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梅不敌天降?这侯门主母我不当了》 第1章 第1章 我和侯府世子在未出世时便有了婚约,自小我就以未来侯夫人的标准约束自己。 事事以他为先,将他奉若神明。 甚至为了讨好他,同意将商女苏姚雪抬为平妻。 可我得到的却是无尽的欺压与折辱。 甚至被苏姚雪破绽百出的陷害囚禁在府里,最后饮恨而亡。 再一睁眼,我回到了还未出阁时。 看着眼前不耐的齐衡阳,我利落转身退亲一气呵成。 诶?不是,我都退婚了,渣男你怎么还缠上我了? 01 上元节,丞相府。 “小姐,醒醒,永昌侯府的齐世子来接你了。” 什么齐世子?齐衡阳不早就袭爵了么? 不对,刚叫我什么? 我猛地起身,眼前一阵天旋地转。 待看清后我瞪大了双眼,这竟是我未出嫁时在丞相府的闺房!我重生了! 初夏赶忙扶住我,“小姐,您没事吧?奴婢早就嘱咐过了,不要在美人榻上小憩,这榻在窗口正下方,风大,要是染了风寒可如何是好?” 听着久违又熟悉的唠叨,我忍不住鼻尖泛酸,一把抱住初夏,“初夏你还活着,真好。” “小姐说什么呢,初夏当然活着呀,初夏可是要陪着小姐一辈子呢。” 上一世,初夏作为我的陪嫁丫鬟,自然与我一同去了永昌侯府。 可齐衡阳不爱我,终日与苏姚雪厮混,甚至强行将她抬为平妻。 我心中不甘,用尽一切手段争夺宠爱,甚至不惜下药陷害,后来东窗事发,初夏为了保全我,认下所有罪责当场自尽。 “小姐?小姐?要不奴婢去拒了齐世子,说你身子不适,就不去游灯会了吧?” 我回过神,瞧见初夏眼底的担忧,压下眼中热意,轻声开口,“无妨,为我更衣吧。” 不去灯会,我怎么撞破奸情,取消婚约。 初夏手脚麻利,很快为我换好衣裙,挽了发髻。 我没理会前院传来的齐衡阳的催促,先去佛堂上了一炷香,感恩上天给我重来一次的机会,这才心情不错地起身出门。 来到前院厅堂,齐衡阳杯中茶水已经见底,正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面容清俊,气质出尘,端的一副儒雅贵公子模样。 只手中转动的扳指能显示出,他已经不耐烦了。 听见动静,他眼都未睁便出声道,“怎么现在才出来?” “小憩了一会。”我没有丝毫诧异,我们自小一起长大,对彼此的脚步声熟悉得很。 “不是早就派人告知过时辰,你...”齐衡阳睁眼看向我,声音一顿。 我对上他眼中的讶异,挑了挑眉,“我怎么了?” “...无事,以后提前安排好时间,还有傍晚少睡觉,否则夜里容易失眠。” 说的好听,不就是嫌我起晚了。 上一世婆母病重,府中众人一同去寺庙祈福,苏姚雪迟迟不来,全府众人站在烈日下等她一个。 齐衡阳去寻她许久未归,我只好亲自前往,却瞧见齐衡阳耐心为她描眉上妆,眉宇间满是宠溺。 苏姚雪起身坐到他腿上,甜腻腻地问她是不是起的太晚了。 齐衡阳满眼纵容说无碍,迟些出门罢了,你休息好就好。 对我倒是夹枪带棒,我淡淡扫他一眼,“我觉多不怕,而且我时间安排正好,是你来早了。” 齐衡阳蹙眉,“你这是什么态度?” 我向来哄着他捧着他,第一次拿话回怼,惹得他不悦。 但关我何事,老娘开心最重要,我若无其事理了理发饰,“没有呀,你不是着急吗,怎的还不起身?” 齐衡阳走到我面前,蹙眉欲言又止,“你平日...不是最喜素雅?” 哦,原来讶异的是这个,也对,因着他性子淡喜欢素雅,我为了迎合他,在他面前向来装扮寡淡。 这还是第一次在他面前穿自己喜欢的衣裙。 我偏头看了看一侧铜镜中的自己,一袭如火鎏金红裙,额前缀着配套的红宝石眉心坠,将本就白皙的人儿衬得越发明艳华美。 “没有,我一向喜爱明艳。”这一世,我不会再卑微迎合任何人。 说完也不管他什么反应,率先向门外走去。 长乐街华灯初上,道路两旁摆满了各式各样的花灯,我边走边瞧满是欢喜。 上一世我一心扑在齐衡阳身上,他喜欢什么我就学什么,极少有时间出门玩耍,出门也是跟在齐衡阳身边鞍前马后。 成亲后更是将自己关在侯府宅院,整日争风吃醋,没心思出府。 今天一看这热闹的烟火人间,不禁在心里唾弃曾经的自己。 世间这么多美好的事物,偏偏要选择在一个男人身上吊死,我可真是该死,好在上苍怜惜,给了我重来一次的机会。 街边的小贩热情吆喝,我一路目不暇接,不知不觉初夏手里堆满各种各样的小玩意儿。 齐衡阳刚碰了颗钉子,见我这样蹙眉不耐道,“这些俗物有什么好?浪费时间又浪费银子。” “我喜欢,你少管。”我心情正好,懒得理他。 齐衡阳似乎觉得落了面子,眸色一沉,“夏清悦,你又在闹什么?” 曾经我最喜欢的就是他那如星般的双眸,落在身上时,仿佛世间唯此一人,但凡眼中有一丝负面情绪,我都会先认错哄他开心。 但如今我看着那双眼,内心毫无波澜,无非就是好看一点的桃花眼罢了。 “我闹什么了,我买我的东西关你什么事?又没花你的银子。” “你在浪费我的时间。” “那你说说我浪费你什么时间了?”我一边拿起一只木雕,一边满不在意地搭话,这雕工真不错,小狗表情活灵活现,嗯买了。 “今日出行目的是诗会,不是在街上瞎逛。”齐衡阳语气厌烦。 我将木雕递给初夏,对着齐衡阳不屑一笑,“齐衡阳,你别太好笑,你扪心自问,急的是去诗会么?是去赴约吧!” 齐衡阳压着怒气道,“你胡说什么,我赴哪门子的约?” 恼羞成怒了吧,上一世他也是这样,利用我出门,然后半路将我扔下,转去和苏姚雪约会。 我千辛万苦穿越人海找到他时,正好撞上他们二人烟花下相拥的一幕。 还骗我说二人是偶遇,苏姚雪恰好崴了脚而已,我自然不信,当我三岁小孩看话本子么? 我当场大闹一番,哭喊的像个市井泼皮,成了全京城的笑柄。 第二日齐衡阳便要退婚,我誓死不退,甚至去和苏姚雪低三下四道歉。 想起前世种种,我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夏清悦你可是堂堂丞相府嫡女,怎么能这么下贱! 齐衡阳见我不语,彻底没了耐心,眼神冷咧道,“你既如此不耐烦我,那我也不在你面前讨嫌,我走就是,你自己逛吧!” 说完面色难看,甩袖离开。 我啧啧称奇,好个倒打一耙,这一招男人果然天生就会。 我没理睬,继续逛街,可初夏忍不住了,为我打抱不平,“世子太过分了!明明是他约小姐出来逛灯会的,怎的又是这种态度,谁不知齐世子近日被关了禁闭,没有小姐,他怕是连永昌候府都出不得!” 我不轻不重地喝到,“初夏,不得无礼。” 初夏自幼与我一同长大,情如姐妹,并没有被我吓住,她一跺脚,颇有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小姐!他都那样对你了,你怎么还为他说话?” 我抿唇一笑,“没有为他说话,我是为你着想,在外人多口杂的,你啊,说话注意着些。” “嘿嘿,我才不怕呢,这不是有小姐护着我嘛!” 我无奈点了点初夏的额头,没有反驳,“贫嘴。” 是啊,这一世,我一定会护好身边的人。 “小姐!快看,放烟花了!” 我抬起头看着绚烂的烟花,勾唇一笑,“走,本小姐带你看戏去。 第2章 第2章 初夏一头雾水,直到看清烟花下纠缠的两个身影,才震惊地张大了嘴。 “那不是...” 我淡定点头,“齐衡阳和苏姚雪。” “他们怎么能这样!齐世子可是和小姐你定了亲的!” “定亲又没成亲。” “那也太过分了,他们二人如此亲密,把小姐置于何地啊!尤其那个苏姚雪,要没有小姐,哪有她的今日,竟做出这等不知廉耻之事,这个白眼狼!” 我认可地点头,这苏姚雪确实是个心机深沉的白眼狼。 当初外祖母病重,我和娘亲去侍疾。 期间听闻易州出了很多我在京中未曾听说过的新鲜玩意儿,什么口红香水等物,在贵妇圈颇得好评。 设计很是精妙,我试过后特别喜欢,多次出府采买,便结识了东家苏姚雪。 不可否认,苏姚雪虽然还未及笄,但在经商一途确实很有天赋,又因常年混迹商场,言语间进退有度,行为拿捏的恰到好处,我不由对她心生好感,很快便亲近起来。 苏姚雪听闻我来自京城,眼中满是惊喜,说早就想将店铺开到京城了,但路途遥远,便一直没付诸行动。 易州距京城颇远,对一名尚未及笄的女子来说,确实有些艰难。 我见她双眸熠熠,口中满是立志将商铺开遍大召的豪言壮语,鬼使神差开口,“十日后,我和母亲便要启程回京,苏小姐有意,不若与我同行吧?” 就这样,苏姚雪进京了。 而我自小跟在齐衡阳身后,觉得身边只要有他一人就够了,所以几乎没有朋友。 苏姚雪来了后,我自然时常去找她玩,齐衡阳对女子之物不感兴趣,但在我的软磨硬泡下,还是经常陪着我去店里坐坐。 没成想,短短半年时间他们居然勾搭到了一起。 甚至在我大婚后不久就将苏姚雪也娶进了门,他们整日厮混,我嫉妒的发疯。 因为我三不五时的哭闹,齐衡阳对我越来越不耐,在人前毫不掩饰对我的厌恶,苏姚雪更是仗着宠爱对我多番欺压,我忍无可忍想下药毒死苏姚雪,可没想到,齐衡阳怕我伤害他的爱妾,竟在我身边安插了眼线,最后是初夏用命保住了我。 齐衡阳为了安抚受惊的苏姚雪,不顾反对,强行将她抬为平妻。 在这之后我心如死灰,将自己关在院里,再也不奢求爱情。 可苏姚雪还是不满意,那日她来找我请罪,说我的狸奴跑进了她的院子,见其可爱,便喂了些吃食,谁知狸奴贪嘴,竟生生撑死过去。 我那狸奴是出嫁时母亲寻来送我解闷的,长了一身长白毛,蓝色眼瞳漂亮极了,性格又温顺,平日里很会逗我开心,也是我心底最后的慰藉。 昨日一天没找见,以为藏哪玩去了,不想竟惨遭不测。 那小东西一向挑剔,吃的也少,怎么可能馋嘴撑死,我知道是苏姚雪故意的。 我气的眼眶通红,打了她一巴掌后,罚她去祠堂跪一个时辰。 我猜到齐衡阳会来,但没想到苏姚雪会用未出世的胎儿来算计我。 齐衡阳怒气冲冲将只穿着里衣的我扔进雪地。 不等我反应,丢下一句“你不是爱罚跪么,那你就在这雪中也跪上一夜!”,转身便走了。 最终在苏姚雪的陷害下,我冻死在生辰那日,落得惨死的下场。 更戏剧的是,临死前苏姚雪告诉了我,一直针对我丞相府一家的真相。 原来她并非亲生,而是苏家在一场大雪中捡来的。 她娘对我爹一见钟情,下药风流一夜就跑路了。 而我爹宿醉没了记忆,自然不知晓这事,更没想过会有一女。 她出生就被抛弃,可不怨她娘,反倒恨上了我爹。 凭什么她寄人篱下,他倒是阖家美满,所以她恨毒了丞相府众人。 所有的一切,包括相遇,都是她一手策划。 她在雪中求生,便让我在雪中消亡。 ...... 我回过神,揉搓下手臂,试图驱散那似乎深入灵魂的寒冷。 余光瞥见初夏气呼呼的小脸,连忙拉住她,生怕一个激动蹿了出去。 “嘘,别冲动。” “小姐!这都欺负到您头上来了,您怎么还能沉得住气呀!” “别急别急,再等等。” “啊?等什么?” 我没解答初夏的疑惑,眼神在人群中搜寻着,突然眼前一亮,“来了,走。” 我整理好衣裙抬步走了出去,装成偶遇的样子,“秦夫人,好巧。” “清悦?”秦夫人亲切地拉过我的手,“你也来游灯会呀?怎么就你自己,齐世子呢?” 我垂下眼眸,语气怅然,“衡阳与我拌了几句嘴,我也不知道他去哪了。” “哎,年轻气盛难免吵嘴,但忘性也大,明日就好了,清悦若是不嫌弃,便随我一起同游做个伴吧?” 我欣然应邀,不着痕迹地领着秦夫人向齐衡阳他们的位置靠去。 秦夫人是户部尚书秦大人的夫人,也是我娘的手帕交,当初永昌侯夫人就是托秦夫人来保的媒。 若是被秦夫人撞破齐衡阳的奸情,退亲这事可就稳了。 我使了个眼色,初夏心领神会,“小姐,元宵灯会果真是约会圣地,您看,前面还有人月下相拥呢!” “你这小妮子,什么都看不怕长针眼。” 秦夫人打趣,“清悦别害羞,咱们大召民风开放,以后你也是要和衡阳牵手逛街的。” 我掩唇轻笑,一副羞涩的样子。 “呀!小姐!” “你这丫头,怎么一惊一乍的?”我装作不满。 “小姐恕罪,奴婢不是有意的,奴婢只是觉得...那相拥二人中的男子,好像齐世子。” “别胡说,怎么可能是衡...”我急急抬眼看去,脸色一白。 这个角度望去,只见苏姚雪窝在齐衡阳怀里,齐衡阳低着头和她讲话,眉眼柔和。 我收回心神,面上做出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手足无措地看向身旁的秦夫人。 秦夫人怜惜地拍了拍我的手,随即面色阴沉快步上前。 “齐世子好雅兴!” 齐衡阳正和苏姚雪低头私语,猝然被打断眼底不悦。 在看清秦夫人的一瞬间愣住,不自觉松开了扶着苏姚雪的手。 苏姚雪眼底滑过一丝不满,却也没说什么,只柳眉轻蹙呼了声痛,齐衡阳下意识再次扶住她,她却伸手推开,白着脸笑了笑,像个委屈又倔强的小白花。 齐衡阳强行禁锢住她,低声告诫,“别逞强,脚不想要了么?” 语气强硬却满是关心。 旋即向秦夫人点头行礼,“秦夫人安。” 苏姚雪面上忍着痛,不卑不亢跟着行礼。 秦夫人没有理会,语气不善地道,“如是我没记错,齐世子可是有婚约在身,这番做派怕是不妥吧?” 第3章 第3章 齐衡阳眼底不悦,语气冷了些许,“秦夫人,衡阳自认行端坐正,不知有何不妥之处?” “哦?行端坐正,那是本夫人老眼昏花了不成?” “秦夫人说笑,若您指我与姚雪,那是误会了。”齐衡阳镇定回道。 “秦夫人别生气,或许真有什么误会吧?毕竟我俩可是秦夫人亲自保的媒。”我连忙上前扮演端庄贤惠,实则暗地拱了一把火。 秦夫人果然生气了,“你这孩子就是实心眼,有什么误会能让齐世子不避嫌,当街搂抱另一女子,昨日本夫人才受侯府所托与丞相府请期,今日世子便如此,怕不是对尚书府心有不满?” “秦夫人息怒,衡阳并无此意。” 齐衡阳是晚辈,不好对秦夫人不敬,只能不悦地瞪我一眼,让我少说话。 “衡阳,你别这样,我害怕。”我瑟缩一下,可怜极了。 秦夫人立即将我拉到身后,“清悦又没与人不清不楚,你对清悦凶什么?” 齐衡阳收回视线,皱眉不语。 苏姚雪站了出来,“民女苏姚雪见过秦夫人。” 秦夫人轻蔑地瞥了她一眼,“你是何人?” “民女是凝香阁的东家,苏姚雪。” “原来是商贾女,怪不得此处一股如此浓郁的铜臭味。”秦夫人满脸嫌恶地在鼻前扇了扇。 苏姚雪的自信僵在脸上,却很快又恢复正常。 我看着苏姚雪觉得有些好笑,她在自信什么?不会以为做为凝香阁的东家,就能让尚书夫人刮目相看了吧? 大召虽然没有很强的阶层歧视,但商人地位依旧底下,哪怕是皇商,地位也没多高,无非是赚的更多罢了。 更何况,她这个凝香阁如何起来的,众人都心知肚明。 “红袖,我记得这个凝香阁,是半年前开起来的吧?”果然秦夫人提了起来。 “回夫人,是的,奴婢记得,当时还是夏小姐上下打点,出力最多呢。”秦夫人身边的大丫鬟低眉顺眼回道。 “竟还是个不知感恩的东西,借了别人的势,还挖别人墙角,可怜我们清悦一片真心喂了狗。” 秦夫人毫不留情,眼底是对我的怜惜,我赶忙露出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秦夫人口下留情,姚雪不是那样的人。”齐衡阳不悦,替她辩解。 “难不成我哪句话说错了?” “秦夫人此言差矣。”苏姚雪拦住齐衡阳,义正言辞开口。 “民女承认,凝香阁一开始确实受清悦姐姐照拂许多...” “苏小姐且慢,我乃丞相府独女,府中并无手足,这一声姐姐可担不起,叫我夏小姐就好。”自从知道苏姚雪的复杂身份后,我对她简直恨之入骨,连忙打断,晦气东西别来沾边。 苏姚雪泪眼朦胧,“姐姐可是在生我气?姚雪知道姐姐心中不好受,可感情之事强求不得。” 我皱眉,她插足还有理了?照她这么说,还得怪我没本事留住男人心? “苏小姐多虑了,我只是陈述事实,要想丞相府认干亲,是要开祠堂,经祖宗承认的。” “可我明明之前都是这么叫的,衡阳哥哥...”苏姚雪求助地望向齐衡阳。 “只是一个称呼罢了,夏清悦你身为大家闺秀,怎的如此斤斤计较?”齐衡阳想也不想地训斥我。 秦夫人看不过眼,“清悦身为丞相嫡女,贵不可言,可不是随便什么阿猫阿狗都可以攀亲戚的,身为名门正统,齐世子不会连这点规矩都不知道吧?” 齐衡阳面色难看地点头应是,向苏姚雪使了个眼色。 苏姚雪脸上又红又白,深吸一口气道,“是民女逾矩了,还请夫人莫怪。” “这话你应该对清悦说。” “...还请夏小姐莫同民女计较。” 我讶异与苏姚雪的强大心理,同时也心中舒爽,原来有靠山的感觉这么快乐,怪不得前世苏姚雪动不动就找齐衡阳哭哭啼啼。 “无碍,我脾气好,好说话,苏小姐今后注意就是了,可莫要冲撞了哪位贵人。” “谢夏小姐提点。”苏姚雪面上不显,态度谦卑。 连秦夫人都有些讶异,随意摆摆手,“好了,继续说吧。” 苏姚雪继续道。 “民女初来驾到时,确实受了夏小姐诸多照拂,可民女也送了许多限量新品给夏小姐,里面材料珍贵,成品更是有价无市,民女自认不欠夏小姐任何。” “至于凝香阁生意红火,除夏小姐有意帮扶外,民女也不少上下打点,且认为更是因为自身产品够硬,才会黏住顾客,广受喜爱,在京中站稳脚跟。” “毕竟在易州时,民女就是白手起家,逐步将凝香阁发展成当地著名品牌,对于这一点,民女还是有自信的。” 虽然我不懂什么叫品牌,但也能大概猜到,无非就是当地特色产业罢了。 苏姚雪越说越自信,齐衡阳面色未变,却微微点头表示认同。 周围人甚至也窃窃私语觉得说的在理。 我失笑,京中势力盘根错杂,要不是有我在背后顶着,管你物品多么绝无仅有,只要没有靠山,分分钟被吞的尸骨无存,可笑他们竟觉得是自己的功劳。 而且苏姚雪所制的东西,和市面上的品质大差不差,仅占了个精巧罢了,新鲜劲过了谁还记得起。 在易州,苏家是当地第一富商,与官府多有联系,她在自家地盘当然风生水起。 我不相信苏姚雪不懂,她这套说辞倒是会唬人。 我忍不住轻笑出声,真是好一个巧嘴。 齐衡阳听见我的笑声,眼中淡漠,“你笑什么?姚雪自幼经商天赋惊人,手中产业更是经营的有声有色,你一深闺女子莫不是也有见解?” 我不禁又想笑,心中却是发苦,齐衡阳果真从未将我放在心上。 本小姐三岁识字,五岁熟练拨弄算盘,十岁开始接手部分店铺,如今十五便已将小酒肆经营成京中最大的酒楼。 你说我不懂? 我懒得多说,日后有他们认清现实的时候,只嘴上敷衍道,“怎么会呢,我只是觉得苏小姐不愧是经商之人,能言善道,在下钦佩。” 苏姚雪淡淡一笑,没理会我的嘲讽,转而对着秦夫人郑重道。 “至于挖墙脚一事,更是无稽之谈!” 第4章 第4章 “挖人墙角应该是勾引已婚之人,或破坏心意相通的眷侣。且不说衡阳哥哥与夏小姐并未成亲,单是感情一面,似乎就不成立。” 我对这套歪理简直叹为观止,秦夫人也是从未听说,怒道,“侯府与丞相府早有婚约是众所周知,庚帖已换便是默认,大召是民风开放,但也不意味着可以不知廉耻!” “秦夫人息怒,姚雪只是发表自己的见解,并没有其他的意思。姚雪私以为,成亲乃人生大事,应遵循自己心意,否则便是对自己的不负责。” 我深以为然,虽然苏姚雪人不行,但是最后一句说的倒是没错。 秦夫人冷笑一声,“那照你所说,婚约岂不成了儿戏?” “自然不是,只不过,民女认为婚约的签订应征得双方同意才可作数。” “哼,黄口小儿,你难道不知何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苏姚雪皱眉,“这都是糟粕,各人的人生应由自己作主,父母也不能强行插手子女的选择。” “你倒是有想法,所以你就抢夺他人夫婿?” “我没......” “好了,”齐衡阳出声打断,“秦夫人多虑了,我与姚雪并无出格之举,方才只是姚雪崴伤了脚,我出手相扶而已,并无秦夫人所说那些东西,这样无意义的争论实属没必要。” 秦夫人瞥了一眼苏姚雪明显红肿的脚踝,到底是没再多说什么。 我见事态向着平息方向发展,这哪成?这我怎么退婚? 我红着眼眶上前,悲声道,“可你是我的未婚夫婿,怎可大庭广众之下与其他女子搂搂抱抱!你可曾顾虑过我的脸面,你让我的脸往哪搁?” “我说过了,姚雪伤了脚。”齐衡阳眼底泛起一丝烦躁。 “伤了脚又怎样?街上那么多可怜人,你怎么不都帮帮?伤了脚她不能回家么?这是哪门子的理由,就算退一步来讲,让小厮扶着不行?就偏偏要赖在一个有婚约的男子身上?” “那时她刚崴伤,想看了烟花再回,我没多想。” “为什么不多想?齐衡阳你还记不记得,你可是我的未婚夫婿!” 我知道齐衡阳最讨厌我提起婚约这种事,他总觉得是个束缚,果然他恼了。 “够了!未婚夫未婚夫,夏清悦,你能不能别总拿未婚夫说事?我从未承认过这门亲事,一直以来都是你一厢情愿。”齐衡阳看向我的眼中充斥着厌恶。 我不懂齐衡阳对我的厌恶从何而来,又是怎么理直气壮说出这种话的。 既然不承认,那为何从不提出抗议,反而心安理得享受我的付出? 我没忍住问了出来。 “我说有用么?自小你便纠缠我,我稍微说点重话你就去府中哭闹,引得我爹娘教训,然后又假惺惺来安慰我。夏清悦,你知不知道,你的行为真令我恶心。”齐衡阳神色鄙夷。 我忍不住冷笑,自从知道齐衡阳是我的未婚夫婿后,我就将自己按照侯府主母的标准培养,事事以他为先,自然要熟悉了解他的喜好。 可那时他对我特别冷淡疏离,还时常嫌弃我“一副小媳妇儿样”,我就只好去找永昌侯夫妇打听,有时心中难过忍不住落泪,永昌侯夫妇便叫他哄哄我。 可他一次没来过,反倒将自己锁在房间绝食,我舍不得他挨饿,眼泪没干就去哄他。 没想到他竟觉得,我是去告状的,还把我的关心当成作戏。 “你对我好,那是你对我的补偿,是你欠我的。你这人,惯会惺惺作态,家中长辈都偏向你,我每次刚提起对你没感情的话头,你就装模作样掉眼泪,长辈只会训斥我不懂事,叫我不要再提。你说,这种情况我怎么说?” 是这样么?难道不是你用话羞辱我,我才哭的么? 原来在你眼里,我竟是这么不堪。 “齐衡阳,你真是没有心,算我一腔真情赴了空。” “好,一直以来,是我对你造成了困扰,既然如此,我们退亲吧。” 我拉住愤愤不平的秦夫人,对着齐衡阳语气平淡道。 齐衡阳对上我的目光一愣,随即嫌恶皱眉,“你又想耍什么花样?我劝你收起那套欲擒故纵的把戏,拙劣透了!” 我笑了,嘴角讽刺,“齐衡阳,别用你那肮脏心思揣测我,别以为你有多招人喜欢,欲擒故纵?笑话,说到底你不就是想退亲么?我成全你啊。” 齐衡阳薄唇紧抿,“够了,夏清悦,你闹起来没完了是吧!” 我厉声喝道,“谁闹了?齐衡阳,我是在很认真的告诉你,我、要、退、亲!” 我目光紧紧地逼视着齐衡阳,“你以为只有你委屈么?你以为只有你不愿么?我告诉你,我比你更厌烦!自小周围人就告诉我,你是我的未来夫婿,要以你为中心,你喜欢什么我就必须迎合你,可是凭什么?凭什么我不能有自己的选择!” “但我虽心有不满,却仍试着去接纳你,包容你,不是因为我对你多么情根深种,而是我的教养告诉我,不要轻易去否定一个人,即然能得长辈赞扬,那肯定是有过人之处,可以试着给他一个机会,可你呢?凭什么直接对我宣判了死刑!” “你若当真不喜这桩亲事,就应郑重向长辈声明,而不是一直逃避,盲目将责任归咎于我。你可曾想过,我一心对你好又有什么错?” “你懦弱自私,不敢对抗,只会用这种上不得台面的方式对我表达不满。” “这么多年,即便我有些不是之处,可对你何曾有过轻怠? 哪怕我喂只街上的流浪狗,也早该对我热情摆尾了!” “齐衡阳,你这种自私又无能的懦夫,谁爱要谁要!” “我要和你退亲!” 第5章 第5章 “明日,带上婚书来我家商议退亲之事!” 说完我对着秦夫人深深一礼,“烦请秦夫人明日一同上门,做个见证。” 秦夫人心疼地扶起我,“傻孩子,说什么麻不麻烦,这媒是我保的,我自然该去。” 说着剜了一眼齐衡阳两人,“这事也怪我,看走了眼,明眼人都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也罢,有福之女不入无福之门,好的在后头呢!” “行了,既然如此,明日齐世子便叫上永昌侯夫妇,来丞相府商议退亲一事吧。” 秦夫人说完看也不看齐衡阳和苏姚雪,拉着我转身离开。 第二日一早。 我刚进前厅,就见齐衡阳跪在中央,脊背挺得笔直,清冷又孤寂。 永昌侯夫妇对着我爹娘说好话,偶尔说教齐衡阳几句。 我爹娘坐在主位,假模假样地劝他们息怒,说孩子大了,也该重视孩子的意愿。 永昌侯夫人见我进门,连忙迎上前拉起我的手说,“悦悦,你别生气,我带这小子来给你赔不是了。” “你个混小子,还不快道歉!” 齐衡阳薄唇紧抿,冷冽的目光中满是探究。 我抽回手,礼貌又疏离地向永昌侯夫人行礼,“侯夫人言重了,世子无错,归根究底,还是我为齐世子带来了困扰。” “哎呀,这是什么话,这么多年你的好我们都看在眼里...” 我打断永昌侯夫人的话,决然道,“侯夫人不必多言,流水无情,落花亦无意,多加纠缠反倒不美。” 永昌侯夫人还想说些什么,秦夫人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清悦说的对。” “清悦所言在理,既然双方都无意,倒不如一拍两散,及时止损,总好过结下一段孽缘。” 永昌侯向侯夫人使了个眼色,侯夫人立马赔笑道,“秦夫人哪里的话,他们二人自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怎会是结孽缘,家中竖子只是一时受蛊惑罢了,心里还是有悦悦的。” 秦夫人摇了摇头,“侯夫人此言差矣,昨日我也在场,看的明白,齐世子对清悦当真无半分儿女之情,反倒对那位苏姑娘颇有些青眼相待。” “怎么可能,那苏姚雪不过商贾出身,满身市侩,论才情样貌,哪里比得上清悦。” 齐衡阳皱眉,“娘,您别这么说,人各有志,姚雪也是个好姑娘,不比任何人差。” 说完黑着脸看向我,“夏清悦,可以了吧,闹成这样,你满意了?” 莫名其妙,我满意什么? 我皱眉,“齐世子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听不懂?好,我给你讲,从小到大都是这样,一有点事就都是我的错,所有人都向着你,你要什么就有什么,凭什么?凭什么你喜欢我,我就要娶你?你为什么非要跟在我身后?你就没有自己的想法生活么?” “齐衡阳!闭嘴!”永昌侯一拍桌子,大声怒喝。 “我为什么闭嘴?你们订亲,有谁问过我的意见么?” 齐衡阳冷眼扫视,厉声喝道,将永昌侯夫妇气的直喘粗气。 我爹压着怒气沉声开口,“既然齐世子决心已定,那便劳烦秦夫人写下退亲书吧。” 秦夫人从袖中拿出两份退亲书,“已经准备好了,双方在此处签字画押便可。” 齐衡阳不以为意,显然不相信我会签字同意。 我没理他,拿起退亲书有些怔然,我真的要开启新人生了么?不是在做梦吧? “夏清悦,你可想好了,退了亲就再无挽回余地。”齐衡阳声音传来,语气中带着警告。 第6章 第6章 真奇怪,顺了他心意怎的又一副不愿的语气,这是闹哪样? 我懒得想,拿起毛笔毫不犹豫签下自己的名字,也没用印泥,将拇指送入口中狠狠一咬,在退亲书上按下手印。 齐衡阳见我当真签了字,对着秀气的簪花小楷一愣,眼中闪过一丝茫然,旋即被怒火替代,“好,夏清悦你可别后悔!今后你就是跪地求我,我也不会再看你一眼!” 说罢,冷着脸签字画押,扔下笔,不顾厅中众人,兀自甩袖离去。 齐衡阳向来守礼,还是第一次如此失态。 见事情已成定局,永昌侯夫妇唉声叹气地起身告辞。 众人散去,我长舒一口气,我的人生重新开始了。 第二日一早。 我躺在床上还是有些恍惚,直到初夏轻手轻脚进来叫我,我才有了踏实感。 用过早膳,我见外面阳光明媚,刚好现下是梅花盛放时节,想了想,吩咐初夏为我梳妆。 “今儿天气好,去赏花吧,随便梳妆下就行。” 初夏嘴里絮絮叨叨,手上不停,“那可不行,我家小姐人比花娇,必须仔细着,万一出门遇见什么负心汉白眼狼,咱晃瞎他们的眼。” 我失笑,这受不了一点气的小丫头啊,京城这么大,哪有那么巧就碰上了。 可事实证明,真就有这么巧的事。 我站在一株盛放的粉红色梅花树前想着,要不要我的院子里也栽些? 随即摇了摇头,算了,我还是更喜欢艳丽的牡丹,一转身,就对上了刚进园的齐衡阳。 我下意识向他身后瞧了一眼,果然,苏姚雪也在。 我皱了皱眉,暗道一声晦气,准备避开他们,免得影响了好心情。 齐衡阳见我没有像往常一样巴巴贴上去,面上倏地沉了下来,倒是苏姚雪笑盈盈走上前,“夏小姐也来赏花呀?” “听说昨日遭了变故,姚雪还担心夏小姐心中郁结,想着托人送些物件过去解闷儿呢,今儿见你没事,真是太好了。”说着就自来熟的想来拉我的手。 我一下抽开躲过,冷眼瞧她直白道,“不必,昨日刚扔了破烂,现下正神清气爽,无需再接破烂。” 苏姚雪愣住,往日我一向平和,没想竟也会如此犀利,但很快她就缓过神,轻笑道,“也对,夏小姐好物自是见过许多,是姚雪考虑不周了。” “知道考虑不周,以后说话做事前就多动脑子想想。” 苏姚雪抿唇,面上委屈,齐衡阳斥道,“姚雪也是关心,夏清悦你何时变得这般牙尖嘴利?” “一向如此,不爱听就少往我面前凑。” 苏姚雪拦住齐衡阳,温声道,“女子退了亲定然心绪不佳,衡阳哥哥不要怪罪。” 又冲着我歉意地笑了笑,“夏小姐说的是,姚雪省得了,今后定三思而行,还希望没有扰了夏小姐赏花的兴致。” “打扰到了,兴致没了,以后别来。”我心底翻了个白眼,还装上了。 苏姚雪笑容僵在原地。 齐衡阳恼了,“夏清悦你别不识好人心!” “呦,怎么还有上赶着当狗的?初夏,我们快换个地方赏花吧,免得挨咬。” 初夏忍着笑应声,我也不管他们脸色多难看,利落转身就走。 也没注意到苏姚雪眼底的阴暗。 第7章 第7章 落梅轩占地广阔,我被花开成海的美景震撼,不知不觉逛了许久,有些累了。 正巧前方有个湖中亭,我便寻了个空位坐下歇歇,叫初夏去折些花枝准备带回去插瓶。 湖水清澈,可以见到肥硕的锦鲤游来游去。 有人撒了一把鱼食,鱼儿争相蹦出水面。 我瞧着有趣,准备也撒一把,刚探出身子,亭中一阵骚乱,似乎有人丢了首饰在寻找。 “别挤别挤!边上还有人呢!” “就是,找东西就找东西,挤什么啊!这天气万一落水不得冻出个好歹来。” 我心下不安,正准备起身离开,突然背后传来一股大力。 耳边传来游人的惊呼,和初夏撕心裂肺的叫喊。 刹那间我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深深的恐惧,幼时被水包裹的窒息感涌上心头。 就在即将与水面接触的瞬间—— 一名玄衣男子飞身而来,身形如鬼魅般将我捞入怀中,脚尖轻点,一个旋身回到了岸上。 我浑身僵直面色惨白,只感觉到温热的大手在头上轻抚,耳中传来低沉富有磁性的嗓音,“别怕,没事了。” 与此同时齐衡阳的声音响起,“表舅舅?!” 听见声响,我呆呆地抬头,猝不及防撞进一双深邃的眸子里。 齐衡阳的表舅舅?当今六皇子司承曜?大召的战神王爷? 看着近在咫尺的刚毅俊脸,我不由得有些失神。 说起来,我与司承曜也曾有过几面之缘。 司承曜的母妃贤妃是永昌侯夫人的远房姨母,按照辈分,齐衡阳确实要叫他一声表舅舅。 因着这层关系在,逢年过节我们在宫里倒是见过两次。 只是每次见面,似乎都会麻烦到他来为我解困。 那时我与齐衡阳六岁,正值孩子爱玩的年纪。 齐衡阳与其他人玩的高兴,一时间顾不上我,将我丢在了御花园,我半天走不出去也找不到人,就蹲在地上哭,是十四岁的司承曜从天而降,将我带了出去。 八岁那年,蹴鞠兴起,齐衡阳和众孩童跟风凑热闹,也非要玩。 可一群连规则都不懂的孩子又能玩的多好,我兴致缺缺坐在一旁观战,却差点被飞来的球砸中。 又是司承曜从天而降,截住了来势汹汹的蹴球。 后来边境战乱,司承曜主动请兵前去平乱,大获全胜,回京后被封为昭武王。 此后便四处征战,成了威名赫赫的战神王爷,我便也没再见过他。 不想今日司承曜竟再次从天而降,救我于危难之际。 “夏清悦你还愣着做什么?当众与男子搂搂抱抱,简直毫无廉耻之心!”齐衡阳面色阴沉,咬牙切齿。 又对着司承曜一拱手,“多谢小舅舅出手相助。” 我这才回过神,红着脸从司承曜怀中退出,稳了稳心神向他道谢。 司承曜没理齐衡阳,对我摇了摇头,“举手之劳。” 我感激地笑笑,随即面无表情地瞥向齐衡阳,“齐世子说话好生奇怪,怎的只许你灯会搀扶美人,不许六皇子对我出手相助?这是什么道理?” “再者,我们已经退亲,便是毫无瓜葛,本小姐自会向六皇子道谢。”用的着你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第8章 第8章 “你!哼!念在你刚受了惊吓的份上,本世子不与你计较。”齐衡阳抿了抿唇,“以后离水远些,不会水还往上凑,嫌命长么?” 我诧异挑眉,太阳打西边升了?话虽不好听,却听得出里面的关心意味。 显然苏姚雪也听出来了,脸上瞬间爬上一丝不满,细瞧眼里还有一丝可惜。 我皱眉,她在可惜什么? 电光火石间,我想起了跌落时身后传来的推力。 莫非? 我眸光一凛,不动声色地扫视周围,围观人群都一脸好奇,显然肇事者已经跑了,靠我自己怕是找不到人。 我咬唇,利落转身向六皇子司承曜深深行了一礼,“小女夏清悦在落水前曾受到一股大力推搡,怀疑落水是有人故意为之,还请六皇子为小女做主。” 我余光瞥见苏姚雪神情有一瞬间的慌乱,随即又压了下去,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 我心下了然,果然是她,估计是觉得六皇子不屑于管这些琐事,所以才放下心了吧。 我其实心中也有些拿不准,毕竟司承曜是战场杀敌无数的铁血战神,处理这种事实属大材小用了。 不禁懊恼自己过于冲动,我正想起身告罪时,手腕传来一股温热。 司承曜伸手将我托起,我诧异抬头,对上他略带安抚的黑眸,心中的不安瞬间被抹平。 “夏小姐放心,本王既然遇见了,便不会坐视不理。” “本王征战沙场,为的就是国泰民安,岂能让宵小乱了内部。”他收回手,面无表情地扫视一圈,众人不自觉低下头,在杀伐果决的气场压制下不敢出声。 “乘风。” “属下在。”一个影卫悄无声息出现在司承曜身后。 “去查查,怎么回事。” “是。”影卫说完便消失在原地。 我余光瞥到苏姚雪想阻拦却又不敢上前,只能站在原地脸色微白,强装镇定,似是想不通大名鼎鼎的战神,怎么会管这等琐事。 我其实也没想到司承曜会如此好说话,毕竟坊间传言,战神司承曜虽俊美异常,却冷酷无情,杀人不眨眼。 如今经此一事,我不由得在心底埋怨,是谁在散布谣言。 我就说幼时便多次路见不平的少年,怎么可能长大就变了性子,真是人言可畏! 我暗自下定决心,一定要为司承曜正名! 正在我胡思乱想时,影卫回来了。 他将手中抓着的人扔在了地上,“回主子,人已抓到。” 司承曜点了点头,看向我。 我上前一步,打量着躺在地上不停“哎呦哎呦”干嚎的男子。 尖嘴猴腮,身量瘦小,怪不得在人群中消失的快。 还没等我说话,初夏气急败坏地冲上去,对着那人就是一阵拳打脚踢。 “叫你害我家小姐!你这个黑心肝的!我打死你!” 那人在影卫的压制下,不敢还手,只抱着头嚎,“哎呦,冤枉啊!” 我拉开初夏,厉声喝到,“说!是何人指使你加害于我?” 那人眼珠一转,更大声哭嚎,“冤枉啊,草民就是来看花,怎么就摊上事了?这位小姐你说我害你,可有证据啊?不能因为你身份贵重,就红口白牙冤枉我,草民的命也是命呦!” 我冷笑一声,“要证据是吧?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了!” 第9章 第9章 我将一直紧握的手摊开,掌心赫然躺着一小块布料,颜色质地与那泼皮的衣服一致。 当时情况紧急,我怕落水,便惊慌之下扯住了那人的衣物,可谁知,竟是块补丁! 在我大力拉拽之下脱落下来,而我因为过于紧张,手掌下意识紧紧蜷起,直到刚刚人被扔到面前,才意识到手里还握着东西。 同时也庆幸本能反应留下了证据。 那泼皮看清后,神情一慌,下意识看向自己的衣袖。 我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果然有一块破洞。 我乘胜追击,不给他反应的时间,厉声喝道,“证据确凿,休想抵赖!说,你是何人,又为何害我?!” 我今日出门,初夏特地给我装扮了一番,衣着华贵,珠围翠绕,此时倒显得颇为气势逼人。 更别说六皇子的影卫还在身边拿刀架着他脖子。 那人毕竟是个混混,哪见过这等场面,当即吓破了胆,跪在地上不停的磕头。 “贵人饶命,贵人饶命,小人名二虎,小人一时鬼迷心窍,是受人指使的呀!” 我暗地扫了一眼苏姚雪,只见她不动声色,面上也没有了之前的慌乱。 我稍一思索也明白了,怕是这事没经她的手,故而有恃无恐。 我沉着脸冷声开口,“受何人指使?老实交代,否则本小姐立时送你去衙门。” 二虎浑身一震,哆哆嗦嗦在人群中扫视着。 半响过后,他绝望地垂下头,“回贵人,小人认不出,那人找到我时浑身包裹的严严实实,只知是一女子,她给了小人五两银子,还说事成后会再给小人十两银子,就消失了。” “所以,你为了十五两银子,就做这等害人事了?”我愤怒不已,我重活一世,就只值十五两?苏姚雪真是欺人太甚。 更可气的是,这苏姚雪行事确实谨慎,临时起意的勾当竟也做的滴水不漏。 我看向苏姚雪,苏姚雪不躲不避迎上我的视线,扬起一抹挑衅的笑,在齐衡阳看过来时,又装的乖巧。 我撇过头,面无表情,我知道她这是在向我宣战。 本来这一世我是想远离的,既然非要凑上来,那我就陪你玩。 二虎知道自己躲不过,开始磕头哭嚎,“小人鬼迷心窍,小人知错,求小姐饶命!” “小人上有老下有小,全家就指着小人一人活着啊!求小姐开恩!” “小姐优雅端庄,宅心仁厚,求小姐放小人一马!今后定多会做好事,小姐开恩。” 二虎好话一箩筐地往外蹦,话音刚落,人群中传来好几道声音,“小姐别听他的,他都是骗你的!” “就是就是,二虎哪有家人,他爹娘早就死了。” “媳妇也早就抱着孩子跑了,孤家寡人一个,小姐可别被这人渣骗了!” 我本也没打算放过他,直接无视他的求饶,向六皇子道,“烦请六皇子将人送去官府。” 二虎听完挣扎大吼,“你言而无信!世家大族就可以出尔反尔了么?!” 我冷冷睨了他一眼,“本小姐何时说过,不送你去衙门?” 司承曜挑了挑眉,眼中划过赞赏,挥了挥手,示意影卫将怔愣的二虎带走。 我纳闷,赞赏什么?赞赏我没有妇人之仁? 司承曜似乎是看出了我的疑惑,淡淡开口,“夏小姐心性倒是比幼时坚定许多。” 我扯了扯嘴角,谢谢你内涵我幼时遇事爱哭。 我眉眼低垂,“六皇子谬赞了,人都是会长大的。” 第10章 第10章 司承曜不置可否,没再多说什么转身离开。 司承曜的身影消失后,初夏赶紧扑到我身边,眼泪汪汪,“小姐您受惊了,呜呜呜,以后我再也不离开你了,刚才真是吓死我了...” 我不由得失笑,拍了拍初夏手背,打趣道,“怎的我遇险,竟还要来安慰你?” 小丫头这才不好意思地收了泪水。 我余光瞥见齐衡阳和苏姚雪作势要向我这里走来,心下厌烦,带着初夏转身快步离去,对身后的声音充耳不闻。 苏姚雪不满跺脚,“夏小姐怎的不理我们?” “罢了,她今日受了委屈,早些回去休息也好。”齐衡阳抿唇,目光沉沉。 我嘴角勾起一丝笑,是啊,我受了委屈,始作俑者也别想开心。 回到府里,我向爹爹借了几个武功高强的侍卫。 我爹一听今日发生的事,吓了一跳,二话不说拨给我四名亲卫。 我回到院中,借口受惊要歇息,屏退旁人,只留初夏在身边伺候。 等了一会,才带着一脸迷茫的初夏乔装打扮来到一处偏僻的院落。 初夏看着地上被套了麻袋的人,震惊地瞪大双眼。 我将手指放到唇边,初夏赶忙捂住嘴。 我又用口型无声说了句苏姚雪,初夏立马明白过来,气势汹汹地冲地上放狠话的苏姚雪踢去。 “哪来的贼人胆大包天!信不信我报官!哎呦好疼...别打了别打了...我不会说出去,饶了我吧别打了!” 一番发泄后,我终于消了气,最后重重踹了她两脚,便交待亲卫将她劈晕扔回去,而后悄无声息回到了闺房。 初夏在一旁压着声音,“小姐太厉害了,找不到证据,我们明面上不能拿她怎样,那就套麻袋出气!哼,真是便宜她了!” 我理了理衣衫,“这次是出其不意,以后怕是没有这种机会了。” “啊,早知道我就再多踢几下了!” 初夏在一旁后悔,我不禁摇头失笑,视线落在梳妆台上。 “嗯?这是什么?” 初夏伸头看了一眼,“呀,差点忘了,这是国公府小姐送来的赏花宴请帖,说是新得了两盆君子兰,开的极好。” “奴婢想着,您和盛小姐向来不和,知道您不会去,就直接放在台子上了。” 盛秋玉,国公府嫡女,是我的冤家死对头。 她是一个非常热爱自由的洒脱女子,认为女子当自强,凡事都应以自己开心为主要。 所以她非常看不上我围着齐衡阳转的样子。 和我说了几次未果,反倒被我以“没人娶你”的话冷嘲热讽回去后,我俩便势同水火。 她的宴会我不去,我的宴会她也不来。 可谁能想到,这样的冤家对头,却是唯一一个看出我艰难处境,并愿意伸出援手的人。 记得那时盛秋玉皱着眉头跟我说,“早就告诉过你,不能一颗心围着男人转,女子要有自己的支柱,这下场都是你自找的。” 那时丞相府垮了,我再没有了倚仗,院里的下人也欺我,她出手帮我整顿一番后,说可以帮我和离,并给我安身立命之所。 我当然拒绝了,毕竟我那一辈子都是为了齐衡阳,怎么可能愿意离开他,最后落得惨死下场。 现在想来,她说的话句句在理,她才是最通透之人。 “不,我挺喜欢她的,明日赏花宴我要去。” 第11章 第11章 次日一早,我便起身由着初夏给我梳妆。 今日依旧是一袭红衣如火,腰间缀着珍珠流苏,艳丽又不失雅致。 下了马车,我随着引路的丫鬟向园子里走去。 一进到园子里,热闹的人群瞬间鸦雀无声,脸上像见了鬼一样的表情。 我挑眉,怎么见到我就这般不可置信么? 也是,毕竟我俩不对付早就是京城贵女圈众人皆知的事了。 我没理她们,面色不变地向盛秋玉走去。 盛秋玉在身边小姐妹的示意下疑惑转头,见到是我眼中诧异,脱口而出,“你怎么来了?” “不是你差人送我的请柬么?” 盛秋玉也意识到这话问的有问题,轻咳一声,“我是说,你不是一向看不上我么?今日吹的什么邪风,竟然不围着男人转,倒是大驾光临来我这赏花宴了?” 我认真地看向她,“没有看不上你,之前是我脑子不好,没想清楚,其实我挺喜欢你的。” 盛秋玉面上表情一顿,在我真诚的眼神下,不自在地甩了甩利落扎起的高马尾,颇有些尴尬,“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告诉你啊,我可不喜欢女人。” 我忍不住噗嗤一笑,“你想什么呢?我是说我挺欣赏你的。” 盛秋玉有些讶异,毕竟曾经的我对她只有冷脸,从没这般和颜悦色的交谈过。 她眼神怪异,更怪异的是,我看懂了,她觉得我有病。 盛秋玉不信,挑眉语气嘲讽道,“你的齐世子呢?平日不是黏未婚夫黏得紧,怎么没带来?” “出门玩带男子做什么?更何况,我俩早就解除婚约了。”我神色淡淡。 盛秋玉这才开始正经认真地打量我,甚至上手摸了摸我的额头。 我疑惑,“你干嘛?” “我看看你是不是病傻了,不对,是病清醒了。”盛秋玉啧啧称奇。 我哭笑不得地打开她的手,将元宵灯会的事大致说了一遍。 盛秋玉一脸气愤,而后欣慰地说,“早就告诉你,男人靠不住,可算清醒了,你还不算无药可救。” 我俩就这样在一来一回间,竟不知什么时候消了嫌隙。 盛秋玉感慨道,“真没想到,我们有一天竟也会成为朋友,我一直觉得你太傻了,眼界也不行,天天就知道盯着男人,今日一聊,我发现你还挺好的。” 我抿唇一笑,重活一世,自然要有些长进。 “真正好的人,是你,谢谢你,愿意和我做朋友。”我认真地看着她。 谢谢你,前世愿意对我伸出援手。 盛秋玉俏生生的脸上浮起两团浅浅的红晕,“哎呀,你怎么这么矫情,说什么谢不谢的。” 说着歪头看我,“你别说,我之前就觉得你长的好看,就是总穿的那么素,白白浪费了你这张脸,如今脑子清醒了,倒是衣品也上来了。” 我正想着说些什么,园门口传来一阵吵闹声。 我转头看去,原来是盛秋玉的哥哥盛弘羽带着好友来了。 大召男女大防不严,所以宴会并不分男席女席的避讳。 只是... 看见盛弘羽身边的人,我皱了皱眉。 差点忘了,齐衡阳和京中少爷多数玩的好,其中和国公府嫡子盛弘羽私交尤其深。 盛秋玉看见齐衡阳带着苏姚雪过来,担忧地望向我,我摇了摇头示意无碍。 我反倒好奇地打量苏姚雪,昨日刚套了麻袋,今天就能出来玩了? 第12章 第12章 苏姚雪看着正常,仔细瞧却也能发现脚有点跛。 其他人自是也发现了,有看不上她的出言取笑,“苏小姐这脚是怎么了?怎的成了跛足?身有残疾的女子可是不好说亲呀!” 苏姚雪皮笑肉不笑:“林小姐多虑了,在下就是灯会时崴了脚,过几日便好了,至于说亲之事,就更不劳您费心了。” “是呀,苏小姐自是有手段的。” 说话的是将军府嫡女林沐晴,最是看不上苏姚雪这般做派。 听说之前她有个心怡的男子,正要说亲了,却突然被别的女子勾搭跑了。 自此开始平等的痛恨每一个挖墙脚的人。 这不,话里话外都是挤兑苏姚雪勾搭了齐衡阳。 林沐晴自小习武,性格很是洒脱,她从一开始就不喜欢齐衡阳,觉得他太虚伪,所以连话也懒得说,挤兑完就换了位置去赏花了。 倒也是个妙人,可以试着交个朋友。 看着苏姚雪有气不能发的样子,我没忍住笑出了声。 齐衡阳目光清冷地看了过来,皱眉似乎是想训斥我。 有病。 我在他开口前收回视线,转身和盛秋玉说话,“不是说得了两盆极美的君子兰么?什么时候带我们去看看呀?” 盛秋玉给了我一个“我懂”的眼神,和盛弘羽打了声招呼,就带着众人浩浩荡荡向园子另一边走去。 赏过了花就到了众人才艺展示的时候——吟诗作对。 当初因为齐衡阳说喜爱诗书,我便彻夜钻研,最后竟得了京城第一才女之名。 轮到我时,稍作思考便出口成章,纵然有人不喜我,却依旧难掩惊艳,为我喝彩。 就连齐衡阳,也向我投来了眼神。 苏姚雪在一旁微笑喝茶,却嫉妒的指尖发白。 紧接着站起身,做了一首“轻汗微微透碧纨,明朝端午浴芳兰。” 众人鼓掌,没想到经商之人也有如此才华,纷纷夸赞。 她面上谦虚地道谢,眼底却藏着得意,我也心底诧异,她竟有如此才华? 但又觉得奇怪,诗是好诗,就是觉得不像她的风格。 没等我想明白,身旁一个小丫鬟过来传话。 “夏小姐,齐世子有请,说有些话想亲自和您说。” 我视线转向齐衡阳那边,座位上空空如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席了。 我坐着没动,看了一眼传话丫鬟。 那丫鬟低垂着头,看不清容貌,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有问题。 初夏今日临出门前突然闹了肚子,我想着国公府设宴,定然不会容人毁了宴席,便是一个人来的。 不成想竟导致现在手下无人可用,暗自想着回去要再培养几个丫鬟了。 那丫鬟见我没出声,有些急了,“夏小姐,奴婢只是个传话丫鬟,还请莫要难为我。” 我听着好笑,怎的还道德绑架上了? 罢了,我倒也想瞧瞧又要搞什么幺蛾子。 我趁那丫鬟没注意,用口型和盛秋玉说了句话,盛秋玉眼神诧异,随后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 “走吧。”我站起身,那丫鬟顿时松了口气在前方带路。 第13章 第13章 齐衡阳常来国公府,偶尔与盛弘羽两人探讨学术入了迷,也会歇在这,所以我能理解他在这里有自己的客房。 但是我看着眼前精致但偏僻的小屋,就不太理解了。 “你说齐衡阳平日借住,就住这?” 小丫鬟头压的更低了,“回夏小姐,是的,齐世子喜静,故而选中此处。” 我扬眉,这苏姚雪倒是了解齐衡阳,听起来合理。 只不过了解的不透彻啊,齐衡阳这人,对我向来不耐烦,怎么可能单独找我谈话。 更别说现在婚约解除,只怕他巴不得离的越远越好。 丫鬟见我半天不动,催促道,“夏小姐请吧,莫要让齐世子等急了。” “哦?你倒是向着他,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侯府的奴才。”我似笑非笑。 那丫鬟一颤,要知道,家中奴才向外可是最大的忌讳,发现了是要被发卖的。 “夏小姐说笑了,奴婢只是手头还有其他杂事,怕误了主子们的事。” 是个机灵的丫头,可惜心思用错了地。 我一摸腰间,装作丢了东西的样子,语气焦急,“糟了,我的东西怎么不见了?” 丫鬟怀疑地说道,“夏小姐可是丢了什么物件?可以告知奴婢,奴婢去寻。” 我装作听不懂她语气里的催促,严词道,“不行,那物件对我十分重要,刚还在的,估摸着掉在路上了,我去去就回。” 也不给她说话的机会,开口打发道,“你先进去回了齐世子吧,就说我稍后便到,也不耽搁你做工。” “可是...” “可是什么?我不是已经来了么?急这一会儿做什么?莫不是还有什么阴谋不成?”我语气由疑惑逐渐变成质问。 丫鬟当然不能说有阴谋,只得抬步进了屋,心下祈祷屋内的计划还未开始,自己能尽快脱身。 哪成想,她前脚刚踏进门,后脚门就嘭地一声关上,丫鬟连声惊呼都没发出便晕了过去。 我迅速绕到屋后,在墙边的隐秘处藏下,顺着窗缝向里瞧。 待看清后冷笑一声,果然不出我所料,是这种毁人清白的腌臜手段。 前世苏姚雪为了让我被退婚,也使了这等下流招数,我一时不察中了招,装作晕倒,实则狠狠咬破舌尖逼自己保持清醒,又瞅准时机发出狠狠一击,这才逃脱险境。 前世都没让你得逞,这一世更加不会。 我四下张望,最后选定一截趁手的木棒,脑中演习着前世的招数,准备悄悄摸进去给他来上一闷棍。 虽然这丫鬟害我,但我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她被人侵犯。 倒不是我多好心,只是还需要她这个人证。 不出意外的话,是出意外了。 我算好了速度,算好了角度,也掌握了力度。 但是算错了对面那人的耐受度。 我重重在那壮硕男子颈间落下一棍,虎口震的生疼。 可那人皮糙肉厚,懵了一下后,便凶神恶煞地转向我,见到我一愣,随后又看了看地上晕倒的丫鬟,恍然大悟。 “原来你才是丞相府小姐,我就说,名满京城的大小姐怎么会是副丫鬟模样。” 随即扯出一张猥琐的笑脸向我靠近,“这可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的,看来丞相府女婿真是非我不可了哈哈哈哈。” 我一手握紧手中的木棍,另一只手悄悄摸向藏在后腰的匕首。 那人以为我被吓傻了,站在原地动也不动,猴急着就冲我扑了上来。 第14章 第14章 我目光一狠,就是现在! 可还没等我拔出匕首,那人突然像个破布袋一样飞了出去,随即重重撞在墙上陷入昏迷。 我诧异回头,却见齐衡阳拧眉站在我身后,神色阴沉地上前,夺过我手中的木棒扔在地上,“夏清悦,你不要命了?!” 齐衡阳今日也不知怎么了,夏清悦不来烦他,明明应该高兴才是。 可每次见到夏清悦无视他的样子,心中就涌起莫名的烦躁。 在又一次被夏清悦无视后,他终于待不下去了,起身离席想去透口气,顺便压压这种莫名其妙的情绪。 国公府他常来,所以倒也没人管他,一路漫无目的地乱晃,鬼使神差地走到了曾和好友吐槽,适合干坏事的那间屋后。 正当他打算回去时,突然瞥见鬼鬼祟祟的夏清悦。 她在这做什么?齐衡阳想都没想地就跟了过来。 哪知刚一靠近,就看见那人满嘴污言秽语地扑向似乎被吓傻了的夏清悦。 他来不及多想,飞身踹开那人,看着夏清悦脸上的惊慌,心里涌起一股更莫名的情绪,再也压不住火气开口训斥。 我本就受了惊吓,心中委屈,再一想到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他而起,就更难受了,他这个祸害,凭什么凶我?! “要你管?我是死是活跟你有什么关系!” “你!夏清悦你别不识好人心!刚才要不是我,你应该知道会发生什么。”齐衡阳冷笑一声。 我气不打一出来,“呵,要不是你,我也不会遇见这些糟心事。” 齐衡阳一愣,皱眉道,“你什么意思?” 我从鼻孔哼了一声,正想说话,突然听见一阵嘈杂声由远及近。 呦,戏要开场了。 我顾不上和齐衡阳解释,将他从窗口推出去,“什么意思你自己看就知道了。” 我以为齐衡阳会不配合,没想到他却意外顺从地翻了出去。 我眼里划过诧异,今天这是吃错药了? 不等我多想,身后传来门被打开的声音,和苏姚雪的惊呼,“啊!这是怎么了?怎的男女倒了一地?” 我心底翻了个白眼,瞧瞧,这说的什么话? 随后我俩的视线对上,她才像是刚看见我一样,“夏小姐怎么也在这?” 不等我说话,她一副想到了什么的样子,震惊地捂住嘴,“莫非,夏小姐是在约会?难不成地上那男子就是你心仪之人?” 随后一脸不赞同,“夏小姐别怪我多嘴,虽然您已经没了婚约,但也不能在国公府的宴上做出这等事呀。” 好啊,短短几句话泼我一身脏水,顺带得罪国公府。 身后众人一脸八卦的样子,满脸写着“原来她执意退婚竟是这样啊”。 我被她这睁眼说瞎话的本事气笑了,“苏姚雪,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谁告诉你那人和我有关系了?” “可你们这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你瞎了?那还有个丫鬟看不见?” 苏姚雪瞥了那丫鬟一眼,“莫不是这丫鬟无意撞破了什么,被人...” 话未说完却似什么都说了。 我不欲与她多说,对正兴致勃勃看戏的盛秋玉道,“是非曲直,将人泼醒一问便知。” 两桶水下去,那两人悠悠转醒。 第15章 第15章 苏姚雪上前一步,扶起丫鬟柔声问道,“你怎的晕倒在此?可是遇见了什么事?” 丫鬟刚醒还有些懵,看见众多贵人直直盯着她,浑身一颤,瞥我一眼害怕地低下了头,“奴婢...奴婢什么都不知道...” 我眯了眯眼,这丫鬟厉害,什么都没说却把罪名给我坐实了。 “你别怕,在场这么多人,你实话实说,没人能把你怎样的。”苏姚雪语气温柔带着鼓励。 没等丫鬟说话,一旁的醒来的壮汉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还请各位贵人为草民做主!” 说着就咚咚咚的开始磕头。 苏姚雪被吓了一跳,连忙道,“有何冤情你说就是,在场都是心善的贵人,定会帮你的。” “是啊,你说就是。”纷纷有人应和道。 我暗自咋舌,要不说商人多奸呢,合着好话全让你说了,事全推给别人,别人还开心呢。 “草民名张松,今日来府中做工,却突然有人来告诉我,说丞相府小姐对我一见钟情,约我来此。” 张松一脸羞愧,“按说被贵人看中是草民的福气,可草民自知身份低微,如何配的上身份贵重的夏小姐。” “于是草民便前来说清,惶恐耽误了小姐的终身,可谁成想,草民一进门,夏小姐就...就...” 人群中有性子急的,“就什么,你快说啊!大男人吞吞吐吐的做什么。” 张松一副不堪回首的样子,一咬牙道,“草民一进门,夏小姐就扑了上来,抱着我说非我不嫁!” 人群中瞬间炸开了锅,对着我指指点点。 我简直叹为观止,这理由找的也太草率了吧,他家里没镜子总该有水缸吧? 张松这模样顶天算个周正,我连齐衡阳都看不上了,是瞎了对他投怀送抱? 我一副看戏的样子,站在旁边没说话。 张松心里突然有些不安,可不动声色地在人群中扫了一圈,并没有发现踹晕他的男子,想来是走了吧。 张松在心里给自己壮胆,那人不在,若是自己咬死了,这也事就坐实了,等着他的可就是泼天的富贵! 随即指着那丫鬟道,“这位姑娘可以证明我所言非虚,当时正是她冲进来,拉开了夏小姐。” 苏姚雪,“是这样么?” 丫鬟颤巍巍点头,“夏小姐心中有气,便将奴婢敲晕在地,后面奴婢也不知道了。” 我盯着她似笑非笑,“真的是这样么?你应该能猜到,如果我没进来,你会经历什么吧?” 丫鬟神情一滞,终究还是咬唇道,“奴婢听不懂夏小姐在说什么。” 我敛眉不再看她,对张松道,“那你是因何晕倒?” 张松身形一僵,眼珠一转张口道,“自然是为明决心,撞墙而晕。” 在我嘱咐下偷偷跟在身后,见我无事又悄悄离开混入人群的盛秋玉忍不住开口,“啊,那你不就好棒啊?视美色与权财如粪土,我国公府竟能召来如此优秀的工匠?” 张松没听出来盛秋玉的阴阳怪气,反倒沾沾自喜,“小姐缪赞了。” 苏姚雪蹙眉,一脸为难,“这...此事兹事体大,夏小姐你说呢?” 我胡乱地点了点头,“嗯,说的挺好的。” 随后向窗外问道,“齐衡阳,你觉得呢?” 苏姚雪僵在原地,震惊地看着齐衡阳身手利落地翻窗而入。 齐衡阳在窗外听的皱眉,几度想说事实并非如此,但想起夏清悦的话,终究还是忍住了。 他也不懂,为何要听她的话,他明明是讨厌她的。 可当时看到她一脸坚定去救人,又惊慌站在原地的样子,心却忍不住揪起,奇怪,他莫非病了? 第16章 第16章 嗯,肯定是最近没睡好的事,心脏出了点毛病,等下去让府医来看看... 正胡思乱想着,传来夏清悦唤他的声音。 他在夏清悦的注视下,下意识调整最佳角度翻窗而入。 我看着面无表情站在窗前的齐衡阳,心下奇怪,他一直四十五度侧脸干嘛? 脖子落枕了?刚才不是还好好的? 我懒得想他怎么了,开口催促,“齐衡阳,刚才他们说的,你都听到了,你觉得呢?” “哼,一派胡言。”齐衡阳表情一如既往的清冷。 张松看到齐衡阳的一瞬间瘫软在地,面上一片灰白之色。 齐衡阳冷冷扫视他一眼,“你看着本世子再说一遍,事实是如何?” 张松趴在地上不敢抬头,“草民知错!草民再也不敢了!求世子饶命!” 说着抬手指向苏姚雪,“是她,是她给了草民银子,让草民这样说的,世子明察!” 苏姚雪面色一白,见齐衡阳皱眉望来,眼中立时盈满了泪水,委屈道,“我与你素不相识,你怎可污蔑我!说话可要讲证据!” 张松没想到会这样,哪会有证据,顿时傻在原地气急败坏。 我指向那丫鬟,“那丫鬟呢?你也不知道?” 那丫鬟确实是个聪明人,当下就看清了局势,准备说出真相。 看着丫鬟的表情,我就猜到她肯定也是怕东窗事发,留了个心眼。 苏姚雪也想到了,一狠心,在丫鬟开口前,先一步跪在地上泫然欲泣,“衡阳哥哥,你听我解释。” “我承认,这丫鬟是我买通的,但我只是想给夏清悦一个教训。” “衡阳哥哥,我实在是看不惯她对你的态度,心中不平,想为你出一口气。”苏姚雪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可我发誓没想害人,我原本也只是想让人将她关在屋里吓唬一下,此处为何有男人,我也不知道呀!” “想必是这丫鬟自作主张,反倒害人害己了。” 苏姚雪哭的梨花带雨。 齐衡阳抿唇,心下不舒服,但看着苏姚雪满心为自己打抱不平的样子,到底也是没再说什么,只是重重一甩袖,“真是荒唐!” 真相大白后,由国公府处罚了二人,丫鬟发卖,工匠送到衙门。 而苏姚雪主动来和我道歉,端的一副真心诚意悔过模样。 我若一直揪着,反倒显得咄咄逼人。 齐衡阳第一次厉声呵斥了苏姚雪,还要求她给我一定的赔偿。 看起来公正,实际上却是偏袒。 我冷眼看着齐衡阳重拿轻放,扯了扯嘴角自嘲一笑,真不知道我还在期待什么。 “好,我受到了惊吓,五万两,明日之前送我府上。” 说完看也不看他们,转身就走。 发生了这事,宴席只能结束,我和盛秋玉告别后,坐在马车上闭目养神。 我越想越不对,按说我与盛秋玉不合是众人皆知。 苏姚雪怎么知道我会来宴会,还提前安排了布局。 我眼中闪过一丝寒芒,看来院里要清理下了。 第17章 第17章 回到院里,我垂眸思索着要怎么才能揪出那吃里扒外的东西。 “小姐,表小姐来了。”临时顶替初夏的丫鬟青枝来报。 我有些疑惑,檀如烟?她来做什么? 檀如烟是云州姑母家的孩子,比我虚长一岁,说起来身世倒是可怜。 她六岁时家里遭了难,父母双亡,爹爹与姑母感情好,在征得娘亲的同意后,便将她接进府里住下。 檀如烟初来驾到,对新环境很是不安,整日躲在房间不敢出来。 我去找她玩过几次,可实在看不惯那副唯唯诺诺的样子,便再也没去找过。 平日见面也就是点头之交,怎的今儿倒是主动来我院里了? “让她进来吧。” 青枝应了声,转身将檀如烟领了进来。 “表姐怎的突然来了?” 檀如烟柔柔一笑,“表姐听说悦儿今日赏花宴受了委屈,心下担忧,便来瞧瞧你。” 我心下觉得怪异,但望过去,她眼里又是真真切切的关怀。 “多谢表姐关心,悦儿无事。”我对她没什么感情,只想着尽快打发了,好专心清理内院,便语气疏离地开口。 檀如烟不甚在意,依旧语气关切,“今日的事,圈里已经传开了,你别怪表姐多事,我知道你拿苏姚雪当朋友,曾经没少帮她。” “但悦儿要知道,升米恩斗米仇,还有人心难测。” “你帮她许多,她一开始自会谢你,但时间久了,你一旦不帮,她定然心生怨怼,当遇见糟心事还会埋怨到你身上,继而想方设法报复于你,哪怕根本与你无关。”檀如烟苦口婆心。 “今日之事,她面上说是为齐世子抱不平,但咱们同为女儿家,怎会不懂她那小心思,都是哄骗男人的手段罢了。” “归根结底,还是她怨上了你。” 按理说这都是些熨帖话,我应该开心才是。 可不知是不是重生一次的缘故,我对一切都抱着戒备的心理。 觉得檀如烟多少有点无事献殷勤了。 檀如烟见我没说话,多年来寄人篱下的生活让她变得心思异常细腻。 她轻叹一口气,“悦儿可是觉得表姐话过于多了?” 我盯着她轻笑,“表姐多虑了,悦儿只是觉得,往日应与表姐多走动才是。” 檀如烟一顿,无奈道,“悦儿长大了,都会话里藏话了,表姐也不瞒你,今日是舅母担心,想着我俩年纪相仿,故而让我来开导开导。” 我不置可否,听起来倒是合理。 檀如烟见状,也不再多说,“既然悦儿无事,那我便先回去了。” 我起身将她送到门口,“表姐慢走。” 我看着檀如烟的身形渐远,心下还是觉得有些怪异,隐隐冒出一个猜测。 我回忆了下前世身边的人,除了初夏还有两个丫鬟也是忠心的,在我落魄时,院中其他人都投靠去了别的院子。 只有初夏青枝和竹瑶三人守着我。 我想了想,出声将青枝唤了进来。 这三人里,初夏老实本分过于实心眼了,竹瑶又太过跳脱,打听消息倒是一把好手。 只有青枝稳重细心,做事颇为处变不惊,倒是最适合的人选。 我在青枝耳边轻声交待几句,青枝点了点头下去安排了。 第二日一早,我正在用膳,青枝来了,身后压着一个平平无奇的洒扫丫鬟。 第18章 第18章 我扫了一眼,心下不住地点头。 我就说青枝细心吧,不仅事情办的快,还有眼力见。 知道不能耽误我用膳,特意叫人把那洒扫丫鬟嘴堵上了。 初夏好奇地看着眼前的场面,忍了又忍也没忍住。 轻轻凑到青枝身边,压低声音道,“青枝姐姐,这是怎么回事呀?她犯事了?” 青枝点了点头,“待会你就知道了。” 我咽下最后一口食物,慢条斯理漱口擦嘴,“说吧。” 青枝欠了欠身,“回小姐,小姐料事如神,院中果真有眼线。” “她叫小团,是咱们院中最低等的洒扫丫鬟,已经招了,她日前被表小姐收买,负责透露您的消息。” 我蹙眉,竟真被我猜中了,怪不得檀如烟反常地来了,往日也不见如此听话。 看来老话说的还真对,作案人是会来参观作案成果的。 可是我想不太明白,她这是为什么?又是什么时候和苏姚雪勾搭上的? 我丞相府待她不薄,凡是我有的,都不曾少她一份。 为何要联合外人害我? “奴婢让竹瑶去表小姐院子里打听,查到半月前表小姐账上突然多了一万两银子,还有一间盈利丰厚的脂粉铺子。” “细查之下发现,皆是苏姚雪所赠。” 我有些无语,这个苏姚雪,只会用钱砸人么? 我突然天马行空地想到,她倒也算是为我花了不少银子。 我赞赏地对青枝点了点头,果然我看人的眼光还是准的,青枝果然有手段。 “做的不错,你是怎么查到的?这才过了一个晚上。”我不禁有些好奇。 “奴婢昨晚放出了您的假消息,便蹲守暗处,果然没多久就逮到她去通风报信,在接头时奴婢将人当场抓获,并以银钱诱之策反。” ...好,果真有钱能使鬼推磨。 但我心里清楚,其实更重要的是因为全府奴仆的卖身契都在我娘手里,他们的自然也是,我才是府里的正经主子。 生杀大权在手,那些下人最是现实不过。 我带着人向爹娘院中走去,发现蛀虫还得及时清理了才是。 爹娘听了我的话,震惊地再次审问小团,依旧是同样的答案。 二人瞬间怒气上涌,我娘更是气落了泪,“我们待她如亲生,为何联手外人陷害我儿?” 说着怨怼地瞪了我爹一眼,“竟养出个仇人来!” 我爹黑着脸差人叫檀如烟过来。 我见娘亲要迁怒,赶忙上前说道,“娘,当年也是一片善心,六岁女童流落街头着实可怜,此事与爹爹无关,您可莫要冤枉了爹爹,坏了情分呀!” 我娘心疼地抱住我,“我的乖女儿,受委屈了。” 我爹也一脸愧疚,“是爹爹的错,早前说了亲就该将她送出去的。” 提起这个我娘更气了,“还说什么亲!出了如今这等事,休想我再帮衬她半点!待会我就差人去退了和陈家的那桩婚事。” 我一愣,陈家?“哪个陈家?” “就是鸿胪寺卿陈家的陈豫小公子。” 我听了娘的话,脑子一瞬间嗡嗡作响,陈豫!诬陷我爹通敌叛国,带兵血洗丞相府的陈豫! 第19章 第19章 前世我一门心思扑在齐衡阳身上,加上与檀如烟关系也不算亲厚,便从未在意过她的婚事。 没想到檀如烟竟嫁给了陈豫? 想到当初官兵从丞相府搜出大量罪证,从而导致辩无可辩,最终落得满门抄斩的下场。 我心底发寒,难道这其中也有檀如烟的手笔? 我夏家到底哪里对不住她?她竟如此心狠手辣! 我心里恨得紧,檀如烟刚一进门我就控制不住射过去狠戾的目光,恨不得扑上去生生活撕了她。 檀如烟被我吓了一跳,稳住心神后盈盈一拜,“如烟见过舅舅,舅母。” 我娘瞥过眼不愿看她。 我爹指着小团,沉声质问,“你可认得她?” 檀如烟扭头看去,目露疑惑,“回舅舅,如烟不认得,她是?” “哼,她是我院里的小团啊。”我冷哼一声。 檀如烟一愣,似是意识到什么,柳眉轻蹙,“悦儿院里的丫鬟,如烟怎会认得?舅舅有话不妨直说,如烟愚钝,是发生了什么事么?” 我冷笑一声,让青枝将檀如烟院里的那人带上来。 “表姐不认识我院里的人,那这位可是认得?” 檀如烟见到自己院里的丫鬟,表情也是没有丝毫破绽,“这是我院里的春杏,前段时日惹了我不喜,将她打发到旁处去了,她做了什么错事么?” “不论出了何事,春杏都是由我院里出来的,是如烟管教不严,还请舅舅舅母责罚。”说着跪到地上,表情真挚地磕了一个头。 我愤恨地盯着她,她可不愚钝,三两句话就将自己撇了出去,又态度良好地担下责任。 我不动声色扫了一眼,果然爹爹面上动摇,丫鬟春杏面上也有了后悔之色。 不得不说檀如烟在收拢人心这方面还是有点手段的。 只不过因为寄人篱下没了倚仗,便对金银过于看重,平日赏赐虽多却价值小,不然也不会让我们有了可乘之机。 “这...莫非另有隐情?”我爹犹犹豫豫。 毕竟养了十年,不可能没有感情,连我娘都面露迟疑。 檀如烟见势再度卖惨,哀哀戚戚道,“究竟出了何事?如烟双亲早亡,是舅舅舅母接纳了如烟,如烟不求同悦儿表妹一般,但还望同家人共进退。” 一句家人让爹娘立时缓了脸色,我娘虽还是不满,但终究没再无视她。 我娘出声让她起身,又冷着脸道,“你那丫鬟春杏说是受你指使,勾结外人,出卖府中主子的消息。” 檀如烟摇摇欲坠,再度跪倒在地上,“怎么可能?舅舅,舅母明鉴,如烟是冤枉的。” 我爹将檀如烟的私账摔在她面前,“这些你怎么解释?” 檀如烟面色一白,强撑着道,“苏姚雪找上我,说与悦儿情同姐妹,悦儿的姐姐便是她的姐姐,那时苏姚雪与悦儿并未闹掰,想着悦儿在此中有所投入,我今后也可以为悦儿帮衬一二便受了。” “不想竟因此蒙受不白之屈,我这便去退了她。”说完,面上一片忿忿之色。 我忍不住想为她的表演鼓掌,若是没有前世,结合她平日的表现,说不准真是全家都被她这副样子糊弄过去了。 我不再看她做戏,让青枝将所有物证摆出来,一件一件地解释说明。 何时何地说了何消息。 第20章 第20章 檀如烟越听越慌,最后一屁股坐在地上。 我居高临下地俯视她,“你还有什么话说?” “哈哈哈哈,我没话说了。”檀如烟坐在地上,神色癫狂。 爹娘一脸见了鬼的样子,痛心疾首质问,“我自问丞相府待你不薄,你为何要害我的女儿?我们对你难道不好吗?” “对我好?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就是把我当狗一样养着!表面叫我表小姐,可实际哪有人把我当回事?” “你们什么时候重视过我的意见?我的亲事你问过我了么就直接定下来了?” 我爹愣在原地,我娘捂着心口眼中满是受伤,“这十年我们精心呵护,你竟是如此感受?我当初明明问过你是否心仪此人!” 檀如烟满脸厌恶,“你当时都决定了,还问我做什么?虚伪至极!” 最终爹娘心灰意冷,将她送回到了云州老宅,原本为她准备的嫁妆银子也都拿去捐给了福田院,只给了她五十两银子傍身。 我指挥着下人将檀如烟的东西全都扔掉,害人抄家的晦气玩意儿。 接着又仔细检查了一遍全府有没有可疑的物什,最后累的瘫倒在床上,终于安下了心。 我正要睡着,青枝走了进来,轻声道,“小姐,宫里送来了帖子,邀小姐参加明晚的宫宴。” 我迷迷糊糊听见宫宴二字,瞬间清醒。 这个我有印象,前世这场宫宴是为了庆祝六皇子凯旋而设的接风宴。 这场宴会临近尾声的时候突然闯入了刺客。 听说是战败的倭国蓄意报复,直直冲着六皇子的项上人头而去。 宫宴不许带武器,六皇子虽武功高强,但终究赤手空拳难敌兵刃,最终被刀剑穿膛而过。 虽然救治及时捡回一条命,但却伤了心脉,再也提不起刀剑,上不了战场。 最终也无缘了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 我脑中不自觉回想起那日被救的场景。 翩翩公子长身玉立,眉眼雕刻如画,周身满是成熟稳重又夹杂着杀伐果决的气息。 却偏偏嗓音温润,话语中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 我抬手抚上胸口,低声呢喃,“你救了我,明日,我也会努力保护你的。” 宫宴时间设在晚上。 到了傍晚的时候,各家马车便陆陆续续开始进宫。 我为了选个好位置,特意提前了一点。 我跟着宫人径直来到了宴席的地方,没想到盛秋玉居然也到了。 她见到我过来,连忙起身挥了挥手,示意我坐过去。 我环视一圈,努力回想前世司承曜的座位,当时随意扫了一眼,只记得大概在左侧。 我见盛秋玉那里离着也不算太远,就顺势坐了过去。 坐下后我才发现,她身旁已然坐了一人,正是将军府小姐林沐晴。 第21章 第21章 林沐晴向我颔首示意,看了看我又看了看盛秋玉,好奇道,“你们真的冰释前嫌了?赏花宴之前你们可是还互相看不顺眼呢。” 不等我说话,盛秋玉笑眯眯道,“释了释了,之前她被齐衡阳迷了脑子,恨人的紧,现在清醒了倒是合我胃口,你俩肯定也合得来。” “此话怎讲?”林沐晴对我倒是没什么偏见,毕竟同是为男子昏过头的人,只是好奇怎么突然对我评价变得这么高。 “昨日宴上你走的早不知道...” 盛秋玉眉飞色舞地和林沐晴叙述了我昨天的事迹,林沐晴听的津津有味。 我坐在一旁有些尴尬地喝茶,吃瓜怎么还不背着点瓜主呢? 林沐晴眼睛亮晶晶地看向我,“清悦果真妙哉!所以,那苏姚雪把银子给你送来了没?” 我点头,“嗯,昨晚送来的。” 我们三个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很快宫宴便开始了。 我记得前世刺客突袭是在宴席尾声,可我不确定会不会因为我的重生,而导致什么偏差。 我只好时不时瞄向六皇子司承曜那边,时刻注意着有没有异常。 司承曜久经沙场,感知力惊人,很快就注意到了我的视线。 四目相对的一刹那,我只觉被一股浓重的杀意包裹,冷汗瞬间浸湿了后背。 司承曜看清是我,这才敛了杀意,眼中划过一丝疑惑,冲我隔空举杯致歉又转过头去。 我轻抿一口面前的茶水,不禁感慨,不愧是素有杀神之称的大召战神,眼神犹如实质的利剑一般。 “刚才六皇子是不是看我了?” “做什么梦呢,明明是看我!” “算了吧,刚刚只有我手里拿着酒盏,肯定是看我呀!” 我听着耳边传来各家小姐的窃窃私语,忍不住心虚。 司承曜长相俊美,有谪仙之姿,京中他称第二便无人敢称第一。 再加上战功赫赫,一心保家卫国,向来洁身自好的紧,从未传出过什么风月流言。 自然成了无数世家贵女的梦中情郎。 若是让她们知道我与司承曜有旧,怕是又要对我心生不满了。 虽然我也不在意就是。 不过,没记错的话,司承曜如今已二十有三,却至今未曾婚配,也没听说有心仪的姑娘。 前世直到我死,也未听说娶妻。 莫非,有什么隐疾不成?再或者,断袖? 我天马行空的瞎想着,视线在司承曜周身飘忽不定。 * 齐衡阳自赏花宴后,也不知怎的,总觉得身边少了什么,心里空的厉害。 今日宫宴上也是魂不守舍,视线总是不自觉瞟向夏清悦。 他想着,若夏清悦主动来找他说话,那他也不是那等小肚鸡肠的人,便不计较之前的事了。 赏花宴那日她也确实是受了委屈,说到底是因他而起,他不介意补偿一下。 便是想恢复婚约也不是不可以。 可他左等右等,酒都喝完了两盏,也不见夏清悦过来。 反倒见她对着六皇子发呆。 一气之下,接着酒劲向夏清悦走去。 “夏清悦,你在看什么?”齐衡阳阴恻恻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我眉尖一蹙,他来找我做什么? 我抬眼望去,看见他眼中的醉意心下了然,喝醉了来找骂的。 齐衡阳酒量好又不好。 说他酒量好,两杯必醉。 第22章 第22章 可若说不好,却是喝再多也都是两杯醉的状态。 齐衡阳喝醉时,最喜欢对着我说教,当初我对他满心爱慕,觉得他愿意说教我那是心里有我,不然他怎么不抓着别人说。 现在想来,他只是打心底里看不上我罢了。 我毫不客气回道,“你管我看什么?” “你!哼,别以为我没看见你刚和六皇子的眉来眼去,你眼睛都快粘六皇子身上了,你一个大家闺秀,怎能如此放.浪形骸?” 我气笑了,“齐衡阳,不会说话你可以不说,别自己脏就把别人想的跟你一样龌龊。” “我看谁是我的自由,你有什么资格对我指手画脚?” 齐衡阳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夏清悦,你现在怎么变成这样了?” 我冷笑一声,“我哪样了?不围着你转就是不好了?齐衡阳,别太把自己当回事。” “你以前从来不会这样与我说话。”齐衡阳眼底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受伤。 我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行了,你也说是从前了,从前是从前,现在是现在,还要我说几次,我已经不喜欢你了。” “我不信,我们自小一起长大,你怎么可能...” 我耐心耗尽,直接开口打断他的话,“齐衡阳,你有完没完?明明是你巴不得要退亲,然后好和你心爱的苏姚雪在一起。” “我已经成全你了,你现在又是在闹哪样?” “你走吧,别再来烦我,大庭广众之下,我不想闹得太难看。” 齐衡阳一愣,眼底流露出果然如此的神色,“我就知道你是在吃醋闹脾气,清悦你听我说,我和苏姚雪并没有...” 齐衡阳声音不自觉变得柔和,想和我解释什么。 可我却没心思理他,因为我余光里瞥见一个内侍模样的人,正悄悄向司承曜的方向靠近。 那人身量矮小,尽管已经在努力模仿大召的礼仪,可举手投足间还是会流露出倭国的一些习惯。 宴席接近尾声,帝后早就回去歇息了,所以大家都不再约束,场面很是热闹,自然没有人会注意到这个内侍。 眼看着那内侍越靠越近,手也伸进了怀里,一副准备拿出什么东西的样子。 我瞳孔紧缩,拨开人群快速向司承曜走去。 司承曜正在和身边的人聊天,似是心有所感,目光淡淡地向内侍所在的方向扫了一眼。 那内侍一顿,谨慎地没有继续下一步的动作。 我见状,这才松了一口气。 脚下没停,径直走到司承曜面前,“臣女夏清悦,见过六皇子,冒昧上前,还望六皇子见谅。” “无妨,夏小姐可是有事?” 我咬了咬唇,有事是有事,但我也不能当众说有人要杀你吧? 只好硬着头皮道,“倒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想来感谢日前六皇子出手相助。” 然后我硬生生憋红了脸,摆出一副欲言又止的羞怯样子。 司承曜身边的人见状,友好地冲我点了点头走开了。 而后司承曜淡然开口,“夏小姐不必客气,举手之劳而已。” 我张了张嘴,正想告诉他那个内侍看起来行为怪异,让他注意些。 就见眼前一道寒光闪过—— 只见那内侍竟从一支笛子里拔出一把长刀,动作迅捷地向司承曜刺来! 我瞬间瞪大双眼,一把将司承曜拽开,刀锋险险擦过他的衣角。 “小心!有刺客!” 与此同时,不知从什么地方又冒出几个倭国刺客,直冲司承曜而去,宴厅瞬间乱作一团。 我躲在隐蔽处紧紧盯着司承曜打斗的身影。 突然,一柄利剑破空而出,向司承曜后心而去。 我来不及反应,身体不受控制地扑了上去。 第23章 第23章 眼看着利剑即将刺入我的身体,我心底不禁涌起一股懊恼。 后悔当初光学骑射,不学武艺,要不然如今也不会等着被动挨打。 我暗暗调整位置,避开要害,只希望不要伤的太重。 一旦今日救下司承曜,想必往后丞相府有难,他便不会坐视不理。 也算是得了一道救命符,受个伤不亏。 我面上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可这剑却没刺到我身上。 我看着用酒壶打偏剑锋,而后挡在我面前的身影,愣了神。 “夏清悦你疯了么?!” 司承曜此时也腾出了手,将刚才偷袭那人一拳打晕了过去。 有了齐衡阳的加入,司承曜明显压力小了很多。 我躲在角落,内心复杂。 前世刺客突袭时,我因为害怕一直拉着齐衡阳不敢松手,所以他也就没有加入战局。 因为从没见过他出手,以至于我忘了,齐衡阳的身手也是数一数二的。 可是,他不是很厌恶我么?为什么会救我? 前世虽然他留在了我身边,但却连个眼神都没给过我,嘴里还不停的骂我是个只会哭的拖油瓶。 我抿了抿唇,可能是这辈子我主动退婚,没搅合他的姻缘,所以他也没坏到底,还有那么点良心吧。 很快刺客就全部被制伏,果不其然是倭国的余孽报复。 皇帝震怒,将几人全部处死后丢回了倭国。 我因为护皇嗣有功,被封为嘉祥县主。 回到府中,我身心俱疲,没一会就睡了过去。 等再睁眼时,是被初夏叫醒的。 “小姐,已经日上三竿了,该起了。” 我迷迷糊糊,“什么时辰了?” “回小姐,已经辰时了。” 我坐起身,揉了揉脑袋,“怎么不早点叫我?” 初夏一边伺候我洗漱,一边道,“夫人说,小姐昨儿个受了惊吓,让您好生歇息着,莫要太早打扰。” 话音刚落,青枝走了进来,手上拿着一封帖子。 “小姐,六皇子差人送来了帖子。” 我心头微动,打开帖子看了起来。 青枝安静地立在一旁,倒是初夏按耐不住了,“小姐,六皇子说了什么呀?” 我抬手敲了她额头一下,“什么都好奇只会害了你!” 初夏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我也没想难为她,收好了帖子回答道,“六皇子说昨日让我受惊了,约我明日去狩猎骑射,放松一下。” “啊?六皇子这...哪有约姑娘家骑射的呀?”初夏有点傻眼。 我笑了笑没说话。 青枝温声道,“你这丫头,你想想,小姐喜欢什么?” “嗯...小姐喜欢看书,作画,骑射。” “那不就是了,约人自然要按照人家的喜好来,你看看这几样里,有哪些是可以多人一起的?” “啊,那好像还真就只有骑射了。” 初夏笑眯了眼,“骑射好,又能放风又能狩猎,六皇子真是有心了。” 我摇头失笑,“你这丫头,变得可真快。” 青枝和初夏都不善骑射,对狩猎也不感兴趣,我就将竹瑶带了去。 三个丫鬟都得培养,谁会嫌得力助手多呢? 第二日我到狩猎场的时候,已经有几个人在等候了。 毫不意外见到了盛秋玉和林沐晴。 昨日她们二人来府中看我,说了六皇子怕我不自在,或传出什么对我名声不好的谣言,特意叫上了其他交好的世家子弟一起。 她们二人见我来了,连忙围了上来,“清悦,你感觉怎么样?好点了没?” “我没事,好多了。”我安抚地笑了笑。 她们仔细看了看我的脸色,见确实无恙这才放下心来。 “夏小姐。”司承曜温润的嗓音在身后响起。 盛秋玉和林沐晴识趣地走开两步,将空间留给了我们。 “六皇子殿下。” “不必多礼。”司承曜脸上的表情.欲言又止。 我知道他想问什么,“殿下可是想问,那日臣女为何舍身相救?” “夏小姐不愧为京中第一才女,果真聪慧,本王自认与夏小姐并无过命的交情。”司承曜点了点头,眼底带着探究。 “殿下谬赞了。臣女当时并未多想,且不说殿下日前救臣女于水火,单说殿下的为国为民情怀,便让臣女无法袖手旁观。” “自殿下被封为昭武王以来,为国征战无数,保得家园太平,挽救了无数家庭,为您这样的大义之人挡剑,想必无人不愿。” 我倒也不算骗他,前世到今生,他都是我最钦佩的人。 而且,总不能说我是重生的,我怕以后我家被灭门,提前找你当靠山吧? 这要是说了,我岂不是要被抓起来架在火上烤了? 司承曜盯着我许久,也不知想了什么,最后粲然一笑,“是本王狭隘了。” 说着递给我一块玉佩,“若夏小姐今后遇到什么难题,大可随时来找我,如若找不见,凭此玉佩可寻昭武王府之人相助。” 我受宠若惊,心中欣喜不已。 手中的玉佩还带着司承曜的温度,我小心翼翼放好,这可不是普通的玉佩,是比定情信物都重要的保命符! * 苏姚雪自从被不知名的人套过一次麻袋后,她就雇了人当保镖。 麻袋倒是再没被套过,可是运气却是越来越差。 不仅京中的生意越来越艰难,就连齐衡阳都对她没有之前那么好了,今日六皇子组局狩猎齐衡阳都没带她。 而且安插在丞相府的眼线也被拔除了,简直就是诸事不顺。 听到夏清悦被封县主的消息,更是心里难受。 苏姚雪眼中不甘,凭什么同是丞相的孩子,待遇差距这么大? 苏姚雪从箱子中翻出一个小包裹,眼中狠戾一闪而逝。 “既然如此,那就只能改变计划了。” 第24章 第24章 暖阳穿过云层洒在草地上,映出点点金光,空气中满是青草的味道。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感慨今日确实是个狩猎的好日子。 我穿着一身淡紫色骑装,策马驰骋在猎场上。 随着一支利箭射出,刚还活蹦乱跳的兔子被一箭穿喉。 竹瑶兴高采烈地将猎物捡了回来,“小姐真厉害,这已经是第六只了,今日回府,可以吃全兔宴啦!” 我看着一旁摆放的猎物,眼眸微弯,“馋嘴。” 正当我搭箭准备射向下一只时,另一只利箭先我一步射杀了猎物。 我转过头,微眯着眼,看向骑着高头大马缓缓而来的齐衡阳。 待看清来人,我扯紧缰绳就想离开。 那日他是救了我,可前世我也是因他而死,就当扯平了。 我这一世真是半点都不想再和他有任何牵扯。 “夏清悦。” 齐衡阳语气不悦。 “齐世子安。”我无奈,敷衍应声。 齐衡阳皱眉,“见到我你躲什么?我能吃了你不成?” “齐世子多虑了,我只是觉得在此处太久,正准备换个区域狩猎。” “那你总该与我打声招呼吧?前日我可是刚救了你。”齐衡阳语气中隐隐透着委屈。 我打量着齐衡阳,想不通他在发什么疯? 往日对我避之不及的人,竟自己贴上来了? 如果是前世的我,定会欢喜的紧。 可如今不一样了,他的言行举止再也无法牵动我的心绪。 甚至他的靠近还会引起我厌烦。 我冷冷道,“齐世子怕是忘了,我们是退过亲的,别忘了你曾经的所作所为,我们之间并不是可以毫无芥蒂做朋友的关系。” 齐衡阳唇角绷直,“可是,我救了你...” “如果没记错的话,丞相府已经送过谢礼,我也当场向你道了谢,齐世子这是想挟恩图报?” 我打断他的话,眼中嘲讽。 “我没有...” 我无视齐衡阳的辩解,继续道,“若是如此,齐世子可还记得去年的踏青?” 每到春暖花开时,京中贵子便会约上三五好友去踏青。 齐衡阳也不例外,去年踏青时,他一个不慎崴了脚,好巧不巧身处山崖边,险些坠下去。 当时众人互相打闹,也没人注意。 是我时刻关注着他,才在千钧一发之际拉住了他的手。 后来他被众人合力救了上来,有惊无险。 我却因为猛然间的大力拉拽导致胳膊脱臼,养了月余才好。 那次若是没有我,只怕他早就变成崖底一具枯骨了。 齐衡阳脸色变了变,显然也是想起来了。 “如此一来,我们便算是两清了吧。”我语气淡淡。 齐衡阳急切开口,语气隐隐带着无措,“你要与我划清界限?” “不然呢?你喜欢苏姚雪,我已经退出成全你们了。你如今这番做派,就不怕心尖人不悦么?” 我是真的有些疑惑了。 他不是很在意苏姚雪么?如今这又是在做什么?真是搞不懂。 齐衡阳眉头紧锁,语气不解,“谁说我喜欢苏姚雪了?” 第25章 第25章 我不屑嗤笑,前世为了苏姚雪不惜杀了我,还不叫喜欢么? 我懒得和他多加纠缠,扯了缰绳转身欲走。 谁知齐衡阳竟伸手来抢我的缰绳。 我自是不给,拉扯间,放在怀中的玉佩露出一角。 齐衡阳瞥见那上面明晃晃的曜字,扯了扯嘴角,“我说你怎么这么急着与我划清界限,原来是有了新目标。” ?齐衡阳在胡言乱语什么? 齐衡阳见我不说话,眼中嘲讽加重,“夏清悦,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认清自己的位置?你以为救了六皇子就能嫁给他了么?简直痴人说梦!皇室岂是那么好入的。” “齐衡阳你发什么神经?谁想嫁入皇室了?” 齐衡阳就像听不见我说话一样,继续自顾自地道,“更何况六皇子是我表舅舅,你与我退了婚,他怎么可能会要你?” 我实在是受够了,冷眼看着他沉声道,“齐衡阳你没完了是吧?该认清位置的人是你。” “我最后说一遍,我不喜欢你了,我们也退亲了,我想怎样都是我的自由,你无权干涉,更没资格对我说教。” “且不说我对六皇子没有旁的心思,即便是有,我们男未婚女未嫁,身世地位也门当户对,即便是拒绝也该是六皇子亲口对我说,哪里就轮得到你来置喙?” “更何况六皇子为人温润有如谪仙,心系黎民苍生,怎么可能会是你说的那种狭隘之人?你怎知他不会要我?” 齐衡阳被我眼中的冷意与厌恶震在原地,半响没有出声。 倒是身后传来一声沉稳悦耳的轻笑。 我诧异地转头望去,只见丰神俊朗的司承曜骑着健硕的黑马立在身后。 对上他星光点点的眸子,我红了脸,救命,我刚都说什么? 司承曜沉稳的声线响起,“抱歉,本殿似乎打扰到你们了,只不过现下时间已晚,该归家了。” 我语无伦次地开口,“没打扰不打扰,来的刚好。” 齐衡阳见了我这副娇羞的小女儿姿态,更是黑了脸。 但在司承曜面前又不敢造次,只得憋屈地退下。 齐衡阳走后,只剩下我与司承曜两个人。 “没想到我这凶名在外的杀神,竟也能得夏小姐如此高的评价。”司承曜眸中缀着细碎的笑意。 我不敢抬头,“殿下谦虚了,清悦才疏学浅,所言描绘不及殿下万一。” 司承曜嘴角轻扬,“你倒是嘴甜。走吧,我已派人将你所获猎物送回府了。” 我谢过司承曜后,便驱马跟在他身后缓缓向外走。 一阵风吹来,我听见一句低到听不清的“会的”。 我疑惑问司承曜说什么? 司承曜只是摇头,说我听错了。 好吧,男人真是奇怪。 等回到府中时,天已将将擦黑,刚好还能赶上晚饭。 我刚交待完厨房将兔子处理了,就抬脚向我娘的雅韵院走去。 可一路上却发现气氛很是怪异。 我皱眉加快了脚步。 刚一推开院门,就看见我娘坐在院中独自垂泪。 我心中一紧,连忙上前,“娘,您怎么了?怎的哭了?” 娘亲见是我,赶忙擦干眼泪,强颜欢笑道,“悦儿回来了,饿不饿?娘这就去吩咐厨房用膳。” 我制止了她起身的动作,开口问道,“娘,我已经吩咐过厨房了,您别急,出了什么事,您慢慢说。” “悦儿,你爹...你爹他...” 我看着娘亲伤心欲绝的模样,心下一沉。 果不其然。 “你爹他居然在外还有一女!” 第26章 第26章 原来在我走后没多久,苏姚雪就找上门了。 一见到我爹,二话不说就跪下拿出了信物。 我爹刚开始不明所以,但一看到信物,顿时愣在原地。 那是早年遗失的一枚碧玉戒指,是我爹从不离身之物,可有一天睡醒却突然消失了。 在苏姚雪的讲述下,我爹也想起了那段遗失的记忆。 那时我娘刚有孕,我爹就被派去易州外祖家那边办事。 但中间出了些差错,遭人暗算失忆了几天。 期间遇见苏姚雪的娘白希容,白希容对他一见钟情,想与他喜结连理。 但我爹拒绝了,他心底隐约有个声音告诉他,他是有家室的人。 白希容心有不甘,便下了药顺利成事。 可事成之后她却又后悔了,在我爹醒之前将他身上值钱的东西全都拿走。 挥霍一段时日后,竟发现自己有了身孕。 想回去找我爹负责,却因为我爹早已回京,找不见人而作罢。 孩子生下来后见是个女儿,她就将最后一枚戒指留在了襁褓里就离开了。 苏姚雪前段时日才发现,戒指中刻着我爹的名讳,她便派人打听,得知这一段秘事。 我听完冷笑一声,她倒是会遮掩。 什么派人打听,前世死前,她对我说过,说她是什么穿越者,知晓所有的情节,我斗不过她是理所当然的。 曾经我听不懂,但如今重生过后,我也隐约有了猜测。 我是前世再生之魂,她怕是来自异世之魂。 可前世她并未自爆身份,这一世为什么突然出现了呢? 我拧眉思索,有了些头绪。 前世我一心助她,齐衡阳也倾心于她,所以苏姚雪这一路走来很是平顺,并不需要明面上来借丞相府的势。 可现在,因为我的重生,我不再帮她,反倒暗地下绊子。 而齐衡阳不知为何,也对她没有了前世的偏爱,导致她现在处处碰壁,若想以一己之力颠覆丞相府,无异于痴人说梦。 我想明白了个中缘由,心下有些好笑。 真是瞌睡来了送枕头,我还想着怎么对付她呢,她倒是自己送上门来了。 她那个世界难道不知道,嫡庶之间到底有着多残酷的差距么? 但凡沾上庶字,都是可以被嫡系随意发卖的。 哪怕明面上不可以,私下使些手段也没人能说出什么来。 既然她如此迫不及待,那且看看,在掌握同等信息下,究竟鹿死谁手吧。 我安慰好娘亲,向爹爹的书房走去。 “爹,女儿进来了。” 我爹坐在椅子上,愁眉苦脸,“悦儿回来了,你娘...她怎么样了?” “您自己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娘亲现下可是伤心的很呢。” “唉,发生这事,为父无颜面对她啊。” 我观察着爹的表情,见面上确实没有对苏姚雪的丝毫怜惜。 这才放下了心,开口劝道,“爹爹不要过于自责,当时您也是身不由己不是么?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说到底,您也是受害者。” 第27章 第27章 “爹爹几十年来只守着娘一人,您和娘伉俪情深,京中无人不知,想必娘也是清楚的。” “只是事发突然,娘一时间无法接受罢了,您多去哄哄娘,与她耐心解释解释,会好起来的。” 我爹还是苦着脸,“但到底是家中多了个人,她在一日,你娘心里便是一根刺,唉。” 我想了想,“那便先将她安置到离娘亲最远的院落,待到日后寻个由头打发到庄子上就是。” “再者,过段时日也快到了她议亲的年纪,备份嫁妆送出去即可,说到底也是爹的女儿,面上还是要做的好些,免得落人口实。” 我爹看向我的眼神满是欣慰,“悦儿果真大了,可以独挡一面了。” “都是爹爹娘亲教的好。” “好,后院的事,爹爹不便插手,你娘想必也是不愿的,那便交由悦儿多加费心吧。” 我垂下眼眸,嘴角勾起一丝笑。 苏姚雪,你这不就落到我手上了吗? 我抬起头,一脸为难道,“别的都还好说,可为苏姚雪说亲一事,悦儿怕是不妥。” 还没等我爹说话,门口响起苏姚雪的声音,“什么说亲?我不要说亲。” 苏姚雪柔柔弱弱地站在门口,忐忑不安的脸上挂着泪痕,端的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 她快步上前,端端正正行了个礼。 我轻轻挑了挑眉,准备倒是充足,还专门学了礼仪,做的倒是有模有样。 有这劲头做点利国利民的好事不行么,偏要去走歪门邪道。 苏姚雪,“爹爹,雪儿刚刚认亲,还想在您身边多尽孝几年,雪儿不想嫁人。” 我爹满脸为难,“这,你年岁也快到了,哪有强留身边不说亲的道理?” 苏姚雪泪如雨下,“爹爹,女儿在苏家一直被当做赚钱工具养大,从未体会过一天亲情,女儿好不容易找到您,只想好好感受亲情的滋味,求您就全了女儿这一片孝心吧!” 我心底感叹,这个家真是“吸才引贤”啊。 走了个檀如烟,又来个苏姚雪,一个比一个会拿捏人心。 果然,我爹面上有了松动。 我向身旁的管事使了个眼色,管事赶紧出声道,“老爷,小姐,二小姐,该用膳了。” 我带着撒娇炫耀的口吻,娇俏道,“爹爹我们去用膳吧,全都是我下午的战利品,鲜美的很呢!” 我爹如负重释地松了口气,“悦儿真厉害,管家,去叫夫人来用膳。” 随后又一脸为难地看向苏姚雪,“你...” 苏姚雪擦了擦眼泪,懂事道,“雪儿还不饿,那雪儿就先回房了。” “饿了也不行,那是我专门为爹娘猎来的,旁人吃不得。” 我直截了当的话让苏姚雪噎在原地。 我爹摆摆手,“去吧,你刚入府还不适应,胃口不好很正常,等饿了再交待小厨房就是。” 苏姚雪没再说什么,乖顺地告退,临走时瞥向我的眼神中,掺杂着不易察觉的挑衅与狠戾。 饭桌上我爹忙着哄娘,我在脑中想着怎么对付苏姚雪。 若想对付一个人,那便不能只对付一个人。 还要把她的助力都除去。 苏姚雪前世能过的那般顺风顺水,除了齐衡阳的偏心和我的蠢外,还有另一人的付出功不可没。 算算日子,这两日便是他们的初遇。 我自然不能坐以待毙,明日便去寺庙上个香吧。 第28章 第28章 第二日清晨,我就坐上了去明远寺的马车。 苏姚雪刚入府,正忙着在爹爹面前博取好感,我不在家正合她的心意。 可因着之前齐衡阳退亲的事,全府上下对她都没什么好脸色,短时间内,怕是有的忙了。 马车摇摇晃晃,我起的又早,一不小心就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已经到了山脚下。 我先去庙里求了签。 我原是不信神佛的,觉得众生匍匐,求得都是个心理慰藉罢了。 可我现在的情况,有些事由不得我不信。 我虔诚闭眼,口中念念有词,手下轻轻摇着签筒。 啪嗒一声,一支签落了出来。 我伸手捡起,眉眼含笑,是上签。 “春来雷震百虫鸣,番身一转离泥中。 始知出入还来往,一朝变化便成龙。” 身旁的小师傅看见签诗,赞叹道,“施主好气运。” 我恭敬作揖,谦卑开口,“还请小师傅解惑一二。” “发迹之始,大事欲成,奔波起落,贵人相行。”小师傅说完就转身离开了。 我垂眸看着手中的签文,眼神变幻莫测。 事可成,虽波折,但有贵人解围。 不知怎的,我脑中突然浮现出司承曜屡次从天而降的身影。 我摇了摇头,收回心神,又将签文收了起来。 今日所行,另有目的,切不可误了正事。 我径直向藏经阁走去。 来到门口,我对身边的侍从们道,“近日娘亲心绪不宁,我去找几本经书来抄写祈福,你们在藏经阁外守着,莫要人靠近打扰了我。” 侍从纷纷应是,转过身尽职尽责守在门口。 我推门进入藏经阁,回手关上门,挂上门栓,这才向里走去。 我无视地上星星点点的血迹,一边挑书,一边有意无意向血迹的来源走去。 前世,苏姚雪就是在藏经阁内“捡”到的裴鹤。 不知道通过什么手段,躲过了御林军的搜查,顺利保下了这名被二皇子追杀的西凉国质子。 随后又避人耳目,为他置办了一处院子休养生息四五载。 在这期间,裴鹤也没闲着,短短五年时间,就建立起了大召最强大的情报站——天元阁。 手下还搜罗了不少能人异士,为苏姚雪提供了诸多便利。 后来西凉内乱,西凉王的子嗣皆在内.斗中牺牲,无奈之下,年迈的西凉王只好派人来寻这位被舍弃多年的小儿子,将他接了回去。 裴鹤临走前将手中天元阁送给了苏姚雪。 这也成了后来苏姚雪最大的倚仗。 我扶了扶发髻,这一世,看你没了裴鹤的助力,又要怎么应对京城的波谲云诡。 我缓步向前走着,好似在认真挑选经书。 蓦地,在一个转角处,与一名看起来只有八岁左右的重伤男童相对而视。 但实际裴鹤今年十一岁了,只不过因为长期营养不良,导致看起来像个不满十岁的幼童。 彼时他正手里握着一只精巧的匕首蓄势待发。 第29章 第29章 我淡淡扫了他一眼,就毫不在意地继续挑书。 待选好一本书,准备向下一处走去时,他开口了。 “你是何人?”沙哑的嗓音还带着一丝孩童的稚气。 我瞥了他一眼没搭话。 “我在问你。”裴鹤握紧手中的匕首,语气不悦。 我冷声开口,“你问我,我就要说么?再者,没人教过你,问人之前要先自我介绍么?” 裴鹤抿了抿唇,面色冷硬道,“我叫裴鹤。” 说完紧了紧手中的匕首,双眼紧紧地盯着我,似乎我一旦表现不对就要出手了结。 我装作没看见他的动作,冷淡地点了点头,转身欲走。 裴鹤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你不认得我?” “认得,西凉质子,西凉王最小的儿子裴鹤,因偷窃二皇子宝物而被通缉。” 当然这只是明面上的理由,实际上是裴鹤发现了二皇子意图谋篡的证据。 “我没偷!”裴鹤气急,猛地咳嗽,又紧忙捂住嘴,强行压下。 我后退一步,没说话。 裴鹤冷静下来,觉得这种事争辩也没有意义,转而问我,“既然你都知道,为何反应如此平淡?” “那不然呢?这些事与我有什么关系,我只是来找经书罢了。” 说完便转身向下一处书架走去。 裴鹤见我要离开,连忙拖着残破的身子跟在身后,“你是丞相府嫡女夏清悦,对不对?” 我脚步一顿,戒备地望向他,“你怎么知道?” 我敢确定,今日之前我与他从未见过面。 莫非,此时的他便已经开始着手了天元阁? 我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裴鹤。 眼前的少年干瘪瘦小,一双眸子却流光溢彩,即便面上脏污,也不难看出底子很好,日后长大定是个俊美无俦的少年郎。 此时的裴鹤因为心急,眼中泛起点点水光,看起来招人疼的紧,“夏姐姐人傻...人美心善,宅心仁厚,京中无人不知您这位京城第一才女,我自然也是晓得。” “夏姐姐,我真的没有偷东西,我是被人陷害的,但是没人听我解释。” “如今外面都是抓我的官兵,如果被抓到那我必死无疑,姐姐可不可以帮帮我?”裴鹤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期期艾艾地看着我,匕首也不知何时被收了起来。 我眯了眯眼,这小子倒是会利用自己的优点。 “我为何要帮你?你也说了此事凶险,你凭什么值得我为你涉险?” 听见我无情的拒绝,裴鹤眼底的戒备与怀疑彻底消散。 “只要姐姐帮我避开追捕,我以后唯姐姐马首是瞻。”裴鹤信誓旦旦。 我挑了挑眉,这哪够? “我凭什么信你?更何况,你一个落魄质子,有什么能帮到我的?” 裴鹤一咬牙,从怀里摸出一块令牌,“夏姐姐可曾听闻天元阁?凭此令牌即可调取天元阁任意情报。” 我接过令牌,心中诧异,面上却分毫不显。 裴鹤见我不说话,越发焦灼。 这地方虽是隐蔽,可御林军包围了整个寺庙,过不了多久他就会被发现,所以他现在迫切需要一个可以帮助他逃离,并隐匿踪迹的人。 我不是他的最佳选择,可他现在别无选择。 我正要说话,齐衡阳的声音在藏经阁门外响起,“你们家小姐在里面?” 第30章 第30章 “回齐世子,是的,近日夫人身子不适,小姐正在里面为夫人抄经祈福,吩咐奴婢们在外等候,莫要扰了小姐。” 齐衡阳不悦,“抄经为何要留这么多人看守?还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不成?” 说着不知想到了什么,面色难看的紧。 紧接着上前推了下门,发现被锁着,当下怒声喝道,“抄经锁门做什么?莫非真在里面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夏清悦,开门!”话落,抬脚便踹了出去。 我心下郁闷,御林军没来,怎么倒是齐衡阳来了? 我们不是都退了亲么,他怎么阴魂不散的? 裴鹤下意识抓住我的衣袖,“夏姐姐......” “没事。” 我拉着裴鹤径直向藏书阁深处走去。 而后在一块巨石前停住,在上面摸索后,按下两个机关。 只见最后一排贴着墙的书架,陡然从中间分成两半,中间出现一个小小的暗门。 我将裴鹤推进去,“顺着一直走,就能到我的静室,到那里等我。” 说完又按动机关,将书架恢复成了原样。 门外齐衡阳耐心耗尽,“夏清悦,你不开门是吧?好,好的很!” “来人!给我将门撞开,我倒要看看,你究竟在里面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正当齐衡阳准备叫人撞门时,我吱呀一声拉开藏经阁大门。 “齐世子谨言慎行。” 我目光冷冷地看向齐衡阳。 “不知我又是哪里惹了齐世子不快?我在里面安安分分抄书,怎的到齐世子嘴里,就成了在做见不得人的勾当?” 齐衡阳冷哼一声,越过我进入了藏经阁。 带着小厮大步向里走去,四处翻找,似是认定我在里面藏了人。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心下一点不慌张。 翻吧,整个藏经阁都是我花钱修的,除了我没人知道这里有密室暗道。 果然,齐衡阳一无所获,黑着脸过来,“人呢?” “什么人?” “你装什么傻,这么久才来开门,敢说不是在与人厮混?我告诉你夏清悦,近来京中可不太平,你最好安分一点。”齐衡阳语气暗含警告,细听还有一丝担忧。 他不是一向不在意我的死活么,退了亲倒是开始咸吃萝卜淡操心了。 我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齐衡阳你有病是不是?我在里面抄书,听见声音也不可能马上飞出来吧。” “退一步来说,就算里面有人,又跟你有什么关系?你什么身份啊来管我?齐大少爷管的未免太宽了些。” 齐衡阳被我刺的说不出话,皱眉狠狠一甩袖,“夏清悦你别不识好歹!就算我们退了亲,你身为一个女子,也不可如此放.荡!” 不是,我做什么了就放.荡? “齐衡阳!说话要讲证据,你可是亲眼看见了我与人厮混?” 齐衡阳抿唇,“不曾。” “那你可是在藏经阁搜到了什么?” 藏经阁为了保护书籍,内部没有设门窗,只有大门这一个出口。 “没有。”齐衡阳继续干巴巴道。 “既然什么都没有,你凭什么坏我名声?!” 我甩手将抄写的经文扔到他脸上,上面的墨迹还没干,将他的浅色外衫染上了点点墨迹。 齐衡阳也没在意,捡起宣纸,垂眸看去。 秀美的簪花小楷规规整整地排列在纸面上。 后面几排的墨迹还未干,显然是主人刚写完没多久。 如今已成一片狼藉。 第31章 第31章 “看见了没?我在里面抄写经文为娘亲祈福。” 齐衡阳眼中隐有无措,“我…” “齐世子可还有事?”我打断他的话,冷声问道,话里逐客意味明显。 齐衡阳怏怏道,“无事,我就是路过,看见你的人在外面,过来问问。” “有劳齐世子挂心,以后就别了,我并不想见到你,凭白扰了人清净。” 齐衡阳摸了摸鼻子,转身走了。 我见他身影消失,对初夏道,“进来帮我收下东西,我们也准备回吧。” “是,小姐。” 初夏一边整理经书,一边问道,“小姐,今日可是心情烦闷?” “还好,怎么了?” “奴婢见小姐袖口沾墨,连地上都散落着墨点,以为您心绪不宁呢。” 我瞥了一眼被裴鹤抓过的袖口,淡淡应声,“嗯,苏姚雪入府,有些烦躁了。” 初夏抱起经文,一边向外走,一边苦口婆心劝慰我。 “小姐莫要烦躁,您不是常说,船到桥头自然直嘛,奴婢瞧着,老爷对她也只是有一点的愧疚,过段时日怕是就消耗殆尽了,届时还不是由小姐说的算,会好起来的。” 我踏出藏经阁大门,阳光倾泻在我身上。 是啊,会好起来的,已经好起来不是么? 回到静室,我让初夏送来一套丫鬟的衣裙。 裴鹤虽是男子,却因为长期营养不良导致身量瘦小,穿初夏的衣裙刚好。 我满意地点点头,叫初夏进来给他梳洗。 初夏看见女装的裴鹤时,虽然疑惑但还是什么都没问,手下麻利地动作着。 不一会,一个娇俏的小丫鬟出现了。 裴鹤不自在地抓了抓裙子。 我忍着笑意开口,“你且忍忍,外面御林军四处搜查,你待会混入我的侍从里别做声,待到离开了,我再将你安置到一个隐蔽的地方生活,放心吧。” 裴鹤眼中欣喜,连声道谢。 御林军见是我的车队,随意检查了下便连忙放行。 我将裴鹤安置好,又留了人让他可以随时找我,就回了府。 路上初夏欲言又止,我问她怎么了。 初夏脸上皱巴巴开口,“小姐,我知道你被齐世子伤了心,我不反对您金屋藏娇,可是这个娇他…未免太小了些。” 我听的目瞪口呆,哭笑不得地点了点她的额头,“你啊,说了让你少看些话本,脑子里想的都是什么?” “啊?可是......” “可是什么可是,今日之事切不可传出去,他于我大有用处。” 初夏鼓起嘴巴,连连点头。 * 丞相府里。 苏姚雪从丞相那边刷完好感后,在房里坐立不安。 这时贴身丫鬟桃蕊推门而入。 “怎么样?人找到了没?” 桃蕊摇了摇头,“小姐,我按照您说的路线走过了,确实发现了血迹,但并没有找到人,可能被人先一步带走了。” 苏姚雪拧眉,怎么可能呢?书里明明说裴鹤在藏经阁躲藏三日才被发现。 今日才是第一天,她想着时间还早,便也没急着去,只让心腹丫鬟先去探探路。 人怎么会不见了? “小姐,听说夏小姐今日也去了藏经阁。” 第32章 第32章 我回到府中刚准备歇下。 竹瑶上前禀报,说苏姚雪此刻正在院外,想要见我。 我皱了皱眉,昨日还一副不理不睬的样子,怎么今日又上赶着了。 “今日府中可发生了什么事?” 竹瑶想了想,“回小姐,今日府中一切正常,单是那位的贴身大丫鬟桃蕊出过一趟门。” 她的贴身丫鬟出门了? “可知那桃蕊去了哪?” “这倒是没打听出,那桃蕊很是谨慎,一点尾巴没留,不过奴婢瞧着,自那桃蕊回来后,那位便坐立不安的。” 我指尖轻敲桌面,苏姚雪身边的大丫鬟出了一趟门,然后回来她就慌了。 我一回府更是火急火燎要来见我。 估摸着是派人去找裴鹤却无功而返,便想来我这探探口风。 可我为什么要给她解惑,且让她猜一阵儿去吧。 “不见。就说我乏了,有什么事明儿再说。” 另一边,苏姚雪听见竹瑶传的话。 心里一时拿不准夏清悦到底与这事有没有关联。 便试探着开口,“姐姐今日辛苦,不知明远寺香客可多?” 竹瑶笑眯眯道,“今日奴婢未出门,这个您问奴婢,奴婢也不知呀。” 苏姚雪知道这是打探不出什么了,便转身回了自己的院子。 回去交待桃蕊明日继续按照今天的路线去查探一番。 第二日桃蕊依旧无功而返,但却带回了其他的消息。 她在藏经阁地上干涸的墨点中,偶然发现了一抹暗红,很像是干涸的血迹。 而且听说,齐衡阳曾在藏经阁内与夏清悦起过冲突。 苏姚雪听闻此事,想了想,起身吩咐道,“给我梳妆,去找衡阳哥哥。” * 我原以为今日苏姚雪还会照旧去讨爹的好感,正打算去搅合一番。 却听说她打扮的花枝招展出门去了。 路上还很碰巧的遇上了齐衡阳。 二人便同行而去。 我手中的狼毫笔停顿了下,悬在笔尖上的墨颤颤巍巍坠落。 碰巧么? 只怕是苏姚雪发现了什么,去齐衡阳那里打探消息了。 “哎呀,好大一个墨点,小姐这幅字可惜了。” 我垂眸面无表情地将它揉成一团,扔进纸篓。 “不打紧,再写一次就是了。” 随后我专注凝神,提笔一口气写完了那幅未完成的字画。 “你看,属于我的,终究还是我的。” 初夏没明白我在说什么,但还是点头应和道,“那是自然,小姐自小刻苦,基本功扎实得紧呢。” 我笑了笑没再说话。 只在心里想着,苏姚雪约摸下午便会找来了。 苏姚雪来的,比我想的还要快。 她来时,我正在品茗。 第33章 第33章 苏姚雪自顾自地坐下,为自己倒了一盏茶。 我未说话,也不看她。 最终还是她先沉不住气,假装被茶的品质惊艳,惊叹道,“姐姐手中,果真多的是奇珍异宝。” 我装作没听出来她的言外之意,理所当然道,“那是自然。” 苏姚雪眼神暗了暗,“就是不知,姐姐可能把握的住?” 我抬眸与她对视,“既然能为我所有,自然为我所用。” 我不怕她知道裴鹤是被我救走的,恰恰相反,我还要让她亲眼看着,胜利的天平一点一点向我倾斜。 苏姚雪,“是么?那姐姐可要当心了,实不相瞒,妹妹可也特别喜欢这壶茶呢。” “喜欢又如何,归根结底,这壶茶是归属于我的。” “那又怎样,还不是被我自斟自饮进了肚子里?喝了下去的,便是我的。”苏姚雪嘴角扬起满含深意的笑。 我掩唇,“我倒是头一次听见,有人将强取豪夺不知廉耻说的如此清新脱俗。” 苏姚雪放下茶盏,摇了摇头,“此言差矣,各自努力罢了,人总要为自己想要的努力一下不是么?” “只怕不要努力错了方向才是。” 说完,我将茶盏一推,对着初夏吩咐道,“将这套茶具扔了吧。” 苏姚雪毫不在意地起身,“姐姐这般铺张浪费,着实有些不妥,这一点姐姐还应向妹妹我学习才是。” “可不嘛,这一点我还真得甘拜下风,你当真是节俭,什么都喜欢捡别人剩下的回收再利用,这我可确实学不来,谁能节俭的过你呀。” 我阴阳怪气地说完,也不管她脸色多难看,紧接着又道,“还有,别叫我姐姐,我可没有这种福气。” 苏姚雪很快调整好情绪,掩唇轻笑,“这可不是姐姐说了算,我记得姐姐曾说过,进丞相府是要开宗祠的,如今我已开宗入牒,自是叫的上这一声姐姐。” “哦,没想到你还挺乐于做小的。” “你!” “你什么你,既称了我为长姐,那便要注重长幼尊卑,更别说我为嫡你为庶,满嘴你来你去的,忒没规矩。” 苏姚雪没想到我态度转变这么快,还顺便拿嫡庶长幼这一套压她,偏偏她又否认不了,只得阴沉着脸道,“姐姐教训的是,是妹妹一时疏忽,口无遮拦了。” 我淡淡扫了她一眼,“嗯,知错就好,去祠堂跪一个时辰好好反省一下吧。” 苏姚雪正想发火,却突然面色一变,疾行两步,上前抓住我的衣袖,只瞬间,眼中就盈满了泪水。 我直觉不对劲,但还是下意识地甩开了她,这个疯女人,说话就说话,好端端的抓人做什么。 我发誓,我真没用什么力气。 可苏姚雪却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飞了出去。 好好好,这下我还有什么不懂的,回头望去,果然是身后来人了。 待到看清楚来人,我悬着的心定了下来。 不是我爹就行。 虽然这手段异常拙劣,但是架不住男人就吃这一套啊,万一我爹猪油糊了心,我还得多费点事。 来人刚好看见苏姚雪飞出去的这一幕,立刻加快脚步,大声喝到,“夏清悦,你做什么?!” 与此同时,苏姚雪带着哭腔的声音响起,“都是姚雪的错,姐姐生气也是应该的。” 齐衡阳快步上前扶起苏姚雪,转而冲着我不满道,“夏清悦,你有话就好好说话,动手做什么?还有没有点大家闺秀的样子!” 苏姚雪抓住齐衡阳的衣袖,摇头道,“衡阳哥哥,你不要怪姐姐,是姚雪有错在先。” 嘴上虽然这么说着,泪水却大颗大颗地落下。 好一朵倔强坚强的小白花,我都快要心疼了呢。 齐衡阳皱着眉头,温声道,“你看你,惯会委屈求全,就算是你有错,那她也不能动手啊。” 说完目光转向我,面色严肃,“夏清悦,不管怎么说,你动手推人就是不对,给姚雪道歉。” 我忍不住笑了,“要我道歉么?好啊。” 第34章 第34章 齐衡阳见我态度不错,面色稍缓。 我上前走到苏姚雪面前,认真地开口问道,“因为我推倒了她,所以要道歉是吧?” 苏姚雪眼神闪了闪,没说话。 齐衡阳理所当然地道,“当然,你推了人,自然要道歉。” 我点了点头,然后趁他们两个不注意,伸手将苏姚雪重重推倒在地。 苏姚雪一时不查,惊叫一声狼狈摔倒崴了脚,手掌也被磨破了皮。 齐衡阳没想到我会突然动手,一时没反应过来。 我淡然自若地收回手,红唇轻启,“推倒了你,我很抱歉。” “夏清悦!你太过分了,堂堂丞相府小姐,怎可如此粗鲁!”齐衡阳回过神,拧眉训斥。 我歪头不解,“我怎么过分,又哪里粗鲁了?既然要我道歉,当然是得先推倒她呀,我刚问过你,你忘了?” 我说完还用一副看傻子的表情看着齐衡阳。 齐衡阳眉头紧的简直像是能夹死苍蝇。 “你在说什么胡话?我刚进来时都看见了,分明就是你将姚雪推倒在地,你还敢不认?” “齐衡阳,眼瞎就去治,别眉毛底下挂俩蛋,只管装饰不管看。” 说完我也不管齐衡阳有多生气,垂眸居高临下地俯视苏姚雪,“你不是说我推了你么?如你所愿,现在可开心了?” 苏姚雪隐藏下眼底的恼意,可怜巴巴地抬头道,“姐姐你在说什么,姚雪听不懂。” “无所谓,我说的什么意思你心里清楚,好心劝你一句,别在齐衡阳面前跟我做戏,没用。” 我看都不看齐衡阳一眼,对他不在意的态度明显。 我真是不太懂他俩的脑子,我都退亲了,这还不能表明态度么? “起来吧,还在地上赖着做什么?等我叫人把你丢出去么?” 这时我仿佛才想起,这里还有一个人在,施舍般给了齐衡阳一个眼神,“还不快把你的姚雪妹妹扶起来去上药,再晚一会,伤口可就要结痂了。” 齐衡阳见我毫无悔过之意,心中气恼,手下不自觉用了几分力。 苏姚雪轻声呼痛,齐衡阳这才松了力道,扶着她离开。 二人走后,初夏忿忿不平地啐道,“这二人实在是无耻,欺负小姐一个人,青枝姐姐,你刚刚为什么要拉住我呀?” “不拉住你怎么办?任由你去他们面前喊冤吗?” 初夏不懂,“为什么不可以?事实根本不是他们说的那样呀。” 青枝耐心解释,“且不说我们没有证据证明,就算是有,也轮不到我们这些丫鬟主动去说,这不是凭白给小姐背上御下不严的罪名么?” 初夏站在原地没说话,眼中是明晃晃的不满。 我无奈叹气,也意识到了初夏的“管教”问题。 曾经我念在初夏年纪小对我忠心,又与我玩得来的份上,对她多有宽待。 因着也没犯过大错,便不曾有过苛责。 这也造成了前世嫁入侯府后,初夏多次贸然出言顶撞苏姚雪他们,从而被各种责罚。 这一世我虽然不会再嫁入侯府,但若是想将初夏培养成为助力,到底也是该收收性子了。 “青枝,初夏年纪尚幼,很多事情不懂,你多教着些。” “是,小姐。” “对了,齐衡阳怎的来了?”我用初夏新端出来的茶具,行云流水地沏了壶新茶。 竹瑶上前道,“回小姐,是老夫人将齐世子叫来的。” 我手下一顿,“祖母?可知所为何事?” 第35章 第35章 祖母因着我爹成婚后,特别疼宠我娘一事多次表达过不满。 我爹面上应下,实际却一直阳奉阴违,也因此觉得亏欠了我娘,对她越来越好。 后来娘亲生产,我爹更是因为心疼,不忍她再次受罪,偷着喝下了绝子汤。 祖母知道这事,气的从此住进佛堂,再不理府中事,主打一个眼不见心不烦。 只有与侯府定亲和退亲时,才出过两次门。 一次夸我有福气,一次骂我没享福命。 怎的今日又出山了? 竹瑶压低声音,“听说是为了苏姚雪的婚事。” “哦?莫不是想将苏姚雪许给齐衡阳?做侧室吗?” 竹瑶摇了摇头,语气中带着不可思议,“老夫人似是想让苏姚雪做正妻。” 我嗤笑一声,祖母怕不是老糊涂了,侯府怎么可能会同意让身份高贵的齐小公爷,娶一个不知名的外室女,更遑论要的还是侯门主母这一位置。 不过若是齐衡阳坚持,倒也不是没有可能。 怪不得齐衡阳这时来了我这,估计是去苏姚雪院里找人没找见,听说人在我这,怕我吃了他心尖尖,这才急匆匆赶来。 这苏姚雪时机倒是算的好。 “齐衡阳怎么说。”我随意地问道。 “齐世子拒了,推说这事他也做不得主。” 我有些诧异,他那般维护的样子,我还以为早就满心欢喜地应下了。 “这倒是新鲜,永昌侯府还有他做不得主的事?” 我既然想不明白,便也懒得再想,他齐衡阳爱娶谁娶谁,只要离我远着些,什么都好。 只是这苏姚雪,还真是小瞧了她,竟搭上了祖母这条线。 但是那又怎样呢,祖母潜心礼佛,早已不理府中事务多年。 便是想要收回丞相府中馈的掌控权,那也是有心无力。 目前来看,祖母除了以孝道压人,又能帮得上她什么呢? 我呷了一口上好的雨前龙井,享受地眯了眯眼。 苏姚雪这步棋走的好,恰好走在了我的心上。 祖母年事大了,也该去老宅颐养天年了。 * 齐衡阳扶着苏姚雪向她的院中走去。 平常他并不觉得这举动有什么不妥之处,无非是人家行动不便,他顺手帮忙罢了。 毕竟他一直将苏姚雪当做妹妹看待。 可今日却突然觉得浑身不自在。 他转头冷冷扫了苏姚雪身后的丫鬟一眼,“没看见你家小姐伤了么,还不上前来扶着。” 苏姚雪感受到了齐衡阳的抗拒,眼底一暗,面上顺从地转到了丫鬟手上。 齐衡阳没注意到这些,只脑中一直在不自觉地回想着今日夏老夫人的话。 越想越心烦,他又不喜欢苏姚雪,为何要让他娶? 还有夏清悦是怎么回事,哪只眼睛看出来他对苏姚雪有意了? 真是莫名其妙! 第36章 第36章 第二日一早,我被一阵闹哄哄的声音吵醒。 “外面怎么回事?” 初夏听见声音走了进来,“是易州苏家来人了,他们听说了苏姚雪是丞相之女,说是怕她突然住进府里不习惯,特地将她在苏家用惯的东西搬了来,还送了几大箱的金银财宝。” 我一顿,“爹爹收了?” 初夏摇了摇头,“老爷没收,是老夫人做主收下了。” 我点了点头,祖母果真是决定要把苏姚雪纳入羽翼之下了。 这苏家不愧是易州第一富商,倒是惯会闻风而动。 表面上说是怕苏姚雪不习惯,实则暗中为她提供财力支持,提醒她莫要忘了提携自家。 如此一来,也算是搭上了朝廷这一艘巨船。 若苏姚雪在丞相府顺利站稳脚跟,有了她的推波助澜,哪怕是皇商,也指日可待了。 届时,苏家再通过丞相府之手,上下打点一番,将族中儿郎送.入国子监,谋上个一官半职,不出三代,便能实现大换血,脱离商籍。 我打了个哈欠,谋算是好谋算,可惜有我在,他们注定要希望落空了。 用过早膳,我正想出门去看看铺子,既然要破了苏家的谋算,那就干脆全面一点,这生意方面自然也是不能继续放任不管。 我刚迈出院门,祖母身旁的丫鬟就与我迎面相遇。 “大小姐,老夫人找您。” 我只好调转脚步,向祖母院中走去。 我到时,苏姚雪已经在院中承.欢膝下了。 苏姚雪能说会道,娇俏玲珑,将祖母哄的眉开眼笑。 我瞧着有些新奇,因着绝子汤一事,祖母对娘亲不喜,连带着对我也没有过好脸色。 这还是我第一次见祖母如此开心,连脸上的褶子都比往日更多了些。 莫非真是年纪大了,渴望儿孙绕膝? 祖母听见丫鬟禀报,看见我的一瞬间,面上笑容敛去,神色淡淡地扬了扬下巴,“坐吧。” 我早就习惯了这种态度,也没在意,径直坐下。 祖母看也不看我,开口问道,“昨个儿你和雪儿吵起来了?” 说着也不等我回话,拉过苏姚雪,瞧了瞧手中的痂,心疼道,“天可怜见儿的,好端端的手掌都结了痂。” 而后冷冷地睨了我一眼,“雪儿初来驾到,想必心中多有忐忑,你身为姐姐,理应多照顾着些妹妹,怎可与妹妹动手。” 我听着老太太不分青红皂白的诘问,敛下眼眸乖顺道,“祖母教训的是。” 老太太见我态度乖顺,面上缓和几分。 紧接着我又满眼疑惑,“可妹妹难道没与祖母说么?是她要我推的呀。” “你在胡说什么?哪有人会主动要求挨欺负的。”老太太皱眉,眼中满是不悦。 “真是不知道桑氏怎么教孩子的,满口胡言,谎话连篇。” 我眸光一冷,偏心就偏心,扯到我娘身上做什么。 第37章 第37章 “祖母此言差矣,您都没了解事情经过,怎的就能断定孙女在说谎?” 老太太冷哼一声,“不用问我也能猜到经过如何,你这女子自小娇纵任性,长大居然还开始与人动手,真是越来越没有规矩!” “祖母,世人皆知我夏清悦乃京城第一贵女,更是得圣上亲口承认的世家贵女典范,您如今说这话,可是在质疑圣意?” 老太太眼睛一瞪,到底是没敢再多说什么。 她也就是仗着丞相母亲这一身份一直窝里横,哪有胆子与圣上作对。 我看着祖母吃瘪的样子,这才好心情地慢悠悠开口,“再说昨日之事,祖母可真是误会我了。” 祖母一副不相信的表情,我也没多理会,自顾自说道。 “昨日院中的下人可都听见了,我是明明白白问过,道歉的前提,是我推了她。” “既然如此,我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了。” 祖母狠狠皱眉,“胡说!雪儿明明在那之前就被你推到在地,齐世子也是看到了的。” 我佯装惊讶,“祖母,是谁在乱嚼舌根,莫不是看您年事已高,以为您老糊涂了,是非不分,便开始胡乱编排不成!” “祖母您说,这个欺上瞒下的恶仆是谁,我非要罚了他不可!” 夏老太太听着这话有点怪异,感觉自己被骂了,但偏生又说不出来什么。 “哼,众目睽睽,人言凿凿,难不成还另有隐情?” “确实有隐情,我就知道祖母神思敏捷,对事向来明察秋毫,这点小事绝对瞒不过祖母。” 这么多年,我早就摸清了祖母的脾性,不管是谁,只要对她来上一阵吹捧,那便飘飘然了。 果然,夏老太太听了这一连串的恭维,再度缓了脸色,“那你说说看,有什么隐情是我不知道的。” “是这样的,祖母,昨日妹妹贸然来寻孙女,孙女还请妹妹喝了茶。” “原本一切都还好好的,妹妹起身要走的时候,突然抓住了孙女的衣袖。” “不知怎的,许是妹妹经常崴脚的缘故,一时间没站稳跌倒在地。” “而孙女刚得贤妃娘娘赏赐的玉镯一对,怕不慎坠地造成磕磕碰碰,回头再惹得娘娘不悦,便下意识抽回了手。” “可巧,这一幕正好被齐世子撞见,便将孙女误会了去。” 说完我转向苏姚雪,状似随意道,“说来也巧,妹妹就像是知道齐世子会来一般,时间竟是赶的分毫不差。” 夏老太太因为本就不待见夏清悦这个嫡亲孙女,所以听了下人和苏姚雪的话,便先入为主的认为错在她,也没去细查。 如今话落,这个老人精哪能听不出来话中的意思,目光在夏清悦和苏姚雪之间来回扫视,眼中带上了一丝怀疑。 苏姚雪见状,脊背一僵。 估计她也没想到,我竟会在祖母面前说这些。 毕竟按照她打探的消息来看,我在祖母面前应该是一副唯唯诺诺,不敢自辩的模样。 苏姚雪咬了咬唇,夏老太太可不是齐衡阳,任由她说两句便不查证。 相反,若是被老太太发现自己有意借她为刀,怕是日后再不好作为。 昨日那事虽然做的顺畅,但院中到底人多眼杂,保不齐就有老夫人的眼线,届时有心人一推敲也就明晰了。 想到这,苏姚雪柔柔弱弱开口,“奶奶,想来确实是误会吧。” 第38章 第38章 “昨日我正与姐姐说着话,突然身子不受控制栽倒,混乱间只感觉到一股力道,再加上身边人的说法,便下意识以为是被人推倒了去。” 说着,苏姚雪便泪眼朦胧,“如今听了姐姐的话,仔细回忆起来,姐姐只是没扶我而已,旁的似乎,确实与姐姐关系不大。” “都怪我,一时慌了神,没得惹了奶奶忧心,都是孙女的错。” 祖母原本有些不满,但见苏姚雪这副样子,又想到接到手里的孝敬,在一声声的奶奶中到底是软了态度。 只不痛不痒地轻斥道,“你这孩子,怎的毛毛愣愣,往后凡事多注意些,有点自己的想法,莫再被旁人忽悠了去。” 苏姚雪低眉顺眼地应声。 祖母余光瞥见一旁气定神闲的我,语气有些僵硬,“虽说此事与你关系不大,可之后你推倒雪儿却也是事实,更是害的她受了伤。” “世家大族最忌子女之间互相残害,你此举实乃犯了忌讳,念在初犯,去祠堂领了罚,便当此事就此揭过吧。” 我心下好笑,这老太太,差别待遇简直不要太明显。 “祖母,您似乎是忘了孙女的话,那孙女再说一遍吧。” “不是孙女要动手,实在是妹妹与齐世子强行要求,孙女无可奈何之下才只好从命了呀。” “不信您问妹妹,雪儿妹妹,我当时是不是问过,因为推倒了你,所以才要我道歉?” 苏姚雪支支吾吾,我也没想等她回话,继续道。 “祖母若是不信,可随便传人来问,孙女不惧与人当面对质。” 随即我转头叫人将昨日在场的一个小丫鬟叫了来。 小丫鬟一五一十将昨日之事道了出来,与我所言相差不大。 事情也算是真相大白,但夏老夫人的脸色,却在见到小丫鬟的一瞬间起,就开始变得难看起来。 因为这个小丫鬟,正是祖母安插在我院中的眼线。 她说的话自然是可信的,可她此时出现在这里,便只能说明一件事。 那就是,我已经知晓这是祖母的人了。 祖母一瞬间便懂了我的意思,脸上的表情更加难看了。 我见状,神清气爽地起身,“祖母,如此一来,不知可否能证明孙女的清白?” 夏老太太冷哼一声,偏过头去。 我笑眯眯继续道,“既已真相大白,若祖母没有其他事情,孙女便先行告退了。” 夏老太太挥了挥手,我见状也没再自讨没趣,转身准备离开。 “哦,对了,前儿个圣上给了恩典,孙女可以随时召御医看诊,不如为雪儿妹妹传唤一声吧,雪儿妹妹说栽倒是因为身子不受控制,怕不是有什么隐疾,总是这样摔倒可不成,有病还是及时治的好。” 苏姚雪脸色又青又白地说不用。 我挑了挑眉转身走了。 众人散去,院中只剩苏姚雪和夏老太太,以及零星几个侍候的下人。 夏老太太闭眼捻着手中的佛珠。 苏姚雪见夏老太太面上明显是对她的不满,咬着牙从荷包中掏出一张地契。 “奶奶,这是雪儿名下的一间旺铺,昨日便想着拿来孝敬您,可谁知中间竟出了那样的意外就耽搁了,今日一早孙女紧忙巴巴地送了来,还望奶奶莫要嫌弃才是。” 说完又从荷包里掏出一枚早上嫌重,就摘下来扔进荷包的玉扳指。 “这枚玉扳指是苏家送来的,我一眼瞧去,就觉得只有奶奶这样身份贵重的人才配得上。” 夏老太太扫了一眼,目光顿住。 夏老太太年轻时也是正经贵族出身的大家小姐,自问好物见过不少。 但像苏姚雪手中这种顶级的帝王绿品质,还是第一次见到。 虽然只是一枚小小的扳指,但也不难看出其价值千金。 更别说还有一间月入万两的旺铺。 顿时夏老太太脸色缓和了下来,慈爱地道,“你这孩子,怎的如此客气?” 第39章 第39章 “奶奶,孙女这可不是客气,是对您的一片孝心呀。” “好好好,知道你孝顺,也罢,既是你的一片孝心,老身便收下了。” 夏老太太看着管事嬷嬷上前接过,并妥善安置好,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对了,听闻你与永昌侯府的齐世子私下有些交情在。” 苏姚雪娇羞点头。 “那便好,自侯府退亲后,听闻齐世子身旁除了你,便再无他人。” “我想着,你也快到了议亲的年纪,终身大事马虎不得,衡阳这孩子是我看着长大,也算得上知根知底,人是靠得住的,昨日便给他发了帖子,向他询问对你的印象。” 苏姚雪规规矩矩地垂头沏茶。 夏老太太扫了一眼,见她面上淡定,满意地继续道,“大姐儿那孩子,没福气嫁入侯府,可惜了这桩好亲事,当初退亲与你也有些渊源,若是你能将这门亲事续上,倒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就是不知,你对此事意下如何?” 苏姚雪红着脸奉上茶,“衡阳哥哥为人儒雅,实乃天人之姿,雪儿...一切但凭奶奶做主。” * 我出了府,向东街巷尾走去。 按照前世的记忆,在一间不起眼的小客栈门前停住。 在看见门口用白色粉末画着的“停车位”时,心中安定了下来。 “欢迎贵客光临悦来轩,请问打尖还是住店?” “用膳。” 小二热情上前,将我们引入雅间。 “小姐,难怪您要大老远的跑来这,没想到这家小店不起眼,饭食倒是做的一顶一的好。” 初夏吃着捡到盘子里饭菜,发出感慨。 我咽下口中的糖醋小排,不可置否。 前世,悦来轩是全大召最大的酒楼,味道自是不必多说。 我今日的目标,是悦来轩背后的东家。 当初悦来轩从一个即将倒灶的小客栈,摇身一变成了大召最大最知名的酒楼。 靠的除了背后东家给出的那些独门菜谱,更重要的,是那些稀奇古怪但却有奇效的经营策略。 前世此人仅凭一己之力,便能将酒楼起死回生。 若是能将此人收入囊中,那么凭借这惊人的天赋,想必在各行各业,苏家都是绝对斗不过的。 我脑中思索不停,嘴里也不停,很快就吃的差不多了。 待回过神来,看着桌上所剩无几的菜肴,我面上不禁红了红。 借着漱口的空挡,稳了稳心绪,随后将小二叫进来。 “贵客有什么吩咐?” “你们东家在么?我有事想找他谈谈。” 小二笑容不变,“敢问贵客,可是小店有何怠慢之处?您与我说就成。” “没有,你们这里的饭食环境都很好,我是有些合作想与你们东家聊。” “不知贵客是?” “丞相府嫡小姐夏清悦。” “您稍等,东家今日不知在不在,小人去通传一声。” 我点了点头,心中开始打起了腹稿,势必将人拉入伙。 不多时,雅间的门被再度推开。 第40章 第40章 我抬眼望去,眸中闪过惊讶。 前世我对悦来轩的东家并没有印象,只知道这里的菜很好吃。 并不是因为我不在意,而是这位东家向来不在人前露面。 所有需要与人交涉的事务,都是交由掌事的吴掌柜负责。 我火急火燎赶过来,也是想着悦来轩此时正处于起步阶段,或许有机会可以见到幕后东家。 当看到楼下掌柜还不是吴掌柜时,心下松了一口气,便猜想着东家的面约莫能见了。 可我没想到,将来火遍大江南北的悦来轩,背后的东家竟是一女子。 还是一位如此清水芙蓉,看起来就很单纯的女子。 果真人不可貌相。 我收回心神,友好地冲她点了点头,邀她入座。 “小女祝卿安,不知夏小姐找我所谓何事?” 祝卿安一落座,便声音清脆地开口问道。 “祝卿安,真是个好名字,想必令堂一定很爱你,每一次呼唤都是一声祝福。” “谢谢,我的父母确实很爱我,可惜我再也见不到他们了。”祝卿安轻笑点头,眼中浮起一丝怀念。 我没想到会这样,紧忙连声道歉。 祝卿安摇头,“无事,我已经习惯了,不知夏小姐找我是为了?” “是这样的。”我清了清嗓子,面色严肃,将之前在心中打的腹稿说了出来。 祝卿安听完,略微沉吟。 我端起茶杯轻呷一口,掩饰心底的忐忑。 前世祝卿安想必也是遇见过不少主动寻合作,或企图恶意吞并的人。 但最终却依旧凭借一己之力,将悦来轩开遍了大召每一个角落。 如此魄力与手段,想必不会轻易被我说服。 果不其然,祝卿安略带歉意地开口,“夏小姐的美意卿安知晓,但实在抱歉,悦来轩目前还没有这样的意向。” 她眼中似乎还带着盈盈水光,看的我心中直发软,暗自反思是不是自己太过分了。 “祝东家无需抱歉,生意之事哪有一次便能谈成的,也怪我,过于心急了些,但我的诚意却是千真万确。” 我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我见祝东家第一眼,便觉亲切,若祝东家不嫌弃,我们便交个朋友如何?” 祝卿安眼中划过一抹诧异,旋即笑着点了点头,“能得夏小姐青眼,是卿安的福气。” 我看着祝卿安温柔恬静的笑颜,心下止不住的欢喜,同为清纯花,可与家中那位相比,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我递过去一块玉佩,“那就这么说定了,你若遇到困难,只管差人拿着信物来丞相府寻我就是。” 祝卿安应下,也给了我一块令牌,“夏小姐待卿安如此好,卿安无以为报,这枚令牌便赠予夏小姐,凭此令牌,悦来轩所有菜品打一折,店内永远为您留一间专属雅间。” 我笑着收下,“若悦来轩何时有了合作意向,祝东家可千万别忘了我。” “一定。”祝卿安眉眼含笑地将我送出店门。 悦来轩的桃花酿醇香的别具一格,我从未尝过如此美味的酒水,一不小心便喝的多了些,脚下有些飘飘然,只顾着凝神走路。 便也没注意到身后祝卿安打量深思的眼神。 “奇怪,这个夏清悦似乎和剧情里描述的不太一样?没看出嚣张跋扈,反倒温雅的很。” “炮灰女配重生觉醒么?倒是有意思呢。” 随即不知听见了什么,祝卿安一脸惊讶,发出与气质不符的哀嚎,“什么?导致剧情线崩塌,世界意识觉醒?不是吧!为什么我会遇到这种事啊?” “啊?哦,不用我们修复啊,嗐,早说呀,那没事了。” 第41章 第41章 “不用走剧情,还不用加班,那岂不是随我发挥了,果然是名副其实的度假任务哈哈哈哈!” “那这么说来,没有了约束,合作也不是不行,考察考察再决定吧...” “不过你别说,这个万人迷光环看起来是真好用啊...” 祝卿安嘴里嘟嘟囔囔着回去了。 * 我带着初夏在街上慢悠悠地走着,微醺的状态下,被清风一吹,有着别样的舒适。 不管见过多少次,大街上的市井烟火气都让我格外的欢喜。 仿佛只有身处热闹之中,才能让我感受到活着的踏实。 就是这次的酒,吃的着实有些多了。 我居然看见有人当街策马狂奔。 我晃了晃头,笑自己居然醉到产生幻觉了,京城里明令禁止,不许任何人跨马疾行。 天子脚下,怎会有人上赶着犯事。 可不能让娘亲知道,否则日后定然再不允我出门吃酒。 我转头准备告诫初夏,不要告诉娘亲今日我喝了桃花酿。 但一转头,却见初夏惊恐瞪大双眼,嗓子都喊破了音,“小姐,小心!” 我醉了酒反应有些慢,正想问她小心什么? 话还没问出口,身后传来轰隆隆的马蹄声。 我又愣愣地转回去,望向声音来源。 一匹枣红色大马狂奔而来,马背上趴伏着一名脸色惨白的马夫。 “让开!快让开!这马癫狂了——” 马夫眼见要撞上人,撕心裂肺大吼。 周围百姓纷纷惊慌避让,转瞬间便空出一大片。 初夏被混乱的人潮推走,怎么也挤不过去,眼见自家小姐站在空地中央,即将葬身马蹄,扯着嗓子哭红了眼。 我在看清的一瞬间醉意清醒,下意识后退两步侧身避让。 疯马虽险险擦着我而过,可我却被卷起的劲风带倒。 还不等松口气,那马居然杀了个回马枪再次冲我而来! 此时起身已然来不及,我只好在地上狼狈打了个滚儿,再次险险避开。 那疯马却是不罢休,在原地剧烈踢踏起来,竟将背上的马夫给甩了下去! 马夫本就精疲力竭,又在地上重重一摔,猛地吐出一口血晕了过去。 那疯马没了束缚,更是癫狂。 眼见它又一次冲向我,我悄无声息摸上腰间的匕首,眼中闪过一丝狠戾。 正当我准备割断马脖子时,一阵玄色的劲风袭来,气势汹汹的疯马被一脚踹飞,在地上蹬了蹬腿,很快就断了气。 一阵天旋地转后,我落入一个熟悉的怀抱。 “别怕,没事了。”司承曜熟悉的话语在头顶响起,语气淡淡却让我莫名安下了心。 从危机发生再到得救,不过瞬息之间。 我呆呆地抬头望向司承曜,对上他眸中的关切,醉意再次上头。 不知是被吓得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我的耳中嗡鸣一片,只剩剧烈的心跳在咚咚咚的狂响。 第42章 第42章 我眨了眨眼睛,语气中带着一丝醉意,下意识脱口而出,“司承曜。” “嗯?”司承曜眼中划过诧异,似是没想到我会直呼他的名讳。 “你是话本里描绘的英雄么?还是说书先生讲的守护神?要不然,你为什么总是会在我遇到危险的时候,就突然蹦出来救我于水火呀?” 我歪头好奇地看着他,一副认真思考问题的模样。 司承曜低声轻笑,“或许吧,你说是便是。” 话落又恢复了一贯的清冷模样,对着一旁压抑着抽泣抹泪的初夏道,“将你家小姐带回府。” 初夏抽噎着应声,我还想说些什么,却突然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小姐!小姐您别吓奴婢呀小姐!” 司承曜正准备去处理马夫的步伐一顿,调转脚步,快步上前查探一番。 “无事,你家小姐之前紧张过度,现在累坏了,回去好好休息就没事了。” 说完,扬手将自己的马车招来,吩咐将人送回丞相府。 当我再次醒来时。 脑中还有些发懵,耳边传来的是娘亲低低的呜咽声。 与此同时记忆回笼。 我小心翼翼睁开眼,向娘亲讨好地笑了笑。 我娘见状哭声一顿,随后泪流的更凶了。 我紧忙起身,手忙脚乱地帮娘亲擦眼泪,嘴里不断地认着错。 “娘亲,都是女儿的错,您别哭,女儿知错了。” “娘一进来,就见你躺在床上了无生机的模样,当真是吓得肝胆俱裂,甚至想着,若你出了什么不测,娘就跟着你去了,娘只你一个女儿,你若出事,叫娘可怎么活呀!” “娘亲别乱想,您看,女儿这不是好好的嘛?而且,悦儿有这样好的娘亲,怎么舍得出事,就算进了阎王殿也是要拼了命的回来。” 我说着俏皮话哄娘亲。 娘亲嗔怪地戳了下我的额头,“你这孩子,说什么胡话呢,可不敢乱讲!” “就是,不吉利的话可不兴说,咱们悦儿可是有大福气的姑娘。”我爹大步走了进来。 娘亲听见爹爹的声音,手上一顿,随即神色如常地继续与我说话,一副看不见他的样子。 自苏姚雪进门后,娘亲对爹爹便时常一副冷脸。 爹爹关切的询问几句后,见我没事,便小心翼翼从怀中掏出一枚精致的发簪,献宝一样凑到娘亲身边赔着笑脸。 我时不时再替爹爹说两句好话,娘亲终于缓了脸色,不再对爹爹摆脸。 正当我为爹娘的重归于好开心时,苏姚雪来了。 刚缓和的气氛再次凝固。 我皱眉,想将她赶出去,但一抬眼,却发现她竟是和祖母一同来的。 她倒是聪明,知道找靠山上门。 祖母一进门,见爹爹哄着娘亲的样子,眼中不喜,“瞧瞧你们像什么样子!都多大的人了,还如此任性妄为地要夫君哄着,简直白活几十年,没得一点长进!” 爹爹虽重孝,却不愚孝,要不然也不会将祖母气的住进佛堂十几载。 见自己媳妇无缘无故被数落,不等娘亲说话,下意识上前一步将她护在身后。 爹爹面上对祖母恭恭敬敬,说出的话却字字句句护着娘亲。 “母亲这话从何而来?我与韵娘少年夫妻,感情自是深厚无比,不论时过多久,亦是不变。” 第43章 第43章 “当初韵娘不嫌儿子无用,处处扶持、时时鼓励,婚后更是将府中打理的井井有条,毫无怨言,免了儿子的后顾之忧。”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如今吾妻不悦,身为男子,哄其欢心又有何错?” 祖母眉头紧皱,“你身为男子,更是朝廷肱骨,心应用在国家大事上,怎可系于小小后宅!简直浪费时间。” “母亲此言差矣,不能安家,何以定国?更何况,父亲当年对您不也是千依百顺?” 我心中点头,就是,当初祖父对祖母可更是疼宠,怎的如今就见不得父亲疼母亲了? 真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祖母被爹爹说的哑口无言,重重哼了一声。 苏姚雪见状,上前一步挽着夏老太太的手,撒娇道,“奶奶,您不是说忧心大姐姐,特意来看望的嘛?” 夏老太太这才越过爹娘,转而将话头对准了我。 “大姐儿身子怎样了?可伤了哪?” 我虚弱一笑,“劳祖母挂怀,孙女除了过度紧张后身子有些虚弱,旁的并无大碍。” 祖母淡淡点头,“如此便好,听说你今日吃了酒?” 我瞥了眼苏姚雪,消息倒是灵通。 “是的,祖母。” 祖母端起一副说教的口吻,“你已是一个大姑娘了,出门在外时要多注意自己的身份,怎能贪嘴将自己吃醉,平日无事也就罢了,可你看今日,险些葬身马下,你可知错?” 我有些无语,不是来看望我的么?这副兴师问罪的样子是怎么回事? 还没等我回话,我娘忍不住了。 她可以不在乎夏老太太怎么说她,但在一个母亲面前欺负她的女儿,想必没人能忍得了。 “母亲这话说的未免重了些,悦儿已然及笄,小酌一杯无可厚非,何错之有?” “更何况城中禁策马,没人能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悦儿也是受害者,此事无论如何也问责不到悦儿头上,母亲身为长辈,怎能说出如此令人寒心的话?” 祖母先是在爹爹那里吃了瘪,又被娘亲毫不客气回怼,面上瞬间挂不住。 “你!这是你一个媳妇儿对婆母应该有的态度么?!” 眼见气氛剑拔弩张起来,爹爹迅速上前,再次将我娘护在身后,不着痕迹地转移话题。 “母亲晌午不是说去上香,怎的这么早就回来了?” 苏姚雪见夏老太太一副不想说话的模样,知道不能看戏了,只好自己开口。 “回爹爹,我与祖母刚诵经结束,便听人来报,说大姐姐出了事故,祖母忧心大姐姐安危,便急忙归府了。” 爹爹听见苏姚雪的称呼,下意识望向娘亲,果不其然,娘亲面上再次变得冷漠。 爹爹暗叹一口气,眼中复杂,却也没多说什么。 我听了这话却觉得好笑。 祖母对我向来没有什么亲情,否则也不会开口就是责难。 如此急匆匆回来,只怕听说了是司承曜出手相救,想借此机会攀龙附凤吧。 果不其然,祖母声音响起,“听说大姐儿能安然无恙,是因六皇子出手相救,上次落水便没去上门感谢,这次若还没表示,实在有些不知礼数了。” “待大姐儿修养一晚,明日一早便去王府送上谢礼吧。” 紧接着又一副为我着想的样子,自然地道,“只不过孤男寡女说起来有些不妥,便让雪儿陪着去吧。” 这算盘打的我想装不知道都难。 可她不是打算将苏姚雪嫁给齐衡阳么?如今又是在搞哪一出? 第44章 第44章 难不成还想将人塞进王府? 我暗自皱眉。 祖母修佛多年,怎的心还越修越大了,哪有半点清心寡欲的样子。 且不说司承曜能否看得上苏姚雪。 单就身份而言,一介庶女,便入不了贵族皇室的眼。 更遑论嫁给满身实打实战功的昭武王殿下。 想到这,我思绪不免有些跳跃。 前世司承曜终身未娶。 一开始是因为常年奔赴战场,没有时间儿女情长。 后来则是因为宫宴上的意外,伤了身子。 各大家族自是不愿将女儿嫁给一个与皇位无缘的病秧子。 但如今不一样了,躲过了宫宴袭击,司承曜不再是病秧子。 反倒是成了最有机会坐上那个位置的皇子。 如今皇帝虽值壮年,但仍不可避免地日渐衰老,而太子被废后,又迟迟未立。 朝堂之下暗潮涌动,人人都想争一个从龙之功。 而丞相府向来中立,从不主动站位。 祖母如今这番做派,难保不会被有心人拿去做文章。 果然我爹听了直皱眉,“母亲,此事不妥。” “有何不妥?别人救了我们,上门道谢是理所应当,让雪儿陪着去,也是为了咱们丞相府小姐的名声着想。” “母亲,话虽如此,但如今正处多事之秋,我们私下的一举一动都与朝堂密切相关,万万不能有丝毫的行差踏错。” 祖母不悦,“怎的就有这般严重,我不懂你们朝堂上的事,只是纯粹想道谢罢了,难道偏要不知礼数才成?” “自然不是,此事儿子已做了安排,母亲放心即可。” “什么安排?” “儿子已命人备礼送至昭武王府,绝对礼数周全,且叫人挑不出错处。” “哼,既然都是送礼,便叫她们二人去又如何?你将需要注意的仔细叮嘱着些不就好了。” 我瞧着祖母这副蛮不讲理的样子,暗自思索,隐约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祖母从不曾在意过这些,怎的今日如此执着? 我扫了眼苏姚雪,又是她吹的妖风?为的是什么? 电光火石间,我脑中闪过一道人影——三皇子司天睿。 也是除司承曜外,胜算最大的人。 相比司承曜的征战沙场,司天睿重心则在朝堂。 司天睿外表温润气质儒雅,无论对谁都是一副笑吟吟的模样,从不与人交恶,还时常体察民情,因此博得了无数好名声。 可前世不分青红皂白带兵抄了丞相府的,也是这位和善的三皇子。 而丞相府灭门又是由苏姚雪一手策划。 若说这二人没有联系我是不信的。 莫非,早在这时,苏姚雪就与三皇子勾搭到了一起? 可这般积极要将丞相府与司承曜绑在一起又是为了什么? 我正想着,只听爹爹斩钉截铁道,“母亲不必多说,儿子自有决断。” 祖母皱眉还想说些什么,却被匆忙进来的下人打断,便转头冲着小厮怒声道,“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这府上何时竟成了这般模样,真是没规矩!” 我娘没理会祖母的含沙射影,我爹却是忍不住皱眉,“母亲,够了,飞宇一向守规矩,想必是出了什么急事才会如此慌张。” “哼,就是有天大的急事,规矩也不能乱!这府中乌烟瘴气,都是你们纵的。” 爹爹没理祖母,向小厮问道,“发生何事如此惊慌?” 第45章 第45章 “回老爷,六皇子驾到,此刻正在前厅等候。” 我心下诧异,司承曜怎么来了? 我想起昏迷前最后听到的话,心下有了些许猜测。 “六皇子可有说所谓何事?” 小厮刚要回爹爹的话,就被祖母火急火燎打断,“所谓何事去见了不就知道了,六皇子大驾光临怎可让人久等,快些去吧!” 说着就将苏姚雪推了出来,“大姐儿身子不便,雪儿与她年纪相仿,便让雪儿与你同去,替大姐儿道个谢。” “这是六皇子主动上门,如此一来,算不得错了吧?”祖母眼中露出得意的神色。 父亲无话可说,只好带着苏姚雪去了前厅。 祖母也没再多待,随意关心两句后就起身回了佛堂。 娘亲见我准备起身,连忙按住我,“悦儿,你刚醒身子还虚着,莫要乱跑,要做什么吩咐下人去就是。” “娘亲,我没事,睡了一觉已经好多了。” 眼见娘亲就要唠叨,我赶紧开口继续道,“娘亲,我真的没事,六皇子此时来,怕是与今日之事有关,我得去前厅看看。” 娘亲还想劝我,但见我目光坚定,到底还是败下阵来。 “好吧,娘的悦儿长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不再是只会躲在娘身后偷着哭的小女孩了。” 我不好意思地笑笑,简单梳妆后就去了前厅。 我到时,苏姚雪正在对司承曜说着奉承话。 司承曜坐在主位,端着茶盏垂眸喝茶,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 我一进门,司承曜便抬起眼眸看向我。 漆黑的眼珠如一汪寒潭,平静却又隐隐泛起涟漪。 连带着我的心头也跟着轻颤了起来。 我稳下心神,恭敬行礼。 司承曜点了点头,简单问候几句,就若无其事收回目光,放下茶盏对爹爹说话。 苏姚雪见状只好安静下来,目光在我和司承曜之间来回打量。 我没理她,只专心听着爹爹与司承曜说话。 “如此说来,那疯马竟是从平阳侯名下的马场一路跑进京城来?” “没错,前段时日平阳侯得了一匹烈马,一直想驯化,不想今日竟被它跑了出来,还险些伤了令嫒。” 司承曜招了招手,身后的侍从呈上一个盖着红布的托盘。 “这里是平阳侯备下的赔礼,托本王先行带来,待处理完尾事便亲自登门赔礼道歉。” 我忍不住出声询问,“既是如此,为何那马一直追着我不放?” 司承曜沉吟了一会,试探道,“夏小姐今日可是食用了桃子这类水果?” 我想了想,开口道,“没有的,不过今日喝的桃花酿中,似是加了桃子。” “那便是了,此马对桃子的味道尤为敏.感,想必是闻到了夏小姐身上的桃香,才冲了过去。” 我有些哭笑不得,没想到竟会是这样的原因。 身旁的苏姚雪噗嗤笑出声,语气打趣道,“姐姐这运气倒也是万中挑一了,由此可见,还是莫要贪杯的好,你看妹妹我就从不会醉酒。” 我瞥了她一眼,语气淡淡道,“我的运气自是极好的,且人生在世几十载,若不能做自己喜爱的事,活着又有什么意思。偶尔的醺意,才是享受生活的真谛。” 首位的司承曜轻笑着开口,“夏小姐倒是个通透的,若是男子,想必一定会大有所为。” “六皇子谬赞了。” 司承曜没有久留,不多时便离开了。 看着司承曜挺直飒爽的背影,我心里感叹,若是个男儿身,我必定要投身六皇子麾下,开创一番新天地。 可惜... 等等,投身六皇子麾下? 我眯了眯眼,似乎知晓了苏姚雪今日的用意。 第46章 第46章 前世司承曜无缘皇位争夺,三皇子自是无需费心对付,只当个闲散王爷养着便是。 这样既省精力,又能在史官笔下得个兄友弟恭的好名声。 但丞相府不同,想到爹爹在朝中的立场,我皱了皱眉。 爹爹一心忠于圣上,从不站队任何一方。 可爹爹已然官拜丞相,手中的权势不容小觑,不站队便意味着是个隐藏的威胁。 如此力量,若不能为己所用,就只能连.根除去。 想必上一世,苏姚雪便是借此,联手三皇子将丞相府灭门。 而这一世,因为我的插手,司承曜完好无损,那么三皇子要对付的便多了一方。 毕竟司承曜从各方面来看,都比司天睿优势更大,也更得民心。 司天睿若想登上宝座,便得想方设法向司承曜泼脏水,将他毁去。 我蹙眉沉思,眼中满是慎重。 如今圣上正处壮年,对权利的把控愈加严格。 每一次的立储建议,似乎都是在提醒着他已日渐衰老,应该放权了,因此格外抗拒立储一事,连带着对自己的儿子们也提防有加。 若是被圣上知晓官员与皇子结党营私,那定然不会有好下场。 更别说文臣之首与实握兵权的皇子之间私交过密,怕是会被冠上意图谋反之名。 若我当真按照祖母的吩咐,带着苏姚雪一起上门,怕是直接便坐实了。 当事人去还情有可原,又带一个是什么意思?将府中女儿一起送上门选妃么? 哪怕双方清白,也会被有心人歪曲事实。 待闹到皇上面前,尽管没有证据,那也是埋下了一颗怀疑的种子。 更何况,功高震主,不仅对朝臣适用。 如此一来,明面上丞相府便与六皇子绑在了一起。 不管后续如何,双方势必会有嫌隙产生。 届时,苏姚雪再与三皇子里应外合,联手下套,直接便可将两个威胁双双除去一网打尽。 我脑中思绪百转,不知不觉回到了院中。 一抬眼,见娘亲还在院中坐着,手中拿着纸张,不知在看些什么。 “娘亲,在看什么呢?竟看的如此入神。” “悦儿回来了,过段时日便是太后娘娘的寿辰,娘在筹备献礼。” 我眼前一亮,差点忘了太后的寿辰! 正愁怎么对付三皇子,机会就送上门来了。 算算日子,时间也差不多了。 我急切起身,准备去找裴鹤。 刚迈出脚步,就被娘亲抓了回来,“站住,你这皮猴儿,又要去哪?” “娘亲,我有点急事,得出门一趟。” “不行!你能有什么急事,就算再急,也得等明日休息好了再去。” “娘亲~”我抓着娘亲的手臂撒娇。 “说了不行便是不行,大夫说了,你现在身子虚弱,须得静养一日,出门玩你是别想了,快回去歇着。” “我不是出门玩的。” “那你出门是去做什么的?” 我张了张嘴,总不能说,我是急着要出门去找人劫三皇子的贺礼吧? 我眼珠一转,“听说城东新开了一家糕点铺子,女儿原本是想用了午膳去买些回来的,谁料发生了这种事,如今事情过了,女儿突然想起,实在馋得紧。” 娘亲无奈戳了下我的额头,“你啊,也不知咱家怎就出了你这么个馋猫!” 第47章 第47章 我抱着娘亲胳膊,咧嘴嘿嘿傻笑。 娘亲没好气地抽回手,“不行,你若想吃差人去买就是,但今日出门,你想都不要想。” 娘亲态度坚决,我只好悻悻回房歇着。 我叹了口气,不能出门那便只能传信了。 我立在书案前,笔走龙蛇,用左手写出另一种飘逸字体。 当初被困侯府,初夏一去,无人再敢与我交流,长久处于那样的环境中,我险些崩溃,无奈之下便左右手互相写信。 最后竟练出两种字体,如今正好派上用场,毕竟防人之心不可无。 片刻后,我叫来了青枝去送信。 青枝回来时,带了城东那间点心铺子的桂花糕,以及裴鹤的口信。 “小姐,裴公子说刚巧他得到了相关消息,让小姐莫要着急,明日详谈。” 我这才放下心来,捻起一块桂花糕送进嘴里,其余的差人给娘亲送去。 * 第二日天刚亮,我就起身赶往裴鹤的小院。 多日不见,裴鹤已没有了初见时干瘦的模样,白.皙的脸上也有了肉。 “姐姐你来了。”裴鹤坐在树下,为我斟了一杯茶,倒是有一副贵公子的模样。 我有些诧异,“你知道我这个时候会来?” “不知道啊。”裴鹤眼中迷茫。 “那你这是?”我示意了下明显早就备好的围炉。 裴鹤看了一眼围炉上刚煎好的水果与茶水。 “哦,姐姐说这个呀,”裴鹤夹起一块煎好的梨子放进我面前的托盘,“最近天气干燥,我总是半夜咳醒,听说梨子镇咳,但我又不喜欢吃鲜的,便突发奇想,在煎茶的同时煎梨,味道还不错,姐姐尝尝看。” 正巧早上我也没吃东西,便浅尝一口,确实不错。 吃完后,我们开始说起正事。 “昨日,你说有相关消息?” “是呀姐姐,说来也巧,前段时日,有人在天元阁花重金买《炽盛光佛图》的下落。” “是三皇子的人?” “姐姐聪明,正是三皇子。与姐姐信中所言一致,大召太后一心向佛,三皇子便投其所好,早早便传出消息,一掷千金拍得此图作为寿礼,是真的千金哦。” 我挑眉,“他倒是舍得下血本。” 裴鹤冷哼一声,“司天睿这人,面上和善,实则狠辣,为达目的什么都能牺牲,区区金银又算什么。” 我见裴鹤情绪激动,因为知晓个缘由,便也没多说什么。 裴鹤身为质子,当初在宫中生存很是艰难,是三皇子伸出援手庇护了他。 当时的裴鹤自然很是感激,但随着时间久了,三皇子的意图也暴露了出来。 原来三皇子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将他送给二皇子,从而利用他拿到二皇子意图谋逆的证据。 裴鹤受庇佑良久,自是没理由不答应,可当时却没人告诉他,二皇子喜娈童。 想到这,我叹了口气,终日打雁却被雁啄了眼。 谁能想到天元阁阁主,竟也有消息没接到的时候。 也是自那时起,关于大召皇室的消息,裴鹤开始一条不落。 裴鹤狠狠咬了一大口烤梨,才平复下心绪继续道,“据我得到的消息,拍下此画,基本将他明面上的账都掏空了。” 我听着他幸灾乐祸的语气,忍不住也弯了眼,“掏空了好啊。” 我俩对视一眼,从对方的眼里看出了同样的想法—— 偷画。 第48章 第48章 从小院中出来后,我脑中回想着方才与裴鹤的对话。 若将《炽盛光佛图》偷出来,而后向司天睿透露消息,再度进行拍卖,那便能再度对其造成重创,甚至有可能将他暗地的勾当牵扯出来,毕竟他明面上的账基本已经空了。 可同样的,我这里暴露的风险也会加大,而且如此一来,最终这幅画还是会被司天睿送与太后。 这样算下来,司天睿除了府中的元气会大伤,外加暴露一些隐秘产业,其根本其实并没有损伤。 我捏了捏鼻梁,显然这并不是我想要的。 这样看来,只有那一条路了。 但是凭我如今的势力,不用想都知道办不到。 而裴鹤在情报方面属于顶尖,实战却实在是上不得台面,不然当初也不会被困在藏经阁里求我救他了。 我有些发愁,谋算有了,实施不成,成纸上谈兵了。 “夏小姐?” 我抬眸一看,竟是司承曜身边的影卫乘风。 我向四周扫视一圈,没见到司承曜,“乘风?你怎的自己在这?” 乘风心领神会,向前方的聚福楼指了指,“王爷在用膳,叫属下去买些东西。” 我顺着看过去,只见司承曜在二楼窗口向我点了点头。 我微微颔首,想着也该吃些东西了,便向聚福楼走去。 刚一上到二楼,我正想先去与司承曜打声招呼。 没成想,转角遇见了齐衡阳。 我装作没看见他的样子,径直走了过去。 “夏清悦。” 我背对着他翻了个白眼,装作没听见,加快脚步准备离开。 这时手腕却突然被拉住,齐衡阳语气稍显不悦,“夏清悦,你这是做什么?” 我只好回身,用力抽回手,“我才要问你这是在做什么?我们都退亲了,你不是很讨厌我么?咱们见面装作陌生人行不行?” 齐衡阳脸色微白,有些无措,“不是,我没有讨厌你...” “行了,我又不是傻子,你讨不讨厌我,我能感受到。叫我干嘛?” “我,我是想和你道个歉。”齐衡阳耳尖有些发红。 我疑惑看向他,吃错药了?“道什么歉?” “我都知道了,那天不是你推倒姚雪,是我错怪你了。” “哦,这事啊,无所谓,是你的话,正常,我都习惯了。” 反正不管什么事,齐衡阳都会无条件相信苏姚雪,我早就习惯了,有什么好奇怪的? 齐衡阳不悦,“我是认真的在跟你道歉。” “我也是认真的在跟你说,无所谓。” 我双眸直视齐衡阳,一字一句道,“你什么反应对我来说,都无所谓,自从我们退亲那一刻起,你我就没有关系了,你会在乎一个陌生人的看法么?齐衡阳,别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齐衡阳看着我眼中的认真神色,双唇紧抿,沉默了。 “姐姐,你怎么可以这样说呢?多伤衡阳哥哥的心呀!” 苏姚雪突然从身后的包厢冒出来,听着她指责的话,我却想笑。 事实上我也确实笑了出来,只不过是对着齐衡阳,“齐衡阳,跟我道歉,找她吃饭?” 齐衡阳抬手揉了揉额头,“姚雪,你先进去。” 第49章 第49章 “衡阳哥哥...” “苏姚雪,听话。”齐衡阳目光淡淡地看向苏姚雪。 苏姚雪还想撒娇的话噎在喉咙里,不情不愿地回了包厢。 我看着新奇,往日齐衡阳这种眼神都是不耐烦的时候对我使用的,如今竟也用在了苏姚雪身上。 莫非没了我这个恶人,他们的感情就开始变得不堪一击了? “夏清悦,你别误会,我们只是碰巧顺路,就一起吃个饭。” “哦,那还挺巧的,你俩总是能有好多碰巧,真有宿命感。” 齐衡阳听不得我阴阳怪气,语气急切道,“你别不信,我说的都是真的,我上午去丞相府找你,想和你道歉,可你不在,临走前遇上苏姚雪要出门,就顺便带她吃个饭,仅此而已。” 我有些不耐烦了,“齐衡阳,你和我说这些做什么?我又没问你,我也不好奇,能不能让开?我要吃饭了。” 齐衡阳无奈道,“好,我不说了,不过现在已经没有包房了,你来我这吃吧。” 我怀疑地看向小二,小二苦着脸应道,“这位爷说的没错,刚在您二位交谈的时候,最后一间包房也进了人。” 我心里暗道一声晦气,“不用了,我没有吃别人剩菜的习惯。” “你想吃什么,再点就是。” “不用,你们吃吧。”我依旧不领情,看见你们就晦气,哪还有心思吃东西。 正当我转身欲走时,隔壁包房的门开了,司承曜走出来,对小二淡声道,“菜怎么还没上?” “爷您稍等,这就传菜了。” 司承曜淡淡嗯了一声就准备关门,回身时视线一扫,才像刚看见我们一样。 “你们也在。” “表舅舅。/六皇子。” “嗯,怎的不进去吃饭,在门外做什么?” “我们...” 不等齐衡阳说完,我开口回到,“我吃不了饭了,没有包房。” 司承曜视线扫过齐衡阳,距离这么近,我不信刚才的争吵他没听到,但我还是补充道,“我们不是一起的。” 司承曜点了点头,“既如此,夏小姐若不嫌弃,可与本王一起,刚好菜还没上,夏小姐想吃什么可以加。” 齐衡阳张嘴想说什么,我紧忙上前一步,“如此,便叨扰了。” “无妨。”司承曜说完,视线落在齐衡阳身上,“你也进去吃吧,早些吃完早些回府,饭口人多,莫要占用资源。” 说完便回了包房,我也没再理齐衡阳,快步跟着司承曜进了包房,回手在齐衡阳面前甩上了房门。 不多时,菜便传了上来,我不由得怀疑是故意安排好的。 可看着司承曜淡漠的脸,我又打消了这个念头,心底唾弃自己,多少是有点自作多情了。 我一边吃,一边在心底想着,要怎么说服司承曜。 没错,谋算实施方面,我打算拉司承曜入伙。 我思来想去,只有他才是最合适的人选。 也是最安全的合作伙伴。 我放下碗筷,正准备开口。 司承曜先开口了,“此处不是说话的好地方。” 我只好又闭上了嘴。 司承曜慢条斯理地垂眸漱口,而后才起身轻声道,“去水云涧等我吧。” 第50章 第50章 我到水云涧的时候,司承曜已经在画舫上等我了。 画舫缓缓驶出,司承曜吹了吹茶沫,淡声道,“水云涧在我名下,这里很安全,想说什么便说吧。” 我环视一圈,江面上空无一船,就连影卫都没地方躲,确实安全。 “《炽盛光佛图》,王爷可曾听闻?”我开门见山道。 司承曜点了点头,“略有耳闻,皇祖母年轻时去慈安寺上香,曾在明空大师那见过,一眼便极为喜爱,当场便想花重金买下,但因当时年纪小,家中不同意遂作罢,此后便一直念念不忘。” “没错,后来在成为皇后时,也派人去问过,却得知曾在一次战乱中,画作不幸遗失,了无踪迹,为此遗憾多年。” 司承曜抬眼看我,“你倒是知道的清楚。” “六皇子谬赞了。” “不过听闻前段时日,此画现身地下拍卖场,被三哥所得,准备当做寿礼献于皇祖母。” “是。” “所以呢,你想说什么?” “臣女想说,六皇子可知,若任由三皇子献上此画,会造成什么后果?” 司承曜挑眉,“会讨得皇祖母开心。” 我摇了摇头,“不止。” “不然呢?” “想必六皇子也清楚,自前太子被废,储君一位便空悬着,且圣上至今无意新立。” 司承曜眸光淡淡,没有应声。 我继续道,“虽然圣上不愿,但太子终还是要立的,而圣上幼时登基,太后曾垂帘听政许久,直到圣上可独挡一面方才放权。” “因此圣上对太后也极为敬重依赖。” “若此次寿宴,三皇子献上此画,必定讨得太后欢心,且三皇子在人前向来一副与人为善,心系天下的模样。” “而在此时,三皇子一派再借机提起立储一事,就算圣上此时未应,心中的天平也定会倾向于他。” “届时储君一位,十有八.九便是三皇子的囊中之物。” 司承曜听完,目光冷然地望向我,“揣摩圣心,可是要被杀头的。” “你不说,我不说,谁会知晓?”我不避不闪迎上司承曜的视线。 司承曜眉梢一挑,“你怎知我不会说?” “六皇子不是那等多嘴之人,更何况,你多次救我,定然不会。”我扬起笑,眼中全无防备。 当然不止如此,近日我睡的十分不安稳,常梦见前世我死后的事。 ...... 在梦中,我以灵魂之姿游荡侯府,成为一名看客。 我看见,齐衡阳在听下人禀报我的死讯时不屑一顾,以为又是我耍的手段,还将下人大骂一通,告诫他认清谁才是府里的主子。 随即又命人断了我院中的炭火,说要给我个教训。 下人挨了骂,心中不忿,将我的尸体带回院中,随意扔在地上。 因着我刚死,容颜依旧绝美,那下人咽了咽口水,见四下无人,便壮着胆子上前。 我眼睁睁看他将手伸向我的尸体,把我弄的衣衫凌乱。 许是因为院中没有炭火,再加上我先前在雪中冻了许久,身子早就僵硬了。 那下人摸了一会便觉无趣,顺走了我身上值钱的物件就离开了。 一连三日,我的院中也无人踏足。 这三日,我看着齐衡阳在刚落胎的苏姚雪身边鞍前马后、嘘寒问暖,丝毫没有想起我的意思。 直到第四日,司承曜从江南归京。 也不知他从哪听说了我的死讯,一路横冲直撞来到我的院子。 齐衡阳到时,正好看见司承曜将大氅披到我狼狈不堪的尸体上。 他顿时愣在原地,面白如纸。 司承曜看也没看他,抱着我的尸体就向外走去。 第51章 第51章 擦身而过时,齐衡阳才大梦初醒般,颤着手想将我的尸体抢回来,却被司承曜一把掀翻。 “我告诫过你,要好好待她。” 司承曜眼神像淬着冰碴般,对失魂落魄的齐衡阳居高临下道,“你既如此不待见,我便带她走。” 说完抱着我的尸体大踏步离开,我不受控制地跟着飘走,身后是齐衡阳发了疯般的大吼大叫。 突然传来重物坠地的声音,我回头看了一眼,苏姚雪趴在地上,捂着脸,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我飘在司承曜身边,心里也充满着不可置信。 毕竟,我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个清冷如谪仙般的男人,会因为我而有这般失态的模样。 后面的几天,我.日日跟在司承曜身边。 白天看着他妥帖地为我处理后事。 晚上看着他一边咳一边为我刻碑。 我好奇地飘过去,看见上面写着“吾妻夏清悦”。 我不明白,可我也问不了。 但从他一夜又一夜的倾诉中,我逐渐拼凑出了缘由。 大概就是,他从没见过我这般又精致又傻气的女娃娃,在一次又一次的相救中,对我上了心。 随着我的年岁见长,最后竟情根深种。 但因着年龄差距,以及我有婚约在身,只好压下所有情愫。 到了第七日,我要下葬了,出门时我看见了跪在王府门前的齐衡阳,听说他跪了很久。 司承曜没理他,走完流程便关了府门。 我的尸体已经下葬,可是梦还没醒,我只能继续在王府游荡。 “悦悦?” 我回头,对上司承曜震惊的视线。 “你能看见我了?”我也很诧异,随后想到,可能是头七的缘故吧。 司承曜急切上前想拥住我,却扑了个空。 他愣愣地看着双手,我有些于心不忍,“我已经死了。” 司承曜眼眶逐渐泛红,“你出现在这,是有心有不甘吧,放心,我会为你报仇的。” 我摇了摇头,“这是我的梦境,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自从死后,我每天睡着都会来这飘一天。” 司承曜有些听不懂,我也说不明白,干脆就不解释了。 “你的意思是说,你一直在这?”司承曜耳尖泛红。 我也有些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想要偷听的...” 司承曜坦然地摇了摇头,递给我一支巴掌大的精巧小弓,“这是我亲手所制,原本是要送你的,可一直没机会,既然你已知晓我的心意,那便收下吧。” 我下意识伸手,原以为会穿过手心掉落地上,正想拒绝,等回过神时却发现已经拿到了手上。 我正想说些什么,梦醒了。 在此之前,我原以为这一切都是虚无缥缈的梦,只是碰巧每晚都衔接了上。 但我动了动手指,垂眸看向手中握着的小弓。 后来司承曜又看不见我了,我照旧跟在他身边,看着他履行自己的诺言为我报仇。 就在昨日梦中,继齐衡阳与苏姚雪之后,司天睿也被下了大狱。 最后,我看见司承曜抱着我的牌位,倒在了我的墓前。 ...... 我看着眼前生动鲜活的司承曜,他若不能相信,那便无人可信。 司承曜见那眸中毫无保留的信任,心中某处一软,端起茶盏掩住微勾的唇角。 “这种话莫再要对他人说起,我便罢了。” 司承曜浅酌一口放下茶盏,正襟危坐,“那你想如何?” 第52章 第52章 我狡黠一笑,“狸猫换太子。” 司承曜饶有兴致地示意我继续说。 “三皇子早已大张旗鼓地言明,寻得《炽盛光佛图》做为寿礼,太后想必甚是期待。” “若直接将画偷走,就算太后不满,也不会过多苛责,更是会加派人手将画寻回,由此增加我们暴露的风险。” “但若三皇子他送的是假画呢?” 太后一生过的极为尊贵,皇帝对她也甚是敬重。 如此尊荣一生的人,若是发现满心期待的画作竟是个仿制品,只怕是会觉得颜面扫地,对送礼的司天睿也会满腔怨怼,进而心生厌烦。 惹得太后不喜,连带着皇上自然也会慎重考虑,待到后续立储时,司天睿便会失了先机,要费更多的心思才能挽回局面。 司承曜也想到了这些,他手指轻敲桌面,“听起来倒是有趣,可是,什么时候变成我们了?本王似乎还没答应夏小姐。” 我歪了歪头,“你会答应的。” “为何?” “有了丞相府的支持,在夺嫡之争中会更有优势。” “本王何时说过想要夺嫡?” 我抬手撑着下巴,直言道,“可我觉得,那个位子,没有人比你更合适,也不会有人比你更爱黎民百姓。” 司承曜低下头,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似是听见一声轻笑,“你倒是会哄人。” “没有,实话罢了。”我义正言辞。 “哦?”司承曜睨了我一眼,“可本王怎么觉得,夏小姐似乎是在针对司天睿呢?” 我听着司承曜对三皇子的称呼,由三哥变成了司天睿,就知道这事成了。 “想必六皇子也知晓,各方都想拉拢我爹,三皇子也不例外,前段时日我爹拒绝了他,往后暗地里没少受到他的迫害,与其受制于人,不如主动出击。” 我直面司承曜眼中的试探,我也不算乱说,确实有这么一回事。 司承曜收回视线,语气恢复淡然,“夏小姐此举,夏大人可知晓?” “呃...这个六皇子不用担心,我自有办法。” “那就是不知,既如此,夏小姐怎能保证本王能够得到丞相府的助力?” 我挠了挠头,“要不,你娶了我?”这样就可以顺理成章地绑在一起了。 司承曜失笑,“且不说你我年龄差距,就是按照我们双方的权势,父皇为我们赐婚的可能性便极小。” 说完,司承曜眼中涌起淡淡的失落,我再仔细看去时却又消失不见,估计是看错了吧。 确实,不说司承曜军功加身,便是我的身份,就注定不能嫁与普通皇子。 只可臣子间结亲,或是成为太子妃。 其实我说完也后悔了,前世司承曜确实可以只守我一人,甚至为我付出一切。 但那是在他只是个闲散王爷的情况下。 这一世他注定不会再是个闲散王爷,甚至会坐上龙椅。 我不知道当他坐拥天下时,又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 我不想赌,也不敢赌,好不容易逃出火坑,可不想又跳入牢笼。 不是不相信真心,实在是真心瞬息万变。 我拧眉思索,要如何才能让他相信丞相府会帮他。 “罢了,你说有法子,本王便信你一次。”司承曜温润的嗓音传来,“说吧,你想我做什么?” 我弯了弯眼眸,“六皇子果真聪慧过人,我已经探听好了《炽盛光佛图》的所在,并画好了仿制品,只需差人调换即可。” 司承曜意会,沉吟片刻道,“我亲自去。” 我听完,倒也没多诧异,“如此甚好,画我也带来了,待会上岸叫青枝拿给你。” “你倒是自信。” “六皇子过奖。” “昨日还直呼我的名讳,今日倒是一口一个六皇子了。”司承曜眼中戏谑。 第53章 第53章 想起昨日的胡话,我面上发热,强装镇定道,“昨日醉酒失态,还望六皇子莫怪。” “好了,不打趣你了,玄澈是我的字,身边亲近的人都可以这样唤我。” 我有些诧异,这不好吧? “好的,玄澈哥哥。”我笑得眉眼弯弯,这便是将我归为自己人了,如此一来,丞相府的筹码又多一个。 司承曜一愣,旋即轻笑,又问道,“换完之后,真画又当如何?” “届时,真画我会以明空大师亲传弟子,了贤大师的名义献上,就说是在整理明空大师遗物时,发现了密室,而密室中正巧放着这副画,得知太后多次寻而不得,便由此奉上。” “倒是好说法,可他为何会帮你?” 我神秘一笑,“机缘巧合,我于他有救命之恩。” 一年冬天,我偷跑出去玩,顺手救了一个即将冻死的小和尚,正是后来的了贤大师。 上了岸后,我将画卷递给司承曜,告知地址后便分别了。 司承曜办事速度很快,第二天晚上,真正的《炽盛光佛图》就躺在了我的书案上。 还贴心的将乘风借给我用。 我将一封信和画卷一起交给乘风,让他送去了贤大师手上。 一切按部就班地顺利进行。 很快就到了太后寿宴这日。 我依旧早早到场,拉着盛秋玉和林沐晴找了个最佳观赏位置。 她们两个一头雾水,却也没多说什么,毕竟每年寿宴,众人都会献上各种难得一见的天材地宝,位置好些看的也更清楚。 “皇上驾到——” “太后娘娘驾到——” “皇后娘娘驾到——” 众人行礼过后,宴席开始了。 我兴致勃勃地听着太监唱颂礼单,一边和身旁的小姐妹们惊叹众寿礼的珍稀。 “皇后娘娘献礼,海底珊瑚一座,天山雪莲一朵——” “贵妃娘娘献礼,东海巨型夜明珠一颗——” ...... “二皇子康盛王献礼,双鱼兆瑞玛瑙花插一台——” “三皇子晋阳王献礼,《炽盛光佛图》一幅——” 听到这,我坐直脊背,好戏开场了。 果不其然,前面的寿礼太后虽然看着开心,但仍有些兴致缺缺。 待听到三皇子献礼时,瞬间眼睛一亮,打断太监唱礼,急切开口道,“让哀家看看。” 下首的宫人小心翼翼将画卷从盒子中取出,随着画卷的展开,太后愈发激动。 竟直接从上方走了下来,目光灼灼地盯着画卷,伸着手想碰又舍不得碰。 画上的佛与菩萨面上满是神爱世人的悲天悯人之色,但却依旧看得出神态各异,栩栩如生,佛像背后隐隐泛着金光。 众人纷纷发出赞叹,司承曜也诧异地望向我,以眼神传达对我画工的惊叹,我不动神色地冲他眨眨眼。 “好,好,好,就是这幅画,哀家心系多年,睿儿有心了。” 太后爱不释手好一会,才命人收起,一脸慈爱地看着司天睿。 “皇祖母开心,睿儿就满足了。”司天睿一副乖孙的模样。 太后满意地点点头,对着皇帝夸道,“睿儿德才兼备,为人谦和,是个好的。” 皇帝见母后难得如此开心,心中对司天睿的好感加重几分,点头附和,“母后说的是,睿儿这孩子一向待人宽和,又有孝心,为寻此画想必费了不少心神,赏。” 司天睿压着喜意,谦卑谢恩。 我看着眼前这副祖孙慈孝的场景,忍不住期待太后见到另一副《炽盛光佛图》的场景。 第54章 第54章 唱礼还在继续,但太后显然已经心不在焉了,视线不住地瞟向司天睿的献礼。 直到太监唱到最后一件献礼,惊的嗓音都变了调。 “慈安寺主持了贤大师献礼,《炽...炽盛光佛图》一幅——” 随着唱礼太监的声音落下,全场霎时一片寂静。 三皇子神情一滞,眼中满是不敢置信。 怎么可能! 我心底冷笑,你想不到的事还多着呢,司天睿,这一世你别想好过。 太后面上阴晴不定,看向司天睿的眼神也带上怀疑,再不复之前的慈爱。 太后未出嫁时,常去慈安寺礼佛,对了贤大师自然也是极为熟悉的,因此也很是信任。 “呈上来。” 宫人颤巍巍地托着一个看起来便年代久远的盒子上前,“启禀太后娘娘,了贤大师还捎了句话。” “讲。” 宫人咽了咽口水,小心道,“了贤大师说,此画乃在明空大师密室所得,听闻太后挂怀多年,特此献上。” 太后闻言面上略微缓和,再见到这盒子,心下更是信了几分。 太后挥了挥手,“打开看看。” 宫人轻手轻脚将画卷取出,生怕不小心损毁。 惟妙惟肖的佛与菩萨再次出现在众人眼前。 但相比于第一次的惊艳,这一次的众人大气不敢喘一声。 盛秋玉俯下身子,悄声道,“怎么回事?这画有两幅?” 林沐晴也学着她的样子,轻声回复道,“吃傻了你?怎么可能有两幅,明显有一个是假的。” 盛秋玉皱眉,“那,哪幅是假的?” “不好说,太像了。”林沐晴摇头,伸出手指戳了戳我,“小悦儿,你擅长书画,你觉得呢?” 我双手托着下巴,用她俩的音量道,“我猜啊,三皇子的是假的。” “啊?为什么?我觉得三皇子的可能是真的诶,你看那佛,笔触细腻、线条流畅,一看就是出自几十年功底的巨匠之手。”盛秋玉夸道。 我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哪有她说那么好啦~ 林沐晴眯眼摸了摸下巴,“我觉得小悦儿说的对,这画应该至少60年往上了吧?” 盛秋玉点了点头,“据我所知,问世72载了。” “那就对了,这两幅画唯一的差别,就是三皇子的看起来有点新了,了贤大师那幅虽然也保存的很好,但还是依稀看得出岁月的痕迹。” “好像也有些道理,好难猜啊!” 我听了林沐晴头头是道的分析,有些诧异,没想到平日看起来大大咧咧,总喜欢舞刀弄棒的将军府小姐,观察力竟如此细致。 若是能上战场,想必也会是个智勇双全的好领袖。 我收回心思,继续看向场中央。 三皇子司天睿见到另一幅画的一瞬间,怀疑了下自己莫不是真的被骗了。 但随即否决,他明明找人鉴定过,确定是真迹后才斥巨资拍下,整整花了他八千两黄金! 司天睿眸光一狠,跪了下去,就算是假的,今日也必须是真的! 第55章 第55章 “启禀父皇,皇祖母,睿儿当初为寻此画,数月不曾休息,四处探寻下落,更是三天三夜不曾合眼,蹲守拍卖。” “画作现世第一时间,睿儿便找寻专业人士前来鉴定,得到肯定的答复后,花光了家产拍得此画,绝不可能有假!” “还望父皇,皇祖母明鉴!”说罢深深一拜,跪伏在地上。 眼见太后有些动摇,一旁的二皇子司礼诚早就看司天睿不顺眼了,赶紧趁此机会出来踩一脚。 “三弟此言差矣,为兄瞧着,了贤大师送来的画不似作假呀,三弟莫不是被人骗了?” 司礼诚语气中带着幸灾乐祸。 我啧啧称奇,这个司礼诚真是好会骂,变着法儿的骂司天睿蠢。 这么大的人了,历时数月耗费诸多心血,最后还被人骗光家产买个赝品,是有多没有脑子。 司天睿语气冷冷地回道,“二哥这话说的,怎的我寻来的画就是假的了?” 司礼诚缓步走到两幅画前,“众所周知,《炽盛光佛图》问世已有七十余载,就算收藏人再怎样珍惜,画卷上也会留有时间的痕迹,了贤大师这幅,纸张略微泛黄,颜料也略微褪色,与时间刚好对应得上。” “更何况,了贤大师是明空大师的亲传弟子,这画又是由明空大师密室中搜出,自然是真迹的可能性更大些。” 众人纷纷点头,太后眼中也隐有赞同之色。 司天睿下颚紧绷,“二哥也说了,只是可能性更大罢了,谁知是不是被人故意做旧,好以假乱真?除了材质问题,其余并不能判断真假。” 说完面向太后道,“皇祖母,睿儿一片孝心,日月可鉴。” 太后皱眉,一时间也不好下决断,只感觉被吵的心烦,正想说此事就此作罢时,司承曜的声音犹豫着传来。 “儿臣听说,《炽盛光佛图》的画师空向笛有个习惯,在每幅画纸的背后右下角,都会标记一个五角星号,只须将画纸与卷轴处稍稍分开即可看到,而后还可再黏回去,并不会对画造成损伤。” 说完紧接着又补了一句,“儿臣也只是某次行军时道听途说,并不知真假。” 言下之意就是,不是我说的,出了错也怪不到我。 皇帝与太后对视一眼,随后点头,让宫人动手。 司天睿阴沉着脸看向司承曜,司承曜也不惯着他,直言道,“三哥你这么看我做什么?可是对我不满?弟弟也只是看你无法自证,好心提出辨别方法,莫非做错了不成?” 司天睿常年混迹朝堂,习惯了说话弯弯绕绕,一时间被司承曜的直来直往唬住,只好勉强扯起一个笑脸道,“怎么会呢,为兄还要感谢你才是。” 司承曜挑眉,“不客气,兄弟之间互帮互助是应该的。” 司天睿扭过头去不再搭话,只凝神看着宫人动作。 片刻后,两幅画的右下角都被掀开,皇帝和太后率先走过去,看完后面色不善。 司天睿心下顿感不妙,快步上前,待看清后面色一白。 我早就知道结果,坐在位子上不急,盛秋玉和林沐晴倒是急的抓耳挠腮。 好在司礼诚好事,也跟了上去看热闹,“呦,了贤大师的画后面还真有个星号,看来三弟真是被歹人蒙骗了。” 盛秋玉听见,惊讶道,“还真被你俩猜中了!” 我笑了笑没说话,视线和司承曜轻轻一碰又分开。 司天睿强自镇定道,“六弟也说了,这消息是道听途说,并不知真伪,以此来辨真假,儿臣认为不妥。” 我就知道,司天睿没这么简单认栽,还好和司承曜早就预料到了。 司承曜再次开口,“三哥说的对。” 司天睿听了司承曜的话,额头突突直跳,总觉得他不会说什么好话。 果不其然,司承曜继续道,“儿臣记得,前年西凉上供,其中似乎就有空向笛画师的另一幅画。” 皇帝想了想,“是有一幅,来人,去将画找来。” 第56章 第56章 很快宫人便将画呈了上来。 皇帝示意将这幅《碧涛啸海奇观图》的右下角也掀开。 宫人不敢怠慢,小心翼翼地开始动作。 因着有前两幅画的经验,这次速度快了许多。 待掀开的一瞬,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司天睿更是紧张的额头布满了冷汗。 “回皇上,太后娘娘,此画背面也确有五角星芒标记。”宫人垂首,恭敬地将标记展示出来。 “三弟,这下你总不能还说,六弟所言的法子不管用了吧?” 司礼诚打破寂静,“一幅不能说明什么,但两幅皆是如此,那可就是得到了证实。” 皇帝一拍扶手,起身怒斥,“老三,你还有什么话说!” 太后一想到方才当着满朝文武及其亲眷的面,将一个赝品大肆夸赏,视若珍宝的样子,就觉得自己面上臊的慌,委实丢人的紧。 此时正目光森冷地盯着司天睿,脸色阴沉。 任凭司天睿再聪慧过人,也想不明白事情怎么就成了这样,明明鉴定过是真迹,怎的就变成了赝品。 但此刻由不得他再多想,司天睿撩起衣摆跪下,重重磕了一个头,“事实摆在面前,儿臣无话可说,但儿臣还是要为自己喊一声冤,儿臣当真以为这便是真迹,故花费大量的时间精力与金银将其拍下,献于皇祖母,却不想竟是被人所蒙骗。” “没能识出仿品,是儿臣的疏忽,但儿臣的一片孝心天地可鉴,绝无半点欺瞒哄骗皇祖母之意!” 这一番话说的情真意切,我都快被司天睿面上的神情打动了。 可他面对的是谁?是皇上,是太后。 最是无情帝王家,连普通妃子都会为了脸面与地位,牺牲自己的骨肉。 更何况是如今的万众主宰与曾经的宫斗冠军呢? 今日之事,就是在明晃晃的告诉众人,皇上和太后是个没见识的,拿着鱼目就能当珍珠供着。 高位上的二人面无表情,只居高临下地看着司天睿。 场面再度安静的落针可闻。 在场的众人低着头,也不敢看司天睿狼狈的模样,生怕受到波及。 眼见皇上与太后不吃这套,司天睿咬了咬牙,向一旁隐晦地使了个眼色。 当初接下这个差事的礼部侍郎孙大人站了出来,伏在地上道。 “启禀皇上,启禀太后娘娘,此事与三皇子无关,都是微臣的错。” 皇上淡淡扫了过去,“孙爱卿此话怎讲?” 孙大人伏在地上绝望地闭了闭眼,语气却丝毫不变,“当初微臣听闻,三皇子想寻此画做为太后寿礼,想着若事成,便是个在圣上面前露脸的好机会,便主动上门揽下此差事。” “当时找来鉴定的那人告诉微臣,此画可能不是真迹,原因与二皇子所言相同,但又因为此画各处都异常完美,看不出破绽,在外行之人面前,足以以假乱真。” 孙大人顿了一下,随后豁出去般道,“找寻此画历时良久,可太后寿宴在即,真迹却还毫无下落,不知所在何处。而太后已然知晓三皇子意欲献画为寿礼,若寿宴当日未见其画,恐难掩失落,故此,微臣听得此话,便斗胆自作主张,将其以真迹之名献上,是微臣欺瞒了三皇子。” 第57章 第57章 皇上眯了眯眼,语气中暗含警告,“当真如此?孙建章,你可知,此番言语意味着什么?” 礼部侍郎心中苦笑,他怎会不知,但三皇子刚刚的眼神很明显是决定要弃车保帅了,就算他不站出来顶罪,待会儿三皇子也是要将锅甩在他身上的。 与其如此,不如主动将罪责揽下,皇上念在他多年来兢兢业业劳苦功高,也不会做的太过分,顶多是杖责贬官,受些皮肉之苦。 还能在三皇子处落得个好,日后也不会过于艰难。 “微臣知错,求皇上降罪。” 我看着眼前的场景,脑中千回百转,感慨司天睿倒是好命,手底下净是好用之人。 果然,皇上的目光在礼部侍郎身上停顿片刻,终是没将欺君之罪压在他身上,只眸光一沉,“礼部侍郎孙建章因一己之私,欺瞒太后,以假乱真,罪不可恕,但念昔日功勋,且今日太后寿宴,不宜血腥,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杖责八十,削去礼部侍郎一职,贬为礼部员外郎。” “谢圣上隆恩。”孙建章松了一口气,只可惜官职从正三品削至从五品,多年苦心经营在一瞬间崩塌。 我看着孙建章被拉下去,心底没有一丝怜悯之情。 前世这个孙建章因此事办事得力,升任成了礼部尚书,权利不大却是个肥差。 此后多次收受贿赂买卖官职,任由手下的人搜刮民脂民膏,有人反抗便以暴力镇压,导致多方百姓怨声载道,民不聊生。 如今一来,也算是为民除害了。 我收回视线,看向太后与司天睿的方向。 虽说有人顶了罪,但一切因他而起,太后心中对司天睿定会有所不满。 太后厌恶地扫过下首跪着的司天睿,心中对这个孙儿送仿画给她一事感到恶心。 “闲着无事便多去提升下自己明辨是非的能力,真是愚蠢。” 斥责完便借口乏了,离开了宴席。 皇上冷冷地扫过司天睿,眼中多了些戒备与不喜。 显然因着孙建章主动担罪一事,引起了他的怀疑。 虽说孙建章讲的有理有据,但越是没有破绽,反倒越是可疑。 “三皇子晋阳王司天睿,识人不清,难辨是非,实乃难堪表率,剥去监军之权,宴后在府中闭门思过一月,无召不得出。” 司天睿面色不变,叩首谢恩。 皇上冷哼一声,做回龙椅吩咐宴席继续。 借着歌舞遮掩,我与司承曜的视线再次在空中相撞,清楚地看见彼此眼中的满意之色。 想着今日收获颇丰,司天睿不仅失了圣心,还丢了监军一职,如此一来,往后司承曜再出征,便不会出现被故意克扣军饷的事情了,破碎的家庭便也会少许多。 一开心,我又多喝了几杯。 宫廷玉液酒果真名不虚传,醇香浓郁且不呛人,比悦来轩那桃花酿还馋人。 我正开心地小酌着,一道带着愠怒的声音响起,“怎的又吃上了酒,前几日的遭遇还不够你引以为戒吗?” 哪壶不开提哪壶,开心的日子提什么晦气事,烦不烦人! 第58章 第58章 这么会扫兴的我至今只见过一人,我不耐烦地抬眼望去。 果不其然,又是齐衡阳这个阴魂不散的讨厌鬼。 我收回视线,装作没听见的样子,继续斟上一杯酒,刚要送.入口中,就被人握住手腕。 “从开席到现在,这已经是第十三杯了,别再喝了。”齐衡阳强行将酒樽夺走,皱着眉头语气关切。 可我只觉得心烦,以前怎么没发现齐衡阳这人这么爱多管闲事,一个大男人居然婆婆妈妈的。 哦,忘了从前他对我厌烦的紧,恨不得离我十万八千里,哪能理会我的死活。 我轻啧了一声,语气是明显的不耐烦,“我喝多少关你什么事。” “我这是在关心你,你看哪个好人家的姑娘如此贪杯的?” 我本不想理他,但这话听的我着实生气。 我一不好.色二不赌钱,从小到大更是没有无缘无故欺负过任何人,唯一的兴趣爱好就是喝点小酒,怎么就不是好人家的姑娘了?! “用不着你关心,齐衡阳你什么意思?我喝我自己桌上的酒怎么你了,看我不顺眼你就别看,大好的日子你别来给我添堵。” 我站起身,恶狠狠地抢过齐衡阳手中的酒樽,扬头一饮而尽,随后眼神挑衅地望向他。 齐衡阳看着眼前率性恣意的少女,有些发怔。 仿佛是第一次认识这个人,夏清悦虽刚及笄,但依旧长得极美,全身上下每一处都恰到好处,是当之无愧的京城第一美人,齐衡阳目光不自觉地黏在夏清悦的唇上。 许是刚喝过酒的原因,夏清悦的唇看起来水润润的。 齐衡阳忽然觉得胸口似乎有一团火焰,烧的他口干舌燥。 不会吧?他起了情.欲?对夏清悦?! 怎么可能!他分明一向只把她当做妹妹看待,怎么可能会产生那种情愫? 定是今日的酒吃多了,产生了幻觉。 齐衡阳不敢再多看,只扔下一句“随你”,便落荒而逃了。 我蹙眉看着齐衡阳仓皇离开的背影,想不明白这又是搞哪出,喃喃道,“这人今日又在犯什么病,真是莫名其妙。” 我刚坐下,盛秋玉和林沐晴就一脸八卦地围了过来。 盛秋玉,“估计是男人那莫名其妙的掌控欲和占有欲吧。” 我更迷惑了,“不能吧,我俩都退婚多久了,这两种东西怎么看也不可能出现在我俩之间。” 盛秋玉摸了摸下巴,眯着眼,“那可说不准,男人有时候就是这样,到手的不珍惜,等失去了又开始发现千好万好,然后再恬不知耻又理直气壮地将其归为自己的所有物,开始发疯。” 林沐晴点了点头,“阿玉说的对,总结下来就是贱的慌。” 我想了想齐衡阳往日对我的态度,摇了摇头,“还是不可能,齐衡阳要是会对我有情,那猪都能在树上搭窝了。” 林沐晴挠了挠头,“那这负心汉还能因为什么?” 我也想不出来,耸了耸肩,“咱们正常人哪能懂那等负心人的想法,约莫着就是单纯的有病耍贱吧?” 盛秋玉和林沐晴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也没再纠结这件事。 “对了,听说那个苏姚雪成了你妹妹,然后你祖母还想将她嫁给齐衡阳,这不会是真的吧?”盛秋玉凑到我面前,满脸惊讶地低声问道。 林沐晴也凑了过来,压低声音,“我也听说了,不对,应该说是京中都传遍了,小悦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第59章 第59章 我就说今日宴会怎么感觉那么多人在偷偷打量我,还以为想多了。 我叹了口气,长话短说地将事情简单叙述一遍。 “什么?!居然还有这种事?”二人微微睁大双眼。 “是吧,多少有点荒谬了。” 林沐晴义愤填膺,“这岂止是荒谬,我一时间竟不知从哪开始骂的好。” 盛秋玉却拧眉担忧道,“我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但是又说不出来,总之你要小心那个苏姚雪,你们家中没有庶子庶女,不了解这其中的弯弯绕绕,这些庶出的,手段心肠可都黑得很。” 林沐晴闻言,突然想起来什么,认同地点了点头,“对,那苏姚雪一看就不是个省油的灯,小悦儿你得小心着些。” 说完看向盛秋玉,“小玉儿,上次你家那个庶女怎么样了,正好给小悦儿提个醒。” 我想了想,盛秋玉家的庶女,盛茯苓么? 这个人我在前世倒是有所耳闻,不是个好的,心黑的很。 因着当时我与盛秋玉不对付,盛茯苓便来找我寻求“合作”。 可我当时心高气傲,哪里看得上一个庶出,更别说与她用那等下作手段同流合污。 我夏清悦就算要对付人,也是要用堂堂正正的法子。 当即冷嘲热讽一番将她赶了出去。 而后在去找齐衡阳的路上碰见了盛秋玉,刚巧那天我俩都心情不错,罕见地没吵起来,便随口提醒了一句。 后来我就去了外祖家,便也没再关注过。 我好奇地看向盛秋玉,“发生了什么?” “也没什么,就是那个庶女盛茯苓想毁了我清白,然后抢走我与安阳侯府的婚约。” 盛秋玉冷笑一声,“那个蠢货也不想想,我们都是国公府的女儿,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若毁了名节,她又能好到哪去,别说顶替我嫁入侯府,日后就连说亲都困难。” “还好当初你提醒了我,我虽不信,可终究还是留了个心眼,这才躲过一劫,那时我便想着,就冲这个,若是你日后有难,不管你多讨厌,我都会帮你一把。” 我一愣,半天没说出话来。 盛秋玉继续道,“后来我将计就计,转头将她送.入自己精心布置的陷阱,让她自食了恶果,估摸着这会孩子都快出世了吧。” 林沐晴嗤笑,“她虽说是个庶女,但毕竟是国公府的小姐,若安分些也能得个不错的婚事,可惜人心不足蛇吞象,到头来机关算尽却成了个农妇。” “要我说,国公夫人还是太仁慈了,这样的人就应该直接浸猪笼淹死掉,那就是个害人精。”林沐晴嘟了嘟嘴。 我忍不住捏了捏她鼓起的脸颊,轻笑道,“非也,有的时候活着受到的惩罚,可比轻易死了可怕得多。” 想起前世所经历的一切,想必苏姚雪也是这么想的吧。 宴席过半,太后换了身华服又坐回到大殿上。 按照往年的习俗,宴席前半场是献礼,后半场便是各家女儿上台为太后表演贺寿的环节。 说是贺寿,其实就是大型的相看现场,此时若有心仪的,双方看对了眼,便可向圣上求个赐婚恩典。 众人纷纷上台,弹琴歌舞、现场作画,与往年基本没什么差别。 突然场中乐曲一变,随着从未听闻的曲调响起,一名身段窈窕的少女翩然入场。 我抬起头望过去,眉心一皱,她怎会在这? 第60章 第60章 “我眼花了?跳舞那人怎么瞧着那么像苏姚雪?”林沐晴用力揉了揉眼睛。 盛秋玉白了她一眼,“就是苏姚雪,别揉了,当心眼珠子揉掉了。” 我好笑地听着她们二人拌嘴,林沐晴见我满不在意的模样,面上不由得带上几分焦急,“你怎的还笑?” “她来都来了,那不然要我哭吗?” 林沐晴被我的回答噎住,没好气地白我一眼,“好歹你紧张一点,这一看就是来者不善啊来者不善!” “没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笑着抬手给她顺了顺毛,又看向场中央。 场中翩翩起舞之人,正是苏姚雪。 她身着一袭轻薄粉裙,随着节奏舒展腰肢,衣袂翻飞间恍若一朵娇艳的花。 就在众人沉醉其中时,节奏猝然加急。 苏姚雪长袖一甩,沾起先前铺在地上的墨,在两名宫女拉起的绸布上踩着节拍不停地击打。 随着最后一段旋律落下,苏姚雪以一个柔美的下腰动作结束一舞。 两名宫女将绸布调转,面向太后。 太后眼前一亮,“好一个《流水松鹤图》,跳舞的同时还能兼顾作画,想必下了不少功夫,你是哪家的姑娘?” 苏姚雪盈盈一拜,“启禀太后娘娘,臣女乃丞相府苏姚雪,拜见太后娘娘,太后娘娘千岁千千岁。” “哦?丞相府?”太后面露疑惑。 我爹连忙起身道,“启禀太后,此女是臣家中庶女,前段时日刚寻回归家,因着感念苏家教养之恩,便没有改姓。” “原来如此。”太后一听是庶女,眼中的热切褪去,神色冷淡了几分。 我对此并不意外,当年太后还未出嫁时,家中庶女多次加害于她,故而太后对庶女从无好感。 也因此对嫡庶之分特别看重,重大宴席向来只邀嫡女。 苏姚雪面对太后如此明显的神情变化也丝毫不慌,上前恭敬道,“爹爹与臣女娘亲相遇时正处失忆状态,故并不知晓爹爹已有家室,待得知真相后不愿为妾,便独自离开。” “可谁知竟有了身孕,只好将臣女生下,世道多艰,但好在苏家良善,将臣女教养长大,得以让臣女与生父重逢,更是有机会为太后娘娘贺寿。” 我心中冷笑,这苏姚雪端的一副伶牙俐齿,三言两语将自己身份转变,顺便还抬了一把苏家。 “哼,巧言令色,强词夺理,照她这么说,所有不知情的外室子岂不都是嫡出了。”盛秋玉嘀咕道。 我将手指轻轻压在唇上,示意盛秋玉别乱说话,用只有盛秋玉和林沐晴能听见的音量道,“今日宴席只邀嫡女,可她却出现在这,还顺利完成了如此惊艳的表演,说明宫中有人鼎力相助,切记谨言慎行,避免惹祸上身。” 见她二人听了进去,我这才又转过视线。 我面上毫无波澜,心中却在分析着苏姚雪是搭上了宫中的哪位贵人。 我暗自沉思,因为我的重生,似乎一切都与前世不一样了。 前世的种种,如今只能作为辅助参考,不可再全然依靠。 苏姚雪在前世并未入过宫,一切行动都局限在侯府。 而如今却在宫宴上崭露头角,就算没上过战场也知道,版图扩大通常伴随着的,是更频繁诡谲的战争。 同时这些信息也在明确地提醒着,我真的打破了前世的禁锢,正在开启全新的人生。 我目光炯炯地看着场中央,自古以来,危机之下藏机遇,那便瞧瞧,今世又是何种结局吧。 第61章 第61章 我的视线不着痕迹地落到太后脸上,太后听了苏姚雪的话,眼神有些恍惚。 我知晓她这是回想起了年轻时那段风流韵事,当年太后还未出嫁,常去拜佛,在寺中结识一俊俏的少年僧人。 那人身世与苏姚雪大同小异,只不过他哪怕幼时过的极为艰辛,也仍不愿归家为庶子,便遁入了空门。 那时的太后还是个不谙世事的少女,知晓他的身世后便心生怜惜多有关照,竟不想日久生情。 可因着身份悬殊,这段感情无疾而终,只能深埋心底,不足为外人道。 我也是当时死后,被迫游荡在侯府,听苏姚雪向齐衡阳时不时讲述宫中秘闻时才知晓此事。 果然,片刻后,太后面上虽冷淡依旧,可眼中却没了之前的强烈不喜,“嗯,你这女娃倒也是命运多舛,今日有心了,当赏。” 说完赏下一堆绸缎珠宝,而后状似随意地开口,“说起来,哀家倒是有些好奇,今日宴席只邀了各家嫡女,你是如何进来的?” 不等苏姚雪答话,一道娇俏的声音响起,“皇祖母,雪妹妹是星儿带来的。” 我循着声音的来源望去,惊讶地发现,那人竟是清河郡主喻繁星。 其他人显然也觉得出乎意料,开始窃窃私语,“清河郡主可真是胆大妄为啊!” “没办法,谁让她是前镇国大将军的遗孤呢。” “唉,说她命好吧,三岁那年便全家为国牺牲,成了孤儿,可若说她命不好,又被太后抱在身边长大,受尽皇家宠爱,年纪轻轻便有了封号,连最受宠的小公主都没她这般好待遇,可真是没得说。” “嘘,小声些,清河郡主脾气娇纵,若是听见你说她孤儿,小心挨罚。” 那人赶紧捂住嘴不敢再说。 林沐晴讶然,“清河郡主?她怎么和苏姚雪牵扯上了,而且看起来还一副很是要好的样子?” “不知道。”盛秋玉摇头不解,“清悦,你可知晓?” 我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先看看吧,估摸着太后也会问的。” 果然,太后见喻繁星姿态亲密地挽着苏姚雪,眼中划过诧异,“星儿?是你将她安排进来的?” “是呀皇祖母,前段时间星儿不是乔装打扮出宫玩耍嘛,路上遇见登徒子,星儿当时身边没带人,又中了药跑都跑不了,是雪妹妹经过,带着人将登徒子打跑。” 太后眉头一皱,面上满是担忧,“竟还有这样的事?怎的没和哀家说?” “这不是怕皇祖母忧心嘛~”喻繁星撒娇道。 太后嗔怪地瞪她一眼,笑骂道,“我看你这小滑头是怕下次不能再出去玩了吧?” 喻繁星吐了吐舌头,转移话题,“星儿当时浑身无力,雪妹妹便带我到她附近的一处宅院休息,怕我无聊便拿出画本给我打发时间。” “当时画本上就有这支舞,星儿看着新奇,感慨要是世间真有这般舞蹈就好了。” 说着喻繁星眼里突然亮晶晶的,“哪知星儿就是随口感叹一句,雪妹妹竟说她会!还当场表演了一番,星儿实在震撼。” “心中想着,皇祖母见了一定会喜欢,便着手安排,想给您一个惊喜。” 太后对喻繁星满眼的孺慕很是受用,欣慰道,“星儿真是长大了。” 众人纷纷恍然,我却心下觉得怪异,莫不是苏姚雪刻意安排的吧? 旁人不知喻繁星何时乔装出宫,可苏姚雪却是手握剧本,让我很难相信这一切是偶然。 正在我胡乱猜测时,突然听见有人提到我的名字。 第62章 第62章 “皇祖母,听闻雪妹妹的嫡姐夏清悦,乃是京中第一贵女,同时还有第一才女之称,连雪妹妹都如此厉害,想必这位夏小姐更是惊才绝艳,不如下一位便由夏小姐来表演吧?” “正巧星儿听说,前段时日夏小姐被退了亲,刚好借着今日可以好好展示一下自己,一举两得呀!” 喻繁星如今正值二八年华,面上一派天真娇俏,但说出的话却字字带刺。 太后一向宠她,自然没什么意见。 我给了盛秋玉她们一个安抚的眼神,便起身上前。 无视苏姚雪眼底的挑衅,端端正正地向上首的太后皇帝皇后行了个礼。 因着上次救了司承曜,皇帝对我的印象还不错,笑着问我准备了什么节目。 “回皇上,臣女所准备的与往年相同,依旧是赋诗一首。” 之前因为我有婚约在身,这种“相看”的场合与我无关,只用走个过场就可以了。 如今虽然没有了婚约,但我依旧不打算出什么风头,我可没有让人当个货物般打量的爱好。 皇帝想了想,点头道,“嘉祥县主往年的诗确实都极富才华。” 太后也点头认同,“确实每一首都极有意境。” “谢皇上、太后娘娘抬爱。” 喻繁星听了不乐意了,“作诗有什么意思,要我说还是雪妹妹那样的表演更好看,夏小姐该不是不会吧?” 说完捂住嘴,一副惊讶的模样,“啊,我是瞎说的,应该不能吧,毕竟夏小姐可是京城第一才女。” 我有些无语地看着清河郡主略显夸张的表演,语气淡淡道,“清河郡主说笑了,什么京城第一才女呀,那都是大家说着玩的,当不得真。更何况,才女不等同于舞女,我便是不会,也无可厚非。” 清河郡主一愣,显然没想到我会如此淡然地承认不会。 在她的想法里,夏清悦应该气急败坏地反驳,然后硬着头皮表演,最后出丑贻笑大方才对。 “你...你不试试怎么知道?” “没必要呀,不会就是不会,何必打肿脸充胖子。”我耸了耸肩,不接茬。 “还有,清河郡主怕是听错了,臣女不是被退了亲,而是主动退亲,不信您可以问问齐世子。” 喻繁星一愣,没想到我竟会在大庭广众之下谈论退亲之事。 她毕竟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家,当即有些别扭道,“或许是我听错了吧。” 而后蹙眉,“不提那些,且说你的庶妹都会的东西,你怎么可能不会,怕不是觉得今日场合不行,配不上夏小姐的身份?” 喻繁星话落,太后的脸色阴晴不定,也不知是对我不满,还是对喻繁星的话不满。 我也没再多想,直视喻繁星道,“郡主多虑了,庶妹乃刚归家,我们相处的时日也不多,臣女是真的不会,今日如此重要的场合,展现的应当是自己最完美的作品,若我当真不会装会,强行上台出了丑,那才是对太后娘娘的大不敬。” 苏姚雪轻笑出声,“姐姐别谦虚了,妹妹可见过姐姐跳舞,那舞姿,当真令人见之难忘。” 第63章 第63章 “本县主在跟清河郡主说话,哪里轮得到你回嘴了?”我没理苏姚雪说了什么,毫不留情训斥。 苏姚雪嘴角的笑容一僵,向喻繁星投去目光。 喻繁星上前一步,正想说话。 我没给她开口的机会,接着道,“府中庶妹刚归家不久,许多规矩还未学好,尚有诸多失礼之处,日后我丞相府定会严加管教,还望清河郡主见谅。” 喻繁星张了张嘴,到底没说出什么来。 苏姚雪暗暗咬牙,只能吃下这个哑巴亏。 “咳,无妨,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刚刚雪妹妹说了,夏小姐舞姿惊为天人,相比作诗,还是舞蹈更热闹,不若夏小姐表演一番吧,皇祖母您觉得呢?”喻繁星不死心地继续撺掇。 太后年纪大了,相比于热闹,其实更喜欢独自欣赏字画,但对着喻繁星又不好拒绝,“这...” 贤妃见状,柔声开口道,“母后,妾身以为,嘉祥县主所言在理,今日如此重大的宴席,自是应当呈现自己最好的作品,临时起意终究不比筹备良久,母后若是想看嘉祥县主跳舞,寻个日子召进宫便是,正巧妾身也对这孩子喜爱的紧。” 贤妃最后一句话,表明了立场。 我受宠若惊,“多谢贤妃娘娘厚爱。” 贤妃在后宫一向安分守己,与太后相处最为融洽,再加上儿子争气,就连皇后都会给她几分薄面。 此话一出,也算是顺了太后的意,“贤妃说的倒也在理,那便这样吧,现下时间也不早了,星儿莫要再闹。” 喻繁星见状,只好不情不愿地应声,而后带着苏姚雪转身回到座位,别过头去。 场中空了下来,侍从摆好纸砚,我凝神落笔,一气呵成。 待宫人将墨迹吹干,送到了太后面前。 与往年一样,太后看了很是喜爱,连连夸赞嘉祥县主才华卓绝,赏赐流水般的送进丞相府。 喻繁星气的咬牙,“这个夏清悦,她哪来的福气,竟然让贤妃娘娘都替她说话!” 苏姚雪看着一杯接一杯,逐渐有了醉意的喻繁星,眼中闪过一丝鄙夷。 但语气却愈发柔和,“郡主莫气,毕竟上次宫宴遇袭,是她侥幸救了六皇子,贤妃娘娘对她有些好感也是人之常情。” 喻繁星将酒杯往桌上重重一放,“要不是前些日子我有事不在,哪能轮得到她出头?她一个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的弱质女流,除了当肉盾还能有什么用,怎么可能救得了曜哥哥,不拖累就不错了!” 苏姚雪像个侍女一样为喻繁星将酒满上,“郡主说的是,臣女也听说了,当日确实是因为有了衡阳哥哥的帮忙,战局才扭转了过来,反倒是臣女的姐姐,一直赖在一旁需要费心保护。” “哼,我就知道,她就是一个拖油瓶,真不知道有什么好的!”喻繁星愤愤不平,再次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苏姚雪状似不经意道,“话虽如此,但臣女总觉得,六皇子殿下对臣女姐姐态度不一般。” “什么意思?”喻繁星一顿,眼中浮起危机感。 “郡主您想啊,那日明明是衡阳哥哥出力更多,但六皇子和贤妃娘娘却只记住了姐姐,还有,之前姐姐每次遇到危险,六皇子殿下都会莫名其妙地出现解围,一次两次还好,可次次如此,那就有点...”苏姚雪欲言又止。 第64章 第64章 我回到座位后,歇了一会醉意上涌,开始有些犯困。 盛秋玉戳了戳我,悄声道,“你看那个清河郡主,你那庶妹不知与她嘀咕了什么,这目光似乎不善啊,方才她便是有意针对,你且小心着些。” 我满不在意地扫了一眼,“没事,胸大无脑,草包一个,就算有苏姚雪,也不足为惧。” 林沐晴听了挑了挑眉,“你倒是自信。” 随后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下喻繁星,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你别说,形容倒也当真准确。” 我笑了笑,喻繁星这人,因着身世原因,各方都对她多有优待,再加上太后护着,时间久了便养成了单纯直接的性子,她想做什么一眼便能看透。 比如此刻,她一会一副少女怀春的模样瞄司承曜一眼,一会又对我怒目而视。 肯定是苏姚雪说了什么让她误会我与司承曜关系的话。 据我猜测,左右不过是我多次遇难,司承曜出手相助什么的。 估计不出一盏茶的时间,她就要来找我麻烦了。 我揉了揉额头,真是令人头痛。 果然男人只会带来麻烦。 我不自觉地望向司承曜的方向,发现他竟也在不着痕迹地瞥着我,见我望过去,对我扬了扬下巴。 我疑惑地转过头去,发现一个小厮正好停在我身边。 小厮躬身低声道,“这是王爷吩咐小的为县主准备的解酒汤。” 我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感觉,端起玉碗,一饮而尽。 也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这解酒汤确有奇效,一时竟觉得酒意散了许多。 不等我理清那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是什么,清河郡主见上首的太后一行人已经离去,立即起身直直冲着我走过来。 她在我桌前停下,居高临下道,“你,跟我出来。” 我稳坐不动,拾起一颗葡\萄慢慢剥皮,“清河郡主有话在这里直说便是,你我之间又不亲厚,想必也没什么旁人不可听的。” 喻繁星这人头脑简单,我若是委婉讲话她也听不懂,所以干脆就挑明直说。 我也不怕她生气,如今我是县主,且背靠丞相府,而她只是一个虚名郡主,徒有皇室照拂。 若是在往日我还会忌惮一二,可如今不同了。 今日之事,让我试探出了皇室的态度,虽然表面上太后还是顺着她的,但实际却并没有传言中的那般疼宠。 不然单凭贤妃娘娘的一番话,哪有那么容易就能改了太后的主意。 说到底还是做的样子罢了,一切都是为了博个好名声。 若说真情,怕是没有几分。 想到这我眼中不自觉流露出几分同情,可怜喻繁星没有人教,看不出其中的弯弯绕绕。 喻繁星皱眉不悦,“此处人太多,哪是说话的地方?还有,你那个眼神是什么意思?” 我将剥好的葡\萄果肉扔进嘴里,慢条斯理地咽下后才道,“既如此那便不说,还是那句话,你我并无情谊,臣女没有一定要听的义务。” “你!”喻繁星向来被捧着,哪被这种态度对待过,当即就有些气急败坏,“夏清悦,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身旁的盛秋玉和林沐晴想为我说话,我拦住她们轻轻摇头。 她们没有封号,一介白身,若是出头容易惹祸上身。 第65章 第65章 我站起身与喻繁星对视,“嗯?郡主这是何意?莫不是要当众欺我不成?” 我声音稍稍大了些,周围人的视线纷纷扫了过来。 就连皇子们都注意到了这里。 喻繁星见状有些慌乱,“我...我什么时候有过这种意思,只是想找你说说话罢了,你若如此不愿那便算了。” 我见司承曜的视线也在这边,再看着眼前明显不再趾高气昂,反倒有些局促的清河郡主,心中暗自摇头,男颜祸水啊。 但正中我下怀,我顺势道,“清河郡主当真善解人意,那臣女便继续吃席了,郡主请回吧。” 我见她站在原地紧咬唇瓣,面上满是不情不愿,却也没有再胡搅蛮缠,转身欲走。 突然想到前世她虽娇纵任性,却也从没做过坏事,反而经常救济无家可归的孤儿。 最后却因一道莫须有的贪污受贿、纵下行凶罪名,被夺去郡主之名,判处流放,最终在苦寒折磨下香消玉殒。 我轻叹一口气,低声叫住她,“清河郡主,凡事三思而后行,莫要听风就是雨,人心隔肚皮,小心做了利刃,伤人便罢,当心伤了自己。” 我虽同情,但也并不想做什么救世主,只能言尽于此,希望她可以自己想明白吧。 喻繁星满脸莫名其妙,琢磨了一下后,皱紧眉头怒道,“你这是在骂我蠢?” 我心头无语,忍住翻白眼的冲动,“臣女并无此意。” “那你这话什么意思?!” 我直截了当道,“苏姚雪与我不和,她说话你别全信,自己查查再下论断。” 喻繁星一愣,“你是说她利用我?” “信不信由你。”我见她面上有了开窍的意思,便也没再多说,自顾自吃起水果来。 喻繁星的座位离我有些远,我也不清楚她们后面又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喻繁星对苏姚雪的态度冷淡了下来,宴席结束后更是没理她直接走了。 宫中不让马车进入,只能步行走到宫门口。 我正庆幸今日齐衡阳终于长了记性没来烦我。 谁知,有的东西它就是不能想,想什么来什么! 我这边念头刚落,身后就响起了齐衡阳略显清冷的声音。 “夏清悦。” 我想装没听见,可齐衡阳三两步就走到了我前面,堵住了我的路。 我无奈抬眼望向他,眼中意味明显,话都不想和他说。 齐衡阳抿了抿唇,“你今日,今日作的诗很是出色。” 我面色淡淡,“谢谢,正常水平发挥罢了。” 齐衡阳还想说什么,一旁传来一道阴阳怪气的女声,“姐姐真不愧是京城第一,矜贵的气质也是拿捏住了呢。” 我这才注意到,苏姚雪也跟在齐衡阳身旁。 一个就够烦了,两个又一起出现,能不能给我条清净的活路! 我皱眉心烦,齐衡阳却误会了。 他见我皱眉,以为我是不开心他与苏姚雪同行,急忙开口解释。 第66章 第66章 “你别误会,只是出门正巧遇上,我没刻意找她。” 苏姚雪听了脸色不太好,强忍着没有发作,反而顺着道,“是啊姐姐,碰巧而已,你莫要与衡阳哥哥置气。” 我奇怪地看着他们,“和我说什么?这又与我何干?你们二人真是好生奇怪。” 我真不明白,为什么他们非要如此偏执的认为,我一定对齐衡阳余情未了?难道是因为我以前表现的太爱他了? 我眉心紧锁,心下有些烦闷,总是这样真的很烦啊。 “齐衡阳。” 齐衡阳听见我唤他,赶紧应声,但看着我的表情,眼中泛起隐隐的不安。 我表情严肃,“上次宫宴你救了我,我很感激。” 齐衡阳面色和缓下来,可我不等他说话,语气一转。 “但是一码归一码,若你日后有难,我亦不会袖手旁观。” “可如今我最后再与你说一次,我们早就退亲了,自签字盖章那日起,我们就已经男婚女嫁,各不相干,我并不关心你的任何事,你也没必要向我解释,别说你与旁人只是走在一起,就算是成亲也与我无关,我并不在意。” “希望今后你少出现在我面前,你这种行为让我很困扰。” 我双眸直视齐衡阳,一字一句认真地说着。 齐衡阳静静地看着我,似乎终于认识到我是真的放下了,没有把戏没有欲擒故纵,他的眼中闪过茫然。 他似乎是想问我什么,但多年来养成的骄傲,不允许他再恬不知耻的向前一步。 “好,我知道了。” 齐衡阳收回情绪,再不看我一眼,转身离开。 苏姚雪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临走时回头看了我一眼,眼中神色不明。 我等他们的身影在人群中消失后,才重新迈步。 * 此后几日,齐衡阳果真没再来讨嫌。 就连在路上遇见也是目不斜视地擦身而过。 这让我心下舒坦了太多。 要是苏姚雪也能从家里消失就更好了,虽然她如今已与丞相府有了牵扯,再度陷害灭门的可能性不大,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万一她发癫,搞出个“大义灭亲”呢? 这终究是个隐患,还是早日除了的好。 说来也是奇怪,我不是没想过下毒或买凶杀人之类的,虽然家中只有我一个,但曾经的我是作为当家主母培养的,后宅的阴私手段自然也不是一窍不通。 可不知怎的,在但凡危及到苏姚雪性命的时候,总是会被她莫名其妙避过去。 至今为止,对她造成最严重伤害的一次,还是最开始那次套麻袋。 我坐在悦来轩的二楼包厢,望着窗外发呆。 “想什么呢?竟连往日最爱的桃花酿都不喝了?” 祝卿安散漫地坐到对面,好奇地打量我。 我回过神,无奈道,“大早上的喝什么酒,我又不是酒蒙子。” 祝卿安笑眯了眼,变戏法一样拿出一只白玉小壶,“你瞧瞧,这是什么?” 我好奇凑过去,鼻尖萦绕着一股浓郁的奶香味,其中还夹杂着一丝淡淡的茶香。 “好香啊,你又鼓捣出什么新鲜东西了?” 第67章 第67章 祝卿安拿出两个稍大一些的杯子,倒满后将一个细细的竹管放到里面,随后推给我一杯。 “来尝尝。” 我学着她的样子将竹管一端放入口中,轻轻吸了一口,瞬间眼神发亮。 “奶香浓郁,茶香宜人,这大相径庭的两样竟能如此和谐地混在一起,卿安你也太会了吧!” 我不自觉眯起眼,回味着口中弥漫的淡淡甜香,一瞬间似乎什么烦心事都暂时消失了。 “好喝吧,这个叫奶茶,是我准备推出的新品,在我家那...”祝卿安及时止住,改口道,“我还特意针对不同人的口味调制了不同甜度。” “特别好喝,相信一定会广受欢迎的。”我装作毫无所察的样子夸她厉害,而后继续小口小口地吸着。 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只要损害不到自己,那也没必要刨根问底。 祝卿安撑着下巴止不住地开心,“再加上我最近又出了几道应季新菜品,想必生意肯定爆火!到时候我趁机多开几家分店,咱俩就等着赚个盆满钵满吧哈哈哈哈~” 没错,经过我不懈的努力,终于入股了悦来轩,虽然只占二成利,但架不住日后的潜力无限呀! 而且我也不需要出什么力,只要遇见事的时候出来顶一下就行了,说起来一点不亏。 “......”我默默低下头喝着奶茶,有些无奈。 谁能想到表面上看起来温柔如水的祝卿安,私下性格居然如此跳脱,果真是人不可貌相。 我百无聊赖地望向窗外,视线突然顿住。 祝卿安叽叽喳喳半天没听见回应,转头看向我,“看什么呢,这么出神?” 随后凑到我身边,“咦?那不是司承曜和喻繁星么?” 我闻言眉心跳了跳,“你...罢了,你我私下就算了,可万万不要在外面也直呼其名,这是对皇室的大不敬,出了事我可捞不动你。” 祝卿安摆了摆手,“安啦安啦,我在外人面前什么样你还不知道么?” 说完趴到窗边,语气中透着八卦,“你说,他们两个在干嘛?” 我仔细观察了一下,摇了摇头,“不清楚,估摸着路上偶遇吧?” 祝卿安嗤笑一声,“你以为是齐衡阳和苏姚雪呀?见天儿的偶遇。” 祝卿安伸出手指戳了下我的额头,“这世上哪来的那么多偶遇,所有你以为的偶遇,都是其中一人的蓄谋已久,小笨蛋。” 我一愣,是这样么? 仔细想想,好像确实每一次齐衡阳和苏姚雪的碰面都是有迹可循。 毕竟,应该也不会有哪家姑娘天天都要去扇馆、茶楼、武器铺门口散步的吧? 突然,脑中不自觉浮现出先前与司承曜相遇的每一幕,心下复杂。 我摇了摇头,算了,顺其自然吧,重来一世就要活的恣意一些,何必庸人自扰。 祝卿安看着楼下的两人,眼中带着玩味,“据说喻繁星痴恋司承曜多年,甚至追到了军营,但是司承曜无心风月,次次拒绝,而这喻繁星也是执着,扬言非他不嫁,都十六岁了还未曾婚配。你别说,高冷王爷和傲娇郡主这个组合,倒也挺带感。” 虽然祝卿安有些时候会说出一些我不太懂的词语,但是倒也能大概猜到是什么意思。 这句话是说司承曜与喻繁星般配。 我抿了抿唇,心中莫名有些烦闷。 或许是梦境中前世的原因,我竟有些排斥司承曜会与其他女子相处过密的可能。 我晃了晃脑袋,将这种不对劲的想法扔出去。 他又不是我的人,我哪来的身份立场吃味。 怕是与苏姚雪处久了,染上了她的癫症,果然还是要尽快将她除去。 我正胡思乱想着,视线猝不及防与司承曜对上。 第68章 第68章 喻繁星顺着司承曜的目光抬眼望去,看见坐在窗边的夏清悦。 见二人眉来眼去,当即面色不善,“哼,说什么让我不能全然听信苏姚雪,我还真以为你没那个心思,竟敢蒙骗我!” 说完怒气冲冲上了楼。 司承曜怕这个娇纵的小郡主闹事,只好抬脚跟了上去。 祝卿安见状,轻啧了一声,“来势汹汹,来者不善啊,小清悦你挺住哦,我的心与你同在。” 她一边说一边用手比划了一个心推过来。 我失笑,“你这是干嘛?” “当然是跑路了,我才不要跟这些皇嗣扯上关系,麻烦死了,让你入股已经是我所能接受的极限了,再多绝对不可。” “我只想安安静静开店,让大召每一个子民都能尝到舌尖上的顶级美味。” 祝卿安仰着小脸,眼中满是肆意。 我无奈摇头,若是其他人,早就巴不得寻皇室做靠山。 但也没多说什么,毕竟前世她就从不与官家接触,一切全靠吴掌柜交涉,就算遇到摆不平的事也总能莫名其妙逢凶化吉,就像是上天都在帮她一样。 所以她想回避,我一点都不意外,这个反应很祝卿安。 “好吧,如此说来,小女子真是深感荣幸,感谢祝大东家能给我这个机会。”我笑着打趣。 祝卿安装作高高在上的样子摆手道,“无妨,你好好珍惜就是。” 而后绷不住地笑出来,眼中满是狡黠,“这个喻繁星身家可是丰厚的很,若是惹了你不开心,就多坑她些银子!” 说完起身离开,深藏功与名。 祝卿安刚从暗门出去,包间大门就被推开。 喻繁星径直坐到我对面,怒目而视,也不说话。 司承曜也走了进来,冲我点头笑了笑,“夏小姐好巧。” 随后看了眼桌面,在空着的另一边坐下,语气自然地开口,“打扰了夏小姐与好友聚会,还望夏小姐勿怪。” 我看了眼祝卿安留下的奶茶杯,不动声色地吩咐小二撤下去,“没有的事,六皇子言重了。” 喻繁星见自己被忽视,更是生气,狠狠一拍桌,“夏清悦,你什么意思?” 这姑奶奶突然发什么疯? 我一脸纳闷,“什么什么意思?清河郡主不请自来,反倒在我的包房质问于我,这是什么道理?” “你!”喻繁星瞥了一眼司承曜,到底是有些女儿家的羞涩在,只含含糊糊道,“你不是说苏姚雪歪曲事实,诓骗于我,叫我莫要偏听偏信,那你今日又是怎么解释?” 喻繁星越说越气,“我可不信这世上有什么巧合,若不是你提前打听好,哪能如此碰巧?” 而后又站起身指着窗外,气鼓鼓道,“你倒是有本事,连位置都算的正正好!” 我听着喻繁星的控诉,有些无语,“清河郡主多虑了,臣女绝无半点您所说的行为。” “你还不承认!夏清悦,你怎么敢做不敢当?” “郡主这话说的当真没理,我没做过的事,承认什么?” 喻繁星就像听不懂话一样,揪着不放,“那你这个时间,出现在这个位置怎么解释?” “解释什么?我出府吃个饭还要与你请示不成?近期天燥吃不下饭,这家酒楼饭菜合我胃口,我便日日都来,有什么问题?不信我说的话,你去问掌柜便是。”我简直无语到了极致,这喻繁星莫不是脑子有什么问题吧? 喻繁星还想说什么,司承曜皱眉打断,“够了!” 第69章 第69章 司承曜冷冷扫了喻繁星一眼,“清河郡主虽非皇室出生,但长于皇室,出门在外一言一行皆象征着皇家仪态,怎可如此蛮不讲理?” “若按郡主所言,此事并非巧合,那郡主今日行为,莫非也是蓄意谋划?毕竟茫茫京城,能在街上偶遇的几率岂不是比酒楼更小。” 说完司承曜眸光一凛,“还是郡主想说,本王御下无方,府中出了吃里扒外的东西通风报信?” 司承曜的王府铜墙铁壁,连皇上都是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塞进去一个眼线,更何况一个没有实权的小小郡主。 喻繁星被司承曜毫不留情的训斥吓得脸色一白,连忙摆手。 她怎么敢说自己派了人日日在王府附近徘徊,只为了在司承曜出门的第一时间得到消息,赶来偶遇,那也太丢脸了。 “没有没有,曜哥哥,星儿绝对没有这个意思!” 我看着方才还张牙舞爪的喻繁星,转瞬就变成了乖巧温顺的猫儿。 心下感叹,真是一物降一物。 喻繁星看着我,不情不愿道,“我刚想了想,曜哥哥说的在理,想来是我误会了。” 说完便紧抿着唇不出声了,明显是不准备道歉。 我眉梢轻挑,“无妨,郡主知错就好,以后可莫要再冲动才是。” 喻繁星面上不忿,但又不能对我发火,便恶声恶气地冲小二撒气,“人呢!有没有点眼力劲儿,来客人了不知招待么?怎么做生意的!” 我对小二使了个眼色,小二赶紧将祝卿安制作的菜单送上来,赔着笑脸道,“这是菜单,上面标着菜品,后面对应价格,贵客请看。” 喻繁星睨我一眼,重重哼了一声,“我倒要看看是什么珍馐美味,引得堂堂丞相千金日日来吃。” 只瞥了一眼,她就忍不住惊叫出声,“什么黑店啊!菜品竟是五十两起!用天宫的食材做的么?!” 司承曜听了面色微动,不动声色地瞥了我一眼,端起茶盏喝了一口没说话。 小二热情解释,“贵客说笑了,本店明码标价怎么会是黑店呢?” “明码标价五十两就不是黑店了?你可知道我是谁,竟敢宰客宰到我头上来了?!” 小二低眉顺眼,语气不变,“小人自然知道贵客身份贵重,正因如此,才拿出这份菜单与您。” “什么?你还是故意的!好大的胆子!”喻繁星气的将菜单摔到桌上。 “贵客稍安勿躁,贵客有所不知,本店实行的是分级服务。” 喻繁星皱眉,“什么分级服务?” 司承曜也是头次听说,眼中浮起一丝兴味。 “分级服务,即是针对不同客人的等级,提供不同的服务。”小二尽职尽责地解释。 “普通百姓进店,在一楼大堂用餐,提供的为普通菜品,物美价廉。” “二楼以上的包厢为招待贵客所用,按贵客的消费能力提供高级菜品或顶级菜品。” “小人见贵客周身气质不凡,想必身份贵重至极,便自作主张拿出顶级菜品单招待,若有冒犯,还望贵客勿怪,小人这就换高级菜品单来。” 小二说着走上前作势拿回菜单。 喻繁星一听,生怕在我面前丢了脸,赶忙将菜单再度捡起。 “不用了,这个就挺好。” 我看着喻繁星似笑非笑,“郡主若是嫌贵,可换高级菜品,虽然不及顶级,但味道也是及其鲜美,正巧臣女近期日日吃顶级菜品,偶尔换换口味也不错。” 喻繁星一听不乐意了,“谁嫌贵了,你吃的起,本郡主会吃不起?笑话,就要顶级!本郡主最不缺的就是银子。” 第70章 第70章 喻繁星一口气点了十七八道菜,全是挑的最贵的。 要不是小二提醒桌上摆不下了,她还要继续点。 我在心中暗自摇头,怪不得前世喻繁星轻而易举就被诬陷,这也太... 我才说了一句话而已,她便被激的散财千两。 要是再多刺她几句,岂不是就得全店消费,郡主买单了? 如此铺张做派,贪污受贿的帽子一扣下来,有嘴都说不清。 司承曜蹙眉,对喻繁星的行为很是不满。 司承曜常年征战沙场,对吃食并不讲究,毕竟当战事吃紧、粮草短缺时,树皮也是一种果腹食物。 因此也格外见不得挥霍无度,浪费食物的现象。 在场众人,算上丫鬟小厮满打满算也才六个人。 如何吃得下近二十道菜肴? 但清河郡主花的是自己的钱,司承曜也无法多嘴说什么。 悦来轩上菜速度很快,不多时桌上便摆了近十道菜品。 喻繁星身边的丫鬟为她舀了一盅离着最近的清汤燕菜。 她拧着眉舀起一勺嘟囔,“就这竟要一百八十两?看着如此清淡,能好吃么?” 送.入口中后,眼神一亮,又喝了一口。 我淡然开口介绍道,“此汤乃是采用最洁白透明,且燕毛少而无根的上等燕窝,再搭配上秘制高汤及各种辅料所制,面上看起来汤清如水,味淡如茶,实则口感清甜,味道鲜美。” 喻繁星不自在地扭头,“哼,也就那样吧!吃两口就差不多腻了。” 说完扔下勺子,想去夹菜。 这时司承曜猛地起身,身下的椅子与地面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喻繁星被吓了一跳,愣愣地看向司承曜。 我也被吓一跳,但看着司承曜黑沉如墨的脸,很快就想明白了原因。 果然,司承曜的话与我所猜一致。 “郡主点满一桌,却只用两口便放下,实在过于铺张,我大召如今虽国富民强,但粮食乃国之根本,怎可如此浪费?” “郡主可知,战场士兵、边关将士有时连吃碗肉汤都是奢侈,郡主如此行径,简直暴殄天物!” 司承曜深吸一口气,压下情绪道,“本王原以为清河郡主只是率性了些,没想到竟是这般,罢了,说到底,郡主花的是自己的银子,本王无权责问,失态了。” “本王待会还有事,恕不奉陪。” 说完不等喻繁星反应,又对我拱手,“今日叨扰夏小姐了,再会。” 我见状也赶紧起身道,“臣女之前便已吃饱,就不打扰清河郡主用膳了,臣女先行告退。” 待喻繁星回过神时,包厢只剩下自己与侍女二人对着满桌的菜发愣。 * 我和祝卿安道别后,便出了酒楼,向司承曜的水云涧走去。 照例留初夏在岸边,我独自上了画舫。 意料之中,司承曜在里面等我。 见我来,司承曜将手中的茶盏递给我,“尝尝看。” 第71章 第71章 我伸手接过,鼻尖传来熟悉的香气,尝了一口有些惊讶,“玄澈哥哥,你怎么也会做奶茶?” 周遭无人,我们也不用装着不熟的样子,我眼眸亮晶晶地看向他。 司承曜唇角微勾,“刚学的,在悦来轩见你很喜欢的样子,便回想着闻到的味道,稍微试着调了下。” 我嘴唇微张,吃惊道,“玄澈哥哥你也太厉害了吧!光闻就能做出来?!味道也丝毫不差,要是卿安知道不得生气呀?” 我想着表面娴静的祝卿安可能被气到炸毛的样子,忍不住笑出声。 司承曜眉梢一挑,“祝卿安?悦来轩的东家,你与她很熟?” “熟呀,我在悦来轩入股了。”我捧着茶盏小口小口地啜饮着。 司承曜眼中诧异,但是却也没再多问,只是淡笑着摇头,“难怪你对悦来轩的菜品如此了解。” “嘿嘿,还好啦~” 见我杯中奶茶已经见底,司承曜自觉斟满,递给我后才开口问道,“你暗示我来画舫,是有何事?” 我咽下口中的奶茶,严肃道,“玄澈哥哥,听说南夏国近期极为不安分,时常骚扰边城百姓,前几日更是变本加厉,竟放话挑衅大召,宣称开战,如此一来,你是不是又要出征了?” 司承曜手上一顿,“嗯,南夏国新帝登基,以雷霆手段迅速整理朝纲,而后强势吞并周围众多小国,致使国力大涨。” “不过尽管如此,与大召实力依旧相去甚远,不必担心。” “最多月余,便可大败。”司承曜见我面色紧张,温声安慰道。 可我眼中担忧之色不减,我记得前世也是如此,皇上虽怒但也并未过多忧心,只是照常派人应战。 那时的司承曜已经伤了心脉,无法再战,皇帝便指派忠勇大将军出征。 忠勇大将军亦久经沙场、战功赫赫,且与南夏也交过手,均大胜而归。 按理说对付南夏不说轻而易举,也应是手拿把掐。 却不料平日安安分分驻在边境的镇南王,竟起了大逆不道的谋逆之心,与南夏勾结,里应外合,打了忠勇大将军一个措手不及。 当远在京城的皇帝反应过来时,南夏已经长驱直入,攻下三座城池,派去应战的忠勇大将军及手下三十万精锐死守南边最后一道防线——裕城,可终在援军赶到的前一日,因弹尽粮绝全部战死沙场。 想到这,我不禁心中哀戚,连手中的奶茶都不觉得香了。 如今司承曜身体并未有恙,此次征战理所当然地又落到他头上。 若没有提前防范,难保不会重蹈覆辙,我应该怎么才能提醒他避过此祸呢? 我放下茶盏,斟酌着开口,“玄澈哥哥,你对镇南王此人,可有了解?” 司承曜想了想,“镇南王虽为我的皇叔,但很早就去了封地,只有除夕宫宴见过几面,故而与之关系并不亲近,给我的印象是为人木讷且资质平庸,但胜在性格憨厚,顺从听命。” 我摇了摇头,“不见得,若当真资质平庸,镇南王所在区域怎会一派祥和,且极少受外敌侵扰,你所看到的,可能只是别人想让你看到的。” 司承曜眸光一闪,“你是想说,皇叔刻意藏拙?” “我也只是猜测,我身边的丫鬟竹瑶年纪小爱贪玩,时常捡些坊间趣事说与我解闷儿,其中有一条便是关于镇南王的。” “听闻前段时日镇南王得了一株九色清莲,状如天山雪莲,却颜色奇异,散发的清香更是不同于寻常雪莲,闻之便令人身心舒爽,认为是天降祥瑞,便八百里加急献于皇上。” “按说珍宝献上无可厚非,可怪就怪在,镇南王满国宣扬此为上天赐福。” 说着,我面上一副疑惑的模样。 “若说是上天赐福,理应降于圣上跟前,以彰显天道偏爱,何故降于贫瘠的南城?镇南王又如此大肆宣扬,难免不让人多想。” 司承曜脸色变了变,从南城到京城,途径九九八十一处驿站,七十多座城池,也就是说,大召近半百姓都知晓,天降祥瑞于镇南王。 “若说这些皆为无心之为,那接下来的事便是让我实难理解,无论如何也想不通。” 第72章 第72章 司承曜眼神变幻莫测,“什么事?” 我也没卖关子,从荷包里取出被帕子包住的一小撮混着石块的沙土。 “因着好奇,我便去奇葩苑观赏此九色清莲,甫一靠近,果真嗅到传闻中那令人怡神的气味,但我越闻越觉得奇怪。” “哪里奇怪?”司承曜接过帕子,表情严肃地放在鼻尖处嗅了嗅。 不知怎的,我竟觉得那副神态与幼时府中养的狼犬有些神似。 我眨了眨眼收回跑偏的思绪,继续道,“我自小喜欢调香,家中所用熏香皆由我亲手所制,故此对香味很是敏.感,我很快便发现,香气的来源并非清莲,而是这些石土。” “因着母亲有段时间身子不适,受不得熏烟,我便研制出一种香丸,碾碎后混在石子里亦可散发香气,且香气可持半月之久。” 我又掏出一个宽口小瓷瓶,将塞盖取下递过去,“玄澈哥哥,你闻闻。” 司承曜接过,轻嗅一下后猛地抬头,“这...二者竟如出一辙?” 我心中暗道,当然一样了,就是按照这个味道制的。 面上却严肃地点了点头,“没错,正因如此,我才觉得奇怪,这香丸中的材料,许多都是从其他物品中提取而出,不可用旁的替代,且绝无自然形成的可能。” “我又仔细观察花瓣,发现虽颜色瑰丽自然,却隐约透着些怪异,像是...染色而成。” “我虽常侍弄花草,但终究不是专业的,怕想错了,便想着寻个专业人士瞧瞧。” “刚好听闻芳菲阁的惜花居士带着妹妹近日游历到此,我娘年轻时曾与他的妹妹是故交,听闻他兄妹二人来大召游历,便请到家中宴客,我正好邀他同去鉴赏,果不其然,确实是染色而成。” 司承曜闻言,面色郑重。 芳菲阁不属于任何一个国家,且与神医谷享同等江湖地位,受各国尊重。 不同之处在于,神医谷只教救人的医术,而芳菲阁医毒不忌。 其中芳菲阁的惜花居士从名号便可知晓其偏爱花草,对花草研究尤为透彻,若是他说为染色,那必然不是天生。 司承曜沉吟片刻,“惜花居士如今何在?可否与我同去面见父皇?” 我摇了摇头,“今日一早,他们又离开大召去往别处游历了。” “不过玄澈哥哥别担心,惜花居士与我说了,此花虽采用特殊方法染制,但只要连续沾水超过三天便会褪色。” “若真如此,半月后便是雨季,花瓣淋雨几日即会褪色,只怕...” 我面上欲言又止,心中却不得不感叹一声,镇南王好谋算。 运花途中皆是晴天,自然没有掉色风险,而抵达京城半月后便进入雨季,难保花瓣不会淋雨褪色。 届时九色清莲褪成普通雪莲,加上边城失守,将士阵亡,难保不会流言四起,造成民心不稳。 司承曜也想到这点,眼中隐有怒气,“镇南王还想谋逆不成?!” “这我就不敢妄言了,反正玄澈哥哥你还是小心为上,万一被我们猜中,按照那边的情势来看,只怕镇南王此时已经与南夏新帝暗中勾结上了,若他们里应外合,我方怕是会损失惨重。” 我皱眉忧心,只盼司承曜能够重视,若是能避过此次危机,又将挽回无数家庭,忠将也不会枉死。 司承曜点头,语气认真道,“我知道了,待我先去将九色清莲之事说与父皇,而后再做定夺。” “玄澈哥哥莫急,我还有一事。” 第73章 第73章 司承曜眸中带着询问。 我斟酌着开口,“如今太子之位,悬而未立,各皇子亦已成年,且具是人中龙凤,若四散而生,是国之幸事,但生于同朝,便是灾难。” “除二皇子志在田园外,其余皆是不甘人下之尊,对储君一位具是虎视眈眈。” “自古夺嫡之争,无一不残酷,稍不谨慎,满盘皆输。” “如今场面和谐,是因目前各方实力相当,互相制衡不好击破。” “可随着立储一事逐渐提上日程,各方的争斗势必如同水火。” “若想脱颖而出,那必要暂时联合,先将最强劲的对手除去,以增加胜算。” “如今最有竞争力的便是玄澈哥哥与司天睿,玄澈哥哥战功累累,是百姓心中的守护神,司天睿则是因时常体察民情而深受百姓拥戴。” 司承曜眼中闪过惊讶,没想到夏清悦竟能看的如此透彻,更没想到自己在她心中形象竟这般好。 他强行压下心中的意动,淡淡嗯了一声,“所以,你是想提醒我提防着些?” 我小鸡啄米一样点头,“玄澈哥哥不愧是战神大将军!果真聪明至极!” 司承曜眸中带着星星点点的笑意,唇角微扬,哪还有传言中不苟言笑、冷面阎王的样子,“就你嘴贫。” 我俏皮地吐了吐舌头,随即正色道,“我说这些,是想玄澈哥哥早做打算,毕竟你时常出征,战场形势变换莫测,万一中间某个环节有人使坏,比如克扣粮草,延时送达之类的,就很容易出大事。” 司承曜也敛了神色,认真点头,“你所说的,我都知晓了,待领兵出征前我会注意安排,当务之急是揭露镇南王谋逆之事,此事宜早不宜迟,我先进宫。” 说完,便将我送上岸,急急离开了。 看着司承曜略显焦急的背影,我心下稍安,这次镇南王的谋算怕是会落空了。 就是不知这次的粮草会不会又被某个皇子恶意扣下。 要想马儿跑,哪能不喂草? 战场士兵体力消耗大,若是后勤跟不上,危险便也多几分。 我叹了口气,为以防万一,还是提前买些粮食存着吧,有备无患总是好的。 刚好今日收了清河郡主千两银子,她一人也吃不完,就当这顿是她请边关将士吃饭,顺带给她自己积福了。 从水云涧离开后,我也无心再逛,索性回府清理家事。 外患解决,内忧也不能落下。 回到府中,我将竹瑶叫来,“近日情况如何?” 竹瑶知晓我在问什么,上前一步,语气带着兴奋,“小姐果真神机妙算!苏家近期将家中产业逐步迁至京城,以为有了丞相府二小姐的庇佑,便能高枕无忧。” “可哪成想,迁来的产业竟处处被压一头,不管在哪开店,附近都会开一家同类型的出来与他打擂台。” “气人的是,苏家一次也没打过!不过短短月余,苏家各店铺皆从一开始的人满为患,变成了如今的无人问津。” “而且苏家当初野心勃勃,财大气粗,选的都是顶好的地段,因此,如今店开一日便是亏损一日。” “苏姚雪倒也出了不少新主意,却总是刚起效就又被对方压制,可是气的半死,今日还遭了训斥呢!” 第74章 第74章 这些我都早有预料,毕竟是由我一手策划,没人比我更清楚。 祝卿安教的法子果真厉害,不愧是日后的顶级...祝卿安说的那个词是什么来着?哦对,企业家,虽然不懂什么意思,但莫名觉得很贴切。 我一边心里感叹她不愧是日后的顶级企业家,一边听的兴起,“哦?谁训斥的?” 竹瑶眼眸弯弯,“是咱们府中的老太太!” 我心下微讶,“祖母?她竟舍得训斥?” 倒也是,苏姚雪如今已不再是任由拿捏的养女了,苏家还指望着靠她借上丞相府的势,哪敢轻易责骂。 如此一来,便只剩下收过苏姚雪孝敬的夏老太太了。 竹瑶眼中带着幸灾乐祸,“小姐可还记得,苏姚雪曾为讨好老太太,送过一间旺铺?” 我点了点头,稍一思索便明白了缘由,“祖母贴钱了?” 竹瑶见我一语中的,眼中带着惊叹,“小姐聪颖,苏姚雪送老太太那间铺子,原本日进斗金,可近期不仅赚不到银子,还开始亏上了。” “老太太开始以为是当下不景气,过了这段时日便好了,就也没在意,自己掏银子将亏空补上。” “可哪晓得越补越多,开始几日刚到手的利市都补了进去,更险些将嫁妆银子都取出来贴了,这才发觉不对劲。” “一打听,便明白是受到苏家牵连,对苏姚雪就埋怨上了,这不,刚刚才明里暗里把她训斥一番。” 我眉梢轻挑,这机会不就来了。 祖母年轻时,家中婆母强势,一直把持中馈不放,好不容易熬到自己成了婆母,我娘却又在爹爹的偏疼下,以祖母未曾接触,而我娘自小培养为由,进门便接手了管家权。 所以祖母对管钱一事,有着些莫名的执着。 好不容易手里有了钱可以管,却还未捂热便又亏了出去,心下对苏姚雪自然有了迁怒。 也不管苏姚雪是否无辜,反正此祸事因她而起,这口黑锅她就必须背着。 我忍不住轻笑出声,估计苏姚雪怎么也想不到,原本锦上添花的好事,居然会成了砸向自己脚的石头。 若没有此次风波,单凭这一间铺子,祖母就会全心全意地护她,我也就不好下手。 可如今因利益聚在一起的两人,又因利益而离了心,那便给了我可乘之机。 如今苏姚雪正惹得祖母厌弃,那祖母对将她嫁入侯府之事就不会再多上心。 此时正是将她许配出去,远离丞相府的好时机。 想到这,我开口道,“竹瑶做的不错,准你半日假,不是说想去城东的坊市么,换身衣服便去玩吧,回府时顺便带份那边的桂花糕回来。” * 竹瑶回来时,我正在沐浴,让她将桂花糕放在书案上即可。 洗完澡出来,我屏退丫鬟,披散着已经半干的头发,将藏在桂花糕油纸夹层中的信件拿出来。 垂眸看了一会,便将信件借着烛芯跳动的火焰燃了。 下午趁着竹瑶换衣的间隙,我给裴鹤写了封信,然后暗中叫她带去。 没想到裴鹤传回的消息,让我实在吃惊。 顾不得天色已晚,我熄了烛火,交待初夏守夜,关好门后便披上外袍,借着夜色遮掩偷偷摸出了府。 一路上我谨慎地不被人发现,待走到昭武王府后身的一面围墙时,我按照梦境中记忆的位置,找到了一扇隐蔽的暗门。 第75章 第75章 正想伸手时,想起来王府内到处是影卫,只怕我刚一迈步,就会身首异处。 思及此,我有些懊恼,竟忘记与司承曜约定暗号了。 我只好小声呼唤乘风,希望其他影卫听见后互相转达,然后再来带我进去。 不多时,暗门处传来响动,我默默后退半步,握紧袖中藏着的小弓。 一阵窸窣后,乘风诧异的脸出现在门后,“夏小姐?您怎的深夜来此?又怎会知晓此处暗门?” 我松了口气,不着痕迹地将小弓收起,四下看了眼,压低声音道,“这个稍后再说,先带我去见你家王爷,我有要事告知于他。” 乘风侧身,示意我进去,“王爷已在书房等候,吩咐属下来接您,夏小姐请跟我来。” 我跟在乘风身后,周围的一切熟悉的让我有些恍惚。 尤其是通往司承曜书房的路,我闭着眼睛都能找到。 但为了不惹人怀疑,我只能装作第一次来的样子,亦步亦趋地跟着乘风。 暗门离书房很近,没一会就到了书房门口,乘风敲门,“主子,夏小姐到了。” “进来吧。” 乘风推开门,我点头致谢,快步走了进去。 因着心中有事,步伐有些急切,险些绊了脚。 司承曜连忙从桌案后起身将我扶稳,“何事如此惊慌?竟等不及明日再说。” 而后叹了口气,眼中神色似是无奈,“你一未出阁女子,深夜造访男子府邸,传出去像什么话,名声还要不要了?” “嘿嘿,不会的,我是悄悄跑出来的,一路谨慎的很,不会有人发现。” 我顺着司承曜的引领,坐到一旁的罗汉床上。 罗汉床中间的茶几上放着香炉,没有点熏香,却散发着香气。 我闻见后有些诧异,自顾自地将香炉盖打开,果然中间躺着白日里我拿给司承曜混着香丸的沙石。 “咦?玄澈哥哥,你是喜欢这个味道么?” 司承曜面不改色,“嗯,近日时常脑胀,白日闻着有些缓解之效,我便带回来了。” “啊,玄澈哥哥怎么不早说呀,那我明日差人给你送些过来,只不过不太多了,待用完我再给你制。” 司承曜眸光温润,唇角微翘,“好,辛苦你了。” “玄澈哥哥与我还客气什么呀,对了,我今晚来是...” “莫急,待会再讲不迟,我先给你将头发擦干,你这样当心明日头痛,容易落病。” 我想说发根已经干了,不妨事。 刚张开嘴,司承曜就不由分说地将巾帕覆在我头上,手下却动作轻柔地揉搓着。 我只好闭上嘴,乖乖坐好。 司承曜一边擦一边混着内力,很快发丝就被烘干了。 他刚把巾帕放下,我就迫不及待开口,“玄澈哥哥,你可知此次的粮草督运官窦寺是谁的人?” 第76章 第76章 司承曜沉吟片刻,“窦寺乃正六品骑都尉,负责监统羽林骑,皇宫内的安全便是由他负责。” “此人曾为御前侍卫,替父皇挡过一剑,父皇见其身手不凡且为人忠厚,便多次提拔。” “在朝堂上,窦寺向来低调,不与他人结交,一言一行皆以理为据,曾有人暗中想要拉拢,窦寺直言称只听命于父皇。” 司承曜眉头微蹙,“听你这话的意思,窦寺竟早已暗中站队?” 我点头,“没错。” “他背后效忠的是哪位皇子?” 我摇头,“都不是,他站队于镇南王。” 司承曜眼底有些微惊愕,“怎么会?他二人天南地北,如何有的联络?” “窦寺的表叔曾是镇南王手下的兵,镇南王知晓此事后,便搭上了线,还将自己一位美艳庶女赠与窦寺做侍妾,一开始他不同意,但在见到那庶女的瞬间竟一见钟情,加上他表叔的卖力游说,窦寺便半推半就地受了,此后一直是通过这庶女联络。” “一见钟情?可我听说,窦寺向来不近女色,父皇曾赏他姬妾也被拒了。” 我神神秘秘低声道,“是蛊,那庶女生母乃巫蛊之女,庶女继承了生母体质,亦会下蛊。” 别说司承曜不信,要不是这消息是天元阁查出来的,我也不信。 我有些感慨,一个小小庶女都如此有手段,要说镇南王老实没心机,我是不信的。 “若真如此厉害,何不直接将此女献于父皇,一劳永逸?” 我摇头,“听说蛊虫对意志坚定之人很难起作用,当初镇南王便没中蛊,更别说皇上了,可能为了求稳吧。” “原来如此,”司承曜若有所思地点头,而后望向我,“你是如何得知这些消息的?” “山人自有妙计。” 司承曜见我满眼狡黠的样子,无奈摇头,没再追问。 我总不能说,是当初裴鹤脱离危险后,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虽然他对二皇子司礼诚的癖好感到厌恶,但不可否认,他能感觉到,司礼诚待他真心,也是真的喜欢农忙,在一起时经常带他一起下庄子做活,感受田园之乐。 若司礼诚果真意图谋逆,怎么会将如此重要的信件只简单藏于书中。 再者,当时司礼诚见到那份意图谋逆的证物时,眼中满是讶然与迷茫,并没有丝毫被撞破的恐惧。 对他进行追捕也更多的是因为,发现自己被背叛而感到愤怒。 于是后来仔细查探,发现所谓的证据竟是由镇南王差人伪造陷害。 为的就是先将京城内部搅乱,好为自己后面的攻城铺路。 差使的这个人,便是窦寺。 刚好我今日向他打听京中有问题之人,想将苏姚雪嫁过去,最好刚进门过去就能喜提满门抄斩。 裴鹤便提了一嘴此人,我这才火急火燎地来了。 若是被他知晓,我的形象岂不就要全无,哪有大姑娘家跑去给人相看的。 我收回思绪,认真道,“玄澈哥哥,我不会骗你的,你若是不信,可以派人去暗中查探证实。” “我只是担心,这个窦寺与镇南王勾结,又成为了此次的粮草督运官,自古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明日他便要准备启程,若不及时阻拦,怕是会暗中下绊子,若是军中粮草供应不上,战事难胜啊。” 司承曜思考了下后,眼中噬着笑,“我自是信的,悦悦摸黑前来告知于我,足可见真诚之心,怎能不信,放心吧,我会解决的。” 我微微一愣,耳廓微红,隐约与梦境中的那声“悦悦”重合。 第77章 第77章 我下意识用手背摸了摸耳朵,假装镇定道,“那便好,对了,九色清莲一事,皇上如何反应?” 司承曜敛了神色,“父皇已经命人暗中查证,两日后便会有结果,我走时父皇面色不太好看,想必已心中有数了。” “那就好。”我松了一口气。 “好了,你的话说完了,到我了。” 我,“?” 司承曜见我满脸疑惑,屈起手指敲了下我的额头,“傻丫头,胆子还挺大,半夜三更的披个外袍就自己跑出来,也不怕遇见歹人。” 说着为我罩上一件大氅,“夜里更深露重,当心着凉。” 我当时心里装着事,路上走的急,只一门心思地想着来通知司承曜,倒是没多想,也不觉得冷。 此刻回过神来,便觉得身子有些凉,打了个寒颤。 我默默紧了紧大氅,“这不是着急嘛,我又没有其他寻你的法子。” 司承曜想了想,“这样吧,我把乘风给你,日后若再遇见这种情况,叫他传话即可,你一个女孩子家,这样太危险了。” 我也没矫情,直接同意了。 然后司承曜便起身向我伸出手,“走吧,很晚了,我送你回去。” 我迟疑着将手搭在司承曜温暖干燥的大掌上,心中不解,但选择尊重。 刚一搭上,司承曜低低说了句,“得罪了。” 还不等我反应,身体突然悬空,在一阵天旋地转后,我到丞相府了。 双脚踩在地上时,我还有些恍惚,这轻功未免也太厉害了吧?好方便。 我看着司承曜,欲言又止。 司承曜淡淡瞥了我一眼,轻声道,“你学不了,过了年纪了。” 我有些不服气,司承曜又先我一步开口,“轻功需内力辅佐,六岁前练功,方有机会修出内力。” 好吧,六岁前才是有机会,六岁后便不用说了,我自认不是什么练武奇才,否则也不会只精通射箭了。 我瘪了瘪嘴,“好吧,我也没有很想会飞啦,就只有一点点羡慕而已。” 司承曜忍俊不禁,“下次再带你飞,现下太晚了,快些回去吧。” 我点头,将司承曜的大氅解下还给他,就蹑手蹑脚又翻窗回了闺房。 第二天一早。 刚用过早膳,乘风便上前来报,“夏小姐,主子说人选未换,以免打草惊蛇,但已安排妥当,在运粮队中插了人,届时会找机会揭穿窦寺的真面目,将叛贼一网打尽,您安心便是。” 我听完悬着的心落了下来,司承曜如此说,那定然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但是,我抿了抿唇,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还是多做准备的好。 我将一块小巧的令牌递给乘风,“你将此物交给玄澈哥哥,告诉他,若有粮草问题,拿着令牌去南城东巷的食谷粮铺,那是我的私人产业,需要多少直接取用便是。” 乘风眼中诧异,恭敬接过退下了。 我心中叹了口气,希望顺利才是。 随后起身,向着苏姚雪的院子走去。 接下来,该处理家事了。 第78章 第78章 我刚要迈出院门,青枝快步赶来,附在我耳边轻声道,“小姐,事成了,老太太今早卧床不起,叫了几个郎中皆束手无策。” 我唇角轻扬,时辰赶的真好,当即调转脚步,“祖母身子不适,我这个做孙女儿的怎能不去探望,去将圣上之前赏赐的百年野参取一支须子下来,给祖母带去补补元气。” 百年野参不可多得,左右祖母也不是什么重症,小病不用治,大病治不了,蹭个吉利就行了。 我又补上一句,“不用取粗壮的,细点的就行,想必祖母正虚不受补,多了过犹不及。” 青枝轻笑应声,很快手中拿着一枚锦盒出来。 我向里瞧了一眼,满意地点点头,“不错,走吧。” * 刚到祖母房门口,就听见吴嬷嬷忧心的声音传来,“老夫人这是怎么了?前几日还好好的,怎的今日竟突然连床都下不来了?” 祖母气若游丝,“我也不知怎的,一早起来便觉浑身无力,动弹一下就全身酸疼不已。” “唉!郎中也瞧不出个名堂,不然等老爷下了朝,向宫里递个帖子请太医来瞧瞧吧?” 见祖母同意,吴嬷嬷赶忙继续道,“奴婢这就叫小厮去宫门外等着。” 听到这,我迈步走了进去,面上一片忧心忡忡,“孙女儿听说祖母身子不适,赶忙前来探望。” 祖母听见我的声音,面上也没什么表情,只闭上眼,一副疲惫的样子。 吴嬷嬷接话道,“大小姐一片孝心,只不过老夫人今日身子实在虚的很,此刻正累极准备歇息...” 我懂,言下之意就是让我赶紧走。 那可不行,我装作没听懂的样子,示意青枝上前,“正巧,祖母,这是前些时日,孙女儿在宫宴上替六皇子挡刀,圣上赏下补身子的百年野参须,乃不可多得的珍稀之物,孙女儿一直没舍得用,今日特地给祖母带来补补身子。” 夏老太太听见是圣上赏的,这才缓缓睁眼,“嗯,你有心了,坐吧。” 我坐下后,不着痕迹地观察祖母,面色红润,却眼下青黑,显得有些违和。 不由心下感叹,祝卿安真是神奇,也不知道哪里弄来的那些稀奇古怪之物。 当时她给我那药丸,说对人.体无害,只会让人全身乏力,且面上呈现诡异之相,但因无毒,便是太医院院首来了也看不出什么。 届时便随我发挥,想怎么编就怎么编。 我看向吴嬷嬷,状似不经意道,“刚在门外,我听吴嬷嬷说要去请太医?” 吴嬷嬷,“回大小姐,是,今晨奴婢请了几位郎中,均看不出病症所在,奴婢便想着宫中太医见多识广,说不定有办法,正准备差人去等老爷下朝递帖子。” “不必如此麻烦,祖母忘了,孙女儿有皇上的恩典,可随时召太医上府看诊,”随后冲着丫鬟吩咐,“到我屋里拿上信物去请太医。” 祖母闻言,面色稍霁,“嗯,你这心思倒是玲珑的,也省得折腾你爹刚出宫门又要进宫,如此甚好,吴嬷嬷,你跟着吧,快去快回。” 我心底讶异,这老太太居然还会夸我,莫非真是病糊涂了?实在是有点罕见。 第79章 第79章 不过这老太太也是鸡贼得很,竟还派心腹吴嬷嬷跟去,怕我串通太医做什么手脚不成? 我也不知该不该笑,倒是看得起我。 我在心底吐槽,面上却谦卑孝顺,“祖母过奖了,这都是应该的,是孙女儿的本分。” 说完后,我时不时抬头盯着祖母的脸,做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反复几次后,祖母终于忍不住了,不耐道,“你到底有什么想说的,直说就是,搞出这副模样做什么?” 我咬了咬唇,一副下定决心的样子,豁出去道,“祖母,您别怪孙女儿话多,孙女儿也是担心。” 祖母皱眉,“到底何事?” 我面上纠结,最终还是叹气道,“算了,孙女儿还不是不说了,没得惹祖母不悦。” “亏你还是丞相之女,怎的如此优柔寡断,你说就是,我不算你错。” “唉,祖母,孙女儿说了,您别害怕,就是...您也知道,孙女自小爱礼佛,常往寺庙里钻,明远寺主持还说过,孙女儿是有慧根之人。” “嗯,确实是有此事,可这与你要说之事何干?”祖母听见礼佛相关,语气和缓了些。 我压低声音,语气中带着些许森然,“正因如此,主持曾教过孙女儿一些看相之法,不说精通,但也是略通一二。” 祖母看着我的表情,有些紧张,语气也开始不好起来,“然后呢?你到底想说什么?别兜圈子了赶紧说。” 我轻叹一口气,探身凑近祖母沉声道,“孙女儿瞧着祖母的面相,不像是生病,毕竟生病之人皆面色苍白,带着病色,但祖母面色红润,除无力外并没有其他症状。” “可是这也是奇怪的地方,按理说面色红润之人,状态应是极好,可祖母恰恰相反,不仅精神萎靡,眼下也是青黑一片,且全身无力之状来的突然,不像是生病,更像是......” 我语气为难,祖母见我这副吞吞吐吐的样子,慌了一下神,嗓音发紧地催促道,“像是什么?” 我一咬牙,抬手挡着唇,附在祖母耳边低声道,“中邪!” 祖母瞳孔一震,冷汗覆了额头细细密密一层,厉声低吼,“休得胡言!且不说老身住在佛堂里,整日吃斋念佛,单说此处神佛遍布,就不可能遇见脏东西,你这女子,莫要乱说!” 祖母疾言厉色,但眼中却带着点点恐惧,毕竟信佛之人,对鬼神之说自是信的,因此这话多少显得有些色厉内荏。 我面上一副委屈之色,“祖母,凡事无绝对,孙女儿一开始也讲了不说,是您说不算我错非要让孙女儿讲的。” 祖母一噎,半响后,哑着嗓子问道,“你可还有其他佐证?中邪之说,实在荒谬!” “祖母,你若实在不信,可等太医来了看诊后便知,太医院里的太医个个见多识广,各种疑难杂症都见过,若真是生病,没道理看不出祖母的病症,但若看不出,那只怕是...” 我没再继续说下去,话中的意味不用明说。 祖母沉着脸没说话,我状似不经意道,“说来也怪,祖母这般状况,与我曾在《玄术集》上看到的克运倒是有些相似。” 祖母正欲发问,吴嬷嬷带着太医到了。 第80章 第80章 不出我意料,姜太医望闻问切一番后,满脸疑惑,“奇也怪哉,本官行医数十载,竟从未见过如此怪异的病症。” 姜太医这句话一出口,我就瞧见祖母神色瞬间僵硬,眼中夹带着深深的恐惧。 祖母颤着声音道,“姜太医,您也找不出老身的病因所在么?” 姜太医摇了摇头,“夏老夫人,您这症状着实古怪,面色红润而眼眶暗沉,身子康健但浑身乏力,意识清晰可精神萎靡,或许还是本官见识短浅了,竟从未见过相似病例。” 夏老太太听着这串熟悉的词,瞬间出了一身冷汗,不多时整个人便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 姜太医见夏老太太这般模样,紧忙出言安抚,“夏老夫人莫急,虽然症状古怪,但您的身子骨是没问题的,并无性命之忧。” “许是近日夜里寒凉,猛然间受了风寒也说不定,这样,本官先开副安神补气的药方,你先吃几日,待本官回了太医院,与同僚们研讨一番,有了眉目再来上门。” 祖母听了这些安慰,心中却没多少喜意,只强打起精神示意吴嬷嬷送客。 吴嬷嬷递给姜太医一个红封,“有劳姜太医跑这一趟。” 姜太医推拒一番后,笑着收下,“夏老夫人放心,本官回去后定当竭尽全力,那本官便先行告退。” 姜太医的话,祖母并没有放在心上。 待人走后,祖母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半响没出声。 我也不急,坐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耐心地等着。 果然没一会,祖母游离的声音响起,“你方才所说的克运...是什么意思?” 我低眉顺眼地回答道,“那是孙女儿曾在明远寺藏书阁中看到的,说是人的身上附有气运,不同人有不同运,有些人的气运凑到一起,会相辅相生,双方皆会越来越好,称为合运。” “但有些人的气运天生相克,若是不幸,这两种相克的气运撞在一起,双方都会不同程度的走霉运,有些人应在钱财事业上,有些人则更倒霉些,应在身体上,一开始只是示警,并不会有太大威胁,但若时间久了,轻则生病破财,重则家破人亡。” “若果真如此,咱们府中一向相安无事,唯一的变数就是...” 说完我刻意停顿了下,没有再说,点到为止。 我若说白,祖母怕是会有所怀疑,但若是她自己想到的,那便深信不疑了,果然祖母的脸色越来越黑。 旁边伺侯的吴嬷嬷一开始还有些疑惑,可听着听着面上露出恍然,惊诧地对着祖母低声道,“是了!自从二小姐归府后,老夫人的身子便时有不爽,近期尤为明显,夜间失眠不说,今日一早,竟直接浑身无力起不来榻。” “而这二小姐,进府前手下产业也是蒸蒸日上,多家商铺日进斗金,可如今竟家家门可罗雀,入不敷出,对上了,都对上了!” 祖母听着脸色黑的快要滴出水,就差把晦气两字写在脸上。 我心中暗自为吴嬷嬷这番话鼓掌,面上却惶恐地摇头,急急摆手道,“嬷嬷莫要如此说,这都是书上写的,并无任何事实依据,怎能如此轻率地就断定妹妹克祖母。” 祖母信佛,本就在意自身运势,听见我说苏姚雪克她,当下更是不满。 祖母从鼻子里强哼一声,“你到底是年纪小阅历少,对这世间玄妙之事知之甚少。” “明远寺乃是远近闻名的知名寺庙,出过众多高僧法师,此书既能入得藏经阁,又怎会是等闲杂书?其书中所记载的,定非空穴来风。” 我听着祖母的反驳,并为书中所言加强论据,心中简直乐开了花,都不用我多费口舌,祖母便把自己说服了。 我面上迟疑道,“这...祖母所言极是,是孙女儿思虑不周了。” 第81章 第81章 而后又满脸纠结,“但孙女儿还是觉得,如此便定了妹妹的罪,太过武断。” “你不是一向与她不合,看不惯她么?怎的如今还为她辩驳?”祖母有些意外。 我咬唇,不情不愿道,“祖母误会了,孙女儿并没有为她辩驳,只是爹娘自小便教导,在未有确切证据前,切不可武断,随意错判他人。” 祖母听完,眼眸深处的怀疑终于消散,动作轻微地点头,“嗯,他们把你教的不错。” 我敛眉谦逊,“多谢祖母夸赞。” 而后祖母又皱眉道,“那书上可有说,如何确定那克运之人?” 我以手抵唇,做深思回忆状,片刻后抬头,语气中带着不确定,“孙女儿隐约记得,书中曾说到,若克运之人相见,一开始并无太大反应。” “可一旦其中一方出现预警,当双方再次有肢体接触时,自身受到的反噬便会加大,比如,破财之人手中银钱有多少,便会第一时间丢多少,身体出现问题之人,则会一瞬间头晕眼花,胸闷气短,待那人远离,症状便会逐渐消失。” 说完我便闭上嘴,坐在一旁不做声。 祖母眼眸微闭,不知在想些什么。 我估摸着,是不敢冒这个风险,果然,祖母疲惫开口,“待我缓缓再定吧,现下有些累了。” 祖母这是给我下了逐客令,我面上不动声色地应着,心底却在默默算着时辰。 不出意外,应该快到了。 果然,在我慢吞吞刚站起身时,爹爹脚步匆忙地赶来,“母亲,听说您今日召了太医看诊,可是身子有何不妥?” 我抬眼望去,身后果真跟着苏姚雪。 最近苏姚雪知道自己得罪了小心眼的夏老太太,便开始将重心放在琢磨另一个靠山上。 每日在爹爹下朝时间,她都会到门口迎接,献上自己亲手做的糕点吃食。 今日也不会例外,而父亲下朝后,定会听说府中召了太医之事。 到府的第一时间便会来看望自己的母亲,如此一来,苏姚雪定会跟着。 我转头望去,祖母也看见了苏姚雪,面上表情一滞,移开目光,淡淡应声,“许是着了风寒,身子有些乏力罢了。” 父亲皱眉,对着屋里伺候的下人不满道,“你们怎么做事的?连老夫人都照顾不好么?” 屋内下人跪了一地,吴嬷嬷趴在地上有苦说不出。 祖母出声道,“好了,与他们无关。” 父亲一甩袖,“怎会无关?丞相府每月给他们银钱五两,可不是让他们来吃干饭的!” 祖母还想说什么,但因身子虚弱无力,缓了一会没说出话。 这时,苏姚雪连忙上前想要表现,企图借此挽回与夏老太太的关系。 吴嬷嬷跪在地上,来不及阻止。 眼睁睁看着苏姚雪在夏老夫人惊恐的眼神下,亲密地挽上她的胳膊。 第82章 第82章 “是呀奶奶,爹爹说的没错,他们领着月银,就合该尽心做事,照顾好您的起居便是重中之重,如今奶奶害了病,那便是这些下人的疏忽失职,实乃该罚。” 苏姚雪一副心疼夏老太太而愤愤不平的样子。 我站在一旁没出声,视线落在祖母身上。 只见祖母在苏姚雪挽上胳膊的一瞬间,双目猝然瞪大,呼吸也急促了起来,面色霎时涨红。 夏老太太只觉眼前一阵漆黑,呼吸也不顺了,下意识想远离苏姚雪。 但偏生此刻身子虚,拼尽全力也抽不出手,急得说不出话,只嗓子里发出嗬嗬声。 吴嬷嬷见夏老太太眼瞅着就要上不来气,也顾不得尊卑,急忙从地上爬起来将苏姚雪扯开。 苏姚雪被夏老太太这副模样吓了一跳,手下意识松了松,正好被没控制住力道的吴嬷嬷甩了出去。 “啊!吴嬷嬷你这是做什么?”苏姚雪身形不稳,撞在一旁的床案上,疼得嘶了一声,眼底怒气翻涌,面上却委屈至极。 吴嬷嬷也意识到自己逾矩了,但仗着自己是夏老太太身边的老人,只不咸不淡道,“二小姐莫怪,奴婢刚瞧见老夫人被您挽着,一副喘不上气的模样,实在是一时心急,便没来得及多想。” 苏姚雪咬着唇,泪眼婆娑,“姚雪自是理解吴嬷嬷的一片护主之心,可嬷嬷这话好生奇怪,说的竟像是奶奶这般模样,都是姚雪靠近的缘故。” 说着低头抹泪,“姚雪见奶奶如此模样,也是心疼不已才忍不住上前亲近,难道就因为姚雪未在府中长大,便合该被如此轻怠污蔑么?” 吴嬷嬷面色一变,有些不悦,“二小姐这话说的好不讲道理,奴婢除了方才因心急将您拉开,可曾做过其他怠慢举动?您刚入府的时段,奴婢自问没少为您费心打点,二小姐,佛堂说话,可要凭良心。” 苏姚雪还想还嘴,可爹爹刚下朝本就劳累,听着吵闹心中愈发烦闷,抬手揉了揉眉心打断道。 “好了,吴嬷嬷跟在你祖母身边多年,心中关切也是人之常情,可方才下手确实也是有些失了分寸,吴嬷嬷向二小姐道个歉,此事便罢了。” 我瞧着还未缓过来的祖母,不动声色地凑近,伸手为祖母拍背顺气。 这个时候该祖母揭示“真相”了,说不出来话怎么行。 没一会祖母就缓了过来,回想起自己刚刚死里逃生的感觉,心悸地拍了拍胸口。 听见爹爹这话,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狠狠一拍床面,“道什么歉!吴嬷嬷说的没错,老身今日这般模样,都是被这个小野种害的!” 苏姚雪原本泫然欲泣的神色,在听见夏老太太骂她野种后一愣,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别说苏姚雪,连我都有些意外,平日祖孙慈孝的,如今竟骂的毫不留情。 如此看来,祖母果真心中无甚亲情羁绊。 也是,连对自己的儿子都疏于关怀,更遑论隔代的孙辈呢。 第83章 第83章 爹爹也眉头微皱,毕竟是自己的孩子,被骂野种心里多少是有些不乐意的。 “母亲,您这话说的未免有些过了,姚雪到底是个姑娘家,怎可...” 祖母不等爹爹说完,情绪激动地打断,“哪里过了?你知不知道,你在外面的这个小野种,与我克运!我今日这样,都是被她害的!” 爹爹愣在原地,“母亲,您在说什么?什么克运?” 苏姚雪也不明白,但不难理解并不是什么好事,连忙哭天抢地,“冤枉啊!姚雪从未听过什么克运之说,孙女儿知道因着近日商铺亏损一事,祖母对我有些意见,祖母若是不喜姚雪,那姚雪躲着不前来碍您的眼就是,何至于如此污名于我?” 祖母从鼻中冷哼一声,但刚才一番话,已经耗尽了她全部气力,她给吴嬷嬷使了个眼色,示意由她来说。 吴嬷嬷会意,上前将我之前所说的话复述了一遍。 最后正义凛然道,“若说之前都是猜测,为无稽之谈,那方才二小姐上前触碰到老夫人时,老夫人的反应便能表明,所有的一切都是对上了的,亦能证实,此事确为真。” “更何况,”吴嬷嬷眼珠一转,“此事乃是大小姐亲口所言,老爷知道的,大小姐自小博览群书,还被明远寺主持赞过有慧根,定不会随意乱说。” 苏姚雪听后,背对着众人,目光狠戾地扫向我,语气却是带着哽咽,“姐姐这是何意?妹妹自入府后一直本本分分生活,处处克己守礼,已经尽量少出现在姐姐面前了,可姐姐你怎能用如此玄之又玄的东西来泼我脏水?” 苏姚雪突然睁大眼睛,嘴唇微张,“莫非,姐姐还在为侯府退亲一事不满?那你可就冤枉我了,我和衡阳哥哥真的只是普通好朋友。” 我听了倍感无语,懒得理她,只神色平淡道,“妹妹多虑了,我只是见祖母症状和书中所言相似,这才提了一嘴,万万没有针对你的意思。” 随后我抿了抿唇,犹豫道,“不过妹妹说的也有道理,这世上哪能有这么玄的事,可能一切都只是巧合吧?祖母身子向来硬朗,素日又吃斋念佛,自得佛祖保佑,定不会像书中所说突然暴毙的。” 祖母一听会暴毙,整个人坐都坐不住了,身子直发软着向下滑。 爹爹一见,忙上去扶住祖母,连声安抚,“母亲别慌,说不定真是巧合,您定会没事的。” 祖母喘着粗气,眼中痛恨地盯着苏姚雪,“巧什么合!就是她进府后,我这身子便一日不如一日,她那铺子也逐渐式微,还有什么好说的!” 苏姚雪听见关于自家产业,不动声色地皱眉,看着众人的表情,心中也有些犯嘀咕,莫不是真的有什么克运一说? 苏姚雪本就是穿越而来,对这种事情不敢不信,当下抿唇不出声了。 爹爹叹口气,知道自家母亲的脾气,认准的事八头牛都拉不回来,只好转向我无奈道,“若真是如此,悦儿,那本书上可曾记载了破解之法?” 我轻声回道,“时间久远,女儿也记不太清了,只隐约记得,将双方分开一段时间,短则十月,长则数年,时间久了二人之间的链接彻底断裂,便可恢复如初。” 紧接着又补充到,“爹爹,事关祖母的安危,兹事体大,女儿也只是偶从书中窥得一二,知之甚少,依女儿的意见,还是找懂行之人来看看吧?” 爹爹沉吟片刻,觉得有道理,“为父这就亲自去请明远寺主持下山。” 第84章 第84章 我静静在一旁候着,没有丝毫说话的意思。 苏姚雪见我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眼中的疑惑渐浓,眯了眯眼暗自打量。 不多时,在爹爹快马加鞭下,明远寺住持赶在午膳前进了门。 住持刚迈步走进祖母的房间,眉头便紧紧皱起。 夏老太太一睁眼,就瞧见住持这般神色,心下一沉,颤巍巍开口道,“住持可是看出了些什么?” “嗯,情况很严重。” 夏老太太顿时面如金纸,“这...如何说?” 住持面容严肃地走到窗边,伸手一推,“屋里站了一堆人,怎的没一个知道开窗!空气不流通,如何不胸闷气短喘不上气?” 我低头掩住唇边的笑意,这住持还真是... 苏姚雪没掩饰,发出一声轻笑,脸上的忐忑散去,“竟是这番原因啊,住持大师说的对,这屋中啊,若是长时间不开窗换气,确实是容易让人身子难受的。” “想必奶奶便是因着这个缘故,在此等环境待久了,身体承受力达到了一个度,这才突然缠.绵病榻。” 爹爹有些不解,“那你靠近时,你祖母险些窒息,又作何解释?” 苏姚雪不在意道,“约莫是奶奶听信了什么胡话,加上本就身子不爽利,心理压力过重,故而产生的错觉吧。” 苏姚雪意有所指,暗含挑衅地睨了我一眼。 夏老太太听了,仔细回味觉得也有些道理,说不定真是自己忧思过重了,总之没有预想中那些糟糕的情况便是好的。 思及此,祖母埋怨地瞪我一眼,开口语气中满是不喜,“平日少看些杂书,无根据之事便不要随意乱说,平白的骇人心神!” 爹爹不着痕迹地将我挡在身后,“母亲息怒,悦儿也是担心您,如今无事便好,无事便好。”说完抚着心口长舒一口气。 我听着祖母明里暗里地训斥,乖顺垂头就是不出声。 这场戏不需要我说话,只看着便好。 此时,住持突然出声,“且慢,老衲何时说过无事了?” 众人面色一僵,祖母颤声开口,“住持方才不是说,因着没开窗才导致了闷气?” 住持摇头,“非也,这只是其中之一,且微不足道,开窗主要是因这屋内气味混浊,老衲不喜。” 爹爹也有些急了,“敢问住持,那我母亲如今这样,到底是因为什么造成的?” “丞相莫急,”住持缓步上前,对祖母双手合十行了一礼,“老夫人,得罪了。” 而后翻了翻祖母青黑的下眼皮,又看了看祖母的掌心。 最后转过身对爹爹道,“老夫人这般,乃是中了克运之相,只不过比寻常克运要更严重些,估摸着那相克之人就在身边,距离极近。” 说完又仔细观察祖母面相,看完紧接着转头打量爹爹与我的面相,有些疑惑,“咦?” 祖母心下一紧,忙问道,“住持,怎么了?我儿子孙女可是有何不妥?” 住持摇了摇头,“奇怪,老夫人面相显示,此克运之人为自家亲眷,但老衲观之,丞相与府中千金并无异常。” 祖母震惊地看向我,我面上也浮现出一丝恰到好处的讶异。 我适时上前开口道,“住持,您身后这位,是府上近日寻回的二小姐,烦请您也观上一二。” 苏姚雪沉着脸站在原地。 住持只扫了一眼,便了然点头,“原来如此。” 祖母急切地向前探身,“还请住持明言。” 第85章 第85章 住持捋了捋胡须,“从面相上来看,老夫人与二小姐二人的气运皆是上乘,一生当为衣食无忧,但却属截然相反之相,若两种运势相撞,必然两败俱伤,稍弱些的更是会伤及自身。” “而老夫人便是那稍弱一方,再加上屋中久不通风,二运相较留下的残运难以泄出,在屋中发酵便加速了老夫人的病发。” 苏姚雪厉声打断,“哪来的妖道胆敢妖言惑众!什么克运,简直是危言耸听,莫不是早与人串通好污蔑于我?” 苏姚雪话是对着住持说的,眼神却紧盯着我,意思不言而喻。 可她忘了,建议是我提的,但人是爹爹亲自找来的。 我还没做出反应,爹爹不乐意了,呵斥道,“苏姚雪!你的意思是为父故意找人污蔑你?” 苏姚雪柳眉紧蹙,面上神色楚楚可怜,“爹爹,女儿不是这个意思,只不过姐姐是明远寺的常客,与寺中众人自是关系更为熟稔些,而姐姐一向不喜我,这克运一说又实属荒谬,女儿很难不怀疑是早有预谋。” 住持德高望重,哪忍得下如此恶意揣测,双手合十道了一声阿弥陀佛,“贵府若如此不信任,何必折腾老衲这一遭,如此一来,老衲竟成了恶人。” 说着便要迈步离开。 祖母瞬间急了,强撑着骂了苏姚雪一句,喝道,“你给我闭嘴!” 转而满脸谄媚地对住持道,“住持莫要生气,这丫头养在外面多年,没什么规矩,还请莫要同她一般见识。” 祖母示意爹爹上去将住持拦下。 见住持停下脚步,爹爹赶忙询问,“住持,这克运应如何得解?” “将二人分开,不再在同一屋檐下即可,若是可以,分隔两地最为妥帖。” “另外,此处最好不要再住人,二运相撞已有一段时日,此院处处霉气依附,不空个三年五载,难保不会再度中招。” 住持说完,不顾阻拦离开了。 祖母挽留不得,恶狠狠瞪了苏姚雪一眼,恨不得将她打出房门。 苏姚雪瑟缩着躲在爹爹身后,还不忘剜我一眼。 我挑眉,对爹爹道,“爹爹,既然住持都如此说了,那还是尽快让祖母从佛堂搬出来吧。” 爹爹点头,“没错,为父这就去安排。” 祖母叫住爹爹,“等等!你且先说说,你准备将我安排到哪去?” “自然是将您先前住的院落收拾出来...” 说着爹爹话音一顿,想起来苏姚雪就在祖母原先院落的隔壁。 祖母冷哼一声,“我看你是巴不得我早死!这扫把星隔壁,谁爱住谁住!” 爹爹想了想,“那我命人将远处的院落收拾一下,让二小姐迁去?” 祖母气的不想说话,吴嬷嬷上前道,“老爷您忘了,主持大师说了,不可同住屋檐下。” 爹爹有些为难,“这...” 苏姚雪见爹爹看向她,以为是想要她搬走,心下一惊,面上却一副懂事的模样,“爹爹,祖母年纪大了,且与我不同,祖母已然在府中住了多年,冒然搬走定会不适应,还是女儿搬吧,只是女儿刚找到爹爹,便不能在您身边尽孝了,还望爹爹莫要生女儿的气。” 爹爹被苏姚雪这番话说的心中难受,目光转向祖母。 祖母一看,怒从心起,“怎么,那我走?” 爹爹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我仔细想想,祖母年纪也大了,搬走怪可怜。 而苏姚雪其实也蛮可怜,自小被抛弃,好不容易归府,却又要被逼着离开。 想到这,我心中有些不忍,便开口劝慰道,“爹爹,不管是祖母或妹妹任何一方留下,对搬走的一方都稍显不公,既然祖母与妹妹都有此心,不如都搬了去吧!” 第86章 第86章 最后还是祖母觉得晦气,自己决定搬去雲城的庄子上住,用过午膳就要启程。 苏姚雪便顺势再次以亲情为借口留了下来。 我回到院中时,心里还有点遗憾,可惜了,没把苏姚雪一起弄走。 初夏见四周无人,惊奇地问我,“小姐,这世间真有克运之说?您是什么时候学的,奴婢竟丝毫不知?” 我轻笑着点了点她的额头,“傻丫头,我哪懂什么玄术之道,都是瞎说唬人的。” 初夏震惊,“啊?小姐真厉害,编的竟跟真的一样!奴婢都信了!” 见初夏眸中好奇,我便给她简单解了下惑,毕竟日后她跟在我身边,定是不能什么都不懂。 “祖母与苏姚雪之间并无任何关联,她们二人各自的遭遇都与对方无关。” “苏姚雪商铺之事奴婢知晓,是小姐与祝东家共同谋划,可老夫人为何突然卧床不起?” 我慢慢解释道,“我曾叫青枝找机会在祖母饭食里下药,那药会让人出现一些相驳的症状,看起来有如中邪一般,但因对身体无害,故而郎中也查不出发病缘由。” “之后我再到祖母面前说些似是而非得话,将矛头指向苏姚雪,就像苏姚雪所言,对祖母进行心理上的引导,最终在我的暗示下,只要苏姚雪靠近,祖母便会下意识紧张,不自觉将所有不适放大。” “如此一来,事情便坐实了。” 初夏满脸崇拜,“小姐,人心这块,算是被您玩明白了!” 转而又疑惑了,“那明远寺住持为何与小姐所言一致?难道小姐与住持早就串通好了?” 我嗔怪地道,“什么叫串通,明远寺如今可是本小姐的,住持自然是我的人,与我所言一致有何奇怪?” 早在刚重生时,我便起了将明远寺收入囊中的念头。 毕竟后面好多事都用得上寺庙,加上我曾在这修了一座藏经阁,相比于其他寺庙,明远寺显然更有优势。 而后便让裴鹤着手此事,如今果然派上了用场。 初夏直接傻眼了,“啊?奴婢没听错吧,明远寺,这又是什么时候的事呀?” 随后又一脸理所应当,“奴婢不知也实属正常,若是小姐做的事都被奴婢发现了,那才是不对劲呢。” 初夏疑惑得解,一脸满足地退了下去。 我有些汗颜,她那一脸欣慰的表情是怎么回事啊? 用完午膳后,我们送走了祖母。 我看着人去楼空的佛堂,心中轻快无比。 “唉,祖母一走,这佛堂竟显得空落许多,走吧,去置办些新物件。” 我带着初夏青枝竹瑶三人出了门,暗中还跟着乘风。 请了些新的法器后,我让青枝与竹瑶先带着东西回府,时间还早,我想着去逛逛街,前段日子,听说珍宝阁开在了大召京城,正巧今日去逛逛。 珍宝阁一年开放两次,地点不固定,其店内的物品世间少有,价格也是天价,至今为止,我也只堪堪拥有两件。 如今跟着祝卿安大赚一笔,今日怎的也能再购得两件! 我摩拳擦掌地向珍宝阁方向赶去。 半路却被一个神神秘秘的女子拦住。 我后退一步,警惕地盯着她,听说京中近日不仅多了盗贼,还有一伙拍花子的人,专门拐卖十五六岁的少女与四五岁的孩童。 那拍花子的手法很是奇特,只需在人肩膀一拍,中招的人便会像失了心智一样跟着那人走。 第87章 第87章 虽说有乘风在暗中保护,但我自己也不能掉以轻心。 谁知道那些歹人实力如何呢,万一我中招,乘风敌不过,我岂不就成了案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了。 尽管我也希望能救出受害者们,可若真是身陷险境,别说救人,我自己是死是活都难说。 做人还是得认清自己的斤两。 那女子见我满脸戒备,也不见怪,自动后退一小步,而后笑眯眯地看着我。 同时我耳中传来她的声音,我震惊地看向她一动未动的唇,竟是千里传音! 但她说的话,却是让我疑惑不解,什么叫在她这买珍宝阁的物品,全部一成出售? “珍宝阁的物件皆是天价,哪怕转手也是要占原价的九成,一成岂不是要亏死了?”我好奇问道。 “不亏不亏,一成也赚得很。” 我不信,眼中怀疑,“怎么可能,你卖的莫不是假货?” 那女子有些急了,开口道,“才不是假货!都是货真价实的珍宝阁出品,我这人卖货向来注重诚信,最厌恶弄虚作假之人,若是到手发现是假的,我赔十倍银子给你,卖假货死全家!” 这么狠?我半信半疑问道,“那你这都有什么?我看看有没有喜欢的。” 那女子一听,眉开眼笑地上前,神神秘秘地将外衫拉开。 我面色一红,“你这是做什么,快穿好...诶?!” 话未说完,我被眼前的场景惊的目瞪口呆。 只见她外衫之下,竟挂的满满当当,琳琅满目。 “你看看,可有喜欢的?拿下来看也行的。”那女子催促道。 我迟疑地取下一枚巴掌大小,四周镶嵌了一圈上等宝石的铜镜。 我仔细检查了下,竟真是由珍宝阁所出。 将铜镜挂回去后,我又随手翻了翻其他物件,也都带着珍宝阁特有的专属印记。 那女子见我半天不说话,开口问道,“怎么了?是没有喜欢的么?” 我点了点头,“确实没有我心仪之物,这些都不太适合我。” 那女子将外衫一拢,“那这样,你先去珍宝阁转一圈,看中了什么记下它的位置,价格也记下来告诉我,都是原价的一成。” 我有点摸不到头脑,但是还是听话地进去转了一圈。 出来后那女子迎上前问道,“如何?看上了什么?” 我老老实实地回答,“西边第三个货架,上数二排第二个照明琉璃盏,六千八百两,还有南边第一个货架,上数三排第一个绯红赤血匕,九千三百两。” “好,你且在身后那条巷口等我,顺便帮我拿着下东西,劳驾。”说完,将外衫一脱就塞到我手里,又不知从哪变出个面纱罩在头上。 武装完毕后,那女子就一头扎进了人来人往的珍宝阁。 我正抱着她的外衫愣神时,又见珍宝阁门口一阵骚乱,一抹似曾相识的身影飞快逃窜了出来,甩开珍宝阁守卫的追捕,迅速消失不见。 “初夏,你看见了么?那人...怎的有些眼熟?”我略微迟疑地问初夏。 初夏结结巴巴道,“奴...奴婢瞧着,那人好像...与这衣服主人是同一个?” 我目光复杂地低头看向手里的沉甸甸们,原来竟是这么来的,还真是真的不能再真了! 第88章 第88章 正在我与初夏面面相觑时,一个面容清秀的男子跑了过来。 “劳烦姑娘了,你方才看中的可是这两物?”说着,手伸进腰间的布袋,掏出一个琉璃盏和一把匕首。 我惊疑不定,一时不知作何反应,“这...你...我...它...啊?” 男子轻笑一声,“是我呀,姑娘手中的外衫,便是在下方才劳烦你保管的。” “可是,这外衫的主人,分明是个女子?” “哦,方才躲避得着急,差点忘了。”男子一拍脑袋,恍然大悟,随即背过身,抬手在脸上揉搓。 再度转过身时,我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睛,瞳孔震颤。 “姑娘说的,可是这幅面容?”女子面上笑眯眯,声线也换回了之前的女音。 “这,这是如何做到的?”我好奇地上前,却看不出个名堂。 啧,太自然了,像天生的一样。 那人从我手中接过外衫披在身上,笑眯眯道,“行走江湖的雕虫小技罢了,在下不才,刚好精通易容与变音之术。” 我啧啧称奇,难怪一直抓不到人,作了案直接换张脸,连性别都不一样了,这如何抓得到? 那人再度抬起手中的物件,在我面前晃了晃,“姑娘检查一下,你要的可是它们?” 我回过神,接过来粗粗扫了一眼便连连点头,“对对对,就是这两个。” 我亲眼看着你抢的,还能有假?早知道多说几个了,血亏啊! “好嘞,按先前说好的,原价的一成,那便一共是一千六百一十两,诚惠!”那人将东西重新放回布袋里递给我。 我付过钱后再次心痛,说少了,血亏啊! 眼瞅着珍宝阁警戒升级,怕是没那么好得手了,我不自觉叹气。 那人见我长吁短叹,眼里划过一丝了然,开口安慰道,“姑娘可是还有其他喜欢的?放心说便是,这珍宝阁警戒防不住我,你若还想买,明日此刻再来寻我,近期我都会在这。” 我惊喜抬头,“当真?” “自然,童叟无欺,做生意讲的便是一个诚信。”那人信誓旦旦。 “好好好,我还想要东边第一个货架...和...”我连连点头,一口气报了六七个物件。 “数量可能有些多,你若是不太方便,分着几日给我也行,左右离珍宝阁关闭期限还远着。”我看了看手中的小布袋,贴心地提议。 那人听我报了一串,眼中闪闪发光,“我一早就看出姑娘绝非常人,果真出手阔绰!您放心,您刚说的这些,我都记下了,明日这个时辰,只管再来此处寻我就是。” “对了,若是您在我手中买的物件丢了,再遇见我时告知即可,就算追到天涯海角也会给您再找回来,这点绝对有保证。” 我点了点头,心满意足地抱着小布袋回府。 路上一个看起来五六岁,长相漂亮的小女孩拦住我,“姐姐,我好像迷路了,你能送我回家嘛?” 我看着眼前泪眼汪汪的小女孩,心下一阵疼惜,回手将布袋递给初夏。 而后轻轻弯下腰身,对着女孩温声开口,“不行哦,姐姐也不认路,这就送你去衙门好不好,官老爷们肯定能帮到你。” 说完我直起身,示意她跟上。 那女孩一愣,眼中带着抗拒,嘴里祈求道,“不要不要,娘说衙门很吓人的,会把小孩抓起来打,我害怕,姐姐,还是你送我回家吧,我家离这里很近的。” 说着就上前一步,想拉住我的手。 第89章 第89章 我赶忙将手背在身后,大步后退一步,“那可不行,你家就是再近也没用,说了我不识路呀,还是带你去衙门吧。” 那女孩见我铁了心要送她去衙门,跺了跺脚扭头跑了。 我动了动手指,示意乘风暗中跟上去。 初夏抱着布袋一头雾水,“这小丫头,送她去衙门找家,又不是把她卖给人贩子,她跑什么呀?” 我盯着女孩消失的方向若有所思,“我们不想把她卖给人贩子,她可是想把我们送去给人贩子。” “啊?小姐可是发现了什么?但明明...她看起来才只有六岁啊。” 我摇了摇头,“她可不是六岁,按骨龄来看,她已然是个成年人。” 当初齐衡阳练武时,我因体质原因不能一起学习,只好在练完弓箭后坐在一旁等着他结束。 时间久了,耳濡目染学会了一些基础知识,其中便包括识骨龄。 初夏听了大吃一惊,“什么?那般冰雪可人的小女孩竟是个成年人?” 我柳眉紧蹙,“没错,她明明成年,却做一副无知稚子模样,博取人同情,其中定然有诈,我怀疑,与近期京中的人口失踪案有关。” 初夏抱紧了手中的小布袋,“听说那伙人手中有一种特制迷魂粉,只消轻轻一拍便会让人如行尸走肉般听话,” 说着拍了拍心口,心有余悸道,“还好方才小姐躲过了那试图牵过来的手,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我却没觉得多值得庆幸,今日我因识得骨龄恰好躲过,但其他人呢? 明明是好心送迷路的孩子回家,自己却再也回不了家了。 这是什么道理? 只希望乘风能跟上,找到他们的巢穴后,再带兵一网打尽吧。 只是我有些不明白,这里乃是天子脚下,他们怎敢如此猖狂? 初夏听了我的疑问,想了想道,“或许这便是灯下黑?总归不能是有劳什子的保护伞吧?若是这样,那得是多大的人物呀?” 听了初夏这番话,我脑中莫名闪过三皇子司天睿的身影。 自宫宴一事后,司天睿暂时失了圣宠,连带着俸禄也被扣了半年。 而他本就因着拍画一事散尽家财,如此一来,手上便没了半点能取用的银子。 难保不会想些歪门邪道的路数赚钱。 我皱了皱眉,随即否定自己的猜测,若真如此,这司天睿也太不是人了,身为皇子,怎能做出如此残害子民之事。 更何况,他一向宣称自己爱民如子。 等等,我脚步一顿,爱民? 若是他自导自演了这一出戏呢? 待这事引起皇帝重视后,他再以心系百姓为由,主动请命接下此差事,到时只需推出几只替罪羊便可完美解决。 再随意放出几个被拐卖之人,便可在百姓间赢下好名声。 如此一来不仅银子有了,圣宠也能恢复,百姓会更加拥戴他。 我越想越心悸,若真如此,那乘风此行怕是要白跑一趟了。 第90章 第90章 果然,乘风无功而返。 乘风站在我面前,低垂着头告罪,“那女子与一对老夫妻碰面后,交谈几句便一起离开了,虽然几人武功低微没发现属下,但却身法诡异,只几个转弯便消失于人海。” 简单来说,跟丢了。 我心下一沉,有种不好的预感,“你去问问玄澈哥哥,近日司天睿可有何动作?” 乘风下去后,我沉吟片刻,提笔给裴鹤写了封信叫青枝送去。 待消息传回时,已是第二日晌午。 我看着手中的信件,面无表情。 虽然没有确凿的证据能证明,幕后主使就是司天睿,但上面的字字句句都在诉说着,此事与他定然脱不开关系。 再加上昨夜乘风带回来的消息,八.九不离十了。 我心中冷笑,谁能想到面如冠玉的三皇子,私下竟会做出如此害人的勾当。 先设计残害百姓,而后再如天神般降临,救百姓于水火,此等收复民心之法,简直骇人听闻! 我不禁开始怀疑,司天睿之前的事迹,是否也有如此般内情。 我将信中的重要信息挑挑拣拣,列出了两份,一份让乘风送去给司承曜。 另一份我封好口后,犹豫了下,带去了永昌侯府。 齐衡阳是巡捕营的总负责人,再加上与皇室沾亲带故,此事交由他处理最为妥帖。 永昌侯夫人见我来,热情迎接,“悦悦来了。” 一如未退亲前那般亲切。 对着永昌侯夫人,我心中也有些复杂。 前世永昌侯夫人一开始待我也是好的,在苏姚雪刚进门时,还为我报过不平。 可说到底,我终究是个外人,比不得亲生的儿子。 眼见儿子日渐与自己离了心,永昌侯夫人也不敢再插手了,见我被罚被欺辱,也只是闭上眼睛,装作不知。 凭心而论,偏向亲儿子这怪不得她,但我也无法完全不怪她。 我疏离地点头行礼,“见过永昌侯夫人,贸然上门,还望侯夫人莫怪。” 永昌侯夫人见我态度冷淡,一时也有些不适应,颇有些手足无措地道,“怎么会,不知悦悦今日前来,所谓何事?” 说罢,眼神一亮,语调再次扬了起来,“瞧我,这问的是什么话,还能是来找我这个老婆子的不成,悦悦是来找衡阳的吧?” 我看着眼前肌肤细腻,宛如二十出头的永昌侯夫人自称老婆子,张了张嘴没说出什么来。 只轻轻点了下头,“是,清悦有要事与齐世子商讨,不知齐世子可在府中?” 永昌侯夫人连声道,“在的在的,衡阳刚值勤回来,你直接去院中找他就是。” 永昌侯夫人面上带着喜意,显然没觉得我能有什么要事,只当我回心转意,放不下女儿家的面子所找的借口。 想着这事也不好在大庭广众之下说,我便也没多解释,行了礼后,向齐衡阳的院落走去。 刚走到院门口,便看见在院中练剑的齐衡阳。 我心下诧异,齐衡阳通常情况下都是在清晨时分练剑,只有心中烦闷时,才会在大晌午的舞刀弄剑,意在发泄。 但他在京中人缘向来不错,仕途也无忧,如今更是无婚约的自由之身,还有什么可烦的? 我站在原地安静看了一会,我虽不会武,但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多年的耳濡目染,还是能看懂些的,只见那一招一式间隐有哀怨之气。 我皱了皱眉,他鬼上身了?怎的像个怨妇? 第91章 第91章 就他这样能行么?我心下略有担忧,有些后悔来找他。 本来找齐衡阳合作就烦,看见他这副不靠谱的样子更烦。 谁让司承曜的兵不能私自调进京呢,我幽幽叹了口气,抬手敲了敲一旁的门板。 齐衡阳听见声响,侧眸望过来,眼神一滞,随后若无其事地收回视线,嘴角却不着痕迹地微微向上勾起,“你来做什么?不是说要与我划清界限,让我少出现在你面前么?怎的今日倒是主动出现在我院门口了?” “夏清悦,别说我没给你机会,你若是后悔了,好好与我道个歉,我便既往不咎,我们的婚约...” 我懒得听他说废话,开口打断道,“大白天的别做梦了,我有要紧事找你。” 齐衡阳不信,“你能有什么要紧事,我承认,之前我是有些地方做的不对,但我也跟你道歉了,前段日子你也在那么多人面前让我失了面子,应该也算是扯平了吧?” 齐衡阳眼中竟有着一丝受伤。 我险些气笑了,该受伤的是我吧? 就算勉强扯平,那也是平的这一世的事,上辈子你欠我,永远扯不平。 我无视他的那些话,面色严肃道,“齐衡阳,近日京中多起失踪案,你可有眉目?” 齐衡阳听了一怔,皱眉道,“没有,贼人很狡猾,每次顺着线索摸过去时,都晚了一步,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轻声道,“或许,我这里的消息可以帮上一二。” 齐衡阳刚想嗤笑,猝不及防撞见夏清悦眼底的认真,他意识到,夏清悦不会拿这种事开玩笑。 齐衡阳眼神复杂地说道,“跟我来。” 我跟在齐衡阳身后进了他的书房,小厮很有眼色地关上房门,守在外面。 我见环境安全,二话不说,将袖中的信件取出,递给齐衡阳。 齐衡阳将信将疑地将信拆开,越看面色越凝重。 半响,齐衡阳将信纸放下,“上面的消息来自何处?” “天元阁。” 齐衡阳点了点头,没再问什么。 我有些诧异,他居然没问我为什么会去天元阁获取消息,也好,省得我多费唇舌。 齐衡阳沉吟片刻后出声道,“你可知,信上所说,代表着什么意思?” 我点头,直白道,“自然,否则我也不会来找你了。” 齐衡阳哑然,沉默了一会,语气中隐含怒意,“若真是那位的手笔,如此蛇蝎行径简直令人发指!既受万民供养,又怎可视人命如草芥,将万民玩弄于股掌之间!” 我难得认同地点头,“若是继续任由他行事,不揭穿其真面目,难保百姓不会受他蒙蔽,错将仇人认成恩人,届时若圣上也为他所惑,属意于他,那后果不堪设想。” 齐衡阳一想到日后要效忠的帝王会是这般不择手段之人,就忍不住皱眉。 “不可,我大召帝王就算是非足智多谋、骁勇善战的平庸之辈,也绝不能是这般心思毒辣之人。” 我看着齐衡阳满身的少年正气有些晃神。 不可否认,齐衡阳虽对我无情无义,但他的家国情怀确实是没得说。 这也是前世他最吸引我的地方,一个心怀万民之人,怎么会不值得托付呢? 可惜,最后我用生命认清,他心中的万民,并不包括我。 我收回心思定了定神,说道,“所以,我们要尽快破局,避免更多人遇害,同时让世人认清他的真面目。” 齐衡阳正欲点头,突然顿住,不解地望向我,“我们?” 第92章 第92章 我点了点头,“没错,我们。” 齐衡阳皱眉训斥,“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凑什么热闹?来添乱么?” “齐衡阳,你别忘了,消息是我给你的。” “你的消息是天元阁来的。”齐衡阳淡淡睨了我一眼。 我一噎,“那也是我弄来的。” 齐衡阳想了想,认真点头,“嗯,到时候事情解决了,我会向圣上言明,为你邀功。” 我气结,“谁要这个?” “那你想干嘛?”齐衡阳疑惑了。 我认真道,“我们合作,我负责引出贼人,找到他们的老巢,你负责黄雀在后,将他们一网打尽。” 司承曜的士兵不能擅自调动,要不然我也不会铤而走险找到齐衡阳。 毕竟这个狗东西可不会在意我的生死,不过如今涉及百姓,想来他定会上心许多。 而司承曜在京中可以充分利用他的皇子身份,牵制司天睿并调查他之前的事迹。 我一直相信,若一向干净的屋子里突然跑出一只虫子,那在不知道的地方,必然是已经泛滥成灾了。 届时,待证据确凿,新仇旧帐叠在一起,就算皇帝有心偏坦,天下万民也不会答应。 我在心底谋划的好好的,只听齐衡阳冷冷吐出一句,“不可。” 随后又重重加了一句,“我不同意。” 我满脸问号,“为什么?这明明是最快最有效的方法。” 齐衡阳冷着脸,扯起嘴角发出一声嘲笑,“呵,有效?你确定不是羊入虎口,再加一名遇害人?” “怎么可能?我派人打探过了,那伙人只是逃跑功夫了得,实际动手能力弱的很。” “那又如何,你会武功?”齐衡阳挑眉,似笑非笑。 “我不会啊。” 齐衡阳被我理直气壮的样子气笑了,“不会你逞什么能?万一出了什么意外,你让我...让你爹娘怎么办?” 我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着他,难不成他以为我会把全部身家性命都压在他身上? 自然是有足够的后手啊,早就说过了,我不会让自己身陷险境,除非有十足的把握。 齐衡阳有些烦躁,“你那是什么眼神?” 我收回表情,恢复一脸淡然道,“没什么,这些不用你担心,我自有把握。” “算了吧,你能有什么把握?夏清悦,我们自小一起长大,你几斤几两我还不知么?除了弓箭玩的不错,你哪还有什么其他技能?” 齐衡阳依旧满脸不赞同地数落道,“那贼人又不傻,更何况你也说了,他们轻功了得,会站在原地等着你用箭射向他们么?” 我承认齐衡阳说的有点道理,但是不多。 他只知道我弓箭出色,却不知自刚重生时遇见赏花宴那次危机后,我便学习了些出其不意的近战技巧,加上后面司承曜时不时的指点,如今不说能置人于死地,自保还是不成问题的。 但这些我并不想和齐衡阳解释。 “可单凭你,抓不住他们,你也说过,每次都是晚了一步,不是么?”我目光直直盯着齐衡阳,不避不闪。 齐衡阳抿唇不语,我继续道,“我有办法让你找到他们的藏身之地。” 第93章 第93章 “什么办法?” 我拿出一枚丹药,和一个罗盘,解释道,“这罗盘中藏着一只寻位蛊虫,吃下这枚丹药,不管距离多远,蛊虫都会感应到,届时跟着蛊虫的指引,就可以找到我的位置,自然而然便能找到他们的藏身之处。” 齐衡阳蹙眉,“那让其他人吃下不就好了,何必你亲自涉险?” 我摇了摇头,说出最主要的原因,“他们已经盯上我,刚好可以将计就计,若是再找人的话太麻烦,变数也大。” 昨日乘风虽然将人跟丢了,但是却得知,他们并非京城人,因此也不识得我,只觉得我样貌出众,定然能卖个好价钱,准备换个招式将我拐走。 齐衡阳还在犹豫,我有些不解,有什么可忌惮的,他不是一向不在意我的死活么? 这一世怎的突然如此反常,不会真的鬼上身了吧? 想到这,我不着痕迹地后退半步,拉远一点距离。 齐衡阳察觉到我的动作,没好气地瞪我一眼,“你突然退半步做什么?我还能变成鬼吃了你不成?” 我双眸微瞪,他怎么知道我心里想的什么? 齐衡阳见到我的表情更气了,冷哼一声道,“我仔细想了下,你说的法子,也不是不可行,那便如此行动吧。” 而后认真地看向我,似是保证一般道,“放心吧,我会尽快赶到,救出你...们的,你届时行事谨慎些,莫要冲动,一切等我到了再说。” 我胡乱随口应着,“嗯嗯,好的,那就如此说定了,明日未正开始行动。” 我将罗盘留给齐衡阳,便转身离开。 出了侯府,我见时辰尚早,便先去了水云涧。 昨日乘风传信回来时,说司承曜约我午时见面。 我熟门熟路上了画舫,果不其然,还是熟悉的场景。 司承曜依旧气质出尘地在煮茶,嗯,奶茶。 我坐下后,司承曜推过来一杯刚煮好的奶茶,“今日用的是乌龙茶,你尝尝味道怎么样,糖在你右手边,若是口味不对可以自己调。” 我点了点头,甜甜道,“谢谢玄澈哥哥。” 浅尝了一口,我砸吧砸吧嘴,是司承曜的清淡口味,然后开始加糖。 司承曜见我奶茶调好了,开始说正事,“你是打算将计就计?” 我差点一口奶茶呛住,赶忙咽了下去才道,“玄澈哥哥,你怎么知道的?我正想跟你说呢。” 司承曜眼中无奈,随手扯过一条丝帕,擦了擦我嘴角溢出来的奶茶渍,“你在信中那般说,我怎么可能还猜不到你的打算,当我是傻子不成?” 我想了想来之前的事,嗯,谁是傻子一目了然。 我乖巧地接过丝帕道了声谢,而后好奇问道,“那玄澈哥哥猜,我有什么打算?” 司承曜放下杯子,目光温润地落在我身上,“以身作饵,能者护身,齐衡阳做捕食的黄雀,而我牵制司天睿同时搜证。” 我被惊到捂住嘴巴,下意识道,“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嘛?怎么分毫不差?” 而后反应过来,连忙道,“我的意思是,玄澈哥哥好厉害呀!不愧是征战沙场从无败绩的昭武大将军,猜的也太准了吧!” 司承曜弯了弯眸子,“就你会贫嘴。” “哪有,我说的都是真心的!”我可没说假话,我是真的觉得司承曜厉害,和这样的人同盟也太省心了。 “好了,说正事。”司承曜正色道。 我也下意识坐的端端正正,“嗯,既然玄澈哥哥已经知晓我的打算,那我也不多说了,对此计划,玄澈哥哥以为如何?” 第94章 第94章 司承曜抬眼望向我,“私心来讲,我是不赞同的,以身入局未免太过危险,我不想你受到伤害。” 我心脏猛地一跳,好在司承曜眼中清清白白,让我没有思维继续发散的空间。 司承曜继续道,“但理智上分析,此举确实是最好的法子,我也没办法说出阻止你的话。” “更何况,我也并不想阻止你什么,人活一世,你想做什么便去做,若是解决不了,一切有我呢。” 我突然感觉鼻子酸酸的,司承曜是第一个除了爹娘外,对我说出这番话的人。 他虽然担心,却并没有打着‘为你好’的名义,限制任何行为,而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一句,一切有我。 “玄澈哥哥,谢谢你。”我强行压住想哭的冲动,声音有些闷闷的。 司承曜纤长温暖的手掌落在我的发顶,轻轻揉了揉,“谢什么,我们小悦儿自小便是聪慧,且心怀大义,除了不识路,其他各方面都是顶顶好的,我相信你。” 原本我都快.感动哭了,突然被司承曜话中的打趣弄的忍不住笑了出来。 我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没办法呀,除非天天走,不然我是真的记不住。” 司承曜失笑,“好了,不闹你了,你准备何时行动?” “明日未正,那伙人既然对我那般势在必得,定会制定一番周密的计划,今日出门我身边带的仆从多,约莫不会来,但司天睿要拉拢人给你下绊子,故而急需银子,所以他们明日一定会找机会出手。” 司承曜点了点头,“乘风攻击能力可以,但追踪差了点,为避免如昨日般跟丢了人,我将追云也安排在暗处跟着你,他们二人配合多年不会出差错。” 我乖巧应下,多一份保障自然是好的。 “不过你准备将谁带在身边?据我所知,你身边的丫鬟似乎并没有会武的。” 我神秘兮兮地眨眨眼,“刚结识的一个高手。” “刚结识?”司承曜有些愕然,“信得过么?” “放心吧,没问题的,相信我看人的眼光!”我信誓旦旦。 司承曜没说话,但眼中是明晃晃的怀疑,似是在说‘那齐衡阳与苏姚雪怎么解释’。 我想到他们,也是有些汗颜。 这么一看,似乎确实没什么说服力,但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 或许是死过一次的缘故,我现在看人看事都理智的很,如今的我强的可怕。 我笃定且自信地回视司承曜,司承曜挑眉,率先败下阵来。 “好吧,我且信你,记住,明日万事小心,不管怎样,先保证自己的安全,遇事要冷静,我教你的那些自保够用了,我这边你也不用担心,事情已经有些眉目了,定不会托你后腿。” 嗯?我一愣,“怎么这么快?” “昨夜你叫乘风递来消息,我便察觉不对,开始差人去查了。” 我不由得感叹,司承曜这脑子,真的好用。 “对了,玄澈哥哥,你出征之期定在何日?” “十日后,怎么了?” “十日后,那应该是够了,若此次我们将司天睿彻底拉下马,待你出征,至少后续粮草方面不会再出问题。” 司承曜闻言,点头认同。 随后又聊了几句,我见时间差不多了,便起身告辞。 来到昨日约好的位置,千面神盗果然已经在那了。 没错,昨日回去后,我猛然想起了此人的名号。 在前世,这人也是江湖上如雷贯耳般的传奇人物,擅长易容变音,无人知晓此人是男是女,也从没人见过他的真面目,故称千面神盗。 因着听到的都是传言,我没放在心上过,故而见到的第一时间也没想起来。 这人不仅轻功卓越,更是武功高强,若他称第二,便无人敢称第一。 如此人才,岂不是上天安排来助我的? 否则他为什么不拉着别人买东西,偏偏看中了我? 第95章 第95章 这就是天意!是上天的指示啊! 初夏有些忐忑,“小姐,他会答应么?毕竟此事危险,我们又没什么交情。” 我自信一笑,“放心吧,银子就是最好的交情。” 千面神盗没有别的爱好,唯一的爱好就是银子,否则也不会身怀通天本事,却从事偷盗倒卖之行,还专偷贵的。 恰好,我最不缺的就是银子。 果然不出我所料,千面神盗一听,就欣然同意了。 “小姐可真是找对人了!此事找我您放心!我生平最看不惯这些私下买卖人口的败类,小姐大义!” 千面神盗向我鞠了一躬,而后眼珠一转,状似不经意道,“那人贩头子,估摸得了不少好处,否则也不会如此卖命。” 我了然,“那是自然,珍奇物件怕是少不了,届时都归你。” 千面神盗眉开眼笑地混进我的仆从队伍里,随我一起回了府。 为了避免爹娘担心,我称盛秋玉得了些新玩意儿,邀我明日起去她府上小住几日。 第二日用过午膳后,一切准备就绪,我见时辰差不多了,便带着易容成初夏模样的千面神盗出了门。 我再次来到了上次遇见那骗子的地段。 一路走走停停,一副被外面花花世界迷了眼的单纯样子。 不到一柱香的时间,我就察觉到有人在暗中盯着我,还不止一个。 我和千面对视一眼,鱼儿上钩了。 果然,我们刚转身,迎面一个年轻女孩儿惊慌地撞到我身上。 千面尽职尽责地挡在我身前,拧眉不悦道,“你这人慌慌张张做什么!怎的走路不看路,若是给我家小姐撞出个好歹来,卖了你也赔不起!” 女孩连连躬身道歉,我适时开口,“罢了初夏,我没事,走吧。” 初夏不情不愿地退了回来。 我对女孩微笑了下,便要离开。 女孩见我要走,慌忙凑上前来,急急低声道,“姐姐救我,我被人跟踪了,他们是拐子,待我落单便会将我抓走,我娘瘫痪在床,还等着我带药回去救命,我不能被抓走,求姐姐救救我!若能逃过此劫,小桃一定做牛做马报答您!” 小桃俏丽的脸上满是泪痕,哭的好不惹人心疼。 我脸上露出犹豫的神色,“这...要我如何帮你?” “姐姐只需与我同行一段即可,那伙人不敢当街抢人,若是见我有同伴,定会离去的。” 初夏再次挡在我身前劝道,“小姐不可,此事太过危险,我们也只是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若是发生了意外可如何是好?” 我看了看哭得梨花带雨的小桃,面露难色,“可若不管,她也着实可怜了些。” 小桃见我这副圣母的样子,眼底一喜,哭得更加肝肠寸断,“求姐姐救救小桃吧!” 最后我不顾初夏的反对,执意与小桃同行。 小桃强压着心底的喜意,隐晦地向身后使了个眼色,随后语气带着讨好,“谢谢姐姐,姐姐真是人美心善,那伙人似乎已经走了,我家就在前面,姐姐若是不嫌弃,便来小桃家喝杯茶吧?” 初夏不屑地哼了一声,“我家小姐平日喝的可都是上好的雨前龙井,你家有么?” 小桃听了面色涨红,手指局促地搅在一起。 我见状轻斥一声,“初夏,不得无礼。” 而后和善地对小桃点头,“别听她乱讲,走吧,刚好我也口渴了。” 小桃眼中狂喜,带着我越走越偏,最后在一个破旧的院落停下。 “姐姐你们先坐,我去泡茶。” 我看着小桃忙碌的身影,心下感叹。 他们也是有心了,明明可以直接弄晕我,偏偏还要送我一杯茶喝。 第96章 第96章 再睁眼时,我手脚被绑着躺在地上。 四周漆黑一片,只有头顶透着些光亮,似乎是一个地窖。 我不着痕迹地摸了摸贴着手臂放置的绯红赤血匕,心下稍安。 静静等待一会,我终于适应了黑暗,发现千面顶着初夏的脸,淡定地坐在我身边不远处。 似乎是听见了我的动静,偏头看向我,“醒了?” 我轻轻‘嗯’了一声,千面悄声挪了过来,脑中响起千里传音,“要我给你解开么?” 说完抬手晃了晃松松垮垮搭在腕间的绳子。 我动作轻微地点了点头,在衣物的遮掩下将手伸了过去。 千面动作很快,只一会的功夫便好了。 我动了动手腕,发现轻轻一挣便能将手抽出来,满意地点了点头,如此一来便能打贼人一个出其不意,胜算更大了些。 此时,我开始不动声色地打量四周。 刚醒来时耳边就传来隐隐约约的啜泣声,如今一看才发现,这个不大的地窖竟关了十几个人。 除我与千面外,另外还有八名少女,五个孩童。 这还只是没卖的,也不知道卖出去的已经有了多少人。 我心中怒气翻涌,短短几日,竟已有这么多人遇害,司天睿真是疯了! 正当我在心里愤怒骂娘时,上方地窖口传来动静,我赶忙躺在地上闭眼装晕,随后又偷偷掀起一丝缝隙打量地窖口的人。 “嘿,大哥!你看那新拐来的小娘皮,长的还真水灵,要是能给咱哥俩玩上一晚就好了。”左边那个黑黢黢的高壮男子盯着我猥琐地笑着。 我强忍着才没打个哆嗦,好恶心啊。 旁边的络腮胡子粗声粗气骂道,“滚你娘的!脑袋别裤裆上了?玩个屁!我可告诉你,上面的人说了,急着要银子,好不容易逮了个极品货色,我还指望卖个高价呢!你少添乱。” 黑壮男被骂一顿也没在意,嬉皮笑脸地道,“哎呀,我知道,这不就是随便说说么,那极品旁边那个小娘皮也不错...” 话没说完,胡子男狠狠给了他后脑勺一巴掌,“你当老子说话放屁是吧?说了急着要银子,玩你妈的玩,上次那几个好货,本来能买个好价,就因为你管不住那玩意儿,才卖了几个钱!老子警告你,这批货一个不许碰,给老子好好守着!” “晚上这批货就要交出去了,上头也要派人来拿银子,绝对不能出任何差错,听见没有!” 黑壮男唉声叹气地关上了地窖门。 眼前再次陷入黑暗,没想到我运气还挺好,正好赶上三方交汇了。 等齐衡阳带兵赶到,便是人赃并获,今日司天睿是非要脱层皮不可了。 我正在心底想着,耳边却突然传来此起彼伏的哭声。 一开始还是低低的啜泣,最后竟变成了十几号人一同哭嚎。 我虽然能理解她们心中恐惧需要发泄,但是,真的太吵了啊,我头都快炸了。 正当我忍无可忍要出声说话时,地窖门又被打开了。 “哭什么哭!死了爹还是死了娘啊,吵死了!再哭别怪老子不客气!” 黑壮男本就挨了训正烦着,听见哭声更是烦躁,打开地窖门就破口大骂。 地窖的众人瑟缩着抱紧身子,将头埋进膝盖,死死咬着唇不敢再发出声。 我和千面对视一眼,都意识到只有这一个守门的,便默契地同时哭了起来。 千面一边哭一边骂着黑壮男的祖宗十八代。 顺利将黑壮男气的跳下来,准备修理她一番。 黑壮男狞笑着一步步靠进,“你个臭娘们,老子本来今天不想动你了,是你非要自己找死,那可就怪不得老子了。” 千面装作一脸害怕的样子向后挪,“你...你要做什么?我可听见了,那个男的不让你碰我们!你还想违抗主子的命令不成!” 黑壮男嗤笑一声,“狗屁的主子,拿个鸡毛当令箭的狗罢了,真当老子怕他啊!” 第97章 第97章 千面后背已经抵上了墙,退无可退,脸色惨白地开始求饶,“大爷我错了,我不该胡言乱语、口不择言,求求你,大人不计小人过,别过来了。” “现在才知道求饶,晚了!老子今天就让你知道知道,惹怒老子的下场!” 黑壮男说完,面目狰狞地冲着千面扑了上去。 千面周围的人吓得向远处爬去,纷纷抱住了头不敢再看。 预想中衣裳的破碎声和女子的哭喊并没有传来,反倒是传来一声重物倒地的声音。 千面傲然的声音紧接着响起,“我哪错了?我没错!都说了让你别过来,非不听,现在晕死过去了吧!废物东西。” 我轻笑一声,“好了,知道你厉害,快行动吧,免得他太久没上去,待会被人发现端倪。” “再过不久官兵就要来了,你不想抓紧时间去他们头儿的私库看看么?” 千面听了,连忙点头,开始加快动作。 周围人愣愣地看着一个妙龄少女,逐渐变成了那个让她们惧怕的黑壮男。 千面将黑壮男的衣服换上后,用绳子把他绑的结结实实,嘴也用杂草堵住了。 而后向四周扫了一眼,众人纷纷瑟缩着低下头。 只有一个十三岁左右的小女孩,鼓足勇气出声问道,“请问,你是来救我们的么?” 千面本想摇头,但是看了看我又点头,“算是吧。” 那女孩眼中燃起希望的光点,“真的么?!太好了,你这么厉害,我们有救了!” 一旁的少女却摇摇头,绝望地道,“怎么可能,她就只有一个人,怎么救得了我们这么多人?更何况,你忘了前日那个企图逃跑的女孩的下场了?” 她最后一句话说完,众人刚燃起的希望又灭了。 我好奇问道,“什么下场?” 少女满脸不忍,“当众扒光衣服,绑在门口,还没过一日人就没了。” 我抿了抿唇,眼中戾气翻涌,在这个地方被扒光衣服晾着,不用想也知道会遭遇什么。 真是一群丧心病狂的王八蛋! 就连千面也冷了神色,反手就将被绑着的黑壮男手脚筋挑了去,又嫌不解气,狠狠一脚踩在了他那胯.下二两肉上,还狠狠碾了碾。 黑壮男刚被疼醒又疼晕了过去。 我抽了抽嘴角,不用想也知道,华佗在世都救不回来了。 报应! 我看着再次被绝望笼罩的众人,轻声开口道,“放心吧,你们一定会得救的,他很厉害的。” 人群中传来弱弱的哭声,“怎么可能,她就算再厉害,也只有一个人,我们出不去的。” “就是啊,你凭什么说我们会得救,耍我们好玩么?”那人说着说着也哭了起来。 我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们,语气中满是不容置疑,“凭我是丞相嫡女夏清悦,我此次就是为救你们而来,不信也没关系,稍后官兵就会赶到了。” 我一个一个扫视过去,“你们,都会得救。” 她们似是被话中的信息量惊住了,一时竟忘了反应,只呆呆重复道,“我们,都会得救。” 还是最开始说话那名女孩最先反应过来,机敏地道,“既然如此,你们应该是有什么计划吧?那便去吧,这人我帮你们看着!” 随后用力将被扒了衣服的黑壮男踹进杂草堆里,在一旁坐了下来。 其他人见状,也有样学样地坐了过来。 千面满意地点了点头,解开了女孩的绳子,“其他人的绳子就交给你了,还有,若是他醒了,照他后脑狠砸一下就行了。” 交待完后,千面拉着我飞了上去。 刚关好地窖门,身后传来一道声音,“你带她上来做什么?” 第98章 第98章 我稳了稳心神,做出一副惊慌失措的模样冲那人求饶,“求求你放了我吧,我家有钱,你要多少银子都可以给你!” 那人不屑地扫了我一眼,理都不理,转头对千面警告,“这女的可是这批货的重头,你小子注意点。” 千面学着黑壮男的语气,不耐地摆了摆手,“用你放屁,老子知道,这小娘皮太吵了,老子给她点教训让她消停会。” 那人见千面这副混不吝的样子,也懒得搭理,转身走了。 千面装模作样地推搡着我向前走。 实则暗中观察地形布局,这也算是千面的专业领域了。 而四下一打量,我才发现,这竟是一处扎在深山里的土匪窝。 怪不得偏文的三皇子敢三番五次主动剿匪,原来都是自己人作戏。 我俩避着人,趁着夜色将至,迅速将寨子巡了一遍。 而后找了个隐蔽的地方,我从怀里摸出巴掌大的纸笔,开始勾勾画画。 在千面时不时的补充下,一份寨子的地形图完成了。 我拿出齐衡阳交给我的哨笛,清脆的鸟叫从唇边传出。 没一会,一只灰扑扑的鸽子落在我面前。 我将图纸折好,塞进灰鸽脚上的信筒里。 检查完后,抬手将鸽子放飞,很快灰扑扑的鸽子便隐匿在了深山的夜色中。 千面看我忙活完,眼底满是兴味,语气颇有些迫不及待,“好了么?走?” “走,我刚观察了下,这里没有专门的库房,好东西多半藏在那大胡子的私库里,去他院里看看。” 千面眼神一亮,“英雄所见略同。” 我俩又悄无声息地摸进了大胡子寨主的院子。 或许因为金主要来,寨子里的人都在前面忙碌,后院住处倒是没什么人把守。 千面凭借神盗的专业素养,顺利找到了大胡子隐蔽的私库。 眼见着千面准备暴力破门,我赶忙制止,“等等,直接破万一触发什么机关,打草惊蛇就不好了。” 千面也学着我的样子,压低声音道,“那怎么办?这门太复杂了,我弄不开。” 我有些诧异,“你不会解机关?” 千面迷茫,“一定要会么?” 我,“...那你以前都是怎么做的?” 千面比划了一下,“我向来尊崇一力降十会。” “...”行吧,人家倒也有这个资本。 我将他扒拉到一边,取出赤血匕,用匕鞘轻轻沿着四周敲打,最后停在一处,从匕首尾端取出一枚细长的玄铁针。 还是我昨日无意间发现的,这小巧的匕首竟内含机关,尾端藏着数枚玄铁针,不愧是珍宝阁的宝物。 千面在一旁好奇地瞧着我动作,“你一个大小姐,怎的还会解机关?” 我手下不停,漫不经心答道,“曾经被关在房中无聊,自己研究的。” 说来还要感谢齐衡阳,前世我动不动就被他丢进布满机关的密室罚反省,时日久了,竟被我琢磨出了些门道。 千面感叹,“京城贵女真是辛苦啊。” 我笑了笑也没解释。 随着轻微的咔嚓一声响,私库门悄无声息地开了。 千面率先走了进去,确定安全后向我招了招手。 饶是早有准备,我也被眼前的景象震了一下。 入目一片金碧辉煌,奇珍异宝不胜枚举,普通的珠宝金银更是被随意地堆在地上。 连墙壁上镶嵌的照明物都是极大的南海夜明珠。 我不自觉地攥紧双拳,如此多财物,他做过多少恶事可想而知。 千面眯了眯眼,一路向里走,“这么随意搁置,真是财大气粗啊,我倒要看看藏在里面的是什么稀罕之物。” 第99章 第99章 我跟在千面身后,越往里走越一言难尽。 恐怕如今的国库都没这里富裕吧? 看来这大胡子也不是司天睿的坚定追随者。 否则,就凭这等财力,招兵买马打天下岂不是不在话下? 司天睿还何至于心惊胆战地走歪门邪道搞钱。 “看不出来啊,小小一个土匪窝,居然藏有这等宝物。”千面语气莫辨。 我抬眼望去,待看清的瞬间,我全身发寒,血液倒流。 只见一颗硕大的纯金佛头被摆放在上首最中央。 佛头怎么会在这?它不是在边城战乱中被掠走了么? 临近倭国的边城人大多修佛,心性纯良多有慈悲之心。 当初倭国便凭着龌龊手段骗取边城人信任,而后攻占城池,大肆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素来祥和安宁的边城一度成了人间炼狱。 各大寺庙也没能幸免于难,倭人所过之处一片狼藉。 能拿的都带走,拿不了的便拆开了去分着带走,实在带不走便尽数销毁。 这佛头便是其中之一。 我双手不自觉发抖。 回想一下,似乎边城之难过去没多久,司天睿确实富裕了很多,没少散财收拢人心。 难不成,司天睿与倭国有所勾结? 他可是皇子啊!怎能勾结外邦残害同胞?说是叛国都轻了。 我正想说些什么,千面脸色一变,低声道,“有人来了。” 随后眼疾手快地拉着我躲了起来,借着巨大的青铜方尊掩住身形。 我俩刚藏好,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透过缝隙,我看见大胡子杀气腾腾地走了进来,站在唯一的出口处四下扫视。 身旁的心腹半信半疑,“老大,是不是您刚才走的急,忘开启机关了?” 大胡子瞪眼,“放你娘的屁!老子是那么粗心大意的人吗?” 心腹缩了缩脑袋,嘟囔道,“又不是第一次了。” “你个兔崽子嘀嘀咕咕说什么呢?” “没没没,小的是说,这密室除了你我二人,再无第三人知晓,更何况,大当家的机关之术卓绝,哪是常人随便可破的?大当家的若是实在不放心,小的仔仔细细搜查一番便是。” 心腹满脸恭维地吹捧。 大胡子哼了一声,扬了扬下巴,“用你说,那还不快去,我这些宝贝可都是费劲心思,才在那位的眼皮子底下运回来的,若是有人敢偷,看我不弄死他,再刨了他祖宗十八代的坟!” 千面听了这话,无声地冷笑一声,顺手将一旁的白玉凤凰链环在腰间。 我瞟了一眼,不愧是神盗,眼光就是毒辣。 这白玉凤凰链与软剑一样,都是主打一个出其不意的大杀器。 平常环在腰间就是一个华贵精美的饰品,遇见危险时就变成了杀人不见血的索命鞭。 眼见那心腹越来越近,只消一个转弯我俩便会暴露。 千面和我对视一眼,明白了彼此的意思。 从方才二人话语可知,此处只有他俩,就算打起来,也搬不来救兵。 以千面的身手,他二人不足为惧。 我缓缓握紧赤血匕,准备大不了就来个鱼死网破,反正算算时间,齐衡阳他们也快到了。 现在要做的,只是拖延。 正当千面准备主动跳出去,试图胡编乱造搪塞他们时,院外传来大声通禀。 “大当家的!那位来了!” 第100章 第100章 大胡子一个激灵,“快,把机关布好,那位现在可是缺着银子呢,若是被他的人发现这儿,还能有的好?” 那名心腹听了,草草扫一眼便匆忙转身,重新布好机关后跟着大胡子离开了。 我松了口气,重新收好匕首,叮嘱千面有什么看上的尽快拿,正戏要开场了。 千面也不啰嗦,扭头开始上窜下跳四处搜刮。 等我把机关从内部解开时,他已经把身侧的储物袋装的满满当当,一脸满足地等着出门了。 我微愣,却也没多说什么,神盗嘛,手速自然是快的。 我俩一路躲避,鬼鬼祟祟摸到了前院。 千面耳朵动了动,闻声定位到了他们目前所在的位置。 他带着我纵身一跃,借着月色遮掩,我俩悄无声息落到房顶。 我轻手轻脚掀开一块瓦片,视线落在屋中几人身上。 那心腹立在门口把门,大胡子站在下首汇报,正中央坐着一名戴面具的男子垂眸听着。 我细细打量了下那人,眉梢微挑,眼中浮起兴味。 也不知白日里司承曜做了什么,竟逼得他亲自出马。 显然大胡子也没想到,要不是身旁站着往日接头的人,他都要怀疑是不是骗他的。 毕竟这么多年,他见到主子的面屈指可数,况且这人带着面具,浑身包裹的密不透风,怎么看都很可疑。 大胡子面上堆笑,“主子稍等片刻,交易那人待会便会来取货。” 说着搓了搓手,有些忐忑,“不知主子今日怎么亲自前来了,可是有什么要事交待?” “怎么,你这处来不得?” 面具下传来的声音让我更加确定了自己判断,果然是司天睿。 司天睿旁边站着的人上前一步,怒目冷喝道,“不该问的别问,主子有事自会交待,哪里轮得到你来置喙。” 大胡子连声告罪,而后像个鹌鹑一样立在一旁不敢出声。 司天睿不咸不淡地训斥一句不得无理,随即装模作样给大胡子赐坐。 大胡子哪里敢坐,司天睿虽然在百姓面前一向亲和,打造出了一副亲民形象。 但在他们面前,可以说是笑面活阎王一样的存在。 上一秒还好好说着话,一旦哪句让他不开心了,可能下一秒人就像个破布袋子一样被扔进乱葬岗。 但阎王发话了,他也不敢忤逆,只好战战兢兢落座,屁股都不敢坐全。 我透过缝隙看见这一幕,心下暗忖,司天睿这气势,可不像以往在人前展示的那般文弱啊。 也是,生在皇室,若是没点保命手段早就死无葬身之地了,哪还会让他有在百姓中扬名的机会。 仔细回想,好像确实也没有消息表明他不会武,相反,各皇子在小的时候,皇帝都会安排专人进行教授。 只不过,司天睿在人前表现的太过文雅,甚至看起来还有些弱不禁风,便让人下意识断定他武功方面不是很行。 我心下暗自警惕,只怕司天睿的武力值也不低,是个扮猪吃老虎的。 千面也看出来了些门道,虽然他不知那面具男是什么身份,但直觉告诉他,那个人有危险,最好别正面对上。 我看懂了千面的意思,无声问道,“你打不过么?” 千面摇头,传音给我,“那倒不是,只不过那小子看起来就是个耍阴招的,打起来麻烦。” 听着千面不屑的声音,我垂眸扫了眼下方的司天睿,默默点头表示赞同。 就他目前做的这些事,哪件不是阴损至极的? 第101章 第101章 没过一会,门外有人来报,说验货的人来了。 大胡子赶忙抬起如坐针毡的屁股,“主子稍等,属下先去交货,待完成后即刻回禀。” 司天睿点了点头。 见大胡子离开,我示意千面按计划行事。 想必他们很快就会发现地窖的情况,我们要赶在那之前,让司天睿发现大胡子私库里的财宝,将水搅的更混。 千面将储物袋递给我,而后跳了下去,若无其事地敲响司天睿的门。 我躲着哨兵原路返回,提前将私库的机关解开,只留下一道最简单的做掩饰,随后找了一个隐蔽的位置躲好,握紧小弓戒备。 也不知千面怎么说的,我刚躲好没多久,他和司天睿的身影就出现在了院门口。 司天睿带着面具看不见表情,但周身散发的气压显示,他目前心情很不爽利。 “主子您瞧,就是这儿了,大当家的准备良久了。”千面装模作样地开始解机关,按照我教他的步骤,很快门就开了。 一旁的侍从率先迈步走了进去,确认没有问题后,在司天睿耳边低声说了些什么。 司天睿眼中晦暗不明,抬脚走进了私库,不消片刻就又回到门口。 “来人,去把胡年彪叫来。” 司天睿安静立在原地不知想着什么,千面后退一步,将身形隐在阴影里。 大胡子这边刚打开地窖准备验货,就被人匆忙叫走。 他跟在来人身后一脸莫名,想不通那祖宗又怎么了。 可随着周围的景色越走越熟悉,他逐渐慌了神。 最后停在自己院门口时,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司天睿坐在院中的石凳上,身后不远处是大敞四开的私库门。 大胡子眼皮一跳,当即跪在地上,“主子,您听我解释。” 司天睿淡淡嗯了一声,语气温和道,“好,你说。” 大胡子一噎,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司天睿也没想真的听他解释什么,只语气不明地问道,“你为我做事多久了?” “已有十载。” “十年了啊。”司天睿感慨,手中转着扳指,“你倒是有本事,十年时间攒出一座国库来。” 司天睿视线落在大胡子身上,意味深长道,“让你做这些真是屈才了,有这等财力,便是称霸一方都是轻而易举。” 大胡子冷汗直冒,“主子息怒,天地明鉴,属下绝无二心!” 他咬咬牙,毅然决然道,“既然已被主子发现,那属下也不瞒您,此处财物皆是属下准备的贺礼,只待您登基为皇时献上。” 我挑了挑眉,没想到啊,这大胡子看着粗犷不堪的,话倒是说的漂亮。 瞧瞧那司天睿,听到后面半句话眼睛都亮了。 “嗯,你有心了,既如此,今日我便带走了,刚好可解燃眉之急。” 大胡子压下眼中的肉疼,低眉顺眼应是。 千面扮成的黑壮男这时跳了出来,凑到大胡子身边,用装作压低,但实际上在场人都能听见的音量道,“大哥,当真要全送他?你刚不是说,这些宝物都是你的,谁敢拿就刨了他祖宗十八代的坟?还说他正缺银子,不能被他的人发现,怎的现在又要送了?” 司天睿原本不在乎他话中真假,目的达成便是,但若被捅到明面上可就不一样了。 大胡子浑身一僵,眼中惊怒交加,“是你干的!方才也是你!” 随即意识到此刻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强行压下对黑壮男的杀意,在司天睿冷凝的目光中跪地,“主子别听他胡说,属下绝无此意!” 第102章 第102章 黑壮男面上不悦,“大哥,我怎的就是胡说了?你一边说着不能给人发现,又一边让我把人叫来,现在又是这等反应,我还想问你是何意呢?” 黑壮男蛮不讲理一摊手,“现在好了,搞得我像个两面三刀的,里外不是人,罢了,我也不管了,反正都是大哥你费尽心思藏的宝物,与我无关,我不多事就是了。” 大胡子顿时吹胡子瞪眼,气的说不出话,举起砍刀就想劈了黑壮男。 黑壮男面上惊恐万分,脚下却轻功一运,神不知鬼不觉地躲到了司天睿那边。 大胡子被气疯了,只想杀他泄愤,也没注意,提着砍刀就劈了过去。 看在司天睿眼里,就是大胡子目露凶光地冲了过来。 司天睿本就多疑,这一幕在他脑中就演变成了,大胡子手握巨财,便不想再屈居人下,故而二人合伙做戏,设计加害于他。 身边的侍从眼疾手快,一剑挡住了大胡子的砍刀,大声喝道,“放肆!胡年彪你想做什么!” 大胡子气红了眼,目光紧盯着黑壮男,手下用力将侍从震开,“让开!老子要活劈了这狗崽子!” 眼见大胡子扑到了近前,司天睿冷笑一声,抬脚毫不留情将他踹开,刚伸手抽出腰间软剑,就听外面惊慌来报。 “大当家的,外面突然出现一大批官兵,现下已经打到寨子口了!” 大胡子顾不得被踹的疼痛,焦急问道,“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会出现官兵?外围布了机关阵法,他们怎么找进来的?” “小的也不知道啊!大当家的,那一大群人来势汹汹,咱们兄弟快守不住了,这可怎么办?!” 大胡子咬了咬牙,“既然守不住,那就不要硬抗了,咱们撤!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通知兄弟们跑路!” 大胡子交待下去后,转身对司天睿恭敬道,“主子,您信我,自您救了我那天起,我胡年彪这条命便是属于您的,十年来更是对您忠心耿耿,绝无二心!” “现下情况危机,还请主子先跟属下走,其余待安全之后再容属下向您解释。” 我听后不禁感叹,还真是个忠心的啊,这种危急关头了还不忘主子。 如此一来,我倒是明白了这大胡子为何手握兵马与财宝,却没自立为王,没想到竟真是对权势无意,只是单纯爱财。 我心头发酸,怎么什么人才都能跑到司天睿麾下,莫非这就是苏姚雪嘴里说的那个什么,气运之子? 司天睿眯了眯眼,也没再多说什么,示意他带路。 场面顿时混乱了起来,我见司天睿想走,抬起手中的小弓就射了过去。 气运之子又怎样,今日我就要你气数散尽。 司天睿耳朵动了动,听见破空之声,身形敏捷地向后一退,箭羽擦着他的衣摆扎进面前的地上。 “谁?滚出来!”司天睿视线射向我方才藏身的方向,语气冰冷。 我心中微讶,我想到了他武功不低,但没想到居然这么敏锐,果然皇室不养闲人。 好在我将箭射出后,就悄无声息换了个位置,我拉弓搭箭继续干扰,反复几次,不让他离开。 我是要出现的,但不是现在。 在我射箭的同时,千面也不再装了,身手迅捷地与大胡子他们缠斗了起来。 我一次性搭上三支箭,干扰司天睿的同时,顺便也帮千面解决掉想偷袭他的人。 在我俩的配合下,司天睿一时难以逃脱。 外面的兵戈声越来越近,司天睿也有点急了,若是被人发现他出现在此处,那就全完了。 司天睿怒道,“胡年彪,你怎么管的手下!” 大胡子也心中憋闷,恶狠狠将砍刀向千面劈去,“老子自问平日待你不薄,你个狗崽子到底发什么疯!” 千面将腰间搭着的白玉凤凰链抽出,随意一甩就将砍刀轻飘飘抽了出去,“彪哥这话问的好,不过你就说,有没有一种可能,我不是你口中的那个狗崽子呢?” 大胡子面色一变,“你不是虎子?!” 第103章 第103章 “哦,原来那个黑子叫虎子啊,啧,别说,这两个名字都挺适合他,要不爷赐他个新名字吧,叫黑虎如何?” 我忍不住笑了,千面语气轻佻,可是把对面气的不轻。 在我出声的一瞬间,司天睿眼神锐利,将手中的剑扔了过来。 “别躲了,出来!” 我侧身躲过,听见这话翻了个白眼,你让不躲就不躲了? 堂堂皇子居然能说得出来这种话,脑子怎么时好时坏的? 我侧耳听了下外面的情况,也就半刻钟吧,齐衡阳约莫就能带兵冲进来了。 倒也是时候出现了。 司天睿眯眼紧盯着那处异动之地,语气森然,“还不出来,怎么,只会做背后放冷箭的缩头乌龟么?” 我收好小弓,握紧匕首,将手背在身后慢条斯理地走了出去,“三皇子此言差矣,怎么就是背后放冷箭了,小女分明是正面放的呀。” “是你?” “是你!”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司天睿的面具早就被我用箭射掉了,我笑眯眯打招呼,“是我,三皇子好雅兴,你也来赏月呀?别说,山里的月亮倒还真是别有一番风味。” 司天睿面色阴沉,“你怎么会在这?” “诶?我么?这要问你身边的那位大当家呀,是他差人带我来的。” 司天睿看向大胡子的视线如同带着冰碴,“你和丞相府有交情?” 大胡子愣住,“什么丞相府?这女的是他们瞧着极品,今日新抓来准备卖个大价钱的。” 随即看向我,眼中迷茫,“你不是被关在地窖,怎么会出现在这?” 说完面色又是一变,“刚才说丞相府,难道你是丞相府的大小姐?外面那群人都是来找你的?” 千面站到我身边,嗤笑道,“呦,还有点脑子呢?就你那个地窖,也想关住我?” 大胡子听完,面色也变得阴沉。 司天睿打量着我,猝然开口,“你是故意的,你早就知道幕后之人是我?” 我笑容不变,面色如常道,“三皇子太看得起我了。” 司天睿见我们死死挡在唯一的出口前,也不急了,冷笑出声,“就算你知道又如何?若是没猜错,外面是巡捕营的人吧,带头的人是齐衡阳?” 我没说话,不置可否。 司天睿嘴角讥讽,“早就听闻,你们二人退婚一事闹得满京沸沸扬扬,夏小姐倒是有手段,还能让退婚之人为你犯险。” “为民除害,无关情爱。” 司天睿听完更是不屑地笑了,“你当真以为,你们奈何得了我?原本我走了,这事便算了,但如今这般,我只好把你们都杀了。” 司天睿眼中杀意尽显,“要怪就怪你们命不好,还爱多管闲事!” 虽然有千面在,打不过还能跑,但我依旧暗暗握紧手中的匕首,准备找准时机夺了他的行动能力。 这次是个可以彻底铲除他的好时机,机不可失啊。 正在我们双方剑拔弩张之际,外面的打斗不知何时停止了。 院子门被推开,“他们不能奈何,那我呢?” 第104章 第104章 “三哥,那你觉得,我又如何?” 我转过头,看见司承曜披着月光,大踏步走了进来,身后跟着齐衡阳。 官兵鱼贯而入,瞬间便将院子里的贼人拿下。 司承曜在我身边站定,轻声询问道,“没事吧?” 他怎么会来? 我摇了摇头,按捺住心底的好奇,继续谨慎地盯着司天睿的动作。 司天睿笑容消失,视线扫过面前三人,面无表情地开口,“你们联手设计害我?” 齐衡阳少年意气,上前一步清冷桀骜道,“三皇子此言差矣,你自己犯下恶事,败露是迟早的,怎能怪别人,臣一路按规矩办案,又何来害字一说?” 说着语气冰冷,“真要说起来,地窖那些无辜之人,才是受你所害。” 司天睿忽地笑了,满脸无辜,“齐提督,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什么地窖,我只是恰巧路过此地,这里发生的事与我有何干系?” 司天睿认定我们没有确凿证据,一口咬定他是路过。 看着司天睿满脸认真胡言乱语的样子,我啧啧称奇,真不愧是上一世的夺嫡赢家,脸皮不是一般的厚。 司承曜轻笑出声,“三哥倒是不走寻常路,深山老林里的寨子也能路过。” “路过不说,还正巧走到山寨老巢的私库门口,三哥这体质,倒是与那神话本子里的寻宝鼠有的一拼。”他抬眸,视线向私库门口轻轻一扫,满室的珠光宝气让人想忽视都难。 司天睿面不改色,“六弟夸张了,大抵是运气好吧,碰巧而已。” 千面在我旁边忍不住了,啧啧出声,“这就是皇室的人么,什么话你都敢应啊,下次再打仗干脆也别要盾了,你这个三皇子往前面一站比什么都管用。” 我随口搭话,“为什么?” “这脸皮比城墙还厚,谁穿得透他啊?” 千面嘴里絮絮叨叨个不停,“寻宝鼠不见得,倒是老鼠更贴切,哪里有香气,闻着味就来了,再说他这做的事,哪件不是藏在阴沟里见不得人的,想不到看着人模人样的,内里却是无耻鼠辈,唉,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 司天睿没什么反应,倒是他身旁的侍从听不得自家主子被人贬低侮辱,当即跳出来怒道,“大胆!皇室之人岂是你能议论的,辱骂皇嗣,当心掉脑袋!” 千面嗤笑,“省省吧,妄想用你们朝廷那一套来压我这个江湖之人,可真是够蠢的。” “再者说,”千面伸手一甩,白玉凤凰链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抽向那侍从下盘。 侍从躲闪不及,腿上被抽出深可见骨的血痕,紧接着双膝一痛跪在地上。 “想摘我的脑袋,也得看看自己够不够格。”千面将白玉凤凰链重新缠回腰间,睥睨道,“哼,不自量力。” 司承曜与齐衡阳眼神闪了闪,对千面的武力值有了一个新的评估。 司承曜甚至在想着要不要招安,他对武功高强之人一向惜才。 我没他俩想的多,只觉得我眼光真好,这人真是找对了。 看着对面毫无还手之力就被废了的人,我有些疑惑,“你这么厉害的呀?那刚才为什么不把他们一次性解决掉?” 千面歪头,眨了眨眼睛,“不是你说,拖住他们就行嘛?” 第105章 第105章 啊这,当时我也没想到你这么厉害啊。 对上千面眼中清澈的愚蠢,我喉头一哽,脱口而出,“你这样实诚的性格,是怎么在险恶的江湖上存活这么久的?” “可能是因为,看不惯我的那些人也打不过我?”千面挠头。 我了然,附和点头,怪不得他说自己尊崇一力降十会。 齐衡阳重重咳了一声,蹙眉打断我们的对话,“眼前之事还未完,闲话少叙。” 司承曜没说话,但眼中的意思也是如此。 我也发觉有些偏题了,话音一转,将话题重新引回司天睿身上,“三皇子不用再狡辩了,方才我在树后,可是将你们的对话听的一清二楚,哦对了,你们在房中说的我也听见了。” 司天睿眼神微冷,面上却依旧笑得儒雅,“夏小姐无需试探,本王没做过的事情是不会承认的,就算是站到父皇面前,本王也是一样的说法。” 齐衡阳见司天睿这副死不承认、尔等能奈我何的样子,素来清冷的面上也开始布上了火气,“人证、同党、赃物皆在此,三皇子还要负隅顽抗么?” 司天睿不为所动,“口说无凭,尔等可有物证证明,这些与本王有关?若是没有,本王还要说是你们红口白牙冤枉于我。” 司承曜微微勾唇,唇角带着兴味,“三哥如何知,我们没有物证在手。” “自然是因为本王问心无愧。”司天睿一脸坦然,显然并不信自己会被抓到把柄。 他这个六弟虽然声名远扬,但因常年战于沙场,精通的多为兵法战略,对朝堂之事知之甚少。 他所做的那些事,就连皇上都不曾发觉,甚少回京的司承曜又怎会知晓。 因此,他断定他们手里没有证据,只是在诈他罢了。 司承曜见司天睿那副有恃无恐的样子也不急,反倒温声细语道,“三哥可是当真?皇弟今日刚巧查到些东西,比如鸣愿村的疫病、茶峪村的山火,以及双春城的粮食灾荒,不知三哥对这些作何解释?” 我心头一沉,却又觉得在意料之中,这些事果然也是司天睿一手策划的。 与我所猜测的八.九不离十,无外乎是为了给自己造势,而对平民百姓先杀后救,简直丧心病狂! 司天睿敛了笑意,眼中满是谨慎,“自然是我于危难之际相救,有什么需要解释的?” 司承曜闻言,做恍然大悟状,“如此说来,现下三哥出现于此,想必也是为了救受害百姓于危难。” 司承曜话音刚落,千面就顶着黑壮男的脸,紧跟着接话,“原来是这样么,三皇子果真如传闻所言,心系百姓、爱民如子啊!” “想必正是这份心感动了上天,才让您恰巧路过此处,又恰巧发现此处的财宝!三皇子也是争气,更是在一夜之间打入敌人内部,收服寨主,实在是让在下佩服啊!” 千面标准作揖,面上却是显而易见的嘲讽。 司天睿眼底不耐,也不再维持表面的和善,冷冷道,“少阴阳怪气,想定我的罪那便拿出证据,没有证据就别挡我的路!” 说完轻蔑地扫了我们一眼,就要带着手下们强行离开。 就算是被抓现形又怎样,他是当今三皇子,更是受百姓爱戴的晋阳王,没有证据谁也奈何不了他! 只是如今暴露,日后的行动怕是要处处受限,异常艰难了。 司天睿一想到多年谋算毁于今日就烦躁至极,更别说丢了个堪比国库的宝库。 我见司天睿要走,伸手从怀中掏出一沓信纸,“三皇子别急着走啊,你不是想要证据么?巧了不是,我这刚好有。” 第106章 第106章 司天睿脚步一顿,待看清我手中的信纸后,瞬间面色难看,眼神锐利地刺向大胡子。 大胡子早就被这一系列变故打了个措手不及,此刻正慌着,看见我手中的那些信之后,更是脸色惨白,再被司天睿一吓,腿脚发软到差点跪下,只嘴里喃喃道,“完了完了,全完了。” 我手上拿的,正是司天睿和大胡子这些年传的密信。 上面每一封都记载着司天睿多次“剿匪”背后的真相,当然也包括这次的拐卖事件。 发现这些信件确实是个巧合。 当时我在研究佛头,因为太重,我捧起来没一会就觉得手酸,便放了回去。 放下的一瞬间,我敏锐地察觉到声音不对劲。 细细查探后发现,摆放佛头的底座居然是镂空的,其中塞满了信件,我随手拿起一封,越看越心惊,而后又打开几封,草草看了两眼,无一例外,都是出自司天睿之手。 想着证据越多越好,我便都收了起来。 想来是大胡子怕日后被卸磨杀驴,提前给自己留的后手,如今倒是便宜了我。 司天睿身边平日里负责接头的那名侍从见了,顿时沉不住气,气急败坏地指着大胡子破口大骂,“你个蠢货,看完不销毁,全都留着做什么!这下主子算是被你害惨了!” 司天睿面色阴沉,“闭嘴!” 侍从恶狠狠地剜了大胡子一眼,退回到司天睿身后不再言语。 司天睿目光阴冷地从我们身上一一扫过,最后落在司承曜身上,语气笃定,“这一切都是你算计好的,所以才在白日里,对我那般步步紧逼。” 司承曜不置可否。 司天睿见状,扯出一抹冷笑,“司承曜,你可真是好样的,平日里装出一副对什么都不上心的模样,我竟还真叫你骗了去。” 司承曜摇了摇头,眼中带着怒意,“你竟还没认识到自己的错处么?” “我有什么错?你是想说那些死了的百姓么?”司承曜嘲讽地勾了勾嘴角,往日满是悲悯的眸子里,此刻尽是嫌恶,将原本温雅俊朗的脸变得恶毒扭曲。 “自古以来,便是一将功成万骨枯,登上高位之人哪有手中干净的?便是你司承曜,能谋得大将军之位亦是杀人无数,手中沾满了人命。” 司承曜拧眉,“这怎可混为一谈,战场厮杀,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可兵是兵,百姓是百姓,便是敌军突袭,亦不会残害手无寸铁的平民百姓!民乃国之根本,若无百姓,何来家国?” 司天睿眼中讥讽,“世间百姓多如牛毛,那些贱命本就如同蝼蚁,能为我所用,供奉上一丝绵薄之力也是他们的造化。” 他语气里带着高高在上的施舍。 看着司天睿面上的理所当然,我脑中不自觉回忆起前世丞相府的惨状。 那时我已经嫁入了侯府,故而逃过一劫。 当我听闻噩耗赶到时,家仆已尽数死绝。 一进门便是直冲天灵盖的血腥味,地上、墙上、廊柱上满是鲜血。 我忍着恶心,穿过满地的尸体,一路跌跌撞撞到内院,终于找到了爹娘。 可惜终究晚了一步,入眼是爹娘双双倒地而亡的场景。 那时,他脸上的表情也是如此。 视人命如贱草,轻描淡写地给陈豫下命令,杀。 他是真的认为,除了皇室之外皆鄙贱。 甚至觉得,能有资格成为他夺位路上的踏脚石,是一种荣耀。 回忆中的脸与眼前之人逐渐重合,我浑身不自觉地颤抖,杀了他,今日他必须要死! 第107章 第107章 我双目赤红,绝不能让悲剧重演。 他的话让我怒从心起,当即拉弓搭箭直指司天睿,厉声喝道,“天下万民皆是独立的个体,存活自有他们的意义,没人生来就是别人的垫脚石,除律法之外,更没人可以决定他们的命运,哪怕你是皇嗣也没这样的权利,杀人偿命,你的罪孽非死难消!” 司天睿打落箭矢,睨了我一眼,嗤之以鼻,“不自量力,你能懂什么,女人就是目光短浅、难成大事。” 他眼中鄙夷,“一群蝼蚁还妄想叫我偿命,简直痴人说梦。” 齐衡阳在一旁听了半天,终于忍无可忍,清冷的脸上满是憎恶,“何必再与这种人多费唇舌,他摆明了死不悔改,如此视人命如草芥,怎配受万民敬仰,食万家俸禄!今日便将他缉拿,与罪证一同交由圣上定夺。” 司承曜扫了一眼门外,点了点头,“差不多了,动手。” 随着司承曜的一声令下,巡捕营的众人与司天睿带的侍从们缠斗了起来。 司天睿这时也不再掩饰,凭借强大的内力与狠戾的手法连杀数人。 可终究是双拳难敌四手,加上此次秘密出行,带来的侍从并不多,满打满算也才十人。 很快便寡不敌众,渐渐落了下风。 “主子,他们人太多了,属下们为您开路,您先走!” 司天睿脸上溅了不知是谁的血,他抬手狠狠一抹,阴沉点头。 侍从们将司天睿围在中间,不顾死活地厮杀,手中武器挥的虎虎生风,终于为他杀出了一条血路。 我见司天睿要逃,迅速拉弓搭箭,目光冷凝。 箭羽伴随着破空之声,直冲司天睿后心而去。 司天睿察觉到危险,但为时已晚,且身边战况焦灼,他避无可避,只得迅速侧身,堪堪避开要害,任由箭矢没.入肩膀。 司天睿闷哼一声捂着肩膀,头也不回地向外逃去。 我心下一急,再次搭箭,却被一双手拦住。 我疑惑不解地看向司承曜,语气急躁,“为何拦我,司天睿今日绝不能放跑!” 司承曜语气依旧温和,他安抚道,“莫急,他跑不掉的。” “可他现在已经快逃出门了!难不成,你想包庇他?”我瞪大双眼,不敢置信。 司承曜被气笑了,屈起手指对着我的额头敲了一下,“想什么呢?我在你心里难不成就是这样是非不分的人?” “那你拦我做什么?”我揉着额头,语气不满地回道。 司承曜目光移向远处,眼底神色莫名,“你以为,我听他絮叨那么久是为了什么?当真是指望他能弃恶从善、回归正途么?” 不等我搭话,司承曜继续道,“外面已经布置好了一切,他出了这个门便是踏进了绝路,放心吧,皇室出了这种祸害,有人比你更想除了他,今夜,他无处可逃。” 话落,司承曜目光落在我身上,语气温和,“你已经做的很好了,剩下的交给我们就好。” 齐衡阳也难得没有嘴贱,点了点头,面上有些别扭,“你今日辛苦了。” 我心中迟疑,但司承曜做事一向稳妥,从不做没把握的事,更不会说大话。 齐衡阳也不会在这种大事上掉以轻心。 见此,我只好收起弓箭,安静站在一边等待。 不多时,打斗结束,余孽尽数被压在了地上。 司承曜命齐衡阳一行人在院中看守,而后转头看向我,“走吧,去为你和那些百姓讨个公道。” 第108章 第108章 司承曜带着我向半山腰走去。 穿过树林,来到一处清理好的平地上。 我四下扫视一圈,看得出是临时仓促清理出来的。 我视线望向空地中央,那里支着一顶不算起眼的帐篷,帐篷四周围满了人。 虽然他们身着寻常百姓的粗布麻衣,但周身散发的气势却不寻常。 我心中隐隐有了猜测,但又觉得荒谬不敢确认。 深更半夜,皇帝怎会犯险来此荒山野岭。 显然司天睿也是这么想。 他好不容易在侍从的掩护下逃离山寨。 可刚一出寨子,一张大网从天而降,他死命挣脱后,四面八方涌出的卫兵又将他团团围住。 此时他早已精疲力尽,那群人轻易便将他捆起来带到了此处。 之后二话不说将他押在地上,面对帐门跪着。 起初见这阵仗,他心中慌乱不已,以为皇帝亲临,缉拿于他。 但忐忑等了许久,也不见帐中有丝毫反应,反倒是司承曜姗姗来迟。 司天睿被人按着,跪在地上无法起身,抬眼见到司承曜闲庭信步的样子,霎时怒火中烧,再也维持不住以往的儒雅模样,“你这个狗杂碎,竟敢算计我!你最好祈祷别落到我手里,否则我定叫你生不如死!” 司承曜置若罔闻,眼神都没分给他一丝,只对着营帐恭敬行礼,“启禀父皇,儿臣已将罪人司天睿缉拿,罪证一并在此,还请父皇定夺。” 一名侍卫从司承曜手中接过罪证,转身进了营帐。 我瞳孔一震,皇帝当真亲临了? 随即心中狂喜,我朝一向以仁德治国,当今皇帝更是爱民有加。 当初看重司天睿,也是因为他在百姓中有个好名声。 若是皇帝知晓,所谓的好名声都是用无辜百姓的人命堆出来的,那定然会龙颜大怒。 加上证据确凿,哪怕他是自己的亲儿子,司天睿也必死无疑。 我在这边心潮澎湃,期待着司天睿能被立刻处死。 那边司天睿却是半点也不信,他嗤笑一声,不屑道,“别装了,那帐中根本就空无一人,父皇向来是个多疑且惜命的,怎会冒险出宫,深夜来此?司承曜,你就是要装,也得找个差不多的理由。” 司承曜淡淡扫了他一眼,没理会他的嘲讽,只问道,“谁与你说这是空帐?” “还用人说?那个老东西有点动静就戒备不已,若真在里面,早在我刚被抓来时就该出来大发雷霆了,怎会到现在都没半点响动?” 司承曜听了这话,挑了挑眉,开口语气带着指责,“住口!你这是大不敬,三哥,你怎能如此出言不逊?就不怕被父皇听见么?” 司天睿冷哼一声,“司承曜,你还装上瘾了是吧,那老东西又不在,如何听得见?” “你便是跟那老东西说了又如何,以我往日的表现,那老东西根本不会听信你的一面之词。”司天睿神色癫狂,见营帐毫无动静,更加认定皇帝不在,一口一个老东西,说话越发肆无忌惮。 “你以为,将我与那些所谓的证据交上去就万事大吉了么,你太天真了,不妨告诉你,我早就留好了后手,你今日所做一切都是徒劳无功。” 司天睿讥笑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做什么,不就是想借此吓得我交待认罪么?我告诉你,做梦!如此拙劣的把戏,你拿我当傻子不成?” 我心下一沉,难怪司天睿始终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他竟还留有后手。 第109章 第109章 不行,哪怕皇帝降罪于我,也决不能放虎归山。 我暗暗握紧匕首,眸子逐渐冰冷,若真如司天睿所说,那现在就是要他命的最好时机。 正当我准备动手时,司承曜不动声色地拽住我的手腕,与此同时,毫无动静的营帐门被陡然掀翻。 “你怎会是傻子,这种种做派,分明朕才是那个傻子!” 皇帝大踏步走出来,气的目眦欲裂,“你这个孽子!” 司天睿嘴角的讥笑还未散去,整个人顿时僵在原地,目露惊恐,“父皇...” 皇帝一脚将司天睿踹翻,怒道,“你别叫朕父皇,朕这个老东西可担不起你这一声父皇!” 皇帝怒极,这一脚毫不留情地踹在司天睿受伤的肩膀上。 司天睿顾不得肩膀传来的剧痛,面色惨白地求饶,“父皇息怒,父皇饶命,您听我解释!” “解释什么!你说的那些话,朕可都真真切切的听见了,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可狡辩的!” 皇帝冷笑一声,“若不是朕今日亲自前来,保不齐还要继续受你蒙骗。” 皇帝身旁的那名贴身侍卫幽幽道,“三皇子着实厉害,不但将百姓玩弄于股掌,揣摩圣心竟也是一绝。” 听见这个声音,我诧异抬头,待看清那人时,心下了然。 我前世被关在侯府院中,闲着无聊时,就爱看竹瑶不知从哪搜来的那些江湖趣事,打发打发时间。 其中偶尔还会夹杂一些人物小像,因此我对江湖上一些有名的人物也略有了解。 难怪皇帝敢深夜上山,原是身旁带着前任武林盟主。 传言皇帝少时外出游历,结识众多武林好汉,更是与其中一人为莫逆之交,那人武功卓绝,后来成了武林盟主。 皇帝即位后,那位盟主没过多久便寻了继任人,自己消失于江湖。 江湖众人遍寻无果,原来竟是伴在了帝王身侧。 看眼前的情形,显然二人之间不似一般君臣那般疏离。 我心下复杂,都说帝王薄情寡性,竟也能有如此纯粹、可互相交付的感情么? 我不自觉思绪翻飞,皇帝愤怒的声音又将我拉回眼下。 “你这个孽障!朕问你,那些无辜百姓,可都是因你而死?这信件上所言,可都是真的?此次拐卖之事,也都是你一手谋划?!” 司天睿条件反射般否认,“不是,不是如此。” “哦?那是如何?证据确凿,你还想狡辩!”皇帝将信纸一股脑摔到司天睿脸上,又觉得不解气,将手中的扳指摘下砸了过去。 皇帝用了内力,那枚扳指砸在司天睿额角,鲜血顿时汩汩而下。 司天睿本就因肩膀的伤失血过多,这一下让他的脸色更是白了几分,身形也被砸的摇摇欲坠。 皇帝想起那些遭受到无妄之灾的百姓便心下哀戚,也不耐听司天睿无谓的辩驳。 下午司承曜来禀时,他就已经派人查过了,所以才会亲身前来。 这个儿子简直是皇室的污点!反正他儿子众多,这个废了,弃了便是。 总之,大召的江山绝不能被此等奸恶之人染指。 皇帝冷冷道,“晋阳王司天睿,身为皇三子,本应为民谋利,却罔顾人伦,残害无辜百姓,人面兽心,皇室断不可留如此祸害,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今赐鸩酒一杯,夺其性命,以慰亡灵。” 第110章 第110章 司天睿听见皇帝如此无情的判决,震惊地瞪大了双眼,“父皇!您当真如此狠心?我可是您的亲生儿子啊!” 皇帝冷冷睨着他,“那又如何?朕又不是只有你一个儿子。” 话落,皇帝手一挥,背过身去,一旁的侍卫们上前,互相配合着,利落地将鸩酒灌入司天睿口中。 那鸩酒毒性很强,司天睿还没骂上几句便倒地身亡了。 皇帝道,“抬下去吧,对外就称,晋阳王突发恶疾,不治身亡。” 皇帝处理完司天睿,转过身眼中透着疲惫,象征性地抚慰我几句,赞道,“朕都听曜儿说了,嘉祥县主为解救被拐卖之人,不惜以身犯险,潜入贼窝,此等胆量气魄非常人所能及,大召有你,实乃幸事,今赐封为嘉祥郡主,封地定南,赏黄金百两,蜀锦十匹。” 我连忙跪地谢恩。 皇帝走后,我眉头微皱,心中不知是什么滋味。 司天睿死了,那么丞相府被灭门的风险便又小了许多。 可...... 我的视线不着痕迹地从皇帝的背影上扫过。 说是为无辜百姓讨公道,可谁知这其中又有几分真假? 恐怕最主要的原因并不在百姓,而是司天睿如今的行为,已然对皇帝造成了威胁。 结党营私,勾结山贼,私下收集大量金银... 无论哪一条,都可以构得上谋逆之罪。 皇帝虽说勤政爱民,但更爱手中权势,绝不允许出现一丝威胁,这一点从废太子后,迟迟未立便可看出。 我垂眸,敛下眼中神色。 对自己的亲生骨肉尚且下得了如此狠手,那对其他人呢? 前世司天睿那般无所顾忌地屠杀我丞相府满门,不知其中是否也有皇帝的授意。 在皇帝还是太子时,父亲便在他身旁多有指点。 皇帝刚登基那会儿,根基不稳,更是父亲倾力帮扶,皇帝才逐渐掌控朝堂。 与此同时,父亲的官职也越来越高,一路升至丞相。 功高震主,历代如是。 我心底发寒,不敢再多深思,只在心下想着,待回去后须找时间与父亲说上一二。 司承曜见我心思游离,还以为我是被眼前一幕吓到,毕竟今晚的一切对一个闺阁女子来说,着实有些惊悚了。 司承曜迟疑了一下,将手放在我的发顶,放轻声音道,“摸摸毛,吓不着,揪揪耳朵,吓一会儿,夏清悦,回过神来了。” 听见司承曜略微生涩的语调,我诧异抬头,忍不住笑了出来,“你怎的还会这些哄小孩子的招数?” 司承曜淡定收回手,透红的耳尖却暴露了他并不淡定的心情,“来时曾遇见一妇人如此哄她被吓住的孩儿,我路过听了一耳朵,便记住了。” 我点了点头,眸中含笑,“原来如此。” 司承曜轻咳一声,“走吧,我送你回去。” “回去?现在么?那山寨那边怎么办?”我发出三连问。 “嗯,我把齐衡阳留在那了,他自己能处理,若是这点小事都处理不好,这个提督他也不用做了。”司承曜不甚在意。 我想了想,倒也是,如今司天瑞已死,寨主也被抓住了,剩下的都是一群乌合之众,只需要按流程办事即可。 不过这话怎么听起来怪怪的,齐衡阳得罪他了? 没等我想出个所以然来,司承曜将手伸到了我的面前。 我一时怔住,呆愣愣地抬头问道,“啊?做什么?” 司承曜道,“带你飞。” 第111章 第111章 我脑中不自觉回忆起,上次在空中御风而行的感觉,心中雀跃,颇有些迫不及待地搭上司承曜的掌心。 司承曜微微一颤,垂眸看见夏清悦脸上单纯的神色,暗自唾弃自己思想龌龊。 他强行压下心中那股悸动,微微握紧夏清悦柔若无骨的小手,将内力缓缓渡进她体内。 司承曜的异样转瞬即逝,我也没注意,只专心感受着暖洋洋的内力蔓延全身,暗自叹息,果然对于自己不会的,总是觉得新鲜有趣。 正当我们准备动身时,我突然想起来忘了什么,“玄澈哥哥,千面还在山寨里,就是你们来时,我身旁那个黑壮汉子,他扮作我的丫鬟陪我进来,而后又顶替了那个看守我们的贼人,你们可莫要将他误捉了呀!” 司承曜点头,“放心吧,此事我早已知晓,也告知了齐衡阳,他方才派人来说,那人引领他们到地窖,将众人解救出来后,就带着一个大袋子离开了。” 我微微颔首,放下心来。 随即在司承曜的引领下起飞了。 * 鞋尖再次触地时,我已然到了丞相府。 熟悉的场景,熟悉的人,我看着司承曜,再度欲言又止。 司承曜微微一愣,试探问道,“没飞够?” 我摇了摇头,“你今日绕着山头飞两圈,回来的路上也捡着远路走,到了京城又绕一圈,飞够了的。” 司承曜不解,“那你这副表情是?” 我面色微微发苦,“在天上飞的太久,长时间未沾地,腿脚有些发软,翻不动窗了。” 司承曜的轻功极好,只需一点借力,便可在空中飞上许久,甚是方便,只是苦了我这个门外汉。 司天睿听了,眼中恍然,随后带着些歉意道,“是我疏忽了,中途应该让你休息下的。” 我赶忙摇头,“玄澈哥哥这是说的什么话,是我久未锻炼,身子愈发虚了的缘故。” 说着,我叹了口气,“从明日起,我得早起练功了,要不然下次还会像这样,窗都翻不动。” 司天睿哭笑不得,“你怎的还想有下次?” 我俏皮地笑笑,“空中飞人甚是有趣,我提前做准备,防患于未然嘛。” 司天睿无奈摇头,“好了,回去吧,今日又不是瞒着你身边那些丫鬟出来的,不用翻窗,走门就好。” 我一拍脑门,“是啊,她们也不是不知道我的计划,我这般做贼行径是在干嘛?” “那玄澈哥哥,我先回去啦,你也早些回府休息,晚安。” 我冲着司承曜挥了挥手,而后轻手轻脚进了卧房。 我一进门,就看见三个丫鬟一同窝在值夜的小榻上。 听见门响,同时被惊醒,连忙看了过来。 在看见是我的那一刻,齐齐松了口气,初夏红着眼眶开口,“小姐,您可算回来了,奴婢都要担心死了。” 青枝向来谨慎,连忙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轻声道,“小声些,当心被人听到,若是老爷夫人知晓,该担心了。” 初夏闻言,赶紧捂住嘴,表示自己知道了。 青枝眼中满是担忧地检查着我,“小姐感觉如何?可有受伤?可有哪里感觉不适?” 竹瑶也在一旁念叨着,“感谢菩萨保佑,小姐平安归来了,感谢佛祖保佑。” 三个小丫鬟围在我身边,压着嗓音问东问西,我也不觉烦躁,只心里暖暖的,“我无事,没有受伤,那是伙山匪,如今已经被剿了,被关押的人已救出,其余人官府在查了。” 丫鬟们听完,终于放下了心,为我宽衣净面。 今日也确实是累了,没一会我便进入了梦乡。 睡着前我迷迷糊糊地想着,估摸明日赐封圣旨就会下来,希望爹娘知晓后,能看在我已经是郡主的面子上,别让我跪祠堂才好。 第112章 第112章 第二日正午。 我跪在蒲团上,对着面前的一溜祖宗牌位叹气。 郡主又怎样,还不是要听娘亲的话,来祠堂罚跪。 我揉了揉肚子,有些饿,好在再过半柱香的时间就能去吃饭了。 今日一大早,宫里就来了人宣旨。 等宫人走后,娘亲脸色瞬间黑了下来,爹爹原本还想夸赞我几句。 但一转头看见娘亲的脸色,到嘴边的话就全都咽了下去,只给了我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我圣旨都来不及放下,连忙张嘴打算说几句好听话来蒙混过关。 娘亲眼神凉凉一扫,我讪讪闭上嘴,面上带着心虚,冲娘亲讨好地笑笑。 哪知娘亲更气了,揪着我的耳朵就是一番训斥,“你还有脸笑!不是说去盛府玩儿么?这圣旨是怎么回事?你这孩子,如今竟还学会说谎了!” “长能耐了呀,居然还敢故意被人贩子骗走,翅膀硬了是不是?你知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是土匪窝!那里都是一群穷凶极恶之徒,你怎么敢的?万一,万一出了什么差错,你让娘怎么办?” 我原本还想争辩几句,既然我敢去,那必然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就算出了差错,也在可控范围之内。 更何况,我这不是平安回来了,还成了有封地的郡主,分明是好事呀。 但我一抬眼,撞见母亲泛红的眼眶,水光点点的眼底是压不住的惊恐后怕。 我瞬间哑了声,所有狡辩的话都咽了下去,乖乖认错。 不管怎样,我确实是让娘亲担心了。 “娘亲,悦儿知错,是悦儿考虑不周,让您担心了。” 我拉起娘亲的手,认真道,“但是娘亲,悦儿不后悔,娘亲和爹爹教过悦儿,既遇见人间阴暗事,且自身尚有能力相帮,便不可置身事外,否则有朝一日身陷泥泞,便也无人会施以援手。” 我爹欣慰地点头,“悦儿长大了。” 娘亲一眼瞪过去,爹爹赶忙又闭上了嘴。 我继续道,“悦儿此次是做了万全的准备才行动的,且有昭武王与齐衡阳支援,定然不会出事。” 娘亲看着我欲言又止,最后轻叹口气,“罢了,昭武王是个好的。” 我觉得娘亲提到司承曜时的反应有些奇怪,但现下来不及细思,我做了个可怜又搞怪表情道,“是呀,关键时刻他可靠谱了,再说,有这么好的娘亲在,悦儿哪舍得出事,就算是进了阎王殿,女儿也是要拼了命地爬回到娘亲身边的。” 娘亲被我搞怪的表情逗笑,手指戳向我的额头轻斥道,“莫要说胡话,什么阎王殿,我的悦儿可是要长命百岁的。” 我抱着娘亲的胳膊撒娇附和,“娘亲说的是,咱们一家都会长命百岁。” 娘亲白了我一眼,“别以为你说两句好话这事就过去了,不罚你不长记性,去祠堂跪着,一个时辰后才可用午膳。” 娘亲说完,也不理会我的求饶就转身走了。 我知道娘亲这是真的生气了,只好乖乖来跪着。 现下闲了下来,我又想起提到司承曜时,娘亲奇怪的反应。 总感觉娘亲的欲言又止里有着很重要的事,等用完午膳去问问好了。 说到午膳,想吃悦来轩的糖醋排骨了。 第113章 第113章 我正胡思乱想着,一道声音在门口响起。 “呀,这不是姐姐嘛?还没恭喜你成了郡主了,怎的郡主还要被罚跪祠堂呀?”苏姚雪款款而来挖苦道,眼底泛着嫉恨。 我扫了她一眼,轻飘飘开口,“有娘的孩子,就算身份再高也得听娘话。” 苏姚雪顿时拉下脸来,好一会才重新扬起嘴角,“姐姐说的是,百善孝为先嘛。” 她并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多做纠缠,做出一副关心的模样,“我一大早就被大长公主邀去做客,回来的路上,听人说了姐姐昨儿个夜里的遭遇,当真是凶险万分,好在平安归来了。” “不过...”苏姚雪面上一副担忧之色,“外面人人都在传,姐姐在那等地方待到深夜,怕是早就失了清白,还说你退过婚,如今又非完璧,怕是不好再说亲了。” 她凑过来,一副天真好奇的样子,“姐姐,他们说的是真的么?” 不等我说话,初夏气不过,恶狠狠开口,“你胡言乱语些什么?我家小姐清清白白,如今又是郡主,怎么就不好说亲了?是谁在造谣,我撕烂它的嘴!” 苏姚雪挑眉,“我怎的胡说了?不信你自己出去打听打听,满大街都传遍了,我都不好意思听。” 初夏气急败坏就要往外面冲,我赶紧拦住她,这小丫头,怎的还这般毛躁,回头要让青枝再多教导些。 “初夏,回来,不必理会。” 初夏不情不愿站回我身后,我见她神色不忿,又道,“莫急,真相自会大白,且等着就是。” 苏姚雪见我这样,阴阳怪气道,“姐姐倒是沉得住气,要我说,不管是真是假,姐姐都应安分些,莫要什么风头都出,如今这般,平白污了丞相府的名声。” 我不解,“我被皇上赞扬,封了郡主,不说光耀门楣,也是添光加彩了,污了丞相府什么名声?” 苏姚雪皱眉不满道,“你说什么名声,自然是未议亲女子的名声,你退婚本就不是什么光彩事,如今又传出失了清白这种话,叫其他人家如何看待丞相府女眷?” 我恍然大悟,“哦我知道了,你是在说你自己吧?毕竟丞相府如今只你我两名适龄女子。” 我也不等苏姚雪搭话,继续道,“这你大可不必担心,我影响不到你。” 苏姚雪蹙眉,“你我同为丞相府女儿,怎的影响不到。” 我冷笑一声,“既然你知道,还传出这种谣言做什么?传了谣言又来找我控诉,这是什么道理?” 初夏听了,瞪圆了双眼质问道,“什么?竟是你传的!” 苏姚雪脸色一僵,“你胡说什么?我怎会做这种腌臜事?” 初夏毫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你做的腌臜事可多着呢!” 苏姚雪恼了,厉声喝斥,“放肆,谁允许你个奴婢与主子这么说话的,你这是以下犯上,来人,掌嘴!” 苏姚雪身后粗壮的丫鬟气势汹汹上前。 我站起身,将初夏拉到身后,冷声道,“我看谁敢!” 那丫鬟被我的气势吓得一愣,犹豫着站在原地。 苏姚雪恨恨瞪了她一眼,而后冲着我皮笑肉不笑道,“姐姐,我这是为你好,你舍不得我不介意替你教导下,这丫鬟都被你惯坏了,没得一点规矩,出去怕是要吃亏的。” “我的人我自己会教,用不着你多管闲事。”我毫不留情回怼。 不等她说话,我继续道,“不管谣言是谁传的,我都无所畏惧,清者自清,以后这种废话别拿到我面前来说。” “名声什么的,我也不是很在意,毕竟我不像你那般恨嫁,你有在这膈应我的功夫,不如多去讨好你的衡阳哥哥,让他早日把你娶进门,就影响不到你了。” 最后一抹香灰落下,我也不看苏姚雪铁青的脸色,转身就走,“走了初夏,该用膳了。” 第114章 第114章 我用完午膳后,照常小憩一会。 但不知怎的,翻来覆去睡不着。 守在外间的竹瑶听见动静,靠近门边轻声问道,“小姐可是胃中不适?奴婢为您取些山楂糕来消消食?” 我下意识摇了摇头,想起她看不见,连忙开口道,“不必,缓缓就好了。” 竹瑶应声没再讲话。 我突然想起,竹瑶最擅长收集消息,或许她会知道些什么。 “竹瑶。” “奴婢在。” “相府可曾与皇子们有过往来?”我顿了下,补充到,“特别是六皇子。” 竹瑶想了想,“回小姐,前段时日六皇子曾来找过夫人一次。” 我坐起身,忙问道,“可知是为何事?” 竹瑶似乎是摇了摇头,“这个奴婢就不知道了,当时只有曾嬷嬷和六皇子身边的侍从在场。” 我闻言有些失望,但也在意料之中。 让竹瑶退下后,我又躺回床上。 侍从?乘风么? 可惜乘风替我跑消息去了,不然就可以将他叫出来问问。 罢了,待下午母亲醒来直接去问吧。 也不知是什么事,需要司承曜来亲自与娘亲商谈。 看娘亲的表情,约莫与我有关,但又从未跟我提起过。 总不能是来求亲的吧? 我脑子里胡思乱想着,不多时竟睡了过去。 许是心中有事,没多一会我就醒了。 得知娘亲在喂鱼,我向鱼池赶去。 原本母亲养了只花色狸奴,那狸奴煞是好看,就是过于挑嘴。 别的不吃,单爱自己捉鱼。 捉鱼就算了,还偏偏只吃锦鲤。 娘亲宠着,便养了一池子锦鲤给它。 后来猫儿死了,因着舍不得与猫儿的记忆,娘亲就将一池子锦鲤留了下来,心情不好时会来这坐坐。 等我赶到时,果然看见娘亲坐在亭中,有一搭没一搭地喂鱼,眉宇间带着淡淡的愁绪。 怕是还在因我的事后怕,我不禁心中愧疚。 “娘亲,午间怎的不多睡会?”我加快脚步,走到娘亲身边。 “睡不着了,出来走走,膝盖可痛?”娘亲伸手轻轻揉了揉我的膝盖。 我拉住娘亲的手,“不痛的,是女儿不孝,让娘亲忧心了,女儿发誓,以后再也不会瞒着爹娘做这种事了。” 娘亲摇了摇头,“也不全是因着这件事,娘亲知道,你若做什么事,定然是有着十足的把握,只不过你是娘亲的宝贝,娘亲不想你有任何危险。” “我知道的,娘亲。”我娇气地钻进娘亲怀里,“娘亲方才说不全是因着这事,那还有什么呀?与我有关嘛?” 娘亲面上再度欲言又止。 曾嬷嬷见娘亲纠结,轻声道,“夫人,小姐长大了。” 第115章 第115章 曾嬷嬷是娘亲的奶嬷嬷,二人关系很是亲近,故而对彼此也很了解。 娘亲听懂了曾嬷嬷的意思,轻叹一口气,“罢了,嬷嬷说的对,悦儿长大了,有些事理应说与你知晓。” 我直觉娘亲接下来要说的,与司承曜有关,不自觉坐直了身子,“娘亲,是何事?” 娘亲眼中神色复杂,斟酌半晌后问道,“悦儿,你对六皇子昭武王印象如何?” 我脑中浮现出与司承曜前世今生的接触,实话实说道,“挺好的,他胸怀大义且为人可靠,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儿郎。” 娘亲听了打趣道,“没想到你对他评价竟如此高?娘亲还以为,你从不关心其他男子呢。” “娘亲莫要打趣我,昭武王为国征战数年,如此般英雄,女儿怎会不晓得?” “那倒是。”娘亲点头附和,随即道,“他曾在你退亲后,来私下向我求娶过你。” 纵使我心中早有猜测,待亲耳听见时,也还是惊诧到了,“司承曜求娶过我?何时的事?” “就在你刚退亲后两三日吧,那日,你去国公府设的赏花宴没多久,他便暗中登门了,与我说心悦你良久,想娶你为妻。”娘亲轻笑一声,“他还说,自知自己年长你许多,但年纪大些更会疼人,定不会让你受委屈。” 我也忍不住笑了,很难想象人前杀伐果决的战神将军,会说出这番话。 赏花宴的前一天,是我与司承曜再度重逢那日。 我仔细回想了下,似乎是当众说了退亲一事。 原来他知道后,便迫不及待地来了么? 娘亲继续道,“他见我不搭话,又与我立誓,说不论今后如何,都只你一人。” 我听到这句,心下一颤,司承曜此人极重承诺,若是说了,必然会做到。 我压住心中意动,抿了抿唇道,“娘亲拒绝了。” 不是疑问,是肯定。 若是应下,我不会今日才知晓。 娘亲颔首,“他确实为人优秀,更是我大召的战神王爷,可正因如此,娘亲才尤为不放心。” “不说之前,但说眼下,过段时日便又要有一场战事,需要昭武王领兵出征,少说月余,多则数年,这样的情况后面不知还会有多少次,娘亲怎舍得你独自一人,守着偌大的府邸等待?” 娘亲拿起帕子拭泪,“且战场凶险,刀剑无眼,轻则受伤,重则丧命,若真出了什么不测,届时你可如何是好?” “再者,虽然都说昭武王一诺千金,但他到底是皇室中人,若是不出意外,以他的能力,未来不可限量,便是那个位置...”娘亲顿了下,继续道,“届时,不管他曾做过何种承诺,也都是做不得数的,便是他不想,百官也不会同意。” 我沉默着没有说话。 娘亲见我沉默不语,面上有些担忧,“悦儿可是怪娘亲擅作主张?” 我摇了摇头,“儿女婚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且娘亲定然不会害悦儿,悦儿又怎会怪娘亲呢?” 更何况,娘亲说的都是事实,这也正是我所担心的。 在苏姚雪出现之前,因着爹爹只娶了娘亲一个,身边也没有过通房侍妾,我自然也有了不与其他人共侍一夫的想法。 我沉默,只是因为方才突然想起,那次在画舫上我提议让司承曜娶我时,他眼中涌起的失落。 原来竟是这般原因。 我一时心中不知是什么滋味,若说心悦于他,倒也谈不上,可若说对他没有感情,在见证过上辈子那般深情后,也做不到心如止水。 我越想越乱,明明说好这一世要随心而为的,可如今我竟看不懂自己的心。 罢了,顺其自然,慢慢来吧,路都是一点一点走出来的。 我告别娘亲打算出去散散心。 谁成想,刚走出府门,我就迎面遇上了齐衡阳。 得,更糟心了。 第116章 第116章 那日齐衡阳带兵剿匪有功,又缴获大量财宝,国库立时充盈不少。 皇帝一高兴,把他从京城巡捕营调进了兵部,官职由从五品升到正五品,任职兵部郎中。 前世没有这一遭,而齐衡阳也因着满心与苏姚雪风花雪月,直到我死也没当上有实权的京官,而是安安分分袭爵。 这一世不知怎的,没了我的纠缠,齐衡阳居然也不再沉迷情爱,反而开始搞起了事业。 他本就是年轻一代的翘楚,加上侯府的背景,这一世的仕途倒是顺风顺水,竟真被他得了个官职。 看看这副嘴脸,要是有个尾巴,估计都已经翘到天上了。 我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想到他毕竟帮了忙,我也不好太过甩脸,便敷衍地冲他抬手行了一礼,算是打招呼。 虽然我打心底认为,做那些是他应该的,毕竟前世我因他而死,这一世利用他帮几个忙怎么了? 再说了,深.入虎穴的可是我,要是没有我,他连对方老巢都找不到,更别说剿匪升官了。 我越想越觉得亏大了,被这厮占到便宜了! 齐衡阳下意识把手背到身后,原本还有些局促,但在看到我的动作后皱眉不悦,“你我之间何时竟生疏至此?” 我满头问号,不理解他在说什么。 他又道,“你我自幼一起长大,何须在意那些虚礼?” 我抬头静静看向他,瞧见他眼中的不满与一丝若有似无的委屈,忍不住笑了。 齐衡阳似乎被我看的有些不自在,抿了抿唇道,“你笑什么?” 我笑意未收,只不过变成了嘲笑,“齐衡阳,你可还记得,你最不爱听的,便是我说我们自幼一起长大?” 齐衡阳面上血色尽褪,张嘴想要说些什么。 我抬手打断,左不过是一些胡编乱造的找补之语,我不想听。 “好了,齐大人今日登门,想来是有要事吧,我这边急着出门,便不招待了,告辞。” 我说完,也不等齐衡阳回应,又草草行了一礼便转身走了。 登上马车之际,我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紧接着苏姚雪雀跃的声音响起,“衡阳哥哥,你怎的这么早便来了?呀,还带了礼物,是给我的嘛?” 我内心毫无波动,毕竟早就猜到了,齐衡阳主动来丞相府,除了为苏姚雪,也没别的理由。 只不过...我冷笑一声,怪不得他一直将手背在身后,原是拿着礼物。 怎么?那般防备是怕我抢走不成? 我坐稳后便交待马夫出发,将那倒胃口的二人甩在身后,连车窗上的帘子都懒得掀起,比起被狗男女闹眼睛,我宁愿闷着。 因此,我也没看见齐衡阳的欲言又止。 在苏姚雪出现的一瞬间,齐衡阳下意识就想向夏清悦解释,他不是来找苏姚雪的。 今日他刚忙完,便急匆匆赶来丞相府。 夏清悦一直是个养尊处优的闺阁大小姐,昨日夜里那般混乱,想来她定然会被吓得不轻,便带着精挑细选的礼物来看望她,顺便向她道谢,毕竟是因为她,那些无辜之人才能获救。 齐衡阳就算不想承认,也不得不承认,夏清悦给他的感觉不一样了,她再也不是那个只会跟在他身后拈酸吃醋的小尾巴了。 他觉得自己好像第一次真正认识夏清悦。 面对苏姚雪伸过来的手,齐衡阳下意识躲开,将礼物再次藏到身后,“今日出来的急,你的那份改日补给你,我有事要与丞相大人相商,便先去了。” 第117章 第117章 苏姚雪伸出的手僵在半空,眼中晦暗不清,若无其事地收回手笑道,“好的,衡阳哥哥。” * 马车停下后,我却有些犹豫,不敢下车。 车夫见半响没有动静,便轻声道,“小姐,水云涧到了。” 我轻叹口气,罢了,既然司承曜没提过,那我也当做不知道便是,没什么好尴尬的。 我下了马车,带着初夏走进水云涧。 照例让她等我,而我独自一人上了画舫。 依旧是熟悉的位置,熟悉的人。 只是这次的茶,换成了安神茶。 我心下一暖,坐在位子上浅酌了一口。 暖暖的水流顺着喉管流向四肢百骸,紧绷的心神也得到了放松。 怎么不怕呢?只不过是要强撑着罢了。 我又喝了一口,而后放下茶盏,认真地对着司承曜道,“玄澈哥哥,谢谢你。” 谢谢你前世为我所做的一切,谢谢你一而再,再而三地救我于水火。 司承曜以为我是在谢他的安神茶,唇角轻弯,“不客气,今日这安神茶喜欢么?” 我点了点头,“玄澈哥哥茶艺精湛,煮的茶味道都是绝好,我自是喜欢的。” “喜欢就好,我特意按照你的口味调的。” 听了这话,我瞬间了然,一连串的彩虹吹捧脱口而出。 司承曜面上依旧淡淡,眼底却是止不住的笑意,“好了,小马屁精,有什么疑惑,问吧。” 我被拆穿,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玄澈哥哥,那晚司天睿怎么亲自去呀?你又为什么也亲自去了?还有,皇上怎么也亲临了?那可是深更半夜的深山老林呀,皇上就不怕行踪被泄露,遇见刺客嘛?” 司承曜手肘支在桌上,手掌撑着下巴,难得有些懒散地开口,“你慢慢问呀,一次性甩出这么多问题,叫我如何回答?” 我微微噘嘴,下意识撒娇道,“一个一个答呗,玄澈哥哥记忆超群,就这么几个问题还能忘了不成?” 话说出口,我自己都愣了一下,随即面上发热。 掩饰地端起茶盏喝茶,真是的,这安神茶怎么不安神了? “那倒是,凭着我的记忆力,悦悦便是再多问几个也能记得住。” 司承曜眼中带着细碎的笑意,见我面上窘迫,也没再继续打趣我,而是清了清嗓道,“那日.你与我说完后,我便着手安排了起来。 在搜集了证据后,我又派人暗中将司天睿仅剩的一些银钱套走。 而后放出风声,说有个极其赚钱的产业第二日要招同盟,只需投入一千两银子,三日后便能得到十万两。” 我听到这个一千两换十万两,顿时惊了,“虽然都说要以小博大,但是这也博的太大了吧?听着就是骗人的,司天睿不像这么没脑子的人呀?他就信了?” 司承曜轻笑着抿了口茶,“自然不会轻易相信的,我那个三哥,算计的比谁都精。” 我好奇道,“那是怎么回事?” 司承曜放下茶盏,“再精明的人,也禁不住身边一众心腹有理有据的轮番劝说,再加上困境上头,自然便想博上一博。” 第118章 第118章 我眉心微蹙,“仅是这般,司天睿怕是不会信吧?反倒有暴露的风险,玄澈哥哥还做了什么?” 司承曜眼中划过一抹赞赏,“不错,一开始他确有起疑,可我又怎会打无准备之战?他所能想到的,我自然早有谋算。” 恍惚间,我仿佛看见一条欢快的大尾巴在他身后摇啊摇。 随即很捧场地点头附和,端的一副情真意切模样,“那是自然,玄澈哥哥可是我们大召的战神王爷,少时成名,胜绩无数,心思自是缜密周全,哪能是那般从未见过战场诡谲变幻的富贵王爷可比,不知玄澈哥哥提前做了何种谋算?” 司承曜得到自己想要的夸赞,瞬间心满意足,那战场上呼啸寒风都刮不破的脸皮,竟隐隐有些泛红。 他轻咳一声,端起茶盏轻呷一口,“他怕此事空穴来风,是为圈套,那我便用事实打消他的疑虑。” 听完我疑惑了,哪来的事实?不是假消息么? 司承曜看出了我的不解,“傻丫头,没有事实,不会伪造事实么?” 我恍然大悟,“你莫不是真的搞出了这么一个大产业吧?” 又一想到他的身份,倒也释然了,毕竟是个皇子王爷,私底下怎么会没有一个立得住的生意呢。 想通这点,后面的事我便也差不多能猜到了。 “所以,你用自己的产业做局,再伪造出那心腹曾亲身参与过的事例,与赚到银子的账簿,如此一来,待那心腹有理有据,司天睿必定动心。 同时再安置一些‘内行人’应付司天睿暗中打探的人,待取得信任后,直接将司天睿骗进来‘杀猪’。 但时间紧迫,他手中银钱又刚被套走,没有可调用的,便会急着拿现银,如此一来,自然会亲自前去那土匪窝。” 我理顺后不自觉感叹,“玄澈哥哥,你可真是老奸巨...深藏不露啊!” 不管是做局的产业,还是安插的心腹,都不是一朝一夕轻易能做到的。 司承曜哭笑不得,抬手隔着桌子在我额头上轻敲一下,“别以为我没听见。” 我抬手捂着额头,嘿嘿笑了两声,“口误,口误,那玄澈哥哥怎么也亲自去了?还有皇上,且先不说于礼不合,就说那个时间与环境,难道就不怕遇袭嘛?” 说到这,我想起皇帝身旁的前任武林盟主,不由得好奇,“还有,那位前任武林盟主又是怎么回事呀?” 司承曜有些诧异,“你竟还知晓江湖之事?” “身边丫鬟喜欢,我无聊时便也跟着听过一些江湖趣事。” 司承曜点点头,倒也没怀疑什么,“那位前盟主是父皇少时游历结识的至交好友,二人年少轻狂时曾打了个赌,输了的人要无条件答应另一人的任何要求。 显而易见,父皇赢了,要求就是让他留在身边护佑周全,至于具体是什么赌约,就没人知道了。” 我目瞪口呆,“这么草率的么?” 果然江湖上的传言不可信。 司承曜笑了笑,“江湖之人最重诺言,自是要当真的。” 这倒是,我认同地点头。 司承曜继续道,“既然你知道父皇身边的人是前任武林盟主,那你也应该知道,他的武功已是顶尖,只要有他在,父皇便是绝对安全的,自是不怕遇袭。” 绝对么? 想到前世偶然间听到的某些传闻,怕是不见得。 可我也没说什么,只继续点头。 第119章 第119章 司承曜又将皇帝亲身前来的原因对我说了一遍,而后顿了顿,“至于我,这事由我揭发,自是要跟着来的。” 司承曜眸光暗了暗,想到自己即将再次上战场,那句‘担心你’在唇边转了一圈,终究还是没说出口。 虽说最大的危机已除,也识破了镇南王的阴谋,但战场瞬息万变,危机四伏,难保不会出现其他意外。 他不想她跟着忧心。 左右婚约已除,待安稳后,重新再做打算也不迟。 我见司承曜说完,便接话道,“原来如此,对了,那些被拐的百姓如何了?” 司承曜收敛心神,“山寨里的那些人,已经送回家了,其余人府衙正在查,因着抓到了拐卖的中间人,查的倒也快,有些离得近的已经救了出来。” “那就好。”我说完想到了什么,有些担忧,“那些女孩子的家人...他们什么反应?” 虽说大召民风开放,可有些事终究对女子的声誉不利。 司承曜给了我一个安抚的眼神,“放心吧,大部分人家都是心疼儿女的,小部分不愿认女的人家,我也已你的名义开了家救济院,将那些孤苦无依的女子接纳进来,平日可以领些活计为生。” 我这才彻底松了一口气,听见后半句,心底说不清是什么感觉。 旋即站起身,认认真真向司承曜行了一礼,“昭武王心系苍生,臣女在此,代广受恩惠的百姓,谢过殿下。” 司承曜起身扶我,轻笑摇头,“不该是你谢我,当我与百姓谢你才是,若是没有悦悦以身犯险,此案还不知何时能破,更不知那些百姓如何解救,司天睿也不会如此轻易除去,你才是最大的功臣。” 我也没扭捏,大大方方承了这个功。 离开水云涧后,我向悦来轩走去。 首先声明,我不是酒鬼。 其次,刚经历一场惊心动魄的营救,喝些美酒压压惊很合理吧? 最后,悦来轩的酒,真是一如既往的美味啊! 我一口饮尽杯中的果酒,满足地喟叹一声,“卿安,我果真没看错你。” 祝卿安支着下巴,将一枚剥好的荔枝扔进嘴里,而后懒懒开口,“怎么?又喝高兴了?” 我微微嘟嘴,嗔怪道,“听听,这是什么话?说的我像个不务正业的酒鬼似的。” 祝卿安笑眯了眼,“怎么会,小清悦可是咱们的女英雄,棒棒哒!” 说完,她葱白的指尖捻起一粒白白胖胖,圆润饱满的荔枝递到我唇边,我顺势咬进嘴里。 咬破果肉的瞬间,甘甜的果汁在舌尖爆开,果肉嫩滑细腻,肉厚核小,口感清甜,我享受地眯起了眼,“真甜啊,不知道为什么,悦来轩的水果,似乎总是比别处的好吃一倍不止,单说这荔枝,就连宫里的都比不上。” 祝卿安吐出荔枝核,漫不经心道,“那是自然,这些水果的种子可都是系...自己培育的,自然比外面的好。” 我装作没听见她的口误,感兴趣道,“你竟这般厉害,可否教教我如何种植?我也想在院中种上一棵。” 祝卿安认真道,“很简单,用真心即可。” 我,“......” 祝卿安哈哈笑了两声,“好啦,不逗你了,种子的品质好罢了,照常种即可,你喜欢,我送你一棵荔枝树便是。” 她抬手将我俩杯中的果酒斟满,“你方才想说什么?怎的就没看错我了?” 第120章 第120章 有的时候,对于祝卿安的跳脱,我真的挺无助的。 我无奈笑笑,端起酒盏示意,“别的先不提,单说这个荔枝酒,醇香浓郁,口感清甜,简直一绝呀!不输之前的桃花酿,我都能料想到,届时被众贵女哄抢的场面了!” 祝卿安眉眼弯弯,“那是自然,我这酒楼出品,保准精品,你就是遍寻这个时代任何角落,也翻不出更顶尖的。” 祝卿安心底默默吐槽,能上架的自然都是一绝,毕竟,那可都是用积分解锁换来的! 想到这她就肉疼,好在解锁之后的商品会自动附带配方,而通过系统商场招募来的员工,只需要看一遍就能百分百复刻,总体来说,倒也不亏。 祝卿安继续道,“入股悦来轩,你就偷着乐吧。” 我深以为然,顺着打趣道,“确实,我每日做梦都能笑醒。” 再度浅酌一口杯中酒后,我正色道,“卿安,谢谢你。” “嗯?怎的突然又谢我?”祝卿安不解,“若是因为追踪蛊虫,那大可不必,当时你就谢过了,那~么一大片山头都送我了,可解了我田庄不够的燃眉之急。” 祝卿安俏皮地冲我眨眼,我忍俊不禁,“不止,苏氏能在如此短时间内衰落,我知道背后少不了你的推波助澜,谢谢你。” 我真心实意地感谢祝卿安,她分明是个怕麻烦的懒货,每日酒楼打烊后,都一副半死不活的瘫子样。 我原以为她能动脑为我出谋划策已是极限了,不曾想,她竟在我抽不开身时,默默出手相助。 祝卿安满不在意地向嘴里又丢了颗荔枝,“这有什么的,心血来潮,举手之劳罢了。” “更何况,”祝卿安眼中闪过一抹厌恶,“那苏姚雪竟敢把主意打到我悦来轩头上,我自然不能坐视不理。” 祝卿安在刚来时,就看过这个世界的剧情。 从那时起,就极不喜欢这个阴险又自私的绿茶女主,她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个世界会选择这样的人做为气运之女。 就因为是穿越来的? 但她只是来做经营任务的,管不到那么多,避着就是了。 直到夏清悦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系统说剧情线崩塌,世界意识开始觉醒,并隐约开始偏向夏清悦。 于是,在苏姚雪上门试探,企图以‘老乡’来拉拢自己,但策反不成,便恼羞成怒,开始打压悦来轩时,她忍无可忍地出手了。 顺带将苏氏产业也收拾了一番。 祝卿安想到如今正摇摇欲坠的苏氏,颇有些幸灾乐祸。 “当初苏氏听信苏姚雪的话,将大半身家迁至京城,如今遭受连番打击,就算及时撤出京城,怕是今后的日子也不好过了。” 我点头道,“苏氏已然伤了元气,就算及时抽身,也必将大不如前,被其他家族分而食之,不过是时间问题。” 我顿了顿,想到苏姚雪今日的表现,又继续道,“更何况,看苏姚雪的架势,显然并不打算让家族势力撤出,估计还有什么力挽狂澜的妙计吧?” 祝卿安嗤笑一声,语气不屑,“她能有什么妙计,只不过一个以为自己是天选之人,便自命不凡的草包罢了。” 我微微一怔,天选之人? 想起上一世,她从一出场便是顺风顺水,倒还真有几分天选的意思。 若不是我重生了,这一世约莫她还会踩着我上位,继续幸福美满吧? 不过也是,明显苏姚雪所处的地方,各方面都要比这里高出一大截。 自己骤然成了领先之人,自命不凡倒也情有可原。 若不是我知晓这些,单凭这重生一事,我也要以为自己是特殊的了。 不过,听祝卿安的语气,似乎是早就知晓了这些,或许她知道的还要更多。 我虽然有些好奇,但也没追问。 第121章 第121章 显然祝卿安身上的秘密也不少,只不过,这些都与我无关,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机缘。 我收回思绪,开口道,“罢了,不管她,左右也翻不出什么花来了。” 祝卿安歪头看向我,语带深意,“生意场上她是翻不出花来,但其他地方可就不一定了。” 我点头,表示心中有数。 前世今生,苏姚雪的最终目的都是同一个。 那就是,夺走属于我的一切。 或许是她从出生就被抛弃,所以心中怨愤。 凭什么同为丞相之女,我却能拥有美满的家庭,显赫的家室,以及让人羡慕的亲事。 所以,她便想方设法毁掉这一切,将我拉入泥潭,踩在脚下。 上一世的凄惨经历在我脑中迅速闪过,我眼底划过一丝狠戾,不自觉攥紧手指。 风水轮流转,苏姚雪,这一世,该到你赎罪了。 只要是你苏姚雪想要的,我都要让你眼睁睁看着,一点一点消失在面前。 * 我吃饱喝足回到府中时,齐衡阳还没走,听丫鬟说,他和爹爹在书房中待了一下午。 我听了有些诧异。 自从退亲后,爹爹很是不待见齐衡阳。 平日撞见更是理都不理。 今日竟一反常态,与他共处一室这么久。 我眯了眯眼,估摸着,许是朝堂上出了什么大的变故。 会是什么呢?与丞相府有关么? 往日因着两家结亲,对于官场之事经常互通有无。 哪怕如今退了亲,在旁人眼中,两家依旧是同一阵营的。 爹爹爱女,可也惜才,若是齐衡阳真心前来商议,倒也不会绝情地拒之门外。 故此,委实有些难猜了。 正在我垂眸琢磨时,下人前来禀报,说齐衡阳正在院门口等我。 我心下疑惑,往日他与爹爹商谈完,便会直接离开,连我院子的方向都不愿多看一眼,如今竟主动来到了院门口? 莫非有什么要紧事不成? 我迈步走了出去,刚到门口,便看见齐衡阳背着手,长身玉立。 此时已是日落时分,橘红色的残阳落在他身上,渡了一层暖光,将原本清冷的少年变得柔和许多,像是谪仙沾染了烟火气,终于不再拒人于千里之外。 我不由得在心底感叹,齐衡阳这副容貌真是顶顶好的,否则,前世我也不会那般执着地死死抓着婚约不放。 齐衡阳见我出来,将手从身后拿出来,微微撇过头去,“昨日...多亏了你,这里都是些滋补安神之物,你拿去用吧。” 我看着他红透的耳尖,眉梢微挑,似笑非笑道,“怎么?你的姚雪妹妹看不上,便顺手转送给我的?” 我记得出门时,余光扫过的便是这个礼盒,怪不得这没脸皮的耳朵会红,他也知道羞人? 我想到这,目光不由得转冷,原以为他有什么要紧事,不想竟是来羞辱我的? 第122章 第122章 齐衡阳听了一愣,随后急急解释道,“不是,这是我专门为你准备的,从未赠予过他人。” 我自是不信,但也懒得争论,正准备让他拿回去时,余光扫见匆忙赶来的苏姚雪。 我立时改了主意。 我话锋一转,语气也温和了许多,“既是小侯爷亲自精挑细选,如此一番心意,我也不好再多加推辞,便在此谢过小侯爷了。” 话落,丫鬟上前从齐衡阳手中接过礼盒。 齐衡阳对我突然转变的态度受宠若惊,趁热打铁道,“今晚东街要排一出戏,听说来演出的,是晋州最顶尖的戏班子,我记得你对戏文挺感兴趣的,便要了两张票来,一起去看么?” 齐衡阳话语中带着他自己都没察觉的讨好之意。 我不动声色地瞟了眼苏姚雪,果然,她站在原地,面色阴沉。 齐衡阳对听戏丝毫不感兴趣,戏班子就是到了他府上演出,怕是都不会知晓。 想来是苏姚雪告诉他的,本以为会是二人的甜蜜约会,不想却为我做了嫁衣裳。 我笑了笑,“好啊,什么时辰?我提前准备着。” 齐衡阳松了一口气,如释重负般道,“不急,戌时才开锣,届时我提前半个时辰来接你,用了晚膳再去也不迟。” 我听后微微一怔,不由得想起灯会重生那会儿,齐衡阳等我时的那副不耐烦模样。 余光里,苏姚雪不知什么时候离开了,我便也懒得再装。 我摇摇头,语气冷淡,“不必,娘亲早先便说了,要我今晚去雅韵院用膳。” 齐衡阳听罢,眼中略带失落,“好吧,那我...” 不等他说完,我再度开口,打断他的话,“侯府与这不顺路,我们便在东街口汇合吧。” 眼看着齐衡阳想拒绝,我抬手扶额,“中午吃了些果酒,现下有些乏困,小侯爷若无事,我便先回去歇着了,免得晚间误了时辰,青枝,送客。” 青枝上前一步,恭敬道,“齐小侯爷,请。” 齐衡阳对这逐客令心中不悦,但见夏清悦神色不似作伪,抿了抿唇,到底还是走了。 * 在娘亲院中用过晚膳后,时间也差不多了,我便带着初夏向东街走去。 苏姚雪对齐衡阳的性格了解的一清二楚,知晓他不喜女子缠闹,更不喜旁人对他的做法指指点点。 故而下午撞见时,她沉住了气没有上前质问。 但苏姚雪这人,可不是什么会忍气吞声的主儿,估摸着又在憋什么坏了。 我眼中划过一丝兴味,今晚的好戏,怕是不止一场,希望苏姚雪不要叫我失望才好。 华灯初上,灯火辉煌。 许是戏班名气大的原因,东街比往日热闹许多。 人潮汹涌,小贩们也看准时机支起了一长串的摊子。 初夏新奇道,“小姐,今日当真是热闹极了,咱们人还未至街头,那边熙熙攘攘的人声竟就传了这般远。” 我开口道,“那是自然,喜乐班乃是晋州第一戏班,数位名角儿皆是出身于此。” 初夏惊叹,“竟如此厉害?那怎的才来京城演出?虽说晋州丰饶,但怎么也比不得京城,奴婢听说,这个戏班子上次进京,已是十七年前了呢。” 我点了点头,不置可否,“听闻喜乐班班主曾在京城受过情伤,心神俱碎之下,便放话再不踏进京城一步。” “啊?还有这么一段呢?”初夏惊讶过后,又好奇道,“那今日怎的又大张旗鼓进京搭台了呢?” 我无奈地看了眼初夏,“你当你家小姐是百晓生不成?我怎会知晓?” 初夏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猜测道,“我猜,许是班主想开了吧,人生在世,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与银子过不去呢?” 第123章 第123章 我听后失笑,“班主想的开不开我不知道,你这丫头倒是想的开。” 沉吟片刻后,我继续道,“也许是老班主退隐,换新班主了吧?都是有可能的。” 几句话的功夫,便到了与齐衡阳约定的位置。 一抬眼,就见齐衡阳在烛照旁长身玉立,清冷的面容在灯火的映照下也添了一丝柔和。 我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是我有问题,还是齐衡阳有问题? 往日脸冷的活像别人欠了他万两银子,今日怎的竟频繁让人觉得柔和? 属实怪违和的。 我心里正犯嘀咕着,打量的视线,猝不及防与齐衡阳望来的眸子对上。 对视的瞬间,我内心定了下来。 还好,不是我的问题,是齐衡阳的毛病。 往常他是最不耐烦我的,更遑论等我了。 每每出行,但凡是他等我,哪怕我并没有迟到,他的眼中也必然满是不耐与厌烦。 可今日,他眼中竟温和的像一池春水,全无半点不满,隐隐竟还有松了一口的模样。 松的什么气?莫非是担心我不来赴约? 我心底有些好笑,驱散了这个想法。 他或许是有病,但又不是中邪。 我迎着齐衡阳的眸光,不紧不慢地走了过去,“齐小侯爷久等了。” 齐衡阳站在原地,待我走近后,像前世对苏姚雪那般,语气温和地道,“不久,我也是刚到。” 我面上带着礼貌且疏离的笑,装作信了的样子,“那就好,戏快开场了,我们过去吧。” 眼下苏姚雪不在,我也懒得与齐衡阳虚与委蛇。 一路上对齐衡阳的话,我有一搭没一搭地接着。 走到被喜乐班承包下来的茶楼门口时,身后响起一道惊喜的声音。 “呀!衡阳哥哥,姐姐,好巧,你们也来看戏呀?” 齐衡阳闻言,转身看向苏姚雪,眼中不解,“不然呢?你忘了?我这两张票还是叫你帮我带的。” 苏姚雪面色一僵,被堵的半天没说出话来。 我倒是有了些好奇,齐衡阳难不成真是脑子坏了? 找苏姚雪拿票,然后来约我看戏?这倒是新鲜了。 难怪下午的时候,苏姚雪脸色那么难看。 齐衡阳说完,略有些生涩地向我解释道,“前些时日听姚雪说,晋州的第一戏班子要来京演出,我想着你喜欢,加上他们承包的是苏氏名下的茶楼,便叫姚雪留了两张票来卖我,赶巧是今日,正好带你缓缓神。” 我挑了挑眉,怪不得他今日上门时,苏姚雪那般雀跃,原是误会了齐衡阳要约她看戏。 我听后眉眼弯弯,刻意软了声音道,“原是如此,得齐小侯爷惦念,清悦受宠若惊,齐小侯爷有心了。” 齐衡阳这段时日习惯了我的冷言冷语,猛然间得了好脸,一时竟有些恍惚,结结巴巴道,“没...没事,你我自小一同长大,多关照些是应该的。” 说完这话,他自己也是一愣,眼中神色晦暗不明。 我也懒得理他在想什么,转向苏姚雪,忍着笑意,状似担忧道,“妹妹年纪轻轻,怎会忘性如此之大?莫不是有什么隐疾?待回府,我让爹爹找人给你看看吧,别是摔跤太多,摔坏了脑子。” 不等苏姚雪反应,初夏很有眼色地出声道,“小姐,咱们进吧,奴婢看着要开锣了。” 我点了点头,看也不看苏姚雪,转身进了茶楼。 第124章 第124章 落座后,我余光一扫。 意料之中地,苏姚雪坐在齐衡阳的另一侧。 齐衡阳虽有些诧异,但也没说什么。 因着是喜乐班多年来进京的第一出戏,来捧场的基本都是些身份贵重之人。 便额外准许每人带一名侍从共同进场。 齐衡阳从身后的小厮手里,接过提前准备好的茶点,“来尝尝,合不合胃口?” 我扫了一眼,都是些我爱吃的。 我神色复杂地看了齐衡阳一眼,原来他不是记不得我的喜好。 我正想开口,苏姚雪先出声了。 苏姚雪娇嗔道,“衡阳哥哥偏心,怎的只给姐姐不给我?” 齐衡阳转头无奈道,“莫要无理取闹,你又没跟我说要来,我便没带你的份儿,这些都不是你爱吃的。” 苏姚雪不着痕迹地扫了我一眼,似是有些得意,“咦?衡阳哥哥都没问过我,怎知我不爱吃?” 齐衡阳没有察觉到她的小心思,直言道,“我们一起用膳过多次,你的口味我自是知晓。” 苏姚雪得到了想要的回答,心满意足,也没再嚷嚷着为何没有她的份。 反倒笑眯眯地歪头看向我,俏皮道,“既是如此,姐姐便自己吃吧,莫要浪费衡阳哥哥的一番心意。” 我知晓她这是故意恶心我,若是前世,或许我会当场与她闹起来,惹得齐衡阳更加厌恶。 但今时不同往日了,她这番做派再也激不到我分毫。 我伸手捻起一块糕点,顺着她的话道,“妹妹说的是,齐小侯爷向来心细,不想这糕点我仅是念叨过一次,竟也被小侯爷记了下来。” 我咬了一小口,眸光一亮,“果真是那家老字号的味道,他家糕点素来难买,齐小侯爷怕是费了不少功夫吧?” 说罢,我冲着齐衡阳展颜一笑,眸光闪闪,欢欣之情溢于言表。 齐衡阳愣了一瞬,不知怎的,看见夏清悦的笑脸,心跳竟陡然漏了一拍。 怎的他今日才发现,夏清悦竟长的这般好看? 他耳根隐隐发热,强装镇定道,“还好,你若想吃,下次告诉我,再买给你便是。” 苏姚雪笑不出来了,刚好此时戏已开场,便扭过了头去。 那边消停下来后,我好心情地吃着茶点,看着戏,没多一会便沉浸在了戏文中。 这场戏讲的是一个负心汉的故事。 书生有个青梅竹马的发妻,两人相敬如宾,琴瑟和鸣。 书生作文章时,发妻就在一旁为他研磨。 书生背书时,发妻就安静在一旁做女红补贴家用。 后来书生带着发妻给的银子进京赶考,承诺定会金榜题名,骑着高头大马风风光光归乡,补给她一场隆重的婚礼。 发妻信了,她挺着孕肚,在家苦等。 终于等来了夫君的金榜题名,可同时到的,还有夫君亲手写的一纸休书。 发妻自是不愿,夫君如今已是状元郎,孩子也要临盆了,怎能甘愿沦为弃妇? 她决定进京亲自找他问个清楚,当初的诺言,难道都不作数了么? 可早就接到消息的婆婆怎么会轻易放她走。 儿子在信里说了,他如今已是状元郎,更得郡主青睐,只要娶了郡主,那便是平步青云,未来前途无可限量。 若是被这糟糠妻寻了去,儿子的大好前程可就毁了! 于是婆婆便污蔑发妻不守妇道,肚子里怀的是个野种。 第125章 第125章 还雇了人做伪证,煽动村民将她沉塘。 发妻拼了命地逃了出去,历经千辛万险,终于到了京城。 彼时京城喜气洋洋,一问得知,今日竟正是那负心汉的大婚之日! 愤怒之下,发妻冲上前,拦下喜轿,当众将状元郎所做的腌臜事抖了出来。 状元郎做无辜状狡辩,称自己并未成过家,如若不信可去官府查验。 原是这负心汉早已买通官府,消去了痕迹,讽刺的是,行贿用的还是发妻的嫁妆银子。 发妻气急,竟一头撞上喜轿,一尸两命。 咽气之前,嘴里还在不停念叨着,“负心之人,不得好死。” 郡主被眼前的惨状吓到,说什么也不嫁了。 至此,婚事作罢。 因着事情闹得难看,郡主娘家极度不满,便派人调查。 状元郎这事做的匆忙,三两下便被人查了个底朝天。 最后,堂堂状元郎,竟被分配到贫瘠的苦寒之地,抑郁而终。 ....... 直到戏子谢幕,我还有些意犹未尽。 这个结局,显然对男方太过宽容。 凭什么无辜的发妻要以死自证,而负心汉却仅仅是被发落。 初夏抹去眼泪,气呼呼道,“谁写的戏本子,这般气人,怎的偏生负心汉就能活到死,真是太便宜他了!不会写就不要写!” 我原本也有些气愤,但听见初夏的话,忍不住笑了出来,“你这丫头,怎么放下碗筷就骂厨子呢?” 齐衡阳也开口道,“既是戏文,那定然要有些争议的,如此一来才不会被人快速遗忘,你越气愤,说明主笔人功力越强。” 初夏想了想,确实是这么个理儿,但心里还是不舒坦,只好自己在那生闷气。 众人缓缓离场,我也起身准备离开。 视线扫过苏姚雪,见她依旧安安静静,心下有些疑惑。 莫非我猜错了?她真是来看戏的? 我摇了摇头,依照我对她的了解,今日绝不会这么简单。 外面天色已然漆黑,我暗暗提高了警惕。 果不其然,念头刚落,苏姚雪就开始了她的戏码。 “衡阳哥哥,我还有些事情要与班主商议,便不与你和姐姐同行了,你们玩得开心呀。” 齐衡阳如释重负般点头道,“嗯,你回府时注意安全,虽说现下安稳了,但还是要多带些人手,以防万一。” 见苏姚雪听了这话不太开心,我插嘴道,“齐小侯爷说的对,应当防患于未然,今晚我只带了初夏出来都有些后悔,应该多带些人手的。” 齐衡阳果然不负我所望,皱眉接话,“有我在,你怕什么,我一人便能护好你。” 我睨了一眼苏姚雪,转而冲着齐衡阳笑得温婉,“齐小侯爷说的是,说起来,你护我周全,似乎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今晚若有看中之物,只管说便是。” 苏姚雪面上的笑再也维持不住了,见齐衡阳没注意到她,恶狠狠瞪我一眼,随即转身快步离开。 我挑了挑眉,这就忍不了了? 我还以为你心理有多强大呢? 想到她怒气冲冲离开的样子,我心下有些好奇,不知道待会她会做出什么样的报复来呢? 希望能把她自己置于死地吧。 第126章 第126章 因着距离宵禁时间还早,街上一如刚来时那般热闹。 走在人群中,周遭商贩们的叫卖声不绝于耳。 这段时日,我没少出来逛街游玩,可见着那些新奇物件还是走不动路。 不得不说,民间手艺人的智慧实属妙极。 我把玩着一枚多层的镂空木雕球,爱不释手。 “小姐好眼力,此乃镂雕同心球,是由一整块的黄杨木所制,里外共有六层,寓意六六顺遂,每层球体上又采用了镂空雕刻之法,上刻不同图纹,俱是精妙无比。” 小贩见我感兴趣,急忙上前讲解。 我手指轻轻拨动了下内里的球体,果然层层分离,图案精美。 “喜欢么?”齐衡阳上前看了一眼,默默放下手中的小动物样木雕。 我没注意到他的动作,只专心把玩着手中的套球,“嗯,是个精巧的玩意儿。” 齐衡阳见我喜欢,点了点头,对小贩道,“包起来。” 说着就要让身后的小厮掏银子。 我连忙开口,“怎能叫齐小侯爷破费,初夏。” 初夏手脚麻利地上前与商贩付账。 顺便还还价了一番。 齐衡阳薄唇微抿,“你何必与我这般生份?尽管我们...但还可以做朋友不是么?” 我眼中有些不敢置信,齐衡阳中邪了? 前世他可是对我避之不及。 我张嘴就想嘲讽过去,可一抬眼却愣住了。 齐衡阳似是没想到我会突然看向他,略有些狼狈地移开视线。 我眉尖轻蹙,不解问道,“齐衡阳,你在难过什么?” 齐衡阳微微一颤,拳头握紧又松开,最后望向我道,“你厌恶我,为什么?就因为我曾对婚约不满?” 虽然夏清悦这几日表现的比刚退亲时温和了许多,但齐衡阳能感觉到,她在抗拒自己。 偶尔对视时,她眼中流露出的厌恶不是假的。 齐衡阳心中莫名地有些慌了,语气略微急切,“我承认,之前我心态有些问题,是我的错,可我现在...” “齐衡阳。”我打断他。 齐衡阳的声音戛然而止,愣愣看向我。 我眸光淡淡,“落笔无悔。” 退亲书已签字画押,再回头便是重蹈覆辙,蠢透了。 齐衡阳声音干涩,“没有一点挽回的余地么?” 我摇了摇头,“伤口就算好了,也会留疤。” 齐衡阳身形晃了晃,面色微白,“若是我说,我...” 我直直望向他,再次开口打断,“破镜不会重圆,就算强行拼合,也仅此而已,镜中映照出来的,是各自的世界。” 齐衡阳眼神黯淡了下去,“我明白了。” 我心底松了一口气,这下应该是彻底摆脱前世的命运了。 看着齐衡阳失魂落魄的样子,我心中不悲不喜,并没有什么大仇得报的快.感。 追根究底,造成我前世悲惨命运的人是苏姚雪。 齐衡阳在这其中,其实并未做什么,甚至在丞相府被满门抄斩时,出手保全了我。 但也正是因为他的无作为,助长了苏姚雪的恶行,让她愈发肆无忌惮地折辱于我。 从前段时间的梦境中,我发现,原来许多事情齐衡阳都不知道。 他那般对我,全拜苏姚雪的枕边风所赐。 呵,不过一个为美色所惑的蠢男人罢了,不值得我多费心。 我要复仇的对象,是苏姚雪。 既然苏姚雪说自己是气运之女,那我便抢先寻走她的机缘,夺了她的气运。 前世她抢占先知之便,将我压死,这一世在同等情况下,她没了优势,且看鹿死谁手。 第127章 第127章 我收回视线,见初夏已将东西拿好,便对齐衡阳道,“今晚多谢齐小侯爷,我有些累,便先回府了。” 齐衡阳怏怏点头,“天色晚了,我送你。” 我正想拒绝,毕竟有乘风在暗处跟着,安全问题不用担心。 还没等我说出口,一个丫鬟急匆匆跑来,轻声对齐衡阳不知说了什么。 我眼眸微眯,那是苏姚雪的贴身丫鬟。 终于要有行动了么? 先支开齐衡阳,然后再对我下手? 我见齐衡阳面色纠结,视线时不时飘向我,便开口替他做了决定,“齐小侯爷有事便去忙吧,丞相府的马车就在巷口,我先走了。” 齐衡阳眼中神色复杂,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嗯,那你路上小心。” 我上了马车后,回首已然看不见齐衡阳的身影。 初夏凑到我跟前嘀咕道,“小姐,您说齐世子是不是被苏姚雪故意支走的呀?她这是终于忍不住要动手了?” 我收回目光,“或许吧。” 我掀起帷裳看了看天色,嗯,月黑风高。 又看了看待会回府要走的路径,嗯,也是车马甚少。 我放下帷裳,心中暗忖,应该不会是与地痞流氓勾结,而后毁人清白的老套桥段了吧? 这种手段她在国公府的赏花宴上用过了,想来该是有些创新了。 待到马车停下,传来拦路的声音时,我才发现,苏姚雪确实有创新。 但不多。 也不知道她对毁人清白这件事,到底是有多执着。 上次是想让我委身给一个无赖,这次居然想把我卖进青.楼。 那下次是不是要将我丢进乞丐窝了? 我想想就心中犯呕,身边留着这么个毒瘤实在糟心。 但一时又拿她没办法。 不过我隐约能感觉到,她的气运在逐渐减少。 大概是从...裴鹤归顺我时开始? 而且司天睿死后,我对苏姚雪的打压也开始变得更加顺利了。 但若是涉及到了她的安危,还是无一例外的会失败。 我抿了抿唇,眸中闪过一丝冷冽。 看来只有拔去她所有的助力,才能彻底铲除她。 外面的人见我在马车内久久没有动静,有些不耐烦了。 “他娘的,里面的人听见没有,赶紧给老子滚出来!” “再不出来别怪大爷们不客气!” “就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我被这些人吵得心烦,起身准备出去看看能不能套到话,证明今夜之事是苏姚雪所为。 初夏跃跃欲试,“小姐,待会是不是要打架了?” 我正要撩帘子的手一顿,颇有些无奈道,“你别出去,还当是平日练习不成?莫要胡闹。” 初夏自听了我在赏花宴险些被人害后,便心悸不已。 非要闹着学武艺来保护我。 许是初夏年纪较小些,加上当真有些武学天赋,倒也学的像模像样。 整天空下来了便磨着乘风指导切磋。 挨了一段时日的捶打,也算是小有成就,对付一般人够用了。 但,苏姚雪不是那么没脑子的人,吃过亏后定然不会重复跌倒,这次只怕找的不是普通的地痞流氓。 初夏撅了撅嘴,但也知道自己的斤两,听话地乖乖缩在角落不拖后腿。 出了马车后,我看见面前的景象一愣。 苏姚雪倒是看得起我,竟足足找了八个壮汉! 第128章 第128章 我装作害怕的样子,颤声道,“你们...你们想做什么?我可是丞相之女!” 为首的壮汉嗤笑一声,阴冷的眼神加上面上的刀疤,显得他格外狰狞可怖。 他给身侧的人使了个眼色,那人立马上前厉声道,“找的就是你这个丞相之女!我们想做什么?刚在马车里没听见?装什么聋!” 我瑟缩了一下,一副被吓到的样子,“我与你们无冤无仇,为何要将我卖进青.楼?你们若想要银子,说个数便是。” 那人鄙夷道,“道上有道上的规矩,我们既然收了银子,就得办事,谁叫你倒霉惹了人!” 我不动声色,“我向来与人为善,不知惹了什么人?那幕后之人给了你们多少银子?我出双倍!” 说话那人眼中闪过一丝贪婪,还不等他说话,另一个壮汉不耐烦了,“都说了道上有道上的规矩,跟她废什么话!大哥,我们直接动手吧!” 为首的刀疤壮汉低低嗯了一声,“这小娘们面皮好看,仔细着些,别伤了脸,倒时还能卖上个高价,再赚一笔。” 众人摩拳擦掌,“好嘞!” 而我已经得到了想要的信息,便也没再与他们多费唇舌。 我冷眼看着他们靠近,抬手将藏于袖中的小弓置于身前,拉至满月,箭尖对准那个眼中贪婪未散的壮汉。 我唇角带着冷笑开口道,“你们怕是忘了,我不仅是丞相嫡女,还是嘉祥郡主,上山剿匪的那种。” 瞬息之间,箭矢已没.入他的肩膀。 其他人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抬眼望去,眼前的绝美女子哪还有先前那副怯懦模样。 刀疤壮汉面色阴沉,“不知死活,上!” 我侧眸看向身旁扮作车夫模样的乘风,白.皙纤细的手指一挥,“除了射伤那个,其余者,杀!” “是!” 我知晓司承曜身边的暗卫定是精挑细选,万里无一。 但我没料到,乘风竟这般厉害。 话音刚落,我只觉身旁一道劲风扫过,乘风的身形化作一道灰色的影子,在人群之中穿梭。 不过几息,除了被我射伤那人,其余都已经躺倒在地,没了生息。 仅剩的一人惊恐站在原地,见我望过来,双膝一软跌坐在地,“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我是什么人你们不都知道了么?这是问的什么话。” “你...你...” 初夏从马车上下来,没好气道,“你什么你,你那雇主难道没告诉你,我家小姐被封为郡主的缘由么?” 那人结结巴巴道,“不就是被抓后,运气好赶上剿匪,趁乱混了个功劳。” “呵,她就是这样与你们说的?” 我险些被气笑,很好,这个说法很苏姚雪。 那人诧异,“你知道是谁?” 说完意识到我或许是在诈他,便闭嘴不出声了。 我也没理他,对乘风道,“送去京兆府。” 这人情绪易外泄,想来很快便会得到结果。 回府后没多久,苏姚雪也被齐衡阳送了回来。 她见到我时,眼底阴鸷一闪而过,我冲她笑笑,转身回了院子。 第二天一早,我发现我笑早了。 京兆府的人上门时,我以为是来捉拿苏姚雪的,没想到却是来找我的。 他们说,那人死了。 我送走京兆府的人后,蹙眉不解,难不成苏姚雪在京兆府也有人? 第129章 第129章 我心中微沉,想到方才来人所言。 他们原本马上便要审出幕后主使了,可就在这时,犯人却像被人下了咒般,突然口吐白沫,双眼一翻断了气。 我自是不信有人下咒一说,若她真有这等本事,这咒早就下到我身上了。 我思索片刻后叫来乘风,“乘风,方才你都听见了吧。” 乘风点头,“是,郡主有何吩咐?” “回去将此事说与你主子听,京兆府内的事我多少有些难以插手。” 我叹口气,何止是难以插手,我根本就是插不了手。 若是我能像男子般有实权就好了。 可大召就算是再开明,也断没有女子做官的先例。 若是... 我摇了摇头,收回思绪,示意乘风快去快回。 虽然我没权利,但好在有人脉,这等绝佳资源,是万万不能浪费的。 再者说,这也并非全是为了我自己。 京兆府身负京城管理的重要责任,理应明辨是非,刚正不阿,如铁桶般不容小人钻空子。 被人收买这种事可以发生在别处,但在京兆府这等为民请命之地,万万不可留。 待司承曜听了此事,定然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 果不其然,司承曜一如既往的雷厉风行。 不出一日,那人便被他找了出来。 乘风来报时,我略有些诧异。 我原以为苏姚雪顶天也就是收买个跑腿打杂的小卒,没曾想,那人竟是刚上任不久的通判。 乘风还在下首继续回禀道,“我们查到,苏姚雪曾在机缘巧合下救了那通判的母亲一命,那通判是个孝子,当场承诺日后任凭差遣,不出意外的话,此次便是为报恩。” 机缘巧合么?怕是不见得。 我眯了眯眼,苏姚雪真不愧是身负气运之人,身边助力这叫一个前仆后继、接踵而至。 看来要拔的,不仅是前世的爪牙们。 我侧过头对青枝吩咐,“苏姚雪那边,再多加派些人手,盯紧些。” 青枝应声,退了下去。 我接着对乘风道,“听你这意思,这些都是你们查到的,所以那通判,并没有供出苏姚雪?” 乘风点头,“郡主聪颖,那通判倒是重情义,一口咬死是自己与那犯人有私仇,并未扯上苏姚雪分毫。” 我轻叹一口气,知晓结果便是如此了,只能不了了之。 这次是我轻敌了,就当是个教训吧。 好在此次除去了一个藏于京兆府的爪牙,倒也不算全无收获。 我端起已有些冷掉的茶盏,垂眸抿了一口,心中想着,下午该去见见裴鹤了。 “郡主。”乘风从袖口处拿出一张请柬,“这是主子叫我带给您的。” 我眼中诧异,伸手接过请柬,“这是什么?莫非你家主子要办席宴?他不是最不喜这些么?” 司承曜本身性格便偏冷淡,再加上常年征战沙场,对京中那些一个动作都要反复拿出来琢磨的宴会更加不喜。 除了宫宴,我很少见他出席过别的宴会。 乘风笑眯眯道,“您看看便知道了。” 第130章 第130章 我好奇地打开请柬,在看清的瞬间,不敢置信地睁大了双眼。 “六日后,元神医要进京收徒?” 乘风颔首,“主子与元神医乃是忘年交,听闻此事,想起郡主对医术似乎颇感兴趣,便顺手要了张请柬来。” 乘风似是怕我不了解这请柬的重要性,紧接着补充道,“依照正常流程,神医弟子选拔要经海选三轮后,方可由神医亲自出题挑选,但持有请柬者,可直接进入神医亲面流程。” 我点头,这些我自是知晓的。 前世我也见过元神医的请柬,只不过当时请柬落到了苏姚雪手上。 那时我还不知苏姚雪的真面目,将她当做至亲好友看待。 所以在齐衡阳拿出请柬,苏姚雪眼含祈求地看向我时,我犹豫许久,最终还是同意了将请柬让给她。 她说自己商铺事多,恐抽不出过多时间参与海选,但她仰慕元神医已久,实在不想错失这次机会,便央着我将请柬让与她。 那时我本就对她颇有好感,加上齐衡阳也在一旁附和,我犹豫后也就同意了。 我在心底安慰自己,反正凭借我的医术底子,通过海选并非难事,只不过费些事罢了。 如我所料,前两日的选拔试炼皆是顺利通过。 可不曾想,在最后一日却出了意外。 那日我照常提早一柱香时间出门,预留出了充足的时间,以应对可能遇见的突发状况。 但没想到,半路却遇上了灾民暴.乱。 混乱之中,马匹受惊,车夫被摔下了马,失去控制的马车载着我一路向城外疾驰而去。 半路又撞上巨石,一阵天旋地转后,我失去了意识。 待醒来时,天色已然黑沉。 后来,苏姚雪笑着告诉我,她被选中成了神医唯一的女弟子。 我那时心中失落,整个人都有些魂不守舍。 现在想来,她眼中分明藏着幸灾乐祸。 只怕在心中嘲笑我愚蠢至极。 如今回忆起一切,我眼眸微眯,心下起了怀疑。 那场灾民暴.乱真的是意外么? 我隐约记得,苏姚雪在得知这件事时,面上虽惊慌关切,却并没有意外之色。 莫非... 若真是她所为,这一世我定要她连本带利地还回来。 我收回思绪,不动声色地将请柬收好。 重生后事情繁多,一时间竟忘了这等大事。 好在有司承曜送了请柬过来,想到这,我连忙感激道,“替我谢谢你家主子,这可真是帮了我大忙了。” 说完,我想了想,觉得这样不太有诚意,开口问道,“你家主子现下在何处?” 我还是当面感谢的好。 乘风了然,“我家主子听闻,悦来轩近日出了新鲜菜式,很是符合他的口味,便约了晚上的厢房。” 我听后点头,“你去叫他退了吧,他既帮了我如此大忙,我又在悦来轩有股,万没有叫他花钱的道理,就说我晚上请你家主子用膳。” 我想了想,“你家主子不日就要出征,那便践行吧。” 乘风笑着领命退下。 我心下奇怪,不知乘风在开心些什么。 莫非他也喜欢悦来轩的饭食,想到今晚能去吃就开心了? 我暗自咋舌,想着待见到司承曜时,得跟他说说,对手下不要太过苛责,偶尔也放他们出去吃点自己爱吃的。 * 第131章 第131章 等我来到悦来轩的专属包厢时,发现司承曜竟已经坐在了里面。 我落座后,忍不住问道,“玄澈哥哥,你午膳何时用的?” 司承曜一愣,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乖乖答道,“午正二刻,怎么了?” 我点了点头,“现下申时六刻,也属情理之中。” 司承曜瞬间明白过来,失笑道,“我不饿。” 我疑惑道,“那玄澈哥哥怎么来的这般早?我分明都提前半个时辰了。” 不是因为饿了,那还能因为什么? 司承曜抬眼注视着我,黑眸深邃,我看不清其中神情,只听他淡淡道,“出门赴约,怎能叫女孩子久等。” 我莫名有些耳热,逃也似地移开视线。 随即又觉得自己的行为莫名其妙,凭心而论,司承曜言行举止均无不妥,我在害羞个什么劲儿? 仔细回想了下,似乎每次赴约,确实都是司承曜先到,从未叫我等过一回。 再对比齐衡阳...算了,那晦气男人,不提也罢。 想到这,我心下微暖,将菜谱递过去道,“玄澈哥哥想吃些什么,随便点便是。” 司承曜轻笑接过,“那我可不客气了。” “不必客气,怎么说我也算是半个东家,小小一顿饭,请得起!”我微微仰头,傲娇道。 司承曜眸中笑意点点,顺着道,“那我便谢过夏东家,夏东家破费了。” “好说好说。” 笑闹一阵,不多时,菜便上全了。 悦来轩这点也是我最满意的,不论什么时候,点了多少菜品,都不用等很久。 我曾去后厨看过,表面上看来并无任何不同,但又处处透着不同。 不过我也没再多探究,正如我曾经说过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若不牵扯自身,没必要追根究底。 我端起酒盏,对着司承曜举杯,“玄澈哥哥,六日后你便要启程了,我在这里预祝,万事顺遂,大获全胜。” 说完抬袖掩面,一饮而尽。 司承曜唇角微勾,应了声好,紧随其后也将杯中酒饮尽。 司承曜少年成名,征战沙场无数,对战场局势把控极强,自然不用我再过多叮嘱。 一杯尽,我起身亲自为我俩斟满。 “玄澈哥哥,这杯酒敬你,元神医的请柬,还要谢谢你。” 我认认真真道谢,司承曜挥了挥手。 “举手之劳罢了,若想成为神医弟子,还要看你自己的本事才是。” 我郑重点头,“嗯,我会的。” 我会成为神医弟子的,前世错失的机会,这一世我不会再让它溜走了。 正当我还想说些什么时,包厢门被敲响。 我皱眉看了过去,示意初夏去开门。 这间是我的专属包厢,按理说不会有人走错才是。 而祝卿安也知道我今日请司承曜用膳,更不会来敲门。 难道是清河郡主?我暗自摇头,否定了这个猜测,上次坑了她一大笔银子,约莫一时半会也不会再来了。 那会是谁呢? 不等我继续猜下去,初夏已然手脚麻利地开了门。 在看清来人的瞬间,我有些无语,他们还真就阴魂不散啊?吃个饭也能被找上门来。 第132章 第132章 齐衡阳今日才知晓夏清悦路遇劫匪一事,心中后悔那晚没亲自将她送回府。 下了值后,他连忙回府换了身衣裳便赶去丞相府。 不料却扑了个空。 苏姚雪听下人说齐衡阳来了,赶忙迎出门去。 在听见齐衡阳说是来找夏清悦时,眸中笑意顿散。 她眸光一转,笑意盈盈道,“姐姐瞧着状态挺好的,这不,晚间还约了人去悦来轩用膳。” “约了谁?”齐衡阳下意识问道。 苏姚雪微微摇头,“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想必是姐姐的好友吧。” 齐衡阳抿唇未搭话,半响才问道,“你可用了晚膳?” 苏姚雪眸光闪烁,轻轻摇头。 齐衡阳顺势道,“正好我也还未用膳,走吧,去悦来轩。” 苏姚雪虽然目的达成,却怎么也开心不起来。 她心底恨恨地想着,待齐衡阳见到夏清悦与其他男子厮混,看他还会不会继续惦念着那个小贱人。 她要让齐衡阳知道,只有她苏姚雪才是唯一配得上他的人! * 门一打开,齐衡阳信步走进来,兀自寻了个位置坐下,苏姚雪亦是挨着齐衡阳落座。 坐下后,苏姚雪装模作样道,“我和衡阳哥哥来用膳,刚好见到姐姐的马车在下面,便想着大家一起吃热闹些,便不请自来了。” 而后她欲言又止,最终像下了什么决心般道,“原以为是姐姐一人在屋内,没想到王爷也在,希望没有扰了王爷和姐姐的雅兴才好。” 齐衡阳听了这话,脸色沉了下来,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像什么话!还关着门,夏清悦怎么想的,名声不要了? 我拾起筷子,头不抬眼不睁道,“扰了,你倒也知道是不请自来,识相点,自觉离去吧。 还有,你那双眼睛是装饰么?只会眨不会看?屋中这么多伺候的人看不见?” 齐衡阳环视一圈,见屋中确实站着些下人,这才面色稍霁。 苏姚雪似是没想到我说话会这般不留情面,面上神色一僵,随后眸中蓄泪,望向司承曜端的一副我见犹怜模样,“王爷...” 可惜她打错了算盘,司承曜一向不近女色,自然是不会给她什么面子,像是看不见也听不见般,径自拿起酒壶开始自斟自饮。 我压下眸中笑意,夹起一筷子菜,慢条斯理咽下后,啧啧道,“这菜方才还可口的很,怎的现在吃着竟有些倒胃口了?” 这次司承曜倒是自然地接过话,“或许不是菜的问题呢?” 话落,他目光平淡地扫过一旁坐着的两人,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我忍不住笑出声,想不到啊,司承曜这张嘴也是毒的很。 苏姚雪心中不悦,面上再也没了笑意,但顾忌着司承曜的身份,不敢表现的太过明显。 只好用水汽氤氲的眸子求助地望向齐衡阳。 可哪知,齐衡阳也没理她。 苏姚雪眼中狠戾之色一闪而过,衣袖下的双手紧握成拳,指甲深深陷进肉里也无所知觉。 我将她的反应看在眼里,眉梢微挑,这样看来,苏姚雪的心机也并没有多深沉,这就受不了了? 可笑我前世竟死在了这样的人手里。 齐衡阳不知为什么,心中不爽利的紧,只觉得那两人坐在一处煞是碍眼。 他别开眼,视线扫过桌上的菜肴后,扯起唇角,“早就听闻悦来轩推出了许多新鲜菜式,不想竟这般多,表舅舅与...” 齐衡阳顿了下,抿唇继续道,“与夏小姐二人只怕是吃不完吧?” 我听见这话,皮笑肉不笑道,“齐小侯爷这是说的什么话?我们二人吃不吃得完与你有何干系,这话听着,莫非齐小侯爷是想一起?” 第133章 第133章 不等他回话,我故作惊讶道,“应该不会吧,齐小侯爷身家丰厚,且出手阔绰,怎会有这等蹭吃蹭喝行径,定是我想多了。” 按照齐衡阳的脾性,听见我这等挖苦话语,应是面上挂不住,继而愤怒拂袖离去。 可今日他不知吃错了什么药,像是没听见后半句话一样,面上竟没有丝毫变化,反而镇定自若地点头应是。 “既能在此处遇上,便是缘分,更何况吃饭嘛,总要人多些才热闹。” 我看着齐衡阳那副厚颜无耻的模样,强行忍住翻白眼的冲动,没好气道,“齐衡阳,你还要脸不要?是你们永昌侯府没银子了么,偏要跑来我这蹭吃混喝?” 齐衡阳还未说话,苏姚雪忍不住了,开口维护道,“姐姐,你贵为丞相千金,怎能说话如此粗鄙不堪?衡阳哥哥也是一番好意,我知道姐姐不喜我,那我走便是,何故迁怒衡阳哥哥?” 我当即接道,“那你走啊。” 苏姚雪,“...” 眼见苏姚雪还想说话,一个“你”字刚说出口,司承曜将手中酒盏一放,淡淡道,“聒噪。” 他视线轻轻一扫,苏姚雪只觉浑身发冷,下意识闭上了嘴。 司承曜视线并未在苏姚雪身上多做停留,见她不再多嘴,便将视线落在齐衡阳身上,薄唇轻启,“本王喜静。” 齐衡阳可以在夏清悦面前装傻充愣,但对司承曜却是不敢的,虽说二人年岁相差不大,但毕竟是他的长辈,司承曜对他有一种天然的压制。 若是在往日,他就直接起身离去了,司承曜的霉头他向来不去触碰。 但今日不知怎的,就是不想留他们二人独处。 齐衡阳像是听不懂司承曜的话外音般,颔首道,“表舅舅放心,外甥向来食不言寝不语。” 不知有意还是无意,齐衡阳那声表舅舅似乎语气有些重。 我的视线在他们二人之间疑惑地打了个转,这两人什么时候结下梁子了不成? 也不对,齐衡阳平日见到司承曜,就跟老鼠见了猫一样,乖顺的不行,今日怎的这般反常? 我眼眸微眯,有古怪。 为了搞清楚齐衡阳与苏姚雪二人又在打什么主意,我也没再赶他们走,只是扬了扬下巴道,“若真想留下一起也可以,这顿的账你来结。” 因着人少菜式多,而我又想都尝尝,为避免浪费,我便每份都叫后厨只上了原本菜码的三分之一,价格自然也是按折价算的,加上我自身的优惠,这顿饭其实要不了多少银子。 但齐衡阳他们不知道啊,只管按原价收取就是,就当是赔我前世的...祝卿安说的那叫什么来着的,哦对,精神损失费。 闻言,苏姚雪皱眉,“可这些都是姐姐你点的,由衡阳哥哥买单的话...怕是不妥吧?” 我冷冷道,“不妥就走啊,或者你来结也一样,我今日要宴请的是六皇子,可不是其他人。” 苏姚雪脸上的笑挂不住了,委委屈屈地看向齐衡阳。 我不屑嗤笑,又来了,她除了会与齐衡阳装可怜,再没别的招数。 我打定主意,若是齐衡阳为她抱不平,就直接将他二人丢出去。 至于他们打了什么主意,时间到了自然会知晓。 但齐衡阳没给我这个机会,他的反应再次出乎了我的意料。 对于苏姚雪的行为,他不加理会,只对我点头道,“好,我结,现在可以给我们上副碗筷了么?” 见我应允,随后才对苏姚雪淡声道,“你不是饿了么,吃吧。” 听出齐衡阳话语中的警告意味,苏姚雪微不可查地一顿,只好暂时歇下心思乖乖用膳。 还没吃几口,苏姚雪又出声了。 “对了,方才妹妹在门外,似乎隐约听见姐姐在说神医弟子?” 我似笑非笑地看向她,原是打着这个主意。 但按照前世的时间线,请柬应在昨日就已到她的手上了。 怎么现如今看她的样子,似乎并没有拿到请柬? 第134章 第134章 苏姚雪见我不答话,眼中闪过一丝焦躁,又继续道,“传闻元神医一身医术出神入化,不论何种疑难杂症,在他老人家眼下都会被洞察无疑,只要人还有一口气在,便能从阎王手里拉回来。” 齐衡阳点头,“元神医出自神医谷,医术自是没得说,若是能被元神医收为弟子,便也就是神医谷的人,受各国尊敬。” 我垂下眼眸,没错,神医谷在各国都有着超凡的地位。 毕竟谁也不敢保证,自己会一直康健,没有寻求救治的时候。 前世苏姚雪也是凭着神医弟子的身份,向多方施压,让他们不敢替我丞相府说话。 哪怕他们明知丞相府上下是为枉死,在我求上门时,也只能摇头叹息,避而不见。 我眼睫轻颤,不愿再回想那段痛苦记忆,抬手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美酒抚人心,清酒入喉,所过之处微辣回甘。 酒香的弥散下,我心中那丝烦躁也终于被压住。 苏姚雪见我依旧没有搭话的意思,想了想道,“我听下人说,姐姐对医术似乎也颇感兴趣,那不知姐姐对神医收徒之事可有所了解?” 我掀起眼皮扫她一眼,不咸不淡道,“关你什么事。” 苏姚雪一噎,忍着脾气继续说下去,“姐姐可能有所不知,妹妹我呀,在医术方面也颇有研究,但圣人云,学无止境,有机会更加精进自然是再好不过。 若是能拜入元神医门下,便能更好的治病救人,就算未曾被选中,能经元神医指点,也会是获益良多。” 我暗自腹诽,好个心机女,说我是兴趣,你自己倒是有研究了,说句话还要踩我一头。 后半句更是讲的冠冕堂皇,不知道的,还真以为你有那颗悬壶济世的心呢。 我依旧不咸不淡道,“哦,那你精进就是,与我说做什么?” 苏姚雪也不在乎我态度恶劣,柳眉微蹙,面露难色,“姐姐也知,近日妹妹忙于商铺之事,有些焦头烂额,实在抽不出时间参与多轮海选。” 我挑了下眉,看着她没说话。 她继续道,“妹妹听闻,元神医日前下发了些请柬,持有请柬者可越过海选,直接由元神医亲面,这请柬,不知姐姐可有收到?” 我做出疑惑模样,“还有这等事?我竟未曾听闻。” 苏姚雪一愣,看向齐衡阳,“衡阳哥哥可知此事?” 齐衡阳摇头,“我对医术不感兴趣,自然是不知的。” 我听后,这次是真的有些诧异了,齐衡阳竟不知此事?那前世他的请柬是从何处得来的? 苏姚雪细细打量我的表情,估摸着,是原以为齐衡阳早就将请柬给了我,便想故技重施想办法抢走。 却没料到齐衡阳根本不知此事,而我看起来也确实是一无所知的样子。 苏姚雪皱眉,下意识脱口而出,“怎么可能?书中分明写了...” 随即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猛然住嘴。 齐衡阳没听清她后半句话,只觉得她是在质问自己,不悦道,“怎么不可能?我又不懂医理,关心这些做什么?” 苏姚雪连忙安抚,“衡阳哥哥,雪儿不是这个意思,衡阳哥哥在雪儿心中最是无所不能,便下意识认为没什么是衡阳哥哥不知道的,都怪雪儿说错话了,衡阳哥哥莫要生雪儿的气。” 齐衡阳这才缓了脸色,没再说什么。 眼看着苏姚雪松了一口气,我冷不防开口,“方才似乎听见你说书中写了,写了什么?莫非神医收徒一事是你从书中知晓?” 苏姚雪一口气悬在半空不上不下,片刻后又恢复镇定,轻笑道,“是了,妹妹在巡视商铺时,偶然间从客人拿的话本册子中知晓了此事,但不知真假,便想着问问。” 而后神色愈发自然,“没成想,这册子上所写竟是真的,早知当时买下来好了,现下倒也不至于两眼一抹黑。” “客人的话本册子,真的么?” “自然是真的,不然姐姐觉得是什么?” 我意味深长地瞧她一眼,不再说话,转头开始专心用膳。 第135章 第135章 苏姚雪被那一眼看的心中发毛,想问夏清悦那是什么眼神。 才刚发出一个音节,就被司承曜不耐打断,“不吃出去,聒噪。” 苏姚雪再次被骂聒噪,面色一白,委屈地看向齐衡阳,眼泪要落不落。 齐衡阳不自觉出声维护道,“姚雪到底是女孩子,表舅舅说话未免太重了些。” 司承曜看也不看他一眼,冷冷道,“你也是。” 而后又像变脸一般,用公筷夹了最后一块糖醋排骨放到我的碟子里,温声道,“快吃吧,不然待会都被别人吃光了。” 齐衡阳瞬间黑了脸,眼前的二人怎么看怎么觉得刺眼。 筷子往桌上一拍,面无表情地起身告辞。 齐衡阳要走,苏姚雪自然没有独自留下的道理,敷衍行礼后也追着离去。 眼看齐衡阳就要出门,我连忙叫住他,“齐衡阳!” 齐衡阳脚步一顿,面色稍缓,看在她还知道留他的份上,就不计较了。 念头刚落,就听夏清悦的声音传来。 “记得结账啊,这可是先前说好了的。” 齐衡阳气的脑袋发懵,冷声说了句‘知道’后怒而离去。 我摇了摇头,脾气这么臭,我先前怎么就非他不可了?真是猪油糊了心。 他们走后,我终于能安静吃饭了。 我一边吃一边想着方才发生的事。 苏姚雪所说的书,约莫是她所在的那个地方,有某本书上记载过我们这里的事迹。 故而她才会对一些重要节点了如指掌。 至于请柬,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细想这两世的共同点,都是我得到了请柬。 而不同之处在于,前世是齐衡阳交于我手,而这世是司承曜送来的。 会有什么关系么? 我想的入神,没注意到碗中的菜都是司承曜布的。 等回过神时,又发现桌上的菜一半都进了我的肚子里。 我瞬间面上发烫,有些不好意思,“玄澈哥哥你怎么也不提醒我下呀?你怕是没吃饱吧,我让他们再上些新菜来。” 司承曜拦住我,轻笑道,“不必了,原本也是不太饿的。” 我猝不及防撞进司承曜带着些许宠溺的眸子里。 倏地,我脑中一个念头一闪而过,莫非前世也是司承曜? 想到这,我状似不经意般试探着问道,“玄澈哥哥,你说,若是我婚约未除,整日还围着齐衡阳打转,是不是就要错失这次拜入元神医门下的机会了?” 司承曜眸光一暗,“不会的,元神医这事办的隆重,齐衡阳总会知晓的。” 就算他不知,本王也会叫他知晓。 我心中一颤,只觉得五味杂陈,果然是他。 可能是吃的太饱了,脑子不太清醒。 我对着司承曜脱口而出,“你是不是喜欢我呀?” 第136章 第136章 话一出口,屋中瞬间安静下来。 我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后,也有些懊恼。 但事已至此,忸怩逃避不是我的作派。 我故作镇定地回望司承曜。 而司承曜也一眼不眨,专注地看着我。 他面上表情不变,只漂亮的眸子中神色幽深莫测,叫人猜不出在想些什么。 半响后,他移开视线,轻笑出声,神色坦然自若,“悦悦才貌双全,又有勇有谋,更是胸怀大爱心系苍生,如此女子,怎会有人不喜欢呢?” 我忍不住蹙眉,对他这样偷换概念的回答心中不满。 既然话已至此,我自然是不甘心被他就这样糊弄过去。 我不依不饶再度发问,“所以,你也喜欢我么?” 司承曜眼眸微敛,语气丝毫未变,“悦悦对我来说就像妹妹一样亲近,自然是喜欢的。” “妹妹么?可娘亲告诉我,玄澈哥哥曾求娶过我。” 我歪头看着他,语气无辜道,“这天底下,会有哥哥想娶妹妹的么?” 司承曜没想到求亲这事竟会被夏清悦知晓,瞬间僵在原地,耳尖微红。 平日里司承曜最是稳重不过,我倒是第一次见到他这般窘迫的模样。 眼见司承曜耳朵越来越红,我不禁反思自己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哪有人这般说话的?还是一个姑娘家,着实有些失了礼数。 我当下心中有些后悔,“玄澈哥哥,你别在意,我...” “嗯,我喜欢你,不是妹妹。” 司承曜轻柔的嗓音和我的声音同时响起,待我听清他说的内容后,僵在原地的人换成了我。 喜欢这种事情,心里知道和当面听见是两码事。 司承曜再次眸光注视着我,不过这次没再进行掩饰,眼中是满满的情意。 “所以呢?悦悦知道了之后,想说什么?” 我心中慌乱不已,是啊,刨根问底得到答案之后,我又想说什么呢? 分明自己都还摸不清内心的想法,干嘛偏要去捅破这层窗户纸呢? 这次我是真心实意的后悔了,酒这东西,还是得少喝为妙。 “我...我也不知道。” 司承曜眸光黯淡一瞬,旋即神色恢复如常,温声开口,“悦悦不必紧张,你心中所想了什么,说出来就是。” 我微微蹙眉,张了张嘴,半响后犹豫着道,“其实我也不清楚,只是在得知此事时,心中很是复杂。” “如何复杂法?” “嗯...隐约是欢喜的,但又有些许抗拒。”我斟酌着用词,试图将心中所感表述出来。 司承曜唇角不着痕迹地扬起一丝弧度,随后又绷直,出言试探道,“可是因着我年岁长你许多?” 我连忙摇头,“不是不是,仅八岁之差,如何算得许多?” 更何况...我看着司承曜那张如谪仙般俊逸的面容,微微红了脸。 虽说司承曜如今二十有余,可岁月似乎格外偏爱美人,丝毫没有在他身上留下任何痕迹。 加上他常年练武,身姿挺拔,更是显得玉树临风。 第137章 第137章 哪怕如今年岁渐长,也依旧是众多京城贵女的梦中情郎。 司承曜闻言,微微松了一口气,“那是...我曾说的身份之由?” 我想了想,好像也差不多,但又不全是。 我点头又摇头,最后挫败地捧着脸道,“我不清楚。罢了,今日是我脑子不清醒,糊涂了,玄澈哥哥莫要在意,方才所言,便当做没听过吧。” 司承曜沉吟片刻,随后抬手温柔地摸了摸.我的发顶。 “既然暂时想不通,那便不多做纠结了,顺其自然就是,总有一天会理清思绪的。” 他收回手,指尖在桌上无意识轻点,“原本我是想此战归来,尘埃落定后,再正式向你表明心意,毕竟战场凶险,谁也不知明天与意外哪个会率先到来,我不想让你...” 我莫名不爱听这种话,不自觉插嘴道,“到来的自然是每一个明天,玄澈哥哥吉人天相,定会长命百岁。” 司承曜指尖停顿,而后清澈漂亮的眸子缓缓弯起,“嗯,悦悦说的是。” 他继续道,“我喜欢你,所以你不要为外物所困扰,只需要仔细认清自己的心就好,至于旁的一切,有我在,我亦会尊重你的所有选择。” 司承曜眸中映着我的身影,神色认真的仿佛世界唯我一人。 我心跳漏了一拍,而后像是要补回来一样,咚咚咚跳个不停。 如鼓的心跳声下,我听见自己说,“我等你回来。” * 时间很快到了元神医选徒这日。 苏姚雪不知从何处得来了请柬,我为了验证心中猜想,装作没有请柬的样子,按部就班参与了前两日的海选。 而到了第三日,果然如前世一般,在我行进的路上再次发生了灾民暴.乱。 不过这一次我做足了准备,将计就计,果真叫我抓到了苏姚雪的小尾巴。 我就说么,就算京城接纳了大量流民百姓,秩序比不得平日,但京中时刻有卫兵巡逻,怎么也不至于发生暴.乱才是。 苏姚雪见我错过最后一场比试,假惺惺到我跟前慰问一番,确定我真的被踢出局后才志得意满地离开。 第二日,到了元神医亲面的日子。 待苏姚雪出门后,我才慢悠悠上了马车。 因着元神医的到来,街上早就被规整的干干净净,故而马车行驶顺畅,一路风平浪静,很快就到了目的地。 我凭借着请柬顺利进入,随后找了个不起眼的位置坐下。 场中人数不多,堪堪三十人左右,但苏姚雪在忙着左右逢源,自然也没注意到刻意行事低调的我。 元神医的选徒测验共分为三部分:论题、解题与案例实践。 论题与解题均为纸上作答,由元神医口述题目,众人写下答案后交给元神医查看,并排出名次。 前者考验的是将医理应用于实际治疗,后者考验药理及根据病情制定对应药方的能力。 至于案例实践,顾名思义,是为现场对病人进行诊疗并开具相应的药方。 三项结合优胜者,方可成为元神医的弟子。 两轮笔试是连着进行的,因此苏姚雪也一直没有发现我,做题结束后,只自信满满地等待排名结果出炉。 苏姚雪前世能成为元神医唯一的女弟子,定然是有些本事的。 但可惜,我也不差。 结果很快便出来了,两项笔试的排名我俩不分上下,均为并列榜首。 当她听见药童报出我的名字时,猛然站起身,环视一圈后终于看见了坐在角落的我。 我扬唇冲她笑了笑,眼中是明晃晃的挑衅。 第138章 第138章 “你怎么会在这?!”苏姚雪双目圆瞪。 我手肘支在桌上,撑着下巴懒洋洋道,“我怎么不能在这?” 苏姚雪眼中惊疑不定,“你昨日分明错过了最后一场选拔,应当没资格了才是。” 我点了点头,“嗯,好像是你说的这么个理儿。” “那你为何会出现在此处?难不成你也有请柬?” 我耸了耸肩膀,嘴角嗜笑却没说话。 苏姚雪见我这副样子,颇有些气不打一处来,但很快又冷静下来,否定了自己的猜测,“不可能,元神医的请柬甚是难求,拢共也不过六张而已,我手中这份,还是衡阳哥哥费了极大的力气才与旁人换来,你一个毫无门路的深闺小姐又怎么可能会有?” 因着苏姚雪的一番话,众人的视线都聚集了过来,其中有几人因着早上的交 谈,对苏姚雪观感甚好,自然而然站到了她的身边。 “姚雪妹妹,听你这话的意思,那女子既没通过选拔测试,又没有元神医的请柬,可她如今却坐在了这里,难不成,是走后门进来的?”其中一人好奇搭话,语气中满是鄙夷。 苏姚雪还没说话,她身旁一名容貌平凡的女子上前一步,眼神在我脸上转了一圈,嫉妒地开口道,“谁知道呢,瞧她那副狐媚子样儿,指不定是委身于那守门人,换取的机会呢?你们当中可有谁,来时瞧见她是如何进来的?” 众人纷纷摇头,表示都没注意到。 我来时是踩着最后的时间点入场,自然是没人瞧见的,加上他们绝大部分人都非京城人士,剩下的更是江湖世家,皆是不知京中贵女样貌,便也没人认得我乃丞相之女。 见没人瞧见,那女子更是确信了自己的猜测,讥讽道,“京城中人常道我江湖女子不知规矩,可依我看,这京中的闺阁女子也没好到哪去嘛?为了个名额竟做的出这等龌龊勾搭。” 有人觉得她说话难听,出言斥责道,“事情尚且未知全貌,怎可如此恶意揣测,女子的名声有多重要,你同为女子,应当也是晓得的。” “就是,都说同性之间更懂得互帮互助,你这女子怎的竟会有如此大恶意。” “哼,反正姚雪妹妹说了,她没过测试也没有请柬,除了走后门托关系,还能如何进来这里?左右都不会是什么光彩的事。” 另一人反驳道,“不可能,谁不知道元神医最厌恶这等偷奸耍滑之事,且对手下之人的看管也甚是严格,你们自己想想,来时见到的守着门那护院,可像是会受到蛊惑之人?” 众人想起那如黑面罗刹般的护院,面面相觑,倒是没再反驳。 这里的骚乱很快就被元神医注意到了。 听说骚乱中心的两人正是本次最优秀的两颗苗子,他皱着眉赶来,“都聚在这里做什么呢?如此喧哗,成何体统!” 苏姚雪见元神医来了,眼神一亮,连忙恭敬道,“小女苏姚雪见过元神医。” 元神医捋了捋花白的胡子,微微点头,“何事如此吵闹?” 苏姚雪看了看我,状似为难道,“这...” 元神医性子素来直来直往,最是看不上这种支支吾吾的做派,当下对苏姚雪的好感也淡了几分。 他目光淡淡地移开,“不用你说了,宁恒,你来说。” 第139章 第139章 这时,不起眼的角落里走出一位俊秀的圆脸少年,他笑眯眯地将事情原原本本讲述了一遍。 元神医听完,面露不悦,语气重重地道,“身为医者,自当有仁爱之心,看待众生应平等,若依着自己的心意肆意妄为,随口便是污蔑之语,又如何能平等地救治苍生?如何谈得上医者仁心!简直是白白浪费了多年教导!” 听见元神医恼怒的话语,那名口出恶言的女子顿时吓得面色苍白,下意识否认自己说过这些话。 宁恒嘴角笑容更大了,“哦?所以你的意思是,我说谎咯?” 女子回过神,惊恐摇头,“不是不是,宁小少爷乃元神医亲传弟子,医术人品皆是得神医亲传,怎会说谎呢,所说的自然是实情,只是...” 女子额头冷汗直冒,随后眼珠一转,指着苏姚雪道,“都怪她,都是她引导我如此的,我并非有意冒犯夏小姐,还望夏小姐见谅,请元神医莫要怪罪。” 苏姚雪面色微变,连忙道,“芝兰姐姐,你怎能如此说呢?我知你心中惧怕,怕元神医因此认为你品行不端、医德败坏,从而剥夺你的参选资格,可绕是如此,你也不能向我身上泼脏水呀!” 说着,苏姚雪神色委屈,但倔强地不让泪水落下,她环视一周,情真意切道,“方才诸位也都看见了,姚雪只是说了姐姐没过海选且无请柬之事,其他可是一字未曾多言。” 美人含泪自是有人心疼。 “是啊,她确实没说别的,那些东西都是那个女人自己恶意揣测罢了。” “没错,我也听见了,苏小姐实乃无辜。” 我暗自啧啧两声,好一个祸水东引、借刀杀人,她这番话一出,就算元神医不想处置了这替她出头的鸟都不行了。 果然,元神医深深看了苏姚雪一眼,随后挥挥手,“来人,将那造谣生事之人丢出去,剥夺参选资格。” 向芝兰见求饶无用,气急败坏地想上前打苏姚雪,“你这个该死的贱女人,为什么害我!你可真该死啊!” 可还不等靠近苏姚雪,她就被人抓着扔了出去。 元神医见场面安静了下来,便准备离开。 而苏姚雪见元神医没有丝毫问责夏清悦的打算,顿时有些急了,“元神医请留步。” 元神医脚步顿住,询问地看向她。 苏姚雪咬唇,而后像是终于下定决心,要大义灭亲一般开口道,“虽然小女可能不该这样做,毕竟夏清悦乃是小女的姐姐,但小女又实在是不能昧着良心帮姐姐欺瞒,毕竟为医者,自当诚实守信。” 说着,苏姚雪看向我,苦口婆心道,“姐姐,妹妹知道你亦是仰慕元神医已久,但我们做人要守礼坦荡,凡事须得按规矩来,未曾过选与没有请柬便不得参选,这是规定,你这...若是人人如此,岂不是要乱了套了。” 看着苏姚雪这副势在必得的样子,我忍不住笑了,“谁说我没有请柬的?” 苏姚雪以为我还在嘴硬,“当初我便问过姐姐,是姐姐亲口说自己并无请柬,且元神医下发的请柬拢共只有六张,如今六人都在这,姐姐如何会有?” 我从袖袋中拿出请柬晃了晃,“诶,可是我就是有怎么办呀?” 苏姚雪见我真的有请柬在手,面色大变,“怎么会?这不可能!” 元神医不耐烦了,“怎么不可能,我亲自给的还能有假?” 第140章 第140章 元神医此言一出,众人皆惊在原地,苏姚雪更是一副被雷劈了的模样。 “什么?”苏姚雪似是想到了什么,猛地转头看向我,“你故意骗我?!” 我冷笑一声,“这是说的什么话,我们关系很好么?” 不等她答话,我不屑道,“我没有义务任何事情都对你据实相告,毕竟,我不喜你,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苏姚雪张嘴想说什么,我抢在她出声之前继续道,“再说了,若是叫你知道我有请柬那还得了?万一你来抢我的怎么办?” 我这话说的,颇有些意味深长。 宁恒突地轻笑出声,“与其自己被抢,不如祸水东引,夏小姐果真是个妙人儿。” 我听出宁恒话中的揶揄,面不改色地点头,“宁小少爷谬赞了。” 宁恒见我如此反应,眼中兴味之色更浓。 苏姚雪却是面色一变,“我没有抢,这份请柬是衡阳哥哥寻来送我的。” 我点头道,“哦,齐衡阳抢的。” 苏姚雪一哽,“说了不是抢,那家人刚好有事脱不开身罢了。” 我继续胡乱点头,“哦,那还真巧。” 宁恒也点头应和,“不算夏小姐那份,师傅只放出了六份请柬,皆是有头有脸的医药世家,如此几率...确实很巧啊。” 我俩一唱一和,苏姚雪笑容顿时有些撑不住了,嘴角降了下来,“宁小少爷,你我初次见面,姚雪自认没有得罪于你,为何要针对我?” 宁恒精致的娃娃脸皱了起来,眼睛瞪的圆圆的,“我只不过是说几句实话,何时针对你了?你可别乱说啊!” 苏姚雪皮笑肉不笑道,“没有便好,只是姚雪与姐姐两个女孩子家讲话,宁小公子总是插嘴怕是不好吧?” 宁恒惊讶道,“你这女子好生霸道,大庭广众竟还不让人说话了。” 说着转头冲元神医苦了脸,“师傅,万一她成了我小师妹,那徒儿以后,岂不是连话都不能说了。” 这话就差明说不让收苏姚雪为徒。 我忍不住弯起嘴角,宁恒此人,倒是有趣。 明显苏姚雪不这样觉得,她只觉得宁恒怎么这么惹人厌? 但他又是元神医目前唯一的弟子,得罪不得,只好赔笑道,“宁小公子误会了,姚雪不是这个意思。” 元神医行走江湖半辈子,什么样的人没见过,苏姚雪眼底的厌恶他一眼就看出来了。 宁恒虽偶有顽劣,但心性纯良且天分卓绝,元神医一心行医救人,未曾婚配亦无所出,是拿他当自己儿子看待的。 现下自己的得意弟子兼儿子遭人嫌弃,自然心中不快。 他瞪了宁恒一眼,轻斥一声‘莫要胡闹’。 随后转向苏姚雪,面色不善道,“请柬怎么拿到的我不管,有本事之人,没有请柬也能站在这,没本事的,拿了请柬也无用,有时间卖弄那些小心思,不如多下功夫在提升自身。” 说完,元神医视线在全场环视一周,“为医者,最忌心思不正,记住,医人容易,医心难。” “待会就要进行最后一项了,都好好准备吧。” 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元神医离开后,我也不理面色难看的苏姚雪,转身冲着四周微微行礼,谢过方才为我说话的众人。 再一抬头,发现宁恒还在看着我,我有些疑惑。 宁恒对上我疑惑的视线,冲我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我瞧着你便心生欢喜,努努力,希望你可以成为我的小师妹。” 离开前,还做了一个打气的动作。 我心下更是疑惑,思索了很久后终于确定,不管前生还是今世,我都未与宁恒此人产生过交集。 想不出头绪我也便不想了,有机会问他就是,没必要难为自己。 况且,宁恒方才神色大方,眸光清明,看向我的眼中是单纯的赞赏,再加上对苏姚雪毫不遮掩的态度,想来也是没什么坏心思的率真之人。 第141章 第141章 我收敛心神,坐在位子上开始闭目养神。 今日的测试胜出者,必须是我。 少顷,最后一场测试便开始了。 抛开苏姚雪人品不谈,单说她的医术确实不赖。 尤其一手针灸之法,竟叫那瘫痪之人腿脚有了知觉。 就连元神医看了都暗暗点头。 难怪前世苏姚雪能脱颖而出,一跃成为元神医最得意的女弟子。 苏姚雪将众人的反应尽收眼底,尤其是元神医的表情。 她心中暗自得意,觉得神医弟子一位,已是她的囊中之物。 可惜,这一世有我在,她的美好愿望注定要落空了。 我无视她挑衅的眼神,径直走到最难医治的那位患者身前。 苏姚雪忍不住笑出声,“姐姐这是何意?妹妹方才已施针将其腿脚恢复知觉,姐姐是想锦上添花不成?” 她旁边站着的人讥讽出声,“说的好听是锦上添花,别不是想抢占功劳吧?” 我视线淡淡扫了说话那人一眼,自听见我的请柬是元神医亲自所赠后,他便鼻不是鼻眼不是眼,满腔的嫉恨之色。 我也不惯着,反唇相讥,“果然心脏的人看什么都不干净,难道说,你便是常抢人功劳的那种人?” 那人一噎,愤愤甩袖不再说话。 切,色厉内荏的孬种。 我不屑地收回视线,盯着苏姚雪继续道,“世人皆知,从无到有,才最为引人重视,而在原有基础上,多上那么一点,没什么好为人称道的。” “既然姐姐知晓,那此举是为何?” 苏姚雪有些诧异,随后又掩唇轻笑,“难不成,姐姐自认比不过我,便想以此认输了?” 她假惺惺地劝道,“虽然妹妹的针灸之术确实精妙,但姐姐不试一试,怎知比不过我呢?” 我笑眯眯地摇头,“苏姚雪,你还真不是一般的自信,谁说我要认输了?” “我承认,你这一手针灸确实出乎了我的意料。” “但我的评价是,不如我。” 苏姚雪笑容微僵,听完后唇角更加高高扬起,“是么?看来姐姐很是自信啊,那妹妹便拭目以待了。” 我点头,深以为然,“对,把你那眼珠子擦干净点,今日我便叫你看看,什么是真正的针灸之法。” 苏姚雪轻笑点头,眸中却全无半点笑意。 宁恒见我果真打算选择这个棘手的考题,忍不住道,“这人的瘫痪之症已有三年之久,能有知觉已是不易,你选他的话,若是想赢,须得让他可自行控制腿部发力,这可不是简单的事,不考虑换个么?” 我听出宁恒的担忧之意,温和地笑着摇了摇头,“多谢宁公子提醒,不过我有信心,接下来,就让我来展示下,什么是真正的从无到有!” 苏姚雪嗤笑,“姐姐这话,说的好生厉害,莫不是要叫他站起来不成?” 我挑眉,“有何不可?” 说完,便不再理会苏姚雪的嘲讽挑衅。 随手取出特制的金针,安抚好病患后,开始净手施针。 我神情专注地捻转提插,速度越来越快,好似出现残影,而手下依旧稳稳地调整着自己的手法和力度。 直到最后一针结束,全场鸦雀无声。 不知是谁颤着声音打破寂静。 “方才那手法,莫非是...十二神针!” 第142章 第142章 ‘十二神针’四字一出,像一滴水跌进了滚烫的热油中,瞬间炸开。 众人从震惊中回神,议论纷纷。 “十二神针?她那么年轻,怎么可能会这个?” “你确定是十二神针?那不是芳菲阁的秘法么?而且听闻此套针法要求极高,连芳菲阁的长老们也没几人掌握。” “不会错的!我外出游历时,有幸见过一次,与这个手法一模一样!” 苏姚雪听见这些话,脸上的表情越来越难看,强扯起嘴角,“这位公子许是时间久远,记忆出现了偏差,据我所知,姐姐从未离过京去学习医术,更何况,此乃芳菲阁秘法,哪是能随便外传的?若真如此,姐姐只怕早已是芳菲阁弟子,又怎会折腾来拜入元神医门下?” 那男子被质疑,面上不快,但见说话之人是苏姚雪,想了想她的身份,终究没说什么。 反倒是元神医开口了,“不,没记错,这就是十二神针!” 苏姚雪刚缓和下来的脸色瞬间凝固,眼底满是不可置信,若是旁人还能说记错,但元神医若说了是,那便肯定是没错的。 元神医可不管苏姚雪什么反应,继续道,“虽说这十二神针所属芳菲阁,但因着此针法要求极为严苛,能完全吃透之人寥寥无几,为不使其失传,便破例规定,若外出历练遇见可塑之才,可直接传授此法,领悟多少端看自身。” 话落,元神医看向我的眼神满是炽.热,“你这丫头本事不小啊!你这套针法是和谁学的?又学了多久?” 我谦逊地笑了笑,“元神医谬赞了,这套针法是我在十岁时,与惜花居士所学,他的妹妹与我娘亲是故交,二人游历时,曾在府上小住过几日。” 元神医更是惊叹,“原来你就是惜花那老小子说的天生医才!” 他啧啧两声,“若是没记错,那时他留京拢共不过月余,果真是后生可畏啊!” 我连忙谦恭道,“只是颇有一些小聪明罢了,与那些天才们自是比不得的。” 元神医摇头,眼底却是满意之色,“你这女娃娃倒是谦逊。” 而后又有些好奇地问道,“你既有如此机缘,怎的不趁机拜入芳菲阁?反而要入我神医谷?” 我面上堆起谄媚的笑容,“自然是因为崇拜元神医呀!” 元神医瞪了我一眼,没好气地道,“好好说话!” 我只好老实道,“听闻芳菲阁需日日早起做功课,太早了呀!我起不来,而神医谷是散养的,适合我。” 芳菲阁早课卯时便要起,都快赶上我爹上朝点卯了。 我打了个寒颤,不行不行,晚睡可以,早起绝对不行! 哪怕是当初嫁到侯府,我也没卯时起过。 侯夫人看着我长大,自是不会叫我站规矩,苏姚雪尽管受宠,可终究身份低于我,更是没资格要求我。 至于齐衡阳,他才懒得理我。 不知不觉,我的思绪有些跑偏,也不知道司承曜府里作息如何,下次得想着问问。 若是不能睡到自然醒,我还是寡一辈子吧。 ...... 元神医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个缘由,听了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苏姚雪见不得我这副出尽风头的模样,皮笑肉不笑地插嘴道,“原来姐姐还有这番造化,当真是难得呀!可妹妹怎么瞧着,这病患并无好转模样呢?姐姐方才可是说要让他站起来,莫不是诓人的?” 说着不赞同地摇了摇头,语气暗含指责,“姐姐今后若是再有这等情况,可莫要再信誓旦旦了,予人希望又带来失望,这对一名伤患来说,实在太残忍了。” 苏姚雪面上满是悲悯之色,围在她身边的,本就是对她颇有好感的那伙人,见她这个神情更是心生欢喜,急忙纷纷附和。 我险些气笑了,“好一堆墙头草,都没有点自己的思想是吧?若是如此人云亦云,我劝你们日后还是别再行医了,免得误人性命。” 说完,便不再理会他们,转过头,眸光柔和地道,“来试试,看看能否控制双腿?” 第143章 第143章 那伤患满头大汗,壮实的汉子此刻竟无措的像个孩童般红了眼眶,他咽了咽口水,面上满是窘迫,“我...我害怕。” 我瞧见他眼中的期待与恐慌,心中有些酸楚。 是啊,一念天堂一念地狱,怎么会不怕呢? 瘫痪卧床三年,若是寻常人家,这一双腿只怕早就废了,想恢复如常无异于奢求奇迹降临。 可为医者,不就是创造奇迹之人么? 我耐心地鼓励他,“别怕,你虽卧床三年,但家里人将你照顾的极好,因着日日按摩多次,故而腿部肌肉萎缩并不厉害,多加锻炼,定能恢复如常。” “而现在,需要你来迈出这一步,”我注视着他的眼睛,郑重道,“相信我。” 汉子嘴唇紧抿,似是下定决心般回望向我,重重点头,“好!” 随后,汉子全神贯注地盯着自己的双腿,撑在扶手上的手臂青筋暴起,额头更是汗如雨下。 围观的人们纷纷握拳,小声为他打气。 我虽然知晓结果,但心还是紧紧地提了起来。 终于! 那汉子的腿,小幅度地动了一下,而后另一条腿也跟着动了起来。 汉子眼中迸发出狂喜的光芒,手下一个用力,竟直接站了起来! 虽然很快又跌回了座位上,但终究是站了起来! 人群瞬间爆发出喝彩。 汉子眼中的泪水再也忍不住,大颗大颗地落下,哭的像个孩子。 他哭的撕心裂肺,“爹!娘!阿绣!你们看见了么?我能动了!我站起来了!我终于不再是拖累你们的废人了!” 随后用尽力气跪到地上,向我磕了一个头,“郡主对草民恩重如山,待痊愈后,草民定当牛做马报答您!” 我赶忙叫护院们将他扶起,“医者仁心,治病救人乃是医者本职,不必如此。” 我又将后续的注意事项及康复训练与他说了一遍,他又是感恩戴德一番,才由元神医派人将他又送了回去。 至此,这场选徒的最终结果已然揭晓。 苏姚雪就算再不甘心,也只能接受现实。 元神医公布完结果,这场比试也就落下了帷幕。 宁恒笑着恭喜我,语气熟稔,“恭喜恭喜!以后你就是我的小师妹了,有什么不懂的,尽管问我。” 奇怪,我应该不认得宁恒呀,怎么他一副和我很熟的样子? 我忍不住问道,“那个,可能有点不礼貌,但是...我们之前认识么?还是你就是这般自来熟?” 宁恒狡黠地眨眨眼,“莫急,很快你就知道了。” 说完他就退到了元神医身后,不再言语。 我见状也不再多做纠结,与元神医敲定好拜师时间后,也准备离开。 刚一出门,便瞧见了苏姚雪。 我抬眸对上她布满妒恨的双眼。 她冷笑一声,“想不到你还真有点本事,不过你别得意,咱们走着瞧。” 我看着她愤然离去的背影轻笑,你没想到的还多着呢,待回府,有你好瞧的。 第144章 第144章 我上了马车,下意识便要叫乘风去邀约司承曜,我想当面告诉他这个好消息。 刚一张嘴,猛地想起司承曜今日出征了,现在离京城约莫已经有段距离了。 原本他想将乘风留给我,可战场凶险,他身边亦是需要亲信,便被我拒绝了。 更何况,乘风苦练一身本领,可不是为了在宅院中蹉跎的。 莫说他们满腔忠勇热血,便是我,也是想着为国献出一份力的。 想到临走前,元神医所说的历练,我心下忍不住期待起来。 马车刚走没两步又停下,我正疑惑是怎么回事时,马夫的声音响起,“小姐,有人找您。” 嗯?谁找我? 我掀开车厢上的帷裳,视线探了出去,只见一名小药童站在车旁,憨态可掬地道,“见过小师姐,师兄为表庆贺,派我来邀您水云涧一聚。” “水云涧?” “正是。” 我略一思索,倒也明白了。 司承曜既然与元神医交情匪浅,那与元神医唯一的弟子是为熟识,倒也不奇怪。 我点了点头,欣然前往。 只是我没想到,刚一进画舫,居然看到了本应随大军行进的司承曜! “玄澈哥哥!你不是出征了么?”我又惊又喜。 司承曜唇角微弯,“嗯,趁着还没走远,回来看看。” “看我么?”我明知故问。 司承曜伸手亲昵地点了点我的额头,“不然我为何坐在这?自然是特意回来为你庆祝的。” 我嘿嘿一笑,好奇问道,“不过我这才刚出结果,玄澈哥哥又是如何得知的?” 大军天刚亮就启程了,而现在已接近正午,按照正常的行军速度,如今应已行进二十余里。 这一来一回,纵使他轻功超然,也绝不是在出结果后的短时间内能办到的,莫非他还会预知不成? 司承曜不假思索道,“我相信你定然能做到,故而交待好行军之事后,便暗中返回。” 我有些怔愣。 司承曜又抬手轻敲了下我的额头,“别傻愣着了,我留不了多久,待会便要赶回去,此番回来,是要带你认认人。” 一旁的宁恒这才笑眯眯开口,“呦,原来还记得我也在呢?” 我这才回过神来,注意到一旁坐着的宁恒,下意识问道,“宁师兄?你什么时候到的?” 宁恒笑容僵了僵,无奈道,“小师妹,没想到你竟比这厮还过分,我可是从你进来的时候就坐在这了。” 我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抱歉师兄,方才没注意。” 司承曜却是丝毫不讲情面,“不怪你,他坐在那像块木头般不声不响,没注意到也是正常。” 宁恒差点气笑了,“来,摸着你的良心说,这么空旷的房间,我这么个大活人坐在这,看不见正常?” 司承曜面不改色,“正常。” 宁恒嘴角抽了抽,“你就宠她吧!要不是你不宜停留过久,我能一声不吭等你们絮叨完?” 司承曜掀起眼皮,淡淡扫宁恒一眼,故作讶异道,“原来你竟知晓我赶时间,还故意留时间于我,不错,孩子长大了,不再没心没肺了。” 宁恒就算在外人面前表现得再稳重,可实际上,也才是个比我大不了几岁的少年郎。 他听了这话,顿时气的面颊鼓起,本就圆圆的脸更圆了。 但我却眼尖地瞧见了他泛红的耳尖。 第145章 第145章 我不由得弯了弯眸子,原来我这位师兄还是个口是心非的薄面皮。 司承曜敷衍地安抚了下宁恒,而后望着我道,“你们应该也认识了,我便不再多做赘述,宁恒虽说看着有些纨绔,但人是有真本事,也靠得住的。” 宁恒听见前半句又不愿意了,但紧接着听见后半句,也便熄了火,轻轻哼了一声,“那是自然,纨绔只是我的保护色罢了。” 我听了忍俊不禁,司承曜无奈,瞧都不瞧他一眼,继续道,“我不在的这段时日,你若有事只管找他就是,不用怕麻烦,他这小子最是喜欢凑热闹。” 宁恒也道,“没错,有什么问题或者遇见什么麻烦事,只管来寻我,先前你不是问我们是否认识么?喏,这厮就是答案。” “自从知晓此次比试后,他就日日写信给我,耳提面命让我看顾好未来小师妹,在比试场上也莫要让你受了委屈,啧,着实上心得很。” 我听了宁恒的话,面上有些发热,心中某处有种难言的柔.软。 我不好意思道,“真是麻烦师兄了。” 宁恒连忙摆手,眉眼弯弯道,“不麻烦不麻烦,我早就想要个小师妹了,他们都有,就我孤家寡人一个,现在终于不用羡慕他们啦!” 听着他搞怪的语气,我忍俊不禁。 司承曜煞有其事地点头,“没错,所以你要记得小师妹是有多么珍贵,日后定要拼尽全力护她周全,莫要叫人欺负了去。” 这话我听着都有些不好意思,正想说不至于时,宁恒开口了。 “那是自然,小师妹可是我们那里唯一一个女孩子,再加上那手出神入化的针灸之法,可不得如珠似宝地护着,交给我,曜兄你就放一万个心吧!” 我看着宁恒一本正经、信誓旦旦保证的样子,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怪不得他们两个能玩到一起去呢... 还好元神医不是会说出如此夸张言论的人,不然每天都听这些话,我容易道心不稳啊。 刚想到这,就听宁恒道,“而且师父也说了,小师妹乃是难得一遇的天生医才,不论再难的医术,都能迅速理解并融会贯通,我出来时,他还抓着我叮嘱,要我照看好小师妹这个难得的大宝贝!” 我:“......” 我竟忘了司承曜与元神医乃忘年之交。 况且宁恒自小跟在元神医身边长大,性情或多或少都会受到些元神医的影响。 好的,飘然成仙,指日可待。 司承曜听了宁恒的话,这才放下心来。 随即站起身道,“既然如此,我便安心了,现下时间已不早,我先赶回去了。” 我一怔,急急道,“玄澈哥哥不如用过午膳再走吧?” 司承曜摇头,“不可,我这一趟是偷跑回来,乘风与我身形相似,可留下他替我掩人耳目,但待会大军便要停下整顿,我须得出面在场,与将士们共同用膳。” 我朱唇微抿,轻声道,“那玄澈哥哥路上小心,祝你旗开得胜,马到功成,我等你平安归来。” 司承曜抬手,轻柔地抚了抚我的发顶,“放心吧,照顾好自己,我走了。” 我和宁恒目送司承曜离开,只几息的功夫,他的身影就消失不见了。 我压下心中的空落,邀请宁恒去悦来轩用膳。 毕竟在京城这处,我算是东道主,断没有让客人饿肚子的道理。 悦来轩。 宁恒对着桌上色香味俱全的菜肴眉开眼笑,一边与我闲聊,一边风卷残云地吃着。 也是怪了,怎么会有人吃的又急又优雅的? 我心中纳闷,神医谷是不给饭吃么? “不是不给饭吃,只是那饭菜实在寡淡,犹如吃草。”宁恒苦着脸抱怨。 我面上有些尴尬,怎么想着想着还问出来了? 宁恒倒是没在意,反而饶有兴趣地问道,“对了小师妹,那苏姚雪你打算怎么处理?” 第146章 第146章 我回到府中时,正巧赶上官兵上门。 一同随行的宁恒吓了一跳,“这是怎么了?你家犯事了?” 我好气又好笑,“师兄,问的很好,但下次你还是别问了。” 宁恒摸了摸鼻子,我无奈摇头,“是犯事了,不过不是我家,师兄你不是好奇我打算如何处理苏姚雪么,随我进来你就知道了。” 我俩进门便看见苏姚雪被官兵们‘请’了出来,正强装镇定地站在厅堂中央。 爹爹在上首与人交谈着。 我定睛一看,竟是京兆府尹亲自登门捉人。 不过转念一想,倒也属正常,毕竟这里不是寻常人家,而是丞相府。 宁恒瞧见厅堂中的热闹景象,自觉退到了一旁的角落,默默看戏。 京兆尹第一时间便瞧见了我,“郡主回来了。” 我微微颔首,问道,“张大人,可是查到了幕后主使?” 京兆尹点头,“已有了眉目,很快便可水落石出,届时,定会给郡主一个交待。” 京中的治安问题大都归京兆府负责,如今出现这等事,算是他们的纰漏。 我客气道,“劳烦张大人了。” 而后环视一圈,故作疑惑,“不过,既然还未出结果,那张大人这是...” 京兆尹瞥了一眼苏姚雪道,“底下的人查出,此事可能牵扯到了府上二小姐,故而来请二小姐配合办案。” 我面上惊讶,“怎么会牵扯到妹妹?如此大事,还能是妹妹在背后谋划不成?” 苏姚雪脊背一僵,迅速反驳道,“姐姐莫要血口喷人,凡事都要讲究个证据,我一个弱女子,如何能谋划此等大事?我如今只是在配合查案罢了。” 我眨了眨眼,不紧不慢道,“妹妹急什么?我也没说是你做的呀,此事牵涉甚广,想来妹妹也是做不成的,就算有所牵扯,约莫也是受人蒙骗了吧?” 苏姚雪觉得自己被骂了,但又无法反驳,只好闭着嘴不再出声。 京兆尹下令,将苏姚雪带回京兆府。 苏姚雪眼底略过惊慌,快步躲到爹爹身后,满脸抗拒,“不,我不去,有什么话大人在这里问就好了,我又不是犯人,你们凭什么抓我?” 京兆尹皱眉,耐着性子道,“规矩如此,还请二小姐莫要难为本官。” 我也劝她,“是啊妹妹,查案哪有在家里查的,自然是要去府衙才合规矩。” 苏姚雪没理我,只是轻轻拉住爹爹的衣袖,泪眼朦胧道,“爹爹,我怕。” 我视线落到爹爹身上,果然,爹爹眼中闪过一丝犹豫。 好在只是一瞬,随即便将苏姚雪的手轻轻拨开。 “莫怕,张大人办案向来公正无私、明察秋毫,你只需配合就是。” 苏姚雪最终还是跟着京兆尹走了。 他们走后,爹爹这才注意到一旁的宁恒。 “这位是?” 我连忙收敛心神,介绍道,“这是元神医的关门弟子,宁恒,从今往后也是女儿的师兄了,此次前来,是与爹娘商议拜师一事。” 爹爹听了,欣喜之色溢于言表。 “悦悦当真成了元神医弟子?” 我眼眸弯弯,“这还有假,女儿何时骗过爹爹?” 爹爹连连道了三声好,“爹爹就知道,悦儿最是优秀,肯定没问题的!快请你师兄坐下,管家,上茶!” 爹爹转头让小厮去告诉娘亲这个好消息,顺便将娘亲叫来商讨拜师之事。 我静静听着爹爹与宁恒交谈,心中却想着苏姚雪的事。 苏姚雪此人,是有点子邪性在身上的。 第147章 第147章 每到危急时刻,总是会有各种各样的助力跳出来,着实恼人的紧。 这次的事,若是不出所料,应当也会有人出来为她顶罪。 而她自己,最多受到些无关紧要的牵连。 哪怕,我暗中递上去的证据,指向已经很明显。 不过没关系,这就够了。 娘亲来时,宁恒正与爹爹讲述,我在最后一场比试的表现。 听完后,面上的讶异与爹爹如出一辙。 “那瘫痪之人真的能站起来了?悦儿竟如此厉害?” 宁恒点头,面上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是啊,小师妹医术甚是精湛。” 待双方聊完后,我送宁恒出门。 宁恒,“小师妹,你的计划莫非是要将苏姚雪下狱?” 他微微摇头,“此法约莫不可行,据我得到的消息来看,那天的暴.乱与她并无直接联系,最多,会受到些牵连。” 我点头又摇头,“师兄说的没错,苏姚雪行事谨慎,并未留下明显证据,哪怕是我暗中递上去的那些,也仅仅只能说明,苏姚雪与这件事有所牵扯。” 宁恒疑惑,“那?” 我继续道,“师兄,你前面那句说错了,我的计划并非将苏姚雪下狱,而是要将她赶出丞相府,离开京城。” 宁恒想了想,问道,“你担心在你外出历练期间,她会在丞相府闹事?” “差不多吧。” 元神医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嘴上教的再多,都不如自己上手医治几个病患来的管用。 故而会在京中停留半月,用以我去交待家中事务,而后便要随他游历四方,进行为期半年的历练。 我抬头望向天空,入目湛蓝,偶尔飘过几朵薄云。 “世事难料,提前防备着总是好的。” 苏姚雪有那么厉害?宁恒不懂但理解,他点头表示认同。 我好奇地看向宁恒,“说起来,师兄如何知晓灾民暴.乱一事与苏姚雪有关?” 宁恒理所当然道,“曜兄告诉我的,他的情报向来准确。” 我点头,那就不奇怪了。 送走宁恒后,我刚要回府,身后传来齐衡阳的声音。 “夏清悦。” 我眉头微蹙,他消息倒是灵通,苏姚雪前脚刚进了京兆府,他后脚就来了。 不过他来干嘛?兴师问罪? 想到这我心中一阵烦闷,怎么退了亲还不消停呢? 连带着说出口的语气也不太好,“齐衡阳,你来做什么?怎么,来替苏姚雪兴师问罪的?若是为此,那你便可以回了。” 齐衡阳一怔,急忙开口,“不是,听闻你通过了元神医的考核,我是来恭喜你的。” 说完侧头示意身后的小厮,小厮立时上前,满脸笑地展示手中的礼品盒子。 我淡淡扫了一眼,“多谢。” 说完也没有接下的意思,转身便要进府。 齐衡阳叫住我,“等等!清悦,你我之间...当真只能如此了么?” 我回过头,看见齐衡阳眸中满是悲伤。 我微微一愣,齐衡阳向来自傲,从未露出过如此神情。 第148章 第148章 我沉吟片刻,认真地问道,“齐衡阳,你是不是有病?” 齐衡阳眼中的悲伤一滞,转而浮上一丝愠怒,“夏清悦,你...” 但在看清我眼中认真的神色后,齐衡阳意识到,我没在开玩笑,而是真的觉得他有病。 他忽地像泄了气般垮下双肩,眼中的悲伤更甚,“你当真对我再无感情?我们可是自小一起长大的啊。” 是啊,我们自小一起长大,所以我也太了解他了,知道说什么最是扎人心。 “我其实一直把你看做邻家兄长,只不过先前年纪小不懂事,与其他混淆了,齐小侯爷就忘了吧。” 齐衡阳如遭雷劈,讷讷开口,“邻家...兄长?” 我点头,“你不也是将我当妹妹看待么?如此正好,皆大欢喜。” 齐衡阳眼底浮现一丝喜意,“我就知道,你是在与我赌气,悦儿,其实我...” 我蹙眉不耐打断,“谁与你赌气?齐衡阳,好好说话你听不懂是不是?你莫不是真的有病吧?得了癔症了?” 齐衡阳眼中满是不可置信,“你怎能如此说我?” “说你怎么了?我又不是第一次这般说你。” 齐衡阳怔在原地,“你怎的变成这般模样了?自从元宵灯会后,你再不似往常乖巧,你从前分明不是这样的。” 我忍不住嗤笑,“那我当是什么样的?在你身边鞍前马后,反倒惹你厌烦的跟屁虫么?或是骂不还口,任你搓圆捏扁的受气筒?” 齐衡阳面色一白,“不是的,我没有那样想过...” “得了吧,齐衡阳,你自己说这话都没有底气,装什么呢?” 我不屑地看着他,嘴角挂着讥讽的笑。 未退婚前他对我就甚是不耐,每每面对我的关心,他只会恶语相向。 我送去的东西,转头就叫人扔到角落。 成了亲后更是变本加厉。 我的院子他避如蛇蝎,若非必要,绝不肯踏进一步。 就连成亲那一晚,他也只是敷衍地挑了盖头,便借口有急事处理,匆匆离开了。 第二日京中便传开,京城第一贵女,大婚之夜,独守空房。 人人都将我当做茶余饭后的笑谈。 而齐衡阳因此事觉得我丢了他的脸,后面更是从未在我屋中留宿过。 没错,前世直至我身死,他都未曾碰过我,我始终清清白白。 想到这,我心中莫名憋闷,活了两世,竟还未曾尝过男人的滋味,真是白活! 我越想越气,看着齐衡阳就更不顺眼了。 我阴阳怪气道,“你与其在我这里废话,不如去京兆府那里,想想办法把你的姚雪妹妹尽早捞出来,免得佳人受苦。” 齐衡阳原本还想上前与我解释,闻言身形一顿,“你说什么?姚雪被京兆府的人带走了?” 我眉梢微挑,“是啊,还是京兆尹张大人亲自来的,就在你到这的前不久,啧,你若是再早些时候,说不定还能碰上一面呢。” 齐衡阳眼中闪过焦急,“你怎的不早说?京兆尹办案铁面无私,手段又狠戾,姚雪一个女孩子如何受得了?” 我眸光冰冷,“齐衡阳,我可不是你的传话小厮!” 齐衡阳薄唇微抿,“我...我不是这个意思,不管怎么说,姚雪都是你的妹妹,你不应该...” 我冷笑一声打断他的话,“我不应该什么?齐衡阳,别拿你那一套来道德绑架我,我不吃这套。” “你喜欢苏姚雪,我可不喜欢,所以,没有什么是我应不应该的,只有我想或不想。” 齐衡阳眼中疑惑,“我何时说过喜欢她?我不喜欢她,我喜欢的是...” 齐衡阳突然顿住,视线落在我身上后,又瞬间移开,耳根隐隐有些泛红。 第149章 第149章 我也不是傻子,他这个表现,瞎子都知道是怎么回事。 我心中猛然涌起一股酸涩,前世苦苦哀求的东西,如今不想要了,竟又送上门来,近在咫尺。 我压下心头的情绪,开口问道,“齐衡阳,你若不喜欢,为何屡屡偏心于她?” 齐衡阳视线望向我,“因为她曾救过我,所以我得照顾她。” 听到这个答案,我愣住了,苏姚雪救过他?什么时候?我怎的不知道? 齐衡阳看出我的疑惑,正想解释,身后传来苏姚雪身旁大丫鬟的呼喊声。 “齐世子,齐世子救命啊!小姐她被京兆尹大人抓去了,现下正在被审问,您可要救救我家小姐呀!” 说着抹了一把眼泪,“奴婢方才去永昌侯府找您,府中下人说您来了丞相府,奴婢又慌忙跑了回来,这一来一回又耽搁了些功夫,也不知小姐现下怎么样了。” “小姐向来遵规循法,连衙门都没去过,这下怕是要被吓坏了!” 齐衡阳听了,面上顿时焦急起来,也没计较这丫鬟语气中的埋怨,只匆匆对我留下一句‘你待我回来,再与你细说’。 便急吼吼地走了,步伐都有着些许的慌乱。 我看着他离开的身影,手指轻抚上胸口。 一点感觉都没有。 不酸不痛,不苦不涩。 只一片平静如水。 我这才明白,原来方才心头的酸涩,是释怀。 是前世遗留下来的不甘心在消散。 也是这时我才知晓。 原来,我自始至终心痛的原因,都不是齐衡阳不爱我。 而是,我没有被爱,是我一直的付出没有得到同等的回应。 现在我终于得到了,可我也已经不需要了。 被不被爱不重要,爱自己才是最要紧的。 我回到房间,垂眸暗自思索。 照齐衡阳的话来看,前世一开始,他对苏姚雪另眼相待的原因,是认出苏姚雪曾救过他。 此后便一直多有照顾。 而苏姚雪向来擅长察言观色,尤其在我的映衬下,她更是得齐衡阳的欢心。 天长日久,日久生情。 虽然这一世不知道为什么,我的态度转变,竟连带着他的感情也发生了变化。 但可以确定的是,不管齐衡阳喜欢的是谁,他都并非良人。 就像前世,他爱上了苏姚雪,对我弃如敝履。 可在得知我死时,却又如疯魔了般嘶吼,在司承曜府外跪了七天七夜。 单说这个行为,便不是正常人做的出来的。 我摇了摇头,不再想这些,躺在床上闭眼放空思绪。 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梦中,我竟再次回到了前世那个困我到死的小院子。 院中各处与我生前打理的一般无二。 唯一不同的是,中央的石凳上,坐着鲜少踏足小院的齐衡阳。 而他面前,是跪在地上哭诉的苏姚雪。 第150章 第150章 “侯爷,妾身冤枉啊!” 齐衡阳置若罔闻,依旧望着眼前空荡荡的院落出神。 一片雪花落下,转瞬又在手背上消融,他指尖微动,“下雪了。” 苏姚雪不明所以,面上挂着泪珠委屈道,“是呀侯爷,雪儿身子虚寒您是知道的,有什么话,我们不若回屋中说吧?您瞧,妾身的指尖都冻红了。” 说着,苏姚雪便要从地上站起来。 齐衡阳眸光淡淡,“本侯让你起了么?” 苏姚雪身子一僵,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衡阳哥哥...” “闭嘴!” 齐衡阳像是受了刺激般突然暴怒,“你别这么叫我!都怪你,要不是因为你,我和悦儿怎会如此?悦儿又怎会年纪轻轻便香消玉殒?这一切都怪你!” 我站在一旁忍不住想笑,齐衡阳是怎么好意思说出这种话的? 苏姚雪是居心叵测,可决定都是你齐衡阳自己做的呀。 如今倒是将罪名全部推脱给苏姚雪了。 难不成,苏姚雪还有这般迷惑心神的本事? 若真如此,她何必屈居于小小侯府,直接入宫不好么? 我摇了摇头,嘴角扯起一丝自嘲的笑。 原来,我曾经追逐一生的男人,竟是这般不堪。 齐衡阳还在那里发疯,“都怪你!都是你的错!你这个毒妇!毒妇!” 苏姚雪越听面色越白,“衡...” 齐衡阳通红的眼底满是凶狠,苏姚雪浑身一颤,立时改口道,“侯爷,您怎能这么说呢?” “发生这等事,姚雪也是不想的呀,姐姐虽说往日娇纵跋扈了些,但姚雪知道,姐姐是因为侯爷偏宠我才心中难受,这事归根结底,是姚雪亏欠了姐姐,故而从未与姐姐计较过,这您是知道的呀!” “姚雪为了与侯爷在一起,暗自咽了多少委屈,侯爷不是不知,可如今,怎的又成了姚雪的错了?” 苏姚雪一边说一边凄美落泪。 我不耐烦地撇开视线,哭哭哭,遇见什么事她就哭。 而她一哭齐衡阳就心软,最后事情就算是她的错,齐衡阳这个瞎眼男人也不会再计较,反而会随便寻个由头,将错怪在我的头上。 想来这次也会一如往常,重重拿起轻轻放下,我心中止不住地泛起悲凉。 我前世这一生,当真是个笑话,与此同时,更加坚定了要远离齐衡阳的决心。 我不愿再看他们恩爱,正想寻个办法从梦境中醒来,齐衡阳的声音陡然响起。 他声音冰冷,“苏姚雪,你当真以为本王不知道?” 我诧异回眸,嗯?齐衡阳居然没心疼地将苏姚雪抱在怀里哄? 不对,知道什么?难不成... 我凤眸圆睁,险些瞪成杏眼,心中隐约有了些猜测。 第151章 第151章 苏姚雪面上一紧,强装无辜道,“侯爷在说什么?姚雪怎的听不懂?” 齐衡阳嘴角缓缓扯出一抹冷笑,“听不懂?没关系,我说给你听就懂了。” “当年我外出历练,不幸掉下山崖,是你救了我,后来因有急事,我告诉你,若日后有事,可来永昌侯府寻我,我定竭力相帮。” 苏姚雪柔柔一笑,“姚雪鲜少上山,那日冥冥之中有股力量,牵引着叫我过去,这一去就捡到了浑身是血的侯爷,想来这便是缘分吧。” 我嗤笑一声,什么缘分,分明就是凭借异世之力知晓此事,蓄意谋划罢了。 齐衡阳没理会,自顾自道,“后来你随悦儿进京,面上装作第一次见,却暗中与我相认,并叫我莫要说出去,说你不在意什么救命恩人的虚名,想将那当成我们之间的秘密。” “我想着,左右无伤大雅,便应了你。” “你在京中遇见的麻烦事,也都是我为你摆平。” 我有些无语,苏姚雪这是在搞什么见不得人的地下情么? 我就说齐衡阳这么个不近女色的人,怎么会突然对苏姚雪另眼相待。 还真以为是因苏姚雪是我带来的好友,而爱屋及乌呢。 齐衡阳继续道,“再后来,你说自己受过情伤,见我与悦儿亲近便会心中难受,故而在你面前时,我就与悦儿保持距离,甚至故意做出排斥的模样,免得惹你伤怀。” 我这才知道,为何当初齐衡阳对我的态度那般奇怪了,时而亲昵时而冷漠,我还以为是我哪里做的不好,惹他厌烦了。 原来理由竟是这般可笑。 苏姚雪依旧笑着,面上浮起一丝幸福,“侯爷对姚雪的好,姚雪都记在心里,此生能嫁给侯爷,是姚雪最幸运,也是最幸福的事,姚雪不求荣华富贵,只求未来每一日,都能与侯爷琴瑟和鸣,白头偕老。” 我眉梢一挑,这话说的漂亮,不得把齐衡阳迷的死心塌地? 可谁知,齐衡阳轻笑一声,语气带着讥讽,“琴瑟和鸣?白头偕老?苏姚雪,你可还记得,我为何会娶你?” 说完不等苏姚雪答话,齐衡阳紧盯着她惨白的脸道,“我大婚当日,你差人匆忙将我叫出,跪在地上求我,求我娶了你,否则你就要被你爹卖给吴县令做填房。” “我可怜你,又记着救命之恩,便允了,可你后来是怎么做的呢?” 齐衡阳眸光瞬间变得狠戾,“你不仅在府中欺压悦儿,竟还胆敢联合三皇子,谋害丞相府灭门!” “我好不容易拼死保下了悦儿,你竟又不惜以小产来陷害她!悦儿到底哪里得罪了你,你竟如此狠毒,偏要置她于死地!” 苏姚雪还想狡辩,声泪俱下地哭诉,“侯爷,妾身不知您是从何处听来的风言风语,我们相识多年,侯爷当是知晓妾身的为人,妾身真的没有啊!” 齐衡阳面无表情,“我自然知晓你极善伪装,玩弄人心,事到如今还在狡辩,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我看见齐衡阳将桌上的一沓纸用力甩到苏姚雪脸上,“你自己看吧,证据确凿,狡辩?呵!” 我不自觉飘过去,看着散落在地上的口供,一字一句都扎在我的心上。 苏姚雪捡起看了几眼,瞬间面如土色。 过了一会,她突地笑了起来,声音越笑越大,胸腔带动着整个身体都在颤。 齐衡阳本就心烦,见她笑得疯癫模样,上去一脚将她踹翻在地,“笑什么?你是怎么好意思笑的!” 苏姚雪趴在雪里,好不容易才止了笑,“我笑你蠢啊,人活着你不管,死了又开始要死要活为她申冤,不好笑么?” 齐衡阳面色难看,苏姚雪也不管他,见事情败露,索性撕破脸,“是我叫你对夏清悦恶语相向的么?是我叫你将夏清悦锁在房中禁足的么?是我叫你不碰夏清悦,让她成为京中笑柄的么?又是我逼着你,让夏清悦跪在雪中,被活活冻死的么?” “如今人死了你开始认清自己的心了?装深情装的爽了么?侯爷?” 第152章 第152章 苏姚雪的话句句不留情,齐衡阳听完,愤怒逐渐褪去。 他面上弥漫着悲凉,似是痛不欲生,“没错,你说得对,是我的错,这一切都是我亲手造成的,是我害死了悦儿,我该死。” 苏姚雪见齐衡阳这副样子,又心疼了。 她连忙从地上爬起来,抱住齐衡阳,柔声道,“衡阳哥哥,你别这样,姚雪心疼,不管怎么说,夏清悦她都已经死了,你就忘了这些,与我安安稳稳的过日子不好么?我是真心喜欢你的呀!” 齐衡阳缓缓将视线落到苏姚雪身上,“喜欢我?” 苏姚雪连连点头,眼中满是深情。 齐衡阳嘴唇微微蠕动,声音干涩,“可我喜欢的,是自小同我一起长大的悦儿。” 别说苏姚雪震惊,连我都惊了。 齐衡阳喜欢我?开什么玩笑,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但凡他对我有一丝丝的偏疼,我也不会落得那番下场。 苏姚雪呆滞,眼中竟略带着些许茫然,“什...什么?可你分明...” 齐衡阳伸手将苏姚雪重重推倒在雪中,“可我分明什么?分明表现的不在意她,对她弃如敝履?还是偏宠着你,多次将她禁足反省?” 齐衡阳自嘲一笑,“事到如今,我也不妨告诉你,那段时日,我暗中站队一事被发现,各方都想着将我除之而后快,而悦儿自小不爱习武,除了箭术好些,便再无其他防身之法,加之又性子单纯,自然应付不来这些勾心斗角,我只好表现出厌恶模样,来迷惑外界,从而将她保护起来。” 苏姚雪眼中满是怒火,“你利用我做挡箭牌?” 齐衡阳淡淡瞥她一眼,“你对我的恩,我早前便报完了,可悦儿对你的恩,你却从未偿还,便是为她做些事又如何?” “不过我也后悔了,若是早知今日,当初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同意娶你,更不会一味的远离悦儿,至少也要向她表明心意才是。” “若是能够重来一次,我定然不会重蹈覆辙,就算死,我也会拼命护住她。” 齐衡阳面上满是悔恨之色。 苏姚雪气笑了,“所以,你同我的那些柔情蜜意,也全是假的?自始至终,都是在骗我?” 齐衡阳没答话,只双眸平静地看着她。 我暗暗蹙眉,齐衡阳这个状态不对劲,他要做什么? 苏姚雪也发现了齐衡阳的反常,她色厉内荏地喝道,“你要做什么?别忘了,我可是三皇子的人!你若是动我,三皇子不会放过你的!” 齐衡阳扯了扯嘴角,猛地出手扼住苏姚雪的脖子,“那又如何?你为什么觉得我会顾忌这些?” 苏姚雪看见齐衡阳眼中隐隐的死意,终于慌了,嘴上不断地谩骂又求饶。 随着齐衡阳手上力道加大,苏姚雪面色涨红的犹如猪肝,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而观了全程的我,此时心乱如麻,怎么一切突然就变了样呢? 在我愣神之际,齐衡阳已经拧断了苏姚雪的脖子,但苏姚雪还没死。 他随手将濒死的苏姚雪扔在地上,嘴里喃喃道,“悦儿在雪中痛苦离去,你也得尝尝她受过的苦,下去给她认罪吧。” 苏姚雪嘴里不断冒血,喉咙嗬嗬不停,半响我也只模糊听出来个‘你’字。 齐衡阳却是听懂了,他轻轻一笑,“我也会去给她偿命的。” 说完,他抽出放在石桌上的佩剑,毫不犹豫地抹了脖子。 雪越下越大,不多时便将两具尸体覆盖。 我猛地睁眼,铺天盖地的雪花消失不见,入眼的是窗边微亮的晨曦。 我起身轻轻推开窗,一丝微风夹杂着花草的清香拂过。 我深吸一口气,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冬天已经过去好久了。 第153章 第153章 初夏听见动静,在门外问道,“小姐可是醒了?” “嗯,进来吧。” 初夏带着一众小丫鬟进来为我梳洗。 青枝将府中新购进的新鲜花束换上。 竹瑶在一旁与我说着各处的新鲜事儿。 众人各司其职,热闹却不吵闹。 “嗯?你说盛秋玉要与十三皇子定亲了?” 竹瑶点头,“是呀,昨日刚下的旨,听说还是十三皇子亲自求来的呢。” 我更诧异了,连忙问竹瑶是怎么一回事。 “日前国公府夫人生病,盛小姐忧心母亲,便去庙里拜香祈福。” “路上恰好遇见偷跑出宫游玩,却被贼人顺了钱袋的十三皇子,盛小姐正心中不快,便出手教训了那偷鸡摸狗的小贼,将钱袋还给了十三皇子。” “就这样,便结下了一段良缘。” 青枝轻轻摇头道,“只怕盛小姐未必觉得是良缘。” 竹瑶疑惑,“为什么呀?据我所知,十三皇子今年刚刚弱冠,身旁亦无通房侍妾,也从未听说与哪家女子纠缠不清,可以说是洁身自好得紧,除了身子骨弱些,其他我觉得都挺好的呀。” 青枝轻敲了下竹瑶的额头,“这种事情怎能只看一方?” “十三皇子虽好,但却是皇室之人,而皇室最重什么?” 竹瑶想了想,“最重规矩。” 说完竹瑶也想通了其中关键之处,“是了,皇室重规矩,而盛小姐却最是不耐烦这些,若嫁了过去,时时刻刻都要谨小慎微,这如何受得了?” 我心中也有些担忧,前世盛秋玉并未嫁入皇室,而是荣国公夫妇怕她的性子与婆家不合,届时嫁过去吃亏,便索性招了赘婿入府。 婚后二人虽说不上幸福美满,但也是相敬如宾。 如今被赐婚十三皇子...... 我回想着前世的记忆,勉强找到了一些关于十三皇子的蛛丝马迹。 十三皇子名司辰乐,乃是瑜贵人所出。 因诞下龙子有功,便升了位份,由瑜贵人升为瑜嫔,入住玉芙殿。 而玉芙殿乃是和翠宫的偏殿,也就是说,瑜嫔搬去了与贤妃同住。 贤妃待人和善,时日久了,十三皇子也亲近她,连带着也亲近贤妃所出的皇子,也就是他六哥司承曜。 加之瑜嫔年轻时受了寒,身子弱,司辰乐一出生便不若寻常孩童般强健,三.不五时便会病上一场。 在众人的精心照料下,好不容易才平安长大。 虽说后来将身子调理好了,但始终比寻常男子更清瘦些,别说上战场了,就是与人争吵过后,都要喘上一会儿。 故而对常年征战沙场,且战无不胜的战神六哥,有着格外深重的孺慕之情。 我隐约记得,前世司承曜被倭国人偷袭,导致伤了心脉时,是司辰乐四处奔走,寻人医治,哪怕是元神医都摇了头,他也没放弃。 我轻叹一口气,倒是个至情至性的纯良之人。 盛秋玉若是嫁给他,倒也不会受了委屈。 只是这二人的性情...... 我想了想道,“初夏,去给国公府与将军府递个帖子,邀盛秋玉和林沐晴,与我悦来轩一聚。” 第154章 第154章 青枝将一碗甜粥端到我面前,“小姐昨日回来后便歇下,老爷夫人想着,小姐定然是累坏了,便叫奴婢们莫要打扰,哪知竟一觉睡到今晨,小姐先喝些甜粥暖暖胃,而后再出门吧。” 我点头接过,浅尝一口道,“对了,苏姚雪可是回来了?” “回小姐,昨日您歇下后,约莫过了一个时辰便回了,由齐小侯爷送回来的。” 我微微颔首,表示知道了。 果然与我所料想的一模一样。 虽说我抓到了些尾巴,但苏姚雪也不是省油的灯,她亦可断尾求生。 加上齐衡阳的说项,最终无非是受人蒙骗利用罢了,交些罚银便可归府。 当然,明面上如此,暗地里可就不一定了。 “消息可都散出去了?” 青枝点头,“昨夜便散出去了,想来,今日晌午过后,便可满城皆知。” “做的可干净?” “小姐放心,奴婢与竹瑶亲自乔装打扮,特意在京中最为好事之人附近,装作闲聊般使其听见,在确保那人听清后,方才离开,且为确保万无一失,奴婢二人寻的位置也是极为隐蔽,瞧不见奴婢二人正面。” 我这才彻底放下心来,青枝办事最是谨慎,加上竹瑶配合,想来也不会出什么岔子。 昨夜未曾进食,加上一夜梦境,此时腹中着实有些空荡。 一小碗甜粥很快被我吃净。 此时初夏也回来了,我算了算时间,便起身前往悦来轩。 路上经过茶楼时,我示意车夫放缓速度。 果不其然,听见门口小厮在闲聊,内容赫然是苏姚雪造成流民动荡之事。 茶楼乃是京中人群流量最大,口舌最是繁杂之地。 我唇角微勾,今日,苏姚雪必将离开京城。 回想前世,苏姚雪的机遇皆是在京中,踩着我、乃至丞相府满门的血肉所得。 如今将她赶出京城,断其机缘,若是再想翻身,怕是难了。 只要时日久了,待苏姚雪身上的时运散尽,便可轻而易举地将她除去。 我正想着,马车渐渐停了下来。 “小姐,悦来轩到了。” 我收回思绪,起身下了马车。 刚一推开包房门,就瞧见祝卿安卧在躺椅上冲着我笑。 我有些疑惑,“卿安,你笑什么呢?” 待我坐下后,她才道,“我为你开心呀!” “为我开心?”我想了想,“你也知道我成为元神医关门弟子一事了?” 我弯了弯眸子,“是挺开心的,谢谢。” 祝卿安摇头,笑着道,“你昨日都带元神医弟子来用膳了,我如何还能不知?” “不过,我所言并非此事,你医术天赋卓然,入元神医的眼是理所当然。” 我不解,“那是所为何事?我最近除此之外,也没有别的喜事临门呀?” 祝卿安神秘兮兮地道,“非也非也,还有一大喜事即将发生。” 我一愣,即将?莫非是苏姚雪的事? 祝卿安见我眼中神色,知晓我已经明白她话中的意思,笑着点了点头。 我知祝卿安身上有秘密,但这事我做的如此隐秘,她都能知道? 随即心下一惊,那是否还有其他人也? 第155章 第155章 “你...” 祝卿安伸出食指,轻轻贴在唇上,“嘘,放心吧,只有我知,再无旁人。” 她清冷的脸上带着骄傲,“这天下,就没有我不知的事儿!就是皇帝夜里用什么姿势睡觉我都能知道。” 我瞬间瞪圆了双眼,慌张扑过去捂住她的嘴,“我的小姑奶奶,你这张嘴啊!怎的什么话都敢说,当心掉了脑袋!” 祝卿安笑眯眯地将我的手扒拉下来,“安啦安啦,我的酒楼隔音好着呢,而且,没人伤的了我。” 祝卿安心中想着,自己有系统的绝对防御,就是修真界的大能也打不破,何惧一个人间皇帝? 我不知祝卿安心中所想,只当她有什么保命法子,便也没在此事上多言,转而问道。 “你说有一大喜事将发生,是何事?” 祝卿安也没绕弯子,“你不是想除去苏姚雪,永绝后患么?就快能成事了,我昨夜出门,正巧偶遇苏姚雪回府,远远瞧着,她身上的运道已稀薄至极,眼瞅着就快要消散了,只差最后一个时机。” 我正想问是什么时机。 身后房门却被推开,我只好止住话头。 盛秋玉一边向林沐晴抱怨,一边推门而入。 但在抬眼看清屋内情形的瞬间,抱怨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满脸八卦之色。 “清悦,你与卿安这是?” 林沐晴也打趣道,“怪不得急着与那齐衡阳解除婚约,原是有了美人新欢呀?” 我这才注意到,方才为了捂嘴祝卿安,情急之下半坐到了她的躺椅上。 后来说着话,便也忘了起身。 如今我一手撑在祝卿安脸颊旁,另一只手被祝卿安拉在手中,而祝卿安则一脸乖巧地躺在我身下,额...场面属实有些暧昧了。 我连忙起身,笑骂道,“你们两个,脑子里整天都在想些什么呢?” “这可不是我们想的呀,分明是眼睛看到的。” “就是就是。” 祝卿安也起身,走到餐桌旁,与我们一同坐下。 笑盈盈道,“好了,莫再打趣了,瞧她脸都快能煎蛋了。” “方才我说了些话,清悦怕我招祸上身,便来捂我嘴,正要起身呢,你们就进来了。” 解释完后,祝卿安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道,“听说秋玉定亲十三皇子了?” 原本盛秋玉还想继续问,听了这话也没心思了。 瞬间垮了脸,撅着小嘴道,“是啊,烦死我了,早知道那日就不多管闲事了!” 想到十三皇子那副样子,她欲哭无泪,“我帮了他,他居然要娶我!怎的好心还没好报呢?” 我忍俊不禁,“你这话说的,十三皇子除了身子弱些,其他挺好的呀,尤其那张脸,惹得多少女子倾心呢?” 林沐晴附和,“就是说呢,气质出尘,公子如玉,身旁亦无红颜知己,我也觉得挺好。” 盛秋玉顿了顿,“那张脸确实是好看的,眉目如画,皮肤又白。” 转而鼓着双颊,“但是那身子骨也太弱了呀!一个小毛贼就叫他束手无策,还得是本小姐抓到的!” 祝卿安下好了菜单,转头道,“可我怎么记着,你就是被他那张脸蛊惑,才出手相助来着,怎的现在又嫌弃上了?” 盛秋玉面色一红,“啊...这个...哎呀,当时看他怪可怜的,正巧我也气不太顺,就顺手帮了个忙,那我也没想到他竟会求圣上赐婚呀,他怎么能恩将仇报呢?” 因着我常带盛秋玉她们一起来吃吃喝喝,几人与祝卿安也聊的来,很快就打成一片了。 故而也经常互相约着出去玩。 那日便是她们一同去的,我因着有事没去,不想竟错过了这样一场戏。 几人笑闹一番后,盛秋玉叹了口气,“其实,我倒也不是不满十三皇子,只是皇室规矩森严,我实在是...想想都喘不上气。” 第156章 第156章 “宫规森严,虽说皇子成亲后便可单独立府,可总归是皇室中人,一言一行都要格外注意,比不得宫外其他世家贵族。” 盛秋玉深深叹了口气,眉眼中满是愁绪。 “你们也知道,我这性子哪能受的住呀?以往参加宫宴,我都如坐针毡的,待到成了皇子妃,我这日子还过不过了?” 祝卿安思索片刻后道,“据我所知,十三皇子性子随和,若是你与他商议,成亲后前往封地,那倒也不用过于忧心宫规一事。” 林沐晴想了想,接话道,“十三皇子的封地在泽州,距离京城较远,但离南疆不远,待昭武王结束南疆一战,那一带想必也是个安宁富庶的好地方。” 祝卿安点头,“届时,天高皇帝远,便是宫规也管不到你了,只管与你的玉面小郎君琴瑟和鸣就是。” 盛秋玉闻言,面颊泛红,倒是也没反驳。 可我知道,她心底怕是不想离京的。 果然不出所料,盛秋玉轻轻叹了口气,“话虽如此,可我爹、娘、亲人及好友俱在京中,若当真去了封地,便是无召不得入京,再想见面,便只能等过年时的宫宴匆匆一见了,这叫我如何舍得。” 我也忍不住跟着叹气,“要说这婚事,其实是好的,只可惜,你这性子会受些委屈。” “何止委屈,简直是叫我生不如死。” 盛秋玉像是想起了什么,又道,“而且,这十三皇子的性子,在我看来,委实太过柔弱了些,与我这闹腾性子怕是不合适,而且似乎身子也不太好,总是病恹恹的,我莫不是嫁过去没几年,还要守寡吧?” 盛秋玉瞬间紧张了起来,我们不约而同嘴角抽了抽,有些无语。 这小妮子脑子里到底都装了些什么? 我伸手毫不客气地在她头上敲了下,“都是要成皇子妃的人了,说话怎的还如此不经大脑,随意编排皇室,当心掉脑袋。” 盛秋玉吃痛地揉了揉脑袋,顿时泪眼汪汪,“这不是咱们姐妹间的私房话嘛?” 我有些无奈,“那也是要注意的,不可乱讲,指不定何时就隔墙有耳了。” 林沐晴颔首,“没错,防患于未然,多注意总是好的。” 祝卿安也附和道,“确实,这种话还是少说为好,万一哪天被小人窃听了去,可就要出乱子了,虽然我这酒楼隔音效果没得说。” 盛秋玉委屈地瘪瘪嘴,“好吧,我今后注意就是。” 待饭菜上齐了后,祝卿安见盛秋玉实在没胃口,想了想道,“你方才说,怕你们二人性子不合适,但在我看来,其实最是合适不过。” 盛秋玉筷子一顿,疑惑道,“为什么?” “众人皆知,家和方可万事兴,但如何才能家和呢?” “双方皆是硬骨头定然是不行的。” “唯有一刚一柔,相辅相成才是最好。” “而你与十三皇子,则恰好如此,你性子要强,脾气上来时难说软话,而他为人谦逊温和,且这桩婚事是他自己求来的,待婚后,定然极为看重你、宠着你。” “同样,因着十三皇子性子过于温和,有时难免遇到些难题不得解,而秋玉做事素来干脆利落,目标明确,亦是一个好帮手。” “二人结合,岂不美哉?” 我仔细想想,确实是这么个理儿,“有道理,且十三皇子乃贤妃娘娘看着长大,与玄澈哥哥亦是极为亲近,由此可见,十三皇子品性定是极好的,嫁他倒也不是坏事。” 盛秋玉面上胭红,眼底也终于带上了些许笑意,“你们说的有理,既然木已成舟,我再多烦扰也没什么意义,倒不如开开心心接受了,不就是些规矩么,想想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又不是没学过。” 我见她想开了,心底这才放松下来,“届时搬进王府,关上门来也能松快许多。” 盛秋玉点了点头,而后揶揄道,“说起来,刚没听错的话,玄澈似乎是昭武王的字,只有亲近之人方可唤,莫非...你们也好事将近了?” 我面上发烫,正想否认。 林沐晴听了,瞬间双眼发亮,“若是如此,再好不过!这样既没辱没了昭武王,亦没糟蹋了小悦儿!” 第157章 第157章 我:... 怎么还就辱没,糟蹋上了? 祝卿安也笑眯眯道,“强强联合也很好,双强我也很嗑。” 啊?什么双强,嗑什么?祝卿安又在说什么新鲜词汇? “就是这昭武王年纪大了些,似是大小悦儿八岁。” “还好还好,年纪大点会疼人!” “男大八,宠到家,刚好!” ...... 我听着她们你一言我一语地打趣,不由得无奈。 但不知出于什么心理,我倒也没反驳。 笑笑闹闹一顿饭过后,盛秋玉也好起来了,见她没事了,我们也便散了。 坐上马车后,还未走多远,便听外面传来百姓的交谈声。 “诶,听说了么?那天的流民暴动,是丞相府家的二小姐引起的?” “什么二小姐,我听说是有个不知廉耻的女人,趁丞相受伤时爬了床,然后又跑了,后来发现的时候,日子久了才生下这孩子。” “而且生下来没几天,就扔雪里自生自灭了,爹不知娘不爱的小野种罢了。” “真的假的?” “这还有假,你看她姓苏不姓夏就知道了。” “啧啧啧,原来如此,怪不得会做引起流民暴.乱这等恶事,骨子里就随她娘的坏种了!” “这种人怎么能让她留在京城,太危险了吧!” “就是啊,万一再引起暴动怎么办?会不会坏了京城的风水?” ...... 我挑了挑眉,很好,流言四起。 回到府中时,我听下人说,苏姚雪被爹爹叫去了书房。 想来是流言已入耳,倒是省了我的事。 我走到书房门口,正巧听见爹爹怒而隐忍的声音。 “那流民暴动,当真是你做的?” 苏姚雪声音中带着哭腔,“我怎么会做那种事?爹爹,我是冤枉的!” “冤枉?!那流言是怎么起的?还能无的放矢不成?” “可是爹爹,京兆府已查明真相,女儿只是无辜被牵连,如今怎能仅凭流言便判了女儿死罪呢?” 书房沉寂半晌,爹爹的声音才响起,语气中带着疲惫,“不论如何,外头流言四起,京城你是待不下去了,你便...” 苏姚雪急急打断,“爹爹你要赶我走?我不要!流言而已,压下去不就好了,以丞相府的地位,此事并不难办。” “你说的简单!你可知,这流言短短一上午已传遍全京城,我怎么压?若是传到圣上耳中,那可就不是离京这么简单了,这里可是天子脚下,如此动静,便是判你个杀头之罪也是使得!” 透过门缝,我瞧见苏姚雪脸都白了。 爹爹也不再理会,一锤定音道,“易州是你自幼生长的地方,想来不会有什么不适,我在那边为你重新置办了房产,明日便启程吧。” 第158章 第158章 苏姚雪失魂落魄地走了出来,见我站在外面,扯了扯嘴角,“这一切都是你做的吧,呵,我倒是小瞧你了。” 我面上带着笑,“对此我只能说,自作孽不可活,放心吧,明日姐姐为你送行。” 而后不再理会,转身回了自己院子。 第二日一早,竹瑶来报,说齐衡阳来了。 我没太大意外,毕竟苏姚雪身上的运道还未完全消散,有人冒出来相助很正常。 只不过想到那个梦......我一时竟不知,该用什么态度来面对齐衡阳。 我不自觉蹙了蹙眉心,心中说不清是什么感觉。 想不清便不想了,还是那句话,顺其自然吧,纠结太多,没得惹自己心烦。 我快步向府门口走去。 初夏在身后亦步亦趋劝道,“小姐,您急什么呀?慢着些,注意脚下!” “能不急么,送瘟神呀,还不得积极着些!” 初夏一愣,觉得有道理,便也不再劝了,只默默在身后护着,以防我不小心跌倒。 我到时,苏姚雪已经站在了马车边,爹爹也与她说完话,前去当值了。 娘亲自是不愿见她,故而只随意派人来打发了下。 最后只余齐衡阳与苏姚雪在马车前交谈。 苏姚雪见我匆匆赶来,讥讽道,“姐姐这是在做什么?妹妹要走,你竟这般急切么?” 我也没遮掩,大大方方点头道,“没错,很急,你快些去吧!” 苏姚雪面色一沉,随即泪眼朦胧道,“妹妹在府中已经很是低调了,不知到底何处又惹了姐姐不快?” “我如今已经如姐姐心意即将离京,可是为何都现在了,姐姐竟还要如此急着催我?姐姐知道的,我这一去,便不知何时才能再回京城,姐姐怎的就如此容不下我?” 这话说的,好像是我设计害她离京一样。 虽然也确实如此,但若不是她自己挖坑,又怎会掉坑呢? 我摇了摇头,纠正道,“你说错了,你本就不是京城人士,怎么能说是回京呢?应该是入京。” “不过,不管是回还是入,你都没机会了。” 我心底暗暗想着,这辈子你也别想再踏入京城一步,就算是尸骨,也要死在外面,更入不得我京中祖坟。 苏姚雪似是感应到了什么,面色微变,“姐姐怎能如此言语,竟这般没有容人之量么?” 说着,她委屈巴巴望向齐衡阳,“衡阳哥哥,雪儿不想走,雪儿发展家业的梦想还未实现,怎么可以如此仓促离开京城,衡阳哥哥你可不可以帮帮我...” 我眼眸微眯,又是这副样子。 以往只要她做出这副仿佛全世界都抛弃了她,只有眼前人是唯一依靠的哀求模样,不论是什么要求,齐衡阳总是会心软答应。 我原以为这一次齐衡阳也不会例外,毕竟一大早赶过来,应该就是为了苏姚雪才是。 不过没关系,尘埃落定,齐衡阳也无力回天。 可让我没想到的是,齐衡阳居然拒绝了。 齐衡阳听见苏姚雪的话,这才将目光从我身上收回,淡淡看向苏姚雪,开口道,“大局已定,我也无能为力。” 苏姚雪像是受了打击般,身子摇摇欲坠,“衡阳哥哥,你...你是永昌侯世子,如今亦有官阶在身,怎么会无能为力呢?是你将我从京兆府带回来的,我是无辜的,你知道的呀!” 齐衡阳蹙眉,“此事非同小可,我确实帮不了你,将你送离京城,已是如今最好之计。” 说完,他从身后小厮手中接过一个小包袱,“这里有我为你准备的一些银子,与你喜欢的吃食,路上也不会委屈了你。” 第159章 第159章 苏姚雪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处境,已然是无路可走了。 我看着她那副天塌了的样子,忍不住笑道,“妹妹啊,我看你真是糊涂了,连爹爹身为丞相都搞不定的事,齐衡阳怎么可能有办法?” “你啊,就安心的去吧!” 我原以为苏姚雪被逼到这种境地,应是再也维持不住那副惺惺作态的模样了。 可她却深吸一口气,硬是将眼底的情绪尽数压下,乖巧接过齐衡阳准备的包袱,道谢后,安安静静地离开了。 呵,玩弄人心这一手,她倒是用的熟练,看齐衡阳那副样子,只怕心底正责怪自己没用呢。 我不着痕迹地翻了个白眼,示意初夏安排好人盯着苏姚雪,然后转身准备回府。 明日便是拜师宴,我手头上还有好多事未做完,可没空在这陪他傻站着。 “夏清悦!” 齐衡阳突然出声,我只好停下脚步,“何事?若是为了苏姚雪,那便不用说了。” 齐衡阳皱眉,“关苏姚雪何事?” “哦,那你快说,我忙着呢。” 齐衡阳抿唇,眼中划过一丝犹豫,最终像是下定决心般道,“昨夜,我做了一个梦。” 我心底略微疑惑,齐衡阳什么毛病,做了个梦还要跟我讲? 可能是我面上表情太明显,齐衡阳急急开口,“不是一般的梦,而是...唉,我也不知应如何说起,梦中与现实截然不同,但又很是逼真,就像...我亲身经历一般。” 我动作一顿,莫非他也与我梦见了同样的梦境? 我仔细观察齐衡阳的神色,确定他没有在作弄我。 “然后呢?” “然后...梦中你我并未退婚,可因着一些原因,我在大婚后迎了苏姚雪进门。” “后来,我忙于外面的事,忽略了你,一时不查,竟叫你被苏姚雪欺负了去。” “但又因着一些原因,我不想你受伤害,便常将你关在房中思过,又做出宠爱苏姚雪的假象,可没想到,最终...竟害了你。” “最后,我拉着苏姚雪,一同去向你赎罪了。” 齐衡阳说完,眼中满是痛苦之色,像是陷入到了什么不堪的回忆之中,半响才抽离出来。 回过神后,他像是松了口气般道,“还好现实与梦境相去甚远,还好...你没事。” 我心下一动,原来他也梦见了前世么? 我不动声色道,“齐小侯爷许是最近劳累过度了吧,梦境而已,做不得真,忘了便是。” 说完便要离开,齐衡阳再次叫住我。 我眼底划过一丝不耐,“齐小侯爷还有何事?” 齐衡阳望向我,认真解释道,“我不喜欢苏姚雪,帮她只是因为她曾救过我,那时我外出历练跌落山崖,是她出手相救,故而我才对她多了些照顾。” “哪怕是梦境中迎她入府,也是因她不想被家中送去做填房,才求到我跟前。” 我微微点头,果真与我梦境中一样,看来确实是真的。 可那又如何?不论什么原因,我确确实实因他们而死。 我淡淡道,“嗯,原来如此,不过齐小侯爷将此事说与我,着实有些多余了,你们之间的事,我并不在乎。” 齐衡阳面色一白,定了定神后,郑重道,“我的意思是,夏清悦,我想重新与你定亲。” 第160章 第160章 “你放心,梦境中的那些事,绝不会发生!如今我已有实权在手,不再是空有名头的侯府公子,定会保你无恙。” 齐衡阳似是怕我被他方才的梦境之言吓到,连忙竖起三根手指保证。 我拧眉看他,“齐衡阳,你疯了?” 齐衡阳动作一滞,“我...” 我打断他,自顾自道,“且不说梦中如何,单说至今为止的种种,你便非我良人。” 齐衡阳张嘴想说什么,我抬手制止。 “你先别说话,听我说。” 齐衡阳抿唇,放下方才发誓的手指,不再言语。 我继续道,“齐衡阳,你我退亲时说过的话,莫非都忘了不成?” 我与他对视,一字一句道,“你说订亲非你所愿,你说凭什么我喜欢你,你就要娶我,你说从始至终,都把我当妹妹看待,你说今后哪怕我跪在地上求你,你都不会再看我一眼。” 我每说一句,齐衡阳的脸色便白上一分。 齐衡阳艰涩开口,“我...我那时怒气上头,又受苏姚雪挑拨...” 我再次打断他的辩解,“就算是没有苏姚雪,你对我的态度也早就不耐了,当真以为,我什么都看不出么?” “苏姚雪未出现时,你亦是会对我甩脸色,我在你那里受到的委屈都不是假的。” 齐衡阳颤声辩解,“那时年纪尚小...可后来,我知晓自己的心意后,也对你转变了态度不是么?清悦,我是真的喜欢你。” 他唇角抿成了一条直线,眸中隐隐透着哀求,“看在我们自幼长大的份上,再给我们彼此一个机会,可以吗?” 我顿了顿,平静地开口道,“齐衡阳,落笔无悔。” 齐衡阳向来是个清高性子,按说听见这话,便不会再过多纠缠,就像上次一样,应该离开了才是。 但眼前齐衡阳的反应,却让我猛然怔在原地。 他眸中悲伤更甚,眼角竟滑落一滴泪珠。 可他却似无所觉,口中喃喃道,“落笔无悔,可是...我后悔了。” 此时的齐衡阳周身充满了破碎之感,他本就长的极好,似是清冷谪仙,如今颊上一滴泪,更是惹人心疼。 我神色有些松动,不忍道,“你别哭了,若是叫人瞧见,还以为我怎么你了呢。” “我哭了?”齐衡阳也没想到自己会哭,他怔怔抬手摸了下脸颊,湿.润的触感叫他身子一僵。 堂堂八尺男儿,怎能轻易落泪?更何况是在心悦之人面前。 他慌忙抬眸望向夏清悦,生怕被更加嫌弃。 但在瞧见夏清悦的神色时,他似是明白了什么。 齐衡阳心底略微挣扎,随即下了决定。 转眼,齐衡阳眸中蓄满了泪水,要落不落地道,“我知道,先前的事伤你极深,若是我,只怕也不能毫无芥蒂,这不怪你。” 话音一落,齐衡阳微微垂眸,饱满的泪珠顺着清冷的面颊落下。 齐衡阳在我面前一向清高自傲,何曾露出过半分脆弱之色,更别说落泪了。 我一时间竟愣在了原地,有些手足无措。 齐衡阳微微侧过头,抬手将泪水拭净,而后眼眶红红地望向我,眸中湿意未散。 “我不求与你和好如初,便是做个普通朋友也好,可以吗?” 我眉头紧蹙,下意识便想张口拒绝。 齐衡阳却放软了声音,先一步开口道,“就当是我...求你了...” * 我恍恍惚惚地回了房,一旁的初夏也有些恍惚。 “小姐,我方才...莫不是出现幻觉了吧?您看到了么?” 我:...... “不是幻觉。” 初夏一脸惊奇,“我的个天老爷!那可是齐世子啊,就就就...就哭了?” 青枝闻言,面上也露出一抹诧异,但没说什么。 竹瑶瞪圆了双眼,“什么?哭了?你说谁?” “齐世子呀!而且何止哭了,齐世子还生生求了小姐呢!只为了小姐不再远离他。” 第161章 第161章 这下连青枝都惊讶的“啊?”了一声。 竹瑶险些惊掉了下巴,“什什...什么?求?齐世子?啊?” “是呀!就连小姐都被吓的愣住了!” 青枝与竹瑶面面相觑。 青枝疑惑道,“齐世子心气那般高,竟也会说出求一字?” 竹瑶摸了摸下巴,“莫非齐世子当真如他所说那般,认清自己的心意,然后回心转意了?” “可是为什么?单凭一个虚无缥缈的梦?真的假的?怎的我从未做过这样的梦?” 我眼睫一颤,“许是各人有各人的缘法吧,好了,这也不是什么要紧事,莫再讨论了,苏姚雪那边派人盯紧些,若有异常,及时来报。” 三人纷纷应声。 我顿了顿,还是开口道,“今日之事,莫要拿出去说。不管怎样,齐衡阳终究是侯府世子,且有官职在身,不可妄议。” 说完,我独自坐在窗边发呆,没注意初夏三人诧异的神色。 待她们出去后,我轻叹一口气。 原本重生之时,我便已下定决心要远离齐衡阳的。 可这段时间下来,却发现一切事情的真相,与我所想的相去甚远。 更让我没想到的是,齐衡阳这一世,竟与前世相差的更远,他竟然会哭?! 尤其是他那句‘求你’,让我心中更是复杂万分。 恍惚间,回想起了前世,我们有段时间关系很是亲近。 那时他知我喜欢戏文,便常常得空就带我去梨园看戏。 有一场戏里,戏中男子为求心上人回心转意,在大雨中苦苦哀求。 当场下人都被感动到落泪时,我听见齐衡阳不屑地冷哼一声。 “铁骨铮铮男儿郎,岂能轻易言求人之语?真真是丢人至极!” 而如今,他竟也成了自己口中的“丢人”之人。 但也正是他的这声求,叫我远离的决心有了动摇。 在我与齐衡阳相识的全部时日里,从未见过他求人。 一次都没有。 我无意识敲桌的指尖一顿,不对,是有过一次的。 我死后第七日,漫天飞雪下,齐衡阳跪在司承曜的府门口说,“让我见她最后一面,求你了。” 我口中发苦,两次竟都是因我。 想到这,我隐隐有些头痛,只觉得烦的不行。 好在我不日便要离京,倒也烦不了多久了。 “小姐,裴公子来了。”初夏上前禀报。 我一怔,裴鹤?他来做什么?不怕被发现了? “带他进来吧。” “是。” 裴鹤一进来,我就知道为什么他敢明目张胆的来了。 “裴鹤?你这是,戴的人.皮面具?” 我瞧着眼前完全陌生且相貌平平的少年好奇问道。 裴鹤点了点头,不用我说,就主动将人.皮面具撕下,递到了我手中。 “手下人新研制出来的,还挺好用,但每三个时辰需换下来一次透气,否则将与面上真皮肤相融,久而久之会连带着整张脸一同烂掉。” 我拎起手上薄薄的一张面皮,翻来覆去地看了看,“这么吓人么?那你可要注意时辰,小心着些。” 新鲜劲过去后,我将人.皮面具还给他,问道,“你怎么突然来了?” 裴鹤没急着将人.皮面具戴上,而是随意地放到了一旁,“你要离开京城了?” “嗯,要跟着元神医出门历练。” “带上我,我也去。” 第162章 第162章 我闻言有些诧异,“你也去?去做什么?” 裴鹤摸了摸鼻子道,“你若是走了,我在这京中便没有其他认识的人,在这留着着倒也无聊,不如跟着你去出门历练。” 我有些怀疑的打量着他,“真的?” 裴鹤面上坦坦荡荡道,“那是自然。” 我定定的看了他一会儿,裴鹤依旧一副淡定自若的模样。 我屈起手指弹了他的额头一下,“满打满算,你如今才十一岁,小小年纪想着出远门儿做什么?我是出去历练,又不是去玩的,就你这小身板,能受得了吗? 裴鹤没想到我一言不合就动手。 他抬手揉了揉被弹出红印的额头,眼中带着一丝委屈,“姐姐不也才十五岁吗?姐姐一个女孩子都可以,我一个男儿郎有什么受不了的?” 我笑了,“可是我及笄了呀。” 裴鹤抿了抿唇,“姐姐你莫不是忘了,我是从西凉送来的质子。” 我愣了一瞬,还真是险些忘了。 我明白了他的意思,想了想,最终还是妥协了,“那好吧,你回去准备准备,我走之前去叫你。” 裴鹤走了后,初夏不解的问我,“小姐为什么要同意带着裴公子呀?” 我笑着摇了摇头,“傻初夏,我便是不带着他,他也定会偷偷跟着我们出京,想来应是有什么自己的事情要做吧?” 初夏更疑惑了,“那裴公子他自己去就是了,跟着我们岂不是会限制行动吗?” 青枝有些听不下去地道,“傻丫头,进出京城是要路引的,裴公子前段时日还是通缉令上的人,如何能有路引出城?自然是跟随小姐才方便。” 初夏瞪圆了双眼,“啊?裴公子不是天元阁的首领么?怎么会连路引都拿不到?” 竹瑶迫不及待地开口道,“这个我知道,我知道。” 初夏好奇地望过去,“什么原因呀?” 竹瑶也没卖关子,回答道,“负责签发路引的,乃是户部,而如今的户部尚书甚是铁面无私,到了什么程度呢?嗯...可以说堪比京兆府尹,甚至于大理寺卿,对手下人,自然要求也是极高。” 初夏惊叹道,“啊,这么严格的吗?” 竹瑶点头,“所以户部堪称是一个大铁桶,滴水不漏,以裴公子的身份若是想要拿到路引,不能说难,只能说是绝无可能。” 初夏张了张嘴,被惊到了,半响没说出话来。 “那......裴公子手下应该有会武功的人吧?为何不叫人带着他直接出城?” 我道,“他应是有什么事情要做,如此不利于办事。” 初夏似懂非懂,继续发问道,“那裴公子会有什么事情呢?应当不会威胁到咱们大召吧?” 我摇了摇头,让她不用担心。 “裴鹤此人极重情义,也重承诺。我既于他有救命之恩,他定然不会背叛我,自然也不会做危害大召之事。” 便是回西凉继承了王位,裴鹤也不会主动招惹大召。 更何况,我脑中浮现出了司承曜的身影。 有这么一个战神王爷在,周边国家没有敢轻举妄动的。 便是相对来说最强的南夏,也只是敢暗中与镇南侯勾结。 我思绪收回,继续为明日的拜师宴做准备。 拜师宴过后,我又在家安静陪了父母一段时日。 离开那日,众人都在门口送我。 娘亲泪眼婆娑,一字一句叮嘱我。 “出门在外要听师傅的话。若有不懂的,或是解决不来的事情,别逞强,多问问你师兄。” “你此行就带了初夏一个侍女,定要多加小心,照顾好自己。” ...... 娘亲说着,哭倒在爹爹怀里。 第163章 第163章 我忍着泪意,含笑一一应声。 宁恒也在一旁拍着胸口保证,“伯父伯母放心,我定会照顾好小师妹,届时将她全须全尾地带回来。” 盛秋玉和林沐晴拉着我的手,带着哭腔与我道别,祝卿安也在一旁不停叮嘱。 光是说还不够,她们又塞了好多物件给我。 那副样子,好似生怕我回不来了一样。 我有些好笑,但心里暖暖的。 “放心吧,师傅说了,此次历练也就半年左右,定会在秋玉成亲前赶回来的。” 盛秋玉面上有些泛红,点了点头,“待具体婚期定下,我写信告知于你。” 瞧着她这副小女儿姿态我便知晓,近段时日,定然与十三皇子相处不错,我也放下心来。 对于这个前世唯一伸手帮助我的女孩子,我自然希望她可以过得更好些。 待姐妹之间的话说完,我便也准备走了。 这时,一直站在角落的齐衡阳突然开口了。 “清悦,你放心,伯父伯母,我会替你好生照料。” “你......出门在外,一切多加小心。” “我等你回来。” 我原本不想理他,可一抬眸,又撞见他漂亮的眸子中水光粼粼。 我顿了顿,终究还是轻轻嗯了一声。 祝卿安面色怪异,轻声在我耳旁道,“这齐衡阳怎么回事?你刺激他了?这人设怎么ooc的这么严重?” 我不太懂什么叫人设,什么又是哦哦西,但莫名地能理解其代表的含义,就也用她的音量,将之前的事简单说了一遍。 祝卿安啧了一声,心下觉得越来越有意思了,原男主这要是觉醒了? 但她也没再多说什么,只是又叮嘱了几句路上注意安全。 * 顺利出了城门后,马车又走了一段距离,我瞧着差不多了,就将队伍的路引交给裴鹤一份,“已经出了京城了,你想去哪便去吧。” 裴鹤有些吃惊,下意识道,“你怎么知道我有事?” 我反问他,“你觉得我像傻子么?” 裴鹤连忙摇头,急的脸都红了。 我见状也不再逗他。 裴鹤想了想道,“姐姐,我现在确实有点事,便不跟你们一路,先走了。” “待我处理完,便会追上你们的车队,我说要跟你出去历练,并不是骗你的。” 我满口答应,“好的,好的,你注意安全哈。” 裴鹤见状也没再多说什么,趁着刚出城,周围人还多,悄悄混入其中溜走了。 此后几个月,我随着师傅师兄一路南下治病救人,见识了各种各样的疑难杂症,也见识了各种各样的人心莫测。 期间裴鹤也找了过来,来的时候风尘仆仆,在京城好不容易养出来的肉,又瘦没了。 而且他眼中的气势也变了,多了些上位者气息,只不过在我面前还是原来的样子。 见他不主动说,我便也没问,只让他好好休息。 这天,我们一行人到了一个小村庄。 原本是秋收的欢喜日子,可遇见的村民脸上却并没有什么喜意,反而满面愁容。 初夏上前询问,不多时便与树下闲聊的村妇们打成一片。 很快就带着打听到的消息回来了。 第164章 第164章 原来这个村子刚刚遭了山匪,许多村民在负隅顽抗之下受了伤。 各家各户不但损失了大量粮食,就连壮劳力都没了。 “唉,奴婢瞧着,他们也是可怜,这粮食若再放着,只怕是都要烂在地里。” “好在村妇们也都是干活的一把好手,紧着收割倒也不会损失太多。” “就是那些受伤的村民们遭了罪,不休养个月余怕是好不了,听说还有几个伤的特别重,就算救回来,怕是也得落下残疾,再干不了重活了。” 我们看着眼前明明应当在享受丰收喜悦的人们,当下却没有丝毫干劲,一片愁云惨淡的模样,纷纷有些沉默。 很快远处传来一声呼喊,打破了现下的寂静。 “老曹家的!快!你儿子要断气了!” “张郎中说救不活了,眼瞅着就要背过气去,你快回家看看吧!” 一个四十多岁的黑瘦妇女听了立刻站起,听完这些话,下一瞬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一旁的女人应该是她儿媳妇,哭着将妇人摇醒,“妈!妈!快醒醒,否则就连栓子最后一面都见不到了!” 妇人悠悠转醒,“对,对,我不能晕死过去,我要去见我儿子,我得去看他,英子,我们快回去!” 两人一边哭,一边跌跌撞撞从我们面前跑过去。 “唉,老曹家也是可怜,要是栓子死了,这家里可就剩他们婆媳俩,还有个不到十岁的小孙子,以后日子可怎么过呦。” “唉,多亏了栓子顶在前头,要不咱们村啥都剩不下了,好人没好报啊!” “别说了,回家拿点东西,去送栓子最后一程吧!” 我和师兄互相对视一眼,默契地看向师傅元神医。 元神医点了点头,抬脚向那对婆媳离开的方向走去。 我们到的时候,那处人家院子里,已经围满了村民。 元神医与一旁的张郎中聊了几句,心底有了数。 我在一旁也听了个明白,抬眼将视线落在屋中正交待遗言的栓子身上。 他胸前一道长长的刀伤,伤口太深无法愈合,也没有采取措施,故而已经流了一床的血。 此时嘴唇已经毫无血色,瞳孔也有些涣散,已然一副出气多进气少的模样。 见情况紧急,我和师兄对视一眼,互相点了点头,上前开始救治。 初夏自觉向一旁愣住的婆媳与村民们解释。 裴鹤站在一旁乖巧捧着药箱。 我拿出银针,在裴鹤准备好的烛火上烤了烤,而后稳而快地开始下针。 没一会儿,栓子胸口上的出血量越来越少,渐渐止住了。 我擦了擦额头的汗,暂时算是将命保住了。 “师兄,到你了。” 宁恒点了点抬头,净手后,也是从药箱中开始拿出器具,娃娃脸上满是严肃。 “栓子是吧,我师妹已经将你的血止住,暂时留住了你的命,接下来我要把腐肉去除,而后将伤口缝合,会很疼,能忍么?” 栓子似是看到了希望,艰难道,“...能。” 宁恒点了点头,“不能也得忍着。” 而后不再说话,开始精准地剔除腐肉。 此时,一旁的婆媳俩也从初夏那里得知了我们是神医弟子,立刻跪在地上,“多谢恩人大恩大德!多谢恩人大恩大德!” 我看了师兄一眼,眼看准备缝合伤口,怕打扰到他,连忙制止道,“我们游历到此,遇见此事也是缘分,起来吧,莫要再出声,免得惊扰了师兄。” 二人连声应是,起身后站在一旁默默流泪,捂着嘴不敢再出声。 第165章 第165章 我轻叹一口气,继续回到师兄身旁,和裴鹤一起帮着递东西。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师兄技法精湛,伤口缝合的很是顺利。 最后的收尾做好后,宁恒缓缓吐出一口气来,“好了。” 我连忙递上温水,接着感叹道,“师兄辛苦了,不过这人也是能忍,全程竟没出一声疼。” 我转头一看,嗯...原来是疼晕过去了。 “神医,我家栓子怎么样了?还能活么?”一旁的妇人小心翼翼上前,颤声问道。 宁恒正在喝水,我只好开口回道,“应当是已无大碍,端看今晚发不发烧吧,烧了也莫急,紧着降温即可,若是明日能醒来,便没事了。” 那婆媳听了,瞬间泪流满面,又跪在地上开始磕头。 门外的村民也目睹了全程,此时也纷纷抹泪,感叹好人有好报。 初夏与裴鹤将人群疏散后,我又给那婆媳二人说了些病人的注意事项,便跟着师傅他们向村长家走去。 村长开门后一愣,“你们是?” 随后想起刚听说的神医救人一事,连忙打开大门,一边邀请我们进去,一边道,“你们便是救人的神医们吧?多谢神医出手相助!” “我们外出历练,遇见病患出手相助是应该的。” 村长快步进屋,出来的时候拿了些自制腊肉和几两碎银子。 “这是咱们家自己做的腊肉,干净的,还有这些碎银,还望各位莫要嫌弃。” 说着村长叹了口气,“曹栓子家贫穷,如今更是雪上加霜,这些算是我这个村长替他给的,我知各位往日出诊,定是价格不低,但实在对不住,我们村...唉,还望各位莫要嫌弃。” 村长眼中有些窘迫,师傅没说什么,抬手将腊肉接过,碎银推了回去。 “这腊肉我们便收下了,碎银就不必了,我们原本也只是路过,顺手罢了。” 村长连忙将银子推过去,“这怎么行...” 师傅打断道,“无碍,银子不必,村长只需回答我几个问题便是。” 村长一愣,“什么问题,您说就是。” “这村中,可是经常有匪徒出没?” 村长摇头,“没有的,我们村子位置偏,向来没什么事,这还是第一次遭灾。” 我听了后,黛眉微蹙,“可知那匪徒是何处来的?” “这倒不知,只是瞧着他们离开的方向,像是南疆附近,而且听着口音,有些奇怪。” 我心下一沉,南疆,奇怪的口音。 师傅师兄也有了些猜测,只是此事事关战场,也没再多说什么。 我们正想起身离开,村长连忙起身要将碎银塞过来。 师傅再次拒绝后,村长只好退一步,“现下天色晚了,几位方才救人也颇费气力,便在寒舍休息整顿一晚再离开吧?” 看着师兄面上确实有些疲色,我们没再拒绝。 到了第二天一早,告别村长后,我们先去曹栓子家看了下。 见他已脱离危险,便开了个方子,交待好用量就离开了。 马车上,初夏瞧着旁边一连串的农家特产有些发愁,“小姐,这么多得吃到什么时候呀?这老曹家瞧着空荡,没想到竟拿的出这么多...特产?” 我微微一笑,“农家再怎么样,也都是要多备些存粮以备不时之需的。” “至于吃到什么时候,可能一顿都不够。” 初夏满头问号,“啊?咱们算上马儿们,一共都才七张嘴,这一顿怎么吃的完呀?” “我们吃不完,军中将士可是不够吃的。” 第166章 第166章 “小姐这是何意?军中将士,南疆,难道?” 我见初夏似是懂了,点了点头。 “没错,村长说那波土匪是从南疆附近来的,而南疆此刻正在打仗,虽说战时混乱,但以方才那个小村庄的偏僻程度,应当不会招来山匪才是。” “但如今却来了,说明那边的情况不容乐观,严重一些,可能已经到了弹尽粮绝的地步,既然我们已身在此处,那定然要去看看。” 我垂眸思索片刻后道,“传信给我名下距离此处最近的粮庄,调些粮草到南疆大营。” 虽说司承曜走前,我已将粮庄信物给了他,但难保不会出什么意外,有备无患总是好的。 因着元神医的名头,我们来到南疆后,也没有受到过多的阻挠。 眼看天色已晚,我们原本想着休整一番,再赶去司承曜的大军营地。 没成想,当晚我们所在的城池竟遭到了突袭。 睡梦之中战火连天,官兵拼死抵抗,却仍旧敌不过对方有备而来。 宁恒敲响我的房门,我正欲发问,他匆匆道,“小师妹,南夏的人来攻城了,你莫要出门,在房里好好待着,知道了么?” 说完便冲了出去,跟在元神医身旁,帮那些受伤的官兵治疗。 初夏颤着声音道,“小姐,怎的突然打起来了?” 我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回道,“此处距离南疆战场最近,若攻下此城,南夏此战便会好打许多。” “原来如此,小姐,你这是要做什么?”初夏一脸惊慌的看着我。 “出去救人。” 说完我便不顾初夏的阻拦出了门。 “不行啊,小姐,外面正在打仗很危险的!” 我推开初夏的手,眸光坚定道,“外面的将士们正在拼死保家卫国,如今个个身受重伤,我既有一身医术,又怎能袖手旁观置身事外?” “可是...宁少爷方才嘱咐过,不让您出去的。” “初夏,不要拦我,我必须要去。” 我目光坚定的看着初夏。 初夏面色发白,急忙道,“小姐,那奴婢随你一同去。” 我有些哭笑不得,“你又不懂医术,去做什么?” “奴婢...奴婢去给您打下手!总之,奴婢一定要陪在您身边!” 我轻叹一口气,“好,走吧。” 等我来到城门口搭建的临时救援处时,已然遍地伤残,一个个浑身是血的士兵被抬进来,很快连下脚的位置都没了。 宁恒看见我后慌乱道,“小师妹,你怎么来了?此处危险,你快回去。” 我摇了摇头,挽起袖子开始救治伤员,“师兄,我不回去,我出门历练,不是为了在房间里躲安全的。” 我环视一圈道,“这里需要我。” 宁恒张了张嘴还想劝,但见元神医点头,最终还是没说什么。 他担忧地嘱咐道,“那你自己当心些。” 转而对初夏叮嘱,“初夏,现下混乱,照顾好你家小姐。” 初夏连连点头,在我身边寸步不离。 但伤员实在太多,很快帐中便放不下了,只好将后来的放置在屋外。 我一个一个救治过去,不知不觉便到了外面。 “小姐!城门破了!” 我猛地抬起头,望向城门处。 远远的视野里,高大厚重的城门‘嘭’的一声轰然落地,巨大的冲击,溅起满地灰尘。 不等灰尘散去,一队又一队的兵将涌入。 是南夏的兵。 南夏将这座城攻破了。 我心中一沉,双手微微颤抖,若是此城破,那这场战该如何能赢? 司承曜征战多年,这座城的重要之处他不会不知,肯定是做了谋划的。 但现在城门居然被破了,而司承曜的军队却还没影子。 第167章 第167章 只能说明,司承曜那边出问题了。 可是怎么会?怎么会呢?! 我分明提前警示过他了呀!依照司承曜的智谋,不可能在这种情况下还陷入险境才对。 我脑中混乱地想着,手下却依旧不停。 刚被包扎好的士兵见敌军入城,强撑着拾起武器上前迎敌。 走前回头对我和初夏道,“两位医师快寻间屋子躲避吧,这波敌军是直冲府衙而来,虽说不会伤及平民百姓,但在外面依旧危险,更何况你们还是两位女子。” 初夏早已经被眼前的景象吓到了,她浑身颤抖地抓着我的袖口,带着哭腔道,“小姐,我们去找元神医他们,先寻个房间避一避吧。” 我沉默着没出声,任由初夏拉着我走。 但刚走两步,我竟瞧见一个几岁大的孩子瘫在路中间,似是被吓傻了。 那孩子手脚发软地趴在路中间,嘴里撕心裂肺地哭喊着,“我再也不敢半夜偷跑出来玩了,爹,娘,救命!救救我!我不想死啊呜呜呜!” 尽管那孩子在拼命的爬,但实在是手脚软的厉害,半天时间也只是在原地挪了一点。 而眼看着,前方的敌军就要冲破伤残士兵组起的最后防线。 若是放任他继续在那蠕动,必死无疑。 “初夏,你先去找师傅师兄他们,我马上就来。” 初夏惊慌地想拉住我,“小姐,你去哪里?” 但我没来得及回答,已经迅速冲着那孩子奔过去了。 我觉得我这辈子都没跑的这么快过,在将那孩子抱起时,终于松了一口气。 刚想往回跑,初夏惊恐的声音陡然响起,“小姐!小心后面!” 我在初夏撕心裂肺的喊叫声中,下意识回头望去。 只见残兵已尽数倒地,挣扎不起。 而敌军正气势汹汹疾行而来,他们双目赤红,嘴角带着残忍的笑,似是杀红了眼。 我听见他们用语调奇怪的大召官话说道,“我可不是在滥杀无辜,谁知道这大召是不是有什么娘子军?就算错杀,也不能漏杀。” “哪有女人家大半夜的在外面,不进房子里躲着,定然是娘子军,杀!” “杀!杀!杀!” 待我回过神想跑时,已经晚了,冰冷的刀剑已至身前。 我迅速将孩子护在身后,下意识闭上了双眼。 难闻的血腥气扑面而来,但想象中刀剑穿心的痛感却迟迟没有到来。 我眼睫颤抖着睁开双眼,在看清眼前的身影时一愣。 眼前人身披玄色铠甲,骨节分明的手中握着一把凛冽的红.缨长枪。 枪身通体光滑黑亮,红.缨之上的枪头,闪着摄人心魄的寒芒。 此时长枪横于身前,将敌军的刀剑牢牢挡在外面。 不知怎的,我眼眶有些酸涩,“玄澈哥哥...” 司承曜抵着敌军刀剑,微微侧头安慰我,“没事的悦悦,我在。” 司承曜手下发力,将南夏人震落倒地。 “玄羽军听令!” 司承曜视线在满地的守城官兵身上滑过,嗓音冷冽。 “即刻将南夏敌军,杀无赦!” 话落,四面八方涌出无数身穿玄甲的精锐将士,转瞬间便将已入城的南夏敌军抹了脖子。 未进城的南夏军队见势不妙,当机立断撤兵逃走。 这时,初夏哭嚎着扑了过来,“小姐,您可吓死奴婢了!” 我这才回过神,安抚初夏几句后,将身后早就被吓傻的孩童交给了她。 初夏抽抽噎噎地领着孩子去找人。 我转头对上司承曜的目光,抢在他开口之前,泪水落了下来。 “玄澈哥哥,我知道错了,你别凶我好不好?” 第168章 第168章 “玄澈哥哥,我知道错了,你别凶我好不好?” 我泪眼朦胧地望向司承曜,“我方才差点就一命呜呼了,可把我吓坏了。” 司承曜见我泪水啪嗒啪嗒掉个不停,面上有一瞬间的慌乱,铁骨铮铮的大将军此刻竟显得有些手足无措,“悦悦你别哭,我没想骂你。” 我抽抽噎噎道,“真的么?可你方才的表情可凶了,像是要吃了我一样。” 司承曜这时瞧见我眼底的神色,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悦悦,莫要打趣我了。” 司承曜上前一步,“过来让我看看,可有伤到哪?” 我摇了摇头,“没有,玄澈哥哥来的很及时。” 司承曜松了一口气,抬手轻柔地将我面颊上的泪痕拭去,温声道,“没有就好,莫哭了,当心风吹破了脸,到时该疼了。” 确实,我也感觉到了,这里的风虽然没有京城的冬风冷,但却也很硬,吹在人脸上刮的慌,尤其我刚哭过,面上更是有些微的刺痛。 我正想说先回去擦个脸,话还未说出口,宁恒慌慌张张跑了过来,“小师妹!小师妹你跑哪去了?我找了你好久,方才南夏敌军破城,你没事吧?” 宁恒将我转了一圈,庆幸道,“还好还好,没缺胳膊没少腿,人也还活着。” 我有些无奈,“师兄,我没事,玄澈哥哥及时赶来,将我救下了。” 宁恒瞪圆了双眼,“什么?难道你遇见南夏人了?那你没受伤吧?再转一圈我看看。” 我无奈,只好听话地转了一圈。 “还好还好,没伤没伤。” 宁恒这才放下心来,眸中满是后怕,“以后千万不要乱跑了,跟在我身边知道了么?你没上过战场杀过人,面对那些杀人无数的敌军是反应不过来的,若是你出了什么意外,我可怎么跟司承曜交待,又怎么跟你爹娘交待呀?” 我知道师兄也吓坏了,便乖乖的听着。 “还好这次司承曜及时赶到,救下了你...嗯?司承曜?” 宁恒这时才注意到在一旁站了好久的司承曜。 宁恒顿时来了精神,发出一连串的问话,“曜兄,你可算来了!都布局好了么?怎的这么晚才到?” 司承曜微微颔首,“清理了几只害虫,便耽误了些时间。” 说着,司承曜眼中闪过一丝懊悔。 我连忙道,“玄澈哥哥,不怪你,说起来,或许应该是我误了你们的事才对。” 从方才他们的对话里,不难得知他们是有计划的。 师傅虽然对我说是随意游历历练,但其实却是一路南下,今日到这座城应该也是计划好的。 只不过司承曜那边或许出了叛徒,生了点小变故,浪费了些时间。 想到这,我垂下眸子,难掩失落。 司承曜瞬间明白了我的心思,解释道,“没有想瞒着你,只是此事凶险,我们不想将你牵扯进来。” 宁恒点头,懊悔道,“我当时应当把门锁上的,这样小师妹出不来,就不会遇险了。” 我噎了噎,有没有可能,我会爬窗呢? 我唇角微抿,看着司承曜道,“我不怕危险,我会做好准备。” 司承曜与我对视半晌,最后认真道,“好,以后都跟你讲。” 我弯了弯眸子。 司承曜继续道,“你没有误事,是我来晚了,若是没有你,那孩子必死无疑,你做的很好。” 我愣了愣,看着司承曜笃定的眼神,心头又软又暖。 玄羽军帮着收拾战场,宁恒带着我和司承曜去找元神医。 听他们谈话,我也终于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很好,我不再是被蒙在鼓里的人了。 第169章 第169章 第二日一早。 我们便在司承曜的带领下,前往大军驻扎的营地。 经过昨日一战,南夏损失不可谓不惨重,一时半会缓不过来。 大军刚好也能得一口喘.息的功夫。 午膳时,我看着手中清水一般的粥,忍不住问道,“玄澈哥哥,军中粮草没有了么?” 司承曜顿了顿,将自己碗中的米捞出大半放进我的碗中。 我瞧了一眼,原来我的还是米最多的。 “我还未用,干净的。”而后他继续道,“前段时日粮草便吃完了,现在所余不多,你暂且委屈几日,京中补给约莫也快到了。” 我摇了摇头,“不委屈,我只是想说,我不是将粮庄信物给了你么?粮食不够便去取呀。” 而后在司承曜诧异的目光下,将我俩的碗互换了下,“我还不饿,况且也吃不了多少,这碗太多了,还是玄澈哥哥你吃吧。” 我冲他俏皮地眨了眨眼,“吃饱了才能更好的打仗,去保家卫国呀!” 司承曜唇角微微扬起,却没有动作,开口道,“取了的。” 我微微愣住,“既然取了,那怎会?” “因着打仗,多处城门紧闭,时日久了,粮食便也短缺了起来。” “我将粮食调来后,留下一部分以做军粮,其余发放给百姓了。” 司承曜见我没说话,有些忐忑,唇角微抿,“悦悦,你会怪我么?” 我回过神,听见这话,眼中闪过诧异,“怎么会呢?这是好事呀,我只是在想,来的路上让他们调来的粮够不够用,要不要再多调些过来。” 这次司承曜愣住了,“悦悦你...提前便调了粮草?” 我将之前在小村庄的猜测与他说了一遍。 司承曜如墨的眸中笑意点点,像缀满了星星,“悦悦甚是聪慧。” 说着,就将米多的那碗粥再次推向我,“头脑聪慧,理应多吃些。” 我装作没听见,端起少的那碗,就着碗边喝了一口,“呀,玄澈哥哥你说晚了,我已经吃了呢。” 司承曜道,“无碍,我不介意。” 说完我俩耳根都有些发红。 一旁的宁恒终于看不下去了,他重重干咳一声,“又不是没得吃,你俩推来推去的至于么?打情骂俏也挑挑时候吧!我们还没下桌呢。” 还不等司承曜说话,元神医先吹胡子瞪眼上了,“你小子,不吃出去!话忒多!” 然后笑眯眯地看着我俩,换了一副慈祥的样子道,“你们不用理,当他不存在,我待会教训他。” 我有些不好意思,默默喝粥没再讲话。 司承曜无奈摇了摇头,只好将米多的那碗拿过去,自己吃了。 司承曜嘴角微微扬起,今日这粥,不错。 * 初夏办事麻利,不过两日粮草便到了。 将士们吃了饱饭后,便开始重新整备。 当天晚上,玄羽军作为先遣部队攻入南夏军营,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接下来,是连续的对战,司承曜在前方冲锋陷阵,带着大军一路势如破竹,连败南夏。 我和师傅师兄在后方阵营,用尽全身的本领医治伤员。 终于,一个月后,我军大胜,南夏递交投降书。 第170章 第170章 “姐姐,你在里面么?”营帐外传来裴鹤的声音。 “嗯,进来吧。”我应声回道。 因着裴鹤不便暴露身份,历练途中,我们便以姐弟相称。 裴鹤掀帘而入,难得地,此刻竟笑得像个孩子。 想到这,我不由得一愣,不对,裴鹤原本也只是个十一岁的孩子呀! 只是身上压了太多太重的事,在京城时,只能处处谨小慎微,被迫变得成熟。 我在心底叹了口气,面上却不显分毫,柔声问道,“瞧你笑得,今儿个怎的这么开心?” 裴鹤语气欢快,“大召战胜,我自是开心的,今此一战,南夏元气大伤,没个十年八载定然难以恢复。” 我想到南夏与西凉的地理方位,顿时心下了然。 南夏素来野心勃勃,曾多次想要吞并西凉,可西凉也是块难啃的骨头,双方你来我往数年,依旧没个分晓。 如今南夏重伤,西凉也不用再受它的骚扰之苦,待裴鹤回去接手王位时,也会轻松许多。 原本我还疑惑,裴鹤一开始消失是去做了什么,如今看来,左不过是联络西凉部下,暗中筹备争储之事。 我收回思绪,随声附和,而后问道,“找我何事?” 裴鹤笑得狡黠,“方才我碰见将军了,他让我来传个话儿。” 我无奈笑了笑,没好气地白他一眼,“你个混小子,还打趣上我了?什么话,快说!” 裴鹤也不在意,笑得活像个小狐狸,满满的少年气,可爱得紧。 “将军说,南疆有个地方景色绝美,前段时日忙于战役便没提,如今大战已胜,便想来邀姐姐同赏。” “姐姐,将军对你似乎很特别哦~” 我有些失笑,忍不住抬手敲了下裴鹤的额头,“在京中时,怎的没发现你这般顽皮,出来这半年,你倒是放开天性了。” “而且,你怎的对司承曜这般亲近,一口一个将军的,他叫你传话你就来?你可是西凉的人。” 裴鹤正色道,“司将军麾下纪律严明,与别国战争再怎样残酷,也从不会牵连无辜百姓,甚至还会出手相护,身怀杀神之能,却怜爱世人,这等良将英豪,举世难求,无人不敬仰,只不过,立场不同罢了。” 我眸光微动,脑中浮现出,攻打南夏边城那日,敌军溃败,城门被攻破之际,他们竟将刀剑举向身后手无寸铁的同胞百姓们泄愤。 司承曜当机立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其射杀于箭下。 还有暗探时,见百姓过的艰苦,也不管是哪方的村落,只是暗中出手相助。 ...... 脑中画面频频闪过,最后定格在司承曜玄甲横枪,以一夫当关之姿护在我身前的模样。 我抚了抚胸口,心底似乎有什么破土而出。 我压下心头的悸动,轻笑打趣道,“不愧是西凉未来的王呀,心胸就是不一样。” 裴鹤也没谦虚,煞有介事地点头,“那是自然。” * 等我出来时,司承曜已经牵着两匹骏马在等我了。 卸下了玄色铠甲后,令人闻风丧胆的铁面将军,又恢复成了京中的清冷贵公子。 第171章 第171章 尽管相识许久,但每次见到司承曜时,我还是会被他出尘的容貌晃一下神。 司承曜唇角微勾,“悦悦,你来了。” 我回过神,赶忙小跑过去,解释道,“嗯,我想着或许要骑马,就换了身骑装才出来,耽搁了一点时间,玄澈哥哥久等了。” “没,我也刚到没多久。”司承曜示意我上马。 不知怎的,我心中竟涌起一股莫名的失落。 司承曜感官敏锐,侧头看向我,“怎么了,有心事?” 我下意识回答,“我还以为我们要共...” 话说到一半,我猛然止住话头,险些咬了舌头。 不是,我怎么还说出来了? 我心中忍不住泪流满面,这么不矜持,让人怎么想!真是太丢人了呜呜呜... 司承曜像是没瞧见我的异样一般,温声解释道,“虽说此处都是我的人,不会乱讲话,但我不想你受委屈,只好各乘一匹。” 我明白他的意思,只不过更难受了。 呜呜呜,这更显得我不矜持了。 我一路神情恹恹地跟着司承曜,不知过了多久,司承曜的马停了下来,我也跟着拽紧缰绳。 “到了,此处是我前段时日发现的,我记着你甚是喜爱花草,便想着带你来看看。” 我闻言望过去,霎时间被一片花海惊艳住了。 入眼是一片五彩缤纷的角堇花海,微风拂过,小小的花朵微微颤动,此起彼伏,像是由花瓣组起的浪潮。 我眼中惊喜,“这是,角堇花田?” 司承曜轻笑,“喜欢么?” 我连忙翻身下马,轻轻触摸手下蓝紫色的小小花瓣,又瞧了瞧另一边黄粉色的花朵,喜不自胜,“喜欢,非常喜欢!这花我只在书中见过,那时便觉得好看,现在见到实物,果真美的很!” 司承曜缓步走来,轻轻将其中一朵摘下,戴在我发间,语气一如往常,“我也很喜欢。” 我觉得他话里有话,转头望了过去,猝不及防撞进一双饱含深情的眸子。 好的,我没想错,确实话里有话。 司承曜接下来的话,更加证实了我猜的没错。 “此次回京后,我想向父皇请旨赐婚,悦悦,你愿意么?” 我顿时愣在原地,呆呆地看着司承曜。 司承曜也不着急,温声继续道,“我知你刚及笄不久,加上齐衡阳一事,许是不想过早成婚,我没想着逼你。” “但在出征之前,我便已与你表明心意,原本想着,无论结果怎样,只陪着你便好,可这段时日下来,我发现,我似乎控制不住自己了。” 司承曜眉眼微垂,与我对视的眸光更是专注,“那天见你被南夏军包围时,我慌急了,生怕自己来晚一步,还好你没事。” “那天之后,我便彻底看清了自己的心,你若是暂时不想成亲,我们可以先订下来,大婚日期可以延后再定,我有军功在身,父皇不会拒绝的,等你什么时候想成亲了,再告诉我便是,届时,我定会十里红妆,风风光光地迎你进门,往后余生,也绝不会让你受半点委屈。” 司承曜难得有些忐忑,但依旧坚定地问道,“悦悦,你愿意给我这个机会么?” 第172章 第172章 我回到营帐时,整个人还恍恍惚惚的。 初夏好奇问道,“小姐怎的出去一趟,回来便魂不守舍的呢?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我犹豫了下,开口道,“方才玄澈哥哥向我求亲了。” “哦,这不是应该...”初夏声音戛然而止,瞬间瞪圆了双眼,“啊?将军向您求亲了?” 我面上有些发烫,强装镇定道,“嗯,他说想等回京便向皇上求一道赐婚圣旨,问我愿不愿意。” 初夏看起来比我还兴奋,“那小姐怎么说?” 我轻咳了一声,眸中带笑,“你觉得你家小姐会怎么说?” 初夏想了想,笑道,“小姐应是愿意的。” 我有些好奇,“为什么呢?” “因为小姐现在看起来很开心呀!” 我不由得失笑,有这么明显么? 初夏看出我的疑问,递上来一面镜子。 我朝着镜中望去,只见自己两颊绯红,眉眼间带着藏都藏不住的笑意。 初夏收起镜子,嘴里絮絮叨叨道,“将军乃是举世无双的大英雄,品行皆是好的,倒是配得上我家小姐。” “只是年纪大了些,但家里的嬷嬷们常说,年纪大的会疼人,奴婢瞧着最近这段时日,将军对小姐是面面俱到,此话倒也不假。” “而且将军姿容风华绝代,与小姐甚是匹配,光是站在一起就很是养眼呢!” 我听了这话心中发软,但也有些无奈,“瞧你这话说的,可莫要被外头人听了去,你家小姐是什么神人不成?连镇国大将军都敢挑剔上了,可小声着些,我可不想被人唾骂说不知好歹。” 而且,年纪大?那可不一定,算上前世的那几年,只能说我俩不相上下。 初夏嘟嘴不满,“小姐在奴婢心里就是最优秀的,堪比天上的仙女!再说了,您这大半年来,救了多少人呢,在那些人眼中,您就是神仙下凡,怎的挑不得?” 我笑了笑哄道,“好好好,初夏说的是。” 初夏这才放下撅起的嘴,突然像是想起来什么,快步走到案几旁,“对了小姐,方才府里来信了。” 我有些诧异,“前些日子不是刚收过一封?” “许是知晓您到了战场,老爷夫人他们忧心吧。” 我不置可否,将家书拆开看信。 果然,爹娘收到上一封信,得知我随师父他们来了南疆战场,心中担忧不已,字里行间都是叮嘱。 我一字一句看下来,目光突然顿住,眉头微微蹙起。 初夏见我表情不对,有些忐忑地问道,“怎么了小姐?可是府里出了什么事?” 我将信重新收好,轻轻摇头,“没有,家中一切安好。” 初夏松了一口气,疑惑问道,“那小姐怎的一副愁容?” 我轻轻叹了一口气,“无事,许是我多想了,东西可都收拾好了?” 战事已定,伤患也已救治完毕,昨日师父便说,我的医术已然精进许多,历练可以结束了。 我们明日便准备先行回京,司承曜待圣旨下来,才可率领大军凯旋。 心中虽然有些惋惜不能同行,可想想,大军的行进速度,我怕是吃不消,不跟着也是好事。 回去了还能瞧见将军凯旋游街的景象,划算的! 初夏应声,“收拾好了的,明日便可启程。” 我点头,想了想还是决定去找司承曜,与他提前说一下的好。 第173章 第173章 我来到司承曜的主帐门口,正巧遇见乘风出来,“乘风,你家主子在里面么?帮我通传一声,有点事要与你家主子说。” 乘风连忙应声,“在的,您又忘记了不是?您直接进去就是,主子吩咐过,您来找的话,不用通传。” 我笑了笑,“好,你有事便去忙吧。” 以司承曜的耳力,他肯定早就听见了,我说让乘风去通传也只是客气一下罢了。 果不其然,我一进门就迎上了司承曜的视线。 我也没墨迹,直接开门见山。 “玄澈哥哥,我方才收到家书,上面说前段时间圣上遇袭,齐衡阳救驾有功,但他没要赏赐,只求了个恩典。” 司承曜眉梢微挑,“什么恩典?” 我摇了摇头,“不知,他还没提,不过...玄澈哥哥,你可还记得我之前与你说的,在离京前发生的事么?” “你猜测,他或许是想等你回京,将这个恩典用于你身上?”司承曜眸中闪过一丝厉色。 我厚着脸皮点头,“虽然这么说有些自恋,但我确实这么猜想的。” 我皱着眉继续道,“尤其信上说,自他得了这个恩典后,往丞相府跑的愈发勤了,这叫我很难不向这里联想。” 司承曜原本眼底晦暗不明,听了我的话后,忍不住轻笑了出来,眉眼中的阴霾也随之散去。 “哪里自恋了,我们家悦悦分析的分明就很有逻辑性,思维很敏锐,嗯,很棒。” 这话说的,给我闹了个大红脸,半天没说出话来。 司承曜伸手抚了抚我的发顶,温声道,“没事,别想太多,你明日便要启程回京了,当务之急是要好好休息,养足精神,至于其他的,有我在呢。” 感受着发顶传来的温度,我心底的烦躁莫名被抚平。 也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他能求,我又不是不能拒绝,皇帝也不能乱点鸳鸯谱不是? 再说了,这也只是我的猜测罢了,说不定真是我想多了。 我再度恍恍惚惚地回到营帐,没多久就睡了过去。 梦里齐衡阳气势汹汹逼婚,我正准备给他一巴掌时,他突然又换了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嘴里还说着“求你疼我一下吧”。 我被吓得打了个寒颤,一下子醒了。 初夏正好端着水盆走了进来,有些诧异,“小姐怎的醒这么早?奴婢刚要叫您呢。” 我的视线无意识地转向发出声音的初夏,初夏吓了一跳,连忙放下水盆走上前来,担忧道,“小姐怎么了?可是做了噩梦?” 我这才慢慢醒过神来,煞有介事地点头,“嗯,做了个噩梦,太可怕了!” 齐衡阳跟被苏姚雪上身了似的,能不可怕么? 我晃了晃脑袋,不愿意再回想。 初夏服侍我洗漱完,师傅那边也派了人来叫我,说是用过早膳后,就要准备出发了。 临出发前,司承曜来送我们。 还没说几句话,元神医就嫌弃地挥了挥手,“瞧你这副心不在焉的样子,行了行了,别跟我这个老头子废话了,想跟谁说跟谁说去吧!” 宁恒视线在我俩身上转了一圈,笑眯眯地不说话。 我又有点不好意思了,唉,这脸皮还是得再练啊。 司承曜倒是面不改色,顺势来到了我面前。 清润的声音响起,“一路顺风,还有,等我。” 第174章 第174章 因着历练已经结束,我们回去的速度快了许多,不过小半个月便回到了京城。 进京之后我们便分开了,宁恒在京中有自己的宅院,师傅与他同住。 在约好晚上的洗尘宴后,我也带着初夏回了府。 裴鹤为了不引人注意,早在进城后便悄声离去了。 虽说裴鹤如今已然成了一名矜贵小公子,与当初营养不良的模样大相径庭,但这段隐居时日下来,他也养成了不愿在人前露面的性子。 “小姐,您看!是老爷夫人,他们在门口等您呢!” 我连忙探出头去,果然瞧见爹娘站在门口翘首以盼。 车至近前,我利落跳下马车,扑进娘亲怀里,“娘亲,爹爹,女儿回来了。” 娘亲轻拍我的后背,哽咽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都瘦了,娘的悦儿受苦了。” 爹爹也心疼道,“可不是么,怎的瘦成这般模样?” 我连忙摇头,“不苦不苦,师傅师兄都很关照我,就是想爹娘这一点,确实很苦啦!” 我站直身体,俏皮道,“爹娘您们瞧,我不是瘦了,是长高了!” 爹娘忍俊不禁,一脸骄傲,“是了,长高了不少,也瘦了,越来越有窈窕淑女的模样了!” 我心下松了一口气,可算没变成全家泪洒家门口的场面。 见我眉眼中带着疲惫,爹爹赶忙道,“好了,咱们快进去吧,悦儿这一路怕是累坏了。” 娘亲这才如梦初醒,心疼地拉着我进门。 待梳洗过后,我换了身衣服,总算不再是那副风尘仆仆的模样。 我和爹娘坐在饭厅,娘亲贴心地为我布菜。 见我吃的差不多了,爹爹斟酌着开口,“悦儿,你离开的这段时日,齐家小子倒是常来。” 我手下一顿,若无其事道,“是吗?他都来做什么?” “也没什么,就是陪着我们说说话,解解闷,但每天都来。” 我微微抿唇,原以为离开时的那些话,他只是说说,竟不想他还真的做到了。 齐衡阳到底在想什么? 爹爹继续道,“齐家这小子,也算是我们看着长大,倒是知根知底,之前是有些混不吝,但现在瞅着,已经改过自新了。” 爹爹颇有些语重心长,“年轻人吗,年轻气盛总有犯错的时候,知错能改,不可谓不是好事一桩,有了前车之鉴,日后定然会更加警醒。” 娘亲在一旁没说话,但从表情上看,也是认同的。 我心下诧异,齐衡阳倒是有本事。 我放下筷子,认真道,“爹爹,那您可以认他做义子,我不介意的。” 爹爹噎了一下,没好气道,“我是这个意思么?” 我也有些不悦,“反正我是这个意思。” 我冷哼一声,“齐衡阳倒是有本事,短短半年时间,就将你们笼络了去。” 见气氛开始紧张起来,娘亲连忙出声打圆场。 娘亲重重拧了爹爹腰间软肉一下,“女儿刚回来,你这什么态度?当初想女儿想的,偷偷摸摸抹泪的不是你?” 第175章 第175章 爹爹老脸一红,撇过头去。 娘亲转过头,拉住我的手,柔声道,“悦儿,你别生爹娘的气,我们只有你一个孩子,自然是希望你能过的好好的。” “我们也不是被谁笼络了去,只是那孩子看得出来,确实是真心悔过了,娘想着,毕竟你曾经那么喜欢他,或许会给他个机会也说不定。” “爹娘怕误了你的大事,便没做表态,别看你爹现下在这为他说项,实际面对那孩子,还是一副不苟言笑的严肃模样。” 这些我自然是知道的,我从没怀疑过爹娘对我的爱。 我轻轻叹了一口气,“女儿怎会生爹爹娘亲的气呢,难不成女儿在爹娘心里,就是这般不识好歹之人?” 爹爹下意识反驳,“自然不是,悦儿从小就是最贴心懂事的孩子,同僚们不知有多羡慕我!” 我瞧见爹爹面上的骄傲之色,有些哭笑不得。 我看向爹娘,认真道,“爹爹娘亲考虑的,女儿都知道,只是女儿真的不喜欢他了。” “方才我说的,也不全是气话,我们家没有男儿,若是认了齐衡阳做义子,也是好事一桩。” “齐衡阳与我们家的联系,最近就只能是义子,再多的,便没有了。” 娘亲没想太多,只是惋惜地叹了口气。 爹爹见我这副坚定的模样,若有所思地开口,“悦儿,爹爹知道你一向有自己的想法,你老实跟爹爹说,你是不是...心有所属了?” 我也没遮掩,落落大方地点头,“不愧是爹爹,这都被您看出来了。” “贫嘴!是哪家的公子?如何认识的?” 我想了想,看向娘亲,“娘亲或许知道。” 娘亲一头雾水,“我怎的会知道?你这半年来也没与我信中说过,还不声不响跑去了南疆战场...” 娘亲话音一顿,双眸微微睁大,“难不成?” 我见娘亲猜到了,点了点头。 爹爹急得抓耳挠腮,“你们娘俩打什么哑迷呢?是哪家小子?难不成是南疆认识的?嫁去南疆可不行,太远了,万一悦儿受欺负怎么办?若是悦儿实在喜欢,咱家招赘也不是不行。” 娘亲见爹爹越说越离谱,无奈地又掐了下爹爹,让他安静了下来,“招什么赘,你敢让皇子入赘,脑袋不想要了?” 爹爹一怔,“皇子?” 爹爹能靠着自己做到丞相,本就聪明至极,瞬间明白了过来,“你心悦之人是六皇子?昭武王?” 我面上微红,点头道,“嗯,不过,我们是两情相悦,他说凯旋后,会向皇上求一道赐婚圣旨。” 娘亲一脸担忧,欲言又止。 我知晓娘亲的担忧,轻轻拉起娘亲的手安抚道,“娘亲莫要忧心,此次南疆一战后,近几年,乃至十几年,我国边疆都不会再有战事,玄澈哥哥身为皇子,若不是主动提议,亦不需常年镇守边疆。” 爹爹眉头紧紧蹙在一起,“话虽如此,可留在京城也非全然好事,你知晓的,皇室之争素来残酷,爹爹虽为纯臣,但若是赐婚顺利,在外界看来,我们便是一条绳上的蚂蚱,爹爹怕你应付不来。” 我用另一只手拉起爹爹的手,“爹爹,我知道您的担心,但是我已经长大了,您可以试着相信我。” 说着,我俏皮地歪头眨眼,“而且别忘了,我现在不仅是丞相府千金,还是元神医唯一的亲传女弟子呀!以我如今的背景,想对我下手,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爹爹轻笑一声,“罢了,你说的也对,再者说,你爹爹我拼死拼活爬到这个位置,不就是为了让你们娘俩过的舒心快活么,悦儿想怎样便怎样吧,一切还有爹爹在呢。” 爹爹慈爱地看着我,我感动的险些落下泪来。 爹爹突然像是想起来什么,话音一转,“不过你们要注意齐家小子。” 第176章 第176章 我点了点头,“爹爹在信中说的,女儿都晓得,早先也与玄澈哥哥提过了。” “嗯,你们心中有数便好。” 看着爹爹关心的神色,我心中有些内疚,“爹爹从不参与党争,如此一来,却是无可避免地被牵扯了,可爹爹担心的还是女儿能否应付得来,我...” 爹爹见我红了眼眶,有些慌乱道,“你这孩子,这是说的什么话?” 爹爹装作生气的模样,“我才刚说过的话,你这就忘了?” 娘亲也爱怜地拍了拍我的手,“你这孩子,自小心思就多,你爹爹辛辛苦苦大半辈子,不就是为了你能过的肆意快活么?莫要再说这种话了,没得惹人心寒。” 我连忙应是,说起历练途中的趣事转移话题。 用过膳后,我回到闺房休息。 不多时就睡了过去。 “小姐,小姐,该起了。” 青枝轻声叫醒我,我睁开眼,看着熟悉的床帐,眼中带着些许茫然。 过了半响才回过神来,是了,今日晌午我已经回到家中了。 “小姐,起来醒醒神了,待会洗尘宴便要开席了。” 我轻轻嗯了一声,任由青枝和初夏为我梳妆打扮。 竹瑶照旧站在一旁与我说着‘闲话’。 “小姐今日的洗尘宴可是热闹的紧呢!” “怎么说?”我好奇道。 竹瑶声音清脆,“在您离家这段时日,老爷夫人可是想的很,如今您归家,自是开心极了,今日洗尘宴便破例邀了好多人来,男席那边,几乎交好的同僚都来了。” 如此一来,必然都是拖家带口。 我忍不住揉了揉额头,“当真热闹的紧。” “对了,齐世子也会来。” 竹瑶一脸稀奇,继续道,“齐世子这段时日,当真像是变了个人一般,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咱丞相府的公子呢。” 我微微叹了一口气,毫不客气道,“齐衡阳就跟有病一样。” 竹瑶轻笑打趣,“小姐有了六皇子,自然如此觉得,但是京中其他世家小姐可是羡慕的紧呢!” 我不置可否,齐衡阳在京中的人气一向很高,当初我与他有婚约时,便多次被人妒忌。 如今,不知又要被多少人背地里骂不知好歹。 我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多聊,转而问道,“苏姚雪那边,可有异常?” 竹瑶摇了摇头,“一切正常,并未发现有再次入京的举动,只不过...” 青枝正在为我描眉,我只好侧目望向竹瑶,“怎么了?” “前段时日,那苏姚雪去郊外散心,偶然间救下一衣着华美的年轻贵人。” 我心下一顿,“什么身份?” 竹瑶轻声道,“近日宫中荣宠正盛的婉昭仪。” 皇帝后宫妃嫔众多,但叫的出名的也就那几位,这个婉昭仪更是从未听说。 “宫中进了新人?” “没有的,奴婢暗中打听过了,这位婉昭仪乃是三年前进宫,家中父兄皆在翰林院任职,因着长相貌美,在选秀时被封为婉美人。” “但又因性格木讷,便始终不得圣心,前段时日...约莫四个月前吧,听说家中外祖去世,告假前往易州吊唁,也正是在这期间,与苏姚雪相识。” 我若有所思,“也就是说,仅四个月,苏姚雪就帮她从美人升到了昭仪?还是在未进京的情况下?” 竹瑶点头,面上也是疑惑的样子。 第177章 第177章 我见她也没打听出来,便不再多问了。 也是,这等秘事若是轻易便被打听出来,那可还得了? “继续盯紧些,若再发现苏姚雪与宫里那位有联系,尽快报与我。” “是。” 我抬手按了按心口,总觉得苏姚雪又要阴魂不散的进京了。 好在没多久就是夕岁宴,届时与贤妃娘娘通个气便可。 司承曜的大军也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算算日子,刚好在夕岁宴的前一天。 瞧着皇帝的意思,是准备夕岁宴与凯旋宴一起办。 想到今年除夕,又是周边藩属国来朝贡的日子,我不禁感叹真是热闹的年夜宴。 “小姐,可以了。”青枝的声音拉回了我的思绪。 我垂眸望向镜中,不自觉晃了下神。 初夏和青枝配合果真是最默契的,瞧瞧,这面上哪还有一丝沧桑疲态?活脱脱一水灵灵的明艳小美人。 师傅和师兄已经到了,我去前院与他们打了个招呼,便回到了后院女席。 刚一露面,盛秋玉和林沐晴就迎了上来。 “清悦,你可算回来了!”她俩一边一个拉着我的手,上下打量我,“瘦了,在外面可是吃苦了?” 我安抚地笑笑,“毕竟我是出去历练的嘛,又不是游玩的。” 见她俩眼眶开始泛红,我赶忙转移话题,“秋玉,恭喜你呀,年后便要成婚了,我还没问呢,十三皇子待你如何?” 盛秋玉面颊微红,难得一副小女儿姿态,“嗯,玄煜待我极好,司天监算好了日子,婚期定在开春后。” 我放下心来,开口打趣道,“呦,连人家的字都叫上了,看来这半年我错过不少呀!” 林沐晴笑着接话道,“那可不,这半年发生的事,那可多了,咱们盛大姑娘的一颗春心,直接落在十三皇子身上了。” 我一听就来了兴趣,“待我先去随娘亲打一圈招呼,回来咱们细细详聊。” 应酬完回来,我们三个缩在角落嘀嘀咕咕,也算是补全了这段时日京中发生的事。 “清悦,你回来之后,那个齐衡阳找你了没?”林沐晴突然问道。 我不明所以,“没呢,我晌午才归家。” 这么点时间,他就是想找也没机会呀。 林沐晴点了点头,“那约莫散席便要来找你了,你提前做好准备吧。” 我更听不懂了,“做什么准备?是我离京太久,脑子不好用了么?我怎么听不懂?” 盛秋玉笑了,“她这么说,你能听得懂就怪了,别理她,这小妮子不知从哪认识个道士,现在搞得整天神神叨叨,说话一半一半的。” 啊?道士? 我一时不知道是先问要准备什么,还是先问道士是怎么回事。 好在她俩也没让我纠结太久。 林沐晴吐了吐舌头,解释道,“前几日齐衡阳找到我们,说你即将归家了,他想在众人面前,正式向你求亲一次,叫我们帮忙,一起给你准备个惊喜。” 盛秋玉接话道,“但我们想着,你又不喜欢他,且似是与昭武王有些情谊,便回绝了。” “嗯,但就我们所知,他还是自己动手准备了,而今日正好人多,我们就估摸着许是在宴席结束时。” 我有些不信,“齐衡阳最是好面子,应是做不出这事吧?” 话虽如此说,但我心下也有些犯嘀咕,自那天后,齐衡阳就像变了个人般,我着实有些摸不透他了。 像是印证她俩的推测般,在宴席即将结束时,府中下人跟我说,齐衡阳找我。 第178章 第178章 齐衡阳还真找我了? 今日人多,莫不是想将我架在那里,逼我应下。 他就不怕我当众下他面子? 亦或者我们都想错了,实则是有其他事? 我心中思绪翻转,其实也只是过了一瞬。 我扶着额头,语气带着醉意回绝,“方才一高兴,便吃多了酒,现下有些醉了。” 说着,我示意初夏跟那名下人过去,“齐世子找人,也不好没个回应,若真有急事便传个口信吧。” 麻烦找上门,我还不会躲着点么。 明知山有虎,不去明知山! 若真是有什么急事,传个话也是一样的。 众所周知,初夏是我的贴身丫鬟,也不算是敷衍。 做戏做全套,初夏跟去后,我也没在宴席上多留,借口身子不适先行离席了。 席间喝的酒是悦来轩的,祝卿安不喜这种宴会,便送了酒水过来,说是聊表心意。 这酒喝着甘甜可口,适量饮用并不醉人,在冬日里还让人身上暖暖的。 我歪在贵妃榻上,看着话本等初夏回来。 没一会,初夏气呼呼地走了进来。 我好奇问道,“怎么了?竟气成这般模样。” 初夏见我手中拿着话本,抽了抽嘴角,“奴婢原本以为,话本子上的故事就够离谱了,没想到现实更让人无语。” 而后竹筒倒豆子般突突说道,“小姐,您是不知道,那齐世子,当真是变化的天翻地覆了!” “他竟叫了许多交好的少爷小姐聚在院中,身后是满地的鲜花,红彤彤的,听说是特意从西凉那边运来的,叫什么,玫瑰。” 我前世也曾见过那花,红艳艳一大朵,一大簇聚在一起像火一样,确实好看的紧。 我懒洋洋道,“那场景想来煞是好看,没瞧见倒是有些可惜。” 初夏连忙道,“可惜什么呀,还好小姐没去!若是去了,定然要被架在那里为难了。” 初夏将当时的情形绘声绘色地描述了一遍,端的是一副起哄压人的场面。 “小姐您是没瞧见,齐世子在听见,奴婢说您身子不适来不了时,那眼眶立时就红了!然后就水汪汪的,一副被人欺辱了的样子,周围人就都开始为他抱不平,可奴婢也没说什么重话呀!” 初夏顿了一下,略带委屈地继续道,“天地良心,奴婢万万没有编排之意,所说句句属实,小姐可随意叫在场的人来问话。” 我见初夏这幅委屈的模样,忍不住笑了,“我何时说过不信你,这般委屈做什么?” 初夏跺了跺脚,颇有些咬牙切齿,“实在是齐世子那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太能迷惑人,奴婢怕小姐也......” 我哭笑不得,“你家小姐就这般色令智昏?” 初夏连忙摇头,“奴婢没有这个意思。” 初夏手忙脚乱解释一通,见我只是打趣,这才放下心来,叹了一口气嘟嘟囔囔道,“齐世子先前也不这样呀,怎的半年不见变化这般大,活脱脱话本里的心机小白花。” 我好笑地摇头,“若真如此,那他修炼不到家呀,心机都被人发觉了。” 初夏反驳,“因为奴婢是被耍了心机的那个人呀,只奴婢一人快被气炸了,其他人当时可是同情齐世子的很呢!” 我见这丫头说着说着又委屈上了,连忙给了些赏赐转移她的注意力。 想着初夏的话,我心下有些沉,若齐衡阳当真有求赐婚之意,今日不管我出面与否,都影响不大。 反正他的态度已明,局已做下,皇帝念在他护驾有功的份上,既如此痴心一片,定会做下这个顺水人情。 第179章 第179章 我眉头紧蹙,心下思绪翻转,届时若司承曜再同时提出赐婚,皇帝定然心中不悦,儿子和臣子抢一女人,传出去像什么话? 指不定最后还要给我按个红颜祸水的罪名。 虽说我如今背靠神医谷,无性命之忧,但名声这东西,宜好不宜坏。 我暗叹一口气,为今之计,只能靠司承曜先下手为强了。 好在司承曜的大军不日即可归京,免去了夜长梦多的困扰。 至于齐衡阳会不会沉不住气,提前找皇上赐婚? 我根本不担心,因为那必不可能。 齐衡阳此人,最是注重仪式感,求赐婚这种事,定然要在最瞩目的时候,也就是夕岁宴。 * 时间很快来到了夕岁宴这天。 司承曜日前也已率领大军凯旋归京。 我们私下见过面,对齐衡阳这事意见一致,待宴席开始,司承曜便会率先提出赐婚一事。 届时,齐衡阳就算再跳出来争,皇帝也不会有什么不满。 儿子和臣子争,是不光彩,但若是二者调换,那便不同了。 怎么不是表明儿子眼光好的一种方式呢? 再加上贤妃娘娘从旁辅助,最后的结果定然皆大欢喜。 虽说一切已然安排妥当,可坐在席宴上时,我还是不可避免的有些紧张。 毕竟这关乎我的后半辈子,若被齐衡阳成了事,那我可真就没处哭了。 圣上赐婚可不比自家定亲,说解除婚约,双方家里做个见证便解了。 若是赐婚成功,不成亲便是抗旨,想和离也要费尽心力求一道圣旨,或许还要受罚。 毕竟圣上亲赐的婚,你却要和离,这不是指着皇帝骂他乱点鸳鸯谱么? 我坐在女眷席面处胡思乱想,皇帝在上首进行一年一度的思想总结,与对新年的诸多期许。 随着皇帝的话音落下,我的思绪也跟着回来了。 因为接下来到了我感兴趣的环节,藩属国朝贡献礼。 大召虽说地大物博,但周边小国也各有各的特色。 每次上贡时,都会有各种各样的稀罕物件出现,实在是有趣得紧。 不过今年让我感兴趣的,却不是那些稀罕物件,而是刚刚战败的南夏。 我很是好奇,险些被攻破都城的南夏,还能献上什么宝物? 而且我听说,南夏人心胸狭隘很是记仇,这第一次朝贡怕是会心有不甘,难保不会投机取巧,闹出点事来。 果不其然,其他各国使臣本本分分上贡完后,轮到了南夏使臣。 南夏派出的那位使臣代表,身量矮小敦实,面容憨厚,可眼中却是精光闪烁,给人一种违和之感。 我眉头微皱,本能地不喜这人,移开视线,落在他身后的贡品上。 一件件扫过去,黄金白银,奇珍美人,琳琅满目,却也没什么好稀奇的。 皇帝也兴致缺缺,说了两句场面话,也算是给了南夏面子。 此时,南夏使臣语调一扬,却依旧垂着眸子,面上恭敬道,“除此之外,还有南夏圣物一并献与圣上,以表我南夏臣服之心,愿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第180章 第180章 圣物? 我疑惑地望了过去,前世没听说南夏有什么圣物啊? 皇帝听了,也起了一丝兴味,哈哈大笑后道,“哦?什么圣物,给朕呈上来瞧瞧。” 大殿中的众人也纷纷望向南夏使臣,好奇是什么东西能在地大物博的大召面前,被称之为圣物。 南夏使臣从同伴手中接过一个精致华美的木匣子。 抬手郑重打开,而后弯下腰,双手高举过头顶,恭敬地将所谓的圣物面向皇帝。 “启禀圣上,此乃我南夏不传之秘宝,名为芙蓉片,是从一种极为娇贵难寻的花中,提取其汁液所制,汁液经过晾晒后会结成块,而后研磨成粉,最后再将其压缩为饼状,因着其花鲜红,又似芙蓉般美妙,便被称作血芙蓉,而此饼又成厚片状,故将其命名为芙蓉片。” 南夏使臣谦卑地介绍着木匣子中黑漆漆的物件,眼中得意的精光一闪而逝,继续道。 “此芙蓉片虽瞧着平平无奇,可实际上,却有着令人脱胎换骨,延年益寿之神奇功效,因着产量极少,素来由我南夏皇室独享,如今将此圣物献与圣上,望圣上福寿永康,两国永结同好!” 我听完南夏使臣的描述,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这描述怎么听着,这么熟悉? 脑中有什么一闪而逝,我拧眉细细思索,究竟是什么呢? 我在这边想着,上首的皇帝听了南夏使臣说有延年益寿的功效,顿时龙心大悦,“竟还有如此神奇之物?哈哈哈,好!你们有心了!” 说着就要让身边的太监总管将芙蓉片呈上来。 这时,那芙蓉片的味道也散了开来。 离得近的大臣捂了捂鼻子,下意识脱口而出,“这真的是圣物?怎么有股尿骚味?” 其他人也陆陆续续闻到了,虽然没说话,但眼中的意味也是如此。 南夏使臣见状,神色不变,语气自然地解释,“是这样的,此乃血芙蓉的独特气味,虽现下闻着味如尿骚,可一旦食用过后,便知其香甜了。” 太监总管此时已经走到近前,自然也闻到了,脚步一顿,转身回了皇上身边,跪在皇上脚下请罪。 “皇上恕罪,那物件味道不堪,奴才恐腌臜之气冲撞了龙体,便自作主张未将其呈上,还请皇上责罚。” 几句话的功夫,芙蓉片的味道已经弥漫了上来。 皇帝鼻尖微动,眉头微微皱起,“罢了,念在你也是一片忠心,罚俸一月,下不为例。” 太监总管面不改色,磕头谢恩。 平日里随便得的赏赐都顶一年俸禄了,罚俸一月等于无事发生。 皇帝视线落在南夏使臣身上,眼中不悦,“不是说此物乃是你们南夏圣物么?这味道又是怎么回事?难不成在诓骗于朕?!” 南夏使臣团们连忙跪在地上,为首那人高声辩解,“圣上明鉴,血芙蓉气味便是如此,但实际上,其食用口感却是极为香甜醉人,时常服用更是有着强身健体,延年益寿之功效,圣上只需尝试一次,便知我等并未诓骗于圣上。” 皇帝眼眸眯起,看不清其中神色,“照你所说,此物乃是食用的?” 南夏使臣点头又摇头,“是食用的,可并非直接食用。” 有那心急的大臣追问道,“那到底是怎么用的?说明白些。” 南夏使臣眼底划过嘲讽,再抬起头时又恢复了那副老实敦厚的样子,“圣上可否容臣起身演示一番?” “准。” 我冷眼看着他们起身,从另一个盒子里拿出一支造型奇特的物件。 第181章 第181章 南夏使臣将芙蓉片放进斗状的一端,解释道,“此物名为烟斗,乃是专门用来食用芙蓉片的器具,用火将芙蓉片点燃后,再将芙蓉片置于斗状的一端,此时便会产生一种气体,再将另一端置于口中,轻缓地吸食便可。” 南夏使臣语气轻快,“待芙蓉烟雾吸食进口中,便会令人觉得神清气爽,飘然似仙,长期服用更是使人通体舒畅,耳清目明,有延年增寿之功效!” 众人见他神情不似作伪,听了后便有些心驰神往。 皇帝审视地打量那使臣,见其面不改色,想着南夏身为战败国,此时已然受到重创,量也不敢在贡品上做手脚,便缓了神色。 可我看着那造型奇特的烟斗,却手脚冰凉,心头发冷。 我想起来了! 这哪里是什么圣物?分明是祸国殃民的毒物! 前世我被关在院中时,竹瑶搜集来的图样中,有一幅便是此物。 我见着造型奇特,便随口问了问用途。 哪知竹瑶竟义愤填膺地将那图纸扔在地上,还踩了两脚,嘴里不住地念叨着晦气,怎的这种祸害人的东西也夹进来了。 问过后我才知晓,这小小一杆烟斗,竟叫当时国力昌盛的羽国灭国了! 别看那芙蓉片小小一片,但只要吸食上一口,便就染上了瘾,此后只能散尽家财不停地吸食,一旦断了,人就会变得癫狂,宛若失去神智。 更可怕的是,起初确实会让人觉得神清气爽,飘然似神仙,但时间久了,就会掏空你的身体,人会变得双目无神骨瘦如柴,最后毫无尊严地死去。 听说羽国皇帝临终前就是如此,像截枯木一般跪在地上,趴在西影人脚下,哭喊着求那些金发碧眼的西影人给他一点芙蓉片,半点看不出曾经的丰神俊朗与帝王尊严。 待羽国皇帝清醒后,他便自尽了。 曾经繁荣昌盛的羽国,也就此灭了国。 我下意识攥紧了手指,指甲戳的生疼。 这种可怕害人的东西,不能碰,一点都不能碰! 更是绝不能传入大召! 我眉头紧锁,心下有些疑惑,这分明是西影国的毒物,怎的又成了南夏的圣物? 而且,瞧着南夏人对此物很是熟悉,连制作过程都说的有鼻子有眼。 我心下一沉,莫非,南夏与西影结盟了? 算算时间,西影也快要开始对羽国布局了,这时南夏与其勾搭上,倒也是有可能。 不等我继续想下去,南夏使臣已经彻底打消了皇帝与朝臣的疑虑。 眼见皇帝被南夏使臣说的蠢蠢欲动,准备派人当场试用一下。 “众爱卿可有谁愿意一试啊?” 众朝臣纷纷自荐,南夏使臣笑眯了眼,一副和善好说话的模样,眼底却藏着狠厉与讥讽。 他面带歉意地开口道,“众位大人稍安勿躁,虽然在下也想让众位都体验一番,可这圣物实在珍稀。 为表南夏愿与大召永结同好之心,虽已将芙蓉片尽数献上,但也才不过八斤之重。 且这烟斗,现下手中也仅有一支,众位身份贵重,不合适与他人共用一支。” 众朝臣也觉得有理,碍于身份,也不好为此事争破头。 南夏使臣见状,眼底划过一抹仇恨与势在必得,面上却依旧憨厚道,“不如,就让昭武将军来试上一番吧!” 第182章 第182章 不等被人质疑用意,南夏使臣立即恭恭敬敬,有理有据地道,“昭武将军武功高强,而习武之人的身体最为灵敏,对芙蓉片的效果感应更为敏锐,是以,昭武将军乃是感受芙蓉片妙用的不二人选。” 众人闻言,面上浮现古怪之色,但又觉得有点道理。 司承曜听了这话,没回应也没动作,只是转头望向皇帝。 皇帝在上首静静地坐着,手指搭在龙椅扶手上轻扣,面上神色不明。 贤妃轻笑一声,淡淡开口,“使臣这话倒是有趣,我大召武艺高强之人数不胜数,你偏生选中将你南夏杀得片甲不留的那个,倒是不心疼如此珍稀圣物,当真是心胸豁达。” 我微微松开了攥紧的双手,有贤妃这话,司承曜当是不用试食了。 果不其然,南夏使臣连忙道,“贤妃娘娘明鉴,我等绝无他意,虽说昭武将军大破南夏,可我国陛下向来爱重勇士,对昭武将军的神勇更是欣赏至极,只是双方立场不同罢了。” 说着跪在地上高呼,“南夏与大召交好之心日月可鉴,南夏惶恐。” 贤妃却是不理南夏使臣,转头对着皇帝温温柔柔道,“皇上,臣妾目光短浅,好不容易等到皇儿战场归来,实在舍不得儿子再受一点意外。” 皇帝点头,“贤妃爱子心切,朕理解。” 而后让南夏使臣起身,顺势道,“既如此,那便让闻太医查验一番吧,也好安众位的心,使臣觉得如何?” 南夏使臣态度坦荡,没有异议。 我心下焦急,南夏既然敢堂而皇之将此物呈上,那定然是有把握不被发现其中猫腻。 只怕厉害如闻太医也查不出什么来。 闻太医呼哧带喘地赶来,一番查验后道,“回禀皇上,此物黑褐呈饼片状,味带腌臜骚气,碾碎后为粉末状,应是由某种花果的汁液晾晒而成,此花应是某地独有,不属大召境内。” 南夏使臣闻言略微诧异,“大召果真人才济济,闻太医所言不错,此花乃是我南夏偶然寻得,名为血芙蓉,数量极其稀少。” 闻太医点头,“带有如此腌臜之气,肯定不是我大召之物。” 南夏使臣,...... 我忍不住轻笑,这闻太医会说话。 闻太医没理会南夏使臣难看的脸色,对着皇帝继续道,“启禀皇上,微臣才疏学浅,未曾听闻过此花,并不知晓其用处,单从此物来看,应是一种燃烧使用的香料。” 皇帝微微颔首,“对人的身体可有害处?” 闻太医又用指腹细细碾碎,放在鼻尖处闻了闻,“回禀皇上,目前来看,并无不妥。” 我唇角紧抿,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 毕竟这种没见过的新物件,没有前人的经验,实在很难判断是否可用。 南夏使臣信誓旦旦,“此乃我南夏至宝,对人身绝无半点害处。 初次服用时,会让人身心愉悦,若有沉疴旧疾,当时便会被消散,整个人都会觉得轻松至极,快乐飘然似神仙。 长期服用更是有精壮体魄,延年益寿之神奇功效。” 闻太医听见竟有延年益寿的功效,嘴角忍不住抽了抽,也不惯着他,“使臣未免过于夸张,这个味道说是香料已然抬举,要说燃烧后会产生截然相反的气味,令人心情愉悦便罢,延年益寿?” 闻太医摇了摇头,“即便此物被称之为圣物,也断不可能有如此神丹妙药之功效。” 南夏使臣被质疑反驳也不恼,依旧态度良好,信誓旦旦。 第183章 第183章 闻太医见状,心底也有些拿不准了,沉吟片刻后道,“微臣见识短浅,斗胆请皇上允微臣以身试用,了解其功效。” 皇帝转了转手上的扳指,视线在南夏使臣身上划过,“准。” 眼见闻太医准备按照南夏使臣教的方法开始试用,我情急之下顾不得许多,连忙出声阻止,“且慢!” 这等毒物只一口便会染上瘾,发作时,哪怕意志如帝王般坚硬都难以抵抗。 强行戒断更是如生刮骨肉,痛不欲生。 闻太医年过五旬,一生沉醉医术,不该遭此横难。 我顶着众人的目光,起身走到大殿中央,俯身行礼,“嘉祥拜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我感受到皇帝的视线落在我身上打量,我努力稳住心神,恭敬垂眸。 皇帝淡淡的声音响起,“免礼,嘉祥郡主出声制止,可是有话要说?” 我谢恩后直起身子,不卑不亢地应声道,“回禀圣上,嘉祥确实有话要讲。” “嗯,说吧。” 我视线扫过芙蓉片,眼中划过厌恶,“回禀圣上,臣女先前拜入神医谷,又随师傅元神医外出历练许久。 历练途中,曾听闻过一桩奇闻异事。” 南夏使臣眼见大召国门即将被撬开一个口子,却突然被一女子跳出来打断,心中不悦。 加之他们南夏有自己的毒医,对神医谷并不过多敬重,故而出言打断道,“嘉祥郡主一介女流,能入神医谷实属厉害,但现下是我南夏献礼时间,郡主出来讲故事,怕是有些不妥吧?” 还不等我说话,一旁的清河郡主不乐意了,“呦,你也知道你是来献礼的,这般口吻,我还以为你才是主人家呢,在我们大召的宴会上,自己人想讲个故事还要挑什么时候?有何不妥?夏清悦,你讲,本郡主现在就想听!” 皇帝不痛不痒地轻斥一声,“清河莫要胡闹。” 南夏使臣见清河郡主所处皇家席位,皇帝对她的态度又如此纵容,一时敢怒不敢言,只好连声告罪。 清河郡主哼了一声,转而对着皇帝撒娇,说要听故事。 我忍俊不禁,这个清河郡主倒是分的清立场,知道要一致对外。 皇帝无奈,“好好好,嘉祥,你继续讲吧。” 我颔首应声,开口道,“那日,我们师徒几人游历到了与西影接壤的边陲地区,在茶馆歇脚时,听见一旁刚从西影互市回来的商人们交谈。” 我一字一句地慢慢说着,余光扫向南夏使臣。 只见在听见我提起西影时,南夏使臣的脸色变了变,但转瞬又恢复正常。 我不禁感叹,这名南夏使臣的心理素质着实强大,怪不得样貌平平,却会被派出来做使臣团的代表。 若不是我时刻注意着,只怕就要错过他这瞬时反应了。 如此一来,便是能确定,南夏确实与西影勾结上了。 我敛下心神,继续讲道,“那商人说,西影国发现了一种奇异的花,颜色缤纷,红的似血,粉的娇艳,橙的似霞。” 说着,我转向南夏使臣,自然道,“对了,其中红色的那种,好像也是被称为血芙蓉。” 第184章 第184章 南夏使臣面色不变,依旧憨厚恭敬道,“这倒是巧了,许是重名吧,待下官回到南夏,定会将此事说与国主,在此还要谢郡主告知。” 我眉梢微挑,这南夏使臣果真沉得住气。 若是上来便否认,多少有些显得此地无银三百两。 而这番话说出来,不着痕迹地撇清了与西影的关系。 我转过头,淡淡道,“南夏使臣客气了,本郡主也是听说的。” 而后继续道,“起初,西影人只觉那花艳丽又好养,便大量移植到家中栽种。 直到一奴仆不小心将那花的果实捏碎,刚巧那家主人极其爱花,奴仆害怕被发现责罚,便将那些被毁坏的花果放置在一隐秘处,想着晚上再来销毁。 可待晚上摸回来时,奴仆竟发现那些流淌出的汁液,竟结成了块状,用手轻轻一捏,又成了粉末。 因着气味难闻,且那奴仆心中慌乱,便也就压下了好奇之心,偷偷摸摸将那些东西烧了。 可这一烧就不得了了。” 说到这,我顿了一下,再次看向南夏使臣,“说起来,这二者不仅名字一样,就连特质都一般无二呢?” 南夏使臣面色有些难看,看向我的眼神中带着恶意,但众目睽睽之下又不能做什么,只好皮笑肉不笑道,“目前听起来确实略有相似,但天下相似之物何其多呢?” 我笑了笑,不置可否。 见我停下,清河郡主急了,催促道,“那奴仆烧了然后呢?你别说话说一半呀!还有,既然是在花园里弄坏的,那直接埋土里不就好了,干嘛非要半夜去烧?” 我也没和她计较,回道,“因为刚巧第二天要翻土,若是埋土里,势必会被主人家发现,届时难逃责罚,那奴仆便只能铤而走险,趁夜深将其烧毁。” 清河郡主蹙眉,满脸嫌弃,“这主人家是有多残暴,竟逼得奴仆至此?不过也是,西影人骨子里便是残暴嗜血,性情乖张,贵人富户更是如此,这奴仆做出这番举动,倒也在情理之中。” 我,...... 虽说是事实,但这番话,也就被宠的没脑子的清河郡主敢说了。 西影国的国力比大召要强上一些,若是这话传到西影皇室耳中,依他们的暴戾性子,定然要出兵打上一番。 虽有司承曜在,不至于惨败,但也讨不到太多好。 现如今,只有羽国有与之抗衡的力量。 故而,前世西影才对羽国做出那般惨绝人寰的恶事。 我收回思绪,继续向下讲道,“因着汁液凝结的那物味道刺鼻,奴仆就将其率先丢进了火里,哪知入火的瞬间,竟飘出一缕香甜之气。 奴仆饿了半晌,原本身心俱疲,可一闻见那味道,竟觉得浑身舒爽,连精神都振奋了几分。 那一小块很快就烧完了,奴仆意犹未尽,又将剩下破损的花果丢进火里,却再没了那种奇妙的感觉。 那奴仆也是聪明,瞬间想到关窍之处,为了能再次体验那种飘然之感,便大着胆子,每天偷偷收集汁液晾晒。 短时间内,确实人越来越有精神了,连主人家都多次夸赞他干活利落。” 众人听了,皆啧啧称奇,“竟当真有如此神奇之物?”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啊!” “是啊,就是不知这圣物,是否也有如此功效。” 南夏使臣见我面上没有异常,又听众人如此吹捧,暂时也放下了心,笑着接口道,“那是自然,我南夏的圣物只会有过之而无不及。” 司承曜知道我贸然出面,定然不会是为了给南夏圣物造势,望向我的眸光幽深,带着一丝担忧。 第185章 第185章 我不着痕迹地回视他一眼,示意他安心。 上首的皇帝也听出了不对劲,面上神色不明,“哦?短时间内?听你这话的意思,事情不止如此?” 说着,威严的视线扫过南夏使臣,继而淡然问道,“那时日久了呢?可是如南夏使臣所言,也有精壮体魄,延年益寿之效?” 南夏使臣直觉不好,可又不能出手堵上我的嘴,只好站在原地,强自镇定地垂首听着。 我面上神情一肃,语气带着沉重,“回禀陛下,事情确实不止如此,也并没有南夏使臣所说之神奇功效,反而与之相去甚远!” 接着,我也不等皇帝再次发问,自觉继续道,“后来,那奴仆所需用量越来越大,主人家很快便发觉了院中花株少了许多,发现那奴仆的所作所为后怒极,便将他关押了起来。 可还不等发作,那奴仆竟自己疯了起来!” 众人闻言惊诧,“怎么回事?” “怎的无缘无故疯了?” 我叹了一口气,“说是疯了,倒不如说,像是什么瘾发作了一般。” 皇帝眉头蹙起,眼中划过深思,示意我继续说。 “那奴仆被关押了一日,便是一日没有烧粉而食,据说当时人已经神志不清了,跪在地上,额头磕的血肉模糊也没有感觉,只一遍遍地求人给他弄来吸上一口。 见没人给他,那奴仆便疯狂撞墙,嘴里喊着骨头痒、身上疼、喘不上气什么的,胳膊上甚至被抓挠的见了骨。 主人家见状吓了一跳,好奇是怎么一回事,便叫人顺着他的话做,将那物烧与他吸食后,才终于恢复正常。 主人家觉得有趣,便叫人专门为那奴仆制作,观察他的反应,但没多久,那人就因吸食过量猝死了。” 说完,我缓步上前,装作仔细观察的样子,半响后,退回到安全位置上继续道。 “启禀皇上,臣女虽拜入元神医门下不过半载,但也是经了元神医亲口承认可出师的,且师傅曾夸赞过臣女,于草药一物上,知之甚深且过目不忘,故而臣女绝不会认错,此物与臣女在西影边境所见所闻,绝对是同一物!” 众人听完,面上惊恐,半天说不出话来。 看向装着圣物的盒子的目光中也满是惊惧。 皇帝听完,面上冷肃,隐有发怒之相,“嘉祥郡主,你所言可是真的?” 我深深行了一礼,郑重道,“皇上明鉴,臣女所言句句属实,绝无半点虚言,而且,这等毒物,在西影乃是为折磨阶下囚所用。” 我没有编故事,这确实是西影发生的事,派个探子,费些力气便能查到。 前世羽国亡国后,这件事被那富户当做功绩宣扬了出来,毕竟这毒物是从他府中率先发现的。 羽国亡国,他功不可没,后来甚至成了皇商。 只不过,现在这件事被封锁在西影内部,并未向外扩散。 皇帝瞬间怒不可遏,大掌一拍,“好你个南夏,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南夏使臣连忙跪在地上喊冤,“圣上明鉴,南夏一片永结同好之心,天地可证,绝无此意啊!” 而后向我的方向跪拜,凄凄惨惨道,“下官不知何时得罪了郡主,要如此污蔑于我,若是因为先前态度问题,下官在这给您赔个不是。” 说完再次叩拜皇帝,“还望圣上信任!” 皇帝冷哼一声,“你猜,朕是信你,还是信我国郡主?” 南夏使臣噎住。 我在一旁不咸不淡地开口,“既然使臣大人觉得是污蔑,那就由您来试用贵国圣物吧。” 第186章 第186章 “南夏既然派大人出使我大召,可见对您的看重,贵国圣物由您食用,也不会有所辱没,同时更能证明,此圣物并非本郡主所言的毒物,使臣大人觉得如何?” 南夏使臣面色有些发僵,强自镇定地挣扎道,“郡主谬赞了,此圣物在我南夏,仅皇室才可拥有,下官身份卑微,实在不敢僭越。” 说着,似乎想到了推脱借口,强调道,“再者,此珍稀圣物,乃是南夏特地献给大召,若是我南夏陛下知晓,圣物被下官所用,定会心生不满,下官这位置只怕也是做到头了。” 随即苦笑一声,“还望郡主放下官一马。” 我心底暗暗翻了个白眼,这话说的,好像剥他官帽的人是我一样。 再者说了,他的官位到不到头,关我什么事,包藏此等祸心之人,死不足惜。 待此事被揭露,你南夏可能都将不复存在,谁还管你官不官的。 我正要说话,没想到,上首的皇帝发话了。 “南夏使臣不必忧心,只管食用即可,稍后朕会修书一封,与南夏国王言明此事,免你罪责。” 南夏使臣闻言,面色隐有发白,抖着唇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 他心里有些崩溃,怎么会这样?不该是这样啊! 按照他们得到的消息,若是大召皇帝听见,他们所献圣物有延长寿命的功效,应立即派心腹试用才是。 不管是谁,只要是大召人用了,哪怕只是一口,大召的国门都算是被撬开了。 他们亲眼见过那些沾染了的人,对芙蓉片的效果有信心。 更是因为如此,他也深知,自己绝对不能碰上一点。 我瞧着南夏使臣变幻的脸色,猜他约莫心里,怕是恨不得要将我这个破坏了他们计划的人碎尸万段。 但那又怎样呢? 我可不管他心里怎么想,听见皇帝的话,赶紧顺杆爬,“皇上圣明。” 随后看向南夏使臣,做了个请的手势,“使臣大人,如此您便可放心了?请吧。” 南夏使臣额角开始冒冷汗,半天没有动作。 在场的哪有蠢人,自然瞧出不对劲。 我爹更是直言道,“使臣大人怎的迟迟不动作?莫非真如小女所言不成?” 南夏使臣下意识反驳,“自然不是,此乃南夏圣物,绝非那般毒物!丞相大人慎言!” 爹爹也不恼,点了点头认真道,“既然如此,使臣大人请吧!我等对贵国圣物,可是好奇的紧。” 其他人纷纷附和,催促南夏使臣。 南夏使臣定了定神,视线望向盒中盛着的芙蓉片,缓缓伸手探去。 南夏使臣略微颤抖地拿着烟斗,随行的使臣眼底也藏着担忧,犹犹豫豫地将火折子递给他。 南夏使臣将芙蓉片点燃,放回烟斗内。 而后闭了闭眼,将烟嘴一端缓缓凑近嘴边。 全程动作自然,看不出什么。 可我离着近,将他眼中藏着的恐惧与抵触看的一清二楚。 这位南夏使臣外表瞧着平平无奇,实际身份却不同寻常。 他乃是南夏太子的外祖父,支睿达。 按理说,有着这等身份,是不必作为使臣来朝贡的。 但如今的南夏太子不得圣心,甚至多次险些被废。 我猜测,支睿达是为帮其外孙争权夺位,才出此恶毒计策。 第187章 第187章 若真叫他成事,那便是不世之功,太子的地位就将绝对稳固,待时候一到,登基即位便是板上钉钉。 但也正是因着这层身份,我笃定他不会碰这毒物。 南夏太子本就艰难,若是再有个沾染成瘾的外祖父,则更是抹不去的污点。 更严重的,会直接被南夏国王厌弃,废去太子之位。 果然不出我所料。 就在即将吸食的瞬间,不知支睿达想到了什么,控制不住满脸恐惧地将烟斗扔了出去,人也跌坐在地上,“不行,我不能吸食这东西...” 皇帝眼睛一眯,不怒自威,“哦?为何不能?这不是你南夏圣物么,如何用不得?” 支睿达迅速回过神来,跪在地上振振有词,“圣上恕罪,下官生在南夏,心中规矩蒂固根深,而在南夏,此乃皇室专用圣物,下官惶恐,实在不敢僭越,还望圣上体谅。” 皇帝也不说信不信,端坐上方屹然不动。 强大的压迫感叫南夏使臣们纷纷冒了冷汗。 这时,支睿达身后的随从站了出来,低声道,“启禀圣上,下官不惧南夏规矩,不如由下官来吧?” 皇帝还是没说话,只视线向他的左膀右臂,也就是我爹,丞相大人扫去。 我爹接到眼神,立刻站起身,大踏步走上前来,顺便将我护在身后。 “大胆!你这使臣到底是因规矩,还是另有恐惧,你自己心中知晓,真当在座众人都是傻子不成!” 话落,转而对着那名毛遂自荐的随从不屑道,“你是什么东西?此等圣物怎由得你玷污!还妄想我大召九五至尊,为你这等无名之辈亲笔书信求情不成?” 那随从被气的面上怒红,却因身份不能反驳。 支睿达梗着脖子辩解,“下官所言句句属实,字字真心,丞相大人这话是何意?” 我爹也不与他多争论纠缠,大手一挥道,“来人,给本相将人按住,喂他吸食!” 很快使臣团的人就被全部按在原地。 支睿达挣脱不开,语气愤怒,“丞相大人这是做什么!我们南夏是战败了,成了大召的藩属国,可我们不是奴隶!” 我爹瞥他一眼,“使臣大人这可就误会我了,既然你心中过不去,且此次使臣团中,仅有你身份合适,本相也没办法,只好出此下策了。” 说完,爹爹摇头叹气,做出一片苦心的样子,“届时你回到南夏,若是南夏国王怪罪,只管往本相身上推就是。” 我在爹爹身后忍不住偷笑,暗暗竖起大拇指。 爹爹得意地回视我一眼。 支睿达被气的不行,但此时也由不得他再多说什么了,因为烟嘴已经抵在了他的唇边。 瞬间,支睿达脸色大变,面上的愤怒被恐惧取代。 拼命挣扎着大喊,“不要!我不吸!滚开!滚开!” 众人见他反应这么大,这般拼死抗拒,哪还能不明白? 只怕就是我说的那个东西。 什么圣物,根本就是毒物! 我偷偷瞧了眼上首位置,只见皇帝面色黑沉难看。 约莫是被南夏竟敢将这等毒物堂而皇之献上,还称为圣物的行径气狠了。 皇帝声音沉沉,“来人,南夏使臣不是说,此圣物能使人抖擞精神,拂去疲惫么? 南夏到大召路途遥远,使臣们刚到驿站,还未曾好好休息,便匆匆赶来参加宴席,想来也是累坏了。 给朕好好伺候吸食,也让大家都瞧瞧,此物是如何让人快快乐乐,飘然似神仙的!” 第188章 第188章 随着皇帝的一声令下,烟嘴被强行塞进了支睿达口中。 见他誓死不从,侍卫捏住了他的鼻子,迫使他不得不用嘴呼吸。 支睿达挣扎不得,被迫狠狠吸了几大口,侍卫这才松开了他。 支睿达呆滞地跌坐在地上,随后又满脸惊慌地开始扣自己嗓子眼,企图将方才所吸的烟雾排出去。 可惜一切都是徒劳,大殿中充斥着支睿达的干呕声。 没一会,支睿达像是变了个人一般,不再折磨自己的嗓子眼。 跌跌撞撞地爬起来,从侍卫手中将烟斗抢过,而后一脸迷醉地大口吸食着,丝毫不见之前的抗拒之色。 众人看着他那副欲罢不能的魔怔样,纷纷打了个寒颤,就连我爹都被吓了一跳。 “这......这毒物见效竟如此之快?” 瞧着方才还拼死抵抗,誓死不屈的支睿达,只几口的功夫,就开始主动吸食,面上满是狂热之色。 我心中也是一阵后怕。 听说的,远没有亲眼所见让人惊骇。 见支睿达已然沉醉其中,似乎与外界脱离了联系,我知道一时半会他清醒不过来了。 我冲着上首眉头紧皱的皇帝道,“启禀皇上,如您所见,这芙蓉片绝非什么圣物,正是臣女方才所说的毒物!” 皇帝微微颔首,“你说的不错。” 我继续道,“此物恶毒至极,只一点便可沾染成瘾,且一生也难以彻底戒除,往后余生便是再也离不开了。” 想到前世的羽国皇帝,我心中唏嘘不已,“甚至,为了得到这一口,会逐步丧失作为人的尊严,无所不用其极,像乞儿般跪地摇尾乞怜。 吸食时间久了,就连一开始的精神都不复存在,人会变的呆滞痴傻,外表更是会形销骨立,不人不鬼!” 说到这,我跪在地上叩首,“皇上,为百姓,为江山,为社稷,此等秽物绝不可传入大召,更不能流传于世,臣女在此恳请皇上,求皇上下令将其销毁,且将其危害昭告于天下,警醒万千世人!” 我怕皇帝不相信,觉得我是危言耸听,连忙继续道,“若皇上不信臣女所言,可将剩余芙蓉片逐次加大剂量,给其余南夏使臣吸食,观其反应。” 我的提议一说出来,还没等皇帝做出回应,那些南夏使臣们先面色齐齐一变。 先前毛遂自荐的那人更是目眦欲裂,“你这女子看着文文弱弱,怎的心肠竟如此歹毒!” 我冷冷扫他一眼,“这东西不是你们带来的么?我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怎的就成了歹毒?” 那人不知廉耻地梗着脖子道,“你们大召又无人吸食,这不是没事么?” “那是因为你们的恶毒计策被识破了!若是没被识破,结果又当如何?难道你们不是抱着这种心思来的?” 那人被我说的哑口无言,眼见皇帝也同意了我的提议。 他知晓如今已入绝路,冷笑一声道,“想拿我们试用看效果,做梦!真想看,就拿你们大召人自己试吧!” 话落,他嘴角流出一抹鲜血,竟咬破藏在牙中的毒药自尽了。 随后其他南夏使臣也一个接一个倒下,全部服毒自尽了! 大殿静了一瞬,随即一阵骚动。 “什么?这些南夏使臣竟全都自尽了?” “天啊,宁愿死都不吸食,这该是何等恐怖之物?” 我看着眼前满地的尸体,心下没有什么恐惧,只是有些无语。 好好的夕岁宴,就这样稀碎了。 正想着,突然视线被一个高大的身形挡住,不着痕迹地将我和满地的尸体隔了开。 只听司承曜在我面前沉声开口道,“启禀父皇,南夏此举歹毒无比,明摆着妄图覆灭大召,若不出兵讨伐,实恐难消儿臣心头之恨!儿臣恳请父皇下令,准儿臣率兵出征,踏平南夏都城,将所有芙蓉片销毁殆尽!” 皇帝瞧着满地的尸体,心中也是烦闷的紧。 第189章 第189章 又想到芙蓉片的威力,当下便同意了司承曜的请求,“准,传朕旨意,待年后,命昭武王领五十万精兵,及麾下玄羽军出征南夏,破其都城,将所有芙蓉片销毁殆尽。” 皇帝顿了顿,“另,命嘉祥郡主与翰林院,一同将芙蓉片之危害整理成册,广而告之天下世人,大召境内,若发现此花,就地毁坏,若发现有人胆敢私自种植。” 皇帝眼中划过狠戾,“不论数量几何,就地格杀勿论!” “儿臣/臣女领旨。” 我对皇帝这个决定有些诧异,原本都准备好磨破嘴皮子,说服皇帝消灭芙蓉片了。 毕竟这种东西,若是利用好了便是个绝对的大杀器。 参考前世短期内,就被灭了国的羽国。 但想了想,却也在情理之中。 谁也不能保证,对此物能做到绝对掌控,若是某一日不小心被人钻了空子,那便全完了。 不但祖宗基业毁于一旦,就连作为人的尊严也会一并失去。 而无论哪种,都是当今皇帝接受不来的。 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皇帝一向清楚得很。 得了旨意,我心中的巨石终于落下。 待此事宣扬出去,西影再想成事灭羽国,进而逐步吞并别国,便没可能了。 届时,若西影迁怒,也不用怕,羽国与大召素来交好,若是西影气急败坏攻打大召,羽国也不会坐视不理,定然出兵增援。 若真打起来了,羽国再趁机另外派兵进攻,西影腹背受敌之下,定会元气大伤。 讨不到一点好不说,还落得一身伤。 因此,怒气只能向坏了事的南夏发泄。 司承曜此时再起兵攻打南夏,便可坐收渔翁之利。 - 皇帝安排完我和司承曜,又敲打了其余藩属国一番。 众藩属国纷纷表示,一定与大召同一战线,绝不允许此等害人之物存活。 皇帝这才满意地点点头,命人将满地的尸体抬出去。 宫人们动作很快,不多时,大殿上又恢复了之前的干净整洁,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 我刚坐回席位,就发觉有两道视线落在我身上。 我抬眼望去,其中一道是齐衡阳,而另一道。 我回忆了下,似乎是东晨国的皇子。 但我对东晨国不是很熟悉,一时间也想不起是哪位。 只好礼貌地冲着他的方向点了点头,而后便收回了视线。 因着南夏使臣的事,大殿上的气氛还是颇有些怪异。 几番歌舞后,终于重新热闹了起来。 见时机差不多了,我与司承曜暗中对视一眼,点了点头。 司承曜刚起身,不成想,齐衡阳竟也同时站了起来。 我顿时有些紧张。 还不等我猜测是谁先开口。 一道陌生的声音,在他俩之前响起。 第190章 第190章 “在下东晨国皇子顾扬泽,敬谒陛下,久闻贵国仁德广被,深感敬仰,此番前来,除恭贺新岁外,我东晨国愿与大召两国联姻,永结同心,共谋繁荣发展之大计,望陛下恩准。” 顾扬泽?竟是东晨国赢面最大的那一位么? 我心下微微诧异,果真是最受宠的皇子,和亲这么大的事都交给他亲自来了。 若和亲顺利,便是又增添一大助力,看来东晨国的局势已经基本稳定下来了。 东晨国与大召交好多年,并无附属关系,但每隔三年,东晨便会派使臣来朝贡一次。 因为当年还是太子的先帝,在周游列国时,途径东晨国,机缘巧合下,救了被暗算的东晨太子,将其从鬼门关拉了回来,养伤期间,二人一见如故惺惺相惜,意气上头,便结拜成了异性兄弟。 后来东晨太子登基,便定下了这条规定,并延续至今。 有了东晨国皇子这么一打岔,司承曜与齐衡阳只好坐回了原位。 我也松了一口气,没让齐衡阳抢先一步就好,和亲一事约莫要聊上一会,暂时不急。 我端起面前的茶盏,轻抿一口压压惊,反正和亲要的是公主,与我无关。 席宴上也是有酒水的,只不过,我似乎是被祝卿安那里的酒水养刁了胃口,竟觉得宫廷玉液也就那样,差了点意思,不如喝喝茶。 我摇了摇头,想着改日再去悦来轩瞧瞧,翻翻祝卿安有没有弄出什么新鲜玩意儿来。 想到这,我不自觉咽了咽口水,对于爱好美食的人来说,悦来轩可真是个神仙宝地啊!祝卿安就是神仙! 我在这边想着悦来轩的美食,那边和亲之事也讨论的差不多了。 最终定下由静妃所出的元安公主为和亲人选。 东晨国使臣们随顾扬泽一同起身谢恩。 顾扬泽坐下后,我察觉到他的视线又落在了我的身上。 我微微蹙眉,径直回视了过去,但在视线相交的瞬间,顾扬泽又移开了视线。 我有些摸不到头脑,奇怪,这东晨皇子搞什么? 我确信我不认识他,他应当也是不认得我。 而且他看向我的眼神也清清白白,没有任何男女之情,我实在想不出他关注我的用意何在。 莫非... 他有病? 方才我说了自己是元神医弟子,难道顾扬泽身患隐疾,想通过我,找师傅看病? 越想越觉得有可能,我眼中不由得带上了一丝同情。 罢了,看在他这么年轻,而且长的也还不错的份上,到时就帮他引荐一下好了。 大召与东晨国和亲是好事,这意味着两国关系将更加紧密稳定。 皇帝脸上是肉眼可见的愉悦,“今日乃是一年一度的夕岁宴,加之昭武王打了胜仗,又与东晨国结下同心,三喜临门,众爱卿不必拘礼,纵.情享受即可。” 司承曜见状,趁此机会,在齐衡阳反应过来之前起身朗声道,“启禀父皇,儿臣想以此次军功,求一道赐婚圣旨,还望父皇成全。” 大殿又是一静,众人像是被定住一般,惊诧地望向司承曜。 同时也好奇是哪个女子,能叫司承曜这棵铁树开了花,竟还以军功求一道赐婚旨意。 清河郡主更是直接将手中的杯子掉到了地上,满脸不敢置信。 齐衡阳似是察觉到了什么,面色微微发白,紧随其后道,“启禀皇上,微臣斗胆,敢问微臣先前所求恩典还是否做数?微臣亦想求一道赐婚圣旨。” 盛秋玉悄悄凑过来,轻声说道,“不知怎的,我竟觉得这场面,有些修罗场的味道了,叫人怪紧张的。” 我哭笑不得,作为事件的中心,我更紧张好么? 第191章 第191章 皇帝见接二连三的求赐婚,眼中也难掩惊诧。 但相比之下,更好奇自己这个素来只知打仗,不近女色的儿子喜欢上了哪家女子。 对于司承曜这个儿子,皇帝也愁他的婚事,其他这般年纪的皇子,早已成家娶妻,儿女绕膝了。 只有司承曜一直孤家寡人,每次一提起来,他就说边关未定,无心成家云云。 贤妃还为此急得病倒了几回,但也没用,任谁怎么劝都不听。 皇帝也可以下令强行赐婚,但司承曜是他最中意的儿子,不想伤了父子情谊,最终也就作罢,由着他了。 现如今儿子终于有了心上人,还愿以军功来抵,皇帝心底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当下看着站起的二人,语带调侃,“哦?你们舅甥二人倒是有默契,求赐婚都是同一时间。” 我心中冷汗直冒,何止啊,求的还是同一人呢。 舅甥二人争一女,听着就很炸裂。 待明日这事传出去,不说别人,光他二人的追求者,就不一定会怎么编排我呢。 不过我也不在意就是了,我行端坐正问心无愧,有本事就来我面前说,看我不叫他们知道知道,什么叫做祸从口出! 听见皇帝的调侃,司承曜和齐衡阳默契地没有出声。 皇帝笑了笑,“说说看,都是哪家的女子?若是合适,朕便做了这个主。” 司承曜瞥了眼齐衡阳,眼中告诫之色明显,而后带着丝丝笑意道,“回禀父皇,儿臣在南疆这段时日,有幸与一故人重逢,正巧他带着徒弟们历练,见战况焦灼,且军中伤员众多,便自请留下相助。” 说到这,司承曜唇角不自觉勾起一抹笑意,“在这期间,儿臣被其女弟子的品行心性所折服,一娇弱女子,竟也能那般坚韧,丝毫不惧战场凶险,亦不抱怨环境艰辛,只拼尽浑身解数,救我大召战士于鬼门关外,其功绩不逊于战场儿郎,实乃巾帼英雄。” 齐衡阳愣住了,越听面色越白,再加上方才司承曜警告的一瞥,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大殿的众人也愣住了,号称铁面将军的活阎王居然会笑? 而且不是冷笑,也不是嘲笑。 虽然只是一闪而逝,但也是实实在在的笑了,当真是铁树开了花? 皇帝一听,心中有了猜测,但还是顺着问道,“哦?当真是个有胆有识的好姑娘,说吧,是哪家千金?” 我察觉到皇帝那似有似无落在我身上的一瞥,脊背瞬间冒出一层冷汗。 好在只是一瞬便收走了。 我松了一口气,随即心下暗叹,看来皇帝不是很满意啊。 不过我也能理解,司承曜是为大召立下了汗马功劳的大英雄,是大召的战神将军,又是他最为出色的儿子。 自然应当配个顶顶好的清白女子。 虽说我家世够了,又有神医弟子之名,但终究是退过婚的。 大召就算民风再开放,在这一点上还是介意的。 这也是当初齐衡阳笃定,我不敢真的退婚的原因之一。 但除了这点,皇帝也挑不出我旁的错处,因而,就算不满,也不会多说什么。 眼下我只希望齐衡阳能少添点乱,别说什么我俩有情,要与我再续前缘的鬼话。 正想着,齐衡阳的声音与司承曜的一同响起。 “丞相嫡女,夏清悦。” 我闭了闭眼。 哈,完蛋。 第192章 第192章 两道声音一同响起,大殿上静了又静。 皇帝也难得地有些愣住,转而看向齐衡阳,问道,“齐爱卿这是?” 司承曜也侧头望去,凝眸不语。 此时,众人大部分的视线落在齐衡阳身上,另一小部分的视线则是落在我身上。 不用抬头看,我都能感受到那些世家贵女视线里的妒恨。 我只好再次拿起茶盏,装作若无其事般品了又品,暂时隔绝那些视线。 齐衡阳却是半点没受到影响,清润的嗓音响起,“回禀皇上,恕微臣失礼,方才未经皇上允许,便擅自回了话。” 皇帝摆了摆手,“无碍。” 齐衡阳继续道,“微臣方才听了昭武王殿下的话,心中有了些猜测,便一时忍不住脱口而出,果然,与微臣所想一致。” 司承曜淡淡瞥他一眼,平静道,“你倒是了解的清楚。” 齐衡阳像是听不懂般,面上恭敬,叫人挑不出错处,“殿下谬赞了。” 旋即话音一转,“不过,似是有些不巧了,微臣方才所答之人,亦是微臣所求。” 我听见这话,悬着的心终于死透了。 皇帝闻言,如我所料那般,没什么太大的情绪波动。 倒是眼中透出些许兴味,“哦?齐爱卿所求赐婚的对象,莫非也是嘉祥郡主?” 齐衡阳顶着司承曜冰冷的眸光,面不改色道,“回皇上,正是嘉祥郡主。” “朕记得,爱卿曾经的婚约,便是与嘉祥定下的吧?” 齐衡阳眼中一片后悔之色,“皇上所言正是。” “既然如此,婚约既已解除,那便是男婚女嫁,各不相干,如今怎的又要求朕为你俩赐婚?” 齐衡阳向我的方向望了一眼,却被司承曜不着痕迹地挡住。 齐衡阳只好收回视线,面上满是严肃认真,语气带着悔意,“微臣惭愧,彼时微臣年轻气盛,不通情爱,一心向往随性自由,忽略了身边之人,更是做下了许多错事。 有言道,失去方知珍惜,如今微臣经历一番,终于幡然醒悟,才发觉,曾经拥有的,便是微臣的心之所向,还望皇上成全。” 我听了这话,暗自撇撇嘴,亏的他能说出这么一番话来,自己听着不羞人么? 祝卿安没少给我看类似的话本。 话本里的那些男人就是这样,拥有的时候各种嫌弃不屑,等到失去了,就突然发觉,原来这才是我的真爱。 然后就开始忏悔挽留,以求破镜重圆。 呵,迟来的情谊,比野草还不如。 祝卿安说,这种男人,统称为渣男,遇见了要离得远远的。 我深以为然。 故而,当齐衡阳这番话说出来时,我不自觉地向后退了退。 理所当然,这是没用的。 下一刻,我就被皇帝点名了。 “朕虽贵为天子,但也不能做乱点鸳鸯谱之事,不若,来问问嘉祥郡主本人的意见吧。 嘉祥,你是什么想法?” 我心下一顿,来了来了,终究还是来了! 第193章 第193章 我飞快地瞟了一眼皇帝的脸色,嗯,没什么异常,也没有什么明显的不满之色。 想来,是念着我刚戳破了南夏的诡计,为大召免去一场灾祸,故而也就不计较他的儿子竟要被挑选一事了。 也还好有南夏这一出,我有了可以自己做主的权利。 如若不然,加上齐衡阳在洗尘宴闹得那一出,皇帝权衡过后,定然会偏向于齐衡阳。 毕竟司承曜是自己的儿子,打断骨头还连着筋,不会闹得太过。 而齐衡阳不同,用一个女人笼络一个朝臣,很划算的买卖。 皇帝原本确实这么想的,但嘉祥郡主刚立大功,这样便不妥了。 眼下也是没了办法,一边是为国征战无数,自己最为看重的儿子,一边是年纪轻轻便榜上有名,未来必是朝廷肱骨的臣子。 两边的心他都不想伤了,那就只好将问题抛出去了。 我起身行礼后,谦逊道,“回禀陛下,臣女只是一普通女子,何德何能得两位骄子青眼,真是折煞臣女了。” 皇帝眼中满意,不骄不躁,沉稳端庄,没有因此而自负,不错。 “不必自谦,不说别的,单就你不惧战场凶险,以女子之躯,挽救无数大召将士一事,便是旁人拍马难及,当下你心中如何想的,直说就是,朕恕你无罪。” 得了这话,我也就放下心了。 我谢过皇恩后,没有第一时间与司承曜交流,而是看向齐衡阳。 齐衡阳见我望向他,瞬间面上荡开一抹笑,我晃了下神。 追在屁股后面那么久的人,怎么会从未喜欢过呢? 我也曾动过心的。 那时他也是这样,分明满身的清冷气,却笑得温温润润,微弯的眸子里除了细碎的笑意,便只你一人。 反差到了极致,惹人心动不已。 但如今,我瞧着已经再无心动的感觉了,只觉唏嘘。 我稳了稳心神,淡然开口道,“齐世子,过去的事便让它过去吧,往事休要再提,人都是应该向前看的,您说对么?” 原本想着今日是宫宴,便称呼他的官职来以示疏远之意的,但话到嘴边,竟想不起来他是什么职位了。 我也不难为自己,想不起来就算了,反正与我无关,叫世子也是一样的。 齐衡阳听见我的话后,笑不出来了,唇角紧抿,倔犟道,“是啊,过去的事便让它过去,我们可以重新开始,不是么?” 我摇了摇头,“齐世子,这话我说过不止一遍了,落笔无悔,不是什么事都可以重新来过的。” 齐衡阳当众被我这样拒绝,依照他的性子,应该早就恼羞成怒了。 但他没有,反而一反常态,像那日在府门口那般,微微红了眼眶,满身的清冷破碎感。 说话间,眼中隐约有水光闪过,“清悦,我真的已经认识到自己的错处了,给我一次机会,试着再相信我一次,好吗?” 我像被雷劈了一样,怔在原地。 不是,齐衡阳怎么回事?真让他学到白莲花秘籍了? 周围的世家贵女们,尤其是喜欢齐衡阳的,瞧见齐衡阳这副样子,心疼的心都快碎了。 窃窃私语着骂我不知好歹,竟然让她们的哥哥这般委屈。 我听着这些话,再看看齐衡阳的脸,我恍惚间都觉得,自己可真过分。 司承曜见状,眸光一沉,再度挡住了齐衡阳望过来的视线,沉声道。 “齐世子亦是领兵之人,一次不忠,百次不用这个道理,想必应是懂得。” 第194章 第194章 齐衡阳一改往日对司承曜又敬又怕的态度,神色自若,表情依旧无辜。 “殿下所言甚是,但这与今日之事,并无关联。” 司承曜眼中神色不明,“此言差矣,小世子当初与侯府二小姐的事迹,在京中也是闹得沸沸扬扬,就连我这个刚归京不久的人,都略有耳闻。” “那些都是误会,因着一些缘由,我才对她照顾一二。” 齐衡阳说完,错开司承曜的身形,眸光婉转地望向我,轻声道,“这些清悦是知道的,我们之间并无其他。” 我心头又是一梗,齐衡阳被鬼上身了不成? 我做梦都没想过,这副神情会在齐衡阳身上出现,还如此频繁。 按理说,齐衡阳性子高傲,在人前向来清高自持,鲜少有失态的时候,更别说将自己的脆弱,在大庭广众之下展露出来了。 我脑海中不自觉回忆起,祝卿安拿着一根小木棒,在话本上指指点点,继而苦口婆心对我们说教的样子。 我暗叹一声,祝卿安说的对啊。 当一个男人疯狂想挽回一个女人的时候,必然会做出一些违背常理的改变。 想方设法,千方百计地装可怜,求原谅。 但是! 千万不能被骗了,那都是短暂迷惑人的,有些事情,只有零次和无数次。 更何况,若是当真如此轻易便原谅了,那当初受的痛,吃的苦又算什么? 重蹈覆辙,那当真是合该不幸了。 想了这么多,其实也不过是转瞬时间。 我收回思绪,心中再无之前的异样,语气淡漠又疏离,“齐世子,有没有什么都不重要,毕竟这些与我无关。” 齐衡阳眼中浮起受伤的神色,“清悦,你别这样,怎么说我们也有着一同长大的情谊,何至于如此疏远?” 说到这我更来气了,语气也不好了起来,“齐世子说这话之前,不若先想想曾经对我的态度呢?” 齐衡阳表情有些凝滞,随即是铺天盖地的悔意。 很明显,他也知道曾经的所作所为有多么伤人。 不论是对苏姚雪的纵容偏袒,亦或者将婚约束缚之气加诸于我。 齐衡阳干巴巴道,“我真的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会有类似的情况...” 不等他说完,我开口打断,“齐世子,这些事便莫要再在大庭广众之下说了,凭白闹了笑话,今日之言,还劝您收回去吧。” 我直直望着他,斩钉截铁道,“我不会同意的。” 转而下定决心,对上首瞧了半天热闹的皇帝道,“启禀皇上,臣女因过往经历,原本已无意婚嫁之事。 可在南疆历练之时,偶遇性命之危,幸得昭武王殿下出手相救,得以存活于世。 臣女自知平庸,难及殿下风采之万一,然救命之恩,臣女无以为报,承蒙殿下抬爱,臣女愿以身相许,定用尽毕生所学,为殿下解忧一二。” 这番话说完,我适时地红了面颊。 皇帝听了这番话,心中也是舒服了些。 自己的儿子自然是人中龙凤,怎么夸都不为过。 但面子功夫还是要做的,“嘉祥不必自贱,你亦是堪称女子中的表率,朕瞧着,你们二人倒是有些般配,齐爱卿,你觉得呢?” 齐衡阳面色苍白,强颜欢笑,“皇上说的是。” 第195章 第195章 皇帝见齐衡阳如此识相,很是满意,“既如此,朕便为你二人赐婚,待钦天监择个好日子,便下旨可好?” 我和司承曜自然没意见,齐声谢恩。 皇帝解决了儿子的婚事,心中松快多了,但同时心底也觉得有些歉疚。 怎么说自己也是答应过要赏齐衡阳恩典的,如今却没办到,便升了他的官职,又赏了一连串的金银财宝。 待重新落了座,我的心也终于定了下来。 又过了段时间,皇帝便与皇后相携离开了,后宫妃嫔们也陆续退场,众人这才放开了宴饮。 我和盛秋玉林沐晴正凑在一起嘀嘀咕咕,头顶传来一道声音。 “喂!夏清悦。” 我一抬头,瞧见清河郡主喻繁星别别扭扭站在面前。 我猜到喻繁星可能会来找我,但她这副奇怪的表情是什么意思? 看起来不像是要找麻烦的样子。 但我也不敢放松警惕,这个刁蛮郡主想一出是一出,谁知道现在又在打什么主意? 我警惕道,“清河郡主找我有事?” 喻繁星见我这幅样子,气不打一处来,“你这是什么表情?大庭广众,我还能吃了你不成?” 我面上挂起礼貌假笑,“怎么会呢?清河郡主说笑了。” 喻繁星被我这副模样一噎,又想发火,但最终还是强行忍了下去,吐出一口气道,“你跟我来。” 我在原地稳坐不动,“此处就我们几人,清河郡主有什么想说的,直说就是了。” 喻繁星见我一点没有要动的意思,而且现下大家都在忙着社交,周围确实也没什么人,只好憋屈地同意了。 “既然皇伯伯都同意你嫁给曜哥哥了,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你放心,我以后也不会再对曜哥哥有什么非分之想,我喻繁星再怎么样,也是忠烈之后,必然不可能嫁与人做小,这点你放心,而且...” 喻繁星咬了咬唇,不情不愿道,“既然你是元神医的徒弟,又能在战场上医治将士们,方才还识破了南夏的阴谋,如此看来,你也没那么草包,在曜哥哥身边能帮上一二也是好的。” 说着,喻繁星眼眶红了起来,却摆起脸色,色厉内荏地警告我,“但是我可警告你,我不管你之前和那个齐衡阳有什么,今后都不许再搭理他!若是被我发现,你做了什么对不起曜哥哥的事,我就是拼着被皇伯伯责罚,也要央着皇伯伯,给你们下一道和离旨意!” 我诧异地看着喻繁星,“原来一直以来,都是我误会了,没想到清河郡主你人这么好?” 喻繁星表情一空,满脸问号,“什么?” 我笑眯眯道,“郡主你看,就连旨意,你求的都是和离,而不是我单方面被休弃。” 盛秋玉和林沐晴在一旁附和,“是呀是呀,清河郡主宁愿自己被罚,求的都是和离旨意。” “原来先前都是我们误会郡主了,郡主人真的很好,我们要给郡主道个歉,还望郡主见谅。” 喻繁星听着左一句夸赞,右一句道歉,人都有些迷糊了。 啊?我真的有这么好么? 怎么感觉有哪里不对劲?我好像不是这个意思... 不过夏清悦她们几个,好像也没那么讨厌... 清河郡主别别扭扭的来,又别别扭扭的走了。 - 夕岁宴结束后,我躺在床上,回想着宴席开始前,在贤妃娘娘处的对话,眸色渐深。 第196章 第196章 我躺在床上,想起贤妃娘娘的话,不自觉蹙眉。 婉昭仪得宠,竟是用的这般...勾栏手段。 亏得苏姚雪想的出来,婉昭仪也是真的敢听。 更让我没想到的是,皇帝还真的受用,就连今晚宫宴,都将婉昭仪带在身侧,俨然一副宠妃的模样。 照这般下去,待婉昭仪再吹吹枕边风,难保苏姚雪不会再次入京。 我翻了个身,心中有些烦躁,这苏姚雪怎么回事? 旁人一辈子都摸不到的机遇,怎的接二连三被她撞见,难不成真是什么天选之人? 我在黑暗中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不可能,若苏姚雪这种人是天选,那这天怕是也离塌不远了。 - 第二天醒来,我心中还是烦闷不已。 “初夏。” 初夏快步走了进来,“奴婢在,小姐您醒了。” “嗯。”我起身由着下人们伺候洗漱更衣。 “苏姚雪近日在做些什么?” “回小姐,据传回来的消息,似乎是迷上了...礼佛?”初夏语气带着迟疑。 我一顿,也有些不解,“礼佛?她又做什么亏心事了?” 初夏忍不住笑了出来,“那奴婢不知道,只是听说,她近期时常去庙里听诵经讲课,一坐就是半日,日前还请了一尊佛像回府。” 我想了想,“那庙在何处?可是与婉昭仪相遇之地?” 初夏回忆了下,眼睛缓缓瞪圆,“小姐您怎么知道?竟还真是!” “猜的,若真如此,想来那庙应是她与婉昭仪的联络之地。” 我就说,但凭几件放.浪小衣,怎的会将皇帝迷的盛宠不断。 原来还有个狗头军师日日出主意呢。 我思索片刻,将乘风叫了出来。 没错,自从司承曜回来后,乘风又归我了,不得不说,真的好用! 比如现在,没有人比乘风更适合做这件事。 “啊?小姐您让我去偷东西?”乘风微微睁大了双眼。 我理直气壮点头,忽悠他道,“你轻功卓越,来去无痕,这种事做起来定然手拿把掐,交给你,我最是放心不过。” 乘风挠挠头,“可以是可以,但是,小姐您怎知,那些来往信件没被那女人销毁?” 我给他分析道,“虽然婉昭仪答应了,会为苏姚雪想办法归京,但空口无凭,依照苏姚雪的性子,自是不会完全相信,肯定会留下证据,有备无患,而且...” “而且什么?” 我眯眼摸了摸下巴,“按照贤妃娘娘所说,这个婉昭仪是个木讷的,那么想来脑子转的应该不够快,更别说举一反三这种复杂之事,估计更是想都想不出来。” 乘风想了想,接口道,“小姐的意思是,婉昭仪那边的信件可能也还留着?” 我赞赏地看了乘风一眼,“孺子可教也,我猜,婉昭仪应当时常将那些信件拿出,以做自己的教学之用。” 说完叹了口气,“唉,可惜婉昭仪在皇宫里,这个信不太好偷。” 乘风奇怪道,“为什么不好偷?” 第197章 第197章 我满头问号,“难道皇宫你也?” 乘风摆了摆手,“皇宫戒备森严,若是想行窃取之事,自是艰难,但也仅限于帝后以及太后的居所。” 乘风顿了一下,想起什么般补充道,“哦,还有贤妃娘娘的院落,那里是由王爷亲自布置过的,至于其他妃嫔的居所,除了正常伺候的人,便也没什么了。” 我听了眼前一亮,“也就是说,婉昭仪那里你也能去?” 乘风点头,表情带点小骄傲,“那是自然,婉昭仪无子无女,母族也不强盛,想来殿中没什么高手可拦得住我。” 我大喜,“那可太好了,此事便交给你了!” 乘风领命离去。 待乘风走后我才反应过来,他怎么知道的这些?有经验? 青枝见我面上疑惑,轻笑着道,“小姐可是在疑惑,乘风公子为何知晓的如此清楚?” 我点头,“后宫之事,他竟也知晓,暗卫这么全能么?” 青枝猜测道,“乘风公子方才说,贤妃娘娘的寝殿布防,是由王爷亲手所办,那么王爷定然暗中派人搜查过,乘风公子身为王爷身边的得力助手,知晓也是正常,说不定此事正是由他经手呢。” 我觉得青枝说的有道理。 用过早膳后,我跟爹娘打了声招呼就出门了。 今年过年祖母不在府中,气氛好了许多。 爹娘年初一初二不需走动串门,二人便在府里享受难得的清净,见我要出门,叮嘱两句便不管了。 昨日我已经将新年礼给师傅师兄送了过去,待过几日再去给师傅拜年。 司承曜昨日宫宴过后,便留在了宫中,等今日皇家子孙们一同吃过了团年饭才能出宫。 我带着一马车的礼物到了悦来轩。 正指挥着下人将礼物搬进去时,祝卿安出来了。 祝卿安有些诧异,“出门一趟,又发财了?” 我好笑地白她一眼,“说什么呢,这都是我路上给你带的礼物。” 祝卿安眼中笑意点点,“哦,伴手礼呀,不过这个是?难不成你去黄金城了?这个大一个黄金发财树,别告诉我也是路上带回来的。” 我看向那棵将近一人高的黄金树,笑着摇头,“自然不是了,哪有什么黄金城,若是真有,岂不要被各国抢疯了?这是我送你的新年礼物,走之前便差人打造了,我亲自画的图纸,保佑咱俩生意兴隆,日进斗金。” 祝卿安摸了摸黄金树的树干,笑吟吟道谢,“谢谢,我很喜欢。” 坐到熟悉的专属包厢后,我在躺椅上满足地喟叹一声,“还是你这里舒服啊。” 祝卿安为我倒了杯奶茶,连带着一个精致的小盒子一起递过来,“怎么?在外面吃大苦了?喏,你的新年礼物。” 我接过奶茶喝了一口,然后苦着脸道,“太苦了!你都不知道,外面的饭菜多难吃!尤其路过的一个镇子,听说有道名菜,叫做清蒸醋鱼,我们好奇就点了一道,结果你猜怎么着?醋是醋,鱼是鱼,又酸又腥。” 祝卿安笑了出来,“原来是以难吃出名的。” 我长叹一口气,表示真的很难以下咽。 转而视线落在手中的精致盒子上,好奇地打开,然后就被盒中之物惊艳了。 “好漂亮的物件!不过这是做什么的?上面竟还有三个小针在动。” 我满眼惊艳地打量着盒中之物,蓝色贝母所制的圆盘上,散落着一圈各色的小宝石,圆盘之上还覆着一层透明的琉璃,链条是由没见过的材质一颗一颗拼接而成,当真精致华美极了。 祝卿安道,“这个叫手表,我前段时日也出了趟门,路上遇见个西洋商人,我瞧着这东西挺有趣,就买了下来,说是计算时间用的。” 我瞧着祝卿安像是胡言乱语,这物件瞧着就不像这个时代会有的东西。 但祝卿安却问我,“小清悦,你想去西洋看看么?” 第198章 第198章 我有些怔愣,西洋? 西洋与西凉西影不同,后者与我大召处同一片土壤,前者却隔着一片无垠大海。 “为什么这么问?” 祝卿安耸了耸肩,“我瞧你似是不信我说的话,若你亲自去看看,便知晓了。” 我心下有些意动,但想了想还是摇头道,“西洋要越海,路途遥远不说,海上危机也多,加上我这里还有好多事,还是算了。” 祝卿安闻言也没多劝,转而说起其他事,“那以后有机会再带你去吧,对了,苏姚雪的事你都知道了?” “你是说她勾搭上宫中妃嫔之事?” 祝卿安点头,眼中闪过厌恶之色,“自古以来,枕边风都是最能有效达成目的的手段之一,若是继续放任下去,苏姚雪怕是又能进京了。” 我也知道这个道理,安抚道,“我已经派人着手去办了,待东西到手,她们两个都落不得好。” 祝卿安意有所指,“届时,苏姚雪定会受到惩罚,虽罪不至死,但这气运,约莫也散的差不多了。” 我明白了她的意思,“放心吧,趁病要命,我自是知晓。” 祝卿安见我心中有数,便也不再多说,与我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 我躺累了,便走到窗边吹吹风。 刚走到窗边,就瞧见东晨国皇子带着随从在底下逛街。 顾扬泽似有所感,抬头与我对视上。 与宫宴上的克制不同,顾扬泽此时肉眼可见地雀跃起来,凭白添了几分少年气。 他原本长相偏冷,没有表情时,端的一副生人勿近的冰美人模样,加上雷厉风行的行事手段,便也就让人忽略了他的年纪。 实际上,满打满算,他也才刚满十八周岁罢了。 我瞧见他那副溢于言表的开心模样,心中更是肯定了自己的猜测,他肯定有病! 要不然我与他素不相识,他瞧见我这么开心做什么?肯定是有求于我呀。 更准确的说,应该是有求于我师傅。 毕竟,我目前也没瞧出他有什么大毛病,别是什么不治之症吧? 想到这,我的目光不由得带上了同情,差人将顾扬泽请上来。 听说这位小皇子很是年轻有为,与司天睿那种表里不一的禽.兽不同,他是真的爱民如子,为百姓着想至极。 既然如此,那便帮他一把吧。 祝卿安顺着我的视线也看见了顾扬泽,刚感叹完养眼,转头又瞧见我满脸惋惜,忍不住乐出声,“你这是什么表情?莫不是有了婚约,不能把这冰美人收进后宫,觉得可惜了?” 我白了她一眼,没好气道,“胡说什么呢?” “那你摆出这副痛心疾首的样子做什么?” 我轻叹一口气,“我只是觉得,这么年纪轻轻,又年轻有为的美少年,竟然身患重病,可惜了。” 祝卿安一愣,又瞧了瞧正准备上来的顾扬泽,“有病?他?” 我点头,将我分析的快速给祝卿安说了一遍。 祝卿安听的一愣一愣的,而后表情怪异,欲言又止。 刚巧这时顾扬泽到门口了,礼貌的敲门声打断了我俩的交流。 我整理好表情,淡淡道,“进。” 顾扬泽跟在下人身后走了进来,规规矩矩行礼,举手投足间尽是礼貌。 我用眼神和祝卿安说:看吧,要是没病,一个皇子怎么会对一个郡主这么恭敬有礼? 祝卿安:有没有可能他就是单纯有礼貌? 我起身回礼,象征性地问候两句,然后直言问道,“皇子殿下可是有事找我?” 第199章 第199章 顾扬泽眼中诧异,但还是点了点头道,“郡主聪慧,本殿确实有事相求于郡主。” 我给了祝卿安一个‘你看吧,我就说我猜的没错’的眼神。 祝卿安,...... “皇子殿下在东晨国的美名,本郡主也有所耳闻,实乃佩服至极,若有什么是本郡主能帮上的,您直说就是。” 顾扬泽听了,眼中惊喜,也不废话,“那本殿便直说了,不知可否劳烦郡主带我去见一人?” 瞧瞧,激动的本殿都不说了,直接自称我了。 我点头,自顾自道,“你是想见我师傅么?可以的,不过要过两日。” 顾扬泽面上疑惑,“您师傅?元神医么?郡主误会了,我不是要见他。” 我一顿,也疑惑,“你不是有病?” 顾扬泽面上一黑,“郡主为何骂我?” 我也发觉此话不妥,赶忙找补,“不是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以为皇子殿下是有什么奇难杂症,想找我师傅医治来着。” ...听起来也不是什么吉利话,我有些生硬地转道,“既然不是要见我师傅,那皇子殿下屡次看向我是?” 我面上不解,“我并未去过东晨国,皇子殿下也是第一次来大召,我们应是素不相识的吧?” 顾扬泽面上无奈,但他是个极有涵养的人,也没计较什么,反而又行了一礼。 “是本殿唐突了,才让郡主误会,还望郡主见谅。” 祝卿安在人前向来装的人模人样,此时只是揶揄地看着我。 但我知道,要是没外人在,她早就笑成一团了。 我颇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应该是我抱歉才对,不知皇子殿下要见的人是?” 顾扬泽语气有些急切,“西凉质子,裴鹤,他现下可是在郡主麾下?” 我不动声色地打量他,“你认识裴鹤?” 顾扬泽见我眼中的戒备之色,也稍稍冷静了下来,而后从怀中拿出一封信。 “裴鹤是我姑母之子,也就是我的堂弟,自姑母被送往西凉和亲后,父王便日日思念,得知鹤儿被送来大召做质子,此番特地叫我前来看望一二。 我与鹤儿通过书信的,不过鹤儿说,现下他是郡主的人,在大召境内若要见面,还需郡主同意才可。” 我接过书信打开看了看,眉梢轻挑。 嘿,这小子倒是自觉。 粗略扫了一眼后,我将书信递还给顾扬泽,语气和缓,“既然是裴鹤的亲人,自然是可以的,如今正赶新年,是亲人团聚的日子,想来他瞧见你,也会开心的。” 顾扬泽眼底透出笑意,整个人的冰冷气质都淡了不少,想来二人关系不错。 祝卿安见事情说完,兴致缺缺地打了个哈欠。 我见状,知晓她又犯懒劲准备休息了,便说了一声,就带着顾扬泽离开去找裴鹤。 因着前段时日,二皇子气消了,加上有些国家要来朝贡,便撤销了对裴鹤的通缉令。 所以现在的裴鹤又恢复了自由身,除了不能离京,其余去哪都可以,所以我找他也不用再藏着掖着了。 大召的质子,其实在宫外都有自己的府邸,只是大部分为了融入于此,都选择住在宫里,意图和皇子们打好关系。 毕竟都是质子了,回国基本也没什么希望,倒不如找个粗壮大腿抱着。 裴鹤说住惯了小院,不想搬,我也就由着他了。 一路上,顾扬泽不是个健谈的人,我与外人话也不多,便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正走着,我被人叫住。 “夏清悦?你们这是?” 第200章 第200章 “好你个夏清悦,居然与外男如此亲近,别忘了,你如今可是和曜哥哥有婚约的!” 我一回头,就见喻繁星气势汹汹地冲我过来。 我见她竟没留在宫中过年初一,讶异了一瞬,“你怎么在宫外?” 往年不都是撒泼打滚地,要留在皇室一同用了膳才行么。 喻繁星一顿,倒也没瞒着,“往年是为了曜哥哥,可如今曜哥哥已有婚约,我自然不会再留在宫中。” 她面色不悦,“你别转移话题,最好给我个合理的解释!” 我表情淡淡地看着她,“路上偶遇罢了,再者说,我需要给你什么解释?” “你就不怕我去和曜哥哥告状?” “哦。” 喻繁星被我这副无所谓的态度气的说不出话来。 “清悦,清河郡主也是好意,虽说来者是客,尽尽地主之谊是应当的,可你终究是女子,如此这般,终是有所不妥。” 我这才发现,齐衡阳居然也在。 这倒是稀奇,齐衡阳怎么会和喻繁星在一起? 我眉梢轻挑,“这好意给你如何?更何况,你们两位不也是好好走在一起,怎么到我就不妥了?” 齐衡阳连忙道,“这怎么能一样,我与清河郡主碰巧顺路,便同行一段罢了。” 我似笑非笑,“齐世子倒是有福气,总是有许多碰巧。” 齐衡阳像是听不懂般,漂亮的桃花眼一眨一眨,水灵灵的,“真是碰巧,清悦你别误会。” 我移开视线,漫不经心道,“想多了,我有什么可误会的?” 喻繁星颇有些气急败坏,“你这是什么态度!好像本郡主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一样,亏我昨天还觉得你人没那么讨厌。” 随后又对齐衡阳语气恶劣道,“还有你,说的什么东西?什么叫女子这般不妥?前朝裹足就已销声匿迹了,你脑子怎么还被裹着?女子怎么就不能尽地主之谊了?” 齐衡阳本就瞧不上喻繁星,看在她还有点利用价值的份上,才勉强装作顺路同行。 如今被这般训斥,齐衡阳当即黑了脸,“清河郡主身为女子,说话还是注意些的好,免得叫别国看了笑话,以为我大召女子粗鄙。” 喻繁星翻了个白眼,“你当人家都跟你一样是瞎子?就那个苏姚雪,我都不想说,也就是你,抱着鱼目当珍珠。” 说完,不再理会齐衡阳黑沉的脸,视线落在一语未发的顾扬泽身上。 她知道顾扬泽是东晨皇子,倒还算有规矩,只是语气依旧不客气,“皇子殿下,虽说我大召民风较为开放,并不限制交友,但与身负婚约之人,还是应当避避嫌的,更何况,您昨日也是刚求娶了公主,若传了出去,怕是不好,您觉得呢?” 顾扬泽一直像个隐形人般在一旁垂眸立着,现下被点名,也只是漠然抬了抬视线,冷冷道,“光天化日,大庭广众,有什么不好?” 喻繁星一噎,而后恼道,“反正就是不好!曜哥哥如今在宫里,我就得替他好好看着!” 说着说着,喻繁星眼眶隐有泛红,“曜哥哥好不容易有了想成婚的人,我决不会让他受到任何伤害。” 我没理会喻繁星瞪我那一眼,反倒是心下讶异又好笑,这小妮子,竟还是我们的爱情小卫士呢? 顾扬泽也是没想到,难得怔愣了一瞬,半响才道,“郡主倒是...舍己为人。” 我,......这个成语是这么用的么? 喻繁星没觉得哪里不对,哼哼两声,倒是有些不自在地撇过头。 我轻叹口气,懒得再与他们掰扯,转头将暗处的乘风叫了出来。 第201章 第201章 “皇子殿下,您想去的地方,乘风知道在哪,您跟着他即可,我突然想起有事在身,不能带路了,还望见谅。”我面带歉意地对顾扬泽道。 顾扬泽表示理解,对我道谢后,也没再理会那两人,便跟着乘风走了。 喻繁星也没在意,毕竟人家身份在那,自己再娇纵受宠,也只是个郡主罢了。 而顾扬泽可是实打实的皇子,还是受宠的皇子。 只是,喻繁星在看见乘风现身时,有些微的失神。 她看向我的目光很是复杂,约莫是没想到,司承曜居然会将自己的贴身暗卫送我吧。 喻繁星见乘风带着顾扬泽离开,也回了神,对我冷哼一声,又放了几句没用的狠话,就趾高气昂地走了。 齐衡阳不屑地瞥了眼喻繁星离开的背影,嗤笑一声,“当真是个头脑简单的傻子。” 我冷冷扫他一眼。 齐衡阳见我看他,就跟变脸一样,立时又恢复了那副无辜小白花模样。 “清悦,你相信我,我真的是碰巧与清河郡主遇见的。” “哦。” “真的,我们刚打了个招呼,她就瞧见你了,我怕她难为你,便跟了过来。” 我眉梢微挑,“这么说,我还得谢谢你了?” 齐衡阳又装听不懂,温和无害地笑笑,“你我之间,这般客气做什么。” 我不客气地道,“毕竟我如今与玄澈哥哥有婚约,还是圣上赐婚,对你这个前婚约对象,自然要客气疏远些。” 齐衡阳表情有瞬间的龟裂,掩饰般地笑笑,眼中划过受伤的神色,“清悦你说的对,是我考虑不周了。” 我眯了眯眼,既然我说的对,还做出这副表情做什么,齐衡阳怎么越来越装了? 我点点头,继续不客气,“没错,虽说我现下还未嫁给你表舅舅,但也是板上钉钉的事了,如今也算是你半个长辈,那我就得多提点提点你,记住了,以后说话做事,多动动脑子。” 见齐衡阳笑容消失,说不出话来,我又好心情地再补上了一句,“免得你胡言乱语,凭白连累你表舅舅的名声沾了污。” 齐衡阳小时候还是崇拜司承曜的,可随着年岁增长,司承曜带来的阴影压力越来越大。 齐衡阳生性骄傲,最是厌恶别人将自己与司承曜作比,因为根本比不过! 故而,哪怕以他的智谋武艺,在军中很快便能闯出一番功绩,也毅然决然地选择了走科考之路。 为的就是与司承曜分割开来,而我最后这句话,无疑给他狠狠扎上了一刀。 齐衡阳那副无害模样终于装不住了,眼眸中风雨翻涌,“你明知道我不喜,还偏要这么说?” 我不躲不避,语气强硬地回视他道,“那又怎样?实话而已。” 我以为齐衡阳会恼怒,就像以往那样。 但他没有。 他只是突地无奈苦笑一声,像是卸了浑身的气力,深深看了我一眼,什么也没说,转身欲走。 我被他这一眼看的难受的紧,但又说不上在难受些什么。 我下意识出声道,“齐衡阳,你到底在想些什么?我真是不懂你。” 齐衡阳脚步一顿,声音很轻,我险些没听见。 他喃喃道,“是啊,我也不懂我了。” 第202章 第202章 自那日后,齐衡阳便再没有在我面前出现过,新年串门也只是派人送了礼,没跟着他爹娘同来。 我自然也不会主动问他,如此还乐得清净。 就这样过了几天平淡日子。 这日,我倚在贵妃榻上,一边吃橘子,一边听着乘风的汇报。 听完后,我感叹道,“不亏是贤妃娘娘,动作干净又利落。” 日前,乘风顺利拿到信件后,我整理整理,就叫乘风送进宫里,交到了贤妃娘娘的手中。 此事归根究底,属于后宫争宠那点子事,我一个朝臣之女,掺和进去总归是有些不合适。 乘风应道,“是啊,小姐您是没看到,那信件甩出来后,婉昭仪瞬间面色如土,连狡辩的话都说不出来。” 我点了点头,没觉得意外,“那婉昭仪性子本就木讷,有人教过的事还好,若是遇上突发事件,怕是脑子转不过来的。” “小姐说的是,皇上看了几封信件后,雷霆大怒,当场下令将婉昭仪降为答应,打入冷宫。” 我咂巴咂巴嘴,“打入冷宫了么?只怕这位贵人没几日活头了。” 乘风不解,“小姐为何这么说?冷宫虽然称作冷宫,但实际上,除了没有成群的宫人伺候外,与其他宫殿大差不差。” 我摇头,“不是环境问题,她这种行为,无异于将皇上玩弄于股掌之间,皇上岂能容忍?” “那倒是,如此说来,苏姚雪应当也会受罚。” 说到苏姚雪,我轻叹一口气,“会罚是会罚,但约莫无关痛痒,苏姚雪谨慎的很,信中丝毫没有透露出半分大不敬,单看书面文字,只以为是帮着抒解情感问题的小姐妹罢了,皇上便是想发落,也没有个正当理由。” 乘风也跟着叹口气,“毕竟不知者不罪,这女人实在狡猾。” 我笑了笑,“没事,收拾她,早晚的事。” 乘风一本正经,“没错,现下大中午的,便先放她一马。” 我忍俊不禁,初夏她们在一旁也笑开了。 乘风咧嘴笑了笑,颇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颊。 “对了,小姐,我家王爷说,他不日便要启程出兵了,约您明日去赏雪。” 我笑意未散,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第二日,我早早便起来了。 待收拾完后,时间尚早,我便与爹娘一同吃了顿早膳。 刚撂下碗筷,前院就有下人来报,说昭武王殿下已经在门口等我了。 我连忙和爹娘说了一声,就出门了。 爹娘见怪不怪地挥了挥手。 自从赐婚圣旨下来后,司承曜便不再像从前那般在画舫等我,而是明目张胆地来府门口接我。 刚到府门口,就瞧见司承曜身姿挺拔地立在马车前,一袭月白衣衫拂去了他满身的杀伐之气,倒是衬得气质出尘,像个读书的玉面郎君。 司承曜很少穿这种浅色衣衫,猛地一见,我有些被惊艳地晃了下神。 司承曜似有所觉,抬眸向我望来。 黑眸如墨,笑意如星光点点。 我抬手捂了捂胸口,企图让心里那头小鹿安静下来,不要再乱撞了。 司承曜以为我哪里不舒服,连忙上前扶住我,语气里满是担忧,“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要不然今日便不去了,你好好休息。” 我连忙摆手,“没事没事,玄澈哥哥你别担心,我只是...” 说着有些脸热,“我只是被你惊艳到了,方才心跳有点快,不碍事的。” 司承曜一愣,随即弯了弯唇角,眸中笑意更浓,“是吗?我竟有这般好看?” 第203章 第203章 我认真点头,“好看的,我再没见过比玄澈哥哥更好看的人。” 司承曜知道自己好看,但他很厌恶别人夸赞他的样貌。 小时候因着模样好看,没少被人当成女娃娃,私下里还曾被上面的几个哥哥嘲笑过。 就连父皇,也因自己的容貌而对自己不看好,很长一段时间,都是看在母妃的面子上,只把他当个漂亮物件逗.弄着。 从那以后,他就养成了板着脸的冷漠性子,还拼了命地学武,只有别人害怕了,才会忽略他的容貌。 后来他屡立战功,父皇对他也终于重视了起来,对他的夸赞由容颜出众,变成了骁勇善战。 但在战场上,也常有些不入流的敌将,拿他的样貌嘲讽,他每一次都会冷着脸将对方杀个片甲不留,而后拔了对方的舌头,叫他再也说不出话来。 可现在,他看着眼前笑容明艳,美得仿佛仙子下凡的女孩子,第一次庆幸自己有副好皮囊。 司承曜眉梢轻蹙,语气哀愁,“所以说,若是悦悦遇见更好看的,也会这般心动么?” 美人忧愁,这谁受得了? 我的心也跟着他的眉梢一起揪了起来,“怎么会呢!其他人与我何干?玄澈哥哥在我心里就是最好看的,神仙下凡也不过如此。” 司承曜见我着急,再次弯了弯唇角,眼中哪还有一丝愁绪,“悦悦如此说,那我便放心了。” 在暗处的暗卫看的目瞪口呆,用胳膊肘怼了怼身旁的乘风,“咱们冷漠无比,杀伐果决的爷?啊?” 乘风示意他淡定,“别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在媳妇面前那能一样么?” 随风挠了挠头,不是很懂,但也没再多问。 我见司承曜眉眼间的愁思散去,也松了一口气,虽然知道司承曜是装的,但我还是见不得他难过。 “对了,玄澈哥哥,你怎么总是来的这么巧呀,每次都是我刚忙完,你就到门口了。” 司承曜笑了笑,“乘风告诉我你忙完了,我才让门房进去通报的。” 我讶异,“啊?那你岂不是早就到了?怎么不进府等,在外面站着多累呀?” “傻丫头,我是习武之人,哪有那么容易就累的。” 司承曜眼底宠溺,“再说了,本就是我占用了你的时间,怎好再催促你,左右也没多久。” 我心中感动不已。 齐衡阳就从来不会这样,晚一点都恨不得催我命了。 呸,想他做什么,晦气。 收回思绪,我搭着司承曜的手臂上了马车。 刚一进车厢,一阵香气就萦绕在鼻尖,我定睛一看,小桌上摆放的都是我喜欢的糕点,还有冒着热气的奶茶。 司承曜的声音适时响起,“今日我们要去的地方有些远,怕你路上无聊,便准备了些小糕点,腻了便喝些奶茶解解,也能暖暖身子。” 我心中熨帖,声音甜甜道,“谢谢玄澈哥哥,刚好最近就馋这一口,还是玄澈哥哥最懂我啦!” 司承曜点了点我的鼻尖,“贫嘴。” 司承曜的马车外表低调,却内有乾坤。 空间很大不说,布置的也很舒适全面。 因为太舒服了,晃晃悠悠没一会,我就靠着身后的软枕睡着了。 梦里我捡到一只很可爱的大狗狗,大狗狗很热情地扑进我怀里,我本就喜欢毛茸茸的小动物,便开心地将脑袋埋进毛毛里蹭蹭蹭,又软又暖,舒服极了。 这时,马车一个颠簸,我被惊醒了,下意识抱住身边的物件,手下毛茸茸的,跟梦里的感觉很像,又软又暖。 不对! 我缓缓抬头,有些欲哭无泪。 果然不出我所料,抱的哪是什么物件,分明是司承曜! 第204章 第204章 司承曜今日穿的,是件对襟半袖裘衣,领口与袖口处具是上好的白狐毛。 那毛领柔.软顺滑,紧密厚实,我下意识又摸了两把,嗯,确实与梦中手感一模一样。 梦里我可没少在这毛茸茸里蹭来蹭去,那现实里? 我小心翼翼地打量司承曜的神色,意图推断我有没有对他“上下其手”。 但瞧着他神色如常,应是没有的...吧? 司承曜将我扶好,眸中关切道,“方才颠簸,被吓到了吧?” 我点头又摇头,“只是被惊醒,说不上吓到。” 外面的车夫也连声告罪,“王爷、郡主恕罪,方才路段曾发生过坍塌,路面虽已清理过,但沙石还是较多,故此惊扰了二位,但过了那段路便平整了。” 我掀起车帘向外看了一眼,眸子微微瞪大。 那路岂止是沙石较多,简直是崎岖不平。 只颠簸那一下都是车夫技艺高超。 我放下车帘敬佩道,“无事,那般路况还能驾驶的如此稳妥,也是难为你了。” 车夫受宠若惊,“谢郡主体恤。” 司承曜道,“好了,后面注意即可。” “是。” 司承曜目光依旧落在我身上,“还有一段路,再睡会?” 我摇了摇头,“方才被惊醒,有些睡不着了,而且总不好睡一路,叫玄澈哥哥一人待着,这像什么话?” 说着,我有些不好意思。 司承曜轻笑一声,“你我之间,不必顾忌这些。” 他话是这样说,但我也不能真的这样做,只说自己真的睡不着了。 见我确实没了困意,司承曜也没再多劝,只是眸中闪过一丝可惜。 我,? 可惜什么?可惜我不睡觉了? 电光火石间,我想到了什么,抿了抿唇,状似不经意般好奇问道,“对了,玄澈哥哥之前不是坐我对面的嘛?怎的我一觉醒来,你还换了位置?” 司承曜轻咳一声,也没遮掩,“见你睡的不舒服,便过来让你靠着了。” 我一愣,随即热意爬上脸颊,结结巴巴道,“这样啊,那...那我...我没做什么奇怪的事吧?” 司承曜没想到我会这么问,也是怔愣一瞬,随即笑道,“奇怪的事?悦悦是指什么?” “就比如,说梦话,睡姿不老实什么的?”我眼神飘忽不定,越说声音越小。 司承曜像是没发现我的异样般,淡淡地说着让我恨不得钻进地缝里的话。 “哦,这样啊,那好像确实是有的。” 说着,做出一副仔细回忆的表情,“悦悦似是做了什么梦,嘴里一直嘟囔着好可爱,好软,好喜欢这些话。 同时还一直抱着我的裘衣不撒手,对上面的皮毛又摸又蹭,很是爱不释手。” 司承曜打趣地看向我,“悦悦这般喜欢,待回去送你一件可好?” 果然!真是没脸见人了! 我双手捂脸,无声地哀嚎,抱着裘衣,那不就是抱着司承曜么?! 完了完了,趁着睡着占人家便宜,这岂不是成女色.魔了? 最过分的是,我睡着了呀!根本什么都不记得! 亏了,亏大了。 还好司承曜是我的未婚夫君,以后还有的是机会。 第205章 第205章 我捂着脸的手一顿,对啊,我俩是有婚约的,早晚要成亲,抱两下怎么了? 而且又不是没抱过,一点问题没有! 思及此,我放下双手,强装淡定道,“真的么?那就先谢过玄澈哥哥了,这皮毛瞧着柔.软密实,我确实喜欢。” “不止瞧着,摸着也是,你试试看。” 虽然司承曜语气依旧沉稳,但我知道,他是在故意打趣我。 我面上刚散去的温度又重新涌了上来,故作镇定地伸手摸了一把,“嗯,确实很好。” 我心中后悔,真是不该问的,这个脸,怎么就非要丢呢。 司承曜挑了挑眉,见我脸颊红红,到底没再继续打趣,而是转移了话题。 司承曜心中失笑,这小姑娘脸皮怎的这么薄,若是知晓自己在睡着时,两只小手在他胸膛前摸来摸去,岂不是要羞得就地埋起来? 罢了,还是别叫她知道了。 更何况...司承曜耳尖隐隐泛红。 虽然夏清悦摸的是他胸膛前的那块毛领,但因着他有内力,并不会觉得冷,故而穿的也不多,除去外面这件裘衣,内里只着一套薄衣衫,加上习武之人,本就感知力强。 所以... 司承曜轻咳一声,压下心底的躁动。 视线扫过专心吃糕点的夏清悦,心中暗自叹了口气。 他记得元神医说过,女子过了十八岁,才算是发育完全,届时行.房生育之类的,才不会伤身子。 而夏清悦今年过了年,满打满算也才十六,还是小了些。 司承曜垂眸喝了口茶,罢了,这么多年都等了,也不差再加两年。 我只顾着吃东西以驱散尴尬,自然不知道司承曜想了些什么,若是知道,只怕真要像司承曜想的那般,将自己就地掩埋了。 又过了约莫一柱香的时间,我们终于到了地方。 下马车时,因着坐卧时间太久,我的腿脚有些发软,险些跌进雪里。 好在司承曜眼疾手快扶了我一把。 初夏与其他随从们乘坐的是另一辆马车,她刚一下来就瞧见这一幕,笑着从司承曜手中接过我,虽然一句话都没说,但是她面上的表情,已然把什么话都说完了。 要不是现在人多,我非要好好教训她不可,这小丫头真是胆子肥了,连自家小姐都敢打趣。 初夏自小在我身边侍候,对我很是了解。 当下赶忙在我耳边小声告饶,小嘴叭叭说了好话一箩筐。 我用同样的小声,没好气道,“再有下次,当心本小姐不带你出来玩了!叫你留下看家!” 初夏急了,连连保证再也没有下次。 正在我和初夏嘀嘀咕咕时,司承曜那边遇见熟人了。 “六皇兄,你也在啊。”一道爽朗的声音响起。 我寻声望过去,只觉双眼被晃了一下。 眼前男子约莫刚弱冠的年龄,长相端方,面容清俊,瞧着就是个外向开朗之人,只不过身上的饰品着实太多了些。 头戴金冠腰系玉带便罢了,连脖子上的璎珞圈都镶嵌满了各式各样的宝石,再加上指间腕上等其他零零碎碎的饰物,在阳光下简直就是一个行走的反光镜。 雍容华贵,极尽奢靡。 司承曜瞧见来人,微不可查地蹙了下眉头,面无表情回道,“嗯。” 随后对我轻声道,“一个显眼包,不用理他。” 我,...... 显眼包,...要不说这话的时候避着我点呢? 第206章 第206章 显然,司承曜没有丝毫避人的意思。 我尴尬地冲着显眼包,不是,冲着八皇子裕安王俯身行礼。 “小女夏清悦见过裕安王殿下。” 裕安王司明旭早就习惯了司承曜的性子,倒也没有在意,笑着冲我道,“嘉祥郡主不必多礼,出来游玩随意些即可,不知丞相大人身子可好?” “劳殿下挂心,家父一切安好。” 司明旭点了点头,又转向司承曜,“六皇兄可是约了人?若没有,不如你我兄弟同行可好?” 而后似乎觉得将我晾在一旁不好,又道,“嘉祥郡主也一起?” 司明旭没瞧见我俩从一辆马车上下来,以为是刚好遇见的,便没做他想地发出同行邀请。 司承曜冷冷扫他一眼,嫌弃意味十足。 我心中无语,人人都说八皇子裕安王脑袋空空,每天只会把自己打扮的花枝招展,是个十足的草包。 因着司明旭自成亲封王后,就一直驻守封地,我也没怎么见过。 便一直觉得这形容多少有些夸张,可今日一见才知,传言还是保守了。 司明旭瞧见司承曜的眼神,一头雾水,不明白自己哪里又惹得嫌弃了,怎的六皇兄一副看傻子的眼神。 不等我俩说话,一道温柔的女声响起,“王爷,瞧您这话说的,六皇兄与嘉祥郡主方才定亲,今日自然是来同游赏雪的。” 裕安王妃款款而来,面上无奈,“瞧着车驾,六皇兄与嘉祥郡主应是同乘而来。” 司明旭闻言,左右看了看,而后做恍然大悟状,诧异道,“竟是这样么?如此倒显得我多事了。” 司承曜丝毫不给他面子,嗓音冷冽,“知道就好。” 我与裕安王妃见过礼后,刚好听见司承曜的话,当下与裕安王妃面面相觑,气氛颇有些尴尬。 司明旭倒是没觉得什么,笑了笑继续道,“反正我们也遇见了,那不如同行吧?人多热闹嘛!六皇兄觉得如何?” 司承曜想都没想,果断拒绝,“不如何。” 司明旭接连被拒,面上笑容微僵,但很快又恢复如常,像是刚明白般道,“我知道了,六皇兄是想与未过门的六皇嫂过二人世界,确实是皇弟不懂事了,既如此,皇弟我就先不打扰六皇兄了。” 说罢,司明旭拱了拱手,带着裕安王妃离开了。 裕安王妃临走前对我柔声道,“正月十八本王妃会举办探春宴,嘉祥郡主可有空赏脸?” 人家话都这么说了,我若拒绝,着实有些不给脸面,只好笑着应下。 他们二人走后,我与司承曜便向着另一个方向前进。 路上我忍不住对司承曜嘀咕,“玄澈哥哥,你这个弟弟弟媳,差距蛮大的呀,裕安王穿金戴银,恨不得把自己堆成移动宝库,可裕安王妃却穿着朴素,除了一套头面,竟再没旁的饰品。” 司承曜侧眸,面无表情道,“背后妄议皇室中人,你胆子倒是不小。” 我吐了吐舌头,撒娇道,“我只是疑惑好奇呀,难不成玄澈哥哥要治我的罪嘛?” 司承曜见我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眸中划过一抹好笑,“你是吃定我拿你没办法了?” 我笑眯眯毫无诚意地道,“怎么会?” 司承曜抬手落在我发顶揉了揉,“鬼精鬼精的。” 第207章 第207章 我嘟着嘴,不满地将司承曜的手扒拉下来,“呀,头发要乱了。” 司承曜弯了弯唇角,“悦悦怎样都是极好看的。” 我脸红了下,有些不好意思。 司承曜见好就收,转而道,“悦悦,日后若是遇见司明旭,离他远着些。” 我好奇问道,“为什么呀?” 司承曜眸中嫌弃,淡淡道,“闹眼睛。” “......” 司承曜见我表情一言难尽,似是被逗笑了,唇角微弯,而后正色道,“司明旭没表面上那么简单,裕安王妃也是,届时探春宴上注意些。” 我歪了歪头,“玄澈哥哥的意思是,司明旭那副草包样儿是装的,扮猪吃老虎?” 司承曜点了点头,“元宵节后,我便要领兵出征,不能陪你去探春宴了,乘风留给你,有他护着,我也安心些。” 我愣了一下,“这么急?” “嗯,年前一战,已然耗空南夏大半兵力,如今正是虚弱之际。” 我点头附和,“趁病要命,刚好趁着南夏还未有防备之际,将其一网打尽,对了,那血芙蓉玄澈哥哥可认得?” 司承曜道,“认得,悦悦文笔极好,画工也了得,那宣传警戒手稿上的插图惟妙惟肖,让人见之不忘。” 我脸红了红,嘟囔道,“传言果真不可信。” “什么传言?” 我轻笑道,“坊间都传,昭武王殿下冷心冷面,惜字如金,可我瞧着,可是相去甚远呢。” 司承曜理所当然道,“你与旁人待遇自然不同。” 我有些不好意思,赶忙转移话题道,“对了,乘风还是玄澈哥哥带走吧,京中再危险也不比战场,更何况,我身边也有爹爹给的护卫,够用了的。” 司承曜摇头拒绝了我的提议,“悦悦,听我的,乘风留下。” 见我还想说些什么,司承曜停下脚步,幽深的眸子望着我,认真道,“今时不同往日,你我如今已成一体,那些针对我的人找不到突破口,可能会将主意打到你身上,而我出征在外,难免有所疏漏,若是你出了什么事,叫我怎么办?” 我想说哪有那么危险,如今还未到夺嫡阶段,若是如此这般地撕破脸皮,那便是等同于失了先机。 可瞧着司承曜满心满眼的担忧,我张了张嘴,最终还是应了下来。 “好吧,那就听玄澈哥哥的,可乘风留下的话,不会误了玄澈哥哥的事么?” 司承曜抬手轻柔地摸了摸.我的发顶,“不会,放心吧,我身边又不是只有一个可用之人。” “那就好。” 闻言,我这才彻底放下心来,也没再计较发顶处传来的热量,左右这点力度,也不会影响什么。 我与司承曜说说笑笑,一路向梅园走去。 刚一进梅园,就听见了齐衡阳与同伴的谈话声。 在同伴的示意下,齐衡阳回头,与我们四目相对。 嗯...怎么说?场面似乎有些熟悉。 第208章 第208章 我隐约间回想起来,去年在落梅轩时,似乎也是如此。 只不过,如今我与齐衡阳的位置调换了。 而我与司承曜,自然也不会像那时的齐衡阳与苏姚雪一样,主动上前自讨没趣。 目光相对下,因着齐衡阳是为晚辈,便主动行礼示意。 左右不是对我行的礼,我移开视线,将注意力放在了盛放的红梅上。 司承曜矜贵地颔首,算是回应,而后眸光淡淡落在齐衡阳身上,眼中警告意味明显。 齐衡阳见状,无奈苦笑一声,却也没说什么。 一旁的同伴却是不愿意了,阴阳怪气地开口道,“真是今时不同往日,攀上了高枝,就连人都不搭理了。” 此处只接待勋贵世家,因此,虽处于入口处,但人其实并不多。 除了他们那伙人,便是我们几个,其余零散游客离着也有段距离。 很明显,这话就是在针对我。 胆子倒是不小,司承曜就在一旁,竟也敢出言挑衅。 我微微挑眉,视线落在说话那人身上。 “你是在说我?” 那人一愣,没想到我竟会如此直白,但也很快反应过来,不屑道,“谁应便说谁呗。” 齐衡阳在一旁拉了他一把,不轻不重地道,“李兄,莫要如此,清悦不是你说的那种人。” 李志见齐衡阳这副委屈求全的样子,语气里满是恨铁不成钢,“齐兄,你啊你,一个捧高踩低的女人,有什么好的,你这般为人家说好话,人家可未必领你的情!” 说着,又毫不掩饰地恨恨瞪了我一眼,“亏得齐兄往日对她那般好,去哪都不忘叫上,如今竟一丝情谊也不念,说退婚便退了,当真是个冷心冷情的女人。” 其余人也出声附和,不知道的,还以为在开我的声讨会。 我见司承曜眉头蹙起,眸中愠怒,不动声色地拉住他,示意他别急。 司承曜唇角绷直,撇过头去。 李志见状,更加肆无忌惮了,“如今这才过去多久,不到一年的时间,便又结了一段亲事,当真是好手段啊!齐兄,这样水性杨花的女人,真不知道有什么好留恋的!白白浪费了你的一片真心!” 齐衡阳听了,眼底一片苦涩,嘴上却训斥道,“莫要胡说,李志,喝了点黄汤你还想上天不成,满口胡言乱语,不知所谓,感情的事哪能强求?” 我觉得有些好笑,没理会齐衡阳,眸光直视着李志道,“李家三公子李志是吧?工部尚书知道自己的小儿子,在外这般惹是生非,目无尊卑么?” 李志满不在意地讥笑道,“我说的难道不是事实么?还是说,某些人想要以权压人,随意治我的罪?” 李志目光戒备地扫过司承曜,但见他没反应,便更加肆无忌惮了。 瞧着他那副模样,我真是要被蠢笑了。 若是司承曜想治你的罪,还需要什么借口,谁敢多说什么? 我没理会他的挑衅,似笑非笑地道,“你说我不到一年时间,便又结了一门亲事,怎么?我仅仅是退个婚,莫不是还要守节三年不成?” 李志一噎,恼怒道,“你说谁死了呢?” 我眉梢轻挑,“你的话不就是这个意思么?再有,这门婚事是皇上金口玉言赐下的,你这般为你主子打抱不平,可敢与我去皇上面前说?” 李志面色一白,随即又怒气占了上风,“你说谁是狗呢?” “呦,反应倒是快,这都听出来了。” 第209章 第209章 我佯装诧异,李志被气的说不出话来。 我继续道,“再有,齐衡阳当初是经常带着我四处游玩,但是。” 我瞥了眼一旁半响没动静的齐衡阳,“你自己问他,可有一次是他主动叫我?哪次不是我自己提出要跟去的,我若是冷心冷情,那他又是什么?” 李志怔愣,这才想起,似乎之前一直是我热脸去贴的冷屁股。 齐衡阳眸中散落着痛楚,“清悦,之前都是我不好,是我不知珍惜,伤害了你,抱歉。” 我直直盯着齐衡阳道,“你若真是觉得抱歉,那今后便离我远着些,莫要再纠缠于我。” 齐衡阳呼吸一窒,没有言语。 我也没想听他说什么,对着李志继续道,“还有你说的攀上高枝。” 我掩唇笑了声,睥睨着他道,“那你可是错了,你姑奶奶我,本身就是高枝,何来攀附一说?” 话落,我笑容倏地消失,神色冷然道,“我乃有品级有封地的嘉祥郡主,你是个什么东西,在这里对我大呼小叫?给你几分颜色,你还当真开上染房了,真以为我不会动你?” 齐衡阳见我神色不善,不着痕迹地蹙了蹙眉,而后温声道,“清悦,李兄也只是心直口快了些,并无恶意,我代他给你赔个不是,莫要跟他计较了。” 李志被我突然的变脸吓到,慌了一瞬,但很快又冷静下来,“哪又如何?齐兄你不必如此,我就不信她能拿我怎么样,便是到了京兆府,我们也只是拌几句嘴,还能将我打杀了不成?” 李志说完,看向我的眼中满是挑衅。 我勾了勾唇角,“你说的对,我是不能拿你怎么样。” 李志得意地笑了。 齐衡阳却觉得没这么简单,但自己也劝过了,就算李志受罚那也与他无关,便没再多说什么。 “来人,将李志带去京兆府,掌嘴三十,通知工部尚书,好好教导,再有下次,严惩不怠。” 司承曜冷肃的声音猝然响起。 李志笑容僵在脸上,不敢置信地看向出声的司承曜,眼中满是惊慌失措。 齐衡阳也是一愣,没想到司承曜竟会直接一锤定音,将人送去领罚。 齐衡阳赶忙上前求情,“殿下,只是些小摩擦而已,这惩罚是不是有些过重了?” 司承曜冷冷扫他一眼,惜字如金,“废物。” 齐衡阳将司承曜眼中的鄙夷看的清清楚楚,他知道,司承曜是在骂他竟任由别人欺辱夏清悦。 齐衡阳猛地攥紧双拳,不再言语,罢了,这个蠢货连这么点小事都办不好,是该罚了。 被暗卫抓着的李志见状,有些慌了,“昭武王殿下,为何罚我?便是京兆府尹审判,也没道理降罚与我,不能因您是王爷,便随意打罚吧!” 司承曜看都不看他,冷冷吐出两个字,“聒噪。” 见李志如此不解,我笑眯眯地好心为他解释道,“我是不能拿你如何,但你吵到玄澈哥哥了,你就是有罪,故而罚你掌嘴,清净清净。” 李志还想说些什么,却被乘风眼疾手快地塞了满嘴雪,呜呜哇哇地被带走了。 其余人见状,聚在一起像鹌鹑般瑟瑟发抖,也没了赏雪赏花的兴致,纷纷告辞离开。 我与司承曜也没理会他们,自顾自转身向里走去。 虽然遇见这些遭瘟的玩意儿,有些影响心情,但也不能就这么打道回府不是。 毕竟来都来了。 第210章 第210章 来都来了,更何况还是大老远过来的,更是不能白跑一趟。 我与司承曜心照不宣地没再提起那些糟心事,一心一意逛起了园子。 接下来倒是没再遇见其他突发状况。 只是逛累了,准备用膳时,再次遇见了裕安王夫妻俩。 但瞧着,二人似乎发生了些什么不愉快,裕安王妃眼眶红红的,像是哭过。 裕安王倒还是先前那副模样,笑嘻嘻地与我们打招呼。 他们走后,我坐在窗边,瞧着那二人离开的身影,若有所思。 司承曜抬手轻敲了下我的额头,“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我回过神来,捂着额头不满道,“说了多少次了,玄澈哥哥不要敲我的头,会变傻的。” 司承曜嘴角扬起一个微不可查的弧度,“可是我听说,民间传言,多敲敲,脑子会变得更灵光呢。” 我气鼓鼓道,“玄澈哥哥是在说我傻嘛?” “怎么会,悦悦最是聪慧,遇事极爱思考,所以,方才用你聪明的小脑瓜想什么呢?” 司承曜语气里满是揶揄。 瞧瞧,还有两幅面孔呢! 这满眼的打趣,哪还有什么冷漠无情的样子? 我没好气地嗔了他一眼,但心里又甜滋滋的。 “方才裕安王夫妻俩气氛有些不对,我在想,他们发生了什么。” 司承曜道,“悦悦很感兴趣?” 我点了点头,“总感觉,裕安王在谋划什么大事,但裕安王妃似乎与他意见有些分歧。” 司承曜眸中诧异,示意我继续说。 我回想了下今日与裕安王妃短暂的接触,继续道,“裕安王妃瞧着温婉,一副与世无争的样子,但她刚从封地归京,便急着举办宴会,这与她树立的形象不符。 加上玄澈哥哥说,裕安王也是个心面不一的家伙,两人从某种意义上说,倒也是天生一对。 这样来看,两人应该是有着共同的目的,只是裕安王妃方才眼眶微红,裕安王面色也有些不悦,瞧着像是意见不统一,争执过。” 司承曜眉眼含笑,“这小脑袋果真灵光。” 我闻言,双眼一亮,“玄澈哥哥知道?” 司承曜点头,正要说话,这时包房门被敲响,小二来上菜了。 我转眼就被桌上的饭菜吸引,什么裕安王、阴谋之类的,都被抛在脑后。 司承曜见状,轻笑一声,也没再提,拿起公筷,动作自然地为我布菜。 我被满桌的美味吸引,一时也没注意到这些。 直到吃的差不多了才发现,司承曜手里公筷竟几乎没怎么放下过。 意识到这件事,我面上一阵热意。 满桌的菜,几乎一半都进了我的胃里,谁家女孩子这么能吃? 司承曜像是知道我在想什么般,笑意淡淡道,“能吃是福,更何况这里的饭菜份量小,瞧着数量多,其实也没几口。” 话虽如此,那我也有些过意不去,放下碗筷道,“这都被我吃光了,玄澈哥哥还没吃什么,我再叫小二重新上一份。” 司承曜拦住我,任我怎么说,都表示自己已经饱了。 我拗不过他,只好叹口气,想着回去后,带他去悦来轩,好歹叫人家吃个饱饭。 - 时间一晃,又是一年上元佳节。 瞧着府里张灯结彩的景象,我有些恍惚。 不知不觉,我已经重生回来一年了。 正感慨着,初夏喜滋滋来报,“小姐,王爷已经到了,正在前厅等着呢,说让您不要着急,时间还早。” 第211章 第211章 我闻言一怔,不可避免地又想起了某人的催促。 我轻轻晃了晃脑袋,大过节的,晦气。 青枝将最后一个发钗插好,“小姐,梳妆好了。” 竹瑶在一旁惊叹,“小姐,您好美呀,粉色果然娇嫩,这不得给昭武王殿下迷得神魂颠倒?” 乘风也在暗处赞同地点头。 我面上羞红,“你这丫头,胆子越来越大了,连你家小姐都敢打趣!” 竹瑶一脸认真,“奴婢是认真的!我家小姐本就极美,如今打扮一番,更是有如仙女下凡。” 我伸手捏了捏竹瑶的脸蛋,“就你最是油嘴滑舌,若是个男娃,指不定多少女子溺在你的甜言蜜语里。” 竹瑶笑眯了眼,“谢小姐夸奖。” 我无奈摇头,轻笑道,“好了,今日过节,放你们半日假,都出去玩吧。” 初夏急忙摇头道,“奴婢不放假,要跟着小姐一起。” 竹瑶道,“初夏姐姐,大过节的,你跟着小姐干嘛?” 初夏担忧道,“今日外头有灯会,人多得很,我自然是要跟着小姐,保护小姐了。” 竹瑶听了笑起来,青枝也忍不住笑着摇头。 初夏一头雾水,不解地看着她俩,“你们笑什么?” 竹瑶拉住初夏,“初夏姐姐,小姐今日与谁同游?” “昭武王殿下啊,怎么了?” 初夏没明白竹瑶问这话是何意。 竹瑶笑道,“对呀,是昭武王殿下,咱们大召的战神王爷。” 初夏一愣,这才反应过来,“是啊,有王爷在,小姐再是安全不过。” “就是说呀,所以初夏姐姐,你还是跟着我和青枝姐姐一起吧,可莫要去打扰了小姐和王爷的二人世界啦!” 我听着她们的笑闹,无奈摇头,这帮小丫头。 待我来到前厅时,司承曜正在与爹爹闲聊。 我迈步走近,司承曜第一时间抬眸望向我,随后一愣,眸中是藏不住的惊艳。 司承曜今日穿了一身晴蓝色衣衫,衬得气质绝然出尘,淡漠的眉眼使他更加像从天而降的俊美谪仙。 而此刻,谪仙正眸光专注地望着我。 我缓了缓心神,走到司承曜面前,笑着和他打招呼,而后与爹爹说几句话,便与司承曜出了门。 街上一如往年那般繁华,街道两旁的枝头上,挂满了各式各样的花灯与彩球。 司承曜站在我身旁,小心翼翼地护着,为我隔开人群。 我俩一路赏花灯,一边向前走。 闲聊间,我们来到了一处装饰的尤为华丽的巨型花灯前。 这盏花灯高达三丈,形似一座小型楼阁,四周环绕着各种动物,每只动物口中都衔着一道灯谜。 而花灯的最上头,是尾部相互环绕交缠的一龙一凤,龙凤口中亦是衔着两道灯谜。 众人纷纷驻足,观赏着豪华的巨型花灯,议论纷纷。 “这便是今年灯会的重头戏了,万兽灯谜阵,据说难得很。” “这么难,那彩头应该也不小吧?” “哪是自然,不过咱也不知道是什么,只是听说非常珍贵,价值万金!” “嗨,可惜了,这灯谜听说没人能全部解开,不然真想看看这价值万金的是什么宝物。” 我听着听着,勾起了好奇心。 司承曜见状,温声询问,“试试?” 第212章 第212章 “试试。” 不管是这个万兽灯谜阵,还是最终的彩头,都勾起了我极大的兴致。 待上一组参赛者们遗憾退场后,我与司承曜登台报了名。 考虑到这个灯谜阵中的谜题数量较多,且难度又高,幕后之人便规定,可以双人组队参赛。 双方各占一边,一路向上解谜,在规定时间内,龙凤两方的灯谜都被解开,才算通关。 我有些好奇,“这么说来,彩头有双份?” 负责人面容憨厚地笑道,“小姐说的是,龙凤背后,都有各自的彩头,且皆是万中无一的宝贝,绝不会叫您失望。” 我看向司承曜,“玄澈哥哥猜哪一边?” 司承曜目光柔和地落在我身上,“都可,你选。” 我抬头看了看,“这火凤做的惟妙惟肖,我瞧着就欢喜,便猜凤凰这边吧。” “好。” 互相鼓励后,我俩分别走向两侧。 负责人见我们站定,便敲击铜锣示意可以猜了,而后将沙漏翻转,开始计时。 铜锣响起的刹那,最下方的兔子花灯亮起,同时口中吐出第一道灯谜。 “一夜鱼龙舞。” 我念出谜面后便笑了,这幕后之人出题倒是应景。 我红唇轻启,吐字清晰道,“元宵灯会。” 话音刚落,旁边的耕牛形状花灯紧跟着亮起,依旧是从口中出现一道灯谜。 “头戴红帽子,身披五彩衣,从来不唱戏,喜欢吊嗓子。” 我不假思索道,“公鸡。” 第三道谜题紧接着出现,“人间四月芳菲尽。” “春不见。” 第四道,“欲上月宫折桂枝。” “高不可攀。” ...... 我一连猜中十几道谜题,不由得道,“这谜题不是挺简单么?” 说完,我看向司承曜那边,果然,他也一路顺畅,眼见着快要登顶。 负责人听见我的话,不由得苦笑,“简单的只有前几道谜题,为的是供大家玩个乐呵,从中层往后,便是分水岭,能答对一二已是难得,像是二位这般聪慧过人的,实属少见。” 我瞧着上头新出现的谜题,不置可否,确实是有些难度,但也只是一些罢了。 稍作思索后,我再次给出了答案。 随着时间的流逝,这座巨型花灯上亮起的动物越来越多,很快便只剩最顶端的金龙火凤了。 围观的人群也激动兴奋起来。 “就剩最后两道压轴了!这二位厉害呀,用时快不说,竟还一次未猜错过。” “那当然了,台上的可是文武双全的昭武王殿下,和京城第一才女嘉祥郡主,二人岂是寻常之人?” “怪不得!那今年的彩头,想来定是这二位的囊中之物了。” “那可不!” 一旁的人也来插话道,“我听说这活动每年都有,那去年彩头是谁得了?” “去年好像开的是诗会,原本最有希望夺魁的,是永昌侯府的齐世子,但不知怎的,齐世子中途弃赛了,而其余人中,并没有出彩的,便空了。” “那还真是可惜啊。” 第213章 第213章 几人唏嘘几声,便没再谈论了。 距离几人不远处,齐衡阳站在阴影里,望着台上凝眸思索,时不时还互相对视一眼的二人,暗暗握紧了双拳。 喻繁星见他这幅样子,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你又发什么癫?去年自己跑了没拿到彩头,现在恼什么?” 说完,她眼珠一转,打量着齐衡阳,戒备道,“你不会是嫉妒曜哥哥和夏清悦能拿到彩头吧?” 齐衡阳扫了喻繁星一眼,嗤笑道,“清河郡主说笑了,在下还没有那般目光短浅。” 喻繁星脑子转得慢,一时没听出来他在嘲讽自己,恶狠狠道,“你最好是!别被我发现你觊觎曜哥哥的东西,人也不行!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齐衡阳讥笑道,“清河郡主倒是尽心。” 喻繁星不耐,“你少阴阳怪气,我问你,今晚你一直跟着他们做什么,是不是又要去挑拨离间?” 齐衡阳皮笑肉不笑道,“清河郡主这是说的什么话,我怎么听不懂?” “你别装!路这么宽,你怎么就偏偏跟着曜哥哥他们,又站在这看了这么久,还说不是别有用心?!” 齐衡阳若无其事道,“清河郡主,话可不能乱说,这路再宽,也只一条,我走累了,便想站这看看热闹罢了,怎么,清河郡主连这也要管?” 喻繁星说不过他,只好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随你怎么说,反正今日我就跟着你了,看你能耍什么花样!” 齐衡阳眼中闪过一丝厌烦,撇过头去,不再理会。 台下发生的事我都不知道,此时,我和司承曜已经分别解开了最后一道谜题。 随着铜锣声响起,我轻轻吐出一口气。 不愧是难倒众人的谜阵,果真是越到顶部越是难猜,尤其最后一道,我与司承曜思索良久,终于堪堪在倒计时结束之前解了出来。 也不知出题人是谁,当真是个心思巧妙的。 我一边感叹,一边在众人的喝彩声中,随着司承曜一起,跟在负责人身后去取我们的彩头。 至于为什么没有当众交付。 自然是因为财不露白了,万一被偷被抢了怎么办? - 正月十五过后,司承曜便要整顿大军离京了。 走之前,他将自己知道的,关于裕安王的事情都告知了我。 我也终于知道了,那日裕安王夫妻俩的分歧是什么。 裕安王确实是在藏拙,想要扮猪吃老虎。 他在得知司天睿死后,便发觉到了不对劲,知晓京中的局势已经被打破,便急着回来想要分一杯羹。 没错,这次回来,他们便不再回封地了,所以裕安王妃这才赶着办宴会,尽可能地拉拢人。 裕安王觉得,最大的对手还是司承曜,故而想率先对付他。 可司承曜的府邸固若金汤,他本身也身手了得,很难下手。 裕安王这就将主意打到了我的身上。 裕安王得知了我与苏姚雪之间的恩怨,便想将她收入房中,借她的手来对付我,从而拿捏司承曜。 但裕安王妃却是想着拉拢我与司承曜,毕竟国门还需要人守不是? 更何况,没有哪个女人会愿意多个人来争自己的夫君,加上苏姚雪年轻貌美,性格又讨喜,叫裕安王妃心中不安,便更是不同意了。 就这样,两个人意见有了分歧。 我听完后,不由得在心中惊叹,这苏姚雪果真是气运绕身,走了一个司天睿,又来了一个司明旭。 旁人一辈子也不一定遇见一位贵人,她倒好,前仆后继的。 但可惜了,回京这件事,她是想都不要想。 正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裕安王妃的这场探春宴,还真是非去不可了。 第214章 第214章 正月十八,裕安王府探春宴。 我一下马车,刚好和盛秋玉林沐晴在王府门口碰见。 盛秋玉身旁还跟着司辰乐。 我和林沐晴同时俯身见礼。 司辰乐连忙伸手在半空中虚扶一把,“你们是玉儿的朋友,那就也是我的朋友,不必多礼。” 盛秋玉听了,面上浮现一抹红晕,“大庭广众的,你羞不羞人?” 司辰乐笑的儒雅,眸中是满满的情意,“既然玉儿觉得害羞,那我不叫就是了。” 说完,他控制不住地轻咳几声,面上划过一丝失落。 盛秋玉瞧见,欲言又止,最后叹了口气,红着耳尖,自暴自弃地道,“罢了,你喜欢叫什么就叫什么吧!左右也不是什么大事。” 我和林沐晴对视一眼,都看见了彼此眼中的笑意,毫无疑问,盛秋玉这是被司辰乐拿捏住了呀。 盛秋玉瞧见我与林沐晴的互动,没好气地瞪了我们一眼,“走了走了,你们两个,别眉来眼去的了。” 裕安王妃举办的这场探春宴,也是男女分开的。 各家小姐们在内院,少爷皇子们则是在外院。 司辰乐叮嘱道,“玉儿若是有什么事,只管派人来前院叫我。” 盛秋玉摆了摆手,不在意道,“能有什么事,一个宴会罢了,我从小到大,这样的宴会参加了不知道多少场了,放心吧。” 司辰乐摇头,“话虽如此,但防备之心不可无,多加小心总是好的。” 盛秋玉无奈,只好道,“好,我知道了,你身子弱,待会少喝些酒。” 司辰乐笑着应声,而后看向我道,“六皇嫂...郡主也是,皇兄临行前,特意叮嘱我,要多照看着些,郡主若是有事,只管叫我便是。” 原本我正揶揄地瞧着他俩,谁知下一瞬,话竟落到了我头上。 我耳根微微发烫,唇角却止不住地扬起。 林沐晴事不关己地打趣道,“呦呦呦,都有人念着呢,又幸福了姐妹们。” 盛秋玉装模作样地威胁道,“你再这样阴阳怪气试试呢?小心我明天就把我家那些才俊的画册,给容姨送去。” 林沐晴面上嘚瑟的神色瞬间僵住,赶忙求饶道,“别别,小姑奶奶我错了,不敢了。” 盛秋玉傲娇地仰头哼了一声。 我们笑闹着进了王府,在王府下人的带领下,与司辰乐分开前往各自的宴席。 裕安王妃瞧见我们一行人进园,与身旁的夫人说了一声,便笑着迎过来。 “清悦,你们来了,别站着,快入座吧。” 因着我们三人与裕安王妃都不太熟悉,规规矩矩行了礼后,便顺从地坐下,没再主动开口说话。 裕安王妃也没在意,依旧热情道,“清悦丫头,几天不见,又水灵了不少,可真是叫人稀罕的紧,本王妃若是昭武王,也得放在心尖尖上,时常挂念着。” 我眉梢微挑,知道她这是在说方才府门口的事。 裕安王妃是想告诉我,她目前还没有对付我的意思。 第215章 第215章 我扬唇淡淡道,“裕安王妃谬赞了,臣女哪有您说的那般好。” 裕安王妃道,“你这丫头就是太谦虚了,本王妃对你一见如故,可是欢喜的紧。” 这是想与我合作了。 我心中并无意外,浅笑道,“多谢王妃抬爱,臣女受宠若惊。” 裕安王妃也笑意盈盈,“这有什么的,对了,听说清悦也对乐曲有所研究,刚巧我得了本古籍,待会带你去瞧瞧如何?” 我没拒绝,点头应了声好。 裕安王妃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接着对盛秋玉与林沐晴客气夸赞了几句后,便转身离开,招待其他人去了。 裕安王妃走后,林沐晴悄悄凑了过来,“小悦儿,我怎么觉得,这裕安王妃跟你话里有话呢?” 盛秋玉正在吃水果,听见后也凑了过来,手中还捏着一小串葡-萄。 “话里有话?没有吧?这不就是未来妯娌间的虚情假意么?” 林沐晴摇头,“若真是如此简单,那干嘛偏要叫小悦儿去看古籍?直接差人拿来不就好了。” 盛秋玉揪下一颗葡-萄扔进嘴里,含糊不清道,“许是古籍珍贵,舍不得呗?” 林沐晴听了,忍不住翻个白眼,伸手揪下几颗葡-萄,一股脑塞进她嘴里,“吃你的吧。” 盛秋玉塞了满嘴,但又舍不得吐出去,只好艰难地鼓着腮帮子嚼啊嚼,瞧着林沐晴满眼的控诉。 林沐晴不理她,继续对我道,“裕安王妃方才话里话外都是示好之意,小悦儿,你说,裕安王妃会不会是有求于你?难不成她想跟你合作?” 我眸中划过赞赏,微微点头道,“没错。” 而后,我简单地把裕安王夫妇俩的分歧,给她俩讲了一遍。 盛秋玉一开始还不信林沐晴的推测,说她心思忒多。 但听完我的话后,整个人目瞪口呆,手里的葡-萄都差点拿不住。 眼见就要脱手坠地,我赶忙伸手接了过来。 京城冬季寒冷,别说水果了,就是新鲜蔬菜都少之又少。 这些水果是裕安王妃为了此次宴会,特意差人从封地费劲巴力运送过来的,除去路上坏的,和送进宫的,就剩下一小筐。 偏偏盛秋玉格外爱吃,若是掉了,指不定要闹腾多久。 见盛秋玉缓过神来,我将葡-萄又递给了她,她一边心有余悸地吃葡-萄,一边疑惑问道,“裕安王脑子没问题吧?他怎么就这么确定,苏姚雪会有办法对付你们?” 我耸了耸肩,“谁知道呢。” 林沐晴思索片刻,蹙眉道,“苏姚雪这人是有点邪门,人不在京城,倒是没断过和京城的联系,现在居然又搭上了裕安王,这两人若真是凑到一起,指不定有多少阴招等着。” 我也对这话很是认同,所以,为了避免麻烦,苏姚雪绝不能进裕安王府。 正想着,裕安王妃的贴身大丫鬟走了过来,恭敬道,“嘉祥郡主,我家王妃知晓您对古籍感兴趣,特地差奴婢前来,邀您前去书房鉴赏一番。” 我面上平静无波,心底却有些诧异。 此时距离探春宴开始,也就仅剩一炷香的时间。 我跟在裕安王妃的大丫鬟身后,若有所思,裕安王妃似乎有些着急啊。 第216章 第216章 从裕安王妃那里回来后,周围人打量的目光时不时落在我身上。 我自小便受惯了瞩目,自然不会放在心上,只若无其事地与盛秋玉她们闲聊。 其中不乏有好事者上来询问,都被我一一搪塞了过去。 她们见实在打听不出来什么,加上菜肴已上桌,便只好作罢。 我这才清静下来。 众人在各自的席位上吃了些菜后,便端起酒杯,开始四处走动。 毕竟这种大型宴会的本质,其实就是各家主母之间,为家中的适龄子女相看。 就连林沐晴也不例外,筷子还没动几下,就被将军夫人叫到了身边。 而我与盛秋玉身上已经有了婚约,还是圣上赐婚,自然免了这一茬。 我俩正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余光里,一打扮艳丽的窈窕身影走了过来。 我直觉她是冲我来的,便给盛秋玉使了个眼色,叫她起开些,免得被误伤。 果不其然,那艳丽女子停在了我的桌前。 “喂!你就是那个什么夏清悦?” 我蹙了蹙眉,心中不喜,淡淡扫她一眼便移开了视线,没有理会。 那女子似是被我的态度惹恼,抬脚踢向我面前的餐桌,怒喝道,“本小姐在跟你说话,你是聋了吗?” 她这一下并没有收力,桌上的酒壶霎时倒了下来。 眼见酒水洒出,我连忙起身避开。 一旁刚退开的盛秋玉也被吓了一跳,急忙将我拉了过去,担忧地问道,“没事吧?有没有弄脏衣物?” 我摇了摇头,“没事,我躲得快,酒水并未沾染上来。” 盛秋玉这才放下心来,转而看向那女子,气冲冲道,“你谁啊!踢人桌子干嘛?差点伤到人知不知道,真是好生粗鲁!” 那女子不屑道,“你也配知道我是谁?不就洒了壶酒吗,能伤什么人,她是泥做的不成?” 盛秋玉怒极反笑,挑衅道,“犯了错都不敢自报家门是吧,怎么,你很见不得人吗?” 女子柳眉倒竖,双眼恶狠狠地瞪着盛秋玉,“你才见不得人!我犯什么错了?不就踹了桌子吗,又没踹她身上,谁让她不回话的。” 说完又瞪向我,嗤笑道,“要是这都躲不过去,那得多废物,就这也配做昭武王殿下的王妃?真是叫人笑掉大牙。” 盛秋玉还想呛声,我拦住她,看着那女子淡淡开口问道,“你喜欢司承曜?” 那女子没想到我会这么问,面上浮现一抹羞涩,转而瞪着我,厌恶地道,“关你什么事?还有,谁允许你直呼昭武王殿下大名的!” 我没理会她的质问,继续问道,“你是文妙柔?” 她傲气地抬高下巴,哼了一声。 我知道自己这是猜对了。 也是,这般目中无人且又如此迷恋司承曜的,除了清河郡主,也就是她了。 但这文妙柔与清河郡主又不同,清河郡主也就是娇纵了些,品性还是好的。 文妙柔却是嚣张跋扈的很,仗着自己是王妃的嫡妹,没少在封地作威作福。 第217章 第217章 许是在封地无法无天惯了,到了京中竟也丝毫不知收敛。 盛秋玉面上诧异,“不可能吧?这么粗鲁一女的,怎么会是裕安王妃的妹妹?” 文妙柔面上一僵,恼羞成怒道,“你这个贱人闭嘴!少拿我和那个窝囊废相提并论。” 文妙柔最是厌恶嫡姐那副做作模样,明明自己都是身份尊贵的王妃了,在哪不能耀武扬威?偏偏成日里要一副低眉顺眼的模样,什么端庄温婉,照她看来,分明就是窝囊不堪。 听见文妙柔骂盛秋玉,我面色沉了下来,抄起桌上的酒杯,就冲着文妙柔的面门掷去。 文妙柔躲闪不及,额头瞬间被砸出了淤青,酒杯中剩余的酒水也尽数洒在了她的脸上。 前一秒还气焰嚣张的人,顿时狼狈了起来。 文妙柔吃痛地捂住额头,声音尖利地喊道,“你这个贱人,居然敢打我!” “打你就打你,有什么问题?” 我拾起躺倒在桌上的酒壶,漫不经心地掂了两下,“既然你嘴巴不干净,那我就大发慈悲地帮你洗洗,如何?” 文妙柔下意识后退一步,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后,咬了咬牙,眼中怨毒,“你好大的胆子!我可是明华侯府的嫡次女,裕安王妃的嫡妹!” 盛秋玉在一旁忍不住嗤笑,“那又怎样?很威风吗?我们家清悦可是郡主,有封号封地的那种哦~” 文妙柔愤恨地瞪向盛秋玉,“我在和夏清悦说话,哪里有你插嘴的份,你又算个什么东西!” 盛秋玉有意气她,理了理头发,故意用夸张的语气道,“哎呀,既然你都如此诚心地问了,那我就大发善心地告诉你吧,真是不巧了,下个月我便要与十三皇子成婚了,届时,我也是王妃了呢~” 文妙柔闻言,面色铁青,恨恨地瞪着我们。 我瞧着有些不耐,甩手将酒壶横着扔了过去,手动帮她闭眼,就你会瞪人是吧! 我拍了拍手道,“再瞪把你眼睛挖出来。” 文妙柔梅开二度,再次被砸中,气的双目通红,尖叫着扑上来,“啊啊啊!夏清悦你这个贱人,我要杀了你!” 盛秋玉赶紧将我护在身后,抬脚就将文妙柔踹了出去。 我在一旁补刀道,“呦,就这身手,酒杯躲不开,酒壶躲不开,被人踹也躲不开,这么废物,也配喜欢司承曜啊?” 说着,我夸张地捂嘴,像是刚想起什么般继续道,“呀,记错了,我不能叫司承曜大名的。” 我戏谑地瞧着她,娇柔造做道,“咱们的昭武王殿下可是千叮咛万嘱咐,说亲近的人得叫他的字,所以我都是叫他玄澈哥哥的。” 文妙柔一向横行霸道惯了,哪被这样对待过,加上我这番刺激,她颇有些失去理智地怒道,“你竟敢如此羞辱我!来人!来人!给我把她们拿下!不,给我把她们乱棍打死!” 可惜了,这里是裕安王府,不是她家,自然没人听她的。 不过,这里的吵闹倒是把裕安王妃引了过来。 裕安王妃拨开人群,便瞧见眼前这一幕,听见文妙柔的话更是一阵头疼。 我似笑非笑地对着裕安王妃道,“王妃的嫡妹,竟是这般草菅人命吗?” 裕安王妃环视一圈,扯起嘴角,“郡主这是哪里的话,光天化日,哪能这般目无王法,不过,这是发生了何事?” 文妙柔见裕安王妃来了,气急败坏地要她处置了我们。 裕安王妃稍微安抚了下,便开始询问下人事情的经过。 下人将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裕安王妃越听面色越沉,待下人说完后,她也彻底黑了脸,斥道,“放肆!这般肆意妄为,没有一点规矩,还不道歉!” 第218章 第218章 裕安王妃说这话时,文妙柔正紧盯着我,这话说的又没有主语,她便理所当然地以为是在教训我。 文妙柔不满地嚷嚷,“她把我害成这样,凭什么光道歉就算了?文妙怡,你给我狠狠地罚她,打她三十大板!” 我挑了挑眉,她竟在大庭广众之下,直呼王妃姓名,这个蠢货,当真是对自己的嫡姐没有半分尊重。 裕安王妃听了她这话,果然,面色更难看了,抬手就是一巴掌。 文妙柔被打蒙了,半晌才回过神来。 “文妙怡!你居然敢打我!我要告诉爹爹娘亲!” 裕安王妃眼中慌乱了一瞬,随即很快稳住情绪。 她皱着眉头,痛心疾首地道,“你这丫头,当真是被家里头惯坏了,且不说这事是你有错在先,单就说这三十大板,你以为是说打就能打的吗?你可知三十大板是多重的刑罚,是想要了一条人命不成!” “三十大板怎么了?撑不住那是她命薄,关我什么事!还有,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我有错在先?难不成你是在叫我道歉?” 文妙柔满脸的不敢置信,“文妙怡,你疯了吗?竟然要帮着外人,不帮我?” 裕安王妃揉了揉额角,苦口婆心道,“妙柔,此事本就是你挑衅在先,错责在你,今日人多,莫要再胡闹了,快过来给嘉祥郡主赔个不是。” 说完,就伸手想要拉着文妙柔来给我道歉。 文妙柔狠狠一巴掌拍开她的手,“你这个王妃怎么当的这么窝囊?在自己的地盘还护不住自己的嫡妹,我凭什么道歉,要道歉也是她给我道歉!” 裕安王妃吃痛地收回手,垂眸一看,白嫩的手背已然红肿起来。 她的耐心也随着这一巴掌消耗殆尽。 裕安王妃不动声色地将红肿的手背收进袖口,给身旁的嬷嬷使了个眼色。 两个嬷嬷立刻上前,强硬地压着文妙柔来到我们面前。 这两个嬷嬷都是粗使嬷嬷,手上力气大得很。 文妙柔挣脱不开,怒骂道,“放开我!你们这些粗鄙的奴才,谁允许你们碰我的,当心我把你们通通发卖了!” 两个嬷嬷冷着脸没吭声,只手下默默加重了力道。 文妙柔吃痛,疼的有些说不出话来。 裕安王妃瞥了她一眼,提醒道,“妹妹,这些都是裕安王府的家生子。” 言外之意是,你没资格发卖。 文妙柔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裕安王妃也不在意,转而冲着我和盛秋玉歉意地道,“今日之事,都是妙柔的错,这孩子在家霸道惯了,不想竟冲撞了二位,本王妃在这替她赔个不是,还望二位莫要同她一般计较。” 话落,裕安王妃从左右手腕上,各撸下一只水头极佳的镯子,就往我和盛秋玉手中推。 因着刚达成的合作关系,我也没想闹得太叫她为难。 正打算说两句场面话,做个顺水人情便罢了,毕竟还可以私下报仇不是。 不想,文妙柔却突然发难。 文妙柔见我俩非但没受罚,反倒是嫡姐给我们道歉,还得了自己看中已久的镯子,顿时气红了眼。 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就这么挣脱了两个粗壮嬷嬷的禁锢。 她抬手拔下头上的金簪,就张牙舞爪地向我扑过来。 文妙柔的动作很快,但乘风的动作更快。 文妙柔刚冲过来,就见一道黑影闪过,随后她就倒飞了出去,撞到身后的树上晕死过去。 第219章 第219章 我瞧见她手中尖利的金簪,面色瞬间沉了下去。 好歹毒的女子! 盛秋玉也瞧见了那金簪尾端的锋芒,心有余悸地与我对视一眼。 我俩同时将手中的玉镯又推了回去。 我嗓音冰冷地开口道,“裕安王妃的好意,令妹似乎并不领情呢。” 裕安王妃瞧着又回到自己手中的镯子,瞥了眼昏死在树下的文妙柔,眼底满是厌恶。 开口说出的话却依旧温婉,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母亲在怀妙柔时,生了场病,病气过给了腹中的孩子,故而妙柔生下来,便比寻常孩子弱上几分,精细着养了好些年,才与寻常人一般无二,全家便对她偏宠了些,这就养成了她嚣张跋扈的性子。 我也劝过他们,再这样下去迟早会惹出祸事来,可...” 裕安王妃苦笑一声,“此番回京,本没打算带着她的,可她不知从哪听说,六皇弟被赐婚了,就非闹着要跟来,还绝食了一日,爹娘心疼,我又劝不住,便只得带她进了京,谁成想,今日竟做出这等混账事!” 话音刚落,裕安王妃便作势要行礼,“归根结底,此事是我文家对不住嘉祥郡主与盛家小姐,二位想要个怎样的解决方法,只管说就是,本王妃都会尽量满足。” 盛秋玉连忙伸手托住,“王妃不必如此,这是文妙柔的错,又不是您的错。” 我听完这番话,却是没有动作,而是似笑非笑地看向裕安王妃。 果然啊,能进皇家的人,就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 这裕安王妃瞧着温婉无害,背地里也在处处挖坑算计人。 既然阻止不了文妙柔进京,那就在京城做手脚,借旁人之手将她遣送回去,顺带还能叫她吃些苦头。 这手段倒是用的漂亮。 只是不巧了,这个旁人竟是我自己。 我眯了眯眼,心下有些不悦。 裕安王妃见我这幅模样,便是知晓,我对于自己被利用这件事很是不满,连忙在旁人看不见的角度,无声地对我做了个口型。 我看清后,心下有些诧异,她倒是舍得。 罢了,念在她也算是诚心的份上,便帮她这一把吧。 我顺着盛秋玉的话道,“阿玉说的对,在场这么多人都瞧见了,是文妙柔的问题,与裕安王妃无关,王妃不必替她担责。” 裕安王妃见我这般反应,暗自松了口气,再次无奈苦笑道,“话虽如此,可妙柔毕竟是本王妃的嫡妹,怎能真的不管? 唉,这孩子在封地无法无天惯了,到了京城,一时还未适应,也是怪我,都说长姐如母,是本王妃疏于教导了。” 听出裕安王妃话中的意思,我便顺着她的话道,“王妃平日里大大小小要忙的事也多,哪能时刻盯着教导? 不过,既然令妹无法适应京城,那还是早日送回封地吧,京中贵人遍地,今日碰上我和阿玉便罢了,左右不过同龄,看在王妃的面子上,一句小打小闹便揭过了,可若是哪日冲撞了贵人...” 我摇了摇头,“届时,单她自己遭殃便罢了,就怕牵连到王妃母族,那才是得不偿失。” 我这番话简直就是说到了裕安王妃的心坎上。 裕安王妃连忙应声,承诺今日便差人送信回侯府,连夜就将人给遣送回去。 我,...... 看得出来,裕安王妃很急了。 不过,她急苏姚雪的事我理解,但文妙柔这事也这么急? 难不成明华侯府还想送个侧妃? 第220章 第220章 我胡乱想了想,也没在意。 左右不是给司承曜当侧妃,与我关系不大。 裕安王妃端庄地向看热闹的众人赔了不是,又给了我和盛秋玉一些场面上的补偿后,便着人将文妙柔带下去了。 宴会继续,毕竟这才刚用了开胃菜,后面还有许多环节未进行,正式的探春宴膳食也还未用,总不能就这样草草收场。 我侧眸瞧了眼裕安王妃的神色,心道文妙柔只怕要吃大苦头了。 也是,毕竟这是裕安王夫妻俩归京后,举办的第一场宴会,请来的大部分都是想要拉拢之人。 听说他们夫妻俩,为了给众人留下个靠谱的好印象,可是花了不少心思的,如今却被文妙柔闹了一通。 且不说裕安王妃心下如何,单说裕安王便不会咽下这口气。 文妙柔的态度,打的不仅是裕安王妃的脸,更是裕安王的脸面。 此事成为众人茶饭后的笑谈事小,若是传出,裕安王纵容妻妹在京中当众行凶,想必在封地更是无法无天的话来,那才是真的棘手了。 本身当初裕安王为了降低父兄们的警惕,就把自己伪装成了一个骄奢的纨绔形象,若是如今再加上是非不分,包庇行凶的名头,再想洗白可就难了。 所以,可想而知,裕安王对文妙柔的惩罚只会更重,别说娶进门当侧妃了,就是随便找户人家把她嫁出去,都是有可能的。 届时,就算明华侯府再心疼女儿,也不得不照办,谁叫自己家还在人家的地盘上,得仰人鼻息呢? 见盛秋玉还是闷闷不乐,我便小声将这些事说给了她。 盛秋玉这才开心了起来,轻哼一声,“自作自受,活该。” 随后挥挥手,将司辰乐派来的小厮打发了回去。 林沐晴方才随母亲去了另一个园子,故而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回来正巧撞见司辰乐身边的小厮回去复命。 林沐晴笑着冲盛秋玉打趣,“怎的才一会不见,你们二人就这般想念了?” 盛秋玉红着脸,轻拍了林沐晴一下,“你这丫头说什么呢?当真是个不知羞的。” 随后将方才的事,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我在一旁欲言又止。 最后轻叹一口气,罢了,她开心就好,左右林沐晴也知道她的性子,自己能提取出真实信息来。 林沐晴听完,面上也满是怒气,拉着我上下打量,“真是岂有此理!小悦儿,你没受伤吧?” 我摇了摇头,冲她安抚地笑道,“我没事,有阿玉和乘风在,她连碰都碰不到我,反倒是她自己受伤不轻。” 林沐晴见状放下心来,而后懊恼地道,“那是她活该,早知方才我就不跟娘亲过去了,要是我在,非得狠狠踢上两脚不可! 那明华侯府,谁人不知是个空架子,家中男丁没一个有本事的,全府人都借着嫁进裕安王府的嫡长女,在余清州作威作福。 我爹说了,就他家那样的,不出两代就得垮,竟还到京城里装起来了!哪来的勇气?” 林沐晴出身将军府,最是看不上这类人。 每次想到自家亲人在战场上出生入死,九死一生地保护着这些酒囊饭袋,就恨得牙根痒痒。 盛秋玉连忙道,“竟是这样吗?哎呀,早知道我就再用点力了!” 林沐晴愤怒的情绪,被她这话说的瞬间破功,她打趣地道,“还用力?方才你不是说,那文妙柔张牙舞爪地冲上来,妄图要撕烂你们的脸,却转瞬被你一套行云流水的组合拳脚,给打的口歪眼斜,落花流水,连自己起身都不能吗?再用力些,那她岂不是要当场咽气了?” 盛秋玉听出她话里的揶揄,笑着与她闹成一团。 我摇头轻笑,这两个人单独在外时,一个比一个冷傲靠谱,偏偏凑到一起时,就成了两个活宝。 我目光从她们二人身上挪开,百无聊赖地瞧着四周,视线乱晃。 不管是什么类型的宴会,归根结底也就那么几样,琴棋书画,吃喝玩乐。 随着丝竹之音的响起,众人很快便忘了方才的插曲,三三两两地聚到一起,下棋作画,各自游戏。 我坐着无聊,与盛秋玉她俩说了一声,便站起身准备四处逛逛。 第221章 第221章 不得不说,裕安王府与裕安王一样,四处透着奢华之气。 我一路走,一路在心中感叹,裕安王别的能力不知道,但肯定是赚钱的一把好手。 否则就依皇帝对他不远不近的态度,定然不会有如此多的赏赐。 若说是贪污受贿,那更不可能如此般摆在明面上,赃款如此大肆宣扬,是嫌自己命长吗? 裕安王只是装傻,又不是真傻子。 走了一会,我瞧见前面空地处也聚了一堆人。 内里还时不时传出一阵阵惊呼声。 我有些好奇,便抬步走近。 哦,原来是投壶。 我不自觉搓了搓手指,有些蠢蠢欲动,好久没玩过了啊。 其实我挺喜欢玩投壶这个游戏的,不管是什么样的比赛规则,我都能抱一堆彩头回来。 只不过,齐衡阳不喜欢我玩。 他不喜欢的原因,说来也有些可笑。 因为我太厉害了。 无论怎么比,我都是第一,这让他很没有成就感。 每当我满心欢喜地带着彩头,献宝似地捧到他面前时,他都会淡漠地扫视一眼,然后冷冷道,“女孩子家投壶这么准做什么?没得粗鲁,这点东西竟就叫你这般开心,丢不丢人,别忘了,你可是丞相府的嫡女。” 若是旁人这般说,我定然会毫不犹豫地骂回去。 可他是齐衡阳,是我从娘胎里就定下的夫君,是我一直奉若神明的人。 所以,我忍着泪水将彩头还了回去,后来,再也没碰过投壶这个游戏。 我正站在原地出神,身旁突然响起一道女声,“夏清悦?你傻愣在这干嘛呢?” 我循声望去,瞧见那人后,眉头微微蹙起。 是卢太傅的孙女,卢玲珑。 卢玲珑从小就和我不对付,处处与我作对,后来我才知道,原来她喜欢齐衡阳。 后来我与齐衡阳退了婚,她又来找我的麻烦,说我不识好歹。 我觉得她脑子有病。 太傅一世英名,怎么就有这么个脑子不好的孙女? 亏得取名时,希望她能有颗七窍玲珑心。 卢玲珑见我不说话,也不在意,自顾自地道,“怎么?想玩?你不是很久不碰这个了?” 我淡淡道,“关你什么事?” 卢玲珑也不气,挑衅道,“你来,咱俩比,若是你赢了,在原本的彩头上,我再加上我家那张古琴。” 我心下微动,太傅有一张稀世古琴,名唤霓裳琴,我偶然见过一次,便一直念念不忘。 “太傅会同意?” “你不用管,祖父已经将那琴送我了。”卢玲珑得意。 我语气依旧淡淡道,“哦,那还真是暴殄天物。” 卢玲珑恼了,张嘴就要骂人,“你...” 我不给她机会,打断道,“我可不信你会有这么好心,说吧,什么目的?” 第222章 第222章 卢玲珑瞪我一眼,“夏清悦,你还是这么讨厌。” 我面不改色,“彼此彼此。” 她冷哼一声,继续道,“若是你输了,你就给本小姐离开京城,永远不许回来!” 听了这话,我表情有些怪异,“我与昭武王已于夕岁宴赐婚,这事你知道吧?” 卢玲珑皱眉,不明所以道,“知道,当时我就在现场,怎么了?” 啧,那更不应该了。 既然她在,那就应该知道,我对齐衡阳没有一点余情,也对她追求齐衡阳与否,都没有丝毫威胁,干嘛非要让我离开? 况且... “我既要嫁于昭武王,那便是要入他王府的,怎么离开京城?” 卢玲珑对此嗤之以鼻,“那是你要考虑的事情,关我什么事?随便回你们谁的封地,反正你别留在京城就行。” 我默然,这人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霸道不讲理。 怪讨厌的。 卢玲珑见我半晌没回应,有些不耐烦了,“又愣什么神呢?比不比啊?” 说着,似乎是怕我不应战,扬着眉毛,对我挑衅道,“怎么?难不成是怕了?也对,毕竟你好多年没碰过投壶了,怕输给本小姐,也属正常。” 呦,还会用激将法了呢? 可惜了,对我没用。 我瞥她一眼,不为所动,只淡淡吐出两个字,“神金。” 这个词也是从祝卿安那里学来的,意思是说人脑子不好。 此时此刻,非常适用。 我忍不住感叹,祝卿安的词汇还是太全面了。 卢玲珑虽然听不懂,但是瞧着我的表情,就知道不是什么好话。 当即她就恼了,“夏清悦,你骂我?” 周围贵女们被卢玲珑的怒意吓到,默默与她拉开距离,以免自己被误伤。 毕竟太傅就这一个宝贝孙女,只要不是杀人叛国的大事,其他便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若是当真因卢玲珑的火爆脾气,被波及受伤,那就只能自认倒霉了。 届时,卢玲珑最多被关关祠堂,抄抄经文,但自己可是得实打实地疼上几日。 不过,周围人怕,我可不怕。 我无视她的怒气,语气依旧淡然地道,“那又怎样?你自己听听你说的,输了,我就得离开生养我的故土,赢了,只得死物一张,这亏本买卖,给你你做?” 卢玲珑面上一滞,原本她觉得,这赌注没什么问题,但不知怎的,经夏清悦这么一说,似乎,是有些不公平? 她眉头紧皱,强压下怒气,不满道,“那你想怎么样?” 我微微扬唇,“我也不难为你,与你的条件对应,若是我赢了,日后再见到我,你便绕着走,若非必要,别出现在我面前。” 光给东西怎么行,被齐衡阳迷得失了心智的女人,烦人的很。 瞧见她,就能想起前世的我。 许是我话语中的嫌弃太过明显,卢玲珑刚压下的火气又上来了。 “夏清悦!你别太过分了!” 我早就习惯了她的炸药性子,也不理会,只似笑非笑地瞧着她,“怎么?不敢了?是害怕输给我吗?” 意料之中地,短短三句话,激的卢玲珑瞬间失去理智。 她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般,面上满是嘲讽,“我不敢?开什么玩笑?我会怕你?” 我挑眉,不置可否。 卢玲珑气笑了,“大言不惭!好!就照你说的,你若赢了,除了原本的彩头与霓裳琴,我卢玲珑日后,绝不再出现在你面前。 但若是我赢了,你便离开京城,永远不许回来!还有...” 卢玲珑恶劣地笑笑,“你离开时,在城门前大喊三声,你夏清悦不如我卢玲珑分毫,你可敢?” 我在心中有些无语地翻了个白眼,幼稚,她不会觉得,这是什么很羞辱人的惩罚吧? 也是,对于自尊心强又好面子的人来说,这确实很让人抬不起头。 但我不会。 第223章 第223章 毕竟在前世,苏姚雪用在我身上的手段,可比这些要恶毒的多。 我在心中乱七八糟地想着,嘴上也没闲着,“三声少了,能有几人听见?不如喊上一上午,我一路从丞相府嚷到城门口,如何啊?” 卢玲珑听出我的敷衍,又是恶狠狠地瞪我一眼,“你倒是自信,也不怕闪了舌头!” “不劳你费心,我好得很。” “哼,你也就现在还能嘴硬一时了,我倒要瞧瞧,你这个多年未碰投壶的人,拿什么赢我!” 我眸光扫过她,语气不咸不淡道,“以前我能赢你,现在亦然。” 卢玲珑不屑,“当真大言不惭!规则是十支羽箭,谁中的多谁获胜,若打平,便加赛五支,直至分出胜负。” 说完,见我没意见,她便率先转身走向场地中央。 站定后,她一边由着丫鬟整理袖口,一边冲着我扬了扬下巴,象征性地询问道,“鉴于你许久未曾玩过,便在一旁瞧着些,我先来,没问题吧?” 我知道她这是爱出风头的毛病又犯了,不在意地点头,“随你。” 卢玲珑很满意我这般识时务,好心情地拿起一支羽箭。 抬手,瞄准,投出。 砰的一声,羽箭准确无误地落入壶中。 围观众人纷纷鼓掌夸赞。 卢玲珑没有理会,一支又一支地将羽箭投出去。 我瞧着卢玲珑飒爽的动作,心中略微感叹。 抛开其他的不谈,卢玲珑确实有副讨喜的好皮囊,举手投足间,都极为赏心悦目。 可惜了,脑子不好。 场上,卢玲珑还在继续专注地投着羽箭。 砰、砰、砰··· 很快,卢玲珑就已经投进了第九支,只剩下最后一支了。 这时的卢玲珑已然有些疲惫了。 持续的紧绷让她精力消耗的很快,精致的额头上也布满了细密的汗珠。 她随意地抬手抹去汗珠,咬了咬牙,投出最后一箭。 我抱着手臂站在一旁,目光随着她投出的最后一箭移动,而后微微摇头,这一箭要空了。 果不其然,只见那支羽箭在壶口处跳了跳,最终还是落到了壶外面。 围观众人惋惜地叹气,“哎,就差一点。” “可不,不过卢小姐也已经很厉害了,目前为止,咱们这里最好的成绩也才中六支。” “那倒是,不愧是卢太傅最宠爱的孙女。” 卢玲珑没理会众人的话语,见最后一箭落在外面,眉眼间有些烦躁。 但在瞧见我时,又变成了释然。 我挑了挑眉,就这么笃定我赢不过她? 卢玲珑下场冲我走来,趾高气昂道,“到你了,希望你别输的太难看。” 我没理会她,只随意地找了条丝带用作襻膊,将袖口绑了起来,便上前找了个位置站定。 周遭传来窃窃私语,“嘉祥郡主都多少年没碰过投壶了,能行吗?” “不知道,听说以前很厉害,应该也能进几个吧?” “我猜五个。” “不一定,我猜最多两三个。” 卢玲珑听见周围的声音,得意地笑了。 但还没过多久,她的笑就僵在了脸上,满是不敢置信。 就在她们叽叽喳喳的时候,我将十支箭羽拿在手上,投掷的动作又快又稳。 接连不断的砰砰声响起,十支箭羽悉数落入壶中。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且挑不出丝毫错处。 我转头,与卢玲珑目光对视,“我说过了,以前能赢,现在亦然。” 我是很久不碰投壶了,可我射箭一流呀。 第224章 第224章 周遭寂静一瞬。 不知什么时候来到这里的盛秋玉和林沐晴打破了寂静。 盛秋玉惊呼,“天呐!清悦你全中了!” 林沐晴不住地拍手,“小悦儿,你好厉害啊!” 周围人这才如梦初醒,纷纷拍手惊叹。 卢玲珑白了脸,嘴唇颤抖,“怎么可能?” 盛秋玉听见她的话,柳眉一竖,“怎么不可能?你自己不行,就以为别人也跟你一样不行吗?” 卢玲珑却没理,视线直直地盯着我,咬牙切齿道,“夏清悦,你不是好多年没碰过投壶了?怎么会有如此般技巧,你竟敢骗我!” “我没骗你。” 卢玲珑双眸泛红,恶狠狠道,“你还不承认!那你怎么解释这全中的十支箭?” 我看她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傻子,“为什么要解释?这不是很简单吗?” 见卢玲珑气到说不出话来,我随口又道,“若你非要一个解释,那便是我天赋异禀吧,毕竟,我第一次接触投壶,就赢了你不是么?” 卢玲珑面色黑的发沉,“夏清悦!” 盛秋玉和林沐晴见卢玲珑面色不善,好似下一瞬就会恼羞成怒地爆起伤人。 她俩不动声色地站到我身旁,将我护在中间。 “喊什么喊什么?这不是你自己偏要问的吗?” “就是,这么大声做什么?呀,卢大小姐不会是想反悔赖账吧?” 卢玲珑面色更难看了,双眸恶狠狠地瞪过去,“你们胡说什么?我怎么可能会抵赖!” 我瞧见盛秋玉和林沐晴的举动,心里暖暖的。 伸手轻轻拉住她们,而后自己上前一步道,“既然你没有这个意思,那现在我赢了,履行你的承诺吧。” 卢玲珑见周围人都在瞧着她,只好梗着脖子道,“本小姐说到做到,待回去后,霓裳琴我会差人送到你府中。” 我点了点头,无视她满脸肉疼的神色,继续补刀道,“那我便等着了,还有,第二条赌约,卢大小姐也可以现在就开始履行了。” 卢玲珑这人心倒是不坏,但还是那句话,脑子不好,烦人的紧,所以还是快远离我身边吧。 卢玲珑险些被气哭,狠狠一跺脚,转身跑开了。 卢玲珑离开后,气氛明显好了不少。 我在周围人的庆贺声中,接过了本场投壶的彩头。 这种比赛的彩头,一般是由宴会主办者提供的,其余人为了增加趣味性,也会自己出些物件进行添彩。 一来二去,竟有满满一大盘。 盘上具是各式各样的贵重首饰玉佩之类的。 其中最为夺目的,还是裕安王妃提供的两件缠臂金。 这缠臂金是由黄金打造的金带条缠绕十二圈而成,金带条上刻着繁复的花纹,更显精美异常。 随之配套的是两枚金镯,在阳光的映照下,镶嵌在上面的宝石显得更加绚烂。 我一时被惊艳到了。 难怪这里聚集了这么多人,不管会不会的,都要上来投上两下。 这等精美又贵重的首饰,谁不喜欢呀? 四周众人也啧啧赞叹,“裕安王妃瞧着朴素,但出手是真大方呀!” “毕竟是王妃嘛,更何况是裕安王的王妃,便是自己不买,裕安王也会搜罗来的。” “哎呀,这你们就不懂了吧,裕安王妃瞧着虽然装饰少,但身上穿的戴的,个顶个的珍贵!” “这个我知道,单说那最不起眼的耳饰,便价值千金了!” 众贵女听了,具是一阵阵惊呼。 第225章 第225章 另一贵女神色恍然,压低声音道,“难怪我听说,王妃娘家有意将嫡次女也嫁给裕安王,这生活也太好了吧?” 我眸光微动,还真是如此啊? 不过如今,明华侯府的算盘算是落空了。 明显众人也想起来,今夜文妙柔便要被送回去了。 于是话题又转回到了我身上。 我无意听别人如何谈论我,便与盛秋玉她们准备离开。 刚走没多远,身后一句话传进我的耳中。 “真不愧是丞相嫡女呀,什么都会,还样样顶尖,真是让人羡慕。” 我脚步一顿,耳边仿佛又响起当初齐衡阳的声音,不由得有些恍惚。 林沐晴敏锐地察觉到我的走神,侧头问道,“小悦儿,怎么了?” 我回过神,笑着摇摇头,“没事,就是突然想起了,齐衡阳曾经说,我投壶玩的太厉害,很粗鲁,为点彩头就开心,没个丞相嫡女的样子。” 盛秋玉皱眉,“听他放屁,他就是嫉妒!” 林沐晴也附和,“投壶既让女子参加,那就是合理的娱乐活动,何来粗鲁一说?更何况,自己凭实力赢来的东西,开心是应该的。” 我赞同地点头,没错,丞相嫡女,合该样样出挑,这不应该是什么让人诟病的缺点。 - 这些小插曲过后,许是裕安王妃特意交代过了,直到散席,也没再发生什么乌七八糟的事。 回到府中,青枝上前道,“小姐,裴质子差人送来了口信,说有事告诉您,请您空了去小院一趟。” 我有些讶异,裴鹤找我? 我不自觉猜测会是什么事,心下好奇的紧。 毕竟,平常都是我找他要消息,他找我的时候是少之又少。 当下我也不休息了,起身道,“备马车。” 青枝见我面上有些疲惫,又从初夏那得知了宴会上发生的事,有些忧心地劝道,“小姐刚回来,不如休息休息再过去吧?” 我摇了摇头,“无碍,在马车上休息也是一样的。” “马车颠簸,总归没床来的舒适。” 我还是摇头,“没事,裴鹤甚少找我,我也想知道是什么事,不然心中有事,也休息不好。” 青枝见拗不过我,只好在马车上铺了一层又一层的软垫,力求让我能坐的更舒服些。 很快,马车停在了裴鹤的小院门口。 车夫上前敲了敲门,很快就来人将门打开。 我下了马车,抬步走进院子。 还是在那棵树下,裴鹤依旧在煎茶煎梨。 我坐到他对面,端起茶盏,浅斟一口。 嗯,还是曾经那个味道。 我开口道,“怎么,最近又干燥咳嗽了?” 裴鹤一愣,“没,为什么这么问?” “上次你弄这个的时候,就是这么说的。” 裴鹤笑了笑,“姐姐还记得呢?” 我也笑了笑,“那是我第一次喝到这般有新意的茶,自然印象深刻。” 裴鹤感慨道,“那竟是去年的事了,时间真快啊,不知不觉,我已在此处一年了。” 我心下奇怪,却也隐隐有了些猜测,“是挺快的,怎么突然说这个?” 裴鹤抬眸看向我,眸中不舍,“姐姐,我要走了。” 第226章 第226章 我手下一顿,微微抿唇问道,“西凉来人接你了?” 裴鹤点头,“嗯,西凉近些年内乱不止,当初姐姐历练时,我不是曾离开过一段时日么?那次便是去整兵筹谋的,如今大局已定,正是我回去接手的最好时机。” 我诧异地望向他,眼前人虽已有了少年模样,但新年刚过,满打满算也才十二的年纪。 如此年幼,便要担上那般重任了么? 我眉心微蹙,有些担忧,但又不想说什么不吉利的话,一时纠结异常。 裴鹤见状,贴心地开口道,“姐姐不必忧心,我既然短短一年时间能谋算至此,便是有足够的把握接手那一切,更何况,前段时日与堂兄的重逢,更是为我增添了一份助力。” 闻言,我眉心缓缓舒展开来,是了,从前世便能得知,裴鹤是个有本事的。 一时着急竟给忘了,倒是我杞人忧天了。 不过,话虽如此,但终究实打实相处了这么久,说一点都不忧心在意是不可能的。 我思索片刻,取出一枚精致小巧的白玉刻章递给他。 “这是我的粮铺商印,可以此作为信物,随意调动我名下商铺的所有粮食。” 我叹了口气,“我知晓你不会一直留在大召做质子,所以早前便将铺子开到了西凉交界,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虽然知道此处绝对安全,但我还是下意识地压低声音道,“西凉都城及附近城池也有,不多,就三间,但聊胜于无,必要时,也能帮上些忙,在等待调配期间,可靠着这些过渡一下。” 裴鹤连连摆手,“不用的,姐姐,这怎么能行?” 我板着脸唬道,“有什么不行的,怎么?现在就已经开始嫌弃上了?那日后是不是还要断了你我之间的情份?” 裴鹤有些慌张,忙道,“怎么可能!姐姐永远是我的姐姐,一辈子都不会变!” 我强硬地将信物塞进他手中道,“既如此,那你就好好收着,俗话说,有奶便是娘,西凉作物稀少,一到打仗更是粮草难寻,届时你手握粮仓,便会省很多事,那些人就算是想难为你,也得先瞧着自己的肚子掂量掂量。” 裴鹤望着手中的信物有些呆滞,随即红了眼眶,“姐姐...” 裴鹤本就生的好看,加上这一年的调养,更是出落的愈发俊俏,已然能看出日后的招人模样。 只是因着先前的遭遇,生长速度还是有些迟缓,面上仍带着独属于孩童的软肉,可爱的紧。 现下唇红齿白的小少年红着眼眶,眸中泪水欲落不落,满脸的感动不舍。 我瞧见他这副模样,当即心软的一塌糊涂,连忙抬手揉了揉他的脑袋。 “哎呦,怎么还要掉小珍珠了呀?都多大的小少年了,你这样我怎么能放得下心呢?” 裴鹤有些不好意思,他轻轻扭过头吸了吸鼻子,声音有些闷闷的,“姐姐,别摸头了,我会长不高的。” 话虽然这么说,却没有躲开的意思。 我笑眯眯地又揉了两把,这才收回手道,“那都是谣言,不可信的,我瞧着,我们家小鹤根骨奇佳,日后定是个身量修长的潇洒少年郎。” 裴鹤眉眼弯弯,显然被逗开心了,他小心地将信物贴身放好。 “姐姐,谢谢你。” “谢什么,我早就把你当成亲弟弟了,别的帮不上忙,但这点小事还是没问题的,别太感动,这些都是阿姐应该做的。” 我颇有些耍宝地道。 裴鹤却是一本正经地望着我,“不是的,这世上没有什么是应该做的,姐姐心里想着我,我自然要记得,人要懂得感恩,否则,与禽.兽无异。” 说完,裴鹤将一直放在手边的玉牌拿起来,递给我。 “姐姐,这是天元阁的阁主令,持此玉牌者,便是天元阁的主人,不论何处地界的消息,皆可随意调取。我不日便要离开大召了,此物送给你傍身。” 第227章 第227章 许是这一世的裴鹤有了我的帮助,各方发展相比前世,都要更顺许多。 短短一年时间,便将天元阁发展到了前世的顶峰状态。 甚至比前世更好。 前世天元阁的覆盖面,仅限于大召与西凉,裴鹤走时,又带走了西凉那部分,留给苏姚雪的,其实仅是微不足道的一小部分。 而这一世,天元阁的覆盖面可不止大召西凉,东晨、西影、南夏等周边国,甚至是羽国这样的繁盛大国,都在天元阁信息网的覆盖之下。 我诧异道,“不论何处地界的消息?” 竟不是苏姚雪那般,只得大召的那一部分? 裴鹤点头,“没错,只要天元阁知晓的,皆可随意调取。” 我没急着拒绝,而是摸着玉牌的横截面道,“这玉牌有几块?给了我,对你有什么影响没?” 裴鹤笑眯眯道,“姐姐不必担心,这玉牌与虎符相似,共有两块。” 说着,从怀中掏出一枚同样的玉牌。 裴鹤将两块玉牌严丝合缝地对到一起,上面的花纹,此时组成了文字。 正面雕刻着“天元阁”,背面是“阁主令”。 嗯,很简洁,是裴鹤的风格。 他将玉牌面对着我展示了下,继续道,“姐姐放心,两块玉牌效果是一样的,并不会对我有什么影响。” 我这才放下心来,弯起唇角,将玉牌收好。 “那我便不客气了,有了这个,我就不用担心你走后,我的消息来源了。” 裴鹤佯装生气,“原来在姐姐心里,我就只是个探子么?” 我夹起煎熟的梨子,轻轻一咬,便是满口的梨香,甜滋滋的。 我瞥了他一眼,口齿不清地道,“说这话是吧?来,你把商印还我。” 裴鹤下意识捂住心口,满脸讨好地道,“嘿嘿,我开玩笑的,姐姐最是疼我了。” 裴鹤珍惜地摸了摸心口处的印章,打定主意要好好保存。 就放在心口处带着吧,像姐姐一样贴心! 此时的裴鹤并不知道,此举竟会在危急关头,替他挡下了那致命的一箭。 当下玩笑过后,裴鹤见我有些累了,便将负责大召地界的天元阁心腹叫了出来,让他们认人。 其实这些人我早就混了个脸熟,但裴鹤不放心,还是执意要叫出来敲打一番。 我自然不会驳了他的好意,那多扫兴啊? 不多时,事情就交待完了,裴鹤便赶我回府。 我也确实累了,又叮嘱两句便上了马车。 谁知,一觉醒来,瞌睡还没散呢,就见初夏呈上来一封书信。 我纳闷,这个时间司承曜应当还在路上,不会写信才是。 待打开一看,我气笑了,裴鹤这小崽子,说自己不喜离别,竟偷偷摸摸走了! 第228章 第228章 时间就这样不紧不慢地向前走着。 很快,就到了盛秋玉大婚的日子。 一大早,京城的街上就热闹非凡。 司辰乐因着要成婚,前段时日便从皇宫里搬了出来,住进了景宣王府。 因此,从景宣王府到国公府的这条路上,更是挤满了人。 众人瞧着一箱箱被抬进国公府的聘礼,眼睛都看直了。 “我的天老爷诶!这聘礼,只怕是几辈子都花不完吧?” “何止聘礼,国公夫人最是疼爱这个女儿,听说嫁妆也是不遑多让,那可是多的嘞!” “这当真是十里红妆啊!天公嫁女,也不过如此了吧?” 周遭百姓一边感叹,一边忙着捡王府下人们撒的喜钱,嘴里吉祥话一个劲儿地往外冒。 - 我和林沐晴早早地便来到了盛秋玉的闺房,陪着她说话聊天。 待上妆完毕,盛秋玉的紧张不安才终于全部散去。 她拉着我俩的手,双眸泛起水光,“谢谢你们,还好有你们在,不然,我真的要慌死了。” 林沐晴连忙止住她的话,“呸呸呸,大喜的日子,说什么死不死的,忒不吉利。” 盛秋玉赶忙轻轻拍了两下自己的嘴,“呸呸呸,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我被逗笑了,“都要出嫁的人了,怎的还童言呢?” 盛秋玉撅了撅嘴,耍无赖道,“我不管,今日我是新娘子,我最大,我说什么就是什么!” 这么一闹,盛秋玉眸中的水光也散了去。 我和林沐晴对视一眼,都放下心来,顺着她笑道,“是是是,新娘子说什么都是对的。” 正笑闹间,国公夫人推门走了进来。 因着我们常来找盛秋玉玩耍,故而与国公夫人也很是熟稔。 “岚姨,您来了。” 国公夫人笑着点头,“听管家说,你们一早就来了,真是辛苦你们两个丫头了。” 我和林沐晴赶忙道,“不辛苦,我们也就是陪阿玉说说话,解解闷,今天仪式多,阿玉才是要辛苦了。” 国公夫人又夸了我俩几句,随即目光转向自家即将出嫁的女儿。 待瞧见自家女儿时,愣了一瞬,而后笑意盈盈道,“娘的玉儿,今日真是好看极了。” 盛秋玉嘟着嘴,抱住国公夫人的手臂撒娇,“娘说的这是什么话?难道女儿往日里都是不好看的么?” 国公夫人轻轻点了点盛秋玉的鼻尖,“小顽皮,娘哪里是这个意思?” 盛秋玉娇俏地吐了吐舌头。 国公夫人轻叹一口气,“都是要出嫁的大姑娘了,怎的还这般小孩子气?待你成了皇室宗妇,出门在外,可万要记得规矩体面。” 说着,国公夫人眼眶红了起来。 我和林沐晴对视一眼,知晓这是要说些体己话,便悄悄退了出去,将空间留给她们母女俩。 我俩轻手轻脚地出了门,走到挂满喜气红绸的院中坐下。 林沐晴有些不解地叹了口气,“嫁人,不就是从一个地方,搬到另一个地方居住么?怎的好像再也不能回家见面了一样?” 我双手支着下巴,也叹了口气,“话虽如此,但毕竟成了亲,身份就变了,不再只是谁的女儿,更是府中主母,要考虑的自然就多了起来,若是府中复杂,手头的事就更多了,哪是还能说回家便回家的,多得是身不由己。” 就像前世,我与齐衡阳成婚后,想回一趟丞相府,不说难如登天,那也是差不离了。 光是禁足,就够我喝一壶。 加上府中的糟心事太多,哪怕我掩饰的再好,也总会泄露一二。 为了不让爹娘忧心,我也只能尽量少回去。 想着想着,我又叹了一口气,隐约间,心底竟对与司承曜的婚事,也有了一丝抗拒。 但转瞬又被我打散了。 第229章 第229章 既然已经做出了选择,那便不能再摇摆不定,这不是我的行事风格。 选对了,我就开开心心过我的好日子。 若是错了,那便果断舍弃。 虽说圣上赐的婚,解决起来有些麻烦,但又不是没有办法,我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又怎么会怕这点小麻烦呢? 想到这,我也不叹气了,大喜的日子,得少叹气,多沾喜气。 林沐晴对于我的话不太明白,还在苦思冥想,试图理解。 我见她满脸纠结的模样,颇有些好笑地道,“到时你自然就知晓了,现在这般难为自己做什么?” 林沐晴又叹了口气,“太复杂了,原本我以为,成亲只是生活中多了一个亲人,但听你这番话,似乎与我想象中的,大相径庭。” 我略微沉吟片刻,有些不确定地开口道,“若是刚好遇见正确的那个人,你说的,可能也是对的?” 不等我俩再继续探讨下去,一阵喧闹声由远及近。 我和林沐晴同时起身,远远地瞧上一眼。 原来是司辰乐顺利过了堵门环节,进来接亲了。 我俩连忙快步去通知盛秋玉。 刚为她盖好红盖头,丫鬟就领着盛秋玉的大哥盛弘羽进院了。 按照习俗,新娘子出门,脚是不能沾地的,要自家兄弟或是舅舅背着出门。 盛弘羽红着眼眶,一步一步将盛秋玉背到了八抬大轿上,期间不住地低声说着些什么。 路过我身边时,我听清了。 “玉儿,国公府永远是你的家。” “若是受了欺负,就跟哥哥讲,你是哥哥带大的,哥哥无论如何都会为你讨个公道。” “玉儿,哥哥真舍不得你啊...” 我瞧着他们的背影,有些羡慕恍惚。 丞相府只有我一个,没有兄弟也没有舅舅。 所以出嫁时,是从族亲中借了一个未婚表兄来的。 我们之间没怎么见过,关系自然也不亲厚,只在上轿前,说了几句场面话便罢了。 如今瞧着这幅场景,心中难免有几分羡慕。 待我回过神来。 司辰乐正在国公府门前,当着所有人的面,难得大声地讲话。 他承诺定会好好对待盛秋玉,不叫她受半点委屈,这才翻身上马,带着迎亲队伍,吹吹打打地离开。 因着迎亲队伍还要游行,我便与林沐晴先行去景宣王府等着。 仪式进行完后,新人要出来敬酒。 我与林沐晴坐一桌,好巧不巧,齐衡阳与他的好友们坐在隔壁桌。 但好在,齐衡阳一开始打了声招呼后,便再没了动静,我也就没再管他,将注意力放在了正给长辈桌敬酒的盛秋玉身上。 一般皇子成亲,帝后自然是不会来的,拜高堂时,也只是对着皇宫方向遥遥一拜。 国公府的人,更是没有来男方府上观礼的道理,只能等着三日后的回门。 因此,盛秋玉所在的位置,便是全场辈分最高的了。 一桌子人都是瑜嫔的娘家亲戚。 司辰乐被娘家舅舅叫走了,此时只有盛秋玉一人在敬酒。 我眉头微蹙,拉了拉林沐晴的衣袖,低声道,“你瞧,阿玉是不是表情不太好?” 话音刚落,还不等林沐晴说话。 盛秋玉就一把将酒杯摔在了地上,话语里满是怒意。 “我今日大婚,你竟就想同日将女儿塞进来做侧妃?” 第230章 第230章 盛秋玉自小被国公府众人宠着长大,脾气自然也是不小的。 此时怒气翻涌,并没有刻意压低音量。 “你这人怎么想的?当我是新妇,便好欺负不成?” 喜宴顿时静了下来,视线纷纷望过去。 盛秋玉对面的那位夫人似是觉得有些难堪,将酒杯往桌上重重一放,不悦道,“你这是什么态度?我可是你的长辈。” 盛秋玉嗤笑一声,“长辈?你讲的话可有半分长辈的样子?” 这时,我和林沐晴也赶到了盛秋玉身旁,低声询问发生了什么。 盛秋玉又狠狠瞪了那人一眼,才转过头与我们道,“我和辰…和王爷敬酒到这,王爷刚介绍完,就被他舅舅叫走了,我便留在这照常说话。 可谁知,王爷刚离开,这人就拉住我,说今儿是个好日子,她家刚巧有个适龄的姐儿,不如今夜一并抬进府当侧妃,凑个好事成双!” 盛秋玉好不容易压下的火气又上来了,狠狠照着那妇人的方向啐了一口,“去她的好事成双,这分明就是瞧着我好欺负,要来打我的脸!” 我听了盛秋玉的话,惊的双眼瞪圆,不敢置信地看向那位趾高气昂的夫人。 侧妃?她怎么敢如此狮子大开口的? 按道理来讲,大召的王爷可娶一正妃两侧妃,其余侍妾若干。 侍妾随意挑个日子,一顶小轿抬进府便可。 但正侧妃就不同了,那可都是要经帝后点头才可记录在册,是正经的皇家儿媳。 哪是这么随便就能定下来的? 更何况,现下还是在正妃的婚宴上,这不是明目张胆的打人脸么。 那位夫人瞧见我们的反应,很是不满,“你们这副模样做什么?我可是瑜嫔娘娘的亲大嫂,景轩王爷的大舅母!我还能害他不成? 再说了,我家珍姐儿自小便是当主母培养的,管家之事那是样样精通,待进了府,定能在管家之事上帮你许多,这分明是为了你好,怎的就是打你脸了?” 我了然,原来是司辰乐的大舅母余氏,怪不得如此猖狂。 我记得天元阁搜来的消息上提过。 司辰乐小时候曾随瑜嫔去外祖父家玩,不慎落水,幸亏余氏路过,将他捞起,救下一命。 此后,瑜嫔和司辰乐便对余氏感恩不已,照顾有加。 但凡是她提的要求,只要不是太过分,便也都应了她。 想必正因如此,逐步养大了余氏的野心,加上司辰乐身子弱,性格又温吞,便觉得自己能拿捏了。 原本我以为这余氏是个心善的,但如今看来,当年的事莫不是另有隐情? 我眯了眯眼睛,还得查查。 盛秋玉都被气笑了,“哈,你这舅母的手,伸的未免也太长了些,外甥的后院也要管?还帮我管家,怕不是帮着帮着,就管成自己家了吧!野心可是不小!” 余氏面色不变,像是在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般贬低道,“你这孩子,说话怎的这般难听?唉,罢了,你还小,心思难免有些狭隘,等珍姐儿进府你就明白了。” 余氏顿了一下,转而阴阳怪气道,“不是大舅母说你,身为王妃,应当时刻想着为府里开枝散叶,善妒之心可是万万要不得的。” 盛秋玉炸毛了,“你说谁狭隘善妒呢!我夫妻刚成婚,你就急着往屋里塞人,难道我还要感谢你不成?” 不等余氏说话,盛秋玉紧接着冷笑一声道,“不过,既然大舅母有如此顾虑,想必定是府中庶务众多,忙昏了头,为了大舅母好,我明日便给你府中送去几个才貌俱佳的侍妾,保管各个年轻有活力,定能为舅母分忧。” 余氏面色一僵,怒道,“你敢!你个小辈,还管到长辈家中来了?” 盛秋玉不紧不慢地道,“哎呀,舅母别急啊,您年纪又不小了,怎的心思也如此狭隘?罢了,等明日侍妾们进门,您就明白了,我这可都是为了你们好! 而且我听说了,大舅舅府上男丁单薄,这可不成!趁着大舅舅身子骨还硬朗,得抓紧开枝散叶才是。” 第231章 第231章 说着,盛秋玉叹了口气,似笑非笑地道,“舅母自己说的,善妒之心可是要不得。” 余氏面上青白交加,最后黑了脸,怒道,“你一个新妇,竟敢如此不敬长辈!看我不给你点颜色瞧瞧!” 话落,抬手就要一巴掌打过来,嘴里还说着,“若是在我喻家,非要请来家法,打的你皮开肉绽不得!” 我蹙眉,正要出手拦下。 不想另一人动作更快。 折扇轻轻一挡,便将余氏的攻势死死拦下。 我诧异地望向齐衡阳,他怎么出手了? 盛秋玉也有些讶异。 齐衡阳将余氏的巴掌震了回去,慢条斯理地收回折扇,淡淡开口道,“不好意思,受人所托,要保护他妹妹,另外,这里是景宣王府,不是在你喻家。” 我恍然,哦对,盛弘羽和齐衡阳可以说是从小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好兄弟。 盛秋玉也红了眼眶,低声喃喃,“哥哥...” 而后轻声对齐衡阳道谢。 齐衡阳微微点头,视线扫过我时顿了顿,而后若无其事地挪开。 余氏捂着被震的生疼的手腕,尖声质问,“你知道我是谁吗?竟敢伤我,你是谁家的小子?!” 齐衡阳自报身份后,余氏愣在原地,悻悻地闭了嘴。 我挑了挑眉,呦,还是个欺软怕硬的。 余氏不敢惹齐衡阳,便对着盛秋玉发难。 眼看着盛秋玉就要压不住脾气,准备掀桌。 为了避免她的婚宴被毁的彻底,我连忙给林沐晴使了个眼色。 林沐晴秒懂,伸手拉住盛秋玉安抚。 而我上前一步,将她们挡至身后。 虽说余氏辈分大,但我有着郡主的名头,在场只有我最适合出面压她。 毕竟,林沐晴是小辈又是白身,而齐衡阳是男子,不便掺合过多。 盛秋玉虽说可以搬出王妃的身份来压人,但若是传了出去,总归对名声有碍。 余氏见我挡在面前,不悦道,“你又是谁?” “本郡主封号嘉祥,有品阶有封地,可有资格与你说话?” 余氏皮笑肉不笑地道,“原来是嘉祥郡主,您可真会说笑。” 我也扯起一抹笑,“喻夫人谦虚了,嘉祥说笑的能耐,可是不及您半分。” 余氏蹙眉,“郡主这话是何意?” 我依旧笑眯眯道,“瞧,喻夫人又开始说笑了,您方才说的话难不成都忘了?” 说完,我也不等她回答,继续道,“也罢,那我便受些累,提醒提醒好了。 您方才说,要将家中的姐儿,抬进王府做侧妃,是也不是?” 余氏满不在意地道,“是又怎样?郡主还想插手别人的家事不成?” 我顿时笑容一收,不怒自威,“家事?你可知,正侧妃具是要经帝后点头,才可入皇家族谱,你此举乃是藐视皇家礼法,该当何罪! 更何况,今日是王妃大婚,你却在喜宴上如此逼迫羞辱,可是不将皇室放在眼里?你好大的胆子!” 第232章 第232章 余氏被我劈头盖脸的质问说的一愣,随即眼中不满,可能是觉得被小辈如此训斥,丢了面子。 但顾忌着身份,她又不敢说什么,只好皮笑肉不笑地道,“郡主这话说的委实夸张了些,我也不过是随口一说罢了,哪里就能扯上这些,不能仗着您是郡主,就给我定下如此严重的罪责呀!” 我扯起嘴角,“哦?随口一说?既然如此,那你家女儿,此时身着嫁衣,坐在小门外的轿撵上,是在等什么呢?” 早在余氏说完,我便起了戒心,派乘风去搜寻一圈,果然在一不起眼的小门处,发现一顶轿。 随着我这句话出口,现场顿时炸开了锅,议论纷纷。 更有好事者,迅速溜了出去,很快又跑回来。 “王府西南角小门,当真有一顶软轿!还布置的很喜庆嘞!” “什么?难不成真如郡主说的那般?” “哎呦,这是吃定了今日必能入府啊!” “若是侍妾也就罢了,侧妃怎么可能啊?” “我估摸着,这余氏一开始,确实打着侍妾的心思,毕竟只有侍妾才从小门抬,但瞧着景宣王妃一副好脾气的样子,就索性狮子大开口,搏个侧妃之位,嘿,可没想到景宣王妃的好脾气是装的,碰上硬茬子了。” “真是胡闹!侧妃哪是这么容易就定下的?若真如此草率,就不怕圣上怪罪?” “她怕什么?圣上要怪,也是怪景宣王妃,毕竟若真成了,也是王妃做的主。” 盛秋玉听见众人的话,懵了一瞬,随即暴怒,“你个老东西,竟还敢算计我!” 余氏见自己的心思被戳破,恼羞成怒,索性也不装了,“嚷嚷什么?真是粗鲁,还王妃呢,比不得我家珍姐儿半分教养。 依我看啊,不如你去跟皇上自请降为侧妃,让我家珍姐儿做正,免得日后出席宴会,丢了皇室颜面,被众人耻笑。” 眼见盛秋玉要被气的失去理智,林沐晴都快拉不住了。 左右也撕破了脸,此时搬出王妃身份,也不会再遭人诟病。 我连忙怒喝一声,“大胆!敢与王妃如此无礼,也不瞧瞧自己是什么身份!” 盛秋玉在听见我这句话后,也冷静了下来,她深吸一口气,冷冷道,“本王妃是皇室儿媳,便是娘家亲戚,如今见了本王妃也是要行礼问安的,你凭什么在本王妃面前大呼小叫?来人!将余氏赶出去!” 侍卫们瞬间围了上来,余氏却依旧有恃无恐,“我看谁敢!我可是景宣王的舅母,你们王爷的救命恩人!敢动我,当心你们的脑袋!” 果然,侍卫们面面相觑,没敢再继续动作。 盛秋玉见状,气的说不出话来。 我蹙了蹙眉,沉声道,“别忘了,你们是王府的侍卫。” 侍卫们互相看了看,依旧犹豫不前。 余氏更得意了,“就连瑜嫔都对我礼待有加,你们算什么东西?” 说着,余氏对着我嗤笑一声,“说白了,这就是我们的家事,嘉祥郡主要管,恐怕没有这个资格。” 我耐心也耗尽了,正打算破罐子破摔,叫乘风把她丢出去。 这时,一道男声响起。 “是么?那本王可有资格?” 人群瞬间一静,齐齐望向声源处。 司辰乐无视众人,快步来到盛秋玉面前,“玉儿,你怎么样,没受伤吧?” 盛秋玉摇头,泪水瞬间忍不住地落了下来,控诉道,“司辰乐,你今日迎娶我时才说过,不会叫我受半分委屈,可如今连喜宴都还未结束,我就被你那个舅母欺负了!就连侍卫也不听我的!” 司辰乐轻轻抹去盛秋玉的眼泪,心疼地道,“抱歉,玉儿,是我来晚了。” 第233章 第233章 盛秋玉撇过头,赌着气不理他。 瞧见司辰乐眼中的疼惜懊恼不似作伪,我放下心来,悄悄在盛秋玉耳边道,“给你撑腰的来了。” 盛秋玉面色一红,抱住我和林沐晴的胳膊,傲娇道,“谁稀罕,我还有你们两个为我撑腰呢。” 我和林沐晴对视一眼,无奈地笑笑。 而后转过视线,想知道司辰乐会如何解决。 司辰乐冷冷瞥向一旁的侍卫们,“王府不需要吃里扒外的东西,带下去,杖二十,丢出去。” 侍卫们想求饶,但没等出声,就被司辰乐的暗卫们押下去了。 余氏见状,眼中闪过一抹心虚。 自己这个外甥,面上看着对她很是尊敬,但其实,关系并没有外人以为的那般亲近。 只不过司辰乐对所有人都一副温和的样子,加上自己的有意引导,这才有了那些假象。 余氏心中也有些埋怨,怎么说自己也是救了他的命,怎能这般凉薄? 不过凉薄也好,这说明他就是个冷心冷肺之人,对这个新娶的王妃也定然没什么感情。 自己好歹也在他身边筹谋了这么多年,份量肯定比那小丫头重。 思及此,余氏更加信心满满了。 待瞧见司辰乐与盛秋玉的互动时,立马不乐意了,“你这丫头怎么说话的?怎能直呼自己夫君的大名!还有小乐你也是,堂堂男儿郎,怎能向一妇道人家低头道歉,凭白辱没了身份。” 我听见余氏这番理所当然的训话,忍不住嗤笑出声,“怎么?这是将自己代入婆婆的身份了?” 余氏觉得自己有了靠山,毫无顾忌地剜我一眼,“我与小乐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当真是物以类聚,一窝子的没教养。” 不等我说话,司辰乐开口了,他面上一如既往的温和,语气却透着冷意,“舅母这话是何意?玉儿是本王的王妃,嘉祥郡主是玉儿的朋友,便也是本王的朋友,舅母可是对本王有意见?” 余氏面色一僵,哂笑道,“没有的事,是舅母说错了,舅母一向心直口快,小乐你是知道的。” 司辰乐点头,“舅母年纪大了,说话之前还是过过脑子的好。” 这话说的不留情面,当着这么多人,余氏觉得面子上过不去,再次端起长辈的架子。 “小乐,你以前可从不会这么对舅母说话,是不是被谁带坏了?” 余氏目光隐晦地看向盛秋玉,而后继续道。 “不是舅母说你,娶妻当娶贤,搅家精可是绝对不行的,更何况,男子汉顶天立地,怎能对内宅妇人低头,那日后岂不是要骑到你头上来作威作福了?” 说着,余氏摇了摇头,“听舅母的,珍姐儿性子能耐都是一等一的好,抬珍姐儿进府,才最是适合不过,舅母毕竟救过你,不会害你的。” 司辰乐听见最后一句话,眸中闪过厌恶之色,直言道,“舅母可是在挟恩图报?” 余氏作为内宅妇人,习惯了说话弯弯绕绕。 司辰乐这话说的太过直白,叫她险些招架不住,只得干巴巴道,“你这孩子,舅母只是想说,我做的都是为你好。” 司辰乐面上的温和之色散去,冷然道,“叫你一声舅母,是看在外祖家的面子,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不成?平常小事便罢,如今竟敢将手伸向本王府中,余氏,谁给你的胆子!” 司辰乐就算身子再弱,也有着皇子的威严。 此时威压散开,余氏像见了鬼一样,愣在原地发颤。 司辰乐继续道,“我的玉儿,是我心心念念求来的,是天底下最好之人,哪里轮得到你来指指点点?你有什么资格?” “更何况,当年救我一事,事实究竟如何,你自己心里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