在了地上,邱珊珊猝不及防差点被唾沫呛死。 “你刚才说什么?” 片刻,邱珊珊瞪大眼睛反问,想要确认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觉。 “我和孟卫东打算领证,至于婚礼的事,你们也抓紧点!” 岳枣宜神色平静说道:“明天下午我带卫东去拜访我姥爷,我不想和卫东两地分居,让姥爷把他的调到京城吧!” “肯定不能平调对不对?说什么也得再晋升一级!” 邱珊珊下意识点头。 “两地分居肯定不太好,给卫东谋一份更好的前程也是我们的分内之事,这都不用麻烦你姥爷,让你爸处理就行。” “只是你昨天还嚷嚷着不肯嫁给卫东,怎么今天就……改变主意了?” 岳枣宜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我和他都那样了,万一怀了孕怎么办?总不能让外人说岳家女儿不知廉耻,没结婚就怀上孩子?” 她笑笑,说道:“我和我哥已经丢了一次脸,说什么都不能再让外人笑话你和我爸了!” 这个回答似乎也没有什么漏洞,很有道理,让邱珊珊无法反驳。 “既然你们双方同意,那我们做长辈的当然没意见,我马上给卫东的父母打电话,让他们明天来京城商议婚事!” 第600章 岳枣宜“嗯”了声,又说道:“刚才我看了下日历,二月二是个好日子,不然就把婚礼定在这天?” “卫东,你看行吗?” 邱珊珊没回应女儿的话,而是望向孟卫东。 只见孟卫东一笑,抬手揽着岳枣宜的腰。 “当然可以,我都听枣宜的!” 已经石化的岳晋中终于回过神来,跳起来拉着周思卿走到一边。 “思卿,你给哥说实话,这俩人是吃错什么药了吗?” 同样处于懵逼状态的周思卿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说什么? 说这二人忽然就活通透了,打算将婚姻当做一场交易各取所需? 岳枣宜那边不好说,反正她觉得孟卫东不是那种为了前程而丧失底线的人! 不妨大胆猜一猜? 孟卫东是真心实意爱上了岳枣宜吧? 他不想错过岳枣宜,又不想让她背负太多,于是才扯了这么一个理由来打消岳枣宜的思想负担。 结了婚朝夕相处,一辈子的时光,足以让岳枣宜爱上自己了吧? 思及至此,周思卿直呼孟卫东实在过于狡诈! 他为了得到岳枣宜,竟然不惜给自己扣上一顶大帽子,硬是让自己伟岸光正的形象变得势利与卑劣。 但不管如何,他都得到岳枣宜了! 于是周思卿笑笑,对岳晋中说道:“他俩真没吃错药,都很正常,爱情这玩意儿嘛,说来就来!” 看到岳晋中怀疑的态度,周思卿挑眉。 “晋中哥,你前几天才说你以后绝对不怀疑我任何话,怎么……” “我也没怀疑你啊!” 岳晋中忙说道:“我就是有点接受不了事实而已,但不管如何,我是很看好孟卫东这个妹夫的!” 他吐了一口气,眼底闪过欣慰。 “枣宜能在短时间内摆脱困境往前走,我很高兴!” 周思卿看着岳晋中的眼睛。 “那你呢?你走出心灵的困境了吗?你从谭德龄带给你的背叛创伤中走出来了吗?” 这话让岳晋中后背一僵。 过了很久,他淡淡笑了笑。 “我不如枣宜那么幸运,我没遇到孟卫东这样好的人!” 岳枣宜和孟卫东的婚事就这样儿戏般定了下来。 他们二人很快领取了结婚证,婚礼也定在农历二月初二,甚至岳家没有摆姿态非要在京城办婚礼,而是按照传统,在男方家举办婚礼。 周思卿与欧阳望舒去见过岳枣宜几次,她忙着筹办婚礼,甚至无暇招待朋友。 虽然坐了冷板凳,但周思卿依然很替岳枣宜开心。 她没有再去打扰,每日在学校与家之间重复穿梭,一门心思都扑到学习上。 本该归队的孟战京却有点神出鬼没,有几天没了踪影,有几天又出现了,甚至好几次,周思卿在丈夫身上闻到了烟酒的味道。 这天晚上,周思卿放学回来,就看到孟战京醉醺醺坐在沙发上休息。 宋辉月一边熬醒酒汤,一边皱眉看着性情大变的女婿。 “妈,我来吧!” 周思卿放下书包进了厨房,接过母亲手里的汤勺,将熬好的醒酒汤盛在碗里端到孟战京跟前。 “战京,醒醒!” 她摇了摇孟战京的胳膊,说道:“你怎么回事儿,怎么还喝上酒了?今天是什么庆功宴吗?” 只见孟战京猛然睁开了眼睛。 他第一眼看到周思卿时,眉梢眼角满是爱恋温柔,但很快又消失不见。 推开周思卿的手,他略微有点不耐烦。 “不要总打听我的事儿,不是给你说过了嘛,都是军事机密!” 第601章 这是孟战京第一次用如此不耐烦的语调和周思卿说话,以至于她没有防备,直直愣在了原地。 “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是执行任务时战友出什么危险了吗?” 但很快,周思卿还是平复好心情,半蹲在孟战京身边,手搁在他膝盖上,仰头看着男人冷冽的下颌线。 “你别这么乌鸦嘴行不行?你就不能盼我战友点好?” 孟战京的怒火似乎很大,他一下子甩开了周思卿的手,力道有点大,竟然把她推倒在地。 周思卿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后背撞上茶几,疼得她“哎哟”一声。 某个瞬间,她看到孟战京心疼的表情,还有那伸出来准备扶她的手,很下一秒,他端起醒酒汤一口灌下,丝毫没有在乎她。 宋辉月虽说进了卧室,可也没关门。 看到孟战京把周思卿推倒在地,她登时就怒火中烧,蹬蹬蹬冲了出来。 “孟战京你做什么?你敢在我家欺负我女儿?” 她厉声说道:“扶卿卿起来,道歉!” 孟战京却梗着脖子不肯动,更不说一句服软的话。 双方僵持片刻,最终宋辉月心疼女儿,忍着怒气将周思卿扶了起来,拉到自己身后保护。 周思卿心里也隐隐有点愤怒与委屈,她看着陌生的丈夫开口质问。 “我早就想问你了,你最近怎么回事?抽烟喝酒就算了,竟然还迟迟不归队?孟战京,你到底在搞什么?” 孟战京还是那句话。 “男人的事女人不要管!” “放你的屁!” 宋辉月怒声说道:“当初你娶我女儿时,可不是这么说的,你说你甘心被卿卿管一辈子,你说你永远听老婆的话!” “这才过去几天,你就忘记自己说过的话了?” 孟战京嘴唇翕动,在看到周思卿眼底的委屈泪光时,那些在腹内打了很多遍草稿的话再也无法说出口。 到最后,他痛苦得抓着头发,嘶声说道:“卿卿,对不起,我……我今晚有点喝醉了!” 这句话,让周思卿破涕为笑。 她上前几步在孟战京胸膛捶了下,哽咽骂道:“你……你这什么酒品?不能喝酒别喝,喝醉了又欺负人!” 孟战京伸手抱住周思卿,那么用力,恨不得将她嵌入自己身体里。 “卿卿,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他一遍一遍道歉,将脸埋在周思卿的脖颈间,似乎有温热的液体落入周思卿的肌肤上。 看到女婿道了歉,宋辉月也是又好气又无奈。 “给你讲,这是最后一次了啊,你要是再敢欺负我女儿,你看我怎么收拾你!” 周思卿扶着孟战京回了房,拧了热毛巾给他擦脸。 “卿卿!” 原本闭眼小憩的孟战京忽然睁眼,一把将周思卿抱住翻了个身,瞬间,她被困在了他身下。 “别闹,别打翻水盆了!” 周思卿嘴上喊着不要,可身体却格外诚实,扔了毛巾之后,双手揽着孟战京的脖子,主动献上了自己的唇。 孟战京有点狂躁与粗鲁,胡乱吻上周思卿柔软的唇,甚至好几次都咬疼了她。 而同时,他的手也没闲着,撕扯开周思卿的衣服,唇也顺势往下游移…… 周思卿闭眼承受着孟战京的热情,紧紧抱着他的头颅,轻声叫着爱人的名字。 “咣当”一声,床边的搪瓷脸盆被撞翻在地,孟战京忽然停下了动作。 他从周思卿怀里翻身坐起,顺手扯过被子盖住了她,大口大口喘着气儿。 “战京,你怎么了?” 第602章 那甜蜜与温柔骤然消逝,周思卿的眼神里满是疑惑委屈。 她拥着被子坐起来,像从前那样打算从背后抱住孟战京。 可不等她趴在他背上,孟战京像是触了电一般站起身来,直接下床走到窗边。 “卿卿,我……” 他与周思卿保持着很远的距离,就那么看着落寞难过的她,嘴里胡乱说着根本听不清楚的辩解。 “算了!” 周思卿忽然有点倦,她重新躺在床上,翻身扯过被子盖住自己。 “我困了,睡觉!” 即使背对着孟战京,可她还是听到了他的动静。 似乎悄悄松了一口气,又似乎是在叹气,将地上的盆子端走,又把地面上的水渍擦拭干净。 做完这一切,他没有再回到床上,而是蹑手蹑脚开门离去了…… 蜷缩在被窝里的周思卿到底没忍住,眼泪悄然滚落,打湿了枕头。 她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曾经那么爱自己的丈夫,像是鬼迷了心窍,忽然视自己如洪水猛兽,甚至连触碰都那么反感。 或许是他最近压力太大了? 周思卿给自己找着谅解孟战京的理由,到最后,她在煎熬与不安中睡了过去,眼角的泪始终没有干。 接下来的半个月,周思卿没有再见到孟战京。 她打电话给孟家打探情况,得知孟战京始终没有回到川城,而李镇疆也说没在队里看到过孟战京。 “这小子最近有点神神叨叨啊,太不像他的行事作风了!” 电话里,李镇疆嚷嚷道:“他是不是跟着京城那些公子哥儿学坏了啊?” “你别胡说!就算你学坏,孟战京也不会的!” 那端传来甘棠呵斥丈夫的声音,隐隐还有孩子的啼哭,甘棠正在哄孩子。 “抱着孩子出去,别打扰我和思卿说闺房悄悄话!” 很快,孩子的哭声消失了,甘棠咳嗽几声说道:“怎么回事?你怎么打听孟战京的行踪了?他……最近很反常吗?” “甘棠……” 原本周思卿还保持着冷静,此刻听到甘棠关切的询问,心里的委屈忽然就像是洪水一般泛滥了。 “他像是变了个人,不回家,没消息,甚至……” 顿了顿,周思卿难为情说道:“甚至连夫妻那点事,他都极力排斥,就像是我身上有什么脏东西一样!” “这还了得?” 甘棠的声音都变了,喊道:“不正常!这肯定不正常!” 别说周思卿那妖娆妩媚的身段与模样让男人欲罢不能,便是她,一个刚生产完身材没恢复的妇女,李镇疆都像个泰迪似的…… 昨晚她都说太累了不想要,结果李镇疆这狗东西还是趁着孩子睡着,硬是将她抱到卫生间里那个啥啥啥。 “甘棠,我该怎么办?” 周思卿越想越委屈,到最后竟然忍不住哽咽。 “他不是不是变心了?” 甘棠听着周思卿的哭声,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怒气。 “哭有什么用?哭就能挽回狗男人的心吗?他要是真干了对不起的事,姐妹你听我讲,别哭,抓到现行后,朝狗东西脸上扇几十个耳光!” “趁着狗男人心里有负罪感,让他净身出户彻底滚蛋,咱们得不到人,总得捞到财产啊!” 甘棠那叫一个急啊,恨不得现在就飞到京城安慰自己的小姐妹。 “你先暗中观察,等我这边安顿好孩子,我就去京城帮你讨个公道!” 想了想,甘棠当即作出决定。 孩子虽然重要,但闺蜜也同样是她的心头宝! 现如今闺蜜遇到了麻烦,她岂有坐视不理的道理? 第603章 安抚了一番,甘棠挂电话直奔外面抓住李镇疆的衣领,表情有点恶狠狠。 “孟战京是不是在外面有狗了?” 李镇疆还抱着孩子,此时一动不敢动。 他半晌反应过来才说道:“我不知道啊,我都快半年没见到他了!” “你俩好到穿一条裤子,你还能不知道他的情况?李镇疆你最好给我说实话,否则我……” 甘棠挥了挥拳头,发觉自己很可能打不过李镇疆。 于是她改口说道:“你要是不说实话,我就断了你儿子的口粮!” 一听这话,李镇疆急了。 “别啊!” 在儿子口粮与战友情谊之间,李镇疆果断选择了前者。 “其实上次我和战京通话,就察觉到一点不对劲,他身边有别的女人!” 李镇疆终于开口说道:“那边喧闹纷乱,一听就是在歌舞厅之类的场所,那女人笑得妖娆,听着不像是正经人!” “我当时还问战京在做什么,他没回答我!” 听到这话,甘棠敏锐抓住了破绽。 “他在歌舞厅里,怎么和你打电话联系?” “他买了个大哥大啊!你知道什么是大哥大吗?就那种不用电话线的电话,特别贵,听说得去国外买呢,反正我是没见过!” 李镇疆顿了顿说道:“这小子那点津贴,就是不吃不喝也买不起那么贵的东西啊,你说是不是很奇怪?” 但当时他没多想,只是觉得以孟战京的家世,就算自己那点的津贴买不起大哥大,也还有孟平津给他做后盾呢! 但现在结合周思卿电话里的控诉,他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同生共死的哥们儿可能走上了歪路! 李镇疆一声“卧槽”,只觉得后背一阵发凉。 京城,周思卿与甘棠打完电话,在沙发上呆呆坐了很久,直到周君堂下班回家,她还在发呆。 “卿卿,怎么了?” 周君堂放下公文包,看着女儿呆滞的眼神,他坐在边上关切问道。 “爸,战京最近是有什么任务吗?” 回过神来,周思卿看着父亲问道,脸上还有泪痕。 “他最近很奇怪,让我觉得陌生,甚至有点害怕,我实在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来解释他的变化,只能……” 只能猜测是不是孟战京在执行什么秘密任务,不得已才疏远了自己。 “爸,我不打听是什么任务,你需要点头或者摇头,我心里就有数了!” 周思卿的眼神里带着哀求,还有最后一点希望。 等待了很久,周君堂终于摇了摇头。 “我没听说他在执行什么任务!” 这番话像是一道霹雳,将周思卿的心生生劈开,鲜血淋漓惨不忍睹。 她好痛啊,痛到无法呼吸。 “那他最近一直滞留在京城,是有什么安排吗?” 依然不死心,周思卿再次追问道。 可父亲依然以摇头作为回应。 “没有,起码我这边没有听说组织上对他有什么安排,怎么,你们俩闹矛盾了吗?” 父亲的每一次回答,都像是一块巨石压在周思卿的心口。 沉甸甸的,让她几乎喘不上气来。 但她没有说半点关于孟战京的不好,甚至连他滞留京城没有回川城这件事也只字未提。 下意识的,她还在保护他,还对他抱有最后的期待。 周君堂静静看着女儿,看着她强忍难过装作无事的模样,心里也一阵阵难受。 “卿卿,其实……” 某个瞬间,周君堂差点就说出真相,但话到嘴边,他还是生生咽了回去。 “其实过日子就这样,期待越大,失望就越大,但不管如何,人都要学会往前看,不要被外人拖住了前进的脚步。” 第604章 周思卿挤出一抹笑点了点头。 “爸爸,我知道!” 她不敢再在父亲面前多停留片刻,她怕自己的眼泪落下来。 慌不择路离开客厅,周思卿跌跌撞撞回到卧室里,关上门的刹那,她到底还是没忍住眼泪。 甘棠说要抓到现行才能定罪。 可直觉告诉周思卿,即使不用抓现行,她也能感觉到什么。 深吸一口气,周思卿胡乱抹去脸上的泪,努力抬起自己的后背,不再流露出半点脆弱。 那就找出真相吧! 给自己一个交代,让自己彻底死心! 对于京城,周思卿没有半分熟悉。 若是从前还能仰仗岳枣宜来帮忙,可现在她奔波在京城与川城之间筹备婚礼,每每见面她都匆匆忙忙,周思卿不忍打扰。 更何况岳枣宜的新郎还是孟战京的七哥,这样的关系叠加起来,让岳枣宜帮自己抓奸,似乎有些不太合适。 不得已,周思卿再次找到了欧阳望舒。 “什么?你说你家孟副团长背叛了你?这不可能!” 在某间新开的西餐厅里,正在喝柠檬水的欧阳望舒听到周思卿的话时,惊得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她几乎没有思考,便全盘否定了周思卿的猜测。 “就算是全世界都背叛了你,孟战京也不会那么干的!” 用心疼的眼神看着自己的好朋友,欧阳望舒担忧说道:“你是不是马上期中考试了,压力有点太大?” 压力大吗? 确实,学医的人压力向来很大,再加上陆时景对她抱有很高的期待,每每都施以她更大的压力。 学习吃力是事实,可这不代表周思卿无法承受。 她吃过那么多的苦,甚至她重新活了一世,这点学习上的苦头对于她来讲根本不算什么。 唯独孟战京的转变让她痛苦与不安。 所以她要找到真相,如果孟战京真的背叛了她,那她只能快刀斩乱麻! “望舒姐,你就帮我一次吧!” 周思卿的黑眼圈很重,连声音都是略微嘶哑的。 她叫“望舒姐”的时候,隐隐带着一点哽咽,让欧阳望舒心疼不已。 “怎么会这样呢?孟战京他……” 察觉到周思卿不是在开玩笑,欧阳望舒也有点慌张。 在她的眼里,孟战京是唯一不会背叛周思卿的男人,甚至可以说是这世上仅存的忠诚男性。 可现在…… “那真要是查出东西怎么办?” 半晌,欧阳望舒试探着说道:“你还真打算和他离婚不成?” “不离还等着过年吗?” 周思卿惨淡笑笑,说道:“姐,如果这事儿搁在你身上,你会怎么办?” 这个问题让欧阳望舒有点为难。 本以为她会毫不犹豫说离婚,然而她沉默片刻,最终叹了一口气。 “卿卿,这名门高干的婚姻与普通老百姓不同,离婚,不能随随便便说出口!” 欧阳望舒看着周思卿说道:“你说过,你能做周君堂的女儿,都是全然仰仗孟家的,你们两家利益牵扯那么深,真要是离了婚……” 即使事实有些难以启齿,可欧阳望舒还是直白说了出来。 “当你成为一个没用的棋子时,你的养父养母还会这么疼惜你吗?” “还有你干妈,刘家最任性的公主,陈静萍确实对你很好,这这份好是建立在你养父周君堂的基础上!” “如果没有了周君堂,陈静萍还会像现在这般在乎你吗?” 说到这里,欧阳望舒握住了周思卿的手。 “傻丫头,要什么真相呢?离什么婚呢?我生在京城长在京城,说句实话,我压根就没见过完美的婚姻!” 第605章 她惨淡笑笑,说道:“你看我爸我妈是不是也很恩爱?但我若说我爸曾经在外面有过别的女人,你信吗?” 周思卿见过欧阳望舒的父亲,是个儒雅沉稳的男人,待妻子很是细心体贴,夫妻举案齐眉恩爱异常。 “那时候我还很小,我只记得我妈抱着我哭,她问我想要跟她还是想要跟我爸,我就说,我想跟爸爸妈妈一起。” “后来半夜,我听到我爸我妈在吵架,我妈摔门离开,我很害怕,我以为我的家庭要破碎了。” 这是一段被欧阳望舒藏在心底的秘密,她没有告诉过任何人。 甚至连父母都以为那时候的她还没有记事,对他们当初离婚的事并没有任何记忆。 其实不是的。 她到现在都记得母亲绝望哭泣的样子。 但没过多久,母亲又回家了,是外婆亲自送母亲回来的。 没多久,一直在基层工作的小舅舅升职,像是坐火箭似的平步青云。 而母亲没有再哭闹过,甚至与父亲比之前更为恩爱。 “从那之后,我观察过父亲很长一段时间,他似乎与外面的女人断了联系,全身心回归家庭经营婚姻。” 欧阳望舒笑了笑说道:“如果不是我有当初的记忆,我根本不会想到,我的父亲也曾背叛过母亲。” 她看着周思卿说道:“有时候我又在想,如果我妈什么都不知道,是不是会更好一些,起码于她而言,这段婚姻是完美的。” 周思卿沉默不语。 “思卿,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欧阳望舒叹息着说道:“像我们这种家庭里,就不要去奢望什么真情与忠诚,那都是井中月水中花,都是可望不可即的。” 更何况周思卿没有真正意义上的靠山,一旦与孟战京决裂,她将失去现在拥有的一切! “人生也不过就短短几十年,浑浑噩噩度过未尝不是坏事,别太较真了!” 扯了扯嘴角,欧阳望舒又说道:“你看看刘南枭,之前嚷嚷着多喜欢你,现在不也选择了妥协,即将迎娶梅晚了吗?” 是的,刘南枭也即将结婚了,新娘是他母亲挑选的梅晚,那个在他遇险时自顾自逃命的胆小女人。 刘南枭不爱她,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实,梅晚自己也清楚。 可梅晚依然喜上眉梢,甚至给全京城的名媛都发了结婚请柬,包括周思卿。 短暂的沉默后,周思卿抬起头来。 “姐,我知道你是为我考虑,你怕我离婚之后失去依靠一无所有,可这是两码事!” 她显然已经考虑好了,表情坚定。 “可我还是想要一个结果!” 听到这话,欧阳望舒眼底闪过一抹疼惜与无奈。 她伸出胳膊轻轻抱住了周思卿,说道:“傻丫头,你这是何苦呢?太过执着与认真的人,往往都过得不会太幸福!” “我宁愿一无所有,也不愿被欺骗!” 周思卿承认自己有点不识抬举,竟然试图用鸡蛋去撞石头。 可她有自己的骨气,就算撞得粉身碎骨,她也要给自己讨个公道,即使讨回公道之后她再次从云端跌落到淤泥里。 那又如何呢? 两个女人之间有短暂的较量,像是在试图让对方同意自己的观点。 到最后,欧阳望舒妥协了。 “查!我帮你查就是!” 欧阳望舒的眼眶微微湿润,说道:“其实我妈这些年看似花团锦簇,但一点都不幸福,她在没人的时候依然会哭。” 第606章 当年母亲的妥协似乎是件好事,父亲保住了婚姻,母亲娘家的人得到了好处,唯独母亲…… 她一定忘不掉当初背叛的痛苦吧? 有时候欧阳望舒也在想,如果母亲当初执意离婚,是不是会有另外一种截然不同的人生? 或许不如现在这么大富大贵,但起码是洒脱的,快活的…… 但没有如果。 周思卿并没有因为孟战京的事情而堕落自弃,她甚至比之前更加认真刻苦的学习,这股子拼命劲儿,连老师陆时景都惊叹不已。 “思卿啊,学习是好事,但也不用这么拼呐,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 深夜,陆时景有事回实验室里拿东西,结果一推开门就看到周思卿还伏在实验台上解剖兔子。 看到老师进来,周思卿忙趁机提出几个自己难以解开的问题。 陆时景耐心答疑解惑,不知不觉间,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多小时。 凌晨两点了,陆时景下了死命令,让周思卿马上回去休息。 “陆教授,我想问您一个问题!” 离开实验室时,周思卿忽然叫住了陆时景。 “如果……如果我当初不是孟家孙媳妇,我没有任何背景与地位,只是个寂寂无名的小人物,您还会收我做学生吗?” 这个问题让陆时景有点为难。 春夜的月光清冷,陆时景想了几分钟才说道:“实话实说,如果没有孟家,你与我根本没有认识的可能性!” 所以这个假设是不成立的,因为孟家,周思卿才有机会闯入陆时景的视线范围内,才能成为他最小最宠爱的小徒弟。 “但话说回来,现在的你已经是我的弟子,不论有没有孟家,都不会影响你我的师生关系!” 陆时景开着玩笑,说道:“我还打算让你继承我的衣钵呢!” 听到这话,周思卿笑了。 “谢谢老师!” 她的心似乎没有那么沉甸甸了,连回宿舍的脚步都变得轻快许多。 宿舍门早就关了,但因为之前孟战京给宿管阿姨送了礼物,又一番恭维将宿管阿姨哄得很开心,所以阿姨总是对周思卿宽容一些。 哪怕半夜,周思卿的敲门声打扰了宿管阿姨的睡眠,她也披着衣服起来帮她开门。 “又学习到半夜?思卿哦,虽然学习重要,但也得注意身体!” 宿管阿姨是苏北人,语气带着一点婉转柔软,说话的时候笑眯眯,让周思卿觉得很舒服。 “阿姨我知道了,谢谢您!” 周思卿对宿管阿姨道谢,在这万籁俱静的夜里回到宿舍。 怕打扰到同宿舍的人,她甚至没洗漱,直接爬上床和衣睡了过去。 岁月像是指间沙,稍纵即逝,很快就是岳枣宜和孟卫东结婚的日子。 周思卿专程请了两天假回川城参加婚礼,不出意外的,没有见到孟战京。 王雪绒对孟战京的意见也很大。 “这小子最近像是疯了似的,家也不回,面也不露,连卫东结婚这么大大的事,他也不回来!” 吃过晚饭,孟家客厅里很是热闹,王雪绒忍不住朝丈夫抱怨。 “你能管管你儿子吗?你没看到卿卿这趟回家瘦了一大截吗?你儿子肯定让我儿媳妇受委屈了!” 孟澜海的表情略微复杂。 他看着憔悴的周思卿,眼底满是愧疚,好几次嘴唇翕动要说什么,可到最后也只是一声叹息。 “他都是个大人了,我还能管他到什么时候?当年我从军入伍,老爷子就没再管过我!” 第607章 一旁的孟冬九正在打盹儿,听到有人提及自己,他睁开了眼睛。 “最近我可是听到一点风言风语,说战京十分放肆啊!” 孟冬九皱眉看着孟澜海说道:“他违抗上级命令,拒绝执行任务这件事你知道吗?听说与他们团政委还顶嘴吵架来着?” “我怎么可能知道这件事?谁敢把这事儿捅到我眼跟前?” 孟澜海说道:“而且我现在只是个闲职,手中的权力甚至不如老周,孟战京翅膀那么硬,我拿他有什么办法?” 这似乎不符合孟澜海的行事风格,从前的他可不会说这种自暴自弃的话。 “还有,孟战京最近的社会关系有点复杂,甚至有陌生女人直接把电话打到他们团长的办公室里!” 孟冬九丝毫没避讳周思卿。 甚至他还看着周思卿问道:“你那边发现战京什么异常了吗?他欺负你了没?有的话一定要告诉我们,我们会给你讨公道的!” 周思卿的眼眶有点热,但她还是笑着摇了摇头。 “没有,战京没有欺负我,他最近很忙,我好久没见过他了!” “忙?忙个屁!” 孟冬九眼神里带着失望与恼火。 当初最让人省心的小孙子,怎么忽然就变得…… 客厅里原本欢快的气氛因为这个话题忽然变得有点沉闷,连刚进门的孟平津夫妇都感受到了。 “怎么,谁又惹我们老太太和老爷子不开心了?” 孟平津怀里抱着小希望,笑着说道。 看到小希望,周思卿起身迎上前,将孩子抱了过来。 “哎哟,小家伙又长胖了呢!” 白凝笑,说道:“特别能吃,晚上半夜还得加餐呢!” 即使孟平津家财万贯,夫妻二人依然亲力亲为照顾这个孩子,除了白日里家中保姆搭把手之外,晚上都由他们亲自带孩子。 冲奶粉这事儿,自然是孟平津来做的。 由最开始的笨手笨脚掌握不好水温到现在闭眼都能冲上一杯温度浓度刚刚好的奶粉,时间也只过去了几十天而已。 “哟,小家伙的银镯子挺好看嘛!” 周思卿看到希望手腕的银镯子,笑着说道。 “是战京送的,你别说,他这眼光还挺不……” 白凝话没说完,只听孟平津重重咳嗽了几声,上前岔开话题。 “希望是不是还没拉臭臭?走,爸爸带你去上厕所!” 白凝也跟着那父子二人一道离开,话题也没有再继续,可周思卿还是抓住了蛛丝马迹。 孟战京近期找过孟平津办事,而且还是让孟平津不能说出口的事! 还有这对做工纯良精致的银镯子,显然不是孟战京的审美。 这…… 怕是有女人给他参谋吧? 孟家老七孟卫东的婚事操办得很是热闹。 岳家的门第虽然比孟家高出一截,但还是给足了孟家面子,甚至连邱老爷子这样的人物都专程从京城赶了过来。 对外说是邱老爷子宠爱这个外孙女,所以才不远千里而来见证,实则是释放了某种信号,一时之间,孟家门庭若市。 可孟家并非那种一心想要攀扯富贵往上爬的家族,比起所谓的升官发财,他们更愿意一腔热血报效家国。 也正因为孟家人骨子里的忠诚与正义,才让邱老爷子极为欣赏,因此对孟卫东这个外孙女婿也格外满意。 除了周思卿之外,无人知道岳枣宜和孟卫东是如何在这么短时间内走向婚姻殿堂的。 第608章 甚至坊间有不少离谱传闻,说什么岳枣宜早就与孟卫东勾搭上了,又说什么祁江谭的死与孟卫东脱不了关系…… 流言不绝于耳,但并不能撼动孟家与岳家这两艘巨轮。 为了女儿的婚礼,岳家临时在川城购置了一套房,是套小别墅,位置与布局都很好。 邱珊珊是打算将这套房赠给女儿和女婿,毕竟女儿的婆家在川城,将来她少不得在川城住下。 周思卿既是岳枣宜的闺蜜,又是孟卫东的弟媳,一时之间,她竟不知道该以什么身份参加这场婚礼。 “弟媳哪有闺蜜的分量重?今天哪怕是天王老子来了,你也是我岳枣宜的娘家团!” 岳枣宜很是霸气,没有丝毫商量的,将周思卿据为己有。 给岳枣宜化新娘妆的妆造师也曾给周思卿化过新娘妆,因为她长得美,所以直到现在,妆造师都对周思卿印象很深。 “当初你结婚时,你丈夫远赴南疆作战,你一个人出席了婚礼!” 妆造师虽然已经四十多岁,但提及这段感人肺腑的军恋时,她眼底依然满是星星。 “后来我听说,你婚后第二天也奔赴南疆,与你丈夫在战场并肩作战,天呐,早知道你们有如此的胸襟,当初就不该收你们的钱!” 妆造师也是性情中人,她当即就对助手吩咐。 “既然新娘是周小姐的朋友,这次的费用咱们全免!” 这位妆造师可是圈内的大佬,不少演员明星在参加重要活动时都想请她做造型,奈何她傲得很。 不和口碑差的明星合作,不和演技烂的演员合作…… 她越是傲娇难请,圈内就越是以请她做妆造为荣,一时之间,这位妆造师的价格水涨船高。 岳枣宜这次的新娘妆,价格可是六位数! 虽然岳枣宜不差这个妆造的钱,但凭着与周思卿的闺蜜关系而被免单,她依然开心到飞起。 “哎呀,不愧是我的卿卿,自打遇到了你,我这人生就像是开了挂,分分钟都要起飞!” 周思卿也笑,坐在梳妆台前看着妆造师像是变魔术似的,把岳枣宜打造成人间尤物,她忍不住感慨。 “姐,不是我奉承,就你今天这天香国色的容颜,非得迷死新郎官不可!” 妆造师也跟着起哄,说道:“等下午时,我再给新娘子做个颠倒众生的狐狸精造型,保证让新郎官欲罢不能!” “打住啊!你们都给我打住!” 岳枣宜大笑说道:“结婚是多么圣洁的一件事,怎么被你们说的……如此香艳与暧昧呢?” “白天圣洁,晚上香艳!” 周思卿捂着嘴笑,说道:“难不成你还打算洞房花烛夜与新郎官面对面聊人生?对吧,人类的繁衍很重要!” “你你你……” 岳枣宜最终败在周思卿狂放不羁的言辞里,一张俏脸红得差点滴血。 “枣宜,你有提前做功课吧?洞房花烛夜的流程,应该都懂吧?” 欧阳望舒也跟着瞎起哄,甚至还说自己专门带了两盒录像带来川城,好给新娘子普及一下那方面的知识。 岳枣宜被逗得面红耳赤,妆造师则笑得前俯后仰,好几次都出现了失误。 好在瑕不掩瑜,在经过修整之后,很快,沉鱼落雁的新娘子坐在镜子前,穿着繁复华丽的婚纱,像是从电影里走出来的影星。 “哎,枣宜你今晚洞房就穿这一身吧,孟卫东肯定得死在你的裙摆下!” 第609章 欧阳望舒笑着调侃道,还不忘作出个臣服的姿态。 她略显猥琐的动作逗得周思卿大笑,连岳枣宜都被逗得笑出声来,一个劲跺脚说讨厌。 很快,接亲的队伍抵达了门外。 虽然京城距离川城千里之遥,但岳家的亲戚依然赶来了,此时守在门口,正给新郎出题呢。 “第一关,先考验新郎官的体力!” 有年轻人喊道:“新郎官,你好好证明一下自己的体力,别敷衍,新娘子可是在楼上窗户看着呢!” 孟卫东穿着军装,手里捧着一束玫瑰,衣领处别着胸花,精神抖擞气宇轩昂。 他没扭捏,直接把捧花递给伴郎,解开军装扣子。 “媳妇儿,你看好了啊!” 朝着窗户大喊一声,孟卫东开始做俯卧撑,一口气做了一百个,还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行了!你们要累死我男人吗?” 岳枣宜反而忍不住了,自楼上窗户探出头喊道。 “放人!马上让我男人上楼,不许讨红包,不许为难他!” 有人调侃道:“枣宜,你倒是挺会过日子啊,这就开始给男人省钱了?” “废话,我男人的钱也不是风刮来的,与其给你们,倒不如留给我买衣服!” 岳枣宜还是那么跋扈嚣张。 “我给你们讲,除了我之外,任何人都没资格花我男人的钱!” 楼下一阵哄笑。 不知是谁喊道:“这话说的,连你爸妈也没资格花卫东的钱吗?” “对,我爸妈也不行!” 岳枣宜双手叉腰傲娇说道,表情生动活泼,越发娇俏动人。 “那你公婆呢?新郎官的钱能给公婆花吗?养儿防老,你这样的儿媳妇可就有点霸道了啊!” 问这个问题的人是岳家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言语间颇有点故意挑事的意思。 “我妈说了,儿媳妇是用来疼的,不是娶进门伺候人的,他们退休金很高,用不着从我们手里要钱!” 孟卫东大声替媳妇儿解围,阴恻恻扫过那个不怀好意的亲戚。 “枣宜霸道也好,乖巧也好,都是我孟家明媒正娶的女主人,谁再敢说她一句不是,别怪我不给脸!” 听到这话,岳枣宜甜滋滋笑了。 “快点,都给我让路,让我男人赶紧上来接我,我迫不及待要嫁给他了!” 孟卫东就这么一路畅通无阻接到了新娘。 伴郎们准备多日的十八般武艺压根就没用上,以至于他们还略微有点失落。 毕竟这是难得展现他们实力的好机会,毕竟来宾中有不少漂亮的单身小姐姐呢! 在宾客的簇拥欢呼中,孟卫东抱着新娘子下楼上了婚车。 原本岳枣宜想让周思卿给自己做伴娘,然而周思卿结了婚,做伴娘似乎不符合规矩,于是便拒了。 欧阳望舒更不喜欢给人做伴娘,没辙了,岳枣宜找了几个京城名媛来凑数。 随着接亲队伍的离开,原本热闹的小别墅有些冷清。 周思卿原本还担心邱珊珊无法适应女儿嫁人的失落感,还打算去安慰,结果一下楼就看见笑到合不拢嘴的邱阿姨…… “你们以为我会难过?” 邱珊珊笑得根本停不下来,她说道:“我之前一直担心呐,哎哟,别砸我手里嫁不出去啊,毕竟这丫头有点难缠。” “现在孟家接手了,我恨不得感恩戴德,还会难过不舍?开什么玩笑呢?” 听到这话,周思卿一时也不知道是该同情岳枣宜还是该笑话她。 混不吝到亲妈都嫌弃的地步,岳枣宜也是很厉害了! 第610章 正准备与邱珊珊一道去孟家呢,只见欧阳望舒快步走过来,找了个借口将周思卿拉到一边。 “你让我查的事情有眉目了!” 在这大喜的日子,欧阳望舒的表情明显有点不对劲。 她欲言又止,但最后还是如实说道:“孟战京身边果然有女人!” 听到这话,周思卿竟然心如止水。 其实她早就做好思想准备了,只是在等一个结果,不是吗? “对方是谁,你知道吗?” 欧阳望舒摇了摇头,咬牙说道:“对方身份还没查出来,但应该是个华裔女人,而且她胆子真大,竟然跑来参加孟卫东的婚礼!” “我带几个人收拾她一顿,让她赶紧离开孟战京!” 说着欧阳望舒就要走,却被周思卿拦了下来。 “收拾她有什么用?如果不是孟战京的默许与纵容,她有胆子来这里吗?甚至,她能知道婚礼的时间地点?” 说白了,责任在孟战京身上。 不管是华裔还是欧洲裔的女人,都没那么重要了。 “望舒姐,你带我去看看那个女人吧,我想知道自己败在了什么样的女人手里。” 就算是退出,也得明明白白离开啊! 欧阳望舒有点犹豫。 “有这个必要吗?不过是一条野狗罢了,以你的身份地位,何必要生那个闷气呢?” “看看吧!” 周思卿拎着外套往外走,说道:“不然我心有不甘!” 拗不过周思卿,最终欧阳望舒只能开车带着周思卿直奔川城宾馆。 川城宾馆是刚建成营业的豪华酒店,消费档次不低,而为了与高价位匹配,酒店建造得很是奢靡。 亭台楼阁小桥流水,甚至还有几只孔雀在草坪里踱步,而停车位上更是停满了价值不菲的豪车。 一辆车子映入周思卿的眼帘,车牌号有点熟悉。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这是孟平津的车子,之前周思卿曾见他开过几次。 “就在这个酒店!” 欧阳望舒说道:“孟战京早几天前就回了川城,这个女人也随后跟来,虽然没有拍到亲昵的照片,但孟战京昨晚也住在这里!” 放着好好的家不回,反而住在酒店里,这说不过去呐! “出来了!孟战京出来了!” 正说着,欧阳望舒一把拉住周思卿的胳膊,与她躲在树丛后面。 细细算起来,周思卿已经有大半个月没见过孟战京了,此时那个熟悉的身影从酒店里出来,不知为何,让她觉得有些恍惚。 从她认识孟战京开始,他就一直是凌厉的寸头,可现在,他头发长了,甚至还打了摩丝…… 身上不再是平日里的军装或者衬衫,而是时髦的t恤与牛仔外套。 他手里夹着烟,走到台阶下面时停住脚步,显然是在等人。 很快,有个花枝摇曳的女人紧随其后走了出来。 女人身材丰腴姣好,穿着碎花鱼尾长裙,深v的领子,露出一抹好春光。 随着她的走动,长及腰部的卷发也跟着晃动,那双高跟鞋上的碎钻在阳光下格外刺眼。 “战京!” 女人从背后要去挽孟战京的胳膊,却被他躲开。 “谁让你来这里的?快点回京城!” 孟战京四下观望,表情略微有点紧张。 “走,上车,我现在就送你去机场!” 女人嘟着嘴撒娇,说道:“你七哥结婚,我来给他送上一份贺礼有什么不可以的?那么多宾朋,没人知道我和你的关系!” “那也不行!” 孟战京沉声说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老婆也回来了,如果和她撞上……” 第611章 话说到这里,孟战京停顿下来。 “总之你先回去,参加完婚礼我去找你!” 女人似乎不乐意,站在原地不肯上车,声音更是拔高了几分。 “你老婆能吃人吗?她要出身没出身,要容貌没容貌,离开了你们孟家,她什么都不是,你还用得着怕她?” “你不知道其中的内情!” 孟战京有点无奈,说道:“我家人很喜欢她,尤其是我爷爷奶奶,当时可扬言说宁可不要孙子也要孙媳妇的!” “听话,你先回京城等我!” 放软了声音,孟战京耐心哄着女人,那温柔与宠溺,周思卿感受过很多次。 可现在,这份甜蜜属于别的女人。 “哼!你讨厌!” 女人跺脚,但到底还是答应了。 “明天!你明天就回京城,我介绍几个朋友给你认识,他们早就听说你的威名,迫不及待想见你呢!” 孟战京笑着点了点头,略微暧昧的眼神扫过女人的好身材。 “好,明天清早我就回去,到时候一定好好补偿你!” 二人一前一后上了车,很快,车子消失在周思卿的视线里。 直到车子远去,欧阳望舒终于回过神来。 “狗东西!” 她气到口不择言,疯狂输出一连串不堪入耳的脏话。 再看周思卿,她的脸色苍白,眼神却格外平静。 看着暴跳如雷的欧阳望舒,周思卿笑笑,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 “走吧,去吃席!” 婚礼宴席是在川城某高档餐厅办的,周思卿与欧阳望舒赶到的时候,其他宾客已经落座。 “思卿,这边!” 刚进门,五婶岳淑娴就站起身来招手。 那边正好有两个空位,周思卿拉着欧阳望舒一道落座。 “战京呢?他没回来?” 岳淑娴四下环顾,看到只有周思卿一人,她忍不住疑惑说道:“不应该啊,我沈辽说战京这几日一直都没在队里!” “是有什么重要任务吗?” 作为军属,大家的思想觉悟都很高,当孟战京没有在这样的场合出现,所有人第一反应都是他在执行任务。 压根儿就没人往其他方面去想。 若是从前,周思卿必定也会这么想,甚至抱着宽容谅解的态度。 可现在…… 周思卿笑了笑没说话,只是侧身逗着姚蓓蓓怀里的孩子。 “你和战京是不是闹矛盾了?” 趁着长辈在说话,姚蓓蓓压低声音问道:“你情绪不对劲!” “有吗?” 周思卿摸了摸自己的脸说道:“可能是太累了吧!” “你少找借口,你有心事,而且还是大事儿,沈辽回家唠叨了好多次,说战京最近状态有问题,他担心得很!” 姚蓓蓓低声说道:“京城那地方繁华,别让战京在那种地方迷失自我犯了错,他这身份,一旦犯错可不得了!” 你看,连孟沈辽这样没心没肺的人都察觉到孟战京的异常,足以可见他变得有多么让人陌生。 周思卿心里沉甸甸的,以至于连拿筷子的力气也没有。 一道又一道精美菜肴上了桌,周思卿漫不经心拨弄着鱼刺,忽然,身后传来孟沈辽的声音。 “战京,你怎么迟到这么久?” 片刻,孟战京的声音传入周思卿耳中,像是一枚钉子扎进她心尖。 “临时有点要紧事!” 要紧事? 那个身材玲珑的女人就是他的要紧事呗!甚至要紧到在自家七哥的婚礼上迟到这么久! 思及至此,周思卿嘴角撇过一抹冷笑,带着嘲弄与悲凉。 欧阳望舒看到了,心里满是对周思卿的同情。 第612章 她在桌下轻轻拍着周思卿的腿,说道:“要不要我陪你先走?” “我又没做错事,为什么要躲着他?该心虚的人是他!” 周思卿挺直腰背,将盘子里的菜塞进自己嘴里。 “战京,过来坐,和卿卿坐一桌!” 岳淑娴招呼着孟战京坐在自己位置上,她则拿着自己的餐具去了其他桌。 而姚蓓蓓也挪了位置,于是周思卿与孟战京挨在一起。 周思卿依然低头吃菜,像是没有察觉到孟战京的到来,她眉眼冷清淡漠,浑身散发着冷冽的气势。 孟战京怔怔看着周思卿,半晌才说道:“卿卿!” 片刻,周思卿挑起眼皮看了孟战京一眼。 她有满腹的话想要说,有谴责痛骂孟战京的狠话,有哀求挽留孟战京的情话,甚至想不顾一切戳破那层纸,让所有人知道孟战京的真面目。 可到最后,所有的情绪都化作一抹笑。 一抹没有温度与情绪的笑,虚假到极点。 “怎么现在才来?” 她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笑着与孟战京说话,还不忘给他擦去额头的汗。 “这才几月份,怎么出汗了呢?” 周思卿的手触碰到孟战京额头那一瞬间,他的身躯猛然一颤,下意识的,躲开了她的手。 就这样,周思卿的手僵在半空里,片刻她笑了笑收回来,若无其事继续吃饭。 “狗东西!” 一旁的欧阳望舒看不过去,摔了盘子怒骂。 “望舒姐,你尝尝这个!” 周思卿及时给欧阳望舒夹了一颗丸子,阻止了她即将出口的脏话。 “吃点东西垫垫肚子,一会儿新娘子要来给我们敬酒呢!” 她在笑着说话,却让欧阳望舒心疼到极点。 是,今天是岳枣宜的婚礼,不管天大的事儿,都不该在这个场合发作! 可孟战京凭什么欺负周思卿? 这个狗东西又有什么资格欺负周思卿? 很快,岳枣宜和孟卫东端着酒杯过来,第一杯酒就是敬给周思卿的。 “战京,你别傻坐着啊,人家卫东两口子来敬酒,你不能让你老婆替你挡酒啊,赶紧的!” 隔壁桌的孟沈辽笑着踢了孟战京一脚。 不等孟战京开口,周思卿已经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七哥,枣宜姐,祝你们百年好合!” 她说罢又给自己倒了一杯,主动敬孟卫东夫妇。 周思卿喝得豪爽干脆,让一众宾客直拍手叫好,宾客称赞孟战京有福气,娶了个能文能武的老婆,连挡酒这种事都能胜任。 “我不是为谁挡酒,我是真心替我姐高兴!” 打了个酒嗝,周思卿大声说道:“我姐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归宿,她拥有了自己幸福的人生,我很高兴!” “七哥,你要好好待我姐,别欺骗,别背叛,就算以后不爱了,大大方方说出来,痛痛快快放手!” 在新婚仪式上说这些话似乎不太合适,但细细想来也没有错。 谁敢保证未来几十年里人心都能一成不变呢? 这世上最无法直视的东西有两样,一是太阳,一是人心。 岳枣宜眼含热泪,紧紧抱住了周思卿。 比起那些“百年好合早生贵子”的祝福语,周思卿这句话虽然莽撞却又纯真,她是真心希望岳枣宜能幸福。 孟卫东郑重点头。 “我会记得你今天的话,谢谢你,思卿!” 孟战京也举起了酒杯,他正要说祝福的话,却见孟卫东直接揽着新娘子从他身边走开,连一个眼神都没有。 欧阳望舒冷笑。 第613章 “活该!” 孟战京抬起眼睑扫过欧阳望舒的脸,与她目光对视片刻。 “看什么看?怎么,还打算报复我不成?” 欧阳望舒忍不住骂道:“真以为你姓孟就了不起?就你这种败类,弄不死你,我就不叫欧阳望舒!” “就凭你?” 孟战京嗤笑,言语间满是挑衅。 “没事回家多读读《女戒》,好好学学该如何相夫教子!” 一旁的周思卿面无表情扫过孟战京的脸。 “今晚回家一趟,我有话要说!” 她的眼神那么冰冷,像是带着利刃的冰刀,狠狠划在孟战京心口。 明明早已做好了准备,可为什么还是痛不欲生呢? 岳枣宜与孟卫东的婚礼很盛大圆满。 宾客们乘兴而来尽兴而归,到送走最后一位客人时,岳枣宜的脸已经笑僵了。 暮色四合,她终于有空坐下来揉着自己酸疼的腿脚。 “把鞋子脱了!” 孟卫东不知道从哪里拿来一双平底鞋,放在岳枣宜面前。 “没关系,穿着高跟鞋更好看,这样我们俩的身高更搭更合适,我都是精心计算过的!” 没了外人,二人似乎没那么亲昵,多了一点不自在,岳枣宜甚至有点手足无措。 她心里清楚二人的婚姻是一场戏,所以做足了准备,势必要让一切都完美,要给孟卫东和孟家挣足面子。 当然,孟卫东与孟家也丝毫没有敷衍,从彩礼到婚礼,都彰显着对她的重视。 现在一切结束,按理来说二人也没必要再继续装恩爱。 可孟卫东却半跪在地上,极为强势脱下了她脚上的高跟鞋。 高跟鞋很好看,但穿在脚上真的很疼。 当看到被鞋子磨破的后脚跟与脚趾时,孟卫东眼底闪过一抹疼惜。 “都磨成这样了,怎么不吭声?” 他将岳枣宜的脚放在自己腿上,从口袋里掏出手帕小心翼翼沾着上面的血渍。 “这就是代价啊,不能又要好看又要舒服,对吧!” 岳枣宜想收回自己的脚,可孟卫东握得那么紧,她试了好几次都以失败告终。 “别乱动!” 孟卫东察觉到她的小动作,索性一把抓住她的脚踝。 她的骨架很纤细,脚踝甚至没有他的手腕粗,白白嫩嫩的,让他忍不住想俯身亲一口。 怎么想的,孟卫东就怎么做了。 他俯下身来,在女孩白皙无瑕的脚背轻轻亲吻,甚至还一点点往上游移,落下属于自己的痕迹。 “哎,你这……” 岳枣宜被吓了一大跳,下意识就要逃,可孟卫东哪里能让她走呢? “洞房花烛夜,你要去哪里,嗯?” 他将岳枣宜捞到怀里,看着女孩嫣红的脸颊,低低笑着亲了一口。 岳枣宜捂住了脸,声音有点结巴。 “可是咱们……你为了前程,我为了面子,咱们这是交易啊!” 既然是交易,怎么能做逾越雷池的事情呢? “咱们确实有约定,但约定里没说结婚后只做形式夫妻啊,时间久了,你爸妈和我爸妈肯定会发现的!” 孟卫东一本正经说道:“只有假戏真做,他们才不会有所怀疑,咱们俩的交易才能更长久!” 岳枣宜在婚宴上喝了不少酒,此时脑子有些昏昏沉沉。 她无法反驳孟卫东的话,即使明明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似乎,似乎也有道理,我爸妈很精明,我小时候撒个谎,他们都能拆穿呢!” 噘着嘴,岳枣宜一脸苦恼。 “每次撒谎的后果都是挨骂,甚至有几次还挨揍了呢!” 孟卫东顺着岳枣宜的话茬说道:“就是说呢,如果他们知道咱俩在骗他们,这后果可就严重了!” 第614章 “那……” 岳枣宜想了会儿终于点头。 “那就都听你的!” 孟卫东眼神里满是喜色,他拦腰抱起岳枣宜,不乏匆忙急迫的往卧室走去。 这是他们的婚房,一套三室两厅的平层,此时满是喜庆红色的家里没有别人。 卧室的大床上一片喜庆的红,岳枣宜刚被放置在床上,就忍不住“哎哟”一声。 掀开被子,只见床上铺满了红枣、花生、桂圆与莲子,寓意早生贵子。 甚至连床头的花瓶里都插着几株百合,寓意百年好合。 这房间是由孟家一手布置的,每一样物件都承载着对他们这对新人的祝福与期盼。 岳枣宜不能不感动。 她坐在床边,看着孟卫东急匆匆收拾床上的东西,忍不住开口。 “孟卫东,要是将来你遇到喜欢的姑娘了,你要告诉我哦!” 孟卫东手下的动作不停,抬起眼皮看着岳枣宜。 “我已经有喜欢的姑娘了!” 岳枣宜一愣,眼底无法自控的闪过一抹伤心落寞。 但她还是挤出笑容,努力让自己大方得体一些。 “哦,是吗?她是做什么的?你和她……你给她解释咱们的关系没?” 顿了顿,她说道:“你让她别误会,咱们只是利益交换而已,过几年事态平息了,我会主动和你离婚的!” 正说着,孟卫东已经收拾好床走了过来。 她坐着,他站着,男人带来的压迫感十足,让岳枣宜的心忍不住狂跳。 可想到他已经有了意中人,心底刚泛起的情愫又被强行压抑下去。 “我……我今晚睡客房!” 她逃也似的起身要走,却被孟卫东从背后搂上了腰。 “去哪里?嗯?” 孟卫东的怀抱宽阔火热,紧紧贴着岳枣宜的后背,让她忍不住颤抖。 “谁家洞房花烛夜是在客房里度过的?万一被长辈知道,咱们该怎么继续做戏?嗯?” 男人一口一句“做戏”,让岳枣宜的心极为不适。 即使她知道这是实情,可他这么堂而皇之说出口,还是太过伤人。 终于没忍住,岳枣宜一把推开了孟卫东。 “你这样算什么?你要是碰了我,对得起你心里的姑娘吗?你……你该怎么给人家交代?” 她有点失控,吼道:“我抢走姑娘的男人,已经很对不起她了,若是再真正占有,那我和混账有什么区别?” “只要你我不说,没人知道我们是分居的,你别对不起人家姑娘!” 说罢她转身要走,却再次被孟卫东抱在了怀里。 这次,他抱得很紧,丝毫不给岳枣宜挣脱逃走的机会。 “你为什么不接着问我?” 岳枣宜嘶声说道:“问什么?” “问我心里喜欢的姑娘是谁?” 孟卫东语气里带着笑意,唇贴着岳枣宜的后颈,让她微微颤栗。 “有刨根问底的必要吗?” “当然有!你试着问问看呗,反正长夜漫漫!” …… 许久,岳枣宜深吸一口气,问道:“好啊,你告诉我,被你藏在心里的姑娘是谁?你到底有多喜欢她?” 孟卫东低低笑着。 他掐着岳枣宜的细腰,微微用力就将她扭过来,强迫她面对着自己。 “枣宜,看着我!” 抬手掐着岳枣宜的下巴,强迫她抬头看着自己的眼睛。 在岳枣宜满是水雾的眼眸注视下,孟卫东一字一顿开口。 “我喜欢上一个京城妞儿,巧得很,她也姓岳,她也叫枣宜!” “哎,请问你认识岳枣宜吗?” 岳枣宜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她听清了孟卫东说的每一个字,可最后结合起来,却让她有些恍惚与无措。 第615章 孟卫东喜欢的女孩叫什么? 也叫岳枣宜?也是京城妞儿? 这京城里,她只认识一个叫岳枣宜的,那就是她自己! “你……你故意消遣我?” 半晌,岳枣宜干巴巴说道。 她似乎有些恼火,又有些紧张,说道:“孟卫东,开这种玩笑有趣吗?若是被你心上人知道了,你回头可解释不清!” “我为什么要解释?你难道会生气吗?” 孟卫东的手沿着岳枣宜的衣缝在游移,一点点的,拉开了衣服上的拉链。 有滑腻的肌肤暴露在空气里,让岳枣宜忍不住颤抖。 “那天你落水前,我就注意到你了,你长得美,一直在笑,笑得我心尖儿直打颤,我就忍不住跟着你……” “枣宜,你信一见钟情吗?反正我信!” 孟卫东认真说道:“打第一眼看到你,我就动心了,当与你再见面时,我就知道我不会放开你的手了!” 在这新婚夜,他终于向岳枣宜倾诉自己的爱慕之心。 “济城招待所那一晚,我知道你父亲在门外敲门,我故意不开,我故意作出让他误会的姿态……” “枣宜,原谅我的自私与独断,甚至我知道自己卑劣无耻,掐着你的弱点娶了你,可我不后悔!” “得不到你,才是让我悔恨一生的遗憾!” 不知不觉间,岳枣宜已经泪流满面。 自打与孟卫东确定了关系,她一直以为二人是利益合作关系。 可现在,他在这新婚夜里却说出这样煽情的话,让她不能不感动。 “可你亲口说的,你说你想利用岳家的关系网来给自己谋前程的!” 岳枣宜抖着嗓子说道。 “我不那么说,你能答应嫁给我吗?” 孟卫东叹息着吻上岳枣宜的唇,含糊说道:“你这个小傻瓜,我知道你还没有从过去走出来,可是枣宜,我可以等!” “我会用一生来陪伴你,直到你的眼里心里都是我!” 他没有那么君子,不会等岳枣宜的心里有他之后再履行丈夫义务。 洞房花烛夜该有的流程他一样都不会落下,只有彻底占有了她,他才能放下心来! 就算岳枣宜骂他卑鄙无耻也无妨! 孟卫东褪下了岳枣宜身上喜庆的红裙,她肤白如雪如崖壁上的娇花,颤颤蜷缩在他怀里。 “孟卫东……孟卫东……” 她在哽咽,一直叫他的名字,指甲甚至掐进他的肉里。 那种疼痛反而带来异样的情愫,让孟卫东像是在沙漠中长途跋涉看到绿洲的旅人,不管不顾的,想要汲取新娘的甘甜气息…… 这边,孟卫东与岳枣宜难舍难分,而军区大院的孟家小楼里,气氛却格外凝重。 自打参加完婚礼回到家,周思卿就保持着沉默。 一个从来不麻烦长辈的人,今天却将孟家二老与孟澜海夫妇召集到客厅,说是有大事要宣布。 洛逢君略微有些高兴,忍不住问道:“卿卿,什么大事要宣布啊?你这……该不会是有了吧?” 她看着周思卿的小腹,眼底满是期待。 王雪绒也被这个话题勾起了心思,甚至开始畅想该如何带孙女了。 孟冬九神色复杂,一直盯着坐在单人沙发上眉头紧锁的孟澜海,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事情怕是比老太婆猜想得要麻烦呐!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墙上的挂钟已经指向九点半,而周思卿依然不说话,只是低着头发呆。 原本期待抱孙女的王雪绒终于察觉到不对劲。 她试探着问道:“卿卿,你是在等战京回家吗?你和他……闹矛盾了?” 第616章 周思卿抬起头惨淡一笑。 “妈,您能找到孟战京吗?让他回家一趟,半个小时就好!” 不等王雪绒回答,只见孟澜海站起身来打了个电话。 不多会儿,外面传来汽车发动机的声音,是孟战京挟着一身料峭春寒回来了。 “臭小子,你又在做什么妖?不知道卿卿在等你吗?” 看到儿子回来,王雪绒上前在他背上狠狠捶了几下,咬牙怒骂。 孟战京不吭声不反驳,任由母亲打骂,他的视线落在周思卿身上,带着一点哀愁与眷恋。 “坐下聊吧!” 周思卿终于抬头看着孟战京,她笑笑,姿态从容平和。 可她的从容平静却让孟战京心慌不已。 甚至他扭头就要走,借口说临时有要紧的事,连半刻都不敢停留。 周思卿却拦住了他的去路。 “很快的,不会耽搁你太久!” 她站在门口张开双臂,仰头看着面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男人,不给他离开的机会。 孟战京只能回到客厅里。 他没有坐在沙发上,而是躲避似的站在窗口,刚从口袋里掏出烟准备点燃,下一刻又放下了。 “爷爷,奶奶,爸,妈,我要离婚!” 周思卿没有任何铺垫,她直白说出了自己的决定,态度格外坚决。 这话让王雪绒大惊失色。 “怎么了?孟战京欺负你了?你先别冲动,说说怎么回事,妈给你做主!” 王雪绒一边安抚着周思卿,一边准备撸袖子揍自己这个不让人省心的儿子。 她以为就像上次一样,并没有什么原则性的矛盾,而是周思卿钻了牛角尖一时冲动的赌气。 但她很聪明,没有质问周思卿,而是二话不说将所有的错都归咎在自己儿子身上。 “妈,这次可能您做不了主!” 周思卿惨淡笑笑,看着孟战京问道:“你自己说,还是我帮你说?最好是你自己说吧,我可能会掺杂一些个人情绪在里面,有失偏颇!” 孟战京沉默不语,表情痛苦得像是要发疯,甚至连眼睛都是红的。 他哀哀看着周思卿,嘴唇在翕动,眼神里满是痛苦挣扎,可就是不开口,不为自己辩解半句。 就像是被送上了行刑台,孟战京的心里充满了害怕与绝望,却又无力反抗。 等待了片刻,周思卿释然一笑,说道:“既然你不说,那就由我开口吧!” 深吸一口气,她看着家中长辈说道:“孟战京在外面有别的女人了!” 这话像是一记耳光,狠狠抽在了王雪绒脸上。 在过往这些年,即使她嘴上骂孟战京是个混账,但心底是认同儿子的优秀,也相信她教育出来的孩子不会走上歪路。 甚至当初结婚时,她拍着胸脯保证说,她相信儿子一定不会背叛妻子,不会背叛他们的婚姻。 这才过去多久? 甚至连孩子都没有生,孟战京就……就…… 一口气憋在心口吐不出来,王雪绒的呼吸有些艰难。 她颤巍巍站起身来走到孟战京面前,指着他的鼻子咬牙质问。 “你说,卿卿冤枉你了没!” 身为母亲,她心底的天平其实是倾向于骨肉的。 若是孟战京还有辩解的话,她会想尽一切办法与周思卿解释,缓和他们夫妻间的矛盾。 上下牙齿都还有打架的时候,更别说夫妻了。 或许是有什么误会,才导致了今天的局面? 可孟战京只是坐在原地不说话,不解释,不反驳,也不承认。 他,默认了! 第617章 意识到这点,王雪绒难以遏制内心的愤怒,抬手朝着孟战京的脸就是狠狠几个耳光。 用力之大,孟战京的鼻血甚至涌出来。 “混账东西!” 王雪绒怒声吼道:“从小到大我怎么教育你的?我是不是说过做人要忠诚,要顶天立地,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卿卿待你多好,你心里没点数吗?要不是她一次次力挽狂澜,咱们这个家早就散了!” 她不解气,又朝着孟战京的脸抽了几下。 “她陪你上战场,陪你同生共死,她不光是你的妻子,更是你的战友呐,你怎么忍心背叛她?” 王雪绒已经打不动了。 她无力坐在了沙发上,眼泪涌出来,湮没了孟战京的心。 “你解释啊!你倒是给自己辩解啊!你哪怕……哪怕理由站不住脚,你也得征求卿卿的原谅啊!” 她无力推搡着孟战京,声音哽咽失望。 周思卿强忍着不让眼泪落下。 她爱川城,她爱孟家,这个给予她温情与爱意的地方,是她心灵停泊的港湾。 做出这个决定很艰难,可周思卿心里清楚,自己必须这么做。 她惨淡笑笑,起身朝孟家长辈们鞠了一躬。 “对不起,以后不能再做你们的孩子了!” 没有像往常一样上楼休息,她拿起衣架上的大衣,挺直腰背往外走。 “卿卿!” 洛逢君终于回过神来,她叫住了她。 “就算是走,也该孟战京滚蛋才对,不做孙媳妇,那就做孙女!” 老太太年纪大了,经受这样的冲击其实有些难捱,可她还是隐忍着,试图挽留周思卿。 “不用了,奶奶!” 周思卿回头笑了笑说道:“我知道军人离婚手续繁复,但是以孟战京的身份地位,应该会很简单吧?” “明天上午九点,我在民政局门口等你,办完手续,我还要回京城上课!” 说罢,周思卿推门走了。 她那么决然与干脆,甚至连一丝的机会都没有,就那么走进春寒料峭的夜色里,很快,背影被黑暗吞没。 “混账东西!你这个混账!” 王雪绒只能眼睁睁看着周思卿离开,她扭头看着自己的儿子,忍不住怒声叱骂。 “孟澜海,你是哑巴了吗?你没听到儿子作出什么混账事了吗?你就这么干坐着?你就这么纵容你儿子犯错?” 从头到尾,孟澜海都保持着诡异的沉默。 他的表情凝重无奈,在被妻子指着鼻子骂时,也没有说一句话。 “够了!” 孟冬九拍着茶几怒喝一声,终于让王雪绒安静下来。 “雪绒,你去追上卿卿,就算她在家里住,也得确保她的安全,别一时冲动再做了什么傻事!” 深吸一口气,孟冬九吩咐道:“孟澜海,孟战京,你俩跟我来书房一趟,我们好好谈谈!” 起身,他又看着自己的老伴儿。 “别生气了,小心气坏身体,你去休息,我会解决好这些事的。” 洛逢君眼眶通红,想要骂孙子几句,可看着他痛苦的模样,那些斥责的话又无法说出口。 到最后,只能带着怒其不争的喟叹在他后背捶了两下。 王雪绒甚至没有换鞋就追了出去,在刚出大院的那条路上,她看到了周思卿凄凉孤单的背影。 路灯的光线有些昏暗,打在周思卿身上,越发显得她瘦弱憔悴。 “卿卿!” 王雪绒小跑着追上去,拉住了周思卿的手。 “怎么不开车?” 周思卿的手很凉,她脸上还有未曾干涸的泪痕,在冷风的吹拂下,鼻尖都是红红的。 第618章 “不用了!” 她轻声说道:“明天办完离婚手续,我就会回京城了,到时候还得过来还车,怪麻烦的!” 听到这话,王雪绒没有再坚持。 她陪着周思卿在空旷寂静的马路上慢慢往前走,想要为儿子辩解什么,可却词穷,一句话也无法说出口。 反倒是周思卿开了口。 “我今天看到那个女人了,即使她整了容,可我还是认出了她!” 听到这话,王雪绒一愣。 “那个女人……你见过?” 即使很难接受儿子在外面有了女人,可事实摆在这里,王雪绒无法回避。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坚决不接受其他女人做儿媳妇! 甚至她想不通这世上还有比周思卿更好的女人,能让孟战京那么不管不顾。 熟人? 能是谁呢? “她叫什么?我见过没?” 王雪绒冷声说道:“她住在哪里?现在咱们就去找她算账,让她以后不许再缠着孟战京,让她彻底滚蛋!” 听到这话,周思卿叹息着笑了。 “不用了,我不喜欢抓小三的戏码,太掉价!” 一阵冷风吹来,周思卿紧了紧身上的大衣,沉默往前走。 王雪绒急得不行,她跺脚说道:“你倒是说啊,那个女人是谁!” 终于,周思卿再次停下了脚步,在一盏清冷的灯下,她静静看着焦急如焚的王雪绒。 “其实那个女人你们都认识!” 她惨淡笑笑,扭头不再看王雪绒的眼睛,在幽幽夜风里,说出了一个名字。 “于笛!当初那个追求孟战京不成,后来远走国外定居的女记者!” 孟家的书房里,气氛很是沉闷。 孟老爷子坐在椅子上,孟澜海与孟战京则站在桌子前,祖孙三代都没有说话,只是沉默着,任由时间流逝。 直到孟战京从包里拿出烟点燃,走到窗边打开窗户,深深吸了两口。 “什么时候开始抽烟的?” 孟冬九终于开口,看着自己最宠爱的幺孙问道。 “早就会抽了,只是不当着你们的面抽而已!” 孟战京弹了弹烟灰,淡声说道。 “澜海,你也知道内情?” 看着自己的长子,孟冬九问道。 孟澜海没有吭声,只是保持着沉默,但他的反应已经给了孟冬九答案。 自己的孙子必定在执行什么绝密任务,而这任务的一环就是做个陈世美,背叛发妻与外面的女人在一起。 而那个被周思卿发现的女人,又是很重要的突破口。 似乎是无解了。 要么就退出任务与周思卿解释清楚,要么就将错就错狠心与周思卿离婚,从而迷惑敌人。 但不管如何,对孟战京而言都是遗憾。 所以他这些日子一直在避而不见,大约就是想多拖些日子吧…… 现在好了,不用他做选择,不用他为难,周思卿以决绝的态度帮他作出了选择,让他不用再有任何犹豫了。 “这件事周家知道吗?” 孟冬九有点头疼,半晌才问道。 “君堂知道,宋辉月不知道!” 孟澜海老实回答道。 父亲已经猜出了答案,再隐瞒下去没什么意义了。 “那就还好办!” 想了会儿,孟冬九说道:“事情已经到这个地步,就将错就错先离婚,等执行完任务,你去负荆请罪求思卿原谅!” “你岳父也知情,他就是你的证人,有他求情,你获取思卿原谅的机会更多一些!” 也只是机会更多一些,谁敢保证能复婚呢? 万一在他们离婚的这段日子,周思卿遇到了优秀的男人吗? 其实很正常。 第619章 周思卿原本就是个极其优秀的女孩,与她接触越多,就越是难以抵抗她的魅力,那些小男生更不用说了…… “你既然亮明身份与对方接触,那就要制造一个让对方接纳与信任你的机会,比如……” 孟冬九沉思片刻,说道:“比如你犯了严重错误被开除军籍,再比如你为了金钱利益与家中决裂!” “只有把自己逼上一条不归路,对方才能足够信任你,并接纳你!” 破釜沉舟,就是这个道理! “但是你要清楚,就算这个任务圆满完成了,你未来的前程也会因此受影响,毕竟那些处罚都是白纸黑字记录在档案里的!” 孟冬九看着自己的孙子。 “你做好最坏的思想准备了吗?” 孟战京点了点头。 “这伙恶势力两次冒头,都对卿卿造成了极大的人身威胁,不管是站在个人角度还是国家角度,我都不能坐视不理!” “我要保护卿卿,哪怕豁出我这条命!” 看着孙子坚毅的表情,孟冬九满意笑了。 “行,不愧是我的孙子,心中有大义!” 王雪绒失魂落魄回到家中,眼睛还通红通红的。 看到孟战京在院子里抽烟,她气不打一处来,抄起扫把朝着他一顿抽。 孟战京没有躲闪,直到扫把被抽断,直到母亲实在没了力气。 “混账东西,你怎么和于笛鬼混到一起了?” 王雪绒怒声骂道:“那个女人是什么来路,你心里没点数吗?往小了说,这女人势力虚荣,往大了说,她有卖国求荣的嫌疑!” “你是什么身份?你和她鬼混到一起?你是嫌自己的前程太辉煌了吗?” 王雪绒愤怒到极点,吼道:“明天就和她分手!否则我亲自去京城收拾她!” 在孟家,王雪绒是说一不二的。 哪怕是在外面威风凛凛的孟澜海也得听老婆的话,半点反抗都不得有。 她给孟战京下了最后通牒,要求他立刻马上和于笛划清界限。 “不可能!” 孟战京却打断了她的话,说道:“我和于笛的事情你不要插手,至于周思卿那边,财产都给她!” 他掐了烟蒂,声音冷静得可怕。 “以后你不要再干涉我的事情,更不要去京城找于笛算账,否则别怪我做出让你丢脸的事!” 王雪绒愣住了。 这个儿子从出生到长大,虽然顽劣淘气,但都是一些无关轻重的小事。 在大事上,儿子从来都很通透与听话,从没有这样与她犟嘴。 可现在…… 她有种五雷轰顶的感觉,又像是有人在她心尖戳了一把刀子。 “呵,这还没怎么样呢,都开始护着那个小贱人了?不让我去找她麻烦?那我还非得去!” 王雪绒咬牙说道:“我倒是要去看看,那个于笛有什么本事,能把你迷得晕头转向,放弃卿卿这样的好女孩!” 说罢她回了屋,还顺手锁上了房门。 隔着门,她怒声吼道:“既然你觉得不用我管,那就给我滚出这个家,我没有你这样的混账儿子!” 孟战京似乎早有防备。 证件与钱夹都在口袋里揣着,他在院子里站了很久,在天空泛起鱼肚白时,终于离开了。 一轮红日初升,周思卿拎着包站在民政局门口,静静等待着。 晨风吹起她的发,那张本就瘦弱的脸蛋越发憔悴,整个人包裹在有些宽大的风衣里,看上去很是惹人怜惜。 孟战京准时出现在民政局门口。 他站在她面前,看着她深陷的眼眶,还有一夜未眠的憔悴。 第620章 她哭过了,眼睛红肿,甚至嗓子都是哑的。 “来了!” 周思卿撇过孟战京的脸,问道:“结婚证和户口本拿了没?” “拿了!” 孟战京答道,从包里拿出离婚需要的证件,一一展示在周思卿面前。 “你我名下的财产都分给你,房产,存款,我都不要!” 这话没有博取周思卿半点好脸色,甚至她冷笑一声。 “这本就应该给我,你背叛了婚姻,你是那个犯错的人,净身出户是对你最轻的惩罚!” 孟战京苦苦一笑。 “是,你说的是!” 正好民政局开始上班了,周思卿扭头踏入了办事大厅里。 走到离婚登记的窗口前,二人将证件摆在工作人员面前。 “你好,我们办离婚!” 当年他们结婚时,是南疆战事最胶着的时期,是孟战京即将上战场,很可能回不来的时期。 那时候的周思卿像是一团烈火,她那么炙热明媚,拉着孟战京直奔民政局,也是这样与民政局工作人员开口。 “你好,我们结婚!” 到现在,孟战京都深深记得那天的情形,记得他忐忑又喜悦的心情,很玄妙,就忽然成为了有家有老婆的男人。 那一刻他曾发誓,如果能活着下前线,他一定要一辈子爱周思卿,一定要与她白头偕老。 这才过去了几年…… 此时孟战京看着周思卿坚毅的侧脸,她没有一丝丝的犹豫,带着冷漠与疏离,再次主动的作出了决定。 只是这一次,她不要他了…… 离婚窗口工作人员是不会爽快办理离婚手续的。 一位四十多岁的大妈,看到这一对郎才女貌的夫妻要分手,于是将他们带进谈话室里,打算最后再挽救一下。 大妈巧舌如簧,周思卿不为所动。 “妹子,你可得想好咯,这离婚不是儿戏,你看你丈夫这器宇轩昂的模样,肯定很受女人喜欢!” “他一看就是富家子弟吧?你要是和他离婚,回头都没地儿哭!” 工作人员一眼就看出是周思卿在主导这场离婚。 因为孟战京痛苦得像是要哭了,他的视线一直落在周思卿身上,时刻关注着她的一举一动。 甚至他眼底还抱有希冀,仿佛等着周思卿改变主意。 所以大妈一直在做周思卿的工作。 “这两口子过日子哪有不打架的?我年轻时也和我家那口子打打闹闹,哎哟我给你讲,他还打我!” 大妈说道:“他打我一耳光,我就拎着菜刀满院子砍他,一直追到他跪地求饶为止,后来这些年,他再没敢对我动过手!” 顿了顿,大妈试探着说道:“你丈夫仪表堂堂,肯定不会动手打你吧?就争吵几句,哪至于离婚呢?” “听大姐的话,先回去再好好冷静几天,消了气,没准就不想离了呢?” 深吸一口气,周思卿看着调解关系的大姐。 “他在外面有女人了!” 大妈一哽,那些到嘴边的话就那么卡在嗓子眼儿。 半晌,大妈用厌恶的眼神扫过孟战京,冷冷“哼”了声。 不得不说,大妈也是个性情中人,嫉恶如仇充满正义感。 听到这个男人背叛如花似玉的妻子在外面偷吃与女人厮混,大家忍不住“呸”了声。 “大姐,您觉得还有必要再调解吗?您觉得,我还有必要再忍一忍吗?” “忍个屁!” 大妈站起身来拉着周思卿往外走,说道:“赶紧离,万一他回头和野女人瞎混感染了什么脏病呢?” “你这么漂亮的女孩子,还愁没男人疼?还非得在一棵歪脖子树上吊死?” 第621章 大妈转头放弃了调解,甚至催着同事赶紧给周思卿办理离婚。 “狗东西!” 扫了孟战京一眼,大妈继续唾骂。 办理离婚手续的同事忍不住踢了大妈一脚,低声说道:“别骂人,这关你什么事?” “怎么不关我的事?同为女人,看着女同胞被欺负,我心里生气!” 大妈絮絮叨叨说道:“你说这些臭男人怎么不要脸呢?放着家里的老婆不爱,非得去外面偷吃?就不怕给自己吃出病来?” “你快闭嘴吧!你被投诉的次数还少吗?” 同事忙去捂大妈的嘴,并且很快办好了离婚证,交给周思卿与孟战京。 当年拿到结婚证时,孟战京欣喜若狂。 他暗恋了多年的女孩终于成为了他的妻子,他恨不得昭告全世界,让全世界的人都分享他的喜悦。 然而此刻,离婚证沉甸甸放在他手中,他的手几乎有些颤抖。 这薄薄的一张证书,像是一把利刃,硬生生割开了他与周思卿的感情,也撕裂了他的心。 “卿卿!” 到底没忍住,孟战京追上前几步,在民政局门口拉住了周思卿的手。 “滚!” 周思卿一把甩开孟战京的手,极其厌恶擦了擦被他碰过的地方。 “刚才大姐说得没错,谁知道你在外面有没有传染什么脏病,别碰我,我有洁癖!” 孟战京心中极其难受。 是,他知道周思卿有洁癖,不管是身体上的还是精神上的,她都容不得一丝污秽。 看着周思卿冷清的眉眼,孟战京知道自己要彻底失去心爱的女孩了。 任务什么时候结束,他不知道。 能不能活着完成任务,他也不知道。 完成任务之后是否还有机会挽回周思卿,他更不知道。 此时的孟战京迷茫如在大雾里行走的旅人,前方的路一片晦暗,他跌跌撞撞前行,满心都是惶恐。 “卿卿,你骂我一顿吧!或者打我一顿也行!” 孟战京甚至有点哽咽,他哀哀看着面若冷霜的周思卿,几乎是在哀求。 比起周思卿现在这样的冷漠厌恶,他宁可承受周思卿的唾骂甚至耳光。 可是没有。 周思卿已经对他厌恶到连看他一眼都觉得脏,都觉得是在浪费自己的感情与生命。 她往后退了一步,皱眉打量着他。 “你以为卖惨装可怜还有用吗?孟战京,别再用你那一套来欺骗我了,留着这点本事去哄你的新欢吧!” 看了看手腕的表,时间已经不早了。 “孟战京,我们之间的缘分就此打住,从今往后,尘归尘土归土,你我……再也不要见面了!” 周思卿说罢下了台阶。 她从孟战京身边经过,发丝拂过他的脸颊,柔软又凄凉。 “卿卿!” 孟战京再次挡住了周思卿的去路,嘶声问道:“如果……如果你早知道嫁给我会有今天,当年你还会义无反顾拉着我去领证吗?” 这个问题并没有让周思卿停下脚步。 她绕过孟战京继续往前走,淡声说道:“我从来不会后悔!” “当年嫁给你时我没后悔过,深深爱上你我也不曾后悔,因为那是我自己的选择,哪怕人生再重来,我依然选择那么做!” “只是聚散终有时,我们的缘分只能支撑我们走到此刻。” “孟战京,再见!” 周思卿没有停留,直接从民政局雇车抵达机场,乘坐中午的航班飞回到京城。 她没有马上回大院的家中,而是去了学校,将自己的东西都放在宿舍里。 第622章 说不上来是为了什么,在逃避什么,周思卿也不知道。 舍友黄莉正在宿舍里化妆,显然,她最近谈恋爱了。 “思卿,你回来了?” 黄莉看到周思卿进门,一脸兴奋说道:“哎,我给你讲,在你的影响下,我也找了个兵哥哥做男朋友!” “现在我才知道和军人谈恋爱有多么幸福,天呐,太有安全感了,而且他们力气好大,轻松就把我背起来了!” 黄莉还陷入热恋中,一直拉着周思卿在讲述她的爱情。 周思卿坐在书桌前整理东西,时不时附和两句,看上去似乎并没有什么异常。 “你老公呢?最近怎么没见你老公来接你放学?” 聊了好一会儿,黄莉提及了孟战京。 “我男朋友听说过你老公的名字,他说孟战京可是全军出了名的战斗英雄,在南疆战役里,他立下的军功简直是所有军人的目标!” 黄莉上前抱着周思卿的胳膊笑嘻嘻问道:“思卿,改天我和我男朋友请你和你老公吃饭呗,他太崇拜你老公了!” “可能不太方便,他……” 周思卿一时没想好怎么说,正好宿管阿姨来敲门,说是宿舍楼外面有访客。 下了楼,看到站在宿舍楼门口的母亲时,周思卿微微有些发愣。 宋辉月却红着眼眶迎上来,一把将这个傻女儿搂在怀里。 “你这个祖宗!” 她语气里带着无奈与训斥,却又舍不得说狠话,到最后出口的,只有这满是爱意与心疼的五个字。 “那么大的事儿,你怎么就不吭声呢?” 显然,宋辉月已经得知了她与孟战京离婚的事。 “既然回了京城,为什么不回家?跑到学校宿舍干什么?怎么,不打算要我这个妈了?” 知女莫若母,宋辉月能猜到周思卿在顾虑什么。 是,她们这段母女情缘是托了孟家的福,可这不代表一辈子就要看周家的眼色啊! 哦,周思卿与孟战京离了婚,她和周思卿就不能继续做母女了? 这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现在就和我回家!你受了这样的委屈,我这个当妈的怎么可能坐视不理?就算离了婚,我也要找孟家好好掰扯!” “孟战京凭什么欺负我女儿?怎么,真以为我们周家不会给你撑腰做主吗?” 宋辉月一边骂一边落泪。 “你这个死丫头,你心里是怎么想我们的呀?你不会真以为我们对你的好,只是为了在孟家面前表现?” “周思卿我给你讲,你这次太胡闹了,回了家,你看我怎么收拾你!” 甚至骂起人来不解气,宋辉月抬手在周思卿额头狠狠点了几下。 “死丫头,你真是气死我了!” 周思卿没有反抗,就那么乖乖站着听母亲斥责。 她甚至还傻傻咧嘴笑了,拉着宋辉月的手腕撒娇叫着妈妈。 “你别叫我妈!我不是你妈!” 宋辉月咬牙说道:“你要是真当我是你妈,就不会自作主张决定离婚的事,更不会下了飞机不回家!” “别以为你翅膀硬了就了不起,你一天姓周,我就一天管着你!” 周思卿挽着宋辉月的胳膊继续撒娇求饶。 “妈!妈妈!我错了!我知道错了还不行吗?下次,如果下次再离婚,我一定提前给您说!” “还有下次?祖宗呀,离婚这事儿你还想再来一次?” 宋辉月惊得眼珠子都瞪圆了。 但看到女儿平静的面庞,这让宋辉月长长松了一口气。 她这一路上赶来学校,还一直担心周思卿因为离婚而钻了牛角尖做出什么让人痛惜的傻事呢! 第623章 行,这孩子比她想象的坚强。 母女二人回了军区大院,结果刚到门口,就看到坐在院门口的陈静萍。 陈静萍也看到了这母女二人。 “卿卿!” 她放下手中的东西奔过来,拉住周思卿的手关切说道。 “怎么回事?怎么离婚了?在川城这几天发生什么事了?” 宋辉月一边拿钥匙开门一边问道:“卿卿上午才领了离婚证,我才知道不过一个多小时,你哪里来的消息?” “我从周君堂那边过来的!” 陈静萍答道:“孟家给他打电话说离婚的事,我听罢就赶紧赶来家中!” 说罢,她又忙替自己辩解。 “宋辉月,你可别误会啊,我和周君堂真是谈工作的!” 宋辉月不置可否撇了撇嘴。 “你俩就算真有什么也无所谓,反正咱们现在都是一家人了!” 她开着玩笑说道:“我那天甚至还认真想过了,如果搁在古代,男人能娶三妻四妾时,要是咱俩做姐妹,我觉得还挺好!” 这话让陈静萍嘴角直抽抽。 “我就是去死,也不会给周君堂做妾的!” “谁说让你做妾了?咱俩一起做平妻嘛,在古代那种深宅大院里,有个姐妹陪伴该多好?” 宋辉月拿出陈静萍专用的拖鞋递给她。 “周君堂他不配!” 陈静萍换了拖鞋,“哼”了声霸气下结论。 周思卿拎着陈静萍拿来的点心盒子最后一个进屋。 刚换完鞋,她就看到宋辉月和陈静萍并排坐在沙发上,正目光灼灼看着她。 显然,这是要审问她了。 “离婚是我提出来的!” 周思卿主动答道:“我之前就察觉到孟战京有点不太对劲,于是拜托朋友帮我查他,昨天在川城宾馆,我看到……” “看到他和一个女人在一起,从他们的谈话内容来判断,应该在一起一段时间了!” 她拉了把椅子坐下,扯着唇笑笑,脸上并没有太多的表情。 “待婚礼结束后,我就回孟家提了离婚的事。” 说完这些,她抬头看着宋辉月。 “妈,对不起,这么大的事情,我没有与您商量就私自做决定,是我的错!” 宋辉月眉头紧皱。 “是,你确实有错,但你的错不是私自决定离婚,而是不该一个人扛下这么多的事儿!” “你是有父母疼爱的孩子,你有任何烦恼都可以告诉我,爸爸妈妈永远都是你最强大有力的后盾!” “还有,我最后一次表态,不管你是谁的妻子谁家的儿媳,在我这里,你永远都是我最宠爱的女儿!” 周君堂似乎在躲着女儿,连着好几晚都是深夜才回家。 但说他不疼爱女儿吧,他每次回家都带着各种好吃好玩的东西,甚至还带回单位食堂的特色点心。 周思卿连着好几个早晨起床,都看到餐桌上的东西,都是她喜欢的。 “你爸最近忙得很,瞧着情绪也不对劲!” 宋辉月大清早就在穿衣服,说道:“他这样警醒的人,昨晚竟然说梦话了,一直叫你的名字,还说什么‘对不起’。” “你离婚的事,他虽然没说什么,但我瞧得出来,他心里很难受,也很心疼你,哪个当爸爸的能不心疼自己闺女呢?” 周思卿低头吃着父亲带回来的点心,轻轻“嗯”了下。 “今天周末,你就别去学校了,我出去办个事,中午带你下馆子,下午我们去公园里踏春赏桃花!” 天气已经热了起来。 周思卿脱下厚重的棉衣,穿上了颜色亮丽的毛衣和时兴牛仔裤。 第624章 “卿卿,你是不是胖了?” 宋辉月正在穿鞋,无意间扫过女儿,察觉她好像圆润了不少。 “是胖了,最近吃得多!” 周思卿正在埋头吃一块甜腻的点心,含糊不清说道。 “胖点好!” 宋辉月欣慰一笑,很是有成就感。 “妈,你出门做什么?不是昨天才买了菜吗?” 擦着嘴角的点心渣,周思卿把衣帽钩上的包递给母亲,好奇问道。 “出去办点事,小孩子别多打听!” 一向与女儿无话不谈的宋辉月今天有点怪,她敷衍几句便匆匆走了。 出了军区大院的门,只见一辆车子停在路边。 宋辉月直接打开车门钻进去,里面坐着王雪绒,开车的人则是陈静萍。 “真有这个必要吗?” 陈静萍扶着方向盘说道:“虽说那个女人介入了卿卿与孟战京的婚姻,但这种事向来都是一个巴掌拍不响!” “都离婚了,还去找那个女人的麻烦,你们觉得有意义吗?” 是的,今天三个女人聚集到一起,是要去给周思卿讨个公道的。 所有人都看到周思卿在这段婚姻里的付出与委屈。 甚至连婚礼都是她一个人,而她从来没有怨言,始终默默支持与包容着孟战京。 别说宋辉月这个当妈的心疼,连王雪绒都觉得亏欠了儿媳妇。 前几天王雪绒找欧阳望舒打听过了,得知周思卿全程目睹了孟战京与那个女人厮混的场面。 而周思卿一语未发,甚至全程隐忍克制,直到孟卫东与岳枣宜的婚礼结束。 她这么乖巧懂事,她们做长辈的不能让她吃这个亏啊! “我不是要如何收拾她,我只是让那个女人知道我们孟家的态度,让她明白就算离了婚,她也休想踏进孟家半步!” 王雪绒咬牙说道。 宋辉月之所以参与这件事,她就是想看看那个欺负了自己孩子的女人有多“优秀”,能让孟战京这么不顾一切。 于是就攒了今天这个局。 至于陈静萍,她依然是受周君堂的托付,来把控局面的。 万一这两个女人情绪失控下手太重,出了人命可就麻烦了。 王雪绒前几天就来京城了,她让人一番探查,很快就找到了那个女人的落脚之处。 可真是胆大呐,这女人就住在孟平津名下的一套小别墅里。 至于这别墅是谁从孟平津那边借来的,答案不言而喻。 “你家儿子对这个女人可真好!” 在去往别墅的路上,宋辉月阴阳怪气挖苦。 王雪绒不敢反驳,甚至还得贴着笑脸承受宋辉月的挖苦。 很快,车子停在别墅门口。 只见院子门口还有一辆红色小轿车,院门半开着,显然屋里有人。 王雪绒早就从孟平津那边拿了房门钥匙,她甚至没敲门,就简单粗暴开锁进门,二话不说直奔二楼卧室。 王雪绒闯进去时,于笛正在床上敷面膜。 两个女人四目相对,王雪绒以为于笛会惊恐慌张尖叫,可没想到这个女人却极其冷静,像是早就料到了。 “阿姨,你来了啊!” 于笛坐起身来,拢了拢身上的睡袍,堪堪遮住自己的好身段。 “别叫我阿姨,你不配!” 王雪绒走了进去,居高临下打量着于笛,眼底是不加掩饰的轻蔑与厌恶。 “你知道孟战京有老婆吧?你父母没教你好好做人?” 于笛轻笑,说道:“不好意思,我爸妈还真没教我怎么做好人,他们只是教我要争取自己想要的东西,甚至不惜一切代价!” 第625章 “我喜欢孟战京,我就会不计一切把他抢到自己手里,就算伤害了别的女人又如何?” 于笛一摊手,不屑说道:“要怪,只能怪周思卿没本事看不住男人咯!” “不知廉耻的东西!” 王雪绒气急,抬手就要去抽于笛耳光。 “别动手,犯不上!” 陈静萍忙拦住气到情绪失控的王雪绒,说道:“你没发现吗?这个女人是在故意激怒你的!” “她就是激着你动手打她,然后等战京来了,她再卖惨撒娇一番挑拨,你们母子的感情不就破裂了?” 看着一脸挑衅的于笛,陈静萍颇为厌恶。 “你不知道孟战京的身份吗?你就不怕自己害了他?” “害他?我怎么可能害他?” 于笛振振有词说道:“我这么做都是为了他好,我不想让继续当兵卖命了,为了所谓的信仰付出生命,简直就是笑话!” “他一个月才几块钱津贴?那点钱都不够我吃一顿饭呢!” 于笛看着王雪绒说道:“实话告诉你吧,战京已经同意与我合伙做生意,用不了多久,他就是千万富翁!” “你这是要害死他!” 王雪绒大怒,挣脱陈静萍的手,上前抽了于笛一个耳光。 “他的身份是不能从商做生意的!若是被组织发现,他……是要被开除军籍的!他的一辈子就毁了!” 孟家三代人没有被开除军籍的先例,若是孟战京这里出了事,那就是孟家的千古罪人啊! “那又能怎么样?我早就替战京找好后路了,这里容不下他,我就带他出国,你们这些土鳖根本不知道,国外的空气有多么香甜!” 于笛得意洋洋挑衅着。 “所以我劝你对我客气点,不然我随便吹吹枕边风,你连这唯一的儿子都留不住,啧,那时候你都没地方哭呢!” 王雪绒气到浑身发抖。 她知道于笛不知廉耻,却没想到这个女人如此心狠手辣。 她不止要抢走孟战京,甚至还要毁了他,灭了他! “怎么?受不了了?我劝你别和我作对,痛痛快快认下我这个儿媳妇,将来或许我还能发善心给你养老!” “把我逼急了,我让你鸡飞蛋打!” 一旁的宋辉月忽然发出冷笑。 “我还以为打败我女儿的女人是如何优秀能干呢,原来就是这么一个货色!” 她说道:“这不是我女儿的问题,是孟战京脑子有病眼瞎的问题,甚至我忽然庆幸,离婚是对的!” “和孟战京这种蠢东西过一辈子,才是对我女儿的玷污!” 说罢她转身就要走。 “静萍,我们走吧,没必要在这种人身上浪费时间!” 陈静萍一直靠在门框上,双臂环胸看热闹。 “你要是真咽不下这口气,我帮你动手教训那女人几下?” 她看着宋辉月说道。 “没必要,我还嫌打她脏了你的手呢!” 宋辉月说罢就下楼,只剩下被气到浑身发抖的王雪绒。 于笛是一点都不紧张呐,甚至还故意说道:“你这个母亲当得太不称职了,你看人家孟平津,从商做生意这些年,住着豪宅开着豪车,再看战京……” “枪林弹雨里走一遭,最后什么都没捞着,一个副团长就打发了他!你们还沾沾自喜引以为傲,真是蠢货!” “我给你说啊,当兵的人啊,这里都不太好使!” 于笛指了指自己的脑子,满脸嘲讽。 原本已经要离开的陈静萍听到这话,停下脚步转过头来。 “刚才你说什么?来,再说一遍给我听听!” 于笛不知道陈静萍的来路,以为和王雪绒一样都是没什么威胁的人。 第626章 她便挑衅着再重复了刚才的话,甚至还比划了一个带有羞辱意思的手势。 下一秒,于笛飞了。 陈静萍抓起她的胳膊,一个过肩摔,直接将她狠狠摔在了地上。 “你就事论事吵架没问题,甚至你骂孟战京与王雪绒也没问题,这是私事,但你不该辱骂我的战友!” “他们没什么本事?要不是他们用生命鲜血守卫国家,哪里有你今日在这豪宅里大放厥词?” “国外的空气多香甜?你在国外敢这么嚣张吧?你跪得太久了,连你祖宗是谁都不记得了!” …… 陈静萍的脾气其实不太好。 她不动手则已,一旦动起手来那绝对不是好惹的。 一个过肩摔不足以平息她的怒气,于是她像是拖死狗一样,拖着于笛下楼走到客厅。 于笛哪里还有刚才的嚣张,她又疼又怕,忍不住哀嚎惨叫,一边求饶,一边喊着救命。 “喊救命?行啊,你喊啊,就在这里给我大声喊,我倒是要看看谁能来救你!” 陈静萍是真飒,她非但不收手,反而打开窗户,让于笛伸出头喊救命,甚至手下的动作更狠了…… 周思卿等到中午,也没等来母亲回家带她下馆子,反倒是欧阳望舒打来电话,语气很是急切。 “卿卿,出事了!” 电话里,欧阳望舒似乎也不太了解事情的经过,只知道与孟战京有关。 “派出所?你说我妈他们都被带到了派出所?” 周思卿惊得语调都变了。 “我妈打架?这怎么可能?” 欧然而欧阳望舒连派出所的名字都说了出来,周思卿不得不信。 她当即开车出门,很快就赶到了欧阳望舒在电话里提及的派出所,果不其然,看到了乌泱泱的一群人。 有自己亲妈,有静萍阿姨,还有前婆婆王雪绒,以及被打得鼻青脸肿的于笛。 除此之外,还有孟战京,孟澜海与周君堂等人,挤满了这小小的派出所。 “妈,你没事吧?” 周思卿奔到宋辉月身边,一脸紧张问道。 “没事,我能有什么事?” 宋辉月安抚着女儿,歉意说道:“对不起啊卿卿,妈妈食言了,没有赶回家带你下馆子!” 现在哪里还顾得上下馆子? “静萍阿姨,你的手流血了!” 周思卿一扭头,就看到陈静萍的手背被什么锐器划伤,往外渗了不少血。 “小伤,刚才揍这女人时碰到茶几边了!” 陈静萍一脸无所谓,将手背的血蹭在了衣服上。 “胡闹!真是瞎胡闹!” 周君堂勃然大怒,拍着桌子怒吼,让几位出警的民警同志也很紧张。 真没人知道这几个闹事的人是何方神圣啊! 一个小时前,他们接到群众报警,说在某别墅里有人呼救,看上去像是入室施暴了。 于是他们以最快的速度出警,将被害人与施暴者都带回到派出所里,并通知了相关人员的家属。 没多久,就呼啦啦进来好几个穿着军装的大人物,即使对方没报身份,那肩上的军衔已经昭示了对方的地位…… 谁踏马能想到首长的家属也会打架啊,而且战斗力还如此之猛,他们好几个警察都差点没拦住! “战京,我疼!” 于笛一改之前的嚣张,哭得像是黛玉附体,那叫一个凄凉柔弱。 看到这女人的狐媚子姿态,陈静萍的怒气更是滔天,上前就要收拾她。 “妈,你们这是做什么?有什么事你冲我来,为难她做什么?” 孟战京先一步护在了于笛面前。 第627章 “陈阿姨,这里没你的事,你没资格动手!” 陈静萍被气笑了。 她一把将周思卿扯过来,与孟战京面对面站着。 “没我的事?周思卿是我干女儿,她被你们给欺负了,甚至逼着离了婚,怎么,身为干妈的我,没资格给她讨公道吗?” 周思卿被迫看着孟战京。 她看着于笛小鸟依人躲在孟战京身后,看着孟战京一脸紧张防备的保护着那个女人。 半晌,她笑笑。 “是我咽不下这口气,所以长辈们才去找于笛的麻烦,怎么,你不服气吗?” 她抬头看着孟战京的眼睛。 “这么盯着我,是想给你的新欢讨公道?行啊,来,有本事你就打我!” 于笛在背后哭喊怂恿。 “战京,你要替我讨回公道啊,我真的好痛好痛!” 周思卿嗤笑。 “孟战京,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以前的你热血忠诚,到底是什么腐蚀了你的一颗心?” 问这句话的时候,她一直看着孟战京的眼睛,声音那么平静,却越发让孟战京慌乱。 “为了我自己!” 孟战京终于开口,他说道:“我的人生一直由别人掌控,我上军校、下连队、上战场,我每经历一次死亡,都要问自己值不值得?” “你知道在南疆战场上,一个烈士的抚恤金是多少吗?” 他嗤笑着比划了一个数字。 “就只有这么一点钱,一条人命呐,不过是有钱人一顿饭的消费而已!再看孟平津这套别墅……” 孟战京说道:“我算过,五百个战士的抚恤金才能买那么一套别墅,以我的津贴收入,一辈子大概都买不起!” “你们都骂孟平津混账,弃军从商违背初衷,可在我眼里,孟平津才是最睿智的那个人!” 他眼底充满了对金钱的向往与迷恋。 “大哥可以开着最贵的豪车,可以随随便便买别墅,你以为白凝为什么能嫁给他?不就是因为他足够有钱吗?” “周思卿,你敢说你不在乎钱?不过是因为你太穷了,见到孟家那一点点财富就被迷失了心智……” 下一刻,周思卿抬手狠狠抽在孟战京脸上。 “你真让人恶心!” 她眼底带着对孟战京的失望与厌恶,说道:“你真是个败类,你没资格穿这套军装了!” 说罢,周思卿扭头看着周君堂。 “爸,我要举报,举报孟战京违背纪律!” 听到这话,于笛一喜。 “怎么,你不会以为用举报这个理由,就能吓唬到战京吧?实话告诉你们,我们根本就不怕这一套!” 甚至于笛在等这个机会。 只有孟战京彻底与官方解绑,甚至与孟家脱离关系,她才能将孟战京拉进组织里! “孟战京!” 孟澜海深深吸气,说道:“如果你现在迷途知返,以我的能力还能替你斡旋,一切都还有商量的余地,但如果你执迷不悟……” “开除军籍,断绝父子关系,孟家再没你这个人,你接受得了吗?” 孟战京的后背猛然一僵。 他犹豫了,死死攥着拳头不回答。 于笛有点着急,推着孟战京说道:“还犹豫什么啊?军籍有什么用?你的家庭又能带给你什么?你还有我呢!” “我们的生意已经进入了正轨,很快你就能超越孟平津了!” 甚至等不及孟战京开口答应,于笛已经替他做主。 “你们死了这条心吧,战京不会跟你们回去的,他是成年人,他有自己的选择!” 孟澜海看着沉默不语的孟战京。 “这是你的选择吗?你确定你想好了?” 短暂的等待之后,孟澜海一脸失望与痛心点了点头,身形踉跄。 第628章 “好!好!我养出的好儿子!” 王雪绒早已泪如雨下。 她不肯走,死死拉着孟战京的手哽咽说道:“战京,你别犯浑啊,你快给你爸认错道歉,你跟着我们回去好不好?” “你若是走错了路,那就是一辈子的遗憾呐!” 孟战京张嘴想要说话,于笛却从中将母子二人分开。 “你还要拖累他多久?他已经做出了选择,他选择了更辉煌的人生,他选择了我!” 孟澜海痛心疾首,不顾妻子的哭泣,半推半抱着,硬是将她带离了派出所。 一旁的宋辉月虽然不如王雪绒那样情绪失控,但也是震惊又惋惜。 怎么会这样呢? 当初那样好的一个孩子,怎么忽然就性情大变犯浑呢? 她下意识望向周思卿,却见她眼神冰冷,几乎没有多看孟战京一眼。 “走吧,妈,我们回家!” 周思卿搀扶着宋辉月往外走,冷静到像是对孟战京没有任何感情与留恋。 陈静萍若有所思扫了一眼,嘴角勾出一抹别有深意的笑,转身拍了拍周君堂的肩膀。 “老战友,走吧!” 原本吵吵闹闹的派出所里忽然就安静下来。 孟战京终于回过神来,他一把推开于笛,怒声吼道:“谁让你替我做选择的?谁让你说那些话,让我与我父母翻脸的?” “战京,我是为你好!” 于笛一脸笑意,拉着孟战京离开派出所。 找了个僻静无人的地方,她这才说道:“你之前的身份太敏感了,很多事情都不方便交给你,但现在不同了……” “我实话告诉你吧,其实我背后还有更大的金主,只要我们给他们做事,还愁没有钱?” 孟战京皱起了眉头,对于笛的话表示怀疑。 “金主?你一个报刊编辑,能有什么金主?于笛,你是不是在骗我?” 说罢他扭头就要去追父亲,要道歉认错争取宽大处理。 于笛上前拦住了他,喊道:“都这样了,哪里还有回头路?你没看到吗?你父母他们和周思卿是一伙的!” “战京,我不会害你的!” 四下环顾一番,于笛压低声音伏在孟战京耳边悄悄说了几句话。 孟战京神色微微一变。 “你在骗我吧?那几位老板都是京城有头有脸的人物,怎么可能为你们所用?” 于笛得意笑着,说道:“因为我有手段啊,只要是人,就有弱点,只要抓住弱点,就能掌控在自己手中。” “而且这只是冰山一角,将来你会慢慢知道的!” 看着孟战京将信将疑的眼神,于笛说道:“咱们别住你堂哥的小别墅了,走,我带你去住个更好的地方!” 孟战京还在犹豫,于笛却撒着娇将他推进了出租车里。 “哎呀,已经没有回头路了,你就跟着我走吧!” 看似被动的孟战京眼底闪过一抹冷意,最终半强迫的,跟着于笛一道乘出租车离开。 他用自己做鱼饵来垂钓,甚至付出了这样大的代价,现在,鱼已经上钩了! 于笛这样的小虾米不在他的目标范围内,他一旦下饵,就要钓上一条足够大的鱼! 京城的水太深了,比他想象的还要深。 如果于笛没有撒谎,她口中那些所谓的合作者将是京城最大的威胁,甚至比“毒蛇”这个组织本身更危险。 这些人分布在各行各业,一旦成为恶势力的走狗,那后果将不堪设想! 接下来几天,宋辉月一直很担心周思卿。 女儿太平静了,平静到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过,每日吃饭上学与平常一样,甚至与她说笑聊天,正常到让人害怕。 第629章 “老周,你说闺女是不是伤心过头变傻了?” 晚上,宋辉月躺在床上睡不着,看着还在桌前处理公务的丈夫说道。 听到这话,周君堂抬起头看了妻子一眼。 “胡说什么呢?怎么,你还盼着卿卿大哭大闹寻死觅活?她这样,说明她是我们的女儿,坚强勇敢能扛得住挫折!” “放屁!” 宋辉月撇嘴说道:“别把你在单位那一套拿到家里,这是两码事!” 索性翻身做起来,宋辉月愤愤然说道:“你说孟战京到底在想什么?放着大好前程不要,非得和一个卖国求荣的女汉奸鬼混?” “哎,那个于笛你知道吧?这女人可没少在外国报纸杂志上发表对咱们国家不利的文章报道,哎哟,心黑着呢!” 宋辉月百思不得其解,孟战京怎么会自甘堕落呢? “已经离婚了,他的事就不用再研究了,好与坏,历史最终会给出结论的!” 二人正说着,只听外面忽然传来动静,像是周思卿在咳嗽。 “怎么了?闺女不舒服吗?” 周君堂话没说完,宋辉月已经掀开被子出了卧室。 只见周思卿正趴在卫生间的洗手台上干呕,餐桌上放着半个冰凉的肉饼…… “卿卿,你这怎么了?” 宋辉月奔过去拍着周思卿的后背关切说道:“肚子不舒服吗?” “没事,就是……就是肉饼有点腥!” 干呕了好几下也吐不出东西来,周思卿漱了口,有气无力坐在餐椅上。 “晚上没吃饱,半夜饿得睡不着,看到厨房里有肉饼,就拿来垫肚子。” 宋辉月心疼到不行。 “哎哟,我的祖宗哟,你想吃东西就叫我,我给你现做,这肉饼是早上剩下的,放到现在没准都坏了!” 她生怕周思卿再吃剩下的肉饼,毫不犹豫扔进了垃圾桶里。 “你等着,妈给你煮碗面条!” “妈,不用了!” 周思卿拉住宋辉月的手,笑了笑说道:“刚才那么一吐,肚子反而不饿了!” 宋辉月摸了摸周思卿的额头。 “不会是病了吧?” 没有发烧,女儿看上去精神状态也不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周君堂也随后出了卧室。 他给周思卿倒了一杯水放在手边,关切问道:“是最近学习压力太大了吗?” “也还行!” 周思卿小口小口喝着水,想了会儿问道:“爸,孟战京他……” “关于他的处分通告已经下来了,最近几天就会通报全军!” 周君堂知道周思卿想问什么,他眉头紧锁语气沉重。 “他以后,不能再穿那身军装了!” “活该!” 宋辉月咬牙恨恨说道:“他这就是知法犯法,自作孽不可活!开除都是轻饶了他,要我说,该让他去上军事法庭!” “行了,别人家的事你不要总发表评论,有什么意义!” 周君堂打断妻子的话,语气沉重说道:“你要是有空了,去陪陪王雪绒,因为孟战京的事,她已经住院了!” 王雪绒是多么要强的人呐,当了多年的医院书记,行事做人正直不阿,一辈子都是清清白白禁得起调查。 可现在晚节不保,唯一的儿子闹出这样的丑事,她哪里受得了? 周思卿沉默听着,一句话也没有再说。 喝完杯中的水,她便起身回了卧室,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第二天清晨,她按时起床吃早饭去上学。 与孟战京离婚之后,周思卿把孟平津那辆车子还给了孟家。 原本她是想坐公交车上学,然而宋辉月心疼女儿来回奔波,又花钱给她购置了一辆新车。 第630章 虽不如孟平津那辆车豪华,但代步足够了。 这天周末,岳枣宜攒局,邀了周思卿与欧阳望舒一起来家中小聚。 与孟卫东结婚之后,岳枣宜搬出岳家,与孟卫东在常德胡同的一处四合院里过上了夫唱妇随的小日子。 这套四合院是孟家的产业,是孟卫东从大哥孟平津手里买过来的,面积不算太大,但环境清幽,房屋结构也甚得岳枣宜喜欢。 二人养了两条狗,一条叫东东,一条叫枣儿,此刻正在院子里撒欢。 “孟卫东,东东,岳枣宜,枣儿……” 开得一片雪白的梨花树下,欧阳望舒笑得直不起腰来。 “哎,谁家给狗取主人的名字?你们俩是不是脑子有病?” 岳枣宜挽着头发,身上披着条香色披风,看上去温婉妩媚,显然是被孟卫东滋润透了。 “要你管,这是我们两口子的情趣!” 岳枣宜可不允许别人说自己丈夫的坏话,哪怕是闺蜜也不行。 “你还好意思笑话我?你家里养的那两条狗叫什么?四大?美人?这又是什么破烂名字啊?” 欧阳望舒家也养了两条狗,一条叫四大,一条叫美人,合起来就是四大美人,也是十分奇葩搞笑的名字。 “呕……” 正笑闹着,只见周思卿忽然起身直奔卫生间,片刻就传来一阵干呕。 岳枣宜和欧阳望舒面面相觑。 半晌,岳枣宜忽然一拍大腿,失声喊道:“她,她不会是怀上了吧?” 意识到周思卿可能怀孕,两个闺蜜紧张起来,忙冲进卫生间里,将她搀扶着坐回到椅子上。 “思卿,你怀上了?” 岳枣宜小心翼翼摸了摸周思卿的肚子,眼底带着喜悦和羡慕。 真好呐! 她也想要孩子,甚至自打结婚到现在也没任何措施,可惜就是怀不上。 她一度怀疑是孟卫东能力不行,结果遭到了男人的“报复”,手段之残忍,简直令人发指! “你看我像是怀孕吗?” 周思卿神色平静,笑着说道:“别忘了,我可是学医的,有没有怀孕我最清楚了!” “没有的事儿,就是肠胃一直不太好,吃不进去东西!” 她笑笑,低头说道:“嘴上说着不在乎,但怎么可能不难过呢?人的身体比嘴诚实,自从我与孟战京离婚,就患上了严重的肠胃病。” “陆教授说这是心病,我什么时候真正释怀了,肠胃病什么时候就好了!” 打起精神,她将一块点心塞进嘴里。 “我不会让我的孩子没爸爸!” 林洛尘的恢复情况很好,让陆时景也直呼是奇迹。 对于陆时景这样的医生来讲,万千财富都不如攻克疑难杂症让他有成就感。 而且这对于行业来讲,都是一个极大的进步。 林淮最近很忙,实在没时间照顾林洛尘,留在家里与他母亲姚萍照顾,等下班回来总是能看到林洛尘身上斑驳的伤痕。 姚萍狡辩说她没有虐待林洛尘,而林洛尘也怯怯说是自己弄伤的,但林淮不傻,自然能猜出些端倪。 之后他尽量带着林洛尘上班,实在忙不开时,就送到周家,拜托周思卿与宋辉月帮忙照顾。 这天,林淮要去出差,大清早就把林洛尘送了过来。 正好是周末,周思卿懒洋洋坐在院子里的躺椅上吃酸萝卜,林洛尘手里则摆弄着一个相机。 “来,小家伙,给我看看你的相机!” 周思卿本以为是个玩具,但等她拿到手上摆弄一番才发现,这是个正儿八经能拍照的! 第631章 “姨姨,你能带我去洗照片吗?里面有我拍的小花和小草!” 林洛尘趴在周思卿腿上,奶声奶气说道。 “小花和小草?是你平日里投喂的两只小野猫吗?” 周思卿摸着林洛尘的发顶笑着问道。 只见林洛尘重重点头,说道:“嗯!我好喜欢它们!” “行!那我就陪你去冲洗照片,看看你的拍照技术如何!” 周思卿闲来无事,正好家中的酸萝卜吃完了,她想再去咸菜店买一些回来。 最近迷上了酸萝卜,清爽开胃很合她的心意。 一大一小两个人步行出了军区大院,穿过一条栽满法桐树的马路,就是繁华的街道。 周思卿把相机里的胶卷送到照相馆里,便牵着林洛尘在街上闲逛。 “姨父前几天送了一个洋娃娃,你看,就是那个!” 经过一个玩具店时,林洛尘忽然指着橱窗里的洋娃娃大声喊道。 周思卿的脚步猛然顿住。 “你见到姨父了?什么时候?” “我见到他好多次呢!昨天他还去我家做客呢,好多好多人!” 林洛尘歪头说道:“吃完晚饭,他们又走了,只有姨父留了下来,他们在书房里聊到半夜呢!” 听到这话,周思卿眼神微微一动。 “姨父身边,有漂亮阿姨吗?” 林洛尘摇了摇头说道:“没有漂亮阿姨,只有一个丑八怪女人,她还偷偷打我,还说要把我卖到外国!” 从林洛尘的话里,周思卿大概能猜到这个女人就是于笛。 很奇怪是不是? 孟战京和林淮的关系几乎可以说是水火不容,可现在却走得这么近,甚至连于笛也跟林淮有了往来。 “姨姨,那个丑八怪女人是姚萍带回来的,她最开始要做我后妈,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又和姨父在一起!” 林洛尘仰头看着周思卿问道:“为什么姨父不带着你呢?一个男人不是只能娶一个老婆吗?” “他们都说了什么呢?” 周思卿笑笑,问道:“我还偷偷听到那个丑八怪和别的人说要斩草除根……什么是斩草除根啊?” 斩草除根? 这话让周思卿的心里警铃大作。 “还有什么?” 周思卿面上无动于衷,看似无意和林洛尘聊着天儿。 “他们说了好多好多话,还有……还有学校实验室里最好动手,伪装成清洁工收垃圾……” 林洛尘眉头紧皱,说道:“哎呀,太多了,我都记不清了!” “好好好,那我们就不想了!” 周思卿抱起林洛尘,给她在路边买了一包糖。 “这几天你就别回家了,和我住在一起好不好?” 听到这话,林洛尘大喜。 “真的吗?那你晚上能给我讲故事和唱儿歌吗?” “当然可以!” 周思卿笑着揉了揉林洛尘的脑袋,抱着她回到家中。 晚上,林洛尘早早就睡了,可周思卿却无法入眠,脑海里都是林洛尘白天说过的话。 于笛说的斩草除根,估计目标就是她! 学校,实验室,每一个关键词都与她对标,再加上她和孟战京的关系,于笛杀死她的理由很充分。 确实,她经常一个人在实验室里熬到深夜,如果有人心怀不轨谋害她,她似乎很难反抗。 而学校的清洁工往往都是中年男性,且有自由出入实验室的权限。 周思卿心跳如雷,下意识望向躺在自己身边熟睡的林洛尘。 如果不是林洛尘透露了这些关键词,只怕她说什么都想不到自己即将遭遇什么样的危险! 但小孩子的话未必就可靠,起码在没有确凿证据之前,她不能随意向外人透露这些内情…… 第632章 可是得找个帮手来保证自己的安全呐! 周思卿陷入了沉默之中,她脑海里搜刮着合适的人选,很快,就有了计划。 第二天,周思卿将林洛尘交给宋辉月照顾,自己则照例去了学校。 实验室里的人不少,陆时景也在给学生们进行指导,繁忙嘈杂,却又生机勃勃。 岑江伦正在解剖小白鼠,他下刀稳准狠,一番操作行云流水,让陆时景赞叹不已。 周思卿在旁边观摩完毕,才开口说道:“师兄,你能帮我一个忙吗?” “你说!” 听到这话,岑江伦忙放下手术刀,清洗干净手上的血,望向周思卿的眼神里带着同情与怜惜。 周思卿离婚不是什么秘密,更何况她与自己的姐姐关系那么好。 在这之前,孟战京是岑江伦最崇拜的偶像,现在误入歧途,让岑江伦又是失望又是愤怒。 这样的英雄,怎么能……能被金钱迷住了眼睛呢? 而且,周思卿这样的好女孩,孟战京怎么舍得放弃呢? “我最近的实验很不顺利,好几次都失败了,陆教授说你在这方面很有经验,所以你能帮帮我吗?” 她有点难为情,说道:“确实比较辛苦,甚至还得熬夜,你要是……” “不用和我这么客气,不管是于公还是于私,我都会帮你忙的!” 岑江伦打断周思卿的话,说道:“这个实验周期比较长,明天就开始进行吧,赶在暑假来临前刚好做完!” 听到这话,周思卿一脸喜色。 “那接下来这段时间,我就是师兄的小跟班了,你可别嫌烦!” 田麦已经生了,一个胖乎乎的小闺女。 幸亏郝冬璟带着田麦来了京城,她在生产时遭遇了羊水栓塞,在死亡率高达百分之八九十的前提下,硬是捡回一条命。 田麦原本想图个方便,就在住处附近的医院生产,周思卿却坚持带着田麦去了京城最权威的医院待产。 她生产那天,恰逢国内各科顶级专家在京城开会,而且开会地点正好是她生产的医院里。 意外发生的时候,全国顶尖的专家汇集在手术室里与死神抢人,最终硬是打赢了这场仗。 田麦出院时,医生又是欣慰又是唏嘘。 “你们若是在川城生产,几乎是百分之百死亡的概率,如果你们在京城其他医院生产,死亡率也在百分之九十。” “选在专家开会的医院待产,还赶在专家正好在医院的时间生产,你们真是占尽了天时地利!” “听说是医学院一位同学强烈要求你们来医院待产的?哦哟,她可真是你们的救命恩人呐!” 郝冬璟经历了那样九死一生的事,也是后怕不已。 如果他没有听周思卿的话,和田麦图省事住进小医院里,只怕现在…… 这么想着,他心中更是无比感激周思卿。 因此当周思卿提及要他帮忙时,郝冬璟连问也没问,当即就答应下来。 “你就这么爽快?你好歹问问我要你做什么啊!” 客厅里,周思卿一边逗弄着孩子,一边笑着说道。 “我问什么?如果没有你,我们一家三口哪里能坐在这里呢?你是我们家的救命恩人,我这条命都可以给你!” 郝冬璟正色说道。 田麦出院之后,郝冬璟实在不知道该如何报答周思卿,于是想给她一笔钱,结果反被周思卿骂了一顿。 之后,周思卿又攒局让他与孟平津等几个京城名商见了面,甚至连京城商会的会长都亲自赴宴。 第633章 据传言是京城岳家发了话,让商会会长多多照顾年轻后辈。 有了各方大佬的照顾与加持,郝冬璟不费吹灰之力就在京城站稳了脚跟,一时之间风头无两。 但他心里很清楚,这一切都是周思卿在幕后替他撑腰。 不管是孟平津,还是商会会长与幕后递话的岳家,都不是他一个小人物能攀附的,是周思卿将他扶上了这个位置! “我和孟战京离婚了!” 周思卿坦然宣布了这个事实,只见田麦震惊到差点扔了手里的奶瓶。 “姐,你说什么?你和战京哥怎么了?” 田麦以为自己听错了,眼神茫然望向丈夫。 郝冬璟到底见过大世面,比田麦冷静不少。 “那需要我做什么?” 他没有刨根问底打听周思卿与孟战京的事情,而是问出了关键所在。 “你还记得于笛这个人吗?” 周思卿笑了笑说道。 “我当然记得这个女人,当初她找过我,给我开出优厚的条件,想让我替她做事!” 郝冬璟有些羞愧说道:“说实话,我当时已经动心了。” 在他点头答应的前一刻,他的良心告诉他,人不能言而无信! 于是他拒绝了于笛抛出的橄榄枝,在周思卿的扶持下有了今日的辉煌。 而且郝冬璟无比坚信,现在这一切才只是开始! 在不久的未来,他还会站得更高看得更远,会站在顶峰俯瞰天下。 言归正传,郝冬璟问道:“于笛怎么了?你和战京哥的矛盾,和于笛有关?” “对,于笛介入了我们的婚姻,孟战京选择了于笛!” 周思卿无所谓笑笑,脸上看不出喜怒。 田麦气炸了。 “战京哥是眼瞎了吗?那个于笛哪里好了?她有什么资格与姐相提并论?这……这简直就是放着美味珍馐不吃,非得去茅坑里吃屎!” 这个比喻逗笑了周思卿。 田麦急得直跺脚,喊道:“姐,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笑得出来!” 她说道:“不能这样认输啊,你这么聪明能干,稍稍用点手段,肯定能把战京哥从于笛手中抢过来!” “我不稀罕!” 周思卿淡声说道:“今天我来不是为了抢回孟战京,而是为了寻求你们的帮助,从而保住自己小命的!” 听到这话,郝冬璟顿时坐直了身体。 “什么意思?有人要害你?” 周思卿“嗯”了声,说道:“现在不太确定消息的真假,但于笛应该是想杀死我的,毕竟过往那几年,孟战京对我很是深情。” “哪怕她现在抢走了孟战京,但也怕我与孟战京再死灰复燃,所以最好的方式就是斩草除根。” 郝冬璟听得怒气冲天,一拳砸在茶几上,发出巨大的响声,吓得孩子哇哇大哭。 “她要斩草除根,那我们就先发制人!” 郝冬璟不是什么善茬,在这之前,他是在夜市上收保护费的混混,虽然手里没命案,但骨子里也有人性险恶的一面。 “别犯傻,孩子还小呢,你要是出了事,田麦母女怎么办?” 周思卿安抚着郝冬璟,说道:“我不需要你去做什么犯罪的事,于笛这种人最后自有法律收拾她!” “医科大学的清洁工作是外包给私人的,你设法将这个活揽到手中,筛查所有清洁工的来历!” 郝冬璟毫不犹豫答应下来。 “行,我一定不惜一切代价把这个活揽到手,每一个清洁工的身份背景我都会调查清楚,有问题的一律辞退!” “不!不要辞退!” 周思卿说道:“有问题的清洁工更得留着,若是辞退了,他们还怎么动手呢?” 第634章 于笛以为周思卿是毫无反抗之力的猎物,是能随随便便就捕杀的小鱼小虾。 可真的如此吗? 周思卿冷冷笑着,眼底满是戾气。 好啊,那就尽管放马过来啊,看看谁才能笑到最后! 与此同时,在京郊某民宅里,于笛正在向一名金发碧眼的外国人汇报自己的计划。 这个外国人叫诺夫,是代号为“眼镜蛇”的恶势力首领。 他的任务就是扰乱我国安定和平,伺机挑起更惨烈的战争,而他背后的西方势力,则在战争中获利! 于笛兴奋说道:“孟战京已经没有了退路,他被开除,又与家族决裂,正是我们拉拢他的最好时机!” “我已经向他透露了一些咱们组织的情况,他很感兴趣,所以我想……尽快带他来见您!” 林洛尘那个相机里的胶卷底片,很快都冲洗出来。 虽然只是个小孩子,但周思卿还是像大人那样给予尊重,她拿到照片后,并没有打开,而是原封不动交给了林洛尘。 厚厚一摞照片拿到手,林洛尘很是感兴趣。 “姨姨你快来一起看,可好玩了!” 林洛尘坐在沙发上,招呼周思卿一起和她看照片。 “你看,这是小花哦,它头上长着一撮黑毛,像不像一朵小黑花!” 指着照片里的小猫咪,林洛尘献宝似的说道。 “你看,这是小草,它身上的条纹像不像小草?” 周思卿被林洛尘欢快的情绪感染,眼底不觉染上笑意。 “真可爱,和你一样可爱!” 听到这话,林洛尘气鼓鼓跺脚抗议。 “姨姨,你怎么能说这样的话?我虽然喜欢它们,但我比它们可爱哦,在你心里,我是最可爱的对不对?” 小小年纪已经开始争宠,这让周思卿无奈又好笑。 “是是是,我们小家伙是全世界最可爱的宝贝!” 她笑着要去抱林洛尘,可她却敏捷躲开。 “我现在很沉的哟,姨姨不能累着了!” 最开始都是小动物和小花小草的照片,周思卿一边看着电视,一边用眼角余光扫过林洛尘那些宝贝照片。 忽然,一张照片里的人影让她眼神一动。 这张照片应该是林洛尘拍摄客厅绿植的角度,但背景板却是人,而且不止一个人。 即使人影有些模糊,周思卿也一眼辨认出来,孟战京就在其中。 林洛尘继续翻着照片,等到下一张时,就更清晰了。 只见孟战京和于笛并肩坐在沙发上,看上去颇为亲昵,林淮则坐在单人沙发上抽烟,脸上也隐约带着笑意。 “姨姨你看,这就是那个丑八怪!” 林洛尘指着照片里的于笛说道:“这个丑八怪原来是要做我后妈的,后来不知道为什么,林淮把她让给了姨父!” “这个丑八怪很坏很坏的,她表面对我很好,其实背地里总打我!” 听到这话,周思卿摸了摸林洛尘的头发。 “这些话在我面前说就好,出了门可千万不能胡说,知道吗?” 林洛尘重重点头。 “嗯!我知道,我只给姨姨说小秘密。” 顿了顿,林洛尘仰头看着周思卿,趴在她腿上疑惑开口。 “姨姨,你不难过吗?姨父都和别的女人好了!” 周思卿笑了笑。 “大人的事,小孩子别操心!” 她又翻了翻照片,发现里面有不少照片都将孟战京等人拍了进去。 “小家伙,这些照片送给我好不好?” 周思卿问道。 林洛尘毫不犹豫点头答应。 “好,只要姨姨喜欢,我都送给你!” 第635章 独自玩了会儿,林洛尘忽然没头没脑开口。 “姨姨,你能做我妈妈吗?” 听到这话,周思卿一愣,下意识问道:“为什么?” “这样你就能报复负心汉了呀,他不要你,你就和别的男人谈恋爱,还故意让他看到,他肯定很生气!” 林洛尘睁着无辜的眼睛,说出来的话却让周思卿心中大惊。 这哪里是小孩子的思维方式? 说句不好听的,这种报复方式虽然有效,可却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根本就是用自己做筹码! 像是看穿了周思卿的心思,林洛尘无辜说道:“我是听姚萍说的!” “姚萍说,她要是你,她就打扮得花枝招展和别的男人谈恋爱,气死孟战京才好呢!” 看到周思卿沉默不语,林洛尘有点紧张。 “姨姨,我说错话了吗?” “没有,你没做错什么,我知道你是为我好!” 周思卿叹息着抱起了林洛尘,视线直勾勾看着她的眼睛,像是要窥探她的内心世界。 林洛尘看上去有点胆怯,一头扎进周思卿怀里,紧紧抱住了她。 “姨姨,我不会害你的!” 郝冬璟做事一向很值得信任,不过半个月,他就将医科大学后勤处的活都揽了过来。 不光保洁卫生,还有食堂经营权也被他收购到手里。 “全校的清洁工我都亲自查过了,绝大多数都是从皖北过来的务工人员,没有什么问题。” “只有这几个人……” 郝冬璟递给周思卿一个档案袋,说道:“这几个人是刚入职的,虽然户口在西北,但从口音和相貌来判断,应该是南疆人!” “我安插了几个人混入清洁工队伍里,专门负责盯着这几个身份可疑的人!” 周思卿接过档案袋,打开细细看了一遍,嘴角勾起冷冷的笑。 从这几个人入职的时间来看,对方是早就盯上她了呀! “要不要直接将这几个人处理掉?就算我派人时刻盯着,但万一……” 郝冬璟有点担心,生怕出了纰漏让周思卿受伤害。 “不必,就这么搁着,若是现在处理他们,反而会打草惊蛇!” 周思卿合上档案袋说道,神色始终保持着平静。 “姐,你真的没事吗?” 终于忍不住,郝冬璟试探着说道:“要是,要是你实在难受,别忍着,要么好好哭一场,要么,找孟战京打骂一顿。” “也就是你亲口说了你俩离婚的事,不然就你这反应……我差点就以为你是在配合战京哥执行什么任务呢!” 听到这话,周思卿的眼神微微一动。 “那你觉得……我该是什么反应?” “我也说不好,但田麦说如果这件事搁在她身上,她非拎着刀找上门,砍死背叛她的狗男女!” 郝冬璟觉得妻子的话很对。 “这简直就是杀人诛心,放在任何一个女人身上,怕是都无法容忍的!” 周思卿陷入沉默之中,久久,她忽然笑了。 “是啊,我为什么要让他们好过?是孟战京做了对不起我的事,我怎么能忍气吞声呢?” 在京郊的民宅里,于笛的表情有些焦躁。 “不是都说好让孟战京来见您嘛,怎么又……你还不信任他吗?” 诺夫眼中满是谨慎与精明。 “你不觉得孟战京离婚太容易了吗?我跟踪过那个女人几次,她表现得太反常了,我不得不保持怀疑态度!” 这话让于笛颇为费解。 “什么意思?你是觉得周思卿和孟战京是在演戏欺骗我们?” 她下意识反驳道:“这不可能,我一直在孟战京身边,他们的一举一动都不可能骗过我!” 第636章 “或许,或许只是周思卿太过懦弱和迟钝了!” 自打过完年开春,林淮家中往来的客人很多,绝大多数都是姚萍不认识的。 但这些并不要紧,她最为不甘的是原本想要介绍给自己儿子的女人,竟然被孟战京截胡了。 这个詹妮弗.于可是从国外回来的大老板,听说身价不菲呢! 结果林淮没把握住,反倒是孟战京为了这个女人不惜与周思卿离婚,甚至和孟家脱离的关系。 现如今二人如胶似漆在她眼皮子底下晃荡,让她颇为厌烦。 “滚!” 姚萍正在客厅里看电视,看到林洛尘拿着相机到处乱拍,她一脸怒气抓起抱枕,直接砸在林洛尘身上。 林洛尘被砸得摔倒在地,但她没有哭,只是扶着茶几爬起来,用阴森森的眼神望向姚萍。 “你想死是不是?上次那一刀还没长记性吗?” 她顺手拿起茶几上的水果刀,一步步逼近姚萍。 明明是个小孩子,可看着林洛尘向自己逼近的架势,姚萍竟被吓得尖叫。 “来人啊!救命啊!这个魔鬼要杀人了!” 就在外面传来脚步声的瞬间,林洛尘忽然将手中的匕首塞进姚萍手里。 她一屁股坐在地上,脖子直接凑到刀尖处,之前阴沉的脸色变得惊恐不安。 “别杀我!奶奶别杀我!” “妈,你干嘛!” 林淮一进门就看到自己母亲拿着水果刀对准林洛尘的脖子。 他大惊失色,奔上前将水果刀抢走,一脸愤怒。 “我……不是我,是她把刀子塞进我手里,故意诬陷我的!” 姚萍反应过来,一脸慌张扔了水果刀,声音都在颤抖。 “林淮,你这个女儿是妖怪,她肯定被鬼附体了!你快,快把她送走,或者请高人驱魔!” 她胡言乱语着,忽然说道:“周嘉彤!肯定是周嘉彤的鬼魂回来了!” 姚萍指着林洛尘的脖子尖叫喊道:“你是周嘉彤对不对?你回来报复我的!” “妈,你在胡说什么?周嘉彤早就死了!” 林淮最恨别人在女儿面前提起周嘉彤这个名字。 他咬牙说道:“我之前就警告你不要再胡言乱语,既然你管不住自己的嘴,那好,明天我就让人送你回川城!” 姚萍脸色大变。 她正准备说话时,只见孟战京和于笛一前一后进了门。 “哟,我们是不是来得时间不凑巧?你们这家事……” 孟战京穿着牛仔裤白衬衫,头发长了不少,打摩丝梳了个大背头,看着有几分小老板的气势了。 “家里就这样,你们又不是不知道!” 林淮捏着眉心无奈说道:“行了,你俩自己找地方坐,我先把她们俩安顿好!” 话音刚落,只见林洛尘指着窗外一脸惊喜。 “姨姨!” 林淮顺着林洛尘的手指望去,只见周思卿穿着背带裤运动鞋进了院子,手里还拎着个大袋子。 “姨姨!是不是我喜欢的蒸饺?” 林洛尘挣脱林淮的手奔过去给周思卿开门,张开双臂直接抱住了她的腿。 “我就知道你今天会来给我送饭的,我早上都没吃哦!” 周思卿笑,放下手里的袋子要去抱林洛尘,却被她躲开。 “我是大孩子了,我不要抱!” 林淮许久没见到周思卿了,此时看到自己的心上人,眼眶竟不觉一热。 “思卿!” 周思卿循声抬头看,视线落在客厅里的孟战京身上,她嘴角的笑容登时就淡了不少。 下一刻,她转身就要走,可林洛尘却紧紧抱住她的大腿。 第637章 “姨姨别走!” 周思卿僵在原地,林淮也赶过来挽留她。 “别走了,孩子好几天没见到你,一直闹着说想你,你……你就多陪陪她吧!” 身后传来于笛讥诮的笑声。 “哟,这不是周家的大小姐嘛,怎么,被男人休了不甘心,又赶紧给自己找第二春呢?” 于笛站起身来,嗤笑说道:“林淮,你是不是得感谢我?我与战京终成眷属,也给你创造了追求佳人的机会!” 林淮的脸色不太好看。 “于笛,你如果来我家讨论工作,我自然很欢迎,但如果你是来欺负思卿的,但不好意思,你可以走了!” 他丝毫不在乎外人的眼光,就那么将周思卿护在自己身后。 “之前她结了婚,我自然不会打扰她的生活,可现在她离婚了,我当然有追求她的权力!” “我的女儿喜欢她,我也喜欢她,只要思卿愿意,我马上就娶她!” …… 一直坐在沙发上保持沉默的孟战京忽然抓起烟灰缸,重重砸在了地上。 “给我滚!” 巨大的响声让客厅里一片压抑。 下一刻,周思卿忽然冲过来,朝着孟战京的脸上就是狠狠一耳光。 “你让谁滚?你有什么资格让我滚?你未免欺人太甚了些!” 这一耳光让孟战京目瞪口呆,就那么直愣愣看着周思卿愤怒的脸。 “为了我父母的面子,为了孟家的面子,我一直咬牙忍受着背叛的痛苦与愤怒,可是孟战京,你未免太无耻了些!” 孟战京终于回过神来。 “我怎么无耻了?周思卿你给我说清楚!” “你答应说名下财产都给我,可是财产呢?从离婚到现在你不露面,不配合我办理房产过户,甚至你的津贴存折都被冻结了!” 周思卿咬牙骂道:“你这个卑劣无耻的小人!你真让我恶心!” “思卿,别冲动!” 林淮奔过来拉架,说道:“房产也好,钱也好,我都可以给你!” “这是两码事!我不蒸馒头争口气呢,凭什么他孟战京白白睡了我这么久?我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不是应该的吗?” 周思卿眼眶隐隐有泪,语气里满是恨与愤怒。 “房产的事我改主意了,我不能给你!” 林淮已经恢复了正常,语气冷漠无情。 “我被家族驱赶出来,我还要养活我的女人,手里不能没有财产!” 他看着周思卿说道:“你要是想要钱,就去找我爸妈,他们不是最喜欢你这个儿媳妇吗?你开口,他们肯定满足!” “你这个无耻的王八蛋,我……我要杀了你!” 这话让周思卿勃然大怒,她气到浑身颤抖,四下环顾顺手抓起茶几上的水果刀,毫不犹豫的,往孟战京身上戳去! 于笛离得很近,只要她伸手拉孟战京一把,就能躲开周思卿戳来的刀子。 可她没有动。 她眼底甚至带着兴奋与激动,如同旁观者那般看着。 诺夫迟迟不肯见孟战京的原因就是不信任,那天诺夫的话让她也心存怀疑。 周思卿是在战场见识过生死的人,而且还有周家撑腰,甚至与岳家和刘家等京城高干名门都能攀扯上关系。 她能咽下这口气?能痛痛快快离了婚,成全她和孟战京这段孽缘? 或许眼前这一切都是二人做戏给她看呢? 她上前稍稍阻拦,周思卿顺势收回刀子,这不就结束了? 但她偏不干涉,她要看周思卿敢不敢把刀子戳进孟战京的血肉里! 下一刻,听到动静下楼的姚萍发出恐怖的尖叫声。 第638章 “杀人了!救命啊!” 客厅里弥漫着血腥味,只见周思卿手中的刀子稳准狠戳进孟战京的小腹。 她眼底满是杀气,就那么攥紧匕首,任由孟战京的鲜血染红了自己的手。 “孟战京,这是你欠我的!” 受了伤的孟战京摇摇欲坠,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什么,但最终,他无力闭上眼睛,就那么直挺挺倒在了地上。 于笛脸色大变。 她不敢相信周思卿能下这样的狠手,能毫不犹豫的捅孟战京一刀。 若非是恨到极点,谁能下这样的死手? 林淮也大惊,忙拨打了急救电话,又将周思卿拉到一旁,以防她再补上一刀。 “你这个疯女人!” 看到鲜血,于笛终于感受到恐惧的滋味。 她跪在孟战京身边捂住他不断冒血的伤口,恶狠狠看着凶神恶煞般的周思卿。 “疯子?到底谁才是疯子?” 周思卿抬手捋了捋脸上的碎发,还温热的鲜血沾在她脸上,让她看上去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修罗。 “于笛,你和孟战京才是疯子!” 她一步步逼近于笛,用沾满鲜血的手掐住于笛的脖子。 “我什么都没有,孟家与孟战京就是我的一切,可你夺走了这一切,你让我如何平静?” “你是不是觉得你赢了?是,我一个屁也没有就离了婚,成全了你们这对狗男女,但这不代表我心里没有恨!” 周思卿明明在笑,却笑得比哭都难看。 “兔子急了都还咬人呢,你们哪里来的狗胆欺负我?” 她似乎不解气,又朝着孟战京身上狠狠踢了两脚。 “别给我装,半个月内要是不把房产过户到我名下,我就……” 她俯身掐着孟战京的下巴,指甲几乎掐进他肉里。 孟战京似乎醒过来,睁开眼睛虚弱看着周思卿,嘴唇翕动着,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下一刀,就不是小腹了,而是这里!” 周思卿戳了戳孟战京的心脏位置,恶狠狠说道。 她的表情狠厉,让于笛都心惊胆颤,再也不敢反驳半句。 “思卿!思卿你冷静一下!” 林淮再次将周思卿拉开,说道:“救护车快来了,你先离开这里!” 这次,周思卿没有再拒绝。 她准备离开时,扭头看着站在楼梯上瑟瑟发抖的姚萍,狰狞一笑。 “还有你……” 将林洛尘揽在怀里,周思卿看着姚萍警告道:“你要是再敢欺负小孩子,信不信下一刀就会扎在你肚子上!” 姚萍惧怕不已。 她止不住发抖,说道:“我……我知道了,我会好好照顾孙女的!” “小家伙,姨姨走了!” 周思卿满意点头,用满是鲜血的手拍了拍林洛尘的脸蛋。 脸上沾了鲜血,林洛尘非但不怕,反而还“咯咯”笑了。 “姨姨,你好厉害!” 鲜红的脚印一直蔓延到门口,屋里一片狼藉,死一般沉寂。 于笛已经顾不上窃喜了,她看着孟战京奄奄一息的样子,生怕他挺不住死在自己面前。 不能死啊! 孟战京是他们计划里关键的一环,他的身份太特殊了,他的能力也太强了! 很快,救护车赶来,将孟战京送进了医院抢救。 说来很巧,医院里正好在开外科专家会议,得知孟澜海的儿子受了重伤,专家们纷纷赶去手术室里。 “患者伤得很重,你看,肝和脾都破裂了,腹腔内大量出血,现在还未脱离危险期……” 主治医生在和家属谈话。 这个家属当然是于笛,她听不懂医生的专业术语,只知道周思卿这一刀差点要了孟战京的命。 第639章 “幸亏今天我们医院召开专家会议,在各科专家的全力配合下,患者才能捡回一条命,否则……” 主治医生唏嘘道:“太险了!真是太险了,伤人者是谁?需要医院帮你们报警吗?” “不!不用报警!这是一场误会!” 于笛忙拒绝了医生的好意。 在病危通知单上签了字,于笛又去楼下缴费,忙得不可开交。 直到深夜,孟战京依然在手术室里治疗,于笛正坐在外面发呆,却恍惚看到一个穿着黑斗篷的男人走过来。 她一个激灵,整个人都变得清醒。 不是幻觉,那个穿黑斗篷的男人已经走到自己面前。 即使对方背光而立,她也看清了这人的模样,是诺夫,那个一直藏匿在幕后的狡猾狐狸! 他的出现,昭示了他对孟战京的认可。 于笛眼中一阵喜色,说道:“诺夫,你怎么来了?” “他不能死!” 诺夫看着手术室紧闭的大门,冷声说道。 “不惜一切代价救孟战京,等他康复之后,我会和他面对面谈话!” 于笛大喜。 “所以你认可他加入我们的组织了吗?以后,他就是自己人了,是不是?” 诺夫点了点头,眼底满是贪婪与狠厉。 “我们的计划想要成功,必须要有孟战京这样的人,有能力,有头脑,最重要的是……” 他阴森森一笑。 “他太了解自己的国家了,比起我们从外部进攻,我更喜欢看到他们自相残杀的场景,一定很美好!” “我已经迫不及待看到他向自己同胞举起屠刀的那一刻了!” 你看,这些所谓的铁血军人也不过如此,为了利益和前途,也会抛弃他们的信仰,成为金钱的奴隶! 手术室里,孟战京坐在病床上休息,虽然身上包着绷带,但情况却还好,并没有医生和于笛谈话时说得那么要命。 他神色淡淡的,看不出喜怒来,只有在陆时景提及周思卿时,眼神里才有了光芒神采,整个人看上去也有了生机。 “不愧是我的小弟子,这手法……” 陆时景看着孟战京的伤口,非但没有担忧,反而一脸骄傲欣慰。 “稳准狠,是个做医生的好苗子,你看,我就说我的眼光不会出错吧!” 孟战京的嘴角抽了抽。 “她人呢?我记得我缝合伤口时,好像看到她出现在手术室里!” “她出现在手术室里做什么?看你没死,再给你补上一刀?” 陆时景斜眼扫过孟战京,眼底满是不悦。 “在今天之前,我是想弄死你小子的,思卿那么好的女孩子,你却背叛了她,甚至与她离婚,你说是不是该死?” “你出事被送到医院后,我才知道你小子是在执行任务,但思卿可不知道呐,你知道她这些日子过得多痛苦吗?” 陆时景叹息道:“她原本就寡言少语,自打与你离婚之后,就像是个闷葫芦,每天除了学习还是学习,虽然我是她老师,但我都替她着急。” “大好年纪不吃喝玩乐,天天泡在实验室里做什么呢?人生都被浪费了!” 孟战京低头不语,只是低头看着自己的伤口,久久忽然笑了。 “缝合伤口时连麻药都没打,你现在露出这种表情,是被疼傻了吗?” 陆时景看着孟战京脸上奇奇怪怪的表情,忍不住说道。 不得不说,孟战京是个汉子。 在被送到医院处理伤口时,他强烈拒绝用麻药,就那么咬着一块纱布,让医生给他处理伤口。 孟战京怕自己在药物麻醉之后意识不够坚定,说出了不该说的话,从而暴露了他们此次任务。 第640章 好在陆时景赶来,他在孟战京耳边说了几句话,他紧绷的情绪才缓和,但依然拒绝麻醉剂。 “你那个所谓的女朋友一直在外面守着,还来了几个看上去就不是好东西的人,在那里嘀嘀咕咕说话呢!” 陆时景斜眼看着孟战京说道:“要不要隔着玻璃看一眼?” 门口,于笛一脸喜色与诺夫描述孟战京的卓越能力,丝毫没看到手术室里面,两个穿白大褂的人正隔着门上玻璃往外看。 诺夫很是满意。 “不惜一切代价救治孟战京,我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和他会面了!” 天色已经不早了,为了不被人发现,诺夫很快离开,手术室外又恢复了平静。 于笛翘首往里看,只见几个专家模样的人陆陆续续从里面走了出来。 “医生,病人怎么样了?” 说话的人是之前和于笛沟通的主治医生。 “经过我们的分离抢救,患者现在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但还需要在icu里住几天!” 于笛说道:“那我能进去看看他吗?” “家属不能进那里面的!” 医生不悦说道:“既然住进医院里,就要听从医生的安排,如果你不在乎他的死活,就把他转到普通病房里吧!” “不!就让他在icu里住着吧,早点康复还有大事等着他办呢!” 于笛这边还在给孟战京续交医药费呢,而在医院后门,一辆车子在夜色中驶出了医院。 “真没事吗?” 车里,周君堂看着孟战京苍白的脸色,担忧说道。 “没事,卿卿那点手劲儿能有多大?就是割破一层皮而已!” 孟战京提及周思卿时,眼底满是温柔。 “她嘴上喊着恨我,但其实心底还是舍不得伤害我!” 周君堂有点一言难尽。 “你确定她舍不得伤害你?我可是问过陆时景了,这一刀很深,如果再偏那么几寸,就直接扎进你脾脏了!” “而且根据照这伤口的深浅程度,足以说明思卿是用全力捅你的!” 虽然凶手是自己的女儿,但周君堂脸上竟然莫名带着一抹骄傲。 “陆时景都说了,这一刀扎得很有水平!” 孟战京的嘴角有点抽搐,一脸生无可恋。 不是,你们好歹顾及一下我这个伤员的自尊心行不行? 言归正传,二人聊起了任务的进展。 “卿卿这一刀如神来之笔,让于笛和她背后的势力对你彻底放下了防备,今天手术室外出现的那几个人,身份不简单!” 周君堂沉声说道:“那个披着黑斗篷的老外,很可能就是这个帮派的最高领袖,或者说是有绝对权力的高层管理者!” “战京,鱼终于上钩了!” 不枉费他们没日没夜部署,不枉费孟战京牺牲了自己的人生。 “趁着这几天,咱们好好部署下一步的工作,争取在冬天来临时把这个恶势力组织一网打尽!” 这个恶势力组织的牵涉范围太广了,哪怕孟战京还没渗透到内部,就已经打探到一些让人震惊的消息。 “上级给我们下了死命令,这一战,不能放过任何一个意图分裂家国的人,不管是谁都不行!” 孟战京“嗯”了声,语气虽然平静,却带着不容商榷的坚定。 是,国家的和平安定来之不易,谁敢破坏,谁就没有好下场! 客人来了有美酒,若是豺狼来了,迎接它的是猎枪! 沉默一阵子,孟战京忽然抬头看着周君堂。 “爸,你说卿卿是不是知道真相了?” 周君堂一怔,片刻摇头说道:“不应该啊,这是绝密任务,别说是卿卿,就是你妈都不知道呢!” 因为女儿离婚的事,宋辉月一直郁郁寡欢。 甚至将怨气都撒在了丈夫身上,这几天周君堂的日子也不太好过。 “我催了于笛好几次,她都以各种理由拒绝带我去见她的上级,说白了就是还在怀疑我!” “甚至于笛有一次说漏了嘴,怀疑我和卿卿是假离婚骗她!” 孟战京皱眉说道:“我正在发愁该如何诓骗于笛时,卿卿就找上门来捅了我一刀,彻底打消了于笛的怀疑。” “如果不是她猜测到真相特意来帮我,那就是……” 话说一半,孟战京的脸色陡然变得苍白。 他怔怔看着周君堂,声音几乎在颤抖。 “那就是,卿卿恨我入骨,以至于真的想杀死我!” 周君堂看着孟战京的脸色,心有不忍别开了头,深深叹息。 “战京,委屈你了!” 一时之间,孟战京心里满是悲凉与绝望。 他不怪周思卿的狠心与无情,这件事本来就是他伤害她在先,不管她如何报复都是应该的。 可道理虽然摆在这里,虽然他早已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可孟战京依然心如刀绞难以自控。 “爸,卿卿现在过得好吗?” 周君堂点了点头。 “过得还不错,她比我们想象的坚强勇敢,很快就从低谷中走出来,作为她的父亲,我很欣慰与放心,可作为你的岳父……” 说到这里,周君堂看着孟战京。 “她的秉性脾气其实像我,我担心任务结束之后,哪怕你告知她真相与苦衷,她也不会再原谅你,也不会停留在原地等你!” “战京,你做好思想准备了吗?” 孟战京嘴唇翕动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到最后,他无力往后靠,抬手捂住了自己的脸。 如果是这样,他宁可牺牲在这场任务结束时,他不敢想象未来年月里失去她该是如何的痛与寂寥。 看着她与别的男人结婚,看着她诞下其他男人的孩子,看着她将温柔与爱都赠予了别人! 他再也无法拥她入怀,再也无法与她耳鬓厮磨倾诉爱意。 他可能,可能会发疯吧…… 第641章 周君堂原本计划在办公室小憩一会儿,天亮后继续工作,省得半夜回家打扰到妻女。 但孟战京的话让他心里也有点打鼓,于是他回到家,想要试探一番。 到底,周思卿是猜到了真相呢,还是恨孟战京入骨呢? 昨天发生了那样的事,甚至周思卿离开时,手上沾满了孟战京的鲜血,就算没了爱,她心里必定也不好受吧? 像往常一样拿出钥匙准备开门,结果周君堂发现门锁它打不开了! 哎?不应该啊! 一顿捣鼓,紧闭的家门岿然不动,周君堂甚至以为自己拿错了钥匙,又将钥匙串上其他钥匙一一试过,不出意料的,进不了家门。 不得已,周君堂只能在院子里找了小工具,用自己的本事将门锁撬开,蹑手蹑脚进了家门。 明明他已经很小心了,连灯都没敢打开,可很快,妻子从卧室里出来,拿着手电筒,那束强光直接照在周君堂脸上。 “你还回来做什么?你心里还有这个家?” 宋辉月咬牙骂道:“既然那么喜欢工作,就滚去单位啊,以后别再进这个家门了!” “不是,我这……是的,老婆我错了!” 周君堂原本还想替自己辩驳几句,但看到妻子那阴森的眼神,所有的理由都被他咽了回去,老老实实认错道歉。 在外面威风凛凛的首长,回了家哪里还有尊严? 嗯,老婆说的都对,不要质疑不要反抗,无条件服从就是。 果不其然,宋辉月的脸色缓和了些。 “孟战京把女儿欺负成这样,你这个当爸爸的就打算一直干瞪眼?” 宋辉月手中的手电筒几乎怼到周君堂脸上,强光刺得他眼睛有点疼。 抬手遮住光,周君堂试探着问道:“怎么了?卿卿昨天回家……发生什么事了?” “她一身血回来,进门就抱着我哭,差点哭碎了我的心!” 想起昨天的场景,宋辉月依然心有余悸。 哎哟,那场面可真是吓人呐! 女儿那满手的鲜血哟,看得她直腿软。 “妈!” 不等她反应过来,女儿已经喊妈妈开始落泪哭泣,她一应声,女儿就扑到她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后来她一番询问才知道,女儿气不过孟战京的背叛,在一番争执后捅了孟战京一刀,这血,便是他的。 “妈,我和他……真的完了!” 周思卿泪如雨下,一直在反反复复说着这句话,几乎揉碎了她这个当妈的心。 “那……那门锁怎么回事?” 周君堂指着入户门疑惑问道。 “孟战京现如今性格大变,卿卿伤了他,我怕他摸上门报复!之前我不是给过他钥匙嘛!” 宋辉月警惕说道:“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就算当初孟战京是个有位军官,但现在……” 她没继续往下说,但言语间对孟战京的鄙视厌恶却丝毫不掩饰。 “伤害我女儿的人,罪该万死!” 周君堂没说什么,也不能说什么。 现如今,任务终于有了突破性进展,他不允许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任何差错,哪怕是最信任的妻子,他也不会多透露半个字! 夫妻二人压低声音聊了会儿,周君堂想回卧室休息,却被宋辉月拦住。 “你干什么?女儿和我睡呢!” 宋辉月指着沙发不耐烦说道:“去,你去睡沙发!” 妻子都下了令,周君堂哪里敢说不? 他是真累了,躺在沙发上不过五分钟,就已经陷入梦乡,甚至还打起了鼾。 第642章 宋辉月重新从卧室里出来,手里还拿着毯子。 她走到丈夫面前,静静注视着他的睡容,片刻无声叹息,将毯子细细盖在他身上。 睡了两个多小时,周君堂被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吵醒。 他极为警惕坐起身来,却看到女儿周思卿正站在自己身边,手里还拿着毯子。 “爸!” 看到父亲醒来,周思卿叫了声。 她扬了扬手中的毯子说道:“毯子掉了,我怕你着凉,就打算给你盖好,吵醒你了吗?” “没!你没吵到我!” 周君堂犀利警惕的眼神顿时变得柔和慈爱。 他抹了一把脸,看着女儿憔悴的脸庞,心里有些难过与愧疚。 即使女儿可以保持着若无其事,但她眼底的红血丝还有沙哑的声音都昭示了她昨晚没有休息好。 是,遇到那样的事,谁又能睡得着呢? “卿卿,对不起!” 周君堂忍不住道歉,是替孟战京道歉。 “没关系!” 周思卿笑笑,把毯子叠起来放在沙发扶手上。 “爸,我想吃大院食堂里的豆腐脑,你能帮我买一份吗?” 听到这话,周君堂忙起身穿了鞋,进厨房拿着饭缸就往外走。 “还是三鲜卤子?两根油条够不够?” 周思卿笑,说道:“一根油条就够吃了,豆腐脑里记得多放辣椒和香菜呀!” “知道!爸爸怎么能不知道你的口味呢?” 周君堂脸上不自觉浮现出笑容来,他匆匆出了门,直奔大院食堂的方向而去。 一路上时不时遇到战友同事,周君堂笑着打招呼。 “哟,老周,今天怎么有空出来买早点?平时都是你老婆的!” “闺女嘴馋想要豆腐脑,非得使唤我出来买,没办法,这孩子被我们宠坏了,哎哟,娇气得很!” 周君堂看似在抱怨,实则是在炫耀。 毕竟与他聊天的这位战友连生四个儿子,十分眼红他家的闺女! 虽说组织一直在强调团结战友,但在这件事上,嗯,周君堂还是忍不住想气死这位生不出女儿的战友! 果然,战友的嘴角有点抽抽! “行!行!你有女儿你了不起!” 周君堂笑得格外得意。 “对,我有女儿我就是了不起,怎么着,不服气你再生一个?” 战友的嘴角抽搐更厉害了。 “去你大爷的!” 说罢,二人都忍不住笑出声来。 “哎,老周,恭喜你啊!” 战友拍了下周君堂的肩膀说道。 “恭喜?恭喜什么?” 周君堂一脸迷茫疑惑,心里甚至略微有点不爽,恭喜自家闺女离婚? 这哪里是恭喜?分明就是嘲讽看笑话呢! 不是,这王八蛋太过分了! “装!你还和我装!” 战友“啧”了声说道:“都要当外公的人了,还这么不坦诚!” 周君堂端着饭缸回到家时,周思卿早就洗漱完了。 她端端正正坐在餐桌前等父亲的豆腐脑儿,看到父亲进门,她跳起来就要迎接父亲,却见周君堂的表情有点紧张。 “你……你别这么跑,小心这点!” 周君堂忙快走几步上前,一把扶住了奔过来的周思卿。 他的视线忍不住扫向周思卿的小腹,但又很快移开,眼底的情绪格外复杂。 “哎呀你看着点,汤都洒出来了!” 宋辉月从厨房出来,就看到周君堂只顾着扶女儿,而没端稳饭缸导致汤汁淌出来弄脏了地板。 “祖宗,我昨天才刚擦了地!” 她忍不住絮絮叨叨抱怨。 “这家里的事情你做过吗?拖地洗衣服做饭,哪一样不是我?你不帮忙就算了,还在这里添乱!” 第643章 “不行就滚去单位吃住,我和我闺女一起过!” 周君堂终于回过神来。 他忙将饭缸放在餐桌上,找来墩布要帮妻子的忙,却被一把推开。 “滚开,别帮倒忙!” 宋辉月用抹布将地板上的汤汁擦掉,才用墩布重新拖洗地板。 她这边忙活着,却听周思卿在抱怨。 “爸,不是说让你给豆腐脑里面多加辣椒吗?辣椒呢?” 周思卿看着没有一点辣椒油的豆腐脑,忍不住抗议。 “吃辣椒不好,伤胃!” 周君堂给周思卿盛了一碗豆腐脑,又给她剥了个白煮蛋。 “我想吃茶叶蛋,这个白煮蛋给我妈……哎,你怎么硬塞进我碗里了!” 看着碗里的白煮蛋,周思卿有点懊恼与无奈。 “茶叶蛋不如水煮蛋营养价值高,还有,油条也别吃了,我给你买了肉包子!” 周君堂把一个肉包子放在周思卿面前,眼神复杂看着她。 肉包子也不是不好吃,只是周思卿今天格外想吃油条而已。 但父亲不给她,她也没办法呐! 今天这是什么情况,一向最宠她的父亲像是换了个人似的,竟然开始讲究什么营养价值了? “卿卿!” 周君堂看着埋头吃饭的女儿,欲言又止。 到最后他斟酌着说道:“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要相信爸爸和妈妈,哪怕是天塌下来,我们也能给你撑着!” “别瞒着,也别一个人硬扛!” 周思卿拿着勺子的手一顿,很快她抬起头,用疑惑的眼神看着父亲。 “爸,您有话就直说吧,这么绕弯子,让我有点紧张!” 她说道:“如果您说昨天那事儿,我没隐瞒和硬扛,回家我就找我妈哭了一场,但我总不能一直哭哭啼啼吧?” 她埋头继续吃豆腐脑儿,声音有点含糊不清。 “我要是沉湎在离婚的悲伤里走不出来,你和我妈不得更担心?” 一旁的宋辉月也附和。 “就是说呢,我觉得我闺女挺好,拿得起放得下,孟战京不仁,我们就不义,他欺负我们,我们就打回去!” 宋辉月“哼”了声说道:“我昨晚和孟家打过电话了,我直言如果孟家想报仇,冲我来就好,别动我女儿!” “孟家倒是识趣,说这一刀是孟战京该受的,他们不会因此记恨卿卿!” 周君堂还准备说话,只见周思卿已经吃完最后一口包子,擦了嘴拎着书包大步往外走。 “今天有晚自习,我回来可能晚一些哦!” 宋辉月放下墩布追上去问道:“吃饭呢?回来要吃点宵夜吧?” “我想吃油条!桌上那根给我留着!” 周思卿指着桌上的油条,笑得有点无赖。 “行行行,给你留着!小馋猫!” 宋辉月无奈笑着,目送着女儿的车子离开,她这才转身准备回屋。 结果一头撞进周君堂的怀里。 “你鬼鬼祟祟站在我背后干什么?吓死我了!” 她拍着自己的心口抱怨。 刚才明明看到他一直坐在餐椅上剥鸡蛋的,怎么一转眼功夫也出门了? “辉月,卿卿最近……有什么异常吗?” 夫妻二人坐在餐桌前继续吃早饭,周君堂把剥好的茶叶蛋放在妻子碗里,小心翼翼试探着。 “肯定有异常啊!” 宋辉月说道:“离婚这么大的事,搁谁身上也受不了,前些日子她连饭都吃不下去,硬是把自己折腾成了肠胃炎!” “这几天才缓过来,胃口算是恢复了七八成,也不那么懒散了!” 说到这里,宋辉月斜眼看着丈夫。 “今天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竟然开始关心女儿了?” 第644章 周君堂眉头紧皱,半晌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卿卿她……可能怀孕了!” 听到这话,宋辉月刚咬了一口蛋黄,她被噎得直咳嗽,半晌都说不出话。 “你慢点!” 见状,周君堂忙给妻子倒了一杯水顺气儿。 宋辉月终于咽下了蛋黄,她一把抓住周君堂的手腕问道:“你刚才说什么?卿卿怀孕了?谁告诉你的?” “老佟!” 周君堂说道:“确切来说是老佟的老婆,她打眼就看出卿卿怀了孕!” “老佟的老婆又不是医生,那是个不识字的农村神婆!” 宋辉月有点生气,说道:“她平日里神神叨叨给军属算命看相也就罢了,怎么还……还造谣到我女儿头上了?” “哦,我女儿有没有怀孕的,我这个当妈的能不知道?” 宋辉月笃定说道:“卿卿不可能怀孕!她那个什么,前几天才来!” 听到这话,周君堂也有点疑惑了。 老佟可是说得有鼻子有眼! 什么卿卿走路的姿态一看就是有孕,什么卿卿身上带着一股子孕妇的味道,甚至老佟还说他老婆亲眼看到卿卿扶着树干呕! “这架势,至少怀孕三个月!” 当时老佟朝他比划了三根手指,眼底带着一点嫉妒。 “老周,你的命真好呐,咱们俩同岁,结果你都要当姥爷了!” 彼时他含含糊糊应付了老佟,魂不守舍去食堂打了饭,甚至忘记女儿叮嘱要多放辣! 可现在,妻子却笃定说女儿没怀孕,一时之间,他竟不知道该信谁的。 如果女儿怀孕,那毫无意外是孟战京的种! 孟战京如果得知周思卿怀了自己的孩子,是否还能全身心执行任务? 而如果敌人得知了这个孩子的存在,必定不会放过的! 周君堂顿时心慌不已,但转念想到妻子的话,他又安慰自己这一切都是误会。 卿卿都恨到要捅死孟战京了,怎么会留下他的孩子呢? 学校实验室里,岑江伦眼睁睁看着周思卿捂住嘴巴跑出了实验室。 他举着满是小白鼠鲜血的手,有点无措。 不是,小师妹何时这么胆小了? 又不是第一次解剖小白鼠,她至于这么大的反应吗? 刚见了血就忍不住反胃干呕,这这这……这可不是医学生该有的反应啊! 不多会儿,周思卿回到了实验室,额头的发丝有点湿。 “不好意思啊师兄,我爸早上买的豆腐脑味道不对劲儿,我怀疑是吃坏肚子了!” 她笑笑,戴上手套继续与岑江伦一起做实验。 这次,面对血淋淋的场面,周思卿没有任何反应,全程冷静稳重,一丝不苟给小白鼠缝合伤口。 “枣宜姐最近如何?” 一边忙着手里的事,周思卿一边问道。 “和孟卫东蜜里调油呗,哎哟,两个人恶心死了!” 提及自己的恋爱脑姐姐,岑江伦一脸不屑。 “哎,你能想象吗?一大家子人坐在一起吃饭呢,那夫妻俩忽然就亲上了,好家伙,还是岳枣宜主动的!” 想起那场面,岑江伦浑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 “她是真不拿脸皮当回事啊!” 岑江伦描述得太仔细生动,周思卿仿佛看到了那样“恶心”的场面。 她止不住笑,说道:“这不是好事吗?难道你不希望枣宜姐幸福?” “我当然希望她能幸福,只是……别那么恶心人呐!” 岑江伦撇嘴正要说话,只见实验室的门忽然被推开。 本以为是同学,结果二人抬头看去,是一个面慈和蔼的保洁阿姨。 第645章 这个保洁阿姨原本是不负责实验室卫生的,前几天刚被调过来,因为做事勤快麻利,性格又好,所以很受同学们喜欢。 “阿姨怎么还没下班?” 岑江伦看了看手腕的表,已经晚上七点钟了! “我不想回家!” 阿姨笑得有点苦涩,说道:“我老公是酒鬼,喝完酒总打我,你看……” 她撸起袖子,指着自己胳膊上斑驳触目的伤痕,眼底隐隐有泪。 “在学校里多好,你们都很尊重我,我觉得很幸福!” 听到这话,岑江伦心里有点难受。 “阿姨,既然你老公打你,你为什么不离婚啊!” “我儿子不让离,他怕被人说闲话,将来影响他娶老婆!” 阿姨如实相告,说罢又埋头清理卫生,隐隐抖动的肩膀让岑江伦越发同情。 “真是太过分了!” 岑江伦攥紧拳头咬牙说道:“丈夫打老婆算怎么回事?儿子不保护母亲又算怎么回事?他们真不是男人!” “思卿,你怎么看?” 被点名的周思卿看着阿姨的背影,只是沉默着叹息。 “清官难断家务事啊!” 二人继续埋头做实验,阿姨就在角落的桌子那里打盹。 直到实验结束,岑江伦被周思卿指使着去外面买宵夜,保洁阿姨终于醒了。 “同学,你饿了吗?” 阿姨走到周思卿面前,手里还拿着一个布袋,里面是包子和麻花。 “我自己炸的麻花,你要不要尝尝看!” 麻花炸得色泽刚刚好,金黄喷香,阿姨咬一口,甚至能听到酥脆的声音。 “来,尝尝看!” 不等周思卿回答,阿姨已经将麻花塞进周思卿手里。 阿姨就那么一动不动直勾勾盯着周思卿,眼底带着希冀与期盼,等待着周思卿咬上一口她的麻花。 就在此时,外面传来敲门声。 实验室里原本有些死寂的气氛忽然被打破,阿姨也陡然收回视线,顺带着将她手里的麻花一并装回到布袋里。 周思卿没说什么,只是淡淡一笑。 她抬头往门口看,只见林淮正抱着林洛尘站在门外,隔着玻璃与她招手。 周思卿“哎”了声,眼底闪过一抹惊讶。 “你们怎么来了?” 她快走几步打开门,林洛尘已经扑到她怀里。 “姨姨,我好想你!” 周思卿蹲下身来摸了摸林洛尘的脸,笑着说道:“大晚上的,不好好睡觉可不行,小朋友要多睡觉才长得高!” “我不,我就要找姨姨!” 林洛尘骄纵却又可爱,紧紧抱着周思卿的脖子,小脸更是贴着她的脸。 “我就猜到你还没放学,正好工作不忙,所以过来接你!” 林淮微笑看着周思卿,上下打量了一番。 “还没吃饭吧?走,去我家!” “你能行吗?认识你这么多年,可从来没听说你会做饭!” 周思卿笑着打趣,却并没有拒绝。 “你等等,我拿书包!” 她扭头回到实验室里拿书包,只见阿姨已经不见了,实验室的另外一个门没有关严,隐隐有风吹进来。 周思卿看着那虚掩的门,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 没有跟着林淮去他家,周思卿带着林洛尘回了大院里。 林淮有点遗憾,他将车子停在门口,看着周思卿牵了林洛尘的手进门。 “喂,就算是做……” “嘘!” 刚开口,周思卿就“嘘”了声,打断了林淮的话。 林淮苦笑着点头,说道:“是是是,我的政治觉悟还有待提高!” 顿了顿,他看着女儿说道:“那今晚你就住在这里,明天我再来接你?” 林洛尘露出不耐烦的冷笑,让林淮的心有点不安。 很多时候,他总能在林洛尘脸上看出一些熟悉的表情。 之前他想不起这份熟悉源于何方,直到某个晚上梦到了周嘉彤…… 他自睡梦中惊醒,忽然就悟了。 林洛尘那不经意间流露出的表情像极了她母亲周嘉彤! 甚至连说话的语调都一模一样! 思及至此,林淮忽然有点害怕。 一把抓住林洛尘的胳膊,他嘶声说道:“不然,你还是别住在这里了,回家住,不要总打扰人家!” 林洛尘眼底陡然闪过一抹愤怒,但下一刻,她忽然哇哇大哭。 “好痛!好痛!” 周思卿忙将林洛尘抢过来,只见林淮刚才抓握过的地方有点淤青,显然,他用力太大了。 “你做什么!” 她将林洛尘护到自己身后,说道:“我会保护她的,谁都不许欺负她,你也不行!” 林淮欲言又止,林洛尘紧紧抱住了周思卿。 “姨姨,我也会保护你的!” 周思卿忍不住笑,抬手在她脑门上轻轻弹了一下。 “好!我相信你!” 说罢,她扭头看了林淮一眼。 “如果回头有人找你打听我们之间的关系,该怎么讲,你应该记住了吧?” 林淮神色复杂点了点头。 “如果可能,我真希望假戏真做!” 第646章 宋辉月很喜欢林洛尘,她是真的将这个身世可怜的小女孩当做了自己的外孙女,每日宠到不行。 “哎哟,快让姥姥抱抱!” 林洛尘一进门,宋辉月就迎上来,将小家伙抱起来一顿猛亲。 “姥姥,给你吃糖!” 只见林洛尘从口袋里拿出一个被体温捂到有点融化的糖果,塞进了宋辉月嘴里。 “是不是很甜?我专门给你留的哦!” 宋辉月丝毫不嫌弃,甚至高兴到合不拢嘴。 “好吃!真甜!” 周思卿有点疲惫,她坐在沙发上休息,面带微笑看着在客厅里玩闹的一老一小。 “妈,我饿!” 摸着饥肠辘辘的肚子,周思卿可怜兮兮卖惨。 “你不能光顾着外孙女,连我这个女儿都不管了吧!” 听到这话,宋辉月失笑,牵着林洛尘的手一边往厨房走一边开玩笑。 “你多大了,小家伙才多大?哪有大人和孩子争宠的?” “我不管,反正她有的待遇我也得有,嗯,你也过来抱抱我呗!” 周思卿咧着嘴笑,自己上前硬是蹭到母亲怀里讨了一个大大的拥抱。 宋辉月一脸无奈宠溺的笑,张开双臂紧紧抱住自己的女儿。 “好好好,哪怕你七老八十了,在妈这里也是小孩子!” 林洛尘和周思卿并排坐在餐桌前等饭吃。 “姨姨!” 吃着宋辉月给的黄油饼干,林洛尘含糊不清说道:“我也很爱姨姨,我也会像姥姥那样保护你的!” 她忽然停下了咀嚼的动作,正色看着周思卿。 “我会用自己的生命保护你!” 听到这话,周思卿一愣,很快又笑了。 “小小年纪的,怎么说话如此老成?小家伙,我不需要你用生命保护我,我只希望你能快乐长大!” 摸了摸林洛尘的发顶,周思卿起身去厨房里端饭。 宋辉月给周思卿专门烙了牛肉饼,金黄酥脆的外皮,多汁鲜美的肉馅儿,咬上一口,周思卿满足到闭上眼。 “真好吃!” 宋辉月看着一大一小两个人大口吃饭,她的眼里满是笑意。 “你爸不知道抽什么风,今天竟然问我说,你是不是怀孕了!” 周思卿吃东西的动作一顿,很快又恢复了正常。 “我怀孕?我爸从哪里听到的小道消息啊!” “可不就是说呢,大院里那些军属的话哪里能当真?你看你这架势……哪里像是孕妇?” 宋辉月看着大口吃饭的女儿,笑着说道:“我今儿个还专门打听过,妊娠……是叫妊娠反应没错吧?” 她顿了顿说道:“妊娠反应阶段,都是吐得死去活来没胃口,尤其闻不得肉味,你看你……” 自家女儿这大口吃肉的样子,哪里像是有妊娠反应? 周思卿笑笑。 “妈,假如啊,假如我怀孕了,你觉得这孩子该不该留?” 不等宋辉月回答,只听林洛尘大声嚷嚷。 “要留的,不能伤害弟弟和妹妹!” “哟,弟弟和妹妹?” 宋辉月捏着林洛尘的脸蛋失笑说道:“照你这么说,你姨姨肚子里还是双棒咯?你一个小家伙怎么知道的?” “反正我就知道!” 林洛尘看了一眼周思卿的肚子,说道:“我能听到他们在说话!” 周思卿望向林洛尘的眼神有点复杂与深邃。 “你和孟战京离婚了,这孩子生下来就没了父亲,而你还很年轻,人生路才刚开始,一旦做了单亲妈妈……” 宋辉月眉头微微皱起,说道:“从我的角度来讲,如果你怀孕了,我不希望你生下孩子,你也是我的孩子呀!” 天底下哪有当妈的人眼睁睁看着女儿往火坑里跳? 第647章 是,生命确实值得敬畏,可不能为了别人的孩子,就牺牲自己孩子的人生啊! 她现在能帮衬着抚养照顾孩子,等将来呢? 等她不在人世了怎么办? 越是想,宋辉月越是坚定“孩子坚决不能留”的立场。 “卿卿,你不会真怀孕了吧?” 宋辉月打了个冷颤,一把抓住周思卿的手,语调都变了。 看着母亲紧张的表情,周思卿笑。 “刚才我不是说假如嘛,这本来就是个假设而已,您紧张什么?” 她拍着母亲的手安抚。 “放心,我知道自己该怎么办,我对自己的未来一直有很清晰的认知与规划,绝对不会让自己后悔的!” 听到这话,宋辉月将信将疑。 “真没有怀孕?要不然我们去医院再检查检查?” “妈,我是医学生!怀没怀孕我心里很清楚,您还不相信我吗?” 周思卿挽着宋辉月的胳膊撒娇。 “再者说了,孟战京都那么对我了,我怎么可能生下他的孩子?要生,也是和别的男人生孩子!” 宋辉月最终还是选择信任女儿。 怎么会怀孕呢?女儿这体态与反应,根本不像是孕妇! 她松了一口气,起身去厨房里将剩下的两个牛肉饼也一并端出来。 “一看你就没吃饱,别天天想着减肥了,吃饱了饭早点休息!” 周思卿娇笑,用满是油渍的嘴在宋辉月脸上亲了一口。 “最爱妈妈了!” 宋辉月被哄得心花怒放,嘴上嚷嚷着真脏,实则嘴角的笑意一直没有消散。 吃过晚饭,宋辉月帮林洛尘洗澡。 “哎哟,你身上怎么有伤?” 浴室里传来宋辉月的惊呼,周思卿也赶过去,只见氤氲雾气里,背对着门口站立的林洛尘后背一片淤青。 “是姚萍打的!” 林洛尘仰头看着宋辉月,脸上满是恐惧。 “如果姨姨能住在我家就好了,有她在,姚萍就不敢打我了!” 小小的人儿眼底满是希冀与哀求。 宋辉月心疼不已。 “姚萍这个王八蛋,她怎么舍得对这样小的孩子下狠手呢?” 思来想去,她说道:“不行,我得和林淮交涉,把孩子放到我们家照顾,孩子不能跟着姚萍了!” “妈,放到咱们家不是很合适!” 周思卿目光灼灼看着林洛尘,片刻说道:“小家伙说得对,我应该住进林家照顾她!” “住到林家?这……合适吗?” 宋辉月有点犹豫和诧异,女儿和林淮不是水火不容吗? 而且听说孟战京现在和林淮走得很近,这样怕是不太好! “有什么不合适的?” 周思卿歪头想了想,笑着说道:“妈,我是不是忘记告诉你一件事?” 在宋辉月疑惑的眼神里,周思卿郑重宣布。 “我和林淮在一起了!” 宋辉月目瞪口呆,甚至她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说什么?你和谁在一起?” “林淮,小家伙的爸爸!” 周思卿咧嘴笑,满不在乎说道:“我和林淮原本就有婚约,如果不是孟战京,或许我们早就结婚了!” “说我旧情不忘也好,说我为了让小家伙有个家也罢,总而言之,我和林淮已经确定了关系。” 看着母亲震惊的眼神,周思卿别开了视线。 “妈,我知道事情有些突然,也知道你不会赞同,但是对不起……” 她歉意笑笑。 “我已经做好决定!” 说罢,她拿过浴巾裹住林洛尘,带着她回了卧室。 久久之后,宋辉月终于反应过来。 她后知后觉追上去,在周思卿的卧室门口说道:“卿卿,你到底怎么了?你不是这种任性胡闹的孩子啊!” 第648章 “我只是不想做乖孩子了,妈,我想按照自己的方式活一次!” 隔着房门,周思卿回答道。 这是她自己选择的路,哪怕前方是万丈悬崖,她也会义无反顾走下去的! 宋辉月反而不敢再多说什么了。 虽然平日里没少骂丈夫不顾家,可在这件事上,宋辉月还是要找丈夫拿主意。 这到底……怎么个路数? 卧室里,周思卿看着躺在自己身边的林洛尘,眼神里带着一点探究。 “小家伙,有没有人说你身上带着你妈妈的影子?” 林洛尘坦然点头。 “姚萍和林淮都这么说过,尤其是姚萍,骂我和周嘉彤一样奸诈狠毒,还说我是周嘉彤投胎转世找她报仇的!” 她盖着被子,只露出小脑袋。 “可是姨姨,我不想做周嘉彤那样的人,我想做你这样的好人!” 这话让周思卿哭笑不得。 “什么叫周嘉彤那样的人?你见过她吗?你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吗?” “她……是个坏人!一个很坏很坏的人!” 林洛尘的声音里带着一点虚无缥缈,隐隐有悲凉。 “其实她不也不是故意要做坏人,她只是走错了路而已,或许到后来,她已经后悔了,可没办法回头了。” 抬起眼睑看着周思卿的眼睛,林洛尘抖着嗓子问道:“如果周嘉彤没有死,如果她找你认错,你会原谅她吗?” 不等周思卿回答,林洛尘又抢先说道:“别说那种假话,你要说实话,大人不能撒谎的!” “我会原谅她!” 周思卿的眼神温柔诚恳。 “最开始我确实恨她,可后来我经历那么多,我见多了生死,见多了人性的复杂多变,这世上没有绝对的坏人。” “到现在,我记忆里的周嘉彤还是小小一个人儿,总追着我喊姐姐,去吃酒席时藏了糖果给我带回家。” 那颗糖果是橘子味的,可真甜呐! 话音未落,林洛尘钻进周思卿的怀里,小小的身躯颤抖不已。 “她可真傻,没有珍惜这样好的姐姐!” 周思卿叹息着搂住林洛尘,轻轻哼着她们童年时代的歌谣。 像是回到了童年的仲夏夜,满天星辰璀璨,她和周嘉彤一起躺在院子里看清辉朗月满天繁星。 那一夜银河迢迢,小虫鸣唱,周嘉彤也这样枕在她胳膊上,乖巧睡着了。 宋辉月硬生生等到半夜,终于听到周君堂开门的声音。 她甚至等不及他洗漱完回卧室,直接将丈夫拽进了卧室里。 “哎,你这别急啊,好歹让我洗个澡!” 周君堂以为妻子是急着做那件事,心里不觉有点悸动。 最近工作太忙了,他和妻子似乎许久没有那般亲密了,是他的错! “洗澡干什么?你脑子里都装了什么脏东西啊!” 宋辉月抓住丈夫意图剥她衣服的手,压低声音说道:“你知道女儿晚上说什么了吗?” “她,她和林淮好上了!” 宋辉月急得直跳脚,说道:“你说这叫什么事儿?她哪怕和门口的哨兵、炊事班的司务长恋爱,我都一万个赞成,毕竟没必要为了个混账孟战京守身如玉!” “可林淮是个什么东西?当初他和卿卿的妹妹厮混背叛欺骗了她,这是不可饶恕的错误!” 宋辉月指着周君堂说道:“你去,你和女儿谈,让她无论如何都得与林淮分手,就说我不同意!” 这个消息让周君堂也略微有点诧异。 和林淮在一起? 这原本最不可能在一起的两个人,现如今竟然破镜重圆了? 第649章 未免太荒谬了些! 可转念一想,周思卿与林淮在一起,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起码对孟战京执行任务大有帮助。 周思卿选择了林淮,就等同于和孟战京彻底决裂,如此一来,反倒是让孟战京更加能获取于笛与她背后组织的信任。 这甚至可以说是在间接帮孟战京的大忙呢! 思及至此,周君堂斟酌着说道:“女儿大了,她是个有头脑有主意的人,选择林淮,肯定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再者说了,谈恋爱和结婚是两码事,或许等相处一段时间,她又觉得不合适呢?” 周君堂安慰着妻子,说道:“你越是拦着,越是挑起了她的逆反心理,堵不如疏,我觉得咱们别干涉!” 宋辉月眼睛一瞪正要反驳,周君堂抢先开口。 “我也不是不管,那林淮如果敢欺负咱们闺女,我一定狠狠收拾他!” 说罢,周君堂拍着妻子的肩膀。 “事情未必如你想象的那么糟糕,或许就柳暗花明又一村呢?” 如果孟战京的潜伏计划顺利,最多到秋天,这个恶势力组织将被连根拔起,也将还京城一片朗朗晴天。 那时候孟战京将沉冤得雪,所有人都会知道他有多么伟大。 至于他和卿卿…… 周君堂捏着眉心有点头疼不解。 他现在也有点看不清楚女儿的路数啊,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时时搞得他措手不及。 但也不知是巧合还是怎么,每一次周思卿的不按常理出牌,都给孟战京制造了极好的机会。 周君堂不得不怀疑,自己女儿很可能已经猜到了什么,而她没有戳破这一切,只是用自己的方式在背后默默支持。 如果是这样…… 周君堂忍不住望向周思卿卧室所在的方向。 如果真如他猜测的这般,那周思卿承受的委屈与压力,就远远比他们以为的要大很多! 可换个角度来看,这又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起码周思卿与孟战京的感情没有变,他们的心一直系在一起,一直都为了同一个目标奋斗努力! 第二天早上,林淮准时出现在周家门口。 “阿姨好,我来送点早饭!” 林淮扬了扬手中的保温桶,里面是从京城赫赫有名的早点铺子买来的早点,都是周思卿喜欢吃的。 “我们大院里的早饭还不错,犯不着你亲自跑一趟!” 宋辉月皱眉,颇有些不悦。 昨晚丈夫以沉默结束了那场谈话,到今早离家上班时,还叮嘱她不要过于干涉年轻人的事。 言外之意就是接受了周思卿与林淮在一起的事实。 宋辉月有点恼火,又有点无奈。 原本是想让丈夫出主意的,结果谁承想这家伙是个不靠谱的主儿。 林淮的出现,让宋辉月把心中的怒气都发泄在他身上。 “虽说你女儿在我家,但一码归一码,我不会因为接纳你女儿就接纳你,你要是再随便敲我家的门,我就给门岗打个招呼,以后阻止你进来!” 宋辉月的冷漠并没有打击到林淮,甚至他的笑容更加随和谦卑。 “是,阿姨您说的都对,我一直很感谢您对我女儿的照顾,所以我得知恩图报,报恩,就先从买早点开始吧!” 被噎到无话可说的宋辉月:“……” 这男人怎么油盐不进呢?听不出来她不欢迎他吗? 正说着,只听身后传来周思卿的声音。 “林淮,你怎么站在门口不进来?早点买来了吗?” 第650章 说着,周思卿从宋辉月身边钻过来,笑吟吟接过林淮手里的保温桶。 “妈,快来尝尝林淮专程去买的早点,这家的豆腐脑儿味道特别棒,卤子比咱们大院里的好吃!” 周思卿挽着宋辉月的胳膊进了餐厅,还不忘给林淮使眼色,让他跟着进来。 宋辉月无奈,只能被迫坐在餐桌前品尝女儿亲自给她盛的豆腐脑。 别说,味道是比大院食堂里的强! 林淮伺候着周思卿吃完早饭,忙前忙后给她拎包提鞋,那叫一个殷勤细心。 “妈,我走了,你照顾好小家伙啊!” 周思卿朝宋辉月挥了挥手,笑着出了家门。 待上了林淮的车,周思卿隔着车窗玻璃望向还在台阶上皱眉张望的母亲,她嘴角的笑容淡了些。 “既然你答应我演戏,就要敬业些,不管是谁问起,哪怕是我爸我妈,还有……” 她顿了顿才说道:“还有孟战京,你都不许说实话,任何人问起咱们俩的关系,你都得说是谈恋爱!” 说到这里,周思卿扭头看着林淮。 “你自己说过的,我可以信任你,这是我给你唯一的机会,不要让我失望!” 林淮苦笑着点头。 “我就那么不值得你信任吗?还得你三令五申强调这件事?放心吧,我会扮演好男朋友的角色!” 说罢他发动车子,缓缓驶出了军区大院。 车子行驶到半路,周思卿忽然示意停车,旋即,他冲到路边开始呕吐,甚至连昨夜吃的牛肉饼都吐了出来。 林淮大惊,忙奔过来帮周思卿拍着后背。 “你最近总是呕吐……” 说到这里,林淮的语气忽然一顿,表情是掩不住的震惊,还有失落。 他忽然一阵苦笑。 “孟战京有什么魅力,能让你这样无条件信任与深爱他?” 周思卿已经吐不出什么了,她有些疲惫擦了擦嘴角的污渍,一屁股坐在马路牙子上休息。 “你废话太多了!” 是的,周思卿怀孕了! 在与孟战京离婚之前,她就隐约察觉到自己可能怀孕了! 后来经过检查,确实显示怀孕了,而且腹中是双胞胎,昨晚林洛尘说她肚子里有两个孩子,确实没有错! 其实肚子的轮廓已经很明显了,好在她平日里穿着宽松,再加上身材本就纤细,所以才瞒得很好。 但肚子长太快,实在瞒不了太久,所以她得找个理由从家里搬出来! 和林淮谈恋爱搬进他家住,是最合适最完美的理由。 而且与林淮在一起,她有更多机会与孟战京碰面,即使再见面时,他们已经成为了不共戴天的仇人,可那又如何? 刚发现孟战京和于笛在一起时,周思卿第一反应也是愤怒与伤心,以为自己遭受到了爱人的背叛。 可很快,她就从这样的情绪中挣脱出来,冷静理智分析思考。 她笃定孟战京是在执行某个机密任务,而于笛则是任务的突破口! 可孟战京太过优柔寡断了,甚至在那种关键时刻还舍不得提出离婚,甚至还想要找万全之策,尽量减轻对她的伤害。 她可不是那么脆弱的女人,她识大体顾大局,她知道家与国孰轻孰重。 没有国的安定,哪来家的幸福? 于是她替孟战京作出了决定,率先提出离婚,一步步的,帮孟战京赢取于笛的信任。 甚至捅孟战京的那一刀,她也在实验室的人体结构图上认真分析了很久,最终确定了下刀的位置。 既能保证孟战京的安全,又能看上去狰狞血腥,从而让于笛彻底放下戒心。 看,她成功了! 至于林淮…… 虽然这不是个值得信任的人,可那天下午林淮在周家书房里待了一下午,周思卿便猜到林淮也参与到这个任务里! 再加上林洛尘提供的信息里表明于笛时常进出林家,更是坐实了她的猜测。 她很卑劣的,利用林淮对自己的歉疚对他进行逼问,最终他说漏了嘴。 于是她很强势让林淮配合自己演这么一出戏。 一来掩盖她逐渐变大的肚子,二来…… 她或许还能再帮孟战京做些什么,让他能早日完成任务。 她迫切希望在孩子出生前结束这一切,她想让孟战京陪她生产,在这种人生最重要的时刻,她不能没有他! 回过神来,周思卿扶着身边的树站了起来。 “不要告诉孟战京任何事,尤其是这里……” 她指了指自己的肚子,说道:“很快,我怀孕的事实就要瞒不住了,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都要把我肚子里的孩子揽到你身上!” 说这话的时候,周思卿有点刁蛮任性不讲理。 可林淮却极其迷恋这样的她。 她是鲜活的,是跳跃的,没有了上一世的死气沉沉,让他的心也跟着一阵阵悸动。 “好啊,我乐意效劳,甚至不介意一辈子都做孩子的父亲!” 第651章 孟战京在重症监护室里住了三天,终于脱离了“生命危险”,被顺利转入到普通病房里。 于笛看着胡子拉碴的男人,心里终于松了一口气。 “战京,你还好吗?” 孟战京其实好得很,这几天他压根就没住在icu,而是从其他通道离开医院,忙着开各种会议,制定各种作战计划。 但为了让自己看上去憔悴些,他故意没刮胡子,吃饭也控制了量,再加上这一身病号服,打眼看上去确实像是从鬼门关上路过的人。 “外面情况怎么样了?” 孟战京压着声线,让自己的声调听上去嘶哑一些。 于笛四下环顾,确定没人听着,才俯身在孟战京耳边低声说道:“诺夫已经完全信任与接纳了你,等你出院之后,我就带你去见他!” 听到这话,孟战京挣扎着就要坐起身来。 “现在就去见他,我咽不下这口气!” 于笛先是一愣,在看到孟战京一直捂着伤口处时,她心中一阵窃喜。 “报复周思卿的事不着急,再者说了,这样的小事不用你亲自动手,我早就安排好了!” 孟战京眼神微微一变。 “你怎么安排的?” “她捅你一刀,我就要她的命,再者说了,这个女人的身份特殊,杀了她,也是给那些人一点警告……” 顿了顿,于笛忽然笑,说道:“就当是用周思卿这条命来给对方下战帖,让他们知道我们不是好惹的!” “你别胡来!” 孟战京的神色陡然变得严厉阴沉,隐隐带着杀气。 于笛先是被吓了一跳,很快冷了脸反问道:“怎么?你紧张了?心底还在乎那个女人?害怕她受伤害?” “我是怕你受伤害!” 孟战京不假思索说道:“周思卿身份特殊,要报复她,得从长计议,于笛,你太心急了!” 听到孟战京是担心自己的安危,于笛转怒为喜。 “你这人……我还以为你对她念念不忘呢!” 于笛撒娇道:“孟战京,你可真讨厌!” “就算我之前对她还有余情,这一刀……” 指着自己腹部的伤口,孟战京冷笑说道:“这一刀早已斩断了我和她最后的情分,以后再见面,就是仇敌了!” “谁也别和我抢,我要亲自动手,我要报这一刀之仇!” 于笛捂着嘴笑,说道:“现在你要动手,怕是不太容易咯,这个女人当初对你一片情深,现在却……” 说到这里,于笛忽然停顿,换了个看似不相干的话题。 “林淮已经没有什么用处了,我和诺夫想找机会把他除掉,将他的资产都归拢到我们组织里,当做活动经费!” 孟战京眼神微微一动,没有再说话,只是沉默着闭上了眼睛。 林淮的日子忽然就变得充实与有意义。 他每日除了上班之外,不是与周思卿在一起,就是在去接周思卿的路上。 周思卿以照顾林洛尘的名义搬进了林家,他们每日朝夕相对,很多时候,林淮会有种甜蜜的错觉。 仿佛他和周思卿没分开过,仿佛还是上一世里的夫妻。 只是他没有背叛与伤害妻子,他们过上了神仙眷侣的生活,恩爱两不疑。 他每日早上送周思卿去学校,傍晚再将她接回来,不管工作多忙,都阻止不了他奔赴她的步伐。 即使这一切都是假的。 周思卿依然在实验室里忙碌,只是负责实验室卫生的保洁换了人,那一晚给周思卿分享麻花的阿姨再也没出现过。 本就是临时工,来来去去流动性很大,没人将一个保洁的离开当回事,除了那几个知道真相的人。 第652章 “姐!” 午饭时,郝冬璟端着饭缸坐在周思卿对面。 “田麦做了粉蒸肉,今晚要不要去我家吃饭?” 听到有粉蒸肉吃,周思卿有点馋了。 “是麻辣味的吧?我可不喜欢吃五香味的,味道太寡淡了!” “绝对够麻够辣,保证不让你失望!” 郝冬璟笑,一边吃着饭,一边与周思卿聊天。 他还有点事要忙,先一步吃完饭离开了,只见原本坐在其他桌的同学黄莉端着自己的饭碗坐了过来。 “思卿,你认识那位郝总?” 虽然郝冬璟低调,但因为承包了学校的不少业务,过来巡查总被人称做郝总,一来二去的,便有人盯上了他。 “我朋友,老乡!” 周思卿吃着饭含糊答道,没有细说自己与郝冬璟的关系。 “郝总看上去年轻有为一表人才呢!” 黄莉试探着周思卿,说道:“我有个女老乡对郝总一见钟情,你看能不能……” 听到这话,周思卿抬起眼睑看了黄莉一眼。 “他已经结婚,孩子出生好几个月了,而且他老婆是我妹子,你觉得我能当这个媒人吗? 听到这话,黄莉又是失望又是抱歉。 “我看郝总这么年轻倜傥,以为他没结婚呢!” 周思卿笑笑,说道:“你们现在的郝总确实多金潇洒英俊帅气,但当初那个小混混郝冬璟,我却是见过的!” “就算他家徒四壁,他的妻子也没有嫌弃过,他们度过了最艰难的岁月,现在若是郝冬璟爱上了更年轻更貌美的女大学生……” 周思卿的笑容忽然有点冷。 “我会亲手宰了他!” 黄莉被吓得一哆嗦,再也不敢提这一茬。 但她是真羡慕周思卿的好命,家境优渥父亲是首长也就罢了,连随随便便一个朋友都如此多金优秀。 “哎,对了,最近怎么没见着你的军官老公?” 黄莉换了个话题说道:“每天早晚接送你的那个男人是不是姓林?我在报纸上似乎看到过他的照片,也是商界大亨呢!” 周思卿挑眉想了想,笑着说道:“我没告诉你吗?我已经离婚了!” 黄莉惊得手中筷子掉在地上。 “不可能!” 反应过来,她嚷嚷道:“你俩的感情那么深厚,怎么可能……这种玩笑可不能乱开的!” “我没开玩笑,真离婚了,不信我改天把离婚证拿给你看!” 周思卿指了指自己的肚子,眼底闪烁着母爱的光辉。 “你刚才说林淮最近总来学校接送我,我这里揣着他的崽,他高兴疯了,能不上心吗?” “什么?周思卿怀孕了?” 于笛听到这个消息时,正坐在医院楼下的凉亭里。 这个消息让她的情绪陡然失控,第一反应就是“马上派人弄死周思卿与她腹中的孩子”! “孩子不是孟战京的,是……林淮的!” 送消息的男人大约三十出头,显然对于笛和孟战京的关系十分了解。 “林淮对周思卿护得很紧,想要动手怕是没那么容易!” 男人犹豫片刻说道:“比起周思卿怀孕的事,我以为咱们安插在学校里的人忽然失踪更为关键。” “你是指王盼娣失踪的事?” 于笛神色阴鸷不悦,她说道:“她老公是怎么说的?” “说是王盼娣失踪前一晚,他醉酒打了她,第二天她照常去上班了,就再也没回来过!” 男人答道:“他去学校打听过了,得到的回复是王盼娣当天根本没来上班,而且她寄存在同事那里的私房钱也被取走。” “十有八九是王盼娣受不了丈夫的虐待逃走了。” 第653章 于笛恶狠狠骂道:“都是些蠢货,连这点事都办不好,王盼娣必须要找到,别带回来,直接灭口就是!” 顿了顿,于笛又转回到刚才的话题。 “周思卿怀孕的消息属实吗?” 男人点头答道:“绝对属实,是她亲口承认的,而且有医院的诊断证明,确确实实怀孕两个月!” 两个月? 于笛忽然就笑了。 “两个月前,他们就已经离婚了,这孩子的爹不可能是孟战京!” 当初那么情深似海的一对夫妻,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 孟战京为了金钱利益而放弃了自己的信仰,周思卿则在离婚之后扭头就和别的男人上了床…… 啧,真是好笑呐! 于笛迫不及待要将这个消息告诉孟战京了,她很好奇孟战京的反应。 是愤怒呢?还是失落? 病房里,孟战京正在接受护士的检查。 “你提供的人名单我们已经核查过了,这些人确确实实成为了恶势力组织的傀儡,现如今都在我们的控制范围内!” 护士用只有二人能听到的声音小声与孟战京传达上级的指令。 “但根据上级判断,这些人背后应该还有隐藏更深的保护伞,一个月之内,把保护伞挖出来!” 这不是商量,而是命令。 即使难度很大,可孟战京还是毫不犹豫接受了命令。 “保证完成任务!” 往外看了一眼,孟战京又压低声音说道:“我妻子……就是周思卿,你们一定要保障她的安全!” “周思卿这边情况复杂,组织……” 护士话说一半,忽然拔高声音说道:“伤口恢复得还不错,再换一次药,你就能出院了!” 几乎是同时,于笛笑吟吟进了门。 “真的吗?他真的能出院了?” 护士收回器械说道:“医生早上查房时说的!” 送走了护士,于笛坐在床边看着孟战京,忽然“噗嗤”一声笑了。 “笑什么?” 孟战京望向于笛,眉眼间带着一抹疑惑。 “笑你真没用!” 于笛的手指勾着孟战京的袖子,说道:“你和周思卿做夫妻那么久,怎么都没有播上种呢?” “别提她!” 孟战京冷着脸说道。 “好好好,不提她!” 于笛顺着孟战京的话说道:“她怀孕也不关咱们的事,提她做什么?” 听到“怀孕”二字,孟战京的心忽然就提到了嗓子眼。 “你说什么?” 他翻身坐起看着于笛,眼底是掩不住的震惊,表情极为复杂。 “不是说不想提她嘛!” 于笛似笑非笑说道:“怎么,心底还没放下她?只可惜哟,人家心里没你,否则也不至于前脚与你离婚,后脚就怀上别人的孩子!” “哎,你知道她腹中孩子的爹是谁吗?” 于笛盯着孟战京的眼睛,一字一顿说道:“她腹中孩子的爹是咱们的老熟人,林淮!” 短暂的沉默后,孟战京抬手将床边柜的东西尽数推到了地上,眉梢眼角是无法遏制的怒火。 在一片破碎声中,孟战京咬着牙怒吼。 “混账东西!” 于笛却满意笑了,扭头望向门口方向。 这依然是一次对孟战京的考验,而且还是诺夫亲自谋划的考验。 诺夫就在门外,他想看孟战京得知周思卿怀孕时的反应。 “男人都是自私的,哪怕离了婚,也会从心底将前妻当做自己的私有物,很难接受前妻怀上其他男人的孩子!” “如果孟战京情绪失控,那就带他来见我,如果他表现出异常的沉默与谨慎……” 说到这里时,诺夫的表情陡然变得阴狠。 “那就杀了他!” 第654章 不光杀了孟战京,还得除掉周思卿与她腹中的孩子。 现在,孟战京交上了一份满意的答卷,等他出院时,就能走进他们的秘密基地,与诺夫面对面会谈了。 于笛一想到未来某一天孟战京会朝着自己的同胞战友开枪,她就无比兴奋。 她喜欢摧毁人的信仰,尤其是像孟战京这种人! 世上哪有什么坚贞不渝的信仰?不外乎就是诱惑不够而已! 待于笛离开之后,孟战京扯过被子盖住了自己,不让任何人窥探到他的任何一丝表情。 被子里,黑暗中,他无法抑制自己的情绪,以至于眼角隐隐有泪涌出来。 他想哭,又想笑,那种难以描述的澎湃情绪在心中横冲直撞,让他恨不得马上逃离这里。 卿卿!他的卿卿! 他几乎能确定一件事,那就是卿卿猜到了他的真实身份,更是知道他从头到尾都没有背叛过她! 她每一次的动作,都在不经意间推波助澜帮了他! 他就知道,他就知道他们之间有着任何外力都无法割裂与离间的爱与深情,这份爱甚至早已逾越了世俗生死。 他们不光是夫妻,也是战友,是知己,是能无条件信任彼此的爱人! 而现在…… 他的卿卿怀孕了,她为了再帮他一把,不惜将自己的软肋暴露在敌人眼皮子底下。 那不光是周思卿的软肋,也是他的软肋呐! 孩子…… 孟战京只想到这里,就激动到忍不住泪流满面。 他要当爸爸了! 但很快,孟战京从喜悦中回过神来。 不对!有问题!于笛如何能这么快得知卿卿怀孕的事? 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卿卿身边潜伏着坏人,而且还是与她关系极其亲密的人! 黄莉非得要跟着周思卿去林家做客。 用她的话来说,就是以周思卿娘家人的身份来把把关,看看林淮是不是有资格与周思卿在一起。 林淮很是爽快,一口便答应下来。 在一个周末的中午,林淮派司机接了黄莉来家中做客。 上一世的姚萍对周思卿极尽折磨,丝毫没有将那个温柔善良的儿媳妇放在眼中,甚至纵容林淮与周嘉彤厮混。 但这一世的周思卿再也不是那个任人宰割的小人物了。 她有强大的娘家做支撑,她自己也是一座巍峨高山,让任何人不敢小觑。 最重要的是,林淮对她的态度让姚萍不敢有半分放肆。 姚萍待周思卿谈不上热情慈祥,但起码也能做到表面上礼貌宽容,见了面也能笑着点头打招呼。 因此黄莉抵达林家时,受到了相对热情的招待。 “哇,你们竟然住在这么奢华的地方!” 黄莉四处观望,看着这气派的别墅时,她眼底满是羡慕。 不光住处奢华气派,而且还有数个佣人伺候,作为主人的周思卿只需要动动嘴皮子,就有佣人替她们端茶倒水。 “真好!” 黄莉连声赞叹,忍不住说道:“我这辈子要是能过上这种日子,就真的死而无憾了!” “卿卿,来,先吃燕窝!” 林淮一直没闲着,又是给周思卿端水果,又是给她蒸燕窝,恨不得将周思卿捧到手心里。 趁着林淮不在,黄莉碰了碰周思卿的胳膊。 “你这怀孕速度未免太快了些,那什么……” 她压低声音说道:“虽然我知道自己的话不太好听,但还是得提醒你一句,你确定这孩子是林淮的吗?” 第655章 “我瞧你肚子稍稍有点大,会不会是和孟战京……” 说到这里,黄莉又解释道:“你放心,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的!” “林淮!” 周思卿却笑,抬头看着刚走过来的临淮说道:“我同学担心我腹中孩子不是你的,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是不是我的种,我心里很清楚,就不劳黄同学费心了!” 林淮稍稍有点不悦,说道:“怎么,还非得我们将检查报告都摆在你面前?我们清者自清,无需向你证明什么!” “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随口那么一说,我相信思卿不是那种胡来的人,实在不好意思!” 黄莉忙道歉,一时之间气氛很是尴尬。 好在林洛尘过来了,她扑到周思卿怀里,一脸依恋叫着“姨姨”。 “这是你的继女?” 黄莉听说林淮与前妻有个女儿,而且罹患很严重的心脏病,之前周思卿总是去医院照顾她。 “是女儿!” 周思卿笑着纠正了黄莉的说辞。 “是,是,是女儿,我用词不当!” 黄莉笑着改了称呼,随即岔开话题,聊起了学校里的事情。 “哎,你还记得咱们实验室之前那个保洁阿姨吗?很奇怪啊,她忽然就不见了,我还蛮想她的!” 吃着水果,黄莉随口说道:“那个阿姨常年被丈夫家暴,其实也挺可怜的,思卿,你对她有印象吗?” “有点印象,晚上加班做实验时见过几次,话不多,做事很仔细。” 周思卿将林洛尘抱到自己腿上,随口说道:“怎么了?你怎么想起她了?” “哦,之前我答应教她认字,结果我刚抽出时间,找不到她人了!” 黄莉看着周思卿问道:“你知道她下落吗?” “连你这种百事通都不知道,我哪里能知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我每天一心扑在学习上,几乎不理外界的事务!” 周思卿笑着回答,眼神平静温和。 黄莉一直逗留到晚饭前才离开了,依然是林淮派车送她回去。 晚饭后,林淮与周思卿出门办点私事,将林洛尘交给了家中的佣人照顾。 “孩子我交到你手中,还是那句话,若她在你手中受了委屈,不管什么缘由,我都会找你问责!” “当然,如果你能履行原则照顾好她,哪怕你得罪了人,我依然重重奖励你!” 周思卿看着佣人问道:“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佣人连连点头,偷偷看了一旁神色不悦的姚萍一眼。 这些日子以来,他们身为佣人都算是看出来了,在这个家,周思卿才是掌握实权的那个人。 不管发生什么矛盾,少爷都无条件站在周思卿这边,哪怕与自己的亲妈反目成仇也在所不惜。 安顿好林洛尘之后,二人一道驱车离开。 “你那同学有问题!” 林淮单手扶着方向盘,透过内后视镜看着周思卿说道。 “我知道!” 周思卿的眼神里微微带着疲惫与失望,还有一点惋惜。 “她来自小镇,家中的条件也算优渥,只可惜被大都市的繁华迷惑了双眼,被人蛊惑着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我给过她好几次迷途知返的机会,可惜她不要,甚至还在这条不归路上越走越远!” 所以黄莉时刻关注着她的一举一动,殊不知她也让人时刻关注着她,并且掌握了她给于笛通风报信的证据。 想起之前与黄莉初相识的场景,周思卿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心中也更加憎恨厌恶那个恶势力组织。 最初的黄莉不是坏人,她本该光明锦绣的人生,最终毁在了那些坏人手中! 可黄莉又不无辜。 医学院上千名师生,与周思卿交情匪浅的人也不少,怎么就独独黄莉起了邪心呢? 归根究底,还是她没有抵御住诱惑,被金钱利益腐蚀了心灵! 一路上,周思卿都保持着沉默。 直到车子停在郝冬璟的公司门口。 郝冬璟的新公司位置很好,与某区公安局紧紧挨着,时不时有警笛声传来,空气里弥漫着一丝紧张气氛。 周思卿与林淮一道进了公司,只见本该下班的郝冬璟迎了出来。 “姐,你来了!” 郝冬璟对林淮不甚喜欢,但周思卿信任林淮,他便对这人多少有几分尊重。 “怎么样?王盼娣都说了吧?” 跟着郝冬璟往里走,周思卿沉声问道。 “都说了!” 郝冬璟咬牙说道:“这女人也是又可怜又可憎,她被丈夫家暴多年,第一反应不是设法寻求帮助逃离魔掌,而是为了讨好丈夫而不惜伤害别人!” “你猜的没错,她递来的食物里掺了药,她的任务就是接近你,杀死你!” 第656章 王盼娣被关在一间没有窗户的小屋子里。 郝冬璟特意将光线调得很暗,只在她头顶留了一盏灯,那束光不偏不倚正好打在王盼娣的脸上。 没有人打骂逼供,从将她带到这里开始,就好吃好喝供应着,除了不能起身走动之外,一切都很好。 可就算如此,王盼娣的心理防线还是全盘崩溃了。 此时,周思卿推门走进来,看着神情恍惚的王盼娣,眉眼淡淡的,没有太多的愤怒与厌恶。 “周同学!” 王盼娣在迷离视线中认出了周思卿,她没有求救,只是哽咽叫着她的名字。 “对不起!” 周思卿向前几步,郝冬璟已经亲自搬着凳子走过来,放在周思卿身后。 “姐,怀着孕怪累的,你坐下问话!” 听到这话,周思卿扭头望向郝冬璟,一脸诧异。 “你怎么知道我怀孕的?我可什么都没说过!” “嗐,你瞒得过别人,但瞒不过田麦啊,她一眼就看出你怀孕了,但因为你不说,她也不让我瞎说。” “我伺候过孕妇,知道一个女人怀孕有多么艰难!” 郝冬璟这样一个身价不菲的大老板,在周思卿面前却笑得像个傻小子。 周思卿也忍不住笑了。 “难怪那天去你家吃粉蒸肉时,田麦一个劲儿摸我肚子,敢情这丫头早就知道了!” “周同学,你……你怀孕了?” 王盼娣听到这话,瞪大眼睛问道,一脸惊诧。 “对,我怀孕了,双胞胎!” 周思卿将身上宽松的裙子微微紧了紧,只见孕肚的轮廓已经极其明显。 “如果那天晚上我吃了你递来的麻花,或者再之前喝了你动过手脚的水,我与我腹中的孩子早就死了!” “王姐,一尸三命,你于心何忍?” 王盼娣的嘴唇在翕动,眼泪扑簌簌落下,身体抖得像是筛糠。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你怀孕了!” “我要是不按照他的吩咐做事,他真的会打死我!” 这些不是谎言与借口,王盼娣常年经历的家暴,郝冬璟早已调查清楚了。 甚至这些年王盼娣数次被家暴到流产,其中一次已经怀孕五个多月,却依然无法逃避丈夫的魔掌。 是,她本身的遭遇值得同情,可同时,她又做了恶人的工具,为了自己少受苦而去伤害别人! “我听说你想见我?而且有些话只告诉我?” 周思卿坐在椅子上,看着王盼娣淡声说道:“现在我来了,你可以说了!” “你被人盯上了!有人要杀你!” 王盼娣喃喃说道:“我丈夫是个地痞流氓,专门收钱做这些坏事,我亲耳听到他和雇主的谈话,就是要你死!” “后来有一次他喝多了,无意间提及一个叫‘眼镜蛇’的组织,还有‘于笛’这个名字!” “这个叫于笛的人给了他五千块钱,雇他杀死你!” 这些消息,并没有让周思卿流露出诧异震惊的情绪,她从头到尾都保持着平静与冷漠。 这些,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 王盼娣直勾勾盯着周思卿,希望从她的表情里看到一些原谅与同情。 可是没有。 不管她如何描述自己被丈夫家暴承受的痛苦与委屈,不管她如何绞尽脑汁透露自己知道的真相,周思卿都无动于衷。 到最后,王盼娣崩溃了。 “我已经给你说了对不起,我又没有得逞,你又没有死,你为什么不能原谅我一次?” “都是女人,你为什么非要对我赶尽杀绝?你就没有半点同情心吗?” 第657章 王盼娣声嘶力竭斥责指骂周思卿的冷血。 “闭嘴!” 郝冬璟上前,指着王盼娣怒吼。 “再敢多说一句,信不信我缝住你的嘴?” 周思卿终于站起身来。 她刚一动弹,林淮就奔上前,抬手虚虚扶着她,生怕她站不稳抻腰动了胎气。 “对你赶尽杀绝的人不是我!不同情你的人也不是我!你不去怪家暴你的丈夫,不去怪唆使你丈夫杀人的于笛,反而在这里对我大喊大叫!” “怎么,是因为我不是坏人,不会对你下死手吗?” 周思卿嗤笑说道:“你看,这就是人性的恶劣,欺软怕硬!” 王盼娣之所以要见周思卿,非得当着她的面说出自己知道的事实,就是为了给自己谋一条生路。 甚至她奢想着自己告密有功,周思卿会赏她一大笔钱,让她远走高飞过上潇洒的日子。 因为她见过周思卿很多次,这个单纯善良的女孩子太好说话了,在事发之前,每次都主动与她打招呼,和气得很! 可现在…… 王盼娣心里充满了绝望。 她又开始哀求,又反反复复描述自己这些年吃过的苦受过的罪,意图博取周思卿的同情。 “你的苦痛不是来源于我,而是你的丈夫,你家庭的不幸!” 周思卿面无表情说道:“你想道德绑架我?你觉得我会被你胁迫吗?” 她忽然扭头看着郝冬璟。 “让你办的事,都办好了吗?” “人已经抓来了,最开始不太听话,收拾一顿之后,现在乖得像是小绵羊,裤子都尿湿了呢!” 郝冬璟嗤笑说道。 “我现在不会放你走,当然,我也不会杀了你,法治国家,任何个人都不能凌驾于法律之上,但……” 周思卿眯眼说道:“但我也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你一个人在这里太孤单了,所以,我把你丈夫接来陪你!” 在王盼娣惊惧的眼神里,紧闭的房门被打开,只见她的丈夫被人拖了进来,像是拖了一条死狗。 在她面前嚣张狠厉的丈夫,此时吓得瑟瑟发抖,裤裆一滩湿意,浑身都是让人作呕的臭味。 “别打我!求求你们别打我!” 男人被吓得抱头求饶,跪在地上一个劲儿磕头。 “这一切都是王盼娣干的,与我无关,冤有头债有主,你们要算账就去找王盼娣!” 王盼娣的眼神里充满了愤怒与仇恨。 周思卿一个眼神,郝冬璟便给王盼娣松了绑。 只见王盼娣像是疯了一般扑过去,朝着丈夫的脸一顿狂抽撕咬。 “混账!畜生!你害了我半辈子,现在还把罪责都推到我身上,打算让我替你背债吗?” “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王盼娣没有杀人的工具。 她只能用自己的牙齿和指甲撕咬着这个让她又怕又恨的丈夫,哭着喊着要报仇,要讨公道。 那个在强者面前唯唯诺诺的软蛋,在察觉到此刻痛打他的人是自己老婆时,忽然就来了劲儿。 他一脚踹在王盼娣肚子上,一改刚才的怯懦软弱,翻身将王盼娣摁在地上,拳头像是雨点一般落了下来。 “你这个奴婢,竟敢打你的主子?嗯?没用的东西,你竟然躲到这里来了?是不是你出卖了我!” 王盼娣被打得抱头求饶,喊道:“不是我!我没有出卖你!是周思卿抓了我,又把你抓起来的!” “你要怪就去怪她,我什么都不知道!” 你看,即使此时王盼娣的实力远在丈夫之上,但她依然臣服在男人的拳头之下,一点反抗的意志都没有了。 第658章 周思卿失望叹息。 郝冬璟有些看不过眼,派了人将男人钳制住,又递给王盼娣一把刀。 “你……你要干什么?” 看到手里的刀,王盼娣吓得直后退。 “你不是想让我们放你一马?这样,你只要敢捅你丈夫一刀,报了这些年被他压迫虐待的仇,我就放你走!” 郝冬璟盯着王盼娣的眼睛说道。 这明明就是绝佳的报仇机会,又能给自己挣一条活路,又能报了这些年被家暴虐待的深仇大恨。 这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啊! 可王盼娣却不肯接过刀,反而不断往后退。 “不行!不行!杀人是犯法的!” 这话无比讽刺,周思卿忍不住冷笑。 “在一个常年虐待家暴你的人面前,你冷静又善良,宁可忍受被折磨的痛苦,也清楚认知到杀人犯法,而面对与你无冤无仇的我……” “一次次毫不犹豫动手毒害我时,你就没想过这是犯法吗?” 周思卿对王盼娣最后一丝同情之心荡然无存。 “把这两个人关在一起,等事情结束之后交给相关部门处置!” 没有再多看王盼娣一眼,周思卿转身头也不回离开了。 身后传来王盼娣的哀求与哭诉。 “周同学,求求你放了我吧……啊!好痛!” 有拳头落下的声音,还有男人的怒骂,王盼娣的哭声逐渐变得凄惨,但这一切,不都是她自己选择的吗? 周思卿的心里像是憋着一团火,让她有种难以言状的愤怒与绝望。 这世道怎么了? 坏人反而能让王盼娣之流誓死效忠,而好人却成为了靶子。 就像王盼娣给出的那句答案。 “因为你是好人啊!” 这都是什么狗屁逻辑!好人就罪该万死吗? 林淮看着周思卿狂躁的神情,想要安抚她几句,可话到嘴边又不知该如何说。 当初,他与周嘉彤肆无忌惮厮混,不也是因为周思卿是好人吗? 好人就算被欺负了也不会鱼死网破的报复,也会恪守法律与道德底线。 他没有资格劝说周思卿。 就这么沉默着回到林家,周思卿一语不发进了林洛尘的卧室,与小家伙一起睡下了。 林淮则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忽然,外面传来细微的动静,让林淮猛然睁开了眼睛。 他翻身坐起,竖起双耳仔细辨认着声音的来源,那细微的动静又没有了! 林淮依然不放心,拿起床头柜里的匕首,蹑手蹑脚出了门,在昏暗的光线下巡视着家里的每一个角落。 一切都很平静。 最终,他站在周思卿与林洛尘休息的房间门口,犹豫一番,轻轻推开了卧室的门。 屋里亮着一盏夜灯,隐隐能看到周思卿侧躺的身影。 她背对着门,呼吸均匀绵长,显然陷入了深度睡眠中。 林淮正准备走进来巡查一番,却看到林洛尘忽然翻身坐起,在昏暗中幽幽看着他。 “你来做什么?” 林洛尘盯着林淮,声音幽冷不耐。 “你别进来,我讨厌你!” 这样直白的厌恶情绪,让林淮的心有些堵。 他果然停下了准备进屋的步伐,就那么僵硬站在门口。 “我……我只是听到了一点动静,想过来看看你们是否安全!” “我们很安全!” 林洛尘翻身下了床,赤脚走到林淮面前,直接将他推出了卧室,还一脸警惕的站在门口,顺手带上了门。 “你别以为姨姨搬进这里,你就能真的占有她!” 在走廊里,林洛尘的眼神里带着与她年龄不相符的表情,冷漠,阴沉,还有对林淮不加掩饰的厌恶。 “你配不上她!谁也配不上她!” 林淮就那么怔怔看着林洛尘,后背一阵阵发凉。 忽然,他叫道:“嘉彤!” 林洛尘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别提这个名字,她和你一样恶心,一样罪该万死!” 林淮的表情似乎变得轻松了一点,他笑笑,说道:“是,你说得没错!” 夜深了,他说道:“行了,既然一切安好,那你回房休息吧!” “我就守在这里,以防你闯进去欺负了她!” 林洛尘直接坐在卧室门口,用警惕的眼神盯着林淮。 “你……你对她是真忠心呐!” 女儿的反应让林淮有点无奈,他叹息着摇了摇头,没有再坚持什么,自己转身回了卧室。 而林洛尘呢? 她就真的坐在卧室门口,像是守卫着周思卿的勇士,一动不动。 卧室里,周思卿依然在熟睡。 怀孕让她心力憔悴,此时躺在床上,哪怕身边有人握住了她的手,她也依然没有察觉到,呼吸绵长均匀,睡容恬淡平静。 本该在医院的孟战京此时半跪在床边,一双深情似海的眼眸怔怔看着周思卿的脸,眼眶隐隐有些湿意。 这是他的妻子啊,这是他的爱人啊! 本该朝夕相处共枕而眠的他们,此时却只能以这样的方式匆匆见面。 他按捺不住对爱人的思念,于是趁着于笛不在医院,偷偷溜到了林淮家中。 身体到底没有完全康复,在翻窗进来时弄出了动静,以至于惊动了林淮。 林淮推开卧室门进来之时,他就躲在窗帘后面…… 但凡林淮一拉窗帘,他就彻底暴露了! 幸亏林洛尘醒了,她将林淮赶出了卧室不说,还迟迟没有回房,反而给他创造了与周思卿相处的机会…… 第659章 孟战京很久没有这样抱过自己心爱的妻子了。 此时,在其他男人的家中,他像是个窃花贼一般,怀揣着不敢喧张的爱潜进来,如同忠诚的信徒,半跪在周思卿的身边。 他的手指粗糙,轻轻划过她的鼻梁,唇角,下巴…… 难以控制内心的爱,他俯身轻吻着她微微干裂的唇,依然是那般甜美柔软。 当孟战京的手触及周思卿那微微拢起的肚子时,他忽然就顿住了。 即使在黑暗之中,他那双眼睛也在熠熠发光,甚至贴着她肚子的手掌颤抖不已,连带着整个人都在抖。 这是哪一次怀上的? 是他已经决定执行这场任务前夕,与她告别似的疯狂缠绵那一夜? 还是说再往前几天,在某个清晨她调皮勾住准备起床的他,最终害得他耽搁了事情那一次? …… 他们之间的回忆太甜美了,在深陷牢笼的这些日子,孟战京就是靠着周思卿留给他的甜蜜回忆度日的。 每一次难以忍受时,他就在告诉自己,再忍一忍,就能看到胜利的曙光了! 连根拔除了这一伙恶势力组织,他的卿卿就不必再遭受生命威胁,就能好好生活了。 她提出离婚的时候,她用那种厌恶憎恨的眼神望向他时,像是一柄淬毒的匕首深深扎进了他心尖。 他的灵魂在她离开的瞬间,也已经死亡了…… 现在,他终于活了! 黑暗中,有水滴落在了周思卿的手背。 她的胳膊颤了颤,在睡梦中发出“哼哼”声,身体在动,像是要醒了。 孟战京忙往后退,做好了随时藏起来的准备。 可周思卿没有醒来,她只是翻了个身,踢了被子,将整个小腹都露在了外面,身体也翻滚到床边。 孟战京能更加容易的抚摸到她。 观察了片刻,发觉周思卿陷入了沉睡,孟战京再次靠近,缓缓的,将脸贴在周思卿的肚子上。 “孩子,我是爸爸!” 孟战京用最小的声音对着周思卿肚子里的胎儿说话,语气颤抖喜悦。 “要乖一点,不要折腾妈妈,她很辛苦的!” “就算爸爸不能陪在妈妈身边,可我依然很爱你们!” …… 就那么絮絮叨叨说着自己的爱,直到外面传来林淮的声音。 “我不进去就是了,你一直坐在这里也不行呐!” 他在无奈叹息,说道:“放心吧,我不会伤害她的,你回去睡觉吧!” “你保证?” 林洛尘稚嫩的声音响起,微微有点大。 “你保证不去房间欺负她,我就回房休息!” “我保证!我再也不会做伤害她的任何事了!” 林淮语气里带着一点悲凉。 “我已经犯过一次致命错误了,我知道后果有多严重!” 听到这话,孟战京知道自己该走了。 林洛尘要回房休息,他就不能继续停留在这里陪伴自己的妻儿。 即使万般不舍,可……还是要分别的! 孟战京俯身,在周思卿肚皮上留下一个充满爱意的吻,起身替她盖好被子,随即从窗户里无声离开。 几乎是同时,林洛尘回到了卧室里。 她没有马上走到床边,而是关上门,重重咳嗽了几声,弄出一点动静之后,才踱步走到床边。 “小家伙?” 床上的周思卿大概是被林洛尘发出的动静吵醒了。 她坐起身来,伸手打开床头灯。 灯光驱散了夜的冰冷,她像是刚睡醒,眼底带着惺忪睡意,还有一抹微微的红,鼻音也有点重。 第660章 “你怎么不睡觉?” 林洛尘爬上床,小心翼翼枕在周思卿腿上。 “没什么,我去上了厕所!” 她的脸贴着周思卿的肚子,似乎感受着里面小生命的悸动。 “真的是两个宝宝,哥哥和妹妹!” 林洛尘喃喃自语,让周思卿忍俊不禁。 “好,就如你所言是两个孩子,那你怎么就知道是哥哥和妹妹呢?怎么就不能是姐姐与弟弟?” “不,要做妹妹,做妹妹最幸福了!” 林洛尘摇了摇头说道:“不要做姐姐,做姐姐好辛苦!” 听到这话,周思卿低头看着林洛尘。 久久,她抬手摸了摸小家伙的鬓发与耳朵。 “我做过姐姐,虽然有点辛苦,但我也很幸福,很多年之前,我好喜欢我的妹妹,我觉得她是全世界最可爱的小天使!” 林洛尘捂住了耳朵,将脸深深埋在周思卿怀里。 “不要再提她!她是一个很坏很坏的人!” 二人没有再说什么,周思卿关了灯,搂着林洛尘重新躺了下来。 万籁俱静,她们的呼吸都很绵长,可其实,谁也没有睡着…… 医院里,孟战京赶回病房时,于笛已经在等着他。 “你去哪里了,我在这里等了两个小时!” 于笛的眼神里满是质疑与愤怒,甚至她直接摔了杯子,动静很大。 孟战京的眉头微微皱起。 “于笛,这就是你所说的信任?” 他踢开脚边的玻璃渣,冷笑说道:“你的信任就是诓骗我?明明刚过来五分钟,就敢说等了我两小时?” “既然没有信任可言,那我们之间的合作就到此打住,大不了我回去给父母认错道歉,照样前途无量!” 说罢孟战京就要走。 于笛慌了,忙上前拉住他,说道:“我没说不信任你,只是你深更半夜离开医院做什么?” “你看到我离开医院了?我只是在楼下抽烟想事情而已,病房里太闷了,但凡你下楼找找,都不会这样怀疑我!” 孟战京冷眼扫过于笛,语气里带着一点不耐。 “需要我告诉你抽了什么牌子的烟,抽了几根吗?” 于笛确实闻到了孟战京身上浓烈的烟味,而且他脚上沾了露水,显然是在草丛里长时间停留过。 “我抽烟时被路过的医生发现,还被训斥了几句,不然我不会这么早回来的!” 孟战京躺回到床上,说道:“已经这么久了,你承诺的话一句都没实现,于笛,你才是该被怀疑的那一个!” “我这么早来找你,就是为了带你去见一个人的!” 于笛回过神来说道:“今天中午办理出院手续,然后你跟我去一个地方!” 听到这话,孟战京翻身坐起,眼神里闪过一抹喜色。 “我们终于可以赚大钱了,是吗?” 于笛借口有事先离开了。 没多久,护士推着车进来,一边给孟战京换药,一边用只有他们能听到的声音开口。 “你这次太冒险了!” “幸亏我们早有准备,于笛在打听那个所谓呵斥过你、让你回病房的医生,想要确认你是否真的只是在楼下抽烟。” 孟战京“嗯”了声。 “没有出什么纰漏吧?” “没问题,但以后……你不能再这样了!” 护士是自己人,一名有护理经验的军人,这段时间专门配合与掩护孟战京的行动。 于笛和孟战京在里面吵架时,她在外面听得清清楚楚。 “我老婆她……” 想起周思卿的肚子,孟战京难掩心中的喜悦。 他差点就要说出“我老婆她怀孕了”这句话,但最后还是咽了回去。 第661章 “我见过你老婆,当初在南疆战场上,她很勇敢!” 护士笑着说道:“也就于笛这帮人自大傲慢,以为他们所谓的魅力与手段让任何人无法抵御,但其实……” “在周思卿面前,于笛简直就是跳梁小丑,别说是男人,便是我一个女人,都会毫不犹豫选择周思卿的!” 这话让孟战京格外骄傲。 “你别说,我老婆的魅力还真是无人能抵,爱慕她的男人不计其数,光是我知道的就不下十人!” 护士忍不住笑。 “你还挺豁达,你老婆被这么多男人惦记,你还笑得出来?” “魅力!这是魅力你懂吗?她被那么多男人爱慕,心里却只有我,我这……虚荣心被彻底满足了!” 孟战京喜滋滋说道,哪里还有以往的稳重。 “哦哟……” 护士也是个毒舌,当即就泼了孟战京一盆冷水。 “但你们不是离婚了吗?而且不是假离婚,是民政局有法律效应的离婚证,法律层面来讲,她已经不是你老婆了!” “嗯,她现在完全有机会挑选个更好的!” 孟战京脸上的表情瞬间就垮了。 他有种想要弄死这个女战友的冲动。 真的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呐! “今天我就要出院了,你的任务也算是完成了!” 孟战京咬咬牙,岔开了话题。 “我的任务可没结束呐,本人不才,没有抵御住于笛的重金诱惑,已经决定从医院辞职,和你做‘志同道合’的亡命之徒!” 护士笑,语气风轻云淡。 孟战京瞪大了眼睛,但很快又笑了。 看,这场战斗不止他一人在坚持,他的身边,他的背后,有着无可撼动的靠山与信仰。 他的战友,他的组织,他的国家与人民,都是他最强大的支柱! 自打周思卿怀孕,就深居简出很少与朋友见面,甚至母亲多次打电话让她回家,她也以各种理由拒绝了。 哪怕母亲经常到学校看她,她也都穿着宽大的白大褂,完美遮盖了越来越大的肚子。 宋辉月没有生育孩子的经验,所以只单纯觉得女儿胖了些,为此还格外欣慰与高兴。 “看来我是白操心了,你这离了家反而过得更滋润,脸盘子都圆了不少!” 食堂里,宋辉月看着对面的女儿狼吞虎咽吃饭,她无奈笑道,带着一点心疼与不甘。 “你看人家枣宜,嫁给孟家老七之后,简直就像是掉进了蜜糖罐里,老公疼婆家宠,听说孟家老太太天天把这个老七孙媳妇挂在嘴边呢!” 提及这事儿,宋辉月有点替女儿不值。 “孟家也真是薄情,当初你嫁给孟战京时,他们口口声声说最疼你,结果现在一离婚,呵……” 王雪绒和孟澜海夫妇也住在京城,甚至离得不算太远,但自打离婚之后,他们就像是忘记了这个曾经的儿媳妇。 当然,孟家也没亏待周思卿。 在她捅完孟战京那一刀之后,孟家把几套房产与一大笔存款都转到了周思卿名下。 孟战京当然没这么多个人财产,这些都是孟澜海两口子多年积攒的财产,现如今一股脑全给了周思卿。 周思卿依然埋头吃饭,对于母亲这话抱怨,她佯装没听到。 “你和林淮怎么样了?” 沉默了片刻,宋辉月又问道。 虽然不喜林淮,但既然女儿选择了他,宋辉月只能强迫自己接受事实。 “如果真想好了,不如就早点结婚,总那样没名没分住一起算怎么回事?” 周思卿正好喝了一口汤,被亲妈这话呛得直咳嗽。 “结婚的事还不急,我这……自己有打算呢!” 最近林淮也忙得很,虽然他什么都没说,但看得出来,他一直在配合孟战京的任务,而且局势有点紧张。 今晚,林淮要在家举办一场晚宴。 表面上是邀请商界名流,实际上是给这个恶势力组织搭建平台拓展资源。 所以周思卿今晚要以林淮未婚妻的身份出席这个晚宴,届时,将会与孟战京见面。 听说这是于笛的要求。 她特意让林淮在家举办晚宴,特意要求携伴伴侣参加,其中的私心不言而喻。 下午,林淮按照上午的约定,提前一个小时来接周思卿。 “原计划你陪我出席晚宴,但现在怕是不行了,我得保证你的安全,当然,这也是孟战京的意思。” 车上,林淮吩咐道,语气里带着一点担忧。 “情况稍微有点变化,今晚的宴会上除了我们安排的宾客之外,还有几个更危险的人物!” 听到这话,周思卿的眼神微微一动。 “是那个恶势力组织的幕后操控者?” 林淮神色凝重点头。 “对,其中最危险的当属诺夫这个禽兽,他生性残暴,曾在境外犯下数起屠戮无辜平民的重罪,而且……” 林淮顿了顿,神色担忧看着周思卿说道:“而且他尤其喜好女色,凡是被他看上的女人,无一例外能逃脱!” 原本诺夫从来不出席这种人员冗杂的场合,毕竟这个人一向狡猾谨慎。 可今天中午,他忽然接到孟战京的消息,说诺夫临时起意要参加这个宴会。 “把卿卿送到军区大院里,别让她出现在诺夫面前!” 这是孟战京对林淮的嘱托与交代。 哪怕周思卿的缺席会影响到计划的顺利实施,可他们二人依然以周思卿为重。 行动计划可以再修复弥补,他们不能把周思卿暴露在一个魔鬼的眼皮子底下! “别送我回军区大院,我妈还不知道我怀孕的事,林淮,你送我去岳家找岳枣宜!” 第662章 周思卿踏入岳家时,只见岳家一派鸡飞狗跳。 岳枣宜正趴在洗手台前哇哇吐,邱珊珊和几个保姆佣人则急得团团转,连岳晋中这个当哥哥的,也一脸担忧看着自己那倒霉妹妹。 “至于吗?天底下怀孕的人又不止你一个,怎么就你吐成了狗?岳枣宜,你可真娇气!” 嘴上骂着妹妹娇气,可岳晋中还是端起茶几上的温水送过去。 “赶紧漱口,怪恶心的!” 岳枣宜浑身虚软无力回到客厅里,却还是一眼看到站在门口的周思卿。 “哎!哎!” 她原本还像是霜打的茄子,忽然就来了精神,动作之大,让邱珊珊直呼“祖宗”。 这小祖宗前几天才查出怀孕,而且还有点出血,这几天她都没敢出门,直接将女儿抓过来精心照顾。 这要是出了事,她怎么给亲家交代?怎么给孟卫东交代? “卿卿,你什么时候来了呀!” 岳枣宜甩开亲妈的手,拉着周思卿又笑又叫。 “哎呀,你可算是来了,你不知道我有多想你!” 明明岳枣宜比周思卿大上几岁,可她却全然没有周思卿的稳重,因为被娇养得很好,所以一脸孩子气。 “没良心的玩意儿,也不知道来看看我!” 岳枣宜笑骂,却还是拉着周思卿一道坐回沙发上。 “邱阿姨!” 周思卿笑着与邱珊珊打招呼。 邱珊珊笑眯眯正要说话,却听自己那不着调的儿子胡乱开口。 “哎哟,思卿你胖了不少,怎么着,这是离婚后受了刺激放纵自我……啊!妈你为什么打我!” 岳晋中挨了亲妈一拳头,捂着被打疼的胳膊抗议。 “怎么了嘛,思卿离婚不是事实吗?那又不是她的错,怎么就不能提了?你们该不会以为周思卿脆弱到不敢面对现实吧?” 岳晋中撇嘴说道:“我给你们讲,就咱们这里有一个算一个,你们的意志力加起来都不如思卿厉害!” “她看着柔弱,其实比男人都厉害……哦,当然,现在的她一点都不柔弱了,我瞧着还有点壮呢!” 这些日子,岳晋中已经逐渐从谭德龄带来的打击中走了出来。 据说谭德龄腹中的胎儿夭折了,她疯了,每日嚷嚷着要做豪门女主人,一直喊着岳晋中的名字。 甚至有一次她以生命来要挟岳晋中见她一面,岳晋中便去了。 隔着铁栅栏,谭德龄哭得梨花带雨,甚至跪在地上求岳晋中再给她最后一次机会。 可岳晋中却冷眼看着她做戏,最终留下一句“好自为之”,便彻底与她切断了联系。 她要死,就去死吧! 之前周思卿见到岳晋中时,这大哥还有点抑郁沉闷,这次状况好转,周思卿也很是替他高兴。 “大哥,你这是在骂我呗!” 周思卿笑,说道:“说一个女人壮,这和打脸有什么区别?” “嗐,你瞧我这张嘴!” 岳晋中忙道歉,却又忍不住说道:“可你这……就是胖了嘛,你看你那腰和肚子,简直就是怀孕四五个月……卧槽!” 话说一半,岳晋中忽然跳起来。 “你该不会是怀孕了吧?” 当初谭德龄怀孕,是岳晋中亲力亲为伺候照顾的,所以在这方面他有经验。 “这这这……孟战京那混账的?” 一旁的岳枣宜和邱珊珊也惊呆了。 尤其是岳枣宜,她差点又跳起来。 “不是,周思卿你疯了是吗?孟战京都那么伤害你,你还要替他生孩子?这孩子生下来,你该怎么办?” “孩子将来问爸爸去了哪里,你该如何回答?” 第663章 邱珊珊也是一脸担忧与心疼。 “卿卿,这么大的事儿,你没和你父母商量吗?我前几天还见你妈来着,她……应该不知道你怀孕吧?” 周思卿低头看着自己隆起的肚子,微微一笑。 “因为我和孟战京离婚的事,我妈已经焦虑到失眠,所以我……能瞒多久瞒多久吧,我妈身体原本就不太好。” 而且周思卿真怕亲妈得知自己怀孕的事,会不顾一切找孟战京算账讨说法,从而坏了孟战京的任务计划。 所以她默默承受了怀孕这件事。 本该像岳枣宜这样被家人宠成小公主的孕妇,只能躲躲藏藏,想想也很心酸与无奈。 但周思卿无怨无悔。 “邱阿姨,能先替我保密吗?不管是孟家还是我妈那边,别说!” 周思卿眼神里带着哀求,让邱珊珊无法拒绝,却更充满了心疼。 “你这孩子……这是何苦呢?” 现如今她与孟家也是儿女亲家,与王雪绒夫妇还有孟家二老多有来往,以她对他们的了解,绝对不是那种无情的人。 就算孟战京犯了混与周思卿离婚,可孟家绝对不会不管怀孕的周思卿! “妈,你就先答应卿卿吧!” 岳枣宜替周思卿开口求情。 “她肯定有她的苦衷,不然哪个孕妇愿意承受这样的艰辛呢?” 没法子了,邱珊珊只能点头。 “好,那我先不告诉他们,但这不是长久之计,你肚子会越来越大,根本瞒不住的!” 周思卿笑笑。 “不用瞒很久!” 只要坚持到孟战京任务结束就好! 周思卿今儿个来岳家是有重要事情的,此时回到岳枣宜的卧室,她直接道明了来意。 “参加宴会?” 岳枣宜眉头微微皱起,指着周思卿隆起的肚子说道:“你都这样了,还参加什么宴会啊?” “姐,我必须要赴宴!” 周思卿握着岳枣宜的手说道:“我如果不出现,事情就会变得很麻烦,所以你一定要帮我!” 周思卿这一声“姐”,让岳枣宜没法子拒绝她提出的任何要求。 “好好好,我帮你就是!” 她几个电话打出去,很快,就有专业化妆造型师带着十多套晚礼服上门。 因为岳枣宜提前吩咐过,所以晚礼服都是高腰设计,宽大的裙摆恰到好处遮住了周思卿的孕肚。 而此时,本该歌舞升平的林家却陷入一片让人窒息的气氛里。 诺夫看着孤身一人的林淮,眉眼间满是阴狠,一旁的于笛则在添油加醋煽风点火。 “早听闻林淮的未婚妻天香国色倾国倾城,诺夫今日特意来一睹芳容,你却不肯让她出来见上一面?” “诺夫说了,今晚要么让你未婚妻出面陪酒,要么……你就去死!” 诺夫喜好女色,尤其喜好东方女人的古典美。 自打他潜入国内做这个恶势力组织的首领以来,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到处搜罗美人儿。 最初是与各种类型的风月女郎找乐子,一度乐不思蜀飘飘欲仙,可于笛说这些女人都不过是曲意逢迎的生意人,哪有良家女子玩起来快活? 这话让诺夫心中痒痒,于是在于笛的帮助下,用尽手段坑骗女人做了诺夫的玩偶。 碰到那种贪图钱财的倒也罢,不过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最终女孩还能拿着钱平安离开。 可碰到那种刚烈的女孩,更是能激起诺夫的征服欲,于是便有了各种肮脏手段,甚至不少女孩为此殒命。 第664章 而每次都是于笛替诺夫搜罗美女并处置善后,光是郊区的几个水库里,就有不少妙龄女郎埋骨其中。 于笛对周思卿憎恨许久,但她不想做那个坏人,不想被孟战京和林淮记恨,于是便在诺夫面前极尽所能称赞周思卿的美貌。 不出意外,诺夫动心了。 他无比渴求于笛口中那个“千年难遇的绝色美人”,这次甚至不惜冒着暴露的风险赴宴,为的就是周思卿。 但现在…… 他眼巴巴等着林淮将那个绝色美人带到自己面前,可林淮却说美人儿身体不适回了娘家。 “她身体不适不能饮酒,而且她不知道我的真实身份,贸然带到这个场合,我怕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林淮早有应对,说道:“她的身份,想必于笛也有所了解,实在太过特殊了,还是不要招惹为好!” 说到这里,林淮盯着于笛。 “你肯定没有告诉诺夫实话吧?比如周思卿的娘家是什么来路!” 于笛勾着唇冷笑。 “她娘家是什么来路重要吗?战京的出身不比她高贵吗?现如今不也是咱们的伙伴?林淮,你就是对我们有所防备!” 通过林淮拉拢了孟战京之后,于笛就动了除掉林淮的心思。 林淮一死,她顺势接手林淮名下的资产,不用费一兵一卒,她就摇身一变成为京城的女豪门! 周思卿,则是钳制林淮最好的工具! 甚至这是一石二鸟的计划,又能制裁林淮,又能彻底掐灭孟战京对周思卿最后一点感情。 想到这里,于笛扭头看着孟战京。 “战京,你觉得呢?” 孟战京面无表情坐在椅子上,眼底带着不加掩饰的厌恶。 “周思卿是个大麻烦,她不光有实力强劲的娘家,还与京城岳家、刘家都有牵连,没必要为了一个女人而给自己招惹麻烦!” 他看着诺夫说道:“我们国家有个词叫红颜祸水,成大事者首先不能沉溺在女色之中!” 顿了顿他说道:“等事成之后,不管是周思卿还是王思卿,不都是你的囊中之物吗?” 诺夫似乎被孟战京说服,可于笛却不肯罢休。 “如果连一个女人都无法得到,那诺夫还有什么地位与威严?这若是传出去,谁还能信服与效忠我们?” “不是一个女人的问题,而是权力、地位与身份的象征!” 这一刻,林淮终于动怒。 “于笛,你这是在报私仇!你嫉妒周思卿和孟战京的过往,所以哪怕他们离婚,你也要毁了她!” “你太卑劣了!” 于笛笑得得意。 “林淮,你不是口口声声说效忠于诺夫吗?怎么,连一个女人都舍不得,还有什么资格谈忠诚?” 她在诺夫耳边嘀咕了几句,只见诺夫脸色微微一变。 下一刻,他忽然拔出了枪,恶狠狠瞄准了林淮的额头。 现场的局势忽然就变得紧张起来。 孟战京屏气不语观察形势,甚至已经做好冒着暴露的风险营救林淮。 而于笛还在诺夫耳边煽风点火,鼓动他开枪。 “他死了,你依然能占有他的女人,而且不必担心被报复!” 林淮盯着诺夫说道:“我若是死了,你的经济来源将被切断,你需得清楚我手里掌握的商界资源有多重要!” “他一死,我接过他手里的财产,连同人脉资源也会一并接过来的,诺夫你不必被他所胁迫!” 于笛打定主意要让林淮去死。 诺夫的表情有点摇摆,显然是站在了于笛这一边,手已经放在扳机上,打算随时了结林淮的命。 孟战京看似随意坐着,实则已经做好了反击的准备。 他的任务不光是潜伏在诺夫身边,还要保护好林淮的生命安全。 甚至上级下了命令,要不惜一切代价保护林淮。 林淮的眼神余光扫过孟战京,示意他不要管他的死活。 一旦孟战京身份暴露,那么之前的种种努力就都付之一炬,那么多人的牺牲就都白费了! 如果他的死能让任务更顺利执行下去,林淮觉得他可以去死! 当然,他没有孟战京那么伟大,没有什么为了国家民族付出一切的觉悟,他满心期待的,只求周思卿能好好活到老。 上一世他辜负了她,害得她惨死火海,这一世,他这条命就是用来赎罪的! 于笛有点不耐烦,一直催促诺夫快点开枪。 “这么多宾客面前你打死林淮,就是杀鸡儆猴树立威信,让所有人都知道你的雷霆手段!” 诺夫其实不太想杀死林淮,毕竟林淮的身份地位摆在这里,用起来远比于笛要顺手。 他给林淮下了最后通牒。 “只要你把你的女人让给我,我就放过你,咱们还是好兄弟!” 于笛脸色大变,却在诺夫的眼神威胁下不敢再开口。 所有人的视线都聚集在林淮身上,等待他作出最后的抉择。 他到底是要保住自己的命呢?还是至死都要守护周思卿呢? 林淮面色无惧。 从今天送周思卿去岳家时,他就做好了最坏的思想准备,包括死亡! 就在他准备凛然赴死时,就在孟战京准备不顾一切冲上前搏斗时,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娇俏的笑。 “我不过晚来一会儿,怎么,就要打起来了吗?” 听到这声音,林淮和孟战京同时回头。 只见妆容精致一身华服的周思卿站在门口,正咬着唇娇笑。 灯光打在她身上,瞬间,天地仿佛都失了颜色,全然不及她的半点美! 诺夫看呆了。 他缓缓垂下持枪的手,呆愣愣站起身来,眼神直勾勾看着那个朝他走来的美人儿…… 第665章 岳枣宜找的造型化妆师手艺很好,尤其擅长打造妖娆妩媚的风格。 周思卿给了造型师充分发挥的自由空间,于是就有了今晚这红颜祸水的妆造。 她从岳枣宜卧室出来时,岳晋中正在沙发上嗑瓜子,打眼看过来,他手里的瓜子掉了一地。 “嗨,美女!” 岳晋中硬是没认出这是周思卿,还以为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有个自己从未见过的绝色美人来家中做客。 他下意识摆出个风流潇洒的姿态,还捋了几下鸟窝似的乱发。 “我是岳晋中,能交个朋友吗?” 周思卿笑得前俯后仰。 “晋中哥,你太夸张了!” 听到周思卿熟悉的声音,岳晋中的眼睛瞪得像是铜铃。 “哎?这?思卿?” 他已经震惊到说不出完整的句子,赤脚奔过去细细一番打量,最终才确认了周思卿的身份。 “嗐,这事儿闹的……” 他有点失望,说道:“还以为枣宜心疼我这个当哥的,专门请来美女朋友来陪我解闷逗乐的,搞了半天是你这小丫头呀!” 话说回来,岳晋中的眉头又皱起来。 “你打扮得像个狐狸精,是打算干什么去呀?外面很危险,你不知道吗?” 周思卿捂着嘴笑。 “今晚,我就是专门去做狐狸精的!” 原本周思卿还担心自己的魅力不够,但岳晋中的反应给了她信心。 因此推门走进来时,她眉眼间带着倨傲自信的笑意,高高在上,不将任何人放在眼中。 孟战京直直看着从自己身边经过的周思卿,即使百般掩饰,还是带着一丝焦急与愤怒。 这丫头怎么回事? 不是让她不要来赴宴吗?怎么…… 孟战京下意识将质问的视线落在林淮身上,只见林淮也是一脸茫然。 他明明亲自将周思卿送到岳家门口,甚至看着她进了门的,还再三叮嘱她哪里都别去的! “周思卿!” 反应过来,孟战京上前几步,紧紧抓住了周思卿的胳膊。 “你还敢出现在我面前?你不会真以为我不敢动你吧?那一刀的仇,我一直记在心里呢?” 周思卿的胳膊微微吃痛。 她被迫停下脚步,扭头看着与自己近在咫尺的孟战京。 他们离得很近,甚至能嗅到彼此身上的气息,能清楚感受到彼此的体温,还有那狂烈的心跳。 很久,他们没有这样近距离凝视彼此了! “孟战京!” 林淮适时奔过来,一把将周思卿抢过来护在自己身后。 “当着我的面欺负她?未免太过分了些!” 听到这话,孟战京嗤笑。 “林淮,你还真拿自己当根葱了?你不会忘记周思卿是我前妻的事实吧?她,是我玩剩下的女人!” 说这话的时候,孟战京的声音有点大,尤其是诺夫,听得清清楚楚。 诺夫喜好女色没错,但更偏爱那种干净如白纸般纯洁的年轻女孩子。 所以孟战京故意强调周思卿与自己的关系,甚至用了“玩”这个带有侮辱性的字眼。 他看到了诺夫眼中的兴奋狂热,他想打消诺夫对周思卿的兴趣! 周思卿的忽然出现打乱了他所有计划,但不管如何,他都要让她安然无恙! 这话有些恶毒与刺耳,而且还是当着周思卿的面说出口。 林淮脸色微变,下意识望向身后的女人,生怕她为此受了刺激。 周思卿的脸色很是难看。 她直接从林淮身后走出来,抬手朝着孟战京的脸就是狠狠一记耳光。 第666章 “狗东西!” 周思卿一口唾沫差点啐到孟战京脸上,语气里带着恨意。 她的手心柔软微凉,触碰到孟战京的脸时,让他有短暂的恍惚与幸福。 就像是当初他们最恩爱的时候,她捧着他的脸,一下一下啄着他的唇,娇笑着叫他“老公”。 他爱极了她的手心触及他脸颊时那种幸福感。 现在,即使这个耳光有些响亮,但于孟战京而言,依然无比珍贵。 他有点失神,甚至没有即刻反击,周思卿又反手一个耳光抽来,彻底将孟战京的意识拉回到现实里。 孟战京猛然抬手掐住了周思卿的脖子。 他力度很大,一手掐着她的脖子,一手掐着她的腰,抵着她不断后退,直到靠在了墙上。 孟战京欺身而上,身体几乎与她贴上。 她的呼吸急促,气息扑洒在他脸上,带着一点甜美。 还有那微启的唇,带着水意的眼眸,像是邀请他去采撷品尝。 孟战京忍不住咽了咽口水,而下一刻,周思卿的脚狠狠踹在了他腿上,疼痛感让他瞬间冷静下来。 “信不信我掐死你!” 孟战京的声音幽冷阴森,随着他的手不断收紧,周思卿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林淮又急又怒,当即抓起一个椅子就要往孟战京后背砸去,被于笛及时拦了下来。 “你敢动他一下,我弄死你!” 于笛恶狠狠威胁着林淮,随即望向诺夫。 “怎么办?” 诺夫饶有兴致看着眼前这一切,半晌忽然笑着走上前,拍了拍孟战京的胳膊。 “女人是用来疼的,不是用来欺负的!” 孟战京似乎不甘心,但最终还是看在诺夫的面子上松开了手。 瞬间,周思卿捂着脖子大口大口呼吸,林淮奔过来扶住摇摇欲坠的周思卿,眼底满是焦急。 “卿卿,你怎么样了?” 周思卿浑身无力,靠在林淮身上泫泪欲滴。 “林淮,我恨!” 她抖着嗓子说道:“我恨自己当初瞎了眼嫁给他,若是早知道有今日,我……我一开始就嫁给你!” 这话让孟战京的后背一凛。 他表情未变,可拳头却不自觉攥紧,就那么死死盯着周思卿满是泪水的脸。 即使知道她这些话都是假的,都是故意演戏给于笛和诺夫看,可字字句句落在孟战京心坎上,仍然像是一颗又一颗子弹击穿了他的灵魂。 哪怕是作假,他也不想听到这些话自她嘴里说出来! 周思卿很快就冷静下来。 她起身推开了林淮,视线与不远处一直盯着她的诺夫对上了…… 片刻,周思卿朝着诺夫咬唇一笑,眉眼间满是妩媚妖娆,诺夫的身体瞬间有点酥麻。 不得不承认,眼前这女人是个不可多得的尤物! 这个女人,他要了! 诺夫出面阻止了这场闹剧。 孟战京尤不甘心,甚至还想拔枪再报复周思卿。 “战京,给我个面子!” 对于自己寄予厚望的下属,诺夫的脾气很好,甚至还带着一点商量的口气。 “既然你和周小姐已经离了婚,那就各奔东西没有牵挂,你和于笛本就是欺负了她,她报仇也属应该!” 于笛如何“勾引”了孟战京,如何逼着让人家原配夫妻离婚,诺夫都很清楚,甚至他没少在其中谋划。 但眼下为了得到周思卿的好感,他又当理中客,将过错都推到于笛和孟战京身上,着实无耻。 连于笛都有点不服气,想要开口辩驳几句,诺夫一个狠厉的眼神扫过去,逼迫于笛咽下了到嘴边的话。 第667章 “周小姐,来,坐!” 诺夫亲自上前,伸出手要去扶周思卿。 “听说你已经怀孕了?孩子是……” 诺夫扫过周思卿的肚子,笑得有些阴森不悦。 他身边不缺女人,而对于怀着其他男人野种的女人,他更是不会有半点兴趣。 但架不住周思卿太好看了! 今天她一出场,就以极其惊艳的方式俘获了他的心,甚至,他听到了爱情的心跳声。 “咚,咚……” 那么剧烈,像是很多年前情窦初开时遇到那个金发碧眼的英伦女孩,让他躁狂冲动。 诺夫要打破自己的原则,要将周思卿据为己有。 而且这个女人不单是貌美诱人,她的背景身份也足够让他感兴趣。 一想到要将这个高高在上身份贵重的首长女儿压在身下,他浑身的热血就开始涌动,兴奋到让他几乎咆哮。 什么是忠诚? 什么是原则? 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 周思卿推开了诺夫递来的手,自顾自坐下。 “你和孟战京,你俩谁有话语权?” 她像是个不知轻重的娇小姐,就那么看着诺夫直接开口询问。 诺夫笑了。 “当然是我更有话语权,否则你以为谁能拦住盛怒中的孟战京呢?只有我,这里的每一个人,都要听从我的指挥!” 坐在周思卿身边,诺夫着迷看着这个玲珑娇俏的女人。 她的一举一动都勾着他的心,甚至连身上的香水味都带着诱人的芬芳,让他的心很痒,很躁动。 “尊贵的女士,很荣幸认识你!” 周思卿看着诺夫,眼神里满是不屑。 “你看上我了是不是?” 她的问题过于直白,在场的人都愣住了,连孟战京都瞪大眼睛望过来,表情微微有点扭曲。 诺夫先是一愣,旋即大笑出声。 “难怪你能先后俘获孟战京与林淮的心,果然是个妙人儿!” 他搓着手说道:“你和孟战京离婚了,与林淮……在你们国家,只要没领结婚证,那就是自由的,对不对?” “所以我现在追求你,也是合情合法,没错吧?” 听到这话,林淮急切说道:“我和她已经住在一起,甚至她怀了我的孩子!” “我不介意她生下其他男人的孩子,我也很乐意当她孩子的父亲!” 诺夫直白说道:“当然,等孩子出生之后,也可以把孩子交给你抚养,唔,一切都以思卿的意见为准!” “不行!” 林淮怒不可遏,说道:“我们之间只是合作关系,我不是你的奴隶,你没资格抢占我的女人!” “合作?谁告诉你这是合作?” 诺夫翻了脸,冷笑说道:“唔,那可能是于笛没有说清楚,我们之间不是合作,而是主人和奴隶的关系!” “你若是想后悔,那么你通敌叛国的证据将送到你们国家领导的案头,你只有死路一条!” 诺夫撕下了伪装,露出了凶狠的真面目。 “吵什么!” 在林淮的情绪即将失控时,周思卿起身摁住了他。 “你们就没问问问我的意见吗?选择权不应该在我手里吗?” 周思卿还是那副娇俏可爱的模样,让诺夫刚泛起的怒气又消散了。 他纵容一笑。 “对!选择权在你手中,那么宝贝儿,你选择我呢,还是选择林淮呢?” 诺夫眼神里带着志在必得的胜利。 他拥有过那么多女人,每一个都对他臣服崇拜,他对他的魅力很有信心。 “我选……” 周思卿抬起手指虚虚指向某一处,忽然,她转了个身。 “我选她!” 众人一惊。 只见周思卿的手指不偏不倚指向了于笛,嘴角带着狠辣的笑。 于笛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她下意识说道:“我对女人没兴趣!” “我也对女人没兴趣,但我对你……” 周思卿慢吞吞走到于笛面前,像是刚才孟战京掐她脖子那样,狠狠掐住了于笛的脖子。 “我对你的仇恨积压在心里太久了,于笛,你猜我为什么要来这里?” 她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心思,很是直白。 “是的,我要让你付出代价!” 不等于笛开口,周思卿扭头看着诺夫。 “如果你把于笛交给我,我就选你,做你的女人!” 于笛大声喊道:“不要,诺夫你不能被她蒙蔽,她是个极其狡猾的女人!” 可诺夫已经点头答应了。 “可以,只要你不伤害到她,我可以把她交给你,正好,让她保护你的安全。” 以及监视周思卿的一举一动,这个要求对于诺夫而言,简直就是投怀送抱! “成交!” 周思卿拊掌娇笑。 她施施然走到诺夫面前,抬手扶着他的肩膀,二人离得很近。 诺夫伸手就要去揽周思卿的腰,却被她娇笑着躲开。 “急什么?你不是说尊重我吗?难道第一次见面,你就按捺不住了?难道在你眼中,我与别的女人一样低贱?” 诺夫真是爱死了周思卿的狐媚劲儿。 明明是个出身高贵的女人,可在他面前,却像是个狐狸精一样调情撒娇,勾着他那颗躁动不安的心。 很久没有遇到这样有趣的女人了,她不怕他,她大大方方将自己那点报仇的心思摆在他面前。 “我被于笛欺负了,心里实在不爽,等我在她身上出了气,我就……” 周思卿媚眼如丝,抬手勾着诺夫的皮带,将他往自己面前拉了一点。 “我就好好伺候你,让你保证不后悔你今天的选择!” 第668章 若是别的女人,诺夫早就将对方拖到房间里占有了,可周思卿不一样! 且不提她特殊的背景,只说她身上这股子让人心痒的劲儿,就让诺夫觉得不该像从前那样草率鲁莽。 这是一道精致的菜肴,得一点点品尝咂摸其中美妙的滋味才行。 孟战京与林淮对他的态度算不得恭敬与顺从,尤其是孟战京,这个男人虽然一身本事,可太桀骜嚣张了。 现在他拥有了周思卿,无形之间也是对孟战京的报复与惩罚。 男人最是好面子。哪怕是自己摒弃不要的女人,也无法接受对方与别的男人睡在一起,更遑论当着自己的面亲热了。 诺夫就偏要让孟战京看着他如何一步步俘获占有周思卿! 至于林淮…… 原本他是想除掉林淮的,可现在他忽然改变主意了。 他就是要让林淮眼睁睁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被抢走,而他还不能有任何的抗议与不满。 诺夫喜欢这样拿捏人性,对方越痛苦无奈,他就越高兴。 “现在,能出去参加宴会了吗?看上去,今晚很热闹呢!” 周思卿踮起脚尖靠近诺夫,吐气如兰让人迷醉。 “当然!今晚你就是我的女伴!” 诺夫兴奋不已,抬手就要去揽周思卿的腰。 “讨厌!我让你碰了吗?” 周思卿很是倨傲拨开诺夫的手,像是高高在上的公主一般。 “好!好!我不碰!等公主同意了,我再去搂你抱你!” 诺夫爱极了这样的调情,女人不该只是顺从与讨好,像周思卿这样有脾气的女人才更能调动男人的兴趣! 周思卿满意“哼”了声,像是施舍似的,把手里的包交给诺夫。 “喏,给你一个讨好我的机会!” 诺夫笑着接过了包,与周思卿并肩走出房间,踏入了喧闹的宴会现场。 于笛的脸色格外难看。 是,携女伴赴宴是她提出来的,想让诺夫折磨羞辱周思卿也是她的动机。 诺夫待女人从来没有耐心与温柔,哪怕在她身上,也是粗鲁狠毒,她身上的斑驳伤痕都是证据。 本以为周思卿必死无疑的,但现在…… 于笛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发展到这一步,不明白周思卿为什么有这么大的魅力,能将诺夫迷得团团转。 甚至,甚至她莫名其妙成为了周思卿的跟班。 虽然她派人在监视与伺机谋害她,但这不代表她愿意跟在这个女人身后! 像诺夫那样,给她拎包做随从仆人吗? “于笛,这下你满意了?” 林淮眼神里满是嘲讽。 “偷鸡不成蚀把米,你这个蠢货!” 他狠狠推开于笛离开了,此时偌大的房间里,只剩目瞪口呆的于笛,还有一语不发的孟战京。 孟战京抬起眼睑看着于笛。 “你跟在她身边也好!” 他终于开口,缓缓说道:“伺机动手除掉她,不要给她报复的机会!” 听到这话,于笛原本忐忑的心忽然变得安定下来。 她奔过去半跪在孟战京面前,伏在他膝上,语气里带着委屈。 “战京对不起,我其实是在试探你,试探你对周思卿是否还有感情,而且……而且这也是诺夫的意思!” 孟战京淡声答道:“我都知道,诺夫还是不够信任我!” “可这是最后一次的试探,以后,你就能接触到组织里最核心的机密了,下个周三的高层会议,你也可以参加!” 于笛带着讨好与小心翼翼。 “参加高层会议的,都是京城名流富商,你结识那些人,还愁赚不到钱吗?” 第669章 听到这话,孟战京原本冷漠的表情微微有些窃喜。 这样的表情变化让于笛松了一口气。 “你看中谁的产业,我就帮你抢过来,不出三年,你的身价地位必定超过你大哥孟平津!” 孟战京满意笑了,起身整理好衣服,一脸春风得意出了门。 宴会觥筹交错好不热闹,周思卿像是翩迁蝴蝶,陪着诺夫与宾客寒暄交谈,给诺夫挣足了面子。 京城的圈子就这么大,就算周思卿深居简出,可依然有人认出了她。 周君堂的女儿成为了诺夫的女人,那么诺夫与周君堂乃至军方的关系,只怕也是深不可测呐! 思及至此,原本还心有顾虑的宾客开始对诺夫放下心防,甚至急不可耐谈起了合作。 诺夫大喜过望。 他自然知道这其中有周思卿的功劳,于是更对她百般呵护纵容迁就。 一直到深夜宴会结束,周思卿拖着劳累的身躯坐在沙发上,显然已经不想再动弹半分。 她原本就住在林家! 林洛尘一直被关在楼上,此时才被放了出来,看到妆容精致礼服华贵的周思卿时,她的眼神有些复杂。 “姨姨!” 怯怯走过去,林洛尘伏在周思卿腿上。 “你还好吗?” 周思卿摸了摸林洛尘的发顶,笑容疲倦。 “我没关系,你呢?吃晚饭了吗?怎么到现在还不睡?” 问完这个问题,她又忍不住笑了。 “是,这么嘈杂的声音,你当然睡不着了,放心,以后不会再打扰你休息了,小孩子要多睡觉才长得高!” 正说着,只见一楼书房紧闭的门打开,几个人陆续走出来。 今晚这场宴会办得很是圆满,效果之好,大大超出了诺夫的预想。 因为周思卿特殊的身份,那些原本迟迟不肯与诺夫合作的商人们今晚都表现出巨大的诚意。 哪怕已经深夜,诺夫还在秘密会客,除了于笛之外,其他人都不许靠近书房,包括孟战京。 周思卿没有关注那些商人的身份,她只是淡淡扫过角落里的孟战京。 看似在闭眼小憩的孟战京实则没有放过任何一个走出书房的人,他的眼睛与大脑将每一个与诺夫有过接触的人都牢牢记了下来。 这些丧失底线原则的叛徒,不管将来在法庭上用什么理由替自己辩解都是无用的,他们根本不知道,今日祖国的和平是多少人用鲜血生命换来的。 送走一批宾客,又有人带来几个人进了书房。 一名看上去身形魁梧眼神凶悍的男人从外面走了进来,像是个小头目,正在吩咐下属做好防卫工作。 原本伏在周思卿怀里的林洛尘在看到那个男人时,后背猛然一僵。 察觉到小家伙的异常,周思卿关切问道:“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她开口说话时,那个凶神恶煞的男人也往这边看来。 林洛尘埋首在周思卿怀里,久久才开口。 “那个男人好吓人,姨姨你离他远一点!” 周思卿找林淮打听了那个吓到林洛尘的男人。 林淮不清楚这个男人的真实姓名,只知道诺夫管这个男人叫疤狗,手下的人叫他疤哥。 据传言疤哥是最早跟着诺夫的人,甚至比于笛的资历还要老,而且当初救过诺夫的命,在组织里很有威严。 疤哥口音有点杂,时而说南疆话,时而又冒出几句川语,甚至还会说东北话和京城话,所以无法从口音判断他的来历。 第670章 但有一点,所有人都很认可。 那就是疤狗绝对是个狠人,不管是对自己人还是对敌人,只要侵犯到诺夫与自己利益的人,他都敢下狠手。 而且他男女不忌。 大多数男人还讲究个好男不与女斗,但疤狗没这些原则。 甚至他对女人的手段比对男人更狠毒残忍。 “当初有个女人受不了诺夫的暴虐折磨,偷偷砸碎了玻璃杯,打算用玻璃碎片割破诺夫的喉咙……” 林淮坐在周思卿边上低声说道:“结局如何,你应该能想象到吧,那个女人失败了,被疤狗带走,度过了十多天生不如死的日子。” “彼时还在南疆,正是蚊虫肆虐的时候,疤狗将女人一丝不挂关在笼子里,然后放在树林中。” 周思卿脸色大变。 她在南疆待过很久,知道那边蚊虫有多么肆虐。 不光有蜻蜓大小的蚊子,还有那种吸血的蚂蟥,一旦沾上了人的肌肤,蚂蟥就拼了命吸血。 那种滋味…… 周思卿现在想起来都头皮发麻。 可那么一个如花似玉的女人,在深夜被扔在树林里,捆着手脚经受蚊虫与蚂蟥的折磨,几乎比死都难受。 “然后呢?” 周思卿的声音有点颤抖,甚至她感觉到怀中林洛尘的身躯也在颤抖。 “女人一整晚承受着蚊虫的折磨,天亮时浑身肌肤肿胀痛痒,疤狗将她拖回去,扔进热水中浸泡,你能想象那种痛苦吗?” 那样的皮肤状态经过热水的浸泡,疼痛瘙痒感会放大许多倍,而经过抓挠之后,肌肤必定会溃烂。 “以疤狗为首,十多个男人轮流将女人……” 林淮看到林洛尘时,没有将剩余的话说出口,可周思卿知道发生了什么。 那是一种比死都痛苦的极致折磨! “如此反复折磨了十多天,最终,女孩用牙齿咬断了自己的血管,死掉了!” 林淮沉声说道,语气里满是对疤狗的厌恶与痛恨。 听到这话,周思卿的心底竟然放松了一些。 如果她是那个女孩,在没有逃生希望的前提下,死亡才是最好的解脱方式! “所以后来,不管是自愿跟着诺夫的女人,还是被强行占有的女孩,没人再敢挑战诺夫的威严,因为那个女孩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也因为如此,疤狗更是得到了诺夫的重用,一路跟着他从南疆往北抵达京城,现如今被一众人称作疤哥。 林淮沉默许久,抬头看着周思卿。 “你怎么……怎么就不听话呢?” 他明明都告诉她不要赴宴,安安静静躲起来保护自己,这个女人为什么非得要招惹诺夫呢? “我若是不来,你怎么办?” 周思卿淡声说道:“如果我不来,要么你死,要么孟战京暴露身份救你,最终前功尽弃!” “已经牺牲了那么多,甚至已经看到了胜利的曙光,不该这么放弃的!” 孟战京坐在距离她很远的地方,周思卿的声音又刻意压得很低,所以她相信他不会听到这场谈话。 而孟战京却一直没有动,只是保持着同一个姿势,像是睡着了。 “我早就说过,我不要做依附男人的菟丝草!” 周思卿四下环顾,压低声音说道:“而且我将于笛留在身边牵制住,不是正好能给孟战京创造更大的活动空间吗?” “别以为我不知道,于笛一直形影不离跟着孟战京,让他掣肘难行!” 深吸一口气,周思卿叹息说道:“林淮,我等不及了,我腹中的孩子……也等不及了!” 话音落,孟战京猛然睁开了眼睛,视线直直望过来。 周思卿的心一颤。 他……难道听见了? 但下一刻,她身后传来疤狗嘶哑的声音,吓得周思卿差点跳起来。 “周小姐,先生说如果你累的话,可以先回房休息!” 疤狗站在周思卿背后开口,语气有点轻浮。 “你是第一个让先生牵挂关心的女人,真是……有手段呐!” 周思卿将林洛尘放在地上,她起身与疤狗对视,下一刻,抬手就要抽疤狗耳光,像是之前抽孟战京那样稳准狠。 疤狗及时躲开了,眼底带着愠怒,甚至已经抬手准备还击,但最终还是咬牙忍住了。 “你最好不要有失宠的那天……” 疤狗攥紧了拳头,恶狠狠威胁着。 原本站在周思卿身后的林洛尘扑过来,抱住了她的腿。 “姨姨,我怕!” 周思卿终于收回了与疤狗对视的目光,弯腰将林洛尘抱起来。 “不怕,我在这里,谁也不敢欺负你!” 疤狗注视着林洛尘那张与周嘉彤越来越像的脸蛋,眼底隐隐闪过一抹光,他忽然就笑了。 “这个小女孩……林淮,她是你女儿吗?” 林淮一脸防备。 “关你何事?” 疤狗却逼近几步,眼神直勾勾看着林洛尘。 “小孩,你妈呢?” 林洛尘被吓哭了,趴在周思卿肩上不敢抬头看疤狗,浑身抖得像是筛糠。 “滚!” 周思卿一把推开了逼近的疤狗,语气凶悍厌恶。 疤狗大怒,却见孟战京走了过来掐着周思卿的后颈将她甩到楼梯口。 “贱人,真以为自己有了靠山就敢肆意妄为了?” 骂完,孟战京看了疤狗一眼,就准备撸袖子动手。 “与她废什么话?直接杀了吧!” 疤狗反倒拦住了他,笑着说道:“行了,我知道你恨这个女人,但现在老大还在兴头上,动了她反倒麻烦,再等等!” 两个男人忽然就站在同一条战线上,疤狗对孟战京多了几分信任。 “我实话告诉你,没有任何一个女人能在老大身边超过三个月,她……也不会例外的!” 疤狗早已想好了收拾周思卿的手段,很刺激,很……能让她生不如死! 第671章 周思卿怕林洛尘留在自己身边有危险,便打算独自一人睡在林家的客房里,但林淮却将他的卧室让给了周思卿。 “所有人都以为你腹中孩子是我的,你睡客房……这不是露馅儿吗?” 听到林淮这话,周思卿心里一惊。 是了,她竟然忽视了这样的细节,以诺夫的多疑性格,必定会有所怀疑的! “你放心,我不会碰你的,卧室里有个贵妃榻,我睡在那上面就好!” 不等周思卿开口,林淮已经替她除去了后顾之忧。 “既然是在做戏,那就要做全套,难道你以为诺夫会敲门后再进卧室里吗?” 周思卿笑了笑说道:“你以为到这里,他对我们的试探就结束了?不会的,他这种人,会一直质疑试探。” 最终让诺夫停止试探的原因只有两个,要么她死掉,要么,诺夫的怀疑成为现实! “回房吧,我有点累了!” 正好于笛从书房里走出来,周思卿顺势搭着林淮的手腕,在他的搀扶下往楼上走去。 于笛注视着二人上楼的背影,嘴角带着嘲弄的笑。 “林淮还真是……痴心不悔呐!” 她扭头看着一直坐在沙发上的孟战京说道:“周思卿都当着他的面与诺夫那般亲热,林淮竟还像个哈巴狗似的讨好她,真是下贱!” 说到这里,她坐在孟战京身边压低声音说道:“告诉你个秘密!” 于笛眼神里满是恶毒的笑意,她说道:“诺夫打算今晚就让周思卿做他的女人,而且还要当着林淮的面!” “你能想象那种场面吗?” 于笛一脸嫌弃捂嘴偷笑,说道:“哪个女人能忍受自己和男人做那事儿时,旁边有人观摩,而且还是自己的男朋友!” 孟战京嘴角勾出一抹没有温度的笑。 “我听疤狗说,他见过你和诺夫……” “你别听他胡说!” 不等孟战京说完,于笛已经打断了他的话,语气略微有点慌。 “疤狗早就觊觎我,但我瞧不上他,他才故意散播谣言坏我名誉,我……我心里可是只有你的!” 于笛说着就要往孟战京身上靠,却被他躲开。 “疤狗过来了!” 说曹操曹操到,疤狗哼着曲儿走过来,用轻浮的眼神扫过于笛姣好的曲线。 “疤狗,大家都是在诺夫手下做事的,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你心里是不是得有点数?” “尤其不要挑拨我与战京的感情,更不要诋毁我!” 于笛盯着疤狗警告道:“你心里应该清楚诺夫对战京有多看重,坏了事,他照样饶不了你!” “哥们儿,这世上女人多得是,你何必非得和她睡觉呢?啧……” 疤狗和于笛一向不对付,不止是他之前调戏于笛时被扇了耳光,还有于笛数次抢了他的功劳。 再加上于笛拉拢了孟战京,一时之间很是受诺夫看重,这让他有了极大的危机感,他不能容忍任何人威胁到他! 疤狗笑得轻浮恶毒。 “我手里有不少女人,清纯的,乖巧的,妩媚的……什么类型都有,而且她们都有个共同的优点,那就是干净!” 言外之意就是于笛很脏! 于笛气到咬牙切齿,却也无可奈何,因为她心虚。 疤狗没有污蔑她,因为疤狗确实见过她最不堪的一面! 那时候她还没有赢得诺夫的信任,只能靠身体来取悦讨好男人。 诺夫疑心病很重,于是一边与她做那种事,一边让疤狗在卧室里全程盯着,以防她对他下手。 第672章 不止一次两次,是长达两三个月的时间里,每一次都当着疤狗的面,而她也由最初的紧张到麻木。 甚至疤狗会趁着诺夫心情好,故意在她身上揩油占便宜…… 于笛咬碎了牙,狠狠瞪了疤狗一眼,拉着孟战京离开了。 疤狗还在身后煽风点火。 “就算要和她干那事儿,也得做好措施啊,小心得病!” 回到客房里,于笛讨好似的要取悦孟战京,却被他一把推开。 “战京……” 于笛眼神委屈可怜,说道:“自打咱们在一起,你一直都没碰过我,你是不是嫌弃我?” “我不想委屈你!” 孟战京再回头看于笛时,表情温柔平和。 “我说过,我要像当初娶周思卿一样,将你风风光光娶进门,把最好的时光都留在洞房花烛夜!” “于笛,我不在乎你的过去,而我也不想轻薄怠慢了你,否则,我和疤狗有什么区别?和那些欺负了你的狗男人有什么区别?” 这话让于笛感动不已。 她经历过很多男人,甚至有时候为了达成目的,会不惜用自己做筹码来换取利益,而那些男人也从没给予她半分尊重。 只有孟战京心疼她,尊重她。 “以后,我会保护你的,不会让任何男人再欺负你,包括疤狗,包括诺夫!” 孟战京起身给于笛倒了一杯水。 “喝点水早些休息,我会一直守着你的!” 于笛在感动中喝光了一整杯水,很快,她困到眼皮打架,不多时便没了意识。 水里有安眠药,而且孟战京下足了分量,能让于笛一觉睡到天亮! 他看着沉沉睡去的于笛,从包里拿出手套戴好,别过脸不去看于笛,只是胡乱扯下她的衣服扔在地上。 随即用床单裹住她,毫不留情的,对她一顿拳打脚踢。 做完这些,孟战京拿出一个微型录音机放在房间隐秘处,打开提前录好的声音…… 门外,一个年轻男人听到屋里传来女人暧昧娇柔的声音,他也有点躁动。 听了很久,他终于想起自己的任务,于是依依不舍转身离开,找到了正在书房门口的疤狗。 “疤哥,于笛和孟战京一回房,就开始那个……我听了足足半个小时呐,都还没停歇呢!” 年轻男人做了个暧昧的手势,疤狗挑眉笑了。 “孟战京还真是荤素不忌呐……今晚这林家大宅里,啧,可真是热闹至极!” 他透过门缝看着书房里的光,眼底隐隐带着一抹兴奋与期待。 诺夫改变主意要提前将周思卿占为己有,但出于安全,疤狗又要像之前那样,在卧室里全程观摩…… 想到周思卿那雪白的脖子与丰腴的曲线,疤狗浑身的血液都在奔涌咆哮。 诺夫近些日子体力有些不支,偶尔会召他代劳…… 周思卿睡得并不安稳。 诺夫在楼下书房里,就像是一匹随时会扑来咬一口的恶狼,让她不得不防备。 她在赴宴前,找岳晋中借了一把手枪,此时就在她随身携带的包里,而子弹早已经上膛。 在来的路上,她设想过很多种结局。 最坏的结局无非就是她暴露了,诺夫要置她于死地…… 她手中的枪会毫不留情击穿诺夫的脑袋,然后自己再饮弹自尽! 即使孟战京就在眼前,她也不会给孟战京救她的机会,因为计划还没完成,孟战京还需要将这个组织连根拔起。 甚至诺夫的死会给孟战京制造更好的机会,没准能抓住幕后最大的金主! 第673章 好在进展顺利,诺夫对女色的贪恋给了她机会,包里的枪也没有派上用场。 可这不代表危险已经过去,诺夫这种贪婪无耻的人,承诺于他而言不过是身外之物,随时,他都可能会闯进来! 忽然,窗户外发出细微的动静,像是有什么东西别开了窗户插销。 “咯吱”一声,是窗户被打开的声音。 躺在床另一侧的林淮鲤鱼打挺起身,抄起枕头下的枪奔了过去,下一刻,什么动静都没了。 周思卿闭着眼睛没有动,可手却慢慢摸索,也找到了自己的枪。 房间里很安静,她能隐约听到林淮发出“呜呜”的声音,应该是被人堵住了嘴巴绑起来。 片刻,卫生间的门打开又合上,房间里再也没有了林淮的声音。 周思卿敏锐察觉到有人靠近床边,即使对方的脚步声轻到像是鬼魅,可她还是能感觉到,对方站在自己背后。 黑暗中,有炙热视线盯着她,让周思卿如履薄冰,甚至大气也不敢喘。 她一动不动,脑子却在飞快运转,试图寻找最佳的办法。 忽然,床垫微微下陷,原本站在床边的人上了床,就在她背后缓缓躺下,一点点掀开了她身上的被子。 周思卿的呼吸一摒,手指扣住了手枪扳机。 如果对方再敢有进一步的试探,她就翻身开枪,击穿对方的脑门。 然而下一刻,一个手臂从她身上探了过来,精准有力的,握住了她持枪的手,她被人下了枪! 最后的安全感被夺走,周思卿再也无法保持冷静。 她翻身就要去抢夺手枪,可迎接她的,是宽阔熟悉的怀抱,还有炙热狂放的吻,像是扑面而来的滚滚火焰,几乎融化她的灵魂。 “卿卿!卿卿!” 这声音无比熟悉,这怀抱无比温暖,还有带着独属于孟战京气息的热吻,让周思卿潸然泪下。 被惊惧紧张包围的周思卿忽然之间就松了一口气。 她的眼泪不受控制落下,心里委屈到极致,抬手奋力去抵男人宽阔的胸膛,却这点力气只是徒劳。 甚至因为她的反抗,孟战京的动作更为狂放与凶悍。 他单手抓住她的一双手腕,强迫她举过头顶,而另一只手,已经从她的衣服下摆蜿蜒往上游移…… 他像是在饥寒交迫中找到家的乞讨者,不顾一切啃噬着周思卿的唇,贪婪汲取着她熟悉的气息。 有温热的液体落在周思卿唇角,缓缓渗入她的唇间,又咸又苦。 “孟战京!” 终于挣脱了男人的钳制,周思卿用颤抖的声音叫出了爱人的名字。 “孟战京。” 这三个字曾经在她心尖萦绕了无数次,她却不敢用深情深爱的语调叫出口。 孟战京的身躯一颤,在她衣摆下的手忽然用力握紧,周思卿发出颤抖到极致的哽咽。 “轻点,小心孩子!” “小心孩子”这四个字像是一盆冷水泼在了孟战京身上,他忽然就停下了疯狂热烈的动作。 下一刻,他抱着周思卿翻了个身,让她躺在自己怀里,还一直小心翼翼护着她隆起的小腹。 此时的周思卿衣衫不整发丝蓬乱,嘴唇被孟战京咬到红肿破皮,微微的疼痛让她心里越发委屈。 “滚!” 她推搡着孟战京,冷情说道:“我和你都离婚了,你选择了于笛,我选择了林淮,我们现在是敌人!” 孟战京任由周思卿推搡着,却一动不动,甚至还捧着她的脸又是一阵热吻。 第674章 “你也看到了,我怀了林淮的孩子,甚至我很快就要成为诺夫的女人了,以后你见了我,没准得喊一声大嫂呢!” 周思卿故意说着狠话,让孟战京心里烧起了熊熊大火。 “还想做我的大嫂?” 孟战京一把扯开周思卿的衣服,在她锁骨下重重咬了一口。 “不管你是什么身份,都无法阻止我爱你的脚步,大嫂怎么样?那我就强占了你这个所谓的‘大嫂’!” “不要脸!混账!王八蛋!” 周思卿被孟战京咬得很疼,眼泪滚滚而落。 她手脚并用踢打着这个害她伤心落泪的男人,一直哭一直骂。 直到最后,她再没有一丝力气,只能顺势被孟战京搂在怀里,伏在他温暖的胸膛上肆意痛哭。 “你……你这个坏人!” 孟战京任由周思卿哭咬厮打,她留在他身上的每一处伤痕,于他而言都是甜蜜与勋章。 他的手温柔抚摸着她的小腹,感受着腹中小生命的存在,这一刻,他的心被幸福盈满,几乎要溢出来。 “对不起,卿卿!” 孟战京一遍又一遍重复着道歉的话,一下又一下吻着心爱女人的额头。 她的哭声让他的心里也满是亏欠与疼惜。 “哎呀!” 忽然,周思卿捂着肚子发出一声惊呼,吓得孟战京翻身坐起,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怎么了?肚子不舒服吗?” 孟战京看到周思卿捂住肚子,脸色顿时煞白,翻身就要下床带她去医院。 “你疯了是吗?你是要暴露自己吗?” 周思卿拉住了惊慌到失去理智的男人,语气里带着一点甜蜜的嗔怪。 “别这么咋咋呼呼的,我有说过是肚子疼吗?” 顿了顿,她又“哼”了声。 “你这人可真有意思,我腹中孩子又不是你的,你这么关心紧张做什么?” 孟战京哭笑不得。 他俯身趴在床上,脸颊贴着周思卿的肚子。 “我都听到腹中孩子叫我爸了,你还敢说孩子不是我的?” 虽然这孩子来得时机不太妙,可他依然因为小生命的来临而喜悦激动。 “就像你无条件信任我,我也无条件信任你!” 孟战京喃喃说着,俯身在周思卿的肚皮上亲了一口。 忽然,他“哎呀”一声,整个人几乎弹跳起来。 盯着周思卿的小腹,孟战京的声音有点抖。 “那个……你肚子,怎么动了?” 孟战京清楚感受到周思卿的肚皮在鼓动。 就像是有什么东西踹了他,让他一时之间手足无措。 这这这…… 你看你看,又动了! 周思卿也终于反应过来,她抓住孟战京的手贴在肚皮上,笑得差点落泪。 “你这个傻子,这是胎动!” 她这个月份,原本是该有胎动了,可迟迟未感受到动静,以至于周思卿心里忐忑得很,好几次去医院咨询。 医生检查之后说胎儿发育正常,每个人体质不同,胎动时间也分早晚,或许,她肚子里的两个小家伙懒了些。 结果今晚,小家伙们忽然给了周思卿与孟战京一个大惊喜,就仿佛……是在与父亲打招呼问好! 孟战京的手心有细微的动静,像是小虫子在蠕动,隔几秒钟就能清楚感受到所谓的“胎动”。 一想到这是他的孩子,一想到这是他们爱情的结晶,孟战京就激动到不行。 “卿卿,谢谢你!” 他眼眶泛红,紧紧抱住周思卿,将脸深深埋在她的颈窝里。 “谢我什么?我又没说这孩子是你的,嗯,所有人都认为林淮才是孩子的亲爹!你在这里自作多情什么?” 第675章 周思卿笑着说话,却伸手轻轻抚着孟战京的后脑勺。 “我不管,孩子只能是我的!” 孟战京在耍赖,霸道说道:“林淮有什么资格做孩子的爹?唔,他像个草包一样,还在卫生间里挣扎呢!” 周思卿一脸黑线。 “你疯了是不是?赶紧把他松开!” 终于后知后觉想起了林淮,周思卿一脚把孟战京踹下了床。 “这是人家林淮的卧室,你溜门撬锁摸进来不说,还把他给捆了扔进卫生间?你还是人吗?” 周思卿咬牙骂道。 孟战京若无其事站起来,厚着脸皮又要上床抱住自己的亲亲媳妇儿。 “我不给他捆了,怎么能和你亲亲抱抱?难不成让他在旁边观摩?呸,美得他!” 周思卿彻底服了这个狗男人。 她推开他,自己下床奔进卫生间,只见可怜的林淮被捆成粽子,嘴巴里塞了一团东西,还用胶带死死封住。 看到周思卿进来,林淮“呜呜”几声,示意周思卿赶紧替自己松绑。 封嘴的胶带撕开时,林淮疼得直哆嗦。 他艰难吐出嘴里的东西,甚至还特意看了一眼,还好不是袜子,是一个干净的手帕! “狗东西!” 林淮看到慢悠悠走到卫生间门口的孟战京,忍不住咬牙怒骂。 “你就算要和思卿叙旧,大大方方进来不行吗?何必……” 他的嘴巴很酸,此时说话都有点含糊不清。 “你那点心思我能不清楚?你能给我和我老婆叙旧的机会?再者说了,我捆你也是为你好,真要是被发现,对吧,你也能洗脱嫌疑。” 如果被发现,孟战京大可以用报复周思卿的理由给自己开解,而林淮被捆得严严实实,也能撇清与孟战京的关系。 这样,对大家都好! 林淮一哽,半晌说不出话来,狗男人虽然不仗义,但这话似乎也没毛病! 周思卿手劲儿小,半天都解不开捆着林淮的绳索,她扭头望向孟战京,狠狠瞪了他一眼。 “看我干嘛?那绳结很轻松就挣脱的,在我们团,最差的兵三十秒内都能逃脱成功!” 林淮这个蠢货,这都过去快半个小时了,他还一点进展都没有! “他又不是你的兵,赶紧给他解绑!” 周思卿咬牙警告,孟战京不甘不愿给林淮松绑,还不忘对他一顿挖苦嘲笑。 林淮已经麻了。 活动着酸痛的手脚,林淮一瘸一拐坐回到贵妃榻上。 “孟战京你疯了吗?这么不管不顾闯进来,就不怕被发现?” 孟战京一副占有姿态,紧紧抱着周思卿,手贴着她的肚子,感受着那微弱的胎动,眼底满是喜悦。 “于笛已经被我撂倒了!” 听到这话,周思卿“哼”了声,嗤笑道:“哟,孟副团长的体力可真好,轻轻松松就撂倒了自己的女朋友!” 她皮笑肉不笑,特意强调“女朋友”这三个字。 孟战京忙举手喊冤。 “我没碰她,从头到尾我都没碰过她,真的,我说的撂倒是用药物,而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他忽然伏在周思卿耳边说了几句话,只见周思卿的一张粉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了。 “不要脸!你这个臭流氓!” 周思卿低声骂道,却换来孟战京更肆意的笑。 “好好好,我知道你喜欢,等我完成任务,一定会加倍补偿你的!” 补偿你大爷! 周思卿嘴角直抽抽,有种拿胶带把狗男人嘴巴封住的冲动。 一旁的林淮掩不住失落与苦涩,只有在孟战京的怀里,周思卿才会展露出女儿家独有的娇俏可爱,鲜活又惹人怜爱。 第676章 二人打情骂俏很是恩爱,林淮有点嫉妒,于是故意泼了冷水。 “孟战京,我劝你还是回你自己的房间吧,诺夫就在楼下,他随时都可能闯进来!” 听到这话,孟战京嘴角的笑容淡了些。 “诺夫原本就打算今晚闯进这里的,这样的禽兽,你指望他能有什么信用和道德?” 周思卿大惊,下意识就要推孟战京离开。 “别怕,我既然敢来你这里,就有十足的把握不会被他发现!” 孟战京很是受用周思卿对自己的关心,他握住了她的手,用带着枪茧的指腹轻轻摩挲。 “原本我不想把你牵扯进这个极其危险的任务里,可你……” 他无奈叹息,眼底带着对周思卿的纵容与宠溺。 “我就知道你不会乖乖听话的!” 周思卿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肚子。 “我只是希望孩子出生的时候,你能陪在我身边!” 这个要求不过分,孟战京也希望自己能尽快完成任务,陪周思卿度过人生最重要的分娩时刻。 她用命给他生孩子,他不能缺席! 沉默片刻,孟战京话锋一转。 “不得不承认,你的出现对我而言是好事,你替我牵制住于笛,又将诺夫的注意力转移过来,我反而能腾出手做事了!” 孟战京沉声说道:“但是卿卿,你接下来将会面临极大的危险与挑战,而我可能无法一直保护你!” 孟战京的语气里满是愧疚与挣扎。 危险一直都存在,不会因为周思卿的出现就减少。 如果说他感受到危险在减少,那也是因为周思卿将危险因素都聚集到自己周围,才给孟战京争取到绝佳的机会! 本以为这是他孤身走暗巷的绝境之旅,没想到周思卿成为了他最强大有力的盾牌! 一时之间,孟战京的心情格外复杂。 他曾经无数次发誓要保护自己心爱的女人,可似乎每一次到绝境时,都是周思卿挡在了他前面! “我有办法保护自己,你只管放手做你自己的事!” 周思卿温柔注视着孟战京,说道:“你要做的是大事,是事关京城千万百姓的安全,甚至关系到我们国家繁荣稳定!” “所以战京,不能失败只能成功,如果某天要在我与大局之间做选择,你记住,千万别犹豫,一定要舍弃我!” 她只是人海中的一粒粟,迟早会消散在天地之间,可这渺渺历史长河里,总需要有人为信仰理想牺牲。 国家的繁荣稳定来之不易,她不允许任何人践踏大国尊严! 孟战京嘶声说“好”,眼眶却已经红了。 气氛微微有些沉闷,周思卿岔开了话题。 “你刚才说诺夫改变主意要来这里?那你如何应对的?” 孟战京既然敢堂而皇之闯进来,就说明他已经提前做好了准备,确保诺夫今晚无暇过来。 “诺夫的后院起火了!” 孟战京撇嘴说道:“有个女人逃了,而且还带走了不少机密文件,这些文件一旦落入警方手中,就大事不妙了!” 听到这话,周思卿下意识问道:“你安排的?” 孟战京真是爱极了周思卿的聪慧与机灵,他就知道什么事都瞒不住她。 “对,我安排的!” 他淡声说道:“有个女战友一直在配合我的行动,她以佣人的身份潜伏在诺夫的女人身边,伺机行动!” 当周思卿今晚住在林家,与诺夫只隔着一道楼梯的距离时,孟战京心里就有了计较。 第677章 不管诺夫会不会改变主意闯入周思卿房间,他的后院都会起火,都会逼着他折身返回处理要命的事儿。 像是为了验证孟战京的话,楼下传来一阵喧哗声。 周思卿站在窗帘后,小心翼翼掀开一点缝隙,只见诺夫正好钻进车子里,很快,数辆轿车消失于夜色。 危机,暂时解除了。 “诺夫的后院起火,会让他暂时无暇顾及到你,但于笛成为你的跟班,可能会给你带来很大的威胁,你自己要小心!” 孟战京摸了摸周思卿的脸颊,温声提醒。 “放心,我既然敢让于笛留下,就不会害怕她!” 周思卿笑笑,歪头将脸紧紧贴在孟战京的手心,贪婪汲取着他的温暖。 一旁的林淮觉得自己有点多余。 他看了看手腕的表,已经凌晨两点钟了。 “需要我回避吗?” 他识趣问道,身体却没有动,似乎在等着孟战京自己滚蛋。 可孟战京却不要脸点头。 “我就不捆绑你了,你自己在卫生间待着吧,记得关上门,不要偷看我和我老婆亲热!” 无语至极的林淮:“……” 呵,孟战京你可真不把自己当外人! 虽然但是,林淮还是从卧室另外一个门离开,去了隔壁的书房里。 你问他心里难受吗? 怎么能不难受呢?周思卿是他心底的白月光,是他愿意舍弃一切去爱的女人呐! 甚至他有自己的私心,盼着能与周思卿假戏真做成为夫妻。 哪怕她心里藏着孟战京也无所谓,他只是卑微的想要拥有她片刻。 可就算如此,他还是输得一败涂地。 还有两个小时的时间,让周思卿与孟战京短暂拥抱互诉衷肠。 “这个任务……我爸一开始就知道的,对不对?” 周思卿轻声问道。 其实从父亲最初的反应她就猜到了端倪,因为父亲的心情很复杂矛盾,甚至好多次试图替孟战京说好话。 这样优柔寡断不分好赖,根本不是父亲的行事风格! “我爸也知道!” 孟战京苦笑说道:“他承受的压力很大,一边要安抚愤怒的我妈,一边还要担心我这边的情况,当然,最多还是对你的愧疚。” “卿卿,我爸不是没想过换个人执行任务,可谁不是父母的掌上珍宝?不能因为我是首长的儿子,就把危险人物扔给战友们!” 他正色说道:“过往很多年,我在军区大院里成长,我享受到了其他人没有享受的优越生活,所以现在的我要承受比其他人更大的压力!” 这是他身为大院子弟该履行的责任与义务! “不管任务成功与否,我都可以坦荡说自己对国家与人民问心无愧,唯独对你……” 孟战京歉疚笑着。 “我怕自己不能活着归来,怕自己辜负了你,还有你腹中的孩子!” 周思卿抱紧了孟战京,正要说话时,卫生间里传来林淮的声音。 “那你倒是努努力活着完成任务啊,说这些煽情的话,你也不嫌酸?” 原本悲伤的气氛瞬间被打破,孟战京有种弄死林淮的冲动。 这狗东西果然不讲武德,他竟然在偷听! 幸亏他和老婆没有干其他少儿不宜的事儿,否则岂不是都便宜了林淮? “你踏马给我闭嘴!” 孟战京咬牙骂道:“还有,回头少打着任务的旗帜占我老婆便宜,否则我弄死你!” “哼,你要是这么威胁我,那我就只能盼着你早点牺牲了!” 林淮从门缝里探出头,笑得有点恶毒。 “你死了,我就和思卿名正言顺在一起,嗯,放心,逢年过节我会带着孩子给你烧纸的!” 烧你大爷的纸! 孟战京被气笑了,跳起来就要去揍林淮,被周思卿摁回到床上。 “你干什么!现在是赌气的时候吗?” “林淮你也给我闭嘴!” 一视同仁怒骂了两个男人,周思卿只觉得脑瓜子有点疼。 她忽然觉得自己眼光可能有点问题。 上一世嫁给林淮这个无情无义的狗东西,这一世又嫁给孟战京这个不按常理出牌的臭男人。 只想过安稳日子的她,命也忒苦了些! 卫生间里,林淮再次探出头来,求知若渴继续提问。 “孟战京,你真的和于笛清清白白吗?说句不好听的话啊,于笛那方面的经历可比你多得多,你确定自己能骗过她?” 第678章 是,林淮承认他就是故意挑拨离间的。 说句不好听的话,男人和女人之间无非就那么点事儿,那于笛虽不如周思卿好看,但架不住经验丰富啊! 孟战京一个热血正旺的男人,对吧,日夜和这么一个狐狸精相处,他能抵挡得住? 反正他是不信男女之间有所谓的清白关系! 周思卿也跟着附和。 “对啊,你和于笛之间……嗯,我不是不能理解,毕竟你在执行任务嘛,作出牺牲也是在所难免,而且你这……” 她有点皮笑肉不笑。 “而且你也不算牺牲,反正这件事到最后都是男人占便宜,咱们俩是一家人,你占便宜就相当于我占便宜,嗯,挺好的!” “挺好的”这三个字,周思卿咬得很重,像是咬着孟战京的皮肉,让他有点胆战心惊。 “媳妇儿我对天发誓,我绝对没碰她一下!” 孟战京看了看手腕的表,说道:“天很快就亮了,到时候你就知道我是如何瞒天过海了!” 于笛动了动酸痛的身体,忍不住发出难捱的痛呼。 好痛,像是被车碾过一般,又像是被谁揍过,浑身上下都是痛感。 她轻轻“哼”了声,睁眼,只见孟战京正站在窗口抽烟,衣着整齐,只是头发还湿漉漉的,显然是刚洗过澡。 “战京!” 于笛挣扎着坐起来,脑子里有点空白。 “我这……又断片了,这药物的副作用太大了,回头我得找医生聊聊,给我换个温和一点的助眠药!” 她捏着抽痛的太阳穴,半晌才说道。 “你只是神情有点恍惚,身体可一点都不恍惚,昨晚的你……” 孟战京回头看着于笛,指着自己脖子上的咬痕说道:“现在还疼呢!” 那咬痕像是徽章与烙印,让于笛眼底不觉涌出得意之色。 “难怪我今早醒来浑身酸痛,原来是你在报复我呀!” 她看着床下被撕烂并散落一地的衣物,忍不住露出满意的笑容。 “快些洗漱起床吧,诺夫昨晚连夜离开了,好像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孟战京将提前准备好的衣服扔给于笛,从头到尾没有多看她一眼。 等于笛换好衣服走出卧室时,只见周思卿正与林淮面对面坐在餐桌前用早餐。 “吃个鸡蛋补充营养!” 林淮将剥壳的水煮蛋放在周思卿盘子里,温声说道:“我知道你不喜欢吃蛋黄,蛋黄你剩着给我吃就好!” “哟,都到这一步了,林淮还深情一片啊,你这……喜欢绿色?” 一边说着,于笛将桌上的白灼菜心都夹到林淮盘子里,笑得不怀好意。 “绿色最健康了!” 林淮将于笛夹来的菜直接倒进垃圾桶里。 “太脏了!” 于笛也不恼,又看着安静吃饭的周思卿。 “我该叫你什么呢?叫你周小姐?林太太?亦或者……大嫂?” 她忽然捂嘴笑,说道:“大嫂也是暂时的,毕竟你能不能活着从诺夫的床上离开,都不好说呢!” “你知道诺夫为什么对你感兴趣吗?除了你的美貌之外,还有你孕妇的身份!” 她笑得恶心,说道:“虽然他有无数的女人,但孕妇……男人都喜欢猎奇,而且没底线没节操!” “滚!” 周思卿拿起吃剩的蛋黄,直接砸在于笛脸上。 蛋黄散开,有一点沾在于笛的头发丝上,看上去滑稽可笑。 “周思卿!” 孟战京上前几步,掐住了周思卿的脖子。 外人看来是在用力掐脖子,但只有周思卿和孟战京知道,这是爱的抚摸,甚至孟战京没敢舍得用力。 第679章 这个姿势,让周思卿清楚看到孟战京脖子上的咬痕,她忍不住勾唇暗笑。 今早孟战京离开之前,她忽然攀住他的脖子,狠狠咬了一口。 孟战京没有呼痛,也没有挣扎,任由她带着委屈与不舍撕咬,甚至松开时有血丝渗出来。 她有点赌气,说道:“我就要你带着我的标记去见于笛,我看你怎么给她交代,我不想顾全大局了!” 孟战京脸上带着宠溺的笑,又将另外一边脖子展露在她唇边。 “解气了没?如果没解气的话,这边再咬一口!” 彼时,他的颈动脉就在周思卿眼前,甚至她能看到那细微的跳动。 她心里有点委屈,一把推开了他。 “你给我滚,陪你的于笛睡觉去吧!” 现在,他和于笛相安无事从房间里出来,甚至于笛脸上带着餍足的笑,显然,孟战京又瞒天过海且成功了。 “给我放老实点!” 孟战京恶狠狠警告着,表情阴狠,但手下的动作可温柔到极致。 甚至在于笛看不到的角度,他用大拇指指腹悄悄摩挲着女人滑嫩的肌肤,手感很好,让他流连忘返。 一旁的林淮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你俩能不能稍微克制点?老子都看到你俩那拉丝的眼神了! “孟战京,你要干什么!” 带着私心的林淮拍案而起,冲上前直接将孟战京推开,紧紧把周思卿护在自己怀里。 呵,谁不会趁机而上呢? 看着林淮碰到周思卿的肩膀,孟战京的嘴角抽了抽,拳头攥紧再松开,克制着不让铁拳落在林淮那张俊脸上。 于笛以为自己是看戏的,脸上带着嘲弄的笑,但实则,她才是那个被蒙在鼓里当猴耍的大冤种! “哎,你过来!” 正好有个小跟班从外面进来,是疤狗的小弟,于笛招手示意他过来。 “昨晚出什么事了?怎么没有通知我?” 小弟笑得有点暧昧,说道:“姐,不是不通知你,实在是……” 他凑近了些,说道:“当时你俩正在兴头上,那动静实在太大了,而且也不是什么大事,所以就没打扰你们的好事!” 想起昨晚自己在门外听到的动静,小弟的身体有些躁动。 难怪疤哥对于笛念念不忘,这个女人是真带劲啊! 于笛佯装没听到,说道:“你说什么?大点声!” “我说,昨晚你和京哥的动静太大了,老大不让打扰你们的好事!” 小弟秒懂,当即提高了嗓门。 于笛用挑衅的眼神扫过周思卿,微不可闻的,“哼”了一声,满是胜利。 周思卿也笑了。 一时之间,她也不知道是该夸孟战京太贼太狡猾,还是该笑话于笛太傻太天真…… 于笛原本想和孟战京一起离开的,但被周思卿拦住了。 “怎么,你要去哪里?忘记你现在的身份了吗?诺夫亲口答应过的,你现在要跟着我!” 周思卿一字一顿强调道:“像丫鬟那样寸步不离跟着主子的那种,记住了吗?” “你……” 于笛气得差点动手,但转念一想,她忽然就笑了。 “好啊,我跟着你!” 跟着这个女人才好呐,她眼亲眼看着周思卿一步步走向灭亡,看着她死在自己面前。 不管从哪个层面来讲,于笛都恨透了周思卿。 恨她比自己的出身好,恨她比自己的命运好,甚至恨她长得比自己好。 周思卿对于笛的敌意丝毫不介意,甚至还满意笑了。 她擦了擦嘴起身,将自己的包直接扔到于笛怀里。 第680章 “做丫鬟就要有做丫鬟的样子,给我拎包!” 周思卿的书包里不知道装了什么,沉得要死,于笛咬牙在心里咒骂了无数遍,最终还是拎起了包。 于笛走之后,林淮看着面无表情的孟战京。 “你自由了!” 周思卿将于笛这个大麻烦揽到自己身边,给予了孟战京极大的自由。 可孟战京却没有半点喜悦之情。 于笛就是个不定时炸弹,随时都可能给周思卿造成致命伤害的! “孟战京,你要是不能完成任务,就真的对不起周思卿了!” 林淮起身说道:“她为了你,真的可以牺牲一切,包括她的命,我很羡慕,也很嫉妒!” 如果时光能重来,他一定不会辜负周思卿,一定会紧紧攥着她的手不放开! 孟战京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逼着自己咽下食物,随即头也不回离开了。 林淮说得没错,他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周思卿是真的很胆大,她让于笛给自己当跟班,甚至让她做司机。 在去往学校的路上,周思卿坐在后排闭目养神,于笛则咬牙手握方向盘,一路狂踩油门,恨不得撞在前面大货车上,直接要了周思卿的命! “悠着点开车,我就算死,也得拉着你一起!” 周思卿淡声说道,语气里满是嘲弄。 于笛咬牙恨恨说道:“你也得有拉我一起去死的本事!” “那就试试看?” 周思卿直接从包里掏出一柄手枪,子弹上膛的声音让于笛后背一凉,原本猛踩油门的脚也忽然松了几分。 车速降下来,又恢复了平稳。 周思卿对于笛的反应很是满意,你看,这才是硬实力! 车子抵达学校,周思卿慢悠悠走在前面,于笛则背着包跟在她身后。 走到实验室门口时,黄莉正好从实验室里推门出来。 在看到周思卿身后的人时,黄莉的表情有点失控,手里的水杯“咣当”一声落在地上。 好在是搪瓷杯,在水泥地上发出巨大的声音,却没有破碎,就那么咣啷啷滚到周思卿脚下。 “怎么了呢?” 周思卿笑笑,示意跟在身后的余地帮黄莉捡起水杯。 黄莉脸色大变,忙喊道:“我自己来!” “别啊!现成的佣人,不用白不用!” 一把拦住黄莉弯腰的动作,周思卿扭头看着于笛。 “还愣什么?听不懂人话吗?” 于笛一阵咬牙切齿,重重将书包摔在了地上,恶狠狠说道:“周思卿,我劝你别太得寸进尺,真以为我不敢动你吗?” “你动一个试试?” 周思卿嗤笑着走到于笛面前,贴着她的耳朵。 “受不了就滚呐,离开是你的自由,在诺夫面前告状也是我的自由,我猜想,以他现在对我的迷恋,枕边风的威力应该很大吧?” 她笑得很恶毒。 “我就算弄不死你,也能让你脱几层皮,大不了咱们同归于尽!” 两个女人对视很久,于笛冷冷笑了。 “行!周思卿,你果然是个狠人!那咱们就拭目以待,谁是那个笑到最后的赢家!” 她弯腰捡起黄莉的水杯,面无表情递了过来。 黄莉却吓到直后退,甚至无法克制内心的害怕紧张。 “怕什么?她是什么洪水猛兽吗?还是说……你们有什么交集?” 周思卿似笑非笑,让黄莉心中一阵慌乱。 “没!没有!我不认识她!” 一把抢过于笛手中的杯子,黄莉逃也似的走了。 “抱歉啊,我同学她胆小没出息,让你看笑话了!” 周思卿没有半点诚意道歉,语气里带着一点轻蔑,她接了书包往实验室里走去,留下于笛一人站在门口。 “哦,就在门口等我,哪里也不许去!” 已经进门的周思卿又折身返回,冷笑着扫过站在门口的于笛。 “哪怕是上厕所,也得给我请假!” 于笛当然不会听周思卿的话。 在周思卿进入实验室后,她转身就循着黄莉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女厕所里,黄莉一脸惊惧瑟瑟发抖。 “蠢货!你在紧张什么?” 于笛抬手在黄莉脸上狠狠抽了几下,骂道:“你收钱时怎么向我保证的?现在,你又是怎么做的?” 黄莉跪在于笛面前,苦苦哀求着。 “于小姐,求求你放过我吧!” 她每次出卖周思卿时,心里都很害怕,或许是做贼心虚,她总觉得周思卿望向她的眼神很奇怪。 像是洞悉一切,就那么似笑非笑看着她,让她无处可遁。 “放过你?你收了我的钱,就是我的狗,除非你死!” 于笛掐住黄莉的下巴说道:“现在就回实验室里,给我死死盯着周思卿,她做了什么,说了什么,一一汇报给我!” 黄莉回到实验室时,周思卿正坐在凳子上写文件。 看到黄莉那红肿的脸,还有惊惧紧张的表情,她勾着唇无声笑笑。 “黄莉,你饿吗?” 周思卿怎么能让背叛自己的人好过呢? 她从包里掏出十块钱递给黄莉,指着窗户外面的于笛说道:“那是我的跟班儿,你把钱给她,让她给咱们买包子吃!” 黄莉的脸色一下子就白了。 “这……我已经吃过早饭了!” “吃过了也能再吃嘛,你怎么紧张成这样?难道你认识她?” 周思卿挑眉问道,黄莉一下子弹跳起来。 “不,我和她根本没见过面的!” 不敢再多停留半分,黄莉捏着十块钱走到实验室外面。 “周思卿让你帮她去买包子,学校门口对面那家包子铺,大葱猪肉和三鲜包子,各来一斤,记得找老板要辣椒和醋!” 黄莉不敢看于笛的眼睛,低头小心翼翼说道。 于笛被气笑了。 行,周思卿这个女人可真行,她还真敢拿她当丫鬟来使唤? 今日这仇她记住了,迟早有一天,她要让周思卿死无葬身之地! 第681章 于笛被周思卿折磨了一整天。 从买包子到买水果,甚至连打水这种小事,也被指派到她头上。 “周思卿你疯了是吗?你还真以为我是你的丫鬟?” 看着七八个款式的水杯摆在自己面前时,于笛怒了。 “你真以为我会对诺夫言听计从?真以为他一句话,就能让我对你唯唯诺诺?我和他不是上下级关系,而是合作!” 于笛咬牙切齿,恨不得将周思卿撕烂。 “是吗?那你就走呗,我也没把你绑在裤腰带上啊!” 周思卿一摊手,无所谓说道:“你可以离开啊,你可以回去和诺夫拍桌子吵架争取权益啊!” 她带着挑衅的笑容。 “你心里其实很怕我对不对?你怕我脱离你的视线范围,你怕我私下与诺夫见了面,从而威胁到你的权益对不对?” 看着于笛愤怒的模样,周思卿冷笑。 “承认吧于笛,在这场较量中,你输了!而你输到一败涂地的原因很简单,就是诺夫对你没了兴趣,而我,勾起了他的兴趣!” 周思卿眯眼看着于笛,甚至还故意挺了挺她的肚子。 “哪怕我是个孕妇,哪怕我结婚离婚,魅力也依然比你大,你嘴上嚷嚷着我杀死我,但其实,你不敢动手!” “因为你心里清楚诺夫有多么凶残,他不会顾念与你的旧情,反而会因为你毁掉他的新玩具而震怒,甚至惩罚你!” 每一句话都深深扎进了于笛的心底。 即使她百般抗拒,却不能不承认这些事实。 诺夫是个魔鬼,一个没有任何感情的魔鬼。 她见识过诺夫随意杀死跟随多年的心腹,也见识过他杀死前一秒还与自己欢爱的女人…… 事到如今,于笛只盼着孟战京能将事业做强做大,最好能取代诺夫这个恶魔,成为这个组织的新任领导者。 于笛咬紧了牙关,拿起面前那些水杯往水房走去…… 这仇,她迟早会报的! 一直到晚上,于笛才陪着周思卿回到林家。 周思卿虽然是个孕妇,却神采奕奕精神抖擞,而于笛则被折磨到颓废焦躁甚至浑身无力。 孟战京回来时,就看到于笛坐在沙发上打着盹儿,一脸憔悴无力。 他朝林洛尘招了招手,把手里的点心送给了她。 林洛尘直接拆开了点心盒子,随手拿起一块递给正在看电视的周思卿。 周思卿只扫了一眼就知道,这是孟战京专门给她买的,里面的每一块点心都是她喜欢的口味。 “战京,你回来了!” 于笛被电视声吵醒,她一个激灵坐了起来,眼底带着一点委屈。 孟战京淡淡“嗯”了声,听不出声音里的喜怒。 “怎么了?诺夫那边的事情很棘手吗?” 于笛忙追上去问道。 孟战京停下脚步,看着追上来的于笛。 “诺夫让你去一趟!” 听到这话,于笛停下了脚步,表情微微抗拒。 在这个节骨眼上,诺夫的心情不会太好,而他纾解糟糕心情的方式也很粗暴简单,那就是女人。 于笛领教过诺夫的“手段”,他会把所有的怒气都撒在女人身上。 “为什么是我?为什么不是她!” 无法按捺心中的愤怒,于笛指着周思卿大声喊道。 “诺夫不是中意她吗?怎么不让她去呢?” 孟战京无奈说道:“我哪里知道诺夫的心思?他指名道姓要找你。” 叹息一声,孟战京说道:“去吧,我明早去接你!” 于笛还想拒绝,却听到身后传来疤狗阴森森的笑声。 第682章 “于小姐,我亲自来接你了!” 听到这声音,于笛的心瞬间跌落到谷底,她知道自己今晚逃不掉了。 “我去洗漱一下!” 于笛找了个借口,想尽量拖延时间,哪怕晚过去十分钟,也少受一点苦。 疤狗今晚心情好得很,很是爽快点头同意了。 趁着于笛回房洗漱,疤狗走到茶几前,看着坐在沙发上吃点心的林洛尘。 “我有个女儿,和你长得很像!” 疤狗端详着林洛尘,半晌冷笑说道。 “我为了那个女人坐牢,她信誓旦旦说等我出来,结果我前脚进去,她后脚就嫁了人。” “等我出狱想要报仇时,你们猜怎么着?” 疤狗环顾过客厅里的一众人,咬牙说道:“这个贱人竟然死了,她的命可真好,否则我非得让她生不如死!” 疤狗的眼神凶悍恶毒,周思卿下意识将林洛尘搂在怀里。 “没人对你的私人感情感兴趣,你大可不必在这里讲故事!” 周思卿冷声说道。 “别急啊,我很快就要切入重点了,周小姐有点耐心!” 疤狗忽然笑了,眯眼看着林洛尘那张脸。 “那个贱人虽然死了,但她还有个女儿,人人都以为那是她与她丈夫的孩子,其实,那是我的种!” “她在嫁给那个男人之前就怀了我的孩子,你说,这是不是天意注定?” 疤狗一脸得意说道:“只可惜那个男人也死了,否则我真想亲眼看看他知道真相时的表情,一定很痛苦很愤怒吧?” “你找到你女儿了?” 周思卿将林洛尘紧紧抱在怀里,不让疤狗继续盯着小家伙的脸。 “没有!我没找到她的下落,但我弄到一张她小时候的照片,唔,你要看看吗?我正好带着呢!” 疤狗心情好得很,掏出一张泛黄的照片放在茶几上。 这是一家三口的合照,一对年轻夫妻抱着一个小女孩,笑得幸福满足。 即使是黑白照片,可周思卿依然知道,那个小女孩头发上的蝴蝶结是粉红色的,脚上的凉鞋是黄色。 不止如此,那年轻女人穿着一件丝绒红裙子,像是一团火焰…… 周思卿目不转睛盯着那照片,眼底涌动着哀愁与悲凉。 是啊,她怎么能通过黑白照片知道这些细节呢? 因为拍照那天,她就在现场。 她怯怯站在角落里,看着周嘉彤被父亲和继母抱在怀里,幸福快乐坐在照相机前面。 “丫头,你也过去,靠在你妈妈怀里!” 照相师傅指挥着她也走过去,可下一刻,就传来继母不耐烦的拒绝声。 “别过来,太挤了,你又不爱照相!” 于是她笑着摇了摇头,对照相师傅说道:“不了,我不爱照相!” 本以为这样的小事早已被她遗忘,可看到这张照片,周思卿才知道自己从未忘记过,也从未释怀过。 而又因为这张照片,周思卿知道了一个可笑又可怕的秘密。 疤狗,这个穷凶极恶的男人,正是周嘉彤的亲生父亲! 周嘉彤的父亲,就是林淮的岳父,也是林洛尘的姥爷! 这样亲密的关系本该是好事,可因为这个人是穷凶极恶的疤狗,而让周思卿心底充满了担忧。 从疤狗的语气里听得出来,他还不知道自己的女儿是林淮死去的妻子,也不知道这个乖巧的小女孩是他的外孙女! 如果疤狗知道真相…… 周思卿不敢想象事情会变得多么糟糕,不止是林淮会有无穷无尽的麻烦,连怀中这个小女孩,也会身处危险之中。 第683章 疤狗不能知道真相! “你看,我女儿是不是与这个丫头长得很像?” 指着照片里的周嘉彤,疤狗说道。 他眼神没有父爱的温柔,只有贪婪与烦躁。 这个女儿应该与她妈妈长得很像吧?那必然是有几分姿色的。 如果能把她找回来相认,再将她献给诺夫做他的女人,自己成为诺夫的岳父,那是什么样的身份地位? 疤狗打着这样的算盘,更像是疯狗一样四处打听周嘉彤的下落。 “哪里像了?” 孟战京拿起照片端详一阵子,有点不耐烦的,将照片扔到茶几上。 “你女儿比这个病秧子小孩好看多了!” 他指着林洛尘的眉眼说道:“你看她这小家子气模样,和林淮一模一样,哪里有你女儿的神采?” 疤狗有点疑惑。 他捡起照片看了看,又打量着林洛尘,半晌似乎认可了孟战京的话。 “嘿,还真是,这个小丫头长得太丑了,远没有我女儿好看!” 说到这里,疤狗“嘿嘿”笑了。 他扫视过周思卿,用极其猥琐的眼神上下打量着她。 “我女儿要是有你这么好看,那就太好了!” 周思卿也没客气,抓起茶几上的烟灰缸直接砸了过去。 疤狗飞快躲开,惊魂未定怒骂了几句,拿起照片离开了,今晚,他还有要紧的事! 虽然疤狗走了,但他手下几个喽啰依然守在林家,不用问也知道,是在监视周思卿呢! 周思卿也不在乎,吃了两块点心喝了牛奶,这才不紧不慢回了卧室。 进门看到已经坐在床边的孟战京,她的表情很平静。 “你倒是……很自觉!” 反锁上门,周思卿四下环顾,没有看到林淮的身影。 “别找了,他在隔壁书房里给咱们放哨呢!” 孟战京有点迫切着急,上前紧紧抱住周思卿,深深嗅着她的气息。 “今天,没有被于笛欺负吧?” 天知道他一整日有多么担心周思卿的安全。 于笛不是省油的灯,手段一向龌龊狠毒,若是真对周思卿动手,只怕她防不住呐! “你看我像是被欺负的人吗?” 周思卿顺势靠在孟战京怀里,撒娇说道:“给我揉揉腿,腿疼!” 还没到孕晚期,周思卿已经出现了水肿,虽然不太严重,但奔波一天后,依然浑身酸痛。 孟战京拧了热毛巾给她热敷小腿,随后用刚刚好的力道按摩推拿。 周思卿舒服到直哼哼,一会儿喊着“太用力了”,一会儿又催他“用力点”。 隔壁的林淮听到这动静,以为那二人正在做不可描述的事,心里酸涩难受到极点。 孟战京也被周思卿这动静弄得心猿意马浑身燥热。 他怀疑这小女人是故意折磨他的,但他没证据。 周思卿的双腿浮肿是真,按摩带来的舒服感也是真,她哼唧几声似乎没毛病? 只是,在他与她分别这么久,在她明知道他有多么渴望她的前提下,依然如此……这未免有点过分了些! “轻……轻点!” 不知不觉间,孟战京的手劲儿又有点大了。 周思卿“哎哟”着,声音软得像是面团,纤纤玉手抓住了孟战京的手腕,眼眸里带着嗔怪与抗议。 “疼!” 她的眼眸如水,抗议时嘟起来的嘴巴,还有那娇俏刁蛮的语气,一下子勾住了孟战京的心。 像是有什么东西剪断了他心里最后一根弦,孟战京忽然就不忍了。 他欺身而上,直接将周思卿困在怀里。 即使无比急切,可孟战京还是保持着最后的理智,手臂撑着床,小心翼翼避开了周思卿的肚子。 “故意的,是不是?” 他眼神炙热,盯着周思卿的一双星眸,不假思索的吻上了她微启的唇。 无比甜美与温柔,像是一汪清泉滋润着他干涸的心。 孟战京的嗓子干涩燥热,而能平息他心底那股子火苗的,只有周思卿…… 不知不觉间,周思卿原本抵着他胸膛的手已经往上,攀住了他的脖子。 带着一点点力道,周思卿将男人拉向自己,他们紧紧贴着彼此,感受着熟悉的温度,汲取着熟悉的气息。 孟战京无法控制自己的手,他像个毛头小子一样胡乱游移摩挲,不多会儿,周思卿的衣衫散乱不堪。 “别……别闹!” 到最后,周思卿秉持着最后一点理智,推开了孟战京不断往下的唇。 她的眼睛里满是潋滟水光,就那么深情款款注视着自己心爱的丈夫。 “你克制一点,那边……” 指了指林淮所在的书房,周思卿的脸更红了。 他们当真是大胆到极点了,那扇门没有上锁,林淮一推门就能进来,就能看到他们在做什么! “他还是有点眼力劲儿的!” 孟战京大口大口呼吸,将脸埋在周思卿脖颈间,声音闷闷的。 “我不会乱来的,我怕伤到孩子!” 他停下动作,不是因为怕被林淮看到,而是怕伤害了他们的孩子! 手轻轻摸过周思卿的小腹,像是有所感应,腹中的胎儿也在蠕动,不知道是小手还是小脚,正好贴在孟战京的手心里。 “你猜是男孩还是女孩?” 周思卿笑着说道。 她靠在床上,手轻轻抚摸着孟战京的后脑勺,看他像个孩子一样小心翼翼贴在她肚子上,感受生命的悸动。 “女孩!两个女儿!” 孟战京不假思索说道:“你也知道我们孟家没有女孩,卿卿,你这一下子生两个闺女,真的,你绝对是孟家的大功臣!” “可林洛尘说,是一儿一女呢!” 周思卿笑着说道:“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她说得最准确!” “小孩子的话有什么可信度?我是孩子的爸,我是播种的人,是男是女我能不清楚?绝对是两个闺女!” 孟战京就差捂着耳朵说“不听不听我不听,我就要女儿”了。 他都想好了,等两个闺女出生之后,他就一手抱一个,去那些堂兄弟面前炫耀,让他们羡慕到死! 第684章 她叫她妈妈,眼底带着喜悦和释然,在她的不舍哀求中挣脱了她的手。 “我走了,姨姨一定很难过吧?” 小家伙飘在半空,歪头看着她。 “你一定想弥补你的遗憾吧?如果我现在死了,姨姨会很难过的哦!” 说罢,小家伙忽然推了她一把,轻飘飘的灵魂不受控制,周嘉彤就那么被吸进了那小小的身躯里。 原本发出警报声的生命监护仪恢复了平稳,没人知道这小小的躯壳已经换了主人! 林洛尘死了,周嘉彤活了…… 黑夜里,林洛尘,哦,或者说周嘉彤缓缓睁开眼睛,抬手摸了摸自己满是泪水的脸。 曾经的她,到底做错了多少事啊! 可就算她深深伤害过姐姐,也依然得到了姐姐的原谅,她再次感受到了童年的爱与温情。 而这一次,她不会再犯浑伤害姐姐了,她要保护她,用自己这条命去保护! 周嘉彤将疤狗视作了对姐姐生命安全最大的威胁。 是,疤狗是她的亲生父亲,在上一世里,她在疤狗的怂恿与教唆下,做过很多惨绝人寰的事。 比如害死了姐姐,比如害死了林淮…… 重来这一世里,她的早死反而是一种解脱,起码不用再成为疤狗手中杀人的工具了! 可现在,疤狗再次出现了,周嘉彤清楚知道这个男人有多狠毒,姐姐根本不是疤狗的对手! 除掉疤狗,保护姐姐,成为了周嘉彤心底最强烈的意念! 至于林淮…… 周嘉彤早已释怀了,他们之间从来没有所谓的爱,不过是鸡鸣狗盗的利益牵绊而已。 看在林淮心底对姐姐尚有几分忏悔的份上,周嘉彤决定原谅这个男人…… 这一夜的林家风平浪静,起码表面看来很是平和。 周思卿伏在孟战京怀里睡了个好觉,林淮在书房的钢丝床上辗转反侧,而周嘉彤则一夜未眠,谋划着该如何除掉自己的亲生父亲…… 于笛则没这么好命了。 她从踏入诺夫卧室的那一刻,就知道了自己要面临什么。 饶是做好的思想准备,可当看见疤狗推门走进来,与诺夫交换了个眼神之时,于笛还是害怕了。 “不要,让他出去!” 于笛蜷缩在墙角,对诺夫哀求道。 然而迎接她的,是诺夫无情挥来的皮带,还有疤狗扑过来时满脸狰狞轻浮的笑…… 一整夜,于笛过得生不如死。 她曾经以为自己和其他女人不一样,起码诺夫对她有几分看重,可现在…… 疤狗餍足下了床,一边提着裤子,一边朝她啐了一口。 而诺夫呢? 他意兴阑珊靠在床的另一边,看上去心事重重。 以往心情烦躁时,他最喜欢用各种惨无人道的方式折磨女人来获取快乐,所以昨晚将于笛召来…… 但这次的麻烦太大了,不论场面多么刺激,他也没办法忘记烦恼。 “老大,其实这个麻烦很好解决的,您授权给我,由我与您安插的那些眼线接头,通过内部的手将那个出卖您的女人除掉!” “人死在了拘留所,这可是大事,到时候我们以家属的名义煽动舆论,将责任都推到官方,给他们扣上草菅人命强权镇压的罪名!” “只要京城一乱,我们的机会就来了!” 听到这话,诺夫的眼神微微一动。 疤狗的主意确实不错,虽然行动时间比原计划提前了些,但如果运筹得当,成功的概率很大。 第685章 只要京城乱了,他们安插在各处的人就能趁机煽动民众,以各种暴力或者非暴力的方式制造动乱与冲突。 与此同时,南疆边境的战火也会重新燃烧起来,内忧外患,这个刚获取和平的国家将再次陷入动乱与战争之中…… 诺夫的任务就是让京城动乱,他与他背后的势力都急需从战争中掳取巨大利益,说白了,就是发战争财! 于笛清楚看到了诺夫眼底的兴奋,显然,他同意了疤狗的计划! “诺夫,我赞同疤狗的计划,但不赞同由他来执行这个任务,我们明明有更合适的人选!” 听到这话,疤狗脸色微变。 “更合适的人选?这是我提出的计划,自然该由我来全权负责!” 他上前一把掐住了于笛的脖子,恶狠狠说道:“你是在故意报复吧?报复昨晚我对你的折磨!” “我为什么要报复?能让诺夫放松的方式,我都会无条件配合的,疤狗,你这个人心胸太狭窄了!” 于笛冷笑,说道:“京城的关系网是我们耗费巨大精力才部署起来的,而你除了暴力之外,还懂什么?” “你会外语吗?你懂人际交往吗?你知道该如何与官方打交道吗?” 她扯过床单裹住自己,看着疤狗说道:“你什么都不懂,你只会把事情搞砸,甚至毁掉我们多年的心血!” “诺夫,这个重要的任务,我以为交给孟战京最为合适!” 于笛说道:“孟战京身份特殊,能力更是卓尔不凡,最重要的是,他迫切渴望建功立业证明自己!” 这话让诺夫的表情有些动摇。 平心而论,于笛的话没有错,不论哪一方面的能力,孟战京都轻松碾压疤狗。 这样重要的任务交给一个有勇无谋的疤狗去负责,太草率了! “老大,孟战京不可信呐,我一直怀疑这个人很可能是官方派来的卧底!” 疤狗大声说道:“你相信他,无疑是把我们的身家性命交到了敌人手中,这和找死有什么区别?” “孟战京不可能是卧底,我和诺夫已经考验过他很多次了!” 于笛说道:“如果你们还有所怀疑,我们不妨再最后试探他一次!” 一直没说话的诺夫微微抬起眼皮,问道:“怎么个试探法?” “周思卿!” 于笛眼底带着恶毒的笑,说道:“如果孟战京是卧底,那他与周思卿的感情破裂就是假的,他说什么都不会伤害她,但如果不是卧底……” “如果孟战京能对周思卿动手杀死她,就意味着他通过了考验,我们就能把京城的关系网交给他!” 说到这里,于笛看着诺夫。 “我知道你喜欢这个女人,但比起我们伟大的事业,牺牲一个女人,应该没问题吧?” 诺夫几乎没有过多犹豫,就点头答应了。 “半个月之内,如果周思卿死了,我就把关系网交给孟战京全权负责,反之……疤狗,你亲手杀死孟战京!” 周思卿在准备出门时看到了于笛。 虽然于笛脸上挂笑,可周思卿依然在她身上看到了痛苦倦怠,甚至走路的姿势也有点扭曲。 “你那是什么眼神?在看我的笑话?” 于笛抬起下巴,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上去倨傲一些。 但她脖子上的掐痕却暴露了她昨晚经历了痛楚,显然,她承受了非人的虐待,一时之间,周思卿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走吧,我陪你去学校!” 于笛接过周思卿手里的书包和车钥匙,率先上了车。 第686章 周思卿的车子刚离开,疤狗开车载着诺夫抵达了林家。 疤狗一脸餍足,甚至还故意碰了碰孟战京的肩膀,带着炫耀和挑衅。 “难怪你和于笛那么能折腾,别说,你小子眼光真好,挑中的女人个顶个的够味道!” 言外之意就是,昨晚他尝到了于笛的味道,很美妙。 “也不知道周思卿是什么味道,啧……” 说这话的时候,疤狗的语气里带着一点遗憾与期待。 “不知道能不能有机会尝到,我觉得这个女人比于笛更有味道,更让人欲罢不能,哎,你说呢?” 孟战京扫过疤狗那张恶心的脸,下一刻,毫不客气的挥拳揍了过去。 疤狗的鼻血涌了出来。 “哟,孟公子这是生气了?你在气什么?” 挨了一拳,疤狗非但不恼,反而还笑得更大声了。 他三两下抹去鼻血,压低声音问道:“是因为哪个女人?于笛?还是周思卿?我猜猜你在心疼谁?是……周思卿?” 说罢,他一摊手撇了撇嘴。 “反正我是更喜欢周思卿,这个女人身上带着一股子让人没法拒绝的味儿!” “于笛脖子上的伤,是你弄的?” 诺夫正好走过来,孟战京掐住疤狗的脖子,咬牙质问。 听到这话,诺夫笑着压住孟战京的胳膊,示意他松开疤狗。 “你俩是我的左膀右臂,在这个节骨眼上,我不希望为了一个女人而反目成仇,等我们完成大业,还愁没女人吗?” “昨晚的事不能全怪疤狗,是我心有余而力不足,就让疤狗代劳,当然,他确实粗鲁了些!” 诺夫不在意笑笑,仿佛于笛只是一个供人消遣的玩具而已。 “你进来,我有事情和你交代!” 林淮的家已经成为了诺夫召开会议的地方,他不想暴露郊区的大本营,心里盘算着就算暴露,也只是失去了林淮这一颗棋子而已。 而且他还控制了林家人的自由,姚萍和一众佣人不许随意出门,只有年纪尚小的林洛尘可以自由活动。 原本姚萍在餐厅里吃饭,看到诺夫等人进来,她忙放下碗筷匆匆上楼,仿佛多停留一秒都有危险。 佣人也离开了,只有林洛尘一个人坐在客厅里玩耍,无辜清澈的模样极其无害,连诺夫经过时都摸了摸她的头发。 “长大了,也是个美人儿!” 疤狗恶毒笑笑,语气有些猥琐。 “因为那个贱人的叛变,我们的计划要提前了,战京,我有重要的任务交给你!” 诺夫看着孟战京说道:“你也知道我在京城有一张极其隐秘的关系网,牵涉到数百人,而且他们分布在各行业,用你们的话来说,就是星星之火……” “我打算把这张关系网交给你来管理!” 听到这话,孟战京眼神微微一动。 他的任务就是拿到这个关系网的人名单,然后一网打尽,将这个威胁性极大的组织连根拔起! 这些日子他对于笛旁敲侧击,可从于笛的反应来看,这个关系网的核心人物都掌握在诺夫手中。 所以他们制造了一起又一起的叛变事件,逼着诺夫提前行动,而现在,胜利就在眼前。 “战京,经过这么长时间的考验,我对你很信任,但事关重大,你还必须接受最后一次考验!” 诺夫目光灼灼盯着孟战京。 “杀死周思卿,与你的过去彻底割裂!” 周思卿的死,不光能让孟战京通过考验,也能搅乱京城圈,从而掀起狂风暴雨,好掩护他们的行动! 可以说,杀死周思卿是一本万利的好买卖! 孟战京心底一阵狂怒,可脸上却波澜不惊。 “期限呢?” 他没有找任何借口给周思卿求情,答应得极其干脆,诺夫很满意。 诺夫笑着说道:“半个月,怎么样?” 杀死一个人,对诺夫来说像是碾死一只蚂蚁,他的表情甚至没有半点变化。 “够了!” 孟战京答道:“但我有个要求,那就是他离我远点!” “不行!” 诺夫拒绝了孟战京的要求,说道:“你的这次行动必须有人见证,否则难以服众,疤狗既是你的帮手,也是你对组织忠诚的见证者!” “从现在开始,你和疤狗形影不离!” 诺夫吩咐完任务,起身便走了。 经过林洛尘身边时,他挑了挑眉,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糖果丢到她面前。 林洛尘仰头看着诺夫的笑脸,她也露出甜甜的笑,捡起地上的糖果揣进自己口袋里。 “谢谢叔叔!” 诺夫隐晦笑笑,转身离开了。 疤狗则没有跟着走,而是坐在沙发上,用挑衅的眼神看着孟战京。 “想好怎么行动了吗?” 疤狗双臂环胸说道:“如果你顾念旧情不忍心动手,我可以帮你!” 他忽然起身凑近孟战京,阴森森说道:“反正都要死了,不如让我尝一尝那女人的味道,也省得浪费,是不是?” 回应他的,是孟战京一记重拳,差点敲碎他的鼻梁骨。 “不要试图挑衅我!” 孟战京起身,冷冰冰看着疤狗那张满是鼻血的脸。 “做狗,就要有做狗的觉悟,你从前是诺夫的狗,以后也会是给我看家护院的狗,趁早认清楚自己的身份,或许能活得久一些!” 他转身准备离开,却听疤狗在后面阴森森开口。 “她肚子里的孩子,是你的吧!” 孟战京心中大骇,脚步却未停。 如果此时他停下脚步与疤狗对峙或者意图解释,反而暴露了他的弱点。 最好的方式就是不回应不在乎,或许,疤狗只是在试探。 可下一刻,疤狗的话却让孟战京如临深渊。 疤狗笑得恶毒,像是吐着信子的毒蛇,紧紧缠绕上孟战京的脖子。 “林淮不可能让周思卿怀孕的,孟战京,你们或许可以欺骗骄傲自大的诺夫,但你们骗不了我!” 第687章 周思卿在准备出门时看到了于笛。 虽然于笛脸上挂笑,可周思卿依然在她身上看到了痛苦倦怠,甚至走路的姿势也有点扭曲。 “你那是什么眼神?在看我的笑话?” 于笛抬起下巴,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上去倨傲一些。 但她脖子上的掐痕却暴露了她昨晚经历了痛楚,显然,她承受了非人的虐待,一时之间,周思卿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走吧,我陪你去学校!” 于笛接过周思卿手里的书包和车钥匙,率先上了车。 周思卿的车子刚离开,疤狗开车载着诺夫抵达了林家。 疤狗一脸餍足,甚至还故意碰了碰孟战京的肩膀,带着炫耀和挑衅。 “难怪你和于笛那么能折腾,别说,你小子眼光真好,挑中的女人个顶个的够味道!” 言外之意就是,昨晚他尝到了于笛的味道,很美妙。 “也不知道周思卿是什么味道,啧……” 说这话的时候,疤狗的语气里带着一点遗憾与期待。 “不知道能不能有机会尝到,我觉得这个女人比于笛更有味道,更让人欲罢不能,哎,你说呢?” 孟战京扫过疤狗那张恶心的脸,下一刻,毫不客气的挥拳揍了过去。 疤狗的鼻血涌了出来。 “哟,孟公子这是生气了?你在气什么?” 挨了一拳,疤狗非但不恼,反而还笑得更大声了。 他三两下抹去鼻血,压低声音问道:“是因为哪个女人?于笛?还是周思卿?我猜猜你在心疼谁?是……周思卿?” 说罢,他一摊手撇了撇嘴。 “反正我是更喜欢周思卿,这个女人身上带着一股子让人没法拒绝的味儿!” “于笛脖子上的伤,是你弄的?” 诺夫正好走过来,孟战京掐住疤狗的脖子,咬牙质问。 听到这话,诺夫笑着压住孟战京的胳膊,示意他松开疤狗。 “你俩是我的左膀右臂,在这个节骨眼上,我不希望为了一个女人而反目成仇,等我们完成大业,还愁没女人吗?” “昨晚的事不能全怪疤狗,是我心有余而力不足,就让疤狗代劳,当然,他确实粗鲁了些!” 诺夫不在意笑笑,仿佛于笛只是一个供人消遣的玩具而已。 “你进来,我有事情和你交代!” 林淮的家已经成为了诺夫召开会议的地方,他不想暴露郊区的大本营,心里盘算着就算暴露,也只是失去了林淮这一颗棋子而已。 而且他还控制了林家人的自由,姚萍和一众佣人不许随意出门,只有年纪尚小的林洛尘可以自由活动。 原本姚萍在餐厅里吃饭,看到诺夫等人进来,她忙放下碗筷匆匆上楼,仿佛多停留一秒都有危险。 佣人也离开了,只有林洛尘一个人坐在客厅里玩耍,无辜清澈的模样极其无害,连诺夫经过时都摸了摸她的头发。 “长大了,也是个美人儿!” 疤狗恶毒笑笑,语气有些猥琐。 “因为那个贱人的叛变,我们的计划要提前了,战京,我有重要的任务交给你!” 诺夫看着孟战京说道:“你也知道我在京城有一张极其隐秘的关系网,牵涉到数百人,而且他们分布在各行业,用你们的话来说,就是星星之火……” “我打算把这张关系网交给你来管理!” 听到这话,孟战京眼神微微一动。 他的任务就是拿到这个关系网的人名单,然后一网打尽,将这个威胁性极大的组织连根拔起! 第688章 这些日子他对于笛旁敲侧击,可从于笛的反应来看,这个关系网的核心人物都掌握在诺夫手中。 所以他们制造了一起又一起的叛变事件,逼着诺夫提前行动,而现在,胜利就在眼前。 “战京,经过这么长时间的考验,我对你很信任,但事关重大,你还必须接受最后一次考验!” 诺夫目光灼灼盯着孟战京。 “杀死周思卿,与你的过去彻底割裂!” 周思卿的死,不光能让孟战京通过考验,也能搅乱京城圈,从而掀起狂风暴雨,好掩护他们的行动! 可以说,杀死周思卿是一本万利的好买卖! 孟战京心底一阵狂怒,可脸上却波澜不惊。 “期限呢?” 他没有找任何借口给周思卿求情,答应得极其干脆,诺夫很满意。 诺夫笑着说道:“半个月,怎么样?” 杀死一个人,对诺夫来说像是碾死一只蚂蚁,他的表情甚至没有半点变化。 “够了!” 孟战京答道:“但我有个要求,那就是他离我远点!” “不行!” 诺夫拒绝了孟战京的要求,说道:“你的这次行动必须有人见证,否则难以服众,疤狗既是你的帮手,也是你对组织忠诚的见证者!” “从现在开始,你和疤狗形影不离!” 诺夫吩咐完任务,起身便走了。 经过林洛尘身边时,他挑了挑眉,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糖果丢到她面前。 林洛尘仰头看着诺夫的笑脸,她也露出甜甜的笑,捡起地上的糖果揣进自己口袋里。 “谢谢叔叔!” 诺夫隐晦笑笑,转身离开了。 疤狗则没有跟着走,而是坐在沙发上,用挑衅的眼神看着孟战京。 “想好怎么行动了吗?” 疤狗双臂环胸说道:“如果你顾念旧情不忍心动手,我可以帮你!” 他忽然起身凑近孟战京,阴森森说道:“反正都要死了,不如让我尝一尝那女人的味道,也省得浪费,是不是?” 回应他的,是孟战京一记重拳,差点敲碎他的鼻梁骨。 “不要试图挑衅我!” 孟战京起身,冷冰冰看着疤狗那张满是鼻血的脸。 “做狗,就要有做狗的觉悟,你从前是诺夫的狗,以后也会是给我看家护院的狗,趁早认清楚自己的身份,或许能活得久一些!” 他转身准备离开,却听疤狗在后面阴森森开口。 “她肚子里的孩子,是你的吧!” 孟战京心中大骇,脚步却未停。 如果此时他停下脚步与疤狗对峙或者意图解释,反而暴露了他的弱点。 最好的方式就是不回应不在乎,或许,疤狗只是在试探。 可下一刻,疤狗的话却让孟战京如临深渊。 疤狗笑得恶毒,像是吐着信子的毒蛇,紧紧缠绕上孟战京的脖子。 “林淮不可能让周思卿怀孕的,孟战京,你们或许可以欺骗骄傲自大的诺夫,但你们骗不了我!” 孟战京停下了脚步。 深吸一口气,他回头看着疤狗,冷笑说道:“林淮能不能让周思卿怀孕,与我有什么关系?就算她腹中怀了我的孩子,又能如何?” “且不提你无法证明她腹中孩子是我的,就算是,我也不在乎!” 走回到疤狗身边,孟战京抬手揪住对方的衣领,强迫他离自己近一点。 “我连自己的亲生父母都可以不要,你以为……我会在乎那一团血肉吗?拿女人和孩子要挟我?可笑!” 孟战京重重一推,疤狗往后退了几步,差点摔倒。 “周思卿只能死在我手里,你若是敢和我抢功劳,疤狗,我会让你成为一条死狗!” 第689章 说罢,孟战京转身离开,全然不在乎身后愤怒到想要杀死他的疤狗。 出了门,上了车,当关上车门的那一刻,孟战京镇定的伪装瞬间破碎。 他摊开满是冷汗的手心,而额头的冷汗也滚滚而落,浑身的肌肉都在颤抖,心脏更是剧烈搏动。 疤狗怎么会知道这些? 他不是在试探,而是真真切切确认了周思卿腹中胎儿的身份! 有人给疤狗告密!有人出卖了周思卿! 孟战京捂着抽痛的心脏,恨不得马上奔到周思卿身边,不顾一切带她走。 将她送回到川城军区大院也好,将她送到岳家躲起来也行。 只要她能远离这些致命危险,不管多么烂的摊子,他都会处理,哪怕豁出自己这条命! 可事到如今,他怕是已经失去带周思卿走的机会了,而以周思卿的倔强,也决计不会在这个关键节骨眼上一走了之! 一向运筹帷幄的孟战京慌了神,他紧紧攥着方向盘,神色迷茫空洞,竟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 只留给他半个月的时间了,该如何在保证周思卿安全的前提下拿到那个关系网名单,是对他最严峻的考验。 如果没有疤狗盯着他,或许他还有操作的空间,可现在…… 副驾驶的门从外面被人打开,疤狗跳上了车,咧着嘴露出挑衅的笑。 “诺夫说了,让我形影不离陪着你,做你最得力的助手!” 孟战京已经恢复了平静。 他发动了车子,嘴角带着冷冽的笑,缓缓离开了林家。 林家忽然就变得安静,只剩下院子外面两个小喽啰在抽烟聊天。 周嘉彤收起天真无邪的伪装,眉眼间满是冷意。 她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她的姐姐,谁敢动姐姐一根毫毛,她就要了谁的命! 疤狗知道了周思卿腹中胎儿的真实身份,而他说的,也确实没有错,林淮无法让周思卿怀孕的。 就算周思卿能放下身段与林淮做那件事,以林淮的能力怕是也…… 女儿刚出生没多久,周嘉彤在一次争执中误伤了林淮的关键部位,差点要了他的命,自此,她与林淮更是堪比仇人。 没多久林淮痊愈出院,似乎没有留下什么后遗症,可周嘉彤却偷听到了姚萍与丈夫的谈话。 她那一脚基本上断送了林淮做父亲的希望,也就是说,那一脚等同于替林淮永久结扎。 “别告诉他这件事,医学上没有绝对,或许这一切只是暂时的,等他恢复一段时间就好了!” 彼时还在世的林宗耀叮嘱着哭哭啼啼的姚萍。 “我在医院里见多这种情况了,被判处死刑的男人却奇迹般做了父亲,这种奇迹未必不会发生在林淮身上!” …… 这是只有姚萍夫妇才知道的秘密,哪怕林淮本人也不知道自己的情况。 林宗耀早就死了,唯一知道林淮无法生育的,只有姚萍! 当然,还有重生到自己女儿身上的周嘉彤! 周嘉彤抬头看,只见姚萍正好从楼上小心翼翼走了下来。 这个女人,出卖了周思卿! 从林淮将周思卿带回林家那一刻开始,姚萍就心事重重,很多时候她盯着周思卿的大肚子,都像是在谋划什么。 周嘉彤本以为姚萍哪怕为了自己的儿子,也不会将这个秘密告诉别人,更不会因此出卖周思卿,可现在看来,是她高估了姚萍的人品。 第690章 这个自私又恶毒的女人,必定是想借诺夫等人的手来除掉周思卿,她怎么能接受自己儿子喜当爹呢? 思及至此,周嘉彤站起身来。 她原本是在沙发后面的,此时陡然起身,吓得姚萍差点摔倒在地。 “你……你躲在这里干什么!吓死我了!” 看清楚是这个小不点儿,姚萍松了一口气,狠狠瞪了一眼,却没敢招惹这个人小手段狠的孙女。 “姚萍!” 周嘉彤阴森森开口,问道:“我看到你和疤狗在偷偷摸摸聊天,你是不是告密了?” “放你的屁!我什么时候给疤狗告密了?” 姚萍的反应很大,扭头恶狠狠盯着周嘉彤骂道:“你这个小孽种,你在故意栽赃我对不对?我想把周思卿的死推到我身上!” 周嘉彤冷笑。 “我又没说告密的内容与周思卿有关,你怎么就自己说漏了嘴呢?” 听到这话,姚萍脸色微变,下意识捂住了自己的嘴。 “小贱人!你故意套我的话!” 姚萍真是恨死这个孙女了,甚至恨不得让她去死。 在外人面前乖巧如天使的林洛尘,在她面前却是个十足的恶魔。 她的手段与她那死去的母亲一样狠辣卑劣,让她毫无防备。 如果不是为了顾忌与林淮的母子情分,她早就想办法弄死这个小孽种了! 周嘉彤阴恻恻笑了,她盯着姚萍看了许久,手里把玩着诺夫送给她的那颗糖果,随即转身离开了。 姚萍被周嘉彤盯得浑身直冒冷汗,甚至差点喘不上气。 是,是她告诉了疤狗自己儿子不能生育的真相,但这不怪她,是那个疤狗威胁她的。 但她这么做,也是为了林淮啊! 那周思卿卑劣无耻,竟然怀着孟战京的种来勾引她儿子,还打算让她儿子做冤大头给其他男人养孩子! 而且周思卿是个祸水! 诺夫看中了她,疤狗惦记着她,再加上自己儿子对周思卿死心塌地,这若是不趁早除掉,林淮迟早要被周思卿害死。 于是她不光说了林淮无法生育的事,还主动告诉疤狗,她曾听到孟战京半夜潜进周思卿房间里…… 现在回想起疤狗当时的表情,姚萍依然觉得害怕。 疤狗先是震惊,随即又是震怒,到最后他忽然露出阴狠疯狂的笑。 “好!好一招瞒天过海呐!” 孟战京在替诺夫拉拢几个京城有头有脸的富商。 对外,诺夫是打着外籍商人的旗帜在京城立足,而且他背后的势力给他设定了一系列人设,哪怕有心人去查,也没有任何破绽。 这几年,随着国内经济形势好转,国外的投资涌进来,经济腾飞速度很快,与外资合作也成为最时兴的方式。 诺夫号称手握数十亿投资金额的超级外商,而且还有某西方大国做靠山,因此在京城商圈很受欢迎。 当然,孟战京的身份也给那些观望的商人吃了一颗定心丸。 孟战京是谁? 他可是孟澜海的儿子呐,是在南疆战场立过赫赫战功,人脉资源都极为广泛的军门后代呐! 他都成为了诺夫手下最得力的干将,那他们这些想要赚钱的人还犹豫什么? 今天,孟战京拜访了一位姓李的富商,此人的祖籍也是川城,论起来与孟战京还是老乡。 富商叫李贺,大约四五十岁,看上去温文儒雅气质非凡。 一看到孟战京,他就极其热情出门迎接,与他握手打招呼,言语间满是对孟战京的欣赏与钦佩。 第691章 “我听说过你爷爷的英雄事迹,还有你父亲当年在阻击战中的赫赫战功,我给你讲,也就是我身体不允许,否则我也要去参军!” 李贺提及自己因为心脏病而无法参军入伍保家卫国时,他眼神里带着遗憾。 “你在南疆立下了那么大的功劳,按理来说应该在部队好好发展,怎么忽然……” 看着西装革履的孟战京,再看着跟在他身后一副流氓样的疤狗,李贺的语气里满是惋惜。 “你是个当兵的好苗子,弃军从商,太可惜了!” 不等孟战京开口,疤狗在身后冷笑。 “当兵有什么好的?一个月累死累活就那么几块钱,还被纪律约束着,连女人都不能玩,多没劲儿?” 他“哼”了声说道:“什么保家卫国的情怀?什么军人崇高的信仰?一个个的装什么装?真是让人恶心!” 疤狗之所以对李贺有这么强的敌意,是因为先前他就受诺夫的指派前来游说并拉拢李贺,奈何吃了闭门羹。 当时他明明看得清清楚楚,李贺就在家中院子里休息,可佣人却说李贺不在家…… 可换了孟战京来拜访,李贺又是出门亲自迎接,又是一番恭维,这让疤狗心里极其嫉妒与不服气。 他哪里比孟战京差了? 若真说差距,那也是他没投胎到好人家! “你……你胡说什么!” 李贺听到疤狗这话,气得直跺脚,忍不住骂道:“就因为有你这样的败类走狗,才导致家国沦陷民不聊生!” “这也就是法治社会,若是解放前,就你这种狗东西,我头一个打死你!” 疤狗扯着脖子喊道:“来啊,有本事你来打死我啊,老东西,你打死了我,你也别想好过,老子就是死,也得拉着你一起死!” 家中的佣人看到主人被欺负,哪里还忍得住? 几个正在修剪花草的园丁拎着剪刀锄头奔过来,逼着让疤狗给李贺道歉。 双方吵吵闹闹争执不休,一时之间场面几乎失控。 孟战京却不动声色,甚至像个局外人似的看热闹。 他一眼就看穿了疤狗的意图,无外乎就是疤狗谈不成这桩事情,就故意使绊子不让他拉拢李贺。 而李贺为人正直,是个不折不扣的爱国商人,孟战京说什么都不会将李贺拉到这一滩烂泥里。 眼看着双方打了起来,李贺终于动怒。 他厉声呵斥道:“住手!都给我住手!” 又有几个保镖赶来将情绪激动的疤狗控制住,李贺用失望的眼神看着在一旁袖手旁观的孟战京。 “我敬重你们孟家,因此也高看你几眼,我之前觉得你就算弃军从商,也是值得交往与信任的,可现在……” 李贺冷着脸说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身边的人如此不堪,我不得不怀疑你的品行与能力,包括你所谓的外国大老板!” “这合作不必再谈了,往后但凡你们这一干人来拜访,我一个都不会见!” 孟战京勾着唇笑。 “京城的商人多得是,您不合作没关系,我们可以找别人,唔,在京做生意的川城籍商人也不少呢!” 听到这话,李贺勃然大怒。 “别的商人我管不着,但我作为川城商会的会长,是绝对不会让任何一个川城籍商人与你们合作的!” “不信,我们拭目以待,送客!” …… 孟战京与疤狗被赶出了门,从进门到出门,不过十多分钟而已。 疤狗搅黄了孟战京的事,非但没有半点心虚,反而还一脸得意挑衅。 第692章 “哟,你回去该怎么给诺夫交代呢?李贺与他背后的川城商会,可是诺夫一直想拉拢的重点对象呢!” 孟战京抬手狠狠给了疤狗一拳。 “怎么交代?当然是如实交代了,你怎么故意激怒李贺,故意给我使绊子,我都会一五一十告诉诺夫!” “疤狗,你那点心思就差写在脸上了,你以为自己救了诺夫几次,他就会无条件纵容你?你坏了他的大事!” 孟战京驱车就要走,疤狗却跳上了车。 “你若是敢在诺夫面前说我坏话,我就把你和周思卿的事抖落出来,咱们试试看谁先死!” 孟战京不置可否。 “我不知道你这所谓的消息是从哪里得来的,但我身正不怕影子歪,你想告状尽管去告!” “可是疤狗,私人感情远不及诺夫的千秋大业重要,你觉得,他会更在意什么呢?” 疤狗的心里猛然一惊。 他错了! 哪怕周思卿腹中的孩子是孟战京的,可现在诺夫也给了孟战京证明自己的机会,只要周思卿一死,孟战京的嫌疑就解除了。 但他…… 诺夫对李贺与其背后的川城商会有多么看重,他心里很清楚。 为了私人恩怨而下绊子坏了大事,以诺夫的行事手段,必定要将他千刀万剐! 思及至此,疤狗后背冷汗涔涔。 “战京,看在我们都是川城人的份上,放我一马!” 他一把抓住孟战京的胳膊,急声说道:“你放心,我不会动周思卿腹中的孩子,我也不会向任何人泄露这个秘密!” 岳枣宜找到了周思卿的学校里。 与她一起的,还有欧阳望舒,以及一个周思卿没见过的男人,模样俊俏,亦步亦趋跟在欧阳望舒身后。 “你去,给我们买几瓶汽水!” 周思卿像是使唤丫鬟,理直气壮扔给于笛十块钱,语气颇为不耐烦。 于笛竟也没说什么,接过钱笑了笑就走了。 “你这……什么情况?” 虽然岳枣宜和欧阳望舒不认识于笛,但从这二人的气场中可以察觉到,两个女人可不是什么好姐妹,而是敌人! “回头再说她,倒是你们……怎么来学校找我了?” 周思卿看着丰腴不少的岳枣宜,再看着欧阳望舒身边的小白脸,哦不,小男生,她的表情有点暧昧。 “望舒姐,这位是……” “你好,我叫陈鸿儒,是欧阳望舒的男朋友!” 不等欧阳望舒开口,男人已经自我介绍,尤其“男朋友”这三个字,他咬得格外重,生怕周思卿听不清楚。 “什么男朋友,陈鸿儒你别乱讲!” 欧阳望舒想要纠正并解释,可岳枣宜却笑着打断了她的话。 “行了行了,都被两家大人堵在了床上,你还强调什么清白?你俩,哪里还有清白可言?” 从岳枣宜添油加醋的描述中,周思卿大概知道了真相。 陈鸿儒与欧阳望舒是打小就认识的世家子弟,而且陈鸿儒比欧阳望舒小五岁,前些日子刚过完二十岁生日。 也就在二十岁生日那天,喝醉的欧阳望舒不知道怎么回事,与陈鸿儒滚了床单,而且就在陈家老宅里。 说来也是很巧,那天欧阳老爷子正好去陈家拜访,两家子长辈正在客厅里聊得开怀,有佣人赶来说陈鸿儒在房间里哭。 陈家最小的少爷竟然哭了,这还得了? 当即,十几号人浩浩荡荡奔进陈鸿儒卧室,推门就看到欧阳望舒裹着床单,正手足无措给陈鸿儒道歉认错。 第693章 而陈鸿儒呢? 后背好几道抓痕,肩上还有咬痕,正泫泪欲滴靠在欧阳望舒怀里。 “姐姐,你可要对我负责!” 陈鸿儒说出这番话时,双方家长们正好推门进来,一个个的,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这场景着实有点…… 众人扫了一眼便忙转身退出卧室,催着那屋里的一对男女穿戴整齐来客厅。 其实还有什么可解释的? 不管谁主动谁被动,现在都已经生米煮成熟饭了,而且还被双方家长捉那个啥在床。 两家老爷子做主给陈鸿儒和欧阳望舒订了婚,于是欧阳望舒莫名其妙的,多了个小未婚夫。 “姐,你可真勇!” 周思卿用崇拜的眼神看着欧阳望舒,说道:“你就这么……给人家小青年祸祸了?” “祸祸”这个词用得妙,岳枣宜拊掌大笑,欧阳望舒一脸黑线。 “死丫头,什么叫我祸祸他?我到现在都没捋明白怎么回事呢!” 欧阳望舒无语望天,忍不住扭头看着陈鸿儒。 “我那天明明要了低度数的葡萄酒,而且只喝了一杯,怎么就醉到断片呢?” 她说道:“那么多人,怎么就偏偏是我拽着你意图不轨,还好巧不巧进了你卧室呢?” “不是,你又没喝醉,就算我对你那什么,你不知道反抗吗?你哪怕一掌劈晕我也行呐!” 虽然陈鸿儒年龄比她小,但力量方面可是占据绝对优势的,一米八五的壮汉,一根手指都能把她撂翻好吗? 怎么,怎么就让她给得逞了呢? 欧阳望舒百思不得其解! 陈鸿儒理直气壮说道:“你是女人,我是男人,我怎么可能反抗?万一伤了你怎么办?” 欧阳望舒一哽,半晌说不出话来。 “行行行,你说得都对,我占了你便宜,我对你负责到底!” 陈鸿儒傲娇“哼”了声。 “你本来就应该对我负责!”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周思卿可是看得清清楚楚,陈鸿儒那眼神里可都是满满当当的爱意! 这爱意绝非一朝一夕能积攒出来的,更不是睡上一觉就有的! 在这场看似被动的局里,陈鸿儒很可能是那个扮猪吃老虎的腹黑男! 而且不光她一人看出了端倪,岳枣宜那暧昧带笑的眼神,显然,也是猜出了一二三。 “你们今天来找我……” 周思卿挑眉说道:“总不能只是介绍望舒姐的未婚夫给我认识吧?” “这是一方面,毕竟咱们是好姐妹,这么重要的事不能让你最后一个知道啊,当然,还有别的事!” 欧阳望舒敛起嘴角的笑意,看着周思卿越来越大的肚子。 “你现在还好吗?我们都很担心你!” 原本该被婆家与娘家千宠百爱的孕妇,却忽然离了婚,一个人在外面颠沛流离艰难度日。 “你前几天还与你妈妈吵了架?这到底怎么回事?” 是,周思卿前几天与宋辉月闹得不太愉快,起因很简单,宋辉月来学校看她,希望她能回家住,被她拒绝了。 彼时她肚子已经大到再也瞒不住母亲了,而于笛就在旁边盯着她们的一举一动,试图找出端倪。 为了不把母亲牵扯进来,她便推了母亲一把,嚷嚷着说了许多混账话,甚至不顾母亲的挽留与哀求,态度强硬离开了。 欧阳望舒叹息着说道:“原本不该说这些的,但我昨天去医院,碰到你妈妈了,她生病住院,身边连个陪护的人也没有。” “她看到我就一直落泪,她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不知道原本乖巧的女儿怎么忽然就变得这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