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的真谛》 引子 人们开始还以为那不过是医院里每天都在发生的事。10月初,58岁的非洲裔美国人卡尔·威廉姆斯在洛杉矶退役军人医院做胆囊手术时,为了补足他在手术过程中的失血,需要进行输血。他的血型是a型,血库里有的是存血。手术非常成功理分析和宗教信仰》、《马克思关于人的概念》、《爱的艺术》、卡尔·威廉姆斯死于症状初发后仅15分钟。他妻子变得歇斯底里。医院上下顿时都惊呆了,他们感到这大突然了。医生已经下达了命令,要进行尸体解剖。 第二天早晨,威廉姆斯太太正坐在她在加州的凡尼斯家里的厨房里,竭力想弄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这一定是医院的过错。她当天就想去见一位律师。 她起身想去再倒一杯咖啡,却莫名其妙地感到嗓子一阵发紧。她喘着粗气,想去拨打911。她设法坚持到抓起话筒,但仅仅来得及告诉对方把救护车开到哪里。 当医疗人员赶到时,她已经死了。 在通往大都会洛杉矶的半路上的库佛镇,第一个伺候卡尔·威廉姆斯的护士也死于无法呼吸和心脏停止跳动,当时她正在从汽车后面把货物取出来。15分钟后,在帕萨迪纳,当时冲进病房想抢救威廉姆斯的医生也死于同一症状,其时他正走在他最喜欢的运动——高尔夫球的第四洞的路上。 这一天快结束时,还有八位与威廉姆斯有过接触的人都死了。 次日,又有更多的人死了。 到10月份的第三周,保健部门的官员已经意识到,他们遇到了棘手的事。尽管他们想对这些神秘的死亡事件保密,但消息还是泄漏了出来。《洛杉矶时报》披露了此事。种种小道消息也充斥了《泰晤士报》,但伦敦人很少关心这件事。 10月底,已有33人死于同样的病。保健部门的官员们个个惊慌失措、目瞪口呆。 在世界另一端的东京,h.n接受10月份的输血。这是每月一次的例行输血,用来抵抗他五个月前得的白血病。医生们曾经满怀希望地相信,这些输血至少可以延长他六个月的寿命。h.n也很乐观,因为每一次输血以后,他都感到病情好了一些。 h.n离开了医生去工作。他是一位电脑程序专家。这一天过得好好的,但他在乘地铁回家时,开始感到有些头晕。在拥挤的车厢里,突然感到自己的食道好像一下子被一把铁钳夹住了。所幸列车正好驶进了一个车站。他拼命喘着气,从人群中挤到露天里。他跌跌撞撞地来到了月台上,在离列车仅几步远的地方摔倒了。 那天下午跟h.n同坐一辆列车的人都注意到了这件事,但各人都忙于各人的事,只想让急救员去处理眼前的突发事件。他们压根儿不知道,24小时以后,他们都已经躺在了停尸间里。 1.死亡的气息 痛苦与煎熬的最富艺术性的描绘也许表现在骷髅之舞的冻僵了的姿势中。 12个人——三个下士与九个大兵——横七竖八地躺在营房里。他们都穿着军装。其中一个人的身子一半歪在床上,另一半则躺在地上。另三个倒在一起,在最后的簇拥中彼此搂抱着。所有的人都呕吐了一地,鼻子和嘴里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气味。这些人显然死得很惨。由四个侦探组成的调查小组成员身着防毒衣,对屋子及其四周作彻底的搜索。他们每个人都佩戴着威尔逊ar1700型防毒面罩、防毒呼吸器、经过严格检验的过滤器、密封护目镜、头巾、防弹橡皮套装、18号橡皮手套和靴子,身上的每一寸肌肤都罩得严严实实。调查人员对防毒面具深怀感激之情,正是有了它们才把难闻的死亡气息挡在了外面。他们的内衣都已经湿透了,因为虽然已是10月下旬,南塞浦路斯的天气仍然热得惊人。 詹姆斯·邦德透过护目镜,仔细地搜查着一切。12名士兵死于非命,死因尚不清楚。不过很可能是经过通气管道输入的不明化学武器造成的。这似乎是惟一可能的解释。同样令人不寒而栗的是,室内的墙上照例写着一个血色的“3”字。在这个字底下的地板上,摆着一尊6英寸高的古希腊海神波塞冬的雪花石膏像。 邦德打量着那两个英国特种航空队队员的工作,然后跟在他们身后来到太阳底下。调查小组里惟一的希腊成员仍留在室内作记录,并拍摄照片。 他们摘去面罩和头巾。气温已升至华氏85度。这样的天气非常适合游泳。 位于塞浦路斯共和国的英国监管地区大约占了全部岛屿面积的百分之三。根据1960年签署的成立独立的塞浦路斯共和国的协定,包括埃皮斯科比的驻军大楼和阿克罗蒂里空军基地在内的西方监管地区,以及东方监管基地和位于泽凯利亚的驻军,仍属英方管辖。在此之前,塞浦路斯一直是英国的殖民地。 午夜刚过,邦德就被派往塞浦路斯。皇家空军的飞机把他空投到塞浦路斯。他在那里得到西恩·特里上校的接见,然后被直接带往埃皮斯科比,那是英国辖区行政当局和英国驻塞浦路斯军队总指挥部所在地。邦德一向以为,这是个十分可爱的地方,拥有美丽的海滩、北方连绵起伏的山岗、近乎完美无缺的气候以及宁静而充满色彩的城市。塞浦路斯有着一段艰难坎坷的近代史,这实在是一件非常不幸的事。 1963年,当土耳其与希腊塞浦路斯人的武装冲突达到最高xdx潮时,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英国官员在地图上划出了一条绿色的界线。联合国随即通过了有关决议,以维持该地区的和平,人们遂称此线为“绿线”。11年之后,作为希腊政府与该岛北部地区的土耳其入侵者之间较量的结果,此岛不仅象证性地以绿线加以划分,而巴以事实的和政治上的势力彼此作出了划分。今天,根据联合国的决议,英国政府与联合国其他成员国一样,只承认塞浦路斯共和国政府,它统治着南方岛屿大约三分之二的面积。而所谓的北塞浦路斯土耳其共和国——它非法地占据着北部大约三分之一面积的岛屿,除了土耳其,还没有得到任何其他国家的承认。这种局面成了20年来该地区所有紧张关系、敌意和冲突的来源。 最近的灾难降临在埃皮斯科比机场附近的边界地区。与邦德同行的还有两位从伦敦来的英国特种部队的法律鉴定专家,最后,又有一位来自希腊安全局的官员加盟。邦德对此迷惑不解。m曾指示他,一个希腊特派员将在埃皮斯科比跟他接触,但这显然是英国人的事,因为它涉及英国士兵的死亡,既与塞浦路斯共和国无涉,也与希腊无关。 伦敦来的专家中有一个名叫咸宁格,他一边从胳膊肘上拉下毛衣,一边问道:“邦德先生,你有什么特别的印象吗?” “我想是某种喷雾剂,”邦德答道。“墙上的号码和地板上的雕像则是那个杀手的记号。我知道它与两天前在泽凯利亚发现的有些相似。” “是啊,”另一个英国人阿胥克拉夫特说,“一小队士兵都被一种叫沙林的神经性毒气杀害了。最近,日本的一伙宗教狂热分子在地铁中使用了同样的毒气。” “还有可怜的怀顿在两天前也遭到了同样的袭击。”威宁格补充道。 邦德点点头。有人曾向他作过简要的汇报。克里斯朵夫·怀顿是一位m16派驻雅典的特工。希腊警方发现他的尸体躺在阿克罗波利斯附近古阿戈拉的海菲斯坦神庙的台阶上。他死于某种尚未查明的药物,不过法律鉴定专家认为他的死也是沙林所致。这是一种从蓖麻属植物中提取的化学物质。 在所有这三起案件中,杀手都在尸体旁写下了一个数字。怀顿的脑袋边写着一个“1”字。泽凯利亚营房士兵被谋害现场的墙壁上则写着一个“2”字。与泽凯利亚现场一样,那里也有一尊古希腊雕像。 阿胥克拉夫特说:“四天里发生三起袭击事件。看起来我们好像遇到了一系列恐怖活动。一整队士兵和半排士兵已死于非命。这里是三个下士和九个士兵。这事发生在昨天后半夜。你从这些尸体身上能看出什么来吗,雷?” 雷·威宁格摸了摸下颌。“从死者出血的数量看——几乎可以说是七窍流血——它看上去应该是甲氟磷酸异丙脂(即沙林)。你看呢?” “是的。”阿胥克拉夫特说。“当然,我们得去实验室验证一下。下一步可不容易走啊。” 他转向邦德说:“甲氟磷酸异丙脂是一种剧毒药,它可以迅速导致人体的眼、耳、嘴以及内脏出血,使人体各器官发生灼烧和功能紊乱,并且在半小时内致人死命。” 邦德对恐怖活动和战争中使用的各种化学武器已经十分熟悉了。 “是我自己的想像,还是真的在这里也能闻到死者的气味?”威宁格问。 那个希腊特派员从营房里走了出来,仍然戴着面罩和头巾。那人在新鲜的空气里迅速脱下面罩和头巾,露出一头长长的黑发。她长着一张典型的地中海人的脸,有着晒成棕色的肌肤和浓密的眼睫毛,棕色的眼眸和丰满的嘴唇大而吸引人。她的个子高出常人一大截——差不多有六英尺高。邦德和他的伙伴们感到十分惊讶。他们没想到跟他们进入兵营的这个特派员居然是女的。她还没有说过话,而她身上的保护装置又掩饰了她的所有女性特征。 “你是从国家情报局来的玛拉柯丝小姐吗?”咸宁格问。 “正是。”她答道,“希腊国家情报局的尼姬·玛拉柯丝。”她把自己名字的发音发作nee—kee。 “你在这里的职责是什么?”阿胥克拉夫特直截了当地问。 “调查这些恐怖活动,跟你们一样。”她答道。“你们的人怀顿被发现死在雅典的一个公共场所——国家公园,那里曾经是古代希腊的圣地。这些恐怖活动是有组织的。它们背后还有更深的图谋。我国政府非常关心究竟出了什么事。” “或许你能说得详细一点?”阿胥克拉夫特说。 “呆会儿再说吧,”她说。“我得脱掉这身衣服,洗个澡。” 邦德伸出手去说:“邦德。詹姆斯·邦德。” “我们似乎可以聊聊。”她说,瞥了一下另外两个官员,又补充说道:“单独聊聊。” 邦德点了点头。他让她与另外那两个官员保持一定的距离,然后朝兵营里的临时总部走去。当他们一起往前走时,她脱掉外衣,露出白色汗透了的t恤。她那丰满的胸脯把衬衣顶得高耸耸的。邦德禁不住偷偷地瞥了几眼。她虽没有封面女郎那样“美丽”,然而却非常性感,充满了迷人的魅力。 “我们认为这是擅长生化武器的恐怖分子干的。”她说。“迄今为止,目标还是英国人,但我们认为在这些目标背后还隐藏着针对希腊的企图。”她的口音很重,但英语说得很流利。尽管40岁以下的希腊人大都学过英语,但他们很少在日常生活中运用这种语言。 “你知道这些人是谁吗?” “不,不知道,这真是眼下的难题。我们正在调查怀顿的死因,当然是在你们政府的协助下进行的。” “死亡现场是否留下什么标志?”他问。 “也许有吧。古阿戈拉是雅典的集市。你知道那枚钱币吗?” 邦德点点头。“怀顿嘴里含着一枚古希腊钱币。” 尼姬继续说道:“正是。古希腊人认为死者应该有一枚硬币,好把它交给冥河的摆渡者卡龙,让他把死者渡到阴间。因此,死者被埋葬时嘴里总是含着一枚硬币。” “所以,尸体摆放的位置、钱币、数字……这一切都是某种象征。” “象征什么呢?”她问道。“假如我们能发现希腊的谋杀案与塞浦路斯的恐怖活动有联系,也许会是一个重大突破。” “雕像可能是神庙的替代物,”邦德说。“也许杀手想传达某种信息,把死亡事件与古希腊联系起来。这就是怀顿的尸体被抛在神庙前的原因。由于在塞浦路斯无法做到这一点,所以神像就成了神庙的象征。” “这很有意思,邦德先生。”尼姬说。“泽凯利亚的神像是众神之后赫拉。而这一尊却是波塞冬。这是否也暗示着什么。” “我不是研究古希腊的学者,”邦德说,“但我确实知道,赫拉是一位充满了复仇欲与嫉妒心的女神。” “你又怎么看那些数字的呢?” 邦德耸了耸肩。“这是一个确凿无疑的信号,表明这三起死亡事件都是一个团体所为……而且还意味着,将来还会有更多的死亡事件。” 他们已经走到了两幢三层楼的白色泥砖大楼前,这儿距离直升飞机机场约200米。从这里可以清楚地看到橘黄色的风向标在风中转动。一架威塞克斯2型直升机正从头顶飞过。他们抬眼仰望,目送它渐渐消失在天空,它的轮廓活像一头背脊隆起的鲸鱼。 “我要洗一下,”尼姬说。她看了一眼手表。现在正是正午刚过。“我们一点钟在弥撒上见。我们可以在两点钟到达基地前核对一下笔记。他们想知道答案呢。” “很好,”邦德说。“我也要冲一下澡。也许我们能在报告案情后去游泳?或许还可以一起吃晚饭?” “你性子很急,邦德先生。”她粲然一笑说。 他耸耸肩说:“我明天一早就走。” “看着办吧,”她同他分手时说。邦德走进了大楼,来到二楼上,那里照例有一个阳台。他经过洗澡间时,发现地上的痕迹,说明水龙头已经坏了。邦德转过身来,对尼姬喊了起来,后者正要走进她的房间。 “我要用一下你的洗澡间,我的已坏了!” 尼姬朝他挥挥手,示意他过去。 他们曾替邦德安排了一个房间,这个房间现在已经腾空了,虽说那幢楼里还住着三个士兵。房间都一个模样——乱糟糟地陈设着三张单人床、三只大衣橱、一只沙发、一把吊扇、两排荧光灯、一打贴在墙上的各式各样的流行图片。他抓起已经打开了的行李箱,朝尼姬所在的营房走去。因为光着肩膀,她只从门缝里伸出头来对他说:“你可以用隔壁那个房间。洗澡间在过去几个门里。你先过去,我可以等着。” “为什么不到我这里来呢?我们可以节省不少塞浦路斯珍贵的水资源。” 房门啪的一声摔上了。 邦德走进了房间,把行李箱甩在其中的一张床上,开始脱衣服。他东西带得很少,因为他第二天一早就得坐飞机返回伦敦。不过,他出发时倒是在行李箱里扔进了游泳衣和一套潜水设备。或许,真该有个时间跟那位可爱的尼姬·玛拉柯丝一起去游泳…… 邦德在手腕上卷上毛巾,走出房间,到洗澡间去。 那里有五个洗澡隔间、两只浴缸和两个厕所。四周无人。邦德扔下毛巾,走进其中一个隔间,扭动开关,打开热水。周围顿时暖和起来。他走进喷头洒出的水柱里,冲洗掉身上的汗水。当他正要擦肥皂时,水柱突然变冷了。他退出身子,用手心试着水温。突然地,水停住了。几秒钟后,热水又从喷头里喷涌而出。邦德总算在这个军事基地的可怜的管道系统中赢得了第一回合的胜利,重新站到水龙头底下。当水流再次变冷时,他开始警觉起来,走出了洗澡隔间。顿时,一股阿摩尼亚气味充满了整个房间。烟雾从水龙头里冒出来,就像腐蚀性的化学物质流到地砖上一样。 邦德光着身子跑出洗澡间。他钻进自己的房间,迅速套上游泳衣,背上潜水装置。这个潜水装置里还有一支插在防水的枪套里的威慑p99型手枪。邦德从屋子里冲了出来。尼姬用浴巾裹着体态优美的身子走出房间,正好看见他跃过栏杆,动作矫健地落在下面的草地上。几个大兵倚着吉普车,迷惑不解地望着他。 邦德没有去注意他们。他飞跑着绕过墙角,看到一个身着伪装服的身影从兵营向直升机场逃去。早先降落在机场的那架威塞克斯直升机还停在那儿,它的螺旋桨已经转动起来。那个逃跑者还戴着面具和防护头巾,邦德紧追不放。 那家伙奔向直升机,爬上早已打开的机门。直升机几乎立刻就升向空中,邦德奋不顾身地向前一跃,正好来得及抓住它的踏板——一个供士兵上下的金属装置。“威塞克斯”继续向前飞去,把邦德悬在了空中。一会儿工夫,他们就飞离了机场,向地中海上空飞去。 机舱的门依旧开着,邦德看到两个身穿伪装服的人的身影。其中一个手待机枪对着驾驶员的脑袋。飞机被劫持了! 那个头戴护罩的家伙从舱门里探出身来,看到邦德正悬挂在飞机踏板上。他从刀鞘里拔出一把大匕首,然后蹲下身子。那家伙一手抓着机舱,一手拿着匕首从舱门里往外探。他挥舞着匕首朝邦德的指关节戳来,划破了他的皮肤。邦德忍着疼痛躲闪着,但是强迫自己紧抓着飞机不放。直升机驶离地面足有200英尺高度。要是他掉下去的话,必死无疑。攻击者又一次探出身来,但这一次邦德已经作好了准备。当匕首再次向他刺来时,邦德的手放开踏板,抓住了踏板底下另一块固定在机身上的金属板。这块板不像踏板那样容易抓住,但可以躲过攻击者的匕首。然后他缩起身子,双脚勾住了起落架。杀手如果还想刺到他的话,自己都会翻跟头摔下飞机。 直升机已经b过阿克罗蒂里空军基地。他们命令驾驶员疯狂地晃动飞机,想把邦德从飞机上摔下去。鲜血已经从邦德的伤口滴下,流到他的脸上,他几乎无法忍受那种疼痛。但他还是死死地紧抓不放。要是他能坚持到穿越这片水域…… 那家伙又探出身来。这一次他手里拿着一支大宇牌自动手枪,邦德缩起身子紧贴着机身,子弹从身边呼啸而过。所幸飞机的颠簸使攻击者无法瞄准目标,那家伙转过身去狂怒地咒骂着飞行员。 直升机已经来到了地中海上空,继续向南飞去。底下的地中海波涛汹涌。 那个攻击者开始做邦德预料中最可怕的事:他俯下身子爬到踏板上。现在,他们是在同一个平面上,邦德很容易被击中。邦德看不到攻击者面具后面的脸孔,但他知道那家伙已经露出了胜利的微笑。他举起手枪,瞄准了邦德的头部。 邦德使出平生之力荡到机身底部,并且借着惯性纵身一跳,离开了飞机。他在半空中翻着跟头,以便使自己的身体能以跳水姿势入水。当他向海中坠落时,耳边还能听到枪声。巨大的冲击力可能会使常人送命,但邦德以轻盈的奥运健儿般的姿势安全地刺破海面。他浮上海面呼吸空气,看到那架威塞克斯直升机仍旧向南方飞去。他眺望着海岸,大约有一英里远。他能游回去吗?海浪很大。这对最强壮的游泳选手来说也是一个艰难的挑战。他很幸运能想到穿上游泳背心。 邦德一边划着水,一边拉开背心的拉链,取出两卷橡皮卷,摇一下这种橡皮卷,它们就会恢复到原来的样子。它们是两片便携式阔鳍。他迅速把它们装在脚上。接着,邦德又取出一个装剃须刀大小的盒子。两条长长的富有弹性的带子使他很容易把它拴在背上。一根可供调节的管子从盒子上方拉出来,他把它的一头咬在嘴里。这个盒子是一只可供十分钟氧气的呼吸器。这对在波涛汹涌的大海里游泳的人来讲是很管用的。他只希望风浪不至于大到无法向前游的地步。 邦德开始缓慢地向海岸游去。所幸他在几个星期以前复习了一下跳水技术。他十分感激布思罗德少校。他真是一位了不起的天才。 他奋力向前游,但也只能退一步,进两步。他是一位游泳专家,而且最近的身体状况良好。常人在这个时候可能早已淹死了。五分钟以后,邦德估计他离海岸大约还有半英里。呼吸器可以确保他另外五分钟的行程,但在剩下的时间里,他只能指望在狂涛巨浪的间隙吸上一口气了。 另一架直升机的声音越来越近,它的身影在阳光下渐渐出现。邦德停止了向前游,只是划着水。一架盖策勒直升机在他的头顶盘旋,一条绳梯正向他放下来。他抓住绳梯,慢慢地向上爬进了一个小小的圆形机舱。出乎他的意料,驾驶飞机的不是别人,正是尼姬·玛拉柯丝。而绳梯则是皇家空军的另一位飞行员安排的。 “什么事使你耽搁了?”邦德问。 “你说过你想游泳来着!”尼姬在飞机巨大的噪音中冲着他喊道。“我得考虑一下让你尽尽兴。” 这架盖策勒把他们带回到海岸,然后返回埃皮斯科比。两架威塞克斯直升机已被派出去追击那架被劫持的飞机。 回到基地后,邦德和尼姬发现,尽管还不知道那个戴面罩的家伙是谁,但他已经把一盒氰化物接到了水管上。该化合物是一种十分典型的“血剂”,因为它攻击人体的血细胞,并迅速在人体内弥散开来。要是它接触到邦德的皮肤,那么他早已一命呜呼了。令人担忧的是,此次攻击的目标显然是针对尼姬·玛拉柯丝的。 当晚,调查与救援小组成员向基地作了汇报。被劫持的“威塞克斯”在塞浦路斯南方大约100英里的大海上被找到了,罪犯已经弃机而逃。咸水漂浮箱已经启动,它可以使直升机安全地降落在海面上。飞行员的尸体也在飞机上,后脑上被打了一枪。情况可能是,该飞行员被劫持飞往基地,然后又飞离基地。他们一定是被接应,乘船或水上飞机逃走的,因为他们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作了汇报后,邦德和尼姬开着她租来的本田车驶往小镇。他们寻找到一家喧闹的假日菜馆,设法找到了一张能够躲避吵闹的小桌子。 “你觉得怎么样?”她问。桌上的烛光在她那棕色的脸上投下一道明亮的光线。 “与海浪搏击已使我筋疲力尽。但是,即使不如此,我也不会感觉更好些。”邦德说。“我觉得饿了,你呢?” “我饿坏了。” 他们分享着一种塞浦路斯混合主食——火腿肉、香肠、牛排——外加哈罗密,一种老而嚼不烂的奶酪,都用木炭烤着吃。开胃酒则是阿美贝利亚,一种没有甜味的、新尼斯酒业集团出品的低度葡萄酒。 “为什么塞浦路斯饭菜都是肉食品?” 尼姬大笑道:“我不知道。我们希腊人也吃很多肉,但没有这么多。也许这就是这个岛上的居民睾丸素水平特别高的原因。” “你认为为什么会有人想在你洗澡时杀死你,尼姬?那些可恶的东西是冲着你来的。”他说。 “我也不明白为什么。有人显然已经得知我将参与调查。自从怀顿被谋杀以来,我就一直参与这起案子。也许只有对这几起案件负责的人才明白这是为什么。不过,别担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我想你也会的。你几时回去?” “明天一早,跟你一样,”她说。 邦德买了单,尽管如此,她仍坚持要付她自己那一份。在回家的路上,他问她他们是否还会见面。她点点头。 “我中间的名字叫卡桑德拉,”她说。“信不信由你,我想我总有能力看穿别人的心思,也能预测未来。” “噢,是吗?”邦德微笑着答道。“那么,我们的未来怎么样呢?” “我们至少还将见一次面,”她说。他们已经来到了基地大楼的入口处。 道别以后,他回到房间里,钻进了其中一张单人床的毯子底下。他正要睡着时,一记轻轻的敲门声使他醒了过来。“请进,”他说。 尼姬·玛拉柯丝,仍旧穿着那身便服,悄然溜进黑暗的房间。“我说过我们至少还要见一次面的。我也想知道你还好吗。这么着掉进海里,想必你要浑身酸痛了。” 她靠近他。他从床上坐起来,想要抗拒,但她温柔地摁住他,并把他的身子转过去,开始按摩他那宽阔的肩膀。 “这会帮你消除……嗯,你们英语是怎么说来着……痉乱?” 邦德转过身来,把她拉向自己。“这个词应该念作‘痉挛’,”他笑着说。“不过我很荣幸向你解释‘痉乱’的含义……” 话音未落,他的嘴就碰到了她炽热的双唇。她大声呻吟着。 2.城中一天 11月初,伦敦下了一场来刺骨的寒雨,冬天来得特别早。灰蒙蒙的天气总会让邦德产生几分忧郁。他站在起居室宽敞的窗前,看着广场中心的那些水榆树。黄叶飘零,景色分外令人郁悒。如果不是任务在身及。主要著作七八十种之多,均用对话体写成。以犀利的笔“宁(您)在看时间吗?先生?”背后传来一个熟悉的、母鸡般的声音。梅是上了年纪的苏格兰人,邦德的厨师、女佣兼报时器。她把“先生”念作“宪生”。在邦德看来,除了绅士和穿着整洁的人,她从不叫别的人“宪生”。“是的,梅,”邦德说,“我不能迟到。大约一小时后我要出去。” 梅照例回答说“洗…洗…洗”(“是,是,是”),并且说:“我不喜欢看宁(您)这个样子,宪(先)生。宁(您)几乎没碰宁(您)的早餐。几(这)不像宁(您)的为人。” 她是对的。邦德在待命或是两次任务之间的那段时间,总感到心情不快。他总是休息不好,烦躁不安。 邦德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从窗前走开。他在桌子前坐下,直愣愣地瞧着四周。白色和金色的科尔牌墙纸早已过时了,但他并不在乎。自从几年前搬进这幢大楼,他几乎没有变动一件东西。他讨厌变动,这就是他在妻子去世以后没有再婚的理由。邦德回忆起数周前在他最喜欢的布莱德斯俱乐部度过的夜晚,露出一丝笑容。当时,他正跟詹姆斯·莫洛尼爵士喝着酒。莫洛尼爵士是国家安全局的神经病理学专家,他经常打趣邦德热衷于事物细节的毛病。 “看看你,詹姆斯!”莫洛尼曾经对他说,“你绞尽脑汁想弄清楚马提尼酒的调制法,没有人会对这样的细节感兴趣,除非他得了强迫性精神病。你无需自己动手调制马提尼,只需说一声‘我要一杯马提尼’就可以了。你最好自己动手做烟草,因为你需要抽雪茄!要是你还穿着一件孩子时穿的内衣,我是不会感到惊讶的。” “事实是,詹姆斯爵士,我正穿着这样一件内衣呢。”邦德回答道。“假如你还想了解更多的隐秘,我愿意出门去告诉你。” 莫洛尼笑出声来,摇了摇头说:“很好,詹姆斯。”他喝干了酒,继续说:“如果不是你的工作,还有你为我们政府所干的活……你至今还没有被送进疯人院,那实在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 梅的出现把邦德带回到现实。她端来了一杯他最喜欢的、从新牛津大街买来的德布莱牌浓咖啡。“我给宁(您)来点东西提提神,宪(先)生。”她说。 “谢谢你,梅,你真好。”他说。他接过杯子,把它放在桌上。他喜欢不加糖的浓咖啡。 邦德盯着眼前一大堆需要处理的邮件。这是他最不喜欢的活儿。梅站在过道里带着关切的神情望着他。邦德抬头看到了她。“什么事?” “洗…洗…洗(是…是…是v’她说着,转身走开了。 邦德喝了一小口,身体感到暖和了一点。眼前这一大堆文件的最上面那一份,刚收到时好像被压在其他文件底下了。这是一份邀请他出席迈尔斯·梅瑟维爵士晚宴的请柬,梅瑟维爵士是他的前任m。他想他应该去,尽管那里会有一大群他并不想见面的人。但他确实很想念他以前的头儿。自从迈尔斯爵士从m的位置上退下来以后,他跟邦德之间建立起了一种更加亲密的师生情谊。当老头子在任时,这种情谊倒还没有那么深。也许更确切地说这是一种类似父子关系的、历久弥新的亲密关系。 邦德跟迈尔斯爵士的总管戴维森通了话,说他希望还来得及接受邀请。戴维森说,迈尔斯爵士得知邦德能出席的话,一定会非常高兴的。一小时后,邦德驾驶着老式却挺管用的本特利一特勃r式汽车,驶上了泰晤士河河堤,然后朝秘密情报处总部所在的大楼驶去。在四楼电梯的出口处,迈尔斯性感的女秘书海伦娜·马克斯伯里迎接了他。她热情的微笑和闪亮的明眸总能让邦德精神一振,即使在他心情最不好的时候。最近她把她绸缎般光滑飘逸的棕发剪成了男孩模样,这是时下最流行的发式。邦德发现她很聪明,工作勤奋,和蔼可亲。所有这一切都使她变得更有吸引力。 “下午好,詹姆斯,”她说。 “海伦娜,你看上去真可爱,”他点了一下头说。 “詹姆斯,你说这话时如果能笑一下,我也许会相信你。” 邦德设法咧了咧嘴,算是笑了一下。“我从来不会对女士撒谎,海伦娜,现在你可以相信了。” “当然你是不会……”她立刻转移了话题。“你桌上有一份关于塞浦路斯的新材料,m想在一小时后见你。” 邦德微笑了一下,然后走向他自己的办公室。 他桌上有若干份材料:发生在塞浦路斯和雅典的谋杀案的司法鉴定、用于攻击受害人的化学武器的分析,以及其他材料。邦德坐下来,仔细研究每一份报告,让自己沉溺于工作中,以便使自己从阴郁的黑洞中解脱出来。 由于缺乏更好的词,报告者称犯罪嫌疑人为“数字杀手”,因为他总在现场写下一个数字。他们认为数字杀手是几个恐怖分子——尽管证据表明只有一个人实际实施了攻击行为。因为还没有接收到嫌疑犯之间的任何通讯信息,所以他们杀人的动机仍不清楚。迄今还没有发现受害人之间有什么必然的联系,除了有两起谋杀都涉及塞浦路斯的军人。由于三起案件使用了三种不同的化学武器,调查者推断恐怖分子是从一个独立的、老练而又诡秘的渠道得到供给的。换言之,中东或地中海的恐怖组织不可能同时制造出这么多种化学武器。邦德对隐含在报告背后的推理有些怀疑。他相信有几个组织完全有能力制造出这些致命的武器。配方在各种书店里都唾手可得,甚至还可以从国际互联网上查到。 另一份材料列举了世界各地的恐怖组织的名字及其行动基地。其中有一些经常出现在新闻的大标题中,例如中东的“伊斯兰圣战组织”、美国西北部的“阿元民族解放阵线”。“爱尔兰共和军”、“气象员”等等;另有一些则是邦德不太熟悉的,比如“供给者”,一个活动干美国西南地区的恐怖组织。邦德特别留心那些不太熟悉的名字,尤其是活动在欧洲地区的组织。 最大的问题是:这些人的目标究竟是什么?—— “我想你已经读了最近的材料,007?”m问道,她从旋转椅上转过脸来对着邦德。 “是的,夫人。我不能说他们发现了什么新东西。” m扬了扬眉毛,好像在说“是的,他们当然没有发现什么新东西”。自从她接任秘密情报处的主管后,詹姆斯·邦德跟她的关系并不总是融洽的。她对人称顶级间谍的007一度怀有敬意,但不久邦德就发现她已视他为出气洞。比起前任来,她对邦德沉溺于女人的嗜好和不合传统的工作作风更加唠叨。尽管如此,007不止一次地向她证明他能信守诺言。她也很快就学会了,假如她想要控制住他的话,该如何适应他的生活方式。 “那么,”她说,“你猜想恐怖分子会是谁呢?” “现在还没有什么进展,”他回答道,“不知道他们的动机,不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我得承认,我被整个事件弄糊涂了。” “我们已根据现场证据作了一些非常专业的描绘。关于我们的人怀顿,你还有一些事情不知情。他从事某种最机密的工作。” “哦?” “你知道,他是个战事间谍,只是暂时在g工作站工作。大约六个月前,雅典警方从机场截获了整整两手提箱化学武器。没有人宣称是这两只箱子的拥有者,警方也没有查到谁是箱子的主人。你绝对想不到箱子里装的是什么。” “什么?” “精子,”她毫无表情地说,“冰冻的精子。一试管一试管冰冻的精子。它们被装在拥有制冷器的手提箱里——还配有计时器和门锁。怀顿已设法弄清楚,某种化学试剂正从伦敦运往雅典。预料中的第二批货也被截获,怀顿即将搞清楚它们的来源。他认为它们并不是从伦敦运出的。就在此时,他被谋害了。” “如此说来,怀顿的死是因为罪犯们想杀人灭口?” “是的。或许他知道得太多了。他的办公室和文件曾被彻底地搜查过。至今还没有发现什么。” “塞浦路斯那边有什么新闻吗?” “只知道在他们的安全区开销贵得惊人。至于那个攻击者及其同伙是如何劫持那架直升机的,人们还一无所知。也许有内线。希腊国家情报局最可疑,因为有目击者形容持枪对准飞行员的那个男人‘长着一张希腊人的脸’。顺便问一下,你跟他们的特派员相处得怎样?”起初邦德不明白m指的是谁。“什么,夫人?” “玛拉柯丝。她是这个姓氏,不是吗?” “哦,是的。她看上去非常……能干,夫人。” “嗯——”m能看穿他的心事。 “除了劫机者可能是希腊人,为什么最大的嫌疑来自希腊?他们不是我们自己人吗?” “塞浦路斯是他们一块难啃的骨头。你已经注意到那个岛上发生的种种麻烦了。然后我们又在19世纪60年代让塞浦路斯成立独立的国家,这一下可打开了潘多拉盒子。世上没有任何民族像希腊人与土耳其人那样彼此仇恨了。这个问题就这样存在着,我想它将来也还会存在下去。这已跟北爱尔兰的情况或是以色列与阿拉伯国家的情况一样的糟。” “你认为袭击我们士兵的事件跟塞浦路斯问题有关联吗?”邦德问。 “我确是这么看的,”她说,“塞浦路斯人把我们视作敌人。在我看来,希腊塞浦路斯人希望我们从那里走开,尽管遇到生死攸关的事——比如说土耳其人的入侵——我敢肯定他们又会希望得到我们的保护。我有一种感觉,土耳其人倒并不在乎我们在那里的存在。他们想向世界表明他们是一个爱好和平和抱有合作态度的民族。” “所以你认为背后有希腊塞浦路斯人的指使?” “即使恐怖分子不是塞浦路斯人或希腊人,其同情心也一定是站在他们一边的。我认为对我们基地的几起袭击事件,是向我们发出某种警告。” “留在现场的数字也表明还会有进一步的袭击,”邦德说。 “看一看下个目标是谁,将是一件有趣的事。” “你想要我做什么,夫人?” “现在还不必。你只须仔细研究手上的材料,特别留意有关欧洲和中东的恐怖组织的材料。回顾一下希腊、土耳其和塞浦路斯的历史。我想在他们实施下一步攻击计划之前,我们并没有多少事可干。呆在我能够找到你的地方。别开溜了。” “当然不会。” “很好。就这些了,007。” 他起身离开。她又问道:“我会在迈尔斯爵士的晚宴上碰到你吗?” “我想我会出席的,”他答道。 “我想让你见见一个人,”她说,“当然要等到晚上。” 他能从她那清澈的蓝眼睛里觉察到一丝兴奋,假如他没有弄错的话,m刚才暴露了一个事实,那就是她的同伴将是一位男士。这真有趣…… 邦德步出办公室,一眼瞥见忠厚老实的钱罐子小姐在文件室里。 “是钱小姐吗?” “是的,詹姆斯,什么事?” “m离婚了,是吗?” “是的。你问这个干吗?” “我只是有些困惑。” “詹姆斯,这是真的。现在,我才知道了,她不是你那种人。” 邦德靠近钱罐子的身子,吻她的脸蛋。“她当然不属于我的类型。你懂得这个道理,永远懂得的。”他打开门,离开了她。她满脸期待地望着他。“我不属于任何类型,”他说着,关上了门。 布思罗德少校点燃了一支烟,吸了两口,然后狠狠地把它扔到门外。香烟落在了一只防火箱中央的干草上。干草立即化作了一团火。技术人员随即携带灭火器冲进屋子,将火扑灭。布思罗德咳嗽着,拼命呼吸。 “我真不明白你怎么会吸这种烟,007,”他呼哧呼哧地喘着气。“第一次吸这种烟草时,你没有咳嗽吗?” “我敢肯定我当时一定咳嗽了。”邦德说。 “这是身体发出警告,叫你离它远点!我要一杯水……” 邦德记不清少校在秘密情报处工作了多长时间,他曾经主持过q科的工作,同时也是一位充满想像力的科幻小说作者。他对于武器和技术装备的知识甲天下。邦德虽然常常拿他开玩笑取乐,但事实上,布思罗德总能得到邦德的尊敬。 “你的p99现在使得怎么样了?”布思罗德问。 “大有进步,”邦德说。“我很喜欢我可以启动弹盒和枪栓,却不改变手枪在我手里的位置。” “是的,”布思罗德补充说,“我也很喜欢弹盒自动启动的方式和使用大拇指也可以扳动枪栓的方式。” 威慑p99九毫米自动手枪是一种新式枪械,因卡尔·威慑·吉姆把它鼓吹为“替下个世纪设计的武器”而得名。这是一种不用击铁面启动发射装置的手枪,在德国警察使用的新式武器上改进而成,它利用一种高质量化合物发出火星,连枪带弹盒重量只有700克。钢制的弹盒可装16颗子弹,外加枪膛里的一颗。p99突出的优点是:它射击的速度要比普通的半自动手枪快得多。由于没有击铁,手枪可以很舒适地握于手中,并且大大减少了后坐力。邦德喜欢这种新式手枪,但他在腋下还是更喜欢携带一支ppr。只有当他无需隐藏枪支时,他才使用p99。 “新车子怎么样了?”邦德问。 “马上就要完成了。来看看吧。”布思罗德领邦德到了实验室。一辆美洲豹xks型小车坐在台基上,机械师们正在对它作最后的调整。车身是蓝颜色作底色,外壳镀锌,极富魅力。当福特公司将美洲豹车所在的贾格尔汽车公司收于麾下时,邦德曾对汽车业的未来表示担忧,但事实证明这是一个明智的决策。在保持英国汽车优点的同时,贾格尔汽车公司也吸取了福特汽车的种种优点,不过这立即增加了英国汽车对别国汽车特别是美国的依赖。 1996年,当这种新式车出现在市场上时,邦德曾试过车,他立即就爱上了这种车。但昂贵的价格让他望而却步。当他得知q科已经购买了一辆作实验用时,他顿时兴趣倍增,立刻挤出时间来与布思罗德少校合作。 汽车最关键的部件是引擎。这是一种分别安装于福特车和美洲豹车的四升vs型高级动力设备的混合改进型。aj一vs四缸引擎,通常能在每分钟6100转时提供290马力的动力,在每分钟4200转时提供284马力的制动力。这是美洲豹车新设计的vs型引擎。但是布思罗德少校建议贾格尔汽车公司把它的马力改进到400制动马力。每分钟155转内的车速限制器被撤掉了,换上了一种新的zshk24自动传送器,它能提供五挡车速。通过前四挡,可以作出快速反应和提供无限制的加速度,通过后一挡则可以节约燃料。传送器还提供了两种选择装置,一种可用于体育竞赛,另一种则用于日常开车。邦德对自动传送器倒并不在乎,但xks的确提供了一些新东西。 “我很遗憾,m已经决定由你来试车,”布思罗德说,“熟悉这辆车是一件快事。我肯定我再也不会见到它了。” “瞎说,”邦德说,“我已经爱上这辆车了,我保证我会好好照料它的。我几时可以使用它?” “一两天以后就行。我不知道你要到哪里去,但我会把它托运给你。我们要弄清这辆车状态是否良好。” “这就是说你把它托付给我了?” “正是。” “我很高兴人人都这样赞赏我。” “要当心,007,”布思罗德说,他走上台基,轻轻地拍拍引擎盖,“我们已在车身上安装了保护层,它是子弹打不穿的。” “自然,”邦德说。 “不仅如此,”布思罗德自豪地说,“这金属还会自动愈合。万一被击穿,这‘皮肤’就能流出黏稠的液体,然后自动愈合。” “很精彩。” “我们还使用了一种颜料,它拥有电于敏感色素,随时都能改变颜色。你知道,贾格尔汽车公司正在安装一种智能自动操纵杆系统,通过一个j字型的机械装置,它能在混合人工和自动操作系统中改变五种车速。如果你想要让车子快起来,电子软件会识别你正处于急切状态,它就会在你变挡之前自动让发动机达到更高的转速。反之也一样。” “我知道这个,”邦德沾沾自喜地说。 “那么,你知道它有一台探测器,能自动识别车轮在路面上的打滑程度吗?要是发生了这种事,电源就会自动切断,直到牵引机重新被启动。当你要抄近路时,搁物架上的探测器会告诉操纵杆不要换挡。你可以表现得像个十足的疯子,但你会发现,电脑会调节一切,绝不会使车于失去控制。很显然,混合操作系统的性能要优越于单纯的人工操作。特别是,在你经常遇到的情况下,这是关系到能否腾出双手来抚摸你的女性乘客的大问题!” “话可不能这么说,”邦德说,“它的攻击能力怎么样?你做到我的要求了吗?” “如果你是指卫星导航系统……是的。车子会进入自动调动状态,事实上它会自动驾驶,不管你在不在座位上。我敢说,有没有你在座位上,它都跑得一样好。” “谢谢。” “看这儿。”布思罗德上了车,指着各种装置。红外线探测导弹与巡航导弹跟卫星导航系统相连。它们被部署在一套协调系统里,能自动瞄准移动中的目标。 “在车里,你有一套安装在乘客座位上的空气袋——它能确保罩住某个乘客,而不至于立刻置他于死地。留意挡风玻璃。光学系统能够放大夜晚的光线或热量,从而在屏幕上产生图像。”布思罗德拉下防晒镜。“你可以不打前灯在黑暗中行驶,穿过浓烟、大雾等等一切——而且因为它拥有卫星导航系统和智能巡航控制系统,车子能够自动行驶和自动避开障碍物。顺便说一句,车子的微处理器隐藏在行李箱内。” 少校拉开座位上的扶手。“这儿有你的p99。” “非常漂亮,”邦德说。 布思罗德走出车子,指着前灯说:“前灯和尾灯都可以提供全息图像。另一个全息图像可以在车内发射,即使没有人在车子里,它也能显示驾驶者的形象。我们可以在车外制造范围广泛的全息图。你得从我们的实验室里选取一些贮存在电脑里。” “我敢肯定,你把最重要的放在最后了。”邦德说。 “完全正确,007,”布思罗德咧嘴一笑说。他朝一张桌子走去。桌上放着一个装置,看上去就像一对微型航模的机翼。 “这是我们的飞行探测器,”他说。“它安装在汽车底盘下面,除非你能进入车子打开它,否则它不会工作。它会从车子底盘下面飞出,到达你为它设定的方位。你可以通过操纵杆人为地控制它,也可以让它根据卫星导航系统事先划出的路线飞行。探测器能送回图片和你的目标的情况。它能告诉你前方的状况,也能告诉你是否需要加速。” “这太漂亮了,少校。” “我后来才想到给它装上一个东西,让它能够投扔地雷。请注意你自己不要呆在它底下,如果你碰巧要扔地雷的话;” “就这些吗?” “就这些吗?你还想要什么?007,一辆坦克吗?” 邦德耸耸肩。“我对坦克很在行。” “嗯……好吧,我们总能安装各种附件,只要我们能想到。” “好吧,少校,谢谢你。我期待着开着它去兜兜风。” “噢,我差点忘了。”布思罗德打开一只不锈钢盒,取出一个遥控装置和一些护目镜。“是这些普通的家伙。它的控制盒将被安装在你的靴子底部。这是一个警报消除器。它能在25码射线以内使所有警报系统失灵。只要推上这个按钮,把它粘在任何你够得着的地方。这些是我们最近在夜镜的基础上改进的夜视镜。要是你发现自己夜晚呆在车子以外的地方,你总是可以用到它们的。” 邦德试了试。“我什么也看不到。”他说。 “噢——你调到了用于睡觉的状态。我在那上面增加了一种额外性能。你可以把所有可视形象隔离在外,这些夜视镜就像一个眼罩。在飞机上小睡片刻,它们是很管用的。” 邦德感到自己的智力仿佛被侮辱了一般,但他竭力克制着没有流露出来。 3.乡间的夜晚 驶出伦敦进入贝克海岸约30分钟后,詹姆斯·邦德来到了一度曾是英国最漂亮的地方。古老的农场和茂密的森林,如今已被20年里的城市发展计划搞得面目全非。但郊外残剩的景色仍提醒他,他现在是在乡村。他的本特利车行驶在温德索一巴格萧大道上,幸运的是阶段”)、“形而上学阶段”(又名“抽象阶段”)和“科学阶自从邦德结识前任m——迈尔斯·梅瑟维爵士以来,他一直住在摄政时期的矩形的庄园住宅里。这宗产业保护得相当完好。长在庄园四周的茂密的松树、榆树、银杉以及橡树刚刚修剪过。由鹅卵石铺就的大院里已经停着许多漂亮的车子。邦德不得不把他的本特利退到角落里一辆梅塞德斯车的后面。他到达的时间在眼下十分流行,即正式宴会开始前半小时,他刚好来得及喝几小杯开胃酒。从一艘早已被人遗忘了的军舰上弄来的铜钟仍然挂在大门上。邦德多情地想起了哈蒙德,这个照料迈尔斯爵士好多年的男仆。他们是在桑恩将军的葬礼上认识的。后来他的位置被戴维森接替了。哈蒙德和戴维森都曾是迈尔斯的部下。 门打开了。戴维森站在门厅里笑迎贵宾。“晚上好,先生,”他说。“迈尔斯先生正问到你呢。” “晚上好,戴维森,”邦德说。“我希望我没来得太迟。” “一点也不,先生。我们还在等另外一些客人呢。” 邦德步入大厅。从松木地板上散发出来的打蜡的气息跟往常一样浓烈。一件精雕细刻的、巡洋舰“进攻号”的一百四十四分之一大小的模型,仍然放在大厅中央的桌子上。一阵沉闷的谈话声和莫扎特音乐的柔和的旋律从主要的房间里传来。空气里充满了烤牛排的香味,邦德顿感饥肠辘辘。戴维森替他脱去大衣,他朝开着的、西班牙风格的门厅走去。 满屋子的人都注意到了邦德那英俊的身材,他身着黑色翻领不开叉的布列奥尼晚宴西装,系一条深蓝色的蝴蝶结领带,还有那塞进表袋的白绸手绢,使他看起来仪表不凡,风度翩翩。邦德走进屋子,径直朝一位侍者走去,他要了一杯伏特加,随后打量了一下来客。总共大约有18个,大多数是他认识的。有一位英国首都警察队的警官和他的妻子,正在一个角落里跟一位退役海军军官及其妻子聊天。三位不同年龄的女士正从落地长窗那边向他观望。詹姆斯·莫洛尼爵士和布思罗德少校在壁炉旁边正谈得起劲。钱罐子小姐向他招招手,开始把身子朝他这边移。一些暂时没有找到伴侣的女士们挤在桌子周围。更多的谈话声从藏书室里传来。他能够看到迈尔斯爵士正站在一张皮椅旁抽着烟斗。另外两名退役的皇家海军军官坐在离他不远的地方,谈兴正浓。迈尔斯爵士每隔十秒钟得点一下头,作为对他们的谈话的一种反应。 当邦德的马提尼酒端上来时,钱小姐已经来到了他的身边。“你总是穿得很帅,詹姆斯。”钱小姐说。她穿着一条灰色的缎子长裙,比平时露出了稍多一点的乳沟来。 “钱小姐,你看上去妙极了。我误了许多好吃的吗?” “不多,只有一些精美的小点心。” 邦德点燃了一支西蒙斯香烟,递了一支给钱小姐。 “不,谢谢,”她说,“我早已戒烟了。难道你忘了吗?” 邦德耸了耸肩。“我肯定忘了,请原谅。” “你无事可做时总是跟人很疏远,你知道这一点吗?” 邦德又耸了耸肩。“只不过是轻松的生活在慢慢地侵蚀我而已。我讨厌待命。” “我知道。不过我的确更喜欢你开心一些的样子。” 比尔·特纳,m的高级雇员,邦德在情报处的好朋友,向他们走来。“伏特加悠着点儿喝,詹姆斯,今晚至少有20个人,大家都想喝一点儿呢。” “你好,比尔。”邦德放下杯子说。“替我照看~下,行吗?我要进去向老头子打个招呼,马上就回来的。” 他那位老上司爱抽的土耳其与巴尔干烟草的气味充满了整个藏书室。迈尔斯爵士清澈的蓝眼睛从他那饱经风霜的脸上抬起。当他瞥见邦德时,眼里闪烁着光芒。“你好吗,詹姆斯?”他说,“真高兴你能来。”自从迈尔斯退休以后,他已经不再叫邦德为007了,而以前他是m的时候,从不叫邦德为“詹姆斯”,除非有非同寻常的事情需要讨论。而现在,他总是只叫他“詹姆斯”,仿佛邦德是他失散已久的儿子似的。 另一方面,要邦德称呼迈尔斯爵士别的什么而不是“先生”,却是非常困难的。“晚上好,先生。你感觉好吗?” “我很好,詹姆斯。你认识哈格利夫将军和格雷将军吗?” “是的,晚上好。”邦德向他们点点头。他们也向他打了招呼。 “好吧,请随意。晚饭马上就好了。我们会有机会聊聊的,是吗?”迈尔斯爵士说。 “是的。见到你真是太好了,先生。”邦德走进了别的房间。 一个30来岁、相貌平常却不乏吸引力的女士正喝着加奎宁水的杜松子酒,她把邦德叫住了。“你好,詹姆斯,”她说。 邦德觉得她有些面熟,却想不起来是谁。“你好,”他有些犹豫地说。 “我是海伦·麦克艾文。我父姓是梅瑟维。” “噢,是你呀!”邦德说,感到有些难堪。“我快认不出你来了。”他已经好多年没见到迈尔斯先生的长女了。从邦德认识迈尔斯起,老人就因丧妻而鳏居。他有两个女儿,但人们对他的婚姻所知甚少。“你好吗?你看上去不错。” “谢谢,”她说着,喝了一小口。“你看上去神采飞扬。” “你还住在美国吗?”邦德问。 “是的,”海伦说,流露出一丝厌恶的表情。“我丈夫是美国人。现在我们已经‘离婚’了。”邦德感到她有点过分强调“离婚”一词了。 “所以你回到英国来了?” “是的。我暂时与爸爸一起住。当然,我带着查尔斯和莱恩。”她指的是她的两个孩子。 “哦,是的,他们想必已经长得很高了……”邦德的目光搜索着四周,想找条路脱身。 “查尔斯九岁,莱恩六岁。我敢说他俩一定会找个借口混下楼来参加晚会。那样的话,爸爸会忙得得心脏病的。”邦德感觉到她咯咯咯地笑得太多了,酒在手里晃悠悠的。 “啊,见到你真高兴。”邦德说着,想要走开了。 “我也很高兴见到你!”她说着,不明智地舔了舔嘴唇。“我希望你能常来。也许什么时候我可以准备一顿午饭。” “那敢情好,”邦德轻声说。他勉强微笑了一下,朝比尔·特纳走去,他一直饶有兴致地望着他俩呢。 “你知道,詹姆斯,”他说,“现在追求老板的女儿一点都不成问题。如今他不再是老板啦。” “去你的吧,比尔。”邦德说,一口喝干了刚才叫特纳照看的酒杯。 “她真的很可爱。”特纳说。 “那你去跟她吃午饭吧,”邦德说,“她是个带着两个孩子的离婚女人,这已足以使我敬而远之了。” “詹姆斯,你变得越来越远离人性了。再这样下去,不久你就可能要到苏格兰高地的某个洞穴里去生活了。” “这个主意倒不坏,比尔。到某个m怎么也找不到我的地方去。” 就在这时,英国秘密情报处的“老奶奶”走进了房间。m在一个高个儿的、潇洒英俊的绅士的陪伴下出现在他们面前。他有着一头雪白的头发,留着络腮胡须,长着一对深棕色的眼睛。他看上去大约60来岁,但身子骨非常结实、健壮,仪表堂堂。m身穿一条普通的黑色晚礼裙,v字领开得很低,袒胸露背的样子是办公室里的任何一个人都不曾见过的。脖子上挂着一条特别名贵的钻石项链,使她看上去光芒四射。而且,这两人组成了令人惊讶的一对,屋子里所有的人都转过头来看他们。几乎每个人都在惊奇地猜测这男人是谁。 “你好,主任先生比尔。你好,詹姆斯,”m说道,大大方方地冲着两位男士微笑着。她充满着幸福的狂喜呢。邦德立刻就证实了他的预感。m正在恋爱。 “晚上好,夫人。”他说。 “噢,行行好吧,这不是在办公室,叫我芭芭拉吧,”m说。不像秘密情报处的老规矩,现在人人都知道m的真姓大名了。“你好吗,詹姆斯?” “我很好,夫人。你今晚看上去气色好极了。” “你也是,詹姆斯。你认识阿尔弗雷德·哈钦森吗?”她指着陪伴她的男士问。她挽着他的手,脸上带着骄傲的神情。 “我们好像没有见过面。”邦德伸出手去说。“邦德。詹姆斯·邦德。” 阿尔弗雷德·哈钦森握了握他的手。这是一双有力而干燥的手。“你好!” “这就是我的办公室主任,比尔·特纳,”她继续介绍道。 特纳和哈钦森彼此握手打招呼。接着,哈钦森转向大厅。“麦威利出了什么事?难道他要在温索尔的另一头停车吗?” “啊,我们的确来迟了点儿,”m说,“哦,他们在那儿呢。” 另一对男女走进了屋子,他们甩掉外套,把它们递给戴维森。他们很年轻,一男一女,大约30来岁。 “我不得不把车停在松树林里,”男的说。“你得想想这里正在举行晚会呀。” “詹姆斯,比尔,我想让你们认识一下麦威利·邓肯。他是阿尔弗雷德的代理人。这是他妻子辛西亚。这是詹姆斯·邦德和比尔·特纳,他俩为我工作。” 麦威利·邓肯和他的妻子跟他们握手。邦德注意到邓肯的手又冷又软,像是女人的手。他可能是那类在办公室里不停地摆弄钢笔和计算机来谋生的男人。他中等个儿,鬈曲的黑发,长着一对深棕色的眼睛。邦德猜测他有地中海人的血统。辛西亚·邓肯长相一般,长着白皙的肤色和单薄的身材,在众人堆里显得有些害羞。 “我去看看能否弄些喝的。”哈钦森说。 “我跟你一起去。”m说。她朝邦德和特纳微笑着点点头。“我肯定我们呆会儿还会碰头的。” 她跟着哈钦森走了。麦威利和妻子对邦德和特纳腼腆地打了一下招呼,然后从他们身前走到另一个房间里去了。 “啊,真见鬼,”特纳咕噜了一句。 “你注意到她在看阿尔弗雷德·哈钦森吗?”邦德问。 “不。真不可思议,她看上去还真有人性。” “比尔,要是我没错的话,这女人正在恋爱。你看她容光焕发。” “可是……阿尔弗雷德·哈钦森?”特纳摇摇头说。“这会使秘密情报处成为新闻热点,而我们并不需要这一点。” 阿尔弗雷德·哈钦森并不只是一个风度翩翩、英俊洒脱的英国绅士,他早已是一位蜚声全球的大名人。他是大英帝国的“世界友善大使”。两年前,英国政府想改善其外交关系的策略造就了他今天的地位。在此之前,哈钦森已是一位令人尊敬的大学教授、作家和历史学家。他花了几年时间处理对外关系,尽管他并没有什么从政经验。哈钦森是个很健谈的人,他出色的口才使他在英国广播公司电台迅速获得了全国的声望。他撰写的两部关于英国历史和政治的著作,迄今仍是同类作品中的畅销书。哈钦森在全球到处旅行,代表英国利益说话,到处播撒“友谊和善意”的种子。他的成功之处在于制造新闻:“哈钦森访问北京”,“英国的世界大使在东京”。尽管他作为一个真正的大使并没有政治实权,但哈钦森设法使英国在世界的许多地方重新确立其重要地位,而许多人早已认为英国在那里的荣耀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因此,芭芭拉·莫德莱——人们一向只知道她叫m——罗曼蒂克地陷入对哈钦森的爱情之中的事实,确实大大地使在场的人们感到震惊。很显然,他们是经过安排想要在这样一个特别的聚会场所公开他们的关系的。邦德很快从意识到m还有性生活这一事实所带来的惊讶中恢复过来。他突然发现他从这一情境中获得了乐趣。他感到不可思议的是,新闻界将用什么样的言辞来描绘英国友善大使跟秘密情报处处长的约会。然而,这又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他们也是人,就跟任何别的人一样。他们又都离了婚。邦德不太肯定,但他想哈钦森一定已经结过两次婚了。 邦德并不认识麦威利·邓肯。他的第一印象是:他很适合担当一个智力比他高得多的人的助手之类的角色。邦德想像得出,要是他老板愿意的话,邓肯会跑着去替哈钦森倒满咖啡杯的。 晚餐上主要的菜肴是烤牛排、刚上市的土豆和新鲜豌豆。邦德一直打量着m和哈钦森。他俩显然已深深坠入爱河,哈钦森时不时地在m耳边说上一两句话,m听后总是眉开眼笑。在某个时刻,邦德敢打赌,她一定在哈钦森的大腿内侧拧了一把,因为他突然露出一副惊恐的表情,接着他俩就笑出声来。邦德朝迈尔斯爵士瞥了一眼,他也在盯着那一对儿。他一直皱着眉头,神情仿佛一尊大理石雕像。 喝过咖啡后,男人们回到了藏书室。迈尔斯爵士拿出里斯瓦牌雪茄,一种邦德挺喜欢抽的牌子。闲话了一阵后,他挪到迈尔斯爵士身边。 “怎么样,詹姆斯?晚饭吃得还好吗?”他问道。 “很好,先生,非常出色。我得表扬一下戴维森。” “噢,看在上帝份上,别再叫我‘先生’了,我已经对你说过一百遍了。” “积习难改嘛,迈尔斯先生。” “你没有回答我第一个问题。你还好吗?” “很好,我想。我们遇到了一些难题。眼下还不知道怎么解决。” “是的,我也听说了。一系列恐怖活动。听起来很糟糕。一点都没进展?” “现在还没有。希腊国家情报局眼下正做着大部分调查工作。我们有一些调查员也在塞浦路斯调查情况。也许我会再回到那里工作一阵。我们得等待,静以观变。” “你跟m相处得怎么样?” 邦德犹豫了一下,微笑着说:“她不是你,先生。” “这并不是在回答我的问题。” “我们相处得很好,迈尔斯。她是我的顶头上司。我们的看法也许并不一致,但我尊重她。” “啊,要是你问我的话,我会说,她在选择男人的问题上正在犯致命的错误。” 这使邦德感到很惊讶。“哦?” 迈尔斯爵士摇了摇头,露出一副刚刚嚼到一粒沙子似的表情。“一个卑鄙的人。” “是吗?我还以为阿尔弗雷德·哈钦森是整个伦敦最受人爱戴的人呢。他在国会里春风得意,跟首相的关系也很好。” 迈尔斯爵士不吭声。 “难道不是吗?” “这个人欺骗他的前妻,他是个撒谎者,一个吹牛大王。” “我想,这正好说明我对政治懂得很少。事实是,他在我眼里显得很有魅力。很显然,m被他深深地吸引住了。” “当然,这只是我的个人意见,就在你我两人之间说说而已。”迈尔斯爵士声音粗哑地笑着说。“世界友善大使,真可笑。一个天大的玩笑。” “何以见得?” “我知道他的几件家事。但我什么也没说,忘了它吧。” “你非常了解他吗?” “其实并不。我们在布兰德玩过几回桥牌。他输牌时总是大发脾气。他使我想起一个人来……你认识的,就是那个长着刀疤的德国人。” “德勒克斯吗?” “正是。哦,请别在意。我只是不喜欢哈钦森身上的某些东西罢了。就是这样。请忘了我所说的话。” 一瞬间,邦德仿佛捕捉到了迈尔斯爵士口气中的一丝嫉妒情绪。难道他也被新的m吸引住了,所以对她选择了别人深感不快?邦德立刻抛弃了这个荒唐的想法。 他们的谈话被m的到来打断了。她的脑袋出现在门廊里,朝邦德和迈尔斯爵士点点头。“噢,你在这儿呢,詹姆斯。我可以跟你说句话吗?对不起,迈尔斯爵士。” “当然可以,亲爱的,”迈尔斯和蔼可亲地说。 邦德跟她出了这间屋子,来到哈钦森所在的房间,他正站在迈尔斯爵士新近画的一幅水彩画面前欣赏着呢。 “这老头子有出色的天赋捕捉光线和阴影,不是吗?”哈钦森说,又眯着眼凑近画布。 “詹姆斯,”m开口说话了,“阿尔弗雷德有些信息,也许对塞浦路斯的案于有用。” “真的吗?” “明天上午10点钟请到我办公室来。这个时间行吗,阿尔弗雷德?”她问道。 “行,亲爱的,”他会心地一笑说。“那敢情好。” “为什么不趁现在就告诉我们呢?”邦德问。 “我亲爱的,”哈钦森说,“我们正在这儿享受光阴呢,不是吗?看在k帝份上,让我们别在这儿谈论公事吧。我还想再来一杯。要我带点儿什么吗?” “谢谢你,不必了。”邦德说。迈尔斯爵士是对的。这个人身上有种令人作呕的东西。“那么,10点钟,”他说。他朝m点点头,然后走开了。 邦德步入大厅,想找戴维森。今晚他接触的人已经太多了。他很惊讶地发现,大厅里只有海伦娜一人孤零零地站在那里。她正在一只玻璃烟灰缸里揪灭烟头。邦德曾看见她跟别的情报处人员聊天,但他不愿加入其中。但眼下既然只有她一个人…… “什么事,海伦娜?公共汽车这儿不停。” 她微笑了。“你好,詹姆斯。我正在想,今晚你会不会来跟我聊天。” “我很想来着,但总是没有机会。介意出去走走吗?” “天气有点儿冷,而已很潮湿,不是吗?” “我们可以穿上外套。来吧,让我们找找看。” 几分钟以后,他们已经穿上外套,很快走出了屋子。夜晚的空气很冷,天空乌云密布。邦德点燃了两支烟,把其中一支递给海伦娜。他们绕屋来到一块凹陷的空地上。一个大大的、带有丘比特雕像的喷泉池位于空地正中央,但现在喷泉已经关闭了。 “我在这儿感到有些失落,”她说,“他们事实上并不是我的伙伴。” “如果我告诉你,他们也不是我的伙伴,你能相信吗?” “是的,我会相信的。”她说。“你不像其他办公室里的人,詹姆斯。”她自顾自地笑了起来,“一点都不像。” “我想你是在夸奖我吧,”他说。 她无意中露出一个微笑。 从屋子后面的窗户里映出的光线照在这片空地上。他凝视着她那鹅卵型的脸蛋、棕色的短发和大大的蓝眼睛。她其实很美。她回视着他的注视,最后说道:“现在想做什么?” “我想吻你。”他说。 她的目光闪烁着光芒。“你总是直截了当的,”她说。 “总是,”他说着,俯身向前吻她。她伸出双臂来拥抱他,并且张开嘴,把舌头伸进他的嘴里。几秒钟后,他俩分开了,但邦德的脸仍贴着她的脸。他感到一颗雨滴打在他的前额上。 “天下雨了,”她轻声说。 他靠近她,又开始吻她,这一次,她更加热烈地回应他。雨点开始大起来。 最后,她轻轻地把他推开,气喘吁吁地说:“我知道这不是性爱的前奏,不过我想指出,你是我的上司,詹姆斯。” 他的双手一直拥住她的双肩。他点了点头。“我知道。我们……我不该这么做。” “我们最好还是进屋吧,不然要湿透了。” 天空响过一阵雷声,雨开始下大了。邦德挽住她的身子跑到屋前。一到前门,她就笑出声来。他们在屋檐下站了一会儿。现在,一阵尴尬的寂静笼罩着他俩。 “我看到你时正想离开,”他终于说。 “现在雨下大了,你得等等再走。你不能在这么大的雨中把车子开回去。” “不,我现在要走。我们明天再见。” 他在她的肩头拧了一把,说:“把我忘了吧。”说着,他就走进雨中。海伦娜望着他离开,喃喃地说:“我不怪你。” 邦德向过道尽头他那辆本特利车走去,听凭雨水浇在他身上。他为刚才发生的事诅咒自己。他明白卷进与自己办公室里的女人的爱情之中意味着什么。要是她没有那该死的吸引力就好了!是他身上的什么东西,促使他去引诱他遇到的每一个可爱的女人?昙花一现的爱情固然有其美妙之处,邦德也总不乏拈花惹草的经历,但它们总不能满足邦德那神奇的需求。难道他追求的是一个女人的爱情——真正的爱情——以弥补他的空虚?苦涩的答案却是:每当他允许自己真正地爱上一个人时,他总会在烈火中自焚。他心灵的创伤实在已经太深了。他坐进车子,冒着大雨返回伦敦。每当他反思自己孤独而又不幸的生活时,邦德身上黑暗的一面总会紧紧地攫住他!他本来希望大雨会冲刷掉阴郁的心清,但现在他已经把它当做一个老朋友来拥抱了。 4.胆大妄为 急切的电话铃把邦德从沉睡中惊醒。荧光数字钟显示2点37分。他打开灯,拿起白色的话筒,但电话铃仍响个不停。邦德这才意识到,是红色话筒在响,他的肾上腺素猛地冲了上来。红色话筒只有在紧急状态下才会响起。 “邦德。”他对着话筒说。 “詹姆斯,法典第60条。”这是比尔·特纳。 “我在听着。” “m的命令。”特纳说了地址和门牌号码。“你知道那个地方吗?就在荷兰公园大道过去,是一幢叫帕克大楼的房子。” 特纳挂上了电话,邦德从床上一跃而起。“法典第60条”意味着事件涉及特别的安全级数。换句话说,邦德必须保持最高程度的谨慎。 邦德花了十分钟到达荷兰公园,一个充满了肯辛顿西部边缘色彩的地区。这个地区是因为荷兰大厦——一幢有四百年历史的、纯粹为了款待国王和宫廷而建造的大楼——而发展起来的。19世纪中叶,小镇上的屋子在各种各样的街道和广场四周拔地而起。许多内阁成员和政府精英都住在这一地区。 帕克大楼是一溜长长的三层楼的棕色和红色砖墙楼房的总称。一条安全隔离带阻止了这里的交通,但眼下,在其中一幢大楼面前似乎有许多活动正在进行。一辆救护车就停在眼前,它的灯还在不停地闪烁。一辆警车和两辆没有标志的15科的车子也停在大楼前。邦德跨出本特利,朝人群中走去。他向一名宪兵出示过证件,后者把邦德带到大楼前门。 他在大楼前门遇到了比尔·特纳。警察的隔离带在大门外数英尺的地方延伸出去,以阻止好奇的邻居向大楼内窥探。 “詹姆斯,进来吧,”特纳说。“m在这里。” “出了什么事,比尔?” “是哈钦森,他死了。” “什么?” 特纳靠近邦德,压低嗓门说:“这是他的公寓。m正在这里跟他过夜。她快要发疯了。” “有什么进展没有?” “你最好自己去看看。我给你打了电话后,已打电话通知了麦威利·邓肯。他正在路上。”特纳让邦德进屋去。15科的司法鉴定专家正在拍照和检查现场。m在起居室里,穿着一身白色与粉红色相间的缎子睡袍。她手里端着一杯咖啡,脸色苍白,惊恐不安。当她抬起脸来的时候,邦德能发现她实在沮丧之极,不仅因为她心爱的人死了,而且也因为让她的雇员们看到这种处境。 邦德在她身旁单腿跪了下来,抓起她的手。“你还好吗,夫人?”他轻声问。 m点点头,抑制住自己的抽泣。“谢谢你能来,詹姆斯。可怜的阿尔弗雷德。我感到如此……出乖露丑。” “别在意这些,夫人。到底出了什么事?” 她摇着头,浑身颤抖着。“我甚至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一分钟之前他还好好的,接着就……”她闭上了双眼,试图控制住自己。 邦德站起来说:“我进去看一眼,夫人。我们过会儿再谈。” 他跟着特纳走进了卧室。 邦德见过许多目不忍睹的惨状和凶杀现场,这一次也不例外。死亡使这个本来很温暖的房间充满了阴森森的感觉。这房间用橡木做护墙板,里面有一张像国王的御床一样奢侈的大床和大量华丽的家具。阿尔弗雷德·哈钦森光着身子躺在床上。如果不是他的眼睛瞪得老大,恐惧地冻僵在那里,人们一定会以为他睡着了。尸体上没有任何痕迹。也没有迹象表明曾使用过暴力。他看上去好像是心脏病发作的受害人。在这样一种状态,阿尔弗雷德·哈钦森当然已不再是邦德数小时之前碰到的那个杰出的友善大使了。现在他只是一具用粉笔勾下轮廓的普普通通的尸体而已。 “是心肌梗塞?”邦德问法医道。法医正坐在床边记着笔记。一个来自15科的检查专家正在用一架宝丽来广角镜5slr一次成像照相机,拍下尸体多角度的聚焦照片。 “看上去有点像,”医生说。“当然,我们要做尸体解剖检查。我不认为事情就这么简单。” “这是什么意思?” “哈钦森死于心脏病和肾脏衰竭,嘿!可他的身体健康得很呐。听过莫德莱太太的陈述,再经过检查他的尸体,我的意见是,他是被谋杀的。” “怎么个谋杀法?” “某种毒药。最有可能是神经毒素,一种能使心脏停止跳动,使呼吸系统窒息的物质。一旦进入血管,这种东西就没法清除。它的作用非常快,但不是太快,我想。受害人在几分钟内会极其痛苦。” “尸体上会留下什么痕迹吗?” “在他右大腿的外侧有一道可疑的挫伤痕。看见这小小的红印子吗?”医生指着哈钦森上腿部的一块圆形的挫痕。“起初我还以为这只是一块丘疹,但进一步的检查表明,他曾被一只针筒注射过。” 邦德又看了看尸体。负责人走进了卧室。 “是邦德长官吗?” “是的。” “我是霍华德侦探。我们已准备好,可以搬运尸体了,要是你同意的话。” “你仔细检查过他的私人物品没有?”邦德问。 “我们刚刚检查完。我可以请你跟莫德莱夫人谈谈吗?我没法从她那里问出什么东西来。”邦德点点头,走出了卧室。他发现m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既没有走动,也没有喝咖啡。他在她身旁的一张沙发上坐下。 “夫人,我们想知道今晚发生的事情。”他轻声说。 m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闭上了双眼。 “我自己也正在设法弄清事情的真相呢。”她说。“我们是在11点左右离开迈尔斯爵士家的,也许11点一刻左右吧。我们都在一起——邓肯夫妇、阿尔弗雷德和我。我们决定在丽兹饭店停一停,在睡前喝一杯。” 她顿了顿,喝了口咖啡。她转向了特纳。 “特纳先生,这咖啡已经凉了,你能帮我倒一杯热的吗?” 特纳点了点头,从她手上接过杯子。 “你们到达丽兹饭店时是几点钟?”邦德问。 “我想大概已经是半夜了吧。我们在那里呆了三刻钟。” “哈钦森先生喝了什么酒?” “他喝了白兰地,我也是,我们都喝了白兰地。” “然后呢?” “雨下得很大。阿尔弗雷德提出要送邓肯夫妇回家,但他们坚持叫了一辆出租车。他们与我们不是同路。他们住在埃斯灵顿。” “所以你和阿尔弗雷德就驾车回到这里来了?” 她点点头。“他把车停在了旅馆附近。我们俩都带着雨伞,所以我不在乎在雨中行走。我们20分钟以后到达公寓。他看上去很好。我们……脱了衣服……” 邦德明白这是m最为难的事。她正在暴露自己最隐秘、最深层、也是最不愿意为人所知的生活的另一面。 “这没有什么,夫人。”邦德说。“请继续讲吧。” “我们做爱,”她说。“之后,他——” “对不起,夫人,在你们做爱过程中,有没有任何迹象表明他很疲倦或是有病的样子?” “不,”m说,“他看上去完全正常。阿尔弗雷德是……曾经是……精力充沛的。” “我知道。请继续说吧。” “我起身去上厕所。还在厕所里时,我就听到他开始大声喘气。我向他跑过去,他一面挣扎着喘气,一面撕扯着自己的喉咙。哦,詹姆斯,这真可怕。我冲向电话想叫救护车,但他紧紧抓住我的手腕。他能说的话只是‘你的手……你的手……’所以我让他抓紧我的手。他进入了一种可怕的痉挛状态,接着他就死了。我叫了救护车,特纳先生也立刻到了。我曾想替他穿好衣服的,但我知道我不能那样做。我……就这样……离开了他……”她开始啜泣起来。 邦德挽住他的上司,让她在他肩头哭了整整一分钟,她终于控制住了自己。 特纳端来了另一杯咖啡。“麦威利·邓肯刚到。你的咖啡,夫人。” 邓肯脸色苍白地走进了房间。“出了什么事?” 特纳把已经知道的情况作了一个简短的描述。 “天哪,是心脏病吗?”邓肯问道。 “看上去有点像,”邦德说,“但我认为事情并非如此。阿尔弗雷德是被人谋杀的。” m的眼睛睁大了,“你是怎么知道的?” “这是医生的怀疑,当然也是我的怀疑。你看,夫人,你描述的情况跟心脏病发作的症状不吻合。哈钦森先生休克以后只活了几分钟,对吗?” “对” “接着他就浑身痉挛?” “是的。” “夫人,你能过来再看看尸体吗?我想让你看一些东西。” m身上起了一种根本性的变化。当她听到“谋杀”一词时,她的职业本能使她立即振作起来了。尽管身上只穿了一件睡袍,m又立刻成为秘密情报处的头儿了。她站起身来,示意邦德带路。 邦德带她进了卧室,并向她指出哈钦森大腿上的伤痕。“医生认为毒药正是从这里进入他的血管的。” “哦,我的天哪,”m说。“我知道这是怎么回事。现在我想起来了。” “什么?” “这是在旅馆外面。我们正好跟邓肯夫妇道了别,向我们的车子走去。有人带了把破雨伞站在行人道上。他正竭力想打开它。” “他长得怎么样?” “我不知道,”她愤怒地说。“我甚至不知道这是个男人还是女人。他穿着黄色雨衣,把自己罩得严严实实的。” “然后呢?” “当我们经过时,那人突然用雨伞尖向阿尔弗雷德戳来。我知道它碰到了他的什么地方,他说了声,‘嗨’。” “那个带雨伞的人做了什么?” “什么也没有做!他甚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因为他走开了,既不说声抱歉也没说点别的什么。阿尔弗雷德想将此事一笑了之,我们继续向车子走去。尽管现在回想起来,我意识到他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事弄得很不开心。直到我们开车出发,他的行为都有点儿古怪。当我们谈话时,他一个劲地朝我们后面看。而且他坚持要把我的手提包拿在手里,以免有人来抢。两分钟后我们来到车上。这一切发生得如此突然,说实话我已经把它忘光了。” “你知道这使我想起了什么吗?”特纳问。 “是的,”邦德说,“马科夫。” “上帝啊,你是对的。”m说。 “什么?”邓肯说,“谁是马科夫?” “乔治·马科夫,”邦德说。“他是个保加利亚叛徒。他于……1978年,我想是的,在滑铁卢桥上被人以同样的方式谋杀。有人用雨伞尖刺了他。雨伞尖把一小滴蓖麻毒注入了他的血管。” “蓖麻毒?” “这是一种从蓖麻籽中提炼出来的剧烈的蛋白毒。根据剂量的大小,它能在一刻钟到一小时之内发作。它是致命的,但在血管里却不会留下痕迹。在绝大多数情况下,受害人被认为死于窒息或心肌梗塞。它作用于神经系统,使人体的这些基本功能停止运作。” “可是……谁会杀死阿尔弗雷德呢?” “这正是我们遇到的大问题,”邦德说,“会是谁呢?” m坐了下去。“他从没跟我谈过这方面的事。不像是有人在觊觎他的职位。麦威利,外交方面,你们正在进行什么样的工作呢——也许这是我们应该知道的?” “我简直不能想像!”邓肯说。“他为人很……好,每个遇到过他的人都喜爱他。” “你跟他玩过桥牌吗?”邦德问邓肯。 “没有。为什么?” “没什么。” 房间里一片寂静,人人都在思考眼前的处境。霍华德侦探手里拿了一件外套走进了房间。 “这就是哈钦森先生今晚穿的外套吗?”他问m。 “是的。” “这里有些东西你可以看看。这是从他的衣袋里发现的。” 他戴着手套的手上摊开一尊小小的白色石膏像。这是古希腊的战神阿瑞斯的雕像。 “这跟塞浦路斯发现的很相似,”邦德说,“口袋里还有什么别的东西吗?” “只有一张大衣的寄存卡,”霍华德说。他把它取了出来。邦德接过来看,发现寄存卡是丽兹饭店的,正面印着“173”字样。他几乎遗忘了一点,但当他把寄存卡递回去时,无意中把它翻了过来。上面印着的红色大字是数字“4”。 “这是数字杀手干的,”邦德说。“阿尔弗雷德·哈钦森是第四个受害者。” “这言生也太胆大妄为了,”特纳说。 “你能解释一下吗?”麦威利·邓肯问。 邦德望了望m,请求同意。 她点点头说:“作为他最接近的人,麦威利将接管阿尔弗雷德的事务。我想这是他应当注意的事项。麦威利,请注意这是绝密。” “当然。”他说。 “邓肯先生,”邦德说。“我刚从塞浦路斯回来。在过去的几周里,三起独立的事件杀死了一些英国士兵。第一起遇害的是我们秘密情报处的人,在雅典,名叫怀顿。你认识他吗?” “不。” “他的尸体被发现抛在古阿戈拉,旁边的岩石上写着一个红色的数字‘互’。第二起发生在塞浦路斯泽凯利亚我们的基地里。一些士兵被毒气毒死了,旁边写着数字‘2’。现场还发现了一尊希腊雕像。就在接下来的第二天,另一群士兵在埃皮斯科比被人用化学武器谋害了。现场发现了数字‘3’和另一尊雕像。而这里已经是数字‘4’了。” “你能肯定这是同一个杀手干的?” “看起来很明显,”邦德说。“我猜想他知道一些案子的情况,于是他们将他杀人灭口了。夫人,哈钦森先生有家庭吗?他的前妻们住在哪儿?” “他的第一个妻子在澳大利亚,”她说,“第二个就在伦敦。” “有孩子吗?” “他跟第一个妻子有一个儿子。他叫查尔斯,住在美国的什么地方,我想是得克萨斯吧。” “就这些吗?” “我只知道有查尔斯。”m说。 “那么,我们得设法与他取得联系。” “这事我来办吧。”特纳说。 “哦,见鬼。”邓肯说。 “什么?” “阿尔弗雷德本来要在明天飞往中东的。他在叙利亚有一个约会!” “你是他的代理人,麦威利。”m说。 邓肯点点头,理会了这话的意思。“我代替他去。” “你要接替他的位置,直到当局对他的职位如何处置作出明确的指示为止,”她说,“你能应付吗?” “我尽力而为吧,”邓肯说。他看了看手表。“我得回家休息一会儿,但愿还能休息!然后一大早返回办公室,作些准备。他已经订了——” “5点的飞机,我知道。”m说。 “你看,嗯,邦德先生,”邓肯说。“我想尽我所能帮助你。要是你有更多的问题要问,或者只是聊聊天,请给我打电话。” “你什么时候回国?” “两天以后吧,我想。我要查一下他的日程表。” “好的。去吧。祝你旅途愉快。别对任何人说起哈钦森先生的事。我们要让公众相信他死于心脏病。是自然死亡。” “我们得把我从中解脱出来,”m说。 “这是当然的,”邦德说。“让我们把你接走吧。在某个记者风闻此事之前,你最好先穿好衣服。” m点了点头,转过身去接受麦威利·邓肯离开大楼之前的最后的安慰。就在走进卧室取她的衣服之前,m对邦德、特纳和霍华德说:“15科将处理发生在英国的事,但是此事涉及到希腊和塞浦路斯,007,你去把事情弄个水落石出。这显然是一起国际性案件,这就给了16科以充分的权力展开调查;我们上午10点在我办公室见面讨论对策,行吗?”没等回答,芭芭拉·莫德莱就转过身去走进卧室,他的情人正直愣愣地躺在那儿。 邦德松了口气,她已开始恢复本来面目了。 5.希俄斯岛的聚会 大约两天以后,会议在希腊希俄斯岛上一个偏僻而又隐蔽的地方如期召开了。 该岛距土耳其卡拉布伦半岛只有八公里,是希腊领土中距离多事之国最近的地方。它不是那些可供旅游观光的岛屿,相反却分布着若干希腊军事基地和经过伪装的军事设施。 希俄斯岛是一个月牙形的岛屿,岛上多山丘,种植着橄榄树、果树、葡萄,还有特别重要的是胶浆树。那里的首府,当地人称为希俄斯镇,坐落在岛部边缘面向土耳其海岸的古老的废墟平原上。首府以西大约26公里处,蜿蜒曲折的岛屿尽头,崎岖不平的山路突然中断,伸向大海。那里有个宁静而又荒凉的小村,名叫阿那瓦托。村庄错落有致地排列在山岗上,贯穿在村舍之间的羊肠小道弯弯曲曲地通往山顶。那里耸立着一座空荡荡的东倒西歪的中世纪古堡。事实上,作为一个幽灵城市般的小村镇,阿那瓦托那些被遗弃的、由灰色石墙砌成的住宅楼常常孤零零地耸立着,勾起人们对这个岛屿上曾经遭遇过的重大悲剧的记忆。1822年,在奥斯曼帝国征服希腊的战争暴行中,村子里几乎所有的人都被可伯地屠杀了。如今,只有极少数老人还生活在这里残存的废墟上。村民们宁可从悬崖上纵身跳向大海,也不愿意屈服于侵略者的肆虐。 在11月初一个周末的中午,这里看不见一个游客的影子。阿那瓦托从来没有吸引过很多游客,那些来此爬山的冒险者也从不逗留过长的时间。游客们一旦看过废墟,就没有什么别的事可干了。这里没有商场、没有酒馆,也没有饭店。村口有一家菜馆,提供村子很少人口的饮食,时不时地也享受一下招待一两个游客的乐趣。无论是观光客还是居民都不会想到,这个孤零零的村落上那个东倒西歪的中世纪城堡的底部,是一群反社会的人的设施现代化的总司令部。 因为许多知名人士,例如伊阿宋和荷马,据说都访问过该岛,因此著名数学家毕达哥拉斯曾落脚于此是完全可信的。他从邻近的萨摩斯岛来到这里,在这里创立了一个秘密组织,叫毕达哥拉斯团体或毕达哥拉斯学派。在公元前582至507年间,毕达哥拉斯是一位闻名于世的数学家和哲学家,他的演讲室里弟子云集。甚至妇女也打破了不准参加公共集会的禁令,来聆听他的演讲。不久以后,他的弟子们就把他当作一位神来加以崇拜。除了别的一些事物,他们还相信灵魂转世。他们遵循道德准则,严格斋戒,以便洁净灵魂,为下世投胎作好准备。根据毕达哥拉斯学派的教义,所有事物之间的关系——即使是最抽象的事物例如正义——都可以用数字加以表达。 就在阿那瓦托山顶死寂而又荒凉的中世纪城堡的底部,毕达哥拉斯将再一次向他的徒子徒孙们宣讲。 那个宣称是毕达哥拉斯转世的男人身穿一袭白袍。他有着一头乌黑、鬈曲的头发,中间夹杂着几丝白发,头发剪得很短,而且很于净。又大又圆的棕色眼睛深深地镶嵌在他那英俊而又雕像般的脸上。他长着一对浓眉和一只鹰钩鼻,有着地中海人那种被紫外线晒成酱紫色的脸色和红润的双唇,仿佛随时随地都会怒发冲冠似的。这个55岁的男人胡子刮得很干净,长得身材高大,虎背熊腰。他本来倒是一块电影明星、牧师或是政客的料。这个人拥有无法形容的个人魅力,令认识他的人无不为之折腰。当他说话时,人人都侧耳倾听。当他解释什么时,人人都能心领神会。当他下达命令时,无人胆敢掉以轻心。 在会议开始前几分钟,大厅里照例一片寂静。接着他开始讲话了。此刻,这个相信自己是毕达哥拉斯的灵魂转世的人,双眼紧盯着他面前九个跌坐在地板垫子上的人。他们也穿着袍子。这九个男女目不转睛地望着他们的领袖。他们当中有一个美国人、一个英国人、三个希腊人、两个希腊塞浦路斯人、一个意大利人、一个俄罗斯人。第十号人物是杰出的物理学家和化学家;第九位则是个交通专家——他能够驾驶任何飞行器到达任何地方。第八位是希腊一家药业公司的总裁,一个出色的生物学家和化学家;第七位与他们的领袖特别接近,因为他们有血缘关系;第六位,一个银行家,精通股票买卖、投资和外贸;第五位则是皇室的老友,曾经穿过希腊的军官服;第四位是负责在黑市里买进卖出的女强人;第三位曾负责前四次袭击,在一般情况下负责海外事务;而最可爱的第二位则是这个世界上技术最高超的杀手与恐怖分子。领袖对二号钟爱有加,她的工作服包括一套防毒面具和一套防弹衣。 他们聚集在一个摹仿古希腊建筑室内装饰的大厅里。空旷的地板完全由石板砌成。座位排列在圆形大厅四周,但中间没有任何摆设。一道由蓝白相间的希腊国旗做门帘的拱道引向另一个完全不同的房间。里面是现代化的办公设备——工作站、电脑、监视器和各种机械装置。除此之外,就是生活区,其豪华程度可以跟任何宾馆相媲美。这里是这个集团的主要人员睡觉的地方,如果他们需要连夜呆在阿那瓦托的话。再下一层则是这十个人雇来的人员。这些人当中包括守卫和武装“士兵”。老板付的薪水颇丰,因此他们的忠诚不成问题。 武器秘密存放在军械库里。它主要包括大量机枪和从希腊军事基地里偷来的弹药。一些更加高级的武器是从北大西洋公约组织偷来的,或是从活动于中东和南欧的地下组织那里买来的。最惹人注目的装置是一口空的导弹发射井。它那可以通过按钮打开的外壳被聪明地伪装在一个平坦而又肮脏的中世纪古堡的屋顶下。屋顶可以很容易地被当作一个直升机平台。所有这些都是在村民的鼻子底下建造的。他们都被收买了,所以打定主意不管闲事。 会前的寂静过去了。领袖手持里拉(一种古希腊七弦琴),弹奏出一个完美的五度音。毕达哥拉斯学派的人懂得,当琴弦的长度比例是个整数时,琴弦的振动能产生谐和音。 会议开始了。毕达哥拉斯放下里拉,冲着他面前的九个人怪异地露出微笑。他们都准备好了。他们的身子微微前倾,等待着理性的发言。他们都急切地等待着他的声音,因为他是他们的莫那德(希腊语,意为一),他们的一。而他们则被称作德卡达(希腊语,意为十个)。 “欢迎各位,”他说,“我很高兴听到四号成功地阻止了有关德卡达的敏感信息传到英国情报部门。不幸的是,掌握该信息的人就这样消失了。失而复得是有必要的。如果没有它,我们是无法完成‘塔蒂卡”(希腊语,意为十)的。我已授予十号充分的权力来恢复这一点。” 十号带着感激的心情点点头。 “与此同时,德卡达将一如既往地追求它获得世界范围内承认的目标。前四个例子只不过表明德卡达能够做到什么样的程度。这么说吧,我们只是锋芒稍露、牛刀小试而已。而我们已经成功地警告英国不要干涉我们的下一步计划。” 莫那德转过身去面向墙壁。他在一堆石子的边缘滑动着他的食指和中指,然后做了一个手势。石子在调控板上滑动,露出了一个金属方块,它的底部镶嵌着十只闪着红色灯光的球体。球体形成了一个等边三角形: ● ●● ●●● ●●●● 底部的四个球体已经点亮了。 “神圣的‘塔蒂卡’的基础业已奠定。四个基础性的数字已经完成。请注意这个三角形的完美性:它可以被任意颠倒旋转,但它始终如一。四点一线的基础永远引导着三点一线,接着是两点一线,最后导向惟一的一点。总共是十点。十——这神圣的‘塔蒂卡’,德卡达的根基,神圣的灵魂与宇宙万物的通灵者。” 莫那德指着由三个未点燃的球体连成的一线说: “我们下一步的进攻将建立在最初四次的基础上。紧接着还有两次。它们将是确立一个完整的‘塔蒂卡’的关键所在。随后,我们将着手新一轮的塔蒂卡。我向你们保证,当我们完成第一个‘塔蒂卡’时,整个世界都将看着我们。” 他转向其中一个问道:“四号,一之为一的原则是什么?” 四号,是个女人,以罗塔琴伴奏作答,“一之为一的原则就是整体,而它是由莫那德来表现的。完整、完美、整一、不变与永恒,则是莫那德的属性。” “然则一何以化为多?” “一化为多的惟一可能是通过‘塔蒂卡’,即十的具体化。” “然则一之化为多,又如何?”莫那德向整个团体发问道。 仿佛都处于催眠状态,他们异口同声地回答道:“有限将变为无限。有限是一条确定的界线。而无限则是不确定的,因此需要有限。我们将化入莫那德。我们将拥有权力。” 莫那德满意地点点头。“让我们背诵‘塔蒂卡’的对立面。我将从一号开始:有限与无限。” 二号说:“奇与偶。” 三号说:“一与多。” 剩下的成员一一加以对答,重复着从莫那德那里学来的东西。 莫那德继续说:“‘塔蒂卡’之十点。它们是数字的完美体现,是组成世界的基本要素。在某种意义上我们可以说,‘塔蒂卡’象征着世界的统一和一之开端,经过四级的具体化,最后复归于一。十。一切皆十。然则十之谓何?” “德卡达!”整个团体大叫道。 莫那德大悦。他的追随者完全在他的掌握中。他停顿片刻,注视着九个人中的每一个人。他一个又一个地盯着他们的眼睛,足足过了几分钟。他们能感受到他的力量和权力,仿佛他能进入他们的灵魂似的。他们顿觉精力充沛,身心如一。 “众神皆喜,”他说。“我们的第一份贡礼敬献给古希腊,正是它在雅典阿克罗波利斯的圣地上建立了阿戈拉。我们要将我们的忠诚献于所有人类的祖先。正是在希腊,真正的西方思想才得以成形。他们建造了万神殿,在那里,宙斯和奥林匹斯山的其他神明得到人们的崇拜。我们第二份贡礼要献给赫拉,这个众神之后。第三份献给波塞冬,海神和宙斯的兄弟。第四份献给战神阿瑞斯。” 莫那德微笑着。“如何获得阿瑞斯的欢心取决于最初四个回合的结局,因为他是一位嗜血之神。是的,以阿瑞斯的名义我们已向我们的敌人宣战。英国已成为我们的目标。很可惜我们想在她洗澡时消灭希腊国家情报局的调查员的工作未能奏效。不过现在,我们的目标已经对准土耳其和土耳其塞浦路斯人。一旦我们达到了第一步目标,土耳其人就将被永远驱逐出北塞浦路斯。朋友们,我们要像闪电一样穿越圣塔蒂卡!我很高兴地通告诸位,八号已在她的实验室里取得了进展,我们将迅速脱离与美国的权宜伙伴关系。我们使用自己铸造的剑出击已为时不远了,到那时,全世界都将永远记住我们的名字!” 会后,二号、八号和十号在一个密室里碰头。三个女人低声地嘀咕着。 “洛杉矶已经有死亡的报道。”十号说。 “病毒培育的速度有多快?”二号问道。 “最快的方法是直接注射于血管里,”八号解释道。“大约八小时后那个人就会感到恶心。正是在这个阶段,病毒大量繁殖。如果遇到某种早已感染过这种病毒的人,它要经过10到12小时症状才会出现。” “然后它就产生效果了?”二号问。 “情况大致如此。” 十号回答道:“一旦我们完成‘塔蒂卡’的第十项使命,所有的交付都将完成。届时想阻止预定程序的进行已经太迟了。” “很好,”二号说。“八号,进一步改进病毒和疫苗。十号,你也有任务。我跟随莫那德左右。夫人们,到我们成功的一天,任何想像都将无法描述我们的富有程度。” 她们哈哈大笑着。八号离开了房间。二号盯着十号的双眼。 “我也要离开了,”十号说。“有架飞机在等我。” “我知道。请小心。我会很快再见到你的。”二号说。她俩亲热地亲了一下嘴,然后分手了。 二号望着她的情人离开,然后回到自己房间。正如她所预料的那样,莫那德在那里,他正在她的床上等她。 6.龙舌兰和酸橙 伦敦寒冷、阴雨的天气持续着,紧接着是刺骨的寒风呼啸而至。11月的第一个星期出奇地寒冷。外出走上几分钟都很可怕,人们得把身子里得严严实实来躲避寒潮袭击。邦德从秘密情报处总部大楼八楼m办公室的窗口向外眺望,心中渴望着飞往牙买加。那里的天气再好不过了;现在也许正下着雨,但至少气温是相当适宜的。他想像着听到了拉姆赛的爽朗笑声世界,只有靠信仰来把握。把人类历史的发展看作是上帝支邦德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想振作精神重新埋头于纸上作业。案件没有进展是一个大问题,但邦德深知,只有离开伦敦,他才会拥有正在完成使命的那种成就感。他休息得很少思主义,提出“回到真正的马克思那里去”。异化理论在马克“你看上去气色不好,007,”m走到他身边说。“究竟出了什么事?” “没什么,夫人,”邦德说着从窗前走开。“这天气真糟。” “你没得感冒吧?眼下正流行感冒。” “我从不得流行性感冒,”邦德说着就打了个喷嚏。 “这没什么,我要你去看医生。假如案子稍有进展,我需要你处于最佳状态。”她说。 邦德在她桌子对面的一张黑色真皮椅子里坐下。失去情人的紧张和伤心在她身上表现得太明显了。自从哈钦森去世以后,为了替他争口气,她没日没夜地工作着。 “你跟查尔斯·哈钦森联系上了吗?”她问。 “还没有,夫人,哪里也找不到他的影子,”邦德说,硬是把咳嗽压了下去。“我正在想,也许去一趟得克萨斯不失为一个好主意。那里也许还有哈钦森先生的住宅的一些线索。” 比尔·特纳已经迅速收集了一些有关阿尔弗雷德·哈钦森的有用信息。哈钦森在得克萨斯的奥斯丁拥有一幢房子,在那里他曾作为得克萨斯大学的客座教授居住过。他那23岁的儿子查尔斯在那里生活和工作,他也时常到那里去。哈钦森的前妻坚持葬礼必须推迟,直到查尔斯到达为止。与这位年轻人的所有联系都毫无成效。他要么已经离开了那个国家,要么已经出了什么事。 “我想这没有什么坏处,”m说,“是的,我想这是个好主意。我可以通知美国中央情报局,告诉他们你要去那里吗?” “没有这个必要,夫人,”邦德说。“我在奥斯丁认识一个人,他会比任何中央情报局的人都管用。” 邦德乘坐美国航空公司的班机飞往达拉斯,然后在那里换机前往奥斯丁。他到达时已是下午较晚时分,这里的天气比伦敦好多了。天空虽然有云,但天气温暖宜人。 邦德在得克萨斯并没有逗留太多时间。数年前,为了恩斯特·波罗弗尔德的最后一位王位继承人的案子,他曾经到达一个人称“锅柄状地区”的地方。但他从没到过奥斯丁或是得克萨斯州的任何腹地。从空中向下看,他被葱翠的乡村景色、连绵起伏的山峦和闪闪发光的河道深深地吸引住了。没想到得克萨斯州还会如此美丽。这就难怪他的朋友和老搭档费里克斯·莱特纳会被得克萨斯吸引住,干脆在奥斯丁定居了。 在机场时,一个身穿紧身蓝牛仔裤、西式衬衣在上腹部打了个结,露出下腹的西班牙性感女郎,向邦德走来。她看上去刚30出头,有着一头乌黑的长发,她那小小的棕色的眼睛清澈而闪亮。 “邦德先生吗?”她带着西班牙口音问。 “什么?” “我叫曼妮拉·蒙特马约。我奉命前来接你。” 她说“来接你”的嗓音充满了逗弄情调。“费里克斯正在家里等你。他激动不安地盼望你的到来。” “这很好。我把自己托付给你们了。”邦德微笑着说。 邦德收拾好行李,跟曼妮拉来到新鲜而又温暖的空气里。她领着他来到一辆1997年制造的三菱一戴蒙特ls牌轿车跟前。 “费里克斯说你讨厌汽车,可我非常喜欢。”她说。 “这辆车看起来挺不错。”经过长时间的飞行后,能躺在乘客座上是很惬意的。 曼妮拉驾驶着车子离开了停车场,开k了35号州际公路,然后向南行驶。邦德朝右边看,那是位于奥斯丁的一望无际的得克萨斯大学校园,该校以美式足球队、美术系和漂亮女生著称于世。它的主楼,或称得克萨斯大学塔楼,有27层高,俯瞰着整个校园和城市,从那里往下看,景色十分壮观。 “你到过奥斯丁吗?”她问。 “没有。我一直想来,特别是费里克斯移居此地以后。” “我们爱这个地方。这里的居民很友好,音乐非常出色,气候又宜人。” “费里克斯怎么样?” “他很好。你知道他的双腿再也不会康复了,装了假肢的那条腿的情况开始恶化,大部分时间他不得不呆在轮椅里。” 上帝啊,邦德想。他从不知道费里克斯坐着轮椅。他不知道当他看到自己的老朋友的处境时,会是怎样一种感觉。邦德从没忘记弗罗里达州那个决定命运的日子,当时莱特纳被“老大公司”的一条鲨鱼咬去了一条腿和一条手臂。那时,莱特纳在美国中央情报局工作。遭遇不幸后,这个得克萨斯人跟平克顿侦探事务所合作了几年,然后做了提供情报和法律服务的自由职业者。 车于终于穿过了科罗拉多河,当地人把它叫做小镇湖。曼妮拉离开了州际公路,开始西行,进入了“巴登之春”大道,道路两旁菜馆和野营地星罗棋布。最后他们来到了齐克大都会公园。 “我们已经来到西湖山冈,”曼妮拉说,“我们就住在这里。” 奥斯丁的郊外似乎比邦德一路上看到的景致更加迷人。这个地区多山,屋子非常优雅漂亮。车子开上了一条狭长的小路,两旁是高大的橡树。路的尽头有一幢用石块和木头建成的小屋。 “到了。”她说。 他们朝屋子走去。蝉声在树林里发出可怕的叫声。邦德感到自己仿佛来到了世外桃源。 “你一定听过它们在夏天的叫声,”曼妮拉说。“事实上,它们现在已经叫得很轻了。” 通往屋子前厅的台阶上已经建起了一条供轮椅上下的斜坡。梅妮打开了门,让邦德进去。“你好!”她说。“你在哪儿,亲爱的?” “在这儿!”这是个熟悉的声音,邦德微笑了。 “把行李放下吧,费里克斯在他自己的窝里。” 一条成年的达尔马提亚狗猛地从过道角落里跳出来,立即冲着邦德龇牙咧嘴地叫起来。 “爱丝美拉达!”曼妮拉命令道,“别叫。这是我们的朋友詹姆斯。” 邦德蹲下来,手掌朝上伸出手去。“达尔马提亚”嗅了嗅他的手,然后给了他一个干吻。 “哦,它早已喜欢上你了。”曼妮拉说道。 邦德摸摸它的头和耳背。它的尾巴开始摇摆。他已经交上了一个朋友。 邦德和狗跟着曼妮拉穿过长长的过道、一个就餐室和厨房,来到了一间由木板镶嵌隔成的大房间,房间里摆放着很多家具和高级装置。房间两头是两扇巨大的窗户,朝向屋后茂密的森林。窗户敞开着,但纱窗挡住了外面的飞虫。这里的环境实在好得惊人。 费里克斯·莱特纳从电脑终端上转过身来,朝邦德咧嘴一笑。他坐在一张“行动之箭”牌半自动轮椅上,它能在手掌的控制下悄无声息地转动轮于。费里克斯仍然很清瘦,从他突出在轮椅上的双膝可以看出,他还跟从前一样的高大。他那麦秆色的头发已经变得有些灰白了,而他的下颌和脸颊仍然显得有些瘦削。没有任何变化的是他的双眼,它们有着猫科动物般的瞳孔,会随着开心的大笑而增大。右臂已被假肢所取代,但看上去很像一只真的手,而且好像行动自如。他伸出了左手。 “詹姆斯·邦德,你这老家伙!”他说话的声音充满了热烈而真挚的情感。“欢迎到得克萨斯来,你这该死的英国佬!” 邦德握住了他的手。他们坚定而又热烈地握手。“英国借这个词不显得过时了吗,费里克斯?” “管他妈的,我们是老派人物,”莱特纳说。“你可以叫我该死的美国佬,要是你愿意的话。” “很高兴见到你,费里克斯。” “我也一样,老朋友。坐,坐!曼妮拉会给我们准备些喝的东西。你已见过我可爱的曼妮拉了?” “是的。” “手脚干净些,詹姆斯。她是我的,对我无比忠诚。” “这只是他的想法!”曼妮拉从另一个房间里说。 邦德大笑道:“别担心,她不会做得比你更出格。你们在一起多久了?” “两年了。她真了不起,我老实告诉你,也比我精明。她是个很好的调查员。她是联邦调查局的实地调查队员。我们是在我帮她调查一个案子时好上的。从那时起我们就呆在一起了。我们是一对很好的搭档。她去干那些脏活,而我呆在家里玩周围这些玩具。” “真高兴听你讲这些。我猜想你已经收到我的传真了?” “是的,我早已为你准备了一些信息。不过喝酒要紧!” 邦德微笑了。看来最持久的友谊还是在一块儿喝酒中培养起来的。他永远不会忘记他们在纽约城、拉斯维加斯、巴哈马从一家酒店喝到另一家酒店的那些往事。除了来自两个不同的国度却操着同一种语言这一事实外,邦德与莱特纳还彼此理解对方。他俩是由同一种材料组成的。他们都是生活在边缘的男人,饱经人世沧桑。尽管已经残肢,莱特纳从不承认自己无能或已经退休。 “爱斯美拉达”蹲坐在邦德的脚背上,把他宣布为自己势力范围的一部分。曼妮拉端来了一只托盘,上面有三只小玻璃杯,一瓶约瑟·屠夫金牌龙舌兰酒、一些切成片的酸橙和一只食盐调拌器。她把盘子放在小咖啡桌上。 “这是什么玩意儿?”邦德问。 “现在你是在得克萨斯,詹姆斯,”莱特纳说。“你要像一个得克萨斯人一样干!” “哦,看在上帝份上,”邦德喃喃自语,摇了摇头。 “你知道该怎么干,不是吗?”莱特纳大笑着问。“曼妮拉,让他看看我们是怎么干的,”莱特纳把龙舌兰酒倒进一只玻璃杯里。 曼妮拉把左手举到脸上,在大拇指与食指之间的手背上舔了舔,然后拿起食盐调拌器,在刚才舔湿的手背上撒了点盐,以便让盐粒粘在她的皮肤上。她冲着邦德狡猾地微笑着,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她有滋有味地舔了舔手背,这一次是将盐粒舔光。她迅速地举起玻璃杯,一口就把龙舌兰酒吞了下去,接着,她抓起一片酸橙大嚼起来,一面吮吸着它的水汁,一面细细地品尝着。她闭上了眼睛,浑身颤抖着。 “现在,轮到你了,”她说,拿出食盐调拌器,往一只玻璃杯里倒满了龙舌兰酒。 “你是当真的吗?”邦德问。 “我们可以打赌,”莱特纳说。“过会儿我们还要出门去吃点儿真正的得克萨斯一墨西哥菜,再喝点儿冰冻玛格丽塔鸡尾酒!” “玛格丽塔!你一定在开玩笑!” 莱特纳大笑。“来吧,詹姆斯,你会喜欢它们的。你了解我……我是个老酒鬼,跟你一样……只喝波旁威士忌酒、威士忌或是伏特加……可我一移居此地,我的得克萨斯血统就占了上风。我们得克萨斯人都喝玛格丽塔酒。” “而且冰冻的更好喝。”曼妮拉补充道。 “很好。”邦德带着讥讽说。他如法炮制地将盐粒撒在自己手背上,喝下龙舌兰酒,然后嚼着酸橙。这当然不是他第一次这样做,但他觉得自己有些笨手笨脚的。他不得不承认龙舌兰酒非常好而硬,而酸橙带来的震颤则平添了一种特别的滋味,而这种滋味他已经久违了。 “见鬼,你于这个像个老手。”莱特纳说,拿起酒瓶替自己倒了一杯。 “我可不是个毛孩子。”邦德说。 “我也不是,我的朋友,我也不是。”他说着,开始了舔盐以及此后的一系列程序。 三个人一边喝酒,一边聊天。邦德和莱特纳回忆着过去一起经历过的种种遇险,话题终干回到了莱特纳身上。 “一年前我买了这辆轮椅,詹姆斯,”莱特纳说。“它帮了大忙。尽管比不上曼妮拉。” 曼妮拉脸一红,低下头去。她感觉到了酒力已经发作,脸上已出现红晕。 “这种轮椅是最好的,”莱特纳说。“它的控制系统的敏感性真令人惊讶。看这个。” 莱特纳的轮椅突然向前移动,撞到了咖啡桌,把龙舌兰酒瓶和玻璃杯撞得老远。“爱斯美拉达”跳起来就逃开了。 “费里克斯!”曼妮拉大叫道。所幸她已在半空中接到了酒瓶。 莱特纳歇斯底里地大笑着,把轮椅移到屋子中间,快速地转动了三次,然后猛地停住。他拍拍轮椅,重重地坐了几次,以显示它的牢固程度。他转过身,又转了三圈,然后开始在房间里追逐起狗来。这时候,屋子里所有的人都被逗得大笑了。 莱特纳停住轮椅,挪到他原先呆着的位置。“我每小时可以走七英里多。这已经很快了,不是吗?而且我还给它安装了一些新家伙。” 他打开右扶手,露出一台携带式移动电话。接着他迅速打开左扶手,在邦德未来得及眨一下眼之前,一把asp9毫米口径手枪已显示在他面前。 “很好,费里克斯,”邦德说。“我曾用过这种家伙。” “这家伙相当好。你现在已经不用它们了吗?” “不用了。我回过头来用‘威慑’了。” “那种老家伙?跟新家伙相比,那玩意儿没有威力。” “我也用新式的p99。这家伙不错。” “是的,我见过的,它是个小美人。我座位底下还有根警棍。”莱特纳弯下身去,倏地抽出一根asp折叠式警棍。“如果他们胆敢靠得太近,我就顺手给他们的脑袋两下子。” 邦德笑出声来。“只要你高兴,费里克斯,”他说。“这才是最重要的。” “你怎么样?这些日子以来你又搞了多少女人?” “一个也没有。”邦德说着,点上了一支烟。他递了一支给莱特纳,他接受了。曼妮拉则谢绝了。 “你还在抽这种玩意儿?”莱特纳问。“你总爱抽那种精美的香烟。什么时候给我一包切斯特费尔德或万宝路。我想要感受一下焦油和尼古丁是如何毒害我的身体的。” “费里克斯,你一点也没变,”邦德说,“见到你我有说不出来的高兴。” “欢乐常伴我心中,詹姆斯。噢……让我想想……”他挪到桌子跟前,抓起了一只手提电话。 “拿着这个,”他说,把它递给了邦德。这是一只爱立信移动电话,又轻又小。“也许你在这里用得着。我的号码已输入快速拨号键。只要摁一下,我就会立刻出现……那么……现在我们能帮你什么呢?” “你发现查尔斯·哈钦森的线索没有?” “是的。我们接到你的传真以后,曼妮拉做了些查找工作。看起来这孩子好像已经失踪几天了。他也许是出差去了。他替奥斯丁的一家做大生意的不育症诊所工作,干精子库之类的事情。我们发现他在全世界到处旅行,替这家诊所干活。这家诊所名叫列普罗凯亚(意为‘生育指南’)。很显然他们在整个欧洲和远东做生意。它隶属于欧洲一家名为生物链有限公司的制药公司。” “这真是个巧合。我们当中有个人在雅典被谋杀了。他查获了一箱以冰冻精子掩饰的走私化学武器。” 莱特纳和曼妮拉面面相觑。“我们不知道这个,”莱特纳说。“这正好跟我们推测相吻合。这家不育症诊所与某个当地人称为‘供给者’的地下军火商之间有着某种神秘的联系。在这个案子上我们已经工作了两年。” “‘供给者’?”邦德问。这个名字当然十分熟悉。这是某个恐怖组织,最近他已经读了一些有关该组织的材料了。 “美国联邦调查局已注意过他们一段时间了,”曼妮拉说,“据报道他们做军火生意。最近他们推出了化学武器,也许还有生物武器。已经获悉他们为中东的一个恐怖组织提供武器。他们也把武器卖给爱尔兰共和军。我推断,他们的总部就在奥斯丁或是某个邻近的小镇。” “他们是从哪儿弄到货物的呢?” “这是在美国,我的朋友。”莱特纳叹了一口气说,仿佛这已经解释了一切。 “阿尔弗雷德·哈钦森住在哪儿?”邦德问。 “事实上离这儿不远。也在西湖山区。我们已去看过几次,它看上去很荒凉。查尔斯在城里有一套公寓,就在海德公园附近。这是个老城区,但有许多大学生居住在那里。这个年轻男子显然与女生们有那么一回事儿。不能说我是在编排他。” 曼妮拉在莱特纳肩上拍了一下。 “我们需要跟查尔斯取得联系,”邦德说。“我们还不知道他是否已得知他父亲死了。” “我们还没有跟列普罗凯亚诊所取得联系,只是一直在观察他们,但我想现在该是跟他们接触一下的时候了。你能做这事吗,詹姆斯?主任医师是个女的,经常光顾一家餐馆,呆会儿我们也去那里。你最擅长从女人身上发现完美的东西。查尔斯·哈钦森也常常在那里耽搁,所以这一带的大学野营地特别多。” 曼妮拉插话说:“这个查尔斯,是那种典型的花花公子。他开着一辆漂亮的赛车,总是被一群女孩子簇拥着。几年前,他来奥斯丁上大学,当他发现凭着自己漂亮的相貌、英国口音和他父亲的名声,就可以轻而易举地获得成功时,便退学了。” “有趣的是,其父一旦成了著名的英国大使,查尔斯便可以陪伴他周游列国。他是一位真正的喷气式飞机的常客。我想像得出他也赚了不少钱。一个被宠坏了的孩子。”莱特纳说。 “还不止这些,”曼妮拉带着特别的嗓音道,暗示着最重要的事马上要提到了。 “我们怀疑查尔斯·哈钦森卷入了‘供给者’的活动。”莱特纳说着,又在杯子里倒了一杯龙舌兰酒。 “你们是怎么知道的?” “我们有一张我们认为是‘供给者’成员的名单。当然我们还没有搞到确切的证据。我们在等待和观察,但也有我们的怀疑对象。查尔斯曾出现在他们的公司……他们的菜馆和其他公共场所。而那些人并不是一个富裕的大使儿子本来应该交往的。那是一群还打着美国南部联盟的旗帜、长得像美国海军陆战队员的家伙。” “你有什么证据表明这个精子库与‘供给者’有联系呢?” 莱特纳摇了摇头说:“还没有。我们还没有发现。我们正在猜测之中。他们的联络人也许正好是我们的小朋友查尔斯。你到这里来寻找他也许正是我们期待已久的突破口。” “那么,我们首先得找到他。” “我同意。你饿了吗?” “饿极了。” “很好。准备好去奥斯丁生意最旺、菜烧得最好的餐馆大吃一顿。你再也找不到第二家墨西哥菜做得比它更好的了。” “是得克萨斯一墨西哥菜,”曼妮拉纠正说。 “一旦提到墨西哥菜,曼妮拉总是突然变成语言纯洁论者。”莱特纳解释道。“让我们走吧。” 话音刚落,莱特纳就从轮椅里站起,并走了出来。邦德对这个残疾的得克萨斯人的行动敏捷感到吃惊。 “你瞪大了眼于吗,英国佬?”莱特纳问道。“我还能走路呐!”他踉踉跄跄地走到屋子的角落,抓起一根手杖。“我只有在屋里时才坐着轮椅,因为我很懒,而且喜欢滑来滑去。上路吧。” 7.供给者 曼妮拉驾车把邦德和莱特纳带到齐克公园正东,“巴登之春”大道地区。太阳已经下山,大学生们从校园里蜂拥而出。供应得克萨斯莱的餐馆在街道上一字儿排开,这些餐馆还提供其他美食。此外还有一家生意兴隆的体育用品商店,出售滑板和冲浪板。她把车子挤进“秋意餐馆”拥挤的停车场原子事实则是一些对象的结合,是彼此独立的感觉材料,或他们一进门,就被迎面而来的流行乐队的鼓噪声和拥挤的人群的喧哗声吓了一跳。邦德感到自己立刻成了一条出水的鱼,因为他四周都是比他小20多岁的小年轻。这里是一个美国各色青年的聚集地。既有身材俊美,身着剪裁合身的礼服的优皮士,也有衣冠不整物主义学说的局限性。在伦理学上,主张要实现幸福,必须这些景象使邦德有些眼花缭乱,但跟室内的装饰带给他的震惊比起来,那就算不上什么了。“太奢侈”和“太花哨”这些字眼立刻就会在人们脑际闪过。在前厅入口处的玻璃窗内,供奉着一尊猫王的雕像。它被装饰成一位“王”,手携一只玩具吉他把社会改革的希望寄托于仁慈的统治者身上,认为靠知识的“你没搞错确是此地吗?”邦德问。 “你会喜欢这儿的。”莱特纳说。 “此刻还说不上。” “我知道,这儿很拥挤,也很吵闹,看上去就像身处噩梦之中。但这里的菜肴好得令人不可思议。看那些女人们。上帝啊,得克萨斯姑娘是全美国最漂亮的。” “我认为人们会说加利福尼亚姑娘是全美最漂亮的。” “胡说八道。看看四周吧。” “他说得对,詹姆斯,得克萨斯的女人很美,”曼妮拉说。“很遗憾男人们都是蠢货。” 莱特纳对经理做了点手脚,使他们不用等上45分钟才轮到空位。侍者把一筐手工做的玉米粉圆饼和新鲜的家制辣沙司端到了他们面前。餐具都放在一只蜡制纸盒里,上面写着这样一行字:“这些银餐具都已经过消毒!”使邦德感到更加沮丧的是,莱特纳居然点了两轮冰冻的玛格丽塔酒。玛格丽塔酒是由银龙舌兰、酸橙汁调制而成的,在得克萨斯很流行,冰镇过的玛格丽塔酒看上去像是半融化的雪。邦德会乐于称它为一种“音乐轻喜剧饮料”。它是用一种加盐的酒杯喝的。他尝了一下,发现它的味道好得出奇。用它和着热辣沙司吃,味道更是不同一般。莱特纳和邦德一会儿工夫就已经乐得合不拢嘴了。 菜单上的菜当然以得克萨斯一墨西哥菜为特色。莱特纳和曼妮拉点了两份蕃萁培。他们建议邦德要么吃点蕃萁塔,要么尝尝辣椒肉馅玉米卷。他选了后者。作为美食家,他们分享着一碗黄色干酪、美国奶酪、红辣椒和烤土豆做成的干酪汁。当食品端上来时,邦德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据说,得克萨斯的一切都是“大”的,而这当然也适用于描述食物。硕大的辣椒肉馅玉米卷是由填了牛排的玉米粉圆饼手工卷成的,上面浇了一层这家餐馆独有的得克萨斯一墨西哥辣椒酱汁,还有已经融化了的奶酪,两旁则是由咖哩粉和洋葱烤制而成的菜豆。墨西哥饭菜充满了洋葱和土豆的味道。 “大好了,费里克斯,你赢了,”邦德尝过饭菜后说。“这真是太好了。” “你瞧我们是怎么跟你说来着?”莱特纳说,嘴里正嚼着一大口鸡肉。他和曼妮拉正吃着鸡柳蕃萁塔,它们先是被浸在啤酒、菜油和香料里,然后跟洋葱、芫荽叶、胡椒粉搅拌在一起。 “你有没有看到一个目标?”邦德吃完这顿丰盛的晚餐就问。 “事实上,阿丝丽·安德森医生正坐在养鱼缸旁边的座位上。”莱特纳说。 “她是列普罗凯亚的头儿,”曼妮拉解释道。“她是这家诊所卖给生物链公司时进入该诊所的。生物链公司介入并接管它时,列普罗凯亚诊所正面临倒闭。” 邦德的目光越过餐馆里的人头朝她打量着。一个有着模特儿身材的金发女郎正坐在一个膀大腰粗的牛仔的对面。她似乎已经30好几了,而且穿着一身很平常的工作服,却仍然很吸引人。裙子很短,露出她那长长的线条优美的双腿。安德森医生身上充满了自信和权威感。邦德也许不会把她跟一位医生联系起来,但他显然会把她放在他曾经与之打过交道的众多精英人物之列。 而她对面的40来岁的牛仔却像个红脖子的白种废物,粗壮,笨重,肥胖。他穿着一件无袖蓝衬衫,露出巨大的肱头肌,两只手臂上的文身令人侧目。衬衫背后的图案是一面南部联邦的旗帜。他还穿着蓝色牛仔裤和棕色牛仔靴。他那孩子气的圆脸上有一道令人瞩目的刀疤,在他的左颊上划出长长的一条。他最好不过地反衬出了阿丝丽·安德森医生的优雅与美丽。 “好啊,”莱特纳说。“这也许就是我们的第一个突破口。” “怎么说呢?” “跟她在一起的那家伙叫杰克·赫尔曼。他早已上了我们的名单,是一名小喽罗。如果他不是‘供给者’的一员,那他们实在是失去了一个很好的雇佣机会。” “他的情况你是怎么知道的?” “他曾因几起罪行而被判刑,坐了一阵子牢,后来又出来了。很可能他还在假释中,不过十个人当中有九个说他早已违犯了假释条例。15年前,他因贩卖毒品东窗事发,在监狱里蹲了三年。他的‘二进宫’是因为武装抢劫。他被判了十年监禁,但事实上只执行了六年。我敢打赌,他跟安德森医生坐在一起,决不是为了讨论他如何成为一名精子库的捐献者。” “你认为这家诊所可能与‘供给者’有关?……” “我没想到安德森医生也会卷入其中,”曼妮拉说。“她看上去总是那么受人尊敬。不过话要说回来,她也太热衷于享受各种夜生活了。人们曾看见她跟各色人等在一起,费里克斯。如果她脚踩两条船,我是不会感到惊讶的。” “是的,还有我们的朋友阿尔弗雷德·哈钦森。有一阵子他俩在一起成了一件新闻。” “我不知道是否是一种性的关系,”曼妮拉说。“不过是的,有几个月他们经常一起出入公共场所。” “如果说那是一条新闻的话,那应该是:他们之间的关系居然不是一种性的关系。毕竟她是个收集精液的女人嘛。”邦德带着故作正经的幽默说。莱特纳爆发出一阵大笑。 “他们如何在美国以外的地区出售精子?我觉得这很奇怪。他们那样做是合法的吗?” “表面上是,”莱特纳说。“你是对的,这很不正常。别的精子库只在国内销售。列普罗凯亚却自命为拥有全美国‘最佳的精子’,并把它们卖给世界各地的诊所。我想,当事人会以为,只要是美国货,他就算做了一桩划得来的买卖。” “跟我说说‘供给者’的事吧。”邦德继续说。 “他们已经活动了大约六年,”曼妮拉说。“联邦调查局三年前曾抓住过他们的一个头目,一个名叫鲍勃·吉布森的家伙。他被怀疑犯有组织犯罪团伙罪、非法出售武器罪和走私军火罪,但惟一可以证实的罪名是非法持有武器罪。他还关在监狱里。我们不知道目前谁是他们的头目,但正如我们已经告诉过你的,他们就在奥斯丁或附近一带活动。尽管他们在全国各地都有触角。有个人曾驾驶一辆大卡车,从阿拉斯加出发,途经加拿大来到阿肯色州。他被牵连进一桩携带名叫蓖麻蛋白的致命毒药的案件。” “我知道蓖麻蛋白。”邦德说。 莱特纳继续说:“当加拿大海关搜查他的大卡车时,他们发现了4支手枪、2万发子弹、13磅黑色炸药、新纳粹文学作品,还有3本只能通过邮寄或通过国际互联网订购,而在大多数书店里都买不到的书。它们都是关于颠覆性战争的书籍。还有几册书是关于如何从蓖麻籽中提取蓖麻蛋白的。车里还有一只装满了白粉的塑料袋和大约8万美金。” “后来呢?” “那家伙警告检查员不要打开那只装有白粉的塑料袋。他告诉他们那是致命的。电脑跟踪器上那家伙的图像非常清晰,所以他们放了他——当然留下了白粉。事后证明那是整整一袋蓖麻毒,足以毁灭一个郊区的所有人口——这是世上最最剧毒的毒素之一,而且还没有解药。” “我了解这东西。”邦德说。 “那么,他们拿这东西做什么呢?尽管拥有这种东西并不犯法,但联邦调查局开始对他怀有兴趣。后来他在阿肯色州的一次小型交通事故中被抓了起来。在其他证据可以证实他的罪行之前,他始终隐瞒着真相。结果证明他住在奥斯丁。” 曼妮拉接过话茬说道:“我们从他的住所搜查到一磅半装在罐子里的蓖麻籽,还有更多的关于如何提炼蓖麻蛋白的书籍。他的律师说,他的诊所正计划把这种毒药用于和平的目的,比如用来杀死危及他家母鸡的郊狼,如此等等。他宣称人民有权利拥有老鼠药或郊狼药,正如他们有权利拥有手枪一样。阿肯色州的联邦检察官对此回答道,你的答复等于坚持说,你有权利使用原子弹来保护自己的家产免受强盗抢劫。我们在他家里搜查到的最重要的东西是关于‘供给者’的文学作品。这事实上是这个组织成员的标志。他是他们当中的一个。” “人们相信,他正在为明尼苏达的‘爱国者’——另一个臭名昭著的右翼组织——提供蓖麻毒。”莱特纳说。 那个牛仔杰克·赫尔曼站起身来跟安德森医生握手。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餐馆。阿丝丽·安德森医生独自坐在那里。 “是时候了。”邦德说。他起身向她走去。 “你好,是安德森医生吗?”他说。她抬头看他,似乎想把他打发走。但还没等她说“滚开”,这个词就在她喉咙里卡住了。这个站在她面前的黑发高个子男人是谁呀? “我叫邦德。詹姆斯·邦德。我看见你独自一人,”他说。“我从英国来,第一次访问奥斯丁。我想跟你聊聊天。我可以替你买杯酒吗?” “这个嘛,我通常不接受一个陌生人的酒,”她带着一种浓浓的得克萨斯口音说,“不过既然你是从大老远的英国来的,想必不会太坏吧。请坐。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邦德伸出手去。她轻描淡写地握了一下。他坐了下去。 在回答她的问题之前,邦德叫住了侍者,点了两杯冰镇的玛格丽塔酒。 “我是阿尔弗雷德的朋友。我正在寻找他儿子——查尔斯。我想你认识他。” 阿丝丽·安德森眨了眨眼睛。邦德确信他已经彻底地解除了她的武装,但她立刻反应过来,说道:“是的,他在我的诊所工作。” “你知道他在哪儿吗?我急于找到他。” “为什么?” “是这样,他父亲三天前死了。” 这女人又眨了眨眼。邦德在她脸上搜索着吃惊的表示,但他的直觉告诉他,她早已知道此事了。 “哦,天哪,”她说,“听到这消息真叫人难过。” “我被派到这里来寻找查尔斯,因为哈钦森先生的律师找不到他的人影儿。人们急切地等着他来处理丧葬事宜和其他一些事务。” “我能理解,”她说,“我已有一星期没见着他了。我几天前还在欧洲。事实上,我今天刚回来。查尔斯是我们的业务员。他为我们的诊所——我开着一家不育症门诊——收集精子。” “我知道。”邦德说。 “很不幸,我真的不负责我们雇员的日程安排。我想,我到欧洲去时,他也动身去了那儿。我不知道他回来的确切时间,不过他从不在外面呆得太长。” “他去了什么地方?” “法国?要不意大利?我不敢肯定。明天我可以在诊所确认一下。也可以查到他回来的时间。或许我们能逮着他的。为什么不在明天给我们打个电话呢?我给你我的名片。” “我能不打电话,直接来诊所吗?也许我们可以一起吃午饭。你还可以告诉我,要是我想做一名捐献者,我该做些什么呢。” 阿丝丽·安德森微笑了一下。这个英国人真是急性子。 “要是你想做那个,那就来吧。尽管我不会做午饭。”她把名片递给他。“中午之前我一直很忙,你能在两点左右来吗?” “好的,我会准时出现。” 酒来了。出现了短暂的静默。邦德既然已来到近处,就仔细地打量着阿丝丽·安德森的脸。她的嘴唇和眼睛都很大,金黄的头发并不浓密,直直地披到双肩上。她也在注视着他,仿佛他是一张活期对奖券似的。他终于打破了沉默,说道:“跟我讲讲诊所。我总对这类事情感到好奇。” “精子库?这个嘛,我们主要提供两类服务。第一是为那些患有不育症的病人提供精子。第二是为那些患有癌症的病人在接受放射治疗之前冷冻和储存他们的精子。” “那么,一个人怎样才能成为一名捐献者呢?” “那有一套严格的程序,”安德森医生说。“我们只要最好的。”她带着一丝引诱的微笑说。“你看上去好像拥有不错的基因。你是认真的吗?” 邦德大笑起来。“噢,我想我并没有。我怀疑我是否能达到你们的要求。” 经过短暂停顿,她说:“我不知道你能否达到诊所的要求,但你绝对达到我的要求。” 邦德早就希望她会被他所吸引。在长期的间谍生涯中,他常常通过跟他的敌人睡觉来取得胜利。引诱是间谍们的惯有手法,这一传统可以追溯到埃及艳后克莉奥佩特拉。詹姆斯·邦德碰巧对此十分在行。 “两点钟,说好了。” 侍者端来了安德森医生的饭菜。她点了奶酪辣肉馅玉米卷饼、精制豆角和色拉。“看上去很可口。”邦德说。 “我喜欢吃得克萨斯一墨西哥菜,”她说。“只要没有肉就可以。我是个严格的素食主义者。” “我不敢肯定自己也能过那种生活,”邦德说。“各种动物的肉我都吃。” “我想也是。”她说。 “你看,我想我还是让你好好地享受美味吧。我要回到我的朋友们那儿去了。我明天下午去看你,好吗?” “我期待着你的到来,邦德先生。”她说。 “请相信我,如果可能我宁愿跟你呆在一起,但我的确得回去了。祝你度过一个愉快的夜晚。”他说着,起身朝莱特纳和曼妮拉走去。 “她连钩带线一块儿吞了。”邦德说。“查尔斯为诊所到欧洲出差去了。至少她是这么说的。我们明天下午去查明他的落脚处。” “了不起,”莱特纳说,“我想,我们可以在回去的路上看一看哈钦森的房子。你会不会感到太累了?” “不,不。”邦德说。“我们正好趁热打铁。让我们干吧。” 阿尔弗雷德·哈钦森在美国的房子位于西湖西山麓的茂密的山林中。从路上看不到房子,所以曼妮拉不得不将车子停在了住宅入口处的信箱旁。邦德从车里走了出来。 “给我一个小时时间。”他说。 “我们在斜坡上等你,”莱特纳说。“要是你想提前回去的话,请打手机。”车子迅速驶出了邦德的视线,留下他独自在黑暗里。那里没有路灯,茂密的大树挡住了月光。蝉声早已停息了,因此邦德疑心任何人都能听到他踩在枯叶上的嚓嚓声。 他取出q科为他准备的夜视镜,它能使周围的一切都变得富有生机。现在他立刻就能看见周围的一切了。 邦德猫着腰走过100来米,来到一幢宽阔的农场屋子跟前。屋子带有一种质朴的乡村气息,静静地躺在黑暗里。他停了下来,解开有鞋的拉链,从里面取出布思罗德少校给他的警报消除器。他打开了它,把它对准屋子的方位。红灯显示屋子里的确有警报器,以防外人擅入。邦德按了一下绿按钮,红灯停止闪烁。 他在屋子四周寻找窗户,想在不破坏任何东西的情况下进入屋内。他发现了一扇后门,上面有一把常见的门锁,他想他可以轻松地打开它。他从皮夹子里掏出一根金属丝,在门锁上花了两分钟,然后打开了门。 屋子里潮湿而阴冷,好像长时间没人居住了。邦德穿过储藏室来到厨房。在厨房那一边,是餐室和一条通向屋子其他房间的通道。他迅速检查了起居室,然后沿着走廊穿过两间卧室,终于到了他想去的地方。看到眼前的情景,他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哈钦森的办公室已被翻箱倒柜地搜查过。房间里纸张撒了一地,打开的文件夹被丢弃在地板上。一张巨大的办公桌占据了房间的主要位置,它也被搜索过。办公桌上的抽屉拉在外面,有的已被扔在地上,抽屉里的文件散满了地毯。一台“通往2000”型ibm笔记本电脑还在桌子中央。 邦德仔细地在乱纸堆里寻找着他感兴趣的东西。大部分材料都是教学资料,或是不太敏感的外交资料。文件柜里什么也没剩下。那个于下此事的人是否找到了他想找的东西尚不清楚。阿尔弗雷德会隐藏些什么呢?他卷入了“供给者”的行动吗?他们会是希腊和塞浦路斯的恐怖活动的幕后指使人吗?是他们杀了阿尔弗雷德·哈钦森吗? 邦德走近那台电脑,打开了它。一分钟后,熟悉的“视窗95系统”工作平台从显示器里显示出来。邦德点击“我的电脑”图像,仔细浏览硬盘中的文件夹。一个个人的、名为“我的资料”的文件夹是该系统中惟一与众不同的东西。这个文件夹里还有几个小文件夹,一个名为“教学”,另一个名为“大使”。邦德点击“大使”文件夹,发现大约有50个不同主题的文件。他们看上去都是一般性的文件,没有什么用处。“教学”文件夹里也没有什么令人感兴趣的东西。 邦德正想在所有文件中搜索“供给者”一词,只听得门外传来一下汽车关门的声音。他愣了一下。又是一下关门声。有人来了。 他迅速关闭了电脑。前门打开了,他听到一个男人的声音说:“嗨,警报器被关掉了。” 一个女人说道:“这不可能。我敢发誓我离开时是打开的。” “以前离开时你曾忘了打开。” “我知道。来吧,快点儿。它在办公室里。” 不用问他们是谁,反正他们正在穿过走廊,向邦德走来! 8.山顶上的大楼 没有时间离开房间了。邦德一个箭步躲到文件柜背后。他轻轻地从墙上推开一只文件柜,把身于挤了进去。从那里,他可以拥有一道视线,看见桌子和电脑。他屏住呼吸,等待着。 那男人和女人走进房间,打开电灯。亮光的照射几乎使邦德睁不开眼睛。他关掉了夜视镜的开关,但仍戴着它。 “这地方仍然乱糟糟的。”那男人说。 “你想怎么样?我们离开以后让女仆来收拾房间吗?”女人带着嘲讽的口气说。邦德想,他很熟悉这声音。他也注意到了,他俩在进入房间之前就已经知道房间里的样子了。 她小心地从废纸堆里走过,来到桌上的电脑旁。现在,邦德可以看见她的背影了。他并不惊讶自己看到那套工作服和长长的金发。阿丝丽医生启动了电脑,她在桌前的办公椅里坐了下来。那个男人也走进了邦德的视线。他站在她身边,盯着显示器。他就是那个牛仔杰克·赫尔曼。 “你怎么知道从这玩意儿里能找出什么来?”赫尔曼问。 “你从未用过电脑吗,杰克?”她反问道。“你可以命令它找出硬盘中的任何文件。” “就在这里面吗?” “请闭上嘴。我正在寻找呢?” 那牛仔耸耸肩走开了。他开始踢地板上的那些废纸。邦德非常担心他会逛到房间的这一头来。要是他看得仔细点,就能发现邦德藏在文件柜后面。邦德紧靠着墙,现在他什么也看不到了。他听着,等待着。那牛仔的靴子还在踢着地板上的纸。声音越来越近。他已近在咫尺。“你能不发出这种声音吗?”安德森医生说道。“真令人讨厌。” “对不起,”那牛仔说,慢腾腾地回到桌子跟前。“我就是不明白为什么我们要于这个。那家伙到底是谁?他和‘供给者’究竟有什么瓜葛?” “别操心这个,你只管干你该干的,杰克。” 那牛仔咕哝了一声。“找到了吗?” “真见鬼,没有。”她说。“它不在这儿。文件肯定被删除了。听着,我得回诊所去。还记住我介绍给你的那个人吗?” “那个从希腊来的人吗?” “是的。他在郊区的大楼里。我要你到那儿去告诉他,我们找不到文件。你能干这个吗?” “我正要到那儿去。关上这玩意儿,我们走吧。”赫尔曼说。 她关闭了电脑,熄了灯,然后离开。 “让警报器重新工作,行吗?”安德森医生问。 邦德继续等了一会儿,直到听到他们的脚步声远去。他从文件柜背后一闪而出,重新打开了夜视镜。他迅速转移到屋后,再次启动了警报消除器,然后从他刚才进来的门出去了。他很快就越过了咋慑作响的落叶,来到屋子前面。 阿丝丽·安德森医生开着一辆粉红色的保时捷。那牛仔则坐在一辆老掉牙的福特f—150车里,车上还装着一辆巨大的摩托车。安德森医生的车子离开了屋子前的道路。那牛仔也发动了车于。 机不可失。邦德猫着腰跑上去,就在车于离开的一刹那爬了上去,在车后平躺着。那牛仔驾着车来到了街上,继续跟着前面的保时捷。邦德不知道车子开往何处,因为他一直得平躺着。他移开了夜视镜,抽紧皮筋,以便让它挂在脖子上。很幸运那牛仔是孤身一人在驾驶室里。邦德可以看到自己脑后上方的搁板上挂着一支猎枪。 当他们到达蜂窝路时两辆车子分开了。保时捷朝左拐,向奥斯丁驶去。而那辆拖车朝右拐,向西面的山岗驶去。它终于来到了第360号环线,然后转向右面。 虽然名义上这里仍属特莱文斯县城,但其实已是乡下了。一弯明月穿过厚厚的云层,在绵延的山岗上投下柔和的光辉。秋叶大多已经凋谢,剩下狰狞可怕的枝权。宽阔的道路沿着山崖曲折起伏,时不时地闪过一些通向黑暗的岔道。差不多20分钟后,卡车离开了高速公路,向西驶上第2222号农场路。这是一条通往特莱文斯湖的公路。那牛仔打着急转弯,车子开得很猛。邦德所能看到的,只有卡车一侧几乎压着他头顶的断崖峭壁,以及另一侧的天空。 不久,车于向左转弯,来到了城市公园大道——一条通向山顶的弯弯曲曲的双向公路。邦德轻轻地抬起身子,看到了卡车东面大都市的万家灯火。如果不是生客,而且早已迷失了方向,他本来会非常乐意记住这美丽的景色的。 卡车最后停在一条石子路上,道路两旁是浓密的树林。邦德紧紧地贴近卡车底板,暗暗希望那牛仔不要在下车时朝后车厢里看。车门打开了,邦德能听到靴子踩到石子路的声音。接着,门猛地一下关上了,那脚步声也渐渐远去。 邦德从卡车上偷偷往外看,看到了一幢仿照古希腊庙宇建造的大楼。那牛仔正在朝大楼正前方的拱门走去。大楼四周点缀着老式的煤气灯,大楼的环形屋檐上甚至雕刻着许多女神像。在正门前的草坪上,到处都是希腊众神和骏马的雕塑。这地方显得特别静谧,而且这显然是主人的用意所在。 杰克·赫尔曼一走出视线,邦德就从车子里跳了出来。断定外面没有任何人,他才跑到大楼一侧。大楼的正前方灯火通明,但所幸两侧都很黑暗。他爬上一扇巨大的窗户,向里观望。 牛仔正在向一个身材高大、皮肤黝黑、身着黑色高领棉布衬衣和长裤的家伙行礼。那家伙有一头鬈曲的黑发、一脸黑胡子和浓密的眉毛。那家伙的块头是罕见的。杰克·赫尔曼也是个肌肉发达的大块头,但那家伙的块头比他还要大得多。他估计有250磅,或许还不上,却没有一斤半两的肥肉。他没有脖子,只有一个硕大的脑袋瓜安在两扇墙壁般的肩膀上。 另一个身穿牛仔服的家伙出现在那大块头身边,他跟杰克·赫尔曼握了握手。他个儿也很高,金黄色的头发,看上去是跟杰克·赫尔曼一类的粗脖子家伙。相比之下,那个大块头就显出地中海人的那种黝黑色特征来。邦德回想起杰克·赫尔曼曾说过那家伙是个希腊人。 三个人从大厅来到一个起居室,那地方也完全模仿古希腊建筑的风格。地板是大理石砌成的,家具则是时髦的木雕仿古家具,墙壁上装饰着短剑、盾牌和盔甲。邦德沿着屋子一侧来到另一扇窗户前往里观看。那三人来到一个坐在椅子里的人跟前。他很年轻,也许只有20来岁。那是一个长得相当英俊的棕发蓝眼的小伙子。他身穿一件紧身的粗花呢夹克和一条黑裤。邦德在文件里看过他的照片,因此认出他来。他就是查尔斯·哈钦森。 邦德听不到里面的人在说些什么,但能看到杰克·赫尔曼正在向那个欧洲人摇头。邦德猜测那牛仔正在向他报告,他们没能在阿尔弗雷德·哈钦森的电脑里找到阿丝丽·安德森想要寻找的东西。查尔斯·哈钦森站了起来,露出一脸不安和惊慌的表情。那大块头转过身去,朝查尔斯瞪了一眼。这一眼,希腊人会叫做“毒眼”。查尔斯显得很不安,他很想说些什么。那个希腊人给了查尔斯一拳,后者应声倒地。那两个牛仔只是站在一旁冷笑。大块头叫他们滚开,他们就离开了房间。 过了一会儿,查尔斯从地板上爬起来,可怜巴巴地擦擦自己的下巴。他重新坐到那张木椅上,两眼直愣愣地瞪着前方。那大块头对他说了句什么,然后离开了房间。 邦德可以听到那两个牛仔从前厅离开。他赶紧躲进阴影,望着他俩打开卡车的后拦板,开始从支架上解那辆摩托车。在五分钟痛苦的时刻之后,那人终于把摩托车从卡车上解开,并把它推到大楼前的石于路上,越出了邦德的视线范围。他重新站起来,朝窗里观看。查尔斯仍然神情麻木地坐在那里。 邦德移到另一扇窗户。那大块头坐在桌前,正用一个指头敲击着一台电脑终端的键盘。他的双手是如此巨大,每一根手指都有雪茄烟那么粗。 这是一间小小的办公室,陈设相当现代化。邦德尤其为桌上那面奇怪的旗帜感到惊讶。它大约四英尺见方,在黑色背景上画着一个由十个红点组成的等边三角形图案。底边是四点,上面是三点,再上面是两点,最上面则是一点——很像从头顶看一副台球的开局。在对面的墙上挂着一面巨大的镜子,邦德很幸运呆在一个恰到好处的角度,可以从镜子里看到那大块头的后背和显示器。因为距离太远,邦德不可能从显示器中读出什么来,但邦德可以瞥见那家伙正在网上,通过国际互联网跟某人通话。 发动摩托车的声音从大楼正前方传来。其中一个喊道:“呀一哈!”那机器就是呆在原地不动,不过引擎随时都有可能被发动起来。果然,它被发动了。它的声音大得可伯。 但它的声音还没有狗叫声来得大。邦德听到它就在他身边几码远的地方。摩托车的声音引起了屋后那条德国种短毛猎犬的注意。这是一条成年的猎犬,黑得就像一团煤,但却有一对闪光的眼睛,尤其能在黑暗中放出光来。它冲着邦德咆哮,只要他稍微动一动身子,它就会立刻扑上来。 他知道他不能让它叫到把室内的人引出来。因此只好冒险面向那条狗,准备迎接它的攻击。它张开大嘴向他扑来。就在它碰到他的一刹那,邦德敏捷地向后一仰,与此同时他已经抓住了它的脖子。在一个只有马戏团的杂技演员才做得出的动作中,邦德利用那条狗的前冲力,把它托过自己的身子。那德国种短毛猎狗撞碎了玻璃,哀叫了一声摔进窗户。这一着当然引起了一阵惊慌。 邦德毫不犹豫地跑到屋前。那条狗当然还会从窗户里跳出来追赶。那两个牛仔被这突如其来的事惊呆了,他俩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面面相觑。杰克·赫尔曼正好站在摩托车旁边,另一个金黄头发的家伙则已经坐在车上。邦德冲上去,对准杰克·赫尔曼的脸就是一拳,把他打翻在地。紧接着他飞起一脚,正好踢中另一个家伙的胸部,把他从摩托车上踢了下来。邦德抓住摩托车,在它行将跌倒之前坐了上去。他驾起摩托车,一溜烟就从石子路上消失不见了。 “嗨!”他听到其中一个牛仔的叫喊,跟着是那条德国种猪犬的吠叫声,它正紧追不舍呢。这种kdx200型的摩托车,是专为那些在多尘的道路上行驶的人设计的。它那单缸双冲程的发动机开起来又快又稳。它的手把上装有一副塑料扶手,特别适合在道路泥泞的乡间行驶。邦德暗自庆幸自己遇到了一辆好像特意为他设计的车子。 他很快就离开了石子路,来到城市公园大道上。过不了多久,他已经把时速提高到70英里,这在多风而且双向行驶的公路上已经很不安全了。他把那条狗远远地甩在了车后的烟尘里,但是那辆福特牌卡车却在不远的后面紧紧咬着不放。邦德又拉下夜视镜,切断了摩托车的灯光。他接着把车速提高到每小时80英里。他紧贴着车身,与其合而为一,在夜风里撕开一条道,向前飞驰。迎面而来的车子非常少。 那辆卡车仍紧咬住不放。一阵猎枪的枪声从他背后响起,但距离太远,根本不起作用。 当他驶上一道单行线,看到迎面驶来两辆小车时,邦德感到自己的心脏都快停止跳动了——其中一辆正好就在他的道上!那司机愚蠢地试图超车,与他的摩托车只差毫厘之间! 邦德向右转,摩托车甩出了道路,冲向树林。斜坡通向一道危险的悬崖。当摩托车向下滑去时,007似乎也只好听天由命了。但车子却奇迹般地保持着双轮着地。他尽可能地躲闪着树木,但是一根树枝还是打在了他的脸上和肩膀上,几乎使他从摩托车上摔出去。陡坡变得越来越糟糕,邦德意识到,摩托车随时都会失去控制,然后他就会从悬崖上摔下去。他试图刹车,但这只能使轮胎打滑。地心引力占了上风,摩托车开始向山坡的边缘滑去。邦德跳起来,试图抓住一棵树木,但没抓着。他开始紧随摩托车向山崖尽头滑去,怎么也没法停住。他感到自己重重地摔在了一块大岩石上,几乎喘不过气来。但他继续垂直往下掉。 斜坡在悬崖边突然中断了。那辆摩托车一下子就飞向空中。邦德使出超人的力气抓住了从悬崖上伸出去的一根树枝。他悬挂在那儿,直喘粗气。 第2222号农场路就在他身子底下25英尺的地方。他被悬挂在了高速公路上空!摩托车已砸成一堆碎片,横躺在他下面的公路上。他感到脸上和肩膀都疼得厉害,右险已被划破。他非常担心也许已折断了一根肋骨。 接着,那辆大卡车就来到他下面的公路上。司机来不及看到那堆摩托车的残骸,就撞了上去,卡车在急转弯中正好滑到了邦德底下。007离开树枝,跳到了卡车上。福特车继续行驶。车上那个金黄色头发的家伙带着一支手枪。他从窗口探出身来,向邦德射击。但是他处在一个尴尬的位置,因此没法瞄准。邦德掏出他的“威慑”ppk手枪,子弹穿过卡车后面的挡风玻璃,在那个金发牛仔的脸部开了花。邦德移到卡车司机身后,把手臂伸进洞穿的挡风玻璃,用手枪抵住杰克·赫尔曼的后脑勺。 “停车。”他命令道。 赫尔曼点点头,但继续开着车。 “我已经说过停车,要不,我就让你停车!”邦德说。 卡车后面还有汽车,更多的车则出现在前面的公路上。 “我不能把它停在这儿!让我开上去找个空地。”那牛仔请求道。 “请你留点神。” 杰克·赫尔曼非但没把车子慢下来,反倒猛踩油门,把卡车冲到了慢车道上。卡车右边,就是一道危崖——老天!邦德想。这畜生宁可同归于尽,也不愿做俘虏! 就在那辆福特车撞上护栏的一刹那,邦德从卡车上跳了出去。他重重地跌在了人行道上。卡车像滑翔机一般从空中飞去。他能听到杰克·赫尔曼的惨叫声,接着卡车就摔出了他的视线。邦德听到一记撞击声,紧接着就是一声炸响。 他从路面上爬起来。卡车一面熊熊燃烧,一面继续向漆黑的深渊滑去。 邦德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身体。他的前额和左脸已划出深深的口子,正在流血。他的肩膀疼得要命,但好像还没有脱臼。身体右侧伤得更厉害。以前他曾经摔断过肋骨。而现在的处境与之非常相似。他能从刚才发生的事情中死里逃生,实在是一个奇迹。 邦德发现他的手枪掉在一边,就把它捡了起来。他伸进口袋,却发现莱特纳给他的手机早已摔破了。车辆从他身旁呼啸而过,一点也不在意悬崖下面熊熊燃烧着的火球。邦德在马路上一瘸一拐朝镇上走去。没有人注意他是否需要帮助,而他也不想搭车。 两小时以后,邦德看到公路右侧一家名叫“滴水洞”的小酒吧。门上的一块标牌上写道:“不要弄脏得克萨斯州。”他跌跌撞撞地走了进去,朝四周打量了一下。这里的环境更像是一个沙龙,到处都是怪异的牛仔和长头发的飞车族。酒吧歌星正在声嘶力竭地唱着一首乔治·琼斯的老歌。人人都停下来看邦德。歌池里的一位歌手抬头看见走廊里来了一个身子快散架的人,赶紧收拾桌子。 邦德一点也不管他们,径直朝吧台走去。 “威士忌,”他说。“要双份。” 侍应生一句话也不敢说,给他倒了两杯琼尼·沃克。“多喝几杯,先生。你出了什么事?” “没什么,”他回答道。“只是从悬崖上摔了下来。” 邦德很快喝完了一杯,感到身子渐渐暖和起来。他紧闭着双眼,咳了几声。考虑到他还在忍受着风湿和感冒的折磨,刚才那番历险没有要他的命,那实在是一个奇迹。他已经筋疲力尽了。 他喝完了另一杯,然后请求用一下电话。吧台的侍应生向他指指付费电话机,但接着又改口道:“没关系,用我的好了。”说着他把电话机放到台面上,让邦德免费给费里克斯·莱特纳打电话。 9.精子库 袭击整个洛杉矶城的奇怪的病疫引起了亚特兰大疾病控制中心的注意。一支特别的调查小组已到达该地,来调查52例被称作“威廉姆斯病”的疾病——这一名称是根据首例已发现的病人的名字来命名的。该市的保健部门反对将此事公之于众,因为他们担心会引起恐慌。从亚特兰大来的调查小组已经开始了艰难的工作,以确定最近24小时之内跟死者有过接触的人士。至此,无人能够证明此病来自何处译文,有些著作的译文,经过重新校订。每卷卷末附有注释、在东京,情况变得更坏。死亡的人数已达到70人。再过24小时,该病也将出现在纽约和伦敦,并在那里造成每天死亡12人的惨剧。 邦德起得很迟,以便让自己的身体从昨天的经历中恢复过来。曼妮拉已对他作了彻底的检查——她被证明不仅是个顶呱呱的侦探,而且还是个完全合格的注册护士——正是她断定他的肋骨没有折断。不过,邦德的确伤得很厉害,特别是他的右肋受伤,前额和脸颊都裂开了口子,但伤口长得很快。左肩脱臼,但情况还不太严重。曼妮拉对他做了按摩治疗,使它重新恢复了正常。 因为邦德不知道昨夜他所在的确切位置,所以午饭后,莱特纳和曼妮拉又把他带到了第2222号农场路上的那家小酒吧,昨晚他们就是在那儿把他接回去的。他认出了城市公园大道的路口,所以找到山上的那幢大楼并没有花费大大的力气。莱特纳说他得花些工夫查明谁住在那幢大楼里,与此同时,邦德可以去列普罗凯亚诊所赴下午两点的约会。007昨晚在大楼里发现了查尔斯·哈钦森,这是最有趣的一件事。曼妮拉已经去过查尔斯·哈钦森位于海德公园区的住宅,那里的经理说年轻人已经搬出去了。经理非常生气,因为哈钦森违背了租赁契约,提前一个月搬出了大楼。搬运工昨天已把他的东西运走。经理并没有见到查尔斯本人,只是从他的律师那里收到了一封他要离开的书信。曼妮拉向他出示了联邦调查局的证件,进入空荡荡的大楼,她也看到了那封书信。一小时以后,曼妮拉已经获悉,所谓的律师其实根本不存在。 查尔斯·哈钦森要么与坏家伙们为伍,要么被迫成了被他们看管的囚犯。 在他们带邦德回市区之前,莱特纳给了他另一只手提电话。“别把这只也摔坏了,这是我最后一只了,”他说。 “你开始变得像我在伦敦认识的一个军械师了。”邦德道。 列普罗凯亚诊所坐落在第38大街的一幢办公室楼里,靠近为居民提供服务的庞大的医疗中心。玻璃门上写着“列普罗凯亚——治疗不育症,克里奥中心”的字样。 曼妮拉和莱特纳把邦德带到那儿,他走了进去。接待室很小,却是典型的医生办公室。一位颇有几分姿色的年轻护土耳朵里塞着耳机正在打字。她抬起头来望着邦德,露出爽朗的笑脸。 “要我帮忙吗?”她带着浓浓的得克萨斯口音问。 “是的,我跟安德森医生两点钟有个约会。我叫邦德。詹姆斯·邦德。” 护士查看了一下登记簿。“噢,是的,我已经记下了。她要耽搁一会儿。但她请您填写这张表格,等您填完表格,有人会带你到一个房间抽取你的首份标本。” “我的首份标本?” “你是来申请捐献的,不是吗?”她会心地微笑着,十分清楚该如何与初次到这里来做这类事的尴尬的男士们相处。 这似乎出乎邦德预料,但他立刻作出了反应。“是的。” “读读表格上的说明,它会告诉您,您将要做些什么。医生事前会和您谈话,所以不必担心。” 邦德从护士手里接过表格,在接待室里坐了下来。表格大约有十页,第一页上解释说捐献者必须年满18岁,还必须经过程序严格的检查,包括既往病史和家族基因史,由实验室主管做个人测试及全面的抽样分析,再由一位物理师做物理检查和主要的传染病检查。能够成为一个捐献者的第一步就是完成调查。要是他在访问诊所前48小时内没有做过房事,那么在经过短暂的谈话后就可以做第一份样品。捐献者的所有信息都是严格保密的。 调查表中的询问相当周全。表格中要求申请者填写病史和人种史。它还询问申请者的兴趣爱好。生活方式与行为方式方面的问题占据了很大的份额。表格中还有几乎所有已知的人类疾病的得病情况的调查,以及性行为方式、近期或过去做过的药物治疗或手术治疗的情况调查。邦德估摸着诊所的要求相当高,而且几乎每一个问题都必须有令人满意的回答。他禁不住暗暗发笑,成为一名精液捐献者可能要比成为一个秘密情报处的特工还要困难呢! 填表格几乎花了他一个小时。他伪造了许多信息,然而,出于他特有的幽默感,他如实填写了在他的充满刺激的生涯里遭受过的各式各样的伤害和住院情况。他把它交回给护士。她请他坐下,并说马上就会有人来陪伴他。十分钟后,一个身穿白大褂的男人打开了房门,问道:“是邦德先生吗?” 邦德站起身来。那男人伸出手来。“你好,我是汤姆·泽林斯基医生。”他们握了握手。“进来吧,”他说。 他们来到一间小小的办公室。“请坐,”泽林斯基医生说。 “安德森医生在哪儿?”邦德问。“我想我是来见她的。” “她好像正在做一个急诊。不过别担心,我们会小心照看你的。”泽林斯基医生中等个儿,三十七八岁光景。 邦德实在不愿遇到这种局面。他想要跟阿丝丽·安德森谈谈,看看能从她身上得到什么信息。 “我已粗略地看了一下你的情况,邦德先生,”那医生说,“当然,我们还会仔细地检查,不过初步看来,你的情况非常好。这上面说你的父亲是苏格兰人,而你母亲则是瑞士人?” “正是。” “你写着他们死于意外事故。能具体点儿吗?” “是登山事故。他们死在一块。” “我明白了,我很抱歉,”那医生不动感情地说。“当时你多大了?” “11岁。我跟我姨妈一起生活。她非常宠爱我。” “我明白了,我很抱歉,”他翻动着表格,停在了“住院情况”那一页上。他的眼睛开始瞪得大大的。“不错,你住院的次数是够多的!这确实有点惊人。你说你干什么活儿?”他翻到第一页。“哦,在这儿,是公务员?” “正是” “什么是公务员?” “我为英国政府工作。” “我明白了,”他点点头说,“我很抱歉,”这是他的口头禅。然后他清了清嗓子,有些尴尬地说:“那么,你将在这儿呆一阵子啦?” “我现在已在美国定居。”邦德谎称道。 泽林斯基点了点头,仍然盯着那一叠表格。“这一医疗史倒真够那个。手指摔断……二度烧伤……被鱼咬伤!……住院治疗神经中毒……数度枪伤……你的脚踝里还有弹片……还有严重的忧郁症?” “那是因为我妻子去世的缘故。” “我明白了,我很抱歉,”他继续检查着那叠表格。“数次刀伤……脑震荡……数度被电击伤……这儿写着你的睾丸创伤是怎么回事?”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怎么回事?” 邦德不舒服地换了换身体的重心。“在一次打架中被人击中了。”他又说谎道。 “我明白了,我很抱歉,”医生说道。“但是自那以后,你射xx精没有什么问题吧?” 邦德尴尬地笑笑说:“没有。” 医生用铅笔在表格上划了些什么,接着解释道,今天取得的精液将做精子数目、活动能力以及其他质量问题的检测。如果邦德通过了第一次检测,他将要到这儿来做一次彻底的体格、血液及其他抽样检查。他然后问邦德为什么要做一名精子捐献者。邦德诚恳地告诉医生说,如果他能帮助那些不能生育的夫妇,他将获得某种满足感。 泽林斯基对邦德感到还满意,就带他穿过过道,来到大楼的另一个单元。过道里有四扇关闭着的门,每一扇门上都有一块活动的牌子,上面写着“有人”或“无人”。泽林斯基医生打开其中的一扇,让邦德进去。这房间看上去更像一间卧室,而不是检查室。里面有一张聚乙烯垫床、一张桌子、一个洗涤槽、一台电话机和一台录像机。桌子上摆着空试管、一盒棉纸和一块毛巾。录像机上面放着一些录像带。桌子的搁物架上还有几本男士们看的杂志。里面没有窗户,而且医生把门反锁上了。一架电话机的电话线通向墙壁。 医生说道:“在开始以前,你需要用肥皂洗洗手。请收集一份样本,但不要使用润滑剂或避孕套。它们对精子是有害的。在样本标签上写上你的姓名、时间以及自从你上次射xx精以来的禁欲时间。请慢慢来好了。我们有大量文学杂志和一些录像带,如果你需要那些东西的话。你可以锁上门。完事以后,把样本放在这个恒温箱里就行了。”他指指桌子上一只小小的白色箱子。“它会保持精子的恒温状态。要是你需要什么,在电话机上拨一下‘0’就可以了。行吗?” “很好。”邦德说。 医生握了握他的手,说:“我今天也许不会再见到你了。我得去让一些精子活动活动。” “我明白了,”邦德说。那医生一关上门,邦德就补充道:“我很抱歉。” 他等了五分钟,接着打开了门。过道里一个人也没有。邦德溜出了房间,朝过道深处走去。他来到了一扇标着“闲人止步”的门前,轻轻地打开了它,里面是另一条走廊,两旁也都是房间。现在,走廊里没人。他小心地把身后的门关上,沿着走廊走下去。有些办公室的房门开着。邦德偷偷地看到医生和技术专家们正忙于各种纸上工作,或是在显微镜上忙碌着。在走廊尽头,邦德看到一扇巨大的铁门。要想进这扇门得有钥匙卡。邦德估计这大概就是他们存贮冰冻的精子的地方。他想知道列普罗凯亚是否还在其中存放别的东西。 外面那扇门开了,他听到有人讲话的声音。邦德溜进最近的一个办公室,把身子贴在墙壁上。他慢慢地关上房门,但露着一条缝。当声音到达他所在的过道尽头时,他听出来这是阿丝丽·安德森的得克萨斯口音。 “你的飞机明天早晨8点45分到达希思罗机场,”她说,“你的联络人中午离开,所以你有足够的时间。” 安德森医生和他的男伴正好停在了那间办公室门口。透过门缝,他看见她正在用一张钥匙卡打开没有任何标记的大铁门。她打开了门,将钥匙卡放回她身上穿着的实验室工作服的口袋,然后按着门让他的同伴查尔斯·哈钦森进去。她跟着他进入里面的隐藏室,然后关上了门。 邦德赶紧从办公室里溜出,侧耳倾听铁门里的动静。但铁门太厚,听不到任何声音。他得找一张钥匙卡,再过几个小时后溜进去。 他迅速离开了“闲人止步”区域,回到泽林斯基刚才与他分手的那个检查室。阿丝丽·安德森与查尔斯·哈钦森必定会经过这儿,除非诊所还有别的出口。他把房门开着一条缝,静等着他们的出现。 不出所料,十分钟后,安德森医生和哈钦森从过道那边走来。透过门隙,邦德看到哈钦森手里提着一只铁箱子。 安德森医生正说道:“……不管情况如何,你都不要打开小瓶子。再会,祝你旅途愉快。” 邦德听到哈钦森走出了接待室,然后才离开原来的位置。他迅速脱去夹克,摘下腋下枪套和手枪,把它们藏在一只抽屉里。接着他抓起一支空试管,并让他的房门敞开着。他站在门廊里,等着阿丝丽·安德森回到过道里来。 当她看到他时,她微笑着说道:“哦,你好。你好吗?上帝啊,你脸上怎么了?” 邦德说道:“昨晚我出了点事故。不过,这没什么。” “我想也是。抱歉我不能早点出来,我不得不处理一些事务。表格已填好啦?” “是的。现在,我正准备提供一个样本。”邦德举起手里的空试管说。 “我看到了。那我就不打扰你了,”她狡黠地笑了笑说。 阿丝丽·安德森是那类詹姆斯·邦德十分熟悉的女人。他凭直觉可以知道,某些异性会立刻发现他的魅人之处。邦德很清楚自己对她们所施加的影响,而他也总是利用这一天赋来达到他的目的。 “事实上,我,嗯……有些难于进入状态。我的意思是,这有些太……诊所化了,不是吗?”他说着,与她卖弄风情。 她的眉毛向上扬起。 “我想你也许可以跟我在一起,和我说说你的公司……之类的事。”他做着手势邀请她进来。 阿丝丽·安德森显然受到了引诱。她抬头望望过道两头,然后跟邦德进了房间。她关上门,把门锁上。 “好吧,邦德先生,你想要我做什么呢?” 邦德靠近她,把她挤压到门后。 “我对你,还有接见我的那个医生撒了谎,”他柔声细语地说着,望着她那蓝色的眼睛,探测着她的双唇。他温柔地把他的手指伸进她的金发里。 “噢,是吗?” “是吗?”邦德模仿着她的口音。“我对成为一个捐献者并不感兴趣。至少对这种方式不感兴趣。”他举起空试管,轻轻地把它扔进了洗涤槽。 “我这样做会惹出许多麻烦来。你玩的是什么游戏,邦德先生?”她气喘吁吁地问道。 “你就是我的游戏,”他一边说着,一边凑近她的嘴唇。他们的嘴唇碰到了一起。她举起双臂围住他的脖子。他们充满激情地亲吻。他让她的舌头在他的嘴里探寻着。她开始喘着粗气,双手不停地在他那健壮的肩膀和背部来回抚摸。 “啊,真对不起,”她哼哧说道,“你自导自演……这场游戏……我不得不认为你是个……迫不及待的捐献者。” 邦德脱去她的工作服,慢慢地褪去她身上的衣服。她戴着黑色的花边胸罩,穿着黑色紧身短裤和吊袜带。他抱起她,把她放在垫床上。她拦腰搂住了他。阿丝丽变得急切异常,在脱去他的衬衣时甚至弄丢了一颗钮扣。她那猫科动物的气质天生是用来做爱的。她在大部分时间里都用她的手指甲刨抓着邦德的背脊。她兴奋地呻吟着。 过后,当他们裸露着身子躺在垫床上的时候——他们的衣服丢得满地都是——阿丝丽医生非常满意,因为詹姆斯·邦德的确是一个迫不及待的捐献者。 “你是怎么做起这种生意来的?”他问她。 “我对生育的事总是满怀兴趣。我曾想我可以成为一个基因学家,不过,后来我对不育症怀有更大的兴趣。这使我参加了在一家名为生物链有限公司的欧洲药业公司的工作。一年前他们买下了列普罗凯亚,公司让我负责这儿的工作。于是这儿整个就是我的了。” “生物链有限公司在哪儿?” “雅典。总裁是一位名叫梅丽娜·帕帕斯的杰出的物理学家。” “你们在全国各地卖精子吗?” “事实上是在世界各地,”她说着,坐了起来。“我们是一家走在前列的公司,尤其是在欧洲和中东。” “你们是怎么确保精子存活的?” “把它们存放在液化氮里面。我们实验室里有几台冷冻机。它们是电脑控制的,并使用液化氮工作。冷冻精子大约需要两小时。我们把它们的温度降到摄氏零下50度,然后把它们贮存在摄氏零下196度的箱子里。装在小瓶里的样本是用不同的盒子贮藏的,然后再贮存在我们特制的55加仑的鼓形箱里。当我们要运输它们时,我们就用特制的金属手提箱,它可以在几天内使它们保持在冷冻状态。” “真有趣。” “当然啦,”她说着大笑起来。“我发觉你也很有趣,邦德先生。你的肋下是怎么弄成青一块紫一块的?昨晚你出了什么事?” “我从你们这里的一个悬崖上掉了下去,”他说。 “我敢打赌你是的,”她说着,站了起来。邦德十分欣赏她那长长的双腿和健美的身材。对一个在室内度过太多时间的医生来讲,她的身材实在好得惊人。她拥有结实而富有弹性的臀部和细细的腰肢。“我得回去工作了。” 邦德起身帮她收拾她的东西。他捡起她的白色工作服,偷偷伸进口袋,偷走了钥匙卡。当她背朝他时,他把钥匙卡扔在他那堆衣服上,再用脚把他的衬衣盖在上面。然后他帮着医生穿好衣服。当她转过身来吻他时,他仍然光着身子。 “我希望你会考虑考虑多做几次捐献者。”她说。 “我会的,”他说。“不过首先是今晚一起吃晚饭,如何?” “好的。” “还想在那家餐厅见面吗?” “当然,为什么不?我一次就能吃下双份得克萨斯一墨西哥菜。什么时间?” “你这儿几时离开?” “我想今天我可以在5点钟离开。诊所通常在5点半下班。我可以在6点见你。” “那就6点。噢,还有一件事。我到这里来的主要目的是为了寻找查尔斯·哈钦森。你已经查到他去了哪儿,几时回来吗?” 阿丝丽·安德森冷冷地说:“哦,是的,他正在意大利。下周才能回来,不过我们已经捎信给他。我想,他今天就去伦敦。我希望这并不意味着你要离开奥斯丁了?” “我们先要践约。”邦德说。 她又吻了吻他,然后离开房间。现在,惟一要考虑的就是,等到5点半人人都离开这儿以后,怎么潜入诊所。 他迅速穿好衣服,佩好手枪,把钥匙卡放进口袋。他离开了房间,来到了接待室。那儿的护士带着会意而又文静的笑脸冲着邦德微笑,这是分享所有到这儿来的男人的秘密的那种微笑。 邦德来到了室外。现在已快4点半了。他快步走出了诊所,然后给莱特纳打电话。“费里克斯,你得立刻追上查尔斯·哈钦森。现在他或许就在机场。他手里提着一只铁箱子,正准备飞往希思罗机场。在那里换机后说不定去欧洲的什么地方。我有理由认为,他的手提箱里装的是一种致命的毒物,而不只是某人的精液。” “我会立刻去那里。那么,我敢打赌你在诊所一定大有收获?” “这是我在世上遇到过的最最令人愉快的医生。我要设法在他们关门后溜进去。那里一定有我想要看一看的东西。我要你再做一件事。你或是曼妮拉能在5点25分给列普罗凯亚诊所打个电话吗?这就是我要你做的事。”邦德花了一分钟解释他的计划。 “行,”莱特纳说。“你有我的电话号码。现在,我们要通知机场当局注意警戒了。” 他们的电话刚挂上,邦德就走进了一家小咖啡馆等着。 10.攻击性行动 5点钟到了,阿丝丽·安德森离开列普罗凯亚诊所。她穿过第38大街,来到停车场,然后钻进粉红色保时捷出发了。邦德等了一小会儿,一直在那儿呆到5点25分。他看到许多雇员都已离开了大楼。 他以全速奔过马路,来到对面的诊所。接待室里的那位护士正在收拾手提包,穿着外套,准备下班。 “你好,”他说。“今天早些时候我来这里时遗忘了东西。我可以找找吗?” 电话铃响了,护士去接。她听到了莱特纳的声音,皱了皱眉头。邦德又提出了请求,于是那护士点了点头,让他进去。他直奔里屋,小心翼翼地穿过检查室。他没有到他刚才去过的房间,而是钻进了另一个房间。他让门开着,站在门后。 在忙碌了一整天以后,莱特纳的打扰实在是乱上加乱。莱特纳问起了一个压根儿不存在的账目,那护士不得不到电脑里去查寻。当她终于查清楚根本没有这样一个账目时,已经是5点31分了。她怒气冲冲地挂上电话,一边收拾东西,一边朝过道里张望。她沿着过道往下走,发现房;司都开着,而且都空荡荡的。护士耸了耸肩,以为邦德已经找到了想找的东西,早已在她忙于从电脑中搜寻资料时出门了。于是她离开了大楼,随手锁上了大门。 邦德又等了几分钟,这才从藏身之处溜出来。大楼里一片寂静。他断定大楼里已空无一人。他把耳朵紧贴着写有“闲人止步”字样的门上,确信四周只有他一人,然后穿过深深的过道,来到那扇没有任何记号的铁门前。他把阿丝丽·安德森的钥匙卡塞进门锁,听到一声轻微的咔嚓声。他打开了铁门,走了进去。 这是一个巨大的实验室,有好几个工作站。16个泰勒一沃顿牌17k系列的冷冻柜排满了整整两面墙壁,看上去就像塞满了东西的洗衣机。每一只冷冻柜都配备有可以调节的低水平视听警报器,还有一只过时的遥控警报信号器。如果邦德想要打开其中的任何一只,大楼里的警报器就会同时响起来。 最令人感到惊奇的是那些经过伪装的工作站。两个由玻璃门隔出来的小隔间里存放着机械手和臂,那在通常情况下是技师处理有害或有毒化学物质时才需要使用的。可是在一个精子库里这样的保护装置能派什么用场呢? 使邦德感到格外惊讶的是,另一扇门通向一个小小的暖房。天顶允许阳光直射进来。两张桌上的缸盆里有一些长势很好的植物。他仔细地观察着这些植物,它们显然与不育症或精子的储存没有丝毫关系。有三种植物他是认识的,它们是:蓖麻、相思子藤和毒芹。这三种植物都可以提取毒药。 邦德回到实验室,发现一台个人电脑上正闪烁着彩色屏幕保护系统。他移动鼠标,桌面控制系统于是出现在显示屏上。这是一个室内系统,但菜单很清楚。邦德选择了一个标着“运输”的文件夹,打开了它。里面有几百个文件;邦德打开了最近制作的一个。一列单子马上就显示出来。这是本月初以来精子运输的详尽情况。 时间顾客数量营销员11/2计划生育公司纽约,纽约州1s/1b查·哈11/4生育委员会洛杉矶,加州1s/1b查·哈11/4家庭集团伦敦,英国1s/1b查·哈11/63号路,2号信箱罗斯特罗普,得州1b查·哈11/8生物链公司雅典,希腊1箱查·哈邦德搜索别的运输情况。其他营销员在世界的其他地区销售。得克萨斯州巴斯特罗普的那个地址很可疑。它看上去不像是个诊所。邦德记住了巴斯特罗普的地址,关上了这一选项。 他让电脑恢复到他看到它时的状态,然后研究其中一只冷冻柜的控制装置。他不知道布思罗德少校给他的手提警报消除器对这些冷冻柜是否管用。值得一试。他拉开他的右靴子的拉链,取出仪器,对准其中一只冷冻柜,把红色显示灯从“警报起用”按钮推向“警报消除”按钮。邦德暗暗许了个愿,下次返回伦敦时一定请布思罗德少校吃中饭。 他打开了那只冷柜。一阵冷气向他迎面扑来。邦德下意识地向实验室四周环顾了一下,发现了一些厚厚的隔热手套。他戴上手套,朝冷柜里的搁物架上看。架上有一些装满了小瓶子的盒子。邦德粗略地估算了一下,一只冷柜里大约有5000到7000只小瓶子。他捡起其中的几只,仔细地检查它们。它们都贴着写有捐献者的姓名、号码、取样的日期和其他一些信息的标签。它们看上去像是精子。 邦德又打开了另外卜三只柜子,终于发现了一只没有装精子的柜子。他打开这只柜子时,知道自己交上了好运。他看到了搁物架上的那些盒子,上面贴着的标签上写着“危险!请备加小心!” 他把一只盒子取出,检查里面的小瓶子。有一些贴着“氰氯化物”,另一些贴着“氢氰酸”。好家伙!另一只盒子里装着一些标有“甲氟膦酸异己酯”和“阿布磷”,两者都是能致人于死地的剧毒物品。第三只盒子里装着“蓖麻蛋白”。“拉苯”和“沙林”。最后,在第四只盒子里装满了“肉毒杆菌”。这些言生们不仅跟这些毒药打交道,而且还玩起了生化武器的游戏。 “不要乱动。”一个十分熟悉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 “安德森医生,”邦德头也不回地说。“从哪时起不能生育的夫妇得使用肉毒杆菌才能生孩子?” “小心放下盒子,然后慢慢地转过身来。” 他照着做了。阿丝丽·安德森一手拎着手提箱,一手拿着一把柯尔特38式手枪对准邦德。 “我会使用手枪。别以为我不会。”她说。她身上那种打情骂俏的、时髦的气质早已荡然无存。她带着冷冷的眼神和轻蔑的表情盯着他。“摘下手套,扔了它们。” “亲爱的阿丝丽,”邦德一边脱手套一边说。“要是你从这个角度向我开枪,子弹会穿过身体打中后面的冷柜。我讨厌想像那该死的东西如果暴露在空气里会对你造成怎样的伤害。我也许会死掉,但你也决不可能不受任何感染就离开。” 她知道他是对的。“在地板上躺下。快!” “什么?你这么快就想要另一份精液样本?” “闭嘴,快躺下。我是认真的。” “这只不过是个僵局,阿丝丽。你不会向我开枪的。” 她朝他脚边的地板打了一梭子子弹。枪声在实验室里震耳欲聋。 “下一个目标将是你的脚,”她说。“快躺在该死的地板上!” 邦德照着做了。他尽了最大的努力来掩盖他已设法把她的钥匙卡抓在右手里的事实。 “我猜想列普罗凯亚是‘供给者’的前线哨卡,没错吧?” 阿丝丽·安德森把手提箱放在一张工作台上,用一只手打开了它,另一只手中的枪仍然对着邦德。“因为几分钟以后你就要去见阎王爷了,我想对你说明白也不会有什么坏处。是的,这是一家为‘供给者’开的实验室。自从有一次我和他们做生意赚了一大笔钱,我就开了这个实验室,它已有一年时间了。” 她从手提箱里取出四个圆筒形的、咖啡杯大小的东西,看上去像是黑色塑胶炸药。她开始在房间里的四张桌子上慢慢地摆开这些炸药,手枪却一直瞄准邦德。“现在,我给‘供给者’的活儿已经干完了。我的命令来自更高的权威。你的人民——我想你是个警察什么的——你的人民再也不必因为‘供给者’而担惊受怕了。” “查尔斯·哈钦森到哪儿去了?你身边带的是什么?”邦德问。 “对一个快要死的人来说,你的问题倒是够多的,邦德先生,如果这是你的真名的话。哈钦森只不过是只虫子而已。他是替‘供给者’传递货物的传递员。他把‘供给者’制造的化学和生物武器传递给世界各地的顾客。他们都隐藏在精液瓶子里。这是走私的极好手段。想在冰冻的精液里翻掘什么东西的海关官员并不多见。” “真是天才,”邦德说。“你的上级是谁?” “这是你连坟墓里也不能带去的秘密,”她说。她在手提箱里的一个装置上摁了几下按钮。所有的四枚定时炸弹都已被启动。“好了。五分钟后这幢大楼将化为灰烬。”她站在离邦德躺着的地方约六英尺远。“那么,这就算是再见了,邦德先生。这大糟了。你实在是个杰出的捐献者候选人。” “你不担心爆炸会释放那些致命的毒药吗?” “大火会把它们烧光的。它们不会再有危害了。至少我们保存在这儿的已经不会再有危害了。”她咧嘴一笑。“你知道,查尔斯最后几次运送的都是我们最新的成就。我不会介意告诉你,存放在这里的都已是老掉牙的东西了。现在,闭上嘴。” 她做出开火的姿势,双手持枪瞄准邦德。 邦德使出了早已练就的功夫和平生一直实践着的职业技能,向左边滚去。安德森医生开了一枪,但没有打中。邦德用尽腕力把钥匙卡向她扔去。这是他加以发展的一门技术,也是他在秘密情报处讲授过的课程内容——“如何让日常用具变成致命的武器”。钥匙卡的一只角重重地击中阿丝丽·安德森的脸,穿过皮肤大约三毫米深,疼痛和惊讶使她倒退了一步。钥匙卡不偏不倚击中了她双眼之间的鼻梁。邦德一跃而起,向她扑去。他一拳从她手里打掉手枪,第二拳重重地击中她的下巴。她应声倒地,不省人事。邦德从她脸上拔出钥匙卡。她可能还会活着,但也许会留下一个可爱的、小小的疤痕,让她永远记住他。他抱起她,把她带出了实验室。他来不及,也不想冒险去排除炸弹。要是“供给者”总部的实验室化为灰烬,或许正是他求之不得的事。 他抱着她的身体出了紧急出口,来到第38大街。他冲过街道。当司机看到一个男人抱着一个满脸是血的女人冲向马路时,他来了个急刹车。他们还以为他是抱着她冲向下一个街区的医院呢。 列普罗凯亚爆炸了,刹那间火光冲天,方圆一英里都能听到爆炸声。爆炸对大楼底部的电力和供水系统造成了直接的损坏,影响了周围街区的供电和供水。两辆小车在路上相撞,路上的行人惊恐万状。整个街区陷入了一片混乱。 邦德在人行道上放下阿丝丽·安德森,取出他的移动电话。他打的第一个电话是给当地的消防和警察局的。第二个是给费里克斯·莱特纳的。 得克萨斯州的巴斯特罗普是一个拥有安静的乡村和牧场的社区,在奥斯丁东南30英里的地方。它以草木茂盛、牛羊遍野而著称,也因为间于奥斯丁和豪斯顿的黄金旅游线之间而闻名。 在列普罗凯亚诊所爆炸后的第二天一早,一支联邦调查局的特种武器和战术警察部队在距离71号高速公路一英里之外的大牧场上驻扎下来。邦德在诊所的电脑上查到地址后,曼妮拉·蒙特马约请求进行一次袭击。邦德和莱特纳作为“观察员”随队,并且被告知待在后方,让联邦调查局的人去干他们的活儿。 “说要比做容易,”费里克斯对曼妮拉说。“如果我们开始射击,詹姆斯在这儿就会被震得浑身麻木。他还能干什么吗?何况还有我呢!不是吗,詹姆斯?”他望着老朋友请求支援。 邦德摇了摇头。“别指望我,费里克斯,我只是个观察员。” “安静点。”曼妮拉说。 他们都蜷缩在树林里。前面是一道铁丝网,铁丝网里面有一幢牧场房子、一个谷仓、一个地下储藏室和30英亩草地。草地上大约有30头母牛正懒洋洋地嚼着青草。莱特纳坐在他的“行动之剑”轮椅里,但邦德发现他正跃跃欲试,想加入眼前的行动之中。他们都穿着从联邦调查局借来的队服和防弹衣。 曼妮拉把邦德介绍给这次行动的负责人詹姆斯·古德纳探长。他是个高个儿,下巴长得一副凶相,可眼睛里却闪烁着快乐的神情。 “费里克斯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古德纳说,和邦德握了握手。“务必待在后边,不要惹麻烦。希望很快就能完事。” “你对这个地方知道些什么?”邦德问。 “这地方的产权属于一个名叫比尔·约翰逊的牧场主。他合法饲养着牲口,也不在我们的任何一张名单上。要是他也替‘供给者’干活,那他一定花了不少功夫来加以掩饰。我们已派了几个人到那幢房子里,给他看搜查证。如果他们被允许进入屋子,平安无事地进行搜查,那就用不着我们这些人了。可是,我总觉得,这种事不会发生。” “我们不想以另一场沃克式的灾难收场。”莱特纳说。邦德想起了几年前在那个名叫沃克的得克萨斯小镇上所发生的一次灾难性的袭击行动。曼妮拉走到古德纳跟前说,“你的人已经准备就绪。我去门那边跟他们会合。” “干什么?”莱特纳问。 “亲爱的,这是我的事。这是我的领地。这是我的活!” “那么,好吧。小心些,亲爱的。”莱特纳说。她俯下身来在他脸上吻了一下。 “别担心。想想今晚将会怎样。”她说。她朝邦德眨眨眼,然后与另外两个特工一起离开了。 “今晚?”邦德间。 莱特纳耸耸肩,脸上露出一种神秘的微笑。“好像枪战对她有一种特别的吸引力。也许是她那风骚的西班牙血液在作怪。她会变成一只热气腾腾的玉米粉蒸肉饼。有一天——” “安静。”古德纳轻声说。他们可以看到曼妮拉与另外两名特工正在向那幢屋子的正门走去。他们现在大约在50码开外。从他们所在的有利的方位,他们可以看到屋子、谷仓和一部分储藏室。另一部分人员已经聚集在房子的另一头。整个地区已被包围。 古德纳正在用望远镜观望。“他们正在敲门。他们在等待……好啊,门开了。曼妮拉正在出示身份证和搜查证。一个女人来应门。一定是约翰逊太太。她正在让他们进去。” 他对着无线话筒说着:“很好,每人都作好准备。他们已经进了屋子。希望它能和平了结。” 三分钟过去了。屋子里仍静悄悄的。突然,后门猛地打开了,一个穿着像个牛仔的大块头冲了出来。他向谷仓冲去,手里端着一根猎枪。 古德纳举起扩音器喊道:“站住!联邦调查局!赶快投降,否则我们就开枪!” 比尔·约翰逊举起长枪就朝着喇叭声的方向射击。与此同时,另外三个人也从屋子里出来,手里似乎拿着ak47型冲锋枪。他们开始向树林扫射。 “上!上!上!”古德纳冲着无线话筒喊。 联邦调查局的人朝牛仔们发射了催泪弹,接着用枪射击。谷仓的大门开了,更多的人从里面涌出。他们都拿着自动武器,至少有十个人,朝园子里各个可以躲藏的地方跑去。 “曼妮拉在哪儿?她没事吗?”莱特纳大叫道。 “安静点,费里克斯。”邦德说,聚精会神地看着。他感到自己好像已投入了战斗。“我敢肯定她没事的。” 枪声持续了几分钟。两名联邦调查局的特工受伤,但他们身上穿的防弹衣救了他们的性命。三名“供给者”的人已被击毙。 比尔·约翰逊在他的手下的火力掩护下向屋子方向返回。他进了屋子,然后把曼妮拉从屋子里推了出来。他的手枪对着曼妮拉的脑袋。 “放下枪,不然就让这母狗吃这个!”他大喊道。曼妮拉在他跟前挣扎着,但他的个头实在太大了。 “他抓住了曼妮拉!”费里克斯叫道。 “别紧张,费里克斯,”邦德说。“让联邦调查局处理吧。” 古德纳冲着无线话筒说:“停止射击,小伙子们。” 在经过激烈的交战后,突然的静寂显得很不协调。 “很好,我们要坐卡车离开这地方,”约翰逊大声叫道。“你们能够帮我们离开,否则这母狗的脑袋瓜上就会开个窟窿!” 古德纳举起扩音器。“约翰逊,你这样就永远也走不了。这里已被包围。让她走,告诉你的人放下武器。否则,你们当中就没有一个人能活着离开这儿。” “狗屎!”约翰逊喊道。他开始把曼妮拉向谷仓推去。 邦德朝联邦调查局带来的武器扫了一眼,看到一支美国造的m21,这是老式的m14的改进型。是一种完美的长枪。他举起枪,向古德纳耳语道:“我干这个很在行。让我移到那边,看看能否给他一梭子。” “这完全不合规矩,邦德先生,”古德纳说。“我们有我们自己的狙击手。” “但是我们处在最有利的位置。要是他带她到谷仓,我们的机会就会丧失。” “好吧,不过别跟人说我是知情者。” “让他不停地讲话。”邦德说,接着移动了几码,来到了一棵巨大的橡树旁。他静悄悄地爬上一根粗壮的树枝。从那里他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整个地区。 古德纳用扩音器说道:“约翰逊,你究竟想要什么?我们可以谈谈!” “操你妈!”约翰逊叫道。 “让我收拾这畜生,”莱特纳说着,打开轮椅的秘密装置,拉出了一把asp手枪。 约翰逊推着曼妮拉走近谷仓。那周围还有几个手下,躲在饲料槽和木桶背后。 “我们得分散那畜生的注意力,这样詹姆斯就可以瞄得准一些。”莱特纳说。 “别干傻事。”古德纳说。 约翰逊来到谷仓的一扇大门跟前,做着手势叫他的手下人把门打开。里面是一辆福特牌带挂车的大卡车。他的手下人进了谷仓,打开了门。 “他妈的,他们要溜了!”莱特纳哈嗜了一声。他抬头望着邦德,说:“你够得着那狗娘养的吗,詹姆斯?” 邦德开始瞄准。约翰逊没在一个较容易击中的位置。曼妮拉的脸正好把他挡住了。“还没有。”他轻声说道。 “操他的。”莱特纳说。他突然从树林里冲出,全速向前驶去。 “莱特纳!你他妈的……!”古德纳喊道。 “呀啊啊啊啊啊啊!”莱特纳大叫道。 这是一个如此不可思议的场景,以至于两边的人都在刹那间被惊呆了:在枪林弹雨的夹击下,一个坐在轮椅里的人完全暴露在火力之中,像个疯子似的大叫着向前冲去。 “费里克斯!”曼妮拉大声呼喊。 约翰逊觉得莫名其妙,他的惊讶是够大的,竟至于放松了对曼妮拉的看管。她感觉到了这一点,立刻在他的腹部狠狠地给了一拳。 说时迟,那时快,詹姆斯·邦德稳稳当当地瞄准了约翰逊的前额。他扣下扳机。比尔·约翰逊的脸上立刻开了一团红花,他那重重的身体向谷仓的大门倒去。曼妮拉离开了他,向莱特纳奔去。 其他的“供给者”成员又开始向树林开火。联邦调查局的人也还以颜色。詹姆斯·邦德惊讶万分地看着莱特纳和曼妮拉在场子中央扑在一起的情景,神奇的是子弹仿佛避开了他们。曼妮拉跳进了莱特纳的轮椅,全速返回树林。 就在他们完全到达树林之前,莱特纳又大叫着“呀啊啊啊啊啊”的声音,向牧场中央的牛群冲去。母牛们,先是被枪声吓着了,如今又看见一个疯疯癫癫的陌生人,坐着轮椅大叫着冲过来,开始惊慌了。背后是铁丝网,它们没有别的选择,只有朝前,朝谷仓冲去。冲过了轮椅后,牲口们像是着了魔似的,发疯般地向前奔去,把躲在障碍物背后的“供给者”成员统统都赶了出来。牲畜们还成了莱特纳和曼妮拉的挡箭牌,替他们挡住了火力,使他们得以安全地返回树林。 邦德禁不住摇头大笑。 五分钟后,一切都结束了。一旦“供给者”们在空地上奔跑,他们就都成了活靶子。他们中又有两人被击毙,其余的都缴械投降。 谷仓里到处都是化学武器和非法的常规武器。古德纳说,这里的武器弹药足够发动一场小型战争。邦德特别感兴趣的则是化学和生物武器。 “我们有一支特种部队可以处理这类东西,”古德纳说。“我们不要去碰它们。” 邦德发现莱特纳和曼妮拉在谷仓的一个角落里。她还坐在他的轮椅里。 “詹姆斯!干得好!”莱特纳说。 “谢谢,”曼妮拉说。“你救了我的命。啊,你们俩都是。” “费里克斯,你这个十足的疯子,你差点丢了性命!”邦德说。 “嗨,冒这个险是值得的,”莱特纳说着,亲吻曼妮拉的脖子。“我们经历过比这更坏的情形,我的朋友,”他举起他的假手说,“我有九条性命,还记得吗?我只用了其中的几条呢!” 邦德打量着四周的人们,注意到一个人正提着一只铁箱子,非常像查尔斯·哈钦森曾带着的那只。 “等等!”他喊道。那人停住了。邦德看了看箱子。他把古德纳也叫来看。 “你的化学与生物武器特种部队应该打开它。我有一种感觉,里面装有肮脏东西。” “我们会的,”古德纳说。“在听过有关洛城的报告以后,给我多少钱我也不揽这种活。” “哦?洛杉矶出了什么事?” “你没听说吗?那里发生了瘟疫。某种军团病之类的疾病(指大叶性肺炎,因在美国军队中首次发现而得名)。只发生在洛城,你还不知道吗?好了,谢谢你的帮助,邦德先生。” “没什么。” 邦德对发生在洛杉矶的新闻并不太关心,当他转过身去,看到他的朋友正紧紧地搂在一起时,更是把它们给抛到九霄云外去了。他安静地走了出来,好让他的朋友们有一个可以呼吸的空间。他绕着谷仓走着,点燃了一支烟,感谢幸运之神,他和他的朋友们都还活着。 11.接下来的三次攻击 塞浦路斯共和国首都尼科西亚,是一座方圆三英里的防守严实、城墙高耸的小城。土耳其和土耳其塞浦路斯人把位于他们一边的城市称作莱柯西亚,这是12世纪拜占庭统治时期尼科西亚的官方名称。1974年,土耳其占领后又恢复了这一古老的叫法。他们把塞浦路斯占领地区称做北塞浦路斯土耳其共和国。它是1983年由鲁夫·邓卡塔斯宣布成立的。邓氏曾是塞浦路斯共和国总统阿奇毕肖普·马卡里奥斯的大学同学和朋友。 主要由于西方的支持,塞浦路斯面向希腊一边的城市和乡村在过去的几年里,成为地中海的旅游胜地和可怕的政治声音的发源地。与此同时,北塞浦路斯土耳其共和国则必须竭力说服游客们到他们那里观光。想从希腊或南塞浦路斯到北塞浦路斯去的旅客只能作一日之游,只要他不是希腊人或希腊塞浦路斯人就行。而从土耳其或别的国家进入北塞浦路斯土耳其共和国的人却不能进入南部地区。因此,北塞浦路斯土耳其共和国不像它的南方邻居那样繁荣。当塞浦路斯共和国已经把一半的城市拓展为现代化的港口和商业中心时,北塞浦路斯土耳其共和国却还是个不发达且人口稀少的贫穷落后之地。 希腊人和土耳其塞浦路斯人在回顾他们各自的历史时总免不了激动,对同一事实的解释会针锋相对,且装作视而不见。中立方,比方英国和美国,已在塞浦路斯问题上投入了很大的精力,试图解决他们之间的争端,但塞浦路斯南北双方似乎只忙于挖掘他们的历史遗产。僵局已维持了许多年。当暴力事件再度从这个被称作“最后的分割之城”大规模发生时,进一步的紧张局势势必成为一种不可避免的结局。 一个所谓的“缓冲地区”沿着绿线两侧展开,距离从100米到500米不等。这是一个绝对无人居住的地区,自1974年土耳其占领以来,这儿的时间就停止运行。在联合国的巡视之下,这一地带穿过尼科西亚城区及广大乡村的其他地区,布满了铁丝网、高耸的隔离带和禁止通行的标志。残留于缓冲带的住宅要么已被废弃,要么已被炸毁,总之一片死寂。边界两侧到处都是政治宣传的广告牌,以便让过往旅客能够知道双方的观点。通往北部的大门口悬着一面大旗,到南部去旅行的客人都能读到它。上面用英语写着:“时光不会倒流。” 位于尼科西亚城中的通往南北的大门,是著名的“彼得拉宫要塞”。彼得拉宫一度是尼科西亚城最豪华的饭店。现在它是联合国驻塞浦路斯的总部所在地,它处于缓冲带南北双方对峙着的军事大门的中心位置。游客被准许在白天进入无人地带,但夜晚却不准。在两扇大门之间只有五分钟步行行程,人们可以看到有许多士兵严密把守。南部的士兵身穿深棕色的希腊军队和希腊塞浦路斯军队的军服,北部士兵穿着土耳其的绿色军装,中间则是联合国维和部队的浅棕色军服。 当“供给者”位于得克萨斯州奥斯丁的总部在5点10分被炸得粉碎时,尼科西亚绿线一带相对来说却平安无事。四个守卫北部大门的土耳其士兵如同例行公事般地关上大门,要是还有旅客逗留在北塞浦路斯土耳其共和国,那他们就只有被迫在一家由北莱柯西亚人开的旅馆里住一夜了。两层楼的白色哨所后面的小型停车场刚刚情空各种出租车和在这幢大楼里工作的行政人员的汽车。 在离哨所不远的地方,一辆深绿色的1987年造的普莱矛斯车正沿着卡莫尔·赞堤努鲁大街缓缓行驶。正如莱柯西亚的任何出租车一样,这辆车的车顶上也有“出租车”几个字。司机等了一分钟,观察着通往南方的空荡荡的街道。5点10分正,车子打破了沉寂,猛地一下冲上大街,呼啸着向前冲去。它朝右来了个急转弯,向南飞驶,直奔要塞。 土耳其士兵看见这辆正在飞驶而来的汽车,还以为是哪个出租车司机酒喝得太多了。它越来越近,不但没有减速,反而加速了。它显然要冲过大门非法闯入无人区。那四个士兵几乎同时跳了起来,冲到大街上,并且准备好了武器。普莱矛斯的司机猛地一下刹住车,然后来了个180度的大转弯。一个头戴防毒面具和护眼罩、身穿防护衣的家伙跳出出租车后座。士兵们冲到前面,几乎把出租车团团围住,他们冲着那家伙喊,随时准备开火。然而没等他们开火,那家伙就在他们面前扔了一颗手榴弹。士兵们还没来得及作出反应,炸弹就在他们脸上开花了。 化学炸弹产生了一股巨大的白色烟雾。那四个士兵并没有被炸弹炸伤,但都被烟雾弄得睁不开眼睛。烟雾里有什么东西刺激着他们的眼睛,并使他们的呼吸变得异常困难。他们倒在地上,蜷缩成他们以为会安全些的姿势。炸弹爆炸后不到半分钟,其中一个人就听到出租车的发动机重新响起,并且飞奔而去。三分钟以后,当烟雾终于渐渐淡去时,他们仍在咳嗽和拼命地喘着粗气。他们并没有注意到,一个数字“5”已被喷写在要塞大楼的墙壁上。在数字底下的地面上,摆放着一尊希腊的智慧女神雅典娜的石膏像。 士兵们连滚带爬来到了哨所,其中一个呼叫他的上司。他还能够拨号,并汇报刚才发生的事。接着他就变得十分虚弱,然后便浑身痉挛起来。 当警察和更多的士兵赶到现场时,两个士兵已经死亡,另外两个也已差不多了。在炸弹在他们面前爆炸以后的半个小时里,他们身上出现了一些突如其来而又突然消失的症状。呼吸困难导致了过度的恶心和呕吐、痉挛、大小便失禁、抽搐以及心跳减速。他们死于神经性沙林毒,一种特别危险、药性发作迅速而又猛烈的化学武器。 那辆普莱矛斯车完成了攻击任务后,被遗弃在三个街区以外的街头。攻击手已经跳上一辆1988年出产的大众汽车,若无其事地开往港口城市法马古斯塔。 北塞浦路斯土耳其共和国在岛上的东北部有两个港口。凯里尼亚位于莱柯西亚正北面,主要是输送旅客:土耳其旅客或移民多从这里入口。法马古斯塔位于塞浦路斯东海岸,主要从事货运和贸易。跟尼科西亚一样,这个城市也到处都是城墙,显然有过自己辉煌的年代。在历史上,曾多次落入不同的统治者之手,也许是塞浦路斯诸城中历史最为悠久、文化最为丰富的城市。现在,北塞浦路斯土耳其共和国的国旗在沿着莎士比亚大道的轮船码头上空迎风招展。它跟土耳其红白相间的国旗非常相似,只在颜色上稍加变动。 东北部海岸上最引人注目的就是它的港口。它是进入城市的门户,被称作“海上通道”。其中最著名的要塞据说曾是奥塞罗的古堡。莎士比亚根据这个要塞和一个传说中的皮肤黝黑的意大利雇佣将军的事迹——他为威尼斯人作战,人称“摩尔人”——写下了最为著名的悲剧之一。 一个孤零零的男人站在古堡顶端的瞭望台上。他可以一眼望穿东南沿海长长的防御城墙,也能看到土耳其人小小的白色岗哨、一艘正在驶近的拖船以及两艘泊在港口的轮船。其中一艘船上满载着食物和土耳其人的供给。透过望远镜,他盯着港口的边缘,终于看见了一个身着伪装防护衣的人影从阴影里出现。真准时。 那人转向古堡的方向,用潜望灯闪烁了三下。这是告诉那个男人准备好逃走的路线。他用自己的潜望镜认出了这灯光,然后沿着黑色的石阶来到古堡的一楼,他已经贿赂了管理人员,使自己能够在营业时间进入古堡,等到天黑时又找个地方躲起来。现在。他要做的事只是利用存放在工具间的长长的木梯,爬出古堡的围墙来到大街上就行了。 与此同时,在码头上,身穿伪装防护衣的家伙正慢悠悠地向那个孤零零的土耳其白色岗哨走去。只有两名土耳其士兵在值勤。装卸那艘供给船将是明天早晨的事。平时的安全保卫工作很严,因此没有必要对这艘船进行格外的保护。士兵们根本没有任何理由相信,法马古斯塔港口即将成为整个地中海地区技术最先进、训练最出色的一伙恐怖分子的最新的攻击目标。数字杀手们“天下无敌手”的想法也许真是对的。 杀手若无其事地走向哨岗,在大门口停了下来。那两个土耳其士兵抬头看见站在他们面前的这个如此装束的人物,感到非常吃惊。就在一刹那的工夫,他们几乎还来不及仔细看一眼他们的杀手——只看到防毒面具和甲虫般的脑袋——那杀手就手持一把大宇dh380式手枪向两个士兵开了两枪。韩国制造的带消声器的半自动手枪打穿了两个士兵的身体,把他们撂倒在墙脚下。 身着伪装防护衣的家伙快速来到停泊在几米开外的一艘船边。一个孤独的水手正坐在甲板上抽着烟。杀手冷冷地走到船舷旁,开始往上爬。那个土耳其水手看见这个怪物突然出现在他眼前,吓得说不出话来。大宇手枪又来了一梭子,把水手撂倒在水中。 另一个水手在船舱里用土耳其语喊道:“怎么回事?”数字杀手平静地打开舱门,向舱底走去。他又花了两颗子弹来解决问题。当他确信再也没有活着的人可以见证他的下一次行动时,他打开货舱,走了进去。船上装满了食品:有蔬菜、鸡蛋、土豆等,足够北塞浦路斯的杂货店屯足三天的粮食。假如一切如计划行事,那么当货物被卸下和运往北塞浦路斯各地时,它们就将带有不可见的却是致命的病毒。 那穿着防护衣的人取下背包,把它放在地板上。他迅速打开了它,取出一个金属罐。他拧开盖子,拿出四个装满液体的小瓶子。数字杀手然后从背包里取出一把喷枪。这是一把普普通通的、在庭院里使用的喷枪。装有小瓶子的金属罐跟喷枪的后面部分正好能够衔接到一起。那杀手站了起来,开始朝蔬菜上喷射。莴苣和土豆上立刻蒙上了一层漂亮的雾水。面包和鸡蛋上也沾上了一层无色无味的化学品。十分钟以后,数字杀手已经完成了喷射,整个货舱都沾上了一层快速变干的液体。还剩下一件事没有做。那杀手于是又从背包中取出一罐喷射油漆,在轮船货舱的舱壁上喷写下了一个“6”字。他接着又小心翼翼地在地板上放上一尊赫耳墨斯神像。这是古希腊司贸易、商业和财富的大神。最后,他收拾好东西,离开了轮船。码头上毫无动静,也没有人发现两个士兵的尸体。数字杀手平静地穿过海滨人行道,向出海口闸门走去。他早先放在那儿的绳子还在。他爬过墙,翻过铁丝网。底下,在城墙的那一侧,是一辆用于公共事业的大卡车。卡车的后部装满了黄沙。那杀手跳了下去。 曾出现在奥塞罗的古堡顶的那个人正坐在卡车的驾驶室里。他听到了杀手跳在沙堆上的声音。现在是他的事了。他发动了车,向西北方向驶去。 要是一小时以后没有一个匿名电话通知法马古斯塔警察局,那么满船的货物也许早已运往北塞浦路斯,使成千上万的土耳其塞浦路斯人成为牺牲品了。电话线另一头的声音说着英语,既不是希腊人也不是土耳其人。这个信息是,停泊在码头的那船食品必须烧毁。在任何情况下都不要不穿防护衣走进船只,因为一种致命的生物药剂已被喷洒在船内。电话起先被当作一个恶作剧,但一个土耳其塞浦路斯警察认为,不妨去看个究竟。当他发现了哨所上士兵的尸体时,他拉响了警报。 翌日中午,当局已经意识到,要是这些食品被运往目的地,那么,不出一周,北塞浦路斯就将面临一场灭顶之灾。 阳光照射在阿那瓦托斯,给11月的希俄斯带来了不可思议的温暖天气。那天早晨,有一些来自意大利的游客来到此地,不过午后不久他们就离去了。那些意大利人根本没有意识到这个悬崖峭壁上的中世纪城堡下面,居然隐藏着德卡达的总部。他们从移动石门前走过,却压根儿没想到里面的方形会议室里正在举行会议。 莫那德不悦。他的八位精英都在场。但通常坐着十号的那张垫子空着。莫那德放弃了大部分仪式,静下来五分钟后会议就开始了。莫那德拨响了里拉琴,然后讲话。 “欢迎,”他带着他那平静而又使人着迷的声音说。“我很高兴地通报大家,第五次行动取得了完全的成功。四名非法占领北塞浦路斯的士兵已被消灭。第六号行动也贯彻得相当好,而且我得说,二号托德表现得很勇敢,也干得十分出色。然而,我很不安地告诉你们,第六号行动并没有取得完全的成功。二号虽然完成了工作,但却没有达到我们把整个北塞浦路斯变成一片瘟疫之地的目的。在货物被卸下以前,当局发现了我们的行动。” 德卡达的其他成员聚精会神地听着。二号显得非常恼怒。 莫那德举起双手安慰他们。“不必忧虑,我的朋友们。我自有答案。我知道出了什么事。众神对我十分眷顾,他们已向我显示了我们组织中的叛徒。但在我把叛徒送上审判台前,我还有更严重的坏消息告诉你们:十号已不会再跟我们在一起了。安德森医生两天前在美国被捕。我还没有得到官方的消息,但我相信此刻她或许已经死亡。我坚信她已经实施了我们的纪律:宁死不屈。” 二号尽了最大的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她朝八号望了一眼,后者懂得她的痛苦。 莫那德继续道:“德卡达已经切断了与得克萨斯军团的联系。我们再也用不着他们了。通过我们的努力,从现在起,一将会变成多。不幸的是,我们得变动一下计划。七号将去对付这个组织的叛徒。” 莫那德拍了两下手。一个身着深绿色迷彩服的士兵拖着一个年轻人走了进来。德卡达的其他成员看不到那人的脸,但他们都知道他是谁。 “高贵的先生们,”莫那德说,“我把英国人查尔斯·哈钦森给你们带来了。他,正如他的父亲,是德卡达的敌人。他打电话告诉了法马古斯塔当局,说轮船上的食品都被喷上了毒药。你承认对你的这一指控吗,哈钦森先生?” “你杀了我父亲,你这个畜生,”哈钦森唾了他一口说。 “你父亲未能把我们所需要的重要信息搞到手。他不但不给我们,却想把它们交给英国当局,并在我们实施第一个方案前就暴露我们。他理应处死。” 查尔斯·哈钦森突然意识到他的命运将是什么。他开始吓得发抖。 “你们瞧,”他结结巴巴地说,“我很抱歉……我只是替我父亲难过……” “不必求饶了,”莫那德命令道,“你知道得克萨斯的‘供给者’们出了什么事吗?我们高贵的成员十号,阿丝丽·安德森医生又出了什么事吗?” 哈钦森摇了摇头,吓得说不出话来。 “他们都死了。实验室已按照命令被十号炸毁。‘供给者’组织的主要成员的名单已被美国联邦调查局得到,越来越多的证据也被掌握。当我们说着这些话时,他们或许已被包围得水泄不通。我们得为十号寻找一个替补。我将在我们忠诚的雇员中物色合适的人选。” 莫那德站起身来,朝查尔斯·哈钦森走去。他把他的手放在年轻人的下颌下,然后紧紧地抓住他。 “德卡达!”莫那德有力地说道,“我把叛徒和敌人带到你们面前,你们说,他有罪还是无罪?” “有罪!”八个追随者齐声喊道。 莫那德转向哈钦森,然后说道:“我真喜欢一次简单的审判。判决已经下达。你已被限制了。现在你得变成一。也许当一变成多时,你会被宽恕的。” 莫那德朝卫兵点点头。卫兵把哈钦森推出了房间。 阿那瓦托斯山顶上的中世纪古堡位于悬崖峭壁上,这道峭壁垂直向下延伸到四分之一英里外的林木茂盛的山脚下。从悬崖峭壁旁的护栏朝下望,会令人不寒而栗。 移动石门打开了。三个卫兵押着查尔斯·哈钦森出了门。他又叫又喊,然而即使是住在废墟上的老人们也不能听到他的声音。只有几只在他面前盘旋的老鹰能听到他的叫喊声。 卫兵们把他带到悬崖边,给他蒙上了眼睛。他浑身颤抖得听不到他们在问些什么。那卫兵耸耸肩膀,放开了查尔斯。哈钦森知道自己要死了,不过他不知道怎么个死法。他猜想他们正要带他到一个远离阿那瓦托斯的地方。 当他们开始推他时,他惊呆了。 莫那德注视着室内的屏幕,点了点头,向众神祷告了一句。他很满意。他们告诉他已经进行了完全彻底的报复。 二号就在他身边,竭力克制着自己的感情。至少十号在她死前已经启动了她们的行动计划。现在轮到她和八号去把它贯彻到底了。 12.隐秘的动机 邦德又在得克萨斯待了两天半时间,然后返回伦敦,正好听到数字杀手在塞浦路斯发动新的攻击的新闻。他在自己的公寓里停了下来,迅速地查阅了近几天的报纸。他花了几个小时梳洗了一番,然后驾车前往办公室作简短的汇报。天气又阴湿又寒冷。 邦德一走进钱小姐的外间,门上的绿色信号灯就亮了。 “看来没时间聊天啦,詹姆斯,”她说。绿灯表明邦德可以进去了。他向钱小姐扬了扬眉头,从她身旁经过。 m正背对着他眺望窗前的泰晤士河。他停了一会儿,然后说: “下午好,夫人。” 她转过身来,示意邦德在写字台前的椅子里坐下。“请坐,007,”她说,然后移到桌前,在邦德对面坐了下来。她脸上的皱纹显得更深了,看上去又苍白又疲倦,“你还好吗,夫人?”邦德问。 “好的,好的,”她叹了口气说,“前几天的确有些不容易。” “我能理解。” “我被电话告知要帮助阿尔弗雷德的律师处理他的财产。他的前妻们一个也不愿意跟他有什么瓜葛,尽管我可以大胆地说,他一定在遗嘱里替她们留下了一些干净的东西。现在我能理解当候选人的隐私被当众曝光以后会有什么样的感觉了。我显然还没有闹到上小报的地步,却已成了《泰晤士报》的花边新闻。我真该离开英国一个月或者更久。” “也许是的。”邦德说。 “那样做也许是懦怯的。忘了它吧。我刚同麦威利·邓肯通过话。他刚从中东回来,对阿尔弗雷德的死,他跟我一样伤心。他并不适合于阿尔弗雷德的工作,但我猜想,他将做一段时间的临时代办。你已听说塞浦路斯的事了?” “是的,我只读了个大概。” “又发生了两起攻击事件。一次在尼科西亚,一次在法马古斯塔。两次都是针对土耳其的。更多的人死亡。更多的希腊神像出现。幸运的是,有人打电话给土耳其塞浦路斯当局,警告他们食品有毒。至少,还有一个人站在我们一边。” “这听起来不合逻辑,”邦德说。“为什么先是攻击我们英国的基地,然后又去反对土耳其?好像并不是因为我们在塞浦路斯保护土耳其的行动吧?如果说什么是真实的话,那么我们同西方国家一样都反对土耳其的占领。” “正是,”m说,“土耳其是惟一一个承认他们在北塞浦路斯政权的国家。我们并不承认北塞浦路斯共和国是一个真正的共和国,说它是‘非法侵占北塞浦路斯’似乎更干脆。我认为世界对这一占领忍受得太久了,主要是因为有许多原因土耳其有权加以干涉。依照他们的逻辑,希腊塞浦路斯人在19世纪60年代对土耳其塞浦路斯人干出了许多不可告人的勾当。土耳其认为是为了保护他们的人民才出兵北塞浦路斯的。请注意,我并不是在为土耳其辩护。他们在塞浦路斯犯下了许多暴行。不过请别在意这些。告诉我‘供给者’的事吧。” 一我们已不必为‘供给者’担惊受怕了,”他说。“他们的组织已被彻底摧毁。我在那里呆了两天协助他们行动。他们袭击了所有‘供给者’成员的住处,抓住了其中的绝大部分。它的总部设在奥斯丁附近的小镇巴斯特罗普的一个谷仓里。他们发现里面储藏的化学武器数量惊人。现在人们已经相信,它是世界上最大也是最重要的化学武器供应商。联邦调查局已发现的证据表明,他们有50多个遍布世界各地的客户。” “谁是这一切的幕后指使者?” “很遗憾他们仍在设法弄清楚这一点。他们原先的头目还在监狱里。我们不知道谁是他的后继者。但显然他已经溜走了。被抓住的人当中没有一个愿意坦白。我在联邦调查局已无事可干,于是就回来了。” “来自诊所的那个女人后来怎么样了?” 邦德皱了皱眉头。“她死了。” “是自杀吗?” 他点点头。“她不愿接受劝降,吞下了一粒浓缩氰化物。” m用手指在桌面上敲了几下。“她为什么要这样做?她知道些什么?” “她替‘供给者’以外的组织工作。她提到她的命令来自‘更高的权威’。我有个强烈的印象,她并不效忠于‘供给者’。” “她跟数字杀手有关联吗?” “我想有的。数字杀手的武器来自‘供给者’。我并没有证据,但我敢断定这一点。” “阿尔弗雷德的儿子怎么样了?” 邦德摇摇头。“他离开奥斯丁以后,联邦调查局的人盯了他一阵子。他乘飞机飞来伦敦,显然在这儿花了一天时间处理他父亲的事务。你同他说过话吗?” “没有。我曾想跟他联系一下,但他一整天都忙着跟律师们打交道。我知道的第二件事是,他已经离开了英国。” “是的。他飞往雅典了。当我们得知他的行踪时,他已到达了目的地,海关也拿他没办法了。” “那么他现在是在希腊的什么地方了?” “我们也这么猜测。列普罗凯亚属于一家位于雅典的名为生物链的制药公司。我们得好好留意一下这家公司。” m站起身来倒了两杯波旁威士忌酒。她递了一杯给邦德,也不问他是否需要。 “既然他已把化学武器带给了‘供给者’的客户,你不认为他该回家了吗?”她问。“他当然应该知道‘供给者’已不复存在了。” “他要么在逃,要么在哪儿躲起来了。” “要么已经死了。” “也有这种可能。”邦德喝了口酒说。“在奥斯丁大楼里的那个人并不把查尔斯当作他们的同伙,我的第一个想法是,他是被他们俘虏的。‘供给者’们在寻找哈钦森先生的电脑里的一个文件。他们并没有找到。要是我们能弄清这份文件里有些什么东西,那将会大有帮助。” “你还记得阿尔弗雷德想告诉我们一些事,是有关塞浦路斯案件的?” “是的。究竟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他没有告诉我。我们已在他的住处作过彻底的搜查。我不知道查尔斯是否跟此事有关。” “联邦调查局袭击了位于奥斯丁山上那幢大楼,但早已人去楼空。居住者把大楼席卷一空,甚至连家具都不见了。尽管如此,莱特纳还是查出了房子的主人是谁。是一个名叫康斯坦丁·罗曼努斯的希腊人。” “我听说过这个人,”m说。“他好像是位著名教授?” 她开始在电脑里搜索他的名字。 “正是,”邦德说。“他非常富有,是雅典大学一个受人尊敬的数学家。他还是个作家和哲学家。我对他了解得并不多。我只在自己的电脑里查阅到了一些情况。” 他在腿上推开一个文件夹,并把它打开,“但照片上的这个人并不是我在那幢大楼里看到的那个。”邦德取出一张康斯坦丁·罗曼努斯的黑白快照。那幢大楼里的人是个双手巨大、黑发浓眉的大块头。而照片上的这个人又高又瘦,大约50来岁。他那鬈曲的黑发中已露出一些白发。他长得十分英俊,正处于事业的收获季节,拥有一位大众明星的不凡气度。 “这里的资料不多。我已经要求g科和希腊国家情报局提供更多的信息。照记录上看,罗曼努斯非常清白。但我已发现一件有趣的事。他有个还活着的堂兄瓦西里斯,是希腊当地的健美冠军。还没有他的照片,但那天晚上在罗曼努斯的大楼里指挥一切的家伙,看上去有点儿像他。” “罗曼努斯为何要在得克萨斯拥有一幢房子?” 一康斯坦丁·罗曼努斯的成就之一就是:他曾是得州大学哲学系为期五年的客座教授。这与阿尔弗雷德·哈钦森担任该校客座教授几乎是同一个时期。” 这是一个惊人的巧合。m什么也没说,因此邦德继续道:“我们知道查尔斯·哈钦森替‘供给者’把一箱化学武器带往雅典。打那以后。他去了什么地方还是一个谜。我们得找到他。” 她点点头。“我同意。你现在就去雅典。弄清查尔斯·哈钦森出了什么事,看看能否遇到这个罗曼努斯。留意他。我确保你在那边可以得到希腊方面的通力合作,我们则努力搜集那家制药公司更多的信息。” m站起身来,慢慢朝窗口走去。天又在下雨了。“你知道,阿尔弗雷德可能因为发现他儿子的所作所为而被杀害的。他从不谈起查尔斯。惟一一次他提到他的儿子时,他说他们的关系‘很紧张’。” 除了认为他未能培养起一种更为积极的父子关系这一点,邦德并不想说他还怀疑阿尔弗雷德·哈钦森更多的东西。哈钦森与罗曼努斯同在得克萨斯城达五年之久,这一巧合大具有挑战性了。他们想必彼此相识。要是哈钦森本人也卷进‘供给者’组织,那又会怎么样?他可以利用他的外交行囊作为偷运武器的手段。 “我对这几起攻击事件的模式感兴趣,”m说,“我们的人正努力查明那些希腊神像的含义。我想,那些数字只不过是附加的成分、还会有更多的数字,但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你得把它们找出来。攻击的严酷性还在不断地上升。那种军团肺炎本来有可能导致一场真正的灾难。更多的人死了。我个人敢打赌说,这将成为一种危急局势,从而威胁到国家安全” 邦德等着她往下说。 “塞浦路斯局势像个薄薄的气球,一戳即破。土耳其和希腊都加入北大西洋公约组织。要是他们打起仗来,整个欧洲都将够受的。如今,土耳其政局不稳。穆斯林极端主义分子会热烈欢迎一个让他们摆脱世俗统治的机会的。如果他们那样做了,不久以后他们就会跟伊朗和伊拉克等国家结成联盟。一场针对希腊的战争会使这个本来就有百分之二十失业率的国家处于发发可危的境地。极端主义分子正可以利用这一机会。” m把文件夹递还给邦德。“我会以最高长官的名义通知希腊国家情报局,让他们知道你明天一早到达,并派人到机场去接你。我想要知道查尔斯·哈钦森出了什么事。跟踪这个线索。要是遇到康斯坦丁·罗曼努斯的人,你知道该怎么做。” “是的,夫人。” “你总在关键时刻完成任务。现在我也寄希望于你了。就这样吧,007。” 邦德起身想离开,转念又犹豫了一下。 “还有什么事?” 他摇摇头。“没有什么。” “不,我知道。”她顿了顿,接着说道:“你想说,你怀疑阿尔弗雷德本人与此事有牵连。这个想法也曾出现在我的脑海里。我竭力不让感情冲昏了理智,不过我拒绝相信它,除非让我看到强有力的证据。” “当然。”邦德说。 她紧盯了他一会,然后垂下眼皮。“我对那天夜里的事感到很抱歉,詹姆斯。替你干活的人永远不该看到那样的场面。我感到如此……渺小。” “别再想它了,夫人,”邦德说,“我们都在自己的生活中经历过恶梦。请放宽心,你是在一群朋友当中。” 她抬起眼来望着他,“谢谢你。我还要感谢那天你做的一切。特纳几乎要给004打电话了,但我要求他打给你。我知道你会……理解我的。” 邦德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只是点点头表示同意,然后离开了房间。 在以后的几个月里,他会永远记着这一时刻。从这时起,他们互相尊重的程度达到了一个新的水平。 邦德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听到费里克斯·莱特纳要他回电的录音电话。他拨通后,听到莱特纳说:“詹姆斯!我可逮着你了!” “什么事,费里克斯?” “听着,你知道你在巴斯特罗普发现的那只铁箱子吗?” “是啊,怎么了?” “我的朋友,里面装着很肮脏的东西。它是在隔离状态下被打开的,但在场的每个人都已经死了。里面实在是一种极其肮脏的东西。我告诉你它不像我们以前见过的任何东西。它也造成类似蓖麻毒的症状,但它是细菌——它会传染!那东西已被密封运往亚特兰大的疾病控制中心。” “老天。里面到底是什么?” “精液样品。精液里藏有极小的瓶子。其中一个已被打碎了。我们认为那脏东西就在小瓶子里。还不止这些。” “什么?” “很显然洛杉矶和日本东京都发生了奇怪的病疫。一种很神奇的毛病,会杀死周围的人。” “我记得你那位联邦调查局的朋友说过这事。” “我刚得到详细情况,事情已发生了好多天。那里已引起了恐慌。他们封存了大楼,把病人关在里面,保健部门的官员们正发疯似的工作着,试图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们才得知那边的消息,因为起初当局想把事情包起来。我正在疑惑,你发现的东西是否与洛城和东京的东西一样。” “我的上帝!费里克斯,我想查尔斯·哈钦森最近已经带出了许多这样的箱子。不只是洛城和东京!” “我也是这么想的,詹姆斯。列普罗凯亚所有的档案都已被炸毁了。联邦调查局突然变得非常焦虑。我们得拦截这些箱子,并把它们隔离起来。他们早已开始检查你在列普罗凯亚诊所的电脑上看到过的那些位于不同城市的所有诊所。你知道这将花费多少时间吗?” “我知道。我会立刻向m汇报。我们可以到那边去帮助你们。” “那敢情好。多谢了。不过不必惊慌。还没有证据证明你发现的东西与洛城和东京的东西一模一样。” “一有消息就给我发传真,好吗?” 他们祝对方好运,道了再见。 邦德挂上电话,转身去见m。 他一点也不知道,一个62岁的老妇人在一家医院输血时,已感染上了伦敦第一例威廉姆斯病。 阿尔弗雷德·哈钦森在白金汉宫附近有个办公室。詹姆斯·邦德跨出了出租车,冒雨穿过人行道,走进了大楼。他向保安人员通报了姓名,开始上楼。 邦德一走出电梯就看见麦威利·邓肯开着房门等着他。 “邦德先生,真是个惊喜,”他说。“我刚从中东回来。明天又要去法国。” “我只打扰你一小会儿。”邦德说。他们握了握手,邦德又一次感觉到邓肯的手黏糊糊的。“请进,请进,” 办公室的装饰是爱德华时代的优雅风格。邦德感到自己仿佛走进了一个国家图书馆。 “这就是阿尔弗雷德工作的地方,”邓肯说。“我几乎没有时间把老地方的东西搬过来。我发觉还是呆在自己该呆的地方最惬意。”他领邦德来到外间,邦德一眼瞥见了在办公桌上工作着的邓肯的妻子。纸张和文件夹堆得到处都是,看来临时代办并不是一个善于管理的人。“请坐,哦——把书移开就是了。那么,我能为你做些什么呢?”邓肯在写字台对面坐了下来,面对着邦德。 “在迈尔斯先生举行晚宴的那天晚上,哈钦森先生曾对我们说,他要告诉我们一些有关塞浦路斯的案件的信息。他本想第二天把消息透露给m和我的。你知道那是什么吗?” “m曾提起过此事。我恐怕没有任何头绪。” “他在奥斯丁的电脑里有一份文件。一份重要的文件。他在这儿也许有一个备份。你以为那里会有些什么内容呢?” 邓肯想了一分钟,摇了摇头。“不知道。15科的人彻底搜索过他电脑的硬盘。我想像不出那会是什么。” “你对查尔斯·哈钦森了解些什么?” “我知道这是个被宠坏了的孩子。他做了一些永远也不会公之于众的事情,谢天谢地。” “哦?” “他父亲一当上世界大使,他就在德国因酗酒闹事被抓起来。几个月后,他在菲律宾几乎因强xx罪被起诉。是他父亲使之得以避免。我不知道这样说是否确切,但查尔斯到底溜掉了。” “他们经常见面吗?” “经常。超过了阿尔弗雷德愿意的程度。他经常去得克萨斯旅行,因为他热爱那个地方。我想当他在奥斯丁时他们一定会见面的。” “m说哈钦森对查尔斯很失望。” “这一点谁也不会知道。那孩子经常陪同阿尔弗雷德作外交穿梭。查尔斯在外交保护伞下面变得完全放任自由。他在世界各地到处游览。他形成了一个花花公子的习性,惹了麻烦却不用承担责任。外交豁免权是一种特权。” “你知道查尔斯在奥斯丁工作的那家诊所吗?” “不知道。阿尔弗雷德很少说起查尔斯在奥斯丁究竟做什么工作。我知道,当查尔斯被大学开除时,他的确感到很气愤。他认为他的孩子没有发挥他的潜质。至于他的所作所为,我并不认为阿尔弗雷德真的很在乎。要是你问我,我会说,阿尔弗雷德知道查尔斯干着一些非法勾当。” “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事实上无法管束他。’这就是他谈到他儿子时的方式。似乎他在为他掩饰着什么。这使我想起了——我刚刚想起,在他去世之前一个星期,他们曾在电话里吵过嘴。我已经记不清原话了,但我确实听到阿尔弗雷德告诉查尔斯说某事‘太危险了’。我走进办公室时,他刚刚挂掉电话。他对儿子最后说的话是:‘我没有别的选择’。” “你想这话意味着什么?” “我害怕胡乱猜测,但你真想知道我是怎么想的吗?” “是的。” “我想,阿尔弗雷德本人与什么事有瓜葛,”邓肯说,“我认为他染指于他不该染指的地方。他在利用他的职权达到什么目的。他有某种野心、某种目标。我无法作出解释,因为我并不知道它究竟是什么。我只是有一种印象,阿尔弗雷德怀有某种隐秘的动机。他为英国工作,也在替自己着想。他有某个宏大的计划。” “某种犯罪的计划?” 邓肯耸耸肩。“这只是猜测。他儿子构成他头顶的一块乌云这一事实增强了我的怀疑。” “哈钦森谈到过塞浦路斯吗?” “只在工作范围内谈到过。他对那里的局势很关注。他觉得塞浦路斯是他的工作重点之一。” “你认为他偏袒其中的某一方吗?” “即使他有,他也不会说。我认为他在这个问题上很中立。他总是说双方都错了,而且他们都知道他们错了。而没有一方承认自己错了,因此导致了冲突。阿尔弗雷德想成为那里的和平使者。也许他是想获诺贝尔和平奖吧。” “他说起过一个叫康斯坦丁·罗曼努斯的人吗?” 邓肯皱了皱眉头,接着摇了摇头。“他是谁?” “一个哲学家和数学家。他是雅典大学的教授,一度跟哈钦森一道担任得克萨斯大学的客座教授。你不记得我们的大使提到过他吗?” “不记得。” 看起来麦威利一无所知,甚至他的猜测也是大有问题的。不过,邦德的直觉还是告诉他,邓肯有一件事是对的。那就是阿尔弗雷德·哈钦森的确有一个隐秘的动机。他与超出他的大使职务范围的什么事有着瓜葛。邦德也不知道它究竟是什么,但他已决定要把它弄个水落石出。 “谢谢你,邓肯先生,”邦德说着站了起来。“现在我需要的就是这些了。祝你明天旅途愉快。你什么时候回来?” 邓肯在纸堆中翻捡着,找到了日历。“我在法国呆两天。” “要是你想起了什么事,请与我联系。可以打个电话来。” “你要去哪儿?—— “我正试着寻找查尔斯·哈钦森。” “我明白了。有什么线索吗?” 邦德并不想说。“他在欧洲。也许已经藏起来了。” 邓肯点点头。“也许。好吧,祝你好运。” 当邦德离开办公室,走进雨中的时候,他禁不住感到:阿尔弗雷德·哈钦森的幽灵正在大笑呢。 13.希腊特工 布腊武警部队准尉潘诺斯·桑布拉科通常在黎明时分起床,在位于希俄斯岛上的经过伪装的军事仓库开始一天的日常工作。这一刻,太阳刚刚升上地平线,在爱琴海投下一片金黄。他远远地眺望土耳其海岸,向东是一望无际的平原。他仍然感到吃惊它们在一定条件下相互转化。此时此地是一般,彼时彼地则桑布拉科是一个高个儿年轻人,只有25岁,十分喜爱武装警察的工作。这使得他和他的战友们有一种优越感,可以进入岛上的任何地方。很容易与女人打交道也是他不能忽视的方便之处。不过,在大多数时间里泛逻辑主义即“泛理论”。两个月前,准将接见过他,提出要求必须有人来接替一位已做了他12年贴身助理的人的位置。这位助理是在一次交通事故中不幸身亡的。准将问桑布拉科是否愿意考虑接替这个位置。他的职务将是高度机密的,他们讨论的每一件事都将严格保守机密。桑布拉科对准将的一番话感到又惊又喜。他立刻同意为准将处理几件事,以作为某种考验。 第一件事被证明是很简单的。桑布拉科必须检查分布在岛屿各处的几个武器库,准将亲自把这些武器库的分布图给他看过。大量的武器藏匿在这些地方,所有的地方都经过伪装,这样从表面上看谁也不知道那是武器库。这些地方还用铁丝网把公众隔离在外,并且贴有严禁拍照的标志。桑布拉科准尉的工作只是开着吉普车到各处巡视一番。看看这些武器库的情况是否一切正常。这一工作要花去整个上午的时间,因为他得在岛上的各个地方来回穿梭。 今晚的情况就不同了。准将要求他在太阳下山以后做一项检查工作。这是他的第二项工作,他渴望着能出色地完成它。不幸的是,他今天头疼得厉害。前一天下午,他喝得多了一些,然后又去参加了一个持续到凌晨三点的晚会。觉也没睡,桑布拉科准尉得在凌晨4点去报告每天的日常工作。 桑布拉科爬进梅塞德斯240型军用吉普车,半醒半睡地驾车离开了住处。他将在位于岛屿北部的一个基地开始他的工作。那是一个靠近维基村的武器库,与其他的仓库不同的是,它没有一定的标志。从外表看,它俨然是一个被废弃的谷仓。另外,它藏有一枚老式的、卸下了弹头的潘辛导弹。乔治亚哥准将曾亲口对桑布拉科说过,这枚导弹是80年代初希腊军队从北大西洋公约组织得来的。它是在取得双方同意的前提下运往希腊的,一旦有必要武装它,北大西排公约组织就会来装上弹头。乔治亚哥准将使桑布拉科相信,由于希腊三面迎敌的地理位置的重要性,他已经设法使这枚导弹从北大西洋公约组织“获得武装”。这枚潘辛导弹甚至带有自己的福特m656型运输车,在车上它就可以发射。桑布拉科应该熟悉一下这辆运输车,以便在必要的时候可以驾驶它。乔治亚哥告诉桑布拉科,他是屈指可数的知道此事机密的人。桑布拉科被要求必须发誓保守机密,因为不让土耳其知道希腊在如此近距离的岛上部署着潘辛导弹是极其重要的。 这就是准将对桑布拉科所说的话。准尉都信以为真。 吉普车沿着北上的海岸线崎岖不平的山路行驶。在某个地点,他几乎紧靠着大海。他很欣赏古希腊人在沿海一带建造的石头建筑的遗址的剪影。它们好像棋盘上的格子,曾被用来警告村民海盗船的出现。这些建筑中永远摆放着木柴,一旦海盗船出现,他们就点火为号。烽火可以被沿线的其他要塞看到,人们于是就能作好准备对付来犯之敌。 当桑布拉科的吉普车终于在距离被废弃的谷仓大约100米开外的地方停下时,天还没有亮。他跳下车,没有锁上车门。 桑布拉科向谷仓走去,他感到一阵酒劲上来,砰地一下就撞开了门。 当他走到里面时,他的心脏几乎要停止跳动了。 乔治亚哥准将正站在他面前,等着他呢。他一手举着一个火把,一手拎着一只手提箱。 导弹和它的运输车就停在准将的身后,在火把的照映下闪闪发亮。美国制造的潘辛导弹,或称mgm—,有差不多35英尺长,直径3英尺半,射程在100至460英里,是已经制造出来的最成功的移动核导弹。它配有一台自动方位测定系统,可以使潘辛从尚未测定的任何地点发射,还有一台程序发射调节器,它能使导弹在紧急反应状态下缩短反应时间。 “啊,你来了,”准将说。“上卡车。我们要谈谈导弹的事。这是最高机密的会谈。”桑布拉科吃惊地问:“什么,先生?” “我们走吧,”乔治亚哥说,把准尉推进了车里。 桑布拉科感到不对劲儿。将军的举止很奇怪。 两名穿希腊武警制服的士兵从运输车里跳了出来。桑布拉科并不认识他们,而他认为他是认识岛上所有的武警的。 “噢,他们是康达拉基斯和格拉莫斯。他们也跟我们一起走。”将军说着向运输车走去。 桑布拉科一动不动。这是不对的,不管发生了什么。他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但他直觉地抵抗着命令。 “先生,我想知道更多的东西,”桑布拉科说。“他们是什么人?我从未见过他们。” 将军转过身来说:“我在下命令,准尉。不必提问,让我们走吧。” 现在,桑布拉科已经清楚地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了。将军的声音甚至连他自己也感到吃惊。显然他正在干坏事,而他并不想有人从中作梗。 将军又转向他说:“桑布拉科,你走不走?” “不,先生。”桑布拉科说。 将军朝年轻人眯起眼睛。他摇了摇头说:“我知道我不该在没有任何预告的情况下让你卷入此事。我等不及看你能否出色地完成任务。现在看起来你是不想完成任务了。” 将军转过身去走开了,他向那两个人点点头。 他们中的一个掏出手枪朝他胸口开了一枪,桑布拉科几乎来不及作出任何反应,就向身后倒下,黑暗立刻就把他吞噬了。 攻击手听了听门外的情况,确信没有人听到枪声,就把尸体拖到角落里。 “由你来驾驶,”将军对另一个说。“我希望你能行。” 三个人爬上m656,驶出了谷仓。德米特里·乔治亚哥,德卡达的五号,对他新选中的手下感到十分恼怒。准尉本来可以充当他跟希俄斯岛上的其他军官之间的临时桥梁,但对他的考验为期太短了。最后,这孩子再也不能说话了。现在,将军是希腊军队里知道12年前从位于法国的北大西洋公约组织偷来的潘辛导弹的事的惟一活着离开的人了。 詹姆斯·邦德上午到达雅典。爱丽尼孔国际机场的安全保卫工作一度被认为很糟糕。自从80年代大规模地打击恐怖分子以来,它的名声稍稍有所改善。但邦德在那里从未感到过足够的安全。他觉得自已被迫时不时地朝身后观望。 他以约翰·布赖斯之名进入这个国家,这是个他多年未用的化名。他带着两支威慑手枪:一支ppk、一支p99。它们都存放在一只x光无法穿透的手提箱里。机场的海关官员很快就放过了他,他向机场出口走去。他的目光扫视着人们,寻找着那个来迎接他的、希腊国家情报局的人。尽管他不知道那会是谁,但邦德受过训练的眼睛一眼就能从对方的姿势、衣着或是携带的小玩意上识别他的同伴。但这里没有这样的人。 他继续穿过拥挤的人群向出口处走去。尼姬·玛拉柯丝仿佛从天而降,她说道:“带导游的希腊之旅五分钟以后开始。你买票了吗?” 邦德爽朗地笑道:“是的,票价涨了一倍。” “那么带上票,跟我来。”她说着,给了他一个微笑。 “你好吗,尼姬?” 她那棕色的眸子闪闪发亮。“我很好。很高兴见到你,詹姆斯……呕,约翰。” “我得说这真是又惊又喜。” 她把他带到停车场。“他们告诉我你将到雅典来。因为我们曾在塞浦路斯合作过,因此我得到了这份差使。” “你真幸运。” 尼姬热情地向他微笑。“你还不知你才幸运呢。” 他们最后找到了一辆白色的1995年产的丰田车。尼姬替邦德打开了后门,接着绕过车身,坐进驾驶室。当他们上路后,她说:“很抱歉我得用这种老家伙,你可能有更好的吧。” “你是在一个星期里第二个因汽车问题向我道歉的人,”邦德说。“要是你想赶时间,它还是能帮你的忙的。” “我正在疑惑,因为你的公司用车昨晚从伦敦运到,正停在你将要下榻的饭店里。” “那么,xk8已先期到达了。那敢情好。” “是的,那辆‘美洲豹’有些奢侈,主要因为我的坚持。” 阳光明媚。跟伦敦阴沉沉的天气相比,邦德想,雅典真是个热带的天堂。 “它还风景迷人,”尼姬顺着他的思路说,“你知道,希腊是地球上365天天气最好的国家。我想气候对一个民族的进化有很大的影响。人们纷纷移居古老的雅典,那是因为这儿阳光明媚。”邦德的希腊语并不流利。他能够阅读,却不能说,除了几个简单的词和表达式。 邦德到希腊来过好几次。他觉得这是一个热情友好的国度。这里的人民工作起来不辞辛劳,而他们玩起来恐怕更加不怕辛劳了。下午喝喝茵香烈酒、享受美味点心、讨论讨论人生的意义,是希腊人的日课。他尤其喜欢这一事实,那就是这儿几乎人人都抽烟,他也不会因为在公共场所抽烟而碰到什么麻烦。希腊人口中抽烟的比例是欧洲国家中最高的。 “我很高兴你是星期四而不是星期二来到希腊的。”她说。 “哦,为什么?” “你不知道星期二是希腊的败运日吗?” “有何出处?” “星期二是拜占庭帝国向奥斯曼土耳其帝国投降的日子。许多希腊人在这一天不做重大的事情,比方说举行婚礼、外出旅游、签订合约等。” “我想我这人并不十分迷信。” “那就好。我们希腊人太热衷于迷信了。”她摸了摸脖子上的项链。项链上有一颗蓝色的玻璃石,很像一只眼睛。邦德知道这是拥有抵御“毒眼”的魔力的意思。 尼姬把邦德送到帕拉提亚·辛塔玛托斯,现代雅典城的心脏地带。它的中心是一个由石板镶嵌而成的宽阔的广场,通往古老的王宫。正是在王宫的阳台上,1843年宪法得以宣布。这幢建筑现在是国会所在地。邦德下榻的饭店正好在王宫的西北角上。位于宪法广场上的这家布列塔尼大饭店,建于1862年,当初作为王亲显贵的接待之地。1872年改建为饭店,据说是雅典最豪华的。二战期间,它被纳粹占领,成了他们的总部。1944年圣诞节之夜,有人曾在这里预谋刺杀温斯顿·丘吉尔。这家饭店还被习惯地称作“雅典的贵族之家”。 “你饿了吗?”尼姬问。 “饿坏了。”邦德说。已是吃午饭的时间。 “你何不先去登记一下,半个小时后我们在饭店的餐厅见?我现在去停车。” “很好。” 自从多年前出了太阳总督事件以来,邦德还没有到过布列塔尼饭店。当他踏进饭店的大堂时,过去的回忆顿时向他袭来。这家大饭店轩敞明亮,绿色的大理石柱子和描绘着亚历山大大帝进入巴比伦的图案的哥贝林斯挂毯,把它装点得富丽堂皇。邦德的房间是八楼角落的一个套间。它有一个起居室,从窗口可眺望国会大厦。卧室里有一张大床和一个可以俯视阿克罗波利斯优美风光的阳台。卫生间则铺有大理石。 他迅速换上一条紧身的棕黄色拿骚产丝绸和毛料精梳混纺的裤子,一件白色带格子的针织衬衣和棕黄的紧身马夹。威慑ppk手枪按在他那件白色的、一手长的真丝夹克衫的腋下,不大不小,正好合适。 两层楼的布列塔尼大饭店的餐厅装潢得跟它饭店的级别正相吻合。里面的包厢、餐桌和椅子蒙着紫酱色的皮革,每张餐桌上的毛玻璃灯在大厅里投下柔和的光线。 尼姬在一个小包厢里等他。她已经点了一杯查泽米查利红葡萄酒。 “欢迎来雅典,布赖斯先生,”她故弄玄虚地说。“菜谱上的每道菜都很不错。” “几年前我来过这里。我还记得菜谱。我猜你是住在雅典的?” “是的,我住在旅游区西侧。我一生的大部分时间都住在那里。当我还是个姑娘时,我也到乡下住过一段时间。” “你服役的时间多长了?” “十年了,你信吗?” “你保养得相当好,看上去仍那么年轻,”邦德说。他猜想她大约三十五六岁。她那浅棕色的皮肤在灯光下微微闪光。邦德十分赞赏地中海妇女的活力。看看她,与她聊聊天,是一种享受。除了富有魅力,尼姬还训练有素。过去他宁愿单独行动,或跟别的男人合作,但这一次,他怀着积极的态度期待着形势的发展。他突然想起她的大腿内侧有多么柔软,但他立刻竭力把这个记忆从脑海里驱逐出去。 “谢谢。我刚才说过,这可能是这儿的气候的缘故。让我们先点菜,然后再聊天。” 他俩都先点了传统的碎肉茄子蛋。这是由瘦牛排、油炸茄子、洋葱和调味酱奶酪做成的希腊菜。他们主菜都要了烤牛肉串和米饭。邦德尝了一口,觉得自己真的来到了希腊。 他们又点了咖啡。她说:“我们是因公合作,所以我可以和你分享信息。我能够,用英语是怎么说的,‘把你当自己人’?” 邦德微笑了一下。“‘把你当自己人’是美国人的说法,而不是英国人的说法。是的,跟你们合作令人愉快。我以为,g站是英国秘密情报处前几年在行政机构调整中设立的伤兵院。预算削减使整个机构无法运转,除了几个个别的特工。老斯图加特·托马斯还是头头,但他每星期只工作20小时,还有一个临时秘书跟随他左右。不用说,伦敦官方对g站在处理案件上所表现出来的弱智深感失望。克里斯朵夫·怀顿是一个临时在希腊工作的特工。不过,请别介意。把我当自己人吧。” 她大笑起来,点了根烟。 “正如你知道的,希腊方面十分关注塞浦路斯的事态。希腊时时刻刻都在准备着,一旦与土耳其人的战争爆发,他们立刻就能投入战斗。自然,没有人真的希望这样的事发生。除了狠揍某些恶棍会给人带来一些快感,发动一场战争将是十分愚蠢的。” “我能理解。” “我们相信数字杀手想在塞浦路斯挑起希腊与土耳其的战争。” “你是怎么知道的?” “在所有这一切发生以前,希腊国家情报局截获了一封自称是‘莫那德’的人写的信。无法查到写这封信的人住在哪儿。信中说,一个名为‘德卡达’的集团,将要在接下来的两个月里发动十起暴力事件。当第十起事件完成后,土耳其与希腊之间就会爆发战争。南部塞浦路斯将重新收回北塞浦路斯。这是以一种古希腊韵文式的花哨而又抒情的风格写成的。结尾处写道:‘众神将关注和等待,因为这是他们的希望。’” “有这事吗?” “是的。谁也没有拿它当真,我们经常收到诸如此类的东西。直到塞浦路斯出现了两起暴力事件,有人想起了曾有过这样一封信,把它从文件堆里找了出来。现在我们才相信这不是一个恶作剧。不管它是什么,德卡达是存在的。我们对它还一无所知。我们不知道他们是谁,也不知道他们的基地在哪儿。” “查尔斯·哈钦森有什么消息没有?” “他失踪了。两天前他到达雅典时,我们派人盯过他,他租了辆车,向南驶向苏尼昂海岬。他成功地在那儿甩掉了我们的人。我怀疑他搭上了一艘船或飞机,已到了某个小岛上。昨天人们已在港口的一个停车场发现了那辆出租的汽车。” “你了解一个名叫康斯坦丁·罗曼努斯的人吗?” 她笑出声来。“英雄所见略同。事实上,我们前不久刚盯上罗曼努斯先生。他的过去有些神秘。” 尼姬说了些邦德早已了解的情况。 “他的钱是从哪儿弄来的?” “他十分富有。这也是他有好多年遭人怀疑的原因。他经常光顾帕尼撒山上的卡西诺赌场。大把大把赢钱,也大堆大堆输钱。他还是一个名为‘新毕达哥拉斯学派’的精神和哲学团体的领袖。他们是一群遵循毕达哥拉斯信条的数学家集团。而且都是合法的。尽管也有一件可笑的事。” “什么?” “他们以苏尼昂海岬为活动基地。而且罗曼努斯不在雅典时,就住在那儿的一幢大房子里。” “啊,啊,罗曼努斯先生突然变得对我更有吸引力了。你对他的背景还知道些什么?” “我们知道,他是一个,你们是怎么说来着?一个‘自我塑造’的人。他曾是一个在1974年土耳其入侵时逃离北塞浦路斯的希腊难民。在塞浦路斯他也一度是著名的讲师和数学家。他在尼科西亚过着幸福的生活。当他来到雅典时,他已身无分文,无家可归。在一场土耳其人引起的大火中,他失去了妻子和儿女。政府给了他房子和工作。然后他过了一段我们没有任何记录的日子。在1977年至1982年期间,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儿,干了些什么。1982年下半年,他又出现了,带了许多钱。这些钱是十来个人加起来花毕生的心血也赚不来的。税务局的人调查他时,他说这些钱是他在中东投资和做房地产生意赚来的。从那时起,他成立了新华达哥拉斯学派,建立各种教学和研究基金,买进和卖出公司,现在则拥有一家名叫‘普西芬尼’的大公司,在爱琴海一带生意做得很大。” “一个真正的创业者的故事。”邦德说。 “一年前,他掌握了雅典一家名为生物链有限公司的制药公司。总裁是一个名叫梅丽娜·帕帕斯的人。” 邦德微笑了一下。“英雄所见确实略同。生物链有限公司在美国拥有一个诊所,查尔斯·哈钦森就在那儿工作。他从那里带出一些十分肮脏的精液样本。” 她点点头说:“我刚读过报告。这真令人吃惊。我们的合作是值得的,不是吗?我们已授用司法程序,缴获所有的精液及其肮脏的东西,直到这一切都查个水落石出。感谢上帝,我们当中还没有人感染上病毒。只要你愿意,我们随时都可以到那儿去看一看。我不能想像我们的案子跟美国和日本的病疫有关。你认为有关系吗?” “如果我在得克萨斯发现的东西跟洛杉矶的病源一样,那么我得说就有关系。遗憾的是这太费时间。罗曼努斯想要一家制药公司干什么?” “谁知道呢?公司在他接手以前已经出现亏损。今年它好像要赚钱了。他们在制药行业处于研究和发展前沿。我们曾检查过这家公司,它看上去完全合法,不过我们还有一支便衣队伍正密切地注视着它的动向。” 邦德摇了摇头,仔细地思考着。“数学跟制药有什么关系呢?” “如果你问我,”她说。“我曾在电视上看到过他。他说的话我一句也听不懂。再说,数学是我最差的一门课。” 邦德笑出声来。“我也是。新毕达哥拉斯学派是干什么的?” “我知道得并不确切。他们装作举行哲学研讨会。他们提供数学和哲学课程。对那些人来讲,这带有宗教信仰的味道。他们还研究数字……算术,也许这能意味着什么。” “我想要见见罗曼努斯。你刚才说过的卡西诺赌场是怎么回事?” “它绝对酷,你会喜欢上的。”她说,下意识地流露出她的精明性格。“它位于一个山顶,你得坐电缆车上去。他通常在星期五晚上去玩。” “听起来似乎是我想去的那种地方。” “那么,你首先想做什么?你从哪儿开始?” “我相信我们得开上‘美洲豹’,到苏尼昂海岬去一趟。我很想去看看这个新毕达哥拉斯学派,还有罗曼努斯的住所。明天再去‘生物链公司’。” “很好。你带枪了吗?” “当然。” “那么,让我们开始吧。” 蓝色的美洲豹xks型跑车平稳地向阿梯卡这个从雅典向东南方向伸出的半岛驶去。沿海公路正好供邦德试试新车。这是一条宽阔的四车道高速公路,但最终变成了两车道,因为一边是山峦,另一边则是大海。他们经过了拥有黄金沙滩和旅馆的旅游区,比如格里法达和浮拉。交通并不十分繁忙,因此邦德可以把车子开得既安全又不停地加速。他喜欢车轮向前爬行和在手上感受引擎动力的那种感觉。他真希望路面能再宽一些,好让他把这辆美洲豹开到极限。 尼姬静静地坐在乘客座上,一面眺望着大海。她的陶醉被手提包里的手提电话机的铃声打破了。她开始接电话,用的是希腊语,然后把电话挂了。“我们到达苏尼昂海岬后,直接去波塞冬神庙。那里出事了。你知道埃勾斯(aegeas)和波塞冬的故事吧?” “请不吝赐教。” “古代有个国王名叫埃勾斯。他的儿子外出探险已有好多年了。埃勾斯曾告诉儿子说,当他回来的时候,他应该在船上挂上白帆,这样国王就知道探险成功了。然而,尽管探险事实上成功了,但国王的儿子忘了更换帆布,仍然悬着黑帆驶进了海湾。国王以为他儿子已经死了,于是纵身跃入了大海。这海于是被称为爱琴海(aegeansea),波塞冬神庙就是为了纪念他而建造的。” “我见过这神庙,”邦德说。“是个十分辉煌的遗址。” 神庙建造在垂直下降到海面达65英尺的悬崖峭壁上。它是公元前444年建造的,与巴台农神殿的建造时间差不多。它用著名的陶立克圆柱建成。如今只剩下16根立柱了。 “许多人相信神庙是伊克底努斯建造的,他也是在古阿戈拉建造海菲斯坦神庙的建筑师。”尼姬说道。 “那就是怀顿的尸体被遗弃的地方?” “正是。” 两小时以后,他们到达了苏尼昂海岬。从公路上可以看到那纪念碑式的建筑,在阳光下熠熠闪光。他们快到达现场时,却被一辆辆警车挡住了去路,再也不能前进了。 尼姬跟那里的长官谈话,然后向他出示了证件。他犹豫不决地让他们的车子通行,一边用对讲机向遗址那边的上级报告,尼姬和邦德上山来了。 通常熙来攘往的游人被隔离在外面,几辆警车停在鹅卵石砌成的停车场上。有一群人围在神庙的地基上,正在看一张用床单盖着的什么东西。邦德停好车,向山上走去。一个准尉对尼姬说着话,然后领他们穿过人群,来到那张白床单跟前。 一个猩红色的“7”字赫然跳入他们的眼帘。床单底下是一具尸体。警察说了几句希腊语,然后把床单拉下。 尽管尸体已不成样子,但邦德仍能认出他来。他就是查尔斯·哈钦森。 14.新毕达哥拉斯学派 邦德和尼姬在现场呆了两个小时,向希腊侦探询问有关情况,尽可能地收集更多的信息。在离开波塞冬神庙之前,邦德站在悬崖上眺望大海。一阵忧郁的情绪向他袭来。他向西面的地平线望去。太阳渐渐西去,在海面上洒下橘黄色的光辉。尽管风光不同有王源、程廷祚等。在清初影响较大。“我感到你很伤感,是为什么?”邦德叹了口气说:“没什么。走吧,白天的时间不多了。我们最好去看看罗曼努斯的住处。” 尼姬瞥了他一眼,然后说道:“看那边,北面。”她指向神庙那边的山峰。“你看到那幢屋子了吗?那就是爱琴海饭店。就在饭店过去,你看见那幢带有红色屋顶的大楼了吗?” “是的。” “那就是罗曼努斯居住的地方。让我们走吧。我在车里告诉你侦探跟我说的话。” 他们坐进“美洲豹”,从那里开走了。 尼姬说:“他们做了尸体解剖,但现场的法医认为查尔斯·哈钦森已死了三天。他显然不是在这儿被杀的,尸体是夜间从别的地方移过来的。今天上午游客才发现了他。” 邦德说:“数字‘7’——要是查尔斯是在三天前被谋杀的,那么它跟北塞浦路斯的那两个士兵被杀害的时间差不多同时。他们是数字下’和‘6’。” “是的,都是同一天于的。” “第一轮袭击并不在同一天出现,它们一共有四次。” “是的。不过它们是在非常近的时间里实施的,”她说,“我想意义在数字里,而不在作案的时间框架里。” “另外你还发现了什么?” “我们会有详尽的报告。不过从表面上看,查尔斯·哈钦森好像是从什么地方被摔死的。他的尸体被摔得不成样子——不像是被打或是折磨死的——而是突然的撞击造成的死亡。他的嘴里也含有一枚古希腊的钱币。” “跟怀顿一样。付给卡龙渡过冥河的摆渡费。” “我竭力想弄清楚为什么尸体被移到波塞冬神庙。” “波塞冬雕像也是在埃皮斯科比发现的雕像之一。” 他们静静地思考着。车子向他们在神庙那边看到的那幢大楼的大门驶去。一堵石墙围住了大楼,自动大门前装着的屏幕监视器会自动打开。两层楼的屋子建造于本世纪20年代。有几扇窗户里透出灯光,不过围墙里惟一有活动迹象的,是一个穿着黑衣服的男人正在车道上冲洗一辆法拉利f355gts。他抬起头,看见他们正从大门口朝里张望,但他继续洗他的车子。 “我们迷路了。哪里是新毕达哥拉斯学派的总部?”邦德问。 “就在路的尽头。看看办公室是否还开着。” 他们离开了大楼,来到大路上。她指给他看一幢由石头和石膏粉建成的大房于。它的结构并不夸张,看上去好像一家餐馆或是小店。屋子外面有一块标牌,上面分别用英语和希腊语写着“新毕达哥拉斯学派”几个大字。前面有三辆车停在那儿。大门则用一块砖支撑着打开。他们出了车子,朝里面走去。过道里点着蜡烛。门边的桌子上陈列着文学作品。邦德仔细查看了一本说明该组织宗旨的小册于。 “要我帮忙吗?”一个希腊语的声音传来。 他们转过身,看到一个40来岁的身穿白袍的男子,从一个通往屋子的拱廊里走了出来。这人的头发乌黑,眼睛又蓝又亮。 尼姬用希腊语作了答复,接着他说起了英语。“欢迎,欢迎。要是你们有什么问题,请尽管提。” “我对你们的组织怀有浓厚的兴趣,”邦德说。“我来自英国,正在写一本有关哲学与宗教之间的关系的书。要是你能对我们讲讲新毕达哥拉斯学派的情况,我将不胜感激。如果我在书的末尾用一些你们的材料,你们会变得更加出名。” 那男人开心地微笑了。“我很高兴能帮助你。我是密梯亚达斯。我负责掌管苏尼昂海岬的这些设施。你是……?” “我是约翰·布赖斯,她是……” “卡桑德拉·泰隆,”尼姬说。“我是布赖斯先生在希腊的导游。 “我懂了。好吧,你们对毕达哥拉斯了解吗?” “只有一点点。”邦德说。 “他是一个伟大的数学家,成立了自己的哲学家组织,名叫毕达哥拉斯学派,他们把生活中的每一件事都建立在数字之上。他们相信宇宙万物都可以用数字来解释或定义。请注意,这不是我在十分钟内就能让你们完全懂得的学问。” “那是当然。你们的团体做些什么?” “我们遵循毕达哥拉斯的教导,经常超越纯粹数学的范围。毕达哥拉斯是第一位把精神跟日常生活中的种种考验联系起来的哲学家。举个例子,他相信一个人的斋戒对他的灵魂在体内的安宁有着无比的重要性。我们认为动物和人类都在同一条旅途中,只不过人类比他们的动物同类走得稍远一些罢了。懂得了这些,我们就会拒绝吃动物的肉。我们的人都是著名的数学家和哲学家,大多数是希腊人,但我们在世界各地都有会员。我们出版一份在全世界发行的季刊。西方一些最伟大的智者都为我们撰稿。我们给各种基金会捐献数量可观的基金。我们还在雅典大学为优秀的学生提供奖学基金。” “我听说过你们的领袖罗曼努斯先生。他在这儿吗?” “不在这儿。我想他可能外出了。这些天他很少在这儿露面,他是个大忙人。他丢下我让我负责这儿的工作,我得说,从他那方面说,这是个不小的决心。”他咯咯地笑了起来。 “他就住在附近,不是吗?” “是的,他就住在附近。你也许可以看到路那头的那幢红顶屋。他就住在那里。罗曼努斯先生是个很会享受生活的人。在过去的几年里,他变得非常出名。” “我们可以看看屋子的其余部分吗?” “当然可以。请跟我来。” 密梯亚达斯领着他们穿过拱廊,来到一个很像内殿的大厅。大厅里放满了靠背椅,都朝向一个讲台。当邦德看到讲台后面的墙上挂着的挂毯上所描绘的东西时,他的心猛地跳了起来。这是一个由十个点组成的等边三角形图案,跟他在得克萨斯州奥斯丁罗曼努斯的屋子里见到过的那个一模一样。 “这个三角形有什么含意吗?”邦德问。 “啊,这是新毕达哥拉斯学派的标志。这是我们的会标。毕达哥拉斯和他的追随者们认为,数字十是神圣的。这个三角形包含有十个点。请注意不管你怎么颠来倒去,这个三角形的底边始终都是四个点。第二行则是三点,接着是二点,最后到达一点。这代表完美。” 密梯亚达斯然后带他们出了内殿,来到一个起居室和图书室。这地方排列着一排排的书架,还有桌子和椅子供学习之用。有些年轻的男士和女士们正在这里看书。 “这是我们的图书室,有五万册数学和哲学方面的著作。学生们只要付极少的钱就能在这儿看书。他们来自欧洲各地。”密梯亚达斯摆出一副屈尊俯就的姿态,差点惹恼了邦德。 尼姬和邦德走到墙边,仔细观看装在镜框里的照片。有一张理事会成员的集体照,每个人都穿着白袍子。还有几张是罗曼努斯在不同场合的照片。其中一张拍的是希腊总理为他授奖的情景。在另一张上,他正跟梅丽娜·默科里夫人握手。 还有一张拍的是罗曼努斯正跟另外几个穿着礼服的人坐在一起用餐。罗曼努斯身旁的一个人不是别人,正是阿尔弗雷德·哈钦森。照片上的日期是1983年。 “你知道这张照片是在哪儿拍的吗?”邦德问。 密梯亚达斯眯着眼睛瞧了一会儿,接着摇摇头说:“啊,这个,不,我不能肯定。我想这也许是一次大学的聚会吧。” 邦德和尼姬交换了一下眼色。这就是阿尔弗雷德·哈钦森认识罗曼努斯的证据。邦德害怕这个消息对m来说会意味着什么。她“与敌人睡过觉”吗? 接下来的过程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邦德礼貌地索取了该组织的几份刊物,接过密梯亚达斯的名片。他们谢过了他,离开了大楼。 回到车上后,他说:“那个三角形跟我在得克萨斯看到的一模一样。我想我开始理解那个数字模型了。他们是照着这个模式做的。第一轮的四次攻击出现在同一个时间:怀顿的被谋杀、塞浦路斯基地的两起袭击事件和阿尔弗雷德·哈钦森的被刺。第二轮只有三起——三角形的第二行:北塞浦路斯的两起袭击和查尔斯·哈钦森的谋杀。我敢打赌,下一轮攻击将只有两起,最后将是一起最大的。它们将完成十和最大的一。” “我想你是对的,”尼姬说。“那么你认为新毕达哥拉斯学派可能是德卡达的前哨了?” “这正是我想弄清的问题。我想越早见到罗曼努斯越好。” 太阳已经下山,他们也觉得饿了。尼姬建议他们在返回雅典之前,就在她认识的一家希腊餐馆吃晚饭。他们在一家名叫阿卡罗亚利的餐馆门前停了下来。这个希腊文的意思是“天涯海角”。这是一幢漆成白色的木屋,里面有蓝色的装点物和餐桌。蓝白相间的台布罩着室内的和摆在阳台上的桌子。 这家餐馆似乎还没有开始营业,直到一个名叫玛丽亚的妇人认出了尼姬,连忙从厨房里奔出来热情地打招呼。他们选了一张室内的餐桌,因为外面开始起风了,但他们仍能看见海滩和大海。 玛丽亚不停地用希腊语说着这个夜晚“非同寻常”,显然这是他们在这个工作日的夜晚所做的惟一的生意。尼姬向邦德耳边说,这家希腊餐馆在冬天的工作日通常是不营业的,因为玛丽亚是尼姬的朋友,因此她要为他们做一份特别的佳肴。这是希腊人好客的另一个例子。 玛丽亚端来了一瓶维里沙——一种当地产的白酒,一些水和两小瓶茵香烈酒。她还专门为喝茵香烈酒准备了两只带冰块的玻璃杯。 邦德倒了一杯茵香酒。当清例的酒水碰到冰块时就变成了牛奶状。欧亚甘草的味道十分新鲜。它使邦德回想起了以往开怀畅饮的那些快乐时刻。 有人在厨房里打开了收音机。电台正在播送一首希腊民歌。邦德和尼姬聆听着那充满活力、“节奏明快的旋律,直到乐曲结束。 “你能感受到歌里的痛苦吗?”尼姬问道。“所有的希腊歌里都有痛苦的情绪。在某种程度上,我们欣赏痛苦。这首歌事实上是关于悲哀的事的,但它听起来似乎很欢快。” 邦德倒了点白酒。他俩举起杯,碰杯同饮。 “你知道我们为什么要在喝酒时碰杯吗?”邦德问。 “不知道。为什么?” “喝酒能满足所有的感觉,除了一个。我们可以看见它、触到它、品尝它、闻它—…·但就是不能听它。所以我们——”他又碰了碰她的杯子,使它发出一种清脆的声音。“——听它的声音。” 尼姬微笑了。“看到你又快乐起来真让人高兴。刚才我确实能感到你满腹愁云。” “只要你用茵香烈酒款待我,我总能快乐起来。” 尼姬笑出声来。玛丽亚端来了一碗满满的希腊色拉和两副叉子。这是正宗的希腊色拉,由土豆、黄瓜、洋葱、橄榄、奶酪和橄榄油做成。玛丽亚还端上了炸章鱼和面包。尼姬向邦德演示如何“用希腊方式”吃面包和色拉——她切下一片面包,在盛有色拉的碗底的橄榄油中浸几下,然后喂邦德。 主菜是沙基,这是一种大约一英尺长的咸水鱼。玛丽亚的丈夫刚刚从餐馆外的海湾里抓到这条鱼。它用鸡蛋和柠檬汁煎炸而成。拿它下酒很合适。 玛丽亚一边看他们吃得津津有味,一边愉快地微笑着。她打着手势对他们说着什么话。 尼姬作翻译。“她说看到一对浪漫的人真感到高兴。通常她总是看到一些忙着打手机的生意人。‘一个人怎么可能一边做生意,一边享受美餐呢?’她问。” “我们浪漫吗?” “我们曾经浪漫过。也许它会透露出来?” 他们吃完饭,邦德付账,他给了玛丽亚一笔可观的小费。当他们离开时,玛丽亚愉快地给了他们一个飞吻。 当他们乘上“美洲豹”离开苏尼昂时,沿海公路上已是一片漆黑。他们没有注意到一辆黑色的法拉利f355gts正紧紧地尾随着他们。 邦德以75公里的时速行驶在两车道沿海公路上。漆黑一片的大海在他的左边。惟一能够保护车子不坠入悬崖的设施其实是一道不管用的、低矮的铁栏杆。交通并不繁忙,但时不时地会有一辆迎面而来的汽车打着急转弯从邦德身旁驶过。十分钟以后,他注意到了车灯。那辆车正紧紧地咬住“美洲豹”不放。 “告诉我,尼姬,希腊的司机们总是开得跟我一样快吗?” “没有人在希腊开得像你这么快,詹姆斯。我爱你的车,不过你可以开得慢一点。” 邦德放慢车速,看看后面的车子会怎么样。一旦他把车速降到时速55公里,那辆法拉利就穿过黄线,非法地超过了他们。当那辆车子从他旁边越过时,邦德瞥见一个大块头的黑暗的身影正在俯视着他。 “这就是那辆我们在罗曼努斯的大楼里看到过的黑色法拉利。” 他立刻启动卫星导航系统控制装置。挡风玻璃上随即出现了一个屏幕。一个由液晶显示的沿海公路的图像出现在屏幕上。一个闪烁着的小黄点指示着美洲豹车所在的位置。法拉利正在前方开着,是一个闪烁着的红点。刹那间,邦德感到车轮已自动转弯,跟随着卫星导航系统为它设置的路线。要是他愿意,他完全可以让车于自动驾驶,然后松开双手去干别的事儿,但他宁可用人工来控制车辆。他继续减速,拉开法拉利与“美洲豹”的距离。 “他对你并不十分感兴趣,”尼姬说,“他开得很远了。”那个红点不久就消失在屏幕上了。它已经驶向离“美洲豹”3英里以外的地方了。 “你说得太早了。”邦德说。另外两个跟在“美洲豹”后面的红点又出现在屏幕上。它们正拼命地追赶邦德。 他又把车速提高到75公里。邦德按了一下另一个键,屏幕上又出现了飞行探测器的轮廓。液晶显示器显示它就安装在美洲豹车的底部。他拨上一个按钮,一个声音就说:“正在准备。”一个小小的操纵杆从仪表板上弹出。三秒钟后,声音说道:“准备完毕”。邦德摁了一下一个红色的“发射”按钮,他们感到车子突然向前冲去。与此同时他们听到飞行器从“美洲豹”的身后“呼”地一声向外飞去。蝙蝠形的小飞行器呼啸着向空中飞去。接着转过弯,以便在车子上空保持30英尺高度,与“美洲豹”平行前进。 邦德把一只手搁在方向盘上,另一只手掌握着操纵杆。他指挥着飞行探测器,让它改变着方向去追踪目的。一旦它进入那两辆车子的上空,邦德又按下另一个按钮。仪表板上的屏幕呈现出目标——它们是两辆黑色法拉利,正拼命向前追赶。 邦德将车速提高到100公里。他听到尼姬轻轻地喘了口气,一边紧紧地抓住车门。当他急转弯时,车轮发出了尖叫,但“美洲豹”的控制力是一流的。然后他们就听到了枪声。 三颗子弹击中了“美洲豹”的尾部。其中一辆法拉利在邦德身后大约30码的地方。他可以从反光镜中看到有人正探出身子向他的车子射击。 更多的子弹击中了汽车,但碳钢组成的防护甲把它们挡在了外面。布思罗德少校的反射装置一接触到子弹就会立刻膨胀。黏稠的液体立刻就会布满金属上的子弹孔,几秒钟之内就完好如初。 他关掉前灯,以便利用夜视装置的优点。自动选择装置立即强化备用照明设备,并在挡风玻璃的第二道屏幕上提供道路的视像。枪击仍在进行,不过射手现在开始胡乱射击了。子弹呼啸着从“美洲豹”两旁飞过,却没有击中它。 一辆迎面而来的小车来了个急刹车,几乎撞到了邦德的车。它的喇叭声大声尖叫着。邦德拨上了另一个按钮,这样飞行探测器就又能传来道路的情况了。现在,他能够“看见”前面的道路情况并看清是否有迎面而来的车辆了。邦德把车开到慢车道上,然后在黑暗中超过了它们。法拉利却追赶着他。 邦德稍稍放慢了一点,让其中一辆追上。 “你在干什么啊?”尼姬问。 “让我们看看这些家伙想把我们变成什么。” “美洲豹”的车速降至75公里,法拉利几乎就紧紧尾随着它了。射击手对于子弹怎么总不能穿透汽车感到十分困惑,他打一梭子乌齐弹,还是不管用。司机则趁另一个车道没有迎面而来的车子之机开到了另一个车道上。 邦德让法拉利与他并驾齐驱。车里的两个家伙瞪着大眼盯着邦德,想在黑暗里透过玻璃窗看清楚他的脸。邦德又摁下了一个按钮。突然间,一辆迎面而来的汽车的灯光在法拉利前面飞快地划出了一道弧线。尼姬吓得惊叫起来。当那个司机向左急转弯来避开法拉利时,邦德看到追赶者那惊慌失措的表情。不幸的是,那个司机驶出了车道,穿过铁栏杆,向空中飞去。那辆法拉利两秒钟以后撞在右边的山崖上,立刻起火了。 邦德按下了另一个按钮,迎面而来的汽车的全息图像立刻就消失了。 “那辆车出了什么事?”尼姬睁大了眼睛问。 “这只是个投影。”邦德说。 另一辆法拉利追了上来,试图缩短两车之间的距离。这个家伙也探出身子开枪。这一次子弹穿过了“美洲豹”的后身。邦德按下加速器,把车速调整到120公里。卫星导航系统显示,最初那辆从邦德身旁超过去的法拉利,已经转了个弯向后返回。 “你认为他们认出你是从得克萨斯来的吗?”尼姬问道。 “除非不育症诊所里有隐藏着的摄像机,否则他们不可能认出我来。在罗曼努斯的大楼里没有一个人看到过我,除了两个死人。我猜想诊所里可能有摄像机。注意,我们后面的那家伙正在打电话联络,第一辆法拉利已经回来了。” 邦德使用操纵杆调遣飞行探测器,把它定位在后面那辆法拉利的正上空。他们之间大约保持着20英尺的距离。在某个点上,法拉利已紧追到邦德身后,开始撞击美洲豹车的尾部。探测器上的瞄准器锁定了法拉利,跟它保持着相同的速度。现在,那辆法拉利无论开到哪儿都有飞行探测器在头顶上跟着它了。 邦德正要向西侧的车道开过去,但卫星导航系统的屏幕上显示出那里还有一辆车,正好在法拉利身后。它也许是一辆过往行人的车子。法拉利又在加速,而那家伙又在开枪了。在几秒钟之间,“美洲豹”就有可能撞上迎面而来的法拉利。要是他向右转,他会撞上山头。要是他开到这一个车道上,他就会撞上那辆平民百姓的车,或是飞下悬崖。 邦德轻轻拨上两个按钮。当一枚巡航导弹从车架底部飞出时,他感到车子顿了一下。他前面的那辆法拉利被击中,立刻化作了一团巨大的烟火。那辆过路人的车从它旁边一越而过。当它经过“美洲豹”时,司机的眼睛惊讶地瞪得老大。 身后的那辆法拉利现在已离它非常接近了。邦德调节着操纵杆,好让飞行探测器重新回到它自己的车上空。他在几个键上敲了敲,计算机立刻显示出两辆车子的相对高度、速度和距离。他让飞行探测器重新锁定目标。邦德摁下了一个按钮,然后看着反光镜。 飞行探测器立刻发射了一颗带降落伞的微型地雷。计算机早已计算好它落地的时间。因此它飞行在法拉利前面,当它落地时,那辆法拉利正好撞个正着。于是,法拉利被炸出车道,向悬崖深处飞去。 如今,危险已经消除,邦德打开了前灯,用正常的速度向雅典驶去。他放慢了车速,好让飞行探测器安全返回到车底下。它一回到车上,邦德就把它锁上了。 “啊,我印象很深,”尼姬说道。“我要回去向我们的军械部门汇报,我们从未有过这种玩具。” “姑娘们也玩这样的玩具吗?” “本姑娘也玩。” 邦德在他的座位上打开一个小盒子。他取出一串钥匙,把它们递给她。 “这些是备用的钥匙,万一你需要用它们的话。” 她接了过去,眼睛睁得大大的。“真刺激!” “如果我们再碰到什么法拉利的话,我要让这辆‘美洲豹’露露脸。这并不会改变这辆车,却能让敌人迷惑几分钟。”他拨上一个按钮,车身上有电感应的油漆顿时改变了颜色。“美洲豹”从蓝色变成了红色。另一按钮把一个英国车牌号变成意大利车牌。邦德接着想伸手去关掉卫星导航系统,但转念一想不必了。他让导航系统维持着车速,摁下自动驾驶板,让车子沿着沿海公路向雅典驶去。他的双手都空出来了,于是他放倒座位,双手搂住尼姬。 “噢,我的上帝啊,”她说。“我最后一次放飞车的时候,还是个十来岁的孩子呢。” 邦德吻她,把手慢慢地放在她的胸脯上。他能感受到她那全棉衬衫底下的乳头正在变得坚硬起来。她深深地吐了一口气,稍稍曲了曲背,好让他能够较容易地探入她的性感带。 “我们也许还要一个半小时才能到达雅典,”他说。“后座几乎客不下一个人,更不用说两个人了。不幸的是,凹背单人座椅也不是我为了做这类舒服的事想出来的主意。”她说:“谁说我们必须舒服了?我想我们可以设法做得不坏也就罢了。” 说罢她就脱掉了衬衣。 15.生物链公司 邦德在醒过来时吓了一跳。他朝身旁看看,只见尼姬曲线优美的胴体正躺在他身边的床单底下。她还睡得很香呢。 他又看了看闹钟,已快接近中午了。昨夜过得非常愉快。他们在布列塔尼套间的阳台上俯瞰着整个雅典城做爱。阿克罗波利斯地区壮美的全景与做爱行为之间似乎有着一种不可捉摸的协和性。他们起初在巨大的床上做爱。尼姬的叫喊声又急又大,饭店里的其他房间都可能听得到,但邦德并不在乎这些。他喜爱充满活力的女人,而这个姑娘是个不折不扣的地中海女郎。她似乎从不会感到餍足。他们直到天快亮时才沉沉睡去。 邦德看着她平静地呼吸着,忧郁又袭上心头。昨夜的经历在他脑际一一闪现:一顿精美的晚餐、一次干净利落的战斗,接着是几个小时的性搏斗。当尼姬的双腿跨在他腰上时,邦德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力量。现在已是新的一天,一切已随夜晚消逝。昨夜只是记忆中的影子,他感到十分空虚。 尼姬一定感觉到他在看着她,因为她动了动身体,伸了伸腰肢,转过身来面对着他,睡眼惺忪地用希腊语说了声“早安”。他把她搂在怀里,吻着她。“早安,”他回答道。 “几点了?”她伸着懒腰说。 “快11点了。我从不起得这么迟。” “你是得好好休息一下。” 他的手在她那美妙绝伦的曲线上来回滑动,腋下——腰上——臀部。 “我要打个电话,”他说。他又吻了吻她,站起身披上一件饭店的睡衣,来到起居室里。他利用一个小小的标准程序与q科取得联系,然后通过它接通他想要接通的地方。他拿起了话筒。 英国与希腊有两小时时差。迈尔斯爵士这个时候可能已经起床了,要么在花园里浇他的花,要么一边喝着咖啡,一边读着《泰晤士报》。 一个气呼呼的声音来接电话,但一听到邦德的声音便立刻变得高兴起来。 “你好,詹姆斯,你在哪儿?” “我在国外,先生。我想问你一件事。但愿我没有太早来打扰您。” “当然没有。我正坐在这儿喝咖啡读《泰晤士报》呢。我猜想你在办哈钦森的案子。” “正是。还记得你举行晚会的那个晚上,你曾说过你对他的家庭有些了解,你知道些什么?” 邦德听到前任m叹了口气。他说:“我认为我是在把自己的偏见强加给那个人。我们彼此就是不喜欢对方。” “你可以告诉我,迈尔斯先生。” “我不知道你是否还记得,哈钦森第一次被任命为世界大使时,舆论哗然?” “我只记得他受到人们的热烈欢迎。” “有一篇文章,刊登在了什么地方我已记不得了,也许是《快报》吧。是关于他父亲战争期间受军事法庭审判的事的,它迅速引起了人们的关注,但随即便销声匿迹了。” “我不知道这事。后来怎么样了?” “哈钦森的父亲查理德·哈钦森是一个住在希腊的官员。他因‘丢失了’一批纳粹的黄金而遭到军事法庭的审判。这种事在欧洲时有发生。瑞士银行并不总能如期收到这些东西。这件事与你在牙买加办过的那件案子十分相似。我忘了那个人的姓名了。那个死在沙滩上的人。” “史密斯。” “正是他。不管怎么说,理查德·哈钦森被指控偷了一大批纳粹的黄金供给,最后却因为证据不足而被判无罪。后来他被体面地辞退了。哈钦森过起了平民生活。不用说,那笔黄金后来一直没有找到。” “很有趣。你认为那老人有罪吗?” “如果他是阿尔弗雷德·哈钦森,我会说是的。因为我了解……呃,曾经了解这个人。我不认识他父亲。不过军队并不经常在军事法庭起诉官员,除非他们有充足的理由。” “阿尔弗雷德·哈钦森为什么惹你不快,迈尔斯先生?” “他有一种令人讨厌的趾高气扬的感觉。自以为高人一等。我从不在他那里买二手货。我不信任他。就是这样。这只是一种没有道理的直觉,我想。” “不,这很好,迈尔斯先生。你的信息对我很有帮助。” “再见,詹姆斯,”老人说。“照顾好自己。” 午饭后,他们约见梅丽娜·帕帕斯,“生物链有限公司”的董事长。这次会见不会很愉快,因为希腊警方早已没收了大楼里的所有精液和血液,而且对它的商业行为进行了严格检查,但这还不够。邦德和尼姬希望亲自听听帕白斯夫人会说些什么。 尼姬驾驶着丰田,邦德则在研究一份标有“生物链有限公司”字样的文件。里面有一帧40来岁的女人的黑白照片,她有一头乌黑的头发、一只鹰钩鼻和一张噘着的大嘴。下面写着:“梅丽娜·帕帕斯”。她的简历给人印象很深,她曾在三家国际性的制药大公司从事研究和开发工作,六年前才来到生物链有限公司。 生物链有限公司位于雅典大学附近的一幢三层楼的现代化大楼里。下面两层是医生给患有不育症的夫妇诊治,以及从事生育指导的区域。上面一层则有办公室、实验室,还有大量药物制造仪器。 他们在一位胖女人的引导下乘电梯上楼,来到了董事长办公室。这是一间宽敞明亮、十分舒适的办公室,房间的一头是一张会议桌,另一头则是一张精美的写字台。医药和生化方面的书籍整齐地排列在两边的墙上。 一会儿工夫,一个衣着过时的、鹰钩鼻的女人走进了办公室。她个子很矮,大概只有五英尺高。 “我是梅丽娜·帕帕斯。”她说。她看上去并不高兴。 尼姬用希腊语作介绍,然而没等她说完,那女人就用英语打断她的话,说道:“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取回我们的精液和血液?你们意识到这对我们的商务产生了什么影响吗?我们的研究和开发计划被彻底地耽搁了!” “我们要想确认你们的体液,或者说你们公司的体液没有任何问题,”尼姬说。“你们并不想给任何人输入会影响他健康的东西,对吗?” “已经过了24小时。怎么要这么长时间?” “帕帕斯夫人,我想你不能寄希望于那些东西还能取回,它们可能都得销毁。” “这简直不可思议!我们的律师会找你们的。”梅丽娜·帕帕斯的嘴唇噘得更高了。 “那很好,”尼姬说,“不过我们也有我们的法律。现在,要是你不介意的话。我们想问你一些问题。” “我当然介意,不过快问吧,让我们早点儿了结。” “你认识查尔斯·哈钦森吗?”邦德问。 “不。” “他从你们在得克萨斯州的奥斯丁的诊所列普罗凯亚带来了一箱精液。” 帕帕斯夫人摇摇头说:“我们一星期之内没有从他们那儿进口任何东西。我对你们别的侦探早就说过了。” “帕帕斯夫人,我们知道查尔斯·哈钦森把一只箱子带到了这儿,我们想要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尼姬说。 “你们为什么要从美国进口样本呢?”邦德问。“你们不能在希腊本土得到精液吗?” “我们当然能。只是因为我们的客人倾向于认为,如果从美国进口,质量会好一些。” “作为希腊人,我认为这是一种污辱。”尼姬说。 “令人惊奇的是,这在某种程度上是个事实,”那女人说道。“美国人的精液通常更健康也更富有活力。我不是说它本身质量更好,而是说,它对我们的顾客来说效果更好。这就是市场,就是这样。你们知道,许多种族的基因通过我们的市场被引进来。我们的顾客当中有人想要一位亚洲爸爸,有人想要高加索的,有人又想要西班牙的……我们得收集我们能收集到的所有种族的精液。” “你们在这儿进行什么性质的研究与开发计划?” “我们制造药物,布赖斯先生。这是我们最主要的工作。我们还有一小部分人从事不育症的治疗。还有一批人从事消灭各种疾病的连续接种法研究。我们还有一个人研究艾滋病,另一个人研究癌症。我们是全希腊最受人尊敬的实验机构之一。” “你对阿丝丽·安德森医生了解多少?”邦德问。 “我想我碰到过她三次。她有几次到这儿来出差。我当然不去注意她会卷入犯罪活动。” “列普罗凯亚隶属于生物链公司,不是吗?”尼姬问。 “是的。但它完全独立。他们自已经营。” “那么,你们为什么还要从他们那儿进口精液呢?”邦德问。 “这只是我们生意的一部分!真的,当我得知他们在美国发生的事时,我简直惊呆了。我无法相信她利用我们在那儿的实验室和诊所来运送化学武器。她是个有才华的、充满智慧的生物化学家。我想美国人也许弄错人了。这简直难以置信。” “我想这是真的。”尼姬说。 “所幸的是我们的保险公司会赔偿损失。我不明白她是怎么死的。” “她是自杀的,帕帕斯夫人。”尼姬说。 “我明白了。” “你认识一个叫康斯坦丁·罗曼努斯的人吗?”邦德问。他注意到那女人的身子向后畏缩了一下。 “当然认识,他是这家公司的老板嘛,”她说。“他对公司的日常事务不闻不问。这是我的工作。我想他只到这幢大楼里来过几次。” “他在生物链有限公司投入了大量资金,是吗?” “这个嘛,是的。要是两年前他不出资的话,我们早已倒闭了。现在我们值几百万。” 对她本人或是公司挑刺儿十分困难。希腊警方和密探从生物链的日常工作中找不到丝毫的碴儿。梅丽娜·帕帕斯清白无辜。邦德怀疑有人在背后利用生物链有限公司,但他的直觉告诉他事情并不这么简单。 “你认识一个名叫克里斯朵夫·怀顿的人吗?” “不,我想我并不认识。是个英国人吗?” “是的。” “我不认识他。” “阿尔弗雷德·哈钦森的名字也许对你意味着什么?” 邦德又一次觉察到那女人下意识地眨了眨眼睛。“不,”她说。 邦德朝尼姬看看。他们意识到今天只能到此为止了。 “谢谢你,帕帕斯夫人,”尼姬说。“我们很抱歉打扰你。我敢肯定人们会为你在,呃,体液方面所受的损失作出赔偿的。” “我能得到你的保证吗?” “我没有权力这么做,不过我会尽力而为的。” 他们在帕帕斯夫人的助手的陪同下走出了办公室,来到电梯里。尼姬轻声说道:“她是个很会撒谎的人,不是吗?” “很会撒谎,但还没有会到完美的程度。” 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后,梅丽娜·帕帕斯倒了一杯苏格兰威士忌,坐在写字台前发抖。她拎起话筒,给秘书打电话。 “克里斯汀娜,”她说。“我得离开几天。我现在就要走了。请给我准备好我所有的通信地址和电话号码。不,我不能告诉你去哪儿。要是你必须与我联络的话,请在我的办公室留下电话录音。我会给你打电话的。好吧。” 她挂断电话,打开写字台后面的一个柜子。她取出一只旅行袋,带着贪婪的神情在旅行袋里塞满了东西。她强忍着眼泪,因为她知道再也不可能回到这个办公室来工作了。 准备停当后,她又抓起话筒,向希俄斯岛挂了个电话。 这一天结束时,伦敦已有15人死于威廉姆斯病。另有感染者已越过英吉利海峡,把细菌带到了巴黎。纽约死亡的人数已高达30多人。在日本,丧钟每天都要敲响120响。在洛杉矶,98人因神秘的病菌而死亡。 毫无疑问,新闻界已意识到了世界正在发生着什么。那天夜里,美国有线电视新闻网报道说,一场致命的瘟疫正在威胁着全世界。 16.罗曼努斯 鸟·蒙特·帕尼撒的卡西诺赌场位于帕尼撒山顶。这是围绕着雅典城的三座山峰之一。虽然车子能够直接到达山顶并停在赌场外面,但游人到此,都情愿把车子停在山脚下,然后坐电缆车上山。这是愉快的五分钟,夜晚俯瞰雅典城的万家灯火哲学、政治经济学、科学社会主义、历史、宗教、语言学等晚上10点,詹姆斯·邦德把美洲豹车停在电缆车车站的停车场,加入到候车室里12人一组的人群之中。他穿着三件套的灰色布里俄尼燕尾服,显得有些过分。但他想在碰到罗曼努斯时给他留下一个深刻的印象。 拜访生物链有限公司后,尼姬已经回到她在卡泰察基大街的总部。邦德对她说他会在明天一早打电话给她。他一直想要单独做这件事。搭档在大多数情况下都很重要,不过邦德不想在玩耍时分心。他认为像尼姬这样的搭档只会分散他的注意力。更何况,尼姬还需要去了解一下警察对查尔斯·哈钦森之死的进一步的调查结果。坦率地说,他想要保持一定的距离。这是一种似曾相识的不健康的状态,然而不幸的是,它已经构成了恶性循环。晚上她已经给他打了两个电话,也许是想让他改变主意,允许她来陪伴他。跟以往一样,当他想要避开她们时,女人们对他总是倍感兴趣。正如费里克斯·莱特纳有一次跟他说的那样,“女人就像邮票,你越是唾她,她就把你粘得越牢。” 看过美丽的景致后,卡西诺赌场本身倒反而没有什么特色了。邦德不得不穿过长长的、没有任何装饰的走廊来到大厅里。与邦德想像的完全相反,乌·蒙特·帕尼撒赌场小得很。它只有一个房间,摆下了各种各样的赌桌。除了没有老虎机,红地毯华丽得过分,帕尼撒赌场就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房间尽头的酒吧附近是一个休息和喝酒的区域,放着几张铺白桌布的桌子。 尽管赌场显得很寒伦。但还是吸引了大量人群。里面烟雾腾腾,人满为患。有几桌玩21点的已经开局,轮盘赌的桌于前挤满了人,而赌扑克的桌子前根本挤不进人去。 邦德向惟一的一张巴卡拉纸牌桌走去。这里也很拥挤,早已没有空位了。他点上一支烟,向女招待要了一杯伏特加马提尼酒。当他的酒端来时,他正小心地站在一旁打量着桌边的人们。康斯坦丁·罗曼努斯拿着发牌盒,他的四周有一种特别的气氛,仿佛他能释放一种看不见却可以感受得到的魔力似的。他长得十分英俊,皮肤黝黑,即使坐着也看得出身材高大。但是他却不相称地用烟嘴抽着一根细雪茄,烟雾在他头顶打着圈。罗曼努斯显然手气不错。他胸前堆了一大堆筹码。 邦德认出他的堂兄瓦西里斯正站在罗曼努斯身后。他就是那个邦德在得克萨斯见到过的健美运动员。瓦西里斯不跟任何人玩——他只是老板的贴身警卫。这家伙简直就像一座大山。巴卡拉纸牌的玩法与九点非常接近,其游戏规则每一个赌场各有不同。邦德注意到这里与九点十分相似的玩法是:庄家的赌本由一个玩家保管,直到他输掉为止。赌本、发牌盒于是轮流着转。游戏的目标是尽可能地接近九点。花牌和十都是无效牌。 桌上的一个女人说了句“全体”,在桌上投下了数目巨大的赌注。叫“全体”就是赌庄家的全部数额,在这一局中意味着100万德拉克马(希腊货币单位)。除了一个头戴土耳其帽的中东人,桌上没有别人再敢下注。邦德打量着这个女人,她大约二十八九或三十出头年纪,一头火红的头发,长得迷人之极。她双肩裸露,有着雪白的肌肤和蓝色的眼睛,脸上隐约有几点雀斑。 罗曼努斯发着牌,他有一张八,他把它亮了出来。 “8点,”他说。红头发女人输了。 一个男人摇了摇头,从桌边站起身,正好空出一个位置给了邦德。他小心地坐了下去,说了声:“全体。”他准备了跟庄家相同的200万德拉克马筹码。在大约365德拉克马兑换一英镑的汇率之下,这个数字相当于5500英镑。邦德早先已从秘密情报处的“无偿性”商务开支的特别基金中提取了一笔现金。 康斯坦丁·罗曼努斯抬头看了看邦德,轻轻地点点头表示打招呼。他从发牌盒里取出牌来发牌。邦德拿到一张一、一张三。罗曼努斯看了看自己的牌,把它们面朝下放在桌上。邦德要了第三张。到摊牌的时候了——一张4。罗曼努斯被迫站起身来,然后亮出他的底牌。邦德的8点赢了罗曼努斯的7点。 “幸运女神站在你那边了。先生是……”罗曼努斯用英语说。 “布赖斯。约翰·布赖斯。这不是幸运。我在玩牌前向众神祷告。你不祷告吗?” 罗曼努斯眨巴着眼微笑了一下。邦德不能肯定这个人是否认识他。他的堂兄瓦西里斯正恶狠狠地瞪着他,邦德觉得他就像一个马戏团里的怪物。他禁不住又一次为此人没有脖子的长相感到震惊——一颗足球似的脑袋瓜按在一堵双肩构成的墙壁上。他的肱头肌是如此发达,以致邦德都要怀疑自己能否用双手框住它。 罗曼努斯放弃了发牌盒。它被放在桌上轮流转,但没有人想要它。发牌盒终于来到了邦德面前。邦德用了50万德拉克马作庄家。 罗曼努斯叫了声“全体”。邦德小心翼翼地从发牌盒中取出牌来发牌。邦德手头已有了7点。他得站起来了。罗曼努斯要了第三张,这是一张5。两个人亮出底牌。 “8点,”罗曼努斯说。“看起来这一次众神把你给忘了。” 邦德将赌本和发牌盒移给下一个,但无人想要,它又回到了罗曼努斯手里。他下了100万德拉克马。 “全体,”邦德说。另外两张牌从桌上移了过来。这一次邦德正好拿到一张九,但罗曼努斯手里也是九点。 “平局。”赌台管理员说。 又重新发牌。邦德拿到了七点,得站起来了。罗曼努斯抽了第三张,然后亮出一张花牌和一张二。当邦德往里扒筹码时,观众都倒吸一口冷气。 “9成了巴卡拉纸牌中最好的数字,真是太不幸了。”邦德说。“它真该是10才对,你不这样认为吗?” 罗曼努斯的身体震了一下,浅笑从他脸上消失了。“你是什么意思?” “你是康斯坦丁·罗曼努斯,不是吗?新毕达哥拉斯派的领袖?” 罗曼努斯微笑着点点头。“你对我们的小团体有所认识?” “只是一点点,我很想知道得更多一些。” “也许我们能够安排,”罗曼努斯说。桌面上的每一个人都感到了两人之间突如其来的紧张。游戏你来我往继续进行,直到罗曼努斯又拿到了发牌盒。邦德朝其他人扫了一眼。那红发的性感女郎正出神地望着他。她对着庄家投下了很大一笔赌注。罗曼努斯发给了邦德两张完全无用的花牌。幸运的是,邦德的第三张牌是7,罗曼努斯是6,他眼睁睁地输掉了这一盘。邦德朝红发女郎瞥了一眼,她会意地对他微笑着。 “布赖斯先生,在我喝完这杯酒以前,你可能就要把我扫地出门了。”罗曼努斯说。“我可以请你喝一杯吗?我们可以到酒吧那边去。”这个人的英语讲得很好。 “最后一局,”邦德说。他谢绝了做庄家。罗曼努斯拿到了它。它已经值400万德拉克马了。 罗曼努斯点了点头,好像在说:“好,好。”他来发牌。邦德拿到的总数是5点,在巴卡拉纸牌戏中最坏的数字。他得抽一个第三张,很有可能使他超出9点。第三张牌从桌面上移过来,翻过来一看居然是4。罗曼努斯也抽了一张,然后把它翻了过来。他的总数是7点。邦德又赢了此局。 “恭喜你!”罗曼努斯说,把发牌盒递了过去。“我得结束了。”尽管这人表面上看很有礼貌,但邦德能够感觉到他恼怒得快发疯了。他输给了邦德近500万德拉克马。瓦里西斯替他拉开椅子,他站了起来。他个头远远超出六英尺,身材魁梧,器宇轩昂。难怪他会有一群追随者愿意为他效劳。这种效劳包括为他去杀人和从事恐怖活动吗? 邦德彬彬有礼地把发牌盒递给赌台管理员,然后加入到吧台附近罗曼努斯的桌子。他要了另一杯伏特加马提尼酒。罗曼努斯点了加兴奋剂的杜松子酒。 “请问,布赖斯先生,”他说,“你为何想知道新毕达哥拉斯学派的情况?你是数学家吗?” “不是,先生,”邦德说。“我是个作家。我正在准备写一本哲学与宗教的关系的书。我想。你的团体很有趣。我听说你们很大一部分教学是建立在毕达哥拉斯哲学的基础上的。” “不错。毕达哥拉斯不仅仅是个数学家。苏格拉底和柏拉图从毕达哥拉斯那里学到了许多东西。什么时候你应该到我们在苏尼昂的一个机构去看看。毕达哥拉斯认为世上有三种人,正如出席奥林匹克运动会的人也有三种一样。最低级的是那些来兜售货物的小商小贩;其次是那些来参加比赛的选手;最高的是那些来观看比赛的人。我们都是利益、荣誉和智慧的追逐者。你喜爱哪一种,布赖斯先生?” “三种都喜爱一点,我想。”邦德说。 “大师,我是说毕达哥拉斯,要求那些前来向他请教的人首先学习数学。毕达哥拉斯学派把生活中的一切都归结为数字,因为你无法跟数字去争辩。我们通常对2乘2等于4这一点并不感到不愉快。但假如情感的东西渗入进来,事情就变得麻烦了。有人试图把它变成5,也有人想把它变成3,反正各人有各人的理由。然而在数学里,真理明明白白,情感没有任何立足之地。一个精通数学王国的灵魂超越于常人,而且可以僭越进入更高的抽象思维的王国。那个王国里的小学生与上帝最接近。” “我在学校里真该用功一些。”邦德说。 “大师说,我们都是无限世界的一部分。然而,当我们进入某个过程时——正是在这个过程中万物从无限中生长出来——我们就能观察到一个巨变。无限就成了有限。这就是毕达哥拉斯对哲学的伟大贡献,我们必须试着去理解它。生命是由许多国度构成的,布赖斯先生。热与冷、湿与干、一与多。毕达哥拉斯学派哲学和数字的最基本原则,是关于对立的事物相互联系和统一的辩证进程。我们相信当一变成多时,地球上就会出现一种新秩序。” “那么谁是一呢?是你吗?” 罗曼努斯摇摇头。“这儿说的不是我。一是完美。我当然并不完美。你看见我几分钟之前还输掉了巴卡拉纸牌。” “是的,你并不完美,罗曼努斯。至少现在还不是。只有当你达到数字10时,你才会完美,我说得对吗?” 罗曼努斯狠狠地盯着邦德。“你这是什么意思?” 邦德想把他的话说得更清楚些。“等边三角形的10个点。你们的标志。我见过的。你们还没有达到10点,是吗?” “是的。一个人在一生中很难做到。” “它是某种极乐境界?接近上帝的境界?” “你可以这么说。” “那么,看到你已经完成了第七,你要走的路并不长嘛。” 邦德看到罗曼努斯愣了一下。在那么几分钟里,邦德已经认识到,罗曼努斯也许是个天才,但同时也是个疯子。他一直遵循着毕达哥拉斯哲学基本而又积极的原则,同时也把它们扭曲成了奇形怪状的东西。如果他真是德卡达的头目,那么那些弱智的蠢货会为他效命也就不足为怪了。 瓦西里斯感觉到出了什么事,上前在罗曼努斯耳边嘀咕了几句。罗曼努斯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邦德。他轻轻点了点头,用希腊语对他的堂兄说了几句。邦德没有听懂他说了些什么。“我得出去一会儿。请尽兴地玩吧,布赖斯先生。在分手的时候,让我给你讲一点毕达哥拉斯学派的新贡献。在数学里,逻辑的过程开始于一个不证自明的公理,然后通过推理演绎出结论。我把这种逻辑付诸日常生活,布赖斯先生。证据必须与假设相吻合。没有证据,假设就没有意义。下次你开始假设时请记住这一点。我一会儿以后再来玩巴卡拉,如果你不介意再试试运气的话。” “谢谢,遇见你真叫人高兴,罗曼努斯先生,”邦德说。罗曼努斯起身跟着瓦西里斯走出了房间。 邦德喝完了马提尼,正要站起来,却看见那个红发女郎正从一旁的桌上望着他。她独自一人坐着,喝着红葡萄酒。 “你和罗曼努斯先生说了些什么,让他如此生气?”她带着浓浓的希腊口音问。 “我让他生气了吗?”邦德问。 “我觉得他很生气,”她说。“我想这并非因为你在巴卡拉上赢了他。” “你认识罗曼努斯先生?” “我知道他是谁。他在希腊可是个大人物。” “那你是……?” 她伸出手来。“我是赫拉·伏洛波罗斯。请坐……布赖斯先生。我没叫错吧?” “约翰·布赖斯。”他在她旁边的椅子里坐下,比刚才更加爱慕她了。她明艳芬芳,使人眩晕。她那明亮的蓝眼睛在白晳的肤色和红发的映衬下就像两颗蓝宝石。他掏出烟盒,递了一支给她。她接了过去。接着他用罗森牌打火机为她点着了,同时也为自己点了一支。 “什么风把你吹来的,布赖斯先生?” “我是个作家。”他说。 “我读过你写的东西吗?” “我很怀疑。我的大部分文章发表在不知名的英国杂志上。它们的发行量并不大。” “我明白了。” “那么,什么风把你给吹到了这儿?” “我到这儿来是因为我喜欢赌博。我的先夫经常到这儿来,我想我已经上瘾了。我时不时地可以在这儿碰到我的朋友们。有时候也能遇上有趣的男人。” 她吐气如兰,有意强调最后那句话。邦德把这句话理解为一个邀请。他突然想到了尼姬,不知道她会不会冒冒失失地撞到他旅馆里来。不过,这种可能性很小。 “你对罗曼努斯先生知道些什么?”邦德问。 “只知道他很有钱,还有,也许他有一个比常人更聪明的大脑。我还认为他很英俊。” 她说这话时,邦德注意到罗曼努斯和他的堂兄走进了赌场。他们径直向巴卡拉纸牌桌走去,没有朝他们所在的方向看。 “我看得出他有几分魅力。”邦德说。 “你在希腊呆多久,布赖斯先生?” 邦德做了个古怪的手势说:“只要众神愿意挽留我。” 赫拉微笑着说:“我就是众神之一。” “众神之后,假如我没有记错的话。” “是的,不过她可不是一位友善的王后。她好嫉妒。她便可怜的赫丘利发了疯,还杀了他的妻子和孩子。她在伊阿宋和美狄亚之间横插一杠。她总是干坏事。不过,她每年都要在魔池里沐浴,因此始终拥有保持青春的魔力。” “这真是一种优势?” “我想对宙斯来说是的。他是个好色之徒,总在追逐少女。这是使他对她产生兴趣的惟一手段。” “那么,你做些什么让一个像宙斯那样的人感兴趣呢?你也有一个魔池吗?” 赫拉带着诱人的微笑说:“我喜欢你,布赖斯先生。我们何不一起吃晚饭呢?我可以带你在雅典兜一圈。” 邦德被引诱了。他想到了尼姬,但接着就把忠诚干她的想法抛到了九霄云外。他是在执行任务当中。这是他的方式,他情难自禁。 “现在吃晚饭实在太晚了,不是吗?” “在希腊,我们很晚才吃晚饭,而且一直要呆到次日凌晨。来吧,你可以跟我到我在弗洛泰的家中去。那儿很漂亮。我们可以坐在阳台上,享受夜晚的新鲜空气。” 他得承认她是不可抗拒的。“好吧,”他说。“你把车子停在山下了吗?” “是的,我们可以一块儿坐电缆车下山。” 他站起身来,抚住她的手帮她站起来。他望着她的眸子,她显眼微睁、娇喘吁吁。 当他们走出赌场时,他向巴卡拉纸牌桌望了一眼。罗曼努斯正瞪大了眼睛瞅着手里的牌。他的运气不见好转。他重新点了一支细雪茄,气呼呼地喷着烟雾。大块头瓦西里斯正盯着邦德的方向看。邦德朝他轻轻地点点头,但这个贴身保镖对他只是怒目而视。 他们穿过平坦的走廊,来到电缆车站的入口处。那里已有两个男人在等车。当缆车到来时,其中一个男人十分慷慨地让邦德和赫拉先上车。他们走了进去,站在车厢的后头,想看看城市的夜景。那两个男人也上了车,门关上了,然后开始五分钟的返回帕尼撒山脚的行程。 电缆车一离开平台来到空中,邦德就朝背后的那两个男人扫了一眼。他们都拿着半自动手枪,枪栓已经拉上,随时准备开枪。 17.众神之后 两人当中的一个用希腊语骂了句什么,手持手枪做着姿势叫邦德和赫拉在电缆车的地板上躺下。邦德估计这两个蠢货是瓦西里斯·罗曼努斯的手下。也许他们早已知道他的身份。他被那女人弄得过分分心,以致放松了警惕。 赫拉用希腊语向那个人问了句什么。 “马科斯说躺在地板上,”另一人用英语说,“这很容易。” 赫拉满眼恐惧地望着邦德。他对她耳语道:“别伯,照着他们的话做。” 电缆车正在通过第一个支撑塔,从赌场到地面总共有三个这样的支撑塔。邦德从以往的经验中得知,当电缆车通过一个支撑塔时,车身会轻轻地颠簸,因为车轮要从托着电缆的金属架上滚过。如果他能利用时机…… 邦德举起双手。“这是干吗?是抢劫吗?我事实上并没有赢多少,朋友。” “躺下!”第二个人命令道。 “你瞧,我会给你们皮夹子。”邦德慢慢地将手移向夹克衫里面。 “举着手别动,”那个讲英语的傻瓜说。叫马科斯的那个人用希腊语向第二个人问了几句什么话。邦德听到了几个希腊词“阿里”、“钱”和“皮夹”。这使第二个人产生了强烈的兴趣。邦德猜想这个人名叫阿里。他并没有想到要抢劫。也许这个英国人真的带着很多现金。马科斯用希腊语下了命令。 “好吧,先把钱包给我们,慢着点,别做小动作,”阿里说。“我们也要拿走这位女士的手提包。” 电缆车离支撑塔还有两秒钟。邦德把手伸进夹克衫,抓住了他的威慑ppk。缆车朝支撑架滑去,整个车身都在晃动。邦德猛地跳到空中,又重重地回到地板上,使车厢倾斜过来。那两个家伙失去了平衡。邦德掏出手枪,向马科斯射击,击中他的肩膀。他丢掉了手枪。阿里开始用他的手枪疯狂地射击。赫拉尖叫着缩在角落里。三颗子弹从邦德身后的玻璃上飞了出去。玻璃碎片散了一地。邦德从地板上一跃而起,扑向阿里。两人都弄丢了枪。 电缆车现在正全速冲向地面。手枪已滑到车厢尽头,够不着了。邦德狠狠地给了阿里一拳,打在他的脸上。鲜血淋漓的马科斯爬到了邦德头上,想把他拖倒在地。邦德用他的左肘狠狠地给了他的鼻子一拳。那家伙痛得哇哇大叫。 现在,惊恐已经过去。阿里抬起膝盖撞击邦德的胃部,又在邦德的下巴上打了一拳,把他打翻在地。两个人一起跳起来压在邦德身上,开始用拳头揍他。邦德拼命抬起双手保护自己的脸部。那两个家伙都很强壮。他们丑陋的脸孔正好在他上方,龇牙咧嘴地向他咆哮着。邦德瞥见赫拉正吓得蜷缩在另一头的角落里,其中一把手枪就在她旁边,但她已吓得动弹不得。邦德意识到不能寄希望于她的帮助了。 邦德迅速伸出手来,抓住他们的脑袋。他狠狠地把他们的脑袋撞在一起,然后用拳头打击他们的鼻子。他们向后倒去,给了邦德时间一跃而起。阿里跃起来去抓手枪,但邦德死死抓住他的双腿不放,使他够不到手枪。但这却给了马科斯时间去捡他的武器。邦德伸出腿去把他绊倒了。马科斯撞在车厢的一侧,打碎了更多的玻璃。阿里抓起一块大大的玻璃碎片,向邦德刺来。玻璃的边缘戳穿了邦德的夹克,划破了他的肩膀和锁骨旁的皮肤。邦德放开了那家伙的双腿,一跃而起。他立即给了马科斯一腿,使他扑倒在地,断气身亡。邦德一把抓起他的双肩,把他举过头顶。马科斯撞破对面的玻璃窗,从电缆车上摔了下去。 阿里也站起来,手持玻璃片向邦德扑来。邦德抓住他的手,他们扭打在一起,又倒在地板上。玻璃片就在邦德脸上几英寸的地方。那蠢货把它抓得那么紧,以致自己的手掌都开始流血了。邦德使出所有的力气把那家伙的手挡开。他们的手拧在一起,谁也不肯松手。 电缆车向第二个支撑塔滑去。再过差不多一分钟,他们就将到达地面。邦德知道他得避免任何警察的干预,否则他的记录将要受损,而委派的任务也将被取消。 两个人的手都开始发抖了。邦德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用尽力气把阿里的手往后扳。他们的手慢慢地在移动着,直到锋利的玻璃片碰到了那家伙的咽喉。他的眼睛睁得老大,他已经意识到自己失去了反抗的能力。邦德继续推进。玻璃的尖锋已抵达他的喉结。 “你替谁工作?”邦德从颤抖的牙缝里吐出几个词。 阿里朝邦德的脸上唾了一口。 突然,赫拉仿佛大梦初醒,从地板上站了起来,她抓住阿里的头发,把他往下拉。阿里大叫着,但注意力仍放在邦德和玻璃片上。邦德怒不可遏,他使出最后的力气推开他的双手。玻璃片刺穿了他的咽喉,割断了他的气管。 邦德站起身来捡他的手枪。赫拉又瘫倒在车厢的一侧,喘着粗气。 “你还好吗?”他问。 她点点头。“你受伤了。” 他检查了自己肩膀上的伤口。伤口不大,但他得包扎一下。他从车厢的前窗望出去,看到车厢正向终点滑去。他不想在车厢停下时还在车里。 “还不算太坏。你瞧,你不必跟我一起走,但我得从窗口跳出去了。我不能让当局来拷问我。” “那当然,”她说。她捡起手提包,掏出一张名片。“这是我的名片。去那儿。我会与当局周旋的。我在赌场有点儿影响。他们都认识我。我一会儿就会回家去给你包扎伤口。别担心,我会很好的。” 邦德爬上一扇已被打碎的窗户,当车厢擦着树梢下滑时,他跳了出去,重重地落到地上。他打了个滚,从地上爬起来。电缆车驶入了终点站。邦德向停车场跑去,人不知鬼不觉地钻进了“美洲豹”。 赫拉住在雅典一个名叫弗洛泰的豪华住宅区。这里到处都是绿树成荫的公园,宁静而又开阔的马路,高大宽敞的住宅楼和带花园的小洋房。他利用“美洲豹”的卫星导航系统和道路图系统,把车驶入了奇菲沙斯大道。这是一条中间有绿化带的三车道阔马路。他终于找到了l.阿里塔大街和她家那幢三层楼洋房。邦德停好车,在那里等着她的到来。大约一个小时左右,他看见她开着一辆梅塞德斯·奔驰车回来了。邦德走出汽车,跟她打招呼。 “噢,你在这里,布赖斯先生,”她说。“上来吧,我住在楼上。你感觉怎样?” “没事。叫我约翰吧。你是怎么应付的?” “这算不了什么,约翰,”她说。“我只是朝主管微笑了一下,然后说,我们差点被抢了,而你已经跳窗逃走了。这是事实嘛!我惟一没有对他们说的是你的姓名。” 他们来到三楼,走进一个装潢考究的套间。室内摆着各种各样的艺术品和雕塑。她把手提包朝椅子上一丢,立刻进了卧室。 “请随意,快进来吧。我要仔细检查一下你的肩膀。”她在门背后大声对他说。 邦德脱掉夹克。他的衬衣上都是血。他走进卧室,她正站在浴室旁边。他脱去衬衫,检查伤口。伤势还不算太严重——只是皮外伤。在一路回来的车上,他已经止住了流血。 “怪可怜的,”她说着把邦德领进了浴室。她打湿了一块毛巾,然后小心翼翼地替他清洗大约三英寸长的伤口。一会儿以后,她又把他领到卧室。 “把毛巾敷在上面,”她说。“让它敷一会儿。” 他坐在床的一只角上,看她脱衣服。她脱得很慢,充满了性感,就像一个职业脱衣舞女郎。她脱光后就拉开床单,一头钻了进去。她那长长的红发技散在枕头上。 “我担心你会取消我们的约会,”她说。“我很高兴你没有那样做。我想看看你那家伙到底是什么。” “我不想把血弄在你身上,”他说。“它愈合了一点。要是你对我不太粗鲁的话,我想它还不会裂开。” 她坐了起来,让床单滑到她的腰间,裸露出坚实而又丰满的rx房,两颗大大的红色的奶于跟头发的颜色非常相配。她的胸口有一块雀斑,邦德觉得这是富有吸引力的体格特征。 “噢,那我就轻一点好了,”她说着,欠着身子抚摸他的肩膀。她开始在他的背上亲吻,轻轻拧他的耳朵。她的右手在他多毛的胸口爱抚着,然后滑向他的小腹部。他立刻来了兴致。“像一只小猫那样轻,”她柔声细气地说。 他转向她,把嘴唇压在她的红唇上。她把他仰面拉到床上,然后爬到他上面,跨在他身上。“你只要躺着,让我来做活。”她轻声说。 赫拉俯下身子,让他在她的乳峰之间穿过,然后向下移动,指引他进入,再在他的嘴上按下热吻。 康斯坦丁·罗曼努斯坐在一辆敞篷车上,正行驶在从帕尼撒山到雅典住处的路上。瓦西里斯坐在他后排,闭着双眼。不管怎么说,今天晚上还不算太惨,输给英国人的那些钱后来大部分都赢回来了。 他打开一个笔记本电脑,接上国际互联网。一封附有jpg文件的电子邮件正在等着他。“啊,这正是我想要的信息,”罗曼努斯说。可瓦西里斯已经睡着了。罗曼努斯下载文件,一会儿工夫,一张显然是从录像带上剪下来的黑白照片出现在他的显示屏上。这是詹姆斯·邦德在列普罗凯亚诊所的过道里的身影,很可能是一台隐藏着的摄像机拍摄的。照片底下的一行字写道:“应对‘供给者’的毁灭负责的人”。 好家伙!罗曼努斯想。 他把瓦西里斯踢醒。那大个子睡得很死,只是摇了摇头。 “看看这个。”罗曼努斯说,对他指指显示屏。瓦西里斯瞪着眼睛。 “就是赌场里的那个家伙,”他说。“他杀了马科斯和阿里。” “不错。现在,你能肯定在奥斯丁没见过他?” “我不知道他是谁。我没有见过这家伙。两个牛仔去追他,但他们都死了。可能就是他干的。谁知道呢?看看他对马科斯和阿里干了些什么,我相信那就是他。他在奥斯丁诊所里有些能耐,对马科斯和阿里也有些能耐。要是这是同一个家伙,我们就不得不认为,这家伙玩得很漂亮。” 瓦西里斯咕噜了几声,禁不住摩拳擦掌,迫不及待了。 “瓦西里斯,请不要这样,”罗曼努斯说。“我要作出一个困难的决定。我们的计划也许得改变。我还没有对二号说。这个家伙也许还是塞浦路斯的那个人。” 罗曼努斯看着电脑,研究起照片来。接着他写了一封电子邮件,附上一个jpg文件,把它发给一个名叫“三号”的收件人。 罗曼努斯写道:“我把jpg文件转寄给你。查出这人是谁。眼下他用着约翰·布赖斯的假名。他对得克萨斯的事件负责。发现他曾在苏尼昂总部逗留过。相信他还对毁掉我们三辆保卫部门的汽车和杀死六名保卫人员负责。今晚他在雅典杀死了我们两名保卫人员。我猜想他是一个英国特工。” 他在信后签上“莫那德”,把它发送出去。 敞篷车驶进市中心,在雅典大学附近停了下来。罗曼努斯拥有一套俯瞰校园的公寓。司机让他和瓦西里斯在停车室外面下了车。他们走进电梯,上了罗曼努斯的公寓。 “瓦西里斯,我有个任务给你。”罗曼努斯说着,走向酒柜,拿出一瓶白兰地。他倒了两杯,递了一杯给他的堂兄。瓦西里斯愿意为他做任何事情。 他继续说道:“这个布赖斯,不管他的真名是什么,我认为应该替代我们‘塔蒂卡’的第八个攻击目标。这会改变我们的计划,但必须这么做。这个人是我们的祸害。众神已对我说过。他不能再成为我们的祸害了。” “一旦阿里和马科斯失手,二号会实施候补计划的,我的兄弟。”瓦西里斯说。 “是的!她比我们当中的任何人都有心机。二号她是个真正的勇士。她从不失手。” 他们喝完白兰地。瓦西里斯拥抱了他堂兄后,就离开了公寓。康斯坦丁·罗曼努斯坐在办公桌前,启动了他家里的电脑。一会儿工夫,他又回到了国际互联网上。他进入了一个国际救援会的网站,在那里他可以面对面地同对方谈话。不一会儿,三个收件人就叩开了视像中的门。 只花了几分钟时间,罗曼努斯就写下了他的命令。那三个收件人接收后离去。于是他关掉了电脑,站了起来。 从第六层的窗口俯瞰着校园,罗曼努斯回忆着众神的指引。他的目标已近在咫尺。只剩下几个小小的障碍了,他确信它们必将消失。用不了多久,德卡达又将行动。 莫那德开始酝酿下一步计划。 一个小时后,邦德和赫拉坐在床上,抽着烟。 “为什么在做爱以后抽根烟会那么惬意?”赫拉问。 “我想对我们喜爱抽烟的人来说,抽烟给我们的陈述划上了一个标点。” “那就划个惊叹号。”她说。 赫拉依偎在他身边,她的手指不停地在他那毛绒绒的胸口抚摸着。一会儿以后,她站起身来,披上一件睡袍。 “我去弄点儿喝的,”她说。“呆在这儿,帅哥。我一会儿就回来。” 邦德听到她在厨房里叮叮当当地忙乎了几分钟。她拿着一瓶泰坦瑞香槟酒、两只玻璃杯和两只带盖子的碟子回来了。 “你开香按,我来摆弄这些碟子。”她说。 他从床上爬起来,接过酒瓶。他十分内行地打开酒瓶,拔出塞子。他开始倒香按酒。赫拉打开了希腊色拉、面包和奶酪。她脱掉了睡袍,赤身露体地坐在床上,边吃边喝。香槟酒有点儿冰,但味道好极了。 “那么,除了去赌场,把陌生男人带回家,你还做些什么呢?”他问道。 “把陌生男人带回家可不是我的习惯!”她大笑着说,“我有不动产,在雅典城北部有投资,在一两家饭店还有股份。” “那一定是赚大钱的。” “还不坏。尽管不远的将来,我会是个富婆。” “哦?” 她微笑着说:“那是纸牌上算命算出来的。那么,你在希腊写些什么呢?” “哲学与宗教。” “很大的题目,不是吗?” 邦德微笑着说:“我不太喜欢谈论自己的工作。我让它自己说话。” “你不是那种害羞的人,布赖斯先生。自从今晚在电缆车里看过你的表演以后,我想你并不是整天写东西的人吧。” “请叫我约翰。” “那么,约翰,你是从哪儿学来格斗术的?你给我的印象太深刻了。” “是军队里学的,”他说谎道。“很幸运我用不着经常使用它。我真高兴你没有受伤。” “那么,你真是一个作家吗,嗯?你得送一些作品给我,让我看看。” “你的英语真不错。” “我的希腊语、英语和法语说得都很流利,”她说。“我真的受了点儿教育。” “我看得出来。” “你得设法听听康斯坦丁·罗曼努斯的演讲。在大学里听听他的讲座会是十分有趣的。” “我好像听你说过你不认识他的?” 她眨了眨眼,说道:“我是不认识他。但我听过他的演讲。在大学里。那么,让我明天一早带你逛逛雅典?” “我恐怕还有些事情需要处理,”他说。“或许明天晚上我们可以见面?” “当然可以,我会带你去一家我最喜爱的餐馆。你会喜欢的。” 一阵突如其来的眩晕向邦德袭来。他不明白是什么东西在打击他,但他感到好像有一吨重的砖头压在了他的头顶。接着他的耳朵也出现了耳鸣。 他只听到她说:“那里都是些有助于健康的食品,一点肉食都没有,只是些蔬菜和水果……” 邦德挣扎着想说话,但他的嗓门好像被堵住了:“你是在斋戒吗……,” “我不吃肉,”她说。“我是彻底的素食主义者。” 警钟在邦德的大脑中敲响,但一切都太晚了。药性在他的血液中已经发作。 他怎么会如此愚蠢?他想。他活活地掉进了他们的陷阱。一个素食主义者!阿丝丽·安德森也是个素食主义者。苏尼昂海岬新毕达哥拉斯学派的那个人曾说过他们的成员都不吃肉。那么,赫拉是他们当中的一员?…… 紊乱之墙迅速地将他包围,他看着赫拉,她正别有意味地打量着他。她没有问他是否出了什么事。 接着她说,“对不起,约翰……或者别的什么名字。你正在希望,还不如让阿里和马科斯在电缆车里把你截住了呢。那两个傻瓜不认识我是谁,不然他们也不会企图抢劫我们了。我本来可以出面干涉,然后迅速完成任务。但你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我想要得到你的肉体。现在既然我已经得到了,那就让我们说拜拜吧。” “你……”他想说。他想站起来,但觉得整个屋子在天旋地转。他重重地摔倒在地板上。他睁开眼睛,看到赫拉正俯视着他。 “……母狗,”他好不容易骂道。接着,黑暗就像一张毯子一样将他罩住,他变得不省人事。 18.杀手的坟墓 黑暗和震动。一种低沉的颠簸声。移动。肌肉的痉挛。这些就是邦德慢慢地苏醒过来时所感觉到的。他被塞在一个小小的、一片漆黑的地方。在一只箱子里?不,还有移动和震荡。他是在一辆小车的行李箱里。 邦德感到自己的肌肉又酸痛又僵硬,他试图尽可能地活络活络筋骨,赶走像蜘蛛网一般缠绕在他身上的药性。他身上穿着衬衫和裤子,却光着脚。 那么,赫拉·伏洛波罗斯是敌人一边的。邦德咒骂自己做了个傻瓜。他的情欲再一次使他陷入了麻烦。 邦德可以听到车里的两个男人正在说希腊语。声音很轻,他听不懂他们在说些什么。他们好像正在说一个什么地方? 眼前漆黑一片。他在行李箱中摸索着,寻找可以帮助他的东西。有一个盒子般的东西——一个激光唱片交换器?他终于摸到了几个按钮并按下了它们,行李箱里的灯光亮了。 他立刻认出了他在哪里。他正在他自己的那辆“美洲豹”里。很显然,不管开车的人是谁,他们正计划把他送往一个遥远的地方,然后连人带车一同销声匿迹。 邦德发现他无法从里面打开后盖。要是他有什么工具的话,或许……他该做些什么?一直等到他们停下车,然后来搬运他?他们可能早已准备好如何来对付他。关干这辆车,布思罗德少校跟他说过什么,可以让他发挥一下的? 开车的正是瓦西里斯·罗曼努斯。他旁边坐着的,也是个彪形大汉,名叫尼科斯。瓦西里斯从未享受过像“美洲豹”那样性能优越的车,他正得意洋洋地开着车:杀了这个英国人之后,他们得抛弃这辆车,真可惜。他是很想保留它的。 “现在几点了?”瓦西里斯问尼科斯。 “4点半。”再过不到两个钟头,天就要亮了。“还有多远?” “大约一个钟头的路。” “他还在后面吗?”尼科斯问。 “我没听到什么动静,你听到了吗?” 汽车快速向西奔驰。他们已经驶出雅典一个小时,正在向伯罗奔尼撒——巴尔干半岛的最南端驶去。这里是希腊景致最优美的地区之一,但这两个家伙对自然风光毫无兴趣。 邦德努力放松自己,恢复体力。他渐渐学会了如何伸展身子,时不时地伸一下腿。他很耐心地摸索着行李箱里的每一个角落。除了一个cd交换器,还有一个微处理器的盒子。也许他能够用点火器电线短路的方法启动车内的自卫装置…… 他打开盒子,露出一块集成电路板和电线。幸运的是,盒子里标有一幅线路图。灯光不够亮——他不得不瞪大了眼睛细看,他终于找到了电源的辅助接通装置,使他有可能接通其中一个电脑终端。他研究着各种选择方案。乘客或司机的空气袋是可能的选择。如果他能够摆脱掉其中的一个,那么当他们打开后盖时,他的工作就将变得简单得多。 半个小时后,汽车已经来到阿基奥斯·伊利亚斯山和查拉山的光秃秃的山脚下。这儿是古代迈锡尼遗址的所在地。它曾是阿伽门农王统治的国度。阿伽门农从特洛伊战争返回后,被他的妻子克莱忒密斯特拉及其情人谋杀。阿伽门农和克莱忒密斯特拉的墓穴都在迈锡尼遗址上。 当汽车从平坦的高速公路来到石子路上时,邦德感觉到了其中的变化。或许他们正在朝他们的目的地驶去。 汽车事实上开到了一条通往古代遗址的路上。它来到一个铁丝门跟前,停了下来。尼科斯跨出汽车,用钥匙打开了门。汽车的前灯提供了惟一的照明。天空一片漆黑,遗址则只是一些石头、拱廊和石柱的剪影。 邦德感到汽车停了下来,一扇门打开又关上了。他已经设法拉出辅助启动线路,准备接通电脑终端。 尼科斯走回汽车,瓦西里斯开车穿过打开的铁丝门,朝山上开去。 当他断定那家伙已回到了乘客座位上时,邦德接通了启动“空气袋一乘客”终端的辅助线路。 在汽车里,尼科斯面前的显示板在他脸上炸开,它释放出一只巨大的空气袋把尼科斯罩了个严严实实。这使瓦西里斯也吃了一惊,因为汽车突然失去了控制,在山坡上一下子来了个紧刹车。瓦西里斯拼命打开车门,跳了出来。他只听到尼科斯沉闷的呼喊声。他转过身,弯腰从腿上拔出一把匕首。瓦西里斯回到车上,试图割开空气袋。那材料太厚了。这不是通常的那种空气袋,瓦西里斯立刻意识到这一点。没等他想出别的办法来,空气袋里的挣扎就已经停止了。 瓦西里斯放好匕首,掏出一把西格·索尔p226式手枪,绕到行李箱旁边。他拉起后盖,后退一步,把枪对着汽车后部。 “出来,”他命令道。“把手举过头顶。” 邦德终于站起身来,爬出了车箱。他把手放在脑后,直了直后腰。“我无法告诉你这有多舒服,谢谢你,”邦德说。“噢,天哪,你的朋友出什么事了?我认为,汽车制造商在车上安了那么多安全玩意儿,真够车于承受的。你觉得呢?” “快走!”瓦西里斯说。他指着一条通向废墟的小路。 邦德没有别的选择,只好照着他说的去做,尽可能地拖延时间。他转过身,瓦西里斯跟在他身后,走出了“美洲豹”前灯的光线。小路变得非常黑,但这没有什么好处,因为他光着脚。石子又硬又尖。邦德在一个他无法看见的凸出地面的东西上绊了一下,摔倒在地。 “起来!”瓦西里斯咆哮道。“把手举过头顶。” 邦德设法抓起了一块石头,接着站了起来,把手放在脑后。石头在他的后脑勺上沉甸甸的。他们穿过一个名叫墓穴之门的大石柱。一个更大的石柱还在前方。他们已经到了非常接近狮子门的地方。这个所谓的狮子门,就是古代墓穴的主要入口处,有两头母狮石像支撑着拱顶。“往这边走。”瓦西里斯说。他们向右转,来到一条更加狭窄的离开狮子门的小路。他们转过了一个弯,前面是一个高大宽阔的山洞。这地方用石头砌着,形成一个通向克莱忒密斯特拉墓穴的通道。打开的门道也是用石头砌成的,用木头支架支撑着。门廊的下半部分是矩形的,而上半部分却是三角形的。 “进去。”瓦西里斯说,用枪筒支着邦德的后背。他们走进漆黑的墓穴。几秒钟后,瓦西里斯点燃了一根火把,把它插在地上。洞里有一个由石块砌成的圆顶,大约20英尺高。一部分用支架支撑着。显然,修复工作还在进行当中。 瓦西里斯用枪瞄准邦德。 邦德花了一秒钟打量了一下四周。“等等,”他说。他的声音在洞穴里发出巨大的回响。“你不想首先问我几个问题吗?你不想知道我替谁工作吗?也不想知道我的真名是什么?” 瓦西里斯摇了摇头。“这没有任何意义。”他的嗓门很粗。 说时迟,那时快,邦德使出浑身力量把石块朝瓦西里斯扔去。它重重地击中了他的前额。洞里的回声把他的尖叫声放大了十倍。邦德抓住接下来的一秒钟向空中跃去,赤露着的脚在瓦西里斯胸骨上最致命部位踹了一脚,使他扔掉了手枪,向后倒退了几步。然而,足以致常人死命的这一脚,只是让瓦西里斯顿了一下。在邦德没来得及抓到手枪以前,那希腊人便扑了上来。邦德摔倒在瓦西里斯身上,重重地碰到了受伤的肩膀。 瓦西里斯站了起来,挥舞着大拳直奔邦德。他一拳就把邦德打倒在地。有瞬间工夫,邦德所能看到的只有眼前的一阵金星。他感到头疼得无法忍受。 我的天啊,邦德想。这可能是他遇到过的最强壮的家伙。 那巨人正试图给邦德第二拳,但邦德身子一缩滚到了一边。瓦西里斯来不及收住手,一拳打在了地上。然而这一拳非但没把指骨打折,反而在地上打出了深深的凹陷。 邦德挣扎着站起身来,他摇了摇头,给了瓦西里斯一个双击,也就是说,他跃到空中,以左脚横扫瓦西里斯的腹部,然后以右脚横扫他的脸部。对这个健美运动员来说,这只不过是毛毛雨。他发出震耳欲聋的嘶叫声,抓住邦德的衬衫,像一个摔跤运动员,把他托向空中,转了一圈又一圈。转了四次以后,他放开邦德,邦德向墙壁摔去。这家伙这么干,仿佛邦德轻如薄纸似的。 邦德还来不及从痛苦中恢复过来,他的对手又冲上来了。他从地上捡起邦德,把他举过头顶,像扔东西一样把他向山洞的另一边扔去。 邦德的背部重重地撞在另一侧墙上。他痛得眼前直冒金星。在昏暗的灯光里,他看到瓦西里斯正在寻找手枪。邦德看到了手枪,就在他前面三英尺的地方。他想竭力爬过去,但瓦西里斯在他够到之前就踩住了他的手。邦德痛苦地呻吟了一声,把手缩了回去。瓦西里斯弯下腰去,捡起了手枪。-“行了,你今天终于也能尝尝游戏的滋味了,”瓦西里斯龇牙咧嘴地说。“已经过了睡觉的时间了,你怎么还躺着呢!” 他把手枪对准邦德的脑袋。 邦德一脚踢掉了他的手枪,接着踢倒了火把,火光熄灭了,山洞里顿时一片漆黑。邦德只听到一个持续了几秒钟的大得可怕的回音。 “你休想活着离开这儿。”瓦西里斯在黑暗中咆哮道。 这里惟一的光线就是来自入口处的嘉微的夜色。他们所能看到的只有洞口的轮廓线。它在山洞的另一头。邦德知道瓦西里斯正在洞口和他自己中间。要是他能引诱这个蠢货到他想要他去的地方…… “来呀,你这堆又肥又臭的猪油。”邦德说。 当他感觉那巨人向他扑来时,他立刻闪开了。他能感觉到瓦西里斯的扑空所带来的空气颤动。山洞里是如此黑暗,即使蒙着眼睛也不会有什么不同。 “干得不错,你这个畜生。”邦德说。“我在这儿。” 他又从瓦西里斯身旁掠过,他们继续玩着这种斗牛的游戏,直到那个希腊巨人火冒三丈。每一次扑空他都会像一头猛兽一样狂嚎一阵。 邦德不知不觉地把战场移到了山洞的另一侧,支架和木板在那儿支撑着洞顶。他的光脚现在给了他一种优势——他的双脚迅速而无声地在地面上移动,而那家伙的靴子却发出笨重的声音。邦德慢慢地向外移,摸到了一根支架。他小心地在支架底下移动着,把一只手支撑在一根梁头上。 “嗨,肥猪,我在这里。”邦德说。 瓦西里斯像一头畜生一样嚎叫着。邦德轻轻地从支架底下溜出,向出口处跑去。瓦西里斯发疯似地撞上了支架,只听得一声巨响,洞顶坍了下来。瓦西里斯尖叫着。邦德等了一会儿,直到叫声逐渐消失。邦德在黑暗中摸索着火把,然后不停地摇动它。它点燃了,映照出满是尘土的山洞。邦德咳嗽着走近乱石堆。瓦西里斯已被彻底埋葬在巨石底下,不过他还能看见这个怪物的手臂拼命挣扎着,想从一块巨大的岩石下伸出来。他的脑袋被埋在更深的地方。邦德想找到那把手枪,但它已和它的主人一道被埋在岩石底下了。 邦德离开了墓穴,向山脚下的“美洲豹”走去。幸运的是,那个强人留下了钥匙。邦德发现藏在显示板下面的、释放充气的空气袋的阀门。他把它从乘客座位一旁拉出,然后拖出尼科斯的尸体,把它扔在了路边。邦德在他身上发现了一些零钱和德拉克马,所有这些都是他眼下最急需的。接着,他绕过车,来到司机座一侧,上了车。 他倒好“美洲豹”,让车子在石子路上停了一会儿,他真得好好喘口气才好。他做的第一件事是打开秘箱,那里藏着他的威慑p99手枪。他掏出手枪,确信子弹盒里装满了子弹。在秘箱底部存放着为这把p99特制的枪套。他把它挂在腋下,这弄疼了他肩膀上的伤口,但他决心忍着。他朝车里扫了一眼,发现脚边有一本瓦西里斯留下的笔记本。邦德把它捡了起来,翻开来看。这是一本日记。最后一页是新的一天的日期,他只来得及记下:“二号,莫那瓦西亚,上午11点。” 他从秘箱里掏出手机,拨通了尼姬的号码。他听到一个睡意矇眬的声音。 “醒醒,亲爱的,”邦德说。“我需要你的帮助。” “詹姆斯!你在哪儿?”她说。 “我想我是在迈锡尼遗址。这里很黑,我不能确定。这儿太阳还没有升起呢。” “你还好吗?” “我需要鞋子,其他一切都好。” “出了什么事?” 他跟她说了大致经过,只是没说与赫拉的关系。 “等等,有一点我还是不明白,”她说。“你怎么又被人下毒了?你说你在哪儿?” “我以后再告诉你。听着。我想今天上午在一个叫莫那瓦西亚的地方要出什么事情。” “我知道这地方。它是伯罗奔尼撒南端东海岸的一个中世纪小山村。” “今天你能在那里跟我见面吗?” “我马上就出发。我大约需要,嗯,四到五个小时。我们在格菲拉和莫那瓦西亚之间的通道的入口处碰头。” “好的。在你出发之前,看看能否弄到一个名为赫拉·伏洛波罗斯的红头发女人的资料。” “我会的。当心点,詹姆斯。” 邦德出了遗址,向高速公路驶去。在他离开不久,他就摁下一个按钮,又把车于变了个颜色。这一次它从红色变成了深蓝。而车牌也换成了希腊的车牌。 他用地面卫星导航系统引路,来到东65大道上,这是通往目的地的交通要道。他穿过了德洛波利,在路边的一家咖啡店旁停了下来。他买了一些咖啡和面包卷。店主发现邦德光着脚,就对邦德用希腊语咕哝了几句,示意邦德稍等一会。他走进后房,一会儿工夫拎着三双旧鞋子出来了。邦德大笑着,试着穿上了跟他的尺码最接近的那双。出人意料的是,它很合脚。 “多少钱?”邦德问。 店主耸耸肩,举起了五个指头,意思是他需要5000德拉克马。邦德递给了他一张钞票,谢过了他。店主看到邦德钻进了一辆漂亮闪光的“美洲豹”,禁不住后悔不迭地大叫起来。三个小时以后,邦德驶进了格菲拉,在入口处附近停了车。这个入口处是通往被称做希腊的吉布拉尔塔地方的交通咽喉。莫那瓦西亚是建立在东部海岸、从大海里突然冒出来的悬崖峭壁上的中世纪小镇。岩石的顶部是一个要塞,另外一些建筑散布在它的周围。 从邦德的有利地形望过去,能够看到格菲拉小镇的码头上停泊着一只游艇,它就是康斯坦丁·罗曼努斯的“普西芬尼”号。 19.数字杀手 邦德在裤子后腰塞进一把威慑p99手枪,把“美洲豹”停靠在大路边一个不为人注意的地方后,沿着格菲拉狭小的街道走去,他要去仔细看看那艘游艇。他躲在一堵墙壁后面,朝四周打量。 “普西芬尼”号是一艘新式的哈特拉斯精英系列100型摩托快艇,它外观漂亮,长达100英尺,黑白两色,两边都有走动甲板。一些穿黑衣服的工人在一台水压起重机上忙碌着,他们正在往船上装运着什么东西。邦德看见赫拉·伏洛波罗斯在驾驶甲板上,和其中一个男人说着话。她身着黑色夹克和裤子。 过了一会,康斯坦丁·罗曼努斯走到她身边。他穿得像要出海的样子:一条深色的海军蓝裤子,白色的运动衣,一顶太阳帽。他们简单地聊了几句。赫拉点了点头,然后从船上走开,来到码头上。她对一个开吊车的男人说了几句,然后离开码头,向大路走来。那些人继续往“普西芬尼”号上装东西。罗曼努斯则消失不见了。 邦德感到有点冷。开始刮风了,这儿的气温比雅典冷得多。他感到又饿又累,不过他觉得他已经到了整个案子的关键部位。他应该试着溜进游艇,还是跟踪那个女人?这是眼下他要考虑的问题。他从墙后的安全地带走开,开始跟着那女人。 赫拉向大路走来,然后穿过海峡,向莫那瓦西亚中心地带走去。邦德一直在那里等着,直到她穿过公墓,经过通往闹市区的主要道口。他迅速穿过马路,沿着大街向小镇跑去。他踏进小镇的入口处,顿时感到自己来到了一个神奇之地。这个小镇仿佛已被整个世界遗忘了几个世纪。小镇沿着一望无际的蔚蓝色大海向东南方向延伸。在各种旅游商品店、小酒店和小教堂之间,是狭窄的步行街。这里甚至还有一个土耳其人统治时期遗留下来的古代的清真寺。 邦德开始寻找赫拉。小镇非常幽静,从遥远的地方传来电台播放的民歌的曲调。狭窄的街道简直就是一个布满台阶和小胡同的迷宫。他沿着石板砌成的街道走着,发现赫拉的红头发突然在前面的一个拐角处消失了。他继续向前走去,像一只觅食潜行的猫,贴着墙根移动,以便必要时迅速躲进一家商店。一路上,好些面孔干瘪、身材瘦小的老太太坐在门槛上好奇地望着他。 赫拉在一家商店门口停下,买了些矿泉水。邦德在后面的一个角落里等着。她又往前走,他继续跟着。不久她就来到了小镇的中心广场,她只是站在那里,喝着水。 她到底在干什么?邦德想。她是在等瓦西里斯吗? 她喝完水,把瓶子朝垃圾箱里一扔,转身穿过广场上一座大教堂的钟楼的走廊。那里有一条通往小镇的小道。她开始登上弯弯曲曲几乎已经废弃了的石阶。在这条通向悬崖顶端的小道上,到处都是建筑的废墟:这里是一两堵断壁残垣,那里是一幢建筑坍塌的地基或是残存的柱子。 邦德等了几分钟,然后拾级而上。他猫着腰,不时地从这一堆废墟躲到那一堆废墟后面,等着看到她爬得越来越高。这可不是一段轻松旅程。只有最健壮的旅客才能走完全程到达顶峰。 现在,邦德已来到了小镇的高处,他感到非常孤独。除了赫拉,四周似乎空无一人。他看到她已经到达了悬崖的最高峰,向海基亚·索菲亚教堂走去。这座12世纪的教堂建造在悬崖峭壁上,是整个小镇惟一完整的、仍在使用中的建筑。 邦德看着她走进前门。这一定是她计划中与瓦西里斯见面的地方。时间已接近11点。他等了几分钟,然后偷偷地移到教堂前面。他掏出手枪,小心翼翼地推开大门,走了进去。 死一般的寂静。他慢慢沿着教堂中殿四周移动,然后走进助祭室——一个讲堂后面的房间。长长的、经过特意装饰的窗户安在六英尺高的石墙上。 邦德听到圣餐准备所——讲堂的另一头传来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邦德轻轻地越过一个门坎,来到另一个房间。一扇窗户上的玻璃已被打破,只剩下一个窗框。邦德侧耳倾听,等待着。周围一点动静都没有。难道他正在被别人监视着? 他把手枪放回口袋,抓住窗户的边框,做了个引体向上动作朝外观看。底下是20英尺深的少量地基,教堂几乎就建造在悬崖峭壁上。他刚刚够得着露出一个脑袋朝窗外看。 一个冷冰冰的金属口子顶住了他的后脖子。 “我知道你不是来此地祈祷的,布赖斯先生,不过,你最好现在就开始祈祷。”赫拉说。声音是从他的头顶传来的。她正头朝地悬在窗户上方的一根弹力绳k。绳子从教堂的梁上穿过;她就这样简简单单地爬出窗户,用绳子拴住自己的安全带,等着他把脑袋伸出窗外。经过跟她在那个夜晚的较量,邦德知道她狡猾得很。 “把你的枪递给我,小心点。”她命令道。 “我们真该停止这样的见面方式。”邦德说。 “住嘴。照着做。” 他照着做了。她接过了p99,把它塞进后腰带。 “现在,慢慢地回教堂。把手举在头顶。” 邦德从窗口把头缩回,跳到地板上。没等他来得及趁机逃跑,赫拉已经顺着绳子滑下,穿过窗户把枪瞄准邦德。这是一支大字牌手枪,看上去似曾相识。 “转过身来,鼻子和手掌贴着墙。”她说。他照着做了。她表演了一个快速收好武器的动作,把身子向上一跃,顺着绳子将双腿伸进窗户,然后滑向地面,前后不到两秒钟。她重新掏出大宇手枪,对准邦德。 “我猜想,既然你在这儿,而瓦西里斯不在,因此康斯坦丁的堂兄已不在人世了。康斯坦丁是不会喜欢这个的。好吧,往外走。我就在你身后。我们到下面去。别耍花招,我用这把手枪很顺手。”她说。 他转过身望着她。她的身影和持枪的动作使邦德觉得非常熟悉。 “数字杀手……是个女的。”邦德说。 “哦,你还记得我们以前交过手,布赖斯先生?也许我得称呼邦德先生?”她得意地笑着说。“我在塞浦路斯没逮着你,真是太不幸了。对你而言太不幸。现在,你的死将会充满戏剧性。不过,康斯坦丁会喜欢先跟你聊上几句。你不会错过与康斯坦丁谈话的机会的,对吗?这是你弄清楚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的惟一机会,我知道你会合作的。现在,上路吧。” 他们回到教堂中殿。邦德说:“那么,昨晚是怎么回事,赫拉?你是交配后就要杀死雄性的雌螳螂吗?” 赫拉认为这个比喻很动听。“我可从没想到过这一层。”她说。 邦德慢慢地转过身去,把他的脸靠近她的脸。“要不,是因为我对你确实有吸引力?” 她把枪对准他的太阳穴。“转过去,把手举起来。”她说。 邦德靠上前,对她耳语道:“你不是当真的。你知道我们俩呆在一起挺合得来。现在,你何不忘了这些无聊的事,跟我呆在一起呢?”他吻她的脖子,而他的手就在离她后腰带上的威慑p99一英寸之遥的地方。 “要是你敢碰你的枪,我就把你的脑浆打出来。我并不在乎康斯坦丁想见你的念头。” 邦德的手僵在那儿。 “现在,把你的手举起来,然后转过身去。” 邦德仍然没有把手抽回来,假装叹息道:“很好。假如这就是你想要的方式。”他故作姿态地耸了耸肩膀。这个动作足以使赫拉分心,邦德的左手闪电般地一拳击中她的手腕。手枪从他的头顶飞了出去,重重地打在天花板上。邦德用另一只手抓住她的手臂,然后双手并用,试图控制住她身后的武器。赫拉冷冷地抬起膝盖,狠狠地击中他的左肾。邦德顿时疼得无法动弹。赫拉利用这一秒钟又在他后脑勺上狠狠地来了第二下。邦德向前扑倒在地。 尼姬·玛拉柯丝驾驶着她的凯默利轿车,以每小时近90公里的速度行驶在东—65高速公路上,为此她不得不两次向当地的交警通报她的身份。11点左右,她到达格菲拉。她把车子开到叉道上,寻找一个停车的地方。她在那里看到了一辆绿色的“美洲豹”。这会是……她开上前,把车子停在附近。格菲拉这么个小地方,不可能有那么多的美洲豹xks型轿车的——邦德一定把它变了颜色。她下了车,向桥头走去,哪儿也不见他的影子,但那艘“普西芬尼”号游艇却历历在目。除了码头上有两个男人在走动,周围似乎什么人也没有。在离开雅典之前,她曾查阅了赫拉·伏洛波罗斯的档案。根据希腊国家情报局的记录,伏洛波罗斯被怀疑是一个训练有素的军人,八年前曾替希腊塞浦路斯地下武装工作过。她与一起发生在塞浦路斯的武装走私案有牵连。文件里没有别的记录,只有一笔说明,她最后一次在塞浦路斯被发现是在两年刚。 尼姬知道有组织的犯罪在塞浦路斯是桩大买卖。由于地中海一带的战略位置的独特性,这个岛屿历来就成为走私犯、恐怖主义分子、非法武器买卖者、小偷、妓女、吸毒者以及其他低级生活形式的避风港。在过去的30年里,几个地下犯罪组织得到了巨大的发展。她在希腊国家情报局接受训练的部分内容包括广泛地研究塞浦路斯局势。文件中的赫拉·伏洛波罗斯的照片并不很好。这是一张戴太阳镜的女人的黑白照片,她正一边奔跑着,一边转过头来望着背后。运动带来的模糊,使得确定她的性格变得不再可能。为什么邦德想要这个信息?她与德卡达有关联吗?出于谨慎,尼姬向所有的法律部门发出了通知,让他们留意这个女人。 尼姬以为,她得等一会儿,看看邦德会不会出现。要是十分钟以内他还不出现,她就出发去寻找。 有时候,她为自己保护土耳其和土耳其塞浦路斯而感到内心有愧。这就是她,一个希腊人,正在设法证明希腊或希腊塞浦路斯恐怖主义分子,并没有对土耳其做什么可怕的事。她带着苦笑摇了摇头。她憎恨土耳其人,正如她也憎恨希腊塞浦路斯恐怖分子一样。她还记得祖父对她讲过的那些土耳其人的恐怖故事。土耳其人永远是坏蛋,她就是在对他们的恐怖中长大成人的。她意识到,这种偏狭是永久存在的,通过老人之日代代传递。正如传奇故事、知识、宗教与艺术都是代代相传的一样,遗憾的是,仇恨也是有遗传性的。这就是历史的令人不快的一面。 当她看见詹姆斯·邦德从莫那瓦西亚那一侧的大门口出现时,尼姬一下子从她的沉思中醒来。只见邦德穿过大门,开始朝她这边走来。他的身后是一个戴着太阳镜的红头发女人,正是她:赫拉·伏洛波罗斯,尼姬知道这个。邦德走得很慢,看上去有些呆头呆脑的。他看见了她,但并没有表现出认识她的样子。尼姬知道出事了。那女人有一把隐藏着的手枪正对准他呢。她正在把他带到“普西芬尼”号上去。 尼姬小心地移动她的位置。她折回到她停车的地方。她把自己藏在一家离大路口20英尺的小酒店的阴影里,等着邦德和那个女人走过来。他们向码头走去。他们得经过她所在的位置,但她确信赫拉并没有看见她。邦德继续朝前走,装作好像没有见过她的样子。 她本来是可以截住他们的。她本来可以掏出手枪,阻止他们上船。但邦德脸上的表情似乎叫她别这么干。这太危险了。她需要支援。假如他们把他带到船上,那么,她在后面跟踪它,看它去什么地方,就将是一个更好的计划。邦德也许会处于危险境地,但他会照顾自己的。 正是内心的直觉告诉尼姬等待着,看看会发生什么。她会请求支援,然后安排跟踪的事。他们还不会立刻杀死邦德。他们还想让他活一会儿。 她只是希望,在他们改变主意以前,她能找到一个办法把他从游艇上救出来。 赫拉曾劈里啪啦地在邦德脸上打了好一阵,才使邦德恢复了意识。当他的双眼好不容易睁开时,她抓住他的胳膊,把她的指甲戳进了他的皮肤,说:“别再妄想了。我使小刀很在行。把你似乎热衷于使用的家伙割下来,会是一件很好玩的事,詹姆斯·邦德。我敢肯定,全世界被你拒绝过的成百个女人都会感激我的。现在,站起来,上路。” 邦德的脑袋还在一阵阵地抽痛,他站起身来,摇摇晃晃地向教堂大门走去。 “再说,”她继续道。“你不会在上帝的殿堂里格斗吧。这是一个神圣之地。” “从什么时候起你在乎起神圣来了?”邦德问道。 “闭嘴,往前走。”她说。 邦德打定主意要弄个水落石出。那女人占了上风,现在他不该再冒什么风险了。再说,她是对的。他真的想听听罗曼努斯想对他说些什么。邦德以前也曾经历过很坏的局面。这一次不会再坏到哪里去。 他们花了20分钟才来到下面。邦德有一次失去了重心,摔倒了。他的大脑一阵阵抽痛,眼前也有些花。她打得太重了。 他们穿过小巷般的主要街道,出了大门。邦德看见尼姬在入口处的另一头,立刻装出冷漠的神情。她同他一样受过专业训练。他希望她不会冒冒失失地上来阻止他们。他想要到船上去。 他们从她旁边经过。他只是朝她瞥了一眼,但却是富有暗示的一眼。他想她已经得到了信息。假如她干得出色,她会回去找她的人,然后跟踪那艘游艇。 他在“普西芬尼”号的跳板旁停住了。 “上船。”她说。 邦德踏上甲板,心想:他是否应该随身带一枚古希腊钱币,给那个摆渡者卡龙呢。 20.众神永远不死 “普西芬尼”号是一艘超豪华游艇。当邦德被带到船舱里时,他注意到船里有好几个房间。主甲板上是一条奢靡的走廊和一个小餐厅。中间有一个驾驶舱,拥有全套的控制台面、舵轮和皮椅,以及通往两侧飞翼式瞭望台的楼梯。 这艘船非同寻常之处是,船的内部设置并不时髦,却像一个古代希腊的画廊。舱壁一律是古老的镶木板,看上去仿佛有几百年的历史。灯光被设计成燃烧的火把的样子。驾驶舱其实拥有最先进的设备,但都笼罩着一种夸张的假象。整艘船成了一个埃斯库罗斯或欧里庇德斯悲剧的舞台造型。 显然,康斯坦丁·罗曼努斯并不在乎在这上面挥霍钱财。邦德想,他是那种能够在一次野餐中吃掉两个三明治的家伙。 赫拉在一扇通向主舱的木门上敲了敲。他们听到门闩移动的声音,接着大门吱嘎一声打开了。 康斯坦丁·罗曼努斯站在门道里。他还穿着那套水手装,与周围的环境极不协调。他的房间完全用蜡烛照明。 “啊,邦德先生,请进,”他指指桌边的一张椅子说。赫拉跟着他进了房间,关上了门,然后像雕像一样静默地站着。 “你的设计师应该多跟世界交流交流,”邦德说。“我们是在12世纪还是在古希腊?” 罗曼努斯没有答理他。“请坐。你想喝点什么?等等……我知道。你喜欢马提尼酒,不是吗?伏特加马提尼。我知道这个。这写在我们发现的你的个人档案里。”他说。他正在扮演慷慨的主人,然而他的语调却充满了敌意。 “非常不幸,今天上午我们没有马提尼,不过我们确实有一些很好的红葡萄酒,”他说着向酒柜走去,从一个未标明商标的瓶子里倒了两杯。“你想吃点什么吗?” 邦德很饿,不过他摇了摇头。“让我们快点开始吧。” “喷,喷,”罗曼努斯说道。“你看上去正饿得慌呢。我坚持你得吃点什么。吃点面包和奶酪吧。”他在桌上放上一只木盘,里面盛着一块新鲜面包和一块山羊奶酪。一把很大的厨房用刀切在奶酪上面。 “我想我不必担心你会拿那把刀,”罗曼努斯说。“赫拉在这儿能确保你还有理智。” 他开始切面包和奶酪,把它们放在邦德面前。罗曼努斯坐在他对面,举起杯子说了句“干杯”。 邦德不愿意跟这个人一起吃喝,然而他需要体力支撑。他开始慢慢地吃起来,不过他的眼神却留意着那把刀,得想个办法把它夺过来。 “你又来了,邦德先生。”罗曼努斯说,仿佛邦德是个淘气的孩子,又被带到了校长办公室。 “我的姓是布赖斯。” “请收起这些间谍的勾当吧,我们知道你是谁。你是替英国政府工作的公务员。我们在美国的列普罗凯亚诊所拍到了你的近距离照片。你在那边干得很漂亮。” “那不是我炸的。” “当然,是已故的阿丝丽·安德森医生干的。我们应当怀念她。不管怎么说,那个机构将被关闭。你所做的事,邦德先生,只是加快了它的进程而已。我们想甩掉那些可怕的‘供给者’成员,而你则促成了这件事。” “那么,你就是德卡达的头头了?” “我是莫那德,我是一,”他说。他聚精会神地盯着邦德。那家伙的眼珠子仿佛正在旋转,邦德无法不去注意他的眼睛。他发现自已被罗曼努斯施了魔术。那家伙的眼睛里有某种东西,正在促使邦德也瞪着眼睛望着他。但几秒钟之后,邦德的意志就警告他,罗曼努斯正试图对他施以催眠术。邦德竭力望着别处,不过这需要意志力。 邦德意识到,康斯坦丁·罗曼努斯是那种拥有独特的说服能力的家伙。如果他能催眠那些意志薄弱的人,用他那富有煽动性的演讲和充满哲理的学说,以及诱人的主题,让人们来信任他和相信他,那么他就会被看成一个天神(或是魔鬼)。 邦德现在开始明白,为什么罗曼努斯会拥有一大群追随者,并对他的异端邪说倾倒备至。“你究竟在追求什么,罗曼努斯?我知道你已经死到临头了,所以还是说出来为妙。” “邦德先生,这很简单。我正在履行众神的使命。他们确实是存在的,因为他们对我说话。毕达哥拉斯的灵魂在我身上活着,而他是一个非常虔诚的人。” “什么样的使命?” 罗曼努斯喝了口酒,他那充满火焰般的眼睛紧盯着邦德。 “我想我是可以告诉你的,因为你马上就会被处死。你的死将告慰我堂兄瓦西里斯在天之灵。你知道,他是我的七号。对我们的组织十分重要。他还是我的家人。你将为他的死而忍受命运的折磨。不过在这之前,我要告诉你我的故事。” “如果事情不会有什么不同,我宁可立刻接受折磨,”邦德嘀咕道。 “当我们真的开始了以后,你就不会说那么多俏皮话了,邦德先生。我是个希腊塞浦路斯人,出生在北部城市克勒尼亚,也在那里长大。1963年,我刚从大学毕业,我是学数学和哲学的。我在尼科西亚北部得到了一份很好的教师工作,我在那里结了婚,有两个漂亮的孩子。我是个不同政治的人。这真是一种快乐的生活,不过那时我还不是一个得到天启的人。众神还没有对我说过话。正是一场危机打开了我和他们之间对话的通道。那一年,我的生活被彻底粉碎了,因为整个塞浦路斯爆发了战争。我们的前主席和精神领袖马卡里奥斯,对土耳其塞浦路斯人作了太多的让步。你们的军队和联合国的所谓维和部队开始人侵这个岛屿,他们试图维持和平,而他们的目的也确实暂时得逞了。” “你忘了说塞浦路斯岛上的许多希腊人和希腊塞浦路斯人也消灭和摧毁了大量土耳其塞浦路斯人的家园。联合国和我们的军队进驻这个岛屿是为了阻止希腊塞浦路斯人大肆杀戮土耳其塞浦路斯人。” “这正是土耳其的政治宣传想要你们相信的。” “罗曼努斯,这是事实。不过继续讲吧,我们过会儿再来讨论它的语义。我们可以召开一个集会,大家都穿上凉鞋,然后到巴台农神殿去辩论。” 罗曼努斯对邦德的讽刺报以难看的一笑。他接着说道: “60年代末,一个广泛的和平局面是存在的,但也不时地爆发暴力事件。我把我的家移到尼科西亚郊外,不幸的是,这个地区到处都是土耳其人和土耳其塞浦路斯人。最坏的事也跟着发生了。正如你知道的,1967年,希腊发生了一场军事政变,马卡里奥斯重新夺回了对塞浦路斯共和国的控制权,然而,他在希腊树立了许多敌人。七年之后,即1974年,希腊国民自卫队驱逐了马卡里奥斯,在岛上建立了一个军人政府。马卡里奥斯从此流亡国外。这真是……一场闹剧。土耳其人利用这个机会占领了塞浦路斯岛。他们开始屠杀希腊人和希腊塞浦路斯人……” “嗯,你忘了提到,当马卡里奥斯被放逐,而军人政权在岛上建立起来时,同样的事情也发生在土耳其人和土耳其塞浦路斯人身上。土耳其一直声明他们是‘进入’而不是‘侵入’。他们是在保护他们的人民。” “这又是土耳其的政治宣传……” “我不是在为土耳其辩护,罗曼努斯,”邦德说。“他们也在塞浦路斯干下了一些不可告人的事情。如果你问我的话,我会说,双方都有误解和偏见。这恰恰是两个民族互不理解达几个世纪之久的典型的例子。” “你希望我们会走到一起,手拉着手,一起唱‘让世界多一点爱’?你跟英国的其他调停者的想法一样,他们曾想在塞浦路斯实行专制政治。你对我们的人民一点也不了解。如果你认为凭借几句话就能解决我们的问题,那你一定是疯了。” “我可不是那种谈论不存在的众神的人。” 罗曼努斯朝赫拉看了一眼,用力地点了一下头。她向前跨上一步,在邦德脸上狠狠地抽了一掌。邦德跳起来,准备自卫。但罗曼努斯从他的夹克里掏出一把威慑ppk手枪,对准了邦德。 “坐下,邦德先生,”他说。“噢,我想这是你自己的枪,我们是在二号的公寓里发现的。把他绑在椅子上,二号。” 赫拉低声笑着从一个船舱取来一些尼龙绳。她沿着邦德的胸口把他牢牢地绑在椅子的后背上。 “行啊,你已经抓到一个俘虏来作听众了,罗曼努斯,你还是继续讲你的小故事吧。”邦德说。 “我会的。战争爆发了。北部的三分之一领土被土耳其人占领,他们强迫住在那里的希腊人和希腊塞浦路斯人离开,否则就格杀勿论。”罗曼努斯顿了一会儿,故事的这一部分显然使他感到痛苦。“我们的房子被炸。我的妻子和孩子们死了。我头部受伤,死里逃生。所有我能记得的事情就是躺在南部尼科西亚的医院里,竭力恢复意识。我惟一的记忆是,在轰炸后不久,我看见了一些英国士兵。我乞求他们帮助我,可他们对我理都不理。” 邦德想,这大概解释了德卡达为什么要对英国基地发动攻击。 “我在医院里呆了六个月,”罗曼努斯继续道。“我不知道是否会失去意识,失去我赖以谋生的教职。我已经记不得最最简单的数学公式了。我也忘了拉丁语。只是到了我被辞退、逃到了希腊后,我才重新获得已经失去的东西。” 难怪这个人会发疯,邦德想。严重的脑伤已使他失去了理智。 “我得承认,当我到达希腊时,我的状况非常糟糕。我成了雅典街上的流浪汉,无家可归,身无分文。我酗酒。周围的人对我不屑一顾。接着,有一天,我睡在雅典的古阿戈拉遗址上。我在地上爬着,从废墟里找到了一个可以睡觉的地方。正是在那里,众神第一次和我说话了。” 说到这儿,罗曼努斯脸上的表情立刻就变了。他似乎对一个演说者的人格面具感到满足。他的嗓门也提高了,而且从桌前站了起来。他边说边在房间里走动,对着看不见的朝拜者做着手势。 “希腊众神向我传递只有我一人才能听懂的信息。一天夜里,我经历了至高的神对我的显灵。宙斯亲自对我发话,并且以毕达哥拉斯的灵魂使我确信无疑。康斯坦丁·罗曼努斯那天夜里死了,莫那德占据了他的位置。圣灵指引我来到了一个帮助无家可归的人民返回家园的组织。一旦我能证明我在战前曾拥有一份大学教职,我就在图书馆获得了一份工作。我阅读了所有我能找到的有关毕达哥拉斯及其哲学的书。 “我去听大学的演讲和学生的集会,因为通过在图书馆的工作,我结识了一大批年轻人。我开始卷进了一些激进地反土耳其的学生运动。他们也是希腊塞浦路斯人,跟我一样,被迫离开自己的家园,他们也希望干出一番大事来。结果证明他们是一个小小的民兵组织。他们有走私进来的武器弹药,并且计划向土耳其报复。” “他们是谁?” “现在已无足轻重了,”罗曼努斯说。“他们现在都已经死了。重要的是,我从他们那里学到了许多游击战争和恐怖活动的策略。正是这一经历使我找了一份工作,当了一个雇佣兵。我离开希腊,来到黎巴嫩,是在,让我想想,是1977年。就在我离开希腊那年,那个组织在塞浦路斯北部海岸,对一艘供给船发动了一场不成功的进攻。从此他们就杳无音信。不过我从他们那里学到的知识是不可估量的。我把毕达哥拉斯哲学同他们的教训结合起来。他们正在寻求使一变成多,而这也正是毕达哥拉斯想达到的理想。” 邦德现在明白了,罗曼努斯把毕达哥拉斯的教条跟游击队的智慧混合在一起。两种哲学被违情悖理地扭曲在一起,而他却相信它们。 “不过,我扯得太远了,”他说。“在接下来的几年中,我一直在中东当雇佣兵。我替各种人干活,也赚了不少钱。” “你是说‘各种恐怖活动’,不是吗?”邦德插话道。 “我发现我有特别出众的才能可以组织群众和领导群众。众神给了我说服他人的天赋。1981年,我的命运出现了一个转折,我赚了一大笔钱。我决定离开雇佣军,返回希腊做我命中注定要做的事。我在雅典定居下来,做了几笔聪明的房地产买卖。我建立了新毕达哥拉斯学派。通过与希腊当局的联系,我在雅典大学谋到了一份教职。我写作并出版了一本专著。我突然发现自己“众望所归”,这就是说,我在希腊变得非常有名。人们事实上是付了钱来听我的讲座的。我接受国外的邀请访问他们的大学,进行学术讲演。80年代末,我在美国得克萨斯州呆了五年,当然也时不时地返回希腊。我收拾了德卡达组织的残局,扩展了我的权势范围,并为希腊和塞浦路斯的未来政策制定者定下了基调,形成了一个崭新的德卡达。” 邦德朝赫拉瞥了一眼,看看她对这些事情的反应。她全神贯注地站着,两眼直直地望着前方,面部毫无表情。 “我选择了九个对我忠诚的信徒组成了德卡达的领导层。其中每个人都是他本行中的专家,每个人都有他自己可观的追随者来实施我们的行动计划。五个男的,五个女的,每个人都代表了毕达哥拉斯式的对立——奇与偶——奇是男性,偶是女性。我,自然地,成了一,莫那德。我任命赫拉为托德,即二。我已故的堂兄瓦西里斯,是七。我很遗憾我不得不用别的人替代他的位置了。你对我的两个成员的死负有责任,邦德先生。你必须好好地为此付出代价。” “你为什么要攻击英国在塞浦路斯的基地呢?” “是众神的要求。英国在1974年塞浦路斯发生的事件中扮演了一个不小的角色。他们对土耳其人的入侵不闻不问。” “那么,阿尔弗雷德·哈钦森呢?你为什么要杀害他呢?”邦德转向赫拉说。“是你杀的,对吗?你是伦敦那个手持有毒的雨伞的攻击者。” 罗曼努斯替她作了回答。“是的,那正是赫拉。她是我的剑。我是在1978年的塞浦路斯遇见赫拉的。那时她还是个小女孩,对吗,赫拉?她是我在这个世上遇到过的最心狠手辣、也最危险的12岁大的小女孩。我们变得非常亲近,我并不讳言这一点。从那时起,她就跟着我了。” “真是个动人的故事,”邦德说。“病态,但动人。” 赫拉又走上前来打了邦德一记耳光,但奇怪的是,她变得有些犹豫不决了。罗曼努斯继续往下说: “你问到了哈钦森,正如我刚才说过的,我在得克萨斯呆过一阵子。通过我的地下网,我跟美国的一个名叫‘供给者’的军事组织接上了关系。一个中介人把我介绍给查尔斯·哈钦森,一个被宠坏了的、富有的花花公子,替‘供给者’传递货物。他恰好是一位杰出的得克萨斯大学的访问教授的儿子。而那时我也正好在该大学做访问学者。这孩子和我——我们一起做生意。‘供给者’开始通过前哨站,向全世界出售冷冻的精液,向德卡达输送生化武器。我想出了一个计划,使‘供给者’的领袖,一个红脖子的名叫吉布森的人背上了黑锅。他被捕并被送进了监狱。从那时起,我事实上已成为‘供给者’的领袖,只不过这个组织的其他成员还蒙在鼓里而已。我控制了他们在全球的关系网,使得德卡达得以扩展其势力范围,并且赚得更多的钱。不过这个军事组织的作用不久就变得无足轻重了。 “那孩子的父亲,你们的前世界大使——一个什么样的笑话啊——掌握了一些所谓的北塞浦路斯土耳其共和国的极其重要的资料。德卡达试图雇用查尔斯去得到这些材料。查尔斯彻底失败了,而他的父亲也知道了这些材料的价值。阿尔弗雷德·哈钦森威胁说要把材料送交英国秘密情报处,所以他不得不被消灭。他的儿子背叛了我们。当然,一旦他父亲被杀,他愚蠢地试图通过警告法马古斯塔的土耳其塞浦路斯当局来获得心理上的平衡。几天前,当查尔斯来到希腊时,托德就盯上他了。他也被消灭了。我不能容忍背叛者。” “那么,你一直没搞到哈钦森的材料?”邦德问。 “我没有这么说。十号,即安德森医生,得知哈钦森在他的得克萨斯住处的电脑里贮存过他的材料。在吉布森被关进监狱之前,安德森医生就在我的指示下渗透进‘供给者’的上层。我想让我们的人对得克萨斯的那些红脖子们盯上一只眼也许会有用处。在过去的几个月里,他们变得有些粗心大意——他们当中的几个投递员被捕,查尔斯的被捕也只不过是个时间问题。你们的间谍,怀顿就抓过他们当中的一个。要是他还活着,那么,查尔斯第二次带东西出来时,就会落入他的掌心。而‘供给者’与德卡达之间的联系也将随之曝光。因此,怀顿必须死。他是第一个必须打击的目标。” “而你之所以要毁掉‘供给者’的实验室,是因为当局已经注意到你了?” “正是。联邦调查局近在咫尺,把他们一举摧毁易如反掌。我们再也不需要他们了。我们的八号是个杰出的生物化学家。我们自己也研制出了一种新玩意。现在还在试验阶段,但是不久就会弄停当。我要让这种致命的病毒的症状看上去就像普通感冒一样。” “我想,八号就是梅丽娜·帕帕斯,生物链有限公司的总裁。” “你真聪明,邦德先生!” “在洛杉矶和东京发生的病疫是同一种细菌吗?” 罗曼努斯看着他,好像他是疯子似的。“我对你所说的事一点儿也不清楚。” 邦德不敢确定,自己该不该相信他的话。“你究竟要想干什么,罗曼努斯?你他妈的到底在追求什么?” “众神已经命令德卡达,要羞辱和鄙视土耳其人,并且向全世界宣布神圣的‘塔蒂卡’之权威。” “你计划怎么做?你准备进攻土耳其本土还是北塞浦路斯?” “我已经对你说得太多了,邦德先生。那部分计划仍是我们的秘密。让我再说一句,我们从希腊军队中得到了一点帮助。他们当中一个高级军官,一位准将,是德卡达的五号。”罗曼努斯喝完酒,放下玻璃杯。“我得走了,邦德先生。我在雅典还有一些事情需要处理。你将在‘普西芬尼’号上呆上一会儿。赫拉会看着你,并留意你是否一直呆得很舒服。” “等一等,罗曼努斯,”邦德说,他要拖延时间。“你并没有告诉我阿尔弗雷德·哈钦森的所有事情。你在得克萨斯以前就已经认识他了。我在苏尼昂毕达哥拉斯学派的总部见过你和他在一起的照片。” 罗曼努斯耸耸肩。“我并没有说我们以前不曾见过面。事实上,我们在一起工作过。还记得我说过的1981年使我脱离雇佣军的那次大买卖吗?我掌握了纳粹在战后藏在雅典的巨额黄金。这是阿尔弗雷德·哈钦森的父亲秘藏着的。在我做雇佣兵的时候,我就成为阿尔弗雷德的业务伙伴,我们一起在全世界出售黄金。这就是他能够支撑他的政治生涯的原因。然后,通过阿尔弗雷德的外交途径,我们能够彻底掩盖我们的行动。我们俩都变得非常富有。”天啊,邦德想。哈钦森是个窃贼。“他是你们德卡达的成员吗?” “我不准备回答这个问题,”罗曼努斯说。“哦,顺便说一句,我们终于在他的电脑里发现了哈钦森贮存的材料。我们手里有一份他的材料的副本。我们现在已经知道了所有应当知道的东西,因此我们可以继续我们接下来的三次攻击了。你不能亲自见识见识真是个遗憾。” “你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罗曼努斯!”邦德大喊道。他转向那女孩。“赫拉,你不可能真的相信这个男人所说的一切!他已经疯了,你看不出来吗?” “他是莫那德,”赫拉说。“他的意志就是众神的意志。” 邦德闭上了眼睛。她跟罗曼努斯一样疯。 “为什么要那些数字?那些希腊神像?为什么把尸体扔在圣殿附近?” “这是众神吩咐的。他们想要全世界明白,我们是为他们工作的。众神通常总是从地面上经过,你知道。那些地方就是他们的居所。要是有的地点不便到达这些居所,我们被教导可以用一尊小雕像来替代他们。那些数字只是神圣的‘塔蒂卡’当中的一个。” “你知道你的计划不会如你所希望的那样成为现实,罗曼努斯,”他说。“假如你进攻土耳其,他们就会谴责你们。” “好啊!你并不像我想像的那么愚蠢。”罗曼努斯说。 “想在希腊和土耳其之间发动一场战争吗?那会使整个巴尔干地区沦为一片废墟的。北大西洋公约组织会轻松制止这场战争。” “如果这是我们的攻击计划的副产品,那我就无能为力了。希腊政府太胆小也太软弱了,他们不敢发动一场对土耳其的战争。我不得不领导他们,并给他们指引一条道路。希腊人将会明白我就是一,而他们就会跟随我到达胜利的顶点。我们有站在我们这一边的众神,而众神永远不死。” 罗曼努斯轻轻地在邦德身上捶了一拳。“再见,邦德先生。我希望你会痛苦地死去,这样我的堂兄和可怜的安德森医生的灵魂就会得到些许安慰。” 说完,他就走出了房间。邦德的一生曾遇见过一些想毁灭世界的疯子。罗曼努斯则是他们当中的顶尖人物。只有在一个充满疯狂、偏见、恐怖和邪恶的世界里,这样的计划才有可能存在;它不仅为人所信,而且为一大群人所执行。剩下的三次攻击会是什么?在得克萨斯州的铁箱子里发现的病毒,与梅丽娜·帕帕斯人为制造出来的病毒是同一种东西吗?假如情况确实如此,那么,它肯定已经不在试验状态,已被用来实施大规模的屠杀了。罗曼努斯的袖子里还藏着什么隐而不显的东西吗? 邦德单独与赫拉在一起。她拉过罗曼努斯刚才坐过的椅子,在邦德面前坐了下来。她双手抱在胸前,背朝邦德坐着。接着,她把残存的奶酪和厨房用刀移开。 “现在,让我们看看,”她说。“我们在旅途中能做些什么事来轻松一下?” 尼姬·玛拉柯丝在格菲拉和莫那瓦西亚之;司的交通要冲附近等待着。邦德被带上游艇到现在已经过去一个钟头了。他们在那里干什么?拷打他?杀了他?在这个钟头里,她已经第三次想冲上船去了。但她知道,她不能这么做。邦德一到船上,她就通知了雅典的总部。一支小分队已在路上,并且随时有可能乘直升飞机到达。 突然,小船上有了动静,康斯坦丁·罗曼努斯从跳板来到码头上。他钻进一辆黑色的塞梅德斯,风驰电掣地开走了。“普西芬尼”号上的男人开始解缆绳。摩托发动起来,它立刻就要起航了。 尼姬没有去追罗曼努斯,她选择了跟船只在一起。她跑回“美洲豹”,用邦德给她的备用钥匙进了车。然后呼叫总部。 “普西芬尼”号从格菲拉开出,驶向米尔托翁海。 21.性命攸关 赫拉开始用那把刀子的尖锋轻轻地在邦德的脸上来回滑动。她正慢悠悠地享受着,在邦德的皮肤上逗弄。只要稍微用一点力,刀子就会切进肌肉的外部组织。邦德一动不动地坐着。 她一句话也不说,像一个小姑娘看着洋娃娃一样,似乎对邦德的脸入了迷。她用刀锋搜寻着他的鼻子和鼻孔。她把它放在他的双唇上,甚至放进了他的嘴巴,并在里面转动了两下。她把刀子在他的眼睛和眉毛旁边移动着,就这样重复着迫害狂的举动,似乎达一个小时了。 她把刀子按在邦德的右脸上,终于开口道:“你是怎么弄出伤疤来的,詹姆斯?我应该在另一边也替你弄出对称的一个来吗?我确实喜欢事物有对称之美。我一直在研究你的脸。我想我知道该如何来重新塑造这张脸。” “希腊国家情报局拦截这艘船只不过是几分钟的事情。我的同伴知道我在这儿,”他说。“如果我不向他们报告,他们肯定会上来的。” “要是船上什么地方也没有你的影子,他们就会承认他们弄错了,然后离开。我们这儿没有什么需要藏起来的。” “这些东西里面装着什么?” “食物,还有给我们基地装运的供给。” “哦?你们的基地在哪儿?” 赫拉把刀锋对准邦德的咽喉。“你问得太多了,詹姆斯。与其给你整形,我还不如于脆割断你的声带呢。希腊政府认识康斯坦丁·罗曼努斯。他是个受尊敬的公民。他的船当局也认识。他们不敢拦截的。” “你看不出他已经疯了吗,赫拉?” 她轻轻地迅速地在他脖子上划了一刀。一道浅浅的血印子立刻就出现在邦德的脖子上。 “这次只是警告。下一次我会用力些。” 邦德什么也没说。他冷冷地瞪着她,看她有没有胆量杀了他。鲜血从脖子滴到他的衬衫上。 “你看过那部美国银行抢劫犯的电影吗?”她问道。“你知道,有个场面,银行抢劫犯们在折磨一个警察。那个警察坐在一张椅子里,像你一样被绑起来。银行抢劫犯们把他的一只耳朵割了下来。你看过那本电影吗?” “没有” “那真是血腥十足的暴力。那警察被好好地收拾了一顿。然后他的耳朵被割了下来。完全用写实手法拍摄的。” 她用刀子在他的左耳旁打着圈。 “我还看过另一部电影,一个女人拿了一把碎冰刀把她的情人一刀一刀剁死在床上。她只是戳他,戳他,戳他,戳他……那真是血腥啊。你看过这部电影吗?” “我并不经常看电影。” “还有一部电影,里面有两个疯狂的杀手——一个男人、一个女人,他们是一对情人——来到美国杀人。他们被抓住,关进了监狱。在监狱里,他们制造了一次暴乱,人人都被刀切或枪杀了。这是我看过的最最血腥的电影。你看过这部电影吗?” “我敢打赌,你在约会时寻了不少乐子,赫拉。”邦德说。 尼龙绳紧紧地绑住了邦德的上臂和胸脯。他的前臂是自由的,而且他可以弯曲他的肘部。她抓起他的右手,把他举了起来。 “你的手很漂亮,詹姆斯,”她说,用刀尖搜寻着他手上的静脉。邦德突然想起了许多年以前,一个俄国杀手在他的右手背上刻了个俄文字母。皮肤后来脱换了,但还留着白白的印痕。“看这儿,”她说。“看上去好像在火上烧过。这不是你原来的皮肤,对吗?” 邦德没有回答她。她翻过他的手,让掌心朝上。她瞪着眼睛仔细地观看着。 “你有很粗壮的手纹,”她说。“中心线最有趣。这上面有几个缺口。你的心已经碎过……一、二、三、四次?你已经结过一次婚。你的生命线……嗯……很强。你的手纹很奇怪。你在生活里不是一个很快活的人,詹姆斯。它看上去好像在说,什么事都无法让你满足。我说得对吗?为什么呢?我得认为你想得到你的心灵所渴望的一切东西。那么,现在,做什么都已经太晚了。你知道我们可以改变我们的掌心所告诉我们的命运……我们可以重新设计纹路……” 说到这儿,她恶毒地、迅速地用刀子在他的掌心里刻划出了一个三角形。邦德痛得差点叫出声来,然而他咬紧牙关,咽了下去。他死死地握紧拳头,不让伤口继续流血。 赫拉站起身来,踢掉了她的椅子。“我想现在该割下耳朵了。先割哪一只?右边的还是左边的?我们割完耳朵后,再来割下嘴唇。然后我要割去你的上嘴唇。你再也不能亲吻任何女孩子了,情哥。割鼻子挺麻烦,不过我想我们可以晚一点儿再动手。直到轮到你的双眼,你都还活着。一次一只。啪,啪。我们把舌头留在最后。我先要把它切成两片,然后我要整个儿把它割下来,扔到海里喂鱼。我还没有决定,在经过这些以后,我要不要再检查检查你身体上别的部位,不过我可能会的。这会是一次慢性的、痛苦的死亡,詹姆斯。真可惜,因为你很英俊。啊,你现在还是。不过,一会儿以后,你就不会太漂亮了。” 她抓住他的右耳,把刀刃搁在他的耳根上。邦德闭上双眼,凝聚起意志力来抵抗即将到来的疼痛。 对讲机突然响了起来。她抓起对讲机,不耐烦地说道:“怎么回事?”她听了一会儿,朝邦德看了看,皱了皱眉头,然后说:“好吧,我们马上就好。” 她扔掉对讲机,开始割尼龙绳。“我们这里好像要来一些客人。我要把你带到甲板上,那样他们就能看到你了。你别指望做任何事情。不要看他们。不要给他们任何信号。把你的双手紧贴着身体。我会给你一点东西把手包起来。” 她在罗曼努斯的桌子上找到一块手绢,用它揩掉他脖子上和胸前的血迹,然后把它缠在邦德的右手上。她继续割绳子,直到把邦德从椅子上松了绑。 “走吧。慢慢往上走,别做蠢事。在四处走走,做出你正在悠闲自在地享受的样子。整个时间里我都会用一把手枪对准你。” 她捡起罗曼努斯遗留下的邦德的威慑ppk手枪。他注意到她的后腰里还藏着一把p99。邦德站了起来,紧紧地把手帕缠在手上,他的手不由自主地颤抖着。 他们穿过木头梯子来到甲板上。那里有四个男人,穿着打湿的工作服,双手抱在胸前轻松地站着。 一架直升机在游艇上空盘旋。这是一架没有标志的盖策勒,邦德可以看到里面有两个人。他不知道飞行员会不会就是尼姬,它飞得太高,根本看不清。他朝大海四周看看,看到其他一些船只正航行在附近的水域——一些帆船、一艘双体船,还有一艘看上去像是游轮。在游艇的正前方大约两英里的地方有一座小岛。 “我们在哪儿?”邦德问。 “靠近桑托里尼。躺在甲板椅上,”赫拉说。“装出你在享受阳光的样子。”他俩紧挨着躺在两张躺椅上。邦德照着她的话,张开手脚躺着。他能做些什么,给直升机一个暗号吗?可以肯定他们是尼姬的人,正盯着这艘游艇呢。 赫拉用希腊语对其中的一个男人说了几句。他得到命令后,就戴上一只水中呼吸器。 赫拉转向邦德说:“我们就装出一副到这儿来享受和休闲的样子。” 邦德向四周看看。他看不见任何有用的武器。门旁边有一些救生衣,在他不远的地方还有一卷绳子。不管尼姬的人是不是已经猜想到他需要帮助,他都得离开这艘船。 在那架盖策勒直升机里面,尼姬和一个希腊国家情报局的特工正在研究他们底下的海面上的情况。尼姬正驾驶着飞机。另一个人则用望远镜盯着那艘游艇。 “怎么样?”为了盖过直升机的噪音,她不得不直着嗓门讲话。 “我看见他了。他正在甲板上躺着。他跟那个红头发女人在一起。在我看来,他一点麻烦也没有。” “你能肯定吗?” “甲板上还有三……四个人站着,不过他们看上去像是船员。看上去有人在递饮料,还有一个正要潜水。” “那么,我们就等等吧,”她说。“我真讨厌打掉他的面具。詹姆斯是迫不得已的,我知道。他通过那个女人打进他们内部。”一阵嫉妒的痛苦钻进她的心头,因为她怀疑詹姆斯跟赫拉·伏洛波罗斯睡过觉。尼姬竭力控制着直升机,也竭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他是在工作,她安慰自己说。有时候,为了得到情报,一个间谍不得不做任何需要他们做的事情。 “我们到桑托里尼去,”她说。“我们去加加油,再来监视这艘船。” “格菲拉的记录上说,他们要去塞浦路斯。” “真令人吃惊。” 尼姬摆脱掉感情问题,全神贯注地驾驶着直升机。它在空中又盘旋了一分钟,然后向岛上飞去。 邦德满眼失望地看着直升机向桑托里尼飞去,不过他已经形成了一个冒险的计划,无论如何他都得试一试。 “好,起来,”赫拉说。“我们再下去。” “但是天气这么好,你折磨我的时候,我们不能一块儿晒晒太阳吗?”邦德问,他站了起来。 “闭嘴。”她站着,用威慑手枪对着他。“这把枪很滑稽,你干吗用它?” “你干吗还在乎这个?” 她把他驱赶到楼梯口,催逼他进舱。他朝挂在舱壁上的绳子瞥了一眼。说时迟,那时快,邦德抓住这捆绳子,用尽全力向赫拉扔去,像扔铁饼一样击中了她。这突如其来的一招使她大吃一惊,她松了一下手,威慑手枪就从她手里飞了出去,它飞过甲板,向其中一个低层甲板滚去。乱射的子弹打中了那个戴水下呼吸器的家伙,那家伙一个踉跄跌进了大海。邦德接着又用头顶狠狠地撞击赫拉的胸部,使她跌倒在甲板上。 “畜生!”她大叫道,立刻从甲板上爬了起来。另外三个人向邦德扑去。邦德摆出防卫的姿势,与此同时,迫不及待地寻找脱身之法。那几个男人冲向邦德,但邦德轻松地躲过了他们的袭击,把他们打倒在地。赫拉越过跌倒在地的那几个人,狠狠地在邦德的小腹部揍了一拳,但他抓住了她的腿,又把她摔倒在地。邦德扑到她身上,从她的背后夺过那把p99手枪,然后跃过她的身体逃跑。 “抓住他!”赫拉大叫道。卫兵们拔出手枪向他射击,但子弹打飞了。他从上层甲板跳到右舷的走动甲板上。子弹呼啸着从他身边穿过。他把p99往裤袋里一塞,作了个深呼吸,纵身跃入冰凉的大海。 “别让他逃走!”赫拉尖叫道。她命令那三个人戴上水下呼吸器,潜水追赶。 邦德露出水面,吸了一口气。他在游艇30码开外的地方。他发现自己离桑托里尼岛大约有一英里半。他能游过去吗?水面比他想像的还要风大浪急。这是对他的体力的一次考验。 接着他看到了那艘游轮。它大概在100米左右的地方。他开始朝它游去。 那三个人很快穿戴好氧气瓶、脚蹼、面罩和鱼叉枪。他们跳进大海,开始快速向邦德游去。邦德没有朝后面看,但他知道有人在追赶他。他希望他们会来追他。海面确实很不平静,因此他得设法夺取他们当中的一个呼吸器。接着,他想起刚才被流弹击中的那个家伙。邦德潜入水中,在深水处寻找那个人。一条翻泡泡的水流标出了他的位置,他在水下30米深的一块礁石上。邦德屏住呼吸,抵抗着水压,强迫自己向深水处潜入。他花了几乎两分钟才够到他。当他快要接近他时,他的肺部都快炸开了,而且他已经感到了耳内的疼痛——他抓住那个死人的呼吸器,把它塞进自己嘴里。他吸了几口气,然后把呼吸器移至脑后,这时一枝鱼叉从他头顶穿过。 一号潜水手抓住了邦德,试图打击他。邦德狠狠地在他胸前揍了一拳,然后抓住他的手臂。他们在水底下扭作了一团,身体像水母一样打着滚。邦德是个比他的对手出色得多的水手和战士,他一拳打在他的手腕上,轻松地把他手中的匕首打掉了。邦德接住匕首,刺穿了对方的咽喉。鲜血立刻染红了附近水域,邦德从死者身上取下脚蹼和面罩。邦德拥有多年的水下作战经验,因此可以应付裕如。另一枝鱼叉向他飞来,邦德迅速把死者的尸体移过来阻挡。鱼叉穿过了死者的身体。还没等邦德反应过来,二号潜水手和三号就几乎同时来到了他的头顶。他们都带着匕首。邦德在水中表演了一个后空翻,一脚踢中了其中一个。邦德仍穿着莫那瓦西亚买来的靴子,他踢破了二号潜水手面具上的玻璃。海水立刻使他睁不开眼睛,他暂时离开了这场小规模的格斗。这给了邦德足够的时间从潜水手一号的脖子上拔下匕首,然后向三号刺去。三号伸长带匕首的手臂全速向邦德游来。邦德挥舞着他自己的匕首,在对手的肩膀上戳了一刀。但对手也在邦德的肋下划了一刀。邦德甩掉靴子,戴上脚蹼,向另一个方向游去,却发现二号潜水手已恢复了视力,正全速返回,妄想在背后袭击他。 邦德从格斗圈中逃出来,向那艘游轮游去。游轮几乎就在他们头顶了。那两个家伙仍紧追不舍。他冒险靠近游轮的螺旋桨,希望他们也能跟上来。水的阻力很大,他竭尽全力不使自已被吸进螺旋桨。他抓住螺旋桨上面的金属罩,把半个身子露出水面。轮船正全速在海面上行驶。 邦德正在想他已经成功地逃脱了追击,却不料一只手抓住了他的脚踝。三号潜水手正吊在他下面,轮船把他们一起向前带。邦德感到那家伙的匕首正向他的腿肚子戳来。他拼命往下踹,端到了什么硬邦邦的东西,可那家伙就是不肯放手。邦德抓住一个金属梯子的横档,把自己的身子沿着螺旋桨的罩子往上拉。他那被割伤的掌心的疼痛使他叫出声来。他终于来到了罩子上边的一个地方。他的下半身和那个吊在他脚踝上的潜水手正在被螺旋桨划出的水流猛烈地冲击着。吸力非常大。 攻击者试图抓住邦德的小腿往上移。邦德对他踢了一脚又一脚,直到他松开手。水流的压力立刻把他卷进了螺旋桨的叶子,蓝色的海水变成了深红色,那家伙的尸体的碎片溅出了海面。 邦德爬到螺旋桨上方,让游轮把他带往桑托里尼。他终于可以喘口气,休息一会儿了。玻璃面具被打破的那个二号潜水手早已不见了踪影。邦德把匕首塞进裤腰里,检查自己的手和小腿。赫拉在他掌心割开的伤口正大量出血,疼得他直咬牙。肋下和腿上的伤口都是皮伤,不需要用线缝。他接着检查威慑p99,发现子弹盒已经弄丢了。 桑托里尼一带以其海底火山闻名于世。螺旋桨的泡沫使他看不见这些景致。但他记得火山口十分美丽——白色的、黑色的、灰色的火山口与色彩斑斓的、闪闪发光的熔岩与浮石组成的地层交汇在一起。火山口事实上就是带有巨大的洞孔的奇形怪状的岩石,已经形成好几个世纪了。 轮船开始慢下来,表明它即将靠岸。邦德随着游轮一路进了桑托里尼的主要港口法拉港。邦德正想从船上跳下去,然后游回岸上时,一支鱼叉突然从他头顶飞过。他向下一看,发现二号潜水手正拼命向他游来。邦德从螺旋桨上方往下跳,然后向火山石游去。正如他所希望的那样,那潜水手又紧紧追来了。 邦德游进了一个漆黑的洞孔,躲在一块突出的熔岩背后。他观察着,等待着,随时准备扑向那个卫兵,割断他的喉咙。突然在他面前出现了两道小小的亮光。邦德的心猛地一下抽紧了。那根本不是灯光——而是两只眼睛!他正面对面地与一条海鳗相遇了。这条像蛇一样的、一米半长的海鳗,有着闪光的皮肤,身上缀满了大大的金黄色的斑点。这条海鳗有一张巨大的嘴,似乎长着数百枚锋利的牙齿。邦德知道,被它咬一口可能会中毒,需要几天时间才能愈合。一般情况下,海鳗不会攻击潜水者,除非它们被打扰了。不过它们特别不喜欢在岩石上或在洞里睡觉时受到人的威胁。 邦德慢慢地向后退,那海鳗还在盯着他。就在这时,从后面追来的潜水手手持匕首在他前面出现了。邦德迅速躲开致命的一击,但被划着了肩膀。两人在一起扭打了一会儿,邦德又来了一个后空翻,把对手蹬到了那条海鳗休息的岩石上。潜水手向那条海鳗跌去,那海鳗怒不可遏。它倏地张开大嘴咬住了潜水手的脖子,不让他走。邦德满怀恐惧地看着,因为这条海鳗咬那个潜水手的样子,就像一条蛇在吞噬一只老鼠。海水立刻变成血红一片。邦德赶紧趁机从熔岩上溜走。 来到海面上后,邦德沿着游轮的左舷向港口游去。他爬上岩石,甩掉脚蹼,感到筋疲力尽。接着他向岸上游去。游轮上的几个游客看到了他,对他指指点点。一个穿着沾满血迹的衬衣,头戴呼吸器的男人刚刚露出水面! 邦德脱掉潜水装置,光着脚向法拉斯卡拉大楼走去,在那里迅速与当地警察取得了联系。 22.死神的秘密 赫拉·伏洛波罗斯命令手下掀起。普西芬尼"号上层甲板上的货舱盖,从里面揭开一架新式的格罗恩兄弟之鹰hzx型自转翼飞机。它只有22英尺长、9英尺半高,配备有艾利森250c20型涡轮发动机,能够以时速140公里的巡航速度飞行600公里。它也可能垂直起飞,不需要跑道无政府主义的实质,指出它是一种以资产阶级个人主义为基赫拉戴上帽子,钻进模样像鸵鸟脑袋一般的小小的白色飞行器。她对甲板上的人竖起大拇指作了个手势,发动了马达。鹰轻轻地升上天空,向塞浦路斯方向飞去。15分钟之后,“普西芬尼”号被两架国家情报局的直升机和两艘海岸警卫队的军舰拦截了。船上的三个人负隅顽抗,宁死不屈。 “我很抱歉,詹姆斯,不过看上去你在游艇上玩得挺自在的,”尼姬说。“要是我知道他们把枪对着你,我们可能要采取行动了。” 邦德正坐在一个乡村警察局里。在那里,希腊国家情报局刚建立了临时办事处。他正在喝着热咖啡,吃着一盘尼姬为他准备的煎鸡蛋。医生刚刚花了一个小时缝好了他的掌心。邦德暂时只能用左手。他脖子上和腿上的伤都是皮外伤。 “再说,”她说,“我相信你正在追求那女人,我对你有点儿厌烦。所以,我真高兴你没出什么事。你就像一只雄猫,有九条性命。” 邦德咧嘴一笑,不过并没有打断尼姬的话。 警官走进来,用希腊语对尼姬说了些什么。 “我有个传真,一会儿就回来。”她离开房间时对邦德说。 邦德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接着喝了一口咖啡。他的感觉正在好转。这么长时间缺少食物和睡眠,以及在游艇上和大海里的经历,已经在他身上产生作用了。尼姬关于赫拉的话也惹他发火。这就是邦德为什么不喜欢搭档,尤其是女搭档的缘故。 尼姬回来了,在他桌对面的座位上坐下。 “罗曼努斯消失了,”她说。“这就是说,希腊的任何地方都找不着他的踪影。他们一直在塞浦路斯监视着他。” “他从格菲拉离开后,你们派人盯他了吗?” “没有,救援队来得太迟了。而我不得不盯着‘普西芬尼’号,因为你在那上面。我们已经通知雅典的每一个联络站,让他们监视他的车,但没有一个人见过它。他一定去了什么别的地方,然后跳上了火车或是轮船……谁知道呢?” “‘普西芬尼’现在在哪儿?” “在离塞浦路斯大约500公里的地方。我们已派出力量去拦截它。你的红头发朋友这会儿可能已经被捕了。让我听听罗曼努斯对你说了些什么。” “他正在策划三次大进攻,很可能是针对北塞浦路斯或是土耳其的。他说,他得到了希腊军方的帮助——某个将军是他一伙的。梅丽娜·帕帕斯已为他试验出了一种新的病毒,我怀疑,它早已研制出来了。它可能就是我在得克萨斯发现的那种。如果情况确是如此,那么,他早已袭击了洛杉矶和东京。他想要一举打击一大片人。北塞浦路斯或土耳其最近有没有什么大规模的集会?” “该死,真的有。11月15日是所谓的北塞浦路斯土耳其共和国宣布独立的日子。莱柯西亚将举行游行和集会。” “那是明天。” “正是。” “我最好跟伦敦联系一下。可以用一下你的手机吗?” 尼姬把手机给了他,然后离开了房间,让邦德单独跟他的上司通话。经过一系列的密码和联络,比尔·特纳出现在话机的另一头。 “詹姆斯!很高兴听到你的声音。” “我要跟m通话,比尔。” 他把邦德的电话接了过去,不久他就听到他的上司那有气无力的声音。 “是007吗?”她问道。 “是的,夫人。我有一些新闻。我担心是你不喜欢的。” “说吧。” “阿尔弗雷德·哈钦森的父亲曾因在战争期间隐藏一批纳粹的黄金而受到军事法庭的审判。” “这我知道。” “阿尔弗雷德和康斯坦丁·罗曼努斯是在欧洲贩卖这批黄金的合伙人。这就是阿尔弗雷德支撑他的政治生涯的资金来源。我担心哈钦森大使卷入了此事,比我们知道的还要深。他可能是德卡达的成员。” “你能肯定吗,007?”m听上去气愤甚于惊讶,仿佛她想要邦德先证明这件事,然后她才会相信。 “这是罗曼努斯本人告诉我的。他们在80年代早期就已经认识了。” 电话线的另一头出现了停顿。 “夫人,我明白这一消息会使你产生什么样的感觉,不过我必须问你一些事。罗曼努斯说,哈钦森打算在次日告诉我们的信息,是关于德卡达的计划的。我们能否掌握这一信息是至关重要的。我想,他们很快就会发动进攻,也许就在明天。请你再仔细地想一想。在你的记忆里有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引导我们去掌握这一信息。” m说:“他的住处被彻底地搜查过,不过我立刻再派一个小组去。让我想想这件事。” 邦德把尼姬手机的号码告诉了她。 “我三小时后给你回电。”她说。 现在是6点钟,太阳不久就要下山了。 “好的。多保重,夫人。” “你也一样,007。”她挂上了电话。 邦德走出了房间,发现尼姬正在另一部电话机上讲话。她很激动,用非常快的希腊语说着。她扔下话筒说:“她不在船上,詹姆斯。” “什么?” “赫拉·伏洛波罗斯。她不在‘普西芬尼’号上。只有三个男人被歼灭在游艇上。她根本不在船上。” “船离开莫那瓦西亚以后没在任何地方停靠吗?” “是的。” “这不可能。除非她上了另一条船。” “事情可能就是这样。那么,现在怎么办?” “m三个小时后会打你的手机。” 尼姬点点头。“我们有个房间,可以让我们等待。” 她跟他做爱,仿佛此夜就是世界的末日。在渴望了他两天之后,她变得极其贪婪。她彻底陶醉在他的爱抚之中。邦德认为尼姬表现出了对性爱的独一无二的和最最彻底的情感反应。她不由自主地、不可遏止地发出欢快的呻吟声,这声音听来是那么原始,那么令人兴奋。 他们是在法拉波托大酒店一个部分由火山岩建成的房间里。这家酒店建造在一个破火山口的边缘,是这个港口城市最好的建筑之一。假如他不需要尼姬刚刚向他提供的那种紧张感的缓解,邦德宁愿点上一支烟,坐在阳台上,看看由色彩斑斓的火山岩、蓝色屋顶的教堂和温暖而充满阳光的沙滩组成的典型的明信片一般的风光。这些风光使桑托里尼成为希腊最著名的名胜之一。 做爱缓解了他俩之间早先产生的紧张感。他们每人点了一支烟,躺在床上,看着头顶上白色的天花板。他们可以听到外面的海涛声。 “詹姆斯,你喜欢我,对吗?”她问道。 “当然了。为什么问这个?” “你显得很遥远,看上去好像在别的地方。” “是吗?”他反问道,但这却是事实。他正在挂念m,还有她跟阿尔弗雷德·哈钦森之间的确切关系。邦德明白,当一个你爱的人背叛了你所坚持和信仰的一切,情形会是怎样的。 “詹姆斯,听着。我不会对你提出任何要求,”尼姬说。“你不必担心我会试图把这种关系保持到我们的任务结束以后。” “我根本没有考虑这件事。” “我只是……”尼姬喘了一口气,接着说道:“我的意思是,我注意到你的名声,詹姆斯。你在每个港口都有一个女孩。这很好。我并不在乎成为这一港口的那个女孩。我只是认为,你应该在每个港口都只有一个女孩。” 邦德看着她,抚摸着她的下巴。“别犯傻了。你是这个港口惟一的女孩。” “我不敢肯定我是否相信你,不过,不管怎么说,我们有我们必须一起完成的任务,首先就不该做这种事。我们为什么还想继续?”她感到很伤心。 “尼姬……” “不,真的,这很好。只是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 “在我们最后一次做爱时……就是说,当你知道这是最后一次时……在你离开希腊之前……告诉我。不要什么也不说就离开。好吗?” “好的。” 她的嘴唇微微张开,离他的嘴唇很近。她吻他,用她的舌头探索他的嘴唇。接着她说:“我们的任务还没有完成呢。所以把烟扔掉,我们再来。” “m要跟你讲话,”比尔从电话的另一头对他说。电话铃惊醒了旅馆房间里的邦德和尼姬。邦德看了一下手表。现在是8点10分。 当他接过话筒后,m说:“我们已经找到了,007,我想我们已经搞到了。” “是吗?” “我一遍又一遍地回忆那天晚上发生的事,”她说。“有一件事迫使我去查看那天晚上我带在身边的手提包。通常我不大用这只包。你看,在他临终前,他不停地说‘你的手……你的手……’,他正在拼命喘着气,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我曾以为他想要我抓住他的手。但他想说的却是‘你的手提包……你的手提包。’啊,自从那天晚上的事情发生后,我就没有碰过那只手提包。我把它找出来,打开一看,发现了一封信。里面是一些指示和一把巴克莱银行的保险箱的钥匙。指示指明了银行的地址,并且授权于我,要是阿尔弗雷德出了什么事,我就有权打开这只保险箱。当他坚持想要替我拎包时,他一定设法把它塞进了我的手提包。他知道人行道上发生的事对他意味着什么。他知道他就要死了。” “继续讲吧。” “我刚从银行回来。保险箱里有他写给我的一张纸条、一张画着一个三角形的白纸、一张作有记号的塞浦路斯地图和一张软盘。在磁盘上,我们发现了他跟北塞浦路斯共和国总统鲁夫·邓卡塔斯会面的详尽记录。他打算在独立日访问总统。” “就是明天。” “是的,11月15日。磁盘上还有一些唐齐麦特大街上的总统官邸将要举行的仪式的计划。明天上午他被邀请出席一次早餐招待会。上面还有一些更加麻烦的事。” “什么?” “伊斯坦布尔的防空图。有一张巨大的爱琴海地图,上面已经标出了主要城市的纬度和经度。地图上还有一系列数字,比尔·特纳确信它们是一次导弹袭击行动的目标。” “那张便条上写了些什么?” “它是私人性质的,不过我要你看看它。它把纳粹黄金的来龙去脉交代得一清二楚。我将把它传真给你。你看过后再给我回话。” 尼姬打开她的康柏便携式电脑,把它接通电源。她把它建立在可以接收传真的状态,不久数据就发过来,贮存在她的硬盘上。邦德开始阅读哈钦森写给m的信: 亲爱的芭芭拉: 如果你在看这封信,那么我可能已经死了。我希望你会发现所有这些材料对阻止德卡达的行动将会有所帮助。我相信,他们正在密谋于11月15日刺杀北塞浦路斯共和国总统。他们还有某个计划是针对伊斯坦布尔的。 我采取了预防措施把这份材料的一个备份存入一家银行的保险箱里,因为最近我发现我的电脑被人摆弄过了。_这个文件可能已被复制过。所以我就删除了它。 你也许已经听说过,我卷入了与康斯坦丁·罗曼努斯一起出售一笔巨大的纳粹遗留下来的黄金的计划。这笔黄金是我父亲在战后隐藏起来的。 我很遗憾地告诉你这是事实。尽管我从出售黄金中成为一名富翁,罗曼努斯却骗去了我百分之五十的应得份额,而且我无法伸张这一权利。我无法将此事公开化,因为这将毁灭我的政治生涯。公众对我父亲的怀疑已很危险。这一丑闻将使我不堪忍受。 我试图把这笔钱从他那里夺回来,并且威胁要到政府那里去告他是个恐怖分子。当我得知我的儿子也卷进了德卡达时,我知道我已经到了必须主动出击的时候了。罗曼努斯把我儿子作为要挟我的手段。他认为如果查尔斯笼罩在他的双翼下,他就能阻止我把事情说出去。相反,我已决定把所有的材料都交给你。 生活的真谛就是:我们都是凡人,我们都会犯错误。然而,死亡的真谛却不让我们恰当地纠正这些错误。至此,想要清除我们灵魂深处阴暗而又肮脏的秘密为时已晚了。我想要你知道,我非常爱你。一旦这一萦绕在我心头的事情过去了,我希望你能宽恕我,我还希望,我们在一起度过的那些时间在你的记忆里仍是愉快而难忘的。 致以最诚挚的爱 阿尔弗雷德 这男人毕竟还有几分诚实,邦德想。 他研究了余下部分的材料,认为北塞浦路斯共和国总统一定是接下来的三次攻击行动中的首要目标。如果伊斯坦布尔是另一次进攻的目标,那么第三次进攻的目标是什么?对于伊斯坦布尔,德卡达没有明确的计划将如何进攻,除了描出了巡航导弹的协同作战地图。他们有巡航导弹吗?这就是与希腊军方合作的结果?那么那些病毒派什么用场呢?所有这些都有关联吗? “尼姬,”邦德说。“通知你的人,调出最近几个月里与该地区的任何一次军火交易有关的资料。查一查导弹,或与之相关的任何细节。” 他给m回电,对她说他已经看了所有材料。 “罗曼努斯说,他最后还是发现了哈钦森的所有材料。我相信他拥有一枚打算用来对付土耳其的导弹。明天上午他们企图谋杀北塞浦路斯总统。我们得派遣一支队伍,尽快赶到那里,”邦德说。 “我同意。”m说。 “我们得进入北部。这对我们的希腊朋友是棘手的。他们可能拒绝他们越过分界线。” “真见鬼,让他们相信,要是不阻止那群疯子的话,他们的国家将化为灰烬。你还需要得到土耳其方面的协助。我会打电话给伊斯坦布尔的t站,警告他们正处于攻击之下,但进攻他们的不是希腊,也不是塞浦路斯共和国。” “罗曼努斯承认他的人在制造病毒。那可能就是我们在得克萨斯发现的东西。现在病疫的情况怎样?” “请稍等一会,主管正在递给我一些资料。”她停了一分钟阅读资料。“天哪。” “什么?” “洛杉矶和东京的死亡人数还在上升。在过去的48小时里,纽约和伦敦也发现了新病例。你认为这是他的病毒在作怪吗?” “根据他自己的说法,它还没有被准备好投入使用呢!” “那么,有人已经在使用了。所有感染的病人都已被隔离,凡是他们输过血的诊所也已被关闭。医院对有相似症状的病人正在加以密切的关注。” “那么,我们得尽快找到他。如果明天确实有一次对北塞浦路斯总统的攻击行动,那么,这可能就是我们挫败他的惟一的机会了。我感到不可理解的是,他怎么接近总统呢。是阿尔弗雷德应邀出席明天的早餐会,不是吗?” “是的。他是总统为这一天的节日庆典所举行的活动中被邀请的一员。当然,麦威利·邓肯将作为他的临时代办。他现在已在尼科西亚的英国大使馆。我会跟他联系,看看他能否以外交官的身份处理这一局势。” “那敢情好,”邦德说。“他的世界大使的工作干得怎么样?” “哦,他只是抱怨说他适应不了世界各地的食物。他是个很挑食的人,我想。在一个像塞浦路斯那样追求美食的地方,他就更不适应了。” “这是为什么?” “你不知道吗?邓肯是个严格的素食主义者。” 邦德不禁浑身打了个冷颤。“我的天啊。夫人,麦威利·邓肯正是德卡达成员。阿尔弗雷德·哈钦森从来就不是。哈钦森并不是因为知道得太多被杀。他之所以被杀,是因为这样一来邓肯就可以自由地替代他来完成明天的事件!他是个叛国者,他就是那个要刺杀总统的人!” 23.独立日 麦威利·邓肯神情紧张地往一支镀金圆珠笔芯中灌注蓖麻毒液。 “你能肯定你会摆弄这个吗?”赫拉不耐烦地问。 “别担心,”他说。“你管好自己的事吧。” 太阳刚刚从莱柯西亚升起,他俩在莱柯西亚最好的饭店沙拉饭店的房间里碰头。 “游行9点开始,”她说。“你9点半会见总统。他安排在10点发表演讲。如果你准时的话,他将会在演讲到一半的时候心脏病突然发作。记住把数字和雕像放在他们暂时不会发现的地方。然后离开。” 邓肯摸了摸口袋,确信写有“8”字的纸条和一尊阿波罗小雕像还在那儿。 “你的装备怎么样了?”他问。“是不是在这里,一切都安顿好了?” 她点点头。“这是一种老式的美国产m79毫米口径榴弹炮发射器,是他们在越南时用过的。”她把它从床底下拉出来。这是一种低矮的、莱福式的、从后膛装弹的武器,最远射程大约为350码。 “还有四个弹药筒。”它们都放在一个金属手提箱里,装在聚苯乙烯泡沫塑料里面,看上去像是超重的、又短又胖的子弹。“它们都装着沙林毒气。不管总统死还是没死,我都会在10点零5分发射。注意:你千万别跟他一起出来。要是你呼吸到了这种东西,你会死的。”她的其他装置——防毒面具、防护衣、眼罩和手套——早已摆在床上。在床头柜上摆着一罐红色喷漆和一尊小小的赫耳墨斯雕像。 邓肯看着赫拉准备着。他终于开口道:“我知道你想追求什么,二号。” “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知道你,还有十号和八号的计划。” “是什么,邓肯先生?” “你们计划消灭德卡达,然后成立你们自己的组织。你们正在策划哗变。” “我们干吗要那样?” “我不知道。我知道你和十号是……啊,你们之间的关系非常亲密。八号的加入使它成了一个三角家庭。我说得对吗?” “要是说对了又怎么样?” “莫那德不会喜欢的。” 赫拉突然抓住他的脖子,狠狠地掐他。他的眼睛鼓得大大的,拼命地喘着气。在让他感受了30秒钟的疼痛以后,她说:“听着,你这条虫子。要是你胆敢向莫那德透露一个字,我就割下你的心肝,把它们塞进你嘴里,你懂我的意思吗?要是你足够聪明的话,你就会保持沉默。当我们成立真正的德卡达的时候,也许会替你保留一个位置。我从12岁起就跟着莫那德。我想要独立。这是我的命运。众神也对我说过话。毕达哥拉斯本人也经历过他的追随者的哗变。这是命中注定要发生的。再说,莫那德已被误导。我们都同意他要给土耳其一点教训的目标,然而,除了这个,我们还有我们自己的目标。更大的目标。一旦这个‘塔蒂卡’已经完成,我们就要把它推向更远的地方。我向你保证,我们留下来的东西不会是好果子,因此你最好还是选择你的忠诚究竟站在哪一边。” 她放开了他,然后继续做她的事情。邓肯一屁股坐在床上,喘着粗气。他等待了几分钟才恢复镇静。接着,好像什么也没发生,他站了起来。 “我最好现在就走,”邓肯说着,把那支镀金圆珠笔插进他的夹克衫的表袋里。他整了整领带,然后说:“祝你好运,二号。” “也祝你好运,三号。” 麦威利·邓肯离开了房间,去赴他同众神的约会。 现在是上午9点钟。数百名土耳其塞浦路斯人已经聚集在莱科西亚的各条大街上,准备举行游行庆祝。共和国总统将在沙拉饭店附近的一个讲台上向他们发表演讲。在几个街区以外,他正在举行早餐招待会,欢迎各国贵宾的到来。没有人去注意英国的直升机正盘旋在这些街道上空。毕竟,英国飞机经常在天上飞来飞去的。 尼姬·玛拉柯丝驾驶着威塞克斯直升机,从英国皇家空军基地起飞,机上乘着四名希腊国家情报局的突击队员和邦德。 m已经秘密安排好了与希腊方面的所有联系。暂时,最好还是不让塞浦路斯共和国和北塞浦路斯土耳其共和国知道正在发生的事。然而,土耳其政府却已被告知眼下的局势。 他们都穿着防护衣,戴着防毒面罩。四个突击队员都配备有ak47冲锋枪,组成了一个接受过高度训练的、极其专业化的反恐怖小组。穿过绿线却是他们从未想过要做的事情。 下面,在总统府,麦威利·邓肯正在受到总统助手的迎候,并被带进一幢豪华的白色建筑。他被带进了一个房间,这里高朋满座,贵宾云集,各国大使以及从土耳其和国外来访的客人济济一堂。桌子上到处都是果汁、面包和汽水。鲁夫·邓卡塔斯总统在一扇俯瞰大街的落地长窗前被一群朋友和同学包围着。节日的气氛是具有感染性的。 “总统阁下,”助手说着把邓肯领到他面前,“这是从英国来的世界大使。” “哈钦森先生?”总统问。 “不,麦威利·邓肯。我相信我的办公室已经通告过你们——哈钦森不幸于一个星期前去世了。我是哈钦森先生的副手,暂时负责他的事务。” “我很遗憾听到哈钦森先生的事,”总统用英语说。“我们从未见过面,只是在电话里说过话。真是个好人。不过你同样受欢迎,邓肯先生。” “谢谢。我在此谨代表英国政府,对改善北塞浦路斯土耳其共和国与塞浦路斯共和国之间的友好关系,表示由衷的关切。” 总统满意地点了点头,说:“啊,不过英国政府拒绝承认北塞浦路斯共和国是一个国家。对此,我们能做些什么呢,邓肯先生?” 邓肯露出了一个已排练得很久的微笑,说:“亲爱的总统先生,现在不是讨论这个问题的时候,不是吗?” 他们都大笑起来。“能在贵府做客,不胜荣幸,”邓肯说。“祝贺你。并祝节日愉快。” “谢谢,”总统说着,又加入到他的大学同学当中去了。 麦威利·邓肯走到桌前,端了一杯橙汁,然后摸了一下衬衣表袋,看看他的镀金圆珠笔是否还在。作为一个预防措施,他还在腋下携了一支史密斯一华生防身用38毫米口径特制手枪。 “威塞克斯”越过涌动的人群,向包围莱柯西亚城的维尼泰城墙西端飞去。邦德向下看,看到的是一个与绿线南部迎异的城市。莱柯西亚一点儿都不像已经现代化了的尼科西亚。眼底下的大楼好像是几百年以前的建筑。结果是,莱柯西亚与它的南方近邻相比,反倒显得更有特色。这里有许多从中世纪及稍后的年代里遗留下来的历史纪念碑,包括许多哥特式和奥斯曼帝国时代的建筑。 “你要我在什么地方降落?”尼姬大声说。 邦德指指一个清真寺。“那里,那里就可以。把它停在大院里。” 他检查了一下他携带着的ak47,接着摸了一下p99。他很幸运在阿克罗蒂里补充了它的弹盒和子弹。 “威塞克斯”降落在凯利·梅西特清真寺的大院里。突击队员跳了下来,邦德跟在他们后面。他朝尼姬竖起大拇指做了个手势,她随即又将“威塞克斯”升向空中。 暂时还没有发生什么事。邦德和那几个人都等待着,观察着院子四周的动静。 突然,清真寺的大门打开,20个土耳其士兵倾巢而出。他们都穿着绿色军装,沿着围墙四周散开,一会儿工夫就把他们团团围住。他们都单腿跪下,把他们的长枪瞄准眼前的五个人。一个上尉用土耳其语大叫着让希腊突击队员放下武器投降。在这一触即发的危急时刻,希腊人和土耳其人相互瞪着眼睛,一动不动。面对宿敌,双方都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 四个突击队员看看邦德。“出了什么事?”其中一个问道。邦德扫了一眼土耳其士兵,没有找到他想找的人。 “安静点,小伙子们,”邦德平静地说。“这一定是一个误会……” 接着,两个着便服的人从大门里走了出来,对指挥士兵的上尉平静地解释着什么。上尉点了点头,然后对他的手下大叫了一声。他们立刻放低了武器,感到一阵轻松。那两个穿便衣的人于是朝邦德他们走来。有一个长着一脸络腮胡子和大大的棕色眼睛的家伙,使邦德想起了一个从前认识的人。 “没事了,”邦德对他的人说。“他在这里。” 邦德走上前去,站在那个人面前,然后伸出手去。那个络腮胡子的人朝邦德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然后露出了愉快的笑容。他有力地握着邦德的手,说:“邦德先生,再见到你真是太好了。” “我也是,邓波。”邦德说。他与斯蒂芬·邓波——邦德的土耳其朋友大可·克里姆的儿子,已经有好多年没见面了。多年前,他曾在东方快车上发现了被俄国的杀手红格兰特杀害的克里姆的尸体,对此邦德记忆犹新。后来,克里姆的儿子曾在这个案子中协助过邦德,那似乎已是十分遥远的事了。现在,他长大了,长得跟他父亲一模一样。 “t站这些天怎么样了?”邦德问。 “我们做了大量案头工作,”邓波说。“可是,当英国要求我们允许他们与希腊人一道对北塞浦路斯发动突击行动时,我们都放下了手中的铅笔,开始留神了。” “邓波,我们没有太多时间了。我们得赶到总统府。”邦德说。 “我们会开道的。”邓波说。他用土耳其语对他的士兵喊了一个命令,然后示意邦德跟着他们出了寺院大门。那四个希腊突击队员对着土耳其人苦笑了一下,但毫无怨言地跟在他们后面。 他们冲出大门,来到了泰齐麦特大街。大街上到处都是拥挤的人群。这25人以一个阵形冲进人群。人们纷纷避开,让他们通向那幢优雅的白色建筑。 北塞浦路斯共和国总统府的卫兵感到十分惊讶。邓波和那个土耳其上尉走进警卫室,向他们出示了证件。邦德安排了一切,这样,邓波就不可能事先向他们警告他们的到来;因此北塞浦路斯土耳其共和国一点儿也不知道即将发生的事。起先,卫兵们不能相信他们的保卫工作出了什么差错。然而邓波的信誉最终还是使他们相信了。最后,总统府的警卫班长点了点头,同意他们进入大门。 警卫带路进入大楼。邦德看了看手表、现在是9点30分。他们静静地踏着大理石台阶来到二楼,然后被带向总统的客厅。那里,早餐招待会仍在进行中。 麦威利·邓肯手里捏着那支镀金圆珠笔。总统正站在桌前倒一杯土耳其咖啡。邓肯所要做的只是把圆珠笔的笔尖戳进总统的手臂或是大腿,然后摁一下尾部的按钮释放毒素。总统只会感受到一点轻微的压力,像是被一根细小的针划了一下。 “总统阁下,”邓肯说着,把手中的笔对准目标的臀部。“英国大使馆还等着我回复,因此我想感谢——” 门突然被撞开了。三个土耳其士兵和北塞浦路斯土耳其共和国的卫兵走进了房间,拉开枪栓。他们用土耳其语命令所有的人都“别动”。邦德推开人群,走进了大门。 惊慌失措的邓肯扑向总统,抓住他的胸口。他手持圆珠笔对准他的脖子大叫道:“靠后!”他开始押着受惊的总统退向落地长窗,但是总统被绊了一下,向后跌倒了。邓肯扔掉圆珠笔,伸手去掏他那支38毫米口径特制手枪。 但他没来得及掏出手枪,一颗子弹已射向他胸口。他向放食品的桌子倒去。桌上的碟子哗啦一声都滑到地板上。邦德放下威慑p99,把它塞进枪套里。他走向邓肯,在他旁边蹲下。那家伙正冒着鲜血拼命喘气。 斯蒂芬·邓波立即走到惊魂未定的总统身边,用土耳其语跟他说了几句话,然后扶他离开了屋子。其他北塞浦路斯的官员们开始轻松地吐了一口气,然后安慰他们的客人们,一切都恢复正常了。 “好吧,邓肯,”邦德说,“现在是你告诉我真相的机会了。赫拉在哪儿?第九次攻击是什么?” 邓肯嘴里冒着鲜血,直喘着气。“—……将……成为……多……” 他尖叫了一声,死了。邦德搜查了他的口袋,发现一张用红墨水画着“8”字的纸条和一尊石膏像。在他的另一只口袋里有一张莱柯西亚的地图和一张沙拉饭店的便笺。地图上的一个建筑物标上了黄色箭头。便笺上用铅笔写着: “#号码,17:00”。 邦德不能确定这是什么意思,但他把纸条放进了口袋,然后又看着地图。 “邓波,这幢建筑是什么?”邦德问,把地图指给他看。 “那是沙拉饭店。” “集合你的人,赶快走!这里的事已经了结了。” 沙拉饭店有八层楼高,从屋顶上可以看到莱柯西亚/尼科西亚的全貌。赫拉·伏洛波罗斯穿着她那数字杀手装,早已装配好m79榴弹炮,并且已在后膛里安上了装有沙林毒气的弹药。炸弹将在空中爆炸,把化学物扩散开来,然后再由微风吹散。成百上千的人将会感染。赫拉需要做的只是朝四个方向发射那四枚榴弹,再从早已视察好的退路下到底楼,跑向她已经停在一个街区外的汽车,然后驶向城市的北端,她早已在那里藏好了那架自转翼飞机。没有人会在热闹的欢庆场合去注意她的行动。土耳其塞浦路斯人正沉溺于狂欢之中,没有任何事会分散他们的注意力。赫拉认为在独立日这天进攻他们,真是天赐的良机。 10点钟,她望了望饭店对面的广场上临时搭起的演讲台。总统没有出现。难道他这么快就死于邓肯的注射?还是邓肯的行动失败了? 10点零5分,她再也不想继续等待了。她又检查了一遍榴弹炮发射器,然后检查了一下自己的防毒面具,准备发射第一炮。 “住手,赫拉!”邦德的声音从电梯通向屋顶的通道口传来。他站在30英尺以外,手持p99瞄准她,看她敢不敢再移动一步。在他后面,是几个土耳其士兵,都手持武器对准着她。他们都戴着防毒面具和防护眼罩。 “从发射器旁边走开。”邦德的声音透过面具过滤器,听上去带着金属般的冷酷。 她的手指正在扳机上。“只要一发炮弹就足够了,詹姆斯,”她说,“扣动扳机只需要稍微动一动手指。要是你开枪,我就不能保证自己会不会不由自主地扣动扳机。” 邦德知道她无论如何都会发射这一发炮弹的。要是他与她离得近一点,一颗从威慑p99射出的子弹也许会把她打得飞离武器。不过在眼下这个距离,他不能冒这个险。 没有人敢动。他们都听到一个低沉的震动声向他们所在的方向逼近。某种他们看不见的东西正从地面上升起。起初,它听上去像是割草机的声音,接着它的声音越来越大。邦德熟知这个声音,知道他的搭档马上就会出现。它来得正是时候。 “威塞克斯”直升机突然升空,盘旋在沙拉饭店的上空,它几乎滑着顶梁越过。赫拉正匍匐在顶梁上。尼姬熟练地越过建筑物,在赫拉来得及作出反应之前,就把她从发射器旁边撞开了。她从屋顶上滚下,一直滚到屋檐边缘。她从背后掏出一把水下发射枪,瞄准邦德。 “开火!”他命令道。士兵发射了一轮子弹。然而,没等子弹射到她身上,那女人就镇定地从背后倒下了大楼。 邦德跑到屋顶边缘向下看。她早已无影无踪了!接着他看见了那根绳子。它一头勾住建筑物的一个突出物,另一头钻进一扇开着的窗户。邦德已经在莫那瓦西亚见识过她爬绳索的技术,因此断定她已经溜走了。 突击队员直奔楼下,在饭店里搜索了半小时,然而,除了在一个房间里发现一套保护衣和一个防毒面具外,连赫拉·伏洛波罗斯的影子都没找着。邦德放弃了搜查,回到屋顶。 “威塞克斯”在饭店上空盘旋。尼姬向邦德挥挥手,他对她做了个“ok”的手势。接着他就小心翼翼地卸下四发榴弹,把它们重新放回到泡沫塑料盒里。 斯蒂芬·邓波走到邦德跟前说:“我们必须返回土耳其。这种事从未出现过。我们的政府还没有这类事件的记录。” “我的政府也没有。” “谢谢你,邦德先生。你为土耳其、希腊和塞浦路斯做了件大好事。我父亲是个很能容人的人。他跟每个人交朋友——吉卜赛人、保加利亚人、俄国人,甚至希腊人。他是用与我们绝大多数人截然不同的材料做成的。” “你父亲是个了不起的人,邓波,”邦德说。“我敢确信,要是他活着,他会竭尽全力在你们的人民和希腊人民之间维持和平的。” 邓波跟希腊突击队员握手,接着目送着“威塞克斯”来回盘旋。一架绳梯放到了饭店的屋顶上。邦德和四个突击队员爬了上去。邦德从飞机里向下看,向他的老朋友的儿子挥挥手,然后把身子靠上前,在尼姬的脖子上吻了一下。 24.幽灵城市 即使已到了11月中旬,塞浦路斯的阿克罗蒂里仍是阳光明媚,温暖而又舒适。邦德和尼姬坐在飞机棚的一张可折叠的桌子旁,正在研究从希腊国家情报局传真过来的材料,包括已发现的有关邓肯的资料。 “你认为这跟德卡达有关吗?”尼姬问。她正在把用希腊文写的材料口译成英语说给邦德听。 致:尼姬·玛拉柯丝 来自:记录 日期:1998年11月15日 根据你想得到在过去的几个月里与军火交易有关的任何材料的要求,我们发现了如下信息: 案件443383:三个平民因私自携带武器被起诉。雅典。 案件250221:发现财物被盗(立体声收音机、激光唱片、电脑等等)。 雅典。 案件449932:准尉不明去向。可能已被谋杀(正在调查中)。希俄斯。 案件957732:四个平民和两个尉官被发现犯有非法行为罪。克里特。 案件554212:尉官在一次交通事故中被一平民撞死。平民因醉酒驾车而被捕。克里特。 “希俄斯在什么地方?”邦德问。 “那是一个离土耳其很近的希腊岛屿。那地方恐怖活动并不猖獗。” “那里主要有些什么?” “大部分是军营。还有橡胶树。” “这位准尉为什么被谋杀?这在希腊军队中经常发生吗?” “根本没有发生过。你想要更详细的材料吗?” “请吧。” 尼姬开始用她的便携式电脑电子邮件系统发送一个信息。与此同时,邦德一直在研究阿尔弗雷德·哈钦森电脑里的那张伊斯坦布尔地图。 “他们有一枚导弹,这就是答案,”他说。“他们已经搜索了与导弹有关的任何信息了吗?” “这是个非常大的搜索范围,不是吗?” “请查一下吧。”邦德说。他感到天气很热,身体疲劳。有人给他们带来了一些软饮料,不过他选择了喝矿泉水。 尼姬把要求发送了出去,开始等待回音。一列字符出现在显示屏上。 “有……233例与导弹有关的材料,”她说。“你想看一眼吗?”她把信息贮存了下来,断开了国际互联网。 邦德研究着显示屏。希腊是依靠北大西洋公约组织才能取得核武器支持的国家。假如导弹被用来装载核武器,那么北大西洋公约组织就会被牵连进来。他寻找着所有与北大西洋公约组织有关的信息。有23条与之相关。 其中一条使他大吃一惊。1986年,一枚北大西洋公约组织的潘辛导弹在法国丢失。彻底的调查显示,导弹可能是在巴黎郊外的一次交通事故中丢失的。特别令人感兴趣的是,指挥这次运输的恰恰是一个希腊军官,一个名叫德米特里·乔治亚哥的中尉。上面列着的问题是:不知道导弹真的被装上了运输车,还是被错误地列在了账册上。 尼姬正在查看桌上的另外一些资料。她捡起邦德从邓肯口袋里发现的那张小纸条。 “这是什么意思?‘第1700号’?”她问。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个密码。” “等一等,”她说。“我知道它是什么了。这是国际救援会的一个地址。” “什么?” “在国际互联网上,人们可以建立一个国际救援会的网址,然后就可以在一个被称作密室或网站的地方‘聊天’。要是你知道一个网站,或是创建者的姓名,你就可以加入他们的谈话了。” “我知道这个,只是从未用过。我知道使用国际救援会网站的好处就是,它不会被人跟踪。” “正是。除非你不知道这个网站的名称,它非常安全。” 邦德看了一下手表。现在是下午4点40分。“快5点了。你知道如何找出这个网址吗?” “行,这很容易。让我们回到网上。我来做给你看。” 尼姬开始操作便携式电脑。她以自己的网上名字“女飞行员”开始访问。一旦联系上以后,她开始处理国际救援会通讯的项目。然后她开始搜索国际救援会网址的一览表。果然不出所料,上面有一个地址是“#号码”。 “现在,我们可以看看谁在里面。”她用鼠标在“#号码”上点击了一下。一张只列着一个名字的菜单弹了出来,这就意味着只有一个人在使用这一网址。它正是“莫那德”。她再用鼠标点击“他是谁”图像。显示的信息是“monad@ppp.chios.hol.gr”。 “莫那德,”邦德说,“那是罗曼努斯。” “而且他在希俄斯上了网。你瞧?” “他在希俄斯?” “我敢打赌他在。” “因此,邓肯和赫拉可能在今天5点通过这个网站跟罗曼努斯联络,也许是汇报情况?” “看上去是这样。” “跟罗曼努斯打声招呼。” “什么?” “跟他打个招呼。吓吓他。” “他是这个网址的操作者,他有能力把我赶出去,只要他愿意。” “那么立刻跟他说点儿什么。” 尼姬点击了几下鼠标进入网站。她的屏幕名字“pilotgrl@spide.cy”出现在使用者的一览表上。她开始打字,一边“谈话”一边把下列信息下载在硬盘上: 女飞行员:你好。二号送我过来的。三号不在吗? 莫那德:你是谁? 女飞行员:你不认识我。 莫那德:这是一个国际救援会的私人网站。请离开,否则我就把你赶出去。 女飞行员:你正在等待麦威利·邓肯的消息,你的三号……? 女飞行员:我认为他不会来了。 罗曼努斯顿了好长时间才作了回答。 莫那德:你是谁? 女飞行员:只是个朋友。我认为邓肯不会出现了。 莫那德:为什么不? 女飞行员:我想他吃了子弹。真可惜。 莫那德:你肯定为邦德干活。 女飞行员:什么邦德?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想要……在电脑上做爱吗? 这时,“monad@ppp.chioshol.gr”从使用者一览表中消失了。 “他溜了,”她说。“我们把他吓跑了。” “我们得去希俄斯。跟你的人再联系一下,看看他们已经发现了什么。” 她发送了另一个电子邮件,立刻收到了雅典的上司发来的一份急件。 “他们说,希俄斯的一个名叫桑布拉科的准尉没有被杀死,他中了弹,而且一直处于昏迷状态。他住在岛上的一家部队医院里。” “问问他们谁是那里的指挥官。” 尼姬传了过去。过一会儿,回答传过来了。 “德米特里·乔治亚哥准将,”她念道。 “那就是了,”邦德说。“我们走吧。让他们警告基地,我们马上过去,不过对准将保守机密。” 她打出了要求,过了一会儿得到另一个回答。 “他们说准将正好请假外出。他们在吉亚拉等我们,那是希俄斯岛上的军事总部。等一下……有一个信息是给你的。好像是一个名叫莱特纳的人?” “我的朋友费里克斯。他在得克萨斯。让我看看。”邦德看着屏幕,往下读道: 疾病控制中心已经证实,你发现的病毒就是在洛杉矶和东京发现的病毒。中央情报局和日本保密局的人也在追杀你的对手。希望你在他们之前逮着他。 ——费里克斯 邦德跳了起来,向塞浦路斯的英国武装力量提出了另一个请求。 皇家空军安排了邦德、尼姬和另外四位希腊突击队员乘坐一架傍晚6点30分从拉娜卡机场飞往雅典的奥林匹克航空公司的航班。在希腊政府的帮助下,飞机往希俄斯绕了一个弯,惹得机上的另外36位乘客非常不快。他们大约在晚上8点30分到达希俄斯。一个年轻的希腊军官在机场大门口等着他们,然后把他们领到一辆停在停车场的海塞德斯吉普车。上。 他们驶向希俄斯的军事总部。这是一个小规模、但装备优良的基地,由一些地下武器库和一些砖头和石膏粉砌成的白色大楼组成。吉普车和卡车都停放在经过伪装的帐篷里。正前方的一扇大门把所有非军事人员隔离在外。 吉普车穿过了大门,邦德和尼姬被带往一幢大楼。在那里,一个高个子的军官正等着他们。 他用英语说道:“你们好,我是加弗拉斯中校。乔治亚哥准将外出了,现在是我负责这儿的工作。” 尼姬向他出示了证件,说道:“这是英国秘密情报处的詹姆斯·邦德。我们有理由相信,一个恐怖分子藏在岛上的某个地方,而且乔治亚哥准将与此事有牵连。我们今天必须发现恐怖分子的下落,这一点十分重要。” “这是一个很高的命令,玛拉柯丝小姐,而且是一个严重的指责。” “将军在哪儿?” “他应该在西班牙。” 邦德打断他们的谈话说:“我们可以得到一辆吉普车和司机,然后在岛上转一圈吗?” “现在天已黑了,”加弗拉斯中校说。“你们最好等到明天。” “没有时间了,”邦德说。“那个人也许就在今夜行动。” 加弗拉斯皱了皱眉头,又对尼姬的证件看了几眼。 “我的命令来自国家情报局局长,先生。”她说。 “这个我懂。好吧,看看我能做些什么。” “还有一件事,”邦德说。“那个被枪击的青年,他还处于昏迷状态吗?” “事实上,桑布拉科准尉昨天恢复了意识。” “我们可以看看他吗?” 他又皱了皱眉头。“让我挂个电话。” 潘诺斯·桑布拉科准尉浑身插着各种输液器躺在病床上。他看上去很虚弱,而且神志还不十分清醒。 “潘诺斯?”护士用希腊语说。“潘诺斯,这些人是从希腊国家情报局来的。他们想问你一些问题。” 邦德和尼姬向他打招呼。桑布拉科的眼睛眨了几下。 “问他是否认识乔治亚哥准将。”邦德说。 尼姬问桑布拉科,他点点头。 “谁向他开枪?为什么?” 她又问了他。桑布拉科回答了问题,然后闭上眼睛。尼姬说:“他说是乔治亚哥准将开的枪,并把他遗弃在那儿让他去死。他不知道为什么。” “导弹怎么样了?问问他有关导弹的事。” 尼姬又问了他这几个问题。那青年作了回答,他的声音又轻微又缓慢。“他说北部的一个武器库里藏着一枚潘辛导弹。乔治亚哥准将告诉他,这是个秘密,而且,如果他想要他的军事生涯一帆风顺的话,他就得保守这个秘密。在他被枪击的那个晚上,准将和另外两个陌生人正准备把它带到别的什么地方。” “问问他是否知道导弹有没有装上弹头?” 那青年朝邦德看了一眼,用英语说:“它没有装上弹头。” 邦德说:“别担心,潘诺斯,我们会抓住那个畜生的。” 他们谢过了他,离开了医院。 “我敢打赌罗曼努斯已经为它装上了新弹头。” “我们怎么找到他呢?” “这个岛屿不算太大,是吗?” 他们向卡耶斯进发。 “军事团体可能在哪种地方设帐篷?”邦德问。 “他们要想这么做,却又不被别人注意到,这是不可能的。”加弗拉斯说。他亲自驾驶着吉普车。 “这里没有被废弃的村庄或是老式的建筑物吗?” 他摇摇头。“岛上有一些根本不起眼的小村庄。不过我怀疑像你们正在谈论的那样一种行动会在这个岛上存在。” “请相信我,它确实存在。”邦德说。 在卡耶斯他们一无所获。因此吉普车继续向前开,直到他们来到一个十字路口。前方是阿瓦哥尼玛,右面是阿那瓦托斯。 “请稍等,”加弗拉斯说。“那就是阿那瓦托斯。没有人居住在那儿。啊,只有很少几个老人还住在悬崖下面的废墟上。” “那是什么?” “那是一个建在山上的古老的村庄。它早已成了一片废墟,不过一些商人买下了那片空地,试图把它变成一个能吸引游客的地方。他们正慢慢地开发那片土地,想改变废墟的面貌。” “让我们去看看。” “还有好一段路。” “罗曼努斯一定会把他的导弹架得高高的。我想去看看那地方。” 漆黑的路面蜿蜒曲折地在低矮的山岗上延伸,直到他们来到一个村口,道路突然中断了。居民们早已进入梦乡,因为任何一幢屋子里都见不到一丝亮光。月光在悬崖上洒下阴森森的冷光。奇形怪状的废墟在黑沉沉的山峦的衬托下显得犬牙交错、狰狞可怖,如同另一个世界另一个时间里的幽灵。 “你们是怎么到那山顶上去的?”邦德问。 “步行,”加弗拉斯说。“你得爬上前面那条小道,看见了吗?它沿着废墟向前延伸,最后到达山顶。注意留神。夜里爬山很危险。山顶那头是悬崖峭壁。一百多年前,那些宁死不屈的人们就是从那儿跳下去的。” 邦德想到了查尔斯·哈钦森,心想,不知道他是否也是从那里被推下去的。 “我去了,”他说。他走到一只箱子前,尼姬把他的东西都从饭店里带来了。他拿出布思罗德少校给他的夜视镜,然后检查了一下他的威慑p99手枪,看了一下子弹盒里是否装满了子弹,又在口袋里塞了两盒子弹。 “我和你一起去。”尼姬说。 “我想我最好还是一个人去,”邦德说。“我只是作一次快速的侦查。给我半个小时。” 尼姬没有吱声。邦德从吉普车旁边走开,向悬崖脚下的平地走去。突然,天空中出现一道闪光,吉普车的一旁发出一声巨大的爆炸声。尼姬和加弗拉斯被摔出了几英尺远。 “尼姬!”邦德大叫着向她跑去。她被吓得晕头转向,前额上受了重伤。 “出了什么事?”她喃喃地说。 “有人发射了一颗反坦克炮弹,我想。”邦德说。“是从悬崖顶上发射的。” 她想站起来,可是她的腿被压在了身子底下。“哦,上帝,”她喘着粗气说。“我的腿。我扭了腿。中校怎么样了?” 邦德摸了摸另一个身体。他一动不动,已经断气了。 “我们失去他了。我要请求支援,要是话机还管用的话。” 吉普车冒着烟,尾部被炸了一个大窟窿。邦德从汽车里取出灭火器,扑灭了火焰,然后爬进车里摸索那台摩托罗拉对讲机。出人意料的是,他收到了基地的信号,他向他们作了汇报。他在汽车的后排发现了一张军用毯子,拿起它跑到尼姬身边,把它披在她身上。 “增援的人正在路上,”他说。“呆在这儿。我得上去看看能发现什么。” 她点点头。“别为我担心,我会好好儿的。要是我只想着跟你做爱,那只会坏事儿的。” 他动情地用左手摸摸她的脸蛋。“我会回来的。” 他把她留在暗夜里,独自穿过那家早已打烊的希腊小餐馆,来到了通往山顶的石阶小道上。她是个强壮的姑娘,她会没事儿的,他想。他不能停下来去帮助她——在罗曼努斯正准备袭击土耳其的时候,这样做是没有理由的。既然罗曼努斯知道他们就在眼皮底下,他随时都有可能发射导弹。 夜晚的阿那瓦托斯是阴森可怕的。废墟在月光下看上去就像被战争摧毁了的、白骨遍野的场面。这是一个充满了幽灵般的形状和影子的黑白两色的世界。从他的眼角望出去,邦德不断地在想,鬼神们好像一直在跟着他,追赶着他的每一个脚步。那些从悬崖上纵身向下跳的希腊人的鬼魂仿佛正在纠缠他、折磨他、催促他赶快往前走,因为他们希望,他也跟他们一样,纵身跃下那致命的黑暗。 邦德戴上夜视镜,情况就变得好多了。红外线过滤器把月光微弱的光线变成了一种暖色调的绿色,使他可以更清楚地看到脚下的道路。那些奇奇怪怪的形状和影子还在他的身边,它们并不因此变得不再可怕,但至少可以使他分辨出到达山顶的路,用不着摸索着上路了。这里的景象使他想起了莫那瓦西亚。只不过它比英那瓦西亚的遗址更荒凉,更偏僻。狭窄而阴森可怕的小路上,满是断壁残垣,破败的建筑的各个侧面像张开了大口的坟墓,不时地向他迎面扑来,使胆小的人可能患上幽闭恐怖症。 爬上一段距离后,他向下望了望,注意到自己的高度。他可以看见他刚刚走过的小路弯弯曲曲地向下延伸,一直通到山脚下。他能够大致估摸出那辆被炸翻身的吉普车的轮廓,还有两个躺在旁边的人影。 邦德继续往上爬。到达半腰后,他掏出手枪,朝上面的景物瞭望。一个巨大的物体坐落在山顶上。上面没有任何灯光的迹象,这是当然啦,但邦德猜想德卡达就藏在里面。他转到一个角落,迎面碰上了一个浑身穿黑衣的人。那个人一拳打在邦德的小腹部上,使他一个踉跄向前冲去。接着,一只穿靴子的腿扫到他脸上,邦德重重地跌到了地上。另一个拳头又向他的肋骨袭来。 他被打得差点透不过气来,正喘着粗气时,他清清楚楚地听到半自动手枪上枪栓的味呼声。邦德狠命地打出他的右拳,击中对方的下巴。他的手掌使足了力量横扫那人的肋下,打断了他的一根肋骨。那人大叫一声跌倒在地。 邦德跳起身来,给对手尝尝他自己调制的药物。他在他的肋部连扫了两腿,在他的脸部横扫了一腿。那家伙躺在地上,一命呜呼了。 邦德继续向上爬,揉揉自己的腰,确信还没有被打断肋骨。 当他到达山顶时,邦德仔细地观察了一下断崖的情况。下面好像是一个长着树木和布满岩石的无底洞。接着,他小心翼翼地在巨大的建筑物周围来回移动,试图听到一点哪怕是最细微的声音。 他几乎绕着建筑物转了一圈,才发现在一棵树底下,有一个通风口。它在一堵墙的底部,烟雾正从中往外冒。要是邦德不戴夜视镜,那他永远也别想发现这个通风口。这架夜视镜能够辨别极细微的光线,从这光线中能看到烟雾袅袅飘出洞外。 邦德蹲下腰去检查洞口。把格栅整个儿撬下来很容易,但会发出很响的声音。他试图轻轻移动格栅一边,但却因为它已经生锈而发出吱吱嘎嘎的声音。邦德使用一些自然的润滑剂来使格栅变得松弛一点——他在手指上吐了些唾沫,并把它们抹在边框上。它们变湿润后,他又试了试。这一次,只发出了一点轻微的声音,格栅就从墙上被拉了下来。 打开的通风口大得足够邦德挤进去。他往里一瞧,看见用石块砌成的地面。里面光线很暗,或许点的只是蜡烛的缘故。他侧耳倾听,想知道那里是否有人。接着他轻轻地把脚伸进去,缩着身子穿过洞口。他肚子朝下往里探,两手抓着框框,然后往下跳,来到房间的地面上。 他到了一个神殿里,他想。房间的正前方有一个布道台,布道台前面围着半圆形的垫子。地板的中间是空着的。出入这个房间只有一个通道,因此邦德轻轻地走到门帘跟前,仔细打探动静。 邦德什么也没听到,于是撩开门帘,朝里面探望。这是一个通道,墙上点着火把。如果说“普西芬尼”号的装饰是古老的话,那么,跟这里一比,它就什么也不是了。邦德感到自己好像确实来到了古希腊。 邦德移开夜视镜,让它们挂在脖子上。他用左手掏出手枪——他的右手仍然伤得不能有效地控制武器。他一次向前移动一步,观察着,谛听着。 他来到一扇关着的木门前,屏声静气地听着动静。一片寂静。 这是另一个又暗淡又空旷的石头房间。正前方的墙上有一个由十个点组成的等边三角形的图案。每个点都由一个小小的红色灯泡组成;除了最上面的三只,其余的灯泡都点亮了。 邦德走进房间,灯光突然在他四周亮起来。 八个手持乌齐冲锋枪的人从各个方向向邦德瞄准。康斯坦丁·罗曼努斯站在左边的一条石头台阶的上方。 “欢迎来阿那瓦托斯,邦德先生。”罗曼努斯说。 25.死亡的面孔 邦德被解除武装,并被领着穿过许多石头走廊,来到一个黑乎乎、空荡荡的房间里。罗曼努斯拉了一下开关,装饰成火炬形的电灯照亮了整个房间。这是一个导弹发射平台。那枚潘辛导弹被安装在一台m656运输车上,弹头瞄准着天花板。由两扇巨大的窗盖组成的天花板现在还合拢着。 除了罗曼努斯,邦德看到还有八个全副武装的卫士,其中一个穿军装的,邦德猜想就是乔治亚哥准将。四个女人则穿着便服,其中一个就是赫拉·伏洛波罗斯。另一个是梅丽娜·帕帕斯,她手上拎着一只铁箱子,跟查尔斯·哈钦森从美国带出来的那只非常相似。 “你对我们的组织搞了不少的破坏,邦德先生,”罗曼努斯说。“如果立刻把你处死是便宜你了。在古希腊,罪犯通常要在公共场所被拷打折磨致死。他们被尽可能长久地留着一口气,这样他们的痛苦就可以延续很长时间。不幸的是,我没有太多的时间来欣赏你的痛苦了。我从众神那里得到命令:我们必须放弃这里的总部。我敢肯定,现在希腊军队和秘密情报局的人已经上路了。” 另一个卫兵走了进来,对乔治亚哥准将耳语了几句。准将又用希腊语向罗曼努斯嘀咕了一番。 “啊,我们的交通工具刚刚到达,”罗曼努斯说。他转向其中一个女人,对她下达了命令。她点点头,然后离开了房间。 “邦德先生,这不是德卡达的末日。我们将在另一个地方量组我们的集团,并且继续推进我们的目标。然而,我们也将结束这里几个月以前就已经开始的计划。” 他指指导弹说:“正如你所看到的,这是一枚潘辛导弹。它从北大西洋公约组织丢失好久了。我们碰巧找到了它,并把它安装好。俄国的黑手党要价很高,不过我们还是做成了一笔好买卖。正如你可能已经猜到的那样,它瞄准了伊斯坦布尔。这是土耳其对他们在北塞浦路斯的所作所为必须承担的小小的代价。” “它将使整个欧洲、亚洲和中东陷入混乱之中!”邦德说。 罗曼努斯对他的卫士点点头。他们抓住邦德,把他摁倒在一张桌子上。卫士们把他固定在一个地方,罗曼努斯开始拨弄控制板。金属套子从桌上弹出,立刻套住了邦德的脚踝和手腕。现在,他已经被彻底固定住。 “你喜欢猜谜吗,邦德先生?”罗曼努斯问。“我的数学学生们喜欢猜谜。啊,他们当中的有些人喜欢得不得了。我在他们的试卷中出谜面。我喜欢机会游戏、填字游戏、迷宫游戏……然而,我最欣赏的还是数学游戏。你的学习成绩怎么样,邦德先生?” 邦德只是不可思议地瞪着他。 “别对我说,”罗曼努斯说。“你被伊顿中学开除出来,从此就上了一家军事院校。我敢打赌,数学不是你的强项。我说得对吗?” 邦德闭上了眼睛。这家伙说得一点不错。尽管他对许多事情都很在行,但对数学却不精通。 罗曼努斯走到导弹跟前,指着发射台上的控制板说: “我猜想,要是你能进入控制程序,你就有能力停止它的发射。一个像你这样的专家可能早已排除过成百上干的炸弹,但你肯定能阻止一枚潘辛导弹的发射吗?你看见这块控制板吗?里面就是发射控制台,为了安全起见,外面罩上了一层薄薄的玻璃罩。你看,这些复杂的装置装着许多弹药。” 他指着挂在天花板上的四个鸡蛋形装置。 “如果这个玻璃罩不是遵循一定的程序打开,它们立刻就会爆炸。你得先消除警报系统,然后进入控制装置。” 他从衣袋里掏出一个笔记本,在上面写了些什么。他撕下一张纸头,打开了发射控制板。他小心翼翼地把纸条放在里面,然后关上了控制板。 罗曼努斯看了看手表,在控制板上的时间按钮上转动了几下,然后他指着一个按钮说: “当我拨上这个按钮时,计时表就开始运行。从那一刻起四分钟后,你将被从桌子上解开。再过四分钟,天花板上的门就会打开,接着导弹就会自动发射。然而,我已经在一张纸头上写下了一个数学谜,现在已放在控制板里面。这个谜的答案将会告诉你如何解除警报系统。一旦你完成了这个,你就有了时间——不管还剩下几秒钟——来阻止导弹的发射。如果你能进入这个控制系统,你就可以获得我的允诺和赞美,去阻止导弹的发射。这是神的意志,不是我自己的。他们出于某些奇怪的理由很赏识你。他们已经对你显示了怜悯,并且命令我给你这次小小的、然而却是毫无希望的机会。这使我感到乐不可支。想想看,你能办到吗?顺便说一句,我给你的数学谜,得花去我的学生15分钟到一个小时的时间来解开。这就是我充满自信的原因:当五分钟已过,你就会在这枚导弹四周到处乱爬,像一只猴子似的拼命抓自己的脑袋。” 乔治亚哥准将对罗曼努斯说了些什么。 罗曼努斯点点头,然后说:“九号的飞行技术好得足以带我们从这儿离开。我们得走了。最后一件事。阿尔弗雷德·哈钦森从来都不是德卡达的成员。当然啦,是麦威利·邓肯弄到了他的磁盘拷贝,并把它给了我们。阿尔弗雷德是个老傻瓜。他可以成为我的合伙人的。我们能一起发财,而且也许还能统治一两个国家。相反,他选择了暴露我们,背叛我们。要是他不那样做的话,你或许就不会卷进来了。再见了,邦德先生。让众神……保佑你的灵魂。” 说完,他把手按在了计时器的按钮上。 “等等!”这是赫拉的声音。她把一支手枪对准罗曼努斯的脑袋。邦德认出那是一支他看见她用过的大宇手枪。五个全副武装的卫士把他们的枪对准另外的士兵。梅丽娜·帕帕斯离开了乔治亚哥准将和别的人,站到了另一边。 罗曼努斯感到很吃惊。“二号?” “众神也给了我指示,康斯坦丁。德卡达从你的领导中得到许多好处。你提供给我们钱、装备、各种关系网以及一个使我们名震世界的计划。但是,正如毕达哥拉斯本人也知道的那样,某些追随者拥有自己的计划也是可能的。你的领导到此结束,康斯坦丁。你不再是莫那德。真正的德卡达从此诞生。” “赫拉,你这个蠢货,你在说些什么?” 枪响了,打伤了他的肩膀。罗曼努斯倒在混凝土的地板上,紧紧地护住鲜血直流的手臂。 乔治亚哥准将扑向赫拉,但是一个卫兵转向他,发射了一梭子ak47子弹。子弹把他的身体打得满是窟窿。他跌倒在罗曼努斯身旁,奄奄一息。 德卡达的其他成员挤在墙角落里。赫拉转向他们说:“你们可以加入我的组织,如果你们愿意的话;不然,你们就跟他一块儿死在这里。” 他们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拼命地点点头。 “那就上飞机吧。”他们只得服从命令,在两个卫兵的护送下向门外跑去。梅丽娜·帕帕斯跟赫拉留了下来。 赫拉走到罗曼努斯跟前,俯看着他。她把枪对准他的右腿,又开了一枪。他大叫了一声,痛苦地缩紧身子。 邦德无能为力地躺在桌子上,又惊讶又恐惧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赫拉在罗曼努斯跟前蹲下,轻轻地在他那满头大汗的脑袋上抚弄着。“我从前认识一个小姑娘,”她说,“她只有12岁。她的父母在塞浦路斯被土耳其人杀害了,那时她只有9岁。整整两年时间她流落街头,过着悲惨的生活。有一天,她遇到了一个男人。他比她大20岁,但是他长得非常英俊。他说话的方式十分神奇。他成了她的父亲。他答应她他要拯救她,把她带到他的国度,教会她如何生活。他也确实这样做了……同时他也把她像一个囚犯一样控制了十年。他教会了她许多东西,给她吃的,给她穿的,还照料她,这些都是真的。然而,他持续地强xx了她长达……十年……的时间,这也是真的!”赫拉咬牙切齿地说。 “赫拉,”罗曼努斯喘着气道:“我从来没有那样想过……” 她站了起来,狠狠地在罗曼努斯脸上踢了几脚。接着,又变得轻柔温和地说:“我以为,我爱过你一两次……你是我的折磨者,你是我的父亲,你是我的兄长,我的情人,我的老师。我崇拜你!” 她又踢了他几脚。 “我们分享着许多理想,”她继续说道。“我暗自许诺,我要帮助你完成德卡达的第一个‘塔蒂卡’,因为我也跟你一样憎恨土耳其人。然而,我更憎恨的是你使我堕落。现在,我要重新找回你从我身上夺走的生活。赫拉,众神之后,总是一个充满报复心的女人。我已经接过了德卡达,因为这就是我的命运。我把自己看得比你重要得多、也有利得多。是你教会了我,也是你使我成为今天的样子,康斯坦丁。记住这一点!” 她的声音开始因愤怒而颤抖。她把手枪对准他的胸口。 “你总是把我推向最佳——最佳攀登者、最佳格斗手、最佳攻击手、最佳杀手……最佳……情人……而且,无疑我也是一个很不错的小学生。在经过了长时间的俘获折磨以后,我很容易学会憎恨,学会谋杀。现在,我知道没有别的路可走了。” 她顿了一会儿,喘了一口气,眼泪开始从她的脸上往下淌。“你教会了我太多的生活知识,康斯坦丁,现在我来教你死亡的知识。” 说完,她把手枪对准他的脑袋开了一枪。罗曼努斯的脑壳开了花,鲜血和脑组织溅出了几英尺远。 经过了一个长长的、充满紧张的寂静后,邦德说:“我的天!赫拉,你比他还要疯狂。”她转过身,好奇地望着他,仿佛她早已忘了他还在这个房间里。接着,赫拉愣愣地瞪着前方,为她刚才的所作所为感到茫然若失。梅丽娜伸出手来,碰碰她的手臂。赫拉转向梅丽娜,两个女人紧紧地拥抱在一起。那只金属箱尴尬地在她手腕上晃荡着。 “盒子里装着什么,赫拉?生物链公司的病毒吗?”邦德问。 停顿了一会儿后,赫拉从梅丽娜身边走开。她重新获得了镇定,不过她还是一只定时的情绪炸弹,随时都会爆发。她回答道:“我们把它称做德卡达病毒。这是一项由莫那德开始、我们将把它结束的计划。梅丽娜对蓖麻毒在人体上的种种反应作过广泛的研究,现在还没有蓖麻毒的解药。她成功地从蓖麻籽中研制出了一种化合物,其作用看起来就像病毒。这种微生物像一般细菌那样生活和呼吸,人们一旦感染上它,任何与他接触过的人也都会感染。人们很快就会一个接一个地死去——除非他们种过疫苗。而那也是梅丽娜发明的,我们自己都已种了疫苗。” 她指着梅丽娜的手提箱说:“里面装着德卡达病毒的一些样本和所有我们想制造的更多病毒的资料。另外还有惟一的疫苗样本及其配方。这就是我们不让这只手提箱离开梅丽娜手腕的原因。梅丽娜,你为什么还不出去乘直升机呢?我一分钟后就来。” 那鹰钩鼻女人点了点头,离开了房间。赫拉现在单独与邦德在一起,旁边躺着两具尸体。 邦德看着她,说:“你已把这种病毒送到世界各地的诊所,是吗?藏在精液里的!” “你永远让我感到惊讶,詹姆斯。你真是个聪明而又能干的男人。是的,病毒就在这儿等待,它周游四海,只等着被注射到某人的身体里。它们只需要简单地从精液中取出,然后注入血浆就可以了。世界主要的城市,比如纽约、伦敦、洛杉矶、东京等等,都遭到了病疫的袭击。这真是不幸。” “这是为什么,赫拉?就因为你被当作一个孩子?就因为罗曼努斯扭曲了你的灵魂,把你变成了一个杀手?这些并不是要毁灭这个星球上的所有人类的理由!” “这不可能发生,詹姆斯,”她充满自信地说。“一旦病毒像野火一样蔓延,我将向全世界宣布,生物链公司已经发现了消灭这种病毒的疫苗。然而,想得到这种疫苗的价钱嘛……那将是很高的。数百万人的死亡只是这种病毒将给人类带来什么后果的一个简单的例子而已。为了卖出一种产品,你得向全世界证明,整个世界都需要这种产品!” “你想过没有,全世界有那么多生物化学家,他们也在全力以赴研制疫苗?” “那是当然啦,不过等到他们研制出来,恐怕为时已晚了,”赫拉说。“当我们在世界别的地方实施新一轮的‘塔蒂卡’计划时,病毒将迅速地、爆炸性地蔓延开来。世界各国将没有任何别的选择,除了购买现成的疫苗——我们的疫苗。” 邦德摇了摇头。“那么你只不过是另一个下贱的敲诈勒索者罢了。你也只是为了钱。我应该早一点明白这一点。” “再见,詹姆斯,”她说。“我想我得让你去跟罗曼努斯的小小的数学谜去打交道。他倒总是有无穷无尽的幽默感的。也许你可以阻止希腊和土耳其之间的一场战争。不过,这对我们来讲已经缺乏意义,你知道吗?” 说完,她拨上计时器,转身就离开了。门砰的一下关上了,把邦德一个人关在里面。 一架霍伊uh—1型直升机停在山顶上的一个平台上。平台事实上正是发射台的屋顶,它将在不到八分钟时间内打开。赫拉出现在夜空里,走到了梅丽娜身边,忠诚的卫兵和德卡达的其他成员围着直升机站着。 在发射室里,汗水开始从邦德脸上大滴大滴地往下淌、。不管他如何使劲,也无法从禁铜他的镣铐中解脱出来。他只得白白地等着还有三分钟的到来。 该死的希腊军队在哪儿?他们到底需要多少时间才能赶到这儿? 邦德的心脏剧烈地跳动着。他感到他的心仿佛要从胸膛里蹦出来了。他将发生什么事?这就是他的末日吗?这就是当你知道你将死去时的感觉吗?他们说,当最后一刻到来时,你的一生会在眼前闪过。邦德以前曾面临过死亡的威胁,不过在某种程度上他感觉到这一次才是动真格的。他被置于绝望的境地中。他已经下意识地接受了这个事实,即不管他在剩下的几分钟里如何努力,一切都将迅速地了结。 不!他对自己大叫道。不会是这样的方式!他不会让它以这样的方式结束!他是不会放弃的。要是他必须死,那就死吧!在他的一生中,他已经见过无数次的死亡了,然而,他也见过更多的生命。他以前曾多次击败过面目狰狞的死神……为什么这一次就该是结束了呢? 镣铐突然松开了。他自由了。 邦德扑向导弹发射台,用力撬开控制板。由于用力过猛,把指甲部撬断了。一把钳子和一张纸从里面掉了出来。在底下,邦德看到一个玻璃罩罩着另一块控制板。里面还有一个拨动开关,显然就是所谓的“警报器”按钮了。玻璃罩上方,是饵雷——不小心碰到它们的后果将是灾难性的——它们有三根有色线,一根红的,一根蓝的和一恨白的。在他得以进入控制板以前,他得剪断其中的一根或是几根。邦德抓起纸头往下看。它用英语写道: 毕达哥拉斯以下列定理闻名于世:直角三角形的两条直边的平方之和等于斜边的平方。倒过来也一样。如果一个三角形的两条边是a和b,第三条边是c,而且a平方加b平方等于c平方,那么这个三角形就是一个直角三角形。因此,如果一个三角形的三条边分别是3,4和5,那么它一定是一个直角三角形,因为3平方加4平方等于5平方(9+16=25)。进一步说,如果a平方加b平方不等于c平方,那么这个三角形就不是直角三角形。 假设三条边长度分别是17、144和163,请问:它构成一个锐角、直角还是钝角三角形? 如果你的答案是“锐角”,剪断红线。 如果你的答案是“直角”,剪断蓝线。 如果你的答案是“钝角”,剪断白线。 你有四分钟时间可以考虑。祝你好运! 26.光有生命还不够 时间已在嘀嗒声中过去了45秒。 邦德恐惧地瞪着眼前的数学谜。在两分钟之内解答这道题目是不可能的!他竭力在记忆深处搜索,试图回忆起关于毕达哥拉斯定理他还知道些什么。如果是直角三角形,那么两条直边的平方之和应该等于斜边的平方。邦德可以口算出17的平方是289,但他没有办法在规定的时间里口算出144和163的平方。 一定有什么诡计在里面。为什么罗曼努斯不出个日常的题目来考考邦德呢,反正他没有带计算器?这一定是个逻辑上的谜团,而不是数学上的问题。他有时间把它想个透吗?还是在生死问题上打赌,随便剪断哪根电线算了?他又怎么决定剪哪一根呢?难道他的整个生命就取决于抛硬币吗? 60秒过去了。他还剩下三分钟可以阻止导弹的发射。 等等!罗曼努斯所说的“假设”究竟是什么?那是在雅典的赌场里说的。他曾说,数学开始于假设,而且必须从那儿开始提供证据。这个谜的问题又是什么? 假设三条边长度分别是17,144和163,请问:它构成一个锐角、直角还是钝角三角形? 问题中事实上并没有说这是三角形的三条边。这里的问题是:由三条长度为17、144和163的边能构成一个什么样的三角形。邦德曾以为这三条边能构成一个三角形。而正确的答案应该是它根本不可能构成一个三角形!因为任何一个三角形的存在,必然需要两边之和大于第三边。而在这个问题里,17+144=161,比163小! 邦德知道他不该剪断任何一根电线。还剩下最后一分钟,他一拳打碎玻璃罩,把拳头伸进薄薄的玻璃罩底下。他的手指触到了控制板。 还有45秒…… 他拨下开关,计时器立刻停止了。控制板周围所有的闪光灯都熄灭了。导弹成了一堆毫无生机的机械。视屏上立刻显示:起爆剂已与核活性区脱离。弹头里的常规炸药仍有可能爆炸,然而关键性的事件已不可能发生了。 邦德深深地喘了一口气,身子滑倒在地板上。罗曼努斯低估了他以不变应万变的能力。他不无滑稽地想,这与其说是毕达哥拉斯式的行为,还不如说是笛卡尔式的,因为笛卡尔曾经说过“不作决定就是一个决定”。 他听到下面的地板上爆发出一个巨大的声响。它听上去像是炸开了一扇门的声音。邦德站起身来,向房间里惟一的通道跑去。他可以听到外面有奔跑的脚步声和男人说希腊语的声音。三个希腊士兵转过角落,把m16莱福枪对准了他。 邦德举起了双手。“别开枪!” “邦德先生?”其中一个中士问。 “是的。” “让我们走吧。我们来带你出去。” 邦德跟着他们刚好出了这扇门,发射台的屋子就爆炸了。邦德和三个士兵被气流摔出了好几米远。他们周围的墙壁立刻成了一堆废墟。 “走!走!走!”中士大叫道。 四个人一齐向前跳,然后不停地向前跑去。另一个炸弹也在他们不远处爆炸了,不过这时候,他们已经来到了德卡达的会议室。 “到地面哪一条道最近?”邦德问。“整个地下室都将爆炸。” “这边。”中尉说。他带着他们离开会议室,穿过控制室,来到一条楼梯口。他们身后又响起了许多爆炸声。当他们往上爬的时候,阶梯已经在向下掉了。他们穿过一尊十英尺高的阿瑞斯神的雕像,进入一条已经在向下坍陷的通道。还没来得及等他们穿过通道,整个地下室就爆炸了。墙壁、地板和天花板都裂了开来,在他们与通道的另一头之间形成一道七英尺长的裂缝。 “现在怎么办?”一个士兵问。 邦德朝身后的雕像看看,说:“帮我来推这东西!”他向它冲去,开始推动他。其他的人明白了他的意思,一齐用力终于把它横倒在了地板上。他们一起把它横在裂缝上,使它成了一座桥。他们一个接一个地来到了另一头。 当另一颗爆炸的炸弹的火焰向他们背后袭来时,他们已经来到了通向地面的秘密屋顶。他们滚出了迷宫,但仍能感受到热浪袭来,仿佛整座山峰都在抖动。 外面有更多的士兵。一个中尉走到中士跟前,用希腊语很快地说着话。邦德听懂了两个词“直升飞机”和“德卡达”。 中士转向邦德说:“如果我们快点儿,还能追上他们。” “那我们还等着干什么?”邦德反问道。 他们冲向一架停在赫拉刚才停过的平台上的uh—60型黑鹰直升机。他们一挤进飞机,它就直冲云霄。 “黑鹰”是希腊军队从美国买来的许多机器之一。它装配有一套额外贮存支援系统,包括可以携带和发射鬼火式反装甲导弹。如果他们能够追上赫拉,那么他们的战斗能力将对他们十分有利。 他们升到空中后,邦德问中士道:“你们的特工尼姬·玛拉柯丝怎么样了?” “她没事,”他说。“她的腿没有被炸断,只不过是脚踝被扭得很厉害。她得在病床上呆一会儿。她可能需要看一下外科医生。现在还很难说。” “德卡达怎么样?他们向什么方向飞?他们有一个铁箱子,得截获它。” “他们十分钟以前向大陆方向飞去。我们已经通知所有的基地拦截他们。” 邦德朝机舱里打量了一番。飞机的一侧有三枚盯人式导弹和一架单人便携式发射器。他立刻拧松了其中一枚的螺丝,把它卸了下来。他意识到中士正不可思议地盯着他,因此问道:“我可以吗?” 那中士耸耸肩膀,说:“你是我们的客人。” 一个消息从无线电传来,中士翻译说:“我们的一架阿派克已经发现目标在三英里的前方。” 他们就在一分钟之内!在黑暗里,邦德只能看见从霍伊和ah—16型阿派克飞机上喷出的机关枪的火焰流。希腊的直升机在更高的海拔上,迫使赫拉的直升机只能全速飞行。 霍伊uh—1型直升机也是美国制造的,在越战中被广泛地加以使用。它那1400马力的发动机是放在机舱里的,而不是填进机身里的,因此它有更多的空间可以携带士兵或货物。它装配有机关枪、导弹和榴弹,能以时速125公里的速度飞行。 突然,从霍伊直升机上飞出了一颗明亮的呼啸着的导弹,并且击中了阿派克,那架阿派克立刻化作了一团火球。赫拉显然也有自己的导弹。 “现在该轮到我们了,”中士说。他对着无线电下达了一个命令,叫后援力量赶快上来。 邦德把盯人发射器架在肩膀上,准备发射。“要是你能让我进入合适的位置,我将用这个干掉他们。”他得打下那架直升机,而又不能把它炸得粉碎。他希望那个铁箱子不要被炸破。 霍伊爬了上来,然后放慢了速度,把自己控制在“黑鹰”上方。 “他们要向我们扔炸弹了!规避动作!”邦德大叫道。中士把命令翻译成希腊语。飞行员赶紧将飞机下沉。与此同时一排炸弹从霍伊机身上倾泻而出。 接着,霍伊机上的旋转枪架开始采取行动了。子弹雨点般地向他们的飞机洒下来。一个士兵被击中了脸部。邦德对着飞机里的各个方向大喊,自己也被摔倒在机舱的舱壁上。 飞行员设法使直升机与赫拉并驾齐驱。邦德认为他能够看见她坐在飞行员身旁,不过光线大暗,情况很难说。梅丽娜·帕帕斯看上去似乎在她背后,正在指挥着身后的男人。 希腊军队中的另一架阿派克从另一侧进入了格斗场,向敌机扫射出一连串子弹。霍伊机上下颠簸着,然后往下降落。邦德的飞行员企图跟上它,但这只不过是调动希腊人的一个诡计罢了。一旦他们处于同一个水平上,霍伊机上又发射了一枚导弹。 “规避行动!”中士大叫道。 “黑鹰”尴尬地打着弯,但它来不及完全躲开导弹的袭击。它擦着飞机的肚子飞过,把它的支撑架打掉了。直升机疯狂地失去了控制。 “我们正在下降!”中士用英语大喊道。 邦德跨进打开着的门框,把盯人发射器瞄准赫拉的霍伊。他们正在快速地从目标跟前向下掉。 以上帝的名义,邦德想。他想要在他们自己的飞机粉身碎骨之前击中赫拉,如果说这就是他最后要做的事。 “叫飞行员努力保持平衡,只需要片刻!”邦德对中士说。“然后抓住我的皮带。” 飞机正在以可怕的速度坠落。没有人能确定底下是陆地还是大海。 飞行员设法使飞机得到了一定程度的控制,但它仍在继续颠簸和下降。 “这就是最好的情况了,”中士对邦德说。 邦德点点头,瞄准敌机。他伸直身子,在开着的门框里略微向后仰,把希望寄托在中士身上。中士紧紧地拉着邦德的皮带,不让他掉下去。邦德直接瞄准霍伊的飞行员座舱——开火!盯人发射器发出一阵巨大的呼啸声和明亮的火光,把“黑鹰”的螺旋桨照得通亮。 导弹不偏不倚击中敌机。当它被炸得比夏天的太阳还要明亮时,邦德眨了眨眼睛。他祈祷着那防火的金属箱还可能被找到。 “霍伊”向下坠落了1万英尺,一头扎进了大海。另一个爆炸声使它彻底消失,把机上的人都送进了又黑暗又潮湿的坟墓。 “欢迎来冥河,赫拉。”邦德自言自语地说。 “黑鹰”费了好大的劲才保持在空中。看来他们也得俯冲向海面。他们的惟一希望是飞行员能够保持飞机的高度,那样的话,当他们到达海面时,撞击力不致太大,把飞机连同机上的人们都毁掉。他们当中的一个人开始分发救生衣。 “黑鹰”撞到海面时发出一阵巨大的声响。机上的每个人都向各个方向摔去。不过飞机并没有炸成碎片。海水开始往机舱里灌,有人大喊:“出去!每个人都出去!” 邦德跟着其他人出了机舱,来到冰冷、漆黑的水里。他浮在海面上,看见他们都逃了出来,而飞机却在迅速地下沉。其他一些碎片则仍漂浮在大海上燃烧着,给他们带来了令人惊讶的光亮。一大片水域被照亮了。 救生衣使邦德漂浮在水面上,但他还能潜入水中,并游过正在下沉的“黑鹰”。他看到许多残骸向海底沉落。有两具尸体——两个卫兵——却已经在上浮了。邦德又来到水面上,吸了一口气,然后继续寻找梅丽娜·帕帕斯的尸体。他看到一个被炸得不像样子的尸体正在下沉。邦德游了过去,发现是另一个德卡达的女人。她身上的大部分皮肤都已经被烧掉了。 邦德脱掉了救生衣,把它绑在一根漂浮着的压杆上,以减少自己的浮力。他又一次潜到残骸底下,拨开金属板,试着游进去。火焰很大,但他迫使自己什么也不去想,只想着那只铁箱子。许许多多生命都寄托在这只箱子上。 他钻进燃烧着的机舱,发现了三具尸体,全都烧焦了,样子可怕地佝偻着。那只铁箱子还挂在其中一个的手腕上。邦德吁了一口气,用他的双手抱住又热又湿的身体,把她拖出海面,然后穿上救生衣,喘着气。他把梅丽娜的尸体往自己肩膀上一放,开始离开那些漂浮着的物体。 他看见几个希腊士兵游在他几码远的地方。其中一个把一支火把举到了空中,只是为了照亮整个水域。海潮来势汹涌,邦德艰难地保持在水面上。他抓住一块浮着的碎片,把自己悬在那上面,让它慢慢地漂向其他人。 邦德正想要好好地喘口气,却被眼前突然出现的、在水中挣扎着的、黑色的、满脸烧焦的家伙吓了一跳。赫拉,或者不妨说赫拉的残留部分,就在邦德附近的水面上透出脸来。她看上去活像个来自地狱的魔鬼。她的红头发已被烧得精光,只剩下皱巴巴血淋淋的皮肉。一只还在脸上的眼睛膨胀着,而她的嘴巴却龇牙咧嘴地大张着,早已僵死了。邦德感到一阵恶心,伸手去把尸体推开。不料,她却突然活了过来。赫拉尖叫着,用双手紧紧缠住他的脖子。邦德在惊慌中扔掉了梅丽娜的尸体。 邦德用拳头狠狠地揍她,再用脚踢着这个血肉模糊的怪物。她挣扎着,想拼尽一切力量把他拖下水面。他用尽平生的力气狠狠地揍打她的下巴,然后推开她的脸。她脸上的肌肉感觉黏乎乎、湿淋淋的。她又大声尖叫起来,缠住他脖子的双手开始松开了。邦德赶紧脱身,然后扭住她的手腕。一旦控制住她,邦德就在水下猛击她的脑袋,然后把她摁在那里。赫拉像一条海鳗一样挣扎着,但是她身上的伤口开始敲响丧钟了。她渐渐失去了抵抗,最后变得僵硬麻木了。邦德放开她,赫拉·伏洛波罗斯沉入了海底。 他于是又潜入水中寻找梅丽娜的尸体。她还没有漂远。他又抓住她的尸体,带着她和那只铁箱,一起向前游去。 他们在水上漂流了15分钟,直到另一架直升机来把他们救走。 第二天,几具烧毁了的尸体从大海里打捞上来——三具女尸,至少有十具男尸。在希腊国家情报局、希腊军队和邦德共同签署的最后文件中,他们认为德卡达的成员已全部被歼灭。 那只铁箱真的未受损伤。希腊国家情报局拿走了这只箱子,并成功地打开了它,却没有泄漏任何致命的毒素。它立刻被送往雅典的生化实验室,这样疫苗就可以迅速地被复制出来。24小时以后,数以百计的疫苗已被送往那些有病毒感染的城市。不过。至此纽约已有大约115人死于病疫,东京有212人,洛杉矶则有186人。雅典、伦敦和巴黎的死亡人数要少一些——每个城市大约不超过60人。如果没有邦德,事情可能还会更糟。不出一个星期,病毒就将变得根本无法控制,成百上千的人将会死去。尽管谁也说不准,也许在某个时刻,虽然病毒尚未得到完全的控制,却不妨碍当权者充满自信地说,他们已经取得了长足的进展。病毒本身已被送往亚特兰大的疾病控制中心进行研究,并予以销毁。 两天以后,詹姆斯·邦德和尼姬·玛拉柯丝在雅典布列塔尼大饭店,躺在邦德的套间里那张巨大的双人床上。他们刚刚吃掉了一篮子水果,喝掉了两瓶茴香烈酒。她的腿还扎着绷带,不然她就是一丝不挂了。 邦德看了一下手表说:“我得给m打个电话。” 他溜下床去,光着身子走到起居室。他拨了一个号码,开始进行例行公事的通话程序。 “007吗?”m听上去很高兴听到他的声音。 “是的,夫人。” “你真准时。我刚收到你的报告。干得漂亮。” “谢谢你,夫人。” “那个希腊特工伤得很厉害吗?” “还不算太坏,”邦德说。“她刚做了脚踝手术,几个星期后就会没事儿。” “真高兴听到这消息,”她说。“顺便说一句,今天早晨我们都有点吃惊。” “哦?” “北塞浦路斯土耳其共和国以官方的名义向塞浦路斯共和国和希腊在阻止德卡达的行动中所作出的贡献表示了感谢。这是个前所未有的姿态。” “太妙了。” “或许这将是导致双边关系走向和平与合作的开端。” 邦德对此有些疑虑,不过他还是说:“希望如此。” 接着,对方停顿了一下。她极其希望听到有关阿尔弗雷德的消息。 “夫人,你一定会很高兴地得知,阿尔弗雷德·哈钦森从来就不是德卡达的成员,”邦德说。“他的确有一度跟罗曼努斯从事过非法的和不名誉的买卖,不过后来他重新恢复了理智。最后他想做一件好事。我希望这个消息也许会给你带来一些安慰。” “谢谢你,詹姆斯,”她说。 她很少在一个公事电话中称他为詹姆斯。邦德想,她开始变得像老迈尔斯爵士了。 “詹姆斯,”她说,“我想再一次对你说,我非常欣赏你在这个案子中的表现。” “不必客气,夫人。” “不管怎么说,是你帮我渡过了难关。谢谢。” 邦德挂上了电话,回到卧室。他给他俩倒了两杯新鲜橙子汁,然后把一个枕头靠在墙上,自己坐在床上。他伸开双腿,朝窗口望去。 一分钟的寂静后,尼姬问:“什么事,詹姆斯?” 邦德耸耸肩,摇了摇头,装出一副笑脸。 她抓起他的手,说:“这可能不关我的事,可是我想我现在已经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哦?” “你已经厌倦了。任务已经完成,而你并不盼望另一个任务到来之前的那种生活。我知道你的感觉,詹姆斯。这就像从对药物的依赖性中摆脱出来。死亡的威胁悬在你头顶,这正是使你保持旺盛生命的秘方。没有了它,你就不幸福。我对你的忠告是:也试着享受生命。” 邦德把她搂进怀里,吻她。然后他说道:“不过‘光有生命还不够’。” “什么?” “这是我们家族的座右铭。光有生命还不够。” 她充满温柔地大笑起来。“这对你太合适了。” “它的真相是:这是个咒语。” “詹姆斯,你命中注定要以这种方式感受生活。你不像别的男人。你是人,不过你做了超人的事。所有的人都懂得生命的真谛,但是你却懂得死亡的真谛!你多次面对面地对付死神。有人曾经说过,人不是神。我不敢十分肯定这是对的。与康斯坦丁·罗曼努斯不同,你是一个神。” 邦德大笑起来。 她也跟他一块儿大笑。“不,真的!如果是在古希腊,男人们恐怕早已宣布你是一个神了。你可能会成为另一个伊阿宋或另一个阿伽门农,或者甚至是另一个亚历山大大帝。你的雕像会遍布全国,还会被摆在博物馆里!” 邦德把她的脸埋在枕头里。他们嬉闹着打斗了几分钟,然后安静下来。邦德知道,即使他已经击败了死神许多次,他终于还是觉得他是他的一个老朋友。没有死神站在他面前,手持镰刀并把呼吸喷在他的脖子上,生命就会成为一种可怕的累赘。 她轻轻地把他拉向她自己。他转过身来,紧紧地贴着她,用双腿裹住她的身子,并把自己的腰部紧紧地贴进她的大腿里。 “嗯……”她说着,把他的身体直接拉到自己身上。她搜索着,抓住了他。“我还得补充说,你对生命的真谛的理解,同样给人印象至深!” 邦德开始他们醒来以后的第三次交媾。“我以前从未告诉过你,你的确是个了不起的直升机飞行员,你知道吗?”他说。 她顽皮地咧嘴一笑。“那只不过是懂得如何驾驭它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