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剑与君舞》 序章 火焰之舞 大唐开元十七年初冬 大明宫麟德殿内正灯火通明,朝内外大臣和外国使臣欢聚一堂,推杯换盏,斛筹交错,庆贺大唐左金吾卫大将军裴旻与契丹固青公主喜结秦晋之好。 宴席之上欢笑言言,人人内心如何尚不可知,但明面上都是喜庆之言,为这桩和亲美事欢欣鼓舞。 而在坐只有一人有着不同的心境。他的身形高大英挺,宽阔的肩膀和胸膛昭示着应是位武将。他的眉目如远山望月,静谧间又显磊落不羁。 但他从头到尾低垂着眉眼,似乎任何欢乐都感染不到他,有人来给他敬酒道喜,也是手下的副将郭子仪替他接酒。 忽然间,大殿的灯火熄了一大半,丝竹之乐响起,那人才终于抬起了眉稍,看着眼前的台子摒息静气。 众人暂歇了敬酒喧闹之态,凝神看着殿中央那长台。 丝竹之声渐低,击鼓之乐响起,殿门外涌入一群铁甲兵士样的男子,他们有的手持火旗,有的手持银剑,俨然一副要上阵杀敌的样子。 台下众人正惊疑不定间,殿门又飘飞进来一女子,只见那女子一身大红舞衣,手持一长一短双剑,一个纵跃,轻盈地落在了台上。 女子手上双剑挥舞,与火光交相辉映,金灿之光照在她绝美无匹的脸庞上,令台下众人似乎都忘了呼吸。 鼓乐越发快急,十六位穿着兵甲的伴舞者,其中八人挺剑向着红衣女子刺去,女子舞动腰身,衣袂飘飞间,已用双剑挡下那八柄长剑的攻势。 八名长剑舞者被剑势一带,呈圆状后仰倒地,台下众人群喝一声"好!" 采声未歇,却见八人再次前空翻起,合力以长剑架住女子脚下,将她高高抬起。 正当观众为她担忧之际,女子在空中一个回旋,头向下,以双剑划圆,冲开了那八剑合围。 众人又是齐声喝采。 另外八名手持火旗的伴舞者在外围挥舞助威,内围的八名舞者和女子缠斗得难分难解,刀光剑影。 一会儿,女子犹如战场上横扫千军万马的女将军,巾帼不让须眉。 又一会儿,女子舞剑之姿空灵若谷,柔情似水,配合十六名兵甲舞者之强硬,一刚一柔,刚柔并济。 只是不管台上的人如何变换,台下那男子的眼光始终只跟随着女子盘旋。 女子莲步轻快而漫妙,翩翩回旋,游走在十六名伴舞者之间。 忽尔一闪间,女子骤然将双剑递向火旗,双剑刹那间燃起熊熊火焰。 挥舞着火焰双剑,鼓乐之声越来越急,女子步履逐渐加快,腾腾势气,烈烈烟生。 一时间,偌大的麟德殿中杀气四溢,数十道剑光凌空飞舞,犹如万千红尘中永不停歇的杀戮之场。 红衣身影满场奔走,所过之处无不带起一道灿灿金光,照曜得全场目眩神迷,惊艳之余,连眨眼都舍不得。 裴旻看着那熟悉的身影和剑舞之姿,手指在桌下慢慢捏紧,指节咔啦作响。 正当众人看着女子挥舞火焰之剑,神魂俱醉之时,女子霎时一个提气发力,俨然要将双剑疾射而出。 至尊之位上那人眉毛轻轻一挑,左右千牛卫即刻闪身到他身前,以阻挡任何攻击。 倾刻间,女子将手中双剑奋力向前直直抛出,两把火焰之剑一左一右,双双崁入裴旻身后两边的圆柱上。 这一下猝不及防,鼓乐之声也在此时嘎然而止,让人摸不清这是意外变故,还是有意为之? 场上伴舞者早已跪伏在地,数十丈宽的大殿上一时针落可闻,只依稀能听到几声抽气之声。 裴旻始终静默如山,两眼与台上女子遥遥相望。 剑上萤萤的火光映射在男子的脸上,灿动的火焰亮如繁星,可他那晦暗的眼瞳里,却如深渊黑海一般,望不到一丝希望。 倒是他隔桌的一位同样是身穿大红衣的美艳女子不淡定了,愤怒地拍桌而起,对着台上女子怒道:"公孙苓,你........!" "哈哈哈,妙啊妙!实是精采之极。"至尊之位上那人适时发声,并站起身鼓掌赞许,左右千牛卫静静向两边退去。 陛下都表态了,殿上众人自是很识时务,纷纷站起鼓掌喝采,一时声如洪雷,热闹非凡。 公孙苓微喘息,依然定定地看着枱下那人,满场只有他们两人沉浸在彼此的凝视中。 隔桌的红衣女子—契丹固青公主李亭沐虽然依旧愤愤不平,但碍于大唐皇帝的面子,只好不情不愿地坐了下来。 待场面稍静,皇帝李隆基问道:"公孙苓,你总是能给朕惊喜啊,上次是水神之舞,这次又是什么名堂,你且说与朕听听。" 公孙苓闭上眼,藉深呼吸平缓下心绪,随后睁眼,淡淡一笑,似乎已经认命,转身对着李隆基一揖,回道:"回圣人,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飞摇直上取天火,火焰剑舞赠英雄。.........此剑器舞名《裴将军满堂势》。" 李隆基看着台下的裴旻,意味深长的一笑:"哈哈哈,不愧是我梨园第一人,剑器之舞和裴爱卿的剑术一样精湛,好、好,来人,重重有赏。" "谢圣人。"公孙苓再次作揖,至于赏了什么,她已完全没有心思听,和裴旻一起双双回忆起了多年前那一夜,那时,她还不叫公孙苓,她姓崔...... 第一章 金凤玉觿 大唐先天二年 长夜遮空,银月如画,仲秋夜色清凉,大明宫中一队万人骑兵正在整装待发,他们黑衣银甲,头戴银盔,个个面容冷肃,不发一语。 龙武大将军陈玄礼骑在马上,手持兵符,口下号令:"拿下。" 大明宫在静谧中忽然火光冲天。 李隆范和李隆业率领左右万骑营将士,兵分两路,分别从九仙门和太和门攻入,斩杀左右羽林军。 杀喊声齐响,今夜的大明宫注定要血流成河。 可在紫宸殿中,却有一人秉着烛光,手持白玉毛笔,低头似乎在书写什么。 近前一看,却发现那根本不是什么书信,而是一副密密麻麻的乐谱。 执笔之人从容淡定,以乎殿门外的生杀予夺与他毫不相干。 没一会儿,门口进来一执拂尘之舍人,对着他道:"大家,王毛仲已整装完毕了。" 执笔人"嗯"了一声,遂将手中白玉毛笔往桌面一扔,抬步便往外走。 "走吧!" 言简意赅,执拂尘之人赶紧跟上。 ----------- 长安城的大街上,两骑快马和一辆马车疾驰,尘土飘飞,划破寂静。 经过朱雀大街,三人两马一车驶近永阳坊一条僻静的巷道里,他们在一间宅院前停下,马上一较年长的中年男子飞快下了马,推开门就急匆匆走了进去。 另一匹马上那较年轻的男子也快速下了马跟上,只有马车上那人静待不动。 "芷兰........,芷兰!"较年长的男子一边进门一边大喊,形色急切。 "我在这里。"那名唤芷兰的女子从内室走了出来,满脸担忧。 女子容颜极美,形态婀娜,看着约莫二十三、四岁,她肩上背着个包袱,怀里抱着个约二、三岁的女娃,女娃正闭眼熟睡着。 "怎么回事?澄澜,为何遣人来叫我收拾行囊,发生什么事了?我们要去哪里?"叫芷兰的女子一边轻拍哄着怀中的女娃,一边急切询问着。 叫澄澜的男子正是当朝中书令-崔湜,字澄澜。 "没时间解释那么多了,圣人今儿晚上就要动手,你和珩儿坐马车走,你大哥张颂在外面马车上等你。"崔湜快速说完,就拉着张芷兰往门外走。 "我哥哥?那你呢?你不和我们走?"张芷兰显然吓得不轻,惊慌询问。 "我还不能走,你好好照顾我们的女儿,张颂会带你们到安全的地方,公孙寅也会一路随行。"说着看了一眼在门旁等候的年轻男子。 张芷兰这时才注意到在门旁一直不作声的公孙寅,"公孙先生?你不用在太医署当值?" 公孙寅目光灼灼地看着张芷兰,清朗俊烁的面容上有些害羞,回她道:"芷兰姑娘不用担心,我会一路陪着你们的。" 张芷兰还想再问,已被崔湜快速带到门外,让她们上了马车。 崔湜还是不太放心,跟上马车,在那小女娃的衣襟领口处翻找了一会儿,一枚像弯刀形状的玉佩显露,寛沿处有个小孔,以红绳悬挂在女娃脖子上,玉上刻着火红凤凰,周边更以金子包裹。 "好好保管这枚凤觿(xi)。"崔湜看着那凤凰玉佩,仔细交待着张芷兰。 张芷兰看了那凤觿一眼,皱眉看向崔湜,"崔澄澜,你到底在打着什么算盘?这玉觿看起来非寻常之物,你为何要交给我们母女保管?" 崔湜看着张芷兰,眉眼含着柔情:"你先别问那么多了,你只要知道这东西对我很重要,你要好生保管,千万别丢了,好吗?" 崔湜一番话说得深情并茂,他容颜本就极俊美,此时更显出男子的温柔暖意,即使已年过四十,还是能让女子把心都要融化在他身上。 张芷兰也不例外,她看着崔湜,眸中含着泪光,点点头:"好,我会的,你放心吧!" 崔湜满意地说道:"快走吧!"说完下了马车。 "你什么时候能来找我们?"张芷兰犹不死心,放下崔珩,掀开车帘看着崔湜的背影,倔强地要问出答案。 崔湜没回答,看着侍立在一旁的公孙寅,意味深长地说道:"寻风,交给你了。" 公孙寅向他一拱手:"崔大人放心,卑职一定会尽全力护送她们母女二人安全抵达。" 崔湜"嗯"了一声,又拍了拍他肩膀,轻声道:"我知道你对芷兰的心思,若我这次过不了这个坎,你就替我好好照顾她们,行吗?" 公孙寅听了表情凝重,知道形势严峻,对着崔湜深深一揖,"卑职领命。" 崔湜点点头,不再开口,看了马车前的张颂一眼,张颂会意,向他点头示意告别,"驾"一声,催着马车前行。 公孙寅转身跨上马匹,催马跟上。 "澄澜...."张芷兰轻喃,依然掀着车帘,万般不舍地回头看着崔湜,心中莫名恐慌,只怕他们就要天人永隔。 崔湜看着马车渐行渐远,卷起一地银尘。 静静看了一会儿,崔湜轻叹了声,转过身,再次走入宅院内。 看着熟悉的室屋和摆设,崔湜心里只想着,「希望这次我赌对了。」 默默待了一会儿,崔湜正要提步离开,忽听得院外一阵马蹄声和整齐的步伐声响,听闻这阵仗,至少有三百人。 崔湜骇了一跳,快步走到门口察看。 只见门外火光冲天,数十人高举火把,照耀得这僻静的巷道里亮如白昼。接着一队公主仪仗缓缓靠近,一辆金尊玉贵的马车停在了巷口,从马车上慢步走下一位美艳的中年女子。 女子身上的服饰华贵无匹,年纪约五十左右,但保养得宜,看着依然美丽动人,明艳不可芳物。 她神态倔傲,被数十奴仆簇拥着走向宅院门口。 崔湜看到她,满面震惊,急匆匆行了一礼,"公主殿下。" 此女子正是权势滔天的太平公主。 太平公主只瞥了他一眼,便越过他走入宅院中。 崔湜急步跟了进去。 太平公主走了进去,奴仆们停在了门外,俯首静静等着。 "公主........公主,微臣不是传书让你再避一阵子,暂时别回来吗?你怎么.......?"崔湜在后面急切地追问。 太平公主转过身看着崔湜,打断他,"崔澄澜,别以为本宫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说罢向着里屋看了一圈,最后眼神凌厉地看回崔湜,"那贱人在哪里?" 第二章 十里无声 崔湜默然一会儿,对着太平公主苦口婆心,"公主,你相信微臣,快回寺庙里再躲几天,圣人今夜召集了禁城里所有的羽林军和左右万骑营,想来是要动手了。" 太平公主哼笑一声,"你别顾左右而言它。"说着眼眸微眯,再次开口,"本宫的「金凤玉觿」呢?" 崔湜内心焦虑,"微臣已放在了一个安全的地方,公主尽可放心,眼下还是听微臣的,快些走吧,再晚就来不及了。" 太平公主思忖了一会儿,再次皱眉看向崔湜,"你该不会让那贱人带走了本宫的凤觿吧?" 崔湜再次答非所问,"公主,凤觿再怎么重要,也没有命重要啊!常元楷、李慈、岑羲、萧至忠几人都已死,我们的人被诛杀殆尽,圣上是不会放过你的。" 太平公主冷笑一声,微抬头,睥睨着崔湜,"那你以为他就会放过你吗?" 崔湜紧抿着唇,不再说话。 "崔湜啊崔湜,枉本宫这么信任你,把找四神器这么重要的事交托给你,你就是这么回报本宫的?"太平公主厉声质问。 崔湜低垂着眼眸,掩盖内心的思绪。 "你把那贱人送出城了?你想把她们藏到哪里?"太平公主步步紧逼。 崔湜心惊,没想到这太平公主竟是如此执念,慌乱之下拉住了太平公主的衣袖,"公主,你想做什么?她们是无辜的。" "无辜?不过一个梨园的舞姬,也敢跟本宫争!崔湜,崔澄澜,要不是看在你平日尽心服侍本宫的份上,你以为张芷兰那贱人和你那私生女能活到今日?"太平公主一甩衣袖,话语逐渐阴森。 "公主,四神器收集不易,你再信微臣一次,微臣定当为公主赴汤蹈火。"崔湜再次把眼神转柔,尽力放低了姿态。 "再信你?哈哈哈.....!"太平公主再次哼笑出声,"崔澄澜,你也把自己看得太高了。" 太平公主冷眼看着崔湜,道"只要能拿到「苍泯」,还怕本宫的江山不稳?"说罢走出了宅院外。 崔湜眼见说服无果,只得先提步跟了出去。 "无愁。"太平公主站定,向一边叫唤。 "属下在。"一个一身黑衣,手上拿着一把银色长剑的年轻男子,从黑暗中走出站定在太平公主面前,他身形迅捷,竟是无声无息。 "追!去把本宫的「金凤玉觿」带回来。"说着又转头看了崔湜一眼,"不惜一切代价。" 崔湜看她那眼神,心知不好,"公主,你想对她们做什么?" 太平公主唇角微勾,薄唇轻启,"杀无赦。" 冰冷的话语让崔湜不寒而栗。 "属下领命。"那叫无愁的年轻男子微躬身后便隐身到黑暗里,快速地向着马车驶去的痕迹追去,一瞬间就不见踪影,轻功之卓绝让人叹为观止。 崔湜看着那黑衣人离去的方向,内心焦急惶恐,可他却一愁莫展。 —————————— 八月初的长安城,秋风飒飒,弦月高挂,洒下一地银芒。 马车快速地驶到了安化门,被守门的将士拦了下来,公孙寅拿出崔湜给他的令牌,顺利地出了城。 秋月无边,一切似乎都很顺当。可就在他们出了城门十里之外,一股诡异的气息笼罩过来。 张颂身为羽林郎,警觉性一向高,他察觉有些异样,不敢逗留,加速催动马匹前行。 忽然之间,马车那匹马儿似乎受到了惊吓,开始颠狂乱窜,张颂骇了一跳,随即镇定下来,极力控制着缰绳,想让马安稳住。 幸得张颂控马技术不错,马车终于停了下来。 公孙寅也被吓了一跳,忙上前询问,"这是怎么了,没事吧?张大哥。" 张颂摇摇头,正想回答,忽见右方树影处走出了一个人。 张颂立时满身戒备,手下意识地按在了腰间剑柄处。 那人缓缓走出,月光下,只见是一个身穿黑衣,手拿银剑的年轻人。他约莫二十左右的年纪,眉眼微挑,面容冷酷,周身散发着肃杀之气。 张颂看了一眼那黑衣人的下盘,知此人轻功了得,他们已经快马飞奔了半个时辰,可这人居然这么快就追上来了。 张颂紧张地看着那人慢慢靠近,心里很清楚自己应该不是此人的对手,遂盘算着等会儿要怎么拖住他,让公孙寅带着她们先走。 黑衣人站定,看着他们直接道出来意,"「金凤玉觿」在哪里?交出来!"语音寒意彻骨。 "什么金什么玉的,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谁派你来的,你难道不知道我们是谁的人吗?"张颂大着胆子回答,一边提防着此人忽然动手。 黑衣人唇角微勾,手拔剑出鞘,银芒一闪,往马车处劈去,马车霎时被砍成了两半。 "啊~"! 马车轰然塌垮,张芷兰抱着女儿滚到了地上。饶是张颂早有戒备,却没想此人动作奇快奇狠,只好向上弹跳而起,滚落到了另一边。 "嘶~",马匹再次受到惊吓,往前跑了去,连带着公孙寅的马也被惊得前脚拔起,公孙寅没有抓稳,被马甩到了地上。马匹双双奔走,四个人乱成了一团。 公孙寅反应过来,快速站起身,抽出袖里的短刀,冲到了张芷兰母女两人前面挡着,"芷兰姑娘,你们没事吧?" "哇~啊呜~,哇哇呜......."小女娃崔珩终于被吵醒,哇哇地哭了起来。 张芷兰惊惧莫名,双手紧紧抱着女儿,拍着她的背竭力安抚。 张颂也快速站起,拔出腰间佩剑,挡到他们身前,对着黑衣人道,"是谁派你来的?" 黑衣青年无愁只冷漠一笑,也不回答,起剑对着张颂攻了过去。 张颂举剑格挡,他知道此人轻功卓绝,比速度绝计行不通,于是把剑往他的咽喉处刺去。 无愁脖颈完全没动,只脚步轻轻一个扭旋,便避了开去。 无愁微斜身,手中剑突地往张颂左臂上刺进。 "啊~!"张颂轻呼一声,马上往后退了一大步。 无愁拔出剑,血跟着飞溅而出。 "大哥!" "张大哥!" 张芷兰掩嘴惊呼,眼泪夺眶而出。崔珩被眼前景象吓得瞪大眼,哭得更大声了。 第三章 有求必应 公孙寅胆颤心惊地看着,自己只是一个小小的医者,根本没几下拳脚功夫,连手上的小短刀都是崔大人送给他防身,纯摆着好看的。 "快走!"张颂忍着伤痛,向公孙寅大吼,随即再次执剑攻了过去,意图拖住这黑衣男子。 无愁知眼前这人会拚死相护,于是手上轻巧挽了个剑花,和张颂再次缠斗在了一起。 "快走啊!"张颂百忙中再次朝公孙寅怒吼,公孙寅回过神来,"哦"了一声,快速扶起张芷兰两人,往前奔跑。 张芷兰频频回头看,口中不断轻喃着"大哥"。 张颂虽已拚尽全力,无奈两人武力相差悬殊,只见那黑衣青年剑尖翻飞,割破了张颂的右手腕筋,张颂吃痛"啊"了一声,手上剑脱手飞出,紧接着"嗤"的一声,张颂就眼睁睁看着银剑刺入了自己的心房。 "唔.........。"张颂闷哼一声,双腿无力地软跪下去。 前方奔跑的两人闻声回头看来,"大哥~!"张芷兰看着张颂心房上的银剑,惊骇大叫,脚下停顿,浑然忘了要逃跑。 "嚓"一声,无愁抽出了剑,鲜血喷飞,而他那把剑上居然一滴血也没有沾上。 张颂的眼神渐渐焕散,没一会儿便往后仰倒,再也无声无息。 "大哥~。"张芷兰看着躺在地上的张颂,双腿一软,也跪倒在地,怀中的崔珩嚎哭得更凶了。 一瞬间,无愁便飞身到三人跟前,一把夺过张芷兰怀中的小女孩,又回到方才杀死张颂的地方。 这一来一回间,不过一眨眼的功夫,等张芷兰回过神来,女儿崔珩已在黑衣人手上,剑刄抵在了她的咽喉。 "珩儿!"张芷兰声嘶力竭地大叫,往她的方向奔来。 "站住!"无愁喝道,"不想她死,就把「金凤玉鑴」交出来。" 张芷兰忙不迭点头,"好、好,我给我给,你快把她放了。" 不知是不是吓得傻了,崔珩没有哭闹,只双目含泪,抽抽噎噎地看着娘亲向她走来。 无愁不知玉鑴在崔珩身上,看着张芷兰向他走来,以为她要耍什么花样抢夺,一时大怒:"找死!" 挥剑就要斩向崔珩。 银光一闪,张芷兰惊叫"不要啊........!!" 眼见无愁手上的剑就要割断崔珩的喉咙,却听"咻~"一声破空之声袭来,一件小物砸在了无愁的右手肘上。 "唔....."无愁轻哼一声,整只手臂酸麻无力,手上的银剑居然脱手掉落,肘弯处被划破,几丝血迹渗出。 还没缓过来,又是"咻~"一声,另一颗小石子再次飞来,这次砸在了他抓住崔珩的左手腕上。 手一松,崔珩往下落,张芷兰眼看女儿要吻到地面,千钧一发之际,有个小小身影疾飞而至,抱住了崔珩,往旁边一个翻滚,安稳地停在一边。 张芷兰松了一大口气,双腿无力地跪倒。 "芷兰、芷兰,没事吧…?"同样早已吓傻的公孙寅现在才踉踉跄跄地跑过来,蹲下扶着张芷兰。 张芷兰看向抱着崔珩的人,似乎是个五、六岁的男孩,看他小小的身影,身手倒是利落,向他点头致谢,"多谢这位小兄弟了。" 小男孩抱起崔珩,走向他们,将崔珩交还给张芷兰抱着,"夫人不必多礼。" 崔珩睁着泪汪汪的大眼睛,定定看着小男孩,似乎还想让这个哥哥抱着,不愿离开,再次把小手伸向小男孩。 小男孩淡淡一笑,摸摸崔珩的头,口里安慰着:"乖,别怕,没事了。" 无愁退了几步,不可思议地看着地上那一颗带血的小石子。 居然只是一颗石子,不是什么独门暗器? 无愁那冷峻的脸上有了些扭曲,他一直自负武功高强,在这长安城乃至整个大唐,鲜有人是他的对手,可今夜,居然栽在了一颗小石子上。 他抬起头来,四处张望。 "月黑风高,却不是杀人之夜。今晚要死的人已经够多了,可苦再添杀孽?" 晚风中,一句雄浑厚实的话音传来,回荡在空旷的大路上。 这城郊处不是树木就是土地公庙,几人抬头望去,只见有一个人站在一间破庙的屋顶上。月光下,看他白衣飘飞,白须冉冉,竟是一位老者。 老者飘下地面,慢慢走近他们,这时他们才看清楚,老者年纪甚大,可眼神精烁,步伐稳健,后背上还背着一把剑。 老者对小男孩道:"旻儿,看好他们。" "是,师父。"小男孩真的从怀中拔出一把小短剑,站在三人身前,一副要保护他们的样子。 老者在无愁面前站定,一手负在背后,一手拈着白须,对他道,"年轻人,你的杀气很重啊!" 无愁全神戒备地看着眼前的老者,看他刚刚以一颗小石子伤到了自己,还打落了自己的剑,而他此前却毫无所觉,足见此人功力深不可测,不禁开口问道,"前辈是什么人?" "呵呵。"老者轻轻一笑,坦率答道,"叶法善。"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 "太素真人?"来自无愁。 "叶国师?"来自公孙寅。 不过公孙寅也只在太医署听闻过这位奇人,却从来没见过他本人。只知道他道法高深,深得当今圣上器重,却不想他武艺也高,还出现在了这里。 叶法善"咦"了一声,好奇道,"你怎么知道老道以前的道号?年轻人,你叫什么名字?" "应无愁。"他也很坦率报出,跟着蹲低身拾起掉落的剑,横挡在胸前。 "应?"叶法善微皱眉,待看到他身前那把银色的长剑和剑身上的弯月图形,不禁惊道,"「银阙」? 看向应无愁又问道,"令尊令堂可是应有谦和裘思月夫妇?" 应无愁看了一眼身前的「银阙剑」,微皱眉,但还是答道,"正是。"可语气却是不太情愿承认。 叶法善有点惊讶,眼神看向张芷兰母女,又瞥了一眼崔珩脖颈边,问应无愁道,"是太平公主派你来的?" "不错。"应无愁依然冷漠答道。 "唉~!"叶法善轻叹一声,"应氏夫妇行走江湖数十年,向来侠义为怀,锄强扶弱,只要有人遇到困难求助他们,他们必然伸出援手。江湖上人人敬重,给他们起了个尊号为「有求必应」,你身为他们的后人,居然不辨是非,要滥杀这手无缚鸡之力的妇孺,你叫他们情何以勘?" 应无愁嗤笑一声,道"「有求必应」?不过是那些人不思进取,遇到事就只想求助他人,占人便宜罢了。爹娘二人不在乎,可无愁却不愿意走这样的路,也只是所求不同。" "至于何为「是」,何为「非」?前辈听命于圣人,无愁效力于太平公主,便觉得圣人皆为是,公主殿下即为非。哼,不过各为其主罢了。" 应无愁坦荡地说出,在他看来,世间事只是立场不同,并无黑白对错之分。 第四章 踏雪无痕 叶法善捻了捻白须,微垂首摇头道,"庙堂之争,向来是皇家人血葬之地、埋骨之所,不是我们这些江湖人可以插足的。老道也是不愿见今夜的杀戮,才想着要出城避世,没想到还是让老道碰上了。" 他抬眸看向应无愁,苦口婆心劝道,"年轻人,听老道一句劝,放下武器,远走高飞吧!别再蹚这趟浑水。当今圣上英明果决,杀伐决断,绝不会愿意大权旁落,你的主子怕是........" 叶法善没有说完后半句,但应无愁了然于心,他轻哼了声,道"没到最后,谁胜谁负又何以知晓。"说着将「银阙」向前直指,"叶前辈,请指教。" 叶法善皱眉叹了一声,道"看来你今夜是不会善罢罢休了。也罢,既然上天让老道碰上了,就是天意如此,老道也不能撒手不管。年轻人,你出招吧!"说着便拔出背上的剑。 剑身通体漆黑,毫不起眼。应无愁看了一眼那黑色剑,口中轻道,"「玄青剑」!"便攻了过去。 叶法善微微一怔,道"年轻人倒是知道不少啊!"随即提剑挡住应无愁攻向自己中路的剑招。 叶法善剑势雄厚刚劲,而应无愁则轻灵迅捷,招招狠辣。两人一下子对拆了十余招,叶法善越来越疑惑,忍不住将「玄青剑」往应无愁足下递去。 应无愁足尖轻点,踏上了叶法善的剑身,借着反力,向后腾跃了五丈有余,轻飘飘地落在了地上。 "「踏雪无痕」?!"叶法善看了震惊不已,收剑问道。 "年轻人,「十里无声魂归天」-孙振天是你什么人?" "我师父。"应无愁面无表情回道。 叶法善心道果然,"你的招式迅捷凌厉,且快且狠,是「四十九式追魂剑法」吧?" 应无愁点了点头,"不错。" 叶法善拈拈长须,道"我还想着这孙老儿怎么消声匿迹了这么多年,原来是收徒弟去了。" 随后又问道,"那老不死的现在在哪儿?" 应无愁听他这样称呼自己最敬重的师父,颇有不悦,只淡淡道,"师父他在前年已仙逝。" 叶法善颇讶然,叹道"唉!这老不死的和老道我斗了几十年,想不到我也没能再见他最后一面,倒是遗憾了。" 应无愁道,"不错,师父他生前常常和我提起叶前辈您的事迹,临终前也说此生最大的憾事便是没能再和前辈较量一次,打败前辈。" 叶法善轻呵了一声,道"那老不死.......,算了,人也死了,那孙老儿一生冷血孤傲,眼高于顶。肯收你为徒,想来你定是天赋奇高,才肯让孙老儿倾囊相授吧!" 应无愁淡淡地道,"不敢,师父确实只得晚辈一个徒儿。这些年来除了教导晚辈武艺,也讲述了和叶前辈多次较量的经过,说前辈的「混元诀」内力至阳至纯,加上一柄「玄青剑」,克制得他的阴柔内力和「追魂剑」毫无招架之力。" 叶法善轻哼一声,道"难怪你这么清楚老道的事。原来孙老儿收你为徒是想找个后继人来打败老道啊!" 顿了一会儿,又问道"不过,年轻人,你可知道尊师是什么人?" 应无愁道"自然知道。" 叶法善又感慨,"虽说现在契丹和大唐和睦,但孙老儿怀着什么心思,老道一清二楚。" 眼神转凌厉地看着应无愁,"你想拜师,精进武艺本是无可厚非,但孙老儿是契丹贵族,又一直想染指我中原武林,你身为大唐子民,怎能拜他为师呢?" 应无愁还是淡然回道,"武艺本就没有国界,何况前辈刚刚也说了,契丹和我大唐关系友好。我大唐一向是胸怀宽广,海纳百川。这武林上的事......,自然是有能者居之。" 叶法善再次叹了口气,道"看来今夜注定不会平静了。"说着摆开了架势,等着应无愁的攻击。 应无愁也不退让,脚踏上乘轻功,挺上了「银阙剑」,往叶法善攻去。 小男孩看得惊为天人,为两人超凡的剑术心驰神往,而小女娃崔珩也看得目眩神迷,一时忘了嚎哭。 过了好一会儿,两剑当、当互击声依然不停,应无愁剑如灵蛇,脚步飞舞,一直在叶法善周边窜动,而叶法善巍然不动,双脚步划沉稳,执剑挡下了所有的攻势。 如此一来,两人的高下立现。 再对拆了数十招后,叶法善猛然低喝一声,「混元诀」催动,力贯右手,剑尖挥开了「银阙」,直刺应无愁右手上的合谷穴,往上沿着手经络,一路划开了一个大口子,直至曲池穴而止。 "唔........。"应无愁痛哼一声,眉心皱起,手上的「银阙」剑再次"哐"一声掉在地上。银色的光芒在月色下如萤火,闪闪而动。 应无愁以左手托住右臂,这次是实打实的皮开肉绽,鲜血横流。伤到了手上的经脉,痛钻入心,他的额上微有汗珠渗出。 他看了一眼右手伤口,好在叶法善留了五分余地,并没有断他的经脉,否则今夜他这右手臂只怕要废了。 应无愁眼神微黯,看向叶法善,"多谢前辈剑下留情。" 叶法善看他虽然为追逐名利而不择手段,却也提得起、放得下,不禁暗赞一声好,拈拈须道,"孙老儿这套剑法凌厉无匹,但没有个二、三十年,难有大成。年轻人,老道说了,你的杀气太重了,难免就急功近利。" 应无愁紧抿着唇不说话。 叶法善继续道,"其实剑也好、剑法也罢,使用的都是我们「人」,若「人」不能参透武学真正的意境,即使我们拿到天下第一神剑,学到天下第一的剑法,也是枉然。你年纪尚轻,趁早离开,好好思考老道的话吧。" 应无愁俯身拾起银阙,插剑入鞘,向叶法善一拱手,"晚辈就此别过叶前辈。将来有一天,晚辈定能实现这天下第一的剑法。"说完转身,施展「踏雪无痕」而去。 叶法善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摇头大叹,"唉!年轻人,你根本没有听懂老道的意思。" 可惜了这样一位武学奇才啊! 一旁的公孙寅和张芷兰见应无愁负伤而去,都不约而同地大松了一口气。看向走近的叶法善,忙跪下向他道谢。 "谢叶国师救命之恩。" "谢谢高人搭救。" 叶法善扶起他们,看向张芷兰怀中的女娃儿,女娃儿长的娇俏可人,唇如桃花,一双灵动的大眼睛还含着泪水,正怔怔地看着他。 叶法善唇角含笑,伸手去碰女娃儿的脖颈上红色的系绳,拉出了那块「金凤玉觿」。 公孙寅和张芷兰微怔,"国师!?" 叶法善只翻看了一会儿,便放了回去,对他们道"这块「金凤玉觿」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们依然要带着它走?" 公孙寅没有权利做主,只看着张芷兰。 张芷兰看了一眼那凤觿,她也知道她们的灾难应该源于此物,但这是崔澄澜交托给她的,还交待她一定要好好保管,她既然答应了就必须要护住。 "这.......。"张芷兰实在不敢启齿。人家国师也是好心提醒。 叶法善看她为难的样子,心中了然,淡淡一笑道,"罢了,万事有因必有果,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天命如此。" 他说得太玄,公孙寅和张芷兰听得一愣一愣的。小女娃崔珩呆呆看了叶法善一眼,转头对着那小男孩伸出双臂,还是要他抱抱。 小男孩看向师父,叶法善展眉一笑:"呵呵。"点了点头,于是小男孩微笑着抱过了崔珩,伸手逗了她脸蛋一下。 叶法善看向公孙寅二人,说道:"这是我的徒儿—裴旻。" 由于抱崔珩,小男孩裴旻向几人点头致意,公孙寅和张芷兰回礼道:"多谢这位小少侠相救。" 叶法善又道,"老道准备和徒儿回江南道太鹤山,你们准备去哪儿?老道就和你们一道走吧!" 公孙寅知道他这是要护送他们,当即拱手向叶法善道谢,"多谢国师大人。" 叶法善微笑道,"无妨,走吧。" 几人合力先将张颂埋葬,随后便跟着叶法善走向那未知的旅程。 第五章 太平末路 黑衣青年离去的身影已隐在夜色中,太平公主冷冷地哼笑一声,转头看向崔湜,正要开口说点什么,忽然远处奔来一人一骑,马上的人浑身带血,在太平公主的护卫前停住,翻身滚落下来,半跪在地上,对着二十步远的太平公主焦急道,"公主殿下,大事不好了。" 太平公主柳眉上挑,不悦道,"慌慌张张的干什么,让他进来。" 护卫左右让开,那人连滚带爬地跑到太平公主跟前,跪下回道,"启禀公主,我们的南衙禁军被圣人的右万骑营围剿,兄弟们拚死抵抗也未能突围,我们安插在羽林军中的人马也被左万骑营屠杀。现在圣人带着三千羽林军包围了公主府,府中卫兵抵挡不住,贾常侍和李舍人被擒获,最终属下被十几个兄弟掩护逃出,赶来给公主殿下报信。" 太平公主听得浑身颤抖,怒意贯穿全身,眼神狠戾,道"好、好,好你个李隆基,本宫就不信了,你还能翻了天。" 一旁的崔湜也听得心惊胆颤,知道如今的太平公主早就大势已去,只是她太过恋栈权位,始终不肯面对现实。 看着那张年华逝去,却依然艳若桃李的面孔,心下不忍,随即劝道,"公主,圣人已几近掌握了禁城里所有的禁军,如今形势不容再滞,恳请公主起驾,属下们掩护公主出城,先到城郊三十里的寺庙避避吧!" "啪"一声脆响,回荡在永阳寂静的月色下,秋风吹过,带回了树叶沙沙的轻颤。 崔湜被打得微偏了头,还有点不敢置信,他抚上了脸,慢慢回过头来,看着横眉竖目的太平公主,"公主?" 声音很轻,现场也很静,所有人禁若寒禅,大气也不敢出。 "哼!"太平公主只冷冷瞥了崔湜一眼,便不再搭理,转头下令,"摆驾回府。"说着便往巷口的马车行去。 "是,公主起驾。"内侍和婢女们唯唯诺诺,服侍着太平公主坐上马车,公主仪仗摆开,往公主府行去,崔湜也被护卫们押着走在后方。 今夜的长安城似乎格外地静,朱雀大街上只闻公主仪仗队的声音。直到接近公主府,诡异的寂静感依然掐着太平公主的心房。 公主府早已被羽林军里三层、外三层围得密不透风。外围一层个个铁甲精骑,神情彪悍,目不斜视。却在看到公主马车驶来后,自动让开了一条道。 内层的精甲卫兵跟着往旁让道,公主的马车和护卫队就这么长驱直入,如入无人之境。 太平公主下了马车,直接进入了公主府,所有羽林军让开道,却只让太平公主一人进府,其余护卫侍婢皆被拦在府外,太平公主冷眼看着,并不出声,依然踏着坚定的脚步前行。 一路行去,只见公主府里所有的府兵皆被羽林军制住,跪伏在地上,太平公主拢在袖中的双拳紧握,额前青筋隐现。 走至主前厅,厅堂前的空地上跪着数百人,男女皆有,是太平公主的奴仆。 太平公主眼光越过那数百人,看到厅堂里跪着一个人,正是她的其中一个男宠,尚书左仆射-窦怀侦。 千牛卫大将军王毛仲的长刀正架在他的脖子上。 王毛仲看太平公主缓步走来,对着窦怀侦道,"窦仆射,圣人说了,只要你弃暗投明,宣誓效忠圣人,圣人既往不究,依然让尔担任尚书左仆射,委以重任,还会放过你的家人,如何?" 窦怀侦看了一眼门口走入的华贵身姿,那刚强的气息依然盛放,似乎能安定下所有人的忧心。只是在这数千羽林军的合围下,他们又怎能安然无恙地度过今晚呢? 他紧闭上双眼,微启双唇,"朝廷朋党之争,向来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如今天下大势已归圣人,怀侦自知罪重,断不可能活过今晚,只望圣上和王大人放过怀侦的家人幼小,怀侦九泉之下,也必保佑我大唐,保佑圣人千秋万载。" 话落突然紧握住王毛仲的手,将长刀用力割向自己的颈部。 "你.....!"王毛仲一时反应不及,手中长刀已切断了窦怀侦的颈动脉,鲜血喷飞而出,洒在王毛仲的头脸,甚有数十滴血落在太平公主的裙摆上。 一滴泪随着窦怀侦缓缓落向地面,再也没有了声息。 王毛仲用袖子抹了把头脸,看了一眼自己的长刀,"哼"了一声,将刀往窦怀侦身上的衣服抹去,拭去刀身上的血迹。 太平公主低头看了眼裙摆,又看向了王毛仲,开口讥讽道,"恭喜王将军了,你一个高句丽人,先是帮李隆基诛灭韦后党羽,现在又来残杀本宫的人,少不得又可以晋升,看来做李隆基的爪牙确实是明智之举啊!" 王毛仲脸现怒容,道"公主殿下,请慎言。" 太平公主更怒,"呸!你一个走狗也配教训本宫?李隆基在哪里?叫他滚出来。" 王毛仲眼中杀意如星火闪现,手中长刀蠢蠢欲动,正想举起,忽听堂外一声宏亮的笑声。 "哈哈哈,姑母,是谁这么不长眼,敢惹您生气了?" 随着笑声传入,太平公主转身看去。 一个身穿五爪金龙锦袍的男子缓缓步入大厅。他看着约二十八、九,剑眉星目,身姿修长,笑如朗月入怀,正是当朝天子—李隆基。 身后一众千牛卫随行,身旁还有一位手执拂尘的舍人,便是高力士。王毛仲还刀入鞘,向李隆基俯身行礼。 李隆基走至太平公主面前站定,点头致意,"姑母。" 太平公主冷眼看着他,道"李隆基,你还知道本宫是你姑母?" 李隆基依然镇定自若地笑着,道"朕当然知道,所以朕今夜亲自来送姑母一程。" 太平公主闻言骇然,怒瞪着李隆基,道"你说什么?李隆基,你这是什么意思?" 李隆基续道,"朕的意思,便是拨乱反正,还天下一个正统。" "乱?李隆基,你说本宫是那个乱的根源?"太平公主怒意不歇。 "不错。朕登大宝一年,本该民心所向,天下归一。可直至今日,依然世道不彰,民心不安,归根究底,便是姑母你妄想与朕分庭抗礼,牝鸡司晨。"李隆基义正严词。 太平公主杏眸圆睁,怒道"李隆基,你别忘了,当初是谁推你当上太子,又是谁助你登上九五之位!" 李隆基毫不退缩,"不错,朕能做太子,姑母确实出了一分力,但姑母何尝不是想以侄儿为棋子,掌控朝政?" 顿了一下,又道"只可惜,侄儿无意做姑母的棋子,这大唐江山,是朕一人的天下,姑母若想分一杯羮,也只是让这万千将士人头落地,白白牺牲罢了!" 说着向高力士看了一眼,高力士手上拂尘一扫,高喊"陛下赐酒。" 第六章 朕之天下 一位千牛卫双手捧着托盘走进,至太平公主跟前,跪下高举手中托盘,盘中一个雕龙金漆的酒壶和一个缠丝玛瑙镶金酒盏,尊贵奢华无比。可现在它里面装的,却是催命断肠的毒酒。 太平公主惊恐地往后退了几步,看向李隆基,"你要杀我?" 李隆基冷眼看着太平公主,道:"别说侄儿不论亲情,眼下我给姑母两条路选,一是今夜即到洛阳白马寺剃度出家,从此不再过问朝堂之事,二是饮下这杯酒,从此世间再无太平公主,朕自会给姑母风光大葬。" 太平公主看着那酒盏,慢慢冷静下来,眼神开始涣散,看向虚空喃喃自语,"哼哼,二十来年了,从本宫帮母后处理朝政开始,我无不尽心尽力,务求要让母后满意。母后虽然常说我足智多谋,处事果决,最是像她,但她从不夸我做的好,只认为这都是应当的。二十多年来,我战战兢兢,无一刻敢松懈,就是怕母后不满意,否定我所有的努力,要夺走我拥有的一切。" "好不容易挨到母后退位,我以为我终于能做回自己的主人了,却又来了个韦皇后。等我剪除了韦后和她的党羽,觉得天下终将归我了,可这老天偏不让我如愿,又派了个你来和本宫争。" 太平公主眼神聚焦回来,怒眼望着李隆基,走向前手一伸打翻了托盘,"哐当"几声,盘和杯盏悉数散落地上。恨声吼道:"李隆基,我不要死,我要做天下之主。" 李隆基神情突转柔和,看着太平公主,可嘴里吐出的话却异常残忍,"姑母,这天下,从来就不是你的。" 李隆基说罢便转身走出大厅,高力士再一挥拂尘,另一位千牛卫捧着托盘走入,盘中装着一段白绫。 厅堂的大门被关上,李隆基负手站在阶上,仰头看着天空一弯明月,和无数点点星辰。 "啊............!"凄厉绝望的怒吼声响彻整个公主府的夜空,惊飞树上所有的乌鸦。 呜........,夜风似乎也跟着悲鸣,唱起了追魂断魄的鬼曲,回荡在长安城的天幕之下。 厅堂内的闷响渐渐止息,最终一切又归于平静。 "咔嗒"声响,厅门打开,高力士走出来立在李隆基身后,恭敬回禀道:"大家,已办妥了。" 李隆基复低头,俯视着底下成千上百跪伏着的府兵和奴仆,他们簌簌发抖,脸上惊恐之色未褪,死亡的阴影又向他们笼罩而去。 李隆基扫视了一圈,右手高高抬起,往下挥去,众羽林军手起刀落,"咔嚓、咔嚓"之声不绝于耳。 "哇啊.........",还没轮到的奴仆们看到滚落到眼前的人头,尖声惊叫,但很快又噤声在一刀刀的砍杀声下。更有数十人站起慌张逃窜,却都被抓了回来,一刀毙命。 李隆基冷眼看着底下的一切,他高高在上,宛如苍鹰睥睨着脚下大地,享受着胜利者的荣耀,口中轻声道:"天下,终归是朕的。" 他看了一会儿,便步下台阶,经过炼狱般的杀戮场,往府门行去。 所以任谁都没有注意到,在一偏僻角楼的屋顶上,蹲伏着一个全身黑衣的青年,他眼神冷峻,右手腕到手肘处缠着布条,似乎还在渗血。 他表情漠然地看着这一切,不久,他站起身,向主厅堂的方向作了一揖,便提起手中的银色剑,向夜色中俏无声息地隐去。他来无影,去无踪,没有任何人发现。 李隆基走出府门,向羽林军校尉看去,校尉会意,抽出腰间佩剑,向马车旁的公主护卫砍去。 "嚓......嗤......!"声再度响起,这两三百护卫在三千羽林军的围杀下毫无还手之力,其他奴仆侍女们更不用说了,哭喊声中全成了剑下亡魂。 "圣上、圣上!饶命啊,微臣有要事启奏。"忽然一道急促的叫喊声传到李隆基耳中,人影亦向他奔来,只是还没靠近,便被数十千牛卫拦住,眼看便要被斩成十几段,李隆基抬手制止:"等等!" 千牛卫恭敬收剑退下,崔湜慌慌张张站起身奔到李隆基面前跪下行礼,"参见圣上,微臣崔湜有要事启奏。" 李隆基挑眉看着他,"崔丞相,你不是趁夜出城了吗?怎么又回来了?"话语中尽是讥讽。 崔湜对他的敏锐洞察暗暗心惊,但还是极力镇定,"微臣不敢。" 李隆基挑起唇角,道"什么事?说吧。" 崔湜忙道,"启禀圣上,您可听过江湖上有句传闻,「苍生泯无涯,一剑定天下」?它便是指天下第一神剑-苍泯。" "天下第一神剑-苍泯?"李隆基不解他为何要提起这无关紧要之物。 崔湜点点头,"不错,传闻只要得到这把神剑,便能得江山、定天下,微臣已经掌握了寻找这神剑的线索,也已得到了其中一样神物,只要圣上给微臣一些时日,微臣定能找到这把天下第一神剑,进献给圣上。" 李隆基不语,场面一时静默,崔湜背后的冷汗透湿了衣衫。 "哈哈哈........哈哈哈........!"李隆基突然放声大笑,笑得邪佞而猖狂。 崔湜更是被笑得心惊胆颤,摸不清眼前人的想法。 李隆基好不容易止住笑声,对着崔湜道,"崔丞相啊崔丞相,枉你还是个读书人,居然会相信这么荒诞无稽的江湖传言!而姑母居然会被你骗得团团转?" 他微俯身靠近崔湜,自信地道"朕的天下,又何需要一把剑来安定?" 直起身后又豪言道:"朕,才是天命所归,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保我大唐江山千秋万代。" 崔湜听得脸色惨白,想不到他精心策划了一年的计谋,在他人看来,只是一件荒谬的笑话? "哈哈哈......!"李隆基不再搭理他,大笑着走向他的六驾龙辇。 "圣上、圣上,微臣真的知道其中一件神物在哪里,圣上,饶命啊..........."崔湜犹不死心,想追上去继续劝说。 高力士听得不耐烦,手上拂尘一挥,羽林军校尉挥剑斩下,"嗤~"一声,血花喷飞,崔湜缓缓倒下,双眼依然圆睁。 一切又归于平静。 先天二年八月初一,权势显赫的太平公主被赐死,长安城万千人头落地,血流成河,哀凄悲鸣之声传到了每个角落。从此,又开启了另一个大唐盛世。 太平公主的金凤玉觿从此下落不明。 第七章 太鹤剑派 十六年后 江南道.括州太鹤镇 二月仲春时节,满目嫩绿葱茏,粉色的樱花、桃花夹杂其间,山林间一片生机蓬勃。山顶巅峰处一片广大的平地,名为「混元峰」。平地边有一块高三丈宽五丈的平坦巨石,巨石边有一座八角凉亭,名为「谢桥亭」,据说是为了纪念南朝诗人谢灵运而建。远处更有好几只鹤在山崖边歇脚,沐浴午后悠闲的阳光。江湖上享负盛名的「太鹤剑派」,便坐落在这环翠孕秀的太鹤山上。 此时的谢桥亭旁,正站着一位白发苍苍、白须冉冉的老者,老者一手捻着白须,一手负在背后,手上还抓着一封信函,信封上以火漆封印,看来极是机密。 他一边看着山下的绿荫掩映,一边沉思着,午后阳光照在他饱满的脸庞上,显得红光满面,精神抖擞,一点都不似年岁极大之人。 老者正是护国法师-叶法善。 此时右侧后方有一位身着青色衣袍的青年男子,他背上背着一把剑,手上托着托盘走向叶法善。 青年男子身形高瘦,看着约莫二十来岁左右,眉目丰神俊朗,眼神磊落,如山涧清泉般明亮清澈,鼻梁高耸,英气勃发,顾盼间神采飞扬。 他步履稳建,缓缓走近,站定在叶法善身后,恭敬道:"师父,请用茶。" 叶法善"嗯”了一声,回道:"放到桌上吧,小十六。" 被唤小十六的青年男子将茶盘放到亭里石桌上,苦笑着道:"师父,徒儿已经不小了。" 叶法善转回身呵呵笑着道:"为师都一百岁了,你这二十来岁的年纪对为师而言,难道不小?" 小十六无法反驳,只好道:"师父身康体健,长命两百岁,如今只是一百岁,还算年轻。" "哈哈哈……。”叶法善开心道,"小十六平常可不油嘴滑舌的,看来又被你那三师兄带坏了。" 小十六忙道:"徒儿知错了。" 叶法善道:"呵呵,无妨,人就要学着圆滑点,将来行走江湖,才不会吃闷亏。" "行走江湖?"小十六疑问。 叶法善不答,走向亭里坐下,倒好茶喝着,问道,"文昭,你跟随为师,也有十六、七年了吧?" 文昭回道:"是,今年正好满十七年了。 叶法善道:"真快啊,时光眨眼即逝。"说着又提起茶盏喝了一口。问道:"年节时你回去看望令堂,裴夫人都好吧?" 裴文昭微笑道:"劳师父挂心,家母一切都好。" 叶法善点点头:"那就好,十七年前,你家里突生变故,你祖父毅然决然将你和裴夫人交托给我,为师总算没有辜负裴允的托付。"顿了一下,又道:"只可惜为师无用,竟不能保下你祖父和你父亲二人。" 裴文昭摇摇头道:"当年朝政混乱,当今圣上和太平公主明争暗斗,朝堂里不知多少文武官员死在他们的党争之下,师父实在不必将责任揽上身。" 叶法善呵呵一笑,"你深明大义,为师果然没有选错人。” "选?"裴文昭不解地看着叶法善。 叶法善放下茶盏,捻着白须道:"为师现在有件任务交付给你,你可愿意?" 裴文昭低头回道:"徒儿当然愿意为师父效劳。" 叶法善"嗯"了声,看着那封火漆密信,缓缓道:"你可还记得师父和你说过关于那神剑「苍泯」的传说?" 裴文昭回道,"「苍生泯无涯,一剑定天下」,传说中得之便能得到天下的神剑「苍泯」?” 叶法善点点头道,"不错,不过前后还有两句,「妖邪乱我尘,苍生泯无涯,四神掌乾坤,一剑定天下」。" 斜阳照入凉亭,青衣男子垂手静静听着,白发老者提起茶盏就口,慢慢叙说:"相传南朝时期,天竺的菩提达摩来到大梁,和当时的梁武帝萧衍谈经论佛。适逢当时投靠南梁的羯族发动叛乱,几乎将健康城的二十万人杀绝,京城尸横遍地,赤足千里。" 裴文昭听得眉头紧皱:"这羯族首领侯景泯灭人性,不但恩将仇报,更是害苦了南梁的无辜百姓。" 叶法善续道:"当时菩提达摩仗义执剑,以「一苇」剑法,所过之处一路斩杀,所向披靡,于千军万马中直取侯景首级,并连合南梁大将,扑灭叛乱的羯族,一场浩劫才得以平息,南梁得以保全。" 裴文昭双眼放光,惊叹道:"这剑法竟是如此神妙。"顿了一会儿,问道:"菩提达摩所执之剑,便是「苍泯」? 叶法善捻须点头道:"不错,菩提达摩助萧衍平定叛乱之后,便北上到大魏的嵩山少林寺继续讲经论佛,并留下了「洗髓经」、「易筋经」两本武学心法。他觉得「苍泯」剑杀戮太重,与佛家的慈悲相悖,便将此剑封印在一个隐蔽的地方。可当时的少林寺方丈慧光禅师却觉得天下战乱纷争不止,百姓疾苦,需要一位救世之主,手执神剑,一统天下,便将「苍泯」封印之地画下地图,分别藏在四件神物里,由四大护法分别保管,当有盖世英雄出世,便能起出神剑「苍泯」,一剑定天下。" 裴文昭恍然:"原来如此,难怪江湖上传言能得「苍泯」着,即能得天下。这把神剑纵使没有传说中如此玄妙,想来也是件锋利无匹、举世无双的神器,徒儿倒真想见识见识。" 叶法善呵呵一笑:"剑不过是死物,能使出剑法的,始终是我们「人」。如果执剑之人才德不能使天下人信服,即使神剑在手,也不过是把锋利的兵器而已,谈不上定天下。" 顿了一会儿,又道"不过今次为师就是要你去寻找这把天下第一的神剑。" 还没等裴文昭惊讶,叶法善又道:"圣人传来密令,要为师我帮助寻找「苍泯」剑,归于朝廷。可为师年事已高,着实心有余而力不足。可圣人严令,此事机密,不可惊动朝堂,不可以朝廷名义发动人手寻觅。为师思来想去,只有小十六你了。你心思纯正,为人行事光明磊落,不会妄想去一统天下。" 裴文昭忙弓身作揖,道:"徒儿定当尽力而为。只是徒儿有些疑问.....。"他有些欲言又止。 叶法善道:"问吧,不必顾虑。" 裴文昭恭敬问道:"当今圣人已是天下之主,为何还要得到这把神剑?" 叶法善道:"呵呵,时移事易,如今天下归于一统,自然是不需要的。可世上总有许多愚昧之人,宁可听信不切实的传言,也不愿意在和平盛世下过安稳的日子。有人想要利用神剑和传言,行那犯上作乱之举,圣人自是不会袖手旁观。" 裴文昭了然:"徒儿明白了,只有将那神剑交到圣人手里,才能断绝这些人的野心,持续我大唐的太平盛世。" 叶法善点头,"嗯"了一声,道:"只是百年来战火纷争不断,那四神器早已四散各方。想来要找到神剑,需费一番苦功。" 裴文昭毫不在意,"既是如此,那对方也是一样,徒儿一定会倾尽心力,比他们先一步找到的。只是师父,这四神器,究竟指的是什么?" 叶法善呵呵一笑,从怀里掏出个小巧的卷轴递给裴文昭。道:”所谓四神,便是青龙、朱雀、白虎、玄武分别所持有的信物。十来年前,为师与你因缘际会遇到的,便是持有南朱雀信物—「金凤玉觿」之人。而其它三物,根据朝廷密探查到的线索,都已写在此卷轴上,你可要仔细收好了。" 裴文昭恭敬接下,"是,多谢师父。"脑海中想到了十来年前那一夜,那个泪眼汪汪的标致小女孩。 叶法善远目看着山下,幽幽道:"为师创立这太鹤剑派也有数十年了,门下弟子众多。然而为师这段时日来着重于道法经论、练丹符碌,只顾着道宗里的千来人,倒是疏忽了你们剑宗百来名弟子了。" 裴文昭忙道,"师父说哪里话,师父一直都很尽心尽力地教导徒儿们,只是徒儿们天姿愚顿罢了。" "呵呵,小十六,你根骨奇佳,对剑术一道颇有天赋,剑宗的弟子里,应数你的悟性最高,剑法最能得为师真传。" 裴文昭正要低头说几句不敢,却看到叶法善拿起石桌上的「玄青剑」,身形腾跃而起,便向自己直刺过来。 第八章 绝杀三招 这一下始料未及的变化让裴文昭大骇,身形忙向后跃出,险险避过刺向自己面门的一剑。随后几个翻滚,逃出老远,好不容易站稳,抬头望向叶法善,"师父?" 叶法善顿住身形,只微微一笑,道:"看仔细了!"随后又挺剑往裴文昭的下盘刺去。 裴文昭左闪右躲,几次都勘勘避过剑锋,叶法善剑招来势汹汹,一剑快过一剑,裴文昭左支右绌,甚是狼狈,最后实在被逼不过,拔出背后铁剑,"当"一声,挡开了师父刺向自己左膝盖的一剑。 叶法善缓了一缓,道:"这是「紫极送仙」。"随后又唰唰两剑挥开裴文昭的铁剑,向着他的膻中穴直攻过去。 裴文昭一边挡住凌厉的剑招,一边恍然,原来师父在传授自己新的招式。当下凝神静气,心中默念混元诀,手上剑花翻飞不停,一边全神贯注地看向师父的一招一式。 叶法善眼眸精光闪烁,凝气聚力,猛然变招,手中玄青剑向前直直递出,长长的一声”嗤~嗤"响声,竟将裴文昭手中铁剑从剑尖开始劈裂,一路末到剑柄处。 裴文昭惊骇不已,看着手中一分为二的铁剑,不禁怔住了。 叶法善稍稍停顿,"「贯斗双龙」。" 裴文昭还在琢磨着刚刚那震撼的一击,叶法善便挥剑将他手中残剑打落。 等鐡剑"哐"一声落地,叶法善忽然将手中「玄青剑」往上空抛去,冲势强劲,好似要直入云霄一般。裴文昭不禁抬头跟着看去。 还没追随到玄青剑的纵影,眼角余光忽然瞥到师父双掌向自己胸口袭来,裴文昭忙跟着出掌反击,掌势雄厚,充斥着混元诀的内力,连招式都一模一样,便是「三十六式天洞掌法」。 裴文昭毕竟年纪尚轻,没有叶法善数十年深不可测的内力,被他逼得连连后退,两只手臂被震得酸麻。 裴文昭咬牙苦撑,没一会儿,见师父的劲势稍缓,正想着要奋力一击,反败为胜,忽听到头顶上方有物什“咻咻~”的破空之声,裴文昭大骇,想着是玄青剑往自己头顶上砸来了,忙想出招逼开师父,却被叶法善给缠住了。 裴文昭叫苦不迭,正想着要不要闭上眼待死,叶法善在最后的千钧一发之际,抓着裴文昭的双臂,将他拖离到另一旁。裴文昭刚刚站稳,只听“嚓“一声,玄青剑没入了他刚刚站着的地面,至少十寸有余。 裴文昭看着那尚在微微晃动的玄青剑,内心震撼,想着刚刚若师父没有拉自己避开,那剑便要从自己头顶的百会穴直透而入,肯定必死无疑了。 叶法善捻须微微一笑,道:“「巨龙参天」。“ 裴文昭苦笑,心想着自己刚刚是差点要升天了。 叶法善看着徒弟那苦大仇深的样子,呵呵笑道:"不用气馁,这三招是为师年轻气盛时,为了对付一位平生的劲敌而想出的招式,杀伤力极大,若非遇到万不得已的情况,别轻易使出。不过你这次下山寻找四神之物和苍泯神剑,肯定会遇到许多麻烦和强敌,你自个儿好生琢磨琢磨,多练习吧!“ 裴文昭收拾好心情,道:"是,师父。“又问:”那徒儿什么时候出发呢?“ 叶法善看着山下的苍翠绿林,缓缓道:“明日。“ 啊? 那他还有什么时间练习啊? 裴文昭看着地上那被劈成两半的铁剑,心疼不已,那铁剑虽然毫无价值,是太鹤剑派每个剑宗弟子都有的,但却是自己刚入门时便一直佩带在身上,十几年了,感情深厚啊。 裴文昭没有说出口,但脸上的凄苦表情尽落入叶法善眼里。叶法善哈哈大笑,走前两步,“嚓”一声拔出地里的玄青剑,递给裴文昭。“给。“ "啊?“裴文昭慌忙摇头,”弟子不敢。“ 叶法善啧了两声,训道:"修道之人,还会在乎这等身外之物?何况为师都这把年纪了,难道还要在江湖上打打杀杀的?拿去吧!“ 裴文昭想想也是,何况师父功力已臻化境,飞花摘叶也能伤人,根本不需要神兵利器。 “多谢师父。”双手恭敬接过,看着那通体漆黑的剑身,裴文昭暗暗赞叹,玄青剑外表毫不起眼,却是江湖上排得上号的名剑之一,其锋利程度看那地上被斩成两半的铁剑就知道了,想来应是只有那神剑苍泯能与之一拚高下吧! 只是…… “师父,这剑鞘在哪儿呢?”他早就想问了。 “没有。”叶法善无所谓地道:年轻时和一位武功高强的人对战,他所使之剑也是神兵利器,为师一时轻敌,连剑都不拔,没想到被他一剑劈断了剑鞘,从此后为了警醒自己,便不再用剑鞘了。 裴文昭赞叹:“没想到竟也有能和师父匹敌之人,真想见识。” “见不到了,他早已死了。” 裴文昭心想也是,“确实,不是每个人都像师父一般万寿无疆的。” “呵呵呵,真的被你那三师兄带坏了。看来让你快些下山闯闯是对的,免得你整天对着那几个猴崽子。” 顿了下,看着裴文昭青涩的脸庞,语重心长道:"文昭,等找到神剑,奉给圣人,你便留在朝上吧。" 裴文昭本来在看玄青剑,闻言忽然抬起头,双眼直直看向叶法善。"师父?" 叶法善微微一笑,"你本就是忠良之后,只是当年朝政混乱,太平公主势力太大,为师只能暂且将你留在身边。后来你渐长,为师又怕你为人太过正直磊落,不适宜朝中的勾心斗角。现在想来,为师不可能让你在我的羽翼下一辈子,雄鹰总要在天空敖翔,才能飞得更高。" 裴文昭双眼泛着晶光,他知道,他不能一辈子躲在太鹤山上。 叶法善续道:"你祖父和父亲的冤情,你总要向圣人讨回清白的。" 裴文昭含着泪光点点头,当年他的祖父和父亲被冤枉通敌叛国,他们一家差点要满门抄斩,幸得师父力保,才能让自己和母亲留得一命,但祖父和父亲却未能幸免。 当年他只四、五岁,什么都做不了,如今他已经成人了,他可以为裴家,为祖父和父亲讨回公道了。 看着那封火漆封印的信,那份卷轴,和手上的玄青剑,终于知道师父的良苦用心,遂噗咚跪下,向叶法善嗑了三个响头:"多谢师父。" 叶法善慈爱地笑着扶起,"一切还是要看你自己的造化了。"他轻拍了拍裴文昭的肩膀,又道:“天色不早了,快回去准备准备吧!” “是,徒儿告退。” “嗯。”叶法善转身继续看着山下那一弯江水。 第九章 临别赠礼 裴文昭捧着玄青剑回到了大家休憩的寝居,准备收拾包袱。 他想了想,便找块布撕成布条,小心地将玄青剑包起来,然后开始整理行囊。 没多久,他的师兄们也练完剑回来。他们休憩的寝间都是二十人一大间的通铺,所以当走在最前面的三师兄廖长信看到裴文昭在整理包袱,立即大声嚷嚷,“耶!小十六,你怎么又收拾行囊了,不是回来没多久吗?“ 裴文昭看师兄们回来了,便微笑回道:“师父派我下山办点事,明日便出发。“ "明日,这么急?“廖长信哇哇咧咧,“要去多久啊?” “不知道,这次要办的事并不容易,想来我短期内回不来。”在太鹤山这么多年了,和师兄弟们感情一直很好,裴文昭也很不舍,但为了裴家的名誉,为了父亲祖父,还有母亲,他不能一辈子在山上享受安逸。 “那不能缓几天吗?让师兄们和你好好告别啊!”廖长信很是不舍。 “你嚷嚷什么?没听到是师父交代的事吗?”二师兄何彦不耐烦道。 廖长信不满,回道:"我这不是舍不得小十六吗!刚回来又要出远门了。" 何彦不理会他,径自走到自己的床塌边,在底下一通翻找。 裴文昭向廖长信微微一笑,"三师兄有心了,我会尽快完成师父交待的事,早些回来的。" 廖长信还想说些什么,这时大师兄韩大隆和四师兄宗槐也走了进来。韩大隆一脸严肃,而宗槐却捧着一本什么书,目不斜视地专心看着。 "这是怎么了?大家都挤在这里干什么?"韩大隆问。 "大师兄,师父交待小十六明儿就下山给他办点事呢,这一去不知要去多久!"廖长信很是不舍地说着。 韩大隆浓眉一挑,只淡淡地"嗯"了一声。 而宗槐好像没听到一般,一声不吭,依然低头看着书,往自己的床塌行去。 正当其他师兄弟围着裴文昭哇哇啦啦地说着什么,宗槐忽然折返回来,将手上拿着的三、四本书册子递给了裴文昭,"给。" 在众人的惊愕中,裴文昭愣愣地接过,众师兄弟忙凑过去看,是几本武学典籍、内功心法。 宗槐是个武痴,平常最爱的就是钻研武学,太鹤剑派里的武学书籍几乎都被他翻遍了,这几本书册是他亲手抄录的,可是宝贝得很。 叶法善平常也大方不藏私,不只将自己的武功倾囊相授,剑派里的武学书籍也任弟子们翻看,从来不怕自己的独门绝学泄露出去。 这可谓是割爱了。 裴文昭受宠若惊,想将几本武学书还回去,"多谢四师兄美意,但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宗槐只淡淡地瞥他一眼,随口道:"江湖险恶,遇到危险时,记得拿出来看。"然后又埋首于他手上的武功秘诀上了。 裴文昭和众师兄弟:"................",等遇到危险时,已经来不及看了吧! 韩大隆这时也发了话:"收下吧,你四师兄也是一片好心。" 裴文昭平常最是敬重这位大师兄,"是,多谢四师兄。" "嗯,不用。"宗槐依然头也不抬地回了一声。 一石激起千层浪,其他师兄弟们也开始拿出自己的东西塞给裴文昭,有新衣服、有新做的鞋子、有金创药、有内伤药,甚至还有几双新袜子......。 裴文昭拿着那一大堆的礼物,有些不知所措,这时二师兄何彦也折返回来,手上拿着一个小油布包,递给了裴文昭。 "呐,这些可是二师兄亲手腌制的,外面可买不到,带着吧,路上也可解解馋。"何彦说着将油布包打开给大家看。只见一颗颗枣红色泽的果子,如龙眼核般大小,香味浓郁,上面还流淌着深红的糖渍,让众人双眼放光。 "哇!二师兄腌的杨梅干确实是极品啊,酸酸甜甜,可好吃了,快让师弟尝尝.......。"小十八说着就要伸手去抓何彦手上的杨梅干。 "想得美!"何彦飞快地抓紧小油包,两手迅捷包好,转身避开小十八的魔爪。 "一个,就一个,让师弟尝一个嘛!二师兄~"爪子落空的小十八流着口水,大眼汪汪地看者何彦。 "滚一边去~。"何彦不耐烦地踢小十八一脚,"说了是给小十六带着路上吃的,你凑什么热闹!" 众人嬉笑声中,韩大隆呵呵笑道:"何彦的杨梅干哪是那么容易吃到的,就连为兄我平常都没什么机会看到,小十八你就死心吧!" 这时从外面回来的廖长信从鼻腔里嗤笑一声,"哼,杨梅干而已,也能让你们口涎流成这样,没出息!" 不知什么时候跑到外面去的廖长信,手上提着好几个坛子,看样子是酒。 何彦不服气道:"什么叫而已?那你这个家伙又拿来什么好东西啊?" 廖长信放下几坛子酒,把手上的那坛盖子掀开,霎时一阵醇厚的酒香夹杂着杨梅的果香沵漫开来。 "哇~"这次众人的惊呼更大声了。 "本老三亲自酿的杨梅酒,「十里闻香下马,醉酒当歌起舞」。"廖长信鼻子翘得老高,自豪地说道。 何彦不可思议地瞪着他,"你......你竟敢不顾派里的规矩偷酿酒?你好大的狗胆,被师父知道了,还不打断你的狗腿!" 廖长信缩了一下,随后又挺起胸膛,豪言道:"呿,男子汉大丈夫,喝点酒怎么了?我们又不是道宗里那些个小道士,犯不着守什么清规戒律,你们说是不是啊?"向着众师兄弟们呦喝。 "是啊是啊!会喝酒才是真男人!" "没错,我们又不用清修,何必要跟着戒酒。" "说得对啊!闻闻这酒香,要是不喝完了它,我们还算是太鹤剑派的弟子吗?" "对啊......对啊!" 此起彼伏的意见一面倒,都对廖长信的杨梅酒垂涎三尺。 "这....大师兄,你看这......,他们.......。"何彦有些心动又有点胆胠,看向大师兄,想找个靠山,要是被师父发现了,好歹还有大师兄扛着。 已年届四十的韩大隆捻了捻下巴的胡子,神情严肃地说道:"他们说得也不算错,我们不是道宗里的弟子,不用守戒律。" "哦耶~"众弟子一阵欢呼,纷纷向廖长信挤去,等不及要尝尝这太鹤山第一美味。 第十章 一醉方休 "闪开闪开,这我可是为了小十六才拿出来的,坛坛都是三爷我的心血啊!"廖长信推开众师弟,挤到裴文昭身前。 "小十六,去年咱们太鹤镇的杨梅长的极好,三师兄我精挑细选了两大箩筐,又用上等的白酒下去酿的,要不是看在你要出远门的份上,为兄才舍不得拿来喝!"廖长信对着裴文昭谄媚道。 裴文昭微微一笑,"多谢三师兄。"说着接过廖长信手上那坛酒。 这时早有机灵的师弟拿来杯子,分给众师兄弟,裴文昭一一倒满,又给自己的杯盏斟满,向众人敬了一杯,"多谢各位师兄弟的礼,文昭先干为敬。" 裴文昭喝完又斟了一杯,向廖长信敬道:"多谢三师兄的酒为文昭饯行。"说完又一口气喝完。 "好!今夜我们就喝个尽兴。" 众人把其它酒坛一一掀开,开始一杯接着一杯的喝。其他寝间的师弟们闻到酒香,也纷纷挤到这间通铺来,前前后后的,寝间里已挤了五、六十人。 廖长信看人越来越多,也大方地带着人把其它几十坛杨梅酒搬来,"好,各位师兄师弟们,今夜咱们一醉方休。" "好啊!谢谢三师兄。"群情激昂,只差没欢呼万岁了。 其他人更是端着几十盘小菜来配酒,岩然把寝间当是酒馆了。 "耶~,二师兄,你不是要守规矩,不喝酒的吗?"廖长信看何彦端着一坛子杨梅酒要倒,不禁嘲讽地道。 何彦脸一红,"大师兄都说了,不用守,我自然是听大师兄的。"反驳的倒是理直气壮。 “呸,三爷我的酒才不给你喝,拿回来!"说着就向何彦手上那坛酒夺去。 何彦飞快闪避,拿着酒坛开始逃,"才不!" "嘿呀!好你个臭不要脸的。"廖长信说着就拔出长剑追上,一招「迎翠溅玉」,向何彦的后背大穴灵台穴刺去。 "臭小子,你来真的!"何彦看到廖长信的剑刺来,开始满寝间上飞下跳。 "哈哈哈~。"众师弟们早已习惯这两人像大孩子般的打闹,自顾自的一边看热闹,一边畅饮。 韩大隆一边看着那两个活宝,一边摇头轻叹:"几岁了都,还像长不大的孩子。"说着和裴文昭碰了一杯饮下。 裴文昭微笑喝下,"今夜高兴嘛,就让他们尽情闹吧!" "当"的一声,何彦终于忍不住,拔出自己的鐡剑,一招「仙乡问鹤」,挡开廖长信的攻击,顺势攻向他的下盘,将他逼退开,然后一个翻身跃到角落里,掀开酒坛盖就这么喝了起来。 廖长信旋身避开后,堪堪站稳,看向何彦大骂:"浑蛋,你有本事自个儿酿去。"说完又冲上前,两人继续你追我赶。 眼看两人难分难解,底下的师弟们兴致更高,开始开起赌盘来。 "来来来,我做庄,赌这两坛子,赢的一边分了它,输的晚上要把寝间收拾好。来,下注下注。"刚刚要抢杨梅干的小十八开始摆起赌桌,呦喝大家来赌。 "我押二师兄。" "我押三师兄。" "我也押三师兄。" ................... 一群人酒酣耳热,凑热闹不嫌事大,纷纷拿出自己身上的小对象做辨别来下注。 "我押二师兄。"一边看内功心法,一边品着杨梅酒的四师兄宗槐也在百忙中拿出一本剑诀来押注。 "当、当"的两剑碰击声不绝于耳,两人依然在满场飞舞斗剑。 "叩、叩"的碰杯声不断传来,其他人自顾饮酒吃菜,相谈甚欢,丝毫不怕那两人的剑会误伤到他们。 夜空星辰闪耀,寝间里灯火通明,酒酣耳热,欢声笑语不绝。 —————————— 第二日 由于昨夜大家伙欢闹到很晚,裴文昭醒来时已是巳时初。他赶紧起身,换了身藏青色的布衣,正想要去洗漱,却看到大通铺里横七竖八地躺着六、七十人,都还在呼呼大睡。 他眼睛扫了扫,没看到大师兄,二师兄和三师兄各自抱着对方,靠在对方怀里睡得正香。 裴文昭莞尔一笑,出了房门去打水了。 待洗漱整理好,裴文昭先去找师父辞行,叶法善只淡淡地让他一切小心,好生照顾自己,便不再多话。 裴文昭带上大家送的一堆衣物零嘴,牵着马儿,本想着就这么静悄悄的出发,却不想在下山的道口,已站着数十人,看样子都在等他,要给他送行。 一群人顶着眼下的黑青,打着哈欠,围着裴文昭和他话别,都是让他小心行事,早些回返的话。裴文昭心下温暖,笑着和他们一一道别。 大师兄韩大隆匆匆走来,排开众人,将手上一大包油布包裹的东西交到裴文昭手上。 "嗱,小十六,大师兄没什么东西给你,晨起做了几个烧饼,你带着在路上吃,可别饿着自己了。"韩大隆依然一脸严肃脸,可那眼眶已隐隐泛红。 廖长信瞧着翻了个白眼,"大师兄,小十六只是出远门,又不是不回来了,你哭个什么劲啊!" 韩大隆竖目一瞪:"臭小子,太久没教训你,你皮又开始痒了?" 廖长信缩了缩脖子,看着裴文昭转移注意道,"小十六,快看大师兄给你准备了什么?" 手上的油布包还热乎乎的,裴文昭打开来,一阵油脆酥香传开。 "哇~,大师兄做的烧饼,果然是一绝啊,好香。" "我们太鹤镇的烧饼,天下第一啊!" 众人被香的精神一振,清醒了不少,纷纷给大师兄赞叹拍马屁。 "多谢大师兄。"裴文昭道完谢,收好烧饼。向着众人抱拳作揖,"感谢各位师兄弟,文昭这就启程,咱们来日再见。" "好!好!"众师兄弟抱拳回礼。 "好!快走吧,别误了师父的交托。"韩大隆忍下不舍,催促着人快些起程。 裴文昭牵起了马,转身往山下而去。 第十一章 绿衫轻舞 裴文昭驰马行了一日,来到杭州城郊的望桥镇,西河。他牵着马到河边饮水,也给自己掬水洗了把脸,给水壶装满水。 春日暖暖的骄阳洒下,令人倍感温煦。裴文昭感到有些肚饿,便拿出了大师兄给他做的烧饼,配着水壶里的水吃将起来。 吃到一半,忽听到不远处有一群女声在高声嬉笑着。 裴文昭抬头望去,见是五、六位少女,一边在洗衣服,一边欢声笑语。 河边也有许多人家在洗衣服,裴文昭和那群少女相隔约二十丈,距离稍远。本来裴文昭也不甚在意,正想再低头吃他的烧饼,却看她们其中一位穿着艾绿色罩衫的少女洗好衣服站了起来,手里拿着一约十尺长的布帛挥舞着。 只见那绿衫少女腰肢柔软轻摆,手上却有力地挥舞着那白布。衣袜飘动间,少女下腰、扭身、回旋,如同轻盈的白羽毛般在空中盘旋飞舞。 那么长的布帛在少女的巧劲下,始终没有落到地面。长布舞动间,带起了河里点点水珠,衬着朝阳的洒落,尤如宝石般闪耀夺目。 少女最后一个利落的侧空翻,双脚稳稳落地,手上奋力一收,白布帛如灵蛇般倒转回来,潇洒地躺回少女的双手中。 "哇!好厉害啊!" "真棒啊苓苓,真不愧是兰姨的女儿。" "苓苓!苓苓!,教教我吧,我这挥舞怎么都练不好,布经常往下掉。" 其她少女见她舞罢,皆是赞美欣羡,纷纷围着她求指教。 那被唤做苓苓的绿罩衫少女也不高傲,微笑着和她们探讨起舞技。 随着赞叹之声不绝于耳,裴文昭也被那少女的舞姿给惊呆了,吃剩的饼还拿在手上,一直呆呆地看着那绿衫少女。 裴文昭自从家里生了变故后,便一直跟随师父在太鹤山习武,除了每年过年回家看望母亲外,几乎很少下山。 他从未看过女子跳舞,从小他接触的、和他一起生活的都是廖长信他们这些大老粗,但却清楚地觉得,那少女的舞姿清灵优美,便有如空谷幽兰绽放般,即使没有曲乐的相伴,依然吸引住了自己的目光。 再者........ 那蹁跹飞舞的少女所施展的身法,似乎似曾相识,他在哪里见过呢? 那群少女探讨的热烈,有个黄衫的少女眼角余光看到了一个青年男子,见他似乎一直看着苓苓,便抿嘴偷笑道:"苓苓,瞧,那边有个呆子一直傻傻地看着你呢!看来也是被你的容颜和舞姿给惊呆了。 其她女子也看过去,纷纷掩唇窃笑,低声嘲笑着裴文昭的傻样。 叫苓苓的少女偏头望去,确实看到一身穿藏青色布衣的青年男子在看着自己,不在意地一笑,如玉芙蓉般的瓜子脸上,更添一分艳丽。 看到那绿衫少女明媚如春光的笑颜,裴文昭心中一荡,有些赧然地低下头。 苓苓看那青年男子有些脸红害羞地低着头,颇觉有趣,便多看了几眼。和周围几个同伴道:"看起来,他似乎不是我们村镇的人。" 话音刚落,其她少女正想看个仔细。忽然间,裴文昭神情变得惊惧,猛然抬起头来,看向村镇的方向。 他缓缓站起身,神情肃穆,紧皱眉头,全身都开始紧绷。 苓苓和其她女子看着那原本傻呆的男子神情忽然变得严肃,周身的气场完全变了,便也狐疑地跟着他的眼光看过去。 没多久,一个身穿昏黄色衣衫的中年妇女向河边奔跑而来,一边跑还一边大叫着,距离有些远,听不清她在喊什么。 那黄衫少女看着奔跑而来的女子,皱眉道,"是毛大婶,她怎么了?怎么跑得这么急?"其她少女也是满头雾水。 待她跑得近了,众人才听清楚她的叫喊声,"救命啊~,救命啊!不得了了,救命啊!" 少女们听得一时慌了神,河边其他人家听到叫喊声,也纷纷放下手上的洗衣篮,向毛大婶的方向聚拢过来。 "怎么回事?为何毛大婶要叫救命?"苓苓紧皱着眉头,问着身边的同伴。 "救命啊!有山贼,山贼来镇里打劫了,杀人了~!"那毛大婶边跑边喊。 话音一落,所有人的心脏都提到了嗓子眼。 "什么?山贼?打劫?" "还杀了人?" "走,我们快回镇里去看看。"苓苓听得消息,内心焦急惶恐,脸色苍白地对大家道。 "小心!" 一直凝神静看的裴文昭忽然大喊了一声,随即弹跳而起,也往毛大婶的方向飞奔而去。 众人刚被他的一声大喝吓了一跳,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忽然见到毛大婶的身后,凭空窜出了六、七名一身黑衣,脸蒙黑布的人。 众人骇然间,有个黑衣人已追到毛大婶的身后,"嚓"一声,一柄亮晃晃的剑穿胸而过。 只"啊!"的一声,毛大婶好像被点住穴道般,维持着奔跑的姿势定在原地。 又"嚓"一声,那黑衣人抽出剑,血还在滴落,毛大婶已了无声息地往前趴倒。 "碰"一声,惊醒了吓呆的一众镇民。 "啊~!" "毛大婶~!" "哇~!杀人了,他们是什么人啊?" 黑衣人快速跑向他们,个个杀气腾腾,镇民们惊慌想逃,无奈后面是河,根本无处能躲。只能双腿发抖地仵在原地,有的镇民则悄悄躲到那群少女后面。 饶是裴文昭已动如脱兔般狂奔向毛大婶的方向,却依然是慢了一步,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大婶被一剑刺死。 裴文昭怒不可遏,瞬时飞奔到那群黑衣人面前。 那群黑衣人见有人不怕死地冲上前来,求之不得,其中一人提起手中长剑便向裴文昭脖颈斩去。 裴文昭一个扭身避开了迎向门面的一剑,随即窜到黑衣人侧方,两手举起架住了对方持剑之手腕,一推一拉,"咔"地一声,黑衣人手腕骨脱臼,"唔"地闷哼一声,手中利剑掉到了地上。 裴文昭趁胜追击,想用手刀击向黑衣人后颈,却在手快要击中时,眼前一花,那黑衣人已不见踪影。 第十二章 望桥惊变 裴文昭脸色微变,惊骇于那突然消失的黑衣人,忙四下张望寻找。 看到那托着受伤手的黑衣人出现在十丈开外的同伴身旁,这如鬼魅般迅捷的身法,让裴文昭也不禁赞叹道:"好快的身手!" 于此同时,其他几个黑衣人也来到了那群少女身前,提剑便砍。 "哇~!" "哇啊!"几个少女和镇民失声尖叫。 裴文昭闻声正想飞身过去救援,却被三个黑衣人群上围攻。 黑衣人全身上下连头发都裹得严实,只露出了一双眼睛,在这光天化日之下,更显诡异。 裴文昭不敢大意,身形急闪躲开了其中的一剑,顺势抓着那黑衣人的手,举起他的剑格挡住另两人斩来的两剑。 百忙之中,裴文昭焦急地往那群少女看去,令他想不到的是,那之前穿着艾绿罩衫跳舞的女子,正用着一套擒拿手法空手入白刃,少女一个侧踼,把一个黑衣人踼飞出去,顺势夺下了他手中的长剑,使出剑法和另两个黑衣人格斗。 裴文昭看那少女居然会武,诧异中也松了一口气,专心致志地对付着眼前三人。 忽然寒光一闪,一剑朝他抓着同伴的手斩来,裴文昭只好松开双手,往后跃出两丈,避开了另一人朝他砍来的剑。 这时,裴文昭也看清楚了,黑衣人手上的根本不是剑,而是一边刃一边是背的细长刀,刀身微弯,刀刃闪着青寒光,看来极锋利。裴文昭从未见过这样的武器,心道难怪他们的剑法很是奇怪,和他平常所学大相径庭。 这些黑衣人的刀法虽然不厉害,却胜在身法诡异,迅如鬼魅。裴文昭不敢轻敌,拔出了后背上的玄青剑。 那些黑衣蒙面人看到裴文昭拔出剑来,有些心惧,待看清他手上的剑居然没有剑鞘,而是用白布条包裹,不免眼神中露出了几分轻蔑。 其中一人嘴里喃喃地说了一句什么,裴文昭竟是完全听不懂。但在这危急关头,也顾不上这么多。一招「松声塔影」,向三个黑衣人攻去。 "唰唰"几剑,剑招分成了九个迭影,快速地向三个黑衣人的胸口大穴刺去。三人见这个包着白布的剑如此快捷,纷纷用手中长刀去斜劈。 "当、当"之声不绝,裴文昭在三个黑衣人夹攻下穿梭来回,还要时不时看向那绿衫少女那边,见她和两个黑衣人一时未分胜负,心下稍宽。 四剑相交,裴文昭剑上的布渐渐被那些黑衣人的长刀劈碎,露出了玄黑的剑身。 裴文昭知时机已到,一招「迎翠溅玉」,刺向前方黑衣人胸口。 剑身拔出,那人闷哼一声,血溅五步,往后仰倒。 其余那两个黑衣人见眼前这个年轻人剑法如此凌厉,不敢大意,两人身形变化更快,两刀招招往死里砍,配合默契。 裴文昭刺倒一人后,已渐渐摸清这些人的招式和身法。他凝神静气,不管两人的步法有多快,依然能精准判断出他们的出手位置。 一刀忽然从右方砍来,裴文昭侧身一避,反手一个横斩,那黑衣人腰间被划开了一个大口子,鲜血喷涌而出,只差肠子没有流满地。 裴文昭又低头避开另一个人的刀,一招刚学会的「紫极送仙」,割断了他的左腿筋,黑衣人站不住,往前趴去,裴文昭接着一掌打在了他胸口处,第三个黑衣人也倒下了。 裴文昭轻呼一口气,往那绿衫少女的方向看去,这一眼只差没有吓掉他的魂。 只见那少女手中的剑已被打飞,她"啊"一声往后跌坐在地上,两个黑衣人一前一后,举刀便要往少女身上斩。 少女眼见避无可避,只能高举双手,欲挡住寒光慑人的刀。 裴文昭惊慌中忙催动混元内力,力贯右臂,将剑笔直向第一个黑衣人的后背掷去。 "嚓"一声,千钧一发,「玄青剑」直透那第一个黑衣人的胸腔而出,末至剑柄,黑衣人跟着剑势往前飞去,越过了那少女,"呯"一声跌到地上,再也无法动弹。 与此同时,裴文昭也迅速地冲到少女跟前,一掌打向那第二个黑衣人的胸口,那人喷出一口血,裴文昭再顺势抓起他的刀,抹向他的脖颈。 刀身极锋利,黑衣人的咽喉破了一个大口,血飞溅了裴文昭一身。 几个黑衣人终于都倒下了,那最先手受伤的黑衣人一直在作壁上观,眼见大势已去,咒骂了一句什么,去扶起那被少女踼飞的同伙,两人如鬼魅般逃逸而去。 那少女见长刀没有砍到身上,遂缓缓放下双手,看向前方那飞身而至,救了自己的青年男子。 青年男子看了看两个黑衣人逃去的方向,似乎想追,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转回身,向她伸出手,道:"这位娘子没事吧?可有受伤?能站起身吗?" 少女抬头看着眼前丰神俊朗的男子,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搭着他的手站了起来。 "多谢少侠相救。"少女虽刚从鬼门关绕了一圈,面庞上惊魂未定,还是很快地镇定下来,向裴文昭道谢。 裴文昭看她约莫十八、九岁,如白玉的面容上,镶嵌着一双灿若星辰的大眼,青黛如画,如桃花般粉嫩的双唇开阖着和自己说话,不禁有些脸红,"不.......不用谢,救人于危难,拔刀相助,应.......应该的。" 少女点点头,正想再说些什么,其他回过魂来的镇民围了过来。 "谢谢少侠,谢谢少侠。" "感谢上苍,派了这位少侠来,不然老妇今日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了。" "吓死人了,吓死人了,幸好这位少侠武功高强,不然大家伙都死定了。" "这些黑色衣裳的人是哪儿来的呀?看来不像是山贼啊!" "是啊,山贼又怎么会跑到这河边来杀我们呀?" 镇民你一言我一句地包围着裴文昭。裴文昭也觉得事情不单纯。正想问问那会武的少女。 "苓苓,苓苓,你没事吧!" "苓苓,幸好有你,不然大家都没命了。" 方才被吓得跌在一边地上的那群少女也围了过来,纷纷哭着向苓苓靠拢,抓起她的手询问。 苓苓摇摇头,"我没事,大家不用担心。" 忽然,她想到了什么,脸色惊变,"糟了!" 第十三章 灭门之灾 裴文昭被她骇了一跳,忙问:"怎么了?" "快回镇上,毛大婶刚说了,这些山贼是到镇上打劫的,他们还有危险!"苓苓说罢便要往回赶。 "不能去啊!苓苓,不知道还有多少山贼,太危险了。" "是啊!还是先去报官吧!" 一群人拉着苓苓,不敢放手。 "不行,父亲和母亲还在家里,我一定要回去救他们。"苓苓急得面色苍白,想推开众人快些冲回去。 裴文昭飞身到那倒在地上的黑衣人旁,拔出他身上的玄青剑,又去牵过自己的马,向那苓苓道:"骑我的马赶去吧!" 苓苓感激不已地看着他,有些羞道:"我.....,我不会骑马。" 裴文昭二话不说,翻身上马,向她伸出手,"上来吧。" 苓苓稍犹豫了一下,便下定决心,向其他镇民交待道:"你们先留在这里,我和这位少侠回去救人,我们没回来之前,千万别乱跑啊!" 那些人点头答应,那黄衫女子哭着道:"苓苓你千万要小心些,若打不赢就赶快跑,知道吗?" "好,我会的,别担心。"苓苓搭着裴文昭的手,跨上了他的马,向他指明方向,两人一骑往望桥镇飞驰而去。 裴文昭看着身前的少女,有些羞涩,但事态紧急,不容他多想,只能加速鞭策身下坐骑,没多久就到了望桥镇她住的那条街。 只见街上一片狼籍,喊叫之声依然此起彼伏,许多屋舍更是起了火。整个望桥镇笼罩在一片阴影之下。 苓苓让他在一间叫公孙医馆的屋舍门口停下,便冲了进去,大叫着:"父亲、母亲!" 她一边跑,一边叫喊着,裴文昭怕有危险,紧随在她身后。 穿过一个小庭院,苓苓看到地上躺着两个人,依稀是跟着他父亲的学徒,忙冲过去扶起,"大师兄,三师兄!" 苓苓哭喊着,裴文昭用手探他们鼻息,早已断了气。看他们的身上,都是几道穿身而过的细长刀伤,应该就是那群黑衣人下的手。 苓苓见他们活不了,轻轻放下尸身,慌忙站起来冲到内堂去,"父亲、母亲!" 一路上地上横七竖八躺着更多的人,苓苓心急如焚,穿过小前厅,在药柜旁的地上赫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他的手上,好像还拿着一包药。衣襟有些敞开,似乎有人搜过他的身。 "父亲~!"苓苓看着那人,惊叫一声,急忙冲了过去,扶起他,手探上他的脉搏。 "还有脉搏,我父亲还有脉搏!"苓苓看向裴文昭说道,裴文昭立即跟过去,手也搭上她怀中人的脉搏,只觉得虽还有脉像,却极微弱。 再看向他胸口上的刀伤,深可见骨,血流一地,看来虽还未断气,但也救不活了。 裴文昭看着苓苓哭红的双眼,心中不忍,一手贴上他的手掌,缓缓将混元诀内力输入他的体内。 公孙寅感到一股浑厚的真气流入自己体内,瞬时有了一丝清明,缓缓睁开了眼睛。待看清眼前的人是自己的闺女,总算放下了心,虚弱地叫了声"苓儿。" "父亲,是我,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公孙苓激动地问着,泪如泉涌。 公孙寅看向一旁的裴文昭,问道:"这位是?" "山贼追杀到了河边,是这位少侠出手救了大家。" "多谢这位少侠。"公孙寅已气若游丝。 "扶危济困,份所应当,公孙医师不需言谢。"裴文昭一边答着,一边继续给他传输真气。 公孙寅知道自己只剩一口气,便伸出另一只手,公孙苓赶忙握住,"父亲。" "苓儿,去.........去找你妹妹,你........你们一定要好好.........活下去。"公孙寅拚尽了最后一口气,一心只是想她们两姐妹能好好活着。 "苓儿知道了,苓儿......。"公孙苓紧紧握着父亲的手,已泣不成声。 语毕,公孙寅眼神焕散,再也说不出话来,任裴文昭如何灌输真气给他,他的眼还是阖了起来,两手无力垂落,再也无声无息。 "父亲~!" "公孙医师!" 见公孙寅已没有气息和脉像,裴文昭撤回内力,慢慢收回了手。 "寻风.........。" 忽然从角落里发出了一声微弱的呼声,裴文昭向那方向看去,只见有一位妇人斜倚着墙柱,也是一身血渍。 "阿娘!"公孙苓大叫着,轻轻放下公孙寅的尸身,向她的母亲奔去。 裴文昭跟过去,也是探了探她的脉象,随后查看身上的伤势,见是一刀穿肚而过,看来也是剩着最后一口气想见女儿一眼。 裴文昭依然伸出手掌,给公孙夫人传了内力。 公孙夫人有了些气力,看向公孙苓,手抖着伸向她的衣襟,似要找样物什。 公孙苓哭着配合着母亲,把挂脖颈上的一块玉佩拿出来。"阿娘,是这个吗?" 公孙夫人艰难地点点头,开口道,"苓儿,你听着,你不........不是他的女儿,你的亲生父亲另有其人。" 遭逢大难的公孙苓已在崩溃边缘,此时又听闻这么件震惊的事,霎时头脑一片空白。 "什.........什么?阿娘你说什么?" 公孙夫人握着那块玉佩,苦涩地道:"这是你亲生父亲最后留给你的东西,所以母亲才要你好好守护好这块「金凤玉觿」。" 如遭雷击的公孙苓摇着头,依然不敢置信,"怎么会?怎么会是这样?阿娘,我的亲生父亲究竟是谁?" 公孙夫人气息又微弱下来,半响才缓缓开口,"他........他曾是..........。" 公孙夫人已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粗喘了两口气,闭上了眼,头无力地垂下。 公孙苓看着怀里的母亲也撒手人寰,哀声大喊:"阿娘!阿娘......" 连着失去了两位最亲的亲人,又听到了自己曲折的身世,公孙苓哀恸莫名,抱着母亲的尸身泪雨滂沱。 裴文昭一路看着她经历这些,看她全家十余口人竟是无一人生还,内心也是伤痛不已,本想安慰她几句,却是不知说些什么。 忽然,他听到数声暗器破空的声音,喊了句"小心!"便飞身将公孙苓扑倒在地上。又顺势搂着她滚了两圈。 第十四章 哀凄悲鸣 两人停下后,几枚暗器钉在了他们身后的圆柱上。裴文昭抬头看去,见是几枚像风车般的圆形飞标,切口锋利,形状奇特,他江湖经历尚浅,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暗器。 裴文昭眼角余光看到几道黑影靠近,马上站起身,又拉起了公孙苓,道:"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公孙苓摇摇头,却发现手上一片湿润,抬起一看,都是血。 公孙苓看向裴文昭的左手臂,惊道:"你受伤了!" 裴文昭看了一眼,"不碍事,只是皮外伤。" 眼见数个黑衣人已来到,裴文昭搭着公孙苓的双肩,叮嘱道:"我去应付,你待在这里,千万别出去。" 公孙苓点点头,裴文昭说完就飞身而出,挺剑直刺向首位黑衣人。 那黑衣人也是身法诡异,竟是瞬间到了裴文昭背后,裴文昭一招「滴露点易」,往后上翻,又到了黑衣人背后,剑身直刺入黑衣人背中心,一剑穿胸而过。 其他黑衣人见这人剑术如此高妙,不禁有些却步,其中有位像是领头的人,大骂了句什么,其他黑衣人才奋起向前,围攻住了裴文昭。 裴文昭知敌众我寡,不敢轻忽,运起太鹤剑法,左旋右斩,以一挡十,满场奔走间,黑衣人纷纷倒下。 当最后一位黑衣人被裴文昭一剑穿透胸腔,那为首的黑衣人才知今日是遇上劲敌了,骂了几个字,转身向外逃去。 裴文昭想活捉这位像是领头的人,从地上拾起一把刀,交给了公孙苓,"我去追捕,你保护好自己。" 公孙苓点头接过,"嗯,你小心些。" 裴文昭点头后便飞快追出医馆,朝着外面大街上追去。 一路上看到几个黑衣人还在杀人放火,裴文昭都是顺势斩杀,救了几个镇民。 裴文昭追了几条街,忽听得一声哨音,接着数字黑衣人跃上了屋顶,向着同一个方向奔去。 裴文昭见他们飞檐走壁,暗道不好,更快速地向他们集合之地跑去。无奈这些人的身手太快,待他赶到时,早已影踪全无。 裴文昭暗叹一口气,"他们到底是什么人?" 回答他的,只有凄厉的哀嚎声和众人的哭泣声。 裴文昭深深吐呐了几口气,调整好心情,往来路回到公孙医馆。 进到医馆里,看公孙苓还跪坐在母亲的尸身旁发呆,眼泪不停往下掉。裴文昭感同身受,内心一阵刺痛。 忽然,公孙苓匆匆站起身,到药柜那方一通翻找,找出了几瓶不知是什么药物,回到她母亲的尸身旁,便将药粉往她身上的伤口倒。 裴文昭见她如此,忙上前去阻止,"公孙娘子,你这是做什么?" "给母亲止血,我要救活母亲!"公孙苓哭着回答,手上动作不停。 裴文昭听了心骇不已,知她现在有些神智不清,要去抓住她一直倒药粉的手。"公孙娘子你别这样,令堂已去了。" 公孙苓挥开裴文昭的手,一边倒一边回:"胡说,我母亲还没死。" 这边倒完了一瓶药,公孙苓又抓起另一瓶药,走到公孙寅的尸身旁,一样撒在他身上的伤口上。 裴文昭赶忙上前阻止,"公孙娘子,没用的,令尊已经故去了。" "你胡说、你胡说,我父亲是镇上最高明的大夫,他配的伤药是世上功效最好的,他不会这么轻易死的......"公孙苓嘶吼着,手上依然不停。 裴文昭无法,只好用力抓住她双手,"公孙娘子,他们已断气了,再好的伤药也无力回天,你要节哀。" "住口!你住口,我父母不会这么轻易死的,早晨起来时,他们都还好好的,我母亲还交待我洗完衣服就去买条鱼回来,中午她要煮红烧鱼吃,我母亲做饭虽然不好吃,但我父亲很爱吃的,每次都能吃两大碗饭......。" "为什么,究竟是为什么?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一个早晨过去,他们就变成这样?山贼为什么要来打劫我们镇?我们镇上又不富裕,他们为什么盯上我们?呜......" 公孙苓又哭又喊的,一边说着,一边搥打着裴文昭。 裴文昭知道她是在发泄情绪,便不再说话,任她又哭又打。 "我父亲脾气忠厚,待人又温和,镇上的人都喜欢来找父亲看病,他们都夸我父亲医术好,是个好大夫.......。" "父亲本来要给我取名叫公孙茯苓,母亲笑骂父亲是个药痴,连自己女儿的名字都不放过,所以就改叫我公孙苓。" "父亲从小就很疼我,我和妹妹争东西,父亲总是帮着我。我不爱学医,就爱和娘学跳舞,父亲也由着我,我一直很喜欢父亲,很开心有个这么好的人做我父亲.......。" "可是........,可是.........."公孙苓语气突转凌厉,大睁着泪湿的双眸,抓住裴文昭的衣襟,对着他道。 "可是母亲却告诉我,他不是我父亲,我不是他的亲生女儿、不是亲生女儿!"公孙苓吼出了她最不愿意说的一句话。 "呜.........,我不是父亲的亲生女儿,我不相信、我不相信,母亲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 裴文昭看着她那悲愤欲绝的样子,却是无能为力,只能静静地站在那里,任公孙苓怒骂哭喊。 "呜............。"许是说累了,公孙苓伏在裴文昭肩头,闭眼哭泣着。 裴文昭从来没哄过女子,只好轻轻拍着她的背,给她安慰。 过了良久,公孙苓渐渐止住哭泣,慢慢地冷静下来。 她发现自己伏在一个陌生男子的肩头,却因为悲痛交加,一时也顾不上了,只稍稍后退,离了裴文昭三步远。 公孙苓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已近黄昏,马上就要天黑了,便走去母亲的尸体旁,弯身抱起,将母亲抱到公孙寅旁,让两人躺在一起。 随后她找来两根白蜡烛点上,便在两人尸身旁跪坐着。裴文昭看她冷静了下来,似乎是要为两人守灵,便也走到一旁跪坐下来。 两人都没说话,室内只余一片哀凄。 忽然,公孙苓看向裴文昭,问道:"这位少侠,你.............是什么人?" 裴文昭浅浅一笑,回答道:"太鹤剑派,裴旻、裴文昭。" 第十五章 师出同门 公孙苓微微一愣,随即也明白了,道:"是.........叶国师叫你来的?" 裴旻咦了一声,问道:"公孙娘子你记得我师父?"当时她只是个两、三岁的小女娃。 公孙苓点点头,幽幽道:"父亲母亲和我说,多年前,叶国师救了我们一家人。 我十岁那年,叶国师来找我,给了我一本剑谱,还指导了我一宿武功剑术,但国师说只是闲暇之余指导一二,不需要我拜师。" 裴旻恍然,难怪觉得她跳舞的身段很是熟悉,原来她也会太鹤剑派的武学。 公孙苓拉出了脖颈上的弯形玉佩,续道:"叶国师又告诉我,我这块叫做「金凤玉觿」,属于四神器之一,是寻找神剑的关键,也许将来会牵扯出很多江湖风雨,到时他会派门下的弟子来找我拿取这玉。" 裴旻闻言,点点头道:"师父确实神机妙算,知易通玄,看来他老人家早就算到这四神器和神剑的事了。" 裴旻说完忽然一个激灵,道:"看来,这群黑衣人的目的就是抢这块玉觿了。" 公孙苓刚刚也想到了,手紧紧捏着玉觿,眼神喷射出恨意,"他们这次没有得手,肯定会再来找我的。" 裴旻知她心绪难平,便不再搭话,公孙苓也沉浸在了自己的思绪中,两人都不再开口。外边的天色已大黑,入了夜,凉风袭来,烛影摇曳,衬得公孙苓苍白的面容愈发骇人。 一室寂静,就这样,两人在幽黑中跪坐了一夜,蜡烛渐渐燃尽,天色开始蒙蒙亮。 公孙苓看了看外边,缓缓站起身,对裴旻道:"我......要埋葬他们。" 裴旻回道:"我帮你。" 公孙苓点点头,轻声道:"多谢。" 公孙医馆共有十四口人,除去公孙苓和在外的妹妹,总共有十二个尸身要下葬,公孙苓出门去找殡葬馆的人来处理他们的身后事。裴旻则帮她把所有的尸身集中到一起。 一出门口,便看到昨日的黄衫女子到来,她哭红了双眼,上前搂抱着公孙苓,哭喊道:"苓苓。" 公孙苓面容麻木,只轻轻唤了声:"疏雨。" 和女子一起来的,还有一位中年男子,他也是愁容满面,"苓儿,公孙医师他........。" 此人正是望桥镇的镇长,周原。他对着女儿周疏雨道:"雨儿,你先放开苓儿吧。" 周疏雨抹着眼泪放开了公孙苓,又不放心地拉着她的手。 周原续开口道:"昨日午后,杭州府衙的人过来了,查看了一下,说应该是山贼过来打劫。哼!这还用他们说,死了那么多人,他们才慢吞吞地赶到,我们望桥镇的人,难道就不归他们管了?" 周原忿忿不平地诉苦,看来这件案子也会以普通的山贼打劫来处理,但杭州府的人会不会去扫荡那些「山贼」,就不得而知了。 公孙苓听了内心苦笑不已,那些黑衣人身法诡异,所用的武器又独特,何况根本没有搜括走什么财物,又怎么会是普通的山贼打劫那么简单? 不过望桥镇人口简单,镇长又权力有限,除了挨家挨户去慰问大家外,周原也无可奈何。 周原又安慰了公孙苓几句,公孙苓含泪道谢,周原便带着周疏雨去另外一户人家。 公孙苓去了殡葬馆,由于昨日一下子死了百来号人,殡葬馆一下子凑不到那么多棺木,只好叫大家等等,他们要去别的镇和杭州府运来。 公孙苓回到了医馆,见裴旻已将大家的尸身都摆放在了大堂里,公孙苓感激地对裴旻道了谢,便去找来白布,给所有尸身盖上。 点上白蜡烛,布置好简单的灵堂后,公孙苓看已到响午,便到厨房去做了两碗汤饼出来,两人在偏厅吃。 裴旻看着那糊了一半的汤饼,道谢接过吃将起来,那有点咸又有点甜的味道实在让人难以下咽,不过裴旻还是强忍着吃下。 倒是公孙苓自己,在吃了两三口后,终于忍不住呸了起来,"呸呸.....,好难吃。" 抬头看裴旻居然几口吃完,不禁脸一红,问道:"你怎么吃完了?不难吃吗?" 裴旻放下碗,对她浅浅一笑,"不会,尚可。" 公孙苓看向裴旻,感激道:"裴少侠,你真是好人。"随后又低眸轻叹一声,抬手托腮,"唉,看来我跟母亲一样,实在不擅厨啊!" 裴旻看着她轻手托腮的样子,那如芙蓉花般的面庞,因为伤痛和一夜未阖眼,显得苍白而憔悴,却依然动人心魄,不禁又有些失神,一时没有回答她。 公孙苓没有察觉,抬眼注意到他染血的左袖,才想起来他昨日为救自己受了伤,还未包扎,愧疚道:"裴少侠,你的伤要上点药,我先给你准备间厢房梳洗,再给你上药包扎吧!" 裴旻回过神来,点头答应,便跟着公孙苓到医馆后院的客房梳洗更衣。 裴旻洗完换好衣服后,到了前厅,公孙苓已拿好了创伤药和纱布在等他。 上了药粉,包扎好后,公孙苓继续在大堂守灵,裴旻则帮他把医馆里收拾干净。 忙完,眼看天又快大黑,裴旻主动走到厨房,用一些肉末和酸菜,做了几个大饼出来。 闻到香味,公孙苓走进偏厅,道:"好香啊!是什么?" 裴旻微笑道:"太鹤镇天下第一的烧饼,尝尝吧!" "天下第一?"公孙苓走向桌旁,拿起切好的饼吃了一口,果然香脆爽口,点头道:"真好吃!怎么做的?" 裴旻道,"用肉末和酸菜做的,最主要是皮要薄。其实我做的没有我大师兄好,他做的烧饼真的是我们太鹤第一,每次做的饼个个师兄弟都争抢着吃。" 公孙苓扯起了嘴角:"难怪这年头,人人都想当天下第一。" 裴旻看她心境稍稍平复些了,脸上倦色难掩,便催着她去歇息。两人互道了声晚安,便各自回房休憩去了。 第二日起身,裴旻觉得手臂上伤口隐隐作痛,衣服上又渗出了血水。公孙苓看到后,惊呼一声,"这是怎么了?伤口又裂开了?"她记得那伤并不深啊! 裴旻说没什么大碍,公孙苓走到药柜旁看了一下昨日给他上药的药瓶,失声叫道:"唉呀,我拿错成痱子粉了!" 裴旻:"...............。" 第十六章 尘土已归 公孙苓羞红了脸,走到裴旻跟前,"真对不住啊,裴少侠,我.........我给你重新上药包扎吧!" 裴旻苦笑摇头,"不用了,公孙姑娘,你已很疲累了,我自己来吧!" 公孙苓头低低的,脸更红了,只好站在一旁不敢再说。 裴旻给伤口洗净刮脓,撒上师兄们给他的金创药后,再用布包扎好。 公孙苓坐在一旁唉声叹气地自嘲:"我果然不是父亲的亲生女儿,父亲是我们镇上最好的大夫,我却连个小伤口都治不好,连药都能拿错。"说着苦笑了一下,眼眶有些湿润。 裴旻看她情绪低落,伤感自责,马上安慰她道:"不会的,公孙姑娘,你不是说公孙大夫一直都很疼爱你吗?即使你不是他的亲骨肉,但情意是骗不了人的,相信他一定是真心真意对你好,真心把你当做自己女儿对待的。" 公孙苓听了这些话,苦了两天的心注入了一丝温暖和甜蜜。她不再钻牛角尖去想那些残酷的事实,她想去做更切实有用的事。 公孙苓抹去泪花,抬起头,对裴旻微微一笑,有如春风送爽,轻声道:"谢谢你,裴少侠。" 这下换裴旻有些羞涩,他抓抓头,道:"你............你别叫我少侠了,我也不是什么侠士。" 公孙苓看他有些脸红的样子,有些好笑,强忍住道:"那该怎么称呼?" 裴旻想了想,道:"我应是虚长你几岁,你便以兄长称呼吧。" 公孙苓点点头,"我们也算是师出同门,我便叫你裴师兄,你也别叫我公孙娘子了,我单名一个苓字,大家都叫我苓儿。" 裴旻道:"好,我便叫你苓师妹吧。" —————————— 过得几日,殡葬馆的人带来了棺木,为公孙寅几人盖棺下葬,人数不少,殡葬馆的人一直忙到了近黄昏。 公孙苓在坟前跪着,哭得肝肠寸断。裴旻看墓碑上刻着的父—公孙寅,母—张芷兰之墓,想起了自己的父亲和祖父,也是悲从中来,眼眶潮红。 末了,两人在十二个坟墓前叩了三首,随后回到了公孙医馆。 踏进医馆,公孙苓叫住了裴旻,"裴师兄,我有话和你说。" 裴旻看着她,"你说。" 公孙苓拉出了那块玉觿,道:"这块金凤玉觿,我母亲说是我亲生父亲留给我的,我.......。"顿了一下,调整好心境,续道:"我想去查出我的亲生父亲究竟是谁,所以这块玉觿,我现下还不能交给师兄你。" 裴旻点头道:"那是自然。" 公孙苓道:"不过你放心。叶国师也算我半个师父,又是我们一家的救命恩人,我会和裴师兄你一起去找寻剩下的神器。" "我要先去找我妹妹,告诉她这个噩耗,等安置好我妹妹后,我便和裴师兄你一起寻找神剑。" 裴旻觉得这样最好,点头应下:"好,那我们就先去找令妹,她在哪里呢?" "「千金谷」。" —————————— 第二日晨起,裴旻又做了十数个烧饼,一起往「千金谷」出发。 "「千金谷」位处扬州城郊,我们此去骑乘快马的话,应是五天后能到。"公孙苓一边收拾着包袱,一边和裴旻说道。 裴旻点头,"马儿负载我们二人,应会慢一些,六、七天应是能到。" 公孙苓不好意思地道:"我不会骑马,倒是连累裴师兄了。" 裴旻微笑道:"不打紧,师父他老人家也不爱骑马,平常若出行,他都用双脚走,他说只有这样,才能领略山川大地之美。" 公孙苓道:"话虽这么说,但会骑马还是能方便不少,回头裴师兄你教我骑马吧!" 裴旻自然无有不允,"好。这次也是巧了,师父叫我去的地方中,也有「千金谷」,看来这次令妹也许能帮上忙。” 两人收拾好了,便一起上马,虽然两人男女有别,但事态紧急,公孙苓也大方地坐在裴旻前方,两人一骑,往扬州城郊而去。 行得两日,两人到得嘉兴,这两日都是餐风露宿的,裴旻倒是没什么,只是不好让公孙苓一介女子跟着他吃苦受罪,便提议道:"苓师妹,天色也不早了,我们便在这儿找间客栈吃饭歇息吧?" 公孙苓也不是柔弱的闺阁小姐,但吃了两日的烧饼,再好吃也吃腻了,确实想换样东西吃吃,便欣然同意了。 两人进了间客栈,向掌柜要了两间房,便到厅中坐下吃点东西。 太平盛世,一片繁华景象,客栈的饭馆也是门庭若市,坐无虚席。 酒酣耳热之际,各桌的高谈阔论源源不绝地传到两人的耳里。 "唉,你们听说了没,最近不知是怎么了,江湖上好几个小门派被扫荡灭门,里面被翻得底朝天,不知道在找什么?"一个眼睛细长,身穿黑色武师服的高瘦个子忽然说了这一句。 一个大长方桌上,坐了约十个大汉,每个人都带着武器,看来都是混迹江湖的人。 "什么?不会吧,那我们这个小小的威武镖局会不会也遭殃啊?"另一个穿红色武师服的中年胖子惊道。 "找什么找什么?找什么东西要灭人家满门啊?"一个身穿灰衣,头带灰色头巾的汉子好奇地问? "嘿嘿,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问我老许最准。" "他奶奶的,你个许八方得意什么,现在江湖上人心惶惶的,你知道还不赶快说出来。"一个留着胳腮胡的大汉子,腰间佩着把弯刀,一边喝着酒,一边瞪着那叫许八方的瘦小汉子怒道。 那被叫许八方的瘦小汉子缩了一下,他被晒得黝黑的脸上有些不安,四下看了看,其他几桌也有人往他那边看去,期待他能解答最近江湖上这件怪事。 许八方原名许路,四十好几了,是一家小商号里的护院,武功不怎么地,却经常要护送商队走南闯北,消息灵通,所以江湖上发生了什么事件,他都能最先得知。 许路看这么多人等着他,知道不说不行了,便装模作样地清清喉咙,缓缓开口道:"你们还记得十几年前震惊江湖的「一剑无痕鬼见愁」吗?" 第十七章 重出江湖 此言一出,那桌上的大汉几乎鸦雀无声,人人都禁若寒禅。 裴旻听到这句话,也向那边桌子望了过去。 许路见大家都不敢说话,便继续开口道,"这「鬼见愁」,名叫应无愁,是江湖上人人敬重的「有求必应」—应氏夫妇的长子。 "传说他手拿着把银色剑,只用一招.....”许路说着,手向脖颈边横切了一下,"便能叫你血溅五步,当场毙命,而他那把剑,却是滴血不沾。" "「银阙」剑,「天下第一铸剑师」楚铂年的后人,楚家的老太爷楚钐(shàn)所铸,后来被应有谦前辈得到,当年凭着这把剑,打遍了天下无敌手。"一个身穿棕色衣裳的矮小老头儿开口道,众人看他约莫五十来岁的年纪,想来确实是江湖阅历极丰富了。 许路看了他一眼,赞道:"莫老果然见多识广。" 被叫莫老的矮小老头儿随意拱了拱手,便不再开口。 许路续道:"这应无愁继承了这把「银阙」,却没有继承应氏夫妇的侠肝义胆,他不但性情冷酷无情,杀人不眨眼,最后还叛出应家,拜入孙振天的门下,这孙振天是什么人啊?契丹王族啊!" "孙振天?可是那号称「十里无声魂归天」的孙振天?"隔两桌有个白衣的年轻人问道。 不知不觉间,整个饭馆大厅十有八九都在听许路滔滔不绝地说着这位江湖上人人闻之色变的人物。 "不错,年轻人倒是也知道这位在三十年前威震一方的人物啊!"那莫老开口答道。 那白衣年轻人摸摸头,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听老一辈的人说起过。" 许路喝了口酒,继续说道:"这「鬼见愁」学成出山后,在江湖上闯了一段时日,杀了不少武林名宿,一时名声响亮。可是两年后,他又在江湖上消声匿迹了,大家猜猜,他去了哪里?" 这次倒是没人回答他,许路得意地开口道:"他投入了太平公主的手下。" 这一句话倒是引起了众人的惊叹。 "太平公主?你没弄错吧?" "那么高傲冷酷的一个人,怎会甘心做一个女人的爪牙?" "他不会是想做公主的驸马吧?哈哈哈!" "哈哈哈~!" 一时众人被这话逗得笑不过气来。 许路站起身道:"大家别不信,据说他是为了找一把前朝的神兵利器,才投入到公主麾下的,只是有没有找到,就没有人知道了。" "耶!那你不是说废话嘛!"有人不满道。 "呿!太平公主被赐死后,门下所有的人都死的死,逃的逃,谁知道这「鬼见愁」最后去了哪里?" 裴旻在听到许路那句「前朝的神兵利器」,不禁停下了筷子,另一只手上的羊肉夹膜也快被他捏烂了。 公孙苓也注意到了这句,霎时脸色阴暗下来,双手紧握成拳。 “你说了这么久,这「鬼见愁」和最近江湖上一些门派被灭门扫荡有何相干啊?"一个瘦长汉子不懂,问向许路。 许路恨铁不成钢,看着那人鄙视道:"那几个门派的掌门,脖颈上、心口上一道细细的剑伤,都是一招毙命的,你说有没相干?现在大家都在传,这消声匿迹多年的「鬼见愁」,怕是已经重出江湖了。" 此言一出,饭堂里尽皆哗然! 刚刚还笑得很开心的人,现在连大气都不敢出了。过了一会儿,众人都在小声议论纷纷,问自己的门派里有没有那「鬼见愁」要找的物什,免得一个倒霉,就被人灭了满门。 "可他究竟要找什么呢?" "谁知道啊!" "老许你不是说他为了找一把前朝的神兵利器才投入太平公主手下的吗?是什么神兵啊?" "我要知道,还用给人当保镳?早就当上武林盟主去了。" 其他人不屑地哼哼笑了几声,对他不抱任何希望,开始天马行空臆测起来。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却都没有头绪,说到最后,大家伙又开始喝起酒,划起拳来,把这件江湖大事抛到脑后。 公孙苓看向裴旻,低声问道:"裴师兄,你说这「鬼见愁」要找的,会不会和我们的目标一样啊?" 裴旻想了一下,也低声回道:"不知道,现在还无法肯定。不过之前师父是跟我提过,有人想借神剑之名犯上作乱,若真是如此,只怕这次江湖上发生的事,确实不单纯。" 公孙苓眼神微黯,听到那些被灭门的小门派,想到自己家,悲伤愤恨之感充斥心间。 裴旻还在寻思着刚刚那群人说得话,并没有注意到公孙苓的异样。公孙苓心情灰暗,按了按太阳穴,站起身和裴旻说道:"裴师兄,我吃饱了,先回房歇着了。" 裴旻低着头,手上筷子还举在半空,只轻轻"嗯"了一声表示知道了。 公孙苓心情低落,不甚在意,便向楼梯走去。 这时,客栈门口走进来几个年轻公子哥。几人身上的衣饰不俗,一看就是有些家底的富家子。 几人举止轻挑,嘻嘻哈哈地走了进来,其中一人早已有了五分醉意,埋怨道:"来这个小饭馆干什么?去如意馆啊!" 那为首的年轻男子一身靛蓝锦袍,笑道:"人家这里的羊肉夹馍做得正宗,本公子想尝尝,吃完了,再去如意馆喝酒。" 其他人也不再有异议,跟着蓝衣男子走入。 公孙苓也正心绪烦闷地向前走着,并没注意到有人走入,两方人正好迎面撞上。 眼看前方有位翩翩佳人向他们走来,蓝衣男子急急停住脚步,公孙苓也快速停下。只是那位已有些醉酒的男子反应迟缓,没有停下,眼看就要正面撞上公孙苓。 公孙苓迅捷地往后一仰,足尖轻点,一个利落地向后空翻,由于还在丧期,公孙苓着一身白色长裙,衣袜飘动间,一股馨香萦回在众人鼻间。裙裾如花初绽,似白雪纷飞。众人看她如仙子般轻翻飞舞,最后轻盈地落回地上,不觉都看痴了。 不只旁边几桌的人,就连那几位公子哥儿也都看得呆若木鸡。 第十八章 英雄救美 那有些醉酒的公子看公孙苓如此娇俏水灵,身姿曼妙,不禁淫邪地笑道:"唷,我们嘉兴什么时候来了个这么风姿绰约的美娘子了?" 说着走上前,一双斜眼肆无忌惮地上下看了看公孙苓,嘴里又不干不净地道:"小娘子,你叫什么名字?多少银两可以买你一夜?" 公孙苓听他说得肮脏,眉头紧蹙,脸色低沉地道:"让开!" 那醉酒的公子看她怒容之下更是明艳,"唷!脾气还挺大的,有什么清高的?怕本公子付不起银两吗?"贼笑着就伸出手想摸摸公孙苓的脸。 公孙苓怒不可遏,眼看着那只脏手就要碰触到自己,正想着要怎么教训这人,忽然听到咻~一声,一个物什飞过来,打中了醉酒公子的手腕,把他的手打偏,公孙苓顺势往旁挪了一步。 那醉酒公子眯着醉眼一看,是个羊肉夹馍,气愤道:"哪个不长眼的?本公子的事也敢打断!" 说话间,一个藏青色的人影飞身而至那小娘子身前挡着,手上还拿着一副筷子。 醉酒公子上下打量了此人一下,讽笑道:"哪里来的乡野二愣子?还想英雄救美了?" 裴旻双眉紧锁,对那人正色道:"这位公子,请自重。" "呸,本公子还轮的到你来教训?"醉酒公子手插腰不屑冷哼。 这几人都是嘉兴城里有名的富家恶少,一般人得罪不起,那客栈掌柜早就吓得躲在一旁不敢吭声。其他人都是混迹江湖已久,早就深谙「闲事莫管,长命百岁」的道理,所以都静静地坐着,喝酒看戏。 那些公子哥带来的护院打手也都进入了饭馆大堂,站在他们身后,只等主子一声令下,便要上前教训人。 那为首的蓝色锦袍男子对公孙苓一阵惊艳之后,回过神来,踏前一步,手搭上那醉酒公子的肩膀。醉酒公子看是自家老大出面了,不好抢他风头,讪讪地退到一边。 蓝衣公子踏前一步,直接无视裴旻,看着公孙苓,口中念道:"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这位小娘子好身手。" 公孙苓看这个人比较衣冠楚楚的,又出口成章地用「洛神赋」赞美她,以为这个是比较正经的公子哥,脸色缓和下来,正要开口道谢。 谁知那蓝衣男子接着开口道:"这位姑娘身姿轻妙飞扬,本少很欣赏,这样吧,小娘子开个价,本少包你一个月,如何?"说着一副从容自信的样子,觉得世间事都能用钱买到。 公孙苓看着这人嚣张的样子,怒火更盛,低声斥道:"滚开!" 蓝衣公子垮下脸,觉得失了面子,阴森森地道:"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本少看上的,还从来没有得不到的。"说着朝身后的一众护院打手使了个眼色,一群人便向公孙苓抓去。 公孙苓愤怒已极,反唇相讥道:"那就拿你的命来偿付!"说完正要上前好好教训这群人,却被一只手拉到后方,随后便看到一个青色的影子向前窜出,将手中的筷子点上了领头的一个打手,那打手叫都还没叫一声,便仰头跌到了地上,双目翻白昏死了过去。 裴旻点倒了第一个打手后,稍稍后退,伸出手护在了公孙苓身前,一副「谁敢上前,大爷我就不客气了」的架势。 公孙苓转头看了看裴旻的侧脸,见他原本平静温和的脸上,显现了更甚于自己的怒气,心湖不禁翻起了一点涟漪,刚刚被这些恶少燃起的怒火瞬时抛到了九霄云外,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唇边不禁微微扬起了笑意。 其余打手冲到一半,看前头的那人吭都没吭一声就被个青年人用筷子点倒了,全都吓得煞住了脚步,面面相觑,不敢再向前。 那些打手和恶少们不懂,其它桌的江湖豪客们可是看得清楚,方才这个青年是用筷子在那打手前额的神庭穴上刺下,那打手霎时便仰倒昏迷了,看来这个青年的内力和劲力都不弱。 那蓝衣公子见自己的手下全都吓得不敢上前,大失颜面,便怒声斥道:"还愣着干什么!本公子是白养你们的?上啊!" 打手们不敢再耽搁,纷纷抡起拳头往裴旻冲去,更有许多抄起了刀棍。 旁边桌子的人早就远远闪到了一边,许多闺阁女子看到恶霸们拿出刀子棍子,齐齐双手摀住嘴惊呼。 裴旻依然手持筷子,踏步上前点上了那些人脖颈上的天鼎穴,反手刺入另一人后颈的哑门穴,一手撂倒一个。打手们手上的刀棍还没有发挥效用,就统统都躺地上了。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裴旻一个跃身,落在了那蓝衣公子的面前,用筷子直顶上他咽喉处。 "哇呜.......!"那些女子终于忍不住惊呼出声,不过都是带着欣喜,这些恶霸终于有人收拾了。 裴旻寒气森然地看着蓝衣公子,蓝衣公子低眸看着那双筷子,喉咙处滑动一下,冷汗从颊边流淌而下,方才的嚣张气焰荡然无存。旁边跟着的其他恶少看打手们一个不落地都倒下了,己方老大还被人扼住要穴,也统统都吓得噤声不语,连那醉酒的公子也都吓醒了。 裴旻压抑着怒意开口道:"现在可以滚了吗?" 那蓝衣公子已面露惧色,但嘴巴依然倔强,"你........你别得意,我.......你.......你知道本公子是谁吗?" 裴旻寒着脸,一本正经回道:"你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谁,还要问我?" 话音一落,公孙苓忍不住"噗嗤"一声轻笑。 这个傻瓜......... 蓝衣公子被噎的无言以对,只好讪讪地后退一步,对着裴旻虚弱地放话:"臭小子,你有本事等着别走,本少不会放过你的。"说完灰溜溜地转身逃了,其他跟着他的恶少们见老大都跑了,便也跟着快步退出客栈大门。 公孙苓走到裴旻身旁,微笑道:"谢谢!" 裴旻转头看着她温柔的笑颜,脸上的怒容瞬时消散,只余一些羞涩和微微泛红的耳根,结巴道:"不......不用谢。" 第十九章 正直傻瓜 公孙苓想再说点什么,客栈的掌柜忽然不知从哪儿窜了出来,将几枚通宝塞到了裴旻手中,急道:"这位大侠,这位女侠,我把房钱退给你们,你们快些走吧!" 裴旻手里拿着通宝愣愣地站着,公孙苓也对掌柜的举动不解,"为什么呀,掌柜的,你想坐地起价?" 掌柜的摇摇头,不但把他们的房钱退还给了他们,又塞了一把通宝到裴旻另一只手中,"你们快走吧!你们可知刚刚那位公子是什么人?" 他们两人自然是不知。 "他是我们蔡明府的公子蔡阳,平日里我行我素、欺凌弱小、嚣张跋扈惯了,今日吃了这个亏,是绝对不会就此善罢甘休的。趁现在他还没找帮手来,你们快些离开嘉兴吧。"掌柜的话音都有些颤抖。 公孙苓听了没有丝毫惧怕,怒道:"那我们就更不能走了,他要敢来,本姑娘教训的他满地找牙。" "唉哟,这位姑奶奶啊!这些官宦人家可不是我们这些小老百姓得罪的起的,小的还想安安稳稳在嘉兴做生意呢,您就别添乱了。"掌柜的急得满头大汗,苦口婆心地劝着。 公孙苓最恨这些仗势欺人的恶霸,柳眉一竖,正想再驳斥几句,却被裴旻拉住了手臂,公孙苓看向他,只见他轻轻摇了摇头。 裴旻看向掌柜的道:"我知道了,谢谢掌柜忠告,我们马上离开。"说着将那掌柜多塞给他的通宝还了回去。 掌柜的不敢收,"就当是小店送给二位的盘缠,快走吧。" 裴旻硬塞回给他,微微一笑:"无功不受禄。"语毕拉着公孙苓的手臂走出了客栈,上马疾驰而去。 两人走后,饭堂里众人议论纷纷。 "喂,看到了吗?那青年用双筷子,只用一招就点倒一个人!"那桌子混江湖的一人说道。 "当然看到了,小伙子武功很高啊!不知道是何门何派的?" "那些倒地上的都死了吗?杀人只用一招,不会和那「鬼见愁」是一伙的吧?" 此话一出,众人开始面露恐惧之色,却没害怕一会儿,那些躺地上的打手就陆续醒了,慢慢站起身来。 "耶?没死?" "没死没死,只是昏过去了。" "那就和「鬼见愁」没关系了吧!刚刚差点被你吓死!" "是啊!你看那年轻人连掌柜的送他银两都不要,不会是个傻子吧!" "什么傻子,人家那叫正直。"有个闺阁少女听不下去,反驳了一句。 "就是就是,相貌俊朗,武功又高,个性正直,人家明明是个顶天立地的大侠。"另一个女子双眼放光地加入维护。 "呸,大什么侠!有银钱也不要,不是傻子是什么?"那江湖大汉不甘示弱。 "就算是傻子,也傻得可爱!" ..................... 裴旻带着公孙苓纵马疾驰,向城外奔去,终在天黑关城门前,离开了嘉兴。 行到郊外,随意找了间破庙,两人走进去,准备在里面过夜。 裴旻升好了火,对着公孙苓抱歉道:"真对不住啊,苓师妹,又要害你露宿荒郊野外了。" 公孙苓摇摇头,"我不打紧,只是,裴师兄,你为何要急忙逃出来呢?难道怕我们两人还打不过那个什么蔡明府?" 裴旻摇摇头,微笑道:"不是。" "那是为什么?" "打架容易,可是却要那客栈无辜受累。我们两人打完了,能拍拍手走人,但那客栈还要继续生存,客栈掌柜的只是个普通百姓,肯定家里有老有少,我们不能连累人家啊!" 公孙苓听完了,没有再说话,只是直直看着裴旻。 裴旻也没再开口,用枝小木柴拨了拨篝火。 过了一会儿,公孙苓看着裴旻笑道:"裴师兄,有没有人说过,你是个傻子?" 裴旻抬起头,不解地看着他,"师父和三师兄曾经说过几次。"挠挠头,又道:"我真的很傻吗?为什么?" 公孙苓再次失笑,摇摇头,但笑不语。 ................................ 两人在破庙中过了一宿,第二日继续往扬州城行去。 半路上途经一平里镇,公孙苓对裴旻道:"裴师兄,你等我一会儿,我去买些东西。"说完便进了大街上一家衣饰铺。 裴旻站在店门口等着。过了约一盏茶时分,一位风度翩翩,白衣胜雪的美公子走出店铺,站在了裴旻面前。 裴旻没有太在意,还是直盯着衣饰铺门口看。 白衣美公子还是一直站在裴旻面前不动,手指轻轻捻着鬓边长发,微笑着看着裴旻。 裴旻终于觉着有些不对,转回头看着眼前的白衣公子。 仔细看了一会儿,裴旻"啊!"地一声惊呼,还退了一步。 "好看吗?"公孙苓勾起嘴角,得意地望着裴旻问道。 裴旻看着佳人变公子的公孙苓,心里有股说不出的异样,只能点点头道:"好看。" 公孙苓身形本就高挑,扮起男装来更显清俊儒雅,毫不违和。听了赞美,潇洒地学着男子一撩衣摆,转身往前行去,"走吧!" 裴旻牵着马急忙跟上。 憋了好一会儿,还是忍不住问道:"你........你原本是男子?之前为了隐藏身份,都是男扮女装?" "................",公孙苓被噎得急煞住脚步,转眸不可思议地看着裴旻。 裴旻也紧张地咽了口口水,真怕她.......他回答"是。" 公孙苓忍不住用手指轻戳了戳裴旻的前额,摇摇头叹道:"裴师兄啊裴师兄,你还不承认你是个傻子?" 裴旻:"...............",所以到底「是」还是「不是」? ................................ 赶了半天的路,两人来到苏州城,苏州地界多湖泊江河,两人只得下马乘船,如此一来,倒也不会拖累太久的行程。 近傍晚时分,两人走到了滨湖州,残阳洒在壮阔无边的太湖湖面上,波光粼粼,金灿耀眼。 这边已是山湖交界,人迹较少。路面湿泞,两人共骑一骑不好走,于是裴旻让公孙苓坐于马上控缰,他在下方牵着马。 他从来没有和女子一起共处这么多天过,其实内心一直很紧绷。如今公孙苓为了避免被登徒子调戏,换了男装,他才稍稍觉得放松下来。 第二十章 白衣美人 "我妹妹叫公孙菀,本来也是要叫公孙紫菀的,被母亲彻底反对,父亲很疼母亲,自然是遵从她的话。菀儿完全继承了父亲的医术天分,从小就对医药很感兴趣,九岁那年听说了江湖上享负盛名的「千金谷」,便求着爹娘一定要去那里学医,菀儿平常很活泼大方,却对学医一事异常执着,他们拗不过她,只好让她去「千金谷」拜师。" 公孙苓顺势学马,一边和裴旻说起了自家妹妹。 裴旻仔细聆听着,一边左右观望,天快黑了,要尽快找个地方过夜。 两人就这么走在湖边一条幽静的小路上。 行了不久,两人看到前方似乎有个身影停伫,再走近些一看,居然是个扶风似柳的佳人。 美人坐在一张轮椅上,也是一袭白衣曳地。葱如凝脂的脸上,微蹙着两弯云峨烟波眉,眉下一双碧波荡漾的璀灿明眸,那哀惋的眼神,似正如泣如诉地追寻着在湖面跳跃的残阳。她纤尘不染,顶上的桃花树落英缤纷,却也掩盖不了她的倾世芳华。 行到离美人十来步远之地,公孙苓跳下马,裴旻也不禁停下了脚步,两人都怔怔地看着那如空谷幽兰般的白衣美人。 美人依然看着湖面,并没有在意这两人打扰了她的静谧。 过了一会儿,美人拿出了一支玉笛,对着广阔无垠的湖泊吹奏。 曲调悠然响起,似有一身披金灿罗衣,琼瑶碧玉的少女,轻舞在芳泽柔情的湖面上。她秾纤合度,仙姿华逸,轻轻拨动着晚霞,水波如明珠飞弹,她左采右倚,嬉戏于南阡北陌的人世繁华间。 湖面开满了芳蔼幽兰,少女轻纱旋舞,凌波微步,微弯身,采摘下了一朵,皓腕轻托。倏忽间,曲调惊变,少女纵上一跃,摇身变化为七彩孔雀,翱翔于九宵神州,身后彩云飞舞,交织成千回百转的悲欢离合。 裴旻听得怔忪,他不懂音律,可公孙苓懂。笛声徘徊在幽幽小径上,带领她随律而动。纤腰扭转,素手芊华,步履生莲,形随意变,振荡苍穹。 裴旻双手紧握马缰,目不转睛看着公孙苓飘灵若仙,罗袜生尘。 徒然间,曲调再转高亢,七彩孔雀扶摇直上,如神光炸烈,幻化万千幽兰花朵,如绚烂烟火,落尽点点繁星,错落成漫天的悲情残缺。 待最后一簇星火落入湖面,笛音嘎然而止。白衣美人缓缓放下玉笛,微偏头看着两人。 公孙苓停下舞步,气喘吁吁,胸腔依然在热烈地跳动着,意犹未尽地感受着那震动乾坤的音律。 白衣美人神色淡漠,只望了一会儿,便转回头,继续凝视着湖面。 裴旻走向前,关切问道:"你还好吧?" 公孙苓微喘了一会儿,摇摇头表示没事,低声向裴旻道:"这位白衣美人的内力很深厚啊!笛音竟能撼动人的灵魂。" 裴旻微微一怔,"美人?" 公孙苓诧异他的反应,看向那美人的方向,"是啊!"难道不美吗? 话落,那美人忽然双手撑着轮椅扶手,缓缓站起身来,向湖岸边走去。美人的双腿明显支撑不住,颤巍巍地眼看就要摔倒,却还是倔强地伸出一只手向前走。 一个踉跄,眼看美人就要往前扑入湖里,裴旻和公孙苓都低呼一声,急着要飞身向前救人。 公孙苓急忙道:"男女授受不亲,我去吧,裴师兄。"未说完人已如离弦之箭般窜了出去,浑然忘了自己现在正是男装打扮。 裴旻那句"但是......."到了嘴边,却完全没机会说。 就在白衣美人要落湖之前,公孙苓飞身而至,向她拦腰一抱,脚尖在湖岸边一点,抱着美人轻盈地落回地面。 两人四目相接,白衣美人依然神色冷淡,公孙苓和她离得极近,看美人肤若美瓷唇若樱,脑里就想到了那句「皎若太阳升朝霞,灼若芙蕖出绿波」。 她自小也被镇里的许多人称赞水灵娇美,明眸皓齿,以后长大了肯定是绝代佳人。但今日一见这眼前的美人,就觉得镇里的人见识还是太狭隘了。这完美无暇般的绝色容颜,才是真正的倾国倾城。 两人落地后,公孙苓依然没有放开她,只贪恋不已地盯着人家看。白衣美人倒是神态自若,气定神闲,没有丝毫不耐烦。 裴旻看公孙苓还是搂着人家的腰不放,不禁尴尬地轻咳一声。公孙苓终于醒过神来,将美人放回轮椅上。问道:"美.......这位娘子你没事吧?岸边危险,你别想不开,有什么困难我来帮你吧!" 美人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手指向湖边,轻声道:"我只想摘那花。" 公孙苓愣了一下,看向湖边,确实有一朵红色的花开得极灿烂。 公孙苓挠挠头,向湖边走去,微弯身摘下了那朵花,回来递给了白衣美人,"给。" 美人接过,依然淡淡地道:"多谢!" 美人的声音低沉醇厚,煞是好听。公孙苓看那白纤素手,捧着一朵美艳的红花,画面说不出的妖冶,不禁又问道:"这是什么花?" "莼菜花,还未到开花时节,这一朵却提早开了。" 公孙苓没想到她会说这么多话,看了她身下的轮椅一眼,又问道:"这位娘子你似乎重伤未愈,你住哪儿呢?我们送你回去吧!" 美人抬头看她,正要回答,路的另一边忽然窜出来六、七个彪形大汉,人人脸上都是凶神恶煞的,手边都配着一把大弯刀。 其中一个较高的汉子对另一个较矮胖,戴着一只眼罩的汉子奸笑道:"大哥,咱们今日的运气不算太差,刚刚那对夫妻没什么银钱,现在又让我们碰到这三人,就算没钱,但你看看那两个如花似玉的美人,咱们带他们回寨里,今晚还不快活死啊!"话落全部的人都哈哈淫笑起来。 那老大有一点狐疑,一只贼眼上下看着公孙苓和白衣美人,问道:"可我怎么觉得这两个也是汉子啊?" 那高汉子无所谓地笑道:"放心吧,老大,是女扮男装。再说了,就算都是汉子,但你看那细皮嫩肉的,正好让咱们尝尝鲜,哈哈哈!" 第二十一章 无名山庄 公孙苓和裴旻听他们说得污秽,紧皱眉头,看来是遇到劫道的贼子了。 公孙苓转向那白衣美人道:"放心吧这位娘子,我不会让他们碰你一根头发的。"说完挡在了美人身前。 那高个子走到他们近前,嚣张喊话道:"那边那个臭小子,把身上的银两都交出来。"对着裴旻。 接着对公孙苓她们道:"还有两位美人,乖乖跟大爷们走吧,大爷们保证会好好疼你们的。哈哈哈~"几人一起放肆狂笑。 公孙苓看自己都扮成男装了还会被调戏,怒气更盛,"好!本公子先送你们去见阎王吧!"说着就冲上前一掌向高个汉子的胸前打出。 那高个汉子看这个软嫩嫩的年轻人居然这么冲,吓得他挥起手中的大弯刀向公孙苓面门前削去。公孙苓矮身躲过,又运起掌力往前拍去。 后方那些大汉见遇上了练家子,纷纷提起大刀攻了上去。公孙苓本想一起解决,但有个身影比她更快地冲上前,与其他贼子缠斗了起来。 这几个都不过是劫掠平常百姓的小盗贼,遇上真正的江湖人,根本就过不了三招。 待公孙苓一脚踹翻那高个汉子时,裴旻已经把其他六人都打倒了在地,唉都没来得及唉一声。 裴旻到公孙苓面前,关切问道:"没事吧?可有受伤?" "没有。"公孙苓微笑摇头。 这时,那贼团老大突然跳了起来,满面不甘,提起大刀高声吼叫着砍将过来,这是人绝望前的奋力一击,裴旻背对他,完全没有防备,眼看大刀就要砍到他背上来。公孙苓惊吓之余,正想要推开裴旻,却看到那独眼老大就这么顿住了。 裴旻转过身,只见白衣美人举着他那只玉笛,玉笛的底部正抵着独眼老大的胸口,独眼老大仅剩的一只眼布满血丝,嘴角也渗出了血。 "嚓"一声,白衣美人漠然地收回了玉笛,原来玉笛底部有个机括,一把尖锐的短利剑从独眼老大的胸腔抽出,独眼老大肥胖的身躯往后仰倒,"砰"一声,再也不能动了。 白衣美人淡定地拿出一条白手绢,擦干净利剑上的血渍,收回机括里。 裴旻和公孙苓全程都愣愣地看着,公孙苓更是憋闷,原来这位美人武功如此高强,坐在轮椅上也能一招杀死一人,自己倒真是班门弄斧了。 美人扔了被血染污的手绢,转头看向两人,微微一笑,道:"二位没受伤吧?" 两人看着她能振荡人心的笑容,依然愣愣地摇头。 美人又抬头看了看天色,说道:"天快黑了,我家就在附近,二位如果没有别的去处,不妨让在下做个东道,恭请二位到敝处留宿几天,好答谢二位恩人相助之情,可好?" 白衣美人的音律造诣极高,吹笛技巧更是天下少有,公孙苓正想好好向这位美人请教,闻言极是开心,想也不想就满口应下。"好啊,我看娘子你受了内伤,正好我略通些医术,可以给姑娘诊脉疗伤。" 裴旻听公孙苓那句「略通些医术」,满脸不自在,但也不敢说什么。 白衣美人淡淡一笑,"好,二位恩人请跟我来吧。" 公孙苓道:"你也不用叫我们恩人了,我叫公孙苓,他是我师兄裴旻。娘子你呢?" 白衣美人垂下眼眸,声音极轻,"应无名。" —————————— 裴旻和公孙苓跟着应无名走,几人回到了他的庄院外。两人抬头看了看门口上的牌匾—无名山庄。 公孙苓在后方低声和裴旻道:"原来真的叫无名,我还纳闷怎么有人用这么奇怪的名字,以为是这位美人随口编的呢!" 裴旻只知道今夜不用再让公孙苓露宿荒郊野外,没有太在意,只轻轻"嗯"了一声。 三人慢慢走近庄院,门口处有个做小厮打扮的年轻人,正伸长脑袋张望着。待他看到了这边一行三人,霎时双眼放光,狂奔着冲过来,嘴里喳喳呼呼地叫道:"公子,您可回来了!" 待小厮奔到应无名近前,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确定他没有受伤,才呼出一口气。随后又不满地抱怨,"公子,您怎能一声不吭就跑出去了呢?主子说了,您身上伤还未愈,万一又着了风寒可怎么办?主子今日连午饭都吃不下,担心了您大半天了。" 那小厮絮絮叨叨念了半天,完全没有注意到应无名身后还有两位陌生人。 但彼时,公孙苓已经被震得呆愣在原地。听那小厮一口一个公子的,她才终于发现,她一直叫人家娘子的这人,着的是男子的长衫,并且............,声音也似乎是男子的........。 公孙苓看向裴旻,发现裴旻神色没有任何变化,便低声问他道:"你早就发现了?他......他是......!你怎么不早提醒我?" 裴旻看向公孙苓,无辜道:"本来是这么想的,但今日看你也做男子打扮,便不敢肯定了。" 公孙苓闭上眼睛,无比尴尬。她不但一口一个娘子地称呼人,方才还毫不顾忌地搂抱着他的腰身........。现在想想,那身版是挺硬朗的,完全不像女子娇软的身躯。不过谁让这应无名的容颜实在太美,若不仔细分辨,真的让人捉摸不透他到底是男是女。 ..................... 应无名本想不理会他直接进庄的,但今日有两位客人来,只好打断小厮道:"行了,小光,我就是受不了你的唠叨,才想跑出去透透气的。快进去吧,别让两位贵客久等了。" 小光听了满面委屈,正想再叨念几句,听到最后一句,才发现公子身后有两人。他脸上显出狐疑之色,看了看应无名,见他脸上淡定的笑容,只好吞下疑惑,应了声"哦",对裴旻两人道:"两位贵客请随小的来吧。"说完推着应无名的轮椅,带领两人进了庄子。 经过一排竹林,几人进了前院的迎客大厅。大厅的布置十分清幽雅致,没有过多的装饰。应无名请两人坐下奉茶,转头吩咐小光让厨房准备一桌酒菜,好招待两位贵客。 刚说完,一位风度翩翩,温文儒雅的男子,快步跺入了大厅。 第二十二章 麟之公子 裴旻和公孙苓往门口看去,男子着一身淡青色长袍,约年近三十六、七,但保养极好,看着依然相貌堂堂,容光焕发。 "无瑕,你回来了?"男子进门就急急走向应无名,打量了他几眼,确定他没事,便放松下来,说道:"管家说你带了两位客人回来?" 应无名看向男子,一直淡漠的脸上有了些许光彩,看着眼前男子的眼神流光回转:"嗯,二哥。" 说着指向对面的裴旻两人道:"我去了滨湖州赏景,遇到几个劫道的小盗贼,是两位恩人帮了我。" 青袍男子看向他们,脸上的疑惑之色与方才那小厮小光如出一辙,不过也是很快淡定下来,向裴旻两人抱拳道:"多谢两位少侠,在下叶霁,叶偏舟。" 男子气度不凡,即使只是站在那里,也是一副雍容娴雅之姿。 裴旻和公孙苓双双站起抱拳回礼:"不敢,晚辈公孙苓。" "晚辈裴旻,小字文昭,见过叶盟主。" 公孙苓有些疑惑地看向裴旻,敢情此人是武林盟主?难怪有此气度。 叶偏舟倒是轻轻一笑,道:"呵呵,都是前尘往事了,叶霁三年前即辞去武林盟主之位,如今和无瑕隐居在此,不再过问江湖事了。" 说着在应无名旁边的椅子上落坐,抬手请裴旻两人坐下,管家叶泉带着几个仆人亲自奉上茶水糕点。 裴旻喝了一口,再次对叶偏舟道:"原来如此,难怪这几年不再听闻叶前辈的事迹,师父每每说起叶前辈,都是赞不绝口,称颂叶前辈侠肝义胆,处世公正,将中原武林治理得井井有条。" 叶偏舟听了,眼眸低垂,口中喃喃道:"处世公正?叶霁实是受之有愧。"说完抬头看着裴旻,问道:"对了,还没请教尊师是.....?" 裴旻回道:"太鹤剑派,叶法善。" "叶真人?"叶偏舟拿起了茶盏又放下,这次更仔细看了裴旻几眼,道:"原来是叶真人的高徒,果然英雄出少年。" "前辈过奖。" "叶霁此前曾有幸见过叶真人几面,得叶真人指点过几招,叶真人可好?身体还硬朗吧?" "师父身体极好,谢前辈关怀。" 相谈间,管家叶泉来告知酒菜已备好,可以请客人入席了。 四人走入偏厅落座,叶偏舟为裴旻两人倒上酒,给自己和应无名倒上茶,举杯向两人敬道:"叶某和无瑕身上有伤,不宜饮酒,请两位少侠海涵,叶霁在此以茶代酒,敬两位少侠一杯,感谢两位对无瑕的相救之恩。" 裴旻和公孙苓自是一口饮尽,回道:"前辈客气了。" 席间几人相谈甚欢。公孙苓却私下暗暗观察两人,见叶偏舟和应无名两人均对对方体贴细致,互相斟茶夹菜。看得公孙苓心惊不已,面上却不敢有所表现。 结束后,两人被带到客居玉风院洗尘歇息。 公孙苓洗漱换衣后,便迫不及待地到裴旻房里找他。 "裴师兄,你歇息了吗?"公孙苓敲了敲裴旻的房门。 "尚未。"裴旻打开房门,看向公孙苓,狐疑地问:"怎么了?苓师妹。" 公孙苓眼珠子左右乱转,道:"我能进去再说吗?" "自然可以。"裴旻让开,让公孙苓进房。 公孙苓看裴旻关上房门后,憋了半天的话终于憋不住了,低声对裴旻道:"裴师兄,你注意到了吗?" 裴旻坐下给两人斟好水,递给公孙苓一杯,面露不解问道:"什么?" 公孙苓坐下,接过水喝了一口,又神秘兮兮小声道:"那叶盟主和应无名啊!两人分明都是男子,可他们.......他们........。" 他们了半天也说不出口,公孙苓脸泛红,实在不知该怎么说。 幸好裴旻听懂了,闻言只淡淡笑道:"我明白了。" "你明白?你明白却还如此冷静?你不觉得.........?"公孙苓想想都觉得全身颤抖。 裴旻想了想,摇摇头道:"虽然有些不同于世道常理,但只要他们自己是真心实意,彼此真诚相待,倒也不需要理会世俗人的看法。我们做为外人,自然也不好过多评论他们,一切顺其自然即可。" 公孙苓没有想到裴旻会说出这番话,在脑内好好地沉思后,霎时觉得自己很是心胸狭窄,遂抬起眼来,手托腮微笑看向裴旻,道:"裴师兄,想不到你人是傻了点,但道理倒是很实诚。.........果然是叶国师的高徒。" 裴旻单挑一边眉,怎么又说他傻了? 公孙苓看他的表情,忽觉得心湖点点颤动,放下托腮的手,开始有些不自在。 裴旻不解地问道:"怎么了?" 公孙苓现在才发现自己大半夜在一男子的厢房里,一男一女独处一室.....。 摇摇头,挥开不适当的念头,都同吃同宿在郊外那么多天了,如今只是同处一室而已....... 想了半天还是心悸,忙对裴旻道:"很晚了,裴师兄,你也早点歇息吧,我回房了。"说完快速地走出房门,留下一脸莫名的裴旻。 —————————— 次日早晨醒起,公孙苓用完早饍后,便在庄子里走走,没多久,便听到几声悠扬的琴音。 公孙苓大喜,知道是庄子主人在弹琴,正好可以向他讨教音律以融入自己的舞艺,遂循着琴音行去。 走到后院一处湖边,果然看到应无名在弹琴。晨光照在他白净的面容上,祥静而飘逸如尘,修长素雅的手指轻抚在琴弦之上,让公孙苓想到了《诗经》中那篇《国风·周南》—『麟之趾,振振公子,于嗟麟兮。』 曲音铮铮,应无名开口细细吟唱。 『击鼓其镗,踊跃用兵。土国城漕,我独南行。.......』 是《诗经》中的《邶风·击鼓》。公孙苓颇觉奇怪,他要和谁在战争中不离不弃呢?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之偕老。于嗟阔兮,不我活兮。于嗟洵兮,不我信兮。』 应无名吟唱罢,双手轻压上琴弦,止住琴音。转头看向公孙苓,微微一笑,道:"昨夜睡得好吗?公孙公子?.........,抑或........公孙娘子?" 第二十三章 完美无瑕 公孙苓早知道他已识破了自己的伪装,知他是在调侃自己毫无眼色,昨日一口一个娘子地叫他。不在意地一笑,走到应无名近旁的椅垫上,一撩衣摆潇洒地坐下。 "挺好,无名公子.........抑或..........无瑕公子?"远处的仆人送上热茶,公孙苓悠闲地喝着,看向应无名,轻轻地调侃回去。 应无名淡淡一笑,执起杯盏喝了一口,慢悠悠说道:"我这样的人,又怎有资格拥有「无瑕」二字。" 公孙苓听着他落漠的语调,不解地看着他。那眼神彷佛在问,「你这样倾世绝尘,灼耀飘逸的人都不能称之为无瑕,还有谁有这样的资格呢?」 接收到了公孙苓的疑惑,应无名也不掩饰,捧着茶盏娓娓道来:"无名出生那日,庭院里百花齐放,父亲和母亲看这孩子粉雕玉琢般,心里甚是欢喜,在庄园里举办了百日宴,宴请了所有亲戚和江湖上的好友。受邀而来的亲友看着我,皆惊叹不已,赞不绝口地说孩子如玿玉般完美无瑕。父亲和母亲喜不自胜,遂为我取名为应无瑕。" 公孙苓点点头,觉得确实人如其名。 "那.......,为何又觉得自己不能叫此名呢?" 应无名放下茶盏,再次轻轻拨动着琴弦,低垂着眼眸,道:"三年前,无名做了件于心有愧的事,觉得自己根本没有资格被称作无瑕,便弃之不用,给自己改名应无名。 顿了一下,手指飞速划过琴弦,声嘶道:"像我这样狼心狗肺之人,就应该无名。" 公孙苓吓了一跳,觉得自己太不应该,忙向应无名道:"对不住,应公子,我不该多嘴问的。" 应无名倒是淡然,只浅笑不语。 公孙苓忙岔开话题,看着应无名微微一笑道:"应公子,家父行医多年,在杭州府也颇有名气,我从小耳濡目染,也略通医术,我看应公子你腿上似有伤,公子不嫌弃的话,可愿让我给你把脉看看?" 应无名道:"哦?原来公孙娘子是名医之后,倒不妨一试。"说着伸出右手给公孙苓。 公孙苓伸出双指搭上应无名的脉博上,道:"名医之后谈不上,只是一般伤病,应是难不倒我。"随后仔仔细细地给应无名把脉。 过了一会儿,公孙苓收回手,面上神色艰难,应无名倒是气定神闲,丝毫没有急着追问公孙苓究竟伤势如何?只拿起茶盏轻啜着。 "看脉象,应是伤了督脉上中枢、命门两大穴,以至导致下半身行动不便,伤的时日不短了,至少一年,看来当时伤得不轻啊!究竟是什么人?竟能下如此重手。" 应无名看向公孙苓,淡笑道:"还伤到了足太阳经上的三焦俞和气海俞,以致坐骨和经脉所过之关节疼痛无力,每五日需用艾草火灸,兼之服用汤药调理。" 公孙苓微微一怔,脸红道:"原来应公子自己也通医理,倒是公孙苓不自量力了。"内心苦笑,庆幸方才没有说自己父亲是神医,否则脸可要丢大了。 应无名不在意道:"久伤成医,略知一二罢了,公孙姑娘不用介怀。" 公孙苓顿时不服气道:"我医术是不怎么行,但我妹妹公孙菀可不同,她是「千金谷」的高徒,从小天赋过人,比我父亲还厉害,待我去「千金谷」找到她,一定让她过来给应公子你治伤。" 应无名听到「千金谷」三字,淡漠的脸上终于泛起了一丝涟漪,看向公孙苓,似乎在判断此话的真假,过一会儿,调整好表情,道:"如此,那就有劳公孙娘子了。" "好。"公孙苓郑重许下承诺。 应无名又恢复一贯的淡漠。公孙苓尴尬之下,再次岔开话题,看着应无名旁边一张矮几,便问道:"那上面还有一架琴,可是怎么看着不太一样,似乎较你这副要宽些?" 应无名看去,"那是瑟,和琴有些不同,平常是二哥在弹。" 说着看向公孙苓,笑道:"想要琴瑟合奏给你伴舞吗?医术你不太在行,可昨日无名看到,跳舞方面公孙娘子你绝对是皎皎者。" 公孙苓闻言大喜,她来这里最主要的目的,便是和应无名的曲乐相舞。忙不迭地点头,道:"如此甚好,可是那瑟由谁来弹?" 话音一落,转角处走出一人,询问道:"看两位相谈甚欢,是在聊什么呢?"正是叶偏舟。 公孙苓站起身点头行礼:"叶前辈。" "公孙娘子无需多礼。"叶偏舟在放着瑟的矮几边坐下,马上有仆从送上热茶。 "公孙娘子的舞艺超群,二哥可愿与无名合奏一曲,一同欣赏她的舞姿?" 叶偏舟放下茶盏,道:"哦!原来今日叶霁有这样的眼福,自是甚好。公孙娘子擅舞哪一首曲子?" 公孙苓道:"应公子决定吧!" 应无名略一沉吟,道:"那就《春江花月夜》吧。" 公孙苓走至空地中央,琴瑟合鸣之音随着春风扬起,公孙苓的衣袂也随之轻摆。 『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 滟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 即使穿着男装,公孙苓举手投足间,依然完美诠释着女子的千娇百媚,温柔缱绻。 『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望相似。 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见长江送流水。』 朦胧静谧中,公孙苓摇落满园相思,那孤寂的身影,与飘渺共生共存,随流水逝去。 ..................................... 刚刚整理好行囊,正想和主人家告辞的裴旻,一踏入后园,便听到优美空灵的琴音,随后便看到翩翩起舞的公孙苓。这不是他第一次看公孙苓跳舞,却是他第一次看到冷寂空虚的舞姿。白衣飘飞间,那背影,似有说不完的苦涩孤寂。 『此时相望不相闻,愿逐月华流照君。 鸿雁长飞光不度,鱼龙潜跃水成文。』 茫茫浮世间,公孙苓如鸿雁蹁跹。又如幻海游龙,穿梭在万丈红尘间。她飞跃了虚空,穿破了轮回,却找不到属于她的那一方天地。 『斜月沉沉藏海雾,碣石潇湘无限路。 不知乖月几人归,落月摇情满江树。』 随着曲音渐止,一滴泪,落入了尘土,化做云雾,飘散在霭霭苍穹。 第二十四章 太鹤八式 裴旻看公孙苓舞罢,半跪在地上流着泪,忙上前蹲在她身前,问道:"怎么了?苓师妹,哪里受伤了?" 公孙苓摇摇头,心里还没有恢复过来。这应无名的曲音果然能撼动人心,直达那根最脆弱的心弦。琴音歌声中,她又想起了刚刚被杀的一家十二口,还有母亲临终时的那段话: "你不是他的亲生女儿,你的亲生父亲另有其人。" 公孙苓只觉得,茫茫天地间,她是那样的孤寂,那样的飘零无依。 恍神间,一只温暖的手伸过来,轻轻拭去公孙苓脸上的泪。 "别哭。"裴旻的声音很轻,生怕惊吓到她。 公孙苓泪眼蒙眬,看着半跪在她身前的裴旻,也轻声说道:"他们就这么走了。" 裴旻知道她说的是她父母,骤然间失去了双亲,悲痛之情被应无名的琴音带动,再也无法抑制。 “我在这里。”裴旻双手搭上她双肩,郑重道。 裴旻的话音很轻,却字字悭锵,直撞入公孙苓的心房。 "你会一直在,不会离开我吗?"公孙苓心思恍惚,只能随着她的话音问道。 "我在的,我不会离开的。"裴旻的表情端正严肃,只差没有指天立誓了。 公孙苓的思绪慢慢聚焦回来,微微苦笑。等她和妹妹重聚,找到了她的亲生父亲是谁,他也完成了师父交派的任务后,两人便要分道扬镳了,又哪儿来的「一直」? 裴旻不知道公孙苓的心思已飘到很远的将来,看她冷静下来了,便扶着她慢慢站起身。 刚站稳,耳里又听到了一阵琴音,伴随着低沉绕梁的嗓音唱出。 『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公孙苓听完,看向应无名,见他正与叶偏舟两相对望,后又看向她,补捉到他眼中的调侃,公孙苓脸微红,开口解释:"应公子,不是你想的那样。" 应无名微微一笑,却不回答,手指翻转,琴瑟之曲再次扬起,这次是公孙苓最喜欢的曲子—「同心结」。 公孙苓抹干泪痕,收拾好心情,看向裴旻,心里随着曲乐,浮浮沉沉。 公孙苓,脑筋一转,对裴旻道:"裴师兄,只有我一人舞可太孤单了,你陪我一起跳吧!" "啊!我......我不会跳舞啊!"裴旻一脸窘迫。 "那有什么,我教你啊!"公孙苓偷笑道。 "不.......不用了,我笨手笨脚的......。" 拉扯中,公孙苓瞥见了他背上的剑,灵光一现,道:"那,裴师兄你舞剑吧!这个你总会了吧!" "舞剑?"裴旻看着公孙苓那促狭的目光,完全不知该如何反应。 "是啊!"公孙苓点点头,"以剑法为舞,裴师兄就把太鹤派的剑法舞出,如何?" 应无名听着也来了兴致,眼神放光道:"有意思,传闻叶真人的剑法天下第一,无名也很想见识,裴少侠就为我们演式一番太鹤剑法,可好?" 裴旻更羞窘了,道:"可我只会练剑式,不会随着曲乐舞剑。" 应无名道:"无妨,我和二哥配合你。"话落曲音一转,和叶偏舟的瑟音转高亢,正是一首「秦王破阵曲」。 裴旻看他们都盛意拳拳,公孙苓也在一旁鼓动,便只好取出背上的剑,略退开几步,将剑上的布条拉开,一柄黑沉沉的剑映入大家的眼睑。 叶偏舟和应无名看他拔出的黑色剑,均低呼一声:"玄青剑!" 只见是一柄毫不起眼的玄黑色的剑,又没有剑鞘,一般而言根本入不了眼。可叶法善以此剑纵横江湖数十年,鲜有人是他的对手,玄青剑的名气也跟着名满江湖。 裴旻向他们微微一笑,倒转剑柄,横在胸前,向两人抱拳一礼,摆出了太鹤剑法的入门式。 入门的剑法平平无奇,剑尖画个大圆,跟着脚步向前刺去,分别从上、中、下三路进攻,只要有些武艺的人,都能简单地化解开。 公孙苓看他真的只是使出剑招,和「舞」字相差甚远,忍不住嬉笑着说道:"裴师兄,这可不是在太鹤山学招式,你要随着曲乐节拍舞剑才行啊!" 裴旻脸微红,心想自己都说了,不会跳舞啊! 略想了一下,招式一换,便是那太鹤八式之一的「松声塔影」。 剑尖快速挥舞,唰唰之声起,众人只见好似有九把剑在闪动。 这下不只公孙苓看得入神,叶偏舟和应无名也看得兴起,琴瑟合音跟着加快节奏。 舞了一会儿,招式也跟着变幻,裴旻凌空向后翻,剑尖向前直取对手后心。这是被敌人从背后偷袭时的化解招式—「滴露点易」。 裴旻落地后紧跟着一剑横切而过,劲风带起了树叶盘旋而飞,正是「望江舒啸」。 叶偏舟和应无名的琴瑟合奏也越来越快,两人被裴旻的剑法带动的更加高亢。 「迎翠溅玉」、「仙乡问鹤」、「松鸣鹤舞」、「丹山环翠」、「抚松听涛」,就这样,裴旻一一把太鹤八式演练完毕,周围的风沙落叶也渐渐归于平静。 叶偏舟手掌轻抚上弦,站起身赞赏道:"好,太鹤剑法果然名不虚传,裴兄弟,一人独舞未免孤单,就让叶霁来和你过两招吧。" 旁边一小厮早把叶偏舟的配剑取出等候。叶偏舟接过,抽出剑身,只见是一把白色的剑柄,黑色的剑身,剑身上刻着一只白色的独角神兽,旁边一个「鸣」字。 "「鸣渊」,长三尺六寸,天下第一铸剑师之后,龙泉铸剑名家楚宏钊所铸。"叶偏舟说着倒转剑柄,向裴旻抱拳一礼,抬起手道:"请。" 裴旻受宠若惊,忙道:"晚辈怎敢和叶盟主比剑。" 叶偏舟呵呵一笑,道:"只是双人舞剑,比招不比命,不用紧张。" 说完也不给裴旻拒绝的机会,直接挺剑攻了上去。 应无名双眼无比希冀地看着,两手飞弹不停,琴音阵阵,鸣空如渊。 公孙苓眼珠滴溜溜转,显然也很期待。 裴旻无奈,只好举起玄青剑挡下叶偏舟的招式。 第二十五章 不羡鸳鸯 只听"锵"的一声响,两剑相交,裴旻的右手虎口隐隐作痛,撑持了一瞬,蹲身长腿横扫而出,逼退了叶偏舟。 叶偏舟不愧是前武林盟主,剑势劲道凌厉,裴旻将剑换至左手,右手握拳捏了捏,又将剑换回右手。 叶偏舟哈哈大笑,道:"年轻人,当心了。" 说着飞身挺剑疾刺,裴旻全神贯注,运起剑法一一格挡。 两剑相交之声不断,应无名的琴音也愈发快捷高亢。 "锵""锵"声中,叶偏舟和裴旻已过了数十招,叶偏舟眼中隐有赞赏,喝一声:"好!"便翻转手腕,剑尖转出数十道幻圈,往裴旻胸前大穴攻去。 裴旻见剑圈直逼而来,忙向旁侧身,使出一招「仙乡问鹤」,往叶偏舟的手肘处刺去。 叶偏舟一个回身避开,剑刄往裴旻腰胁削去,裴旻向后空翻,落地后往叶偏舟的双腿劈去,本来要削到叶偏舟的左膝侧,叶偏舟忽然使了个极诡异的脚步,堪堪沿着剑刄边滑过。 裴旻惊诧不已,叶偏舟已再次挺剑刺来,裴旻只好收回心神,运起混元诀,极力阻挡,再使出那「紫极送仙」,想再次看清刚刚叶偏舟那诡异的步法。 叶偏舟运剑下削,却在使到一半时,左手忽然按住胸口,脸色已有些发白,跪坐了下来。 裴旻暗叫一声不好,忙运劲撤回。剑劲和内力同时反噬,裴旻被自己震得倒退了数大步,好不容易用剑撑地站定后,单膝跪下,呛咳了数声,嘴角渗出一丝血。 "裴师兄!" "二哥!" 公孙苓和应无名双双惊叫,公孙苓忙跑到裴旻身旁,担忧地问:"裴师兄,没事吧?" 应无名弹断了三条弦,手指划破出血也不管了,急忙转动轮椅到叶偏舟旁边。 "二哥,是不是旧伤发作了?"应无名扶住叶偏舟手臂,手搭上他脉膊,焦急地问。 叶偏舟咳了几声,喘了几口气,深呼吸调整了一下气息,微笑着摇摇头。 裴旻也运功调息,闭眼顺了几个呼吸,后张眼看向公孙苓,道:"我没事。" 公孙苓掏出一条手绢,给裴旻拭去唇边的血渍,嗔道:"都吐血了,怎会没事?" 裴旻看着那纤纤素手,挟着淡淡馨香的手绢,抹着自己的唇边,顿时心跳如擂鼓,一动也不敢动了。 应无名把过脉后,见只是气息因运劲而有些紊乱,没什么大碍,遂放下心来。但也心火怒起,骂道:"你和裴少侠只是舞剑过招而已,犯得着运真气吗?不知道自己身上还有伤没好吗?" 叶偏舟安抚他笑道:"这不是见到这小兄弟剑术精湛,一时控制不住嘛!" 这边厢公孙苓为裴旻拭去血后,又问道:"好点了吗?裴师兄?" 裴旻见到手绢离开唇边后,终于回过神来,调整好呼吸慢慢站起:"好多了,别担心。" 公孙苓见他脸色由苍白转为有些泛红,放下了心,点点头道:"那就好。" 两人一起走到叶偏舟面前,裴旻抱拳道:"叶庄主你没事吧?裴旻失礼了。" 叶偏舟挥挥手微笑道:"呵呵,是我太得意忘形了,不干你的事。倒是害得你内力反弹,看来是受了内伤了。" 裴旻回道:"不碍事,晚辈调息几次就好。" 叶偏舟点点头:"那就好。"后慢慢站起身欢喜道:"今日能和太鹤剑派的高徒对招,实是一大快事。" 裴旻正想自谦几句,却听到一声尖叫从远处传来。 “啊~!” 听声音是个女子的声音,这么远都能传到,看来受的惊吓不小。 裴旻和公孙苓脸色肃然,不明白是发生了什么?齐齐看向应无名和叶偏舟。 只见两人的面色都极是难看,应无名的一只手紧握成拳,叶偏舟则是紧抿着唇,不发一语。 过了一会儿,一位中年仆妇飞奔而来,手上拿着个小木箱,一边跑一边喊:"庄主,公子,不好了,不得了了!" 仆妇是管家的妻子王氏,她气喘嘘嘘地跑到叶偏舟跟前,要将箱子递给叶偏舟看,那箱子底部滴着红色的水,似乎是血。 叶偏舟不悦斥道:"这么慌慌张张像什么话!没看庄里还有客人在吗?" 王氏看了看裴旻和公孙苓一眼,低头求饶道;"庄主恕罪,老妇实在是吓得胆都飞出来了........." 应无名打断她,向叶偏舟道:"算了,二哥,先看看是什么吧?能把她吓成这样。" 叶偏舟对王氏道:"是什么?打开看看。" "回庄主,早晨老妇打开大门,发现有个箱子放在门外,便去打开来看。这一看,可把老妇吓坏了。"那王氏仍抖着手,把木箱放在地上,颤颤巍巍地打开盖子。 裴旻和公孙苓也好奇地凑上去看,只见盖子打开,里面赫然是一对鸳鸯的尸体。 不仅如此,两只鸳鸯的内脏都被挖了出来放在旁边,所以整个箱子里都是血淋淋的。 叶偏舟看得紧皱眉头,应无名亦是沉下了脸不作声。 公孙苓轻呼一声摀住了口,裴旻看了只觉得太过残忍,手遮上了公孙苓的双眼前:"别看。" 叶偏舟轻抬了下手,王氏将盖子阖好,又从袖里拿出一封纸笺,递给叶偏舟,颤抖着声音道:"禀庄主,箱子上还有这个。" 叶偏舟接过纸笺打开,几个熟悉的字迹跃于其上- 『日居月诸,下土是冒。乃如之人兮,逝不相好。胡能有定?宁不我报。』 叶偏舟脸如死灰,将纸笺递给了应无名。 应无名接过扫了一眼,随后手用力将纸笺揉捏,脸色也一样灰败。 一会儿后,应无名苦涩地问叶偏舟:"现下该如何?二哥。" 叶偏舟略沉吟,回道:"算了,该来的总会来,就算我们逃到天涯海角,她们也不会善罢罢休的。" 应无名苦笑道:"我们能有胜算吗?你和我可都还带着伤......。" 叶偏舟抬手打断他的话:"一人做事一人当,偏舟造的孽,就让我自己来还,你别出手。当务之急,是先把两位客人送出庄吧。" 第二十六章 寒青霜白 叶偏舟转向裴旻和公孙苓一拱手,道:"二位,实在对不住的很,叶霁还有些事要处理,就不留两位了。" 后对着那王氏道:"让叶泉准备好银两和干粮,给两位贵客在路上用,快去吧!" "是。"王氏领命后带着其他仆人退下了。院子里只剩四人。 裴旻向前一步,向叶偏舟道:"叶庄主,应公子,两位似乎遇到了麻烦,是有仇家要上门寻仇吗?" 叶偏舟不答,只唉叹了一声,算是默认了。 裴旻又道:"能让两位前辈都神伤之人,想来这仇家必定武功极高,两位前辈身上又负伤,裴旻自当要留下相助,裴旻虽然不才,但也有些身手,还望两位前辈不要嫌弃。" 叶偏舟拱手道:"裴少侠谦虚了,叶国师的高徒,叶霁自然是不敢小觑的。只是这是偏舟的家事,实在没脸让少侠出手相帮,裴少侠和公孙姑娘还是快些离庄,莫要让叶某连累你们了。" 裴旻正色道:"武林中人,应该互相扶持,怎能见死不救!叶前辈这个忙,裴旻是帮定了。" 公孙苓在旁也附和道:"正是。不瞒二位前辈,我刚刚失去了最亲的家人,深知失去亲人之痛,现在叶庄主和应公子遭逢大难,若我二人就此离去,日后肯定良心难安。我们决心要留下来,叶庄主就不要再推辞了。" 叶偏舟听到那句「失去家人」,满心惆怅,还想再说什么,应无名打断他道:"二哥,既然两位少侠大义凛然,我们也不要再推拒了,就让他们留在庄里吧!" 叶偏舟仍是一脸为难,"萍水相逢,这.......。" 裴旻打断他:"叶庄主莫再为难,我们两人绝不会袖手旁观的。" 叶偏舟沉吟了一会儿,拱手一礼:"叶霁多谢两位少侠。" —————————— 裴旻和公孙苓依言留在了无名山庄。到得傍晚时分,裴旻又听到了一声心惊胆颤的尖叫。 待两人赶到了山庄大门外,叶偏舟已站在了那里,旁边两位正是叶泉和他的妻子王氏。 这次不再有木箱子装着,两人直接看到一只血淋淋的狗的尸身,照样被开膛剖肚,内脏全被挖了出来放在旁边。 狗的尸身上插着一把小刀,刀上嵌着一张纸笺,上面是一句诗经— 『日居月诸,出自东方。乃如之人兮,德音无良。胡能有定?俾也可忘。』 公孙苓看了一眼后便快速摀嘴转身,裴旻向前一步挡住了她的视线。 叶偏舟脸色黑沉,轻声吩咐让叶泉两人收拾干净,便回到了庄里。 —————————— 夜凉如水,公孙苓坐在庭院里的石櫈上,遥望着一轮圆月。 身后脚步声轻响,裴旻渐渐走近:"还没歇息吗?苓师妹。"说着在她身旁的石櫈上坐下来。 "嗯。"公孙苓心不在焉地应了声,继续看着天上明月,面容上是无尽的惆怅。 裴旻也随着她的目光看着天上,问:"是在想着家人吗?" "嗯。"依然是漫不经心地响应着。 裴旻收回目光看着她,想了一会儿,从怀里掏出一个小油布包,打开来,递到公孙苓眼前。 闻到一阵甜甜的果香,公孙苓终于有了反应,低头看向眼前,月光下,只见是一包泛着红糖渍如龙眼般大的梅子。 "糖水杨梅干,下山前二师兄给我的。二师兄经常说,人若情绪低落时,就吃点甜的,自然就会开心起来了。" 公孙苓不语,看了那些杨梅干一会儿,两手指拈起一颗放入嘴里,浓郁香甜的滋味在口里化开,带着一丝淡淡的酸,味觉的刺激让整个人的思绪都回归到一点。 裴旻也拈起两颗杨梅丢到嘴里嚼着:"二师兄腌渍的杨梅干,平常他可不轻易送人的,你可真有口福。" 公孙苓轻轻一笑:"人若真那么容易开心,也是种幸福。" "路总要继续走下去,不管明日是晴空万里,还是狂风暴雨。" 公孙苓看了他一眼,又抬头仰望天上的明月。 裴旻把小油布包包好,放到公孙苓的手里,"早点歇息吧,也许明天还有场硬仗要打。" 公孙苓低头看了看,轻握着那包杨梅干:"嗯!" —————————— 次日早晨,两人刚用完早膳,应无名转着轮椅,来到了客居玉风院。 "应公子。"公孙苓先看到了他。 应无名和两人寒喧过后,将腿上一柄雪白色的剑递给公孙苓。 公孙苓一脸莫名的接过:"这是.......?" 应无名回道:"「青霜」剑,长三尺,剑光青凛若霜雪,故名。" 公孙苓拔剑出鞘,随意挥动几下,果然一阵寒青霜白的剑光释出,两人不禁齐声赞叹。 应无名接着道:"我身上还有伤,无法好好使剑,我看公孙娘子你身上没有称手的兵器,这把「青霜」剑身薄而轻巧,就先给娘子你用吧!" 公孙苓看了几眼便爱不释手,使出叶法善教她的招式,缓缓舞剑。 叶法善教她时,都是用的竹棒、柴枝,公孙苓从来没正经用过剑,她也从来没想过以剑闯荡江湖,以剑杀戮。 公孙苓回旋着脚步,腰枝轻摆,挥着青霜剑,使出太鹤八式。 裴旻看她使剑若跳舞一般好看,不觉怔然,静静地在旁看着。 忽然间,一声声琴音如小桥流水般传入三人耳中。 公孙苓停下,看向了应无名的方向。 他人在这里,所以不是这应公子在弹,也不像是叶偏舟的瑟音,却又是谁? 只见应无名绝美的容颜瞬间苍白。 几个音调起落,琴音又转哀惋凄楚,似有千言万语要倾诉。 裴旻和公孙苓反应过来,向应无名问道:"难道是.....?" 应无名艰难地点点头,不发一语。 裴旻和公孙苓推着应无名的轮椅,往琴音处走去。 来到一处后院,小池边有座乱石堆砌的假山,假山上有两位陌生女子,一位身穿大红衣衫,一位穿着一身墨黑。 弹琴的正是红衣女子,她坐在假山平稳处,面前一座小矮几,矮几上一把琴,纤纤素手正拨动着琴弦,似乎没发现到来的三人。 第二十七章 覆水难收 女子容貌极美艳,却透着一股冰霜,彷佛这天地间,只剩下冷血无情。 黑衣女子站在红衣女子身后,脸上表情看不出喜怒,只淡淡扫了一眼来到的应无名三人。 两人的相貌极相似,年龄看着也相近,都是三十多岁的样子,看来应该是两姐妹。 红衣女子弹了一会儿,开口吟唱: 『绿珠犹得石崇怜,飞燕曾经汉武宠。........』 『当时似弄掌中珠,岂谓先摧庭际玉。 悲鸣五里无人问,肠断三声谁为续?』 歌词里似乎字字都是哀怨,句句都是控诉,三人默默听了一阵,是那首骆宾王代郭氏写给负心汉卢照邻的。 『独坐伤孤枕,春来悲更甚。』 『情知唾井终无理,情知覆水也难收。.....』 『情知覆水也难收。.....』 哀伤的琴音和唱词渐渐止歇,红衣女子双手抚上琴弦,微上挑的凤眸缓缓从琴上移开视线,看向了应无名三人的方向,红唇轻启,道:"舟郎,别来无恙啊!" 公孙苓和裴旻随她的视线转头看去,才知叶偏舟不知何时已到来,正眼神复杂地看着假山上的两人。 那一直淡漠得像不存在的黑衣女子在看到叶偏舟后,神情突转,往前跨了一步,双目含情脉脉地看着叶偏舟,似有千言万语要倾诉,却又好像在忌惮着什么,在最后化成一句小小声的"夫君。" 红衣女子当即一个狠戾的眼神扫向黑衣女子,低声讥讽:"夫君?你还在痴心妄想什么?怎么?难道还盼着他能回心转意,会回到我们身边?" 黑衣女子被斥得垂下头,黯然地退回红衣女子身后,再也不敢说一句。 裴旻和公孙苓听后内心震惊不已,来回看着叶偏舟和那两名女子。原来所谓的仇家,竟是叶偏舟的妻子? 那应无名......? 看向了应无名,只见他苍白着脸,眼神哀伤歉疚,看着假山上两名女子,薄唇轻启,轻声唤道:"二姐,三姐。" 裴旻和公孙苓:"!!!" 二姐?三姐? 他们.......居然是姐弟关系? 饶是裴旻和公孙苓再豁达,此时的内心也是惊骇的无以复加。 黑衣女子听到叫唤,抬头望着应无名,回道:"小弟。" 红衣女子却是狂怒,大喝一声:"住口!"吓得黑衣女子头垂得更低了。 红衣女子抬起手,莲花般的手指慢慢举起,指向了应无名,怒道:"你还知道我们是你亲姐姐?" "你明明知道,却还是做出了丧尽天良的事!" 叶偏舟脸色极难看,道:"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叶霁已没有回头路,你们待如何?" 应无忧凄楚一笑:"是啊,说再多又有何用?我们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应无忧手划过琴弦,铮铮之声乱响,她眼神猛转狠戾,抬手挥出,数把小刀转瞬间到了叶偏舟眼前。 这一下粹不及防,出乎众人意料,叶偏舟也没想到她会突然出手,忙旋身使出步法避开,但还是晚了。 "哚、哚"几声,三把柳叶刀钉入后方的树上,最后一把刺入了叶偏舟左肩的琵琶骨下。 "嗯...."叶偏舟痛哼一声,连退了几步,待站定,脸色颓然地看着左肩上的小刀。 "二哥!" "叶庄主!" 应无忧怒火更甚,喝道:"二哥?他是你姐夫!" 应无名率先转动轮椅到叶偏舟跟前,要察看他的伤口。叶偏舟向他轻摇头,表示自己没有大碍。 说着手指再在琴上一划,看向应无虑。应无虑会意,拔出手中长剑,待琴声止,应无虑飞身而下,剑尖已直指应无名而至。 应无名还在为叶偏舟检查伤口,未及拿出玉笛抵挡,叶偏舟正要惊呼一声提醒他,却听到"当"的一声响,一把黑色长剑横空而来,挡住了应无虑的铁剑。 接着白光一闪,一柄带着青寒之气的白剑向应无虑左侧刺来,应无虑只好撤剑,往后翻去,躲开这一剑。 应无虑落地站定,看有两个年轻公子一左一右,横剑挡在应无名和叶偏舟身前,不禁皱眉冷声问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何要管我们的家事?" 裴旻和公孙苓虽然知晓了「寻仇」的原因,但还是不能眼睁睁看着这两姐妹要残杀同胞兄弟,于是还是毅然决然地要出手相帮。 公孙苓回道:"叶庄主的家事,就是我的家事。" 本来只是仗义相帮的一句话,但听进正妒火中烧的应无忧耳里,便是完全不同的意思。 她怒指着叶偏舟,恨声道:"叶偏舟,好你个负心薄幸的畜牲。" 叶偏舟和应无名苦笑不已,裴旻一阵错愕,还没反应过来,公孙苓已是气得面红耳赤,对着应无忧大骂:"老妖婆,你胡说什么?" 应无忧虽年华不再,但年轻时也是江湖上有名的美人,现在依然是风华绝代,又怎能忍受自己夫君的「新宠」这样出言侮辱! 她声音冰冷,道:"好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无虑,好好教训他。" 应无虑听后,运起长剑直攻向公孙苓,公孙苓忙提起青霜剑,认真守住周身大穴。 应无虑和姐姐在江湖上成名已久,对战经验丰富,剑术高强,只一招就看出了公孙苓的破绽,剑尖疾刺,眼见就要划破公孙苓那如芙蓉花瓣般的脸,旁边一把玄黑色的剑破空而来,打开了应无虑的杀招。 任何女子都极爱惜自己的容貌,公孙苓逃过大劫,犹自惊魂未定,额上已冒出一层薄汗。 第二十八章 赶尽杀绝 裴旻继续挺剑往应无虑中路大穴刺去,应无虑斜身避开,剑身上挑,又是往裴旻的脸颊削去。 公孙苓定下心神,提起青霜剑刺向应无虑的右肩,应无虑撤剑退后,凝神看着两人。 公孙苓气道:"你怎么这么无耻,尽想着划破我们的脸?我看你干脆改名叫应无耻算了。" 应无虑不为所动,只淡淡回道:"让你们这些小白脸缠着我夫君。"说完再次执剑攻上。 公孙苓一脸无语,裴旻只好解释道:"应前辈误会了........." 还没说完,应无虑的剑已堪堪划过裴旻脸颊旁,裴旻只好挥剑直上,公孙苓也从侧边刺来,应无虑看两人剑法不弱,不再执着于要划花他们的脸,挺剑沉着应对。 裴旻和公孙苓一左一右夹攻,虽然同是使的太鹤派的招式,但毕竟从来没有一起练习过,配合不够默契,一直被应无虑压制。 应无虑看公孙苓的剑法较弱,便往她这边猛攻,裴旻则一直在旁补救。 双方堪堪拆了数十招,却是谁都没有占到上风。 渐渐地,公孙苓习惯了青霜剑,也抓到了剑招的诀窍,和裴旻慢慢配合默契。 裴旻此时的武功应是略逊应无虑一筹,但剑术上要比她高,可他始终顾忌着她和叶偏舟、应无名是一家人,不敢放开了下狠手,便显得有些缩手缩脚。 裴旻一招「丹山环翠」,往应无虑左肩削去,应无虑回剑横削,右臂膀便漏了个大空,公孙苓在气头上,才不管她们什么关系,一招「迎翠溅玉」,便刺入应无虑的右肩上。 "嗤"一声,应无虑痛哼着退开三大步,左手按上右肩,先是怒瞪着公孙苓,接着又无比哀怨地看向叶偏舟的方向。 应无名正帮叶偏舟处理伤口,叶偏舟看着应无虑受伤,脸上表情复杂,他既不想她受伤,却又不想裴旻两人输。 应无忧一直有一下没一下地拨着琴弦,待看到应无虑居然败在两个小白脸手上,脸色更黑沉,抬手一挥,把琴打翻掉,抽出一条长十来尺的棕黑色长鞭,红衣飘动,飞身站定到应无虑身旁,长鞭狠狠地在地上一抽,"啪啦"声响震慑人心。 应无忧看了应无虑一眼,见只是皮外伤,便没再放在心上,转头看向公孙苓手上,"青霜剑?" 再看向应无名,冷哼一声笑道:"连父亲留给你的青霜剑也能给他用,小弟,你可真大方啊!" 应无名不作声,叶偏舟提剑挡到裴旻二人身前,"无忧,这是我们之间的恩怨,和他们无关。" "恩怨?"应无忧直视着叶偏舟,眸底似刀山火海,"是啊,十二年,你我夫妻同舟共济十二年,到头来,却只剩下了恩怨。" "原本我们是武林里万人称颂的夫妻典范,可现在,你知道那些人背地里是如何嘲笑我们两姐妹的吗?" 叶偏舟不敢接话,应无忧垂眸继续道:"他们笑我们是红寡妇、黑寡妇,丈夫和人跑了,那个人居然还是自家的弟弟..........。" 应无忧再抬起眼看向叶偏舟,那神情已是要同归于尽的狠绝:"三年前的今日,你们背叛了我,三年后,我们就在地狱里长相厮守吧!" 话落皮长鞭快速向叶偏舟挥去,叶偏舟忙提起鸣渊格挡。 应无忧收回,再次甩出,长鞭如灵蛇吐信,再次往叶偏舟卷去,叶偏舟再次提剑削去,应无忧的长鞭却忽然转了个方向,鞭头往叶偏舟背后直击。 叶偏舟一惊,忙使出步法滑开,堪堪在鞭下一寸惊险躲过。 裴旻看得分明,这是昨日他们切磋时叶偏舟使的步法,看来是极上乘的轻功步法,裴旻不禁看入了神。 应无忧继续灵活地操控着长鞭往叶偏舟甩去,叶偏舟旋身闪躲,手中鸣渊不停往鞭身上削去,却始终伤不了它。 看来应无忧手上的长鞭非寻常之物,刀剑不侵。 应无忧的长鞭虽然极犀利,一直追着叶偏舟不停,但叶偏舟凭着上乘的步法和鸣渊剑,也一时奈何不了他。 叶偏舟正提气避过迎面飞来的一鞭,正想趋向应无忧身前想近身攻击,却忽然一口气在胸腔凝住,叶偏舟脚步一滞,身躯往旁一歪,前门空了一个大缺口。 应无名看出不对,忙惊声大叫:"二哥小心!" 不过已然来不及,应无忧的长鞭已打在了叶偏舟前襟,叶偏舟被震得往后甩出几尺远,衣袍前襟也裂了一个大口。 "二哥!" "叶庄主!" 三人纷纷上前,与此同时,应无忧长鞭回笼,继续往叶偏舟身上打去。叶偏舟手抚胸口,脸色苍白,一口气还没有缓过来,只能半躺在地上。 眼见叶偏舟要皮开肉绽,裴旻已飞身赶到,长剑横切,一招「望江舒啸」,将长鞭打开。想不到鞭子劲力甚大,只被打偏了数寸,而裴旻握剑的虎口已被震得发麻。 应无名转着轮椅到叶偏舟身旁察看。公孙苓也赶至,和裴旻双双挡在叶偏舟身前。 应无忧回鞭,眯眼打量了裴旻和他手中的剑一会儿,问道:"玄青剑?你是叶真人的徒弟?" 裴旻点头道:"是。" 应无忧讥讽道:"你不在太鹤山好好修练,跑到这里来管我们的家事做什么?" 裴旻不卑不亢地回道:"只是路见不平,还望应前辈鞭下留情,勿要赶尽杀绝。" 应无忧哼笑一声:"呵呵,不平?你个黄毛小子,知道什么叫不平?今日姑奶奶我就让你尝尝什么叫赶尽杀绝。" 活落长鞭抖动,噼啪声再次响起,如箭矢般向裴旻疾射而来。 应无名在后方大叫:"「堑龙鞭」坚韧无比,刀剑不侵,小心啊!" 裴旻也知长鞭厉害,忙运起混元诀内力,一招「抚松听涛」,剑划出半圆,往外挥出。 公孙苓也提剑加入战局,但应无忧的鞭法已至炉火纯青,将堑龙鞭挥舞得滴水不漏,将两人逼得左支右绌。 如烈火般的红袖不停翻飞,应无忧以一敌二也依然游刄有余。 第二十九章 堑龙之势 公孙苓显然应对得有些吃力,额上已沁出汗来,亏得裴旻在旁补救,两人才勉力撑持住。 几招过后,应无忧突然将堑龙鞭倒弯一边,将裴旻逼退开,随后鞭打在公孙苓右手腕上,公孙苓吃痛,"啊"一声,青霜剑已脱手飞出。 "苓儿"裴旻惊呼出声,待要奔近,却看到堑龙鞭卷上了公孙苓的腰身,将公孙苓带得往旁边的树上撞去,"砰"的一声,公孙苓身躯在树干上狠狠一撞,然后落下双膝着地,软软地趴跪在地上。 公孙苓只觉得五脏六腑全都搅在了一起,喉间一热,吐出一口血来。 裴旻瞪大了眼,”苓...."师妹二字还没叫完,已看到堑龙鞭再次向自己袭来。 长鞭劲势更加凌厉,裴旻又分了神,很快就处于劣势。 应无忧将鞭身卷上了裴旻的玄青剑,想故技重施,抽落他手中的剑,却没想裴旻是个顽强的人,硬是摧动混元诀内力抗衡。 应无忧怒不可遏,连带着将裴旻整个人卷起,往左右摇摆。较劲下,裴旻硬是不撤手,应无忧一时奈何他不得。 突然间,应无忧撤回长鞭,裴旻落地未及站稳,鞭子已再次飞来,卷住了裴旻的左脚踝,往回一拉,裴旻粹不及防下往后栽倒。 裴旻这下摔得眼冒金星,甩甩头正要站起,应无忧的堑龙鞭已挟着万钧之势袭来,似乎要将裴旻鞕打得四分五裂。 千钧一发间,应无名不知何时拿出了袖中的玉笛,底部对准了应无忧,机括中的短箭疾射而出,"嚓"一声,钉入了应无忧的右手臂上。 "啊!"应无忧痛呼一声,手臂一抖,堑龙鞭被反力回甩,正打在了自己身上。 鞭劲凌厉,应无忧被弹飞数尺,"呯"一声跌在地上。 "姐姐!"应无虑奔到应无忧身旁,怒瞪向应无名:"小弟,你居然帮着外人?" 应无名缓缓放下玉笛,"对不住了,二姐。" "你........!" 应无忧慢慢坐起,吐出一口血,看向应无名和叶偏舟,胸口剧烈起伏,突然仰天大笑了三声:"哈哈哈!我们应家真是出了个人杰啊。" 嗓音凄苦,应无忧搭扶着应无虑慢慢站起,"我们走。" 应无虑虽有不甘,却从来不敢违逆姐姐,正要扶着应无忧远去,却见应无忧忽然抖动手中长鞭,往前方卷起了伏在地上的公孙苓,将她拉到自己身边。 "啊~!" "苓儿!"裴旻大惊失色,却觉得胸间气血翻涌,竟是无力站起。 "舟郎,若想救他,就到「归燕庄」来。"说完挟着公孙苓和妹妹应无虑飘然远去。 "苓儿!"裴旻欲追,提起混元内力,却感觉喉头一甜,眼前一黑,再次往后栽倒,昏了过去。 ---------- 不知过了多久,蒙蒙眬眬间,裴旻看到有棵巨大参天、状甚恐怖的妖树,身上挂满了像蜈蚣一般的藤蔓,每条几乎都长数十尺。忽然间,藤蔓自己动了起来,如箭般向着自己这边疾射而来,裴旻忙纵起躲过,却在落地时听到"啊"的一声,抬起眼一看,藤蔓卷起了公孙苓,快速地拖到了妖树跟前,妖树树干上有张长满利齿的血盆大口,一口将公孙苓吞食进去。 "苓儿!"一声大叫,伴随着"呯"的一声,裴旻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景象渐渐清晰,妖树和像蜈蚣的藤蔓都不见了,还是前夜住的无名山庄的客居。 原来是噩梦,裴旻刚想从地上站起,叶偏舟从外推门而入,手上还端着一碗汤药。 "你醒啦?太好了。"叶偏舟将碗放在小几上,过来扶裴旻,"怎么摔到地上了?内伤又发作了吗?" 裴旻一时没明白,什么内伤? 待他随着叶偏舟站起身,忽然一道惊雷霹来,他瞬间清醒,抓着叶偏舟的手臂,急问道:"苓儿呢?她真的被那两人抓走了?" 叶偏舟脸色黑沉,点了点头。 裴旻看了看窗外昏黄的天色,再问道:"我昏了多久了?" 叶偏舟回道:"一整个下午了。" 裴旻面色苍白,居然这么久了? 转瞬间,他忽然想到了什么,怒从心起,揪起叶偏舟的衣襟,喝问道:"她们为什么要抓走苓儿?你说!你是不是早就预谋,要我们去替你挡灾,否则那两个老妖婆三番四次误会我们之间的关系,你为何都不解释?你是不是有意为之?你不想让应无名被抓走,就让苓儿被当成替罪羊?" 叶偏舟脸色灰败挫折,他虽没有想到应无忧居然会抓走公孙苓,但却不可否认,在她们误会裴旻两人时,他没有开口澄清。 为此,他只好沉默不语。 裴旻以为他是默认了,心火更是熊熊燃烧,转头找到了他的玄青剑,拿起架在叶偏舟的脖颈边,再次激动质问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和苓师妹有什么对不起你们的,为什么要这样陷害我们?" 叶偏舟微低头看着那柄黑沉沉的剑,正想开口,却听到门口传来轮椅声。 "不关二哥的事,所有事都是我引起的,放开他。"应无名转着轮椅进来,苍白的脸上却是异常沉着。 裴旻听而不闻,剑依然架在叶偏舟颈边,只怒瞪着应无名,要他细说分明。 应无名也看着他,细巧的唇瓣缓缓开启:"前年开始,两位姐姐每年这个时候都会找上门寻仇,本来以我和二哥的武功,胜之也绰绰有余,可二哥顾念旧情,去年伤在了二姐的鞭下,我也为了救二哥,伤到了脊骨上的经脉。 我知道近几日二姐和三姐就要再次寻上门,可我和二哥的伤都未愈,无名正苦无对策,就到太湖边透透气。 也是因缘际会,在滨湖洲边,无名看到你们二位的身手,心里就想着怎么将你们带回庄里,怎么名正言顺地让你们出手相帮。 正好公孙娘子是个爱乐舞之人,一切都顺理成章。....后来的事你们都知道了。"应无名说完,慢慢垂下眼眸。 "顺理成章?"裴旻单挑一边眉,剑尖直指向应无名。 第三十章 归燕山庄 "好一个顺理成章,原来裴旻在应公子眼里,只是个路边捡到的打手、牺牲品?看来是裴旻自己要往陷阱里跳了?"他一向脾气温厚,与人为善,从来没有这么愤怒过,今日实是已气恼到了极致。 应无名抬眸看向他,坚定道:"一切都是无名的错,要杀要剐,悉随尊便。二哥对无名的计谋毫不知情,你莫要迁怒他。" 裴旻紧抿着唇不语,倒是叶偏舟急道:"无瑕也是为了叶霁着想,他犯的错,一概由叶霁承担。" 裴旻来回看了两人几眼,慢慢放下玄青剑,眼神渐转清明,"二位情深义重,裴旻佩服。来到无名山庄和留下相帮,由始至终都是裴旻自愿的,二位没有半点强迫。眼下虽然出了意外,却也不能将一切过错推给二位。" 听到这里,叶偏舟和应无名都微微松了一口气。 "不过......" 两人的心又提了起来。 "苓师妹被尊夫人误解,二位却始终没有解释清楚,以致师妹被她们带走,这一点,二位确实是欠了苓师妹一份公道。"裴旻看着他们两人,义正严辞。 "那是自然,此事始终是无名引起的,待救出公孙姑娘后,裴少侠和公孙娘子要打要杀,无名绝没有半句怨言。"应无名也不逃避,坦然承担下来。 "不错,眼下还是先救出公孙娘子要紧。"叶偏舟忙附和。 "她们说的那「归燕庄」在哪里?" "向北四十里的庄周镇。"应无名回道。 裴旻点点头,放好玄青剑,"带路吧!" 应无名道:"等等。" 裴旻不解,疑问道:"还等什么?" 应无名道:"你和二哥都内伤未愈,我二姐的堑龙鞭又凌厉无比,此番冒然前去,非但救不出公孙姑娘,还可能死在二姐鞭下。" 裴旻闻言,脸色又冷了下来,讽道:"那当如何?我撒手不管,让苓师妹坐以待毙?" 叶偏舟忙道:"裴少侠误会了。" 裴旻看了他一眼,抿唇不语。 应无名道:"裴少侠莫慌。无名的意思是,你们想胜过我姐姐的鞭子,光用蛮力可不行,需得智取,剑走偏锋,以巧劲获胜。" 裴旻再次不解。 应无名续道:"二姐的堑龙鞭以蜈蚣藤和蠎蛇皮编织而成,又在药水中浸泡了七七四十九夜,鞭身坚韧无比,水火不侵,刀剑奈何不得。你的玄青剑和太鹤剑法再厉害,也不一定能胜,若强行以内力拚斗,最多只能是两败俱伤。" 裴旻紧皱着眉,应无名的话虽然不好听,却是铁铮铮的事实。 "那你说该怎么办?" 叶偏舟将药碗递给裴旻,道:"你先把药喝了,将内息调好。" 裴旻道谢接过,一口喝下。却见叶偏舟又递给他一本册子,上面写着「辞虚步」。 裴旻接过,不解地看着他。 叶偏舟道:"这是本门轻功心法-辞虚步,今夜我把步法也教给你,可以对抗无忧的堑龙鞭九式。" 裴旻有些意外,想不到他居然把门派的上乘武功轻易传他。 叶偏舟知他有疑虑,便道:"事急从权,两位少侠舍命相帮,叶霁本应涌泉相报,何况只是一门轻功步法。时间上有些仓促,但聊胜于无。只要掌握入门的诀窍,便能发挥极大的成效。" 裴旻也觉得眼下情况紧急,确实不用顾虑太多,便点头接过。又问向应无名:"这样就能胜过那堑龙鞭了?" "当然不是。" 应无名回道:"我们要先去无钖,找一个人,借一样兵器。" ---------- 公孙苓只觉得胸口积郁翻涌,脑袋昏昏沉沉的,勉力半睁开眼,看到上方一个木板,再往旁,边上有个窗口,窗上竹帘摇摇晃晃的,看来,她是在一辆奔跑的马车里。 公孙苓深吸一口气,双手撑着,缓缓坐起,只觉得全身酸软无力,看来不只受了内伤,还被点了穴。 "臭小子,你醒了!" 公孙苓微抬头一看,是应无忧和应无虑两姐妹。应无虑眼神凶狠,应无忧则脸色有些苍白,正在闭目打坐养神。 公孙苓不解地看着应无虑,问道:"你们抓我干什么?" 应无虑瞪了他一眼,怒道:"自有用处。再多话,姑奶奶我割了你的舌头。" 公孙苓看眼下形势不乐观,硬拚也没有好处,只好退到一旁,不再开口,只默默沉思着要怎么逃跑。 应无虑看他老实了,便不再理会,只顾着照看二姐。 马车行驶了一会儿,便停了下来。 应无忧睁开眼,缓缓站起身步下马车,看也没看公孙苓一眼。 应无虑随后跟上,看公孙苓绻坐着不动,凶狠地踼了她一脚,"还不走!还要我背你不成?" 公孙苓怒气上升,瞪着应无虑:"你........." "我什么我,再瞪,姑奶奶挖了你的眼珠子。"说着又踼了公孙苓一脚,这脚力道更大,公孙苓吃痛地"唔"了一声。 "哼!"应无虑怕姐姐有事,也不再理会他,径自下了马车,也完全不担心公孙苓会逃跑。 公孙苓抚着腿,庆幸骨头没有被她踼断,强压下怒气,扶着边缘站起,慢慢步下马车。 待下了马车,立即有两个粗壮的人架着公孙苓,公孙苓吓了一跳,看是两名中年仆妇,旁边还跟着几个差不多的。两人年纪不小,力气却很大,体格魁梧,脸上表情僵硬,身形也很粗旷。 仆妇架着公孙苓往一间庄院里走,公孙苓略挣扎了一下,却发现被箍得更紧,手臂酸痛,只好放弃,乖乖跟着她们往里走。 走进庄院的大门前,公孙苓抬头看了一眼,门上匾额上写着-「归燕」。 公孙苓脚步踉跄地被仆妇们架进去,庄院很大,走了一刻钟,来到一院落前。公孙苓抬眸看去,见院落是石堆砌成,外表光秃秃的,只有几扇小窗子,远远看去,真像是一座石牢。 公孙苓被粗鲁地带进去,里面被分成几间房,仆妇们把她带到其中一间门前,将门上的铁链打开,用力将公孙苓推了进去。 公孙苓向前扑倒在地,心里咒骂了一句-还真是牢房啊! 第三十一章 嫣红柳绿 公孙苓缓缓爬起,借着小窗口透进来的光,看清了身处的囚牢。 只见有四个年轻男子各自坐在角落,他们眼神黯然,表情冷漠,看到有新的人被带进来了,也完全不关心,依然静静地坐在那里,不发一言,甚至连看也没有向公孙苓这边看一眼。 公孙苓稍稍观察了他们几眼,发现这几个男子相貌皆不俗,甚至还有几股女子的媚态,只是可能被关在这里一段时日了,每人的面容都显得憔悴,苍白而无力。 公孙苓极力想弄明白,便锁定了其中一位,男子看起来约莫十八左右,是四人中年纪最小的。她走到男子身旁,盘腿坐了下来。 年轻男子没什么反应,没有表达出恐惧,也没有不满。 公孙苓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便率先开口道:"这位小兄弟,我叫公孙苓,你叫什么名字?" 年轻男子没理会,依然抱着膝盖坐在那里,眼神呆滞地看向一个地方。 "你为什么会被抓来这里?"公孙苓再接再厉。 没反应。 "她们把我们捉来这里干什么?就这样关着?" 还是没反应。 "你被捉来多久了?"公孙苓不放弃。 依然没反应。 "你娶妻了吗?家中还有什么人?"想拿亲人来动之以情,无奈对方还是无动于衷。 ".............。" 公孙苓又连续问了十来句,年轻男子全都当没听见,连个眼神也不给她。 公孙苓:"................。" 也太固执了,公孙苓环视了一圈,不禁怀疑眼前的几个人都是雕像,忍不住伸出手去戳戳那年轻男子的脸。 软的,温的,活的。是真人。 公孙苓又大起胆子,走到每个男子身前去戳他们的脸,绕了一圈回来,确定都是真的活人,但还是没有一个人有反应。 "唉......!"公孙苓挫败地坐回原位,手托腮瞪着眼前的年轻男子,再次不死心地问道:"你吃过饭了吗?" "................." ----------- 就在这样沉闷的气氛中,公孙苓坐在一旁打坐调息疗伤,更试图冲破被封住的穴道,小窗口外面的亮光渐渐变暗。 这时,牢室的门"吱呀"一声被打开,公孙苓也睁开眼睛看去,只见一位仆妇拿着一箩饼和一壶水,粗鲁地放在地上,便头也不回地出去,"呯"一声再次把门关上。 这下那些青年男子终于有了反应,几乎同时弹跳起来去拿那些饼,抓起来就往嘴里塞,一壶水也在几人手中轮流着喝。 公孙苓也有些饿了,忙凑过去从箩框里拿起最后半片饼吃着,吃完了看着那壶水,虽觉得有些嗝应人,但口太干太渴,只好忍耐着抢过来喝。 一番风卷云残过后,几人又回复到原来的冷漠状态,靠着墙沉默地抱膝坐着。窗外的天色全暗,他们便各自躺下,闭目休憩去了。 公孙苓看今日是没戏了,便也跟着瞌眼休息,只是不敢睡得太深。 翌日,窗外的亮光透了进来,众人陆续醒转,但依然是靠着墙壁沉默呆滞,连个眼神也不会交流。公孙苓默默看了他们一会儿,便自顾自打坐调息。 约一个时辰过后,囚牢的铁门再次吱呀一声开启,昨日那群仆妇到来,一位像是领头的凶恶地喝道:"起身,都出来!" 那四位青年男子一反呆木样,全部一咕碌爬起,要走出牢门外,公孙苓看他们面上的惊吓样,再看看有几个仆妇手上拿的木棍和皮鞭,便也快速地站起,跟着他们出去。 几人被带到一处厅堂的偏间,偏间很大,待众人都进入房间后,公孙苓看到已有几名青年男子在那里,年龄也都在十八,二十左右,面容青涩,甚至都有几分女子的秀气。 后面又有一批人被带进来,随后有几个仆妇拿着几箩包子和几壶水摆放在桌子上,众人看到后,都一窝蜂地上前抢食。 还没吃几口,便听到"噼啪"一声响起,公孙苓和其他男子都惊恐地抬头看向那甩鞭的仆妇,仆妇面容凶恶地喝道:"赶紧吃了,吃完了就去上妆换衣服,要是谁慢吞吞地害老妇我被庄主夫人骂,老妇我打得他皮开肉绽!"说完又甩了一下鞭子,"噼啪"声响在每个人耳际,吓得各个心惊胆颤。 话落偏间里十数个青年男子都开始狼吞虎咽地吃包子,喝下水,唯恐慢了要挨鞭子。 公孙苓一头雾水地看着眼前众人,又没人可以给她解疑,看看手中好不容易抢到的包子,只好先吃了,再看其他人要怎么做,她跟着做便是了。 三两口吃了一半,就看到已吃好的几个青年跑到一排衣架前面,脱了外袍就开始换衣。 "噗......~!"正在喝水的公孙苓被呛了好大一口,正想转过身摀住双眼,却在看到不远处正瞪着她看的几位仆妇后,又不敢轻举妄动,忙低头继续吃。 一会儿其他人都吃完了跑到衣架前拿衣服,公孙苓只好囫囵吞完,慑手慑脚地走到衣架前拿了衣服,躲到角落里快速地换穿上。 待看清那些衣服都是嫣红柳绿的女子衣裳时,公孙苓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换好装一转身,便看到满屋子花花绿绿的人影飘动,开始在自己脸上涂脂抹粉,还在额上眉间点上了花钿。 公孙苓看得呆滞,一时不知该怎么做,神情恍惚地站在那儿不动。 直到被一个仆妇用力地推了一把,公孙苓险些往前趴跌到地上。 "发什么呆!还不快上妆!"仆妇怒声喝道,然后扫视一圈,向众人道:"今日庄主夫人的情绪不怎么好,你们的皮都给我绷紧一点,要是表现得不好........."说着手上的木棍用力击向一张小矮几。 "呯"一声,小矮几咔啦断成好几块碎片。 "这就是下场。"仆妇眉眼傲然地扬起,举起木棍对着众人,似乎很睹定没人敢忤逆她。 众青年肩膀都抖了抖,咽了口口水,便马上飞快地抹好妆容。公孙苓在威逼之下,也不想连累其他人,只好拿起了姻脂,往脸上施妆。 第三十二章 妖娆妩媚 待一众人都梳妆打扮好,便被仆妇们鞭策着往门外走,公孙苓被推搡之下,一路踉踉跄跄地走到一处大厅堂外。 在门口站定,有个仆妇过来指着她喝道:"喂,你,新来的,你会不会弹琴、弹琵琶?" 公孙苓忙摇摇头。 那仆妇指着一拨人道:"那就跟他们一起上台跳舞吧!看你长得也像个女子般娇气,跟着别人的动作扭腰摆臀、妖娆妩媚一些就行了。等会儿三个人一组,轮流上台。" 公孙苓听得一愣一愣的,不知该点头还是摇头。 "快点进去,别让庄主夫人等久了。"仆妇又喝骂了一声,顺势踼了前面一男子一脚。 "哎哟!.....哦!"那男子痛呼一声,带头战战兢兢地进了大厅。 公孙苓边走边猜想,那「庄主夫人」,应该就是应无忧应无虑两姐妹了。只是她们费工夫地把自己捉来,难道就只是为了让自己跳舞给她们看? 走入厅室,金碧辉煌映入眼帘,公孙苓望眼看去,厅室很大,正中央摆放着一个舞台,看席上两张几案,正是应无忧应无虑两姐妹坐在其上,两人正斟着酒,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看到这些被扮成女装、花枝招展的青年们,也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只略略瞥了一眼。 那领头的仆妇上前和两人行礼,说人都到齐了,应无忧没回答,应无虑微点头,挥了下手就示意她可以开始了。 仆妇领命,转头一个眼神扫向众青年,青年们一个哆嗦,便有几个人跑到一旁,拿起了乐器就开始演奏。 其他人就在一旁待命,公孙苓不知要做什么,便也跟着站在角落里。 待丝竹之乐响起,有三个青年便学着女子般小碎步步上了中央的舞台,等在舞台上站定,便开始了腰肢款摆,妖里妖气地扭动着身躯。 其他在旁等着的一众青年大气都不敢喘一口,唯有公孙苓看得目瞪口呆。 台上三名男子穿得大红大紫,脸上也敷上了厚厚的一层粉,姻脂绛唇,额间一朵美丽的花钿点缀其中,本来都是让女子更加婀娜多姿,美轮美涣的装束,可现在在这些男子身上看到,公孙苓只差没把刚吃的包子都吐出来。 不仅如此,这三人明显没有学过舞,三人的动作都很僵硬,节拍更是对不上,每个动作做起来都无比别扭,再加上几人没有默契,各跳各的动作,整幅画面就是怪、怪、怪。 "唉呀!" "噢!" "呀!别踩我。" 这不,才一会儿,有个人踩到了另个人的裙摆,重心不稳,摔到了另外一人的身上,三人跌成了一团,开始唉唉叫。 "呵呵....!"应无虑笑了几声,应无忧继续冷冷地看着,喝着酒。 领头的仆妇马上带人冲上台子,一人给了一棒子,喝骂:"没用的东西,快滚下去。" 三人摀着被打的手脚,灰溜溜地下了台,站到另一边的角落里了。 接着又有三个人被推上了台,其效果也都和刚才差不多,都是看着几个扮女装的男子在怪里怪气地跳着不知名的舞,动作一个比一个怪。 公孙苓瞠目结舌地看着,应无忧两姐妹估计也看不下去了,应无忧把酒杯用力摔向台下,"哐当"声碎成一片。 应无虑见姐姐如此,便大喊了一句:"停!跳得什么东西!"随后飞身下台,给了台上三人一人一脚。 "啊~" "呯~" 三人都被踼飞出去,重重摔在地上。全都"噗、噗"地吐了血。 其余人见状均惊恐万分,全部瑟瑟发抖不敢出声。 仆妇们上前把人带了下去,应无虑转身看向剩下那群人,眼神扫过,个个均低下头,怕被这女魔头注意到。 "一群怪物。"说完抽出剑,应无虑直接往几个人身上招呼过去,人群中响起一声惊叫。 "啊~夫人饶命啊!" "不要啊!" 粗嘎的声音响起,一群人举着手挡,眼睛闭上,以为自己死定了。 可等了一会儿,没有剑落下,也没有人哀嚎。 大伙儿把眼睛睁开,却看到一个美艳绝伦的女子,正抓住应无虑拿剑的手,和她对峙着。 应该是男子,正是那个新来的。 应无虑看着自己的手,勾起唇,声音冷得能让人结冰:"臭小子,你真是活得不耐烦了!我还没想好要怎么处置你,你倒是上赶着要找死了?"语速不快,却字字如死神之令。 应无虑手一震,将公孙苓挥开。 公孙苓后退了几步,勉强站稳。她知道自己不是这两姐妹的对手,但看了一眼那群缩在角落发抖的人,便深吸一口气,直视着应无虑道:"夫人,他们是无辜的,请放过他们。" 应无虑好似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哈哈大笑,"他们无辜?那我们两姐妹呢?又何尝不无辜,谁又来放过我们?" 公孙苓在昨日已知道了她们和叶偏舟的恩怨,只道她们钻进了牛角尖,一时半会儿怕是出不来了,只好放弃劝解,朗声道:"既然两位夫人想要我们跳舞给你们看,取悦你们,那便让我来吧!若我跳的能让两位夫人满意,便放了他们,勿再为难他们,如何?" 应无虑看着眼前的人,上上下下打量了几眼,"臭小子扮起女红妆来,倒是有几分姿色,难怪夫君他......。" 应无虑咽下了后面的话,看向主座上的应无忧,姐姐没发话,她也不敢动这臭小子。 只见应无忧微微点了下头,算是同意了,应无虑便对着公孙苓道:"好,你就上去试试,若是没让我们满意,有什么下场你知道的。" 应无虑收起剑回到座位上,那群人看着公孙苓缓缓走上台子中央。 曲乐声扬起,台上的人俪影纤瘦,缓步间轻纱飞扬,好似要飞升上空,羽化成仙。 公孙苓眼波流转,紫衫飘动,皓腕轻抬,双手迭加如牧丹花盛放,轻盈一跃,手上锻帛飞散似瀑,娇媚优柔,如空谷幽兰般震慑心魂。 纵使知道此人是个男子,然厅上众人无不被他吸引住了目光。 一脚踢开厅上大门的楚釼,第一眼看到的,便是如此光景。 第三十三章 千金求剑 裴旻和叶偏舟、应无名骑着马,来到了无锡的一处村子,村子在一座山下,名唤锡惠村。 相传春秋时期,越国大夫范蠡为助勾践伐吴,和同为大夫的文种制定灭吴九术,前八项都在勾践的复仇决心下,稳妥完成,唯独最后一项-铸造武器、训练士卒、伺机攻吴上,没有找到上佳的铸剑材料,而越国的天下第一铸剑师欧冶子一死,铸剑大师亦后继无人,所以在此事上一度陷入胶着。 后来在锡惠山上采锡时,无意中又挖出一种奇特的矿石,该矿石材质特殊,加入铁中一起铸剑,能使剑身坚固无比,剑锋薄而刄,无坚不摧。之后范蠡又从楚国请到了欧冶子的传人,经他点拨,越国的铸剑之术登上了新的高峰。 越国日以继夜地采铜、练锡、造炉、铸剑,铸造了利剑万口。三年后,越王勾践兴兵伐吴,一路所向披靡,攻破了吴国都城姑苏,吴王夫差兵败自缢。 时光流转,千年一瞬即过,当年称霸中原的越国早已淹没在了历史的洪流中,而无锡的锡矿也早被采摘殆尽。曾经被范蠡和越王视为奇珍的那种矿石,想来也早就全数用于铸剑,如今只剩下那遥远的传说,还流传在这小小的村子里。 应无名率先在一处屋舍前停下,叶偏舟和裴旻紧随其后。 该屋舍离村子还有些距离,紧挨着锡惠山,比较偏僻。应无名腿脚不便,就坐在马上,叶偏舟和裴旻下马,正想抬手敲门,却听得屋舍的院子有人声传出。 "楚郎君,我家主子真的很有诚意,这次还带来了黄金千斤,还望楚郎君笑纳。" 一个略显苍老的声意响起,看来是哪个大户人家的仆从,正在垦求屋舍主人什么事。只是此人究竟是什么来头?竟能让人一出手,便是黄金千斤。 裴旻心中还存着疑惑,又听到另一个声音,"楚郎君,我们一掷千金,只为一睹上国最高超的铸剑技术,我打听过了,你们楚家是铸剑名家,而在年轻一辈中,楚二郎最是出类拔萃......" "滚!"那人还没说完,就听房舍里传出另一声冷冷的喝斥。 屋舍里静默了一瞬,那声音又响起,"楚郎君,你们大唐人有句俗话,叫「识时务者为俊杰」,你们铸剑之士本就是为铸剑而生,今日老夫不惜重金向楚郎君求名剑宝刀,亦是看得起你,你莫要眼睛长在头顶上,不知天高地厚。" 这人兴许就是那仆从口中的主子,想来苦苦求取不成,说话已经开始口不择言。 裴旻正感诧异这主子的口音好生奇怪,又听他说「你们大唐人」,才顿悟这人非大唐人仕,不知是从何国而来? 还没想完,只听"呯""咔啦""呯呯"几声,有两道身影从门口飞了出来,跌到外边地上。 裴旻和叶偏舟眼疾手快,早已退到一边,还没空关心地上被甩出来的两人,又听"哐当、哐当"几声,几箱金光灿灿的物什也被丢了出来。 裴旻看到了那千斤黄金就这么被丢出门外,想来这楚二郎并不是好说话之人,叶庄主和应无名带他来向此人借兵器,又如何能成? 还没惆怅该怎么办,门口出现了一个身影,裴旻抬头看去,此人一身黑衣长袍,腰系白玉带,相貌极是俊朗,可那眉眼却极冷肃,薄唇紧紧抿着。裴旻看着他,瞬时想到了太鹤山上冬天时的松柏,全身上下都透着霜寒。 "叫你们滚,是听不懂人话吗?"那楚郎君压抑着怒气,从齿缝中绷出这句话。 "**##",之前那开口的主子张嘴骂咧了一句什么,却不是大唐话。 裴旻心里咯噔一下,望向那主子,内心疑惑这人说的,和在望桥镇碰到的黑衣人说的话,似乎是一样的。 再细看二人的装束,宽衣阔裤,显然也不是大唐人的衣饰。 那主仆两人骂骂咧咧地从地上爬起,仆从手脚利落地叫停在不远处的马车和小厮过来,把散落在地上的黄金捡拾好放回马车上。 那主子气得吹胡子瞪眼,又对着那楚郎君骂了几句什么,便坐上马车走了。 裴旻很想追上去问清楚,但眼下救人要紧,只好先忍下。 那楚郎君扫了裴旻一眼,表情有些疑惑,眉间微微皱起,正想说句什么,却听得一个熟悉的声音道:"多日未见,你的脾性还是这么烈啊!剑河。" 楚剑河转头看去,唇角轻轻一扯,"是你啊,无瑕,怎么忽然想起我了?" 应无名不理他嘲讽的语气,只接着道:"事出紧急,想借你「破龙剑」一用。” 楚剑河眉心轻拢,转念一想就已知道原因,"又是你们家那点破事?怎么,她们又来找你们了?" 应无名抿唇不语,只微微点了点头。 楚剑河又看向裴旻的方向,疑问道:"那这位是....?" 裴旻向楚剑河拱手一礼,"太鹤剑派,裴旻,小字文昭。" "裴少侠和他的师妹正在庄上做客,他师妹被二姐她们抓走了。"应无名简要说明了一下,又对裴旻道:"裴少侠,这位是铸剑名家楚家的二郎,楚釼,楚剑河。" 裴旻心忖:原来是天下第一铸剑师之后,难怪有人愿意以千金向他求取一剑。 "太鹤剑派?"楚釼没有还礼,看着裴旻,冷淡的眼眸中有了些许兴致。 "想借破龙剑去对付堑龙鞭,救出你师妹?"楚釼问。 裴旻点头,"还望楚郎君仗义相助。" "仗义?"楚釼冷冷地重复,转头看了应无名一眼,心中早已了然。 "是啊,剑河,事出紧急,借你破龙剑一用,我叶霁欠你一个人情。"叶偏舟也赶忙劝说。 楚釼不答,转头向一个小仆从吩咐了一声,后转向裴旻问:"据说叶真人的剑术天下第一,不知他的高徒又是如何?要想借我的破龙剑,就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裴旻征了一下,看这楚釼年纪和自己差不多,怎地这言行如此冷漠绝情? 正思忖间,那小仆从已把一把剑交到楚釼手中,楚釼接过,拔出剑鞘,便向裴旻迎面刺来。 第三十四章 以剑换剑 裴旻回过神来,脚步一旋,快速踏入「艮」位,堪堪躲过楚釼当胸刺来的一剑。 楚釼愣了一下,"辞虚步?"随后又勾唇一笑,"有意思。"再次挺剑向裴旻斩去。 裴旻看他是来真的,只好拔出玄青剑,横剑一挡。 "嚓"一声,两剑相撞,似有火星飞溅。 裴旻内心焦急,不愿恋战,摧动混元诀内力,一招「迎翠溅玉」,逼得楚釼后退了一大步。 楚釼看清楚了裴旻手中的黑色长剑,惊叹一声:"玄青剑!" 话落再次挺剑而上,往裴旻大穴刺去,裴旻足后蹬,玄青剑斜飞而起,架开了楚釼的长剑,剑回转,往楚釼肩头削去。 楚釼横剑挡,两剑再次铮铮相击。 叶偏舟看事态紧急,楚釼还在不依不饶地要和裴旻比剑,想出言劝阻,应无名马上以眼神示意他稍安忽躁,叶偏舟只好按捺下去,皱眉看着两人一来一往。 楚釼长剑向下一劈,裴旻斜剑上挑,两剑再次缠在一起,裴旻本想使一招「松鸣鹤舞」架开楚釼,但却听得"咔"一声轻响。 楚釼似乎按下了剑身上某一处,破龙剑忽然动了起来,剑身两边忽然凸出了十几处倒勾,将裴旻的玄青剑勾住了。 裴旻愣了愣,想抽回,玄青剑却似乎纹丝不动。 楚釼微勾唇,向裴旻说道:"这把就是破龙剑,你能赢我,便可拿去,如何?" 裴旻微皱眉,没有回答楚釼,只摧动混元内力,想用劲力抽回剑,却始终被破龙剑卡得死死的。 裴旻略一思忖,再次摧动内劲,带着楚釼的破龙剑使出「丹山环翠」,同时双脚踏入「巽」位,绕圆一圈后踏入「坤」位,楚釼被带着一起,本是他勾缠住了裴旻,这下却被裴旻反制,抽离不得。 再一个旋身换位,裴旻右手控剑,左手出掌,往楚釼的肩头拍去。 楚釼闷哼一声,倒退了几步,手一松,破龙剑被裴旻架走,裴旻顺势从「离」位踏出。 裴旻撤回内力,将两柄剑收拢,向楚釼点头致意,"承让了。" 楚釼堪堪收住步伐,肩上还有些隐隐作痛,皱眉间看着裴旻已气定神闲地站在那里,遂默默地顺了几个呼吸。 一旁的叶偏舟早已对两人的比试结果心知肚明,但看楚釼的脸色似乎不太好,怕他一个不高兴,又不想借了,正想要说几句场面话,却听楚釼已调好内息,呵呵轻笑。 "果然名不虚传,叶真人的高徒,确实配的上这把破龙剑。" 裴旻听他言下之意,应是答应借剑了,便再次点头致意,"多谢楚郎君手下留情,裴旻借此破龙剑一用,只求救出师妹,待事了结,即刻归还。" 楚釼动了下肩膀,冷冷开口:"裴少侠方才赢了我,楚釼自是言出必行,要借出此剑。" 裴旻和叶偏舟正暗自松口气,却又听那楚釼道:"不过......" 两人的心又吊了起来。 "裴少侠乃太鹤剑派叶真人的高徒,与人比试时,却用了叶庄主的"辞虚步",这又该怎么说?" 裴旻愣在那里,不知该怎么回答。 应无名紧皱双眉,心里想要拿些说辞推托一番,但他深知楚釼的脾气,若不能说服他,只怕他又不肯借剑了。 叶偏舟抢先开口:"剑河,我和无名都伤势未愈,裴少侠的剑术精湛,若配合着我叶家的辞虚步,自是如虎添翼,更有把握对抗无忧的堑龙鞭,才会在昨日将辞虚步传授与他。救人要紧,剑河你就别计较了。" 楚釼自是不理会他,还是对着裴旻讥讽道:"还要靠别人家的步法?......看来太鹤剑派也不过如此。" 话音落,叶偏舟和应无名的脸色都沉了下来。 裴旻却在短暂的愣神后,重新肃容,对着楚釼道:"楚郎君说的不错,是裴旻坏了规矩,现下裴旻便只用太鹤剑派的功法,和楚郎君你重新比试一次。" 向楚釼走近,裴旻倒转剑柄,将破龙剑递给他,诚恳道:"还请楚郎君再赐教。" 楚釼看着裴旻递过来的那把剑,心里多了几分欣赏,伸出手去,却没有去拿破龙剑,而是拿走了裴旻另一手上的玄青剑。 裴旻不知他想干什么!却也没有阻止。 楚釼端详着手上玄墨色的剑,对裴旻道:"罢了,论剑术,我确实不是你的对手,我收回方才那句话。" 裴旻实在捉摸不透此人,举着破龙剑问道:"那.........,楚郎君是愿意出借此剑了?" 楚釼仍旧摸索着玄青剑,漫不经心地回道:"嗯!出借期间,就拿你这把玄青剑来换,如何?" 裴旻喜上眉梢,"自然可以,多谢楚郎君。" 叶偏舟和应无名这下是真的放下了心里的大石。 楚釼摸着剑刄,问:"剑鞘呢?" "裴旻也问过师父,师父说年轻时被一位武功高强之人斩破了剑鞘,师父为了警醒自己,便不再给此剑配剑鞘。" 楚釼轻哼一声:"一般人想给它配剑鞘也没这么容易。" 裴旻不知他话中何意,却不知该不该问,应无名的话音先响起:"剑河,救人要紧,我们便带着破龙剑先行告辞。" 楚釼却开口道:"我随你们一道去吧!"唤来小厮,拿过破龙剑的剑鞘,随口和他们吩咐几句。 应无名微笑道:"如此甚好。"他知道裴旻和他们都对破龙剑不甚熟悉,所以愿意跟着蹚这趟浑水,心里很是感激。 楚釼却对他道:"无瑕你回庄里等着吧!你这伤还是别折腾了。" 叶偏舟也点头附和:"有剑河同去,我们更有胜算,无瑕你先回去吧。" 应无名想想自己的伤势确实不方便,只好点头同意:"那你们多加小心,我在庄里等着。" 楚釼让仆从牵来马,和裴旻、叶偏舟一起赶赴庄周镇的「归燕庄」。 到达庄门,三人本想直接闯进去,但很快就被门口的几位粗壮仆妇拦了下来。 "夫人有令,只允许叶庄主一个人进去,其他人不得入。" 第三十五章 决心不改 叶偏舟急道:"我人已到了,烦请你们夫人快放了那位.....那位小公子,他只是作客我庄里几日,和此事无关。" 那领头的仆妇不理会,只冷着脸回道:"叶庄主见到夫人,夫人自会如庄主的意,至于其他人,还是请回吧。" 叶偏舟苦心再求道:"我自会去见夫人,只是那小公子是这位裴兄弟的人,他和我一起去,好让他放心。" 裴旻心急,忙也追问道:"我师妹呢?你们没有为难她吧?" 那仆妇充耳不闻,只恶狠狠地回道:"要嘛滚,要嘛在这里等着。" 裴旻脚步往前一踏,正准备冲进去,那些仆妇举起棍子拦在裴旻和楚釼身前,"夫人说了,闲杂人等不得入内。"转头对叶偏舟道:"叶庄主,请吧。" 裴旻满脸焦急,但看这些仆妇都是有些年纪的,又不敢动手,一时竟是不知所措。 叶偏舟也不知该如何,正踌躇不前,楚釼已往前几步,一手拎住那领头仆妇的衣领,往旁边扔出去。 "啊~!"那仆妇惊叫,呯一声摔到地上,滚了几圈。 "和她们啰嗦什么?直接杀进去不就是了。"楚釼冷着脸不屑地开口,他早已不耐烦,大踏步往前,肆无忌惮地闯进去。 其她仆妇举起棍子要拦他,皆被他一脚一个踢飞出去。 叶偏舟自恃身份,不敢真的动手,只好将那些仆妇击昏,轻轻放倒。 裴旻也跟着出掌,一掌一个击昏那些凶悍的妇人。 解决完了几名仆妇,此时不远处又有脚步声响起,庄院另一边又涌出十数名护院打手,手上均拿着大刀,往裴旻三人奔来。 这些打手可比那些仆妇有架势多了,确实都是练家子,但和三人比起来,还是差一大截。 楚釼正想练练手上的玄青剑,而裴旻也想试着使破龙剑,三人举起手中剑抵挡,一招一个撂倒那些打手。 三人解决完了大部份人,走到了主大厅,看到更多人手看守着,便猜到人就在这里,楚釼一剑刺中一个打手的肩膀,那打手哇哇叫喊,再反手挥开旁边攻上来的人,一脚踹在了那人小腿胫骨上,打手痛得呲牙裂嘴。 眼看没人再敢阻拦,楚釼继续一脚踹在主大厅的门上,门应声而开,落入楚釼眼睑的,却是副舞动千秋的画面。 只见一位身穿大紫红衣裳的女子,正在厅堂中央的台上翩翩起舞,那柔软的身段正半倾斜着,听到大门呯一声被打开,女子停下舞步,转身看向大门处。 女子的容颜极美,敞开的门扉透入几缕金色阳光,映在女子有些惊讶有些疑惑的脸庞上,眉间的花钿也跟着她的呼吸而栩栩如生了起来。 "裴师兄?"公孙苓终于反应过来,看到楚釼身后进来的裴旻,不禁喜出望外。 "苓师妹!"裴旻看到公孙苓,马上大踏步奔到台上,看她似乎没受什么大伤,提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师妹,你可有受伤?可有受委屈了?"裴旻问着,一边提起公孙苓的手腕给她把脉,看是否有内伤。 公孙苓摇摇头,"没有,只是穴道被封了。" 裴旻看她脉象平稳,只有一些阻滞,果然是穴道被封之势,遂放下心来,"没什么大碍,等会儿我给你推宫过血就好。" 公孙苓笑着点点头。正想问方才踹门进来的人是谁,便听得身后应无虑的声音传来:"哼!原来真是女子,难怪那身段和他们都不同。" 裴旻和公孙苓转身,皱眉看着主座上的两姐妹,心里都想着今日要如何全身而退。 只见应无忧的视线越过他们,看向他们身后的叶偏舟,幽幽道:"舟郎,你终于到了。你终于肯来到这里。" "夫君...."应无虑见到叶偏舟,深情并茂地呼唤着。 叶偏舟看着两人道:"无忧,无虑,我已依约前来,这位公孙娘子只是作客我庄里几日,你们不要牵扯无辜,快放了她吧。" 应无忧冷笑一声:"只要舟郎你肯留在这「归燕山庄」,并起誓从今往后对我姐妹俩不离不弃,我自会放他们走。" 叶偏舟轻叹一声:"无忧,你明知此事已无转圜余地,又何必一直苦苦相逼呢?" 应无忧紧咬着下唇,手上用力,杯盏被她捏碎。 她咬牙切齿道:"舟郎,你明明知道,由始至终,我只要一个你,至于其他人,又于我何干?" 意思即是只要叶偏舟愿意留在她身边,她自然不会为难公孙苓,否则的话,她绝对不会放走这两人。 叶偏舟紧抿着唇不语,他实在不知,这份恩怨到底要如何清理。 应无忧指着厅堂角落那些被抓来的人道:"舟郎,你看,他们都是我为你找来解闷的人,都是你喜欢的样子,还有这「归燕山庄」,这「归燕」二字,即是让你知道,无论如何,只要你肯回来,我愿意不计前嫌,我们三人依然像从前一般。" 叶偏舟看向缩在厅角的一群人,看他们的穿着打扮不伦不类,个个脸上惊恐未定,有些人身上还有伤,即知道这些人都是被强迫的,遂皱眉向应无忧回道:"我不会留在这儿,更不喜欢这些人。" 应无忧站起身问:,"那你喜欢什么样的?" 叶偏舟还未回答,楚釼已经不耐烦,站前一步道:"啰嗦个什么?没完没了的,放人!" 应无忧怒看向楚釼,"楚家二郎,你不在家里好好铸剑,跑来这里凑什么热闹?" 楚釼轻哼一声:"只是来帮朋友。" 应无忧更怒了,"无虑,招呼招呼楚二郎,让他长长记性,别随便掺和别人的家事。" "是。"应无虑应着便拔出长剑,飞身到楚釼面前,挥剑斩去。 楚釼也不是个好惹的,当下用玄青剑和应无虑缠斗起来。 应无忧怨恨地看向叶偏舟,拿起鞭子,到他面前厉声质问:"舟郎,我再问你最后一次,你愿不愿意留在这「归燕山庄」?" 叶偏舟决心不改,坚定地道:"不愿。" 应无忧咬牙:"好,那就别怪我不留情面。" 说着手中堑龙鞭夹着劲风袭向叶偏舟。 第三十六章 龙蛇飞舞 裴旻则先护着公孙苓退到一旁。 应无忧纵使受了伤,但鞭势依然猛烈,叶偏舟运起真气,劲透鸣渊剑,奋力挡下盘绕的堑龙鞭。 但叶偏舟伤势未愈,没有多久,便渐感吃力,慢慢处于下风。 应无忧眼眸一沉,翻转手腕,一招「蛇行鳞潜」,鞭头直击上叶偏舟右手腕,顿时整条手臂酸麻,叶偏舟痛哼一声,手中鸣渊剑"哐当"一声掉落地上。 叶偏舟伤处火辣辣地疼,内伤跟着发作,手抚上微微作疼的胸口,低低喘息着。 应无忧回鞭不停,堑龙鞭再次挥向叶偏舟。 "叶庄主!" 裴旻飞身而上,抱着叶偏舟滚到一旁。 "啪嗒”一声厉响,堑龙鞭击打了个空,地上碎石飞溅。 "呼.......呼......。"叶偏舟气息不稳,坐在一边地上,脸色已经苍白。 应无忧轻哼一声:"又是你这只讨人厌的苍蝇!" 裴旻看楚釼那边,两人依然纠缠着,尚未分出高下,楚釼虽未胜,但短时间里也不会落败,遂放心挺剑挡在叶偏舟身前。 应无忧眼神转狠戾,手中堑龙鞭转了个大圆,挥向裴旻。 裴旻见势劲急,不正面交锋,脚踏「震」位,以剑边缘轻轻挑过堑龙鞭。 应无忧"咦"了一声,接着回鞭再次击出,裴旻依然侧身,脚踏入「坎」位,以剑锋轻扫。 应无忧收鞭,疑惑地轻声问:"辞虚步?" 裴旻:"不错。" 应无忧看了叶偏舟一眼,冷笑一声:"才一个晚上,就想赢我,痴心妄想。" 说着再次出鞭,一招「龙蛇飞舞」,堑龙鞭迂回曲折地向裴旻攻去,裴旻踏入「乾」位,想再以剑锋轻挑。 未想堑龙鞭过后来了个回马枪,再次向裴旻袭来。 裴旻心道不妙,只好持剑正面迎上,并同时按下剑柄上的蓝宝石。 堑龙鞭缠上破龙剑的一瞬,剑身上凸出了数排倒勾,反勾住了鞭子。 应无忧愣神了一会儿,便使劲抽回鞭子,却被裴旻反定住,抽离不得。 裴旻快速转身,踏入「兑」位,同时催动混元诀内力,转进「坤」位,内力贯透双臂时,裴旻已踏入「离」位,和应无忧只有五步之遥。 应无忧正自骇然,裴旻倒扣剑柄,一招「仙乡问鹤」,将破龙剑直直贯入地中,堑龙鞭也跟着定在了地上。 应无忧讶异不已,裴旻已趋近她身前,天洞掌法击出,一掌击在她的腹上。 叶偏舟在远处看得分明,急忙大叫:"裴少侠,请勿伤她性命!" 应无忧往后跌坐到地,"噗"一声吐出一口血。 那边应无虑和楚釼正斗的难分难解,被应无忧这变故分了神,前门漏了一个大空,被楚釼划破了上臂。 "姐姐!"应无虑顾不得还击,转身快步至应无忧身旁,查看她伤势。 应无忧头发散乱,一手撑地喘息,看向裴旻,只见他已收掌,向应无忧抱拳道:"应前辈,得罪了,只是今日我一定要救回我师妹。" 应无忧扶着应无虑缓缓站起,看地上挺立着的剑,问:"你这是什么剑?" 裴旻还未回答,楚釼已走至他身旁,"破龙剑。" "破龙?合着楚剑河你就是铸造它来克我的堑龙鞭的?"应无忧皱眉问。 楚釼看了眼身旁的裴旻,眼中颇有赞赏和惊叹,淡淡回道:"那倒不是,今日之前我还不知道我这把剑有这般用途。" 应无忧沉吟了一下,了然道:"是我那小弟的主意吧,他向来就一肚子鬼点子。" 楚釼唇微勾:"也许吧!反正不重要。既然我们已胜出,那人我们就带走了。" 应无忧看向公孙苓:"这位娘子你们可以带走。"又看向叶偏舟:"但舟郎必须留下。" 楚釼还没发作,裴旻已正色道:"那可不行,叶庄主已说了,他不愿留下,既然我们是一起来的,便要一起走。" 裴旻说完便拔出破龙剑,还剑入鞘,向应无忧一拱手:"告辞。" 转身去牵扶公孙苓,楚釼去搀扶叶偏舟,四人就要走出厅堂。 应无忧怒气横生,一把夺过应无虑手上的剑,推开她,飞身到那群被她们抓来的年轻郎君面前,随手抓来一人,一剑刺下。 "啊~!"凄厉的惨叫声响起,其他人均吓得失声大叫。 叶偏舟一行人闻声猛地回头看去,只见应无忧手上的剑正滴着血,地上也躺着一个血淋淋的人。 叶偏舟骇然大叫:"无忧,你干什么?" 应无忧咬牙切齿:"舟郎,今日你若不留下,我便让这些人和我一同共赴黄泉!" 说着又抓来一人,剑尖直抵他咽喉处。 "住手!"叶偏舟和裴旻同时出声。 裴旻以为这些人是应无忧山庄里的舞伎,本没怎么注意,现下一看才发现这些人都是年轻郎君,似乎都是被胁迫的。 "无忧,你这又是何苦?"叶偏舟哀声叹气,想慢慢劝说,再伺机救人。 "无须多言,舟郎,你答不答应?"应无忧手往前又递一寸,那人脖子已被划破。 叶偏舟稍稍迟疑一会儿,应无忧已一剑刺入。 咽喉被刺穿,那人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声,已软软倒下。 "无忧你......”叶偏舟震惊地看着眼前曾和自己相伴多年的人,那眼中的执着,已使她疯了魔。 应无忧又抓来一人,举剑扣上他脖颈,"舟郎,难道你不想念以前我们一同统领武林的日子,只要你肯回来,以前的事我既往不究,我们还像从前一般,再次创造辉煌。" 裴旻眼中怒火几欲喷射而出,准备拔剑,不顾一切要上前救人。 叶偏舟却拦下了他,他微向前一步,闭上眼,深呼吸一口,后睁眼看着应无忧,认真道:"无忧,你我多年夫妻,本该是最了解我的人,但,你却始终不知,我真正想要什么。" 应无忧忽然有些困惑,不知叶偏舟要说什么? 叶偏舟续道:"我其实根本不爱江湖上的打打杀杀,不爱管江湖上的纷争。我爱好舞刀弄剑,却从来都不是为了和人争名夺利。" 应无忧有些讶异,似乎第一次听到叶偏舟说这番话。 "那你想要什么?" 第三十七章 往事已矣 "我所求的,不过想与一知心人,隐于山水之间,偶尔畅谈风月,偶尔他弹琴,我舞剑,偶尔两人琴瑟和鸣,杯酒言欢,如此而已。" 叶偏舟眼神黯然:"可你却总是要我去争那武林第一、武林盟主之位...." 应无忧怒道:"我们习武之人,自是要争那武功天下第一,否则练武何用?" 叶偏舟轻叹一声,无言可辩。 "你就是个懦夫,这可不是你背叛我们的理由。"应无忧说着,手上的剑又往前递进一寸。 叶偏舟看着应无忧,眼神变得坚定,内力催至手臂,对她道:"不错,不管什么理由,总是我叶霁对不起你们,今日,我便给你们一个交待。" 说着同时举起拿剑的右手和左臂。 在旁不远处的楚釼觉得他不对劲,暗道一声不好。 "偏舟!别~" 楚釼快步上前要阻止,奈何叶偏舟动作迅捷,一瞬间,已挥剑斩下。 "啊~!" 在场有不少人惊叫,只见一条血淋淋的手臂应声掉落地上。 裴旻和公孙苓尽皆骇然,快步过去,"叶庄主~!" "啊!夫君!"应无虑飞身向叶偏舟。 叶偏舟脸色苍白,毫无血色,半跪在地上,右手以剑撑地。 "偏舟,你这是何苦?"楚釼紧皱眉头,快速伸指点向叶偏舟几个大穴止血。 公孙苓拿舞衣的绫带给他包扎,裴旻手掌抚上叶偏舟,缓缓输入真气。 叶偏舟缓了一缓,抬头看向应无忧,只见她双眼圆睁,表情茫然,似乎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无忧、无虑,一切都是我叶霁的过错,放了他们吧!" "呜~,...夫君,你.....这又是......何必呢?"应无虑已泣不成声,抓着叶偏舟的衣角,眼泪如雨下。 应无忧似乎已经回过神来,手中剑掉到地上,双手抱头,"啊~"一声长鸣,神情似已癫狂。 —————————— 四人策马回无名山庄,庄门口的应无名一直望着来路,见远处有尘土飘飞,想是他们回来了,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唇角微扬起。 可待两骑马驰近,应无名看到裴旻和公孙苓共乘一骑,楚釼和叶偏舟共乘,还有一匹马空着跑回来,正疑惑间,几人已到庄门口。 待看清身上都是血迹的叶偏舟,应无名骇然大叫:"二哥!" 两人策停马,裴旻扶公孙苓下来,楚釼小心翼翼地搀扶叶偏舟,叶偏舟脸色苍白,颤动着慢慢下了马。 应无名瞧见了叶偏舟左手臂下空荡荡的,霎时如遭雷击,激动地撑着轮椅站起,"二哥!....,剑河,这是怎么回事?" 楚釼不知该怎么开口,只能轻叹一声。 应无名眼前如黑雾一般,站立不稳,身旁管家叶泉忙扶着他。 裴旻走过来帮着搭扶叶偏舟,"迟些再说,先让叶庄主进去疗伤吧。" 管家叶泉忙招呼人手帮忙,带叶偏舟进厢房,到镇上请大夫。 一通忙乱,叶偏舟的伤口止住了血,裴旻也为公孙苓通了血脉。 天幕已黑,一直在一旁的应无名脸色惨白地看着叶偏舟,裴旻和公孙苓、楚釼看叶偏舟稳定下来后,都劝说应无名回房歇息,应无名始终不发一言。 楚釼看劝说无果,轻叹一口气,让裴旻和公孙苓先回院落。他就在隔壁厢房宿下。 用心将养了几日,叶偏舟稍稍好转,但失血太多,脸色依然苍白,应无名继续衣不宽带在旁照顾。而公孙苓已好全,正在客居院中折了柳枝飘飞轻舞。 绿衫轻轻飘动,公孙苓又换回了女装,待最后一个翻空落地,院门口传来一声喝采。 公孙苓和裴旻回头,见是楚釼,后面还跟着一小厮,微笑着打招呼:"楚郎君。" 楚釼走向前,看公孙苓气色不错,遂点点头:"看来公孙娘子已好全了。 "嗯,多亏了裴师兄细心照料。" "师兄?原来公孙娘子你也是太鹤剑派门下?"楚釼疑惑地看向裴旻:"裴少侠,贵派也收女弟子的吗?" "呃,不是,此事说来话长。" "叶真人因缘际会,曾指点过我一些剑术心法,故而我们以师兄妹相称。"公孙苓简单说明。 楚釼点点头,向身后那小厮示意,小厮忙将手上的剑捧给裴旻。 裴旻看了一眼那黑色剑鞘的长剑,不明其意,"这是.....? "拔剑看看。" 剑鞘虽陌生,但那剑柄裴旻还是熟悉的,遂取过剑拔出,果然是他的玄青剑。 "这是,楚郎君这几日打好的?"裴旻很是惊讶,这短短几日,他就将剑鞘锻造好,而且如此合适,技艺确实高超。 楚釼点点头:"玄青剑毕竟是我楚家先祖所打造,普天下除了楚家,也没有别人有资格为它配上剑鞘。" 虽然他的语气有些狂傲,但却是事实。 裴旻微笑向他致意:"不愧是天下第一铸剑世家,多谢楚郎君。" 裴旻那日就已将破龙剑奉还,所以楚釼也依约归还了玄青剑。只是没想到,他还为玄青剑铸了剑鞘。 "我们也算是携手共同御敌的战友,年纪也应该相仿,就叫我剑河吧,不用那么生份。"楚釼轻松地说着,他身后的小厮却是轻颤了一下,但很快就恢复镇定。 主子你什么时候这么平易近人了? "好,剑河,你就叫我文昭吧。" "那就叫我苓儿。"也算是救过自己一命,公孙苓很随和。 "好,苓儿,我看你身上并没有称手的武器。"楚釼说着再从小厮手上拿下一物,轻轻一抖,那柔软如柳絮之物瞬间坚硬如铁,竟是一把软剑。 他把软剑递给了公孙苓,"这是软剑,平时系在腰上即可,送给你防身。" 他说得很轻松平淡,但身后的小厮再次重重地颤抖了一下。 主子你什么时候变这么大方了? 公孙苓也很意外,想不到初次见面,楚釼就给自己送了重礼,很自然地不敢收下,"这...无功不受禄...." 楚釼想了想,再次把剑递上,"楚釼想再看一遍苓儿你的舞,这软剑就当是谢礼吧!" 都这么说了,公孙苓也不好再拒,"那,多谢了。" 接过软剑,看到剑身极窄,剑身被一层皮套包住,公孙苓抽出软剑,看那剑极薄,闪着青色寒光,将手上柳絮在剑上轻轻一划,柳絮瞬时断裂,看来果真是一把稀世珍品。 第三十八章 如影随形 公孙苓再看向近剑柄处,上刻着「随形」二字。 公孙苓微微一笑:"还真是物如其名。" 楚釼:"不能砍、刺,但挥舞起来轻灵便捿,能割破敌人喉咙、经脉,适合你们女子使用。试试吧。" 公孙苓轻轻挥舞着,剑随心走,和她的衣袂一般飘逸灵动。 楚釼再次为她的舞姿倾倒,两眼中尽是魅丽无双的倩影。 裴旻看着那柄楚釼赠送的软剑,再看公孙苓握着它翻飞灵秀的身姿,内心有一块地方,仿佛起了块疙瘩一般,怎么抚都抚不平........ 公孙苓舞罢,将剑放回皮套中,轻轻一卷,缠在了腰上,随形剑和皮套犹如腰带一般,一点也不会影响她的行动。不禁满意地点头:"这可真是把好武器,多谢了,剑河。" 楚釼笑着看向她。 裴旻转过头,不再看公孙苓的腰上,只向楚釼道:"苓儿的伤势已好,叶庄主的伤势也已稳定,我们准备明日告辞,前去千金谷。" 楚釼:"千金谷?药王孙思邈徒弟开创的那个千金谷?" 裴旻点点头:"正是。" 楚釼想了一下,忽然来了句:"我和你们一起去吧!" 裴旻和公孙苓都错愕地看着他。 楚釼倒是云淡风轻,屏退了院里仆从和小厮后,看向裴旻不疾不徐地说道:"最近江湖上那乱七八糟的传言我也有所耳闻,再加上叶国师的身份和举动。......忽然派他的得意弟子下山,肯定不是为了让你增广见闻吧?" 裴旻也看向他,开始戒备起来。 楚釼继续道:"虽然不知道公孙娘子为何与你同行,但文昭兄你要找的东西,和我们楚家先祖可渊源颇深。也可以说,那本就是我们楚家的。" 看裴旻茫然不解的表情,楚釼毫不介意解惑,"原来你还不知道,那神剑「苍泯」,是我楚家先祖所铸造。" 裴旻瞠目结舌地看着他,一时无言,内心更是有些慌乱。想不到竟是如此,而这楚釼更是聪颖心细,只凭着这么些线索,就猜到了他的目的。 楚釼看裴旻脸上的表情,猜到他的顾虑,淡淡地一笑:"放心吧,我自然不是为了和你争抢那「苍泯」,虽说那是楚家先祖所造,但楚家对争夺天下可没兴趣,何况,那不靠谱的传言,也只有那些江湖莾夫才会相信。" 公孙苓看向「江湖莾夫」裴旻,禁不住"噗哧"一声轻笑出来。 裴旻被公孙苓看的脸有些红,轻咳一声问向楚釼:"那剑河你想要什么?" "我知道此剑的处境特殊,自是不会想抢夺,我只是想见识见识我先祖所造的神兵利器,传言能「一剑定天下」,自是有它的过人之处。至于千金谷,我听说谷中有一种矿石,溶入锡铁之中铸剑,能使剑身更坚韧,摧金断玉,我想去谷中寻找,以此铸出一把属于我楚釼的神剑。" 裴旻有些犹豫,让楚釼同行本也没什么,但此事牵扯太多,还关连着朝廷,不只是他一个人的事。 楚釼胸有成竹,指了指他手中的玄青剑,"也许我能帮上忙,毕竟是我楚家的锻造之术,比那些外人知晓的更多。" 裴旻看看自己的玄青剑,再看向楚釼,心道他说的一点不错,苍泯剑既是他们楚家的先祖所铸造,那他自是比任何人都了解。 思考了一会儿,裴旻点头应允:"好,剑河你就跟我们一道走,不过,我们约法三章,你不可私自行动,得听我的安排。" 楚釼唇轻勾:"好!" ........... 夜风沁凉,月光轻洒。公孙苓在院中起舞,手上依然是那把随形剑。 暗处走出一个人影,慢慢靠近。 公孙苓停下看向来人,微微一笑:"裴师兄,还没歇息吗?" "嗯!"裴旻只微微点头,走近公孙苓,看着她,也不说话。 公孙苓被他看的有点发悚,正奇怪他怎么了?裴旻又忽然开口。 "苓儿...." "诶......" "这次让你陷入险地,是我无能。" "啊.......?"怎么了这是,公孙苓茫然不解。 "你被应家两姐妹捉走,我却只能眼睁睁看着,无力救你。" 原来是这事,她早已释然,想不到裴旻还在自责。 "这也没什么,是我自己提出要留下帮忙的,自己技不如人,还要逞能,自然要受点苦了,何况我也全须全尾地回来了,裴师兄你真的不用挂怀。" 想到最后叶偏舟自断一臂,才将这事平息,两人还是心有戚戚,不禁同声叹气。 裴旻自怀里摸出一样物什,递给了公孙苓,"这把匕首给你,你带在身上防身。" 公孙苓呆呆地接过,怎么今日有这么多礼物收? 手中短剑不重,剑鞘也不华丽,外观看来平平无奇,公孙苓拔出短剑,寒光一闪,却是极锋利。 公孙苓一声惊诧,看向剑身,上刻着「如影」二字。 "这是我小时候,祖父送给我的,虽说不是很名贵,但也极坚釼锋利,足以防身。" "你的祖父送的?那我可不能收。"公孙苓忙还剑入鞘,双手奉还。 裴旻微笑着又推了回去,"入门之后,跟着师父师兄们使长剑惯了,这把短剑很少使用,惟一用的那次,便是我两十多年前初见的那一夜。" 公孙苓再次惊愕地看向他,"十多年前?我两初见?" 裴旻有些意外,"你不记得了?........也是,当时你才两、三岁,应该没有印象。" 公孙苓疑惑更甚:"我们两人为何相见?你又为何要使这把短剑?" 裴旻沉默下来,似乎她的母亲并没有将一切原委告知她,那.....他该不该说呢? 公孙苓抓着裴旻的袖子,有些紧张地追问:"裴师兄,你知道什么,快告诉我吧!是不是和我的身世有关?你是不是知道我的亲生父亲是谁?" 裴旻摇摇头:"不,我也不知,当晚我遇见的人,就是公孙医师。" 裴旻想了想,知她现在父母双亡,无依无靠,不忍再让她承受太多未知。于是将那一夜的情况娓娓道来。 第三十九章 千金之行 公孙苓听罢,双眼望向夜空,那儿的星星很明亮,她的心境很幽暗。 原来,她那么小的时候,就已经历了生离死别。 她的亲生父亲、舅舅,都在那一夜离开了她的生命,而她的记忆早已被时光冲淡,再也找不到一丝丝痕迹。 裴旻不太会说安慰的话,只好静静地守在她身旁。 公孙苓望着夜空中那颗最大最亮的星星,良久,忽然开口:"裴师兄。" "诶.." "若能去到长安,你陪我去祭拜舅舅吧!"目前只有他和叶真人知道他葬在哪儿了。 裴旻欣然点头,"好。" ---------- 次日早晨,裴旻三人来到叶偏舟的院落辞行。 叶偏舟的精神不错,再次向裴旻和公孙苓表达歉意和谢意。两人都大度地表示不再挂记。 应无名直接给了他们一人一只小玉哨。 裴旻看着那精致的小哨子,不解地望向应无名。 应无名解惑道:"需要帮助的时候,吹响他,不管多远,我都会赶到。" "啊....?"公孙苓脸上表情藏不住,"不可能吧,这玉哨.....最多能传音三里,我要是在千里之外,应公子你又如何能听到?" 应无名浅笑回答:"这玉哨和我能共鸣,不信的话,你大可试试。" 两人不好意思真的当他的面试,就当收了个别致的小礼物。裴旻收好玉哨,微笑拱手告别:"多谢应公子,我们这就告辞了。" 公孙苓也收好玉哨,"无论如何,答应应公子你的事,我一定会做到,等到千金谷找到我妹妹,定带她前来,应公子你定能康复如初。" "承你吉言,多谢。" 楚釼不满道:"喂,我也出力了,怎么没有谢礼?" 应无名看向他:"早已备好了。"说完轻拍手掌,管家叶泉提着一个大托盘,上面放着许多金子和通宝。" 叶偏舟:"给各位路上用的盘缠,若不够,还能再备上。" 裴旻和公孙苓看着那一大盘金光灿灿的金子,忙摇摇手,"够了够了,很够了。" 楚釼看着那一堆「俗物」,不满地哼了一声。 —————————— 三人北上往扬州城郊的千金谷出发,距离不算远,一日一夜后,便到了千金谷山脚下。 一般而言,谷口都会有弟子把守,但三人骑着马入谷,见四周都空无一人。 裴旻和楚釼都大感奇怪,问公孙苓:"你之前可有来过,也是这样都没人看守?" 公孙苓摇摇头:"只有之前和父亲母亲送菀儿过来时来过一次,那时都是有弟子在外接待,之后菀儿过年时会回家一趟,我们不曾再来过。" 楚釼的表情凝重起来,"看来谷中可能出了事,我们要当心点。" 闻言公孙苓紧张起来,"出事了?那我妹妹......” 话未完,上山的蜿蜒曲道上,有两骑快马疾驰而来,马上两个全身黑衣的人。 三人快速警觉起来,待两骑马骑得更近了,看清楚他们一身黑衣,头上脸上都蒙着黑布,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眼睛。 裴旻和公孙苓都吃了一惊,这些人的装扮,和在望桥镇上遇到的杀手一模一样。 那马上两个黑衣人似乎也有些意外,没想到快出谷了会遇到外人到来。但很快他们就做出了决定,几乎同时拔出腰间的配刀,向着公孙苓三人砍来。 裴旻率先反应过来,催马上前,拔出玄青剑,挡下了两黑衣人的快刀。 楚釼紧随而上,破龙剑出鞘,刺向了右边黑衣人的腹心。 黑衣人瞬间不见纵影,楚釼大吃一惊,"见鬼了?" 话落,只听"唰"一声响,回头见到公孙苓已抽出随形剑一抖,挡下黑衣人的刀。 裴旻一边对付另一个黑衣人,一边给楚釼解惑,"剑河小心,他们的身法迅捷诡异,动如鬼魅。" 楚釼喃喃自语:"还真是鬼啊!"后重新起剑去帮助公孙苓。 有了上次的经验,裴旻这次少了惊讶,应付起来更顺手,凭着对手的移动线路判断,甚至比那黑衣人更早一步。 当那黑衣人想移到裴旻身后时,裴旻的剑早已等在那里,瞬间从他的胸膛直穿而过。 黑衣人到死时都不明白,自己怎么会直往敌人的剑口上冲,口中喃喃了一句什么,便倒下地了。 解决了这个,裴旻忙向后去帮公孙苓,公孙苓虽有经验,但毕竟剑术不比裴旻,而楚釼虽比她强一些,却头次遇见这样诡异的身手,应付的有点手忙脚乱。 裴旻一到,即割破了黑衣人的右脚筋,黑衣人脚上血流如柱,动作缓了下来,又被公孙苓刺中肩头。 楚釼顺势一抬脚,将黑衣人踢倒在地,并一脚踩在他拿刀的右手上,破龙剑用力刺向左手,定在了土里。 "啊~!....&%**+&”黑衣人疼得啊啊大叫,嘴里又说了什么,三人完全听不懂。 公孙苓恼恨地想起自己家的灭门之仇,正要一剑刺下,却被裴旻阻止。 "等等,先问话。" 公孙苓愤愤不平地垂下手,"问什么?他们说的话,我们根本听不懂。" 裴旻也觉得有道理,问楚釼:"剑河,这些黑衣人和去到你家里求剑的人说得是一样的话,你可知他们说得是什么?" 楚釼摇摇头,"是倭国人,可惜我也不懂他们的语言。" "倭国?"裴旻和公孙苓诧异,虽然知道倭国有派人往大唐朝拜学习,却想不到他们有这般奇诡的武术。 公孙苓心中恨意难平,一剑刺向黑衣人的大腿。"既然是倭国人,不好好学习我大唐礼法,又为何要来我们镇上?又为何要杀我全家?" 黑衣人再啊了两声,但这次没说话。 "既来到我们大唐,为何不好好学学我大唐语?"又一剑刺向黑衣人另一腿。 "啊!。"黑衣人叫了声,这次又没忍住叽哩咕噜地说了句什么。 公孙苓恨意滔天,正要再刺下去,忽然想到什么,惊声问:"你们来千金谷干什么?是来杀我妹妹的吗?说!"一剑划开了黑衣人脸上的蒙布。 几人看那人小眼睛,塌鼻子,长相平平无奇,脸上还被公孙苓划出一个大口子。 第四十章 千金谷主 黑衣人两手都被定住,没法反抗,只能恨恨地看着公孙苓。 公孙苓果断再出剑,一剑割开了黑衣人的喉咙,黑衣人喉头咕噜两声,倒在了血泊中。 裴旻知道语言不通,根本没法问出什么,便没有阻止。 公孙苓收好剑,急道:"不知道这些倭国人来千金谷干什么,我妹妹可能有危险,我们快上去。" 两人点点头,跟着公孙苓快速上马,沿着蜿蜒山道上两匹马的足迹而奔驰。 驰行了约一盏茶时间,三人看到了主建筑群映入眼帘。 巨大的斗拱撑起了屋檐,黑色的琉璃瓦向两旁展翅而飞,白色的砖墙整齐而孤独,静静地立在天地之间。 公孙苓无暇看它们的宏伟,一到门口便下马冲了进去,裴旻和楚釼想阻止也来不及,只好匆忙跟上。 进入正门,穿过前院,直往主大厅走,一路上皆没有人。裴旻和楚釼叮嘱公孙苓此地有些反常,但公孙苓担心妹妹的安危,还是不顾一切地往前。 近主大厅时,终于听到些人声传了出来。 公孙苓飞速跑进去,然后愣住了。裴旻和楚釼随后跟了进来,发现大厅挤满了人,目测有近百人,但很明显分成了两边,之间气氛有些剑拔弩张。 公孙苓三人进来的动静太大,立刻引起了众人的注意,齐唰唰往厅门口看去。 公孙苓被他们盯得有些不自在,但还是仔细地扫视了在大厅上众人的脸,但没发现公孙菀。 其中一个略显浮躁的青年皱眉看向他们,趾高气扬地质问:"你们是什么人,为何闯进我千金谷来?" 青年身后站着数十人,明显是一边的领头人。 公孙苓对他拱手道:"我是来找公孙菀的,只是从山下行来一路无人,所以才自行进门,打扰了各位,实是无意之失。还请告知小菀在何处,我们马上就离去。" 青年看她们只有三人,眼神即有些轻蔑,"公孙菀是谁啊?你又是谁啊?" 他身边的一个年轻小伙和他着装相似,对他道:"大师兄,公孙菀是卢靖谷主的弟子。" 那大师兄听罢,马上怒目而视,一边手用力敲打小伙,一边大骂:"谁是谷主?谁是谷主?" 小伙被打得抱头求饶:"啊,谷主饶命、谷主饶命,你才是谷主,大师兄你才是谷主!" 那大师兄才满意收手,鼻孔朝天似地看向了他对面一年轻人。 年轻人大约二十来岁,眉清目秀,身上的纯白服饰和其他人有些不同,但干净素雅,气质闲定,自有一股掌事人的气度。只是脸上表情较冷漠。 他不理大师兄,看向了公孙苓:"你是菀儿的姐姐吧。" 公孙苓此时认出他来:"原来是菀儿的师父,在下公孙苓,此番前来,确是有急事,没想到打扰了贵谷,实是抱歉。" 年青人是前谷主的弟子,叫卢靖,字子藤,他不在乎地轻摇头,"无妨,只是菀儿经常自己一人躲起来炼药,一炼就是数日,眼下我也不知她在哪里。" 公孙苓一听又急了:"那有没有谷中的师兄弟姐妹和小菀交情较好的,知道她在哪儿炼药呢?" 卢子藤还没回答,那大师兄不耐烦了,"诶诶诶......,你们有完没完,那个什么菀的在哪里关我们屁事!" 他怒看向卢子藤:"姓卢的,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退出谷主之位,并把《千金要方》交出来,我石韦大人大量,还让你这个捡来的孤儿继续待在我千金谷里。" "你说谁是捡来的孤儿?子藤他可是我们前谷主亲传的弟子,还是前谷主的养子。" 卢子藤身后也有一众支持他的人,但明显比较弱势。 "呸,养子又如何,还不是外面不知谁的野种,被丢到我们谷口,师父心善才把他捡回来养大,谁知是个白眼狼,竟妄想抢谷主的位置。" "你说谁是野种?" "不知父不知母,不是野种是什么?"石韦身后的支持着炮火猛烈。 "你无礼,子藤的谷主之位是师父亲口授意的,还亲手把《千金要方》交给了他,这还有假吗?" "亲手?谁看到了?谁知道他是不是趁师父死了就去偷走。还有什么亲口传他谷主位,谁听到了?师父什么时候说过?" "你们别血口喷人,子藤才不会做这种事。" "知人知面不知心,谁猜得到这个小野种会干出什么事?" 卢子藤那派的支持者听他们讲得难听,都气的脸色铁青。但又不知该如何澄清,何况石韦那边的人势较多,他们也许真的争不过。 "你们真是离谱,师父死了才两日,棺柩还在灵堂里摆着,就要来抢谷主的位子,你们心里还有没有师父?"有人气不过又辩不过,只好先把前谷主抬出来镇场子。 石韦听罢,居然点点头同意,"不错,师父尸骨未寒,大家就要争论谁做谷主,确实离谱。" 卢子藤那边的人还在奇怪他怎么忽然掉转立场了,却听他又说道:"师父究竟把谷主位子传给了谁,现下只有一个人的话可以信了。" "大师兄,谁?"马上有人和他一唱一和。 "自然是我们的小师妹,师父的亲生女儿了。"说罢他往后向一个地方看去,众人也自觉地让开了一条道。 只见一位白衣素缟的少女从人群中缓步走出,她的面容秀丽,却苍白憔悴,眼角隐隐还有泪痕。嘴唇紧闭,并不开口。 一直冷漠以对的卢子藤,在看到少女时,脸上的表情终于有了变化。 一直被晾在一旁的公孙苓三人,不知到底该留还是该退出去。裴旻对公孙苓道:"看来他们谷中发生了大事,谷主刚刚身亡,我们不便留下,还是先去找你妹妹吧。" 公孙苓摇摇头:"千金谷甚大,我只来过一次,对这里不熟悉,不知该去哪儿找她。" 裴旻:"要不要先把黑衣人的事告诉他们,让他们先帮忙找人?" 楚釼:"他们现下正在争谷主之位,想来不会理会我们,要找人还得靠我们自己。" 就在此时,那石韦不知问了句什么,那少女终于开口了。 第四十一章 千金之危 石韦谄媚地过去牵她的手,语气温柔地问:"雪叶,你来告诉大家,师父究竟属意谁来接任谷主之位?" 卢雪叶抬头,视线缓缓扫过众人,轻启薄唇:"阿爷经常在我面前夸赞大师兄天资聪颖,对医药甚有见解,将来一定是继任谷主的不二人选。" 她语声不大,却句句砸在众人的耳朵里,一时平地一声雷。 "胡说八道,我也经常和师父谈论医药典籍,怎么从未听他说过大师兄有天赋。" "你资质平庸,师父又怎么会跟你说这些。" "就是,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货色,连师父的话也不听了?" 石韦一脸得意地看向卢子藤,只是卢子藤却压根不理会他,他只是盯着他和卢雪叶交握的手上。 "不可能吧,小师妹,你再好好想想,师父怎么可能把谷主之位传给这个废物!" "谁是废物,你说谁是废物?"石韦气得瞪向那人。 "连酸枣仁和滇枣仁都分不清的人,不是废物是什么?" "你.......” "子藤,你到是说句话啊!"看卢子藤一声不吭,其他人反倒比他还急。 "还有什么好说的,小师妹是师父的亲生女儿,说的话还有假?何况师父又怎么会将这么重要的位子传给一个捡来的外人。" "那石韦就不是外人,他还不姓卢呢。"有人指着石韦气的大骂。 "诶,你说到重点了,我石韦确实不是外人,等师父的丧期过了,我就要和小师妹成亲了。"石韦说着还把两人握着的手高举展示给大家看。 卢子藤这边的人震惊地看着师父惟一的宝贝女儿,想不通她怎么会看上石韦这样的货色。这下连最后的底气都没了,个个灰头土脸,低头不语。 就在大家以为要尘埃落定,公孙苓三人也认为没戏了之际,一直沉默的卢子藤终于开口了。 "我有师父的遗书为证。"说着从怀里取出一封信笺,摊开给众人看。 "啊?!"石韦以为稳操胜券,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他看卢子藤打开信纸,信上只有几行字,确实是让卢子藤继任谷主位。末端还有前谷主卢志远的亲笔落款。 被晾在一旁的公孙苓三人马上对这位新谷主极欣赏。看他一直默不作声储存战力,在最后的关键时刻,才拿出最有力的证剧。 石韦一行人想上前抢夺,但这边的人反应更快,马上挡在卢子藤身前。 "干什么,还想抢啊。这可是师父亲自任命的。" "就是就是,这下你们可没话说了吧。" ............. 眼见事已成定局,石韦恨恨地看向卢子藤,随后阴恻恻地一笑,"你们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其他人还没反应过来,裴旻全身已紧绷起来,"有异常......" 只听石韦大喊了声:"山本郎君....”。 随后,便有一群黑衣蒙面人从各个角落窜出,估量着约有上百人,将整个大厅团团包围。 厅上众人面露惊惧,不明白这百来号黑衣人是哪里来的。 人群开始攒动,卢子藤看向卢雪叶,见她面色更苍白了,想去把她带过来护在身边,双脚刚移了几步,却发现她被石韦带到了身后。 不远处,一个宽衣阔裤的人缓缓走到石韦身旁。 裴旻看到那人,心里咯噔一下。 楚釼冷笑一声:"遇到熟人了。" 原来此人就是向楚釼千金求剑的那人。 "石韦,你这是什么意思,这些是什么人?" 石韦阴森森地看向对方,"让你们敬酒不吃,吃罚酒。把他们都抓起来。" 那叫山本的人吹了声口哨,黑衣人抽出佩刀,大厅登时大乱起来。 “唰”一声,公孙苓抽出软剑,二话不说上前帮卢子藤解危。 裴旻和楚釼也抽出兵器上前,数招之间,已有数名黑衣人倒下,但也有好几个千金谷的弟子死在黑衣人刀下。 公孙苓看向卢子藤的方向,已有几个黑衣人围上去要抓他,公孙苓加快脚步,想尽快去解救,却见看起来文弱的卢子藤手一挥,光芒一闪,一个黑衣人后仰倒地。 公孙苓挑挑眉,看来是真人不露相,这一手飞针,足以让他暂时自保。一转身,随形剑挥动,和另一个黑衣人缠斗起来。 裴旻紧随着公孙苓一边,不敢离的太远。他已是第三次和黑衣人打交道,早是得心应手,但今次人数太多,而且夹杂着许多千金谷的弟子,他的身手就缚手缚脚。 楚釼倒是不怕,手上破龙剑大开大合,盯着那叫山本的人,想去抓住他,擒贼先擒王。 无奈黑衣人太多,一下子也没法靠近。山本闲适地看着大厅上乱哄哄的样子,一时还没发现楚釼三人。 石韦一边拉着卢雪叶,一边和山本谄媚笑道:"山本郎君,让你的人加把劲,把那卢子藤抓起来,.......杀掉也行,这样千金谷就是我的了。" 山本这时才转头看着他,唇角一斜勾:"我叫山本太郎,不叫山本郎君。" 石韦撇撇嘴,不想跟这个倭国人争论这种愚蠢话题。 "好,山本太郎,快让你的人上啊!" 山本太郎再次勾唇一笑,"好。" 他向身后的几个黑衣人说了几句倭国话,那些黑衣人霎时抽出刀,架在了石韦脖颈上。 石韦猝不及防,恨恨地看向山本,"山本太郎,你这是什么意思?" 山本太郎慢悠悠道:"没什么意思,我家主子对你们谁做谷主根本没有兴趣,他只想拿到他想要的东西。这段时日,谢谢你的配合了,莎哟那拉。"山本太郎说毕,向他挥挥手道别,给黑衣人一个眼色。 石韦双眼通红冒火,眼看那黑衣人的刀就要割断他的喉咙,他快速地把已经吓呆的卢雪叶向他们一推,然后滑溜地穿梭在厅堂上,往大厅的出口而去,沿途遇到黑衣人,他都把千金谷的弟子拉来挡刀。 很快地,石韦冲出了因为他而大乱的大厅,一溜烟跑了。山本皱起眉头,不过也没有太多心思管他,又对黑衣人下了道命令,那刀转而砍向了卢雪叶。 第四十二章 暗道暂退 "啊~!"卢雪叶看着白晃晃的刀,吓得只能大叫。 同一时间,几枚飞针急速而至,打偏了黑衣人的刀,公孙苓抢上,随形剑挥开了几个黑衣人,保护卢雪叶到身后,裴旻随后,剑锋过处,几个黑衣人都被斩落在地。 山本被黑衣人护着退到一边,口哨响起,更多的黑衣人出现。 卢子藤终于赶到卢雪叶身边,抓着她,"你没事吧?" 卢雪叶苍白的脸上此时更加苍白,抖着唇摇了摇头。 公孙苓向卢子藤道:"卢谷主,人太多了,我们需要退到安全的地方,再作打算。" 卢子藤点点头,"你们跟我来。" "剑河。"裴旻一边护着公孙苓,一边叫上楚釼。 如此,那山本太郎也看到了他和楚釼,双眼霎时亮了起来,转头大声用倭国语向黑衣人下了句命令。 更多黑衣人向他们围了过来。 卢子藤拉着卢雪叶,招呼上其他千金谷弟子,不管是支持他的,还是支持石韦的,都被他渐渐聚在一起。 黑衣人也围陇了过来,渐成包围之势,卢子藤带着大家且战且退,待得一堵墙前,有个较年长的去转动某个开关,墙面霎时打开,一间密室出现。 "大家快进去。"卢子藤用飞针逼退近前的黑衣人,让千金谷的弟子快速躲进去。 人群鱼贯而入,山本太郎看人要跑了,大喊了几句,黑衣人前扑后继向前。 "卢谷主你们快进去,我来断后。"裴旻将公孙苓往卢子藤那边一推,掌心内力摧动,一股劲风挟着他们向前走,让他们更快进入密室。 楚釼斩杀了一个黑衣人后也进了密室。"文昭,莫恋战,快点进来。" 裴旻看人都进了,剑一挥,一招「望江舒啸」横劈出,逼退了黑衣人,转身也进入了密室。 机关转动,门慢慢阖上,后面又有黑衣人要冲进来,卢子藤和几个千金谷弟子发出飞针,最终逼退了黑衣人,门终于严阖上。 敌入被阻挡在外,一群人劫后余生,终于能稍稍喘口气。 卢子藤看了一圈,大约只有一半的弟子进了这个密室,看来其余人不是被杀了,就是被抓,不禁有些神伤。 他转头看向还被他抓着的卢雪叶,轻声问道:"雪叶,你没事吧?" 卢雪叶好似现在才回过神来,看向声音的方向,见是卢子藤,一把甩开他的手,用看仇人般的眼神看他,怒道:"滚开,你这杀人凶手。" 卢子藤愣了愣,不明白卢雪叶在说什么。 一位年长的人,约莫是他们师叔,委实看不下去,对卢雪叶叱道:"雪叶,你胡说什么,子藤刚刚还救了你。" 卢雪叶愤愤地指着卢子藤:"林师叔,是他杀了父亲。" 此言一出,全部人哗然,开始窃窃私语。 公孙苓三人不太相信,但这是人家的家事,不好开口,只好噤声,在一旁静观其变。 林松皱眉,问:"这是谁告诉你的?" "是.....是大师兄,他说,卢子藤给父亲下毒,父亲才会被毒死。"卢雪叶越说越没胆气,石韦刚刚做了什么,大家都清楚,那他说的话,自然也没了诚信。可是从小疼爱她的父亲刚刚死于非命,她不得不找出真相。 "笑话,石韦那个叛徒的话能信,外面那些黑衣人不就是他招来的!"马上有人为卢子藤抱不平。 "就是就是,小师妹,你睁大眼睛看看,我们千金谷现在是什么境况,你居然还相信石韦那个杀千刀的叛徒。" 卢雪叶紧抿着唇,看向卢子藤,不发一言。 她就算之前被蒙蔽,现在也早就看穿了,她只想卢子藤给她一个答案。 卢子藤皱起眉,平静地道:"师父之前确实中了毒,但师父不是我杀的,我更不可能向他下毒,前日师父死后,我心中疑惑,便在无人时去查看他的尸首,发现他的胸口有个很深的刀伤,刀刄极薄,想来是把很锋利的单刄刀。" 此言一出,众人又开始哗然。 卢雪叶听罢,脚有些站不稳,开始眩然。 公孙苓忙上前扶住她。 楚釼忽然插嘴道:"照卢谷主的叙述,应该是外面那些黑衣人的兵刄造成的刀伤,他们的刀,便是极薄极锋利的单刄刀,在倭国,被称为武士刀,不过亦是传自我大唐的横刀。" 众人听他分析的头头是道,不禁都望向楚釼。 林松客气地问:"这位郎君,不知是....?" 楚釼:"在下楚釼,是名铸剑师。"他不想自报家门,免得招来太多麻烦。 林松点点头,"多谢楚郎君解惑。"转头向着千金谷众人道:"谷主的死,待我们能脱险后,自能去查个水落石出,现下,还是快些想办法,先解决外面的敌人才好。" 他话音刚落,那面石墙便传来"呯呯"的声响。 众人一惊,又听到墙外传来"呯呯呯"的声音。 "不好,他们要砸墙硬闯了。"裴旻握住剑,全身紧绷。 "大家跟我来。"卢子藤走到另一面墙前,扭开了一个机关,又一条暗道出现。 千金谷的人快速向暗道走去,卢子藤看向卢雪叶,知她还在神伤中,便看向了她旁边的公孙苓。 公孙苓会意,向他点点头,轻扶着卢雪叶走。卢子藤放下心来,带领着众人从暗道撤。 裴旻照例和楚釼垫后,只是眼神始终不离公孙苓。 走了一段路,眼看路已到尽头,卢子藤在墙上一处摸索一阵,暗门打开,光线透了进来。 裴旻走出暗道,观察了一阵,似乎已离开了谷中的主建筑群,来到后山。 卢子藤带着一大群人,浩浩荡荡地走在山路上,一柱香后,前方已没有路,卢子藤将杂草和树藤拨开,一个山洞口赫然出现在众人眼前。 "大家先进去躲躲。"卢子藤带着人群进了山洞,裴旻最后跟入,将杂草和树藤归还原位遮挡。 洞口虽不大,内里却不小,足能容纳百来人无虞。 大家看卢子藤熟门熟路地,知道这肯定是专门用来危急时避难的场所。 惊吓了一天,大家都身心俱疲,纷纷找个地儿坐了下来歇歇。 但停下来没一会儿,山洞深处却传来"呯"一声巨响。 第四十三章 铫龙青鼎 数十人经历了大半天的混乱和逃难,都已疲累不堪,纷纷沿着岩壁坐下来,喘口气。 卢子藤照顾好几位较年长的师叔后,便来到卢雪叶面前,看她除了面色苍白外,并没有外伤,遂放下心来,向公孙苓道谢,"麻烦你了,公孙大娘。" 卢雪叶靠着岩壁,不说话,也不敢看卢子藤。 "不麻烦。"公孙苓自觉地站起身,远离了几步,让卢子藤照看卢雪叶。 裴旻和楚釼确认山洞口遮挡好后,便走近公孙苓,"苓儿,没事吧,没受伤吧?" 公孙苓摇摇头,转了一圈看山洞的构造,"这里面可真大。" 楚釼:"嗯,这里这么隐蔽,应该是专门造来避难的。" "不错,之前先祖看到这处山洞,觉得此处隐秘,适合避难,便命人扩展,方便储藏一些粮食和水。"卢子藤已经走向他们,主动解释。 "今日真是多谢几位仗义相助。"卢子藤向他们三人弯身一揖。 "卢谷主客气了,这是应该的。"公孙苓看了看四周的人,便问:"方才你说此山洞有粮食和水,可否拿来给大家,我们今夜先在此躲避一晚,明日再想对策。" 卢子藤点点头,"好,我着人去搬来。" 话刚落,忽然听到"呯"一声巨响从山洞深处传来,似乎是什么东西爆炸了。 山洞中人皆是惊惧不已,全部站起看向深处。 裴旻最先反应,挺起玄青剑护在公孙苓身前,楚釼随后跟上。 卢子藤也手握数枚银针,挡在卢雪叶前面。 卢雪叶看着那高大坚实的背影,内心五味杂陈。 烟尘开始慢慢飘出,与此同时,有个黑影从暗处窜了出来。 众人心中骇然,裴旻和楚釼率先冲过去,以剑对着那团黑影。 "咳.....咳咳,呸呸......,啊呸呸呸,咳咳咳.....。" 烟尘散去,一个娇小玲珑的身影显现,伴随着那一声声的咳嗽声,裴旻和楚釼都呆愣住了。 "哇~!呛死了,呸呸.....呸~~。"听声音,似乎是个少女,又似乎吃了不少灰。 那少女一边咳一边呸,两手一边挥舞,要把烟雾挥散。 那少女灰头土脸的,看不清面貌,但却有两人一下就认了出来。 "菀儿。" "小菀!" 卢子藤淡定地看着那少女,似乎已对眼前的景象见怪不怪。 公孙苓很惊喜,担心了一整日,总算是找到了妹妹公孙菀。 她走过去,"小菀,终于找到你了。" "姐姐?"公孙菀放下乱挥舞的双手,看向公孙苓,很是意外,"你怎么会在这里?" 她又看到了卢子藤,"师父?你也在这里?" 此时她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山洞里挤满了人,"咦?师叔祖,师叔,师兄.....,你们怎么都在这儿?" "小师妹,原来你在这里,大家没看到你,担心死了。"几个和公孙菀年纪差不多的少年看向她,一顿数落。 公孙菀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在这里炼药啊,也不知道过去几天了,害大家担心了,没想到你们派出这么多人来找我啊!" "我们......我们才不是来找你的。"有个少年弟子心直口快地冲口而出。 "咦?不是来找我,那你们聚在这里干什么?"公孙菀不以为意,圆圆的大眼睛沽溜溜地转,看着山洞里的数十人。 "此事等会儿再说。"卢子藤适时出声,先安排了几个弟子去搬运干粮和水,让大家裹腹。 公孙苓帮着公孙菀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裴旻又提来一桶水,公孙苓拿帕子沾湿,给公孙菀把脸擦干净。 一张圆润娇俏的脸出现,公孙菀顽皮地吐吐舌头,"谢谢姐姐。" "不过,姐姐你还没告诉我你怎么会在这里,还有..”眼睛滴溜一转,看向裴旻和楚釼两人,”他们是.......?" 公孙苓看着她那天真俏皮的模样,实在不忍心把残酷的事实告诉她,便先介绍了两人。 公孙菀向两人甜甜一笑,"裴大哥,楚大哥。我是公孙菀,你们叫我菀儿就行。" 裴旻也回以微笑,"菀娘子。" 楚釼只是微微点头回礼。 卢子藤拿过干粮和水给卢雪叶,卢雪叶默默接过,用蚊蝇般的声音道了声"谢谢。" 卢子藤看她能平静地吃东西,遂放下心来。向公孙菀走去。 "菀儿,你在这里十多日了,究竟在做什么?" "师父,我在这里炼药啊。"卢子藤虽然平时高冷古板,但公孙菀对他只有敬佩,完全不怕他。 "炼药?"卢子藤看了看光秃秃的山洞,"这里有何药可炼?" 说到这个,公孙菀就兴致大开,"师父我和您说,我在这里发现一个好大的青铜鼎,这地方又隐秘,拿来炼药最适合不过了。" "青铜鼎?" "青铜鼎?" 卢子藤和裴旻同时惊疑出声。 卢子藤看了裴旻一眼,再对公孙菀道:"带我们去看看。" "哦~"公孙菀在前方带路,往山洞一边的深处走去。 既然他说了「我们」,公孙苓和裴旻三人便也跟了上去。 拐过两个弯,忽然变成死路。公孙菀在墙上一处单击,有道石门缓慢开启,一间斗室出现在众人眼前。 楚釼撇撇嘴,"这千金谷的机关还真是无处不在。" 卢子藤道:"确实,先祖博学,除了诗文和医药,还对机关密道颇有兴趣。" 斗室里虽然有火把照明,但刚刚经过爆炸,烟尘依然弥漫,到处一片焦黑。 几人在室里翻看了一会儿,卢子藤问:"菀儿,你刚说的青铜鼎呢?" 公孙菀看看四周,辨认了下方位,指着东北角的地上。"哪,就在那儿。" 卢子藤绕过地上的狼藉,向地上的一个大形物件走去。 走近后,卢子藤蹲下查看,果然是一个很大的三足青铜鼎,只是经过刚才的爆炸,已经翻倒在地上。 鼎里正在炼制的药也化成了黑灰,空气里飘散着一股硫磺味。 那鼎虽然被炸了一回,却没有碎裂,鼎上的龙腾刻印依然栩栩如生。 楚釼走近,用手查看,"这鼎的材质不一般,这么大的爆炸,它居然毫无损伤。" 众人也觉得神奇,只听有人道:"这是「铫(yáo)龙青鼎」。" 第四十四章 误打误撞 四人回头看去,是裴旻。 卢子藤看向他,"这位少侠,你是从何得知的?" 裴旻微低头,思考了一会儿,决定如实说。 他看向卢子藤,眼神真诚,"卢谷主,实不相瞒,在下裴旻,是太鹤剑派叶真人门下,此次受师父嘱咐,是为了这铫龙青鼎而来,只是寻找的原因,请恕裴旻暂不能相告。" 卢子藤看了他一眼,点点头道:"这是铫龙青鼎不错,只是数十年前就不知所踪,我也只在谷里的藏书记录里看过,原来是藏在了这里,今日也是机缘巧合。" "只是这鼎,除了炼药之外,不知还有何用处?而且这鼎如此庞大沉重,裴少侠是想搬走?" 裴旻一愣:"这.........”。 他的卷轴里,只记载了铫龙青鼎的样子和最后所在的地点,可没有告诉他,这和找「苍泯」剑有何关连。 公孙苓看了看地上的庞然大物,建议道:"不如我们合力先把它抬起来,等放正了再慢慢研究如何?" 几人同意,三男子一人一边,要将铫龙青鼎抬起摆放好,但青鼎实在沉重无比,饶是裴旻内力深厚,也非常吃力,青鼎几乎纹丝不动。 只听"哐啷"一声,青鼎下方忽然有块底盖掉落。 公孙菀"咦"一声,让他们把鼎放下,"好像有个小盒子在里面。" 几人放下鼎,卢子藤把那盒子取出来,在几人的注视下,将盖子打开,里面只有一张白布帛。 卢子藤将布帛摊开,见上面是十二个人的图像,皆是做着奇奇怪怪的姿势。 他问裴旻:"这就是你要找的东西?" "应.......应该是吧。"其实他也不知铫龙青鼎里有什么。 公孙苓两姐妹看他这手足无措的样子,不觉都"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公孙菀笑道:"裴大哥,你怎么连要找什么东西都不知道啊?多亏了我误打误撞,炸了这铫龙青鼎,才能找到这东西,不然你就要把这重死人的大鼎扛下山了,你真该好好谢我。" 裴旻当了真,对公孙菀承诺道:"是,日后定当报答菀娘子。" "小菀,别捉弄他了。"公孙苓也笑着阻止裴旻作揖。 卢子藤瞪了公孙菀一眼,公孙菀吐吐舌头,退到公孙苓身后。 "这盒子和布帛在这鼎里烧了这么久,居然完好无损,这可真稀奇。"楚釼对那些不关心,只关注着盒子居然能和炼药鼎共存。 公孙菀拿过盒子,放到鼻端下嗅了嗅,解惑道:"这盒子浸泡过药水,能防火烧,至于是哪些药,需要时日慢慢试。" 卢子藤将布帛放回木盒中,向裴旻道:"裴少侠,此事以后再议,眼下我们先解决谷中那些忍者可好?" 裴旻点点头,"好,多谢卢谷主了。" "「忍着」?那是什么?"公孙菀一脸茫然。 还在研究铫龙青鼎的楚釼忍不住纠正:"是「忍者」。" 站起身问向卢子藤:"原来他们就是忍者,倒是听家父提过,是倭国培养的杀手?" 卢子藤点点头:"不错,传说他们修习忍术,能在水里隐藏一日一夜,只靠一根麦杆呼吸,还擅长各种隐遁之术,伺机狙杀目标,让人防不胜防。" 裴旻:"我们在上山的路上,已遇到两个忍者,都已被我们截杀。在此之前,我也和他们打过一次交道,他们行动如鬼魅,确实难对付。" 公孙菀终于忍不住,插话道:"停停停!师父,你们究竟在说什么啊?" 卢子藤微叹一口气,将谷中发生的变故都向公孙菀说了。 公孙菀前一刻还嘻嘻哈哈地,即使炼药鼎爆炸了她也不当一回事。此刻乍闻谷中竟发生这么大的变故,不禁潸然泪下。 "师祖,师叔们.........,怎会如此?"公孙菀喃喃地道,公孙苓安慰地拍着她,也在思考什么时候把家中的噩耗告知她。 卢子藤等公孙菀伤感完后,正色道:"菀儿,告诉师父,你方才要炼什么药?为何会爆炸?" 公孙菀擦擦眼泪,怕师父是想责罚她,小心回道:"师父你问这个干什么?" 卢子藤看向烧得黑漆漆的铫龙青鼎,和室里的一片狼籍,思忖道:"也许,我们能用这药,对付谷里那些忍者。" 公孙菀的双眼霎时又亮了起来:"师父您真识货,我想炼一种让人可以皮开肉绽的毒粉,用了龙葵碱、硫磺、硝石、鸦胆子,和马兜铃,还用很多木材烧了很久,烧得很旺,只是最后爆炸了,失败了。" 卢子藤却道:"倒也不算失败,我不要你炼的这药,我就要它会爆炸。" 公孙菀眨眨眼,嘴成圆形,"啊?" 楚釼看向那青鼎,点头赞同:"不错,敌方人数多。这几种药材,若制成药包,放入引线,点上火,兴许就能变成炸药包,对付那百来忍者。" 裴旻:"我能帮忙找出那些忍者的隐藏处,虽然他们呼吸浅,藏匿功夫上乘,但只要留心感受,还是能听到他们的气息。" 楚釼和公孙苓知道他内力深厚,听力上佳,都同意这计划。 公孙苓:"那我也来帮忙制作这炸药包吧。" 卢子藤抱拳作揖,向三人道谢:"多谢三位仗义相帮,卢靖和千金谷感激不尽。" 裴旻三人客气回礼。 卢子藤叫来谷中的弟子,和公孙菀一起研究炸药包的成份。 经过一天一夜的研究和实验,发现引起爆炸的成份,主要是硫磺和硝石、马兜铃,再佐以木炭。 为了能使爆炸速度更快,他们将三种药材和木炭皆磨成了粉状,再用纸布包卷起来,装入引线。 大功即将告成,公孙菀也累得眼下黑了一圈,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揉着眼睛。公孙苓给她递了一碗水,公孙菀接过一口喝下,随后看向公孙苓,问道:"姐姐,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怎么会来谷中?" 她虽然平时嘻皮笑脸的,但心中自有一副小算盘,姐姐忽然出现,绝不可能是凑巧。 公孙苓低眉垂目,心中难受至极,知道不能再瞒,便肃容道:"小菀,姐姐要告诉你一件不好的事,但你一定要冷静。" 公孙苓遂将一家人都被黑衣忍者杀害的事告知。 公孙菀听闻噩耗,简直不敢相信,哇的一声大哭,扑到公孙苓怀里,两姐妹抱头痛哭起来。 第四十五章 整装待发 为了研制出炸药包,公孙菀连熬了两天两夜,又连续听闻了两大噩耗,身心俱疲,和公孙苓抱在一起大哭一场后,便累昏在了公孙苓怀里。 山洞中不知日夜,公孙菀悠悠醒转时,发现卢雪叶在给自己掖好披风。 发现动静,卢雪叶看向公孙菀,微微一笑:"醒啦。" "雪叶姐姐。"公孙菀揉揉眼,坐起身来,将披风递还给卢雪叶。 卢雪叶接过,递了一碗米汤给她。 公孙菀喝下,身上顿时暖了起来。"谢谢,雪叶姐姐。" 卢雪叶微笑回道:"你叫子藤师父,却叫我姐姐,我这不平白地小了你师父一辈了?" 公孙菀吐吐舌,"谷里就我们两个女子,我不想再叫你师叔了,要不,我叫你师娘吧!" 卢雪叶轻弹她额头,"别胡说。"公孙菀一贯鬼灵精怪,卢雪叶一直很喜欢这个小妹子。 公孙菀嘻嘻笑,可笑着笑着,眼泪又掉了下来。 卢雪叶轻抚她头,她们两人都遭逢家变,死了至亲之人,算来也是同病相怜。 卢子藤和公孙苓三人正在不远处交谈,发现公孙菀醒了,便走了过来,"菀儿醒了,好点了吗?" 公孙菀擦掉眼泪,点点头,"师父。我不打紧。" 卢子藤沉默了一会儿,道:"菀儿,我知你心中难受,但现在大敌当前,希望你能振作起来,和我们一起先打退这些人再说,好吗?" 公孙菀呼地一下站起来,脸上写满悲愤,"师父你放心,这些忍者杀了我父母亲,我绝不会放过他们的。" 卢子藤不再开口,公孙苓走过去拉过她的手轻拍着。 楚釼乍然听这公孙姐妹俩有这样的遭遇,心中惊骇,看着眼前的少女一脸刚毅绝决,和先前鬼灵精完全不同的模样,倒和公孙苓更相像了,不禁挑了挑眉。 此时有个弟子过来禀告卢子藤:"师父,药包已按小师妹说的比例装好了,请师父过去查验。" 卢子藤点点头:"好,菀儿,我们去试试。" "是,师父。" 几人拿了几个炸药包,到山洞外,吹亮了火熠,点上引线,然后向远处一丢。 等了许久也没有爆炸,只有零星一点火焰,并冒出了滚滚黑烟。 公孙菀皱起眉头,"怎么烧这么一下就没火了?比例应该是对的啊!" 其他人脸上难掩失望,尤其是千金谷的弟子,他们磨了一天一夜,才将许多药材磨成粉,用来制作这炸药。 卢子藤低头思忖了一会儿,向公孙菀道:"菀儿,试试加入一些皂角子。" 公孙菀听后双眼又亮了起来,在随身的小包里掏了掏,掏出一把褐色的豆状物来,喜道:"不错,皂角子能延长燃烧。不愧是师父,您真厉害。" 卢子藤轻摇头:"不是我想的,是《丹经内伏硫磺法》中记载的。" "祖师爷药王孙思邈的《丹经内伏硫磺法》?"公孙菀激动地问。 卢子藤点点头,公孙菀催着同门回山洞里,一边跑一边叫:"那自然不会错,我们快回去试试。" 公孙菀又风风火火地赶回去改药方。卢子藤回去后,又提议布包外再加一层油纸包,还有一些可以改成装在小陶罐里封好。 如此再试了几次后,终于确定好比例,药包爆炸了,虽然威力没法像炸开铫龙青鼎那般,但炸伤个敌人却是绰绰有余。 公孙菀喜笑颜开:"幸好我偷了足够多的药材出来。" 其他千金谷弟子嘴角抽搐,卢子藤瞪了她一眼,"难怪药库里的药材少了这么多。" 公孙菀完全没有负罪感:"药库这么大这么多药,不就是拿来用的吗?师父你可要好好嘉奖我,我这不又误打误撞地帮了咱们谷里。" 卢子藤不想理她的厚脸皮,对着大家道:"这几日大家辛苦了,炸药包都做的差不多了,明日一早,我们便要杀回谷内,打退敌人,解救其他的弟子。今夜大家都好好休息,准备明日的战斗。" "是,谷主。" "是,师父。" 谷中弟子包好最后一包炸药,便都吃了干粮,早早睡下。 星夜罗布,山洞外只余虫鸣。楚釼和公孙苓紧张地看着远处,直到两名黑影渐行渐近,显出熟悉的轮廓来,才放下了心。 裴旻和卢子藤风尘仆仆地赶回来。他们走小道,潜回主厅查探。 "如何?"公孙苓上前询问。 "他们还在谷里搜索,似乎在找什么重要的东西。所有的丹药房、住处,都被翻了个底朝天。"卢子藤擦擦额上的汗。 "幸存的弟子被关在药库中,门口有两个人看守。"裴旻也回道。他猜测那些人的目标可能也是铫龙青鼎,但这个节骨眼,还是先放在一边不提的好。 公孙苓点头道:"那就照之前商议的,分一拨人去救出他们,其他人跟我们分道去丢炸药。" 卢子藤用树枝在地上划着谷中的简易建筑图,大致讲解了一番,开始分配人手。 公孙苓忽然道:"那个忍者的领头,叫山本什么的,留给我,我要活的。" 裴旻本不想她有危险,但知道她的用意,便点头道:"我陪你一起抓住他,虽然这个山本不会武,但他的身边一定有很多高手护卫。" 楚釼也冷冷道:"是要留他活口,这群人里似乎只有他会我们大唐的话语。我也想问问,他到底想干什么!" 卢子藤点头同意,"那我们早点休息,明日天未亮就动手,必须要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说完,回去山洞中和谷中弟子分配任务。 山洞外一夜虫鸣,到了五更天,正是天际最黑暗的时刻,一切似乎都很平静祥和。 山洞里灯火通明,大家都已整装待发,除了几位较年长的师叔和卢雪叶,其他每人带着数个炸药包,往山下走去。 临出发前,卢子藤向卢雪叶看去,脸上虽无甚表情,但眼神中碧波荡漾,风卷残云。 卢雪叶也向他看去,在那如深渊默海的眼瞳中,感受到了似是对她有千言万语要倾诉。 卢雪叶低头默了一会儿,少顷,她抬起头,嘴唇张阖。 卢子藤看明白了,那是"平安回来"四字。 他淡淡一笑,带着弟子往山下而去。 第四十六章 硝烟四起 一群人兵分两路,一众人跟着卢子藤从秘道潜回,另一众弟子跟着裴旻从昨夜走的一条小道回去。 卢子藤熟门熟路地扭开了机关,大厅中一片宁静,兴许是还太早,他们还未起床,也可能是这些倭国人以为他们都逃出谷了,竟是没有一人看守。 卢子藤带着弟子们,直奔向药库。 一路行去,人数太多,脚步声太杂,终于惊动了藏于暗处的黑衣忍者。 卢子藤镇定地抛出飞针,公孙菀合作无间跟上,和其他弟子丢出炸药包,将几个忍者炸倒地。 远处亦同时有爆炸声响起,想来是裴旻他们带领的人也已赶到,开始和倭国忍者交锋。 卢子藤和公孙菀就这么一路闯一路炸,许多倭国忍者被这些杀伤力惊人的炸药包炸飞,纷纷向高处隐匿。 卢子藤手中银针飞出,又打下两个忍者。 另一面忽然飞来三个忍者,手中长刀向卢子藤砍来,公孙菀瞥见,大喊"师父小心!"手中银针飞出,直中忍者腹腔。 准头是准了,只可惜公孙菀内力不足,力度不够。几个黑衣忍者只是踉跄了一下,刀刄依然向卢子藤袭来。 卢子藤慌忙中回过身,补上几针,打倒了两人,还有一人的刀就要砍到他,千钧一发,一把长剑荡开了忍者的刀。 卢子藤回头看去,楚釼以破龙剑架住了忍者再次挥来的一刀,不过这些忍者身法诡异,没过两招,就隐身不见了。 楚釼一回身,长刀再次袭来。 幸而他反应够快,挡下一刀后,忍者想再次隐身,却发现有枚炸药包后发先至,往忍者要遁形的地方丢去。 "砰"一声炸开,那黑衣忍者被炸的皮开肉绽,倒地呻吟了一声,说了几句倭国语。 楚釼上前,补了一剑。忍者便无声息了。 楚釼回头,见是公孙菀,她甜甜一笑,"谢谢你啊,楚大哥。" 楚釼疑问道:"你怎么知道他要隐遁到何处?" 公孙菀脸不红,气不喘:"我们医者自然要眼观四路,耳听八方啊!" 楚釼不禁觉得有些小瞧她了。 卢子藤却来拆她的台:"你别听她瞎扯,她的针上喂了麻药,这会儿药效发作了,他的行动缓了下来。" 公孙菀跺脚:"师父!" 楚釼又觉得自己眼神不太行了。 卢子藤:"别闹了,快去药库救人先。"说着往前奔去。 公孙菀不服气地哼了几声,跟上师父的步伐,楚釼撇撇嘴角,垫后跟上。 几个炸药包丢到了药库门口,几个守卫还没搞清楚是什么东西,便被炸飞了。 门口有把锁锁着,是倭国人的,不是千金谷原来那个。 卢子藤正想再点几个炸药包把门炸开,公孙菀已经奋勇向前,"师父我来。" 只见公孙菀拿出根小鐡钉在锁上拨弄几下,大锁便打开了。 其他师兄弟叹为观止,卢子藤瞪了她一眼,"你就是这样偷药库里的药的?" 公孙菀再次顾左右而言它:"江湖救急,顾不了这么多了,师父我们还是先救人吧。" 卢子藤现在也没空教训她,打开大门进去。 "师父!" "师叔!" "子藤师弟......" 惊喜声此起彼伏,更有的人机灵些,直接叫了"谷主"。 "快随我出去吧!"卢子藤没太在乎那些虚名,只先救人。 药库里的人被关了三、四天,都没怎么进食,人人都虚弱得站不起来,卢子藤身后的弟子们忙上前搀扶。 卢子藤让他们都集合在大厅,取来水和干粮给他们,个个都吃得狼吞虎咽。 "呼,总算是得救了。"一位年纪较小的少年弟子吃下饼,喝下一大碗水后,终于活了过来。 "阿竹,他们把你们关起来不杀,却也没有给你们送吃食?"卢子藤有些不解地问那小少年。 阿竹点点头:"是啊,师父,他们那个叫山本郎君的,问我们什么「摇篮青鼎」在哪里?我们听都没听过这么个东西,又怎么会知道在哪里?他就发火了,把我们关在药库里,不给吃喝,说我们什么时候想起来,就什么时候有的吃。我们这几天,都是吃药库里的药材充饥的。可悲惨了!" 公孙菀用力拍了一下阿竹的脑袋,"是「铫龙青鼎」,不是摇篮,你话都听不清,活该你没饭吃。" 阿竹很委屈:"听清了也不知道是什么啊?菀师姐。" "还敢顶嘴?"公孙菀又拍了阿竹好几下,谷中比她小的弟子没几个,她也只能逮着这几位欺负欺负。 卢子藤阻止公孙菀的暴打,"幸好他们不知道,若是说了,可能活不到今日。" 公孙菀停止了欺负,阿竹摸着头,和其他弟子万分庆幸,无知也是福。 另一边,由谷中的弟子带路,裴旻和公孙苓一路解决了大部份隐匿在墙角和门边的忍者。 山本太郎匆匆赶来,发现他的手下一个个倒在一边,四周隐约有火星和浓烟,还闻到了一股难闻的味道。 山本太郎摀住口鼻,问:"你们这是什么东西?竟有这样的杀伤力!" 公孙苓见到山本太郎,愤恨道:"能灭了你们的好东西。" 山本太郎骂了句倭国语,叫身后的护卫上前攻击,不过还没靠近,便被扔了几个炸药包,那些护卫还没反应过来,便统统被炸飞了。 山本太郎这下更震惊了,看手下人都躺下了,慌忙转身逃跑。 由于要留活口,公孙苓和裴旻不敢向他丢炸药包,只好挺剑追了上去。 一路追赶,没想到山本太郎居然逃到了主大厅,他急急停下脚步,退到一角,被谷中人和公孙苓等人团团包围,已是孤立无援。 被数把长剑指着,山本太郎面有惧色,但还算镇定,开口讲条件:"别杀我,你们要什么,我都可以满足你们。" 卢子藤先开口问:"我师父,也就是前谷主,是不是你们杀的?" 山本太郎倒是实诚,点头道:"不错,是我让那个石韦下毒,目的是逼他说出「铫龙青鼎」的下落,谁知他冥顽不灵,死也不肯说,我们便给了他一刀。" 裴旻听完心里咯噔一下,这些倭国人要找的东西,怎么和他的目标如此相似? 第四十七章 从天而降 千金谷的弟子们听完群情激愤,纷纷扬言着要杀了这倭国人给谷主报仇。 卢子藤将弟子们安抚下来,又问:"找姚龙青鼎干什么?你们倭国人,又怎么会知道我们谷里消失已久的青铜鼎?" 山本太郎:"我们也是听说了你们的江湖传言,说这青鼎里有神奇的药方,练制吃了可以长生不老,所以才来找的。" 卢子藤微皱眉,那青鼎已消失数十年,千金谷除了谷主和继位者,没有几个人知道它,又怎么会有传言流到江湖上? 还没想明白,楚釼先开口问:"你来找我,又是为了何故?" 山本太郎很镇定:"天下第一铸剑世家—楚家,所铸之剑名震天下,新一辈人中楚郎君你更是出类拔萃,我们倭国人,自然想一睹上国的绝世宝剑。" 楚釼也皱眉,不对,不太对,这些人的动作不断,他们的目的肯定不止于此。 "那我的父亲和阿娘呢?你们为何要杀他们?"公孙苓走上前一步,怒瞪着山本太郎质问道。 "你的父亲和阿娘?"山本太郎皱起眉,一脸茫然。 公孙菀抢上前,怒问:"杭州府,望桥镇。是你杀了他们吗?" "哦~!"山本太郎恍然大悟状,正要开口,眼角中光芒一闪。 "小心!" 裴旻最先反应,「辞虚步」踏出,将公孙苓拉到怀里,玄青剑快速挥舞,「松声塔影」使出,将近身的暗器尽数击落。 一瞬间,天降数十枚暗器,数名忍者手抓绳索从天飞降。他们动作迅捷,手法熟稔,应是早就藏身在这大厅的天花板上,竟是无一人察觉。 混乱中,暗器铺天盖地,许多千金谷弟子闪避不及,受伤倒下。 "小菀!"公孙苓被裴旻抱在怀里,担忧公孙菀,转头看去,吓得魂飞魄散,几枚暗器正向她飞去。 公孙菀一时没反应过来,已是避无可避,离她最近的楚釼一个箭步上前搂住她,向旁翻滚,避开了身体主要部位,但还是有两枚暗器没躲过,肩胛和背上被暗器刺入。 楚釼闷哼一声,却仍是把公孙菀保护在身下。 "楚大哥!"公孙菀回过神,惊觉这位一直冷面冷语的人把自己保护的毫发无伤,不禁心中动容,很是感激。 暗器还是如雨点飞来,楚釼已无力再躲,公孙菀挣扎起来,抛出银针,打落近身的暗器。 卢子藤和数名弟子也运起飞针,帮忙击落暗器的攻击。 偷袭的一共有八名忍者,其中六人不停发出暗器,另外两人架起了山本太郎,护着他往外走。 暗器的攻势渐微,眼看山本太郎就要逃出千金谷,裴旻放开了公孙苓,「迎翠溅玉」使出,击落最后一波袭来的暗器,便要提剑追赶。 "裴少侠,莫要追了。"卢子藤喊住了裴旻。 裴旻停步,衡量了一下形势,便返回公孙苓身前,"你没受伤吧?" 公孙苓摇头,看向公孙菀和楚釼,"剑河受伤了。" 两人飞奔过去。公孙苓看妹妹没有受伤,遂放下心来,看楚釼脸色有些痛苦,心里又愧疚又感激,"多谢你,剑河。" 楚釼低声道:"只是皮肉伤,小事,不用放在心上。" 裴旻蹲下察看他背上的伤口,发现虽是皮肉外伤,但那暗器就是他们在望桥镇见过的,已深入了皮下寸许,伤口很深。 "这到底是什么暗器?伤得很深。"裴旻想拔,又不敢太冒险。 "是「手里剑」,这些倭国忍者的暗器,形如风车样,可以飞出数十尺。哼!倒是做暗器的好选择。"楚釼苍白着脸解惑。 "先别说这么多了,我先为楚大哥你医治伤口,万一有毒可不得了。裴大哥,请你帮忙把楚大哥扶到诊疗室吧。" 公孙菀走在前带路,裴旻扶起楚釼去治伤。卢子藤也指挥着众人医治受伤的弟子。 幸好是在千金谷,最不缺的就是医者和药材,他们受的也是皮外伤,很快就上药包扎妥当。 扶到诊疗室,楚釼坐在床塌上,公孙菀直接道:"脱衣服吧。" 楚釼表情微妙,虽然要治伤脱衣很正常,但面对这么个妙龄小娘子,还是觉得有些别扭,手怎么也动不了。 公孙苓掩嘴一笑,自动走出房外避开。 裴旻同是男子,自是不会在意,但也不好帮着扒楚釼的衣服,只好干等在一旁,静观其变。 公孙菀拿来药品,见楚釼还没动作,皱眉道:"快脱啊,楚大哥,还磨蹭什么呢,万一暗器有毒怎么办?" "「手里剑」不会有毒,倭国人的技术还没这么高明。" "管它有毒没毒,你不脱衣裳我怎么给你治伤。"说完直接动手解了楚釼的腰带,两手一扒,就把楚釼的外袍和里衣都脱下。 "喂.....”,楚釼的脸色千变万化,长这么大,还从没有人敢扒他的衣服,更何况还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女。 连很迟钝的裴旻都感觉到气氛微妙,嘴角忍俊不禁上扬,忙用手掩住轻咳一声。 楚釼瞪了裴旻一眼,裴旻转过头去假装没看到。 公孙菀毫不在意,拿着药仔细察看伤口附近,发现果然没有发黑,只是深嵌入皮下,不好取出。 "裴大哥,帮忙把这「手里剑」拔出来吧。"看这位裴大哥武功极高,想来拔个暗器应是小菜一碟。 "好。"裴旻走过来,手指运劲,干脆利落地拔出两枚「手里剑」。 楚釼轻哼一声,心里暗咒,若不是瞧在她是公孙苓的妹妹,他才不会去保护她。 伤口很深,血汨汨地流,公孙菀快速给伤口清洗、倒上药粉,血很快就止住,又娴熟地拿绷带裹好,动作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裴旻在一旁看得很仔细,不禁挑眉,心想公孙苓说的果然不错,她妹妹的医术确然比她高明很多。 "好了。"公孙菀拍拍手,开始收拾药品。 楚釼感觉到两处伤口都不疼了,还有一股淡淡的清凉感,心中不禁肃然起敬,"千金谷果然名不虚传。" 公孙菀翘起了下巴,"那当然。" 第四十八章 度过难关 楚釼又收回了敬意,迅速穿好衣服。 公孙菀拿起两枚带血的「手里剑」仔细端详,这玩意儿可比银针好用,兴许自己可以改练这个做暗器,银针太细太轻,要练到师父那境界实在太难了。 几人回到大厅,见卢子藤已经在安排布置,让三十名弟子轮流守在谷口,以防山本和忍者们又回来偷袭。 卢子藤慰问楚釼:"楚郎君,伤口可有大碍?" 楚釼摇头:"皮外伤,令徒已给我医治包扎好。" 卢子藤点点头,"我这劣徒虽然没一副正经样,但医术还是过得去的。" 一句话对公孙菀又褒又贬的,让公孙菀又气得跳脚。 "师父,我去帮忙师兄们清理。"不能骂又打不过师父,为免师父又在他人面前下自己脸面,公孙菀急急跑掉,和其他弟子一起清扫和搬运忍者的尸体,顺便收陇那些散落的「手里剑」。 公孙苓摇头苦笑,对卢子藤说道:"多谢卢谷主对小菀的教导。" 卢子藤:"公孙大娘客气了,应该的。这次千金谷的危险能顺利度过,多亏了三位的帮助,请在谷中多留几日,好让卢靖表达谢意。" 公孙苓点头道:"好,只是家中遭遇不幸,过几日我要带小菀回家祭拜父母。" 卢子藤:"应该的。我先安排三位到客房休息吧。" 卢子藤回到山洞接人,并把卢志远的死因告知师叔和卢雪叶,几位师叔们悲痛不已,卢雪叶更是扑到卢子藤怀里嚎啕大哭,最后晕了过去,卢子藤便让其他人先回去,自己留在山洞里等她醒过来。 谷中慢慢恢复了秩序,山本太郎和忍者们也没有再回来。 千金谷郑重埋葬了卢志远的尸首,并决定两日后,让卢子藤正式接任谷主,公孙苓几人决定在谷主仪式后,启程回望桥镇。 卢子藤请四人到厅中商议,但不见楚釼,公孙菀更是不知又野到哪里去了,只有公孙苓和裴旻两人。 他拿出那份在「铫龙青鼎」里找到的布帛,交给裴旻,"裴郎君,我又腾抄了一份留下,你不介意吧?" 裴旻没想到他会如此干脆将此物交给他。抱拳感谢道:"当然不介意,这本就是千金谷之物,谷主你肯送给裴旻,裴旻感激不尽。" "我仔细研究过上面的图案,应该是一些内功养息之法,于内息和奇经八脉大有益处,裴郎君你大可试试。" "哦!原来竟是练功法。"裴旻接过再细看,只看到十二个人像,各做着怪异的动作,委实看不出来是什么高深的内功心法。 "可提高内息和奇经八脉?这么神奇?"公孙苓靠过来看,发丝飘动,一股淡雅的馨香游走在裴旻鼻端,他不禁脸现局促,为免尴尬,只好慢慢摒息宁神。 "嗯.......,看不懂。你学起来吧,学会后,再教我。"公孙苓这多日来的遭遇让她发现,自己没有内劲,对敌时总是吃亏。 "好..........好。"裴旻连声应下,只怕被听到他的心跳快了。 公孙苓移步回去,裴旻终于松了一口气,静静地调息平缓心絮。 卢子藤浅笑:"两位都是太鹤剑派的高徒,想来是难不倒你们的。" "咦?你怎知..?"公孙苓记得从没有说过自己师承何人。 卢子藤:"千金谷虽然不管江湖事,但卢某年少时,曾随师父下山寻找奇花异草,藉此游历了一番,机缘巧合,曾与令师尊有过一面之缘。" 裴旻想师父已一百岁,生平走遍大江南北,阅历极丰,见过的人也多如繁星,这千金谷名气盛响,他们相识也是极有可能。 卢子藤稍作解释,"经过川蜀时,遇到叶真人在教训几位宵小之辈,当时他用的佩剑,正是裴郎君你这把玄青剑。所使的剑法飘逸如谪仙,而公孙娘子你的身手,正也是那般。" 公孙苓点点头,"不错,我虽未正式拜叶真人为师,但他确实为我指点过。" 公孙苓从叶法善那里学的并不多,大部份都是自己钻研,又结合了从小学到的舞艺,其实和原来的太鹤剑法已大相径庭,想不到这卢子藤的眼光很是犀利。 卢子藤:"世间事就是这么巧妙,既然是叶真人的吩咐,两位便将这功法拿回去好好钻研吧。" 兜兜转转了这么多天,终于是得到了其中一样,师父的嘱托总算没有辜负。 只是这布帛上的图画是练功法,千金谷的医师自是不会看错,但这和他找的神剑「苍泯」有什么关系呢? 裴旻一时想不透,便先将布帛收好,待来日再研究。 "多谢卢谷主。" 公孙菀又回到那山洞中捣鼓她那毒药粉。 既然知道失败的原因,公孙菀便将硫磺和硝石等药方剔除,经过两日反复炼制,倒真给她研制成功了。 公孙菀兴奋地跳起来,拿着药粉想回去和师父炫耀一番,走到半途,才猛然惊醒。 "我真胡涂啊!"公孙菀敲着自己脑袋。 千金谷明令不得炼毒,只能知毒解毒。若她把这毒粉拿去给师父看,要被训诫一番,狠狠受罚不说,这毒粉也肯定要被师父拿走。 之前是千金谷受敌人入侵,师父没空找她算账,现在坏人都打退了,自己还不遭殃? "真是好险。"公孙菀拍着胸口,赶紧把毒粉收好到随身小包里,待回到师父面前,就当没这回事,说自己没炼制成功。 "就这么办。"公孙菀边走边觉得自己聪慧,忍不住开心地蹦蹦跳跳下山。 走没几步,就看到了楚釼。 楚釼将一封小信笺装到信鸽腿上的小竹筒里,然后放牠飞走,一转身,便看到了公孙菀。 "楚大哥。"公孙菀主动微笑招呼。 楚釼看到她,下意识地抓紧胸襟处。 "菀娘子,你也在此。" 公孙菀没在意他的举动,只轻问:"楚大哥,你在这里做什么呢?" "没什么,我的管家和我通信,说点家里事。"楚釼面无表情,手还是紧抓着衣襟不放。 第四十九章 千金要方 公孙菀看他的小动作,不免有些好笑,眼骨碌一转,便走近楚釼。 "楚大哥,你怎么了?伤口又疼了吗?我帮你看看。" 楚釼往后跳了一大步,否认三连,"没有,不疼,无碍。" "楚大哥你别客气,在我们千金谷受的伤,我们千金谷的人自然义不容辞。"公孙菀再走近楚釼,手去抓他衣袍。 楚釼再往旁一闪,"没事,没客气,你别过来。" 楚釼生平第一次碰到这样厚颜的小娘子,平常他都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根本连衣角都没人敢碰。 "楚大哥你真的别客气,万一伤口化脓了可怎生是好,乖,别动,让我看看。"公孙菀又靠近,手作势去抓他衣襟。 楚釼左闪右躲,偏偏公孙菀很是刁钻,都能跟上他的步伐。他此时最后悔的就是没和叶偏舟学会「辞虚步」,不然他也不会这么狼狈。 "来嘛,楚大哥,我帮你看看伤口嘛。" 楚釼脚步踉跄了一下,背靠在一棵树上,眼见公孙菀的手就要碰到自己的衣襟,楚釼额角冷汗直冒。 "你们.......,在做什么?" 一声平缓又有点威严的声音打破面前的古怪画面。 公孙菀即刻收回手,敛眉垂目,乖乖行礼:"师父。"仿佛方才什么都没发生过。 楚釼如获大赦,弹跳起来快速走到卢子藤身旁。 "卢谷主。"楚釼镇定打招呼。 "楚郎君,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没什么,楚釼在此放飞鸽传家书,菀娘子以为我伤口又疼了,想为我治伤,现已无大碍。"一番话简单带过,成全了自己和公孙菀的面子。 公孙菀眼观鼻,鼻观心,嘴角憋笑。 卢子藤自然知道自己这个徒弟的德行,也不说破,只点点头道:"楚郎君你无大碍就好。" 对公孙菀问:"菀儿,你又野到哪里去了,为师有事找你。" 卢子藤会到这后山来找她,看来也猜到几成,不过幸好公孙菀早有准备,她从随身包中拿出几个炸药包。 "师父,我回山洞里多做几个炸药包,让千金谷防备着,万一那些坏人回来了,我们也能拚死一斗。" 卢子藤自然知道公孙菀躲到山洞里不会只做这个,但他一直对公孙菀的医术很满意,虽然调皮捣蛋了些,却不会是奸恶之辈,于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嗯,正合我意。回头你把配方写下,我让他们多做点备着。" "是,师父。" "你和你姐姐也该启程了,这个给你,好好钻研学习。"卢子藤拿出一书册,上面写着《千金要方—针灸方》。 "哇,《千金要方》,谢谢师父。"公孙菀忙接过。 "我打算给谷里每个弟子都滕抄一份,好好钻研学习。但书卷太多,你这本册子只是简摘了其中的针灸方,待你回来后,再来学其它的。" "不用,其它的我早偷看完了。"公孙菀毫不避讳地坦白。 卢子藤眉毛微动,瞪了公孙菀一眼,直接转身走人。 楚釼心一跳,怕又被纠缠,只好快速跟上卢子藤。 公孙菀吐吐舌,一边研究手上的书卷,一边慢慢跟上。 "听说《千金要方》是千金谷的镇派宝典,卢谷主这么轻易让弟子得到,还让公孙菀带出谷?" 楚釼实在忍不住疑问,任何帮派都会有其不传之秘,就像他们楚家的铸剑之术,绝对不会轻易外传,更不会随意为他人铸剑。 卢子藤微微一笑:"我们医者,最终的目的,还是治病救人,而不是抱着本医学典籍当宝贝一样供着。" "千金谷自所以享誉盛名,起初自是因为祖师孙思邈的《千金要方》,但能治病救人,活用医学圣典,还是要靠医者们的仁心仁术。" "千金谷这许多年来,一直有人觊觎《千金要方》,但这些人就算得到了,也无法领略其要领。" 卢子藤停下步伐,直面楚釼,"它之所以叫《千金要方》,就是因为孙真人认为人命价值千金。卢靖不才,虽不能将千金谷发扬光大,却也希望能让更多人学到《千金要方》的精髓,让更多人得救,免除伤病之痛。" 楚釼挑眉,想着眼前的人虽然年轻,应是和自己相差无几,却有这样的胸怀,不禁对此人又高看了几分。 "是楚釼狭隘了。" "楚二郎君见外了。" 楚釼再次挑眉,"你知道我的身份?" "天下第一铸剑世家—楚家,卢靖自然是听过的,楚二郎的名号也很是响亮。" 楚釼点头,"我是楚家二郎,楚釼楚剑河,之前不愿说,便是不愿意招来太多麻烦。" "确实,以楚家的声望,怕是无时无刻,都有人要追着你们求绝世名剑。之前那位山本太郎,就是要向楚郎君你求铸剑吧?" 楚釼:"不错。" 卢子藤正色道:"医药之道和你们铸剑世家不同,《千金要方》可以流传千里,但我大唐的铸剑秘诀,决不可外传,望楚二郎君一定要谨慎。" 楚釼点头:"那是自然。" "楚大哥,原来你这么厉害的呀!"公孙菀不知何时蹦到了楚釼身边。 楚釼面上波澜不惊,心里在尖叫。 公孙菀不怕,继续道:"楚大哥,我姐姐那把软剑是你打造的吧?什么时候也给我铸一把?" 卢子藤抚额:"菀儿.....。" 楚釼倒是好奇:"你会剑术?" 公孙菀点点头:"会一点,之前和姐姐对练过。" 公孙苓习得剑术,便会找公孙菀用树枝练习对战,直到公孙菀上千金谷拜师。 卢子藤忙插话道:"楚郎君,劣徒不知轻重,请别放在心上。" 公孙菀看楚釼也没拒绝,继续道:"我这不是....",看到师父投来的严厉眼神,才止住了话头,嘴瘪了起来。 卢子藤不理她,径自往前走着,楚釼没说什么,跟在后方慢步走,公孙菀委委屈屈地跟在他们后面回去。 回到谷里,公孙菀整理行囊,隔天和公孙苓三人出谷,先回家祭拜父母。 "万事小心,别给大伙添麻烦。"卢子藤是怕了这个顽劣的徒弟了。 "知道啦,师父,你快回去,准备和雪叶姐姐的婚事吧。"公孙菀也怕了师父的严肃古板,忍不住要调侃。 第五十章 姐妹情深 "师父还在守丧期,待孝期满才能成婚。"卢子藤也不怕,依然一本正经地回答。 公孙菀无言以对。 "倒是你,别在外闯祸,到时别说自己是千金谷的弟子。"卢子藤继续说教。 公孙菀摀着耳朵躲到公孙苓身后。”师父,你这么唠叨小心雪叶姐姐不要你。" 公孙苓微笑着弹了公孙菀的额,向卢子藤抱拳:"卢谷主请放心,我会看好小菀的。" 卢雪叶阻止卢子藤继续说教,拿了一套衣裳给公孙菀:"菀儿,我给你新作了件衣裳,本来早该拿给你的,谁知谷里忽然发生了这么多事。" "哇,谢谢雪叶姐姐,还是你对我最好了。"公孙菀欣喜接过。 "菀师姐,我也把我新炼好的丹丸送你了啊!"叫阿竹的小弟子不甘人后,也抢着邀功。 "是啊,我们的也给你了。"还有几个少年弟子纷纷出声。 公孙菀一人一个爆栗,"你们炼的破丹丸只能治治小风寒、小外伤,根本没什么大用,还好意思邀功。" 几个小弟子委屈地摀着头,"那你还抢走。" 公孙菀更用力地各打一遍:"师姐我为你们好,让你们努力炼出更好的丹药。" 卢子藤看不下眼,公孙苓和卢雪叶笑着阻止公孙菀,裴旻和楚釼则看得叹为观止。 打闹一遍后,四人告辞出谷。几个小弟子终于脱离公孙菀的魔掌。 云白碧青,芦苇荡漾,四个人四匹马,扬长在去杭州府的大道上。 过了西河,再次回到了望桥镇,见到了满目疮痍的公孙医馆。 公孙菀心情复杂地看着自己家院子,彼时热闹的医馆,此时却是冷冷清清,宛如鬼屋。 这才数月时间,怎会如此? 公孙菀有些站立不稳。 在旁的楚釼适时扶了她一把。 他看向失魂落魄,和前几日大不相同的公孙菀,不禁也心有戚戚焉,想不到这两姐妹家里,竟遭了此大难。 几人放下细软,拴好马,公孙苓出门去准备好了祭品,便带着公孙菀去坟茔处。 原本听到了姐姐带来的噩耗,公孙菀是不愿接受的,她觉得只是做了一场噩梦,因为她有段时日没见到双亲了,她想父母了,毕竟她还只是十五、六岁的少女 但直到见到了父母亲两人的墓碑,公孙菀才真的相信,他们双双身亡,已入尘土。而她和姐姐,从此成了孤女。 还有其他十座坟墓,都是和她相处多年的师兄们和老仆人,如今都只剩下一座座孤伶伶的坟茔。 "父亲!阿娘!师兄.....",公孙菀大哭着跪倒在墓碑前,肝肠寸断,伤心不能自抑。 "小菀...”,公孙苓亦流着泪,安抚着她。 "为什么?姐姐,为什么?他们一直在医馆里安分守己,做着济世救人的事,为何会是这样的下场?"公孙菀接受不能,他们一家只是江南的普通百姓,想不通为何这样惨忍的事会落到自己头上。 公孙苓无法回答,她也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就是罪魁祸首。 公孙菀在姐姐怀里嚎啕大哭。裴旻和楚釼在一旁静静守候。 少顷,公孙菀发泄过后,抹干眼泪,挺起腰杆,在父母的墓前立誓:"父亲,阿娘,你们放心,我和姐姐一定会查明真相,为你们报仇,以慰你们在九泉之下。" 她本就是个性豪爽之人,此次家中遭难,她伤心不已,但也不会就此倒下。 公孙苓看着妹妹很是欣慰,心中也暗立下一样的誓言。 公孙姐妹两人跪拜叩首,洒扫祭酒。 祭扫已毕,四人回到了公孙医馆。裴旻和楚釼出门采买吃食。公孙苓将公孙菀带到房里,将自己身世如数告知。 "啊?...."公孙菀刚从悲创中走出,又跌入了另一件大秘密之中。 公孙苓从襟口拉出那玉觿,道:"阿娘说,这是我的亲生父亲留给我的。" 公孙苓看向还处在呆愣中的公孙菀,叹气道:"小菀,我不是父亲的亲生女儿,你......还会认我当姐姐吗?” 公孙菀惊醒回魂,一把抱住公孙苓:"姐姐你胡说什么,就算我们谁是捡回来的,也永远是亲姐妹。" 公孙苓眼角泛泪,看向公孙菀,直言道:"若那些倭国人是为了这块玉觿而来呢?" 公孙菀再次震惊,但也斩钉截铁地说道:"就算是如此,也是这些倭国人和幕后那人的错,姐姐你别把责任往身上揽。" "菀儿....."。公孙苓感激地看着公孙菀,想不到她多日来的愧疚感,竟是由妹妹来化解。 公孙菀摸着公孙苓从小戴着的玉觿,疑惑道:"这到底是什么?看起来只是普通玉觿而已,最多镶了点金子,又不是价值连城,怎么会有人大费周章要得到它?" "以前听叶真人说过,这玉觿和一把神剑相关,很多人都想得到神剑,可能这一次连朝廷都惊动了。" "朝廷?姐姐你怎么知道?" 公孙苓:"叶真人是朝廷的国师,这次派他的弟子下山,寻我要这玉觿,这事,肯定是和朝廷脱不了干系。" 公孙菀点点头道:"这分析在理。那姐姐你打算如何?" 公孙苓道:"我要和裴师兄一起寻找那神剑,其间说不定能找到我亲生父亲的线索,再之后,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公孙菀:"那我和你们一起去。" 公孙苓正想摇头拒绝,外面传来裴旻的叫声:"开饭了。" "先吃晚饭吧。"牵着公孙菀到饭厅就坐。 看着原本有十多人,平时吃饭很热闹的饭厅,公孙菀心里又开始泛酸。以往她总是嫌弃阿娘做的饭不好吃,可现在,她想吃也吃不到了。 看着沉默下来的公孙菀,裴旻和公孙苓轻声安慰,楚釼沉默地吃着东西,似乎也有心事。 公孙菀微微一笑,"我没事,姐姐,裴大哥,接下来你们打算去哪里呢?" 公孙苓岔开话题道:"小菀,姐姐想请你先去一个地方,为一个人治伤。" "可我想跟你们走啊。"公孙菀直觉姐姐想抛下她,自己去涉险。 公孙苓正想着如何劝服妹妹,却响起了另一个人的声音。 "我带她去给无名治伤吧。" 第五十一章 月下重舞 公孙两姐妹和裴旻齐齐看向楚釼。 楚釼淡定回视,道:"正好我需要回家一趟,顺路。" 公孙苓最先反应过来,"既然如此,那就有劳剑河你了。" 公孙菀有些气闷,她不想又和姐姐分开。"姐姐,我要和你走。" 公孙苓握着公孙菀的手,微笑宽慰道:"姐姐去去就回,很快的。" 公孙菀作垂死挣扎:"我治病治伤也很快的,对吧?裴大哥,楚大哥。" 裴旻想为公孙菀说话,却被公孙苓的眼神逼退,乖乖安静吃饭。 公孙菀眨巴着大眼看向楚釼,希冀地求最后一丝希望。 无奈楚釼看也不看她,"无名的伤有些时日了,一时半会儿怕是难痊愈。" 公孙菀差点一口血喷出来,他绝对是故意的.......,故意报复她前几日的作弄。 "姐姐......",公孙菀瘪嘴,可怜兮兮的样子,想以软攻。 公孙苓温柔笑道:"姐姐很快就回来和你们会合,小菀你乖乖待在无名山庄等我。" 她想好了,北边不知有什么危险,她不能让菀儿去涉险,千金谷虽说暂时击退了倭国人,但不知他们何时会再次偷袭,而自己家里一个人都没有了,她更不放心,思来想去,还是先待在无名山庄最安全。 "你们打算先去哪儿?"楚釼问裴旻。 "要去北边,过幽州。" "过幽州?"楚釼有些讶异,"要去契丹还是傒人?" "往营州,去契丹。" "江湖传言,欲找到神剑苍泯,就要先找到那四神守护的信物,你是要去找其中一样?" 裴旻知道他早已了如指掌,便也不再隐瞒,点点头道:"不错,据探报,玄武信物在契丹王庭,我此行便是要去寻找。" "契丹王庭?看来文昭你此行可不太容易,不一定像在千金谷那般幸运了。" 裴旻微微一笑,"不错,此番千金谷能找到铫龙青鼎,确实好运,还多亏了公孙菀。" 两人看向公孙菀,见她已被公孙苓说服,两颊气鼓鼓地,一脸不甘心,看到两人看过来,两眼张得大大地瞪向楚釼。 裴旻低头掩嘴笑,楚釼当做没看到,静静吃自己的饭。 —————————— 冰冷的黑云慢慢遮掩上温暖的月光,三月初的夜晚,褪去了初春的沁凉,悄悄地逼近夏日。 公孙苓漫步在后院,月光下,看到了小时候经常和父母亲坐着乘凉的小凉亭,回忆一段段浮现脑海。 手抚上那张陈旧的石桌,粗糙的手感让丝丝酸楚涌上眼眶。 有人踏着月色而来,脚步与草地摩擦出沙沙声。 月光下看得分明,是裴旻。 "睡不着?"低微而温柔的嗓音问向公孙苓。 公孙苓点点头。 "菀儿呢?" "还在和我生气,早早躲回房间里了。"公孙苓无奈道。 "其实,你可以留下来,和菀儿一起在这里等我,不用跟我北上冒险。"裴旻看向公孙苓,双眼有期待又有点担忧。 公孙苓看了眼裴旻,也不回答,而是往旁走了几步,唰一声抽出腰中软剑,在月光下挥洒。 晚风微微吹来,公孙苓踏着夜色,在草地上轻舞飘扬。 她的身姿婉约柔美,剑光回旋,随着她的步伐,在月光下绕出一道道银色光辉。 裴旻凝望间心荡神驰,似乎要被她吸进了那银彩光芒中。 公孙苓一个转身踏步,裴旻忽然"咦"了一声。 公孙苓停下舞剑,笑问:"你看出来了?" 裴旻点头道:"是辞虚步?" "是啊!如何?我踏的方位可对?" "呃,好像对,又好像不太一样。"裴旻悟性极高,叶偏舟教授几次后,他早就领悟到了其中的精髓。 公孙苓笑道:"果然,我只在归燕山庄看你踏过一遍,只记得那一小段,应该是只有其形,没有其魂吧?" 裴旻犹豫了一下下,便走近公孙苓,右手从后握住公孙苓的右手腕,左手轻搭着她的腰身,搂着她向旁点出,踏上了「坎」位,手腕挥动,使出了太鹤剑式「丹山环翠」。 公孙苓微微讶然,想不到这位有点呆板的师兄,今夜竟是变得大胆了? 果然夜色会令人陶醉? "「辞虚步」以八卦图为意,变化出六十四个方位之形。" 正在胡思乱想间,裴旻的嗓音传入公孙苓耳中。 竟还是一本正经地教她步法的要义,公孙苓不觉有些好笑。 草屑纷飞中,裴旻带着公孙苓一路移形换位,一边挥舞着太鹤八式的剑法。 月光照耀下,两人的身影交迭在一起,如梦境,似幻影,在绿茵的草尖上弹跳旋飞。 剑尖轻颤,画出一道道弧光,衬着两人飞扬的衣袂,为这空旷的黑幕增添了另一副光影。 公孙苓感受着身后紧实的胸膛肌肉,还有宽阔的肩膀,腰上有力的手臂,右手腕上那只微温的手掌圈着自己,心跳渐渐加快。 公孙苓随着裴旻的步伐踏遍了后院的寸寸草地,裴旻沉稳的呼吸就在耳旁数寸之距,一呼一吸间,剑舞随风而起,他们就像天上的鹣鹣鸟般,展翅比翼双飞。 一想到这词,公孙苓脸颊有些微红,忙收敛心神,专注看着手中随形剑,用心记住辞虚步的要领。 裴旻虽然外表很镇定,其实心绪也在汹涌澎湃。他右手握着她的葇荑,左手轻搂着她盈如柳絮的纤腰,两人靠得那般近,呼吸可闻。 公孙苓如丝般的黑瀑轻扫过裴旻颈项,有些痒,甚至痒到了心房处。 待他们一起踏遍了六十四个方位之后,太鹤剑派的八式剑法也已使完。 公孙苓有些微喘,而裴旻一直平稳如常。 裴旻慢慢放开公孙苓,轻声道:"这便是辞虚步之意。" 公孙苓平缓下呼吸,笑问裴旻:"你怎么都不喘?" "尚可,可能我有混元诀内力。" "你不一起教我?" 裴旻摇头道:"混元诀较阳刚,不适合女子的阴柔。" 公孙苓想了想,"那千金谷中得到的那份内功心法呢?你可答应过我,要钻研好教我的啊!" 裴旻点点头:"好。我尽快。" 公孙苓继续道:"那我能跟你一起北上去营州吧!不然你怎么教我呢?" 裴旻微讶异,没想到这小妮子绕这么大一圈来回答他,不禁低笑一声,回道:"当然好。" 第五十二章 分道扬镳 第二日早,四人在医馆门口道别,公孙菀犹自生气,但最后还是恋恋不舍地抱住公孙苓,并塞了瓶药给她。 "姐姐你拿好,这是我最近刚研发的新药,叫「摧心透骨粉」,若是遇到强大的敌人,就撒过去,包管叫他们马上皮开肉绽,蚀心化骨。"公孙菀星星眼般献宝。 公孙苓拿着药瓶,皱眉道:"你居然能炼出这么厉害的毒药?你师父没责骂你?" 公孙菀不在意地挥挥手,"哎呀姐姐你不说我不说,师父他不会知道的。" 其实卢子藤就算知道了也没辙,公孙菀总会想尽一切办法去炼出来的。 "这药一沾到皮肤就会起效,几乎无药可救,姐姐你平常可要小心些,非到必要不要拿出来。"公孙菀谆谆告诫,对自己的发明信心十足。 "知道啦。"公孙苓伸指点了点公孙菀的额头,郑重地收了起来。 公孙菀又拿出几个纸卷,赫然是那日在千金谷的炸药包。 "还有这些「飞火」,姐姐你和裴大哥拿着,危急时总能用上的。" "「飞火」?就是那能炸开起火的药包?"公孙苓拿在手上,觉得妹妹行事越来越高深。 公孙菀兴奋地用力点头,"是啊,我给这玩意儿取的名字,威风吧?我改进了配方,这次这些更有威力,若是遇上敌人,包管能炸得他们鸡飞蛋散。 裴旻和公孙苓都被她逗乐了,轻笑着接过收好。只楚釼一直牵着马静静看着,眼里若有所思。 公孙菀献宝完了,又拿了几罐伤药给裴旻,"裴大哥,这些都是我们千金谷最好的外伤药,我姐姐就拜托你好好照看了,可千万要保护好她啊!" 裴旻赶紧道谢收下,"这是自然,菀儿你放心,我绝不会让她有事的。" 公孙菀还想絮絮叨叨交代什么,公孙苓已经忍无可忍了。"小菀儿,好像我才是姐姐吧。"说着轻弹了一下公孙菀的额头。 "哦!"公孙菀捂着额头,扁扁嘴,小声嘀咕:"人家不想和你分开嘛。" 公孙苓向楚釼抱拳一揖:"剑河,小菀就交给你了,我们会尽快赶回来的。" 楚釼点点头,"放心吧,我们在无名山庄等你们。" 裴旻也向他抱拳告别,两人骑上马,绝尘而去。 楚釼上马对公孙菀道:"走吧。" 公孙菀撇撇嘴,不情不愿地也上马跟着他走。 春日厌厌,眼看夏季将至,道旁的凌霄花和蔷薇正值含苞待放,芬芳扑鼻。 本来从杭州府近郊至太湖旁的无名山庄,骑快马只需一日路程,天黑宵禁前定能入苏州城。 可不知是沿途的风景太过怡人,公孙菀时不时停下马贪看玩耍;还是她有心拖延,一直不疾不徐地策着马慢慢前行,等衙门擂响六百下闭门鼓后,楚釼和公孙菀还在苏州城外五十里处。 所以,即便他们两人再怎么赶路,也进不了城了,楚釼眼见天色渐黑,又找不到客栈,看来今夜只能露宿荒郊野外了。 楚釼眉心渐渐皱起,略转头去看向公孙菀,她倒是怡然自得,继续策马慢慢踱步,浑不当一回事。 不过两人运气倒还没有太糟,又走了一小会儿,前方倒有座不小的破庙,虽然依然很糟糕,但至少比睡在树下好一点。 楚釼停下马,对公孙菀道:"看来我们今夜只能宿在此处了。" 公孙菀自然没有意见,欣欣然地下了马,和楚釼走进破庙里。 破庙里倒是已有两拨人,一拨是四、五名乞丐,另一拨像是行脚的商人,约有八、九人。看来也是赶不上宵禁前入城。 两拨人分占东西两角,楚釼和公孙菀向两方人拱了拱手,道声"打扰了",便自顾在另一角落里坐下。 破庙一股发霉潮湿的酸臭味,楚釼的眉头皱得更紧了。想他们楚家虽不是富甲天下,但好歹是天下闻名的铸剑世家,子弟门人一向养尊处优,今夜却要挤在这样的破地方,心里难免郁闷。 他本想吃点干粮,早点躺下歇息,明早好早些进城。公孙菀却一派轻松惬意,还兴致很好地提议。 "楚大哥你看,那队行脚的商人有陶锅和碗筷,我去借了来,然后去外面猎点山鸡野味,这庙后面又有山泉水声,我来煮锅汤喝喝吧,你去拾点干柴生火。" 说完也不等楚釼答应,径直站起向那队商人走去。 楚釼看她不知向那些人忽悠了什么,好像拿了罐药给他们,他们就很开心地把陶锅和碗都借了。 公孙菀开开心心地拿着陶锅去破庙后面的山泉里清洗,然后又风风火火地去猎山鸡野味了。 楚釼对她的行径摇摇头,自叹不如,但还是认命地去拾柴生火。 虽然没在荒郊野外夜宿过,但他好歹是天下闻名的铸剑师,生火是家常便饭。片刻后,楚釼生好了火堆,公孙菀也很麻溜地提着一锅处里好的山鸡野菜汤进来,架在火堆上煮着。 没几刻,锅中汤滚,公孙菀从随身袋中拿出几样东西,各往锅中洒了些,霎时香味四溢,原来是调味料。 楚釼挑挑眉,原来这小丫头厨艺很有一套,旁边两拨人闻到了香味,都向这边探头探脑。 等待中,楚釼拿过两枝小的树枝,又从腰间拿出一把短匕首,开始削起来,应是准备做筷子,~他当然不想用人家的筷子吃东西。 公孙菀看着楚釼修长的手指,拿着把削铁如泥的匕首,利落地削着树枝,没多久,两双圆柱状的筷子就削好了,大小长短,竟是分毫不差,她一时竟有些看呆了。 楚釼抬头,见公孙菀呆呆地看着自己,眼中微微闪过一丝异样。 他看向自己手中匕首,微微一笑,将匕首插回鞘中,递给公孙菀,道:"之前说要给你铸把剑的,但眼下没法实现,就先赠与这把「幽篁」吧!" 公孙菀回过神,欢天喜地地接过:"真的送给我吗?它叫「幽篁」?" 楚釼点点头,"嗯,是我数年前所铸,虽不是绝世名剑,但也是削铁如泥了。" 第五十三章 独坐幽篁 "独坐幽篁里,弹琴复长啸, 深林人不知,明月来相照。" 公孙菀轻抚过匕首,嘴里轻声吟诵着王维大诗人的这首《竹里馆》。心里想着:这位楚大哥莫不是一位很孤独的人? 回过神来,勺子再次搅动汤水,"可以吃了。"新鲜猎到的野味,她还特地摘了些鲜嫩的野菜拌味,可谓诚意十足了。 由于刚得了把好匕首,公孙菀心情甚好,决定不再迁怒楚釼了,便拿起碗给他舀了满满的肉菜和汤,笑意融融地递给楚釼。 "楚大哥,你尝尝。"公孙菀笑如芙蓉,比刚做成一笔大生意的商人还开怀。 楚釼看她一个小娘子一天有十八般不同的脸色,一时生闷气一时笑,不觉浅笑摇头,欣然接过碗,吹吹凉,慢慢喝了口汤。 公孙菀接着给自己乘了碗,开始大快朵颐,唏哩哗啦地吃着肉,一副很饿的样子。 相比下,楚釼的吃相就斯文多了,他慢慢地拿筷子夹肉入嘴,嚼了几口,除了有些药材味外,还有..... "这山鸡肉怎么有点酸?你还放了些药材?"两人又没生病,怎么还做起药膳了? 公孙菀边大口吃肉,边很自然地回道:"这不是山鸡,是乌鸦,我把那两只最肥的给打下来了。"说着还用筷子夹起陶锅中的乌鸦头展示给楚釼看。 楚釼看到那黑漆漆的「乌鸦嘴」,"噗"一声,毫无形象地把嘴里的肉都喷了出来。 "咦,楚大哥,你怎么了?你不喜欢吃吗?"公孙菀似乎对他的反应不意外,很淡定地询问。 另外两拨人原本一直探头探脑地看过来,待听见原来是乌鸦肉炖汤,都很自觉地缩了回去,不再望眼欲穿。 楚釼愤愤放下碗筷,脸色黝黑地拿起水壶嗽了嗽口,半响才平复下心绪。 他眼神怨恨地望着公孙菀,口气有些冷,"小丫头,你对我到底有什么不满?"他不但救过她,刚刚还赠送了把好匕首,他楚釼亲自铸造的短剑,寻常人挤破头也抢不到。 公孙菀嘴里还叼着根野菜,”呲溜”一声吸进嘴里后,一派天真不解世事地回问道:"这可从何说起啊?楚大哥。" "你......你竟然骗我吃乌鸦肉,你是故意捉弄我的吧?"楚釼气愤地指着那陶锅,这辈子没这么狼狈过。 公孙菀缓缓放下碗筷,耐心解释道:"咦!这误会可大了,楚大哥,乌鸦确实可入药,我加了栝楼和白矾,对伤口愈合功效甚佳,你前几天为救我而受的伤还没好全吧?" 公孙菀一本正经继续授业解惑:"我还加了点当归和蒲黄,给你补气血通经脉,你再多吃点吧。" “你..........。"楚釼气呼呼地瞪着她,他平日就很冷漠少言,此时更不可能和个小娘子争吵。而且听她讲得头头是道,好像是真的,但是他不懂药理,根本无法反驳。 不过,看眼前的小娘子大大的眼睛扑闪着狡黠的光芒,他相信她肯定存着三分捉弄的心思,不然什么不好煮,偏要用乌鸦? 守住三寸丹田,尽力不要被气的走火入魔,楚釼颓废地叹口气,自顾自地到一旁躺下,拿出薄毯盖在身上,径自闭眼休憩,不再搭理公孙菀。 "楚大哥,你要睡了?你真的不吃啦?" 楚釼连哼都懒得哼一声了。 公孙菀吐吐舌头,好像真的把人惹毛了。 不过她向来乐天,继续唏哩呼噜地吃完,想着明天再想办法哄哄他开心吧。 次日清晨,当衙门擂响了四百下开门鼓后,城门缓缓开启,一白衣青年便牵着马快速入城,然后上马,头也不回地驰骋而去。 后方有一青衫妙龄少女,她看着前方那不管不顾的背影,挠了挠头,然后快速上马跟上。 一人跑得快,一人追得赶,没几刻,便到了太湖边的无名山庄。 "无名山庄?看来这里住的是位世外高人啊!"公孙菀看了下庄外的牌匾,自以为高深地下结论,用这么低调的名字,是不想被仇家找到吗? 楚釼本来不太想理她,闻言却忍不住轻扯嘴角讥嘲道:"若是世外高人,就不会受伤,要请你这位千金谷的高人来医治了。" 公孙菀听他句中的讽刺之意,暗自吐舌,这人还在生气啊?真是小气,算了,本姑娘大人大量,不和你计较。 当下不再说话,等楚釼上前扣门,有个管家模样的人来开门,那管家看到他很惊喜,随后热情地迎他们进门。 彼时天刚蒙蒙亮,楚釼和公孙菀被请进前厅用茶和点心,管家去通报庄主。 公孙菀看到精致的茶点,自然不会客气,一手糕点一手茶地吃起来。 楚釼饿了一夜,本来也想用点心,但看到公孙菀饿死鬼似地,又联想到昨夜那恐怖的乌鸦炖汤,霎时什么食欲都没了。 他轻轻叹息,对着大口吃喝的公孙菀大略解释了下应无名的伤,又说了叶偏舟自断一臂的事,问她能否也给他治断臂的伤。 公孙菀听得心惊,忙放下茶点。正想问楚釼那人为何要自断一臂,管家叶泉已来请他们二人到应无名的院落。 走入院落厅堂,应无名已穿戴整齐坐在那里。知道公孙苓依然信守承诺,叫妹妹来给自己治伤,心中感激,对公孙菀非常客气。 "无名身上有伤,行动不便,未能迎接贵客,请见谅。公孙小娘子专程赶来给无名治伤,无名甚是感激。" 公孙菀瞪大眼看着眼前的病人居然是名貌色倾城的公子哥,姿色甚至尤在自己姐姐之上,不禁看呆了,一时伫立在那儿,久久没有回话。 楚釼转头看公孙菀直盯着应无名发呆,微皱眉,忍不住轻轻推了推她。 "在发什么呆呢?无名在跟你说话。" 公孙菀回过神来,"喔喔......,那个,应公子不必客气,那个,救死扶伤,乃是我千金谷门人的本份。" 应无名修养甚好,被看了半天也没有不悦,只微微笑了笑。 楚釼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冷冷道:"虽然不赶时间,但既然我们来了,便先给无名看诊如何?" 公孙菀忙不迭点头:"喔喔....,好好。" 她走前几步,看了应无名几眼,便道:"应公子,请脱衣裳吧。" 楚釼:"............" 应无名:"............" 第五十四章 礼尚往来 公孙菀和应无名进入到内堂诊治,楚釼怕公孙菀又做出什么出格的事,便在厅堂等着。 过了一个时辰,见他们没什么大动静,便先回自己的院落,走前吩咐一旁的小厮若有事发生,要马上来通知他。 由于应无名伤势已久,又见他不良于行,公孙菀便收起爱玩闹的性子,认真给趴着的应无名施针。 如此一个多时辰后,公孙菀已满额大汗,她拔下最后一根银针,写下药方吩咐管家叶泉准备药材熬制,要给应无名泡药浴。 "一定要按我的药方和剂量,熬制半个时辰,兑入温水,每日给你们家公子泡浴一个时辰,切不可有误。"公孙菀一派大师级风范地叮嘱。 叶泉一一应下,不敢有违。 如此忙碌了一上午,公孙菀被请到之前公孙苓住过的客居玉风院歇息。 公孙菀还有件事挂怀着,问清楚釼住的地方,便扔下行囊和仆从去找楚釼。 风风火火地赶到楚釼的客居,正好看到他站在庭院中,放飞了一只鸽子。 "楚大哥。" 听到叫唤声,楚釼辅一转身便看到公孙菀像一阵风似地刮到自己面前,不自禁地略后退一步。 "给无瑕诊治好了?他的伤可能治愈?"楚釼看公孙菀额上都是汗水,便下意识地掏出帕子递给她。 "当然,有我出手,天下还没有治不好的伤。"公孙菀很自然地接过,擦擦汗后又很自然地递还给他。 楚釼:"...........。" 不应该带回去洗干净了再还他吗?....... "他的伤快一年了,请了许多名医都无法治愈,你真的这么有信心?" 公孙菀挥挥手,"伤不好治,心理也占了一大半原因,应公子他就是思虑太多太深,每日花花肚肠绕个十八回的,伤病当然不容易好。" 楚釼有些吃惊,想不到这小丫头看着大大咧咧的,心思倒是通透,才第一回见,就知道应无名是个心思颇深之人。 "放心吧,大约七日,应公子的伤就能好一大半,一个月后,包管他能站起来跳一曲踏歌。"公孙菀双手负背,自豪地下海口。 楚釼看着她柔嫩白晰的脸庞,闪耀着自信的光彩,小小年纪却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竟破天荒地轻笑了起来。 公孙菀圆溜溜的大眼睛灵动一闪,看楚釼似乎没那么生气了,知道现在时机正好,便在随身的袋中拿出一个黑黑亮亮的,如男子拳头般大,像石头一样的东西,献宝似地递给他。 "喏,楚大哥,这个给你。" 楚釼看着眼前的黑石头,瞪大了双眼,一时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这.........这是.....,你是哪儿找到的?"楚釼激动的有点语无伦次。 "我们千金谷啊。听姐姐和裴大哥说,你来千金谷还有个原因是想找一种矿石,用于铸剑,我想应该是它吧?"公孙菀看着手上亮晶晶的黑石头,"这到底是什么矿石?" 楚釼更惊愕了,"你能找到这石头,却不知道它是什么?你们千金谷居然真的有?"他当初的确说过,不过都是为了找个更稳当的借口,之前有传言说在千金谷有看到这种矿石的踪迹,但他想一个满是药材的山谷里,又怎么可能真的会有炼钖铁的矿石。 "呵~,真是无巧不成书。"楚釼拿起那颗黑石头,道:"这叫乌灵石,相传春秋时越国铸造的利剑无坚不摧,就是加入了这种矿石。" 公孙菀笑呵呵道:"看来我又误打误撞帮上忙了,这是我在挖硝石时意外得到的,当时不知道是什么,看起来不是药材,但黑亮亮的甚美,便留着了。" 楚釼拿过乌灵石,真诚感谢道:"多谢,待我好好研究,将来定能铸造出胜过「苍泯」的绝世名剑。" 公孙菀看他确实很欣喜,想着这下不会再生气了吧,便随口闲聊问:"楚大哥,刚刚看你又在放信鸽,是出什么事了吗?" 楚釼顿了一下,不在意道:"没什么,只是和家里通信报平安而已。" 公孙菀还想再问问,这时管家叶泉来请他们去用午饍。 楚釼:"走吧,你也累了半天,先用饭,待会儿还要请你去看看叶偏舟的伤。" 公孙菀很爽快地答应,和楚釼并行走向大厅,一边走一边叨叨着"不知姐姐和裴大哥到哪里了?".......... 用过午饭,楚釼又把公孙菀带到叶偏舟处,为他诊看断臂之伤。 饶是公孙菀日日与伤病药打交道,但毕竟年纪小,又没看过真正的武斗之伤,在望桥镇更不会有什么江湖客械斗,所以当她看到叶偏舟的断臂时,不禁有些胆怯地后退一小步。 叶偏舟倒不介怀,只很和气地对公孙菀道:"多谢公孙小娘子光临寒舍来为叶霁和无瑕治伤,招待不周,是叶霁的罪过。" 公孙菀忙摇手,"不不不,叶庄主您太客气了。" 楚釼看公孙菀难得手足无措,不禁有些好笑,"先看看伤口吧," 公孙菀忙不应附和,她只想快点看好伤,快点逃离这里,她要先缓一缓。 叶偏舟很配合,在小厮的帮助下解开绷带。 鸣渊剑锋利,叶偏舟又内劲深厚,断臂伤很是齐整,只是天气日趋炎热,要防止伤口发炎溃烂。 公孙菀拿出千金谷最好的外伤药,小心地洒上伤口,又叫来小厮细心吩咐如何包扎,要一日两换药,伤口愈合前不可碰水等等。 其后,公孙菀便每日都为应无名和叶偏舟治伤。 到第四日,公孙菀为应无名针灸完后回到自己的院落,看到楚釼在等她。 "楚大哥,你怎么在这里?找我吗?"公孙菀走到桌边坐下,喝下楚釼给她倒好的茶。 这可真稀奇,楚釼这么个冷漠的人,可不会主动找她。 楚釼也不多说,只先递给她一个长方盒,"打开看看。" 公孙菀接过打开,发现是一盒满满的暗器。 "这是....?"她双眼睁大如铜铃,拿起几枚「小剑」。 不错,这满满一盒都是暗器,暗器做的如银针般长度,体形稍寛大,而且全都是一把小小的剑的形状。 "是你做给我的?"公孙菀有些惊喜。 楚釼点点头:"嗯,礼尚往来。" 第五十五章 心甘情愿 公孙菀手指拈着几枚小剑,爱不释手,"这是作暗器用?” 楚釼点头:"嗯,银针对你而言太细小,你的内力腕力都不够,有时不一定能制住敌人,我便想在银针上加些重量,但最后会像小铁杵一样,于是,就决定做成像剑一般,重量有了,也够锋利,给你克敌制胜,最适合不过。" 想了想,又补上一句"比长剑更适合你。" 公孙菀十分满意,早把要一柄长剑之事抛到九霄云外去了。这些小银剑又小又好使,对她而言确实最适合不过。 "谢谢你,楚大哥。"公孙菀喜兹兹地收下,圆亮亮的大眼看向楚釼,"才三日不到你就能打造好这些?"这些小暗器样式精致,而且还要做成这样的造型,在短短两日内可真不是件容易的事。 楚釼表面云淡风轻,"小事一桩,就当是报答你给我的乌灵石吧。"其实这确实不是件容易的事,他虽擅长铸剑,但做出这么小的剑型能当暗器的,还是头一遭,幸好他天赋高,手艺又高超,前日快马赶回钖惠村的铸剑屋舍才能赶制出来。 "试试吧。"楚釼带她走到庭院中。 公孙菀兴冲冲地拿出三根小银剑,对准一颗树射出,咚咚声响,全数嵌入树干中,入木三分。 "哇哦!果然比银针有力多了。"公孙菀欣喜不已,走至树前将小银剑拿下。虽然有满满一盒,但还是要省着点用。 正想着再多试几次,忽然天上飞下一只鸽子,落到楚釼手臂上。 楚釼熟练地拆下鸽子腿上的竹笺,打开看后,霎时浓眉深锁。 公孙菀看他这模样,关切地问道:"怎么了楚大哥?" 楚釼只轻轻回道:"没什么,家里有点事。" 然后便告辞回自己的客居院落。 公孙菀看着他的背影,莫名担忧起来。 此后几日,公孙菀照旧做她的小神医,应无名果然好了一大半,能柱着棍子走遍自己的院子,而叶偏舟有千金谷上佳的外伤药,伤口愈合的也好,没有溃烂迹象。 公孙菀常在午后去找楚釼,好几次看见他收到信鸽传递的消息,脸色越来越凝重。 这日,应无名已能自主站立行走山庄一圈,伤势确是好了七成以上,叶偏舟看了也很欣喜,两人都对公孙菀感激不已。 应无名给了公孙菀一块玉佩,公孙菀接过,看上面刻有「有求必应」四字。 "这是什么?挂身上的?"公孙菀一向不爱在身上佩戴饰物,她身上最多的东西就是瓶瓶罐罐的药。 "公孙小娘子,大恩不言谢,愿在来日,能以微薄之力,为小娘子效犬马之劳。日后无名看到这玉佩,无论小娘子所求何事,无名一概赴汤蹈火,为你办到。"应无名许下诺言。 "你倒是大方。"楚釼冷冷看着。 "你这次可没出什么力吧?"应无名讥嘲回去。 "哼。"楚釼看了那玉佩几眼,掉头走回自己的院居。 公孙菀匆匆谢了应无名,收好玉佩,便跟着楚釼回到他的客居。 辅一到院子里,又有一只信鸽落下,楚釼这次连信笺都没打开,就皱眉沉思。 公孙菀问楚釼:"楚大哥,你是不是有什么难处?" 楚釼看了她一会儿,忽儿淡淡一笑,"没什么,只是家里有点事,我必须要回家一趟。" 公孙菀不信没什么事,"是不是情况不太好?" 楚釼继续淡淡道:"没什么大事,只是我不能陪你在这里等你姐姐了,不过你放心,我会让无名和偏舟好好招待你,你且安心住下,想来没多久你姐姐就能回来找你了,是以这段日子你别乱跑。" "骗人,你每次接到信都愁眉深锁,怎么可能没大事。"公孙菀没什么江湖经验,但可不蠢。 这次楚釼低头不回答了。 公孙菀一向是个爽朗大方的人,她忙掏出玉佩:"这个能帮到你吗?应公子和叶庄主应该是你的老友吧?你若开口,他们肯定会相帮的吧?" 楚釼摇摇头,"他们两个伤兵,没法再折腾了。" "还骗我没什么事,连他们都帮不了你,肯定有麻烦了吧。楚大哥,虽然我之前迁怒过你、捉弄过你,但心里早把你当我朋友了,朋友现在有难,我怎能不帮?楚大哥,我们这一路走来,也同生共死过,你不会还把我当外人吧?"公孙菀自以为很豪气干云地霹雳啪啦讲了一通。 楚釼嘴角有些抽搐,她还真敢说,她的「朋友」都是拿来捉弄的吗?..........还有,他们什么时候同生共死过了? 楚釼低头想了想,最后叹气道:"这次是我家族里的事,麻烦不小,我不想连累你。" 公孙菀大手一挥,"这什么话,我公孙菀是贪生怕死的人吗?我决定了,我陪楚大哥你回家,帮你把麻烦解决了。" 楚釼皱眉:"可是......。" 公孙菀不耐烦了:"还可是什么?楚大哥你怎么比女人还婆妈?" 楚釼紧抿着唇,半响,他一咬牙,决定道:"好,你便随我回家,确实有件事你能帮上忙。" "是什么?"公孙菀双眼发光,期待地问,仿佛他们是要去哪儿游玩。 "我的父亲近来得了一种怪病,每日头痛欲裂,最近更是经常昏睡不醒,请了许多医师都治不好。" "中毒了?"公孙菀沉思了一会儿,又摇摇头,"有相同症状的病因很多,具体还是要看到病人,把过脉,细细询问后才知道。" 楚釼点点头:"不错,我准备明日就走。" 公孙菀又问:"那,楚大哥,你家在哪儿呢?" 楚釼:"也不远,洪州,龙泉山。" 一出院门公孙菀就风风火火地去找应无名要钱要药,她要准备妥当,还要买更多的硝石和硫磺,制作多一点飞火炸药包。她知道,楚釼家里的麻烦肯定不止父亲生病,多准备着总是有备无患。 次日,公孙菀一大清早为应无名最后施一次针,便带着大包小包和楚釼向应、叶二人告辞。" "你.......多多保重,小心行事。"应无名看了一眼一脸兴奋的公孙菀,有些欲言又止。 "我会的。"楚釼表情淡淡。 "快走吧,楚大哥。"公孙菀已迫不及待上马,催促着楚釼,比他还捉急。 待两人驰马走远,叶偏舟终于忍不住问:"你不告诉那公孙小娘子真相吗?" 应无名看他一眼,莞尔一笑:"人家心甘情愿,我们何必枉做小人。" 第五十六章 妄自菲薄 山林密布在官道两旁,裴旻和公孙苓从繁花似锦的江南一路北上。 三月初的苏州早已在迎接初夏的热情,而北方还是春寒料峭。 去往营州的路途不算短,沿途更是风光大好,但两人都没有心思欣赏,只想快速去往契丹,得到第三样神器。 公孙苓是担心妹妹,想早日回去和她会合。裴旻是想尽快完成师父的嘱托,后续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而且,他确实很想见识见识那把传说中的天下第一神剑。 两人快马疾驰了十来日,终于来到了幽州城。 虽然已近四月,但越往北方气候逐渐寒冷,若出幽州到契丹营州,想必温度更低。裴旻混元诀内力深厚,尚不觉如何,但公孙苓就有些抵受不住了。 路上,裴旻在衣饰铺里买了黑红两件披风,将其中一件红色的披在公孙苓身上。 公孙苓看了看身上大红大红的披风,不禁失笑,道:"谢谢。不过,裴师兄,你怎么会中意这么大红大绿的颜色啊?" 裴旻一愣,"这......我看你皮肤白晰,穿红色的衣饰很好看,所以就........。" 其实公孙苓平日的衣裳都很素雅,是裴旻想起了上次她被应家两姐妹抓到归燕山庄,被逼着穿上大紫红的舞衣翩翩起舞的样子,她白若凝脂的肌肤,衬着鲜艳瑰丽的颜色,若雪中绽放的牡丹花,明艳不可方物。 公孙苓看了看裴旻手中的黑色披风,调侃道:"你却给自己买了个乌漆抹黑的!" 裴旻看了眼手中的黑披风,微笑道:"我又不好看,穿什么无所谓。" 闻言,公孙苓仔细琢磨了下他的脸,皮肤不算白晰,但也不会像古铜色或黝黑,眉间似远山静谧,双目烱烱有神,清朗如日月之光;鼻梁高挺如苍松,微笑时唇角的弧度让人如沐春风,会忘了他高大挺拔的身姿和高超的武艺。 公孙苓微摇头失笑道:"裴师兄,你倒是妄自菲薄了,其实你很好看的,这一路上的客栈里、饭馆里,有很多小娘子偷偷瞧你,你没发现吗?" "有.......有吗?"裴旻被说得耳朵有些红,他一心赶路,根本没注意。 公孙苓捂嘴失笑,她发现这位裴师兄太过纯真质朴,逗他很有趣。 裴旻有些别扭,他在太鹤山上和一群大老粗生活多年,也从来没人在意他好不好看,此刻竟被容颜俏丽的公孙苓夸赞容貌,实是有些手足无措。 "你是安慰我吧?说到好看的男子,我倒是认为应公子算得上一绝。"应无名确实是他见过容颜最俊之人,美得连公孙苓都差点认错他是女子。 一想到此,裴旻心中有些郁郁。 公孙苓想了想应无名的容貌,确实有倾城之姿,兼之飘逸出尘,不染世俗之气。 她摇了摇头,"不同的美貌,应公子飘飘若仙,秀美如柳,而你,更有烟火气一些,如旭阳初升,明亮而朝气篷勃。" 其实她隐隐觉得那应无名内心有些阴暗,应该是个心思很深沉之人。 公孙苓夸完了就径直向前走,一边找寻客栈,一边开口自问自答:"不知小菀和剑河如何了,她有没有给应公子治伤呢?小菀医术天赋高,想来应是没什么问题的。" 裴旻听完,不知为何心境一下子寛广起来,忙牵着马跟在公孙苓身后。 他被公孙苓说得心潮澎湃,第一次被人夸赞相貌,还有些不适应,只知道裂嘴笑着,一时如朝阳般璀璨,路上又有许多小娘子春心荡漾,偷眼瞧他。 眼见天要黑了,两人找了间客栈住下。夜间,公孙苓在后院中散步赏月,北方的夜晚更加寒凉,她把披风抓得更紧了些。 "苓儿。" 公孙苓转头,看是裴旻,手上还拿着张布帛。 "原来你在这里。"裴旻微笑着走近。 "师兄,怎么了?" "还记得这个吧?千金谷拿到的内息心法。" 公孙苓点点头。 裴旻展开布帛,"我已研究完上面的图,确实是调内息通经脉之法,我来教你吧。" "现在?"公孙苓看看四周,这里可不是自家后院啊! 裴旻微笑道:"不要紧的,我看了一圈,这后院没什么人来。" 公孙苓点点头,她确实是很需要增强内息。 裴旻便将布帛上的心法和身形尽数讲解给公孙苓,公孙苓也聪明伶俐,悟性甚高,很快就把握住了精髓。 待十二个动作做完,内息在体内运行了一个大周天后,公孙苓已浑身发热,劲气充盈全身。 她干脆脱下了披风,竟也完全不觉得冷。 公孙苓大喜过望,激动道:"不知这到底是什么心法,短短一会儿竟有这般功效。" 裴旻也觉得身心舒畅,"回太鹤山的话,我问问师父,他老人家必定知道。" 公孙苓只觉精力充沛,浑身都是内劲,她不禁抽出腰上软剑,"唰"地一抖,软剑直直前伸,她踏着辞虚步伐,翩翩轻舞起来。 北方寒凉的夜晚,一家小客栈的后院,一个明媚的身影踏着奇幻的步伐,手中一把三尺青剑,与月色共舞。 裴旻全程微笑看着,彷佛要将每一帧画面都深刻心底。 ——————————— 翌日,两人神采奕奕地起身,整装离开客栈,出了幽州城的城门,往营州而去。 走在开阔的官道上,两人的兴致颇高,笑着讨论那张布帛上的心法图样。 "这心法肯定大有来历,不然也不会有人花大心思,将之浸泡在药水中,连火也烧不坏,还藏在了铫龙青鼎中。"公孙苓回想当时公孙菀的话。 裴旻点点头,"只是不知,这心法和那神剑苍泯,有什么样的关系。" 就这么边走边聊,两人翻过了半座山,山林苍松,微风沁人,令人神清气爽。 正怡人间,两人忽听闻不远处一声高声尖叫。 裴旻、公孙苓一惊,"好像是位女子。" 裴旻点点头,"前面拐弯处,过去看看。" 两骑快速飞奔,一转过弯道,待看清眼前的景象,具都一愣,裴旻眼捷手快,飞速勒停自己和公孙苓的马。 第五十七章 百兽之王 只见前方不远处,有一青衣少女,和她的八、九名侍卫装扮的人,背靠一小山坡,正被一群老虎围攻。 没错,正是老虎,一群黄皮黑条纹的凶猛野兽,额上的王字正昭示着牠们是百兽之王。 有一只体形最大的老虎站在稍远的土坡上,似乎是这群老虎的首领,牠对着那群老虎嘶吼一声,吼声震天,似乎连大地都在颤动。 其余老虎立即像训练有素的军队般,将那少女和侍卫围困在中间,滴水不漏。 几匹马慑于老虎的威风,早已慌乱不安,四处奔走,想要突破包围圈,但只要一靠近,就被两只老虎合力攻击,瞬间撕咬成数段。 老虎对于已得手的猎物也不心急,只是刁到一旁,还是继续围住那群人,应是想待「食物们」全部歼灭后,再一起大块朵颐。 被围困在中间的青衣少女脸色异常惨白,她手中拿着一把短剑,竭力想镇定下来,但双手不听使唤,抖个不停,想来应是没什么武艺,又从来没遇过这等阵仗。 她身旁的侍卫们也好不到哪里去,他们将少女护在身后,手中的剑挡在前方,但也没人敢轻举妄动。残余的两匹马身上还有弓箭,但老虎群数量庞大,距离又太近,弓箭根本无用武之地,只能靠近身搏斗。 公孙苓看得头皮发麻,全身鸡皮疙瘩都窜了起来,她一直生活在江南的小镇,又哪里见过森林中的凶猛野兽。今日不仅见到了,还一见就是十余只。 十几只虎眼虎视耽耽之下,有一名侍卫似乎对那少女说了什么,然后飞快骑上一匹马,大喝一声,催马前冲,应是想去搬救兵。 但老虎们又岂能让他如愿,而那匹马也早就狂乱不已,根本不听他指挥。 可能这人惹怒了那首领老虎,牠再度仰天大吼一声,老虎群瞬间一同发起攻击,那一人一马首当其冲,被三只老虎攻击撕咬,虎爪生风,马匹和那侍卫身上都是数十道抓痕,血花喷飞。 "不好!"裴旻看得心惊,转头对公孙苓快速吩咐道:"你留在这里,别过去。"说完便飞快下马,往那群人冲去。 "喂,小心点啊!" 公孙苓话音刚落,只见裴旻已抽出玄青长剑,快速靠近那被虎群攻击的一人一马,猝不及防之下,其中一只老虎已被裴旻一剑刺中。 突如其来的转变,令老虎群停了一瞬,裴旻可不敢停下,抽出长剑,再次在老虎脖颈上补划一剑。 颈上鲜血直喷,老虎哀号一声,庞大的体型挣扎数下,才缓缓倒下。 解救了被老虎扑倒的侍卫和马,但都受伤太重,身上数道伤痕皆深可见骨,马匹已倒下,那侍卫也昏迷,生死未知。 无奈之下,裴旻只好先把他拖到包围圈中央的少女旁,然后准备和其他侍卫一起对抗虎群。 少女眨着大大的双眼,不敢相信在这种情况下,还有人会跑进来送死,忍不住一直看着裴旻。 虎群看有一只同伴被这突如其来的不速之客杀死,群情更加愤怒,纷纷亮出虎爪,攻向人群。 侍卫们见裴旻这般好身手,又肯帮他们对抗虎群,霎时信心大增,勇气喷发,手中长剑出手,与老虎们搏斗起来。 但他们显然低估了老虎群们的战斗力。这些大猫们体型巨大,爪子锋利,一张口,一整排尖锐的利齿更是瞬间就能咬死一人。 实力悬殊,没几刻,又有两名侍卫被老虎撕抓咬死,倒于血泊中。 裴旻也是意料之外,刚刚他杀死那头虎,也是因为出其不意,先下手为强,才能一举得手。 饶是裴旻身怀高超剑术,此时在虎群环伺下,也是左支右绌。 他没想到老虎的速度和蛮力都如此巨大,虽然不及那群黑衣忍者神出鬼没,但也是异常凶猛迅捷。 裴旻踏出辞虚步,横剑使出丹山环翠,先放倒一只再说。 本来老虎皮下脂肪甚厚,并不容易刺伤,得亏他的剑好,玄青剑是当世名剑之一,配上裴旻深厚的内力,多少能和虎群一拚。 可惜独木难支,他身旁又传来一声惨嚎,裴旻奋力搏杀几刻,才能打胜一只老虎,他想救下其他在虎爪下的侍卫,却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眼下危急关头,裴旻只好向其他人大喊:"大家聚合起来,眼下只能数人抵抗一只老虎才有胜算了。" 侍卫们一听有道理,开始慢慢向裴旻聚拢,缩小战斗圈。 几人将少女围在中间,以裴旻为首,数剑齐出,先刺向奔过来的一头老虎,那老虎没想到这群人开始合攻,身上中了数剑,鲜血喷飞,喉头唬唬几声,便倒下了。 几人一举得手,不禁有些雀跃,更是惟裴旻马首是瞻。 公孙苓在不远处看得胆颤心惊,而后再看裴旻似乎想出了应敌之法,成功杀了两只老虎,才稍稍放下心来。 可没一会儿,她眼角余光一闪,看到那只体型最为庞大的首领老虎一个腾跃,已加入了虎群的攻击圈,站在最前方。 剩下的数位侍卫喉头都是一紧,手心冒汗,严阵以待。 首领老虎震天一吼,率先向前冲去,裴旻手腕一转,划向首领老虎的面门,"铿锵"一声,首领老虎的利爪挡开了玄青剑,随后张开血盆大口,向裴旻脖颈咬去。 电光火石间,裴旻使出辞虚步,避过这致命的利齿。 防守圈缺了一口子,其牠老虎奔涌而上,阵型被打乱,几人再度被虎群各个击破。 混乱中,那少女身旁也出现空缺,有只老虎觑见了空档,便要往那少女扑去。 少女大惊失色,高声尖叫:"啊~!救我啊~!" 可惜其他人都自顾不睱,连裴旻也在被首领老虎的攻击下,显得有些狼狈不堪。 公孙苓没法再冷静地按兵不动,她匆匆拍马跑近,抽出腰间软剑,往那少女跑去。 少女慌乱间以手中短剑前刺,老虎一爪就拍飞了那短剑,正要再把利爪挥向少女。 眼看少女的脖子要被割断,千钧一发间,公孙苓的剑已抵向老虎头顶心。 第五十八章 箭无虚发 公孙苓飞掠到少女身前,横剑一削,老虎的脑袋开了花。 趁牠倒地之际,公孙苓忙拔出如影短剑,对着老虎开膛剖肚一刀,看老虎动几下后就不动了,少女和公孙苓才松了一口气。 少女弯腰捡起短剑,轻呼了一口气,刚放下心,瞥眼间看向公孙苓身后,惊喝:"小心!" 公孙苓急忙转身,但老虎凶猛地扑了过来,那雷霆万钧之势,根本来不及举剑挡,也来不及避开。 两位如花女子眼看就要死于老虎爪下,在青衫少女的尖叫声中,生死一线间,一把黑剑和一支白羽箭同时而至。 黑色玄青剑直入老虎脖颈,而白羽箭正中老虎的一只眼睛。老虎被劲力带偏,公孙苓两人终于得脱魔爪。 “哇~”,老虎的庞大身躯在两少女面前轰然倒下,青衫少女尖声叫出,面上是毫无血色的苍白,双腿无力,只好缓缓蹲下坐倒。 裴旻随即飞奔而至,抓过公孙苓的双肩,上下看了看,见她无恙才放下了心,无奈道:"不是叫你留在原地吗?" 公孙苓不知该说什么,只好傻笑应对。 裴旻看到了那老虎眼上的白羽箭,抬头望向不远处,正有数十骑人马飞掠而至,马上众人弯弓搭箭,正继续向这边的老虎群射来。 看到有援军,裴旻放下心来,放开公孙苓,取回老虎脖子上的玄青剑,顺手去扶起跌坐地上的青衫少女。 少女呆呆地搭着裴旻的手缓缓站起,微翘的丹凤眼看着眼前如天神降临的男子,那眼神有如日月之光辉,照亮着周遭。 裴旻看这边的老虎渐渐被肃清,他望向来者。只见当前一人长发披散,黑衣玄甲,手中连珠箭"咻咻"不停,招招直取老虎眼睛和要害,箭无虚发,端的是百发百中,神勇无敌。 裴旻不吝赞扬:"不知是哪家的神箭手?竟这般盖世无双。" 青衫少女回过神来,放眼望去,撇了撇嘴,不情愿地道:"有吗?有很厉害吗?不过尔尔吧。" 裴旻和公孙苓都不解地看向少女,看来这人是来救这位少女的,只是,两人不对盘? 围困圈里的人终于得救,大家捡回一条命,正要欢天喜地雀跃一番,那老虎首领见大势已去,愤怒地仰天长啸一声,向裴旻几人直冲而来。 凶猛之气铺天盖地而来,裴旻将两女子推到身后,跪地前滑,举剑直削。 与此同时,黑衣骑士双箭齐发,同时射中老虎双眼,而裴旻的剑,则直直剖开了牠的肚皮。 老虎的血喷了裴旻一身,而那大老虎"砰"地一声砸在地上,气绝而亡。 "裴师兄!"公孙苓飞向前看裴旻。 "你怎么样?可有受伤?"公孙苓伸手给裴旻要将他拉起,裴旻轻搭着顺势而起,微笑道:"放心,我没事。" 公孙苓用袖子给他擦脸上的血渍,皱眉道:"这么多血......." "放心,都是那只大老虎的,不是我的。" 公孙苓正要放下心,却看到他的肩臂处的衣裳破了一口子,血正汨汨流出。 "唉呀!你受伤了。" 裴旻低头一看,确实有道伤口,只是都被老虎的血掩盖了。 "没事,划破了点皮,伤口不深的。" 公孙苓拿出金创药洒在伤口上,血立刻止住,又拿了帕子给他包扎。不禁赞道:"千金谷的伤药果然神效。" 另一边,那数十骑兵已至,领头那黑衣人飞速下马,奔至青衫少女面前,单膝下跪告罪:"卑职救援来迟,让公主受惊了。" 其他骑士也跪了一片,裴旻和公孙苓可着实吓了一跳,没想到这位少女竟是公主。这里已出幽州,不知她是傒人还是契丹的公主? 那位公主看到了黑衣骑士,脸上没有感激,反而有些不耐烦:"你也知道你来迟了啊?穆尔塔。" 那叫穆尔塔的没有答话,公主却不依不饶:"本公主方才差点命丧虎口,你说,你该当何罪,还有,这座山,又怎么会一下子窜出这十多只老虎来?" 那穆尔塔不卑不亢,缓缓起身,对着公主道:"若不是公主不听卑职劝戒,在这一年里把这山里的獐子、狍子、野彘等动物都猎光,牠们又怎么会群起攻击公主你们。这些老虎没有食物可猎,自然只能猎食人了。" "你........”,那公主用凤眼瞪他,用手指他,但好像又无可辩驳,又觉得面子放不下,只好放下手,慢慢背到身后,脖子高傲地仰起,老气横秋地踱开步伐。 "本公主不用你救,你没看到这位少侠舍命救下了我吗?"说着走到裴旻旁边,笑道:"这位少侠,你救了本公主,本公主一定要好好奖赏你,说吧,你想要什么?" 公孙苓心想:我刚刚也舍命救你了,你怎么不提? 而裴旻还在错愕中,没想好该怎么回答:"这........."。 穆尔塔这时才注意到有两位陌生男女,走近问道:"看两位的装束,是大唐人?" 裴旻点点头:"不错,我们自大唐来。在下裴旻,小字文昭。这位是我师妹,公孙苓。" 那公主一听他们是大唐人,不禁两眼发光。 穆尔塔没什么表情,只淡淡道:"多谢两位侠士救了公主,在下契丹北院将军—穆尔塔。这位是我契丹固青公主。" 裴旻和公孙苓两人拱手作揖:"公主殿下,将军。" 穆尔塔向一人使个眼色,那人拿了一小袋东西给他。然后他将袋子递给裴旻:"这是公主和本将一点心意,请两位收下吧。" 又转头对固青公主道:"公主,天色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言下之意,似乎不想过多牵扯,只想早点甩脱两人。 裴旻正想推辞,那固青公主已先一步抢过袋子,打开一看,气得柳眉倒竖:"穆尔塔,本公主的命在你眼里就只值这么点?" 穆尔塔两眼微眯,紧抿着唇不说话。 固青公主转头对裴旻倒是温柔可亲,两眼放光地说:"这位裴....旻,还是文昭?你们大唐人名字可真多,我就叫你裴大哥吧,你跟我回去吧,我要设宴款待,好好谢谢你。" 第五十九章 契丹王庭 固青公主热情无比,她主动走近,挽过裴旻的手臂,道:"裴大哥,我叫李亭沐,你救了我,我父王一定会重重酬谢你的,走吧!" 说着李亭沐就拉着裴旻上马,一向反应迟顿的裴旻居然也很配合,微笑响应:"好。" 公孙苓目瞪口呆,这是那位容易害羞的裴师兄吗? "苓儿,走吧!"裴旻没有忘记公孙苓,招呼她上马跟上。 "哦...........哦哦。”这次轮到公孙苓反应慢了半拍,忙去牵过马。 那叫穆尔塔的将军吩咐手下,将那十数只老虎的皮扒下,今日战绩丰硕,自然要全数带回营地。 而那只领头的老虎,则直接被穆尔塔整只扛起,放到马上。 裴旻和公孙苓叹为观止,这位将军不但箭术神勇,还力大无穷。 ....................... 一行人骑行了半个时辰,来到一处广阔的草地。 草地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毡帐,密密麻麻地分布各处,约有数百顶。 公孙苓看得惊叹连连,随后她反应过来,骑到裴旻旁边,小声求证:"你是想利用这个机会,获得这位公主的帮助,好找到那神器吧?" 裴旻点头道:"不错,卷轴记载,前朝时有位公主和亲嫁到契丹,其所陪嫁的嫁妆中,便有这玄武神器。" 公孙苓也点头,"也算上天相助,否则这契丹王庭我们根本不可能进得来。何况是前契丹王妃的陪嫁物,要求取简直难如登天。" 说罢又反问裴旻道:"如果我们没有机缘巧合救了这位契丹公主,你打算怎么办?" 裴旻一本正经道:"去拜见契丹王李郁于,向他禀明来意,希望他能相助我大唐天子,献出神器。" 公孙苓:"................."。 你一个没有官职的白身,空口无凭,两手空空地来,就想要人家前王妃的陪嫁物,这是有多异想天开? 公孙苓哑口无言,又不好意思下他台,便只好点点头,没接话。 前方穆尔塔已和守门的侍卫交谈完,栅门打开,侍卫群簇拥着李亭沐和裴旻三人往内庭而去。 契丹人先祖源自东胡,祖上依附于匈奴人和鲜卑人,过着半农半牧的生活。 裴旻和公孙苓第一次离开大唐江南,来到游牧民族的所居地,一切都培感新鲜,双眼忍不住四处看。 少顷来到了一顶大帐前,想来是中庭王帐了。李亭沐匆匆下马,边跑边大喊:"父王,我回来了。" 一位左衽白长袍的中年男子踱步而出,见是李亭沐,微微一笑,"我的亭沐回来啦?今日又去狩猎啦?可有收获?" 穆尔塔等人下马行礼。裴旻和公孙苓也跟着下马。 李亭沐马上冲入契丹王怀里撒娇,"父王,今日可吓死我了。" 契丹王李郁于心惊,忙问:"怎么了?" 李亭沐把在山上遭虎群围困的事加油添醋说了,先是哭红双眼,而后又指着裴旻,神采飞扬地介绍裴旻是如何神勇,如何以一柄剑酣斗虎群,最终救了她。至于说到公孙苓,只略略带过,而那穆尔塔,更是只字未提。 公孙苓心想这位契丹公主可真是骄纵傲慢,不知裴旻能不能说服她相帮。 李亭沐说完,李郁于看向她和裴旻,微笑道:"多谢两位勇士救了我女儿,请务必要在我这里作客几日,让我好好向二位道谢。" 裴旻和公孙苓求之不得,学着穆尔塔的姿势向李郁于行礼:"多谢大王。" 李亭沐又道:"父王,今晚支火宴饮吧,让他们尝尝我们的羊濡。" 李郁于欣然点头:"都依你,穆尔塔,你去安排吧!" 一直被冷落的穆尔塔似乎早已习惯,向李郁于行礼:"是。" 说完李亭沐便在侍女簇拥下回帐里沐浴更衣,裴旻和公孙苓则被带到了客居的小账里安顿。 暮色低沉,繁星满布之际,两人被请到一广大空地上。 空地上已升起了许多堆篝火,围满了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在高歌豪饮。 两人被带到了契丹王的篝火处,向李郁于行礼。 李郁于很豪爽,对他们没有丝毫架子,还很热情地介绍了自己的弟弟和儿子。 "两位勇士,容本王介绍我的儿子—李坦固。" 一位同样亲切的少年向公孙苓和裴旻打招呼,两人恭敬行礼。 "这位是我的弟弟—李吐于。" 一位眼神精明的中年男子随侍在李郁于左侧,两人向他行礼。 比起契丹王李郁于的实心,这位李吐于似乎更长袖善舞。 "原来就是救了亭沐的两位大唐勇士,不愧是泱泱大国,治下能人辈出,令人欣羡的很啊。" "不错,今夜两位一定要尽情的喝。各位子民们,我们都敬两位大唐勇士一碗。" 李郁于叫侍从给公孙苓两人一人一大碗酒,并举起手中的碗,邀所有人共饮。 一股辛辣之味袭来,碗中酒若牛乳、羊乳一般,想是游牧民族特有的酒,但公孙苓和裴旻两人也是豪爽性子,举起碗就干了。 "好!"李吐于两兄弟和全场契丹人民都高声喝采,不论男女老少,纷纷举起碗一口饮尽碗中奶酒。 "父王,你怎么不等我来就开始喝了?" 一声娇蛮的声音伴随着一袭大红衣裙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李吐于看到她,取笑道:"谁叫你只顾着打扮,这么晚来,可要罚。" "王叔,连你也要取笑我!"李亭沐故作娇嗔,不满地轻跺脚。 "哈哈哈!"李吐于笑得畅怀。 "本王的女儿,不用打扮也美如天仙。来,快来敬一敬你的恩人。"李郁于说着拉过李亭沐,叫人再斟满三碗酒。 这次李亭沐也不任性了,举碗向两人:"谢两位大唐来的勇士救命之恩。"李亭沐学着唐人的腔调说了一番,也很豪迈地一口喝下。 "公主不必客气。" 两大碗奶酒下肚,公孙苓只觉得全身都暖了起来,驱散了北方草原上的寒意。 "我也来敬两位大唐勇士。"公孙苓转头,见是那位神箭手穆尔塔。 他虽说的是两人,但眼神着重在裴旻身上。 第六十章 剑舞初现 "大唐有句话,先干为敬。"说着,穆尔塔干了碗中酒。 "多谢将军。"裴旻二话不说,端起碗仰头就干。 "好!"穆尔塔也一声喝采。 公孙苓看他们两人喝得干脆,拿着碗有些犹豫。她虽然酒量不差,但这奶酒辛烈无比,方才两大碗下肚,已是极限,可若不喝,对敬酒者又无礼。 正踟蹰间,裴旻已拿过她手中碗,道了声:"苓儿她不胜酒力,我这做师兄的替她喝。"说完再次干了碗酒。 "好!"这次穆尔塔是由衷地赞赏。也再斟满酒,一口饮下。 "将军好酒力。"裴旻赞道。 "裴勇士也是好汉。"穆尔塔脸上多了点笑意。 "哈哈哈,酒过三巡了,上烤羊。"契丹王李郁于很开怀,宣布宴会开始。 原本裴旻和公孙苓被安排在一处,但公主李亭沐硬是把裴旻拉到自己坐位旁。公孙苓无奈笑笑,自个儿安然自得地坐着吃烤羊。 白日间杀死的大老虎被绑在木架上,高高挂起。跟公主出去狩猎的人开始吹嘘当时的凶险情势,以及自己是如何如何神勇,斩杀了一只老虎,护住了公主。 酒足饭饱后,大伙开始载歌载舞,男男女女围着篝火,毫无顾忌地一起跳起草原上奔放的契丹舞。 公孙苓有了兴致,睁大双眼看过去,耳边是奔腾豪迈的击鼓之声,和着角和排萧的高低音,契丹的人民开始踢着腿,手上流畅地舞起来。 看了一会儿,发现契丹人的舞粗犷、刚健,节奏鲜明,动作不细腻却很流畅,就如奔跑在山野的淋漓气势,充分反映了北方民族不拘一格的性格。 与大唐的舞完全不同,大唐的舞蹈细腻而柔软,十分注重动作的曲线优美,舞蹈也多是表现女子的似水柔情。 想不到,女子也能跳出如此刚健豪迈的舞。 正对舞蹈的相异处想得入神,忽有几个年轻女子过来拉起公孙苓,把她带到篝火旁,一起跳。 "这位大唐来的姐姐,你长得真美,和我们一起跳吧。" 几个少女热情地抓着公孙苓,让她跟着自己的动作跳。 公孙苓求之不得,这在大唐可不常见,若能和自己学过的舞蹈相融合,也许能开创出别样的风格。 一边想,一边随着他们舞动,发现契丹的舞其实没有固定的动作,大部份舞步都是豪放的,富有激情的。 以公孙苓的舞艺才能,很快就掌握到了诀窍。 她的动作大开大合,却又融合了女子的纤细柔软,跳跃抬腿之际,弧光乍现,犹如惊鸿蹁跹,又如弱柳拂风。 "哇,姐姐好厉害啊!"几位少女眼神发亮地看着,没想到他们粗犷的舞蹈也能跳得这般好看。 公孙苓独特的舞姿霎时吸引了全场人的注意,当然也包括了裴旻。 "裴大哥,你尝尝这羊濡。"李亭沐很热情,把最好的都端到裴旻面前。 "好.......好..........多谢公主。"裴旻嘴上道谢着,眼睛却只看着不远处那飞舞的身影。 李亭沐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愤愤放下手中的羊肉汤,轻哼一声,起身而出,也走到了篝火边。 公孙苓正舞到酣畅处,并没有注意到有一艳丽的红色身影也在火中起舞,与她较量着。 李亭沐身穿长白袍裙,内有裤装,脚下是长筒皮靴,腰外系蹀躞(diéxiè)带,挂着两个小小的水玉,另一边挂着一把小弯刀。 随着李亭沐的动作变化,水玉折射出火光,光芒万丈下,火红的少女身影如夜神降临,气势万千。 公孙苓身着一袭白衣长裙,身上更是素雅的完全没有任何佩饰,远远看去,好像瑶池仙女般在轻舞飞璇,与李亭沐截然不同。 "哇,公主好美啊!"有人不禁发出惊叹。 "这位大唐来的小娘子也很美呢!"公孙苓也开始有了拥护着。 "公主的舞艺是我们契丹最好的,那位小娘子好像也跳得极好。" 场外竟开始有了评论的声音,听到不少赞扬公孙苓的话语,李亭沐内心更是不平衡了。 她眼珠转了转,决定稍稍吓唬吓唬她。 随着舞蹈的节奏,李亭沐边舞边靠近公孙苓。 公孙苓正理顺了两国舞蹈的动作节奏,忽觉一把亮晃晃的刀迎面削来。 "哇~",虽然受到了惊吓,但公孙苓多年来的武艺也不是白练的,一瞬间,一个后仰翻身,已避开了刀锋。 裴旻紧张地站起来,本想冲过去,但却被李郁于安抚住了。 "裴勇士,不用担心,亭沐的那把小刀未开锋,伤不了人,想来她是气性犯了,想和人一较高下。" 裴旻这才放下心,仔细看那位公主的身手,也确实不太会武。 "呵呵,亭沐自小心高气傲,长得又美,被人夸赞着长大,今日来了位比她更美的、舞跳得更好的人,她自然心境不平,想要夺回自己的风采。"李吐于也出来打圆场,这位侄女可不管人家是不是贵客,给自己挣回面子最重要,他只能苦笑, "妹妹就是被父王和王叔你们宠坏了,刁蛮任性...........。"李坦固大着舌头说道,他已有了七分醉意。 那边厢李亭沐见一击不中,觉得更失了颜面,只好借着舞蹈动作再挥出第二刀,嘴上叫着:"这位姐姐,这是我们契丹的「弯刀舞」,你可要学吗?" 契丹哪里有什么弯刀舞,只是李亭沐气不过,随口胡诌的,她见这位大唐来的女子身形如此优美,把契丹舞跳出了别具风格,就想着挫挫她的锋芒。 公孙苓内心失笑,这位公主殿下杀气腾腾的,哪像是在跳舞,分明是想教训自己。也不知自己到底哪里得罪了她。 转头一看到站着的裴旻,瞬间明白了。 好你个裴师兄,艳福不浅嗱。 公孙苓可不是个忍气吞声的性子,也不爱被人任意拿捏,她"唰"一声抽出腰间随形剑,一抖,软剑伸直,堪堪挡下了李亭沐的弯刀。 "好啊,那我就用大唐的「剑舞」来会会公主殿下的弯刀舞吧!" 说着连续"唰唰"十数声,她的软剑在周身划出数道剑芒。 第六十一章 玄灵冰魂 "哇~,好美啊!"场边的人不禁发出由衷的赞叹。 李亭沐也看呆了,她何时曾见过如此炫丽的剑术。 但也只惊讶了一会儿,李亭沐一咬牙,再次举起小弯刀,向公孙苓击去。 公孙苓腾挪移步,轻巧地避开,不忘再以舞姿挥舞着随形剑。 李亭沐也不罢休,弯刀不停地砍向公孙苓,"当当"声不停,越来越多的人跑来围观。 "呼....呼....呼.”,李亭沐气喘嘘嘘地挥着刀,挥了半天了,一下也没击中,心里更气了。 公孙苓新学的辞虚步还不太熟练,但在丝毫不会武艺的李亭沐面前,简直是吊打。 公孙苓带着李亭沐转着圈,手中姿势不停,围着火光,两抹身影殊丽动人。红白交错间,千回百转若夕日白云。 其他跳舞的契丹子民自动停下,让开了场地让两位美人较量,他们都知道,这位公主可不甘人后。 李亭沐憋着一口气,今日誓要找回场子,于是更加暴力地挥舞着手中弯刀。 公孙苓本想再耍她几圈子,好挫挫她的锐气,但眼角余光瞥见了裴旻,念头转了几转,微微一笑,脚步放缓了下来。 正好李亭沐的弯刀又劈了过来,公孙苓举剑一挡,"当"好大一声,公孙苓的随形剑掉落地上,她也顺势往后坐倒在了草地上。 "哎呀,真疼啊~!" 看公孙苓掉剑跌倒,裴旻本想冲过去扶她,但看公孙苓对他微微摇头,只好煞住脚步。 李亭沐看自己终于把对手给击倒在地,一时呆愣在当场,看看手中的弯刀,又看看依然坐在地上呼呼哀叫的公孙苓,有些恍惚。 公孙苓对李亭沐拍马道,"公主殿下果然舞艺超群,「弯刀舞」更是出神入化,公孙苓甘拜下风。" 李亭沐回过神,不自在地轻咳一下,"咳....,你知道就好,其实你已经很努力了,你那什么.......「剑舞」也很不错,再稍微努努力能更好。" "是,公孙苓记住了。"公孙苓佯装谦虚地低头聆听。 "好!"李郁于和李吐于高声喝采,"两位佳人真是舞出了我契丹最美的夜晚,哈哈。" 李郁于更高兴,做了个虔诚仰拜的姿势,道:"今夜的美景,想来连萨满都看得欢喜,有奖赏、有奖赏。" "父王,奖......奬什么?我也要........。"刚被侍从搀扶着走来的李坦固大着舌头,醉眼迷蒙地问道。 "奬什么都行,至于你,去你的毡帐里睡觉吧。"李郁于嫌弃地看着李坦固。 "哈哈哈,王兄,你可不能只宠亭沐啊。"李吐于拍拍李坦固的肩。 李坦固也无所谓,反正他已醉的倒在侍从的肩上睡过去了。 周围人都笑得开怀,纷纷围着李亭沐恭维。 李亭沐被夸赞得飘飘然,黏着父王李郁于身边撒娇,"父王,真的奖什么都可以吗?你可要说话算话。" "当然,什么都可以。"李郁于怜爱地拍拍她脸颊。 李亭沐开心不已,娇羞地在李郁于颊边耳语几句。 公孙苓觉得头有些晕,奶酒的后劲甚大,刚刚又舞了几圈,酒气上涌,她的双颊有些红晕,眼前看到的物什都开始转圈了。 裴旻看公孙苓还坐在地上,趁众人的注意力都在契丹公主身上,快速走过来,看她双颊陀红,似有些醉意,忙伸手给公孙苓。 公孙苓搭着他的手,轻巧地起身,拍拍身上的尘土。裴旻也没放手,只轻声问:"没事吧?有摔伤吗?" 公孙苓摇摇头,也靠近裴旻耳边轻声回道:"没什么事,你肯定看出来了吧,我是假装摔倒的。" 裴旻点头:"是为了帮我吗?谢谢。"说着伸出另一只手顺了顺公孙苓颊边散落的发丝。 "是不是醉了?" 他的动作做得太自然,以致公孙苓也没有闪躲,由他为自己顺发。 "有点,这酒的后劲真大。"顺了半天,公孙苓实在有些不好意思了,便去捡起掉落地上的随形剑,顺势放开了一直被裴旻抓着的手。 将软剑装回皮带里,公孙苓呼出一口气,散散酒。"希望这位契丹公主开心了,心情好了,我们能顺利拿到神器,早日回到大唐。" 李亭沐依偎着父亲李郁于,双眼却看向裴旻和公孙苓两人。 两人犹如一对天造地设的碧人,看着是那样和谐而甜蜜。 李亭沐双眼微眯,脑里挥开这些想法。 —————————— 回到毡帐,公孙苓沾床就睡,一夜好眠。 早晨起身,有侍女送上朝食。 都是奶酪、羊腼等契丹人常吃的食物,公孙苓实在吃不太惯,囫囵吞枣地吃完后,便去找裴旻,却被侍女告知契丹王要见她们两人。 被侍女带至契丹王的毡帐,裴旻已在里面。 向李郁于和李吐于见礼后,公孙苓就去坐在裴旻旁边。 李吐于笑着开口,"两位勇士,在我契丹毡帐可还住得惯吗?" 两人自然连声赞好。 李郁于也笑得开怀,甚至是满面春风,"很好很好,本王说要奖赏两位的,决不食言,说说看,你们要什么?" 公孙苓眼前一亮,看向裴旻,裴旻正有此意,正要开口,契丹公主像风一般刮了进来。 "父王,你说也要奖赏我的,怎么都不等我?" 李亭沐说着,人已飘到李郁于身旁,挨着父亲撒娇。 李郁于爱怜地拍拍她脸颊,"谁叫你又睡晚了,再晚一些,本王可把你那份也赏给两位大唐勇士了。" 李亭沐扁嘴,跺脚不依,李郁于和李吐于哈哈大笑,笑闹中,李坦固打着哈欠进来。 "什么事啊?大家这么开心。" 李郁于瞪了他一眼,"什么都没有你的份。" 李坦固撇撇嘴角,别扭地去坐到自己的位置上,懒懒地拿起酪浆喝。 李吐于打圆场,"呵呵,都有奬赏,都有奬赏,昨日穆尔塔带回了那么多老虎皮裘,怎么都会有大王子你一份的。" 李坦固呵呵笑了声,不置可否。 李郁于对儿子恨铁不成钢,正想开口训两句,裴旻率先起身拱手,道:"禀大王,裴旻不想要老虎皮裘,只想要「玄灵冰魂」。 第六十二章 天苍野茫 "只想要「玄灵冰魂」。" 裴旻说完,毡帐里一时无声,全部人都定定看着他。 除了公孙苓,其他人都是一脸莫名。 还是李吐于先开口,"呃,这位裴勇士,「玄灵冰魂」是什么?" 裴旻刚想说,这次公孙苓比他快一步开口:"前朝有位公主嫁到了契丹,她的嫁妆里,便有这「玄灵冰魂」。" 李郁于更不解了,"那,你们要这....什么玄什么冰魂做什么?你们又怎么知道我们契丹有这冰魂?" 裴旻想解释,公孙苓再次抢话,道:"这玄灵冰魂,其实是一尊水玉,在我们大唐,又叫「水精」,乃水之精灵之意,据说水精会闪射神奇的灵光,佛家弟子更把水精尊称为「菩萨石」,我大唐天子极想要一睹其风华。所以我们的师父便派我二人来一趟契丹,望能拿到玄灵冰魂,好在圣人千秋诞时,能献给圣人做贺寿礼。" 公孙苓一口气说完一大串,就连裴旻都听得一愣一愣的,不过她说的,可比自己本来想说的,要好的多。如此一来,既能守住秘密,又容易让人信服。 李郁于等人也听得一愣一愣的,说了半天,原来是水玉,可年代有些久远,连他们两人也没见过这玄灵冰魂。 李吐于想了一下,说:"两位说的,应是前朝的华玉公主。" 裴旻点头称是,公孙苓双眼亮了起来,看来东西果真在契丹,那就有戏了。 李吐于又问两人:"你们的师父是......?" 裴旻快速看了公孙苓一眼,见她没有再抢答,便如实回道:"叶法善,是我大唐国师,圣人很信赖我师父,听师父说,此水精能化解煞气,聚天地灵气,保圣人龙体康健,作为贺寿礼是最好不过。" 公孙苓快速地瞟了裴旻一眼,嘴角憋笑,想不到这老实巴交的师兄也学会忽悠人了。 李郁于想了想,看了看王弟李吐于,又看了看宝贝女儿李亭沐。 李吐于倒是无所谓,反正不是他们契丹的东西。 李亭沐眼波流转,锃锃亮地看着李郁于,撒娇地道:"父王,,可别忘记你答应我的事。" 李郁于呵呵笑了两声,想着自己已说出口要奬赏裴旻两人,若不答应,不只自己言而无信,还失了契丹的颜面。可若轻易答应嘛....,两人一拿到那什么冰魂,就会离开。 最后,还是李吐于开口:"两位勇士若想要这件珍品,我们自然要双手奉上,但这毕竟是前王妃的嫁妆,如今在何处我们也是一无所知,这样吧,待我和王兄问明了族中长老,再给两位一个满意的答复如何?" 既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两人自然不好再说什么,便行礼道:"好,裴旻恭候大王的消息。" 李亭沐早已不耐烦这场对话,他们要找什么,她根本不关心,匆匆跑到裴旻身边,拉过裴旻手臂,笑道:"那水玉又不好玩,走吧,裴大哥,我带你去玩好玩的。" 说完也不等裴旻答应,便拉着他走出王帐,裴旻急忙回头叫上公孙苓。 公孙苓挑挑眉,向李郁于三人行完礼,便也跟着出去了。 李坦固急匆匆起身,也跟了出去,"等等我,妹妹,我也去。" 李郁于和李吐于相视苦笑。 李坦固追上三人,走到公孙苓身旁,笑嘻嘻道:"这位.......叫公孙苓对吧,走,带你们去看看我们的大草原。 公孙苓微笑回应,看着跟前那被李亭沐拉着手臂往前直行的裴旻,眼眸微眯。 行了一盏茶时分,眼前豁然开朗,大片开阔的草原映入眼帘,微风吹起青草如波浪般此起彼落。所谓天苍野茫,云蒸霞蔚,不过如是。 公孙苓正赞叹景色的壮丽,李亭沐已开心地和裴旻说道:"裴大哥,我们来猎大雁吧。" 说着她已叫人去牵马,又拉着裴旻去挑弓箭。 裴旻刚欣赏苍茫大地之美,就又被李亭沐拉去拿弓箭。 裴旻有些囧,他的弓箭只学了些皮毛,多年来在太鹤山上多是研习剑术,如今要他拿弓箭猎飞翔的鸟,他还真的不会。 公孙苓看出裴旻的踌躇,奈何自己也不会弓箭,可李亭沐和李坦固两人倒是兴奋地要一起行猎,还说正好组两队人,可以比赛。说得裴旻和公孙苓两人手足无措。 正无奈间,远方飞驰来一队人马,极目看去,领头的好像是穆尔塔将军。 没一会儿,穆尔塔就领着十多骑人马来到公孙苓四人面前。 穆尔塔和骑兵下马向李亭沐和李坦固行礼,又向裴旻和公孙苓打招呼,表情和口气一贯的漠然。 "公主和大王子是想要去行猎吗?"穆尔塔问。 李亭沐一如既往地高高在上,不怎么搭理他。李坦固笑嘻嘻道:"是啊,穆尔塔,我们正好两人一组,可以比赛谁猎得更多的大雁。" 穆尔塔看了看裴旻,来了兴致,问李坦固:"那,属下是否也可以参加?" 李坦固一向好说话,自是答应。李亭沐有些不耐烦,"穆尔塔你又凑什么热闹?" "远方来的客人,属下很想跟他们比划比划。" 李亭沐皱眉,虽然不愿承认,但有穆尔塔这位契丹神射手在,谁能比得过他。 李坦固也哈哈大笑:"穆尔塔将军你这不是欺负人吗?谁不知道你是我契丹的第一神射手,我们四个人加起来,都未必比得上你一半。" 穆尔塔不以为然,"大王子此言差矣,大唐的兵将,骑射可不会比我们契丹差。再说前朝的名将李广、霍去病,那可都是名扬天下的神箭手。" 公孙苓更囧了,裴旻还会点皮毛,她可是一窍不通啊! 看向裴旻,他倒是坦然了,向穆尔塔道:"裴旻惭愧,于弓箭一道,真的是略通皮毛而已。" 公孙苓看他这么实诚了,也赶紧道:"我也不会,连皮毛都不会。" 穆尔塔微皱眉,并不言语。 李坦固笑着打圆场,"其实我也不太会,,我们也不用比赛了,我最讨厌比赛,就当去玩吧,走、走。" 正想拉着两人走,却听穆尔塔道:"我来教二位客人吧。" 第六十三章 弓马行猎 公孙苓看向他,心想这人可真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啊。 李亭沐翻了个白眼,觉得这人真是爱钻牛角尖。 李坦固则有些惊讶地嘴微张,要知道这位神箭手穆尔塔可是出了名的冷漠,除了李亭沐,他对谁都不上心,更别说愿意教人箭术,更何况还是大唐人。 只有裴旻微笑以对,很欣然地接受。"契丹第一神射手愿意不藏私地教我们,是我们的荣幸。" 公孙苓也想着不学白不学,赶紧道谢。 李坦固也哇哇大叫,"将军,我也要我也要,每次围猎我就没赢过,等下次秋猎,本王子一定要我父王和王叔刮目相看。" 李亭沐哼了声,"还要不要出发了?"说完便再次拉着裴旻去挑弓箭,其余人也迅速跟上。 穆尔塔果然说到做到,从如何挑选弓箭开始教,确实一点都不藏私。 等几人都拿好弓箭,穆尔塔又指点了几人拿弓的姿势。 裴旻弯弓搭箭,力贯右臂,正想试着放箭,穆尔塔却摇摇头,"你的手指太用力了,会失了准头,三根手指放松,轻轻搭上就好。" 裴旻听他的讲述,心想难怪自己射箭经常失了准头。 撤了手指上的力道,改用巧劲,裴旻沉下心来,引弦后慢慢对准靶心,手指松开,箭矢疾射而出,劲力虽强,却只射中了箭靶周边。 "引弦时刻太长了,箭要与眼、心一体,眼到心到箭出,自能百发百中。"穆尔塔似乎早料到结果。 裴旻:"倒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说法。" 穆尔塔挑挑眉,冷淡地开口:"这是我们契丹人的说法。" 裴旻淡笑,再次引弦拉弓,这次他照着穆尔塔说的去做,箭矢射出,果然比方才的准头更近靶心,只有方寸之差了。 穆尔塔再次挑眉,难得开口赞赏:"天赋和领悟力不错。" 公孙苓默默躲在一边练,这方面,她的天份确实差了点。 "穆尔塔将军,快看快看,我射中靶心了!"李坦固传来兴奋的叫喊声。 众人循声望去,果然见两只箭中了红心。 公孙苓和裴旻不吝赞赏,穆尔塔却不以为然,"身为契丹人,弓马娴熟是基本功。还请大王子殿下继续努力。" 李坦固被说得脸一红。 李亭沐愤愤放下手,"就是,大哥你争气点,这也值得你哇哇大叫。" "妹妹你真是不温柔,将来可没人敢要你。"李坦固被妹妹训话,心中不愤,开始斗嘴。 李亭沐本就不高兴计划被打断,现在更不爽了,扔下弓箭怒道:"可以走了没有?箭靶是死的,大雁可是活的,对着这个死箭靶练能有什么用?" 虽然不想理这位公主的公主病脾气,但她说的也不无道理。 穆尔塔点点头,"公主说的也是,我们直接上马吧。" 李亭沐一马当先,走过来抓着裴旻就走,"快点,等下大雁都回家了。" 裴旻苦笑,被拉着去到马厩边,其他人也随后跟上,带上弓,装上箭筒,数十名护卫垫后,一行人扬尘而去。 驰骋数里,天青云白,耀眼的天边飞来一群大雁。 公孙苓和裴旻还没反应过来,其他人早已开始抽箭,引弓拉弦。没一会儿,大雁群已飞近。 公孙苓和裴旻刚搭上弦,已有十数支羽箭飞窜而出,劲力强势,数只大雁被羽箭射下,其中更有一箭双雁的。 裴旻大赞:"真不愧是契丹勇士,好箭术。" 说完也引弓射出,在一只大雁腿边擦过。 而公孙苓的箭自然是直接射空。 穆尔塔看后,也没说什么,直接弯弓搭上三只箭,射下三只大雁。 "哇~。"公孙苓忍不住惊叹。 在被老虎围攻时,他们就见识过这位神射手的箭无虚发,今日再看依然是敬佩不已。 人群继续追逐大雁策马奔驰,马上颠簸,公孙苓一手操控着马缰,一手又要持弓,发现原来真不是件容易的事。 她举目望去,发现那位刁蛮的公主虽然任性,骑射功力却是实打实地。只见她娴熟地放开马缰,取箭、举弓、拉弦,动作一气呵成,一只大雁再次被射下。 马上有护卫将大雁取来献给公主,公主美艳的脸上绽放笑容,骑到裴旻身旁,举起她的战利品,似乎是和他邀赏。 裴旻也回以微笑,说了几句表扬的话。穆尔塔也靠近他们,再次指点了几句,裴旻一箭不中,到第三箭时,正中一只大雁的腹部。 李亭沐举高双臂欢呼,似乎比本人还高兴。而穆尔塔也难得地淡笑,以示嘉许。 公孙苓撇撇嘴,取过羽箭,盲目地射向高空。 结果自然是落空的。 "嘿,公孙苓,你看我的成果。你呢?你猎到几只了?"契丹大王子李坦固奔向公孙苓,身后护卫抓着十来只猎物。 李坦固脸上的笑容很得意。 "没有,一只也没有。公孙苓看着裴旻那边,漫不经心地回答。 "啊~。"李坦固看她的马上确实空空如也,不在意地笑道:"这样啊,你弓箭不熟练,我来教你可好?"他马上有了可以教初学者的骄傲 "好啊!"依然是漫不经心地回答。 李坦固笑得像个大孩子,举起弓箭,向公孙苓口沫横飞地教导。 公孙苓看着李亭沐和裴旻笑得开怀,对李坦固说的左耳进右耳出,学着他的动作。 箭筒里的羽箭射完了,结果依然是一无所获。 李坦固挠挠头,傻笑道:"没关系没关系,你又不像我们契丹人,从小在马背上长大,慢慢来,总有射中的一天。" 他的安慰真是淡白如水,公孙苓不在意地笑笑:"那就承大王子您的吉言了。" 众人箭筒中的箭快要用尽,准备回程。这次的行猎收获颇丰,将士们便提议今夜再次支火宴饮,烤大雁吃。 自然没有人反对。 裴旻虽然一直被李亭沐缠着,但眼神却时不时飘向公孙苓,见她有些郁郁寡欢,似乎不太满意这次的狩猎。 他想奔过去,奈何李亭沐黏着他不放,又看见契丹王子李坦固和她搭话说笑,便想着等会儿再去找她。 只是今日到夜晚就寝,公孙苓都没再和他搭过话。 第六十四章 仁善之心 次日一早,裴旻找契丹王李郁于,对方却回答:要回王庭查询已故前王妃的陪嫁物去向,可能已成陪葬品,请裴旻多等几日。 裴旻没辙,只好耐下心等。 转身去了公孙苓的毡帐,发现里面空无一人,焦急询问下,有侍女回他公孙苓一早就去了练武场。 匆匆跑去,看到公孙苓独自练箭的背影,才舒下一口气。 "苓儿。"裴旻走近,轻喊了一声。 公孙苓闻声,也没回头,只轻"嗯"了一声,便继续弯弓引弦。 裴旻内心小小咯噔一下,感觉她好像在生气,但为什么生气,自己却毫无头绪。 正想着,公孙苓的箭矢已射歪在草地上。 裴旻似有所悟,看公孙苓再次引弦,便走近公孙苓的背后,左手撑着她手腕,右手为她拉弦。 "放松一些。"感觉公孙苓有些紧绷,裴旻在她耳边轻言。 耳边酥酥痒痒的,公孙苓脸色依然沉着,嘴角一边却不自觉地微微翘起。 三根手指稍微放松力道,眼神直视箭靶,放出箭矢。 这次倒是很近靶心了。 公孙苓轻呼出一口气,沉着声音阴阳怪气地问道:"你怎么来了,不用陪那位公主吗?" 裴旻觉得公孙苓问的有些莫名其妙,"我为什么要陪她?" 公孙苓嘴角再次微翘,努力憋住笑。 抽箭再发,这次正中了红心。 心里松驰了些,不免有些傲娇地道:"还不放开我!" "哦哦.......。"裴旻赶紧放开双手,后退几步。 公孙苓拿起箭筒,走到马厩,跨步上马。 裴旻呆呆地看着她,公孙苓骑到他旁边,不自觉地命令道:"还不上来?" "哦哦.......。"裴旻又赶紧要去牵马。 公孙苓阻止他:"是和我共乘一骑。" 这个呆子。 裴旻确实呆一了瞬,马上了然,微笑道了声"好",便跨上马坐在公孙苓身后。 公孙苓觉得他笑得有些不怀好意,解释道:"离得近些这样你才好教我。" 裴旻依然很听话:"好,都听你的。" 公孙苓觉得自己好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失笑摇头。 策马前奔,公孙苓忍不住问裴旻:"裴师兄,你是不是觉得我很要强?" 裴旻:"不会呀,为何这么问?" "在无名山庄时也是,我明明知道有危险,自己又没多少斤两,还是要逞强,最后被抓走吃了苦头。现在也是这样,我明明不擅长弓箭,却还是不服输,想要赢过他们。" 裴旻失笑,"不用贬低自己,这才是真正的你,你的真性情,你的善良正义,都是最好的样子。" 公孙苓面上冷静,心里还是喜滋滋的,本来想问:「那你喜欢我这样的吗?」又觉得太过,等下把这呆子吓跑了。 两人一骑奔跑了一阵,很幸运地遇到鹿群,公孙苓立时弯弓搭箭,鹿群受到了惊吓,向前奔逃。 这次的目标可比昨日的大雁群要容易些,天上飞的自是比地上跑的更难狩猎。 裴旻为她控缰,公孙苓羽箭不停。 虽然鹿的体积更大,但公孙苓毕竟是新手,一连多支箭矢都是射了空。 就这样追逐了一阵,眼看箭筒快空了,还是没有所获。 鹿群奔逃进了树林,公孙苓眼看没希望了,裴旻却提醒他,前方有只小鹿摔倒了,落了单。 眼看机会难得,公孙苓迅速策马奔近,拉弦瞄准小鹿的腹部。 今日总算是有战利品了,裴旻正要为公孙苓高兴,却见她迟迟没有射出。 小鹿眼神悲伤且害怕,一瞬间,公孙苓又想起了自己的家人。 这小鹿也有家人,刚刚那群狂奔逃跑的鹿群,应该就是牠的家族。 牠们做错了什么吗?为何要被无故射杀呢? 小鹿的眼神越发悲伤,似乎流下了眼泪。 公孙苓看着小鹿那圆溜溜的无辜大眼,忽然心中一阵不忍,弓架一歪,将羽箭钉在了旁边的树干上。 公孙苓下了马,走近那只小鹿,摸了摸牠的皮毛,"走吧,回到你家人身边去吧。" 裴旻见她是故意射偏,微微一笑,并不阻止。 小鹿似乎受了伤,细细鸣叫,无法站起,不一会儿,有只较大的鹿跑了回来,站到小鹿前面。 应是这小鹿的父母,裴旻立刻下马,将公孙苓拉到自己身后,防止牠忽然暴起攻击。 大鹿看了他们两人一眼,见两人没有杀心,便转身刁起了小鹿,扬长而去。 裴旻没多说什么,只问:"还要继续吗?" 公孙苓摇摇头,神色有些黯然。 裴旻也怕她触景伤情,想快些拉着她上马回去。 却听后方有人声响起:"仁善之心无论在狩猎场上还是在战场上都是大忌。" 两人转头,见是穆尔塔。 不知他是什么时侯跟来的,但一想到他高超的骑术,倒也不意外。 穆尔塔主动解释,"我在另一边巡视,见是你们,便跟过来看看。" 他身后果然还有一队甲兵。 公孙苓不在意地一笑:"不论是狩猎场还是战场,于我们大唐女子而言,都很遥远。" 穆尔塔没再继续这话题,"你们的箭筒快空了,树林里不安全,指不定忽然冒出猛兽,还是先回去吧。" 两人没有异议,跟着穆尔塔一行人回到了营区。 接下来一连数天,穆尔塔都带着他们行猎,野猪、野鸭、獐子、狍子、貂等,品类繁多,收获丰富。 公孙苓渐渐上了手,但还是对大型猎物下不了手,只能朝野鸭们射箭,也猎到了不少战利品。 而裴旻更是悟性奇高,又有混元诀内力为底,长年来练习高妙剑术,于骑射一道,也是一日千里。 李亭沐还是日日缠着裴旻,经常撇下公孙苓,拉着裴旻的手跑得没影。 公孙苓知道他也是为了玄灵冰魂,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忍了。 李坦固则对公孙苓很有好感,时不时就拿着猎到的战果送给公孙苓。有时是野狐可以给她做狐裘,有时又是白貂可以给她做貂毛大氅。 公孙苓微笑收下,对契丹人的热情有些吃不消。 第六十五章 公平比试 十日过后,派去王庭的人终于带回了消息。 "前朝华玉公主的嫁妆里确实有一尊水玉,名唤玄灵冰魂,华玉公主身故后,水玉便和她一起陪葬在冰墓中。"李吐于如是说。 裴旻和公孙苓听了直皱眉头。已成了陪葬品,想要取得,可不是容易的事。 正想着要怎么说服李郁于两兄弟,李郁于倒是先开口了:"水玉可以给你们,只是冰墓里太过危险,至今还没有人再踏进去过。" 裴旻马上道:"不要紧,我可以,还请告知那冰墓在哪儿?" 李吐于:"冰墓在千云山,之所以叫冰墓,就是它终年冰雪不化,据说那华玉公主有沉鱼落雁之姿,临终前希望能永久保持自己的美貌,所以求大王将她葬在千云山上,让寒冷能冰封住她的容颜。" 公孙苓咋咋舌,人都死了,竟还这么在乎死后的容颜? 对着裴旻道:"我和你一起去。" 裴旻摇摇头:"太危险了,我一个人去就好,你留在这里等我回来。" "才不要,你忘了我是个要强的人了吗?越危险的事,我越想去做,你不是也说了,这就是我最好的样子。"公孙苓目光灼灼地看着他,自信而飞扬。 裴旻被噎了一下,胸中一荡,再也说不出其他反对的话。 李亭沐看他们两人眉来眼去的,心里老大不高兴,跑过来拉着裴旻道:"裴大哥,我也和你一起去。" 李郁于马上反对:"不行,亭沐你不能去,千云山冰雪不化,可不比这营账,太危险了,你乖乖待在这里。" 李亭沐才不是乖乖听话的人,"有裴大哥在,我能有什么危险?对吧?裴大哥。"双眼看着裴旻闪闪发光。 裴旻左右为难,契丹大王的宝贝公主,他可不敢带她去那么危险的地方。 李吐于也反对,三人争执起来。 这时穆尔塔掀帐而入,大声说道:"要拿走我们契丹的东西可没这么容易,先过我这一关再说。" 裴旻看着他,不知他这话是何意。 李郁于和李吐于知道了他的打算,忙附和:"穆尔塔将军想如何呢?" 穆尔塔看着裴旻道:"要想上千云山,先赢过我。" "将军想比什么?"裴旻是势在必行,任何难关他都要闯。 "在契丹,自然是比骑射。" 裴旻微皱眉,他悟性再高,这十来日的时间怎么也不可能赢过契丹第一神射手。 "这也太不公平了,弓马一术我师兄怎么可能赢过你?"公孙苓快速出声抗议。 穆尔塔很冷静,看向公孙苓回道:"放心,我们契丹绝不会欺负远方来的贵客,到时的比试,一定会公平。" 又转向裴旻,"如何?裴旻勇士,是否敢于接受我的挑战?" 裴旻郑重点头:"好,就请将军赐教。" 穆尔塔也点头:"好,明日早晨,练武场见。" ............................... 公孙苓担心地一夜都没睡好,眼见天已大亮,她匆匆起身洗漱,吃了点东西就冲去裴旻的毡帐。 毡帐里已空,她又飞奔去了练武场。 场上不只裴旻和穆尔塔,还有大半闻讯而来的契丹人。听说穆尔塔将军要和大唐来的客人比赛,消息立刻在营区里炸开了锅。 众人无不怀着看好戏的心情跑来凑热闹。 "诶,听说大王要将公主许配给这位大唐来的勇士,穆尔塔将军不肯,要和大唐勇士挑战,胜的人可以抱得公主归。" "大王怎会将公主许给个大唐人呢?" "谁叫人救了公主一命呢!你没听过大唐人有句话,叫「救命之恩,要以身相许」吗?" "而且那大唐人长相英俊秀逸,难怪公主看了也芳心大动。" "还好吧!我看那就是个小白脸,哪儿有我们契丹人豪迈勇武,我还是站穆尔塔将军这边。" "是啊是啊,我们契丹的公主,怎么能嫁给个大唐来的小白脸?" "不会吧,我看那家伙身手也不错的,穆尔塔将军还亲自教过他弓箭。" "反正我不喜欢柔弱的男子,一点气慨都没有。" "谁管你喜不喜欢,咱们公主喜欢就行了。" "............" 公孙苓腿一软,差点摔倒。这才过了一日而已,怎么谣言就能歪成这样? 实在听不下去,赶紧举目张望,要找到裴旻。奈何人头攒动,根本看不见他在哪儿。 穆尔塔牵着马走近裴旻,道:"裴勇士,可准备好了?" 裴旻点点头,问:"说吧,将军想怎么比?" 穆尔塔指着北面,说:"三里处有个春水湖,湖边聚居着天鹅,我们行猎天鹅,以一个时辰为限,看谁猎到的数量多为胜。" 裴旻点头答应,规则很简单,也是狩猎的基本功,接下来就是各凭本事了。 两人和一干随从甲兵上马缓缓往春水湖行去,公孙苓终于看到他们,也牵过马跟上。 一大群围观群众也浩浩荡荡地跟上。 到了湖边停下,公孙苓终于能挤到裴旻身旁,问清楚了比赛规则,不满地问穆尔塔:"将军,你不是说会公平比试吗?这算哪门子的公平?" 穆尔塔淡笑:"稍安勿躁,公平的帮手马上就到了。" "帮手?"公孙苓和裴旻都很莫名,还有帮手?这还能公平? 穆尔塔两手指在口边吹响,没一会儿,天边有只雄鹰自远处飞来。 雄鹰非常巨大,翅膀有力地拍打着,乘风而来,而后停在了穆尔塔的肩上,神态非常倔傲。 "哇,是穆尔塔将军的「搏风」。" 人群中有人识得,正是穆尔塔驯养的海东青,名唤搏风。 不只人群开始鼓躁起来,裴旻和公孙苓也看得惊叹不已,他们从未见过如此神武的鹰隼。 穆尔塔轻抚了一下搏风,向裴旻两人道:"牠叫搏风,乃鹰中之神—海东青。狩猎能力可比千头鹰隼,就由牠来和你搭挡。" 转头看向公孙苓询问:"如何,这样是否公平了?" 公孙苓看着那只凶神恶煞的海东青,心里一阵发毛,真怕自己说不的话,牠就会飞扑过来抓死自己,遂忙不迭地点点头。 第六十六章 直冲云霄 穆尔塔和海东青低语了几句,海东青似乎很通人性,向裴旻看了一眼,便展翅而起。 朔大的翅膀扑凌着,数米长的身躯腾飞而起,扶摇直上,眨眼间已冲入云霄。 "哇哦~!" 围观群众无不惊叹神鹰的雄姿。 穆尔塔指着湖边一颗大石头,向裴旻道:"以此为界,我在湖的西边,你在东边,一个时辰后,再见分晓。" 说完便单骑策马奔向前,连珠箭发出,转瞬间已有三只天鹅死在了箭矢下。 裴旻也跟着策马向右前方飞奔,两边各有四名护从跟随,为他们拿拾射下的天鹅。 裴旻的第一箭正中一只天鹅颈部,其牠鹅群受到惊吓,纷纷展翅欲逃。 天空直冲下一个黑点,只须臾之间,神鹰已急速俯冲而下扑向两只天鹅的头部,两爪子抵住天鹅颈,迫使牠们下降。 裴旻快速射出两箭,正中两腹部。 海东青再次直冲云霄,然后急速调转头向下直扑,方向之准、劲力之狠,都是裴旻前所未见的。 海东青一飞一冲,来回包抄,湖边的天鹅群毫无招架之力,纷纷被射落。 一人一鹰配合默契,后方护从手上的天鹅越聚越多。 一个时辰的时间很快过去,裴旻和穆尔塔都依约回到了原地。 海东青也飞了回来,站在大石上,高高在上地睥睨着众人。 以石头为界,两边的随从开始清点猎来的天鹅数量。 围观群众们摒息以待,公孙苓用力扯着马缰,紧张不已。 两边清点完毕,穆尔塔还是以多了七只天鹅之数,赢了裴旻。 围观群众高声欢呼,纷纷盛赞穆尔塔。 "将军好样的!" "太好了,我们公主不用嫁到大唐了。" .......... 海东青扑凌两下翅膀,似乎很不高兴自己这边输,神情肃杀起来,腾起而飞。 奇怪的喝采声被海东青的凶猛模样给掩盖掉,众人纷纷闭上了嘴。 海东青飞了两圈后,又在空中一个大回旋,直上云霄,头也不回地飞走了。 围观群众:"..............”,脾气真是暴躁。 裴旻神色有些黯然,思考着还有什么方法能拿到玄灵冰魂。 穆尔塔走过来,只淡淡一句:"裴勇士,胜负已分。" 裴旻:"将军箭术精湛,裴旻甘拜下风。" 穆尔塔点点头,欣赏他的愿赌服输,正想招呼众人回去时,一道清亮的女声响了起来。 "慢着!" 两人回头,见公孙苓下马跑了过来。 "将军,你可没说过只能一局定输赢。"公孙苓目光定定看着穆尔塔。 "莫不是你想再比试两场,三局两胜?"穆尔塔无所谓,不管比几次,他都有胜出的把握。 裴旻向前抓住公孙苓的手臂,看向她的眼神明白表示:输了就是输了,我再想其它的办法。 公孙苓安抚地轻拍他手背,眼神示意他稍安忽躁。 "是这么想的,但不是比弓马行猎,第二场,我们比武艺搏斗。"公孙苓看着穆尔塔高声说道。 今日要他当着众人的面答应下来,否则他们只能去盗墓了。 穆尔塔很爽快,"好,不过也不用三局两胜了,远来是客,只要你们能赢我一场,就算我输。说吧,这次你们想比什么兵器?" "我们这边是用长剑,至于将军你,随你用什么兵器,为了公平起见,越擅长越好,还可以找一位帮手。" 穆尔塔难得地失声笑了出来,"你可真是半点亏也不能吃啊!" 公孙苓被嘲笑也无所谓,"我们一定会光明正大赢你的。" "好,就此说定,明日练武场见。"穆尔塔带着人先走了。 人群慢慢散去,裴旻对公孙苓道谢,但还是担忧地道:"要是我第二场也输了呢?" "那我就代你下场,和他比跳舞。"公孙苓一本正经,想着也不无可能。 "呵~。"裴旻忍俊不禁,实在无法想象那位魁梧大汉跳舞的样子。 "我一定会全力以赴的。"裴旻不能错失公孙苓为他争取来的机会。 "嗯,我对你有信心。"公孙苓目光微亮,其它不敢说,但论剑术搏斗,裴旻绝对不会输给穆尔塔。 两人微笑相对,一时岁月静好。 如果没有其他人来干扰的话。 "裴大哥,你们这么快就比完了?"李亭沐高声叫着跑来。 人群都快散完了,这位公主才姗姗来迟。 李亭沐把公孙苓挤开,拉着裴旻的手臂,娇嗔道:"我睡过头了,侍女们又不敢叫醒我,裴大哥,听他们说这场比试你输了,那可怎么办啊?" 裴旻小心地把手臂抽回来,"没关系的,还有两场机会。明日我和他比兵器,这个我有信心。" 李亭沐再次拉过裴旻的手臂,拉着他走:"走吧,我父王有很多好武器,我们去向他讨一件好宝贝。.........." 公孙苓无言地默默跟在后面。 —————————— 很快到第二日,裴旻和穆尔塔依约前来。练武场上依旧聚了一堆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群众。 裴旻没用李亭沐为他借来的长戟,还是用他最熟悉的玄青剑。 剑出鞘,通体黝黑,平平无奇。 穆尔塔则是用一对大弯刀,刀身长四尺以上,刀刄锋利冷洌,看起来威风凛凛。" 围观众人开始窃窃私语,觉得裴旻的武器也太逊色了,看来今天又要输了。 两人走到场中央,见礼后,便摆开了架势。 "今日没有时间限制,先倒下的人为输。"有位类似裁判的人念了规则后就跑开了。 "刀剑无眼,裴勇士可要小心了。"穆尔塔说完就提刀攻击。 "将军可能不知道,我的眼,可比刀剑快多了。"裴旻一个转身,人已在穆尔塔身后。 剑柄砍在了穆尔塔的手肘上,穆尔塔手肘顿感发麻。 他转回身,看裴旻已气定神闲地看着自己。 穆尔塔翘起嘴角,"有两下子。" 眼看双刀气势惊人地砍将过来,裴旻打起十二分精神,双足踏出辞虚步,手中玄青剑已从他侧方刺下。 穆尔塔也不是吃素长大的,多年在战场上和行猎时练就的身手,让他迅速回刀挡开,刀剑相交,"当"一声,两人都被对方震得后退几步,虎口阵阵发麻。 第六十七章 打情骂俏 穆尔塔两眼微眯,双手再次紧握双刀,往前挥去。 公孙苓在旁看得心惊胆颤,虽然她对裴旻有信心,但她也摸不准穆尔塔的功夫究竟如何。 裴旻再次脚步一旋,玄青剑轻轻在穆尔塔手腕处割过。 鐡护腕顿时裂成两半,"咔当"一声落到地上。 穆尔塔停滞了一瞬,看了自己左手腕一眼。 若不是裴旻手下留情,刚刚掉落地的可能是自己的手。 穆尔塔咬了咬牙,还是不信邪,双刀挥舞得虎虎生风,左右刀一上一下向裴旻斩去。 公孙苓两手在袖中紧握,看着两大弯刀风起云涌往裴旻劈去,吓得眼也不敢眨。 裴旻弯腰躲过上身一刀,脚踏左震,紫极送仙,再次倒转剑柄往穆尔塔的右腿膝盖上削去。 穆尔塔右腿一麻,向前单膝跪倒。 没有伤口,但腿已无力站起。 穆尔塔额上冷汗冒出。他单刀顶地,抬眼看裴旻,裴旻气定神闲地回看他。 穆尔塔知道自己能再奋起反杀,但其实意义不大,虽然不太愿意承认,但却是事实。 裴旻的剑术真的很高妙,他纵横契丹多年的双刀在裴旻的剑术面前,简直是不堪一击。 "我输了。"穆尔塔是契丹的真勇士,一向敢做敢当,赢了不骄傲,输了也不会耍赖。 裴旻弯身拱手:"承让了。" 而后走向前伸手将腿麻的穆尔塔扶起。 穆尔塔也不矫情,搭着裴旻的手一跃而起,腿部麻痹稍稍缓和后,深深看了裴旻一眼,道:"明日我们一起出发,往千云山。" "多谢将军。"裴旻真诚地向穆尔塔道谢,内心更加敬佩他的豪爽与真性情。 穆尔塔说完就带着下属走了,围观群众有的也跟着散去,有的还留下来议论纷纷,在担心着契丹公主是不是要嫁给大唐人了。 公孙苓呼出一大口气,刚刚紧张得呼吸都忘了,双手松开,微笑走向裴旻。 "没受伤吧?" 裴旻摇摇头,笑看着公孙苓,"我们能去取「玄灵冰魂」了。" "还没影呢!连影子都还没看到。目前只是通过了穆尔塔这关,那冰墓在哪里?有什么危险也都还不知道。"公孙苓不是很乐观。 "没问题的,有什么难关,我来闯,你在旁等着我。"赢了穆尔塔,裴旻觉得自己更有信心了。 公孙苓挑挑眉,"我像是个袖手旁观的人吗?" "不是....,我不是这意思。" 两人旁若无人地在场中打情骂俏了起来。 ....................... 第二日,穆尔塔和公孙苓、裴旻两人向李郁于禀报,要去千云山的冰墓取「玄灵冰魂」。 李亭沐死活要跟去,李郁于拗不过宝贝女儿的缠功,只好点头答应,又加派了一队护卫跟着。 营账外,穆尔塔将准备好的工具、帐篷和饮水悉数安上马,并给裴旻两人一人一件兽皮衣以御寒。 "千云山高耸入云,山上气温极低,寒冰不化,上山不易,你们要做好心理准备。"穆尔塔先告诫两人,有可能他们此趟不会这么顺利。 公孙苓想,不得不说这方面还是契丹人有经验,若自己和裴旻就这么冒冒然地上千云山,可能还没找到冰墓就先被冻死了,更别说能找到玄灵冰魂。 "多谢将军相助。"裴旻由衷感谢,本来穆尔塔可以不用搭理他们,由他们自己去闯,却还是愿意带着护从跟他们一同上山。 "不用谢,我跟去也不是为了你们,是为了保护公主。"穆尔塔毫不客气。 裴旻对他的直白呆了一瞬,公孙苓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裴大哥,我们这次去会掘棺木吗?那算不算去盗墓?"李亭沐蹦跳着过来,语气还有有些小兴奋,完全不觉得盗墓有什么不好,也不怕山上有什么危险。 李亭沐今日特地穿了一身大红长襟夹袄,更衬得她的肤色白嫩赛雪。 正巧公孙苓的披风也是红色的,两相一对比,公孙苓更显明艳瑰丽,如草原上万绿丛中一点红,似骄阳明媚。 想到此,李亭沐轻哼一声,拉着裴旻的手臂道:"裴大哥,我们出发吧。" 裴旻很无奈,想最后试一次劝说:"公主殿下,你还是别去涉险了,留在营账里可好?" "你别想抛下我,我跟定你了。"李亭沐完全不会害羞。 裴旻被她的一语双关说得面红耳赤,偷偷看了公孙苓一眼,只见公孙苓自顾自地在收拾行囊,抚顺马匹,不再向他们这边看一眼。 裴旻不知该庆幸还是该悲伤,小心抽出手臂假装去收拾马上的行李。 幸好穆尔塔和护从们都已准备妥当,下令出发,裴旻才能暂时从李亭沐的纠缠中解脱。 一行十数人往千云山出发,天空蔚蓝如洗,大地绿草如茵,一派祥和景象。 众人疾驰了大半日,在一小湖泊边停下歇息,让马能去喝水吃草。 穆尔塔带着几个护从和裴旻去行猎。 "以我们的速度,约两日即可到达千云山,山上飞禽走兽稀少,这两日我们尽可能多猎些,保证到千云山上食物充足。"穆尔塔对裴旻如是说道。 裴旻点头应和,自己经验稀少,听他们的准没错。 八人打猎一个时辰,几乎是满载而归。裴旻于弓箭一道上又精进了不少, 穆尔塔心中由衷赞赏,两国停战交好后,幽州和营州有不少大唐人和契丹往来经商,两边将领也偶有会面切磋,可从没哪个人能入得了他的眼,弓马一道,更是没有人是穆尔塔的对手,只有这裴旻,让他刮目相看。 才短短十数日,竟能有此技术,实是天赋异禀。 裴旻不知穆尔塔心中的澎湃,拿着满手的猎物向公孙苓展示,但半道又被李亭沐缠住了。 公孙苓默然地和其他护从们去湖边清洗猎物,支起火堆,放架上烤。 食物被烤得流油,香气四溢。李亭沐贵为公主,自有人服侍她,裴旻被李亭沐抓着坐在一起,也沾了光享受着服务。 公孙苓自顾自吃起来。全程不往他们那儿看一眼。 第六十八章 雪山之危 裴旻几次想找公孙苓说说话,但都被李亭沐拉了回来。 眼看大伙儿都吃好了净好了手,要上马继续赶路,裴旻只好先作罢。 众人又疾驰了二个多时辰,来到一小溪流旁,穆尔塔下令停下扎营。 天幕渐渐暗下来,再次堆火烤野兔野鸭。大家策马奔跑了一整天,都很疲倦了,吃完就都各自回帐篷歇息去了。 营账外围都堆了篝火,防止野兽和狼群的偷袭。公孙苓坐在靠近自己帐篷的一处火堆边,一边用树枝挑着篝火,一边发呆。 偶尔抬头看看漫天星斗,偶尔又看回火焰发呆。 整队人只有她和李亭沐两位女子,她当然不可能和尊贵的公主同一个营账,为了照顾公孙苓,裴旻特意将自己的帐蓬搭在她旁边。 走到公孙苓旁坐下,和她一起用小树枝挑着篝火。 "苓儿。"裴旻小声叫唤。 "嗯?"公孙苓回应得心不在焉。 "我和公主她......,没有任何私情。"裴旻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好有一说一。 北方的草原似乎无边无际,天空中闪烁着无数星光点点,璀璨炫烂,整个银河似乎就在触手可及之处,这在南方可不容易见到。 漫天繁星之下,公孙苓心情渐佳,回头看他,"为何跟我说这个?" 裴旻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只知道不想你有误会。" 公孙苓转回头,嘴角微翘,语气却是嘲讽:"只怕是流水无情,而落花有意。" 裴旻忙道:"没有,流水绝对无意恋落花。" 公孙苓的嘴角翘得更高了。 不过正事要紧,目前还是先让他使使美男计,尽快得到玄灵冰魂才好。 为免被他看到自己表情,公孙苓赶紧起身,往自己帐篷走去,"知道啦!我也没有误会过你。早点歇息吧。" 留下裴旻一个人在凉风中赏星星。 次日一早,众人早起吃了朝食后,便拆了帐继续快马赶路。 快到傍晚时分,千云山赫然在前方。那高耸入云的山巅覆盖着皑皑白雪,远看着,已是寒气逼人。 "今夜在山下搭帐过夜,明早我们上山。"穆尔塔如是说道。 大家自然遵从。隔天一早,将帐篷和其它重物留下,又派了两名护从看守后,穆尔塔带着其他人上山。 山下还是郁郁葱葱的林木,一路上穆尔塔让众人去捡拾树枝枯柴,屯积做火把用。马匹载着他们奔走了一个多时辰后,已见着零星的雪花。 温度骤降,众人已穿上兽皮衣御寒。 再走一阵,路面和树木上已是厚厚一层积雪。 他们快到山顶了。 "墓的入口就在附近了。"穆尔塔对裴旻道。 众人的速度慢了下来,裴旻看看四周,一片白茫茫,一时不知方向。 穆尔塔拿出一张羊皮卷,应是千云山的地形图。 "往那儿走。"穆尔塔向右前方一指,率先向前领路。 山上雪积得很深,马匹不宜再快跑,只能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 静谥的山林中只听见数十蹄踏雪声,太过安静了,气氛反倒有些诡异。 "啊~!" 忽然间,队伍的最后方传来一声惨叫。 众人立即勒住马缰,停下回头望,只见队伍最后那护从已掉下马,半躺在雪地上,呼呼喘着气,身上有血迹。 殷红的血还从他身上滴落,在一片白茫茫的雪地上晕开,那夺目的红色分外刺眼。 穆尔塔火速下马,飞奔到那护从身旁。 "怎么回事?谁攻击你?"穆尔塔焦急地问道。 那护从边喘边回道:"我也不知,没看清楚,好像是一团灰白色的,毛茸茸的。" 不知是何野兽,动作如此迅捷,连训练有素的骑兵都没看清楚被何物攻击。 裴旻快速抽出配剑,环顾四周。 他有些懊恼,平时他的警觉性异常敏锐,今日却是毫无所觉。 公孙苓也先抽出软剑严阵以待,她也知道裴旻平素能最早感知到危险,这回却没有任何警示,可见对手肯定不简单。 还在思考中,又一个护从摔下了马。 "啊~",他的后背被抓出数道血痕,血汨汨地往外冒。 马匹开始嘶啼,众人慌乱地控着马缰,安抚着马。 这次大家看清楚了,那野兽这次没有躲匿,而是站在一块大石上,威风凛凛地看着他们。 牠周身灰白色,有黑色的斑点,牠的眼睛是琥珀色的,眼神凶狠,嘴却像是在笑,"喵呜"一声,居然有种反差的呆萌感。 但众人可笑不出来,穆尔塔看着这只「大猫」,罕见地背后渗出冷汗。 看来他们是侵犯了这只大猫的领地了。 "是雪豹,大家集中一起,不要落单了。"穆尔塔发出警告,众人脊背绷紧,纷纷抽出武器,下马站在最前面,将伤员和公主李亭沐护在身后。 公孙苓急急下马,摆出架势,剑尖对准了那雪豹,却被裴旻拦住,把她拉到自己身后。 公孙苓看他神色严肃,想来这只雪豹不易对付,便也没有再逞强。 两边短暂地对峙后,那雪豹再次张嘴喵呜一声,露出两只长长的尖齿,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前窜出,扑倒了一位护从。 "啊~!"惨叫声再次响起,他的胸前多出了四道爪痕。 雪豹露出尖利的前爪继续左扑右冲,又有两人闪避不及,被牠抓伤。 裴旻和穆尔塔双双冲向前攻击雪豹,但雪豹的行动异常敏捷,待穆尔塔的大刀砍将过去,雪豹已灵活地跳开,又轻轻一跃,已跳上了一棵大树的树干上。 穆尔塔等人看机不可失,纷纷到马边抽出弓箭,向雪豹射去。 雪豹再次机敏地闪过,数只羽箭尽皆射了个空。 穆尔塔不可思议地看着那雪豹的身影,想不到自己的箭竟也有射空的一天。 雪豹闪过了羽箭,正想再攻向人群,却看到一把黑色的剑向牠刺来,牠赶紧往旁一跳。 这次雪豹没再躲开,腹部被裴旻的玄青剑划出了一道口子,鲜血与雪地相映红。 雪豹吃痛之余还是快速地跳到另一棵大树上,眼神狠盯着裴旻。 第六十九章 雪地之战 雪豹缓了一下,就飞跃下来,攻向裴旻。 裴旻求之不得,不能再为了他的事增加更多伤员了。 雪豹尖利的爪子伸向裴旻颈边,裴旻往旁轻巧避过。 黑色玄青剑在雪地上划过一个大弧,往雪豹腿上削去,雪豹再次轻敏闪过。 雪豹跳到一颗大石头上,琥珀色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裴旻。 裴旻也紧皱眉头,雪豹的敏捷度超乎他的想象,在雪地之上,他的身手也缚手缚脚,完全施展不开。 穆尔塔神情也紧绷,雪豹的攻击实力超乎想象,与草原上那些野鸭不同,只能靠近身搏斗,他们的弓马身手几乎毫无用武之地。 公孙苓紧握随形剑,双眼死死盯着那一人一豹,等着在关键时候冲上去。 雪豹再次喵呜一声,攻向裴旻,尖利爪子朝他门面抓来。 裴旻辞虚步施展,往旁一个大跨步。雪豹一击不中,弹跳而起,再次追击。 裴旻脚下不敢停,手中玄青剑更是舞得密不透风,只等待时机,要一击而中。 雪豹两次不中,已有些狂怒,眼神凶狠,一个大跃跳,要扑倒裴旻。 裴旻步伐一闪,险险躲过。但最后却脚下一滑,没稳住,脚步一个踉跄,向旁摔去。 虽然极力要稳住,奈何脚下积雪已成冰,根本停不住脚。 雪豹看机不可失,转回头往裴旻扑去。 "裴文昭!"公孙苓情急之下,连名带姓叫了出来,同时抢上几步,随形剑用力一挥,逼退了雪豹几乎致命的一击。 与此同时,一只羽箭也后发先至,向雪豹射去。 雪豹再次敏捷地闪避开,落在较远处一株树上。 穆尔塔看是李亭沐射出的箭,回过神来,马上下令:"放箭,快放箭!"同时他似乎想起了什么,手指在嘴边一个呼哨。 没受伤的护从快速弯弓搭箭,往雪豹处射去。 雪豹往更远处躲去,隐在一颗大石后。 公孙苓走向倒在地上的裴旻,蹲下问:"你怎么样?有没受伤?" 裴旻摇头,向公孙苓担忧道:"你别出来,雪豹还没走远,危险。" 公孙苓气道:"你还有空管我?你方才差点没命了!"他以为他是不败战神吗? 裴旻再次摇头:"我不会有事的,这雪豹虽然动作迅捷,但那些黑衣人忍者也不差,我不也成功击杀他们了!" 公孙苓可不赞同,"那是在平地上,现在我们是在高山积雪上,你真的没事,方才就不会滑倒了。" 裴旻还是笑笑,"我知道,我会克服的。"说着站了起来。 公孙苓气结,他这是想一个人去对抗那只雪豹? 裴旻看着远处那在大石后的雪豹,说道:"你先躲在那些护卫后面,我能解决。" "才不要。"公孙苓又不是傻子,怎么会相信他一人能搞定? "听话。"裴旻深知危险,坚持要她躲远。 "绝不!" 就在两人争执间,穆尔塔这边的人看雪豹隐在石子后,便没再放箭,谁知才一个呼吸间,雪豹又冲了出来。 "放箭!"穆尔塔一边下令一边弯弓射出。手指在嘴边再次呼哨。 雪豹敏捷地左闪右躲,堪堪躲过了所有箭矢,直往裴旻和公孙苓扑去。 惊慌中裴旻将公孙苓往后一推,举起玄青剑就往雪豹身上刺。 怕误伤裴旻,众人停下了弓箭。一人一豹又缠斗在一起。 公孙苓摔得头晕眼花,穆尔塔伸手将她扶了起来。 "多谢。"公孙苓道谢后一起身,就看到雪豹在裴旻手臂上抓出了二道血痕。 李亭沐和公孙苓都惊呼一声,穆尔塔再次吹哨。 远方的白云边终于显出一个黑点。 没一会儿,穆尔塔的海东青已直冲而下,穆尔塔又吹响了几个口哨指令,海东青在半空中一个大回旋,直直往雪豹抓去。 雪豹被突如其来的空中霸王偷袭,一时慌了神,颈边被海东青抓破一道痕。 有搏风帮忙,裴旻暂且从战斗圈中退离出来,公孙苓抢上前去,拉着他手臂,二话不说拿出金疮药粉洒上。 裴旻还没开口,李亭沐也奔了过来,拉着他另一只手臂,"裴大哥,你还好吗?" "没事,伤口不深。"裴旻没什么心思理她,只看着那一鹰一豹厮杀。 李亭沐见裴旻不怎么理她,委屈地一撇嘴,看到另一旁在帮他包扎的公孙苓,就把火发泄在她身上。 "喂!你会不会啊?你真的会包扎吗?别害裴大哥伤口恶化了。" 公孙苓全副身心在给裴旻处理伤口,懒得理她。 裴旻忍不住回道:"她的父亲是名医,医术自然是不差的。" 李亭沐嘴瘪得更厉害了,但又没法反驳,只好自己哼哼两声,扭过头去。 公孙苓从头到尾不发一语,头垂得很低给他细心包扎,只是嘴角止不住地往上扬,手上的动作也更轻柔了。 场中的搏斗依然激烈,海东青是鹰中之神,而雪豹是这高山雪地之王,一时难分胜负。 酣战一段时间,雪豹还是吃了先前受了伤和不会飞的亏, 雪豹的腹边又被海东青抓伤,血汨汨流出,穆尔塔一个呼哨,搏风往上直飞而起,穆尔塔的羽箭同时射出,雪豹瞬间躲了开,但还是直中左后腿。 雪豹哀鸣一声,神情更加凶狠,狂怒中再次往裴旻这边扑来。 裴旻为怕伤到身边两人,不等牠扑到,便挺剑向前冲去。 望江舒啸一斩,雪豹的喉咙被割开,往地上仰倒。 裴旻一个挺跃,往下一刺,玄青剑刺穿了雪豹的心脏,深嵌入雪地中。 雪豹噢呜一声,挣扎几下,慢慢地没了动静,停止了呼吸。 看雪豹终于没再动了,裴旻才终于松了一口气,用力拔出剑。 穆尔塔和其他人也呼出一口气,总算是放下了心。 公孙苓走上前,蹲下摸摸雪豹颈边,确定没有脉搏,舒了一口气,抬头和裴旻相视一笑。 海东青一个呼啸又飞了回来,停在了穆尔塔的肩头。 神鹰呜叫几声,似乎很不满最后杀死雪豹的不是牠。 第七十章 晶光闪烁 穆尔塔拍拍搏风的头安抚了几下,搏风头歪了歪,飞到半空中的大树上,一脸嫌弃。 公孙苓将千金谷的伤药拿给穆尔塔,让他尽快给伤者上药包扎。 药粉一洒,血立即止住,还有股淡淡的冰凉感,伤口也没那麽疼了,众人无不惊叹大唐的伤药神奇。 等伤员都包扎好了,穆尔塔吩咐两个人护送他们下山去帐篷等,并把那只雪豹也扛下了山,雪豹稀有罕见,皮毛做大氅可是上品。 走了五个伤兵两个护从,加上山下两个人,一队十六人的护从只剩七人。 穆尔塔看看公主李亭沐,又看看裴旻,意思很明显,山上危险,希望裴旻能劝李亭沐先下山等。 李亭沐偏头轻哼一声,"想都别想。本公主要留下来。" 穆尔塔也无计可施,拿着羊皮地图,率先控马向前走。"走吧。" 其馀人跟上,经过刚刚的凶险,多少都还心有馀悸。 没多久,走到了一个大山洞口。 说是山洞口,其实是一堆石块累叠而成的一堵石墙。 不过石块堆的不合缝,穆尔塔命人很快就搬开了,一个大洞口出现,但有了先前的危险经验,没人敢直接冲进去。 裴旻向人要了木柴,点了火把,和公孙苓道:"我进去就好,你留在这里。"然后率先走了进去。 公孙苓点点头,然后阳奉阴违地跟着穆尔塔等人进了山洞。 李亭沐不甘人后,快速地冲到最前方,紧跟着裴旻。 洞口留下一人守着,其馀人都进了山洞,原本一片漆黑的山洞被火光照耀得亮堂。 山洞石壁上有许多反光,星星点点地,煞是好看。 李亭沐忍不住惊叹:"那是什麽?好美啊!看起来不像是冰晶。" "那是天冰,有多种颜色,这里有金黄色和绿色。"穆尔塔再环顾一圈,说道:"还有细小的水玉。" 公孙苓走向岩壁细看,果然看见还有水玉,呈紫色及粉色。 想来那玄灵冰魂也是水玉,也许本就是产自契丹,前朝成了贡品,辗转到了华玉公主手上,最后又回到了契丹。 公孙苓轻叹一口气,感叹天地万物的造化真是奇特。 裴旻看公孙苓还是跟了进来,不由得苦笑。 火把与水玉、天冰折射出来的光,让众人看清了山洞的形势。 山洞的空间非常大,要比千金谷后山那处还要大许多倍,一眼望不到底。洞里温度极低,终日不见阳光,比外边还要冷上几分。 众人呼气成烟,慢慢地往前行。 李亭沐紧靠着裴旻,开始还有点胆战心惊,慢慢地,发现山洞里就积了厚厚一层冰,还有壁上挂满了天冰和水玉,没什麽危险性。于是就放下了心,脚步也轻快了些。 "这就是冰墓是吧?穆尔塔,你不是说这里面有很多不知名的危险吗?就这些天冰和水玉?能有什麽危险?难不成它们还会飞起来攻击我们?"李亭沐满不在乎地质问,好像没遇到危险很遗撼。 穆尔塔不答话,他也没进来过,也不知有什麽危险,只是族里的长老如此相传,他便不敢轻忽大意。 李亭沐可没这方面的顾忌,拉着裴旻说道:"裴大哥,你要找的水玉长什麽样?我来帮你找,这满壁的水........啊~ 还没说完,李亭沐脚下踩到一个凸起,只听咔啦一声,众人还没反应过来,脚下踩的地已往下斜,大家伙统统往下滚了下去。 斜坡都是冰,裴旻想站稳也没法,百忙中看清公孙苓的方向,一跃而起飞扑过去,抱住公孙苓一起向下滚。 一众人滚了约一盏茶时分,才堪堪停下,一个个披头散发狼狈不堪地坐起来。 公孙苓被裴旻紧抱在怀里,没受什麽伤,她赶忙询问:"你怎麽样,有没受伤?" 裴旻摇头,虽然身体躯干都撞在坚冰上,但都只是淤青之类的皮外伤。"没事。" 幸好火把还有几个没灭,他拿起火把照了照,举目四望,他们在一块很大的凹陷空地上,四四方方的,四面有围墙,但大约只有一丈高左右。 "幸好没有尖石机关之类的。"裴旻慢慢站起身,扶起公孙苓,和其他附近的护从,李亭沐则被他忘到了脑后。 话刚说完,又听到咔啦一声。 裴旻和穆尔塔瞬间变了脸色。 裴旻反应最快,快速抽出玄青剑,喊道:"小心。" 话音刚落,四面墙忽然弹射出无数小暗器,密密麻麻地从四面八方向中心飞来。 公孙苓和穆尔塔快速抽出武器,一个个击落。 小暗器在火把照耀下,还发出点点闪光,是尖形之物,若被射中,肯定深入肌骨。 暗器的数量之多,比上次在千金谷遭忍者偷袭还要多上数倍,公孙苓极力挥舞剑身,裴旻则将剑舞得像是张网一般,密不透风,但可惜范围太小,只能护住两人,脚上的衣物还是被暗器划破许多道。 李亭沐也抽出弯刀,愤恨地挥舞着,幸而穆尔塔在一旁严严实实地保护,才没有受重伤,只有衣裳边缘被划破。 暗器太过密集,护从们还是没有完全躲过,全都挂了彩。 过了一刻钟左右,所有机括的暗器才慢慢缓和下来,直至全部停止。 一群人还戒备了一会儿,见没有暗器再射出,才放下心。 穆尔塔赶紧拿伤药给伤者洒上,其他没受伤的帮着包扎,只有李亭沐一动不动站在一旁,脸颊气呼呼地。 裴旻和公孙苓捡起地上的暗器细看,原来都是山壁上的天冰和水玉,物件虽小又不是寻常的暗器,但其硬度极高,再以机括快速弹射出,那些菱角尖锥也能伤人杀人,这机关暗器可说是就地取材的高手了。 "看来这些天冰和水玉还真的会飞起来攻击人。"公孙苓不无调侃。 还在生闷气的李亭沐听了这话,更是炸毛,长眼一瞪,尖锐道:"你说什麽?!是讽刺我吗?" 公孙苓:"我只是佩服公主殿下的神机妙算。" "你........" 话未说完,又一声声轰隆隆、哐啷啷的声音传来。 第七十一章 生死寒栗 凹陷的方洞里开始微微震动,众人才刚放下的心又提起来,站成一圈对外戒备,不知又是什么机关。 刚刚放出天冰暗器的机关口开始向外倒出了无数透明色的小块,速度之快,已开始向各人的脚边蔓延。 李亭沐脸色刷白,裴旻和穆尔塔也神色紧张,"是冰块,大家快上去。" 看来是方才的机关若没成功,就用大量冰块要把人活埋。 "大家快上去!"穆尔塔一边喊一边带着人撤到墙边,让人先爬上去。 奈何墙面都是冰,根本没有施力点,手脚爬上一点就会滑下来,这只有一丈多高的墙,也难倒了英雄汉。 冰块的高度已淹没到了大家的小腿肚,每人除了害怕,还有阵阵寒意刺骨。 幸而穆尔塔等人带了许多装备和工具,他拿出爪钩,往洞外抛出,想抓住借力点,好让人能抓着蝇子爬上去。 但接连抛了几次,都不成功,看来洞外也都是冰层,爪钩根本钉不住。 穆尔塔的脸色更沉了,想不到他们会折在这一方区区一丈深的凹洞里。 冰块倒出的速度越来越快,快要淹过他们的腰,李亭沐终于撑不住,流出两行清泪,拉着裴旻哭道:"裴大哥,你不是武功很高的吗?快想想办法啊!" 裴旻看着手中玄青剑,凝眉沉思一会儿,忽然想到了什么,再去摸摸那冰壁,确定冰壁够坚固,于是运起混元诀,力贯右臂,看准壁面高度,将玄青剑直插入冰壁里,只留下半尺长在外。 裴旻跳起站上去,蹬了两下,确定能承受住重量,再看凹洞外没有危险,便先将公孙苓拉上来,往外推去。 公孙苓提气跃上去,转身准备帮忙把人拉上来。 就在李亭沐又要发狂之际,裴旻拉起她的手,穆尔塔帮忙把她托上去,公孙苓在外边接应。 穆尔塔把其他护从顺序推上去,最后是自己。 穆尔塔上去后,发现裴旻又跳了下去,半个人几乎都淹没在冰块里,他惊呼着:"你干什么?快上来。" 公孙苓杏眸发紧,盯着裴旻。 裴旻运气,将玄青剑拔了出来,穆尔塔赶忙抛绳索下去,几人合力,将裴旻从冰块里拉了上来。 生死一瞬间,没多久,凹洞就被无数小冰块填满,人陷在里面绝对活不了。 大家刚从鬼门关前走了一遭,兀自在思绪里庆幸没冻死在里面,都坐在一旁不吭声,山洞里一时静得针落可闻,加上这里本就是座坟墓,皆令众人又寒又栗。 裴旻看情势不太乐观,对穆尔塔道:"将军,劳烦你先护着公主出去吧。" 穆尔塔让大家重新点起火把,看了看四周,"先找出口吧。"方才大家滚下来,如今已不知在何方,更不知怎么出去了。 李亭沐双眼呆滞地看着前方,还没从刚才的惊险回过神。穆尔塔搀扶起公主,却被她挥开,"本公主没事,不需要扶。"说着倔强地跟着队伍走。 山洞很大很深,但大家都不敢快走。约莫走了半个时辰,一路无事,不过众人的心还是吊着,生怕又有什么可怕的机关。 渐渐地,裴旻似乎听到流水声。 "这里好像有溪流。" 其他人的听力都没有他好,此话大家都不太相信,山洞里怎么会有流水呢? 只有公孙苓知道他耳力好,问:"在哪儿?"有流水,代表有出路。 裴旻在前带路,"这边。" 再走一段路,流水声越来越清晰,看来前方果然有条流水。 过了一个大弯口,果然见到一条溪流横亘在前。 溪流也不算大,约莫有五、六丈宽,水流不算湍急,上面浮着一层薄冰。但除了在这山涧水流外,最让大家惊讶的,莫过于溪流对岸那景象。 溪流上有座冰桥,连接到对面,再往里深十几丈,赫然有副棺木摆放在最高处,而棺木远看起来,是透明的,想来是这山洞里的大块冰雕刻而成。 看来那棺木里的,自然是那位前朝的华玉公主。 裴旻眼力最好,看透到模糊的棺木里,说道:"那华玉公主的尸身真的保存完好,没腐坏。" 众人听了没有惊艳,只全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毕竟是一个死了快百年的人,再美大家都没兴趣看,还怕她会不会尸变。 比起那华玉公主,大家更感兴趣的,是冰棺周围的陪葬品。 那可是金碧玉海,炫丽夺目。 金器玉石堆成山,还有稀有的血色珊瑚石,一件大型的翡翠观音像,这在前朝时,都是价值连城,而大部份都不像契丹之物,应是当时华玉公主的陪嫁品。 "看来这华玉公主来和亲也不错,至少前朝的皇帝给了她丰厚的嫁妆,让她很体面。"李亭沐感慨道,她虽贵为公主,却也没有这样多价值连城的宝贝。 "哼!又有什么用,背景离乡,嫁到千里之外的地方,心中的寂寥空虚谁能明白?何况这些身外物,人死了也带不走。"公孙苓不认同,让一个弱小女子和亲,就是国力弱和那些大臣无能的表现。 公孙苓两次三番地呛她的话,李亭沐已是怒火烧心,加上之前的事,新仇旧恨加起来,怒意滔天,她拔出弯刀,对着公孙苓喊道:"公孙苓,本公主今日就让你在这里陪葬!" 裴旻赶忙冲到公孙苓面前,安抚道:"公主息怒,她只是为那些弱女子鸣不平罢了,并非有意冒犯公主您的。" 穆尔塔也跟着劝阻,"公主别冲动,在先人墓里,可不能见血。" 裴旻:"是啊公主,若冒犯了墓主的英灵,或是又碰到什么机关的话,大伙就危险了。" 李亭沐虽然跋扈刁蛮,但也被方才的机关整怕了,闻言冷静下来,放回弯刀,哼一声转头走开了。 公孙苓其实才不怕她,这任性公主除了弓马骑射外,其他功夫都是三脚猫,根本不是她的对手。 穆尔塔打圆场,"裴勇士,那应该就是你们要的「玄灵冰魂」。"抬手向对面一处指去。 抬头望去,一座黄金打造的座架上,摆放着一件紫色的,六方柱形的水玉。 第七十二章 断垣残冰 那紫色的水玉约有半尺长,普通女子的手臂粗,周身光芒耀眼,隐隐好似有火苗流动,和之前山壁上的零碎水玉大不相同,想来应是那玄灵冰魂无误。 "我先过去看看。"裴旻觉得这里可能也会有危险,便率先走向冰桥,先过去探探路。 公孙苓跟在后面,李亭沐哪能让她,提步追了上去。穆尔塔也有些好奇,留下两人应付突发状况,带其他人跟过去。 只是才走了不到一半,冰桥就开始震动,并伴随着数声开裂声。 裴旻当机立断,大声道:"不好,大家快退回去!" 鉴于方才的生存经验,最后面的人不疑有他,转回身就跑了回去。 众人拼死地跑,幸而没有走太远,很快就跑回到岸边。 裴旻双脚刚踏上岸,就听到身后有大冰块碎裂的声音,一转回身看去,只见冰桥的桥身断裂成好几段,有的已落到下方约十丈深的溪流中,有几段还直挺挺地立在原地。 就这么眨眼之间,方才看起来还很坚固的桥已七零八落,像是废墟一般。 碎冰随着溪水流走,把大家的神识也一并带走了,一起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景象。 公孙苓惊叹道:"这也是机关吗?只要有人一走上桥,就会塌下来。" 穆尔塔看了看溪水上游,再看冰桥的底座,摇头道:"应该不是,这冰桥纯粹是冰,底下没有任何沙土石块作基底,现下又快到夏季,有些冰雪渐渐融化,汇入这溪流,长期冲刷下,桥的底座已很薄弱,我们方才又一群人一起过桥,所以冰桥承受不住,开始崩塌。" 转头问裴旻:"现在该如何?还能过去吗?" 裴旻看了看几段残垣,还没完全裂得没法通行,点头道:"应该可以,若只有我一个人应该可以过去。" 公孙苓紧张道:"你小心些,虽然高度不高,但溪水冰凉刺骨,掉下去也是会冻死人的。" 裴旻:"放心吧,用辞虚步,应能助我安全过桥。" 穆尔塔:"还是在腰上绑上绳索吧。" 他将绳子绑在一粗大的冰柱上,另一头绑上裴旻的腰。 裴旻确定了绳子的结实度,便展开辞虚步,踏上第一个断桥柱上。 其他人都摒息静气,盯着他看,深怕他会掉下去。 裴旻看没有问题,便踏上第二个桥柱。 才刚站稳,冰桥又开始崩塌断裂。 "不行,太危险了,先回来!"穆尔塔抢先一步,一拉绳索,将裴旻拉了回来。 "不行,还是太重,冰桥承受不了。" 裴旻站稳后,抿着唇,眼神凝重。 都走到这里了,眼看冰魂近在眼前,却始终触碰不到。 一阵静默后,公孙苓开口道:"我去吧。" 裴旻想也不想,马上反对:"不行,太危险了,这冰桥太脆弱,随时都会再断裂塌垮。" 公孙苓:"眼下没有别的办法了,这里只有我和公主最轻盈,不可能让公主去冒这个险,只能我去了。" 说完公孙苓让穆尔塔给自己系上绳索,走至桥边。 裴旻紧张不已,但又无力反对,跟着走到冰桥边,只能千叮咛万嘱咐,"一不对劲,马上回来,千万别勉强。" 公孙苓点头应允,"好。" 李亭沐不发一言,只在一旁冷眼看着。 裴旻盯着公孙苓看她跨上了冰桥的残垣,想起了小时候初见她时那一晚,他们遇到的强大敌人,他那踏雪无痕的轻功,心里一直很钦佩,如今只懊恼自己为何没能学会,现下只能瞪眼干看着。 公孙苓用辞虚步配合着舞姿,脚步轻盈地跳过一段一段断桥,冰桥很幸运地没有动静,再跨过三段,安全地抵达了对岸。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绳索不够长,公孙苓到了对岸后,便解下绳子,去拿玄灵冰魂。 玄灵冰魂散发着紫色光芒,流光溢彩,周身确实像是有火焰环绕,而那火焰也是呈紫色的。 公孙苓小心翼翼地用手指去触碰冰魂,发现并不烫手,然后她恭敬地用双手捧起,一瞬间,冰魂的光芒照射到那冰棺上,她被吓了好大一跳。 因为她好像看到冰棺上有人影晃动,但仔细看了会儿,又好像没有了。 可能是冰魂的光亮太耀眼,闪花了眼? 公孙苓自我安慰着,再看到几乎透明的冰棺里,强忍着害怕,捧着冰魂向冰棺拜了几拜,嘴里喃喃道:"公主殿下,我们和您一样是大唐人,如今大唐需要借您这玄灵冰魂一用,望您能高抬贵手,千万别和我们计较,让我们能安全出去。" 说完又拜了几拜,看没有发生什么诡异的景象,才安心地把冰魂放入怀里,走回到冰桥边。 公孙苓深呼吸几口气,将绳子重新绑好,踏上了冰桥断垣。 裴旻看公孙苓拿到了冰魂,开始走回来,悬着的心放下了一大半。 可是还没放心多久,公孙苓脚下的冰桥又开始松动,咔啦声响,又有几个断垣在塌陷。 "苓儿,快!"裴旻冲到最前方,紧张地大喊。 公孙苓也发现冰桥又开始断裂,她只好摒弃轻盈跳跃的方法,以快为主。 最后四个断桥冰柱,却在公孙苓踏上之际,冰桥柱整个断裂,公孙苓没踏稳,滑了一下,快速抓紧腰上的绳子。 谁知绳子的那一头完全是空的,公孙苓一拉,只是把绳子拉下了水流。 "苓儿!"裴旻看绳子居然也断裂了,公孙苓只能抓住断桥柱的边缘。 裴旻急红了眼,就想冲到冰桥上去救人,却被李亭沐一把拉住。 "你不能去啊!裴大哥,危险。" "放开我,我去救人。" 狂乱之际,听到穆尔塔一声大喊:"都别动,我来!" 穆尔塔已将一只羽箭射出,箭的尾端绑着绳索。 羽箭精准地射到公孙苓身旁的冰柱上,公孙苓赶忙一手抓住绳子一端,一手抽出如影短刀割断箭尾的绳子。 "抓紧了!"穆尔塔大喊道,其他人也都跑过去帮忙拉绳子。 公孙苓一脚在冰柱上一蹬,荡向了岸边。 第七十三章 地动山摇 公孙苓借着回荡之力到了岸边,冰壁面滑,公孙苓完全没法施力,只能让他们帮忙拉绳子,裴旻和其他人用力将她拉上来。 好不容易回到了岸上,裴旻抓着她肩膀上下打量,"你没事吧,没受伤吧?" 公孙苓看了看自己的手,"手掌处有些冻伤,还有被绳索拉扯割伤,不过没什么大碍,都是小伤。" 裴旻稍稍放下心来。 公孙苓拿出玄灵冰魂,献宝似地拿给裴旻看,"你看,我拿到了。" 裴旻看着那闪着异光的水玉,既放心又自责。"人没事就好。" 穆尔塔看公孙苓没事,催促道:"你们别磨蹭了,有话我们出去再说,指不定这里还会有什么机关。" 裴旻点头应允,他先给公孙苓的手掌上药包扎,穆尔塔则带两个人去附近查看地形。 公孙苓拆卸下腰上的绳索,拉着另一端细看,发现绑在冰柱上那端的绳子,缺口平整,像是被利器割断的。 公孙苓双眸微眯,心有所感,看向一旁不吭声的李亭沐。 裴旻也看到了绳子,方才大家都在冰桥边看着,没人去注意绑在冰柱上的绳子,更没人看到是谁去割断的。 不过两人心知肚明,会做出这种事的,也没有别人了。 李亭沐毫不畏惧,挑了挑眉,斜眼瞪了回去。 裴旻内心极度愤慨,双手紧握。 公孙苓忙安抚,轻拍下他的手,"还是先想办法出去吧,眼下也没有证据。" 裴旻抿唇,不说话,只点了点头。 穆尔塔已带着人堪查完回来。 "附近都没有出口,看来还是要顺着这水流才能出去了。 大家带好剩下的工具,跟着穆尔塔往水流的方向走。 地势慢慢向下,冰墓里依然冷得人发寒,众人一路无话,走了半个时辰,水流渐渐大了起来。 再走了两个时辰,冰墓里几乎没有了冰,还有微风吹拂进来,看来出口确实在前方。 有亮光透进来,出口在望,大家正兴奋时,忽然,一阵天摇地动。 冰墓的出口正在眼前,但上方开始有许多石块碎屑落下。 "快跑!"穆尔塔举着火把,让后方的人先往出口跑。 裴旻拉着公孙苓就跑。 李亭沐杏眼圆瞪,眼睁睁看着两人在前方跑,自己好像挪不动脚。 大家都跑出去了,只剩李亭沐还呆在那里,穆尔塔急得跳脚,没法,只好架着李亭沐走。"公主,得罪了。" 众人一路狂奔,终于跑出了山洞,一刹那间,山洞口就被一块大石块堵住。 地动山摇嘎然而止,不知到底是忽然地震,还是冰墓的最后一个机关。 大家坐在一旁呼呼喘气,彷佛重获新生。 李亭沐一把推开穆尔塔,气呼呼地走到一边。 休整了一会儿,穆尔塔看此处山林郁郁葱葱,道:"看来我们走到了山的另一边,而且离平地很近了。" 穆尔塔再次吹响口哨,叫来海东青。 这次海东青很快就到了,由牠指路,众人很快就下了山。 回到原来安营的地方,穆尔塔让海东青带信通知还在冰墓洞口的人。 —————————— 赶了一天的路,半路安营札帐,当晚大家吃完夕食,就回到帐篷里休息。 没多久,公孙苓和裴旻就被穆尔塔叫了出去。 "两位已拿到了冰魂,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月明星灿之夜,穆尔塔直接了当地问。 "自然回到大唐,将此物献给圣人作贺寿礼。"公孙苓继续圆谎,她自认这番话没人敢反驳。 穆尔塔难得地呵呵笑出了声,"两位也别当我是三岁小娃了,大唐的皇帝,又怎么可能觊觎一个前朝和亲公主的陪嫁品,何况现在还是个陪葬品,用作寿礼?呵,你们皇帝不觉得诲气?" 公孙苓和裴旻都很囧,谎言就这么被拆穿了。 正尴尬时,穆尔塔续道:"两位也不用急,我没打算拆穿你们。" 公孙苓:"那你想说什么?" 裴旻不擅编谎言,在一旁默不作声。 穆尔塔倒是对着裴旻直接说道:"现在你已拿到了冰魂,回去后,大王就会向你说亲,要你迎娶公主,或是留在契丹作驸马。" 这句话真是平地一声雷,炸得两人天雷滚滚,尤其是裴旻。 "我........我并无意要娶公主,也.......也完全对公主没有任何非份之想。"裴旻结结巴巴地道,看了看脸色不太好的公孙苓,不知所措。 "我知道。"穆尔塔冷静多了。"但公主想要的,会想尽一切办法得到,你还是要早做准备。" 裴旻无比苦恼,他能做什么准备? 公孙苓比较行动派,直接问:"敢问将军,可有何良策?" 穆尔塔笑答:"也没有什么良策,无非是..........走为上。" 这可真是简单直接。 "明晚回到营账,我会让人去禀告大王我们狩到了雪豹,大王一高兴,肯定要升篝火宴饮,到时大家都喝的醉醺醺,两位就趁夜走,我会在外边接应。" "玄灵冰魂也能让我们带走吧?"公孙苓不无担忧,否则,他们昨日豁出性命才取到的冰魂就是为他人作嫁衣了。 穆尔塔看着裴旻道:"你救过公主,这是大王允诺你的,我自然不会反对。" 两人都松了一口气,当下和穆尔塔商量了一下,便回帐休憩了。 快马疾驰,赶在第二日傍晚回到了契丹营帐。 李吐于和李郁于见他们带回来罕见的雪豹,果然高兴地说今晚升篝火庆功。 穆尔塔备上了更多的奶酒,让跟去的护从们轮番向两人敬酒,李郁于李吐于两人喝得浑然忘我,不知今夕是何夕。而李坦固和李亭沐也早被灌醉,倒在一旁了。 穆尔塔看时机差不多了,便向两人使个眼色,公孙苓和裴旻跟着他到了营区外,那里早已备好了他们的马匹和行囊。 裴旻拱手道谢:"多谢将军,将来定还这个人情。" 穆尔塔也没客气,"却之不恭,不过我也不是为了你,我只是不想公主殿下嫁给你们大唐人罢了。" 裴旻有些无言以对,公孙苓失笑,也拱手道:"多谢将军,后会有期。" 穆尔塔:"先别急着走,我有东西给你们。" 第七十四章 海上月明 两人奇怪地看着穆尔塔,居然有礼物送他们? 只见穆尔塔招呼后边的护从,即有两人走向前,将手上的东西交给了穆尔塔。 穆尔塔先将一件豹皮递给公孙苓,公孙苓无比震惊地看着。 "雪豹稀有罕见,做戏做全套,既然说是要做贺寿礼,这件雪豹皮可比那陪葬品适合多了。"穆尔塔最后还不忘调侃。 公孙苓不好意思地笑笑,问道,"这要给我?我真的可以拿走,这雪豹不是很罕见吗?你们大王不会迁怒你吧?" 穆尔塔:"我们契丹人最尊敬勇敢无双的人,你在雪山上没有畏惧,想一起迎战雪豹,我穆尔塔真心敬佩。而且这本就是裴旻猎下的,就该属于你们。" 公孙苓一想也是,当时裴旻可是差点没命了,于是很欣然地收下,"多谢。" 穆尔塔又从另一人手里拿过一把弓,递给裴旻,"这叫「月明弓」,赠与裴旻勇士。" 裴旻更震惊了,"这.....无功不受碌。" 穆尔塔:"你救了公主,大王允你玄灵冰魂,而这是我的谢礼。" 裴旻看着那月白色的弓上闪着莹亮的光泽,知道这绝非俗品,小心地拿过,拉了拉弓弦,弓弦满而韖靱,弹射力上佳。 穆尔塔:"相传这月明弓是百年前萨满天神送给我们契丹的一位神射手,天神用海里的蛟龙的龙骨作弓,龙筋作弓弦,又用其龙须作箭,有语云:【海上月明弓】,即为此弓箭。"说着又把一箭筒交给了裴旻,里面装满了白羽箭。 虽说是神话传说,但裴旻知道这把弓箭的制作工艺极高,绝对价值不凡。 "如此珍贵的弓箭,将军要赠与我?"裴旻还是不相信,不敢收下。 "我的箭术你们是见过的,根本不需要这些名贵珍品来锦上添花。倒是你,要好好练习我教授给你的箭术,期待来日,我们两人再一较高下。"穆尔塔将羽箭往裴旻手中塞,他相信两人还有相见的一天。 裴旻微笑道:"好,多谢将军,到时裴旻定当奉陪。" 话别完,月已中天,两人必须要走了,双方拜别:"后会有期。" 两人两马,绝尘而去。 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旁边一护从忍不住问穆尔塔,"将军,您让他们就这么走了,您还把月明弓和雪豹都送给他们,大王还不会追究您,但公主........." 护从连说都不敢说下去,他们都很了解这位公主的性子。 穆尔塔:"没事的,有什么我担着。" —————————— 裴旻和公孙苓疾驰了大半夜,离开了广袤无垠的大草原,进到了林木葱郁的山中。 裴旻慢下了步伐,向公孙苓说道:"夜色太深,走山路危险,我们找一处背风处休息吧。" 公孙苓点头赞同,奶酒的后劲上来了,又纵马骑了半夜,确实有些累。 两人点起了火把,让马匹踱着步慢慢走,很幸运地,找到一处小山洞,两人可以睡一会儿,等天亮了再起程。 进入山洞中,发现里面也不小,约可容纳十来人,两人便将马留在门口,拿下行囊和弓箭,让马儿也能歇歇,最后在靠里的地方生了柴火取暖。 公孙苓喝着水,裴旻生火,一边拨着木柴,一边开口说些闲话:"你说这位穆尔塔将军为何这么急着赶我们走呢?" 其实只是闲聊顺口问的一句话,但听在公孙苓耳中,倒不是这么回事了。 她脸色沉了下来,眼眸看向裴旻,火焰映照在瞳仁中。 "怎么?难不成裴师兄你还舍不得走了?你比较想留在那儿做公主的驸马?"公孙苓的语气很深沉。 裴旻听这口气不太对劲,抬头看向公孙苓,发现她脸色也不太对劲,整个山洞里,好像笼罩上一层低气压。 他赶忙否认,"不,不是,我也只是随口问问。我对那位公主,真的毫无情意。" 公孙苓从鼻腔里哼哼两声,不答话。 裴旻看气氛低,快速走到行囊边,取来那那张雪豹皮,递给公孙苓,"你也累了一天了,这里寒凉,先盖上这张豹皮,睡一下吧,离天亮还有一个多时辰。" 公孙苓接过,阴阳怪气地问道:"那你呢?不睡?想等我睡着了,回契丹去找那任性的公主?" 其实她自己也觉得自己现在比较任性,有点无理取闹了。 裴旻无奈失笑,"不会的,真的,快睡一下吧!" 取过月明弓在手上欣赏着,"我不累,怕万一山里有猛兽偷袭,我给你守夜。" 公孙苓脸色缓和下来,盖上豹皮,正想先补个觉,却听见洞口两只在休息的马匹有些不对劲。 两人转头望去,只见公孙苓骑的马在不正常地扭动,另一只马也惊得站了起来,后腿乱蹬,仰头嘶叫起来。 两人快速抛下豹皮和弓箭,跑到近处细看。 只是两人都看不出来哪里有问题,马儿身上没伤口,洞口附近也没发现有猛兽出没,却不知两只马为何癫狂。 公孙苓想再走近一点查看,却被裴旻拦下来,"两只狂乱的马儿,很容易踢伤人。" "你说牠们这是怎么啦?没有受伤,也没有野兽啊?" 公孙苓百思不得其解。 裴旻的神情也很疑惑,他沉下心,静听周围的动静,手中玄青剑已拔出,准备随时应付突发的情况。 公孙苓看他这样,也严肃起来,拿出随形软剑,开始戒备。 两匹马始终在狂乱着,但两人背靠背,环顾着四周,却都没发现异常。 但一会儿后,终于发现不对劲的地方了。 扭动的那只马,在被一些细白的丝给包裹住了,渐渐地,白丝越来越多,把马儿几乎整个包了起来,马儿被定在地上,快要不能动了。 裴旻眼力好,看见有条极细的白丝从山洞上方垂落下来,往马儿的身上缠绕。 裴旻拍拍公孙苓的肩,示意她那儿有条白丝垂落。 两人一起抬头往上望。 虽然从冰墓里出来后,已没有多少事物能吓到他们,但看到上方那只庞然大物,还是让两人头皮发麻,恶心得天旋地转。 第七十五章 生死告白 那庞然大物本来还在吐丝,见有两人盯着牠看,仿佛有所感,也看向裴旻和公孙苓。 那椭圆形的身体,加上毛茸茸的八只脚,吓得公孙苓后退了三大步。 "天哪,怎么.......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蜘蛛?" 裴旻也着实愣住了,他在山上多年,也从来没看过如此庞大的蜘蛛,看着那体形,大概有马匹那么大。 "成精了?"公孙苓小声地问,虽然恐惧,还是死盯着那蜘蛛,深怕牠有动作。 "我也不知,我从未见过这样的。"裴旻紧抓着手中玄青剑,感觉比遇到那只雪豹还棘手。 "看来这山洞是牠的巢穴,我们的到来打扰到牠了。" 公孙苓吞咽了下,看着地上扭动的马匹似乎不动了,惊恐地问:"蜘蛛丝有毒?" 裴旻看了眼那匹被丝缠绕的马儿,说道:"应该不是,被蛛丝缠得没法呼气,窒息了。" 大蜘蛛可能知道了两人有敌意,忽然眼睛发红,吐出丝来。 没想到的是,那蛛丝的速度奇快无比,直攻两人面门,转瞬间就近在眼前。 裴旻一把推开公孙苓,用玄青剑削斩。 一段白色坚靱的丝掉在地上,约有姆指般粗。 大蜘蛛一击不中,眼睛更红了,似乎很愤怒,从上方沿着山洞壁而下,和两人在平地对峙着。 大蜘蛛大口一动,又一段白丝吐出,直奔向裴旻,裴旻照样想挥剑斩断,没成想蛛丝在最后拐了个弯,缠绕上裴旻的剑。 裴旻震惊之余,只好使内力和大蜘蛛拉锯。 想不到蜘蛛的力气巨大,裴旻生生被拉了过去。 公孙苓收起恶心和不适,向前飞跃而出,用软剑自下而上,削断蛛丝。 裴旻收回剑,立刻拉着公孙苓退后三大步。 大蜘蛛再次失败,似乎有些发狂了,八只脚躁动地前进后退,不停移动。 公孙苓强自克服恐惧,严阵以待,裴旻将她护到身后,脑中飞快思忖该怎么对付这只大蛛怪。 这蛛丝和应无忧的堑龙鞭可不同,蛛丝不断吐新,几乎是无穷无尽的,唯一的办法,只能是杀死牠。 可似乎连近牠身都很难。 两人都不敢轻举妄动,大蜘蛛也没什么动静。 忽然间,脑中灵光一闪,裴旻想到了办法,微转头,瞥见穆尔塔送的月明弓。 可就是这一瞬间的偏头,大蜘蛛张口一吐。 裴旻已是快速反应了,他再次推开了公孙苓,举剑挥去。 但没想到大蛛怪这次吐的是一张大蜘蛛网,蛛网结实强靱,玄青剑只削掉了它的一角。 大蜘蛛网就这么兜头兜脸地盖在了裴旻身上。 "裴师兄!"被推倒在地的公孙苓骇然而起,快速飞奔过去,右手随形剑对着蛛网猛削,左手拿出了如影匕首,左右开弓,只求尽快划开蛛网。 可半天只在头上划开了一道小口子。 "小心!"从小口子往外看,裴旻正好看到大蜘蛛又吐丝了。被限制了行动,幸好还能出声提醒。 蜘蛛飞速袭来,公孙苓一个翻滚躲过,手上的如影短剑也掉了。 如今形势太不乐观,公孙苓紧张地握紧随形剑。 大蜘蛛咔咔声响,八只脚慢慢向裴旻走近。 蜘蛛的前两脚似乎有些反光,乍看像是两把镰刀。 "用弓箭!"裴旻大喊,喊醒了公孙苓,她快速去拿起月明弓,搭上羽箭。 不成想月明弓重若千斤,弓弦也极紧,公孙苓使出了全身的力气,才能射出。 大蛛怪也许从没见过弓箭,不懂它的作用,等羽箭射出时,牠已闪避不及,腹部中了一箭,往后退了好几步,腹腔处流出浓稠的绿色血液。看来是活不了了。 裴旻艰难地从小洞口伸出一只手,捡起公孙苓掉落的如影短剑,使劲割开蛛网。 公孙苓也跑回来帮忙。 终于划开了一个大口,裴旻应能勉强爬出。 裴旻却还躺着看着上方的公孙苓,不急了。 看着对方都狼狈不堪,额上满是汗,两人相视一笑。 看了一会儿,裴旻天外飞来一句:"公孙苓,我心悦你。" 公孙苓愣住了,呆呆地问:"这生死关头,你还有心情想这个?" 裴旻却不以为然,"就是要在生死关头,才要告白,否则我死了,岂不是要把这心意带到土里了?" 看他居然在这种情况下,两人都狼狈的时候诉说心意,公孙苓真不知该哭还是该高兴。 "别胡说,我们不会这么轻易死的,在千云山上,在冰墓里这么危险我们都挺过来了,这么只....小蜘蛛,又算什么。" 话说得很满,但想起那毛茸茸的大蛛怪,公孙苓还是全身起鸡皮疙瘩,到现在还不敢回头看那蛛怪的尸体。 "既然我们同生共死过这么多次,你可愿意嫁我为妻?"裴旻再次看着公孙苓,真心求问。 公孙苓再次愣住了。 "我...."话才出口,觉得有什么东西缠上了自己的脚。 "啊~~"公孙苓大叫,人已被拖走。 大蜘蛛活了回来,吐丝卷上了公孙苓的脚。 "苓儿!"裴旻真的骇然,快速挣扎出蛛网。 公孙苓被拖得离大蜘蛛越来越近,用随形剑拚命削蛛丝,却都徒劳。 蜘蛛受伤后更是颠狂,牠没急着吃掉公孙苓,而是拖着她的脚,左右用力甩。 公孙苓被摔得七荤八素,手上的剑也被甩飞脱。 两只前脚走得咔咔响,看公孙苓已半晕状态了,便举起镰刀似的前脚,要将她先肢解了。 一支白羽箭凌空而至,射中了大蜘蛛的口中,蜘蛛吃痛,后退了几步,蛛丝也断了。 裴旻爬出蛛网后,快速拿过月明弓,引弓拉弦射向大蛛怪。 第二箭、第三箭连续而至。大蜘蛛的伤口血汨汨地流,整个身体都贴在了地上。 裴旻快速跑去,解开公孙苓脚上的蛛丝,抱起她问:"苓儿,你要不要紧?" 公孙苓艰难地睁开眼睛,清醒一下后,知道自己得救了。 可没高兴一下,眼角余光看到蜘蛛不知何时又爬了过来,前脚如旋风般扫向他们。 第七十六章 悠闲时光 背后听到劲风刮来,裴旻抱着公孙苓快速滚向一旁,但还是被大蜘蛛的前脚割伤了上手臂,瞬时皮开肉绽。 裴旻逃到一边,放下公孙苓,再次拿起月明弓射杀,但大蛛怪却已奔至眼前,裴旻只好放弃弓箭,拿起玄青剑,一个翻滚,斩下了大蜘蛛的一只前脚。 大蜘蛛吃痛,血再喷洒而出。 大蛛怪更加暴怒了,另一边前脚再次横扫而来。 "文昭,小心。"公孙苓虚弱地叫着,想上前帮忙,却根本站不起来。 裴旻躲避不及,小腿上又被割了一道伤。 裴旻反剑再砍,将大蛛怪的另一只前脚斩下,大蛛怪嘶嘶鸣叫,血流不止,拐着连退了好几步。 裴旻终于看到了大蜘蛛的弱点,拿起剑一路连滚带削,将大蜘蛛一边的脚全部砍下。 独木难支,大蜘蛛歪倒向一边,裴旻乘胜追击,将牠另一边的脚也全都斩下。 大蜘蛛没法再走,只能趴到地上扭动。 为免重蹈覆辙,怕牠能再次爬起来攻击,裴旻腾跃而起,混元诀催动,玄青剑直斩而下,将大蜘蛛的头整个砍下。 绿色的浓稠血液喷了裴旻一身,裴旻不敢再大意,看蜘蛛红色眼珠暗下来变回黑色,又没再有动作,确定牠是死透了,才松了口气。 裴旻颓然地坐倒,有些脱力,他的伤口不浅,血流了不少,但在激战中,根本无睱顾及,现在整个人松下来,倒有些昏昏沉沉了。 公孙苓看大蜘珠终于死绝了,放下心来,勉强站起,摇摇晃晃地走到裴旻身旁,问道:"你怎么样了?" 裴旻轻摇头,继续调匀气息。 公孙苓查看他的伤势,发现伤口很深,血还在汨汨地流,她叹气道:"可惜千金谷的伤药都留给穆尔塔将军他们了,这血流的那么厉害,可怎么办啊?" 裴旻轻声说:"我不要紧的,你没事就好。" 公孙苓忽然流下泪来,倒把裴旻吓了一跳。 “怎么啦?你那里受伤了?哪里疼?" 公孙苓摇摇头,泪流得更凶了,因为她想到,自己已听过裴旻说过很多遍这样的话了,每一次同赴危难,他都把自己护在身后。 与其说他们是同生共死,倒不如说都是裴旻为她舍生赴死。 裴旻见她只是哭却不说话,急死了,"你到底怎么了?至少告诉我你哪儿不舒服呀?" 公孙苓抬头看向裴旻,望入他的眼底深处,这个人,正直、善良、光明磊落,虽然偶而有点傻,但,谁又能是十全十美的呢? 一次次的护着自己,一次次的舍生相救。 这样的人,她怎么会不喜欢呢? 裴旻还在捉急,不知公孙苓到底怎么了,可下一秒,只见佳人扑了过来,紧紧抱着自己。 ............ 裴旻愣神了会儿,看软玉温香在怀抱里,还有点不敢相信,不过还不算太傻,也伸出双臂,紧紧拥着公孙苓。 公孙苓双手环着裴旻的脖子,两人交颈而拥,呼吸彼此可闻。 两人都没有说话,只感觉彼此的温暖怀抱。 虽然很舍不得放开,但裴旻还是不忍公孙苓受罪,自己现在实在太狼狈了。 "呃......我还是先去清洗一下吧!" 公孙苓放开他,看他一身绿色的血,把自己的衣裳也沾得都是,皱了皱鼻子,有点嫌弃,但还是温柔道:"也好,把伤口清洗一下,我想办法给你包扎。不过,这里哪儿有水呢?" 裴旻看了一眼那大蛛怪,道:"这大蜘蛛生活在这洞穴里,附近肯定有水源,我们去找找哪儿有山涧。" 公孙苓点点头,扶起裴旻,走到山洞外。 附近果然有一泓山泉水,公孙苓拿出帕子帮着给两人清洗了血迹和伤口,回到山洞里,裴旻褪下外衣,公孙苓看着两处大伤口,皱眉苦思。 一转眼,看到被蜘蛛丝捆缚而死的马儿,公孙苓灵光一闪,走向马儿,拿出如影刀,割下一片蛛网,贴在了裴旻伤口上,才一会儿,血就不流了。 公孙苓惊喜交加,赞道:"想不到这蜘蛛网还有这样的妙用,你这大蛛怪死后也算做了件好事。" 裴旻摇头失笑。 公孙苓马上去割下第二片蛛网,贴在裴旻腿上的伤口,再给他包扎妥当。 伤口的事解决,公孙苓悬着的心才放下。 一整晚折腾下来,两人都饿了,裴旻换好衣服,在山洞外烧起柴火,用弓箭射了只野兔,架上火烤。 公孙苓把两张蛛网都切成小块,用布包起收好,再用小石块垒在马儿身上,算给牠安葬了。 换好衣服,兔子也烤好了,两人坐在洞外吃得香喷喷,剩下的裴旻那匹马也吃饱了草,喝够了泉水。 两人净了手,便想靠在石壁上睡一下,等天大亮了再出发。 看到坐在旁边的公孙苓,裴旻犹豫了一下,还是长臂一伸,将她搂到怀里。 公孙苓也没腼腆,找了个舒服的角度,便闭眼睡去。 两人累得不轻,这一觉直睡到日上三竿。 两人去山泉边洗了把脸,清醒后,又猎了只野鸡做午食。 动作都很缓慢,忽然间,两人都不赶了,都不再急着要找神器,都很有默契地悠哉游哉,享受在一起的悠闲时光。 吃饱喝足,给裴旻换好蛛网后,两人才收拾行囊,正好只剩一匹马,正好两人可以共乘一骑。 慢悠悠走了两天山路,终于下了山,到了幽州城。 公孙苓去新买了几瓶伤药,给裴旻换药,但效果还是没有千金谷的好。 "唉!回去见到小菀,要她再多给我几瓶才行,救急时没有好药,可真急死人了。"公孙苓埋怨。 "你将发现的蜘蛛网分点给她,她肯定会很高兴。" "是啊,她也是个药痴,看到这么神奇的东西,一定会很有兴趣。也不知道,她在无名那里如何了?" "别担心,菀儿看着单纯,实则很机灵的,想来她一定混得如鱼得水。"心爱的人的妹妹,裴旻也是满口称赞。 只是此时他们一定没想到,到了无名山庄,他们会扑了个空。 第七十七章 问剑有道 洪州龙泉乡 山翠环绕中,有一座占地极广的庄园矗立其中,飞檐斗拱,鸿图华构,让人心生畏惧。庄园门口的牌匾上横写着四个大字:问剑有道。 两旁高耸的圆柱上分别写着对联: 问天下剑为谁谋 诉八方心有何道 公孙菀看着下方那壮观的门庭,不知怎么形容,只好来了句:"哇,楚大哥,你家好大啊!" 虽然千金谷也不小,但可没有楚家这样宏伟,而她自己家也只是个小医馆,给这楚家一比,就像个小柴房。 楚釼当做没听见。 公孙菀跟着楚釼来到这龙泉山之后,楚釼也没急着进家门,而是在一处地势更高的山陵上,观望着楚家的大门,已经两天了。 楚家的门口有八个彪形大汉守着,每天都有数车货物送进送出,人去人回,忙碌非常,似乎在做着什么大买卖。 门口人数不少,但幸好公孙菀他们躲着的地方林木密布,又正值夏初,花草繁盛下,也没有人发现他们两人在鬼鬼祟祟地偷看。 这是第三天了,楚釼还在专心地看着,半天都不会动一下,公孙菀却是个静不下来的,偶而瞥两眼,就会去附近找草药,山头颇大,有时也收获丰富。 这时,有辆颇富贵的马车驶来,车上下来一人,服饰像是倭国人,正门打开,有个衣饰相对华贵的公子哥走了出来相迎,笑容满面,一路讨好地鞠躬哈腰。 楚釼的肩膀颤动了下,仔细望去,又看到了那熟悉的面孔。 "咦?那不是......?"公孙菀也瞪大眼,有些震惊,居然是那叫什么山本太郎的倭国人。杀了她师祖的混蛋。 楚釼依然镇定地点点头,公孙菀可没那么好涵养,撩起袖子就想冲下去,被楚釼一把抓住,拎了回来。 "别冲动,先看清情势再说。"楚釼劝解,那山本太郎大概是学聪明了,带了更多黑衣护卫保护自己,约莫有二十多人,而己方才两人,楚家里是什么情形也还未知,实在没有太高的胜算,还是不能轻举妄动。 公孙菀也看到了对方人数不少,强压下怒火,跟着楚釼继续蹲守观望。嘴里还是不饶:"哼,这畜牲,可别落在本姑奶奶手里,否则定要他尝尝本姑奶奶特制的摧心透骨粉,让他生不如死,给师祖报仇。" 约莫一个时辰后,那山本太郎在楚家人的簇拥下出了门口,和那华衣公子道别后,满面笑容地上了马车,在众人列队恭送下,嚣张地绝尘而去。 楚釼双拳紧握,唇紧抿着,而公孙菀也气鼓了脸,眼眶湿红。 忽然,传来了一阵"咕噜咕噜"的声音。 楚釼转头,问:"饿了?" 公孙菀红着脸,点点头,内心里腹诽:废话,这楚家虽然闻名天下,但这龙泉山却似乎只有他们一户人家,其它地都是荒无人烟,这两三天他们都是吃野果和干粮,今天干粮吃完了,她早就饿得头晕眼花了。 楚釼很贴心,说道:"那我们进去吧。"站起身牵过马,带着公孙菀往楚家大门而去。 公孙菀欢欣鼓舞,蹲了三天,终于能进去蹭吃蹭喝了。 "大哥。" 刚送走了大客户,正满面春风的楚钒刚转身,就听到身后的叫唤声。 楚钒的笑容僵在脸上,慢慢地转回头,果然看到了那位让他有点害怕的人。 "二弟?"楚钒还有点不相信,这家伙不是最怕回家,还在锡惠村里待着吗? "大哥,我回来了。"楚釼面目温和,微笑着和楚钒打招呼,彷佛春风化雨,刚才什么都没看到一般。 公孙菀像看到怪物般,认识这么多天了,可从来没见过楚釼还有这样的表情。 楚钒认真打量着楚釼,没发现有什么不寻常,看来,他真的还不知道自己在做的勾当。 楚钒重新堆起笑容,走向前抱了楚釼一下,拍着他的肩,欢喜道:"二弟,你可愿意回家了,我和父亲都想念你得紧。" 楚釼也早做好了准备:"父亲快要大寿了,我再不回来,可真要被他赶出家门了。" "哈哈,你这小子,真就是欠打,父亲天天念叨着你,你却总不愿意回家,这不,害得父亲都得相思病了,最近有些不适,在屋里歇着呢。" "父亲病了吗?怎么没人告诉我?"楚釼皱起眉头。 楚钒凝固了一下,马上恢复如常,"没什么大碍,叫大夫来瞧过了,父亲年纪大了,又想你得紧,就有些气血不顺,已经开了方子,喝了药,想来没几日就能好全了。" 楚钒瞥见楚釼身旁的女子,眼前一亮,惊艳下又不想失了分寸,脑袋转了转,马上转移话题道:"二弟,这位小娘子是?" 公孙菀想答话,楚釼马上抢先道:"她叫公孙菀,是我在扬州认识的,喜欢闯江湖,家里做矿石生意。你别看她年纪小,对锡、铜、铁等都了如指掌,正好能为我们楚家的冶炼提供帮助。" 公孙菀挑了挑眉,不反对这新身份。 原来是商户之女,楚钒看她一身江湖气的打扮,确实不像名门闺秀,笑道:"公孙娘子小小年纪竟然有这般本领,真是失敬,光临我们楚家,楚家上下真是蓬荜生辉啊!" 公孙菀见这人满嘴油腔滑调,直觉地不喜,但又不想破坏楚釼的打算,只好淡淡道:"楚家大哥过奖了,小女子也只是从小耳濡目染罢了。"可别忽然考她啊,她可真是一窍不通。 楚钒见她这么端着,以为她家里真是家大业大的矿石商,正好能为他这次的生意提供帮助,心里算盘打着,面上继续和善地笑着,"快进来吧,请,请。" 楚钒在前客客气气地带领着两人进门,公孙菀跟着进去,楚釼在看到门口两旁柱子上的对联时,嘲讽地冷笑了声。 "公孙小娘子给安排住在梧桐院里好吗?"楚钒笑着问楚釼,那是给客人居住的上好院落,想来不会亏待了这位富商娘子。 谁知楚釼却道:"不,她住在我的青泉居里就好。" 第七十八章 私铸兵器 楚钒愣了一下,着实震惊了。 他可是他的二弟楚釼啊!那个不会让陌生人靠近五尺之内的楚釼啊!就连他这个大哥,也很少敢进他的院落里。 现如今居然会让一个小娘子住到他的青泉居里? "二弟你说直接让她住你的青泉居?"楚钒不是很相信自己听到的。 公孙菀倒是无所谓,反正这几天他们也都是一起吃一起睡在荒郊野外,本身性格也是不拘一格的,所以依然淡定。 楚釼对楚钒的愣神不解了,"不行吗?" 楚钒回过神,"行、行行行,二弟你说行当然行。" 明白了,他们两人肯定有什么。 楚钒自己下了结论,唉,可惜了,本来他还想...... 甩甩头,先按捺下心绪,要先把眼下的大事办好,只要事成功了,他要什么,还不手到擒来。 想到此,楚钒不自觉地露出淫笑,带着两人回到楚釼的青泉居。 楚釼:"大哥,我想先去看看父亲。" 楚钒:"父亲吃了药,在睡呢,你先别打扰他了,明日吧。对了,晚上给你们接风,你的娘亲也会在,我让人准备好茶点热水,你们先洗洗尘,等下我再派人来通知你们去前厅。" 楚釼点头同意,待楚钒出去后,他才沉下脸。 公孙菀不屑地撇撇嘴,问:"你这位兄长方才在淫笑什么?我怎么觉得怪恶心的? 楚釼自然也知道楚钒的德性,但又不能明说,只好道:"没什么,你平常对他小心点就是了。" 公孙菀鼻子翘得老高,"哼,就凭他?我一颗小药丸就能让他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楚釼失笑。 "对了,我方才听他说,你的娘亲也会在,怎么,平常你们吃饭,你的娘亲不一起的吗?" 楚釼神色有些黯然,"我的娘亲是妾室,照规矩,除非特殊情况,否则不能上正厅的餐桌。" 公孙菀有些愕然,想不到天下闻名的楚家,也有这么古板的规矩。 公孙菀对嫡庶没概念,不懂这些大户人家的想法,只豪爽地拍了拍楚釼的肩膀,道:"没事,有我在,没人敢对你娘亲不敬的,不然本姑奶奶就赏他一颗流火,你别怕。" 楚釼哭笑不得,嘴角抽搐,谁怕了? 这时,有侍女进来禀报,已在偏房备好了茶点和热水,请公孙菀去梳洗。 公孙菀跟侍女走后,有个仆从奔了进来,哇哇大叫:"二少爷,您可回来了,您都不知道,我真怕您赶不回来.....。"声音里还带着哭腔。 楚釼看了他一眼,道:"镇定点,保恒,慢慢说。" 保恒马上把眼泪收了回去,轻拍拍脸,哽咽道:"二少爷,您不知道,大少爷他疯了,他竟然私自接下了倭国人的订单,要铸一万把剑,一万把啊,那可是等同于私铸兵器,还是给倭国人,若是被朝廷知道了,我们楚家可就要大难临头了。老爷知道了后,雷霆震怒,本来想要打断大少爷的腿,然后不管如何都要回绝掉这笔订单,然而当日夜晚,老爷就一病不起了,府里找了许多医师来看过,都查不出病因....。" 保恒说着,又流下了泪,"二少爷,小的好怕,怕老爷撑不下去了,又怕二少爷您也遭遇不测,府里其他公子又还小.....。" 楚釼眼眸沉下来,手指轻敲着桌面思忖着。 保恒看二少爷不说话,又想哭了,楚釼马上阻止他:"行了,既然我回来了,就不会让这些发生,接下来的一切都交给我,你先下去吧,一切如常就是了。" 这保恒是他特地留在楚家他父亲身边的,可以帮他照顾父亲生活,又可以作眼线,人很忠心,又实诚,只是很胆小懦弱,但这正好可以作掩护,没人会怀疑他。就是人多愁善感和爱哭,再留他,青泉居都要被他淹没了。 "喔。"保恒哭戚戚地,然后左右看了看,还不肯出去。 楚釼奇怪,"干什么?" 保恒:"那个......听大家说,二少爷带回来一位好标致的小娘子,还是个家里有矿的富商之女,这不正好和二少爷您很相配。二少爷,她是您的相好吗?怎么没见到人呢?是不是真的很美?二少爷,您是打算办喜事,顺便给老爷冲喜的吗?" 这一长串的问号,砸得楚釼风中凌乱,尤其是那句「相好」....... 最后保恒是被一脚踹飞出来的。 .................. 公孙菀被侍女带到一间小居室,桌上沏好了茶,也备好了点心松糕,里面的净房也已放好了热水。 公孙菀早就饿了,拿起桌上的点心,就想往嘴里塞,但就在最后一刻,她闻出了点心里的异样。 公孙菀停顿了一下,见侍女正看着她。 呵呵,鲁班门前弄大斧。 眼珠转了转,公孙菀依然一口吃了下去,还喝了一大杯茶,侍女微不可察地松了一口气。 公孙菀又去痛快地洗了个澡,丝毫没有发觉异常的样子。 "姐姐,你叫什么名字呀?"公孙菀一边泡澡,一边问在旁服侍她沐浴的侍女。 "不敢,公孙娘子,奴婢叫冬月。"侍女恭恭敬敬地回答。 "冬月姐姐,你人这么好看,若涂上胭脂,一定更美了。我那包袱里有款上好胭脂,你帮我拿过来吧。" 冬月犹豫了下,还是听话地先去拿。 包袱翻来翻去,也找不到公孙菀说的胭脂,她疑惑地问:"公孙娘子,您说的胭脂在哪儿呢?奴婢找不到,还有,您怎么带着这么多药罐子呢?" 公孙菀一边起身穿衣,一边回答,"哦,那些啊,我们家除了矿石,今年还想做药材的生意,我也在学着做一名医师。" 冬月正抬头,公孙菀已经走到她身旁,她被吓了一跳。 "怎么了,还没找到吗?冬月姐姐,看来你眼神不太好啊!还有,你虽好看,但脸色怎么黄黄的?是不是肝气不顺啊?来,我给你把脉看看。"说着就伸手拉过冬月的手。 "不、不用了。"冬月下意识地想收回手,但女子都爱惜美貌,冬月虽想拒绝,但架不住公孙苓的热情,又有免费医师可看,谁能不心动。 "没什么,你就是太辛苦了,睡一觉就好。"公孙菀对她甜甜一笑。 下一瞬,冬月感觉手腕处有小小刺痛,然后,她就人事不知了。 第七十九章 胡吹海夸 楚釼刚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刚想拿起来喝,公孙菀就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一把拿过他手上的茶。 "等等。" 楚釼被她吓了好大一跳,"干什么呀你?"反正在公孙菀面前,楚釼的修养早就烟消云散了。 公孙菀先不理,将茶放到鼻端下嗅了嗅,又用舌尖尝了尝,"嗯,这个没事,可以放心喝了。"把茶杯推还给楚釼。 楚釼看着那杯茶,脸上三条黑线,死也不接。 公孙菀茶杯楚釼来回看了看,无所谓地拿回来,一口抿了。 楚釼皱眉,"有人对我们下药?" 公孙菀摇头,"看来不是对我们,是只对我下。" 楚釼眉皱得更紧了:"什么?谁做的?" "那位侍女啊!带我去偏房梳洗那位。" "她现在人呢?"楚釼双拳握紧。 "被我放倒了。"公孙菀得意地拿出根银针展示给楚釼看。 楚釼放松了手,失笑道:"那她真是关公面前耍大刀了。" 公孙菀眼前一亮,笑道:"咦?你真是和我想到一块去了。" 两人互相笑着对望,忽然间,气氛美妙。 楚釼收回眼光,有些尴尬地轻咳一声。 "应该是我那大哥的人,不知他这么做的用意是什么?" "不是能将我马上迷倒的药,是慢性的,若再多服一段时间,可能就迷迷糊糊的,能让人为所欲为。哼,真是下作。"公孙菀气不过,又想撩起袖子去教训那楚钒了。 楚釼脸色难看地阻止公孙菀,"我这大哥从小就贪财好色,但也没到丧心病狂的地步,想不到,短短四年没见,他已胆大妄为至此。" 公孙菀撇撇嘴,对楚钒更不屑了,"那,敢问楚二郎君,你打算怎么做?"公孙菀不想叫他楚大哥了,免的联想到那个渣渣。 楚釼:"我想请你先去看望父亲的情况,今晚有接风宴,你能放倒我大哥吗?让他像醉酒一样。" 公孙菀豪气地大手一挥,"没问题。小事一桩,包在我身上。" 楚釼又把那块乌灵石拿出来,交给公孙菀。 公孙菀不明所以,问:"做什么?你不想要了?" 楚釼摇头,"不,你身为矿商之女,拿着这乌灵石现给我大哥看,然后.......。" 两人讨论好了接下来的计划,公孙菀乖乖听从计划,"早点解决也好,免得他问我铜、铁、锡有什么不同,我可分不出来。" ---------- 有人来请两人去前厅入席,公孙菀昂首阔步地进了大厅,发现早已坐满了人,席开三桌,主桌上是楚钒、楚釼的母亲和其她姨娘,其它两桌分别是其他庶出的弟妹们和楚钒的妾侍们,还有叔伯辈的妻妾们。 楚钒是正妻嫡出,但五年前过世了,只有一子,而五个弟妹们都还小,全是姨娘所出,最大的那位不过十三岁,叫楚锻,看到楚釼回来,两眼都在发光,满脸崇拜地看着。 公孙菀两眼珠梭巡一圈,一家子都是妇女幼子。 两人到来,厅上的人都站起,微笑打招呼。 "二少爷回来了,可真是太好了。" "剑河真是好久没回家了,这次回来,可不能再走了。" 楚家人面容和善,楚钒也亲自起身迎接,除了对楚釼热情,也将公孙菀奉为上宾,向公孙菀一一介绍主桌上的人,当介绍到楚釼的生母卓氏时,公孙菀笑得特别和善。 仔细打量了下,卓母非常温婉闲静,平时应是极低调少言之人。不过看她面色不错,应是没有遭受任何苛待,这让公孙菀放下了心。 卓氏看到许久未归的儿子还是很激动的,两眼放光,盈盈有泪珠在打转。"剑河。" 楚釼见到母亲,眼神也放柔了许多。"母亲。" 楚钒很贴心地安排楚釼坐在母亲旁边,主位的左手边,自己坐主位,将公孙菀安排在自己右边。 公孙菀内心嗤笑,这可更方便她行事了。 席间,公孙菀随口问起主家里怎么没有其他长辈,楚钒随口吹嘘楚家家大业大,各叔伯辈都去外边采购新的矿石还未归。 公孙菀心道原来长辈们都被他支走了,而他父亲又病倒,整个楚家,可不就是他楚钒一人独大了。 楚钒一直尽心讨好公孙菀,向她敬酒,又叫上其他人都来给她敬酒,给足了面子。 公孙菀来者不拒,豪气地大手一挥,顺势将药粉撒进了楚钒的酒杯里。 拿出那颗乌灵石,道:"这是我家发现的新矿石,听二郎说,炼剑时将其溶入其中,能提高剑身的韧性,无坚不摧。" 楚钒整个兴致都被吊起来,全身都亮了,心里已盘算着,若能得到公孙菀和这新矿石,他楚钒的富豪梦就不只是梦了。 这样的剑别说一千金了,就是十万金都会有人买账。 公孙菀尽己所能地胡吹海夸,将楚钒和自己家都夸上了天,两家定能合作大生意,楚钒心动不已,自己一切努力果然没白费,又喝了好几杯。 卓氏拉着儿子的手说了很多体己话,又不时看看公孙菀的方向,抿唇欣慰地笑。 "这位娘子看着很是伶俐啊!" "嗯。"楚釼不置可否地拿起酒杯轻抿。 "把你交给她,这样我也能放心了。"卓氏最后轻叹道。 楚釼莫名其妙,自己跟公孙菀伶不伶俐何干?还有,什么叫把自己交给她啊? ............ 才过一巡,平常很能喝的楚钒已趴下了,楚釼很自然地叫人把他抬下去,然后宣布宴席结束解散。 众人起身告辞回自己居所,公孙菀和楚釼护送卓氏回院落。 送到前厅,公孙菀掏出一罐东西递给卓氏,道:"夫人,这送您,是雪花膏,养颜美容,当然夫人您已雪肤花貌,是用不着的,但女为悦己者容,我们女人还是要好好爱自己的。早晚在脸上涂一遍,保证您会更美,就像那九天玄女般。" 公孙菀的嘴像抹了蜜一般,哄得平时十分娴静的卓氏笑如灿烂的牡丹花般,"你这孩子,真是好灵动的嘴,天上的仙女都被你哄下来了。" 身为男子的楚釼只能嘴角抽搐。 第八十章 触目惊心 "娘亲,孩儿还有事,先走了。"楚釼赶紧打断公孙菀的谄媚,他们可还有正事要办。 "好好,你去吧。"卓氏很贴心,知道楚釼回来,肯定不简单。 "夫人,我们明日再来看您。"公孙菀甜姐儿般笑如阳春花。 "好孩子,真是辛苦你了。"卓氏彷佛能看透一切。 "不辛苦,不辛苦,其实我.........噢呜!"公孙菀还想歌颂一下自己的伟大才能,却被楚釼用力扯走。 "快走吧!天都要亮了。"楚釼的额角青筋快要爆了。 ............. 两人走到楚釼父亲的居所—天鸣院。 躲在一墙后,两人小心翼翼地看去,院门口果然已经有两个江湖打手样子的人看守着。 "能搞定吧?"楚釼小声问向公孙菀。 "当然,这种小角色,一招就行。"公孙菀感觉自己的才能被侮辱了。 拿出数枚小银剑,徒手飞出,正中两人胸腹,剑上迷药一下就让两个壮汉倒下了。 "果然好身手。"楚釼这次夸得很诚心。 "当然。"公孙菀一如既往地得意。不忘走向前拔出两名壮汉身上的小银剑。 两人快速进到院落里,来到楚家家主楚钧的寝居。 "二少爷。"保恒等在门前。 "父亲如何了?"虽然带回公孙菀,但楚釼内心还是担忧自己来迟了。 "还是昏睡不醒,但幸好没有恶化。"保恒眼眶湿润,又想哭了,但转头看到公孙苓,惊艳不已,强把泪水吞回去。 "这位,想必就是公孙娘子吧。您能救老爷吗?" "没问题,包在我身上。"公孙菀拍胸脯保证。 走上前,保恒帮着拉开床帐,床塌上躺着位脸色苍白的中年男子,男子和楚釼很相似,只是下巴多了把胡子。 "父亲.....。"看到四年未见的威严父亲,如今竟这般虚弱地躺在床塌上不声不响,楚釼神伤不已。 公孙菀先给楚钧把脉,一开始,她还信心满满,一瞬间,脸色已冷了下来。 楚釼看她神色不对,紧张地问:"怎么了?究竟是什么病?难道无法医治?" 公孙菀没答话,只一把掀开被子,拉开了楚钧的前襟领口,在随身包中掏出了一罐药粉,均匀地撒在他的胸膛上,没多久,胸膛上便都是密密麻麻的小黑点。 模样触目惊心,楚釼愣在那里,"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保恒也惊呆了,问道:"我......天天给老爷擦身子,都没见过他身上有这些呀?怎么......怎么会.....?老爷这到底是什么病呀?" 公孙菀摇头:"不是病,是中了毒。和我师祖一样的毒。" 楚釼也很惊讶,"你师祖是千金谷的谷主,医术精湛,居然也被人下了毒?" "是大师伯.....呸.!那欺师灭祖的狗东西,师父说他这些年偷偷炼制了一种毒药,很是刁钻,把脉时只能探出是身子耗损空虚,这一年来,他给师祖慢慢地下,根本没被察觉。...." 公孙菀很愤恨,"看来倭国人从他手上得到这种毒药,交给了你大哥,下在你父亲身上了,只是他不懂药理,剂量下得太大,所以你父亲立刻昏迷不醒。" 保恒心态都崩了,"老爷....。” 楚釼紧握拳头,眼神阴狠骇人。 闭眼好一会儿,楚釼才松开手,问公孙菀:"能治好吗?" 公孙菀点头:"幸好我师父想到法子,教过我,我先给楚老爷放血拔毒。" 拿出一颗小药丸,喂到楚钧嘴里,吩咐保恒,"劳烦你去烧一锅热水来。" "哦哦。"保恒忙不迭答应,冲去了小厨房。 又吩咐楚釼,"你把你父亲的衣裳褪下来。 楚釼依言做了。 公孙菀拿出一包银针,在烛火里烫过,而后扎在楚钧胸腹的各大穴道上。 接下来是手肘,十根手指依次扎上,没一会儿,各针孔处都流出了黑色的血。 楚釼虽然担忧,但他不懂医,又相信公孙菀的医术,只能坐在一旁干看着。 半刻钟后,黑色的血慢慢转红。公孙菀将银针取走。 保恒拿盆热水进来,看到全身是血的楚钧,吓得想大叫,幸好楚釼及时阻止了。 "老爷,您受苦了。"保恒又想哭了。 "别哭了,快给你家老爷擦干净吧。"公孙菀轻呼一口气。坐到楚釼身旁倒了杯茶喝。 楚釼看她满额的汗,拿出帕子递给她。 公孙莞很自然地接来擦汗,擦完又很自然地递还给楚釼。"谢谢。" 楚釼:"........",又来了,自己怎么又忘了她的德性。 算了,看在她能救父亲的份上。楚釼默默收回来,默默递给了保恒拿去洗。 "如何?我父亲情况如何?" "幸好有我出手,很快就能解毒,保管还你位健健康康的父亲。" 楚釼表情松懈下来,其他都是小事,惟一令他担忧不能掌控的,就是父亲的情况。 "多谢。" "不用谢,千金谷门人,门规第一条,就是救死扶伤,济世苍生。"公孙菀的得意劲又上来了。 楚釼怕他又得意忘形,会打扰父亲养病,忙吩咐保恒照顾好父亲,便带着她回青泉居。 —————————— 第二日楚钒醒来后,便看到楚釼来找他。 "大哥,你醒啦,昨夜你喝醉了,我没机会问你,公孙娘子说让我问问你,你想买多少矿石,我们楚家实力如何?" 楚钒一听,顾不上头疼,立马带着楚釼到后院的炼房去。 "二弟,走走,大哥马上带你去看看,不瞒你说,大哥最近接了笔大订单,正愁没有足够的锡和铜。"楚钒很兴奋,早饭也顾不得吃就拉着楚釼走了。 "对了,那公孙娘子呢?怎么没一起过来?我好带她去看看我们的炼剑房。" "她有些宿醉,起不来,没关系的,我先去看看吧,大哥也知道,我除了铸剑,也没有别的喜好,这次,应该能帮到大哥你。" 楚钒双眼发光,拍着楚釼的肩膀,感动道:"二弟,大哥就等你这句话。" 而此时「宿醉」的公孙菀,正在天鸣院的另一面墙外,踩着把椅子翻墙而入,保恒在内接应。 第八十一章 求之不得 公孙菀进到楚钧房里,继续为他放血。 这次公孙菀给楚钧的头顶和颊边放血,保恒看她用那么长的针扎在老爷的头顶上和脸上,吓得魂飞魄散。 "公孙娘子......这.....这样真的能行?老爷不会出什么意外吧。" "放心吧,我们千金谷的人出手,怎么会有事,你快去拿盆热水来,待会儿给你家老爷擦拭。" 等楚钧的头上扎满了银针,黑血也放得差不多时,保恒也将热水端了来。 待他看见老爷放完血后,眼皮子动了动,手指也有了些反应,霎时高兴得心花怒放。 "老爷....他....他动了,眼皮,手指动了。" "嗯。意料之中。"公孙菀又将一粒药丸喂进楚钧嘴里。 保恒很激动,"想不到,公孙娘子您居然有这样的本事,二少爷能娶到您,可真是天大的福气。" "啊?"公孙莞莫名其妙,"什么娶?娶谁啊?谁娶我?" "咦?娶您啊,二少爷娶您啊。怎么,您不是二少爷的相好吗?"保恒眨巴着大眼睛问。 "噗!哈哈哈,你在说什么啊?"公孙菀觉得保恒真是太逗了,怎么会想到那里去了。 "没有吗?您和二少爷没有要成亲吗?唉,我以为二少爷带了位小娘子回来,总算是开窍了,没想到,还是空欢喜一场。"保恒又蔫了下去。 公孙菀取下银针,倒是认真思考起来。嘴里喃喃地道:"其实你说的提议也不错,虽然你们家二少爷平常冷冰冰的,没什么好脸色,但却有个温柔的母亲。还有,你们楚家家大业大,他又会铸剑,打造暗器,若我能嫁进来,不就有用不完的暗器,还有花不完的银两,可以让我研究出更多的药丸和流火?这也算是一举数得啊!" 保恒:"............”,这话怎么听起来怪怪的? "好吧,若你们二少爷要求娶我的话,可以认真考虑。"公孙菀收拾完银针,便拍拍手,自顾自走了,留下一脸茫然的保恒风中凌乱。 ————————— 楚釼跟着楚钒走到了炼剑房,发现后山的石壁被楚钒凿开,另僻了一番天地。又挖渠引茨溪的水入冷却池。 经过他的开山挖渠,整片后山几乎已面目全非,全成了炼炉。 楚钒再带着楚釼边走边看边得意地解说,"二弟你看,大哥从全国各地召募了数十名铸剑师,才能赶出那贵客的订单。你知道那订单有多少吗?一万把剑,一万把啊!" 楚钒很得意,丝毫没有注意到楚釼的脸色已铁青。 楚釼仔细看去,见自己家的铸剑弟子,正在教那些人炼锡铁。 楚家的铸剑术是不传之秘,从来不会传外人。楚家的铸剑师,都是当世最优异的学徒,没有真本领和立下血誓,根本没资格留在楚家,而如今,楚家的炼剑房,倒成了民间的杂技团,能随意收徒教人了? 另一边,楚釼看到父亲的大弟子正在将一把刚冷却好的剑拿出,用鐡锤敲打塑型,旁边一堆人在围观。 楚釼的额角青筋快要暴裂了。 "这些铸剑师都是全国数一数二的顶尖人才,大哥我可是花了重金才聘请来的。"楚钒依然陶醉在自己的自吹自擂中。 说什么全国顶尖的铸剑师,但这些人楚釼统统不认识,有些人的技术看起来,似乎只是打铁的。 又走到了放成品的地方,一堆剑就这样堆放在角落。 楚釼随手拿起一把察看,剑柄和剑身的接缝处是歪的,剑身处凹凸不平,根本连把割菜用的镰刀都不如。 "哼!"楚釼忍不住哼出气,随手把那柄破剑丢开。 楚家上好的精纯铁,就这么被这些「顶尖人才」给玩浪费了。 楚钒看二弟似乎很不满意的样子,赔笑道:"他们对我们楚家的铸剑术还不熟悉,再给他们一些时日,大哥保证他们能铸出更好的剑来....." "大哥。"楚釼终于开口。 "啊?!...."楚钒被他吓了一跳。 楚釼按捺下怒火,平静地道:"他们这技艺不行的,你这样的剑,怎么交得出去?" "那......那依二弟你的看法,该怎么做?"楚钒还是有点怂这位弟弟。 "先让他们停下吧,再继续也只是浪费精铁而已,明日开始,便由我来教他们吧。由我来主管这一万把剑。" 楚钒听得心花怒放,"太好了,二弟,大哥我可是求之不得啊,我知道,从小我的铸剑技艺就不如你,我也知道,楚家的家业传承,父亲是属意你来继承的,但是你离家几年都不肯回来,我身为楚家的嫡长子,总要为楚家做些什么吧。" 楚釼眼神黯然:"我离家这几年,家里只有大哥你一人帮持父亲,其他幼弟们还小,可真是辛苦大哥你了。" "哪里哪里,这些都是我这大哥应该做的嘛!"楚钒用力拍拍楚釼的肩膀,内心很激动。名和利,很快他就都能收入囊中啦。 "那就这么说定了,让他们停下先去休息吧。"楚釼实在看不下去了。 "好好,听你的。"召来一名随从,让他吩咐下去。 很快,那些人才就走光了,余下的几名楚家铸剑师看到楚釼,都很激动。 "二少爷,您回来了!" "二少爷,老头子终于等到您回来了。"年纪最大的那位看到楚釼,差点流下泪来。 "莫叔,大师兄。"楚釼一一打招呼。 莫叔是楚家最元老的铸剑师,从他祖父那代,就开始在楚家学铸剑,已在楚家五十多年了。 "二少爷,........”莫叔看到楚釼旁边的楚钒,欲言又止。 楚釼急忙打断,"我知道了,莫叔,既然我回来了,这里就由我来主导吧,大家不用担心,我们楚家,依然能铸出天下最好的剑。" 莫叔看懂楚釼的眼色,放宽了心,"好好,二少爷在,我们就放心了。" 楚釼让他们都先去休息。楚钒没计较他们话里对自己的不满,只开心道:"我已传书给那位贵客,说有位矿商有上好的新矿石可以溶入铁中炼出更好的剑,请他来商量要不要追加一把绝世名剑,想来明日他就能到了。" 楚釼知道他说的就是那山本太郎,自是求之不得。 第八十二章 男女有别 "大哥,我想去看父亲。"楚釼看向楚钒,没到发难的时刻,他依然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楚钒抖了一下,"哦,是啊,是要先去看望父亲的。"马上向身旁随从使了个眼色,随从马上会意。 "还不去天鸣院看看老爷醒了没有,快告诉父亲,二少爷回来了,他肯定很高兴。" 随从应着快速走了。 转回身来,微笑看着楚釼,"父亲病了几天,一直迷迷糊糊的,看了几个医师都看不好。唉.....。"楚钒的神情很是悲伤。 "不管怎么说,我先去给父亲请安吧。"楚釼装作不疑有他的样子。 "好好,我们走吧。"楚钒一边走一边盘算着怎么再瞒下去。 两人走到天鸣院,院门口的守卫壮汉已经撤掉,两人走到内院楚钧的寝室里,保恒依然在楚钧身旁照料,看到楚钒和楚釼一起到来,也不动声色,只行礼问安。 "父亲!"楚釼看到躺在床上双目紧闭的楚钧,不禁悲从中来。 其实他真的很自责,由于不想看父亲为难未来家主的人选,又不想固步自封留在楚家默默铸剑,所以他选择离家闯荡,想要寻找到那乌灵石,想要铸出一把可以和先祖的苍泯剑比肩的神剑,一把属于他楚釼的绝世名剑。 可想不到,才四年,家里竟有这般大的变化,大哥不思进取,不想着好好钻研铸剑技艺,只想着赚银两,让天下第一的铸剑世家-楚家,像个寻常商铺一般,只要有钱,就能买到楚家的剑,而且还是一堆像破铜烂铁的剑。 而最让他气愤难忍的,就是楚钒为了利益,竟敢对父亲下毒。 虽然知道有公孙菀在医治,但看着楚钧那苍白的脸色,楚釼还是忍不住湿润了眼眶。 楚钒不可能猜到楚釼已找到神医在为楚钧医治,看一切都还维持原样,便放下心来,问保恒:"如何,父亲可有好一些了?" 保恒:"还是一样,老爷还是在昏睡中,我每日只能给老爷喂些米汤。" 楚钒内心很放心,表情很难过,"唉,父亲年纪大了,身子骨越来越差。" 楚釼不说话,只坐在楚钧床旁,握着他的手。 楚钒拍拍楚釼的肩膀,"放心吧,二弟,大哥会继续寻访天下的名医,务必要治好父亲,不管花多少钱。" 楚釼嘴角冷讽,说了这么多,他大哥眼里只有钱。 两人坐了一会儿,便离开了天鸣院。楚钒继续去鼓捣他的赚钱大法,楚釼则匆匆赶回他的青泉居。 找到坐着吃点心的公孙菀,楚釼急问:"父亲还有多久能醒?" 公孙菀拍拍手,喝口茶咽下嘴里的点心,"两天吧!你父亲的身体素质不错。" 楚釼摇头:"不行,等不了了,那姓山本的倭国人明日要来,我在家里没有人手,若父亲不能醒来主持大局,我制不住他和我大哥。" 公孙菀皱眉:"石韦研制的毒不简单,三天已是最快了。哼,那狗东西医术不行,作这些邪门歪道的本事倒不小。" 楚釼没空理她师门中的叛徒,只说道:"你也是千金谷中的小神医,还对付不了一个医术不行的叛徒?想想办法吧。" 公孙菀被他夸得有些飘飘然,豪气道:"行,我们千金谷的人没有什么是不行的。今晚我就能想出办法,定要让你父亲早点醒来。" "那就拜托你了。" 当晚楚钒再次单独设宴和楚釼、公孙菀畅饮,楚钒再次被药倒了。 公孙菀和楚釼走到天鸣院,由于怕楚釼起疑,门口的守卫都已撤走不留,两人光明正大地进了楚钧寝居。 "二少爷。"保恒向楚釼行了一礼,便转头对着公孙菀笑道:"小神医,您来了。"笑容极尽讨好。 他本来还不信这位小娘子有什么能耐,但自从老爷有了些微反应后,他对公孙菀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嗯。"公孙菀也没客气,"去.....” 话还没说完,保恒就抢着道:"打热水是吧?已经在烧了,水滚了小的就去拿来。" 楚釼对保恒的狗腿是叹为观止,也对公孙菀的医术又多了份信心。 "不是。"公孙菀却道。 "咦!什么不是?"保恒一脸茫然。 "不是叫你去打热水,是让你把你家老爷的裤子褪下来。"公孙菀说得很自然。 保恒:"!!!" 楚釼:"...............。" 这小妮子连他父亲都不放过吗? 保恒目瞪狗呆,慢慢转头看向楚釼,"这.........不妥吧,公孙娘子。怎么说您也是位小娘子啊......。男女有别,这......。" 公孙菀挥挥手,一派大师风范道:"有什么不妥的,在医者眼中,是没有男女之别的,只有活人和死人之分,若想你家老爷能快点好起来,就照我的话去做。" 保恒还是不太敢动。 楚釼开口问道:"你想做什么?" 公孙菀:"我要引气血下行,让余毒从你父亲脚底排出,这样,明日他应该就能醒来了。" 楚釼点点头,他不懂医,只能相信公孙菀了,"保恒,照做吧。" "喔。"保恒顶着冷汗,把楚钧的外裤褪下来。 楚釼都有点不自在了,公孙菀却是面不改色,一脸淡定地给楚钧的双腿施针。 黑色的血从楚钧的脚底慢慢排出,公孙菀给楚钧嘴里喂了颗药丸。又在十指上扎了好几下,手指流出的血,已是鲜红色了。 半个时辰后,公孙菀拔下所有银针,保恒端来热水给楚钧擦干净。 楚钧的眼皮有了动静,手指、脚指也都动了好几下。 这次楚釼也看到了,忍不住唤了声:"父亲。" 不过楚钧还是没能睁开眼。 公孙菀给楚钧把脉后道:"还没呢,还差一点,不过进展不错,等明日早晨,明日早晨我再施一次针,再看具体情况。" 看着公孙菀已满头大汗,楚釼再次掏出帕子给她。"多谢。" "不用谢,千金谷的份内事。"公孙菀再次很自然地接过,擦完后很自然地还给他。 楚釼没在意,拿回来递给保恒拿去洗。 这次他准备了好几条帕子,随她用。 第八十三章 启光之星 楚釼看他的父亲的脸色又好了很多,苍白退去,两颊与唇已有些血色,不禁放心许多,嘱咐保恒仔细看顾后,便带着公孙菀回青泉居。 楚釼公孙菀再商量了会儿,公孙菀给了他一些飞火。 "这次不用省,应公子给了我很多银钱和材料,我做了很多带来。"言谈间不无得意。 楚釼思忖了会儿,便带着公孙菀一起去后山的炼剑房。 炼剑房已有人在等,即是那莫叔和几名铸剑师,公孙菀还看到一名熟面孔。 "你怎么也来了?"楚釼看着那半大不小的少年,皱眉质问道。 少年是楚锻,字子镕,排行第三,他有些害羞,看了眼莫叔。 莫叔安慰地拍了拍他肩膀,"没事的。" 和楚釼道:"他也想为楚家尽一份心力,让他参与吧。" "不行,太危险了,我不知道大哥和那些倭国人会做出什么,子镕你还是回去房里待着,这两天你和其他弟弟妹妹们及姨娘们都不要出院居。"楚釼不想更多人冒险。 "其他弟妹就算了,我......我已经长大了,我是楚家的一份子,我也想为楚家尽一份力。"楚锻挺胸而上,一抛平时的内向,大义凛然道。 楚釼还没说什么,公孙菀已一个箭步上前,拍拍楚锻的肩膀,赞赏道:"小伙子,好样的,姐姐我支持你。" 她平常也最讨厌被人当小孩子看待,也讨厌因为自己是女子,别人就以为她什么都做不了。 "你别捣乱。"楚釼把公孙菀拉回来。 "什么捣乱?我说的是事实,你看他都........."眼睛上下瞟了瞟楚锻,以眼神询问。 "十三岁了。"楚锻会意马上接口。 "你看,他都十三岁了,我十三岁时,早已能独自为病人看诊切脉开方子了。"公孙菀是力挺楚锻到底。 楚锻感激地看着她。 莫叔也打圆场,"是啊,二少爷,三少爷长大了,也想为楚家做点什么。" 楚釼其实也知道,这个三弟他总有一天要负起楚家男儿的责任。 轻叹一声,对楚锻道:"好吧,但你要紧跟着莫叔,一有危险,就逃走,以自身安全为先,若我和大哥都有不测,以后你就是楚家的顶梁柱了。" 楚锻忙不迭点点头。 "莫叔,你要看好他。"楚釼千叮万嘱。 "我知道了,二少爷。"莫叔也很激动,他早就想动手了。 当晚众人商量了一会儿,公孙菀把一些飞火分给他们,并告诉他们怎么用。 公孙菀很激动,但她不能参与,她要在楚钧那里为他医治。 她很遗憾,楚釼很无奈,他们可不是去玩啊! 众人散去,楚釼留下楚锻,看他的配剑。 楚釼看着那把青蓝色的长剑,剑身不长,与楚锻现在的身量刚好适配。 楚锻有点紧张地看着二哥,懦懦地说道:"它叫「启星」。" 剑身面文有星辰,流光溢彩,剑刄不算太锋利,但工艺技术上,要比后院那些「顶尖高手」不知好了多少倍。 "不错。"楚釼不吝啬地赞美,小小少年郎,需要鼓励。 虽然没有「很好」,但听楚家最出类拔萃的二哥赞赏自己铸的剑,楚锻还是乐开了花。 楚釼要把剑递还给他,公孙菀道:"等等。" 拿出一瓶药来,在启星的两面抹上。 "这......这是做什么?"给配剑上油保养?但这些都是剑的主人自己来的,绝不能假手他人。碍于二哥的面,他也不好说什么。 "麻药,立时见效,可以让人麻一整天。让你应敌时更多一成胜算。"又拿出一小罐药给楚锻,"解药,若不小心误伤了可以用上。" 楚锻感激地接过,"多谢。" 星罗漫天,今夜的楚家很平静,就像山雨欲来之前。 第二日早,公孙菀旋风般冲去天鸣院,为楚钧施针。 楚钒也挣扎着醒来,头还有点晕,抚着额头,喃喃地不解:"奇怪,我的酒量怎么变差了?" 想不出原因,楚钒甩甩头,不管了,今日可是有大事要办。 飞速起身洗漱穿衣,楚钒要以最佳样貌迎接山本太郎。 楚釼在后山炼剑房和众人一起,配上配剑,带好飞火,整装待发。 巳时,楚家管家报山本太郎已至,楚钒笑容满面地将贵客迎入龙吟厅。 "呵呵,楚大公子,你传来的讯息可是真的?真的找到那稀有的矿石,可铸一把绝世名剑?"山本太郎不无兴奋,他上次花千金都请不动楚釼为他开炉铸剑,想不到今次居然能有意外之喜。 "真的,当然是真的,千真万确,我已见过那石头,确实是稀奇罕见,加上我二弟的技艺,保证能铸出超凡绝俗的利剑。"楚钒也很兴奋,那一万把剑已让他能赚得盆满钵满,再加上这笔,他还不数钱数到手抽筋? 山本太郎疑惑:"你二弟?楚家二郎回来了,他愿意为我们铸剑了?" "愿意,当然愿意啊,怎么能不愿意?我们楚家的铸剑技艺能得你山本郎君的赏识,自然是要为你全力以赴。"楚钒自顾得意,没发现山本太郎的阴沉眼神。 正说着,楚釼已带着人来到了龙吟厅。 "啊,我二弟来了。"楚钒高兴地向山本太郎介绍。"山本郎君,这位就是我楚家技艺最精湛的楚釼,小字剑河。剑河,快来见过山本郎君,他可是我们楚家历年来最大的客户。" 楚釼却看着山本太郎,只是冷笑。 山本太郎可没这么天真,他看楚釼身后跟着一群人,个个配上武器,来着不善,随时准备开打的架势。 山本太郎笑笑,他的人,也不是吃素的。 "楚家二郎,又见面了。" "又?"楚钒疑惑,"你们见过?" "呵呵,何止见过,当初我可是拿着千金,要向楚家二郎求剑呢,奈何他根本看不上,把我们都赶了出去。" 楚钒瞪大眼,不可思议地看着楚釼。 他铸这一万把剑,才能得十万金,楚釼的一把剑,就值千金?他还拒绝了? 楚釼嗤笑道:"我不止看不上你的一千金,连你那一万把剑的订单,我也看不上。把钱拿回去,立刻滚出我们楚家。" 第八十四章 轰轰烈烈 楚钒马上跳起来,惊叫道:"二弟,你胡说什么?你是疯了吗?" 楚釼:"我没疯,大哥,疯的人是你。" 楚钒尖声道:"二弟,你是平时只会铸剑铸胡涂了吧?你知道这一万把剑值多少吗?十万金,十万金啊!他已付了我两万金下订,还有,你的一把剑,他愿意出一千金啊,你知道这些是什么概念吗?" 楚釼冷冷地看着他,回道:"大哥,银钱的事先抛开不谈,你知道在你面前的是什么人吗?他可是倭国人。" 楚钒:"我当然知道,倭国人又如何?他们可是怀着崇拜的心,来我们大唐的,而且他们来到大唐,谁都不找,就找我们楚家求剑,你说,这不是因为我们楚家的铸剑术名满天下吗?" "愚蠢!"楚釼怒骂:"他们倭国人,何需要如此多把剑,你怎么一点都没有怀疑。" 楚钒噎了一下,转头看向山本太郎。 山本太郎很悠然地微笑道:"我们只是想一睹上国的高超铸剑技艺。" "狗屁不通!"楚釼看向山本太郎,"这么多剑,想来一是你们要拿回倭国学会其中的奥妙,二便是要供你们军队所需。"楚釼顿了一下,问:"怎么,你们还想用我们大唐的剑,来提升你们的军备,以后再来攻打我们吗?" 楚釼后面的铸剑师们均是大吃一惊。 莫叔流下了泪,"大少爷,你可真胡涂啊。" 楚钒还是不相信,他坚定要他的十万金。 "莫叔,你别听二弟他乱说,山本郎君是个生意人,他只想买下我们大唐最好的剑,不只这一万把,将来还会买更多的剑,是吧?山本郎君。"楚钒转头看向山本太郎。 "呵呵,那是那是。"山本太郎皮笑肉不笑。 楚釼不屑地道:"最好的剑?就凭后山那一堆破铜烂铁?大哥,要不是为了点醒你,还有维护住我们楚家的名声,我也想你把那堆废铁就这么交给他们也好。" 楚钒再次噎了一下,对山本太郎道:"山本郎君,他们只是还没熟悉我们楚家的铸剑术而已,再给我们些时日,我保证,能把全大唐最好的剑交到你手中。" 莫叔和其他铸剑师们齐声劝阻,"大少爷,使不得啊!" 楚釼拔出破龙剑,"不用废话了,我们楚家的铸剑术,不会为你们倭国人铸一把剑。" 楚锻也拔出他的启星,"不错,大哥,我也支持二哥,我们大唐人,怎么能为他们倭国人做嫁衣裳。" 楚钒怒瞪向楚锻:"你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懂什么!" 转向楚釼问道:"二弟,你当真要和我作对?我这么做都是为了楚家啊。" 楚釼:"大哥,若你不心虚,又怎么会向父亲下毒?" 此言一出,尽皆哗然。 莫叔更是痛心疾首:"大少....,楚长锢,你这个逆子!" 楚钒有些吃惊:"你....你怎么会知道?" 楚釼:"你那毒药,应该是这个山本太郎给你的吧。" 楚钒再次震惊,双眼惊恐地瞥向山本太郎。 山本太郎处变不惊,缓缓站起身来道:"楚家大郎,既然你还有家事要处理,我就先走了。" 莫叔一把抢上前,拔剑对准他道:"你这个混账东西,不准走。" 其他铸剑师也拔剑上前,山本太郎皱眉,一个呼哨,又用倭国语说了句话,霎时有十数名黑衣忍者窜出,双方开始交上了手。 看着眼前的混战,楚钒眼神阴狠地看向楚釼,"二弟,你当真要这么对你大哥?" 楚釼还没回答,楚锻已一个箭步上前,挥剑直向楚钒。 剑光来势汹汹,楚钒一个激灵,闪身向旁一滚,才堪堪避过楚锻的杀招。 "臭小子,你疯啦?我可是你亲大哥。"楚钒狼狈地站起来,向楚锻怒喊。 楚锻也怒吼回去:"就是我亲大哥,才不能原谅,你竟然勾结外人,向父亲下毒,真是畜牲行径。" "你.....",楚钒还没你完,楚锻又一剑刺来,楚钒只好先拔剑应对,同时大喊叫人。 楚家的护院打手现在都是楚钒的人,一群人奔向龙吟厅门,楚釼点上几颗飞火,向他们丢去,那群人瞬间被轰轰烈烈地炸倒成一片。 爆炸声引起了厅中酣战的人注意,在场只有山本太郎见识过飞火的威力,他迅速反应过来。 "快撤,快撤!@#%︿!"倭国语大喊着,两名黑衣忍者架着他要退出去。 楚釼看楚锻的身手不错,能压制住楚钒,便放下了心,向山本太郎的方向奔去,一剑挥开两个架着他要逃出去的黑衣忍者。 不过山本太郎带来的忍者不少,马上又有数名忍者围攻向楚釼。 楚釼的剑术没有裴旻高,左支右绌下,被忍者们缠住,分不开身去抓山本太郎。 又有几名忍者护着他要退出龙吟厅。 莫叔向山本太郎丢出一颗飞火,但忍者们吃过了这炸药包的苦头,鬼魅般的身手施展起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躲过。 大厅里一片混乱,莫叔他们不敢再乱扔,怕炸到自己人。这时,厅门口响起了突兀的声音。 "呀,这么热闹了呀!怎么都不等等我。" 公孙菀搀扶着一位中年男子,缓缓走到龙吟厅门,看着厅内一团乱,反而很兴奋。 中年男子是楚钧,一醒来就被公孙菀抓来,说他大儿子要造反了,如今看到这景象已是头痛不已,再听到公孙菀那兴奋的口吻,差点岔了气又要昏过去。 公孙菀去搬来一张椅子给楚钧,让他可以坐在门外观战,她则撩起袖子,取出小飞剑打向黑衣忍者。 楚釼看到公孙菀来,便已知道父亲醒了,看了一眼门外坐着的父亲,霎时泪盈于睫。 "小心!"公孙菀飞剑打开一位要偷袭的忍者。 "危难关头,别发呆呀!"公孙菀怨声道,但声调高昂,一听就是很开心。 楚釼忍住翻白眼,"你别凑热闹了,先去看着我父亲吧。" "你父亲已经没有大碍了,放心。"她才不是会乖乖守在一旁的人。 第八十五章 罪有应得 两人言谈间,公孙菀又打飞一个忍者,楚釼也砍翻另一个。 那边厢莫叔看到了楚钧,扔下手上的忍者,快步走到楚钧旁,激动地喊着:"老爷,您醒啦?" 楚钧点点头,眼神悲痛地看向拔剑相向的大儿子和三儿子。 楚锻的身手很不错,几次交锋间,都占了上风,楚钒心烦气躁,一个闪避不及,已被楚锻割伤了手臂。 公孙菀的药很给力,一会儿,楚钒已软软地瘫倒在地上。 楚锻看自己把大哥劈倒下了,有些得意,也有些惋惜,但看到父亲就坐在厅门边,开心地跑过去,行礼道:"父亲,您醒啦!" 楚钧微笑着点点头,欣慰地看着这个三郎,想不到他已有这样的能力。 转头看着倒在地上的楚钒,楚钧是恨铁不成钢,又心痛、又愤怒。问楚锻:"你大哥怎么样了,伤得重吗?" 楚锻:"没有,孩儿只是划伤了大哥的手臂,只是剑上涂了公孙娘子给的麻药。" 原来是那位小神医的药,楚钧放宽了心。 "父亲~...",楚钒看到已醒来的楚钧,心下慌乱,但他此刻动弹不得,根本无技可施。 "你这个孽畜.....",楚钧抚着胸口,喘着粗气,不知还能说什么。 楚锻拍了拍他的背,劝道:"父亲别动气了,要先保重身子。" 另一边,公孙菀和楚釼也解决了多数黑衣忍者,山本太郎慢慢退到厅门,想趁乱逃走。 有个铸剑师看到了,愤怒地喊道:"别跑!" 一颗飞火丢过去,山本太郎知道不好,情急下,一把抓起瘫倒地上的楚钒,让他给自己挡。 "砰"一声,楚钒被飞火炸得皮开肉绽,身上衣裳着了火。 "啊~!"楚钒歇斯底里地大喊。 这一下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所有人都愣了下,纷纷停下了搏斗,看向楚钒。 "大哥!""大哥!" "长锢!" "大少爷!......" 楚釼和楚锻飞奔过去,脱下外袍给楚钒扑火。 "快救人!" 虽然楚钒做了大逆不道的事,但楚釼和楚锻还是不能见死不救。 其他人也纷纷放下兵器,去提水。 公孙菀见状也快速奔过去,等火扑灭了,便给楚钒把脉。 山本太郎见机不可失,趁乱和余下的几名黑衣忍者跑出大厅外,狂奔而去。 "还有脉搏和气息。"公孙菀诊断后快速从小背包里取出银针,给楚钒扎在主要穴道上,又给他喂了颗丹丸保命。 "小神医,我大郎如何了?"楚钧看着楚钒那惨不忍睹的躯体,颤抖着声音问。 公孙菀:"还能活命,剑河哥哥,你先把他抬到床塌上吧。" 楚釼忙将楚钒抱起,回到他的院落,公孙菀紧跟着,其余人也都随在其后。 公孙菀把楚钒的裤脚剪开,切下烧伤的坏肉后再上药,楚釼在旁看着都觉得皮肉疼,得亏楚钒早已昏迷过去,不然还得嗷嗷喊叫,受尽煎熬。 楚釼和保恒都被拉来做了公孙菀的帮手,一阵忙乱,快两个时辰后,才终于给楚钒医治包扎完成。 三人都吐出一口浊气,公孙菀已累得直不起腰。 她一边捶着后腰,一边走到外间,那里等着的人可不少。 "公孙小娘子,大少爷他.....?"莫叔看老爷目光呆滞地看着地面,知道他心情复杂,于是代替他发问。 公孙菀擦擦额上的汗,平淡开口:"命是保住了,但两腿受伤严重,以后可能不良于行了,而且......." "而且什么?"莫叔咽了口口水,已隐约猜到一些。 "而且........,他以后无法传宗接代了。"公孙菀毕竟是个小娘子,这种话还是要说得含蓄些。 室内一片沉静,大家都知道这种事对一个男子来说,比杀了他还悲惨。 楚钧闭了闭眼,再睁开,冷静道:"也是这个逆子咎由自取,罪有应得。" 他缓缓站起身,保恒和楚锻忙去扶着他。 对公孙菀道:"多谢小神医,不只救了我,还救了这个大逆不道的小畜牲。" "呃....不用谢,我是千金谷的门人,救死扶伤,应该的、应该的。"公孙菀有点心虚,毕竟那飞火是她带来的,麻药也是她的,现在把人家的大儿子炸得血肉模糊,人家也没怪罪她,她已经很庆幸了。 楚钧又向其他人道:"今日大家为我们楚家献力,共同御敌,方才使我楚家免于沦为国贼,我楚钧在此谢过各位。"说完向众人一揖。 "老爷,使不得。" "家主,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 楚钧作完揖后,又说道:"大家都累了,先去休息吧,其他事,咱们明日再说。至于大厅外那些受伤的人,莫叔和二郎,给他们找医师来吧。保恒,扶我回天鸣院。" "哦!"保恒扶着尚虚弱的楚钧默默走出居室。 "是,父亲。"楚釼看着父亲落寞的背影,心里也是神伤。 其余人也都先散了,公孙菀跟着楚釼回到龙吟厅,先给那些护院打手简单医治包扎。莫叔去请了几位医师长住楚家,为他们治好伤,再遣散他们,重新聘请另一拨护院。 公孙菀去确定那些忍者都已死,顺便拔下他们身上的小银剑回收再用,再顺手顺走他们的手里剑。一通搜刮下来,她也收获颇丰。 楚釼很无奈地摇摇头,这可真是个守财奴。 第二日早,公孙菀再去天鸣院给楚钧施针。 "好了。楚伯伯您恢复得不错,再过几日,余毒就能全部排出了。"拔完最后一根银针,公孙菀甜笑着道。 "多谢小神医。"楚钧是真的钦佩,"想不到小神医你小小年纪,医术竟是如此精湛。" "楚伯伯,您别叫我小神医了,我叫公孙菀,您可以叫我菀儿或小菀。"公孙菀慢慢收拾银针,她可不喜欢被人说年纪小。 保恒为大家奉上热茶,公孙菀道谢接起大口喝下,楚釼也捧起抿了口。 "听说,公孙小娘子你这次来,顺便要商讨和我家二郎的婚事?"楚钧忽然天外飞来一句。 "噗~。"一口茶喷出。 楚釼难得不镇定,差点被茶噎死。 第八十六章 天花乱坠 楚钧责怪道:"二郎你真失礼。" "哈哈哈,怎么你也这么说啊,楚伯伯。"公孙菀很乐。 楚釼瞪了乱嚼舌根的保恒一眼,保恒举着托盘挡着脸,退到一边。 "原来没有这么回事啊!",楚钧有些小失望。 "没有,父亲别听保恒乱说。"楚釼否认得很快,"孩儿只是请公孙小娘子来为您医治的。" "其实,我也不介意你报答我,以身相许报答我,只要聘金给够就行,最重要的是要多一点小银剑。"公孙菀拨着小算盘,觉得也是个好办法。 "你别跟着闹。"楚釼又瞪她。 "欸,二郎,不可对小神医无礼。"楚钧其实也很想,儿子二十来岁了,到现在还没开窍。 楚釼很无语。 公孙菀吐吐舌头,站起身道:"好吧,说回正事,楚伯伯,我再去看看您的大郎吧,飞火的威力不小,他伤得很重,寻常医师可能没有我千金谷的特效药。" 楚钧叹了一口气,"唉!难为小神医你还惦记着我那逆子,我封锁了他的院子,让他此生都在里面静思己过。今日不知醒了没,我们去看看他的伤势也好。" "那就请楚伯伯您带路吧。" 一行人来到楚钒的居院,走到他寝室外,便听到里面一声瓷器破碎声。 楚钧皱眉:"怎么回事?那逆子醒了?" 下人回报:"回家主,大少爷醒了,许是知道了自己的伤势,发脾气将药打翻了。" "哼!受了这么重的伤,还有力气打翻药碗,想来是没有大碍了。"楚钧径自入内,公孙菀忙跟上。 "喂,你这人怎么回事?知不知道这药方有多金贵?都是上好的药材啊,要反复煎熬三个时辰才能喝,你就这么打翻掉?都是银钱啊!"公孙菀自是不会可怜楚钒,她心疼浪费的药和钱。 楚钒半靠着床背坐着,看到公孙菀,简直像是看到生死仇敌,听说那飞火就是她带来的,而且她还敢提起银钱,楚钒更是恨不得剜她的心出来。 "贱人,你居然敢跟我提起银钱的事,我跟你什么仇什么怨,我还把你奉为上宾,好吃好喝地招待,你为何要挡我的道,阻我的大计?"楚钒虽然还很虚弱,但他依然用尽全身的力气来辱骂公孙菀。 "畜牲,你还有脸说出这种话?就不该让小神医救你。"楚钧失望透顶,原以为这大儿子只是铸剑技艺不行,想不到,人品竟也是这样无耻。 "父亲.......,我.........。"楚钒至少对父亲还是愧疚心虚,蔫了下去,但眼神还是愤恨地瞪向公孙菀。 公孙菀才不怕他,冷声嘲讽道:"好吃好喝地招待我?我来第一日,你就吩咐你的侍婢对我下药,想要我好好听你的话,哼!幸好本姑奶奶是用药的大宗师,那点微末技俩,我当场就看穿了,那侍婢也被我放倒了。" 楚钒愣了下,难怪再也没见到过那冬月来回报了。 楚钧气得咬碎了银牙,上前给了楚钒一记响亮的巴掌。"畜牲,你还对小神医做过这种事?" 被打得头歪一边的楚钒不敢回嘴,只能往里缩在床角,避免再被打。 楚釼上前轻抚楚钧的后背,"父亲息息怒火,免得毒气又发作了。" 楚钧看到楚釼更气了,"你也是没用,怎么能让你大哥在你院居里做出这种事?" 无辜被迁怒的楚釼只能乖乖地哄道:"是,都是孩儿没用。" 公孙菀径自走近床塌,为楚钒把脉。 "走开!贱人,老子不用你医。"楚钒想用力甩开,未想公孙菀的力气挺大,甩不掉。 "畜牲,你找死。"楚钧又举起手要打。 楚钒举起另只手要挡,下一瞬,已软软地倒下去。 "吵死了。"公孙菀收起扎昏他的针,继续给他把脉。 "还是一样,性命无碍,继续用我开的方子治伤调理即可。只是双腿的筋骨伤得太重,是真的走不了路了。" 楚钧摇头,"没关系,这畜牲还能保住一命就不错了,以后我会把他封禁在这院落,请夫子每日给他讲经论理,让他好好反思己过。再次感谢小神医你愿意医治他。" 公孙菀耸耸肩,道:"没办法,已死的人我没法救,但没死的人,都得救,楚伯伯,要不,我弄死他算了?" 楚钧愣住了,躺在床塌上的楚钒也抖了一下。 楚釼上前拉走公孙菀,"你别闹了,别胡说八道。" 次日,楚钧遣散了所有楚钒招募来的所谓铸剑师,并正式宴请公孙菀和所有人,以表谢意。 席间,楚釼又给了他一个大盒子。 "是什么?"公孙菀开心地接过。 "打开看看就知道了。" 原来又是一大盒的小银剑,公孙菀乐开了花。 "以后不用省着用了,用完了,我再给你铸造。"楚釼轻抿着酒说道。 "好、好。"公孙菀点头如捣蒜,这礼物她是收的真开心。"多谢。" "不用谢,就当是谢礼。这次我家里的事,真让你费心了。" "小事一桩,小事一桩,呵呵。"公孙菀已被闪花了眼,爱不释手。 楚釼微笑看着她把玩,神情温和。 楚钧和卓氏看着他们两人,也心照不宣地微笑着。 隔日,青泉居的院子,公孙菀将那一大盒小银剑拿出来,抓了一大把,运劲将它们全数往半空中撒出,小银剑像雨点般散落下来,悉数钉在了院中的草地上。 公孙菀满意一笑,"哈哈,果然有用。" "这........是什么名堂?" 公孙菀回头,见楚釼站在后方发出疑问。 "剑河哥哥,是我新开创的招式,叫「天花乱坠」。"公孙菀很乐,之前她有想到过这招的,但小银剑数量不多,根本舍不得用,现在楚釼答应给她无限量供应,她自然能乱撒了。 楚釼失笑,"这确实是你能想到的名字。难得你舍得用了。" "当然,你答应我用完就给我铸,我自然敢撒了。"说完公孙菀拿出一块大磁铁,将地上的小银剑都收了回来。 楚釼无语地看着。 公孙菀腼腆一笑,"练习而已,不能太浪费。" 话落,一只信鸽飞落到楚釼肩上。 第八十七章 神剑之秘 楚釼将信鸽的小竹筒拆下打开,看了一下信笺,脸上难得露出有些愧疚的神情。 "怎么了,又是发生什么大事了吗?"公孙菀语调期待,还是一副惟恐天下不乱的样子。 "不是.......”,楚釼难得有些支吾,"是你姐姐,他们回来了,到了无名山庄,没见到你。" 他原本以为能在他们赶回来前回到无名山庄的,现在却是被抓了个现行。 "啊呀,我都忘了这件事了。"公孙菀这才惊觉有点不妙,自己凑热闹凑得太过头,连原本自己要做什么早已忘得一乾二净。 "怎么办?我一定会被姐姐骂死的,现在赶回去还来得及吧,我们赶紧收拾行囊走吧。"公孙菀抓抓头,真怕要被姐姐狠狠教训一顿。 "放心,是我的家事拖累了你,我会亲自跟你姐姐请罪的。"楚釼自是要承起一切担当。 公孙菀挥挥手,"不是,你不明白,我姐姐现在就剩我一个亲人了,她肯定很担心我,我还是被她骂两句吧,这样心里才会好过点。" 楚釼愣了一下,想不到,这两位姐妹竟是如此情深义重,时时为对方考虑。反观自己的大哥,为了一己私利,竟连亲生父亲都下手。 唉! "你别唉了,骂就骂吧,我皮糙肉厚,挨顿骂不打紧的,反正在千金谷也整天被师父骂。现在还是早点回去无名山庄为要。"公孙菀一派爽朗。 楚釼失笑,将纸笺递给她,"别急,你姐姐说了,不回无名山庄了,直接在东都洛阳以东的伊洛客栈会合。" "咦?为什么?东都比无名山庄远呀。" 楚釼心想,一方面是他们不想再待在无名山庄等,毕竟应无名那小子太腹黑了。但这因由不太能说出口,另一方面..... "我也收到风声,最近有许多江湖人士齐聚东都,似乎目标都是嵩山少林寺。想来你姐姐他们也在无名那里收到这消息了。" 公孙菀点点头,"喔,看来他们就剩这最后一件神器,这下确实没法等了。" 楚釼也点点头道:"嗯,我们明日启程吧。" 公孙菀最后去给楚钒切脉,又被楚钒一通谩骂。 楚釼想敲昏他,但公孙菀阻止了,她可不是软杮子,也不是好脾气的人。 拿出银针扎在楚钒两手臂上,让他两手无力,抬都抬不起来,然后,拿出一把数寸长的银针,扎在他所有会剧痛的大穴上,楚钒哀嚎大叫,奈何四肢动弹不得。 等他叫够了,公孙菀才放过他,拔下银针。 楚钒靠着床塌喘着粗气,楚釼则默默提醒自己,以后千万不要得罪这个小妮子。 "如何?还骂吗?"公孙菀阴笑着道:"还是,干脆弄死你算了,反正你大逆不道,想弑父簒位。"说着拿出那把幽篁短剑,拔出鞘,银光一闪,在楚钒面前晃啊晃。 "啊~,二弟救我.........” 楚釼伸手阻止,"好了,你别闹了。" "哼!"还剑入鞘,公孙菀退开,还是阴阴地看着楚钒。 千金谷的危难之后,她现在最痛恨的,就是像石韦那种欺师灭祖,大逆不道的狗东西。楚钒的所作所为,刚好撞在了她的枪口上。 楚钒这下真的怕了,蔫蔫地不敢再吭声。 "你给我安份点,若还想动什么歪心思,姑奶奶我在千里之外也会赶来整治你。" 一番威胁加恐吓,楚钒忙不迭点点头,再也窜不起来。 —————————— 楚釼带公孙菀去向楚钧辞行。 "什么?你才刚回来没几天,又要走?"楚钧很不解。 "是,孩儿答应了小菀和她姐姐,还有一位朋友,要找齐四神器,找到那先祖所铸的神剑—苍泯。 "神剑苍泯?"楚钧很意外,万万没想到会是为了这件事。 "不错,孩儿因缘际会,遇到了太鹤剑派叶真人的门徒,他要寻找神剑苍泯,孩儿寻思,这剑是我们先祖所铸,所以,想帮他一起找。"有关朝廷,楚釼无法说得太详细。 楚钧点点头,他欲言又止,最后只交待楚釼万事小心,早些归家,又再次向公孙菀道谢,表示今夜会设宴给他们饯行。 "楚伯伯您不用客气了,您就照着我给您的药方,再喝两日药,身上的余毒就能清除干净,不用再担心。" "好、好,楚伯伯记住了。"他对公孙菀很喜爱,也是有点不舍。 告辞出来后,公孙菀想到了什么,跟楚釼道:"剑河哥哥,趁今日你还在家,再给我打造一些小银剑吧,不然到了外边,没有炼炉,我又用完了,该如何是好,你又怎么实现你的诺言呢?" 楚釼:"...................”,他真不应该答应的。 晚饭后,公孙菀也累了,早早去睡,楚釼被楚钧单独叫到书房。 "父亲,您还有事吩咐?"楚釼也注意到了白天楚钧的欲言又止。 "你要找「神剑」苍泯,找到之后呢?"楚钧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担心。 "接下来,就是朝廷的事了,孩儿只是很想一睹其风采。传说中能定天下的剑,肯定是与众不同。" 楚钧放下了心,"那就好、那就好。" 楚釼不解,"父亲何出此言。" 楚钧唉叹一声,"你道那苍泯剑真是把神剑吗?其实说他是把灾难之剑也不为过。你想,若你拥有了它,天下间知道的人会如何? "都会来抢夺。"楚釼不假思索回答,其实他也懂这个道理,到时他和楚家都会永远不得安宁。 "你明白就好,唉!其实为父也不知道为何会有那四句词传出,天下,又怎么会靠把剑来定呢?" "父亲,难道不是因为苍泯剑有过人之处?听说,先祖穷毕生之力,倾其所有,才打造出这把举世无双的名剑。" 楚钧无奈道:"这也是为父要和你说的,事关楚家和那把神剑苍泯的秘密,其实..........” ................... 楚釼从楚钧的书房出来,抬头看着漫天繁星,嘴角噙着苦笑。 想不到还有这层缘由,他是要尽快赶去东都,帮裴旻拿到苍泯才行。 第二日早,楚釼和公孙菀辞别楚父和卓氏,以及所有楚家人,快马往东都洛阳而去。 第八十八章 神都洛阳 "什么?和剑河回家了?" 公孙苓简直没法相信,她千辛万苦从契丹赶回无名山庄,却见不到妹妹。 "嗯。"应无名借着喝茶,挡住公孙苓的杀人目光,缓缓点头。 他也很无奈,楚釼把人家妹妹拐跑了,却把他留下来承受对方的质问和怒火。 公孙苓脸沉下来,"她不是待在山庄里给你们治伤吗?怎么会跑到剑河家去。" 应无名看了眼叶偏舟,看他也不知该如何接话,只好放下茶盏,轻咳一声,"咳,剑河他家出了大事,他的父亲被他大哥下毒,昏迷多日未醒,菀娘子见情况紧急,出于医者之心,便跟着剑河回家,为他父亲医治。" 话虽简短,但也道出了楚釼也是无奈,而且公孙菀是自愿跟他走的。 倒是避重就轻,公孙苓轻哼一声,看来那天楚釼说要送小菀到无名山庄,就已经存了这个心思。 问:"那剑河他的家事处理的如何了?我妹妹如何?没有危险吧?若她少了一根头发......" 应无名忙道:"放心,前日剑河已传信给我,家里的变故已经平息,他父亲也在菀娘子的医治下醒了过来,菀娘子也很好,保证毫发无伤。" 公孙苓放下了心,说道:"那剑河他家在哪里?我去接小菀。" 应无名:"剑河家在洪州,龙泉山上,但眼下有件消息,我要先告知你们,你们再决定,先去哪儿好。" 公孙苓挑眉疑问,看看裴旻,这个消息不太可能跟自己有关,只能是和裴旻在做的事有关了。 看回应无名:"应公子请说。" 应无名:"江湖上最近有些异动,许多江湖上的人都往东都洛阳而去,他们的目的地,.....裴郎君应该知道。" 一直端坐一旁没吭声的裴旻愣了一下,问应无名,"你怎么知道我要做的事?" 应无名:"这件事其实也不算太隐秘,最近江湖上发生的事、叶国师的高徒下山、你们前去千金谷和契丹,再加上剑河他们楚家,不难连系起来。" 裴旻看着应无名沉默不语,这人果然很聪明。 应无名浅浅一笑,道:"不用紧张,我对那劳什子名剑也没什么兴趣,不过它跟我大哥倒是有些渊缘。" "你大哥?"裴旻忽然想到什么,有些不好的预感。 应无名正色道:"我大哥名叫-应无愁。" 裴旻和公孙苓齐齐震惊,"你大哥是「鬼见愁」?" 应无名点点头,"一剑无痕鬼见愁,这名声着实不太好听。" 是了,看名字,确实是一家人。 裴旻想起了十六年前那一夜,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公孙苓。 应无名接着道:"不过他二十年前就离家了,我当时也只是幼童,对他没什么印象,后来他做的事,想来大家都很清楚。" "和两位说这个,是因为我大哥在消声匿迹十几年后,听说又重出江湖了。他性情冷血无情,武功又高,若和裴郎君你们的目标一致,那可真的要当心了。"应无名语气沉重地道。 他也不想当这个两边不讨好的人,但面前这两人对他有大恩,他不能不报。 裴旻继续思考这件事的后果,没有开口,公孙苓看了看裴旻,知道熟轻熟重,遂下了决定,站起身。 "我们就去东都吧!" 裴旻看了她一眼,问:"那菀儿呢?" 公孙苓:"她既然安然无恙,那我就放心了,想来这件事应公子不会骗我,剑河也会保护好她,那就让她们直接来东都和我们会合吧。"说完深深地看了应无名一眼。 应无名轻咳一声,也站起,"那我便立即飞鸽传书给剑河,让他和菀娘子尽快起程,赶往东都。你们可以在东面的伊洛客栈落脚,那儿的老板我认识,我也飞书给他,让他给你们留好厢房,顺便能给你们通通消息。" 公孙点头同意:"如此甚好,那东都我们都不熟悉,有人可以相帮自是最好不过。" 应无名:"那好,我这就去办。"说着往书房走去。 公孙苓看他步履稳健,赞叹道:"想不到小菀真的已习得一手好医术,父亲在天之灵也能安息了。" 叶偏舟看了自己断臂一眼,那儿已不再发炎腐烂,点头赞同道:"不错,多亏了菀娘子的好药。" "两位就依然在客居玉风院里歇息一晚,明日再起程吧。" 两人点头同意。 信鸽已发,公孙苓和裴旻也不再逗留,一早就收拾好行囊出发。 这次也是赶,两人快马奔驰,不敢多做停留,快马骑到汴州,又搭船走水路到洛州,终于到达了东都。 东都位于洛水之北,四面环山,八关都邑,有河山拱戴,形势甲于天下之优。其物产丰盛,繁华奢靡之景更是全大唐之最,连长安城都望尘莫及。它还是丝绸之路的起点,隋唐大运河的中心,在武朝时期,更被称为「神都」。 看着往来之人络绎不绝,一片扰攘似锦,裴旻轻轻感慨一声。 公孙苓也被东都眩花了眼,听见裴旻似有所感,问:"你以前来过东都?" 裴旻点头:"嗯,小时候和祖父、父亲来过几次。但是当时太小,大部份事物都记不清了。" 公孙苓不愿他再想起悲伤的过往,便牵着他的手,去寻找那伊洛客栈。 "走吧,别看了,别忘了我们的任务,还要找到小菀和剑河他们。" 看着被公孙苓握着的手,裴旻耳朵有些泛红,果然注意力都在手上,不再胡思乱想。 东都城极大,两人一路打听询问,才终于找到那伊洛客栈。 客栈的洪掌柜听到是应无名要招待的客人,很是热情大方,说道:"最近来东都的江湖人忽然多了数倍,我们客栈几乎是天天客满,但你们是应公子的客人,自然是我的贵客,我特地留了两间上好的厢房给诸位。" 公孙苓笑道:"如此真是太多谢洪掌柜了。"他们终于觉得应无名这位朋友还有些用处。 洪掌柜胖胖的脸上笑得灿烂,道:"喔,昨日你们朋友也到了。" 公孙苓很惊喜:"真的,他们在哪里?" 此时,楼梯上已传来一声呼叫:"姐姐。" 第八十九章 龙泉宝剑 看到楼梯上那明眸皓齿的亮丽小娘子,公孙苓很开心,也终于放下了心。 "小菀!" 公孙菀飞奔下楼,投入姐姐怀里,"姐姐,终于见到你了,我想死你了。" "看见你安然无恙就好。"公孙苓拍拍她的头。 楚釼也从楼梯上下来,"文昭,你们回来了?契丹行还顺利吧! 裴旻点头,"嗯,一切顺利。剑河,你如何了?听说你家里发生了大事。" 楚釼心里有愧,不敢看公孙苓,只道:"都已解决,楚家又恢复如常了。" 公孙苓一边安抚公孙菀,一边用深沉的目光看向楚釼。 楚釼知道逃避没有用,只能到公孙苓面前,抱拳一揖道:"都是我的过错,将菀儿带去我家涉险,不过请相信我,我不会让她受一丝伤害。" 公孙苓没说什么,只是轻轻"哼哼"两声。 楚釼很尴尬,他也觉得自己有点卑鄙。 公孙菀放开了公孙苓,忙道:"姐姐你别怪剑河哥哥了,是我自愿要跟他走的,何况他的父亲被下毒,性命垂危,我身为医者,怎么能见死不救呢?" 公孙苓戳了戳公孙菀的前额,气嗔道:"你这胳膊肘往外弯的小妮子,才几天不见,你就一口一个哥哥了。" 公孙菀拉着姐姐的手,撒娇道:"姐姐你不知道,我在楚家有多威风,我把剑河哥哥的父亲救醒了,他们都叫我小神医。" 公孙苓挑眉,"喔?那看来你这趟楚家行还挺乐在其中嘛。" 公孙菀:"唉呀姐姐你不知道,幸好我这次还带了很多飞火去,不然也不会这么顺利。" 公孙苓不解:"飞火?你去医人,带飞火去干什么?" "姐姐你猜我们碰上谁了?就是来千金谷的倭国人,那个大坏人山本什么的,还有一堆黑衣忍者。" 公孙苓和裴旻真是被惊到了,"什么!你们遇到山本太郎和忍者了?" 她忙再看一遍公孙菀全身上下,"你真的没事吧?确定没受伤?" 公孙菀忙再转一圈,"放心吧,姐姐,我真的没事,受伤的是剑河哥哥他大哥,不过他大逆不道,也算罪有应得了。" 公孙苓可没功夫关心那无关紧要的人,只问楚釼:"剑河,是真的吗?那山本太郎去了你们楚家?他想干什么?" 楚釼点点头,"是真的,他想替倭国买剑,但幸好我父亲醒了,重新主持大局,没让他们得逞。只是可惜这次还是没有抓到他,又让他逃了。" 公孙苓看向公孙菀,责备道:"你怎么能这么莽撞,那飞火危险性这么大,万一伤到你自己可怎么办?" 楚釼再次一揖,"这次都是楚釼的错,你要怎么打骂我都行,别再怪菀儿了。" 公孙菀:"唉呀姐姐,我这不是没事吗?何况剑河哥哥救过我,就当是报恩不好吗?" 裴旻也劝解道:"是啊,既然菀儿没事,又顺利解决了剑河他家里的变故,也算皆大欢喜,不如就此揭过吧。" 公孙菀忙不迭点点头。 公孙苓思忖了一会儿,轻叹一声:"唉,也是,这次就算了,但是剑河你要答应我,以后再有这样的情况,一定要先知会我,可不许再先斩后奏了。" "是,都听你的。"楚釼放下了心。 公孙菀也对着楚釼俏皮地吐吐舌头,又抱着公孙苓一通撒娇。 裴旻打圆场:"剑河,我在契丹得到一把上好的弓箭,你看看。" 楚釼看见,惊叹道:"月明弓!确实是把稀有珍贵的上好弓。" "你也认得这是月明弓?" "以羚羊角为弓体,牛筋做弦,工艺考究,可不是契丹寻常人能用得起的。"也算同行,楚釼完全被挑起了兴致。 洪掌柜看他们说得差不多了,便过来微笑道:"几位旅途劳顿,一定饿了吧?我已在包厢里为各位准备好了酒菜,先吃饭吧?" 裴旻点点头:"好,剑河,我们边吃边说吧。" 几人随着洪掌柜一起到包厢里,公孙菀还在吹嘘自己的丰功伟业。 "姐姐我跟你说,那楚家的大郎真不是人,不但给自己的父亲下毒,还想..........” ....................... 等几人吃得差不多了,洪掌柜又亲自送来茶水,"各位都累了吧,要先回厢房歇息吗?我叫人送热水上去。" 赶了几天路,确实累了,几人欣然答应。 走出包厢,公孙苓边走边问公孙菀道:"对了,你们怎么比我们还早到?" 公孙菀:"这不是怕姐姐你担心我吗,想早点来和你会合,就紧赶慢赶地。" 公孙苓再次戳戳公孙菀的额头,"你也知道怕啊!" 说话间,客栈大堂的角落边响起一阵喧哗,几人看过去,似乎是好几个江湖人围着一名书生样的男子。 "怎么回事啊那边?"公孙苓问洪掌柜。 洪掌柜也看到了,无所谓地摇摇头,"又是那个酒鬼,他每天在市集摆摊子卖他的诗作,然后就会来我这儿吃饭喝酒,喝得醉醺醺后,就念一些酸溜溜,风花雪月的诗。你们也知道,我这儿最多闯江湖的人,他肯定说了什么,惹那些人不痛快了。" 只见有位江湖大汉抓起那书生的衣襟,裴旻耳力好,听到他说:"臭小子,你方才把酒洒到我大哥的鞋上了,还不赶紧给我大哥赔礼道歉,再赔偿个几十两银。" 那书生懊恼道:"这位大爷,我....也说了,我只是.........洒到地上,没.......没碰到您大哥的鞋........鞋子啊。"书生似乎醉得晕呼呼地。 "哼,我看不见得,那些人肯定是看那书生衣着光鲜,家境不错,想讹钱财罢了。"楚釼心思较深,一眼就看透了那些人的目的。 看那人的衣裳,似乎真是上好的料子,左胁挂着把宝剑,右边别着个上好的羊脂玉,大概是富贵人家的公子哥。 "臭小子,你还不承认,活得不耐烦了!"大汉抡起拳头,就想打出。 裴旻立即要抽出玄青剑,冲上前去搭救,却被楚釼拉住,"别急,那位书生也不是好惹的人。" 裴旻正想问他怎么知道,楚釼接着道:"看到他的配剑了吗?那可是旷世名剑—龙泉剑。" 第九十章 深藏不露 楚釼话落,只见那书生白衣飘飘,脚步一旋,已经躲过了那大汉的重拳。 除了楚釼,裴旻几人和洪掌柜都愣住了,这人已醉得不轻,居然这么轻易就躲过了? 那个大汉虽不见得武功有多高,但身材魁梧高大,至少是力大无穷、拳似生风。 难道那书生是装醉? 几人都不约而同又走近了几步,想看仔细点。 那名大汉也愣住了,看着自己挥空的拳头,又看看不远处那斜倚着桌子,还拿着一壶酒的白衣书生,霎时觉得很没面子。 "混账小子,看你往哪里逃?"大汉又抡起拳头砸过去。 这次那大汉是用了全力了,就想砸死这白衣书生,好给自己撑台面。 公孙苓几人心有点纠紧,但还是相信楚釼的判断,没有动。 果然那白衣书生又一个轻巧挪步,躲过了。 那大汉没挥到人,倒是砸了半张桌子。 "砰"好大一声巨响,桌子塌了一角,若是抡到普通人身上,确实会伤筋动骨,得躺半个月。 "臭小子,原来你是装醉的。"大汉怒气冲冲。 他这边的人都开始惊叹,也开始紧绷起来,手纷纷按在自己的兵器上。 楚釼眉一挑,向裴旻几人道:"等会儿可以相帮了。 洪掌柜看着那半塌的桌子,心疼不已,他向来圆滑,甚少有人在他店里闹事,但最近江湖上的人越聚越多,知道这种事终会免不了。但他也不会不知死活地冲上前去劝阻,那只会人财两伤。 "几位慢慢观赏,我先退下了。"洪掌柜聪明地溜之大吉,不忘招乎一旁的店小二也躲到柜枱后面,一有不对劲,他们也好快速逃出店外。 看热闹的人渐渐多了起来,都在等着那粗犷大汉这边如何找回场子。 那大汉唾了一口,拿起他的九环大刀,骂了句"奶奶个熊",就挥舞了过去。 白衣书生这下开始认真了,眼中精光一凝,丢开酒壶,拔出配剑,银芒一闪,场中人一声惊叫。 半截大刀"咚"一声,掉在了地上。 不知是那书生剑术太高,还是他的配剑太过锋利,那九环大刀竟是被白衣书生硬生生切成了两半。 场中一时静默,只听闻楚釼赞叹的声音:"龙泉宝剑,果然名不虚传。" 那白衣书生向他们这边瞟了一眼,眼神中颇有兴致。但他也没时间响应,那大汉那边的江湖人都不再淡定,尽皆拔出武器,围攻向书生。 "大伙上啊,给老子好好教训他。"那大汉呼喝了一声,抄起一张椅子继续打。 杀意四起,那书生的被十几人围攻,但有宝剑在手,许多人的三流兵器便都被他生生斩断。 纵使人多,一时也奈何他不得。 看了一会儿,裴旻"咦"了一声,"他的剑术不俗啊。" 鉴赏宝剑自是找楚釼,若要论剑术,那当然要相信裴旻。 白衣书生剑术高超,加上旷世名剑在手,一直没有处于下风,但双拳难敌四手,再加上加入围攻战的人越来越多,大家都想探探这书生的虚实,书生便应付得有些吃力了。 书生边战边往裴旻这边退,踩到了一个空酒瓶,一个踉跄,倒向了楚釼身上。 楚釼嘴角一勾,稳稳地接住他,后面几人举着武器追来,裴旻拔出玄青剑,一剑挥开了四把刀枪棍棒。 白衣书生百忙中瞥了一眼,霎时眼睛发亮。 公孙苓也唰一下抽出软剑,向前一步,喝道:"你们这么多人欺负一个书生,还要不要脸了?" 那群人心里委屈,这位娘子你也不看看,他像是被欺负的样子吗? "少啰嗦,别挡爷的道。"嘴上还是不能认输。 群众再次攻过来,裴旻和公孙苓剑尖直取对方命门逼他们后退,公孙菀也放出小银剑,一场大混战正式开始。 白衣书生站定后,兴致大发,哈哈一笑,又进了场中加入混战,"两位侠士等等我。" 楚釼:"...............",这人是唯恐天下不乱? 这边三人使得都是上好的宝剑,那些江湖客的兵器根本就不堪一击。 有了裴旻和公孙苓的帮忙,白衣书生是又占了上风,他打得酣畅淋漓,兴之所起,竟然吟起诗来。 处世若大梦,胡为劳其生? 所以终日醉,颓然卧前楹。 觉来眄庭前,一鸟花间鸣。 借问此何时?春风语流莺。 感之欲叹息,对酒还自倾。 浩歌待明月,曲尽已忘情。 他剑到诗句到,吟完一首诗后,已放倒了六人。 公孙苓叹为观止,"这书生,可真有兴致啊!居然还有空念诗?他念谁的诗呢?" 一直在公孙苓身旁的裴旻也不懂诗词,只微微一笑道:"不知,不过你别小看此人,他的剑术可能在你之上。" 公孙苓也看出来了,这书生剑法飘逸洒脱,豪放不羁,身法灵动犹如谪仙,确实是深藏不露。 她微微一笑,"那我们可以省点力气了。"说完就放慢了步伐,不再主动进攻,只等有人来时才出手。 那白衣书生则越斗越酣畅,放倒三人后,又随手捡起一酒壶,往嘴里倒酒。 喝完又随手一扔,"哈哈,今日真的痛快了。" 说完他又一挥剑,斩断了最后冲上来的两个人的棍棒。 公孙菀看得兴奋,也赏了两人一人一枚小银剑,完满收工。 地上躺倒了一片,哀嚎声也一片,书生白衣飘飘,若风中折柳。 那些江湖莾汉慢慢挣扎着爬起,互相搀扶着退出客栈。 "臭小子,你们给大爷我等着,定要叫你们跪地求饶。"走之前,嘴上的便宜还是要占占。 等人都跑得差不多了,洪掌柜和店小二们才终于从柜枱后面钻出来。 "哎唷,我的店呀。"看着一地狼籍,洪掌柜是内心淌血。 白衣书生见人都走了,收剑入鞘,哈哈一笑,走到洪掌柜面前,掏出一张飞钱递给他,"这位掌柜的,打破了你这么多东西,真不好意思了,这钱就当赔礼了。" 洪掌柜接过一看,吓得惊呆,一百两银。想不到这位满口风花雪月诗句的书生,竟是这般有钱。 第九十一章 诗中之仙 洪掌柜喜笑颜开,毕竟谁不喜欢这么多银钱呢? "多谢这位公子了,小的这就去收拾修缮,不打扰诸位了,几位慢慢聊。"洪掌柜收好飞钱就赶紧溜开,怕白衣书生忽然反悔,那他可亏大了。 白衣书生满不在乎地嘻嘻笑,走到楚釼和裴旻四人面前。 "在下李白,小字太白,绵州人士,方才多谢几位仗义相助。"白衣书生笑容可掬地来感谢,那模样明明白白的昭示,对楚釼几人的兴致要大过感恩。 公孙菀听得有趣,打趣道:"名字叫白,字又叫太白,穿得一身白衣,你可真白呀,还有什么是白的吗?" 公孙苓无奈道:"小菀.........。" 李白却哈哈一笑道:"小娘子真风趣,不过你这次猜错了,太白我自号为青莲居士,这可不是白的了。" 公孙苓和公孙菀都噗哧一笑,楚釼轻声一笑,道:我叫楚釼,小字剑河。"然后将其他三人也简略介绍。其实他对这人也很有兴致,特别是他身上那把旷世名剑。 李白见识不俗,问道:"可是天下第一铸剑世家,楚家?" 楚釼愣了愣,这人可真不是普通的书生而已。"没错。" "难怪啊!"李白兴致更高了,"难怪楚兄你一眼就能认出我这把龙泉剑。" 他转向裴旻和公孙苓二人,"太白观两位方才使的剑术,矫若游龙,肯定是出自名门,还有两把宝剑,是不是也是出自楚家呢?" 裴旻点头应是。 李白更高兴了,畅谈道:"不瞒几位,太白平生几大乐事,饮酒、作诗、游山玩水,还有就是研习剑术,今日见几位都是同道中的高手,这朋友之谊,太白我是交定了。" 李白看几位店小二在收拾着残局,对他们几人道:"这客栈被我毁坏得七零八落的,想来不能再住了。太白在离这儿几里处有间陋宅,几位不嫌弃的话,还请到敝处作客几日,好让太白好好感谢几位的相助。" 其实也就楼下大堂被搞得天翻地覆,楼上的客房没有大碍,还是能住的。 于是公孙苓道:"不用了,我们还有.........” 「事」字还没说完,就听楚釼说道:"好啊,我也对龙泉宝剑很有兴致,能借此宝剑一赏,那我此生也无撼了。" 李白很豪爽,"当然当然,别说是借阅,送给楚兄弟你也没问题,不只这把龙泉剑,我家里还收藏有两把名剑,楚兄弟你一定要帮我品鉴品鉴。" 楚釼这下是真的被挑起好奇心了,一个人拥有一把绝世名剑已是难,而这人居然还有两把! "那走吧,几位随我来吧,我的马车就停在不远处,我去叫人。"李白走向门口。 公孙苓问楚釼:"剑河,我们真的要去他家里,可我们还要去少林寺。" 楚釼:"左右今日是去不了了,这人身份不俗,值得结交。"最主要的是他踩中了楚釼的喜好。 裴旻也道:"我也想结交,这人一身书生打扮,出口成章,却有一身高超的剑术,委实令我好奇。" 公孙苓又看向公孙菀,公孙菀耸耸肩,"我无所谓,不过看这人挺有钱的,方才他给那洪掌柜的飞钱,我偷看到了,一出手就是一百两银。不知他会不会报答我们的救命之恩,也给我这么多钱,我就能去买更多药材了。" 公孙苓无奈抚额,楚釼也淡淡地斜她一眼。 既然大家都没异议,公孙苓也从善如流,跟着那李太白去了他家。 住宅真的不远,几人坐上马车,李白则骑马,一刻钟后便到了。 四人下了马车,看到那间「陋宅」,又是一次心惊。 那宏伟壮观的大门,昭示着这屋子肯定不简陋,甚至是个大宅院。 李白一下马,立刻有一排仆从在门口迎接,李白吩咐道:"今日我结交了几位贵客,你们一定要好好招待,不许待慢了。" 仆从们纷纷应是。 李白亲自领他们进门,走了好长一段门廊,才到了会客大厅。 "请、请,几位快请坐。"李白招呼他们坐下,仆从们马上熟练地奉上茶水和糕点。 公孙菀看到精致的茶点,毫不客气地吃将起来。 其余人喝了口茶后,管事的就已把两把宝剑拿到厅堂上来了。 两把剑装在剑匣里,当剑匣一打开,感觉有一阵金属破空之声,隐隐有龙吟虎啸之势。 楚釼双目精光一闪,他唿一下站起来,向剑匣走去。 "这.....这是,........「画影」、「腾空」?"楚釼右手想抚上两把宝剑,但又不敢擅动。 "正是!" 李白很激动,也站起身走到剑匣旁,拍着楚釼的肩膀高兴道:"楚兄弟不愧是楚家的人,一眼就能认出这两把剑。哈哈,太白我今日真是太开心了。" 其他人也走到剑匣边,也想欣赏欣赏他们口中的宝剑。 李白拿起其中一把,递给楚釼,楚釼双手接过,拔剑出鞘,那青光一闪,龙身现出。 "这把是腾空,几年前我花了大价钱在一个商人手里买下,一直很怕是赝品,如今有你楚兄弟金口品鉴过,我也放下心来,这就是真正的颛顼帝之剑。" 楚釼点头道:"不错,相传这是古时部族首领高阳氏颛顼所用双剑,若有敌人来袭,双剑则飞赴而至,克敌制胜。" 李白又呵呵一笑,"这当然是神话传说,但这两把剑确实是稀世珍品。" 李白拿起另一把画影,向楚釼笑道:"如何,我们拿这两把,比试一场,看看这两把宝剑威力如何?" 楚釼淡淡一笑,摇头道:"鉴赏宝剑我在行,但论剑术,你还是找文昭最适合。" 李白马上看向裴旻,心里期待无比。方才在客栈只匆匆一瞥,他也没有出全力,现下可真是难得的机会。 "如何,裴兄弟,过两招如何?"李白双眼微颤,似乎很激动。 楚釼将腾空剑递给裴旻,他也很想看看,两位剑术高手,拿着两把绝世名剑比划,是什么场景。 裴旻接过,也豪爽道:"自然可以。" 第九十二章 腾空画影 李白喜出望外,"太好了,我们去後院吧,那儿有块大草地,我平时就在那儿练剑。" 李白领着四人到了後院,那儿果然很宽敞,还有一处凉亭。 裴旻解下了玄青剑交给公孙苓,公孙苓微笑接过,楚釼看到两人眼神交流,微微一征。 李白拿着画影,裴旻拿着腾空剑,两人走到空地中心,互相作揖。 公孙菀拉着姐姐迳自到凉亭坐下,还不客气地叫仆从给她拿瓜子花生来嗑。 "裴兄,我们就点到为止,但是你可不要客气,也不要手下留情,我们两人今日可要好好试试这两把宝剑。"李白说得眉飞色舞,恨不得今日能和裴旻大战个三百回合。 "好。"裴旻点头,将腾空剑拔出,试了两下顺顺手,当下便真不客气地往前一跃,直取李白面门。 李白动作也不慢,快速举剑拆招,几个来回间,两人已初初交手三个回合。 两人刀光剑影,凉亭里的三人倒是看得开心,公孙菀更是一口茶一口瓜子,像看戏一般,嗑得好不开心。 两人双剑相交一阵後,一齐向後跃开。 李白:"裴兄,来真格的吧。"说完就往前腾跃,挥剑直斩,剑气如虎啸。 "好。"裴旻欣然接招,腾空剑挥动下,万里银光,让人目不暇接。 楚釼看着两把宝剑在两人手里过招,直看得血液沸腾,连声赞叹。 公孙苓也看得目不转睛,看那李白居然能和裴旻过了这麽多招也没败下阵来,叹息着裴旻说这李白的剑术在自己之上,本来还有点不服气,但却也不是随便说说。 三人中只有公孙菀对面前画面没甚感觉,努力咔咔咔地嗑着瓜子。 时刻一长,两人的高低还是显现了出来,李白不再能挡得住裴旻的攻势,向左边一个移步间,手中长剑已被裴旻打飞,画影剑在空中几度旋转,最後直落入草地中,入土三寸。 裴旻的剑也停在了李白的脖子边。 "承让。"裴旻轻轻一笑,脸不红气不喘,显然并没有费太多力气,也似乎是根本没出全力。 李白征愣了一下,随即笑开,正想说什麽,却看见裴旻已收回剑,往上轻轻一抛,腾空剑也在空中几个旋转,裴旻将左手的剑鞘直立承接,腾空剑便稳稳地回到了剑鞘中。 虽是个花把式,但能将剑承接得这麽准的,还真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楚釼不禁大声赞了声好。 而李白则直接"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大叫一声:"裴兄,不.....不是,师父,师父,你收我为徒吧。" 裴旻哭笑不得,连忙去扶李白起来,看着李白大约不到二十岁的脸,道:"你我不过相差几岁而已,我如何能收你为徒?" 李白抓着裴旻的手臂不放,"我李白也算闯荡了半个江湖,自认剑术高,没想到今日才见识到何为真正的高手,师父您别谦让了,我今日一定要拜您为师。" 裴旻一时不知该说什麽,手足无措地看向凉亭,只见那三人都在闲闲地看戏。 楚釼忍笑沉默,公孙苓忍着笑撇开头故意不看他,公孙菀继续嗑她的瓜子,但只有她开口:"恭喜你啊,裴大哥,收了个好徒弟。"口气却是很怪异,似乎也在忍笑。 "师父,我给您倒茶。"李白说着就要起身去倒茶,似乎就此赖定了裴旻。 "别.....别...,你先等等。"裴旻很无奈,手上使力,反手压住了李白,让他动弹不得。 李白惊叹自己居然无法起身,脸上表情反而更开心了,认定自己拜对了师父。 "师父您放心,我一定好好学,绝不会给您丢脸的。"李白的决心很坚定。 裴旻微笑摇头:"你的天赋无庸置疑,但我真的不能收你为徒的,我上面也有师父,我自己也还没出师。" 李白奇怪地看着他,"师父您不是已经在江湖上闯荡了吗?敢问师父,您的师父是?" "这.....。"才第一次见,裴旻不敢透露太多。正焦灼时,楚釼终於出声了。 "李兄,大家都累了,不如今日先到此,拜师的事以後再商议,不过你和文昭还是能随时切磋剑术,指点你一二也不成问题。"楚釼笑完了,走下凉亭给裴旻解危。 裴旻忙不迭点头,"是,我们年纪相仿,来日方长,日常切磋指教,皆是不成问题的。" 裴旻手下施力一抬,就把李白托了起来。 李白站起身来,知道不好再勉强,爽朗一笑,"好,那就这麽说定了,太白我今日能结交到几位朋友,已是人生一大乐事。啊,对了,我屋宅後山那里堆了很多矿石,铜、锡铁都有,用来冶炼剑也不成问题,楚兄可有兴趣?" 楚釼自是非常感兴趣,单眉一挑看着李白。 李白精力旺盛,说走就走,带着裴旻和楚釼就往後山走去。 公孙菀听了咋舌,"想不到这人才真是家里有矿的,姐姐,我们也跟去看看。" 到得後院,果然有许多矿石堆在那里,楚釼上前拿起其中一个,赞叹道:"是上好的精纯铁。" 李白点头,"不错,若要在这里造炉建个炼剑房,也不难。如何?楚兄,要不,你留在我这儿铸剑?" 楚釼愣了一下,还没回答,李白又转向裴旻,"裴兄,画影和腾空剑你随便挑一把,留在太白这里,日日和我试剑如何?待楚兄铸好了剑,我们又能拿他的剑来过招。" 这个李白实在太过热情,楚釼和裴旻低头但笑不语。 公孙苓从後方走过来笑着道,"多谢太白兄你的盛情,但我们明日还有个地方要去,实在是不能久留。" 李白开始也是一愣,沉吟了一会儿,就抬头笑道:"你们也是要去少林寺?" 公孙苓三人面面相觑,不承认,也不否认。 这李白也太聪明了。 李白不在意一笑,"最近江湖传言,神剑苍泯就在少林寺,虽然我不知道那把苍泯剑是什麽,但这几日,好多人涌入少林寺想强抢。" 第九十三章 红白盛宴 三人听李白这样说,脸色都开始凝重。 静默中,李白打破寂静,"不要紧,我和你们一起去。正好少林寺中,有位故人我想去见见。" 公孙苓问:"少林寺中你也有朋友?" 李白轻叹了一声,随口吟道:"『蜀僧抱绿绮,西下峨眉峰。为我一挥手,如听万壑松。』我出蜀地时,去了峨眉山一趟,下山后遇到了一位高僧-仲浚公,在那儿我与他一番畅谈,末了他抚琴一首《风入松》,那美妙琴音我至今不能忘怀,听说他近日会到东都的少林寺来,我早想去会见,奈何又出了这么一则事。" 场面再次静默,但李白很快又恢复活力,对裴旻和楚釼两人道:"楚兄裴兄,就让我跟你们一起去吧,说不定到时,我也能派上用场。" 楚釼也觉得很有道理,这李白剑术高超,又和众人很投契,看他也不像有什么歹心思之人,于是点头说道:"他说得不错,文昭,如今形势不太乐观,少林寺一行也许艰难重重,有李兄相帮,我们也多一份力量。" 裴旻也觉得有道理,本来的朝廷机密,如今几乎闹得天下皆知,他再带个人去,也没什么差别了。 裴旻一点头:"好,李兄,你就和我们一道,不过,一样是约法三章,到时都要听我的,不可擅自行动,我可不想你受伤。" 李白喜笑颜开:"当然、当然。" 公孙苓看他们都谈妥了,自然也不再有意见。 李白抬头看了看天色,"快申时末了,为了感谢你们的救命之恩,还有庆贺我们的友谊,我要去置一大桌丰盛的晚饍好好招待你们,我让家仆先带各位去厢房里洗漱休憩,等晚饭好了,再去叫你们。" 说完李白就风风火火地走了,裴旻等人还没来得及回答,就被家仆们带去厢房歇脚。 酉时初,公孙苓和裴旻等人被叫到了后院的另一方草地上,与方才的草坪截然不同的景象。 假山之上有淙淙流水而下,汇聚成了一方不小的池子,池子里有成群的鱼儿在游,大片的草地上置放了数个长桌,上面摆满了丰盛的食物,另一边架起了三个烤炉,分别在烤着牛、羊、鸡,远远地就闻到了木碳滋滋燃烧的香味。 丝竹之声轻缓响起,在另一个角落,还有数人在弹奏乐器,吹萧的,抚琴的,犹如在洛河上富贵人家的画舫里举办的盛宴。 看着眼前的盛况,公孙菀咋咋舌:"哇,这李太白真不愧是家里有矿的人啊,连吃个晚饭也这么讲究。" 李白从长桌旁快步踏来,笑道:"裴兄,楚兄,还有公孙家两位娘子,快来快来,快来尝尝我珍藏的葡萄酒。" 李白领着他们坐到一主桌上,立时有仆人为他们的眼前的琉璃杯盏里倒入酒。 紫红色的液体倒入晶莹剔透的杯里,公孙菀不禁赞叹:"哇,这颜色真美,太白你说这叫什么?" "传自西域的葡萄酒,由真正的葡萄酿制而成,酒不烈,又香甜顺滑,很适合你们女子,快尝尝。" 公孙菀不客气地拿起酒杯喝了一大口,"哇,真的好喝,这杯子也好美。" 楚釼忍不住道:"你别喝太快,虽然葡萄酒不烈,但后劲还是有的。" 公孙苓见状在心里暗笑,公孙菀不在意地挥挥手,"不怕不怕,我的酒量好的很。"说着又一口喝干了杯中酒。 李白也笑道,"公孙小娘子真是女中豪杰,来,裴兄........,不,文昭,剑河,庆贺我们一见如故,太白我先干了这杯。"说完也一口饮尽。 裴旻和楚釼也豪爽地跟上。 家仆们又端上了烤羊肉等,肉汁鲜嫩饱满,香的流肥油。 "红酒配红肉,天下第一美味,各位快尝尝。"李白让人把肉一片片切下,放到各人盘中。 公孙菀毫不客气,夹起一片肉就往嘴里塞。公孙苓笑骂道:"你慢点,没人跟你抢。" "我偶点二了嘛!"(我有点饿了嘛),公孙菀嘴里咬着肉含糊不清说着,逗笑了一桌人。 "别客气别客气,今日就是要让各位贵客酒足饭饱。" 大啖了几块肉后,李白站起了身,开心道:"吃完了红的,我们来点白的吧。" 几人看到走到了假山前的池子边,家仆递上了一只大捞网,李白接过,只看了一会儿,就快速地往水池里一捞,一条大鲫鱼就被他捞了上来。 家仆接过,走到一边剖肚挖鳃去鳞皮,转眼已清洗干净。 李白又往水池里继续捞,一连捞上来五、六条鱼才停手。 几条鱼被处理好放在一边长桌上,李白又转头对家仆吩咐了几句后,开始撩起了袖子。 家仆应后退下,李白扎好袖子,拿起了把单刄短刀,抬头对几人笑道:"今日太白再给各位尝尝生鲜鱼脍。" 公孙菀看着新鲜,拉着姐姐就走到长桌前欣赏。"太白你会的东西真多啊。" 李白哈哈一笑:"公孙小娘子谬赞了,太白我平生除了诗词舞剑,最爱的就是吃喝玩乐。" 裴旻和楚釼也走到长桌边,这时,旁边一队舞妓走出,开始和着音乐,跳起了彩带舞。 不过几人已没什么心思去看舞,都睁着大眼,看李白手起刀落,稳稳地落在鱼肚上,一片片薄如蝉翼的鱼片被切下,又稳稳地落在旁边的空圆盘里。" 裴旻不禁赞好,"太白你这一手刀法,也完全不逊于你的剑法。" 李白再次哈哈一笑,手中刀法不停,嘴里再度出口成诗: 今日风日好,明日恐不如。 春风笑于人,何乃愁自居。 吹箫舞彩凤,酌醴鲙神鱼。 千金买一醉,取乐不求余。 达士遗天地,东门有二疏。 愚夫同瓦石,有才知卷舒。 无事坐悲苦,块然涸辙鲋。 诗词吟罢,李白手上最后一片鱼片也应声落入了圆盘中,那大圆盘中,中心一只鱼头和红萝卜雕成的装饰,外边成放射状的鱼片排列整齐,已成一大盘生鲜美馔。 第九十四章 嵩山少林 "哇喔!"公孙菀冲第一个夹起一片鱼片,正要放到嘴里大嚼,李白先制止了她。 "这要蘸点芥辣,放点葱丝和姜丝一起吃,才是人间美味。"李白做了示范,三片生鱼片一起放入嘴里,看得公孙菀咽了口口水。 楚釼的也夹起几片生鱼,看着那薄可透光的鱼肉,不楚大赞:"太白你这刀法也可谓是炉火纯青了。 李白再度哈哈笑道:"我这都是为了吃而练的。" 几人笑着很快吃完了盘中鱼片,那生鲜的滋味在嘴里回响,意犹未尽。 家仆们端上各式鲜果,李白拉着四人高谈阔论,葡萄美酒不停地注入琉璃盏,诗词歌赋不间断。兴到浓时,李白又拿来龙泉宝剑和着琴声舞剑。 那豪称自己酒量很好的公孙菀早已醉倒,趴在桌上睡死过去。 公孙苓也有大半醉意,看着场中还不停旋转的李白,她醉眼蒙眬地对裴旻道:"师兄,明天还有正事要办,你快去叫他停下来吧。" 天幕已暗,四周烛火点的亮晃晃,裴旻看着双颊微红,双眼如星光点缀的公孙苓,一时情意丰沛而出,借着月色和几分醉意,手轻轻捧着她的脸,唇轻轻吻了下她的眉间。 "好,我去制止他。"裴旻吻罢,快速放开公孙苓,像逃一般快步走到草地中,举起玄青剑,顺着李白的舞动慢慢压制他的剑。 公孙苓眨着大眼看着裴旻的背影,待反应过来时,人都走远了,她双颊更红了,双手抚着脸急忙左右看看,愕然看到楚釼正看着她。 公孙苓愣了一下,随即扯了下嘴角,尴尬道:"小菀喝醉了,我扶她回房。"然后迅捷地起身去扶起公孙菀,在侍女的帮助下,快速逃离现场。 楚釼心里一片空白,不知是什么感觉,然后也扯了下嘴角,眼光看向草地上两人。 裴旻已夺下了李白手中的龙泉剑,交给他的家仆收好,扶着已大醉的李白蹒跚走回来。 "文昭兄,我们再来喝,再来比试一场.....。"李白说话已大着舌头。 楚釼看了只是摇头,"醉得很厉害了,快扶他回房吧。 裴旻点头,和家仆一起把走得七扭八歪的李白扶回厢房。 楚釼看了眼天上明亮的月色,摇了摇手中还剩一半葡萄酒的琉璃盏,仰头一口饮尽,独自一人走回了厢房。 —————————— 隔日早晨,四人都已穿戴整齐,洗漱好来到前厅,没承想李白也早已等在那里。 "文昭兄,剑河、两位公孙娘子,快过来坐下吃朝食吧。"李白精神抖擞,依然很热情地招呼他们。 几人坐下,公孙苓笑着调侃道:"太白兄你可真有精神,我还以为你今日肯定爬不起来了。" 李白再次爽朗一笑,"大娘子你可真小瞧我了,我说过,吃喝玩乐可是我太白的看家本领。" 几人被他逗笑,真正佩服他的豁达豪爽。 家仆们奉上朝食,管事的很贴心,为他们准备了清淡的白粥、馒头和几样小菜,去去昨夜的油腻。 吃完,几人骑上马,一同往东郊的少林寺出发。 一个时辰后,五人到达了少室山下,抬头望着那巨大的三门牌坊。 牌坊正中题着「天下第一名刹」,再往里走,又有另一个牌坊,上题「嵩山少林」。 为表敬意,几人下马后将马系在路旁树上,而后发现路两旁的马不少。 楚釼看后皱起眉头,"看来最近少林寺真的不太平静。" 再往里走,爬上阶梯,已隐隐听到人声。 走到大雄宝殿前,广场上已是人头攒动。 一大群江湖汉打扮的人,提着武器,对着前方的三位和尚叫嚣着。 几个和尚约莫是少林寺的知客僧,正在苦口婆心的劝导大家。"各位施主请勿再为难小僧,我们少林寺真的没有你们要的东西。" "呸,小和尚,出家人不打诳语,你怎么能骗人呢?"一位糙脸汉子直接怼了一句,言行粗鄙。 "就是就是,江湖上都传遍了,那可以一统天下的神剑苍泯就在你们少林寺里,你居然敢说没有。" "没错,你们藏着宝剑,是什么居心啊?难道你们想一统天下。" 这群人胡言乱语,开始指责少林寺图谋不轨,直逼要造反的程度。 那知客僧无奈道:"阿弥陀佛,各位施主请勿妄言,我们是佛门清静地,怎么会有那些妄念。" "不想一统天下,至少也能一统江湖,你看你们少林寺在江湖上的地位这么高,保不准就是那把神剑的威力了。"又有一位莾汉提高了声音。 "不错不错,快把神剑拿出来,让大家开开眼界。" "所谓能者居之,你们少林寺是方外人,修佛的,根本不会理江湖事,那不如把神剑交出来,让我们重新推举一位新的武林盟主,拿着神剑才是正道。" "没错没错,交出来。" "对,交出来,大家比武争剑,能者居之。" 众人开始哄乱,纷纷拔刀出剑,棍棒在手,严然想要闯进去硬抢了。 公孙菀听了,掏掏耳朵,皱皱眉,不屑道:"这些人的话真可笑,若少林寺有这样一把一统江湖的神剑,那他们拿出来,这些人应该要乖乖听话才对啊?还轮得到他们在这里叫嚣。眼下这情况,看来他们真的没有嘛。就算少林寺真有那把什么神剑,那他们这样光天化日的就来抢反而是正道?这些人哪是什么江湖客,分明是流氓强盗。" 四人点头赞同,李白很给力的附和:"公孙小娘子说得对,真有一把这样的剑,还能让他们这样胡言乱语,在佛门地上这样张狂?" 楚釼眼光扫过那些人,道:"看来,是有人故意散布谣言,他们有些人是利益熏心,被哄骗来的,有人混在里面领头作乱。" 李白问:"怎么看出来的?" 楚釼再道:"你看那些人的装扮和手上的武器,都是混江湖的名不见经传的人物,没几个能打的,那些大门派和名气大的人物,根本不屑以这样的方式争抢。" 众人赞同点头。这时,远处有几声如山泉点落的琴声传来。 第九十五章 四面八方 清泠琴声顺着空气散入众人耳里,浮躁的人声也顺着琴音慢慢静下。 渐渐地,空地上没有了吵闹声,只余了沁入人心灵的琴音。 公孙苓很讶异,"这人的琴音,能直击人心,竟好似比那应无名的琴音还要厉害。" 李白听了一会儿,惊喜道:"是浚,是仲浚公,是他的琴声。" 但始终没看到抚琴之人,几人四处张望,只裴旻眼力最好,"他在那方的阶上。"他指了一个方位。 远目望去,果然见那阶上有一名白衣僧人坐着抚琴。 琴声如流水般划过众人耳边,清清散散,如棉絮一般挠着,"哐当、哐当"几声,很多人手上的武器直接掉在地上。 那带头的知客僧再度开口,"各位施主,少林寺真的没有你们要找的东西,就请各自散去吧。" 语落,真有好多人点点头附和,准备转身要走,连掉在地上的武器也不要了。 公孙菀再次咋咋舌,"这也太厉害了,只弹了首曲子而已,就能把这群蠢蛋赶走了?"亏她还把小银剑抓在手里,准备随时开打呢。 楚釼:"兵不血刄,这位高僧的内力和琴音真的深不可测。" 裴旻却道:"可能不会这么顺利。" 几人看了他一眼,公孙苓顺着裴旻的目光看去,发现远处有几人躲在树上,各自手上拿着两柄刀,开始互相敲击。 "铿铿锵锵"的声音霎时掩盖了淙淙琴音,将一切宁静敲碎。 另一个角落有人大叫道:"大家别被他们诓骗了,那妖僧弹个妖曲,就想把我们支开,门都没有,各位好汉,我们堵上耳朵,拿起武器,直接冲进去。" "对对,我们直接冲进去,还怕他们不成?" 又有几人开始起哄,其余人像醒了过来一样,纷纷拿起掉落地上的武器,摆开架势,就准备要向前冲了。 李白气得要把牙磨碎,"居然说仲浚公是妖僧,这群混蛋别被我逮住了。"手放在龙泉剑上就想上去教训。 楚釼拦住他,"稍安勿躁,再等等,他们虽然是吃素的,可少林寺也没这么好闯。" 公孙菀忍不住笑出来。公孙苓看阶上,那白衣高僧摇摇头,起身拿起了琴,飘然而去。 广场上的人似已枕戈待旦,只等那些领头的人一声令下,就要强行冲进去。 裴旻耳朵一动,向大家说道:"少林寺的人也要动手了。" 话落,只见有位红袈裟披挂的僧人和另一领头的僧人缓步而出,后面跟着一群和尚,各个手持长棍棒。 忽然,广场上一声"冲啊",伴随着几声吼叫,那群江湖汉子真像被驱策的野兽一般,不管不顾地就往前冲去。 三名知客僧急急后退,那群持棍的和尚也往前冲去,挡在他们面前,和那群江湖人交上了手。 楚釼道:"应该是罗汉堂的,对付这些人应该绰绰有余。那位红袈裟的和尚应是方丈,旁边那位该是罗汉堂的堂主了。" 那群江湖人都是四面八方来的,什么三教九流的人都有,武艺更是上不了枱面,没几招就被罗汉堂的僧人打趴下了。 不过他们胜在人多,罗汉堂的僧人人数有限,一时半会儿也没能真正阻挡住他们。 李白有些着急,他想去见仲浚公,问楚釼:"现在怎么办,我们要不要去帮他们啊?" 楚釼摇头:"形势混乱,我们不好出手,免得被少林寺那边的人误解。" 没一会儿,裴旻抬头看了看四周,身体紧绷,轻叹道:"可能由不得我们了。"他的右手已抓在玄青剑剑柄上。 公孙苓知道裴旻从不会空穴来风胡乱说,必是有什么危险在靠近,也警惕起来,将右手移到腰上。 裴旻看她,叮嘱道:"小心些,他们人数不少,待会儿紧跟在我旁边。" 公孙苓点头,回头吩咐公孙菀,"小菀,你别上了,躲在这边。"看公孙菀点点头,她才转回头,摒息静气等着。 李白反而兴奋道:"可以动手了吗?文昭兄。" 裴旻还没回答,只见四面八方涌来了许多黑衣蒙面人,他们身手矫健,手上拿着剑,越过广场上那一堆人,直接往少林寺各殿宇冲去。 公孙菀惊叫,"又是那些忍者吗?" 其他人也面色凝重,身体更紧绷了。 有十数人落在最后,向那少林寺方丈的方向冲去,裴旻二话不说,提剑跃了过去,公孙苓紧随在后。 李白也抽出了龙泉剑,往另一个方向冲去,似乎想去找那仲浚公。 楚釼破龙剑出鞘,转头看了一眼公孙菀,看她左手手里剑,右手小银剑,脸上是跃跃欲试的兴奋样,不禁无语,就知道她不会乖乖躲在一边。 "你别凑热闹了,听你姐姐的话,躲起来。"楚釼无奈道。 "躲什么躲?我像是爱躲避的人吗?这么多坏人来,不正好可以试试我新创的「天花乱坠」吗?"公孙菀简直不要太兴奋。 楚釼忙压下她的手,"你别闹了,万一打中自己人怎么办?" 公孙菀瞪楚釼,"我的技术哪有这么差?" "不管如何,你别参进来,手上的这些只能拿来自保,否则,我可不会再给你打造了。"楚釼只能威胁了。 公孙菀再度瞪他,气鼓鼓地,心不甘情不愿地退了几步。 楚釼满意地转身,提剑也冲上前帮裴旻和公孙苓。 黑衣人围攻向方丈,罗汉堂堂主向前挡在方丈身前,一掌打飞了一个黑衣人。 堂主的劲力惊人,那些黑衣人扑过来,几乎都被一掌拍开,就倒在地上起不来了。 不过双拳难敌四手,黑衣人太多,马上有两名黑衣人突破了罗汉堂主,手中剑就要划破方丈的喉咙。 裴旻的玄青剑挡开了那致命一击,公孙苓软剑跟上,打开了另外一边冲上来的黑衣人。 楚釼最后赶到,加入战团,四个人打剩下的黑衣人,很快就扭转了劣势。 打斗中,他们很快发现,黑衣人不是那些忍者,而是另一股势力。 第九十六章 世间无物 这认知倒让他们三人很意外,想不到这神剑还有另一方有权势的人想争抢,看来事情更麻烦了。 虽然这些黑衣人被公孙苓三人和那堂主挡住了,但没想到,广场上那群江湖汉子里,竟然有四、五个人突破了罗汉堂僧人的棍棒夹击,冲过来对着方丈攻击。 那方丈运掌抵挡,打飞了一个人,可另一人抡起大刀,往他腿上砍去,方丈没躲开,鲜血喷出,方丈气息不稳,脸色苍白,霎时一只脚半跪了下去。 裴旻和公孙苓他们四人忙着对付黑衣人,都腾不出手去救方丈。 剩下三人把刀架在了方丈的脖子上,不过好像没想杀他。 "啊哩!"公孙菀本来蹲在一边,拿出一把从李白家偷摸来的瓜子,一边观战一边嗑着,看到那边情况,不禁喊了一声跳了起来。 她丢开瓜子,往方丈那边冲去,手中拈着三枚手里剑,待得靠近,手里剑飞出,每一枚都正中那三个人胸口,上面有麻药,三人当场倒下。 那挥大刀的人看还有救兵,大刀往公孙菀的方向袭来,公孙菀手里的小银剑正想发出,那人身后一把剑,已从胸腔正中穿透而过。 人倒下,楚釼凝着眉看公孙菀。 公孙菀对他讨好地傻笑了一下,指指那受伤的方丈,就不敢再看他,向方丈走过去。 楚釼只好走过去站到他们身旁护着。 公孙菀扶着方丈坐到地上,曲起他受伤的腿,察看伤口。伤口挺深,血流不止,她迅速倒下金创药粉止血,拿出干净的布带为他包扎。 待公孙菀包扎好了,公孙苓和裴旻也把其他黑衣人收拾干净,赶忙聚到方丈和公孙菀身边。 "小菀!"公孙苓不放心地喊了一声。 "我没事,我看方丈受伤了才跑过来的。"公孙菀拿出一颗药丸,让方丈吞下。 方丈有点迟疑,没有接。 "我叫公孙菀,是千金谷的弟子。"千金谷享负盛名,方丈放下心来,吞了小药丸。"多谢。" 裴旻和公孙苓都关心地询问方丈的伤势,方丈都只和譪地表示不要紧。 公孙菀却直言地问,"我说,你不是少林寺的方丈吗?怎么武功这么菜鸡啊?几个人就能把你砍倒。" "................" 方丈的表情很僵硬,裴旻一贯温和地当没听到,楚釼闭上了眼睛,不忍卒睹。 公孙苓抚额,无奈地叫道:"小菀....。"然后,她也不知该说什么了。 那罗汉堂的堂主解决完最后一名黑衣人,才跑过来关心方丈的伤势,正好听到这句话。 "这十来日里,每日都有不少江湖人要冲到少林寺里抢那所谓的神剑,方丈带着我们抵挡,早已受了伤,今日这阵仗,弟子本叫方丈在内堂养伤别出来了,由弟子来即可,但方丈坚持要一起作战。"堂主说着叹了口气。 公孙菀尴尬地笑笑,抓过方丈的手把脉,一会儿后,眉头皱起,"确实受了内伤,还不轻。" 裴旻看看那广场上的人,提议:"我们还是先把他们解决了,才能给方丈疗伤。" 几人都同意,除了方丈和公孙菀,其他四人再次回到广场上,帮着罗汉堂的僧众。 几刻钟后,那些江湖人终于倒的倒,跑的跑,广场上终于清静了。 罗汉堂主回到方丈身边,看到公孙菀在给他的手上施针,"我先做个简易的治疗,待会儿进到内堂里再仔细探查一遍伤势。" 罗汉堂主看她认真的眼神和表情,很是敬佩,"多谢施主了。" 他转向方丈,"方丈,弟子去追击那些黑衣人。" 方丈闭着眼睛,点点头。 罗汉堂主带着僧人们进了殿门,开始搜寻那些黑衣人。 公孙苓知道他们这群人怎么也只能算是外人,现在不方便就这么进寺里去,于是都先围在方丈周围,一边看公孙菀为他医治,一边保护戒备着。 一个时辰后,公孙菀治疗的差不多了,方丈也睁开了眼睛,扫视了一遍围在他身周的人,单举掌施礼,"多谢各位施主。" 裴旻几人还礼。 罗汉堂主也带人回来,"方丈,黑衣人都跑了,他们把寺里翻得乱七八糟,弟子无能,没能抓住他们。" 方丈摇摇头,"不打紧。可有弟子伤亡?" "有几位受了伤,但幸好都不重。草药堂的师弟们都在给他们医治。" 方丈点点头,"扶我起来吧。" 罗汉堂主赶紧去扶他,方丈站起身后,再次举掌,说道:"老衲少林寺方丈,慧明。这位是罗汉堂主智休。" 公孙苓等人再次称呼见礼。 慧明:"多谢各位施主相助,各位请随我进去吧。" 慧明方丈在智休的搀扶下,慢慢走进殿里,公孙苓等人也都慢慢跟他身后。 几人进殿里,发现果然被翻得乱七八糟,几名僧众在收拾。 智休将方丈扶到内堂里,半靠在塌上。 公孙菀上前再次为方丈把脉,向智休说道:"我想要配些内伤药,堂主你刚说的草药堂在哪里?" 智休看向方丈,方丈点头颔首。 智休带着公孙菀出去,内堂里只剩下方丈和裴旻四人。 慧明脸色还有些苍白,但已比方才要好多了,他淡笑询问,"几位远道而来,又倾力相帮,想来,也是为那把神剑吧? 公孙苓和楚釼都看向裴旻,裴旻看着方丈,实诚地点点头,"不错,晚辈裴旻,师门太鹤剑派。今日确实为神剑苍泯而来。" 慧明道:"原来你是叶真人的弟子,难怪,剑术如此高超。" 裴旻行礼:"不敢。" 此时,又一位僧人进了内堂,禀道:"方丈,那地图被抢走了。" 慧明只是点点道,表示知道了。挥手叫他先出去。 公孙苓有些不安,问:"地图?不会是找神剑的地图吧。" 慧明居然点头:"正是,正是传说中,能找到那把定天下的神剑苍泯的地图。" 公孙苓三人脸色惊变,"什么!那可怎么办呢?" 慧明却是轻笑出声,"阿弥陀佛,世间本无物,这世间本就没有可以定天下的东西,又怎么会有这样的地图呢?" 第九十七章 白琥精魄 几人听方丈说得太玄,一下有地图,一下又没地图,都是云里雾里的。 慧明方丈淡淡一笑,"当年菩提达摩在少林寺里留下了「洗髓经」、「易筋经」,最后还决定将苍泯剑封印起来。可是先辈传说,慧光禅师又把封印地的地图画了下来,所以,天下就有传言,我少林寺有找到苍泯剑的地图。......." 几人中只裴旻知道这前尘往事,其他人正在凝神静听,忽然,内堂的门被推开,一白衣人潇洒地走了进来,"原来你们都在这里。" 李白向几人笑了笑,再向慧明方丈行礼。 "施主不用多礼,你可见到浚了?" "见到了,我给他打跑了两个黑衣人,他说他没能帮上忙,和我道别后就走了。"李白话音里有些惆怅。 "阿弥陀佛,有缘你们会再见的。" "但愿吧。"李白又问方丈:"听说方丈您受了内伤,不打紧吧?" "无碍。" 公孙苓有些着急,忙打断他们寒暄,问:"方丈,您刚还没说完,什么叫这世上本就没有找苍泯剑的地图?那那些黑衣人拿走的又是什么?那苍泯剑到底在哪里?" 她的父母全家因为这把连影都没见到的剑而死,她一定要询问清楚。 裴旻拉过她的手,轻轻拍着安抚。 方丈微微一笑,"老衲是说,这世上没有定天下的地图。" 楚釼:"所以,方才他说的地图被盗走,那地图是假的?" 慧明:"也不是,只是那是浚带来的西域寺庙的地图,不知为何,被他们认为是那找苍泯剑的地图,抢走了。" 李白哈哈大笑起来,"哈哈,这些人兴师动众地闹了这么久,连要找什么都不知道,不过可惜了仲浚公的一番心意。" 慧明点头,"从十多天前开始,他们就开始围堵少林寺,我为了阻止那些人冲进来,也受了伤,老衲想,他们就是等今日倾巢而出,趁我伤,挟持我,逼我交出地图,但各位施主出现,救了我,打乱了他们的计划,而又正好被他们看到这张地图,于是他们就以为大功告成,撤走了。" 公孙苓放下心来,看向慧明,"那方丈,真正的地图在哪儿呢?这事对我很重要,还请方丈告知。" 慧明没回答,只看向裴旻。 裴旻走近,向慧明行了一礼,没说什么,只从怀中掏出一封信涵,递给慧明看。 慧明接过,快速看完了信,递还给了裴旻,问:"原来如此,你师父叶真人同意这么做?" 裴旻点头道:"是,只有将这神剑回归朝廷,让其他人断了念想,这天下才会太平。" 慧明点头,"倒真是个斧底抽薪的法子,当今圣人确实聪颖。" 裴旻再次作揖,"四神器,晚辈已得其三,只剩最后一件,还请方丈成全。" 慧明淡淡一笑,"老衲也同意裴施主你的提议,只是,若施主你拿走地图,可能会惹上杀身之祸。" 裴旻:"晚辈不怕,那些黑衣人很快会发现地图是错的,到时又会来找少林寺的麻烦,不如方丈就直接昭告天下,是晚辈将地图拿走了,这样,他们就不会再来找少林寺了。" 慧明沉吟,再问:"你可真的想好了?" 裴旻:"是,晚辈已决定了。" 慧明再次沉默,不到一刻,他从袖中拿出一串佛珠手串,手串上有五颗佛珠。 仔细看去,手串上的五颗佛珠里有四颗都是一般大小,有一颗特别大一点,颗颗晶莹剔透,透着金黄色的光泽,五颗珠子隐隐有着神秘的光辉,内堂里站着的人都看呆了。 慧明将手串递给裴旻,裴旻恭敬地双手接过,轻声说道:"这就是,「白琥精魄」?" 慧明:"不错,它确实是地图,只是,近百年来,只是一直在少林寺中传承,从没人知道它如何能做为地图使用,至于要怎么靠它找到苍泯剑,就看裴施主你的造化了。" 裴旻看着手中串珠,有些怔然,辗转了这么多日,终是把这四样凑齐了。 公孙苓也看着裴旻手上的串珠,心里五味杂陈。 裴旻和公孙苓向慧明作揖,"多谢方丈。" 李白走过来,看着那串珠,说道:"这是琥珀吧。" 慧明颔首。 又向裴旻问道:"我能看看吗?" 裴旻毫不迟疑地递给他。 李白心里更敬佩了,拿起白琥精魄开始端详起来。 楚釼喜道:"差点忘了,太白你可是做矿石生意的,对这些肯定比我们了解。你能找到这里面的奥秘吗?" 李白点点头,"也许能找到。" 李白拿着串珠开始专心致志地研究起来,这时内堂的门又打开了。 公孙菀拿着一碗药走进来,递给方丈,"方丈,把药喝了吧。" 慧明拿过就喝,经过方才那一番医治,他已很认可公孙菀的医术。 李白百忙中抬头望过来,惊异道:"咦?想不到小娘子你还会医术啊?"看她一直在吃吃喝喝,还以为她只是个天真不解世事的小娘子。 公孙菀甜甜一笑,正要回答,楚釼先开口了,"她是千金谷谷主的高徒,之前还医治好了我父亲的病,医术无庸置疑。" 公孙菀眨巴着眼睛看向楚釼,真难得,楚釼居然在夸奖她。 楚釼看公孙菀看他的眼神,心里小小地咯噔一下。 药喝完,公孙菀拿回碗,笑道:"虽然伤势有些重,但我已开好药方,方丈你照我的方子调理一个月,相信就会痊愈了。药方我已写下,交给了药草堂。" "多谢女施主。" "方丈不用客气,我们千金谷的门人,救死扶伤治病,都是份内事。"说没两句公孙菀的鼻子又开始翘起来了。 楚釼垂眸无语。 李白哈哈一笑,把手串还给裴旻,"暂时还没看出什么,我们先回到我府上吧,我仔细研究,总会给文昭兄你解决。" 几人点点头同意,事情已解决,公孙苓两姐妹是女子,确实不适合再待在少林寺里。 几人向方丈行礼告辞,向寺外走去。 第九十八章 舞影徘徊 走出少林寺,公孙苓和裴旻落后众人几步,两人都有点恍神。 裴旻停下脚步,看向公孙苓,微笑问:"你在想什么?" 公孙苓摇摇头,"没想什么,只是,今日太顺利了,觉得不太真实。" 裴旻:"我也是,兜兜转转这么多天,总算是把这四样东西集齐了。"他看着手上的琥珀珠串,"我也觉得不踏实。" 公孙苓忽然笑对裴旻说道:"是要觉得不踏实,剑还没找到呢,这琥珀做的地图也还没解开谜底,根本不知道有什么作用,一切都未可知,所以,我们还不能松懈。" 裴旻点头,"你说得对,这地图还不知道怎么用,其它三样神器也不知道和找那苍泯剑有何关连,一切离成功还太早远。" 公孙苓疑惑问:"你也不知道那些东西怎么用?你不是有朝廷给你的卷轴吗?以朝廷的力量,也查不出来?" 裴旻:"百年前的事,年代太久远,各种传说纷杂,让人辨不清真假,老实说,是否真有这把苍泯剑都未可知。" 公孙苓:"那看来,只有解开地图,找到苍泯剑,真的握在手里才知道了。" 裴旻还没回答,前方李白大叫道:"文昭兄,公孙娘子,你们磨蹭什么呢?天快暗了,我们赶紧下山吧。" 两人回头望向天边,一抹残阳坠落,如血般晕染着外围云彩,原来已是黄昏。 几人回到李白的府邸,天已快大暗,几人都累了一天,吃完夕食就去歇息了。 第二日起身,公孙苓和三人一起研究那串白琥精魄,公孙莞得到李白的允许,跑到他的草药房去捣鼓炼药。 四个人八双眼睛,轮流研究那串琥珀珠子,却都是一无所获。 "里面倒是有一堆纹路图,只是完全不知是什么意思,也不知道和地图有什么相干。"李白边看边叹气,虽是长年接触矿石,但这样的他也是第一次见。 楚釼一颗颗看过去,也是毫无头绪。 公孙苓看向窗外,不知不觉又是近黄昏,金色残阳和琥珀相映色,照出一室怅然。 她轻叹一声,"看来今日是研究不出什么来了,再继续也是费力伤神,不如大家休息吧。" 三人附和,李白招呼家仆准备夕食。 饭后,公孙苓和裴旻踏着月色,在后院散步。 "不用着急,我们总会想到办法解开谜底的。"裴旻看公孙苓神色郁郁,出声温言劝解。 公孙苓微微一笑,"我没着急,其实这是你的任务,应该你比我更着急才对啊。" 裴旻也笑,"我还好,百年前那慧光禅师留下地图,肯定也是想有人能寻到,而不是故意为难人,我们只是还没找到那窍门。" "但愿如此。" 公孙苓看今夜月色温暖,想起了那一夜,两人月下重舞,心里一股冲动,笑对裴旻说:"师兄,我们来切磋一下吧。" "啊?"裴旻一脸懵,"切磋什么?" "剑术啊,其实这么些时日以来,我们从来没有对打过。" 裴旻想了想,好像是,他也从来没想过和公孙苓对打。 "可是.......",裴旻不太想,怕万一伤到她怎么办?可又不敢说出口,免得公孙苓以为自己看不起她。 公孙苓似知他所想,笑道:"别担心,我知道你剑术比我高多了,我们就稍稍对战一下,点到为止,就当陪我练剑了。" 裴旻无法再拒绝,"好。" 公孙苓抽出随形,裴旻抽出了玄青剑。 双剑相交,在静谧的后院里响起了锵锵之声。 软剑缠住了玄黑色的剑身,往旁一扭,想压下黑色剑的攻势,但黑剑轻轻一震,弹开了软剑,顺势往软剑主人的手腕削去,软剑急忙撤回。 公孙苓眉心一皱,这还没两招呢,她就被制住了。 裴旻轻轻一笑,一下溜到公孙苓身后,左手轻揽着她的腰,在她耳边轻声说:"跟着我。" 公孙苓会意,脚步跟着裴旻踏出。 熟悉的月色,熟悉的脚步,熟悉的人,晚风轻绕着两人回旋,两把剑挥舞出了更契合的温度。 一边花丛中,楚釼看着两人踏步慢舞,脸上没什么表情,但双眼却是直直盯着,一眨不眨。 公孙菀慢慢从侧边走过来,一边啃着一只鸡腿,一边看着楚釼的表情。 她看看楚釼,又转头看看裴旻和姐姐,来回看了几遍,突然恍然大悟,走近楚釼,轻声说道:"剑河哥哥,原来你喜欢我姐姐啊!" 楚釼转头瞥了她一眼,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又转回头继续看着。 公孙菀继续啃着鸡腿,一边摇头叹道:"那可怎么办呢?我姐姐明显是喜欢裴大哥的,看裴大哥的样子,也是喜欢我姐姐的,他们是两情相悦,你若要插足,那就是撬裴大哥的墙角,还不一定能撬成功。何况你好像也打不过裴大哥,到时若真要为了我姐姐决斗,你是又输了人又输了心又败了面子,和裴大哥也做不成朋友,多方合计下,不划算呀。我看你还是趁早死心,再找另一个人喜欢吧。" 公孙菀说完一大段,鸡腿也快啃完了。 楚釼闭上眼睛,额角青筋有些跳,他努力平稳呼吸。 这小妮子是怎么能看一眼,就说出这么一大段废话的? 楚釼睁开眼睛,看着公孙菀,咬着后槽牙,只回了一句:"你想多了。" 公孙菀丢开鸡腿骨头,一副老大人的样子,赞许地点点头,"那就好。"又问他:"那你打算去哪里找另一个人喜欢呢?" 楚釼看她满嘴满脸油,实在是看不下去,拿出帕子递给她,"别老是说一堆浑话,先擦擦脸。" 公孙菀接过,毫不客气地擦掉嘴上脸上的油,又拿来擦擦手,最后很自然地把油腻腻的帕子递还给楚釼。"多谢。" 楚釼才不会接,只瞪着她。 公孙菀终于识相了一回,忙收回来,"哦,我知道了,知道了,我拿回去洗干净了再还你。" 草地上,两人的挥舞没停歇,另一边花丛里,走过来另一个身影。 第九十九章 五珠连心 来人一袭白衣,姿态放浪形骸,眼眸半醉半醒,手中拿着一酒壶一酒杯,边走边饮,来到水池边,他懒洋洋地半坐半躺在草地上,看着水中倒影,拿起酒壶倒了一杯酒,对着月亮遥遥敬了一杯,开口吟道: 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 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月既不解饮,影徒随我身。 暂伴月将影,行桨须及春。 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乱。 醒时同交欢,醉后各分散。 永结无情游,相期邈云汉。 李白饮尽了杯中酒,看向另一边,呵呵笑道:"原来不只三人啊!" 对面花丛里,公孙菀和楚釼相对而站,这时两人的眼里都只有彼此。 草地上,公孙苓和裴旻在月色下共舞长剑,姿势亲昵,两把长剑一起环绕盘旋,双双共生,如夜空之下划过的两道流星。 李白看看天上的月亮,又看看水中的倒影,再看看自己,叹道:"原来还是只有三人啊!" 公孙苓和裴旻舞罢,两把剑齐齐直指天上银月,其余三人看过来,均被这画面荡出了心魂。 忽然,李白大叫了一声。 "啊!" 其他四人被他吓了一跳,裴旻以为李白觉得他行为于礼不合,忙放开公孙苓,望过来,问:"怎么了,太白?" 李白没回答,只喃喃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 公孙苓以为李白说的是她和裴旻的事,脸有些红,低头不敢说话。 只公孙菀大大咧咧地问:"什么东西原来如此啊?" 李白站起来,走向裴旻,兴奋道:"我知道那琥珀珠串怎么解读了,文昭兄,把它给我,我们去书房。" 一行人来到书房,裴旻拿出白琥精魄递给李白,李白接过后,用刀切开绳子,将五颗珠子退了下来,直直平摊放在手掌上。 就着烛光,李白看过去,随即笑起来,大喊道:"果然是这样,果然是这样,哈哈。" 李白将珠子放到裴旻手上,"五颗珠子连成一线,就着烛光看过去。" 裴旻照做,果然看到一副完整的画,琥珀里连成了一副山水图,还有一座寺庙,而珠子穿绳的孔,就像是一个定点,定在了某一处。 其他人也都照着样子看了一遍,裴旻问:"这是什么地方?" "陕州,空相寺。"李白不无得意。 公孙苓疑问:"你怎么这么肯定?这世间在山水边的寺庙不少啊。" 李白豪爽道:"大娘子你忘了吗,我李太白最会的事是吃喝玩乐,游山玩水,这里我去过,还在寺里借住了几天。" 楚釼也附和道:"应该是那里没错了,相传,菩提达摩就葬在那儿。" 公孙苓放下心来,和裴旻对视一眼,这两天的不安终于解除,两人相视而笑。 李白:"空相寺离咱们东都不远,半日路程就到了,我们今夜早点歇息,明日一早出发,如何?" 几人自然同意。公孙菀听明日就要离开李白的宅邸,马上冲去找管家,要了一大包瓜子,打算路上边走边嗑。 翌日清晨,城门开后,五匹马奔走在官道上,向着陕州而去。 到了空相寺门前,裴旻想进去拜访寺里方丈,说明来意,李白一把拉住他。 "文昭兄,我们可不能正大光明的进去。" "为什么?"他们又没有什么恶意。 "我们要去取苍泯剑,传说这剑是和菩提达摩葬在一起,我们这等于是偷盗坟墓啊,这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还是偷偷摸摸去的好。"李白说是这么说,但语气里难掩兴奋,好像没干过盗墓这种事,正好能尝试一下。 裴旻和公孙苓相视一眼,都回忆起契丹的冰墓,难掩笑意,心里都想着他们早就盗过墓,有一就有二,也不差再盗一次。 公孙菀也觉得新鲜,她还没试过,"太白你这提议好,有些事就是要偷偷摸摸的才行。" 楚釼不置可否,问:"你知道墓在哪里吗?" "知道知道,你们跟我来。"李白掉转马头,带着他们走另一边的山路,一路上熟门熟路的,似乎对这里很熟悉。 楚釼是相信李白之前真的在空相寺住过一段日子,把人家这里都摸熟了。 裴旻也放下心,相信找对了地方,也很庆幸认识李白这位朋友,不然你们几人想破脑袋也找不到这里。 沿着蜿蜿蜒蜒的小山路上去,左弯右拐的,终于到达一山石门前。 那高耸的山石门边上提刻了一个禅字,其他便什么都没有了,而且似乎是年代久远,那刻字也已斑驳不堪。 李白开心道:"到了,就是这里。" 公孙苓看着那破石壁,问:"确定是这里?那菩提达摩不是佛教禅宗之祖吗?怎么他的墓这么简陋破败?" 李白肯定道:"看这山石壁的年代,应该没错了,而且这空相寺历代的住持方丈都是葬在后山东面坡地,只有这一座是葬在这西面,想来,也是因为菩提达摩来自西方天竺。" 楚釼感慨,"一代禅宗先祖,死后也不过如此,竟是这般冷清。" 裴旻却道:"也不见得不好,师父曾和我说,佛门的禅宗都认为世间万物一切为空,人死后进入了下一个轮回转世,这前世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了,这墓地也算是给这位先祖最后一抹清静。" 公孙菀不奈道:"管他关不关呢,我们快进去看看。" 楚釼也赞同,免得被空相寺的人发现,到时可就尴尬了。"我们进去吧,太白,入口在哪儿?" 这一问,倒换李白尴尬了,"我.......我也不知道,之前来到这里时,也绕了一圈查看过,愣是没找到进去的路,不知是不是前朝的禅师埋葬时,故意封死的。" 公孙菀兴奋道:"那,我用飞火把它炸开?" 楚釼立即反对,"不行,这样会把空相寺的僧人都引来,他们不会允许我们这样亵渎菩提达摩的墓。" 李白也反对,他可不想出师未捷身先死。问裴旻:"文昭兄,不是传言集齐四神器,才能找到苍泯剑?还有三样是什么?" 第一百章 神剑苍泯 裴旻拿出了铫龙青鼎里的羊皮卷,和那玄灵冰魂,李白拿过羊皮卷看了半天,说道:"这应是养息吐纳之法,跟找苍泯剑有何关系?" 裴旻摇摇头,"我也不知,找到铫龙青鼎时,里面只有这个,那鼎重逾百斤,不太可能扛到这里来,更不可能跟找剑有关。" 李白也赞同,再拿起那玄灵冰魂仔细研究。 "水玉能透光,也能折射光,难道要拿水玉折光来开石壁?"李白喃喃地自问自答。 李白拿起冰魂对着日光,左右晃着,折射太阳光到山石壁上,可那光怎么晃,山石壁都无动于衷。 忽然,裴旻叫了一声:"太白,别动。" 李白被他吓了一跳,乖乖不敢乱动。 公孙苓也发现了,指着山石壁说:"你们看。" 大家视线顺着公孙苓的手指看过去,只见山石壁上,被水玉折射出一个人影,人影正拿着把剑在舞。人影的脸有些模糊,但人影舞剑的姿势却很清晰,一招一式,一动一静,都精妙无比。 公孙菀只觉得这水玉太神奇了,竟能映出这样美妙的画面。 而其他四人却很清楚,这人影所舞剑法精妙高深,不是一般人能舞出。尤其是裴旻,他在太鹤山跟着叶法善学了十多年的剑术,剑法早就得其真传,若是一般的剑术,根本入不了他的眼。 可现下裴旻却不得不承认,这水玉里的人影所舞剑法,比他十多年所学都要高深,甚至,能冠绝天下。 "这......这是剑法?这水玉居然藏着这般精妙的剑法,可真是意外之喜啊。"李白也很兴奋,自从认识了裴旻,他的剑术之路就打开了另一个境界。 四人都在凝神专注地看着石壁上的人影,公孙菀看不太懂,便在壁门边到处查看,时不时敲一敲、搥一搥。 待那人影演练完了剑法,四人均呼出一口大气,都被那剑法深深震撼,一时无语。 良久,裴旻回过神来,"看来,这个也不是开启石壁门的。" 李白将两样东西还给裴旻收好,裴旻看向公孙苓。 公孙苓从脖颈处拉出红绳,拿出那金凤玉觿,"那就只剩这一个了,可要怎么使用呢?" 李白看着那金边包裹的玉佩,惊讶道:"是玉觿吗?这是汉朝以前,用来解衣带结的,现在几乎看不到了。" 家财万贯的李白了解古董,但他也不知这和开石壁门有什么关系,"我也想不出来怎么用。" "也许我能找到方法。"还在到处堪查的公孙菀出声。 看大家不太相信的样子,公孙菀笑着说道:"千金谷的先祖除了喜欢钻研医术,还喜欢研究机关术,你们不是去过千金谷吗?那里也有大大小小的机关。" 除了李白,其他三人想起来确实如此,公孙苓也恍然,"是了,那禅师本也没想为难人,这机关肯定不会太复杂。" 李白想了一下,忽然心下明了,"这玉觿,难道是把钥匙?" 李白一语惊醒梦中人,大家开始分工去找类似钥匙孔的地方。 不久,公孙菀指着那刻字,叫来大伙,"是这里。" 众人围过来仔细看去,那损坏的「禅」字,最后一横画较其它笔划刻得深,俨然就是用来放入什么物什的。 公孙苓拿起玉觿,调整了下方向,将它放入了刻痕里。 众人摒气凝神,大气都不敢喘,没一下子,就听到山石壁传出咔的一声,刻字边出现了一道裂缝,石壁门微微开了一个小口。 李白再次惊叹:"真的是这样。" 裴旻用力去推动石壁门,一方辽阔的天地映入眼帘。 他先进去探路,发现并没有什么危险,便招呼众人,公孙苓拔出玉觿,跟着大伙进入石壁门内。 石壁内很宽广,感觉像是挖了半座山头来做的墓,墓里并不阴暗,有许多影影绰绰的流光在闪烁。 公孙苓看墓里也是光亮的,不禁问道:"这里面怎么也是亮闪闪的,是和契丹那冰墓里一样,都是水玉和云母吗?" 李白抠起一块发光的黑石头看了几眼,摇摇头:"不是水玉和云母,但这是什么矿石呢?" 连见贯矿物宝石的李白都不知道,公孙菀和楚釼却异口同声:"是乌灵石。" "这你也知道?"公孙苓诧异地看着妹妹和楚釼,感觉他们之间的氛围有点妙。 公孙菀看看楚釼,甜甜一笑,"千金谷里也有这个,但数量不多,我之前挖草药时无意挖到一块,听剑河哥哥说这个能用于铸炼剑,我就送他了。" 楚釼不好意思地轻咳一声,头转向另一边,"是这样没错。" 李白惊叹道:"这玩意还能铸剑,那不是很值钱?" 公孙苓笑道:"就算很值钱,但你敢来挖吗?" 李白讪讪地笑道:"也是,拿一小块做纪念吧。"说完将手上那块小心地收了起来。 公孙菀和楚釼也很默契地用刀挖了一块下来收好。 几人继续前行,因为怕像在契丹的冰墓里一样危险机关重重,裴旻走在最前面,手按在剑柄上,全身肌肉紧绷。 走了很长一段路,都没有任何危险,几人放松了警愓。 走过一个弯道,一泓水潭出现。 "你们看!"一直东张西望的公孙菀最先看到水潭中的石块上,插着一把剑,一把流光溢彩的剑。 几人慢慢靠近水潭,看着那把剑,均不敢喘大气,也不敢发出声。 水潭不小,距离有些远,但裴旻眼力最好,看清了那把剑。 剑身若隐若现地闪着青银两色,好像透明一般,剑柄到剑身处若有九尾蛟龙盘绕其上,好似在翱翔,又好像没有,蛟龙像是水玉折射的影像,半明半隐。剑身波纹浑浑,似有龙麟若隐若现,剑刄的锋芒光灿如星耀,又如北极冰川般,即使隔着数丈之远,也能感受到它的清冷寒彻。 "这.....就是神剑苍泯?"李白极轻地问。 没人回答他,因为从没有人见过。 "我......我过去看看,你们先待在这里。"裴旻自告奋勇,一只脚已踏入水潭中。 "等等!"公孙菀阻止了他。 第一百零一章 守护之灵 公孙菀弯下腰,捧起一掬水,察看后发现没异常,点点头后,直起身,给了裴旻一颗药丸。 "裴大哥,含化了,能暂时不受毒物影响。虽然不一定用得上,但小心点总没错。" 裴旻接过吃了,对公孙菀道谢:"多谢。" 说完裴旻慢慢向水潭中心走去,公孙菀则给每个人都发一颗药丸吞下,有备无患。 裴旻不敢冒进,只缓缓地前行,好在水潭似乎也不深,裴旻走到一半,水也不过只没过小腿。 其他人也都睁大眼睛看着,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裴旻终于走到中心,望着那把剑,怔怔出神。 这就是,那把传了上百年的神剑? 裴旻靠近一些,只觉周身冰寒彻骨,他伸出手,慢慢靠近剑柄,只觉手掌的温度渐渐流失。 裴旻惊讶于这把剑的异常冰寒,他运起混元诀内力抗衡,但似乎也没有效果。 忍着冰冷刺骨,裴旻的手快要触到剑柄时,一声惊天动地的虎啸响起,紧接着一个白色的身影横空出现,以力拔山河之势,一爪拍向裴旻。 也亏裴旻反应够快,一个翻滚避过,但衣袖还是被爪子抓破。 "啊!"公孙菀和公孙苓同时尖叫出声。 楚釼和李白同时拔剑,冲到裴旻身边。 公孙苓也拔出软剑,护在公孙菀身前,"小菀,你后退点。" "哦!"公孙菀乖巧地点点头,后退了几步,手上扣着数枚小银剑,全神贯注看着前方的变化。 楚釼和李白跑到裴旻身边,楚釼扶起裴旻,"没事吧?" 裴旻看看破碎的袖口,还心有余悸,调好气息,拔出玄青剑,镇定道:"我没事。" 李白举着龙泉剑对着那白色的庞然大物,咽了口口水,声音都有些发颤,"这是白虎吧?但....,怎么这么巨大?" 裴旻看着那巨大的白虎,想起了契丹,这只白虎比那山上围攻他们的老虎起码大了三倍,而且凶猛迅捷异常,身周有流火萤萤点点,身体虚虚实实的,叫人看不真切。 李白还没震惊完,白虎已经又一声震天长啸,向他扑来,李白手一抖,快速向旁一避,龙泉剑往白虎身上一削,却没想到,剑直接从白虎身躯穿透而过,就像白虎只是幻化的影像。 几人惊讶非常,楚釼喃喃道:"难道是守护神剑的剑灵?"但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裴旻看看自己的袖子,"我们伤不到牠,但牠能伤到我们。" 这下全部人都冷汗涔涔而下,这白虎好像没有实体,根本碰不到牠,但看来牠却可以伤他们,这等于是白虎立于不败之地,而他们,就像几只待宰的羔羊一般。 李白脸色刷白,白虎眼神一凝,再次向他一扑,李白举剑横挡,却再次穿透过牠的爪子,白虎用力一挥,将李白拍出几丈远。 李白在空中滚了几圈,哗啦一声掉在水潭里。 "太白!" 数声惊叫响起,裴旻和楚釼怕白虎再伤李白,同时攻向白虎。公孙苓飞速跑过去,扶起李白。 "太白兄,你没事吧?"公孙苓看他嘴角有血溢出,人已有些半晕厥。 公孙苓赶忙扶着他退回到水潭边,大喊:"小菀!" "马上来。"公孙菀动作也迅速,快速冲到李白身边,探向他的脉搏,然后迅速喂他吃了颗药,再拿出银针,扎在他的几个大穴上,先护住命脉。 "他怎么样了?"公孙苓焦急不已,一会儿看着李白苍白的脸色,一会儿又看向水潭里和白虎搏斗的两人。 "暂时没有大碍了,但脏腑受了伤,现在不能再使力气。"公孙菀抬袖擦擦额头的汗,难得地显出担忧惧怕。 她们合力将李白抬起,让他坐靠在岩壁前。两姐妹守在他身前,眼睛定定看着那水潭,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 裴旻的剑术再高,但碰不到白虎,一切都是白搭,更何况楚釼,两人只能尽量闪避,但白虎的速度迅捷异常,两人手忙脚乱,只能勉强支撑。 在水潭里行动受限,两人边躲边退,慢慢退到水潭外。幸好两人之前被黑衣忍者的鬼魅身手训练出了快捷反应,还算是能躲过攻击,并没有受伤。 白虎没有打到两人,似乎很是心烦气躁,突然额间的王字蓝光一闪,虎啸一声,两人被一股大力震得飞出去,跌到水岸边。 "文昭!" "剑河哥哥!" 公孙苓两姐妹飞速跑过去,一人扶起一个,快速往后退。 万幸的是,那白虎似乎不能离开水潭,只在水里来来回回走了两圈,凶恶的目光紧盯着他们看。 四人放心了一些,都在岸上喘着气,调着内息。 忽然,蓝光一闪,白虎不见了。 "咦?这是见鬼了?"公孙菀惊叹,这白虎比那些黑衣忍者还像鬼魅。 楚釼沉吟:"难道是有人要拿苍泯剑,牠才会出现?" 三人沉默不语,但似乎都认同了楚釼的话。 调息好后,裴旻说道:"这样的话,我快速地去拿剑,然后快点回到这岸上就行了。我们伤不了白虎,只有这个办法了。" 楚釼也明白,这样最好。 公孙苓很不想赞成,但她看看昏过去的李白,明白都到这最后一步了,绝不能就此放弃,不然他们之前的所有努力都是一场空。 她只能对裴旻道:"你小心一些,以自身安全为主。" 裴旻点点头,站起身,再次下水潭。 楚釼也站起来,"我也去,你去拿剑,我去引开白虎。" "不行,剑河你好好待着。"裴旻断然拒绝,刚刚他们已是九死一生,何况已经倒下一个李白,不能再让楚釼也去冒险。 公孙菀也想阻止,但话到嘴边,硬是吞了下去,只做好心理准备,准备会再有人受伤,她要全力救治。 楚釼没再争论,只全身紧绷,蓄势待发,只等白虎又出现时,他冲进去。 裴旻以为楚釼听劝,便转身步入水潭。 这次他不再缓慢进行,而是一口气冲到苍泯剑前,忍着冰寒透骨,要拔出神剑。 白虎瞬间出现在他眼前。 第一百零二章 缺一不可 又是致命的一爪拍来,裴旻只好收手躲开。 再一次翻倒在水潭中,忙快速起身,一转身却看到楚釼已冲进水潭,和白虎周旋,他大喊:"我引开牠,你快去拔剑!" 裴旻虽然知道这是最好的办法,但还是做不到冷眼看着同伴去送死,自己去抢功。 他抽出玄青剑,飞踪到白虎面前,想引白虎攻击自己。 白虎凌空跳起,高声呼啸,虎躯降落,重重地落回水潭,水花四溅,打在裴旻和楚釼身上,竟像是海啸之力一般,把他们弹出数丈远。 两人向后仰倒,被摔的头昏眼花,一时站不起来。 "文昭!剑河!"岸上两人失声惊呼。 白虎要再次扑向楚釼,楚釼吐出一口血,正咳嗽不止,根本无力对抗。 公孙苓抽出软剑,打算不管不顾地要冲上去营救。 公孙菀手中十数枚小银剑飞出,精准地射中白虎,却皆是穿透而过。 眼看楚釼就要被拍扁成肉泥,千钧一发之际,裴旻腾跃而起,以方才玄灵冰魂折射出的剑法刺向白虎。 没想到,这次居然划伤了白虎的左前脚,青蓝色的血缓缓流出,白虎也往后躲开。 三人都惊喜交加。裴旻喃喃自语:"原来,是这样的吗?" 楚釼在鬼门关前转了一圈,清醒了几分,公孙苓忙扶起他,往岸上走去。 公孙菀飞速扑过去,探看他的脉搏,拿出药给楚釼,"快吃下去。" 楚釼乖乖吞下去,然后看公孙菀拿出银针,扒开了自己的衣襟,在几个大穴上扎下。 "喂.....你............。"又来? "别说话,小心岔了气。"公孙菀一脸严肃认真,手上动作不停。 楚釼一口气发不出来,只能自己吞了生闷气。 不过待公孙菀针灸好后,胸口的闷痛感确实消失了。 "好了,没有大碍了,不过和李白一样,不能再使力了,要休养几天。"公孙菀拍拍手,收好银针。 楚釼看了眼李白,负气地问:"你怎么没扒他的衣服?" 公孙菀一脸淡定,"他和你伤的地方不一样,胸口没挫伤。" 楚釼又只能把无奈吞进肚子里。 公孙菀鄙夷地看着楚釼,"又不是没看过,上次不早看光了?你若是介意的话,大不了我娶你。" 听完这虎狼之词,楚釼差点被口水噎死。 他决定不再和如此厚脸皮的公孙菀较劲,赶紧扯开话题,"李白怎么还没醒?他伤得很重吗?" "没有,我故意不唤醒他,免得他又不顾死活地冲进去。" 楚釼不语,赶紧看向水潭里正和白虎搏斗的裴旻。 公孙苓一直紧张地看着水潭中的一人一虎,根本没注意到妹妹和楚釼的打情骂俏。 裴旻知道了对付白虎的方法,忙努力回想方才见过的剑法,也幸好他记忆好悟性高,才见过一次的精妙剑法,也能领悟个两、三成。 不过白虎确实刁钻难缠,纵然有高深剑法能伤牠,白虎还是强悍无比,一爪挥出,裴旻胸前的衣襟已被抓破。 险中逃生,裴旻额冒冷汗,还是不能轻忽大意。 正蓄势待发,裴旻却发现那白虎突然间呆住了,身上的杀气消失无踪。 裴旻正奇怪白虎忽然间的变化,发现白虎正慢慢向自己走来。 由于白虎没有攻击的意图,裴旻也没有妄动,只是抓紧了手中玄青剑。 白虎绕着裴旻走了一圈,停在他身前,眼光看着裴旻胸前,然后,居然蹲趴在裴旻身边,轻轻摇晃着尾巴,竟像小猫一样乖巧。 所有人都呆住了,刚刚还很凶猛嗜杀的白虎,这会儿竟好像当裴旻是主人一般。 裴旻也不解,低头看自己衣襟领口的破损,相当怀疑这是白虎刚刚抓的。 衣裳破开,胸前挂着的白琥精魄露了出来,裴旻灵光一闪,拿下琥珀伸到白虎面前,问:"是这个吗?" 白虎自然不会回答他,但眼神变得更温和了。 裴旻犹豫了一下,左手拿着琥珀,右手轻轻抚摸白虎的头。 手还是穿透了过去,但白虎似乎有所感,眯着眼抬起头,好像有点享受。 裴旻又抚摸了几下,白虎身周蓝色荧光飞舞,星星点点,越来越多,白虎的身影越来越透明,待蓝色的荧光炸开,白虎的身影也彻底消失了。 岸上三人目瞪口呆,裴旻也愣了,彷佛方才的殊死搏斗不曾存在过一般。 公孙苓冲到裴旻身前,将他上下都打量了一遍,"你没受伤吧?"刚刚他也是被撞飞出去了。 裴旻回过神,笑道:"没有大碍。" 公孙苓见他虽脸色有点苍白,但气息尚稳,便也放下了心。 两人看向苍泯剑,裴旻走过去,公孙苓也想跟上,裴旻劝阻她:"你别靠近了,这剑寒气逼人,我连用混元诀内力都有点抵抗不住。" 公孙苓只好止步,"那怎么办呢?要怎么拔出剑?" 裴旻皱眉沉思,刚刚怎么打都伤不到白虎,可用了玄灵冰魂内的剑法后,却能制住白虎。 那,拔出这把苍泯剑,是不是也一样? 裴旻想起了羊皮卷,忙运起内力到双手,双掌心渐感温热,将两手握住了剑柄。 公孙苓紧张地看着他。 裴旻没有再感觉到冰寒刺骨,他绽出微笑,手上使劲,将苍泯剑从石缝中拔出。 公孙苓看着那泛青银色光芒的剑终于入到了裴旻手中,如释重负,笑看向裴旻。 裴旻心中也有万千感慨,看着苍泯剑,怔怔不语。 两人走出水潭,回到岸上,楚釼看着那把青银长剑,感叹:"这就是楚家先祖穷毕生之力打造的苍泯剑?"他伸手想触摸,却被它的通体冰寒给劝退。 "你是怎么能拿住的?"楚釼问裴旻。 "还记得铫龙青鼎里的羊皮卷吗?用上面的养息之法,将内力贯于双掌,才没有被它冻伤。" 楚釼举一反三,"你刚才能刺伤白虎,用的是水玉里反射出的剑法?" "嗯。" 楚釼呵呵笑,"还以为只是江湖传闻,原来真的要集齐这四样东西,才能拿到这柄剑,缺一都不可。" 第一百零三章 情义千金 公孙菀又给李白扎了两针,李白慢慢苏醒过来。 李白看到裴旻手上拿着的青银长剑,惊喜道:"文昭兄,你拿到苍泯剑了?" 裴旻笑点点头,"害你受累了,太白。" 李白本就是洒脱之人,毫不在意地挥挥手,"这算什么,情义高于千金。" 他又看看四周,疑问:"对了,那只巨大的白虎呢?" 裴旻向他简单说明了经过,李白感慨:"听先辈传说,老虎死后,精魄会进入地下,成为石头,即为琥珀,以前只当是笑话听听还不信,没想到今日亲眼见到了,想不信都不行。" 楚釼扶着李白,五人出了山墓门,而门外,早有一群人在候着。 李白看到前面领头的人,尴尬地笑笑,"若无大师,又见面了。" 他向裴旻等人介绍:"这位是空相寺的住持—若无大师,若无大师,他们是太白的朋友,来这里.....找样东西。" 裴旻等人行礼,若无看看他们,又看看一脸无赖相的李白,微叹了口气,"诸位似乎都受了伤,随老衲来吧。" 几人做贼心虚,只好跟着若无到空相寺里。 若无也没说什么,只吩咐弟子们熬点草药给他们治伤。公孙莞和公孙苓去帮忙煎药,若无则把其他三人叫到内堂里说话。 李白嘻皮笑脸地把经过先讲了一遍,又讨好地说会再给空相寺多捐点香油钱。 若无淡笑着没说什么,只看向裴旻和他手中的剑,问:"你是怎么打败那白虎的?又是如何能拿起这把苍泯剑的?" 裴旻如实回答,若无捋捋胡须,笑道:"是菩提达摩的剑法和《洗髓经》。" 三人震惊,没想到竟都是菩提达摩留下来高深内功和剑法。 裴旻额冒冷汗,施礼作揖恳求道:"若无大师,裴旻真的需要带走这把剑,只有将此剑归于朝廷,江湖上的人才不会再争夺,不会增加更多无谓的牺牲和动乱,恳请大师允准。" 若无再次捋捋胡须,半响没说话。 几人的冷汗冒得更多,李白想再插科打诨一番,若无终于开口,"也是你有此缘份,你把它带走吧。" 三人呼出一口气,对若无行礼,裴旻:"多谢大师。" 若无大师:"空相寺不能留女施主过夜,喝了药几位便离开吧。" 李白微笑道:"是,遵命。" 三人退出内堂,喝了药,调整了下气息,便下山骑马离去,先回到李白的宅邸养伤。 说是养伤,但几人刚完成了大事,心里正兴奋,当晚便开始大吃大喝,拚酒踏歌。 李白先和楚釼和公孙菀喝酒,他很快灌倒了公孙菀,公孙菀往后躺倒在楚釼身上。楚釼半醉半醒下,无奈地抱起公孙菀送她回房休息。 李白又找公孙苓和裴旻拚酒,三人酒量都不差,李白很兴奋,"公孙苓,能和我李太白拚酒的女子真的没几个,我太白敬你是条汉子。" 裴旻难得地将口中酒喷了出来。公孙苓大笑,醉意朦胧地问:"那我到底是女子还是汉子啊?" 三人都有七分醉意,李白拉起裴旻到空地上,就要和他比剑,裴旻也不拒绝,认认真真地和他比划, 公孙苓继续灌着酒,看了好一会儿,最后看到李白被裴旻打败,李白躺在地上耍赖,要裴旻收他为徒,裴旻没答应,然后李白直接在草地上睡着了。 公孙苓也直接趴下,人事不知了。 隔日,众人放下了心中大石,又都醉得一塌糊涂,所有人都睡到很晚才起。 公孙苓洗漱换衣后,神清气爽地出现在裴旻眼前,裴旻轻声问:"你昨晚喝了不少,头痛不痛?" 公孙苓摇摇头,"没这么娇弱,倒是小菀的酒量比较浅,不知她怎么样了。" 公孙菀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我也没这么娇弱的,姐姐,何况别忘了我可是千金谷的高徒,宿醉这种小问题根本不会发生在我身上。" 后面的楚釼嗤笑一声,"也不知谁昨晚醉得不省人事,还要我抱你回房。" 公孙菀也不客气:"谁让你抱了?你不会是趁机占我便宜吧?" 楚釼轻哼一声,"你倒在我身上,我能有什么办法?" 公孙菀哇一声,"不会是你帮我换的寝衣吧?我虽然看了你的身子,但我是医师,看你身子天经地义,我也说了你若介意我就娶你,你可不能在别的地方占我便宜。" 楚釼又一口气差点噎死:"你胡说什么?我只把你放在床塌上就走了,是侍女帮你换的衣裳。还有,你医治一个男人就要娶一个,请问你这辈子是要「娶」多少人? 公孙菀无所谓地回嘴:"那又如何?你们男人能三妻四妾,我们女子怎么就不能了!" ................ 听着两人的虎狼之词,裴旻和公孙苓都目瞪口呆,面红耳赤,吵嘴的两人倒是面不改色,脸不红气不喘。 实在听不下去,公孙苓抓起裴旻的手就掉头走,裴旻也乖乖地被她牵着走。 李白走过来,手上拿着一只深紫黑色的长木匣,对裴旻说:"文昭兄,我看那苍泯剑冰寒无比,先把它收在这木匣中吧,这是上好的紫檀木,坚韧牢固,也能隔绝剑身的寒气。" 裴旻道谢接过,"还是太白你想得周到。"时时以内力去抵抗苍泯剑的冰寒,他也吃不消。 李白豪爽说道:"自家兄弟,客气什么?对了,现在呢,你是什么打算?去长安?" 裴旻点头:"是,我要去完成师父的嘱托,还有.......。"他看了眼公孙苓,"也要去调查一件事。" 李白也不太关心他去做什么,只问道:"文昭兄,我也能跟去的,对吧?你应该不会这么残忍,把我丢下就跑了吧?" 裴旻:"我自然不会过河拆桥,太白你帮了我们这么多,我感谢你还来不及,只是,此行去长安不会太顺利,天下觊觎这把苍泯剑的人太多,我怕,早已有人盯上我们,要来抢剑。" 李白却兴奋道:"怕什么,我李白最喜欢刺激了,来再多人也不怕,若想抢,先问过我的龙泉剑。" 第一百零四章 十步千里 五人在李白府邸又休养了一日,待第三日早上吃完朝食后,便出发往长安而去。 出了东都的城门没多久,裴旻便感觉到有人在跟踪他们。 他靠近楚釼,"剑河.......。" 楚釼也很敏锐,"我知道。" "来人不少,我没有把握能带所有人全身而退,你看如何?" 楚釼思考了一瞬,"还是快马奔向长安吧,中间不能停下,到了长安城,天子脚下,谅他们再多人也不敢乱来。" 裴旻点头同意。两人分别告知另外三人,五人策马狂奔,当真是星夜兼程,昼夜不停地赶路。 也幸好他们的马都是上好的马匹,在隔日清晨,长安城擂响四百下开门鼓时,正好能进城,几人都稍稍松了口气。 五人牵着马走在长安城大街上,但还没感受到长安城的盛世繁华,公孙菀已经先叫了起来。 "哇,不行了,又饿又累,先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吧!"公孙菀从没骑过这么久的马,她内力又不够,一天一夜下来,确实有点吃不消了。 楚釼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公孙菀瞪回去,正要发作,楚釼却说:"你坐回马上吧,我帮你牵马。" 公孙菀的火气马上哑了,甜甜一笑,"其实你人满好的嘛!" 楚釼表情一僵,不自在地道:"少废话,快坐上去。" 公孙菀吐吐舌,快速爬到马上坐好,任由楚釼给她牵着马。 裴旻问公孙苓:"累了吧,要不要也坐上去,我给你牵马。" 公孙苓摇头笑道:"是有点累,但我还撑得住,这两个月在生死边缘徘徊,倒也把我磨练得更坚韧了。" 裴旻有些愧疚,"是我连累了你。" 公孙苓:"胡说,是我硬要跟你一起找苍泯剑的,何况你别忘了,那金凤玉觿一直在我身上,我怎么可能置身事外。" 裴旻还想说什么,李白凑了过来,"拜托你们一对两对的别打情骂俏了,我们还在逃命呢。大家都累了,马也快不行了,先去找间饭馆吃点东西休息一下吧。" 公孙苓脸有点红,公孙菀大大咧咧地,完全没在意,她现在只想赶紧吃饭睡觉。 五人都很累了,李白在长安的大街上看了看,挑了间很不错的客栈进去,要了几间房,几人先去洗漱换衣,然后在大堂一起用饭。 "呼,终于活过来了。"公孙菀吃饱喝足,闲适地喝了口茶,大吐口气。 公孙苓戳戳她额头,笑道:"你呀,真没出息。" "这怎么是没出息呢,吃饭皇帝大,姐姐你看连皇帝都要吃饭的呀,何况我们这些平民百姓。" 其他三人也摇头笑。 "现在肚子填饱了,我们可以去睡觉了吧。"公孙菀伸了个懒腰,准备回房去补眠。 四人其实也都累了,并不反对,但一瞬间,裴旻就神色沉了下来,表情异常严肃。 楚釼第二个察觉到,他慢慢放下茶杯,脸色也凝重了起来。 李白看他们神色,知道不妙,轻声问:"人数很多?" 裴旻点点头,"起码有三十人。" 公孙苓也把手放在软剑柄上,"是为了抢苍泯剑的?" "八成是。"裴旻脸色更不好了,左手抱着紫檀木匣,右手抓着玄青剑,严阵以待。 公孙菀的瞌睡虫也被吓醒了,双手各扣了数枚小银剑。"这些人也太大胆了,这里是长安呀,光天化日,天子脚下,居然也敢明抢。" 随着杀气越来越近,五人也越来越紧张,裴旻向大家说:"他们的目标应该只是我手中的剑,待会儿你们远离我,尽量先保全自己。" 裴旻话一落,手里剑从上空铺天盖地而来。 四人迅速跳起,手中的剑挥舞旋转,打开身周的暗器,公孙菀看看天花板,手中小银剑分别射向四个角落,四个黑衣忍者掉了下来,趴在地上动弹不得。 饭堂里惊叫声四起,客人们纷纷尖叫走避,乱成一锅粥。 又一大批黑衣蒙面人冲进来,围攻向五人。 大乱中,几人被躲避的客人和黑衣人冲散,数名黑衣人对付一个,让他们谁都没法救同伴。 楚釼在混战中看了眼公孙菀,她又射出几枚小银剑,但对方似乎早有防备,准备了好几个草盾牌,让公孙菀的暗器都嵌在上面,没法伤人。 公孙菀懊恼,但那些黑衣人也不敢靠近她,两方就这么对峙着。 楚釼暂时放下心应敌,发现这些人武力值都不低,忙打起十二分精神,全力以对。 李白也打得兴起,龙泉宝剑不是浪得虚名,在几名黑衣人之间游刃有余。他抬眼看了看裴旻那边,发现黑衣人的主力都集中在他身上,八名黑衣人围着裴旻,剑气凛冽。 幸好裴旻剑术高超,左手抱着木匣,右手玄青剑行如流水,一个回身急刺,一名黑衣人倒下,胸口鲜血喷飞。 李白恰好看到,兴之所致,又开口吟诵: 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 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公孙苓被人潮冲到了门口,四名黑衣人跟上围住她,四剑齐出,公孙苓挡开右方的剑,脚步一转一踏,逃开了四人的合围困境。 四名黑衣人明显愣了一下,想不到这女子竟有这样的功夫。 但很快,四人又追了上去,长街对面又冲过来四人,团团围住公孙苓。 公孙苓心惊,这些黑衣人的目标看来不只是要抢苍泯剑,还要将他们五人剿杀。不知是什么人物,在长安城敢这么嚣张,目无王法。 一对八,公孙苓实在没什么把握能赢,只能以辞虚步出其不意地往右斜一步,刺向一名黑衣人,待制住他的剑后,公孙苓左手快速取出如影短剑,划开了那人的喉咙。 这一下猝不及防,剩下七名黑衣人都愣住了,公孙苓快速从血口窜出去,顺道划伤了另一人的手臂。 大街上的行人纷纷尖叫走避,公孙苓隐入人群中,被人潮推着走,快速向前逃。 第105章 生死关头 公孙苓快速奔逃,但那些黑衣人杀手也都不是省油的灯,训练有素地追了上来,四人在外包围,三人出手如电。 公孙苓随形剑挥舞如风,脚步旋绕,左手如影剑也没闲着,一黑衣人的腰腹被狠狠划开,血流如注,但很快,后面另一人就补了上来。 知道是生死关头,公孙苓不敢大意,洗髓经内力运起,脚步不停,手上剑疾出,快速划开了一黑衣人的喉咙。 外围的黑衣人看公孙苓如此彪悍,也不敢再轻敌,剩下三人都围了上来。 公孙苓没有把握能一打五全身而退,她快速地将如影剑咬在嘴里,左手去取出一物,飞快地洒向一名黑衣蒙面人,那人惨嚎一声,脸上露出的部份都变得黑肿,两眼流下血水,显然已毁。 公孙苓不敢停,拿下短剑,双手挥舞,再山其不意地攻向一人,那人刚被同伴的惨状吓住,反应慢了半拍,被公孙苓砍中肩膀,她另一剑又快狠准地刺入他胸口。 这下杀出了一条血路,公孙苓半分不敢停留,快速冲了出去。 剩余三名黑衣人也马上追赶上去,公孙苓想逃回刚才的客栈,但混乱中,早已记不得位置,只好往人多的地方跑去。 三名黑衣人穷追不舍,逼得公孙苓只好逃到一后巷里。 公孙苓再拿出药瓶,小心地洒到两柄剑的剑刄上。 待收好药,三名黑衣人再次赶到,将她围住。 "你们究竟是什么人?到底想要什么?"公孙苓实在禁不住疑惑。 没人回答她。 "如果是为了抢那把剑,可剑又不在我手里,你们对我穷追不舍干什么?" 还是没人开口。 "派这么多人杀我,到底有什么用处?" 不对,这些人虽然围困她,但好像没有想杀她,为了验证猜测,公孙苓往一个人身上攻去,那人阻挡,却真的没有对她下杀手。 看来可能要活捉她,如果明抢不成,就拿她和裴旻换苍泯剑。 公孙苓胆子大了一些,既然暂时不杀她,那她就不客气了,手上两剑挥出,招招不留情。 割破了其中一人的大腿,剑上的摧心透骨粉渗入伤口,马上让其像被腐蚀一般,皮肉消融,脓血不停地流,那人惨嚎不已,很快倒地不起。 为怕留后患,公孙苓又在他背上补刺上一剑。 那人连嚎叫都叫不出来了,大概率也活不了。 余下的两人不敢再耽搁,交换了一个眼神,便齐齐上手往公孙苓攻去,出手变得狠辣,重伤她也再所不惜,只要留得性命即可。 公孙苓也不敢大意,出手如风,一长一短剑交映生辉,刺向其中一名黑衣人的右肩,左手如影剑正要再往前送,黑衣人抬起手掌,拚尽全力击中她的右肩。 这一下内力十足,公孙苓被打得踉跄着退后了十几步,内息大乱,右手中的随形剑也拿不住,掉到地上。 万幸那黑衣人的右肩也被毒粉侵蚀,手握不住剑,躺倒在地上哀嚎。 但另一名黑衣人提剑攻过来,公孙苓左手紧抓着如影短剑,正忧心可能要束手就擒,忽然,后方一扇门打开,有两个轻盈的脚步声正要踏出。 公孙苓想也没想,就往那门里冲,霎时,两声女子的尖叫传来,公孙苓好像将其中一人绊倒了,两人跌成一团。 后脑勺有剑风袭来,另一名站着的女子又惊叫了一声,公孙苓拚尽所有力气,弹起身一个翻转,将手中短剑飞出,正中那名黑衣人胸口。 最后一名黑衣人终于也倒下,公孙苓往后躺倒在地上,脸色苍白,大口喘着气。 那两名女子也许是吓呆了,一个躺在地上,微仰起头看着门外那三具疑似尸体的人,双目圆睁,什么声音也发不出,另一位站着的,好半天才鼓起勇气问公孙苓,"你.......你们是什么人啊?为.......为什么在.....在这里杀.....人?" 声音已抖得不成样,但听者稚嫩,公孙苓勉强爬起身,看那站着的小娘子,似乎只有十岁左右,而躺在地上的那位,还在震惊中,没回过神。 公孙苓看向门外,那伤了右肩的黑衣人还在挣扎,并未死透,她奋力提起一口气,冲向那门口的尸体,快速拔出短剑,再捡起她的软剑,短剑往那未死的黑衣人胸口刺下,软剑再割开他的颈项。 另两个人公孙苓也都在他们脖子上补了一剑,待确定他们都死透了,便踉跄着回到门内,把那倒在地上的女子拉起身。 女子"唉哟"一声,没法站起,眼泪霎时流了下来,想来是吓得不轻。 公孙苓急急蹲下,对女子道:"真对不起,吓着你们了,我..........." 一句话没能讲完,连续的劳累,加上方才的生死拚斗,又受了伤,公孙苓气血一滞,眼前一黑,就往地上那女子身上倒去,人事不知了。 昏倒前,只听到两女子又惊呼一声,地上那女子接住了她,公孙苓闻到了她身上的脂粉香,再也动不了。 也不知昏睡了多久,公孙苓只知道自己似乎躺在一香软的床榻上,四周散发着那女子身上的脂粉香,不远处,好像有两人交谈的声音。 "颍儿,她醒了吗?" "还没有,小姐,我们就这样把她带回来,不会有什么麻烦吧?" "麻烦是肯定有的,但总不能就这样把她扔在那儿不管吧!何况都是女子,我挺佩服她的,你看她被那三个黑衣人追杀,居然面不改色,一下就把那三人给杀死了。" "但,京兆府不会来找我们吧?这可是三条人命啊!"那稚嫩的声音还是有些发抖,毕竟只有十岁的年纪,第一次见到这么多尸体,她已吓得一夜没阖眼。 "应该没事,昨夜你不是偷偷去后门口看过了吗?那几具尸体都被人处理走了,连血迹都清洗掉了,什么痕迹都没留,想来京兆府根本没有注意到有这桩事。" 两女子的对话都入了公孙苓的耳里,她轻呼一口气,想来那些黑衣人都撤走了,也没人发现她被救到了这里,想来她暂时是安全的。 第106章 代之比舞 挣扎了几下,公孙苓缓缓睁开眼睛,外面天色光亮,不知是什么时辰了。 想坐起来,但右肩的伤还在隐隐作痛,她轻轻呻吟一声。 外间的主仆二人正好没在说话,听到寝间里这一声,两人便往里走来。 公孙苓听脚步声有些奇怪,其中一人似乎脚受了伤,一瘸一拐的。没多久,就看到那天那位小娘子扶着那被她绊倒的女子走了过来,坐在小圆桌边,看着她,眼中有喜悦。 "这位娘子,你醒了啊?可有好些了?"女子温柔地问她。 公孙苓忍着肩痛,勉力坐了起来,回道:"好多了,是你们把我带回来的?多谢。" 女子笑答:"是我们,你没事就好,我请医师来看过了,他说你肩上有伤,但没有伤到骨骼,敷药一段时间即可痊愈,还说你是劳累过度,气息损耗,所以才会昏迷,好好休息就行了。" 公孙苓看着眼前秀丽温婉、身段玲珑窈窕的女子,便心生好感,很是感激,道:"真是太感谢你了,我叫公孙苓,不知.......。" 女子反应过来,"哦,我叫苏玉。"指了指她身边的小娘子,"她叫李颍,是我的侍女兼徒弟,家里排行十二,也可以随我叫她颍儿。" 公孙苓下了床,给两人作揖,再次郑重道谢:"苏娘子,李十二娘子,多谢相救之恩。" 苏玉忙叫李颍扶起她,"公孙娘子你太客气了,不必如此。" 公孙苓抬起头,微笑问:"不知现在是什么时辰了?这是什么地方?" 苏玉看公孙苓脸色还有点苍白,招呼她到桌边坐下,给她倒水。"先喝点水,等一会儿粥就熬好了。现在是申时末了,这里是千翼坊,是个歌舞坊,我们都是这儿的舞姬。" 公孙苓:"原来我睡了这么久了。"她失踪了一日一夜,不知裴旻和菀儿他们怎么样了,肯定急死了。 苏玉看她神色紧张,问道:"公孙娘子你可以在这里再住一晚,休养好了再走,你家住哪儿呢?我差人去通知她们一声。" 公孙苓颓然,"不瞒你说,我昨日刚到长安城,却遇到了抢劫的,我和家人走散了,连昨日我们投宿在哪家客栈都记不清。" 公孙苓也很懊恼,昨日太疲累,浑浑噩噩地跟着李白进了那客栈,连那客栈叫什么也没注意,在哪条大街上也不知,现在好了,连要回去找他们,也不知要去哪儿找,这长安城这么大,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旁边的李颍忍不住插嘴道:"刚到长安就遇上了抢劫的?你们是揣着什么宝贝啊?这光天化日之下也敢动手,还有,昨日那三个蒙面人都被你......" "颍儿!"苏玉忙制止了她。 李颍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不情愿地闭了嘴,她没恶意呀,只是好奇嘛! 苏玉笑了笑,"小娘子不懂规矩,别见怪。" 公孙苓完全不介意,"不要紧的,确实是我带给你们麻烦了。" 苏玉温和地笑,想再安慰公孙苓几句,门口却忽然冲进来一人,大呼小叫着往苏玉扑过来。 "苏玉,我的宝贝玉儿,我的心肝宝贝玉儿啊!" 公孙苓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到一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妇人飞一般扑向苏玉,抓着她的肩膀,开始哭丧,"听说你的脚伤了,连路都走不了了,这可怎么办啊?怎么办啊?" 公孙苓被吓得目瞪口呆,还没反应过来,只见那妇人已蹲下,抓起苏玉的脚,就把她的鞋子全脱了。 "啊!"苏玉惊慌非常,"秀姑你干什么啊?"但那妇人力气不小,而且动作飞快,三下五除二已经脱下苏玉两脚的袜子。 一旁的李颍不忍卒睹,用手捂住眼睛。 公孙苓瞪眼张嘴,顺着那秀姑的手看着苏玉的两脚。 只见苏玉的左脚踝确实包了一圈绷带,但缝隙处还是能看得出来,脚踝肿了一大圈。 "唉哟!我的老天爷呀,这怎么肿得像猪蹄一样啊?"秀姑又是一顿大呼小叫。 和雪白粉嫩的右脚相比,确实很像是猪蹄,但房间里没人敢笑,门口有一堆人在探头探脑,有几个人没忍住,噗哧笑了出来,开始窃窃私语。 苏玉闭了闭眼,强自镇定下来,向李颍使个眼色,李颍会意,快速先去把门关上,隔绝外面的好奇目光。 苏玉又看向吓傻的公孙苓,向她歉疚地笑了笑,还没开口,那秀姑"噗"一声蹲坐在地上,又开始悲伤惨嚎。 "我的老天爷,我的命怎么那么苦啊!妹子啊,我好不容易给你排了支天下无双的舞,准备在三日后狠狠击败那万盛坊,好叫凤香那贱人对我弯腰鞠躬,以后看到我都要尊称一声姐。但你这........你这是怎么回事嘛?怎么好好的,脚伤成这样啊?唉哟,我命苦啊.........。" 她双手跟着话音一起上下飞舞,微胖的身材抖个不停,脸上的脂粉都快被她叫飞出去了。 公孙苓终于回过神来,也听懂了这秀姑的话,她看向苏玉,很是歉疚地说:"是我害得苏娘子你受伤的吧,真是对不住。" 苏玉还没响应,地上哭闹的秀姑忽然嘎然而止,腾一下跳起来,狠狠瞪向公孙苓,手指着她道:"是你?是你害我的宝贝玉儿受伤的?慢着,你是什么人啊?为什么在玉儿房里?" 公孙苓站起身,对秀姑作揖,"我叫公孙苓,昨日不小心绊倒了苏娘子,害她受了伤,真是万分抱歉,我一定会赔偿你们的损失的。" "赔?你怎么赔啊?"秀姑杏眼圆瞪,"我家玉儿为了这支舞,练了两个月,三日后就要和那万盛坊比舞,现在被你伤成这样,她还怎么跳啊?你说啊!你说啊?难不成你上台去帮她跳吗?"秀姑像个茶壶一般,手指恨不得在公孙苓头上戳出几个洞来。 公孙苓还在低头愧疚当中,听到秀姑最后一句话,猛然抬起头来。 秀姑被她吓了一跳,"你......你干嘛呀?" 公孙苓思忖了一会儿,笑道:"对呀,我可以代苏娘子上台比舞。" 第107章 孤注一掷 公孙苓话落,房间里三人都看着她呆愣住,都以为她在说梦话。 秀姑最先回过神来,眨眨眼,问:"你代玉儿上台?你......你会跳舞?" 公孙苓点点头,"不瞒几位,我的母亲是......曾是一歌舞楼中的舞姬,她的舞艺曾得宫中舞师的指点,而我也从母亲那儿学了不少,自认舞艺也不差,若秀姑和苏娘子你们相信我的话,我便代苏娘子在三日后,上台和那万盛楼比舞。" 她想好了,既然她没法找到裴旻他们,便在这次比舞中,让自己的名字传出去,这样他们也许就能打听到她在这千翼阁中,这样一来,又能解决苏玉的问题,一举两得。 秀姑看向苏玉,一脸问号。 苏玉也一脸茫然地回答秀姑,因为她也才认识公孙苓一天而已。 李颍也是上上下下地打量她,觉得公孙苓一身江湖气,而且昨天看她杀人不眨眼的样子,哪哪都不像是个会跳舞的舞伶。 好在秀姑年纪不小,也算见多识广,她仔细看了看公孙苓那美艳不可方物,比苏玉要靓丽得多的脸庞,再绕着她走了一圈,身段曼妙,阿娜秀丽,确实不像一般女子。遂慢慢点了点头,"姿容确实不俗,就是不知舞技究竟如何?" 公孙苓看懂了她们的疑惑目光,笑答:"其实不难证实,我跳一段舞给你们看不就行了。" 秀姑说风就是雨,"好啊,走走走,现在就去大厅台子上跳给我看看。"说完拉着公孙苓的手就要走。 公孙苓一声痛哼,肩上的伤被拉扯到,脚步踉跄,而且开始天旋地转,脸色更苍白了。 秀姑忙放开她,苏玉则拉着她坐到身旁。 "秀姑,她身上的伤也还没好全。" 秀姑又开始头痛了,"什么,你也受伤了?那还跳个屁呀?" 公孙苓缓了一下,抬头对秀姑保证道:"我不要紧的,再给我一晚,我保证,明日就能好全,绝对能让秀姑你满意。" 秀姑气不打一处来,想再发作,苏玉安慰她,"秀姑,你就让她再休息一晚吧,而且她一天都没吃东西了。" 秀姑想了想,确实也没别的办法了,她手下的舞姬,红牌都被万盛楼的贱人给撬了墙角,就剩苏玉还念着点恩情留下来,其她人都青黄不接,她根本没辙。 但场面话还是要说的。 "好,本姑奶奶再给你一晚的时间,若明天你不能叫我满意,本姑奶奶叫你吃不完,兜着走,哼!" 哼完秀姑就扭着微胖的身子,走出房间,顺带骂了一通在房外看热闹的人。 苏玉安慰公孙苓,"你别怪秀姑,这几年千翼阁一直被万盛楼打压,秀姑手下的舞姬一个个被万盛楼重金挖走,所以秀姑才想找她们比舞技,想再重振千翼阁的声望。" 公孙苓点点头,"不要紧的,本来就是我害得你受伤,给她骂两句也没什么。" 苏玉拍拍她的手,叫李颍去拿夕食,"先吃点东西吧,你肯定饿了。" 公孙苓是饿了,便也不客气,目前先养好身体最重要。 看苏玉要把鞋袜穿回去,公孙苓忙拿出公孙菀给她的伤药,"等等,我先给你上药吧。" 苏玉奇怪地看着她。 公孙苓蹲下,拆下她的绷带,一边给她脚踝上抹药,一边解释,"我妹妹是个医生,医术和炼药术都拔尖,这罐药的功效相信比长安城里大多伤药都要好."对千金谷的药,公孙苓很有信心。 苏玉感觉到脚踝上传来一阵清凉,犹如被泉水包里般,肿痛的感觉消去了大半,苏玉惊喜道:"这是什么神药?竟然有这么好的功效。" 公孙苓看药效好,心里的愧疚也轻了些。 苏玉拿过药,"我给你的肩膀涂上吧,这肯定比那医师的药好。" 给肩膀敷上药后,李颍也拿来了夕食,三人一起用饭谈话,公孙苓也大致了解了这场比舞。 原来千翼阁在长安城平康坊里的名气不小,一直是歌舞楼中的领头,可在三年前,隔街的万盛楼横空掘起,舞楼老板娘凤香妖娆妩媚,人又长袖善舞,旗下的舞姬更是个个美艳无匹,舞技超群,尤其是那头牌水玲珑,更是生的艳丽无双,魅惑天成。如蛇妖般的柔软身段和舞姿,更是勾得京中的达官贵人都神魂癫倒,如痴如狂。 至此,千翼阁被万盛楼打压得生意越来越差,更可恶的是凤香她还将千翼阁大多数的红牌舞姬都重金挖了去,只剩一个苏玉能挑大梁,但终是独木难支,秀姑终是忍不下这口气,在两个月前向凤香下战书,让苏玉和水玲珑比舞一场,由台下观众来评判,倘若千翼阁胜了,她要归还所有挖角去的舞姬,还要向秀姑俯首称臣。若万盛楼胜了,秀姑就将整个千翼阁倒给万盛楼,从此归于万盛楼名下。 公孙苓听了不禁咂咂舌,秀姑这也算是孤注一掷了,她不禁觉得压力有点大。 夜幕降临,苏玉给公孙苓另安排了间房休息,她看着窗外的夜色,数着繁星,想着妹妹和裴旻他们,不知他们现在怎么样了,有没有击退那些黑衣人?有没有守住那把苍泯剑?有没有人受伤呢? 轻叹了口气,希望自己在平康坊这边比舞的消息能传到他们耳里。 休息了一晚,又有公孙菀的伤药,公孙苓恢复得很快,隔天早晨起身后,肩膀的伤已没有那么疼,不影响活动。 公孙苓吃完朝食,那秀姑就风风火火地冲了过来,抓起她就往大厅舞台上跑。 站在朔大华丽的舞台上,公孙苓还有点恍惚,看到李颍扶着苏玉慢慢走过来,她才有点安心。 秀姑瞪着眼,问公孙苓,"你擅长什么舞?现在就开始吧。快跳给我看看。" 公孙苓想若她把软剑抽出来舞剑,她们准能被她吓死,于是要了一截绸缎,一个扭腰,搭配着这段日子学到的辞虚步,舞着她娘亲教给她的舞艺,如飘零在风中的柳絮般,轻软若水,翩翩飞舞。 第108章 盛放之夜 从风回绮袖,映日转花钿。 公孙苓折下柳腰,再一个横飞旋身,手上锦锻绕着周身飞舞,她手腕翻转,劲力一收,锦锻飞回双掌中。 一段舞罢,公孙苓转向秀姑问:"如何?还能舞吧?" 秀姑张大了嘴,苏玉也呆愣愣地看着她,就连一直瞧不上,肚里一直腹诽她的李颍,此时看公孙苓的眼神也全变了。 那旖旎的瑰姿玮态,夺目美妙的风采,苏玉根本就比不上,也许她,才能与那水玲珑一较高下。 "能能能,当然能舞。"秀姑忙不迭点头,昨日的失落心碎全忘到了脑后,像打了鸡血一般,冲过来抓着公孙苓的手,欢喜道:"就是你了,三日后和那万盛楼比舞的人就决定是你了,你伤了我的宝贝玉儿,现在就由你来代她出场,此事天经地义,就这么定下了,你可不能临阵脱逃啊!" 公孙苓心里苦笑,就算她想逃,她暂时也无处可去啊。 "秀姑你放心,我必遵守诺言。对了,你们排练的舞是什么?我得赶紧练习。" 秀姑眉开眼笑,忙叫侍婢拿来一把竹木为骨,丝绸为面的伞,交给公孙苓。 秀姑和苏玉一起讲解了一遍她们所排的舞,公孙苓领悟力极高,三次排练后,已掌握了八、九成。秀姑悬着的心终于放下,而苏玉也感叹道:"想不到她的舞艺竟是这般高,看来她也许能胜过万盛阁的水玲珑。" 李颍也不禁高声赞美,"师父,她好厉害呀,秀姑排的这场舞,我看您练了三天才记住,她居然,两个时辰就记全了。" 苏玉也感叹,"真是人外有人,颍儿,待此赛事了,若公孙娘子愿意留下的话,你便拜她为师吧。" 李颍吓得忙跪下,"师父,弟子不敢,弟子只是认为......只是认为....." 苏玉扶起她,微笑道:"不必紧张,我没有责怪你,只是我的资质确实有限,是真心实意地希望你能跟一个更好的师父。" 李颍其实也很心动,但她真的不敢奢想,"师父,我.....。" 苏玉拍拍她的手,示意她不用再多说,"不急,待事了,我会跟她提的。现下,还是先助力公孙娘子全力以赴这场比舞。" 李颍点点头,看向舞台上,公孙苓已再练好一遍,走下台来。 她走到秀姑面前,和她说道,"秀姑,我想更改一下,加些花样,你允许吗?" 秀姑不但没气恼,反而双眼发光,"你想怎么改?要加些什么?你尽管说。" 公孙苓看着舞台四周,还有高挑的天花板,指着上方,和她说了想法,又把伞抬起,说道:"这把伞,我也想改造,加点东西进去。" 三人听罢公孙苓的意见,内心更加惊喜,秀姑更是心中澎湃汹涌,恨不得明日就能比舞,把那可恶的凤香狠狠踩在脚下,一解这三年的仇恨。 "没问题,没问题,我马上让人把这些都布置好,这伞也没问题,半天就能改造好。你还要什么,只管说。"秀姑押上了全副家当,早已不在乎其它,她心里只想着一定要赢。 公孙苓想了想,说道:"这场比舞,能尽量让更多人知晓吗?能把我的名字传出去吗?" 秀姑很爽快,"这有何难,以我千翼阁和万盛楼的名气,包管让你的名字传遍整个长安城。" 秀姑也不多管公孙苓这么做的目的,她早已山穷水尽,公孙苓这场舞,就是她最后的筹码。 公孙苓作揖:"多谢。"如此一来她就放心了,只要裴旻他们有在找她,就能听到她在千翼坊的消息。 秀姑风风火火地就去安排所有布置。苏玉带公孙苓回房吃午食,午后继续在舞台上讨论所有的段落,务求尽善尽美,做到完美无缺。 秀姑又带来了九、十位舞姬,说是在后方给公孙苓伴舞。 "我探听到了万盛阁的舞,凤香那贱人安排了十来人为那水玲珑伴舞,不知她要搞什么花样。人,我也有,哼,气势上,我们也不能输给她们。" 公孙苓哭笑不得。 秀姑忙道:"你放心,她们只是壮壮场面的,在后方伴舞,不影响你发挥。" 公孙苓:"我没有意见,秀姑你安排吧。"她本就是为赔罪而舞,没有资格说太多反对的话。 秀姑笑逐颜开,忙吩咐乐师和伴舞们和公孙苓配合排练,公孙苓也不敢耽搁,时日有限,她全力和舞伶及乐师练习,磨练适配度。 秀姑也很给力,第二日,比舞的大厅就布置完成,丝绸伞也已改造好。 公孙苓接过打开,看着火红的伞面上,一朵盛放的芍药,伞柄骨架也照她要求的样子,她很满意。 秀姑又带着她去看准备的舞衣,火红的颜色配上金丝线绣成的数十朵芍药花,灿若火中琉璃般,耀眼夺目。 秀姑笑对公孙苓道:"试试吧,你的身型高挑纤细,秀姑我阅人无数,看一眼就知道这尺寸给你很合身。" 公孙苓怔怔看着舞衣,心里不禁开始紧张起来。 .................. 三日的时间飞一般划过,比舞之夜已至。 关了三日的千翼阁,在申时正重新打开了大门,早就迫不及待的宾客们汹涌而入,如潮水般将千翼阁淹没,冷清了二年的大厅终于再次传出了欢闹的人声。 公孙苓坐在二楼的雅间,正对着舞台,秀姑为了配合她的表演,特地舍了一间给她作准备休憩,她旁边几间早已被贵宾花重金订下,公孙苓取笑秀姑到这时还不忘做生意,不管输赢,她也先收到了一大笔入场费了。 秀姑毫不在意,活了半辈子,她知道什么才能令她安身立命。 公孙苓双眼紧凝着大厅,想找寻公孙菀和裴旻的身影。 忽然,整个大厅有一瞬间的静谧。公孙苓仔细看去,有一花红柳绿衣裳的女子娉娉袅袅地走了进来,她身后跟着一队人,应是舞伶和乐师,浩浩荡荡地走了进来,光看背影,即觉得领头女子非常傲慢,应是那万盛楼的凤香了。 其中,一抺黛紫色的身影吸引住了公孙苓的目光。 第109章 敦煌飞天 公孙苓细细看去,只见那紫色舞衣的女子迈着娇绕的步子走入明亮的殿堂,她身着上好丝绸织就的丽服,戴着盛明宝石头饰,那华丽的服饰织绘着精美的图案,在她盈盈一握的腰上以红色宝石点缀的同色腰带束起,纤腰以下是篷松浑圆的裙摆。 虽只是背影,但那妩媚的身姿仪态,已叫全场宾客摒住了呼吸。她就只是站在那里,娴雅的神态已叫人如痴如醉。 凤香转头和紫衣女子说了句什么,女子微微侧身,回了句话,她的脸上戴着同色的面纱。 虽然只能看到眉眼,却能看到女子的双眸炯亮如星夜,微弯的细眉若曲河流水。毫无疑问的,此女子在面纱下的容颜,定是美妙如人间极品。 公孙苓也不禁看痴了,在她身旁陪伴的李颍轻声说道:"那紫衣女子就是水玲珑了。" 公孙苓也猜到了,本来她还觉得传言有些夸张,但今日一见,她只是一个背影便能叫人神魂颠倒,更不用说她摘下面妙之后,又是怎样一位倾世佳人。 公孙苓定了定神,视线从水玲珑身上移开,继续寻找妹妹和裴旻。 终于,在一不起眼的角落里,看到了他们。公孙菀也在探头探脑,想来想找到她在哪里。 看他们都安然无恙,公孙苓终于放下了心。但现在是重要时刻,她还不能和他们照面,于是她吩咐李颍,指着公孙菀那边,让她去稍个口信,等她比舞完,就会去找他们。李颍领命去了。 公孙苓看裴旻他们收到口信后,都明显松了一口气,然后便静静地坐在那儿等,她也放下了心,静下心来准备一会儿的比舞。 厅里,秀姑也领着一群舞伶走到凤香面前迎接,她今日特地盛装打扮,穿得一身花枝招展,并将她最好的珠宝首饰都戴出来。只是,年岁已长,身材又略发了福,站在美丽妖娆的凤香面前,相形见拙。 不过在气势上,秀姑是不会输的。 "凤香,你到了啊!欢迎欢迎。唷!怎么带了这么多人啊!怕输了,想再多比几场吗?" "呵呵呵。"凤香娇俏一笑,毫不示弱地回道:"秀姑老前辈您下了战书,我们做后辈的当然要以最强的阵容应战了,不然,岂不是对前辈不敬。"说着还用手指了下身后那一大群舞姬示威。 秀姑听凤香一口一个「老前辈」,又看到她身后不少昔日的千翼阁红牌舞姬,气得咬牙切齿。 "哼,你别得意,别以为你稳操胜算了,今夜比舞,我定叫你们大开眼界。"秀姑稳下心神,她虽然赌上全副家当,但也不是没有退路。 "可是秀姑,听说你的大将受伤了呀?"凤香瞥了眼秀姑身旁的苏玉,"唉哟,这走路都一瘸一拐的,还怎么跳呀?不然,我就不派我们水玲珑上场了,我让让你,叫那几位我新收的舞伶上场比,如何呀?"话语挑衅意味再浓烈不过。 秀姑也算见惯风浪,她嫣然一笑,"不用,我们自有安排。别废话了,我们开始吧。来者是客,你们先,请。" 凤香也妖娆妩媚一笑,"好。" 秀姑领着她们到前排坐下,凤香带来的舞姬也到舞台后准备上场。那水玲珑莲步轻移,凡她走过之处,阵阵惊叹不绝。 今日到来的达官贵人不少,有很多都是万盛楼的常客,他们早已见了很多次水玲珑,却还是被她的魅力倾倒。公孙苓不禁再次感叹,"这女子真是魅惑天成,那舞技想来也是冠绝天下。" 一旁的李颍安慰她,"公孙娘子你别妄自菲薄,你也不输她的。" 这安慰听着真单薄,公孙苓勉力一笑,"别担心,我也会全力以赴的。" 凤香和秀姑两边的人都落座后,万盛楼的乐师也已准备妥当,凤香朝领队的乐师颔首点头,丝竹之声缓缓奏起。 十来名舞伶缓步走出,她们早已换了装束,七彩舞衣随着步伐闪耀明丽,她们两手上各有飘带,随着舞曲的节奏,飘动回旋。 回裾转袖若飞雪,左鋋右鋋生旋风。 正在看客们眼花了乱之际,一身紫衣的水玲珑抱着琵琶,半遮着面容,踏着曲乐节奏走出。 她的面纱已摘下,虽然琵琶遮着她一半面容,但只一眼,也能看到她眸中眼波流转,媚眼如丝,朱唇点绛而红艳。 公孙苓两手紧紧攒着衣裙的一角,眼光不敢稍离水玲珑半分。 水玲珑在众舞伶身前旋转着,一边转,一边轻弹琵琶,她手势轻柔,身段婀娜,每一个动作都像是要飞上天一般。 秀姑惊讶于她们表演的曲目,她看了凤香一眼,凤香只淡定地以眼神回复她,别急,后面还有呢。 李颍看得惊讶之余,不禁脱口而出,"竟然是「敦煌飞天」。" 台上彩带变化万千,水玲珑抱着琵琶纵横飞舞,台下的人看得目眩神迷。 李白也不禁出口吟道:"醉看风落帽,舞爱月留人。此女只应天上有啊!" 公孙菀不满道:"好你个李太白,你别长他人志气,我姐姐还没上场呢,指不定谁会是天上的神女。" 李白不敢再说,和裴旻一起摒息看着台上。 就在大家以为水玲珑要飞上天之际,曲乐忽然一转,从轻柔曼妙转变成铮铮鼓乐合鸣。 十多位舞伶连成一直线,以手势舞出了千手观音之势。 水玲珑徒然将琵琶扔给一舞姬,然后她站在最前方,一个向下扭腰,便开始如疾风般旋转起来。 "啊!是胡旋舞。"台下已有人惊叫起来。 公孙苓也知这是支西域传入的舞,舞者要高速而稳定地旋转上百圈而不倒,难度极高。 鼓乐之声越来越急,水玲珑依然不停地旋转着,她身着的紫色裙纱也开始飘飞起来。 圆裙下有好几层纱摆,公孙苓定睛看去,那纱摆上,居然缀满了花朵。 水玲珑越转越快,最后,那些花被转散,花瓣漫天飞舞,飞向了台下,片片飘落到看客的脸上。 第110章 一舞剑器 美人舞如莲花旋,世人有眼应未见。 水玲珑旋转如风,裙摆上的花瓣飘散漫天,鼓乐之声越发紧凑,越发高昂。 公孙苓目不转睛地看着,曲乐将尽,水玲珑千旋后转舞姿千变万化,若蝴蝶张开如彩虹般的翅膀,千瓣葵花瓣尽数散落,鼓乐一个急转骤停,水玲珑也急速下劈,一个优美的手势做了个完美的收场。 少顷,台下掌声雷动,震耳欲聋。呼唤水玲珑的叫声不绝于耳。 台下好多人激动地站起了身,公孙苓也不自禁地站起,愣愣地看着那舞台。 秀姑也"嚯"地站起,惊愕地看着台上的水玲珑,一会儿后,又软软地坐回去。 只有凤香最是镇定,她笑笑地看着秀姑和苏玉,一脸自豪。 台下的欢声雷动响了许久才慢慢停歇,水玲珑娉婷婉约地起身,向台下一个弯腰行礼,姿态柔美地下了舞台。 凤香不无得意地笑着,看向秀姑的眼神既轻蔑又自豪,她娇笑着向秀姑说道:"秀姑老前辈,该你们了。" 秀姑听她又特地强调个老字,真是气不打一处来,重重地哼了声,不再理会凤香。 台下的人还在亢奋中,呼唤着水玲珑的名字。李颍轻轻拍了拍公孙苓的肩,有点担忧地开口:"公孙娘子,该你了。" 公孙苓回过了神,闭上眼,深呼吸数次。再睁开眼时,眼神精亮明朗,她已恢复了镇定和自信,拿起那把红伞,走出雅间。 秀姑也慢慢静下心来,看向后方楼上,见到一身红衣的公孙苓,看她脸上还散发着自信的光彩,也放下了一半的心,对着自己千翼阁的乐师们一点头,曲乐再次响彻大厅。 李颍替她撩开雅间的帘幕,公孙苓昂首走出,定定站了一会儿,隔着二楼栏杆往下看。 除了早知道的秀姑和苏玉,裴旻最先看到她,她一身大红舞衣,发上缀着简易的鎏金银钗,耳鬓边一朵小小的芍药,眼神清澈明亮,身姿英挺,额间一抹花钿妆让她愈发飞扬。 裴旻又想到了去归燕山庄救她时的场景,那时公孙苓被逼着变回了女红妆,身上一袭紫红锦衣,脸上画着艳丽的妆容,额间的花钿也是一般红艳夺目。 只是今晚,她看起来更英姿飒爽。 其他四人顺着裴旻的目光看去,也看到了公孙苓,公孙菀开心地叫起来,"是姐姐。" 旁边的人听到了,也都看过去,随着一阵阵波浪般的转头,渐渐地,大厅上的人都向二楼看去。 公孙苓撑开了红伞,一手举着,另一手抓住了一段从天花板垂下的锦锻,轻跳上栏杆,踪身一跃。 在厅上众人的惊呼中,公孙苓一袭红衣,如天降神女般,飞过了厅堂,翩然降落到了舞台上。 这一段出场成功地吸引住了所有的眼光,公孙苓放开了锦锻,快速旋转着红伞,伞上的白芍药犹如要飞起来一般。 后面的几位舞伶挥舞着丝带为她伴舞,公孙苓一个下腰,起身后又将旋转中的伞踢飞,红伞在大厅半空中转了一圈,又回到了公孙苓手里,台下人高声叫好。 公孙苓英姿飒爽地挥舞着红伞,她很清楚,她无法比水玲珑妖娆妩媚,甚至连柔弱婉约也做不到,所以,她要走不同的风格,她要如女侠般,巾帼不让须眉之势。 公孙苓扭腰飞旋,风采如皎洁明月般,为舞台洒下光芒,台下的观看者们都被她的英气吸引,摒息地看着。突然,她倒转伞柄,手上一个卡动,将伞柄抽了出来,同时单脚将红伞挑起,一脚踢飞。 台下凤香被她吓了一跳,仔细看去,她手中竟是一柄木剑。 公孙苓甩动着大红衣袖,踏步、侧翻,若凤凰展翅高飞,手中木剑如七色云彩中一道光,闪耀着与凤凰共舞。 木剑在公孙苓手中如灵蛇般活跃,她脚踏八八六十四个方位,挥动衣袖,剑身随周身游走,翩若惊鸿。 公孙苓纤腰扭动,长腿踏步流星,手中长剑飘飖若流风,以雷霆之势纵横黄山之巅,待六十四个方位踏完,公孙苓斗转剑柄,木剑在手掌间飞扬旋转,她顺势一收,木剑势如江海凝住了波光。 台下看客们还未鼓掌,公孙苓又轻盈一跃,抓住了一段垂落的锦锻,往上飞去。 在满场的惊呼声中,公孙苓一手抓锦锻飞向一吊之灯,一手以木剑轻轻一挑,吊灯上数十朵芍药花向下撒落,落在各宾客身上。 台下宾客们在呆滞后,霎时激动起来,纷纷接住了天上落下的芍药,惊叹声不绝于耳,这可比方才水玲珑的花瓣还要震摄人。 公孙苓挑完一个吊上的花后,又荡向了另一锦锻,借力转向另一盏吊灯,同样以木剑挑开了吊灯上的芍药花。 公孙苓抓着锦锻,满场飞舞,宛若游龙乘云飞翔,天地山色都要为她吟唱。 裴旻几人看得目不转睛,公孙菀大声呼喊,"姐姐好厉害啊。" 李白也惊叹着吟道:"扬眉转袖若雪飞,倾世独立世所稀。想不到大娘子竟是这般风采,我们男子都不及其英姿啊!" 裴旻和楚釼皆是嘴角含笑看着,裴旻虽然有些担心那些锦锻的强韧度,但他全身紧绷着做好准备,若是锦锻真裂了,他也能马上冲上去接住她。 公孙苓已挑开了所有吊灯上的芍药花,飞花散落在满场宾客身上,她一个借力,再抓着另一个锦锻,飞回到了舞台上。 公孙苓倒转剑柄,一个收舞之势,向台下行了一礼。 台下的宾客尽皆站起,欢声雷动,激动之情完全不逊色于方才水玲珑所献之舞。就连二楼所有雅间的贵客,也都情不自禁地走出帘幕,看着台上的公孙苓。 秀姑看向身旁的凤香怔怔地说不出话来,悬了三天的心终于放下,她颇自豪地看着公孙苓,庆幸自己押对了宝。水玲珑又带上了她的面纱,露出的双眸中晶亮闪动,不知在思考着什么。 公孙苓礼毕,微微一笑,看向台下裴旻他们的方向,裙纱飘动,走下舞台,向裴旻走去。 第111章 汹涌之势 公孙苓不顾厅堂上众人的眼光,径自向裴旻走去,而裴旻也直直看着她,微笑着等她走到自己面前。 三日来的担忧,在看到她安然无恙后,终于放下了心。 公孙苓已走到他面前,裴旻微笑着问:"累吗?" 公孙苓:"有点。"方才一手抓着锦锻满场飞舞,确实有点消耗气力。 "姐姐。"公孙菀终于见到姐姐,很是开心,叫着就要扑过去,却被楚釼一把抓住。 公孙菀怒目横视,却被暗示着看向那两人。裴旻拿出一方帕子,给公孙苓擦去额上汗珠。两人就这么旁若无人地在大厅所有人的注目下情意绵绵起来。 公孙菀看得都脸一红,幸好楚釼拦住了她。遂对着楚釼甜甜一笑,楚釼转过头去,李白看到他一边耳朵都红了。 秀姑看那两人竟然在大厅上就这么郎情妾意地,实在是气不打一处来,她急忙起身,咳了声吸引人群注意,再走到舞台上。 秀姑笑若春花,朗声道:"各位贵人,感谢各位莅临敝处,我是秀姑,是这千翼阁的主人,方才千翼阁和万盛楼的比舞,相信各位已欣赏过,现在,就请各位贵客将手中的木牌,写下您认为跳得好的舞伶那方,再投到那方盒子里。万字代表万盛楼,由方才紫衣裳的水玲珑表演的胡旋舞。千字代表千翼阁,由红衣裳的公孙苓表演的剑器浑脱舞。" 秀姑轻拍两下手掌,有四位侍女捧着两个木盒走向台下宾客。宾客们买了票进来,皆领有一木牌,由他们在小木牌上写下中意的那一方来投票,票高者胜。 为防止舞弊,千翼阁和万盛楼各派出一侍女,两人一组捧着一木盒。 宾客们难得有机会可以评判这样的比赛,倒也都很乐意投出手中的票,纷纷拿笔写下中意的一方,投到盒子里。 凤香静静地不再挑衅秀姑,看完公孙苓的舞后,她现在已没有方才的必胜把握。 秀姑也摒息着等待,面上不动声色,两手却将丝巾抓得死紧。 公孙苓倒是一派淡然,她已拚了全力,至于胜败如何,只能听天命了。 裴旻拉着她坐下,倒了杯茶水给她喝,公孙苓一口喝完,终于看到其他三人正盯着她看,她微微一笑,开始讲述这几日的经历。 厅堂里的宾客都投得差不多了,其中一组侍女走向二楼,向楼上雅间的贵客收取木牌。 待公孙苓正讲到自己因为误伤苏玉,要代她上台比舞时,二楼突然传来两名女子的尖叫。 "啊~!""啊~" 一时不算静谧的大厅因为这两声尖叫而忽然安静下来。接着,二楼传来兵器相击之声和喝斥之声。 "什么人,胆敢行刺?" 裴旻一行人马上紧绷起来,纷纷站起身,看向二楼,只见有十数人已交上了手,一半是便装之人,一半是蒙面的黑衣人。 一瞬间,千翼阁的大厅门口,又涌入了数十名蒙面黑衣人,接连不断地往二楼冲去。 大厅上的宾客尖叫连连,纷纷站起要夺门而逃。一时间,千翼阁已乱得像一锅粥,许多人逃避不慎,被绊倒在地,也有人被人群踩踏受伤。 裴旻和楚釼李白三人护着公孙苓两姐妹退到墙边,防止她们被人群冲散。 大厅里的人往外汹涌出逃,更多黑衣人冲进来,还有的从二楼破窗而入。打斗声和兵刄相击声更加剧烈。 裴旻看势不对,将苍泯剑的匣子交给公孙苓保管,"你们待在这里,我去去就回。" 公孙苓本想跟上去,但看看手里的剑匣,又看有这么多黑衣人来,只好咬牙留下照看公孙菀,"嗯,你小心些,不要逞强。" 裴旻一点头,和楚釼李白说了句:"照看好她们。"便提着玄青剑,跃上二楼。 李白不是个静得下来的人,提起龙泉剑就追上去,"等等我,我也去。" 楚釼手伸得太慢,没抓住人,只好留下来,保护公孙菀两姐妹。 裴旻再次看见这些蒙面黑衣人,自然不用问谁是谁非,起剑就斩,从楼梯上一路斩杀过去。 到了二楼,他看那些黑衣人集中火力,攻向一间雅间,几个像护卫的人在奋力对抗,其中还有两人衣饰华贵,气质高雅,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在长安城里,极有可能是高官权贵。 裴旻飞速奔过去,玄青剑毫不留情地一路杀过去。李白的龙泉宝剑也不遑多让,手起剑落,帮着对抗黑衣人。 有两名强力的帮手加入,原本有些吃力的权贵那方开始反压制了黑衣人。 不过黑衣人实在是太多,如潮水一般涌来,还是有好几名黑衣人突破了雅间门口的护卫防线,冲到了雅间里面。 雅间里也响起了兵刄相击声,裴旻分神看去,见里面有三名中年男子,一较魁梧的男子执一剑,护着身后一锦衣男子和一名较细皮嫩肉的男子,和黑衣人博斗。 看来,这些黑衣人的目标是这雅间里的锦衣男子。 裴旻冲过去,剑尖过处,直透黑衣人后心,进到雅间里,问魁梧的男子,"你们没事吧?我先护着你们下楼离开?" 魁梧男子愣了一愣,锦衣男子倒算淡定,点了点头,"好,有劳这位少侠了。" 裴旻护着两名男子,叫上李白,和魁梧男子一左一右,冲杀下楼,李白垫后。 裴旻和李白将两名男子带到楚釼旁边,并护在他们身前,锦衣男子却对魁梧男子叫道:"嗣谦和璘儿还在楼上。" 裴旻看了看楼上,对着李白和魁梧男子说道:"我去救,你们看护好他。" 裴旻又飞身上了二楼,发现那两名锦衣青年男子被更多黑衣人包围,各自的护卫快要支持不住,裴旻二话不说,挥动玄青剑上前解危。 与此同时,楼下的大厅正门涌入了许多官兵,剑盾弓弩全副武装。 一领头官兵样子的人快步走进来,两眼睃巡,看到锦衣男子,脸色大变,忙冲到男子身前,跪下道,"臣救驾来迟,望圣人恕罪。" 第112章 帝王之面 这一声圣人,直炸得楚釼和李白等人惊吓不已,谁也没想到,在这歌舞坊中,竟能见到皇帝。 公孙菀两姐妹虽然不太懂官场中的称谓,但看到这么多卫兵,这么大的阵仗,想来这锦衣男子肯定不是普通人,遂以眼神询问李白。 李白悄声向公孙苓两姐妹说明:"是皇帝陛下。" 还没等公孙苓两人表现出惊愕,皇帝李隆基道:"先别行礼了,嗣谦他们还在楼上,快去救人。" 那将军忙应声"是",手下指势一打,卫兵们训练有素,执剑者一半守护住李隆基,另一半冲上二楼,弓弩手弯弓搭箭,向楼上黑衣人射去。 十数名黑衣人中箭倒地,裴旻看援军终于到来,便不再恋战,交给冲上来的卫兵善后,扶着挂了彩的两青年人下楼。 "嗣谦,你怎么样了?"李隆基对着白衣青年询问。 李嗣谦身上有两处伤,伤口挺深,身上白衣染了大片血渍。他苍白着脸回道:"儿臣没什么事,阿耶你呢?可有受伤?" 李隆基担忧道:"阿耶没事,你快坐下。" 裴旻扶着李嗣谦坐下,一个娇俏的人影就跑了过来。 几名卫兵马上执剑挡在李嗣谦身前,喝道:"什么人,敢对太子殿下无礼?" 公孙菀吓一跳,忙煞住脚,大声说道:"我.....我是个医师,我要给他看看伤。" 李嗣谦倒是很温和,对卫兵道:"不可无礼,快退下。" 卫兵们不敢擅自作主,看向李隆基,李隆基道:"小娘子你会医术?那快给他看看伤。" 公孙菀点头应好,卫兵们收剑退下。走到李嗣谦面前,他却先对李隆基说道:"阿耶,十六弟也受伤了。" 李隆基看向另一名青年,青年是李泽,是李隆基的第十六子。 青年约十八岁左右,一身深蓝锦衣,面目俊美,却很冷淡,"阿耶,我的伤不要紧,还是先给太子殿下看吧。" 公孙菀也点头道:"对啊,他的伤很小,没什么关系,你的比较严重,等下流血过多死了,我可救不了了。"说完就抬起李嗣谦的左手臂,撕开肩上衣料。 听到她的豪放言论,楚釼青筋顿起,额角冒汗,再看她毫不顾忌地撕了太子的衣裳,更只能是心中暗暗祈祷,圣人和太子念在她给太子治伤的份上,不会治她罪,砍她头。 偷看皇帝的脸色,似乎没有不悦,只微微挑了下眉,楚釼才放下了心。 太子李嗣谦看这么个妙龄小娘子把自己衣裳撕了,毫不避忌,反倒自己有些羞涩,耳朵都红了,转过了头,不敢看。 一阵窸窸窣窣,公孙菀在自己随身袋中拿出药粉,倒到他肩上的伤口,伤口挺大挺深,从左肩一路到胸上,血流了不少。 感觉身前的小娘子在伤口上倒了什么,瞬间觉得伤口不再火辣辣地疼,一股清凉的感觉。李嗣谦忍不住回头,好奇地看看自己的伤口,倒真的不再流血了。 李嗣谦很惊奇,觉得宫中太医署最好的金创药,也没有如此高的功效。他不禁看向近在眼前的公孙菀,她正在用纱布给他包扎,两人离的很近,李嗣谦看着少女吹弹可破的脸颊,灵动分明的眉眼,不禁看入了神。 公孙菀手脚很是利落快速,三两下已给他包扎好,她拍拍手,站起身后退一小步,甜甜一笑,"好了,这里用具不够,回去后让你的医师清洗一下伤口,再重新包扎一下。" 李嗣谦回过了神,轻咳一声,看向公孙菀,虚虚行了一礼,"多谢小娘子。" 公孙菀挥挥手,"不用谢。"然后又走到李泽身旁,给他看伤口。 李泽的伤口倒真的无碍,只是手臂上一处浅浅的划伤,公孙菀将金创药倒在他伤口处,再以纱布给他包好,快速完成。 李泽淡淡地对公孙菀施礼感谢。 李隆基微笑称赞道:"小娘子,你叫什么名字?小小年纪,医术倒是高超,你师承何处?" "我叫公孙菀,是千金谷的人,我师父是千金谷谷主。"公孙菀很爽快地回答。 那细皮嫩肉的男子忽然沉下脸,"大胆,答话要称呼回陛下,或是回圣人的话。" 公孙菀被他吓了一跳,扁起嘴,不敢再说,她们一直是平民百姓,哪里会知道有一日会见到皇帝太子。 李隆基阻止道:"诶,不要紧,她又没有学过宫规,高力仕,你跟个小娘子计较什么?看把人家吓的。" 高力仕马上陪笑道:"是,大家,奴婢不说了。" 李隆基倒是很亲和,今夜的刺杀凶险似乎完全没有影响到他,"公孙小娘子,你不用怕,接着说,千金谷是什么地方?" 这次公孙菀没那么大胆了,只敢小声地解说。 李隆基点点头,"这么说来,你们也算是那神医孙思邈的徒子徒孙了,难怪医术如此出类拔萃。" 公孙菀还没道谢,楼上又颤颤巍巍地走下来另一位细皮嫩肉的男子,他看到楼下的阵仗,立即跌跌撞撞地小跑到李隆基面前,跪下叩首,抖着嗓子道:"奴婢见过圣人,太子殿下。" "宋教仿使?你怎么也在这里?方才你去哪里了?"李隆基问。 那宋教仿使叫宋之岷,是梨园的管事,他回道:"回圣人,奴婢随永王殿下来的,听说今夜千翼阁和万盛楼比舞,永王殿下想来观舞,好选人在圣人千秋诞时,为圣人表演舞曲。方才........方才有那么多刺客,奴婢吓得晕过去了,刚刚醒转。" 许多人想笑,但碍于皇室的脸面,都没敢出声,只公孙菀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李嗣谦看了看她,便没再挪开眼神。 李隆基也不在意,挑了挑眉,看向李泽,似乎很高兴。 李泽行礼道:"阿耶,是这样没错,只是没想到阿耶也在这里。" 李隆基笑道:"嗯,儿有心了。" 李泽忙称不敢。 李隆基转了话题,"葛福顺,带左骁卫的人护送太子回宫,让太医再给他好好看看。留下右骁卫给朕就行了。" 那将军行礼应诺,恭请太子跟他走。 太子李嗣谦走出千翼阁厅门,还不忘回头再看一眼公孙菀。 第113章 帝王之邀 李隆基看黑衣刺客都被肃清得差不多了,也活捉了几名,就回头和那魁梧大汉说道:"玄礼,那些人就交给你处置了,送到大理寺去审问。" 这魁梧的男子正是龙武大将军陈玄礼,和葛福顺一样是李隆基的亲信,他点头应是,指挥着带来的左右武卫,将活捉的黑衣人押走。 公孙菀看有许多卫兵也受了伤,和李隆基道,"这位大人,......圣.....圣人,我看还有些人受伤,我去给他们上药包扎。" 李隆基看她对伤者一视同仁,完全没有攀附权贵的心思,内心很是欣赏,呵呵笑道,"那就有劳你了,公孙小娘子,去吧。" 公孙菀蹦蹦跳跳地去给其他伤者治伤,完全没有面对皇家人的压力。 解决完了正事,李隆基就想着办私事,完全没有刚经历了一场大型刺杀的觉悟。 他看了眼公孙苓,问身旁的高力仕,"这里的主事是谁?人在哪里?" 宦官高力仕笑答:"大家,奴婢也是第一次来,但方才看到那自称秀姑的娘子站到台上说话,想来是这千翼阁的老板,奴婢这就叫人把她带来。" 方才一阵大乱,厅堂里的宾客都逃了出去,秀姑和凤香以及那些舞伶也不知有没逃走了。高力仕指挥左右武卫去找人,却在舞台后方找到了两人和所有舞姬,她们倒是没有逃跑。 一群舞姬被带到李隆基面前跪下,公孙苓看秀姑和苏玉、李颍都没事,才放下了心。奇怪的是连凤香和那水玲珑也没有逃出去,一直跟着秀姑她们。 李隆基看了眼水玲珑,眼神飘过,眼光定在秀姑身上,"你叫,秀姑是吧?这千翼阁是你的?" 秀姑早已吓得六神无主,苍白着脸不作声,苏玉轻推她一下,她才回神,颤抖道:"是......是,回.........回圣人,是我的。" “那,这位跳剑器舞的公孙苓,也是你的人?"李隆基指指公孙苓又问。 忽然被点名,公孙苓一颤,只好走到秀姑身旁,也跪下。裴旻和楚釼李白也只好陪着跪下。 秀姑看了眼公孙苓,又瞟了眼凤香,很想说是,但又不敢对帝王撒谎,只好道:"回圣人,她不是。我的舞姬前几日受了伤,只好请这位公孙娘子代为上场。 李隆基听罢,反而有些喜悦,"不是吗?那太好了。" 他转向公孙苓,问:"这位公孙大娘,朕想要你入梨园,你可愿意?" 公孙苓震惊地抬起头,怀疑自己听错了。 李隆基又道:"方才你将剑舞结合入伞骨之中,英姿飒爽,又能满场飞舞,手持剑器让花落漫天,比那花瓣散落更有风情,朕很欣赏,朕很想再看到,你下一次,可以以剑舞出什么样别致的舞蹈。" 公孙苓想到自己娘亲曾是梨园的舞姬,一定有人认识娘亲,知道她的亲身父亲是谁,她正求之不得,想不到这一次误打误撞,能这么快这么顺利地进宫找寻答案。 她点头笑答:"我愿意,下一次,我还能叫圣人大开眼界。" 李隆基很满意,开心大笑,"好,很好,朕很期待。"转向那梨园的教仿使,"宋教仿使,这事就交给你安排了。" 宋之岷立即应道:"是,奴婢遵命。" 李隆基又看了看满场一片狼籍的千翼阁,转向秀姑,"今日是朕害你这歌舞坊变成这样,别担心,朕会赔偿你的。高力仕,去安排吧。" 秀姑喜出望外,比舞无疾而终,千翼阁又变成这样,她正发愁得不行,听到李隆基这番话,什么心都放下了,忙磕头道:"谢谢,谢谢圣人。" 李隆基:"高力仕,你带她们下去吧,朕还有事问他们。"他指指裴旻他们。 高力仕带着舞姬退出大厅,待人都走了,李隆基对裴旻道:"小兄弟,你这身手,和那把黑色剑,很是眼熟啊!" 裴旻恭敬回道:"草民裴旻,家师是太鹤剑派,叶法善。" 李隆基笑道:"果然是叶国师。他近来如何?朕有几年没见到他了。" 裴旻:"师父身体健朗,近几年一直在太鹤山传道授法。" "这老家伙,现在只管他的太鹤山,都不管我了。"李隆基自嘲笑道。 裴旻不卑不亢,回道:"不,家师一直惦念圣人,圣人嘱咐之事,裴旻已办妥。" 李隆基挑挑眉,笑道:"呵呵,还算他有点良心,好,很好。" "玄礼。" 一直在斜后方默不作声的陈玄礼应答上前。 "他们几人救驾朕和太子有功,明日召他们进宫,朕要好好奖赏他们。" "是。" 这时公孙菀已医治好所有受伤的卫兵,正慢吞吞地走回来。 李隆基亲切地对她道:"公孙小娘子,你救治太子有功,明日也进宫来,朕也好好奖赏你。 " 公孙菀不太懂那代表什么,只"哦"了一声。然后被公孙苓拉着跪下,替她说了句"谢圣人。" 李隆基心情甚好,不计较这些,只说道:"好了,今日夜已深,你们且回家好好休息,一切明日再说。"转身对陈玄礼吩咐:"你派一队右骁卫护送他们回家,今夜好好保护他们,朕怕那些刺客会找他们麻烦。" 派北衙禁军十六卫保护他们几人,这可是天大的恩典了,裴旻等人忙道谢。 陈玄礼留一了一队卫队,仔细吩咐好,然后护送李隆基和李泽起驾回宫。一直没说话的李泽在出厅门前,扫了他们一眼,默默跟在李隆基身后走了。 "呼~,今夜可真吓人啊!"李白在皇帝走了后,才呼出一大口气。今夜着实凶险,黑衣人比上次还多,若他们救的人不是皇帝,今夜可不一定能全身而退。 不过一会儿,李白又有点沾沾自喜,"可我们救的人居然是圣人,也算因祸得福。"他还有点兴奋,也许他的一份心愿,会因为今夜的机缘而提早实现。 裴旻也笑道:"是福是升平祸以后才知,现在先回家吧。" "回家?回哪里的家?"公孙苓问。 "我已在升平坊买了间宅子,这几日就住在那里。"李白代答。 "啊?来到长安城就这么几日,你已买好了宅子?"公孙苓咋咋舌,果然是家里有矿的,令人佩服。 第114章 情牵一心 右骁卫的领头恭敬地送他们回到升平坊的宅子,公孙苓是第一次见到,以为是一间普通的民房,但到了才发现,居然和在东都的宅子一样,极是宽敞豪奢,连仆从婢女管家都俱全。 公孙苓极尽佩服,李白豪爽道:"就当自己家一样,不用客气。今夜实在惊险,大家都累了,早点去歇息吧。"说完就叫管家去安顿那一队右骁卫,自己回房去了,真完全把一众人当自家人。 公孙菀拉着公孙苓撒娇道:"姐姐,看到你平安无事,我就放心了,方才事情一茬接一茬的,我们都没好好说话,你就住我隔壁房吧,我们走。" 楚釼却拦下了她,"等等,我有话和你说。" 又没什么要紧事,公孙菀不太想,她想和姐姐亲近,遂皱起了眉。 公孙苓见状,忙笑对公孙菀道:"以后有的是时间,我们再慢慢聊。"眼神看向裴旻。 裴旻会意,"我带你去房间吧。"说完就带着公孙苓去往她的房间,撇下公孙菀自己一人去面对楚釼。 两人本要在房门口道别,裴旻却一把抱住公孙苓。 公孙苓轻呼一声,随即柔顺地偎在他怀里。她知道,她失踪这几天,他一定担心坏了,今夜又一路惊险,还好最后大家都安然无恙。 很久后,裴旻才放开她,看公孙苓的眼神若天上的月光一般柔和。 公孙苓低下了头,脸颊有些红,然后她失笑道:"没想到,我们才到长安城没几日,就见到圣人了,有的人也许在长安住了一辈子,也不会见到。" 抬头看向裴旻,继续说道:"对了,明天圣人说要召我们进宫,想奖赏我们,你猜,他要奖些什么?" 裴旻:"奖赏只是其次,圣人真正的目的,是那把剑。" 公孙苓:"对喔,你方才怎么不直接把剑交给圣人?这样我们也能少一日提心吊胆。" 裴旻平时小事上有些傻气,在这些大事上却很透彻。"方才在千翼阁中,人多眼杂,我也不确定圣人想让多少人知道这件事,想来圣人也不想在那里谈,所以借奖赏我们之名,召我们进宫,又派了禁卫军来保护我们,其实也是为了保护苍泯剑。" "哦!"公孙苓忽然觉得有一点点失落。 裴旻失笑道:"别气馁,只有你,圣人是真心实意欣赏你,也是真心要你入梨园。" 公孙苓果然又开心起来。又问:"那小菀呢?叫她也进宫干什么?" "哦,还有小菀,也是真心的,应该是欣赏她的医术。" 公孙苓想到方才那太子看小菀的样子,撇嘴道:"也有可能是为了他儿子。" 裴旻不置可否,"反正那是剑河该担心的事。" 公孙苓噗哧一声笑出来。 "无论如何,今夜因祸得福,我能进入梨园,就可以查探我母亲的过往,知道我亲生父亲究竟是谁了。" 裴旻微皱眉,"牵扯到皇宫内,可能不是容易的事,一定要小心。" 公孙苓也很担忧,"我知道,我会很小心、很隐密地查,不会张扬的。" "嗯。"裴旻伸手顺了公孙苓鬓边的头发,"今夜你也很辛苦了,早点去歇息吧。" 公孙苓确实累了,今夜那场漫天飞花剑器舞,她使出了全身的力气,又经历了黑衣人的刺杀,皇帝的一番询问,精神一直紧绷着,现在就好像泄了气的球一样,双肩都垮了下来。和裴旻互道晚安后,便进房睡了。 公孙菀不满地看着楚釼,"你要和我说什么?不能等明日再说吗?我想和姐姐说说话啊!" 楚釼无视她的不满,"你姐姐比较想和文昭相处诉情,你看不出来吗?你就别打扰他们了。" 公孙菀不可置信地瞪大眼,"叫我别扰他们,你没毛病吧?你不是喜欢我姐姐吗?你居然完全不争不抢?" 楚釼:"我说过了,你想太多了。" 公孙菀有点懵,"是吗?你不喜欢我姐姐吗?" 楚釼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不说他们了,我有更重要的事和你说,你明日入宫,若圣人要赏你金银财宝,你就收下,但若要你留在宫里,你千万不要答应。" "留在宫里?为什么要我留在宫里?"公孙菀更懵了。 "比如许你自由出入太医署,又比如要你留在宫里给后宫嫔妃们问诊,毕竟你是女子,比太医署的医师更方便。又比如,要你留在宫里炼药,炼制圣人想要的丹丸之类的,你就说你学艺不精,不会,只会医治一些皮外伤,还有,千万别提你会制飞火炸药之事,知道了吗?" 公孙菀皱眉,"不提飞火我理解,但能留在宫里,可以进太医署为何不行,医治谁不是医?何况天下医者最想进的,不是太医署吗?如今我有这样的机会,为何要推辞?" 楚釼实在是恨铁不成钢,"宫门深似海,里面的复杂多变,不是你一个小娘子能控制的,宫中人心的险恶,你也承受不了,能远离就远离。何况,今夜那太子看你的眼神可不寻常,若他要招你入东宫,你会更危险,你千万要避开。" "太子?你也太高看我了吧!我跟他八竿子打不着。"公孙菀觉得今夜的楚釼简直莫名其妙,尽说些不着边际的话。 楚釼急了,声线都提高了不少,"我说的这些事都很重要,你不要不当一回事。" "我没听出来哪里重要了。我累死了,要回房睡觉了。"说完就转身走向自己的房间。 楚釼忙跟上,"你别铁嘴,你年纪尚小,不懂人心险恶,何况是那宫墙里的人,没有一个是好相与的。" 公孙菀疾步快走,最后把两耳都摀上了。 "你...........。"楚釼简直气绝。 走到房间门口,公孙菀快速推门走进,转身看着楚釼的脸,甜甜一笑,"晚安,早点睡,剑河哥哥。" 然后砰一声,大力把门关上,留下门外的楚釼碰了一鼻子灰。 楚釼:"...........。" 真是想不到,也有他楚釼追着公孙菀身后,被摔一门灰的一天。 第115章 医署特权 休息了一晚,大家都恢复了精神,公孙菀开心地拉着姐姐的手,一路吱吱喳喳地到饭厅用朝食。 公孙菀热情地每人打招呼,就是对楚釼不咸不淡,客气生份。 楚釼挑挑眉,其他三人憋着笑,各自用饭。 到了未时,管家带着右骁卫的领头进来,说宫里传旨,派了马车来接他们五人进宫面圣。 裴旻带上苍泯剑,眉目肃穆,楚釼看了眼公孙菀,神情凝重。公孙菀大大咧咧地,毫不在乎她将要面对什么。公孙苓想到自己的身世,有些紧张,又有些期待。只有李白,最是兴奋,仿佛就等着这一天的到来。 五人各揣心思,到了大明宫,入了丹凤门后,右骁卫领头便恭敬地请五人下车,"从此处始,未有圣谕,不可在车马上。" 几人陆续下车,跟随禁卫军往前走。一路上巍峨雄伟、富丽堂皇自不必说,在宫中巡视和站岗的禁卫军更是密如细雨,别说刺客,怕真的是连只苍蝇也飞不出去。 裴旻手持剑匣,一路看来,心里也踏实许多,苍泯剑若能在这样的保护下,想来才是最好的归宿。 几人穿行过含元殿、宣政殿外,到达了皇帝的书房—紫宸殿。 禁卫军进去通报,几人候在殿外,没一会儿,李隆基的随侍高力仕亲自迎出来,恭请他们进去,五人都有些受宠若惊。 李隆基在前厅接见他们,五人进去后,发现厅中不只圣人,昨夜在场的太子李鸿、永王李泽、大将军陈玄礼、葛福顺,梨园教坊使宋之岷都在。另外还有一位须发生白的老者,坐在太子后方。 圣人端坐上方主位,几人对李隆基叩拜行礼,又和太子、永王、几位大人都行了礼。 在紫宸殿不若在宣政殿那般严肃,大家较放松。虽然李隆基昨夜出宫遭遇刺客,但他一生刀光血影的事没少经历,昨晚的事甚至可以说是小菜一碟,而且收获颇丰,所以圣人的心情极好,今日早朝一直到现在都脸带微笑。 李隆基笑着让几人起身,"你们昨夜辛苦了,也是朕连累了你们,放心,你们救了朕和太子,永王,朕说要奖赏,就一定会奖赏。" "高力仕。"李隆基看向高力仕,吩咐道:"念给他们听吧。" "是,大家。"高力仕拿出一卷帛,开始细数圣人赏赐之礼。 其中不乏金银玉器,珍稀布匹,出手甚是大方。 赏赐虽然丰厚,但他们五人都不是爱财之人,尤其是李白,他家财万贯,这些金银财帛之类,根本不会看在眼里。 倒只有公孙菀最先耐不住,大声问道:"圣人,这些金子银子,都是送给我了吗?" 李隆基点点头,微笑道:"自然是。" 公孙菀:"那我可以拿去换药材和炼药炉来炼药啰?来了长安,发现好多新奇的药材,但价格太昂贵,我都买不起。" 现场的人都被她的无畏精神给愣住了,生怕她惹怒圣人。 但李隆基哈哈大笑,"哈哈,公孙小娘子,你叫公孙菀是吧?你果然是名医之徒,竟是将药材比金银财宝看得还重。" 公孙菀理所当然,"那是自然,药能医病救人,我师祖医承自孙真人,他着作之《千金要方》,就是说明了人命可比千金要珍贵。" 李隆基手指轻扣桌面,对太子身后那老者笑道:"方境,如何,朕没骗你吧?朕为你们找了个不可多得的良才。" 那叫方境的老者站起身,对李隆基作揖,也笑道:"圣人自然是好眼光。" 李隆基笑对公孙菀道:"公孙菀,这位是太医署的医令-方境,也是朕和太子的御医,昨夜他看到你为嗣谦的伤医治包扎,赞不绝口称道好医术,好伤药。" 方境看向公孙菀,摸摸胡须,笑道:"原来是这位公孙小娘子,小小年纪竟有这样的医技,真是医学奇才,后生可畏啊。" 公孙菀笑嘻嘻地看向太子和方境,对被赞赏自是心情畅快。 太子李鸿也看着公孙菀,眼里有光。 李隆基:"公孙菀,朕要你入太医署,跟着方境,一起做朕和太子、后宫嫔妃们的御医,你可愿意?" 公孙菀愣了下,下意识地看向楚釼,竟然都被他说中了。她虽纯真,却也不傻,自然知道皇家的太医署哪是那么好进的,何况还要做皇帝太子的御医,这可是天大的恩典了。 楚釼也担忧地看着她。 公孙苓也没想到,圣人会有这样的安排,妹妹昨夜救人心切,现在倒真的是骑虎难下了。 公孙菀很想答应,但看到楚釼和姐姐的表情,她又犹豫了。 李隆基何等精明,自然是一眼就看穿,他马上道:"你不是说长安城有很多珍稀的药材吗?朕告诉你,朕宫里的珍贵的药材可比坊间的多多了,很多都是进贡的,外面坊间根本见不到。这样吧,入不入太医署你可自行决定,但朕允你自由出入宫中,也可在宫里随意调动药材,自主炼药,只要和方医令说一声就好,你看如何?" 此言一出,不只公孙苓和楚釼等人,连方境也是震惊不已,圣人竟对一个才见一面的平民医女许这样的特权,实在是匪夷所思,不禁又多看了公孙菀几眼。 公孙菀双眼放光,哪能禁得住这样的诱惑,忙不迭地点头:"好、好、好,当然好,我愿意,我当然愿意。" 李隆基满意地点点头。"很好。"他看向方境,"方医令,太子的伤口该换药了。" 方境回过神,瞬间明了圣人的用意,"是,圣人,臣告退。"他温和地对公孙菀道:"公孙小娘子,请跟我走吧。" 太子李鸿也起身,"儿臣告退。"向李隆基行礼后,率先走出殿,方境跟上。 公孙菀这时早乐开了花,哪有心思再想起楚釼的叮咛,她立马跟着方境走。 李鸿刻意慢了步伐,让公孙菀可以走在他旁边。 楚釼看着公孙菀就这么跟着两人走了,心情复杂万分,唇抿成一线,什么话都说不出。 李隆基待三人走了,看向公孙苓。 第116章 心花怒放 "公孙苓,你还记得你昨夜对朕许诺的话吧?" 公孙苓毕竟是平民女子,今日首次入宫,除了紧张,还有些懵,想了半刻,才想起来,昨夜她为了能顺利进梨园,向皇帝豪言,下次还能让他大开眼界。 其实她心里一点底都没有,梨园是全大唐最多优秀舞伶的地方,顶尖舞者汇聚在此,她根本排不上号。 不过也不能打自己脸,于是她只好硬着头皮,"回圣人,公孙苓记得,下次的剑舞,一定能让圣人满意。" “哈哈哈,很好,朕很期待,期待你能再让朕大开眼界。"李隆基很满意,若不是昨夜的行刺,他其实还想让公孙苓多跳几段,但如今已把人收入梨园,他也就不着急了。转头唤道:"宋教仿使。" 宋之岷快速起身,走到李隆基面前跪下,"奴婢在。" "昨夜已和你提过,现在朕把人叫来了,你现在就带公孙苓去梨园熟悉熟悉,明日开始排舞。" 宋之岷战战兢兢,"是。" 李隆基又向公孙苓道:"公孙苓,你加紧排练,两个来月后,朕要看到你的新舞。" 两个月?为什么是两个月?两个月后是什么重要日子吗? 她什么都还不知道,但是又不能当面问圣人。 公孙苓又懵了,她是很急着进梨园找线索,没想到这圣人比她还着急。而且,两个月的时间,她真的不确定自己能想出更精彩的剑舞。 她转头看向裴旻,裴旻也在看她,他向她微微一笑,给了她安全感和信心,她也回以一笑,心不再颤抖。 宋之岷起身后,很客气地和公孙苓道:"公孙娘子,请跟我来吧。"圣人亲自点的人,他可不敢怠慢和得罪。 "是。"公孙苓可不敢端架子,向李隆基行了一礼,"圣人,公孙苓告退。" "嗯,去吧。"李隆基很欣喜,他热爱歌舞,如今得了这样一位惊才绝艳的舞伶,简直可说是心花怒放。 这时一直沉默的永王李泽站起身,向李隆基行礼道,"阿耶,我也同他们一道去吧。" "哦,为何呀?"李隆基看向李泽。 "昨夜儿也是为了阿耶的千秋节,才去那千翼阁观舞,想着要为阿耶找到与众不同的舞伶,由儿抚琴伴奏,与她一同为阿耶献舞,想不到却被阿耶截了胡。既然舞伶已入梨园,那儿便去帮忙监督,出出主意也好。"语气还有些委屈。 "哈哈哈。"李隆基不恼,倒很开心,"阿耶知道你的心意了,那你去吧,还是由你来抚琴伴奏,这次阿耶不抢你的功劳了,如何?" 李泽笑道:"多谢阿耶。"俊美的脸上洋溢着神采,似乎对这样的安排真的很开心。 "呵呵。宋教仿使,这些事都交给你了。"李隆基大手一挥,都扔给了宋之岷。 一个皇帝钦点的舞伶已够叫他头疼,又来一位皇子王爷要抚琴伴奏,宋之岷内心眼泪滚滚,流到额头成为冷汗冒出。但他还是只能笑着答:"是,奴婢遵旨,奴婢告退。" 宋之岷更加客气地对李泽说道:"永王殿下,请跟奴婢来吧。" 李泽点点头,率先走出紫宸殿,公孙苓再看了眼裴旻和楚釼李白三人,才转身跟着宋之岷走。 殿中一下子又走了三个人,李隆基接着看向李白。 "你可是绵州的李白,李太白?"李隆基问。 李白心中狂喜,他一直耐心等着,想不到这圣人早已知晓他的来历。 "回圣人,草民正是。" 李隆基笑道:"朕昨夜看你剑尖流转,剑术之高超实不逊于朕的禁军诸卫,还以为你是位仗剑走天涯的剑客,却原来还是位诗词绝才之人。" 李白内心被夸得晕陶陶,"谢圣人盛赞。" 李隆基接着说道:"朕会知道你,是因为朕的礼部侍郎贺知章读过你的诗,《蜀道难》、《乌栖曲》,他向朕推荐,说你文才斐然,诗作意境独特,风格雄奇浪漫,犹如天上谪仙人。" 李白已笑得合不拢嘴,"若能有幸见到这位贺侍郎,李白定要好好与他醉饮三百坛,成为知己好友。" "哈哈哈。"李隆基今日心情甚好,"你们一定能成为好友,他也和你一样,是个酒鬼。" "谢圣人。"李白现在已迫不及待想会一会这位贺侍郎。 谈笑完了,李隆基开始说正事,"你昨夜救了朕和太子,功劳甚大,虽然朕已赏下财帛,但听说你家从商,早已家财万贯,想来也瞧不上那些东西。这样吧,你可愿意入朝为官?" 李白霎时双眼晶晶亮,满心满眼都是光辉,他等了一日,就是等这句话。 李白马上扑通跪下,"回圣人,李白愿意。" 李隆基满意地点点头,"很好,太白文采出众,朕任你在翰林院供奉。"李隆基转头唤道:"高力仕。" "奴婢在。" "让门下省拟旨吧,绵州人士李白,文才卓绝,诗词意境奔放,着请入翰林院供奉。" "是。" 李白磕头道:"谢圣人隆恩。" 李隆基:"太白请起。" 李白高兴地站起,看向裴旻和楚釼。 两人也看向他,脸上表情很微妙。没想到这位喜好吃喝玩乐,放荡不羁的人,竟是想入朝为官。 但二人还是为好友感到高兴,"恭喜你了,太白。" 李白抱拳一礼,"多谢两位好兄弟。" 李隆基:"高力仕,你带太白去找贺侍郎,让他们两位酒鬼好好聊聊。" 高力仕知道皇帝这是要和裴旻几人谈正事了,忙道:"是,大家。" "李大人,请跟奴婢来吧。"高力仕带走了李白。 现在殿中除了李隆基,只剩裴旻、楚釼、陈玄礼和葛福顺共五人。 李隆基:"裴文昭,楚剑河,现在我们来聊聊这把「苍泯剑」吧。" 裴旻和楚釼均是有些心惊。虽然昨夜裴旻已表露身份,但不过才一夜半日,这位皇帝便将他们五人的来历背景查得清清楚楚,连他们的小字都知道,这极权上的位置,果然不是谁都能坐的。 第117章 一剑天下 李隆基看了眼陈玄礼,陈玄礼会意,走到裴旻面前,裴旻双手将剑匣奉上。 裴旻:"请圣人和陈将军小心,此剑寒气凛冽,若要拿剑,需要运内力与它抗衡。" 陈玄礼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将剑匣捧到圣人面前的桌上。 李隆基闻言挑了挑眉,对苍泯剑的好奇多了几分。其实他对江湖传闻和这把剑压根没多大兴趣,只是朝政里总有那些心思低幼之人,会相信天下是那么容易得到,是靠几样死物就能改朝换代的。 陈玄礼慢慢将剑匣打开,几道泛着银色的青光闪现,这紫宸殿的大厅内,霎时充盈着寒冷之气,连习武的陈玄礼都不禁打了个寒颤。 剑匣整个打开,一把青银交错,似隐似幻的剑躺在其中。剑身上若有似无的九尾蛟龙闪现其上,清冷寒冽之气围绕盘旋,如青龙腾飞于云端之上,翱翔九天之曲河,呼啸震天。 见惯各种奇珍异宝的陈玄礼也不禁为眼前之物心生震撼,一旁的葛福顺也忍不住挪到桌旁,伸长了脖子,看着匣中神剑。 一路从刀山火海里拚杀出来的李隆基,这时也不禁缓缓站起,盯着苍泯剑,一时无语。 "这就是,传说中的,神剑苍泯?"李隆基伸手想要拿起苍泯剑,却在还没碰到前,就被它的寒气逼退。 "圣人小心,臣来吧。"陈玄礼赶忙说道。 一阵短暂的沉默后,李隆基才收回手,示意陈玄礼拿起剑。 有过裴旻的提醒,陈玄礼先将内力贯注到手上,再小心奕奕地捧起剑,奉给李隆基。 李隆基看着那九尾蛟龙似乎隐去,剑身上闪现着隐隐约约的龙鳞,见怪了世上所有奇珍异宝的皇尊之人,也不禁发出一声惊叹。 "果然非池中之物,难怪当年那么多人想得到。纵使是在权力顶峰的姑母,也被那不靠谱的传说吸引。" 李隆基伸手轻轻抚过剑身,被那寒气刺得轻轻一颤。 他见陈玄礼也开始有些吃不消了,双手隐隐在发抖,忙叫他放回剑匣。 陈玄礼也不逞强,赶忙放下苍泯剑,如释重负。 "「一剑定天下」?呵呵。"李隆基看着躺在剑匣里的苍泯剑,看了看陈玄礼和葛福顺,又看向厅前的裴旻和楚釼,问道:"你们说,是朕得了天下,才能得苍泯剑,还是要有这神剑,朕才能得天下呢?" 这种送命题,陈玄礼和葛福顺自然不敢答。 裴旻不太懂,也不知该说什么,只能沉默以对。 楚釼忍不住开了口,"圣人,这把苍泯,根本不是什么神剑。" 他此言一出,陈玄礼和葛福顺尽皆愕然,李隆基微眯了眯眼,整个厅堂更加寂静了。 沉默笼罩着五人。 高位之上,李隆基轻笑一声,看向楚釼,"天下第一铸剑世家—楚家,想来更有见解,说说看吧,此话何解? 楚釼抿着唇,思量着要不要说出实情,这也是楚家最难堪的过往。 裴旻看楚釼不说话,怕他得罪圣人,忙开口道:"回圣人,此事我听师父提过。" 李隆基转看向裴旻,楚釼也疑惑地看向他。 "前朝南梁武帝时,羯族人侯景叛变....."裴旻将菩提达摩执苍泯剑帮萧衍平定羯族叛乱之事简略说了。 "所以,才会有那四句诗流传下来,百年来,此剑被这些诗句传得神乎其神,其实,也不过是一把剑而已。" 李隆基俊朗的眉微挑,"朕也这么觉得。" 裴旻刚松一口气,又听李隆基道:"不过,你说的是菩提达摩执剑和封剑之事,我想知道的,是这把剑本身。" 他转看着楚釼,"说说看吧,这把苍泯剑的来历。" 楚釼知道自己话已出口,没法再躲避,只好如实说道:"此剑是我楚家先祖楚铂年所铸造,当时.........。" 李隆基倒是没想到这剑就是楚家的人锻造的,看楚釼欲言又止,催促道:"当时如何?" 楚釼闭了闭眼,再度开口,"当时社会动荡混乱,许多会武的达官贵人和世家豪族想铸造神兵利器以自保,先祖锻剑技艺高超,举世闻名,所以他们都不惜重金求先祖为他们铸剑。而先祖也一生醉心于此,打造了多把流传千古的名剑。" 楚釼说完看向裴旻。"你这把玄青剑,也是先祖所铸。" 裴旻很是意外,没想到师父与楚家还有这些渊源。 李隆基手指剑匣问道:"这把苍泯剑也是其中一把?" 楚釼点点头,"苍泯剑是先祖最得意之作,也是最后之作。" 四人听闻都有些惊讶。 "为何?"李隆基越来越好奇了。 楚釼双眉紧皱,艰难开口,"当时先祖得到一种矿石—乌灵石,溶于锡铁中,可使剑锋薄而刄,摧金断玉自不在话下,先祖也成功地造出了一把锋利无比的剑。" 裴旻恍然,"就是这把玄青剑?"他拿出剑问楚釼。 楚釼点头称是。 "可是先祖还是不满意,他认为剑的工艺不能只是这样,这根本算不上神兵利器,这个神字,乃天上的神明,不是他一介凡人能做到的,他想更上一层楼,所以.......。"楚釼顿了一下。 陈玄礼和葛福顺都像是听人说书一般,听得正专心,忽然故事停顿了,葛福顺就接着话问,"所以他怎么了?" 楚釼:"所以先祖找遍天下的铸剑方法,知道了春秋时,干将莫邪剑的传说,他便深信不疑,在铸造苍泯剑时,不只加入了乌灵石,还想将铸剑炉的温度烧得更高,于是,他将铸剑坊里的二十三名徒弟和侍从,全部杀死,投入到铸剑炉里。" "啊~~!" 裴旻和和葛福顺同时惊呼出声,陈玄礼平常较内敛,强自忍住了才没有也惊呼出声。 李隆基一生血海浮沉,早已见怪不怪,但也不免闻之心惊,双眉紧蹙。 "后来,终于铸成了这把苍泯剑?"李隆基问道。 "不,离成功只差最后一步,先祖已是走火入魔之状,最后,他自己也跳进了铸剑炉里,苍泯剑终得大成。" 第118章 泯灭苍生 ........... 楚釼说完,整个厅里更沉默了。 谁也没想到,苍泯剑竟是这样锻造出。 李基隆轻叹一声,"虽然令人唏嘘,但你的先祖也造出了这样一把神剑,也不枉他一生的执念。" "不,它根本不是什么神剑。"楚釼双眉皱起,神情黯然,"它是一把泯灭苍生之剑,为此,先祖母才给它取这样的名字。" 李隆基不禁开口赞道:"是个烈性女子。" 又说道:"苍泯,泯灭苍生?呵呵。"李隆基看向楚釼,已经明了,"你说了这么多,是想朕如何处理此剑?" 楚釼不敢在圣人面前托大,忙跪下:"草民不敢,草民只是希望,圣人能再次封印此剑,或是消灭它,别再让它现世,引起更多纷争。" 裴旻也赶忙跪下,"圣人,剑河也只是希望江湖和百姓能太平,不再被流言困扰,请圣人勿怪罪他。" 李隆基不愠不恼,很是好奇,"消灭它?你倒是舍得。" 楚釼很坚持,"此剑来历太过残忍,不是什么好物,圣人已是天下之主,想来根本不需要它,还请圣人慎重考虑。" 李隆基没说话,只是看着前方跪着的两人,开始思量。 楚釼和裴旻都在冒冷汗。 好一会儿后,李隆基才轻笑道:"也是,朕本来也不太相信这把剑的传说,但这毕竟是把绝世无双的宝剑,就此损毁,不免可惜了。这样吧,玄礼,将此剑收藏在国库宝阁里,让门下省诏告天下,此剑已归朝廷所有,让天下人以后再不用打它的主意了。" 陈玄礼:"是,臣遵旨。" 楚釼听后,心中担忧之事终于落地,向李隆基磕头,"谢圣人。" 李隆基:"你先别急着谢朕,你害朕少了把神兵利器,需要怎么补偿?" 楚釼心道,原来你早就算计好了。 嘴上只能回道:"臣任听圣人安排。" 李隆基笑道:"不愧是楚家的人,够爽快。" "明日起,你要去工部,为他们指点教授兵器锻造,你们天下第一铸剑世家的铸剑技艺,可不能藏私,还要惠及朝廷。" 楚釼也早猜到了,知道无法拒绝,只能行礼,"是,草民领旨。" 若能以此解决苍泯剑,让它不再流传于世间,为朝廷传授些铸剑技艺又何妨。 李隆基满意地点点头,"很好,葛福顺,你等会儿带着他去工部那儿,先熟悉熟悉。" 葛福顺:"是。" "那接下来,该说说你了,裴旻,裴文昭。" 裴旻抬起头,不急着开口。 李隆基:"这次寻剑之事,你居首功,昨夜又冒死救下朕和太子,功劳甚大,朕允你一件要求,说吧,你想要什么?" 裴旻抬起头,心想这皇帝果然厉害,才半天,他应是已经清楚他的来历,知道他的祖父和父亲之事。 裴旻也顺势说道:"回圣人,裴旻不敢居功,只是当年祖父与父亲被人污蔑通敌叛国,裴旻恳请圣人能重查此案,还祖父和父亲一世清誉。" 李隆基点点头,似乎早已猜到,对裴旻有些歉然,黯然道:"当年太平公主势大,权力滔天,朕和她斗智角力数年,身边的人被她戕害了不少,你祖父和父亲效力于我,为朝廷尽忠,为边关守城,却也不能幸免于难。和姑母苟且的丞相崔湜为了剪除朕的羽翼,将当年与奚人兵败之事,全数推给了你祖父二人,造假证据冤枉他们通敌,要将你们满门抄斩,幸好叶国师力保,将你带离,否则,朕还真没脸面对裴允和裴奕。" 裴旻重听往事,心中也十分悲苦。"祖父和父亲一生为国,决不可能与奚人通敌,更不可能叛国,望圣人明察。" 楚釼第一次听到裴旻的过往,有些惊讶地看着他。 "你放心,太平一党早已伏诛,朕也尽得天下,四海升平,朕这就着大理寺重启此案,一定要为你祖父和父亲洗刷冤屈。"李隆基郑重许下承诺。 "谢圣人。"裴旻重重磕头,心中大石落地,他终于能为祖父和父亲正名了。 李隆基微笑道:"往事已矣,来者仍可追,你尚年轻力壮,武功剑术上乘,朕瞧着比那李白更高出不少,可愿意留在朕身边效力?" 裴旻作揖道:"回圣人,裴旻十分愿意。"他也是时候重振裴家的名声和家业了。 李隆基哈哈一笑,"就等你这句话了。"转头问陈玄礼:"玄礼,十六卫中,可有适合文昭的位置?" 陈玄礼现已知裴旻是前忠武将军的后代,又是叶国师的徒弟,自然不能太怠慢,思考了一下后,回道:"回圣人,左金吾卫中郎将尚空缺中,臣看裴郎君能适任。" 李隆基点头表示满意,"甚好,让门下省下旨意吧。" "是。" 转向裴旻道:"今后,你便跟着陈玄礼陈大将军。" 这是让陈玄礼为他作靠山了。 裴旻再次行礼,"是,谢圣人恩。" 李隆基看事都已解决,挥挥手道:"玄礼、福顺你们把事情安排下去,朕也累了,你们下去吧。" 四人行礼退下。 走出殿外,楚釼拍拍裴旻的肩,"文昭,祝愿你能顺利为家人沉冤得雪。" 裴旻抱拳,"多谢,也恭喜你,终于解决了苍泯剑之事。" 楚釼微笑,"其实你才是找到苍泯剑的主要功臣,我却僭越了,想再次封印它。" 裴旻毫不在乎,"反正都不是归我所有,我也不在意,此剑能封存到圣人宝库里,天下人从此不再争夺,也是最好的安排。" 陈玄礼道:"行了,你们再找时间慢慢聊,我们该走了。" 两人行礼作揖:"是,大将军。" 葛福顺哈哈大笑:"哈哈哈,玄礼,你说他们像不像我们两年轻的时候?" 陈玄礼故作嫌弃,"我可跟你不熟。" 葛福顺再次哈哈笑,"哈哈哈,好,不熟的年轻人,跟我走吧。" 楚釼向陈玄礼行礼作别,跟着葛福顺去往工部。 "我们也走吧。"陈玄礼抱着剑匣,带着裴旻去往左金吾卫仗院。 第119章 蓬莱梨园 走出紫宸殿后门,便是蓬莱殿,梨园就设在此殿中。 宋之岷一直卑躬屈膝地在前引路,不敢怠慢,永王李泽闲庭信步般慢慢走着,公孙苓始终落后其半步,跟在永王右后方。 李泽回转身看看公孙苓,微笑温和地问道:"公孙大娘子是第一次进宫吧?可有些紧张不安?" 公孙苓也回以微笑,"尚可,谢永王殿下关心。" 李泽又问:"公孙娘子舞艺惊人,孤在昨夜看了后也是惊叹不已,看娘子的动作,似乎还会武术和剑术,不知娘子师承何人?" 公孙苓避重就轻,"我家离太鹤山不远,便向叶国师学了几招花把式,融入舞蹈中,其实都是中看不中用而已。" 李泽再次微笑,"公孙娘子太嫌虚了。"又问:"娘子是哪里人氏?" 公孙苓:"杭州府。" 李泽点点头,对着公孙苓大加赞叹:"杭州,是个好地方,西湖美景,一株桃花一株柳,天上天堂,地下苏杭,又能出得像公孙娘子你这般的天仙绝色,可见杭州府这天堂之名所言非虚。" 听他夸得自己像天上有地下无,公孙苓有些吃惊地看向李泽,觉得这位殿下也太过热络,但仔细看他神色,却似乎是一派天真,不像有意为之,难道只是真性情? 公孙苓不知该高兴还是该提醒他两人没那么熟,但碍于人家是皇子身份,只好假装腼腆一笑,"殿下谬赞了,我只是生于一普通人家。恰巧会些舞艺,被圣人看见罢了。" 李泽呵呵一笑,"其实你不用那么拘谨的,就把孤当成合作伙伴,你我俩人还要好好合作,两个来月后,我们可要在圣人面前好好表现。" 公孙苓可不敢拿这话当真,只能含笑回答:"是,永王殿下。" 李泽看公孙苓还是这么生疏,撇了撇嘴,好像有些委屈。 蓬莱殿颇大,比紫宸殿还要大一些,宋之岷一边走一边向两人小声介绍各厅院。 走过廊道,前方转弯处正有一位中年的女官迎面走来。 走的近了,那女官看清是永王李泽和宋之岷,便跪下行礼:"参见永王殿下,宋教仿使。" 李泽很随和,"免礼,起来吧。" 宋之岷看到来人,笑回道:"倪掌舞有礼了,今日的编舞顺利吗?" 那倪掌舞淡淡回复,"尚可,只是对领舞之人还没有定。" 宋之岷道:"掌舞辛苦了。来,给你介绍公孙娘子。" 宋之岷指着公孙苓,笑道:"这位是千翼阁的公孙苓,昨夜圣人对她的舞技惊为天人,特请入梨园,和永王殿下在千秋节时一同献舞。" 那倪掌舞这才看到永王身后的公孙苓,待看清楚了她的脸,倪掌舞明显愣住了,嘴里不禁呢喃出了一句:"芷.....。" 但她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立刻闭上了嘴,缓了一会儿后,倪掌舞才勉力一笑,"公孙娘子有礼了,我叫倪安,是梨园的掌舞,她们也叫我倪姑姑。" 公孙苓作揖行礼:"倪姑姑。" 倪安看起来有点局促,和方才的平静淡然截然不同,她又看了一眼公孙苓,随即匆匆和永王两人行礼告退。"奴婢要去尚衣局商讨千秋节舞姬们的舞衣,先行告退了。" 李泽轻轻嗯了一声,宋之岷回道:"好,你去吧。" 倪安马上转身快步离去,头也不回,好像在赶着逃命似的。 宋之岷看着倪安的背影,有点疑惑:"这倪掌舞平常都不急不躁,遇事都淡定的很,今日不知怎么了,竟然这般赶集似的?" 公孙苓没有忽略倪安的不寻常,是在看到自己之后。她顺势问宋之岷,"宋教仿使,这位倪姑姑是掌舞,应是舞技非常高超吧?" 宋之岷继续带着两人往前走,边走边回答,"其实也尚可,但她在这梨园里也待了快二十年,论资排辈,也算梨园的元老了,比咱家还要久远。不过论舞技嘛,咱家听说与她同时期的一位舞姬舞技极高,当时深得宫中皇上和娘娘们的喜爱,只是听说她后来嫁人生子,便离开了梨园。" 公孙苓听的心中一动,赶紧问,"那位舞姬叫什么?宋教仿使可认识?" 宋之岷摇摇头,"咱家当时还只是宫中一位小太监,哪里有资格进梨园,何况都是十几年前的往事,也没有人再去深究了。" 公孙苓有些失落,但看方才倪掌舞的神态,知道还是有线索可查知的,又稍稍放下了心,跟着宋之岷往前走。 宋之岷带着她和永王李泽到一练舞厅,厅里已有十数字舞姬在,看到宋之岷和他身旁的李泽,都眼神发光,纷纷盈盈下拜。 李泽照样让她们免礼,宋之岷向她们介绍公孙苓,公孙苓向她们微笑打招呼,舞姬们也都笑着回礼。 但当宋之岷介绍说她将要和永王李泽在千秋节时共同出演一曲,这些舞姬的表情就全变了。 有嫉妒的,有哀怨的,也有瞧不上的。那千般怨气,最终都射向了公孙苓。 她们想不明白,和永王殿下共演舞曲这种好事,怎么落到公孙苓这么一个新手身上。 公孙苓刚开始没在意,但怨气太强烈,最后实在无法忽视。 宋之岷也是老油条了,知道气氛开始不对,忙带着李泽和公孙苓到另一个练舞厅。 "永王殿下,公孙娘子,你们便使用这间练舞厅。也请两位放心,奴婢会吩咐下去,接下来到千秋节,这里都只属于你们两位使用,不会有别人来。" 李泽满意地点点头,"很好。"对着公孙苓说道:"公孙娘子,明日开始未时,我们便在这里排练舞曲,可否?" 李泽还有公职在身,午时之前都要处理自身的公务,不可能时时跟公孙苓排练。 "好的,永王殿下。"李泽身为皇子还要屈尊来梨园和她练舞,公孙苓自然不敢托大。 "那好,孤还有事,先走一步了,明日见。"李泽向两人点点头,便转身走了。 恭送完李泽,宋之岷松了一大口气,明日开始,这责任就丢给公孙苓就好了。 第120章 冷冷清清 宋之岷笑对公孙苓说道:"公孙娘子,已为你安排好了厢房,跟我来吧。" 公孙苓忽然一惊,脱口问道:"我要住在宫里?" 宋之岷:"那是当然,圣人钦点你要在千秋节上演剑舞,你自然要住在这殿里,说不定圣人会随时召见你询问进度。" 公孙苓现在是真的觉得压力山大了,勉强一笑,"那也是,只是,宋教仿使,我第一次入宫,也不知会留下来,什么都没准备,您看,我今日先回去跟家里人交待一声,明日再进宫来,可否?" 除了妹妹公孙菀,她也要跟裴旻知会一声吧!唉,也不知他那边是个什么情况? 宋之岷也没反对,"也行,明日辰时咱家再派人去接你进宫来。" 公孙苓松了一口气,作揖行礼,"多谢宋教仿使。" "好说、好说。"宋之岷笑眼弯弯,"咱家安排人送你出宫吧。" ---------- 陈玄礼带着裴旻走回到含元殿前,走向左金吾卫仗院,仗院内的人这时都集中在练武场,有的在台上比划,有的散坐在各个角落,有的在树荫下乘凉,有的在闲唠嗑。 看到大将军走来,众人纷纷停下,站起身向陈玄礼行礼。 陈玄礼挥挥手,简短说道:"今日带一位新同僚来给大家认识认识,这位是裴旻,圣人新委任的左金吾卫中郎将,委任旨意明日就会送达,你们先熟悉熟悉。" 裴旻还未上任,没有官衔,作揖向大家行礼,"裴旻,小字文昭,长安人士,家父裴允。" 裴允此名一出,所有人都轻轻震了一下。 能在这里的,都是名门之后,十七年前那场刑斩裴家父子的事,大家多多少少都还是会从父辈那里知道的。 罪臣之后,能再进左金吾卫作中郎将,看来,将会重审冤案,还他们家清白。 在大树下盖着草编帽乘凉打盹的一位少年此时也坐了起来,看向裴旻。 少年郎约十八、九岁左右,身形高挑壮硕,仪表堂堂,但神情高傲,那眼神充满打量。 他慢慢走到裴旻面前,对于眼前这位没有任何实绩,就来当他上司的人,看上去有些不屑。但还是自我介绍一番,"郭子仪,左金吾卫校尉,武举高等,家父寿州刺史郭敬之。" 裴旻神色自若,还是行礼,"郭校尉。" 郭子仪嘴角一撇,本来想讽刺几句,但陈玄礼比他先发声,"郭校尉,中郎将明日上任,就由你来招呼。我们还有事,先走了。" 郭子仪再怎么傲慢,也不敢在陈玄礼面前放肆,心不甘情不愿地弯腰行礼,"是,大将军。" "我们走吧。"陈玄礼转身走,裴旻向郭子仪作礼道别,其他人赶忙行礼恭送。 两人走出左金吾卫仗院,其他人忙凑上去,对着郭子仪轰炸。 "老大老大,这小伙子当真是来做我们中郎将的?" "老大,那以后我们的好日子不是到头了?" "他是罪臣之后,居然能来做我们的上级,难道圣人要为裴老将军翻案?" "老大,我听说了,昨夜圣人和太子在平康坊遇刺,葛福顺大将军赶到前,是几位平民救了他们,所以今日他们被召入宫封赏。" 昨夜这么大的事自然瞒不过十六卫。 "哼,没想到,这一封赏,就封到了我们上头。" 金吾卫们似乎很爱戴郭子仪,都在为他愤愤不平。 郭子仪嘴角撇了撇,给自己一个讽笑:"算了,圣喻难违,不过我们也可以给他点下马威。" 围在附近的金吾卫们哄笑起来,"对对对,明天他上任时,就让他知道我们也不是吃素的。" 郭子仪拍拍兄弟们的肩膀,躺回到竹椅上,盖上草帽,继续打盹。 —————————— 公孙苓回到李白的宅子时,已日落西山。她想找到妹妹说说圣人对她的安排,也想和李白说一声她接下来要住在宫里了,但问了管家,才知道没有人回来。 李白和贺知章大人相见恨晚,在他家里喝得不知南北,差人回来告知要宿在贺尚书家里。 公孙菀在太医局的药房里玩得不亦乐乎,今晚大概会直接睡在药房里,或干脆通霄炼药。 楚釼不知是什么情况,也没看见他的身影,不知他是不是和裴旻一起被留在宫中了? 裴旻...... 公孙苓想问问裴旻的情况,一转头,发现管家已退下了,偌大的宅子显得冷冷清清的。 公孙苓哭笑不得,她这个被强制留在宫里的人只想逃出宫回到宅子里,其他人倒好,都巴不得不回家了。 公孙苓轻叹一声,往自己寝室走去,随意梳洗一把后,就开始收拾衣物。 收拾完一抬头,发现窗外已黑,她往后院走去,想抬头看看星星,却听到有脚步声由远及近。 转身看去,裴旻踏着夜色而来。"问了管家,他说就你一人回来了,其他人今日都没回来。" 公孙苓绽放出笑容。 "你回来了,还以为你和楚釼被留在宫里了。" 裴旻:"楚釼被留在工部,要为朝廷传授铸剑技术,我被陈将军带去左金吾卫仗院,明日起开始上任。" 公孙苓有些惊讶,"你当上金吾卫了?是什么职位?每天都要巡街吗?" 裴旻失笑,"是中郎将,属于正四品下,巡街任务就不知道了,还要看大将军怎么安排。" 公孙苓也笑了,"看来圣人待你不错,一下子就封你这么大的官。也是,你救了他和太子,自然不能太亏待你。" 裴旻:"其实这也是有其它缘由的。" 看公孙苓不解,裴旻带着她靠坐在一棵树下,一边看着满天星空,一边揽着她细细诉说。 "我一直没和你说我家里的过往,本来也不是什么高兴的事,但我想和你长长久久,还是应该要告诉你。" 公孙苓直起身认真地看着裴旻,"你不想回想的话,可以不用说的,我不介意,真的。我家里发生的事,我也不想回想诉说,只是你正好在场,我倒是不用说了。" 裴旻轻摇头,开始娓娓道来。 第121章 飞黄腾达 公孙苓静静听着裴旻说完,半抬头看向裴旻,见他眼中隐隐有泪光,不禁也潸然泪下。 "所以,当年是太平公主一党为了和圣人争权,联合丞相崔湜诬蔑你的祖父和父亲通敌叛国,好剪除圣人的羽翼?可恶,这两人怎么能如此卑劣!"公孙苓为他的家人难过,也为当时的世道愤慨。 裴旻抬手为她轻轻拭去泪水,微笑道:"没事了,他们两人都已死,圣人也答应我,为我的祖父和父亲翻案。" 公孙苓眼神亮了起来,"真的?太好了,你毕竟是名门之后,怎么能背着这个冤屈遗憾终身。" "我不会遗撼,只是裴家的先祖和名声不能被诬蔑,其实这也是师父派我找苍泯剑的主要目的。" 公孙苓看气氛实在憋闷,脑中一转,说道:"现在你也当上了金吾卫,等将来飞黄腾达了,可别忘了提拔小女子啊。"公孙苓岔开了话题,要赶走这些悲伤情绪。 裴旻失笑出声,反调侃回去,"只不过是个小小的禁卫军,怎么比得上公孙大娘子你,一舞名动天下,连圣人都为你倾倒,力邀你入梨园,以后少不得要经常在圣人面前献舞,要论飞黄腾达,你肯定比我先。" 提起这件事,公孙苓又垮下了脸,唉声连连。 裴旻吓了一跳,忙问:"怎么了,你是不是不喜欢进梨园?若你真的不愿意,我去和圣人求情,请他放你走,想来圣人心胸宽广,不会真的为难你的。" 公孙苓忙安抚他,拉他坐好,头又靠回他肩膀。 "倒也不是,只是圣人直接令我在他的千秋诞辰日为他献舞,而且要比昨日的舞更令他震撼,可是离千秋节只剩两个来月了,你说,若我到时不能叫圣人满意,会不会有杀身之祸啊?" "才不会。"裴旻忙安慰她,"圣人才不是这样暴虐无道之人,只是献舞而已,就算他真的不满意,最多也只是不让你待在梨园。" 听完最后一句,公孙苓更泄气了,"唉,那更惨,我好不容易有机会进宫,也在梨园里看到了能找到我亲生父亲的希望。若我被赶走,我就不知道去哪里找我父亲。" 裴旻:"这才半天不到,你已经找到线索了?" 公孙苓点点头,"嗯,宋教坊使带我和永王殿下去蓬莱殿,遇到了一位掌舞倪姑姑,她看我的眼神很不一般。而且,我听到她小小声地说了个字。" 裴旻好奇,"她说了什么,很小声你地听清楚了?" 公孙苓微笑,"这就要谢谢那卷《洗髓经》了,我练了后,发觉自己的听力增进了不少,身形也更轻盈了。" "那你听到了什么?" "她看到我,似乎有些惊慌和意外,脱口而出一个「芷」字。"公孙苓一边思考一边分析。 "我母亲经常说我和她年轻时很像。而我母亲的闺名是张芷兰,看那位倪姑姑的年纪,应是和我母亲差不多,说不定,她真的认识我母亲,应该是知道我母亲的住事,我打算从她那处开始寻查。" 裴旻看着她坚毅的眼神,鼓励道:"那可太好了。"他抓起公孙苓的手,轻吻一下,"你能找到亲生父亲的下落,而我做好金吾卫,为我祖父和父亲翻案,我们一起努力。" 公孙苓看他突如其来的动作,羞红了脸,但还是温顺地附和,"嗯,一起努力。" 朦胧月光下,两人又相拥了一会儿,才各自回房休息。 —————————— 第二日一早,两人一起入宫,裴旻送公孙苓去往蓬莱殿后,才折返去左金吾卫仗院。 公孙苓看着高大的殿门,深吸一口气。给自己打气。 从今日起,任务深重,但至少不用像之前那般,常常在生死边缘徘徊,练舞而已,她从小做到大,没什么难的。 "只是这次是要向圣人献舞。"公孙苓对自己小声嘀咕了句。 知道她在圣人心里的份量不一般,宋教仿使亲自出来迎接她,旁边跟着倪安。 公孙苓行礼问安,"宋教仿使,倪掌舞。" 宋之岷笑道,"公孙苓,从今日开始,你便在这蓬莱殿住下,开始排练,倪掌舞会带你去你的寝室和练舞厅室,晚些永王殿下会过来,你可要好好配合。' "是,宋教仿使。" 宋之岷满意地点点头,"咱家还有事忙,你跟倪姑姑去吧。"说完便走了。 公孙苓心里正感谢他安排倪安来,却见倪安只是冷着脸对她说了句"走吧。"然后转身带路,没有多余的话。 公孙苓小心奕奕地跟在后面,到得她的寝室,倪安只叫她放下行囊,便又带着她到昨日去过的练舞厅室。 "听说你的舞艺深得圣人的肯定和赏识,想来也不需要我来教你了,你自己练吧,我还要去排舞,就不陪你了。" 倪安说完就转身要走,公孙苓忙拦下她,"等等,倪姑姑。" "什么事?"倪安还是冷冷地回应。 公孙苓先绽出善意的微笑,"倪姑姑,您不觉得,我长得很面善吗?" 闻言,倪安认真看了她几眼,"确实是有倾城之色的美人,但这宫里最不缺的就是美人,你平时可要当心些,在宫里别随便乱跑,否则冲撞了哪位贵人,我可保不住你。" 其实言下之意是这美貌在宫里太危险,若被善妒的妃子们瞧见,保不准要吃大苦头,还是躲在梨园比较安全。 说完了,倪安又转身想走。 "诶,我说的不是这个。"公孙苓听她回答得牛头不对马嘴,忙又拉住倪安的袖子。 "我是说,倪姑姑你是不是觉得,我长得很像你认识的一位故人?" 倪安抽回袖子,淡淡回答,"没有。" "真的?您再仔细看看,有没有回想起来?" 倪安却笑了,笑得有点讽刺,"其实以你的实力,委实不需要和我攀亲带故,我只是梨园中一个小小的掌舞,帮不了你什么。" 公孙苓忙道,"倪姑姑你误会了,我只是....." 倪安打断她,"好好练你的舞,其它的别胡思乱想。"说完不再理会公孙苓,头也不回地走了。 第122章 尖酸刻薄 公孙苓看着倪安走远的背影,有些颓然,唉声叹气了一会儿,又自我安慰道:没关系,来日方长,只要她还在这梨园里,总能有机会可以打听到。 眼下还是先准备好圣人千秋节的舞为要。 看着四面华丽雕饰的墙,壁上画着多幅各种舞伶翩翩起舞的仙姿,公孙苓绕着四面墙欣赏壁画,一边走一边思考。 什么样的舞,能令圣人大开眼界呢? 想啊想,渐渐地,公孙苓不知不觉地踏出辞虚步,绕着练舞厅边踏边舞。 不知已过了多久,掌舞倪安又重回到了这个厅上,正好看到公孙苓踏着奇特的步伐翩翩起舞。 那婀娜的身姿,像极了她记忆中的某个人,只是时光久远,一切都已是过眼烟云,她早已离开这烟花之地,从此杳无音讯,只有自己,还流连在这万重宫闱中,那些青葱年华的单纯快乐,已连同那懵懂岁月,一起埋葬。 她很想问问这公孙苓,是不是她的女儿?她现今如何了?还是那样一舞名动天下吗? 一想便入了神,忽然,一个身影跃到她面前,差点撞到她。 "啊~!" 公孙苓看到自己快要撞上人了,急忙煞住脚,一个回旋,往上后空翻,再定立在倪安面前不远处。 倪安也吓得不轻,但看公孙苓反应利落快速,心中甚是安慰。 "看来,你的舞技和身手真的不错,难怪圣人对你另眼相看,要你在千秋节时独舞。" 公孙苓干笑了下,"呵呵,倪姑姑,你找我啊?" 她有点小小期待,这倪姑姑又转回来了,莫不是她想通了,愿意承认她认识自己娘亲,愿意跟她述说过往了? 看着公孙苓晶晶亮的眼神,倪安有些恍惚,但她强自镇定下来。如今已是圣人的天下,那人死在乱刀之下,她不敢冒险,不能让眼前这花样年华的女子,被那一点血缘关系牵累。 倪安再次冷下脸,淡漠地道:"我忘了告诉你食堂的位置,现下已到午食时分,累了吧?先去吃点东西。" 公孙苓抬眼看向桌上的小刻漏,"啊,已是巳时正了,可真快啊。"没想到一跳舞时辰过得这么快,她完全没发觉。 倪安:"走吧。" 眼看她头也不回地转身而去,公孙苓只好快速跟上。 食堂里面已坐满了舞姬,热热闹闹地,大家都有说有笑,公孙苓和倪安一起在食堂出现,霎时都安静了下来。 公孙苓有点忐忑,不明白大家的敌意从何而来。 倪安淡定如常,舞姬们向她问安打招呼,她一一微笑响应,带着公孙苓拿着食盘一起坐下。 公孙苓看着食盘里的吃食,色、香、味俱全,今日这正餐是水煮羊肉,还有蒜泥白肉片,蔬菜,水果都有,看来圣人果然对梨园很看重,连她们这些小小舞姬的伙食,都能这么丰盛。 只是食堂的气氛一下变得有点怪,公孙苓有点如坐针毡,食不知味。 没几刻,有人就按捺不住了,尖酸刻薄的语气响起。 "有些人啊,以为自己长得天姿绝色,就去勾引皇子殿下,也不想想自己的身份,有资格吗?" 马上有另一个声音附和,"当然是没资格,人家皇子殿下为圣人献曲,只是拿她来当个伴舞工具而已。" 另一个声音响起,"也不知道这舞技如何,别到时在台上出糗,连累了殿下。" "哈哈哈!~" 此起彼伏的嘲笑声纷纷响起,食堂中又热闹了起来。 话说得太明显,公孙苓很明白她们是在说自己,但她一直在纯朴的望桥镇长大,从来没遇过女人们的勾心斗角,所以也不知该怎么应对。 见公孙苓只沉默地吃饭,大家以为她装着矜持,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所以开始嘲笑得更大声,话说得更离谱。 忽然,"呯"地一声。 全场静默了下来。 公孙苓看倪安用力放下汤碗,发出很大的声响。 "不能好好吃饭吗?吵什么?"倪安冷着脸,视线扫过那桌起哄的几个舞姬,她们被倪安的眼神吓得低下了头。 "新排好的舞都练会了吗?这么有空说闲话,看来是都熟练了,那待会儿我就考考你们吧,不会的人,圣人的千秋节也不用参与了。" "不不不,倪姑姑,我们这就去接着练。" 舞姬们都慌了,纷纷停筷放下碗,匆匆起身,跑回练舞厅。 人都走得七七八八了,倪安拿起筷子,继续吃着。 公孙苓看着倪安,忽然觉得她其实很温暖,不是很冷冰冰的人,遂绽出一个灿烂的笑容,"谢谢你,倪姑姑。" 倪安头也不抬,"谢什么,我不是在帮你,我只是讨厌那些聒噪的声音。" 公孙苓真心觉得她是面冷心热,依然微笑着道,"不管是为什么,总之,谢谢你。" 倪安吃完了,她抬头看向公孙苓,"有空在这里耍嘴皮子,不如多用心思在这次千秋节上,别忘了和你和曲的人是皇子殿下,若搞砸了,整个梨园可都会跟着你遭殃。" 公孙苓吐吐舌,"哦,我知道了。" 倪安不再理会她,径自站起身要走。 可走没两步,又停下来,没有回头,语气却放缓,"宫闱里人多嘴杂,是个巨大的漩涡,我们都是身不由己的人,而你正处在风口浪尖上,但只要守好本分,不沾惹是非,其实也没什么好怕的。" 公孙苓知道她是在提醒自己,心里无比感恩,"我知道了,倪姑姑。" 倪安头也不回地走了。 公孙苓吃完后,继续回到方才的练舞厅,一边想舞步,一边等着永王。 过了未时,快到申时,永王李泽才姗姗来迟。 "真抱歉,公孙娘子,孤有事耽搁了。"李泽好像风尘仆仆般赶来,脸上带着些疲惫。 公孙苓忙行礼,"不敢,民女等殿下是应该的。" 李泽呵呵一笑,"那我们开始吧。" 两人讨论着,要用哪一首曲子来献礼,之后才能决定相和的舞步。 只是李泽是个曲乐的半调子,公孙苓知道的,又都是民间市井之歌,两人说了半天,也没得出个结论。 第123章 医署之声 夕阳染红了半边天,李泽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只丢下句"孤还有公务要忙,明日我们再继续。"就走得没影了。 公孙苓无奈地看着他的背影,不知该叹气还是该苦笑。 第二日,永王李泽直接派人来给公孙苓带话,说今日有事,不能来。 公孙苓和宋教仿使一起恭恭敬敬地送走传话的人,一起摇头叹气。 唉,又要耽搁一天。 唉叹完,公孙苓忽然想起,她两天没见到妹妹了,公孙菀也没有给她传递消息,不知道这个闯祸精在太医署如何,能不能适应,于是求问身旁的宋之岷。 "宋教仿使,您也知道我妹妹公孙菀现在在宫中太医署里,不知道她过得如何,能不能适应。您可否让我去看看她?" 宋之岷早已活成人精,知道圣人很器重公孙菀,自然是满口答应。 "当然,当然,咱家派个人带你去吧,这宫闱中规矩甚多,你私下可别乱跑,这宫中的贵人,哪个我们都惹不起。"宋之岷和倪安一样耳提面命,深怕公孙苓得罪人。 公孙苓只能苦笑,向宋之岷作揖行礼,"是,公孙苓记住了,教仿使放心,我只去看看妹妹,决不会给您惹麻烦的。" 宋之岷一副「孺子可教也」的微笑,招来小内侍,带她去往太医署。 一路上遇到几批宫女和侍卫,但都相安无事,到了太医署,小内侍向门口侍卫出示令牌,禀告了来意后,便顺利地进了太医署。 太医署里的人都忙忙碌碌的,公孙苓两人到来并没有引起太多注意。 小内侍却熟门熟路地问向一位小医工,知道了公孙菀在何处。 他笑着对公孙苓说道:"公孙娘子,您的妹妹在炼药房里,请跟小的来吧。" 公孙苓笑着道谢,跟着走到炼药房门口,却发现还有一波人等在外边。 小内侍见到那些宫女,马上低头哈腰,向其中一位领头的宫女问好。 "丁香姐姐,没想到在这儿遇到你,可是有什么不适?" 这叫丁香的领头宫女似乎被奉承惯了,听见小内侍的问候,只淡淡"嗯"了一声,有些傲慢地连正眼也没看他一眼。 小内侍不敢再多话,公孙苓也不吭声,只用眼神询问小内侍—我妹妹呢? 小内侍看了看紧闭的炼药房门,也以眼神示意公孙菀就在里面。 公孙苓没那么多规矩要守,就想去敲门进去找妹妹。 这时,丁香注意到了她,不禁仔细地看了几眼,随即有些惊讶,问向那小内侍,"她是谁?" 小内侍不敢马虎,回上回复道:"丁香姐姐,她叫公孙苓,是刚选入梨园的舞姬。" 丁香的表情明显有点动容,向公孙苓问道:"你就是公孙苓?" 公孙苓不知自己在皇宫里居然还有点名气,也不知此女子的来历,但看这个小内侍毕恭毕敬的样子,想来身份不一般,于是颔首回答:"我是。" 丁香仔细端详着公孙苓的姿容,慢慢走向她,又问:"新来太医署的一位女医官叫公孙菀,同姓公孙,你们是姐妹?" 公孙苓被她打量得目光盯得有些不适,觉得此女子颇有些无礼,本不想回答,但想着答应了宋教仿使的事,还是点了点头,"是,她是我妹妹。" 丁香的表情很微妙,似乎想开口再问些什么,但后方炼药房里忽然传来"呯"的一声。 "啊~""哇啊!~" 站在门前的一众女子都被吓了一大跳,那炼药房的门都歪了一边,里面的黑烟窜了出来,一众人被黑烟呛到,顿时咳嗽不止,眼泪直流。 "咳咳......咳。" "咳,这是怎么回事啊?...咳,咳。" "咳咳,来人,有刺客。"丁香以帕子遮鼻,艰难地喊道。 太医署马上过来几名医工,向丁香解释,"丁香姐姐,不是刺客,是我们的医官在炼药,只是......,可能又失败了。" 爆炸声传来时,公孙苓就知道里面又不对劲了,于是快速后退了好几大步,庆幸没被黑烟呛到。 她挥着衣袖,将黑烟挥散,就看到方才还气势凌人的丁香一脸黑炭,正狼狈地指着炼药房歪掉的门吼道:"又?也就是说这个叫什么公孙菀的,每次都炼药失败,还整的宫里到处是黑烟,连门都塌掉了?" 那医工却很肃正地回答,"那倒不是,昨日是连门都炸飞了,才刚修好换上新的,没想到今日又被炸歪了。" 丁香脸更黑了。 公孙苓不知该笑还是该哭。 转头看那位带她来的小内侍,明显已被吓呆,嘴张得像鱼,完全合不拢了。 炼药房内有个人影跑出来,人未到,声先至,"吴大哥,谁说我又失败了,这次我离成功只差一步而已,我想我还差一味药引。" 那姓吴的医工很是无奈,不想再理公孙菀,转身去找人来清理案发现场了。 公孙菀走到门外边,手上拿着几颗黑呼呼的东西,一眼就看到了公孙苓,开心地跑过来,"姐姐。" 公孙苓快速地上下打量她,嗔怪道,"小菀,你又闯祸了?" 公孙菀委屈嘟嘴,"哪有啊,姐姐,你看,我在炼护心丹,危急时刻,搞不好能将人从阎罗王手里抢回来呢。"公孙菀将手上那几颗黑呼呼的东西献宝似地举给公孙苓看。 公孙苓看着那一堆黑炭,不敢苟同地笑了笑,拿帕子给公孙菀擦了擦脸上的黑灰,"你人没事就好,以后别做这么危险的事了。" 公孙菀还没回答,旁边忽然传来一声怒吼,"你没事,我们很有事!" 两姐妹吓一跳,转头看到一堆黑灰炭脸。 丁香指着公孙菀的鼻子骂道:"你就是公孙菀?宫里传说圣人极看好你出神入化的医术,特准你留在太医署里,娘娘还特地让我过来,一定要请到你为娘娘诊脉,以后还能专门为娘娘调养身子,没成想,你却只会炸门,炼的都是什么东西?一坨坨黑乎乎的,有人敢吃吗?你敢让圣人娘娘吃这种东西吗?" 公孙菀被骂得愣住了,公孙苓也没见过这般泼辣的人,一时无言以对。 "其实,孤敢吃。" 远处传来太子李鸿的声音。 第124章 火爆全宫 众人回头看去,只见太子李鸿缓步走来,身后一串跟着的内侍。 太医署内的人纷纷下跪,"太子殿下。" 公孙两姐妹不习惯,还呆呆地看着来人。 "大胆,看见太子殿下,竟敢不跪下行礼。"李鸿身后的人看不过眼,立刻出声喝骂。 两姐妹才回过神来,赶忙跪下行礼。"哦,哦,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 李鸿不满地看向身后,"你这么大声做什么?" 那贴身内侍瑟缩了一下,"奴婢知罪。" 李鸿亲自扶起公孙菀,"起身吧,都免礼。" 一众人才敢战战兢兢起身,不可思议地看着太子。 两姐妹起身,公孙菀两眼闪闪,好奇地看向李鸿,"太子殿下,您怎么来这里了?又是哪儿受伤了?" 公孙苓无奈又担忧地看向她。 李鸿看着公孙菀脸上的灰炭,想笑又忍下了,轻咳一声,"孤的伤口该换药了,传召你几次,但都说你躲在炼药房里不出来,孤只好亲自来了。" "哦。"公孙菀不疑有它,"那我现在帮殿下你换药吧。" 李鸿看着她手上那团黑乎乎的药丸,转头对丁香道:"孤的伤口就是这位公孙小娘子治好的,她的医术精湛,炼的药也是上品,你若信不过,可以不来找她,但不能污蔑孤的眼光。" 丁香再怎么托大,也只是个奴婢,闻言马上"噗通"一声跪下,"奴婢不敢。"其她一众宫婢也跪了一片。 李鸿继续端着脸道:"看你精神挺好的,不像有病有伤的样子,想来是不需要这位小神医,你退下吧。" "是......是,奴婢告退。"丁香胆颤心惊地起身,狼狈地退出了太医署。 公孙菀没什么感觉,只目送丁香一众人出去,公孙苓却有点担心,转头小声地问那小内侍。 "那位丁香,是什么人啊?她看起来很是自傲,为何你看见她又敬又怕的?" 那小内侍也小声回道:"她是武惠妃娘娘的贴身侍女,深得惠妃娘娘的喜爱,是有品阶的女官,而惠妃娘娘深得圣宠。" 惨了。 公孙苓就知道不简单,这下那位叫丁香的在太子这里吃了亏,这笔账,想来要算到小菀身上了。 公孙苓头很疼,这才来两日,她们姐妹就被迫得罪了人,看来未来的日子也是如履薄冰啊。 这边厢太医令方境接到通报,快速带人赶了来,但他也很有眼色,还是招呼公孙菀替太子换药包扎,并屏退了其他人。 但这桩精彩的事迹还是传遍了大明宫里,一时太医署里有个叫公孙菀的女神医就这么火爆全宫,后宫的嫔妃们都争相召见,想要让女神医给自己看病诊脉,没病的也想让她给自己调养身子,好早日生下皇子。 ................. 一通兵慌马乱后,公孙菀给太子重新换药包扎好了伤口,然后就毫不客气地下逐客令。 "好了,还是一样,饮食清淡,伤口别碰水。太子殿下早些回去休息吧,我去继续炼药了。"公孙菀挥一挥手告别。 但这次没人敢再随便喝斥她。 太子本来开心的脸明显有些僵硬,但又不知还能用什么理由留下,只好带着满脸不舍走了。 "恭送太子殿下。"一众人送走太子,公孙苓的头更疼了。 公孙菀欣喜地拉着姐姐,正想带她去炼药房里看更多成果,又有个人影走近。 "你可真是,到哪里都能大显神威啊!又是炸门,又是得罪人的。” 不太高兴的语气传来,两姐妹回头一看,原来是楚釼。 "剑河,你怎么在这里?听文昭说,你被请去工部铸剑坊了。" "剑河哥哥,你说的是我吗?" "是,我刚从工部铸剑坊过来,听说你们都被留在宫里了,所以来看看。"楚釼先回答公孙苓。 转过头看向公孙菀,"除了你,还有谁有这个胆子,敢拆了大明宫的门,在皇宫里,你还真是一点都不忌讳,根本就没把我的叮嘱听进去。" 公孙菀有点不高兴了,"我可是得了圣人亲口准允,让我在太医署里炼药的。” 楚釼点点头,"嗯,圣人允许你炸了太医署的门。" "你.........!" 眼看公孙菀要炸毛,公孙苓大叫一声,"哎呀,剑河,你手受伤了。" 闻言公孙菀即刻被转移注意力,果然见楚釼的右手掌边缘有些红肿破皮。 公孙菀拿起他手掌,忍不住嘲讽道,"剑河哥哥,你怎么烫伤了?难道你也把铸剑坊的门给炸了?" 公孙苓:"................。"她今天来的不是时侯。 楚釼没好气地道:"那里的铸剑师都太笨了,熔铁的时候力度没把握好,熔浆飞喷出来,溅到好几个人。" "呵呵。"公孙菀还想嘲笑他几句,被姐姐拦下。 "别多话了,你快帮剑河上药包扎吧。"公孙苓一脸忧郁。 公孙菀不情愿地给楚釼上药,两人时不时再斗几句嘴。 公孙苓无奈地摇摇头,和两人道别,"我先走了,我去看看文昭。" 公孙菀看姐姐来不到一会儿就走了,内心更不高兴,手上不停,嘴上也和楚釼杠上了。 背后传来两人的吵嘴声,听在公孙苓耳里倒像是打情骂俏,她笑了笑,心里也替妹妹开心。 太医署落座少阳院旁,走到左金吾卫仗院还不算太远,小内侍带着公孙苓到院门口后,公孙苓便给了他一吊钱作赏,打发他走,自己走入院内。 院门内没有人守,公孙苓好奇地一路前行,直到听到内院有许多喝采叫喊声传来。 走到一空旷地,似乎是一练武场,场中有个矮台子,周围围了一群人,都在呦喝着,奇怪的是,很多人脸上都鼻青脸肿的。 再次看向台上,有两人正拿着兵器对峙着,其中一人正是她要找的裴旻,另一人,是个年轻武将,看他身姿散漫,脸上有点吊儿郎当。 公孙苓想了一下,随即明白,他们正在比试武艺,想来,新官上任三把火,底下有人不服气了。 难怪门口没人把守,原来都跑来看热闹了。 公孙苓不敢出声打扰,找了个掩避物,静静地观赏。 台上两人风云涌动,一触即发。 第125章 枪影幢幢 台上和裴旻对峙的人是郭子仪,他嘴角轻挑,手握长枪,对裴旻虚抱一礼,"中郎将,下官昨日被安排去巡视长安街了,没有拜见大人您,今日,容下官向大人您好好赐教。" 裴旻微笑回礼,"郭校尉客气了。" 郭子仪脸一沉,场边的人都不淡定了,纷纷气愤大喊。 "老大,你要为我们报仇啊!" "老大,大家都靠你了,哎哟...疼死了。" 好几人捂着脸上的瘀青,愤懑地看着裴旻。 公孙苓忍下笑,看了一圈场边的金吾卫们,似乎都是横眉怒目,气氛好像不太对。 郭子仪:"大人好身手,这十几位兄弟,居然没人是大人的对手。" 裴旻依然淡淡地回答:"是他们谦让了。" 公孙苓再度忍下笑,看着那位郭校尉脸色更不好了,他挺起长枪,不再废话,冲向前向裴旻刺去。 裴旻一个回身避开,手中玄青剑上挑,往郭子仪手削去。 郭子仪长枪倒回,反转刺向裴旻的脚,速度飞快。 裴旻脚踏离位,一瞬间,已来到郭子仪身后,剑柄倒转,轻轻捅了郭子仪后背一下。 郭子仪向前踉跄了一步,脸色大变,回转身不可思议地看向裴旻。 裴旻只是轻笑。 这两下交手只发生在很短的瞬间,场外一圈的人也都露出惊奇的眼神,纷纷交头接耳。 "喂,你看到刚才发生什么事了吗?"一人问旁边的阿乙。 "没........没有,只感觉老大和他还没交上手啊?"阿乙茫然回答。 "那老大怎么会忽然背对着这个新来的啊?瞧不起他吗?"阿丙插嘴问道。 这人被旁边的阿丁敲了下头,"笨,怎么瞧不起也不会背对对手啊,这可是大忌。" "那你是看清楚怎么回事了吗?"最先的阿甲问阿丁。 阿丁也摇摇头。 最边边的阿戊怯懦懦地道:"好像,.......是那位新来的,一下躲过了老大的枪,瞬间移到老大身后,还用剑柄轻轻打了一下老大.............。" 说完,旁边的甲乙丙丁全都呆呆地像木鸡一样,谁也不敢说话。 老大可是武举高等啊! 郭子仪回过神来,振作起精神,手中长枪一抖,再次向裴旻刺去。 裴旻看这次来势不小,开始认真地回剑挡住。 长枪再次往裴旻双脚试探,裴旻辞虚步踏出离位,定在坤位上,手中玄青剑挽转剑花,「抚松听涛」使出,剑身向下猛斩,副退了刺向膝盖的一枪。 郭子仪向后翻身,躲开黑剑,长枪像长棍一般横扫向裴旻,裴旻抖动剑尖,「松声塔影」刺出,郭子仪眼前一花,瞬间犹如有十数把剑刺向自己。 剑花飞舞,郭子仪不敢硬接,旋身后退,不忘大赞一声:"好剑法。" 裴旻:"谬赞了。" 郭子仪长枪再度刺出,速度飞快,也像裴旻的剑花一般,数个枪影幢幢,围绕在裴旻周身。 裴旻也不忘赞赏:"好枪法。" 两人你来我往,一时精彩纷呈,炫丽无比。 公孙苓在场边看得入迷,但时间一久,她也能看出一点门道了。 感觉那郭校尉大开大合,舞出的枪招招飞快狠辣,公孙苓代入自己想象了一下,觉得自己肯定不是这郭校尉的对手。 但是,当初那应无忧的堑龙鞭何等厉害,速度和狠劲绝对在他的枪之上,所以,公孙苓也不愁,看那枪的走势和劲力,裴旻应该能胜。 又过了几招,果然如公孙苓的看法相合,长枪看起来非常耗气力,这下,那郭校尉似乎有点后继无力了。 公孙苓正这么想,果然郭子仪的枪已慢了半拍。 裴旻也早看出了空隙,脚尖一踏,腾飞而起,一招「望江舒啸」,横斩向长枪头。 郭子仪吐气未歇,来不及回力,竟然眼睁睁看着黑剑袭来,手中长枪的枪头被裴旻斩落,枪头转了十几圈,飞了个圆弧线,落下后,直崁入台边地下。 本来场边热闹的吆喝声瞬间静默。 郭子仪一时无语,看着裴旻。 裴旻只虚抱拳一礼,淡淡地道:"承让。" 气氛诡异,场边的人也都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呵呵。" 郭子仪突然轻笑了起来,也对裴旻抱拳一礼,"中郎将大人好身手,郭某佩服。" 裴旻收剑回鞘,正想说些什么缓缓,却听郭子仪又开口。 "听闻叶国师手持一把通体黑色的剑,该剑锋利无比,是一位铸剑神匠为他打造,叶国师持剑横扫天下无敌手,今日一见,应该就是大人手上这把剑吧?" 裴旻看了眼手中玄青剑,换他无语。 场边的甲乙丙丁戊又开始鼓噪了。 "用着锋利的剑比武,不公平。" "神匠打造的,不就是神兵利器吗?" "就是,我老大的枪若也是神兵利器,也未必会输。" ............................. 郭子仪瞪了他们一眼,喝道:"闭嘴!" 甲乙丙丁戊霎时不敢再吭声了。 郭子仪走向场边,拿了两把剑回来,递了一把给裴旻,"这两把剑是我们金吾卫的配剑,由朝廷发放,没什么不同,中郎将大人,可愿以此剑和下官再来一局?" 裴旻微微笑,无所谓道:"好啊!" 公孙苓微叹气,看来今天不把这郭校尉打败,裴旻无法信服他们,也无法在这里立足啊。 裴旻接过配剑,立刻有位机灵的手下走上台拿走他的玄青剑。 手下下台后退到最边边去,想顺便看看传说中的叶国师的配剑,公孙苓立刻闪身过去,从那手下手里夺走剑。 那人一愣,看到一美妙女子忽然出现,差点惊慌大叫。公孙苓瞪了他一眼,手指在唇上比了个噤声的手势,那人一愣,被她的气势吓到,立刻闭上嘴。看这美妙女子又指了指台上,示意他安静看比武,他也乖乖地将眼光转向了台上。 台上两人见礼后,郭子仪摆出了起手势,下一瞬,已向裴旻冲去,挥剑砍向裴旻,剑势凌厉,下手毫不留情。 这郭子仪不愧是武举高等,剑法也毫不含糊,裴旻表情更加认真,举剑横挡。 第126章 四仰八叉 郭子仪出剑如风,劲力强势,招招快狠准。 裴旻先求躲避,辞虚步踏出,向着六十四个方位走圆。 郭子仪百忙中再度赞道:"好步法。" 裴旻这次没有吭声,他知道这郭校尉急于求胜,好叫自己能知难而退。但他不能输,裴家的声誉,祖父和父亲的冤情一定要洗清,留在这皇城里,他才能有所作为。 郭子仪连击数十招都不中,内心已有点急了,没想到这人的剑法不俗,连脚上的功夫都那么好,这来来回回的,他连对方的衣角都没碰到。 心中求胜之念越盛,他脸一沉,低喝一声,手臂发力,剑尖快速往裴旻胸前大穴刺去。 这一剑来势汹汹,裴旻知道躲不掉,内力贯透右臂,「仙乡问鹤」使出,以蛮力让剑尖挡开郭子仪刺来的这一剑。 谁想郭子仪右手翻转,手中剑快速脱手,左手接住,再一剑横斩向裴旻的右胁。 裴旻反应也是足够快,「滴露点易」使出,已翻身到郭子仪身后,剑尖轻刺,已划伤郭子仪右肩,但他不想结怨,手下只用了二分力道。 郭子仪虽吃了痛,但浑不在意,再一转身,再向裴旻前襟斩去,呼吸已有些紊乱。 裴旻知道他不能再战了,忙运起混元内力,力透手腕,使力向前,剑尖对准郭子仪手中剑尖,一路切过去。 场边所有人摒住呼吸,双眼都瞪的奇大。 "嗞......嗞"的刺耳声响起,金属相交,所有人都看着裴旻的剑在郭子仪的剑身上一路切过去,末到剑柄。 就这样,郭子仪手中铁剑被生生切开成两边,像蛇口中分岔的舌头。 正是那招「贯斗双龙」。 裴旻劲力一推,郭子仪后退三步,瞪眼看着手中开了岔的铁剑,脑中纷杂。 场边的人比上次更加静默了。 郭子仪忽然“哼”了一声,手腕一甩,拿着开岔的铁剑再次向裴旻攻去。 裴旻这次也不啰嗦了,劲风疾起,手中剑迎刃而上,「望江舒啸」重重击出,郭子仪连人带剑向后退出数十步,很快就要摔个四脚朝天。 场边的人群大声惊呼,却不是因为郭子仪输了,而是看到他的后方地上正插着方才被打落的枪头。 看轨迹,郭子仪会正好跌落在那枪头上,身体被穿个大窟窿。 "啊!老大,小心啊!" "啊.........,完了,我的老大啊!" "老大,我来救你。" 几个反应快的人已想上前救人,但距离太远,鞭长莫及。 一阵惊叫声刚起,裴旻就注意到了,他心中一凛,手中长剑疾射而出,劲风过处,已先将那枪头打了开,长剑继续向前,铿锵两声,剑和枪头一起掉落地上。 郭子仪如所料般摔个四脚朝天,但至少没受什么伤,最多臀部有点痛。 裴旻看他没事,暗吐一口气。 场边的公孙苓观赏完一切,也轻吐一口气,放下吊起的心眼子,惊魂未定般拍着胸口。 郭子仪就这么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脸上表情无喜无悲,不知在想什么。 "老大,你怎么样?没事吧?" "老大,你没事吧?" "老大,你没受伤吧?" "老大..............” "老大,........." 赶到场上的金吾卫们围着郭子仪,七嘴八舌地轰炸他。 忽然,郭子仪“腾”地坐起来,看着裴旻,"哈哈哈...........。"大笑了起来。 裴旻不知所措,连郭子仪那帮小弟也都一脸懵。 "老大不会是被打傻了吧?"乙问。 "你才傻了。"乙被甲狠狠敲了个爆栗。 其他也这么想的小弟们霎时都不敢出声。 ............ 郭子仪不理会这帮笨蛋,又“腾”一下跳起来,大步流星地走向裴旻。 公孙苓吓了一大跳,以为这郭校尉还是不死心,想肉搏。看那裴旻还在呆愣中,怕这个傻瓜吃亏,遂忙冲到台上去,要拿玄青剑给他撑腰。 还没冲到,郭子仪已走到裴旻跟前三步的距离,又忽然单膝下跪,向裴旻行礼,"中郎将大人武艺超群,剑法通神,又心怀仁义,下官甘拜下风。我郭子仪,以后跟定大人您了。" "啊??"裴旻被他吓得倒退一小步,还是愣神。 公孙苓拿着玄青剑正想递给他,却也被郭子仪的行为搅花了眼,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裴旻眼角余光看到她,眼神绽放出笑意,轻声问:"你怎么在这里?" 公孙苓耸耸肩,"我感知到你有危险,所以赶忙跑来救你了,谁知道,你神通广大,不但化险为夷,还收了个小弟。" 裴旻被她逗的笑得更灿烂,但场上的人都在关心郭子仪,没人注意到有外人闯入。 那群小弟又冲到郭子仪身边,看他半跪着,他们也不敢站着,也都噗通噗通半跪下,又是一通七嘴八舌。 "老大老大,你跪他干什么啊?" "老大,这是什么情况啊?" "老大,你真的被打傻了?" ................. 一圈人静默。 郭子仪直接一个爆栗过去,"你才傻了。" "裴大人剑术通神,武艺远在我之上,人品又高尚。你们听好了,以后中郎将大人就是我的老大,也就是你们老大的老大,你们可不准有半点不敬。" 金吾卫们平常都惟郭子仪马首是瞻,他的话,他们自然遵从。 "哦。” "哦,老大你说是就是。" "我们都听你的,老大。" 一群人跟着郭子仪向裴旻行礼。"卑职参见中郎将大人。" 裴旻:"你们先起来吧。" 郭子仪:"大人,你愿意收下我和这班兄弟了?" 裴旻真是哭笑不得:"谈什么收不收的?大家都是金吾卫,都是为圣人解忧。你们先起来再说。" "中郎将大人不做我们老大的老大,我们就不起来。" 裴旻:"............。" 公孙苓已躲在裴旻背后,笑得肚子疼。 裴旻无奈,但转念又想着有手下肯跟着自己,将来行事也会方便很多,遂点了点头,"好,我答应你们。" 郭子仪喜笑颜开,"多谢大人。" 其他金吾卫们虽然有很多人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但也跟着自己的老大开心,大家伙也开心地喊道:"多谢老大的老大。" "哈哈哈.......",公孙苓捂嘴也忍不住,笑了出来。 第127章 以德服人 裴旻半转身看向公孙苓,大家这才注意到裴旻身后还有一人,而且是位女子。 大家伙都站了起来,好奇地看向公孙苓。 "这位是..........?”郭子仪代表大家发问。 裴旻:"她叫公孙苓,现在是梨园的人,是我的......" 一时间,他竟然不知该怎么形容他和公孙苓的关系。 公孙苓终于笑完了,缓过来轻咳一声。 其实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马上有个心思活络的人大声道:"哦~,原来是嫂子啊!" 旁边的人推了他一下,"嫂子是你能叫的吗?按辈份,该称呼姑奶奶。" "对对对,她是老大的嫂子,是该叫姑奶奶。" "那,老大的老大,我们该叫什么啊?" "对啊,总不能一直喊老大的老大,挺怪的。" "要不,叫老太爷?" "大人哪有这么老。" "那叫什么?" "还是,叫太老大?" .................. 一群人又开始七嘴八舌地讨论对裴旻的称呼,称呼一个比一个怪,裴旻和公孙苓都是头上三条黑线。 "你们还是称呼我的职称—中郎将吧。"裴旻实在忍不下去了。 "没错没错,我叫公孙苓,你们就这么叫我就好。"公孙苓也忍不了了,她才不想年纪轻轻就当上「姑奶奶」。 "不行吧,这样不合我们的规矩。" 一群人还是不肯放过。 郭子仪也哭笑不得,踹了几人的屁股,佯怒道:"行了,你们这群丢人的东西,别胡喊乱叫了,我们就叫中郎将大人,还有公孙娘子,至于我嘛,你们随意吧,反正我不守规矩惯了,只要裴大人不介意就行了。" "不介意,完全不介意。"裴旻和公孙苓怕大家再出什么幺蛾子,忙不迭地摇摇头表示同意。 "哦,那好吧。" "哦,那以后就这么叫了,老大还是老大。" 郭子仪看这群人终于肯歇菜,忙拍了几下掌,"好了好了,没看中郎将大人和公孙娘子有话说吗?我们下去吧。" "是,老大。" "大人,我们下去了,你们慢慢聊。" 又有人开始嬉皮笑脸,"嘿嘿,大人,春光大好,你们一定要慢慢谈心,我们绝不来打扰。" 郭子仪又一脚踹过去,"走了啦。" "嘿嘿,嘿嘿。" 一群人又嘻嘻哈哈地一轰而散,完全忘了昨日才被打得鼻青脸肿。 听他们说得暧昧,裴旻只能尴尬地轻咳几声。 公孙苓倒是又忍不住"噗哧"一声笑出来,"呵呵,这群人都是什么宝贝啊?真难为你了。" 裴旻怕她生气,"他们只是开个玩笑,你别介意。" 公孙苓微笑道:"我有什么好介意的。倒是担心你,但看你能收服这群眼高于顶的金吾卫,我就放心了。毕竟你在朝中没有根基,又没强大的背景做靠山,一上任就来当他们的上司,很难服众的。" 裴旻:"也不算没有靠山,师父在朝中的声望极高,在圣人的心中也极有份量,想来他们也不敢真的为难我。" 公孙苓看向手中的玄青剑,笑着递给他,"要不是你打赢他们,你以为你还真能「以德服人」? 裴旻拿回剑,也笑道:"反正现在安全过关,你不用担心了。还是说说你吧,这两天在梨园过得如何?" 公孙苓听到这个就泄了气,脸和肩膀都跨了下来。 "别提了,什么都不顺。永王殿下根本没有空闲和我合曲,倪安姑姑怎么也不愿承认认识我娘亲,还有园里其他的舞姬,好像都看我不顺眼,天可怜见,我什么都没做呀。" 裴旻不解,"他们是因为你是圣人亲自推荐的人,所以排挤你?" 公孙苓摇摇头,"这梨园本就是为圣人而设,圣人亲自找人也很正常,她们,应该是因为我初来乍到,就要独舞抢她们的风头,又要和永王殿下合曲而舞,所以才这般不高兴。可是永王殿下根本没来过,我也完全没有头绪要跳什么舞。" 裴旻微笑安慰道:"还有时间,可以慢慢想。" 又道,"别管他们怎么想,你做好你自己,若有困难,随时来找我,我虽不懂跳舞,但刚刚收了二十来个小弟,正好可以去为你出头。" 公孙苓忍不住笑出来,"不错啊,下山这么些时日,变幽默了,没像以前那么傻了。" 裴旻垮下脸,"我以前也不傻啊!" 公孙苓取笑道:"你都不傻,世间也没有人傻了。好了,我不耽误你的职责,我打算和宋教仿司告个假,去千翼阁看看秀姑和苏玉她们。顺便回宅子看看那李太白回去了没,这两天没见,不知道他又在哪里醉生梦死了?" 裴旻点点头,"是啊,有两天没见了,在宫里也碰不到,你就去宅子里碰碰运气。" "好,我走了。" 裴旻有点依依不舍,"那你多加小心,我怕那些黑衣人还不死心。" 公孙苓歪头想了想,"如果是前些日子追杀我们的黑衣人,他们应是为了苍泯剑而来,如今神剑已封入宫中,找我们也没用。而如果是黑衣忍者........” 公孙苓双眼眯起来,"那就正好,这深仇大恨,我一定要找山本太郎这个龟孙子讨回来。" 裴旻拍了拍她的肩膀,"放心,我一定会帮你找到他的。" 公孙苓点点头,"我知道。....好了,我真的要走了,不能再扰你当职了。"其实是她看到了后方一群人在那里探头探脑。 公孙苓走后,听到身后一群人又冒了出来,调侃着裴旻。 她忍不住掩嘴而笑。不用想,他的耳朵肯定又红了。 走出宫外,公孙苓骑着马到平康坊。 临近响午,街上没什么人,但她还是下马慢行,看日头很晒,辨别了去千翼阁的方向,便钻到小巷里躲太阳光,顺便能抄近路。 小巷里很静,公孙苓牵着马慢慢走着,拐过了一个弯,远远看见一全身黑衣的人,身后跟着一随从,也是一身黑衣,两人连头上都戴着黑色帷帽,正要走入一家歌舞坊的后门。 由于对黑衣人有太多阴影,公孙苓忍不住后退到转弯处遮遮掩掩地多看了几眼。 越看越觉得前面那人的背影有点眼熟,却又无法肯定是谁。 正在苦思,却看到那万盛楼的老板娘凤香亲自出来迎接。 第128章 望而不及 公孙苓这下知道了,那后门原来是万盛楼的。 只是,这凤香亲自招待的人,肯定是贵客,既然是贵客,为何不走正门,要鬼鬼祟祟地从后门走呢? 肯定有问题。 公孙苓身随心动,才跨出一小步,就发现那跟在后面的黑衣黑帽人似乎有所察觉,快速转头看过来。 公孙苓吓得马上缩回去,把自己紧紧贴在墙边,连呼吸都摒住了。 过了一段时间,公孙苓感觉没人过来要杀她灭口,她才敢慢慢地探出一点点看过去,只见门口都已没了人影。 公孙苓呼出一大口气,拍拍胸口强自镇定下来。 牵着马走过去,看着万盛楼的后门口,公孙苓心里交战着要不要冲进去看那两人到底是什么人。 但一会儿就放弃了,人家万盛楼要接待个神秘客人,关自己什么事呢? 少管闲事了,自己的烦恼已经够多了。 想开了就甩甩头,再次举步往千翼阁方向走去。 —————————— 公孙苓不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被楼上厢房中的人,透过窗缝尽收眼底。 "主上,她走了。"方才那跟在后方的黑衣随从淡漠开口禀报。 厢房中的主位上,坐着一黑衣之人,他看着窗外方向,淡淡地"嗯"了声。 主位之下,跪着两位衣着华贵的美人,正是凤香和水玲珑。 她们两人都面露恐惧,额上有些薄薄冷汗,身子还有些微微发抖。 主位之人再次看向她们。 两人一个激灵,垂下头,"属下无能,未能完成主上吩咐。"凤香先开口认错。 水玲珑:"是属下的错,属下自诩十拿九稳的舞艺比试,却输给了那公孙娘子。属下..........." 讲到最后,水玲珑也无话可说。 "属下认罚。"凤香揽下责任。 主位之人再次看向窗户,淡淡说:"你输给她,倒也不奇怪。" 水玲珑的脸色更加灰败,她一直自傲于在长安城舞艺无人可及,却想不到,被一个初入长安的,毫无名气的人打败。 主位上的人忽然轻轻一笑,两美人更加惶恐了。 "皇帝能看上她,可见她确实不简单。" 凤香不知道这位主子到底是何意思,不敢接话,水玲珑则是面色苍白地再也说不出话。 "我倒是期待,她能做到什么程度。"主位之人又轻笑了一声,再次看向窗户。 "罢了。"站起身来,双手负在身后,"本来我也没把此事当成唯一的筹码。这次,先饶过你们。" 凤香和水玲珑刚松下一口气,却听主上又道:"玲珑,你去一趟契丹,我另有任务安排给你。" 水玲珑哪敢说个不字,仔细聆听主上的安排。 主上说完,水玲珑战战兢兢地听命,"是,属下遵命。" 但眼神却不由自主,偷偷地看向一直站在窗边的黑衣随从。 那人一身黑衣,黑色帷帽进了厢房里也没摘下,全身上下散发着冷漠。但水玲珑似乎知道他是谁,眼神不自禁地胶着在他身上。 她忘不了初见他时那一眼。 「东门之墠,茹藘在阪。其室则迩,其人甚远。 东门之栗,有践家室。岂不尔思?子不我即!」 可望而不可及。 他很冷漠,也很冷血,似乎世间万物,都不能在他眼底留存下一分之地。 但这样的人,却也甘愿为主上所用。 他是为了什么呢?水玲珑始终琢磨不透。 有时她也庆幸,幸好,世间还有一件事物,能让他入心,至少,她还能与他一起,为主上效力。就这么一份薄薄的连结,已足够她庆幸。 手臂被轻轻摇了一下。 水玲珑赶忙回过神来,看主上已重戴上帷帽,走出厢房,他也默默跟在身后。 "恭送主上。"鳯香先开口。 "恭送主上。"水玲珑飞快跟上。 两人看着他们走远,凤香这下彻底松了下来,毫无往日的妖娆和嚣张。 她看向水玲珑,见她的目光还是痴痴地看着某人的背影,不禁轻叹了口气。 "人都走远了,别看了。" 水玲珑回过神来,看向凤香,眼中依稀有泪光闪烁。 "别想了,那人不是我们能攀上的,连主上都对他礼让三分。"凤香温柔地轻捻水玲珑颊边的碎发。 "我知道,能远远看一眼,我也满足了。"水玲珑强忍回泪水,"只是此去契丹,也不知何时能再见到?" 凤香再度轻叹一声,"你有分寸就好,我也不劝你了,你快收拾一下,明日早点启程,若再耽误了主上的事,他可不会再饶了你。" 水玲珑点头,默默地回自己厢房。 —————————— 公孙苓慢步到了千翼阁后门外,忽然想调皮一回,借力翻墙进去,然后把门打开,将马拉到里面,由牠自己去吃草。 公孙苓关上门后,闲庭信步地往前走去,打算冷不丁吓秀姑和苏玉一跳,嗯.........,还有那小李颍。 公孙苓开心地想着,走到一水榭旁,听到丝竹曲乐之声,还有那熟悉的大嗓门。 "唉哟,莲莲,你怎么连跳下来都不会啊,万盛楼都教给你些什么东西啊?" "嘿,小织啊,万盛楼给你吃了什么啊?才两个月没见,你怎么胖了一大圈啊?" "还有你们,一个个,无精打采地,怎么,这可是老娘我最新研发出的舞曲,给老娘打起精神来,加紧练好。敢误了老娘的大事,小心老娘扒了你们的皮。" 公孙苓忍不住噗哧笑出来。 她轻轻走到秀姑身后,看她还是插着腰在骂骂咧咧地,便开口道:"秀姑,你还是这么有精神啊!" "唉哟我的娘啊!" 秀姑弹跳起来,幸好她身型胖,跳不高,没有重重摔下来。 "哪个天杀的?吓死老娘了。" 秀姑拍着胸口压压惊,横眉怒目地转回身正想破口大骂,却看到熟悉的脸正对她微微笑。 秀姑比川剧变脸还快,马上喜笑颜开,"唉哟,这不是我的苓儿小宝贝嘛。"说着就扑向公孙苓,想抱住她。 公孙苓怕被她压扁,灵巧地闪身躲开。 秀姑一扑扑了空,差点又要摔倒。 身后一群舞姬笑得七仰八歪。 第129章 眉飞色舞 秀姑回头横眉怒目,斥道:"笑什么,一个个还不给我好好练,练不好,统统不许吃夕食。" 舞姬们赶紧收了笑,开始排练。 秀姑整理下仪容,笑对公孙苓道:"我的好苓儿啊,你可真有心,还记得回来看看我。" 公孙苓补充道:"还有苏玉和十二娘。" 秀姑撇撇嘴,"知道知道,我马上差人去叫她。" 公孙苓忙阻止,"她脚受伤还没好全,我去看她吧。" 秀姑挥挥手,"无妨,她也想出来透透气,整日躲在房中闷坏了。"说罢转头吩咐一小丫环去请苏玉。 公孙苓看反对无效,便也不阻止了。 看了一圈,发现千翼阁多了许多舞姬,随口问道:"秀姑你又招了很多新的舞姬来吗?" 提到这个秀姑就喜上眉梢,她呵呵笑道:"这些啊,自然是托了你的福啊!" "我?" 秀姑:"前夜你和万盛楼水玲珑比舞,不是赢了吗?那凤香自然要把从我们千翼阁挖去的舞姬都还给我呀。而且,那贱人自此以后,都得对我躹躬哈腰,尊称我一声姐,哈哈哈哈哈...........。"秀姑的得意藏都藏不住。 公孙苓等她笑够了,疑惑道:"可是前夜......,出了那事,比赛被中断了吧,客人们都来不及投票。" 提到这个秀姑更得意了,"客人们是来不及投票,但那位,不是投了吗?" 公孙苓这下懂了。 秀姑笑盈盈道:"那位大人跟我要你,却没选水玲珑,他的地位尊贵,谁投的票有那位大人的有效啊?呵呵。" 公孙苓也忍俊不禁。 "所以啊,我昨日一早就去敲万盛楼的门,让她履行约定。呵呵呵,你是没看到,凤香那不甘心,却又不得不认输的样子,老娘我真是太开心了,以后想起来,每顿餐都能多吃两碗饭了,哈哈哈。" "秀姑啊,老远就听到你的笑声了。" 温柔的声音传来,不远处,看到李颍扶着苏玉缓步而来,脚步虽还有点跛,但比之前夜,又好了许多。 "苏娘子。"公孙苓看到她的脚伤好多了,心里也放下了担忧。 "公孙娘子,看到你真是太好了。"苏玉走近,上下看了公孙苓一眼,松了口气。 "怎么了?我没受伤啊!" "前夜你虽然是被那位大人带走了,但那晚那么多黑衣人,我始终不放心,但又不知去哪儿找你。现在看到你安然无恙,我也就放心了。"苏玉欣喜道。 公孙苓很感动,"多谢。" 旁边的李颍忍不住插嘴道:"公孙姐姐,你真的入了梨园吗?" 苏玉轻斥道:"小颍,不能这么无礼。" 公孙苓不在乎,"无妨。"回李颍:"我是入了梨园,但今日没能练舞,我又想着你们,所以告假出来看看你们。" "哇哦~"李颍很兴奋,"那公孙姐姐,你以后是不是要在圣人面前献舞啊?" 公孙苓调侃她,"怎么改口叫我姐姐了?"眼看向苏玉,"你叫她师父,却叫我姐姐,那我不是小你师父一辈了?" 李颍红了脸,"我对其她舞姬们,都是这么叫的。" 公孙苓和苏玉都掩唇笑,苏玉:"你别欺负她了,她还要拜你为师呢!" 公孙苓不解:"拜我为师?可她的师父不是你吗?" 李颍低头不敢说话。 苏玉温和地笑道:"那天看完你的舞艺,才知人外有人。十二娘她的姿质很好,而我天姿有限,跟着我,所学也有限,如果你愿意教她,收她为徒,她以后的成就肯定能超越我。" 公孙苓看向李颍,看她脸都红了,无所谓道:"那自然没问题,苏娘子你不介意就好。只是我现在身处梨园,不方便把人带进去,但只要我得空,便出宫来这里教她。" 李颍喜出望外,一时不知该说什么。苏玉打趣她,"傻孩子,还不快谢谢公孙师父。" 李颍忙道:"谢谢公孙师父。" 苏玉:"等下我让她给你敬酒,正式拜师。" 秀姑也乐见其成,"好好好,秀姑我也是很大方的,等会儿摆宴席,正式谢过公孙娘子。" 有公孙苓教她的舞姬,秀姑可求之不得,今日是李颍,以后就让她教全千翼阁的舞姬,到时她的千翼阁就是全长安城最优秀的歌舞坊了,呵呵呵。 公孙苓想反正晚饭没着落,就在这儿蹭吃一顿了。"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三人眉飞色舞,但公孙苓却坦言道:"不过,你们先别太高兴,其实我在梨园遇到了难题,今日是想来向秀姑取经的。" 秀姑鼻子翘得老高,"有什么困难的,尽管问。" 公孙苓便将千秋节要献舞一事说了,坦诚自己实在想不出新颖又能让圣人大开眼界的舞。 "秀姑,你有什么好提议吗?我看你方才在训练那群舞姬。"公孙苓发问,双眼看向秀姑身后那群在假山上的舞姬。 秀姑忽然神情呆木,难得地闭了嘴。 "对了,我方才就想问,她们在那假山上干什么?"公孙苓没发现秀姑和苏玉的异样,依然看着那群舞姬似乎在准备什么。 秀姑还是不说话。 公孙苓正疑惑间,忽然看到一舞姬抓着绫缎,从假山上「飞」了下来,还伴随着一声惊呼。 "啊~" 紧接着,又有一舞姬也「飞」了下来。 "啊~~啊~"的叫声不绝,舞姬们也像下饺子一般,一个个从假山上「飞」下来,落到草地上。 "这是~?"公孙苓觉得这场景好眼熟啊。 秀姑和苏玉都不好意思看她,只有李颍最真诚,"公孙师父,这就是你前夜表演的那段啊,秀姑稍改了一些,在院落中开宴,在这地上摆放席位,让舞姬们从假山上飞下来,直飞到席位旁。" 公孙苓:"...........” 得,本来她还期望着秀姑能给她什么好提议,这下也不用问了。 秀姑敲了李颍头一下,笑骂道:"死丫头,你那么诚实干什么?" 李颍抱着头躲到苏玉身后,苏玉忙护着她,挡住秀姑的魔爪。 第130章 高咏涕泗 三人打闹一阵后,便带着公孙苓进门,恭请她上座,让李颍敬茶,正式拜师。 李颍恭敬地高举茶杯,跪拜叩首,公孙苓生平第一次收徒弟,内心也开心,笑着接过茶杯饮下。 拜完师,秀姑这几日心情好,也很大方,席开四大桌,把千翼阁的舞姬都叫来畅饮,还有意无意地让她们去给公孙苓敬酒,私心一目了然。 公孙苓收了徒弟心情畅快,来者不拒,都一一饮下。 天将大黑,众人也都吃得差不多了,千翼阁要开门营业。公孙苓吃饱喝足,面上也已微醺,她也起身告辞,要往李太白的住宅去。 人已有些醉,牵着马脚步虚浮地走向宅院,开门的管家见是她,开心地把她请进门。 "公孙大娘子,你来真是太好了,我家主子正在院落里对月独饮,正在伤感说人都进宫去了,没人陪他饮醉呢。"管家边走边感叹。 公孙苓哭笑不得,这个李太白,总是在喝醉和在喝醉的路上。 被管家带到院子,果然见李白拿着樽酒在喝,边喝边吟诗。 「处世若大梦,胡为劳其生? 所以终日醉,颓然卧前楹。 .................」 接下来词语含糊不清,看来已有八分醉了。 公孙苓走过去,"喂,李太白,你前两日不还很兴高采烈能入翰林院吗?怎么现在又伤春悲秋起来了?" 李白听到熟悉的嗓音,眯着醉眼望过去,认出是公孙苓。 而管家早已很识相地退下了。 "啊,是公孙大娘子,你可回来了。"李白兴奋地一跃而起,脚步还有点蹒跚,踉跄着拉过公孙苓,一起坐到草地上。 "来来,陪太白我喝酒赏月。"拿起一酒壶递给公孙苓。 公孙苓无异议地接过,很豪爽地和他碰壶再喝。 本也有点醉了,公孙苓几口下肚,忍不住问,"太白兄,文昭说你奉旨入翰林院为供奉,正得偿所愿,还结交了酒友礼部侍郎贺知章大人,但今天你怎么看起来不太开心的样子?没去找贺大人喝酒?" 李白听了,酒喝得更凶了,他笑了笑,但笑声中似乎满是伤感,"我怎么会不高兴?能入朝为官,是我太白多年的梦想,如今入了翰林院,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公孙苓听了还想再问,李白已自顾自再继续说下去:"我这两日在翰林院抄摘文章,听院友门高谈阔论,末了再同去喝两杯,又轻松又惬意,不知有多快活。"说完,大大叹了口气。 公孙苓见他语调态度和说的话完全相反的样子,不禁很是疑惑,但看他醉眼蒙眬,也不知说的是真话还是梦话。 李白一口饮尽壶中酒,丢开酒壶,几个酒壶哐咚咚地敲响在一起。他又蹒跚地爬起来,跌跌撞撞地往一旁走去。 公孙苓吓了一跳,"太白兄,你去哪里?" 只见李白到一桌旁,抽出剑,开始对月舞剑。 公孙苓:”............” 这家伙真是不按套路出牌。 "烈士击玉壶,壮心惜暮年。 三杯拂剑舞秋月,忽然高咏涕泗涟。 凤凰初下紫泥诏,谒帝称觞登御筵。 揄扬九重万乘主,谑浪赤墀青琐贤。 ......................... 眼看他诗隐又发作,醉得也听不进劝,公孙苓便由着他发酒疯。 公孙苓拿了壶酒,边喝边看他月下舞剑,想着自己也还有个大难题未解,不禁一边叹气一边灌酒。 于此闹到半夜,公孙苓实在撑不住了,便唤来管家,让人把李白架回房,她也踉踉跄跄地回到原来住的厢房,倒头就睡。 第二日早晨,天已大亮,公孙苓吓得弹跳起来,但马上就被天旋地转的头晕痛给镇了回去。 "哦呜...........”她抚着额头,尽量让自己清醒一些。 "真得不能喝太多,可恶的李白.....”,公孙苓一边腹诽,一边起身整理。 门外边候着的侍女倒是贴心,很快地端来水给她脸,还准备好了朝食。 公孙苓感激不已,心想反正迟了,就坐下慢慢吃,问侍女道:"太白兄醒了吗?回翰林院了吗?" 侍女回:"主子还没起,管家吩咐不要吵他。" 公孙苓差点噎死,自己已经很不敬业了,没想到这李太白比她还混。" 无奈道:"那就让他睡吧,最后让管家派个人去翰林院告假,就说他着凉了病了。" 侍女应下后就去找管家,公孙苓三两口吃完,也告辞回宫里。 骑马回宫路上,却意外地遇到裴旻。 "咦,你怎么在这里?"公孙苓看他带着一队人走在街上,霎时也想到了。"在巡查?" 裴旻遇到她很开心,点点头:"嗯,圣人千秋诞日子虽还有两个月,但礼部已下令,要加强京畿地的街坊秩序,好接待各国来访的使臣团。" 公孙苓听到圣人千秋诞就头大,脸又垮了下来。 裴旻后方是郭子仪等人,看到公孙苓,又忍不住大声叫,"嫂子,又见面了。" 在大街上被这么叫,公孙苓脸都红了。 郭子仪笑着一脚踹向那几人,"别鬼叫,是公孙娘子。" 几人嘻嘻哈哈地又闹了裴旻几句。 公孙苓看那几人完全不怕裴旻,言谈随性,明白裴旻性格随和,武艺又高,看来是已完全收服这班人,遂放下心来,和裴旻道别:"那我走了,要赶回宫里,你继续忙吧。" 裴旻点点头:"嗯,你路上小心。" 公孙苓和其他人也打招呼告别,那些人又调侃道:"中郎将大人,你也送人家娘子回宫啊!" 公孙苓红着脸,快速调转马头,往宫里飞奔而去。 回到梨园,迎面就撞上了倪安倪掌舞。 公孙苓无比尴尬,只好先规规矩矩地行礼,"倪姑姑。" 倪安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冷冷地道:"你虽然不是女官,不用当值,但好歹还有皇命在身,千秋诞时有重要使命。昨日告假出宫,今日又这么迟才现身,你可还有点责任心?" 公孙苓一个字都不敢反驳,只能低头认错,"公孙苓知错,请姑姑责罚。" 倪安:"我可没资格罚你。" 远处有人过来为她解围,原来是教仿使宋之岷。 宋之岷有些急躁,"倪姑姑先消消气,方才接到一坏消息,永王殿下昨日打马球,摔下了马,把手摔伤了。" 倪安没什么反应,但公孙苓却大惊:"什么?" 第131章 豁然开朗 宋之岷只好又重复一遍:"永王殿下打马球把手摔伤了,听御医说伤了筋骨,起码要两个月才能好,所以差人来通知咱家,殿下他不能与公孙娘子你合演舞曲了。" 公孙苓头更痛了,这下好了,连抚琴奏乐曲的高手也没有了,她的压力更大了。 宋之岷宽慰她,"公孙娘子你放心,永王殿下不能和你合演而已,我们梨园还是有许多乐师可以和你配合,倪掌舞,你这就选一队乐师出来,和公孙娘子配合,务必要选出一首合她心意的舞曲,好让娘子尽情演绎。" 倪安:"是,大人。"嘴上是这么应下,但千秋诞在即,要乐师们再重新练一曲,愿意的人想必不多。 公孙苓也不乐观,她也知道官场上的现实,如今她像是没了永王这个「靠山」,大家幸灾乐祸还来不及,又有多少人真愿意当她的乐师,和她配合呢? 宋之岷想得很简单,再叫一队乐师加紧排练就好,所以他把这事丢给倪安去安排就走了。 倪安也安慰她,"你先别急,我去找乐师和你配合,只要你们商定好曲目,加紧排练,还是能赶上的,时间还够。" 公孙苓无奈点点头,向倪安一作揖,"多谢倪姑姑。" 倪安转身走了后,公孙苓肩膀也跨了下来,她轻叹口气,无目的地向殿后走去。 走出蓬莱殿,一路漫长的宫道,再走过含凉殿,忽觉前方一阵凉爽的水气袭来。 头痛的公孙苓精神为之一振,双眼亮了起来,继续往前方走去。 没了宫墙阻挡,前方豁然开朗,一大片湖泊展现眼前。 "哇~!"公孙苓毫不掩饰惊喜,想不到在这深宫之中,竟有这样大一片湖泊,几乎望不到对岸。 走到湖岸边,吹着那凉爽的风,公孙苓心情平静下来。 靠着围栏发呆,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似乎感觉来来往往好几拨宫女和侍卫,但也没一人上前打扰她。 直到一声熟悉的呼唤传来。 "苓儿"。 公孙苓回过神来,回头看去,是裴旻。 裴旻淡淡笑着走过来,"去蓬莱殿找你,但好像没人知道你去哪了,一路找过来,侍卫说在太液池边看到你。" "我就是想来吹吹风。"公孙苓懒懒地又转回头继续趴在围栏上。 看她颓然的样子,裴旻也不急,走到她身旁,双手也靠着栏木,陪她吹着凉风。 "不要紧的,还有时间,能找到乐师的。" 公孙苓看他一眼,"你都知道啦?" 裴旻点点头,"嗯。皇子摔伤这么大的事,金吾卫不可能不知道,一早上就传遍整个大明宫了。" 公孙苓又转回来叹气,"其实我烦恼的不只是这个,还有我根本想不出来要跳什么,这件事发生又雪上加霜,好像什么都不顺利。如果我不能留在梨园,我就找不到我亲生父亲的线索。唉,你说我是不是和这皇城八字不合啊?" 裴旻当然不敢附和她,这时,一只白鹭鸶掠过他们面前,往水面轻点了一下,抓走一条鱼,又展翅飞走了。 裴旻忽然想起了什么,笑对公孙苓道:"第一次见你跳舞,是在西河边,当时我刚刚赶到望桥镇,你在河边和朋友们洗衣服。我看你一身青翠绿衫,手中拿着一长布帛挥舞,姿意绽放,带起的水花被朝阳点缀,如同宝石一般落在你身上。那时的你,自信、朝气蓬勃,你的朋友们也都在夸你舞技好,似乎没有什么能难倒你。" 公孙苓听完,眨着闪耀的双眸,慢慢回过头来看着裴旻。 裴旻继续笑着说道:"第二次见你跳舞,也是在水边。那时我们走到滨湖州,遇到了应无名公子,你随着他的笛音飞舞轻旋,仙姿芳华,其实当时我都看呆了,可又不敢说。" 公孙苓还在呆望着裴旻,没有回应。 裴旻转过头,看到她呆望着自己,不禁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你怎么了?我是不是说错什么了?" 说完就想到在望桥镇见面之后她家里发生的惨剧,还有在认识应无名之后被应家姐妹抓走的日子。裴旻担忧公孙苓回想起来,情绪会更低落,不禁懊恼方才说的,竟有些害怕。 公孙苓没回答,转头再次看向太液池面,想了一些什么,一会儿,又看回来,忽然喜笑颜开,跳向前去一把抱住裴旻。 "唷呵,我想到了。" 公孙苓开心地呼喊,只想把裴旻抱起来转圈圈。 裴旻被她抱得一懵,香软娇美在怀,霎时不知怎么反应,只能呆呆站着,手足无措地站着。 不过也庆幸自己没有害她想起悲伤的过往。 "你这回忆来得真及时,我想到了,我知道要跳什么了。" "哦.........,想到就好,知道就好......。"裴旻脸有些红。耳根子都红了。 公孙苓兴奋地看着他,"这事你先帮我保密吧,我还要找个人帮忙.......,还要找好多人帮忙才能成。" "好..........好......",裴旻看着她娇丽喜悦的脸庞,只能满口答应。 裴旻像木头一样站着,公孙苓还是抱着他,脸在他怀里贴了贴。大烦恼有了眉目,她想靠着休息一下,平复一下心情。 一会儿后,一声音传来打断了正享受的公孙苓。 "咳.........。” 公孙苓火速跳开,这次换她脸有些红。裴旻倒是镇定些,因为他还没回过神。 两人看向出声之人,又是一阵荒乱,连忙向来人行礼。 李隆基笑调侃道:"知道你们感情好,但这边人太多...........。" 公孙苓更窘了,忙作揖打断道:"回圣人,是公孙苓冒失了,但我想到了个主意,才一时忘形的,请圣人恕罪。" 李隆基向来不会计较这种小事情,只微笑道:"是什么好主意,朕能听听吗?" 公孙苓知道,这事还得要皇帝陛下准予才能行,所以她向李隆基要求:"听说以往的大宴饮都会办在麟德殿,但千秋节,气候正凉爽怡人,请圣人准许,这次能办在太液池边。" 第132章 千里传音 李隆基一听,似乎有了兴趣,"你有什么好想法了?" 公孙苓笑答:"我也不知能不能成,所以暂时保密,还请圣人允准。" 后边的一群人都诚惶诚恐,生怕皇帝发怒。 但李隆基只是淡淡一笑,"不是难事,朕也很想知道你这次能带给朕什么惊喜,准了。高力士。" 李隆基让他将这些事宜交待下去,照着公孙苓的要求办,高力士低头应是。 公孙苓松了一口气,若不能先得圣人的允许,她就办不成了,皇城内,还是权力大于一切。 李隆基笑着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地离去。 公孙苓和裴旻恭送完圣人,便向裴旻挥挥手,"我先走啦,我去找剑河帮我做件事。"然后就头也不回地跑走了,独留裴旻一人在太液池边吹风。 裴旻轻叹一声,还在回味方才的拥抱。 他还没抱呢,怎么就跑了...... —————————— 公孙苓去工部的铸剑坊找楚釼,楚釼看到她时,着实吓了好大一跳。 "你怎么来这里了?" 公孙苓:"当然是来找你的。不欢迎吗?" 楚釼挑眉:"欢迎当然是欢迎,但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你这么急匆匆来这铸剑坊找我,是要找我为你铸剑?" 公孙苓得意地扬起笑脸,"那你猜错了。" 楚釼再次挑眉。 公孙苓把想法和楚釼说出,楚釼听得连连点头,"我看可行,这点子确实好。" 公孙苓笑言:"不错吧!所以我来找你,借工部的人一用。" 楚釼苦笑:"公孙大娘子,你可真不客气啊,工部可不是我的,我只是受圣人之托,在铸剑坊教授铸剑法而已。" 公孙苓真的不跟他客气:"但这是圣人亲口准允的,我一人去找你们工部的大人,他不一定理我,但加上你这位圣人钦点的铸剑大师都出面了,工部的大人自然会答应我的请求。" 楚釼无力反驳,"那好吧,但先说好,若不能成你也别强求,我另外帮你想办法。" 公孙苓喜道:"好好好,有你楚大师在,还有什么不能成。若你帮我这次,骗小菀去你家里的事我就不计较了。" 楚釼撇撇嘴,嘴里嘀咕:"你可真能记仇。不愧是两姐妹。" "别嘀咕了,快走吧。"公孙苓推着楚釼进工部里。"要去找哪一位大人啊?" 楚釼无奈:"找左侍郎大人吧,他能调动工匠。" 工部的左侍郎看到楚釼带着一貌美女子来找他,着实也吓了好大一跳。待他们说明来意,他更是吓坏了。 "这,真的是圣人亲口准的?"左侍郎从来没想过太液池还有这用法。 刚出的口谕,政令自然还没下来。 公孙苓笑道:"方才在太液池边,圣人已传下口喻给高力士大人,想来明日便会知会各部,圣人也想看我能给他准备的惊喜,只是,还要请侍郎大人助我方能成,若圣人观赏完后龙颜大悦,自然也是侍郎大人你的功劳。" 不管成不成,马屁先拍了,功劳也全给他,反正公孙苓只求留在皇城里找线索,升官发财什么的,她都不在意。 左侍郎听了果然高兴,圣人的命令,这两人自然不敢乱说乱传,何况这位铸剑大师楚釼目前可是圣人眼中的红人,拉拢好了也对自己有帮助,随即他点头道:"既然是圣人的命令,我自然无有不从,只是这工程难度不低,我需要几日筹备,找好懂水性的工匠方能成。" 楚釼和公孙苓知道他还要再核实了确实是圣人亲自下令才会行动,但想不到这左侍郎能这么爽快答应,高兴回道:"那是自然,多谢左侍郎。" 左侍郎看向楚釼,"不用急着谢我,这方法也不知能不能行,倒是剑河你,铸剑坊那里,可要加紧了,圣人可等着看第一批铸造好的剑呢。" 楚釼知道,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只能躬身作揖:"是,侍郎大人。" 两人走出工部,公孙苓松了一口气,"这最难的部份算是解决了,接下来,就是找乐师了。" 她拿出一枚小玉哨把玩着。 楚釼自然认得此物,问:"这是应无瑕给你的玉哨?你想做什么?" 公孙苓扬起脸,微笑道:"自然是让他报恩啊!" 那刺眼的笑容,楚釼:"...........”,这算功,以前真是太小看她了。 公孙苓吹了玉哨,声响极细小,莫说传音千里,传个十尺都是问题。 吹完后公孙苓疑问道:"应公子他说只要我吹响了,千里之外他都能赶到,但听这蚊蝇般的响声,他真能听到?" 楚釼:"也许不是靠声响,既然他夸下海口了,且看他几日后能不能赶来吧。" 公孙苓点点头,"那我便等他十日,若他没能出现,剑河你帮我飞鸽传书给他。" 楚釼点头答应,"好。" 做好这两件大难题,公孙苓又有了活力。她看看天色,对楚釼说道:"今日多谢你啦,剑河,快要宵禁了,我得赶回宫里,去梨园找倪姑姑商议,先走了。" 公孙苓挥挥手,就骑上马往大明宫赶,楚釼还没来得及道别,就看到公孙苓一骑絶尘,徒留下他一人在原地吃灰。 公孙苓风风火火赶回梨园,找到倪安,和她商议自己的想法。 倪安听后,连连点头,"不错。" 倪安难得对她露出微笑,"你果然很有天赋。" 公孙苓也微笑道:"倪姑姑你不反对的话,我就照这想法排舞啦。" 倪安:"这么好的点子,我自然不反对,只是,那乐师的人选......。" 倪安还是有点担心,这可要两人十分合拍,乐师的技艺也要极高超才行。 公孙苓:"我已从民间找来一位技艺极高的人,十来日后便能赶来长安,他的笛声和琴艺,已臻化境,想来能和我合曲出最好的舞。只是他非宫中的乐师,倪姑姑能不能安排?" 倪安点点头,"既然有你的极力推荐,自然不会有问题,我报给宋教仿使就好。" "太好了。"公孙苓感觉所有的难题都迎刄而解了。 "只是,有件事要提醒你。"倪安忽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