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岛夺命案》 译序 一部优秀的通俗小说不仅应明白晓畅,紧密联系社会现实和群众生活,而且应该成为社会文化的窗口,使读者可以从中管窥一个社会的政治、经济、历史、法律等方方面面的情况。美国小说家内尔森-德米勒于一九九七年写出的《荒岛夺命案》正是这样一部不可多得的佳作。作者以其超凡的叙事才能,将金钱、法律、谋杀、爱情、正义与邪恶的斗争等融为一炉,演释出一部情节曲折、扣人心弦而又发人深思的侦探小说。全文语言幽默,人物性格刻画生动,使得小说本身既与读者尤其美国百姓的生活息息相关,又以一种独特的后现代视角超然于其它同类的通俗小说之上,颇具进行一番剖析的价值。 这部小说以美国长岛附近一处生物实验基地的两位科学家夫妇被杀为肇始,围绕侦政工作逐层展开。其间警探与凶手、凶手与被害者、警探与管探等各种关系错综复杂,互相交织,煞是好看。不知不觉中,金钱、爱情、法律、邪恶和正义等现实题材得以成功地展现。人类不只一次地拷问自己的灵魂:金钱对我们究竞意味着什么?文学史上无数大家和普通的通俗小说家都用他们的作品说明金钱是万恶之源。或许作家的天职就在于曝光和针硬事物的阴暗面,籍此警醒世人,所以歌颂金钱的小说毕竞没有针砭和抨击它的多。在高度发达的资本主义社会中,金钱不可避免地成为人们灵魂的腐蚀剂和行动的“第一驱动力”,于是金钱拜物教开始将美好的传统价值观从人们脑海中驱走。被金钱主宰一切的大脑所指挥的人体躯干也不过就如文中主人公约翰-柯里所说的是“行尸走肉”。生命的意义一旦归于金光灿灿的物质享受,杰出的科学家便可以为了它而出卖尊严和假公济私;富裕的葡萄园主就可以大肆挥霍,到处结党营私,甚至为了金银财宝而杀死朋友;而无数政客、新闻媒体甚至警察本身也因为菜要人有钱有权便相信他不会犯罪。金钱成了荣誉、地位、特权的象征和后盾,这不仅使小说中描绘的一幅幅官场、要人圈中的“现形”画面具有了强烈的现实批判的意义,更使得读者可以进一步思考:在美国这个号称法制健全的国家中金钱和法律的较量又意味着什么? 罪犯弗雷德里克-托宾腰缠万贯,身为社区的名流,却没有正确的健康价值现,只对花天酒地的生活情有独钟。在他的思想中,女人、金钱、名誉和地位胜过一切,生活也已演变成寻求刺激的动物般行径。他可以去福克斯伍德赌场豪赌一场,不惜自己会负债生活:他可以走马灯似地玩弄女人,却从没有具正有过爱情;平时文质彬彬,罪行败露时也就恼羞成怒、气急败坏,一副困兽犹斗的架式。所有这一切集中体现了美国等发达的现代资本主义社会中,金钱对人的弃化作用与触目惊心的后果:道德沦丧、传统崩溃,人们的脑海里只有为金钱而机械生活这惟一清晰的理念。而法律,在代表正义的同时却往往处于无力惩办凶手的地位,从而在金钱面前一次又一次地败下阵来。作者在这部小说中通过主人公约翰的感叹反映出金钱万能的社会中法律的两难境地:“倘若想在这些太岁头上动土的话,没有确凿的证据那才难呢。”法律在保护金钱合法化的同时也就部分地受制于金钱,而执法者更是在人与人的复杂关系中坠入金钱诱惑的万丈深渊。小说虽没有针锋相对的控辩交锋,但通过约翰独自一人搜寻真凶的艰难历程真实地反映了金钱可以让罪犯险些道遥法外的主题。 如果说爱情是古今中外文学的永恒主题,那么在现代社会的传统价值逐步消失、金钱力量不断加强时,爱情似乎在小说中只有一次次遭受践踏的地位了。作家德米勒没有放弃对爱情的美好看望,浪漫恋情如花环一般镶嵌在凶杀和充满铜臭味的小说环境中。他热情而又真诚地描述了约翰和爱玛、约翰和贝思的两次爱情经历。或浪漫温馨,或同甘共苦,真实地展现了现代都市中两种爱情的遭遇,使一部恐怖、紧张和充满残酷争斗的小说时时闪现出美好动人的光亮,犹如爱玛对恋人所说的“夜空中的星座”一样令人向往。值得一提的是,德米勒对爱情与性爱的描写总是力求少一些商业化、多一些真情,使人读来如一首抒情诗,让人难以忘怀。小说对海洋的多次描写暗喻了对爱情的态度。前者是约翰和爱玛现海时,平静舒展的海浪可以和恋情温馨浪漫的一面相娩美;后者则是在约翰和贝思共同对付托宾的海战时,惊心动魄、生死伙关的情景不禁使人想到爱情也有痛苦和哀伤的一面。一个成功的作家必须善于从生活中提炼出典型的主题,还必须善于通过巧妙的场景安排恰当地体现这一主题。从这个角度说,德米勒做得很优秀。 小说在努力阐释这些现代主题时,作家从未忘记自己深深扎根的西方文学传统,这一点突出地体现在大量文学典故的运用当中。作者的靡页题词选自美国著名发明家、政治家和文学家本-富兰克林的一句名言:“三个人也能保守秘密,如果其中有两个人已经死了。”这种黑色幽默不仅道出金钱等物质利益是构成人际关系的基本性质这一具有共通性(universality)的哲学命题,而且使小说从通俗的侦探题材上升到发人深思的意义层面。作者通过多次引用莎士比亚的比喻抨击金钱的罪恶魔力——“能使圣人堕落的黄金”,充分揭示了小说主题。类似的还有弗兰肯斯泰因之于高科技应用、爱伦-坡的意象、弗洛伊德主义、靡菲斯特的出现以及很多莎士比亚的诗句典故。这种“文学典故通俗化”的写法是现代甚至后现代情境下小说创作的一大走向和特色。这和很多杂志、出版社所推行的“学术平民化”的尝试,其实都有着提高读者品味、让严肃文学走下神坛的不谋而合之处。这也是本世纪“接受美学”理论推广、高科技日益发达和小说适应时代挑战的必然结果。德米勒在他的小说中以幽默而又不乏学术素养的方式让广大读者沉浸在文化传统的“游戏”中。 说到“游戏”,其实正是后现代小说的重要特征。从情节上看,德米勒并没有让故事的发展受其语言文风的过多干扰,而是和现实主义的题材相一致,遵循时空转换的循序渐进的方式,虽然其中各章节颇有“蒙太奇”的味道。作者以“合——分——合”为总体叙述框架,在第二部分即小说的主体部分中充分体现了他善于讲故事的才能。从谋杀案发端,主人公约翰便被陆续卷进勘查现场、调查证人、探访普拉姆岛和匹克尼克历史协会、海上历险以及最后和托宾的决斗等一系列情节中。围绕破案出现了多种可能,主要人物便就有多种选择,而读者则面临着多种猜测。这使宛如游戏一般,对于主人公,各种疑问并非使用排除法就可以逐一解决的。多条线索也只是到全书的三分之二之后才初见端低,读者这时除了对主要线索清楚外,其它的破案线索依旧朴朔迷离,互相交织在一起,甚至到了故事结尾有些疑问也不得而知。对于读者,跟随着主人公约翰的视角在几种线索和可能间排捆并非完全地被动,我们的好奇心和想当侦探的欲望从潜意识中被深深地激活。这种情况在一定程度上应归功于作者“形散而神不散”的叙事技巧。读罢全文,读者会感到达部故事中的各种情节符号就像播撒的种子一样被烟熟的农夫均匀却又不单调地撒播在田间的各块地上。当错综复杂的线索元素和情节符号极不着痕迹地安排进文本中后,它们期待着作家、主人公和读者都来参与故事意义的重组,这种看似传统的叙述便有了颇为现代的叙述技巧,读来既饶有趣味、引人人胜,又化被动为主动,让读者处在与主人公、作家平等的地位,至少在阐释故事的过程方面有同等的效果。 在曲折迷离的故事情节中,作者德米勒显示出在诸多领域绝对内行的专业知识,使整部小说像百科全书一样叫人大升眼界,也么令每个读者读完全书后对众多领域的科技知识有相当的认识。作品写于一九九七年,紧扣世界时事,因此我们可以在第12章跟随卓纳教授系统了解生物实验基地的高科技和埃博拉之类的生物病毒。第30章到第35章的飓风浩劫和海上惊险足以使我们充分了解游艇、飓风和纽约附近海湾的航海常识。此外,还可以涉猎复杂有趣的侦探程序和远达十六与十七世纪的考古及档案知识。读罢全书,我们不能不惊叹作者广博的知识和敬业精神,这和一些从不体验生活的三流作家相比大相径庭。应该看到,现代通俗小说作家大都在某一领域十分擅长,如美国的格里森姆的“法律小说”、中国香港梁凤仪的“财经小说”等。但这部小说的作者德米勒则充分显示出在多个领域的内行知识,不能不叫人惊叹,也只有这种近似内行的表达方式才能具正征服读者;中便是编造出来的技术,也需要坚实的内行功底。 《荒岛夺命案》另一个写作特色就是以第一人称的有限视角为叙述视角,以后现代的叙事风格塑造了一个机智勇敢、幽默风趣而又具有叛逆性格的“嬉皮士”侦探。主人公约翰-相里(johncorey)的英文简写为“j.c.”,与西方文化传统中的耶稣基督(jesuschrist)的简称相同,作者的寓意就在于这个主人公在物欲横流、价值颠覆的后现代社会中承担看近似“现代基督”的重任。但有趣而发人深省的是,这位“现代基督”作为警探却从不严肃说话,惯于冷嘲热讽,对社会生活的方方面面都要投去巴首般的讥硝与揭露。他自我总结道,“我是一个拥有很多偏见的人,我为这些偏见而恨自己,但我是我这个年纪、性别、时代和文化的产物。”这可以使我们联想到美国战后的社会风气的变迁,由反叛到保守。所以在八十年代后期以来社会又趋向于保守思潮,而作者笔下的“现代基督”正是在保守、富足和表面繁荣的后现代工业社会下的新“反叛者”。但与六七十年代的“雅皮士”、“嬉皮士”以及崇尚暴力的旧的反传统者不一样,约翰-柯里以冷静的目光审视周围生活,又以高傲的语气昨晚一切,痛恨一切虚伪、堕落、奢华和行尸走肉般的现代生活。这使我们想起五十年代轰动一时的美国小说《麦田里的守望者》,书中少年主人公痛斥一切虚伪的行径,与约翰-柯里不无共同之处,这也在很大程度上说明美国社会文化在五十年代以来一直有针展现实社会风气的优良传统,在近半个世纪的通俗文学中亦有一脉相承的体现。主人公约翰时刻对既定的事实或规章制度进行解构性的反思与质问。他从不按照书本上的程序进行推理和破案,总有一套自己的理论。他不怕显赫的要人和生物病毒扩散的谣传,对生活总是充满信心和乐观的希望。他善于凭直觉在高科技的理性时代里我行我素,对爱情执着地追求,对警察事业忠诚热爱。而当他失去爱人和心爱的工作之后,内心的悲伤终究难以被表面的冷峻随便掩盖。德米勒在小说中自始至终对约翰(即第一人称“我”)的心理活动费尽笔墨,以对白、自白等形式展现了一个“现代基督”的复杂内心世界。 约翰身负枪伤仍在案发后积极参与侦破活动,在艰难的历险中始终处在社会“边缘人”的地位,他的思路应者甚寡,他的苦难并没有受到土司的同情;可一切都显得那么自然,情节的发展似乎也无过分夸张之处。平淡之中露出些许辛酸,宛如一朵带刺玫瑰开放于荒芜的山谷,这或许就是德米勒成功塑造的主人公性格给我们留下的深刻中象。 最后需要讨论的一点便是这部小说的优秀的语言和独特的文风。作为译者之一,笔者惭愧地看到译作与原作相比语言上逊色不少。原作语言流畅、简洁,口语化、诗化倾向明显,突出体现出海明成式的语言简炼的特点。这与人物的内心独白和符合现代生活快节奏等因素有关。全文对景物描写亦很独到,从海洋的涟漪到飓风的狂暴,从爱玛在水中的挥手到风雨之后的草坪,无不和当时的人物心理密切相关,读者若能将景物、静物类的描写与人物的心理联系起来,便会在“比兴”之中读懂作者的看似简单的文句。 中国读者大凡读过现当代武侠小说,没有不知道古龙的,他的文风别具一格,尤其在人物心理描写的同时擅长添上画龙点睛式的评论,隽永深刻,发人深思。而当我们读这部小说时,读者会发现德米勒也有类似的笔融,但主要从主人公约翰的角度去“画龙点睛”。纵现全书,妙语锦句俯拾即是,且意味深长。如结尾约翰和土司达成协议后,约翰说:“这就是生活。生活的意义和善恶、对错、职责、荣誉、祖国和其它任何东西都没多大关系,而是在于如何达成恰当的协议。”调低之中满合愤懑和无奈,不仅富有哲理性,而且黑色幽默的效果权强。又比如在约翰回到家中读完戈登夫妇的遗信后,作者借主人公的独白道出了现代社会中人类生活的尴尬处境:“一百年前,人们只是偶尔遇到人生的十字路口,然后被迫选择一个方向。今天,我们生活在集成锌片的世界中,每毫微秒就有百万条线路在打开和闭合。更糟的是,按钮掌握在其他人手中。”可以说,每一位热爱生活、勤于思考的读者都会喜爱德米勒的文风。 总之,《荒岛夺命案》这部由美国畅销书作家内尔森-德米勒推出的新作应该比他以前的侦探小说更吸引人,更富有趣味性、文学性和哲理性。读起来不会太累,也不会太轻松,这或许不仅是小说优秀的原因,也是我们生活意义的真实感知。大音希声,大家无形。任何一部作品真正的评判者终究是读者,正如一个案件的最终解谈者只有杰出的侦探一样。 范一亭 1998年6月 第01节 通过双筒望远镜,我能看到一只四十来尺长、漂亮的舱式快艇在百来码外泊定。两对三十来岁的夫妇在艇上享受快乐时光,晒着日光浴,猛喝饮料。女人们穿着小小的睡裤,没有上装。男人中的一个正站在船头,他飞快地脱掉衣服,立在那儿弯腰准备了一分钟,然后跳人海湾绕船而游。好一片美妙的乡村!我放下望远镜,打开了一罐“百威”啤酒。 此时正是暮夏,我指的不是八月底,而是秋分之前的九月。劳动节周末已经过去,秋后小阳春即将到来,就那会儿吧。 我,约翰-柯里,一个康复中的警察,此刻正在叔父家的后廊上,深深陷坐在一张柳条椅里,脑际浅浅地浮过一些杂念。我发现无所事事的问题在于你不知道这种状态何时结束。 这个后廊呈一种老式的环抱状,三面都是十九世纪九十年代的农房,全盖着木条瓦和俗丽的装饰,塔楼,山墙等,一共九码长。从我所坐的地方向南望去,穿过一斜坡草坪便是匹克尼克大海湾。太阳在西面的地乎线上低垂,是下午六点四十五分时的太阳。我是一个城市居民,但现在却真的融人到乡村的事物中,比如天空啦,所有这一切。而几个星期以前,我终于找到了北斗星座。 穿着一件纯白t恤和在体重骤减之前很合身的毛边牛仔短裤,我赤脚交叉架在围栏上,而左右脚的大脚趾头便框定了刚才提到的舱式快艇。 在一天中的这个时候,你可以听到虫鸣声:蟋蟀、蝗虫、还有,谁知道那么多呢?我不太热衷于这些大自然的声响,所以桌子的一端放着我的手提式放音机,正咿呀唱着《大寒颤》。我左手拿着一听啤酒,膝上放着双简望远镜,右手边的地板上放着我那闲置的家伙,一枝史密斯和威森造点三八口径双筒转轮手枪,大小正好放进我的钱包里。当然这只是开玩笑。 在《当一个男人爱上女人》和《街头舞蹈》两首歌之间两秒钟的间歇里,我听到,或从松散摇晃的旧地板上感觉到,有人正沿长廊走来。因为我独自居住,没料到会有人来,便把手枪拿起来放在膝盖上。你们别以为我患了狂想症。这里我应该提一下的是,我正从一场病中康复过来,不是瘁腮,而是三处枪伤,两处九毫米口径,一处是点四四口径,有两夸脱的大肚酒瓶那么大。但枪洞的大小并不重要,实际上重要的是弹孔的位置,位置,位置。显然这些孔打得正是地方,因为我现在正在康复中,丽不是在坟墓中被分解。 我往右看去,后廊在此沿西边的房子围转。一个男人从转角处出现,在离我十五尺处停下来,搜索着落日投下的长长的影子。因此他没看见我。但由于他背对太阳,我也很难看清他的脸或猜测他的意图。我说:“需要帮忙吗?” 他把头转向我。“哦,嗨,约翰,我还没注意到你在那儿。” “请坐。警长。”我把转轮手枪悄悄插进t恤下的腰带里,然后放低了《街头舞蹈》的音量。 西尔韦斯特-麦克斯威尔,啊哈,麦克斯,在本地就代表法律的人,此时正向我蹭蹬过来,一屁股坐在围栏上,面向我。他穿着一件亮色的运动茄克,白色开扣衫,棕色棉质便裤,赤脚穿一双划船鞋。我说不出他是在执行任务还是阑来散步。我说:“在冷柜里有些软饮料。” “谢谢。”他朝下一伸手,把一罐“百威”从冰块中解救出来。麦克斯喜欢把啤酒称作软饮料。 他浅尝了一会儿,朝着距他的鼻子两尺来远的空间中的一点沉思凝望。我把注意力转回海湾,听“惊奇’’乐队的一首歌叫《海中太多的鱼》。因为是星期一,来度周末的人已经走了。谢天谢地!在劳动节过后,当大多数夏日租赁都结束时,我也是这么说的。于是我便有了重归宁静的感觉。麦克斯是一个当地人。他没有开门见山,所以你只好耐心地等。他最后问我:“这地方是你自己的吗?” “我叔叔的,他想让我买下它。” “别买任何东西。我的哲学是,如果它会飞,会飘,会他妈的,租好了。” “谢谢。” “你打算在这儿呆上一段时间?” “直到风不再从我胸腔呼啸而过。” 他微笑了,但又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麦克斯是个大个子,和我差不多年纪,四十五岁左右,波浪形金黄色头发,红润的肤色,蓝眼睛。女人们似乎觉得他很英俊,这对至今仍是一个单身汉的麦克斯警长很有利。 他说:“你现在感觉如何?” “不错。” “你想进行一些脑力锻炼吗?” 我没有回答。我认识麦克斯已有十年了,但因为我不住在这儿,只是偶尔看到他。在此我需要说明:我是一个纽约市重案组的侦探,直到我趴下前,都在曼哈顿北区工作,那是四月十二日的事情。二十多年来纽约市没有一个凶杀案侦探倒下,所以这事儿成了大新闻。纽约警察局公共情报办公室使这种盛况持续下去,因为合同时间又到了。而我又这么平和,英俊,等等。他们把这事儿润色了一番,媒体也很合作,于是我们便一轮一轮热下去。同时,两个向我射击的凶犯依然逼遥在外,所以我在哥伦比亚长老会住了一个月,又在曼哈顿的公寓住了几星期。然后哈里叔叔认为他的夏日别墅是一个适合英雄的去处,为什么不去呢?我在五月底,正是纪念日之后来到了这儿。 麦克斯说:“我想你认识朱迪-戈登和汤姆-戈登。” 我看着他,两人目光相遇,我明白他的意思,问道:“两个人都……?” 他点点头:“是的。”在一段令人肃然起敬的沉默之后,他说:“我想带你去看看现场。” “为什么?” “为什么不?帮我个忙,比别人抢先一步。我正缺凶杀案侦探。” 事实上,南侯德镇警察局没有凶杀案侦探,但依然应付自如,因为这儿很少有人被谋杀。如果这样的事发生,萨福克县警方将对凶杀案细节作出反应并予以接管。麦克斯就站到一边去了。他不愿意这样。 此地的大致方位——这是长岛的北福克,纽约州南侯德镇所在地。据公路旁的一块装饰板上记载,它是在十七世纪四十年代左右由一群从康涅狄格新哈文来的人建立的。任何人都知道他们为逃避国王丽来此地。丽长岛的南叉,在匹克尼克大海湾的另一侧,是时髦的汉普顿:作家、艺术家、演员、出版界人士各色人等聚居于此。而这儿,北叉上佐的是农夫、渔夫之流,或许还住了个谋杀犯。 反正哈里叔叔的房子正坐落在马蒂塔克的小村庄里。离纽约第102西街大约一百公里的公路,在那儿两个西班牙人摸样的绅士向好样的你开了十四五枪,三枪打中你这个在二三十英尺外的活靶。不怎么生动的描述,但我并非在批评或抱怨。 总的说来,南侯德镇构成了大部分的北福克,包括八个小村庄和一个叫绿港的村庄,拥有大约四十个宣誓警官的警队。就是这么回事。 麦克斯说:“去看看没什么害处。” “当然不会。万一我因为在不适当的时间在此地出现而被传讯呢?我可惹不起这事儿。” “事实上,我打了电话给镇上的主管,得到了允诺,雇佣你,正式地作为顾问,一天一百美元。” “哇,听起来干这工作我得节省点儿。” 麦克斯做出一个微笑,“嗨,它付得了你的汽油和电话费。不管怎样你现在没什么事做。” “我在使我右肺的洞弥合。” “这工作不具拉伤性。” “你怎么知道?” “这是成为南侯德镇好公民的机会。” “我是纽约人,而且不被认为是个好公民。” “嗨,你和戈登夫妇很熟吧?他们不是你的朋友吗?” “算是吧。” “是吗?这就是你的动力所在,来约翰,起来,我们走吧,我欠你一个人情。”说实话,我很恼火。戈登夫妇是好人。我站起来放下啤酒说:“我将接受这个工作,以一星期一美元的价格作为正式人员接受。” “太好了,不要反悔哦?” 当然我会。我关掉正唱着的《吉里米是只牛蛙》,问麦克斯,“有很多血吗?” “有点儿,是脑部枪伤。” “你认为我需要拖双人字凉鞋吗?” “哦,一些脑质和头盖骨从后面被打穿了……” “行。”我趿上拖鞋,与麦克斯沿围廊走过去,到了房前的环形公路上。我钻进他那不带标记的警车,一辆白色“夏洛奇”吉普,装了声音又响又粗的警笛。 我们沿长长的公路驶下去。上面布满了百年来的牡贩和蛤壳,因为哈里叔叔和每个在他之前的人都把壳、灰、炭壁炉里的煤渣倒在马路上,以防止泥泞和灰尘。总之,这在过去被称作海湾农房产业,至今仍是滨海,但大多数农田已出卖。植被长得过于茂盛,多为他们现在已不太用得着的一类,像连翘、柔毛柳和水蜡树。房子本身漆成乳白色,绿镶边,绿屋顶,非常迷人,真的。也许等警局医生说我病好了我会买它。我要练习把血咳出来。 谈到我的伤残,我吃了几枪换来了四分之三终身免税抚恤金。这在警局相当于去大西洋城,在城门前的地毯的一滴泪水上绊一跤,或在看清责任律师时把头撞在吃角子老虎祝上。真是意外的收获。 “你听到我说话了吗?” “什么?” “我说,他们在下午五点四十五分被一个邻居发现——” “现在算钱吗?” “当然。他们都是头部中枪,邻居发现他们躺在室外就餐处的地板上。” “麦克斯,我就要看到这些了。你还是告诉我关于邻居的情况吧。” “好。他叫埃德加-墨菲,一个老先生,他在五点三十分听到戈登的船开进来,十五分钟后他走过来发现他们被谋杀了。没听到枪声。” “他们带助听器吗?” “没有,我问过他,据他讲,他的妻子听觉不错,所以也许是技无声手枪,也许他们比自己认为的要聋。” “但他们听到了船进来的声音。埃德加对时间确定吗?” “非常肯定。他在五点五十一分打电话给我们,时间非常接近。” “对。”我看了看手表,现在是下午七点十分。麦克斯一定是刚到现场不久,便想起了这个绝妙的主意来找我。我猜想萨福克县凶杀组的家伙们已在那里了。他们都从一个叫雅普汉克的小镇上来,警局总部设在那里,离戈登夫妇的佐处大约一小时的路程。 麦克斯说这说那一直没停,我努力使思绪上轨,但已经有五个月我不必思考这类事情了。我真想甩出一句:拣事实说!麦克斯!但却让他继续嗡嗡下去。同时,《吉里米是只牛蛙》一直在我脑子里播放。你知道的,当你的脑子对不上弦时,尤其是这样一根弦,真的很烦人。 我从车窗望出去,我们正驶在东西走向的干道上,为方便起见,它被称作大路,伸向一个叫拿骚角的地方,戈登居住或曾居住在那里。北福克有点儿像鳕鱼角,常受大风侵袭的海角,三面环水,且有很长的历史。 常住人口不多,大约两万人。但夏天和周末有很多来度假的人们,而新兴的酒厂已吸引了许多昼出夜归的旅行者。建一个酒厂,便有上万饮酒的雅皮士来自邻近的大都市,永不亏本。 我们总算向南拐来到了拿骚角,大约两英里长,状似斧劈,切人匹克尼克大海湾。从我的码头到戈登的码头大约四英里。拿骚角自从二十年代以来就成为一个避暑胜地。房子从简单的平房到豪华的宅邸都有。阿尔伯特-爱因斯坦在这儿消过夏。就是在这儿,一九三0年左右,他写了那封致罗斯福总统的著名的“拿骚角之信”,劝说总统着手搞搞原子弹。其余的,他们说,就是历史的事情了。 有趣的是,拿骚角至今仍是许多科学工作者的家。一些人在布鲁黑文国家实验室工作;那是一个秘密的核试验点之类的地方,西去此地三十五公里。另一些科学家在普拉姆岛工作,是一个最高机密的生物实验点。普拉姆岛距东方角顶端两英里。东方角是北叉向海伸出最远的陆地,下一站便是欧洲。 除了这些情况之外的是,汤姆和朱迪-戈登是在普拉姆岛工作的生物学家,你可以打赌西尔韦斯特-麦克斯威尔和约翰-柯里都想到了这一点。我问麦克斯:“你们通知联邦了吗?” 他摇头。 “为什么不?” “谋杀案与联邦无关。”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麦克斯。” 麦克斯威尔警长没有答话 第02节 我们来到了拿骚角西岸一条小巷子里戈登夫妇的家。这房子由六十年代的牧场改建成九十年代的时新样式。从中西部某地来的戈登夫妇由于不肯定他们将来的职业道路,便租下房子,还在犹豫要不要买。他们有一次对我这么说起过。我想我要是也同他们那些工作对象打交道的话,我也不会制定任何长期计划的,见鬼,我甚至不会买绿香蕉。 我把注意力转向吉普车窗外的情景。在这个怕人的树阴遮蔽的巷子中,三五成群的邻居,骑车的小孩,站在长长的紫色阴影下,望着戈登的家,议论着。三辆南侯德镇警车停在房前,似乎有两辆车不带标记。一辆县法庭的运输车挡住了去路,以免车辆驶入或停在案发现场,毁坏证据。这是很好的做法,麦克斯的小小乡村警队至今为止做法正规,令我颇受鼓舞。 在街上有两辆电视转播车。一辆来自当地的长岛新闻站,另一辆是全国广播公司的新闻车。 我还注意到,一群记者模样的人正与邻居聊天,把麦克风挥到任何张开了嘴的人面前。这还不算是十足的媒体表演,但当其余的新闻猎鲨醒悟到此事与普拉姆岛的于系时,这种情形便会出现的。 犯罪现场黄色的警戒线已被裹在一棵棵树上,把房子与院子围了起来。麦克斯在法庭车后停下,我们走出来。几架照相机闪动着,然后一大柬摄像灯光跟上来,我们被摄人了十一点的新闻录像带,我希望伤残委员会的人不要观看,更别提那两个想干掉我的凶手了。他们可能通过这个知道我的行踪。 站在车道中的是一位拿着笔记簿,身穿制服的警察——犯罪现场记录员。麦克斯给了他我的名字,头衔等等,于是我被正式登记了。现在便符合被告律师与可能的辩护律师传唤的条件了。这恰是我所不希望的,但当命运召唤时,我就感到自在了。 我们沿着卵石车道走上去,经过一个月洞门进了后院,全是雪松铺地,有很多层,仿佛一条瀑布从房子向海湾坠落,消失在长长的码头上,那儿系着戈登夫妇的小艇。真是一个美丽的傍晚。我希望汤姆和朱迪活着看到这一美景。 我观察了一下,在场的有法医室的常规工作人员,加上三个穿警服的南侯德镇警察与一个穿着过于正式的女人。她穿着浅棕色西装茹克,配套的裙子,白衬衫,和一双简单实用的鞋子。起先我以为她是被叫来辨认尸体的家属等等,然后我便注意到她拿着一本笔记簿和一支钢笔,看上去像个警员。 脚朝房子头朝海湾,肩并肩仰面躺在木质优良的银灰色雪松地板上,汤姆和未迪手脚歪斜,仿佛在印雪中天使。一架警局的摄影机在给尸体拍照,闪光灯照亮了地板,在尸体上产生了怪异的作用,使他们在刹那间看起来很恐怖,仿佛从电影《活死人之夜》中出来。 我盯着尸体。汤姆和未迪都在三十五岁左右,体形很好,即便死去也是一对美丽绝伦的夫妇——以至于当他们在更时髦的场合吃饭时,常被误认为是社会名流。 他们都身穿蓝中仔,跑鞋,马球衫。汤姆的衬衫是黑色的,前面带着海军的标志。朱迪的是一种更漂亮的猎人绿,在左胸上有一只黄色小帆船。 麦克斯,我怀疑他一年中没看过多少被谋杀的人,但他可能看够了自然死亡,自杀或车祸之类,因此他不会太显出恐惧的样子,但他看上去严肃而专注,沉思中又显出训练有索的样子。他不停地打量尸体,仿佛他无法相信在这优质地板上躺着的是被谋杀的人。 另一方面,好样的你,在一个每年累计一千五百例谋杀案的城市中工作,正如他们所说,对死亡已不陌生。我没看过全部的一千五百具尸首,但我已看得够多了,以至于我再也不感到吃惊、难受、震撼或悲哀,但是当你喜欢的人遭此下场,就不一样了。 我走过地板,在汤姆-戈登身边停下来,汤姆在他的鼻梁骨上中了一弹,而朱迪在左天庭处被穿了个孔。 假设这儿只有一个射击者,那么魁梧的汤姆可能吃了第一下,一枪命中头部;然后朱迪难以置信地向她丈夫转过身来,在左天庭处受了第二颗子弹。两颗子弹可能穿过头盖骨掉进了海湾。倒霉的发射特性。 我从来没到过一个没有气味的凶杀案现场——难以相信的奇臭,如果被害者死了有一会儿的话。如果有血,我总是能闻到。如果一个身体的内脏被弄穿,通常会有一种特殊的内脏气息。我再也不想闻这些了,上次我闻到了血,是我自己的。还好,户外谋杀的事实使情况不那么糟糕。 我环顾四周,找不到附近有什么地方射击者可以躲藏。房子的玻璃滑门是开着的,也许射击者曾经躲在里面,但那儿距尸体有二十尺远,能够从这么远的距离用手枪准确射中头部的人并不多。我就是一个活的证明。在二十尺外你只能先打身子,再走近射击头部,以彻底结果对方。所以这儿只有两种可能:射击者用的是步枪,不是手枪,或者射击者能在不引起他们任何戒备的状态下迎上去。也许是样子平常,不具威胁性的人,又或许甚至是他们认识的人。戈登夫妇出了艇,走上地板,他们看到了在某一处的这个人,并继续向他或她走去。这个人举起手枪,在不到五尺远的地方射杀了两个人。 我越过尸体看去,发现一些小彩旗钉在雪松地板四处。“红色代表鲜血。” 麦克斯点点头。“白色代表骷髅,灰色……” “明白了。”还好我穿了拖鞋。 麦克斯告诉我,子弹出处伤口很大,像是头盖骨的后部全打掉了。而且,如你所见,入孔也很大,我猜是一枝点四五口径的。我们还没找到两颗子弹,它们可能掉入海湾了。 我没有答话。 麦克斯朝玻璃滑门示意了一下,告诉我:“滑门被动过,屋里也被翻过,但没有大件丢失,像电视,电脑,cd机,这些东西全在那儿,但也许珠宝和小件丢失了。” 我考虑了一会儿。戈登夫妇,和大多数拿政府工资的知识分子一样,没有太多的珠宝、艺术品或任何此类的东西。一个吸毒鬼可能卷走值钱的电器时砸了脚。 麦克斯说:“我这么想——一个窃贼或窃贼们正在行事,他,或她,或他们看到戈登夫妇穿过玻璃门走近时,他,或她,或他们跳到地板上,开枪并逃走了。”他看着我问:“对吗?” “你这么认为?” “我这么认为。” “明白了,听起来比说‘最高机密细菌战事科学家的家被翻窃而科学家被谋杀’感觉好一点。” 麦克斯靠近我,轻轻地问:“你怎么认为,约翰?” “是一小时一百美元吗?” “快,你这家伙,别拿我开涮了,我们手头可能是一起世界级双重谋杀案呢。” 我回答道:“你刚才还说是‘房主闯人盗窃现场而被谋杀’之类简单的案子呢。” “是,但发现房主是……不管是什么”,他看着我说:“重新推理。” “好,你知道凶手不会从玻璃门处开枪,而是站在他们面前开的。那扇你们发现开着的门那时是关着的,因此当戈登夫妇走近房子时没有看到任何异常的事。那个开枪的人,可能坐在这儿的几张椅子中的一把上,他可能乘船而来,因为他不想把车停在外面给别人看见,或者他们是搭车过来的。在两种情况下,戈登夫妇或者认识他或者并不以其出现在甲板上为然,或者那是一个女人,优美而漂亮。戈登夫妇向她走去而她向他们走来。他们或许交谈过一两句,但很快,凶手拿出手枪把他们打趴下了。” 麦克斯威尔探长点点头。 “如果凶手是在里面寻找什么东西,他们要的不是珠宝或现钞,而是文件。你知道——细菌的事。他没杀戈登夫妇是因为他们偶然撞见他,他杀他们是因为他想他们死。他在等他们。这些你全知道。” 他点点头。 我说:“但是,麦克斯,我看过的许多恶化或搞糟的盗窃案中,房主被杀,而窃贼一无所获。但当窃贼是个吸毒鬼时,这就讲不通了。” 麦克斯威尔警长按着下颁,仿佛他一面在想一个拿着手枪的吸毒鬼,一面又在想一个冷血杀手。 当他这么做时,我跪在尸体边,靠未迪最近,她的眼睛是张开的,真的张得很开。她看上去很吃惊。汤姆的眼睛也开着,但他看上去比他妻子平静。苍蝇已发现伤口周围的血,我试图赶走它们,但无济于事。 我更切近地查看尸体,但不触碰任何会使法医那帮人弯腰去看的地方。我看了头发、指甲、皮肤、衣服、鞋等等。看毕,我拍了拍她的脸颊,站了起来。 麦克斯威尔问我:“你认识他们多久了?” “从六月以后。” “你以前来过这房子吗?” “是的,你只能再问一个问题了。” “哦,我得问一下,你下午五点三十分在哪里?” “和你的女朋友在一起。” 他微笑了,但没被逗乐。 我问麦克斯:“你和他们熟到什么程度?” 他迟疑了一会儿,然后回答:“只是社交场上的朋友。我的女朋友拉我去尝酒会,就那么闲聊过。” “她这么做?你怎么知道我认识他们?” “他们提到遇到一个康复中的纽约警察,我说我认识你。” “世界太小了,”我说。 他不答话。 我打量了一下后院四周,向东是房子,向南是一排高高的浓密的树篱,在树篱外是埃德加-墨菲,那个发现尸体的邻居的家。向北是一片沼泽地,延伸百来码,直到下一幢房子,几乎看不清了。向西,地板分级坠人海湾,码头在此向深水区伸出一百英尺远,在码头的一端是戈登夫妇的小艇,一辆豪华的玻璃纤维快艇——“方程式303”,大约三十尺长,被取名为“螺旋体”号。正是我们从电影《生命101》中得知的那一种臭名昭著的细菌。戈登夫妇自有幽默感。 麦克斯说:“埃德加-墨菲声明戈登夫妇有时乘自己的艇往返普拉姆岛,他们只在冬天或坏天气下才坐政府的渡轮。” 我点点头。我知道这些。 他继续说:“我打算给普拉姆岛一个电话,看看能否发现他们什么时候离开的,海面平静,潮水上涨,风从东边吹来,所以他们能在最短的时间里,从普拉姆岛驶到这儿。” “我不是一个水手。” “哦,我是,从这儿到普拉姆岛只需要一小时,但通常是一个半或两个小时在外面。墨菲夫妇听到戈登的船在五点三十分时进来。因此我们现在来看看是否能找到他们离开普拉姆岛的时间,那么我们就能更加确定墨菲们听到戈登夫妇的船进来是五点三十分。” “对。”我环顾甲板,还是平常的露天就餐处与甲板摆设——桌、椅、户外吧台、太阳伞等等。小灌木与植物从木板切口处长出来,但基本上没有地方可供一个人隐藏自己,去伏击两个在门外的人。 “你在想什么?”麦克斯问道。 “哦,我在想这伟大的美利坚地板,硕大而又不用维修、层次感也很强,如同风景画,所有这些。不像我那老式的狭窄后廊,常常需要油漆。如果我买了叔父的房子,我要建一座同样的下海码头,但那时我就没多少草坪了。” 过了几秒钟,麦克斯然后问道:“这就是你所考虑的吗?” “好,告诉我你从这儿还了解到了些什么?” “哦,我觉得那些机器,”他把大拇指指向快艇,“当我到达时它还是热的,和尸体一样。” 我点点头。太阳开始沉人海湾,天明显地暗下来,并凉爽了许多。穿着t恤和短裤,没穿内裤,我感到有点寒意。 在大西洋沿岸,从外堤到新造陆地,从北到南,九月实在是一个黄金月份。白天很温和晚上适宜睡眠,是没有潮湿和炎热的夏季,是没有冷雨的秋季。夏季的鸟儿还未曾离开,从北而来的第一批候鸟正在南归途中歇息片刻。我想如果我离开曼哈顿并在这儿终其一生,我会融人这些大自然的事情中,划船、钓鱼、所有这些。麦克斯说:“还有别的呢,那线只是在木料上挽了个结儿。” “哦,这是案子的主要突破口,什么鬼线?” “绳子,艇的绳子不是系在码头的楔子上,而是临时地钩在木料上,那露出水面的木桩上,我推测他们想在不久以后再回到艇上来。” “好眼力。” “是的,那么有什么想法吗?” “没有。” “你自己的观察呢?” “警长,我认为你在逼我去发现什么。” “理论、想法、直觉、任何事情?” “没有。” 麦克斯警长看来想说别的话,如:你被解雇了。但相反他说道:“我要去打个电话。”他走开了,进了房子里。 我往后瞥了一眼尸体,那个穿浅棕色棉质西装的女人正用粉笔划出朱迪的大致轮廓。在纽约,负责调查的警官划线是标准做法,我猜在这儿也是这么一回事儿,为的是让将追踪案件至结尾并与当地检察官合作的侦探能尽量多地了解与参与案件工作。因此我断定这位穿棕衣的女士是个凶杀案侦探,被派来调查此案。我进一步断定,若我决定要在这事儿上帮助麦克斯,我得小心应付她。 凶杀案现场是世上最有趣的地方之一,如果你知道你在看着什么又在寻找着什么的话。想想像汤姆、未迪这样的人在显微镜下观看细菌,他们能告诉你这些细菌的名字,细菌现在在于什么,还有细菌可能对正在观看它们的人做些什么,等等。如果我看着细菌,我所能见到的只是些小波浪线,我对细菌所知甚少,也不善于观察它们。我的脑子和眼睛不曾受过专门的训练,观察不到细菌。 但是,当我盯着死尸以及尸体周围的现场时,我却发现了常人看不见的东西。麦克斯触摸了机器与尸体,注意到他们还有温度,他还注意到船是如何系着的,又记录了其它成打的细节。这些平常人都注意不到。但麦克斯不是一个真正的侦探,他只是在二级水平上操作,但要解决这样一个谋杀案,你需要在更高水平上操作。他知道这一点,这就是他为什么找我来的原因。 我碰巧认识被害者。对于凶杀案侦探来说,这是一个很有利的条件。举个例子,我知道戈登夫妇在去普拉姆岛时,通常穿着短装,t恤和帆布便鞋,而工作时便套上他们的实验服,或防生物危害服什么的。汤姆穿上黑t恤就不像他本人了。朱迪在我的回忆中则着装色调更淡雅一些。我猜想他们这样穿是用作伪装,穿跑鞋是为了跑得快。这样我又在虚构线索了,你得小心点别这么做。 但是在他们跑鞋的鞋底粘着红泥,是从哪里来的呢?不是从实验室里;也不大可能是从渡轮码头的走道;也不会是从这儿的码头或甲板上粘来的。看来今天他们去了别的地方,而且为这一天他们一改着装,当然这一天的结局也一改往日。这儿发生过什么别的事情,但我对此一无所知,但那一定是有什么别的事情。 但是,仍然有可能的是他们只是撞上了行窃者,我的意思是,这也许与他们的工作无关。事情是这样的,麦克斯对此很敏感不安。这玩意儿也感染了我。原谅这个双关语。在午夜以前,联邦调查局,国防情报中心和中央情报局的人会光临此地,除非麦克斯在此之前抓住一个吸毒鬼窃贼。 “请原谅。” 我循声转身,是那位穿棕色西服的女士。我说:“你被原谅了。” “对不起,你怎么在这儿?” “我和我的队伍在一起。” “你是警察吗?” 显然我的t恤和短裤没有营造出一副权威形象。我答道:“我和麦克斯威尔警长在一起。” “我能看到,你登记过了吗?” “你为什么不去查查?”我转身朝甲板下一层走去,避开小彩旗,朝码头走去。她跟上来。 “我是萨福克县警方重案组的彭罗斯侦探,负责这次调查。” “祝贺你!” “除非你来这儿是公务在身,否则——” “这你得去和警长说。”我往下走向码头,来到戈登夫妇系船的地方。长长的码头上凉风习习,太阳已下山,现在海湾里一只帆船也看不到了,只有几只机动船亮起了跑灯。四分之三的月亮在东南升起,月光在水面上闪烁不停。 潮水上涨,三十尺长的快艇几乎浮到齐岸高了,我跳到艇的甲板上。 “你干什么?不能这么做。” 当然她非常漂亮。如果她很丑,我可能会更守规矩些。正如我暗示过的,她打扮得相当正经。但缝制的衣服下,身体的线条与肉感犹如交响乐旋律,看起来像要奔放欲出。说实话,她看上去像是在走私气球。第二件事我注意的是她没带结婚戒指。而剩下来的列表如下:年龄:三十岁出头;头发:中长发,铜色;眼睛:蓝绿色;皮肤:美丽,在一年中的这个时候晒的太阳不算多;淡妆;撅起的嘴巴;没有可见的伤疤或标记;不带耳环;没涂指甲油;脸上是生气的表情。 “你在听我说吗?” 如果腔调变一下,她的声音很动听,我怀疑由于漂亮的脸蛋,非凡的身材和柔美的声音,彭罗斯侦探很难被男人们正色相待。于是她便穿上男人的装束以求弥补。她可能也有一本《狂欢舞会着装》的书。 “你在听我说吗?” “我在听着呢,你听我说了吗?我告诉你去对警长说。” “我负责这儿。凶杀案的事,县警局——” “好,我们一起去找警长吧,等一会儿。” 我迅速地环顾快艇。天色已很暗了,我看不清太多,便尝试找到一个手电。我对彭罗斯说:“你应该在此地设一个岗。” “谢谢你的意见。请从船上跳出来!” “你身边有手电吗?” “跳出船来,马上!” “好。”我跨上船舷,令我吃惊的是她伸出了手,我接住了。她的皮肤凉凉的。把我拉上码头的同时,像猫一样敏捷,她把右手伸到我的t恤杉下,夺走了腰带中的左轮手枪,哇! 她往后一退,我的家伙已在她手中。“站住别动。” “是的,女士。” “你是谁?” “约翰-柯里侦探,纽约市警察局凶杀组。女士。” “你在这儿干什么?” “和你一样。” “不,是我接这案子,不是你。” “你在这儿有任何正式职位吗?” “有,女士,我受聘为顾问。” “顾问?关于一件谋杀案的?我从来没听说过这种事情。” “我也没有。” “谁聘用你?” “镇上。” “白痴。” “对。”她似乎还未想好下一步做什么,为帮助她我建议:“你想脱光我的衣服搜索吗?”我想我看到在月光下一丝微笑掠过她的嘴唇,我觉得在为她心疼,或许是我肺部的枪伤又活动起来了。 她问我:“你说你叫什么来着?” “约翰-柯里。” 她努力回忆着:“哦,你就是那个家伙——” “是我,幸运的我。” 她面色缓和下来,然后旋转了一下我的手枪,并递给了我,枪托在前。她转身离开了。 我追随她在码头上走,上了三级甲板,向房子走去。户外的灯照亮了玻璃门四周的区域,飞蛾绕灯飞来飞去。 麦克斯正和一个法医交谈着。他转向我和彭罗斯侦探并问我们:“你们两个碰上了?” 彭罗斯侦探问:“为什么这个人卷进这件案子?” 麦克斯威尔警长说:“因为我想要他卷入。” “这不是由你决定的,警长。” “也不是你说了算。” 他们不断地顶下去,我的脖子开始累了,于是说:“她是对的,警长,我走吧,送我回家。”我转身走向月洞门,然后耍了点戏剧性的小策略,转身对彭罗斯和麦克斯威尔说:“顺便提一下,有人拿了船尾的铝箱吗?” 麦克斯问:“什么铝箱?” “戈登夫妇有一个大铝箱,他们用来贮藏杂物,有时把它作为冰柜来放酒和饭食。” “它在哪儿?” “这正是我问你的。” “我会去找。” “好主意。”我转身走过月洞门,出来到了前面的草坪上,远离停靠的警车。当双人谋杀案的消息传遍小社区时,邻居们被一种病态的好奇驱使,加人进来。 几架摄像机在我的方向突然出现,录像灯光跟上,照亮了我和房子的前部。摄像机转动着,记者对我大叫,像以前一样。我便朝手上咳嗽,以免万一伤残委员会的人在观看,更别提我前妻了。 一个穿制服的警察从后院来赶上了我。我们进了一辆有标志的南侯德镇警车,便离开了。他说他叫鲍勃-约翰逊,又问我:“你怎么认为,侦探?” “他们是被谋杀的。” “是,没错,”他犹豫了一会儿,又询问:“嗨,你认为这和普拉姆岛有没有关系?” “没有。” “告诉你,我见过盗窃案,但这一起不是。它看上去像是盗窃案,但却是一次搜索——你知道吗?他们在寻找什么东西?” “我没到里面去看。” “细菌。”他膘了我一眼说:“细菌,生物战细菌。我是这么想的,对不对?”我没有回答。 约翰逊继续说:“这就是关于冰柜所发生的事。我听到你那么说。” 我还是没有答话。 “冰柜里有个小药水瓶,是吗?天哪,我想也许它装有足以把长岛和纽约市都扫荡一空的细菌呢。” 鲍勃,也许这个星球,也决定于那是什么细菌和母菌的繁殖量了。 我向约翰逊警官斜靠过去,抓住他的手臂,以吸引他的注意力,说:“不要对任何人说起这些混账话,懂吗?” 他点点头。 我们在寂静中驶回家 第03节 每个人都需要一个固定的休闭去处,至少男人们是这样。在城里时,我便到国家艺术惧乐部闲逛,和文雅而讲究的人们一起啜饮雪利酒。我前妻对此也难以理解。 出城到了这儿,我常去一个叫老城酒馆的地方,尽管我一般避开这类加了许多不发音的后缀“e”的仿古店名。我认为政府应该分配一千个不发音的“e”到新英格兰和长岛,当这些被分光后,就投入可以再用了。不管怎样,老城酒馆位于马蒂塔克商业区,那地方很棒,有一街区那么长。老城酒馆挺不错,基本造型类似于早期的船只,虽然事实上它是一个离水一英里远的城中酒吧。所用木材色泽黯淡,地板由橡木铺成,我喜爱的是琉璃色的玻璃灯笼,那令人心旷神情的曼妙清辉洒满了整个空间。这样我在老城酒馆里,呆到快十点了。星期一晚上的人群正在观看一场草地上的檄揽球赛,达拉斯队对纽约队。我的思绪便在比赛、双人谋杀案、食物和那有着健身器造就的紧绷的屁股的女招待身上跳来跳去。 我穿的比早些时候更齐整了,换上了晚间的盛装:棕色“拉维”牛仔裤,蓝色“拉尔夫”马球衫,正宗“斯柏利”帆布便鞋,“海恩斯”全棉内裤。我看上去像是某名牌广告。 坐在吧台旁齐胸高的桌边的凳子上,这个角度看电视很好。面前放着我喜欢的美食——奶酪汉堡、法式炸土豆、土豆皮卷、辣酪玉米片、水牛鱼翅,还有一瓶啤酒。焦焦黄黄好一种和谐的搭配。 县警局的彭罗斯侦探悄无声息地从后面走上来了,接下来我便发现她正坐在凳子上,面对着我,手中一杯啤酒,脑袋挡住了屏幕。她注视着我的晚餐,我看见她的眉毛弯起来。 她把注意力转回到我身上,说:“麦克斯想我也许能在这儿找到你。” “你要来点炸土豆吗?” “不,谢谢。”她迟疑着,然后说:“我想我们在那儿没开好头。” “废话。我不介意被自己的枪口对准。” “瞧,我一直在对麦克斯讲,我也一直在想……如果镇上要你当顾问,我同意,如果你想把什么你认为有用的东西传给我,随时来电话。”她把名片递过来,我看了看,上面写道:贝思-彭罗斯侦探;下面是:重案组;再下来是她的办公室地址、传真号、电话号码、诸如此类;在左边有一个萨福克县的印章,“自由与独立”的字样围绕着一头样子可怕的公牛。我评论道:“你的这幅肖像不怎么像你。” 她瞪着我,牙关咬紧,深呼吸时鼻孔张开来。但她保持着令人钦佩的冷静。我可能是惹她恼火了。 我斜倚过桌面,直到我们的鼻子只隔了一只足球那么远。她身上很好闻,一种健康的气息,带了点肥皂昧。我说:“瞧,贝思,废话少说,你知道我认识戈登夫妇,去过他们家,坐过他们的快艇出游;或许我还见过他们的朋友和合作者;或许他们向我展示过一点儿工作情况,因为我是个警察;或许我知道的比你和麦克斯加起来还多;或许你在这一点上是对的。于是你意识到要赶我走,现在麦克斯恼你了,你又到这儿来道歉,你允许我把我所知道的打电话告诉你。哇!多好的一个机会。可是,如果我一两天之内不打电话,你就要把我弄到办公室进行正式审问。所以,让我们别假装我是个顾问,你的搭档,你的弟兄,或者一个心甘情愿的线人。告诉我你何时何地需要从我这儿拿到一份阐述报告吧!”我往后靠回去,把注意力转向土豆皮卷。 彭罗斯侦探静默了一会儿,然后说:“明天,我的办公室,”她敲了敲名片,“上午九点,别迟到。”她站起来,放下啤酒走了。 纽约队持球,在三十码线上,比分三比六。那个白痴四分卫把“炸弹”扔到了五十码以外,丢进了该死的风中,球像个古德叶阻塞气球一样悬在那儿。三个接球手和三个达拉斯队员在下面拍动着手臂,跳来跳去,像是在求雨或求什么似的。 “对不起。” “坐下。” 她坐下了,但为时已晚,我错过了那一下截球。运动场上和酒吧里的人群疯了似的。吧台旁的家伙们喊着:“阻挡传球犯规!”尽管并没有黄旗亮出。达拉斯队员把球踢回五十码线内。我看着慢镜头重放,没有犯规。有时我希望我能像这样把我的某部分生活慢镜头重放。比如我的婚姻,如同一系列不利的裁判。 她说:“我要回到现场去,一个从农业部来的人要在十一点见我,他从曼哈顿来。你愿意去吗?” “你难道没有一个搭档可以去烦吗?” “他正放假。来,侦探,让我们从头开始。”她把手伸出来。 我和她握了手。她的皮肤暖暖的,我的心燃烧起来,又或许是辣酪玉米片引起的反应吧。四十岁以后就很难说清了。 我握了一会儿她的手,注视着她那张完美的脸庞。我们的目光相遇了,同样肮脏的想法闪过我们的脑际。她首先打破了这种对视。必须有人这样,否则会变得滑稽不堪。 可爱的女招待走上来,我要了两份啤酒。女招待问我:“你还是要一碗辣椒吗?” “更多些。” 她收走了几个盘子,去拿啤酒和辣椒。我爱这片乡村。 彭罗斯侦探评论说:“你一定有个铁打的胃。” “事实上,从我挨枪后,我的胃整个就被拿掉了。我的食管连在肠子上。” “你是说你的嘴直通肛门?”我抬起了眉毛。 她说:“对不起——这太粗鲁了。我们重新开始吧。” “那于事无补,转过来看比赛吧。” 她转过来,我们边看比赛边喝啤酒。在七平的中场时间,她看着手表说道:“我必须去见那个农业部的人。” 如果你想知道农业部这件事,普拉姆岛上的研究中心是一个农业配置部门,处理畜疾、炭疽病所有这些事情。但据传不止这些,远远不止。我说:“别让农业部的人久等。” “你想一道去吗?” 我考虑了一下这个邀请。如果去,我会更深地卷人这件事,无论它是什么事。从正面讲,我喜欢侦破谋杀案,我也喜欢戈登夫妇。十年来我一直办理凶杀案,我已经把二十六个谋杀犯送进了监狱,最后两个家伙却正好趁了新的死刑法之便。这新法为凶杀案又增添了一个新向度。从反面讲,这事有点儿不同,而我又不是在自己的地盘上。而且,一个农业部的家伙,像大多数政府官员,不会抓谁在夜间工作,所以这家伙很可能是来自中央情报局、联邦调查局、或国防部情报处这些地方的人。这没什么,今晚或明天将会来更多的他们的人。不,我不需要以一星期一美元、或一天一千美元,或任何价钱来接这案子。 “侦探?喂?” 我看着她。你怎能拒绝一段美妙的十点钟的光阴呢?”我说:“我在那儿见你。” “好的,啤酒多少钱?” “我来付。” “谢谢,再见。”她朝门边走去,正是中场时间,老城酒馆中五十来个人终于注意到有一个令人难以思议的宝贝在场。周围响起了一些口哨和邀请声。 我看了一会儿中场插播节目。我但愿他们已经把我的胃拿掉了,因为它现在开始往溃疡处灌注酸水。辣椒来了,我几乎吃不完。我开了两瓶占塔克,又一瓶马洛斯,虽然胃病医生说不能混起来喝。 事实上,我曾一度强壮的身体,自从四月十二日的事故后,健康状况每况愈下。我的饮食,睡眠习惯从来都不好,离婚和工作对之也有所损害。我开始感觉到真的四十多岁了,开始意识到死之隐患。有时在梦中,我记得我躺在水沟里自己的血液中,或躺在下水道里,想:“我正在水道中打转,正在往下滑呢。” 反过来,我又开始注意诸如屁股滚圆的女招待一类事。当贝思-彭罗斯走进酒吧时,我的小傀儡竖起来膨胀着。真的,我在康复,而且我以前一定比戈登夫妇身体状况好。 我想了一会儿汤姆和未迪的事。汤姆是一个博士,不介意用啤酒和葡萄酒来杀伤脑细胞,烤得一手好牛排。他是一个现实的家伙,从印第安那,或伊利诺斯,或其它讲话带有他们那种鼻音的地方来。他对工作热情不高,并以工作的危险性为笑料。像上星期当龙卷风扫向这一带时,他说:“如果它击中普拉姆岛,你可以称之为炭疽龙卷风,我们就可以拍屁股走路了。哈。哈。哈。” 朱迪,像她的丈夫一样,是个博士,一个中西部人,不做作、脾气好,精力充沛,风趣丽优雅。约翰-柯里,像所有遇见她的男人一样,爱过她。 从他们到这儿的两年来,未迪和汤姆看来已经非常喜欢这个滨海省城。而且他们似乎很爱玩机动船;并已经进入了匹克尼克历史学会。此外,他们被酿酒厂迷住了,成为长岛的酒类鉴赏行家。实际上,他们与一些当地的酒商交上了朋友,包括弗雷德里克-托宾,那个常在别墅里推出豪华聚会的人。我作为戈登夫妇的客人也曾参加过一次。 作为一对夫妇,戈登夫妇看上去快乐、相爱、体贴而坦诚,具备所有二十世纪九十年代的标准行为特色。我真的从未发现过他们之间有什么偏差。但这并不是说他们是完美的人或完美的夫妇。 我在记忆中搜寻着诸如致命的缺陷的事,这类事导致人们的被害。毒品?不可能。不忠?有可能。钱?他们没多少钱可偷。于是问题又回到工作上来。 我思索着这件事。从表面看来像是戈登夫妇在出售超级病毒时,事情搞砸了,他们就被结果了。沿着这条线想下去,我记起汤姆有一次对我透露:除了感染疾病之外,他最大的担忧是,有一天他和朱迪会从船上被绑架。一艘伊朗人的潜艇或什么玩意儿会冒上来,把他们掳走,于是他们就音信全无了。这对我来说有点儿不着边际,但我记得戈登夫妇的头脑中一定有许多别人想要的东西。因此,可能发生过的事是:谋杀者起初想进行抢夺,但出了差错。我考虑着这种可能。如果谋杀与工作有关,那么戈登夫妇是无辜的吗?或者他们是出售死亡换取金钱的叛徒吗?他们是被外国势力,还是被家门附近的人所害呢? 在老城酒馆的噪音、中场时的废话、脑子里的啤酒、肚子里的酸水的影响下,我尽力仔细思索这件事。我又要了一杯啤酒和一杯马洛斯酒。胃病医生从未说明我为什么不能把它们混起来。 我努力想像着那不可想像的事情:英俊快乐的汤姆和美丽而富有生气的未迪会把瘟疫出售给一些难以对付的人?或者想像一个充满了疾病的蓄水池,又或许纽约,或华盛顿上空的播种机,或成千上万的人病了,快死了,或已经死了…… 我无法想像戈登夫妇会这么做。但另一方面,每个人都有一个价值标准。我过去奇怪他们怎么租得起这样一所水上房屋,又买了那艘昂贵的艇。现在我可能知道他们如何或为什么需要一只快艇和一瞳有私家码头的房子。这么一来所有的疑问都豁然开朗。但我的直觉告诉我不要相信这种显而易见的推测。 我多给了“健身器”女士一些小费,回到犯罪现场去 第04节 当我驶上朝戈登家去的小巷时已过十一点了。四分之三的月亮照亮了夜晚。一阵凉爽的微风从我的东窗外吹过来海的气息,这是一辆苔绿色吉普,由大夏洛奇有限公司制造,价值四万美元,延期优惠。几乎死去的约翰-柯里认为他欠自己这么一辆车。 我在离房子五十码外停下来,按在停车状态,听了几分钟巨人队对达拉斯队的赛况,然后关掉发动机。一个声音说:“你的车头灯还亮着。” “闭嘴。”我回答说,“快闭嘴。”我关上了车头灯。 生活中有许多选择可做,但你千万别选择“话语警告和选项建议”。 我打开了门,“你的钥匙还在点火器上。你的紧急刹车还未到伎。”那是一个女性声音,我向上帝发誓它听起来就像我前妻的声音。“谢谢,亲爱的。”我拿上钥匙,爬出来,砰地关上门。 街上的车辆与人群已明显地稀疏。我认为尸体已被移开。灵车的到来满足了大多数的围观者,标志了第一幕的结束,这已成为生活中的一个事实。而且,他们也想去看自己在十一点钟新闻上的形象。 而警力比我第一次来时有所增加。在法庭输送车的附近又停了一辆萨福克县警局的流动运输车。这辆新货车是指挥岗位,能够容纳调查者,收音机,传真机,大哥大,录像设备,另外还有一些高科技小玩意儿,它们构成了对付犯罪那永无休止的战斗的兵器库。 我注意到头上有架直升飞机,借着月光我能看清那是从某个新闻网中来的。我虽然听不清记者的声音,但他或她可能在说“长岛社区今晚发生惨案”之类的话,然后是一些关于普拉姆岛状况的介绍,等等。 我从最后一批散开的人群中穿过,避过任何看起来像新闻界的人。我越过黄带,这立刻引起一个南侯德镇警察的注意。我向他示意,并得到一个蹩脚的敬礼。 那穿制服的犯罪现场记录员拿着写字板和时间表走上来。按他的要求,我又一次给了他我的名字,职业,诸如此类。这是标准做法,贯穿案件调查的全过程,从第一位到场的警员到最后离开的一位。那时现场又归还财产的主人。反正他们让我登记了两次,干系更深了。 我问那个穿制服的警察:“你让从农业部来的那个人登记了吗?” 他甚至没看一眼名单表便答道:“没有。” “但这儿来了个农业部的人,对吗?” “你去问麦克斯威尔警长好了。” “我会的。”事实上,我已经知道了答案。这些家伙来,得有个说法。 我沿后院走到甲板上,在戈登夫妇躺过的地方现在是两道粉笔线,在月光下看来十分诡秘。一张清澈的塑料纸盖住了泼溅物,他们的生命就那样逃逸出来。 注视着这景象,我庆幸这是一次户外枪杀,没有萦绕不去的死亡气息。而当我回到室内谋杀的现场,残留的气味让我十分讨厌。为什么我不能把这种气味赶出脑子,赶出鼻孔,赶出嗓子眼,为什么? 两个穿制服的南侯德镇警察坐在圆形就餐桌套用泡沫塑料杯热气腾腾地喝着什么。我认出其中一个是约翰逊警官,他好心送我回家却被我刻薄一番。这是个艰难时世,你知道,而我就是一个使世界变成这样的人。约翰逊警官不满地瞥了我一眼。 在码头以下,我辨认出一个身穿制服的身影。很高兴有人接受我的建议在那儿设了一个岗。 周围没有别的人,所以我穿过玻璃门走进屋子,迎面是一间就餐与会客两用的大客厅。当然,我以前来过这里。记得朱迪说过大多数家具都是租来的,她描述说,像从台湾来的斯堪的纳维亚人。 几个法医仍在四处忙着,我问其中一个漂亮的压指纹女士:“麦克斯威尔警长呢?” 她的大拇指往肩后一指,说:“在厨房里,别碰那儿任何东西。” “好的,女士。”我掠过柏柏尔地毯,在厨房里轻轻着陆。这里似乎正在进行一个会议。到场的有麦克斯,代表着独立自主的南侯德镇;贝思-彭罗斯,代表自由而独立的萨福克县;一个穿黑西服的先生,不用标志就能看出是联邦调查局的;另外一个先生,稍显随意地穿着斜纹棉茹克和中仔裤,一件血红衬衫,一双远足靴,假模假样,活脱脱一个才离开办公室,又不得不来到农场的农业部官员。 人人都站着,给人的印象是他们都在用脚思考。一个纸箱里装有泡沫塑料咖啡杯,每个人,她或他手中都有一个杯子。我想这一群人不在流动指挥岗位上,却躲到厨房里来集合,真是有趣又有意思。 顺便提一下,麦克斯为了在联邦调查局和新闻界面前显得更漂亮整洁一点,带上了一个领结,一个愚蠢的饰有海军旗的领结。贝思仍然穿着她的棕色套装,但脱掉了茹克衫,露出带皮套的两枝手枪。 在柜台上有一台小的黑白电视机,调在一个电视频道上,声音很小,先导的故事是一次总统访问,去到一个陌生的地方,那儿人人都很矮。 麦克斯对那两个人说:“这是约翰-柯里侦探,办凶杀案的。”并没提我的职权范围在西去一百里外。麦克斯指着黑西服先生说:“约翰,这是乔治-福斯特,联邦调查局的……”他又看着蓝牛仔裤先生说:“……这是泰德-纳什,从农业部来。” 我四处握手,并告诉彭罗斯:“巨人队在第三局的头一分钟得分。” 她并不答话。 麦克斯向那一箱杯子示意了一下,问我:“要咖啡吗?” “不,谢谢。” 离电视最近的彭罗斯女士,听到其中什么新闻,开大了音量,我们的注意力都聚集在屏幕上。 一个女记者正站在戈登家的前方,我们错过了开场白,却听到她说:“被害者已被确认是两名在国家最高机密畜疾实验室工作的科学家,这个实验室设在普拉姆岛,离此地只有几英里。” 现在一帧空中快照显示了从两千英尺高空来看普拉姆岛的样子。那是在大白天拍的,所以一定是从电脑库存中找来的。从空中看来,普拉姆岛就像一块猪排,我猜你是否想延展这个比喻,与猪瘟形成反讽。……总之,普拉姆岛最长大约三英里,最宽不过一英里。记者在旁白中说道:“这是去年夏天的普拉姆岛,当时本台就关于普拉姆岛成为细菌战研究基地的持续谣言做过一次报道。” 在讲了一套陈词滥调之后,这位女士便直奔谣言主题,让我想起一部卡通片,以前在华尔街杂志上看到过的。上面一个学校督学对两位父母说:“你们的儿子恶毒、吝啬、不诚实、喜欢散布谣言,我建议向新闻界发展。”对!谣言会引起恐慌,我意识到这案子得赶快封锁起来。 现在画面又切换到站在戈登家前面的女记者,她告诉我们:“没有人明言戈登夫妇的被杀是否与他们在普拉姆岛的工作有关,警方正在调查中。” 画面切换到工作室。 彭罗斯女士关掉音量,问福斯特先生:“联邦调查局想公开参与这件案子吗?” “不是在这种时候,”福斯特先生说道,“这令人们认为这里面真的有问题。” 纳什先生说:“既然戈登夫妇之死与他们的工作没有关系,那么农业部对此也无意介入。除了对两位尽职尽责又颇受喜爱的雇员之死表示悲痛外,部里不会发表公开声明。” 阿门。“顺便提一下,你忘了签到。”我对纳什先生说。 他盯着我,有点儿吃惊,又有点儿恼火,回答说:“谢谢你提醒我。” “随时愿意再次提醒。” 在一分钟的公共关系闲聊之后,麦克斯对两位仁兄,福斯特和纳什说:“柯里侦探认识死者。” 联邦调查局先生立刻感兴趣了,问我:“你怎么认识他们的?”愿意回答问题不是一个好主意——那绘人的印象是你只是一个合作者,而我不是,我不回答。 麦克斯替我回答:“柯里侦探与戈登夫妇在社交场合认识只有三个月。而我认识约翰断断续续已有十年了。” 福斯特点点头。很显然他有许多问题,当他迟疑着要不要提问时,彭罗斯侦探说:“柯里侦探正在就他所知道的戈登夫妇的情况写一份完整的报告,我将和有关部门一起参阅。” 这对我可是个新闻。 纳什先生靠在厨房的台子上看着我,我们对视着,房间里两个显眼的男性。我们二话不说便决定了不喜欢对方。我们中的一个必须走。我的意思是,空气中充满太多的雄性激素,墙纸都显得湿了。 我把注意力转向麦克斯和彭罗斯,问道:“我们断定了这不仅仅是一次谋杀案吗?为什么联邦政府要来人呢?” 没有人回答。 我继续道:“或者我们只是假定如此?我错过了一次会议或别的什么吗?” 泰德-纳什先生最后冷冰冰地答道:“我们是在审慎从事,侦探,我们没有具体的证据来显示这谋杀案与……哎,直言不讳吧,与国家安全事务有关。” 我回敬说:“我从来不知道农业部会与国家安全事务有牵扯。你们的公中能做密探吗?” 纳什先生给了我一个表示忿恨的漂亮的微笑,说:“我们有披着羊皮的狼。” “非礼。”蠢货。 福斯特先生在我们要闹僵之前插进来说:“我们到这儿来是一种防范措施。如果我们不把它查清,那是不负责任的做法。我们都希望它只是一件谋杀案,与普拉姆岛无关。” 我注视了一会儿乔治-福斯特。他三十来岁,是体形健美,眼睛雪亮的联邦调查局类型。他穿着联邦调查局的黑套装,白衬衫,黑而结实的鞋子,戴着柔和的领结,以及光环。 我把注意力转回穿着斜纹棉茄克的泰德-纳什,他和我年纪差不多,褐色皮肤,鬈曲的椒盐色头发,蓝灰眼睛,令人触目的好身材,总之,是女人们称作好佬的那一种。这就是我不喜欢他的原因,我想。我是这么想的,在一间屋子里,你需要多少个好佬呢? 我可能会让他愉快点,要是他不冲贝思-彭罗斯使眼色的话。她接住了他的眼光并抛回来。我不是说他们在眉目传情或是流口水,只是真正的快速的眼神交换,表情自然。但只要你不是瞎子,你就能想像出他们的脑子中正在掠过怎样肮脏的念头。天哪,这个该死的星球就要因炭疽瘟疫而毁灭或干什么的时候,这两位却像发情的狗一样,在我们有重任在身时,使眼色互相挑逗。真恶心。 麦克斯打断我的想法,对我说:“约翰,我们还没有发现那两颗穿过脑袋的子弹,但我们可以假定它们掉进了海湾。明天一早就去潜水捞取。”他又补充说:“弹壳也没找到。” 我点点头。自动手枪会洒落弹壳,但转轮手枪不会。如果那武器是自动的,那么,凶手是够冷静的,能弯腰从地板上收集两个弹壳。 至此,我们基本上什么也不知道。两处头部枪伤,没有子弹,没有弹壳,甚至邻居都没听到枪响。 我又看了一下纳什先生,他看上去很焦虑,我很高兴他在想于彭罗斯侦探的念头中间还能想想要拯救这个星球。事实上,房间里每个人都似乎在思考问题,也许是细菌,也许他们在想是否从睡梦中醒来时,身上会长出小脓疤或别的什么。 泰德-纳什伸手到纸板箱里,问彭罗斯侦探:“贝恩,要再来杯咖啡吗?” 贝思?见鬼这称呼…… 她微笑着:“不,谢谢。” 我的胃已安静下来,于是我走到冰箱前去拿啤酒。架子上几乎空了,我问:“你们从这儿把东西拿走了吗?” “法医已把所有没有厂房封印的东西拿走了。” “你们要来杯啤酒吗?”没人应声,我于是拿了瓶库尔斯淡啤,打开盖子,痛饮起来。 我注意到八双眼睛都落在我身上,好像他们在等待什么事情发生似的。当人们认为自己处在一个会受传染的环境中,就变得怪怪的。我有一种疯狂的冲动想要握住喉咙,倒在地板上,并开始呕吐。但我并不是在曼哈顿北区的同事们中间,那儿的姑娘小伙们都能从恶作剧的幽默中感受到刺激。所以,我放过了这个让严峻的气氛得到喜剧性的收敛的机会,向麦克斯说:“请继续说。” 他说:“我们搜查了整座房子,并未发现任何异常或有意义的东西。除去一半的抽屉未经触动外,一些柜子看上去甚至不像已被搜索过,书架上的书也未被抽出来过。像是一种不太老练的伪装盗窃现场的做法。” 我说:“它仍有可能是一个吸毒鬼的地毯式搜索,不集中针对什么。”我又说:“或者凶手寻找什么并找到了。” “有可能。”麦克斯表示赞同。 每个人看上去都忧心仲仲,掩饰了毫无线索的事实。 我认为,这件双重谋杀案最突出的地方仍然在于,这发生在甲板上的“砰、砰”两枪并没有什么先兆性事件。杀手并不想从戈登夫妇那儿得到任何物品,只是想让他们死。所以,是的,要么杀手已经从屋子里拿到他想要的东西,要么戈登夫妇正带着杀手想要的东西,例如,显而易见,那个冰柜。又回到那个失踪的冰柜上。 还有,杀手认识戈登夫妇,他们也认识他,我确信这一点。“嗨,汤姆,嗨,朱迪,砰!砰!”于是他们应声倒下了,冰柜落地……不,里面有细菌瓶。“嗨,汤姆,嗨,未迪,放下柜子,砰,砰。”他们倒下了,子弹穿过头盖骨掉进海湾里。 还有,他得有一校无声手枪。任何好手也不会在户外崩掉两个高大的新兴移民。那可是一枝自动的,因为左翰手枪不适合安装消声设备。 我问麦克斯:“墨菲夫妇养了狗吗?” “没有。” “那……你们在被害者身上发现任何钱,钱包之类的东西吗?” “是的,他们每人都带着颜色相配的运动式钱包。汤姆的包里有三十七美元现金。未迪有十四美元。他又补充道:“每个人都有对方一张照片。” 有时小事情是如此切中要害,让人动情,这时你不得不记住规则一:不要感情用事。别介意,柯里。即便是一个胖乎乎的小孩,或是一个优雅的老太太,或是曾对你眨眼的朱迪,或是想要你爱他爱喝的酒和煮的牛排的汤姆,也是如此。 对于凶案组的家伙来说,谁是被害者不要紧,要紧的是谁是凶手。 麦克斯说:“我猜你知道我们一直没找到冰柜,你这么肯定那冰柜?” 我点点头。 福斯特先生给了我他考虑过的意见。“我们认为戈登夫妇正带着冰柜,凶手或凶手们想要里面的东西,是什么东西谁也不知道。他又说道:“我想戈登夫妇正在出售它,但交易搞糟了。” 我环顾厨房小间的会议,很难读懂这些人肠上的表情,因为他们的工程便是读懂别人的表情。但是,我还是感到乔治-福斯特的声明代表了大家的一致意见。 如此说来,如果这些人是对的,那么就假定了两件事情——第一,戈登夫妇真是愚蠢,从来没想到一个想要购买足够的细菌以杀害无数人的家伙也会毫不迟疑地杀死他们。第二,戈登夫妇完全不关心他们出售死亡换取金钱的后果。而我敢肯定的是汤姆和朱迪绝不会如此愚蠢,也不会丧尽天良。 我也可以假定凶手不笨,我奇怪他是否知道或辨出柜子中的是真货。他怎么可能知道呢?“嗨,汤姆,嗨,朱迪,是病毒吗?好,砰、砰。” 是吗?不是。我在脑海中拟演一幕幕案发场景,有冰柜,没有冰柜;戈登夫妇认识的人,或并非认识的人;等等。这个人又是如何到达戈登家的呢?船?汽车?我问麦克斯:“有陌生的车辆吗?” 麦克斯答道:“我们问过所有的人都没看到陌生的车辆。戈登夫妇的两辆汽车在他们的车库里。”他补充道:“法医们会把车和艇一起带去实验室。” 彭罗斯女士第一次直接对我说话,她说:“凶手或凶手们有可能是乘艇来的。这是我的推论。” 我对她说:“贝思,凶手或凶手们也有可能向戈登夫妇借过车,是坐他们两辆车中的一辆到达的。我真的认为他们相互认识。” 她瞪着我,然后不耐烦地说了句:“我认为是乘船,柯里侦探。” “也许凶手步行,或骑自行车,或摩托车到了这儿,”我继续说:“也许他是游到这儿来,或是掉下来的,或是冲浪,或是滑翔过来,或许凶手正是埃德加-墨菲和他的妻子。” 她目光严厉地瞪着我,我能看出来她被惹恼了。我见过这种表情,因为我结过婚。 麦克斯打断了我们的讨论,说道:“这儿还有一件有趣的事,约翰——根据普拉姆岛上的保安人员说,戈登夫妇在中午时曾登记外出,进了他们的快艇,便开出去了。” 一片寂静中你能听到冰箱的嗡嗡声。 福斯特先生对我们说:“我想起的一个可能是,戈登夫妇已经把他们要卖的东西,不管是什么,秘密藏到了普拉姆岛的一个山洞或小水湾中,他们开艇出去是为取出货品。或者他们可能只是走出实验室时,带走了小冰柜,放到船上,带走了。在这两种情况下,他们接下来便在海湾遇到了他们的买主,在海上交送了一整柜药水瓶。那么当他们返回此地时,他们没了冰柜,但却有了钱。在这儿他们遭遇凶手。凶手把他们射杀,又取走了钱。” 我们都就此虚拟场景进行思考。当然你得想想,为什么交易发生在海上,而谋杀不也在海上进行呢?办凶杀案的人说起绝密的谋杀时,他们指的是发生在海上的谋杀,因为这样便很少或根本不会留下作案痕迹,通常既无声息,也无目击者,大多数情况下连尸体也找不到,看起来就像一场事故。 照理一个刚刚非法购买到致命病毒的职业老手不会再把两个普拉姆岛的人在他们回来的船上干掉,来吸引注意力。而且,这谋杀仍然被认为是看上去像是戈登夫妇惊扰行窃者所致。但无论是谁也无法把案情演绎到令人信服。整件事情做得不是很老道,或许是没看过足够的美国电视上的警匪节目的人,或别的什么外国人干的。 从戈登夫妇中午离开普拉姆岛到墨菲先生在五点三十分听到快艇声之间有五个半小时。在这五个半小时里发生了什么?他们在哪里呢? 麦克斯说:“约翰,我们目前所知道的就这些。明天我们将得到法医化验室的报告,而且明天我们得找些人来谈谈。你认为我们应该找谁呢?戈登的朋友们吗?” “我不知道谁是戈登的朋友,但据我所知,他们没有仇敌。”我对纳什先生说:“同时,我想同普拉姆岛的人谈话。” 纳什先生回答说:“你有可能与在普拉姆岛上工作的人员谈谈,但为国家安全着想,我必须参与每一次谈话。” 我用令人不快的纽约腔调使劲回敬:“这是在调查凶杀案,记住,别对我说废话。” 厨房里的气氛有点阴森森的。我想,我不时地和联邦调查局和药品执法人员一起工作,他们是挺好的人——他们是警察。但这些密探,真是令人讨厌。这家伙甚至不说他是否是中情局,或国防情报处,军事情报处,或别的什么古怪组织里的人。我敢肯定他不是农业部的。 麦克斯觉得我在这场“自我”的集会中以主人自居,便说:“对于泰德-纳什先生参加每次审问或谈话,我认为没问题。”他看着彭罗斯。 我的伙伴贝思凌厉地扫了我一眼,对那个抛媚眼的纳什说:“我也没意见。” 乔治-福斯特指出:“任何泰德在场的会议、谈话、审讯和工作会议,联邦调查局也要参加。” 这些屁话着实刺激了我,我奇怪麦克斯是否要给我制造麻烦。 理智的福斯特先生继续说:“我真正关心的是国内恐怖主义,泰德-纳什先生在意的是国际间谍活动。”他看着我,还有彭罗斯,说:“你们是在依照纽约州法律来调查凶杀案,如果我们各不干涉,那就很好。我不会扮演凶杀案侦探的角色,如果你们不客串自由世界的防卫者的话。公平吗?合理吗?行得通吗?绝对地!” 我盯着纳什,贸然问道:“你在为谁工作?” “我现在不便透露。”他补充说:“不是为农业部。” “耍我。”我不无嘲弄地说,“你们可真聪明。” 彭罗斯侦探提议:“柯里侦探,我们到外面谈谈好吗?” 我不理会她,继续针对纳什先生。我需要在调查委员会中得七点,而且我知道怎么得到它。我对纳什先生说:“我们想今晚去普拉姆岛。” 他样子很吃惊:“今晚?现在这儿已没有渡轮在开了。” “我们不需要政府渡轮,我们可以乘麦克斯的警艇。” “不可能。”纳什说。 “为什么?” “岛上已禁止进入。”他说。 “这是一次谋杀案调查。”我提醒他,“难道我们刚才没同意麦克斯警长,彭罗斯侦探和我是在调查谋杀案吗?” “在普拉姆岛上,你们不行。” “我们肯定行,”我喜欢这句话。我真的喜欢。我希望彭罗斯看见了他是怎样愚蠢。 纳什先生说:“普拉姆岛上现在没人。” 我回答道:“普拉姆岛上现在有安全人员,我想和他们谈谈,马上。” “等到早上,而且不能在岛上。” “马上,就在岛上,否则我就叫醒一个法官拿到嫂查令。” 纳什先生瞪着我说:“一个地方法官不可能签发嫂查美国政府财产的搜查令。你需要一个美国助理律师和联邦法官。这我猜你是知道的,如果你是一个凶杀案侦探。你还可能知道的是,美国律师和联邦法官都不会热衷于签发这样一个涉及国家安全的嫂捕证。”他又补充道:“所以不要吓唬人。” “如果我威胁又怎么样?” 最后,麦克斯听够了纳什先生的话,他的羊皮已滑掉了。麦克斯对纳什说:“普拉姆岛可以是联邦的土地,但也是纽约州萨福克县南侯德镇的一部分。我要你给我们明天去岛上的权力,否则我们向高级法庭要。” 纳什先生现在开始努力让声音变和气一点:“警长,实在没有必要去岛上。” 当然,彭罗斯侦探发现自己站在我一边,她对她的新朋友说:“我们必须坚持,泰德。” 泰德?哇,在那讨厌的迟到的几小时里,我一定错过了什么重要的细节。 泰德和贝思互相瞧着。痛苦的心灵,在交锋和下流笑话中被撕扯着。最后,从细菌安全部门之类地方来的泰德-纳什先生说:“哦……我打个电话问问。” “明天上午。”我说:“不许推迟。” 福斯特先生不放过拧一下纳什先生的机会,说:“我想我们一致同意明天早晨去岛上,泰德。” 纳什先生点点头。到现在他已停止向贝思-彭罗斯开合眼险,而把热情集中对付我。他看着我说:“到一定时间,柯里侦探,如果我们认定发生的是联邦犯罪,我们可能不需要你来工作了。” 我已经让这个男阿飞沦落为小气鬼,而且知道何时杨长而去。我将从言语之鞭中抽身,压倒徒有其表的泰德,重获彭罗斯的爱情。我真是了不起。我真是感觉好多了。从前那个令人不快的自我,又回来了。这些特质需要一些东西来点燃。交锋就很好,竞争就是美国嘛,要不然达拉斯队和纽约队怎么会是朋友呢? 其他四个人现在正交头接耳,翻弄纸板箱,找咖啡喝,努力恢复在柯里出现前建立起来的和睦平等的关系。我从冰箱中又拿了一罐啤酒,用职业的口吻招呼纳什先生。我问他:“他们在普拉姆岛上摘哪一种细菌?我的意思是,为什么有些人,或是外国势力,想要引起疯牛病或口蹄疫的病菌呢?告诉我,纳什先生,我假定要担心的是什么?这样要是我今晚不能人睡,我也好绘它个名字了。” 好一会儿纳什先生没有回答,然后清清嗓子说:“我以为你知道这个危险性有多高……”他看着我,麦克斯与彭罗斯,然后说道:“不管你们有没有保密许可,但你们是宣过誓的警察,所以——” 我和蔼地说道:“你所说的将不会传出这个房间,除非它适合我向别人泄露。” 纳什和福斯特相互看看,福斯特点点头。纳什对我们说:“你们全都知道,或可能读过,美国再也不会进行生物战事的研究和发展。我们签了一份条约使之生效。” “这就是我为什么热爱这个国家的道理,纳什先生,这儿没有细菌炸弹。” “对,但是……有一些疾病却介于合法生物学研究与潜在的生物武器研制之间。炭疽即是这样一种疾病。如你们所知,”他看了看麦克斯,彭罗斯和我,“一直有谣言说普拉姆岛不仅是畜疾研究机构,而且还另有它用。” 没有人对此做出反应。 他继续说:“事实上,它不是一个生物战事研究中心。在美国没有这种地方。但是我得实话实说的是,生物战事专家有时光顾岛上来了解基本情况和阅读部分实验报告。换句话说,这儿存在一个畜疾与人类疾病,侵略性生物战和防御性生物战的交叉的问题。” “好一个方便的交叉。”我想。 纳什先生呷了一口咖啡,想了想,又继续说:“例如非洲猪瘟。已被认为与艾滋病有关,我们便在岛上研究非洲猪瘟。新闻媒介便对此添油加醋什么的。同样的事情也发生在其它细菌研究上。如裂谷热、汉塔病毒和别的逆转录酶病毒,以及线状病毒如埃博拉-扎伊尔病毒和埃博拉-马尔堡病毒,等……” 厨房里非常安静,仿佛人人都知道这是宇宙中最令人毛骨惊然的话题。我的意思是,如果提起核武器,人们要么持宿命论要么从来不相信它会发生。但生物战和生物恐怖主义却都是可以想像的。如果瘟疫得以释放,它不会在一个白热的瞬间点亮世界,而是慢慢地,从病人向健康人漫延。于是死人在他们倒毙的地方腐烂,一场b级电影中所描绘的情景将成为你周围的现实。 纳什先生带着一半迟疑,一半知人所不知的得意劲儿继续着,他说:“这样……这些疾病确实能感染动物,因此对此的合法研究便纳人农业部的管辖范围内。农业部努力寻求治愈这些疾病的方法,以保护美国禽畜业,并进而保护美国公众的健康。因为尽管在动物疾病感染人类时通常存在一个物种障碍,但我们却发现某些疾病能跨越这个物种障碍……。比如英国近期的疯中病,就有证据表明人类也会受其感染。” 也许我前妻对肉食的态度是对的。我试着勾勒出一幅素食生活场景:大豆汉堡,没有牛肉的墨西哥辣味牛肉末,以及海草做的热狗。那么我宁愿死掉。突然间我对农业部顿增好感和亲切感。 我也认识到,纳什先生讲的是些官方的屁话——穿越物种障碍的动物疾病之类。事实上,如果传言是正确的话,普拉姆岛也是一个特定用来研究人类感染的疾病的场所,是已不正式存在的生物战研究项目的一部分,另一方面,也许那只是谣传,又或许,他们在普拉姆岛上的工作是防御性而非侵略性的。 我又意识到这些可能之间的界限很薄弱,细菌只是细菌,他们不能辨别牛、猪和人;也不知道防御性研究与侵略性研究的区别;更不清楚真空试管和气弹有什么不同。它们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好是坏。如果我再听纳什胡说下去,我会开始相信普拉姆岛正在发展令人兴奋的酸奶文化。 纳什先生盯着他的泡沫塑料咖啡杯,仿佛意识到那咖啡和水果可能已感染疯牛病毒。纳什先生继续道:“当然,问题在于,这些细菌和病毒文化可能被……我的意思是,如果有人得到这些微生物,而且具备从样本大量繁殖的知识,那么好,就会有大量的细菌繁殖出来,如果又以某种方式散布到人群中,那么,就可能发生潜在的公众健康问题。” 我问:“你的意思是世界末日般的瘟疫,街道上死者成堆吗?” “是的,就是那种公众健康问题。” 沉默。 “这样的话,”纳什先生用严肃的口吻说道:“当我们全都焦急地想破获杀害戈登先生与戈登太太的凶手或凶手们时,我们更焦急地想知道,戈登夫妇是否从岛上带走了什么并把它转手交给未经许可的人或人们。” 有一会儿大家都没说话,然后贝思问道:“你能,岛上有人能断定实验室真的丢了东西吗?” 泰德-纳什看着贝思-彭罗斯,仿佛一个教授看着一个提了聪明问题的心爱的学生。事实上,那不是一个怎么好的问题——而你这样是鼓励她脱掉裤子的做法,对吗?泰德? “冷峻”先生回答了他的新女门生:“正如你可能怀疑的,贝恩,如果什么东西丢失了,也许不会被发现。问题在于,微生物在普拉姆岛实验室里或岛上其它地方可以被秘密繁殖,然后带出岛外,没有人会知道。不像化学或核物质,每一克都可计算。细菌和病毒喜欢繁殖。” 恐怖,如果你想到它……微细菌比起核裂变或生产神经性毒气是低科技。它可以存在于家庭实验室中,生产起来很便宜,而这繁殖在——我们生物实验室中用的是什么?牛腰肉?我再也不吃奶酪汉堡了。 彭罗斯女士,很为她的上一个问题得意,问“全知”先生,“我们假定普拉姆岛上的微生物是非常致命的吗?我指的是,他们用基因控制来研制微生物,会让它们比在自然状态下更具危害性吗?” 纳什先生不太喜欢这个问题,回答说:“不。”然后又补充道:“但是,普拉姆岛上的实验室确有基因管理能力,他们做的是使病毒进行基因转化,以使得他们不再引发疾病,但当真正的病毒感染生物时,能刺激免疫系统产生抗体。这有点儿像疫苗,但不是减弱病毒的效力并注射它(这可能会有危险),而是转变病毒基因。用一句话来回答你们的问题,普拉姆岛上进行的基因管理是为了削弱病毒或细菌的能力,而不是增加它引发疾病的能力。” 我说:“当然不是,但基因控制却有可能达到这种效果。” “有可能,但不是在普拉姆岛上。” 我意识到纳什正在转变消息的基因——如果你愿把真相比作细菌的话。他使它削弱,让我们得到的坏消息变得剂量适度。聪明的家伙。 我听厌了这些科学废话,于是向福斯特先生提出了我的下一个问题。“你们的人在采取行动防止细菌出瓶吗?机场、高速公路、或所有这些地方?” 福斯特先生答道:“我们已经让所有的人出去寻找……机场、海港、火车站到处都有我们的人;当地警察、海关人员也在监视;我们还让海岸卫兵拦截或摸索帆船;我们甚至得到毒品执法部的支持,动用他们的船只和飞机。问题是,凶手可能已领先三小时,因为坦率地说,我们没有及时地得到通知。”福斯特先生向麦克斯威尔警长看去。他正交叉着双臂并做了个鬼脸。 这儿插几句关于麦克斯警长的话。他是一个正直的警察,虽然不是这房间里最聪明的一个,当然也不笨。他有时很顽固,但这似乎是所有北叉人的特征,并不单单属于他。身为一支乡村小警队的主管,在不得不与更强大的县警局和州警方合作的过程中,他已经学会了什么时候应该保护自己的地盘,什么时候又应该撤退。 另外一点,一个海上辖区的地理现状在毒品泛滥的年代把麦克斯推到近似于毒品执法部和海岸卫队的位置。毒品执法部的人常认为当地警察可能参与了毒品交易;而当地警察呢,像麦克斯,非常肯定毒品执法部参加了交易;海岸卫队和联邦调查局被认为是清白的,但他们却怀疑毒品执法部和当地警方。海关部门几乎是清白的,但却有些拿了钱的坏家伙,眼见朝邪路上去。一句话,自从美国法律公布以来,毒品法的实施是当中最糟糕的。 这样我的思绪便从麦克斯转到毒品和戈登夫妇三十英尺的“方程式303”,那配有强大发动机的快艇上去。既然事实看上去不符合戈登夫妇为钱财而出售带来世界末日的瘟疫的假设,那么也许符合走私毒品的情节。也许我碰对什么了。也许一在脑中想清楚就得和大家分享这个想法。也许我不会。 福斯特先生针对麦克斯警长在联络联邦调查局上的迟钝又追加抨击,使他确信他已把此记录在案,口气有点儿像:“哦,麦克斯,你要是早点告诉我就好了,现在什么都失去了。这是你的错。” 麦克斯对福斯特指出:“我在得到谋杀案消息之后的10分钟之内便向县凶杀组打了电话,那时事情已不在我手上了,我的错误被掩盖掉了。” 彭罗斯女士感到八只眼睛都落在她身上,说:“我没想到被害者是普拉姆岛上的人。” 麦克斯轻声但有力地说:“我向接电话的人报告了这些,贝思。‘中士……’什么的,检查一下磁带好了。” “我会。”彭罗斯侦探回答说。她又说:“你也许是对的,麦克斯。但我们不要在这上面纠缠。”她对福斯特说:“让我们继续来解决这起犯罪案。” 福斯特先生回答到:“好建议。”他环顾四周说:“另一个可能是那个持有物品的人并没尝试要把它带出这片乡村,他们可能在当地建立了一个实验室,不会吸引太多的注意的那一种,操作也不太显眼,不要求特殊的材料或化学物品。最坏的情景是这些微生物,不管是什么,被繁殖出来,然后又通过各种渠道被导人或传播给人群。一些微生物易于在洪水中传播,一些可能在空气中繁殖,一些可以通过人和动物传播。我不是专家,但我早些时候给一些在华盛顿的人打过电话,我明白感染和扩散的可能性非常高。”他补充说:“一部电视记录片曾假设过一听充满了炭疽的咖啡罐,只要被一个恐怖分子乘船带着绕曼哈顿转一圈,便蒸发到空气中,将杀死至少二十万人。” 房间里又变得安静了。 大家都注意听着,福斯特先生很得意,继续说:“这件事可能变得很糟糕,那是难以估计的。炭疽只是细菌,要是病毒会更糟糕。” 我问:“我们在谈的不仅仅是一种细菌或病毒被窃的可能性,我理解得对吗?” 乔治-福斯特回答:“如果你打算偷炭疽,你同样也会偷埃博拉或任何别的你能到手的东西。这样将产生多重威胁,自然界从未发现过的那一类威胁,而且将是不可被包容或控制的。” 客厅的金属钟敲了十二下,泰德-纳什先生带着一种想要使别人对其显然是在常青藤名牌大学所受的教育产生深刻印象的愿望,不无戏剧性地引了句巴德的话,是这样的:“现在是夜晚最迷人的时刻,当教堂的院子打起哈欠,地狱向这个世界呼出迷风时……” 在这个欢快的调子上,我说:“我要出去呼吸新鲜空气。” 第05节 我并没有直接走到外面去呼吸新鲜空气,而是绕到房子的西翼,在那儿汤姆和朱迪曾把一个过去的卧室建成了他们的办公室。 一个摘电脑的讨厌鬼正坐在电脑前,那本是我想去坐的位置。 我向这位先生介绍了自己,他则表明自己的身份是迈克-瑞斯尼克侦探,县警局的电脑犯罪专家。 打印机在嗡嗡地工作着,台面上满是成堆的纸。 我问迈克:“你发现凶手了吗?” “哦,我正在玩危险游戏呢。” 迈克真是个怪人。我问他,“到现在为止我们发现什么了吗?” “哦……大多数……等等,这是什么?没什么……我们怎么……怎么?” “到现在为止发现什么了吗?”我就喜欢和电脑前的笨蛋说话。 “哦……大多数是信件……给亲戚朋友的私人信件,一些工作信件……一些……这是什么?没什么……” “有什么提到普拉姆岛的吗?” “没有。” “有什么看上去有意思或可疑的吗?” “没有。” “科学文件呢——” “没有。我想我发现了什么的时候,我会停下来去告诉凶杀组的。” 他听起来有点儿不耐烦了。就像他已坐这儿几小时了,又过了他睡觉的时间一样。我问他:“财务资料呢?投资,支票簿,家用预算——?” 他从屏幕往上一瞟。“是的,这是我的第一件东西。他们把支票写在电脑上。这儿有他们自开户以来的二十五个月内所有的账户活动的打印件。”他指着打印机旁的一堆纸。 我拿过那堆纸说道:“我翻一翻你不介意吧?” “不介意。但是别把它拿远。我要把所有这些附在我的报告中。” “我就拿到客厅里,那儿光线比较好。” “行……”他又玩起电脑来。那玩意儿对他来说比我要有意思。我走开了。 来到客厅里,压指纹女士仍在拂掸取印。她瞟了我一眼问:“你碰着什么了吗?” “没有,女士。” 我走到壁炉两旁的书架边。左边是小说类,大多数是乎装本,好一种糟粕与精华的混合。右边是非小说类。我研究了一下书名,从生物科学技术资料到日常生活保健琐谈,什么都有。另外还有一整架当地出版的书,内容涉及长岛,植物群,动物群,历史等等。 在书架的底层是一排航海书,导向图之类。正如我说过的,戈登夫妇原是封闭于陆地中的中西部人,他们已真的对划船发生了兴趣。另一方面,我有几次同他们一起出去过,甚至我也能看出他们不是很棒的航海者。他们也不钓鱼,挖蛤,捕蟹,甚至也不游泳。他们只是喜欢时不时地开关油门。这使我又回到这是一件与毒品有关的案子的想法上。 带着这个想法,我把电脑打印件放下,用我的手帕从架上拿起一本大号的导航地图,把它支在壁炉台上。我很快地翻过一页页,手指裹在手帕里。我寻找着发报频道,手机号码或其它什么毒品走私犯可能在图表中标明的东西。 导航表的每一页显示一片方圆四英里的海域。图表中呈现的陆地基本上不具特征,除了从水上能看到陆地标志外。但海上却标明了暗礁,岩石,深度,灯塔,沉船残骸,航标等各种各样的导航辅助手段与危险提示。 我一页又一页测览过来,寻找“x”的字眼,聚会的地点、地图坐标联络点、未安,皮特罗之类的名字。但图表看来很干净,除去一条黄线醒目地从戈登家的码头连到普拉姆岛码头之外别无它物。这是他们去上班的路线,经过北叉南岸和谢尔特岛,沿着海峡中那安全的深水部分伸展。但这并不能成为任何事情的线索。 我注意到在普拉姆岛上,有“限制通道——美国政府产业——不对外开放”的宇样,被印成红色。 我正要合上这本大书时,发现几乎被我的手帕遮住了什么东西——在这一页的底部,普拉姆岛以南海域,用铅笔写着44106818跟着是一个问号,有点儿像我脑中刚才冒出的那个像小卡通气球一样的问号——44106818?两个问号和一个惊叹号。 那么,这是一个标准的八位数地图坐标联络号码吗?或一个无线电频道?一个伪装起来的打电话开玩笑的号码?毒品?病毒?是什么呢? 在凶杀案调查中,当你们开始罗列许多的线索,多到你不知道如何处理时,是一个关键时刻。线索就如菜单中的配料,没有指导。如果你以正确的方法把它们加到一起,你就能吃到饭;如果你不知道如何处理它们,你就得在厨房里呆很久,乱作一团,饥肠辘辘。总之我用手帕拿着这图表书,走到压指纹女士那儿。我问她:“你能为我彻底又仔细地检查一下这本书吗?”我灿烂地微笑着。 她表情生硬地看了我一眼,然后用带着乳胶手套的手拿起书,查看了一下。“这地图很难……但封面很光滑,很好留下指纹……我尽力而为吧。”她又说:“硝酸银或茚三酮检验得在实验室才做得成。” “谢谢,职业女强人。” 她展额一笑,问:“谁留下的指纹最多?联邦调查局,中情局或epa?” “什么是epa?你指的是环境保护管理处吗?” “不,贝思-彭罗斯的屁股。” 她大笑,“这在总部流传很广,你没有听到过吗?” “我想没听到过。” 她伸出手。“我是萨莉-海恩斯。” “我是约翰-柯里。”我握住她那带手套的手,说道:“我喜欢皮肤接触橡胶的感觉,你呢?” “无话可说。”她顿了一下,然后问:“你就是那个与县凶杀组一同调查此案的纽约警察吗?” “对。” “忘掉关于彭罗斯的笑话。” “一定会。”我问她:“我们在这儿看到什么了吗?萨莉。” “哦,这屋子最近打扫过,因此物件表面新鲜光洁。我没有仔细研究指纹,但我看到大多数分属两副,可能一类是先生的,一类是太大的;只是偶尔有一些别人的。而且侦探,要是你想听听我的意见,那凶手是戴手套的。吸毒鬼没有在酒柜上留下五个漂亮的指纹。” 我点头,然后说:“尽你所能查查这本书。” “我只做完美的工作,你呢?”她在工具中拿出一个塑料袋,把图表书滑人其中,说:“我需要把你的那副指纹排除。” “呆会儿去看看贝思-彭罗斯的屁股吧。” 她笑着说:“给我把你的手放到这张玻璃咖啡桌上。” 我按她的要求做了,问:“你从和麦克斯威尔警长在一起的两个家伙手上取指纹了吗?” “他们告诉我这事呆会儿再说。” “是的,看,萨莉,许多人,像在厨房里的那些家伙,正准备向你晃晃他们的大牌身份证呢。但你只要向县警局凶杀组作报告,最好是向彭罗斯。” “我听到了。”她四下一瞧,然后问我,“嗨,细菌是怎么回事?” “这和细菌无关。被害者碰巧在普拉姆岛工作,但这只是巧合而已。” “啊,对。” 我把那叠电脑打印件取回,向玻璃滑动门走去。 萨莉喊道:“我不喜欢这样处理犯罪现场。” 我不作答。 我走下海湾,那儿有一条很好的临水长凳。我把那偷来的文件扔在长凳上,凝视着海湾。 微风吹过,足以使蚊蛔在空中举步维艰,接近不了我。海湾中漾起小水波,摇动着戈登夫妇在码头下的快艇。自云飘过硕大而明亮的月亮。当轻风阵阵北来时,空气中泥土的气息便浓于海的气息。 有时,不知怎么地,我想,通过潜移默化,我开始理解置身其中的海洋与陆地的自然力。我想如果把童年到这儿度假的每个夏天中的两个星期和每个秋天的周末加起来,那么某些事物渗入我那都市脑筋里,就不足为奇了。 常常有些时候我想走出城市,于是便想起这一类的地方。我猜想我应该冬天到这儿来,在哈里叔叔有穿堂风的大房子里过上几个月,看看我是会变成一个酒鬼还是隐士。见鬼,如果这儿有人不断地被枪杀的话,那么南侯德镇委员会将会以一天一百美元和让我充饥的蛤为代价,把我变成一个凶杀案全职顾问。 我很少这样对于是否回去工作犹疑不定。我打算去试试干别的事情。但我希望这事由我自己作主,而不是由医生决定。而且那些庸医如果说我完蛋了,我就不能找到那两个杀我的壮汉了。这可是未完成的正经事儿。我没有意大利血统,但我的搭档,多米尼克-法纳利是一个西西里人。他教绘了我复仇的全部历史与执行仪式。他让我看了三次《教父》。我想我学会了。这两个西班牙人不得不停止活命了。多米尼克现在的工作是寻找他们,而我在等着他有一天找到时绘我打来电话。 在关于我会死的问题上,我有点儿懈怠了。坐在长凳上,我已经不太像被枪击前的那个超人了。 我往后靠着,凝望了一会儿夜色。在戈登夫妇码头左边的一块小草坪上,是一根高高的白色旗杆,装了个日,叫做升降杆,从那儿牵出两根绳子或线叫做升降索。注意我学会了一些航海术语。总之,戈登夫妇已经在车库中的一个锁柜中找到了一大批旗子与三角旗。他们有时会在升降索上挂起三角信号旗玩——例如表示“准备上船”或“船长离岸”的三角旗。 我以前已注意到在桅杆的顶部,戈登夫妇升上了骷髅旗。他们升起的最后一面旗上是骷髅头与交叉的骨头。 我也注意到,在每一根升降索上都有一面信号旗。黑暗里我几乎辨认不清。但那一点关系也没有,因为我对航海信号一无所知。 贝思-彭罗斯在凳子的左端坐下来。令人失望的是她又穿上了茄克。她双臂环抱,好像很冷似的。女人们总是觉得很冷。她什么也不说,只踢掉鞋子,把脚在草地上搓来搓去。脚趾扭动着。它们也穿着不舒服的“鞋子”。 在几分钟友善的沉默之后——或许是冰冷的寂静——我凿开冰冻说:“也许你是对的,那可能是只船。” “你带有武器吗?” “没有。” “好,我打算把你那该死的脑袋打开花。” “现在,贝思——” “对于你,只是彭罗斯侦探,混蛋。” “愉快点。” “你为什么那么对待泰德-纳什?” “你说的是哪件事?” “你知道的十分清楚我指什么破事,你有毛病吗?” “那是男人的事情。” “你让自己像个傻子似的,每个人都认为你是个傲慢的白痴,如此无能以致毫无用处,而且你失去了我对你的尊重。” “那么我认为性就不成问题了。” “性?我甚至不想和你在一块儿呼吸空气。” “这样会伤害我,贝思。” “不要叫我贝思。” “泰德-纳什叫你——” “你知道,柯里,我所以得到这个案子,是因为我跪在垫子上求了凶案组组长。这是我接的第一个谋杀案。在此之前,我接的全是些破事儿——酒鬼互相开火;父母们用刀子剪子来解决家庭纠纷,这一类的破事儿,而且还不多。在这个县凶杀案发生率很低。” “很遗憾是这样。” “是呀,你一直在办凶杀案,所以你厌倦了,十分挑剔又自以为是。” “哦,我不会。” “如果你是到这儿来让我难堪的话,滚吧。”她站起来。 我也站起来,“慢着,我是到这儿来帮忙的。” “那么就帮吧。” “行,听着,首先,一些忠告。不要对福斯特或你的伙伴泰德说起太多。” “我知道这个。别胡说什么‘伙伴泰德’。” “瞧……我能叫你贝思吗?” “不行。” “瞧,彭罗斯侦探,我知道你认为我是被你吸引住了,你可能以为我是冲你才来的……而你认为这样可能会很尴尬……” 她转过脸去,望着海湾。 我继续说:“……这实在难以出口,但……哎……你别为我……为这个担心……” 她把脸回转过来,看着我。 我作出用右手蒙住脸,并揉着前额的样子,尽我所能继续着。 “你看……那些子弹中的一个击中了我……天哪,这叫我怎么说呢……?哎,它击中了我一个可笑的地方,行吗?现在你知道了吧。所以我们可以是类似于朋友,搭档……兄妹的关系,我想我指的是姐妹……”我瞟了她一眼,见她又在凝视着大海。 最后她说话了:“我想你说过你是被击中了胃部。” “那儿也中了。” “麦克斯说你肺部有重伤。” “那儿也是。” “有脑部损伤吗?” “或许。” “而现在你想让我相信你已被一颗子弹阉割了。” “男人们从不拿这撒谎。” “如果炉子已熄灭,为什么你那双眼中还有火呢?” “那只是记忆罢了,贝思——我能叫你贝思吗?是对过去的一种美好的回忆,那时我能撑杆跳过我的汽车。” 她把手放到脸上,我看不出她是在哭还是在笑。 我说:“请不要告诉任何人。” 最后,她控制住了自己,回答说:“我尽力不把它写到报告中。” “谢谢。”我过了几秒钟,又问她:“你住这附近吗?” “不,我住在西萨福克。” “不短的旅途,你是要开车回家,还是留在这附近?” “我们都留在绿港的‘海湾暴风’旅馆。” “‘我们’都有谁?” “我,乔治、泰德、一些毒品执法部的人,另外还有一些以前就在这儿的人……从农业部来的人。我们都被要求得日夜工作,二十四小时值班,一星期七天。要对公众与新闻界保持好自己的形象……以防搪塞之词引出大乱子。你知道,万一人们产生对疾病的关心……” “你指的是公众对于瘟疫的恐慌?” “反正那一类吧。” “嗨,我出了这儿有一个好地方,欢迎你去住。” “不管怎样,我都要谢谢你。” “那是维多利亚式的水上别墅,令人印象深刻。” “不用了。” “那会令你更舒适。我告诉你,我是安全的。见鬼,纽约警察局的人说我可以用总部的女洗手间。” “快别说了。” “贝思,严肃地说,我这儿有份电脑打印件——两年来的财务资料。我们今晚可以来研究研究。” “谁允许你拿走这个的?” “是你,对吗?” 她迟疑着,然后点点头说:“我希望明天早上会还到我手中。” “那我要为此而干通宵了,帮我做吧?” 她似乎在仔细考虑这件事,然后说:“给我你的地址和电话号码。” 我在四下里翻弄口袋,找笔和纸,但她已经把笔记本拿出来了,并说:“报吧!” 我给了她这些信息,包括说明。 她说:“如果我来的话,我会先打电话。” “好的。” 我坐回到长凳上,她坐到另一端,两人中间放着电脑打印件。 我们保持沉默,我想这有点儿像脑力重新组合。 最后贝思说:“我希望你比听起来与看上去要聪明得多。” “让我这么说——麦克斯威尔警长在他的职业生涯中做过的最聪明的事便是把我叫来应付这案子。” “而且是谨慎的。” “这事儿没有理由要谨慎。我是最好的,事实上,哥伦比亚广播公司正在制作一个节目叫‘柯里案卷’。” “你没有说过?” “我可以让你也有份。” “谢谢,我肯定你会让我知道怎样报答你的好意。” “你出现在‘柯里案卷’中将是一种足够的回报。” “那当然会……我能叫你约翰吗?” “叫吧。” “约翰,这儿发生了什么事?我指这件案子。你知道一些你没说出来的事。” “你目前的状况如何?” “请原谅,什么?” “订婚,离婚,分居还是在恋爱中?” “离婚。关于这件案子你还未提到过你的想法和疑点呢?” “没有男朋友?” “没有男朋友;没有孩子;十一位仰慕者,五个已婚,三个是有支配欲的怪人,两个有可能,还有一个白痴。” “我是否问得太私人化了?” “是的。” “如果我有一个男搭档,问他这些问题,那是完全正常的事情。” “哦……我们不是搭档。” “你既想这样又想那样。典型的。” “瞧……哦,告诉我你自己的情况,快点儿。” “好。离婚,没有孩子,成打的仰慕者,但没有特别的。”我又说:“而且没有性病。” “也没有性器官。” “是的。” “好,约翰,这案子怎么样?” 我靠定长椅,答道:“哦,贝思,……这件案子现在的问题是:显而易见的推论却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而每个人都在设法牺牲不可能性去迎合显而易见的推论。但这样做是不行的,搭档。” 她点点头,然后说:“你在暗示这案子可能与我们认为与之有关的事情无关?” “我正在想这其中也许发生过别的事情。” “你为什么这么想?” “哦……一些证据看上去与那推论不吻合。” “也许几天内它们就吻合了,在法医报告出来后,每个人都被盘问过后。我们甚至还没和普拉姆岛的人谈过呢。” 我站起来说:“让我们下到码头上去吧。” 她穿上鞋子,我们朝码头往下走。我说:“在离这儿的海岸百来码外,阿尔伯特-爱因斯坦曾为原子弹的道德问题苦苦思索,最后决定得于。好人别无选择是因为坏人在丝毫不考虑道德的情况下就干了。”我补充道,“我了解戈登夫妇。” 她想了一会儿,然后说:“你是在说你不认为戈登夫妇会,从道义上讲会——出售致命微生物?” “是的,我不这么认为。和原子科学家一样,他们看重瓶中基因的威力。我并没确切地知道他们在普拉姆岛上做什么,而且我们可能永远不会知道。但我想我与他们足够熟悉,可以说他们不会出卖瓶中的基因。” 她没有回答。 我继续说:“我记得汤姆曾告诉我未迪有一天很难过,因为她分管的一头牛被故意染上什么东西,快死了。他们不是那一类想看到孩子们死于瘟疫的人。当你走访他们在普拉姆岛的同事时,你自己就会发现这一点。” “人们有时会有另外一面。” “我从未在戈登夫妇的性格中看到一星半点儿的迹象暗示他们会从事致命病毒的非法买卖。” “有时人们会把他们的行为理智化。那把原子弹卖给俄国人的美国人怎么样?他们说这么于是出于信仰——因此单单一面支配不了所有的力量。” 我瞟了她一眼,见她在散步时看着我。我很高兴地发现贝恩-彭罗斯能够进行深入思考。同时知道她发现我不是她原以为的可能的白痴时,我松了口气。 我说:“对原子科学家而言,那是不可同日而语的秘密。我指,如果不是别的事情,为什么戈登夫妇要出卖细菌或病毒呢?它们会害死他们以及印第安那或别的什么地方的家人,而且会灭绝这其间所有人口。” 贝思-彭罗斯沉思了一会儿,然后回答说:“也许他们得到了一千万,而钱在瑞士。他们在山上有一别墅,贮有香摈和罐装食物,然后他们邀请朋友与家人去参观。我不明白,约翰,为什么人们会做出疯狂的事?他们理智化,他们说服自己要理智。他们对某人某事愤怒。一千万美元,两千万美元,二百美元,每个人都有一个价格。” 我们在码头上走着,一个穿制服的南侯德镇警察正坐在一张草坪椅上。彭罗斯侦探对他说:“休息一会儿。” 他站起来,向房子走去。 水波拍打着戈登夫妇的快艇的艇身,艇一下下撞击在木桩上的橡皮减震器上。潮水已退去,我注意到快艇现在被系到滑轮上,以便让绳子能放开来。艇已降至码头以下四到五英尺的地方。我现在看清艇身上写着:“方程式303”,据汤姆说,这意味着艇长三十英尺三英寸。 我对贝思说:“在戈登夫妇的书架上,我发现了一本图表书——海上导航地图——里面有一个用铅笔标明的八位数字的号码。我请萨莉-海恩斯好好检查一下书上的指纹,做份报告给你。你该拿着这本书,放在一个安全的地方。我们应该一起看看,也许书上还有标记。” 她盯了我几秒钟,然后问道:“好,那么你认为这是怎么一回事?” “哦,……如果你半路扭转道德罗盘,你就会从出售疾病赚钱转到贩毒赚钱上来。” “毒品?” “是的,道德观念摸糊的只是一部分人,而想赚大钱的却是所有的人。你认为这话怎么样?毒品。” 她注视着那大马力快艇,点点头,说:“我们对此事与普拉姆岛的关系过于紧张了。” “也许吧。” “我们该向麦克斯或其他人谈谈这种可能。” “别。” “为什么?” “因为我们只是在推测。让他们去按瘟疫的思路干吧。如果这种思路是对的,那么最后封锁消息。” “好,但没有理由不对麦克斯和其他人透露呀?” “相信我。” “不,说服我。” “我自己也未被说服。我们有两种大的可能性——以细菌换钱还是以毒品换钱。让我们看看,麦克斯,福斯特和纳什是否已得出了什么他们自己的结论,是否会与我们分享他们的想法。” “好……我会按你的思路去做。” 我向艇示意了一下:“你认为这值多少钱?”她耸耸肩:“我不大清楚……,这种方程式很昂贵的,就算一只普通机动船三千美元,那么这一只,又新,大概要十万美元吧。” “那么这房子的房租呢?大约两千?” “我猜大概这个数,加上用品摆设。”她又说:“我们要查清这一切。” “还有乘汽艇上下班,到这儿单程差不多有两小时,燃料也要不少钱,对吧?” “对。” “从这儿到东方角的政府渡轮处,可能要三十分钟。渡轮要驶多长时间?可能二十分钟,美国政府的小意思。渡轮直达上班地点总共要一小时,而相对来说快艇要将近两个小时。但戈登夫妇仍乘快艇从这儿去普拉姆岛。我知道有时他们不乘艇回来是因为天气转坏,他们只好乘渡轮回到东方角,再搭乘别人的船回家。这些我从来都想不通,但我承认我也从未仔细想过。我应该想想的,现在这也许讲得通了。” 我跳到快艇里,重重地落到甲板上,举起手臂,她跳下来时抓住了我的手。不知怎么地我们扭倒在甲板上,贝思-彭罗斯在我上面。我们呆在那儿,比我们不得不呆的时间长了一秒钟,然后站了起来,尴尬地朝对方笑笑,是那种不小心与陌生的异性相互撞到了什么敏感部位时发出的微笑。 她问我:“你还好吗?” “是……”说实话,风已从我那糟糕的肺部穿出,我猜这她能看出来。 我喘过气来,走到船后部,就是人们说的船尾。“方程式303”在这儿设有一个座椅。我指着座位旁的甲板告诉她:“这是那通常放柜子的地方。柜子很大,大约四英尺长,三英尺深,三英尺宽,容积可能有三十立方尺,用绝缘铝做的。有时我坐在椅子上,把脚搁在柜子上,慢慢地喝啤酒。” “还有呢?” “还有,下班后,在选定的日子里,戈登夫妇在约定的时间离开普拉姆岛,高速冲出海湾,来到大西洋中,与一艘船接头,也许是一艘美国南方的货船,也许是一架水上飞机,诸如此类吧。他们装上一百公斤哥伦比亚的白粉后,又驶回陆地。如果他们被毒品执法部或海岸卫队发现,他们就像是清白先生和清白太太外出兜风一样。即便他们被拦住,他们只要把普拉姆岛的证件一晃,胡诌一通。事实上他们可能从水上运出任何东西。而要追查这事儿需要动用飞机。更重要的是,有多少船只被拦截和搜索过呢?那儿有成千上万的游艇和商业捕鱼船往来,除非海岸卫队或某人得到了重要情报,或有些人行动实在古怪时,他们才会登船搜索,对吗?” “通常是这样。海关完全有权拦截,但他们通常并不这么做。” 她又补充说:“我会看看有没有毒品执法部,海岸卫队或海关方面关于‘螺旋体’号的报告。” “好。”我想了一会儿,然后说:“行,这样在戈登夫妇买到毒品后,他们在事先安排好的地点登陆,与一小船会合,把冰柜转交给当地的毒品分销者,这些人还给他们装满一大捆美元的柜子。然后分销商便驶入曼哈顿,又一次免税进口便完成了。每天都如此。问题是:戈登夫妇参与了吗?如果参与了,这就是他们被谋杀的原因吗?我希望如此。因为另一种可能吓住了我,而我不是很容易就被吓倒的。” 她仔细考虑着这事,四下打量着快艇,说:“事情可能是这样,但也可能这只是一种愿望。” 我不回答。 她继续说:“如果我们认定是毒品的话,我们就能早点安心了。直到那时,我们才不必事事先考虑到瘟疫,而如果是瘟疫时,那我们便无法制止了,我们可能都会死。” 第06节 凌晨两点钟已过,我阅读着戈登夫妇的电脑文件,被弄得稀里糊涂的。在哈里叔叔宽大的厨房里,正煮着一壶咖啡;而我则坐在圆桌旁,靠近那面向东而开可见朝阳的临海的窗子。 哈里叔叔和琼恩婶婶都很明智,从未接纳过柯里全家一起作为他们的客人,只偶尔让我或我的哥哥吉姆,或我姐姐林尼佐到客房里。而家里其他的人只好住那种糟糕的五十年代的游客野营小屋。 我记得小时候和两个表兄妹,小哈里和芭芭拉一起坐在这张圆桌旁的情景:希里哗啦喝光饮料或麦片,像蚂蚁般坐立不安地想出去玩。夏天真是迷人。那时的我无忧无虑。 现在,几十年后,同一张桌旁的我,却心事重重。 我把注意力重新转回到支票记录本上。戈登夫妇的工资是直接存人账户的。他们加起来的收入,在被联邦和纽约州“劫掠”一番之后,大约九万美元一年。这不太少,但就两位博士与危险物质打交道时进行的脑力劳动来说,也不太高。汤姆如果能加盟一个小的棒球联合会,可能拿得更多;而朱迪要是到我那老警区的某个色情酒吧工作,也能拿到同样多。真是一个奇怪的国度。 反正没过多久,我便看出戈登夫妇经济的超负荷状态。正如他们一定会发现的那样,东海岸住起来并不便宜。他们得付两辆车钱,快艇钱,房租,以及这些东西的各种保险费用,家用物品,五张信用卡等开销。高级汽油公司的账单,主要是快艇用油,以及日常生活起居花费。此外前年四月为“方程式303”所付的一万美元定金也是个不小的数目。 此外,戈登夫妇向许多高尚的慈善事业捐款,让我感到于心有愧。他们也是一个书与音乐俱乐部的成员,送给侄女侄儿支票,并加入了匹克尼克历史协会。即便这样他们看上去并没有遇到大问题,但却已处在边缘了。如果他们从毒品生意中取得一大笔外财,他们肯定够聪明把现金存起来,使自己脐身于上流社会,像所有血气方刚,不计用度的美国人一样。那么问题便是:赃物在哪里?我不是审计员,但我却做过足够多这样的财务分析,以发现需要被审核的项目。在戈登夫妇二十五个月以来的支票簿打印件中,只有一件此类事情——一项两万五千美元的转账至玛格丽特-威利。支票已付十美元保证金,而款子已从戈登夫妇的账户上转走了。事实上,这几乎是他们所有的积蓄。开票的日期是今年三月七日。此处并无关于开这支票的目的的说明。那么谁是玛格丽特-威利?为什么戈登夫妇给了她一张相当于二十五个月总存款额的支票?我们得赶快查出。 我品着咖啡,跟着对面墙上钟摆的节律,用铅笔一下一下敲着桌子,脑中考虑着这一切。 我走到厨房墙上的电话边的一个柜子旁,在烹调书中找到了当地的电话号码簿。翻到字母w处,找到一个住在南侯德小村庄灯塔路的玛格丽特-威利。我实际上已知道在哪儿了。顾名思义,这条路就是通向灯塔的那一条路,确切地说,是霍顿角灯塔。 我真想打个电话给玛格丽特,但她也许会被凌晨两点的电话声激怒。我可以等到天亮再打,但我并不具备耐心的美德。事实上,尽我所知,我没有美德。此外我觉得联邦调查局和中情局的人此刻都不在睡觉,也许要在这件案子上走到我前面。最后,但并非最次要的,这不是平常的谋杀案。甚至在我犹豫着要不要叫醒玛格丽特-威利时,一场毁灭文明的瘟疫可能正在全国蔓延。我讨厌这种事发生。 我拨了号码,电话响了,自动答话机接的电话。我挂掉重打。 最后,房子里的那位女士被唤醒了,说:“喂?” “请玛格丽特-威利接电话。” “我就是,你是谁?”那个迷迷糊糊,苍老的声音问道。 “我是柯里侦探,夫人,警察。”我留了两秒钟让她做最坏的联想。这样通常能让他们清醒过来。 “警察?发生什么事了?” “威利夫人,你听到关于拿骚角谋杀案的新闻报道了吗?” “哦……是的,多么可怕——” “你认识戈登夫妇吗?” 她清了清沙哑的嗓子,回答道:“不……哦,我和他们打过一次交道,卖给他们一块地。” “在三月份?” “是的。” “出价二万五千美元?” “是的……,但这有什么关系呢?” “地在哪儿?夫人。” “哦……那是一块很好的陡崖,远眺海湾。” “我知道了,他们想建房子吗?” “不,他们不能在那儿建房。我已把发展权卖给县里了。” “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那是一项环保计划。你出售土地的发展权,但你仍拥有这块土地,只是不能进行开发,除农业以外。” “我明白了。那么戈登夫妇不能在那陡崖上建房子了?” “老天,不能。如果这块地可以开发的话,那么它价值就不下十万美元了。县里已付了钱给我,让我不开发它。是一种限制性的契约,一个好计划。” “但你能出卖这土地?” “是的,我已这么做了,出价二万五千美元。”她又说:“戈登夫妇知道那块地不能被开发。” “他们能从县里买回发展权吗?” “不,我已永久性地出卖了发展权。这是这项计划的目的。” “行……”我想我明白了戈登夫妇做了些什么了——他们买了一块可以眺望海湾景色的好地。因为上面不能建房,所以售价低于市场价。但他们能在上面种植。我醒悟到汤姆对酿酒业的痴述使他发展了最后的爱好——戈登葡萄园。那样的话,很显然这项买卖与他们的谋杀并没有什么关系。我说:“很抱歉把你叫醒了。威利夫人,谢谢你的帮助。” “没关系,我希望你们找出是谁干的这事儿。” “我相信我们一定会的。”我挂上电话,一转身,马上又回过来,重新拨打。她接了电话。我说:“对不起,还有个问题,这块地适宜种葡萄吗?” “天哪,不,它就在长岛湾之上,太小太没有遮蔽了。只是一面左右的小块,比海滩高出五十尺左右。那儿很美,但上面除灌木以外长不出什么东西。” “我明白了……他们向你提起过为什么买这块地吗?” “说过……他们说想要一座自己的眺海小山头,一个阔着和看海的地方。他们真是漂亮的一对,那事儿太可怕了。” “是的,夫人,谢谢你。”我接上了。 那又怎么样?他们想要个闲坐与看海的地方,用二万五千美元。他们在未来的八年里本可以付上五千次东方海滩公园的停车费,每天去看他们想看的海域,而且仍有钱余下来,买热狗和啤酒。不要计算了。 我沉思了一会儿。沉思、沉思。哦,这也许是估算过的。他们是很浪漫的一对。但二万五千美元呢?这几乎是他们的全部存款。而且如果他们要被政府迁移的话,他们又如何转手这一英亩不能建房又不能种植的土地呢?还有谁会如此疯狂,花二万五千美元买一块备受限制的土地呢?那么,也许这事不得不与海上毒品走私联系起来,才讲得通。 我得看看那块地。我想知道是否有人已经在戈登的文件中发现了这项财产活动。我还想知道的是,如果戈登夫妇有一个储蓄保险箱,那么里面装了些什么?在凌晨两点钟时,有问题在心里实在是难熬,而且我在咖啡因的作用下,兴头正高,却没有人可以谈话。 我又例了一杯咖啡。水池之上的窗户全都开着,我能听到夜间的小东西在唱着它们九月的歌,最后一只蝗虫与树蛙;一只猫头鹰在近处号叫;朦胧的夜雾从匹克尼克大海湾中席卷而来,一些夜鸟在其中鸣啭。 大片的水域调和了这儿的秋天,夏季的热度被挽留到十一月份。对葡萄来说简直太妙了而直到感恩节左右,仍是划船的好季节。在八、九、十几月份偶尔会有龙卷风,在冬天有零星的东北风,但大体上气候很宜人。无数的小港湾,频繁的烟来雾去,实在是一个走私贩,海盗,朗姆酒贩的理想去处。最近,又添了毒品贩子。 墙上电话响了,有那么荒谬的一刻,我想可能是玛格丽特。然后我便记起麦克斯说过要召集大家去普拉姆岛。我拿起话筒说道:“比萨饼屋。” 糊涂了一秒钟后,贝思-彭罗斯说:“喂……” “喂。” “我吵醒你了吗?” “没关系,不管怎样,我得爬起来接电话。” “老掉牙的笑话。麦克斯让我打电话。我们将乘坐早上8点的渡轮。” “有更早的渡轮吗?” “有,但——”“为什么我们要让掩盖小组在我们之前去岛上呢?” 她没有回答这个,却说道:“我们将由岛上安全指挥保罗-史蒂文斯先生陪同。” “谁在更早的一班渡轮上?” “我不知道……瞧,约翰,如果他们要掩盖什么,我们也不能拿他们怎么样。他们在过去已出现过问题,他们的掩盖工作做得很好。你只要去看他们想让你看的,听他们想让你听的,与他们认为可以的人讲话。不要把这次旅行看得过分严肃。” “有哪些人去?” “我,你,麦克斯,乔治-福斯特和泰德-纳什。”她问:“你知道渡轮在哪儿坐吗?” “我会找到的,你现在做什么?” “我在与你谈话。” “快过来吧。我正在查看墙纸样品,我需要听听你的意见。” “太晚了。” “这几乎意味着,好的,”令我吃惊。我紧跟上一句,“你可以睡在这儿,那么我们可以一同开车去渡轮站台。” “看样子不错。” “做过后同样有趣。” “让我想想,嗨,你在电脑打印件中发现了什么吗?” “过来,我会给你看我的硬盘。” “别胡说。” “我去接你。” “太晚了,我很累,我穿着我的——我穿着睡觉的衣服。” “好,那么我们可以玩‘小孩提迷藏’。” 我听到她长长地,耐心地吸了口气,然后说:“我原以为会在他们的财政记录中找到一条线索。也许你找得不够卖力,或许你不知道你正在做什么。” “也许。” 她说:“我想我们同意分享情报。” “是的,互相,但不是与全世界。” “什么……?哦,我明白了。” 我们都知道,和联邦的人一起工作时,他们会在被介绍给你后的五分钟之内,在你的电话上拍上个窃听器。当他们在对合伙人进行窃听时,甚至不耐烦去要求个法庭命令。我很遗憾给玛格丽特-威利打了电话。 我问贝思:“泰德在哪儿?” “我怎么知道?” “把门拴好,他符合我正在寻找的强xx谋杀犯的形象描述。” “省省吧,约翰。”她挂上了。 我打着哈欠。彭罗斯侦探不想过来,这令我失望,但同时也放松了些。我真的认为那些护士们在男人们的果子冻或其它什么东西里面加了硝石。也许我需要在食谱中加多点红肉。 我关掉咖啡壶,按掉灯的开关,离开了厨房。在黑暗中我摸索着穿过那宽大可爱的房子,穿过磨光的橡树前厅,走上曲折摇晃的楼梯,下到长长的过道,进了天花板很高的房间,还是小男孩时我已在里面睡过。 脱衣服上床时,我思考着这一天的事,想要决定是否我真的想坐那上午八点的渡轮。 想去,一是因为我喜欢麦克斯,而他请我帮忙,二是我喜欢戈登夫妇,想要帮他们一个忙,算是对他们在我一度感觉不太好时给我的好心陪伴,以及酒和牛排的一种回报,三是我不喜欢泰德-纳什。我有一种幼稚的愿望要让他难堪。第四,我确实喜欢贝恩-彭罗斯,有一种成人的欲望耍……干点什么。然后我又是这样子,真令人心烦……,不,不是这样的。我正在努力证明,迄今为止,一如从前,我还有那种本事。最后,当然不是最次要的,是关于瘟疫的一点问题。黑死,红死,各种各样的威胁等等,以及这可能是我们地球人看到的最后一个秋天的可能性问题。 由于以上原因,我知道我应该出现在上午八点去普拉姆岛的渡轮上,而不是蒙着被子躺在床上,就像小时候不愿去面对某些事情的时候…… 我赤身站在大窗户下,看着雾气从海湾中爬升上来,在月色下显出幽灵般的苍白,婉蜒匍匐,越过黑暗中的草坪,向房子蔓延而来。这在过去会令我害怕。现在仍会,我感到皮肤上起了鸡皮疙瘩。 我的右手下意识地伸到了胸口,手指触到一颗子弹的人口处。 然后我把手往下滑到腹部,在那儿第二颗子弹,也许是第三发,穿透我那曾经紧凑的肌肉,经过肠子,凿开肾盂,打出了我的阑尾。 另外一枪穿过我的左腿肚,没带来多大的伤害。医生说我很幸运。 他是对的。我和我的搭档法纳利掷硬币,来看看谁去熟食店买咖啡与炸面圈。他输了,花去他四美元。真是我的幸运日。 在外面海湾某处,一只雾角响起来。我奇怪谁在这种时候出海。 我从窗口转过身来,检查了一下闹钟有没有设定,然后确定一下在自动手枪的枪膛中有一发子弹,用作夜间戒备的。 我跌到床上,像贝思-彭罗斯,西尔韦斯特-麦克斯威尔、泰德-纳什、乔治-福斯特以及那一晚许多别的人一样,我瞪着天花板,想着谋杀、死亡、普拉姆岛和瘟疫的事儿。我的脑海中浮现出骷髅在夜间拍翅而飞的景象,死亡的头颅惨白地狞笑着。 我想到今晚惟一在平静中安歇的人是戈登夫妇:朱迪与汤姆 第07节 早上六点钟,我起了床,称浴之后穿上短裤,t恤和帆布便鞋,一套便于迅速更换的衣服,到时可换成防生物危害服或管它叫什么服。 考虑到我那家伙,我开始了哈姆雷特式的犹豫:带上还是不带?这是个问题。最后裁决定带上。谁知道这一天会发生些什么?也许是一个让泰德-纳什出丑的好日子。 早上六点四十五分,我已在公路干道上向东行驶,穿越这酿酒之乡的心脏。 在行驶的过程中,我想到,要靠土地或海洋来维持生计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正如许多当地人所经历的。但葡萄园却取得了令人惊讶的成功。事实上,当我穿过匹克尼克的小村庄时,在我的左边便是那最成功的葡萄园和酿酒厂,托宾葡萄园,园主是弗雷德里克,戈登夫妇的一个朋友。我曾与他短暂地会过一面。我心想要记着给这位绅士打个电话,看看他是否能为手头这案子提供些线索。 太阳已在树顶,我的正前方。仪表板温度计指示着摄氏十六度。这对我来说毫无意义。我不知怎么搞的把电脑拧到了公制系统上。十六度听起来很冷,但我知道那不冷。不管怎样,太阳在燃烧地上的雾气,丽我那价格过高的多用赛车里充满了阳光。 公路柔和地弯曲着,葡萄园风景如画,比我记忆中那三十年前的土豆地要美上许多。不时有一些果园和玉米地点缀其中,使大片的葡萄园不至于显得单调乏味。大鸟儿在早晨的暖气流中翻飞旋转,小鸟儿则在田地和树木上啁啾鸣唱。这个早上世界上的一切都很好,但汤姆和未迪却留在县停尸房中;很可能空气中有某种疾病,随着热气流升起又落下,被海风带着,拂过农庄与葡萄园,进到人和动物的血液中。但仍然,今天早上一切看起来都那么正常,包括我自己。 我把收音机从一个新闻频道调到纽约市台,听了一会几乎常的闲话,等着有人出来报告有什么神秘的事情发生。但似乎还为时太早,我又调到惟一的当地台,赶上了早晨七点的新闻。那新闻记者说:“我们今晨电话采访了麦克斯威尔警长,下面让他来给我们谈谈。” 麦克斯带着怒气的声音传出了喇叭,说道:“关于拿骚角居民汤姆与朱迪-戈登之死,我们目前认为是一起双重谋杀案,抢劫案与盗窃案,与被害者在普拉姆岛上的工作无关。我们正想平息这样的猜测,并动员所有的居民对陌生人保持警觉,向镇警方报告任何可疑情况。不必胡思乱想,妄加猜测,这只是有人持枪进行了谋杀,抢劫和盗窃,因此你们得提防一些。我们在与县警局合作侦破此案,我想我们已有所发现。这是我现在要说的。今天晚些时候,我会和你谈谈,先生。” “谢谢,警长。”先生说。 这就是我喜欢该地方的原因——真正的朴实与单纯。我关上收音祝。麦克斯威尔警长忘了提他正在去普拉姆岛的途中,而那地方与双重谋杀案无关。他还忘了提中情局和联邦调查局。我佩服一个知道如何在公众面前亮相的男人。如果麦克斯说的是:“有一半的可能是,戈登夫妇把瘟疫卖给了想要毁灭全北美生命的恐怖分子。”那会怎么样?那会使得道琼斯股票平均指数在开盘铃响之际便跌上一跌,更别提那拥向机场的人流,和去南美度假的突然而又强烈的要求了。 不管怎样,眼下还是一个美好的早晨。我看到右边有一块大南瓜地,想起还是小孩子时,秋天到这儿来度周末的情景,发疯似地在南瓜地里鲍来跑去,寻找最最大,最最圆,最最桔黄色,最最完美的南瓜。我记得和我那也是小孩的哥哥,在年度之选上常有争执,但我们用拳头公平地解决了问题。我总是赢,因为我个儿比他大许多。至少孩子们也是有心人。 匹克尼克湾之后的村庄是南侯德村,这也是镇名。在这儿葡萄园伸到了尽头,陆地在海湾和海湾之间变得狭窄。所有的东西都显得更受风烛又漫无拘束。始于曼哈顿潘恩站的长岛铁路,与公路平行,从左边向前延伸了一段,然后彼此交汇,又分开。 这个钟点路上车辆不太多,除了几辆农用车。我想到如果有同去普拉姆岛的伙伴已上路的话,我能在某些地方看见他们。 我驶进绿港村,那是北叉上的繁华区。据路标上说,有将近两千一百人的人口。相比较而言,我工作过,生活过,又几乎死于其中的曼哈顿岛,比北叉小,却层叠了二百万人。我所供职的警署拥有三万男女警官,比南侯德镇的全部人口还多。麦克斯,如我所言,下辖大约四十个警察,如果把我和他自己也包括进去的话。绿港村实际上一度有过自己的警队,大约六个人。但他们不知怎么惹恼了大家,被投票废除了。我认为这种事不会在纽约发生,但那不是个坏主意。 有时我想我应该让麦克斯雇用我——你知道,大城市的大腕持枪者驾临小城,当地法官便会把一枚勋章扣到他身上,说:“我们需要一个像你一样经验丰富,训练有索并成绩卓著的人。”诸如此类的话。我的意思是,我能在小池塘中做条大鱼吗?女士们会偷偷向我一瞥,再让手帕之类的掉到人行道上吗? 回到现实。我饿了。这里几乎没有快餐连锁店。这既是小城的迷人之处,又是个不小的麻烦,还好有几家方便小店,我便在绿港村边上的一家停下来,买了杯咖啡,和一份塑料包装的三明治,那神秘的肉馅与奶酪哟。我发誓你会食不辨昧地也吃掉缩水包装和泡沫塑料。我抓了份免费周报,在司机席上吃起早饭来。恰巧报纸上有一篇关于普拉姆岛的文章。既然当地人对这个迷雾笼罩的神秘之岛似乎非常感兴趣,这也就不足为奇。几年来,我对于普拉姆岛情况的了解大多源自于当地的报刊资料。岛上偶尔产生出全国性新闻,但可以肯定地说,十分之九的美国人从未听说过这地方。但这种情况可能会很快改变。 我读的这篇文章与莱姆关节炎有关。这是长岛东区与邻近的康涅狄格的居民关心的又一问题。这种疾病,寄生于鹿虱体内,被认为具有瘟疫般的影响力。我认识得过莱姆病的人,虽然很少致命,但它会让你生命中的一两年着实难熬。总之,当地人确信这病是从普拉姆岛上来,是在一次生物战实验出错的过程中流散出来的。如果我说当地人希望普拉姆岛沉人大海,也许并不过分。事实上,我想像过这种场面——如同《弗兰肯斯泰因》中的镜头,当地农夫,渔民,手拿干草叉与带钩鱼叉,女人们手持电筒,下到岛上,大喊:“让你们那非自然的科学实验见鬼去吧!上帝保佑我们!国会调查!”诸如此类的话。不管怎样,我还是把报纸放下,发动了车子。 适当地补充营养之后,我继续上路。一只眼往外瞧,留神我的新同事。下一个村庄是东玛瑞恩,虽然那儿并没有玛端恩这人。和长岛上许多其它加了“东”字的地名一样,我想玛瑞恩是个英国地名。南侯德一度被称作南沃德,与一个英国地名相同,许多早期移民便从那儿来。但他们把字母“w”丢掉大西洋或别的地方去了,又或许他们用它换了一大雄字母“e”,谁知道呢?琼思婶婶,作为匹克尼克历史协会的一员,过去常往我们的小脑袋里灌这些闲话,我想其中一些是有趣的,有的被记住,但也许记错了。 陆地窄到一条过道那么宽,公路两旁全是水——左边是长岛湾,右边是东方港。天空和水上都飞满了鸭子,加拿大鹅,雪白的白鹭和海鸥。因此我从不敢张开太阳罩,我的意思是,这些吃梅干之类食物的鸟儿,会像鱼雷一样冲进来,并且它们知道你什么时候把太阳罩打开。 陆地重新开阔起来,我经过那古老而优雅的东方村。十分钟后,终于来到东方角。 我驶过东方海滩州立公园的大门,开始减速。 右方头顶上,我看见一根旗杆上升着半杆星条旗。我猜旗的位置与戈登夫妇有关。因此这旗杆也是联邦财产,无疑属于普拉姆岛渡轮站。你看一个伟大的侦探的脑子是如何运转的!即便在早上七点钟睡意末消时分。 我把车驶到路边,在一个小船坞和餐馆前停了下来。从贮物箱中拿出双筒望远镜,对准在旗杆附近,三十码外公路上的一块巨大的黑白标牌,上面写着:“普拉姆岛动物疾病研究中心”,没写“欢迎”的宇样,也没写“渡轮”,但水就在那儿,所以我推测这正是渡轮站台。普通人只会假定,而侦探们却会推理。另外说实话,几年里我在去乘新伦敦渡轮的路上,已经过这几十几次了。新伦敦渡轮站就在普拉姆岛渡轮站之后。虽然我从未多加思考,但我想我总是对神秘的普拉姆岛感到好奇。我不喜欢神秘的事物。这就是我想破解它们的原因。它们之所以令我烦恼是因为它们不为我所知。 在路标和旗杆的右边是一幢一层楼的砖房,显然是一个管理和接待中心。在砖房的后面再过去是一个伸向水边的巨大的黑顶停车场。停车场四面围绕着高高的围链,链顶装有锋利的线刃。 在停车场的尽头是海湾,有几所大贮藏棚和仓库,与大码头相连。几辆卡车停在装货码头边,我假定——哎哟,是推论——这就是他们把运往普拉姆岛的动物们装上那一去不返的旅途的地方。 停车场沿海岸延伸了大约一百码左右,在最远的一端,透过薄雾,我能看到大约三十辆客车停在渡轮码头附近,没看到人。 我放下双筒望远镜,检查了一下仪表板上的数字钟,上面显示七点二十九分,温度升到十七度。我真的该把公制系统换掉。我指的是,那该死的电脑正在显示古怪的法语单词,像“kilometres(公里)”和“litres(公升)”,全是些法国货。我害怕把位置继续变热。 我比去普拉姆岛的渡轮早了半小时,但却赶上了从普拉姆岛来的渡轮,这正是我原来设想的。正如哈里叔叔过去在黎明时把我赶起床时常说的那句话:“早起的鸟儿有虫吃,约翰。”而我常用俏皮话回敬他:“早起的虫儿被吃掉。”瞧我是怎样一个人。 从薄雾中出来一只蓝自相间的渡轮,滑向渡轮码头。我又举起双简望远镜,在船舷上可看到一个政府印章之类的东西,可能是农业部和船的名字——“贩梅者”,对某些人来说,这名字有那么点儿幽默感。 我得凑近点儿,于是打到四挡,向路标,旗杆和砖房的方向驶去。在房子的右边,锁链门敞开着,没看到有卫兵,我便开入停车场,朝仓库径直开去,把车停在那些运货车和集装箱旁,以便让它在车群中掩藏起来,现在我距两处渡轮码头只有五十码远了。当渡轮转过来退进码头最近处时,我通过双筒望远镜来观测。“贩梅者”看上去相当新,相当豪华,约六十尺长,有顶部甲板,我看到上面放有椅子。船尾撞上了舱壁,船长关掉发动机。当一个大副跳下来,把绳子接牢在桩上时,我注意到码头上空无一人。 当我举着望远镜观望时,一队人马从客舱里出来了,走上船尾甲板,从那儿他们直接从船尾开口处下到了停车场。我数了数有十个人,全穿着一色的蓝制服,不知是农业部派来欢迎的人,还是与早上七点乘渡轮去普拉姆岛交班的警卫换下来的夜班安全警卫。十个卫兵都佩带着手枪。但我没看见附有枪套。 接下来走出渡轮的是一个穿了鲜蓝色上衣,打着领结的大个儿家伙,与卫兵们交谈着,似乎认识他们。我猜他可能是保罗-史蒂文斯,安全主管。 然后又出来四个西装革履的家伙,我不得不认为这有点儿非同小可。我的意思是,我怀疑这四个花花公子是否已在岛上过夜,因此我只好估计他们已乘早上七点钟的渡轮去了一趟岛上,但这样他们在岛上只能转上九分钟。因此他们去得更早,要么是一班特殊的渡轮,要么乘别的船,要么乘飞机去的。 最后下船的人并非最次要的人物。穿着便服的乔治-福斯特先生与泰德-纳什先生翩跹而出,这并没有让我很吃惊。好啊,这就是你——早睡早起,让那个男人显出鬼祟伎俩和满口谎言。那些狗娘养的……我早巳料到他们会耍我。 当我正观望时,纳什、福斯特与那四位西装革履已谈得热火起来,那个穿鲜蓝色上衣的家伙肃立一旁。从他们的体态语言上我能判断出泰德-纳什是其中要人。另外四个家伙可能是从华盛顿来的。谁知道是哪个鬼把他们打来的?中情局、联邦调查局、农业部,无疑还有国防部和别的狗屁部门的事情都是很难预料的。对我丽言,他们全是联邦官员;反过来,如果他们会考虑我的话,便会认为我是一个可恼的痔疮。 不管怎么说,我放下双筒望远镜,拾起新闻周刊和空咖啡杯,以便到需要时把脸藏起来。这样,这些让我深刻领会了有关早起的乌儿那句俗话含义的聪明的小子们,他们甚至也不劳神朝四周看看,是否已处在监视之下。对于下级警官他们怀着完全的轻视态度,这令我很气愤。 那个穿鲜蓝色上衣的家伙对十个卫兵发了话,解散了他们。他们便走向汽车,钻进去,从我身边开过。鲜蓝色上衣先生便回到船尾甲板上,消失在渡轮里。 然后那四位西装革履先生告别纳什和福斯特,钻进一辆黑色切维-凯普瑞斯车,朝我开过来。凯普瑞斯车在我对面减速,几乎停了下来,然后又开起来了,驶向我刚进来过的链条门。 就在这时,我看到纳什与福斯特已注意到我的车,我于是便发动车子,驶向渡轮,装作刚刚才到达似的。我在堤外停车,吸着空咖啡杯,看着蓝鱼回归的故事,忽略了站在渡轮旁的两位仁兄,纳什和福斯特。 八点差十分时,一辆警局旧货车从我旁边靠上来,麦克斯走出来,穿着牛仔裤和风衣,一顶钓鱼帽低低地压在前额上。我降下车窗,问他:“这是一种伪装呢,还是你摸黑穿衣服才搞出这样子的?” 他皱皱眉说:“纳什和福斯特认为我去普拉姆岛时不要让别人看到。” “我今天早上在收音机里听到你说话了。” “听起来怎样?” “完全不具说服力。整个早上一直都有船、飞机、汽车离开长岛。整个东海岸全线大恐慌。” “别说了。” “好。”我关掉点火器,等到我的吉普告诉我些什么,但我这次并没有拧它。我把钥匙从点火器中取出,一个女性声音用法文说道:“你的窗子是开着的。”为什么一辆漂亮的美国车说出这种语言?哦,因为我想关掉那愚蠢的话音时,不知怎么把它调成法语了——这些车向魁北克出口,也就解释了公制度量的事。“你的窗子是开的。” “他妈的吃吧。”我用讲得最好的研究生法语作出答复,下了麦克斯问:“里面有人?” “没有。” “有人在讲话——” “别管它。” 我正准备告诉麦克斯,我看到纳什和福斯特是从普拉姆岛来的渡轮上下来的,但既然麦克斯没想到要早点来这儿,或叫我那么做,那么他不配知道我知道的事。车辆陆续来到,有经验的持普拉姆岛月票的人在渡轮号角吹响的一瞬间来到大堤上。 泰德-纳什朝我和麦克斯喊道:“嗨,上船!” 我环顾四周,寻找贝恩-彭罗斯,一面对妇女的迟到行为发表厌女癖的评论。 麦克斯说:“她在那儿。” 她是在那儿。从一辆黑福特车上下来,可能她那未装标记的警车,在我之前便已停在那儿了。世界上有和我一样聪明的人吗?不太可能,我想是我把早到的想法植入她头脑中去的。 当渡轮号又响起时,我和麦克斯穿过罩着薄雾的停车场朝大堤走去。彭罗斯侦探与纳什和福斯特两位先生在一起。当我们走上去时,他们正在渡轮边讨论。纳什仰头看了一下,做了个不耐烦的手势让我们快点儿。真气煞我也! 当麦克斯走到大堤时,纳什没多说“早上好”之类的客套话,却盯着我的短裤说道:“你不冷吗,约翰?” 去你妈的泰德。他带着一副强者对弱者说话的恩主式语气。这必须予以纠正。我就他那愚蠢的玫瑰色高尔夫体闲裤回敬说:“你是和防弹裤一起穿的吗?” 乔治-福斯特大笑起来。泰德-纳什的脸快变成他那裤子的颜色了。麦克斯假装没听到这一次交锋,贝思的眼珠翻动着。 福斯特先生像个事后诸葛亮,说:“早上好,准备好上船了吗?”我们五个人便转身向渡轮走去。越过船尾甲板向我们走来了那位穿鲜蓝色上衣的绅士。他说:“早上好,我是保罗-史蒂文斯。普拉姆岛安全处主管。”他的声音听来如同电脑发声。 红裤子先生说:“我是农业部的泰德-纳什。” 好一句屁话。不仅三位小丑刚从普拉姆岛上一起来,而且纳什依然满口喷着农用粪肥。 史蒂文斯手中有块写字板——他看上去就像吹口哨或拿写字板的那一类:金黄的短发,冷冰冰的蓝眼睛,能干先生,前任运动员,结实而有型,组织运动会或把人分配到棚车中去的事,样样都行,只要需要他做。 贝恩,顺便提一下,穿着她昨天的衣服,我推断她没想过如果她赶上了泄露事件,也许要留在这儿过夜。正如我们记得的,这种情况是可能发生的……你知道,动物疾病中心,猪瘟,猪排状岛屿…… 史蒂文斯斜膘着写宇板,对麦克斯说:“你是乔治-福斯特?” “不,我是麦克斯威尔警长。” “好。”史蒂文斯先生说,“欢迎。” 我对史蒂文斯先生说:“我是贝思-彭罗斯。” 他对我说:“不,你是约翰。柯里。” “对,我们现在可以上船了吗?” “不,先生,得等到大家都登记完。”他看着贝思说:“早上好,彭罗斯侦探。” 然后看着乔治-福斯特说:“早上好——联邦调查局的福斯特先生,对吗?” “对的。” “欢迎上船,请跟我来。” 我们登上“贩梅者”,在一分钟之内,我们就解开锚,去往普拉姆岛,或如小报有时称呼的神秘岛,或不那么负责任地说,瘟疫岛。 我们跟随史蒂文斯先生进了宽大而舒适的木板船舱,大约三十个男女坐在带套的飞机式座位上,谈天,看书或打腕儿。这儿看上去可坐百余人,我猜下一班将运送在普拉姆岛上工作的大多数人。 我们没有和乘客坐在一起,而是随着史蒂文斯先生下到一节楼梯上,进了一个小房间,像是军官公共生活室或海图室一类的地方。在房间中央有一圆桌和一卡拉夫瓶咖啡。史蒂文斯请大家人坐并喝咖啡,但没有人想要其中任何一样。甲板下空气沉网,发动机的声音充满了房间。 史蒂文斯从他的写字板里抽出几张纸,发给我们每个人一份打印的单张并附一份复写纸。他说:“这是你们在登上普拉姆岛之前要签署的一份弃权书。我知道你们都是司法人员,但规矩是规矩。”他补充道:“请看后签名。” 我看着那表格,上面标明“参观者宣誓书”。这是用简洁的英语写成的罕见的政府表格之一。基本上,我同意和小组在一起,手拉手,并随时有一位普拉姆岛雇员作陪。我也同意遵守所有的安全规定。我甚至同意在离岛后,至少在七天之内避免与动物接触。我保证我不会与中、羊、山羊、猪、马等等动物发生联系;我不会去参观农场、动物园、马戏团、甚至公园,再加上拍卖的谷仓、饲养场、动物实验室、屠宰加工厂、动物园、兽栏和交易会上的动物展。哇,这实在限制了我未来七日内的社交生活。 最后一段很有趣,这么写着: “在紧急事件中,中心指挥者与安全人员可以扣押普拉姆岛上的来访者,直到必要的生物危害预防措施完成之后。个人衣物或其它物件可能要暂时留在普拉姆岛以作消毒处理,岛上提供服装,以便让参观者在完成消毒浴后离开此岛。扣留衣物将尽快奉还。” 令我们此行更添乐趣的是,我同意接受任何必要的隔离与延期。我对史蒂文斯说:“我想这不是康涅狄格的渡轮。” “不,先生,不是。” 效率很高的史蒂文斯递出几支政府的钢笔。我们把表格放到桌上,仍旧站着,抄抄填写,把名字塞进格子里。史蒂文斯收了表,又留给我们一份复印件作为纪念品。 然后,史蒂文斯散发蓝色别扣式通行证。我们顺从地别到衣服上。他问我们:“你们有人带有武器吗?” 我答道:“我相信我们都带了,但你应该好好地接受建议,别问我们要枪。” 史蒂文斯看着我回答道:“这正是我想要的。普拉姆岛绝对禁止火药武器。”他又说:“我这儿有个带锁的盒子,你们把手枪存在这里很安全。” 我说:“我的手枪在它现在呆的地方就很安全。” 麦克斯接腔说:“普拉姆岛在南侯德镇管辖范围内,我是普拉姆岛上的法律权威。” 史蒂文斯考虑了好一会儿,然后说:“我认为禁令不适用于执法人员。” 贝思说:“你可以肯定是这样。” 史蒂文斯在卖弄权力的做法受挫后,从容接受了失败,微微一笑,但却是那种在电影中,趴下的坏蛋在说:‘‘这次你赢了,先生。但我告诉你,我们一定会再见的。”这话之前发出的微笑。接下来是后跟一用劲,叭嗒一声站起来,转身,顿足而去。 但史蒂文斯先生现在却无法摆脱我们。他说:“我们为什么不去甲板上面呢?” 我们跟随主人上了楼梯,穿过统舱,出到一节楼梯前,又上到舱上一处很好的甲板上,没有别的人在甲板上。 史蒂文斯先生指了指一组座位。船每小时前进十五英里,我认为时速在二百节左右,也许少一点。上面有点儿微风,但很安静,因为离发动机的声音远了,薄雾正在蒸腾,阳光忽然穿透而出。 我可以看见四面玻璃的驾驶台,船长正站在旋转的轮盘(又名舵轮)前,和大副交谈。从下面的船尾升上一面美国国旗,在风中啪啪飘动。 我面向船首而坐,贝思在我右边,左边是麦克斯。史蒂文斯在我对面,纳什和福斯特在他的两边。史蒂文斯说道:“从事生物控制的科学家总是上到这儿来,除非天气非常糟。你知道,他们有八到十个小时不见阳光。”他又说:“我请求过了,我们今天早上有这种自由。” 在我的右边,我看到东方角灯塔,那不是一座建在岬角上的老式的石塔,而是耸立在岩石上的现代化钢铁建筑,绰号“咖啡壶”’ 因为据说是看上去像,但我看不出来。你知道,水手们会把海牛误认成美人鱼,把海肠当成海蛇,把云朵当成幽灵船,等等,等等。我想,如果在海上呆足够长的时间,你会变得疯疯癫癫的。 我朝史蒂文斯看去,两人的眼睛相遇了。这男人真是有一张罕见的,令人过目难忘的蜡像般的脸。我指的是,那张脸上除了嘴巴之外,什么都不动,而一双眼睛正紧盯着你。 保罗-史蒂文斯向他的客人说道:“好,我认识汤姆和未迪,让我从这儿说起。他们赢得岛上所有人的好感——雇员、科学家、动物训练师、实验人员、维修人员,以及保安人员——每个人都如此,他们对所有的同事都以礼相待,尊重他们。”他的嘴巴做了个怪异的微笑,“我们一定会想念他们。” 我突然有一种想法,这家伙可能是个政府杀手。是的,会不会是政府干掉了汤姆与未迪呢?哎呀,我忽然想到也许戈登夫妇知道或看到了什么事情,或正要揭发某件事……我的搭档,法纳利会说:“我的圣母啊!”这是一种全新的可能。我看看史蒂文斯,试图从那冷冰冰的眼睛里瞧出个名堂来,但他是个很酷的演员,正如他刚才在甲板上所进行的表演。 史蒂文斯继续着:“当我昨晚听到死讯时,我召集了在岛上的保安人员,尝试去断定有无物品从实验室丢失——不是我怀疑戈登夫妇这件事,只是谋杀案报告到我们这儿的方式……哎,我们这儿有着标淮的操作程序。” 我看了看贝思,我们的眼睛相遇了。今天早上我还没找到机会和她说句话呢,于是向她眨眨眼。她显然不能相信自己的感情,把眼光移开了。 史蒂文斯继续说:“今天一早我乘一艘保安巡逻艇到了普拉姆岛,做了初步的调查,就此时此刻而言,我能断定,贮藏的微生物或任何组织样本,器皿,其它器官或生物材料中,没有任何一样丢失。” 这项声明显得如此自私而愚蠢,大家都懒得去笑它。麦克斯膘了我一眼,播了摇头。纳什和福斯特两位先生,却正点着头,仿佛他们正在买下他的鬼话。史蒂文斯先生受到鼓励,醒悟到他是在同为政府雇员的伙伴中,继续甩出一长串官腔屁话。 你可以想像在我的职业生涯中,我得听多少这样的胡扯——嫌疑犯、目击证人、线人、甚至我们自己的队伍,像adas、高级军官、无能的下属、低级政客,等等。胡扯与废话,前者是对真相的一种粗劣而冒犯性的钮曲,而后者却是一坛更温和,更消极的废物。而这就是警察工作的方式。胡扯与废话。没人会告诉你真相,尤其是,如果你正试着把他们送上电椅,或什么现在正采用的工具。 我听了一会儿,保罗-史蒂文斯先生在解释为什么没人能从岛上拿走病毒或细菌。如果我们能相信匹诺曹-史蒂文斯的话,甚至拿不走一粒胯部疥疮。 我揪住右耳朵,拧着,这是我甩出糊涂虫的办法。史蒂文斯的声音虽响在耳际,我仍向外看那美丽的蓝色清晨。新伦敦的渡轮驶进来,经过我们的左边,我恰巧知道那儿叫做港边。这片水域和普拉姆岛与东方角之间半英里长的水域合起来被称为普拉姆窄海峡,又是一个航海术语。航海术语太多了,它们有时令我头疼。我想,一般的英语有什么毛病? 不管怎样,我知道这儿是潜流变得险恶的地方。因为长岛湾与大西洋的水在此汇合。我有一次曾和戈登夫妇坐他们的汽艇,就在此地陷入困境。风,潮水,潜流把船抽打得团团转。我真的再也不要在水上度过那样一天了。如果你懂我的意思。 但今天却还好。海峡平静,船也大,虽然有点儿摇晃,但我想在水上这是难免的。毕竟基本上是液体,无从像沥青路面一样稳妥。 哦,从这儿看出去景色不错。当史蒂文斯正吹弄他的口香糖时,我却在观看一只盘旋的大鹗鸟。这些东西可真疯狂,我指的是完全疯狂的鸟儿。我看着这家伙盘旋,寻找早餐的食物,然后它看见了,便开始向水中作神风队式的疯狂的冲刺,尖叫着,好像它们的眼球着了火一样。然后击中水面,消失了。接着又往上射出来,仿佛屁股上安了个火箭似的,爪中抓了条银鱼,这条鱼刚才还在那儿一路嬉水,咀嚼着小米诺鱼什么的,然后嗖的一声,他便升空了,又将顺着那疯狂的鸟儿的食道滑翔。我想这银鱼也许有个妻子,一些孩子什么的,而他出来寻些早餐,却连眼也来不及眨一下,他便成了早餐。真是适者生存啊,令人敬畏。 我们离普拉姆岛还有四分之一英里时,一阵奇怪但又熟悉的噪音吸引了我们的注意力。然后我们便看到它了——一架带有红色海岸卫队标志的白色大直升飞机从我们右舷的上空飞过。那家伙越来越低,斜倚着直升飞机门的是个男人,系着安全带什么的,身穿制服,戴了顶雷达帽,手持一校步枪。 史蒂文斯先生说:“这是来巡游捕鹿的,”他解释说,“作为一种纯粹的预防性措施,我们巡捕可能游向或游离普拉姆岛的鹿。” 没人说话。 史蒂文斯认为他们应该在这个话题上额展一下,便说:“鹿真是不可思议的游泳强手。人们已知道它们能从东方角,甚至嘉丁纳岛,七英里外的谢尔特岛游到普拉姆岛。我们要防止鹿在这儿定居,甚至不许它们造访普拉姆岛。” “除非,”我指出,“他们填写表格。” 史蒂文斯先生又微笑了。他喜欢我。他也喜欢戈登夫妇,想看看他们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贝思问史蒂文斯先生:“你们为什么阻止鹿游向这个岛?” “哦……我们有一个叫‘永不离去’的政策。就是无论什么来到岛上的事物,永远不准离开,除非经过了消毒。呆会儿我们离开时,这也包括我们。大件不能被消毒,如汽车、卡车、实验装置、建筑残砾等等,永远不得搬离此岛。” 又是一阵沉默。 史蒂文斯先生意识到他吓坏了参观者,说:“我并不是说这个岛上被污染了。” “吓住我了。”我承认说。 “哦,我应该解释一下——岛上有五个级别的生物危险区,或者应该说是五个生物危险带。一级或一区是四周的空气。生物控制实验室以外都是安全的。二区是位于更衣室和实验室之间的淋浴区,也是一个低污染的工作场所。你们呆会儿便可见到。三区是他们研究传染性疾病的生物控制实验室。四区建筑在更里面,包括围养染病动物的圈和火化间,隔离间。他盯着我们每一个人,看看他是否吸引了我们的注意力。他当然做到了,而且在继续。“最近,我们又增加了第五级的能力,这是最高的生物控制研究水平。世界上五级设施并不多。我们增加这个是因为一些从非洲和亚马逊丛林等地收集到的微生物比设想的更具毒性。”他盯着我们每一个人,悄悄地说:“换句话说,我们得到了感染埃博拉病毒的血液和组织样品。” 我说:“我想我们现在可以回去了。” 每个人都微笑着,试图大笑。哈哈。不好玩。 史蒂文斯继续说:“新实验室采用了最新水平的控制设施,但有一度我们采用的是旧的二战后的设备,不幸的是,它不如新的那么安全。所以在那时,我们采用了‘永不离去’的政策,以便防止向大陆地区传播病毒的可能。这些措施仍然是有正式效力的,但有一定程度的放宽。我们仍不喜欢人或物在未消毒之前,在岛和大陆之间,过分自由地来往。这当然也包括鹿。” 贝思又问:“那是为什么?” “为什么?因为它们可能带上岛上的东西。” “比如呢?”我问,“不好的态度?” 史蒂文斯微笑着回答:“也许是重感冒。” 回思问:“你们杀鹿吗?” “是的。” 许久没人说话,我便问:“鸟儿呢?” 史蒂文斯点点头回答道:“乌儿可能是个问题。” 我紧接着又问:“蚊子呢?” “哦,是的,蚊子可能是个问题。但你必须记住的是,所有实验室动物都关在室里,所有的实验都在负空气压力下的生物控制实验室进行,什么也逃不出来。” 麦克斯问:“你怎么知道?” 史蒂文斯先生回答:“因为你们还活着。” 在这个乐观的调子上,史蒂文斯先生说:“我们下船时,请随时跟在我身边。”而同时西尔韦斯特-麦克斯威尔正寻思要把他比作一只煤矿井里的金丝雀。 嗨,保罗,我不敢干别的 第08节 当我们靠近小岛时,“贩梅者”减速了。我站起来,走到左舷旁边,斜倚在横栏上。普拉姆岛那旧的石灯塔从左边映人眼帘。我知道这个是因为附近那些差劲的水彩画家们常把它当成喜爱的主题。灯塔的右边,沿海岸下去,是一块广告牌大小的大路标,上面写着:“小心!电缆交叉点!禁止拖网捕鱼!禁止挖掘采捞!” 这样一来,如果恐怖分子有兴趣来截断岛上的电源以及与外界的联络,权力机关已经给了他们一点小小的提示。另一方面,说些公道话,我猜普拉姆岛也有自己的紧急发电机,手机以及无线电通讯设备。 不管怎样,“贩梅者”滑行穿过这窄窄的海峡,进入了一个小湾,看上去像是人工海湾。仿佛不是万能的主使它成就这副样子,而是那些喜欢对造物加以最后润色的工程兵部队所为。 小湾四周的建筑物不多,只有几间罐状仓库型的建筑,也许是军事化年代留下来的。 贝思走到我身边,轻声说:“在你上渡轮之前,我看到——” “我在那儿,我看到了,谢谢。” 渡轮转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弯,退到码头里去了。 我的同事们现在正站在横栏边。史蒂文斯先生说:“我们得等雇员们上岸之后才能上。” 我问他:“这是个人工港湾吗?” 他回答道:“是的。在美西战争前,在这儿建造炮台时,由军队挖成的。” 我建议道:“你们也许想要去掉那块电缆交叉点的路标。” 他回答说:“我们别无选择。我们必须让船只知道。反正,这也是标在导航图上的。” “但上面可以写:‘淡水管道’。你们没有必要把事情全抖露出来。” “对,”他瞟了我一眼,想说点什么,却又没说。也许他想给我个工作。 最后一位雇员上了岸。我们走下楼梯,穿过在船尾横栏处的开口出了渡轮。于是我们就在这神秘的普拉姆岛上了。码头上有风有阳光,很凉爽。鸭子们在岸边上摇来摆去地走着。我很高兴看到它们没长大尖牙,会不会闪烁着血红的眼睛什么的。 正如我所说,小岛形似一块猪排——也许是小绵羊排——而位于排骨肥嫩一端的小湾,像是有人从肉上咬去了一小口,来继续成全这种愚蠢的比喻。 只有一只船系在码头上。三十多英尺长,带有一个小舱,一个探照灯和一台舱内发动机。这船的名字叫作“梅干”。那个绘渡轮和船取名字的人真会搞笑。我想不会是保罗-史蒂文斯,他关于航海的幽默感,可能只限于观看一只医院的船被潜艇用鱼雷击中。 我注意到一块木制的,已日久褪色的路标上写着:“普拉姆岛动物疾病研究中心”,路标的那边是一根旗杆,我见上面的美国国旗只升了半杆高。 刚才上岸的雇员们登上一辆白色大巴,开远了。渡轮吹起号角,但我没看到有人上船返回东方港。 史蒂文斯先生说:“请在这儿等会儿。”便阔步走开,然后又停下来,对一个穿桔黄色跳伞服的男人讲话。 这地方的感觉怪怪的——看那白色巴士和穿黄色跳伞服,蓝制服的人,还有那些“呆在这儿”和“呆在一起”的话。我想我是在一个戒备森严的岛上,和这个金发男子在一起。一架武装过的直升飞机绕行四周,武装卫队遍布全岛。我感觉就像不知怎么地一脚跨进了詹姆斯-邦德的电影里。可这地方是真实的。我对麦克斯说:“我们什么时候会见‘非也’博士?” 麦克斯大笑,贝思和那两位仁兄们甚至也笑起来,但泰德-纳什只是微笑而已。 贝思对麦克斯说:“我想起来一点,你怎么从未见过保罗-史蒂文斯?” 麦克斯回答说:“每次召开执法部门的联合会议,我们出于礼节都会邀请普拉姆岛安全指挥,但他们从未露过面。我和史蒂文斯在电话中接触过一次,但在今天早上以前从未亲眼见过他。” 泰德-纳什对我说:“顺便提一句,柯里侦探,我已知道你不是萨福克县的侦探。” “我从未说过我是。” “哦,不,伙计,你和麦克斯警长使得我和乔治认为你是。” 麦克斯说:“柯里侦探在这件案子中,已被南侯德镇聘为顾问。” “真的吗?”纳什先生问道。他瞧着我又说:“你是纽约市的凶杀案侦探,在四月十二号执行任务时受伤,目前正在休康复假。” “谁问你这些了?”福斯特先生,那个曾经的和平维护者,插进来说:“我不介意,约翰。我们只想确认一下证件和管辖权范围。” 贝思对两位仁兄,纳什和福斯特说:“那么好了,这是我的辖区,是我的案子,我对约翰-柯里的参与没有意见。” “很好。”福斯特先生说道。 纳什先生没有重复这一句,使得我相信他是有意见的。这也很好。 贝思瞧着泰德-纳什,要求说:“现在我们知道了约翰-柯里的身份,那么你呢?” 纳什顿了顿,然后说:“中情局。” “谢谢。”她盯着乔治-福斯特和泰德-纳什,告知他们:“如果你们当中的一个又不签名便进入犯罪现场,我会通知地方检察官。你们得和其他人一样,遵守程序,明白吗?” 他们点点头,当然并不那么想。 保罗-史蒂文斯回来说:“指挥现在还没来。我从麦克斯威尔警长那儿得知你们想同岛上一些人见面,那么我们可以驾车转转,请跟上——” “慢着。”我说,指着“梅干”。问:“那是你们的吗?” “是的,那是一只巡逻艇。” “但它不在巡逻。” “我们派出了另一只。” “这是戈登夫妇停船的地方吗?” “是的。好,请跟上——” “你们有巡视这个岛的巡逻车吗?”我问。 很显然,他不喜欢被提问,但仍答道:“是的,我们有环岛巡视的巡逻车。”他瞧着我,不耐烦地问道:“还有问题吗?侦探?” “是的。雇员们乘坐自己的船来上班是很普通的事吗?” 他过了两秒钟才说:“在‘永不离开’的措施严格执行的那段时间,这么做是被禁止的。现在我们已稍稍放宽了限制,因此有些雇员会乘自己的船来上班,大多数是在夏天。” “你们授权戈登夫妇乘船上班了吗?” 他回答:“戈登夫妇是高级雇员和有良知的科学家,只要他们熟练掌握消毒技巧,遵守安全条例和程序,那么我们认为他们乘自己的船上班没有什么问题。” “我明白了。”我又询问:“你们想到过戈登夫妇可能会用他们的船从这儿往外面偷运致命微生物吗?” 他想了一两秒钟,然后含蓄地答道:“这是工作场所,不是监狱。我们主要目的集中在禁止未经许可的人人内。我们信任自己的人。可以确信的是,我们所有雇员的背景都经过了联邦调查局的检查。”史蒂文斯先生看了一下手表说:“我们时间安排很紧,请跟我来。” 我们跟随裹得严严实实的史蒂文斯先生来到一辆白色小巴士前,上了车。司机穿着和保安卫兵一样的浅蓝色制服。事实上,我注意到他别了技带套的手枪。 我坐在司祝身后,向贝思拍了拍身边的座位。但她肯定没注意到我的手势,因为她坐到一个双人席上去了,与我隔了个过道。麦克斯坐在我后面。两位仁兄纳什和福斯特坐在更后面的单个的位置上。 史蒂文斯先生仍旧站着。他说:“在我们参观主要设施之前,我们将环岛转上一圈,那样你们就会对这地方有感觉了,也能更好地体会,在这样一个拥有十英里海岸却没有围栏的岛屿上维持治安所面临的挑战。他又补充说:“在这个岛的历史上,还从未发生过治安被破坏的事情。” 我问史蒂文斯先生:“我看到的你们的卫兵的皮套中装的是哪一种随身武器?” 他回答说:“是部队发的点四五口径科尔特自动手枪。”他环顾巴士里的人,然后问道:“我说了什么有趣的事吗?” 麦克斯告诉他:“我们认为谋杀的武器是一技点四五口径手枪。” 贝思说:“我想清查一下你们的武器,我还想对它们逐一进行弹道测试。” 保罗-史蒂文斯没有热情地回应。 贝思问:“你们这儿有多少枝这种手枪?” 他说:“二十。” 麦克斯查问说:“你身上有一枝吗?” 史蒂文斯拍拍夹克,点了点头。 贝思问:“你总是带着这同一校手枪吗?” “不。”他接着说:“我每个星期日从军械库抽取一次。”他看着贝思说:“听起来我像是在受审问。” “不。”贝思回答,“你只是作为一个友好的见证人而被提问。如果要对你进行审问的话,你会事先得到通知的。” 在我后面的纳什说道:“我们也许该让史蒂文斯先生按他的日程行事。我们呆会儿有向人们提问的时间。” 贝思说:“开始吧!” 史蒂文斯先生,仍旧站着,说:“好,在我们继续之前,我得向你们讲一番同样也对访问科学家,政界要人和新闻界说的话。他瞟了一眼他那愚蠢的写字板,然后用一种机械的调子开始讲道:“普拉姆岛方圆八百四十英亩,有大面积的森林,部分草地和一个阅兵场。我们呆会儿便可见到。早期荷兰和英国的水手在航海日志中提到过这个岛。荷兰人以长在岸边的海岸梅树给岛命名——如果有人想知道的话,用古荷兰语讲便是普拉姆岛。普拉姆岛原属于印第安人的蒙太古部落,在一六五四年被一个名叫撒缪尔-韦利斯的人从韦岸但契头人手中购买过来。韦利斯和后来的移民把这个岛当作牧场,用以放牧羊群,中群。联想到它现在的用途,岛的历史很具讽刺性。” 我打了个哈欠。 “不管怎么说,”史蒂文斯继续着:“岛上没有永久性居民。那么你们也许会问,移民如何能在岛上放牧外来的牛群呢?据记载,在十七和十八世纪,东方角与普拉姆岛之间的窄海峡很浅,中群能在落潮时膛水过来。十八世纪晚期一场飓风加深了海峡,结束了这个岛被用作牧场的历史。然后,从英国移民出现后,一连串的海盗与私掠船船长光顾岛上。他们发现岛上与世隔绝的环境非常有利。” 我感到一阵恐慌袭来。我被固在小巴士中,与一个单调又全色盲的笨蛋在一起,他正从创世纪讲起,而且才讲到十八世纪或什么三百年前的事情。该死的巴士一点儿也没动,我无法离去,除非打出一条路来。什么值得我这样做呢?琼恩婶婶正从天堂朝下看着我,笑个不停。我能听到她的声音:“现在,约翰,如果你能告诉我昨天我说过的关于蒙太育印第安人的事,我就给你买个冰淇琳蛋筒。”“不,不,不,停下!” 史蒂文斯继续着:“在独立革命期间,从康涅狄格来的美利坚爱国者们利用这个岛来发起对南侯德镇托利要塞的袭击。然后,乔治-华盛顿又造访过北叉——” 我把手捂在耳朵上,但仍旧能听到那低沉的嗡嗡声。 最后,我举起手问他:“你是匹克尼克历史协会的一员吗?” “不,但他们帮我编辑了这段历史。” “有什么小册子之类的东西让我们呆会几看吗?你可以把话省下来,讲给国会议员听。” 贝思-彭罗斯说:“我觉得这很有趣。” 两位仁兄纳什和福斯特发出一些应和的噪音。 麦克斯笑着说:“约翰,你被多数否决了。” 史蒂文斯又朝我微笑了一下。但为什么我认为他想要拔出手枪,一颗子弹也不剩地射向我呢?他说:“请忍耐点儿,侦探,反正我们还有时间可谋杀。”他继续说下去,但我注意到他加快了语速:“这样,在美西战争的前夕,政府购买了岛上一百三十英亩土地,用来建造海岸防御工事,特瑞要塞就在那时建成。我们等会儿能看到废弃的特瑞要塞。” 我瞟了眼贝恩,见她正紧盯着保罗-史蒂文斯,显然正被他的话吸引着。当我盯着正盯着史蒂文斯的贝思-彭罗斯时,她转向了我,我们交换了一下眼神。她看上去有点尴尬,因为她看我的时候被我撞上了。她飞快地微笑了一下,转回到史蒂文斯身上,我的心停跳了一下,我又在恋爱了。 史蒂文斯先生接着讲:“我应该指出的是,在岛上有三百年历史的手工艺品。如果不是岛上出入受到限制的话,将会有许多考古学家前来发掘未开发地带。目前我们正在和匹克尼克历史协会协商,看看是否能就一次实验性挖掘达成某种协议。事实上,”他补充说:“戈登夫妇是匹克尼克历史协会的成员,他们是农业部,历史协会,以及石溪州立大学之间的联络者。戈登夫妇和我已识别出一些很好的挖掘地址,同时又不会危及或干扰到治安问题。” 突然间我感兴趣了。有时在调查中,一个单词、词组、或名字冒出来,然后又重复出现,成为值得考虑的事。这就是匹克尼克历史协会。我想起我婶婶也在里面。你会看到从这群人中发出的小传单与布告。他们举办鸡尾酒会,募捐、演讲和所有这一类的活动,这很正常。于是戈登夫妇加入进去,显然他们不能辨别普里茅斯岩石和石上的苏格兰人。而现在,向导史蒂文斯又在夸夸其谈中提到它。有意思。 史蒂文斯喋喋不休地说:“在一九二九年,在美国发生了一次来势凶猛的口蹄疫。农业部便在岛上建立了第一个站点。从此便开始了岛上涉及目前使命的现代史。有什么问题吗?” 对于戈登夫妇从他们应当在里面工作的实验室出来,在岛上窥察的行为,我有些问题。裁断定这些人是聪明人。快艇,然后是匹克尼克历史协会,然后是以考古发掘为掩护,他们就能在岛上进行侦察。有可能这些因素全无联系,因而只是巧合。但我不相信巧合。我不相信从中西部来的低收入科学家会经常沉迷于昂贵的驾船爱好,和考古学以及当地历史协会的事务。这些事情与汤姆和朱迪的个性,脾气,或过去的兴趣不一致。可惜的是,我不能在不暴露我的想法的情况下,向史蒂文斯提出这些问题。并且可能得到的答案不会比我所透露的更多。 史蒂文斯继续讲述着农业部。我可以安全地不理睬他,自己去探究一番。我意识到史蒂文斯在提到戈登夫妇的考古爱好之前,说过别的什么冲击我脑海的话,我指的是,想像声波在水中通过时——声波击中什么,然后“砰”地一声传回耳机。“砰”,史蒂文斯说的什么话“砰”了一下。但当他说的时候,我是如此不耐烦又如此愚蠢,便没听清楚。我想回头时,却无法记起是什么引起这“砰”的一下的了。 史蒂文斯宣布道:“好,我们就沿岛转会儿吧。” 司机醒过来,猛地发动了小巴士。我注意到公路都铺筑得很好,但却看不到别的车辆或行人。 我们绕着那巨大的主建筑物行驶着。史蒂文斯指出哪儿是水塔,污水消毒厂,机械商店和蒸汽厂。这地方看来挺自给自足的。令我又想起一部邦德影片中的坏蛋窝。里面有个疯子耍阴谋要毁灭这个星球。总而言之,这只是部分活动,我们还没有看到主建筑物的内部呢。 有时我们经过一座史蒂文斯认不出的建筑,如果我们中有人问他这是什么,他会说:“涂料仓库”,或“饲料仓库”什么的。很可能就是。但这个人引不起我的信任。事实上,我有种直觉,他喜欢这种有关机密的胡扯,并用这来吊起我们的一点胃口,他便从中取乐。 几乎所有的建筑物,除去新的主研究楼外,全是以前的军事化建筑物,大多数用红砖或强化混凝土建成,而绝大部分已被废弃。总而言之,这儿一度拥有实力强劲的军事设施,是一串堡垒中的一个,用来保卫纽约城,抗击一支从未出现过的敌对海军。 我们来到一群混凝土建筑物前,水泥路面上长着青草。史蒂文斯说:“那幢大建筑物代号257,也是按已撤销的旧部队的代号取的。在若干年前它是主实验室。当我们搬出后,用毒气对它进行了消毒,然后永远地密封,以防万一有什么东西还活着。” 几秒钟里没有人说话,然后麦克斯问道:“这儿不是曾有过一次生物控制泄露事件吗?” “那是在我来之前,”史蒂文斯说。他盯着我,做出错像般的微笑:“如果你想进里面去看看,侦探,我可以给你钥匙。” 我还他一个微笑,问:“我可以一个人进去吗?” “你只能一个人进去。没人会陪你进那儿。” 纳什和福斯特轻声暗笑。哥们儿,自从我踩上那黏液质和碰到一具已有十天的尸体之后,我就怎么也开心不起来了。我说:“嗨,保罗,你去我就去。” 史蒂文斯回答:“我还不是那么想死。” 当巴士开到257楼更近处时,我看到有人已在混凝土上画了个巨大的黑色骷髅头和交叉的骨头,猛然间我想起这种骷髅头实际上有两种含义——海盗的骷髅旗,戈登夫妇把它们挂在桅杆上。但它也是毒药和致命物质的标志。我盯着这白墙上的黑色骷髅与骸骨,转身而去时,那形象依旧在我眼前。当我看到史蒂文斯时,那骷髅头便叠印在他脸上。史蒂文斯和骷髅头一起狞笑着。我揉着眼睛,直到这种视觉幻象消失。哎呀,如果不是在大白天,身边又投入,那可真令入毛骨悚然。 史蒂文斯继续说:“在一九四六年,国会授权拨款建造一套研究设施。法律上声明某些传染性疾病不可能在美国大陆上进行研究。在生物控制水平还不够先进的时候,这是很有必要的。因此,已经完全归政府所有,又碰巧被农业部和军队所分管的普拉姆岛,是研究外来动物疾病的天然场所。” 我问:“你是说这儿只研究动物疾病吗?” “对。” “史蒂文斯先生,如果戈登夫妇偷走了口蹄疫病毒,而美国、加拿大和墨西哥的畜群被灭绝殆尽时,我们会很难过。但这不是我们到这儿来的原因。普拉姆岛上实验室中的病菌——交换型病菌,会感染人类吗?” 他盯着我答道:“这个问题,你去问指挥,卓纳博士。” “我在问你。” 史蒂文斯想了一会儿,然后说:“我这么说——因为有一段时间凑巧是农业部与军队同时分管这个岛,因此有许多猜测与谣言认为这是一个生物战事研究中心。这我想你们都知道。” 麦克斯提高嗓门说:“有大量证据表明,化学部队在冷战高xdx潮时曾研制病菌,要灭绝苏联所有的动物。我甚至还知道炭疽或其它动物疾病可以用作对付人类的生物武器,这你也知道的。” 保罗-史蒂文斯清了清嗓子,然后解释说:“我的意思并不是说这儿没有从事过任何生物战事研究工作。在五十年代早期当然一度有过。但从一九五四年以来,侵略性生物战研究任务已转成防御性生物战研究任务。也就是说,部队只是研究如何防止我们的禽畜业被另一方故意传染上疾病。”他又说道:“我不会再回答此类性质的问题了……但我要说的是,俄国在几年前派出一支生物战事研究小组到了这儿,他们发现役什么好让他们焦虑的。” 我总在想那种自发的遵守武器条例核查,有点儿像一个杀人嫌疑犯领着我们在他的房子里按其已设计好的路线转上一圈。“不,侦探,这个小间里没有任何有意思的东西,来,让我领你看看露台。” 汽车转上一条狭窄的鹅卵石路,史蒂文斯继续着他事先拟好的发言,总结说:“因此,自从五十年代中期以来,普拉姆岛几乎成为世界上最先进的研究预防和治疗动物疾病的研究机构。”他看着我说:“现在事情没那么糟吧,是不是?柯里侦探?” “我已从最糟的事中生还了。” “好,现在我们把历史丢到身后,来观赏一下风景。在我们正前方是老灯塔。最初是由乔治-华盛顿授权建造的。现在的这一座是建于十九世纪五十年代中期。灯塔再也用不上了,只是一种具有历史意义的建筑物。 我从窗户里看出去,这石制建筑坐落在一片草地之中,看上去更像一幢两层楼的房子,屋顶上冒出一座塔。我问:“你们会用它来达到保安目的吗?” 他瞧着我说:“你一直在留心,是吗?那么有时我会让人在那儿站岗,带上望远镜或夜视装置。当天气太坏,直升机和船无法出行时,那时灯塔是我们惟一的全方位监察工具。”他看着我问:“你还想知道什么关于灯塔的事吗?” “不,现在就这么多。” 巴士转进另一条卵石小巷。我们现在正沿着普拉姆岛的北岸向东而行。海岸线就在我们左边;右边是节节疤疤的树。我注意到海滩上延伸着的是讨人喜欢的沙与石,几乎是处女地。除去公路与巴士,你可以想像自己是一个荷兰人,或英国人,在十六世纪的什么时候第一次踏上这海岸,沿海滩行走,使劲想着怎么把印第安人赶出这个岛。“砰,砰。” 它又出现了。但那是什么?有时不用你强迫,它自己又回来了。 史蒂文斯正稻滔不绝地讲着生态学,以及尽可能维持岛上原始的野生面貌的事。当他不断地讲下去时,直升祝在上面飞着,寻找可屠杀的鹿。 公路与海岸线大体一致,可看的东西不多。但这地方的孤寂却给我留下很深的印象。又想到这儿没住任何一个孤独的灵魂,你不可能在海滩或公路上遇到任何人。除了那一条渡轮和主实验室之间的路,那些公路显得漫无终点。 似乎读出了我的心思,史蒂文斯先生说:“这些路都是部队修的,用来联结海岸炮台与特瑞要塞。巡视捕鹿时走这些公路,否则它们就空无一人。”他又补充说:“既然我们已把整个研究设备浓缩进一瞳大楼内,岛上大多数地方就空旷了。” 我意识到,当然,捕鹿巡逻和安全巡逻是一回事,完全一样。直升机和船只可能是在寻找泅水的鹿,但他仍也寻找恐怖分子或其它坏家伙。我有种感觉这地方可以被攻破,但这不是我关心所在,也不是我到这儿来的原因。 到现在为止,这个岛已经不像我预期的那么吓人了。我也不清楚到底预期的是什么,但像许多背负罪恶声名的地方一样,一旦你看到它,这地方看来并不太坏。 当你在地图或导航图上看到这个岛时,大多数时候上面没有标明任何地形特征——没有公路,没提到特瑞要塞,除了几个字:“普拉姆岛——动物疾病研究所——美国政府——闲人莫入区。”岛通常被印成黄色——警告的颜色。即便是在-张地图上,它也不怎么吸引入。而如果你从水中看到它,像我和戈登夫妇几次去看的那样,它被雾气笼罩,虽然我疑惑这其中多少是真实的景象,多少又是脑中的幻象。 如果你按你的想像去画一张它的图片,你会画成一张爱伦-坡笔下那阴暗的最后的图尔式的景象:一幅晦暗的风景,中羊死去,在野地里肿胀烂掉。秃鹰啄食腐肉,又因吃感染过的肉而奄奄一息。这是你所想像的。但到现在为止,这地方看来阳光明媚,十分怕人。这儿的危险,真正的恐怖之源,给封装在生物控制区内,在三区和四区和那最重要的厄运之殿,五区里;在细小的载物玻璃片上和试管中以及皮氏培养皿里蠕动着这个星球上进化出来的最危险,最奇异的生命形式。如果我是一个正盯着这些东西的科学家,我将会怀疑上帝——不是怀疑他的存在,而是他的意图。 反正,这是我在把脑袋想痛之前,所能考虑到的深度。 贝思问保罗-史蒂文斯:“划船的人怎么知道不要在这儿登陆呢?” “在所有的地图和导航图上都有警告。”史蒂文斯先生回答说,“另外,在所有海滩沿岸都有路标,再加上巡逻也能应付刀口些在此抛锚或靠岸的船只。” 贝思问:“你们怎么处理擅自闯人者呢?” 史蒂文斯回答说:“我们警告划船的人不要再靠近或登上岛来。重犯者将被扣留,并送交麦克斯威尔警长。”他看看麦克斯,“对吧?” “对,一年我们抓一两个。” 保罗-史蒂文斯试着开了个玩笑说:“只有鹿才会一被发现就给枪杀掉。” 史蒂文斯严肃起来,解释说:“如果有人在岛上闲逛,那不会危及治安或生物控制。正如我说过的,我并不想给大家一个印象说岛上已被污染了。举个例子,这辆巴士并不是一辆生物控制车,但由于与生物控制区的邻近性,我们还是排除所有的动物和未经许可的人人内。” 我忍不住指出:“以我所能看到的,史蒂文斯先生,一船半全能恐怖分子能在某一个夜晚登上岛来,干掉你的那一撮卫兵,从实验室抓走各种可怕的东西,或者把这地方炸到天上去,把致命病毒放到环境中去。事实上,当海湾封冻时,他们甚至连船也不需要——你们与大陆是连着的。” 史蒂文斯先生答道:“我能告诉你的只是这儿有的安全措施比你看到的多。” “我希望如此。” “你就这么指望吧。”他瞧了瞧我说:“你为什么不找个晚上试一下呢?” 我喜欢挑战,回答道:“和你打一百元的赌,我能进入你的办公室,把你那与高级中学学历等价的文凭从墙上拿走,第二天早上挂在我的办公室里。” 史蒂文斯先生直瞪着我,他那死沉的蜡像脸一动不动,恐怖。 我对他说:“让我问你一个问题,我们到这儿都是为了解答这个问题——汤姆和朱迪有可能从岛上偷走微生物吗?告诉我们实话。” 保罗。史蒂文斯回答说:“理论上讲,他们可以。” 巴士里没有人讲话,但我注意到司机转过头来,转了两次。 史蒂文斯先生问:“但他们为什么要呢?” “钱。”我说。 “他们实在不像这种人。”史蒂文斯说:“他们喜欢动物。他们为什么想要灭绝世界上的动物呢?” “也许他们想灭绝世界上的人,让动物们过上好日子。” “滑稽,”史蒂文斯说,“戈登夫妇没有从岛上拿走任何会伤害有生命的东西。我以我的工作打赌。” “你已经这么赌了,还有你的生命。” 我注意到泰德-纳什和乔治-福斯特大部分时间都沉默着。我知道他们很早以前就听过简介了。他们可能伯说起话来带出这种腔调,像“到那儿去,做这个,拿t恤来。” 史蒂文斯先生把注意力转移到挡风玻璃上说:“我们正靠近特瑞要塞,我们可以在这儿下车,四处看看。” 巴士停下来,我们都出来了 第09节 这是一个美好的早晨,在岛的中央太阳更暖和。保罗-史蒂文斯领我们在要塞周围转。 特瑞要塞没有墙,看上去实际像一个废弃的小镇。一座砖砌监狱,老得长满青苔的大厅,摇晃的,有一个小阳台的砖营房,指挥官的屋子,一些其它的世纪之交的建筑物,山上一所装有护墙楔形板的小教堂,出入意料地构成一幅如画风景。 史蒂文斯指着另外一幢砖房说:“那是惟一仍在使用的建筑物——消防站。”麦克斯说道:“这离实验室很远。” “是的,”史蒂文斯回答说:“但新实验室是完全防火的,而且有自己的内部灭火系统。”他补充道:“这里的救火车大都用来灭山林之火或在生物控制区外的建筑物内的火灾。” 一生都在这个岛的下风向或上风向度过的麦克斯对史蒂文斯说:“但是一场火或一场飓风便可摧毁渗透生物控制区内的动力发生装置,对吗?” “什么事都有可能。”他又说道:“一些人住在核反应堆旁。这是个现代化的世界——充满了难以想像的恐怖——生物的,化学的,原子核的噩梦等着要为下轮物种的进化而清扫记录板呢。” 我带着新的兴趣看着保罗-史蒂文斯,开始认识到他是个疯子。 在营房前是块修剪过的草地,一直铺向远处的水边。成群的加拿大鹅在草地上踱步,咯咯嘎嘎地叫着,做着它们不拉屎时会做的所有的事情。史蒂文斯解释说:“这是阅兵场。我们一直修剪草地,使得飞机能看清藏在草地中的混凝土字母:‘普拉姆岛——闲人莫入’。我们不想让小飞机在这儿着陆。”他开了个小小的玩笑:“这标记赶走了空中来的恐怖分子。” 我们四处走了一会儿,史蒂文斯说:“在我们建造主要设施之前,许多行政办公室都设在特瑞要塞里。现在几乎所有的部门——实验室、保安部、仓库、行政处和动物们都集中到一个屋顶下去了,从安全角度来考虑,这很有利。”他对我说:“这样,即便局边的安全设施被攻破,主楼是完全不可攻破的。” “你真是在挑逗我。”我说。 史蒂文斯先生又微笑了。我喜欢他对我微笑。他说:“告诉你一条情报,我有一个密歇根州立大学的文凭,挂在我办公桌后的墙上,但你永远看不到。” 我回他一个微笑。上帝,我喜欢让惹怒我的人生气。我喜欢麦克斯,我喜欢乔治-福斯特,我爱贝思,但我不喜欢泰德-纳什和保罗-史蒂文斯。在五个人中喜欢三个,对我来说实在很好——六个里面喜欢四个,如果加上我自己的话。不管怎么说,我实在忍受不了撤谎的人、笨蛋、吹牛的人和权力迷。我想在我被枪击以前,我比现在更宽容。这我得去问问法纳利。 旧阅兵场在一处悬崖边戛然而止,悬崖下是一石质海滩,我们发现自己正站在崖边眺望大海。那是很惊险的场面,但却照亮了这地方的一片孤寂。在一般的海岛上都会产生一种进入另一个世界和来到世界尽头的感觉,但这个岛尤其如此。这儿过去一定是个非常偏僻的驻地,一个极其令人烦闷的前哨,在这儿除了看海就没什么事可做了。也许炮兵们会欢迎敌军舰队的出现。 史蒂文斯说:“海豹在每年暮秋都会到这片海滩上来。” 我问:“你们会射杀他们吗?” “当然不会,只要他们呆在海滩上。” 当我们从海滩上往回走时,史蒂文斯把我的注意力引到阅兵场尽头的一块巨大的砾石上。在巨石的开裂处,端坐的是一个生锈的炮弹。他说:“它在独立革命时就有了——不知是英国的还是美国的。是戈登夫妇发掘出的物品之一。” “他们在哪几发现的?” “这附近,我想是。他们在海豹滩和阅兵场附近挖出了许多东西。” “是吗?” “他们似乎有知道从哪儿挖的诀窍。他们挖出的炮弹足以武装一个团。” “你怎么不说了?接着说,史蒂文斯先生。” “他们使用一种金属探测器。” “好主意。” “那是一种有趣的爱好。” “真的是。我婶婶就是一个大挖掘者。我不知道戈登夫妇也在挖掘。我从未见过他们挖出来的东西。” “哦,他们不得不把东西留在这儿。” “因为污染?” “不,因为这是联邦的土地。” 这个很有趣。纳什和福斯特开始听起来。我并不希望如此,于是为了改变话题,我对史蒂文斯说:“我想巴土司机正试图引起你的注意呢。” 史蒂文斯向巴士看去,但司机只是在瞪着一群鹅。史蒂文斯瞥了一眼手表说:“好了,让我们去看看岛上其它地方,然后我们还要和卓纳博士进行会面呢。” 我们登上巴士走了,车开进升起的太阳里,向岛的岬角驶去。那儿好比是猪排弯曲的骨头处。海滩景色真是壮丽,长约两英里的沙滩未经脚躁,不见垃圾,只有长岛湾的蓝色海水在冲刷着。在这大自然壮观的展示面前,没有人讲话,甚至包括我。 史蒂文斯依旧站着,不时地膘我一眼,我便朝他一笑,他也回我一个微笑。这种微笑实在没什么意思。 最后,在海岛的狭窄一端,巴士停下来,史蒂文斯先生说:“这是巴士能把我们带到的最远的地方,现在我们出来走走吧。” 我们都走出巴士,发现自己置身于一个令人慷讶的废墟中央。不论往哪儿看去,都只见遮掩在藤条灌木中的巨大的混凝土防御工事——永备发射点、地堡、炮位、武器库、坑道、砖和混凝土的车道,还有巨大的,三尺厚的墙,里面是生锈的铁门。 史蒂文斯说:“这些地下通道中的一条通向一个秘密实验室。在那里一些仍旧在为研制将会灭绝世界上人口的最后的,不可摧毁的病毒的纳粹科学家们被俘虏。” 他让这话沉淀了一两分钟,然后又说;“在另一个地下实验室里,保存着四个外星人的残骸,是从新墨西哥的洛斯威尔飞碟碎片中找到的。” 又是一片沉默。最后我说:“我们可以看看纳粹科学家吗?” 每个人都大笑——像是又不像。 史蒂文斯先生带着胜利的微笑说道:“这只是关于普拉姆岛的荒谬神话。”他又说:“人们传说在午夜看到有怪模怪样的飞机在阅兵场上降落与起飞。他们声称艾滋病起源于此,莱姆病也同样。”他环顾四周,说:“我猜想这些带有地下通道和地下室的老防御工事在一些丰富的想像中得到了润色发挥。欢迎你们到处瞧瞧,任何地方想去就去。如果你们发现外星人,让我知道。”他又微笑了。他的微笑真是怪异,我想他也许是个外星人。史蒂文斯先生说:“但是,当然,我们得呆在一起,我必须随时看得到每一个人。” 这与“想去哪儿就去”不大合拍,但是意思够接近了。所以约翰,麦克斯,贝思,泰德和乔治倒转到青少中期,大有兴趣在康墟中爬来爬去,上楼梯,翻越胸墙,样样都来,史蒂文斯先生总在近穷。有一刻我们走在一条长长的砖砌车道上,道坡下是一双钢门。门半开着,我们都走了进去,里面又黑,又凉,又潮湿,可能爬了什么东西。 史蒂文斯跟随着我们,说:“这儿通向一个巨大的武器库。”他的声音在黑暗的空洞中回响。“岛上有一条窄轨铁路把枪炮弹药从港口运到这些地下仓库中来。那是一个非常复杂与精密的系统,但正如你们所看见的,已经完全废弃了。这里已没有什么秘密可言了。”他说:“如果我有一个手电筒,我们可以走得更深一点,你们可以看到没有人在这儿居住,工作,玩耍,也没人埋葬在这里。” “那么纳粹分子和外屋人在哪里?”我问道。 “我们把他们搬到灯塔中去了。”史蒂文斯回答说。 我问他:“但你们可以看出我们关注的是戈登夫妇可能在像这样一个地方建立秘密实验室。” 史蒂文斯先生回答说:“正如我说过的,我并不怀疑戈登夫妇任何事。但既然提出这种可能性,我会让我的人嫂查整个设施。全岛上还有大约九十几处废弃的地上军事建筑,我们有许多嫂查工作要做。” 我说:“让你的司机去找一扎手电来,我想到处看看。” 黑暗里一片沉默,然后史蒂文斯说:“你见过卓纳博士后,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回到这儿来探索地下室。” 我们走回阳光里,史蒂文斯说:“跟我来。” 我们随他来到一条窄路上,这路通向普拉姆岛的东端——扇骨的末梢。当我们走出来时,史蒂文斯说:“如果你们四处看看,就会看到更多的炮位。我们有次把这些圆形的枪墙用作动物围栏。但现在所有的动物都关在室内。” 贝思说:“这听起来有点儿残酷。” 史蒂文斯先生说:“但更安全。” 最后,我们到达了岛的最东端。一壁陡崖从一面遍布石头的海滩上升起四十尺高。已被腐蚀挖松了的一个混凝土地堡的基部,散落的碎片躺在崖面上,有的已滚落到水里。 那是一幅壮观的景色。在左边康涅狄格的海岸线隐约可见,而正前方是一星小岛,叫做大海鸥岛,大约有两英里远。 史蒂文斯把我们的注意力导向南面说:“你们看到那边的岩石堆吗?那个岛是用作炮击和轰炸演习的。如果你是个别船的人,你要知道避开那地方,因为那片水域有许多未引爆的子弹和炸弹。过了岩石堆的嘉丁纳岛的北岸,麦克斯威尔警长知道,那是嘉丁纳家族的财产,期限已过,就收归公有了。在大海鸥岛外是捕鱼岛,像普拉姆岛一样,在十七世纪经常有海盗出没。所以从北到南我们有海盗岛,瘟疫岛,危险岛和私家岛。”他为自己妙语连珠而微笑,是一种似笑非笑。 忽然我看到一艘巡逻艇在海角处转悠,三个船员看到了我们,其中一个举起双筒望远镜,认出了保罗-史蒂文斯,我猜,那人挥了挥手,保罗也挥了挥。 站在陡崖上俯视下面的海滩,注意到这儿的抄带着水平的红条纹,像是白色分层蛋糕中夹着的紫莓馅子。 一个声音从我们后面喊起来,我看见巴土司机正从窄路上走来。史蒂文斯对我们说:“站在这儿。”走上去迎住司机。司机递给史蒂文斯一个手机。下面是我想像中向导消失的那部分场景。我们看到巴士开走了,扔下邦德和那个女孩,但接下来蛙人从水中跳出,拿着潜水枪,开了火,然后直升飞机—— “柯里侦探?” 我看着贝思:“什么?” “到现在为止你怎么看?” 我注意到麦克斯,纳什和福斯特正围着炮位翻来翻去,那么他们就是那电影中的大丈夫,正讨论大炮射程,枪弹口径等男人的话题。 我和贝思单独在一起。我说:“我认为你是一流的。” “你怎么认为保罗-史蒂文斯呢?” “疯子。” “对迄今为止我们所见所闻你有何见解?” “一揽子旅游。但时不时我了解了一些情况。” 她点点头,然后问:“那些考古玩意儿是怎么回事,你知道吗?” “不。”我说:“我知道匹克尼克历史协会,但却不了解这儿的考古发掘。在这件事上,戈登夫妇从未提过他们购买了一英亩下临海湾的无用的土地。” “海湾上面一英亩无用的什么?” “我呆会儿告诉你。”我说:“有许多类似的小细节,你知道,它们似乎指向毒品走私那条线,但也许不是。这儿发生着别的事情……你听到过脑中‘砰’的一声吗?” “最近没有,你呢?” “听到了,像是一种声波冲击。” “听起来像四分之三伤残补贴。” “不,那是一种声波。声波释放,击中了什么,然后弹回去,砰!” “下回听到这声音,举起你的手。” “好的,我本来应该在休养的。而自从遇见你之后,你一直在令我难过。” “彼此彼此。”她转换话题,说:“你知道,考虑到岛上进行的事业,这儿的治安不如我想像的那么好。如果这儿是一套核设施,你会看到更多的安全手段。” “是的,这儿的安全屏障令人失望,但也许实验室里的内部安全系统更好一些,史蒂文斯不是声称过,实际有的要比眼睛看到的多吗?大致上说,虽然我感觉汤姆和朱迪可能从这儿运走了什么他们想要的东西。但我就是希望他们不会想要什么东西。” “哦,我想起今天晚些时候或明天我们就可以知道他们是不是偷了什么东西,我们还将知道偷的是什么。” “你是什么意思?”我问。 “我呆会儿告诉你。”她回答说。 “今晚吃晚饭时告诉我。” “我想我得做完这件事。” “事情不会真那样糟。” “我对这约会的第六感觉很糟糕。” “我的第六感觉很好。我从不在约会时带上手枪。” “决斗并没有过时。” 她转身走开了,在陡崖边停住,眺望水面。海湾在左,大西洋在右。和岛另一例的窄海峡里一样,风和潜流在此汇合。海鸥们似乎是静立在半空中,白浪撞击着,使海翻腾起来。她站在那边风里的样子很好看,蓝天,白云,海鸥,大海和太阳,所有这一切,我想像着她以同样的姿势站立的裸体画面。 史蒂文斯接完电话回来说:“我们现在可以回到车上了。” 我们都沿着掠过崖面的公路走着,几分钟之内,便回到了那废弃的军事防御工事区。 我注意到一方上面建有防御工事的陡崖新近遭到破坏,露出新鲜的土层。最上面一层是有机混合物,这你会预料得到。下面是白沙层,这也很正常。但接下来一层却是发红的一带。看上去像铁锈,然后又是一层抄,抄下又是一带红锈,就像在沙滩上一样。我对史蒂文斯说:“酶,去解个手,我马上就回来。” “别丢了。”史蒂文斯先生说道,不全是开玩笑的说法。 我绕着山脚下走着,拾起一片枯木,把它刺进绿草茵茵的垂直崖面。那黑色混合物和草掉下来,我能看到那红白相间的层面了。 我捧起一撮红棕色的土,见那实际上是沙和土的混合物,也许含有铁的氧化物。它看上去很像汤姆和朱迪跑鞋上的泥土,有意思。 我放了一撮红土在口袋里,转过身,只见史蒂文斯站刀口儿看着我。 他说:“我想我提过‘永不离开’的规定。” “我想是的。” “你把什么放进口袋里了?” “我的xxxx。” 我们站那儿互相对视,然后他终于说话了:“在这个岛上,柯里侦探,我是执法者。你不是,彭罗斯侦探也不是,甚至麦克斯威尔警长也不是。”他用那双冷冰冰的眼睛看牢我,接着说:“我可以看看你把什么放在口袋里了吗?” “我可以给你看,但那样我得杀了你。”我微笑了。 他想了一会儿,在选择中犹豫,然后作出正确的决定说:“巴士要开了。” 我走过他,他落在我后面。我有点儿希望脖子被勒住,头上挨一拳,或脊椎上被刺一刀,但保罗-史蒂文斯却比较平静。他呆会儿也许会递给我一杯咖啡,里面加上点炭疽。 我们登上巴士开走了。 我们坐在原先的位置上,史蒂文斯仍旧站着。巴士朝西开去,回到渡轮码头和主实验室一带。一辆载了两个蓝制服的人的加速卡车运了步枪,从我们身边经过,驶向相反的方向。 总而言之,我了解到的情况比我认为会了解到的多,甚至比我盼望的还多。听到了足够让我越来越好奇的事,我已确信了汤姆和朱迪为什么被杀的原因就在这岛上。而且,我说过,我知道为什么,我也最终会知道是谁干的。 乔治-福斯特已沉默多时,这时他问史蒂文斯:“你们很肯定戈登夫妇昨天中午是乘自己的船离开的吗?” “绝对,根据工作日志,他们那天早上光是在生物挖掘区工作,然后签名出来,洗过澡,便上了一辆像这样的巴士,把他们载向渡轮码头,至少有两个我们的人看到他们上了自己的船,那艘‘螺旋体’号,朝普拉姆海峡驶去。” 福斯特问:“直升机巡逻艇上有人看见他们在海峡里时曾下过船吗?” 史蒂文斯摇摇头:“没有,我问过了。” 贝恩问道:“在海岸线上有什么地方可能藏下一只船吗?” “绝对没有。普拉姆岛没有深港,没有小海湾,只有笔直的海滩。渡轮进来的小港湾是人造的。” 我问:“如果你们的巡逻艇看到戈登夫妇的船泊靠在海岛附近的什么地方,你们的人会把他们赶走吗?” “不,实际上,戈登夫妇有时是在普拉姆岛海岸边抛锚停靠,钓鱼或游泳。巡逻兵与他们很熟。” 我不知道戈登夫妇原来是如此狂热的渔民。我问:“我们的人曾看见过他们在天黑后,或深夜在海滩附近停靠吗?” 史蒂文斯想了一会儿,然后回答:“只有一次他们引起了我们的注意。”他接着说:“两个在巡逻艇上的我们的人曾提到过戈登夫妇的船在七月的一个晚上,停靠在南海滩附近,大约是半夜吧。我们的人注意到船是空的。上面的探路灯照亮了海滩。戈登夫妇在海滩上……”他清了清嗓子,暗示戈登夫妇在海滩上干什么。史蒂文斯先生又说:“巡逻艇没打扰他们便离去了。” 我考虑了一会儿。汤姆和未迪在我看来像是那种会在任何地方做爱的夫妇,所以在晚间去一个荒凉的海滩上做也不是什么不寻常的事。但在普拉姆岛的海滩上做,却让我吃惊,并引出了几个问题。说也奇怪,我也曾有过在一个海浪冲刷的海滩上与朱迪做爱的白日梦。也许不止一次。每次我有这种念头时,便打自己耳光。下流,下流,下流,滑稽,滑稽。 巴士经过渡轮码头,然后转面向北,在一个椭圆形的车道上停下来,前面是主实验楼。这幢新的装饰派艺术风格的两层楼建筑的前部的弧形是用带点粉红色和棕色的砖块建成的。一块大标脾从草坪中冒出来,上面写着:“农业部”。这儿也有一面升了半杆的美国国旗。 我们都走出巴士,保罗-史蒂文斯说:“我希望你们普拉姆岛之行愉快,并且对我们的保安布置有所好感。” 我问:“什么叫保安?” 史蒂文斯先生使劲盯着我,说:“每个在这儿工作的人都很清楚潜在的危险性。我们都具有安全意识,我们都全力工作,使这片土地上的保安达到最高水准,但你知道什么,见鬼!”死硬古板先生嘴里冒出来的亵渎和无礼的言语似乎让每个人都很吃惊。我说:“对,那么昨天见过吗?”“我们很快便知道。” 他看了看手表,说:“好,我们现在可以进去了,跟我来。” 第10节 普拉姆岛实验楼的半圆形大厅有两层楼高。在中央楼梯周围有一夹楼。那是一片轻巧又通风的空间,友好而令人愉快。刀口些遭受厄运的动物们可能是从后面进来的。 在左面墙上挂的是政府部门行政管理系统的标准照——农业部部长、秘书长和卡尔-卓纳博士;这个系统对于政府部门来说是相当短的,我想。这使我认为卓纳博士出了这椭圆形的办公室,也许是一个中心人物。 不管怎么说,这儿有一个接待台,我得签名登记,再把我们的蓝色别扣式通行证换成一个带塑料链的白通行证,挂在脖子上。我想,这种安全程序不错——岛上被分成两半,这幢大楼和其余的一切。在大楼以内是生物控制区。我不应该低估史蒂文斯先生。 一位穿齐膝短裙的漂亮的年轻女士走下楼来,我还来不及观察她的大腿。她自我介绍说是多娜-阿尔巴,卓纳博士的助手。她微笑着说:“卓纳博士马上就到。同时,我将领你们到处看看。” 保罗-史蒂文斯对我们说:“我趁这个机会去我的办公室查看下,看看是否有新进展。”他又说:“多娜会很好地照顾你们。”他看着我说:“请随时呆在阿尔巴女士身边。” “如果我要进男洗手间呢?” “你已经上过了。”他走上楼梯,我确信,会在卓纳博士的门前停下来,报告五位人侵者的事。 我瞧了瞧多娜-阿尔巴。二十五六岁,深褐色的头发,浅黑的皮肤,漂亮的脸蛋儿和身材,蓝t恤,白罩衫,穿着跑鞋。我想如果考虑到每日乘船上班和要去岛上某处的可能性,高跟鞋就不那么实用了。事实上,我想,如果你喜欢一班定规守时的上班渡轮,在办公室里平平常常地度过一天的话,普拉姆岛不是你该去的地方。 不管怎样,多娜是够漂亮的,所以我记起来她早上和我们同在八点钟的渡轮上。因此就还没和两位仁兄纳什与福斯特熟悉起来;因此也可能未参与任何掩盖工作的内幕。 反正,多娜请我们都自我介绍一下,我们照办,但没说出任何令人不安的职业称呼,如凶杀案侦探,联邦调查局,或是中情局。 她四处握手,给了纳什一个特别的微笑。女人们判断人的本事是这样差劲。 多娜开始说话了:“欢迎来到普拉姆岛动物疾病研究中心实验楼。我相信保罗已向你们做了简单的介绍,让你们了解了岛上的历史,并享受了一次愉快的旅行。” 她脑上一直保持着笑容,我能看出那是勉强做出来的。她对我们说:“我非常……发生的事太可怕了。我真喜欢戈登夫妇,每个人都喜欢他们。”她向四周扫了一眼,就和人们在警察局时一样,说:“我不想去讨论或评价这件事,但我应该说说我的感觉。” 贝思瞟了我一眼,又看看她。我想,这也许是普拉姆岛保护甲中的薄弱点,便对多娜说:“约翰和麦克斯是汤姆、未迪的好朋友。” 我看着多娜-阿尔巴的眼睛说:“我们感谢在这儿得到的来自工作人员的任何帮助与合作。”这个,到现在为止,包括史蒂文斯先生提供的在荒野废墟中的小小旅行,但重要的是要让多娜相信她可以随意发言,不是在此时此地,而是在我们到她家拜访时。 她说:“我领你们四处看一看,跟我来。” 我们绕大厅转了一会儿。多娜指出墙上各种各样的东西,包括爆炸性新闻报道;世界各地关于疯中病,还有什么叫牛瘟,猪瘟和其它可怕的疾病的可怕的故事;还有显示这样那样疾病爆发的地图。在图表、绘画和照片上,牛的嘴唇上冒出水瘤,黏稠的唾沫从口里流出,猪身上则长着可怕的,渗水的溃疡。你不会把这儿误认为是牛排餐馆的大厅。 多娜现在把我的注意力引到大厅后的门上。这些门涂成特别的表示警告的黄色,和普拉姆岛在地图上的颜色一样,在大部分涂成灰色的大厅里非常突出。在左边的门上有一标记上写:“女更衣室”;右边的标记上写“男更衣室”,两扇门上都写着“未经许可不得入内”。 多娜说:“这些门通向生物控制区。这个大厅和行政办公室实际上是与生物控制建筑分开的,虽然看上去同属一瞳楼。但事实上,连接这个区域和生物控制区的是那两个更衣室。” 麦克斯问;”有什么别的通道可以出人生物控制区吗?” 多娜回答:”你可以从后勤人口处进来。动物,饲料,供给和所有的车辆都从那儿进入。但你不能从那儿出去。所有的人和物都必须经过消毒区,包括洗澡间,才能出来。” 福斯特先生问:“那解剖的产物——废品等等——怎么处理呢?” “通过火化或指定的管道,输入水里和废品消毒厂。”多娜回答说。她又补充道:“这就是——进了这两扇门,后面有一扇后勤门,管道和火化器;在屋顶上,特殊的空气过滤器能网罗住最小的病毒。这是一座非常严密的建筑物。” 我们每个人都在考虑着自己关于戈登夫妇的看法,关于从实验室偷出物品的问题。 多娜继续说:“更衣室属于一区,像这个大厅一样。但你出了更衣室,便进入二区,就必须穿上实验室的白衣。当你从二区、三区、四区出来回到一区时,就必须洗澡。洗澡间在二区。” “洗澡间是男女合用的吗?”我问。 她笑了起来。“当然不是。”她又说:“我知道你们要进入二、三区时得光着身子,如果想进的话,四区也一样。” 泰德-纳什卖弄着他那愚蠢的微笑,问:“你陪我们一起去吗?” 她摇了摇头。“他们可不会为此付我报酬。” 我也是一星期拿不到一美元。我问多娜:“为什么我们不脱光衣服进五区呢?” 她看着我,有点儿吃惊,说:“五区,你为什么想去那儿呢?” “我不知道。因为它在那儿呀。” 她摇了摇头。“只有十来个人有权进入五区。你得穿上那种太空服——” “戈登夫妇有权进五区吗?” 她点点头。 “五区是做什么的?” “你应该向卓纳博士提这个问题。”她瞥了一眼手表说:“请跟我来。” “呆在一起。”我补充道。 大家走上楼梯,我尾随在后面。因为我的病腿行动开始迟缓起来,而且我想察看一下多娜的腿和臀部。我知道我是头猪——可想而知我会感染上猪瘟。 这样,我们开始游历两层楼高的大厅两侧的翼廊。所有的东西都涂成同样的鸽灰或暗灰色。我想这取代了原先旧的联邦建筑物那令人恶心的绿色。在走廊的墙上是过去的实验室主任,科学家和研究人员的照片。 我注意到长廊里几乎所有的门都是关着的,上面标明号码,但却没写明人名和用途,除去实验室外。很好的治安措施,我想,又一次对保罗-史蒂文斯患狂想症的脑子产生深刻印象。 我们走进研究所的图书室。几个知识分子模样的人正在双面书架前测览,或在书桌旁阅读。多娜说:“这是世界上同类阅览室中最好的一个。” 我无法想像宇宙中能有许多这样的动物疾病图书室,但我对多娜说:“哇!” 多娜从一张长桌上检索了一捧小册子,新闻稿件和其它的宣传品,递给我们。那三折的小册子上写着这样的标题,如“猪霍乱”,“非洲猪瘟”,“非洲马病”,还有什么叫“糙皮症”的。从那册子里令人毛骨惊然的照片来看,我想我过去的一个女朋友得过这种病。我几乎等不得到家,便读起这玩意儿来。甚至我对多娜说:“请帮我再拿两本牛瘟的小册子可以吗?” “再拿两本……?当然……”她又帮我检索了两本。她真好。然后她又给每人一份叫《农业研究》的月刊。它的封面特写上标明了一个富于刺激性的故事,题目是:“性信息索智胜越桶果虫。”我问多娜,“我能用一张棕书皮把这个盖住吗?” “嗯……哦,你在开玩笑,对吗?” 乔治-福斯特对她说:“不要拿他太当真。” 相反地,福斯特先生——你倒应该认真地对待我。但如果你把我傻乎乎的幽默感和粗心或不专心混为一谈,那就更好。 这样,我们继续着这次小游历,第二部分。我们看见了大礼堂,然后来到三楼的咖啡厅,一个干净漂亮的现代化房间,有着大窗子。从那儿你可以看到灯塔,窄海峡和东方角。多娜递给我们咖啡,我们全都坐在一张圆桌旁,整个餐厅几乎空荡荡的。 我们闲聊了几分钟,然后多娜说:“在生物控制区内的研究人员把他们的午餐菜单传真到厨房,因为不值得为此出浴一次——我们这儿是这么叫的:“出浴”。有人把所有的菜送人二区,那么送菜的人就得出浴。这些科学家非常尽职,每天在生物控制区工作8到10个小时。我不知道他们怎么做得到。” 我问多娜:“他们吩咐汉堡吗?” “什么?” “那些科学家,他们会从厨房里点牛肉,火腿或羊肉之类的东西吗?” “我想……我和一个研究人员约会过,他喜欢牛排。” “他解剖生病的或腐烂的中吗?” “是的,我想你对此已习以为常了。” 我点点头。戈登夫妇也解剖,而且他们也喜欢牛排。真奇怪,我想。我就是不能习惯发臭的死人尸体。无论如何,我想那是有别于动物尸体的。物种不同嘛。 我知道这可能是我能从这一伙人中解脱出来的惟一时机。于是我斜了一眼麦克斯,站着宣布道:“男洗手间。” “在那边。”多娜说着,指向墙上的一处开口。“请不要离开咖啡厅。” 我把手放在贝思的肩头,按了一下,暗示她应该和联邦官员呆在一起。我对她说:“一定别让史蒂文斯回来时把炭疽倒进我的咖啡里。” 我穿过两个休息室边的过道。麦克斯跟来。我们站在封死的走廊上。休息室看来比走廊更有可能被偷听。我说:“他们可以说他们全力合作,领我们看了全岛除五区外的全套设施。实际上,要查遍整幢楼需要几天时间。而要审问工作人员需要一个星期的时间。” 麦克斯点点头。他说:“我们只得假定这儿的人和我们一样急于查出是否有东西和什么东西丢失了。”他又补充说:“就让我们相信这一点吧。” 我说:“即便他们发现或已经知道戈登夫妇偷走了什么,他们也不会告诉我们。他们只会告诉福斯特和纳什。” “那又怎样?我们在调查一件凶杀案呀。” “如果我知道为什么和会怎样,我就快知道谁是凶手了。”我说。 “在普通案子中——涉及国家安全的这一类,如果他们告诉你什么,你是很幸运的。对我们来说岛上没什么可查。他们控制了岛屿,被害者的工作场所,而我们控制的是犯罪现场,被害者的家。也许我们可以和福斯特、纳什讨价还价。但我想他们并不在意谁杀害了戈登夫妇。他们只想确认戈登夫妇不会害死这个国家的其他人。你知道吗?” “对,麦克斯,我知道,但我的职业敏感告诉我——” “嗨,如果我们抓住了凶手又怎样呢?你无法对他进行审判,因为纽约州已经找不到十二个活人来组成陪审团了。” “别耸人听闻了。”我想了一会儿,然后对他说:“这事也许和病毒无关,想想毒品吧。” 他点点头。“考虑考虑,我喜欢这种可能。” “是的,真这样。你对史蒂文斯怎么看?” 麦克斯向我身后看去,我转过身只见一位蓝制服的卫兵走进了廊道。他说:“先生们,需要我帮忙找什么吗?” 麦克斯谢绝了这一好意,我们回到桌旁。当他们派人出去打断一次私人谈话时,这意昧着他们无法偷听。 几分钟的咖啡与闲聊之后,阿尔巴女士又看了一下表,宣告说:“我们可以去看看其余的侧厅,然后去卓纳博士的办公室。” “半个小时以前你就这么说了,多娜。”我轻声提醒她。 “他今天上午非常忙。”她回答说,“电话不停地晌,华盛顿,全国各地的新闻记者。”她显出很惊讶和难以置信的样子,说:“我不相信他们所说的关于戈登夫妇的事。一分钟也不相信。没门。” 我们都离开了咖啡厅,在暗灰色的走廊里转悠了一会儿。最后,看到计算机房时,我看够了,便对多娜说:“我想去看看戈登夫妇工作过的实验室。” “那在生物控制区内。你呆会儿可能会看到。” “好,那汤姆和朱迪在行政区的办公室在哪儿?” 她犹豫着,然后说:“你可以去问卓纳博士。他告诉我不要把你们带到戈登夫妇的办公室去。” 我不想对多娜粗暴,于是瞟了一眼麦克斯,警长懂得这眼神——麦克斯,现在你来充当一下坏警察。 麦克斯对阿尔巴女士说:“作为南侯德镇的警察局长,这个岛也是镇上的一部分,我要求你把我们带到我们正在调查的凶杀案的被害者汤姆-戈登和未迪-戈登的办公室去。” 不错,麦克斯。尽管句法和语法有点问题。 可怜的多娜-阿尔巴看起来像是快要晕过去了。 贝思对她说:“没关系,按麦克斯警长说的做吧。” 现在是福斯特与纳什两位仁兄转变的时候了,丽我已知道他们要说些什么。乔治-福斯特原来是指派的侦探头领。他说:“因为戈登夫妇工作的性质和他们办公室的文件或档案可能——” “与国家安全有关。”我插进去帮他说,“诸如此类吧,胡扯,胡扯,胡扯。” 泰德小子想是他该公开表明观点的时候了,便说:“戈登夫妇有参与机密的许可,因此他们的文件是保密文件。” “胡扯!” “请原谅,柯里侦探,我还在说话呢。”他非常愤怒地瞪牢我,然后说:“但是,出于团结和避免司法权纷争,我会打个电话。我相信能让大家进到戈登夫妇的办公室中去。”他看了看我,麦克斯和贝思,问道:“行吗?” 他们点点头。 当然,戈登夫妇的办公室已被彻底搜查过,删去了文件中不宜公开的秘密内容,就在昨天晚上或今天一早。像贝恩说过的,我们只是去看他们想让我们看到的。但我以为乔治和泰德具备为此而大闹一场的能力,似乎我们真会在戈登夫妇的办公室里发现什么有意思的东西。 多娜-阿尔巴看上去松了口气,对纳什说:“我去给卓纳博士打个电话。”她拿起一个电话,按了内线键。同时泰德-纳什抽出一个无绳电话,走开一段距离,背对着我们说起话来,或是装模作样在说话,对着那混乱帝国的伟大首都中的国家安全之神。 装摸作样的把戏一完,他又转过身来面对我们这些凡人。同时多娜也打完了给卓纳博士的电话。多娜点头说行了。纳什也点了点头。 多娜说:“请随我来。” 我们跟着她走进走廊,朝大楼东翼走去,经过我们上来时的楼梯口,我们来到了265房间前,多娜用一把万能钥匙打开了门。 办公室有两张桌子,上面各有一台个人电脑,一个调制调解器和文件架。一张长长的工作台上堆满了书和文件。里面没有任何实验设备或此类性质的东西——只是一些办公室物品,包括一台传真机。 我们围着戈登夫妇的桌子嫂索了一会儿,打开拍屉,翻看文件,但如我所言,这个办公室早些时候已被收拾干净了。无论如何,卷人一场阴谋策划的人不会把事情记录在案或不加区分地把牵连此事的备忘录四处乱放。 但仍然,你还不知道你可能会发现什么,我翻阅他们的名片册,留意到他们认识世界各地的人,看来大多数是科学家一类的。我在戈登的姓氏下看到一张汤姆父母的名片,上面的人名肯定是他的姐妹,兄弟和其它家庭成员的,都在印第安那。但我不知道朱迪原来的姓氏。 我寻找“柯里-约翰”,找到了我的名字,虽然我不记得他们曾在工作时给我打过电话。我寻找“麦克斯威尔-西尔韦斯特”,找到了警长的办公室与家里的电话号码。我再找“威利-玛格丽特”,却没找到,我吃了一惊。然后找“墨菲”,戈登夫妇的隔壁邻居,他们在那儿,埃德加和艾格尼斯,这还讲得通。我找到了“托宾-弗雷德里克”,记起有一次和戈登夫妇去弗雷德里克-托宾的酒厂去尝过酒。我寻找并发现了匹克尼克历史协会的电话号码和协会主席,爱玛-怀特斯通家的号码。 我在字母d下找毒品贩子皮特罗,在c下找哥伦比亚毒品卡特尔,但没找着。我又在t下找恐怖分子,a下找阿拉伯恐怖分子,但全落了个空。我没看到史蒂文斯和卓纳的名字,但我想岛上所有雇员的卡片可能是另立目录了。我打算拿到一份复印件。 纳什正在摆弄汤姆的电脑,而福斯特在玩朱迪的。这可能是他们今天早上没来得及完全清查的一件事。 我注意到办公室中完全没有什么个人物品,没有照片,没有一件艺术品,甚至桌上也没有一件摆设不是政府发的。我向多娜问起这个,她回答说:“没有规定反对在一区放上个人物品,但大家倾向于不把太多的物品带上船,放到办公室中,也许化妆品,药品除外,我不知道为什么。实际上,只要说明理由,我们便可以书面中请领取到差不多我们想要的任何东西。这样我们就有点儿被宠坏了。” “我交的税起作用了。” 她微笑了。“在这个疯狂的岛上,我们得被哄得高兴一点儿。” 我走到一块大的布告牌前,贝思和麦克斯在那儿读着一些钉在软木层上的文件贴片。在联邦官员听不到的地方,我说:“这地方今天早上已被收拾干净了。” 麦克斯说:“谁干的?” 贝思说:“今天早上约翰和我看到我们的两位朋友从普拉姆岛渡轮上下来。他们已经到过了这儿,已经见过了史蒂文斯,已经看过了这个办公室。” 麦克斯看上去很吃惊,继而火起来。他说:“该死……这是违法的。” 我说:“如果我是你,我就让它过去算了。但你现在明白了我为什么心情不是很好了吧。” “我没有注意到有任何差别,但现在我很恼火。” 多娜,以她最通融的语调,打断了我们的讨论:“我们现在有点儿跟不上时间表了,也许你们可以呆会儿再到这儿来。” 贝思对她说:“我想要你做的是把这房间的门用挂锁锁上。我会从县警局派人到这儿来,他们会到这儿来看看。” 纳什说:“我猜你说的意思是指你们要把物品监管起来。” “你可以这么猜想。” 福斯特说:“我认为这样违反了联邦法律,而我想从联邦财产中拿走我需要的任何证据,贝思,但这些东西萨福克县警方可以随要随到。” 贝恩说:“不,乔治,我将监管这整个办公室,你们可以随要随到。” 多娜预感到要有一场争论了,赶快说:“让我们去看看值班室,然后我们将去见卓纳博士。” 我们回到走廊上,随她走到标号237的房门前。她在小型键盘上按了几个密码,打开了门,露出一个巨大的没有窗户的房间。她说:“这是值班室,是普拉姆岛的指挥、控制和联络中心。” 我们都走了进去,我四处打量。工作台面沿墙伸展,一个背对我们而坐的年轻人,正在打电话。 多娜说:“那是肯尼斯-吉布斯,保罗-史蒂文斯的助手。肯尼斯是今天的值班员。” 肯尼斯-吉布斯在椅子中转过身来,向我们挥手。 我打量着房间四周。在桌上有三种不同类型的无线电传送器和接收器,一个电脑终端,一套电视系统,两台传真机,电话,手机,一台电传打字机和一些别的电子装置。两台天花板上的电视摄像机扫描着整个房间。 在墙上有各种各样的地图,无线电频道,备忘录和一张值勤人员表等等。这是保罗-史蒂文斯的操作法——指挥、控制、联络一体化,称c或3-c。但我没看到一扇门,能通向史蒂文斯的办公室。 多娜说:“从这儿,我们可以和华盛顿,以及分布在美国、加拿大、墨西哥和世界各地的别的研究机构取得直接联系。我们也与在亚特兰大的疾病控制中心有联系。另外,我们还有一条直接的线路通向我们的救火队以及岛上其它重要地点,外加国家天气预报中心等许多支持普拉姆岛的组织和部门。” “比如军队?”我问。 “是的,尤其是海岸卫队。” 吉布斯放下电话加入到我们中间。我们做了一番介绍。 吉布斯是一个三十来岁的高个儿家伙,蓝眼睛,和他土司一样的金色短发,烫得整齐干净的裤子和衬衫,打了个蓝领结,一件鲜蓝色上衣搭在一张椅子上。我确信吉布斯是这儿实验室的一个产物,从史蒂文斯的xxxx或什么地方被克隆出来。吉布斯说:“我可以回答你们关于这个办公室的任何问题。” 贝思对多娜说:“你介意让我们和吉布斯先生一个人呆上几分钟吗?” 她看了看吉布斯,他点了点头。 多娜便出到走廊上去了。 麦克斯,作为我们当中惟一的普拉姆岛之邻,有着他自己的待议事项。他问吉布斯:“如果一场大东北风或龙卷风刮过来,你们会怎么做?” 吉布斯回答说:“在工作时间发生的话,我们就撤离。” “每一个人?” “有些人得留在后面照看仓库。比如,我将留在后面,史蒂文斯先生,其它几个保安人员,一些救火队员,一两个保持发动机和空气过滤器正常工作的维修人员,或许还有一两个监管病毒的科学家,一样得留在后面。我猜卓纳博士会想要和他的船一起沉没的。”他大笑起来。 也许是我在笑,但我无法理解吹得到处都是的致命的疾病的可笑之处。 吉布斯又说:“如果是在工作时间以外,岛上几乎荒无人烟的时候,我们得找到岛上的关键人物。然后我们将把我们的渡轮和其它水上工具送到新伦敦港的隐蔽坞里,在那儿它们会很安全。” 他又说:“我们知道我们正在这儿干什么。我们做好了应付紧急事件的准备。” 麦克斯说:“如果发生生物控制泄漏事件,你们会好心地告诉我吗?” “你将是最先知道的一个。”吉布斯请警长确信。 麦克斯回答说:“我知道这个。但我想要通过电话或无线电知道——而不是通过咳出血或什么东西。” 吉布斯看来有点儿生气了,说:“我的标准操作规程手册会告诉我该给谁打电话以及打电话的顺序。你是在第一批当中的。” “我已请求在这儿设一个警报器,即使在大陆上也能听到。” “如果我们打电话给你,你可以去鸣晌一个警报器让居民听到,如果你想的话。”吉布斯又说:“我不盼望有任何生物控制泄露事件,所以问题只是假设。” “不,问题是这地方吓得我屎都出来了,只要我看到它,便感觉不好。” “你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听这话我很高兴,我问吉布斯先生,“如果有武装入侵者来到岛上会怎样?” 吉布斯看着我问:“你指恐怖分子?” “对,我指像恐怖分子一类的,或者更糟糕的,不满的邮政工人之类。” 他并没有被逗乐,回答说:“哦,如果我们的保安人员应付不了,我们会叫来海岸卫队,就从这儿。”他用大拇指指了一下一台无线电设备。 “如果这房间是被首先攻破的呢?” “在大楼里还有第二c操作程序。” “在地下室?” “也许。我原以为你们是在调查凶杀案的呢。” 我喜欢“租用警察”的身份给了我开口的机会。我说:“对,就是这样。你昨晚五点三十分在哪里?” “我?” “你。” “哦……让我想想——” “你的。45口径自动手枪呢?” “嗯……在那边的抽屉里。” “最近开过火吗?” “没……哦,我有时把它拿到手枪靶场去——” “你最后一次见戈登夫妇是在什么时候?” “让我想想——” “你了解戈登夫妇多少?” “不怎么熟悉。” “你和他们在一起喝过饮料吗?” “没有。” “午饭呢?晚饭呢?” “没有。我说——” “你曾在什么场合以正式身份向他们说过话吗?” “不,……哦……” “哦?” “有几次。关于他们的汽艇。他们喜欢使用普拉姆岛的海滩。戈登夫妇有时会在星期天或假日乘船到这里来,把船停靠在岛南边的一个荒凉的海滩边,然后游到岸上,拖着一个橡皮筏。在筏上有他们的野餐物品。我们对此没有意见,甚至,我们过去为全体雇员和他们的家属举行过一次七月四日野餐会。那一次我们允许非工作人员来岛上,但我们不得不停止这么做,因为责任问题……” 我尝试勾画出这样一幅假日出游的图景,有点儿像海滩上的地毯式生物控制区。 吉布斯继续着:“戈登夫妇从不带任何人一起去,那样会违反规定。但他们的船引出了一个问题。” “什么样的问题?” “哦,有一点是,在白天,这样会吸引其它船上的游人,使他们误以为可以靠岸来享用这片海岛。而在天黑以后,这样会给我们的巡逻艇带来导航危险。于是我向他们谈起这两个问题,我们试图加以解决。” “你们怎么尝试解决呢?” “最简单的解决办法是让他们进到小湾中,乘我们的一辆车到岛上较远的那一端。史蒂文斯先生同意这么做,虽然这样有违公车使用规定,但要比他们那么做好一些。但他们不想驶进小湾,或使用公车。他们想按自己的方法做——把快艇开到一处海滩上,然后是橡皮筏,然后游泳。他们说这样更有趣,更自然,更冒险。” “谁管这个岛?史蒂文斯、卓纳,还是戈登夫妇?” “我们得尽量满足在这儿的科学家们,否则他们会感到不安。岛上的非科学人员中有一个笑话讲的是,你如果惹怒或与一个科学家为什么事而争吵,你的生命将以神秘地感染上三日之内致命的病毒而告终。” 每个人听到这儿都轻声笑起来。 肯尼斯-吉布斯继续说:“总算,我们使他们同意把他们的导航灯亮着,丽我让海岸卫兵的直升机和船一定认好他们的船。我们还让他们保证只在那片我们竖了块‘闲人莫入’的大标牌的海滩上靠岸。那一般会让胆小的人不敢上来。” “戈登夫妇们在岛上干什么?” 吉布斯耸耸肩。“野餐,我猜,步行。”他又说:“他们在假日和下班后已跑遍了差不多九百英亩的荒凉地带。” “我知道他们是业余考古学家。” “哦,对,他们跑了很多废墟,正在为普拉姆岛博物馆收集物品。” “博物馆?” “哦,只是一种陈列而已。原来想摆在大厅中的,我想,那些东西存放在地下室里。” “什么样的东西?” “大多数是火枪弹和箭头。一个牛铃……一个大陆盟军的制服上的铜扣,一些美西战争时留下来的零零碎碎……一个威士忌瓶……随便什么都有。大多数是废弃的旧东西,全被分好类存放到地下室去了。如果你们想看可以去看。” 贝思说:“呆会儿也许会。”她问:“我知道戈登夫妇正在组织一次正式挖掘,你知道这件事吗?” “知道。我们不需要一帮从石溪或匹克尼克历史协会的人到岛上到处挖掘。但他们正尝试与美国农业部和内务部一起来解决这个问题。”他补充说,“在关于手工艺品之类的事上内务部说了算。” 我问吉布斯先生:“你们难道没想过戈登夫妇也许另有目的吗?像把物品偷出主楼,然后在一次所谓的考古发掘中藏到海滩上,再后来就用他们的船挖出来带走。” 肯尼斯-吉布斯并不作答。 我提示说:“你设想到过野餐和考古发掘的胡扯只是为掩盖什么事吗?” “我……回头想想……哎,每个处在我的情况下的人,像我,本应该有所怀疑的。每个人都忘记了他们两个都很富裕。他们可以做他们想做的任何事,只差没在卓纳博士脸上拍上一堆中屎。我不需要事后诺葛亮。”他说:“我尽了职。” 也许他尽了。但顺便提一下,我又听到了那“砰”的一声。 贝思正与吉布斯交谈,她问:“在戈登夫妇的船昨天中午离开港湾之后,你或你们的人看到他们的船了吗?” “没有,我问过了。” “换句话说,你可以肯定那船昨天下午没在这个岛靠岸,是吗?” “不,我不能肯定这一点。” 麦克斯问:“你们的船多久环岛巡游一次?” 吉布斯回答:“我们一般用两艘艇中的一只。它走的是环岛进到九英里的路线。因此,以十到十二节的速度,你们所说的转完一圈需要四十到六十分钟,除非他们为什么事而截住了什么人。” 贝思说:“那么如果一只船停在离普拉姆岛半英里左右时,船上的人用双筒望远镜观看,他或她能看见你们的巡逻艇——‘梅干’,对吗?” “梅干和梅子布丁。” “好,他和她能看到那些巡逻艇中的一只,而如果这个人或这些人知道它的路线,他或他们就知道他们有四十到六十分钟的时间去靠岸,抛锚,用橡皮筏登陆,做完什么事,又回到船上,而没有人会看见他们。” 吉布斯先生清了清嗓子说:“有可能,但你忘记了环绕海滩巡逻的还有直升飞机和车辆,它们的路线是完全随意的。” 贝恩点点头说:“我们在刚才将近两个小时里,到岛上游历了一次。我只见到一次海岸卫士直升机和一辆汽车——一辆加速卡车——只一次,和一次巡逻艇。” “我说过,那是随意的,你会冒一次险吗?” “我也许会。”贝思说:“要看冒险的报酬。” 吉布斯告诉我们:“我们也有海岸卫队的船以随意的路线时不时地经过。如果你想要我坦率点说,我们有电子设备来做大部分工作。” 我问吉布斯:“那么监测器呢?”我向办公室四周示意了一下。 “在地下室里。” 你们有些什么呢?闭路电视?动态传感器?声音传导器?” “我不可以随便讲出来的。” “好。”贝思说:“写下你的姓名,地址和电话号码,我们以后将请你去接受提问。” 吉布斯看上去被惹恼了,却又为现在已脱身而松了口气。我还有一种强烈的怀疑是:吉布斯,福斯特和纳什在今天一早已经互相认识过了。 我走过去看靠无线电设备的墙上的东西。上面有一张包括了长岛东部、海湾、南康涅狄格的大地图。在地图上有一系列的同心圆,新伦敦,康涅狄格在中心。看上去像是那种原子弹破坏图,告诉你究竟会被炸成什么样子与你离爆发地点的距离有关。我看到在这张地图上,普拉姆岛位于最后一个国内。我猜这是好事还是坏事得由地图的性质来决定。地图上未作解释,我便问吉布斯先生:“这是什么?” 他向我指的地方看去,说:“哦,那上面是新伦敦的一个核反应堆。圆圈代表如果发生爆炸或熔毁事件时的不同的危险地带。” 我考虑着新伦敦的核反应堆施加给普拉姆岛的危险中所蕴含的反讽意昧。普拉姆岛同时也靠风力给新伦敦的每一个人带去了一种威胁。我问肯尼斯-吉布斯,“你认为搞核反应的那帮人也有一张显示普拉姆岛生物控制区泄露事件对他们的危害的地图吗?” 即便古板的吉布斯先生也为此丽微笑,虽然那是一种怪异的笑。吉布斯和史蒂文斯在岛上也许互相练习这种笑容。吉布斯说:“实际上,核反应堆区的那帮人确实有一张你所描述的那样的地图。”他又说:“我有时会想,如果一场地震同时引起生物控制泄露与核泄露,会发生什么事。放射线会杀死病菌吗?”他又微笑了。怪异,怪异。他哲人般地自言自语着:“现代世界充满了难以想像的恐惧。” 这听起来像是普拉姆岛的符咒。我帮忙建议道:“如果我是你,我会等到一阵南来的好风吹起时,放出炭疽,来个先下手为强。” “是的,好主意。” 我问吉布斯先生:“史蒂文斯的办公室在哪里?” “250房间。” “谢谢。” 对讲机晌起来,一个男声从话筒里面传来,说:“卓纳博士现在要会见他的客人。” 我们都谢谢吉布斯先生,因为占用了他的时间,而他谢谢我们的到来,这使得我们都成了撒谎者。贝思提醒说她将在她的办公室会见他。 我们在走廊里遇到多娜,当我们一道走时,我对她说:“这些房间都没有标明人名或用途。” “安全起见。”她简洁地回答。 “保罗-史蒂文斯的办公室在哪里?” “225房间。”她回答。 又一次证明了最好的治安只是个谎言。她领我们来到走廊尽头,开了200号房间的门 第11节 多娜说:“请坐,卓纳博士的秘书琼恩一会儿来和大家见面。” 我们全都坐下,多娜站那儿等着琼恩。 大约一分钟之后,一位表情严肃的中年妇女从边门走出来。 多娜说:“琼恩,这几位是卓纳博士的客人。” 琼恩几乎没理会我们便一言不发地坐到她的桌旁。 多娜祝我们一天好,便走开了。我注意到我们甚至没有单独呆过一秒钟。我对严密的保安工作非常着迷,但针对我的除外。 不管怎样,我已经想念起多娜来。她真是很好。有许多女人都很好。但在我新近的离婚事件,更近的住院期和康复期之中,我还没有真正搞过呢。 我注视着贝思-彭罗斯。她看了看我,几乎微笑了,但又转开头去。 我下一个注视的对象是乔治-福斯特。他总是一副镇静的样子。我猜想在那双直楞楞的眼睛后有一副好脑子,希望如此。 西尔韦斯特-麦克斯威尔正在不耐烦地用手指敲击着他那张椅子的扶手。我想他大体上很高兴聘请了我。但也许他在奇怪他怎么能控制一个以一星期一美元请来的独立的顾问。这顾问几乎让每个人都生气。 等候室与大楼内其它地方一样是鸽灰色的,加上暗灰的边饰和灰色地毯。在这地方你可能会患上感觉剥夺症。 我注视着250室。关于250室我可以肯定的是里面既没有保罗-史蒂文斯,也没有他的文凭。里面有的也许是一只疯狗,等着咬我。 看着225室,我也不能确定……这岛上没有什么很表里如一的事物,没有人是完全真诚的。 我对秘书说:“我婶婶也叫琼恩。” 她从桌上抬起头来瞪着我。 我继续说:“那是个很漂亮的名字。因为某些原因,它让我想起了暮春和初夏。夏至,你知道吗?” 琼恩继续瞪着我,眼睛变窄了。恐怖。 我对琼恩说:“请用对讲机告诉卓纳博士要在十秒钟内接待我们,否则我们就拿一张妨碍司法的逮捕证来。九秒。” 她按了对讲机,说:“卓纳博士,请到这儿来,马上。” “五秒。” 右手的门开了,一个穿白衬衫打蓝领结,留着络腮胡子,高大结实得像肉牛一样的男人出现了。他说:“怎么,有什么问题吗?” 琼恩直指着我说:“他!” 肉牛看着我:“怎么?” 我站起来。其余的人也都站起来。我从大厅里行政系统的照片中认出过卓纳博士。我于是说:“我们渡海过来,走了许多里路,博士,克服了许多阻挠来找到你,你就用把我们推开来报答我们吗?” “请原谅,你说什么?” 琼恩插进来:“博士,要叫保安吗?” “不,不。”他看着他的客人说:“好,进来,进来。” 我们进去,进去。 卓纳博士的转角办公室很大,但家具,墙和地毯与别的房间都一样。在他桌后的墙上,接着一排很触目的框住的东西。在别的墙上是一些糟糕的抽象派艺术品,像你在最好的博物馆中所见到的真正的废品一样。 我们仍然站着介绍了自己,这次包括了职业头衔与工作内容。在我看来——这又不得不是一个猜测——卓纳博士和福斯特已经见过面了。 我们都握手致意,卓纳博士灿烂地微笑着。他说:“那么,欢迎光临,我相信史蒂文斯先生与阿尔巴女士会有所帮助,是吗?” 他带着轻微的口音,可能是德国人,如果名字可作为提示的话。我说过,他很高大肥胖,实际上他一头白发,有一部凡戴克式的白胡子,戴着一副厚厚的眼镜。如果你要我说真话,他实际上看上去像伯尔-艾夫斯。 卓纳博士请我们坐下——“坐下,坐下。”——我们便坐下,坐下。他开始说道:“我仍然处在对这个悲剧的震惊中。我昨晚没睡着。” 贝思问:“谁在昨晚告诉你这消息,博士?” “史蒂文斯先生。他说是警察打电话告诉他的。”卓纳继续说:“戈登夫妇是卓越的科学家,同事们对他们很尊敬。”他又说:“我希望你们很快侦破此案。” 贝思回答说:“我们也一样。” 卓纳又说下去:“还有,让我向你们道歉,我让你们久等了。一上午我都在接电话。” 纳什说:“我猜想,博士,你已被建议不要接受采访。” 卓纳点点头。“是的,是的,当然。是的,我没有给出任何情况,只是读了那份准备好的声明,那份从华盛顿来的。” 福斯特要求道:“你可以读给我们听听吗?” “好的,当然,当然。”他在办公桌里四处乱翻,找到了一张纸,扶了扶眼镜,读道:“农业部秘书长对农业部雇员托马斯与未迪斯-戈登两位博士的死亡悲剧深感遗憾。鉴于死亡事件发生的场所,我们不会卷人怀疑对象之列,关于死亡事件的调查情况问题应向当地警察局询问,他们会更好地回答那些问题。” 卓纳博士读完了那等于什么也没说的声明。 麦克斯对卓纳说:“请将这个传真到南侯德镇警察局,在联邦调查局代替当地警署之后,我们可以向新闻界宣读。” 福斯特先生说:“联邦调查局并未卷入此案,警长。” “对,我忘了。中情局也没有。”他瞧瞧贝思,“县警局呢?你们卷入了吗?” 贝思回答:“卷入并负责了。”她对卓纳博士说:“你能向我们描述一下戈登夫妇的职务吗?” “好……他们主要从事……基因研究。转化病毒的基因,使它们不能引起疾病,但能刺激身体的免疫系统。” “一种疫苗?”贝思问道。 “是的,一种新型疫苗。比使用削弱的病毒更安全。” “在他们的工作中,他们能接触到各种病毒与细菌吗?” “是的,当然。主要是病毒。” 贝思继续着,主题切换到更传统的凶杀案调查问题上来,关于朋友,敌人,债务,威胁,与工作合作者的关系,回忆与死者的谈话,死者在上个星期左右表现如何,等等。很好的凶杀案材料,但也许不全是有关联的。但仍然要全部提出来问,而且要向几乎所有戈登夫妇认识的人问了又问,然后再问那些已被查访过的人,看看在他们的陈述中有无不一致的地方。如果你假定致命的病菌被盗,那么我们在这件案子中需要的是一次大转变,是一张“向前进”的卡片,是在世界毁灭之前,让我超越讨厌的常规程序来办案的东西。 我看着墙上的抽象派艺术品,意识到那不是画,而是彩色照片……我有一种感觉这是些疾病——细菌什么的,感染了血液,细胞所有这些,用显微镜拍成了照片。怪异。但实际上,照片没那么糟。 卓纳注意到我的注视,便中断他对某个问题的回答,说:“即便引起疾病的微生物也可以是美丽的。” “绝对。”我赞同说:“我有一件这种图案的西装,红红绿绿的波形曲线。” “是吗?那实际上是线状病毒——埃博拉。当然,染过色了。那些小东西会让你在四十八小时内致命,没治。” “这楼里有这些吗?” “可能。” “警察不喜欢这个词,博士。有还是没有?” “有,但安全地存放着——冷冻后并加了锁。”他又说:“我们这儿只研究猿猴埃博拉病毒,是猴子的埃博拉病,不是人的。” “你们为你们的病菌开列了清单吗?” “开的。但讲实话,我们无法对每一个种类作出说明。而你们又有关于有人在未经许可的地方培养某种微生物的问题。是的,是的,我知道你们想到了什么。你们认为戈登夫妇拿走了一些非常奇异而且致命的微生物,并且有可能出售给了……哦,就说是一种外国势力吧。但我向你们保证,他们不会这么做。” “为什么不会?” “因为那太可怕了,无从考虑。” “这很令人安慰。”我说:“嗨,我们现在可以回家了。” 卓纳博士瞧着我,还不习惯我的幽默,我想。他看上去真像伯尔-艾夫斯,我要向他讨一张照片和亲笔签名。 最后,卓纳博士斜倚过桌面,朝着我,带着轻微的口音说:“柯里侦探,如果你有开启地狱之门的钥匙,你会去开吗?如果你开了,你会跑得飞快的。” 我沉思了一会儿,然后回答:“如果开启地狱之门的后果如此不堪设想,那么你为什么需要一把锁和钥匙呢?” 他点点头,回答说:“我想是为了保护我们不为疯子所害。”他又说:“当然,戈登夫妇没有疯。” 没有人答话。我们已经考虑过这个问题,无论口头上还是脑海中,从昨晚起有十几次了。 最后,卓纳博士说:“我有另一个想法要同你分享,我相信这想法在今天之内就会被证明是真的。这是我的想法——我这么相信。戈登夫妇,他们是很好的人,但在花钱方面有点儿粗心,大手大脚。他们偷了他们正在研制的新疫苗。我相信他们在疫苗研制上取得的进展比他们让我们以为的多。不幸的是,这在科学士时有发生。他们可能作了单独的笔记,甚至做了单独的顺序凝胶体——这是些透明的培养皿,基因突变在上面发生,把这个插进引起疾病的病毒中,显出来是……像一个条形代码的东西。”他解释道。 没有人说一个字,他继续说:“这样,考虑到戈登夫妇可能已经发现了一种奇妙的新疫苗,来对付一种可引发疾病的可怕的病毒——动物的,人的,或两者都会得的——并把这个发现保密起来。几个月里他们把记录,基因凝胶体和疫苗本身放到实验室一个隐蔽的区域,或岛上一座无人的建筑物里。他们的目的,当然,也许是把这个卖给一家国外医药公司。也许是他们想从这儿辞职,到一家私人公司供职,然后假装他们在那儿作出这一发现。然后,他们会得到一笔几百万美元的可观的奖金。而看疫苗面定,专利使用费也可能有几千万美元。” 没有人说话。我瞟了一眼贝思。当我们站在陡崖上时,她实际上已经预料到这一可能。 卓纳博士继续说:“这样才讲得通,不是吗?和生死打交道的人宁愿出售生命。如果除了更安全以外没有别的原因,那么这样更有利可图。死亡是很便宜的。我只消用一点点炭疽便可杀了你。而保护与保存生命就相对难了。所以,如果戈登夫妇之死与他们在这儿的工作有任何牵连的话,那就是以我说的那种方式连上的。为什么你们会想到致命病毒和细菌上去呢?为什么你们心里会那么想?俗话说,如果你的工具只是一把锤子的话,那么每个问题看起来都像钉子,是吗?好,我不责怪你们。我们常作最坏的打算,而这是你们的工作。” 又没人说话。 卓纳博士看看我们每一个人,继续道:“如果戈登夫妇这么做,那是不道德的,也是非法的。而他们的代理人——他们的中间人——也是不道德和贪婪的,看样子有谋杀意图。” 看来好博士卓纳已将这仔细考虑过了。 他接下去说:“政府的科学家或公司的科学家同谋偷出自己的发现,成为百万富翁的事,这也不是第一次了。天才们看到别人因为他们的工作成果而赚大钱,这是很令人沮丧的。 如果这种疫苗,举个例子,可以用于治疗广泛传播的疾病,如艾滋病,那么我们谈到的将是几亿美元,对于发现者来说甚至是几十亿美元。” 我们相互瞥了瞥,几十亿。 “这样,你们会认为戈登夫妇想要致富,但我想,他们更想出名。他们想得到承认,他们想用他们的名字来命名疫苗,像索尔克疫苗。但这样的事在这儿却不会发生。我们在这儿所做的都保持默默无闻的状态,封闭在学界以内。戈登夫妇作为科学家有点儿爱慕浮华,他们年轻,他们想要物质的东西。他们想要美国梦,而且他们确信他们应该得到。而你们知道,他们真的应该得到。他们是卓越的,超负荷工作却拿低额报酬。所以他们寻求补偿。我只想知道他们发现了什么。我担心我们追不回它。我也想知道,是谁杀害了他们,虽然我确信我知道为什么。这样,你们怎么想?是还是不是?” 泰德-纳什首先开口说:“我想是的,博士,我认为你是对的。” 乔治-福斯特点点头说:“我们的想法是对的,说是病菌却错了。疫苗,当然是的。” 麦克斯也点点头,说:“完全讲得通。我松了口气,暖。” 贝恩说:“我们仍需要找到凶手。但我想我们应该停止寻找恐怖分子,而开始寻找另一类人或人们。” 我看了卓纳博士一会儿,他向我看来。他的眼镜很厚,但你可以看见那闪烁的蓝眼睛。也许不是伯尔-艾夫斯。也许是桑德斯上校。就是的,多么确切啊。世界上最大的动物疾病研究中心的头儿看起来像桑德斯上校。 他对我说:“柯里侦探?你也许有个相反的想法,是吗?” “哦,不。在这一点上我赞成大多数人的意见。我认识戈登夫妇,显然你也认识,博士。你切中要害了。”我看着我的同事说:“我无法相信我们从未这么想过。不是死亡,而是生命。不是疾病,而是治疗的药。” “疫苗。”卓纳博士说,“一种预防药,不是治疗的药。疫苗中还有更赚钱的。比方说,如果是流感疫苗,那么每年单在美国就要发散一亿份。戈登夫妇的病毒疫苗研制工作很出色。” “对,疫苗。”我问卓纳博士:“你说他们这么计划已有一段时间了,是吧?” “哦,是的。一旦他们意识到他们正要发现什么的时候,他们开始做假笔记,假实验结果,同时也做正确的记录等等。这是科学上的两本账做法。” “那么投入会意识到在发生什么事吗?对此没有检查或控制吗?” “喔,有的,当然。但戈登夫妇是互为搭档的,他们是资深研究人员。而且他们的专长领域——病毒基因设计——是很奇异并不易为别人所检查的。最后,他们是高智商的天才,只要有这么个想法,就会有这么条路的。” 我点点头:“不可思议,他们怎么把这些东西偷出去呢?我的意思是,那些果子冻培养皿有多大?” “凝胶体培养皿。” “对,多大?” “噢……也许一英尺半宽,二英尺半长。” “他们怎么把这个拿出生物控制区外?” “我不能肯定。” “他们的记录呢?” “传真出去,我呆会儿传给你们看看。” “那么真的疫苗呢?” “那个就更容易了。肛门和xx道。” “我不想说得这么粗俗,博士。但我认为他们无法把一个30寸的凝胶体培养皿顶在屁股上拿走,而丝毫不引起别人的注意。” 卓纳博士清了清嗓子回答说:“你实际上并不需要凝胶培养皿,如果你能把他们摄影复制下来,或用一架间谍小相机拍张照片的话。” “不可思议。”我想起戈登夫妇办公室里的传真机。 “是的。好了,让我们来看看我们是否能推断出发生了什么和怎么发生的。”他站起来。“如果有人不想进生物控制区的话,可以坐在大厅或咖啡厅里。”他四下看看,但没人说任何话。他微笑了,更像伯尔-艾夫斯而不是桑德拉上校,我想。他说:“好,那么每个人都很勇敢,请跟我来。” 大家都站着,我说:“呆在一起。” 卓纳博士向我微笑着说:“当你在生物控制区内时,我的朋友,你会自然而然地想尽可能地靠近我的。” 这使我猛然意识到我本该去加勒比海疗养的 第12节 我们回到大厅,站在两扇黄门前。 卓纳博士对贝思说:“多娜在更衣室等你。她会教你怎么做,我们将在女更衣室后门等你。”卓纳看着贝思穿过黄门,然后对我们说,“先生们,请跟我来。”我们随着博士进了男更衣室。更衣室刷成了古怪的桔黄色,不然倒和别的更衣室没什么两样。服务员递给我们打开的没有钥匙的锁和刚洗干净的实验室自大褂。纸内衣、短袜和棉拖鞋则统统放在一个塑料袋里。 卓纳把我们带到一排空着的锁柜前,然后说,“请脱掉所有衣物,包括内衣和珠宝饰物。” 我们都脱得一丝不挂,我发现泰德-纳什带着一校有三英寸长枪管的手枪,而他的xxxx还没这枝枪长。我迫不及待地要把这个发现告诉贝思。 乔治-福斯特看见我胸口的枪伤后说:“离心脏很近。” “我没有心。”我答道。 卓纳套上过于宽松的白大褂,现在看上去更像桑德斯上校了。 我将挂锁搭上锁扣锁上,理了理我身上的纸内衣。 卓纳博士打量了我们一下,然后说,“都准备好了?好,请跟我来。” “等一下,”麦克斯说,“我们是不是还要戴上面罩、呼吸器之类的东西?” “在二区不用,麦克斯威尔先生。也许在四区用得着,如果你有兴趣深人的话。来吧,跟着我。” 我们到了更衣室的后面,卓纳打开一扇红门,门上标着古怪的生物危害标记,标记下方写着“二区”两个字。我听到空气流动的声音,卓纳博士解释说,“这是空气负压造成的。这儿的气压每立方英寸比外面小一磅,所以不会有病原菌意外逸出。” “要是逸出那真太糟了。” “另外,房顶上的颗粒状空气过滤器会清洁所有从这儿排出的废气。” 麦克斯仍持强烈的怀疑态度,好像不愿意接受任何有利于普拉姆岛的说法破坏他长期以来确立的看法,即普拉姆岛的生物有害性抵得上三里岛和切尔诺贝利造成的危害之和。 我们走进了预制水泥块砌成的走廊,卓纳四处张望一下,问,“彭罗斯女士呢?” “博士,你结婚了吗?”我以问代答。 “结了。哦……,当然,她换衣服可能是得拖会儿时间,女人嘛。” “不是可能,是必定,伙计。” 终于,彭罗斯女士从写着“女士”的门里出来了。她穿着宽松的白大褂和棉制拖鞋,看上去还那么性感,我觉得她一身白更像小爱神。 她也听到了空气的流动声,卓纳又就空气负压解释了一番。并让我们小心不要撞到放置药瓶或盛满有害昆虫及化学品之类东西的瓶架或推车。 卓纳说:“好吧,请跟我来,我带你们看看这儿都在干什么,告诉你们的朋友和同事我们可没在造细菌武器。”他大笑起来,然后又用严肃的语气说,“五区是禁止进入的,你们需要进行特殊接种,井接受穿防生物危害服、戴呼吸器之类的特殊训练。另外,地下室也是禁止人内的。” “为什么地下室禁止人内?”我问。 “因为我们在那儿藏了外星人尸体和纳粹科学家。”卓纳又大笑起来。 我很乐意跟这个带电影中核战争狂人口音的胖博士搭档说笑话。真的。更确切地说,我知道连史蒂文斯都跟卓纳说过话,我倒很愿意做个采采蝇贴在墙上听听他们说什么。 福斯特先生也想来点幽默:“我以为外星人和纳粹是在地堡里呢。” “不是,外星人尸体藏在灯塔里,”卓纳说,“纳粹抱怨地堡里有吸血鬼,我们就把他们转移出地堡了。” 每个人都哈哈笑起来。这真是生物隔离房里的幽默,我该给《读者文摘》幽默栏投稿。 我们继续走着,博士说:“这个区很安全——主要是基因工程实验室、办公室、电子显微镜——这里的工作都是低危险性和低传染性的。” 我们穿过水泥长廊,卓纳博士时不时地推开一扇黄色铁门,向这间办公室或实验室里的工作人员问好,并询问工作情况。 这儿到处是各种各样古怪的没有窗户的房间,有一间看上去像个酒窖,只不过据卓纳说瓶架上的瓶子里装的都是活细胞培养菌。 我们走过这些暗灰色走廊时,卓纳又介绍说:“现在新出现了一些感染动物、人类或两者皆感染的病毒。我们人类和高等动物对许多此类致命疾病都不具备免疫反应。现有的抗病毒药物并不十分有效,所以要避免未来可能出现的世界性灾难,关键要靠抗病毒疫苗,而基因工程学又是研制新疫苗的关键。” 麦克斯问:“什么灾难?” 卓纳博士一边继续向前走,一边轻松地说着话,我想是这个话题他乐于谈谈。“关于动物疾病方面,打个比方,一场口蹄疫的爆发能使全国牲畜大量死亡,并因此毁了数百万人的生计。其它食品的价格可能会翻两番。口蹄疫病毒也许是最具传染性和致命性的病毒,这就是为什么搞生物武器的人总是对它兴趣浓厚的原因,他们梦想有一天他们的科学家能够基因合成感染人类的口蹄疫病毒。不过,我认为更糟的情况是,此类病毒自身发生突变而危害人类。” 对此没人发表评论,也没人提问题。我们继续巡视更多的实验室,卓纳总要对那些脸色苍白、穿着白大褂的研究人员说几句打气的话,这帮学究们的工作环境让我就这么看看心里都直发毛。卓纳的话不外乎“今天我们发现了什么?有新发现吗?”之类。看起来,这儿的人挺喜欢他,至少不讨厌他。 我们转进另一条仿佛没有尽头的走廊,卓纳继续他的讲话。“譬如说,一九八三年,在宾夕法尼亚州的兰开斯特城爆发了一场极具传染性和致命性的流感,死亡数字达到七百万——我指的是鸡,家禽,但你们知道我想说什么。最近一次的人类流感大流行发生在一九一八年,全世界死亡人数为两千万,美国有五十万。如果以现有人口数为基数计算,死亡人数将达到约一百五十万。你们能想像如果今天发生这种事有多么可怕吗?一九一八年的流感病毒的毒性并不很强,并且那时候旅行速度远没有现在快,也没有现在频繁。如今,通过高速公路、飞机航线传染性病毒可以在几天内传遍全世界。像埃博拉病毒这样最致命的病毒倒有一个好处,那就是在它们被传出那个非洲小村子之前,所有的人都死光了。” “有一点钟的渡船吗?”我问道。 卓纳博士笑起来:“你是不是有点紧张?在这儿你用不着害怕,我们很小心的,这幢楼里的小虫子不会惹事。” “听起来就像说我家的狗不咬人。” 卓纳博士没理会,又继续说,“防止国外动物瘟疫人港是美国农业部的职责。我们这个机构相当于亚特兰大的疾病控制中心,只是我们研究的是动物疾病。你们可以想到,我们和亚特兰大合作密切,因为一些疾病在动物和人类之间交叉感染。我们在纽约的纽堡有一个大型的检疫隔离所,所有外来的动物都必须待在那儿一段时间接受隔离检疫。你知道,对于每天源源而来的动物来说,这儿就像一个诺亚方舟,这儿云集着外国赛马,马戏团动物,动物园动物,外来商品动物,如驼鸟、羊驼、异域宠物,如越南大腹猪,以及各种各样的丛林鸟类,每年的动物总数达二百五十万。”卓纳看着我们,又说,“纽堡好比动物的入境检查站,而普拉姆岛则是感染动物收容所。从纽堡或其他地方到我们这儿的动物没有一个是活着出去的,但我必须说明,我们为这些外来的休闲娱乐动物做了很多工作,烦了不少神。从动物界可以看到人类,这只是个时间问题。” 那是当然。 他沉默半晌,又接着说:“普拉姆岛的枪炮曾经捍卫了美国各岛的安全,今天普拉姆岛的作用依然如故。” 这话出自一位科学家之口颇富诗意,我记得曾在多娜给我的新闻报道中见过这句话。 卓纳爱说话,我的任务是听他说,所以我们配合得挺好。 我们走进一个房间,卓纳说这是x射线结晶学实验室,我不准备再跟他争什么了。 一个女人正弯腰看显微镜,卓纲介绍她是陈博士,汤姆和朱迪的同事和好朋友。陈博士三十岁左右,我觉得她颇有魅力,长长的黑发用发网网住,也许是为了白天用显微镜工作方便,不知道晚上黑发披下来如何迷人。正经点,柯里。这是个科学家,她可比你聪明多了。 陈博士向我们问好,她的神情很严肃,也许是因为朋友的死让她不安和悲伤。 贝思再次说明我是戈登夫妇的朋友,为此我才开始为期一周的凶杀案调查工作的。也就是说,人们不喜欢一帮警察不停地提问题,但如果其中有个警察也是死者的朋友,那他就沾光了。不管怎样,我们都觉得戈登夫妇的死是个惨剧,对死者都印象很好。 话题转到陈博士的工作上来。她用非专业语言解释,好让我能听懂:“我用x射线观察病毒晶体,然后绘制出它们的分子结构,接着我们试着改变病毒,使其不能致病,但是如果我们将改变后的病毒给动物注射,动物有可能产生抗体,我们希望这种抗体能抵抗自然的致病病毒。” 贝思问道:“这也是戈登夫妇的工作内容?” “是的。” “他们具体研究什么?哪一种病毒?” 陈博士看了卓纳博士一眼。我不喜欢证人这样做,这就像棒球赛中投球手从教练那儿得到信号后才决定是投曲线球还是滑行曲线球,卓纳博士的信号肯定是快球,因为陈博士回答得很直截了当,“埃博拉病毒。” 没有人说话,卓纳博士接过话头:“当然是猿猴埃博拉,感染猴子的。”他又补充道,“我应该早点告诉你们的,但我想也许你们愿意由戈登夫妇的一位同事做更详尽的介绍。”说完,他向陈博士点点头。 陈博士继续说:“戈登夫妇想基因变异埃博拉病毒,使其不能致病,而是让动物体内产生免疫反应。埃博拉病毒有许多种类,我们不能肯定哪些种类能突破物种屏障……” “你是说感染人群吧?”麦克斯问。 “是的,感染人类。但搞清这个问题是研制人类埃博拉疫苗的第一步。” 卓纳博士说:“传统上我们都将牲畜用于大部分研究工作,而近年来,一些政府机构已经在支持其他类型的研究。” “例如军方进行生物武器研究?”我问道。 卓纳博士没有正面回答,而是说:“这个岛的环境独特,与世隔绝,却又靠近主要交通通讯中心,也靠近全国一流大学,附近有一个学识丰富的科学家群。另外,这儿的设施技术先进。因此,除了军方,当有像埃博拉这样异乎寻常的事物或可能对人类造成危害的事物出现的时候,我们还和国内外的其他机构合作。” “也就是说,你们租了这个地方?”我问。 “这个研究所很大。”他回答道。 “戈登夫妇为美国农业部工作吗?”我问。 “这个我不能说。” “他们的薪水从哪儿开呢?” “所有人的薪水都由美国农业部支取。” “但不是每个拿农业部薪水的科学家都是农业部雇员,对吗?” “我不想跟你玩文字游戏,柯里先生。”他看着陈博士,“请继续说。” 陈博士说:“由于这项工作分成各个任务和步骤,所以除了项目主管,没入能知道整个工作的情况。汤姆是主管,朱迪是项目副主管,另外,他们本身又是优秀的科研人员。我还记得他们于的工作,包括要求项目人员对可能是误导的实验步骤进行测试,有时他们也会告诉某个项目人员他们的测试行不通。他们密切监督对猴子做的临床实验,而动物饲养者却不甚知情。只有汤姆和朱迪知道所有情况。” 她想了想,接着说:“我相信他们并不是一开始就想欺骗人们……我想只有当他们意识到他们很快就要发现对抗猿猴埃博拉的抗体时,才觉得有可能把这项技术转移到私人实验室,随后研制出人类抗体。可能他们认为为人类利益考虑,这是最佳办法了,也可能他们相信离开了普拉姆岛可以更快更有效地研制出疫苗,普拉姆岛就像大多数政府机构一样,手续繁琐,办事拖拉。” 麦克斯说:“让我们还是从利益动机考虑吧,陈博士,我想为人类利益考虑解释不了这件事。” 陈博士耸耸肩。 贝思指着显微镜问:“我能看看么?” 陈博士说:“当然,这些是死埃博拉病毒。活病毒放在五区。但我可以放录像给你看看活埃博拉病毒而不致有危险。”她转向一台电视监控器,打开录像机,屏幕明亮起来,出现四个几乎透明的晶体,微微的粉红色,三面体,像个棱柱。这些病毒如果真是活着,那它们就是在装死。” 陈博士又说:“我刚才说过,我绘制出分子结构,基因工程学家们凭图切割并移接基因断片,接着让改变过的病毒繁殖并将其注射人猴子体内。猴子可能会出现以下三种反应中的一种:它感染埃博拉而死亡;它没有感染上埃博拉,但也未产生抗体;它未感染上埃博拉,而且还产生了埃博拉抗体。第三种反应正是我们需要的,这意味着我们找到了疫苗。但这并不一定是安全有效的疫苗,猴子以后可能还会染上埃博拉,更常见的情况是,当我们以后给猴子注射自然的埃博拉病毒时抗体不能有效地抵抗疾病。这种免疫反应太弱了,或者是免疫反应并不能抵抗所有种类的埃搏拉病毒。这工作实在烦人。病毒的分子,基因结构是那么简单,而它们比细菌难对付多了,它们容易突变,人们难以看懂它们,也不容易杀死它们。事实上,问题是就我们对生命的理解来看,这些晶体状物是不是真活着?看看它们,它们看上去就像冰屑。” 我们都盯着屏幕上的晶体状物看,它们看上去就像技形玻璃吊灯上跌落的碎片。很难相信这些玩艺儿和它们的同类给人类带来那么多的痛苦和死亡,更别提死了多少动物了。一个看似死亡的微生物一旦侵入活细胞就活过来并快速繁殖,在四十八小时内结果了一个二百磅的健壮大汉,这能不让人害怕吗?上帝到底是怎么想的? 陈博士关掉了电视监控器。 贝思问陈博士昨天上午戈登夫妇的表现,陈博士说他俩显得有点紧张不安。未迪抱怨偏头痛犯了,于是他们决定回家。对此我们都没感到奇怪。 我非常直接地问陈博士:“你觉得他们昨天有没有从这儿带什么东西走?” 她想了想才回答说:“我不知道,我怎么知道呢?” 贝思问道:“从这儿带东西出去有多难?要是你,你会怎么做?” “嗯……,我可以先从这儿,甚至另一个实验室拿走试管,再进入女更衣室,把试管或试瓶放在室内通气孔中。没有人会管一个试瓶到哪儿去了,尤其在这个试瓶没有被登记的情况下。接着,我走进淋浴间,把实验室工作服扔进衣服篮里,冲淋,然后走到我的锁柜。这时,我就可以拿过试瓶塞进手提包。我穿上衣服,穿过长廊离开大楼,上了去渡口的公共汽车,然后回家。没有人监视你淋浴,也没有摄像机。你们自己出去时会发现的。” 我问:“那么大件物品呢,大到不能……,嗯,反正很大就是了。” “任何能藏在实验室工作服里的东西都能带到淋浴间,到了那儿你就得动脑筋了。譬如说,我要把一瓶顺序分析凝胶带进淋浴间,我会把它藏在毛巾里。” 贝思说:“你也可以把它和你的工作服一起藏在衣服篮里。” “不行,那你就回不来了。衣服都被污染了。实际上,你用过的毛巾也得放到另一只篮里。这时候如果有人在看,就能看到你带东西出来了。可要是你在一个特殊的时候出来淋浴,那很可能淋浴间里只有你一个人。” 我试着想像昨天下午未迪和汤姆趁淋浴间里投入时私自夹带东西出大楼的情景。我问陈博士,“假如这儿的所有东西都受到不同程度的污染,你为什么还要把装着东西的试管藏在你的衣服物品里呢?” 她回答说:“当然你首先得做基本的消毒啦。你用休息间里的专用肥皂洗手,用塑胶套套上试瓶或试管,大一点的物品得用消毒手套或乳胶薄膜。你必须小心,但不要太偏执。” 陈博士继续道,“至于计算机信息,它们可以从生物隔离区的计算机上调到行政管理区办公室里的计算机中,所以你用不着偷磁盘或磁带。”她补充说,“对于手写的、打印的记录、图表等,通常的做法是从这儿把所有这些东西传真到你自己的办公室。你们可以看见,到处是传真机,生物隔离区的每个办公室外都有一个。这是你能从这儿带走记录的惟一办法。多年前,你就得用一种特殊的纸在消毒液里浸涸过,让它干透,然后第二天拿走。现在用传真机,等你回到办公室,记录已经传真过来等你来拿了。” 真是妙啊!我敢说发明传真机的人可没想到这个。我想像着这样一条电视广告:“实验室记录沾上了病菌?将记录传真到你的办公室。你需要淋浴洗去病菌,而它们不必。” 贝思看着陈博士,问道,“你认为戈登夫妇从这儿带走了会对生物造成危害的东西吗?” “哦,不,不会。不管他们拿了什么——如果他们真拿什么东西出去的话——都不会是致病的,而是用于治疗的,有益的,解毒的。我以生命担保,肯定是好东西。” 贝思说:“我们的生命也押在这上面呢。” 我们离开了陈博士和x射线实验室,继续我们的参观。 我们一边走,卓纳一边说:“就像我以前说过的,而且陈博士也表示同意,如果戈登夫妇偷拿了什么东西出去,那东西就是基因变异的病毒的疫苗,最有可能是埃博拉疫苗,这是他们研究的目标。” 每个人似乎都同意他的话。可我认为陈博士有点太妥帖,太完美,而且她也并不像她自己或卓纳博士说的那样了解戈登夫妇。 我们阔步在迷宫似的走廊上,卓纳博士介绍说:“我们研究的病毒性疾病有恶性黏膜炎、刚果克里米亚出血热和蓝舌病,我们还研究各种肺炎、立克次氏体病,种类繁多的细菌性疾病和各种寄生虫病。” “博士,我考生物得了个c,那是因为我考试作弊。你说的什么立克沙病都把我搞糊涂了。但我想问的是:为了研究你们会制造出很多病毒,是不是?” “是,但我可以向你保证我们没有能力制造足够多的微生物用于生物武器,如果那就是你所指的。” “我所指的是偶发的恐怖行动,你们制造的细菌够用吗?” 他耸耸肩:“可能吧。” “又是可能。” “哦,是的,够用于一次恐怖行动。” “要带满满一咖啡罐的炭疽病毒到曼哈顿岛附近,把病毒喷人空气中,就能杀死二十万人——这是不是真的?”我间道。 卓纳想了想后回答道:“有可能。谁知道呢?这决定于风况,还有是不是在夏天?是不是在午餐时间?”“譬如明天傍晚的高峰时间。” “好了,二十万,三十万,一百万,数字多少并没什么要紧,因为没人能知道,也没入能有一个装满炭疽病毒的咖啡罐。我们对那种病毒的管理尤其严密。” “那很好,那对其它病毒的管理就不特别严密了?”“我已经说过,如果确有东西丢失,那也就是抗病毒疫苗,这是戈登夫妇的研究内容。你们会明白的。明天早晨醒来,你们都还活着,后天,大后天也是如此。而六七个月以后,某个制药公司或外国政府将宣布研制出埃博拉疫苗,世界卫生组织会首先购买两亿支,假如你们找到了那个从中获利最多的人,你们也就找到了凶手。” 几秒钟的沉默,麦克斯接口道:“警察局决定雇用你了,博士。” 每个人都给逗笑了。事实上,我们都想相信,也的确相信了他的话,我们感觉轻松,为卓纳说的好消息满心欢喜,想到明天一觉醒来不会感染上蓝舌病什么的不觉又乐不可支,真的再没有人像一开始那么关注这个案子了。只有我除外。 卓纳继续领我们参观各种房间,向我们介绍诊断方法、试剂复制、单克隆抗体研究、基因工程、传播病毒和疫苗繁殖等等,一切都那么复杂,令人惊叹。 我想从事这种研究的人一定都是古怪的一群。在我看来,戈登夫妇属于正常的普通人,那么他们的同事肯定觉得他们比较招摇,而卓纳正是这么形容他们的。我跟卓纳讲起这个,他说:“是啊,我这儿的科学家都有点内向,就跟大多数科学家一样。你知道内向型的生物学家和外向型的生物学家有什么区别?” “不知道。” “外向型的生物学家跟你说话时会盯你的鞋看。”说完,他开心地大笑起来,尽管我不喜欢别人这么对我,却也忍不住笑了——这可是在他的实验室里。 我们看了进行戈登夫妇的研究项目的各个地方,接着又参观了他们自己的实验室。 在戈登夫妇的小实验室里,卓纳博士说:“作为项目主管,戈登夫妇主要是监督指导研究工作,但他们也在这里自己做一些研究。” 贝思问:“没有其他人在这间实验室工作吗?” “嗯,还有一些助手,但这儿是两位戈登博士的领地。早上我花了一个小时在这儿,查看有什么不对头的地方,但任何可疑的都没留下。” 我点点头。实际上,先前也许这儿留有犯罪证据,可要是戈登夫妇准备在昨天完成他们的秘密活动并最终把东西偷出实验室,早在昨天上午或前天他们就已经清理了这个地方。但这个推断的前提是我相信案情与埃博拉病毒有关,丽我不能说我相信。 贝思对卓纳博士说:“你不应该进入凶杀受害人的工作场所,更不该四处察看,移动或触摸物品。” 卓纳耸耸肩,在这种情况下他只有这样了,他说:“那么,我怎么会知道这个呢?你知道我的工作是什么吗?” 贝思说:“我只想让你知道——” “下次不可以?好吧,下一次要是我的两个高级科学家被谋杀了,我肯定不会进他们的实验室。” 贝思-彭罗斯还算聪明,没有深究下去,什么话也没说。 显然,这位本本主义女士没有把这个案子的特殊情况处理好,但我欣赏她想做好的愿望和努力。泰坦尼克号冰海沉船的时候,她要是船上的船员,我相信她会让每个人先签名登记,然后再领救生衣。 我们在实验室里四处查看,但却未发现什么笔记本或标着“优铜”的烧杯,黑板上没有什么神秘的留言,壁橱里也没有尸体,外行破案所能想像到的统统没有。假如这儿曾经有过什么犯罪证据的话,那现在也已经消失不见了,这恐怕是早先可能到过这儿的戈登夫妇或卓纳,甚至可能是福斯特和纳什干的好事。 我站在那儿,试着和也许还在这屋里的鬼魂交流——朱迪,汤姆,给我一点线索,给我一个暗示吧! 我闭上双眼等待着。法纳利说死者会跟他说话,他们认出了凶手,但跟他说的却是波兰语或西班牙语,有时还是希腊语,所以他听不懂。我怀疑他是在骗我,他这人比我还疯。 很不走运,在戈登的实验室一无所获,我们又继续参观。 我们跟十来个和戈登夫妇共事过或曾为他们工作过的科学家谈了话,得出要点如下:1)人人都喜欢汤姆和未迪;2)汤姆和未迪很优秀;3)汤姆和未迪连一只苍蝇也不会伤害,除非苍蝇能有益于科学事业的发展而服务于人类和动物;4)尽管受人爱戴,戈登夫妇却有点古怪特别:5)尽管在个人交往中戈登夫妇非常诚实,却也有可能拿政府开涮,偷去与黄金同价的疫苗。谈话给我的感觉是众口一词。 我们继续走着,上了楼梯到了二楼。我的那条伤腿走路开始拖奋起来,受过伤的肺搅得我气喘如中,估计每个人都听见了。我对麦克斯说:“我以为这活儿不会太累人呢。” 他看了看我,挤出一丝笑容,悄声对我说:“有时候我觉得自己有幽闭恐惧症。” “我也是。”实际上,他没有什么幽闭恐惧症,只是像大多数勇敢果断的男人一样,他不喜欢面对不是靠拔枪才能对付的危险,我也是如此。 卓纳博士继续谈到这儿举办的培训项目,以及来自世界各地的希望在此学习、任教的访问科学家、研究生和兽医。他还提到了机构在以色列、肯尼亚、墨西哥、加拿大和英格兰等地的国外合作项目。他说:“事实上,戈登夫妇大约一年前去过英国,珀布莱特实验室,在伦敦的南部,那是我们在那儿的姐妹实验室。” 我问卓纳博士:“你们这儿曾经来过军方化学部队的人吗?” 卓纳看着我说:“我不管说到什么,你总有问题,我高兴的是你是在仔细听讲。” “我听就是为了找问题的答案。” “答案是这不关你的事,柯里先生。” “这关我的事,博士。如果我们怀疑戈登夫妇偷了可用于制造生物武器的微生物,而且这导致了他们被谋杀,我们就必须搞清楚这里是否有这样的微生物。也就是说,这幢楼里是否有生物武器专家?他们是不是在这里工作,做实验?” 卓纳博士看了看福斯特和纳什,说:“我要说军方化学部队没有人来过,那就是说谎了。他们对防生物危害的疫苗和解毒剂极感兴趣。美国政府不进行进攻性生物武器药剂的研究、开发和制造,但如果连防御措施也不加以研究的话,那等于自杀。只有有了防御措施,某一天当那个带着炭疽病毒罐的坏蛋划着小船在曼哈顿岛周围搞破坏时,我们才能够保护人民的生命安全。”他又补充道,“我向你保证,戈登夫妇跟军方没有任何交易,没搞过那方面的研究,也设法弄到那么致命的毒剂——” “除了埃博拉。” “你确实听得很仔细,我的科研人员也该像你这么专心。但我们干吗自找麻烦搞埃博拉武器?我们有炭疽。改进炭疽病毒就像改进火药一样。炭疽病毒容易繁殖,容易处理,易于扩散到空气中,人染上炭疽病毒后并不很快死亡,这有利于病毒的传播,它的致残率和致死率相当,可以搞垮敌人的医疗体系。但是,我正式声明,我们没有炭疽炸弹或炮弹。关键是,如果戈登夫妇想研制生物武器卖给外国,他们根本不必费劲去搞埃博拉。他们都是聪明人,明白这个道理。所以,这一点你可以不必怀疑。” “我放心多了。顺便问一下,戈登夫妇什么时候去的英国?” “让我想想……,去年五月。我记得我当时还羡慕他们能在五月去英国。你为什么问这个?” “博士,科学家们知道他们为什么总是在问问题吗?” “并不总是在问问题。” “我想戈登夫妇去英国的费用是由政府支付的吧?” “当然,这是公差。”他想了一会儿说:“事实上,他们还自费在伦敦待了一周,这我还记得。” 我点点头,可我记不得去年五月或六月戈登家有过数额特别大的信用卡账单。他们那一周到底在哪儿?不会是在伦敦的旅馆里,除非他逃付账单。我也记不起他们曾支取过大量现金。这事令人费解。 当着福斯特和纳什的面,我只能问一些隐蔽的问题,但问题在于他们能听到答案。即使他们不知道我缘何提这些问题,他们也不至于笨到连提问题总是有目的的都不懂,尽管我跟卓纳不这么说。 我们走在一条很长的走廊上,没有人说话,接着卓纳问:“你们听到响声吗?”他停住脚不动,手放在耳边,又问,“你们听得到吗?” 我们都站住,一动不动,侧耳倾听。终于,福斯特问:“什么?” “轰鸣声,是轰鸣声,是……” 纲什蹲下去,手掌心放在地上,问道:“地震?” “不是,”卓纳说,“是我的肚子叫,我饿了。”他哈哈大笑起来,一边拍着他的便便大腹。“别太紧张,”这句话带点德国口音,更显得滑稽。每个人都给逗笑了,除了纳什,他直僵僵地站着,不停拍打着手上的灰尘。 卓纳走到一个红漆门前,门上贴着六个标准的美国职业健康和安全署规定的标记:生物危害、放射性、化学垃圾、高电压、中毒危害和未经处理的生活垃圾。他打开门后说:“午餐间。” 在这间朴素的白色水泥房里有十几张空桌子,一个水池,一台冰箱,微波炉,写有通知和留言的布告板,一台饮用水冷却器和咖啡壶,然而没有自动售货机,肯定是没入愿意来这儿维修。柜台上放着一台传真机,当天的菜单,纸和铅笔。卓纳说:“午饭我请客。”说完,给自己订了一大堆饭菜,我看到其中一个特色汤,就是牛肉汤,我简直不愿想这牛肉是哪儿弄来的。 我点了果子冻,这是我出院后第一次点这道点心,而且我乎生第一次没有点肉食。 别人好像都不太饿,他们点的都是色拉。 卓纳博士把点菜单传真出去,他说:“午饭开始时间是1点钟,但他们会应我的要求很快把午饭送来的。” 卓纳博士建议我们先洗手,于是大家都在水池用一种古怪的、闻起来像碘的棕色液体皂洗了手。 我们拿了咖啡,全部就座。又有一些人进来,拿了咖啡,从冰箱里取点食品或将午餐订单传真出去。我想看手表,却只看见空空的手腕。 卓纳说:“如果你把手表也带进来了,我就得将它消毒隔离十天。” “我的手表经不起消毒。”我看了看墙上的钟,时间是下午1点差5分钟。 我们闲聊了几分钟。门开了,一个穿自大褂的男人推着一辆不锈钢推车进来了,推车外表就跟普通餐车一样,所不同的是车上盏着一层塑料薄膜。 卓纳博士掀去薄膜丢掉,然后像一个周到热情的主人一样为我们送上各人点的饭菜,最后打发那个男人推着车离开餐厅。 麦克斯问:“那个推车的人现在得去淋浴了吧?” “是的。推车先要送去消毒室,之后才能拿回再用。” 我问道:“有没有可能用那辆推车从这儿夹带大件物品出去?” 卓纳博士正忙着在面前摆放他那份大套午餐,那动作活像一个胃口奇好的食客。他从百忙中始起头说:“既然你问了,那我告诉你,有可能。那辆推车是惟一定时往返于行政管理区和生物隔离区之间的工具。但如果你用它私带物品,你必须和另外两个人合作。一个人推着推车进出,另一个人清洗推车并将其送返厨房。你很聪明,柯里先生。” “我只是顺着罪犯的思路想问题。” 他大笑起来,又埋头喝他的牛肉汤。我一看就恶心。 我一边咕噜咕噜地吸着酸橙果子冻,一边打量着卓纳博士。我挺喜欢这家伙,他逗人发笑,友好热情,还很聪明。当然,他对我们扯谎,但那是有人逼他这么做的。可能首先是坐在桌子对面的那两个小丑,接着是华盛顿的某个神秘人物整个上午用电话向他发布指令,而那时候我们还在谋杀现场瞎转悠,只翻出几本关于牛瘟、性病知识的小册子。接下来轮到卓纳向陈博士交待要旨,所以她说话那么妥帖到家。我是说,我们可以交谈的人有许多,而卓纳博士单单让我们跟陈博士谈,陈博士的工作和戈登夫妇的研究项目只搭一点边。他说陈博士是戈登的好朋友,而她并不是,我以前从未听说过她。还有其他一些我们只做过简单交谈的科学家,他们的谈话内容和陈博士的话大同小异,就这样卓纳也是不等我们谈几句就把我们借故拉开了。 这里虚虚实实,真假互见,而且我肯定从来都是这样。我对卓纳说:“我不相信关于埃博拉疫苗的说法。我知道你想隐藏掩盖的是什么。” 卓纳博士一口食物嚼了一半突然停住,这对他来说是很困难的,他双眼盯着我看。 我说:“是罗斯威尔外星人,对不对?戈登夫妇想揭露罗斯威尔外星人的真相。” 房间里静极了,甚至屋里的其他科学家也朝着我们看。终于,我笑着说:“这个绿色果子冻就是外星人的脑子,我正在把证据吃掉。” 每个人都笑了,卓纳笑得差点呛住。嗨,我这人就是幽默,和卓纳演滑稽剧倒是一对好搭档,保留节目就叫“柯里与卓纳”,听起来比“柯里的节目”好多了。 我们继续吃饭,一边闲聊着。我看了看我身边的人。乔治-福斯特正在享受他点的芦笋尖,我就埃博拉疫亩一事提出异议时,他曾惊慌失措,现在他看上去好多了。泰德-纳什也没那么掠恐了,倒是有点杀气腾腾。显然,不管你听到什么谎言,在这个地方、这个时候叫喊“你胡说”或“你撒谎”都是不合适的。我和贝思对视一眼,像往常一样,我搞不清她是被我逗乐了还是惹恼了。赢得女人芳心的诀窍是逗她发笑,我相信女人喜欢会逗乐的男人。 我看看麦克斯,在这间普通的房间里他倒没犯幽闭恐怖症,他好像挺爱吃他的青豆色拉,在这幢与外界隔绝的大楼里有这种菜倒是不太容易。 我们慢慢吃着,话题又回到了可能被窃的疫苗上来。卓纳博士说:“前面有人说这疫苗跟黄金等价,这倒让我想起一件事,戈登夫妇试验的一些疫苗有一道金边,他们把这些疫苗叫作液体黄金。我当时觉得奇怪,可能是因为我们这儿的人从来不提钱或利润……” “当然不会提,”我说,“你们是政府机构。这不是你们的钱,你们也不一定要产出利润。” 卓纳博士笑着说:“你干的这行也是如此。” “是一样。不管怎样,现在我们认为戈登夫妇明白过来了,不再满足于只拿政府工资,只为科学利益作研究,他们懂得了经济,开始为钱而干。” “对,”卓纳说,“你已经跟他们的同事谈过,也看到了他们生前的研究情况,现在只能得出一个结论。你为什么还疑虑重重呢?” “我没有疑虑重重。”我言不由衷,我当然疑虑重重,我是纽约人嘛,还是个警察,但我不想引起卓纳博士、福斯特和纳什不安,所以我说,“我只是想使证据与推断对上号。可能戈登夫妇的死与他们在这儿的研究工作无关,我们的调查走错了路子;也可能他们的死跟他们的工作有关,很可能跟那价值百万的被盗疫苗有关,就是液体黄金。然后戈登夫妇被人骗了,或者可能他们去骗别人,所以被人杀了——砰!” 唉呀,那种感觉又来了!什么呢?它就在那儿,我看不见它,却能感到它的存在,但那到底是什么呢? “柯里先生?” “嗯?”卓纳的蓝眼睛发着光,在他小巧的金属框架眼镜后打量着我。 他说:“你在想什么吗?” “没有,哦,是的,为什么我进这儿得把手表脱掉,而你却可以戴着眼镜?” “这是一个例外,眼镜出去时可以洗。这又让你得出什么聪明推断吗?” “凝胶结构分析盘伪装成眼镜。” 他摇摇头:“这样做很笨。我认为凝胶盘是放在餐车上夹带出去的。” “有道理。” 卓纳博士看了看墙上的挂钟说:“我们继续参观吗?” 我们都站起身,把塑料餐具和纸放入围着塑料袋的红色垃圾筒里。 在走廊里,卓纳博士说:“我们马上将进入三区,当然三区的传染危险较大,所以如果谁不想去了,我派人赔你去淋浴间。” 每个人都似乎渴望看看地狱是什么样的,也许这么说有点过分。我们进了一扇写着“三区”的红门,卓纳说在这儿,他的科学家们研究的是活的病原体,包括寄生虫、病毒、细菌、真菌和其他令人毛骨惊然的病菌。卓纳带我们参观了一间实验室,里面一个女人坐在一张凳上正对着墙上的一个开口。她戴着面具,手上戴着乳胶手套,面前有一块塑料挡板,就像色拉自助柜前防止人打喷嚏时唾沫飞溅的挡板,但显然她面对的可不是酸卷心菜色拉。卓纳说:“墙上放病原体的开口已被抽成真空,所以开口内的东西流人房间的危险很小。” 麦克斯问道:“她戴着面罩,为什么我们没有?” “问得好。”我附和道。 卓纳说:“她比你们更靠近病原体。如果你们想走近去看看,我也会给你们面罩。” “算了。”我说。 “算了。”大家都说。 卓纳搏士走近那女人,跟她轻声交谈了几句。他转身走到我们身边时说:“她研究的是引起蓝舌病的病毒。”他想了想,又接着说,“可能我刚才靠得太近了点。”他伸出舌头,那舌头还真是谈蓝色,他自己看看,说,“天哪!是不是我中饭吃的蓝莓馅饼?”说完,他大笑起来,我们也笑了。其实,这种笑话已不新鲜,我对愚蠢的笑话的容忍度够强的了,可也觉得乏味。 我们一起离开了这间实验室。 这个区的人比二区少,能见到的人看起来也有点郁郁寡欢。 卓纳说:“这儿没什么好看的,可我要这么说,柯里先生就该坚持把这地方的含晃儿都瞧遍了。” “哦,卓纳博士,我给了你这种印象吗?”我说。 “是的。” “那好吧,我们就把这地方的旮旮旯旯儿都瞧遍。” 有人不满地咕贼着,可卓纳说:“好吧,跟我来。” 我们用了半个小时左右看遍了三区的所有地方,大部分地方确实都一样,一间又一间的实验室里,男男女女们透过显微镜观察载玻片上的黏液、动物的血液和组织。这些人就是在实验室吃的午饭,一边看着这些恶心的玩意儿,一边吃着饭。 我们又和另外十几个认识汤姆和未迪或曾和他们共事过的人谈过,尽管我们对戈登夫妇的工作有了更加清楚全面的了解,对他们的所思所想却毫无进展。 但我仍然认为这样做不是徒劳,我喜欢在脑子里先对死者有一个全面了解,然后才能得出点妙主意。有时在跟死者的朋友、家人和同事闲聊中,就会有这么一两句话帮我找到答案,当然这只是有时候。 卓纳介绍道:“大部分病毒和细菌不能跨越物种传染。人喝下一试管的口蹄病病毒,顶多胃会不舒服,而换成牛,针尖那么点就足以致命了。” “为什么?” “为什么?因为病毒的遗传物质必须与细胞结合才能感染细胞,而人体细胞不能和口蹄疫病毒结合。” 贝思说:“可是有证据表明疯中病也能感染人类。” “什么都可能发生,所以我们才特别小心。”卓纳又补充道,“病毒会咬人。” 其实,病毒会吞噬人。 我们走进另外一间灯火通明的房间,卓纳说:“这儿研究的是寄生虫。最可怕的是旋丽蝇幼虫。我们发现了一个控制这种寄生虫病的好办法。我们发现雌雄旋丽蝇一生只交配一次,所以我们用y射线使数以百万计的雄蝇绝育,并空投到中美洲地区。这种雄蝇和雌性交配后不会产生后代。是不是很聪明?” 我问:“雌蝇会就此满足吗?” 卓纳答道:“她只能如此,她不会再交配了。” 贝思说:“可以有另外一种看法。” 卓纳笑了:“对,从雌性的角度。” 说笑过后,我们轮流观察显微镜下的旋丽蝇幼虫,恶心极了。 我们继续参观了一个个实验室和房间,那里培养存放着各种可怕的寄生虫和微生物;我们还去了各种各样的古怪地方,对这些地方的目的和功能我只是似懂非懂。 我脑子想着我的朋友汤姆和朱迪,他们天天在这些走廊里过,在这些房间和实验室里进出,而他们对此却毫无压抑或不安的感觉,至少我没发现他们有这种感觉。 最后,卓纳博士说:“三区就这么多了。现在,我再问一遍,你们还想继续深人参观吗?四区是所有区域中最具传染性的,甚至超过五区。在五区,你总穿着防生物危害服,带着呼吸器,通常所有东西都消毒过。出五区还得经过专门的淋浴。在四区,你们可以看到动物的笼舍,都是些生病的,奄奄一息的动物,如果你们想看,还有焚尸炉和尸体剖检室。虽然这儿主要是临床治疗动物疾病,但周围环境中会有一些其他的病原体,也就是说空气中可能有病菌。” 麦克斯问:“我们要戴面罩吗?” “如果你想戴就戴。”他看了看大家说,“好吧,跟我来。” 我们来到又一扇红门前,门上写着“四区”,还有一个生物危害标记。不知是哪个好开玩笑的家伙在门上贴了个骷髅图案,骷髅是裂开的,裂缝里爬出一条蛇,蛇头从眼窝里伸出来,从嘴里爬出一只蜘蛛。卓纳说,“我想这是汤姆干的好事,戈登夫妇使这儿多了点轻松滑稽。” “是啊。”直到他们被人杀了。 卓纳打开红门,我们来到一间类似前厅的房间。房间里一辆金属推车上放着一盒乳胶手套和一盒纸质面罩。卓纳博士说:“谁想要就拿。” 这就像在飞机土逃命时让你选择要不要降落伞,在轮船上选择要不要救生衣,这种事,他该说清楚,需要就是需要,不需要就是不需要。 卓纳解释说:“这些东西要不要并不强求,我们出去的时候要淋浴的。我个人不想要,太累赘,可你们用了感觉可能好一些。” 我强烈地感到他是在激我们,好像在说:“我总是走那条经过墓地的近路,可要是你情愿走远路,我奉陪,胆小鬼。” 于是我说:“我想这儿不会比我的洗澡间还脏。” 卓纳博士笑着说:“很可能干净多了。” 显然,没入愿意因为采取防范措施而显得像个胆小鬼,于是大家就这么穿过第二扇红门,来到了跟前面几个区一样的灰色水泥走廊里。不同的是,这儿的门较宽,每个门上都有一个大门把手。 卓纳解释道:“这些都是气密门。” 我还注意到每个门上都有一个小窗口,旁边墙上接着一个弹簧写字夹板。 卓纳博士领我们走到最近的一扇门前说:“这些房间都是动物笼舍,它们都有透视窗。里面的景象可能会让你难受或觉得恶心得想吐,所以不想看的就别看。”他一边翻了翻水泥墙上的写字板记录,一边说,“非洲马热……”他透过视窗望去,说,“这家伙还不错,只是有点有气无力。你们看看。” 我们轮流朝里看,只见这间囚笼似的房间里有一匹漂亮的黑马。这马看上去确实不错,只是时不时地大喘气,好像喘不过气来。 卓纳说:“这儿所有的动物都得抗拒一种病毒或细菌。” “抗拒?是不是就是被感染?”我问道。 “是的,我们叫抗拒。” “这是怎么回事?它们的状况越来越差,最后断了气?” “说得对,它们先患病,最后死掉。而有时候我们杀死它们,在疾病将它们折磨死之前将它们杀了。”他补充道,“我想这儿每一个工作人员都是喜欢动物的,所以他们才从事这种工作。这个机构里没有人想看到这些动物受折磨,可你要是见过数以百万计的中感染上口蹄疫,你就会明白这儿牺牲掉几十只动物是应该的。”他把记录放回去,说,“走吧。” 这儿有许多这种叫人看了难过的房间,一间间笼舍里住着各种不同垂死程度的动物。在一间笼舍里,一只母牛看见我们,蹒跚着走到门口,盯着我们看。卓纳博士说:“这只情况不好。晚期口蹄疫,看见它走路的样子吗?再看看它嘴上的瘤。这时候因为疼痛它甚至已不能进食,涎液又粗又稠。这是种可怕的病,我们的老对手了,古籍上就有这种病的记载。我说过,这种病具有高度传染性,法国的一次口蹄疫爆发就由风通过海峡传人了英国。这是迄今发现的最小的病毒,并且潜伏期很长。”他沉默了一会儿又说,“有一天这种东西说不定会变异并开始感染人类……” 这时候,用卓纳的话来说,我们的精神和肉体也都在“抗拒”病毒,我们的脑子一片空白,累得迈不开腿。更糟的是,我们情绪低落,我要是有灵魂的话,我的灵魂想必也是不安的。 终于我对卓纳博士说:“不知道别人怎么样,我可不想再多看了。” 众人都附和我的提议。 而我又有了最后一个愚蠢的想法,我问卓纳:“我们可以看看戈登夫妇研究的病毒吗?我是说猿猴埃搏拉。” 他摇头道:“那在五区。”想了想又说,“但我可以带你们去看看染上非洲猪热的猪,和埃博拉一样,猪热也是出血热,两者很相似。” 他把我们领到另一条走廊,来到标号为1130的门前。他翻着墙上的记录说:“这头猪的病已到了晚期,现在是出血期,明天早晨它就该死了。如果不到明早就死了,就先放人冷柜,明天首先分割胶体,然后焚烧掉。这种可怕的疾病几乎毁灭非洲一些地区所有的猪。目前还没有疫苗或有效治疗办法。我说过,它和埃博拉很相似……”他看着我,指了指透视窗说,“看一看吧。” 我走到窗前向里望去。房间的地板漆成了红色,一开始我觉得奇怪,随后我就明白了。靠近房间的中央的地板上躺着一头大猪,几乎一动不动,我看到它的嘴边,鼻子和耳朵都是血。尽管地板是红色的,我还是注意到它后腿上发亮的一大摊血。 卓纳在我身后说:“它在流血,是不是?出血热很可怕,器官都烂掉了……你这就知道为什么埃博拉那么恐怖了。” 我看到地板中央有一条金属制的大排水沟,猪血正在流人沟中。不由自主地我仿佛又回到了纽约西102号街的阴沟旁,我的血一点一点淌进了那该死的阴沟,我就看着它流,我知道这只猪的感觉,看着自己的血淌出来,耳朵里一片轰鸣,血压降低导致的胸闷,心跳越来越快以阻止血压降低,而自己却明白它跳不了多久了。 我听到卓纳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柯里先生?柯里先生?你该让开了,让别人也看看。柯里先生?” 第13节 “我们可不想有任何病毒或细菌被无意间带出岛外。”卓纳博士毫无必要地说了一旬。 我们脱掉衣服,把实验室穿的白褂和拖鞋放人一个带盖的桶里,把纸内衣丢进废物桶。 我有点心不在焉地跟在别人后面照做不误。 麦克斯、纳什、福斯特和我跟在卓纳博士后面进了淋浴室。我们站在莲蓬头下用一种特殊洗发水冲洗头发,用刷子和消毒液刷洗指甲。所有的人都咕噜噜地用一种可怕的漱口液含漱,然后吐掉。我一直不停地反复用肥皂擦洗身体,直到最后卓纳大笑着说:“够了,再这么着,你会得上肺炎死掉的。” 我用岛上提供的毛巾擦干身子,把毛巾丢进盖桶,然后光着身子走回到我的衣柜前,浑身上下一尘不染,十分干净——至少看起来是这样。 除了和我一起走进更衣室的那个男子之外,周围一个人也没有,连服务员也看不到。可以看出从实验室把大量物品偷运到更衣室是完全可能的。但我并不认为这就是实际发生的情况,所以是否存在这种可能性也就不重要了。 卓纳出去了一会,回来时他拿来了衣物柜的钥匙,并分发给我们。 我打开自己的衣柜开始穿衣服。某个细致周到的家伙,很可能是史蔷文斯先生,十分好心地洗干净了我的短裤,并在无意中也洗掉了我口袋里的红土。哈,好啊,真是一次很妙的尝试。 我检查了自己的手枪,它看上去一切正常,可如果有哪个好开玩笑的家伙挫坏了撞针、塞住了枪管或者取出了弹药底火,你是不会知道的。我提醒自己回去后更加仔细地检查一下枪支和弹药。 麦克斯的衣柜在我旁边,他轻声说:“这真算是一次经历。” 我点了点头,问他:“现在你对住在普拉姆岛的下风向的感觉是不是好一点了?” “哦,是的,我感觉他妈的好极了。” “我对生物封存设施的印象很深,”我说,“很先进。” “是的,但我在想如果来一场飓风或是恐怖分子袭击。” “史蒂文斯先生将保护普拉姆岛不受恐怖分子的袭击。” “是的,那么飓风呢?” “和遭到核袭击时的训练一样——弯腰,把头藏到两腿中间,然后和你的屁股吻别。” “嗯。”他看着我问道:“嗨,你还好吗?” “当然。” “从那儿回来后你好像有点无搐打采的。” “疲劳。我的脑呼哧呼哧的。” “我觉得我对把你拖进这件事负有责任。” “我想不出为什么你会有责任?”麦克斯微笑着:“如果你搞了那位刻板的女士,那么,你欠我一个。” “我根本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我套上裤子站了起来,对他说:“你一定对这种肥皂过敏,你脸上全是小疤。” “什么?”他摸着脸颊找到最近的一面镜子,俯在洗脸盆上凑近了审视自己。“你到底在说些什么?我的皮肤好好的。” “那一定是这儿的光线的缘故。” “够了,柯里。这可不是个有趣的话题。” “是的。”我向更衣室门口走去,卓纳博士正等在那儿。我对他说:“虽然我有些无礼,我对你的工作印象很深,感谢你的合作。” “柯里先生,我很喜欢与你共事,我很抱歉和你在这种悲伤的环境中相识。” 乔治-福斯特走过来对卓纳说:“我准备就你们的生物封存措施写一份报告,予以好评。” “谢谢。” “但我认为周边安全保卫还可以做得更好些,我将建议就此进行一次调查。” 卓纳点头同意。 福斯特继续说:“幸运的是看起来戈登夫妇并没有偷走任何危险物质,如果有的话,也只是一种试验用的疫苗。” 卓纳博士又点了点头。 福斯特最后说:“我将建议海军陆战队从特瑞要塞永久性地撤离。” 我急于离开这间橙色的更衣室到外面去。我向门口走去,其他的人都跟了上来。 来到宽敞明亮的大厅,卓纳博士四下找寻贝思,但没有看到她的身影。 我们来到接待处,在那儿我们用白色带链的塑料通行证换回了原来的蓝色带夹子的通行证。我问卓纳:“这儿有没有卖纪念品和t恤的商店?” 卓纳笑了起来:“没有,但我会向华盛顿建议设一个。现在你还是祈祷你没有带上别的‘纪念品’的好。” “谢谢你,博士。” 卓纳博士看了看表说:“如果你们愿意的话,你们可以乘三点四十五的那班渡船,或者你们可以去我的办公室,假如你们还想进一步讨论某些问题的话。” 我本想回去看看炮台和地下通道的,可我觉得如果我提出这个建议,会立即招来反对。而且坦率地讲,我也不准备在岛上再跋涉一回。 我对卓纳博士说:“我们还是等头儿来了再说吧。她不在时我们无法就重要事情作出决定。” 卓纳博士微笑着点了点头。 在我看来,卓纳看上去对人们对他的安全措施和生物封存措施的质疑,或是他手下两名出色的科学家可能偷窃了某些贵重的或是致命的东西并不特别焦虑。我感觉卓纳毫不担忧的原因是因为即使他把事情弄砸了,或是他对别人搞砸了事情负有责任,他也已经找到了逃脱责任的办法——那就是他已经与政府达成了交易。他与政府合作掩盖真相以换取在这个事件中被免于追究责任。还存在一种可能,虽然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那就是卓纳博士自己杀了戈登夫妇或是知道是谁杀了他们。目前,对我而言,任何曾与戈登夫妇接近的人都有嫌疑。 贝思从女更衣室出来,在接待处柜台前加入我们。我注意到她并没有完全按规定的程序消毒,她的脸颊呈现出刚刚擦洗过后的光泽。 她换回了通行证。卓纳博士告诉了贝思下面的安排和我们可做的选择。 贝思看看我们说:“我已看了足够多了,你们是否想去看看那些地下的桶或其它的东西?” 我们纷纷摇头。 她转向卓纳博士:“在本案结案前,我们保留随时上岛调查的权利。” “就我而言,欢迎你们在任何时候来岛。”他又加了一句,“但这不是我能决定的。” 外面响了一声汽笛。我从玻璃门望出去,那儿停了一辆白色巴士,一些岛上雇员正在登车。 卓纳博士说:“请原谅我不能送你们去渡口了。”他和每个人握手告别,没有一点急于送走我们的表现,一派真正的绅士风度。 我们来到外面,我在登上巴士前猛吸了一阵清新空气。巴土司机是另一位安全人员,我猜想他是我们路上的陪同。 在巴士上只有六名岛上的雇员,我在岛上参观途中没有见过他们中的任何一个。 巴士开了五分钟来到了码头,停了下来。 我们都下了车,走向那艘蓝白相间的“赛梅号”渡轮。我们走进宽大的船舱。汽笛拉响了,然后船起航离开。 我们五个人站着,不时说上几句。船上的一名船员进来收取我们的通行证,这是一个久经风霜的家伙。他问道:“嗨,你们喜欢莫罗博士的岛吗?” 一个老水手说出这么一句文绢绢的典故让我吃了一惊。我们和他谈了一会儿,知道了他叫彼特。彼特告诉我们他为戈登夫妇感到难过。 他说了声对不起后沿着通向顶甲板和舰桥的舷梯走了上去。我跟了上去。在他打开通往舰桥的那扇门之前,我问他:“有空吗?” “当然。” “你认识戈登夫妇吗?” “当然认识。我们一起乘这条船上上下下有两年了。” “有人告诉我说他们用自己的船来回。” “有时候是这样。很好的一艘新的‘方程式303’型,双‘梅塞得斯’引擎,快极了。” 该是切入正题,直截了当地问话的时候了,我问道:“有没有可能,他们用那玩艺偷运毒品?” “毒品?哦,不。他们在海上连座岛都找不到,别说是和一条贩毒船接头了。” “你怎么知道呢?” “我曾和他们就航海聊过一会儿。他们根本不会航海。你知道吗,他们的船上连一套导航系统都没有。” “不错。”他说到点子上了。我在戈登的船上没有看到有导航设备,但如果作为一名贩毒分子,一套卫星导航设备是必需的。我对彼特说:“也许他们是在欺骗你,也许他们是自麦哲伦以来最好的航海家。” “谁?” “为什么你认为他们不会航海?” “我曾试着劝说他们加入强力海军中队的航海节目,但他们一点也不感兴趣。” 彼特有点纠缠不清。我准备再做一次努力:“也许他们只是为了让别人以为他们不会航海,那么就没有人会认为他们在偷运毒品了。” “是么?”他挠了挠头,“也许吧,还是别这么想。他们不喜欢大海。如果他们驾着自己的船的时候见到我们,他们会靠在背风的一侧一直和我们的船呆在一起。他们从不愿远离陆地。他们像是贩毒分子吗?” “我看不像。那么,彼特,是谁杀了他们,又是为了什么呢?” 他愣怔了一会儿后,一惊一乍地说:“该死的,我要知道就好“彼特,你自己肯定想过这件事,是谁又是为了什么?你首先想到的是谁?大家对这又是怎么说的?” 他嗯啊了一阵后说:“呢,我想,我认为他们从实验室偷了些什么。你看,可能是能毁灭整个世界的什么东西。他们想把这些东西卖给外国人或其他什么人。这笔交易弄砸了,他们也就被干掉了。” “你就没有想到其他的方面?” “嗯,我听到一些不同的说法。” “怎么说?” “好比说他们偷的是一种价值连城的疫苗。”他看着我问道:“是真的吗?” “就是这样。” “他们想一夜致富却一下送了命。” “罪恶的报应就是死亡。” “是的。”被特又说了声抱歉后走进了轮机舱。 我觉得这真是非常有趣,彼特、我以及几乎其他所有人对戈登夫妇之死的最初反应都是一样的,随后,我把他们的死与贩毒联系起来。现在,我们又认为与疫苗有关。不过有时候第一反应,也就是本能的反应正是正确的反应。不管怎么说,这三种说法有一个共同点就是——钱。 我站在顶层甲板上看着普拉姆岛的绿色海岸线在远方渐渐隐去。太阳仍然高挂在西边,阳光晒在皮肤上的感觉很舒服。这次航行,海的气味甚至船的移动都让我喜欢。我有一种让我不舒服的想法,我觉得我正变得原始化,再往后不管是为什么,我就该像原始人似地砸着海贩子了。 贝思-彭罗斯走上甲板,她盯着船尾的航迹看了一会儿,然后背过身来靠着栏绳,她的脸弥浴在日光中。 我对她说:“你猜到了卓纳会说什么。” 她点了点头:“因为这样才符合常理,而且也符合事实,还有这样就解决了我们认为戈登夫妇有能力偷走致命的生物物质和我们认为他们在偷运毒品的难题。”她又说:“戈登夫妇偷了一些好贷,能赚钱的东西。钱,钱是动机。正像莎士比亚说的那样,能使圣人堕落的黄金。” “我想我今年已经受够莎士比亚了。”我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从未想过……我是说,我是如此执着地着眼于瘟疫和毒品,我们从没想过疫苗、抗生素、病毒抗体这类东西,而这正是普拉姆岛上的科学家们研究的东西,也是戈登夫妇偷走的东西。嘿,我真是越来越迟钝了。” 她微笑着说:“嗯,说实话,我也是从昨晚才开始想到疫苗和那些东西上头的,当史蒂文斯提起口蹄疫疫茵时,我开始明白了。” “是的。现在大家都可以松口气了。恐惧,歇斯底里,全国紧急状态都不会有了。呵,我本来还以为我们在万圣节到来之前全都得去死呢。” 我们对视着,贝思说:“那明显是在撒谎。” “是的,不过是个相当高明的谎言。它把普拉姆岛和联邦政府解脱出来,而同时,联邦调查局和中情局的人就可以避开媒体的关注,撇开我们悄悄地处理这个案子。你,我,还有麦克斯在这个案子中关于普拉姆岛这一点的调查上就被晾在一边了。” “对。但我们还得靠自己的力量去破这件谋杀案。” “就是这么回事。”我对贝思说,“我看我要开始怀念泰德-纳什了。” 她笑了起来,然后又带着一种认真的神情看着我说:“我可不愿碰到一个像他那样的人。” “操他的。” “你这家伙也够结实的,居然挨得住。” “嗨,我挨了十下,在走到医院之前,我还喝了一杯咖啡。” “你挨了三下,事后在医院里呆了一个月,而且你现在还没好透呢。” “你和麦克斯谈过了,真妙啊。” 她没有接茬。我发现她极少上圈套。这点我可得记住了。 她问我:“你对史蒂文斯怎么看?” “他对他自己的工作来说再适合不过了。” 她又问:“他撒谎了吗?” “当然。” “那么卓纳呢?” “我喜欢他。” “他撒谎了吗?” “撒了,但不像史蒂文斯那么自然。他被排练过,还有人给他提词。” 她点了点头,又问:“他害怕吗?” “不。” “为什么?” “没有事情可怕。一切都在控制之中。史蒂文斯和卓纳跟政府已达成了交易。” 她点头表示理解:“这也是我的印象。从昨天深夜到今天凌晨,他们设计,起草并导演了整个掩盖事实的假象。华盛顿和普拉姆岛上的灯亮了一夜。今天早上,我们就看到了这出戏。” “你说对了。”我又加了一句:“我告诉过你别相信那两个小丑。” 她又点了点头,说:“我还从未经历过这种情形,我不能信任和我一起工作的人。” “我经历过。这是一种真正的挑战——管好你的嘴,掩好你的后面,留神脑后,留心可疑之处,倾听未说出的秘密。” 她瞟了我一眼,问道:“从那儿回来后,你感觉还行吗?” “我感觉挺好。” “你应该休息休息。” 我没理睬这句话,对她说:“纳什的玩艺儿小极了。” “谢谢你让我知道这个。” “呃,我告诉你这个只不过是因为我看出你对他感兴趣,而我不想让你在那么个两腿间只有一个一点点大的第三条腿的家伙身上浪费时间。” “你想得真是非常周到。你为什么不管好你自己的事呢?” “好的。” 在狭窄的海峡中间的海洋开始变得有些起浪了。我靠着绳栏站稳,看着贝思。她闭着眼,头向后仰着在晒太阳。她有一张丘比特似的面孔,天真而性感。我认为她三十岁出头,据她自己说,她结过一次婚。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的前夫是一个警察,或是她的前夫讨厌她是一个警察,或是其他什么问题导致他们分手。像她这个年龄的人总有一些个人的负担,而像我这把年纪的人更是问题成雄。 贝思仍闭着双眼,问我道:“如果你收到一份丧失工作能力要求退休的信,你会怎么办?” “我不知道,”我想了一会儿,回答道:“麦克斯会雇我的。” “我不认为你会干警务工作,如果你能打中卫的话,是不是?” “我想不会。我不知道我会去做什么。住在曼哈顿的花费太贵,而我又住在这儿,我想我得从这儿搬出去了。” “你搬走后做什么呢?” “种葡萄。” “葡萄。你种葡萄,然后酿酒!” “是的。” 她睁开她蓝绿色的眼睛看着我。我们的目光相通了,相互探视着,相互穿透。然后,她又闭上了双眼。 有一阵子我们都没说话,然后她睁开眼睛问道:“我们为什么不能相信戈登夫妇为了发财偷了一种神奇的疫苗呢?” “因为即使如此,也还有很多问题无法解释。首先,那条船是怎么回事?为了偷疫苗的一趟买卖,并不需要一条价值十万美元的船,对不对?” “也许他们已准备去偷疫苗,他们知道最后他们将有能力买得起这条船,而且他们能从航海中得到乐趣。他们是什么时候买的船?” “去年四月,”我答道,“在航海季节到来之前。预付一万,他们正在支付剩下的金额。” “嗯,我们不能相信普拉姆岛关于有关事情的说法还有什么别的理由吗?” “呃,为什么买疫苗的主顾要杀死他们两人呢?特别是在戈登夫妇的船上的人并不知道戈登夫妇装在冰箱里交给他们的是什么东西的情况下。” 贝思说:“关于谋杀,我们都知道人们常因一些小事被杀。至于冰箱里的东西……如果戈登夫妇在普拉姆岛上有同谋,是他们的同谋把疫苗装上了船,那又会怎么样呢?普拉姆岛上的同谋告诉正在等候戈登夫妇的人贷已上路。想想如果普拉姆岛上有戈登夫妇的同谋,比如史蒂文斯先生,卓纳博士,陈博士或是肯尼斯-吉布斯或是岛上的任何人。” “好……我们把这作为一条线索。” “还有别的么?”她问道。 “嗯,我不是地缘政治专家。但我知道埃博拉病毒是很少见的,而世界卫生组织或受病毒侵害的非洲国家政府大量订购病毒疫苗的可能性看起来更是微乎其微。在非洲,人们死于各种诸如疟疾,结核病等可防治的疾病,没有淮为他们购买任何药物。” “是的……但我们并不了解合法的医药贸易中的详细情况,对于这些药是偷来的,或是黑市交易,或是仿冒的,又或是其他的什么,我们对此一无所知。” “是的,但你是否同意这个观点,就是戈登夫妇偷这种疫苗的说法说不通?” 她答道:“不,那说得过去。我只是觉得它是一个谎言。” “对,一个符合情理的谎言。” “一个绝妙的谎言。” “一个绝妙的谎言,”我表示赞同,“它改变了这个案子。” “肯定是的。还有别的什么吗?” “嗯,”我说道,“再就是那海图本了,关于它倒没什么,可我想知道44106818意昧着什么?” “好的,那么普拉姆岛上的考古的玩意儿又是怎么回事呢?”她问道。 “对。那对我来说完全是一个意外,而且让我产生了各种疑问。”我说道。 “为什么保罗-史蒂文斯要告诉我们这些呢?” “因为这是众所周知的,我们很快也会听说的。” “嗯,但那些考古的东西又是什么意思?” “我不知道。”我接着说:“但它和考古没有关系。它是为了掩盖某些东西,是进入岛上深远地区的一个理由。” 她加了一句:“或者,它可能毫无意义。” “可能是这样。现在谈谈那红色粘土,我在戈登夫妇的运动鞋和普拉姆岛上都见到了这种红土。从主实验室一直到停车场,巴士和码头的路上,没有地方有这种红土,脚上也不会沾上那种软红土。” 她点了点头,然后说:“我猜你在去小便的时候弄了一点红土,是不是?” 我笑了起来:“事实上我是搞了点。但我在更衣室换衣服时,我发现有人已经非常好心地清洗了我的短裤。” 她失笑道:“我想他们对我也一样。” 我们都笑起来。 她说:“我会要求提供泥土样本。但如果他们坚持‘一草一木不能出岛’的原则,他们可以对泥土消毒杀菌。”她接着说:“我看得出你喜欢采用直截了当的手法,比如窃取财务报表,偷拿政府土壤,谁知道你还干了什么。柯里侦探,你应该学会遵守规章和程序,特别是因为这并不是你的执法范围或你的案子。你会惹麻烦的,而我可不会为你出头。” “你当然不会。顺便说一句,在普通杀人案中,我对于取证规则,疑犯权利,讯问程序和所有的那一套通常是做得不错的。但这个案子可能曾是,现在可能仍是一场终结所有灾祸的灾难,所以我走了一些捷径。时间第一,这是追踪罪犯的原则。如果我拯救了这个星球,我就成了英雄。” “你应该按规则行事,遵守办案规章。在这个案子里,别做任何不正当的事来提出指控或使判决成立。” “嗨,我们连半个嫌疑犯都没有,而你却像是已经站在法庭里了。” “我就是这么办案的。” 我说道:“我想在这儿,我已尽我所能了。我准备辞掉城市谋杀案咨询员的职务。” “别着急。”她踌躇了一会儿,然后说:“我希望你能留下来。我也许能从你那儿学些东西。” 很显然,我们都喜欢对方,虽然我们之间有一些冲突和误解,我们观念有差异,性格不同,年龄和背景也不同,可能甚至血型和音乐品味都不同,上帝知道还有什么不同的地方。实际上,我认为我们之间只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工作,可就是在工作上,我们也意见相左。而我却爱上了她。呢,好吧,是对她有欲望,非凡的欲望,我深深地迷失于这种欲望。 我们再次相互注视,又笑了起来。这情形有点傻。我意思是真有些傻气。我觉得自己像个白痴。她是那么美丽……我喜欢她的声音,她的微笑,阳光中她的棕色头发,她的动作,她的手……我又闻到她身上散发的浴后的肥皂味了。我喜爱这种味道。我总是把肥皂和性联系起来。这个习惯说来话长了。 最后,她说道:“一文不值的土地指什么?” “啊……?哦,是的。戈登夫妇的地。”我向她解释了支票簿账目和我与玛格丽特-威利的谈话。我最后总结说:“我不是乡下人。但我不认为一个没什么钱的人仅仅为了能拥抱属于自己的树会花费两万五千块钱。” “是有些离奇。”她表示同意,“但土地是使人感情冲动的东西。”她接着说道:“我父亲是萨福克县西部最后的农场主之一。那块地方被围在错层式房屋组成的住宅小区中间。他爱他的土地,可那片乡村已经变了——树林,溪流和其他的农场都没有了,他也只好卖掉了他的农场。但他再也不像从前的那个他了,虽然他在银行里有了百万存款。” 她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道:“我想我们应该和玛格丽特-威利谈谈,看看那片地,虽然我并不认为那对于这件案子很重要。” “我认为戈登夫妇从未跟我说起他们拥有一片地这件事很重要。那些考古挖掘也同样。不合常理的事情需要作出解释。” “谢谢你,柯里警官。” 我答道:“我并不是要说教,不过我在约翰-杰伊教课,有时候会像刚才那样不在意地滑出一两旬来。” 她审视了我一会儿,然后说:“我从来都搞不清你是不是在耍我。” 实际上,我倒是想和她上床。我丢开这个想法,说道:“我真的在约翰-杰伊教课。”约翰-杰伊犯罪法学学院在曼哈顿区,是国内此种学校中最好的学校之一。我猜她对约翰-柯里作为一名教授有点信不过。 她问道:“你教什么呢?” “嗯,当然不会是取证规则,嫌疑犯权利等那一套。” “肯定不是。” “我教实用凶杀案调查。犯罪现场等等诸如此类的东西。周五晚上上课,这是凶杀案高发的神秘之夜。如果我还回去教课的话,欢迎你来坐坐,我可能在一月份回去。” “我也许会去的。” “你得早来。我的课总是人满为患,我上课很有吸引力的。” “我确信如此。” 我肯定贝思-彭罗斯女士会考虑去听课的。 渡轮要靠岸了,速度慢了下来。我问贝思:“你和墨菲谈过了吗?” “没有,麦克斯和他谈过。我准备今天和他们谈谈。” “好的,我和你一块去。” “我还以为你不干了呢。” “明天吧。” 她从包里取出笔记本开始一页页地翻看。她说:“我需要看你借的计算机打印报告。” “它们在我那儿。” “好的……”她很快地看完一页笔记,继续说:“我会要求做指纹鉴定和法医报告。另外,我已经请求地区检察官发出传票要求提供戈登夫妇近两年来的电话记录。” “好的。另外,搞一份南侯德镇上有手枪持枪证的人员名单。” 她问道:“你认为杀人凶器可能是一技在地方上登记过的武器?” “也许。” “为什么你这样想?” “直觉。同时,继续寻找子弹。” “我们正在找,但那一枪打得够远的。” “好。另外,如果你在普拉姆岛上收集到枪弹之类的东西,一定要让县局做弹道测试,别让联邦调查局干。” 她详细地列出了一堆其他需要做的琐碎事。我能看得出她的思维简洁而有条理。她感觉敏锐而又好奇。我认为要成为一名真正的好侦探,她所缺的只是经验,而要成为一名了不起的侦探,她还需要学会放松,学会让别人轻松谈话,还有太多别的。她显得有些严肃,也太强了,她会让大多数证人,更别说同事了,对她有防范和隔膜。“放松。” 她从笔记本上抬起头来:“对不起,你说什么?”“放松。” 她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我对这个案子有点紧张。” “大家都是。放松。” “我会尽力而为的。”她笑着说,“我善于模仿人,我能模仿你。你想不想看看?” “我不想看。” 她立刻垂头低眉,全身扭动,一只手插进口袋,一只手按在胸前,然后用带纽约口音的男低音说:“嘿,这个鬼案子是怎么回事?你懂吗?纳什那个笨蛋怎么了?嗯?那家伙连牛肉馅饼和比萨饼都分不清。他的智商等于零。你知道吗?那家伙……” “谢啦,”我冷冷地说。 她这下真的笑了,随后又对我说:“放松些。” “我讲话可不带这么重的纽约口音。” “嗯,听上去再像不过的了。” 我猜这时我有些生气,但同时又觉得有点好笑。 我们两人谁也没有再多说一会话,随后我又说:“我想这个案子现在不再那么轰动了,这倒也好。” 她点点头。 我接着说:“以后可以少与人打交道——没有政府,没有警察,没有新闻媒体,而且对你来说,他们不会给你超出你所需要的帮助。”我又加上一句,“一旦你破了案,你可就成了英雄。” 她看了我好一会儿,然后问:“你认为我们能破案?” “当然。” “要是我们破不了案呢?” “与我毫不相干。可你却会牵涉到事业前程问题。” “谢谢。” 渡船撞上了橡胶缓冲垫,船员们掷下了两根系船缆绳。 贝思露出一脸苦苦思索的神情,说:“是啊,……除了会碰到那些臭虫滥药外,现在到底也可能交好运了。不要忘记麦克斯曾对报界说这是一个房主现场发现普通盗窃行径导致两人被杀的案件。而你知道些什么?这案子仍有可能如他所说。” 我看着她说:“我想告诉你另一种可能——这只告诉你一个人。想想看是不是可能汤姆和朱迪-戈登在普拉姆岛上知道了他们不该知道的事,看到了他们不该看到的东西。再想想是不是可能有人,比如史蒂文斯先生或者你的朋友纳什先生干掉了他们。想想这些吧。” 她沉默了一会,然后说:“听上去倒有些周末恐怖电影的味道。”她又补充一旬,“不过我会考虑的。” 麦克斯从下层甲板喊道:“全部上岸。” 贝思朝楼道走过去,问我:“你住处的电话号码能告诉我吗?” 我给了她电话号码,她又说:“我们在停车场分手,二十分钟后我再打电话给你。” 我们在船尾甲板上与麦克斯、纳什和福斯特等人又汇合在一起并与普拉姆岛的六名雇员上了岸。码头上只有三个人候船上普拉姆岛,这时我不免再度深深感到普拉姆岛是多么偏僻。 在停车场,来自南侯德警察局的负责人西尔韦斯特-麦克斯威尔对大伙说:“现在这个案子的最棘手部分已经解决,我很高兴。我还有其它公务要处理,所以我将留下彭罗斯侦探从杀人案的角度着手工作。” 中央情报局的泰德-纳什先生说:“我也很满意,既然从目前情况看国家安全没有出问题,也没有涉及别的国家。我将建议我们中情局和我个人从这个案件中撤出。” 联邦调查局的乔治-福斯特先生说:“看来有政府财产失窃,所以联邦调查局还将参与案件的调查。今天我就赶回华盛顿汇报情况。联邦调查局的地方分局将负责本案,很快就会有人与你联系,头儿。”他又转向贝恩,“或者与你或你的上司联系。” 萨福克县警察局的贝思-彭罗斯侦探回答说:“好,看来麻烦好像是找到我了。谢谢你们大家的帮助。” 我们准备分手了,可泰德和我还要再说上几句客套话。他先走并对我说:“我真想我们以后能再相会,柯里侦探。” “哦,我确信我们会再相会的,泰德。下次最好扮成一个女人。对你来说,那比扮成农民更容易些。” 他盯着我看了一会说:“顺便说一句,我忘了告诉你我认识你的上司,中尉侦探沃尔夫。” “这世界真是太小了。他也是一个笨蛋。不过拜托你为我说句好话好吗,老朋友?” “我肯定会向他转达你对他的问候并向他报告你看上去极适于回到原工作岗位上去。” 福斯特像平时一样插话说:“这可是既有趣又紧张的二十四小时。我认为我们这个特别工作组可以为其取得的成就感到自豪,而且我毫不怀疑当地警方将为这一案件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 我说:“总之这是漫长的一天、杰出的工作、少有的好运。” 这时大家互相握手道别,包括我,虽然我不知道我是否脱离了一项工作或者我是否有工作可以脱离。不管怎么说,我们还是匆匆地道别了,没有人虚情假意地说要互相通信或重新相会,也没有人接吻、拥抱或有什么其它亲密举动。一会儿之后,麦克斯、贝思、纳什和福斯特坐进了他们各自的车子走了,只有我孤零零一个人站在停车场上,手指按在鼻尖上。真是神秘得很。昨天晚上人人都以为一场大灾难已经来临,灰白色的骑士已开始其危险的行程。可现在没有一个人还会注意那躺在停尸室里的两个死去的疫苗窃贼。对吗? 我向着汽车走去。是谁在掩饰些什么?显然,泰德-纳什和他的手下人就是。还有乔治-福斯待,因为他和纳什与另外四个穿制服的人一起乘的早一班的渡船。也许史蒂文斯也参与了这件事,还有卓纳。 我确信联邦政府一些机构共同施放了掩盖事实真相的烟幕,这对大众媒体、对于国家乃至整个世界原是件好事,但对约翰-柯里和贝思-彭罗斯两个侦探来说可就不妙了。是的,大为不妙。我怀疑麦克斯是不是接受了这种掩饰。人们一般都愿意相信好消息是真的,麦克斯那么害怕细菌,他宁可相信普拉姆岛的整个上空弥漫着抗生素和疫苗。也许以后我得找麦克斯谈谈。 另一个问题是如果他们在掩饰,他们到底在掩饰什么呢?在我看来,也许他们自己并不知道在掩饰什么。他们需要把这个案子从哄动的恐怖案件变成一般盗窃案,他们必须很快为这个案子降温。现在他们可以开始弄清楚这一切的一切究竟是为什么。也许对于戈登夫妇为什么遭谋杀,纳什和福斯特和我一样毫无线索。 另外一种设想——他们知道戈登夫妇为什么被谋杀和被谁谋杀而且谋杀者也许就是纳什和福斯特他们自己。我真的不知道这些小丑到底是何许人。 脑子里塞满了这么一堆疑团,我突然想起了贝思说的关于纳什的一句话……我可不愿意碰上这么样的一个人。 离我的吉普车还有约二十码远时我停了下来并看了看四周。 现在渡口停车场上有将近一百辆普拉姆岛上雇员的汽车,但周围却没有一个人,于是我躲到一辆厢式运货车的后面,取出我的袖珍键盘。我的用四万美元买来的吉普车的另一个特点便是可以遥控点火。我连续按下点火按钮,两长一短,然后等待汽车爆炸。 没有爆炸。汽车发动了。我让它空转了一会,然后走过去,上了我想我是不是过于谨慎了一点。我料想要是车子爆炸了,那就不是过于谨慎。安全总比遗憾好,我对自个儿说。在弄清楚谁是谋杀者之前,我得永远多个心眼儿 第14节 我驾车向西行驶在主干道上,汽车引擎嗡嗡哼唱着,收音机调在轻松的频道,乡村景色徐徐滑过,蓝天,鸥鸟,车窗周围九码见方处展现着这个星球赐予我们的绝佳美景。 汽车电话铃响了,我接过电话:“猛男服务。我能为您做什么?” “到墨菲家来见我。”是彭罗斯侦探。 “我不想去。”我回答。 “为什么?” “我想我被解雇了。即便没有,我也辞职。” “我们雇你一星期,你得把这个星期干完。” “谁说的?” “到墨菲家来。”她把电话挂了。 我讨厌颐指气使的女人,但二十分钟后我还是赶到了墨菲家。彭罗斯侦探的车停在屋前,她正坐在她那辆未挂警徽的黑色福特车里。 我把吉普停在几间屋外,熄了引擎,然后下了车。墨菲家右边,犯罪现场仍然用保护带围着,一辆南侯德镇警察局警车停在前面。县交通指挥中心的大卡车还停在草坪上。 我走近贝恩,她正在打电话,然后她挂了电话下了车。“我刚跟老板通了个长话,每个人好像都对从埃博拉疫菌这个角度破案感兴趣。” “你有没有跟你的老板说这是胡说八道?”我问她。 “没有……先不管这个了,我们还是先只把这当作一个凶杀案处理吧。” 我们来到墨菲家门前,按响门铃。这幢房子是六十年代的农场式平房,仍保持原有的老式样子,非常难看,但维护得还不错。 一个七十岁左右的妇人开了门,我们做了自我介绍。她盯着我的短裤看,也许在通过裤子的样子和味道评判裤子洗得干净不干净。她对贝思微笑,把我们让进屋,转进里屋喊道:“埃德加,警察又来了!”然后她回到起居室,让我们坐在一张双人沙发上,我发现这么一坐我和贝思挤得都快脸贴脸了。 阿格尼丝-墨菲太太问道:“想来点凉伴吗?” 我回绝道:“不,谢谢,太太。我在执行任务。” 贝思也谢绝了。 墨菲太太就坐在我们对面的一张摇椅上。 我环顾四周。房子的装饰风格就是我称之为古典屁玩艺儿的那一种:灰暗发霉、塞满杂物的家具、六百个丑陋的小装饰品,蹩脚得要命的纪念品,孙子女们的照片,等等等等。墙壁是粉绿色,好像餐后的薄荷糖的绿色,地毯是……嗨,管这干吗? 墨菲太太穿着一套粉红的裤装,化纤料子的,估计穿三百年也坏不了。 我问墨菲太太:“你喜欢戈登夫妇吗?” 这问题让她愣住了,正合我意。她回过神来后回答说:“我跟他们不是很熟,他们乎时不大多话。” “你觉得他们为什么被谋杀呢?” “嗯……,我怎么知道?”我和她对视了一会儿,她接着说,“可能跟他们从事的工作有关。” 埃德加-墨菲走进来,用一块抹布擦着手。他说他刚才在车库里修他的电动割草机。他看上去将近八十岁,我想贝思即使想在将来的审判中用他的证词,他这老态龙钟的样子也上不了证人席。 他穿着绿色工装裤和轻便鞋,和他妻子一样脸色苍白。我起身和这位墨菲先生握手。我坐下后,埃德加也坐到了一张活动靠背搞上,更确切地说,他是躺在椅子上,眼睛对着天花板。我想看着他的眼睛说话,这么一来就根本不可能了。这下我明白我为什么不大去看我自己的父母了。 埃德加-墨菲说:“麦克斯威尔警官已经找我谈过了。” 贝思说:“我们知道,先生。我是负责破案的。” “那他是于什么的?”我回答道:“我是和麦克斯威尔警官一起的。” “你不是,我认识这儿每一个警察。” 他就这么肯定地抹杀了我的存在。我注视着天花板上他看着的那块地方,一边跟他说着话,感觉有点像把信号先传送到卫星上,再从那儿回到接收器。我说:“我是顾问。墨菲先生,你……” 墨菲太大插嘴说:“埃德加,你能不能坐好?那样坐很不礼貌的。” “见他妈的鬼,这是我的家,他能听见我说话,你能听清吧?” “能听清,先生。” 贝思在正式问话前先说了案子的情况,但故意搞错了某些细节和时间,墨菲先生一一纠正,说明他对近期内发生的事情记忆力颇佳。墨菲太太也对那天的事做了适当补充说明。他俩看上去是可信的证人,我为自己对老人动不动失去耐心感到羞傀——就在刚才我还根不得一拳把埃德加打烂在他的活动靠背搞里呢,我真是惭愧。 很明显,除了早巳知道的几点简单的事实,我和贝思对墨菲夫妇再问不出什么新鲜东西了:下午五点三十分吃完晚饭,墨菲夫妇待在他们的日光浴室里(他们通常下午四点吃晚饭);他们正在看着电视,听到戈登夫妇船开到家的声音。他们听出了那些大引擎发出的噪音,墨菲太太说:“我的天,那些引擎真吵人,他们干吗用这么大,这么吵的弓,擎?” 为了吵他们的邻居,墨菲太太。我问老夫妻俩:“你们看见船了吗?” 墨菲太太回答道:“没有,我们没有去看。” “可是从你们的日光浴室不是可以看到水港吗?” “是的,可我们当时在看电视。” “港湾的景色没有愚蠢的电视节目好看?” 贝思想阻止我的无礼:“约翰!” 我确实是个满脑子偏见的家伙,我也不喜欢自己这个样子,但这是由我的年龄、性别,我所处的时代以及文化造成的。我冲着墨菲太太微笑着说:“你们的房子很漂亮。” “谢谢。” 贝思接着问了一些问题。她问墨菲夫妇:“你们肯定没有听到类似枪声的声音?” “没,”埃德加-墨菲回答说,“我的听力还不坏,刚才阿格尼丝叫我我也听见了,对不对?” 贝恩说:“有时候枪声听起来跟我们想像的不太一样。你知道,电视上的枪声是一回事,真实的枪声听起来有时像鞭炮响,有时像尖锐的爆裂声或者像汽车回火的声音。他们的船引擎声停了以后,你们有没有听到这些声音?” “没。” 该我问了:“那么,你们听到引擎停了,那时候你们还在看电视吗?” “是的,不过我们声音没开大,我们坐得离电视机很近。” “背对着窗户?” “是的。” “接着,你又看了十分钟的电视,之后你为什么站起来不看了呢?” “下面就是阿格尼丝爱看的节目,蠢透顶的脱口秀,叫什么‘威廉姆斯汽车旅馆’。” “所以你就到隔壁去找汤姆-戈登聊天。” “我想去借一个插线板。”埃德加说他从栅栏缺口来到戈登家的木甲板上,然后突然看到汤姆和未迪直挺挺的尸体。” 贝思问:“当时你离尸体有多远?” “不到二十英尺。” “你肯定吗?” “是的。当时我站在甲板边上,他们正对着玻璃推拉门,我们相距二十英尺。 “好吧。那你怎么知道那是戈登夫妇?” “一开始不知道,我呆立在那儿,眼睛盯着尸体,然后突然一下子明白过来。” “你怎么知道他们已经死了?” “一开始并不清楚,可我看见汤姆前额上有个洞,像他的第三只眼睛。他们一动不动,眼睛睁着,可是已经没有呼吸,没有呻吟,一点活着的迹象都没有了。” 贝恩点点头,问道:“然后你干什么了?” “逃走。” 又该我问了。我问埃德加:“你在甲板上待了多长时间?” “嗯,我不知道。” “半个小时?”“瞎,不可能。大概十五秒吧。” 我猜可能只有五秒。我陪埃德加在甲板上走了几个五秒钟,想让他回忆起当时有没有看见或听见什么异常的动静,有没有什么忘记说的,可一无所获。我甚至问他当时有没有闻到火药昧,丽他坚决否认;与他一开始和麦克斯威尔警官说的内容相比,真是一旬不多,一句不少。墨菲太太也一样。 不知道埃德加早十分钟穿过栅栏到戈登家又会发生什么,也许这会儿他已不可能还坐在这儿了,这他有没有想过呢?我问他:“你没听到汽车或船的声音,那么凶手是怎么逃离现场的?”“这个我倒是想过。” “你怎么看呢?” “嗯,这儿有很多人都是步行,骑自行车或者跑步的,投入注意别人这些事的。” “说得不错。”但要是有人头上顶着冰箱跑,谁能不注意呢?很可能埃德加看到尸体的时候凶手就在附近。 我丢下凶杀案的时间和现场不提,换一个角度提问题。我问墨菲太太:“戈登夫妇的朋友多吗?” 她回答说:“挺多。他们常在屋外野餐,总是请一些客人过来。” 贝思问埃德加:“他们常深夜乘船出去吗?” “有时候。他们出去我们总能听见引擎声。有时候他们回来得很晚。” “多晚呢?” “哦,差不多凌晨两三点钟。”他又补充说,“我猜可能是夜出钓鱼。” 开“方程式303”钓鱼当然是可以的,我就和戈登夫妇开“方程式303”钓过几次鱼,但“方程式303”不是专用于钓鱼的游艇,我肯定埃德加知道这一点。不过埃德加是老派的人,总觉得不该说死人的坏话,除非迫不得已。 我们兜着圈子问话,包括戈登夫妻俩的习倔,有没有生人的车子来过等等。我从未和贝思-彭罗斯合作过,但我们很合拍。 过了几分钟,墨菲太太说:“他们真是一对漂亮的夫妻。” 我领会了话中之意,问道:“你觉得汤姆有女朋友吗?” “嗯……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朱迪有男朋友吗?” “嗯……” “汤姆不在家的时候,有男朋友来看她,对不对?” “嗯,我没说他是男朋友。” “能跟我们说说吗?” 她说了,但内容并不怎么有用。六月的一天,汤姆在上班,只有未迪在家,一位英俊、衣冠楚楚的大胡子绅士驾着中档白色跑车来访,一小时后离开。蛮有意思,但不足构成导致情杀的惊心动魄的风流韵事的证据。另外,几星期前的一个星期六,汤姆驾船外出,一个男人开着一辆绿吉普停在车道上,在后院,朱迪正穿着窄小的比基尼晒太阳,那男人进了后院,脱掉衬衣,就躺在朱迪身旁也晒了一会儿。墨菲太太说:“她丈夫不在家,我觉得那样不好。我是说,她半裸着,那小伙子脱掉树衫就躺在她旁边,他们闲聊了一会儿,然后那男人起身在她丈夫回来前走了。那到底是怎么回事嘛?” 我回答道:“那事绝对清白,是我有事来找汤姆。” 墨菲太太看着我,我能感觉到贝思也正盯着我看。我对墨菲太太说:“我是戈登夫妇的朋友。” “哦……” 墨菲先生对着天花板吃吃地笑起来:“我老婆总是用小人之心度人。” “我也是。”我接话道,“你跟戈登夫妻俩交往过吗?” “两年前他们刚搬来的时候,我们请他们吃过饭。之后不久他们回请我们参加烤肉野餐,从那以后就没什么交往了。” 我不明白这是为什么,我问墨菲太太:“你知道他们朋友的名字吗?” “不知道,我想都是他们在普拉姆岛的同事。他们是一群怪人,我就是这么看的。” 我们继续着类似的谈话,老夫妻俩挺健谈,墨菲太太摇着摇椅,墨菲先生摆弄着活动靠背搞的调节秆,不停换着椅子的上下角度,当他几乎是平躺着时,他问我:“戈登夫妇干了什么?偷了病菌毁灭世界?” “不,他们偷的是值大钱的疫苗,他们想发财。” “是吗?他们隔壁的房子还是租的呢,你知道吗?” “知道。” “那房子他们租贵了。” “你怎么知道?” “我认识房主,一个叫桑德斯的小伙子,是个建筑师。他从我们的朋友霍夫曼家买了这块地方,桑德斯买贵了,房子弄好后就租给了戈登家,房租要得太高了。” 贝恩说:“墨菲先生,冒昧地问一句,有人说戈登夫妇用船偷运毒品,你怎么看?” 他毫不迟疑地回答道:“有可能,他们常常深更半夜出去,这不奇怪。” 我问道:“除了我和开跑车的那个大胡子,你们还在他家院子或门口见过什么可疑的人吗?” “嗯,说实话,我没见过。” “墨菲太太呢?” “没有。他们交往的人大多是体面人,酒喝得多了些,垃圾筒里净是酒瓶子。有的酒喝多了还会吵闹,但从不放过分吵的音响,不像你们听的那种噪音。” “你们有他们家的房门钥匙吗?” 我发现墨菲太太扫了一眼昂头向天的墨菲先生。沉默一阵之后,墨菲先生开口道:“我们有钥匙,我们总待在家,所以帮他们看着点房子。” “还有呢?” “嗯……,可能是上星期,我们看见一辆修锁车停在那儿,等那配钥的人走了后,我去试了试钥匙,发现钥匙开不了门。我想汤姆会给我一把新钥匙,但他后来一直就没绘过我。要知道,他有我家的钥匙,所以我给西尔-桑德斯打电话询问,你知道房主是应该有钥匙的,但他说他也搞不清楚换锁的事。这不关我的事,但戈登夫妻俩既然让我帮照看房子,我就应该有钥匙。”他又补充道,“我现在想他们是不是在房里藏了什么东西。” “墨菲先生,我们请您协助我们破案,除了麦克斯威尔警长,不要将今天的谈话泄露给其他任何人,好吗?如果有自称联邦调查局的、南侯德警察局或纽约州警察局的人来,别睬他们,他们可能是假冒的。有事打电话给麦克斯威尔或彭罗斯警探,好吗?” “好的。” 贝思问墨菲先生:“你有船吗?” “现在没有了,既耗力又费钱。” “有人开船来拜访戈登夫妇吗?”贝思问。 “我有时看见有船停在他们家码头上。” “你知道是谁的船吗?” “不知道。有一次有一只快艇挺像他们的船,但肯定不是,船名不同。” “你看见了船名吗?”我问。 “我有时爱用望远镜看。” “船名是什么?” “记不得了,但肯定不是他们的船。” “船上有人吗?”贝思问。 “没入,我只碰巧看见了船,没看到人上下船。” “什么时候看见船的?” “我想想……,大概是六月份,初夏的时候。” “戈登夫妇在家吗?” “不知道。”他又补充说,“我用望远镜看会有谁离开屋子,可没看到他们就出来了,然后我就听到马达声,船开走了。” “你的远视视力怎么样?” “不太好,但用望远镜看得很清楚。” “你呢,墨菲太太?” “跟他一样。” 我猜除了墨菲夫妇说出的这些他们还用望远镜窥视过戈登家,所以我问他们:“如果我让你们看几个人的照片,你们能认出他们有没有来过戈登家吗?” “可能吧。” 我点点头,好管邻居闲事的人有时会成为有用的证人,可有时候他们就像个廉价监视录像机一样,注意的尽是些鸡毛蒜皮,甚至会感人耳目的事情。 我们又花了半个小时问话,可收获越来越少。事实上,令人难以置信的是,墨菲先生竟然在谈话中睡着了,他的呼噜声让我心神不宁。 我起身伸了个懒腰。 贝思也站起来,递给墨菲太太她的名片,“谢谢你们,打扰了,你们如果记起什么别的事来请给我打电话。” “好的。” “记住,”贝思说,“我是调查此案的警探,他是我的搭档,麦克斯威尔警长协助我们破案。不要把与此案有关的事告诉其他任何人。” 她点点头,但我不相信面对像中央情报局的泰德-纳什这种人墨菲夫妻俩能抗住不说。 我问墨菲太太:“我们想在你家附近转转,可以吗?” “当然可以。” 我们跟墨菲太太道别,我说:“很拖歉让墨菲先生厌烦了。” “现在是他的午睡时间,所以他才睡着的。” “明白了。” 她送我们到门口时说:“我很害怕。” “不要怕,”贝思说,“附近都有警察保护的。” “我们睡床上都可能被人杀死。” 贝思答道:“我们估计凶手是戈登夫妇认识的人,因积怨杀人。你们不必担心。” “他们要是再回来呢?” 我又烦不胜烦,有点恼火:“凶手干吗要回来?”口气有点冲。 “他们经常返回犯罪现场的。” “他们从来不会那样做。” “如果他们想杀死证人,他们会回来的。” “你和墨菲先生看到谋杀了吗?” “没有。” “那你就可以放心了。”我说。 “凶手会以为我们看见了。” 我看了看贝思。 她说:“我会派一辆巡逻车来监视一切,如果你感到紧张或听到什么声音,拨911。”她又加了一句,“千万不要担心。” 阿格尼丝-墨菲点点头。 我开门走出去,外面阳光灿烂,我对贝思说:“她的话有一定道理。” “我知道,我会处理的。” 我和贝思走过测院,看见那儿树篱的缺口。透过篱笆可以看到戈登家的后面和甲板。穿过篱笆向左看,可以看到港湾,港湾里停着一艘蓝白相配的船,贝思说,“那是港湾警船,我们派了潜水员下水在淤泥和水藻中寻找那两颗小子弹,找到的可能性很大。” 凶杀案发现还不到二十四小时,现场保护要到第二天早晨才撤消,所以我们没有再到戈登家去,不然进去又得签名,我可不想为此又抛头露面。我们沿着墨菲家一例的树篱走向港湾,树篱越靠海越矮,在离水约三十英尺的地方,我就能越过树篱望出去。我们继续走到墨菲家堤岸与港湾持平的地方,只见左边是墨菲家的旧浮坞,右边是戈登家的码头。“螺旋体”号船已不在那儿。 贝思说:“海上警局把船弄走了,法医会对船进行检查。”她又问我,“你觉得墨菲夫妇怎么样?” “我认为是他们于的。” “干什么?” “谋杀戈登夫妇——不是直接谋杀。他们在甲板上拦住汤姆和朱迪,纠缠了半个小时,絮絮四四地说周六报纸上登的超市大减价,戈登夫妇烦得要死,于是举枪自杀,脑袋开了花。” “有可能,那枪呢?”“埃德加把它们改造成卫生纸架了。” 贝思笑起来:“你真可怕,有一天你自己也会变老的。” “我不会的。” 接下来的几秒钟里,我们都不说话,而是站在那儿凝望着港湾,水也具有炉火一般的催眠作用。终于,贝思问道:“你和朱迪-戈登有过关系?” “要是有,一开始我就告诉你和麦克斯了。” “你会告诉麦克斯,而不会告诉我。” “好吧,告诉你,我和朱迪-戈登没有关系。” “可你对她挺着迷。” “每个男人都对她着迷,她很漂亮。”我没忘加上一句,“还很聪明,”好像我真在意女人聪明不聪明似的。有时候我还是在意的,但有时我就忘了聪明也是女人的一个好处。我又说,“对于这样一对年轻性感的夫妻,也许我们该从性的角度考虑。” 贝思点点头:“我们会考虑的。” 从我们站的地方可以看到戈登家院子里的旗扦,上面还飘扬着海盗旗,横梁或杨端上接着两面三角信号旗。我问贝思:“你能把那两面三角旗画下来吗?” “当然。”她拿出笔记本和钢笔,勾勒出了两面三角旗的草图,“你认为它们与案子有关?某种信号?” “难道不是吗?它们本来就是信号旗。” “我觉得它们只是用作装饰,但我们会调查清楚的。” “好吧,让我们再回到犯罪现场去。” 我们出了墨菲家的地盘,走到戈登家的码头上。我说:“这样,假设我是汤姆,你是朱迪,我们中午离开普拉姆岛,现在大概是五点三十分,我们到家了。我熄了发动机,你先下船去系缆绳,我把箱子抱到码头上,是不是这样?” “是的。” “我爬上码头,我们提着箱子的把手开始向前走。” 我们模拟着当时可能的情形,并排走着。我说:“我们抬头看了看屋子,如果有人在甲板上的三层中的任一层,我们都能看见,对不对?” “对,”贝思表示同意,“假设有人在那儿,但我们认识这个人或这些人,所以继续往前走。” “好,可你想那个人会走下码头来帮个忙,出于应有的礼貌,于是我们还是朝前走。” 我们继续肩并肩上了第二层甲板,贝思说:“在某个地方,我们发现推拉玻璃门开着,门开着使我们担心,也许会停下来或往回走,因为门不应该开着。” “除非他们预先知道有人在家等他们。” “对。”贝思答道,“而那个人肯定有新锁的钥匙。” 我们继续朝房子走去,上了甲板顶层,在距那两个粉笔画出的尸体几英尺的地方停下来,贝思正对着朱迪的位置,我对着汤姆的。我说:“戈登夫妻俩还向前走了几英尺,一分钟或不到一分钟后才死,这时他们看见什么了?” 贝思凝视着粉笔画的尸体轮廓,接着又看了看前面的房子,玻璃门和她的左边及右边,这才开口道:“他们继续向前面二十英尺的房子走去,没有迹象表明他们想逃离。他们还是并排走着,除了前面的房子,周围没有隐蔽处,而没有人能从房子那么远的地方开枪射中目标的头部。他们一定认识凶手,或者没有对凶手产生戒备。” “说得对。我想凶手当时正躺在躺椅上,假装睡着了,所以没下来跟戈登夫妇打招呼。戈登夫妇认识凶手,也许汤姆还冲他或她喊,‘酶,起来帮我们搬埃博拉疫苗箱。’也可能是说炭疽疫苗箱或钱箱。于是,那家伙站起身,打着哈欠,向前走了几步,快到戈登夫妇面前时拔出手枪,射中他们的脑袋。是不是这样?” 贝思答道:“可能。”她绕过尸体位置,站在凶手站过的位置上,离粉笔尸体轮廓的脚不到五英尺。我移到汤姻当时站的位置。贝思举起右手,用左手握住右腕,指着我的脸说,“砰!” 我说:“他们被射中时没拿着箱子,要不汤姆被击中后箱子会从他手中飞落。汤姆和朱迪是先把箱子放下再遭枪击的。” “我不能肯定他们是不是带着箱子。那是你的推测,不是我的。” “那船上的箱子呢?” “谁知道?哪儿都有可能。约翰,看看那两具尸体,靠得那么近,我怀疑他们是不是真抢着一个长四英尺的箱子。” 我看着尸体位置,贝思的话不无道理,但我说:“他们可能先放下箱子,再向前走了几英尺,走近躺在躺椅上或站在这儿或从推拉门里出来的凶手。“可能吧。不管怎么说,我想戈登夫妇认识凶手。” “同意。”我回答道,“凶手和戈登夫妇在这儿的相遇不会是偶然的。凶手在房子里朝戈登夫妇开枪比在外面甲板上容易,但他选中了这儿——他就是在这儿开枪射击的。” “为什么?” “我能想到的惟一原因是他的手枪是登记过的,一旦成为嫌疑犯,他可不想子弹被找到去做弹道测试。” 贝思点点头,望着远处的港湾。 我接着说:“如果在屋里,子弹可能会嵌进某个地方,他可能无法抹去弹痕,所以他选择用大口径手枪近距离射击头部,子弹直接从射出口落入港湾。” 贝思又点点头:“像这么回事。”她又说,“这种推测倒是改变了凶手的可能形象。他不是拥有未登记手枪的吸毒鬼或杀手,他没有来历不明的枪,而是个拥有登记过的手枪的好公民。你是不是想这么说?” 我答道:“这能解释我在现场的发现。” “所以你想要当地拥有注册武器的人的名单。” “是的。”我说,“大口径,登记在册,而不是非法违禁武器,可能是自动手枪而非左轮手枪,因为左轮手枪不可能不发出声音。我们就从这个推断下手吧。” 贝思问:“一个拥有注册手枪的守法公民哪儿去弄到一个非法的消声器呢?” “问得好。”我把我能想到的凶手可能具有的形象特征又过了一遍,说,“这个案子就是这样,每出现一个合理推断总有个疑点让它卡壳。” “是啊,”她说,“普拉姆岛有二十校点四五口径自动手枪。” “不错。” 我们讨论着,想把案情串起来,努力想像自己处于昨天下午五点半而不是今天下午五点半。 透过玻璃门我看见一个穿制服的南侯德镇警察,但他没有看见我们,就走开了。 沉思了五分钟左右,我对贝思说:“小时候,我常跟家人从曼哈顿来这儿,我家是标准美国式的,爸爸、妈妈、吉姆哥哥和林思姐姐。我们在哈里叔叔的维多利亚式豪宅旁租了一间小屋,总在那儿过两个星期,差点给蚊子咬死。我们找到了有毒的常青藤,鱼钩弄到了手指上,还晒坏了皮肤,但我们肯定还是喜欢来这儿,因为每年我们都盼着到这儿来,这就是柯里一家每年的南侯德一曼哈顿之行。” 贝思听着,微笑着。 我接着说:“我十岁那年捡到一粒滑膛枪子弹,我激动得要死,我是说,这可是一百年甚至二百年前某个家伙射出的子弹。呛里的妻子,我的阿姨琼思——愿上帝让她安息——带我到了一个叫做卡茨奥格的小村子,那儿据说曾是卡桥格印第安人村落,她教我怎么找箭头,火堆和骨针,那真是炒极了。” 贝思不说话,看着我,好橡我的话很有意思似的。 我继续说下去:“我记得我整夜睡不着觉,想着滑膛枪弹和箭头,移民和印第安人,英国兵和欧洲大陆士兵,如此等等。在这奇妙的两星期结束的时候,我知道我长大后想成为一个考古学家。我没有能成为考古学家,但这却促使我成为一个侦探。” 我向贝思描绘哈里叔叔家的车道,他们曾将煤灰和蚌壳撤在车道上以减少泥土和灰尘。我说:“一千年后,一个考古学家挖掘到这儿,发现了这些煤灰和蚌壳,于是他判断这儿曾是个烹任用的火坑。实际上,他发现的是一个车道,但他仍可以使他认为是侥饭火坑的发现适用于他的理论。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当然。” “好,下面是我的讲课稿,你想听吗?” “快说。” “好,同学们——你们在谋杀现场看到的景象已凝固在过去那一刻,而不再会变动、发展。对于这个静止的景象你们可以创造好几种情节,但这些都只是主观臆想。一个侦探就像考古学家那样,收集确凿事实和实在的科学证据,但还是会得出错误结论。另外,还得面对一些谎话,似是而非的证词和想帮忙却犯了错的人。有人告诉你你想要的跟你的臆想一致的情况,也有人怀有不可告人的目的,而凶手则故意留下了假线索。真相就藏在这团矛盾和谎言里。”我对贝思说,“说到这里,如果我时间算得准,下课铃就该响了,于是说声‘女士们,先生们,你们的任务就是了解真相。” 贝思说:“太棒了。” “谢谢。” “那么,谁杀了戈登夫妇?”她问道。 “见鬼,我不知道。”我回答道 第15节 我们站在阳光斑驳的路边,贝思-彭罗斯的黑色警车就停在旁边。时间已近六点,我说:“一起喝杯鸡尾酒怎么样?”她答道:“你知道玛格丽特-威利家在哪儿吗?” “可能吧。她卖鸡尾酒吗?” “我们可以问问。上车!”我上了车。她发动引擎,汽车向北经过拿骚角,穿过堤道,驶上了大陆北福克。 “走哪条路?”贝思问。 “向北。” 她来了个急转弯,我说:“开慢点。” 车子慢下来。 车窗开着,看着落日余晖,呼吸着清新的空气,一切都那么令人愉快。远离了港湾地区,我们现在来到了布满农场和葡萄园的乡村。我说:“我小的时候有两种农场,一种是上世纪末本世纪初移居美国的波兰人和德国人开的,还有一种是本地人拥有的果蔬农场。有的农场在同一个家族手里传了三百五十年,真不可思议。” 她沉默了一会儿才说:“我们家的农场有一百年了。” “真的?你父亲把它卖了?” “不得不卖。我出生的时候,我们家的农场就被城郊包围了。人们觉得我们古怪,在学校里我被人嘲笑,只因为是农场主的女儿。”她笑着说,“可我父亲笑在最后笑得最好,土地卖了一百万美元,这在当时可是一大笔钱。” “现在还是一大笔钱。你继承了这笔钱吗?”我问道。 “还没有,但我有一笔信托基金。” “太棒了!你愿意嫁给我吗?”我逗她。 “不,但我可以让你开我的宝马车。” “开慢点,向左拐。” 车拐弯,汽车又向北驶去。贝思看了我一眼,说:“我以为你已经结婚了。” “离婚了。” “手续全都办好了?” “我想是的。”实际上,我不记得我已拿到最后的离婚证书。 “我想起电视上的一则新闻……你负伤之后,有一位漂亮迷人的太太和市长,警察局长一起到医院看你……还记得吗?” “不太记得,听人说过。”我说,“向右拐再向左。” 汽车驶上了灯塔路,我说:“开慢点,我们好看着门牌号。” 这条小路通往一英里外的霍顿角灯塔,两边散布着小房子,房子四周葡萄园环绕。 我们来到一座漂亮的砖结构小屋前,屋前信箱上写着“威利”。 贝思把车停在草坪边上说:“我猜这里就是了。” “可能吧,电话簿上全是姓威利的,可能都是当地的早期移民。” 我们下了车,走上通往威利家前门的石子路。门上没有门铃,于是我们敲门,在门口等着。屋旁的大橡树下停着一辆汽车,我们便从屋子边上绕到背后。 一位穿着花色夏裙的约七十多岁的纤瘦妇人正在菜园里忙活着,我冲她喊道:“是威利太太吗?” 她抬起头,随后向我们走来,我们在屋子和菜园之间的一块草坪上碰面。我说:“我是约翰-柯里警探,我昨晚给你打过电话。这是我的搭档,贝思-彭罗斯警探。” 威利太太盯着我的短裤,我不知道是不是我的裤子拉链没拉上。 贝思向她出示了警徽,她对贝思表示满意,可是对我还是不大相信。 我对威利太太笑笑。她有一双明亮的灰眼睛,灰色头发,脸长得很有趣,有着半透明的皮肤,这张脸让我想起一张旧画,不是某一张特定的画,也没有一定的艺术家或风格,总之是一张旧画而已。 她看着我说:“你打电话时很晚了。” “这件谋杀案让我睡不着,对不起,威利太太。” “不必道歉。我能帮什么忙?” “这样,我们对你卖给戈登夫妇的那块地挺感兴趣。”我说。 “知道的我都已经说了。” “是的,太太,大概你都说了,我们只想再问几个问题。” “请这儿坐。”她把我们带到杨柳树下,树下有一套绿椅子,我们都坐下了。 这些椅子在我小的时候流行过,现在又开始时髦了,到处都可以见到。我猜威利太太的这些椅子可能一直就放在这儿,不会是赶时髦重新搬回来的。这幢房子,这个院子,这个穿着棉质长裙的妇人,这棵杨柳树,那套生锈的秋千,还有橡树上用绳子接着的旧轮胎——一切都有一种四十年代或五十年代的味道,仿佛是一张上了色的旧照片。在这儿时间过得真慢,有个说法是曼哈顿的现代感特别强烈,现代淹没了历史,而这儿历史盖过了现在。 我能闻到海水的味道,四分之一英里外就是长岛海峡,从附近的葡萄园里传来落地的葡萄的香味。在这儿,海洋、农场和葡萄园构成了独特的环境,这种非同寻常的组合只能在东海岸的少数地方才有。 我对威利太太说:“你这儿很美。” “谢谢。” 玛格丽特-威利是我今天调查中碰到的第三个老人,我希望跟她处得比跟埃德加和阿格尼丝好一点。实际上,对威利太太我耍不了态度,我能感觉到这一点。她属于那种明智、传统、直截了当而且不爱管闲事的一类人。我做案件调查很有一套,因为我能根据不同个性和类型的调查对象采取相应的调查方法。倒不是说我能讨人喜欢,善解人意,实际上我是个盛气凌人、自私自利、充满偏见的大男子主义者,但是我善于倾听,说话能抓住要点,这就是我的工作。 我对威利太太说:“你自己管理这块地方?” “基本上是吧。我有一个儿子和两个女儿,都结了婚住在本地,还有四个孙子女。我丈夫六年前去世了。” 贝思对她丈夫的死表示难过。 她又问了一个不太相干的问题:“这些葡萄园是你的吗?” “一部分地是我的,我把地租给了酿酒厂的人。他们说要20年,我不太懂种葡萄。”她看着贝思,问道,“这么说行了吗?” “是的,太太。你为什么把一亩地卖给戈登夫妇呢?”贝思说。 “卖地跟谋杀案有什么关系?” 贝思答道:“我们要对交易的详情做一些了解,在此之前我们也不知道。” “这是个很平常的土地买卖。” 我说:“太太,我直说吧,我觉得很奇怪,戈登夫妇干吗花那么多钱买一块汲什么发展前途的地?” “我想我跟你说过,他们想看海湾的风景。” “是说过,他们有没有提到拿这块地于别的什么?比如说钓鱼,划船或野营?” “他们提到过野营,说要支个帐篷。还提到过钓鱼,夜晚在自己的海滩上激浪垂钓。他们还说要买一架望远镜,想学习天文。他们曾去过卡斯特研究所,你们去过吗?” “没有,太太。” “那是南侯德的一个小天文台。戈登夫妇对天文学发生了兴趣。” 这我倒从没听说过。整天透过显微镜观察病菌的人晚上还会再想在眼睛前面弄两片镜片吗?但谁知道呢。我又问:“他们提到划船了吗?” “船不能从那儿开出去,除非是一条独木船。这块地位于陡崖高处,只有独木舟才能划到那里停?自在海滩上。” “但是船可以在海滩边停靠吧?” “可能在涨潮时可以,但那条水路上有暗礁。潮退时,你可以停船游到或走到海滩。” 我点点头,接着问道:“他们提到过用这块地种东西吗?” “没有,这块地不适于种东西。我没告诉过你吗?” “我记不得了。” “我告诉过你的。”她解释道,“不管在那块陡崖上种什么,植物都得花很长时间适应强风和咸空气。”她又补充道,“也许可以在背海的一边种点块根蔬菜。” “好吧。”我另辟溪径,换个角度问道,“你觉得戈登夫妇怎么样?” 她看着我,想了一会儿才说:“挺好的一对夫妻,很讨人喜欢。” “快乐的一对?” “看上去很快乐。” “他们对买地很热衷吗?” “可以这么说。” “他们主动找你买地的吗?” “是的。他们先是打听这块地的情况,这我在他们来找我之前很早就听说了。他们来找我的时候,我说我无意卖地。” “那为什么?” “我不喜欢卖土地。” “为什么不呢?” “土地应该持有并一代一代地传下去。”她说,“我从我母亲那方继承了几块地,戈登夫妇想要的地是我丈夫家传下来的。”她想了想又说,“丈夫让我发誓不卖土地,他要把地传给孩子们。但这块地只有一英亩。当然,我并不太缺钱,只是戈登夫妇太喜欢这块陡崖高地了……”她看看我和贝思,接着说,“我征求了孩子们的意见,他们觉得他们的父亲要是活着是不会反对的。” 大多数寡妇和她的子女们在老头子生前总不知道绘老家伙买什么作圣诞节和父亲节的礼物,老头子一完蛋,他们对他想要什么好像无所不知,这真让我百思不得其解。 威利太太继续说:“戈登夫妇事先知道这块地没有开发前途。” “这你提过的,”我单刀直入地问道,“鉴于这一点,你不觉得二万五千美元买那块地太贵了吗?” 她从深陷的椅子里向前欠了欠身,答道:“我还准许他们使用我的房地产权。”她又补充道,“我们也可以对照一下房产商卖这种地的价格。” “威利太太,我并不是指责你为自己多赚钱,我只是想知道戈登夫妇为什么那么想要或需要这块地。” “他们怎么跟我说的我都原原本本告诉你了,我就知道这么多。” “二十五张千元大钞买来的风景肯定美极了。” “是很美。” 我说:“你刚才提到你把农田租给别人”。 “是的,我儿子对种庄稼和种葡萄都不感兴趣。” “戈登夫妇知道吗?我是说,他们知道你也出租土地吗?” “我想是的。” “他们从没有问过你可不可以只租那块高地的一部分?”她想了一会儿说:“没有。” 我看了看贝思。这显然很不对劲。两个随时有可能调动的政府工作人员在港湾南边租了一幢房子,却又在北岸花二万五千美元的大价钱买了一英亩地只为了再要一个看海景的地方。我问威利太太:“如果他们提出租你那块地,你会同意吗?” 她点点头说:“我倒宁愿租给他们。” “租一年要价多少?” “噢,我想……那块地没什么用,我想一千美元差不多了。”她又说,“那儿风景实在不错。” 我说:“你愿意带我们去看看那地方吗?” “我可以告诉你们怎么去那儿,或者你们可以到县政府办公室查阅测绘图。” 贝思说:“你要是能陪我们去,我们会很感激的。” 威利太太看看手表,然后看着贝思说:“好吧。”她站起来,“我一会儿就来。” 她走进了房子后面的玻璃推拉门。 我对贝思说:“啃不动的老鸭子。” “你总是把别人弄得不痛快,不合作。” “我这次态度很好的。” “那也叫好?” “是很好。” “吓死人。” 我转换了话题:“戈登夫妻俩需要那块地。” 她点点头。 “为什么呢?” “我不知道,你说呢?” “想想看。” “好吧。……” 威利太太从后门出来了,出来时没有锁门。她手里拿着手提包和车钥匙,走向她那辆车龄约有五年的灰色道奇车。他丈夫要是活着,又该表示同意了。 我和贝思也上了车,跟在威利太太后面。我们右拐上了密多尔路,这是一条东西向的四车道公路,和主干道在老殖民区的一段平行,它穿过农田和葡萄园,绵延的林xx道伸展向四面八方。射在挡风玻璃上的阳光真美妙,空气中弥漫着葡萄的味道,旁边开车的是一位棕发美人,要不是我这会儿在调查一宗两个朋友被害的谋杀案,我都想吹起口哨来了。 在我的左边,向北一英里左右,可以看到突然高出一块土地,陡得像一面墙,根本无法耕种,山坡上覆盖着树和灌木。这就是那块高地了,北坡延伸人海,而从这一面看不到海,隆起的土地仿佛绵延的山丘。 威利太太爱超车,我们也跟着超过了一辆辆拖拉机和小货车。 一个路牌提示我们已经到了匹克尼克林。路两边有许多葡萄园,都竖着标有镀金油漆标号的木牌,很高档的样子,仿佛在说这儿出的酒一定价格不菲。我对贝思说:“对了,就生产土豆伏特加。我只需要二十英亩地,一个蒸馏室。就叫柯里-克朗乎斯基土豆伏特加,品质上乘,取自天然,醇香可口。我再让玛莎-斯图亚特出几本烹饺书,在书里写上伏特加的最佳佐菜——蛤蜊、扇贝、杜蛎,很高档的。你觉得怎么样?” “谁是克朗平斯基?” “不知道,是一个人,造伏特加的波兰人,斯坦利-克朗平斯基,为了打开市场造出来的人物。他坐在家门口,说着伏特加酒的秘密传奇。他有九十五岁了,他的孪生兄弟斯蒂芬只喝葡萄酒,三十五岁就死了。这样说行不行?” “我想想。戈登夫妇明明可以只花一千美元租这一英亩地,他们却要花大价钱买地,这就更叫人费解了。这和谋杀案有没有关系?” “也许吧。另一方面,也许他们判断失误,甚至还可能是个诡计。戈登夫妇可以想办法把开发权再转卖掉,这块临水空地花了他们二万五千美元块,作为建筑开发用地可以卖到十万美元。净赚!” 贝思点点头。“我要去问问县政府顾问相应的价格应该是多少。”她一边开车,一边望着我说,“你肯定又有了一个结论了。” “不是肯定,是可能吧。” 她沉默了一会儿才说:“他们需要这块地,对不对?为什么呢?开发?修路?这儿要修个大型州立公园?这儿有石油,天然气,煤,钻石,宝石?还是别的什么?” “长岛没有矿产,没有稀有金属,也没有宝石,这儿只有沙土和岩石,连我都知道。” “是啊……,但你好像发现了什么。” “没什么具体的结论,我只有一种……感觉……,就像我知道什么是相关的,什么是不相干的,好比那种形象关联测试,你看到四幅画,一只鸟,一只蜜蜂,一头熊和一个抽水马桶,哪样跟其它三样不是一类?” “熊。” “熊?为什么是熊?” “熊不会飞。” “抽水马桶也不会飞。”我说。 “那熊和抽水马桶都不和其他东西同类。” “你不懂,我就是能感觉到有些东西是相关的,有些是不相干的。” “是不是跟灵感差不多?” “差不多。” 威利太太车尾部的拐弯信号灯亮了,她从高速公路拐上了一条乡间泥路。贝思没有在意,差点开过了。 我们在这条泥路上向北驶去,这条路左边种着土豆,右边是葡萄园。车子一路颠簸,每小时大约只开三十英里,尘土飞扬,我觉得灰都飞进了嘴里。我把车窗摇上并让贝思把她那边的也摇上。 威利太太的车转弯上了一条与高地平行的有车辙的小路,我们离高地现在只有五十码远了。又开了几百码,威利太太的车停在了路中央,贝思跟在后面也把车停下。 威利太太下了车,我们也跟着下车,浑身灰尘,车子也里里外外都是灰。 威利太太站在高地脚下,我们向她走去。她说:“两个星期没下雨了。种葡萄的这时候就喜欢这种天气,他们说这样葡萄会更甜,水分不多,看来丰收在望了。” 我正在掸去t恤上、眉毛上的灰尘,对她的话一点都不在乎。 她又接着说:“土豆这时候也不要雨水,可蔬菜和果树正是补水的时候呢。”我实在,实在不感兴趣,但我不知道怎么说才不至于显得无札。我说:“有人盼下雨,有人盼天晴,生活就是这样。” 她看着我说:“你不是这儿的人吧?” “不是,但我舅舅在这儿有块地,他叫哈里-波纳,在马蒂塔克海湾附近有块房产,不知是不是海湾附近的房产。” “哦,是的,他妻子琼思和我丈夫是差不多同时过世的。” “那可能就对了。”我并不奇怪,玛格丽特-威利认识哈里舅舅,这儿的常住人口只有二万,比帝国大厦里的工作人员还少五千。并不是说在帝国大厦里工作的人互相都认识,但我有一个古怪的念头,就是把玛格丽特和老哈里撮合成一对,然后玛格丽特死了,哈里也死了,把北福克几千英亩的房地产留给我。当然我首先要除掉我的表兄妹们。像莎士比亚剧里的情节,老呆在这儿,我觉得我都沾上十七世纪的霉味了。 “约翰,威利太太跟你讲话呢。” “哦,对不起。我过去受过重伤,有时候会长时间地走神。” “你脸色不好。”威利太太说。 “是的。” “我刚才是问你,你舅舅好吗?” “很好。他现在在城里,在华尔街赚大钱,但自从琼恩舅妈死后他一个人很孤独。” “替我向他问好。” “好的。” “你舅妈人很好。”她这么说的言外之意是:她怎么有这么一个外甥? 玛格丽特继续说道:“琼是个水平很高的考古和历史爱好者。” “对,她是匹克尼克历史协会成员,你是不是会员?” “是的,我就是因此面认识琼的。你舅舅不感兴趣,但他资助了几次考古挖掘。我们发掘了一瞳一六八一年的农屋地基。要是你没看过我们自己搞的博物馆,你真该来看看。” “实际上,我本来打算今天去看的,可这里有事走不开。” “我们只在劳动节后的周末才开放,但我有钥匙。” “到时我会给你打电话的。”我抬头望着平地上耸起的高地,问威利太太,“这是戈登夫妇买的地吗?” “是的。看到那儿的木桩了吗?那是西南角。小路下去一百码是东南角。他们的地从这儿开始,向上至高地顶部,在另一面向下延伸至高xdx潮线。” “是吗?听起来不太精确。” “够精确了。根据习俗和法律,可以规定高xdx潮线,海滩是属于大家的。” “这就是我为什么热爱美国的原因。” “你真爱国吗?” “绝对热爱。” 她看着我说:“我是美国革命女儿会的成员。” “我猜你也是。” “我的家族和威利的家族从一六五三中起就居住在这个镇上了。” “我的天!” “他们继‘五月花’号船后坐‘幸运’号船到达马萨诺塞,然后就到了长岛。” “简直难以置信,你差一点就成了坐‘五月花’号来的最早移民的后代。” 她回答道:“我是‘幸运’号移民的后代。”她环顾四周,我们倾着她的目光看去,南面靠右延伸着种植土豆的田地,靠左则是葡萄园。她又说,“很难想像十七世纪这儿的生活,移民们从千里之外的英格兰离乡背井来到这儿,现在的农田过去全是树林,靠着斧子和耕牛才开垦出来,对气候、土地一无所知,家畜几乎没有,衣物、工具、种子、弹药缺乏,周围到处是充满敌意的印第安人。” “听起来比八月份半夜后的中央公园还危险。” 玛格丽特设理睬我面是继续说:“对像我们这样的人,我是说我们家的人,很难割舍即使只有一英亩的土地。” “不错。”但要是有人出二万五千美元的大价钱还是可以商量的。我说,“我曾检到过一颗滑膛枪子弹。” 威利太太盯着我,像看一个白痴。她把注意力转向贝思,闲扯了一阵后说:“好了,你们不需要由我带你们去高地顶上,那儿就有一条路,上去并不难,但下靠海的那面坡时小心点,那面坡很陡,而且没有多少搁脚的地方。”她补充道,“这块高地实际上是上个冰川世纪的冰碛终端,冰川就到此为止。” 我倒觉得冰川就站在我面前,威利太太冷得像冰。我说:“谢谢你花时间耐心陪着我们,威利太太。” 她离开时看着贝思,问道:“你知道谁会杀他们吗?” “不知道。” “跟他们的工作有关吗?” “从某种意义上说是,但跟细菌武器或其它危险品没有关系。” 玛格丽特-威利好像并不相信。她走到汽车旁,发动汽车,汽车驶去,扬起一阵灰尘。我在后面冲她大叫:“吃灰去吧,玛格丽特,你这个老……” “约翰!” 我重新掸去衣服上的灰,对贝思说:“知道为什么美国革命女儿会里没有集体淫乱吗?” “不知道,但我可以查查看。” “你去查查,因为她们这种人做什么都要人谢,她们可不想写那么多感谢信给性伙伴们。” “你这种笑话讲起来没个完吗?” “不会完。” 我们抬头望着高地顶,我说:“我们去看看值二万五千美元的海景。” 我们找到上去的小路,我先上。小路边有一些浓密的灌木,许多矮栋,还有一些看上去像枫树的大树,也可能是香蕉树。 贝思穿着土黄色毛葛短裙,半正式轻便鞋,爬起来很费劲。在很陡的地方我拉她一把,她拽起短裙或风扬起裙摆的时候,我看到裙子下的一双美腿。 离悬崖顶只有五十英尺了,相当于再爬五十层楼。过去我干这么点事后还有劲踢开房门,把罪犯摔到地上,带上手镑,把他拖到街上,押上警车。但从前是从前,现在是现在,我脚发抖,眼发黑,只好停下来,蹲一会儿。 贝思问:“你没事吧?” “没事,一会儿就好……”我喘了一会儿气,又继续爬。 我们爬上了山顶,由于强风和咸空气的作用,这儿的植物少多了。我们眺望长岛海湾,确实美不胜收。悬崖南坡从上到下只有五十英尺,北坡顶部到海滩却有一百英尺左右。就像威利太太说的那样,北坡非常陡峭,从坡边向下望,可以看到从高地顶部一直到海滩遍布着海石竹、沟状侵蚀带、泥流和落石,长长的海滩东西绵延数英里。 长岛海湾风平浪静,可以见到一些帆船和机动船,一艘大型货轮正向纽约港或康涅狄格州的某个港口进发。大约十英里之外,我们能辨认出康涅狄格海岸。 高地向西延伸约有一英里,末端与海湾相接。东边,高地与海滩相连数英里在霍顿点人海,霍顿点的灯塔清晰可见。 在我们身后,我们上坡的那条路是乎坦的农田,从坡顶可以看到大面积种植的土豆、葡萄、果园和玉米。古色古香的装护墙楔形扳的房子和白色而非红色的谷仓点缀于绿地间。我说:“多美的风景。” “真美,”贝思表示同意。她随后又问道,“值二万五千美元吗?” “这是问题所在。”我看着她,“你说呢?” “理论上不值,但站在这儿要我说,值。” “说得妙。”我看见草丛中的一块大石头,于是坐上去,凝望着大海。 贝思站在我旁边,也望着海。两人都汗律津,脏兮兮,灰蒙蒙,累得上气不接下气。我说:“该去喝鸡尾酒了,我们回去吧。” “等一会儿。假设我们分别是汤姆和朱迪,设想一下他们想从这儿得到什么呢?他们到底在找什么?” “好吧。”我站在石头上,环顾四周。夕阳西下,东边的天空变成了暗红色,西边则是粉红色,而头顶上的天空还是蓝色。鸥鸟在翱翔,海湾中白浪竟逐,鸟儿在树丛中歌唱,东北方吹来阵阵和风,带咸味的空气中弥漫着秋意。我对贝思说,“我们,汤姆和朱迪,在普拉姆岛工作了一天,整天都待在生物隔离室里,穿着实验室工作服,被病毒包围着。下了班,我们冲完琳浴出来,赶到‘螺旋体’号上或渡口,穿越海峡,再驾车来到这里。这里视野开阔,空气清新,让人神清气爽——这才是生活。我们带了酒和毯子,然后饮酒,做爱,躺在毯子上望着天空中慢慢出现的星星。也许我们会到下面的海滩上,在月光和星空下游泳或激浪投钓。这时,实验室的工作被抛到九霄云外去了。然后我们回家,准备仍然去生物隔离室度过另一天。” 贝思片刻无语,她没有回答而是走到高地的边缘,然后又转身走到高地上惟一的一棵树旁,那是一棵十英尺高、节节疤疤的橡树。贝思弯下身,她直起身的时候手里握着一卷绳子:“看这个。” 我走过去看她找到的东西。那是一卷绿尼龙绳,有半英寸粗,每约三英尺长短处打了一个结供手握住攀援用,绳子的一头绑在树根上。贝思说:“这儿可能有足够长的绳子供从山顶爬到海滩上。” 我点头道:“这样上下攀登就容易多了。” “没错。”她蹲下身向高坡下望,我也跟着她蹲下向下看,只见山坡上一块草皮由于有人多次上下攀援践踏已经光秃。悬崖很陡峭,但只要攀援者体力尚可,即使没有绳子的帮助攀登起来也不是太难的。 我又往崖边斜了斜身,看到草秃的一块露出黏土的红色条块,还有下面约十英尺处可以见到一个像搁板或壁架的东西。贝思也看到了,她说:“我下去看看。” 她拽拽绳,绳在树根上绑得很牢,树根也很结实地扎在地里。贝思双手握绳,向着下面十英尺处的壁架攀援,一边下一边放绳子。只听得她叫道:“下来,这儿挺有意思。” “来了。”我一只手抓着绳爬到了下面的壁架上,站在贝思身旁。 她说:“你看。” 壁架长约十英尺,最深约三英尺。壁架中央有一个洞,但不是本来就有的,因为可以看到铲过的痕迹。我和贝思弓身向洞口看,洞很小,直径约三英尺,深只有四英尺,里面什么也没有。我想不出这是干什么用的,但我估摸道:“可以存放一顿野餐和一箱子冰冻酒。” 贝思补充道:“甚至可以躺在壁架上,腿搁在坑边睡觉。” “或者做爱。” “我就知道你会说这个。” “本来就是么。”我站起身,“他们也许就是为这个打算把壁架面积扩大一点的。” “为什么?” “不知道。”我转身面向海湾,坐下来,腿搁在壁架边上,“这样感觉不错,你也坐下来。” “我觉得有点冷。” “穿上我的t恤。” “不要,你的t恤有味道。” “你也香不到哪儿去。” “我又累又脏,连裤袜也勾破了,我得洗个澡。” “这儿坐着很浪漫。” “是的,可这会儿不。”她站起来,抓住绳,爬上了崖顶。我等她到了顶,也跟着上去了。 贝思把绳子盘好,照原样放回树根旁边。她转身时,我们面碰面站着,相隔只有一英尺。我们这么站着有三秒钟的样子,令人局促不安的场面,然后我伸手抚摸她的头发,她的脸颊,继续索求着她的吻,而她突然后退一步,只说出一个字:“不。” 这真是个有魔力的字,面对这个字,所有美国男人已经有了条件反射:我该向后直退出六英尺,把手背到背后,失声大叫:“我把你的友好误当作爱了,原谅我。” 实际上,我并没这样做。她说:“不。”我犹豫不决,露出沮丧和失望的表情,她接着说:“现在不要。”我好过一点,她又说:“也许等以后吧。”我更好过一点,她最后说:“我喜欢你。”让我感觉好得不得了。 我说:“慢慢来吧。”这是我的真心话,只要她不让我再等三天三夜,那是我的极限了。实际上,我等得远不止这么长。 我们没再说什么,而是走下悬崖,上了她的黑色警车。 她发动汽车,上挡,却又停下,俯身过来在我的颊上敷衍似的吻了一下,然后又上了挡,车子开过扬起一阵灰尘。 车子行驶了一英里后上了密多尔路。贝思的方向感很好,无需我指路就把车开向拿骚角。 她看到一个营业中的加油站,就把车停下,我们分别去了男女厕所放松一下。我从来没这么脏过,工作中我是个衣冠楚楚的家伙,穿着定做的西服像个曼哈顿花花公子。现在我仿佛又回到了童年时代,还是那个在印第安人墓地寻宝的脏分今的小约翰。 在加油站的小卖部,我买了一些粗劣的食品,有中肉干,花生奶油饼干和小熊糖。到了车上,我分给贝思一些,她拒绝了。我说:“要是把这些东西一块儿嚼,味道像一种叫‘三道风’的泰国菜,这是我的意外发现。” “希望如此。” 车子又行驶了几分钟。中肉干、花生奶油饼干和小熊糖一起嚼起来其实很难吃,可我饿极了,而且我想吃点东西把喉咙里吃的灰压下去。我问贝思:“你觉得怎么样?我是说陡崖。” 她想了一会儿才回答说:“我想我挺喜欢戈登夫妇。” “你会的。” “你很为他们难过?” “是的。我是说虽然我们不是最好的朋友,我跟他们认识只有几个月,但他们是好人,幽默,有活力。他们不该这么年轻就这样死了。” 贝思点点头。 车子穿过堤道上了拿骚角,这时天快黑了。 贝思说:“我想那块地没别的,就是一个浪漫的避风港,一个属于他们自己的地方。他们是中西部来的,可能也是农场出来的,而现在他们住的地方像他们的故乡一样也把土地看得很重。我说的对不对?” “对。” “可是……” “是的,可是……可是,如果他们租用五年,本可以省二万美元的。”我又说,“他们一定要那块地。好好想想这个问题。” “我正在想呢。” 我们绕到戈登家,贝思把车停在我的吉普车后面。她说:“今天工作得真晚。” “到我那儿去,来吧。” “不,我今晚回家。” “为什么?” “没有必要全天候地待在这儿了,况且县局不肯为我付汽车旅馆费了。” “先到我那儿,我给你计算机打印材料。” “等明天吧。”她说,“我明天早晨要去办公室,五点钟我们碰个“到我那儿。” “好吧,到你那儿,下午五点。那时我就有消息了。” “我也是。” “我倒希望你在看到我之前不要再有行动。” “好吧。” “把你的情况跟麦克斯威尔警长说清楚。” “我会的。” “休息休息。”她说。 “你也是。” “下车回家。”她笑着说。 “好的。”我下了车,她倒车转弯,向我挥手道别,然后驾车离去。 我上了我的吉普车,系上安全带,关上车门,关掉紧急刹车,发动引擎,车子悄无声息地驶离。 在开往我的海湾农场别墅或农场海湾别墅的途中,我想起自己忘了用遥控器起动车子。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所有的新式汽车炸弹都要等五分钟后才爆炸,此外,也没人要杀我。有人曾企图杀死我,但那跟这事无关。很可能是偶然事件,如果是事先计划好的,那两个杀手肯定认为我已经废掉了,他们不管为了什么要除掉我,尽管我还没死,他们报复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意大利裔黑手党做事就是这样,你要是幸免于难,他们也就把你扔过一边了。而那两个向我不停扫射的家伙看上去很像西班牙裔,这帮人不把你真正干掉是不算完的。 可这会儿我并不太关心这个,我关心的是现在发生了什么。我是说,此时我身处地球上平静的一角,恢复着身心创伤,而在这个表面下却涌动着千奇百怪的事情。我不断想起那头七窍流血的猪,普拉姆岛的人已经掌握了能毁灭地球上一切生物的东西。 制造生物武器的便宜之处在于可以随意否认武器的存在和制造而且无处可查,所以整个生物研究和武器开发行业充斥着谎言、欺骗和否认。 我把车停在哈里舅舅家的车道上,车胎压过车道上的贝壳嘎嘎作响。房子里没有开灯,我把车灯一熄灭,四周变得一片漆黑。不知道乡村居民怎么挨过这种黑灯瞎火的日子的。 我把t恤杉塞进短裤里好使我的枪托露在外面。我还不知道我的枪有没有被人拨弄过,我的短裤都被人翻过了,怎么能保证手枪没被人动过呢?我事先应该检查一下的。 我左手拿钥匙开了前门,右手随时准备好拔枪。我本可以右手拿着枪的,但是男人总得亮出点胆儿吧,即使在独自一个人的情况下。那么,谁在看着呢?我想我自己在看着,并对自己说:“柯里,你有胆儿,你是条真汉子。” 我没有开灯,而是在黑暗中查看屋里的电话答录机,一共有10条留言,比起我土星期一个电话都没有的记录,十条是够多的了。 我估计这些留言没有一条是好消息,所以我拿出舅舅的水晶酒瓶和酒杯先为自己倒了一大杯白兰地。 坐在舅舅的摇椅里,呷着白兰地,我犹豫着是先听电话留言,还是上床睡觉,还是再来一杯白兰地。结果我喝了好几杯白兰地,直到我喝得有点晕乎乎的了,我才按下了答录机上的按键。 “你有十条留言。”答录机里的声音响起,报出的数字与计数器显示的相符。 第一条留言是清晨七点哈里舅舅打来的,他前一天晚上在电视上看到我了,因为当时很晚了,他不想那么晚打电话来,但他一大早打过来好像倒没什么关系似的,亏了清晨七点我已经在去普拉姆岛的路上了。 还有三条留言与第一条内容相似:一条是我在佛罗里达的父母的,他们自己没在电视上看到我而是听说我上了电视;另一条是跟我有点来往的一个叫柯比的女士打来的,柯比女士一度想成为柯里太太;还有一条是我的兄弟吉姆和姐姐林恩打来的,他们都很在意兄弟婶妹间保持联系。也许还有更多的人看了我在电视上的简短露面后想打来电话,可极少有人知道我的电话号码,再说我现在又瘦又憔悴,并不是每个人都能认得出我了。 我前妻没有来电话,尽管她已不再爱我,却总是表白她还喜欢我这个人,这倒是很奇怪,因为我这人一点都不讨人喜欢,也许有人会爱我,但不会有人只是喜欢我。 接下来是我的搭档,法纳利的留言,是早上九点打来的,他说:“嗨,傻瓜,我在早间新闻里看到你了。你到底在搞什么鬼?你屁股后面有两个杀手在找你呢,你在电视上露了面,现在人人都知道你就在东部了。你干吗不把你的海报贴到哥伦比亚邮局去?唉,约翰,我正努力在那两个人发现你之前找到他们。还有好消息呢——老板也想知道你在一个凶杀现场干什么。那儿发生了什么事?谁杀了那两个人?嗨,那女的很靓。你要帮忙吗?给我打电话。小心点,再见。” 我不觉笑了,好人老法纳利,他是我靠得住的人。我还记得我挨枪击后倒在街上流着血他看着我的样子,一只手里拿着啃了一半的炸面圈,另一只手拿着枪。他啃了一曰炸面圈,然后对我说:“约翰,我要抓住他们,我向上帝起誓,我要宰了那帮杀你的狗杂种。” 我记得我告诉他我还没死,他说他知道,但我可能会死的。他的眼里流着泪,我看了难受得要命,他一边啃着炸面圈,一边试着跟我说话,可我不知道他在说什么,我耳鸣得厉害,然后就昏过去了。 再接下来的留言是《纽约时报》在早上九点三十分打来的,我奇怪他们是怎么知道我的身份和住址的。留言里说:“作为一个新订户,前十三周你只需每周付三点六美元就能享受到每日送报上门的服务,请拨打1一800-631一2500,我们随时为您服务。” “我可以在办公室看。下一个。” 麦克斯的声音从答录机里传来:“约翰,我郑重声明,你已不再为南侯德镇警察局雇用。谢谢你的帮助,我欠你的,但我会请你喝一杯的。给我打电话。” “滚你妈的,麦克斯!” 再下一个是中情局的超级傻瓜泰德-纳什,他说:“我只想提醒你凶手还没有抓到,你可能成为他们的目标。与你合作很愉快,我相信我们还会见面,你保重。” “滚你妈的,泰德。”我想说的是如果你想威胁我,就该有胆子直截了当地说出来,即使答录机会把话录下来。 答录机上还剩一条留言,可我没让它放出来就按了停止键。 我打通了“海湾景观”旅馆的电话,找泰德-纳什,接电话的小伙子说登记簿上没有这个客人,我又问:“那乔治-福斯特呢?” “没有,先生。” “贝思-彭罗斯呢?” “她刚刚结账走了。” 我向服务员描述了纳什和福斯特的样子,他听后说:“是有两位先生的样子跟你说的差不多。” “他们还在吗?” “是的。” “告诉那个大块头、鬈头发的家伙,就说柯里先生收到他的留言了,让他自己也当心点,明白了吗?” “明白了,先生。” “另外,就说我说的,让他见他妈的鬼去。” “好的,先生。” 我挂上电话,打了个哈欠。我累极了,在过去的四十八小时里我大概只睡了三小时,我忍不住又打了个哈欠。 我按下放音键放最后一个留言,只听见贝思的声音说:“嗨,我正在车里给你打电话……我只想对你今天的帮助说声谢谢,不知道我是不是已经说过。很高兴认识你,要是我们明天碰不到一起——我可能出不去——办公室里有太多的事情要做,太多的报告要读——好了,不管怎么样,我会打电话绘你。再次感谢你。” 答录机里传出“留言完毕”的声音。 我把最后一条留言又放了一遍,这个电话是我跟她分手10分钟后打来的,她的声音非常矜持,非常陌生。这实际上是一种拒绝。我脑子里突然浮现出一个疯狂的念头,贝思和纳什成了情人,他们正在纳什的房里亲热。柯里,挺佐,好色、沉迷于女人的人是没有好结果的。 还有什么比我现在的情况更糟的吗?我在生物隔离室里待了一天,兴许染上了腺鼠疫,我也许复职无望,那两个西班牙裔杀手摸到了我的行踪,我的朋友麦克斯炒了我的鱿鱼,中情局的家伙无缘无故地也可能为了他假想出的理由威胁我,还有我的爱人跑掉了,我想她正跟一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笨蛋打得火热呢。另外,喜欢我的人,汤姆和未迪都被人杀了。现在才晚上九点,我怎么过啊? 我突然想到了修道院,或者去加勒比海过一个月也许更好些,跟着我的朋友彼得-约翰逊从一个岛屿飘泊到另一个岛屿。 或者哪儿也不去,就在这儿坚持下去,复仇,证明自己的清白,成功,获得荣誉,这才是约翰-柯里该做的。此外,我有别人没有的——我对发生的一切有了一丝顿悟。 我坐在黑暗、寂静的屋子里,今天第一次我能不受干挠地思考,我的脑子充满了想法,现在我把它们整理成形。 我凝望着窗外的一片黑暗,脑子里的灵感仿佛变成了一张黑色屏幕上的一个个亮点,渐渐形成一个图像。我看不清整个图像,更别说细节了,但我大概估难了它的尺寸、形状和方向。我需要再多几个亮点,几个灵感,那样就能找到汤姆和朱迪被杀的原因了 第16节 早晨的阳光涌进我在二楼的卧室的窗户。很高兴我还活着;很高兴发现枕边那血污的死猪原是一场噩梦。我聆听鸟雀的声音,只为确认我不是地球上惟一的活物。一只海鸥在海湾某处咯咯鸣叫。几只加拿大野鹅在我的草坪上呱呱叫唤。一只狗在远处汪汪吠着。目前,还好。 我起来,冲了澡,到了胡子什么的,然后在厨房里冲了杯干冻微波咖啡。我整晚都在思考,或者,像我们在上班是所说的,在忙于推理分析。我也给哈里叔叔,父母,兄弟们和法纳利回了电话,但并没有回复纽约时报和麦克斯。我告诉每个人那个在电视上的人不是我,而且我也没看新闻报道或答记者问。我说我晚上在老城酒馆里看“星期一晚场足球赛”——这是我本应做的——我还有证人。每个人都相信了。我希望我的顶头上司,前面提到过的中尉沃尔夫侦探,也能买账。 另外,我告诉哈里叔叔,玛格丽特-威利对他有意思,但他好像不感兴趣。他告诉我:“迪琪-约翰逊和我一块儿出生,一块儿长大,一块儿拥有好多女人,一块儿变老,但他比我早死。” 多么令人沮丧!算了,我打电话给法纳利,但他出去了。我便让他的妻子玛丽带个口信。在我结婚前我一直与玛丽在一起,但玛丽和她的前任男友根本不彼此喜欢。我的离婚和中弹都没能让玛丽和我又粘到一起。这很怪异,我是说,与搭档的妻子好。最好也不过一种古怪的关系。总之,我对玛丽说:“告诉法纳利电视上的不是我,许多人都这么搞错了。” “好的。” “如果我死了,那就是中情局干的。告诉他。” “好的。” “普拉姆岛上也许有人想要杀我。告诉他。” “好的。” “如果我死了,告诉他去找这儿的警长西尔韦斯特-麦克斯威尔谈谈。” “好的。” “孩子们好吗?” “好的。” “我快没气了,肺不行了。”我挂掉了。 行,至少我是被录了音的。如果我的电话被联邦调查局的人偷听,那才好呢,让他们听听我怎么对别人说我认为中情局的人要杀我。 当然,我并不真的这么想。泰德-纳什,就个人来说,他会想杀我,但我怀疑一个部门不会赞成干掉一个家伙,只因为他爱挖苦人。但是关键点是,如果这事儿和普拉姆岛有某种不寻常的联系,那么我不会为又出现几具尸体面惊讶的。 昨晚,在我打电话时,我用手电和放大镜查了一下我的家伙和弹药,一切看起来都还好。如果不占用太多时间的话,不会让你走火入魔的话,妄想症也是乐趣所在,我的意思是,如果你正觉得日子单调的话,你可以假想某人想杀你,或者想操你,那么你可以玩些小把戏,像使用汽车遥控点火,或想像有人在窃听你的电话,或搞坏你的武器。一些疯狂的人常常树立一些叫他们去杀人的假想的朋友。而另一些疯子则制造些要杀他们的假想敌。后者,我想,疯狂的程度稍轻,也更有用一点儿。 总之,我这一晚剩下的时间又测览了一遍戈登夫妇的财政记求。 我仔细查看了去年五六月份的,想知道他们是如何安排一趟公差之后的英格兰一周度假的开支的。我现在注意到六月份的护照卡,比通常稍微高出一点儿,这便是他们的证券交易所,一条乎坦大道上的小起伏。而且,他们去年六月的电话单比平常多出100美元左右,表明在五月份可能有长途通话。而且,我假定他们随身带着现金或旅游卡,但账上却并没有什么不寻常的取款记录。这是惟一的而且是第一次显示,戈登夫妇另外还有现金。获得非法收入的人们常常买上几千元的旅游卡,跑到外面去,挥霍寻欢,否则,戈登夫妇们也许知道如何在英国一天只花二十美元。 不管情况是怎样,根据打印件,我们说过,账目很清楚。也不管他们做了些什么,他们隐藏得很好。或者那并不涉及的存取数目并不大,至少不在这个账本上。戈登夫妇很聪明,我提醒我自己。他们是科学家,因为如此,他们小心,耐心,并且细心。现在是星期三早上八点,我已经喝到第二杯差劲的咖啡,在冰箱里四处寻找有什么可吃的。芦笋还是芥未?不,黄油和胡萝卜也行。 我拿了胡萝卜和一桶黄油站在厨房窗前,沉思默想。稀里糊涂,还一边拒绝。我等着电话响起来,等贝恩来确认下午四点的事。但厨房里除钟表声外一片寂静。 今天早上我穿得更漂亮了,棕色棉长裤,斜纹牛津杉。一件亮蓝色上衣搭在厨房椅子的背上,膝上放了枝手枪,丽防弹衣——离开了这儿能用的着的——穿在茄克里面。另外,我是一个乐观主义者,不忘皮夹里放个避孕套。我准备好了去迎接一场战斗或一场浪漫,或这一天中会发生的任何事情。 胡萝卜拿在手中,我朝海湾走下斜草坪。水面上浮着轻轻的雾气,我走出来,到了叔叔码头的尽头,那儿需要大修一下。我向我涉及的地方观望,回忆起那次戈登夫妇在这个码头上靠岸的情景——那大约在六月中甸。我在绿港村克劳迪亚餐馆的酒吧内与他们第一次会面后的一个星期左右。 当他们在哈里叔叔的码头靠岸时,我正在后廊上疗养,老样子坐着,喝着疗养啤酒,用望远镜观察着海湾。这时,我看见了他们。 而一星期前在克劳迪亚餐馆时,他们要我描绘一下去我家的水路,当然,他们找到了。我记得走下码头去迎他们,他们说服我与他们去兜一圈。我们转过了长岛南北福克郡之间的一连串海湾——大匹克尼克,小匹克尼克,诺亚克和南侯德湾,然后出到嘉丁纳海湾,又去了东方角。那时汤姆打开了快艇上的风门,我以为我们要飞到空中去了。我的意思是,这玩意儿开起来了,越过了海湾的障碍。反正,那一次戈登夫妇领我见识了普拉姆岛。汤姆说:“这是我们工作的地方。” 朱迪加上一句:“哪一天我们看能否为你弄到一张参观证,那儿实在很有趣。”是很有趣。 那一天我们还在普拉姆海峡遇上了风和潜流,我以为我要往海峡里吐空肚子,同时好奇地想,这海峡是不是因此而出名的。因为这个英文地名有两层意思:既指海峡又指肚子。我记得我们在水上呆了一整天,回来时精疲力竭,晒得蔫蔫的,又饿,汤姆去买比萨饼,朱迪和我在后廊上喝啤酒,看着夕阳沉下去。 我认为我并不是一个特别讨人喜欢的家伙,但戈登夫妇想尽力与我为友,我并不知道为什么。起初,我并不需要也不想要伙伴,但汤姆英俊而风趣,朱迪又很美,而且聪明。有时事情在发生时总是搞不大明白,但一段时间过后,或一件什么事发生过后,说过的话,做过的事,便意义分明了,对吗? 戈登夫妇也许已知道他们处在危险中,或有可能遇到危险。他们已和麦克斯威尔警长熟悉了,而又想要一个人或一些人来知道他们与警长很熟。那么下一步,他们便花了许多时间和你小子在一起。我想这也许是向某人显示汤姆和朱迪和警察出游的一种方式。如果戈登夫妇发生了什么事,也许我和麦克斯会收到一封信,但我并未屏住呼吸。 另外,这一回想还有一点,那个特殊的六月夜晚,在汤姆带着比萨饼回来之前,空着肚子灌了三瓶酒的朱迪,瞧着叔叔的房子问我:“这样的地方值多少钱?” “我猜大约四万美元,也许更多一点。为什么问这个?” “只是好奇,你叔叔要卖它吗?” “他向我出低于市场的价,但我需要二百年的抵押贷款才行。” 谈话终止了。但当人们问你一幢房子,一只船或一辆车值多少,又问你是否出卖,他们不是太烦人就是想要买。戈登夫妇不是多事的人,现在,当然,我想那时戈登夫妇正期盼着迅速致富。但如果这些钱来路不正,戈登夫妇不会将这钱四处招摇,去买一幢四十万美元的水土豪宅的。因此,这快要到手的钱要么是合法的,要么表面上看是合法的。疫苗?也许。 然后事情出了点岔子。这两个聪明的脑袋在甲板上开了花。像有人在烤肉宴烤架旁掉了一袋五磅装的碎牛肉一样。 记得在那个六月夜晚,我后来对汤姆说我认为到海峡里有点儿危险。汤姆已经从啤酒喝到葡萄酒,脑袋糊成团了。他有一种技术人员式的哲人般的神经质,对我说:“在海湾里的小船是安全的,但船不是为此而造的。” 确实不是,隐晦点说。我醒悟到和埃博拉病毒或其他致命物质打交道的人从本质上讲,是冒险者。他们在生物危害前赢了这么久,便开始以为他们是有魔法护着的。然而他们越出了本性,像深水潜水员去爬山一样,反之亦然。有许多力气,但不知该怎么做。 哎,还是回到九月的星期三早晨,现在是上午九点。曾和我一起站在哈里叔叔码头上的汤姆和朱迪-戈登,已经死了。如今案子却到了我手中,阴差阳错啊。 我转身向房子走回去,清晨的空气和胡萝卜使我活力充沛。而又被两个好人的记忆所驱动着,头脑很清醒。昨天的失望与忧虑被正确地看待,我休息够了,渴望去战斗一场。 在声波显示屏上,似乎还有一点未被连接,需要放上去:酒商弗雷德里克-托宾先生。但首先,想起有人可能在我去海边思考的时候打过电话来。我检查了我的录音电话,没人留言。“讨厌。”哦,哦,约翰。 有点儿受伤害,更多的是恼怒。我离开了屋子。我穿着拉尔夫-劳伦斯牌的亮色上衣,汤朱-希尔费格脾的中津衫,艾迪-包尔牌的长裤,波瑞-艾利斯牌的拳击短裤,用着卡尔-拉格菲尔德脾的剃须水,井带着史密斯和威森牌的左轮手枪。我用遥控器发动了汽车,爬了进去。 “你好,吉普。” 我驶上大路,向东转,开进朝阳里。大路总体是乡村式的,但却成为许多小村庄的主要街道。在闹市区之间有谷仓,农舍,保育院,许多小摊,几家简单然而不错的餐馆,一串古董店,和一些非常迷人的新英格兰护壁板式教堂。 但与我还是一个小家伙时不一样的是,沿路已冒出了两打酒厂。不管葡萄园在哪里,大多数酒厂都在大路边设立了总部,以便和旅游业联合。这儿会举办葡萄酒之旅或免费赏酒会活动。常常伴随着去礼品店的一次义务性游览,在那儿日出夜归的旅游者感到有义务要买上一些当地的葡萄美酒,还有酒乡挂历,烹调书,水瓶塞,茶杯垫等诸如此类。 大多数酒厂建筑物实际上是从农舍和谷仓改建而来,但有一些是新的大复合体,把实际产酒设备,酒类礼品店,一个餐馆,酒馆等融为一体。大路虽然不是阳光大街,而北叉也不是罗纳河斜谷,但四周环境令人愉快,如同穿越鳕鱼角与纳帕山谷时的感觉一样。 酒也不坏。我听说。有一些相当不错。我听说。一些还得了国家和国际奖,我听说。至于我,我会赢得一个妨娘。 在那个叫匹克尼克的小村庄中,我在一个大卸石停车场停下来。那儿一块木牌上写着:弗雷德里克-托宾葡萄园。木牌上了黑色清漆,而刻在木头中的字被涂成金色。一些怪异的呈十字交叉状的彩色条纹分布在清漆表面。如果不是在酒店或在汤姆和朱迪的家中见过,当看到托宾酒标签上也有这样的条纹,我会把这看作是对艺术的破坏行为。注视着托宾先生的木牌上的斜纹漆,我得出结论:这就是艺术。艺术与破坏艺术的行为之间差别越来越难以辨认了。 我从我那昂贵的运动用车中出来,注意到和它一样的车有一打。这也许是这种车的产地。也许。或者,对于那些离开马路便是小路,即意味着停车地的城市或者乡村牛仔们来说,他们是最佳选择?但是我岔开了这问题。 朝托宾复合体走去,压碎又发酵了的葡萄的气味浓烈,成千上万只蜜蜂飞来飞去,有一半喜欢我的雷格非香水。 我怎么描写托宾酒厂呢?哦,如果一幢法国别墅是用美国雪松木条建成的,就是这地方的样子。显然托宾先生花了不少钱来建这一座他梦想中的房子。 我以前来过这儿,认识这地方。即便在我进去以前,我就知道这复合体包括游客接待区,左边是一个大的酒类礼品店。 右边是真正制酒的一侧,一幢矮爬爬的两层楼建筑里充斥着铜缸,压榨机之类的物品。我有一次随导游来过这儿,听了不少胡说人道。人世上从来没有就葡萄一样小的事情编造出这么多废话的道理。我想。梅子还更大点儿呢,不对吗?人们酿造梅子酒,对吗?在这儿扯什么关于葡萄的谈呢? 不管怎样,在这些上面是一个宽阔的中心楼,类似于一个城堡主楼,大约五十英尺高,上面飘了块大旗。我说的不是老光荣旗,而是一块带了托宾商标的黑旗。有的人就喜欢到处挂自己的名所有的墙板都溅着白色,因此从远处看,有点儿像你在旅游手册上看到石灰岩别墅。弗莱迪在这玩意儿中花了大本钱,让我奇怪榨葡萄行业能赚多少钱。 继续对托宾别墅的描述。左边更远处是一个小餐馆,女人和游客们议论纷纷,觉得它很可爱,我说它刻板又沉闷,但不管怎样,如果老城酒馆被健康委员会关闭了,它会成为我的去处之一。 餐馆有一个加盖的走廊,在那儿穿着艾迪、汤米、拉尔夫、莉兹、卡洛尔和帕瑞牌的人们可以坐下,说一些关于葡萄酒的废话,顺便提一下,那酒真的只是葡萄汁掺上酒精罢了。好了,连在这漂亮的餐馆后边的是一个大一些的招待厅,据业主弗雷德里克-托宾签名的小册子上说,那是一个举办婚礼、做礼拜或办酒会的好地方。 我曾经因参加托宾先生的一次尝酒会来过这大厅,那是七月份的事。为了庆贺一批新酒开缸,我猜就是酒酿好了可以卖或狂钦了的意思。我作为戈登夫妇的客人出席,这我可能提过。那一次大约来了两百来人,一些北叉社会的上层人物——银行家,律师,医生,法官,政客,几个从曼哈顿来此度暑假的人,成功的商人和经济人等等。混杂在这些当地体面任务中的是一些艺术家,雕刻家和作家,因为各种原因,未能照海湾对岸的同行们的样子做。也许他们中许多人经济上不得意,任不起汉普顿,但是,他们会告诉你他们比他们的汉普顿同行们更具有艺术上的真诚感。还有,麦克斯被邀请了,但不能来。据汤姆和朱迪说,他们是当中惟一的普拉姆岛的人。汤姆说:“主人和主妇像避瘟疫一样躲普拉姆岛上的人。”我们都为此咯咯笑了好一阵。哎,我想汤姆,还有朱迪,她很聪明。 我记得在那次葡萄汁品尝会上,汤姆也把我介绍给我们的主人,弗雷德里克-托宾,一个单身绅士,第一眼见他是个穿了双舒服的鞋子的男人,你明白我的意思不?托宾先生穿着一套花花公子式的紫西装,一件真丝的衬衫,一个点缀了葡萄藤与葡萄串的领带。令我作呕。 托宾先生很礼貌,但对我有点儿冷淡,当我在聚会中时,这冷淡总让我恼火。我的意思是一个凶杀侦探类似于人际交叉点。一般的主人和女主人都高兴有一两个侦探在场,讲个故事。每个人都喜欢听谋杀。但弗雷德里克在我告诉他对酒的看法之前,他便有点儿不耐烦我了。 我对汤姆和朱迪提起过这位先生对我不够礼貌的事。汤姆和朱迪告诉我弗雷德里克实际上是一个热情的异性恋者。据未迪说,有些人因为弗雷德里克的魅力与举止丽把他误认为是同性恋或双性恋。我从没这么想过。 我从戈登夫妇处知道,醇美温和的托宾先生在法国研究过酒文化,并得了一些葡萄汁学位什么的。 汤姆曾指着一个年轻的女士告诉我那是托宾先生现在的情妇。她是绝对地迷人……二十岁左右,高个,金发,蓝眼睛,身材好像她才从果子冻模型里出来似的。弗雷德里克,你这幸运的混蛋,我怎么错看你了呢? 这样,这是我与这蜜蜂的主人惟一的一次遭遇。我明白汤姆和朱迪为什么把这家伙拣了出来——首先,戈登夫妇喜欢葡萄酒,而托宾产一些最好的酒,但除此之外,酒类行业有一整套的社交模式。如晚会,私人晚宴,葡萄园户外音乐会,海滩上的豪华野餐等等。戈登夫妇看来一整套都上,这令我很吃惊。虽然他们没朝弗雷德里克献媚,或巴结他,当然他们在社交上,经济上,职业上或别的什么上与他都很少共同点。重要的是,我发现汤姆和朱迪会和弗雷德里克这样的家伙搅在一起,有点不符合他们的性格。看着这个名字,是一个有略不发音的“e”的例子,虽然这里所有的人都喜欢在什么东西后面加上个“e”,说得尖刻一点,弗雷德里克这葡萄园主看上去像头傲慢的驴。我有要让他泄气的想法。此外,他有一把胡子,也许还有一辆白色赛车。 我现在正在礼品店中,伸头四处探视,想找到什么好东西送给我那失去的女友,比如一个会用把手说“我在北叉上被拧紧”的瓶塞钻。没那玩意儿,我发现了一个手工漆的陶瓷瓦,一端停了只鹗。这是只样子十分古怪的鸟儿,但我喜欢瓷瓦,因为上面没有酒的图案。 当出纳员包装时,我问她:“托宾先生在吗?” 那漂亮的年轻女士膘了我一眼,回答说:“我说不准。” “我想我见到他的车,白色赛车,对吗?” “他也许就在附近。加上税一共十元九十七分。” 我付了带税的十元九十七分,拿起我的找头和包裹。 “你来过葡萄园观光会吗?”她问我。 “没有,但我看过一次啤酒观光会。”我从夹克里掏出警察证举到她面前。“警察局,小姐。我想请你做的是拨打电话,尽力找到托宾先生,让他利索点过来。怎么样?” 她点点头,按吩咐的做了。她向电话里说:“玛丽琳,这儿有个警察想见托宾先生。” “利索点,赶快!” “别耽搁。”她把我的话改装了一下,“好的,好,我会告诉他。” 她挂上电话,对我说,“他马上下来。” “从哪儿上去?” 她指着对面墙里一扇关着的门说:“那儿通向塔楼套间——业务办公室。” “好,谢谢。”我走到门边,打开,发现自己置身于一个大又圆的木板地共用区,有点儿像大厅,这是塔楼的基部。一扇门通向发酵缸,另一扇是我刚才从接待区进来的门,一扇玻璃格子门通向酒厂的后部,还有一段楼梯通向上面,在它的右边,是一部电梯。 电梯门开了,托宾先生大步流星走出来,匆匆地往礼品店去,几乎没瞟我一眼。我注意到他脸上若有所思的表情。我叫道:“托宾先生?” 他转向我:“哎。” “科特尼侦探。”我有时读错我自己的名字。 “哦,我能为你做些什么?” “我需要占用你一些时间,先生。” “关于什么事?” “我是个凶杀案侦探。” “哦……戈登夫妇。” “是的,先生。”他显然不记得我的股,虽然还是七月里他见过的那张脸。当然,我的名字稍微改了一下,但不管怎样,我不打算提醒他。考虑到我的状态,职权范围和所有那些技术废话,我只是没听麦克斯在电话中的留言而已。我对业主说,“我了解到你是被害者的朋友。” “是的……我们是社交场合的熟人。” “我明白了。”看着弗雷德里克-托宾,我懊恼地承认,他穿得有点像我。一大堆设计师品牌和帆布跑鞋。他没带着葡萄领结,但在亮蓝色上衣胸前口袋里点缀了傻乎乎的百合色叠绉。 托宾先生五十岁左右,也许更年轻,不到中等个头,这也许就是他那拿破仑情结的原由。他有一头丰厚的短褐发,虽然不全是他自己的。还有一撮修剪得整整齐齐的胡子。他的牙齿,也不是他自己的,珍珠般洁白,他的皮肤给晒成棕色,总而言之,他是一个修饰得很好,说话得体,举止得体的人。但所有的化妆和修饰也改变不了他那小而黑亮的眼睛,骨碌乱转,似乎容纳它们的眼睛过于宽绰,它们没怎么粘牢在眼睛里。 托宾先生身上带着一种松木剃须液的味道,我不知那会不会招惹蜜蜂。 他问我:“你想问我问题,是吗?” “就几个常规问题。”但顺便说一句,凶杀调查中并没有常规问题。 “对不起,我不……我的意思是,我对发生在戈登夫妇身上的事情一点儿也不知情。” “哦,他们被谋杀了。” “我知道……我的意思是……” “我只需要了解一些背景。” “也许我该叫我的律师。” 听了这,我眉毛抬了抬,我说:“这是你的权利。”我又补充道,“我们可以去警察局提问,你的律师在场;也可以就在这儿10分钟解决。” 他看上去是在考虑。“我不知道……我不习惯这样。” 我以我最温和的语调说:“瞧,托宾先生,你不是一个嫌疑犯。我只是在对戈登夫妇的朋友进行访谈,你知道……背景。” “我明白,好……如果你认为我能帮帮忙,我会乐意回答你的任何问题。” “你往那边走。”我想让这家伙远离电话,于是我说,“我从未散步穿过一个葡萄园。我们可以走走吗?” “当然。实际上,你到的时候我便准备这么做了。” “这对每个人都管用。” 我跟随他出了玻璃格子门,走到阳光里。两个小型的卸货卡车停在附近,装满了葡萄。托宾先生告诉我:“我们两天前开始收摘。” “星期一?” “是的。” “这是你的好日子。” “是愿望实现的日子。” “我猜你整天都在这儿。” “我很早就到这儿了。” 我点头。“好收成?” “非常好,谢谢。” 我们走过后面的草坪,进了最近的葡萄园,在两排未摘的葡萄之中。味道实在好闻,蜜蜂还不曾落到我身上,谢天谢地。 托宾先生指着我上面有他的商标的小包问:“你买了什么?” “为我女朋友买的彩绘瓦。” “哪一个?” “贝思。” “我的意思是,哪一种瓦?” “哦,有鹗的。” “他们时兴起来了。” “彩绘瓦?” “不,鹗,看,侦探……” “它们很古怪。我读到它们以交配为生。我想它们也许不一般。它们为什么以交配为生?” “侦探……” “但我读到过另外一种说法。当雄鸟返回同一巢时,雌鸟会以交配为生。你知道,野人会在大树上搭起平台,而它们则把巢搭在那儿。鹗,不是那些野地居民。” “侦探……” “接下来说的是雌鸟并非真的坚守一夫一妻制。它们恋巢。它们每年返回同一个巢,然后勾搭上第一只出现的雄鸟。但有点儿像南汉普敦夏日别墅里的夫人们。我的意思是,ok,那雄鸟也许死了,或者院子弹了。那么他再也不出现了。但有时他只是迟了一步,没搭上火车,你知道吗?同时,她正在与那可怜的家伙交配呢。但反正,回到鹗上来……” “请原谅,侦探……什么?” “请叫我约翰。” 他膘了我一眼,我看出来他正努力回想我是谁,但不能确定。无论如何,在我这一番小小的哥伦布路线上面,托宾已经断定我是个白痴了。他稍稍轻松了一点,对我说:“我听到这事很惊讶。”他又补充道,“多悲惨呀。他们是那样年轻而富有生气。” 我不答话。 “你知道什么关于葬礼安排的事情吗?” “不,先生,我不知道。我想戈登夫妇还在医检办公室里……医学检查。他们现在都成一块块的了,以后再缝到一起去。就像医学检查人员用器官做拼字游戏。我的意思是,人们怎么才知道器官丢失了呢?” 托宾先生不置一词。 我们沉默着在葡萄园中穿行了一会儿。有时如果你不问问题,那个被你面谈的人便会不安并开始胡言乱语,以填补沉默的空白。一两分钟后,托宾先生说:“他们看上去是那样好的人。” 我点头。 他等了几分钟,又说道:“他们在世界上不可能有仇敌的。但普拉姆岛上却有些奇怪的动静。事实上,发生的这事儿像一次盗窃,这是我在广播中听到的。麦克斯威尔警长说这是一次盗窃案。但一些媒介却尝试要把它和普拉姆岛联系起来。我应该给麦克斯威尔警长打个电话,他和我是朋友,熟人,他认识戈登夫妇。” “真的?这儿的每个人似乎都彼此认识。” “看起来是这样。是因为地理位置的缘故。我们三面环水。它看来几乎像一个小岛。最后,每一家的门路互通。这就是为什么如此烦人的原因。有可能是我们之中的某人做的。” “你指杀手或被害者?” “哦,随便哪一个。”托宾先生回答道,“杀手可能是我们中间的一个,被害者也有可能是……你认为杀手会再次出击吗?” “哦,我希望不会。我已经有够多的要做了。” 我们在这老长的一行葡萄藤中一直走着,但托宾先生止住不说了,于是我问他:“你与戈登夫妇有多熟?” “我们是社交场上的朋友。他们对酿酒的传奇与魅力很着迷。” “真的吗?” “你对葡萄酒感兴趣吗?侦探?” “不,我是喝啤酒的人。有时喝点伏特加。嘿,这个听起来怎样?”我向他甩出克朗平斯基的真正的土豆伏特加。天然醇味。“你认为怎样?妨妹行业,对吗?这儿到处都是马铃薯。长岛的整个这一端都可能泡在酒精里。一些人看到的是葡萄果冻和土豆泥,我们看到的是葡萄酒和伏特加。你怎么认为?” “有趣的想法,”他从藤上摘了一串葡萄,挤了一个到嘴里。“味道真不错。甜美醇厚,又不是太甜。今年阳光雨露恰到好处,将是一个丰收年。” “好极了。你最后一次见到戈登夫妇是什么时候?” “大约一星期以前。这儿,尝尝这个。”他把几个葡萄放到我手中。 我放进嘴里,嚼起来,吐出皮。“不错。” “皮上喷洒过东西了。你应该把仁挤进嘴里,这儿。”他递给我半串。我们一直走着,像是老朋友似的,往嘴里捞着葡萄仁——但不是往对方嘴里。我们还没有那么亲密。托宾先生继续说着天气,葡萄这些事儿。他说,“我们有和被尔多一样适度的年降雨量。” “你没说有?” “但我们的红葡萄酒不像波尔多那类酒那么浓。我们的质地不同。” “当然。” “在彼尔多,他们让果皮在发酵后的新酒中浸上好长一段时间,让它变软。然后他们把酒在桶中存上个两三年。但这对我们来说行不通。我们的葡萄和他们的之间隔了一个大洋。他们是同一种的,但却因此发展出不同的特点。就像我们。” “好见地。” “在放酒瓶上架时,我们必须做得比波尔多人做得要更小心一些。我早些年出过些错。” “我们都会出错。” “因此保护水果更重要,比如,比较起为鞣酸的昧道而担心起来,我们不像在被尔多一样放鞣酸。” “这就是我作为一个美国人骄傲的地方。” “酿酒时,一个人不能死抠理论,教条化。而必须发现什么管用。” “这和我的工作差不多。” “但我们可以从老手那儿学。在彼尔多,我知道了叶面宽的重要性。” “是找对了地方去学。”这不像一个历史教训那么可恶,但却是一个讨厌的附和之辞。然而,我让他胡说着。我止住了一个哈欠。 他说:“在这北纬的地方,叶子可以捕捉阳光。在法国南部,意大利和加利福尼亚就不存在这个问题。但在这儿,像在波尔多,你得在时面覆盖和葡萄的光照率上维持平衡。” 他继续说,说了又说。 但,我发现自己几乎喜欢这家伙了。尽管我的第一印象。我的意思不是我们会成为好朋友,而是弗雷德里克-托宾还有些可爱之处,虽然有点儿过火了。你可以说他热爱他干的这一行。在葡萄藤中他看来非常自在。我开始理解戈登夫妇为什么喜欢他。 他对我说:“北叉的气候自成一体,与周围不同。你知道我们比海湾对面的汉普敦的日晒充足吗?” “你开玩笑。那在汉普敦的富人知道吗?” 他继续说:“知道海湾对面的康涅狄格阳光更充足?” “不是你说的吗?为什么?” “这与水域以及周围盛行的风向有关。我们是海洋性气候,康涅狄格是大陆性气候。那儿水中的温度可能比这儿要冷上10度。要那样会危及葡萄。” “这还用说。” “而且,这儿从来不太热,适宜葡萄生长。我们周围的水域对气候有中和作用。” “更温暖,更阳光明媚。鹗鸟飞回来了,妙极了。” “土壤也很特别。是非常肥沃的冰川土,养分适宜,通过下面的沙层得到水分。” “小子,我告诉你,当我是个小孩时,如果有人对我说,‘嘿,约翰,这儿有一天会变成葡萄园!’你知道,我会当他的面大笑,在他那玩意儿上踢上一脚。” “你对这感兴趣吗?” “非常。”一点儿也不。 我们转进另一排藤中,一架机械收采机正在从藤上把葡萄击落。葡萄串便被吸入了这奇怪的玩意儿里。谁发明了这玩意儿? 我们又钻进另一排藤中,几个适婚年龄的年轻人,穿着短裤和托宾t恤,在手工采摘,一篮一篮的葡萄放在葡萄藤下。葡萄园的主人停下来,与他们逗乐子。他今天兴致不错,而那帮小年轻们也应和得很好。他也许老到可以做她们的父亲了,但姑娘们纯粹只是注意钱。我得用尽魅力和智慧来把她们的内衣脱下,我却知道有钱的家伙虽然不对年轻女人说些聪明又迷人的话——比如,“让我们这星期从刚果飞到巴黎。”——却每次都奏效。 一两分钟后,我们从这群小葡萄采摘者处走开,托宾先生对我说:“我今天早上没听广播,但我的一个雇员告诉我,她从广播上听到,戈登夫妇可能偷了一根奇特的新试管。准备卖掉。显然他们被出卖并谋杀了。是这样吗?” “看上去像是这样。” “没有瘟疫……或什么流行病的危险——” “根本没有。” “好。那天晚上许多人在担忧。” “别再担心了。你星期一晚上在哪里?” “我?哦,我和许多朋友在一个晚宴上。我自己的餐馆里,事实上,就这儿。” “什么时候?” “大概八点钟。我们还没听到新闻。” “早些时候你在哪里。像五点,或五点三十分左右?” “我在家里。” “独自一人?” “我有一个管家和一个女朋友。” “很好。他们能回忆起来你五点三十分时在哪里吗?” “当然。我在家。”他继续说,“这是采摘的第一天,我在黎明时到这儿。四点钟我已经累得精疲力竭。回到家去睡觉。然后我又回到这儿参加晚宴。算是为丰收而举行的小庆祝活动。你从不知道第一次采摘何时开始,所以它是自发性的。在一两个星期内,我们会举行一次大的丰收晚宴。” “好一种活法。”我问,“参加晚宴的是哪些人?” “我的女朋友,房地产经理,一些朋友……”他看了看我,说,“这听起来像是审问。” 应该是。而且是。但我不想让托宾先生不安,而去叫他的律师,或麦克斯。我对他说:“这只是些标准问法,托宾先生。我试着要勾勒出一幅星期一晚上每个人所在的位置和所干的事情的图景。这一类的吧。当我们有个嫌疑犯时,那么戈登夫妇一些朋友和合作者可以成为见证人。你明白了吗?到我们知道时才知道。” “我明白了。” 我让他镇静了一会儿,我们又开始关于葡萄的交谈。这家伙挺圆滑的,但和其他任何人一样,他有点儿不安和糊涂。我问他:“上一星期你何时何地见过戈登夫妇?” “哦,让我想想……在我家举行的晚宴上。我有几个人参加。” “你吸引戈登夫妇的地方在哪里?” “你什么意思?” “就我说的意思。” 他回答说:“我想我指的是另一层意思,侦探。” “那么你为什么邀请他们到你的房子来?” “哦,……说实话,他们会讲一些关于普拉姆岛的十分吸引人的故事。我的客人们喜欢听。”他又说道,“戈登夫妇赚来了他们的晚宴。” “是吗?”戈登夫妇很少对我说起他们的工作。 “还有,”他说。“他们是一对非常漂亮的夫妇。”他问我。 “你……我指……我想当你看到他们时……但她是一个少见的美人。” “确实她是。”我问,“你干她吗?” “对不起?” “你与戈登夫人有性关系吗?” “老天爷,没有。” “你试过吗?” “当然没有。” “你至少想过吧?” 他考虑了一会儿他是否想过,然后说:“有时,但我不怎么爱追逐女人。我身边已经够多了。” “是吗?”我猜当你拥有葡萄园,别墅,发酵缸和装瓶场时,香摈酒就起作用了。我想知道那些只拥有小酒厂的家伙会和葡萄酒商一样情场得意吗?也许不会。瞧着吧。 不管怎样,我问托宾先生:“你去过戈登夫妇的家吗?” “不,我甚至不知道他们住哪儿。” “那么你往哪儿送社交请柬呢?” “哦……我的公关联系人负责这事儿。但如果我想一想,我记起他们住在……住在拿骚角。” “是的,先生。新闻里会有。拿骚角居民被谋杀。” “是的,我还记得他们提到他们在水上有一处地盘。” “确实他们有。有过。他们经常定期往返普拉姆岛。他们可能在宴会上讲普拉姆岛故事时附带提起过几十次。” “是的,他们提过。” 我注意到托宾先生慧发的根部有豆大的汗珠。我不得不提醒自己,即便最无辜的人也会出汗,当他们处于(文明而又温和的三度审问下时)。我的意思是:我们过去常说到老早从别人嘴里逼出话来——你知道——怒视的灯光,不停顿的审问,第三度什么的。今天,我们非常温和,但有时无论你多么温和,一些人——无辜的或是有罪的人都一样——只是不喜欢被提问。 天气有点暖和了。我脱下我的鲜蓝色上衣,甩到肩膀上。我的史密斯和威森牌手枪在我的脚躁上。因此,托宾先生没受惊吓。 蜜蜂已发现了我,我说:“这玩意儿咬人吗?” “如果你惹它们,它就会叮。” “我不惹它们,我喜欢蜜蜂。” “他们实际上是黄蜂,黄夹克。你一定洒了些它们喜欢的科隆香水。” “雷格非。” “这是它们喜欢的。”他又说,“别理它们。” “对。星期一晚上戈登夫妇受到邀请了吗?” “不,我不会正式邀请他们来这样一个小型的朋友聚会……星期一聚会大都是一些亲密的朋友和生意上有来往的人。” “我明白了。” “你为什么问这个?” “哦,只是为了解嘲。你想,如果他们被邀请了,也许他们会更快回家,穿戴好……你想过没有,他们可能就此错过了与死亡的约会。” 他回答:“没有人错过了与死亡的约会。” “是的,你知道,我认为你是对的。” 我们现在是在一排结着紫葡萄的藤中。我问托宾先生:“为什么紫葡萄酿出红葡萄酒?” “为什么……?哦,……我想你也许叫它‘紫葡萄酒’更正确。” “我会的。” 托宾先生说:“这其实叫做pinotnoir,noir的意思是黑的。” “我懂法语。这些葡萄叫黑葡萄,它们看上去是紫的。而酒却叫红酒。你看为什么人们会搞混了?” “其实不是那么复杂。” “当然是的。啤酒就简单,有贮藏啤酒和高级啤酒,还有麦芽酒和浓烈黑啤酒。不提清啤酒和黑啤酒。起码有贮藏啤酒和高级啤酒,谈色或普通的。你走进一个酒吧,能从塞子上看到是什么,因为塞子上贴了标签。你可以问,‘瓶子里是什么?’当他们稀里哗啦被倒出来时,你说,‘老兄。’故事结束。” 托宾先生微笑着。“这真有趣,实际上,我在大热天喜欢喝杯好的冰啤酒。”他诡秘中今地朝我靠过来说,“别告诉任何人。” “你的秘密在我这儿很安全。嘿,永远这样。你在这几有多少亩地?” “这儿我有二百英亩。另外四处散布了二百英亩。” “哇,这很大。你租土地吗?” “一些。” “你从玛格丽特-威利处租地吗?”他没有立即回答,如果我是和他对面坐在一张桌旁,我就能看清我说“玛格丽特-威利”这一刻他脸上的表情。但他的迟疑已经够意思的了。 最后,托宾先生回答:“我相信我租了。是的,租了。五十英亩。你为什么问这个?” “我知道她租地给酒商。她是我叔叔和婶婶的老朋友。世界很小,小叉。”我转变话题问,“这么一来,你是叉上最大的一粒葡萄吗?” “托宾园是北福克最大的葡萄园,如果你指的是这个的话。” “你怎么经营到这一步?” “勤劳,丰富的葡萄种植知识,毅力和一流的产品。”他又说,“好运气。我们怕的是飓风。八月末到九月初。有一年收获很晚,大约十月中旬。不下六次踞风从加勒比海岸吹过来。但每一次都朝了另一个方向拐去了。巴克斯在守护着我们呢。”他又解释说,“巴克斯是酒神。” “和一个极好的作曲家。” “那是巴赫。” “对。” “顺便提一下,我们这儿有音乐会,有时有歌剧。我可以把你加到我们的投递单中,如果你喜欢的话。” 我发现我们正朝那大木条复合体走。我说:“这太好了。酒,歌剧,好伙伴。我会把我的名片透过来。这会儿用光了。” 当我们朝酒厂走去时,我四下看看说:“我没看到你的房子。” “我实际上不住这儿。在塔楼顶部我有一个位处,但我的房子得从这儿往南去。” “在水上?” “是的。” “你用船吗?” “偶尔。” “帆还是机动?” “机动。” “戈登夫妇曾是你屋子里的客人?” “是的,有几次。” “他们乘船而来,我猜。” “我相信他们来过一两次。” “你乘自己的船去拜访过他们吗?” “没有。” 我准备问他是否他有一辆白色“保时捷”,但有时还是不要问一些你能以其他途径发现答案的问题。问题会向人泄露秘密,会把他们吓着。弗雷德里克-托宾,像我说的,不是一个谋杀嫌疑犯,但我有一种印象:他隐藏了什么事情。 托宾先生领我穿过出口。他说:“如果有什么再需要我帮忙的,请通知我。” “好的……啊,我今晚有个约会,我想买瓶葡萄酒。” “试试我们的墨尔本红葡萄酒。九五年度的无与伦比。但价钱稍微高一点。” “你为什么不给我看?我还有几件东西要包一下,不管怎样。” 他迟疑了片刻,然后领我进了礼品店。它连在一个宽敞的品酒厅旁。是一间非常漂亮的房间,有三十来尺长的橡木品酒吧台,另一边是半打售货亭,到处都是葡萄酒箱子,架子,染色玻璃窗,菱形玻璃瓦地板,等等。十多个爱喝葡萄酒的人在房间里漫步,评论商标,或在吧台旁咕嘟咕嘟地喝免费酒。与正在倒酒并努力微笑的年轻男人和女人作愚蠢的交谈。 托宾先生对其中一个倒酒者问了声好,她叫莎拉,一个漂亮的二十四五岁的年轻女子。我猜测弗雷德里克自己挑选的家具,他对漂亮干净的东西很有眼光。老板说:“莎拉,倒酒给……先生……” “约翰。” “给约翰倒一点九五年的墨尔本酒。” 她照办了,手很稳当。倒进一个小杯子里。 我晃了晃那酒,显示我很在行。我吸了一下,说:“香味很好。”又把它举到灯旁说,“好颜色。紫色。” “还有优美的手指。” “哪里?” “它们推杯子的样子。” “对。”我呷了一小口。 我想,还可以。那提炼出来的纯昧,其实和牛排一起吃应该不错。我说:“有葡萄昧,很友好。” 托宾先生热情地点着头。“是的,而且激烈。” “非常激烈。”激烈?我说,“这比纳帕墨尔本昧儿更重更强劲-些。” “实际上,是更淡一些。” “我就是这个意思。”我本应见好就收。“好。”我放下玻璃杯。 托宾先生对莎拉说:“倒九五年卡百纳酒。” “这就够了。” “我想让你看看有什么不同。” 她倒了,我尝了尝说:“好,不那么烈了。” 我们闲聊了一会儿。托宾先生坚持要我再尝一种白葡萄酒。 他说:“这是我用夏敦埃和其他几种我不想透露名称的白酒混合而成的,色泽很美,我们管它叫秋日澄金。” 我尝了一口:“很宜人,但不太烈。” 他不回答。 我说:“你曾想到过要把你的酒命名为‘愤怒的葡萄’吗?” “我会让我市场部的人采纳这个建议。” 我评论道:“好商标。” 托宾先生告诉我:“我所有的红葡萄酒都贴有波洛克派的艺术标签,我的白酒上标签是德库宁的。” “是这样的吗?” “你知道——杰克逊-波洛克和威廉姆-德库宁。他们都住在长岛,在这儿创作出他们的一些最佳作品。” “哦,那些画家。对,波洛克是个角色。” 托宾先生没有答话,但膘了一眼他的手表,显然是厌倦了我。 我四周看看,发现一空货亭,远离倒酒的人和顾客。我说:“让我们到那儿坐一分钟。” 托宾先生不情愿地跟着,在货亭里和我相对面坐。我呷了一口卡百纳,对他说:“就几个标准问题。你认识戈登夫妇多久了?” “哦,大约一年半。” “他们和你谈论他们的工作吗?” “不。” “你说他们喜欢讲普拉姆岛的故事。” “是的,哦,泛泛而谈。他们从不泄露任何政府秘密。”他微笑着。 “这就好。你知道他们是业余考亩学者吗?” “哦,……是的,我知道。” “你知道他们属于匹克尼克历史协会吗?” “是的,事实上,这是我们认识的起因。” “每个人看上去都像是匹克尼克历史协会的一员。” “协会大约有五百个成员。不是每个人都是。” “但每个我遇到的人都好像是。这是不是像一个别的什么的掩护组织吗?” “据我所知不是。但那样的话会很有趣。” 我们都微笑了。他看上去像是在思索什么;我可以判断出一个人是否在思索,而且我从不打断一个思索者。最后,他说:“事实上,匹克尼克历史协会星期六晚上要开个晚会。我在我的后草坪上做东。这个季节的最后一个露天晚会。如果天气允许的话,你为什么不来参加呢?” 我猜想现在戈登夫妇不能来,他就多出两个空位来了。我答道:“多谢。我尽量来。”实际上,我不会错过的。 他说:“麦克斯威尔警长可能来。他了解所有细节。” “好极了。我能带上些东西吗?比如酒?” 他有礼貌地笑了。“只带上你自己。” “和一个客人。”我提醒他。 “是的,一个客人。” 我问托宾先生:“你曾听到过什么……什么关于戈登夫妇的闲话吗?” “比如说?” “哦,比如说,性。” “一个字也没听到过。” “财政问题?” “我不会知道的。” 一轮又一轮,我们又呆了十分钟。有时你会发现一个人在撤谎,有时不会,任何谎言,无论多么小,都是有意义的,准确地说,我并末抓住托宾在撒谎,但我非常肯定他关于戈登夫妇知道的比他透露出来的要密切得多。就事情本身而言,这不是很重要,我问托宾:“你能列举出随便哪一个戈登夫妇的朋友吗?” 他想了一会儿,然后说:“好,我说过的,你的同事,麦克斯威尔警长,就是一个。”他又说了几个其它人的名字,但我不认识。 他说:“我真不大了解他们的朋友和职业合作者们。我说过……哦,让我直说吧——他们有点儿类似于食客。他们漂亮,谈吐不凡,又从事有趣的工作,又都是博士。你可以说我们都从这种安排中得到了些什么……我喜欢我周围聚集一些优雅又有意思的人。是的,这有点儿浅薄,但你会惊讶于这些有趣而美丽的人们是多么的浅薄。”他又补充道,“对发生在他们身上的事我很难过,但我再也不能帮助你什么了。” “你已经帮了很多了。托宾先生。我真的很感激你的时间,而且很欣赏你没有弄来一个律师把事情搞大。” 他不回答。 我快步走出货亭。他也一样。我说:“你会陪我一起走到我的车边吗?”“如果你乐意的话。” 我在一个柜台前停下来,那儿有许多关于酒的书,包括一些关于托宾葡萄园的小册子。我收集了一套,把它们扔进我的小包里。我说:“我是那些手册迷中的一个。我有从普拉姆岛上拿来的所有的册子——关于牛痘,糙皮病——反正,我从这件案子上受了-次真正的教育。” 他又一次不答话。 我请他帮我找到九五年墨尔本酒,这是他说过的。我顺便提一下那标签说;“杰克逊-波洛克。我从来没猜到。现在今晚约会时我有话可说了。”我把酒拿到出纳员处,如果我以为托宾先生准备把它归于好意而予以报销的话,我就错了。我付了全价,加上税。 我们走出来,走进阳光里。我说:“顺便提一下。我曾和你自己一样,是戈登夫妇的熟人。” 他停下来不走了,而我也停下来。他看着我。 我说:“约翰-柯里。” “哦,……是的。我记不起这名字了。” “柯里。约翰。” “是的……我现在记起来了。你是那个受伤的警察。” “对,我现在感觉好多了。” “你不是一个纽约市的侦探吗?” “是的,先生。被麦克斯威尔警长聘出来帮忙。” “我明白了。” “那么,戈登夫妇提到过我。” “是的。” “他们说了我什么好话吗?” “当然他们说了,但我不怎么记得清了。” “我们实际上见过一次。七月份。你在你那大房间里开了一次大的尝酒会。” “哦,是的……” “你穿一件紫色西服和一条饰有葡萄藤图案的领带。” 他瞟着我。“是的,我想我们确实见过面。” “这是无疑的。”我向四周卵石地看去,评论道,“如今每个人都有四轮传动装置了。那边是我的。它说法语。”我解释说,当我遥控发动时。我问托宾先生,“你的白色‘保时捷’在那边吗?” “是的,它在那边。你怎么知道的呢?” “我只是想它有可能是。你是一个‘保时捷’型的家伙。”我伸出手,我们握手。我说:“我可能会在你的晚会上看到你。” “我希望你发现是谁干的。” “哦,当然我会。我总是这样。ciao1。bonjour。2” “bonjour就是你好。” “好的。aurevoir。3”我们分手了。我们的脚步嘎吱嘎吱踩在硬石路上。朝相反的方向去。蜜蜂追我到车边。但我迅速钻进车里,开走了。 我想着弗雷德里克-托宾的事。这个业主,“保时捷”,所有美的事物的鉴赏者,当地的大腕,死者的熟人。 我的职业敏感告诉我他很滑溜。我不应该再花一分钟考虑他。关于戈登夫妇为什么被谋杀和谁是凶手,我已推出的理论没有一条符合托宾先生。但我的直觉告诉我要继续跟踪这位绅士。 1意大利语,再见。 2法语,你好。 3法语,再见 第17节 我沿着主干道向西开,一边试图读懂汽车驾驶手册。按了几下挡泥板的按钮,那边的“指示”框上便显示所有数据,百分之百的美国性能。这应该是坐在车子前座上能做到的最有趣的事。 当下我感觉技术上长进不少,于是拿自己的蜂窝式电话打通我的电话留言机。“我告诉你,要是那些人现在看到我们正驾车经过这些旧农庄和村落——” 这时留言机答道:“您有三条留言。” 有一条一定是贝思留的,但事实上是麦克斯。他重申我不要再管这案子,叫我回个电话,我可不愿意。第二条来自法纳利:“晴!约翰-柯里,听我说,如果你需要从那儿脱身出来,只管叫我。同时,我有一些关于开枪者的线索,所以我不想到处张扬,除非你需要帮助。为什么这么多人想杀死我的搭档?嗨,我和沃尔夫私下谈过了,他不相信电视上的人不是你,而且说有消息证实是你,要你接受他的质询。我建议他监听你的电话,现在就是了,可要少惹麻烦。” “谢谢。” 最后一条也不是贝思的,正是我的顶头上司安德鲁-沃尔夫中尉。他只讲了句,“望你尽早回个电话给我。”事情不妙。 我怀疑纳什和沃尔夫是否真认识,但无疑纳什的确已告诉沃尔夫电视上的人就是约翰-柯里,而且正在疗养期间破一起凶杀案。所说的都是事实,我猜测沃尔夫正想从我这得到解释。我想自己能解释是怎么卷进这起案件的,但很难解释为什么沃尔夫中尉在约翰口中却成了个傻瓜。 前后思量了一番,看来最好是不回电话,也许应该找律师。没有做好事不受惩罚的,我是说,我在竭力做个好公民,丽说服我卷入案件的那家伙,我的伙伴麦克斯,窃取我的脑力劳动的成果,又让我同联邦特工搞可恶的竞争,甚至还把我的徽章取走了,事实上他从未给过我徽章。贝思还是没有电话。 我一直提醒自己做个英雄,但我确信遭到枪击不会是英雄行为。还是孩子的时候,只有向坏家伙开枪才是英雄,可眼下每个生病的,遭劫持或枪击的都成了英雄。可我如果能利用这次英雄事迹摆脱可恶的麻烦,我当然会做。问题是媒体创造的英雄只有大约九十天的短命,我在四月中旬遭枪击,也许该通知我的律师了。 现在我正从卡桥格村开往城区,如果你不注意我的车一下子就会开过去。这个村庄历史悠久,古雅干净,与大多数村庄一样繁荣,我猜部分原因在于葡萄酒生意。大街上拉着各式广告的横幅,比如每年一度的东区港海洋节,还有在霍顿角灯塔举行的伊索托普爵士舞专场音乐会。多的就不用说。 嗯,夏天正式结束了,对于当地居民和一小部分的游客来说秋季也有许多事可做。我总怀疑这儿每年十一月都要举行一场只对本地人开放的大型聚会,名字就叫“北福克居民庆祝游客滚蛋的狂欢节。” 就这样我一边慢速开车一边留心那幢匹克尼克历史协会的房屋,我记得在主干道附近。大路的南面是有村庄的绿化带,宣称坐落有纽约最古老的房子,标志上写着大约在一六四九年。这儿看上去不错,我驾车沿着一条窄道穿过绿化带,上面坐落着一些由老式隔板和木瓦砌成的建筑物,幸亏没有颈手枷、木桩、浸水凳或者其它早期美国人为受虐和施虐者准备的公共陈列物。 终于我看见离村庄绿地不远处有一间白色大房子,隔板制的,很像一间大楼,前面有几根高高的白梭子。草坪上竖着一块木制齐乎达尔风格的标志牌,写着“匹克尼克历史协会”几个字,下面写着“博物馆”和“礼品店”,“店”字拼成了两个“p”和一个“e”。我曾经赢过一次拼宇游戏,里面就有这个词。 由两条短链子悬着的另一张标志牌上则写着这家博物馆兼礼品店开放的日期和时间。劳动节之后,只限于周末和假期开放。 牌子上有个电话号码,我便拨了这个电话,是录音信息。一个女人用仿佛录于一六四0年的声音重复着时间、事件等情况。 我可是从不让别人的日程耽误自己事的人,于是下了车拾级走上大门厅,敲敲古旧的黄铜门环。我使劲撞击了一下,但似乎周围都没有人,那边的小型停车场也没有车子。 我又回到车里,拨通新朋友玛格丽特-威利的电话。她接了电话,我说:“威利夫人,早上好,我是柯里侦探。” “你好。” “您提到可能去匹克尼克历史协会的博物馆看看,我整天都在想这个事。您认为今天去可以找到负责人谈话吗?主席叫什么?威瑟斯布恩?” “叫怀特斯通,爱玛-怀特斯通。” “对,今天能见到她吗?” “不知道……” “我为什么不打电话给爱玛-坏特斯通——” “我来打,她可能会同意在博物馆里见你。” “太棒了。非常感激——” “我怎么找您?” “听我说,过十到十五分钟我给您回电话,我现在在车里,但得停下来给母亲买件礼品,今天是她生日。嗨,我打赌你们博物馆里一定有个礼品店。” “的确有。” “太好了,顺便说一声,我和哈里叔叔谈过并转告了您的问候。” “谢谢。” “他说向您问好,并说离开此地时会打电话给您。”我没提哈里叔叔已经失去性能力了。 “太好了。” “对,那好,如果怀特斯通夫人或者历史协会的其他负责人上午能见我的话我将深表感谢。” “我尽力而为,也许得亲自去。” “麻烦您了,也谢谢您昨天的帮助。” “不用谢。” 我险些忘了谢她:“那十五分钟后我再打过来。” “今天你朋友在你身边吗?” “我的搭档?” “对,那位年轻女士。” “她过会儿就来。” “她令人愉快,我喜欢和她交谈。” “我们打算结婚。” “多么不幸。”她挂了电话。 噢,就这样吧。我又把车子挂上挡,那个女性声音又回来了,叫我“取消紧急刹车装置”,我依言照办。我又玩了一会儿计算机,想把这套选择系统删掉,希望那个声音说,“你为什么要杀死我?不喜欢我吗?我只是想帮你。” 要是车门被锁、油踏板又掉到地板上该怎么办呢?我边想边把驾驶指南扔进皮套箱里。 我将车往南开上“臭鼬路”,名字很有趣,接着又穿过通向拿骚角的堤道。 开到戈登家所在的街道时我注意到麦克斯那辆白色吉普停在犯罪现场外。于是我转进墨菲家的车道,开出了戈登房屋的视野。 我把车径直开到墨菲家的后院,看到他们都在看电视,那间屋又被称做佛罗里达式,相对于原先房子是一种遮窗式的沿伸。电视正放着,我敲敲纱门。 埃德加-墨菲站起来,看见是我,便打开门说:“又回来啦?” “是的,先生,我只需占用您一会儿时间。” 他挥手让我进去,墨菲夫人站起来随便打了个招呼,电视还在放着。那一瞬间我仿佛置身于佛罗里达父母的家里——同样的房间,同样也开着电视,甚至人也相似。不管怎样,我得问问他们:“请描述一下你们在六月份看到停在隔壁的双座轻型汽车。” 他们俩都讲了一番,但描述能力有限。最后我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笔,随手拿张报纸让他们把汽车的轮廓画下来,但他们说设法画。我便给他们画了辆“保时捷”的外形。本来是不可以像这样引导证人的,可这又算什么。他俩点点头,墨菲先生说:“是的,就是这样,又大又宽,像个翻过来的洗衣盆。”墨菲夫人也表示同意。 我又从口袋里取出托宾酒厂的宣传册子,折起来只显出厂主托宾的一张黑白小照片。我不让他们看到整个册子,防止他们告诉每个熟人警察正怀疑托宾谋杀了戈登夫妇。 墨菲夫妇仔细看了看照片。同样,这种不把其它照片和这张混合在一起的做法也是误导证人的行为,可我早巳没有时间和耐心去照章办事。但也没有说:“这就是你们看到的在车里的男人?” 可这时墨菲夫人却说:“我看见的就是这个男的坐在车里。” 墨菲先生也赞同,并且问我:“他是嫌疑犯?” “不,先生。那好,对不起又打扰你们了。”我又问道,“有人试图向你打听过这个案子吗?” “没有。” “记住,除了麦克斯威尔局长,我和彭罗斯侦探外,不要和任何人谈这件事。” 墨菲先生又问道:“她在哪儿?” “彭罗斯警探?她得了孕妇晨吐症,在家休息。” “怀孕了?”艾格尼丝问道。 “大约一个月了,”我答道,“好——” “可我没见她戴结婚戒指,”她又说。 “您知道现在的年轻女性是如何处世的。”我伤心地摇摇头,接着说,“那好,再一次感谢你们。”我很快退出来,回到吉普里驾车离去。 显然托宾先生到过戈登家不止一次,可是他似乎并没有回忆起六月来过。但也许并不是他,也许是另一个长着黑胡子的男人,开的也是一辆白色“保时捷”车。 也许我应该查查为什么托宾先生要撒谎。 我又打通留言机,又有两条新信息。第一个是麦克斯打来的:“约翰,我是麦克斯威尔警长,也许我还没有使你清楚地明白目前你的处境。你不再替市镇工作了,好吗?我接到托宾律师的电话。他们很不满意,懂吗?我并不确知你和托宾的谈话内容,但我认为那应是你和他之间的最后一次官方会谈。给我回个电话。” 有意思。我所做的一切正是在帮忙,而且也是被本地的老伙伴们叫回家乡的。 另一个则是我前妻打的。她叫罗宾-潘恩,名字对她很恰当,碰巧也是个律师。她说:“约翰,你好,我是罗宾。我想提醒你我们一年的分居在十月一日结束,到时我们将依法离婚。你会收到邮寄去的判决书复本,不需要你签名或者做什么即自动生效。”她又用柔和的音调说,“嗯,十月之后我们是不会构成通奸的,除非你又结婚。可是在你收到判决书之前不要结婚,否则是重婚罪。在新闻上看见你了,听起来案件挺吸引人,保重。” 对,顺便说一声,罗宾曾是曼哈顿地区的助理检察官,由此我结识了她,我们在同一阵营的。可她变换立场,在一个大名鼎鼎的辩护律师那儿要了一份高薪工作,那个律师欣赏她在法庭上的风格。也许不只喜欢她的风格。可从那开始,我们的婚姻变成一种利益冲突,我是说当我努力把那些渣滓们关进监狱去时,和我共枕的女人却在试图使他们道遥法外。终于有一次我再也不能忍受,她替一个重要毒贩子辩护。那家伙除了在美国犯法外,哥伦比亚警方也因贿赂一名法官在通缉他。我是说,得了,女士,我知道得有人去办这个案子,钱也不少,可我感到男性尊严受到挑战。所以我告诉她:“在你的工作和我之间作出选择吧。”她回答说:“也许你应该换掉工作,”她是指她的公司需要一名私家侦探,想让我去做。我想得出替她和那位笨蛋老板做私人侦探工作的情形,或许能在办案间隙喝上他们的咖啡。对,那就请离婚吧。 除了这些小的职业摩擦外,我们的确曾经相爱过。不管怎样,十月一日到时她将正式成为我的前任,我也会失去做通奸犯或者重婚者的机会。生活有时真的不公平。 车子爬过堤岸上了主干道,回头向卡桥格村驶去,我又拨通玛格丽特-威利的电话。 她说:“和在花店里的爱玛通过电话,她正在到匹克尼克历史协会的路上。” “她牺牲自己的时间,真是太好了。” “我告诉她涉及到戈登夫妇的谋杀案。” “可这一点我并不能肯定。威利夫人,我只是感到好奇——” “你可以和她讨论,她正在等你。” “谢谢您。”我相信她在我之前挂了电话。 我于是把车开回到匹克尼克历史协会,开进那个小车场,并在写有“怀特斯通花店”的车子旁边停了下来。 我走到前门,门环附近贴了一个黄色纸条,上面写着:“柯里先生,请自己进来。” 我便走进去。 这个房间我看很大,约建于十九世纪五十年代,典型的富商或者远洋船长的家产。大门厅左边是一间大型起居室,右边则是餐厅。这地方都是古玩,当然依我看大多是废旧物,但可能对一群小伙子来说有价值。没有看到或听到屋里有人,我便一间一间地逛。其实这并不是个供展览的博物馆,只是一家特定历史时期的陈列室。我没能看到室里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墙上没有表现燃烧的教堂的油画,也没有黑蜡烛、针尖状的巫术五角星和黑猫,厨房里也没有骗人的巫婆常用的大锅。 我不能肯定自己为什么来这,但有什么东西把我拉到了这里。另一方面,我想我已经得了衰老性超负荷症,和一位七旬老人对话实在令我难以承受。我本该把那瓶托宾的啤酒打开,在会见怀特斯通夫人之前一饮而尽。 这时我发现那间礼品店——礼品商店——我想以前是间夏季厨房,于是走进去。灯没开,阳光从窗户里透进来。 礼品各式各样。从本地出版的书籍到手工艺品、印度的手艺品、针绣花边、干草药、折花、草药茶、花制香水、蜡烛(不是黑的),还有水彩、漆瓦和袋装种子等等。人们要这些玩意于什么呢? 我捡起一块受过日晒雨淋的谷仓扳,有人在上面画了一只老式航船。就在我仔细看油画时,感觉有人在注视我。 我转向礼品店出口,看见一位三十岁上下的漂亮女人站在那盯着我。我说:“我我爱玛-怀特斯通。” “你一定是约翰-柯里。” “对,你知道她在吗?” “我就是。” 仿佛时光在倒流一般。“哦,”我说,“我以为见到的人会者得多。” “哦……” “玛格丽特说你是个年轻人,可我觉得你更像个中年人。” “晤——”她走近我,伸出手,说:“我是匹克尼克历史协会的主席,能帮你什么忙?” “嗯……我也不清楚。” “我同样。” 好了,情况就是这样:她个子较高,只比我矮一英寸左右,体形瘦小匀称,齐肩的棕发没有烫但已洗过。化了淡妆,没有指甲油、珠宝、耳环和结婚或订婚戒指。她的衣服穿得不多,一身齐膝的米色棉制夏装,肩部是细细的吊带。里面只有内衣之类的,肯定没戴乳罩,但我能看见比基尼式衬裤的边沿,而且她还赤着脚。如果让我聚描述一下怀特斯通女士今天早上穿戴的情形,她一定先是套上内裤和夏装,涂一点口红,然后梳了几下头,就这些。可以设想整个小超过四秒钟,要是有我帮忙会更快。 “柯里先生?你在考虑要我怎么帮你吗?” “对,是在考虑。等一下。”她没有过度发育,速度和耐力应该不错。一双好看的眼睛是谈绿色的,脸庞不仅漂亮,而且一眼瞥去显得天真。她使我想起我见过的六十年代嬉皮士的照片,也许我想到这些是因为她是个花匠。看第二眼时,觉得她的面相还十分性感,真的。 我还得提一下,她有些黑,好看而且周勾,皮肤有一种牛奶咖啡的颜色。爱玛-怀特斯通,这是个漂亮性感的女人。 “这事与戈登夫妇有关吗?” “对。”我放下那块谷仓板问:“你认识他们吗?” “认识,我们相处友好,但还不是朋友。”她又补充道,“太可怕了。” “你有什么……线索吗?” “没有。” “我听收音机里说他们可能偷了一种病毒。” “看上去像。” 她思考片刻,接着又说:“你认识他们。” “不错,你怎么知道?” “你名字出来过几次。” “是吗?希望是好事。” “很好的,”她又说,“朱迪有些爱上你。” “是吗?” “你不知道。” “也许。”我想换个话题,所以我说,“你这儿有成员名单吗?” “当然有,办公室在楼上,你到的时候我正在上面整理文件。跟我来。” 我跟着她,她身上有一股熏衣草的香味。我们穿过大房间的时候,我说了声:“漂亮的房子。” 她回头看着我说:“待会儿我将领你单独参观一下。” “妙极了。带照相机就好了。” 沿着宽敞曲折的楼梯拾级而上,我稍稍跟在她后面。她的衬裤真小,如果你仔细看,她还有漂亮的双脚。 上三楼她领我进了一个房间,她称之为楼上客厅,然后请我坐在壁炉边的靠背椅上。 她问:“需要来一杯草药茶吗?” “谢谢,我已经喝过几杯了。” 她坐在对面的木制转椅上,长长的双腿交叉在一块。她问道:“柯里先生,具体你想了解什么?” “约翰,请叫我约翰。” “约翰,请称呼我爱玛。” “好,爱玛,”我开始问她,“我首先想问你几个关于匹克尼克历史协会的问题,这个协会是做什么的?” “和历史有关。北福克地区有一批本地的历史协会,大多数坐落在古老的房子旧地里。这里是最大的一家,匹克尼克这个名字本是这个地区的印第安叫法。我们有近五百会员,有一些名人,还有朴素的农夫,协会旨在保存、记录和传播我们的历史遗产。” “还有发掘更多的遗产。” “是的。” “通过考古。” “对,进行研究,这里有一些有趣的档案。” “等一下我能看看吗?” “等一下你想看什么都行。”她笑道。 峨,我的天。我想这是嘲讽还是当真?我朝她笑笑,她也笑笑。 谈正事吧。我又问她:“戈登夫妇是活跃分子吗?” “是的。” “他们何时参加?” “大约一年半前,他们已从华盛顿特区搬来。戈登夫妇是中西部人,但他们在华府替政府工作。我猜你知道这点。” “他们曾和你谈过工作吗?” “没怎么谈。” “你去过他们家吗?” “去过一次。” “你和他们有过社交往来吗?” “偶尔有过。匹克尼克历史协会社交非常广泛,所以他俩很高兴参加。” 我又提出了一个有些微妙的话题:“汤姆对你有兴趣吗?” 她没有显出受侮和震惊的神情,答道:“可能有。” “但你没有和他发生过性关系?” “没有,他从未说过。” 我清清嗓子,”我明白——” “听着,柯里先生——约翰。你的这些问题在浪费你我的时间,我不知道是谁因为什么杀死了戈登夫妇,但那和我毫无干系,也没有和我产生三角关系。” “我没说有,只是作为整个调查的一部分,看看会不会与性爱有关。” “那好,我没有和汤姆睡觉,我认为他是忠诚的,就我所知朱迪也一样。在这里桃色新闻很难不让大家知道。” “那可能是你的推测。” 她注视我片刻然后问:“你和朱迪有染吗?” “没有,怀特斯通女士。这不是下午放映的肥皂剧,而是一起谋杀调查,让我问问题。” “不要这么急躁。” 我深吸了口气,说了声:“对不起。” “我希望你能找到凶手,接着问吧。” “好。这样……我想问……你听到他们被杀时的第一个反应是什么?” “我不知道,我猜凶杀和他们的工作有关。” “好。现在你怎么想?” “没什么想法。” “难以置信。” “我们接着谈吧。” “那好。”我仍然不清楚这次询问应从哪人手,或者说我想具体找寻什么。但我脑子里有个意向,像地图一样,上面有普拉姆岛、拿骚角、长岛海湾的悬崖、托宾葡萄园和匹克尼克历史协会。如果你把这些点连成线,便会得到一个五边形的几何图,毫无意义。但倘若你抽象地思考一下这些点之间的联系,也许有点意思。我是说,这五点的共同特点是什么?也许没有,但无论怎样似乎又有联系,像是都和什么有关。是什么呢? 我考虑究竟是什么使我的思想总在普拉姆岛上转。历史?考古?就是这个,可究竟是什么? 我又问怀特斯通女士:“你认识在普拉姆岛上工作的人吗?” 她想了一会,然后答道:“不怎么认识,只有几个顾客在那工作。除了汤姆和朱迪外;我并不认识任何科学家,也没有人参加过这个协会。”她又说,“他们是个团结的群体,只在内部交往。” “你知道有关在普拉姆岛发掘的情况吗?” “只有汤姆-戈登答应过给历史协会一个机会,到岛上开展挖掘活动。” “你有没有参加考古活动?” “没有,我喜欢档案工作,也有个档案学的学位。哥伦比亚大学的。” “是吗?我在约翰-杰伊学院任教。”那个学院事实上在哥伦比亚南部约距五十个街区,总之我们找到了共同点。 “你教什么?”她问道。 “刑侦学和陶瓷学。” 她笑了,一边扭动脚趾一边又重新交叉起双腿。米色,她的裙裤和外衣一样颜色。我简直几乎想要交叉起双腿让怀特斯通女士注意一下我的那家伙正从休息状态中惊觉起来。把你的“小便”憋在“帐篷”里吧。 我接着说:“档案学,很有吸引力。” “可能会,我在斯通尼-布鲁克工作过一段时间,后来在这里卡桥格免费图书馆弄了份工作。图书馆建于一八四一年,但薪水依旧。我是这里长大的,很难在外面生活下来,除非有一份差事。我拥有一个花店。” “对,我见过那辆货车。” “对了,你是个侦探。”她又问,“那么你到这来干什么?” “疗养。” “噢,是的,我记起来了。你看上去气色不错。” 她气色也不错,但你不应该向一个证人进行还击,所以我没有提。我又发觉她那柔美的声音伴着呼吸十分性感。 我问她:“你知道弗雷德里克-托宾?” “谁不知道?” “他是匹克尼克历史协会成员。” “他是我们最大的赞助者,经常给我们葡萄酒和资金。” “你是葡萄酒鉴赏家吗?” “不,你呢?” “是的。我能分辨出‘麦劳’和‘百威’两种酒,蒙着眼也行。” 她笑了。 我又说:“我打赌很多人希望许多年前就已加入葡萄酒行业。我是说做生意。” “我不知道,这倒有趣,但不会很赚钱的。” “对托宾来说是盈利的,”我指出。 “他并不靠这种方式生活。” 我坐了起来:“你为什么这么说?” “他就是这样做的。” “你很了解他?个人情况?”她反问我:“你了解他个人吗?” 我可不喜欢被质询,但我在这儿如履薄冰,有力量的人会怎样掉下去呢?我答道:“我参加过一次他办的品尝酒会,那早是七月份的事了,你当时在吗?” “在。” “我和戈登夫妇在一起。” “对了,我见过你。” “我没有看见你,否则应该记得。” 她又笑了。 我又问:“你了解托宾多少?” “事实上,我们有染。” “在什么方面?” “我指是情人,柯里先生。” 听到的消息让我失望,然而我得办正事,又问她:“什么时候?” “开始于……哦,大概两年前,一直持续到——这有关吗?” “你可以拒绝回答任何问题。” “我知道。” 我又问她:“那你们的关系发生了什么变化?” “没有什么。托宾只是不断地与许多女人交往。我们的关系保持近九个月,对我俩都不算长,可也不差。我们去过波尔多、洛瓦尔和巴黎,周末去曼哈顿,过得很好,他很慷慨。” 我思索了一番。我已经有点恋上爱玛-怀特斯通,而且有些恼恨弗雷德里克已把我一下子打到闷罐里。我又说:“想问你一个私人问题,你可以不回答,可以吗?” “可以。” “你还……?我是说——” “我和他还是朋友,他现在正金屋藏娇呢,名叫桑德拉-威尔士,十足的骗子,包括那个名字。” “对。你说过托宾是不单靠他的工作生活的。” “是的,他拥有银行和私人投资的小块产业,但花费太大。可悲的是他很成功,如果不去福克斯伍德可能他能靠收人活得更好。” “福克斯伍德?” “对,你知道,那个印第安赌场,在康涅狄格州。” “噢,对。他赌博吗?” “一直赌。我陪他去过一次,一个周末就输了近五千美元,主要是在纸牌和轮盘赌上。” “我的天,但愿他还有回程的船票。” 她大笑起来。 去福克斯伍德,你可以驾车过东方角轮渡去新伦敦,或者乘坐直达那儿的汽车的轮渡,去那好好玩一通,然后周日晚上回到东部。对中北福克地区的忙碌世界真是项美好的娱乐消遣。如果你不是强迫的话,可以在那儿玩个痛快,赢或输了几百美元之后,吃顿晚餐看场球赛,然后睡在一个豪华房间里。这样的周末约会真不错。然而,很多本地人并不喜欢这种近乎有罪的生活,有些主妇也不想让男孩们拿着买水果的钱去赌博。可是和其它情形一样,这事得相对而言。 看来,弗雷德里克-托宾,这个冷静而外表华美的葡萄园栽培家,表面上镇静自若,实际上是个赌徒。但如果你想想看,有什么比每年种植葡萄更冒险的吗?事实上,在这里种葡萄尚属试验性,目前情况良好。没有枯萎病没有虫灾,没有霜打和高温打击。但某一天,“安拉贝尔”号飓风或者“塞克”号会把上亿颗的葡萄吹进长岛湾,有点像库拉德生产的最大的培育植物桶一样。 同样还有汤姆和未迪,他们拿那些病原菌在赌博,还用其它东西在赌,结果输了。弗雷德里克在种植葡萄上赌赢了,然后就转到纸牌和轮盘赌上,结果输了。 我对怀特斯通女士说:“你知道戈登夫妇和托宾先生曾经一道去过福克斯伍德吗?” “我想没有。但我不清楚,我和托宾分手快一年了。” “对,但你们仍然是朋友,你刚才还说。” “我猜是这样,他不喜欢以前的情人都憎恨他,想和他们保持朋友关系,这使晚会很有趣。他爱让和他有过性关系的几十个女人在一个屋里。” 谁不爱那样?我又问她:“你认为托宾先生和戈登夫人有染吗?” “我当然不知道,但我认为不会,托宾不追求有夫之妇。” “多好的骑士风度。” “不,他胆小如鼠,那些丈夫和男朋友使他害怕,他一定曾经受过挫折。”她的呼吸声里夹杂着轻声笑。接着又说,“不管怎样,他宁可和汤姆做朋友也不愿和朱迪做情人。” “为什么?” “不清楚,我从没有搞懂弗雷德里克为什么会和汤姆接触紧密。” “我想一定有其它原因。” “大多数人也这么想,弗雷德里克主动结交汤姆的。” “为什么?” “不知道。起先我以为他想接近未迪,可后来我了解到他并不追有夫之妇,那一定和戈登夫妇的魅力与工作有关。弗雷德里克还是个社交家,梦想自己是北福克地区的社交领袖。也许他是,他不是最富的,但葡萄酒业为他奠定了一些社会地位。你懂吗?” 我点点头。有时候你整周整日的求索却一无所获,有时候你却会碰到金子,但有时候只是傻子的金子。我是说,这妙极了,可和那起谋杀案有什么关联呢?这未免夸张吧?有点在报复怀特斯通女士吗?这可不是我那位前妻,她把我送到错误的地方以便使对方的生活变糟。于是我直截了当地问道:“你认为弗雷德里克-托宾有可能是杀死戈登夫妇的凶手?” 她看着我仿佛我失去了理智,然后说:“弗雷德里克?他可做不出任何带暴力的事。” “你怎么知道?”她边笑边答:“天知道,我能举出很多理由来证明我的话。”接着说,“他简直不做体力活动,对自己的脾气和情感控制有加,而且他为什么要去杀戈登夫妇?” “不知道,我甚至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被杀,你呢?” 她停了片刻才答道:“也许为了毒品。” “你为什么这么想?” “嘿……弗雷德里克关心过他们,戈登夫妇吸可卡因。” “他告诉过你?” “对。” 有意思。特别的是弗雷德里克从未向我提起过,而且没有一点道理。我知道一个吸可卡因者的形状和行动情况,戈登夫妇不会是这种人。那么为什么托宾要把这个加于他们身上呢?我问她:“他什么时候告诉你的?” “不久前,有几个月了。托宾说他们来找他,想知道托宾有没有什么好货,想买下来保持他们的习惯。” “你相信吗?”她耸耸肩:“可能是这样。” “那好……再回到托宾先生和戈登夫妇的关系上来。你认为是托宾先生找到后者并且培养相互关系的。” “看上去如此,在和他相处的九个月里我知道是这样,他多次和他们电话联系,而且很少有聚会不邀请他们的。” 就此我思考起来,这当然和托宾先生告诉我的不相一致。我问怀特斯通女士:“那么对于戈登夫妇托宾先生的魅力何在呢?” “不清楚。尽管我知道他使每个人以为有另外的原因,好笑的是戈登夫妇似乎很合得来,仿佛他们以与弗雷德里克为伍自豪。可是,有几次我们四个在一起时,你可以看出他们还是以和他地位平等自居的,你懂吗?” “懂,可他们为什么要演戏呢?” 她耸耸肩:“谁知道?”她看了我半天接着说:“好像整个看上去是戈登夫妇在敲诈弗雷德里克,好像拿到了他的什么把柄。公开场合他是大腕;私下里汤姆和朱迪与他则相当熟悉。” 敲诈,对此我仔细思虑了好一会。 爱玛-怀特斯通又说:“我只是在猜想,在推测,并不能证实任何情况。我和弗雷德里克相处愉快,我喜欢他,当他要分手时并没有伤害我。” “好。”我看看她,四目相对。我问道,“凶杀案后你和弗雷德里克交谈过吗?” “有,昨天早上。他打电话过来。” “他说什么?” “和别人一样,标准的套话。” 我们谈了些电话交谈的细节,的确听上去很正式,仅仅是形式的客套。 我问:“他今天和你谈过吗?” “没有。” “今天上午我拜访过他。” “是吗?为什么?” “不知道。” “你也不知道为什么来这儿?” “对。”我不想解释自己已经不再掌握关于普拉姆岛案件的潜在证人和墨菲夫妇,而且不再负责了,只好去访问那些县警局不会想到的人。我不是完全在孤注一掷,但有点在夹缝中前进的样子。 我又问她,“你认识戈登夫妇其他朋友吗?” “我并未真正介人他们的社交圈,除了我们和弗雷德里克在一起时,那个时候我们都是他的朋友。” “麦克斯威尔警长不是他们的朋友吗?” “我想是的。但我一直理解他们的关系如同戈登夫妇和弗雷德里克的一样。” “我们似乎很难找到戈登夫妇的朋友。” “就我所想到的,他们所有的朋友就是普拉姆岛上的人,这并不很异常。我告诉过你——他们是个团结紧密的群体。”她又补充道,“你最好去那儿看看,比在这转好。” “可能是这样。” 她问我:“你怎么看弗雷德里克?” “一个令人愉快的人,我很高兴和他在一起。”这是真的,但既然我知道他已经把这儿的怀特斯通女士搞到手,我更相信世上没有公正的性爱。我又加了句:“鱼眼。” “而且善于随机应变。” “对。”我说,“我能请你帮个忙吗?” “说吧。” “你不要告诉他我们的谈话好吗?” “我不会详细介绍的,但会告诉他我们谈过。”她又说,“我不撒谎,但会对一些事守口如瓶的。” “这正是我希望的。” 在曼哈顿,没有像这里这么多连锁关系。我得记住这个,小心应付,还要适时改变自己的办事风格。我是聪明人,能够做好。接着这个话题我问爱玛-怀特斯通:“我猜你认识麦克斯威尔警长吧?” “谁不认识?” “你和他约会过吗?” “没有,但他要求过。” “你不喜欢警察?”她笑起来,脚趾又扭动了一下,同样又双腿交叉,我的天。 接下来我们又聊来聊去,过了十五分钟左右的时间,爱玛-怀特斯通有很多关于别人的闲话和评论,尽管大多与此案无关。问题是我还是不清楚自己来这干什么,但很愉快,尽管我得说我是个君子。偶然找找女警官是可以的,因为作为同伴她至少可以告诉你出去徒步旅行一下。可是,和百姓在一起,尤其是那些可能在警察面前玩花招的人,你得小心。你也不想伤害自己或证人的利益,但我对此感兴趣。 不,我并非本性多变,仍然热恋着贝思。我问怀特斯通女士:“可以用你的电话吗?” “当然,就在那边。” 我走进邻室,好像从十九世纪进入二十世纪一样。这是历史协会的工作套间,完全现代办公条件,包括档案柜、复印机等等。我拿起其中一个桌子上的电话,拨通我的留言机。只有一条消息,一个男声说:“柯里侦探,我是南侯德县警局的柯林斯警探。彭罗斯警探叫我打电话给你,她正参加一个长会;说她今天下午不能见你,晚上或明天她会打电话给你。”到此结束。我挂上电话,环顾办公室,一个桌子下面有条皮带,很可能是怀特斯通女士的。 我回到图书馆,但没有坐下来。 爱玛-怀特斯通看着我问道:“出了什么事?” “没有,我们谈到哪儿啦?” “不知道。” 我看了看表,然后问她:“午饭时能接着谈吗?” “当然。”她站起来,“首先我领你参观一下我们的房子。” 她真的带我一间间看过去。楼上大多数屋子用于办公、储藏、展览和档案存放。但有两间是古色古香的卧室。爱玛介绍说一间是十八世纪中期造的,另一间和整个房子同时建于十九世纪中期。她又说:“这房子由一个在南美洲创业的航海商人建造的。” “种植可卡因?” “不,别傻了。他从巴西购买次等宝石,名叫塞缪尔-法恩斯华斯船长。” 我向下按了按那个凹凸不平的床,问她:“你在这儿打盹?” 她微笑道:“有时候,这是羽毛床垫。” “白色的装饰羽毛?” “可能是,据说已经用光了。” “它们又大大复归了。” “每个东西都在复归。可恶的鹿吞掉我的杜鹃花。”她领我走出卧室说,“你说过想看档案。” “对。” 她领我来到一间大号房子,以前可能是卧室,现在则放满了档案柜、书架和一张橡木条桌。她说:“我们有早到十七世纪中叶的书籍和文件的原件,有契约、信件、遗嘱、法令、布道书、军令、商店宣传单和航海日志,有一些吸引人的东西。” “你怎么干上这一行的?” “嗯,我猜这与我在此地长大有关,我的家族可以上溯到最早的殖民地定居者。” “我希望你不是玛格丽特-威利的亲戚。” 她笑道:“与我们家族有些关联,你不喜欢她?” “无可奉告。” 她接着说:“档案工作一定有点像侦探工作。你想——很多谜和问题等待回答,许多东西等待发现,你不觉得如此吗?” “我同意,既然你提到这一点,”我说,“实话告诉你,我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就想当名考古学家,有一次还找到一枚毛瑟枪弹,在附近什么地方记不清了。”我又补充道,“现在我身体弱,年纪大了,也许应该做做档案工作。” “噢,你并没怎么老,你可能会喜欢这项工作,我可以教你读档案。” “不是英语吧?” “是英语写的,只是十七世纪和十八世纪的古英语可能难懂,拼写糟透了,手稿有时很难解读。给,看看这个。”她把桌上的一个大活页夹递给我,里面装有旧羊皮纸的几张塑料唱片套。翻到其中一页她说,“读读这个。” 我弯腰仔细看着书里的那张褪色的稿纸,读道:“亲爱的玛莉,不要相信关于我和法恩斯华斯太太的传言,我对你诚信忠贞,你呢?爱你的丈夫乔治。” 她大笑起来:“上面可没这么说。” “看上去像这样。” “来,我读给你听。”她把夹子拉了过去,说,“这是一封一个叫菲利普-雪莱的人写给钦命总督贝拉蒙特公爵的,时间是一六九八年八月三日。”她把那封我无法破译的信读给我听,里面尽是“老爷”、古语的动词“有”和“您卑下的仆人”这类话。那家伙在抱怨处理一块土地纷争时所受的不公正待遇,我是说,这些人横渡大洋来到新大陆以后仍然有在萨斯沃德时一样的苦恼。 我对怀特斯通女士说:“很感人。” “这有什么,你可以在几个月内学会,我用两个月教会了弗雷德里克,现在他连注意力间距都没有了。” “真的。” “语言并没有手稿和拼写那样难。” “对,”我又问她,“你能给我一份会员名单吗?” “当然。”我们走进办公室,她给我一本乎装的会员通讯录,然后穿上便避。 我问她:“你怎么得到这份工作?” 她耸耸肩,“我不知道……这种工作令人厌烦。也是弗雷德里克出的一个往上爬的馊主意。我本是这儿的档案保管员,我很乐意这份工作,后来他提议我当主席。弗雷德里克想什么就能做成什么,而且我还是个档案员、卖花女兼匹克尼克历史协会的主席和档案保管员。” “你饿不饿?” “当然,我给花店打个电话。”她打电话的时候我在四周转了转,听见她轻声说,“下午我可能回不去。” 不,怀特斯通女士,要我说你是可能回不去的。 她挂上电话,我们下了楼。她又说:“我们这儿有小型招待会和晚会,圣诞节聚会很不错的。” “这使我想起——你打算周六参加托宾先生的晚会吗?” “也许,你呢?” “我想我会去的,作为一项职责。” 她建议道:“你为什么不在众人面前逮捕他,用手锗将他带走?” “听起来有意思,只是我认为他没有做错什么事。” “我确信他做错了事。”她将我带到前门,外面天气暖和多了。 她锁上门,摘掉那张留言条。我说:“我来开车。” 我用遥控装置启动车子,她说:“这倒不错。” 我说:“远距离引爆汽车炸弹才不错。” 她笑了起来,我可没有开玩笑。 我们钻进我的车。我开始倒车,有意让车门半开,那个女性声音又响了:“驾驶员的边门处于半开状态。” 爱玛说:“这可不怎么样。” “我知道,听起来像我的前妻。我真想杀死它,我指这个声音,不是前奏。” 爱玛一边摆弄着计算机按钮一边问我:“你离婚有多久?” “其实十月一日才正式生效,我同时在努力避免通奸和重婚。” “应该不难。” 我可不知道怎么才能做到。这时我将车开出停车场,我对她说:“想去哪儿?你选个地方。” “我们干吗不保持这份情调找家历史名馆?韦恩将军酒店怎么样?你知道它吗?” “知道,不就是约翰-韦恩的家吗?” “别傻了,是疯子安东尼-韦恩,他葬在那儿。” “怎么疯的?凹凸不平的床垫?” “不……你不懂历史吗?” “毫无道理。” “疯子安东尼-韦恩是一位革命战争时期的将军,领导过格林山的童子军。” “对,他们的口号是‘我的心在燃烧,你正坐在我的水管之上。’” 爱玛-怀特斯通沉默片刻,我知道她在考虑自己是不是选择对了。未了,她说:“在野猪岭上,我会给你指路的。” “那好。”看来我们要去一个坐落在野猪岭地方的韦恩将军酒店。我是说,自己能有这个心思吗?不挂念曼哈顿吗?很难说。我要有钱就可以两者兼顾,可我没有许多钱。这使我想起托宾事实上也没多少钱。过去我一直忌妒他,以为他幸福到极点——葡萄、女人和金钱——原来他什么也没有。更糟的是他还欠了债,对于像托宾这种人来说,失去这一切等于失去生命。他也许就要死了,可还没有,而汤姆和朱迪却死了。有联系?也许,这显得有趣得很。 但是时间对我来说已不多,也许还能冒充四十八小时的警察,然后将被关进南侯德警局、纽约或者萨福克县警局。 怀特斯通女士在我沉思的当儿指引起路来,最后她问我:“关于病菌的事他们对我们说的是实话吗?” “我想是的,不错。” “和细菌战有关吗?” “不会。” “还是毒品?” “我不能确定。” “偷窃?” “看上去像,但我认为和被盗的疫苗有关。”谁说我不是个团队合作者?我可以和其他人一样摆出这些官方的废话。我间她,“你有其它想法?” “没有,只是感觉戈登夫妇被杀有某种我们不能理解的原因。” 正是我所想到的,一个聪明的女人。 我又问她,“你结过婚吗?” “结过,当时上大学二年级,年纪轻轻,一块过了七年。”她又说,“加加看,离婚也有七年了。” “你二十五岁。” “你怎么得出二十五岁?” “难道是四十二岁?”她说:“向右转,我这边。” “谢谢。” 这是个令人愉快的驾车经历,很快我们就到达野猪岭——却是伸进海湾的一个半岛。有些位于拿骚角的东北部,有时也叫小猪岭。 我注意过这一带地名主要有三个来源——取自当地美国人、英国定居者和房地产经纪人的名字,后者的地图上常有他们自己造的好听的地名,用来代替像野猪岭这样令人发笑的称呼。 我们又路过一个叫卡斯特研究所的小型天文台,威利夫人曾跟我提过。我还了解过这家天文台和它对面的美国印第安博物馆的大致情况。 我问爱玛:“戈登夫妇对天文学感兴趣吗?” “我不清楚。” “你知道他们从威利夫人处买过一亩地吗?” “知道,”她犹豫了一下接着说,“不是个好交易。” “为什么他们要那块地?” “我不知道……我一直没搞懂。” “弗雷德里克了解这个情况吗?” “知道。”她把话题转到周围环境说,“那边是怀特斯通家族最早的房屋,建于一六八五年。” “还是你家的?” “不是,但我打算把它买回来。”她又说,“弗雷德里克本可以帮我忙,可是……后来我意识到他并没有表面上那么富裕。” 我没做评论。 拿骚角、野猪岭等类似的地方大多是村舍,还有一些较新的周末度假屋,其中许多用灰瓦盖得古色古香。爱玛说有些田野从殖民地时代起是公共草地,而且到处是树林。我问道:“印第安人友好吗?” “现在没有印第安人。” “全走了?” “全走了。” “除了康涅狄格州的一部分人在这儿和拉斯维加斯开办了最大的赌场。” 她说:“我有一点土著美国人的血缘。” “真的?” “真的。许多旧家族都这样,但他们并不张扬。有些人来找我实际上想从档案里勾掉那些亲戚。” “不可思议,”我知道有个政治正确的评论方法,可每次我尝试它时,结果都告吹。我是说,这东西每周都在变化,只有一条我用起来没有问题,“种族主义者。” “由种族引起的,没有必要说成种族主义者。不管怎样,我不介意谁知道我有印第安血缘,我外曾祖母曾是科翘哥族人。” “嗯,你肤色很好。” “谢谢。” 这时我们朝那间有着白色护墙板的高大建筑开去,周围是几亩林地。事实上记得我孩提时曾见过这地方一两次。至今脑海里还存有这些童年记忆,如同夏季的静物画,又有点像从取景器中看雪崩一样。我对怀特斯通说:“我想还是个小孩时曾和家里人来这吃过饭。” “很可能,有二百年了,你多大?” 我没理会她接着问道:“食物怎么样?” “因人而异。”她答道,“环境不错,偏离大路,没人会看见我们,不会招来非议。” “想得周到。”我把车开进砂砾车道,停下来,又啪地一下打开车门,发动机还没有熄。这时一阵小铃声响起,车的图式系统又显示出车门的半开状态。我说:“嗨,你关掉了那个声音。” “我们不想要你前妻的声音厌烦你。” 我们下了车走向酒店。她挽起我的手臂,这令我感到惊讶。 她问我:“你什么时候下班?” “现在。” 第18节 午餐真是令人愉快至极。餐馆里几乎没什么人,再加上它新近才装修过,所以你可以让想像力尽情驰骋,让时光倒流到1784年,疯狂的安东尼-韦思重重地跺着脚,要人给他上格洛格烈酒,或诸如此类的事。 食物基本上都是美国风昧的,很实惠,一点也不花哨,很适合我的大胃口。而爱玛-怀特斯通也是个实在的美国姑娘,一点也不滑头,这也很合我的口味。 我们不谈论这起谋杀案,也不谈托宾,或是任何令人不快的话题。她的确精通史学,而且她的言谈都让我着迷了。或者换句话说,是从爱玛的嘴里吐出来的历史才能令人愉快地接受。 她谈到了一六四0年带着一群信徒来到此地的令人尊敬的杨斯,此时我想,他们是否搭了新伦敦的轮渡,当我这么说出来的时候,爱玛给了我一个大白眼。后来她继续提到三百年以前曾航行到这片水域的奇德上校和其他不那么为人细的海盗,她还提及因灯塔著名的霍顿家族,并告诉我这家饭店就是一个霍顿家族的人开的。然后,她告诉我关于独立战争将领弗兰西斯-马里安,即沼地狐的故事,她还说东马里安就是由此命名的。我却争辩说,在英国可能也有个镇叫做马里安。但我可没她那么懂行。她又说了一些安德黑尔斯、塔特黑尔斯的家族铁事,甚至还谈了一点关于怀特斯通家族的事,她说她的家族是“五月花”号移民的后代。而且她还告诉我一些如阿比加、乔里、伊察彼德、巴拿巴斯的姓氏,更别提如乔史瓦、塞缪尔、伊萨克之类的姓了,而后者居然不是犹太姓。 保罗-史蒂文斯那像是用计算机程序设定的声音曾使我感到乏味之极,而眼前爱玛那高昂的声音简直要让我沉醉了,更别提她那迷人的灰绿色的眼睛了。不管怎样,他们导致的后果是相同的:都使我的大脑有些反映迟钝。我集中精神去听她讲,并努力去回想那些重要的话,而且还在想为什么当时我会心里一动。但是这也没用。不过,我现在就快要记起来了。 我说:“我觉得安东尼-韦思就在这儿。” “是吗?说说看。” “嗯,他就坐在靠窗的那张桌子上,而且他在时不时的偷眼看你。而且他也不怀好意地朝我看,他自言自语道:‘为什么他得到了我没有得到的东西?’” 她微笑了:“你疯了。” “有吗?会吗?” “如果你不再犯傻的话,我会教你古英语的。” “谢谢你。”我尽量学着英语的语调讲话。不知不觉,已经是下午三点三十分了。一旁的侍者都有些不耐烦了。我不喜欢在办案途中分散精力去追逐女人。事实上,案发后的七十二个小时内是破案的关键。但是一个男人总会有些生理需求,再说我又正处在发情期。 我说:“如果你有时间的话,我们可以乘船去兜兜风。” “你有船?” 我其实没有船,这个谎我可能扯大了。但是我有地产,还有个船坞,我可以说船沉了。我告诉她:“我现在住在我叔叔那儿,一处农场海湾产业。” “是海边农场。” “对,我们走吧。” 我们离开了韦恩将军酒馆并开车往我的住所而去,那离霍格湾有二十分钟的行程。 当我们向西行驶在主干道上的时候,她告诉我:“这儿过去叫做皇家大道。独立战争以后改的名字。” “改得好。” “更好笑的是,我的母校,哥伦比亚大学,原先也叫皇家学院,也是在独立战争后改的名字。” “如果再来一次革命,我还想改掉很多名字。” “比如说?” “首当其冲的是我那分套购置的公寓所在的西72街,我想把它叫做樱桃路。这听起来更悦耳。还有,我前妻的那只叫雪球的猫,我想把它更名为‘死猫’。”再来次革命吧,我还想改几个名字呢。” 她似乎要来打断我了:“你喜欢这儿吗?” “我想是吧。我的意思是,这儿很美,但我不知道自己是否适合这种生活。” 她告诉我:“当地有很多怪人。” “我不是怪人,我是个疯子。” “这儿也有很多疯子。这儿不是与世隔绝的乡下地方。我认识几个拥有常青藤大学学位的农民,也有卡斯特学院毕业的天文学家,还有在法国学习归来的酿酒商,以及在普拉姆岛和布鲁克实验室工作的科学家们,还有来自斯托尼布鲁克大学的学院派艺术家、诗人、作家等等。” “还有档案管理员。” “没错。每当城里人认为我们是不诸世事的乡巴佬时,我就觉得很恼火。” “我绝对没有这种意思。” “我从你身上感觉到了一种城里人的世故,以及一种乡下人的魁力。你来对地方了。” “谢谢你的评价。” 我想我大概已经通过了最重要的一次考验,她不会将我蹬掉了。 现在我们正穿行在农场和葡萄园之间,她说:“这儿的秋天很长,它老是赖着不肯定。现在果园里结满了果子,还没有摘。有时候,过感恩节时新英格兰都已经下雪了,而这里却仍是收获季节。” 说完她问我:“我是不是太-嗦了?” “不,你为我描绘了一幅美丽的图画。” “谢谢。” 现在我已经站在了通向卧室的第一级台阶上了。 我们两人都保持了一种欢快的心情,当那些很敏锐的人们感觉到他们正要向床第之欢进军时通常都是这样。 不管怎样,我们终于到达了目的地。对着这座维多利亚式的大宅子,爱玛说了一旬:“一个化了妆的身材魁梧的女士。” “在哪儿?” “你这房子就是。人们都这样评价老维多利亚式房子。” “对了,顺便告诉你,我婶婶以前就是匹克尼克历史协会的成员,她的名字是琼恩-波纳。” “听起来很耳熟。” “她认识玛格丽特-威利,”我又加了一句:“事实上,这儿是我的婶婶的出生地,这也是为什么她会劝说我的哈里叔叔买下这座消夏屋的原因。” “她的娘家姓什么?” “我也不太清楚,可能是什么怀特调羹汉普顿郡吧。” “你在取笑我的姓?” “不是。” “你该找到她的娘家姓。” “好吧。”我在这座“化了妆的女士”面前刹住了车。 她说:“如果她来自一个古老的家族,那我倒能去查一查。对于这些古老家族,我们有很丰富的资料。” “是吗?在壁橱里有很多骨骸吗?” “有时候是这样的。” “可能琼恩婶婶的家族原来都是些盗马人和婊子。” “可能吧。我的家谱里有很多人都干过这一行。” 我忍不住笑了起来。 她说:“说不定她的家族和我的家族还有什么关系呢。这样我们还可能是姻亲。” “很有可能。”我说。现在我已经站在通向卧室之门的最后一级台阶上了,而床第之欢离我仅有一步之遥。而事实上,我现在还在吉普车里呢。我对她说:“我们到了。”然后就下了车。 她也下了车,打量着这座房子,说:“这就是她的房子?” “过去是,可她现在已经过世了。哈里叔叔希望我能买下这座房子。” “对一个人来说,这房子是大了点。” “我能将它一分为二。”然后我们进了屋,我带她参观了一下底楼的房间,然后又去听了听电话留言,发现没人给我打电话。于是我到厨房拿了两听啤酒,又回到后院。我们坐在两个摇椅上。 她说:“我很喜欢望着海的感觉。” “这可是个观海的好地方,我已经在这儿坐了几个月了。” “你什么时候得回去工作?” “我自己也不太清楚。不过下星期二我得回去体检。” “你怎么会牵扯进这个案子的?” “都是麦克斯威尔警长的缘故。” “我好像没看见你的船嘛。” 我抬头望着那摇摇欲坠的船坞,说:“船一定是沉了。” “沉了?” “对,我想起来了,船在修理厂呢。” “是什么船?” “一艘二十四英尺的波士顿捕鲸船。” “你出海航行吗?” “你是说驾帆船?” “对。驾帆船。” “不。我喜欢乘摩托艇,你爱出海航行吗?” “还可以。” 我们就这样闲聊着。 我已经把夹克衫和帆布便鞋都脱掉了,袖子也卷了上去。她也脱掉了那双平底人字凉鞋,于是我们都把光脚架在栏杆上。她那短小的米色的夏装下摆都滑到了大腿上。 我拿了那副望远镜,我们轮流着用它来看海湾,过往的船只,还有那片在我小时候被称作沼泽的湿地,还有天空,等等。 我已经喝到第五听啤酒了,她也一听一听的陪我喝。我喜欢能喝啤酒的女人。她现在有些微微的醉意,但是头脑还很清醒,说话也很有条理。 她一手握着望远镜,一手端着“百威”啤酒,说:“在亚特兰大海岸的候鸟飞行线上,有一个鸟类的集合地,候鸟们常常在那儿停下来休息。”她通过望远镜看着远空继续说道:“我能看见一队队黑额黑雁,排成长列的白嘴潜乌,还有队伍不甚整齐的夜鹭们。它们都在这儿一直待到十一月才会起身南飞。鹗类的目的地是南美。” “那很好啊。” 她把望远镜搁在膝盖上,凝望着大海。她说:“在风暴来临的时候,狂风从东北方向呼啸而来。整个天空都变成了一种银白色,鸟类的举止也变得怪异起来。那种神秘的被孤立的感觉带着一种悲抢不安的美丽,这是能感觉到的,也是能被听到和看到的。” 我们沉默了一会儿,我问:“你想看看房子的其它部分吗?” “当然。” 在我们参观二楼的时候我选定的第一个站点就是我的卧房,进去后我们再也没去别的地方了。 她只花了三秒钟时间就把衣服脱光了。她浑身的肤色都是一种诱人的浅棕色,身材矫健,各部分都很完美,跟我想像中的毫厘不差。 当她已经全身裸露的时候,我还在解衬衣的纽扣。她看着我脱衣服,同时又盯着我的脚跟处的手枪套和那把左轮手枪看。 我知道很多女人都不喜欢带枪的男人,所以我说:“依照法律,我得带着它。”事实上,在纽约是如此,而在这里就没有这个必要了。 她回答道:“弗雷德里克也带枪。” 有趣。 不管怎样,我已经脱光了。她走到我面前,抚摸着我的前胸,问道:“那是烫伤的吗?” “不,那是个弹孔。”我转过身去,说:“看,子弹就是从这儿出去的。” “我的天。” “是处新伤。来,看看这个。”我给她看下腹部被子弹打进的地方,然后又转过身去给她看臀部那颗子弹射出的地方。我的左腿肚上被子弹擦伤的那一处可就不那么好玩了。 她说:“你差一点儿就送命了。” 我耸耸肩。好了,来吧。 我很高兴,负责清洁的女工已经帮我把床单换掉,而且我的床头柜上有安全套,更重要的是,我对爱玛-怀特斯通开始有了性反应。我把电话铃声关掉。 我在床边跪下做了个祷告。爱玛上了床,并把她那双长长的腿裹住我的脖子。 我们都对彼此的表现很满意,事后很快就相互拥抱着睡着了。 她不打鼾。 等我醒来时,我发现夕阳透过窗帘洒了进来。爱玛睡在她自己那边,蜷成一团。一种负疚感忽然涌上我的心头,我总觉得自己本应该做点比午后做爱更有用的事情。但要我做什么呢?我已经落人了他人的圈套,除非麦克斯或贝思来和我分享如法医报告、验尸结果等信息,否则我不可能拥有现代化的侦察技术来助我破案的。我现在需要戈登家的电话记录、指纹报告、以及走访更多的普拉姆岛工作人员,还有到现场去的资格。但我想以上那些我恐怕是一样也得不到了。 所以我还是得暗地里展开我的调查,打打电话、同那些可能知情的人们交谈。我打定主意,不管人家怎么想,我都要干到底了。 我看着在微光中的爱玛。她是个自自然然的美人。而且很聪明。 她张开眼睛,朝我微笑。她说:“我看到你在看着我。” “你看上去很美。” “你在此地有女朋友吗?” “没有,不过在曼哈顿倒是有。” “我才不管曼哈顿呢。” 我问她:“你呢?” “我取消了一次订婚,又将面临新的一次。” “很好。”我问她:“晚餐怎么说?” “过会儿再说吧。我会做饭。” “我这儿有葛筐、芥子酱、黄油、啤酒、馅饼。” 她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说:“我得去游个泳。”她从床上翻下来,套上衣服对我说:“我们去游泳吧。” “好吧。”我也起身,穿上衬衫。 我们下了楼,穿过书房和后院,走过草坪,就来到了海湾。 她朝四周看了看,说:“这儿不会有人吧?”“基本上不会有人。” 她脱光了衣服扔在岸上,我也照做了。她走下铺着石头的海滩,然后投身进去。我紧跟其后。 一开始我觉得海水凉得让人喘不过气来。我们游出了船坞,一直到了深海湾。爱玛是个游泳健将。而我却感到右肩僵硬,而且肺部也开始漏风了。我曾经以为自己已经好多了,可没想到还是经不起这番折腾。于是我游回到我的船坞,并抓住那古旧的木梯。 爱玛过来问我:“你没事吧?” “我很好。” 我们在船坞附近踩着水。她说:“我喜欢裸泳。” “你不必当心有什么东西会咬你体内的寄生虫。” “你回去钓鱼吗?” “偶尔去。” “在这船坞附近你就能钓到鲽。” “我能在超市买到鲽。” “如果你在乘船往海上去个几百码,你就能钓到河鳟、油鲱和狗(鱼或)。” “我能钓到上等肋条牛肉吗?” “吃牛肉对你没好处。” “人们中饭都吃汉堡包。” “我知道。可是那对人的身体没好处。”她又加了一句:“同陌生人做爱也是如此。” “爱玛,我是非常冒险的那种人。” 她说:“我想我也是吧,我甚至都不认识你就同你上了床。” “你也因此而喜欢我。” 她咯咯笑了。 说老实话,很多女人都觉得警察给她们安全感。如果说一个女人在酒吧遇见了警察,只要他不是个杀人狂,身上也没什么病,口袋里又有几个钱的话,那她会看上他的。当今的女人要求真是不高。 我们在水中戏谑,相互拥抱接吻,这种感觉真好:在水中赤裸着身子,半浮半沉的踩着水。我喜欢这种咸水,这让我感觉很洁净,而且浮力也大。 当我们一边踩水一边接吻的时候,我一只手放在她那诱人的臀部,另一只手摩婆着她的胸部。我很久以来都没有享受过这种美妙的感觉了。她也将一只手放在我的臀部,另一只手抓住了我的xxxx,它一下子就翘了起来。 我说:“我们能在水中做爱吗?” “这也不是不可能的。当然,你的身体状况要好,因为你得不停地踩水并保持一定的空气在肺部让自己浮在水面,同时你还得,你知道的,做爱。” “没问题。我的浮水技巧足以使我们两人都浮在水上。” 她笑了。事实上,我们近乎完美地完成了这项水上运动,并可能吓跑了很多鱼。我的肺部也感觉好多了。 事后,我们仰身浮在水面上。我说:“你看,我那玩意儿竖在水面上。” 她看了我一眼,说:“噢,我还以为那是根主桅杆呢。” 在水中尽情地做了爱。我微微抬头,看她随着落潮渐渐地漂离岸边。她的rx房在月光中真像是两座火山岛。 她说:“约翰,看那儿,有颗流星。” 我看着南边的天空,看到了。 她说:“赶快许个愿。” “好吧。我希望——” “不要说出来,否则就不灵了。” “已经灵验了。爱玛。我们两个在一起。”我想,这还不够浪漫吗?我已经做过爱了,而且是两次。当性欲消退后,留下来的就是爱情或是厌恶了。我想我是爱上她了。 她沉默了几秒钟,然后说:“你说得很动听。” “我是真心的。” 我们继续漂浮在水面上。过了一两分钟她对我说:“看东边的天空,你看到了仙女星座了吗?” “我肉眼看不到。” “看,就在那儿。”她试图把一堆星星联系起来给我看,但即使那儿有什么名叫安德洛墨娜的仙女的话,我也看不见。为了礼貌起见,我说:“噢,我看到了。她穿着高跟鞋呢。” 爱玛让我再朝东看看,说:“那是飞马座,是缪斯的生有双翼的飞马。” “我知道,上局六我让在贝尔蒙特的第五场比赛中赢了。它得了第四名。” 爱玛已经学会不理会我的这些话了,她继续说道:“飞马座的珀加索斯是从海水的泡沫和被砍下头来的美杜莎的血中出生的。” “便条纸上可没写这一点。” “你想再度得到性满足吗?” “当然。” “那就不要在自作聪明下去了。” “让我考虑一下,好吧,答应你。”我这也是真心实意的。 这是一个怎样的夜晚啊!皓月当空,而且几乎是满月;轻柔的海岸风抚摸着我;身边还有个美丽的女人相伴;我们的身体随着海浪的节奏缓缓地在水中一沉一浮。这种感觉真是好得不能再好了。总的说来,这种感觉至少要比我当时濒临死亡的经历令人愉快的多。 这又让我想起汤姆和朱迪了。我抬头望着天空,希望能向汤姆和未迪送去我的祝愿,跟他们问声好并说声再见,同时向他们发誓我会尽全力去找出凶手的。同时我也请他们给我一点暗示。 我想,经过这种彻底的放松,这种性欲的发泄,或者可能是抬头看着这些星座,把那些闪光点都联系起来,我有了重大的突破。 整个事件的画面,所有的突破口,所有的线索现在都涌上我的心头,我都无法跟上自己的思维了。我大喊了一句:“对了!”然后猛吸一口气,潜下水去。 我上来时往外飞溅着水,爱玛来到我身边,看上去有些着急,她问我:“你没事吧?” “好极了。” “奇德树林!” “怎么回事?”我抓住她的手臂,我们一起踩着水。我说:“你提到过的奇德树林是怎么回事?” “有一个传奇,说的是奇德上校曾在马蒂塔克湾的一棵树下埋过他的部分财宝。因此人们称那个地方为奇德树林。” “我们说的是那个当海盗的奇德上校,是吗?” “对,他叫威廉-奇德。” 我问:“树林在哪儿?” “就在这儿的北面,这片海湾与桑德湾的交接处。你——?” “奇德上校出什么事了?他同这个地方有什么关系?” “你难道不知道?” “不知道,要不我也不会问你了。” “我还以为这是人所尽知的。” “我不知道。你告诉我好了。” “瞩,据说他的宝藏被埋在这儿的某个地方。” “在哪儿?” “在哪儿?要是我知道的话,我早就发大财了。”她微笑着说:“而且,我也不会告诉你的。” 老天。这又叫我为难了。现在似乎一切都很合情合理,不过我也有可能彻底错了。不,该死,这种思路还是对的。因为这种情况下,一个都解释得通,而且所有那些像是不相关的疑点都相互找到了联系。这样一来,杂乱无章的理论就成了能解释万物的统一论。“对了!”“你没事吧?你看上去脸色苍白,甚至有点发紫。” “我没事,不过我想去喝一杯了。” “我也是,起风了,是有点冷。” 我们游回到岸上,抓着衣服,赤身裸体冲过草坪回到屋里。我拿了两件厚厚的浴衣,和哈里叔叔的一瓶白兰地外加两只酒杯。我们坐在后院士,一边喝酒,一边望着海湾那边的灯火。一艘帆船滑过了水面,它的白帆在月光中显得有些阴森森的。几缕云丝掠过星空。这是怎样的一个夜晚啊!我暗自对汤姆和朱迪说:“我快要成功了,快了。” 爱玛看了我一眼,把杯子往我面前一伸,我在绘她倒了点白兰地,说:“告诉我奇德上校的事。 她问:“你想知道什么?” “什么都想知道。” “为什么?” “为什么?我对海盗都要着迷了。” 她看了我一会儿,问道:“从何时开始的?” “小时候。” “这同谋杀案有什么联系吗?” 我看着爱玛。除了做过两次爱之外,我还不怎么认识她。我坦不知道她是否能保守秘密,同时也注意到自己已经流露出对奇德上校的太多关注了。为了使自己冷静下来,我问她:“奇德上校会同戈登夫妇的谋杀案有关系吗?” 她耸耸肩:“我也不知道,我正在问你呢。” 我说:“我现在下班了。我只是对海盗之类的事感兴趣罢了。” “我现在也下班了。到明天之前概不讲述历史掌故。” “好吧。”我问她:“你留下来过夜吗?” “可能。我要想一想。” “当然可以。” 我在录音机上放了盘大乐队的磁带,于是我们就光着脚穿着浴衣在后院跳舞,喝酒,观海,看天。 这是一个有魔力的夜晚,记得人们常说,这种神奇的夜晚往往预示着一些不祥之兆 第19节 如何度过这个良宵是由爱玛女士决定的。 她早早起床,使劲地刷牙以把我弄醒,然后冰浴,用电吹风把头发吹于。她用手指梳理了一下头发,又从手提包里取出口红和眼影,在穿衣镜前稍稍化了点谈妆。 从穿上内裤和拖鞋到把衣服从上往下套好,她只用了四秒钟。 她不是那种生活在繁文缛节中的女人。 我实在不习惯让女人来等我,所以我以最快的速度冲了个澡,然后匆匆套上那条最紧的牛仔裤和一件白色的网球衫,脚上穿的是帆布便鞋。我那枝枪仍锁在衣柜里。 遵从怀特斯通女士的提议,我们开车去了一家名叫卡桥格的小饭店,那儿弥漫着本世纪三十年代的气息。饭店里充斥着农夫、送货工人、当地小贩、几个游客、卡车司机,也许还有一对像我们这样在做完爱以后的早餐上开始相互了解的情人。 我们坐在一个小包间里,我随口问了一句:“人家看到你还穿着昨天的衣服,会不会有什么议论啊?” “几年前他们就不再议论我了。” “那我的声誉呢?” “约翰,你同我在一起,名声只会变得更好。” 看来今天早上我们都有点尖刻。 她要了份极为丰盛的早餐,有香肠、几只鸡蛋、炸土豆条,还有烤面包片,她向我解释说她昨晚没吃正餐。 于是我提醒她:“昨晚你把你的正餐都给喝下去了。我曾提议去吃比萨饼。” “比萨饼对你的身体没好处。” “你刚才点的东西对你也没好处。” “我可以不吃中饭,共进晚餐如何?” “当然,我正想问你呢。” “好吧,六点钟来花店接我。” “好的。”我环顾四周,发现有两名穿制服的南侯德镇警察,但没看到麦克斯。 早餐送上来以后,我们就开始吃了。我喜欢吃人家做的东西。 其间,爱玛问我:“你为什么会对奇德上校如此感兴趣?” “谁?喔……那帮海盗啊。其实也没什么,我只是觉得,他当年就在这一带出没,身临其境,真是刺激。哦,我似乎有些记起来了,我小时候就听说过他的传奇。这也不足为怪呀。” 她盯着我说:“可是你昨晚对此表现得相当激动。” 我开始后悔昨晚的初露端倪了。我尽量使自己冷静些。但是现在看来怀特斯通小姐开始对我的好奇心抱有极大兴趣了。于是我只好哄她:“如果我找到了宝藏,我一定与你分享。” “这还算有点良心。” 我用一种漫不经心的口吻说:“今天下午我想回历史协会看看,行吗?” “干吗?” “我得在礼品屋为我母亲买点礼物。” “如果你是历史协会的成员,那我还能给你打个折扣呢。” “就这么说定了。嗨,我说,我为什么不能在下午4点来接你呢?” 她耸了耸肩,说:“随便。” 我隔着桌子端详着她。晨光静静地洒落在她的脸上。有时我不知怎么搞的,老是想着前一个晚上发生的事,尽管我自己也不愿这么做,甚至有时想起来就觉得阴部不舒服。但是爱玛给我的感觉就很好。我真喜欢她。我喜欢看着她一次吃下两个煎鸡蛋、四根香肠、一堆炸土豆条、黄油面包、果汁,还有奶茶。 她向柜台后的钟瞄了一眼,这时我才注意到她连手表都没带。她真是个自由的精灵,同时居然又是历史协会的主席。真让人不可思议。 许多人都朝她微笑着打招呼,看来她在此地的人缘相当好。这真是个好迹象,我似乎在一周之内已有两度坠人情网了。我很想知道爱玛对男人的评价,尤其是她对弗雷德里克-托宾,还有我自己的看法。也许她并不从意识形态上来评价男人,或是女人。也许她钟情于天下所有的男人。我和托宾之间的差别再大不过了。我想,她之所以被托宾吸引,不外乎是看中了他裤子后面口袋里那个鼓鼓囊囊的钱包;而她看上我则是因为我裤子前面鼓起的那一块。 我们边吃边聊,我也打定主意在下午前绝不谈及海盗和奇德上校之事。但最终还是让好奇心占了上风,我的脑海中突然闪现一个念头,于是我问女招待要了一支笔,把44106818这个号码写在餐布上。我把餐布反过来给她看,并问道:“如果我把这组数字当成六合彩的幸运号码,我会是个赢家吗?” 她正咬着面包,笑道:“头奖!对了,你是从哪儿弄来这个号码的?” “从我看到的一份东西上。它代表了什么含义吗?” 她环顾四周,然后压低声音告诉我:“当年奇德上校被当成海盗而被囚禁在波士顿监狱时,他曾偷偷地送了一张条子给他的妻子莎拉,条子的最后就是这组数字。” “还有呢?” “还有就是几百年来人们都试图弄明白它的含义。” “你的看法呢?” “答案是显而易见的,这组数字同宝藏有关。” “这不会是他的笔误吧?” “难道我们都变傻了吗?” “开个玩笑而已,你懂吗?我只是在开玩笑。” 她白了我一眼,说实话,我似乎是有点在自作幽默了。她说:“我不想在此地讨论此事。上一轮奇德热出现在本世纪四十年代,而我不想被指控为再次掀起一轮奇德热。” “那就算了吧。” 她又问我:“你有孩子吗?” “可能吧。” “正经点!” “我不曾有过孩子,你呢?” “我也没有,但我则真希望能有个孩子。” 这样聊了一会儿后,我又折回到数字的主题上,并轻声问道:“这组数字会不会是地图上的坐标啊?” 她显然是不愿触及此事,但她还是告诉我,“显然如此。而且这是个精确到了分和秒的八位数的地图坐标。大致地点在缅因州的鹿儿岛附近。”她倚在桌上,继续说道,“奇德于一六九九年回到纽约的事有着确凿的记载,而且他每天的活动都有可靠的证人监视,所以他去鹿儿岛埋宝藏是不可能的。但是,关于鹿儿岛还有另外一种传说,即约翰-雅格布-阿斯特果真在鹿儿岛发现了奇德上校或是其他海盗的宝藏,那也仅仅是个开始而已。”她呷了口茶,接着说,“大量的书、剧本、民谣、传奇和种秘剧都同威廉-奇德上校的宝藏有关。但其中的百分之九十九都仅仅是个谜而已。”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奇德留给他的妻子的那组数字难道就没有意义了吗?” “当然不是了,但是退一步说,即使它真的代表地理坐标,当时的航海技术也根本不可能精确到如此程度。尤其是纬度。用一六九九年的测量方法得到的一个八位数的坐标可能与当今的测量结果相去百里之遥。即使是在今天,有卫星导航,也会存在二十英尺的误差。但是对挖宝来说,即使误差小至二十英尺,你也要白费好多功夫。我觉得这个坐标理论已被其他理论取代了。” “举个例子来说吧。” 她恼火地叹了口气,瞄了瞄四周,对我说:“好吧,不过这儿不是地方。”她拿过铅笔和餐巾,给每个字母边上写了它在字母表中对应的字母,这样就成了。”她说,“我认为关键在于最后三个字母。” “h-a-h?” “是的,哈!哈!哈!懂了吗?” “hah,hah?”我翻来覆去的端详着这三个字母,最后把它往桌上一放说:“这位奇德上校是个诵读困难者吗?” 她笑了:“这些都是没用的,约翰,三百年来许多比你我都聪明得多的人都费尽心思想找出答案,结果都徒劳无功,现在大家都认为这组数字是毫无意义的。这仅仅是个玩笑而已,哈!哈!哈!” “但这又是为什么呢?我是说,奇德被囚禁,而且还面临这绞刑的惩罚,他为什么要来开这个玩笑呢?” “好吧,就算它有意义,就算它不仅仅是个玩笑,但其中的含义只对奇德上校夫妇有用。她曾去监狱探望他几次。他们交谈了,而且他们之间忠贞不渝。他可能对她讲了一半的线索,而另一半的线索存在一封信里,而信却被弄丢了。” 真有趣。就像我的职业一样,都需要寻找线索,只不过他们的线索已经有三百年的历史了。我问她:“还有别的说法吗?” “好吧,最盛行的说法是这些数字代表了步数,而这也是海盗们记录藏宝地点的传统方法。” “步数?” “是的。” “从哪儿算起?” “那就是奇德夫人知道,而你不知道的。” “唉。”我瞄了那些数字一眼,步数真的不少呢。 “再说了,你得先知道个人的号码,这可能意昧着——”她看着那片餐巾,继续说,“可能在十度的方向上走四十四步,十八度的方向走六十八步。或反之亦然。或把这组数字从后往前读。有谁知道呢?如果你不知道出发点在什么地方,那又有什么用呢?” “你觉得珍宝会埋在那些橡树底下吗?我是说奇德树林。” “我不知道,”她继续说道,“宝藏可能已被人发现,而发现者绝不会向全世界大声叫嚷的,或许根本就没有什么宝藏,或许宝藏仍呆在那不知名的地方,并将永远不为人知。” “你认为如何?” “我认为我现在应该去开我的花店了。”她把餐巾塞进我的口袋,我去付了账,我们一起走了。这儿离爱玛停着她那辆货车的匹克尼克历史协会只有五分钟的行程。我把车开进停车场,她在我的脸上匆匆一吻,似乎我们之间的感情要比一般的情人更深些。 她说:“下午四点在马蒂塔克大道的怀特斯通花店见。”她下了我的吉普车,钻进她的小卧车,并朝我挥挥手,然后就开走了。 我坐在吉普车里,听这地方台的新闻节目。其实我可以将车开上公路,但我不知道下一步将去哪儿。事实上,我似乎已将所有的线索都用光了,而我又没有间供我查阅资料用的办公室。我也不再接到法医、证人等有关人员打绘我的电话。甚至极少有人知道往哪儿传递有关信息。总之,我觉得自己已沦落为一个私人侦探,而且还是无证上岗。 然而,纵观全局,自从我遇见爱玛-怀特斯通以来我还是有些掠人的发现的。如果我对戈登夫妇被谋杀之原因尚存疑虑,那组出现在他们的航海图志里的号码44106818可助我拨开疑云。 另一方面,即便汤姆和未迪真是寻宝人,因为各方面的证据都说明了这个问题,但我还是不能确定寻宝就是夫妇俩的死因。戈登夫妇在普拉姆岛的考古掘洞与他们在家中惨遭枪杀之间有什么联系呢? 我又查了一下电话留言,有两个人曾打电话给我,一个是麦克斯,他间我把那一美元的工资寄到哪儿;另外一个电话是我的上司侦探沃尔夫打来的,他再次强烈要求我给他的办公室打个电话,并暗示我现在我正在惹火上身,而且后果越来越不堪设想。 我发动了车子,行驶在路上,对我来说,有时候光开车子就是一种享受。 广播里的男播音员正在播报新闻:“有关普拉姆岛的两位科学家在拿骚遇害的最新消息,南侯德警方和萨福克警察局发表了一份联合声明,”这位新闻播音员的口气在星期二早上听起来像黑手党头目,他一宇不漏地读了那份声明。我的天哪,要是我们能让城里新闻界的老兄们不对这些消息妄加评论,那我们就不用为搞不好公共关系而发愁了。这份联合声明就像是个膨胀了的热气球一样,只不过里面除了两具死尸外就没有什么内容了。它着重指出了窃取埃博拉病毒就是戈登夫妇的犯罪动机。而联邦调查局单独发表的一份声明中说,虽然他们尚未查明戈登夫妇的同伙是美国人还是外国人,但他们已经获取了一些重要的线索,并在进行紧密的侦查。世界卫生组织也表示了对这种为许多第三世界国家所急需的抗菌索的被盗表示了极大关注。 最使我愤怒的是官方对此事的评述已将汤姆和未迪描述成了丧心病狂的窃贼了。他们不仅盗窃了他们老板的时间和资源,后来当他们研制出了一种牛痘疫苗后,他们又将配方偷走了,甚至还可能有些样品,想以此来卖个好价钱。与此同时,成千上万的非洲人民在不断的死于这种可怕的疾病。 我现在都能想像得到纳什、福斯特和我看到的从渡船上下来的那四个穿西服的人,以及一帮白宫和五角大楼的新闻代理人们此刻定是在忙于拨打普拉姆岛和白宫之间的热线。当路人皆知戈登夫妇之死与这些能改变人的基因的疫苗有关时,这些天才们也就乐得接受了这种说法了。其实,平心而论,他们也不希望生活在瘟疫的恐惧中,但是我敢以我余生的伤残补贴来押赌,在华盛顿方面将戈登夫妇划为窃贼的时候,绝对没有人曾替夫妇俩或他们家人的名誉做过丝毫的考虑。 而具有讽刺意义的是,如果这也算得上是个讽刺的话,福斯特,纳什和政府都不折不扣地相信戈登夫妇窃走了一种或更多的生物武器和病菌。蜗居华盛顿的人们,上至总统、下到各行政管理系统的工作人员,仍在他们的内裤之外套上防生物感染的服装才能安心睡觉。好吧,去你们的! 我在卡桥格一家熟食店停下,买了一杯咖啡,还有一大堆报纸,有《纽约时报》、《华盛顿邮报》、《新闻周刊》,还有长岛的《每日新闻》。在所有的报纸上,戈登夫妇的故事都一倍压缩成为数英寸的豆腐干,并刊登在那些次要的版面上。甚至连《每日新闻》都不再关注当地的这起双重谋杀案了。我敢打赌华盛顿的要人们一定会很高兴的看到此事正在逐步被淡忘。我也是如此。这似乎帮了我的一个忙,当然也在帮他们的忙。 而当福斯特,纳什等人正在查找戈登夫妇在国外的代理机构和那里的恐怖分子时,我得根据我的预感和我对戈登夫妇的感觉来行动。我很高兴地发现我过去的思路是对的,这一切与生物战争和毒品都无关,戈登夫妇绝对不是在干什么违法的勾当,至少也不是太出格。对这一发现,我一点都不觉得意外。 不管怎样,我还未找到凶手。而同等重要的是,我知道戈登夫妇不是罪犯,我决定要为他们正名。 我喝完了咖啡,把报纸往后座上一扔,上路了。我来到那座建于五十年代的“海湾景观”汽车旅馆,我向总台打听福斯特和纳什,柜台后的年轻人告诉我他们结账离开了。 于是我开着车四处转,尽管我有些怀疑自己是否是漫无目的,但有一点是肯定的,如果你不知道自己要去那儿以及为什么会这样,那你不是个政府工作人员就是确实是漫无目的了。 不管怎样,我决定去东方角看看。那天天气很好,虽然有些凉风,但令人惬意。 我把车子开到普拉姆岛的轮渡站,我想去那儿的停车场看看那里的车子,以此来判断今天岛上是否有什么大动作。说不定我还能在那儿碰到几位有趣的人物呢。当我要开进停车场大门时,一个普拉姆岛的警卫挥手拦住了我。我当时可不比现在,我没有从他身上碾过去。他走到车窗前问我:“先生,您要干什么?” 我举起我的警察盾型徽章给他看,并说道:“我同联邦调查局一起来调查戈登一案。” 他仔细检查了我的盾型徽章和身份证,与此同时,我也盯着他的脸看,很显然,我似乎也被列在他的那张由破坏分子、间谍和性变态者组成的黑名单上。他看来有点沉不住气了,在盯着我看了一会儿后,他清清喉咙说:“先生,请您先把车子停那儿,我来帮你搞张通行证。” “好的。”我把车子开到一边。事先我未曾想到门口会有个警卫,而我应该曾料到这一点的。那人径直进了那砖房,而我也去停我的车。我有些心虚,因为我没有资格来这里。 我注意到的第一件事就是轮渡码头上泊着两艘军用艇。当我靠近时,我发现每辆车里都坐着两个穿制服的人,我知道他们肯定是海军警察。星期二早晨,我在普拉姆岛可没看到一辆军用车,但是自那以后,世道就变了。 我还看到一辆黑色的凯普瑞斯大轿车,就是星期二那天我看到那两个穿西服的家伙乘坐的那辆。我当时还仔细地看了车牌号码。 为了更清楚地了解情况,我索性驾车绕着停车场里那一百来辆车子兜圈子。我发现有一辆接着出租牌照的白色福特轿车,我敢打赌这就是福斯特和纳什开的车子。看来普拉姆岛今天有大行动了。 蓦然间,我从车子的侧窗里看到有四个穿着蓝制服的警卫正朝我跑过来,一边朝我挥手,一边还在大声地叫喊。哦,我的天,刚才我是误解那个警卫了! 我开车径直朝他们冲过去,他们不断地喊着:“停下!快停下!”不过,也算我走运,因为他们没有去拿枪。 我很想让福斯特和纳什在事后听人汇报此事的时候好好的生一通气,同时也耍耍他们,所以我就开着车子围绕着四个警卫不停地兜圈子,同时也学着他们的样子,边挥手边喊着:“停下!快停下!”就这样,我绕着他们兜了几圈后,趁着还没有人被我激怒到要拔枪向我射击的时候,就从出口处溜掉了。来了一个向左的急转弯之后,我把车子开到了大路上,然后猛踩了一下油门,车子便又往西开到了来时路上去了。后面也没有入朝我开枪,这也是我如此喜欢这个国家的原因之一。 两分钟以后,我已经来到了连接东方港和东马里森之间的那条狭长的土地上了。现在,我的左边是桑德海湾,右边又是一片海湾,大群大群的海鸟飞翔在这两者之间,原来这里就是亚特兰大海湾的候鸟飞行线。看来我每天都在学习着新知识。 突然间,一只白色的大鸥从我的正上方朝我俯冲下来。它选准了时机,随着一个优美的姿势,在那大幅度的俯冲之后,它又一展玉臂,微微下滑之后,又改成俯冲,继而向上爬升。然后它又算准时间,开始投弹,于是我的挡风玻璃上便洒满了青绿色的排泄物。今天看来真够倒霉的。 我打开雨刮器,却发现储水器中空空如也,但那些东西又挡住了我的视线。好吧,好吧,我只好停下车。不过我的储备还算是相当丰富的,后座上还有那瓶昂贵的托宾-马娄酒。我从汽车仪表盘上贮物格里取出那把带螺旋瓶塞起子的瑞士军刀,打开了这瓶酒,到了一点在挡风板上,并让雨刮器开始工作,我自己则呷了一口酒,味道还不错。我又倒了点酒在挡风板上,随后自己再尝了点。一个过路车的车主见我如此,对我鸣了鸣汽车喇叭,并向我挥手致意。幸亏构成那摊东西的原料与制酒的原料差不了多少,所以挡风玻璃经酒一洗,除了紫色的一片薄雾之外,倒也没有留下别的什么痕迹。我一起喝光了酒,把酒瓶扔回到后坐上,又上路了。 一路上,我想起爱玛-怀特斯通。我是那种记得在事后第二天就送花的入。但是,送花给一个花店老板也未免显得多此一举。据我所知,我的送花定单最后得经过爱玛之手,说不定她得亲手做个花篮,然后送给自己。她肯定会说:“傻透了!”看来我还是买点礼物送给她为妙。买什么呢?托宾酒?不合适吧!别忘了他们曾一度是情人。更有甚者,她几乎能在当地所有的礼品店和手工艺品店都能买到她想要的东西。老天!这可叫我为难了。我平生又最讨厌为女人买衣服和珠宝,但看来这次我是别无选择了。 回到大道上,我停车加了油,并为雨刮器的储水箱加满了水,还重新洗了一下我的挡风玻璃。并投资买了一张当地的地图。 我朝路上观望了一下,看是否有人把车停在附近来监视我。看来我并末被跟踪,我极善于发现尾巴,不过那次在西102道上的事是个例外。 尽管我不认为自己现在身处险境,但我还是考虑了一下是否要回去拿枪。但后来想想又算了。 现在那张地图和我那过人的智力就是我的武器了。我继续向前,想开车到陡崖去。尽管很是费了些劲,但我还是找到了通向那个陡崖的正确的路了。我停了车,爬到了陡崖之顶。 这次,我拨开了那些灌木丛和克拉莎草,仔细地察看了那片地。我甚至还找到上次我曾坐在它上面的那块岩石。我觉得要是人们想要在这儿埋什么东西。这块大石头倒是一个很好的标志物。 我走到陡崖的边缘。三百年来这儿显然经受过严重的风烛,埋在这儿的东西很可能暴露在风中和水中,也有可能散落到了海滩上。我现在已能慢慢地想通整件事的始末了。 从陡崖上下来以后,我钻进吉普车里,通过地图找到了去马蒂塔克湾西部的路。在那里标志的不是“奇德树林”,而是一块写着“奇德上校地产”的标牌。显然,那些家伙们正在做一个市场梦。我驾车驶进所谓的奇德上校庄园,那是一座一九九六年盖的带草场和科德角式样的房子。这时,一个小男孩骑着自行车正要与我擦肩而过,我拦住他问:“你知道‘奇德树林’在哪儿?” 这个约摸十二岁左右的男孩没做声。 我解释道:“靠近海湾的地方有没有一片树林被称为‘奇德树林’的?” 他看了我一眼,随即又看了看我的四轮坐骑,我猜他一定把我当成印第安那-琼斯之类的人了,因为他紧接着问我:“你要去探宝?” “不,不,不。我不过是想去那儿同那些树合张影。” “奇德上校把宝藏埋在了其中的一棵树下了。” 看来,除了我还没有人拿他当回事过。这种事在生活中又太平凡了。我问他:“树在哪儿?” “有一次,在警察把我们赶跑之前,我们曾挖过一个很大的洞。可惜现在那儿搞了一个公园,你不能在那儿随便挖洞。” “但我只是想拍几张照片而已。” “如果你真想挖洞,我会帮你看住警察的。” “好吧,你来带路。” 他骑着自行车在前面引路,我开着车跟在后面。那是一条婉蜒曲折伸向南方的路。我们最终在一个海滨公园停了下来,在那儿年轻的母亲们用小报车推着她们正在蹒跚学步的孩子们在散步。我的左边是马蒂塔克湾,更远处是一座小艇船坞。我把车停在路边,下了车我才发现这儿根本没有什么大橡树,有的只是一地灌木丛。这片地北至海滨,东止马蒂塔克湾,西边是一座深人海里的陡崖。我来的那条路的南边是一片高地,那就是所谓的奇德上校的地产。 那小男孩问我:“你的铁锹在哪儿?” “我不是同你讲过了我只是来这儿拍照而已了吗?” “那你的相机在哪儿?” “你叫什么名字?” “比利。你呢?” “强尼。这地方没错吧?” “错不了。” “奇德树林在哪儿?” “就在公园里。” 他指向那片广阔的大土地,那显然是一片未经开发的公园用地,也是整个海滨公园的一部分。用我那曼哈顿的眼光来说,这应该叫做自然保护园,而不应称之为公园。不过我还是没有看到那高耸人云的大橡树,于是我说:“橡树在哪儿?” “在那儿。”他指给我看一片冬青叶栋,野樱桃,还有一些其它种类的草木,但其中没有一种是高于二十英尺的。比利对我说:“你看到那边那棵大树了吗?上回我和杰里就是在它底下挖的。说不定哪个晚上我们还会回来接着干的。” “这主意不赖,不过现在还是让我们来好好瞧一瞧吧。” 比利把他的自行车往草地上一摔,于是我和我的新搭档就一起行动起来了。虽然草很高,但是灌木丛很是稀疏,所以走过去倒也不费事。比利的地理课显然是学得很糟糕,否则他就会知道这儿仅有的几棵树木根本没有三四百年的历史。不过,事实上我也没指望能在这儿发现上面刻着骷髅和股骨图形的百米高的大树。 比利问我:“你车上有铁锹吗?” “没有,现在我只是来探查一下情况而已,明天我们将带个大挖土机来。” “真的?如果你真找到了宝藏,你可要和我分享的!” 我尽量学着海盗的口吻说:“年轻人啊,一旦我找到了宝藏,我定要割断所有向我索宝的人的喉咙。” 比利用双手摩挲着自己的脖子,同时又发出“咯咯”的惨叫声。 我踢着脚下多沙的泥土,一直走到我要找的东西为止,那是一个已有一半烂掉的大树桩,而且上面覆满了泥土和植被。我问比利:“你还看到过这种树桩吗?” “噢,当然了,这儿到处都是。” 我环顾四周,回想着殖民时代曾屹立于桑德海湾之畔的这片平地上的那些原始的大橡树。这地方对于船只和人来说都是一个天然的庇护所。我甚至都能想见那艘三桅杆的船只驶进桑德海湾,几个人乘着橡皮小艇进了水湾并到达了我泊车的大致位置。他们把橡皮小艇系在一棵树上,涉水来到岸上。他们上岸时手上还拿着东西,就像汤姆和朱迪端着那只小冰箱一样。水手奇德和其他几个人走进这片橡树林,他们选定了一棵树,在底下挖了个洞,把宝贝埋了,并在离开前,在树上做了个记号,希望下次回来能找得到。当然,他们再也没有回来过。这就是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关于宝藏的传奇流传在世的原因。 比利问道:“你想不想看看我和杰里挖宝的那棵树?” “当然。” 我们朝一棵约摸有五英尺高的错综交错而又久经风霜的野樱桃树走去。比利指着一个已被泥土填满一半的浅坑说:“就是这儿。” “你们为什么不在树的另一侧挖呢?或者你们为什么不在离树几英尺的地方挖呢?” “我也不知道,我们只是猜猜而已。哦,对了,你有藏宝图吗?” “当然有了,不过要是我给你看那个的话,你肯定会一脚把我踢开的。” “啊!”他做了一个世界末日来临的动作。 我朝车子走去,比利老兄紧紧的跟着我。我问他:“你今天怎么不去上学?” “因为今天是岁首节。” “噢,你是犹太人?” “不,我不是,但我的朋友丹尼是。” “丹尼在哪儿?” “他去上学了。” 看来比利还真有点当律师的天分。 我回到车子上,并在钱包里找了一张五美元的钞票,我把钱递给比利,说:“比利,谢谢你的帮助。” 他接过钞票,问我:“嗨!谢谢!你还需要更进一步的帮助吗?” “不,谢了,现在我得赶回去向白宫汇报了。” “白宫?” 我把他的车子扶起来递绘他,然后坐进我的吉普车,把车子发动起来。我对比利说:“你们挖的那棵树太年轻了,它肯定不是奇德上校那个年代的。” “是吗?” “奇德上校是三百年前的人了。” “哇塞!” “你看到地上那些又老又霉的大树桩了吗?那些才是奇德上校时期就有的大树。你还是在那些树桩底下挖洞吧。” “你真是太好了。谢谢你的建议。” “不过等你找到了宝藏,我一定要回来取我的那一份的!” “好吧,可是我的朋友杰里一定会把你的脖子给拧下来的。不过我可不会那么做,因为毕竟是你告诉了我们宝藏的位置。” “你可要当心杰里把你的脖子拧断啊!” “啊——!”然后我就走了。 我的下一步行动是为爱玛买些礼物。一路上,我慢慢想着事情的前后始末。 事实上,宝藏很可能被分埋在几处,而戈登夫妇要找的或他们已找到的那份宝藏一定是被埋在普拉姆岛上,我对此几乎都敢下断论了。 但是普拉姆岛是属于政府的土地,从那片土地上发现的任何东西都属于国家,尤其是内政部。 所以,把国有财产悄悄转变成个人财产的捷径就是将它偷偷地转移到自己的土地上来。但如果这片土地是租来的,那么对财宝的归属问题又会起争执。于是,我明白了戈登夫妇为什么要花大价钱从玛格丽特-威利那儿买下一英亩临海的土地。 但是,我心中尚存几处疑点。其中之一就是戈登夫妇如何得知普拉姆岛上埋有宝藏?答案可能是他们对历史和考古有着浓厚的兴趣,并通过他们在匹克尼克历史协会的会员关系知道的;但也有可能是,另有别人很早就知道普拉姆岛上埋有宝藏,只是苦于无法上岛,所以就与戈登夫妇结识,因为夫妇俩是岛上的高级雇员,随便上岛根本不成问题。最后他们将宝藏的秘密透露给戈登夫妇,并制定好了取宝的计划,最后一切都成交了。但没想到此事是在如蜡烛般摇曳的血光之中结束的。 汤姆和朱迪是好人,但他们也不是圣人。我又想起贝思说过的那句话了,“金子能让圣徒堕落。”我现在终于明白这句话有多真了。 戈登夫妇显然曾想把宝藏重新埋到他们买下的那块地上,然后向全世界宣布他们发现奇德上校的宝藏了。这样他们只需向政府和纽约州交付一笔税金就可以了,但他们的同伙显然有着不同的打算。于是矛盾产生了。事情一定是这样的。他们的同伙不满足于得到的那百分之五十的份额,因为还可能要支付一大笔税金。 这倒让我开始考虑这批宝藏的价值。不过有一点是肯定的,那就是它足以诱使一个人去犯双重谋杀罪。 我现在正在教我的学生明白一个道理,即理论要与所有的事实都挂上钩,如果两者对不上号,那你要去查查事实是否有误,如果事实确凿,而理论还不行,那你就要考虑换一套理论了。 在此案中,我们初期获得的大部分事实材料都将我们导向一种错误的理论。但是不管怎样,我已经最终发现了一种前后一致的理论,它能将所有的事实都合理地串起来:所谓的普拉姆岛上的考古挖掘,戈登夫妇那艘昂贵的汽艇,昂贵的水上房屋,停在普拉姆岛边“螺旋体”号,匹克尼克历史协会的会员证,在桑德海湾的那一英亩多余的地,甚至那一次去英国的短期旅行,还有戈登夫妇的海盗旗,丢失的小冰箱,海上图志上的那个八位数,现在把所有这些看起来毫不相干的事情串在一起,我就得到一个一致的理论了。 但是我转念一想,我的判断会不会全错呢?我的大脑曾失血过多,现在拿出这么一套毫无事实依据的理论来,是否说明了一个问题,即我已经不再适合干侦探这一行了?我只是幸运的被留在斯塔膝岛上做巡逻。 那也是有可能的。就拿纳什和福斯特来说吧,他们也算得上是聪明人了,而且还有整个世界在为他们作后盾,但他们现在却南辕北辙,追踪着错误的线索。虽然他们智力超群,但他们反被自身狭隘的世界观所限制:国际阴谋,生物战争,恐怖分子,以及诸如此类的东西。他们甚至还有可能从未听说过有奇德上校这回事呢!者天! 但尽管我有了这个上下连贯的理论,对一些事情我仍不明白,也尚存疑虑。比如说凶手是谁?有的时候,在你掌握所有证据或领会所有细节问题之前你就已经抓获凶手了。在这种情况下,案犯甚至可能有极为出色的表现,他会告知你错过了什么,误解了什么,他的犯罪动机是什么,诸如此类的等等。当罪犯对罪行供认不讳时,我希望他们不仅仅承认自己有罪,我还希望能了解他们的犯罪心理,这对下一次破案有好处,反正案子总是破不完的。 在该案中,我先获得的是我所认定的犯罪动机,而不是凶手。对于凶手,我只知道一点,那就是他(她)必是绝顶聪明。因为我实在无法想像戈登夫妇会与一个白痴同谋。 我的脑海中有着一幅关于此案的分析图,其中有一点就是托宾的葡萄园。但即使是现在,我虽说对奇德之事已有一个连贯的理论,我还是无法将托宾与戈登夫妇的关系很好地落实到我的分析图中去。 好吧,或许我可以……我驱车往托宾的葡萄园驶去 第20节 属于庄园主的那辆白色“保时捷”此刻正静静的呆在停车场里。我把我的吉普车停好,下了车,往葡萄酒厂走去。 中央塔楼的底层两翼有着许多厢房。我从参观者的接待处走进去,只见在楼梯和电梯口各有一块写着“雇员专用”的牌子。事实上,当初我看到托宾先生下来时就注意到了电梯有锁,所以我还是从楼梯上去。为了以防万一,我总是这么做。这个楼梯实际上是这座用雪松木做顶的塔楼中的一个钢筋水泥的防火出口。每一层楼上都有一扇铁门,二楼门上写着:“会计部,人事部,宣传部。”三楼的门上写着:“销售部,市场部,船运部。”以及诸如此类的部门,等等。 而四楼的门上却贴着“行政办公室”的宇样。我直上五楼,那儿也有一扇铁门,不过门上什么标志也没有。我转了转把手,门锁着。我还注意到那儿有个监视仪和对讲机。 我下到四楼,一进门便是接待处。房间中央有一个圆形的接待台,但里面空无一人。房里有四个敞开的门分别通向四个椭圆形的办公室。这是圆形楼房的显著特色。每个办公室有一扇又大又美的窗户。但是第五个办公室的门却紧闭着。 我在开着门的办公室里没有看到一个人,现在是下午1点30分,人们大概都去吃午饭了。 我走进接待室,环顾了一下四周。紫色的真皮家具,墙上接着德库宁和波洛克的赝品画,还有一些雇员的孩子或孙子们淌着鼻涕的照片。还有一个监视仪正在工作,我对它挥挥手。 突然,那扇一直关着的门开了,一个三十来岁看上去非常精干的妇女从里面出来。她问我:“先生,请问您有什么事吗?” “麻烦您通知一下托宾先生,就说柯里先生正等着见他。” “请问事先有约吗?” “我和托宾先生之间用不着什么事先约定。” “可是,托宾先生正要去吃中饭,老实说吧,现在他就是跑着去也嫌迟了。” “那我就开车送他去。请告诉他我在这儿等着呢。”我素日最讨厌在办公室里亮出我的警徽了,但有两种情况除外,即我来保护当事人,或是来逮捕他。可有时候,事情又没有这么简单,比如说目前这种状况。我对那个年轻女人说,“请告诉他此事非同小可。” 她转身折回那扇紧闭的门,敲了敲才进去,随即又把门关上了。我在外面足足等了一分钟,那时候的我也真够耐心的,然后她才让我进去。 我说:“托宾先生,我对自己的做法感到很抱歉,但是我实在是迫于无奈,而且我知道您那么宽宏大量的人一定不会见怪的。” 他打发走那位年轻女士,而他自己却一直站着。此人颇具绅士风度,对我的贸然闯入不仅未露丝毫怒意,而且还说:“好啊,这可是个意外的惊喜啊!” 我也喜欢他这么讲,于是我也回敬他:“对我来说,这也是个意外之喜啊!我本以为要到你的晚会上才能与你再次相见,却没想到我又突然想起你来了。” “你怎么会突然想到我呢?” 我心想,是在同你的前任女友做爱的时候。不过,我嘴上讲的可正经多了:“我正和别人在谈及此案,你也是知道的,即戈登夫妇一案,我们谈着他们的为人,他们对酒的偏好,以及他们与你的交情。不知怎的,此人碰巧提起你,说你同夫妇俩很熟。于是,我就想到你了。” 他显然没有往我设下的圈套里钻,因为他问:“这就是你来这儿的目的吗?” “当然不是。”我没有绕圈子。他背对着窗户,站在那儿也一动不动。我绕过他的桌子,眺望着窗外,并赞叹了一句:“这儿的风景多美!” “在这儿你能看到整个北约克最美的风景,当然,要是你在灯塔上,就另当别论了。” “没错。”托宾的窗户朝北,底下就是他的那片大葡萄园,园内夹杂着几处农庄和果园,给单调的葡萄园增添了几分异样的色彩。真是令人感到美不胜收。在远处,地面上升为冰川时期造就的陡崖。在我这个角度看过去,都能望见桑德海湾。我问:“您有望远镜吧?” 他犹豫了一会儿,走到他那个陈列着名贵物品的书架上,把望远镜递给我。 “谢谢。”我接过望远镜,并把它定位在桑德海湾,我说:“我能看到康涅狄格河岸线。” “当然。” 我朝左边看去,并把它定位在像是汤姆和朱迪买下的那块陡崖上,我问道:“我刚刚得知戈登夫妇在那儿买了一块地,你知道此事吗?” “我怎么会知道这个?” 可爱玛告诉我的可不是这样的,我的弗雷德里克。我说:“他们可能学习了你的生意经,花了二万五千美金买了一块没有开发权的土地。” “他们应该想到,这些土地的开发极已经卖给了当地政府。” 我放下望远镜,说:“我可没说开发权已经卖绘政府了。我只是说他们不能开发属于自己的土地。那可能是因为分区制的缘故,没有很好的水源,没有电力供应,还有其它什么。为什么你会认为他们那片地的开发权已被卖掉了呢?” 他回答说:“事实上我可能听人说起过此事。” “噢,那你是知道他们曾经买过一块地的了。” “我想起来了,有人曾告诉过我这件事。我不知道那片地具体在哪儿,只知道他们没有开发权。” “这就对了。”我回到窗前,又开始摆弄起托宾的望远镜。我再次观察着戈登家的那片地,它西边的那片陡崖在与马蒂塔克湾交接的地方落下。于是我也看到了被称为“奇德树林”的那一带,还有那所谓的奇德庄园。在右边的极远处,我能清楚地看到绿港村,甚至还能分辨得出东方角和普拉姆岛。我说:“这地方简直要比帝国大厦的观察台还要好,虽然没有那么高,不过——” “你到底想做什么,柯里先生?” 我没理他,继续说道:“你也知道的,现在整个世界都在你的脚下,你呼风唤雨,好不自在。看看这一切吧:四百英亩的地产,一座水上居所,一座餐厅,一辆‘保时捷’,或许还有别的什么。现在你就身处这五层的塔上,对了,顺便问一句,五楼是干什么用的?” “那是我的公寓。” “瞧瞧!对了,我还想知道,女士们喜欢这样吗?” 他没做回答,而是说:“我昨天见了你之后就与我的律师谈了谈。” “是吗?” “他建议我在没有顾问的陪同之下最好不要向警方透露任何东西。” “我也已经告诉过你,那是你的权利。” “我的律师经过再次咨询已经确定你已经不再被麦克斯韦尔警长聘任为此案的顾问了。所以,你昨天就没有权利来要求我做什么了。” “好吧,现在,那事儿还有争议。” “不管是否有争议,总之,你现在没有资格呆在这儿了。” “不错。既然我现在已经不是警察了,那你总可以跟我讲了吧。这倒也不错。” 弗雷德里克-托宾也不理会这个,继续说道:“我的律师已经答应与警方密切合作,知道麦克斯威尔警长不再需要他的和我的帮助为止。对了,警长先生对你上次来找我已经感到不悦。现在,你不仅让我难办,而且也给他难堪。”托宾继续说道:“我热心资助本地的主要政治家们,而且我投了大量的时间和金钱来支持本地的历史协会,并建起了许多历史纪念碑,还为医院和其它慈善机构捐款,其中还包括警方的慈善组织。我想我已经说得够清楚了吧?” “噢,当然。在你说最后十句话之间就已经够清楚了。现在我可以告诉你,我来这儿只是想看看能否请你吃顿中饭?” “谢谢你的美意,可我已经有午餐约会了。” “好吧,等下次机会吧。” 他瞄了一眼手表,正式宣布:“我确实该走了。” “当然可以,我们一起下楼吧。” 他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点点头。 我们离开了他的办公室,走人接待厅,在那儿他对接待员说:“柯里先生和我之间的事情已经了解了。他以后不会再来了。” 哇塞,好有风度的谈吐。这个家伙能不知不觉地逃过老好巨猾的人的眼睛。 托宾先生将钥匙插入电梯的锁,电梯很快就到了。我们走了进去,为了打破那令人难堪的沉默,我说:“你还记得我上次买的那瓶黑波尔红葡萄酒吗?它可被我派上大用场了。不过这件事说起来可也真有些滑稽,我拿它来清除汽车挡风玻璃上的鸟屎了。” “什么?” 这时候,电梯门开了。我们走进了公共活动场地。我跟他解释说:“一只大海鸟一边拉屎一边朝我的汽车挡风玻璃冲来……” 我最后加了一句:“被我喝掉的那半瓶味道还不错。比较温和。” 他说:“你实在是太不懂得珍措这种好酒了。” “我猜你也会这么说的。” 他穿过那扇通向接待处的门,我仍同他在一起。 就这样,我们一直走到停车场,我说:“顺便说一句,你还记得我曾经说过有位女士让我想起你的吗?” “当然。” “她说她是你的朋友。不过自称是你的朋友的人实在是太多了,比如说戈登夫妇,他们充其量也不过是你的熟人而已。” 他没做回答。看来,要使他这样一个老江湖上钩不是一件易事。托宾先生是不会昏了头的。 我说:“不管怎样,反正她自称是你的朋友。你认识爱玛-怀特斯通吗?” 他犹豫了一会儿,但接着大步走到他的车前,说:“是的。我们一年前曾约会过。” “你们还是朋友吗?” “为什么不是呢?” “我几乎所有的前任女友都企图杀了我。” “我简直不敢相信怎么会搞成这样。” 我当时就笑了,真奇怪,我到现在还真有些喜欢这个家伙了,尽管我还把他当成了谋杀我的朋友的疑犯呢。不过可别误解我,要真是他干的,我一定不会心慈手软的,我会将他送上电椅的,或者参考这个国家处置第一个被诅咒的谋杀犯的做法。但就现在而言,我得以礼还礼。 另一件让我觉得奇怪的事便是,自我们上次交谈以后,我就发现我们之间有一些共同之处,即我们都想得比平常人更深远些。我真想拍拍他的背说:“嗨!弗雷德里克,这事对我俩都有好处吗?”或诸如此类的话。但绅士们并不亲吻而谈。 弗雷德里克-托宾却说:“柯里先生。我觉得你可能认为我隐瞒了一些戈登夫妇的事,我现在得向你保证绝无此事。但是,如果警方想从我这儿得到口供,我将十分愉快的同他们协作。同时,作为一个顾客,你在这儿是受欢迎的,而且你可以作为嘉宾到我家里聚。但我不欢迎你来我的办公室,也不想让你进一步向我逼口供。” “这听起来似乎挺合情合理的。” “祝你愉快!” “午餐愉快!” 然后他就钻进他的“保时捷”,一溜烟的走了。 我转身看着托宾塔上飘扬的黑色的托宾旗,我想他要有什么物证要藏匿的话,那可能就在他的海滨别墅或是此塔顶端的公寓里。毫无疑问的是,来一次合法搜查是不可能的,也没有一个法官愿意为我颁发这么一个搜查令,看来我得为自己发一个午夜搜查令了。 我开着吉普车回到了大路上。我查了一下电话留言,发现有两个人曾打电话给我。第一个电话是纽约警察局离职控制科的一个未留名的势利泼妇打给我的,她告诉我体检提前到下周二举行,并让我确认此消息。当上司无法控制你时,他们就设法让人事处、薪资处或是医务处绘你打几个非回不可的电话。我对此最反感了。 第二则留言来自我的前任搭档贝恩-彭罗斯,她说:“嗨!约翰,你好!很抱歉我没有能尽早与你联系。这几天实在是太忙了。尽管我知道现在我们之间并没有官方的合作义务,但是我仍想同你讨论一些事情。我明天下午来找你行吗?请给我回个电话,或者我过会儿再绘你打电话确认一下见面的时间和地点。好好保重自己。” 就这些。她的口气倒是很友好,但是比起我们上次面对面的交谈可就要逊色一些了。更别提脸颊上那动人一吻了。对一个电话留言过于自作多情恐怕不是一件好事,我是说,当她回到自己的天地中去时,那两天内发展起来的感情自然也会随之降温了。 而现在她又想来同我讨论案情,那也只能说明她想探听我的发现。对于彭罗斯来说,我只是另一个证人而已。或许我这么说是过于刻薄了。不过,现在我得让贝思移出我的脑海,而让爱玛进去。我从不善于处理此等错综复杂的关系,这比起刑事案件来要复杂得多,也危险得多。 不管怎样,我还是得绘爱玛买件礼物。这时,我看到路边有家古玩店,好极了。我把车子停在路边。在美国的另外一件好事就是街上卖的古玩真是多得不计其数,我真弄不明白怎么会有那么多古董的。我在那家散发着霉昧和湿气小店里细细地挑选。这时候店主,一个小巧可爱的老太太,走过来问我需要什么。 “我需要给一位年轻女士挑选一件礼物。” “妻子还是女儿?” 我心里想说是一位在我与之发生了性关系之后还不怎么了解她的人。不过,我嘴上说的却是:“一位朋友。” “噢,”她向我展示了几样东西,但我对古董向来没什么概念,不过我后来想出了一个绝妙的主意。我问她:“你是匹克尼克历史协会的成员吗?” “不是。但我属于南侯德历史协会。” 老天,看来当地真有不少诸如此类的机构呢。我又问道:“你认识爱玛-怀特斯通吗?” “当然。她是位挺不错的年轻女士。” “一点没错。我正是为她挑选礼物。” “是嘛!为什么事情啊?” 因为喜欢她和感谢她。我回答说:“她帮我在档案调查中做了大量工作。” “噢,她对此可是十分在行的。你要找什么?” “嗯,这听起来似乎很可笑。不过,自我的孩提时代起,我就对海盗故事着迷了。” 她吃吃地笑了。她说:“著名的奇德上校曾来过此地。” “是吗?” “在美国独立战争以前,有许多海盗都来到这里。他们在加勒比地区大肆掠夺法国人和西班牙人的财富,然后去北方销赃,或是重新装备他们的船队。还有一些人就在此地安顿下来。”她继而微笑着说:“有了那些金银财宝,他们很快成为上流社会的首富。其实,这儿的许多原始资本都来源于海盗的掠夺物。” 我喜欢这位老妇人的老式谈话方式。我加了一句:“现在许多资产也还是与海盗有关。” “我对此知之甚少,不过我觉得那些走私毒品的人与海盗很有雷同之处。当我小时候,这儿还有许多私贩朗姆酒的人,我们都是些遵纪守法的人,但是没办法,谁叫我们处在海上的交通要道上呢。” “更别提亚特兰大候鸟飞行路线了。” “那是属于鸟类的。” “不错。” 在聊了一会儿后,我就自我介绍为约翰,而她也介绍自己为西蒙斯太太。我问:“南侯德历史协会有关于海盗的记载吗?”“当然有。但是不多。在档案馆里有一些原始的文件和信件。我们的小博物馆里甚至还有一份悬赏海报。” “你有真海盗图可以让我借去复印一下吗?”她微笑了。 我又问道:“你认识弗雷德里克-托宾吗?” “谁不认识这个富比古吕底亚国王克罗伊斯一样的人物啊!” “他也是南侯德历史协会的成员吗?当然,我说的是托宾,而不是克罗伊斯。” “虽然他不是,但他是个热心的捐助者。” “他来过你们的档案馆吗?” “我想他以前肯定来过,不过,在过去一两年里都没来。” 我点点头。我得不断的提醒自己,这儿不是曼哈顿,在这个总人口不到两万人的社区里,虽然不能说人人都相互认识,但至少人人都知道谁认识谁。这对一个侦探来说,简直就像是在自讨苦吃。 不管怎样,我的又一次调查结束了。我问西蒙斯太大:“您能介绍我为怀特斯通女士买点什么?” “你想花多少钱?” “怀特斯通女士对任何价值的东西都当之无愧。这样吧,就五十美元吧。” “这恐怕……” “一百美元。” 她这才微笑着不知从哪儿弄来一个带大壶柄的陶瓷夜壶,上面洒满了小玫瑰花作为点缀。她说:“爱玛收集这些东西。” “您是说夜壶?” “她拿它们当花盆用。她可收集了不少。” “你敢肯定吗?” “当然。这个壶可是我特意留着给她的。这是维多利亚后期制造的,正宗的英国货。” “好吧,就买它吧。” “事实上,它的价值可远远大于这区区一百美元。” “那你说它值多少?” “起码二百美元。” “它被人用过吗?” “我想是的吧。” “您有古董证明吗?” “当然。” “请您帮我包装一下好吗?” “我会将它装人一只漂亮的礼品袋里。” “能不能在壶柄那儿打个蝴蝶结?” “只要您愿意。” 成交以后,我就带着这个装在一只粉色的漂亮礼品袋里的被捧上了天的夜壶离开了这家礼品店。 之后我就去了建于一八四一年的卡桥格免费公共图书馆。它直到现在还发着与当年一样的工资。图书馆坐落在一座村中的公共绿地的边缘,这是一座有尖顶和护墙楔型板的大型建筑物,看上去曾经是一座教堂。 我停好车进去。在前排有个神色严厉的老太大透过眼镜用她那鸟般尖锐的眼光上下打量着我。我朝她微笑着,井特地从她身边飘然而过。 在书库的人口处写着这样一个条幅:“通向宝藏之路——读书。”好主意。 谢天谢地,这儿的书并没有用电脑编排目录。这样,十分钟后,我已经坐在阅览室的一个角落里看起了一本名叫《宝藏大全》的参考书了。 我读到一个名叫约翰-谢尔比的英国萨克汉姆人,他在一六七二年从马上摔下来,跌人一个灌木丛,结果在那里发现了一只装有三千五百多枚金币的铣箱子。根据英国的法律,埋在地下的无主财宝,一经发现都归政府所有。但是这个谢尔比却不愿将财宝交给政府,所以他以叛国罪被逮捕并斩首而死。这对美国的内务署来说,不啻为一个现成的好教材。 我又翻阅了一下美国政府以及各州对于发现财宝的有关法律,发现基本上所有的法律都遵循这样一条原则:“发现者喜,丢失者泣。” 然而,有份《美国文物保护法》中却规定,凡在联邦政府的土地上发现的任何东西都视情况丽属于农业部、安全部或是内政部的秘书处的管辖范围。更有甚者,在联邦政府所有的土地上动士挖掘还要事先申报井请求批准,而挖出的东西却要归政府所有,这简直是欺人太甚。 但是,如果你在自己的土地上发现了金银财宝或诸如此类的东西,那它们就是属于你的。不过,你得证明这些财宝的原主人已不在人世,而且合法继承人又下落不明,还有,这些东西不是偷来的。不过,即使这些东西是偷来的,只要你能证明其原有合法主人已死,或下落不明,或在当时是美国的敌人,在这样的条件下,你还是可以合法的拥有这批财宝。最好的例子便是海盗的宝藏、赃物、地产以及诸如此类的东西。到目前为止,一切都是这么办的。 而好上加好的是,美国内政部的贪欲出入意外的减少了:只要你不是职业探宝人,你只需为卖掉的或每年将之换为现金的那部分财宝交税即可。如此说来,假如你是个生物学家,你有片土地,而有一个很偶然的机会,或者说是由于你对于考古的热衷,你在那儿发现了价值千万的财宝,只要你不出售,你就用不着付一分钱的税。这听起来倒挺不错。这几乎要引诱我将探宝作为我的业余爱好了,可我转念一想,我现在不正是这样的吗? 此书还说,如果宝藏具有历史价值,或者与某一事件或某种文化相连,它的价值还要翻倍。你瞧,这本书还举出了奇德上校的具体例子来了呢! 我继续看了一会儿,知道了一些关于无主财宝的法律条文,以及历史上一些趣事的记载。其中有一个尤其让我侧目:那是在二十世纪五十年代,某君正在伦敦档案馆翻阅有关海事法庭的文件时,发现了一封一个名叫查尔斯-威尔逊的著名海盗与一七五0年写给他兄弟的一封已发黄的信。这封信最初是在一艘被英国海军擒获的海盗船上发现的。信中说:“我的兄弟,在弗吉尼亚州的昆科特岛上,及整个半岛的南端的第二个港湾往北走一百多步有三条小溪,那往北数的第三条小溪的源头有一个面朝大西洋的悬崖,那儿长着三棵雪松,它们之间各相距一码半。在这二棵树之间,我曾埋下了十只铁皮包好的箱子,内有金银、珠宝、钻石,总价值达二十万英镑。你秘密地去一趟将财宝取回。” 很显然,查尔斯-威尔逊的兄弟从来都没有读到过这封信,因为它已经被英国海军截获了。那么,是谁得到了那笔财宝呢?英国海军,还是那个二百年后来伦敦档案馆读到这封信的人?看来这本《宝藏大全》的作者还没有结束他的故事。 而事实上,在伦敦档案馆的海事法庭部分,只要你有时间和耐性,再加上一个放大镜,以及对古英语的一知半解,当然还要点贪欲、乐观精神和冒险意识,谁知道你能在那儿发现什么呢?我现在终于明白了去年夏天戈登夫妇在伦敦的那一周里都干了些什么。 我想戈登夫妇也曾看过我现在正在看的这本书,他们也知道有关发现财宝的法律。此外,他们的生活常识也提醒他们在普拉姆岛上发现的财宝是属于政府的,没有五五分成之说。还有,在他们租采的土地上发现的财宝是属于出租人,而不是承租人的。要想清楚这些并不需要法律学士的学位。 如果汤姆和未迪果真在普拉姆岛上发现了什么的话,他们解决财宝归属问题的好办法就是闭口不谈。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会觉得从长远利益考虑,最好的办法是改变财宝的发现地点,然后再宣布他们的惊世发现,并任由媒体大炒。这样,他们只需付每年卖掉的那部分财宝的税金,而他们就成为历史上发现奇德宝藏的年轻博士了。这是任何一个聪明人会采取的做法。换了我,我也会这么干的。 但是我仍有几个问题,其一就是他们得把东西从岛上偷运出来。其二就是他们得将宝藏重新埋在一个既合情理又经得起科学的考验的地方,而答案就在他们买下的那块被侵蚀了的陡崖上。 这一切对我来说都有了意义,当然,对他们来说,也是如此。但是,在事情的进行过程中,他们因为说了或做了什么而被杀害。 弗雷德里克-托宾曾对我撤了几个谎,关于一些事情,以及他同戈登夫妇之间的关系。而现在,他们之间的联系又有了许多不同的解释。再者,托宾现在既没有破产,又没有流露出衰败的迹象,这对于一个侦探来说,这是一道红色的闪电,同时又是一次警钟。 托宾不仅主动和戈登夫妇交好,他还引诱了作为历史学家和档案管理员的爱玛-怀特斯通,看来这一切都顺理成章了。托宾可能就是那个知道普拉姆岛上埋有宝藏的人,同时他也可能就是那个资助戈登夫妇去英国一周以调查和确认藏宝地点的人。 弗雷德里克-托宾目前是我的主要嫌疑犯,但我也并不排除对保罗-史蒂文斯以及普拉姆岛上其他人的怀疑。据我所知,这个阴谋比我原先设想的要大的多,涉嫌人可能包括史蒂文斯、卓纳,或是岛上的其他人,还有托宾,或许还可能有爱玛-怀特斯通 第21节 找到怀特斯通花店可不是一件难事,因为在过去的三个月中我经常驱车驶过这里。 我把车子停在小店附近,然后再在车子的侧镜里看了看我的头发,这才下车大步走向花店。 这倒是个好地方,到处是花,而且馥郁芬芳。柜台后的一个小家伙问我:“请问您需要什么?” “我同爱玛-怀特斯通约好见面的。” “你是约翰?” “正是在下。” “她临时有事,请您稍候。”接着,他朝里间喊道:“简尼特,约翰来见爱玛了!” 简尼特从里面房间走出来,她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妇女,跟她一起出来的还有一个叫安妮的二十五六岁的年轻妇女。简尼特对我况:“爱玛希望你去历史协会找她。” “好吧。我应该能找到那所房子的。” 安妮说:“她可能会迟点去,因为还得先去送一些花,还有别的一些小事。” “不要紧。我会在那儿等她的。如果有必要的话,我还能等上一夜。”同时我又在想:这点小事,用得着这么大动干戈的要三个人来通知我吗?很显然,我正在参加一个展览会,而展览品就是我本人。 这时那个年轻人又递过来一张商务名片,说:“如果有什么问题,就给这儿打个电话。” “我会的。谢谢你们的帮助。”我走到门口,然后回头加了一句:“爱玛呆在这个地方可真不错。” 他们都笑了。 我走了。很显然,我已经轻而易举地通过了他们这一关。 回到我的吉普车上,我朝卡桥格绿地驶去。我一想到爱玛同托宾抗瀣一气,而且相互之间那么了解就不由得心烦意乱。而且,她居然还动用了花店里那么多人来考验她的新朋友。 另一方面,当你同一个新结交的女人上床的时候,你不由会想这是你出于自身的魅力,还是这种事情对她来说只是小菜一碟。但是,这可是我主动的啊。我是从哪儿看到她的名字的?玛格丽特-威利?好像不是,我最早还是在普拉姆岛上戈登夫妇的记事簿里发现她的名字的。在这里,似乎所有的人都纠缠在一起,或许玛格丽特也牵涉在其中,或许北约克所有的成人都有涉嫌,而我只是其中惟一的外人。就像那些令人毛骨惊然的恐怖影片中,整个村庄的人都是女巫和巫师,而那个茫然不知所措的游客一出现就成了他们的盘中餐。 我驶进历史协会的小停车场,那儿没有什么送花的货车,只有一辆十年前的老福特车。 我认为现在还不是呈上那只夜壶的好时机,所以就把它留在汽车后座上了,晚饭以后再说吧。 我走到前门,那儿贴着一张便签,上面写着:“请进。” 于是我就进去了。在大门厅里,我大声喊道:“爱玛!”没人回答。我走过这所大房子里的每一个房间,大声喊着:“爱玛!”都没有人理我。如果说她没锁门就离开了这所存有许多文物的房子,那也简直太不可思议了。于是我突然想到她可能在上厕所,那我就不应该这么大声喊她了。如果她在等我的话,她肯定不会浪费她的才华的。 我走到楼梯底下,再次喊她的名字,还是投人答应。 我于是沿着那吱吱作响的楼梯往上走。此刻我真希望自己身上带着枪。 当我走到最后一个台阶时,我停下脚步听了听。除了老房子发出吱嘎声外,一片静寂。我决定走进楼上那间通向那长长的走廊的客厅。 我尽量使脚下的木板地不发出声响,但每走一步,这见鬼的地板都要又尖叫又呻吟。 我走到客厅门口。门紧闭着。我猛地把它推开,该死的铰链又发出吱呀的尖叫声。见鬼! 我走了进去,从那半开的门后突然传来一声尖叫。我旋即转身,爱玛手持一把剑向我的腹部猛刺过来,口中还念念有词:“看到!你这黑心肠的海盗!” 我的心动加速,甚至都要尿裤子了,但我还是挤出一个微笑说:“的确很有趣。” “我吓着你了,是吗?” 她头戴一顶蓝色的三角帽,手持一把旧时水手用的短弯刀,当然是塑料做的。 “你着实让我吃了一惊。” “你看上去可不只是吃了一惊。” 我坐下来,这时才注意到她今天穿了条褐色的宽松长裤,蓝色的衬衫,还有凉鞋。 她说:“帽子和刀都是在礼品店买的。那儿有节柜台专门出售奇德上校的东西。”她走到火炉边的一个扶手稿旁,顺手拿起一顶画着白色头盖骨和交叉的股骨图形的海盗帽,还有一把塑料军刀,一副眼罩,还有一张看上去就像是羊皮纸的东西。她把帽子和眼罩递绘我,并坚持让我戴上,同时又把剑插进我的皮带,还把那张画了地图的发黄的羊皮纸递给我看,上面赫然写着:“海盗地图。”地图上画着一个长满了棕搁树的小岛,一个指南针,一张正吹着西风的脸,一条圈圈点点的航道,一艘三桅船和一个海蛇怪,还有一个标志着藏宝点的大大的黑叉。 爱玛说:“这是我们这儿最畅销的商品,它的主要对象是各个年龄阶段的孩子。”她又加了一句:“现在人人都对海盗的财宝着了迷。” “是吗?” “难道你不是?” “这实在是很有趣。”我问她:“难道弗雷德里克也对海盗的宝藏感兴趣?” “可能吧。” 我问:“你似乎曾告诉过我你以前教过他认识宙英语。” “没错。但我不知道他到底对什么感兴趣。”她的眼睛盯着我,我迎着她的目光,我们对视了一会儿,然后她问:“约翰,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自己也不太确定。” “你为什么老是向我打听弗雷德里克?” “因为我嫉妒他。” 她对这个回答没做出任何反应,但她又反问我:“你为什么想同我在这儿见面?” “这个嘛……我能不能请求你对此保密?” “保什么密?” “关于那些海盗的事。” “海盗的什么事?”要告诉一个证人你要什么,并解释为什么要这个之前可要好好想清楚。于是我干脆改变了话题:“我见到你的雇员了,简尼特,安妮,还有……” “华伦。” “对,就是他。顺便告诉你,我已经通过他们那一关了。” 她微笑着握住我的手,对我说:“来,看看你现在是什么模样。” 她把我领进大厅,然后走进那个十八世纪的卧房。我在一面嵌进墙里的镜子中看到了自己头戴海盗帽,眼蒙眼罩,腰插短剑,我说:“我看上去真像个海盗。” “像极了。” “谢谢。” 她又说:“我敢打赌你从未在羽毛褥垫上做过爱。” “从来没有。” “你要不要将眼罩和帽子拿下来?” “这是我的幻想还是你的主意?” 她笑了,然后,在我反应过来之前,她已经将衣服脱光了扔在地板上。但她的头上仍戴着那顶三角帽,她一手扶着帽子,一边跳上了床,躺到了那床可能是极为珍贵的古董被子上。我想,大概从来没有人在那上面做过爱。 我自然奉陪到底。除了帽子和眼罩,我也把其它东西都脱光了。 我曾经说过,爱玛个儿高,腿又长,而那个年代的床则比较短,所以她的头和帽子都到了床头板上,腿也伸到了床脚竖板上。这看上去很滑稽,我都忍不住笑出了声。 “你在笑什么?” “你,你比床还大。” “好了,现在让我们来看看你有多大吧。” 如果你没有在羽毛褥垫上做过爱,你大可不必为此感到遗憾。我现在终于明白了为什么那些古老的画像上的人物个个都没有笑容 第22节 事后,在那间档案室里,我们脱掉了那些奇服怪饰,静静地坐在一张橡木桌旁。爱玛泡了一杯闻起来就像是药用搽剂似的草药茶。 她本人收集了不少东西:用塑料纸包好的原始文件,一些古书,还有一些历史信件和文件的复制品。她一边呷着茶,一边细细地翻阅着那些文件。而我此时正处于一种男性做完爱后的典型状态中:想好好睡一觉,或者索性离开这儿。但我不能这么做,因为我还有活要干。 爱玛间我:“你究竟对什么感兴趣?” “海盗的宝藏。这儿有吗?” “当然,你随便在哪儿挖个坑,都可以发现金币、银币、钻石和珍珠。所以农民们都纷纷抱怨这给他们犁地带来了极大的不便。” “这我可以想像得到。但是现在我们最好还是正经点吧。”说实在的,我讨厌别人自作聪明。 她接着说:“有几个关于海盗的传说和真相都与此地有关。你想听听其中最出名的一个吗?那就是奇德上校的故事。” “我当然想。不过我只对奇德上校来到此地埋宝之后的那一段经历感兴趣,从那儿开始讲好吗?” “好吧,首先,威廉-奇德上校是个苏格兰人,但他同妻子和两个孩子住在曼哈顿,更确切地说,是住在华尔街。” “现在那儿仍然是海盗的世界。” “其实奇德上校算不上是个海盗,当时他被马萨诸塞、纽约、新汉普郡的总督贝拉蒙特勋爵聘为私掠船船长。受皇家委任,威廉-奇德上校于一六九六年从纽约港出发,在海上缉拿海盗并没收他们的赃物。贝拉蒙特自己出重金购买并装备了奇德上校的船只,‘探险之舰’。在英国,这种缉私船也有别的有钱有势的支持者,其中包括英国的四个勋爵,和当时的威廉国王本人。” “我看麻烦就出在这里,所以千万别去与政府合办的企业。” “阿门。” 我用心听爱玛讲述这个故事。我在想托宾是否知道这个故事,如果是的话,是不是在遇见爱玛之后知道的?为什么会有人相信三百年后宝藏仍然在那里?据我同比利在马蒂塔克湾的谈话来看,奇德上校的宝藏只是个梦而已,只是个骗骗孩子的童话而已。当然,宝藏有可能还埋在原处,但是它又产生了这么多的传奇和秘史,如同爱玛在卡桥格小饭庄所说的,那么多的假地图、假线索使它在过去的三个世纪里都变得无意义了。我又想起了在那个公共图书馆看到的那个翻出查尔斯-威尔逊的信的人。看来托宾和戈登夫妇也可能碰巧发现了一些真实可靠的证据。 爱玛接下去说:“在加勒比海连连碰壁后,奇德决定去印度洋碰碰运气。结果在那儿他截获了印度的莫卧尔大帝的两艘船。船上的奇珍异宝在当时就价值二百万英镑,在现在可值二千万美元。” “干得不错嘛!” “不幸的是,即使是这样,奇德还是犯了一个大错。莫卧尔大帝与英王缔有盟约,于是他就将船被扣之事向英王抗议。奇德为目己辩护说,莫卧尔的船是因为持着法国通行证,而英法两国当时正在交战,即使莫卧尔大帝的船只不是海盗船,也算得上是敌船。但对奇德来说,不幸的是,英国政府通过对东印度公司与莫卧尔王朝之间的大贸易额面保持着良好的关系。这样一来,奇德就有麻烦了。而惟一的救星便是那价值二百万英镑的战利品。 “金钱万能。” “一贯如此。” 这是对金钱的赤裸裸的揭露。这时我的脑海中又掠过了弗雷德里克-托宾的影子。虽然我并不一定是因为妒忌他以前与爱玛的关系,但我还是想看到他被送上电椅的那一天。好了,好了,我警告自己不要再多想了。 爱玛继续说:“这之后,威廉-奇德乘船回了美洲。他在加勒比地区逗留期间,发现自己成了一名被缉捕的海盗。为防不测,他把他份内的三分之一的战利品存放在西印度群岛的一个可靠的朋友那儿。而他的许多船员不愿卷入此事,所以他们拿了自己的份额纷纷下船留在了加勒比一带。奇德就买了一艘小一些的船,那是一艘叫做‘圣安东尼奥号’的单桅秆船。他要回到纽约去应传唤出庭。在途中,更多的船员想要离开他,于是他把他们都留在了特拉华和新泽西一带。当时他的船上仍留有一笔数目可观的金银财宝,在今天可能价值一千五百万美元。” 我问:“你怎么知道船上有那么多财宝呢?” “当然,没人知道确切的数目。这些都是根据后来莫卧尔大帝向英王的抗议书所做的猜测。那也很可能是有夸张的。” “莫卧尔人向来爱撤谎。” “我想也是。先不谈那批财宝价值几何,就想想那其中有部分珠宝是具有被图书馆典藏价值的。在想想看,那时候的一枚金币,如今就值一千美金。如果再加一个证书声明它是奇德宝藏的一部分,那它的价值就要翻两三番了。” “我看你一定在哥伦比亚大学修过销售学。” 她微笑了,之后,便看了我很久,她说:“这一定与戈登夫妇的谋杀案有关,是吗?”我迎着她的目光,说:“请你继续讲下去。” 她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继续说了下去:“我们从一些文件和资料记录上得知奇德上校由东往西驶入长岛海湾,然后他在牡颇湾登陆。在那儿他与一个因为海盗辩护而著称的律师詹姆士-爱默特取得了联系。” “等等,我的前妻也是为那家公司工作的。他们现在还在于着老行当。” 她没理睬我,继续说道:“那期间,奇德曾同他在曼哈顿的妻子取得联系,他们在‘圣安东尼奥’号会合。我们知道那时候财宝还在船上。” “你是说那个律师没有把财宝骗到手?” “事实上,奇德已向爱默特支付了一笔可观的律师费用。” 我看着爱玛-怀特斯通说话的样子。她的面前堆放着许多文件,在档案室的灯光中,她看起来甚至听起来都像是位一本正经的文教师。她使我想起了我在杰伊认识的几个女教官:她们在课堂中,自信、渊博、冷静、干练。这在某种程度上,这使我感到她们性感迷人。可能我从六年级就开始有这种亥教师情结了。尤其是威尔逊小姐,她现在还经常出现在我的春梦里。 爱玛继续说:“爱默特先生代表奇德上校去波士顿与贝拉蒙特勋爵见面。爱默特将奇德的信转交给贝拉蒙特。同时他将莫卧尔大帝的两艘船上的法国通行证交给贝拉蒙特,以此证明莫卧尔大帝在英法两国之间是个两面派,而奇德上校的扣船行为是完全合法的。” 我问:“奇德在攻击那两艘船时是如何得知船上的通行证是法国签发的?” “这是个好问题。不过,在审理此案的过程中,通行证就从未被拿出来过。” “你刚才不是说奇德的律师将作为重要辩方证据的通行证上交给了贝拉蒙特吗?” “没错,可是贝拉蒙特,出于政治上的原因,却希望奇德被绞死。” “应该解雇那个律师,在这种问题上,人们应上交复印件,而将原件收好。” 她微笑着说:“是的,那些原件在伦敦的审判法庭上再也没有被拿出来,而缺少那两张法国通行证,奇德死定了。”她又补充了一句:“那几份通行证还是于一九一0年在大不列颠博物馆中被发现的。” “这对被告来说,显然是太迟了。” “当然了,威廉-奇德基本上是被诬陷的。” “倒霉的人儿。不过圣安东尼奥号上的财宝去哪儿了?” “那正是问题的所在。我会告诉你爱默特去见贝拉蒙特勋爵后发生了什么事,但既然你是个侦探,那我就想让你来告诉我财宝在哪儿。” “好吧。当时我正在场。” 她接着叙述道:“事实上,爱默特并非是名好律师,他以为只要奇德去波土顿自首就能得到公平处置。事实上,贝拉蒙特托爱默特给奇德捎去一封信,信上说,”爱玛拿起她面前的一份复印文件读到:“我已经同陛下的议会商讨过了,他们的意见是如果您真如您自己声称的那般清白无辜的话,您完全可以放心地到这里来。我对您本人没有任何怀疑,我只会向陛下求情,让他宽怨您。” “宫廷谎言。” 爱玛点点头,继续读贝拉蒙特的信:“我向您发誓我会遵守诺言,而且我事先申明对你带来的那批金银财宝,我非但不会动一丝一毫,我会根据议会的建议将它们留在一个值得信赖的人那里,等候英王的命令再做处置。” 爱玛抬头望着我问:“这份东西能将你骗到波士顿来听候绞刑的指控吗?” “我不会,我是个纽约人,能在一公里之外就闻到一只耗子气味。” “威廉-奇德也不会。他是个纽约人,又是个苏格兰人。但他又能怎么办呢?在曼哈顿,他还是个拥有相当资产的绅士,他的妻子和两个孩子都在那艘单桅杆船上,而且他坚信自己是无辜的。更重要的是,他有钱,其中的三分之一在加勒比,但其余的都在船上。他希望能用这批财宝来换取自己的性命。” 我点点头,真有趣,三百年来,世态人情的变化竟是如此之小。在这件事中,政府雇用了此人为他们做一些肮脏的勾当,他做了其中一部分工作,但由于偶然的失误,他给政府捅了个政治上的麻烦,于是政府不但要取回自己的钱,同时还想谋得他应得的那部分,所以政府诬陷他,最后将他送上绞架。但即使政府这样做,大部分钱还是投能流人政府的腰包。 “同时,奇德让他的船一直在海湾里来回航行,从牡蛎湾到嘉丁纳岛,直至布洛克岛。在此期间,他的船也慢慢的变轻了。” “他在埋宝吗?” “似乎是这样的。而且这也是关于宝藏传奇的来源。”她说:“他的船上有着价值一千万甚至是一千五百万的金银财宝,而他知道自己随时有可能在海上被捕。他的船上装有四门炮,虽说船身很轻快,可终究无法与战舰相比。要是换了你,你会怎么做?” “溜之大吉。” “他的船上几乎已经没有什么船员了,而且很快就会面临供给短缺的问题。还有,别忘了他的妻儿都在船上。” “但是他有钱啊,带上足够的钱逃跑不就行了吗?” “但他没有那么做。他决定去自首。但他也并不傻,他决定将战利品藏起来。要记住,这才是贝拉蒙特,那四个勋爵,还有英王本人想得到的收益。这份财宝成了奇德的救生符。” 我点点头,“后来他就将财宝都埋起来了?” “一点没错。在一六九九年,曼哈顿和波士顿海域之外的地方鲜有人来往。所以奇德倒是可以找到几千个可以安全登陆埋宝的地方。” “就像是‘奇德树林’之类的地方。” “是的,还有再向东去还有一处叫做‘奇德陡崖’的地方,那时海边陡崖一部分。因为长岛没有多少岩礁。” 我一下子站了起来,问道:“你是说,有一处陡崖被称为‘奇德陡崖’吗?在哪儿?” “在马蒂塔克港和东方角之间,没人知道它的确切地点,那只是整个传奇的一个组成部分而已。” “但其中的一些是真实的,不是吗?” “是的,这样才使整个传奇更富有魅力。” 我点点头。这传奇中的一部分,即“奇德陡崖”,就是促使戈登夫妇埋下威利太大那块在陡崖上的地的真正原因。真聪明。 爱玛接着说:“毫无疑问,奇德在几个不同的地点都埋了宝,可能在北约克,也可能在布洛克岛,或者是在渔夫岛。许多传说中都认为他把宝藏埋在了这些地方。” “还有别的藏宝点吗?” “据我们所知,还有一处确切的藏宝点,那就是嘉丁纳岛。” “嘉丁纳岛?” “对,这段历史有据可查。在一六九九年六月,奇德在海上来回航行并准备与贝拉蒙特谈妥交易的期间,他曾停留在嘉丁纳岛以补充供给。那时候这座小岛被称为怀特岛,但不管是当时还是现在,这座岛都是属于嘉丁纳家族的产业。” “你是说,现在拥有这座岛的嘉丁纳家族,在一六九九年也是该岛的主人?” “是这样的。自从一六三九年英王查尔斯将此岛赐给嘉丁纳家族后,该岛便一直归他们所有。一六九九年,约翰-嘉丁纳,第三代岛主,同家人一起佐在岛上。奇德上校的故事在很大程度上也是嘉丁纳家族传奇的一部分。事实上,在岛上有个‘奇德山谷’,还有一块标志着约翰为奇德埋宝的地点的石碑。整个岛都是私人产业。但是岛的主人或许会带上你在岛上转一圈,”她犹豫了一会儿,但还是说:“弗雷德里克和我曾是那位绅士的座上宾。” 我没有对此作出任何反应,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如此说来,那儿曾埋有宝藏?” “是的。当威廉-奇德和他的圣安东尼奥号出现的时候,约翰-嘉丁纳还驾了艘小船去看谁上了他的岛。据载,这次会面是在友好的气氛中进行的,双方还曾交换了礼物。他们之间至少还有另一次会面,那时候奇德把好些财宝交给约翰-嘉丁纳,请他代为保管。” 我说:“奇德应该让他给张收据。” “你别急,奇德做得更彻底。他对约翰-嘉丁纳的最后一句话就是:‘要是我回来发现财宝没有了,我就要你的命,或是你儿子的命。’” “这比区区一张收据管用多了。” 爱玛呷了口茶,看着我说:“当然,奇德再也没有回来过。当他收到贝拉蒙特给他的又一封言辞恳切的信后,他就准备去波士顿面临指控了。他在七月一日到达波士顿,他被允许有一个月的自由活动时间去看望亲朋好友,但之后贝拉蒙特就下令逮捕他,并把他投人大牢。他的船只和在波士顿的住宅都被彻底搜查了,找出了一袋金银,还有一些珠宝和钻石。这虽说是大笔财富,但它不是奇德所拥有的全部,这些财宝甚至还不足以抵销这次缉私行动的开销。” 我又问道:“那嘉丁纳岛上的财宝如何处置呢?” “嗯,这一点上可是众说纷坛。这笔财宝自然引起了贝拉蒙特的关注。他特地派人给约翰-嘉丁纳送了一封信。”爱玛从她面前抽出一份复印件,读到:“嘉丁纳先生,我已经把奇德上校和他的一些部下安全地囚禁在本市的监狱了。经我本人和陪审团的审讯之后,他供认曾将一袋装在盆里的金子和其它一些财宝存放在你处,我以陛下的名义命令你速将这批财宝送来我处,等候陛下发落,而对您的不辞劳苦,我自会做出相应的补偿。签名:贝拉蒙特。” 爱玛将信递给我,我膘了一眼。事实上,我都能猜到几分了。我想,这份东西居然能保存三个世纪,真令人难以置信。我突然意识到,另一些有三百年历史的关于奇德宝藏的文件可能就是导致戈登夫妇这对二十世纪的科学家被谋杀的原因。 我对爱玛说:“我希望约翰-嘉丁纳能给贝拉蒙特写封回信,反问一句:‘什么奇德?什么金子?” 她笑了;“不,约翰,嘉丁纳不敢得罪总督和英王。他如期带着财宝亲自去了一趟波士顿。” “我敢打赌,他扣留了其中的一部分财宝。”爱玛把一张纸往我面前一推,说:“这是一份当年约翰-嘉丁纳呈给贝拉蒙特勋爵的原始财宝清单的直接影印件。原件现保存在伦敦档案局。” 我看了一眼那份影印件,其中的好几处都已经残缺不全了,而且那古英语对我来说根本无法读懂。所以我把它推回到爱玛面前,并问道:“你真能读懂上面的字吗?” “当然。”她把影印件举到灯前,读到:“七月十七日从约翰-嘉丁纳先生手中签收:一袋粉状金子;一袋金币和银币;一包金粉;一只装有三只银戒指和各色宝石的袋子;一袋水晶和闪光石;装在一只小袋子里的两只红玉髓环,两颗小玛瑙,两块紫水晶;一袋银扣子;一袋碎银;两袋金条;还有两袋银条。用金衡制计算那里共有黄金一千一百一十七盎司;白银二千三百五十三盎司;珠宝共十七盎司。……” 爱玛从那份清单上抬起头来说:“这份财宝已经是相当可观了。但你是否相信它与莫卧尔王向英王所报失的那笔数目来简直是小巫见大巫。从嘉丁纳岛上挖出的财宝,以及从圣安东尼奥号和奇德在波士顿家中搜出的财宝中,其中的金子和珠宝要乘以二十才和莫卧尔王所说的数字相当。”她微笑着问我:“好了,侦探先生,剩余的战利品,或者说是赃物,在哪儿?” 我回敬她以微笑:“好吧,我想其中的三分之一仍在加勒比海地区。” “没错。据有关文件记载,那部分财宝也失踪了。并由此引发了一百多个加勒比传奇,简直可以和此地的诸多奇德传奇相姻美。” “还有,船员们在走之前都拿了他们的份额。” “尽管如此,所有船员拿走的财宝的总和都不及整个财宝总数的十分之一。那是他们的协定。” “还要加上医疗和牙医补贴。” “剩余的财宝在哪儿?” “我们可以设想约翰-嘉丁纳侵吞了一点。” “假设合理。” “还有那个叫爱默特的律师,他也一定贪污了一些。” 她点点头。 “剩下多少?” 她耸了耸肩:“有谁知道呢?人们估计剩余财宝在今天的价值是五百万到一千万美元左右。但依我看来,如果财宝真在烂木匣里或诸如此类的地方发现,把它放到索思比拍卖行,其价值一定还要翻两番。就拿藏宝图来说吧,如果真有那么一幅藏宝图,而且还是奇德的亲笔所做,在拍卖会上就能开个天价了。” “你在礼品店买幅藏宝图需要多少钱?” “四美元。” “它们是赝品吗?” 她微笑着,同时把茶喝光了。 我说:“我们正在假设奇德为保险起见,将财宝埋在几个不同的地点,以作为日后换取他的性命和自由的筹码。” “几乎所有的人都是这么推测的,既然他可以将一批财宝埋在嘉丁纳岛上,他就可能将另一批财宝埋在其它地方。比如说‘奇德树林’和‘奇德陡崖’。” 我说:“我曾去过‘奇德树林’。” “是吗?” “我觉得应该是那个地方,但树都已经被砍掉了。” “没错。在本世纪初还留有几棵大橡树,现在一棵都不剩了。过去人们就在树下挖宝。” 爱玛又告知我:“在殖民地时期,挖掘海盗的宝藏都成了一种全国范围的狂热。以至于本-富兰克林在报上发表反对的声明。直至二十世纪三十年代,还有人继续在此地挖宝。现在这种狂热已经过去了。但这已经构成了本地文化的一部分。这就是我在卡桥格饭庄时为什么不愿意让任何人听到我们在谈论宝藏,否则的话现在大概有半个镇的人都已经在挖宝了。”她说着,同时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不可思议。”我问爱玛:“既然奇德将宝藏看成是他的救生符,那为什么这道符也未能救得了他呢?” “这是由一系列的误解、不幸和报复造成的。但有一点,无论是在波士顿还是伦敦,没有人认为奇德能重新获得他留在加勒比的那笔财富。他们的话很可能是对的。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同时,你又得面对莫卧尔的抗议,以及此事产生的政治影响。奇德也存在侥幸心理,企图拿藏宝地点作为交换条件以图英王的大赦。但英王和其他人可能觉得要保佐东印度公司就得严惩奇德,并将掠夺物还给莫卧尔大帝,所以他们对奇德的条件就不那么感兴趣了。他们宁可将奇德绞死,后来他们也这样做了。” “奇德在牢里透露过藏宝的地点吗?” “什么也没有。不管是监狱中的记录还是奇德本人的态度都表明,他已经意识到不管怎样自己都是死路一条。所以,我想他也认命了,他决定将所有的秘密都带入坟墓,这也是他的最后一招。” “或者,他将秘密都告诉了他妻子。” “那也是极有可能的。尽管她自己原来就有点钱,但是在她丈夫死后,她似乎活得很阔绰。” “女人嘛,大多如此。” “说话时请别带上性别歧视的色彩,好吗?你只需告诉我财宝在哪儿就行了。” 我回答说:“我没有足够的信息,那些线索都太陈旧了,但我仍想作出其它地方还可能埋有宝藏的推测。” “你认为奇德把这些藏宝地点都告诉了他的妻子吗?” 我想了一会儿,回答说:“奇德认为他的妻子也可能会被捕逼供,所以我想他一开始肯定没有透露藏宝地点,但是后来他被投入彼士顿的监狱并行将被押往伦敦之时,他可能给他的妻子留下了一点线索。比如说那个八位数。” 爱玛点点头:“人们都在猜测奇德的妻子莎拉可能想办法找到了部分财宝。但我觉得奇德不可能将所有的藏宝地点都告诉了她,因为万一她也被捕并招供的话,那他以宝藏来换取生命的最后一线希望也破灭了。再者,我真的相信,其中的一部分藏宝地点确实已随着奇德的死而进入了坟墓。” 我问:“他们用酷刑折磨奇德了吗?” “没有,”她回答说:“人们一直都在想他们为何不用酷刑逼供。在那时候,使用酷刑也是相当普遍的事。”过了一会儿,她又加了一句:“其实,许多关于奇德的故事都是无稽之谈。” “如果当时我在场,我会让它们都变得有意义。” “如果当时你也在场,他们肯定会以故意捣蛋罪将你一并处死的。” “好爱玛,对我客气一点嘛!” 我把刚刚所听到的信息都在脑海中过了一遍,并细细回昧。忽然间我又想起了查尔斯-威尔逊写绘他的兄弟的那封详细的信,于是我问爱玛:“你觉得奇德可能记得他所有的藏宝地点吗?这么多地方,他记得住吗?” “恐怕有点困难吧。贝拉蒙特曾经想找到宝藏的下落,而且他也从奇德在波士顿的宅所和圣安东尼奥号上发现过一些文件,但其中并没有藏宝图,或是有关宝藏的记载。此外,还值得一提的是,奇德在伦敦被绞死前贝拉蒙特就已经死了。这样一来,,即使贝拉蒙特果真拿到了藏宝图,那也很可能由于他的死亡而失踪了。” 这时爱玛抬头对我说:“你看到了,约翰,有这么多的线索和暗示,还有许多前后说法不一致的地方。几个世纪以来,对此感兴趣的人们已经做了无数回侦探了。你怎么样?想清楚了吗?” “还没有呢,再给我几分钟的时间。” “随你的便。不过,我可是想去喝一杯了,我们走吧。” “等等,我还有几个问题想问你。” 她叹了口气说:“好吧,问吧!” “嗯,让我假设我是奇德上校,我已经在长岛海湾航行了……多久了?” “几周了。” “对,几个星期了。我曾去牡蛎湾同一个律师接触,我的妻儿也在此期间从曼哈顿来到我的船上。我又去了嘉丁纳岛,并请嘉丁纳先生为我埋了一批财宝。我知道他埋在哪儿了吗?” “不知道,这就是为什么不要藏宝图的原因。奇德只是告诉嘉丁纳当他回来取宝的时候,财宝必须还在那儿,否则他就要他的人头。” 我点点头:“这比画一幅藏宝图可靠多了。奇德甚至用不着亲自去挖洞。” “一点没错。” “你觉得奇德在其它地方也会这么于吗?” “谁知道呢?更通常的做法带少数几个人上岸去,秘密地将财宝理好,然后再画张地图。” “那样的话,不是会让别人也知道藏宝的地点了吗?” 她回答说:“海盗们来保密的传统做法是把挖洞的那人杀了,扔进洞里。船长和他信任的伙计将洞埋上。所以,人们通常都相信被害水手的鬼魂就附在财宝上。事实上,财宝的箱子里也曾发现过人的骷髅。” “谋杀罪的推定证据。”我说。 她接下去说:“我曾提到过,至此奇德的船员已减少到了六七人。只要他相信其中的一个人来照料他的船和家庭以及那帮船员,他就可以放心的潜入任何海湾或是小岛去埋他的财宝了。在沙地里挖个洞可不是什么大工程。那些老影片里常描述大队人马一起上岸去,但由箱子的大小来决定要一个人还是两个人去埋宝,而这也足够了。” 我点点头:“我们对历史的认识都受了这些影片的误导。” “可能是这样的吧。”爱玛说:“但这类影片中有一点倒是很对的,即所有的探宝活动都是由于偶然发现了一张藏宝图引起的。奇德的那张藏宝图,我们在楼下只卖四美元,但几个世纪以来,它们都是以几万块钱卖给那些上当受骗的人们。” 我仔细地想了一会儿,觉得可能是其中的一张藏宝图,那张真图,不知怎的落入了汤姆、朱迪和弗雷德里克-托宾之手,或是托宾一个人的手中。我对爱玛说:“你刚才说嘉丁纳岛从前又被称为怀特岛?” “是的。” “附近还有什么岛是后来改了名的?” “当然有了。几乎所有的岛屿一开始都有个印第安名,这是很自然的。后来慢慢的就有了英文名或是荷兰名。还有一些岛是近年来才改名字的。在新大陆上有个特别令人头疼的问题就是各个地方的地理命名。一些英国的船长只有荷兰版的地图,有的地图上岛屿和河流的名字都标错了。比如说,拼写错误,还有的地图干脆留着大空格,还有的则很缺德地故意误导人。” 我点点头:“让我们举个例子,就像这个罗宾斯岛,或者干脆就拿普拉姆岛来说吧,它们在奇德的那个年代叫做什么?” “对于罗宾斯岛我不太确定,不过普拉姆岛除了拼写上有点小变化之外,没做什么大变动。当时它被拼成p-l-u-m-b-e。这是由它早先的荷兰名字p-r-u-y-m-e-y-l-a-n-d演变而来的。”她补充说:“也可能有更古老的名字,想奇德这样在接受贝拉蒙特的委派前已经有好几年没出过海的人所持的或买到的很可能是几十年前的航海图。这也不是很稀奇的事。海盗的藏宝图,很可能是依照航海图来画的,所以其中很可能有错误。还有,当今世界上已经没有几张真正的藏宝图了,所以很难对藏宝图的可靠性妄下定论。这还要看海盗本人的水平,有的海盗也的确是‘朽木不可雕也’。” 我被她逗笑了。 她却继续说道:“如果海盗不准备画藏宝图,那要根据他所写的提示来发现宝藏的机会真是微乎其微了。举个例子说吧,假如你找到了一张羊皮纸,上面写着:‘在普拉姆岛上,我埋下了我的宝贝:以那鹰状巨石为起点,朝那两棵橡树走三十步,然后再往南走四十步,’诸如此类的线索,等等。但是万一你不知道普拉姆岛在什么地方,那问题就大了。如果你通过调查普拉姆岛以前的名字,你还得找到那块当时人们称之为鹰状巨石的大岩石,还有那两棵大橡树,对吗?” “是的。” 过了一会儿,爱玛对我说:“从某种意义上看,档案保管员就像是个侦探。我能猜一次吗?” “当然可以。” 她想了一会儿,说:“好吧,戈登夫妇发现了奇德宝藏或是其它海盗宝藏的一些线索,同时找到线索的还有别人,这就是他们被谋系的原因。”她盯着我,问道:“是吗?” 我说:“差不多吧,我现在仍在调查之中。” “戈登夫妇弄到这批财宝了吗?” “我不太清楚。” 她没有紧接着追问下去。 我问:“戈登夫妇如何会偶然发现那些线索的?我看这儿没有一个文件上写着‘海盗藏宝图’的字样。对吧?” “没错。这里惟一的海盗图就在礼品店里。但是,我们这个历史协会和其它的博物馆,历史协会都存有大量从没有人翻阅过的文件。即使是被人翻阅过了。他们也有可能不知道其中的含义。你明白吗?” “是的,我想是这样的。” 她接着又说:“约翰,你也是知道的,有的人经常去档案馆,诸如伦敦档案局,或是大英博物馆之类,他们就会从中发现人家遗漏的或是无法理解的信息。所以不管是在我们这个历史协会,还是其它陈列室,甚至是私人家中,都有可能发现新线索。” “在私人家中?” “没错。在这儿,至少每年一次,我们都会收到人们从老房间里翻腾出来的东西,他们将这些老古董捐赠给我们收藏。其中有遗嘱、陈年轶事以及诸如此类的东西等等。我的猜测是,当然这仅仅是个猜测而已,戈登夫妇并非是专业的档案管理员或是历史学家,他们可能偶尔翻到一份极为明显的材料,他们根本不需要专业知识便能看得懂。” “就像是一张地图?” “不错,一份清楚地标出了各种地理坐标的地图。上面注有坐标、方位、步数,以及整个过程。如果他们能得到一份这样的信息图,他们就可以直接去挖宝了。”她低头沉思了片刻,说:“对了,戈登夫妇曾在普拉姆岛做过多次考古挖掘活动,也许他们就是在找宝藏吧。” “我对此确信无疑。” 她长久地看着我,然后说:“可是我听说他们在整个岛上四处挖掘,这样看来他们似乎并不知道宝藏的确切位置。” “考古挖掘只是一个幌子而已。这使他们能够有借口带着铁锹满岛走动。但话又说回来,即使事情不是这样的,我也不会感到吃惊的。” “为什么?” “即使他们在普拉姆岛上挖到宝藏,他们也无权保留。因为那是政府的土地。所以他们就得编个故事来证明财宝确实归他们所有。他们会声称,在资料档案中,不管是在这儿发现的,还是在伦敦档案馆发现的,总之他们找了有关‘奇德树林’,‘奇德陡崖’的有关资料,而这些资料促使他们去探宝。而事实上他们早就知道宝藏是在普拉姆岛上。” “简直难以令人置信。” “是啊,但是你得往前推算,从一开始发现了一幅真正的藏宝图或是文字说明开始,它确切地描述了普拉姆岛上的藏宝地点。让我们假设如果是你得到了这个信息,那么,你,爱玛-怀特斯通,你接下来会怎么办?” 她几乎不假思索地说:“很简单,我就将它交给政府。这是一份极为重要的历史文件,而那批财宝,要是它真的存在的话,也具有极为重要的历史意义。如果它是被埋在普拉姆岛,那么它就应当在普拉姆岛上被发现。想在这上面玩花样,不仅是不诚实,而且是在设历史大骗局。” “所谓的历史本来就充斥着谎言、欺诈和骗局。这也是为什么财宝会被埋在那儿的原因。发现者即拥有者,这难道不是很公平的一件事吗?” “这可不行。如果财宝是在何人的土地上被发现的,即使是政府的土地,如果是我发现了财宝的下落,我应得的只是一个奖赏而已。” 我微笑了。 她看着我问:“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办?” “嗯,我会同奇德上校一样,想出一个交易,我不会轻易将财宝的位置告诉土地的主人。即使我拿这个秘密作为交换条件来要求得到宝藏的一个份额,这也是公平的。换了美国政府也会这么做的。” 她想了一会儿说:“我想,戈登夫妇差点也要这么做了。” “没错。我认为戈登夫妇有一个甚至还可能有几个同伙,比他们更贪婪,甚至还具有谋杀倾向。我们不知道戈登夫妇到底在忙些什么,或者说他们的意图何在,因为他们已经死了。我们可以想像得到,自从他们获悉在普拉姆岛上埋有宝藏的确凿消息开始,他们的每一步行动都是经过了精心的策划,而且是极为巧妙的。匹克尼克历史协会,考古挖掘,档案查证,甚至他们在伦敦档案馆的那一个星期,这一切都是为他们偷偷地将宝藏从政府的土地上转移到他们自己的土地上面做的准备。” 爱玛点点头:“那就是戈登夫妇从威利太太手中买下那块地的原因。他们需要有一块地来重新埋宝。哦,那儿就是‘奇德陡崖’?” “应该是吧。你说,我是言之有理呢,还是满口疯话?” “你满口疯话,不过却也言之有理。” 我没理会她的俏皮话,继续说道:“如果有个一千万或是二千万作为赌注,那么戈登夫妇冒这个险也就值得了。因为他们不仅要付出时间,还得防止被人知道他们的行迹,而且还要事先考虑到历史学家、考古学家甚至是政府方面的各种调查。他们不仅将会变得富有,而且会因此出名。不管是福是祸,他们将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像他们这么年轻、漂亮、聪明,而且富有,他们可不想惹任何麻烦。” 她沉默了一会儿,说:“但是其中某个环节出了差错。” “这是显而易见的,因为他们被谋杀了。” 在接下来的片刻,我们谁也没有开口说话。我现在已经有了许多答案,但更多的是疑团。或许其中的一些将成为永远解不开的谜,因为,汤姆和朱迪,同威廉-奇德一样,将一部分秘密永远地带人了他们的坟墓。 最后,爱玛问我:“你知道是谁杀了他们?” “可能是他们的同伙。” “会是谁呢?” “我目前也不太清楚,你认为谁会有这个嫌疑?” 她摇了摇头,但是我觉得她的脑海中已经闪过了一个人的名字了。 我已经把许多信息透露给眼前这位我还不太了解的爱玛-怀特斯通了。但是我相信自己的判断,我不会看错人的。即使我判断失误,即使爱玛也是同谋之一,那也没关系,反正她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清楚得很。要是她把这些泄漏给弗雷德里克-托宾或是别的什么人,那反而更好,因为我已经把此案摸清楚了。弗雷德里克-托宾住在那么高的塔上,我得放出许多烟雾才能使他有所耳闻。即使是我不那么认识的人,那风声也会传到他或她的耳中。这就到了在案件调查中放手不管任由事态发展的那一个阶段了。尤其是在时间也越来越紧迫的情况下,更要这么做了。 我想着下一步该怎么办,然后决定首先打破沉默:“我听说曾有部分匹克尼克历史协会的成员上普拉姆岛去做过一些考古挖掘活动,有这回事吗?” 她点点头。 “弗雷德里克-托宾也是其中之一吗?”她犹豫了一下,我猜那是因为她忠于他的老习惯造成的。最后,她说:“没错,他有一回曾上岛去。” “是由戈登夫妇带领的吗?” “是的,”她看着我,问道:“难道你认为……,我是说……?” 我对她说:“我只能想出动机和方式,但我从来都不能推断出任何嫌疑犯。”说完,我又加了一句:“你得对此保密,这非常重要。” 她点点头。 我看着爱玛,此时的她看上去同往常一样,是一个诚实、聪慧,而且带有一种令人愉悦的疯狂劲儿的女人。我真心喜欢她。我拿过她的手,紧紧地握在自己的手中。 我说:“谢谢你为我花的时间,还有你那渊博的学识。” “我很乐意。而且这事本身也让我很感兴趣。” 我点点头。这时奇德又浮现在我的脑海中了。我说:“后来他们就把他绞死了。” “是的。在他受审前,他就在英国的监狱里呆了一年。他们禁止他请法律顾问,或是提供证人和证据。后来他被判有罪,并被绞死在泰晤士河港的刑台上。他的尸体被涂上柏油并挂在河口的枷锁里以作为对过往水手的警戒。那残余的尸体做了鸟鸭们几个月的食物。” 我蓦地站起来说:“我们出去喝一杯吧。” 第23节 我真的很想痛痛快快地吃一顿通心面了,所以我建议去克劳迪奥餐厅吃晚饭,爱玛同意了。 这座餐厅坐落在绿港村,那儿的总人口只有两千,还不及我在曼哈顿住的那座公寓楼里的人口。 我们沿着主干道往东行驶。当我们抵达那儿时,已经是晚上七点了。整个村庄都笼罩在一片沉沉的暮霭中。绿港村可不比其它村落的雅致,它以前是,其实现在也是一个劳务港口和颇具商业气息的捕捞小镇。近年来,虽然这儿也渐渐向城市靠拢,街上也出现了一些时装精品店,风雅的餐厅以及诸如此类的新潮事儿,但是克劳迪奥餐馆还保留着它原有的风貌。它是北约克最早的几家餐馆之一。它位于主干道的尽头,临着海湾,靠着码头。它静静地站在那儿,不管世事沧桑变化,几个世纪以来一直保持着同样的特色。 我把车子停好,我们走在长长的船坞堤坝上。一艘又大又亩旧的三桅船永远地停?自在港口。附近还有家蛤蛎店,周围有人在散步,几艘摩托艇系泊在岸边,或许它们的主人现在也在克劳迪奥餐厅小酌呢。这又是一个美丽的夜晚,我忍不住赞叹了一下这美丽的天气。 爱玛却说:“在加勒比海有个热带低压气旋正在形成。” “普洛赞克派得上用场吗?”“那只能用来对付小飓风。” “对。”就像一头小狮子一样。在曼哈顿的公寓里看飓风总是一件美事,那飓风就像是一头脾气暴躁的小狮子一样。但是在这个海拔不足五十英尺的地方,飓风可就不是一件好玩的事了。我还记得小时候的一次八月飓风,一开始还觉得挺好玩,可后来就毛骨惊然了。 我们一边走,一边聊天。在两人的交往之初,总会有些激情,尤其是前三天,但过了一段时间,却又往往会觉得相看两厌,所以另外一个人会说:“真希望你只是逢场作戏而已。”但同爱玛-怀特斯通在一起,我觉得到目前为止,一切都很满意。她看上去也似乎喜欢和我在一起。事实上,她也这么说了。 “我喜欢和你在一起。” “为什么?” “因为你同与我约会过的男人都不一样。他们只想听我讲话,谈论我,同我讨论艺术、政治、哲学,凡事都要征求我的意见。你不同,你只想着和我做爱。” 我大笑不已。 她挽住我的手,我们一直走到船坞的尽头,站在那儿,静观过往的船只。 她开口说道:“我现在正在想,要是汤姆和朱迪还活着,他们就会对外宣布他们发现了一笔巨额财富,一份海盗的宝藏,奇德上校的宝藏,那么这个时候我们这儿就会挤满了记者,一如夫妇俩被谋杀的时候的那种情形。记者会在整个南侯德的大街上采访路人,拍摄主干道,以及诸如此类的事。” “他们就是于这一行的。” “所以说,本来记者是应该来宣传他们发现了宝藏的,而现在却变成了宣布他们被谋杀了,这本身就是一个极大的讽刺。” 我点点头:“有趣的发现。” “我在想,那时候会不会有新闻记者来到匹克尼克历史协会来寻找宝藏的资料。” “很有可能。” 她继续说道:“你还记得我曾经说过,过去这儿曾掀起过几轮探宝热。最近的一次是在本世纪三十年代开始的,那时候正处在经济大萧条时期。这股探宝热一直蔓延到五十年代为止,奇德热风靡了这一带,这通常是由一些愚蠢的谣言开始的,或是由于在海滩上偶尔发现的不值钱的古币引发的。人们从各地赶来,在沙滩上,陡崖上,树林里,挖啊,掘阴。可是近年来,再也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了,或许是时代变了。”说罢,她问我:“你小时候玩过海盗游戏吗?” “让我想想,我想起来了。我小时候在这儿曾听说过海盗的故事,可是也没有多少。而且,我的婶婶非常精明,而且很有远见。” “我的家族很古老,一直可以追溯到殖民时代和独立战争时期。我清楚地记得许多海盗的传说。我有个哥哥,我还记得他同他的朋友们玩过一两次海盗的游戏,我想这是属于男孩子们的游戏,就像警察和强盗,牛仔和印第安人的游戏。” “我猜现在的孩子们玩的缉私探员和毒贩的游戏。但现在还有一个孩子,热衷于到‘奇德树林’里去探宝。”我把那个小探宝谜比利的故事告诉她。 她评价说:“这是有周期性的。海盗们可能又回来了。”她问我;“你读过罗伯特-路易斯-史蒂芬逊的《珍宝岛》吗?” “当然,还有爱伦坡的《金龟子》,你还记得那些漏洞百出的线索,上面有头羊的骨路,小羊,小孩,即奇德,你现在懂了吗?” “早懂了。你读过华盛顿-欧文的《沃尔夫特-韦伯》?” “从没有听说过。” “那是一个绝妙的海盗故事。”她告诉我,“你看过那些三四十年代的极尽夸张之能事的探险电影吗?” “我非常喜欢看那些影片。” 她说:“你知道英语中很少有词汇比以下几个更让人想人非非的:海盗、宝藏、西班牙武装商船,等等,还有什么?” “冒险家。我非常喜欢这个词。” “海盗出没的加勒比海,如何?” “不错。” 就这样,我们站在船坞边的那艘又大又旧的三桅船畔,看着夕阳,玩着傻得可爱的文字游戏。我们嘴里不断的冒出这些古里古怪的词,如西印度海盗,达布隆,短弯刀,眼罩,假腿,鹦鹉,走跳板,黄岛,战利品,掠夺物,赃物,骷髅旗,藏宝图,宝物箱,还有那朗姆酒瓶,在瓶底稍稍一刮,就可以看到这样的词:“真见鬼”、“啊嗬,我好勇敢哦!”以及诸如此类的话。讲着讲着,我们都忍不住大声笑了起来,然后我对她说:“我喜欢你。” “你当然喜欢我了。” 我们沿着码头往回走到克劳迪奥餐厅,事实上,我们是手拉手一起走的,我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做了。 对不是周末的晚上来说,克劳迪奥今晚已经算是很忙了。我在预定桌子的时候,我们先坐在吧台上先喝杯酒。 我已经说过了,这是个建于一八三0年的老餐馆,据说也是美国最古老的家族之一即克劳迪奥家族一直经营下来的餐厅。克劳迪奥家族自一八七0年接收之后,一直延续至今。在我家每天早上,都为厨房和洗手间发生纠纷,所以对他们一百三十年的悠久历史感到不可思议。 据酒店的伙计介绍,当绿港村还是个捕鲸船船籍港的时候,这里还只是一个小饭店,而我和爱玛现在靠着的吧台则是十八世纪八十年代左右由大驳船从曼哈顿运来的。 吧台和后面的酒柜是由桃花心木做的,其中还镶嵌着蚀刻玻璃和印第安大理石,隐约透露着一种异国情调,看起来不像是殖民地时期的风格,而后者在当地更为常见。在这里,我就像是回到了曼哈顿,尤其是当我闻到隔壁餐厅里的意大利食品的香味时,这种感觉尤其强烈。有的时候,我很想念曼哈顿和那些看起来像是意裔居民区的地方,比如说现在正在进行的圣-真内罗大餐的餐厅。 要是我现在就在纽约城,那今晚我肯定是和法纳利在摩尔布里杰的那些小吃摊上大吃特吃,而这个夜晚肯定是在某个咖啡屋消磨掉的。很显然,我对自己的将来还得重新做出一些选择。 爱玛要了一杯白酒,酒吧伙计问道:“我们有六种不同的地产白酒论杯卖,请问您要哪一种?” “噢,我要品达。”她回答道。 看,这就是我的女人,既真诚又忠心。她不会在新欢面前饮,日爱的酒。我得说,年纪大了,肩负的包袱就重了,而你也越来越感到力不从心。 我要了杯啤酒,我们举杯同饮,我说:“再次谢谢你。” “你最喜欢我的哪堂历史课?” “关于羽毛褥垫的那一课。” “我也这么认为。” 我们就这样闲聊着。 在餐厅四周的墙上接着一些纪念品,有克劳迪奥餐厅的老主人们的黑白照片,由过去划船赛事的老照片,绿港村的老风景照,等等。我喜欢这些老餐馆,因为在这儿,你既可以喝到啤酒,又有如置身于一座活的博物馆。 在六月份,同样也是在这家克劳迪奥餐馆,我第一次遇见了戈登夫妇。这也是我今晚想来此地的原因之一。此外,我的胃也急需这儿的辣椒酱来安抚一下了。有的时候,你要回想起过去在某处曾发生过什么事情,再次身临其境不啻为一个好办法。 我回想起我的父母,哥哥和姐姐一起坐在这样的桌前,讨论着今天的活动,以及计划着明日的安排。我已经有几年没有想到过这些陈年往事了。 不管怎样,我不能再去想那些童年的回忆了,那最好是躺在舒适的长沙发上干的事。我重新回想起六月份在这儿发生的事。 那时候我来这儿,选择了这个酒吧,是因为这里是我所知道的为数不多的几个地方之一。我现在回想起来仍然心有余悸。但是世上又有什么东西能像酒吧和啤酒那样使一个男人精神振奋的呢? 那天,就像往常一样,我要了杯鸡尾酒,还有一杯啤酒。不一会儿,我就注意到离我不远坐着一位极富魅力的女人。那时候还未到旅游旺季,而周末又刚过,天上还飘着雨,所以酒吧里都没有什么人。我的视线与她的相遇了,她似乎还朝我笑笑,于是我走过去同她打招呼:“嗨!” 她对我说:“你好!” “我叫约翰-柯里。” “我叫朱迪-戈登。” “你一个人在这儿吗?” “还有我先生同来,他去了洗手间。” “噢。”这时我才注意到她手上的结婚戒指。为什么我总是记不得去看人家的结婚戒指呢?唉,但尽管她已经做了他人妇,但她至少现在是一个人。但我后来还是岔开话题说:“我帮你去找他。” 她微笑着说:“你别逃啊!” 我顷刻间就爱上了她,但我还是很坚强地说了一句:“再会。”我正要走回我原来的座位上,汤姆回来了,朱迪把我介绍给他。 我正想说声再见,汤姆却说:“再来一杯啤酒吧。” 我这时才注意到他们都带有外地口音,所以当时就以为他们是早到的游客。他们没有我以前常在纽约人身上感觉到的鲁莽。记得有个笑话说,一个从美国中西部来的游客在大街上向一个纽约人问路,他是这样开口的:“打扰您一下,先生。请问帝国大厦怎么走,还是他妈的我自己去找?” 不管怎样,我还是不想同他们喝那一杯,因为我觉得很尴尬。我想,那可能是因为我曾想同他的太太调情吧。但我现在仍想不通当时我为什么还是留下来和他们一起喝了一杯。 虽然我属于那种不怎么爱讲话的人,但是戈登夫妇有本事让我开口。于是,不到一会儿的功夫,我就告诉他们最近遭遇的不幸,后来他们同时想起了曾在电视上看到过我办的那个案子。当时对他们来说,我还真算个名人呢! 他们提到他们在普拉姆岛工作,我觉得很有趣。而当后来他们告诉我他们是直接从办公室乘赛艇过来的,那时我就更感兴趣了。汤姆曾邀请我去参观他的赛艇,我拒绝了,我对赛艇可没有那么热衷。 后来当我提到我有座水边的房子,汤姆就问我房子的详细位置,以便他日后来访。我就告诉他了。使我惊奇的是,他和朱迪真的就在一个星期后出现在我的家中。 那个晚上,我们在克劳迪奥一直相处得很愉快,我们甚至还共进了晚餐。那已是三个月之前的事了,算起来也不是太久。当时我觉得自己很了解他们。可是现在看来,他们还有一些秘密不为我所知。 忽然我听得爱玛在说:“喂,约翰?” “对不起,我想起了第一次与戈登夫妇见面时,就在这间酒吧。” “是吗?”她问我:“你是不是感觉有点难受?” “我真是难以想像与他们在一起有多快乐。在这件事上,我原先还以为不会像这样受到私人感情的影响呢。” 她点点头。我们随便聊了点别的什么。突然间我想到,要是爱玛与杀手同谋,且不论他们以何种方式共谋,她都会设法从我这儿套出点什么。但她看上去似乎想回避这个话题,这对我来说再好不过了。 此时,我们的桌子已经摆好了,于是我们过去用餐。那是一个临着海湾的封闭式露台。坐在那儿,我明显的感到天气冷多了。看来夏天马上就要结束了,一想到这个我的心里就不是滋味。我已经领教过这种濒死的滋味了,至少在当时我受伤后,鲜血从我的嘴里泪泪流出时我已经感受到了。而现在,日子慢慢变短了,寒风渐渐的急了,我感到自己生命中的盛夏已经逝去,当年那个看到子弹就如此兴奋和惊讶的小约翰已经长成了那个身中三枪后躺在西102街的臭水沟里的中年人了。 还好,这是在美国。在这里,你总会能得到第二次,甚至是第三次机会,你可以卷土重来,你可以再次复兴。所以,只要你不厌其烦,你总能作出正确的抉择,除非你是个傻子。 这时候爱玛又说道:“你又走神了。” “噢,我不过是无法决定到底是先吃什么。” “油炸食品对你没有好处。” 我反问她:“你想念城市生活吗?” “偶尔会。我喜欢在城市里的那种匿名的感觉,没入认识你,而在这里,人人都知道你昨晚同谁睡觉了。” “如果你把每个男朋友都带给你的雇员参观的话,我想上述情况是无法避免的。” 她没有理睬我,反而问道:“你呢?你怀念城市生活吗?” “我不知道,这要到我回去之后才能作出回答。”这时,我告诉她我要去一下洗手间,事实上我去了车子里把那只装在礼品袋里的夜壶拿了出来。 我把这只袋子放在她面前。她问我:“这是送给我的吗?” “当然。” “噢,约翰,你用不着这么做。我现在能打开看看吗?” “请便。” 她伸手进去把这只用粉红色包装纸扎着的夜壶拿了出来:“这是……?” 我突然感到一阵苦恼,要是古董店的那个老家伙弄错了怎么办?她会不会把爱玛-怀特斯通当成了别人?“喂,等等,”我说:“我看你还是别拆为妙。” 现在其他的顾客都朝我们这边看了,他们都带着好奇而又多管闲事的神色,有的人还向我们微笑。 爱玛拆掉那些包装纸,于是那只描画着粉红色玫瑰的夜壶就赫然呈现在我们面前了。爱玛抓住那个把手,仔细端详。 这时周围有人抽了一口冷气,至少我听起来是如此。还有人在窃笑。 爱玛说:“这真是太漂亮了。你是怎么知道我喜欢这个的?” “就凭我是个侦探。”我顺口胡诌了一句。 她一边翻来覆去把玩着这只夜壶,带着欣赏的神色,一边却看着制陶者的印记。 这时,侍者走过来说:“要是你们需要的话,后面还有个休息室。” 我们都不禁咯咯地笑了起来。爱玛说她要在里面种上一些微型玫瑰,我说这样绝对能防止人们坐在它上面了。在开了一通这种无聊的玩笑后,我们就开始了晚餐。 这顿晚饭吃得很开心,我们一边聊天,一边欣赏海湾的夜景。 她问我是否还要和她共度良宵,这也是我所想的。她打开皮包,给我看里面的一支牙刷和一条内裤,说:“瞧,我已经准备好了。” 这时那个滑稽搞笑的使者碰巧又在我们旁边,他问我们:“你们还要喝咖啡吗?还是要急着回家?” 在我们驶回马蒂塔克的路上,我突然有一种莫名的预感:这一切都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不管是这件案子,还是我同爱玛的关系,或是与贝思,甚至还有我的工作。现在我就感到了风暴来临前的那种平静 第24节 第二天早上,我还在穿衣服,门铃就响了。我想,楼下的爱玛会去开门的。 我穿好衣服,棕色的宽松裤,带条纹的牛津衫,外加一件蓝色的便装,还有一双帆布便鞋,里面没穿袜子。这就是沿海城市居民的标准打扮。在曼哈顿,不穿袜子的人们也带着警徽,但在这里是属于相当时髦的装束了。 十分钟后我下楼来,发现爱玛-怀特斯通正在和贝思-彭罗斯在厨房间一起喝咖啡。哇塞! 在那种场面就需要明白该怎么做了。我对贝思说:“早安,彭罗斯侦探!” 贝思也说:“早上好!”我对爱玛说:“这是我的搭档贝思-彭罗斯侦探,我猜你们已经见过了吧。” 爱玛说;“你看,我们正在一起喝咖啡呢。” 我别有用意地对贝思说:“我还以为要过段时间才能见到你呢。” 贝思说:“我改变计划了。昨晚我曾给你打了一个电话留言。” “对不起,我忘了查留言了。” 这时爱玛起身说:“对不起,我得去工作了。” 我说:“噢,我开车送你去。” 这时贝思也知趣地起身说:“我也得走了。我只是顺便来取那份反映戈登夫妇的财务状况的电脑打印单的。如果在你这儿的话,我现在就想把它带走。” 爱玛对我们两人说:“你们都给我坐下。你们有公事要干。”她走向门口:“我会叫华伦来送我一程的,他就住在附近。对了,我这两天会一直呆在我的公寓里。”她走出厨房,眼睛也没看我一下。 我对贝思说:“她是匹克尼克历史协会的主席。” “是吗?她干这个工作可嫌年轻了一点。” 我给自己倒了一杯咖啡。 贝思说:“我总觉得,出于礼貌,我应该向你通报一下那边的情况。” “你不欠我任何人情。” “但是,你对我帮助很大。” “谢谢。” 我们俩都站在那儿,我喝着我的咖啡,她也喝完了她那一杯,放好勺子和餐巾,似乎她马上就要离开。这时我看到她的椅子边上有只行李箱。我说:“坐下吧。” “我得走了。” “再来一杯咖啡吧。” “好吧。”她为自己再倒了一杯咖啡,并在我的对面坐下。她说:“你今天穿得非常整齐。” “我正试图改变自己的形象,以前投人拿我当回事。”她今天穿了套定做的服装,是海军蓝的,里面还有件白衬衫,她看上去非常的赏心悦目,尤其是那清亮的眼神。我说:“你今天看上去也很美。” “谢谢,我不过是衣服穿得好了吧。” “也是。”这虽然有点儿苛刻,但也确是我的真实看法。我不知道她对我刚才那位客人有何想法,或许她什么也没有多想。在我对她的那点感情冲动过去以后,我就提醒自己她在工作上曾毫不留情的甩掉过我,而现在她却又回来找我了。 我不知道是否该告诉她我已经取得了一些重要进展,更确切地说,我已经找到了这起双重谋杀案的动机。而且弗雷德里克-托宾确有重大嫌疑。我可能错了。事实上,这种事情耽搁了那么久,我也不那么肯定弗雷德里克-托宾就是杀害戈登夫妇的凶手了。他可能隐瞒了很多信息,但是扣动扳机的可能另有其人,比如说保罗-史蒂文斯。 我现在想知道贝思手中是否有一些对我有用的信息,而我手中绝对有她感兴趣的东西,这很可能会演变成一场友好的争论。第一会合。我说:“麦克斯终止了我为南侯德镇服务的资格。” “我知道。” “所以,我认为我不应该私地里探听警方的任何机密。” “你是真不想知道呢,还是在闹阎脾气而已?” “兼而有之。” 她把玩着咖啡勺子,然后说:“我很佩服你的看法和洞察力。” “谢谢。” 她朝房间的四周环顾了一下,说:“这房子还真不错。” “就像是个打扮得花里胡哨的大个子老妇人。” “是你叔叔的房子?” “是的,他就像华尔街一样有钱。而我也是他的遗嘱受益人之一。他烟抽得很厉害。” “你在这儿有个疗养的处所挺好的。” “其实我应该去加勒比海疗养。” 她笑了:“那你就会错过这样的美差了。对了,顺便问一句,你现在感觉如何?” “嗯,还不错。在我竭尽全力之前,我都没事的。” “不要太拼命哦。” “我不会的。” “那么,你前几天于吗去了?有什么新发现吗?” “没什么进展。但是,我得告诉你,麦克斯给我惹了这么多的麻烦,而我的上司又在出事当晚的电视新闻上看到我了;还有,你的朋友,纳什先生,又向我的上司狠狠地告了我一状,真是鼠肚鸡肠之辈。” “约翰,你当时也令他很难堪。我敢打赌他一定是生你的气了。” “可能吧。说不定他还想要我的命呢。” “噢,这点我可不清楚了。” 哼,我可是清楚得很。我说:“更要命的是,我可能还得向那些在警察厅的大头头们解释一下我的行为。” “那可是太糟了,我能帮点忙吗?” “谢谢,我没事的。终日与一个受枪伤的警察厮混在一起对你的人际关系可不会有什么好处。” “那你的工作怎么办?是继续干下去,还是考虑转行?” “继续干下去。” “你确信?” “当然。我想回去,我已经准备好了。” “很好。你看上去也是如此。” “谢谢。”我问她:“那么,究竟是谁杀害了汤姆和朱迪-戈登?” 她挤出一个笑容说:“我还以为到现在为止你会告诉我答案的呢。” “他们给你多少钱,值得你这么为他们如此奔命?” 她默默地把玩着勺子,过了一会儿,才抬起头对我说:“当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并不喜欢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让我猜猜,是因为我傲慢、爱自作聪明,还有,长的也太帅了?” 使我惊奇的是,她居然点点头:“没错,但是我现在觉得肯定你还有别的什么让我看不顺眼。” “不会吧。” “当然会了。” “可能我一直在受到我内心深处的孩童心理的影响吧。” “你还是挺不错的。但你应该看到你身上被压抑的成年人的一面。” “这对于一个受过枪伤的警察来说,未免太不恰当了吧!”她没理睬我,而是继续说道:“总的说来,你还是挺好的,既忠于朋友,又忠于职守。” “你能这么说,我非常感谢。现在,让我们回到案子上来吧。你想知道我的进展吗?” 她点点头:“就权当你有所进展吧。”然后,她又略带调侃地说:“你似乎在忙于别的事情吧。” “工作关系而已。她是当地历史协会的主席。” 爱玛此时探头进来,说:“好了。我似乎听到门外有汽车的喇叭声了。贝思,见到你真是很高兴。约翰,我稍后再跟你联系。”说完,她就走了。我听到前门开了,随即又关上了。 贝思说:“她看上去挺不错的。而且动作也很轻巧。” 我什么也没说。 贝思说:“你把那些反映戈登夫妇财务状况的打印稿给我好吗?” “好吧。”我起身说:“在书房里,我去去就来。” 我走进中间的走廊,但我没进书房,而是径直出了前门。 爱玛正坐在一个柳条椅中等便车,贝思的那辆黑色福特警车就停在房前的环形路上。爱玛说:“我刚才还以为听到喇叭声了呢,不过没关系,我就在这儿等等好了。” 我说:“对不起,我不能亲自开车送你去上班。” “没问题,华伦家就在附近,他现在已经在路上了。” “好吧,我们什么时候再见面?” “星期五晚上我和一帮女友要出去。” “女人在一起怎么玩?” “就像男人一样哑。” “女人们通常去哪儿玩?” “通常都去汉普顿,因为那儿能找到有钱的情人或丈夫。” “同时找丈夫和情人吗?” “先找到谁,就算谁。我们自有协定。” “那就这样吧,过会儿我去花店找你。对了,你的夜壶在哪儿?” “你的卧室。” “我过会儿将它一道带来。” 这时一辆车子在长长的车道上停了下来,爱玛起身说:“你的搭档看到我时,似乎吃了一大惊。” “嗯,我想她一定以为应该是我去开门的。” “但她看上去不仅仅是惊奇,而且也有点,有点心乱,或者说是闷闷不乐,甚至有点不高兴。” 我耸耸肩。 “你不是说在这儿谁都不会来找你的吗?” “本来就是嘛。我星期一才同她初次见面。” “但我们第一次相见还是在星期三。” “这话没错,但是——” “你听我说,约翰。我不是在吃醋,但——” “她只是——” “华伦到了,我也该走了。”她顺着台阶往下走,走了几步又回来,匆匆在我脸颊上吻了一下,然后匆匆向车子奔去。 我朝华伦挥挥手。 好极了。我进了屋,走进书房,打开电话留言机,第一则留言是昨晚七点贝思留下的:“明天早上十点我要和麦克斯碰面。我想顺便来你家一趟,大约会在上午八点半左右。如果你不方便的话,今晚打个电话给我。”然后她给我留了她家里的电话,她在留言中接着说道:“或者明天早上打电话给我,或者打到我的车上。”她又留了她汽车上的电话,然后又说:“如果你煮咖啡的话,我会带多福饼来。” 她的声音中透露着一种极为友好的语调。其实她今天早上真应该从汽车上给我打个电话的。但是没关系,根据我多年的经验,我知道,如果你漏听了一条消息,接下来肯定会有意想不到的趣事发生的。 第二则留言是法纳利于昨晚八点留下的。他说:“嗨!你在家吗?如果在的话就把话筒拎起来听吧。……好吧,好吧,听着。今天有两个反恐怖主义特别工作组的人来找我,其中还有一个是联邦调查局的,名叫什么惠特克-怀特布莱德的家伙,真是个不识时务的花花公子。还有他那个当警察的搭档,算起来也是我们的同行了。我们以前也曾见过几次面的,反正你知道我指的是谁。他们想知道我是否有你的消息。而且,他们想在你星期二体检的时候见你,而我则负责到时候把你交给他们。我估计联邦调查局现在已经开始怀疑他们自己发布的那些关于埃博拉病毒的新闻稿了。我敢打赌我已经嗅到他们企图掩饰这一切的气息了。嗨!我们会不会得花柳病,而看到那致命又致病的玩意儿从我们身上掉下来?顺便跟你说一声,我们明天晚上都要去圣真内罗。你也来同我们聚一聚吧。在泰奥尔米纳酒吧,晚上六点。有肯尼、汤姆、弗兰克,可能还有几个小姐。我们要痛痛快快吃个够。来跟我们一起吃意大利重辣硬香肠吧。再见!” 有意思。我说的是反恐怖主义特别工作组。现在看来他们似乎还未曾为防止埃博拉病毒进入黑市交易而苦苦寻求过一个万全的解决方法。华盛顿方面显然还处在一片惊恐之中。我应该告诉他们其实没什么可怕的,伙计们,这不过是为了一雄海盗的宝藏而已。你们都知道的,奇德上校、达布隆旧金币、旧时西班牙硬币以及诸如此类的东西。但是,让他们找恐怖分子去吧。谁知道呢,他们或许也会找到一两个的。这对他们来说,不啻为一次好的练习。 唉,我那圣真内罗大餐,一想到油炸乌贼、烤馅饼,我都要流口水了。老天,有时候我觉得自己是似乎被流放到这儿来的。但有的时候,我又能融人这儿的生活:宁静安详的大自然,没有交通堵塞,有的只是大队大队的鸟群…… 今晚六点赶到多尔米纳是不可能的,不过我又不想自投罗网。我还需要点时间,到了下局二,我就身不由己了:首先是体检,然后是沃尔夫的谈话,最后还有那批反恐怖主义特别工作组的家伙。我不知道惠特克-怀特布莱特是否认识乔治-福斯特,或者这两者根本就是同一个人。 不想那么多了,我拿了那份戈登夫妇的财产情况的打印稿,同时我又瞄见桌上那只从托宾的葡萄园里买的装着一片彩绘瓦的袋子。我把袋子拿在手上,但转念一想,还是算了吧,就这样犹豫了好一阵子,还是想:以后再说吧。我把袋子放下,径直去了厨房 第25节 贝思已经从她的行李箱里拿出了一雄文件,并开始在我的餐桌上办公了。我注意到其中还有一盘多福饼。我把那份打印稿递给她,她接过去,放在一边。我说:“抱歉,我去了那么久。我去听电话留言了,其中有你的。” 她回答说:“今天早上我真该从车上给你打个电话的。” “没关系,在我这儿,你永远受欢迎。”我指了指桌上的文件,问道:“让我看看,那是什么?” “一些笔录,报告,你想知道吗?” “当然。”我倒了两杯咖啡,并坐了下来。 贝思说:“你发现他们在财务上有什么可疑之处吗?” “没什么不同寻常的,不过在他们的英国之行后,他们的电话费,威世信用卡和证券股票的支出都有上升。” 她问我:“你觉得他们去英国除了工作和度假之外,还有别的目的吗?” “可能有。” “你觉得他们在国外会有什么代理人或接头人吗?” “他们在英国究竟于了些什么我们就不得而知了。”当然,我心里明白他们在英国的一个星期几乎全花在了查阅那些有三百年历史的古文件上了。他们频繁地出入伦敦档案局,或者还有大英博物馆,以资证明他们作为寻宝人的诚意。但是,到目前为止,我不想让别人知道这些。 贝思在她的书中做了一个小笔记。或许日后也会有档案管理员对一个二十世纪末的刑事侦探的笔记感兴趣的。我以前曾有过一个笔记本,但其中的字迹连我本人也难以辨认,所以记了也是白记。 贝思说:“好吧。我们从头开始。首先,我们现在还没能从海湾中捞回那两颗子弹。看来这是毫无希望了。所以人们已经放弃努力了。” “明智的决定。” “好吧,下一项,指纹。几乎房子里所有的指纹都是戈登夫妇目已的。我们曾查了一下他们的清洁女工,她在出事当天早上还还那儿干活,所以我们也发现了她的指纹。” “那本航海图志上的指纹呢?” “是戈登夫妇自己的,还有你的。”她接着说:“我用放大镜和紫外线仔细察看了书的每一页,试图找出些记号,用针眼做的记号,和一些密语。但也是徒劳无获。” “我确实想那书上可能会透露点什么。” “没这么幸运。”她朝她的笔记上瞄了一眼,说:“验尸报告证实了你当时的推测。戈登夫妇双方都是因为头部中枪致死的。而且子弹都是从脑叶进去的。我们还在现场发现了经过燃烧的火药和发射药,这一切都表明凶手是在离戈登夫妇很近的地方开枪的,这也就排除了凶手使用来福枪从远处行凶的可能性。验尸官没有明确表态,但他说凶手的枪肯定是在离被害人五到十英尺的地方开火的,因为只有这样,子弹的口径才可能是在更大的范围内:点四四或点四五。 我点点头:“与我们当初所推测的结果一致。” “没错,验尸报告上还有……,”她脑了一眼那份报告单,“毒理学——没有发现药物,不管是合法的还是非法的都没有。胃里几乎没有什么东西,可能只有一点早餐,两具尸体上都没有什么印记,没有传染病和其他什么明显的疾病。”她继续讲了一两分钟,然后从报告单中抬起头来说:“死者中的女性已经怀孕一个月了。” 我点点头。用怀孕来庆祝发现宝藏所带来的突如其来的名声和财富真不傀是一种好办法。 我们两人都沉默了一会儿。有时候诸如验尸报告之类的东西最能破坏人的情绪了。作为一名刑事侦探,最令人难以忍受的工作之一就是得在验尸的时候在场。这也是合法寻找证据的途径之一。但是我不想看到尸体被肢解,其中的器官被一个个拿出来称量,以及所有诸如此类的事。我知道戈登夫妇的尸体被解剖时,贝思在场。我不知道当我看到自己熟识的人的肠胃、大脑等物被掏出来的时候,我在一旁还是否把持得住。 贝思推开前面的文件说:“他们的跑鞋中的红土的主要成分是粘土、铁和沙。由于这种粘土在附近很常见,所以我们无法证实他们鞋上的土到底是从什么地方带来的。” 我点点头,问道:“他们手上是否有什么痕迹表明他们最近曾从事过一些体力活?” “有。汤姆的右手掌根部有个水泡。而且死者双方都曾同泥土打过交道,尽管他们曾试图用盐水洗手,但他们的手上和指甲中都残留了一些粘土,而且他们的衣服上也有这种泥土的污迹。” 我再次点点头。 贝思问我:“你觉得他们在做什么?” “挖土。” “为什么挖土?” “可能在寻宝吧。” 她以为我又在耍弄那套自以为是的伎俩,所以根本就没有理睬我。这也在我的意料之中。接着她又提到了法医报告上的几点,但我没觉得其中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贝思继续说:“对他们的房子的搜查也没找到什么可疑之处,他们的电脑里除了财务和纳税记录之外什么也没有。” 我问:“你说一个女人和一台电脑有什么区别?” “你的高见呢?” “电脑中能插入一张三点五英寸的软盘。” 她闭了一会儿眼睛,揉了揉太阳穴,又做了一次深呼吸,这才接着说:“他们有只文件柜,里面有一些法律文件和私人信件,我们现在正着手对这些材料进行分析。这里面可能会有点文章,但是到目前为止,还是徒劳无功。” “任何于凶手有牵连的文件都可能已被偷走。” 她点点头,继续说:“戈登夫妇拥有价值不菲的衣物,即使是休闲装,也必出名牌。他们没有色情制品,没有性工具,酒窖里倒藏了几瓶酒,家里还有四本相册,其中几张照片中也有你。他们家中没有录了音的磁带,不过有本记事簿。我们正在将之与他们办公室的那本做比较。他们的药品柜中也没有什么可疑的东西,他们的夏装和收藏起来的冬装口袋中也没有什么东西。他们也没有不属于自己家的钥匙。对了,有一样东西不见了。那就是墨菲家的钥匙。不知你是否记得墨菲先生说过他曾将一份自家的钥匙交给戈登夫妇保管。”她翻过了一页,继续往下念。我没有分神,尽管到目前为止我还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的东西。 她继续说:“顺便提一句,我们发现他们买了威利家的一片地。一切手续都合法。还有,我们没有发现保险箱,银行存折之类的东西。不过我们发现两份保额为二十五万美元的人寿保险,都相互指定对方为第一受益人,第二受益人为父母和兄弟姐妹。他们的政府人寿保险也是如此。此外还有一份简洁的遗嘱,同样指定对方、父母和兄弟姐妹为受益人。等等。” 我点点头:“干得好。” “噢,他们的墙上、家庭影集、仿制的艺术品或是护照上都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 “律师呢?” “在墙上?” “不,贝思,我说的是律师,他们的律师是谁?” 她微笑着对我说:“你也不喜欢别人对你卖弄小聪明啊?但是你自己却……” “我们还是来谈谈律师吧。” 她耸耸肩说:“我们找到了那位住在印第安那州的布鲁明顿的律师的名字。我们将很快同他联系。”她加了一句:“我同他们双方父母都通了电话。这是我最不愿意做的一部分工作。” “我深有同感。” “我没让他们来这儿。我说等尸检一结柬,我会将他们的骨灰寄给举行葬礼的那一家。我会让麦克斯告诉他们警方还得保留他们的大量私人物品,如果有可能的话,这些东西还要用来出庭作证。约翰,你也是知道的,当你接手一起谋杀案时,一切都特别令人难受。死亡本身就是一出悲剧,更何况是谋杀了。这对每个人来说都令人难以接受。” “我理解。” 她拿起另外的一张纸,说:“我向缉毒处、海岸警卫队,甚至还有海关询问了戈登夫妇的“螺旋体”号。有趣的是他们都知道戈登夫妇的这艘赛艇,他们对这类高档次的赛艇十分关注。不管怎样,他们都认为戈登夫妇是清白的。没有人说他们曾看到“螺旋体”号在大西洋上驶出过视线之外的地方。更没有人怀疑这艘赛艇涉嫌走私、贩毒或者是其他违法行为。” 我点点头说:“贝思,事情不是这样的,但是现在也不是我该说出来的时候。” 贝思接着说:“告诉你一个消息,型号为“303sr-1”的赛艇的出水道尺寸为三十三英寸,这是它能进入相当浅的水域。它又有八十八加仑的油箱和一对七点四升的梅尔克鲁瑟牌的引擎。最大马力可达四百五十四马力,最高时速为每小时七十五英里。如果是新赛艇的话,售价可达九万五千美元。但这是艘二手赛艇,所以戈登夫妇只花了七万五千美元。”她抬起头来对我说:“这是性能最好的赛艇,同时也是最贵的。这超出了戈登夫妇的经济承受能力,而且也不是他们的日常必需品。就像买一辆法拉利跑车来做交通车一样。” 我说:“你似乎挺忙的嘛。” “当然,你以为我这两天于吗去了?” 我没有回答她的问题,继续说:“我觉得可以排除走私贩毒的可能性了。即使是戈登夫妇买了一艘这么好的赛艇,他们也不是在日常生活中用,他们要的是它的性能,只是为了以防万一。” “防止什么意外?” “比如说当他们被追杀的时候。” “谁会追杀他们呢?为什么事呢?” “我不知道,”我拿了一只肉桂多福饼,咬了一口说:“昧道不错。你亲手做的?” “当然,我还做了焦糖蛋奶多福饼、巧克力松饼、还有果酱多福饼。” “我本来是大受感动的,可是袋子上却写着‘尼克糕饼店出品。’” “你不愧是个好侦探。” “当然,小姐。你还有什么宝贝吗?” 她翻了翻面前的文件,说:“我查了戈登夫妇近两年的电话记录。” 我一下子坐直了:“怎么样?” “就你所预料的那样,他们打了许多电话回家,找父母、朋友和亲戚。汤姆打到印第安那,朱迪打到伊利诺州。许多打往普拉姆岛的电话,给服务人员的电话,给餐馆的电话,等等。还有几个电话是打给匹克尼克历史协会,还有打给玛格丽特-威利的,还有两个是打到麦克斯威尔的住所的。还有一个是打给保罗-史蒂文斯在辛辛那提的家中的。还有,在过去的十二周里,他们共给你打了十个电话。” “应该有这个数的。” “本来就是的。还有,每个月有两个电话是打到位于匹克尼克的托宾酒厂的,或者是给南侯德的托宾,或者是给弗雷德里克-托宾的。” 我说:“这位先生在南侯德有座海滨别墅,同时在匹克尼克的葡萄园里有处公寓。” 她惊奇地看着我,问道:“你怎么知道的那么清楚的?” “因为爱玛,匹克尼克历史协会的主席,也就是刚刚离开的那位女士,是托宾先生的密友。同时,我也应这位庄园主之约,将于明晚去他的海滨别墅参加一个晚会。我想你最好也要去一下。” “为什么?” “因为这是一个同当地人交谈的好机会,麦克斯也将会出席。” 她点点头说:“好吧,我会去的。” “你应该从麦克斯那儿打听到一些详细情况,事实上,我到现在连张请柬都没收到。” “我明白了。” “继续谈谈戈登家的电话单吧。” 她低头看着面前的电话打单,说:“去年五月,他们从英国伦敦打了四个国际长途,电话费直接从他们的电话信用卡上扣。其中有两个是分别打回印第安那和伊利诺州的,还有一个是打到普拉姆岛的总机的,还有一个长达四十二分钟的电话是打给弗雷德里克-托宾位于南侯德的家中的。” “真有趣。” “他们同弗雷德里克-托宾有什么瓜葛?” “我不太清楚。” “那就请你告诉我你清楚的那些事吧。” “我想现在是你作报告的时候,我无意干扰你。” “不,约翰,现在轮到你了。” “贝思,我不是在同你捉迷藏。你先讲完,就权当是在同你的土司汇报案情吧。等你讲完了,我再告诉你我的发现,好吗?” 她想了一会儿,显然是不愿意被约翰-柯里玩着转,她问我:“你真有什么发现吗?” “当然,我不会骗你的。你继续吧。” “好吧,我说到哪儿了?” “电话记录。” “对,在过去的二十五个月里,一共有一千多次电话记录。我现正把它们用电脑进行编类分析。我确实发现了一个可疑之处,当两年前的那个八月份戈登夫妇初来此地的时候,他们先是在东方港靠近轮渡的地方租了一所房子,而仅仅过了四个月,他们就搬到这所位于拿骚角的水上房子来了。” “他们那所东方港的房子也是在水上的吗?” “不是。” “疑点就在这儿。仅来这儿两个月他们就决定要一所水上房子,还要有一艘赛艇,这是为什么?” 贝思说:“那也正是我们想要知道的。” “对,”其实我已经知道为什么了。因为戈登夫妇发现了普拉姆岛上埋着点东西,需要他们去寻找并挖掘。所以当时光回溯到两年前的那个八月,他们就已经计划好了行动的第一步:找一所带码头的房子,然后买艘赛艇。我对贝思说:“请继续讲。” “好吧,普拉姆岛。那边的人相当狡猾,让我很头疼。” “这对你来说也是一种锻炼。” “我把戈登夫妇的整个办公室通过轮渡搬到了东方角,然后装上一辆警车,运到了萨福克郡的实验室。” “该郡的纳税人听到这个消息一定很高兴。” “还有,我取了他们办公室里的指纹,并用真空吸尘器打扫过了,并已经上了锁。” “我的天哪,你做得够彻底的。” “约翰,这可是一起双重谋杀案,你在城里遇见这类谋杀案会怎么做?” “我首先会通知卫生防疫部门。请你接下去说。” 她做了一次深呼吸,然后说道:“好吧。我还拿到了普拉姆岛上所有员工的通讯地址,我们派了五名侦探去进行面谈。” 我点点头:“很好。我自己挺想同多娜-阿尔巴谈一谈的。” “我理解你的心情,如果你找到了她的话,请别忘了通知我们一声。” “她跑了?” “度假去了,”贝思说:“所以我说他们相当狡猾。” “对,他们到现在还想隐瞒什么东西,简直是无可救药了,官僚到了极点。”我说:“你的那两位同伙纳什和福斯特去哪儿了?” “首先,我要声明他们不是我的同伙;其次,我也不知道他们的行踪。估计他们就在附近,不过不是在我们的眼皮底下,他们已经离开了桑德海湾。” “我知道了,还有什么吗?” “我得到一张庭逾去清查普拉姆岛上所有的政府武器,其中有点四五口径自动手枪,一打m-16,还有两枝二战留下的卡宾枪。” “我的天,他们难道要来进攻我们?”她耸耸肩:“我想许多武器都是军队留下的。他们一直都在为被解除武装而嚷嚷不休。我把每一技枪都经过了射弹检验,并留下了一份记录报告,说不定我们在找到杀害戈登夫妇的子弹时用得着。” “想法倒是不错,”我问:“你们将于什么时候重新武装普拉姆岛?” “下周一或周二。” 我说:“我看到渡船上有些海岸陆战队的人在活动。我猜可怜的史蒂文斯先生的安全队被你们解除武装后,他们感到需要受保护了。” “这可不关我的事。” 我说:“顺便插一句,我敢打赌他们肯定没有将所有的武器都交出来。”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就该为史蒂文斯弄张逮捕证了。” “没有一个法官会为你签发那张逮捕证的,不过不要紧,你还是继续讲下去吧。” “还是普拉姆岛。我出其不意地给陈博士打了个电话,她好像住在石头河。我有一种直觉,在我们去实验室之前就已经有人调查过她了,因为后来当我去她家的时候,她就无法像当时那样夸夸其谈了,”贝思说:“陈博士对我说,戈登夫妇可能是偷了某种重要的细菌或病毒,当然她也无法肯定。” 我点点头,干得不错,循规蹈矩得让人无懈可击。其中的一些是与案情有关的,可有些根本就是无关紧要的东西,据我所知,在这件案子中,只有三个人会想到“海盗宝藏”上去,那就是我、爱玛还有那个杀人犯。 贝思说:“我重新走访了肯尼斯-基伯斯,同样也是在他家。他住在雅克芬,那儿离我住的地方不远。他这个人有点儿轻贱,但除此之外,我觉得他知道的并不比我们多。不过,我觉得保罗-史蒂文斯身上肯定有文章。” “我也觉得如此,你同他谈过吗?” “我曾经试图这么做,可惜给他溜掉了。”她接着说:“我觉得他肯定知道点什么,约翰,作为普拉姆岛上的安全主管,没什么能逃过他的眼睛的。” “应该是这样的吧。” 她看着我,问道:“你认为他也有嫌疑吗?” “如果他让我有些怀疑,那他就是我的嫌疑犯。” 她想了一会儿说:“我觉得他看上去就像是个凶手,尽管这么说很不科学。” “的确如此,我曾开过一门课,名叫‘形似与行事如凶手的人们’。” 她不知道我是否在取笑她,事实上,我并没有这么做。她说:“不管怎样,我还是要调查一下他的背景,那些有权知道最多的人——联邦调查局的人,却总是拖拖拉拉的。” “事实上,他们已经做了你想让他们做的这些事,但就是不想告诉你。” 她点点头,很意外地说了一句:“这案子真是一塌糊涂!” “我以前就这么同你讲过了。”我又问了她一句:“史蒂文斯家住哪儿?” “辛辛那提。在新伦敦。那儿有政府渡船定时开往普拉姆岛。” “把他的住址和电话号码告诉我。” 她在笔记本中找到后开始拿笔给我记,可是我却说:“我的记性很好,你只要跟我讲就行了。” 她看着我,再次带着一丝不相信的神情。唉,为什么没有人拿我当回事呢?不管怎样,她还是告诉了我保罗-史蒂文斯的住址和电话,我把这条信息塞进脑袋中的一个角落里,然后起身对她说:“我们出去走一走吧。” 第26节 我们出了后门往海边走去。她感叹了一句:“这儿真美。” “我现在已经慢慢学会欣赏它了。”我顺手拾起一块平整的石子打了个水漂,石子在水面上跳了三下才沉下去。 贝思也找了块不错的石块,一扬臂,一松手,使了全身的劲,石子打了四个水漂才沉下去。 我说:“你手臂的力量挺好的嘛!” “我懂得怎样去投掷。我是刑事组垒球队的成员。”她顺手拣起一块石子往远处的一堆石子扔去,离目标就差那么几英寸,于是她再试了一次。 我在一边看着她不停地掷石子。以前她身上让我着迷的地方现在还是那么吸引我。她的矜持,她的眼神,那落寞的眼神最让我钟情。我现在几乎敢肯定地说,在我的房子里发现爱玛让她觉得很尴尬,甚至有些温怒,而更重要的是,她惊奇地发现自己竟会有这些想法,或者说她觉得自己棋逢对手了。我说:“我很怀念同你在一起的时光,分离使我们的心走得更近了。” 她在掷石子的同时回头膘了我一眼,说:“那你肯定要爱上我了,因为今天很可能是我们最后一次相见。” “别忘了还有明天的晚会。” 她没睬我,继续说道:“我觉得要说有嫌疑犯的话,那肯定是保罗-史蒂文斯。” “为什么?” 她再次瞄准了那个石子堆,这次她命中目标了。然后她告诉我:“我昨天打电话去普拉姆岛找他,那里的人说他不在。在我的再三逼问之下他们才说他生病在家,而我打电话到他家,却没入接电话。”她又加了一旬:“又一个失踪的普拉姆岛人。” 我们沿着海岸边的小石子路走。 我对史蒂文斯先生上回的表演也感到非常不满。他也是一个潜在的犯罪嫌疑人。我曾经说过,我很可能冤枉了弗雷德里克-托宾,不过也不能排除他们两人合伙作案的可能性,或是他们两人都无辜的可能性。我曾经以为一找到犯罪动机就能找到凶手,但现在发现这一切都是为了金钱,而为了金钱,任何人都可能成为嫌疑犯。 我们沿着海岸往东走,走过了邻居们的房子。涨潮了,海水拍打着海岸。贝思将手插入她夹克衫的侧口袋里,她低着头,像是陷入了沉思。时不时地她会踢一块石子或贝壳;当她看到一颗海星在海滩上搁浅时,她弯腰将它拾起来,扔回海湾。 我们默默地走着。然后她打破了沉默:“至于卓纳博士,我们倒是在电话里愉快地交谈了一会儿。” “你们为什么不亲自去卓纳博士的家中找他呢?” “我也是这么想的。但他现在可能正在华盛顿,他被召去向联邦调查局、农业部以及其它什么地方做个交待。这之后,他便有一系列的出差计划——南美、英国以及许多需要他的专业知识的地方去。”她又加了一句,“他们使我无法同他联系。” “你该去弄个传票来。” 她没答话。 我又问道:“有来自华盛顿方面的阻力吗?”她回答道:“我个人倒没有。但我的上司可能有……。当你打的寻呼没人回,你要的东西迟迟不到你手上,你想开的会被无故取消,当这一系列事情发生的时候,你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我告诉她:“我以前也曾碰到过这种情况。在政治家和官僚们弄清楚你在帮他们还是害他们之前总会想个法子把你弄得晕头转向的。” 她问我:“他们究竟怕什么呢?他们究竟想掩盖什么?” “政治家们害怕他们不懂的一切事物,而他们却又什么也不懂。所以说,在这件案子上,你尽力而为就是了。” 她点点头。 我说:“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谢谢。”于是我们开始调转头往回走。 我现在想起来了,贝思似乎特别喜欢这些文案工作,她很关注细节以及构成整体的各个小部分。有些侦探认为他们能通过这些已知条件如法医报告、射弹分析等破案,有时候这也是行得通的。但在这个案子里,谜底似乎与一开始的调查毫不相干,所以还得另想办法。 贝思说:“我们的工作人员彻底地检查了戈登夫妇的两辆汽车和那艘赛艇,上面所有的指纹都是夫妇俩的,除了赛艇上有我的、你的和麦克斯的指纹。同时在赛艇的甲板上,他们发现了一点可疑的东西。” “是吗?” “有两样东西引起了我们的怀疑。一是我们刚才提起的泥土:此外他们发现了一些极小极细的木片,已经腐烂了;而且那不像是漂流木,因为木头里没有盐分,这是埋在地底下的木片,上面还有泥土屑。”贝思看了看我,问道:“你有什么想法?” “我要好好想一想。” “好吧。” 接着,贝思继续说道:“我同南侯德的镇长联系过了,他名叫威尔-派克。我询问了他在镇上如何签发持枪许可证的事。” “干得不错。” “同时我又查了该郡的部分手枪执照,我这儿有份电脑打印单表明该郡的居民中拥有一千二百二十四个持枪许可证。” “如此说来,在镇上的两万多名居民中,拥有持枪许可证的就有一千两百多人。这可是个不小的数目。你得传讯很多人,不过这也不是一项无法完成的任务。” 贝思又说:“具有讽刺意义的是,只要该案与瘟疫有关,就没有什么工作是不可能的。但是我们现在已经不再将整个警力都放在这上面了。” “我把戈登夫妇看得很重,所以我也很重视这起案子。” “我知道,而且我也有同感。我现在只是向你讲一下目前的现实情况而已。” 我说:“要不要让我绘你的上司打个电话,把这些现实情况告诉他?” “随他去吧。约翰,我会尽心。” “好吧。”事实上我知道当该郡的警方慢慢地对此案进行冷处理的时候,联邦调查局的那帮人一定是在奋力往错误的方向去找答案。但我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我问贝思:“托宾先生在那持枪许可证的名单上吗?” “是的。事实上,当时我测览了一下名单,把我认识的几个名字圈了出来。托宾就是其中之一。” “还有谁?” “还有麦克斯。他有枝不值班时用的点四五口径式自动手枪。” “那他也是你的嫌疑犯?”我半开玩笑地说:“托宾用什么枪?” 她看了我一眼说:“他有两枝枪。一枝是直径为九毫米的勃朗宁,还有一枝是点四五口径自动手枪。” “我的天,难道他还怕别人抢他的葡萄园不成?” “我想他可能会在携带现金或诸如此类的场合中用。在这儿,要是你和镇长或警长熟的话,你不费气力就能弄到一个持枪许可证。” “这真有意思。”在纽约州,对于私藏武器有着极为严格的管理法规,但是你总能找到一个地方去轻松地搞张持枪许可证的。不管怎样,拥有两枝枪并不能说明托宾就是凶手,但这至少说明了他的某种品性。我想,弗雷德里克-托宾可能是属于脾气温和的那一类人;正如爱玛所说,他的言语和行为并不激烈,但他如果感受到了来自你的一丝威胁,他就会让子弹打穿你的脑袋。 当我们走近我的房子时,贝思停下脚步,转向大海。她静静地站在那儿看着海。这是一个极为经典的姿势,就像是在古老的油画中才能看到的。我忽然想她会不会心血来潮地去裸泳,然后想想,贝思不是属于这个类型的人。 贝思问我:“你为什么会对弗雷德里克-托宾如此感兴趣?” “我已经告诉过你了。因为我发现他同戈登夫妇的关系比我知道的要密切得多。” “这又说明什么问题呢?” “我也不清楚。还是你继续讲下去吧。” 她又回头膘了我一眼,然后从海湾那边转回身来,继续往前走。她说:“我们后来搜查了戈登夫妇住处北面的一片沼泽地,我们发现一个地方曾经有艘船被拖进芦苇丛。” “是吗?干得好!” “谢谢你的夸奖,”她说:“很可能有人乘一艘浅水船从那条路上来。星期一的涨潮是在下午七点零二分,所以在下午五点三十分临近涨潮的时候,戈登家的房子北边的那片沼泽地可能会有两英尺的水,一条浅水船肯定能在那时穿过芦苇丛,而且绝对不会有人看到船上的人的。” “真聪明,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因为你总是把时间花在想这些俏皮话上了。” “事实上,我那些话也不是刻意要讲的。” 她继续说道:“我不能肯定芦苇丛中一定有条船,但事情看起来就是这样的。因为这些芦苇是最近才被折断的。湖底的淤泥上倒是没有什么船的痕迹,但是自血案发生以来已经涨了八次潮了,淤泥中即使有痕迹也早巳被潮水冲刷掉了。” 我点点头说:“唉,这跟曼哈顿市区的凶杀案的区别实在是太大了。什么芦苇丛、沼泽地、淤泥、底部浸有子弹的又大又深的海湾,这听起来就像是育空河上的警察队长普雷斯顿的故事。” “你知道我讲的是什么。你这个自作聪明的讨厌鬼!” “对不起——” “好了,我已经同麦克斯谈过了。他对你处处刁难弗雷德里克-托宾感到很恼火。” “去他妈的麦克斯!”她看了我一眼,说:“我已经在麦克斯面前帮你说好话了。” “非常感谢。” 她问我:“你从弗雷德里克-托宾那儿学到什么了吗?” “如果有的话,都学到手了。比如说如何舒展枝叶,如何让酒桶里的溶液将葡萄皮浸透,还有什么……?” “我该见他一面吗?” 我想了一会儿,说:“是的,他值得一见。” “你不绘我一点提示为什么我应该去见他呢?” “我会的,但现在不是时候。不过,你最好别往毒品、细菌、疫苗啊或与戈登夫妇的工作有关的方面去想。” 她沉默了很久,很久,最后开口问道:“你肯定吗?” “我会骗你吗?”会吗? “那犯罪动机是什么?” “我发现自己是在吊你的胃口。吊起来了吗?” 她看着我,几乎有些开玩笑性质地猜问:“罗曼史?性?妒忌?” “不对!” “威利的那片地?” “那是其中的一部分。” 她又陷入了沉思。 我们现在又回到了我叔叔的产业上了,我们在靠近码头的地方停下。我们现在几乎是面对面地站着,双手都插在各自的夹克衫的口袋里。我正在试图弄清楚在有爱玛为参照物的情况下,我对面前的这个女人有什么感情,而贝思则正在考虑是谁杀害了戈登夫妇。我突然觉得等此案了结之后,我们都得弄清楚自己的感情,以及这份感情是为谁而怀。 贝思说:“选一块石头,尽你最大的努力打一次水漂。” “比赛吗?” “当然。” “奖品是什么?” “别急,你赢不了我的。” “好吧。我们是不是有些过于自信了?”我找到了一块相当不错的水漂石,一块圆形的石头,底部是平的,而上面是凹形的,并有着完美的翼面。我就当自己现在是处在比分为三比二的劣势之下,来做关键的最后一掷。我挥动着手臂,突然一松,石头击了一下水面,然后又向前滑了一段距离,然后又激水,又滑水,激水,滑水,再激水,再滑水,然后才沉了下去。好极了!“共四下!”我怕她没数。 这时,她也已经找到了一块好石头,比我那块稍大一点,两边都是凹进去的。估计这又是另一种理论。她脱下夹克杉递给我,然后举手扬起那块石头。我不知道她是否将我当成了浮在水面的假想敌,只见她手一松,石子便飞了出去。 石子在水面击了四次,正当它要沉下去的时候,一个小涟漪顺势报了它一下,于是它在水面又滑了一次才沉下去。 贝思擦了擦手,从我手中拿过她的夹克衫。 “真棒!”我说。 “你输了,”她一边穿衣服,一边说:“这下你总该告诉我你知道了些什么吧。” “既然你是个了不起的侦探,那我就只将线索告诉你,你自己能理清的。听好了:租下一所在水上的房子,买一艘赛艇,从威利家买了一英亩地,匹克尼克历史社,普拉姆岛及其周围岛屿的历史,他们在英国呆的那一个星期,还有什么……,对了那个号码44106818,还有什么?” “保罗-史蒂文斯?” “可能。” “弗雷德里克-托宾?” “可能。” “他是什么人呢?嫌疑犯?还是证人?” “现在可以这么说,托宾先生和他的葡萄园可能已经彻底破产了。至少我听说了这件事。所以他可能身陷绝境,而身陷绝境的人是什么事都干得出来的。” 贝思说:“我会查明他的财务状况的。同时也谢谢你提供给我这些伟大的线索。” 我回了她一句:“线索都在那儿了。小孩,1去寻找一个更平常的标准吧,找一条能将这些都串起来的线。” 1小孩在英文中读作kid,这里亦指奇德。是双关语。 她看来不喜欢玩这种游戏,她说:“我得走了。我会告诉麦克斯你已经破了此案。他会给你打电话的。”她开始穿过草坪往回走。我紧随其后。 回到厨房后,她就开始整理那些文件了。 我问:“顺便问一句,这两面信号旗有什么含义?” 她一边打开公文箱,一边说:“这两面旗帜代表了b和v两个字母,bravo和vic-tor是两个胜利的暴徒,同时也是无线电联络时用的字母b和v的代称。” 我问:“有没有别的字面上的意思?” “bravo旗代表了危险的货物,victor旗意昧着请求帮助。” “如此说来,这两面旗帜的意思就是‘危险的货物,请求援助’?” 她回答说:“是的。如果说戈登夫妇正在运送一些微生物的话就讲得通了。这可能是给他们的同伙发出的信号。但你说过此案与病毒或毒品无关。” “我是这么说的。” 她告诉我:“据我们办公室一个当过海员的人说,许多生活在陆地上的人都会竖一面三角旗,他们不过以此为装饰或开个玩笑。但是海上你就不能这么做了,虽然在陆地上没人会拿它当真。” “一点没错。戈登夫妇就爱做这些事。”但我突然想到:载有危险货物,急需帮助……我说:“让我们假设它是向某人发出的求助信号吧,这真是个极妙的信号,没有电话记录,也用不着移动电话,仅仅用一面古老的旗帜就行了。说不定这也是事先安排好的。戈登夫妇可能在说:“我们已将货物带上船了,请来帮我们卸货。” “卸什么货?” “这才是关键所在。” 她看着我说:“如果你有什么消息或证据匿藏不报的话,我想肯定是这样的,那么侦探先生,你会面临指控的。” “又来了,你别来威胁我啊!” “约翰,我现在正在调查一起双重谋杀案,被害人还是你的朋友。再说这可不是一场游戏。” “停,停,停!我不想听你做报告。那天傍晚麦克斯来找我的时候,我正坐在自家的后院里,什么闲事也没管,而第二天的同一时间,我已经冒着生物污染的危险,在普拉姆岛苦干了一天后摆渡回到了那个空空如也的停车场了。而现在你却——” “你住嘴!我对你那么好——” “噢,瞧,你把我整整抛开两天了!” “我是在工作,而你在干什么?!”我们这样争执不下,然后我说:“停战!我们这样吵毫无结果。” 她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说:“对不起。” “你是该感到对不起我,”不过我又加了一句:“我也觉得很抱歉。” 就这样我们和好了,虽然没有用吻来尽释前嫌。 她说:“我并不在逼你告诉我什么,但是你的确答应过我在听完我的讲述后你会同样回报我的。” “我会的,但不是现在。” “为什么?” “你先同麦克斯谈谈吧。你最好只告诉他你的收获,而不要向他提起我的想法。” 她想了想,然后点点头说:“好吧,我什么时候可以洗耳恭听你的高见?” “我还需要一点时间。同时,你也可以好好想一想我给你的这些线索,看我们俩能否想到一块儿去?” 她没做声。 我又加了一句:“我向你保证,当我找出真相以后,我一定会把它盛在银盘里奉送给你。” “你真是太慷慨了!你要我拿什么做回报?” “什么也不要。你现在需要一个事业上的突破,而我已经处在事业的颠峰了。” “事实上,你已陷入了困境;而破了此案不仅无法帮你解脱,反而会使你越陷越深。” “随它去吧。” 她看了看表,说:“我得去见麦克斯了。” “我陪你走到车子那儿吧。” 我们出了门,她坐进车里,说:“如果没什么意外情况的话,我们明晚在托宾的晚宴上见。” “对,你可以做麦克斯的女伴。”我微笑着对她说:“谢谢你来找我。” 她的车子行驶在圆形车道上,可是她没有将车开向下面的公路,而是转了一圈又回到我面前,她猛地刹住车,用一种很急促的声音对我说:“约翰!你是不是说戈登夫妇是在挖宝藏。他们称之为重要的考古发现。但普拉姆岛又是政府领地,所以他们就得将宝藏从普拉姆岛转移出来并埋到自己的土地上,就是那片向威利家买的地。对吗?” 我微笑了,并向她翘起了大拇指,然后转身进屋去了。 电话响了,我一听,是贝思。她问我:“他们挖到了什么?” “电话里交谈不保险。” “约翰,我什么时候可以再见你,在哪儿?”她听上去很激动,不过这也在情理之中。 我说:“我会再同你联系的。” “你要保证。” “好,我保证。同时,我建议你别把这个透露出去。” “我懂了。” “那么,再见——” “约翰?” “还有什么事?” “谢谢你。” “你太客气了。”我挂了电话。 我出了厨房的后门,走到船坞的那端。我早巳发现这是个沉思的好地方了。 水面笼罩着一层谈谈的雾。我看到一艘小小的摩托快艇行驶在这茫茫的水雾中,突然一艘带舱的游艇挡住了它的去路。摩托艇上的那个人弯腰拣起了什么,然后我听到了一声响亮的号角声,那是雾角声,然后我想起来装烟雾剂的广口瓶经常会发出这样的声音,就像是一个极生疏的号手吹出来的电子雾角声或铜管乐声。在海上这种声音司空见惯,几乎没人会去注意它。即使在大晴天听到这种声音也没人在意,因为当大船要停在深水中央的时候,船上的人就以此为信号提醒系在后面的小艇上来接船员。而且如果你是从近处听到雾角声的,那你绝不会听到接连两声枪响的。这也起到了手枪消音器的作用。这种方法实在是聪明得很。 现在就是连那些极细小的枝节问题都已经出来了。我对自己已找到谋凶的动机——奇德上校的宝藏感到很满意。但我还是无法将托宾、史蒂文斯或其它人同杀人犯联系起来。事实上,当我更为多疑的时候,我甚至将麦克斯和爱玛也列入疑犯之列。 在这样的情况下,这起案子肯定牵涉到一个大阴谋。但究竟是谁扣动了扳机?我的脑海中逐一想到了麦克斯、爱玛、托宾、史蒂文斯甚至还有卓纳博士站在戈登家的后甲板上的情景……或者说另有其人,我从未想到过的或是我不认识的人。当你开始喊某人为杀人犯之前你得仔细考虑清楚,并确信无疑。 我接下来要做的一件事情就是要找到宝藏,这不是我一个人的想法,要是换了别人,也一定会这么做的。小约翰要去探宝了。但他得先战胜一些邪恶的海盗才能得到宝藏,然后还得将它交还给政府。想到这里,我都感到一丝沮丧了。 我开始考虑价值数百万的金银财宝是否会让我感到幸福。金子!连圣徒都为之身陷泥淖的金子!在我没有过分沉迷于它之前,我又想起了因这份金子而丧命的那些人:奇德袭击的那艘运宝船上的人,奇德的部分手下,后来在刑台上被绞死的奇德本人,还有接下来的三个世纪以来为了这份传说中的宝藏死于非命的男男女女。最后还有戈登夫妇。我总觉得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这条死亡游戏不会就此罢休 第27节 中午时分,我到了怀特斯通花店把那只夜壶带给爱玛。我没吃早饭,于是我就约爱玛共进午餐,可爱玛却推说太忙了走不开。在花乡,周五总是个繁忙的日子——各类的晚会、宴会等都要用花,更别提那三个葬礼了,那可是无法事先预订的。而且爱玛有一份托宾葡萄园的长期订单,每个周末都向他们的餐厅和客厅提供鲜花。当然-,明天晚上还有弗雷德里克的盛大晚会呢。我问:“他付账了吗?” “没有。那就是为什么我公开向他提出抗议的原因。我只收现金或信用卡,不收支票,而且我已经取消了他的房子的订单要求。” 她说这话的神情让人感觉她要取消的不只是那些订单。我问她:“要我替你带份三明治吗?” “不,谢谢。我得回去工作了。” “那么,明天见!” 我离开了花店,在大街上逛了一会儿。不知怎的我和爱玛的关系起了点化学反应,她明显地冷落我。女人就是有本事来冷落你,而你即将融化她们的时候,她们的冰点又降低了。这是两个人玩的游戏,而玩的人又太多了,所以我干脆弃权。 我在一家熟食店买了份三明治和一听啤酒,然后开着吉普车来到了汤姆和未迪在岩礁上买的那块地。我坐在岩石上用了午餐。“奇德陡崖”,真是令人难以置信。现在我可以确信无疑地说,44106818这个人所尽知的号码肯定是为岩礁上这片已被严重侵蚀的藏宝点而设的:四十四步或四十四度,十步或十度;不管怎样,你总能选定一个藏宝点来玩这套数字游戏。我想对戈登夫妇说:“你俩干得不错。不过你们要是早点把这个秘密告诉我,你们也许就能逃过一劫了。” 这时,一只鸟儿在什么地方叽喳而鸣,像是与我遥相呼应。 我站在岩石上拿起望远镜眺望着南方,我的视线扫过了农场和葡萄园,直到我的视线遇见那可怕的托宾塔高高耸立在乎坦的冰川平原上,那也是那一带最高的建筑了,也是弗雷德里克庄园主的性代替物。我大骂了一句:“去你的!” 我决意要远离这一切了——远离我的电话、房子、贝思、麦克斯、爱玛、联邦调查局、中央情报局、我的那些上司们,甚至还有那群我在城里结识的小奶们。当我的视线越过了桑德而看到辛辛那提的时候,我突发奇想要去福克斯伍德著名的赌场走一道。 我从岩礁上下来,开着吉普车来到东方港轮渡口。今天桑德的天气真是不错,渡口也是十分宁静安详。一个多小时以后,我和我的吉普车已经位于辛辛那提的新伦敦了。 我驱车来到福克斯伍德,这家向着四周延展的赌场兼旅馆位于一个不知名的地方,事实上,它是在迈沙恩塔提克的佩科特人部落的领地上,那是一个“去你的白人,我们扯乎了”的地方。我登记了一下,又买了点洗漱用品,就到了我自己的房间。我把牙刷之类的东西一放,就下楼到那幽暗的赌场去碰运气了。在玩21点的时候我的运气很好,可是当我跟吃角子老虎机斗的时候就只能打个乎手;在双骰子赌博中甚至输了一点,不过在轮盘赌中又赢了点回来。到晚上八点,我总共才输了三千美元。我玩得可是够尽兴的! 我尽量设身处地去想弗雷德里克-托宾的境遇:怀拥娇娃,每个周末都要来这儿输个万把美元;虽说有座盛产葡萄酒的庄园,但产量不如从前。我的世界眼看着就要倒塌了,但我还是要赌,而且还要更加变本加厉,因为我很快就能得手一大笔钱了,它不在这座赌场里,而是一大笔被埋藏了三百多年的钱;我知道它在哪儿,它现在离我那么近,一想到这儿我就心驰神往。当我乘船经过普拉姆岛的时候,我简直就看到了它埋在那儿。但如果没有汤姆和朱迪-戈登,我就无法弄到这笔钱。我已将秘密告诉了他们并将他们纳为我的同伙了。而我,弗雷德里克-托宾,没有看错人。在我见过的所有普拉姆岛的科学家、雇员和工人中,只有汤姆和朱迪才是理想的合作伙伴:他们年轻、聪明、可靠,又有这方面的天分,而最重要的是,我已察觉到他们崇尚优越的生活。 我猜想戈登夫妇来这儿不久就被托宾收买了,这点从他们来此地不到四个月就从靠近渡口的内陆房子搬到了现在的水上房子就可以看出端倪。那肯定是托宾的主意,那艘赛艇也不例外。 很显然,弗雷德里克-托宾曾主动寻求与普拉姆岛的联系,他也曾排除过几个候选人的可能性。据我所知,他以前曾与另外一个普拉姆岛的工作人员关系密切,但后来不知哪儿出了差错,那人(或几个人)死掉了。我得去查查普拉姆岛在过去两三年里的意外死亡事件。 我突然意识到我对弗雷德里克-托宾怀有一种令人费解的成见。我真心希望凶手就是托宾,而不是爱玛,或是麦克斯,或是卓纳,我甚至希望凶手不是史蒂文斯。弗雷德里克-托宾,你真该下油锅! 尽管我也设法向其他人身上去寻找凶手的痕迹,可是绕来绕去,我还是回到了托宾身上。贝思尽管没有明讲保罗-史蒂文斯就是凶手,但我想从同样的条件下,他对托宾更像个杀手。我对托宾的印象太受爱玛的影响了。我的脑海中不断地想像着他和爱玛在床上的情景。我真拿自己没办法,这种感觉我有十年没体验过了。 我不想草率地将托宾定罪,但我决定继续假定他为凶手,然后一直侦察下去,看最终是否能将他定罪。 至于保罗-史蒂文斯,他也很可能与此脱不了干系,但如果托宾将史蒂文斯收为同伙的话,那他又要戈登夫妇何用?不过,如果说史蒂文斯不熟知计划内情的话,他是否也有可能知道一点其中的内幕呢?他是不是像只劫掠成性的兀鹫,伺机抢得一部分别人经过漫长而艰辛的劳动后所得的成果?或者说这个案子是他一手操作的,根本不关别人的事?我当然能证明史蒂文斯确有重大嫌疑:他熟悉普拉姆岛的环境,又有机会,又有枪,而且每天都能接触到两个受害者;更重要的是,他是在策划了一个阴谋后又将其同伙杀害灭口的那种人。要是我走运的话,我能将托宾和史蒂文斯两人都送上电椅。 唉,要是这案子是别人干的呢? 我想像着在戈登夫妇脑袋开花之前发生的一切。我觉得戈登夫妇和弗雷德里克的日子过得太好了。钱花得太多了,而且对于他们的冒险探宝感到太自信太狂妄了。 他们为所谓的“发现宝藏”所做的基础工作是极为小心谨慎的。有趣的是,他们不把宝藏重新埋到托宾在海滨的地产上,而是直接与当地的“奇德陡崖”的传闻挂钩。当然,他们事后会向全世界宣称在经过多方查证以后才确信宝藏就埋在那块地上,而且他们也会承认当初隐瞒了可怜的玛格丽特-威利,而后者肯定会因卖地而后悔地捶胸顿足,然后认为这一定是达太1对她的惩罚。戈登夫妇想必也会送她一块宝石做个安慰奖。 1达太:耶稣的十二门徒之一。 我经常会在谋杀案的调查中找到最简单的谋杀动机:那就是贪婪。弗雷德里克从来不懂得与他人分享;而这次即使他想与人共享宝藏,我也怀疑那宝藏的钱是否足够还他的赌债并挽救他的葡萄酒厂。他至多能分到宝藏的一半,而政府,不管是州立政府还是联邦政府肯定要得到那一半的一半。所以即使宝藏价值一千万美元,弗雷德里克至多能得到二百五十万美元。这对弗雷德里克庄园主来说还不够他挥霍的。如果说他另有一个合伙人,而且还活着,譬如说保罗-史蒂文斯,那托宾无疑就得将戈登夫妇除掉了。 但我仍存有几个疑问:假设戈登夫妇已在普拉姆岛上找到了宝藏,那么他们遇害那天是否将财宝都带了回来?宝物是否被放在夫妇俩从实验室带回来的那只小冰箱里?但原来盛宝物的那只箱子在哪儿?财宝应该放在什么箱子里再重新埋下去,而后被“找到”才能满足那群好管闲事的考古学家和代表们的好奇心并经得起他们的推敲? 当我在考虑这个案子的时候,我都忘了面前的轮盘赌。我发现轮盘赌挺适合那些心事重重的赌客的,因为它根本用不着你动脑筋;就像双骰子赌博一样,纯粹是靠运气。但是掷骰子可以控制输钱的速度,从而你可以在一个独臂强盗面前张着嘴巴、神情紧张、目光呆滞地度过一个晚上,而输的钱也不至于太多。但是在轮盘赌中情况就大不相同了,在十美元的赌桌上,赌台管理员和赌徒们一样性急,这样你很快就会输得很惨。 我从桌上起身,从我的信用卡中继续支了一笔钱,然后走向气氛更为友好的扑克牌桌。噢,忘了我的工作吧!我在牌桌上运气还不错,到了午夜,我又回到了输二千美元的地步。而且当时我都快饿死了,于是我从一个女招待那儿买了杯啤酒和一份三明治,继续打牌到凌晨一点,我还是输二千美元。 我走到一个吧台,开始改喝威士忌。我又看了一会儿重播的新闻,发现里面根本没有再提戈登一案。 我再次把这个案子从头到尾想了一遍,从麦克斯来找我直到现在为止。当我想到这些时,我又回想起我的爱情生活,我的工作,以及其它一切,这使我又面临这样一个问题:下一站我该去哪儿? 现在已经是凌晨两点了,我身上比来这儿之前少了二千美元。不过虽说我是一个人,但并不感到孤独,我似乎有点儿麻木了。人们以为我在肉体上已有四分之三残废了,在精神上则百分之百有障碍,而我也似乎总为自己感到悲哀。我又回到轮盘赌上:我在爱情上触了礁,在赌桌上总该行好运了吧! 到凌晨三点,我又输了一千美元。于是我就上床睡觉了。 星期六早晨我是带着那种“我在哪儿?”的茫然醒来的。有时候躺在我身边的女人会告诉我身在何乡,但今天我的枕边没有人。不一会儿,我的头脑清醒了,也知道自己是在哪儿了;而且我也想起了自己大败于迈沙思塔提克的佩科特人之手了。或者换句话说,我那班美国土著兄弟们已经在经济上向我提出挑战了。 我冲了个澡,穿好衣服,放好牙刷,在赌场吃了早饭,就出发了。 出了门,我发现今天又是一个美丽的夏末之日,或者说是秋日。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小阳春。我开着吉普车往南朝新伦敦开去。 在该镇的北郊,我在一处加油站停下来问路。十五分钟后我已经行驶在里奇菲尔德路上了,这是一条建立在大片土地上的装有新英格兰护墙楔形板的城郊街道,规划相当整齐。这儿应该算上城乡交界处。我觉得住在这儿真用不着有朋友。这儿的房子都是中等大小,汽车也是中等价位,所以我断定住在这儿的都是中产阶级。 我在十七号停了下来,房子离公路大约有一百英尺,那是一座装有护墙楔形板的并带有典型的科德角式的白房子。最近的邻屋离这儿也有一段距离。我下了车,沿着门前的小路走进去,并按晌了门铃。 我在等人开门的同时环顾了一下周围环境。车道上没有停放着车,四周也没散乱着孩子们的玩具,所以我下了断言,史蒂文斯先生可能没有结婚,或者说结了婚没有孩子,或者说结了婚,而且孩子都大了,或者说他把孩子都吃掉了。该如何来演绎推断这个呢? 同时我还注意到,这个地方实在是太干净了。看来屋主是个具有法西斯式洁癖的人。 没人来开门。于是我就走到紧连房子的车库去,透过窗户我看到里面也没车。于是我转到屋后的草坪上,草坪伸向不远处的一片树林。草坪上有个石板做的露台,上面有烧烤架和一些草坪家具。 我走到后门,从窗口望进去,里面是一间整洁的乡下厨房。 我也曾想到过绘他来个快捷的人屋搜查,说不定还要同他开个玩笑,譬如说将他的护照偷走。可是当我粗粗地查看了一下房子的周围情况后,我才发现所有的窗户上都贴着“小心玻璃”的胶条,右手边的屋檐下还有个电视监视摄像仪在做一百八十度的扫描。看来这房屋主人还真有两下子。 我回到门前我的吉普车里,拨通了史蒂文斯家中的电话,一个男声语音提示从话筒中传出来,给我提供了下列选择:他家的传真号码,电子信箱地址,他的寻呼机号码,他的邮政信箱地址,他办公室的电话、传真号码、电子信箱地址,最后还有一次在两声响之后的电话留言的机会。自从我上次站在一台安全套自动售货机以来我就没有面临过那么多的选择了。我在电话通讯录中找到了史蒂文斯的寻呼号码,并让他回电到我的移动电话上。一分钟后,电话铃声响了,我接了:“你好,我是新伦敦自来水公司。” “我是保罗-史蒂文斯,你刚才打我的寻呼了?” “是的,先生。里奇菲尔德路上你家门口的路段发生水管爆裂,我们要在你的地下室铺设一根管道以免大水回溢。” “我吧,我现在已经在车上了。二十分钟后就能赶到。” “那太好了。”我挂了电话并开始守株待兔。 我万万没想到大约五分钟后,而不是二十分钟后,一辆灰色的福特开进了车道,保罗-史蒂文斯从里面探出头来。他身穿黑色的便装,外套一件褐色的风衣。 我也从吉普车里出来并迎着他走过去,我们在门前的草坪上相遇了。他说:“真见鬼,你来这儿做什么?”这居然就是他对我的热烈欢迎。 “开车来兜兜风,并顺道来看望你。” “从我的地盘上滚出去!” 我的天!我可不曾料到我会听见这等下流的欢迎词。我说:“我实在是很不喜欢这种交谈方式。” “你他妈的!你一直在设法破坏我的这半个早晨——” “嗨!伙计!” “我操你!柯里!快从这儿滚开!” 眼前这个史蒂文斯同我在普拉姆岛看到的那个真是大相径庭,后者虽说也不太友好,可还算是懂礼数;当然,当时他也不得不表现得文明点。而现在,他已经在自己的窝里了,而上头又投入管,所以当然会这么放肆了。我说:“保罗,你得控制一下自己的情绪——” “你耳朵聋了?我已经说过了,快给我滚出去!顺便说一句,你他妈的笨蛋,这儿的水管从来没出过问题。好了,现在马上给我滚!” “好吧。但是我得先通知我的搭档贝思-彭罗斯,她在房子后面。”我开始朝房子走去。 “你他妈的给我进车子去。我亲自去找她。”他开始转身朝房子走去,一会儿后又从肩头转过头来对我说:“我会去告你们两人非法侵入他人住宅的。告诉你,我没有从车上下来就开枪,你们算是很走运了!” 我开始转身向吉普车走去,过了一会儿我侧头望见他朝车库后面拐弯。 于是我全速跑过了草坪,穿过车道,在他行将转身到后院的那一刻赶上了他。他听到声音,猛一转身就要伸手拿枪,可惜为时已太晚。我用手紧握住他的下巴,他发出“嗅鸣”一声怪叫,并企图斜伸出手臂和腿向后反弹,他那模样实在是滑稽得很。 我把可怜的保罗按倒在地,他已经毫无知觉了。于是我在他身边跪下,从他的风衣口袋里搜出了那把周六下午特别携带的小枪——直径为六点五毫米的伯莱塔。我清空了子弹膛,并把那几发子弹都放进了自己的口袋,然后我又把弹膛掏空,把子弹盒放回去,并把枪放回他的口袋。 我还翻了翻他的钱包,里面有一些现金,几张信用卡、驾照、医疗卡,一张普拉姆岛的身份证,一份辛辛那提地区的持枪证,他有三枝枪:一枝伯莱塔,一枝点四五口径柯尔特左轮手枪,还有一枝点三五七大口径枪。钱包里没有照片,没有电话号码,没有名片,没有钥匙,也没有安全套和彩票,总之,他钱包里没什么让我感兴趣的东西。不过,要不是我将他击昏在地并检查了他的钱包的话,我还不知道他拥有两枝大口径的枪。 我把钱包放回了原处,并耐心地等待着他从地上跳起来为自己可耻的行径道歉。但他只是躺在那儿,脑袋傻乎乎地从这边滚到那边;而且他的嘴里时不时地发出一些含糊不清的声音。他身上没出血,但被我打到的那个部位已经开始出现红斑了,而且过一会儿它将变蓝,最后将化为一道可笑的紫色。 后来,我走到一个卷起来的花园用的浇水软管前,开了水龙头,并向史蒂文斯身上喷射。这看来还挺管用的,不一会儿他就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浑身飞溅着水珠,似乎一时也站不稳。 我问:“你找到我的搭档了吗?” 他看上去一片茫然,这使我想起了今天早上我起来时那种极度的无所适从的感觉。说真的,我还有些同情他呢。 我说:“这水不错。我的天,我以前怎么就没想到过这一点呢?嗨,保罗!是谁杀害了汤姆和朱迪?” “去你的!” 我再次朝他脸上喷水,他用手捂住了脸。 我扔掉水管,走近了问他:“谁杀害了我的两个朋友?” 他正在用风衣的一角擦脸,突然间他似乎想起了什么,便把右手伸进夹克衫,掏出来一只小手枪,他叫道:“你这个强盗,把手放在头上?” “好吧,”我把手放到头上,看来这样才能令他感觉好一点。 现在他正在擦下巴,而且看得出来那儿疼得厉害。他似乎已经慢慢想起自己被我耍了,而且还被我用水龙头淋了个透。他的怒火中烧。他对我说:“把夹克衫脱下来。” 我脱了下来,这时那枝放不当班时用的点三八左轮手枪的腋下枪套就露出来了。 “把夹克衫放到地上,并慢慢地解下手枪套,把它扔到地上。” 我一一照办。 他问:“身上别处有没有带武器?” “没有,先生。” “把你的裤腿拉上去!” 我也照做了,同时也让他放心我脚踝处没带手枪套。 他又说:“转过身去,把衬衣脱了。” 我还是照办了,他发现我的腰背部也没带手枪套。 “转回身来。” 我转回身和他面对面地对峙着。 “把手放在脑后。” 于是我把手放到脑后。 “离你的枪远一点儿。” 我往前跨了一步。 “跪下!”于是我跪下。 他于是骂开了:“你他妈的混蛋!你以为自己是谁啊?敢跑到我这儿来撒野,并侵犯了我的隐私权和公民权!”他看来是真被激怒了,并用了大堆的亵续神明的话。 在我们这一行几乎存在着一个公理,即罪犯们都纷纷声明自己的清白,而无辜的人们被激怒后反倒会发出各种法律上的恐吓!看来我们的史蒂文斯先生很快就要被归人无辜者之列了。我于是任由他发泄了一会儿。 最后,我瞅准一个空档,问道:“好吧,那你至少有点感觉吧,到底是谁下的手?” “即便我知道,也不会告诉你丫挺的自作聪明的狗崽子的!” “知道他们遇害的原因吗?” “嗨!他妈的你别来审问我!闭嘴!妈的!” “你的意思是我不能指望你的帮助了?” “闭嘴!”他想了一会儿,说:“你这个大笨蛋!我本来可以以非法侵入罪向你开枪的。你又打了我,你会后悔的!好吧,我会剥光了你的衣服,把你扔到树林里去。”他的怒气再次上来了,而且他对如何报复我显出极为兴奋和积极的神情。 我的脚因长时间跪着而变得麻木,于是我便站了起来。 史蒂文斯扯着嗓门喊道:“跪下!跪下!” 我朝他走过去,他把枪直指着我的下身并扣动了扳机。尽管我知道他手上拿的是把空枪,我还是忍不住眨了一下眼睛。 他很快意识到自己犯了傻事,竟然想用把空枪将我的睾丸射下来;他呆呆地盯着那支伯莱塔手枪看。 这回我用了一记左钩拳,因为我不想使他那本已受伤的右下巴雪上加霜。我希望当他下次醒来时会感激我。 不管怎样,他都向后仰身倒在草地上。 我能想像得出当他醒来后一定会感到很傻,很尴尬,也很丢人;连我都有些替他感到难受。不,大概不是难受。不管怎样,在两次将他击昏以后他是不会主动向我提供什么信息的;所以我想哄他说出真相是不可能的了,既然如此,我要想个办法折磨他自然是不在话下,尽管他也很想整整我。 我重新放好了手枪和枪套,穿好了夹克杉。当然,像我这么爱开玩笑的人在临走前是绝对不会忘了将史蒂文斯的两只鞍子的鞋带绑在一起的。 我回到吉普车上,驱车离开了。我希望在史蒂文斯醒来报警之前我就已经溜之大吉了。 我一边驾着车,一边想着保罗-史蒂文斯这个人。我想他已濒临崩溃的边缘。他究竟是不是凶手?看上去倒不像,我觉得他有什么地方不对劲。我敢肯定他一定知道点什么,但他又不肯将他知道的东西告诉任何人。这意昧着他可能在庇护什么人,或者说在向某人敲诈,或者说他想伺机在这件事上捞点油水。但现在至少可以确定,史蒂文斯是一个充满敌意的证人。 于是我没有搭新伦敦的渡船回长岛,在那儿我很可能会遇到一系列麻烦,我还没忘了自己刚刚在康涅狄格州制造的那场混乱。我选择了一条向西的偏僻小路,一路上风景如画、微风轻拂着几处平原,而我也一路跟着电台哼着小调。 突然,我感到自己的右手疼得厉害,左手也似乎僵硬了,我这才发现自己的右手关节有些红肿。老天!“我老了!”我伸展了一下两只手,噢,疼! 此时,我的移动电话响了,我没去接听。我开始进入纽约州的领地。如果我在这儿碰到警察的话,我戏弄起他们来一定会更加得心应手的。 我驶过了许多人去长岛时必经的斯罗格斯的内克桥出口处,过了一会儿,又过了怀特斯通桥。我想,这桥要是叫“爱玛-怀特斯通桥”就更确切了。于是我唱道:“我在恋爱,我在恋爱!我爱上了一位出众的女孩!”唉,我真喜欢这些多情的流行小调。 过了桥,我向东行驶在公园大路上,现在我又回到了长岛的北约克。这种走法其实绕了很多弯路,但我必须得躲开轮渡,再说我也实在想不出来保罗-史蒂文斯在被我击倒两次于自家后院以后会采取什么报复措施。更别提当他好不容易站起身想走时却被绑在一起的鞋带绊了个“狗啃泥”的情景了。 然而,我猜他不会报警的。可能他不想以非法侵人或骚扰罪报警,而这也是很有可能的。保罗隐瞒了这一局的较量,是因为他期待着在下一局中扳回局面。而现在我面临着这样一个问题:下次他会选一个出乎我意料之外的时间和地点。沿用体育术语来打个比方,如果你要采取强迫方式的话,你就得准备好不时地接到几个吓唬人的头球。 到晚上七点,我已经回到北约克了。我算了一下,这次行程共计三百多英里。可是我还是不想回家,于是我来到老城酒馆小酌一番。那儿有个名叫艾登的吧台侍应生是我以前认识的。我问他:“你以前见过弗雷德里克-托宾吗?” 他答道:“我曾在他举办的一次晚宴中做过吧台服务生,但我同他讲过的话加起来不足五个字。” “关于他有什么传闻吗?” 艾登耸了耸肩,说:“我不知道。因为关于他的传闻实在是太多了。” “比如说?” “嗯,有人说他是个同性恋,也有人说他终日在女人堆里厮混,也有人说他已经破产,而且几乎欠所有人钱;有人说他很吝啬,也有人说他从不拿钱当回事。你也是知道的,像他那样一个人来到这里,白手起家并创下一番家业,自然会引起人们的各种议论和猜测了。他曾得罪过一些人,不过他也一定对某些人很好。你知道吗?他同官方与警察的关系都很好。” “我知道。”我问他:“他家住哪儿?” “噢,他在南侯德的‘发现者登陆处’旁有所住宅。你知道在哪儿吗?” “不知道。” 艾登告诉我该怎么走,然后又加了一句:“你不会错过它的。那房子可真大。” “对。噢!我想起有人曾告诉我,这儿埋着海盗的宝藏。” 艾登笑了,“对,我父亲说他小时候地面满是人家挖的坑。不过要是真有人发现了什么宝贝的话,他肯定不会讲的。” “没错。可是为什么找到宝藏要同美国政府分呢?” “开玩笑?!不然怎么办?” “你听说过拿骚的那起双重谋杀案吗?” 他说:“我个人认为,他们偷了点很危险的东西,而政府和警方却在大肆造谣说有什么病毒了、疫苗了!他们到底想说什么?是世界末日到了吗?不!他们嘴上却说,‘不要怕,这不会伤害到你的!’去他妈的,全是胡扯!” “没错。”我觉得中央情报局、联邦调查局和政府通常的做法是,要想散布什么谣言之前,先会去找吧台待应生、理发师或的土司机试行一番。丽当我想证实一件事的时候,我也会去问吧台伙计或是理发师,而且这种方法通常都行之有效。 艾登说:“嗨!疯牛病与经前综合症有什么不同?” “什么?” “其实根本没什么区别!”他把抹布往吧台上一甩,笑着问我:“懂了吗?” “懂了。”于是我起身离开了老城酒馆,整装向一个名叫“发现者登陆处”的地方驶去 第28节 当我到达“发现者登陆处”时,天色已暗。但仍可以看到在路的尽头有个海滨公园。随即我又看到路边有块石碑上刻着“发现者登陆处——一六四0年”。看来这儿就是那群来自康涅狄格州的人们初次登陆的地方。要是他们先在福克斯伍德登陆,那他们很可能会穿着圆领汗衫来到这里。 公园的东边有一所很大的房子,比哈里叔叔的还大,比维多利亚时代的房子更具殖民地色彩。房子的四周有漂亮精致的锻铁围墙护卫,门前停着许多车。还有一些车子停在里面的草坪上。隐隐约约有乐声从屋后传来。 我把车子停在路边,往那扇开着的锻铁门走去。我不知道晚宴对服装有何要求。不过我发现走在我前面的那一对,其中男士的穿戴同我差不多——男式便装,没系领带,没穿袜子。 我朝后草坪走去,那是一片又深又密而绵延伸向海湾的草坪,草地上点缀着带条纹的帐篷,树上也张灯结彩的,簧火在熊熊燃烧,伞下桌上的防风烛,出自怀特斯通花店的鲜花,正在演奏大型乐队曲目的六人小乐队,几张吧台,一张长长的自助餐桌;这一切都是东海岸的极其时髦,也是旧时生活方式所能赋予的最好的东西,甚至连天气也很合作。看来,这个弗雷德里克-托宾真可谓是个天之骄子。 这时,我又注意到了在那些高耸人云的橡树间飘扬的一面蓝白大旗,上面赫然写着“匹克尼克历史社年度晚会。” 一位身着古色古香的服装的年轻漂亮的女士走上前来对我说:“晚上好。” “很好,谢谢。” “过来选顶帽子吧。” “对不起,请你解释一下刚才的话,好吗?” “这儿的规矩是,你要是想喝点东西的话,就得先戴顶帽子。” “我要戴六顶。” 她咯咯地笑了,然后娩住我的胳膊把我领到一张堆满了各式傻里傻气的帽子的长桌前。其中有各色三角帽,有带羽毛的,有镶缀着金边的看上去像当时的海军帽的,还有画着白色骷髅和交叉骰骨图形的黑帽子。我说:“我要一顶海盗帽。” 她顺手从桌上抓了一顶放在我头上,说:“你看上去像个危险分子。” “你知道就好。” 然后她又从一只纸箱里拿出一把旧时水手用的塑料短弯刀,与爱玛同我闹着玩的那把一模一样。她将刀插入我的腰上皮带,说:“好了,打扮齐整了。” 我离开那位年轻女士以让她去迎接新到的一群人。我走到那随风拂掠的草坪的纵深处,头顶帽子,全副武装。此时乐队正在演奏《月光曲》。 我张望了四周,场上大约只有五十人,而且所有人头上都戴了顶帽子,我猜想大部队可能会在半小时后太阳落山了才会到来。我没有见到麦克斯、贝思和爱玛,或是通过戈登案认识的任何人。不过我倒看到了一张吧台,于是走过去要杯啤酒。 可是那位身着海盗服的侍者说:“对不起,先生。我这儿只有葡萄酒和软饮料。” “什么?”这真令人难以置信,我正了正帽子,说:“我只要啤酒。” “我可以理解您的感受。可是这儿没有啤酒。您可以尝尝这种晶莹闪烁的自葡萄酒。它也有气泡,您就暂且当它是啤酒吧。” “我建议你最好在我回来之前帮我弄到啤酒。” 没啤酒喝,我只有四处晃悠,同时度量着这座庄园的面积。在这儿可以望见停车场,还有“发现者登陆处”,那儿真可谓是当地的“普利茅斯海岸巨砾,”只可惜它的名声只局限于当地罢了。不过话又说回来,谁知道紧跟“五月花”号而来到美国的“幸福”号,谁关心第二名和第三名?这就是美国。 我看着托宾的客人们三三两两地分布在诺大的草坪上,有人站着,有人在走动,也有人在白色的圆桌边坐着。每个人都头戴一顶羽毛帽,手中拿着酒杯,在相互交谈。他们是一群沉静的人,因而他们会在天色尚早的时候出现在这里,而不是去沙滩上喝朗姆酒或做爱,或去裸泳,或打裸体排球,以及诸如此类的事。而在这儿,仅仅只有社交而已。 我还发现托宾先生有一处很大的船坞,其尽头是一间挺宽阔的停船棚屋。还有几艘船泊在长长的码头上,可能是客人们的。如果这次晚会是在一周以前举行的,那么戈登夫妇的“螺旋体”号一定会在这儿。 我是个具有强烈好奇心的人,于是我就沿着船坞走向那间棚屋。在其门口?自着一艘很大的带舱游艇,大约有三十五英尺长,名叫“金秋”。我觉得这可能是托宾先生的船,而且是以他的新酒或他那尚未被发掘的宝藏来命名的。不管怎么说,托宾先生还是很看中他的道具的。 我走进棚屋,里面很暗,但是两头的光线足以让你看清里面的船坞两侧各自?白着一艘船。右边是一艘小小的平底捕鲸船,这种船可以在沿水或沼泽地里航行;另一艘是赛艇,事实上这也是一艘“方程式303”赛艇,同戈登夫妇那艘“螺旋体”号一摸一样。在刹那间,我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仿佛戈登夫妇要从坟墓里爬出来扰乱托宾的晚会,并还要来好好吓吓他。但我又定睛一看,这不是“螺旋体”号,而是“桑德拉”号,不过也不能排除托宾新近刻上去的可能。我想,改变一艘船上的刻字总比擦去手臂上的纹身容易多了。 但这次这艘赛艇和那艘大游艇都不如刚才那艘平底捕鲸船那样能勾起我的强烈兴趣。船上有个尾挂式马达,此外它还有副桨架,面板上还丢着两支橹。更有趣的是,上边有支大约六英尺长的竹竿,它可以帮助你在芦苇丛和灯心草丛中划动小船,因为在那儿,橹和马达都派不上用场。而且这艘船的甲板上还粘了些泥巴。在船尾还有只塑料制的箱子,里面装满了一些零星的小东西,其中还有一个压缩空气的雾角。 “你在那找什么?” 我回头一看,发现托宾先生手持酒杯站在船坞面板上。他头戴一顶复杂精美的紫色三角帽,上面还飘了根羽毛。他盯着我,同时又用手轻持着他的短胡须,这模样真跟那个恶魔靡菲斯特一模一样。 我说:“我正在欣赏你的船只呢!” “这艘小船有什么看头!大部分人都只会注意到我的赛艇,还有那儿的克里斯工艺。”他指着那艘停泊在棚屋门口的带舱游艇说。 我说:“我还以为它叫‘金秋’呢。” “造船的工艺叫做克里斯工艺。” 他在同我讲话的过程中,我注意到他那令我反感的轻弱语调中还夹杂着一丝不耐烦。我说:“这艘小船的价位比较适合我。”我轻松地笑了,这是我在整垮某个大人物之间的惯例。我又加了一句:“当我乍一眼看到你的赛艇时,我还以为戈登夫妇又复活了。” 他看来对此很不受用。 我又加了一句:“但后来我发现它不是‘螺旋体’号,而是‘桑德拉’号,这名字听起来更合适——又快,又滑,也很火爆。”我喜欢狠狠地捉弄一番这帮可恨的笨蛋们。 托宾先生冷冷地说:“柯里先生,晚会在草坪上举行。” “我知道了。”我爬上船坞,说:“你在当地确实很有能耐。” “谢谢。” 除了那个低级趣味的帽子之外,托宾先生还穿了条白色的帆布裤,一件蓝色的双排扣男便装,还有一条令人触目惊心的猩红色的领带。我的天!我说了一句:“我很喜欢你的帽子。” 他说:“我为你介绍几个客人吧。” “那太好了。” 我们出了泊船棚屋,一起走在长长的船坞面板上。我问:“戈登家的船坞离这儿有多远?” “我不太清楚。” “猜猜看。” “大概有八英里吧。” “不对,有十多英里,”我说,“因为你还得绕过好格那片大狭长水面。我在我汽车地图上查过了,大约有十英里。” “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只不过与你在海边随便谈谈罢了。” 现在我们已回到草坪上来了。托宾提醒我:“你不得向我的任何一个客人询问戈登一案。我已经同麦克斯威尔打过招呼了,他也这么认为。而且他重申了一样你在这儿没有公务要干。” “我向您保证我不会向您的客人提出戈登谋杀案的警方问题的。” “你也不许提有关戈登夫妇的任何事。” “我保证不会。不过我想喝杯啤酒总可以吧?” 托宾先生环顾四周,发现有位年轻女士端着酒托盘,便招手让她过来,说:“到屋子里去给这位先生弄点啤酒,要倒进杯子里。” “是,先生。”她走了以后,我想,能做个有钱人并随意对人说:“我要这个,我要那个,”这种日子一定很过瘾。 托宾先生对我说:“你不适合戴这顶帽子。”随即他向我道了声失陪就转到别处去了。留下我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那儿。我不敢走开,因为我怕那个回去拿啤酒的亥招待回来会找不到我。 现在暮色沉沉,晚会的彩灯闪闪烁烁,篝火在熊熊燃烧,防风烛星光点点。一阵轻柔的内陆风将那些蝇虫都吹向海面去了。此时的乐队正在演奏“星尘”,吹小号的那个人技术尤其好。生活真美好,所以我真该为自己还活着感到庆幸。 我观望着托宾如何组织他的晚会。无论是人多还是人少,无论出现什么情况,他都能逗得人开怀大笑。你瞧,他有说不完的笑话,他一会儿整整别人的帽子,一会儿把塑料剑插到女士的腰带上。与长岛上最著名的晚宴主人杰-盖茨有所不同,弗雷德里克-托宾并不是从远处地欣赏自己的晚会,正好与此相反,他亲自融人其中并成为第一流的晚会主持人。 这个人可不那么好对付。不过我会让他尝尝我的厉害的。如果我相信爱玛-怀特斯通的话,那他现在已濒临破产;如果我相信自己的直觉,那他还是一起双重谋凶案的元凶;更何况我刚才还在他的泊船棚屋里看到了点东西。他一定清楚我已掌握了他的这两个秘密。不过,他看来似乎更怕我扰乱了他的这个晚会,而不是他的命运前程。他的确是个很冷静大胆的家伙。 这时刚才那名女招待已经绘我送来一杯啤酒了。我接过啤酒,说:“我不喜欢喝葡萄酒。” 她笑了:“我也是。冰箱里还有啤酒。”她朝我挤挤眼睛,然后离开了。 有时候我觉得自己有一种与生俱来的性感的魅力,对异性有着强烈的吸引力;然而有的时候我又觉得自己有口臭和体昧。而今晚,我自我感觉好极了,而且很有些亢奋。我潇洒地把帽子弄斜,整了整我的剑,开始融人晚会的人群。 晚会中的绝大多数人都处在中青年,没有那老贵妇们和诸如美国革命女儿会的成员之类的人物。我在其中没有找到玛格丽特-威利。而且大多数来宾都是成双成对的,世界本来就是由这么多对情侣组成的,但也有些离群的人们正在苦苦等待自己的真爱的出现。 我注意到一个身着白色丝质礼服的女人,她那顶必不可少的帽子底下垂着长长的金发。我认出她就是托宾的小情人,因为戈登夫妇曾在一次品酒会上指绘我看过。她现在正独自一人穿过草坪,所以我就瞄准她,走过去说:“晚上好!” 她微笑着说:“晚上好。” “我叫约翰-柯里。” 她显然从未听说过我,因为她依然在微笑着:“我叫桑德拉-威尔士,是弗雷德里克-托宾的朋友。” “是的,我知道。我们七月份曾在葡萄园见过一面,在品酒会上,我当时同戈登夫妇在一起。” 她的笑容立刻僵住了,说:“那真是太可怕了。” “是的。” “一场悲剧。” “没错,你跟戈登夫妇很熟?” “嗯……托宾同他们很熟。我很喜欢他们,但我不知道他们是否对我有同感。” “我敢打赌他们都很喜欢你。他们一直以来都对你评价很高。”而事实上,戈登夫妇从未提起过她。 她又微笑了。 她讲话时举止文雅得体,看来她似乎曾去礼仪学校特意学做这些动作。这当然也是锻炼出来的。我甚至可以想像得到托宾将她送至某所学校,在那儿她得头顶一本书,一边走一边背诵白朗宁夫人的诗歌,甚至嘴上还要含支铅笔。 我实在想不通怎么会有人放着爱玛-怀特斯通不要而去找桑德拉-威尔士。但转念一想,情人眼里出西施嘛!我问威尔士小姐:“你喜欢赛艇吗?” “我个人不怎么喜欢,不过弗雷德里克似乎对此挺着迷的。” “我在这西边有所水上房屋,我很喜欢驾赛艇。” “那真是太好了。” “事实上,我敢打赌我看到托宾先生……让我想想,上周一下午的鸡尾酒会时间,他在那艘小捕鲸船上,是你同他在一起的吧?”她想了一会儿,说:“嗯……上周一……,对了,那一整天我都在曼哈顿。弗雷德里克派了个司机送我和管家去市中心了,那一整天我都在那儿逛街。” 我注意到她的小脑瓜此时正在高速运作,她的唇间已掠过一丝不快。她问我:“你看到托宾同另外一个人呆在捕鲸船上吗?” “可能不是他吧。即便是的话,他也可能是独立一人或是同一个男人在一起。” 她的脸色更阴沉了。 我就爱搅浑水。当然更重要的是,我已经知道威尔士小姐和管家在案发当天呆在曼哈顿。这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我又问她:“你是否也像弗雷德里克一样热衷于当地的历史和考古啊?” 她回答道:“不,我对此毫无兴趣。而且我也很高兴地发现他也不再热衷此道了。男人可以有许多业余爱好,干嘛非得去考古?” “这可能与匹克尼克历史社的档案管理员脱不了干系。” 她冷冷地看了我一眼,要不是当时弗雷德里克-托宾突然出现在我们面前,她很可能扭头就走了。弗雷德里克对她说:“我想占用你点时间。费歇夫妇要同你打声招呼。”弗雷德里克又对我说:“你能原谅我们吗?” “我想我会的,除非费歇夫妇也想同我打招呼。” 弗雷德里克给了我个极不友善的微笑,而威尔士小姐则对我皱皱眉,他们就走掉了,留下我这个粗鲁的客人来反思刚才那笨拙的举止。 在晚上八点三十分我看到了麦克斯和贝思。麦克斯也戴了顶海盗帽,贝思也戴了顶傻乎乎的女帽。她穿了条白色宽松长裤,上身是蓝白相间的船形领上衣。这身装束和她平时的打扮很不一样。我朝他们所在的那张长餐桌走去。麦克斯正在大啃一盘烤乳猪,那也是我的最爱。我们相互问候,我还趁机偷吃了他的热狗。 贝思说:“今晚真不错。我得谢谢你提醒我到这里来。” “你永远都想像不到你能在别处听到多少信息。” 麦克斯对我说:“贝思向我汇报了萨福克郡警察局在戈登夫妇一案上的进展。在过去的四天里她做了大量工作。” 我向贝恩膘了一眼,看她有没有将我告诉她的事透露给麦克斯。贝思朝我微微地摇了摇头。 麦克斯对我说:“再次感谢你的帮助。” “没问题,有事尽管给我打电话。” 麦克斯说:“你从来都没有回过我的电话。” “我是没有,而且以后也不会。” “我认为你没有理由生气。” “我没理由?!麦克斯,你设身处地地为我想一想,”我说,“当初我真该一脚把你从我的后院踢出去。” 麦克斯说:“好吧,我是给你找了些麻烦,对不起。” “这才像话。谢了!” 这时,贝思插话进来,她对麦克斯说:“约翰因为帮你的忙而挨了他土司的训。” 麦克斯说:“对不起。如果你要我给谁打电话的话,你尽管讲,我会帮忙的。” “不麻烦你了,麦克斯。我想他们是听不进一个乡村警长的话的。” 事实上,我还没有对麦克斯恼恨到那个程度,即使我曾气他,那也不会气很久的。因为他的本质还是好的。有的时候我会使人相信我是真的生气了,这样对方就会觉得欠我一份情。这或许也是一种小诡计吧。我问麦克斯:“顺便问一句,两三年前,普拉姆岛上有没有发生过一些意外事件?” 他想了一会儿,说:“以前曾有一个人被淹死。那是两年前的夏天,也是一个博士,可能还是一个兽医。” “怎么淹死的?” “让我想想……他当时是在自己的船上,没错,他当时正在钓鱼。他太太等他很久,不见他回来,于是就给我们打了个电话。我们请海岸警卫队出动,大概在凌晨一点发现了他的船。他的尸体在第二天被海水冲上了岸……”他朝停留岛抬了抬头。 “有被谋杀的证据吗?” “事情是这样的,当时他的头上有个肿块,尸体也被解剖了。但我们最后发现他是从船上掉下去的,刚好把头撞上了船舷。因而是失足落水的。”麦克斯加了一句:“这也是有可能的。”他看着我,问道:“你干吗问我这个?” 我说:“对不起,我已经答应过托宾先生,当然还有你,我决不会在他的晚会上谈论这些事的。”我又加了一句:“我去要杯啤酒。”于是我径直走开,留下麦克斯在那儿,手中拿着一根法兰克福香肠。 贝思追上我说:“你不该那么无礼。” “他活该。” “记住,我还要与他共事呢。” “那你来与我共事好了。”这时我看到了那个特别优待我的女招待了。她看到我就从托盘中拿了杯啤酒递给我,贝思也拿了杯葡萄酒。 贝思说:“我想知道考古挖掘,弗雷德里克-托宾,以及你发现的所有东西的意义,我还想知道你的结论。作为回报,我会为你争取官方的资格,这样你就可以自由地使用郡警察局的所有资源了。你认为怎么样?” “什么官方的资格,我要它有什么用?我的麻烦已经够多了。我明天就把一切都告诉你,那之后我就要走了。” “约翰,不要不择手段。” 我没回答。 “你想让我给你的上司打个电话吗?他叫什么名字?” “什么狗屁主管!去他的!”现在乐队正在演奏《当岁月流逝》,我问她:“想跳舞吗?” “不想,我们还是谈谈吧。” “好吧。” “你认为那淹死的普拉姆岛的兽医也同该案有关?” “可能是吧。不过我们也可能永远都不会搞清楚的。但是我已经看到此案的思路了。” “什么思路?” “你戴这顶帽子挺合适的。” “约翰,我想谈谈这起案子。” “这儿不是地方,现在也不是时候。” “那要在哪儿?什么时候?” “明天吧。” “今晚吧。你答应我今晚同我讲的,我可以同你一起去你的寓所。” “噢……可是我不知道自己是否还有这个能力……” “约翰,听着,我不想同你做爱,我只是想同你谈谈。我们去找家酒吧,或随便什么地方。” “可是,我们一起离开这里不太好吧。” “噢,我知道了,你在恋爱。” “不……,嗯……,也许是吧。不管怎样,这事也该等到明天再议。要是我的判断没错的话,凶手就在那儿,他正在招待晚会上的客人。如果我是你的话,我明天就开始监视他,只不过不要打草惊蛇。” “好的,但——” “我们明天再讨论这件事吧。到时候我会把整件事都告诉你,这样我就解脱了。星期一我得赶回曼哈顿去。星期二一整天我都要体检,以及同各种人见面。明天,好吗?我向你发誓。” “好吧。”她同我碰了碰杯,然后我们一齐于了它。 我们随便聊聊,同时我的眼睛也捕捉到了远处的爱玛。她正在同一群人聊天,其中就有她的旧日情人弗雷德里克,而后者亦正是我心中的疑犯。不知怎么搞的,我一看到他们在一起就有一股无名的炉火从心底升起。我问自己:约翰,你现在是怎么搞的?以前当我的前妻同她那好色的老板一起出长差时,我也没有这么大的醋意嘛!好像从没有过。 贝思顺着我的眼神望过去,说:“她看上去挺漂亮的。” 我没回答。 贝思又接了一句:“我碰巧向麦克斯提起过她。” 我显然不愿对此做出任何反应。 贝思接下去说:“她以前曾是弗雷德里克-托宾的亥朋友。我想你肯定已经知道了。我这么说是怕你万一不知道。这样一来,如果你把托宾当成疑犯的话,你的枕边谈话就要注意了。或者说那就是你同她好上的原因?是不是为了摸清托宾的底细?约翰?你在听我讲话吗?” 我看着她说:“贝思,有的时候我真希望那颗子弹把我废了,这样,我就可以永远摆脱女人的控制了。” 她回敬了我一句:“当你下一次做爱的时候,你绝不会那么想了。”说完,她转身就走了。 我环顾四周,心想汤姆和朱迪本来也应该出现在这里的。我不知道他们是不是打算在这个星期去“奇德陡崖”“发现”宝藏的,如果是的话,他们到现在为止是否已经向公众宣布了?还是他们打算今晚在此地宣布? 可惜戈登夫妇此时正躺在冷冰冰的尸库里,宝藏不知还埋在什么地方?而杀害他们的凶手可能就是那个离我五十尺之遥,正在与我所钟情的女人谈话的家伙。事实上,我已经注意到托宾现正和爱玛单独在一起,正在私下里做着亲密的交谈。 我再也忍受不下去了,就绕着房子的侧面走出去,同时将那可笑的帽子和剑扔到地上。当我走过了一半的前草坪时,我听到有人在背后喊我的名字,但我没有理会。 “约翰?” 我转过身去。 爱玛急急忙忙地从草坪上向我走来:“你去哪儿?” “到有啤酒喝的地方去。” “我陪你去。” “不,我不需要有人陪。” 她说:“我的朋友,其实你需要很多伙伴。那也正是你的症结所在,你已做了太久的独行侠了。” “你是不是在为当地的周报写失恋专栏啊?” “我不会上你当的,同时也不会放你一个人走掉的。你去哪儿?” “老城酒馆。” “那也正是我常去的地方。你尝过他们的大盘烤干酪辣味玉米片吗?”她挽佐我的胳膊,我们一起走了。 我随她进了她那辆旧车,二十分钟后,我们就已安坐在老城酒馆的一个包厢里了,并且已经喝上了啤酒。玉米片和鸡翅还没有上来。那些周六晚上的常客们不像是要去赶赴弗雷德里克那传奇式的盛宴,也不像是已从那儿归来。 爱玛说:“昨晚我打电话绘你的。” “我还以为你与其它女孩一起出去了呢。” “没错,我是在回来之后才给你打电话的,大约已到午夜时分了。” “有没有钓着金龟婿?” “没有,”她说:“我还以为你已睡着了。” “不,我去了福克斯伍德。在那儿你能翰得个精光。” “快跟我说说。” 我们谈了一会儿,然后我对她说:“我想你不会把我们谈话的内容都告诉弗雷德里克吧。” 她犹豫了一会儿,然后说:“我没有,不过我告诉他,我正在和你约会。”她又微笑着问了我一旬:“我们是在约会吧?” “历史档案管理员永远都在约会——一七七六年七月四日美国发表《独立宣言》,一九四一年十二月七日……” “严肃点好不好?” “好吧。不对说真的,我根本不想让你在他面前提到我。” 她耸了耸肩说:“我很快乐。而且我想让每个人都知道这一点。他还祝我好运呢。” “多有绅士风度啊!” 她笑着问我:“你吃醋了?” “才没有呢。”我心想,我一定要亲手将他送上电椅。我又说:“我只是觉得你不应该同他谈论我们之间事,海盗的宝藏一事更是不要提。” “好吧。” 我们在一起吃了一顿愉快的晚餐,然后就去她的住处,那是一所位于卡桥格的小房子。她给我看了她收集的夜壶,一共有10只,所有的都被用做花盆,放在一个临海的大窗户上。我给她的礼物现在已盛满泥土,里面种着各种微型玫瑰。 她消失了一会儿,回来后手中拿了一份包装好的礼物送我。她说:“这是在历史社的礼品店里买的,而不是顺手拿的,但我打了个六折。” “你实在是没必要——” “打开看看再说。” 于是我把它打开了,这是一本题为《海盗宝藏的故事》的书。 她说:“看看靡页。” 于是我翻到靡页,上面写着:“赠约翰,我心爱的海盗,爱你的爱玛。”我微笑着对她说:“谢谢,这是我一直想要的。” “不会吧,不过我想你可能会有兴趣读一读的。” “我会读的。” 这一晚,我们就呆在她那整洁舒适的小屋里,里面没有吵闹的猫,但有苏格兰威士忌和啤酒,床垫也很舒适,她喜欢甲壳虫乐队的歌,还有蜜蜂鸦片乐队;她甚至还为我准备了两个枕头。唉,有伴如此,夫复何求?我还想来点缀奶油,而爱玛居然连那个也准备好了。 第二天是星期天,早上我们去卡桥格饭庄吃早饭,然后她就自作主张地驱车去了一座教堂,那是一座挺不错的装有护墙楔形板的循道宗教堂。她跟我解释说:“我不是个宗教狂热分子,但它给我一种精神上的振奋,而且这也是为了花店的生意。” 于是我就跟着她上教堂了,并且做好了要是屋顶坍塌下来就钻到教堂搞子底下去的准备。 从教堂出来后,我们又到托宾的庄园门口取回了我的车,爱玛驾车跟在我后面,我们一前一后回到了我的佐处。 当爱玛在为自己泡茶的时候,我给贝思的办公室打了个电话,她不在。于是我就给一个自称是在办戈登一案的家伙留了个口信,我说:“告诉贝思我今天一天都不在家。我今晚再同她联系,要是今晚不行的话,请她明天上午来我这儿喝咖啡。” “好吧。” 我又打电话到贝恩家中,在她的电话留言器上也留下上述的口信。 现在我觉得已尽力遵守向贝思许下的诺言了,我走进厨房,对爱玛说:“我们去兜风吧。” “好主意。” 她把她的车子开回家,我驱车紧跟其后。然后我们一起开着我的吉普车去了东方港,并搭上了去新伦敦的轮渡。那一整天我们都呆在康涅狄格州和罗德岛,参观了新港的大厦,并在米斯底克餐厅用了晚餐,然后再搭轮渡返回。 我们站在渡船的甲板上观看海面,还有夜空中的星辰。 当渡船经过普拉姆岛海峡的时候,我发现东方港的灯塔在我右边,而左边的普拉姆岛上古老的石头灯塔却是一团漆黑,溶人背后的茫茫苍弯。 海面上波涛滚滚。爱玛说:“风暴要来了。早在气团到来之前,海水就已经开始翻腾了。”她又加了一句,“还有,气压正在下降,你感觉到了吗?” “感觉到什么?” “气压下降。” 我吐吐舌头:“没有。” “但我感觉到了,我对天气非常敏感。” “这是好事呢还是坏事?” “我认为是件好事。” “我看也是。” “你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你的伤口是不是有点疼?”我集中精神,感到伤口处确实有些疼,我对爱玛说:“感谢你提醒我。” “随时注意你的身体情况会对你有好处的。你应该及时了解体内各机能之间,肉体与精神之间的联系,”爱玛说。 “有道理。” “举个例子来说吧,我总觉得自己在月圆之夜有些疯狂。” 我说:“不仅仅是疯狂,是更疯狂。” “没错,你呢?” “我会变得性欲勃发。” “是吗?仅仅在月圆夜?” “月圆夜,半月夜,上弦月,下弦月,都是如此。” 她笑了。 当我们经过普拉姆岛的时候,我望过去。我看到了一些航道灯光,还有地乎线上的一点微光,那可能是掩映在树后的实验室主楼。除此之外,这座小岛同它在三百年前一样黑暗。如果我闭上眼睛,我甚至能想见当年威廉-奇德的单桅帆船,那艘圣-安东尼奥号也是在一六九九年七月里这样一个黑暗的夜晚在勘察这样一座小岛的。我都可以想像得到一艘载有奇德或是其它一两个人的小船从大船上放下去,然后摇梧架轻舟向岸上划去…… 爱玛打断了我的思路,并问我:“你在想什么?” “欣赏夜景。” “可是你在盯着普拉姆岛发呆。” “是的,我是在想戈登夫妇。” “你想的恐怕是奇德上校吧。” “你这个女巫。” “我既是一个循道宗信徒,同时又是个坏女人,不过一个月仅仅坏一次面已。” 我微笑着加了一句:“而且你对天气很敏感。” “没错。”她问我:“你会告诉我关于这起谋杀案的一些新进展吗?” “不会。” “好吧。我可以理解。如果你需要我帮什么忙,尽管开口好了。我会尽力而为的。” “谢谢。” 船要靠岸了,她问我:“今晚你想在我那儿过夜吗?” “当然想,但是……我得回家。” “那我去你那儿吧。” “实话说吧,我今天本来是要同彭罗斯警官谈这个案子的。我得回去看看现在是否还来得及。” “好吧。” 于是我们今晚就到此为止了。 我把她送回家时对她说:“明天等我忙完了就去找你。” “好吧,我会带你去一家很不错的水上餐馆去吃饭。” “我等着呢。”我们在她家门口的台阶上吻别后,我就开着吉普车回家了。 家里有七个电话留言在等我。今晚我可没心情去听,所以我就径直上床去睡觉了。让一切都留待明天再说吧。 当我渐入梦境的时候,我还在想着该拿托宾怎么办。在办案的过程中,常出现这样的情况,你对着疑犯举棋不定。其关键就是要做出下列决定:你是继续秘密追踪他呢,还是来个面对面的对抗,还是假装已对他失去了兴趣? 同时我又想到狗急跳墙这句话,人也如此。这就像是猎人与猎物之间的游戏,而猎物的损失会比猎人惨重得多。 但我忘了托宾是个有思想的狡猾的猎物,因为他常让我觉得他是个傻瓜,而他本人也对我有同感。我们现在更了解对方了,因为我们曾一时被对方的表现所蒙蔽,不管怎样,我还是为所发生的事情感到自责 第29节 第二天是星期一。我一早醒来,天上正在淅淅沥沥地下雨。这是数周以来的第一场雨,农民们都很高兴,但酿酒商们可不这么认为了。我知道至少有一个酿酒商现在正面临着比下大雨严重得多的问题。 我一边穿衣服,一边听广播。天气预报上说有一个被命名为“贾斯珀”的飓风正在弗吉尼亚海岸之外的海面上,导致北至长岛的天气状况不稳定。我很高兴我今天就要回曼哈顿了。 我已经有一个多月没有去我那位于东72街的公寓了,同时我也没有听过那边的电话留言,一方面是因为我自己不想,但更重要的是我不记得输入的密码了。 早上九点,我穿着标名牛仔裤和马球衬衫下楼去煮咖啡了。我在等贝思,或是她的电话。 当地的周报放在长餐桌上。我自上周五开始就没翻过报纸了。当我在头版看到上周一戈登夫妇的谋杀案时,我并没有觉得太意外。 我端起一杯咖啡,坐到后门廊上去看报纸。主要是想看看当地的这位“老记”是如何描述这起双重谋杀案的。看下来,我发现这位老兄的信息很不确切,而且他本人也够武断的,因此他也够资格去做《时代周刊》或《每日新闻》的坏榜样。 我注意到有篇写托宾的葡萄园的文章,文中引用了托宾的一段话:“我们现在随时都可以开始采摘葡萄,除非天降暴雨,今年又将是一个葡萄丰收年,而且还是最近十年来最好的收成。” 看吧,弗雷德里克,天要下雨了。我真想知道死囚犯的最后的晚餐里有没有葡萄酒。 别想那么多了,我把当地的周报甩到一边,拾起爱玛送给我的礼物,那本《海盗宝藏故事集》。我翻了翻,主要拣一些照片看看,后来又花了一分钟时间来研究一幅长岛的地图。后来我找到有关奇德上校的章节,随便翻了翻,看到了一篇奇德最早的赞助人罗伯特-利文斯考先生的证词。我选读了其中的一部分: 听说奇德将到这一带来见贝拉蒙特阁下,述者从奥尔巴尼穿过森林抄近路来此地同传说中的奇德见面,并等候约见伯爵阁下。在抵达波士顿时,奇德告诉他在港口的他那艘单桅帆船上,有四十包金子,还有一些糖,同时还声称有八十磅银条。奇德进而又说他在这儿和纽约之间的海峡中的某地埋了四十磅金子,奇德没有说出具体的地点,这个秘密除了奇德本人之外就没人知道了。 我在脑海中大概估计了一下,四十磅金子大约值三十万美元。当然这只是财宝的自身价值而已,还没有加上其作为文物的价值。据爱玛称,文物的价值还要向上翻四番。 我又看了一个小时。我看得越深入,我就愈发坚信故事中的每一个人,从贝拉蒙特勋爵本人到最低级的水手,每个人都是骗子,谎言家。关于宝藏的说法不一,而对于财宝的数目和价值也是众说纷坛,众人一致同意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财宝被埋在长岛海峡附近的某处岸上。其中普拉姆岛不止一次被提到,说实话,有比这更好的藏宝处吗?据我上次去普拉姆岛得知,当时岛上没有港口,所以一些散兵游勇之类的船员是不会上那儿去找食物和水的。由于这里是白人殖民者的领地,因而也就是印第安人的禁地。但是岛上显然是无人居住的。不过奇德既然能将一笔数目可观的财宝存放在他不熟识的约翰-嘉丁纳处,那他当然也有可能再航行五至六英里穿过海峡将更多的宝物埋藏在普拉姆岛上。我现在能理清这一切了,而我现在只想知道,弗雷德里克-托宾是怎么弄清这些来龙去脉的?当然,在他宣称发现宝藏的那一刻他会很乐意地在新闻发布会上向我们说明这一切的,他会说:“这是一项艰巨的任务。你要对酿酒和葡萄栽培很懂行,还要有楔而不舍的精神,当然好运气也是必不可少的。” 我在后门廊逗留了很久,翻翻书,看看天气,考虑一下这个凶杀案;同时也在等贝思,到现在她也该到了。 最后我进屋,走过那些落地窗,进书房去听留言器上的那七条留言。 第一条是哈里叔叔留下的。他说他有个朋友要租下此屋,所以他让我尽快搬走或者掏钱买下这座房子。第二条留言来自侦探沃尔夫中尉,他只讲了一句话:“你惹恼我了。”第三就是爱玛于星期五午夜来问候我的那条留言。第四条是麦克斯于周六上午留下的,他告诉我托宾晚会上会有哪些特别之处,并告诉我他同贝思好好谈了一谈,最后他要我打个电话绘他。第五条是我那搭档法纳利留的,他说:“嗨,伙计,你错过良机了。那个晚上真是太棒了。除了美酒佳看,我们还在多尔米娜遇上了四个瑞典游客,其中两个是空姐,一个模特,还有一个演员。对了,我还打电话给我们的朋友杰克-罗森了,就是那个在《每日新闻》工作的记者,他将为你从乡下疗伤回到纽约写篇报道,叫‘英雄伤愈归来’,你觉得怎么样?星期一早上给他打个电话,保管你星期二就能见报。这样一来,在警察厅的那般骆驼们训你之前就能读到那则报道了。我对你好吧。星期一给我打个电话,这样到时候晚上我们可以一起喝一杯。我一定会告诉你那四个瑞典奶的故事。再见!” 我微徽一笑,四个瑞典女人,我的天!第六则留言是贝思的,她星期天早上打电话来问我星期六晚上失踪到哪里去了,并问我什么时候见面。第七则留言又是贝思的,她于星期天下午打电话来说已收到我的留言,并说她在星期一上午来我家。 临近中午时分,门铃响了。看到贝思站在门口,我一点也不觉得意外,我对她说:“进来吧。” 她把伞留在门廊上,走了进来。今天她穿了一套赭色的手工缝制的西服。 我觉得应该告诉她我是一个人在家,于是我对她说:“就我一个人。” 她说:“我知道。” 我们被此凝望了很久。于是我猜到她接下来要说什么了,我不愿意听,但她还是讲了:“今天早上爱玛-怀特斯通的一名雇员在爱玛的住所发现了她的尸体。这显然是一起谋杀案。” 我什么也没说,我又能说什么呢?我只是呆正在那儿。 贝思挽住我的胳膊,把我带到客厅的长沙发前,对我说:“你坐下。”于是我坐了下来。 她在我身边坐下,并握起我的手,说:“我不知道你现在在想些什么,不过我知道你曾非常喜欢她……” 我点点头。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二次不做那个发布坏消息的人,我是被告知又一个我所关爱的人被谋杀了。这听起来多么不真实,我都无法相信。我对贝思说:“我昨天一直都和她在一起,直到晚上十点。” 贝思告诉我:“我们现在还不能确定她的遇害时间。尸体是在床上发现的……很显然她是被地板上的一个壁炉拨火棒猛击头部致死的。现场没有强行闯入的痕迹,后门没上锁。” 我点点头。他很可能没有还过她家的钥匙,而且她也未曾想过要换把锁。更重要的是,他知道床边有根拨火棒。 贝思继续说:“现场有人室抢劫的迹象。钱包被掏空了,现金没有了,珠宝盒也空了,诸如此类的等等。” 我深深地吸了口气,什么都没说。 贝思继而告诉我:“同时,墨菲夫妇也死了,显然也是被谋杀的。” “我的天。” 贝思说:“每个小时都有一名南侯德镇的警察在墨菲住的那条街上巡逻,主要也是在关心他家的房子。但是……,他们什么都没看见。今天早上八点,换岗的警察发现墨菲家的草坪上放着一份报纸,而九点钟时报纸还在那儿。而这个警官知道墨菲夫妇早上起得早,而且每天都早早地将报纸拿进去;面今天很反常,所以——”她问我:“你想听我讲下去吗?” “请说吧。” “好吧,所以他就给他们家打电话,然后又去敲他们的前门,都没人答应。于是他转到房子后面,发现朝南的后门没上锁,他进了屋,发现墨菲夫妇死在床上。两人都是受了明显的头部外伤致死的;凶器是一根带血迹撬棒,就扔在地板上。”贝思补充道:“房子也被搜查过了。由于街上有警察,所以我们认为罪犯是从海湾上过来的。” 我点点头。 贝思继续说道:“现在你可以想像得到南侯德镇的警察局是处在怎样一片骚乱之中,整个北约克郡不久也将如此。在这个小地方,即使一年内只发生一起凶杀案,也是很了不得了。” 于是我想到了麦克斯,他就喜欢一切都很安详平和。 贝思又说:“我郡警方现在组织了一个特别工作组,他们的思路是:一名精神病患者专门打家劫舍,并杀害其中的居民。”她又加了几句:“但是我认为杀害戈登夫妇的凶手很可能从他们家偷走了墨菲家的房门钥匙,所以墨菲家没有被凶手破门面人,而后门也禾上锁。这说明一切都是有预谋的。” 我点点头。托宾早就想到了他可能要在某个阶段干掉墨菲夫妇,所以他早就将钥匙弄到手了。当初贝思说在戈登家没有找到墨菲家的钥匙时,我们就应该提高警惕了。我又一次低估了对手。我对贝思说:“我们早就该料想到这一手了。” 她点点头:“是的。至于爱玛-怀特斯通,她要么忘了锁门,要么凶手有她家的钥匙。他们肯定认识。” 我望着贝思,我们都知道谈论的是谁。她说:“按照你的建议,我从星期天早上就将弗雷德里克-托宾置于监视之下,一整天都是如此,然而过了午夜,几位上司命令我从午夜至早晨八点取消对他的监视,他们的理由是开销太大了。所以过了午夜,托宾基本上就不受限制了。” 我没做出反应。 她说:“想要监视他都会碰到重重阻力,而惟一的理由就是他不是个疑犯。我没有掌握他的任何证据,所以也就无法获得监视他的许可证。” 我听着贝思的话,脑海中却不断地浮现出爱玛的影子,在我家中,在我们游泳的海湾中,在历史社的晚会上,在她被谋杀的那间卧室里……要是当时我在她那儿过夜,情况会变得怎样?凶手是如何得知她当时是孤身一人的?我突然意识到,要是当时我躺在她身边的话,托宾很可能会把我也一同杀掉的。 贝思说:“顺便提一句,我在晚会上见过托宾,他的确很有魅力。但他太滑头了……我是说,他身上有着鲜为人知的另一面;在他的笑容后面隐藏着一丝令人不快的东西。” 我想起了托宾和爱玛在草坪上谈话的情景。那时候他就已经下决心要杀她了。我现在想知道,他杀她是不是要封住她的口,还是只想说:“我操你,柯里。因为你是个聪明人,你猜到了是我杀害了戈登夫妇,你甚至还同我的前任女友做爱。我操你!” 贝思说:“我觉得自己愧对墨菲夫妇。” 我强迫自己把思路转到墨菲夫妇身上去,他们是正派人,也是对社会有用的公民,但不幸的是,他们近两年来对隔壁那户人家的事情知道得太多了。我说:“我曾在星期三带了一张托宾的照片去给墨菲夫妇看,他们认出他就是那个开白色跑车的人。托宾有辆白色‘保时捷’。”我向她讲了一下我对墨菲夫妇的短暂拜访。 贝思点点头,说:“我知道了。” 我说:“凶手就是弗雷德里克-托宾。” 她没做回答。 我说:“是他杀死了戈登夫妇、墨菲夫妇、甚至还可能包括普拉姆岛的那名兽医,还有爱玛-怀特斯通,或者还有别的什么人。”说完后,我又加了一句:“我可能带了很多主观感情色彩。” 我起身,说了一句:“我要出去呼吸点新鲜空气。”于是我出了后门,站在门廊上,雨下得更大了,灰蒙蒙的雨从灰蒙蒙的天上落下,又坠人那灰蒙蒙的海中。有风从南边的海湾上刮过来。 爱玛。爱玛。 我现在仍在震惊之中,并拒绝承认爱玛之死,愤怒之火已在心底慢慢燃起。越想到托宾用铁火钳砸她的脑袋,我就越想用铁火钳砸托宾的脑袋。 就像许多同案情有紧密联系的警察一样,我真想凭自己的能力和才智来摆平这个案子。但警察不是治安维持者,而治安维持者也不是警察。从另一方面来说,有时候你得忘记自己的警察身份,而要握紧自己手中的枪…… 第30节 贝思让我单独待了一会,我终于振作起精神。未了,她到后廊给我倒了一大杯咖啡,里面加了些烈性酒,闻着像是白兰地。 我俩都静静地站着,注视着海湾。过了几分钟,贝思问我:“约翰,这一切都为了什么?” 我知道本该把一些情况告诉她,于是回答道:“黄金。” “黄金?” “对,宝藏,一个强盗的珍宝,也许就是奇德上校本人的。” “奇德上校?” “对。” “而且宝藏就在普拉姆岛上?” “对……我只能这样猜测。托宾不知怎么知道了这一情况,他意识到那是本地最难进入的场所,自己可能永远没有机会接近。于是他开始寻找可以随便进出这个岛屿的合作伙伴。” 贝思想了想,然后说:“当然……你说的现在看来完全合理……历史协会、挖掘活动、水上住宅和赛艇……我们因此都被瘟疫和毒品搞得寝食不安……” “对。当你像我一样完全排除那些可能性时,你就得重新考虑整个案件。因为我知道戈登夫妇没有能力做那种事。” 她点点头:“正如卓纳博士说的,当你只有锤子这一件工具时,每个问题看上去都像是一根钉。” 我点头赞同。 “继续讲吧,把一切都告诉我。” 我知道她正试图让我的思路从爱玛被害上移开,可她是对的,我得做些积极有益的事,尽力侦破这个案子。我说:“那好……在普拉姆岛时,那些考古发掘活动使我感觉和戈登夫妇的身份完全不符,他们知道我的想法因此从未向我提及那些事。我相信他们知道将来有一天——到人们以为他们在自己土地上发现珍宝之后——有一些人可能会记起并联想到他们在普拉姆岛上的挖掘。所以,知道挖掘一事的人越少越好。” 贝思评论道:“把有价值的东西移到一个更合适的地方,然后突然发现它,这可不是头一回。” “这正是整个计划的关键。海盗图上的x点得从山姆大叔的土地上移到汤姆和朱迪的土地上。” 她思考片刻问我:“你认为戈登夫妇知道普拉姆岛上宝藏的确切位置吗?或者他们正在试图找到?我记得岛上所见到的挖掘新地点并不太多。” “我觉得托宾的消息是可靠可信的,但也许并不很精确。从爱玛那我了解到一些海盗地图的知识……还有这本书……”我指着摆在桌子另一头的那本书,“此外,据我所知,这些珍宝只是暂时的埋藏,所以地图上的一些路标或指示,却是久已消失的树和已被开采或掉进大海的岩石之类的东西。” 贝思又问:“这怎么又使你决定去拜访爱玛呢?” “我只是想去调查一下匹克尼克历史协会。原打算只花个把小时,真的没在意要和谁谈……后来,我就遇到她,交谈中得知她曾是托宾的女朋友。” 贝思凝视着海湾,思付了好一会,才说:“所以,接着你就去拜访弗雷德里克-托宾。” “不,是在拜访爱玛之前。” “然后又是什么引导你去找他呢?你觉得他和凶杀会有什么联系?” “开始时什么也没有。我那时正在做预审工作,调查对象是朋友,不是嫌疑犯。而且七月份和戈登夫妇一道来这后我就在托宾的葡萄园里见过他本人。”我解释了这方面情况,又说,“那时我对他并不在意,反而奇怪戈登夫妇为何关心他。星期三又和他相处了几个小时,我仍认定是个不错的家伙。但他并没有对许多简单的问题作出正确回答。你懂我的意思?” 她点点头。 “接着和爱玛谈话之后,我开始分析和寻找一系列三角关系。” 贝思点点头,凝视着外面的大雨仿佛在思考什么。终于,她说:“那两天时间我忙于庭供调查,走访了机械工程师和普拉姆岛等等。与此同时,你正在搜寻一条完全不同的线索。” “极其模糊,但我没有其它事可做。” “你还对你所受的待遇恼怒吗?” “过去是。或许正是它激励了我。这没什么,我现在告诉你关键想逮捕托宾,将他绳之以法,甚至处以电刑。” 她看着我说:“那倒未必,这你是知道的。除非我们证据确凿,这家伙是不会被起诉的。我甚至相信地区检察官不会对他指控。” 这一点我也清楚。我还知道当问题是根钉子时,你所需要的就是一只锤子。现在我就有这个锤子。 贝思又问:“怎样?还有更多的证据吗?” “事实上,我在托宾停放游艇的地方发现了一只小型平底船和一根竿子——你可以用它来撑过湿地,而且也可作为一种浓烟雾的信号。”我讲述了在游艇那遇见托宾的经历。 她对我点头说:“坐下来吧。”她和我分别坐到藤椅和转椅上。她说:“接着谈。” 于是接下来一个小时我把所做的一切大致向她介绍了一下,从我们周二晚分手一直到得知托宾的女朋友桑德拉-威尔士,以及他自己在案发当天下午已离开别墅的情况,然而托宾本人的谈话使我相信实际上他们已回到家中。 贝思一边听一边依旧凝望窗外的大雨和海湾,风越刮越大,还不时呼啸几声。 等我讲完了,她说:“所以,戈登夫妇购买威利的地产并没想欺骗托宾。” “对,是托宾让戈登夫妇去买地的。根据就是关于‘奇德陡崖’的传说。还有一片叫‘奇德树林’的地方,现在是国家公园。这块岩石突出物或者说所在的陡崖并不像森林那样在历史书中标识出来,所以托宾知道那个地区的任何一块陡崖都有可能。但他并不想让大家知道他正在购买陡崖上无用的土地——会导致各种流言和关注。所以他让戈登夫妇用他们自己的有限资金买下那块地,但他们却因为威利的地而发了财——或许托宾知道这一点。当时计划在埋藏宝物和重新发现它之前稍等一段时间。” “不可思议。” “是的。因为伪造垂直岩井的年代几乎不可能,他们计划把宝箱藏进陡崖的另一侧——就在我们发现的岩石突出的部分——然后可以说陡崖已被风烛。所以当他们使用凿镐挖掘沙土时,原址便被破坏,箱子本身也成了碎片。复原后的宝箱使得任何人想核查原址都不可能。” 她又说了声:“不可思议。” “贝思,他们三个是很聪明的人,并不想把事情搞糟。他们打算从山姆大叔眼皮底下攫取价值一千或二千万美元的珍宝,官方将听到的首先是这事何时成为新闻,他们已准备好到国内广播网宣布这一消息呢。”我又向她介绍了宝藏的发掘方法和收入税等所有情况。 贝思思索片刻,问道:“可在戈登夫妇宣布他们的发现之后托宾怎么拿到钱呢?” “首先,这三个人显现出彼此已是结交近两年的朋友。戈登夫妇逐渐对酿酒产生兴趣。我看这里有假,可的确是个好方法,可以使他们和托宾在公开场合被看作是朋友。”我又解释了从爱玛那儿发现到的这三个人关系的本质情况,“但和托宾告诉我的并不相符,于是我又有了一个有趣的疑点。” 贝思点点头,“朋友关系并不能说明会分享上百万美元的宝藏。” “当然不能。所以他们就编造出发现宝藏的全部故事。我是这样猜测的……首先,他们假装大家对本地历史有共同的研究兴趣,至少这种兴趣带来了海盗宝藏的有关信息。根据他们将要对新闻界公布的计划,他们在这一点上达成友好共识,一起寻找并分享所发现的一切宝藏。” 贝思又点点头,看得出她非常信服于我对凶杀前发生的一切所作的推测。我又说:“戈登夫妇和托宾会说他们仔细研读了本地各家历史协会的旧档案,这倒是实话,还会说他们也去过英国,等等。接着他们开始相信宝藏就在玛格丽特-威利的土地上。当他们对于瞒着威利买下土地的行为感到些许遗憾时,又觉得为了探宝一切都是公平的,等等。他们将给玛格丽特一块珍宝或其它什么,还指出他们也冒了二千五百万美元的风险,因为不能肯定宝藏就在那儿。” 我坐在椅子上倾听着风雨声,心情从未有过的糟糕。我惊讶于自己竟如此思念爱玛-怀特斯通。她匆匆而又意外地闯进了我的生活,却又变换到另一种生活,或许在星座上的某个地方吧。 我深吸了口气,接着说:“我推测戈登夫妇和托宾会用一种假文件证明他们是在档案里发现藏宝地点的。我不知道关于这个他们是怎么想的——一张伪造的羊皮纸,一份对所谓丢失了的原件直接影印的复印件,或者干脆就说,‘我们怎么找到宝藏的与你们无关,我们正在找更多的珍宝。’政府是不会关心他们怎么发现的,只会注意发现的地点和珍宝的价值。我看看你觉得这一切有道理吗?” 她想想之后说:“按你的假设是有道理的……但我仍然认为有人会把这事和普拉姆岛联系起来。” “这是可能的。可是推测宝藏所在和证明它是截然不同的。” “对,但如有一个好计划,这一环节并不重要。” “对,是这样。让我告诉你另一种情况,和现实发生的正好相符——托宾并没打算和戈登夫妇分享任何东西。他诱导戈登夫妇相信我刚才说的这一切,唆使他们买下土地,然后三个一块编造出如何发现宝藏和把宝藏从普拉姆岛移走的关键性理由。这样他们夫妇就成了不利因素,一个薄弱环节,从他们那儿很容易知道珍宝的实际来源。” 贝思在摇椅上晃动身子,保持沉默,接着她点点头对我说:“三个人也能守住秘密,如果其中两个死了的话。” “一点不假。” 我接着说:“戈登夫妇是聪明人,却有点天真。他们从未碰见过任何人像托宾这样邪恶和狡诈,也从未感到事情会有问题,因为一切进展顺利,土地也买了等等。事实是托宾一开始就知道自己打算杀死他们。极有可能是这样的:托宾计划要么把宝藏埋在“发现者登陆处”附近的自己土地上,那儿也是个历史遗址所在地,然后就在那发现宝藏。要么他打算把宝物封存在这几或国外什么地方,从而既占有戈登夫妇那一份,也拥有山姆大叔的那一份。” “是的。既然我们认定他能够做-个冷血杀手,我觉得这个可能性很大。” “不管怎样,他就是你要抓的人。” 贝思坐在那儿,手托下须,脚踏在转椅的前档上。她问:“你是怎么遇到戈登夫妇的?我是说,需要完成那样一个计划的人怎么会有时间……你懂我的意思吗?” 我勉强笑了笑,答道;“你低估了我的魅力。是个好问题。”我坦不止一次思考过它。“或许他们真的只是喜欢我。不过,他们察觉到事情不妙,想在身边找个帮手。他们也想认识麦克斯,你该问问他那又是怎么一回事。” 她点点头,然后问我:“你究竟是怎么遇到他们的?周一在犯罪现场就该问你。” “对,”我回答说,“我在克劳迪亚酒吧碰见他们。你知道那儿吗?” “无人不晓。” “在那儿我试图想结识朱迪。” “于是友谊顺利开场。” “对,不管怎样,我认为那次会面很有缘分,或许是难得的运气。另一方面,戈登夫妇已经认识麦克斯,丽他又认识我,有人也许会提到电视上那个遭枪击的警察是麦克斯的朋友,而且正在马蒂塔克疗养。我外出一般常去两个地方,就是老城酒馆和克劳迪亚。所以,可能……可能也不是……很难说。但这并不重要,只使人觉得有趣。”我又说,“有时事情的发生纯属命运安排。” “是这样。但对我们工作来说,得寻找动机和经过。剩下的一切才属于命运。”她看着我问道,“约翰,你感觉怎样?” “还行。” “我是认真的。” “有点不舒服,天公不作美。” “伤口还痛吗?”我没有答话。 她又告诉我:“电话里我与你的搭档谈了一会。” “法纳利?他从未告诉过我,他应该告诉我。” “嗯,他没有。” “你和他谈什么?” “关于你。” “关于我什么?” “朋友们正在为你担心。” “要是在背后议论我,他妈的让他们最好担心自己去。” “你为什么不能文明些?” “谈谈别的吧。” “那好。”贝思站起来走到扶栏边注视着海湾,此刻海面波涛滚滚、白浪滔天。她说,“飓风又来了,它大概想念我们呢。”她又转向我问道,“究竟宝藏在哪儿呢?” “问得很好。”我也起身望着外面翻滚的浪涛。此刻见不到一只船,风将碎片刮过草坪。只要风停息几秒钟,我就能听到海水拍打石岸的声音。 贝思又问:“可我们的确凿证据在哪儿?” 我依旧凝视窗外的风雨答道:“这两个问题的答案大概在托宾先生的家里、办公室或者公寓里。” 她思考片刻后说:“我将把所了解的情况报告给地区检察官,然后要求检察官办公室申请一张搜查证。” “好主意。如果没有足够的理由便能开到搜查证,你的确比我聪明得多。”我又说,“在对一个没有前科的名人签发搜查其住宅和产业的证件时法官会有些胆怯,你是知道的。”我盯着她那张正在沉思的脸,接着说,“这正是美利坚的伟大之处。没有正当的法定程序,警察和政府休想爬上你的屁股。而如果你是富人,那就需要比一般百姓多得多的正当程序。” 她没有回答,却问我:“你觉得我们……下一步我该做什么?” “做你想做的,我可不管这案子了。”此时波涛转变成朵朵浪花,在这一片海湾是很少见的,我回忆起爱玛说过在暴风雨来临前观察海水的一番话。 贝思说:“我知道我能……那么,我觉得如果这家伙干了这件事我就能逮他归案。” “那就好。” “你确信是他?” “没错。” “那保罗-史蒂文斯呢?” 我答道:“他只是一张王牌而已,或许是托宾的杀人帮凶、勒索他的人或者是一个等着攫取宝藏的狗腿子,也许他不过是个看上去总是令人怀疑、让人觉得有罪的那种人。” “我们应该找他谈谈。” “我找过了。” 贝思抬抬眼眉:“什么时候?” 我介绍了自己秘密拜访史蒂文斯先生在康涅狄格州住所的经过,隐去了揍他的部分。“最起码他对他们撤了谎,有和纳什及福斯特勾结的嫌疑。” 贝思仔细思考了我的话,补充道:“或许他陷得更深。”她又说,“噢……也许我们能把最近的两次谋杀案分开庭审,应该没问题。” “对,但同样托宾会知道在他周围将发生的一切。他可以任意支配本地半数的政客,而且极有可能连南侯德镇警局都有他的朋友。“我们要防止麦克斯卷入进去。” “做你必须做的。只是不要打草惊蛇,因为如果托宾识破了你的计划,他所掌握的所有证据都会消失。” “比如宝藏?” “对,还有作案武器。其实,如果我用自己登记在册的手枪杀死两个人,突然间警察又出现在我的办公室,我会将它抛到大西洋里去,然后声称已丢失或被盗。”我接着说,“你应该宣布发现了一颗子弹。如果托宾还有那把枪的话,一定会受到惊吓。继而跟踪他看是否会丢掉那把枪,如果他还没来得及的话。” 她点点头,又看看我:“我希望你和我一道办这个案。行吗?” 我拉着她的胳膊,来到厨房,从钩子上拿下电话筒递给她:“打电话到办公室看他在不在。” 她拨了查号台查到了托宾葡萄酒厂的号码。打通后贝思说:“请找托宾先生。”她一边等电话,一边看着我问,“我该跟他说什么?” “感谢他举办的精彩晚会。” 贝思对电话说:“对,我是萨福克县警局的彭罗斯警探。我要和托宾先生讲话。” 她听了一会儿说:“告诉他我打电话想谢谢他的精彩晚会。”过会儿又说,“有什么办法联系上他吗?”她又看看我,“那好,是个好主意。”挂上电话贝思对我说,“他不在,以为他不会去厂里。她也不知道哪儿找他,而且,因为天气缘故他们打算关闭酒厂。” “好,就打到他家去。” 她从包里掏出笔记本,找到没有上册的托宾电话号码。拨号后她对我说:“我打到他家还是谢谢他的精彩晚会吗?” “这次你在他家草坪上丢失了装祖母项链的金制盒子。” “好,”她对电话说,“托宾先生在家吗?”听完回话后又问,“那么威尔士小姐在吗?”一会又说,“谢谢,我会再打的……没有,没有什么话需要转达……不必害怕。你应该去指定的紧急防护中心……可以打电话给警察或者消防部门,他们会来接你的。好吗?现在就打。”她挂上电话。“他的管家,那位东欧女士,不喜欢飓风。” “我对飓风也不很感兴趣。托宾先生在哪?” “他走了,没有解释。威尔士小姐去曼哈顿了,要等暴风雨停了才回来。”她又看看我,“他会在哪儿呢?” “我不清楚,可我们知道他不在那儿。” 她说:“顺便问一下,你该离开这屋子。所有水边的居民都被建议撤离。” “气象预报的人专会危言耸听。” 这时,灯光闪烁了一下。 贝思说:“有时他们是对的。” “不管怎样今天我得回曼哈顿,明天早上得和那些决定我的命运的人会面。” “那你最好现在就走,这事不会有多大进展。” 我正在考虑该如何选择时,大风把后廊上的一只椅子刮跑了,灯光又闪烁了一下。我记起来杰克-罗森等着我给《每日新闻》打电话呢,可我已经错过了他栏目的最后期限。无论如何,受伤的警察并不打算今天或明天就回家,于是对贝思说:“上车吧。” “去哪?” “找托宾——贝思,去谢谢他的精彩晚会。” 第31节 雨下得更大了,风听起来像货运列车开了过来。 我找到衣橱里的两件黄色雨衣,又寻出手枪放在手枪套里。 接下来就是将车开出布满断树枝和碎屑的车道。我开动吉普,接上挡快速驶过落在地上的枝干。一边对贝思说:“只有十四英寸的空隙,得四个轮子驶过去。” “车会漂浮吗?” “看着吧。” 我驶过马蒂塔克滨水区的狭长地带,沿路布满了落校和浮在水上的废罐盖。看到一个树干倒在路中间,我说:“从孩童时代起我从未在朋风天气里出来过。” 贝思纠正道:“约翰,这可不是腿风。” 为了绕过那根大树我将车开过一家草坪,“对我来说看上去像飓风。” “飓风的速度要达到六十五海里,现在只是热带风暴。” 贝思打开收音机,调到新闻台,果不其然,头号新闻当数“贾斯珀”风暴。报新闻的家伙说:“……正由北向东北方向覆盖过来,风速达六十海里,对不懂航海的人即时速七十英里,前锋速度约每小时十五英里。如果按现在的方向继续前进,预计将于今晚八时许在长岛南岸登陆。已发布海洋和海湾行船警报,建议旅行者待在家中——”我一下子关掉了收音机,“危言耸听。” 贝思说:“如果你愿意顺便拜访的话,我住的地方离水边远得多。从那里到曼哈顿汽车、火车都用不了两个小时。你可以等风暴中心过去后再动身。” “谢谢。” 我们开着车,被此沉默片刻,终于上了主干道。没有碎片,但已洪水泛滥。来往车辆不多,几乎所有沿路商店都停业,有一些还用木板堵住门。我看见有一处空荡荡的农产品销售摊点已经坍塌;一根电线杆倒在地上,和电线、电话线缠绕在一起。“我觉得这种天气对葡萄树有害。”我对贝思说。 “对谁都没好处。” 不到二十分钟,我将车开进葡萄园里砾石铺的停车场。里面没有车辆,只有一个标志牌写着,“业已关闭”。 我抬头看看高楼,窗户里没有灯光,眼下天色也已经完全暗下聚。 停车场两边都是葡萄园,打桩的葡萄树正经受着风吹雨打。要是暴风雨再大些,葡萄很可能会被一扫而光。我记得托宾曾有过受海洋性气候影响的轻微教训——可是遇到迎面而来的腿风时情况会大不一样。“贾斯珀。” “那是风暴名称。”贝思看看四周的停车场和酿酒厂接着说,”我想托宾并不在这儿,没见到什么车辆,又这么黑,找找他的房子吧。” “首先得去办公室。” “约翰,这可是关闭的场所。” “关闭只是相对而言。” “不,不能那样。” 我把车开向酿酒厂,然后向右转过去,开出停车场,上到介于酿酒场和葡萄园之间的草地。我把车又转进一间大楼后面,几辆卡车停靠在一大雄空酒桶中间。 贝思问我:“你干什么呢?” 我把车开到高楼底座的后门处,“看看这地方开着没有。” 她看着我正想说什么。 我重复道:“只是看看开着没有,照我说的做。” 贝思下了吉普,跑到门口拉了拉把手。看看我,又摇摇头,转身往回走。我猛踩油门,开着吉普把门撞开。我熄火后跳下车,然后抓着贝思的臂膀跑进高楼。 “你疯了?” “高处风景宜人。”我注意到电梯人口锁上了,所以准备爬楼梯。这时贝思抓住我的胳膊,“快停下来!这叫夜盗行动,更不用说侵犯公民权利——” “这是公共场所。” “可它关闭了!” “我发现有人破门而入。” “约翰——” “回到吉普里去,我来负责。” 我们互相对视一下,她的眼神仿佛在对我说:“我知道你很愤怒,但不要这样做。” 我转身独自上了楼梯。在每一个楼梯口,我试图打开通向办公室的门,但都锁着。 在三楼口,我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旋及拔出手枪伏在楼梯口后面,这时我看见贝思转过来,她抬头看着我。 我说,“我犯下重罪,可不想要一个帮凶。” “有人撬开了大门,我们正在调查。” “那是我刚才说的。” 我们沿着楼梯一道向上走。 在第四层,通往行政办公室的门也锁着。但并不说明里面就没人——供火警疏散的太平门从这边锁着,必须从另一边打开。我不停地猛击钢制的大门。 贝思说:“约翰,我觉得不会有人在——” “但愿如此。” 我跑上五楼,她跟在后面。我又试了下把手,同样锁着。 贝思问:“这是他的公寓吗?” “对。”墙上有个灭火器,还有只玻璃箱,里面装着钢铸的紧急消防斧。我从上面取下灭火器,击碎玻璃取出消防斧。玻璃破碎的声音在楼梯间回荡。 贝思几乎要尖叫起来:“你在于什么?” 我在后面推开她,手抡斧子当即削掉门把,可门锁装置依然有效。又抡了几下才把锁边的钢条打开,最后一下终于将门朝里击开。 我深吸几口气,肚子里觉得好笑,仿佛我重新打开一件花了很长时间才关上的东西。 “约翰,听我说——” “安静,有人来了。”我从雨衣下面抽出手枪,贝思也一样。两个人都没动,我盯着刚才打开的门口,映人视野的是托宾房间里的纱窗,用日本丝绸制的,正好把大门挡在托宾先生那双灵巧的眼睛之外。房间里漆黑一片,毫无声息。 我仍然左手提斧子,随即将它扔向纱窗。斧子穿过房门把纱窗掀开,透过窗户看得出这个大房间既是起居室又是餐厅。 贝思低语道:“我们不能进去。” “我们必须进去。有人破门而人,说不定有窃贼。” 目前我们所制造的噪音大得可以吸引周围任何人的注意力,可还是没听到什么动静。看来尽管后门警报器晌了,但暴风雨很可能使得整个北福克地区各种中心监测器收到几十次的警报。不管怎样,如果警察出现的话,我们能对付得了——事实上,我们就是警察。 我闪身进了起居室,双手举枪,依弧形从左向中间巡视;贝思同样从右向中间巡视;她说,“约翰,这个主意不好,冷静下来。我知道你难受,我不责备你但你不能这样做。我们还是退出去——” “别出声。”我大声叫道:“托宾先生!你在家吗?有客人要见你。” 没有回音。我又朝起居室里走去,贝思慢慢跟在后面。衬着拱形大窗户,外面天空阴暗,只有从十二英尺高顶棚上的两个天窗里透进些光亮。 这地方着实大,你可以想像一下——起居室在北面绕围墙半周;高楼南面另一半则被分成我能看到的一大间厨房和占西南角四分之一圆周的卧室。我朝开着门的卧室里看了看,情况令我感到满意:这里没有外人,即便托宾在这儿,也只能藏在床底下或卫生间里,正惊慌失措六神无主呢! 我环顾卧室,借着模糊的光线,能看到房间的装饰属于轻松活泼的现代型,和整瞳楼房的情调相称。墙上装饰着描绘本地风景的水彩画,其中我认出的有普拉姆岛的灯塔、霍顿角灯塔、一些海景、几间历史悠久的木瓦屋,甚至还有“韦恩将军”酒馆。“好作品。”我说。 “很棒。” “和这儿的女士在一起,小伙子能走运。” 彭罗斯女士对此没有反应。 我转到西北的窗户边,看着暴风雨在外面肆虐。有些葡萄树倒了下来,那些末及收获的葡萄大概全完了,统统被风刮走。 贝思还抓着我原先的借口不放,说:“这里没有窃贼,应该离开了,并报告说在这儿发现了破门人户的证据。” “好主意。我只想确信那个杀人犯逃走了。”我递给她车钥匙,“坐到吉普里去,我马上就下来。” 她犹豫了一下然后说:“我去把吉普开到停车场,在那儿等你十五分钟,不要再拖了。” “没问题。”我转身走进卧室。 这个房间更多一点华美和柔和,还有上帝为女人们准备的礼品香摈酒。事实上,床附近是装香摈酒的架子和吊桶。要是说想像不出爱玛和这个酒鬼先生的床第之欢,我准在撤谎。但这一切都不再重要,她死了,而他也死到临头了。 卧室的左边是间大浴室,有多头琳浴和捷古兹牌浴缸等全套设备。的确,生活待托宾已经不薄,直到他开始人不敷出为止。我忽然有个念头:这场风暴可以不费一金一银地叫托宾完蛋。 卧室里有张书桌,我用力拉开,却没有发现有罪的证据或有用的东西。 又花了十分钟时间把卧室翻了个遍。回到起居室,看到一个橱子锁着,我便用先前的斧子破门,但这个大得可以走进去的壁橱看上去只有一套纯银制的餐具、几件亚麻布内衣和水晶玻璃制品,还有一个玻璃门的制酒冰箱,一个保持湿度的雪茄烟盒和美好生活的其它必须晶,包括一大叠色情录像带。 我又把橱子劈开,连同那个冰箱,还是一无所获。 手里提着斧子在起居室里来回走着,见什么搜什么。抡斧头砸东西能使我摆脱掉一点沮丧。 墙上还有一套装置,应该称做娱乐中心吧。除了电视、录像机和影碟机之类的设备外还有几架子书籍。我照样把它们砸开,把书都抖出来扔到了一边。 这时候有一样东西引起我的注意。一只金色框架包着一块旧羊皮纸,大约一本书的大小。我拾起它,拿到窗户边的微弱光线下。原来是底部写有一些宇的地图,墨水的勾勒已褪色。我又拿到厨房里,把羊皮纸铺在台子上,附近是接有插头的紧急备用灯。 借着微弱的灯光,我打开边框,袖出羊皮纸,四周参差不齐。终于看清是一部分海岸线和一个小港湾。但字迹很难辨认,真希望爱玛能在这儿帮助我。 首先,我认为地图可能是普拉姆岛海岸的一部分,可是普拉姆岛没有小港湾,只有大港口,和我从地图上能看到的大不相同。 我又考虑这个草图可能画的是马蒂塔克小港湾,那儿有“奇德树林”,但看上去和我在公路图上和亲自见到的少有相似之处,甚至没有。也有第三种可能是悬崖或岩石突出物,可同样有问题:图上海岸线非常直,而羊皮纸上的则弯曲得很,看上去像个港湾,两者之间没有相似之处。 最终我认定这不过是托宾装框用来作装饰的一张旧羊皮纸。真是这样吗?不对。我一直盯着它,试图辨认出这些依稀可见的文字,终于读出就是人们说的,“发现者登陆处”。 既然有了方向,我又辨认出这张地图其实描画了形成“登陆处”附近无名港湾的海岸线,长约四分之一英里,眼下正是托宾的土地。 方框底部显然是指示性文字,我能看懂数字并辨认出“橡树”一词。 这时听见起居室里有响声,我立即拔出手枪。 贝思叫我:“约翰?” “这儿。” 贝思来到厨房。我说:“我以为你走了。” “南候德警局的值班员打来电话,我告诉他们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谢谢。” 她朝外看看起居室,然后说:“这地方一片狼藉。” “约翰旋风。” “感觉好多了?” “没有。” “你那是什么?” “一张藏宝图,平原风景,装帧在金色方框中。” 她看后问道:“普拉姆岛?” “不是。普拉姆岛的地图或者能引导他们找到宝藏的东西早被毁了。这是一张“发现者登陆处”的地图,也就是托宾现在的土地。” “是吗?”她说。 “所以我相信这是伪造的。我研究档案了解到可以买到过去几个世纪中任何时代的真正空白羊皮纸。然后在城里找人弄一点弧光灯的碳精棒和石油之类的混合物,可以在纸上写你想要的任何东西。” 贝思点点头:“所以托宾找人造这张图以证明宝藏埋在他的地上。” “对。仔细看,所写的像是指示性文字;再细微辨认一下,……看到那个‘x’标志吗?” 她拿起羊皮纸说:“我来看看。”又放了下来,“他从未打算让戈登夫妇把宝藏埋到陡崖上去。” “对,他打算从戈登夫妇处拿到宝物,杀死他们,然后把宝物埋到自己的土地上去。” “那现在宝藏就埋在他的土地上?” “让我们找找看。” “再来一次盗窃?” “比这更糟。如果发现托宾回家的话,我打算用斧子砍断他的双腿,威胁他如果不坦白就杀死他。”我又补充说,“你可以中途下车。” “我和你一道去。你需要照顾,我也要在草坪上寻回祖母的项链盒。” 我把羊皮纸放到雨衣的衬衫里,提着消防斧朝楼梯走去,又顺手将一盏台灯扔出一扇高大拱形的窗户。顿时透过破碎的玻璃刮进一阵狂风,将咖啡桌上的几本杂志掀到地上。“风速还是65海里?” “走吧。” 第32节 从托宾葡萄园开车到“发现者登陆处”,通常只需二十分钟,因为暴风雨却花了一个小时。路上到处是树枝,暴雨猛击着挡风玻璃;虽然才下午五点钟,我不得不开着车灯慢慢地蠕行。狂风不时地使得吉普车偏离方向。 贝思打开收音机,天气预报说暴风雨尚未升级为飓风,不过快了。“贾斯珀”仍以每小时十五英里的速度向北推进,风暴边锋距长岛海岸约七十英里,风暴经过大西洋洋面时的湿度和强度均很大。我评论道:“这些家伙要吓倒所有人。” “我父亲说一九三八年九月的一场赡风彻底毁坏了长岛大片地区。” “我父亲也谈过,老年人就会夸张。” 贝思换个话题说:“如果托宾在家,我来对付他。” “行。” “说真的,约翰,你得照我的方法办。这并不是要我们在破案时相互妥协。” “我们已经做了。不要老想着能完美地破案子。” 她没有回答。我试图打通自己的留言机,但电话响个不停。 我说:“我屋里的电力已经中断了。” “很可能此前就已全断了。” “真可怕,我想我开始喜欢腿风了。” “是热带风暴。” “对,一样喜欢。” 我忽然打算今晚不回曼哈顿,也就不准备参加必须出席的会面了。这样一来,我的工作会有大麻烦,但我意识到自己并不在意。 我又想到爱玛,要是她还活着我的生活会幸福得多。唠叨了这么多乡村和城镇生活,我实际上描绘的是自己和爱玛-怀特斯通一起生活的情景,钓鱼、游泳、收集夜壶,或者人们外出时常有的活动。我又想到眼下在北福克地区的所有关系都已结束——琼恩姨妈死了;哈里大叔正在卖地;我和麦克斯也不能再恢复过去的任何关系;戈登夫妇也死了;现在爱玛又离我而去。此外曼哈顿的情况看上去也不妙。我盯着贝思-彭罗斯看了看。 意识到我在看她,贝思也回头看我。四目对视,她说:“暴风雨过后,天空很美。” “不错。”我点点头。 不幸的是,“发现者登陆处”附近的地区有很多古树。有几棵大树倒伏在路上和草坪上,又花了十五分钟转来转去,才到达托宾的别墅。 锻铁的大门关着。贝思说:“我去看看是不是锁着。”为了节省时间,我把车子开了进去。 贝思说:“你为什么不看看能否把自己的肾腺素指数降低一下?” “我在努力呢。” 沿着长长的车道往上开时,我看到不久前举行晚会的那片草坪现在满是断技残叶,还有垃圾罐,草坪上的设施和各种破碎物。 草坪尽头的海湾正惊涛骇浪,大浪冲击着沙砾海滩,甚至冲上草坪。托宾的船坞保持完好,但停放游艇的地方却丢失了许多木瓦。我说声:“好笑。” “什么?” “他那艘游艇不见了。” 贝恩说:“那一定停在哪个无水船位上。这样的天气晚上不会有人出海。” “对。” 车道上看不到车辆,房子也是一片漆黑。我开向双车车库,那是一间在房子后边的独立单间。我转向右边把车开进库门。库门有一部分已经损坏。透过挡风玻璃向外看,前面白色“保时捷”车顶上有一块车门碎片,车库的另一边停着辆福特布伦科轿车。我对贝思说:“这儿有两辆车——狗娘养的大概在家。” “我来对付他。” “当然。”我把吉普转过来开向屋子后面,穿过后草坪,停在天井中间,周围有一堆被风刮来的草坪设施。 我带着消防斧下了吉普,贝思前去按门铃。我们站在门檐下,可无人应声,我当即用斧子打开门。贝思说:“约翰,看在上帝的分上,冷静一点。” 我们走进厨房,里面断了电,又黑又静,我对贝思说:“瞄准这个门。” 我走进大厅,朝楼上喊道,“托宾先生!”没人回答。“弗雷德里克,你在家吗?嗨,伙伴!”我可要削掉你的鸟头。 这时头顶上的木板吱吱作晌,我丢下斧子,抽出手枪,四步并作一步地跃上楼梯。我转过楼梯的栏柱,靠近发出响声的地方。“举起双手!我是警察,警察!”我叫道。 听到一间卧室里有响声,我冲进去刚好见到卫生间的门关上了。推开门,一个妇女尖叫两声,约有五十岁,很可能是管家。“托宾先生在哪儿?”我问她。 她只是双手捂着脸。 “托宾先生在哪里?” 这时贝思来到卧室,从我身边擦过,扶着妇女的手臂说:“没事,我们是警察。”接着引她走出卫生间,坐到床上。 经过一分钟的亲切交谈,我们得知她叫爱娃,英语讲得不好,托宾不在家。 贝思对她说:“他的车子都在车库里。” “他回来后又走了。” “去哪儿?”贝思问她。 “开船走了。” “船?” “对。” “什么时候?有多久?” “时间不长。”爱娃说。 “你肯定吗?”贝思又问。 “对,我看着他走的。”她指指窗户外面,“船从那开走的。” “独自一个人?” “是的。” 我对爱娃说:“站到窗户边来。” 她站起来走到窗边。 我说:“那船——朝哪边开的?哪条路?”我挥着双手示意道。 她指着左边说:“那边。” 我看看海湾,显然那艘“金秋”号赛艇从停船处向东开走了,但水面上除了海浪什么也看不到。 贝思问我:“他为什么要开船出去?” 我答道:“或许去处理杀人凶器。” “我觉得他可以选好一些的天气。”她又转向爱娃问道,“他走了有多久?十分钟?还是二十分钟?”“也许有十分钟,也许不止。” “往哪儿去了?”爱娃耸耸肩,“他说今晚就回来;叫我待在这儿不要怕,可我感到害怕。” “只是一场热带风暴。”我提醒她。 贝思拉着爱娃的手领她到卧室外面,然后下楼进了厨房。我跟在她们后面,贝思对她说:“你必须待在底楼,远离窗户,知道吗?” 爱娃点点头。 贝思又说:“找出蜡烛、火柴和一手电筒。如果你害怕,就去地下室,好吗?” 爱娃点点头,起身去橱柜里取蜡烛。 贝思想了会,问我:“这种天气他会去哪儿?” 我说:“他应该在酒厂设法保护好自己的产业,但他不会乘船去那儿的。”我对爱娃说,“你亲眼见到他上船的吗?是吗?” “对,我看见他上了船。” “他带什么东西吗?”我做了下手势,“手里提着?” “有。” “什么?” 对此爱娃却闭口不想回答。 贝思问:“他带了什么?” “枪。” “枪?” “对,大而长的枪。” “来福枪?”贝思做出瞄准的姿势。 “对,来福枪。”她伸出两个手指说:“两枝。” 贝思和我对视了一眼。 爱娃又说:“还有挖地工具。”这回轮到她做手势了,是挖地的动作。“挖掘。” “铁铲?” “对,铁铲,从车库里拿的。” 我思索片刻又问爱娃:“盒子吗?带的是大盒子吗?” 她耸耸肩。 贝思对我说:“你怎么想?” 我说:“嗯,我觉得托宾不会带着两枝来福枪和一杆铁铲去钓鱼。”我对爱娃说,“钥匙,钥匙在哪儿?” 她把我们带到墙上的电话机边,电话旁边是个钥匙板。托宾这个强迫性洁癖狂把所有的钥匙都用绳子分别串好。我发觉克里斯工艺游艇的钥匙不见了,但“方程式303”的钥匙还在。 当我正在考虑自己下一步的大胆行动时,爱娃说:“下楼,去地窖。” 我们都朝她看着,爱娃指着厨房尽头的一扇门说:“他下了楼,楼下有东西。” 贝思和我彼此看了看。 显然,托宾先生并非完美的雇主,爱娃乐于有机会将他供出来——尽管我看到她眼中的恐惧,这种恐惧比飓风更令她害怕。我肯定如果不是因为会在自己家里发现死尸而有所顾忌的话,托宾可能早已除掉了爱娃。 我走到门口转动把手,门被锁着。我刚抽出消防斧要砸,贝思说:“等一等!这样做我们需要有充足的理由。” 我问爱娃:“你同意我们搜查吗?” “请便。” “谢谢。”我抡起钢斧砸向门把,把手穿门面过。打开门我发现一条狭窄黑暗的楼梯通向地下室。我对贝思说:“你随时可以离开。” 这位行事规矩的女士仿佛此刻才恍然大悟,认识到我俩都陷得很深,或许还可能触犯任何本应避免的法令。她从爱娃处拿个手电筒递给我说,“大英雄,你在前面,我掩护。” “好。”我先走进去,一手拿电筒一手提消防斧,贝思拿着她的九毫米手枪跟在后面。 这是一个很老的地窖,长宽不到七英尺,底部和地板都是石头做的。初看上去好像没多少东西——储藏东西大潮湿,即便作洗衣房也显得很阴森恐怖。里面基本设施大概只有一个火炉和供应热水的容器,我猜不出爱娃提醒我们来找什么。 这时电简光停在地窖尽头的长砖墙上,我们向墙壁靠近。这个砖制灰泥墙比古老的石制底座建得新,而且正好把地窖前后一分为二。这墙也是通向上面旧式橡树柄木的惟一途径。 墙的正中间是一扇雕制精美的橡树门。我的电简光扫射到门上的一块黄铜牌子,上面写着“爵爷的私人酒窖。” 这位“爵爷”缺少幽默感,所以我猜测这块招牌应是一位仰慕者赠送的礼物,甚至可能是爱玛。 贝思低语道:“我们进去吗?” 我答道:“搜捕原则规定门没锁就可以进。”我递给她电简,又试试黄铜大把手。但门是锁着的,我看到把手上有个黄铜匙孔,便说,“没上锁,只是卡住了。”我朝着匙孔挥动斧子,橡树门被砍破,可仍没打开。我又猛敲几下才将它打开。 门一转开贝思就关上电筒,我俩都背靠砖墙,持枪分立在门两侧。 我大声叫道:“警察!举起双手出来!” 没有回答。 我把斧子扔进门的另一侧,落在地上发出金属的撞击声,没有人开枪。 我对贝思说:“你先进去,今年我已经中过弹。” “谢谢,”她蹲下身子说,“我走右边。”她迅速穿门面过,我跟在后面,靠到左边。我俩举着枪蹲在那儿一动不动。 我什么也看不见,但感觉起来这间屋比地窖其它部分凉爽得多,可能也干燥些。我又大叫道,“警察!举起手来。” 又等了半分钟,贝思打开电筒,在屋里绕了一圈,照到一排酒桶架子。她接着在屋里搜寻,中间有一张桌子,上面放着两根烛台和一些烛座,还有几包火柴。于是我点亮近十根蜡烛,酒窖里烛光闪烁,在酒瓶上摇曳不定。 可以想见地窖里到处是木架。木制板条箱和硬纸板做的酒盒子,成雄地散放着,有些盖子打开着,有些则贴着封条。摇篮架上放着六桶葡萄酒,且都装着水龙头。墙上的耐热有机玻璃包着冰箱的线圈,窖顶看上去像雪松一般。粗糙的石制地板上用混凝土铺盖了一层平滑的板瓦石。我对贝思说:“我把两瓶葡萄酒放在厨房的柜子里。” 贝思从我手上接过电筒仔细察看其中一个架子土布满灰尘的酒瓶,说:“这些是优质的法国葡萄酒。” 我回答道:“他很可能把自己的东西藏在车库里。” 她的电筒光照到地窖底部的墙边,几打纸板盒子垛在一起。贝思说:“他的东西有一些在这儿,酒桶上有他贴的标签。” “对。” 我们在四周摸索了片刻,发现一个柜子里放着眼镜、瓶塞起子、纸巾之类的东西,还有四处可见的温度计,都标识着华氏六十度。 最后,我说:“爱娃想告诉我们什么?” 贝思耸耸肩。 我看着烛光中的贝思,她也回头看我。她说:“也许我们应该看看那些板条箱和盒子。” “或许应该。” 于是我们开始搬动木箱和纸板盒。其中几箱破开后只有葡萄酒。贝思问道,“我们在找什么呀?” “我也不清楚,肯定不是酒。” 在两堵墙相交的角落里,也有一堆托宾葡萄园的酒盒子,全都标着“金秋”字号。我走过去,开始把它们扔到两张酒桶架子中间的过道里去。玻璃破碎的响声和葡萄酒的味道顿时充斥了整个地窖。 贝思又说:“你不必砸毁这些好酒,冷静一点,把盒子给我。” 我没有理她,“把路让出来。” 把最后一排盒子扔掉后,我看到角落里酒盒中间不是酒的东西,事实上是个铝制的装冰的箱子,借着烛光我仔细凝视着。 贝思走到我身边,手中的电筒照在箱子上。她问道:“这就是你说过的东西?戈登夫妇船上的铝箱?” “当然看上去像,但只是个极其平常的箱子。除非有他们的指纹否则无从确证。而且我确信这上面不会有指纹。”我补充道:“我猜这就是人们以为用来盛干冰和炭疽病菌的箱子。” “现在仍有可能,”她接着说:“我并非完全在觅购宝藏之类的财物。” 我说:“对,我希望刑侦人员能从擦拭过的铝盒上提取到指纹。”我转身朝门走去,准备离开。 “等等。你不准备……我是说……” “打开它?你疯了?破坏证据?我们甚至不属于这儿。没有一张搜查——” “住口!” “什么?” “打开这个该死的箱子——不,拿着这个,我来开。”她把电筒递给我,蹲在箱子前面,箱子正好夹在两排酒盒中间。“给我一个手绢或其它东西。” 我把手绢递给她,贝恩捏着手绢打开弹簧锁,揭开密合的盖子。 我一直用电筒照着箱子,以为能见到黄金珠宝,但就在箱盖子完全开启前看到的却是一个人的头盖骨,正扭头盯着我们呢。贝思吓得尖叫一声,跳后一步,盖子又合上了。她站到离箱子几英尺处屏住呼吸,指着箱子,足足有一秒钟没有出声。后来才说,“你看见了吗?” “看见了,那家伙死了。” “为什么……?什么……?” 我蹲到箱子边说:“手绢。”她递了过来,我又打开箱盖,用手电简照遍大铝箱的每个角落,看见头盖骨周围还有些骨头,而这个头盖骨的每个眼窝里都塞着铜币,带着厚厚的一层铜绿。 贝思也蹲到我旁边,手扶我的肩膀以求身体平衡或心理上的放松。她恢复平静后说:“这是骷髅的一部分,一个小孩的。” “不是,一个小个子成人,那时人都长得矮小。你见过十七世纪的床吗?我就睡过一次。” “上帝……怎么会有一具骷髅……?那其它的是什么?” 我伸到箱子里取出一些没人乐意碰的东西,又拿到电筒光下辨认。“腐烂的木头,”我终于认出骨头下面是一些朽木。进一步观察,发现黄铜的箱边布满了黄铜绿,铁钉大部分已生锈,还有一块烂布。 尚未漂白的骨头棕色中透着徽红,上面粘着的泥土还没有脱落,表明这些骨头没有被放进棺材;但在土里埋了很长时间。 我又在盛冰的箱子里摸索了半天,发现一只上锈的铁挂锁和四枚金币,我把后者递给贝思。 我站在那儿,用手绢擦擦手说:“这就是奇德上校的宝藏。” 她看着手里的四枚金币说:“这个?” “这只是一小部分。这儿看到的也只是一木箱的小部分,我估计是强行打开盖子后取出的几样东西。木箱子就是用那块正在腐烂的防水油布或帐篷包着的,约有一年光景,但不会有三百年。” 贝思指指头盖骨问我:“那是谁?” “我猜那就是守宝人,有时候人们也把判了刑的罪犯、土著人、奴隶或者某个不幸的家伙杀死后扔到箱顶上,那时人们相信死人的鬼魂不会安息,便会把盗墓的人驱走。” “你怎么知道这些?” “书上读的,”我又补充道,“对于那些不迷信的人或者看到别人埋了东西,或者见到新挖的土印,如果去发掘,首先看到的便是一具死尸,挖的人可能会认为只是一口坟。怎么样,聪明吧?” “我想是够聪明的,它会阻止我继续挖下去。” 我俩又在酒窖里站了片刻,陷人深思之中。铝箱里的东西并不好闻,所以我俯下身关上箱盖。我对贝思说,“我估计有人打算把这个东西和黄金珍宝一道在某时某地予以展出。” 她盯着手中的四枚金币又问我:“可是那些宝藏在哪儿呢?” “要是骨头能讲话,相信它会告诉我们。” “为什么他的眼里有硬币呢?” “和某种迷信观点有关。” 贝思瞥了我一眼又说:“好,算你说对了。祝贺你杰出的侦探工作。” “谢谢,”我说,“出去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吧。” 第33节 我们回到楼上,发现爱娃不在厨房里。贝恩对我说:“这么多证据足以让我开到一张搜查证。” “做不到。这儿发现的东西和任何一起谋杀没有联系,除非有详细的证据,而且只有你才相信我的推理。”我提醒她道,“三个潜在的证人全死了。” 贝思说,“那好……可我有这儿的人骨,这正是一个开始。” “不错,值得打个电话。”我又说,“不要提及骨头的年代可能有三百年之久。” 贝思拿起墙上的电话筒,说了声:“打不通。” 我把自己车上的钥匙挂递给她,“试试我的移动电话。” 她出了后门,跳进吉普。我看见她拨号后和什么人说了起来。 我绕着底楼走了一圈,各种装饰物貌似真古董,但复制得不错。从样式和时代上看,主要是英国乡村用品,大概是十八世纪中叶。关键是托宾知道怎么去使用。他营造出一个更加适合于汉普顿的完整世界,拥有闲适、精致和高雅趣味,而在比之逊色的北福克值得骄傲的只有美国式的道德趣味。无疑托宾宁愿住在布多,或者至少住在汉普顿的玛莎-斯图沃特的隔壁,好与她交换食谱品尝剥制的蜂鸟舌的味道。可眼下暂时和大多数人一样他也得住在靠近酒厂方便工作的地方。起居室里有一个雕制精美的古玩木柜,柜子的斜角玻璃凹凸不平,里面摆满的似乎都是无价之宝。我推翻柜子,一声巨响之后里面又发出零星的叮当声。我喜欢这声音,我的祖先肯定是汪达人或者西哥德人之类的野蛮种族。 起居室外还有一间私室,我查了一下“爵爷”的书桌,里面只有几张带框的照片。一张是桑德拉-威尔士的,另一张则是托宾的真爱——他本人,正站在汽艇的驾驶桥楼上。 我又找到他的通讯录,找了找戈登夫妇。汤姆和朱迪在上面,但已给划掉。又找怀特斯通,看到爱玛的名字上也划了一横。他今天早上才谋杀了爱玛,消息尚未公开,可以想见是一个非常病态但有条理的头脑,它甚至有时会危及自己的主人。屋里有个壁炉,台上放着两校来福枪的枪接,但武器不在,证实爱娃证词可靠。 我回到厨房,望着后窗外狂暴的海湾,正如老练的水手所说的那样,还没有完全歇斯底里。可我还是想不出是什么促使托宾在这样的天气外出,事实上我能想像得出,但我得在脑子里琢磨一下。 贝思回到屋里,从吉普车跑到门口这点路已使她的雨衣琳湿。递给我钥匙时她说:“一个刑侦组在墨菲家,另一组在……在另一现场。”她又补充道,“我不再负责戈登案的调查。” “这个中止决定实在武断,”我又说,“不必担心,你已经破案了。” “是你破的。” “你得把案子彻底解决,我可不嫉妒你这项工作。贝思,倘若你不小心行事的话,托宾可以打败你。” “我知道……”她瞥一眼手表说,“现在是六点四十分。刑侦人员和谋杀科的人正在路上,暴风雨会使他们晚到,进来之前还得开张搜查证。我们应该提前出去。” “你怎么解释已经到底层来过?” “爱娃让我们进来的,她害怕——觉得有危险,我来解决这个问题。”她又说,“你不必担心,我会说下到地下室为了检查电路。” 我笑了:“你变得善于掩盖自己的愚蠢,可以出去当巡警了。” “你可是在我面前表现得不好,约翰,而且违犯了书里所有规则。” “第一页我都没读完。” “顶多如此。” “贝思,这家伙杀害三个我喜欢的人和一对无辜的老夫妻。要是我行动迅速些,想得再深些,后来三个人便不会死。” 她把手放在我的肩膀上安慰道:“不要责怪你自己,警察会对墨菲一家的安全负责……至于爱玛……嗯,我想我也没有想到她会有危险——” “我不想再讨论这事。” “我理解,瞧,县里警察到了之后你不必和他们交谈。走吧,这儿我来处理。” “好主意,”我把车钥匙扔给她,“再见。” “你不带钥匙去吗?” “乘船。”我从托宾的钥匙板上取下“方程式303”的钥匙。 “你疯了。” “陪审团会决定的,再见。”我说着向后门走去。 她拽住我的手臂:“不,约翰,你会去送死的,我们稍后就能抓住托宾。” “现在我就想让他的双手沾上鲜血。” “不,”她紧紧攥住我的胳臂,“约翰,你甚至不知道他去了哪儿。” “这样的夜晚他坐船只会去一个地方。” “哪儿?” “你知道哪儿——普拉姆岛。” “为什么?” “我觉得宝藏就在那儿。” “你怎么知道?” “只是猜的。再见!”她还没有来得及拦住我的去路,我已经走了。 我踏过草坪走向船坞。在大风的号叫声中,一棵大树枝掉在离我不远的地方。天几乎黑得不见日光。这还不算坏,因为我并不想知道水面情况。 我顺着码头走,手抱着桥桩从上一根跳到下一根,以免被风刮到水里去。终于我来到船坞里,此刻正在风雨中吱吱嘎嘎呻吟作响。借着微弱的灯光我看到“方程式303”仍在那儿,同时也注意到捕鲸船不见了。不知道是自己挣脱出去还是被水冲走的,也许被托宾拖在克里斯工艺游艇后面用作救生艇或者去普拉姆岛的登滩工具。 我注视着“方程式303”在漂浮的船坞里随波起伏,不时撞击着橡皮桩。犹豫之际我想在脑海里形成理性的思路,告诉自己不必冒着风暴开船。不管怎样,托宾这回是完了。嗯……也许不是,也许我应该不必等到他找到律师来辩解自己不在谋杀现场就提前结果了他,他甚至会对我侵犯他的公民权大表义愤。但人死了是没法起诉的。 我继续盯着那艘船。暗淡的灯光下,我好像看到汤姆和未迪在船上向我微笑招手,邀我同行。接着,爱玛的形象又闪过脑际,看见她正在海湾里向我游来。这时眼前又出现了托宾在晚会上的那张脸,一边和爱玛说话一边盘算着要去杀死她…… 排除必须的法定程序,我意识到自己解决这个案子的惟一办法就是亲自抓住托宾,抓住他再……嗯,我得再想想。 我知道自己下一步便是从码头跳到快艇上去。 在甲板上保持住平衡后,我走到位于我右手的船长座。 我面临的第一个问题是点火,但最终在节气阀边找到点火装置。我又竭力回忆起戈登夫妇是怎么开船的。记得他们曾递给我一张塑料印刷卡片,题目叫“紧急制动指南”,还让我读读它。我读过之后下决心不用紧急制动方法,可现在偏偏碰上,真希望还有那张卡片。 不管怎样,我还记得把齿轮选择器放到中挡,启动点火装置的钥匙,再把它移到……然后……是什么呢?船依旧没动。我看到两个标识着“启动”的按钮,便按了一下右边的。这时右舷发动机转动点火。我又按第二个按钮,左舷发动机也启动了。但我觉得声音有些刺耳,便把两个节气阀向前稍推了一下,给发动机加些油。又想起来得让发动机暖几分钟,我可不想在海面上出现故障。趁这机会,我从打开的仪表扳手套贮藏柜里取出一把刀,先割断弹簧绳,又切断两根缆绳,“方程式303”迅速翻卷着波浪一头猛撞到距码头五英尺的船坞一侧。 我又调到前进挡,紧握复式节气阀。船头现在对着港湾,所以只需要前推节气阀,我就可以冲到风暴里去了。 就在这时,我听到岸上有声音,回头一看是贝思,正透过风雨声夹杂着马达的轰鸣声喊着我的名字。 “约翰!” “什么?” “等一下!我来了!” “快上来!”我赶紧把船往后倒,紧握轮盘,终于把船倒到岸边。“快跳!” 她跳到我身边摇晃不定的甲板上跌倒了。 “你没事吧?” 她站起来,这时一个浪头打到船上,贝思再次跌倒,接着又站起来。“我很好,”她来到左手舱位说,“走吧。” “肯定吗?” “走!” 我向前推动阀门,汽船穿过船坞一下子冲进暴雨中。随即一个大浪从右边向我们袭来;就要击到舷测时我向右转动方向盘,让船头面对巨浪。船被送到浪尖,仿佛到了半空。又随着身后的彼浪落下来,整条船真的悬到了半空,又猛跌下来,船头率先扎进了波涛汹涌的大海。当船头再次升起时船尾击打着海水。转动的螺旋桨把我们送向错误的方向。利用波浪的低槽间隙,我将船转个一百八十度,向东开去。经过船坞时,我听到一声清脆的破裂声,整个屋架倒向右边,随后坍塌在沸腾的海面上。“了不得!” 贝思在暴风雨声中大声喊道:“你知道你在干什么?” “当然。我修过一门叫‘紧急制动’的课。” “开船吗?” “对。”我看看她,她也回头看我。我说了声:“谢谢光临。” 她说:“开你的。” 现在“方程式303”减速一半,这大概就是在暴风雨中保持行驶的技巧。我是说,我们看上去比海浪要快半节,飞越低槽,破浪向前。螺旋桨鸣鸣作响,然后船身跌到水面,像滑板一样一下子把我们向前甩去。我所知道惟一要做的事便是保持船头对准前面的波浪,以防被大浪击中船舷。船大概不会沉,但可能会翻过来。我曾在海湾看过翻船,那时风暴比这小得多。 贝思又喊道:“你懂得航海技术吗?” “当然,红色的是向右回转。” “那指什么?” “回港口时就把红色指示器调到你的右边。” “我们不是往回开,而是在离港。” “哦……那就找绿色指示器。” 她告诉我,“我看不见任何指示器。” “我也一样,”我又说,“我坚持照着双白线的右边开,不会有错。” 她没有回答。 我竭力把思路转向航海知识,开船不是我的头等爱好,但几年来曾在许多船上做过客人,而且从孩童时候起也就了解过这方面知识。六、七、八三个月里,我又随戈登夫妇出海几十次。汤姆谈起话来滔滔不绝,喜欢让我分享他的航海热情和知识。记得当时我对此并不在意(除了对穿着比基尼的朱迪更感兴趣)。但我坚信在自己大脑表层的某个小空格里标着“船”,得把它找出来。事实上我相信自己知道的航船知识比预料中的还多。我希望如此。 此刻我们正进入匹克尼克海湾,船在海水的撞击中艰难地行进着——短促尖锐的声音此起彼伏,如同汽车驶过铁路口。我感觉到随着船的上下晃动胃部失去了平衡:船往下行时我的胃仍然悬着,而当船被抛到半空中,胃又像是落了下来。透过挡风玻璃什么也看不到,于是我站起身从玻璃上面向前观察。屁股靠在后面的座椅上,右手握住方向盘,左手抓着仪器板。我已经喝了不少海水,足以提高血压五十点。海盐开始烧灼我的眼睛。我盯着贝思看到她也一样在擦眼睛。 我见右边有一只大帆船侧翻在水面上,龙骨依稀可见,桅帆业已被水淹没。“上帝……” 贝思问:“他们需要帮助吗?” “我没看见任何人。” 我开近到帆船边,但没有迹象表明有人正附着船桅或其它索具待援。我找到仪器板上的喇叭键猛按了几下,仍没有求救信号,于是我对贝思说:“他们可能乘救生筏上岸了。” 她没有回答。 我们加速前进。我记得自己甚至连轻轻荡漾的渡船都不喜欢,居然驾驶着三十英尺宽的飞艇在接近腿风的风暴里破浪前进。 此时我感到脚部一阵疼痛,像是有人用棍子敲打我的鞋底,这种震动从腿部传到头部,全身疼痛,让我有点受不住。 海水中剧烈的动荡和海盐令我开始反胃,另一方面我不能看清或分辨出地平线,再加上受伤后尚不稳定的身体状况……记得麦克斯向我保证过不会有大问题,要是他此刻在眼前我一定把他绑到船头上去。 透过暴雨,我能看到左边二百码远的海岸线,右前方“避难岛”的轮廓隐约可见。我知道我们一旦进入该岛的下风口保护性水域便会安全一些,这大概就是岛屿名称的由来吧。我对贝恩说:“我可以让你在避难岛上岸。” “你还是开你那该死的船吧,不要替脆弱的小贝思担心!” “是,女士。” 她又用柔和一点的声音说:“约翰,我以前在汹涌的海面上坐过船,知道应在何时惊慌。” “好,随时告诉我。” “快了,”她说,“这会儿,我下去拿些救生衣,看看有没有更舒服的衣服穿。” “好主意。”我说,“擦干你的眼睛,找张航海图来。” 贝思从座椅之间的过道下到船底。“方程式303”有个大小合适的快艇船舱,舱头也不错,也许很快就有用。总之它是个舒适的航海工具。汤姆或朱迪掌舵时我总觉得安全,当然和约翰-柯里一样,他俩也不喜欢暴风雨天气。一看到有白浪,我们便会掉船回头。可我此刻在海上正面临着极大的恐惧,可以说我正眼注视着它,它也正朝我吐唾沫呢。尽管听起来有些疯狂,我还是高兴驾船时手握节气阀调节动力的感觉,发动机的震动和手中的方向盘都使我感到快乐。也许是紧急制动造成的,也许是先前已经在后廊那坐了很长时间的缘故。 我站在那儿,一手握方向盘,一手扶着挡风玻璃的顶端保持平衡。同时注视着瓢泼大雨,在波浪起伏的海面上仔细寻找一艘船,准确的说是克里斯工艺的客艇,可我连海平线和海岸都找不见,更不用说船只。 这时贝思从楼梯爬上来,递给我一件救生衣。“穿上它,”她叫道,“我来掌舵。”于是在她站着掌舵时,我换上救生衣,同时看到她颈子上套着一副双筒望远镜,黄色雨衣下面穿了套夹克和一件桔黄色救生衣,脚上穿着一双乘船专用鞋。我问她,“你穿的是托宾的衣服吗?” “但愿不是,我觉得这些应该是桑德拉-威尔士的,有点紧。” 她又说:“如果你想看的话,我把地图乎放在桌子上。” 我问道:“你会读地图吗?” “会一点,你呢?” “没问题。蓝色代表海洋,棕色代表陆地。等一下我再看。” 贝思说:“在下面我想找架无线电设备,但没有。” “我会唱歌,你想听‘俄克拉荷马之歌’吗?” “约翰……别傻了,我是说用于船只与岸上联络的无线电发射机,好发射呼救信号。” “哦……嗯,或许这儿也没有。” 贝思说:“下面有节移动电话的充电电池,但没有电话。” “对。人们倾向于在小船上使用移动电话,我则宁愿要双向发射机。不管怎样,你是说我们已经和外部失去联系了。” “对,我们甚至不能发射国际求救信号。” “没事,当年‘五月花’号上的人也做不到,不必担心。” 她没理我,接着说:“我还找到一枝信号枪。”她敲了一下自己的雨衣大口袋。 我觉得今晚不会有人还能辨认信号灯,但我没说:“好,说不定就需要它。”我又重新掌舵,贝思坐在我旁边过道的楼梯上。行船的间隙我们冲着暴风雨大喊大叫,休息一下或者静坐片刻。两人都已浑身湿透,胃里也搅动得厉害,不由得有了些惊恐,但我感觉冒着暴风雨驾船的恐慌业已消失,因为此刻我们都意识到浪涛不会淹没我们。 大约过了十分钟时间,贝思站起来,靠近我好听见她说话:“你真的认为他会去普拉姆岛?” “对。” “为什么?” “重新找到宝藏。” 她说,“暴风雨天气不会有史蒂文斯手下的巡逻艇和海岸警卫队的飞机。” “什么也没有,而且道路不畅,巡逻卡车也不会出来。” “对……”她又问,“托宾为什么不等到拿到所有宝藏后再杀戈登夫妇呢?” “我也不敢肯定,或许在他搜查戈登夫妇的住宅时他俩惊动了他,我肯定所有宝藏都要被重新找到,可是中间出了什么问题。” “所以托宾只能自己动手,可他知道宝藏在哪儿吗?” 我答道:“他必须知道,否则不会现在去那儿。我从爱玛处发现托宾曾经和匹克尼克历史协会的勘查小组去过普拉姆岛,那时他可能已经确信汤姆或朱迪指示给他的是宝藏的真实所在,当然也就是汤姆所谓发掘的考古洞之一。”我接着说,“托宾是个不值得信赖的人,毫无疑问,戈登夫妇并不特别喜欢他,也不相信他,他们在互相利用。” 贝思说:“小偷们最终总会反目。” 我想说汤姆和朱迪不是小偷,尽管他们事实上是。而且当他们从诚实的公民失足成为预谋的窃贼时,命运便已基本决定了。 我不是个伦理学家,但工作中我已司空见惯。 大声的喊叫和海水中的盐分使我俩的嗓子感到疼痛,于是又都恢复了沉默。 我把航线靠到介于北福克的南海岸线和“避难岛”之间,但海峡口处的水面更不平静。一个大狠不知从何方袭来,将船的右半身掀起足有一秒钟,贝思看着尖叫起来。海水冲到船板上,顿时我们仿佛陷身于瀑布之中。 我发现自己倒在舱面上,水流又把我冲下楼梯,掉到贝思上面的下层甲板上。我们挣扎着站起来爬上舱面,船已失去控制,轮盘在乱转。我抓住轮盘,稳稳地握住它,同时坐到座位上,正好及时把船头对准了又一个狂涛。我们又冲向浪峰,这时我有一种不可思议的体验,自己身在十英尺高的空中,两边的海岸线看上去比我矮了许多。 巨浪把我们悬在半空中,瞬间又将我们抛落到下一个浪槽里。我努力打好方向盘,把船调向东方,竭力使它驶向海峡,那儿总比现在这样好。 我向左找寻贝思,过道的楼梯上没有人。我叫道:“贝思!” 她从船舱里喊道:“在这,就来!” 贝思手脚并用才爬了上来,我看到她额头在流血。“你没事吧?”我问道。 “没事……只是碰了一下,头很瘩。”她竭力想笑,听上去几乎像哭泣。她说:“简直疯了。” “快下去,让你自己成为马提尼酒——要搅拌的不需摇勾。” 贝思说:“你愚蠢的幽默感好像很合情境。”又说,“船舱开始进水,我听见污水泵的声音,你还能编个玩笑吗?” “啊……想想……那不是污水泵的声音,而是桑-威尔士按摩用的水下电力震颤器。怎么样?” “我得跳水了,”她又问我,“那些水泵能应付涌进来的水吗?” “我猜可以。得看还有多少波浪冲上甲板。”事实上,我已注意到舵轮的反应显得迟缓,应该是船舱里的污水加重了船身。 接下来十分钟我们谁也没说话。在狂风吹送阵阵暴雨的间隙里,我只能在很短的时间里看到前方大约五十码处。但仍不见托宾的豪华游艇,或其它类似的船只,只有像浮木一样被暴风雨刮翻的两艘小船。 我注意到一个新现象,或许应该说是一种新恐惧——当时我随戈登夫妇出海到海峡时他们称作“后继海”的现象。这种现象的海水紧紧跟在船只后面,猛击“方程式303”的船尾,使船左右摇摆,几乎失控。现在除了摇晃和颠额外,我还得和左右摇摆这一险情相抗争。大概只有两样事情运转正常:我们仍在向东行驶,另一方面不知道为什么我们居然还在船上。 我向后转过头,以便雨水能冲走脸上和眼里的盐分。不管怎样,我朝上望着天空,暗自祷告:上帝,周日上午我去了教堂,你看见我在那儿吗?那个循道宗教堂,我坐在左侧中间。爱玛?告诉他;嗨,汤姆,朱迪、墨菲夫妇——我正在为你们这帮家伙冒险,你们可以在三十四年后亲自谢我。 “约翰?” “什么?” “你朝那儿看什么呢?” “没看什么,接一些淡水。” “我从下面给你取些吧?” “不用,就在这待会儿。”我说,“过会儿你来掌舵,我得歇会儿。” “好主意。”她沉默了一分钟后问我,“你……感到焦虑吗?” “不,我感到害怕。” “我也是。” “到你惊慌的时刻啦?” “还没有。” 我查看了仪器板,首次注意到油表,显示出油量仅剩下八分之一,约十加仑。考虑到这些大型海洋游艇以半速在暴风雨中的耗油率,意味着我们所能行驶的时间和距离已不多了。我不知道能否到达普拉姆岛。汽车没有油倒不是世界末日,可在暴风雨中行进的船只要是没了油,很可能就得完蛋。我于是提醒自己注意观察油表,又对贝思说:“现在是飓风了吧?” “不知道,约翰,我可不在乎。” “和你一样。” 她说:“印象中过去你不喜欢大海。” “还算喜欢,只是不喜欢出海或者掉到海里去。” “避难岛有几处游艇停泊港和小海湾,你想停那儿吗?” “你呢?” “既想又不想。” “我也一样。”我答道。 我们终于开进介于北福克和避难岛之间的航道。海峡口宽约半英里,南面的避难岛有相当多的高地和块状陆地阻挡一些狂风,也就可以少一些呼啸的风声和海水的泼溅,我们也就容易交谈一些,不过海水只是稍稍平静一点。 贝思站起身,抓住安置在过道上方仪器板上的扶手使自己站稳。她问我:“你认为那天发生了什么?谋杀当天?” 我回答道:“我们知道戈登夫妇是在正午时分离开了普拉姆岛港口。他们开得离岸相当的远,这样岛上的巡逻艇便发现不了。戈登夫妇用双目望远镜观察到巡逻艇过去后,就打开节气阀向海滩急驶。在巡逻艇回来前他们有四十到六十分钟。我们在普拉姆岛上证实了这一事实,对吧?” “对,但我那时认为我们是在讨论恐怖分子,或者非法分子。你是说甚至在那时你就在思考戈登夫妇本身了?” “想到一些。我不知道是为什么或者与什么有关而被杀,但我想看看他们是怎么努力实现计划的。不管怎样都是一场盗窃。” 贝思点点头:“接着说。” “好,他们高速行进,接近海岸。如果巡逻车或者直升飞机发现他们的船抛锚也没什么大问题,因为那时大家都知道他们是谁,认得出他们那只独特的船。可是史蒂文斯却说,没有人在那天看见过他们的船,对吧?” “目前说的没错。” “那好,那个夏日天气晴好、风乎浪静。戈登夫妇乘着橡皮筏上到海滩,又把它拉到灌木丛中藏好。那只铝箱就在筏子上。” “还有铁铲。” “不,他们已经发掘了宝藏并且把它藏在他们能容易接近的地方。但首先,他们得做很多难备工作,像档案、考古工作和购买威利的土地等等。” 贝思想了一会又问道:“你认为戈登夫妇一直在背着托宾干吗?” “我不这样想。戈登夫妇满足于将一半财宝交给政府,自己得一半,这种需求简直和托宾不沾边。而且,戈登夫妇想公开宣布自己是奇德上校财宝的发现者。”我接着说,“可是托宾的想法和计划则不同。他就毫不犹豫地杀死同伙,拿走全部宝藏,把大部分密封起来。然后让一小部分在他的土地上公开发现,再拿到索思比拍卖行拍卖,背后还有媒体和国内广播网的那帮家伙的大力支持呢。” 贝思从雨衣下面取出四枚金币,伸手递给我。我拿了一枚金币一边开船一边仔细察看。金币大小和一个美国两角五分的辅币相当,但很重——金币的重量总是令我惊讶。金币也亮得出奇,上面是一个家伙的侧像图案。还有看上去像西班牙文的字迹。“这可能就是一枚盾币。”我又递还给她。 贝思说:“留着它给你带来好运吧。” “好运?我可不需要这种幸运带给任何人。” 贝思点点头,朝手中另三校硬币看了片刻,然后把它们扔到一边,“我也一样。” 这当然是个愚蠢的手势,可让我们感觉好受些。我能理解为什么全世界的水手相信同一个迷信说法,即把有价值的东西或某个人从船板上扔到水里能使大海乎息下来,不再一个劲地兴风作浪,把船上每个人吓得半死。 因此我们扔了金币后感觉好多了。当船沿着避难岛海岸行进时,我们确信风力已经小了一些,波浪在高度和频率上也减弱了,仿佛刚才绘大海的礼物已有效果。 周围大块的陆地看上去黑乎乎的,完全没有成堆的煤炭的颜色,这时海洋和天空发出奇特而阴暗的光亮。这个时间正常情况下你能看到沿岸的灯光,明显有人住在岛上。显然电力系统全都中断,于是整个海岸的生活一下子退步了一两个世纪。 总之,天气仍然令入恐怖,我们一出避难岛进入嘉丁纳海湾时天气又变得糟透了。 我知道我应该开灯行驶,但水域里另外还有另一条船,我不想被它瞧见,那只船也没有开灯行驶。 贝思说,“因此戈登夫妇没有时间赶过去运第二趟。” “对,”我答道,“一只橡皮筏承载量有限,他们又不愿第二次去普拉姆岛时让骨头等东西单独留在‘方程式303’上。” 贝思点点头,说:“所以他们决心扔掉已经发现的东西,在其它时间回来找寻主要宝藏。” “对,或许就在那天晚上,如果那个暂时的丁香结是个标记的话。”我接着说,“他们必须在回家时路过‘发现者登陆处’上的托宾的房子。无疑他们把船开进托宾的船坞,也许是打算把骨头、腐烂的铝箱和四枚金币——作为一种发掘的纪念品——留在他家。可当他们看到捕鲸船不在时,知道托宾走了,所以他们继续往回开。” “回去时正好惊吓了托宾。” “对。他已经彻底搜索了他们的屋子,造成盗窃假象,同时想看看戈登夫妇是否藏匿了任何宝藏。” “而且,他想看看在戈登家有没有任何犯罪证据表明他与戈登夫妇有牵连。” “的确如此。戈登夫妇这时将船开进自家码头,或许此时他们升起了标志‘货物危险、需要帮助’的旗子。”我接着说,“我确信他们上午升起过强盗旗,向托宾示意那天正好是见面的好日子。风平浪静,没有雨,他们也很自信和激动,等等。” “而当戈登夫妇开船进码头时,托宾的捕鲸船就停在附近的湿地上。” “对。”我想了会又说,“我们大概永远也不会知道下面发生的事——他们说了什么,托宾认为箱子里装了什么,以及戈登夫妇认为托宾在于什么。但有一点,他们三个都知道伙伴关系就此结束了。于是……托宾端起枪,鸣响汽笛,然后扣动来福枪的扳机。第一发子弹近距离击中汤姆的额头,未迪尖叫着扑向丈夫,这时第二发子弹打中她的头部一侧……托宾关掉汽笛,打开铝箱,没有发现金子和珠宝。他认定其余战利品在“螺旋体”号赛艇上,所以托宾又下到船上搜索了一番,还是一无所获。他意识到自己杀死了以为能下金蛋的鹅。但也不是全盘皆失,他知道或者相信自己能单独完成这项工作。对不对?” 贝思点点头,想了一会然后说:“或许托宾在岛上还有一个同谋。” 我说:“不错。”接着补充道,“所以杀死戈登夫妇并非大问题。” 我们继续向东,这条航道约有四英尺长,最窄处只有半英尺宽。此时天完全黑了下来——没有灯,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只有漆黑的大海和一片乌黑的天空。几乎看不见航标,可要是没有它们,我可能已经完全迷航和丧失方向,也可能已经在礁石或沙洲间绕来绕去。 看看左方,岸上有几盏灯;我意识到正在经过绿港,显然那里有紧急发电装置。我对贝思说:“绿港到了。” 她点点头。 我俩此刻都有停靠这座安全港湾的想法,我甚至想像得出两个人身处一个举办传统飓风晚会的酒吧之中,在烛光下喝着温暖的啤酒。 再往右边看,尽管看不清,大概是德里港湾,属于避难岛,还有个游艇俱乐部,我可以把船停在那儿。绿港和德里港是到外海前最后容易停靠的大港了。我看看贝思,提醒道:“我们一旦过了避难岛,天气就会更糟。” 她回答道:“现在已经够糟了。”她耸耸肩说,“我们赌一把吧,总能折回来的。” 我想该告诉她油量的情况,“我们的油已经很少,可能到嘉丁纳海湾附近就会没油,我们将会陷入无法回头的传奇般境地了。” 她瞥了一眼油表说:“不必担心,我们到不了那个时候就已经翻船了。” “听起来和我说的一样愚蠢。” 出乎我的意料,她朝我笑了笑,然后下去带上来一个“救生员”——一瓶啤酒。我说,“上帝保佑你。”船震动得厉害,我要把瓶口对准嘴巴非得把牙齿碰出来不可,所以我把嘴朝上张开,直接把酒往下倒,结果一半啤酒倒在脸上。 贝思又弄到一张塑料封皮的航海地图,她将地图铺在仪器板上说:“我们左边将是克利夫斯角,右边则是避难岛上的黑斯海滩角。经过这些海角时,我们正如处在漏斗状的航道中,夹在曼陀克角和东方角之间,大西洋的风雨正好迎面而来。” “那是好是坏?” “这并不可笑。” 我又饮了一大口啤酒,一种昂贵的进口啤酒,估计只有托宾才有。我说:“一边偷他的船。一边喝他的酒,我感到高兴。” 贝思回答说:“哪个更有趣——砸他的公寓还是沉他的船?” “船并没沉。” “你该下去看看。” “没有必要——我能在掌舵时感觉到。”我又说,“这船的承载量不错。” “你转瞬间倒成了真正的水手。” “我学得快。” “那好,约翰,你歇一下,我来掌舵。” “好吧。”我拿过地图,把轮盘交给贝思,然后走下舱房。 这个小船舱已进了大约三英寸的水,这意味着进水量正在超过污水泵能处理的限度。照我说,并不介意进一点水增加重量,反而可以弥补一下逐渐失重的油箱,但糟糕的是水不能当燃料。 我进到舱头,将喝进去的海水吐了一些到马桶里,又把手上脸上的盐分洗净,最后回到舱里。我坐在一张板床上,一边研究地图,一边啜几口啤酒。从手臂到肩膀,从大腿到臀部,我浑身疼痛。胸腔依旧喘息不定,只是胃里感觉好一些。我盯着地图看了一两分钟,又到餐柜冰箱里取了瓶啤酒,连地图一块带到了船舷上。 贝思在暴风雨中驾驶得不错。正如我所说的,避难岛下风向的暴风雨并不太大。波浪还是那么汹涌,但容易辨认。只要这个岛屿遮护着我们,海风也不会太大。 我向地平线望去,能看到这条安全航道尽头两块陆地的黑色轮廓。我对贝思说:“我掌舵,你拿着地图。” “好吧。”她敲着地图说,“前面一段航道有些复杂难行,你得紧靠着长滩洲灯塔的右边行驶。” “没问题,”我答道。互相交换位置时贝思从我身边走过,她朝船尾瞥了一眼,突然惊叫了一声。 我以为又是巨浪引起的反应,把好方向盘后我才很快地回头看了一眼。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只大型豪华游艇,准确地讲是克里斯工艺的游艇,再详细些就是“金秋”号。它离我们船尾不到二十英尺远,航向一致,而且在不断加速 第34节 贝思像是被赫然出现在眼前的幽灵似的大船催眠术般地镇住了。 我也十分惊讶,我是指暴风雨的呼啸声和船上发动机的轰鸣声使我没能听见后面的船声,而且克里斯游艇很难被发现,行进时也没有开灯。 不管怎样,托宾业已向我们包抄过来。我能想到的便是“金秋”号的船头怎样牢牢地粘住“桑德拉”号的船尾——个极具弗洛伊德色彩的意象。 看来我们快要沉船了。 托宾意识到我们已经发现他,于是打开他的呼号喇叭,大声叫道:“你们他妈的滚开!”真了不得。 我猛推节气阀,拉大我们和他的船距,他知道难以超过“方程式303”,即便在这样的水域。他继续用粗话招呼我们:“你们滚开!去死吧!去死吧!” 弗雷德里克的嗓音有几分沙哑,或许是传话电流的失真作用。 贝思拔出她的九毫米格洛克手枪,蹲在椅子后面开始在椅背上瞄准,我想她应该开枪,可她没有。 我扭头看着克里斯游艇,托宾不在外面的艇桥上,大概在甲板舱里,那里还有一整套控制系统。我注意到舱房轮舵一例用铰链连着的挡风玻璃正在升起。更有意思的是,弗雷德里克船长把头伸到窗外,右手端着来福枪,我推测他是用左手掌握方向盘。他的右肩靠着窗框,来福枪正对着我们。 好了,现在我们就在没有灯光的黑暗中冒着大风大浪的恶劣天气驾驶着两只快艇狂奔。我猜这或许也是托宾为什么还没有开火的缘故。我向贝思大喊:“开两枪。” 她回头叫道:“他不开枪我不能开枪。” “快他妈的开枪。” 贝思开了几枪,一下子打光了十五发,我看到托宾旁边的挡风玻璃被打碎了,而且也注意到托宾不再倚在窗户上拿着来福枪。我告诉贝思:“干得好!” 我把十五发子弹砰地一声推进枪膛,又瞄准了豪华游艇。 我继续一边注意控制方向盘一边不断回头瞥几眼。海面航行条件越来越糟。这时突然托宾出现在窗口,我看见来福枪口闪出一道光亮。“蹲下来!”我叫道。来福枪闪了三下,我听见一发子弹重重地打到仪表板上,另一发击碎了风屏。贝思也回击了几枪,比上一回慢而稳。 我知道我们比不上他来福枪的准确性,因此将发动机开到最高挡,乘风破浪,远离克里斯游艇而去。现在相距大约六十英尺,互相也看不见。我听见他的呼号喇叭劈啪作响,暴风骤雨的海面上又响起他虚弱无力的声音:“你们快滚开!你们会淹死的!是逃不过这场暴风雨的!快滚开!” 听上去不再像我认识的那位温文尔雅、彬彬有礼的绅士,尽管我并不喜欢他。他已经把外表的假一套扔掉了。 “你们死定了!他妈的你们都得死!”这个刚刚杀死我爱人的家伙如此嘲弄我,令人十分恼怒。我对贝思说:“这个杂种真该死。” “约翰,不要让他激怒了你,他知道他完蛋了,已经彻底绝望。” 他绝望?我们情况也不很妙。 无论如何,贝思面对船尾,保持着开枪的姿势,试图把她的枪放在椅背上。她对我说:“约翰,转个大圈绕过去,我们到他后面去。” “贝思,我可不是约翰-保罗-琼斯,这也不是一场航海大战。” “我不想让他老跟在后面!” “别担心,只要小心注意着他。”我瞥了一下油表,看到指针介于八分之一和零油点之间。我说:“我们没有油和他做对抗演习了。” 她问我:“你认为他正打算去普拉姆岛吗?” “那儿是金子所在。” “但他知道我们正在抓他。” “正是为此他才坚持要杀死我们。”我补充道,“或者至少要看到我们翻船淹死。” 贝思沉默了一会然后问我:“那我们怎样能战胜他?” “我猜我们比他跑得快,这是物理定律。” “你有计划吗?” “没有。你呢?” “是向安全的港口开的时候了吧?” “也许。但我们不能回去,我可不想又撞上弗雷德里克的来福枪。” 贝思在甲板上找到塑料地图,把它摊在仪器板上。她指着图说:“那边一定是长滩洲灯塔。” 我向右前方看去,一盏灯闪着微弱的光亮。 她继续说:“我们如果向灯塔左边行驶,或许能见到一些引我们去东玛瑞思岛或者东方岛的航标。可以把船停在某个地方,然后打电话绘海岸警卫队或者普拉姆岛上的安全人员,提醒他们注意有关情况。” 借着仪器板上一盏照明灯的微弱光亮,我瞥了眼地图说:“我没办法在暴风雨里驾船通过这些窄航道。能进入的惟一地方只有绿港,德里港或许也可以,但弗雷德里克挡在这些岛与我们之间。” 她想了片刻后说:“换句话说,不是我们在追他,而是他在追赶我们——将我们赶进外海。” “对……你可以说我们在引他入圈套。” “什么圈套?” “我知道你要问我,相信我吧。” “为什么?” “为什么不?”我拉回节气阀,“方程式303”稳定了一些。我对贝思说:“其实我喜欢这样。现在我确信知道他在哪儿和将去哪儿。”我又说,“我宁愿和他在陆地上较量。我们将和他相会在普拉姆岛。” 贝思折起地图。“对,”她回头看了一眼又说,“我们已经在他射程之外,难以赶上。” “分析正确。”我调整航向,向进入嘉丁纳海湾的灯塔右侧行驶,这样我们就能到普拉姆岛去。我问贝恩:“你还剩多少发子弹?” 她回答道:“枪膛里还剩九发,口袋里有一整梭子十五发。” “足够了,”我看看她然后说,“你回击得不错。” “不怎么样。” “你扰乱了他的目标,也许已经击中了他。” 她没有回答。 我对她说:“我听到他的最后一发子弹从耳边呼啸而过,穿透了风屏。天网!真像又回到昔日城市之中。”我忽然想到什么,问道,“你没事吧?” “嗯……” 很快地看了她一眼我说,“怎么回事?” “还不敢肯定……” “贝思,你怎么了?”我见她右手摸了一下雨衣,身体退缩了一下,伸出手一看全是血。她说,“该死……” 我一时语塞。 她又说:“好笑……我没意识到被打中了……当时只觉得一热……可还行……只是擦伤。” “你……你肯定……?” “是的……我能感觉得到擦伤的地方……” “过来我们看看。” 贝思向我驾驶轮盘的地方靠近了一些,面向船尾松开救生衣,然后提起雨衣和衬衫,rx房和臂部之间的肋骨部分沾满了血。我叫她站稳,一边伸出手摸了一下伤口,这才放了心。的确是下肋部位的擦伤,伤口较深,但尚未伤及骨头。 我的手指探到伤口时贝思倒吸了一口气。我移开手问道:“还好。” “我告诉过你的。” “我用手指探到枪击的伤口上拨了一下,弄痛了吗?” “没有,可现在疼了。” “下去找一下急救箱。” 她下去了。 我查看了一下地平线。即使在黑暗中,也能看见海峡尽头两边突出的陆地。 不到一分钟,我们便出来进到嘉丁纳海湾。又不到两分钟,大海看上去像是有人用罗盘摇晃和搅拌过一样。海风呼啸,海浪澎湃,船几乎要失控,我开始考虑自己的选择。 这时贝思从舱里爬上来,紧抓住仪器上的把手。 风浪中我喊道:“你没事吧?” 她点点头,叫道:“约翰!我们得往回开。” 我知道她说得对,可是“方程式303”是不走回头路的,我也不会。于是回想起汤姆-戈登在我的屋廊里说的话,那一夜似乎相隔很久了。停在港湾里的船只当然安全,但那并不是船的真正功用所在。老实说,我不再惧怕大海,也不怕可能会为此而死。而且,此刻我正在恼恨的气头上。我瞥了一眼贝思,四目相遇,她似乎懂我的心思,但并不愿和我一样做精神病发作状。她说:“约翰……要是我们死了,他就会逍遥法外。我们必须把船开进港口或者某个小港湾。” “我不能……我是说会搁浅沉船的。我们必须安然渡过这场风暴。” 她没回答。 我说:“我们可以开到普拉姆岛,两个小港湾海标齐全,有灯光指引,还有自己的发电机。” 贝思打开地图,盯着它似乎想找个答案解决我们目前的困境。事实上正如我断言的,绿港和德里港就在我们身后,可托宾拦在中间。 她说:“既然已出到外海,我们应该绕过去,和托宾的船错开,就可以回到绿港。” 我摇摇头:“贝思,我们必须顺着有路标的航道行驶。如果看不见它们,我们就完了。现在航道很窄,又有个家伙拿着来福枪跟在后面,只能一直向前开。” 她看看我,我知道她不完全相信我的话。可以理解,因为我没有全说真话。事实是我想杀死托宾。一想到他杀害了汤姆和未迪,只有看到纽约州处死他我才会满意。现在他又谋害了爱玛,我更得亲手杀死他。打电话向海岸警卫队或者普拉姆岛安全人员报警,甚至和托宾打个平手都不是,事实上,说到乎手,我想到今晚保罗-史蒂文斯会在哪里呢。 贝思打断了我的思路说:“五个无辜的人死了,约翰,五个已够多了。我不想你再把我们的命送掉。现在回去吧。” 我看着她说:“你打算拔枪对着我吗?” “要是你逼我那样的话。” 我一直盯着她,说:“贝思,我能对付这种天气,我知道我能。我们会没事的,相信我。” 她回头盯了我许久才说:“托宾在你鼻子底下杀害了爱玛-怀特斯通,这是对你男性尊严的打击,也是对你男子汉形象和自我的侮辱,所以你要一直拼下去。对吧?” 撒谎也没用了,所以我答道:“那只是部分原因。” “还有什么?” “嗯……我和爱玛相爱了。” 贝思点点头,她似乎在沉思什么,然后又说,“那好……如果你打算不顾一切地让我们送命的话,或许你也应知道全部真相。” “什么全部真相?” 她答道:“不管是谁杀了爱玛-怀特斯通……我猜是托宾……而且先强暴了她。” 我没有答话,应该说自己没有感到极大的震惊。每个人都有其原始的一面,包括花花公子托宾。而一旦这种黑暗的阴暗面主宰人性后,它就会以可以预料和非常吓人的方式表现出来。可以说我在法典中已看到几乎所有的暴行——强xx、酷刑、绑架、伤残、谋杀等等。但这次却是头一回收到坏蛋发来的信息,而且我还没有用我通常的工具对付它。他强xx了她,而他强暴的时候,或许认为是在强暴我。 我和贝思都沉默了片刻。事实上,机器的轰鸣声和大风大浪使得谈话很困难,我倒无所谓。 贝思坐在左边椅子上,双臂紧抱。船时而前后颠缀,时而摇摆,只是还没有旋转和潜入水下。 我仍然站在轮子边,靠在椅座上。狂风从破碎的挡风玻璃里吹过来,暴雨从四面八方袭来。汽油已经很少,我又冷又湿,精疲力竭,而且脑海里不时闪现出托宾强xx爱玛的情景。贝思似乎保持着奇怪的沉默,紧张今中地直盯着前面迎面而来的波浪。 终于,她好像恢复了知觉,回头看了看。她一言不发地下了坐椅,走到船的后半部。我瞥了她一眼,看到贝思跪在船尾,同时抽出了九毫米手枪。我又朝身后的海上看看,只有如墙一般的排排巨浪。当又一个巨浪把“方程式303”抛起来时,我看到身后克里斯游艇的艇桥,相距不过六十英尺,正在逼近。我当祝立断,把节气阀往回猛拉,船只剩下一点动力。贝恩听到发动机转速大减,回头瞥了一眼表示懂我的意思。她转身向着克里斯游艇瞄准目标。我们得会会这头野兽。 托宾还没有注意到双方速度上的突然变化。他还没有反应过来,克里斯游艇已经距离“方程式303”不到二十英尺,而他还没有摆好来福枪。贝思抢在他前面向着舱房窗户后面的黑影稳稳地连发数弹。我目睹着枪战,一边保持“方程式303”船头正对着波浪,一面朝后看看确信贝思没事。 托宾好像从舱里消失了,我怀疑他有没有被击中。突然就在这个时候,克里斯游艇船头的聚光灯亮了,照着“方程式303”使跪着的贝思暴露在灯光下。“该死,”贝思正在往格洛克枪里装最后一匣子弹,托宾这时又回到挡风玻璃处,双手脱离方向盘,瞄准了来福枪。 我拔出手枪,急转身,让后背抵住轮盘;一边试图瞄准托宾,他的来福枪在不到二十英尺外的地方正对着贝思。 那一瞬间,仿佛一切都凝固了——两艘快艇、贝思、托宾和我,甚至大海。 我当即开火,托宾正对着贝思的来福枪管猛然转向我,枪口火光一闪。几乎在同一时间,无人掌舵的克里斯游艇向右舷偏去,托宾的射击也就落了空。这时克里斯和“方程式303”的船尾成直角,我能看到在船舱玻璃一侧的托宾。事实上,他也正看着我,两人四目相祝。我朝船舱连击三枪,托宾一侧的窗子被击碎,再看时他已溜了。 此刻我注意到,拖在克里斯游艇后面的正是托宾船坞里那艘捕鲸船。无疑托宾想使用捕鲸船登上普拉姆岛。 这时克里斯游艇又漫无目的地上下跳动,可以肯定无人掌舵。正在我想着是否已经打中他,托宾把船头不慌不忙地调整过来,聚光灯再次照亮我们。贝恩朝灯开火,第三枪把灯打灭,火花夹杂着玻璃四处溅射。 托宾还未被挫败,他加大油门,船头逐渐接近“方程式303”的船尾。要不是贝思从口袋里抽出闪闪发亮的手枪,正好击中豪华游艇的挡风玻璃,托宾早巳猛撞我们的船。但见耀眼的白色磷光中玻璃炸成一片,克里斯游艇顿时偏离航向。我猜想托宾很快已经离开了舵位,闪到一边躲避爆炸。事实上,或许他已被烧伤,或者瞎了眼,甚至死了。 贝思大叫一声:“快走!快走!” 我已经打开节气阀,“方程式303”顿时速度大增。 我还能看到克里斯游艇艇桥上火舌乱窜。贝恩和我互相看看,还在狐疑我们是不是太幸运了。但是当我们注意到身后托宾的船时,火光似乎乎息了下来。两只船相距有四十英尺,我们又听到喇叭劈啪作响,那个小杂种又开始讲话。 “柯里!我是来找你的!还有你,母狗夫人!我要杀死你们两个!我要杀死你们!” 我对贝思说:“我想他讲的是真话。” “他怎么敢叫我母狗?” “嗯……当然是在嘲笑你。他不认识你,那他怎么会知道你是母狗呢?我是说如果你是母狗的话。” “我懂你的意思。” “那好。” “快掉转船尾。约翰,他又赶上来了。” “没问题。”我又加速,但速度太快使得船身不稳。事实上,这时我们遇上一个大浪,将船头直直地掀起来,我以为船要向后翻了。听到贝思惊叫声,以为她已被掀到甲板上。可是当船恢复原状时,她摇摇晃晃地走过甲板,没来得及站稳又从过道的楼梯口半路上掉了下去,她躺在楼梯上,我喊道:“你没事吧。” 她四肢支撑着爬上过道:“我没事……” 我立即减速,对她说:“下去休息一阵子。” 她摇摇头,坐在椅子和仪器板之间,说:“你注意海浪和航标,我看着托宾。” “好。”我想到贝思也许是对的,我应该绕行一圈从后面赶上托宾,不能再让他赶上我们。也许他正坐在干燥舒适的船舱里看不见我们,那就能向他靠拢,否则我们还得面对虎视耽既的来福枪口。 我们惟一的优势是速度,但事实证明这种天气使得我们不能完全发挥优势。 我对贝思说:“干得好,想得也周到。” 她没有回答。 “你还有多的信号弹吗?” “五颗多。” “好。” “并不好。我弄丢了信号枪。” “你不想回去找找?” “对你的玩笑我感到厌烦。” “我也是,但我们只能这样。” 于是,继续沉默,暴风雨看来又大了不少。 终于,贝思说:“我以为我死了。” 我答道:“我们不能再让他靠得那么近。” 她看看我说:“他放过我向你开了枪。” “那就是我的命,无论何时什么人只要有一颗子弹,他们就会选我作为目标。” 她正要笑,却又突然下去了。不到一分钟,她回来递给我一瓶啤酒,说:“每次干得好,你就能得到一瓶啤酒。” “我的妙方已所剩不多,你还有多少瓶啤酒?” “两瓶。” “应该没问题。” 仔细思考-下各种方案我意识到大多数都已用过。现在还剩两个港口可供选择——东方海角的渡口和普拉姆岛的小港湾。前者大概就在左边,普拉姆岛则还有两英里远。我看看油表,指针显示油量正在耗尽,但尚未指向零油点。 现在海面情况太糟,我甚至很长时间看不见海标。我知道高坐在艇桥上的托宾能看清我们和海标。我忽然想到他有雷达装置——这种船冒险时使用的雷达可以帮助他发现我们。而且他一定还有个回音测探仪,即使看不见航标也能使船行驶起来容易得多。总之,“桑德拉”和“金秋”是无法相比的。“该死。” 海浪的强度在不时地增大,浪涛不断地冲击着船头和两侧。我能感觉到“方程式303”船身在加重,其实我确信是在慢慢下沉,更多的负重使得船速减慢、耗油增多。我意识到托宾能在速度上超过我们,看来我们在这场挑战大海和与托宾的海战中要双双落贩了。 我瞥了贝思一眼,她意识到我在看她,我们四目相对。她说,“防止翻船或者沉船,我想现在告诉你我其实很喜欢你。” 我笑着答道:“我知道。”看着她我又说,“抱歉,我本该永远也不……” “闭嘴,开你的船。” 我把注意力转回到轮盘上。“方程式303”现在走得很慢,跟上来的海水都快漫上船尾了。很快我们就会身陷水中,或者发动机舱浸满水,那样托宾就会赶上我们,这次再也不能甩掉他。 贝思一直注意着托宾的动向,她当然注意到海水漫过船尾,不能不意识到船体正在下沉,速度在减慢。于是她说:“约翰,水将要把我们淹没。” 我又看看油表,目前惟一的机会只有加大油门看有什么结果,手扶节气阀,全力加速。 “方程式303”开始行动,先是慢慢的,后来增加了速度。船尾的进水少了,但来自前方浪涛的阻力更大更猛。事实上,每隔五分钟船就像撞上一堵砖墙。我以为快艇要被击破了,但玻璃钢的船身还算坚固。 贝思牢牢地坐在椅子上,随着每阵巨浪上下起伏。 让船全速前进有了效果,至少能控制佐船,防止被水淹没,可是省不了多少油。但我别无选择,尽管有较大的权衡余地,我不愿现在就沉船,而宁可让它慢慢地用光油。真是极大买卖。 但凭我自买第一辆汽车以来所有的用油经验判断,油表总是比你所剩的油量要么多要么少,我不清楚这只油表情况怎样,但会很快发现的。 贝思说:“油量怎样?”“还好。” 她尽量放低腔调说:“你想停船加油、寻求帮助吗?” “不,男子汉从不求助,我们有足够的汽油到达普拉姆岛。” 她笑了起来。 我对她说:“下去歇一会儿。” “要是我们翻船呢?” “我们太重,现在翻不了,沉船之前你会不断受到警报的。先休息一下吧。” “好的。”说着她便下去了。我从打开的手套格里取出地图,把注意力集中在它和大海上。向右我隐约看到远处闪闪发亮的频闪观测灯,应该是东方海角的灯塔。我瞥了一眼地图,如果现在向正北行驶,极可能找到东方海角的渡口,但在渡口和灯塔间会有很多礁石浅滩,通过这一地区将是一大壮举。另一种则是再行两英里的航程去找普拉姆岛的港湾。但那意昧着要进入普拉姆岛狭水道,即便在风乎浪静的时候也相当地诡谲难行。何况在这样一个接近朋风的暴风雨的天气……哎,至少是场挑战吧。 贝思从过道里上来,左右前后不停地摇晃,我抓住她伸上来的手把她拉上来。贝思递给我一板没有启封的巧克力,我说了声:“谢谢。” 她说:“下面的水有脚躁深,污水泵仍在工作。” “好,船稍感轻松一些。” “好极了,你下去休息一下,我来驾驶。” “没事,你的擦伤呢?” “没事,你的小脑怎样?” “我把它丢到岸上去了。”我一边吃着巧克力,一边向她解释我的选择。 她清楚地理解我们目前机会不多,说:“所以我们可以在东方海角触礁或在狭水道里淹死?” “对。”我敲着油表说,“我们已超过了能折回绿港的海域。” “我认为就在那儿丧失了机会。” “我想是……”我又问她,“那么,去海角还是普拉姆岛?” 她看了会地图说:“从这到东方角的航行危险太多。”她又向左边看看,“我甚至看不到往东方角的航标。即使还有些航标没有被冲垮或漂走我也不会惊讶。” 我点头道:“对……” 贝思又说:“忘记狭水道吧。除非油轮才能在暴风雨里经过那儿。”她又补充道,“我们要是还有多的油,可以一直开下去直到跟在后面的眼睛不再注意我们。”她抬头看了看又说,“我们别无选择。” 她或许说得对。汤姆和朱迪曾经告诉过我,暴风雨中试图向陆地航行的本能想法往往是错误的。海岸的航行情况是变化莫测的,突如其来的浪涛可以击碎或击翻你的船只,或者迫使船触礁。其实暴风雨中较安全的方法是只要有油就一直在外海上开下去,或者一直靠左行驶。但我们甚至都不能选择,因为有个家伙带着来福枪和雷达跟在我屁股后面。我们只有硬着头皮前进,就看上帝和老天给我们准备了什么。我说,“我们将一直保持这样的航向和速度。” 她点点头:“好吧,我们所能做的也就这些……要是——?” 我看着她,发现她正盯着船尾,我往后看看,什么也没有。 贝思说:“我看见他,我想我看见了他……”她跳到椅子上,保持住片刻的平衡之后跌到甲板上。她挣扎着站起来叫道,“他就在我们后面。” “该死,”我现在知道那个狗娘养的果真有雷达,我很高兴没有无渭地想绕过他。便对贝思说,“并不是我们的运气有多糟,他一开始就盯上我们。” 她点点头说:“无路可逃,无处藏身。” “当然无处藏身,可得试着逃跑。” 我于是全速打开节气阀,船立即加快速度。 “方程式303”艰难地在风浪中行驶着,我们谁也没有说话。我估算了一下时速约为二十海里,相当于这艘船在乎静的海面上行驶速度的三分之一,而且也不会有现在满舱的海水负重。估计克里斯游艇这种天气时速至少可达二十海里,他当然就能追上我们。事实上贝思说,“约翰,他正在逼近我们。” 我回头看看托宾船的大概轮廓,这时克里斯游艇正在约四十米开外的浪尖上。大约五分钟不到,他将能抱着来福枪相当准确地瞄准我们,面我俩的手枪委实毫无作用,除了偶然的幸运一枪。 贝思问我,“你还剩多少发子弹?” “我看看……枪筒里放了五发,……我射了四发……那么,那个警察还剩多少发子弹在——?” “这可不能开该死的玩笑!” “我想缓和一下气氛。” 我从彭罗斯小姐规矩的嘴里听到几句脏话,接着她又问我,“你能再加速摆脱目前的倒霉境况吗?” “也许可以,把下面的重物扔掉,把挡风玻璃打碎。” 她跳下去又取上来一个灭火器,用它把她的挡风玻璃打碎,然后将灭火器扔到海里。 我说,“以这个速度,我们并没有负载多少海水,水泵每时每刻都会减轻一点重量。因此我们会速度更快一些。”我补充道,“加上我们的油又快烧光了,重量也会减轻。” “我不需要上物理课。” 她脑怒了,可这总比先前见到的那样安静和顺从要好得多。当自然和人一道欺骗你时,发发怒是有好处的。 贝思又上下了几回,每次回来都要把一些东西扔到海里去,不幸的是包括冰箱里的啤酒。她成功地把一部便携电视搬上来扔到水里,还有一些衣服和鞋。我忽然想到如果我们甩掉了弗雷德里克,他或许看到这些漂在海面上的货物会断定我们已经沉船。 我们的速度于是又加快了一点,但克里斯游艇仍在紧追不舍,一个无可逃避的事实便是他将很快要放下来福枪向我们射击。我问贝恩,“你还剩多少发子弹?” “九发。” “你只有三匣子吗?” “有?你拿着只有五发子弹的该死的玩具手枪跑来跑去,一颗子弹也打不中你,你当然有胆量——”她突然蹲到椅子后面拔出手枪说:“我看到枪口闪了一下。” 我回头瞥了一眼,果然不错,无畏的该死的弗雷德里克正站在他的射击位置上。枪口又闪了一下。在暴风雨摇摆不定的船上互相射击是件容易事,但要击中什么东西则很难。因此我并不过度担心,可当两只船都在浪尖上时,托宾就有了居高临下和长枪管的优势。 贝思很聪明,并不急于开火。 我看见东方角的灯塔就在左边,比以前近多了。我意识到尽管船一直在向东开,却已被吹向北方,现在只剩下一件事,我也实实在在地做了。那就是把轮盘猛向左转,船便掉头向狭水道驶去。 贝思喊了起来,“你干什么?” “我们正在向狭水道方向行驶。” “约翰,我们会淹死在那儿。” “要么就淹死,要么让托宾逐个地把我俩当枪靶,或者让他把我们撞沉,然后一边看着我们淹死一边大笑。”我又说,“我们如果在狭水道沉船的话,也许他也会。” 她没有答话。 暴风雨从南面吹来,所以我掉转船头朝北,船速立即加快一些。不到一分钟,我能看见右前方普拉姆岛的轮廓,左前方则是东方灯塔。我把船正对灯塔和普拉姆岛海岸的中间航线,一直开进了普拉姆岛狭水道。 起先,托宾还跟在后面,随着浪涛越来越大,从两边陆地上吹来的风大得近乎超音速。托宾不见了,我猜想他已经放弃追逐,而且确信下一步他会去哪儿和干什么,希望我能再活十五分钟以证实自己的想法。 现在我们已经进入狭水道,有点靠中间。西边是东方海角,东边是普拉姆岛,南面是嘉丁纳海湾,北面则是长岛海峡。我记得史蒂文斯说过一场几百年前的腿风曾拓深了这儿的海底,这种说法可信。我是说,这就像洗衣机原理一样,所有的东西都从海床被翻了上来——沙石、海草、木头、各种破烂物和废弃物。现在也不需要我再掌什么舵;“方程式303”无异于随波逐流的一块漂浮物而已。船的侧面已经横转过几次,简单地说就是朝东西南三面旋转了几次,只有暴风驱使着我们向北进入长岛海峡,那正是我想要去的地方。 试图进入普拉姆岛港湾的念头几乎是可笑的,因为面前的情景显现出这个地方多么可怕。 贝思努力靠近我,终于挤到我旁边的椅子上,她四肢紧抱在我身上,而我正在为了逃命紧握着方向盘。此时交谈几无可能,她埋头于我的颈部,我听见她在说:“我吓坏了。” 吓坏了?我已经吓得六神无主。大概算一算,这显然是我有生以来最糟糕的经历。 “方程式303”现在摇晃得太厉害,使我完全失去了方向。有几次意识到我们简直是在空中飞行。我知道这艘在水中具有良好稳定性的快艇的确能在半空中猛然翻过来,只能靠进到船里的污水在我们被卷到最高点时使船身保持下沉。 我有过一个念头:打算一看到螺旋桨在空中转的时间比水里还多时就把船速降为零。油量运算是个长期战略,而我面临的形势却是短期的——可是,嗨,很难说。 贝思贴得更紧。要不是有淹死危险的生死关头,我会觉得这很温馨。事实上我希望身体的接触能给她一些安慰,我就有这样的感觉。她又在我的身边说:“要是沉到海里,就抱紧我。” 我点点头,想到托宾已经杀死了五个好人现在又将要另外两个人因他而死。我不能相信这个屎球真能制造这些悲惨的死亡。我能做出的解释只能是:长着小而亮的眼睛和大肚皮的矮个子都是无情和危险的人物。他们真的可以和世界相对抗,你知道吗?嗯,也许还不只是这样。 不管怎样,我们就像唾沫团子被吹过稻草堆一样地吹过狭水道。我觉得具有讽刺意义的是,正是这场凶猛的狂风使我们平安地通过这里,可能正是顺着刚进来的水流行进的。我是说,海潮的流向和暴风的方向都是急速向北的,这在一定程度上使得通常情况下狭水道的海潮和由狂风引起的变化莫测的漩涡并未出现。打个类比说,有点像卷在湍急的马桶圈中和塞在废水管里两种境况的差异。 现在我们到了长岛海峡,海浪和大风的强度都有所减弱。我加大发动机的转速,径直向东。 贝思仍在我身边,只是抱得不再那么紧。 右前方是黑乎乎的普拉姆岛灯塔,我知道如果能开到那个海岬后面,我们能少受些风吹浪打,就像先前隐蔽在避难岛后面一样。普拉姆岛没有前者高,靠向大西洋的面积大得多,可它能提供一些保护。 贝思说:“我们还活着呢?” “没错。”我补充道:“你很勇敢,非常冷静。” “我因为害怕而麻木了。” “不管怎样。”我把一只手从轮盘移开,看着她夹在我胃部的右手紧握了一下。 这样,我们上了普拉姆岛的下风方向,灯塔在我们右侧。此刻我能看到灯塔里的信号灯,像一个绿点,总是跟在我们后面。我把贝思的注意力弓i向信号灯,她说:“那是夜间监测行船的设备,史蒂文斯的手下人正注视着我们呢。” “是这样,”我赞同道:“这大概是这样的夜晚他们所能做到的安全措施。” 这时狂风被普拉姆岛挡去了一部分,海面也平静了些许。我们能听到海浪冲打着百码外的海滩。 透过瓢泼的暴雨,看见树林后面灯光闪烁,我意识到这是中心实验室大楼的安全探照灯,这说明发电机仍在工作,反过来说空气过滤器和煤气洗净器都还在运转。倘若我们能在这场暴风雨中幸免于难却在登上普拉姆岛后死于炭疽病菌,那简直太不公平。真的。 贝思松开手,从我的手部和座位间的空隙里挤了出来。她站到我旁边,伸手抓住仪器板问我:“你觉得托宾会怎样?” “我认为他会继续沿着普拉姆岛南端行驶,他相信我们死了。” “极有可能,”贝思答道,“我也这样想。” “对。除非他用无线电发射机和普拉姆岛上的某个人进行联系,面那个人又会从灯塔里的家伙得知我们还活着。” 她想了一会然后问我,“你觉得他在普拉姆岛上有同谋?” “我不知道。但我们会查出来的。” “那好……那么现在托宾往哪儿去了呢?” “只有一处他能去,就在这儿,在岛的这一边。” 她点点头:“换句话说,他正从另一个方向绕过来,我们会与他相遇的。” “嗯,我得努力避免这种情况,但如果托宾打算在抛锚后乘捕鲸船上滩的话,他一定得走下风向。” 贝思想了片刻然后问道:“我们准备上这个岛吗?” “希望如此。” “怎么上岸?” “我打算强行登滩。” 她又拿出地图说:“这片海滩周围有很多礁石和浅滩。” “那就选一个既没有礁石也没有浅滩的地方上去。” “试试吧。” 我们又向东行了十分钟。我看看油表上面标识着油已耗尽。我知道应该冲向海滩,因为如果用光了油,我们就只有任由天气摆布了,要么会被冲到海上,要么会撞到礁石上去。但我想在冲滩前至少看见托宾的船。 贝思说:“约翰,我们油快完了,你最好掉头上岸。” “等一分钟。” “我们还有一分钟时间,船距离滩岸还有一百码,现在就掉头。” “看你能不能在我们前方发现克里斯游艇。” 那只双筒望远镜的带子仍绕在她脖子上。贝思举起望远镜,朝船头眺望。她说,“没有,我看不到任何船头,掉头上岸吧。” “再过一分钟。” “现在不能等了,我们一直照你的话做,现在照我说的做吧。” “那好……”但在我开始向海岸方向掉船时,风突然小下来,一排不可思议的浓密乌云从高空压过来。更加不可思议的是,夜空就在头顶上,环绕在漩涡状浓密乌云之中,仿佛我们身在井底。我又看看星星,还以为再也看不到了。 贝思说:“探照灯不在注视我们。” 风平息了许多,海浪依旧很大。星光从乌云合拢的圆洞中透射下来,我们能看到海滩和海面。 贝思说:“冲上去,约翰,你得不到第二次机会。” 她是对的,我能看着突如其来的阵阵波浪进行测算,也能看到突出水面的礁石和沙洲浪,后者预示着浅滩和沙洲。 “走!”“再等一会。我实在想看看那个杂种在哪儿上岸,我不想在岛上找不到他。” “约翰,你没油了。” “有的是油。快找克里斯游艇。” 贝思看上去顺从了我的愚蠢,又举起双筒望远镜察看着地乎线。像是过了半小时,实际大概只有一两分钟,她指着前方叫出来:“在那里!”她递绘我望远镜。 我看到在黑暗的雨夜里,准确地说,在黑暗地平线地映树下,有一个形状类似于克里斯游艇艇枪的东西,也可能是一堆礁石。 当我们又向前靠近一些时,我知道肯定是克里斯游艇,相对来说静止不动,说明托宾至少在船头和船尾抛了两个描。我把双目镜递给贝思,“好,我们这就走。拿着望远镜注意礁石和其它东西。” 贝思走到她的座位上向前靠着,双手紧抓没有玻璃的风屏框架。她不管什么时候跑动,我都能从她脸上的表情知道她伤口正疼着。 我把“方程式303”向右舷转了九十度,船头直指远处的海滩。波浪开始冲击船尾,我又给发动机加油,大约需要一分多钟的油量。 海滩越来越近,也越来越明显。冲击着沙洲的波浪大得吓人。我们越靠近海滩,海浪的声音就越大。贝思喊道:“沙洲就在前面。” 我知道自己能及时掉头,所以全速前进,船从沙洲上猛冲过右。 海滩现在不到五十码远,我想我们其实还有机会。这时“方程式303”猛烈地撞上了什么东西,我听到玻璃船壳清楚明白的破裂声。瞬间里船升出水面,接着又砰地一声落了下来。 我瞥了贝思一眼,看到她还死抓着屏风不放。 这时船显得很迟钝,我想像得出水正从破碎的船壳处涌进来。发动机即使在全速运转看上去也很费劲。涌进来的海浪正把我们推向海滩,可现在回头浪又把我们冲了回来。如果船有前进速度的话,也很缓慢,与此同时,船已装满了水。事实上我看到水已溅到过道的最底部的台阶上。 贝思喊了起来:“我们动不了啦!让我们游到岸上去吧。” “不,呆在船上!等待最合适的海浪!” 于是我们继续等待,注视着船只离海岸线接近一些后又退回大约六圈浪花。我朝后面注视着浪涛的形成情况。终于,看到一个巨浪正在船后形成,我将近乎淹没的“方程式303”推到空挡。船向后摆了一下,正好迎上浪头。我叫道:“趴下身子,抓紧。” 贝思蹲下来,紧靠着椅座。 大浪把我们像悬在浪尖上的冲浪板一样用力推向前,九百磅重的“方程式303”装着成千磅的海水成了陷在狂暴河流中的一只芦苇篮子。我本指望是一次两栖式登陆,但看来将是一次空降。 当我们驾船向海滩猛冲过去的时候,我意识到应该关掉发动机,以防万一在登陆成功之后残余的汽油可能会引爆“方程式303”,而且两片螺旋桨也可能会削掉我们的头。我大喊:“抓牢。” “不要胡扯!”她答道。 我们首先从船头摔到海浪冲刷过的海滩,“方程式303”翻到了一边。在另一个浪头袭来前我们很快从船里跳出去。我发现一块光秃秃的岩石,便用手臂钩任它,另一只手则抓住贝恩的手腕。海浪不断地袭来又退去,我们站起来拼命地往高地上飞奔,贝思边跑边用手捂着伤口。 我们来到一块腐蚀了的陡崖前,开始攀缘而上,湿的沙石、泥土和铁氧化物纷纷成团地下落。贝思说:“欢迎前来普拉姆岛。” “谢谢。”不知怎么地就这样上到陡崖顶端,一下子瘫在地上。我们在草地上躺了足有一分钟。然后我坐起身望望海滩,“方程式303”翻倒在那儿,我能看到船体裂开的白色洞口。这时船又滚了一圈,被回流的海浪卷回到海上,荡漾了一会儿之后又翻了,接着一个海浪将它重新冲到滩上。我对贝思说:“我不愿再上那条船了。” 她答道:“我也一样,而且也不想待在这个岛上。” “出了龙潭,”我说,“又进虎穴。” “你又在折磨我。”她答道。 “我有个关于t恤衫的主意,”我建议道,“我在普拉姆岛上染过病毒,听懂了吗?” “你能把嘴闭上大约五分钟吗?” “没问题。” 事实上,经历了几小时的风声、雨声和机器轰鸣声之后,我乐意现在相对的宁静。我其实能听到自己心脏的跳动声,血液冲击着我的耳朵,肺部也在喘息不定。还能听到脑子里一个小声音在说话:“小心带着来福长枪的矮子。” 第35节 我们坐在草上,稍许恢复了一下,呼吸也均匀了。我又湿又累又饿,不仅受了伤,而且肺部受了刺激非常疼痛。我已经把船上穿的鞋弄丢了,注意到贝思也是赤着脚。幸运的是,我们还活着,手枪还在肩挎的枪套里。我取下轮子确信最后一发子弹处在待发状态。贝思拍了拍口袋说:“好了……我的也在。” 我们仍然身穿雨衣和救生衣,但我注意到贝思丢掉了挂在脖子上的双筒望远镜。 我们观察着大海,黑压压的乌云在风暴眼的周围形成了奇特的漩涡。天仍在下雨,但不是瓢泼大雨。当你已通体透湿时,一点小雨算不了什么。我担心如果坐得太久体温会变得过低。 我看看贝思问道:“你额头上的伤口怎样?” “没事。”她又说,“已经在海水里浸泡过了。” “好。那你的枪伤呢?” “约翰,简直好极了。” “你所有其它的撞伤和碰伤呢?” “都感觉很不错。” 听得出她声音里夹杂着一丝嘲讽,我站起来身体摇晃几下。 贝思问我:“你没事吧?” “我还好。”她拉着我递过去的手也站起来。“嗯,”我说,话里夹杂些陈词滥调,“我们现在出了虎穴,却没有走出森林。” 她严肃地对我说:“我相信汤姆和朱迪夫妇将会为你的航海技术感到骄傲。” 我没有回答。还有一句没有讲出来的话,大概是,“爱玛会对你为她所做的一切感到高兴和满意。” 贝思又说:“我想我们应该回头向狭水道方向找到中心实验室。” 我没有回答。 她接着说:“我们不能错过探照灯,要找到普拉姆岛安全部队帮助我们,我将给办公室打个电话或者无线电通话。” 我仍然没有作答。 她看看我:“约翰?” 我说:“跑这么远我不是来向保罗-史蒂文斯求助的。” “约翰,我们境况并不好,只有不到五发子弹,鞋也没有了。是通知警察的时候了。” “想去你就去中心实验室吧,我去找托宾。”我转身沿着陡崖向东,朝着托宾先前把船停在海滩上半英里的地方走去。 贝思没有在后面叫佐我,但过了一会她又走到我身边。我们在无语中前进,都穿着救生衣,一部分为了保暖,还有一部分我猜是因为你从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得回到海里去。 树木正好伸长到腐蚀的悬崖上,下层灌木很浓密,我们赤脚小心翼翼地走在上面,很不好受。 风暴眼上的风很平静,空气则是凝滞的。我能听到鸟儿的碉瞅。这儿的气压极低,尽管我对气压并不敏感,但我感觉有些急躁,也许是有点胡思乱想。事实上我甚至有点恼怒和杀气腾腾了。 贝思压低声调有点隐秘地问我:“你有计划吗?” “当然。” “约翰,是什么?” “停下来放松一下。” “伟大的计划。” “那好。”月光从烟状乌云中透射下来,我们能看到前方十英尺远。尽管如此,由于岩石的风化腐蚀,沿着陡崖行走有点危险难测。所以我们插到岛里,找到保罗-史蒂文斯的巡逻车通常开往普拉姆岛东部的砾石路。这条窄路塞满了连根拔起的树木和掉下来的大树枝,我们也就不必担心巡逻摩托车会来惊动我们。 我们在一个倒下来的树干上歇息下来,我能看到自己呼到潮湿空气中的白雾。我脱掉救生衣、雨衣,接着是枪套和马球杉。我把它撕成两片裹在贝思脚上。又对她说,“我要脱掉裤衩,不要偷窥。” “我不偷看,凝视你不介意吧?” 我脱掉潮湿的紧身裤,接着是短裤,又把它撕成两半。 贝思说:“做拳击手吗?我当你是一名赛马骑师。” 彭罗斯女士不知为什么看上去情绪幽默,我猜是受伤之后幸存下来引发的异常兴奋症。我把衬衫绕在自己两只脚上。 贝思说:“我愿意捐献内裤,可太湿了。我在船上换下来后不想再穿回去了,你要我的衬衫吗?” “不要,谢谢。这样就可以了。”我又穿上裤子,把枪套挎到赤棵的皮肤上,外面穿上雨衣和救生衣。现在我感觉好冷,开始发抖。 我们又查看了一下贝思的弹伤,除了渗出一点血,似乎没有大碍。 我们继续沿着泥路向前走,天空又暗了下来。我知道风眼正在北移,很快我们就处在风暴南部边缘,强度将和前锋一样猛烈。我对贝思低语道,“托宾大概就在附近抛了锚。从此刻开始得小心保持安静。” 她点点头,我们一块向北,离开砾石道,穿过树林向陡崖边缘折回去。果然不错,离岸约五十码处停着克里斯游艇,在汹涌的波浪之上紧紧地拉着托宾前后放置的两条锚缆。在微弱的灯光下能看到下面海滩上的捕鲸船,我们知道托宾已经上岸。事实上,从捕鲸船有根绳子一直牵到陡崖上,系绳的那棵树就在我们刚才蹲伏的地方附近。 我们呆在那儿没有动,仔细监听和凝视着黑暗中的动静。我确信托宾已经跑到岛里面去了,便对贝思低声道:“他去找宝藏了。” 她点点头,说:“我们不能跟踪他,所以在这儿等他回来。”她又说,“那时我会逮捕他。” “善良的双鞋小姐。” “你这是什么意思?” “彭罗斯女士,我是说,人们不会只是逮捕一个三次企图杀死你的人。” “你不能蓄意杀死他。” “不信打赌!” “约翰,我冒着生命危险在船上帮助你,现在你欠我一条命。”她补充道:“我仍然负责这个案子,我是警察,就按我说的做吧。” 对!我已经打定的主意我看不出有什么理由还去争论。 贝思建议我们解开绳子,让波浪把捕鲸船冲走,从而切断托宾的退路。我指出如果托宾从海滩下面上来时看到捕鲸船不见了,他会惊慌失措的。我对贝思说:“待在这儿,掩护我。” 我抓紧绳子,从十五英尺高处下到捕鲸船上,海滩上满是礁石。在船尾我找到一个塑料板条箱,捕鲸船还在托宾的船坞时我曾见过它。里面零碎的东西很多,但没有那只呼号喇叭。托宾很可能知道我已经识破他,所以他要把这些有问题的小玩意都扔掉,无论如何,他不想面对十二人组成的陪审团。 不管怎样,我找到一把钳子,又把连接螺旋桨和驱动轴的剪床栓拔掉。我发现箱子里还有些多余的钉栓,把它们装到腰包里,又从箱子里拿了一个用于刮鱼鳞和剥鱼皮用的小刀。找了找手电筒,可是小船的甲板上没有。 我拽着绳子把自己往悬崖上送,内裤包扎的双脚陷进松软的陡崖。贝思从顶上伸出手把我拉了上去。 我说:“我把螺旋桨上的剪床接取来了。” 她点点头:“好。你留下了吗?万一我们以后需要。” “在,我吞下去了。看我显得多愚蠢?” “你不是显得愚蠢,你在做蠢事。” “这是我策略的一部分。”我把轴栓递给她,留下了刀子。 令我惊讶的是,贝思说:“听着,我对刚才所说的一些不好听的话向你道歉,我有点疲劳和紧张。” “不要想那些。” “我感觉冷,我们能否……挤在一起?” “抱在一起?” “是挤在一起取暖,这样可以保存体能。” “对,我在哪儿读过这种说法。那好……” 于是,我们挤成一团,或者说抱成一团,有一点尴尬。我坐在一根倒在地上的树干底部,贝恩则跨坐在我的膝部,双臂紧抱着我,脸埋在我的胸口。这样的确能暖和些许,事实上在当前情况下一点也没有肉欲的感觉,只是单纯的人体接触、团队合作和生存。我们已经一块经历了许多风雨,现在快要结束了。我俩都已意识到从爱玛死后彼此的关系发生了某些变化。 总之,这很像鲁滨逊或者金银岛之类的传奇。我猜想我有点喜欢这种生活,因为所有年龄的孩子都喜欢和周围的人与自然相较量。可是我明显感到贝思-彭罗斯并不是在分享我的孩子气的狂热。女人倾向于多一些实际,少一些惹人注目的夸张表演的可能。而且我认为追追杀杀并不怎么吸引女性,可眼下我们所做的一切就是追踪和杀人。 我们就这样相拥了片刻,聆听着风声雨声。我一边注视着克里斯游艇在浪头上时而转动,时而摇摆,紧拉着锚缆绳,一边留神下面的海滩,听着丛林里有没有脚步声。 大约十分钟过后,我们终于互相分开。我站起来活动了一下关节,却感到另一处关节意料不到的麻木。 我对贝思说:“我感觉好多了。” 她坐在倒地的树基上,双手环绕着聚拢起来的膝部,对我的话没有反应。 我说:“我正在想如果我是托宾应该怎么办?” “至少他得有办法。” “对。试想他去岛内掩埋宝藏的地方,对吗?” “为什么一定在岛内?不能沿着海滩走吗?” “宝藏可能最先在海滩边上发掘出来,也许就在某一个这样的陡崖上发现的——也许这些就是‘奇德陡崖’——但戈登夫妇很可能已将掠夺的财宝从发掘出来的洞穴里转移走了,因为那种洞很易倒塌,到时又得重新挖掘,对吧?” “很可能。” “我认为戈登夫妇已把财宝藏到特瑞要塞里面或者附近某个地方,也许在我们上次见过的迷宫似的军事据点里。” “有可能。” “那么,假设托宾知道财宝在哪儿,他必须现在就运出来,经过树林回到这里,根据财宝重量需要大概两三回。对吧?” “有可能。” “所以,如果我是托宾,我会把宝物带回这里,然后把宝物放到捕鲸船上。我不会在这种天气乘捕鲸船又回到克里斯游艇上去,或者试图在这样大的浪涛里把宝物转移到游艇上去。是不是这样?” “说得对。” “因此,他打算待在捕鲸船上等到风雨过去,但他又想在黎明时分之前趁直升飞机和巡逻艇还未出来巡视之际动身离开,对不对?” “也对,因此呢?” “因此,我们应该跟踪在托宾后面,在他重新挖掘财宝时立即扑向他。对吧?” “对——不,不对。我跟不上你的推理过程。” “是复杂,可又符合逻辑。” “约翰,你简直在胡说。逻辑说,我们应该待在这里,无论怎样托宾都会回来,我们正好等到他。” “你可以等他。我决定去追踪那个狗杂种。” “你不能。他装备比你好,我不会把自己的枪给你。” 我们相互对视,我说:“我要找到他,你得待在这里,如果我不在的时候托宾出现的话——” “那时他很可能已杀死了你。约翰,在这儿等吧,这里安全系数大。”她又说,“理智些吧。” 我没理会这些话,跪到贝思身边,拿起她的手说:“下到捕鲸船上去,那样,如果他沿着海滩走或者从绳子下来时你可以看见他。注意瞄准下面的那片礁石,等他离你很近而且你能在黑暗中看清他时,用第一发子弹打中他的身体中部,然后很快靠近他向他头部开一枪。懂吗?” 她足有几秒钟没有答话,然后点点头。她笑着说:“那时我会说,‘不许动,警察!’” “对,你学得很快。” 贝思独出九毫米的手枪递给我说:“他回到这里时我只须一枪。拿着这个,还有十四发在里面,把你的给我。” 我笑道:“这种公制设计的手枪叫我糊涂,还是用我真正美国造点三八口径的六响手枪。” “现在只剩五响了。” “对,我得记着这点。” “我能说服你不去吗?” “不能。” 此刻,我们或许需要一个匆匆的吻别,可是我想彼此都没有这种情绪,只是用劲握了一下对方的手。我站起身,向树林里走去,逐渐远离贝思和大风呼啸着的陡崖。 不到五分钟,我又来到砾石路上。好了,现在我就是托宾,我可能要有一个指南针,但不管有没有我都聪明地知道应该在这些树木中选择性地做个刮痕的记号,以便告诉自己在这条路上相对于海滩登陆点的方位。 我朝四周看看,果然发现一条白色长带系在相距大约十英尺的两棵树上。我认定这是托宾指南针的航向。尽管我没有指南针,也没有帝国大厦作指引,但看上去托宾是朝靠近正南方向下去的。 我从树中间找出一条路,努力保持航向的原状。 说实话,要不是我很幸运,并且发现了这个代表托宾方向的记号,我可能已经转身回到贝思那里了。可我有一种感觉——几乎是一种自信——有什么东西一直在推拉着我向托宾和奇德上校的藏宝地前进。我仿佛清楚地看见我和托宾还有那批财宝在一起,我们的周围全是死去的人——汤姆和未迪、墨菲夫妇和爱玛,还有奇德本人。 地势在上升,我也意识到自己正在一片开阔地的边缘。另一侧,在黑色地平线的映衬下我能认出是两幢小建筑。我知道那就是废弃了的特瑞要塞。 我在周围找了找标记,又发现一节绳子悬在树上,这是托宾从树林里出来的地方,也将是回来时进树林的路。显然,我脑子里惯有的导航系统运转良好。如果我现在是一只候鸟一直向南,一定能准确飞抵佛罗里达。 不必惊讶,托宾正在向特瑞要塞迸发,实际上普拉姆岛上所有路径都在那儿会合,而且在废弃的建筑群及附近的军事燃料库里可以找到数百个绝佳的藏身之处。 我知道如果等在这儿的话,在他回来时能够伏击他。可我现在宁愿做个潜步追踪猎物的猎手,也不想当个耐心的伏击手。 又过了几分钟,我想确信是否有人端着来福枪正在远处空地边等着我出现。从大多数战争片判断我知道不应该穿越空地——应该迂回前进。可我如果那样,要么会丢掉托宾,要么就会使自己迷路。我必须走他已经走过的路。雨现在越下越大,风速也正在上升,真是惨极了。我回过头,张开嘴,让雨水顺着脸庞流进喉咙,这样感觉好多了。 我走进空地,继续向南走。脚上的布衣服已被撕破,双脚不仅疼痛而且在流血。我不断提醒自己要比健步如飞的托宾坚强得多,而且现在我所需的只是一颗子弹和一把刀。 我走近开阔地的尽头,看到一条窄窄的林间小路将开阔地和广阔的特瑞要塞分开。我没有办法知道托宾往哪去了,现在不会再有路标,因为大楼现在就是他的路标。我能做的就是继续前进。 我曲曲折折地从一个楼房转向另一个楼房,寻找托宾的任何踪迹。过了大约十分钟,我发现眼前是过去的总部大楼,意识到自己已经失去了托宾的踪迹。他可以从这儿去任何方向——向南到外围的海滩,向西到主大楼,或者向东上到猪排骨状的山坡。或许他可以伏在什么地方等着我走得更近些,甚至有可能无意之中和他错过去,就像在海上一样让他绕到我后面,那就不妙了。 我决定检查一下要塞里的其它建筑,于是低头弯腰,开始向教堂跑去。突然,我听到一声枪响,一下子扑倒在地。我一动不动,又是一声枪响,但都是零星的经过消音的枪声。没有清脆的声响,更没有任何东西从我头上呼啸而过,原来并不是对着我开的。 我全速冲到教堂挡板的一侧,朝枪响的方向望去,能看到50码开外的消防站,我忽然想到有人在那里开的枪,所以加上消音器。 我开始向消防站靠近,可是当头顶上的大门开始打开时又很快趴到地上。那门好像是左右摇晃着慢慢上去的,仿佛有人正拉着滑轮上的绳子打开它。我注意到这儿电力业已中断。可我看到楼上的窗户里有微弱的灯光——蜡烛或者是煤油灯。 还没等我决定下一步做什么时,不知怎么见一辆没有开车灯的大型消防车从车库里开出来,转弯上了公路,向东朝着岛屿狭窄的骨架地段开去,那儿是早已荒废的军火库。 消防车底盘很高,容易超越路上排排倒地的树木,不久就消失在黑暗中。 我赤脚以最快的速度跑向消防站,拔出左轮手枪,从敞开的车库门口冲进去,我能辨认出车库里有三辆消防卡车。 在雨里待了这么久,这里的干燥让我顿时足足有10秒钟不适应,但很快恢复过来。 当我的双眼习惯黑暗的环境后,我看到车库后面有根消防枝,楼上宿舍里的灯光从天花板的洞隙里渗透下来。消防技的左边是宽阔的楼梯,我举着手枪踏在上面,楼板吱吱嘎嘎地响。我知道不会有危险,也猜到将要看到的一切。 楼梯上去就是消防宿舍。里面点着煤油灯。借着灯光,我看到两个消防队员倒在床位上,不用近前观看就知道已经死了,这使得被托宾杀死的人上升到七个。我们绝对不必用老一套方法来算这些账。 鞋和袜子都放在每张床位的旁边,我坐在一张凳子上穿上一双厚袜子和一双电镀了的橡皮靴,正好合脚。墙的一面放了些上锁的小橱柜,另一面则是挂着雨衣和汗衫的钩子。我并不迷信,尽可能多地穿上了其中一个死人的衣服。 消防站宿舍的后面是个和船上类似的小厨房,柜台上有盒巧克力坚果,我拿一颗尝了尝。 我走下楼梯来到消防站前面的东西向大路上,接着向东沿着消防车的印迹上到地势上升的铺设的公路。残枝断柳挡在路上,消防车刚刚从上面驶了过去。 又走了约半英里,即使在黑夜里,我也能回忆起上次乘坐史蒂文斯的观光车经过的路线。雨瓢泼直下,风又不断地将树枝刮断。我不时地能听到像是来福枪的劈啪声,使我的心抨抨直跳,但这声音其实是枝叉从树上啪地一下断落下来时和树干碰撞发出来的。 铺设好的公路上水流泪泪,沿路的排水渠已有污水四处漫溢,我逆流上山,在滑下来的泥团和掉下来的树枝中间穿行。这肯定比我公寓门前的烂泥地更糟。自然真是令人敬畏,有时简直是要命。 不管怎样,我对前方并不加注意,因为当我抬头看时消防车就停在前面不过十五英里距离。我突然停止脚步,抽出手枪,单膝跪下。雨中我看到一棵大树倒在地上堵住车子去路。 消防车占据了狭窄路道的大部,我从左边侧身挤过去,从污水沟里漫出来的水齐膝深。我走到司机一边的车门口朝里偷看一眼,驾驶室里没有人。 我想使驾驶失灵,但是驾驶室的门被锁死,发动机罩也从里面锁上了。真该死!我爬到高高的底盘下面,独出刀子。我对汽车机械懂得不多,会撕扯衣服的杰克对汽车修理并不怎么会。我只好割破几个管子,结果流出来的是水。我另外切断几根电线,在一定程度上可以说破坏了发动机。于是我从下面爬了出来,上了公路继续前进。 此时我来到军事堡垒的中部,到处是大块的混凝土、石头和砖砌的废墟,上面长满了藤蔓和灌木丛,看上去很像我曾经在康昆城外热带雨林中见过的玛雅遗迹。事实上,那时我正在度蜜月,可现在不是,哪个也算不上我的真正蜜月。 虽然能见到左右两边有狭路和混凝土建的斜坡及阶梯,我仍然坚持走大路。显然托宾可能从这些路径中的任一条进入军事据点!我意识到很可能已找不到他的踪迹,便停下脚步,在与路紧邻的混凝土墙边蹲下来。我正打算回转,这时又听到远处有响声。我一边继续倾听,一边努力平息自己的沉重呼吸。接着又听到尖锐、鸣鸣的叫声,终于听出这是警报声。声音从很远处传来,在风雨中很难听到。方向是西面,先是长而尖利的声音,跟着一声短的汽笛声,然后又是长的声音。显然是个警报,很可能是从主大楼的电子喇叭里传来的。 还是孩子的时候,我已能辨认空袭警报,现在肯定不是。这既不是火警,也不是消防车或者警车的警报,也不会是辐射泄露的警报声,这些我曾经在警察训练的电影听到过。这样,随着声音的逐渐消失,一半因为我并不真笨,我知道——尽管以前我从未听过这种警报——我听到的乃是生物病菌泄露的警报。主耶酥啊—— 这时岛上的供电已经中断,主大楼附近的备用发动机一定业已熄灭,而阴电气流泵和电子空气过滤器都已停转。圣母玛丽亚—— 一个用电池供电的大型警报器此刻正在什么地方发布着坏消息,岛上所有值勤人员必须穿上反生物病毒的装备,等着警报过去。我没有这种装备,见鬼,我甚至连内裤都没有……圣父在上,阿门。 因为我知道该怎么做,所以并没有慌乱。这就像上学的时候,在一片空袭警报的哀号中,假想着苏联的导弹正在向弗奥拉鲁高地飞速奔来,我们要很快钻进防空洞。 嗯,也许事情并没有那么糟。风由南向北一阵劲吹……不对7其实,风暴正在向北部运动,而大风是逆时针方向的,这样可以想见大风会把西南角的中心实验室散发出的任何东西吹到岛的东边。“真该死。” 我蹲在雨中,思考着各次凶杀案的前前后后,想到风雨中九死一生的历程以及在所有致命的愚蠢、无聊的自负、贪婪和欺骗一起上场之后,残酷的死神闯了进来,开始清扫战场,“噗嗤,”就像这样。 我心里清楚,如果发动机突然坏掉,那么整个实验室里面的东西都会向外泄露。“我知道这一点!我知道这事会发生!”可是为什么偏偏在今天?偏偏在我来这个白痴岛的第二天? 不管怎样,我决定拼命地往回跑,到海滩那找到贝思,上到捕鲸船上,再驾驶克里斯游艇掉头离开普拉姆岛,那是最好不过的。至少我们会有机会活下来,可以让死神替我照顾托宾。 另一个想法又闪过脑际,但并不太妙——要是贝思听出警报声,乘坐捕鲸船跑到克里斯游艇上,然后驾船离开了呢?我琢磨了一会儿,认定能在风暴中和我一块跳到小船上的这个女人决不会现在丢下我不顾。可是……瘟疫有着比波涛汹涌的大海更为可怕的地方。 当我下坡向消防车跑去时,得出一些结论:首先我已经跑开太远;其次我不想看到贝思的决定;再者我得找到并杀死托宾。还有一点,我无论怎样都是个死人。我突然之间羞愧于自己的惊慌失措,于是回头走向要塞,去碰碰运气。警报继续在呼啸。 接近路的顶坡时,我看到一柬光亮——其实是一束射线在我右边扫过地平线,一闪即逝。 我搜索了路四周,发现一条狭窄的砖路,通往植物园。看得出最近有人走过这里,我奋力穿过丛生的灌木和掉在地上的树枝,最终来到一处地势下沉的庭院。穿过周围混凝土墙上的铁门可以到达地下弹药库。从那可以看到四周群山环绕,山顶有混凝士浇铸的军事炮台。我意识到上次访问这里曾站在炮台上面俯视过这个院子。 我还是蹲在灌木丛中,从大面积的混凝土裂口处向里注视了半天,没有任何动静,也没见亮灯。 我拔出左轮手枪,小心靠近院子,然后沿着逆时针方向做圆周运动,始终背对着长满苔藓的混凝土墙。 我走到第一个双层大铁门,门是关着的,但从铰链可以看出门是向外开的,而且从前面的瓦砾碎石看得出最近门没开过。 我继续绕着院子转圈子,意识到如果有人从护墙上俯看这里,我便成了只极易打中的鸭子,一只死鸭子,甚至是一只煮熟了的。第二处铁门和第一个一样——老而生锈的铁门显然都有几十年没有打开了。 但第三面也就是庭院南面墙上的一个双重门微微半开,地上的碎石被开门时扫到了一边。我朝四英寸宽的开口向里看,可是什么也没有听到或看到。 我又把门向怀里拉开几英寸,铰链嘎嘎作响,真该死。我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仔细听了听,只有风声雨声和远处尖利的警报声,正在告诉每个人不可想像的事已经发生。 我深吸一口气从门口溜了进去。 足足有一分钟时间我站着没有动,想摸清这是个什么地方。和消防站一样,在这里可以得到避雨的待遇,可也知道这将是受到的最后的待遇。 这个地方很潮湿,好似从未进过阳光。 我向左悄悄跨了两大步,碰到了墙,身体感觉到混凝士墙面的起伏。我向对面跨了四步又碰到墙壁。我设想自己在一个地道里面,就像第一次旅行时我们在这儿见到的可以通往罗斯威尔外侨区或者纳粹实验室的那条地道。 可我没有时间去纳粹实验室,也对外侨区不感兴趣,只需要决定托宾是否已跑到这里。如果是这样的话,他来取宝藏吗?还是已经发现我想引我人圈套呢?只要他在这儿,我对他于什么都无所谓。 前面看不到电筒光,如同在地下室里一片黑暗。肉眼不可能适应这种黑暗,所以如果托宾在这儿,他得打开电筒向我开枪。可如果他那样做,我便会向他的电筒光径直开枪,这种情况下不会有第二枪。 我穿着救生衣向前走,雨衣和橡皮靴咯吱作响。肩挎时髦的皮枪套,牛仔裤下面没穿内裤。皮带上插着一把制革短刀,脚上穿着死人的羊毛袜,就这样我在漆黑的沟道里尽量往高处走,以避免碎石、瓦砾之类的东西。我想到了老鼠、蝙蝠、甲虫和蛇,但又把这些念头赶出脑海。这些东西对我都不是问题,真正问题乃是后面紧跑而来的空气中的炭疽病菌和前面黑暗之中的那个神经病。 万福玛利亚……其实,我总是很虞诚信教的,只是没事时想到和谈得不多而已。我是说,当我躺在阴沟里流血快死时,并不是因为有危险才呼唤上帝的。只是那一时刻没有其它事可做,正是最合适祈祷的时候……圣母…… 这时右脚突然踩上什么滑腻的东西,险些失去平衡。我赶紧蹲下身,在脚的周围摸了摸。接触到一块冷冰冰的金属块,想把它移开,却纹丝不动。顺手摸过去才发觉是根埋在混凝土地板下的铁轨。这才记起史蒂文斯介绍过岛上曾有过一条短距离铁轨,用来把弹药从港湾里的船上运到军事炮台。显然,这是条通向弹药仓库的铁道沟。 我继续前进,脚一直碰着铁轨。几分钟后,我感觉到铁轨转向右边,又接触到什么粗糙的东西。我跪下来又摸了摸,这里有个岔道,铁轨分开来一左一右。就在思考托宾和我同时向终点靠近时,我看到路上有把该死的叉子。我依旧跪在地上注视两个方向的黑暗深处,可什么也看不到,听不见。我猛然想到,如果托宾认为只有他一个人,他一定会打开电筒,至少应该大踏步重重地向前走。 因为看不到也听不见他,我做出一个了不起的推断,那就是托宾知道并非就他一人在这里。或许他只是在前面离我太远,也可能他根本不在这里……为我们这些有罪的人祈祷吧…… 我站起来沿着铁轨向右走去,地道里水滴声越来越大,但空气好多了。 几分钟之后,我意识到已走到尽头,到了一个更大的地方——弹药库。事实上,我的双眼正盯着上面,能看到头顶的一小块黑色天空。雨从洞口落到地板上,我还能辨认出搭到洞口的一种脚手架似的装置,随即意识到那就是将炮弹提升到炮台上去的弹药升降机。那么,这里该是尽头了,我知道托宾在这里,而且他正在等我……我们得死了,阿门 第36节 托宾似乎并不急于露面,我一边听着雨滴的声音一边等待着。过了一会,我几乎以为就我一个人,但仍然感觉到屋里还有一个人,一个恶人的存在。的确如此。 我非常缓慢地将右手移到腰际,抽出那把制革短刀。 托宾当然知道这就是我,我也知道那就是他,而且是他领我来到这儿,打算让我葬身于此。 他也知道只要他挪动一下位置、发出一点声响,或者按一下手电筒,我都会开枪。而且也懂得黑暗中他的第一枪顶好是最准的一枪。因此我们都站着没动,如同猫和老鼠。只要你愿意,每个人都在想找出谁是猫。 这个小刺头有着钢铁般的意志,我也行。我打算必须的话就在这儿站上一星期,他也会一样。听着外面的风雨声,我避免向上面天花板的开口处仰视,那样会毁了我已经习惯了的夜视能力。 我站在潮湿和呈洞穴状的房间里,任凭袜底的寒意阵阵袭来。我裸露的双臂以及胸膛和后背也承受着刺骨的寒冷。一阵咳嗽就要袭来,我使劲憋了下去。 又过了大约五分钟,也许多一些。托宾现在一定怀疑我是否会悄悄退出去。我正处在托宾和我身后的地道出口之间。所以如果他失去冷静我怀疑他可能想从这边冲出去。 终于,托宾眨了一下眼睛,这是个比方。他向远处墙上扔了块混凝士之类的东西,响声在广阔的弹药库间回荡,这一招把我吓了一跳,但还不足以让我拔出手枪。弗雷德里克,你玩这愚蠢的诡计。 这样我们在黑暗中彼此对峙,我努力想透过黑暗听到他的呼吸声,嗅到他的恐惧。我想我看到他眼里闪烁的光亮,或许是屋顶缺口微弱的光线反射在钢材上的光亮。光亮是从我的左边发出的,可黑暗中无法判断距离。 我意识到自己的刀也可能会反光,所以向左移了移,避免头顶上方暗淡的光源。 我又试着去看刚才的光亮,但已不见了。如果我再看到它一次,我想我一定会冲上去,用力戳、砍、挡、刺一番,直到真正刺进他的骨肉。我得继续等待。 可我越是盯着自己认定的发光体看,自己的眼睛就越是不听使唤。我看见这些近似磷光的斑点在自己的眼前跳动,接着转换形式变成了张着嘴巴的头颅。哇,简直是在谈暗示的威力。 现在很难平静地呼吸,因此如果没有头顶上的风声和水声,托宾肯定已经听见我,我也能听见他。这时又一阵咳嗽袭来,我还是努力压了下去。 我们都在等待,估计他知道我是孤身一人,而且他知道我至少有一支手枪。我确信他有一只枪,但不是那支杀害汤姆和未迪的点四五口径式手枪。如果他带着一支来福枪,那么当他意识到约翰-柯里跟踪而来时,他肯定很想在空地里选择安全的距离将我射杀掉。无论如何,来福枪在这里并不比手枪强,可我没有想到他竟有支猎枪。 猎枪射击的轰鸣声在这间封闭的屋子里简直震耳欲聋,我几乎大吃一惊。可我一旦意识到自己没有被打中,大脑一旦记住了爆炸的方向——大约在右边十英尺外——在托宾还没来得及准备开第一枪时,我就朝看到的枪口闪光的地方射出了最后一颗子弹。 我丢掉手枪,向前冲去,盲目的戳刺一通,却没有碰到任何东西,也没有绊到地板上的尸体。很快刀子刮到了墙壁,我站在那儿顿时呆若木鸡。 这时一个声音在我身后响起:“我猜你只留下一颗子弹。” 我当然没有回答。 那声音又说:“回答我。” 我回头慢慢转向说话的托宾。 他说:“我想我听到你把枪丢在了地板上。” 我意识到他每次都是边说边走,真聪明。 他又说:“借着头顶上洞口的光亮我能看见你。”现在我注意到刚才扑向猎枪响声使自己暴露在暗淡的光线之下。 托宾仍然边走边说:“如果你还这样畏畏缩缩,我就杀死你。” 我不懂他为什么没有开枪,但我知道他有自己的打算。抓住这个机会,我立即从墙边离开,骂了声:“弗雷德里克,滚你的。” 突然一阵光亮罩在我身上,我意识到他在我周围来回移动,现在正用电简照住我。托宾说:“不许动,否则我要开枪了。不许动!” 我只好站在那里,背对托宾。他一边用电筒光照着我,一边将一支看不到口径的猎枪顶住我的屁股。我让刀子紧靠身体,防止他看到,但托宾又说:“将双手举过头。” 我让刀子滑人腰带,双手举头,仍然背对他。 他说:“我要你回答几个问题。” “然后就放掉我。对吗?” 他笑道:“不,柯里先生。你就要死,但先得回答我的问题。” “滚你的。” “你不想失去什么,对吗?” “只是不想失去我的生命。” 他又笑起来。 我说:“你也不想失去什么,可你在福克斯伍德出了大丑,真是个愚蠢的赌徒。” “闭嘴。” “我打算转过身子看看你的牙套和假发。” 在我高举双手转过身子的同时,我暗中吸气,又轻轻跳了一下,短刀的刀柄和刀把就滑进了我的紧身牛仔裤。这可不是我想藏它的地方,但已经没了踪影。 现在我们面对面,相距约十英尺。托宾用手电筒照着我的身体中部,不是脸上。我又看到他左手提着的自动步枪顺着电筒光正瞄着我,但没见猎枪。 托宾使的是一种能发出聚焦光束的卤索型电筒,能用来照射很大的距离。由于电筒光没有漫射开来,因此屋里其它地方依旧漆黑一片。 托宾又用电简从头到脚照照我说:“看来你扔掉了一些衣服。” “滚你的。” 光束停在我肩挎的枪套上,他说:“你枪在哪儿?” “不清楚,我们找找吧。” “闭嘴。” “那就别提问题。” “不要惹恼我,柯里先生。否则那一发子弹将射进你的腹股沟。” 好了,我们可不想威胁征服者真的开枪,虽然我知道自己很难避免惹恼他。我问道:“你的猎枪呢?” 托宾说:“我撬弯了撞针的击铁,把枪扔到屋子另一边。幸亏它开火时没有打中我,但你是中了诱饵,真笨。” “住嘴——你站在暗处用手摸着屁股足足想了十分钟,究竟谁笨?” “我对你的嘲讽感到厌倦。” “那就开枪吧。你已经毫不费力地杀死了熟睡中的两名消防队员。” 托宾默不作声。 “我还不够近吗?你向汤姆和朱迪开枪时他们离你有多远?近得都可以引爆炸药。或者你愿意像对付墨菲夫妇和爱玛一样猛击我的头部吗?” “当然愿意。也许我会先打伤你,再用猎枪敲碎你的脑袋。” “刀口就干吧。先打伤我,刺头,快开枪!然后我就会像老鹰抓小鸡一样扑向你。来试试。” 托宾没有那样做,也没有答话。显然他还有事要解决。终于他又问道:“还有谁知道我?关于这一切?” “人人皆知。” “我想你在撤谎,你的女朋友在哪儿?” “就在你后面。” “柯里先生,如果你想和我玩花招的话,你只会死得更快些,而且痛苦万分。” “你会坐上电椅,肉会被烧焦,假发会燃烧,牙套发出红光,胡子也会冒烟,而你的隐形眼镜将溶进眼球。你死了也将下地狱受烹。” 托宾先生毫无反应。 我们都站在原地,我双手按头,他则左手提着电简,右手拿着手枪。显然他占优势。我看不清他的脸,但想像得出一定既穷凶极恶又沾沾自喜。终于,托宾对我说:“你搞清楚关于财宝的情况了,对吧?” “你为什么要杀死爱玛?” “回答我的问题。” “你先回答我。” 托宾停了几秒钟,才说:“她知道太多,讲得太多。但主要是我想用这种方法告诉你我极端不满意你的嘲讽和干预。” “你这个没有良心的无耻小人。” “大多数人认为我很迷人,爱玛也是,戈登夫妇也不例外。现在你回答我,你知道宝藏情况吗?” “对,奇德上校的宝藏,埋在普拉姆岛,准备移到别处再发掘出来。还有玛格丽特-威利、匹克尼克历史协会等等。你并不像自己想的那么聪明。” “你也一样,但很幸运。”托宾说,“可现在已经结束了。” “也许是,但我既不用假发也不需要牙套。” “你可真的惹恼了我。” “而且我比你高得多,爱玛说我那家伙比你的也大。” 托宾先生决定不理睬我的莫落。显然他在开枪之前需要和我聊聊。 我又说:“你有一个不幸福的童年吗?有一个专制的母亲和一个关系冷淡的父亲?是不是那些孩子叫你胆小鬼,而且拿着你的菱形织袜开玩笑?把这些情况都说出来,我愿意分担你的痛苦。” 这回托宾先生沉默了许久,看得出他手中的电筒在颤抖,枪也是。当一个家伙抢先用枪逼住你时,有两个办法:其一是很温顺地与他合作,另一种则是刺激和辱骂,以便激怒他,叫他犯错误。前者是标准的警察程序,后者却很危险,也有些愚蠢。显然我偏向于第二条方法。于是我说:“你为什么发抖?” 他的两臂提了起来,左手是电筒,右手是自动步枪。我意识到他开始要瞄准了。喔,噢,快回到第一条方法。 我们站在那彼此对视,看得出他正在决定是否扣动扳机。我则考虑是否应该在他开枪前发出一声毛骨悚然的叫声,然后向他扑去。 终于他又放下手枪和电简。托宾说:“我不会被你激怒的?” “那就好。” 他又问我,“彭罗斯在哪?” “她淹死了。” “不,她没有,究竟在哪儿?” “也许她到中心实验室叫人去了。弗雷德里克你完了,也许你应该把枪交给我,老伙计。” 他仔细思索了一下。 这时我又说:“顺便讲一下,在酒桶下面的地下室里我找到装着骨头等东西的箱子,而且叫去了警察。” 托宾没有回答,现在他希望一切秘密和我一道消失的可能性已不存在。我等着随时射来的子弹,但托宾,这个很会做生意的家伙又问道:“你想平分财宝吗?” 我几乎笑起来:“平分?戈登夫妇也想乎分,看你怎么对他们的。” “他们罪有应得。” “为什么?” “他们忽然良心发现,简直不可饶恕。他们想把宝藏上交给政府。” “可那本来就属于政府。” “属于谁无所谓,重要的是谁能找到宝藏并且拥有它。” “根据弗雷德里克-托宾的指导原则——谁拥有财宝,谁就有发言权。” 他轻声笑起来。有时候我要激怒他,有时则应引他发笑。没有其它人,我只有既做好警察又做坏警察。这就足以使一个家伙精神分裂。 托宾又说:“戈登夫妇找到我,问我是否愿意考虑和政府达成协议。我们作为发现者得到一笔数量适当的财宝,其它大部分用于装备最新的国家艺术实验室。剩下的钱则留绘普拉姆岛建一个娱乐设施,在岛内为雇员的孩子建一座日托中心,还有环境清洁站、历史古迹和岛上其它工程。这样我们就会成为英雄、慈善家和合法的公民。”托宾停了片刻又说,“我告诉他们这主意不错,当然那时他们也快要死了。” 可怜的汤姆和朱迪。当他们和托宾订协议时已经完全脱离了他们的联盟。我说:“所以,以你命名的旅游城对你没有吸引力?” “一点也没有。” “噢,弗雷德里克,你做事真是铁石心肠。我打赌你有着男孩一样年轻的心。”我又说,“我相信你一定把它藏到壁炉上的罐子里。” 他又轻声笑起来。又到改变他情绪的时候,要努力让他保持谈话的兴趣。我说:“顺便告诉你,暴风雨毁了你的葡萄园和船坞。我又破坏了你的地窖和托宾大厦里的公寓。我只是想让你知道这些。”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看来你不大会玩外交手腕,对吧?” “外交手腕就是先说说时髦的好话直到你最终碰壁的艺术。” 他笑道:“那好,柯里先生,你已经没有危险,你是知道的。” “托宾,你想要什么?” “我想知道宝藏在哪儿。” 这话让我有些惊讶,我答道:“我认为就在这里。” “我也这样想。八月就在这里戈登夫妇带我在岛上做了一圈私人考古观光。当时财宝就在这间屋里,埋在旧弹药堆下面,可现在却不在了。”他又说,“但有个条子。” “一个条子?比如一张叫你滚开的纸条?” “对。这样一张来自戈登夫妇的条子说他们搬走了财宝,而且如果他们过早死了,宝藏的下落就会永远无法得知。” “所以你就滚开了,好样的。” 托宾答道:“我不相信他们没有把这个秘密告诉信赖的人。” “也许告诉了。” 他说:“比如你。你是怎么知道谋杀与细菌战无关?又怎么知道奇德上校的宝藏和我的情况呢?回答我,柯里。” “我完全是自己推算出来的。” “这么说你一点也不知道现在宝藏的下落了。” “没有一丝线索。” “太糟了。” 那支自动手枪又提起来瞄准了我。 “好,”我说,“也许有一两个线索。” “我想你也许知道,他们给你留了遗书吗?” “没有,可我但愿有过。”我说,“他们暗示我说财宝对我没意义,但对你或许有用。” “例如?” “嗯……嗨,你觉得这值多少钱?” “对你来说?还是所有在一块的总价值?” “整个的。如果帮你找到它我只要百分之一。” 这时他把电筒照在我的胸部,就在下巴下面。托宾盯着我看了会,问我:“柯里先生,你在和我玩花招吗?” “没有。” 他静静地在那待了片刻,正在左右为难。一方面他急切地想在此时此地将我结果,另一方面他又对我可能知道宝藏的下落抱有微弱的希望。托宾正在抓救命稻草,他知道这一点,但他却不能接受整个计划业已泄露的事实,而且现在他不仅破产和出丑,而且宝藏不见了,几年心机就此付诸东流。另外他极有可能因谋杀被起诉,判刑和送上电椅。 最后,托宾说:“的确不可思议。既有金币,又有宝石……来自印度莫卧儿大帝国的宝石……红宝石、蓝宝石和珍珠镶嵌在极其精致的金制底座里……还有成包成包的其它珍稀宝石……价值一定达一两千万美元……或许更多……”他轻轻叹口气又说,“我想这些你都知道,戈登夫妇要么把机密都告诉过你,要么就给你留了封信。” 我真地希望他们做了其中一件,最好是前者。然而戈登夫妇什么也没有做,尽管他们也许打算这样做。可像我推测的一样,戈登夫妇显然给托宾留下这样一个印象,即纽约警察局的约翰-柯里知道一点内情。这样可以使他们免遭毒手,但结果并没有。不过这倒使我一直活到现在,虽然剩下的时间也不多了。我对托宾说:“我到葡萄园来看你时你就知道我的身份。” “当然知道。你觉得世上只有你最聪明吗?” “我知道我只是这屋里最聪明的。” “好,柯里先生。如果你是这样该死的聪明,为什么得站在这儿、双手接头,为什么枪在我手中?” “问得好。” “你在浪费时间,知道宝藏在哪儿吗?” “知道,也不知道。” “够了,给你五秒钟时间考虑。一——”他又用手枪瞄准了。 “宝藏在哪儿有何区别呢?你不可能带着宝藏追逐法外的。” “我已经淮备好船,可以把我送到南美。” “弗雷德里克,面对现实吧。如果你正在想着自己坐在海滩上有土著女孩喂你芒果的话,老伙计,快点忘掉幻想吧。把枪给我,担保你不会上电椅。我向上帝发誓。可我会亲自杀死你。” “如果你知道什么,应该赶紧告诉我。三——” “我认为史蒂文斯知道一些内情。你觉得呢?” “有可能。你认为他拿了宝藏?四——” “弗雷德里克,忘掉那讨厌的宝藏。事实上,如果你走出去仔细听听,就能听到生物病菌的警报声,已经发生泄露。几个小时以后我们都得去医院或者等死。” “你在撒谎。” “不,没有撒谎。你没听到警报声吗?” 托宾在那静听良久才说:“我猜想,不管怎样警报已经过去。” “那好,我们做笔交易吧。” “什么交易。” “你给我枪,我们一块出去到你船上,然后很快去医院。我们对地区检察官说你是主动投降的,就可以保释你出来。等到一年以后开庭时,每个人都可以撤谎。怎么样?” 托宾默不作声。 当然,多起杀人的罪名使他获保释的机会等于零,而且注意到裁并没有使用像逮捕、监狱等反面词语。我又说:“如果你自愿把自己交给我,我一定仔细替你考虑的。”对,老伙计。“真的,看我划十字保证。” 他似乎正在思付我的条件,这是个危险的困难时刻,因为托宾必须在反抗,逃走还是投降之间选择。我的印象告诉我托宾是个惯于孤注一掷的卑鄙赌棍,即使在他失败的时候个性强烈的自负也不会消失。 他说:“我想起来你不是这里的办案人员。” 恐怕他已察觉出我的漏洞。 “我记得你是以个人身份卷进这起案件的,而且你想为汤姆、朱迪、墨菲和爱玛等人向我报仇……” 他当然完全正确,而我也将必死无疑。所以我猛地向左扑去,跳出电筒光,就地从地板上翻滚到黑暗中去。托宾一边晃动手电筒一边开枪,但我翻过地板比他的判断要快得多。其实,就在枪晌的时候我又向相反的方向翻了一次,正好被枪声盖住了声音。我又从裤子里取出短刀,再迟些就会危及到那家伙了。 窄窄的电筒光束在屋里疯狂地乱照,托宾还不时地乱射一通,子弹呼啸地掠过混凝土墙,爆炸声在黑暗中回荡。 有一次电筒光正好闪过我身上,可是还没等托宾意识到和掉转电筒,我又消失了。让一支手电筒和子弹老跟在后面可没有听上去那么好玩,但总比你所想像的容易得多,尤其在这样大的毫无障碍的地方。 每次在地板上翻滚爬行时,我都在周围摸摸,想找到那把猎枪,可总也摸不到。尽管我没有火力在手,优势依然在我这边,而且只要这个笨蛋一直开着电筒和开枪的话,我就知道他的方位。显然,弗雷德里克已经失去冷静了。 可是,就在他察觉出应该关掉电筒前,我像足球后卫一样向他猛扑过去。他听到我的动作,但尚未来得及向我掉转手电筒和手枪时,我已经和他撞到一处。 托宾如同一只炸破的气球大叫一声,像十枝戏一样倒在地上。谈不上较量,我很轻松地就从他手中抢过手枪,然后打开手电筒照在他身上。我双膝跪在他胸部,一只手将电筒光照着他的脸,另一只手把短刀架到他脖子上。 托宾呼吸有些困难,但还是吐出几个字:“好了……好了……你赢了……” “说得对。”我用刀柄划过他的鼻子,敲破鼻梁。我听到破裂的声音伴随着托宾的尖叫声,鲜血从鼻孔里喷出来。叫声又变成鸣咽声,他睁大眼睛看着我,发出一阵呻吟。“不……请……够了……” “不,不,还不够,不够。”我又用刀柄狠敲第二下,打破他的牙套。接着我掉转刀子割断发套根基,将假发剥掉。托宾又一阵呻吟,他现在处在半休克状态,对我的举动并没有完全反应。我听见自己在黑暗中尖叫着:“你敲碎了她的头!你强暴了她!你这个下流杂种!” “不……噢……不……” 我知道自己已经丧失了理智,本该离开那儿,可是那些死人的影子好像总在黑暗中遂巡。在这之前,经历过海上惊险、岛上追踪、生物病菌的泄露和在黑暗中躲避枪弹这一系列危险之后,约翰-柯里已经为某种在黑暗中最活跃的东西主宰,我又用刀柄两次猛击托宾的额头,却敲不破他的脑袋。 托宾发出一阵长而可怜的哀号:“不——” 我真想在自己做出无法挽回的邪恶举动之前站起身离开这里,可是潜伏在我们内心的黑暗力量已经复苏。 我从身后抽出制革短刀,透过托宾的裤子直刺进他的下腹,一条深面宽的切口顿时皮开肉绽,腹腔里的肠子也裂了开来。 托宾大叫起来,接着是奇怪的沉默,一动也不动,仿佛想弄清发生的一切。他一定已感觉到血的温暖,但生命力尚存,托宾可能正在感谢上帝他还活着。我会很快结果这一切的。 我抽回右手,抓住一大把热乎乎的内脏,把它们拽出来,一直拉长到我身边;接着我又将内脏扔到托宾的脸上。 在电筒光的照耀之下,他和我四目相对。托宾几乎用疑惑的眼神看着我。因为他对自己脸上热乎乎的玩意不知为何物,这时需要一两句话提示他。所以我说:“你的内脏。” 他尖叫着,一声接一声,双手抽打着自己的脸。 我站起身,手在裤子上抹了抹,然后转身离去。只留下托宾的哭声与尖叫声在那间冰冷冰冷的屋子里回荡 第37节 我并不准备通过那条黑暗的地道慢慢走回去,而且好的策略便是不要走你来时的路回去,也许有人正在那等你。 我看看上面的开口,黑漆漆的暴风雨的天空从未像现在这样吸引人。我走到那座从地板竖到弹药库顶端的钢筋架子边,就是我说的用来把火药和大型炮弹提升到炮台上去的梯子。所以我觉得应该建得不错。爬上第一级横杆我发现它很牢固,又上了几级发觉虽然生了很多锈,但都很牢靠。 雨水从上方的缺口处打在我身上,下面传来托宾的阵阵尖叫。你可以想像这个家伙过一会就会不叫了,我是说,一旦初始的恐惧过去后,他就应该紧握住自己的内脏并把它仔细塞回肚子里去,也就不会大喊大叫了。 不管怎样,越往上空气越好。到了约十五英尺高处,我能感觉到从洞口刮进来的风。约二十英尺时我已到了洞口,雨在水平方向上下得很大,看来暴风雨又回来了。 此刻我看清洞口周围是一圈带刺的铁丝网。很显然,炮台用来圈养动物的时候,这些铁丝网可以防止它们掉到洞里去。“真该死。” 我站在梯架子的最后一级上,身体有一半出了洞口,风雨声现在已经淹没了托宾的喊叫声。 我仔细研究了一下周围这些四英尺高的带刺铁丝网。既可以从这翻过去,也可以回到下面,再从地道里走出去。我想到下面有和满地板的内脏待在一起拼命尖叫的托宾。如果他控制住自己并且找到猎枪或手枪怎么办?所以,既然走了这么远路,我决定再走最后的四英尺。 痛苦多数是精神而不是物质的,因此我努力让大脑什么也不想,一直爬上铁丝网,从顶上跃到下面铺的道路上。 我躺在地上喘息片刻,摸摸手上和脚上的伤口,很庆幸当初为了防止三颗子弹不干净,医生给我打了破伤风预防针。 我不顾伤口的疼痛站起来向四周看看。这里是一个直径约三十英尺的环形军事炮台。炮台挖到山的一侧,周围是齐肩高的混凝土墙,以前大炮就放在墙里面。一个钢制的旋转装置被埋在混凝土铺的路上,用来将大炮旋转一百八十度弧形。 我看到陷下去的炮台另一侧尽头有一条混凝土铺的斜坡,一直上升到看似-望塔的地方。根据目前我的判断,自己正在那个猪排骨坡的南面,而军事设施则指向南面,正对大海。实际上我能听到海浪拍击附近的海滩。 我清楚这些炮台是怎样成为优良的圈养动物的场所,这反过来也提醒我空气里满是瘟疫。虽然这不是你能轻易忘记的东西,但我估猜我正在努力压制着它。关键是如果仔细倾听我能辨认出鸣鸣的警报声,还有托宾尖利的叫声——并非真正的,而是在我脑海之中,我知道这声音会延续一段时间。 就这样我站在那儿——脑子里想着托宾,耳朵里回想着生物病毒的警报声,风雨拍打着我的面庞,还有寒冷,颤抖,饥渴,浑身伤痛,几乎半棵着身体,但我却感觉自己幸福到了极点。事实上,我几乎呐喊起来,还跳了几下快步舞。我对着狂风大喊:“我还活着!活着!” 这时,脑子里仿佛有一个小声音在说话:“不会太久。” 我顿时停下胜利的舞步:“什么?” “不会太久。” 实际上并不是一个小声音在我的脑海里,而是背后有人讲话。 我转过身去。 在五英尺高的墙顶上,有个身形魁梧的家伙正在俯视着我。他穿着黑色雨衣,戴着的帽子使得脸几乎看不见,有几分像站在暴风雨中的死神,或许还在微笑呢。真令人毛骨惊然!我问道,“你究竟是谁?” 可那个家伙没有答话。 我猜想当时自己对在雨中跳舞和喊叫时被抓住的情景一定觉得有些愚蠢。但我强烈意识到这并不只是眼下自己面对的最小问题。“你究竟是谁?” 还是没有回答。但我现在看清那家伙胸前正端着什么东西。死神用的标准的长柄大镰刀?希望如此,我能对付大镰刀。可是并没有那么幸运,那家伙有来福枪,胡扯。 我考虑了一下自己的选择。我正在一个五英尺深的环形洞穴的底部,上面有人端着来福枪正站在出口斜坡附近的墙上。我基本上陷入了一个又圆又深的困境中,这回多数是死定了。 那家伙站在三十英尺开外向下盯着我——对来福枪来说射程很近。他离出口那个斜坡太近以致于我无法考虑出路。现在惟一的出路只有围。才出来的那个洞口,可那意昧着我得向他那边猛跑十五英尺,跃过带刺的铁丝网,然后一头扎进那个梯架出口。这样也需花将近四秒钟的时间,等于那家伙两次将来福枪瞄准和射击。也许他对我并无恶意,也许是个喝白兰地的红十字会工作人员。对,我问他:“那么,朋友,是哪阵风在这样的晚上把你吹到这儿来的?” “你。” “我?” “对,是你。你和托宾。” 我终于认出那个声音,便说:“好,保罗,我这就离开。” “对,”史蒂文斯先生答道,“你就要走了。” 我可不喜欢他说话的方式。我猜想他还在因为我把他打昏在后院草地上的事恼恨我,更不用提我骂他的那一大雄脏话。而现在他带着一枝来福枪,生活有时更好笑。 他又说,“你不久就要走了。” “好。我只是从这儿路过,而且——” “托宾在哪?” “就在你后面。” 史蒂文斯真的很快回头瞥了一眼,又面对我说:“灯塔上发现两条船——一只克里斯游艇,另一只是快艇。克里斯游艇在海湾里转回头,而快艇则一直开了过去。” “是这样,我在那艘快艇里面,只是出来转转。”我问他:“你怎么知道克里斯游艇是托宾的?” “我认得他的船,而且一直在等他。” “为什么?” “你知道原因。”他补充道,“我部署的行动传感器和麦克风显示出在特瑞要塞至少有两个人和一辆车子。我检查之后来到这里。”他又说:“有人杀死了两名消防队员。是你?” “不是我。”我说:“嗨,保罗,我的颈子仰视你都快僵了,而且很冷。我想从斜坡上去,我们一道回到实验室喝点咖啡——” 保罗-史蒂文斯举起来福枪瞄准了我,一边说:“如果你敢移他妈的一寸,我就杀死你。” “我懂。” 他又提醒我:“你对我所做的一切,我还欠着没有还给你。” “你必须努力疏导你的愤怒,以一种建设性——” “闭上鸟嘴。” “那好。”我本能地感到保罗-史蒂文斯比托宾更危险。托宾是个杀人犯,也是个懦夫。如果他意识到危险便会逃跑。我相信史蒂文斯则是个天生的杀手,是那种敢于直接同你面对面的人,一个典型的杀人犯。我说:“你知道为什么我和托宾在这?” 史蒂文斯依旧端着来福枪瞄准我,一边对我说:“我当然知道。为了奇德上校的宝藏。” 我说:“我能帮你找到宝藏。” “不,你不能,宝藏在我这里。” 噢,我的天。我说:“你怎么——?” “你以为我笨吗?戈登夫妇就这样想。我想确切知道所有这些愚蠢的考古挖掘是怎么回事。于是暗中跟踪他们的每次行动。我一直不知道谁是他们的合作伙伴,直到八月份托宾作为匹克尼克历史协会的一名代表来到普拉姆岛。” “侦探工作做得不错,我负责给你弄一份政府颁发的嘉奖,以表彰你的办事高效——” “闭上鸟嘴。” “是,先生。顺便问一下,你不应该戴上一个面具之类的东西吗?” “为什么?” “为什么?那不是生物病菌的警报声吗?” “是警报,可那是个演习而已。我下令飓风来时所有岛上实验室里的值班人员刚才都要穿上防生物病菌的衣服,进行防生物演练。” “也就是说我们并不会都死?” “不会,只有你会死。” 我就怕他这么说。我便用官方的口吻对他说:“不管你做什么都不会有杀人这么严重。” “其实,我什么罪也没犯,杀你将是一种乐趣。” “杀死一名警察是——” “你是非法人境者,说不定还是个破坏者,一个恐怖分子和谋杀犯。抱歉我没有认出你。” 我全身紧张起来,打算向洞口猛冲过去,可又知道那是个无用的尝试,但必须试一下。 史蒂文斯继续说:“你敲掉我两颗牙,又打破嘴唇,而且你知道得他妈的太多。”他又说:“我是富有的,你死定了。再见,小家伙。” 我对他说:“滚你的,傻瓜。”我跑着向洞口冲去,不是朝带刺的铁丝网看,而是看着他。史蒂文斯端稳来福枪,开了一枪,真的不大可能会落空。 枪声响过,却看不到他枪口处的火光,我的身体也没有遍体烧灼的感觉。当我到铁丝网旁边打算翻过去一头扎进洞里时,我看到史蒂文斯跳下坑来想结果我,至少我是这么想的。可事实上,他向前扑倒,脸朝下跌到混凝土上。我赶紧收住脚步,身子撞到了铁丝网上。 我在那站了一会,浑身僵硬地望着史蒂文斯。他的身体又抽搐了片刻,看上去像脊校被击中,所以基本上死定了。我忽然听到一阵清楚明白的咯咯笑声,这才明白过来。终于,抽搐和笑声都停下来。我抬头看看墙顶。贝思-彭罗斯正朝下盯着保罗-史蒂文斯,手枪正对着尸体。 我说,“你怎么到这来?” “走来的。” “我是指——” “我来找你,正好看到他,就过来了。” “我真幸运。” “他可不幸。”贝思答道。 我说:“快说‘别动,警察!’” 她答道:“去你的。” “我和你一边,”我补充说,“他要杀死我。” “我知道。” “你可以早点开枪。” “我希望你不是在批评我的行为。” “不,女士。射得不错。” 她问我,“你没事吧?” “还好,你呢?” “不错。托宾在哪?” “他……不在这儿。” 贝思又向下瞥了一眼史蒂文斯,接着问道:“他来干什么?” “只是个清道夫。” “你找到宝藏了吗?” “没有,史蒂文斯找到了。” “你知道在哪儿?” “我正准备问他。” “不,约翰,他正准备给你一颗子弹。” “谢谢你救了我的命。” “为此你欠我一个小人情。” “好吧。到此结束了——案件告一段落。”我说。 “还有宝藏,另外托宾他在哪?” “噢,他就在附近什么地方。” “有枪吗?很危险?” “不,”我答道,“他没了内脏。” 我们在一个混凝土地下掩体里躲避暴风雨。虽然挤在一块取暖,可是我们太冷了,谁也没睡着。我们一直谈到深夜,互相摩挲着手臂和腿部防止体温过低。 贝思盯着我不断询问托宾的下落,我便把双方在弹药库里的斗争添油加醋一番,告诉她我刺了托宾一刀,他身受重伤。 她说:“我们难道不应该给他医救治疗吗?” 我答道:“当然,那是早晨要做的第一件事。” 她几秒钟没应声,然后简单地说声:“好。” 拂晓之前,我们动身回海滩。 风暴已经过去,直升飞机和巡逻艇都还没有出来,我们重新装上剪床栓,将捕鲸船开到克里斯游艇附近。然后我把捕鲸船的自动排水塞子拔掉,让小船自己沉没。接着我们乘坐着托宾的豪华游艇到绿港,给麦克斯打了个电话。他开车去码头接我们,又把我们送到警局总部。我们在那儿冲了淋浴,穿上运动衫和暖和的袜子。一位当地的医生给我们做了体检,开了些抗菌素,建议我们吃些熏肉和鸡蛋,听上去很不错。 在麦克斯的会议室里用过早餐后,我们向他作了详细汇报。他时而惊讶,时而难以置信,时而恼怒,时而高兴,时而感到嫉妒,时而又感到放松,继而又焦虑起来,如此这般,不一而足。他不断地问我们:“奇德上校的宝藏?你们确信与这有关?” 我吃第二顿早餐时,麦克斯又询问道,“因此,这么说,只有史蒂文斯知道宝藏的下落?” 我答道:“我想是这样。” 他注视着我,又盯着贝思说:“你们不会瞒着我,对吧?” 我答道:“我当然会。要是我们知道二千万美元的金银珠宝在哪儿的话,麦克斯,你将是最后一个知道的。可事实上,那些东西又不见了。”我补充道,“可是,我们知道的确有宝藏,而且史蒂文斯暂时占有过一段时间。所以,也许警察或者联邦特工能有幸找到它。” 贝思又补充道:“宝藏造成这么多的人命,我想真应该诅咒它。” 麦克斯耸肩答道:“不管该不该诅咒,我要找到宝藏。”他又说,“为了历史的缘故。” “绝对应该。” 可是麦克斯似乎对我们所说的一切总不能相信和理解,总是不断地重复他已经得到答案的问题。 我对他说:“如果我们执行任务之后的汇报正在变成一种审讯的话,我要么得打电话给自己的律师,要么就揍扁你。” 麦克斯强作笑容道:“对不起……这事有点动人心魄……” 贝思说:“那就谢谢我们工作干得不错吧。” “谢谢。”麦克斯对我说,“我很高兴雇了你。” “你解雇过我。” “是吧?忘记它吧。”他又问我,“没有理解错的话,你说托宾已死了吗?” “嗯……我走时还没有……我是说,我想我本该强调一下说你需要给他叫医救治疗的。” 麦克斯看了我一会,接着问道:“这间地下室究竟在哪?” 我告诉他尽可能多的寻找路径的方法,很快麦克斯就去打电话了。 贝思和我在会议桌的两端对视了一眼,我对她说:“你会成为一名好侦探。” “我现在就是。” “对,现在就是。我该怎么偿还你救我的这条命呢?” “一千美元怎么样?” “这就是我的生命所值?” “那好,五千。” “今晚一块吃晚饭怎样?” “约翰……”她看看我,若有所思地朝我笑道:“约翰……我很喜欢你,可是……这太……复杂……太……我是说死了这么多人……还有爱玛……” 我点点头:“你说得对。” 桌上的电话铃响了,我接听道,“好……我会告诉她。”放下话筒我对贝思说,“女士,你们县的轿车正在外面等你。” 她站起来向门口走去,又转身对我说:“月内给我打个电话好吗?愿意给我打吗?” “当然愿意。”但是我知道我不会打的。 我们四目相对,我眨了一下眼,她也回应了一下;我又做了个飞吻,她也一样。接着贝思-彭罗斯转身离去。 过了几分钟,麦克斯回来对我说,“我打电话到普拉姆岛,和肯尼斯-吉布斯通了话。记得他吗?史蒂文斯的助手。安全人员已经发现他们的上司死了。吉布斯先生似乎并不那么悲伤,甚至有些好奇。” “永远没有人会对突如其来的晋升机会不死死盯住。” “对。另外,我叫他去地下弹药库里寻找托宾,对吧?” “对,记不住是哪间屋子,里面太黑。” “是的。”他又思索片刻说:“真乱透了!又得做一大雄文件工作——”他朝屋子里看看,又问我,“贝思呢?” “县警局来车接走了。” “噢,那好……”他又告诉我,“我刚接到纽约警察局的官方传真,叫我找到你然后监视你直到他们中午来这。” “好了,我就在这儿。” “你打算趁我不备时溜走吗?” “不会。” “许个诺,要么我就得把你送到带栅栏的屋子里去。” “我许诺。” “好吧。” “把我送回家吧,我需要吃饭。” “那好。” 他走开叫来一个穿制服的官员,原来是我的老搭档鲍勃-约翰逊。他把头伸进屋里问我:“要搭车?” “对。” 于是我跟他出去,他把我送到哈里叔叔家。我穿上几件上面没有“南侯德镇警局”字样的好衣服,然后取了瓶啤酒坐在后廊上,一边看着天空逐渐晴朗,海湾渐渐风平浪静。 天空现在几乎是一片湛蓝,暴风雨已将污秽清扫一空,空气也清新不少。这样的天空一定只有在一百年前才能看到,后来就有了狄塞尔内燃机车、卡车、汽车、轮船、油炉和草坪割草机,还有化学药品、除虫剂以及那些遍布在我们周围的东西,鬼知道是些什么物质。 草坪被暴风雨弄得狼藉一片。房屋尚好,虽然断电了,啤酒无法冷冻,还有一个“好消息”——留言机也打不开了。 我想自己应该像对麦克斯承诺的那样等待纽约警察局的人,但我叫了辆的士跑到河头火车站,然后坐火车去了曼哈顿。 我回到东72条街的公寓后发现过了这么多月,留言机里最大容量地存储了三十六条信息。 女清洁工把邮件堆放在厨桌上,足有十磅重。 从账单和杂物里面找到最终的离婚证书,我用吸铁石磁头把它粘到电冰箱上。 我正打算不再翻译这堆没有价值的邮件,这时一个朴素的白色信封吸引了我的注意力。这封信是手写的,发信人地址正是戈登夫妇的住所,但邮戳上标着印第安那。 我打开信封,取出三张格子纸,每张纸正反面都写满了整洁的蓝墨字迹。我开始读信。 “亲爱的约翰,你读这封信时,我们或许已经死了——因此,就从坟墓里向你问好吧。” 我放下信,走到冰箱边拿出一瓶啤酒,对自己说:“从行尸走肉的阳间向你们问好。” 我接着读下去: “你知道奇德上校的宝藏就埋在附近吗?嗯,现在也许你已经知道。你是个聪明人,我们相信你已经察觉出一些情况。如果没有,下面就是全部经过。” 我啜了口啤酒,接着读完三页纸,上面详细叙述了与奇德宝藏有关的前前后后,包括普拉姆岛和戈登夫妇如何认识托宾的。除了若干细节我没有注意到,其它基本上没有什么令我惊讶的地方。对于那些我已经推测出来的事情,例如普拉姆岛上的宝藏如何被发现的,戈登夫妇这样写道: “我们到长岛不久托宾就写信邀请我们去品尝葡萄酒。我们去了葡萄园,第一次见到托宾,此后邀请便源源不断。” 这就是托宾引诱戈登夫妇的开端。信里还说,有一次托宾给他们看了一张画在羊皮纸上的草图,但没有告诉他们是怎么弄到的。图上标着“英伦蒲鲁姆”字样,指南针方向、长度、路标样样齐全,还有一个醒目的“交叉骰骨”标记。接下来的故事可想而知,不久,汤姆、朱迪和托宾便达成肮脏交易。 戈登夫妇的信清楚表明他们并不相信托宾,而且他是杀死戈登夫妇的最大嫌疑人,即使作案现场被伪造成和外国特工有关的假象。汤姆和朱迪最终认识到托宾的真面目,但时间太久也太迟了。信里没有提到保罗-史蒂文斯,看来他们对这个人毫无察觉。 我想起汤姆和朱迪就像他们做实验的动物——天真、愚蠢,从他们踏上普拉姆岛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结果。 信的末尾是: “约翰,我们俩非常喜欢你相信你,而且知道你会尽可能伸张正义。 爱你的汤姆和朱迪” 我放下信,呆呆地楞了许久。 如果这封信能早一点到我手中,那我这一周的经历定会大不一样。当然爱玛会还活着,虽然我可能永远没有遇见过她。 一百年前,人们只是偶尔遇到人生的十字路口,然后被迫选择一个方向。今天,我们生活在集成锌片的世界中,每毫微秒就有一百万条线路在打开和闭合。更糟的是,按钮掌握在其他人手中。 我花了近半小时仔细思考人生的意义,这时门铃响了,打开后进来的是警察,尤其是来自国内事务局的一帮小丑,好像为了什么原因对我有些恼怒。跟着他们我到了第一警视厅,详细解释了为什么没有回电话,为什么不参加会面,更不用说在南侯德镇兼职做警察。我的土司沃尔夫中尉也很不高兴。法纳利也在,我俩对重逢感到喜悦,还大笑几声。 不管怎样,头头们讲了一大雄废话,一一列举我惹下的麻烦。我只好叫来律师和侦探人才协会的代表。傍晚时分,我们达成一项协议。 这就是生活。生活的意义和善恶、对错、职责、荣誉、祖国和其它任何东西都没多大关系,而是在于如何达成恰当的协议 第38节 第10大道上下了一场小雪,我站在六楼上看着雪花在下面街灯和桅灯的四周飞舞。 我班上的学生鱼贯而人,但我没有回头去看。这是新学期的第一课,虽然还没有看到花名册我估计能有三十个左右的学生。这门课名称是刑事侦察(t09号)——副标题是他杀调查,每周三上课两小时,一共十五次课,外加讨论课,总共三个学分。我们将在课上仔细研讨各种刑侦技能,包括保护犯罪现场、调查取证、保护证人证物和审讯技巧,还有和诸如指纹技术人员和病理学法医等其他专家之间的工作关系。最后四次课我们将研究一些著名的他杀案例,但不会讨论长岛北福克县的多起谋杀案。我总是在上课一开始就把情况讲清楚。 上我这门课的学生通常情况下各种人都有:有借钱专程来纽约拜访名侦探的警察崇拜者;有来自城市或郊区的穿制服的警察,他们要么把眼光盯在金盾徽章上,要么想着怎么快点晋升。时不时地还会有些辩方律师想从我这学习怎样在技术细节上证明那些社会渣滓一样的当事人无罪。 有一次,我遇到个家伙每次都来上课,仔细听讲,课程得个优等,但出去之后就谋杀了妻子的男朋友。他自己认为干得天衣无缝,却被一个证人无意中瞧见,结果还是被送进者斯巴克监狱。这只是说给你听听,我觉得他还是该得那个优等成绩。 我已经把自己的名字写在黑板上,下面还有课程名称。这样做是为了那些未来的福尔摩斯们,他们需要比指导老师名字和教室号码更多的东西以确信自己没有走错地方。 因此,我和纽约警察局协议的一部分便是他们答应认可我的四分之三伤残补助,放弃准备所有起诉,并帮助我得到一份副教授教职和在约翰刑侦学院教两年刑事侦察的课程。纽约警局和这个学院联系很紧密,所以这对他们并非难事。而我这边必须退休,对警局和上司作出积极的公开评价。我终于结束了,每天坐在地铁里,我都大声宣布,“伟大的纽约警察局,我爱沃尔夫中尉。” 这时上课铃响了,我从窗口走到讲台上,然后说,“晚上好,我叫约翰-柯里,以前是纽约警察局谋杀科的一名侦探。在你们的课桌上可以看到一份课程大纲、参考必读书目以及适合作论文和设计方案的若干论题。”我又说,“你们将要在课内作完设计方案。”这样可以把我须要讲授的三十个小时削减掉相当一部分。 我又唠叨了一些成绩和出勤等方面的情况。看着前几排学生的眼睛,发觉他们的年龄从十八岁到八十岁不等,大约男女对半。有白人、黑人、亚洲人和拉美人,有个家伙戴着穆斯林的头巾,另两名妇女穿着印度莎丽服,还有一名穿着罗马式护肩的牧师。只有在纽约会出现这种情况。我猜他们惟一共同之处就是对谋杀侦察感兴趣。谋杀既令人害怕又引人人胜,它是最大的禁忌,或许是任何时代各种文化都要谴责的一种罪行,而且被视为反社会、反部落、反群体和反个人的头等大罪。 此刻我一边说着话一边注意到有许多双明亮的眼睛在看着我,还有很多人在点头,看来大家都愿意呆在这听课,虽然教室里并不总是这样。 我又说:“我们也将学习一些非科学的调查方式,诸如预感、本能和直觉。我们将试图定义这些——”“对不起,侦探先生。” 我抬头看见一只手在最后一排举起来挥舞着。了不起,可至少也应该等我的夸夸其谈结束吧。那双手应该连着一个身躯,可那位女性偏偏坐在一个大个子家伙后面,我只能看到她那只挥动着的手。我说:“有事吗?” 看见站起来的竟是贝思-彭罗斯,我几乎要跌倒在地板上。她说:“柯里侦探,您能谈谈合法的搜查和逮捕以及遇到非法搜查时嫌疑犯应有的权利这方面的情况吗?还有怎样和你的合作伙伴处好关系而又不把他或她惹恼呢?” 全班同学都哄笑起来,我却不觉得好笑。 我清了清嗓子说:“我……现在室内休息五分钟,我马上就回来。”说着离开屋子走到了楼下。其它班级都在上课,过道里一片寂静。我在喷泉边停下来,喝了口水。 贝思-彭罗斯站在几英尺外注视着我,我直起身子看了她片刻,下面是紧身蓝牛仔裤,脚穿旅游靴,上身是方格呢法兰绒衬衫,袖口高卷,顶上几粒扣子敞开着,比我预料中还多些男孩气。我说:“弹伤好了吗?” “没问题,只是擦了一下,留下疤痕。” “将来把这件事告诉你的孙子们。” “对。” 我们站在那互相看着对方。 终于她说:“你从未给我打过电话。” “对,从未打过。” “法纳利非常好,让我及时知道你的情况。” “是他?我见到他时准会一拳打他的鼻子。” “不,你不能。我喜欢他这样,可惜他结过婚。” “他也那么说。你报名上这门课了?” “当然。十五次课,每次两小时,周三上课。” “那你一路赶来,得从……你住的地方在哪儿?” “亨廷顿。坐汽车或火车不到两小时。九点钟下课,我到家可以看到十一点钟的新闻。”贝思问我:“你呢?” “十点钟到家。” “我是说教书以外你做什么?” “足够了,三天课在白天,一天在晚上。” “你怀念那份工作吗?”她问道。 “我猜……有点。我怀念过去的工作以及与我一起工作过的那帮伙计,还有那……于事时的感觉……可并不怀念那帮官僚和他们的胡说八道。也该是换换地方的时候了。你怎么样?还是那么雄心勃勃? “当然,我是个英雄,他们爱着我,我是整个部队和女性的荣誉。” “我也是男性的光荣。” “只有你们男性这样想。”她笑起来。 显然贝思比我谈得更带劲。 她转换话题说:“我听说你曾去南侯德警署谈过几次。” “对。他们一直想搞清事情经过。”我接着说:“考虑到自己头部受伤造成的选择性健忘症,现在我尽可能对别人多一些帮助。” “我听说了,这就是你忘记打电话给我的原因吗?” “不,我没有忘记。” “嗯,那么……”她没有说完又问我,“你去过北福克地区吗?自从——” “没有。而且我可能再也不会去那里,你呢?” “我有点恋上那地方,于是在卡桥格买了一部分周末度假村,周围是一片农庄,使我想起小时候父亲的农庄。” 我刚想回答,又决定不说。我不知道谈话会怎样发展,但我清楚贝思-彭罗斯每周三来回三四个小时并不是想听听老师的金玉良言,我的话她早巳听过,并且在九月份曾经拒绝接受其中的一部分观点。显然彭罗斯女士感兴趣的远不只三个学分。而另一方面,我偏偏习惯于和别人没有关联。 贝思说:“当地的房地产经纪人告诉我你叔叔的地方已给卖“是的,那房子让我有点莫名地悲伤。” 她点点头:“那好,每个周末你都可以来卡桥格拜访我。” 我看看她,又说:“可我应该先给你打个电话。” 她答道:“我是单身一人,你呢?” “我的前任搭档怎么告诉你的?” “他说你也是一个人。” “但并不孤独。” “他只是说你没有什么特别的亲人。” 我没有答话,瞥了一眼手表。 她又换个话题对我说:“警署打听到的消息说案子即将审讯,没有抗辩可能。他们要求判决一级谋杀,处以死刑。” 我点点头。本可以不提及此事的,但是被除掉内脏和假发的托宾还是活了过来。我并不感到太惊奇因为我知道自己当时并没有绘他绝对致命的伤害。我本该这样做,但还是避开动脉管,没有把刀刺进他的心脏或者割破喉咙。我下意识地告诉自己不能犯罪,尽管我稍加努力就可以彻底征服托宾。让他死于休克或者失血,可能那样也不错。现在情况则是,他正坐在县监狱的单间牢房里,考虑是去布巴监狱过一辈子铁窗生活,还是让自己的中枢神经系统承受一次电击,也许是注射一针毒剂。我希望州法院能尽快决定下来,也希望将弗雷德里克送到老斯巴克监狱。我还想作为官方见证人之一去看着他双耳冒烟。 我被禁止去看那个卑鄙小人,但我相信托宾有我家的电话号码。那家伙每隔几周就从监牢里打电话给我。我提醒他那些酒、女人、歌、古董、汽艇和去法兰西的旅游都不复存在,不久后的某一天他就会在黎明前被提出牢房执行死刑。而托宾则回敬说他会逃过刑事处罚,等他出来时叫我最好小心。这个刺头真是极端的自负! 贝思说:“约翰,我去看过爱玛-怀特斯通的坟墓。” 我没有答话。 她又说:“他们把她和怀特斯通家族其他人埋在一起。那墓地既古老又美丽,大概要追溯到三百年前。” 我依旧没做声。 贝思继续说:“我只见过她一次,在你厨房里。可我喜欢她,所以我想我要去她坟上放一些花,你也应该这样。” 我点点头,我应该去怀特斯通花店打个招呼。本来应去参加葬礼的,但我没去,我不能去。 “麦克斯问到你。” “我知道他会。他认为我正坐享二千万美元的金银财宝呢。” “真的?” “当然。那就是为什么我有了伤残补助金还要在这挣钱。” “你的肺部怎样?” “还不错。”我注意到有几个学生已经不耐烦地走到过道里,有的往休息室去,有的在抽烟。我对贝思说:“我得回去了。” “好吧。” 我们沿着过道一起慢慢地走着。她说:“你认为他们会找到奇德上校的宝藏吗?” “不,我想偏执狂性格的保罗-史蒂文斯藏得很牢,或许又要待上三百年。” “你说得很对,那可太糟了。” “也许并不糟,也许不管在哪,它都该永远藏下去。” “你迷信吗?” “过去不是,现在说不准。” 我们到了教室门口。 她说:“我发现这个房子里有个游泳池。你去过那吗?” “偶尔。” “下周我把泳衣带来,好吗?” “好吧……贝思?” “怎么?” “嗯……这样会很尴尬吗?” “不会,但我希望这门课能得优等。” 我微笑起来。 “我会完成全部课程要求的。” “我可不接受贿赂。” “打赌?”几个学生在教室里看着我们,微笑着低声交谈起来。 我们走进教室。我到了前面,她走到后面。 我对全班学生说,“另一位谋杀科的侦探也和大家一块上课——来自南侯德镇警局的贝思-彭罗斯警探。可能通过最近发生在长岛北福克地区的系列谋杀案你们对她的名字已很熟悉。”我又补充道,“我和她一块侦破那个案子,也学习到对方独特的风格和办案技巧。而且她救过我的命,因此为了报答她,下课后我将请她出去喝酒。” 所有的人都鼓起了掌-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