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危机》 1.假日遭遇 梭子鱼突然张开大嘴,露出白森森的利齿,似乎一口就要把人生吞活噬似的。这着实让他们吃了一惊。可是,这条梭子鱼马上又把吓人的嘴合拢了,只留下一道半英寸宽的缝隙。 它在打哈欠吗? 梭子鱼是最残暴的海洋食肉性鱼类之一,其凶残的本性几乎可与鲨鱼相匹敌。这条少说也有20磅重的梭子鱼,在两人身旁懒洋洋地游来游去,一边还不断地盯着他们,好像对这两条奇怪的“大鱼”竟敢闯入它的领地感到奇怪。 詹姆斯·邦德从来不敢小看梭子鱼。他宁愿置身于满是毒蛇的陷阱之中,也不愿靠近一条梭子鱼。这倒不是因为他害怕,而是因为他深知这种鱼暴躁、刻毒、喜怒无常,像现在这样平静地游来游去极为少见。他不得不保持警惕,同时又不能表现出害怕的样子,因为梭子鱼一旦察觉你胆怯了,就会毫不犹豫地向你发起攻击。 邦德看了看他的伙伴。她仍在水中自由自在地游着,对梭子鱼露出一种着迷的神情,没有丝毫的慌张。 他示意继续游下去,她点了点头。他们决定不去理会梭子鱼。事实证明这是最好的办法。几分钟后,梭子鱼失去兴趣,向深海游去。 邦德总是喜欢把海底世界比做异域风光。那里虽然静谧无声,却充满生机。当他们在水中游过来时,一些海葵急急忙忙地躲进海床上的洞穴里。一条小章鱼(他的牙买加房东拉姆塞称之为“肮脏家伙”)正沿着橙色和褐色礁石的边缘缓缓游动。一丛丛海草下面隐藏着成群的龙虾和蟹,它们只在夜间出来觅食。 他们开始向海滩游去。游到浅水区后,邦德站了起来,摘去潜水面罩和通气管,然后扭头看着海伦娜·马克思伯里从水中钻出来站到他的身边。她摘下潜水面罩和通气管后,立即哈哈笑了起来。 “我还以为那条鱼要带一块咱们的肉回家呢。”她说。 “它对我可没兴趣。”邦德答道,“它一直在盯着你,是不是你对梭子鱼有特殊的吸引力?” “我对所有食肉动物都有吸引力,詹姆斯。”她挑逗道。 巴哈马群岛3月份的气温只有80华氏度,气候宜人。邦德决定趁炎热的夏季还没到来之前休假一周,以便尽情享受加勒比海一年中最美好的时光。他原打算在牙买加北部海岸沙姆拉迪他的私人寓所度假,后来听海伦娜·马克思伯里说她从未去过拿骚,便临时改变了主意。邦德答应带她游览整个巴哈马群岛。 “人都跑到哪儿去了呢?”她望着空荡荡的海滩问道。早些时候,沙滩上还有一些游泳和享受日光浴的人,可现在连个人影都见不着了。 时刚过午,海伦娜四处张望,想找一块背阴的地方,最后来到一块巨大礁石后面的沙地上坐下来,那块礁石正好挡住了灼热的阳光。她肤色很浅,易被灼伤,所以总是注意不让自己在阳光下暴露的时间过长。然而,她穿的三点式泳装却是她能找到的用料最少的那一种。虽然海伦娜很可能是惟一一个注意到自己体形缺陷的人——左侧rx房比右侧rx房略微下垂——可她深信自己体态优美,并不在乎把rx房暴露在外,更何况这点小小缺陷恰恰说明瑕不掩瑜。 两人现住巴哈马群岛人口最稠密的岛屿新普罗维登斯岛的南端。邦德十分幸运,在珊瑚湾找到了一处别墅。虽说此地距岛北部的商业、行政和交通中心拿骚远了点,可是环境非常幽静,周围有秀丽的沙滩和礁岩,还有乡间俱乐部和高级餐馆。 “今晚我穿什么衣服好?”等邦德在她身边坐下后,海伦娜问道。 “我可拿不准你该穿什么衣服,海伦娜。”他说,“无论你穿什么都是一样迷人。” 他俩要前往邦德的老相识——前任巴哈马总督的寓所,出席在那儿举行的一个宴会。邦德和总督是在多年前的一次宴会上邂逅的。在那次宴会上,总督就男女之间的爱情、背叛和报复发表了一通慷慨激昂的高论,深深地打动了邦德,此后两人便成为交往甚密的朋友。总督认为,无论爱情也好,友情也罢,都应以相互间的慰藉作为基础。他坚信,人与人之间要是连起码的仁爱之心都没有,爱情也就无从谈起。邦德把这番话当做放之四海而皆准的真理,至今铭记于心。 总督已退休多年,但仍携妻住在拿骚。邦德虽然很少专程来访,可每次途经巴哈马时,总要登门拜访。邦德去加勒比,通常是前往他在牙买加沙姆拉迪的私人寓所。 海伦娜的身体靠在礁石上,一双碧眼一眨不眨地瞧着邦德,妩媚动人。她光彩照人——无论是在水中或是在岸上——都堪称最时髦的模特。海伦娜是邦德的私人助理,与邦德一道供职于秘密情报处。迄今为止,两人的恋情还未公开。他们知道,两人之间的这种关系迟早会被同事发现的。事情本身倒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可是现在人们会对办公室里的风流韵事表示反感,邦德对此心知肚明,因为他已有过这样的经历。几年前,邦德曾与他的另一名助手玛丽·古德奈特共坠爱河。他怎能忘记在办理斯卡拉曼加案件时,两人在牙买加共同度过的那段销魂时光呢? 海伦娜完全不同于玛丽·古德奈特。作为一位33岁的现代女性,海伦娜·马克思伯里并不像古德奈特那样风骚和头脑简单。她庄重大方,对政治和时事有独到见解,热爱诗歌和莎士比亚戏剧,对美食和美酒也颇有研究。她敬重并理解邦德为之奋斗的事业,并认为自己在秘密情报处担当的角色十分重要。她还具有很强的道德观念,这使得邦德颇费了一些周折、花了几个月的时间才赢得她的芳心。 他们之间的爱情故事是一年前才开始的。当时,两人都参加了在迈尔斯·梅瑟维先生的寓所——温莎公园附近的卡尔特德特举行的一次宴会。席间,邦德和海伦娜都被对方的翩翩风度所倾倒,再也把持不住爱慕之情,不等宴会结束就双双溜到外面,站在细雨霏霏的庭院中,把热烈的吻送给了对方。此后,又经过3个月虚与委蛇的周旋,两个月小心翼翼的试探,直到现在,两人才真正开始幽会。不过,两人都承认,首先是职业之便,才使他们得以尽情地相互陪伴。 海伦娜的眼里又明白无误地送来邀情的眼神。邦德在她湿漉漉的身边坐下来,开始吻她。她的一条纤纤玉腿悄悄地搭在邦德的大腿上,把他轻轻地拉近自己。 “你能肯定这儿就我们俩吗?”她低声问。 “我想是这样。”他应道,“可我根本就不在乎这儿有没有别人,你呢?”他把海伦娜泳装背带从她肩上滑下来,海伦娜则帮他脱去了泳裤。 “没关系,亲爱的。”她气喘吁吁地说,并协助邦德脱去了自己的三点式泳装。邦德那双有力而老练的手开始在她的玉体上来回游动,她弓起腰奉迎他,发出充满快意的呻吟。 “快点啊,詹姆斯。”她在他的耳边柔声说,“这儿。” 她用不着说第二次了。 总督热情地欢迎邦德的到来,两双手紧紧地握在一起。 “我们又见面了,詹姆斯。”他说。 “谢谢您,阁下,您看上去气色非常好。” 总督挥手止住他的话,“我老喽,不中用了。不过你一点也没变。在忙什么呢,还常去青春泉旅行吗?这位可爱的女士是谁呀?” “这是我的助理海伦娜·马克思怕里。”邦德答道。她身穿一件时髦的红色棉织套裙,一条质地优良的披肩盖在裸露的双肩和袒露的前胸上。邦德身穿浅蓝色棉织开领短袖马球衫,藏青色斜纹裤,罩在外面的浅灰色丝织茄克衫恰好把挎在肩上、片刻不离的华尔瑟ppk手枪的麂皮枪套掩盖住。 “还记得我妻子马里恩吗?”总督一边问,一边向身边的一位白发碧眼的端庄夫人做了个手势。 “当然,你好吗?” “我很好,詹姆斯。”夫人说,“两位请进!” 总督府位于巴哈马大学附近的汤普森林阴大道,是一座殖民地时期遗留下来的有百年历史的宅第。前总督显然十分富有,为邦德和他的情人服务的仆人就有一大群。客厅里已先来了二十多位客人。隔壁是一间宽敞的起居室,透过巨大的凸形窗可俯瞰极尽奢华的花园。园内也有些客人,手里拿着酒杯,三三两两地凑在一起聊天。起居室顶棚的风扇在不紧不慢地旋转着,送来阵阵微风。 自从邦德开始不时前来拜访总督以来,在总督府里,他头一次感到有一种戒备森严的气氛。每个入口处都站立着一些身着白色运动衫的彪形大汉,以怀疑的目光注视着从他们身边走过的每一个人。邦德心想,也许一些要人将来出席宴会,不然的话何至于如此戒备森严呢? 他俩不愿与不认识的人过多寒暄,便径自来到室外的花园。太阳已经偏西,离天黑还有两小时。 他们踱到一个室外酒吧前。“来杯伏特加马提尼。”邦德说,“轻轻摇晃一下就可以了,另加一片柠檬。” “我也一样。”海伦娜说。她越来越喜欢邦德叫马提尼酒的方式。 “这样勾兑的酒美极了。”海伦娜说。 “咱俩单独在一起才美极了呢。”邦德说道,“这个世界上我最不愿与之交谈的就是哈维·米勒斯夫妇那伙人。”他指着站在一起聊天的一群人说。 “谁是哈维·米勒斯夫妇?” “我以前在这儿参加宴会时认识的一对儿。” “啊,你们在这儿呢。”总督大声嚷着走过来,“已经喝上饮料了,很好,很好……顺便问一下,迈尔斯先生现在好吗?”他指的是邦德的老上司,前m迈尔斯·梅瑟维。 “他很好。”邦德愉快地答道,“退休后他的体格强健多了,退休对他来说真是件好事。他现在看上去好像年轻了十岁。” “听你这样说真让我高兴。见到他时替我向他致意,好吗?” “乐意从命。” “和新m处得怎样?”总督闪烁其词地问。 “我们之间的关系没有什么问题。”邦德答道。 “在一位女士领导下会没有问题?太让我吃惊了,詹姆斯!有人告诉我,你是那种只能娶空姐和日本女人做老婆的人。” 邦德若有所思地咧嘴笑了笑,“她领导着一艘全体船员精诚合作的航船,这艘船现在运行良好。” “哦,太好了!这消息真让我高兴。”总督有点激动地说。邦德心想,他好像有点喝醉了。“听我说,你能来我非常高兴,真的非常高兴,詹姆斯,因为我想让你——” 总督的注意力被他的管家给吸引走了。管家是个黑人,头发已经灰白,戴着眼镜。他正站在离他们约15英尺远的地方与一名警卫在耳语着什么。警卫是个白人,像是职业摔跤手,只见他点点头匆匆离开了。 “有什么事吗,艾伯特?”总督喊道。 “没什么。”艾伯特说,“有人把一辆小摩托车停在了栅栏外面,我让弗兰克去看一下。” “哦。”总督应了一声。邦德心想,他看来有点神经质,又好像心怀恐惧。 邦德问:“你刚才要和我说什么?” “啊,我是说有样东西想请你看一下,但必须是在私下里。到我办公室来一下,好吗?” 邦德看了海伦娜一眼。她耸耸肩。“我没事儿。”她说,眼睛在盯着一盘大虾,“你去吧,我就待在这儿附近。” 邦德捏了一下她的手臂,然后跟着总督回到房子里。他们沿着一条华丽的旋转楼梯来到二楼,走向总督的书房。进屋后,总督立即关严了门。 “这事看来很神秘。”邦德说,“这引起了我的兴趣。” 总督绕到办公桌的后面,打开一个抽屉。“我想,我遇到了点麻烦,詹姆斯。”他说,“所以,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总督的神情十分严肃。受他的感染,邦德也马上认真起来。“当然。”他说。 “听说过这些人吗?”总督把一封装在透明塑料袋里的信件递过来说。 邦德接过信看了看。这是一张8.5x11英寸打印纸,纸的中央部位打印着“时间到了”,下面的落款是“联盟”。 邦德点点头,“联盟,有意思。是的,我们知道一些有关这个组织的情况。” “能告诉我他们都是些什么人吗?”总督问,“我还没有与本地的警察局取得联系,可我向伦敦发了咨询电报,还没有得到答复。” “信上的‘时间到了’是在对您下最后通牒吗?”邦德问。 总督点点头,“我欠了一个西班牙人一笔巨款。实际上,那是一笔不动产交易。遗憾的是,那是一笔不太光明正大的交易。两个月前,我收到了这个联盟组织或许是里面某一个人寄来的一封信,要求我在两个月内还清欠款。可我不想还这笔款,因为那个西班牙人是个无赖。这封信我是在4天前收到的。他们是些什么人,詹姆斯?是某个黑手党组织吗?” “他们类似于黑手党,但在国际上的能量比黑手党大得多。秘密情报处也只是在最近才获悉一些他们的情况。据我们所知,他们是一个极端惟利是图的组织,任何个人或政府都可雇用他们。” “这个组织已存在多久了?” “不太长,也许才3年。” “我从未听说过这个组织,他们的危险有多大?” 邦德把手里的信还给总督,“作为一个受雇集团,他们拥有各种各样的专门人才,从策划小的街头犯罪,到从事复杂而有组织的谍报活动,他们无所不能。有消息说,他们曾受雇从美国的五角大楼窃取军用地图,那些地图就真的从训练有素的保安人员的眼皮底下不翼而飞。大约一年前,一个被严密保护的黑手党首领在西西里被杀,据推测,杀手就是这个组织派出的。他们最近还从一位法国政要手里敲诈了5000万法郎,这个消息是一个法国人告诉我们的。我的办公室最近得到一个报告称:联盟开始专门从事军事谍报活动,并计划把他们的谍报成果卖给其他国家。这说明他们并不是专门效忠某一个国家。他们的主要动机是敛财,为了达到目的,他们无所不用其极。如果那封信确实是针对你的,我要说,他们的确是十分危险的。” 总督愁容满面地坐在靠背椅上,“但是,他们的幕后操纵者是谁呢?他们的总部又在哪儿呢?” “这些我们还不知道。”邦德说,“迄今为止,我们只搜集到这些情报,至于说他们都是些什么人,他们的总部在哪儿,目前尚未掌握有关的线索。” 总督倒吸了一口冷气,“我该怎么办呢?” “我注意到你在寓所周围已采取了一些防范措施,这是很有必要的。” 总督点点头,“我这里虽然有这么多警卫人员,可对他们的行踪还是一无所知。” “我将通知国际刑警组织,看他们能否查到信的来源,不过这恐怕不那么容易。明天,我再给伦敦方面写个报告,探讨一下我们可以采取哪些监控措施。现在看来,您的一举一动都极有可能在他们的严密监视之下,甚至连您的电话也会被录音的。” “天哪!” “本地的警察还不知道这件事?” “不知道。” “我也不主张让他们现在就参与进来。要知道,联盟神通广大,完全有能力渗透进执法机构。明天,我们一同到政府大厦去一趟,向他们提交一份正式的报告。非常感谢您把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告诉了我。我们已接到上头指示,要求尽可能多地搜集有关联盟的情报。” “谢谢你,詹姆斯。这件事全拜托你了。”他面色苍白,缓缓地从椅子上站起来,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我想咱们该回到宴会上去了。” “不要大担心。”邦德安慰道。 他们离开办公室重新回到外面。海伦娜独自坐在一张石凳上,望着花园对面的房子发呆,看到邦德走过来,脸上立即现出兴奋之色。 “又是工作上的事,詹姆斯?我们可是在休假呀。”她等邦德走到身边后说道。 “是休假。我们只是商量点事儿。”他说。 “真的吗,詹姆斯,告诉我你们谈的是日本女人还是空中小姐?” 邦德大笑起来,“别听他们胡说。” 宴会场面热烈,菜肴丰盛。烩海螺、巴哈马大龙虾、奶油白葡萄酒煨鳎鱼片、虾仁芥末汤、菠萝蜜蛋卷等各色名肴应有尽有。海伦娜犹如身处天堂一般兴奋不已,而邦德则饶有兴趣地欣赏她,只见她对每样菜都要品尝一点,菜汤和果汁不时从她的嘴唇中间渗出,这使她的嘴唇更加温润鲜艳。她的嘴唇是邦德吻过的最性感的嘴唇。 宴会后,两人和几对夫妇一道步出餐厅,到花园里欣赏缀满垦斗的夜空。一名传者走来为几位男士点燃了雪茄。为了单独待在一起,邦德和海伦娜沿着一条环绕花园的幽暗小路,慢慢地兜着圈子。 海伦娜深深叹了口气,说道:“我都不想回伦敦了。” “天下哪有不散的宴席啊。”邦德答道。 “你是说我们俩,詹姆斯?” “你说哪儿去了。”他说,“除非你要离开,否则我怎么舍得失去我最出色的助手呢!” “你指的是哪件事?” “听我说,海伦娜,你是个了不起的姑娘,但你应该理解我。缠绵只会把事情弄糟,我不希望那样。我想,回到伦敦后,我们要把调子放低。你是一个明智的姑娘,我知道你会理解的。” 这时,他们来到一大片草坪的远端,距离房子大约50码,一道10英尺高的石墙把庭院与街道隔开,两人手挽手站在一间工具房旁边。 “你说得对,詹姆斯。”她说,“有时,我梦想过一种与众不同的生活,但那是不切实际的。我妹妹住在美国,生活在童话般的世界里,丈夫疼她爱她,两个孩子活泼可爱。她住在加利福尼亚州南部的一个地方,那里阳光明媚,她的生活太美满了,以至于我对她说我都有点妒忌了。”她笑着把邦德的手臂揽过来,“但是,你说得对,别再想这些叫人烦恼的事了,我要尽情地享受我俩在这儿的每一分钟。” 邦德把她的下颌拉到自己的面前想去吻她,可她的眼睛突然瞪得圆圆的,急促地喊道:“詹姆斯!” 邦德急忙回头察看是什么让她这样吃惊。路边的阴影中躺着一具死尸,灰白色的皮肤在黑暗中显得格外可怖。邦德几步跨到尸体旁,一眼便认出是那名叫弗兰克的警卫。只见死者的衬衣和茄克衫已被剥掉,咽喉部位被人割开,伤口从左耳一直割至右耳,尸身倒卧在一片血泊之中。 “待在这儿别动!”他命令道,然后转身全速穿过草坪,向房子跑去。当他为了取捷径而跃过环绕喷泉的石凳时,听见海伦娜在身后喊道:“詹姆斯!我和你一起去!”他穿过花园,来到房子后面的客人中间,急切地寻找总督,可是他没有看见总督的身影,只看见总督夫人正站在一群朋友身边。 “你丈夫在哪儿?”邦德问。 夫人惊讶地看着他,应道,“怎么了?哦,我看到他和一名警卫去楼上的办公室了……” 邦德迅即转身跑进房子,一步三级地冲上二楼,闯进房门大开的办公室。总督已躺在血泊之中,比那名警卫还惨,咽喉已被完全割开,头部呈直角垂向身后。室内再没有别的人,两个清晰的足印从尸身流出的血泊走向门边地毯上的另一摊血。显然,杀手在离开办公室前已经在地毯上揩干了脚上的血迹。 这时,其他一些人已跑上楼来。邦德来不及阻止总督夫人目睹这个血腥的场面,赶紧把这个大声尖叫的女人推出门外,回手关严门,告诉一个人去叫警察,让另一个人照看夫人,自己便冲下楼去。在楼梯口,他遇到了尚不知情的管家。 “你见到一个警卫从楼上下来吗?”他怒气冲冲地问。 “是的,先生!”艾伯特说,“他穿过厨房出去了。” “厨房能通到你刚才看到摩托车的地方吗?” 艾伯特一个劲地点头。他带着邦德穿过一道门走进厨房,几个仆人正在洗刷宴会的餐具。穿过厨房后,两人走进一条走廊,走廊的尽头有道门。 “那是专供仆人出入的门。”他说,“出了这个门向左拐,走几步就是大街了。” “告诉那个姑娘,我出去一下,让她等我。”邦德边说边向外面走去。 门外是一个专供仆人使用的小停车场。在停车场的大门口,邦德小心翼翼地向外观察,果然发现一名穿警卫人员的白色茄克衫制服的黑人。那人已骑上一辆老式的黄蜂牌轻型摩托车,他刚把车发动,准备离开。 “站住!”邦德喊道。那人回头看了邦德一眼,然后加速向快车道驶去。邦德拔出华尔瑟ppk手枪,开了一枪,可没有击中。邦德别无选择,惟有拔腿追去。 距前约四分之一英里的地方,那人拐上汤普森林阴大道,随着川流不息的车流向北逃窜。邦德快步穿越马路,冷不防身后飞来一辆大客车,司机拼命地踩刹车,随着尖厉的刹车声,车上的乘客纷纷摔倒在车厢里,可大客车还是重重地撞到他身上,把他撞得头晕目眩,翻倒在地。邦德迅速从地上爬起来,摇摇晃晃,继续向前追赶。 黄蜂牌摩托车穿过梅多大街,呼啸着驶入环绕圣约瑟夫浸礼会教堂的圣伯纳德公园的入口。邦德飞身跃上一辆停在路边的宝马牌轿车的引擎盖,又上到车顶,刚好看到摩托车把公园转角处的一个商亭撞翻,t恤衫和各种纪念品四处飞散,摊主挥动着拳头冲着骑手高声叫骂,摩托车毫不理会,一溜烟地消失在公园里。 同灯火通明的大街相比,公园里黑魆魆的。邦德在黑暗中气喘吁吁地向前跑着,摩托车的尾灯在他前面30英尺的地方时隐时现,他本可以把那人一枪撂倒,可又不想置其于死地,如果杀手与联盟有着某种联系,他就更应该将其生擒活捉。摩托车转了个弯,上了一条相对平直的路,再不阻止他真要溜掉了。邦德举起手枪,屏息瞄准摩托车的尾灯,扣动了扳机。 子弹击中了摩托车的后轮胎,车和人都从地上弹起来,摩托车掉在路旁,人也重重地摔倒在地。那人从地上一骨碌爬起,一瘸一拐地向前奔跑。邦德尾随其后穷追不舍。杀手边跑边用手捂着腿部——看来他跑不远了。 杀手朝着公园的西侧拼命逃窜,穿过一条马路后,跑进一个居民区。紧随其后的邦德差点与一辆迎面驶来的出租车撞在一起。他一个侧滚,躲过了出租车,迅即从地上跳起,继续追赶。他已能清楚地看到杀手就在他前面大约30英尺的地方一瘸一拐地跑着。 “站住!”邦德又大吼道。 那人转过身来。邦德看到他手里有样东西。火光一闪,震耳的枪声迫使邦德就地卧倒,这使他生擒这名武装杀手的希望大打折扣。 邦德重新站起身时,发现他的“猎物”已不见踪影。附近有两条小巷,杀手可以逃进其中的一条。邦德迅速奔至街角,向一条巷内窥探,里面传来了清晰的跑步声。邦德顺着墙根向发出声响的地方迅速靠近,发现这是一条死巷,一道石墙挡住了杀手的去路。邦德利用垃圾箱把自己隐藏起来。 “投降吧!”邦德喊道,“你跑不了了,放下武器!” 那人转过身来,眼睛瞪得大大的,白眼珠子转来转去,朝着发出声音的地方盲目地打了一枪,子弹打到墙壁上跳飞了。 邦德现在已大致猜到了事件的经过。杀手翻过栅栏进入庭院,杀死了警卫弗兰克,换上弗兰克的衣服,把自己打扮成警卫,然后说服总督跟他走进房间。总督肯定认不全所有的警卫人员。 “我数三个数。”邦德喊道,“放下武器,举起手来。否则我就敲碎你的脑袋。” 那人把手枪指向发出声音的方向,邦德认出好像是一支某种型号的左轮手枪。那人又开了一枪,这一次子弹打进了邦德身边的垃圾箱。 “1——” 那人犹豫了,好像拿不准该怎么办。他知道自己跑不掉了。 “2——” 这时,杀手的脸上忽然现出一种奇怪的表情——他竟笑了起来。他已意识到自己只有一件事可做了。 “你无法活捉我的,小子。”他用带有很重的西印度群岛口音的英语说,然后把手枪指向了自己的太阳穴。 “不!”邦德喊道,“不要——” 那人扣动了扳机。震耳的枪声在狭小的巷内久久回荡。 2.老对手 击球的技巧不在于用力的大小,邦德,而在于反作用力。”斯托克波格斯高尔夫球俱乐部的管理员诺兰·爱德华兹说。 “哦,这还用你说吗?”邦德不以为然地回答。他刚刚击出的一球飞了90码,越过球洞区落在了轻击区,继而又滚进深草区。 他为自己在把握高难度击球技巧上总是进步迟缓而闷闷不乐。这种球叫“球洞区回旋球”,职业高尔夫球运动员大都能成功地打出这种球,而像邦德这样的业余球员要打出这种球就不大容易了。他决心要掌握这门技术,认为只有不断学习新技术和新打法,玩高尔夫球才会充满乐趣。再说,掌握了这门特殊的击球技术,他就不必非要把球打在标号旗杆附近。运用一般的方法击球,球要是飞过了球洞,就会滚出球洞区(就像他刚才击出的球那样),然而,要是打出的球是个回旋球,球落地后就会向回滚,停在一个较为理想的位置上,以便轻击入洞。 邦德在俱乐部前面的练习场上已练了半小时,可仍不得要领。站在一边的爱德华兹一个劲地摇头,他是美国伊利诺斯州人,很早以前就是斯托克波格斯高尔夫球俱乐部的雇员。“这种球很难打,邦德先生。我很少看到业余球员能打出这种球。要使球回旋,靠的是准确击球,你需要综合把握挥杆的力度、击球点和手腕的动作,在击球的一瞬间要做到挥洒自如。” “我想我大概需要些酒来放松一下。”邦德边说边拾起蒂特莱斯特牌三号球,装进了球袋。 “看见比尔了吗?”他接着问道。 “哦,他的‘阿尔法’已开过来了。”爱德华兹朝管理员小房子那边摆了一下头,说道。秘密情报处的办公室主任比尔·特纳刚把他的红色阿尔法·罗密欧轿车停下来。 “你好,詹姆斯。”他一边打着招呼一边走下车,打开行李箱,“你好吗,爱德华兹?” “我很好,特纳先生。”管理员说。特纳取出高尔夫球杆,递给爱德华兹。“邦德先生一直在练一种很难打的球。” “你还在练习回旋球,詹姆斯?” 邦德点点头,摘下左手套,“我快练成了,比尔,就差一点了。” 特纳抿嘴笑了笑,“你把这件事看得太重了,詹姆斯。走,我们去喝一杯,他们马上就到。” 邦德把装着卡拉韦高尔夫球杆的袋子交给爱德华兹,和特纳一同朝俱乐部会所——一座富丽堂皇的帕拉弟奥风格的建筑走去。他是1993年加入这家俱乐部的,之所以选了这家俱乐部,是因为其会员在这里将得到诸多的优待。且不说豪华的公共和单人房间、幽雅的餐厅、一流的烹饪技术和殷勤周到的服务,单就高尔夫球场本身来说就极具魅力。斯托克波格斯高尔夫球俱乐部成立于1908年,是英格兰最高档次的高尔夫球俱乐部之一。它位于英格兰南部的白金汉郡,附近的伊顿和温莎庄园经久不衰,高尔夫球场与古老的庄园浑然一体,构成了一幅如诗如画般的秀丽景色。数十年精心建设而形成的独具特色的俱乐部会所、古老的园林、秀丽的稀树草地以及享誉世界的高尔夫球场,都要归功于俱乐部的创始人哈里·沙普兰·科尔特。 邦德跟特纳走进门厅,经过宽敞的大厅,穿过清新明亮的柑橘温室,最后来到总统酒吧。邦德非常喜欢这个酒吧,因为其装饰既古朴典雅,又不失粗扩。房内有一黄色的大理石壁炉,一个装满各类食品和饮料的标本吧台,还有一套舒适的奶油色软垫沙发。黄色的墙壁上错落有致地悬挂着一些称颂这座庄园的先人及其他史实的纪念品和木匾。 邦德叫了杯波旁威士忌,而特纳则要了黑牌威士忌。特纳看了看表,时候还早。“他们很快就会到的。天会不会下雨?” 英国4月份的天气最是捉摸不定,到目前为止,太阳一直在大块的黑云中间穿行。 “恐怕在打后9洞时就该下雨了。”邦德推测道,“我说的不会有错。” 邦德返回伦敦已有两个星期。总督遇刺事件把他和海伦娜在巴哈马群岛的愉快假日搅得一团糟。现在,两人都已回到单位上班,把他们之间的风流韵事藏在心里,尽量装出什么事都没发生的样子。表面上看相安无事。可是,由于他们不肯公开拿骚事件前他俩之间的事,而秘密情报处的很多人又已知道他和他的助手到过拿骚,这便使事情变得复杂起来。邦德待在办公室时已觉察到海伦娜忐忑不安的心情,于是便总是借口离开或干脆在家里办公。当特纳建议他星期四休息一天,和秘密情报处的另两名文职雇员打一场高尔夫球时,邦德打心眼里感激他。 “你对联盟的调查进展如何?”特纳问。 “我们就不能说点别的吗?”邦德不快地说。 “对不起。”特纳说,“你果真要封锁消息了!” “哪里?很抱歉,比尔。”邦德说,“我近来一直很烦。拿骚的总督与人做的交易,还有那个对着自己脑袋开枪的杀手……这中间隐藏着一个大秘密,我一直想把它搞清楚。” “别担心,詹姆斯,会搞清楚的。”他和邦德碰了一下杯,“干杯。”其实,特纳对邦德现在心里在想什么一清二楚,可他有意不去点破。 这时,有两个人走进了酒吧。邦德瞥了他们一眼,脸上做出一副怪相。其中的一个高个子发现了邦德和特纳,挥着手臂走过来。 “啊!”他嚷道,“这不是詹姆斯·邦德和比尔·特纳吗!” “罗兰德·马奎斯。”邦德佯作热情地说,“好久不见了。” 空军上校罗兰德·马奎斯长着一头亚麻色的头发,宽宽的肩膀,看上去十分英俊潇洒。他的上嘴唇被修剪得齐齐整整的亚麻色八字须所覆盖,宽阔的下颌棱角分明,蓝色的眼睛透出一丝冷光,黝黑的面色表明他常年在户外活动。他与邦德同岁,像邦德一样有一副强健的体格。 马奎斯走到桌边,紧紧握住邦德的手,心里在提醒自己:007可是老对手了。 “你好吗,邦德?”马奎斯问。 “很好,就是有点忙。” “真的吗?我觉得这些日子秘密情报处不会有太多的事要做的,嗯?”马奎斯好奇地问。 “我们有很多事要做。”邦德调侃地说,“主要是收拾别人留下的烂摊子。你怎么样?皇家空军待你还是那样慷慨吗?” 马奎斯大笑起来,“皇家空军就像吸血魔王那样对待我。” 另一个人也走了过来。这人近40岁,身材矮小瘦弱,戴一副眼镜,长鼻子,扫帚眉,活脱脱一副鸟的嘴脸。 “这位是我的搭档史蒂文·哈丁博士。”马奎斯说,“在国防评估与研究局工作。哈丁博士,我给你引见詹姆斯·邦德和比尔·特纳,他们为国防部工作,就在泰晤士河畔的那幢了不起的大楼上班。” “秘密情报处?真的?你们好!”哈丁伸出手与两人一一握手。 “能和我们一块喝一杯吗?”特纳问,“我们正在等朋友,准备打一场四人团体赛。” 马奎斯和哈丁分别为自己拉过一把椅子坐下来。“比尔,我还没见过你们的新头儿呢。”马奎斯说,“她干得怎么样?” “她把机构管理得井井有条。”特纳答道,“自从迈尔斯先生退休以来,情况并没有什么变化。你怎么样?记得上次我们一起交谈时,你是在奥克汉格尔工作。” “我已经离开那儿了。”马奎斯说,“他们让我到国防评估与研究局当联络军官。哈丁博士是那儿的一名高级工程师,他负责的每件工作几乎都是保密的。” “啊,你可以告诉我们,我们会守口如瓶的。”邦德说。 “我想,你们很快就会知道的,对不对,博士?” 哈丁正在呷一口杜松子酒,“哦?噢,对极了。在打完前9洞后,我真得给汤姆打个电话。他们差不多到那儿了。” “差不多到哪儿了?马奎斯,什么事你们到现在还瞒着我们?”特纳问。 “实际上我们已经告诉你们了。”马奎斯大笑着说,“你们的头儿已经知道了一切。听说过托马斯·伍德吗?” “听说过。”邦德应道,“他是英国顶尖的航空物理学家。” 一听到伍德的名字,特纳也点点头,“你们说得对,这件事我全知道,马奎斯。我只是不知道你也卷了进来。” “这是我的一个特殊计划,特纳。”他有点沾沾自喜地说。 “伍德博士是我的上司。”哈丁说。 邦德开始对他另眼看待了。与伍德这样一位学术界的泰斗共事需要有很高的智商,哈丁一定比他的外表聪明得多。相比之下,邦德从不认为罗兰德·马奎斯有什么过人之处。他的曾祖父是个法国人,移居英国后娶了一位富有的英国军人世家的公主为妻。马奎斯的姓氏就这样一代一代地传了下来。靠着祖辈的福荫,马奎斯家的子孙都成为声名显赫的军官。罗兰德·马奎斯不仅继承了他的家族趋炎附势的传统,而且在邦德看来,他还是一个极端的利己主义者。 俱乐部的总经理拉尔夫·皮克林站在门边向里张望,发现了邦德。“啊,你在这儿呢,邦德先生。”他边说边朝他们走来。他递给邦德一封信,信上说他们的另两个伙伴不能来了。“他们说,他们因公临时外出,希望你们理解,并向你们表示歉意。”他说。 “谢谢你,拉尔夫。”邦德说。他对他们不能赴约并没有表现出不快,因为他知道,他们一定接到了命令,必须马上出发。回到伦敦已有两个星期了,可邦德仍然心神不定,巴不得也到伦敦以外的地方做点什么,也好暂时离开海伦娜一段时间。 皮克林走后,邦德看着特纳问道,“我们怎么办?自己玩吗?” “为什么不能同我们一起玩呢?”马奎斯问,“我相信我们一起玩会很有意思。哈丁博士和我与你们俩对抗,来一场公平对抗赛,怎么样?” 邦德国视特纳,特纳点头同意了。 “我想,你肯定要动真格儿的了?”邦德问。 “那当然。每人投注250英镑,以分数计输赢,赢家吃掉输家的投注,好不好?”马奎斯提议,脸上露出狡黠的微笑。 特纳大吃一惊,眼睛瞪得大大的。那可是一笔不小的投注啊,他不喜欢赌博。 然而他们已接受挑战,而邦德对这一挑战又十分重视,绝不能反悔。 “好吧,罗兰德。”邦德说,“我们半小时后在管理员的小房子旁边见。” “好极了!”马奎斯兴奋地咧开大嘴,满口雪白的牙齿闪耀着光芒,“我们球场见!哈丁博士,咱们走。”哈丁笑了笑,顺从地放下酒杯,和马奎斯一同站起身来。 待他俩离开酒吧后,特纳说,“天哪,詹姆斯,你疯了吗?每注250英镑?” “我必须应战,比尔。”邦德说,“罗兰德和我很久以前就是对手了。” “我知道,还是在伊顿公学的时候,是吧?” “是的,我在那儿待了两年,我们俩是势不两立的竞争者,常常同场竞技。后来,我离开伊顿去了费蒂斯,马奎斯也从那里毕业了。如你所知,他在皇家空军干得很出色,很快晋升到现在的军阶。” “我好像在什么地方读到过他还是个登山爱好者?” “没错。”邦德说,“他实际上是世界著名的登山运动员之一。几年前,他登上了‘七座最高山峰’,创造了当时的世界记录,成为轰动一时的新闻人物。” “‘七座最高山峰’?” “七大洲的七座最高山峰。” “噢,如此说来,他也登上了珠穆朗玛峰?” “我相信,他不止一次地登上那座山峰。”邦德说,“这些年来,我时时都在关注他。我们之间一直都把对方当做竞争对手。我不知道这是为什么,这实在是很奇怪的。” 特纳皱着眉摇了摇头,“我们不至于在高尔夫球场上上演一场拳击比赛吧?” “每当我和罗兰德·马奎斯较上劲时,差不多总是以那种方式结束的。干杯。”他喝干了杯里的酒,喊来侍者,让他把喝的酒都记在自己的账上。 他们来到楼下的更衣间。邦德换上紫红色高尔夫衬衣,灰色运动衫,藏青色打褶宽松裤——这是他最喜欢的高尔夫球运动装束。然后,他又把自己的海岛牌全棉短袖衫和卡其布长裤挂在油光铮亮的木制衣橱内,把门锁好。即便是更衣间,房间的布置也十分讲究。墙上挂着爱德华·库克爵士和伊丽莎白一世女王的画像。库克是这座庄园最著名的农庄主之一,正是他处死了盖伊·福克斯,并在1601年女王住在这里时热情款待。邦德认为,这些史实与斯托克波格斯高尔夫球俱乐部的风格风马牛不相及。 “要不要雇球童?”特纳问。 邦德摇摇头,“我不用。你呢?” “我需要球童帮我做做练习。” 两人穿过几条走廊和一条散发着淡淡农药气味的隧道,来到高尔夫球专业店,在那儿又花了点时间。邦德重新买了一套蒂特莱斯特牌高尔夫球,每个球上都印着“3#”,然后跟着特纳来到球场。只见平坦的球道两边是挺拔多姿的西部针叶树,新修剪的草地像一块块绿地毯,再也找不到比这更好的高尔夫球场了。 “去年一年,这里确实有不小的改进。”特纳一边观察着球场一边说,“第15洞那个地方原来是个交叉路口,是不是?” 站在一旁的诺兰·爱德华兹答道:“是的,先生。因为在那儿的停车场上,有两辆车的挡风玻璃去年被击碎了,所以我们调整了几个洞的位置。” 罗兰德·马奎斯和史蒂文·哈丁已来到球场,正站在轻击区内。邦德和特纳从管理员处取回球杆,放在高尔夫球车上也走了过来。邦德最近新购了一套卡拉韦高尔夫球杆,它是市场上能买到的最好的球杆。由12根表面涂有石墨的常规型可伸缩铁头球杆组成。邦德认为使用这种球杆击球比用那种挺直的老式球杆要顺手得多。 四人在第1发球区会合后,于上午10时45分正式开始球赛。天空中虽然飘着几片乌云,可从身后照射过来的阳光依然灿烂。微风习习,送来丝丝凉意,邦德感到心旷神恰。他先环视一下球场,因为他相信,在高尔夫球场上,他的对手不仅仅是与之竞争的人,而且还包括球场本身,征服后者的惟一办法就是了解它。 “邦德,我希望你带上支票簿。”马奎斯一边说一边悠闲地踱到球座前,哈丁在他后面费力地推着高尔夫球车。 “要是你准备好了,咱们就开始,罗兰德。”邦德说。他看了一眼手拿两个高尔夫球的特纳,取出自己的蒂特莱斯特3#球,而特纳使用的是斯莱泽格尔牌球。马奎斯和哈丁也使用蒂特莱斯特球,球上印的编号分别是5#和1#。 掷钱币后邦德赢得开球权。他现在对卡拉韦球杆的击球效果充满信心,深信使用这种球杆能击出最远的距离,并能避免许多优秀选手都难免出现的球的运行轨迹左偏的现象。 按照高尔夫球场的设计,为了让球员熟悉场地,第1个洞相对容易些,球道长502码,标准杆5杆,在距球洞区100码处有一稍复杂点的障碍区。邦德把球放在球座上,摆好击球姿势,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运杆击球。球杆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把球击出225码之外,刚好飞过第一棵树,落在球道的右侧,是个不错的位置。 “好球,詹姆斯。”特纳喊道。 马奎斯第二个开球。他没有邦德击得远,但球正好落在球道的中间,这使得他比邦德稍占优势,因为从那个点上,可以很容易地将球再向前击出100码。 特纳的一杆糟透了,球飞过球道落在右侧的树丛中。 “唉,该死。”他低声抱怨说。 “你的运气太坏了,比尔。”马奎斯幸灾乐祸地说。 哈丁的第1杆也不够理想,可毕竟将球打在了球道内,只是距离不够远,距球座还不到150码。 当邦德和特纳一同向他们的球走去时,特纳说,“我几乎肯定我们要输掉几百英镑了,詹姆斯。” “别担心,比尔。”邦德说,“那小子十分粗野,我真不该同意他下的赌注,但现在后悔也晚了。如果我们输了,钱由我出。” “怎能让你出呢?” “尽量往好打就是了,谁输谁赢还说不定呢。” 比赛中每名选手的标准击球总次数为72杆。按规则,选手每打出一个幽灵球,也就是超过标准杆1杆入洞得1分;打出标准杆得2分;如打出一个小鸟球,也就是比标准杆少1杆得3分;如打出一个鹰球,也就是比标准杆少两杆得4分;要是打出罕见的信天翁球,也就是比标准杆少3杆得5分。 邦德在第3杆时将球送到了轻击区,如果他再用1杆入洞,便可打出一个小鸟球。不幸的是,马奎斯也是第3杆将球送人轻击区,而且他的球距标号旗杆仅3码远。特纳仍在背运,第3杆竟将球送人了障碍区。哈丁在第4杆时才把球打到轻击区。 马奎斯轻而易举地将球轻击入洞。邦德从球袋中取出一根奥德赛球杆站到球前。球距标号旗杆25码,所以他必须打出一个既轻又稳的球。一杆之后,球在球洞边上滚过,最后停在距球洞1英尺的地方。 “懊,霉运,邦德。”马奎斯说。 打完第1洞后,马奎斯得3分,邦德得2分,哈丁得2分,特纳仅得1分。全部比赛打完后,邦德和特纳要把两人的得分相加,马奎斯和哈丁也是一样,得分多的一方自然为赢家。 经过糟糕的第1洞后,特纳镇定下来,发挥也平稳了。第2洞他和另外三人一样,打出一个标准杆数。 第3洞标准杆为3杆,邦德两杆入洞,另三人都是标准杆数入洞。当他们一同朝第4发球区走去时,马奎斯说,“邦德,还记得我们打的那一架吗?” 邦德终身都不会忘记。那是在伊顿公学健身房一次累得筋疲力尽的摔跤比赛之后发生的事。教练员是马奎斯父母的朋友,他深知两个男孩儿彼此之间势不两立,便让邦德与马奎斯相斗。邦德在摔跤方面比马奎斯技高一筹,但马奎斯采取犯规战术,对邦德下颌偷袭得手,可教练员竟假装没看见,最后宣布马奎斯获胜。从那之后,两人之间便拳脚不断。 “那是很早以前的事了。”邦德说。 “还在为那次吃亏而耿耿于怀?”马奎斯嘲笑地说,“多亏校长及时赶来,这才挽救了你的屁股。” “我似乎记得是他把你救走了。”邦德答道。 “两个一块儿长大的人把他们共同经历的一件事竟记成了两种截然不同的结果,这不是笑话吗?”马奎斯拍拍邦德的后背,开怀大笑起来。 这时,他们已打到第5洞,双方比分是马奎斯和哈丁以21比19领先。 第6洞的球道是直的,长412码,标准杆为4杆。在距球座195码的左侧和225码的右侧有两处障碍。球洞区是个上坡,设计有多种不同的坡度,给击球入洞带来一定的困难。 邦德第1杆将球击出200码,紧接着特纳也击出差不多相同的距离,两个球都飞过障碍区落在球道上。邦德击第2杆时,将球送至距球洞区约100码的中央障碍区的前面,从而获得了一个打回旋球的绝佳时机。再次击球时,他就可以让球越过障碍直接飞到标号旗杆后面的球洞区,再顺着坡滚至球洞附近。他必须这样打,否则将很难在规定杆数内完成。 轮到邦德击球时,他从球袋里取出一根56度的楔形球杆,先做两次挥杆练习。 “打呀,邦德。”马奎斯摆出一副居高临下的架势说,“你只要把球打过球洞区就可以了。” “嘘,罗兰德。”特纳阻止他继续说话。马奎斯咧着嘴,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连哈丁的脸上也露出了厌恶的表情。 邦德挥杆击球,球飞过球洞,正好落在标号旗杆的后面。可球并没有像预期的那样滚向球洞,而是从球洞区弹起落入了深草区。 “噢,霉运!”马奎斯快活地说。邦德这一洞最终打了个幽灵球,而其他人均以标准杆数入洞。马奎斯和哈丁依然保持领先优势。 当他们一同走向第7洞时,特纳对邦德说,“一次很有意义的尝试。” “臭狗屎!”邦德暗骂,“你知道,经过这么多年我才真正意识到我是多么讨厌这个人。” “尽量不要因为那件事而影响了比赛,詹姆斯。”特纳劝说道,“我也认为他确实令人讨厌。” “不过,我还不至于憎恨他。” “为什么?” 邦德沉思片刻,“他有着与我相同的品质,”他说,“罗兰德·马奎斯尽管在人格上有很多欠缺,可他还是很能干的。他是一个出色的球员,一个出色的运动员。他在皇家空军和登山方面显示出的卓越才能令人刮目相看。他只是应该学会谦虚。” “我知道,他还是一个喜欢向女人献殷勤的男人。”特纳若有所思地说。 “对,全英格兰最受女人青睐的单身汉。” “除了你之外。” 邦德对这句俏皮话未予理睬,“他从不隐讳他与超级名模、女演员、富有的遗孀和离了婚的女人的约会。他是那种令女人一见钟情的男人。” “我敢打赌,你们年轻时为了博得一位姑娘的芳心,一定是情场上的对手。”特纳一针见血地说。 “这让你说对了。”邦德承认道,“他在我的鼻子底下把她偷走了。他处心积虑,周密筹划,最终战胜了我。” “她叫什么名字?”特纳微笑着问。 邦德两眼凝视着他,一字一板地答道,“快乐天使。” 办公室主任合拢了嘴,默默地点点头,好像他已明白了一切。 邦德在第9洞时开始走运,打出了一个小鸟球,而另三人均按规定杆击球入洞。头9洞邦德的总成绩为低于标准杆1杆,特纳超出标准杆2杆,而马奎斯则低于标准杆2杆,哈丁超出标准杆2杆。按计分规则,两队的比分为36:35,马奎斯和哈丁仍以1分领先。 在打后9洞之前,他们一同坐在俱乐部会所后面的空地上喝饮料。邦德要了加冰块的伏特加,取出炮铜色的烟盒,随手把它放在桌上的酒杯旁。特纳要了一杯吉尼斯黑啤酒。从球场树墙外面隐约传来了风笛和鼓乐声。 “是廓尔喀士兵。”特纳集中注意听了听,说道。皇家廓尔喀步兵团的风笛和鼓乐队常在斯托克波格斯演出,因为廓尔喀纪念公园就在附近。从1816年开始,英国每年都从尼泊尔招募最精锐的步兵到英国陆军服役,廓尔喀士兵被认为是这个世界上最骁勇善战的士兵之一。 “这儿离么奇克鲁克汉姆不远。”邦德说,他指的是廓尔喀步兵团的驻地。 马奎斯和哈丁走了过来,两人手里都端着啤酒。 “你喝伏特加?”马奎斯指着桌上的酒杯问邦德,“哦,对了,我想起来了,你是伏特加先生,也喜欢马提尼。”他以一种夸大其词的口吻说,“伏特加会使你的感官变得迟钝,我的孩子。” “没关系。”邦德说,“我倒觉得它会使感官变得更敏锐。”他打开炮铜色的烟盒,取出一支特制的香烟,上面有三道醒目的金色箍带。 “那是什么牌子的香烟?”马奎斯问。 “这是订制的。”邦德答道。莫兰德和希蒙斯公司已经停业,所以,他现在改吸从一家叫做托尔的进口商那里订购的香烟。这种烟由产自土耳其和巴尔干半岛的烟叶精制而成,正是他所喜欢的那种低焦油的混合型香烟。 马奎斯低声笑道:“好啊,我也来一支!” 邦德把烟盒送到他面前,然后又送给其他人。哈丁要了一支,但特纳回绝了。 马奎斯点燃香烟,吸了一口,让烟雾久久地在口中综绕,好像在品尝葡萄酒一般。他把烟雾吐出,说道,“我可不敢恭维这种烟,邦德。” “这种烟对你来说可能大冲了。”邦德回答。 马奎斯笑着摇摇头,“你在嘴上总是不肯吃亏,是不是?” 邦德不再搭理他,顾自喝干杯中酒,然后熄灭了手里的烟。他抬头望望天,说道:“这片乌云来者不善啊,我们还是快点开始吧。” 天阴起来了,远处隐约传来了隆隆雷声。 正如邦德所料,在打到第13洞时,果然下起雨来了。雨不算大,所以他们仍然坚持比赛。除马奎斯在第11洞上打出一个小鸟球外,在后9洞的前3洞较量中,其他三人都是标准杆数入洞。马奎斯和哈丁依然领先,比赛逐步演变为邦德和马奎斯之间的意志对抗,两人之间的紧张状态几乎达到了白热化的地步,连特纳和哈丁也受到了感染。当打到第14洞时,除马奎斯外,每个人的情绪都变得很坏。 第14、15两洞打完后,比分差距仍然没有变化。邦德现在必须想办法提高得分了。第16洞不久前刚做过调整,球道距离为320码,标准杆数为4杆。原来的球洞区两侧已植上树,正面和左侧设置了障碍,球洞区后面是一个小池塘,如果让球飞过球洞区,那必然是一场灾难。 这里为邦德又提供了一次尝试回旋球的机会。 他的第1杆抽击将球送出210码,直接落在球道上,这是一个绝佳的位置。马奎斯的抽击也同样出色,球落在距邦德的球不到6英尺的地方。特纳和哈丁打得也不错,两人的球都落在距球座175码左右的球道上。 邦德再次取出楔形球杆,站到自己的球跟前。如果这次成功了,就将缩小比分上的差距。 雨小了些,但草地变得泥泞不堪,给击球带来很大困难。 “这回你可以打一个小小的回旋球了,邦德。”马奎斯说。他料定邦德肯定要再试一次,所以用话刺激邦德,以增加其心理压力。 邦德丝毫不为之所动,把全部注意力都放在击球上。他活动一下肩肿,又来回转动几下头部,感受到脖颈处发出嘎嘎的响声,然后摆出击球姿势,做好了击球准备。 特纳咬着下嘴唇,两眼一眨不眨地注视着邦德。一天来没说过几句话的哈丁也紧张得一个劲地用牙咬记分的铅笔。马奎斯站在一边,一副漫不经心、毫不在乎的样子,可心里巴不得看到邦德再次失手。 邦德抡起球杆,啪的一声,球被击到空中,在众目睽睽之下干净利落地落在球洞区的后部。球会不会继续前滚落入池塘?他捏了一把汗。 球在完美的回旋作用下滚向球洞,在距离标号旗杆仅1寸的地方停了下来。要是草地不这样潮湿,球肯定会滚进球洞。 特纳和哈丁都欢呼起来。马奎斯一声不吭,情绪激动地走到自己的球跟前,一杆将球击出,球径直落进球洞区旁边的障碍区里。 当他们打到第卫8洞时,双方的比分为70:69,马奎斯和哈丁依然领先。第18洞的球道长406码,标准杆为4杆。球洞区位于富丽堂皇的俱乐部大厦对面的山坡上,距球座184码处的右侧以及球道左侧边线外均为障碍区。球能否顺利入洞关键在于第2杆,必须使球飞越球洞区前面的一个凹陷区。球洞区的地势略高,两侧是从左向右倾斜的障碍。 邦德第1杆将球送到了距球洞约180码的地方,马奎斯也将球击出了同样距离,球落地时正好撞在邦德的球上,使邦德的球又向前滚了几英尺。 “多谢,那正是我所希望的。”邦德说。 “正像一首歌中唱道,邦德,‘你能做到的事,我亦能做到,而且要胜过你。’”马奎斯说。他意在表明,能击中邦德的球,这本身就很说明问题。 四个人都按规定杆数击球入洞。当哈丁完成整场比赛的最后一杆时,特纳盯着邦德,深深地叹了口气。他们以73:74输掉了比赛,现在得拿出500英镑了。 “都怪你的运气不好,邦德。”马奎斯边说边伸出了手。 邦德与他握手,说道:“你打得很棒。” 马奎斯又用力握住特纳的手,说道:“比尔,你的球技进步多了,我相信,用不了多久,你就会成为一个优秀的球手。” 特纳哼了一声,转而与哈丁握手。 “换好衣服后,我们要不要再回到露台上喝一杯?”马奎斯提议道。 “好。”邦德应道。他和特纳把球杆留在管理员的小屋,回到更衣间淋浴换衣服,出来之后虽谈不上特别高兴,可也感到清爽多了。比赛结束后,特纳对邦德一直一声不吭。 “比尔,我知道你在生我的气,真对不起。一切费用都由我来付。”邦德在桌边的一把椅子上坐下后说。英国的天气就是这样,刚才还是阴雨绵绵,现在竟又雨过天晴了。 “别说傻话了,詹姆斯。”特纳说,“我会支付我的那一份,用不着难过。我现在就给你开一张支票,这样你就可以一次性全部支付给他了。” 特纳开始开支票,嘴里还在念叨,“马奎斯这小子为什么总是喊我的教名,而喊你时总是叫‘邦德’?” “他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无赖,自以为高人一等。我竭力忍住才没有发火,要是他再说一句‘霉运’,我就打算对着他的鼻梁猛击一拳。” 特纳点点头表示赞同,“这样一个人与我们一道工作真是倒胃口,我得想办法把他支走!” “那项高度机密的计划到底是怎么回事呀?” “詹姆斯,那是一项绝密计划。m和我刚介入不久,但国防评估与研究局研究这个项目已有很长时间了,回办公室后我再告诉你详情。我实在没想到马奎斯竟是皇家空军派来负责这项计划的联络官。” “听你这么一说倒引起了我的兴趣,能光透点口风给我吗?” “我只能告诉你,当这项计划完成后,战争的方式将为之一变。” 正在这时,马奎斯和哈丁走了过来。 “一场精彩绝伦的比赛,先生们!”马奎斯说,“我们胜利了.真让我高兴。这一天过得真开心!” 邦德取出支票簿,“给你还是给哈丁?” “噢,当然给我了。我想看到你把我的名字写在你的支票上。”马奎斯说。他回过头对哈丁说:“别担心,博士,我会把你的一份给你的。” 哈丁谦恭地笑了笑。他的眼睛紧盯着邦德的支票,就像是一只麻雀发现了一条小昆虫。 邦德从支票簿上撕下支票,递给马奎斯,“拿去吧,先生。” “谢谢你,邦德。”马奎斯边说边把支票放进衣袋,“你打得非常精彩,也许有一天你会战胜我的。” 邦德站起身来说道:“那将是一次沉重打击,你决不会像现在这样神气活现了。” 马奎斯向邦德投来充满敌意的目光。 “我和比尔得走了。”邦德赶紧接着说,“很高兴在这儿又遇上了你,罗兰德。认识你真高兴,哈丁博士。”他与两人一一握手,“多保重。” “为什么这么匆忙呢?”哈丁问。 特纳跟着邦德站起身来,“是的,他说得对。我们必须在下班之前回到沃克斯霍尔。” “好吧,有你们护驾,我们的秘密计划便可安然无恙了。”马奎斯佯作诚挚地说,“你老兄亲自出马,我今晚可以睡个好觉了。” 互相道别后,邦德和特纳绕过俱乐部会所去取他们的高尔夫球袋。他们都是赢得起也输得起的人,很快便把输了比赛又赔钱的事丢在了脑后。 邦德驾驶着老式的阿斯顿·马丁dbs型轿车回到了伦敦。他没有直接返回自己在切尔西的住所,而是开车前往韦斯特卡辛顿。车的状态虽然不错,可邦德还想要辆新一点的。他看中了公司的那台xk8美洲豹牌车,不久前他在希腊时曾用过那车。多亏他说得早,否则后勤部在处理多余物品时就要把那辆车当做二手车处理掉了。他手里的这辆dbs型车也曾被他们当做多余物品处理。他把阿斯顿·马丁和自己的另一辆老爷车本特利r型车一同存放在切尔西的车库中。他的朋友、美国机械师梅尔文·赫克曼向他保证,两辆车的状态极佳。 海伦娜·马克思伯裹住在巴伦·考特地铁车站附近的一幢公寓的四楼。邦德一整天都在庆幸自己没和她在一起,可奇怪的是,此刻居然非常想见到她。 邦德把车停在她的楼前,走下车按动了内部通讯系统的蜂鸣器。现在4点刚过,他知道海伦娜今天打算早点儿离开办公室。 “喂?是谁呀?”原本温柔甜美的声音经小小的扬声器传过来后竟有些生硬和刺耳。 “是我。”他说。 稍稍迟疑了片刻,蜂鸣器又传来了声音。 邦德一步两个台阶地跑上楼,发现海伦娜已打开房门在等他。她的头发湿漉漉的,身上只穿了一件邦德的衬衫。 “我刚从淋浴间出来。”海伦娜说。 “太好了。”他说,“我帮你擦干。” “你怎么知道我今天提前回家呢?” “是预感。我感觉到你在想我。”他说。 “噢,真的吗?你就那么肯定?” “是的,我有点头疼,需要一些爱的抚慰。” 海伦娜脸红起来,低声啧啧了几声,用手指梳理他的头发。 他揽住海伦娜的腰,把她拉进房间,回手关上了门。海伦娜跳进他的怀里,光滑的大腿盘绕在他的后腰上,两片灼热的嘴唇印在他的嘴上。他把她抱进卧室,两人一起缠绵了两个小时。过去两个星期以来一直折磨他们的紧张不安的心情被一扫而光。 3.第17号蒙皮 国防评估与研究局是一个实行商业性运行机制的。构,其下属各研究部门以前都是国防采购办公室的分支机构,分散在英国各地,既有公开的,也有秘密的。其主要任务是从事空气动力学及相关材料的研究矛盾和客观的发展规律。离法恩伯勒不远有个叫弗利特的小村庄。这是一个十分宁静的村落,周围分布着一些仓库和工厂。村内有个火车站,为每天往返伦敦的人们提供方便。车站对伦敦和法恩伯勒两地都极为重要,其原因之一就是国防评估与研究局把它的一个最机密、最核心的研究工作隐藏在一个表面看来已被弃置的仓库里。仓库的外表被装饰成破败不堪的样子,所有的窗子都钉上了木板,上面写着“禁止入内”的字样,门都上着锁,仓库内阴森而寂静。由于远离人来人往的主要道路,弗利特的居民谁也没有注意到这座建筑竟在一天之内变得如此破败。实际上,这座建筑由一个秘密通道、一座20x500英尺的风洞、一个铸造车间、一座密封式高压舱和一些办公室和实验室构成,以著名航空物理学家托马斯·伍德博士为首的一个精干的科研小组常年在此工作。 两年前,任教于牛津大学的伍德博士受聘国防评估与研究局,从事一项秘密研究。他尤其擅长陶瓷材料应用,在把陶瓷工艺运用到飞机机身的灵巧蒙皮的设计上有很深的造诣。 今年53岁的伍德是一位热情奔放、才智过人、家庭美满的人。他十分热爱自己的新职业,认为从事“政府工作”充满刺激。由于心脏杂音和其他一些不健康症状,他曾错过为军队服务的机会。一位陆军医生曾经断言,他活不过40岁,可他无情地嘲弄了他们。尽管体重有点超重,可他自我感觉良好,仍然全身心地投入到科研项目上。如果今天夜里在八分之一比例样品上做的试验结果呈阳性,第17号蒙皮研究就真正取得了成功,他将在通往诺贝尔奖的道路上迈出重要的一步。 第15号蒙皮在行将研制成功时发现了一些小毛病,用于改善蒙皮抗干扰性的嵌人式光电管存在缺陷,导致蒙皮阻抗灵敏度低。他的助手史蒂文·哈丁博士建议做进一步试验,他同意了。那是三个月以前的事。他们原打算用一周时间对设计做些小小的改进,可结果却是做了一番彻底的修改,从而诞生了第16号蒙皮。 伍德把做了重大改进的第16号蒙皮看做是他本人最得意的发明,科研小组也已准备正式宣布大功告成。然而,对蒙皮样品进行的几次关键性试验中有一次未获成功。试验表明,尽管材料的穿透能力有了改进,可是,其传感器仍无法通过固定的孔径收发信号。研制工作再次遇到挫折。但毕竟离成功只差一步之遥了。问题的关键仍在于如何提高材料的阻抗灵敏度,以便使样品能够通过极其严格的检验。根据伍德的意见,小组又花了一个月时间对第16号蒙皮进行完善,进而推出第17号蒙皮。今天,第17号蒙皮最终的试验结果就要揭晓。如果试验成功,伍德和他的科研小组研制的碳纤维和硅质陶瓷飞机蒙皮就将成为人类拓展航空领域的重要里程碑。 让人多少感到有点意外的是,伍德今天给他的小组放了一天假,以便使自己可以不受干扰地单独工作。然而,他却要求他的助手哈丁博士在晚间来一趟。 伍德坐在一台计算机终端前,正飞快地向计算机内输入数据。哈丁坐在他对面的高压舱旁,高压舱内盛放着第17号蒙皮的样品。 “你还没告诉我你们的高尔夫球打得怎样呢。”伍德嘴里说着话,手还在不停地敲击着键盘。 “玩得很开心。我们赢了。”哈丁说,“实际上我们还赢了点钱。” “好极了!”伍德说,“我今天把你们都打发走了你可不要介意。我只是想单独处理这些数据,你是知道的,是不是,史蒂文?” “那当然,汤姆。”哈丁说,“别担心,我今天真的过得十分愉快!除了下了点雨,天气也非常好。我得承认我无法集中精力打高尔夫球,心里总是想着你今天该大功告成了。” “好啊,史蒂文。”伍德说。他咔哒一声敲下一个按键,让计算机开始执行刚输入的程序,然后把身体靠在扶手椅上,“再过几分钟,我们就会知道结果了,不是吗?” 哈丁用手指不停地敲击椭圆形的高压舱,一副坐立不安的样子。“等待简直就是一种煎熬!但我要说,这非常刺激。”他不断地看表。这位物理学家像鸟一样的面部特征在激动或不安时显得更加明显。他的头发仿佛立了起来,头部不自觉地来回扭动。伍德心想,他也许患有某种类型的痉挛症吧。 “不要老盯着手上的表,那会让人更觉难熬。”伍德大笑着说,“真是难以置信,这项工作从开始到现在已经有两年时间了。” 哈丁离开自己的座位,站到伍德的身后。他们发现,监视器的屏幕正快速显示数据。 “史蒂文,去调一下机器。”伍德命令道。 哈丁走到高压舱跟前调了调温控阀。 接下来十多分钟,两人都一声不吭。打印机吐出一张长长的齿孔打印纸,上面密密麻麻地布满了各种公式、字母、数字和符号。 打完后,伍德望了一眼监视器,脸上露出了微笑。他深深地吸日气,然后转身面向他的助手。 “哈丁博士,第17号蒙皮成功了,它通过了所有试验。” 哈丁面露喜色,说道:“祝贺你!天哪,这简直就是奇迹!我知道,汤姆,我知道你会成功的。”他紧紧地拥抱伍德。 “哦,终于成功了!”伍德说,“你和小组的其他人都给了我巨大的帮助,还有所有在法恩伯勒工作的人。这不是我一个人的功绩。” “但是,他们与你签订了合同,所以你该获得荣誉。”哈丁提醒他说。 “哦,那倒是!”伍德笑着说,“我们要不要喝杯酒?我记得冰箱里有些酒。真抱歉,我把你们都赶回了家,大家都该在这儿才对。” “大家都很感激有这个难得的假日,汤姆。詹尼和卡罗尔一道出去度周末了,斯潘塞和约翰带着家人去了伦敦。但是,他们很快都会听到这个消息的。” 伍德从桌边站起来向厨房走去。 “我们是不是把这一结果存进光盘?”哈丁问。 “你说得对。”伍德停住脚步说,“我是得拷贝一张光盘,那将是一张金唱片。” 伍德把一张空白光盘插入刻录机,敲了几下计算机键盘,第17号蒙皮的全部数据便存进了光盘。他取出光盘,把它放进一个没有任何标记的珠宝盒里,又在办公桌上找到一张红色书签,在它的正面写上“第17号蒙皮金唱片”几个字。 “我得把它放好,以免丢失。”伍德说,“回头我再复制几套。” “你过虑了,汤姆,我们喝酒去!”哈丁笑着说,“这里除了我们俩,再没有别的人!喝完酒再把它放好也不迟。” 伍德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作出了正确决定。“不,我很快就会把它放好的。”他说。 他走到嵌在墙里的24英寸保险柜前,小心翼翼地转动暗码锁。打开柜门后,把珠宝盒放了进去。 “现在我们去喝酒吧。”伍德说。他关好柜门,又一次朝厨房走去。突然,办公室那边传来一阵蜂鸣声,他不由得止住脚步。伍德皱起眉头朝哈丁望了一眼。 “谁会到这儿来呢?” 哈丁打开内部通讯系统,问道:一哪一位?” 一个声音传了过来,“我是马奎斯。机密许可证编号1999,蒙皮。” 伍德的脸上现出困惑的表情,“他没有说今晚要来啊。他来做什么?” “要不,不让他进来?”哈丁问。 “不,不,让他进来。你知道,他是我们的雇主派来的信使。”伍德说,“我只是不大愿意让他今晚与我们一同分享喜悦,我觉得这个人有点粗鲁。” 哈丁按动一个电钮,仓库后墙裂开一道仅能穿过一人的裂缝。人穿过裂缝后,要先经过一条小道,进入一间布满灰尘和蜘蛛网的空房,然后再上一段楼梯,来到一堵假墙前,轻轻旋动挂在墙边的一个电子装置,来访者便可打开墙壁进入国防评估与研究局的实验室了。马奎斯已来过这儿几次,所以对路径十分熟悉。哈丁稍等片刻,站起身来,走到实验室门边,把来访者引进房间。 马奎斯空军上校今晚换了一身戎装,手里拎着一只精致的黑色手提箱。他不穿军装时就气度不凡,穿上皇家空军的军服后就更显得气宇轩昂。他是典型的训练有素的英国军人,机警,严厉,讲求效率。 “晚上好,先生们!”他说,“这样唐突地前来造访实在抱歉。不过我是为传达新的命令而来。先听听你的试验结果,伍德,然后我再向你传达命令。” “新的命令?”伍德问,“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怎么知道我们今晚要做试验?”他朝哈丁瞥了一眼。 哈丁摇摇头,一对亮晶晶的小眼睛瞪得溜圆。 “哈丁博士并没有告诉我什么。”马奎斯说,“可我知道了。这是我的职责。”他把黑色手提箱放在一张长条桌上。 伍德看上去有点犹豫不决。马奎斯去年曾来过几次,可每次都是按照特别的行政安排于白天来访的。 “好吧。”他说,“不过我觉得好像有点不太正常。” “伍德博士,大家都是朋友。’吗奎斯说,“我也为你的项目,哦,是我们的项目,获得成功而欢欣鼓舞。” “你说得对。”伍德稍稍放心了一点,说道,“史蒂文,为什么还不把我们刚刚获悉的情况告诉我们的朋友呢?” 马奎斯的目光转向了哈丁。哈丁咧嘴笑笑说:“我们搞成了。汤姆搞成了。第17号蒙皮成功了。” “简直令人难以置信!”马奎斯说,“干得好,伍德博士!我们得庆祝一下。”他接着说,“你说的酒在哪儿?” 伍德指了指厨房,“在……”他突然停住口,吃惊地看着马奎斯,“你怎么知道我刚才提到了酒?” 马奎斯的右手从军服里抽出一支9毫米勃郎宁高能手枪,左手展示一个很小的长方形带天线的黑色物件。 “当然是听到的啦。”他说,“这是一个双波道超高频接收器,发射机就藏在哈丁博士手腕上的手表中。我一直待在这座建筑的外面倾听你们的谈话,等待给我的暗示。哈丁博士确信你今晚将制作一张金唱片,你果然制作了。” 伍德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哈丁,可哈丁不敢正视他同事的眼睛。 “我真不明白。”伍德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史蒂文?” “对不起,汤姆。”哈丁说。 伍德刚想移动一下身体,马奎斯对着他的右腿开了一枪,伍德惨叫一声倒在地上,剧烈的疼痛令他在地板上翻来滚去,痛苦地嚎叫,鲜血从腿上的弹洞中喷射而出。 马奎斯若无其事地站在伍德身边,说道:“哟,霉运,博士。现在,我来向你传达新的命令。哈丁博士要取走第17号蒙皮的技术说明书,还有所有的复制件。我要确保他完成任务。”他把手枪递给哈丁,“现在他完全归你了。” 哈丁在伍德身边蹲下来,用枪管冲着他同事的头部指指点点,“对不起,汤姆,你得先把开保险柜的号码告诉我,我需要那张光盘。” 在痛苦中挣扎的伍德冲着哈丁吐了口唾沫,“你……叛徒!” “好了,好了。”哈丁说,“不要这样嘛。我保证你仍享有第17号蒙皮的发明权,只是英国将不是它的第一个用户。” “见鬼去吧!”伍德喊道。 哈丁叹口气站起身,两手扶在桌边,把脚踩在伍德受伤的腿上。 “快告诉我号码,汤姆!”他又说了一遍。 伍德一言不发,怒视着哈丁。哈丁把全身的重量都压在物理学家受伤的腿上,伍德撕心裂肺般地惨叫起来。 “对,对,喊吧,叫吧。”哈丁说,“没有人能听到的。仓库是封闭的,又是在夜间,外面一个人也没有。我们可以连续几小时这样做,可我相信你不会喜欢的。”他持续不断地向受伤的腿施加压力。 马奎斯悠然自得地站在一边,摆弄着计算机的监视器,想搞明白屏幕上显示的晦涩难懂的文字。 两分钟后,哈丁得到了想要的东西。伍德像胎儿一般蜷缩在地板上,不断地呻吟着。哈丁在伍德的裤子上擦净脚上的血迹,然后走向保险柜,用伍德提供的号码,不费吹灰之力便打开了柜门,取出第17号蒙皮的金唱片以及前几个版本说明书的备份文件。除金唱片外,他把所有东西都装进一个塑料袋,然后又来到物理学家的办公桌前,翻找一个特殊的文件夹。找到后,他把最新的打印材料取出,其余的统统塞进塑料袋。 “再核实一下还有没有其他的复印件。”马奎斯说。 哈丁回到伍德身边跪下来,“汤姆,我们得确保有关说明书的文件一份也不能留下。告诉我,你家里是不是还有复制的文件?备份文件都在哪儿?” “所有备份文件……都在国防评估与研究局……”伍德有气无力地说。 哈丁朝马奎斯望了一眼。马奎斯点点头说:“是的,那些文件我都拿到手并销毁了。” “你家里真的什么都没有了吗?”哈丁不放心地又问了一遍。 伍德摇摇头,“求求你……”他含糊不清地说,“给我找个医生……” “恐怕太晚喽,汤姆。”哈丁说。他站起身走到自己的办公桌边,开始收拾个人物品和其他一些文件。他把桌上的东西都装进一个棕色的公文包。伍德这时开始大声呻吟起来。 又过了几分钟,马奎斯说:“噢,看在上帝的分上,哈丁,别再让他受罪了!” 哈丁停下手里的活,看了伍德一眼。这个叛徒神情冷酷地点点头,然后走到伍德身边,把手枪对准伍德的头部。 “非常感谢你付出的辛勤劳动,伍德博士。”哈丁说。随着一声枪响,呻吟声戛然而止。接着,哈丁把手枪放在长桌上,从公文包裹抽出一把锋利的短刀,蹲下身子,尽量避免让血沾到衣服上。他抓住伍德的头发向后拉,让其脖颈充分暴露出来,然后,把刀放在死者脖颈部位上。这时,站在一边的马奎斯说:“噢,非要这样做吗?” 哈丁答道:“这是我们的规矩。我知道,这似乎多此一举,但我要执行命令。”他一边说着,一边手法利落地切开了伍德的咽喉,刀口从一只耳朵一直割到另一只耳朵。完事后,他松开死者的头发,脸上现出一种厌恶的表情。他在伍德的裤子上把刀上的血迹擦净,放到一旁,然后把手枪还给马奎斯。 马奎斯把枪放回枪套后说:“博士,一定要确保把硬盘上的所有文件都删除。把那张母盘给我。” 哈丁把那张光盘递给他后,便埋头在计算机上工作。马奎斯打开随身带来的黑色提箱。这是一套特制的高性能装置,包括一台便携式电脑、一部光盘驱动器、一台微型照相机和显影器等。他把光盘插入机器,调了调微小的旋钮,然后合上机盖,再敲一下按键,光盘上的所有数据便拷到了硬盘上。马奎斯又输入几条命令,尔后,从显影器的边缘小心翼翼地取出一块载物玻璃片。他把玻璃片放到一个浅盘内,用放大镜对玻璃片进行观察,在上面找到一个用肉眼难以察觉的微粒照片的正片。接着,又从手提箱内取出一张极薄的透明胶片,将其平整地压在玻璃片上,微型照片便印在了胶片上。他把胶片放进一个小塑料袋,仔细地封好口。最后,从机器里取出第17号蒙皮的金唱片扔到地板上,用鞋跟碾碎。 接下来,马奎斯又干了一件让哈丁感到困惑不解的事。他打开高压舱,取出第17号蒙皮的样品——一小块类似橡胶一样的材料。他把样品放进伍德遗体的上衣口袋内。 “好啦。”马奎斯说,“现在第17号蒙皮仅存的记录就是这个微粒照片了,可得把它放好。” 马奎斯把小塑料袋交到哈丁手里。“计算机硬盘上的内容也都删除了。”哈丁说,“我去取汽油。”他转身走出实验室,来到楼下办公室后面的储藏间,把事先放在那儿的两桶5加仑装的汽油拎到楼上,打开一桶,开始往地板和家具上浇汽油。马奎斯则将装满备份文件和打印材料的塑料袋放在伍德的尸体旁。 “别忘了把计算机和高压舱也浇上汽油。”马奎斯说。他自己也拎起油桶,从房间的另一边开始浇起汽油来,还特别向伍德的尸体和第17号蒙皮的样品上多浇了些。室内充满了呛人的汽油味,可两名叛徒仍在不停地向房间各处浇洒汽油,直到两个油桶差不多倒空时才住手。 马奎斯拎起他的黑色手提箱,哈丁也把公文包夹在腋下。两人倒退着走下楼梯,边走边继续浇着汽油。来到楼下的空屋后,他们摸黑走到出口边,在那儿扔掉最后倒空的油桶。哈丁键人密码,把墙缝打开,并完全敞开。马奎斯站在门边,从衣袋里掏出一块手帕,用打火机点燃,然后不慌不忙地把它扔到身后的地板上。汽油噗的一声被点燃,火势迅速蔓延开来。 两人关上身后的门,朝停在约20码外的一辆宝马750型轿车走去。马奎斯坐在驾驶座上,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现场,朝伦敦方向驶去。 担负应急值班任务的消防队员5分钟内便赶到火场,可是,他们还是来得太迟了。火已经蔓延到实验室,而那里的汽油浇得最多,整个建筑立即变成一个大火球。消防队员虽尽了最大努力,可仍杯水车薪,无济于事。不到15分钟,国防评估与研究局在弗利特的这处秘密设施便被彻底摧毁了。 在宝马轿车内,哈丁把手伸向移动电话,“我得给我的总部打个电话。”他说。 马奎斯伸手拦住了他,“不要用我的移动电话。到车站时找个投币式公用电话。” 在滑铁卢车站的广场上,马奎斯让哈丁下了车。哈丁夹起公文包,又从行李箱内取出一个手袋,和他的同伙道别后,走进了车站。他已经购买了当日最后一趟开往布鲁塞尔的“欧洲之星”号列车的车票。上车前,他先走进一间电话亭,要了一个摩洛哥的电话。 在等待对方接电话时,他心里估量着第17号蒙皮将给他带来多少金钱。到目前为止,这一计划进展得十分顺利。 电话听筒内嘟嘟响几声后,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喂?” “檬狐猴从伦敦呼叫。第一阶段计划已完成。我已得手。现开始执行第二阶段计划。” “好极了。我将转达这一信息。我已经为你在梅特罗波尔旅馆以唐纳德·彼得斯的名字预订了房间。” “好的。” 那人挂上了电话。哈丁的手指轻轻地敲着公文包,在那儿站了一会儿,然后又拿起电话听筒,投了些硬币。在上火车之前,他还要打一个电话。 他拨通了秘密情报处的一个内部电话。 4.紧急会议 詹姆斯·邦德脚步匆匆地经过海伦娜·马克思伯里的办公桌,走向自己的办公室。每天早晨,她都以热情的微笑迎接他的到来,可今天,她却把座椅转了180度宋钘又称“宋”、“宋荣”,“宋荣子”、“子荣子”(约前“我觉得我们在伦敦时应把我们之间的关系收敛一下。”她这样说过。邦德也多次表示,他们的确应该如此。可他同时也坚信,她想与他单独在一起的迫切心情丝毫不亚于自己。况且,在她的私人寓所内还会出什么事吗?于是,两人把顾忌丢到了九霄云外有机体和环境互相作用的统一的整体,包括人的思想、感情、然而完事之后,邦德却又重提这个话题,这下惹恼了海伦娜,她感到受了伤害,情绪受到了破坏1901—)则创立了结构主义精神分析学。60年代末产生了以“你还想继续为我工作吗?”他问。“那当然。”她回答。 “既然这样,你我都应该明白,我们再不能这样下去了。” “是你突然闯进了我的家门。” 他对此无可辩驳。真够蠢的,总是控制不住自己想要干那事的欲望。 他们再次约定中止他们之间的浪漫关系,海伦娜含着眼泪送走了他。现在,他只希望他们之间的那种关系已成为过去,办公室的一切都恢复正常。只有这样,他们之间才不会有人失去工作。 他关上办公室的门,发现登录系统通知他有关联盟的最新文件已准备好,可供他研读。这正是他一直等着要看的东西,至少现在可用它来打发一些时间。 邦德坐在办公桌前,从炮铜色的烟盒中取出一支烟点上。真他妈的别扭,他想,怎么这么蠢呢?早就该意识到她比自己预料的更爱动感情,必须让她把这一切都忘却。 他呆呆地坐在那儿,陷入了沉思,烟已燃尽竟未觉察。 新m任职以来,在很多领域做了改革,其中包括信息技术领域。老m迈尔斯·梅瑟维先生是位典型的计算机盲,从不肯把钱花在改善军情六处的情报搜集技术上。新m芭芭拉·莫德莱则是信息技术的狂热推崇者。上任的第一年,她作出的最有争议的决策便是投资50万英镑更新计算机设备和网络系统。这笔钱的一部分被花在了登录系统上。登录系统是秘密情报处开发和建立的最现代化的多媒体中心,被誉为电视图书馆,是计算机化的大型百科全书。人们要想查寻资料,只需键人资料名称,电视图书馆就会把所有相关资料都检索出来,经自动编辑后,再以多媒体的形式在电视上演示出来。系统有专职人员负责维护,因此能使各种声音、图片、电视图像和音乐资料保持常新状态。需要时,系统还可印制和分发文件的复制件,但通过电视屏幕研究情报信息效率会更高。 邦德一开始认为电视图书馆的设想有点异想天开,直到它投入运行后才为它的精巧设计所折服。他现在更乐于把自己锁在一个小房间里,戴上耳机,观看一面墙一般的大屏幕上显示的情报信息。每当这时,需要他做的只是键人命令和观看电视。他用不着作笔记,键盘上的记忆按键会帮助他把任何有用的片段储存并打印出来。 他先为自己冲了一杯秘密情报处兔费提供的咖啡,然后安坐在电视图书馆的一个小房间里。他把有关联盟的新文件代号输入计算机,戴上耳机,灯光自动暗了下来。 邦德利用鼠标器先调出情况简介窗口。图像的开头很像是一部老式的新闻片,先是一段军乐和迅速闪过的摄制人员名单,接着才是正片。 一位人们熟悉的英国广播公司的男播音员开始播音。屏幕上闪现一连串历史上著名的恐怖主义活动场景:纳粹集中营,美国驻伊朗大使馆危机,一个戴面罩的男人用手枪瞄准民航飞机驾驶员的头部,三k党徒以及尼恩斯特·斯塔夫罗·布洛费尔德。 恐怖活动在人类社会初期便已出现。一提到恐怖分子,人们往往都会想到那是一群为了达到某种政治目的而无所不用其极的家伙。他们几乎都有一整套政治策略和暴力行为准则,用以推动目标的实现。然而,在过去的30年中,却出现了另一种类型的恐怖分子,他们是一些非政治性的商业性恐怖分子,攫取金钱是他们进行恐怖活动的惟一目的。分清政治性和商业性两种恐怖分子的不同是我们研究工作的重点之一,因为分析他们的动机才是了解他们的关键。政治性恐怖分子愿意为实现自己的信仰而献身,而商业性恐怖分子可能就不会那样心甘情愿地去死。他们大多智力超群,在进行恐怖活动之前,往往先权衡利弊,然后再决定值不值得冒险。 屏幕上出现一组镜头:大量的金钱,荒野中的猎犬,密林深处独行的士兵…… 然而,大笔金钱所产生的巨大诱惑力足以诱使商业性恐怖分子铤而走险。如果这种诱惑力再与某些特定人的特定心理因素结合在一起,这些人就很容易被劝说从事不法之事。我们相信,这些人生来就具有崇尚冒险、寻求刺激的心理。不能否认,利益驱动是他们从事恐怖活动的主要原因,但是,想做“正常人”不想做的事的强烈欲望也是不可忽视的原因。由于上述这些原因,商业性恐怖分子的活动完全无法预料,因此其造成的危害也将十分严重。联盟是最近才引起秘密情报处和世界各国执法机构注意的商业性恐怖组织。他们虽然不是第一个商业性恐怖组织,也不会是最后一个商业性恐怖组织,但就眼下来说,他们无疑是最有影响的商业性恐怖组织。 邦德强忍住笑。这篇报告写得未免粗糙一些,字里行间充满了陈词滥调,尽管说的都是事实。邦德调出历史栏。 联盟成立之初并不是违禁组织(电视画面出现一本《租枪》杂志,内中登有一则广告,印着一位笑容可掬的男人,着一身工装,手里握着一支步枪)。“参加联盟组织,做惟利是图之人!看世界!挣大钱!”这则广告词3年前曾家喻户晓,被刊印在美国、大多数西欧国家、前苏联和中东各国的多种出版物上。联盟由一个名叫泰勒·迈克尔·哈里斯的美国人始创,他是前海军陆战队队员,在俄勒冈州当保安。 泰勒·哈里斯的面部特写出现在屏幕上。他剃着光头,前额上刺着一个纳粹德国的标志。 1995年初,时年36岁的哈里斯成立了一个很小的民兵组织,并宣称他们是白人至上主义者。在一次由集会演变成的暴乱中,他的几名手下被地方当局拘捕,他本人则逃离俄勒冈州,去了欧洲和中东。6个月后,他带着大笔资金回到俄勒冈州。他显然与中东和北非的外国投资者在合伙做生意。 他用这笔钱创建了联盟组织。一些专业性杂志吹捧联盟是一家赚大钱的公司,具有一定军事素养,喜欢旅行,言行谨慎。一些特殊素质的合格人才在联盟内将获得高薪职位。所谓“特殊的素质”,实际上是要求其成员具有进行暗杀、纵火、盗窃、绑架以及其他一些严重犯罪活动的能力。 屏幕画面上出现一组颗粒明显的黑白照片:一名穿工装的男子在场地上做俯卧撑,长跑,空手拳攻防练习…… 联盟的广告战持续了6个月,从世界各地招募了一批成员。这组反映早期成员训练的照片是1996年卫2月警方袭击联盟饿勒冈州总部时查抄的。 此前一个月,泰勒·哈里斯在俄勒冈州波特兰市的一家饭店被杀,美国警方才察觉该组织的活动。 屏幕画面上显示一张警方提供的泰勒·哈里斯被杀现场的照片,哈里斯倒在血泊里,身边还撒了一些意大利细面条。 一般认为,哈里斯是被他的手下杀害的,这些人杀了哈里斯之后均逃离美国。此事件之前,联盟没有任何作案记录。俄勒冈州总部被查抄后,联盟的招募广告也停止了。人们以为,联盟的成立,似乎只是一群神经错乱的前海军陆战队队员在百无聊赖之时的异想天开之举。 屏幕上推出一幅世界地图。 1997年,联盟过去的一些成员卷入了几起带有恐怖性质的活动,其真实面目才开始暴露出来。据悉,一批身份不明的外国人现已控制联盟,并通过地下网络对其进行操纵,其招募活动也改由口头交谈的方式进行。秘密情报处确信,联盟已形成了一个由一批阴险毒辣的骨干分子构成的坚强堡垒。迄今为止,该组织在世界各地已干了6起以攫取金钱为目的的重大恐怖行动。除受雇于国家和政府集团外,其成员往往还自行寻找作案目标,以便向组织证实他们的能力。 屏幕上的世界地图换成了地中海沿岸地图。 联盟是一个迅速扩展的职业杀手网络组织。据悉,在地中海某地设有它的一个协调机构。人们估计,世界各地的联盟组织成员总数多达300名。 一个男人的侧影被叠加在地图上,侧影头部上方悬着一个醒目的问号。 据悉,联盟的首领是个十分富有,极具影响力的商人。他可能是泰勒·哈里斯的3名主要助手之一。这3个人在哈里斯被暗杀后均畏罪潜逃到国外。他们是(屏幕依次推出3个人的面部特写):塞缪尔·洛金斯·安德森,35岁,前海军陆战队队员,保险公司业务员(此人秃顶,连鬓胡子,畸形牙);詹姆斯(吉米)·韦恩·鲍威尔,33岁,前国民警卫队队员,曾因持械抢劫被捕入狱(此人瘦削,长一对很大的黑眼睛,黑发);朱利叶斯·斯坦利·威尔科克斯,36岁,也是前海军陆战队队员,森林护林员(威尔科克斯是3人之中长相最丑陋的一个,其右眼的上方有一疤痕,鹰鼻,油乎乎的灰色头发梳到脑后)。此3人逃离美国后便石沉大海,渺无踪迹。 屏幕上打出一个组织系统图。 像黑手党一样,联盟也由一名总经理或总管领导,成员们称其为首领。 在他之下有三至四名心腹头目,每人都控制一个由职业杀手、纵火犯、撬保险柜专家、放高利贷者、妓女、惟利是图的人和敲竹杠者组成的庞大的全球性网络。 邦德调出案例分析栏。屏幕上又出现一个人物特写镜头。这是个身材矮小的男人,眼里露出恐惧的目光。 此人名叫亚伯拉罕·查里斯·杜瓦尔。1997年4月因参与乔治城储蓄与贷款银行武装抢劫案在华盛顿特区被捕。他向当局再三申明他是“联盟” 成员,不能把他投入监狱。一位“叔父”寄来了保释金,杜瓦尔获释后再未露面。事后,有人打电话通知华盛顿特区警方,声称对武装抢劫案负责。 打电话的人自称为“联盟”。 屏幕画面又换成了一份报纸的首页,通栏大标题之下是一幅美国士兵用担架抬伤者的照片。 国际刑警组织对联盟的存在一直未予应有的重视,直到1997年年中,在沙特阿拉伯发生一起汽车炸弹事件,数名美军士兵被炸死,联盟才受到国际刑警组织的关注。这起事件一开始被简单地认定为是针对西方的政治性恐怖事件。事后才查明,它实质上是利比亚政府雇用的一伙人所为。4名涉嫌人员在警察试图逮捕他们时拒捕身亡。他们曾与警察发生激烈枪战,其中一人死前供认了上述事实—— 一组质量很差的电视镜头显示,一名身着工装的阿拉伯人躺在北非某个村庄尘土飞扬的街道上。此人看来伤势严重,一名医护人员正设法抢救他。电视记者问了伤者一些难懂的问题,这名阿拉伯人的回答十分简单:“为联盟而死我感到骄傲。” 虽然一些成员已被警方俘获,但迄今为止联盟参与或宣布负责的犯罪活动都取得了成功。各国执法机构现在都感到了联盟所构成的严重威胁。 情况表明,联盟在向政府情报机构渗透方面具有非同寻常的能力。一名中央情报局的“鼹鼠”竟被其招募就是一个最突出的例子。 一个戴眼镜,脸上有麻点的男子的面部特写出现在屏幕上。 诺曼·尼古拉斯·卡尔韦是中央情报局的一名中层官员,在向联盟提供秘密文件时被当场抓获。据悉,此人已向联盟提供价值达1000万美元的秘密文件。卡尔韦是在其丑恶的性行为的证据掌握在联盟手里之后被敲诈入伙的。抛开这名中央情报局特工是不是受害者不谈,单就这件事本身就足以证明,联盟在招募成员上是不择手段 一个十分漂亮的女人面孔代替了卡尔韦。她只有20多岁,一脸愁容,目光中充满了怨恨。 以色列情报组织摩萨德也蒙受了类似丑闻的羞辱。它的一名女特工凯瑟琳·拉文在毒死了她的情人——以色列内阁成员伊莱胡·迪加后,被查明是联盟的成员。迪加有许多政敌,他们中的一个用重金收买拉文以除掉迪加。正是这起案件才使警方注意到联盟进行暗杀活动的特有标记。仅仅把迪加毒死显然还不够,拉文小姐又用一把利器切开了死者的咽喉,刀口贯穿两耳。此前,与联盟有关的其他几起暗杀事件的受害者死后也被以同样的方式切开咽喉。 邦德对联盟所有被指控的案件都一清二楚。他回到历史栏的首页,调出最近才加上去的内容。屏幕画面换成了他的朋友。 联盟组织最近的犯罪记录是1999年3月暗杀巴哈马群岛前总督。 画面转换成割开总督咽喉的那名巴哈马人。 劳伦斯·利特比,27岁,杀害前总督的凶手。他是当地的一个恶棍,曾因各种不端行为多次入狱。他很可能是在金钱利诱下从事犯罪的。调查人员在他住处发现了1万美金。 邦德关闭了历史栏,敲了一下退出键。屏幕以蒙太奇手法闪现一系列报章文摘的标题、新闻图片和士兵在各种作战行动中的镜头。 我们确信,在过去的一年中,联盟的活动已变得愈加猖獗。他们以各种手段千方百计地唆使他人从事犯罪。他们拥有各种各样的专门人才,从策划小的街头犯罪,到从事复杂的间谍活动,他们无所不能。我们再不能低估他们的能力,应把他们作为最危险的敌人。 演示结束了。邦德又想起自己的上一个对手“幽灵组织”,他们与联盟是何等的相似啊。凭着高效运转的公司,厄恩斯特·斯塔夫罗·布洛费尔德也大耍阴谋诡计,把攫取钱财作为第一目的。联盟与“幽灵”的不同之处在于,联盟的作案手法更趋游击队化。“幽灵”制造了多起震惊世界的大案,而联盟作过的案子中尚无惊人之举。联盟成员社会地位低下,相互之间不存在社会偏见,这是其队伍得以迅速扩大的关键因素。 键盘旁边的电话响了,邦德拿起听筒,“喂?” 是莫奈彭尼小姐。“詹姆斯,我就知道你在这儿。请你11点到会议室开会。”邦德瞄了一眼手表,是10点50分。 “你该提前24小时通知我才对,彭尼。”他说。 “请别介意。这是一次非常重要的会议。一些大人物要来出席。我们会上见。”她挂上了电话。邦德在黑洞洞的大屏幕前又坐了片刻,然后叹口气,开始收拾东西,同时又敲一下键盘,以便使有关联盟的完整材料的打印件送到他的办公室。一切收拾停当后,他才离开电视图书馆,乘电梯前往顶楼。 顶楼一片忙碌。秘书们在楼道里跑来跑去,电话铃声此起彼伏。邦德一把拉住手里抱着一叠文件夹、正快步朝会议室走去的莫奈彭尼小姐。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邦德问。 “几分钟前,m下达了三级战备指令,詹姆斯。快进去吧,国防部长和许多高级军官都来了。” “大概有人犯了神经病。”邦德低声嘟哝着走向会议室。 会议室十分宽敞,能容纳100多人。这里的正面墙上也设置了一个大屏幕,供播放多媒体使用。椅子像学校的教室一样摆成一排排。一列工作台呈半圆形面对讲台摆放,上面是各种各样的电子设备。邦德不慌不忙地走了进来,找一个靠边的位置坐下来。他四下望了望,一些与会者让他暗自感到惊讶。 m和国防部长坐在讲台旁边正轻声交谈,特纳站在他们的身后随时恭候指示。其他椅子上坐的是各部门的高级参谋人员,其中包括s部门、记录部门和反情报部门的头儿。挨着这些人坐的是几位来访者,包括空军司令惠普尔元帅、军情五处处长,还有一个不是别人,正是罗兰德·马奎斯上校。 特纳宣布会议开始:“女士们,先生们,国防部长要先和大家讲几句话。” 国防部长站起身来,清清嗓子:“昨天晚上,发生了一起针对我国的工业间谍和恐怖事件。一项高度机密的研究成果,被称作第17号蒙皮的热等离子体黏合技术说明书,在国防评估与研究局位于弗利特的一处秘密研究基地被盗。此项研究成果对英国的防务至关重要,因此,我们要追查此事件是何人所为,并要夺回说明书。国防评估与研究局克里斯托弗·德雷克局长将就此作进一步的介绍。” 国防部长请德雷克先生讲话。德雷克身材高大,举止文雅,年龄在50岁上下。 “各位,上午好。我被要求用大家都能听得懂的语言介绍国防评估与研究局为皇家空军所从事的研究工作。长期以来,我们一直致力于发展一种能经受住7马赫飞行速度的飞机制造材料,以便使英国成为世界上第一个拥有这种材料的国家。7马赫飞行速度是人类迄今为止从未达到的速度,是航空工业的‘圣杯’。大家知道,使飞机达到那一速度的发动机制造技术已攻克多年,缺的只是制造飞机机身所需的材料。研制这样一种飞机的好处不言而喻。一架这种飞机从伦敦飞到纽约只要40分钟——或者,它可以在半小时内连续轰炸三个国家。两年前,国防部长下达命令,要求我们与皇家空军一道研制能经受7马赫速度所产生的摩擦与撕裂作用的材料。 “问题的关键依然是,在如此高的速度,哪怕是微小的大气尘埃也会对机身蒙皮造成凹痕,进而将其从机身上完全撕掉。摆脱这种困境的出路在于流体动力科学。一个物体在穿过流体时,其表面会产生一个附面层,将流体物质向外推开,从而形成一种‘风洞效应’。物体穿过这个风洞时受到的损害相对就会小些。在流体动力学领域,有关湍流的论点多种多样,数学计算模式极为复杂,设计上存在的难题更为突出。问题的关键在于要找到一种能扩展和改变附面层的‘灵巧蒙皮’材料,进而设计出有利飞机飞行的最佳空气动力学结构。我们找到了这种材料,那就是碳纤维和硅质陶瓷的合成物质。然而,由于碳纤维和硅质陶瓷这两种材料极难熔合在一起,于是,国防评估与研究局又花了两年时间,最终研制出了一种热等离子体黏合工艺。” 大屏幕开始播映幻灯片。第一个镜头是伍德博士的照片。 “昨天,我们聘用从事该项研究工作的托马斯·伍德博士在弗利特的一处秘密仓库内圆满完成了方案的设计工作。国防评估与研究局和英国军方一直将此列为绝密项目,并渴望尽早看到研究成果,以使英国拥有超越其盟友和敌人的战略优势。从商业角度看,此项研究成果价值数十亿英镑。” 幻灯片换成了弗利特仓库的外部景象。 “昨夜21时过后不久,有人秘密潜入弗利特的实验室。整个实验设施被付之一炬,记录全部被毁,没有抢救出任何有价值的东西。我们不幸地发现了伍德博士的遗体,他的腿部和头部均遭枪伤。有关第17号蒙皮的所有资料,包括伍德博士亲拟的技术说明书被洗劫一空。此前,窃贼还成功地窃走了前几版设计方案的备份资料,这些资料存放在国防评估与研究局在法恩伯勒的设施内。我要抱歉地告诉各位,这表明,国防评估与研究局的一名雇员可能参与了犯罪活动。非常遗憾的是,这项历时两年,经历无数次失败才取得的重要科研成果竞没有任何复制件保留下来。毫无疑问,竭力阻止第17号蒙皮的技术说明书落入敌手,将事关国家安危。” 特纳沿着墙边慢慢移动,走到邦德的座位旁。 “我想,这就是你昨天提到的秘密计划。”邦德低声说。 特纳轻哼了一声。 幻灯片换成了史蒂文·哈丁的照片。 “此人是史蒂文·哈丁博士,伍德博士的得力助手。小组的其他成员已从全国各地召回,并出席了今天在这里举行的会议。伍德博士昨天给了他们一天假,因为他希望独自一人对蒙皮样品进行最后试验。我们知道,伍德曾指示哈丁昨天晚上9时到实验室去一趟,他去没去我们不得而知,但令人感到不安的是,哈丁博士现在失踪了,什么地方都找不到他。” 邦德低声对特纳说:“天哪,我们昨天刚和他打过高尔夫球!” “我知道。”特纳答道,“这事看来十分蹊跷。” 德雷克先生继续说:“现在,我想请罗兰德·马奎斯空军上校回答几个问题,他是皇家空军负责‘灵巧蒙皮’项目的联络官。” 马奎斯大步走到会议室前面。“在回答提问之前,”他说,“我首先要说,我对伍德博士和他的科研小组卓有成效的工作感到由衷的钦佩。他的去世使大不列颠失去了一位不可多得的人才。现在,尊敬的部长先生,m夫人和各位同仁,我恭候你们的提问。” 国防部长最先提出问题,“上校,我们听说你昨天还见到过哈丁博士。” “是的,先生。”马奎斯回答,“我和他一同在斯托克波格斯打了一场高尔夫球。大概17时前后,我们互相道别后才分手。” “他有没有向你提到在那以后他要做什么?” “没有,先生。我知道伍德博士给小组成员放了一天假,他的第17号蒙皮项目接近成功了。哈丁博士渴望听到伍德博士那边的消息,至少从俱乐部打了两次电话询问情况。我知道哈丁博士将在那天晚上,哦,是昨天晚上去实验室。除此之外,他再没有说别的。他是专业人员,不会在国防评估与研究局设施以外的地方谈论工作上的事,对我也不例外。” m问:“你和这位哈丁博士很熟吗?” “不是特别熟。我在这两年的日常行政往来中才认识他,因为我负责第17号蒙皮科研项目的监督管理工作。有一天,我们偶然发现我们对打高尔夫球都很感兴趣,仅此而已。昨天是我们第三次一同打高尔夫球。” “你对项目本身的情况知道多少?”她问。 “从技术角度上说,我并不知道他们每天都在干什么。我的意思是说,我知道他们的最终目标,而且大体上知道他们将如何实现这一目标。然而,我不是物理学家,夫人。我的职责是掌管经费,保障他们的各项需求,并且每月向我的皇家空军上司报告一次情况。” “你也不清楚哈丁博士现在在哪儿?” “不清楚,夫人。” “你认为他有没有可能干出类似的事情来?” 马奎斯思考了片刻,然后说:“不可能,夫人。哈丁博士给我的印象是个性格内向、寡言少语但极有才华的人。我从未见到他和别人发脾气,很难想像他会干出如此凶残的事情来,更不要说叛国了。他也没有任何犯罪记录。我知道,在我国政府的间谍与反间谍史上,曾出现过不少希奇古怪的事情。尽管如此,我还是认为,哈丁博士可能和伍德博士一道,过早地离开了这个世界。” 会议室沉寂一会儿之后,邦德举起了手。马奎斯看清举手人之后,眉毛向上挑了一下,“啊,是邦德先生吗?” “有没有人打电话声称对此事负责?” “还没有。” “依你之见,这一事件是国外势力所为吗?” “在这一点上,我不想排除任何可能性。军情五处已接手对事件进行调查。然而,正如你将在会议文件中看到的那样,国防评估与研究局收到过一份传真,确切地说,是在九个半月之前。伍德博士曾拿给我看,认为是某种恶作剧。我知道实验室内的传真机号码历来是保密的,因此把这份传真留存起来。请各位通过幻灯片看一看传真原件。” 墙上的幻灯显示一张残破不堪的传真打印纸,但上面的字迹仍清晰可辨。 祝蒙皮项目走好运。我们十分关注你们的进展。——联盟 邦德感到后脊梁骨涌过一股凉气。 马奎斯继续说:“我对联盟的情况知道得不多,今天早晨通过别人介绍才知道一点这个组织近来的活动情况。在我看来,他们好像是专干这种事的。还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人再提问。m站起身来,说道:“谢谢你,上校。午餐后,我们将对你和伍德小组的其他成员作进一步的调查。” 邦德走进m的办公室,发现她正和比尔·特纳单独在一起。 “进来吧,007。”她说,“请坐。” 他在m对面坐下来。在过去的两年中,他越来越钦佩这个女人了。在她就任军情六处处长之初,两人之间曾发生多次不快,但现在他们已经言归于好、相互敬重了。一年前,m在德卡达事件遭遇个人危机期间,邦德已经向她充分证明了自己的价值。 “我知道你和办公室主任昨天与马奎斯上校和哈丁博士一同玩了高尔夫球。”她说。 “是的,夫人。” “我想听听你的看法。” 邦德耸耸肩,“我和大家一样也感到迷惑不解。我同意马奎斯对哈丁的评价——他确实不大像能干出这类事情的人。我倒是有点怀疑马奎斯。” m的眉毛扬了起来,“真的?为什么?” “因为他是个母狗养的傲慢家伙。” 邦德的直言不讳并没有打动她。“我十分清楚你们两人过去在一起时的事情。”她说,“请不要把学生时代的偏见带到这里来,007。” “无论如何,夫人,”邦德说,“对他的评价都不应太高。” “马奎斯上校是一位出类拔萃的军官,在某些方面是国家的英雄。你是知道他在登山方面取得的成就的,是不是?” “是的,夫人。你说得对极了。我承认我的一些个人感情色彩影响了我对他的看法,可我坚持认为,他绝不是一个好人。” “你的看法我记下了,”m说,“不过,我觉得在调查马奎斯上校的犯罪事实方面,你该多一点职业上的偏见。” 这是一种鼓励。 m向特纳点点头。特纳把一张8x10的大光纸黑白照片递给邦德。这是一张安检摄像机拍摄的模糊不清的照片,史蒂文·哈丁夹在一群排队的人群当中,随身带着一个公文包和一个旅行袋。 “我们刚刚才搞到。”特纳说,“它是昨晚10时30分前后滑铁卢车站的一部海关安检摄像机拍摄的,史蒂文·哈丁博士搭乘最后一趟‘欧洲之星’列车去了布鲁塞尔。” “他怎么会去比利时呢?”邦德问。 “谁知道呢?我们已与b站取得联系,看能否掌握他的行踪。军情五处已将此案的调查转给我们,我们相信第17号蒙皮已不在英国。” m把话接了过来,“007,我要求你立即前往布鲁塞尔与b站会合。你的任务是跟踪哈丁博士,如果第17号蒙皮在他身上,你要不惜一切代价将其追回。国防部长被大不列颠最先达到7马赫的目标给迷住了,他以毋庸置疑的口气要求我必须把它找回来。他认为第17号蒙皮要是被诸如伊拉克、伊朗或者其他某些国家得到了将是一场灾难,我很赞同他的观点。007,这同时也是一个原则问题,第17号蒙皮是我们英国人研制的,伍德博士是杰出的英国物理学家,我们应享有它的专利权。我的话听明白了吗?” “是的,听明白了,夫人。” “那么,祝你好运。” 邦德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收拾东西,然后在海伦娜·马克思伯里的办公桌旁站了一会儿。 “我,哦,要去趟布鲁塞尔。”他说。 海伦娜正在飞快地打字,看都没看他一眼地答道:“我知道了。你今天离开之前可到q部把那辆美洲豹牌车提出来。我已为你办好英吉利海峡轮渡手续,这样你就可以驾车直接通过海峡了。我知道你喜欢这样。” “谢谢你。” “b站负责为你预订旅馆。联系人叫吉纳·霍兰德。她将在明天下午2时在麦内肯皮斯喷水池旁与你会面。” “好。” “祝你好运。” 邦德把手压在她的手上,不让她继续打字,“海伦娜……” “请别这样,詹姆斯。”她温柔地说,“你去吧,我没事儿的。当你回来时,一切……都会和以前一样。” 邦德把手挪开,点点头,一言不发地转身走向电梯。 5.金色起搏器 早在詹姆斯·邦德受领任务之前12小时,史蒂文·哈丁就已抵达布鲁塞尔的米迪车站。走出站台后,他立即叫了辆出租车,前往这座名城仅存的19世纪建筑风格的旅馆——梅特罗波尔旅馆。这座位于布鲁塞尔市中心著名的历史纪念地布鲁奥克塞拉宫附近的建筑,看上去根本不像是旅馆而更像是王宫。法国建筑师奥尔本·钱邦在为这座建筑进行内部装修时为宇宙间唯一的存在就是无限的实体(自然界),无数运动变大多数来访者一走进迎宾大厅,都会被法国文艺复兴时期风格的正门和充满帝王气派的建筑艺术所吸引,忍不住发出啧啧赞叹。然而,哈丁对旅馆的历史和建筑美学毫无兴趣。他疲惫不堪,神经紧张康。“您好,先生,我能为您效劳吗?”旅馆的接待员用法语问道。 哈丁口吃地说:“嗯,对不起,我只会讲英语。” 接待员常与外国人打交道,马上换成流利的英语。 “我预订了客房。彼得斯。唐纳德·彼得斯。” 年轻的女接待员查了一下计算机,“是的,彼得斯先生。您的房间已付过房费。您准备住几天?” “还没定,也可能三天吧。” “好的,我们只是顺便了解一下。有行李吗?” “都在这儿了。” 他在旅客登记卡上随便编造了一些情况,便拿到了房间钥匙。 “您住撒拉·伯恩哈特房间,在三楼,房间号是1919。” “多谢。”哈丁说。他拿起钥匙,挥手拒绝了搬运工的帮忙,拎起行李朝电梯走去。这是一种老式的箱笼式电梯,随着电梯的上升,里面的人能看到一根根金属梁向屋顶延伸。 在他房间的门上挂着一块刻有撒拉·伯恩哈特亲笔签名的金色牌匾,显然,这位著名的女演员曾住过这套房间。上一世纪,这家旅馆是达官贵人、商贾名流的下榻之处。 哈丁把身后的门锁好后才松口气。到目前为止他一帆风顺,既没有发现有人盯梢,也没有发现有任何可疑人在他周围活动,看来他可以完全放心了。 几个星期以来,哈丁第一次感到信心足了些。他径直走到起居室的微型酒吧前,打开吧门,发现里面有一小瓶伏特加,便取出来打开瓶盖,对着瓶口一气喝了下去。直到此刻,他才顾得上欣赏一下旅馆内的豪华设施。 这套客房由两个大房间组成。起居室摆着一个很大的木桌、一个微型酒吧、一台电视机和一个玻璃面的咖啡桌。椅子和沙发均为绿色,一面大穿衣镜后面隐藏一个壁橱,室内还点缀着几盆绿色植物,巨大的落地式玻璃窗面向阳台,墙壁是黄色的,装饰着白色线脚。卧室也十分宽敞,摆一张特大号的床,也有一个玻璃面的咖啡桌和电视机,椅子和沙发坐垫同样是绿色的,此外还有栎木梳妆台和衣橱,床边还摆着小巧的床头柜,巨大的落地式窗也朝向阳台。浴室铺着棕色地砖,备有各种洗浴用品,一面磨砂玻璃把浴盆和浴室的其他部分隔开。 “太好啦!”哈丁兴奋地搓着手大声喊道。他还不大习惯享受如此奢侈的生活,为联盟服务真是受用无比。 出租车司机对哈丁在半夜去医生诊所感到莫名其妙。 “他们关门了,关门了。”司机用不太流利的英语说。 “他在等我。”哈丁坚持说,并递过去1000比利时法郎,“这个给你,到那儿后再付给你车费,你得在那儿等我。” 司机耸耸肩接过钱。出租车载着哈丁朝着富兰克林·罗斯福大街驶去。这条大街靠近赛马场,是这座城市景色最优美的地区,大街两侧是一片片葱翠的花园,一幢幢精巧别致、造价昂贵的建筑散布其间。然而在夜幕笼罩下,丝毫看不出与别的地方有什么两样。 在亨德里克·林登比克医生的住所外,哈丁下了出租车。像大多数欧洲国家一样,比利时的医生通常也开家庭诊所。 哈丁按了门铃,几秒钟后林登比克在里面作答。他是佛兰芒人,年轻的心脏病学专家。 “请进。”林登比克用英语说。哈丁注意到林登比克在做手势让他进来时手有点颤抖。 林登比克带他穿过摆着许多柳编座椅的候诊区,走进一间宽敞的诊疗室。在诊疗台旁边摆着一张大桌子,上面放着书架和装医疗器械的浅盘,靠墙放着一台x光机。 “我们的患者做好准备了吗?”哈丁问。 林登比克点点头,“手术将在明晨8时进行。我得睡一会儿,以免手术时出差错。”他不大自然地笑着说。 “你最好不要出任何差错。现在,请详细告诉我,你打算怎样做这手术。” 林登比克医生从桌子上拿过几页便笺,在上面画了一个人体躯干。在人体左胸的上部,做了个矩形标记。“起搏器将植人这个部位。这是个很普通的手术,大概要三到四小时,也许还会短一些。” “患者当天就可以回家吗?” “可以,不过我希望他在医院过一夜,第二天再回家。” 哈丁可不希望这样,他是严格按时间表办事的。 “旅行不碍事吧?能坐飞机吗?” “没问题。”林登比克答道,“他只需静养几天刀口便会愈合。植人起搏器部位的皮囊要是裂开,很容易感染,我们不希望出现这样的问题。” “我也不希望。”哈丁表示赞同,“不过,他能经受长时间的飞行吗?” “我看不出有什么不能。” “好。”哈丁捡起那张草图,将它放进公文包,然后又取出装着第17号蒙皮微粒照片的信封,“这就是,它被印在一张胶片上。千万不要把它弄丢,这可关系到你的性命。不要忘了联盟是如何向你交代的。” 林登比克费力地咽了口口水,“我怎么会忘记呢?”他小心翼翼地从哈丁手上接过信封。 伊拉斯梅医院是比利时最现代化也是最庞大的医疗机构,位于布鲁塞尔南区德伦尼克路。它是一所医科大学的附属医院,被认为是比利时设备最先进、技术力量最雄厚、医疗水平最精湛的医院。 上午7时55分,也就是邦德出席第17号蒙皮紧急会议之前数小时,林登比克医生身着绿色手术大褂,戴着口罩和帽子走进位于二楼的手术室。双手消过毒后,他让一名护士帮他套上橡胶手套。患者是一名58岁的z国人,名叫李尔克,服过药后正昏昏沉沉地躺在手术台上,手术的准备工作已持续近一个小时。 “早晨好,李先生。”林登比克用英语问候道。 “你好。”李平静地回答。 “麻醉师现在就为你实施局部麻醉,手术过程中你不会有什么感觉的。” “好的。” 一名麻醉师开始往他的左侧锁骨下局部注射麻醉剂。利用麻醉师工作的间隙,林登比克对起搏器作了检查。这种起搏器是苏尔泽国际医疗器械公司生产的顶级产品,它能够感应心脏的跳动,并在心跳速率下降到一定水平时刺激它恢复正常的速率。苏尔泽国际医疗器械公司是一家美国公司,林登比克喜欢使用他们的产品,这不仅因为他们在比利时设有办事处,而且因为他们的产品信誉甚佳。 “麻醉起效了,医生。”麻醉师用佛兰芒语说。 林登比克医生把一根针头刺入患者左锁骨下寻找静脉,找到后把针头一侧的皮肤切开,然后把一个插管器接到针头上。接着通过插管器把起搏器的导线顺着静脉送人心脏部位。他借助x线荧光屏观察来调整导线在患者体内的位置。 “我想,得要一根直导丝。”林登比克说。他抽出导丝,把一根稍微坚挺一点的金属丝插入静脉,以便固定导线的位置。 这是一个十分单调乏味的过程,但操作必须十分精确和有耐心。第一根导线用了将近一个小时才置人理想位置,接着又开始置人第二根导线。一个半小时后,两根导线全部到位,林登比克准备施行下一步骤。 他先检查了导线的电流状况,细心调整好电流量后,他从浅盘中拿起金色起搏器,接上导线,然后下令通过心电图记录器对起搏器的工作状况进行全面检查。 “看来还不错,医生。”护士说。 林登比克点点头,便开始进行手术的最后一个步骤。他用手术刀把切口下面的皮肤与胸肌分离开,做成一个皮囊,然后把密封好的起搏器植人皮囊,最后缝合了切口。 “好啦。”林登比克说,“一切都已完成,李先生。” 李眨着眼睛说:“我好像睡了一觉。” “你配合得很好。我们现在送你到术后特别病房,过一会儿我去看你,尽量不要动。” 李被推出手术室。林登比克摘掉手套和口罩,也走出手术室。在候诊室里,他发现史蒂文·哈丁正在看一本杂志。看到他走来,哈丁站起身。 “手术进行得怎么样?”他问。 “一切顺利。”林登比克答道,“如果你实在坚持的话,他今晚就可以回家。不过,我还是建议明天早晨出院。” 哈丁想了一下,说道:“好的,还是稳妥一点好,以免留下后患。”随后,他压低声音问:“那件事……怎么样?” 林登比克悄声答道:“微粒照片被附在起搏器内的电池上。为了保证起搏器处于密封状态,我只能采取这种办法。” 哈丁点点头,“好,就该这样做。于得好。” “我非常高兴能让你满意。现在,噩梦该结束了吧?” 哈丁笑了笑,圆溜溜的鸟眼闪烁着光芒,“今天下午我就向我的上司报告,我相信他们会满意的。谢谢你,医生。” 林登比克医生站在那儿,盯着哈丁离去的身影。他讨厌这个人,讨厌与所谓的联盟合作的所有的人。但是他不得不按他们的要求做了。现在他只求平平安安地过日子。 哈丁乘出租车返回旅馆。在梅特罗波尔餐馆为自己点了桌丰盛的午餐,有奶油土豆汤、熏鳗鱼、鲑鱼片、闪光鲟鱼子酱、龙须菜和一瓶杜维尔牌啤酒。餐后,他又来到布鲁塞尔的低档红灯区吕埃德阿斯乔特大街,花了数千比利时法郎,和一位长得不算漂亮但蛮有情趣的妓女鬼混了一个下午。 晚上回到旅馆房间,他发现电话的来电显示信号在不断闪烁。他拿起电话听筒,立即皱起了眉头。 这不是好消息。 “该死。”他自言自语地说。搁下电话后,他又重新拨通了布鲁塞尔的一个当地电话。 “喂?”他对接电话的一个法国人说,“我不懂法语。听着,我是檬狐猴,知道吗?我刚刚获悉,一名英国情报部门的特工将于明天驾驶一辆蓝色美洲豹xk8型车来此。他是冲着我们来的,将在午时前后沿e—19公路进入布鲁塞尔。你们能想办法对付他一下吗?” 6.前往布市 詹姆斯·邦德从q部提出了美洲豹xk8型车。提车时,布思罗德少校就最近为该车做的几处改进向邦德做了一番介绍。其中的一处改进是安装了一部发动机增压器。伊顿m112发动机正常输出功率为370英制马力。邦德坚持一定要把发动机的功率提高到500英制马力。布思罗德少校勉为其难地满足了他的要求。 他沿着m—20高速公路驶向位于多佛尔和福克斯通之间的海峡隧道终点站,在那里搭乘轮渡,经35分钟航行,在加莱登陆,然后驱车向东南方向的里尔进发。在里尔,他把车开上了巴黎至布鲁塞尔的e—19高速公路。新近下的几场春雨和雨后的明媚阳光给大地染上绿的、黄的和金黄的色彩,焕发出勃勃生机。在空旷的高速公路上,他尝试新安装的增压器,“美洲豹”的速度陡增,两旁村落被纷纷甩到身后。离开英国让他感到心情舒畅,意气风发。 在距离交通繁忙的布鲁塞尔环城公路还有20英里时,邦德注意到两辆高速摩托车追上了他。那是两辆一模一样的墨绿色川崎zz-r1100型超级摩托车。邦德对这种车十分熟悉,知道它通过一个冲压空气系统得到额外推力,因此动力强劲,速度极快,很容易追上自己的“美洲豹”。 又有一辆zz-r1100从邦德前面的一处入口坡道驶上高速公路,与跟在邦德后面50码处的两辆摩托车一模一样。邦德猜想,他们的时间把握得如此精确,说明一定是在进行某种机动演练。邦德坐直身体,握紧方向盘,把时速提高到90英里,想超过在他前面有车道上行驶的那辆摩托车。可这时,交通渐趋拥挤,邦德试了两次都没有超过去。 邦德把车转到中央车道上,想赶上那名骑手以便看清他的面孔。从一侧望去,他好像穿一身陆军野战军服,戴橄榄绿色的防撞头盔,与身下骑的墨绿色摩托车恰好形成一体。邦德心想,三名骑手身着统一服装,或许是在进行某种形式的摩托车表演,不至于对自己构成威胁吧。 前面的摩托车手突然把车开到了邦德的车道上,阻止他超车。邦德被迫把时速降到70英里,从而缩小了与后面两名车手的距离。 现在,后面的两名车手与邦德保持在同一车道上,两人并行跟在邦德的车后,距离只有30英尺。邦德转向最左边的车道,三名车手也一同跟着改变车道,好像有人遥控一般。 毫无疑问,这三个人都训练有素。邦德心想。他再次回到中央车道,当摩托车手跟着他变换车道时,他又迅速把车转向最右侧的车道上。 邦德通过后视镜注视着后面的两名摩托车手,突然发现“美洲豹”的后挡风玻璃下面冒起一股黑烟,同时感到车后部在激烈颠簸摇晃。 邦德把下巴一沉,脸上现出坚毅的表情。一排冲锋枪子弹打在“美洲豹”的后油箱上。两名摩托车手交换了一下目光,好像在问,“车为什么没有爆炸?”邦德的脸上现出一丝冷笑。“美洲豹”的车身装有特种装甲,不但具有防弹性能,而且在子弹击中时能产生反爆炸力将子弹弹开。车身的金属还具有黏滞流体特性,可自行愈合受破坏的部分。 摩托车手之间显然依靠头戴式受话器相互联系。只见他们又准备采取新战术了。邦德身后的一名车手把摩托车转至右车道,并加速使摩托车与“美洲豹”平行,那人从车上转过脸来,朝邦德做出种种侮辱性的口型。 邦德突然向右猛打方向盘,用车身向摩托车撞去。川崎摩托车被撞翻在路边,巨大的惯性使其滑出100来英尺才停住。邦德原以为摩托车会被撞坏,可车手和摩托车好像都未受损伤,似乎过一会儿还能回到路面上。邦德把“美洲豹”的控制系统调至人工挡,把加速器一脚踩到底,“美洲豹”呼啸着超过了前面的摩托车,开始在速度较慢的民用车之间穿行。邦德不想在车流如此密集的公路上对他们痛下杀手,但又拿不准是否该用车内的移动电话与比利时警方取得联系。 剩下的两辆摩托车在车流之中横冲直撞,试图追上邦德。由于修路,最左面的车道被关闭,接下去的路段只剩下两条车道,交通更加拥挤。邦德在继续加速,很快发现自已被两辆齐头并进的十轮大货车挡在了后面。两辆大货车占据了仅有的两条车道,都在全速行驶,想超越对方。邦德在后面一个劲地鸣喇叭,希望前面的车转到另一条车道,以便让他超过去,可货车司机对他不理不睬,也在不停地鸣喇叭,好像在故意刁难邦德。 “起动防御系统。”邦德高声喊道。q部为该车增加的新功能之一是语音控制系统,也就是通过语音来控制车上的电话、声音、照明系统,当然也包括武器系统。仪表板上的信息显示屏开始显示图像,表明邦德的指令已被执行。 “准备释放公路巡逻机。”随着邦德的一声命令,屏幕上出现一个类似小型航模飞机一样的图形。公路巡逻机平时储藏在“美洲豹”底盘上的机舱内,可在车内下达释放命令。巡逻机从汽车下面飞出来后,驾驶员可利用控制杆或卫星导航系统,随意控制其飞行高度与速度。 信息显示屏显示:“完成巡逻机释放准备。” “释放巡逻机。”他命令道。只听“嗖”的一声,巡逻机从机舱内弹射而出,像蝙蝠一样呼啸着冲上蓝天,转个弯后在30英尺的高度上与“美洲豹”平行飞行。两名摩托车手简直不敢相信他们的眼睛,其中一人手指着巡逻机大声喊叫起来。 邦德一手控制方向盘,一手操纵着巡逻机的控制杆。他提高巡逻机的速度,使之飞到仍在齐头并进高速行驶的两辆大货车的上方。 邦德缓缓下降巡逻机的高度但不减慢其速度。飞机像蜂鸟一样悬停在两辆大货车的驾驶室之间。右面大货车的驾驶员突然发现了在其左侧车窗外飞行的奇怪物体,一惊之下货车几乎偏离车道,但他及时控制住了方向盘。 巡逻机的机身使用的也是特种装甲,非常适于撞击别的物体。邦德操纵着控制杆,让飞机向右侧猛烈摇摆撞击,坚固的机翼撞碎了货车驾驶室的玻璃窗。直到大货车完全失去了控制,邦德才让飞机提升高度。那辆大货车驶出路面,越过路肩,翻进了路旁的沟里。 邦德心想,这下该引起警察的注意了。他提高车速,超过了另一辆大货车。这辆大货车的驾驶员被刚才的景象吓坏了,已把车的时速降至40英里。与此同时,巡逻机也重新回到“美洲豹”的上方飞行。 超过大货车后,邦德意外地发现前面的车少多了。他加大油门,希望两名追击手跟他一同进入较空旷的路段。过了一会儿,两辆摩托车果然超过那辆大货车,一前一后地赶了上来。 “准备硅流体炸弹。”邦德下达指令。硅流体炸弹是“美洲豹”的另一种新功能,它是一种流体爆炸物,从汽车的后保险杠处直接投放到路面上,用于阻击尾随的车辆。同“美洲豹”装备的专门用于对付大型目标的热源追踪火箭相比,硅流体炸弹能更直接彻底地毁伤尾随目标。 川崎摩托车距邦德越来越近了,车手再次用冲锋枪向“美洲豹”射击,邦德感觉到打在车后部的子弹像雨点一样,于是喊道:“投放炸弹。” 一个形似激光唱盘似的物体从“美洲豹”的后保险杠下面滚落到路面上。紧跟在后面的摩托车手发现后已来不及躲避,随着一声巨响,炸弹爆炸了,川崎摩托车和它的车手一同被送上了天,浓烟、摩托车碎片和车手的残肢断臂立即布满了路面。 另一名摩托车手慌忙躲到左车道上,绕过残骸后继续跟在邦德车后穷追不舍。当距离靠近时,他再次举枪向“美洲豹”射击。 “后激光枪发射准备。”邦德下令。信息显示屏上显现出激光枪的图形。 摩托车手距邦德更近了,不断有子弹在“美洲豹”旁边呼啸而过,一个后轮胎被子弹击中爆裂,但“美洲豹”的自助系统仍可保证其平稳前进。 “我数到‘3’发射二分之一激光束,”邦德说,“1——2——3。” 跟在后面的摩托车手被突然出现的一道白光刺得睁不开眼。一开始,他还以为是“美洲豹”后部的一块金属板反射的太阳光使他一时看不见东西,因此仍紧握车把,希望一两秒钟后就会恢复视力。可是,紧接着他感到眼睛一阵灼痛,像是被烙铁烫了一下,然后眼前便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见了。激光束烧焦了他的视网膜。 邦德通过后视镜看到川崎摩托车摇摇晃晃地驶向路左侧,一头撞在护栏上,然后滑人相反的车道。喇叭声和司机踩刹车发出的吱吱声连成一片,几辆车为了躲避摩托车竟相互撞在一起,但川崎摩托车还是被一辆载重汽车碾了过去,并把它拖出至少200米才停下来。 邦德听到远处传来了警笛声,警车是从他前方迎面驶来的。通过后视镜,他发现第三辆摩托车,也就是早些时候被他挤出路面的那辆摩托车,重新加入了追逐他的行列。邦德判断,由于距离尚远,这名摩托车手未必能发现在“美洲豹”上空飞行的巡逻机。于是,他轻推控制杆,使飞机减速倒转,再把它调到与摩托车手的身影相同的高度,然后推上控制杆。飞机朝后面的摩托车全速飞去。 看到一个像鸟一样的奇怪物体迎面飞来,那名摩托车手大吃一惊,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惊叫。 巡逻机迎头撞在了摩托车上。看到车手被撞翻在地,摩托车滑向路边滚到沟里之后,邦德才操纵飞机爬升高度飞了回来。 “准备泊机。”邦德等到巡逻机飞到“美洲豹”的后方时,下达指令。 在巡逻机根据邦德的指令钻进车下部的机舱并重新锁定好时,“美洲豹”刚好驶上环城公路。随着滚滚车流,“美洲豹”平安地驶过发电厂、车行和工业园区,再未受到其他袭扰。 邦德打开车内的移动电话,报出伦敦总部的快速拨号密码,经例行的安全检查后,电话接通了比尔·特纳的办公室。接电话的是他的秘书。她告诉邦德,m和办公室主任都外出开会了。 “该死,”他说,“请把电话转到海伦娜·马克思伯里的办公室。”秘书帮他转了电话。过了一会儿,电话的另一边传来他的私人秘书的声音。 “詹姆斯?”她问。邦德听得出她说话时有些忐忑不安,心想,也许她在盼望自己在外面多耽搁些时日。 “海伦娜,我们遇到麻烦了。”他说,“有人知道我正在前往布鲁塞尔,三个骑摩托车的人试图截杀我。” “天哪,詹姆斯,你还好吗?”她关切地问。 “我很好。我要你把这一情况立即报告办公室主任,他正和m在外面开会。”他把详细情况告诉了她,“设法找到他们并告诉他们密码80生效。”这意味着发生了安全方面的问题。 “好的,”她说,“我马上就办,詹姆斯。你在布鲁塞尔吗?” “就要到了。回头我再打电话给你。” “小心点。”说完之后她断了电话。尽管两人现在关系十分微妙,可邦德仍在心里暗自庆幸海伦娜能以职业上的敏感迅速办好这件事。 邦德很快离开了环城公路,驶上直通布鲁塞尔市中心的林阴大道。他在心里又一次默默感谢布思罗德少校和q部的其他成员,正是他们为“美洲豹”所作的种种改进,才使他又一次化险为夷。 这是一个春光明媚的日子。邦德把车驶进了布鲁塞尔市中心著名的格兰德广场附近的一个停车场。格兰德广场四周矗立着众多反映比利时王国悠久历史的建筑,那些华丽的三角墙、镀金的塔楼、中世纪的旗帜和金丝装饰的屋顶雕刻遥相呼应,构成一组金碧辉煌、异彩纷呈的壮丽画面。建于14世纪初叶的哥特式市政厅至今仍完好如初。还有一些建筑,如新哥特式的王宫和酿造者行会的会所也可追溯至16世纪末。布鲁塞尔的市政当局至今仍常常在市政厅内开会议事。市政厅的外墙上镶嵌着一组反映15和16世纪宫廷秘闻的雕刻。雕刻展现的内容有:酩酊大醉的传教士,鼾睡的摩尔人和他的妻妾们,用很多把椅子叠成、被称作“吊坠刑具”的中世纪酷刑,圣·米切尔斩杀袒露双乳的母妖怪等。邦德还听说,这座建筑的设计师简·范·鲁伊斯布鲁克因发现钟楼和大门偏离了中心线而从钟楼上跳下自杀。 下午2时许,邦德戴着一副便于接头人辨认的雷邦牌旅行太阳镜,沿着五颜六色的大卵石铺就的狭窄街道,来到了株树大街和耶图大街的交叉路口。以“撒尿男孩儿”铜像闻名遐迩的麦内肯皮斯喷水池就坐落于此。很多挎着照相机的游客正围着铜像拍照。这尊雕像已不是原件(原件因遭破坏而被移走),但它是原件最出色的复制品,也是布鲁塞尔最负盛名的标志性雕塑。邦德不清楚这尊雕像的确切由来,但知道它大概可追溯至14世纪初,表现的是位爱国的比利时男孩,把尿撒向从他窗下经过的西班牙哨兵。另有一种说法,市政厅遭遇一场不大的火灾,小男孩在紧急时刻用他惟一能想到的办法熄灭了火,从而保住了市政厅。如今,这位名叫“小朱利安”的男孩身披一件奇怪的带白色毛皮领圈的红斗篷。从法国路易十五时代起,人们便开始不断地用五颜六色的服饰来打扮这个小男孩,至今他已换过几百套服装。 “他一定得有个非常大的膀胱才能这样不停地撒尿。”一位女士用很重的欧洲口音的英语说道。 邦德顺着声音望去,发现一位身着米色裤子、浅色上装的时髦女郎。她戴着一副雷邦牌太阳镜,草莓色的鬈发剪得很短,性感的嘴唇用唇膏染成淡红色,嘴角上衔着一根牙签。她看上去30来岁,具有模特般的身段。 “很高兴你没把它说成是喷泉式饮水器。”邦德答道。 女郎摘掉太阳镜,一双明亮的碧眼在阳光下闪闪发光。“b站的吉纳·霍兰德。”她伸出手说。 邦德与她握手,感到她的手柔嫩而温暖,“邦德。詹姆斯·邦德。” “走吧。”她以头部示意,说道,“我们先到站里去一下,回头再取车去旅馆。”她的英语说得十分流利,可邦德听起来觉得有点别扭。 “你说法语吗?”邦德用法语问。 “是的。”她用法语答道,随后又改用英语,“不过母语是荷兰语、佛兰芒语。你会讲荷兰语?” “和你的英语比差多了。”他回答。 “那我们就讲英语吧,我也好就此机会训练一下。” 邦德发现她的长相并不漂亮,但很有吸引力。短而拳曲的发型使她看上去充满朝气,给人一种聪明伶俐的印象。她身材娇小,但走起路来体态优雅,充满自信,仿佛她的身高有6英尺。 “顺便问一下,我住哪个旅馆?”他问。 “梅特罗波尔,城内最好的旅馆。” “我知道这家旅馆,以前在那儿住过。” “我们的目标也住在那儿。” “哦,是吗?” “到站里我再告诉你详细情况。就在前面。” 她带着邦德从著名的图恩民间木偶剧院附近的布歇大街拐进一条小胡同,最后来到一家糕点启,各色烤制的糕点散发着浓浓的香味,充斥着整个店房。 “要来块奶油泡夫吗?”她问。 邦德笑着答道,“过一会儿再说。” 吉纳用佛兰芒语对柜台后面的女售货员说了几句话,然后带着邦德走进操作间。一名身材高大、汗流满面的男人正把一盘面包卷送人烤箱。两人穿过另一道门走进一个楼梯间,上到二楼后便来到b站的总部。 这是一套由一间卧室和一个洗澡间构成的舒适套房,现已改作办公室。房间不算宽敞,勉强够放一些办公设备,如计算机、文件柜、传真机和复印机。此外,还摆放着一张沙发床和一台电视机,房间的一角隔成一个小厨房。室内布置极具女性化,很多家具都蒙着比利时特有的图案网眼装饰布。 “我不住在这儿,但有张沙发床在工作到很晚时会方便些。”两人走进房间后她说,“随便坐吧。喝什么饮料?” “请来杯加冰块的伏特加。不过,在开始工作之前,我得先给伦敦方面打个电话。我们遇到了点小麻烦。” “怎么回事?” “我们的秘密被泄露了。有人知道我来这里,在e—19公路,我遭到了攻击。” “真的?那是你吗?我听说公路上发生了交通事故!你没事吧?” 邦德取出炮铜色烟盒,取出一支烟来,又把烟盒递向吉纳,但她摇了摇头。 “我没事,但他们可不太妙。’绑德说,“不知道从哪里钻出三个骑摩托车的家伙,想要杀死我。大概有辆大货车被毁了,还有几辆小车。早些时候我想打电话给伦敦,可人人都去参加该死的会议去了。” 她用手指了指办公桌,“我向你保证,这儿不会泄露秘密。电话在那儿,请打吧。” 邦德伸手拿起电话,又从上衣口袋里取出一个小巧精致的黑色仪表。这是一个微型探测器。他抽出只有3英寸长的天线,用手指把开关轻轻打开,对着电话分机做了一阵扫描。 “每天早晨我也都这样做一遍,邦德先生。”吉纳说,“用的是更复杂的探测器。” “那也未必就能赶上这个小玩意。”邦德自信地说。他对探测结果很满意,css8700v型报警器的灵敏度非常高,“对不起,我不得不检查一下。” “没关系。”她到厨房去拿饮料。 邦德拿起电话听筒,再次要通了保密电话。这一次是特纳亲自接的。 “喂,詹姆斯。对不起,刚才我出去了。m让我向你——” “没关系,海伦娜把情况告诉你了吗?” “是的,告诉我了。我们现在就来研究一下这件事。有多少人知道你去布鲁塞尔?” “只有你和m。当然还有莫奈彭尼和海伦娜、布思罗德少校、s部门的头儿、记录部门……哦,我想也就这几个人知道,比尔。” “有没有局外人?” “没有,甚至连我的女管家都不知道。她从不知道我在哪儿。” “好。”特纳说,“别担心,我们将设法找到漏洞并把它堵上。同时,m对你还有新指示。” “哦?” “鉴于霍兰德特工已追查到哈丁的下落,你的任务就是监视他。我再说一遍,是监视他。我们想搞清他在为谁工作或者在和谁交易。第17号蒙皮肯定在他身上,否则他不会逃离英国。” “明白。但你要认识到,第17号蒙皮压根儿就不在他身上的可能性也是存在的……一旦他要离开,你们希望我怎样对付?” “你自己定。我们当然希望把他弄回英国,而且已做了引渡安排。如果出现了我们可能要失去第17号蒙皮的情况,那就要采取断然措施坚决把它夺回来。” 邦德放下电话,伸了个懒腰。恰在此时,吉纳为他端来一杯伏特加,并为自己启开一瓶奥瓦尔牌啤酒,她连同双腿一齐坐在沙发床上。 邦德举起酒杯说了声“干杯”,便呷了一口加冰的伏特加,脸上立即现出惊讶的表情,“来自里加的沃尔夫施米特,太棒了。我想,你我在一起一定会情投意合。” “多谢。我珍藏的这酒是要在关键时刻才拿出来的。”她说,“我听说英国人很难被打动。”她笑了起来。 “完全相反,英国人在大部分时间里都故步自封,但我们实际上是很宽容的。不管怎么说,你已打动了我。你喝的是特拉普修道士1酿制的啤酒吗?”他指着她的酒杯问道。 1特拉普(trappist):天主教西多会的一个支派,主张节食忏悔,坚守缄默。 她点点头,把嘴对着瓶口喝了一大口。在把喝到嘴里的酒咽下去时,那根牙签仍衔在嘴角上。直到此时,邦德才第一次注意到她实际上十分强健。那双健美的腿隔着裤子仍能显出优美的线条,双臂也健壮有力。尽管从衣着上看,她很像是一位在高档市场经营妇女用品的经理,但衔在嘴里的牙签给了她一种顽皮爱捣鬼的形象。毫无疑问,她是那种熟悉都市生活的女人,是一位长着一对匀称的rx房的小彼得·潘1。 1彼得·潘(peterpan):苏格兰剧作家詹姆斯·巴里所著剧本名及其中的主角,是一个不肯长大的小孩。 “好,跟我说说哈丁博士的事吧。”邦德说。 “收到伦敦方面发来的警报后,我立即前往米迪终点站核查情况,发现摄像机记录下了以唐纳德·彼得斯名义入境的哈丁。搞清这一点后,剩下的就是查找唐纳德·彼得斯住哪家旅馆了。他住进了梅特罗波尔。我守在旅馆门外的咖啡座,不知道喝了多少杯咖啡,直到晚餐后他才出来。”她轻声笑了笑,接着说,“他去的那条街有女人……有女人卖淫。” 邦德微笑着望着她问:“他玩得开心吗?” 她的脸红了一下,“别问我这个。”她说,“后来,他回到了旅馆。我付给一名侍者一点小费,让他在哈丁离开时呼我的电子播叫器。整个夜里,他都待在旅馆。今天一大早,他就乘出租车出去了……我没跟上他。不过,他还没有办理退房手续。” “如此说来,他差不多有24小时用来办些事情。” “大概是这样。” “他现在可能正在做交易。” “有可能。” “我们得抓紧时间。”他站起身来说,“我得去一趟他的房间。” 7.你死我活 邦德离开吉纳,开着“美洲豹”来到旅馆,把车交给一名侍者,便走进旅馆的迎宾大厅。吉纳随后也赶到旅馆,又坐到了旅馆外面路边的咖啡座上。两人计划由吉纳把守前门合,强调“理论与实践的统一,是马克思主义的一个最基本在办理住宿手续时,邦德又想起自己年轻时在这家旅馆度过的日子。那时,他和一位法国女电影明星一见钟情,共坠爱河。女明星的丈夫在巴黎,而她本人却在伦敦工作。为了躲避新闻界的追踪宋元学案黄宗羲、黄百家、全祖望著。一百卷。宗羲完邦德被安排在六楼,这正合他的心意。走进房间后,他马上从旅行袋中取出一个电动牙刷,拆下毛刷和后盖,在三块并列的c型电池旁边中还阐发了共产党的宇宙观是辩证唯物论和历史唯物论,与邦德把撬锁工具放进衣袋,走到电话机旁。他要求服务台给他接唐纳德·彼得斯的房间。电话没人接,太好了,正合他意。邦德又检查了一下华尔瑟ppk手枪的弹匣,然后把枪放回到定制的肩挎式鹿皮枪套内,便走出房间。他顺着楼梯下到三楼,向走廊两侧望了望,一个人也没有,于是就迅速来到1919号房间门前,先敲了敲门,确信室内无人后,掏出撬锁工具,从中选出合适的金属丝,仅3秒钟就打开了门锁。 关上门后,他从门厅走进起居室,看见哈丁的公文包及其他一些物品。电话机旁的记事本上写着“伊拉斯梅医院”几个字。邦德想看一下公文包,却发现它上着锁。他从撬锁工具中选出另一根金属丝插进锁眼,锁应声开启。 里面的东西不多,有一张布鲁塞尔街区图、一张铁路列车时刻表、日历、纸和笔……还有一张画着奇怪图形的医生用信笺。 信笺上画的是人体躯干,在人体左胸部画有一个矩形标记。邦德记下了信笺上的姓名与地址,然后把所有东西又都放回公文包。 他快步来到小厨房,没有发现任何感兴趣的东西,然后又走进卧室。哈丁的旅行袋放在衣橱里,还有几件衣服挂在衣架上。他刚想把手伸向旅行袋,却突然停住了。门外传来了钥匙开锁的声音。 邦德一跃而起,迅速溜进浴室。他把浴室的门留下一道缝,然后躲进磨砂玻璃后面的浴缸里。房间的门开了,传来三个人的说话声。 “你最好放松一点,李先生。”一个人说道。邦德听出是哈丁的声音,“有巴兹尔在这儿,保你平安地登上飞机。你现在觉得怎么样?” 门关上后,三个人进了起居室。 “不太疼了。”另一个人用带有很重的亚洲口音的英语说,“只是在大声笑时还有点疼。”李先生……亚洲人? “巴兹尔,”哈丁说,“我的任务完成了,现在就离开布鲁塞尔。你跟着李先生,一定要确保他平平安安地登上飞机。明白吗?” “明白。”一个深沉的声音答道。 “坐吧,李先生,我收拾东西。”哈丁说,“酒吧里有饮料,你要喝点什么吗?” “不用了,谢谢你。我只想看看电视。”邦德听到起居室的电视被打开了,里面正用法语播送新闻。 “我先解个手,然后我得来一罐啤酒。”巴兹尔说。他的发音带有很重的法国口音,但邦德觉得这人可能是塞内加尔人。 “往前走,在右边。”哈丁说。 天哪!无处隐藏了。透过磨砂玻璃可以清楚地看到邦德的身影。他蹲在浴缸里,抽出了手枪。 浴室的门被打开了。透过乌蒙蒙的玻璃,邦德看见一个巨大的身影走了进来。这是一个黑人,身穿黑色的t恤衫、黑裤子。尽管透过磨砂玻璃看得不甚清楚,可邦德觉得这人的双肩有如一堵墙一样宽。 巴兹尔站在便池前开始小便。邦德不禁想到,同麦内肯皮斯喷水池里的撒尿男孩相比,这人简直就是恶魔。 “巴兹尔?”哈丁在另一房间里喊他。 “等一下,先生!”他应道。 邦德没有等到他把尿撒完,便慢慢地站起身来,从玻璃隔断后面出来。巴兹尔只顾低头观看自己的尿流,没有注意到邦德。当他感到硬邦邦的枪口顶在后背上时,他的尿还没撒完。 “不许出声,”邦德说,“把尿撤完。” 那人点点头。过了几秒钟,他的膀胱完全倒空了。 “继续,把你那个东西抖搂干净。”那人按他的吩咐去做了。 “把便池冲洗干净,别人还要用呢。” 巴兹尔伸手拉开便池顶部的不锈钢放水阀门。水哗哗地流了出来,邦德乘机朝巴兹尔的后脑猛然一击。 不幸的是,这一击有如击在了砧铁上,巴兹尔竟纹丝未动。邦德大吃一惊。趁邦德吃惊的工夫,巴兹尔反击了。他猛地转过身,用他那巨大的身躯将邦德的身体一下子撞到玻璃隔墙上,玻璃稀里哗啦被撞得粉碎,华尔瑟ppk手枪也落在地上,一颗子弹射出枪膛。 巴兹尔抓住邦德的领口,像拎纸人一般把邦德从地上拎起来。现在两人面对面了。邦德看到他身高有6英尺多,体重近300磅,两条小臂至少有20英寸粗。 像猪捉老鼠一样,这条凶汉抓住邦德的领口,一下又一下地把他撞向墙壁,墙上的几块瓷砖都被撞了下来。 “怎么回事?”哈丁跑过来向浴室里张望。他惊恐万分地在门口站了片刻,然后转身朝身后的李说,“跟我来,我们赶紧离开这儿!” 激战中,邦德瞥了哈丁和那个亚洲人一眼。这时,巴兹尔一手抓住邦德的头发,另一只手握拳朝邦德的面部猛击过来。就像是一只拆房用的大铁球迎面飞来,邦德被重重地击倒在布满玻璃碎片的地上。接着,巴兹尔抬起左脚,朝邦德的胸部,用大皮靴一脚接一脚地跺踏起来。 邦德已处于眩晕状态,几乎就要失去知觉。他尚能感觉到大皮靴一下接一下地踏在胸上所弓愧的剧痛。要不是他及时躲闪,没让自己摔进浴缸,此刻他的胸腔恐怕就会被踩扁了。 在盲目的挣扎中,邦德的手无意中触摸到散布在地面上的碎玻璃。他用手在玻璃碎片中摸索,摸到了一块较大的尖状玻璃片。当大皮靴再次踏过来时,邦德用尽全力,把这件武器刺人了巴兹尔的小腿。 巴兹尔发出的惨叫令邦德的精神为之一振。他用双手抓住皮靴,奋力向上一推,巴兹尔的身体失去平衡,摔倒在地。 邦德屈体跃上浴缸的边缘,看到华尔瑟手枪就躺在靠近门边的角落里,便想跃过巴兹尔把枪拿到手。可他又被巴兹尔绊倒了,他的身体被顶在了小便池上。邦德用手拼命撑住光滑的瓷砖壁,感到小便池坚硬的棱角略在后腰上,好像脊柱就要被硌断一样。 巴兹尔抬起双手,迅速卡住了邦德的脖子,并开始往手上用劲。他力大无比,不仅要让邦德窒息而死,而且要掐断他的气管,扭断他的脖子才能解恨。 在巴兹尔的不断用力下,邦德的眼睛已开始向上翻。绝望之中,邦德一边痛苦地挣扎,一边以左手在身边摸索,想找一个可充作武器的东西,结果摸到一个除臭剂喷雾器。他用手指悄悄去掉喷雾器盖,把食指搭在喷雾器按钮上,突然举起喷雾器把除臭剂喷了巴兹尔一脸。 巴兹尔又发出一声惨叫,松开了邦德的脖子。 邦德就势朝巴兹尔的前胸猛蹬一脚,把他端到浴室的墙上。 浴室的空间本来就很小,仅能容一个人在里面洗澡,可现在却有两个成年人在里面作殊死搏斗,其中的一个还是彪形大汉,使得空间愈加拥挤不堪。邦德好不容易站起身来,透了一口气。那块玻璃片仍插在巴兹尔的腿上。邦德把哈丁留在洗漱台上的洗涤用品雨点般地掷向巴兹尔,并趁他躲闪的机会飞身扑向地上的手枪。巴兹尔的反应也不慢,拦住了邦德,两人又扭在一起,从浴室滚进了门厅,手枪仍留在浴室的地上。 门厅的空间稍大些。邦德一个后滚翻进了卧室,巴兹尔怒吼着跟了进来。邦德顺手拾起一把椅子掷向巴兹尔,可黑大汉就像拍蚊子一样把椅子打到一边,椅子飞向落地式穿衣镜,把镜子砸得粉碎。 “你如此执迷不悟,不肯罢休,”邦德上气不接下气地说,“等着你的将是七年的恶运。” 巴兹尔发出一阵狮吼,接着便扑到邦德身上。两人一同倒在那张特大的床上,然后又从床的另一面滚到地板上。邦德乘机猛击他两拳,可他太强壮了,对击在身上的拳头毫无反应。邦德从他的身下摆脱出来,一个干净利落的倒踢踢中了他的面部。巴兹尔也还以颜色,巨大的床垫被他像一只枕头一样轻松举起,他以犀牛般的蛮力,朝邦德横扫过来。被打倒在梳妆台下面的邦德顺手抓起台灯,奋力向巴兹尔砸去,灯罩和灯泡被击得粉碎。 战场转移到了起居室,活动空间更大了些。小酒吧的上面有瓶打开的葡萄酒,邦德一把操起,冲着墙壁砸一下,瓶底破裂,红色的液体洒了一地。现在他有了件锯齿状的武器。两人像公鸡斗架一般在室内兜着圈子,邦德始终把瓶子锋利的缺口朝外,不让巴兹尔靠近。 巴兹尔冷笑一声,突然不顾一切地扑过来,邦德挥动瓶子迎击,锯齿状的锋利缺口戳在巴兹尔的脸上,立即给他弄了个满脸花。要是换成别人挨了这样一击,肯定会承受不了,可巴兹尔竟像没事一样,反而更加暴跳如雷。 邦德挥动瓶子再次向巴兹尔攻击,可这次被他抓住了胳膊,一下子扭到身后,剧烈的疼痛使邦德不得不松开瓶子,巴兹尔把他用力摔在写字台上。 写字台把两人暂时隔开了。邦德瞅准时机把写字台踢向巴兹尔,可他轻而易举地把它挡在了一边。邦德在房间里继续兜圈子,他突然闪到了巴兹尔的背后,飞起一脚向他踢去,巴兹尔撞到了墙上。 邦德刚站稳身体,他的对手又一头冲了过来。在这刻不容缓之际,邦德向旁一闪,顺手抓住巴兹尔的头部,就势向前奋力一送。巴兹尔一头撞进李在离开前打开的电视机中,荧光屏被撞得粉碎,爆出一连串的电火花,接着便冒出一股黑烟。只见他的身子先是一挺,然后拼命挣扎几下,继而抽搐起来。他的头部依然套在电视机壳中,身子却颓然倒在地毯上。他死了。 邦德查看一下自己的伤势。腰部剧烈疼痛,肋部也伤得不轻,大概有一两根肋骨已经折断。肾脏可能也受了伤。面部和手上的几处伤口仍在流血。 然而,他还活着。 看到地板上的电话机,他立即拨了吉纳的移动电话。 当她接电话时,他第一句话就问:“哈丁和一个亚洲人刚离开旅馆,你看见他们没有?” “没有。他们什么时候走的?” “几分钟之前。” “糟糕。他们一定是从后门溜走的。” “设法找到他们。10分钟后给我房间打电话。” “你下楼吗?”她问。 背部的剧痛令他头晕目眩。他勉强说了句“过一会儿”,便放下电话。随后,他从酒吧里取出一瓶波旁威士忌,旋开瓶盖,咕嘟咕嘟连续喝了几大口。烈性酒引起他一阵咳嗽,可他因此觉得浑身有了点劲。 他一瘸一拐地走进浴室,拾起自己的手枪,然后离开房间。出乎他的预料,竟没有人听到他们打斗,走廊里一个人也没有。 邦德艰难地爬上他的楼层,走进自己的房间。他先进了浴室,对着镜子观察自己。右眼眉的上部有一道血肉模糊的伤口,左脸青了一块。他洗了洗手,发现指关节处也拉了好几道口子,但伤得最重的还是腰部和肋部。 他放掉浴缸里的冷水,拧开热水阀门,然后战战兢兢地脱下衬衣和裤子,等到他把衣服全脱光时,浴缸也已放满了水。 他忍着疼痛把遍体鳞伤的躯体浸泡进热气腾腾的水中。只过了两分钟,他便睡着了。 8.体验比利时 第二天早晨,邦德让吉纳带他到一家私人诊所作了检查。经历了一宿痛苦折磨后,他感到身心疲惫,昨晚和m的通话更让他感到烦躁不安。 “如此说来,哈丁博士让你给放跑了?”她问道。 “夫人,我怎能放过他呢?”邦德回答,“他是趁我为保住性命而进行殊死搏斗时逃走的。” 他听到她用鼻子哼了一声。她说话越来越像她的前任了。 “霍兰德女士当时在干什么?”她问。 “她在执行她的任务。哈丁和那个亚洲人是从后门溜走的。我们确信他们还没有离开布鲁塞尔。” “你就那么肯定?我看你过些时候就该拿不准了,007。” 邦德真想把电话摔了,但他强忍着没发火,叹了口气,“夫人,霍兰德女士与这里的移民当局关系十分密切,无论他们乘飞机还是坐火车离开,我们都会知道的。” “他们要是乘汽车呢?”她问,“他们可以开车直接离开比利时,谁也不会知道的。” 电话交谈不欢而散。邦德保证尽全力找到哈丁,m又说了一大堆话,大意是尽全力也是不够的。放下电话后,邦德气得把一杯威士忌摔到了墙上。 早晨起来后情况也没有改善,他感到全身好像万箭穿心般的难受。 医生用法语告诉吉纳,他的肋骨骨折了。邦德完全听得懂。 “我想你的肾脏未受损伤,只不过被碰了一下。”医生用英语对他说,“当然,要是发现小便尿血,那就赶紧来作进一步的检查。” 医生用一个紧身马甲固定住邦德的胸部,并嘱咐他至少要穿一个星期。马甲带有皮带扣,以便在洗澡时脱下或穿上,但在睡觉时必须穿着它。 离开诊所时,吉纳把他扶上了自己的车——一辆红色的雪铁龙zx型汽车。“我们现在去看另一位医生。”她把永远衔在嘴上的牙签从嘴的一边移到另一边,“我查到他了,亨德里克·林登比克医生,是位心脏病专家。据我搜集的资料表明,他是位很不错的心脏病医生。” 汽车向东南方向开去,邦德坐在车内一声不吭。离开市中心的老城区后,布鲁塞尔与欧洲其他现代城市没什么两样。古老的建筑已不见踪影,代之以20世纪后期的建筑。步行街、办公楼和环境幽雅的住宅,富兰克林·罗斯福大街几可与伦敦的公园地带相媲美。 “不用担心。”看到邦德一脸闷闷不乐的样子,吉纳说道,“我们会找到他的。我的直觉告诉我,他还没有离开布鲁塞尔。” “可我的直觉告诉我,我该放弃这个见鬼的职业,早点退休。”邦德没好气地说。 “得啦,别这样。对你来说,这不会是第一次出差错吧?” “哼,那倒不是。我只是在想,有时我感到很困惑。过去,敌人非常明确。而如今的情况完全不同了,我觉得好像成了一名光荣的警察。” “别说了。”她语气严肃地说,“你尽最大努力去做了,还要怎样呢?每个人都有个极限。” “我已经达到了极限,很多次达到了极限。” “詹姆斯,”她说,“会有那么一天,而且那一天很快就会到来,你将超越你的极限。当那一天真的到来时,你将屈服于命运安排,把它当做你应尽的责任。” 邦德懒得和她争论。 “你现在需要的是晚上出去走走。”她兴高采烈地说,“去品尝品尝比利时的晚宴,再喝点酒……怎么样?” 邦德侧过脸望着她说:“你要约我一道出去?” 她调皮地笑了笑,“不好吗?权当我们今晚休息。” 邦德的脸上浮现出笑容。“好吧。”他说。 他们抵达了目的地。她把车停在林登比克医生私人诊所的门前,走下车按下内部通话系统的电钮,告诉里面的人说他们是警察。一个护士出来接待他们,说林登比克医生正在给患者看病。 “我们可以等他。”吉纳用佛兰芒语说。她向护士出示了身份证后,他们被带到简陋的候诊室。 “你们不会等太久的。”护士说完便走开了。他们能够听到隔壁传来一个男子和蔼的说话声。几分钟后,一位老年妇女从房间里出来,后面跟着医生。他用法语与她道别后,便朝古纳和邦德走过来。 吉纳用佛兰芒语告诉医生,他们是政府派来的,想问他几个问题。邦德马上意识到他与案件有牵连。林登比克的眼睛睁得大大的,艰难地咽了口口水。 “请进。”他向他的办公室做个手势,用英语说道。 邦德问:“林登比克医生,你记不记得画过类似一张草图?”他从医生的办公桌上拿起一支笔,在一张处方笺上画了一幅人体躯干图。当他画出起搏器的位置时,林登比克医生用两手捂着头,颓然倒在椅子里。 “嗯?”邦德问。 “我被逮捕了吗?”他问。 “还没有。不过,你把一切都告诉我们对你会有好处的。” “我得为我的患者保密……”他低声含糊不清地说。邦德看出这人只不过是个被利用的工具,也许吓唬他一下就会把一切都说出来。 “林登比克医生,”邦德说,“我们到这里来是为调查一个严重的间谍事件。我可以告诉你,要是你不与我们合作的话,我们就逮捕你。从事间谍活动是一种严重的犯罪行为,甚至可以判处死刑,至少你将失去行医执照。你是现在就对我们把事情说清楚呢,还是让我们把你带到警察局?” 医生开始啜泣起来,过了一会儿才说:“是的,我做了那个手术。我是被强迫的。” “你应该从头讲起。”吉纳说。牙签从她嘴的一边移到了另一边。 林登比克又犹豫了一下。 邦德补充说:“林登比克医生,你本人也处于极度的危险之中,你与之做交易的那些人都是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 林登比克从工作台上的水罐中倒了一杯水。他探询他的客人要不要,他们都摇了摇头。 “如果我把一切都说出来,你们能保证我的安全吗?”他问。 “也许能做到。”邦德说,“这就要看你告诉我们多少情况,这些情况对我们是不是有帮助。” 医生点点头开始叙述:“5……不,是6个月前,我遇到点小麻烦。有一天,来了位女患者。我还没有结婚,所以有时给女患者看病时很不自在。我被那个患者强烈地吸引住了,我可能走得太远了些。实际上,她也在怂恿我。你们把这叫做什么——互相的?” “两厢情愿。”邦德说。 “是的。可是,我们两人在一起的情形不知怎么搞的被人拍了照,就在这间诊疗室内。后来,那个女的指控我利用工作之便强xx了她。事实上,她是一个叫做联盟的组织的成员。” 他看着邦德和吉纳,以为他提到这个组织名称时,两人会做出某种莫名其妙的表情。 邦德点点头,说道:“接着说。” “你们知道他们?” “是的。请继续往下讲,医生。” 这位医生好像松了口气,“感谢上帝。我还以为你们一定会认为我在胡说呢。这个组织有人与我联系,声称他们可以不起诉我,条件是我要为他们做些事情。一开始我没有理会他们,心想在法庭上我能够证明那个女人不是被强xx的。后来,他们干出了更可怕的事情。我开始不断收到用邮件寄来的照片——都是些色情画,每星期要收到两至三次这样的邮件。我把收到的东西都烧掉了,但联盟的人又找到我,声称我已被列入某种残害幼童的色魔名单,如果我不帮助他们做些事情,他们就要指控我做了那种淫秽的事,并要把我送人监狱。” “他们怎样与你联系?”邦德问。 “总是用电话,是些法国人,肯定是通过地方的交换台打来的。” “后来发生了什么事?”吉纳问。 “我还能怎么办?只好答应了他们。”他说。林登比克此时汗流满面,在给自己倒第二杯水时,手在微微颤抖。 “他们让你做什么?” “我被告知一个叫李尔克的z国人要来找我看病。他将近60岁,患有心律不齐,需要植人一个起搏器。他们要求我在伊拉斯梅医院为他安排一次手术,让我预先准备好一个起搏器,并做好术前的一切准备。手术的前一天晚上,有人通知我一个英国人将要拜访我,并将把一个他们称之为微粒照片的东西交给我。照片在一张胶片上,要求我在术前把微粒照片放进起搏器内。由于这并没有什么妨碍,我就按他们的要求做了。”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手术是两天前做的。” “我们能看一下李先生的病历吗?”吉纳问。 林登比克先是犹豫一下,然后才点点头,“都在这儿。”他把病历递了过来。邦德翻看一下,没有写更多的东西。“李尔克”很可能是个化名,患者的地址栏填的是普尔曼·阿斯托里亚旅馆。 “他们有没有告诉过你微粒照片上的内容?” 林登比克摇了摇头,“我不想知道。” 邦德相信他说的是实话。这人绝对不敢说假话。 “你知道李先生现在在哪儿吗?”邦德问。 林登比克耸耸肩,“我不知道。他是一个来这儿访问的外国人,那个英国人要求李先生能够尽快旅行。所以我想他说不定已回国了。” “你能肯定要求你干这件事的人自称为联盟吗?” “是的。” 邦德站了起来,“好吧。林登比克医生,我想你最好和我们走一趟,我们想进一步了解一些详细情况,并让你看一些嫌疑犯的照片。这对你自身的安全有好处。如果联盟确实是幕后操纵者,他们知道你把这些都讲出来了,你就没命了。” “我被捕了吗?” 吉纳点点头,“这样做对保障你的安全有利,医生。我们将把你带到城里的警察局。等一切都搞清之后,再把你安排到一个地方。等抓到这些罪犯并对他们进行审问时,我们还会需要你。” “你是说……作证?” 邦德点点头,“因为只有你能证明哈丁把微粒照片交给了你。” “他告诉我他叫唐纳德·彼得斯。” “他在撒谎。好了,医生。把今天的看病预约都取消,跟我们走吧。” 亨德里克·林登比克被带到位于木炭市场大街的警察局,关押在一幢有五十多年历史的灰砖建筑内。英国国防部已将有关情况照会布鲁塞尔警方。林登比克将于明天被送交法院接受审讯。检察官已被授权指控史蒂文·哈丁和李尔克犯有间谍罪,并已下达通缉令。但嫌疑犯的引渡问题将另行考虑。比利时当局计划先举行内部听证会,以决定是否将嫌疑犯送往英国。邦德估计,他们将把林登比克扣下,因为他是比利时人。那个z国人很可能会被遣送回国。然而,哈丁是英国人,理应把他送回英国。 邦德和吉纳整个下午都泡在警察局,他们看到林登比克被关押进一个单人牢房。检察官奥普索默尔向他们保证,一旦了解到新的情况就立即通报他们。比利时国家安全部门已接手案件的调查工作。从现在起,两人实际上已无事可做。 离开警察局之前,吉纳给普尔曼·阿斯托里亚旅馆打电话,得悉李尔克已结账离开了旅馆。 虽然抓到了一条大鱼,但邦德还是觉得灰心丧气。他知道m对这一结果也不会满意。 他们回到了梅特罗波尔旅馆。吉纳累得筋疲力尽,一下子瘫坐在扶手椅上。邦德则坐在办公桌上给伦敦打电话。经过一系列繁琐的安全程序,电话才与m接通。 “007吗?” “是的,夫人。” “你现在怎样?我知道你受了伤。”她关切地说。 “我没事,夫人。只断了一根肋骨,其他都是皮肉之伤。” “我想,你伤得一定不轻。” “恐怕我没有更多情况向你报告。林登比克医生已被关押起来,案件的调查工作已由安全部门接手,他成了舆论关注的焦点,我们很难再接近他。” “好吧,就让比利时当局处理他吧,眼下也只有这样。关于哈丁和那个z国人有什么进展?” “没有。他们很可能还在布鲁塞尔。然而……” “我懂了,007,我要求你至少再和b站共同工作一天,如果还没有进展,你就回来。看来,我不得不把这一国防部长不愿听到的消息报告他了。” 邦德能够听出她言语中的失望之情,意识到她的情绪十分低落,“明天,我和霍兰德女士准备通过国际刑警组织的渠道确定一下李尔克的真实身份,此人我们似曾见过。” “好,我们明天再通话。” 放下电话后,邦德闷闷不乐。为了调动起他的情绪,吉纳说道:“喂,还记不记得我跟你说今晚你该做什么?快点,我们一道去吃晚餐,楼下的餐馆棒极了。换换衣服,按你们英国人的习惯准备一下,你今晚将同一位可爱的比利时姑娘一道出去。” 他们在旅馆豪华的“第19号酒吧”再次相会。第19号酒吧按绅士俱乐部的风格布置,华丽的古希腊科林斯柱式装饰和豪华舒适的皮椅显露出雍容华贵的气息。 吉纳身穿一套领口开得很低的超短式青色礼服,两条纤纤玉腿比早些时候和邦德在一起时暴露得更多。项链上一颗硕大的珍珠在线条优美的双乳之间轻轻荡悠,一双含情脉脉的俏眼左顾右盼熠熠生辉。 “你真是楚楚动人,秀色可餐啊。”邦德说。 “你也风度翩翩,气度不凡嘛。”她挽起邦德的胳膊说。他换了一身高级裁缝精心缝制的晚礼服。 阿尔本·钱本餐馆是比利时著名的高级餐馆之一。店内装饰格调高雅,地板漆成木本色,墙壁雪白,配以精美的蓝色镂花线脚。相对应的两面墙上镶嵌着巨大的玻璃镜,烘托出一种比实际面积大得多的视觉效果。领班侍者把邦德和吉纳引到一张蒙着白桌布的小圆桌跟前。 他们刚刚落座,一位头戴厨师长帽子的高个子男人快步朝他们走来。 “是邦德先生吗?”他问。 “多米尼克!”邦德大声说。他与厨师长热烈握手,“见到你真高兴。这是我的同事吉纳·霍兰德。吉纳,这位是全欧洲鼎鼎大名的厨师长多米尼克·米奇欧。” 吉纳用法语说:“认识您真高兴。”米奇欧吻了她的手,然后说:“希望两位今晚尽情领略这里的特色菜。” “我们会十分开心的。” “太好了。那么就请弗雷德里克为你们效劳,请吃好。”米奇欧微微鞠了一躬回身走进厨房。领班诗者弗雷德里克递过来菜单和酒类一览表。邦德点了庄园红葡萄酒。 音响系统送出一首柔和的新时代钢琴独奏曲,一名男高音歌手伴随着乐曲即兴演唱着一支有些伤感的歌曲。吉纳合上眼,脸上露出了笑容。 “你知道这首乐曲?”邦德问。 她点点头,“这是比利时音乐家威姆·默坦斯创作的一首乐曲。他是一位现代派音乐家,写了不少很优美的曲子。有时,我觉得他的作品十分伤感。” 邦德耸耸肩,“要是爵士乐和摇滚乐,或许我还能听出点味道。” 酒上来后,两人举杯共饮。邦德问道:“吉纳,你的掩护身份是什么?” “你说什么?” “你有没有掩护身份?军情六处以前对外称环球贸易公司,后来改成国际合作公司,所以我便以进出口业务员的身份周游世界。当有人问到你的职业时,你怎么回答他们呢?” “上大学时我学的是时装设计。”她说,“我是一个货真价实的时装设计师,所以当有人问起我时,当然是如实作答了。我和一个大学时的朋友合作,在布鲁塞尔开了一家时装店,我们一同搞时装设计。” “你的确像时装设计师。” “谢谢。军情六处已不再经营进出口业务了,当有人现在问起你的职业时,你如何回答呢?” 邦德狡黠地笑了笑,“我一般告诉他们说我是文职雇员,他们就不好再问了。” 侍者开始给他们上菜,最先上的是凉拌菜,是用比利时鲜嫩的白色和绿色芦笋制作的,上面还有一个水煮荷包蛋,旁边是奶油龙蒿沙司。 “你和其他英国人不大一样。”过了一会儿她又说。 “是吗?” “在我们眼里,英国人大多表情严肃,容易激动。只有那些专程来这里度周末,狂喝滥饮的人才不是这样。” “我既不是前一种人,也不是后一种人。”邦德说。 “不,你的性格如同你喜欢喝的烈性酒,但这并不说明你也容易激动。我一向认为,英国的男士是‘真正的’绅士,你就是一个绅士。” “阿谀奉承会使你八面玲珑。” “你觉得比利时女人如何?”她把粘在嘴边的一点沙司用舌头舔掉后说道。邦德注意到这是两人自见面以来,她的嘴上第一次没有衔牙签。 “你是位典型的比利时女人吗?” 她大笑起来,“我可不这样认为。我无法肯定我们就是‘标准的’,因为比利时是一个讲多种语言的国家。比如,南部操法语的姑娘和北部讲佛兰芒语的姑娘就小有区别。我们大概不像讲荷兰语的姑娘那样放荡和性感。” “是吗?这真让我……” 她又大笑起来,“我的意思是说,在性问题上,我们也像其他欧洲国家的姑娘一样开放。我想,我们只是不愿把这问题常挂在嘴上。我认为,这取决于受教育的水平,你说是吗?” “你是说重要的不在于说而在于做?” 她知道他在试探她。“我得小心了。”她用手指点着他说,“我的英语不好,得防备你让我说出会使我后悔的话!” 主菜上来了,有嫩煎牛里脊、爆炒时菜、蒜味沙司和厨师长的特色菜奶油煨小牛肉片,此外还有米饭、土豆泥、生菜和帕尔马干酪。 “这道菜的味道太美了。”她吃了一小块小牛肉片后说道。 “那是米奇欧先生的拿手菜。”邦德说。小牛肉的火候掌握得恰到好处,肉的表面晶莹剔透,中央呈粉红色,鲜嫩多汁,味美可口。 “被窃走的说明书很重要吗?”她问。 “非常重要。不过我认为,它对英国的重要性更多的是体现在政治方面而不是在科学方面。” “为什么这样说呢?” “英国已不再是过去的帝国,我的上司确信,这项技术的成功将为英国挣回一些尊严。我个人也认为,它的价值是无法用金钱衡量的!国防部长好像把眼睛只盯在巨大的经济利益上,其实更重要的是,它能够向世界证明,我们在科学技术上重又回到了领先位置。” 比利时特有的餐后甜食,也是邦德最喜欢的食品——泡沫牛奶端了上来。它是用鲜牛奶、冰淇淋加咖啡混合后搅拌而成。两人饮用后,上嘴唇上都粘了不少白色泡沫。吉纳用手指轻轻抹去泡沫,再把顺着手指往下淌的奶油舔干净,一连串的动作引起邦德无限的遐思。 晚餐结束时已近深夜11时。 “人们都说,在比利时,晚餐是夜晚的一大消遣。”吉纳说,“一般情况下,人们晚间出去不是上剧院看演出,便是下餐馆吃晚餐,两者只能任选其一。比利时的晚餐讲究的是细嚼慢咽,品尝滋味,决不可狼吞虎咽,草草了事,因此一顿晚餐吃上几个小时不足为奇。你是不是觉得时间过得很快?”邦德注意到她有意不提晚餐后还要去哪里。桌上的两瓶葡萄酒全喝光后,吉纳说话更加毫无顾忌和富于挑逗性。 两人步出餐馆后,邦德问道:“现在我们该做什么?散步吗?” 吉纳两臂绕在邦德的脖颈上,把他拉向自己的嘴边,然后低声说:“不。带我去你的房间。” “哦,我要昏过去了!真的要昏过去了!” 9.隐匿行踪 上午8时30分,林登比克被从警察总部的监狱中提出,准备送往大法院进行预审。自1883年起,把前一天夜里抓获的罪犯在第二天早晨解送到大法院接受审讯,便已成为比利时警察的标准工作程序。 邦德曾建议他们在押送林登比克时一定要采取严密的防护措施,因为联盟一旦抓到机会,肯定不会放过他们。奥普索默尔是一位干练但十分性急的官员,他让英国特工放心,他们一定会周密保护林登比克的安全。 然而,奥普索默尔早晨并没有露面。他被派去执行别的公务,押送工作由他的助手波拉埃特军士负责。除林登比克外,还有另外两名罪犯一同被押送。 没有人告诉波拉埃特有关林登比克罪行的严重性以及他对于正在进行的一项调查的重要性。所以,他把三名罪犯押上了一辆普通囚车。在特别情况下,押送罪犯可调用装甲车,但波拉埃特认为没有必要,调用装甲车不但浪费时间,而且还要动用很多人力。 林登比克戴着手铐和脚镣,被两名警察押送到车库。另两名因抢劫旅游者而被捕的罪犯已被押进橄揽绿色的梅塞德斯牌囚车。林登比克从后面爬上车,坐在座椅上。自从被捕以来,他一直处于极度的紧张和恐惧之中。他无法忍受这样的待遇。他是一个医生!一个得到众多患者信任的医生!他盼望案子能早点了结,以便尽快送他到一个安全的地方隐居。他的律师对争取到最好的结局充满信心,可他心里仍在担心以后再不能从医了。 波拉埃特军士锁好后车门,坐到副驾驶座上,发出了开启车库门的信号。 距离警察局不到半个街区有一座70年历史的小教堂,教堂的尖顶上有一扇小窗,一个人躲在窗后俯瞰整条大街。史蒂文·哈丁博士现在就坐在窗子后面,两眼紧紧盯住警察局车库的大门。他手里握着一个css300型超高频无线电收发两用机。 “准备。”他对着传话器说。 车库的大门打开了。 “好,他们出来了。”他说,“飞鸟出动。” “明白。”另一端传来的声音说。 绿色囚车驶出车库大门,前往大法院,其间有10分钟行程。 “是一辆绿色囚车。”哈丁报告说,“前面有两个人,后面还有几个人与林登比克在一起,人数不清。” “有什么问题吗?”对方问。 哈丁笑了笑,“没问题。囚犯就是囚犯,对吧?” 囚车沿着狭窄的街道缓缓而行,虽然恰逢交通高峰,他们也能按时抵达大法院。波拉埃特巡视着街道,看不出有什么异常,他们将顺利完成押送任务。 由于布鲁塞尔是个大都市,天空中出现一两架直升机不足为奇,更何况这架苏制米—24雌鹿式攻击直升机已被漆成白色。事实上,当它出现在市区中心地带的上空时,根本就没有人去理会它。 囚车拐上了宽敞的米尼梅斯大街,朝西南方向的大法院驶去。 哈丁对着传话器说:“我已看到飞鸟,现在全看你们了。通话完毕。”他收回天线,从塔楼狭窄的空间站起身,顺着阶梯迅速下到底层,从后门溜出来。他租来的一辆深蓝色梅塞德斯500sel型轿车就停在门外,坐在车里的李尔克正闭目养神。 哈丁立即开车离开了小教堂。李睁眼问道:“怎么走了?” “一会儿就知道了,我们得离开这儿。”哈丁说。 囚车随着拥挤的车流仍在不紧不慢地行驶。雌鹿直升机在空中盘旋,其短翼下面悬挂的火箭发射器装有32枚57毫米火箭弹,能精确命中地面上的微小目标。 囚车在一个路口停下等待交通信号。司机听到了直升机的声音,透过车窗向空中张望,并把直升机指给波拉埃特看。军士抬眼向空中望去,耀眼的阳光刺得他睁不开眼,他恍惚看见一架白色直升机的影子。 “是电视新闻频道派出来的。”他说,“别担心。” 司机笑着说:“‘别担心’在最流行的‘谈话结束语’中名列榜首。” 信号灯变成绿色。囚车启动,驶入十字街口。 直升机上,做好射击准备的联盟成员看到囚车与其他车辆拉开了距离,正是攻击的最佳时机。 两枚火箭弹从直升机底部呼啸而出,准确地命中国车。事情发生得如此突然,目击者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看到那辆囚车火光一闪便猛烈爆炸了。人们尖叫着四处逃窜,其他一些车辆为躲避爆炸紧急刹车,结果相互撞到了一起。混乱状态持续了好几分钟。浓烟散尽后,人们发现囚车只剩下了车底盘和5具残缺不全的尸体。 雌鹿直升机飞离现场,加速向南飞去。等到当局认定囚车遭遇了来自空中的袭击时,直升机早已飞得无影无踪。 与此同时,梅塞德斯540sel轿车已上了环城公路,向e—19高速公路的入口驶去。 “到巴黎有多远?”李问。 “不知道。”哈丁说,“你只管坐在车上欣赏自然风光好了,我会把你准时送上飞机的。” “我的上司对变更计划很不高兴。”在过去的两天中,哈丁一直带着李东躲西藏,发现他的情绪越来越坏。 “你想,林登比克要是被捕对我们可就不妙了,所以我一定要看着他们把他除掉,这样就不会有人认出我们。联盟也是在不得已的情况下在最后一刻才更改计划的,因为从布鲁塞尔直飞z国已无法实现,比利时每个移民办公室的办公桌上都会有我们两人的照片,再从那儿走,没等你上飞机就会被逮捕的。” 别看哈丁嘴上说得轻松,可心里却十分紧张。梅特罗波尔旅馆的遭遇战后,他的神经系统几近崩溃。每件事都变得一团糟。本来雇用巴兹尔是要他做李的保镖的,可没想到他也出了事。z国人希望李直飞z国,可这一计划在最后一刻也不得不作更改。 “我得让你知道。”哈丁说,“联盟已全面履行了协议。我们搞到了说明书,把它缩成了微粒照片,并植人到你的体内。把它带回z国是你们的事了。” “不对。”李说,“我们的协议还规定,你们要看着我平安地进入我们自己的国家。” “我们不是正在做这件事吗?正因为如此,我们才改变了原定计划。新计划尽管很繁琐,也很费时,但它能确保你平安回国。” “我真不想去印度。”李说。 “这我没办法。”哈丁说,“我的上司就是这样命令的。我把你送到巴黎机场后,你将搭乘一架飞往德里的飞机。在德里你只作短暂停留,然后再登上一架飞往加德满都的飞机。加德满都在尼泊尔。” “我知道。” 哈丁耸耸肩,“在加德满都,会有人与你联系,他们将到你住的旅馆找你。有关情况都在我给你的信袋中了。目前我们正在安排协助你偷越中国国境线进入西藏。你可以途经西藏前往z国。” “听起来这趟旅行真够苦的。别忘了,我刚刚做过手术。” “你该表示一点感激之情才对呢。”哈丁说,“联盟不厌其烦完全是为了你们的利益。我们不一定非要这样做。正如我刚才所说,把说明书植人你的体内,我们就已履行了协议。联盟只是为了让顾客满意,才做这些分外的事,要把你平安送回你的国家。毕竟,在你回国之前,我们尚拿不到应付给我们的另一半钱。” “你怎么办?”李问,“你背叛了你的国家,今后准备去哪儿?5000万美金中你能得到多大的份额?” “我不可能再回英国了,这是毫无疑问的。不用担心我的份额,我已得到了值得进行这一冒险的丰厚回报。我不得不离开我的家人、我的国家、我的职业……我准备到南太平洋的某个岛上去隐居。” “不要去菲律宾。”李说,“那个地方没意思。” 当他们驶出比利时进入德国时,哈丁仍在担心李到达尼泊尔后的安排。其实,把李送到巴黎机场,他的任务就算完成了,下一段路程会发生什么事已不在他的责任范围,只是因为他曾参与整个计划的制定。只要不被那个该死的特工刺探到消息就好。他叫什么名字来着?邦德?……对,是叫邦德……那个高尔夫球手。 掌握他的行踪并不难。 詹姆斯·邦德和吉纳·霍兰德在吉纳办公室的计算机上紧张地工作着。为了便于两人同时工作,吉纳拿出了备用的便携式计算机。利用吉纳所拥有的密码,他们进入到国际刑警组织的数据库,在过去的3小时中,监视器显示了一个又一个亚洲人的面部特写,可始终没有发现两人要找的李尔克。 “他们都太年轻。”邦德说,“有没有办法缩小一下查询范围?” “实际上是不可能的。”她说,“你要的是z国现职特工,计算机便按要求提供给你。” “这等于是大海捞针。我们要看数百个人物照片,说实话,看来看去他们的长相好像都差不多。” “他可能不是特工,只是一个普通的公民。也许他压根就不是z国人。”她猜测说。 “查一下非现职的z国特工,他快60岁了,也该退休了。” 吉纳重新敲了几下键盘,屏幕上出现了不同的人物画面,如他们所料,这些人物看上去年龄都比较大。 “这还差不多。”邦德说。 吉纳又敲了几下便携式计算机的键盘,把相同的数据内容转到便携机上,“我负责查找从n至z字母下的人物,好吗?” 他们又工作了一个小时。 “至少,非现职特工的人数没有现职的多。”她说。 邦德负责的部分也快查完了,这时一个似曾相识的面孔出现在屏幕上。邦德停下来,仔细研究这个人物。这人叫巴乔,曾是令人恐怖的z国秘密警察成员,1988年因患心脏病退休。 “就是他。”邦德低声说。 “真的?” 这是一幅20年前的照片,所以照片上的比邦德记忆中的显得年轻。他敲了一下“详情”键,监视器上出现了有关此人的详细材料。 吉纳大声读道:“巴乔70年代在反情报部门任职,后来成为对外安全部门的官员。他以调查和逮捕驻该国的一名英国间谍而名噪一时。军情六处的特工马丁·达德利把z国军事机密藏在古玩中外运时被当场拿获。达德利受审前被发现死于狱中。巴乔不久后被提升。” “啊!我说此人怎么看上去面熟呢。马丁·达德利在被捕前的数年中一直为军情六处提供情报。我随一个外交代表团派往z国出席对达德利的审判。在审判会计划举行的那天早晨,达德利被发现死于狱中。我们确信他是被谋害的,但z国方面声称他系自缢身亡。就是这个巴乔——我怎么会忘记他呢——是这个案件的z方负责人。当我们提出达德利先生可能是被谋害致死时,巴乔只是笑了笑。‘很抱歉,’他说,‘意外的事总是不可避免的。’我知道这个婊子养的是在撒谎,从他当时的眼神里我能看出来。” 邦德用手指背轻轻敲击着监视器,“他现在老了,但是可以肯定,我们要找的李尔克就是巴乔。” “如此说来,他根本就没有退休?” “这倒未必。他也许不再以官方身份为z国秘密情报部门工作。如你所知,有不少前特工受聘为国际情报组织卖命。” “也许他在为联盟服务?” “我已经在这个案件中嗅出了联盟的气味,此案在很多方面都打上了他们的印记。” “我们应把这张照片发往比利时的所有移民办公室。” “这还不够,应把这个家伙的头像发送全世界。”他说。 当国际刑警组织把李尔克,别名巴乔的头像发往西方各国的移民当局时,李尔克本人刚刚办完前往德里的登机手续。遗憾的是,他顺利通过了海关和移民当局的检查,正坐在登机口前等待登机。看来,他已逃过被捕的厄运。国际刑警组织在传送这名z国人头像时所附的文字资料中,没有提到照片上的人物比此人现在年龄至少年轻20岁,这实为一大失误。 一位名叫乔治·阿尔蒙德的年轻的英航旅客服务处职员正好有点空闲,手拿一个素描画夹坐在李的登机口对面的咖啡桌边。乔治自认为是一个不错的艺术家,尤以人物素描见长。过道对面的亚洲人自然而然成了他的素描对象。这个亚洲人很有特点,尤其那张深沉的脸。他决定把这张脸抓到画纸上。 不到一刻钟,李尔克的一张相当不错的肖像画便跃然纸上。 30分钟后,乔治·阿尔蒙德向自己的办公室走去,而此时李尔克已在飞往亚洲的途中。为了让自己在千篇一律的旅客投诉,诸如机上食品供应大差以及遗失了行李之类的抱怨声中寻点开心,他总是喜欢留意国际刑警组织的通缉广告,想从通缉的人物头像中找点绘画灵感。罪犯们总是有一些不同于常人的面部特点。 当他看到李尔克的照片时,心里怦然一动。他打开画夹,抽出不到一小时前刚作完的画,对两个头像进行对比。 “天哪。”他大喊道,一把抓起连接机场安全部门的电话。 史蒂文·哈丁往自己脸上涂一种东西以使自己的面部皮肤看上去十分苍老。他对着镜子仔细观察,为自己的杰作感到得意。现在,他的眼角布满鱼尾纹,下眼皮下垂,形成眼袋,给人一种老态龙钟的感觉。 他第二次使用树脂胶往唇上粘贴假胡须时,一种刺鼻的气味令他恶心。第一次粘贴假胡须时,树脂胶用得太多,弄得满手都是,颇费了一番工夫才把手指上的胶水清除干净。 他神情紧张,不断地看表,还有不到一小时,他就该前往巴黎机场赶班机了。 哈丁在小心翼翼地修整唇上的假胡须。他用一块于海绵压在胡须上,30秒钟后抬起手察看效果。胡须变得平整匀称,非常自然。太好了,现在就剩下头发了。 这是由联盟提供的一个染发剂,它外形精巧,像一把口琴。只要把暗藏的金属梳子取出,在头发上梳几下,头发就会变得灰白。哈丁如法炮制,只用了几分钟,便摇身一变为一个年龄在60岁上下的灰发老人。 邦德和吉纳发现李尔克的照片后,把李尔克和史蒂文·哈丁的照片放在一起,再次发往世界各地的执法部门。 当一位长着胡须、戴着眼镜、头发灰白的男人走向移民检查窗口,呈上自己的英国护照时,移民官员无论如何也无法把眼前的人与电视屏幕上滚动出现的通缉要犯联系起来。 “可以看一下你的机票吗?”那人问。哈丁递上机票。“啊,去摩洛哥?那地方现在可热哟。” “热天气对治疗我的哮喘有好处。”哈丁说。 “小心不要下水着凉。”那官员说。他做梦也想不到这名旅客正是被通缉的国际间谍。他在护照上盖了章,然后连同机票一道还给哈丁。 再没有人注意到这名矮个男子,他脚步匆匆地通过安检口,顺利办好登机手续后,登上了飞往卡萨布兰卡的飞机。 10.死亡飞行 傍晚时分,m的办公室。 “情况出乎你的预料,007。”m尖锐地说。 “我只好立即飞往德里,并且——” “得了,007。”她说话的语气让他无法作答。 “是,夫人。”邦德沉默一会儿后答道。 邦德刚从比利时返回,在向m报告情况。会议气氛十分紧张。史蒂文·哈丁下落不明,据推测已逃离欧洲。李尔克的下落多亏巴黎机场那位机灵的职员,才知道他去了德里,然后还将前往尼泊尔。 比尔·特纳已接到德里机场发来的报告,声称李尔克已途经德里前往加德满都。按英方请求,德里移民当局曾一度将李扣留,并对其进行搜查。但由于某种意想不到的官僚作风造成的混乱,他们竟不知究竟要搜查什么。他们检查了李的行李,并剥光了他的衣服,希望能查出证明其有罪的物品,可结果一无所获。当发现这位z国人最近刚做过手术时,他们更加困惑:是不是抓错了人?他看来完全是无辜的!他们还能怎么办? 他们只有把他放走。李坐上飞机,现在已到了尼泊尔某地。印度当局根本就没想到,在接到进一步的指示前不应把李放走。 现在,邦德对史蒂文·哈丁从自己手里跑掉感到十分气恼。他对叛国者尤其愤恨,发誓要与叛国行为斗争到底。 “现在本案转由互站负责。”m说,“等你赶到尼泊尔,李尔克,或者巴乔——不管他叫什么鬼名字——可能早就逃回国了。我们要把所有的眼线都调动起来,i站已奉命采取措施阻止他离开尼泊尔。据我所知,他们已在加德满都的一家旅馆里发现了李的行踪,我们已下令立即逮捕他。在得到进一步的通知前,你先回去处理日常工作吧。我想,我们要对秘密情报处内部出现的漏洞给予足够的重视。我可不希望在我们内部出现变节行为,这是绝不能容许的。我的话听明白了吧?” 她的话让人觉得内部出现的变节行为是由于邦德的某种失误所致。“夫人,我向你保证,我执行任务向来是小心谨慎的,这一次也不例外。”邦德说。 “别说了,我又不是在指责你。”她说。很多时候,她的表现都像是一位老母亲,喜欢喋喋不休地说个不停,好像对她的长子特别生气,而在心里却仍钟爱着他,对他寄予了比“其他孩子”更大的希望。 “知道你去布鲁塞尔的就这几个人。”她说,“难道我们秘密情报处里也出了叛徒?这真让我感到震惊。” “我也是,夫人。这样的事已有很长时间没有出现过了。” “我不希望在我的任内发生这样的事。特纳先生,把我们了解到的最新情况告诉他。” 特纳清了清嗓子说道:“对托马斯·伍德的遗体进行的尸检发现,除头部和腿部中弹之外,他的喉咙还被人切开,刀口直达两耳。” “那是联盟作案的标记。”邦德说。 “是的。”特纳表示赞同,“从尸体内取出的弹丸为9毫米,弹体已严重变形,无法肯定系何种枪械所射。” m说:“我们的分析人员认为,此案系联盟所为的可能性完全存在,特别是考虑到伍德博士收到的那份传真信件。你知道,最近不断有人盛传,联盟具有渗透到任何一个情报部门的能力。” “所以说,联盟渗入到我们营垒内部也是完全可能的。”邦德说。 m表情严肃地望着邦德,“007,恐怕你得担当一回堵漏员的角色,以便把漏洞尽快堵上。” 扎吉尔·贝迪是一位家住德里的印度人,30年前被英国情报部门招募为特工。这些年来,他曾协助缉拿恐怖分子,到巴基斯坦从事谍报活动,去阿富汗窃取俄罗斯军事机密,为来访的英国政要担任保缥和向导。现在快要退休了,他很想在离职前再干一件充满刺激的事,这样他就可拿到一笔可观的养老金,说不定还能得到一枚引以为豪的勋章。 今天下午,在加德满都,他的夙愿看来就要实现了。 午时刚过,他便坐在一辆蓝色的塔塔牌吉普车上,尼泊尔警察大多使用这种车。街对面就是著名的埃佛勒斯旅馆,它孤零零地坐落在环路的外面,远离城市的中心区巴尼什沃尔。这家旅馆是尼泊尔的顶级旅馆之一,原来叫埃佛勒斯谢拉坦,旅馆内高级酒吧、餐馆、健身房、迪斯科舞厅、卡西诺赌场应有尽有,站在旅馆的顶层,可一览加德满都附近起伏的群山。 一名军士坐在他的左侧,正用尼泊尔语对着步话机讲话。三名警察已做好进入旅馆的准备,准备在一声令下后便冲进那位叫李尔克的z国人居住的房间,以国际间谍罪的名义拘捕他。引渡文件已匆匆拟就,英国、印度和尼泊尔三方紧急磋商,同意由扎吉尔·贝迪代表英国前往尼泊尔,监督拘捕过程并收容人犯。 在旅馆内的空调房间里,李尔克正躺在床上,忍受着胃部的阵阵绞痛。从昨晚开始,他就感到胃部不适。由于年龄大了,再加上患有心脏病,他已不适合长途旅行。他意识到自己本不该自告奋勇接受这个任务。说到底还是为了钱。只要把那个东西带回国,他就将得到一笔丰厚的奖赏。 抵达加德满都已有一天,因为时差原因,他只睡了一会儿。他在比利时已待了3个星期,又做了一次很耗费体力的手术,所以感到十分疲倦,很想再睡一觉,哪怕一两个小时也好。可是,他现在十分紧张,不知道接头人将在何时出现,何时带他偷越国境。所以他不得不随时做好出发准备,一刻也不能离开旅馆。 他刚开始打瞌睡,便听到有人眼眶敲门。李哼了一声,从床上爬起来,向房门走去。房门打开后,三个面目狰狞的尼泊尔人闯了进来。 “嘘。”其中一人把手指压在嘴上示意。三个人都身材矮小,但粗壮结实。其中一个留着黑胡须的人显然是他们的头目。此人走到窗边,把窗帘拉上少许,然后打手势让李尔克过去向窗外看。 楼下停着一辆蓝色吉普车,车旁站有两人。其中一个人身穿深蓝色裤子、浅蓝色衬衣,v形领的羊毛衫上缀着军阶标志和勋章,头戴已褪色的紫色贝雷帽,足登黑色战斗靴。 “是警察?”李尔克问。 那人点点头。“马上跟我们走,我们把你送出尼泊尔。”他用结结巴巴的英语说。 李说:“好,让我带上我的——” “不,赶紧走。”那人向他的同伴说了一串尼泊尔语。其中一人把门打开,向走廊两边望了望,然后摆摆手示意走廊里没人。 几个人把李尔克带到门外,向太平梯跑去。李因身体虚弱跑不快,立即成为累赘。其中的两个人马上手拉手,让李尔克坐在上面,抬着他向楼下跑去。 尼泊尔警察进入旅馆,乘电梯来到李尔克所在的楼层。可他们晚了一步,李和三个尼泊尔人已跑进楼下的餐厅。 他们分开一群旅游者,穿过大餐厅,来到后面的厨房。在那里,小头目对一名厨师说了几句话,厨师扔给他一只通常用来装土豆的麻袋。 “钻进去。”一个人对李尔克说。 “什么?” 那人不容分说把麻袋套在他头上。李开始喊叫,那人大声说:“闭嘴!不要出声!” 李不再吱声了,默默地忍受着屈辱。麻袋正好把他装进去。他身材矮小,体重很轻,其中的一个很轻松地把他扛在肩上,就像扛一袋土豆一样。 三名尼泊尔人扛着麻袋急匆匆地跑进一条小胡同,把李扔到一辆小货车的顶上,车上是货真价实的装满土豆的麻袋。当麻袋落在车顶上时,李尔克被摔得又喊了一声。 “安静!”头目又说道,“你待在这里,我们马上去机场。别出声!” 那人坐到驾驶座上,向后倒了一下车,然后加大油门向机场驶去。 扎吉尔·贝迪注意到有一辆装满土豆的卡车从旅馆后面开出来,向东南方向驶去,因为这一地区有十多辆这样的卡车为各家旅馆服务,所以丝毫没引起他的怀疑。他把目光又转回到旅馆的前门,等待里面的人向他发出信号。 在楼上,一名尼泊尔警察刚想举手敲李尔克的门,却发现门虚掩着。他一脚把门踢开,发现室内空无一人,他立即用步话机向楼下报告。 懂尼泊尔语的贝迪一听到楼上的报告,气得暴跳如雷。 “我们得找到他!”他朝军士嚷道。他们跳下吉普车,气急败坏地跑向旅馆。两名警察已从楼上下来,几个人决定分头寻找,堵住旅馆的每一个出口。 贝迪向娱乐场跑去,经过餐厅时,突然灵机一动,拦住餐厅总管询问看没看到一个z国人走过,并拿出李尔克的照片晃了晃。餐厅总管点点头,指了指厨房。贝迪一边冲着自己的步话机大声喊叫,一边穿过了餐厅。 另一名警察也跑进厨房。他们挥动手枪冲着厨师大喊大叫,一名厨师承认有一名z国人被塞进一只装土豆的麻袋运走了。 “土豆?”贝迪问道,“我刚才看到一辆运土豆的卡车离开旅馆,他们去机场了!我们走!” 德里见胡万国际机场位于加德满都东南4公里处,是尼泊尔仅有的国际机场。它建于1989年,每小时接待旅客上千名。除国际和国内航班外,还有几家私营旅游公司在该机场辟有观光旅游航线。 卡车一路颠簸着急速驶进机场,每次颠簸都把李尔克和装满土豆的麻袋高高抛起,又重重地摔在车厢里。卡车驶过主乘降区,进入私营飞机停机坪。一架英国人经营的“飞越巅峰之旅”双引擎观光飞机正在接纳游客,十余名来自英美的游客将乘机沿喜马拉雅山飞行,一睹世界屋脊的雄姿。然而,卡车却驰过排队上机的人群,朝另一个停机坪开去。一架单弓博飞机已加满油,正在等待驾驶员上机。 卡车嘎的一声停在飞机旁,几个尼泊尔人跳下车,绕到车后面,卸下那只麻袋,把李从麻袋中释放出来。 “蠢驴!”李骂道,“你们存心要把我的心脏颠碎!” “闭嘴,快上飞机。”那名头目命令道,“按我们说的去做,否则你将被捕,警察就在后面。” 李嘟嘟囔囔地向飞机走去,“这东西安全吗?” 那名头目在李的身后向他的两名手下使了一个眼色。 与此同时,那辆吉普车也高速驶进机场。军士用步话机与机场安全部门联系,得知一辆运土豆的卡车就停在私营飞机的停机坪旁,便立刻指挥司机向目标驶去。他们看见了那架机身上印着“飞越巅峰之旅”的飞机,在它旁边,另一架可载四人的单引擎飞机已开始向起飞跑道滑行。 “拦住那架飞机!”贝迪喊道。 吉普车猛地转个弯在飞机前面停下来。三名警察跳下车,用7.62毫米自动装填步枪瞄准驾驶舱。军士用手提式电子扩音器命令驾驶员停机。 飞机在警察的枪口下不得不停下来。贝迪跳下吉普车,走到飞机旁。机舱门打开后,他跃上舷梯,探头向舱内张望。 里面一个人都没有。 震怒之下,他转向驾驶员问z国人的下落。驾驶员一开始摇晃着脑袋,摆出一副一问三不知的样子。贝迪抽出尼泊尔警察常用的那种9毫米勃郎宁高能手枪。 “告诉我他在哪儿,不然的话,你就将脑浆溅地。”他说。尽管多年来他一直是个虔诚的印度教徒,笃信杀人是一种罪孽,然而在执行任务中他从来没有手软过。随着年龄的增长,宗教对他来说越来越不重要了。他认为,他是在为法律和秩序而战。 驾驶员向200码以外的一处停机坪指了指,他指的就是旅游公司的停机坪。 贝迪跳下飞机,招呼警察赶紧上吉普车。 “他在那边!”他指着远处正在离开停机坪的双引擎飞机喊道。 “飞越巅峰之旅”飞机已滑上跑道并开始加速。吉普车向那架飞机急速追去,军士通过手提式电子扩音器勒令停机,可驾驶员拒不执行命令。他又与控制塔台联系,命令他们阻止飞机起飞。可他被告知,驾驶员对塔台的呼叫没有任何反应。 要是他们能够看到此刻飞机里的情形,就会明白驾驶员为何不执行命令了。劫机者的头目正把手枪抵在驾驶员的头上。 “不要理他们,赶紧起飞。”他命令。 另两名劫机者将枪口对准了机上瑟瑟发抖的11名乘客,他们都是英国或美国的成年男女,李尔克坐在他们中间一个靠窗的座位上。他也不知道这几个尼泊尔人到底要干什么。是在执行联盟的计划吗?难道要劫持这架旅游飞机?他们要让飞机飞到哪里?可以肯定的是,旅游飞机将无法飞越中印国境进入西藏! 尽管飞机现在已经加速就要飞离地面,可扎吉尔·贝迪还是不断催促吉普车司机加速追赶。 “射击!”他下令。一名警察用自动装填步枪瞄准飞机开火了。一发子弹砰的一声打在机尾上,飞机受了点轻伤,但仍高速滑行。 飞机达到最高滑行速度后脱离地面,平稳地掠过机场飞上了蓝天。 “呼叫你们的空军!我们必须迫降它!”贝迪向军士喊道。 “空军?我们没有空军!” 扎吉尔·贝迪一下子想起了这一事实,他用双手捂着脑袋,过了片刻才说道:“告诉塔台跟踪这架飞机,我想知道它飞向哪里。” 机内的乘客开始惊慌失措,陷入混乱。一名劫机者要求他们保持安静。 劫机者头目让另一名劫机者用枪逼住驾驶员,他自己走进狭小的广播室。 “大家安静。”他说,“本架飞机已不能按计划前往观光珠穆朗玛峰。我们要用它飞一趟大吉岭。大家只要安静坐着与我们合作,我将保证大家的安全。几小时后,你们即可返回加德满都。” 大吉岭?李尔克心想。为什么去大吉岭?他们应该前往西藏才对。难道他们要走一条新的迂回路线? 一位50多岁的乘客说话了,“对不起,我是美国参议员米切尔。这位是我的妻子。”他指了指过道对面的一对男女接着说,“那位是罗斯先生和他的夫人,罗斯先生是英国下院议员。我要提醒你注意,我们两国政府是不会宽恕你们——” “闭嘴!”劫机者头目用枪抵在他的头上大喝道。参议员乖乖地闭住了嘴巴。李打手势让劫机者头目过来,“你们在干什么?因为这关系到我,所以我要求你告诉我实情。” 劫机者头目笑了笑说道:“对不起,我现在还不能说。我们要把你送到大吉岭附近的一个安全地方。到那儿之后,你会怎样我们就管不着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我想我应该前往西藏。” “计划变更了。”劫机者头目说完这句话后就不再理他。 李尔克意识到其中有诈,变得不安起来,心脏猛烈跳动了几下,但在起搏器的作用下很快又恢复正常。然而,他仍感到十分焦虑,这些人肯定不是联盟的人,他们是另一个组织派出的! 凭着年轻时当特工练就的本领和经验,李尔克突然从座位上跳起来扑向劫机者头目,两人在过道里厮打起来,乘客们尖叫着四处躲闪。劫机者头目手里的勃郎宁手枪不经意间走了火,子弹正好击中那个用枪抵住驾驶员的劫机者喉部,那人身子一仰倒在控制杆上。 飞机突然向一侧偏转,驾驶员费了很大劲才稳住机身,使其继续朝尼泊尔东部飞行。劫机者头目向李尔克的面部猛击一拳,李身子一歪便倒在座位上失去了知觉。“系紧他的安全带。”劫机者头目朝李尔克身边的一名妇女吼道。 他回到驾驶舱,把已经死去的同伙拉到一边,放在过道上。另一名同伙被吓得惊慌失措,不断用眼睛看着他,好像在问:“这下可怎么办?”他看了那名同伙一眼,说道:“继续执行计划。少一个人我们俩还能多分点钱,是不是?” 那名同伙显然没有想到这一点,极不自然地笑着点点头。 “盯住这些乘客,特别是那个该死的z国人。”他边说边转身走进驾驶舱。 驾驶员说:“尼泊尔东部上空有一股风暴,是一股很强的风暴,我们不能走那条航线了。” “只要把我们送到大吉岭就行。”头目说。 “除非穿过那片风暴,否则我做不到。机上的燃料有限,无法绕过它。我们只得返回加德满都了。” “不!飞进那片风暴,我们要冒点险。” “你疯了?我们会撞山的!” 劫机者头目把枪口抵在驾驶员的太阳穴上,“送我们去大吉岭,不然的话就打死你。” “你要是向我开枪,”驾驶员结结巴巴地说,“你们也得死。” “那咱们就一起死。你是让我现在就向你开枪呢,还是送我们去大吉岭?” 驾驶员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把飞机的航向转向东。 半小时后,他们开始领教风暴的威力。强风、冻雨和冰雪朝这架小飞机毫不留情地袭来,气流忽而把它抛上云端,忽而把它扔到云底。机内的乘客惊恐万状,有的在大声祈祷,有的扑在情人怀里低声啜泣,也有的默默坐在那里,充满恐惧的眼神凝视前方。来自美国的参议员此刻已大汗淋漓,那位英国下院议员的牙齿紧紧咬住自己的下嘴唇。飞机飞到达布莱宗上空时,能见度几乎降至零,连劫机者头目也感到忧虑了,“我们现在位于什么地方?” 驾驶员耸耸肩,“尼泊尔东部某地。导航仪已失灵,起飞前他们击中了机尾,大概破坏了导航系统。我现在已无法正常操纵飞机。我们应该返回加德满都。” “不行,继续向前飞。” 驾驶员在他整个飞行生涯中,从未经历过如此严峻的考验。他现在已不辨南北,完全迷失了方向。他只知道现在可能已偏离航线。 风暴更猛烈了。在某一点上,飞机好像一下子掉进了万丈深渊。他勉强把飞机拉回到厚厚的白色云层之中,继续盲目地前飞。他不知道此刻飞机正在向东北方向飞行,已深入到喜马拉雅山区。 “飞机反应失灵!”他喊道,“我无法搞清现在的高度是多少!上帝保佑,我们必须返回!” 劫机者头目这回没有吭声,两眼望着挡风玻璃外白茫茫的云雾发呆。突然,他的眼睛瞪得圆圆的,奶油色的云雾遮障中隐约现出一座巨大的山峰。 “快看!”他喊道。可是已经太晚了。 飞机在山体上刮了一下,歪歪斜斜地倾进山谷。驾驶员一边呼喊一边努力控制住飞机,用尽全身力气向后猛拉控制杆,想使飞机尽可能爬高。经过一番惊心动魄的搏斗,飞机竟有如神助一般恢复了平飞状态。 “飞机有什么地方碰坏了吗?’驾驶员问。劫机者头目透过挡风玻璃向外张望,可什么都看不清。 “我想,飞机的一个机翼被撞了一下,但我们仍在飞行。”他说。随后,他发现飞机右侧的螺旋桨看上去有点摇摇欲坠的样子,“那个螺旋桨——没事吧?” 驾驶员看了看控制面板,“不,它已完全失灵。飞机即将坠毁,我们已无法飞回加德满都了。” “大吉岭呢?” “别提它了。”驾驶员高声说,“我们此刻是在喜马拉雅山区,我不知道怎样才能飞到那儿。我们倒是可以尝试一下往回飞,以免机毁人亡。” 劫机者头目想了一会儿,说道:“好,那就试一下往回飞吧。” 外面一片混饨,什么都看不清。驾驶员向导航系统输入新的数据,可控制面板上一点反应都没有。 “导航系统已完全失灵。”他平静地说。 “我们现在怎么办呢?”劫机者头目焦虑地问,方才那股横行霸道的神气劲儿一扫而光。 “祈祷。” 透过纷纷扬扬不断打在挡风玻璃上的冰雪,两人差不多同时看到一个巨大的黑影在向飞机逼近。那是一座山峰。以飞机现在的状况,他们已无法搞清山峰距他们究竟有多远,但他们已预感到灾难的来临。 驾驶员本能地做出反应想要避开它。可黑影迅速逼近,眨眼间已遮住飞机的整个视野。 “拉起来!拉起来!”劫机者头目声嘶力竭地叫喊。 “我躲不开了!”这是驾驶员发出的最后声音。 飞机撞在距离世界第三高峰干城章嘉峰不远的一块表面平滑的岩壁上,机翼立即折断,机身顺着岩石表面的覆冰下滑时着火,翻了两个跟头,最后微微倾斜着停在一道冰川的边缘。 碰撞、严寒和严重的高山缺氧立即夺走了飞机上几乎所有人的生命。然而,有3个人却大难不死,不过都失去了知觉。等待他们的是更加悲惨的命运。 11.绿灯 华尔瑟p99型手枪的连射发出一连串震耳欲聋的爆炸声。 邦德已把弹匣内的子弹射光,可爆炸声仍在地下室里长时间地回荡。他缓缓收回持枪的手臂,退出弹匣,把手枪放到桌上,然后按了一下墙上的移动靶台按钮。 一个“坏蛋”的剪影沿着轨道滑到邦德面前,供他验看自己的射击效果。每发子弹都准确命中要害。 “还不错,007。”教练员说。莱因哈特是一位射击教练,60多岁了仍不肯退休,在秘密情报处的射击场坚持上钟点班。他是德裔加拿大人,在二战之后秘密情报处最辉煌的时期来到英国,加入该组织。邦德认为他是一个相当棒的射击教练,对他能传授自己武器方面的知识感恩戴德。 “还不错?”邦德大声说,“我把他的心脏都打成了碎片,戴夫。” “还不错”的评语从莱因哈特嘴里说出来就可以理解为“好极了”,而在邦德看来,这还不是最高的褒奖。莱因哈特从不愿说赞美话。实际上,在他的心目中,邦德无疑是整座大楼里的最佳射手,可他不想把这样的评语说出来,他认为赞美之辞是对心灵的诅咒。 “可是,你知道他是怎样对付你的吗?他可能已经把你的脑袋打掉了。”莱因哈特说。他敲了一下身后一台机器上的按键,一个计算机制作的邦德的图像出现在电视监视屏幕上。教练敲了另一个按键,磁带倒回到开头的地方开始放映。只见图像上邦德的剪影拔出手枪,摆好射击姿势,瞄准了摄像机。扣动扳机的一瞬间,枪口不断闪烁着白光。与此同时,邦德的身上有红色的闪光点在不停闪烁。教练敲了一个按键让画面静止下来。 “看见了吗?”莱因哈特说,“他击中了你的……肩部,在脖颈以下右肺叶以上的部位,虽然不是致命的,但将对你后几发子弹的瞄准造成影响。而且,你必须立即去医院,否则几小时后你就没命了。” “我的首发子弹就已经击中了他。”邦德反驳说。 “也许是这样。”教练承认。他清楚地知道邦德说的是对的,他只是不希望看到邦德对自己的枪法沾沾自喜。他就是这样的脾气,他也知道邦德明白他的用意。 邦德摘掉蔡司光学射击护目镜和艾罗佩尔特一7型护耳装置,擦掉额头上的汗,说道:“今天就到这儿吧,戴夫,我得上楼了。” “好吧,007。看到你的枪法不减当年我很高兴。” “你不是说还要进一步提高吗?” “应该经常想着要提高自己,007。千万不要自以为是。不要忘记小魔王比利1的教训。” 1小魔王比利(billythekid):19世纪美国新墨西哥州歹徒,真名威廉·勃尼,从少年时期起即长期结伙杀人越货,后被诱捕击毙。 “你是说小魔王比利被帕特·加勒特击毙的事?”邦德问。 “粗心大意和骄傲自满是他的弱点,加勒特正是利用了他的这一弱点。所以,不要总以为自己比别人强,这种想法会使你停滞不前,放松要求。千万要记住。” “谢谢你,戴夫。不过,骄傲自满对树立必胜信心还是有帮助的,不是吗?” “当然,我对你说这些并不是反对你去树立必胜的信念!”他笑着说,“你应该认真听从我的忠告,即使有的话听起来似乎是矛盾的!” 邦德把手枪放回枪套后与莱因哈特告别。他通常把那支老式的ppk手枪放在肩挎式枪套里,而把新的p99型手枪作为备用。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p99的体积稍稍大了一点,不利于隐藏在上衣的下面。很多人都已使用肩挎式枪套携带p99手枪,可邦德旧习难改,他喜欢老式的ppk手枪,就像他一度喜欢贝伦塔式手枪一样。 邦德乘电梯来到自己办公室所在的楼层,用钥匙卡插入门内验明身份后,进入办公区。他和新来的一位秘书打了声招呼,便朝走廊尽头海伦娜·马克思伯里的办公桌走去。 海伦娜背对着他,一边打字一边在打电话,话筒夹在她的左肩和左耳间。邦德从她身边走过时,身体碰了她右肩一下,她抬头看他一眼,挤出一点笑容,微微摇摇头。邦德继续向前走,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他们之间的关系仍很尴尬,还没有恢复到“正常状态”。然而,邦德的身体却好像好多了,伤口愈合很快,已用不着再穿护助马甲,肋骨骨折这码事已被他渐渐淡忘。 办公桌上的文件筐内有一份国外情报处写的追踪史蒂文·哈丁的报告,上面说哈丁的去向尚不能最后确定,但从掌握的线索看,他可能已离开欧洲,去了北非或中东的某个地方。据传闻,联盟的总部也位于上述两个地区的某地。至于李尔克,秘密情报处收到的最新报告称,i站逮捕他的计划已经落空,他的下落尚有待进一步调查。 海伦娜打完电话后,把头探进门里说道:“你可回来了,m十分钟内要见你。”说完后刚想走开,邦德却叫住了她。 “海伦娜。” 她站在门边看着他。 “进来。”他说。 她迟疑了一下,脸上现出顺从的表情,走进办公室。 “你还好吧?不想调换一下工作岗位,是吗?” 她摇摇头,“我很好。你怎么样?”口气中略带嘲讽。 这种腔调令邦德不快。自从两人闹僵以后,邦德最不爱听的就是她以这种腔调说话。 “你坐下,海伦娜。”她在办公室对面宽大的皮椅上坐下来,两眼看着邦德,仿佛邦德是一位校长,而她是一个犯了过错而被叫到校长室的小女孩。 “现在,就我们两人在这儿,咱们再谈谈。我们都认为,当我们在这儿,也就是伦敦时,不宜再保持那种关系。我说得对吗?” “对。” “但你的情绪似乎不大对头。” 她咬住自己的下唇,强忍住没有说出过后会让自己感到后悔的话。过了好半天,她才幽幽说道:“詹姆斯,我会好的。不要为我担心。我得回去工作了。” “等一下。”他说,“让我们一起再待一会儿。我还要问你有关泄密的事。” 海伦娜恢复了镇静,至少表面看来是这样。她又能以非常专业的语言表述见解了,尽管心里并不平静。 “他们盘问了我两个小时。”她说,“当然,我没有什么可说的,情报不可能从我的办公室泄露出去。” 邦德默默地听着。 “你是相信我的,对吗?” 他点点头,“海伦娜,我绝对相信你。让我感到忧虑的是,我还没有到比利时,就有人掌握了我的行踪。你对这个问题怎么看,谁会干出这样的事?” 她摇摇头,说道:“这问题我至少回答了20遍。我不知道。现在我可以回去工作了吗?我得赶写一个报告。” 他点点头,同意她起身离去。她的态度冷漠而无礼。考虑到他们之间现在的关系,邦德觉得这也在情理之中。 为什么他的风流韵事只要出了点麻烦,结局总是这样难以收拾呢?想挽回关系总是难上加难。正因为如此,他和以前的情人很少能继续保持一种“朋友”关系。长期以来,这似乎成了一种他不愿接受,但又不得不承认的事实。他也曾遇到过几位把性关系和友情看做是两回事,或者说只取其一的女人。在他内心的理想世界中,男人应该在与一个又一个性伙伴的交往中充分享受生活的乐趣,他给她们的爱应该是同等的,而不应厚此薄彼。有时,他抱着玩世不恭的态度幻想,女人在交友和婚姻问题上应该创造出一种超越并支配她们的男性伙伴的新观念。 邦德相信,海伦娜会摆脱当前的困境的,这需要一段时间。也许将来会有一天,两人在远离英国的另一度假地重新恢复奔放的激情。可眼下,邦德认为,他必须避免与海伦娜·马克思伯里亲近,直到她的怨气平息、情绪转好为止。 “可能是什么事情有了结果,詹姆斯。’当邦德来到莫奈彭尼小姐的办公桌旁,等待进入m的办公室时,莫奈彭尼说。 “是关于第17号蒙皮的消息吗?” “我想是。她在国防部长那儿待了差不多一天,刚刚才回来。” “这倒很有意思。” 门上的绿灯闪了几下。 “让你进去呢。”她给了邦德一个热情洋溢的微笑。 m正坐在黑色的皮转椅上,聚精会神地研究办公桌后的监视器上播映的电视图像。比尔·特纳站在她的身边,把图像上的一些细节指给她看。要是邦德没弄错的话,这些图像应该是喜马拉雅山各个山峰的照片。 “坐吧,007。”m头也不抬地说,然后又问特纳,“我们能保证机内的尸体完好无损吗?说不定已被烧得不成样子了。” “哦,夫人。你来看这个镜头——”特纳敲了一下按键,屏幕上显出一幅好似飞机残骸的照片,“——整个机身还保持完好,只在后部,也就是机尾部分有燃烧痕迹,前部相对来说损坏不大。当然,机翼都不存在了。” “你认为不会有人幸存下来?”她问。 “是的。”特纳答道,“即使当时还有人未被摔死,现在肯定也已死了。因为高度的急剧变化,从增压舱状态一下子转入海拔26000英尺的高山状态,会造成一个人迅速死亡。再说,高山严寒也会置人于死地。事实上,机上根本就不会有人身穿足够的御寒服装。” m把转椅朝邦德这边转过来。“007,你是个经验丰富的登山运动员,对吧?”她问。 邦德一时拿不准该如何回答,说道:“哦,是的。我很喜欢登山运动,不过有一段时间没登山了。” “你登上过珠穆朗玛峰吗?” “是的,夫人,还有厄尔布鲁士山。但是,我登得最多的是阿尔卑斯山和奥地利的蒂罗尔山。这有什么关系吗?” m用一支笔指点着屏幕上的飞机残骸说:“第17号蒙皮在这儿,就在这架飞机上,它坠毁在喜马拉雅山的一座山峰上。” 邦德扬起了眉毛,“什么?” 特纳向他介绍了早晨从i站传来的消息。李尔克搭乘一架显然是被劫持的观光飞机离开了加德满都。飞机的最终目的地不明,但地面雷达发现它向东飞去,飞进了一块风暴区,最终坠毁在距干城章嘉峰顶峰不到2000米的山上,坠机地点位于尼泊尔的东北角,靠近锡金边界。 “我们现在必须到那里去,找到李先生的尸体。”m说,“因为拥有这架飞机的旅游公司是一家英国公司,我们可以迫使尼泊尔政府同意我们派人去攀登那座山峰。飞机上有美国和英国的公民,他们的家人希望找回死者的遗体和遗物。更为重要的是,飞机上有一名英国下院议员和一名美国参议员以及他们的夫人。” “一般来说,这是做不到的,夫人。”邦德说,“这些年来,死于登山意外事故的人多达几百人,据说,仅珠穆朗玛峰至少就有150人,他们的尸体至今仍留在山上。我相信,干城章嘉峰上也会有很多这样的尸体。” “我知道,007。但是我们可以找些理由去和尼泊尔人交涉。可以告诉他们,我们要进行一次人道主义救援行动,以便使受难者的家属能够安葬他们的亲人。受难者当中有政府官员也可以作为我们的理由。而我们做这一切的真正目的就是要找回那个沾满鲜血的心脏起搏器。” 邦德的心脏开始激烈跳动。他知道等待他的将是什么,他意识到那将是一次艰巨而严峻的挑战。 “国防部长准备组织一支探险队。他们正与尼泊尔政府磋商,以便得到登山许可。我知道干城章嘉峰对当地人来说是一座圣山。” “干城章嘉峰是个很特别的地方,夫人。”邦德说,“它的确是神圣的。据我所知,只有那些不想登上顶峰的人才被允许攀登此山。” “是不是圣山我们不去管它了。我刚才已提到,国防部长准备组织一支远征队从北坡攀登,因为这条路线过去有人攀登过,距离坠机地点也最近。我想派你随队登山,把那个心脏起搏器取回来。” 邦德思考片刻,然后谨慎地答道:“夫人,干城章嘉峰是世界第三高峰。它的高度是多少来着,比尔,28000英尺?” “准确高度是28168英尺,”特纳说,“或者8586米。” 邦德接着往下说,一任何超过8000米的山峰都是难以征服的,珠穆朗玛峰并不比它高多少,可攀登珠穆朗玛峰相对来说要容易一些。干城章嘉峰是世界上最难攀登的山峰。” “你有什么想法呢,007?”m问。 “登山不同于在公园散步,我希望国防部长能集中一些非常有经验的人来担负这项使命。” “他们会那样做的。你也会得到一些帮助。我已从第一皇家廓尔喀步兵团借一个人来帮助你,他是一位经验丰富的登山专家。你今天下午就可以到奥尔德肖特附近的丘奇克鲁克汉姆去见一见他。” “是廓尔喀士兵,夫人?” “是的,我想是个军士,当然是厄泊尔人,登山方面的专家,能和当地的夏尔巴人合得来。我想,你应该寻求尼泊尔人的支持。” 尽管邦德喜欢独来独往,可这一次他没有反对。如果这次使命真如他所预料的那样充满危险与艰辛,他确实需要一些额外的帮助。 “现在,”m接着说,“最重要的是,你要把李尔克身上的东西取回来。要抢在别人前面把藏有微粒照片的起搏器拿到手,它事关国家安全。不仅如此,国防部长还说,它也事关我的前程。他要求不惜一切代价把说明书找回来。我的话你听懂了吗?” “听懂了,夫人。” “我想,不论在第一作案地点策划此次窃密活动的人是谁,他们也都会派出探险队,伺机重新夺走这项机密。如果确系联盟作案,我们的研究人员认为,他们也会组成一支探险队。所以,你一定要非常谨慎行事。除了你的廓尔喀伙伴和远征队的队长外,队里的其他人将不会知道你的使命。” “谁是……?” m探身按了一下内部通话系统的按钮,“莫奈彭尼小姐吗?” “是的。”传来的声音说。 “把我们的客人请进来吧。” 邦德以探询的目光看了特纳一眼。办公室主任把目光转向别处,邦德意识到他对来人并不喜欢。m的目光在紧盯着邦德,看他对来人反应如何。 门开了,空军上校罗兰德·马奎斯走了进来。 12.勉为其难 “马奎斯空军上校,邦德警真实性。”m说,“我知道你们是老相识了。而且,你也认识我的办公室主任。” “啊,你好吗,邦德——哦,詹姆斯?”马奎斯有点过于热情地说,“你好,特纳上校。” 邦德微微欠了欠身,摆了下手又坐回到座位上,“我很好,罗兰德。你呢?” “很好。”马奎斯在邦德旁边面对m的另一把椅子上坐下来,把随身带来的手提箱放在地毯上。 “马奎斯空军上校,”m说,“邦德先生是我们的一位00系特工。像我们商定的那样,他将随探险队一道行动。他取回第17号蒙皮技术说明书的任务是保密的。007,你的掩护身份是外交部联络官。” “那个廓尔喀士兵的掩护身份是什么?”邦德问。 “廓尔喀士兵?”马奎斯皱了下眉。 “我安排一名皇家廓尔喀步兵团的军士陪同007。他是位经验丰富的登山专家,熟悉那里的情况。他将听从007的指挥。除你之外,他将是探险队内惟一知道邦德先生使命的人。” 马奎斯咧嘴一笑,说道:“人越多越好。” m并未理会马奎斯谈吐的轻浮,继续说道:“我必须强调的是,秘密情报处将对你可能为007提供的任何有效帮助,致以诚挚的谢意。” “当然,夫人。”马奎斯说,“然而,由我来担任队长,我就要坚持安全第一。要是我被要求去做一些可能危及其他成员生命安全的事,请恕我不能从命。在这样一次重要的探险活动中,树立队长的权威是绝对必要的。身为队长,我要求有最后决定权。” m望着邦德,征询他的意见,他耸耸肩。“如果由我来当头儿,我也会这样要求的。”他说。 马奎斯对这一回答似乎十分满意,“好,我相信我们会合作愉快的。我和邦德是老同学,对吧,邦德?” 还没等邦德作答,m插话说:“请把其他队员的情况向我们介绍一下。” “当然可以。虽然接到通告很晚,我还是搜罗到一些非常棒的成员。队医将由来自新西兰的霍普·肯德尔担任,她是一位经验丰富的登山运动员,今年32岁,身体非常强健,曾和我一同登过山。通信官名叫鲍尔·巴克,荷兰人,国防部长推荐的,今天早晨我见到了他,相信他能胜任工作。他将随身携带一些国防部借给我们的先进设备。托马斯·巴洛和卡尔·格拉斯都是登山运动员,以前和我一起登过山,此次将作为我的直接副手。美国国务院派了三名著名的登山运动员,他们在探险中将只关心美国的利益。”接着他又提到一个人负责与尼泊尔人打交道,在达布莱宗雇用夏尔巴搬运工和厨师;一个著名的法国登山运动员将负责器材管理,并解释说探险队的成员还将包括数十名夏尔巴搬运工,还有一些登山者将协助搜集机上乘客的遗体及遗物。 “秘密情报处将对所有人员进行安全审查。”特纳插话说。 “我已经拟订了一个初步计划。”马奎斯接着说。他从手提箱内取出几页记录纸。 “从明天开始,先进行3天的身体强化训练,然后进行体检。” “进行类似的探险活动,大多数人需进行几个月的训练。”邦德说。 “你说得对。”马奎斯说,“但是,国防部长要求此项工作必须尽快完成。我们要在6月份季风季节到来之前赶到坠机地点,今天已是4月23日,所以,我们无法挤出很长的时间进行训练,我们不想在那座山上遇到暴风的袭击。” 邦德点点头,“往下说吧。” “我们将飞往德里,在那里过夜,然后前往加德满都,与来自美国等国家的队员会合。计划在加德满都停留3天,以适应那里的气候并做进一步的探险准备。” 他打开一幅很大的尼泊尔交通图,行进路线已在图上用黄色笔勾画出来。“我们将乘一架包租飞机飞抵达布莱宗。在这儿。”他指着尼泊尔东部的一个点说,“从这里到干城章嘉峰营地有10天的路程,我们准备缩短至6天。这段路程虽然很辛苦,但能节省时间。大本营设在这儿,高度为5140米。”他指着尼锡边界线上注有“干城章嘉峰”字样的三角标号北侧的一个“x”点说。 “我们将在那里停留一周以适应气候,这是必不可少的。” “为什么?”m问。 “人的身体对高度的变化适应很慢。”邦德解释说,“所以,登山必须分阶段进行,否则就会病倒。” “我们不希望队里有任何一个队员得高山病。”马奎斯说,“在大本营调整一周后,我们将用3周时间向山顶缓缓攀登。”马奎斯打开一幅干城章嘉峰的详细地图,“我们将在山的北坡设立5个营地。一号营地设在这儿,5500米处。二号营地设在6000米处。当我们攀至位于6600米处的三号营地时,将在那里再花一周时间进行调整。我希望调整时间仅限于此。四号营地设在这儿,7300米处,也许有些队员将难以攀至此地。五号营地位于7900米处,紧靠飞机坠毁现场。十分幸运的是,飞机所在之处相对来说比较平坦,那地方叫大碎石台,距离顶峰不到700米。” 马奎斯回到座位上,眼睛瞧着邦德。 邦德皱着眉头说:“这是一个十分大胆的计划。” 马奎斯应道:“那当然,这可不是一次野外郊游。它需要把我们每个人的能力都发挥到极限,不过我们能做到。” 又提到了“极限”这个词,邦德心想。 “我们会达到目的的。”马奎斯接着说,“他们要求我们以最安全的方式,在最短的时间内登上那座山。我将努力实现这个目标。按照这一计划,我们只有一个多月时间。到5月底,气候就难以预料了。由于那时已临近季风季节,我们很可能会遇上风暴。所以,我们必须争分夺秒。” 邦德除了同意这一计划外别无选择。然而,他预料自己和探险队长之间难免要发生冲突。 m看着邦德,“怎么样,007?” “如他所说,这的确不易。不过我想,我能完成任务,夫人。” “好。莫奈彭尼将为你制定一个详细的训练计划。谢谢你们,先生们。就这样定了,空军上校。” 马奎斯刚要站起身却又问道:“我说邦德,你认为说明书还会在那个叫李尔克的z国人——或者管他是什么人呢——的身上吗?” “种种迹象表明,还在他身上。”邦德回答说。 “他会把说明书藏在哪儿呢?”马奎斯说,“你知道吗?” “那是秘密。”m说,“对你也不例外,请原谅。” 马奎斯点点头,说道:“当然。我的意思是,如果他把那东西藏在衣服里,或者放在行李中,坠机时很可能已经——” “我们知道说明书藏匿的确切地方。”m重复说,“让007具体负责好了,你的任务就是要保障他顺利地上山和下山,好吗?” 马奎斯站起身朝m微微鞠个躬,“好的,夫人。”他转向邦德说道,“我们明天见。哦,邦德,一大早,怎么样?” “我不会忘的。”邦德冷冷地答道。 丘奇克鲁克汉姆是个很小的村庄,刚好在弗利特附近。皇家廓尔喀步兵团一营便驻扎在这里。邦德尽管从未与廓尔喀士兵打过交道,可对他们的钦佩之情却由来已久。当m一提到将有个助手协助他工作时,邦德心里一下子就不自在起来,可听说这人是廓尔喀士兵时则又放下心来。此刻,邦德一边驾驶着他的db5型汽车,一边心想:与来自世界上最残酷、最勇敢的部队派出的士兵一道工作会是怎样一番情景。 由尼泊尔强悍的山地人组成的廓尔喀步兵团在英军服役的历史可追溯至1814年的英国一尼泊尔战争。邦德对历史上的英军并无好感,但欣赏他的国家为拓展帝国疆域而进行的顽强努力。英国当时已控制了印度,在试图把势力范围继续向北推进到尼泊尔时,他们遇到了一批身高大多不超过5英尺4英寸,但极为英勇善战的士兵的顽强抵抗。这些士兵个个意志坚定,神出鬼没,智勇双全,令英军大吃一惊,同时也留下了深刻印象。英国最终赢得了战争,并与尼泊尔政府缔结了长期友好关系。尼泊尔政府同意英军在当地招募士兵,能被选中成为一名英军士兵对尼泊尔人来说是一种荣誉。廓尔喀士兵的薪水相当丰厚,大大超过其在国内可能挣到的钱,足可养活整个家族。 廓尔喀兵团后来被并人英属印军。二战后印度独立,廓尔喀兵团又被一分为二:一部分继续留在印军,另一部分划归英军。划归英军的有4个团,即第二、六、七和十团。1994年7月,上述各团合并为一个团,也就是现今的皇家廓尔喀步兵团。它下辖两个营,第一营驻扎在英国,第二营驻扎在文莱。现驻英国的廓尔喀营就是原来的第二和第六廓尔喀步兵团。 离开伦敦前,邦德认真研读了廓尔喀步兵团的这段历史,脑子里对廓尔喀士兵有了清晰的印象:他们身材矮小、结实,腿像树干一样粗壮有力,在丛林中飞奔跳跃追逐敌人。他们头戴传统的尼泊尔托皮——一种装饰有彩色条纹的白色布帽(在战场上多戴森林迷彩帽或钢盔),手中挥舞锋利无比的腰刀。在与敌人肉搏时,经常砍下对方的头颅,由此得到了冷酷无情的恶名。福克兰群岛战争中,阿根廷军队闻听廓尔喀士兵来了,吓得望风而逃。“廓尔喀必胜!”是廓尔喀土兵冲锋陷阵时的战斗口号,以此来震慑敌人。 邦德向哨兵出示证件后开车进入营区。一排排整齐的营房一律涂成黑色,配以白色的装饰,显得别有一番特色。在军官食堂,他说明来意后,受到一位身着便装的年轻英国人的接待。 “邦德先生吗?” “是的。” “我是亚历山大·霍华德上尉。”他们握了下手,“请跟我来。” 他把邦德带进一间装饰豪华的大房间。这是一间休息室,但从室内的布置看,更像是展示皇家廓尔喀步兵团历史的博物馆,处处散发着英国殖民地文化与尼泊尔文化水乳交融的浓郁气息。地上的绿色聚乙烯地毯和座椅上的棕色化纤坐垫与西方一般房间的装饰毫无二致。然而,在一个弃之不用的黑色壁炉前却矗立着一尊高大的印度教神的塑像,上方高悬一根巨大的象牙,塑像前面的地毯上铺着一张色彩斑斓的虎皮,许许多多银色的战争纪念品在房间各处熠熠发光。在几幅反映战争题材的著名绘画作品前,邦德停住了脚步。其中一幅反映的是1915年8月9日的加利波利战役,而另一幅反映的则是1880年9月卫日的坎大哈之战。曾以上校军衔担任廓尔喀步兵团团长的查尔斯亲王的画像被挂在显著的位置上,画像的周围是闪闪发光的奖章和勋章。最著名的廓尔喀军官、英国陆军元帅斯利姆子爵的画像也在其中。邦德对他写的一本记述二战期间廓尔喀士兵赫赫战绩的著作十分欣赏,这本书至今仍被列入桑赫斯特英国陆军军官学校的必读书目。 霍华德上尉说:“请坐吧,昌德拉军士马上就来。” “我想,他的名字应该叫古隆。”邦德说。 “尼泊尔人在出生时就自动继承了他们部族的姓氏,就像你我继承我们父母的姓氏一样。然而,由于尼泊尔的主要部落只有几个,所以就会出现很多人继承同一个姓氏的现象。”霍华德说,“我们这里就有好几个人姓古隆。廓尔喀士兵姓古隆的非常多。他们大多来自尼泊尔西部,所以不是姓古隆,就是姓马加斯。当然,也有一些人来自小部族。来自东部的莱斯和利姆布斯部族的人只有几个。因此,在我们这里通常只叫他们的名字或编号而不叫姓氏。在这方面,我们同其他团相比不够正规。” “原来是这样。” “要点饮料吗?” “来杯伏特加马提尼。” 霍华德微笑着点点头,“上佳的选择。”他刚要离开,邦德又叫住了他。 “能不能只是摇匀而不要搅拌?” 霍华德奇怪地看了邦德一眼,然后说道:“是的,先生。”他把邦德一个人留在了有着浓重历史遗迹的氛围里:一件件纪念品在默默地追思为大英帝国而捐躯的外国亡灵,而一枚枚闪光的奖牌则记录着幸存者的赫赫战功。 上尉为邦德端来了酒。“我知道你和军士要讨论非常机密的事,所以我不陪你了。”他说。 “谢谢你,上尉。”邦德说。他呷了一口酒说道:“你勾兑的马提尼味道美极了。” 霍华德微微点了下头离开了房间。 过了一会儿,昌德拉军士走了进来。他身材粗壮,身高仅5英尺2英寸,体重大约150磅。他也身穿便装,黑裤子,绿套衫,一头油亮的黑发梳向脑后,中亚地区常见的黄褐色皮肤表明他可能是中印混血儿。他那开朗热情的微笑极富感染力,一笑起来整个面部,尤其在那双友善的眼睛周围便漾起层层涟漪。 “你好,我是昌德拉·巴哈杜尔·古隆军士。”他以一口流利的英语说。根据英军要求,廓尔喀土兵都要学习英语,而在廓尔喀步兵团任职的英军军官则要学尼泊尔语。之所以这样要求,是因为许多军事术语无法用尼泊尔语准确表述。 邦德站起身来与他握手,感到他的手充满力量与自信。昌德拉看上去30多岁,两眼炯炯有神,闪烁着经验与智慧的光芒。从他的履历中邦德了解到,这位军士打从18岁起就加入了陆军。 “詹姆斯·邦德。”他说,“认识你很高兴。” “请坐。”昌德拉向椅子做了个手势,看到邦德坐下后,自己才在他的对面坐下来。 “军士,我想他们已经向你介绍了有关这次任务的情况。” “是的,先生。” 邦德摆了下手,“让我们去掉‘先生’两个字,好不好?这不是军事行动,我也不是你的指挥官。在我看来,我们两人是平等的。” 昌德拉又笑了笑,“他们要求我听从你的指挥。” “啊,在喜马拉雅山,他们那一套根本就行不通。” 昌德拉大笑起来,“以前你登过喜马拉雅山?” 邦德点点头,“是的,可我还算不上是高手。我登上过珠穆朗玛峰和瑞士的几座山峰,还有奥地利的蒂罗尔山。” “登上过干城章嘉峰吗?” “没有,你呢?” “有一次我登到一半,被雪崩和接踵而来的风暴给逼下了山,我很想再试一次。” “你是怎样成为登山者的?”邦德问。 “我是在大山里长大的,每天都要在山上爬上爬下。”昌德拉说,“所以,我们腿部肌肉十分发达。小时候,我随父亲参加过一次登山探险活动,父亲在加德满都认识一些夏尔巴朋友,他们在加德满都创办了第一家搬运公司。长大后,我多次到喜马拉雅山参加登山活动,我特别喜欢登山运动。” “你和夏尔巴人熟悉吗?”邦德问。夏尔巴人是喜马拉雅山地区的山地部族,主要分布在尼泊尔的东部和北部,富有登山经验,常常受雇为在尼泊尔境内旅行或到喜马拉雅山地区登山的西方游客运送行李。 “是的,非常熟悉。虽然尼泊尔有很多方言和土语,但尼泊尔语是通用语言。夏尔巴人总是把我称作他们的‘登山表亲’,因为在古隆部族中,像我这样对登山表现出强烈爱好的人并不多。我是一个探险者,每次回尼泊尔探亲,都把不少时间花在登山上,妻子为此经常对我发脾气。” “她在尼泊尔吗?” “当然。”昌德拉说。他又大笑起来,显然对他同事提出的问题感到可笑,“我们的妻子都住在尼泊尔,不允许她们经常来此。每过3年,我们可回家休6个月的长假,此外,每年还有一个月的例行假,当轮到我去远东执勤时,妻子还可以和我在那里同住两年。所以,我们也时常见面。” “你对马奎斯空军上校攀登干城章嘉峰的计划是怎么看的?” 昌德拉摇摇头,“我们必须抢在季风的前面,这是惟一的办法。” “你认为我们成功的把握有多大?” 昌德拉表情严肃地看着邦德,“只有65%的把握。” 邦德向前探下身,压低声音说:“有关联盟的事你知道了吗?” 昌德拉皱了一下眉,“知道得不多。昨晚我用了大半夜时间阅读了你们提供给我的文件。这群人很有意思,我对他们的心理感兴趣。” “你说什么?” “我是说我对他们心里是怎么想的很感兴趣。”昌德拉解释说,“我不明白这些人为了钱竟能做出这样的事。我的国家虽然是世界上最贫穷的国家之一,可我国人民都懂得依靠勤劳致富的道理,至于说到犯罪,特别是背叛国家,在我看来是要下地狱的。” “他们是一批非常危险的人。”邦德说,“我们得谨防有人在我们身后放黑枪。” “如果第17号蒙皮窃案确系他们所为,我相信,在路途中我们肯定会遭遇他们的。”昌德拉猜测说,“他们一定会千方百计地破坏我们的行动。” 邦德坐回椅子上,向他的新伙伴举起马提尼酒,“你说得对。我也对此深信不疑,军士。” 13.首领 史蒂文·哈丁一点也不喜欢北非。一种完全不同的文明令他感到战栗。他觉得街上每个行人都向他投来怀疑的目光。天很热,哈丁担心汗水会把他的化装给毁了。多亏了这张新面孔,他才以兰德尔·赖斯的化名混进了摩洛哥。 与他到过的北非其他城市相比,卡萨布兰卡更接近西方文明。它有300万人口,是摩洛哥最大的城市、工业中心和港口,同时也是西北非首屈一指的旅游胜地。大名鼎鼎的汉弗莱·傅加特与英格里德·伯格曼制片公司摄制的电影《卡萨布兰卡》使这个城市扬名世界。现今,卡萨布兰卡已颇具西方大都市的风范,只是在繁华中或多或少显露出一点南欧城市的颓废格调。大街上,笔挺的西装、修长的大腿、高跟鞋、新款太阳镜与摩洛哥传统的男式带风帽长袍和女式连风帽长斗篷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道独特的风景。 哈丁的穿着相对于这里炎热的气候来说显然是太厚了。他从旅馆出来,在耀眼的阳光下戴上了太阳镜。虽然才上午10点左右,天就热得有点让人忍受不了。他心事重重地离开谢拉顿旅馆,沿着夏乌伊大街向南走去,立刻许多乞丐向他伸来一双双脏兮兮的手,对此他不理不睬。 夏乌伊大街是一条非常现代化的大街,两旁的西式建筑鳞次栉比,错落有致。然而,当他来到两个街区以外的中央市场时,情景却截然不同,仿佛走进了另一个世纪。这里的多彩多姿、喧嚣热闹的场面是任何好莱坞电影都无法表现的。哈丁穿过由蒙面纱的女人和戴土耳其帽、穆斯林包头巾、巴黎浅顶软呢帽的男人汇成的熙熙攘攘的人群,目不旁视地大步向前走着,对映入眼帘的特殊习俗和身穿各色民族服装的买者和卖者都毫无兴趣。他不想买瓜果蔬菜,也不想买香料,什么都不想买。 “不,谢谢你。”当他粗暴地挣脱一个摊主的拉扯时说。又一个摊主拉住了他的袖口。“对不起,今天身上没带钱。”手工编织的地毯的确精美,可他不想买,不过得说声谢谢。 当哈丁从人群中好不容易挤到市场的东南角时,浑身上下早已大汗淋漓了。在一座高大的石头建筑旁有一个小棚屋,一个看上去至少有90岁的老年乞丐盘腿坐在屋前的空地上,棚屋的屋檐上晾着一件衣服,乞丐的身边放着一个破旧的金属罐头盒。 哈丁知道自己该做点表示了,便从衣袋里掏出10个第拉姆硬币,扔在罐头盒里。老人嘴里嘟哝一句什么,向身后挂在屋檐上的衣服做了个手势。哈丁回头看看,确信无人注意到自己,便撩开那件衣服,弯腰钻进了棚屋。 棚屋里的气味像厕所,熏得哈丁不得不掏出一块手帕捂在嘴上。除了一股腐臭的气味外,屋里什么也没有。哈丁几步跨到石墙边,伸手向墙上摸索,手指在一个缝隙里触到一个用眼睛看不见的突出物。他稍稍用力按了一下,一道密门悄无声息地滑开一道缝。哈丁走了进去,门在他的身后自动合拢。 总算到了!他就要得到脱离苦海的船票了。他的苦日子要熬到头了。他到这里来是为了领取酬金,以便开始他的新生活,那将是一种与他过去在伦敦时完全不同的生活。他希望首领在李尔克的飞机被劫持的问题上不要难为自己。他已圆满完成了任务,问题出在他的责任范围之外。哈丁已严格按联盟要求的方式提供了第17号蒙皮的说明书,联盟也应按事先的允诺付给他500万美元的酬金,不应该食言。 然而,哈丁应该知道,首领什么事都干得出来。他还应该想到,能活着离开摩洛哥就是他的造化了。 一名穿工装的阿拉伯人出现在地道里,做手势让哈丁跟着他。地道内阴森森的,特别是那人的皮靴踏在金属地板上发出的哐啷哐啷的回声更加碜人。他们顺着地道向右拐个弯,再向下走8级台阶,来到一个稍宽敞一点的地方。这儿摆着一张桌子、几台计算机终端、一排视频监视器和其他一些高技术设备。此外,还站着两名警卫。 “伸开你的胳膊和腿。”一名警卫说。 哈丁按吩咐做了,另一名警卫用金属探测器对哈丁周身上下检查了一遍。 “向这里看一看。”第一名警卫指着一个类似显微镜的装置说。哈丁走到装置跟前向里面望去。他知道这个装置将核实他视网膜背后的花纹,那是他刚参加联盟组织时被烙上的。哈丁时常担心验光师在为他检查眼睛时会问到眼里的花纹。其实,他的担心是多余的,花纹看上去就像是瘢痕组织,没有明显的特征。 这是联盟成员特有的识别标记。 哈丁感到一束光线射进了眼里。完事后他直起身子看着警卫。一名警卫在操作计算机,另一名警卫正用一种讨厌的眼神看着他。 “好了,他通过检查了。”操作计算机的警卫说。陪同哈丁进来的那人拍了拍他的肩膀,带他绕过桌子,朝一扇门走去。身后的警卫按了一个电钮,门锁自动打开。陪同人把门推开后闪身站到一边。 “首领在等你呢。”他说。 哈丁点点头,不自然地笑了笑,走进门去。 这是一间长方形的屋子,顶棚很低,光线昏暗。会议桌周围坐着10个人,7男3女,每人面前都摆着一本标准拍纸簿。顶棚上的灯光只能照到坐在下首的人,而坐在上首的一个人却处在阴影之中。 那就是首领,联盟的总头子。 哈丁从未面对面地见过首领,很少有人能享受此等殊荣,除了坐在这张桌子周围的人。然而,即便是这些人也很难准确地描绘出首领的相貌。从他的身影看,此人身高膀阔、体态瘦削但很强健。尽管他的面部和双手藏在阴影当中,但在微弱的光线下仍可看出他是白人,很可能是柏帕尔人,一个自新石器时代开始就居住在摩洛哥的古老民族的后裔。柏柏尔人的显著特征是浅肤,碧眼,头发呈红色或棕色。哈丁知道,历史上的柏帕尔人一向以骁勇好战、不屈不挠而著称。 首领头戴一顶贝雷帽,身穿一套黑制服,一副墨镜戴在脸上,把眼睛严严实实地遮盖起来。哈丁听人说过首领是个瞎子。也许他真是…… 当哈丁走进来时,正在进行的谈话一下子停下来,每个人都把目光投向了他。 “进来吧,哈丁。”首领说。他说话声音和蔼,显得很有教养,有很重的法国口音,从这一点上看他又不像柏柏尔人了,“坐到桌子横头吧,我们给你留了个位置。” 哈丁在桌边坐下来,咽了口口水。他现在感到更加不自在了。 “终于又见到你了,博士。”首领说,“我们一直怀着极大的兴趣关注你在第17号蒙皮项目上取得的进展。我应该感谢你代表联盟所做的一切。背叛你的国家,从戒备森严的国防评估与研究局中把技术说明书偷出来,这需要极大的勇气。” “谢谢您,先生。”哈丁说。 “把说明书带到比利时,并将其植人我们用户的心脏起搏器,这件事干得也十分漂亮。把说明书藏进起搏器是你的主意吗?” “是的,先生。”哈丁说。他很激动,毕竟会面的气氛很友好。 “还有在布鲁塞尔被捕的那个医生,把他及时除掉做得也很对。我只是有点搞不明白,怎能让他在第一作案地被捕呢?不过,什么事都很难做到十全十美,对吧?” “是,先生。”哈丁说。他咽了口口水,挤出一点笑容。 首领闭住嘴巴,从衣袋中取出一个炮铜色的烟盒,从中抽出一支烟。他的头挺得很直,眼睛正对哈丁身后墙壁的某一点上。这人是瞎子!博士心想。太离奇了!联盟的首领竟是个什么都看不见的瞎子! 首领用一个镀金的登喜路打火机点燃香烟,深吸一口,把烟吐出后接着又说话了。 “可是,那个疏漏却导致了第17号蒙皮后来发生的问题。” 哈丁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不由自主地闭上了眼睛。 首领继续说:“据我所知,正当李尔克在加德满都等候把他转送中国西藏的指示时,比原定计划提前一天,他被人从旅馆绑架到机场,推上一架被劫持的喜马拉雅山观光飞机,飞进了山区,后来遭遇风暴坠毁。我说的是事实吧?” 哈丁清了下嗓子,“我了解到的情况也是这样,先生。” 首领又吸了口烟,身体在椅子里微微挪动一下。 “你知道吗,这件事已使联盟陷入十分难堪的境地,哈丁博士?我们的客户对此很失望,他们要求赔偿损失。毕竟,第17号蒙皮没有像我们保证的那样交到他们手里。” “我们已做了我们该做的事,先生。”哈丁争辩说,“我们的责任是把他送到加德满都,我们尽到了责任。李尔克在尼泊尔被劫持这件事说明,除联盟外,还有另外一个组织想得到说明书,并且抢先下了手。” “然而,他们怎么会知道李尔克的行踪呢?” “也许是跟踪我到比利时的英国特工……”哈丁若有所思地说。 “哦,对了。是那个英国特工。他叫什么名字来着?哦,我想起来了,叫邦德,詹姆斯·邦德。我觉得你在离开英国时有点粗心大意,哈丁博士。联盟成员首先要注意的就是隐匿行踪,使别人无法知道你的踪迹。不幸的是,你却让那人给跟上了。” “这是无法避免的,先生。”哈丁说。尽管房间里很凉爽,可他的头上开始冒汗了,心也跳个不停,胃部还有些绞痛。 “那个帮助你窃取说明书的皇家空军军官的情况如何?他会出卖你吗?” “我想不会。”哈丁说。首领怎会知道罗兰德·马奎斯呢?哈丁已被授予自由选择小组成员的权力,一切都是在极端保密的情况下进行的。 “他要多少钱?”首领问。 “15000英镑。”哈丁答道。 “你认为这能封住他的嘴巴吗?” “我想足够了。” 首领突然提高了嗓门,话语中带有明显的敌意,使屋里的每个人都不寒而栗,“那么,是谁劫持了那架飞机?又是谁把本该属于联盟的一笔最大的买卖给夺走了?” 哈丁哑口无言,房间里的气氛急转直下。 “哦……我不知道,先生。”哈丁的身体在微微颤抖。 “让我来告诉你好吗,哈丁博士?” “先生?” 首领又吸了口烟,然后把烟头熄灭在椅子扶手上的烟灰缸里。他压低声音,好像火气消了一些,“让我来告诉你,是谁想要破坏我们把第17号蒙皮卖给z国人的计划,好吗?” “请讲,先生。”哈丁结结巴巴地说。 “有人竟敢欺骗联盟。他们是我们内部的人。他们自以为比我们聪明,想让我们无法按协议为客户提供第17号蒙皮,从而使我们蒙辱,进而影响我们的信誉。他们的用心何其毒也!由于这件事,我们有可能失去另两宗大买卖。你知道联盟中有谁想要蒙骗我们,并想从我们手里捞取好处吗,哈丁博士?” 如同一个惊雷炸响在耳边,哈丁顿时吓得六神无主。难道被他抓住了什么把柄?“不——不,先生。您是怎么知道的?我是说,您怎么知道是我们内部人于的?” “你们恐怕连做梦都想不到我会知道得这样多。”首领说,“我十分清楚,不管是谁绑架了李尔克,他们的真实目的都是为了把第17号蒙皮搞到手。他们可能打算以更高的价钱再把它卖给我们。毕竟,做敲诈营生的并不仅有我们一家。但是,想跟我们联盟玩这套把戏根本就行不通!” 首领轻轻敲了一下面前的控制面板,身后的墙上立即现出一幅画面清晰的幻灯照片。画面上是三个尼泊尔人,正是把李尔克从埃佛勒斯旅馆绑架走,并用装土豆的麻袋把他运到机场的三个尼泊尔人。 “就是这三个家伙干的。”首领说,“他们是尼泊尔人,但不住在尼泊尔。” 他知道了!哈丁心想,天哪,他全知道了! “现在,哈丁博士,请你帮我搞清一些问题。”首领说,“我们知道林登比克是在布鲁塞尔被捕的,他在……唔,被处置之前可能已供出了一些情况,对吗?” “这有可能。”哈丁说。 “有关联盟的情况他知道多少?” “实际上他一无所知。他只知道要是不按我们的要求去做那个手术,他的丑闻就会公之于众。为了防止他认出我和李尔克,我结果了他。我也是为了隐匿行踪才这样做的。” “是的,你是那样做的。”首领说,“我们安排在秘密情报处的眼线情况怎样?” “在伦敦的吗?” “还能有什么地方?” “那儿的眼线对联盟情况知道得也很少。我们只要求其随时报告秘密情报处追踪第17号蒙皮的动向。这样,我们就可以抢先他们一步。就是这些。” “这个叫邦德的家伙是秘密情报处派出的吗?” 哈丁点点头,“他去了比利时。我不知道会不会派他到尼泊尔。我一直都在旅行。” 首领从烟盒里又取出一支烟点燃,“我有个新消息告诉你,哈丁博士。他们的确派他到尼泊尔了,让他参加国防部长组织的一支很小的探险队。他们打算登上那座山,把说明书取走。” “那好哇。”哈丁假笑着说,“这正好又给我们提供了机会,不是吗?我们可以把说明书夺回来!” “也许。”首领说。他默默地吸了几口烟,“哈丁博士,你认识我身后屏幕上的人吗?” 他摇摇头,“我从未见过他们!” “从未见过?” “没见过,先生。” 首领又敲了一下控制面板上的按键。屏幕换成另一个画面,一个哈丁熟悉的酒吧的照片。当他看清画面上的人物时,他的心狂跳起来。 三个尼泊尔人坐在酒吧里,边喝啤酒边跟一个人谈话,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哈丁自己。 “这幅照片是在第17号蒙皮计划启动前三天拍摄的。”首领说,“地点是奥尔德肖特附近的天鹅湖酒吧。你常去那个酒吧,对吗,博士?” 哈丁闭上眼睛。一切全完了。 “你雇用他们去偷说明书,是不是,哈丁?”由于愤怒,他的声音有些发抖。 “不——我——我是想——”哈丁哭丧着脸说。 “闭嘴!”首领敲了一下面板上的另一个按键,哈丁身后的门开了。一名警卫走进来,站到哈丁身后。哈丁极度恐惧地仰头瞥了那人一眼,又看了看桌子周围的人。他们都面无表情地注视着他。 “首领。”哈丁说,“我不知道……请您……我想要……” “你想要背叛联盟,截走说明书,把它卖给别人,以便再赚一笔大钱。你太贪得无厌了。我说得对吗,博士?” “不,先生。我不敢!我向上帝发誓……” “你这个蠢货。”首领说,“我岂能容你。”他向哈丁身后的警卫微微点了下头。 警卫用左手一把抓住哈丁的头发,猛地向后一拉,右手抽出一把锋利的长刀,手法利落地在哈丁脖子上划过,咽喉一下便被割开,刀口从左耳直达右耳,哈丁发出几声令人毛骨悚然的咯咯声,鲜血喷射而出,溅满了前面的桌子。他的身体在椅子里痛苦地扭动抽搐,足有一分钟时间才滑到地板上不动了。桌子周围的人一个个吓得浑身颤抖,呆若木鸡。他们的身上尽管没有溅上血,但这一血腥场面将永远铭刻在他们心中。 那名警卫把拿刀的手放下来,弯腰在死者的衣服上擦净刀上的血迹。 “谢谢你,军士。”首领说,“你可以走了,让清理小组5分钟后到这儿来。我们的会也该结束了。” “是,先生。”军士说,然后敬个礼,转身走出房间。 房间里的人仍把眼睛盯在哈丁的尸体上,桌子上血迹斑斑,凌乱不堪。一名妇女忍不住发出一声呻吟。然而,过了一会儿,他们又都恢复了镇定,一齐把眼睛朝黑影里面的人望去。即便他们心怀疑问,现在也没人敢吭声了。 “我们必须抢在别人前头把第17号蒙皮拿到手。”他说。现在他已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但说出的话仍然恶狠狠的,“我们获悉,至少有3个国家组织了探险队,准备攀登干城章嘉峰以夺取说明书。一个是英国人组织的,当然是我们的主要对手。另一个探险队来自俄罗斯,是由我们的朋友俄罗斯黑手党组织的。z国人也组织了一支探险队,企图抢在我们之前把说明书拿到手——这样一来,他们就会以此为由,拒绝向我方支付我们应得的报酬。也许还会有别的探险队。” 首领又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点燃。他一边吸着烟一边在心里估量他的话可能产生的效果,“联盟正计划派人跟随其中的一支探险队去登那座大山。我们要抢先重新得到第17号蒙皮。这是我们本年度最重要的冒险行动,你们当中的很多人将参与行动方案的制订。本次行动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听明白了吗?” 每个人都点了点头,但首领着不见。有几个人转过头去,看那摊令人作呕的红色液体正从桌边滴滴答答地落到地板上。有一两个人已感到身体有点挺不住了。 “听明白了吗?”他大叫道。 他们又都把头迅速地转向他,齐声喊道:“明白了,战无不胜的首领!” 首领的脸上现出笑容,“很好。大家都饿了吧?让我们去吃午餐。” 14.初到尼泊尔 按照训练计划,花了一整天时间与探险队的其他成员背着背囊在奥克汉格尔附近的一座大楼作爬楼梯训练后,詹姆斯·邦德驱车前往秘密情报处总部,与q部的布思罗德少校会面。 “你要知道,为了在这儿等你,我把一个非常重要的晚餐约会都推迟了。”布思罗德说。他向安全门输入密码把门打开,让邦德走进实验室。“我可是要与一位非常漂亮的女士约会呀。”布思罗德少校补充说。 “真的吗?” “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007,我也许有点老了,可在那方面还健壮着呢。” “我并没有说你什么呀,少校。”邦德微笑着说,“她一定是位非常幸运的女人。” “这让你说对了。’有思罗德答道,“今天是我们结婚28周年纪念日,可我却把晚上时间用来陪你。” “啊,那我们能不能简单一点?” “不错。现在,注意了,007。”他把邦德带到一张摆满各种物品的金属桌旁,“我听说你要去的地方之后,今天下午从仓库里把这些东西都找了出来。我们还与国防部联系为探险队领到了一批先进的通信器材,将由那个荷兰人——叫什么我忘了——统一负责带上。” “是鲍尔·巴克?” “哦,对了。” 布思罗德一边说着一边把一个带吸嘴的小软管递给邦德,“它类似于水下应急呼吸器,不过是供高空条件下使用的,里面存有可维持15分钟呼吸的氧气。把它放在派克式登山外套的衣袋里。记住,在紧急情况下才能使用。” 少校又朝一双山地靴指了指,“这是一双最好的珠穆朗玛山地运动靴,里面有泡沫衬里和加长的高腰鞋套,非常轻快,穿在脚上你会感到十分舒适。这双山地靴的独特之处在于,我们在两个鞋后跟里设置了专门的盛物空间。在右脚的鞋后跟里,你会发现一些药品和急救用品,左脚的鞋后跟里放有一套微型工具,包括螺丝刀、手钳、扳手等,这些你都用得着。” 邦德在翻看一个诺斯菲斯公司生产的露营睡袋。“对。还有那个。”少校说,“这是供你夜间在野外露宿时使用的。我们在里面加装了一套特别的电池动力的电热装置,就像电热毯一样。把它完全展开还可多睡一个人。” “大方便了。”邦德说。 “你的p99手枪在身上吗?” “在。” “把它给我。” 邦德把华尔瑟p99型手枪递了过去。布思罗德把手枪放进一个皮枪套内试一下,而邦德并没有看出那是个枪套。 “我想,你从派克式登山外套里取枪会很费劲,没等你把枪取出来,说不定就会被撂倒。这个枪套解决了这一小小的问题。把它挎在登山外套外面,就像是衣服口袋一样。” 布思罗德把手枪从枪套里取出来还给邦德,“我们将把一些你用得着的物品直接发往加德满都,包括你所需要的服装和用具,而且我们都做了双份。m认为,此项任务十分重要,应该多花几百英镑为你准备一条好睡袋。到那儿之后,如果发现什么东西不合适,给我发个传真。” “如果在喜马拉雅山区遇到问题该怎么办?” “你也可以发传真给我。鲍尔·巴克可以通过卫星直接连通互联网,发传真和通话都可以。如果你愿意的话,从珠穆朗玛峰顶给我发数字电报都不在话下。” “我登的不是珠穆朗玛峰。” 布思罗德少校耸耸肩,“那还不是一回事吗?” 最后,少校打开一个箱子,从中取出一个塑料盒,“这里面是一个可膨胀式伽莫夫袋,重量只有7000克。如你所知,伽莫夫袋是一种在紧急情况下用于治疗高山病的高压舱,这只伽莫夫袋的特别之处在于它可以自动充气和升压,而普通伽莫夫袋需由另一个人用风箱充气。” 邦德又拿起一个类似氧气调节器的东西观看,它的上面有两个吸口。 布思罗德笑了笑,“啊,你对那个特别的东西会感兴趣的。” “这是什么?” “当然是氧气调节器了。” “为什么有两个吸口?” 布思罗德摇摇头,“我太了解你了,007。这是双人调节器。在紧要关头,你们两人可分享一个氧气袋。” “探险队的成员绝大多数都是男士,你这个玩意纯粹是拿我寻开心。” 飞往德里的旅行非常不顺,而在机场附近的一家旅馆过夜的情况更糟。尽管飞抵德里已近午夜,可大街上仍然十分拥挤,车辆和行人川流不息,还有三三两两的牛群在街上游荡。 印度是宗教荟萃之地。在这里,既能看到印度教的湿婆。那罗野孥和克利须那的偶像,也能看到佛教的塑像、锡克教的包头巾,甚至还能看到基督教的耶稣被钉死在十字架上的苦像。然而,在尼泊尔能看到的将只是印度教和佛教的象征物。实际上,尼泊尔官方一向自称是“世界上惟一的印度教国家”。 邦德尽管不是宗教信徒,可他十分尊重东方人的宗教信仰。虽然如此,各种各样的宗教偶像还是接二连三地出现在他的睡梦中,把他一次又一次地吓醒。和他共住一室的昌德拉军士可不在乎这些,倒头便睡。廓尔喀士兵具有很强的适应能力,不管条件有多差,他们都能做到随遇而安。当邦德最后醒来时,发现昌德拉身穿拳击短衫,嘴里哼着小曲,正在煮咖啡。 “早晨好,先生。”昌德拉说。他的脸上堆满笑容,“要咖啡吗?” 邦德哼了一声,从床上爬起来,“请来杯黑咖啡,要浓的,热的。我要洗个冷水浴。” “你随时都可以洗。”昌德拉说,“昨晚旅馆里根本就没有供应热水。” 邦德心里在告诫自己这点小小的不便算不了什么,一旦踏上前往喜马拉雅山的征程,开始攀登干城章嘉峰,他们就将远离人类的文明。 中午时分,探险队成员再次到机场会齐,登上了一架飞往加德满都的印航客机。 由于是英国的官方代表,他们一行很快就通过了尼泊尔的移民检查。一名联络官在迎候他们。他是尼泊尔专管外国人登山事务的官方代表,负责为登山者办理各种批件和文书。对这些繁文得节,探险队也不能例外。 全体队员挤进了一辆至少有30年车龄的破旧的大客车。望着车窗外面的景色,邦德才真正感到自己正身处第三世界。汽车在装载稻谷的牛车中间曲折穿行,路边的露天排水沟散发着阵阵臭气,行人身着西式t恤衫、蓝色牛仔裤,外罩尼泊尔式或藏式外套,显得不伦不类。每当大客车停下来后,总会有些光着脚板、骨瘦如柴的孩子跑上前来,伸出小手,索要糖果或旅游者准备奉送的铅笔和钢笔。 雅克叶蒂旅馆是加德满都为数不多的豪华旅馆之一。它位于一座老式的“拉纳接见厅”附近,拥有270套高标准的客房,是所不折不扣的现代化旅馆。邦德注意到,它既有西方的建筑特色,又有尼泊尔一维多利亚式的风格。 “这个旅馆是本地最美的旅馆之一。”当他们走下大客车时,昌德拉说,“多少世纪以来,尼泊尔都是与世隔绝的。它起初由末罗人统治,后来布里特维·纳拉延沙在加德满都建立了王朝统治。在他任职时期,一个年轻的军事将领——宗格·巴哈杜尔·拉纳窃取了政权,自封为政府总理,并为自己加封了王公头衔,从而成为凌驾于土邦主之上的国王。” 邦德一行通过双层玻璃门,走进用花岗岩铺就的接待大厅。左侧是一扇巨大的落地长窗,窗外是宽敞的眺台。”右侧为接待处,黑色大理石台面显得庄重而气派,两侧和上方的隔断以当地艺人的精湛手工木雕装饰,散发着浓郁的民族文化气息。一位身披莎丽的迎宾女郎笑吟吟地迎候着八方宾客。接待区的旁边是客人休息区,摆放着黄色和绿色的软沙发。坐在沙发上,透过巨大的玻璃窗,旅馆外面精巧别致、修剪整齐的绿草坪可尽收眼底。 昌德拉接着说:“拉纳集团的统治一直持续到1951年,长达104年之久,其间兴建了众多新古典主义风格的接见厅。这座红色接见厅就是其中之一。它建于,哦,我想是在1855年前后。现今,在这座经过改建的接见厅内有两家饭店,也就是纳奇格哈尔饭店和契姆尼饭店,还有就是雅克叶蒂旅馆,它们都处在同一个屋顶之下。你知道吗?契姆尼饭店就是著名的鲍里斯·利萨涅维奇皇家旅馆的原址。而当时的旅馆酒吧名为雅克叶蒂,也就是今天这座旅馆名字的由来。鲍里斯·利萨涅维奇在尼泊尔开办了第一家西式旅馆。” “很有意思。”邦德说。 旅馆内已闻不到大街上的那种刺鼻气味,但从餐厅里却飘过来阵阵咖喱菜肴的香味。 邦德和昌德拉住进了被称作西藏套房的房间。其四周的墙壁完全用藏族传统绿色和蓝色基调的丝织物所覆盖。起居室内安放着做工考究的木制雕花家具,墙上和顶棚缀以青铜和黄铜饰物。站在门外的阳台上,可尽情欣赏喜马拉雅山峰和加德满都谷地的壮丽风光。卧室内摆着两张大号的床铺,同样覆以藏族传统色调的丝织物。洗澡间为大理石地面,椭圆形浴缸,分离式淋浴头。 “尽情享受吧!”昌德拉把背囊扔在地板上,说道。“再过3天,我们就将远离这一切了!” “是该好好享受一下。不过,一小时内,我们将在旅馆的酒吧里与i站派来的人会面。我们什么时间与队里的其他人会合?” 昌德拉看了一下日程安排,“今天晚餐前。下午没别的事了。” “好。”邦德说,“我们可以去趟加德满都的临时工作站,看看家里的人还给我们准备了什么。” 邦德换上一条轻便的卡其布裤子、浅蓝色海岛棉衬衫。而昌德拉则穿一条廓尔喀步兵团发给他的作训裤。他们下楼来到距门厅不远的钢琴音乐厅,一个混合三重奏乐队正在演奏50年代至70年代的流行乐曲。邦德叫了一杯双份的加冰块伏特加,而昌德拉则叫了一杯当地产的冰山牌啤酒。 “你打算去看你的妻子吗?”邦德问。 “她正在来加德满都的路上,我们离开这儿上山之前能见她一面。对她来说这是一段很远的路,而且大部分路程要靠步行。” “她叫什么名字?” “曼梅娅。” “这名字很美。” “她长得也很美。”昌德拉说着,高兴得嘴都咧到了耳朵根上。 当扎吉尔·贝迪走进酒吧时,两人刚把酒喝光。当他看到邦德和昌德拉后,向他们的桌边走来。 “是邦德先生吗?”他问。 “你是?” “你吩咐的事已准备好,能和我去一趟吗?” “当然可以。”邦德让侍者把账记到自己的账上,便和昌德拉跟在贝迪的身后走出酒吧。 中午的阳光十分强烈。尘土、热浪和刺鼻的气味向邦德迎面袭来。他们走了大约1英里,来到位于加德满都老城中心的王宫广场。广场周围矗立着旧王宫和几座尖塔式建筑。这种塔式建筑曾流传到东亚地区。很多塔顶的尖柱上都奇怪地饰有色情雕刻艺术品,这一点与印度的塔式建筑十分相似。不过两者也有所不同。印度塔顶上的色情雕刻大多栩栩如生,容易使人想入非非;而尼泊尔塔顶上的色情雕刻尺寸略小,风格纯朴,近似于卡通人物。昌德拉告诉邦德,传说中的闪电女神是一位害羞的少女,所以人们用表现男女性爱的雕刻来装饰塔顶,使她退避三舍,不敢在塔的周围现身。 广场上交通繁忙,人声鼎沸。出租车和牛车挤在一起,互不相让。沿街摊贩们把商品杂乱地堆在地上,叫卖声此起彼伏。至少有三位圣人坐在地上的小块地毯上,半裸的身体粘满泥土,蓬乱的头发与胡须缠结在一起。几位身背背篓的妇女在人群中挤来挤去,身上的背篓由柳条编成,里面盛放的物品从蔬菜到劈柴应有尽有,一条环绕在前额上的宽带子把背篓固定在身后。 三人绕到面对广场的一座湿婆神殿后面的小街上。贝迪带他们来到一家古董店前,店门上仍挂着“环球贸易有限公司”的招牌。 “我们根本就没有改成‘国际合作公司’。”贝迪解释说,“我很少有机会到这儿开展工作,所以招牌也没有换。为了省钱,这儿通常是没人的。” 贝迪打开门,把邦德和昌德拉让进屋。房间里有一股霉味,里面堆放着许多小摆设,有一些在旅游品市场上还值几个钱,然而大多数都是破烂货,放在这里应个景,以表明这家店铺的经营是合法的。 “请原谅,这里灰尘挺大。”贝迪说,“在试图抓捕李尔克之前,我有几个月没来这儿了。请跟我来,我有些东西要给你们看。” 他们穿过几道布帘,走进一条小走廊,尽头是一道门,上面挂着一把明锁。贝迪把锁打开,说道:“我们在尼泊尔的设备很落后,邦德先生。没有插孔钥匙,没有电子防盗门,什么都没有。只要一把普通的钥匙,即可进入英国秘密情报机构驻尼泊尔办事处的大门!”他大笑起来。 所谓“办事处”其实是个非常小的房间,里面有工台计算机、1部监视器、1个文件柜、1个小冰箱、1张桌子和4把椅子。 一路走来他们都出了一身汗,所以贝迪先从冰箱里取出3瓶冰山牌啤酒。这是一种鲜啤酒,邦德不大喜欢,嫌它有一股甜味,不像他所喜欢的印度啤酒那样味道纯正。他比较喜欢印度的眼镜蛇牌啤酒。 “我得到了一些有关三名劫机者的情报。”贝迪说。他从桌子上的一个信封里取出几张8x10的大光相纸照片,“他们都是尼泊尔人,5年前从监狱里逃走。据认为他们都已死亡。他们是被两名在那架旅游飞机机库工作的工人认出来的。” “他们是不是联盟的成员?” “还不能肯定。在过去的5年中,他们一直都在尼泊尔,如果是联盟成员,按理说我们应该能掌握一些证据。我们认为他们隐藏在某个山区,据说是古老的邪教组织‘撒吉’的成员,这个组织早在1800年就在印度出现了。” “撒吉”是个宗教组织,效命于一个女神,专门从事杀人越货的勾当。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最后一个‘撒吉’于1882年被英属印度政府处以了绞刑。”邦德说。 “没错。”贝迪回答说,“可这个组织的残余一直还在活动。我想,现代的‘撒吉’成员很可能会成为联盟招募的对象。我这儿还有更重要的情况,你感兴趣吗?” “什么情况?” “他们到英国做了一次短暂旅行,恰好在第17号蒙皮说明书被窃之前。头一天去,第二天就返回了尼泊尔。” “他们以什么身份入境的?” “为他们签发的是‘探亲’签证。我们后来发现他们所谓的亲属在英国根本就不存在。” 邦德在端详那些照片时,他的注意力被贝迪放在桌子上的另三幅照片吸引住了。它们都是干城章嘉峰坠机现场的航空照片。飞机的机身清晰可见,而且相当完好。 “这些侦察照片表明,只要你们爬上了大碎石台,接近那架飞机就会很容易。”贝迪说,“不过,看看这幅详细的照片。”他把一幅放大的航空照片递给他们。 在飞机敞开的舱门周围有一些清晰的足迹。 “看来有人在坠机时幸存下来。”邦德端详着照片说。 “在那么高的地方他们不可能幸存。”昌德拉议论道,“他们也许能够走出飞机残骸,但他们肯定活不长。飞机上绝不会有人预先做好了在那样恶劣的条件下生存的准备。” “还有别的照片吗?这些足迹走向了哪里?” 贝迪耸耸肩,“我们曾试图再拍一些照片,可等到我们再返回那里时,风雪已经把足迹给掩盖了。你可以看到,他们是从这个方向离开,朝南走,再往前就不知道了。他说得对,在那样的高度他们肯定活不长,他们无法适应那里的气候条件。不管他们是谁,你都将在某个冰隙中找到他们冻僵的尸体。” 几个人又看了其他一些文件和报告,扎吉尔·贝迪始终拿不出能够证明那架飞机被联盟成员劫持的证据。在他看来,联盟的活动范围根本就没有到达印度次大陆。 傍晚时分,他们结束了工作。贝迪提出要陪他们一道走回旅馆,于是三人便离开那个临时凑合的情报办事处。 大街上依然熙熙攘攘,由于时近黄昏,天气凉爽了一些。三人走进了王宫广场。 在他们上方高耸的湿婆神殿塔楼内,藏着一个手持加利尔式狙击步枪的尼泊尔人。加利尔式狙击步枪是以色列生产的一种7.62毫米半自动步枪,性能非常优良,在300米距离内能准确命中人的头部,600米距离能击中人的上身,甚至在800至900米的距离也能命中目标。此人枪法准确,但还算不上神射手。狙击手必须经过专门训练,因为从技术上说,子弹并不是直线飞行。地心引力和空气摩擦都会对弹道产生影响,狙击手应适当“调高或降低”瞄准点。瞄准镜的测距仪虽然可以帮助射手修正瞄准点,但也必须经过长期训练才能掌握好。 正是由于这一因素,詹姆斯·邦德才捡回一条命。 第一发子弹打在邦德脚前面的地上。三人同时卧倒,试图搞清子弹是从什么地方打来的。邦德眯着眼睛向上眺望,几乎可以肯定,子弹是从他们面前的这座有3个塔楼的神殿顶上射来的。 “他在上面!”邦德手指塔顶喊道,跃起身向神殿跑去,另两个人也紧跟而上。然而,一辆人力车挡住了去路。等人力车过后,贝迪站在邦德的前面,眼睛盯着塔楼。 “他还在上面吗?’他问。 塔楼上,狙击手把枪的准星瞄准了邦德的头部。他不知道另两个人是谁,但他接到命令是射杀那个英国人。十字瞄准线的交叉点已对准邦德的鼻子,他扣动了扳机。然而,在这一瞬间,那个印度人挡住了他的视线。 子弹击中了扎吉尔·贝迪的面部,他身子一仰,倒在邦德身上。 “我看到他了!”昌德拉大喊道,拔腿向神殿奔去。邦德把贝迪的尸体放在地上,抽出华尔瑟手枪,跟在昌德拉身后。 在神殿的大门前,昌德拉拦住了邦德。“你不能进去。”他说,“这里禁止非印度教的人员进入。” “见鬼!”邦德冲着他喊道。 “对不起,詹姆斯。”昌德拉坚持说,“让我一个人进去,你在这儿等着。” “不,我和你一起进去。” 昌德拉做了个怪相,转身冲入神殿。在尼泊尔,印度教和佛教之间并无严格的界线。有时,神殿里面供奉的是象征湿婆的男性生殖器塑像,而神殿外面的塔尖却建成佛教的佛塔式样。这时,天色已晚,冲进神殿的邦德几乎被浓烈的焚香烟雾呛得喘不过气来。拜神的善男信女被突然闯入圣地的这名持枪的西方人吓了一跳。 邦德跟着昌德拉在神殿的后面找到了通向顶层的楼梯。狙击手又开了一枪,这一次是朝大殿开的枪,吓得女人们纷纷尖叫着往外逃,而男人们则大多待在原地四下张望,想搞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们已经很久没有遇到如此刺激的事了。 昌德拉和邦德发现狙击手正试图爬上倾斜的屋顶,以便从另一侧跳到下面的平台上逃走。昌德拉的动作十分神速,只见他飞身跃上屋顶,一把抓住了那人的一条腿,那人与昌德拉扭作一团。邦德脚下一滑也摔倒在屋顶上,急忙用脚后跟顶在木瓦棱上才止住身体下滑。还没等他腾出手去帮助昌德拉,那人已挣脱昌德拉的双手,发出一声长长的尖叫,从屋顶的边缘滚落下去,在坠地的一瞬间,尖叫声戛然而止。 邦德和昌德拉从屋顶上爬回到神殿内,顺着楼梯下到底层的大殿。昌德拉用尼泊尔语告诉旁人说他们是警察。在外面,他们发现狙击手是头朝下摔下来的,脖子已经扭断。 昌德拉查验尸体后说道:“他是本地人。我看他不像专业杀手。” “这不是正好符合联盟招募人员的惯常做法吗?”邦德问。 “你说得对。不过,这些子弹都是射向你的。” “这是显而易见的。”邦德说,“秘密情报处要命的泄密问题现在愈加严重了。除贝迪外,没有人知道我来到了尼泊尔。” 他们听到警笛声由远而近。“走吧,”昌德拉说,“不然我们会被缠在这里的。” 两人分开围观的人群离开了现场,等到警察赶到时,他们早已无影无踪了。 15.探险队成立 7时30分,探险队的全体队员会集到雅克叶蒂旅馆的豪华会议室开会。尽管大家又累又饿,但情绪高昂,纷纷谈论着即将开始的探险活动。 在等待两名迟到队员的当口儿,马奎斯走过来坐到邦德和昌德拉跟前,探过身低声说:“听说有个印度人今天在王宫广场被人用枪打死了,凶手是个尼泊尔人,也被打死了。警察今天下午找我了解情况,说有人看到一个白人和另一个尼泊尔人事发后逃离了现场。你们知道这件事吗?” “上帝作证,我们不知道。”邦德撒谎说,“什么人被打死了?” “据说是个印度商人。对不起,邦德,我不得不问一下。因为你们俩正好是一个白人和一个尼泊尔人的组合。别介意,我们该开会了。” 当两名迟到的队员走进房间时,马奎斯从讲台上站起身来说道:“请大家安静。” 聚集到这儿的18个人中有许多是老朋友,以前曾一同登过山,探过险,一见面都分外亲切,唠个不休。他们之中有1名尼泊尔联络官,16名男队员和1名女队员。 “请大家安静,我们快点开会,以便早一点用餐!”马奎斯提高嗓门说。 队员们总算停止了谈话,把注意力集中到他们的队长身上。 “我得不断提醒自己,我不是在对空军的部下们讲话。”马奎斯用很低的但足以使在座的每个人都能听到的声音说,大家都笑起来,“好啦,重逢老朋友,结识新朋友是一大乐事。欢迎各位,很高兴见到你们。大家可能会感到奇怪,我为什么让大家到这儿来……” 人们发出几声敷衍的于笑。邦德对马奎斯的作派很反感。他一方面想在队内确立说一不二的权威,另一方面又极想博得队员们对他的好感。 “说真的,我们是奉大不列颠和美利坚合众国政府之命,来这里执行一项非常重要的使命。”马奎斯在说着空泛的大话,“我相信,大家都想尽快地相互了解,可是今晚,对大家来说更重要的是吃饭和睡觉!这家旅馆非常漂亮,我,作为你们当中的一员,在此住宿期间也想尽情地享受一番!好,让我们先来自我介绍一下。我是皇家空军上校罗兰德·马奎斯,是一个业余登山爱好者……” 有两三个队员鼓掌喝彩,其中包括那位女队员。 “谢谢。”马奎斯笑容满面地说。他指了指远离其他队员、靠墙站立的两名尼泊尔人,“下午,大家在机场都已见过奇特拉卡先生了。他是我们的联络官,我们与加德满都方面沟通的联络人。”站在右边的那人微笑着向大家微微鞠躬。“奇特拉卡先生有几句话要对大家说,对不对,奇特拉卡先生?” “谢谢您。”他说。他讲话的口音很重,喋喋不休地介绍了探险队在尼泊尔境内长途旅行以及登山时应遵守的政府各项规则和规定。 “最重要的一条是,”他说,“任何人都不得登上干城章嘉峰的峰顶。干城章嘉峰对我国人民来说是一座非常神圣的山,你们尽可以爬到进行此次救援活动所必须登上的高度,但不能再往上爬了。”他笑了笑,又接着说,“再往上爬,你们就会激怒住在那里的女神。” 干城章嘉峰的确是神圣的。在尼泊尔语中,干城章嘉意为“大雪山中的五座宝库”,像喜马拉雅山的其他山峰一样,是尼泊尔诸神的家。 “谢谢你,奇特拉卡先生。我可以向你保证,我们之中不会有任何人想登上峰顶。现在,让我向大家介绍与奇特拉卡先生站在一起的人。他叫安格·楚谢林,是一位干练的工头,以前曾与我一道工作过。”马奎斯说。 站在左边的那个人向大家微笑着挥挥手。像刚才一样,也有几个人鼓掌喝彩。邦德心想,这个叫楚谢林的人看来很能干。身为工头,或者说夏尔巴搬运工的头儿,他的角色很重要。当大家都在登山时,将由他来全权负责大本营事务。 “现在,我来向大家介绍我们当中最漂亮的队员!她来自新西兰,认识她的人有时称她‘几维1·肯德尔’。让我们认识一下我们的队医霍普·肯德尔。” 1几维(kiwi):新西兰特有的无翼鸟鹬鸵的别称。 肯德尔医生红着脸站起身向大家致意,鼓掌喝彩声超过了任何一个人。邦德心想,就这一点而言,马奎斯是对的——她长得的确美极了。霍普·肯德尔长着一头飘逸的金发,两只碧眼烟烟生辉,一张俏脸充满了笑意。她今年30岁出头,看上去十分健美,身高足有6英尺,一双修长的腿隐藏在卡其布裤管中。邦德知道,由于尼泊尔妇女有不得穿裙露腿的习俗,他是无缘见到这双玉腿了。 “大家好。”她说,“在今后的几周中,将由我来充当各位的医生,所以我有几句话要对大家讲。我知道你们个个体壮如牛,可按要求我还得讲一讲。” 她对男士极具魅力,这绝不仅仅是因为她长得漂亮。就连马奎斯都坐下来认真听她讲话。 “我们要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登上那座山,计划安排得十分紧迫。我知道,大家都希望在季风刮来之前离开那座山。然而,越是这样我们就越要注意预防急性高山病。因为这种病随时都可能袭击我们当中的任何人。及时发现队友身上高山病的症状是我们每个人的责任,因为在很多时候,初期症状自己是不易察觉的。你们必须知道,高空大气条件和海平面大气条件是一样的,氧的含量都是20%,但由于气压的减低造成你每次呼吸时吸人的氧气量减少。当你身在s000米高度时,每次吸人的氧气量只相当于正常情况下的一半。最初,你会感到浑身不适,食欲减退,随后还会感到头痛,再发展下去就是浑身无力,失去继续登山的兴趣。如果你开始感到情绪淡漠、恶心。头晕目眩或者昏昏欲睡,十有八九你已得了急性高山病。” 这些知识对邦德来说没有特别的,但一经肯德尔医生的嘴讲出来便有声有色了。邦德全神贯注地听她讲话,连一个字也不肯漏掉。 “要注意,这些症状有时在相对低的高度上也会出现。所以在登山时一定要运用我们所说的‘休息步态’,以便在整个登山过程中使你的腿部肌肉时常得到一点休息,并保持平稳的呼吸。必要时要完全停下来休息,进行深呼吸。要多喝水,也要多吃东西,以保证有充沛的体力。现在,再向大家介绍两种严重的急性高山病。一种是高空肺水肿,另一种是高空脑水肿。高空肺水肿是血液或其他体液渗人肺中,妨碍了血液中的氧气和二氧化碳在肺内的交换所致,其症状类似于肺炎。高空肺水肿能在很短时间内致人死亡。但是,健康人在g000英尺左右的高度通常不会得这种病。高空脑水肿是最可怕的,它是由体液在脑内蓄积所致,其症状起初是剧烈的难以忍受的头痛,那是脑组织肿胀产生的压力引起的。患者会出现身体协调障碍,语言含糊不清,行为举止异常,精神崩溃进而死亡。出现上述这些症状时,惟一的治疗办法是降低高度,而不可服用类似乙酰唑胺和氟甲强的松龙之类的药品。因为类似的药品虽然可缓解急性高山病的症状,但对组织损伤没有治疗作用。作为你们的医生,从现在起,我禁止你们服用这类药品,明白了吗?” 有几个人“嗯、嗯”地答应了几声。 “最后,你们还要注意我们所说的‘视网膜出血症’的问题,这同样是严重的。由于气压的变化对视网膜造成损害,导致眼里的细小动脉束破裂。一旦你在山上得了这种病,就非常麻烦。你的眼睛将会失明,即使能够平安地返回山下,至少也得几周才能复明!我说这些并不是想恐吓你们,而是想让你们知道所有这些常识。我将对所有队员进行例行性体检,这样的体检将经常进行。” “我在等着你给我做体检!”马奎斯大笑着说,其他一些人也跟着笑起来。 她瞪了他一眼,接着又换成了笑脸,“罗兰德告诉我说,我有权把任何一个我认为不适合继续登山的队员送到山下。这当然也包括你,马奎斯先生!” 邦德想知道,他们两人之间是否存在某种罗曼蒂克式的关系。 “最后,我只想再说一句话,尽管我们肩负着一项十分艰巨的使命,但毛利人1有一句谚语说得好:‘大山虽然无法移走,巨浪却可以被独木舟冲破!’换成大家都能听懂的英语,就是‘不要轻易言败,成功总有希望’。我要说的就是这些。”说完后她坐回到座位上。 1毛利人(maorish):新西兰的一个土著民族。 马奎斯又站到了讲台上。“谢谢你,肯德尔医生。我确信,在座的所有人都得把自己交给你了。”他说。 队员们纷纷鼓掌喝彩,她的脸又羞红了,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好了。”马奎斯说。他随后又把负责与尼泊尔方面联络的队员介绍给大家。此人在探险队抵达达布莱宗后,将与工头一道去雇用夏尔巴搬运工。在那里,他们还将雇用一些其他登山者,以便在抵达五号营地和坠机点时协助探险队搜集遇难者遗体和遗物。 负责器材管理的是一位法国著名登山运动员。邦德对该人十分了解,知道他在登山经验方面堪与马奎斯相媲美。此人身材矮小,但肩膀很宽,头很大,秃顶。 “我的朋友汤姆·巴洛和卡尔·格拉斯将作为我的直接助手,他们现在坐在第二排。” 巴洛的身材又瘦又高,一脸络腮胡子,戴着一副深度的近视眼镜;而格拉斯的长相正好相反,身材又矮又胖,胡须刮得干干净净,一副毫无表情的面孔。 马奎斯随后介绍了代表美国的3名队员。他们之中有一位非常年轻,大概刚20岁出头,长着一张娃娃脸。邦德曾听到一名美国人称他作“小家伙”。 另有3人以“货物承运人”的身份参加探险队。其中的两个人是英国登山运动员,而第三个人名叫奥托·施伦克,是在最后一刻被替换上来的。 马奎斯解释说:“杰克·库比里克在我们离开伦敦的前一天晚上遭遇了严重车祸,我们不得不临时选了一位顶替者,他就是来自柏林的施伦克先生。他是自愿参加进来的。” 这一情况让邦德吃了一惊。此前他花了不少时间去研究每个队员的背景情况。秘密情报处也对他们进行了安全审查。一个来历不明的人突然出现在探险队中自然会引起邦德的警惕。如果联盟想派人打入探险队,最佳时机也是探险队出发前的最后一刻。邦德写了一张便条,准备发往秘密情报处,要求查明施伦克的真实身份。 他把脸凑到昌德拉跟前低声说:“注意这个人。” 昌德拉微微点了下头。 马奎斯这时向他俩打来手势,“坐在那边的是英国外交部的代表詹姆斯·邦德先生和他的助手昌德拉·巴哈杜尔·古隆军士。这位军士是陆军借调给我们的,来自皇家廓尔喀步兵团,我说得对吗?” 昌德拉咧嘴笑着点点头。每当他笑的时候,眼睛周围就堆起皱纹,使人感到他脸上的每一条纹路都在笑。 邦德冲大家点点头,然后坐下来。他偶然发现霍普·肯德尔向他投来探询的目光,两人的目光对视后马上又分开了。她在揣测他,好像要把他看透一样。 “最后,但绝不是最不重要的,是我们的通信官鲍尔·巴克。”马奎斯朝一个身材高大,蓄着整洁的山羊胡子,长着一对深褐色眼睛的人做个手势。巴克站起身来,立即消除了有些人想与他比试高低的想法。 “谢谢。”他用带着荷兰腔的英语说道,“很高兴在这儿认识大家!”他开朗地一笑,然后坐回到座位上。 在邦德看来,巴克是最值得信赖的。这不仅是因为他在登山方面有过辉煌的记录,而且因为他在通信方面的业绩受到了情报界的普遍敬重。秘密情报处的q部时常与这位荷兰工程师打交道。可是马奎斯并不知道这些情况。邦德虽然从未见过巴克,但心里对他神往已久。 那位女士倒是个大问号,邦德心想。她是不是马奎斯的情妇?他们俩确曾多次一同公开亮相。她给人的印象尽管精明强干,但在邦德看来,在清一色男士组成的探险队中带上一位女士无疑是自找麻烦。她一定会提出这样或那样额外的要求。从另一方面说来,要是她试图勾引某个男士,还可能成为一个扰乱军心的因素。 “还有一件事我想告诉大家。”马奎斯说,“除我们之外,另外3支探险队也准备攀登干城章嘉峰。” 邦德原来只知道另有两支探险队,第三支探险队一定是近一两天才出现的。 “一支z国探险队被允许与我们同一天开始登山。几天后,一支俄罗斯探险队也将开始登山。z国探险队也从北坡攀登,不过他们选择的攀登路线在我们的路线南面一点。依我看,他们选了一条很艰难的路线。俄国人也将攀登北坡,我们尚不知道他们的攀登路线。几天前,一支比利时探险队也提出了登山申请,据我所知,他们于今天才得到批准。” 邦德举手要求发言,得到了马奎斯的批准。 “关于他们的情况我们还知道什么?” “知道得不多。只知道他们都是有经验的登山运动员,花钱从尼泊尔人手里买来了登山许可证。他们不代表任何特定的组织,到这里来纯粹是出于体育目的。” 邦德皱起了眉头。 “好了。”马奎斯说,“还有没有其他问题?” 新来的奥托·施伦克举起了手。 “噢,施伦克先生?” “我们为什么一定要从北坡攀登?北坡是很难攀登的。”他讲话时带有很重的德国口音。 “从北坡攀登恰好是通向坠机地点的最近路线。再说,如果从锡金一侧攀登,要取得登山许可证还要牵涉很多复杂的政治问题。干城章嘉峰的北坡、西坡和西南坡都在尼泊尔境内,相比较而言,从北坡攀登最安全。当然,这些年来,北坡上也曾发生多起亡人事件,但毕竟有人登了上去。” 施伦克对这样的回答似乎很满意。他点点头,把两条胳膊叉到了胸前。 “还有人提问吗?” 再没有人吭声。 “那好吧。”马奎斯拍拍肚皮说,“我们去用餐。” 队员们纷纷站起身来,有的伸懒腰,还有的又拾起了半小时前中断的话题。 邦德看到霍普·肯德尔正在收拾东西。在以后的七八个星期里,难道她真要只身混在一大群像罗兰德·马奎斯……还有他自己这样的睾丸素十足的男人中间吗? “等一下。”邦德对昌德拉说,“要是一分钟后我还不回来,你就自己去用餐好了。” 他向霍普走去,伸出手说道:“你好,我想我该过来介绍一下自己。” 她向邦德报以热情的微笑,“很高兴能为您服务,邦德先生。到目前为止,旅行进行得很顺利,是不是?很抱歉,我对你还不太了解。” “我们才到这儿一天。”邦德说,“坏运气不知不觉之间就会降临到我们头上,这样的事是常有的。” “你怎能尽往坏处想呢,邦德先生?”她调侃地说。 “哪里是尽往坏处想。你不是说了嘛,我们应该时刻保持清醒的头脑。能和我共进晚餐吗?” 她摇摇头,“我已经答应了罗兰德。也许我们可以另选一个时间,好吗?”她微笑着朝他摆一下手,然后转身走开了。 在一旁看到这一幕的昌德拉被逗得大笑起来。 “昌德拉,要是你把嘴咧得再大一点,你的脸就要裂成两半了。” “我想,她没有看中你,长官。”接着他用尼泊尔语说道,“该去用餐了。” 邦德用过去几天刚学会的几句尼泊尔语答道:“去吃饭吧。” 尼泊尔的菜肴十分丰盛,大大出乎他们的预料。邦德原以为尼泊尔的饮食一定非常单调,只有大量的木豆可吃。可实际情况完全不是这样,至少在加德满都,他们可以吃到各种各样的世界名菜,而契姆尼饭店烹好的地道俄罗斯莱,更是邦德以往尝所未尝,令他大饱口福。由鲍里斯·利萨涅维奇创办的这家饭店,大概是尼泊尔最老的一家西式饭店。其名称得之于饭店内巨大的铜烟囱和位于饭店中央的露天灶台。美味佳肴配以幽雅的环境,现场演奏的曲调高雅的吉他乐曲,使这里成为最佳的私人聚餐之所。 邦德与昌德拉和鲍尔·巴克坐在一起。邦德先点了按鲍里斯·利萨涅维奇“原法”烹制的乌克兰名菜博斯奇,它的主菜是酸奶鸡,配以烤肉串、奶油肉饭、水果奶油布了和紫土豆炖豇豆。 “这味道真是美极了。”正在享用烤里脊肉和葡萄酒的巴克嚷道,“我们为什么不在这里待上6个星期呢?” 昌德拉点的是熏贝蒂鱼,那是一种产自孟加拉的鱼。“是的,味道的确不错,但夏尔巴人做的饭菜味道会更好。”他笑着说。 “哈!”巴克大笑道,“你发疯了吧?” 昌德拉说:“我没有发疯,可有时我会发疯的。” 荷兰人又大笑起来,“你过去都做了些什么,邦德先生?为何也来参加此次探险?” “我是白厅1派来的,他们让我确保此次行动万无一失。” 1白厅(whitehall):伦敦的一条街,为英国政府机关所在地。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还想问一下,为什么偏要一名廓尔喀士兵来陪你呢?” 邦德和昌德拉对望了一眼。昌德拉回答说:“邦德警官是我的好朋友,我们经常相互关照。” “实际上,”邦德说,“外交部认为,有一个熟悉这儿情况的人一同前来对我们会有帮助。昌德拉以前登过干城章嘉峰。” “真的吗?”巴克问。他表现出极大的兴趣。 “只登了一半。”昌德拉说,“这一次,我会干得更出色,至少要登上大碎石台。” “跟我说一下,我们的人都为你提供了哪些通信设备?”邦德问。 “啊!告诉你吧,都是些非常棒的设备。”巴克说,“当然,我帮助设计了卫星连通器。我们带来了一种十分轻便的便携式计算机,其随机携带的电池足可使用3个月。机上配备的连通器可把探险队与大本营连接起来。利用网络电话系统,队员之间可以随时取得联系,并与外界通话。所有队员都将在同一条信道上通联,尽管系统还可提供若干条私人信道。无论在何地,我们都可以连通国际互联网。如果需要的话,甚至可以在8000米的高峰上向外界发传真。” “说到发传真,我还真有点东西要发往伦敦。你手头有发信设备吗?”邦德问。 “当然有,就在这儿。”他指着身旁的便携式计算机箱说,“现在就要发吗?” 邦德打开装有探险队全体队员情况的文件夹,取出最后加进去的奥托·施伦克的照片,匆匆写了一张便条附在照片下面,然后递给巴克。通信官打开计算机箱,旋开计算机的开关,键人邦德提供给他的电话号码,最后把照片插入机器中。 “机器会自动把它发走的。”他把照片还给邦德,说道,“我随时都与伦敦保持着联系,邦德先生,所以,无论何时你想与外交部联系,告诉我一声就是了。” “谢谢。收到回执后告诉我一声。还有,以后叫我詹姆斯就行了。” 他对巴克的印象很好,心里暗暗庆幸有这样一个人在探险队里,并打算与之进一步深交。 罗兰德·马奎斯和霍普·肯德尔走进餐厅,此刻,她已把开会时穿的卡其布裤子换成了一套引人注目的红色晚礼服,马奎斯也换上了一套笔挺的晚礼服,可里面仍然穿着便装。 她喜笑颜开地从邦德桌边走过。“我估计,在开始6个星期地狱般的生活之前,今晚将是我最后一次以妇人的装束来打扮自己了。”她说。 “难道她看上去还不够美吗?”马奎斯问。 三个男人附和地赞美着。这时,他们俩已走到远离他人的桌子旁坐下。 邦德朝那边瞥了几眼后认定,他们俩肯定存在某种恋爱关系。 邦德毫无来由地产生一种酸溜溜的妒忌感。 16.开始行军 接下来的两天在加德满都平安地度过了。当地警察没有把扎吉尔·贝迪和那名尼泊尔杀手(不管他是不是联盟的成员)之死与住在雅克叶蒂旅馆的这批登山者联系起来。全体队员一直在忙于训练和筹集徒步穿越尼泊尔东部地区所需要的各种物资。 对邦德来说,一件有趣的事发生在全体队员会议之后的第二天早晨,所有探险队员都要接受霍普·肯德尔医生为他们进行体检的时候。邦德按事先约定的时间来到旅馆的一个房间,发现她摆出了一副医生常有的那种冷静而又客观的态度。与此同时,她对邦德的身体似乎又表现出了一种异乎寻常的好奇,花了不少时间去查看邦德身上的肌肉,检查他的反射能力。实际上,她在做这些时显得有点粗暴,一会儿用力捏捏这里,一会儿又使劲戳戳那里。邦德心想,她大概只是一位很一般的医生。 “你身上的伤疤可真不少。”她在查看邦德浑身上下记录着他的辉煌战绩的道道伤痕后说,“你在外交部工作?” “是的。” “在外交部工作的人怎么会有那么多的创伤?” “我经常进行室外体育活动,有时不小心就会受伤。”他说。 “哼,我想你在撒谎。”她说,“你是某种类型的警察,是不是?哦,你不一定非要回答我的问题。”邦德没有吭声。她回到办公桌旁,戴上一副橡皮手套,“好的,邦德先生,让我检查一下你的前列腺。” 在做前列腺检查时,她的手法还是那样粗暴。 探险队的全体成员搭乘两架双引擎飞机,降落在尼泊尔东部达布莱宗村附近的苏盖塔机场。砂石质的土跑道建在一道海拔2000米的小山梁上,比起海拔1300米的加德满都,这里又高出了许多。他们计划在村中专门为旅行者搭建的简陋土屋中过夜,第二天从一条小路下到德穆尔谷地。尔后,他们将沿着谷地中的一条道路,朝北向孔加里进发。 虽然才是第一天,可这里的景色就已十分壮观。在加德满都,他们可以看到喜马拉雅山,但距离十分遥远,好像在另一个国度。然而,站在这里,喜马拉雅山已近在咫尺,仿佛翻过一座小山就到了。一座座白雪皑皑的峰峦连绵不断,挡住了北面和东面的半边天,有些山峰只能见到雄伟的下半截山体,而山顶则隐藏在乳白色的云雾当中。 然而,在他们的周围却是一片五彩缤纷、春意盎然的景色。山坡上是层层梯田,到处草木繁盛,层峦叠翠。邦德心中不由得赞叹,在如此险峻的山上竟能种植庄稼,这简直是奇迹。是的,尼泊尔人就是这奇迹的创造者。 山上冷风习习,给人一种高处不胜寒的感觉。此地海拔虽然不高,可邦德已感到空气稀薄。他瞥了一眼q部为他提供的特种表。这只表可显示高度、时间、气压和累积垂直上升率。虽然才下午3时,但天色已晚。高度的变化使他们仿佛经历了一整天的繁重劳动而累得筋疲力尽。一个叫比尔·斯科恃的美国人下飞机不久就抱怨头痛。霍普·肯德尔为他做了检查,告诉他晚间要多睡觉。 “我要求所有人晚餐后都要立即睡觉。”当全体队员在临时机场候机厅的一所小房子里集合时,马奎斯下令说,“我们将分散到一些农户家去吃晚餐。记住,吃饭时一定要用右手,即使做手势也不得用左手。要把你们的鞋子脱在门边。除非得到邀请,否则不得随便进入印度人的厨房。要让主人给你指定座位,不要去碰任何你不想吃的东西。餐具和食物一旦被你的嘴唇和舌头碰过就是不洁的,所以每个人只能吃自己盘子里的食物,喝自己杯里的饮料。当地人认为所有食物均应经过烹饪才能食用,不要吃任何仅仅是洗过或者没有经过烹饪的食物。还有一点也很重要,餐后一定要发自内心地打嗝,这对尼泊尔人来说是一种满意的表示。” 邦德和昌德拉帮助其他人从飞机上卸下各种器材。邦德所需的大部分物品都已装在身后的洛文·阿尔平50式背囊内。这种背囊功能多,重量轻,可满足多种需求。各类登山器材主要由夏尔巴人驮运,待需要时才转交探险队员使用。 夏尔巴人大概是尼泊尔最著名的少数民族,也是最受人敬重的少数民族。他们世代居住在尼泊尔东部山区,爬山越岭如履平地。自第一批外国登山者发现他们在负重登山方面的卓越才能以来,由夏尔巴人组成的运输队便成为当地最热门的行业。像邦德所在的这样一支探险队,大约需要雇用60名搬运工。 昌德拉、邦德、鲍尔·巴克和那名法国登山运动员菲利普·莱奥德被分到一户老年夫妻家,老两口牙已掉光,但仍笑容满面地迎接他们。邦德注意到马奎斯和霍普·肯德尔一同走进另一所土屋。男女之间公开进行调情或者动手动脚在尼泊尔是不容许的,邦德很想知道他们能不能管住自己。 昌德拉看透了他的心思,说道:“马奎斯声称他和肯德尔医生是夫妻。” 莱奥德用法语说了一句更露骨的话,若得几个人哄然大笑,而他却若无其事地走到了一边。 太阳落山后,几个人围坐在土屋内的一张矮桌旁开始进餐。主食是一种扁豆和大米混在一起煮的粥饭,菜很少,只有一些茵香、大蒜和生姜,此外还有热茶。餐后,邦德和昌德拉即准备睡觉了,高山反应和食物使他们产生一种昏昏欲睡的感觉。邦德展开用土拨鼠皮制成的睡袋。这种睡袋虽然不如常见的鸭绒睡袋暖和,但它分量轻,还有其他一些用处。身底下的地板十分坚硬,但此刻在他们的头顶上至少还有一片遮风挡雨的屋顶。 “晚安,邦德警官。”昌德拉钻进睡袋时说,“小心别让基克妮把你勾走。” “什么?” “基克妮。一个困难产而死的妇人的灵魂,重新化作一个年轻貌美但贪得无厌的女人,专门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出来勾引男人。” “这听起来太让我兴奋了。”邦德说着俏皮话。 “不过,凡是被她看中的倒霉鬼都将被她元气吸干而死。” “是吗?”邦德问。他的身体在睡袋内不断地扭来扭去,想使自己躺得舒服些。 昌德拉大笑起来。这位廓尔喀士兵十分幽默,不时与邦德打趣,说起话来没完没了,有时还故意捅邦德的短处,不过他快乐而机智,已成为邦德不可或缺的伙伴。他向邦德讲述了他在勒姆宗和安纳布尔纳·喜马尔山区度过的童年,古隆部族世代耕种的土地,还有他的家乡用石板砌成的一条条曲曲弯弯的小路。 “在我的家乡,居住在山上的古隆部族仍保持着佛教的传统习俗。”昌德拉说,“而住在山下的古隆部族则多已皈依印度教。” “你呢?”邦德问。 “两种宗教都信一点。”昌德拉说,“一旦你出生在一个印度教家庭,你便终身是印度教徒。但佛教在很多方面与印度教相似。在尼泊尔,你会发现很多人既信印度教也信佛教。” 巴克响起了震耳的鼾声,扰得其他三人难以入睡。昌德拉仍在煤蝶不休,直到最后莱奥德有礼貌地打断了他:“对,对,先生,我们明晚躺在床上再继续聊,好吗?我要睡觉了。” 昌德拉说:“当然。晚安。” “噢,晚安。” “晚安,邦德警官。”昌德拉说,但没有回应,“邦德警官?” 邦德已进入梦乡。 清晨往往是尼泊尔一天中最富有魅力的时光。乳白色的雾霭把山谷中的一切像变魔术一样隐藏起来,待到太阳升起,薄雾缓缓散去,景物由模糊而清晰,渐次显现出来。到了上午10点来钟,雾气才会完全散尽。然而,浓雾深锁的景象对邦德造成的心理波动却久久不能平息。他现在才真正意识到自己已远离英国,身处一个奇异的、充满神秘感的国度。他很难想像有一天,自己还会回到泰晤士河畔那间单调乏味的办公室。 邦德和昌德拉跟着女房东早早就起床了。女房东每天清晨的第一件事就是尽家庭宗教义务,对着家里供奉的神灵做祷告,然后再带上一小盘祭品到邻近的神殿做礼拜。邦德陪同昌德拉也来到了神殿,他要看一看昌德拉如何做礼拜。只见昌德拉把一些鲜花和红色的朱砂粉撒到神像身上,然后摇铃敬告自己的到来。廓尔喀士兵非常崇拜加涅什神,这尊神像的头部被塑成大象的头,据说它力大无比,既可为人设置种种障碍,亦可为人消灾祛祸,还将为特别崇拜它的人带来好运。因此,凡是人们外出做事总要先向它祷告,乞求保佑,否则将厄运临头。 夏尔巴运输队带着各种登山器具早早就出发了,他们将在普鲁巴设立营地,以便能让探险队在那里进午餐。 “他们的士气总是那样高昂。”邦德对昌德拉说。 “如果探险队给我的报酬足以维持我的家庭甚至我的村庄一年或更长时间的花销,我也会这样拼命干的。”昌德拉回答说。 8点钟在土屋里吃早餐,出乎意料的是早餐还上了炒鸡蛋,虽然不是特意为邦德准备的,却很合他的胃口。邦德昨晚睡得很好,已做好行军的各项准备。上午他们计划连续行进四小时,中午前后抵达第一个休整点普鲁巴,这段路程大部分都是下坡路。通常,旅行者都会在普鲁巴过夜,但马奎斯计划下午再行军四小时,天黑前抵达吉尔瓦过夜,而这段路都是上坡,所以这将是漫长而艰难的一天。 现在还用不着穿很多衣服。虽然在这样的高度上气温已经很低,然而紧张的行军会使每个人都流汗的,特别是有些人还要背负50多磅重的物品。邦德身穿巴塔哥尼亚式轻便风衣,深色细帆布裤,脚上穿着厚毛袜,外面登一双梅里尔m2式高筒靴。他要把布思罗德送给他的那双雪地运动靴留到有冰雪的地方再穿。离开小村庄前,烧了一桶水,每个队员都灌了满满一壶。他们被告知要节约用水,因为在抵达吉尔瓦之前无法再补充水。 9时许,队伍从山坡上下到依然笼罩着薄雾的谷底,开始了长途跋涉。肯德尔医生和马奎斯一同走在队伍的最前面,而邦德和昌德拉则走在队伍的末尾。 大自然的景色雄浑壮观。山坡上,裸露的棕色山石与繁茂的绿色植被交相辉映,山坡背后便是高高矗立的喜马拉雅山。他们看到一些农民赶着水牛在田间耕作,男人大多身穿马甲,缠着腰布,女人则身披优美的印度莎丽,里面穿着紧身短袖衫。莎丽的颜色绚丽多彩,在微风拂动下犹如一面面彩旗在山间飘荡。尼泊尔妇女大多喜欢用彩色头饰装扮自己,通常把红色的流苏混在长长的黑发中编成辫子,也有的把头发绾成圆发髻,再插上一枝鲜花。前额上的朱砂印是必不可少的,那是用朱砂粉涂上的红点,是每天进行宗教礼拜的重要内容。 “在神话传说中,”昌德拉解释说,“朱砂印代表了圣灵洞悉世界的第三只眼,然而对妇女来说,它纯粹是一种装饰!” 中午1时许,他们按计划抵达了普鲁巴,高度降到了922米。夏尔巴人已为他们做好了午餐,还是滨豆大米粥,传闻晚餐将有鸡肉。 休息两小时后,队伍向吉尔瓦进发,地势越来越高,路也越来越难走。到吉尔瓦时,地势将升至1270米。由于上午已走了相当远的路程,下午这段路走了将近6小时才抵达宿营地,而不是原来计划的4小时。 这儿的景色同样优美壮观。邦德注意到一座神殿矗立在一座小山顶上,一条蜿蜒曲折的小路直通神殿。一位老者拄着一根棍子站在山脚下的路口上,微笑着向他们致意,井乞求他们施舍点东西。一名美国人给了他几个卢比。 “好啊。”当队伍终于抵达吉尔瓦时,马奎斯说。这个村庄与达布莱宗十分相似,只是略小些。“祝贺大家胜利完成了头一天的行军。我知道大家都很累。我也感到了高度变化所带来的反应。让我们都睡个好觉,使身体尽快恢复过来!夏尔巴人将在一小时内为大家做好饭。这里恐怕没有足够的土屋供我们居住,所以有些人将不得不支起帐篷过夜。土屋可以住进10个人,我们可以为自愿住帐篷的人提供一些稻草。” “我们无所谓。”邦德说。他探询地望了昌德拉一眼,廓尔喀士兵耸耸肩。 “我睡帐篷。”霍普·肯德尔说。 “哦,你不能睡帐篷。”马奎斯说。 “为什么不能?就因为我是女人吗?用不着特别照顾我,罗兰德,要不了多久,大家都得住帐篷。我一点问题都没有。” 邦德看得出,马奎斯今晚不想住帐篷。肯德尔有意要避开他吗? “好。”马奎斯说,“就这样吧。”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今晚我想一个人睡自己的帐篷。”她说。她说话的声音很大,足以使在场的人都能听到。马奎斯显得很尴尬,他们俩昨晚一定发生了某种不愉快的事。 马奎斯装做毫不在意的样子,可邦德知道,她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这番话很让他下不来台。马奎斯最后还是住进了土屋。 邦德和昌德拉开始架设拜布勒·托尔式双人帐篷。这种帐篷十分牢固,能抗住强风,完全封闭后还可御寒。当他们支好帐篷后,有人燃起了簧火,队员们围坐在篝火周围,一边谈论一天来的旅行,一边欣赏温煦迷人的春夜景色。闪烁的群星与山峰巨大的黑色轮廓构成了一幅奇异的夜景,此情此景为邦德平生之罕见。 厨师吉米为大家烹饪了印度风味的咖喱鸡作为晚餐。这种咖喱鸡在烹制时只放一点点香料,而西方的咖喱鸡往往要放入大量的香料。邦德已熟练掌握了用右手进餐的技巧。尼泊尔人吃饭时都是用右手的拇指把饭一点点送到嘴里。一个美国人从背包裹拿出一瓶葡萄酒,声称他原准备到大本营后再拿出来享用,可听说在高山上饮酒对身体不好,所以现在就请大家一同来分享。酒瓶被传了一圈,刚好够每个人往自己的纸杯中倒上一点点。菲利普·莱奥德取出一把口琴,吹奏了一支婉转动听的曲子。人们陆续从黄火旁站起身来,回到了各自的栖身之处。 邦德走到远处的黑暗中去解手,返回时发现了霍普·肯德尔的帐篷。肯德尔故意把自己的帐篷架在距别的帐篷约100英尺的地方,帐篷内点了一盏油灯,把她的倩影映在了帆布墙上。当邦德在距帐篷约15英尺远的地方经过时,发现帐篷的门敞开着,医生正坐在帐篷中央的草垫上。她仍穿着长裤,但毛衫已经脱掉,只穿了一件白色的t恤衫。邦德在外面停住了脚步,希望能看到令他刺激的场面。 她还没有注意到邦德,继续低头脱着衣服。只见她用两手撩起t恤衫的底边,从头上把它脱了下来。t恤衫的下面再没有别的衣服。她的rx房比她穿戴整齐时更显得丰满,乳头挺直,向外伸展,乳头周围的乳晕很大,色泽鲜红,仿佛用红色化妆品染上的一般。她袒胸露乳坐在那里的姿态十分性感。 这时,她抬头发现了站在外面的邦德。她并没有急于掩饰,只是默默地注视了邦德片刻,随后一边用眼睛盯着邦德,一边伸手放下了帐篷的门帘。 邦德很想搞清她那种眼神的真正含义。她是马奎斯的情妇吗?她对邦德偷看她的玉体好像毫不在乎,似乎还公然做出一种挑逗的姿态。 邦德向其他帐篷走去,一边走一边心里还在琢磨这位异性的秘密。在经过鲍尔·巴克的帐篷时,他发现巴克正在一张简易桌上忙碌着,庞大的身躯坐在一只折叠凳上显得十分滑稽。他正忙着向连接全球卫星电话系统的微型计算机输入文字。 “文明世界有什么信息传来吗?”邦德问。 “啊,你好。”巴克说,“这套装置太棒了,它是世界上体积最小、分量最轻的卫星接收系统。我刚刚利用卫星确定了我们的位置,现正给我的女朋友打电话。” “她在哪儿?” “她住在英格里德的乌德勒支,是一位漂亮的德国姑娘。你来了我很高兴,我刚收到一份给你的电报。” 巴克敲了几下键盘,屏幕上显示出一份用密语写成的电子邮件,“我一个字也看不懂,但你也许会看明白的。” 邦德凑到监视器跟前看上面的文字。这是一份用秘密情报处的标准密语写的电报。邦德看了几行文字,立即皱起了眉头。看完后说道:“谢谢,把它删掉吧。” 巴克耸耸肩,说道:“但愿不是坏消息。” “既有好消息,也有坏消息。”邦德说,“晚安。” 他回到了自己的帐篷。昌德拉利用拜布勒式吊炉刚烧开一壶水。这种吊炉挂在帐篷屋顶上,水烧开后不易溢出,从而使帐篷内保持干燥。 “喝点茶吗7”昌德拉问,“这是尼泊尔特有的芳草茶,能帮助你睡眠。” “我一般不喝茶,不过今天破例来一点。”邦德说,“我刚收到一份伦敦发来的电报。” “哦?” “不是关于奥托·施伦克的事。秘密情报处只知道他是一个登山迷,有关他的背景情况还在调查中。一个重要信息是史蒂文·哈丁博士死了。他的尸体是在直布罗陀海峡被海水冲上岸的,咽喉已被割开,口袋里有一张纸条,上面写道:‘你们的叛徒对我们已没用了,现还给你们。’署名是‘联盟’。” 昌德拉低低地吹了声口哨,“看来,他们对我们很了解。” “你发现有什么异常吗?” 他摇摇头。“只发现马奎斯空军上校与肯德尔医生今晚没有住在一起!”他嘿嘿笑着说。 邦德避开了这个话题,说道:“我在怀疑我们当中有人是联盟派来的。” “我也这样想。如果不在我们当中,就在我们附近。会不会在z国或俄罗斯的探险队中?” “有可能。我们要保持警惕。也许你我可以顺路到z国探险队去探探虚实。” “好的,长官。” “昌德拉?” “嗯?” “你可以叫我詹姆斯。” “好的,詹姆斯。” 大概是一天来的行军搞得昌德拉十分疲劳,他没有像前一天晚上那样说个不停,躺在床上不到10分钟就睡着了。然而,邦德今晚却大瞪着两眼睡不着觉。有时,在高山上使人难以入睡,失眠症是登山运动员的常见病,邦德以前就曾体验过,而且知道,随着高度的增加,失眠症状会越来越严重。然而,失眠症并不是他今晚睡不着觉的惟一原因。 他的脑海里不断浮现出史蒂文·哈丁、联盟、他们所担负的使命……还有霍普·肯德尔那对完美无瑕的rx房。 17.淘汰出局 早晨醒来,队员们个个抖擞精神。他们这一天的目的地是盖亚拜,海拔2050米——高度并未增加多少,不过需跋涉6小时。夏尔巴运输队仍早早就出发了。邦德和昌德拉草草喝了点酸奶作为早餐。这种酸奶在印度次大陆被称作凝乳,用尼泊尔的鲜牛奶制成《纯粹现象学和现象学哲学的观念》、《形式的与先验的逻辑》、8时30分,全体队员在吉尔瓦村中央集合。天阴沉沉的,气温骤然下降,大家都穿上了羊毛衫或茄克衫,有的甚至穿上了派克式外套。昌德拉仍是一身野战行军装束列宁文集列宁的重要著作集。是将解放社版《列宁选“刀柄上的飞镖形状的标志象征着印度教的三位主神,也就是梵天、毗湿奴和湿婆。”昌德拉告诉邦德,他又指着靠近刀把部位的一个很小的凹痕说,“你知道这是干什么用的吗?它是专门用来截住敌人的血,以兔它顺着刀口往下淌弄脏了你的手!”霍普·肯德尔对邦德看都没看一眼,好像昨晚压根就没发生过邦德偷看她的事。队伍刚出发时,她与罗兰德·马奎斯并肩走在一起。然而,一小时后,她落在了马奎斯的后面,与一个美国人边走边聊起来。马奎斯与卡尔·格拉斯的关系似乎十分密切,而格拉斯却不时把目光朝邦德这边投来,好像这位“外交部的代表”是个局外人,不是探险队成员似的。邦德的确希望自己不要引起其他队员的特别注意,但格拉斯好像根本就没把邦德放在眼里。 奥托·施伦克总是一个人闷头走路,跟谁也不说一句话。邦德想跟他聊几句,可这人就是不愿多说话。 “在那样短的时间里,他们是怎样找到你的?”他问。 “一个登上过8000米高峰的人自然是人人皆知了。”说完这句话,他又闭上了嘴巴,好像这样回答把一切都解释清楚了。 行军开始后的第二小时,一场突如其来的倾盆大雨浇灭了大家的兴致。人人手忙脚乱地找出派克式外套穿上,但队伍并没有因此而停下来。 鲍尔·巴克追上邦德,高声笑问道:“嘿,英国先生,你的雨伞在哪儿?” “我把它连同我的圆礼帽一起留在家里了。”邦德回答说。 半小时后雨停了,但道路变得泥泞不堪。马奎斯下令休息15分钟,以便让大家把派克式外套上面的雨水擦干。太阳像捉迷藏一样从云彩后面露了出来,天放晴了。 邦德在霍普·肯德尔身边的一块石头上坐下来,她正用毛巾揩干头发上晶莹的水珠。 “我对你还不太了解。”她不假思索地说,“不过,过了今天我一定会完全了解你的。” “噢,你想喝酒?”邦德问,暗指她的话让他听不懂。 “我是医生,我不是在与你谈论喝酒。”她说,“要是有酒的话我倒是愿意来上一两杯。我在大学读书时经常喝醉,如今再也不喝了。” “你认识马奎斯多久了?” “罗兰德?嗯……有6年了吧。我随一个探险队攀登珠穆朗玛峰时认识了他,后来在新西兰登芒特库克山时又碰上了。你们呢?” “哦,我们在伊顿公学读书时就是对手,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我想,你们之间好像发生过不愉快的事。”她一边往脸上和其他暴露的皮肤上涂防晒膏一边说,“不过你得承认,他是个不错的头儿,什么事情都肯听从医生的意见。他的身体也很健壮。” “他很合你的口味,是吗?”邦德问。 她耸耸肩,“我喜欢无所不能的男人。” “你说什么?” “对不起,我是说,我喜欢能干的男人。你从未去过新西兰吧?” “不,去过一两次。” “你都到过什么地方?”她已梳理好头发,开始整理背囊。 “主要是奥克兰。” “啊,我就住在那儿,工作也在那儿。”她说,“那是新西兰数一数二的大城市,不是吗?我出生在淘波,那地方很富,可我很早就离开了家乡,我不愿过安逸的日子。” 邦德心想,她大概生在有钱人家,有一种近乎高傲的贵族气质,可不知何故,她却给人一种真诚友善的印象,也许是医生的职业改变了她。 “我在南岛的西岸住过一段时间,那儿的人都十分漂亮。”她说,“有人说那地方很像加利福尼亚。后来我又在芒特库克住过一段时间,在那里学会了登山。” “你是怎样成为一名医生的?” “这话说起来就长了。我年轻时非常放荡。哈,我现在也并不老,应该说是比现在还年轻的时候。我整天就想待在外面,不是去野营,就是去登山,反正干的都是男孩子喜欢干的事。”她摇摇头,轻声吹了一声口哨,然后笑了笑,“我就愿和男孩子在一起。我想,我的身体可能在某些方面存在问题!我总是得不到满足……该死,我怎能与你说这些呢?我还一点都不了解你!” 邦德大笑起来,“我们还要在一起待上好几个星期呢,要了解我还不容易?事实上,我想,有时我也存在同样的毛病,当然是和女人。” “啊,我和女人在一起时也是这样。”她的眼睛忽闪忽闪的,压低了声音说,“我想,这不会是性癖,只不过性的欲望太强了。当我到医院看这种病时,我对心理学发生了兴趣,继而又对医学有了兴趣。当时我还没上过大学,于是便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转弯,从一个放荡的野丫头变成了一个严肃的大学生,到奥克兰学起医来。现在,我能说出你身体所有部位的名称,并能准确地拼写出来。有一段时间,我把对性问题的兴趣转到了性学研究上——类似性机能障碍之类问题的研究——不过后来,我还是对普通医学产生了浓厚兴趣。我发现人类肌体像是一部非常有趣的机器,我对它痴迷到近乎神魂颠倒的地步,就像是一名赛车机械师总喜欢把运动赛车拆开装上一样。我喜欢对人体的极限进行试验。” “你说的性癖毛病现在好些了吗?”他问。 她站起身,把背囊背到身后,“像任何堕落行为一样,只要有所节制,总不至于变得太坏。”她向他眨一下眼转身走开了。 她是个“久经磨练”的女人,邦德心想。他知道自己不该心存歹念,却发觉自己确实被她迷住了。霍普充分显示了她的强健与智慧,同时也表露了她对异性超乎寻常的吸引力。 工时许,队伍抵达夏尔巴人为他们设立的野餐点,距离这一天的宿营地还有两个多小时的路程。午餐供应的是用晒干的竹笋做的汤菜,尼泊尔人称之为塔玛。邦德尽管不太喜欢,也不得不吃一些。 由于要休整半小时,邦德走到鲍尔·巴克身边,问道:“伦敦方面有新的电报发来吗?” “没有。”巴克说,“你知道,我每天要检查3次电子信箱。我收到了一份我们在加德满都的联络官发来的备忘录。他说,z国人位于我们南面仅1公里的地方,他们进展也很快,以目前的速度,他们还赶不上我们,但如果他们加倍努力,超过我们……” “我知道了。”邦德说。 当夏尔巴人开始收拾行装时,探险队也准备出发了。三名美国人站在一块巨石的边缘,正眺望山坡上的层层梯田和在田间辛勤劳动的农民。当他们转身要回到队伍当中时,其中一个美国人——比尔·斯科特被一块石头绊了一跤。脚踝处的一阵剧痛使他不由自主地喊叫起来。霍普·肯德尔连忙赶了过去。 “怎么搞的?”马奎斯低声说。他朝聚在一起的人群凑过来,想听听医生说些什么。 邦德和昌德拉也凑了过去。霍普已脱掉斯科特的靴子,正在为他做检查,受伤部位已肿了起来。 “骨折了。”她最后说。 “哦,天哪。”斯科特说,“这可怎么办?” “你不能继续走了。”她说,“我的意思是说,即使你能坚持向前走,疼痛仍会使你难以忍受。当抵达大本营时,你肯定无法登山了。我认为你应该回去。” “回去?回哪儿?” “回达布莱宗。”马奎斯说,“你可以在那儿等我们。” “等一个月?”斯科特既生气又感到丢脸,“天哪……” “我可以派一名夏尔巴人陪你回去。你可能要等到我们返回,除非你能搭上一架飞回加德满都的飞机,我想,这也不是不可能。” 霍普为他细心包扎了受伤的脚踝,以便使他可以一瘸一拐地走路,一名夏尔巴人帮他找了一根树枝作为拐杖。 “路程很远,赶紧走吧。”马奎斯说,“真是背运。” “是啊。”斯科特与其他队员和他的美国伙伴依依惜别,然后跟着一位名叫切坦的夏尔巴人踏上了漫漫回程。 两人走远后,霍普大声告诉大家:“我怕出事,结果还是出事了。他不仅是崴了脚,而且早就抱怨头疼了,这说明他患了轻度的高山病。这事表明,事故随时都可能发生,大家一定要引以为戒。” “在这样的高度上也会得高山病吗?”那名年轻的美国人问。 “因人而异。”她回答道,“我们现在的位置确实还不很高,但这并不能决定我们就不会得高山病。有人开车翻过一道山梁也会出现高山病的症状,还有些人无法乘电梯上到摩天大楼的顶层。每个人的情况千差万别,不能一概而论,所以我要求大家都要了解高山病的症状。” “好了,好了。”马奎斯不耐烦地说,“我们已经失去了一位队员,希望不要再失去其他队员,好吗?我们出发吧。” 队员们纷纷背起行囊,沿着一条在过去的50年间被几百人踩出来的若隐若现的小路,重又开始了跋涉。 接下来的一小时路程十分艰难,因为地形发生了变化,尽管高度没增加多少,可路面布满了石块,行走十分困难。据一名夏尔巴人说,这些石块是从邻近的山上滚落下来的。 他们最后总算走出了石块区,踏上了一条平坦的小路。邦德赶上了罗兰德·马奎斯。他今天穿一条卡其布的裤子、法兰绒衬衣,上面绣着皇家空军的标志。 “你好,邦德。’他一边打招呼一边有节奏地迈着步子,好像在蹬脚踏车一般。要跟上他的速度,脚下不能有丝毫迟缓。“要体验一下当队长的滋味吗?” “不,我到前面来是想看看从队伍前面传来的一股难闻气味发自何处。”邦德两眼望着前方说道。 “有意思。我想你一定自以为会干得更好些,嗯?” “哪里,罗兰德。你不是在开玩笑吧?我想你干得很漂亮,真的很漂亮。” “啊,邦德,听起来好像说的是真话。谢谢,这实在不轻松。你我都十分清楚,这计划几乎是难以实现的。”马奎斯平静地说。邦德头一回没有听到马奎斯说冠冕堂皇的大话。 “我简直无法相信那个蠢笨的美国人竟会摔断他那该死的脚踝骨。”他继续说,“不管怎么说,队员受伤我总有责任。” “那是很偶然的事。”邦德说。 “但是,发生了这样的事该有多蠢啊。我应该更认真地看一下他以往的记录。” “罗兰德,我关心的是那个叫施伦克的新人。”邦德说,“秘密情报处已来不及对他进行全面审查,关于他的情况你还知道些什么?” “除了对谁都不吭一声之外,对他的情况我一无所知。我知道你会向我打听他的情况的。但是,我已没有选择的余地,只好带上他,邦德。现在,斯科特又走了,我们的人手更紧张。再说,对他进行审查是秘密情报处的事,并不是我的事。我只是研究了他在登山方面的记录,还不错。所以你不要抱怨我。” 两人默默无言,以同样的呼吸节律、同样的速度向前走着,可心里都在揣摩着对方。 “我喜欢登山运动。”过了一会儿,马奎斯打破了沉默,“假如我不是这样热爱登山,肯定不会让我来担任探险队的队长,会由另外一个人来担任。你带过探险队吗,邦德?” “没有。” “你当然不会带过探险队,你不大喜欢体育运动,是吗?” “不如你那样喜欢,罗兰德。我每隔三四年才登一次山。” “间隔太长了。要是一个高尔夫球手每隔三四年才打一次高尔夫球,情况会怎么样呢?他肯定不会是一个出色的高尔夫球手。” “这是两回事。” “我只是打个比方,仅此而已。”马奎斯说。 “你要说明什么呢?” “登山不是你擅长的运动。你是个业余选手,一个不错的业余选手,但你要听清楚,你是业余的。” “你还没见过我登山呢,罗兰德。” “对,我应等到我们登上7000米高度后再来做评价。” “和你在一起,无论做什么都要比试比试,是吗,罗兰德?”邦德以不甘示弱的口吻说。 马奎斯大笑起来,“你得承认,邦德,你对我总是心存一点小小的妒忌。小时候,你多次被我摔倒在摔跤垫子上。” “你又搞错了,我记忆中的事实好像恰恰相反。” “你又想篡改事实。”马奎斯说。 “历史是篡改不了的。”邦德感到他们已不是在说笑了。两人默默无言地走了十来分钟。 最后,马奎斯又开腔了:“邦德,你觉得我们的医生怎样?” “她看起来很能干。”邦德乖巧地回答说。 马奎斯大笑起来,“哦,她当然是一位出色的医生。我是问你,她作为女人给你的印象如何?” 邦德的回答还是那句话:“她看起来很能干。” 马奎斯哼了一声,“我认为她简直让人捉摸不透。” 邦德虽然不爱打听别人之间的关系,但他很想知道马奎斯会怎样评价她。在两性关系问题上,他是个喜欢自吹自擂、信口开河的人。问题是,他这种人说话往往夸大其词。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邦德。”马奎斯说,“你想知道我和她究竟是什么关系。告诉你,我们并不是你想像中的那种情人关系。我们曾经是情人,那是几年前的事了。在这次小小的探险活动开始前,我们曾想旧情重叙,可没有成功。我们现在还是朋友关系。” “你的意思是说,她是个可以任意玩弄的对象?”邦德问。 马奎斯突然停住脚步,邦德差点被绊倒,勉强停住身体。他看到马奎斯的眼里露出凶光。 “她绝对是一个可以任意玩弄的对象,如果你想玩弄她的话。”他在讲这话的时候,带有一种显而易见的威胁口吻。 这时,霍普从后面赶上来,站在两人中间。她那金黄色的长发在身后的背囊上随风飘动。即使没有浓妆艳抹,甚至连最简单的打扮都没有,她依然光彩照人,生气勃勃。 “我估计你们想在这里打一架。”她说,“罗兰德,你摆出了一副要痛打你的朋友的架势,他说了什么值得你这样?” “没什么,亲爱的。”马奎斯说,“邦德和我只是想重温一下过去的事。” “我都听到了。你们两个最好都规矩点。这儿睾丸素的气味太浓了。我可不想在你们两人被打得鼻青脸肿之后再来给你们包扎伤口。” “我们并没有打架。”马奎斯说。 “不是因为我吧?”她开玩笑地说。然而,邦德却看出她一脸真诚的表情。 马奎斯转向她,说道:“是的,霍普,亲爱的,你说对了,我们正是为你而吵架。” 她并没有因为他的话而生气,相反却扬起脸挑逗说:“好啊,既然这样,你们两个就分个胜负吧。”说完这话,她便回到人群中。队员们把马奎斯停住脚步误认为是要休息,纷纷就地坐了下来。 “你们怎么都坐下了?”他冲着大家喊道,“我们已经休息过了,起来!起来!距离宿营地还有一小时行程呢。” 他气急败坏地转过身,迈开大步向前走去。邦德等昌德拉赶上来后,才和他一起往前走。霍普在他身边走过时,用眼角斜了他一下,没有吱声。 邦德心想,她是世上最爱卖弄风情的女人。通常,邦德对这类女人不屑一顾,然而现在,他却无法抗拒她的诱惑力。他对她已开始有所了解。正如她本人承认的那样,她是一个聪慧而性欲极强的女人。她为男人做体检时的粗暴手法其实就源自她那充满野性的强烈性欲。她喜欢观察人体是怎样兴奋起来的,男女之间的那种最原始的仪式令她感到刺激。她乐于体验纯自然条件下的两性结合,这也许正是她喜好户外运动、崇尚冒险精神的原因所在。邦德确信,她体内一定含有大量的宰丸素。他很想知道,她在床上将是怎样一番光景…… 邦德跟在昌德拉和鲍尔·巴克后面继续向前跋涉。宿营地已遥遥在望。下午4时许,他们走完了第二天的行程。 在盖亚拜平安无事地过了一夜,队员们现在已经习惯了在抵达大本营之前这种有规律的活动。这一天的目的地是克亚普拉,海拔2700米。下一天的目的地昆萨是一个较大的村庄,海拔高度为3440米。正常情况下,应在那儿休整几天,以便适应气候,但在马奎斯的时间表里没有这项内容。 早晨的大部分时间,邦德都与昌德拉待在一起,以避免与罗兰德·马奎斯或霍普·肯德尔接触。他摒去杂念,把心思全用在登山上,并且尽情领略沿途的风光。当他们上升到海拔2500米的高度后,发现人类文明的痕迹越来越少。 午餐时,鲍尔·巴克走过来告诉邦德:“z国人正位于那边不到亚英里的地方。”他指了指西南方向,递给邦德一架望远镜。邦德站在一块岩石上,把望远镜举到眼前。 他发现一支至少由十人组成的探险队正沿着一座小山的边缘缓缓移动,很多夏尔巴人在远处的一个地方正在设立午餐点。 马奎斯也爬到了岩石上,问道:“你在看什么?” “我们有做伴的了。”邦德说。他把望远镜交给马奎斯,“我想,我和昌德拉应该前去侦察。我们明天下午在昆萨与你们会合。” “什么,今晚你们要露营?” “你说对了。”邦德说,“我们两人都有露营睡袋,每人都有一份行进路线的复印件,不会出事的,明天就会赶上队伍。” “我不希望你们单独离开,邦德。”马奎斯说。 “对不起,罗兰德。”邦德说,“我们走了。”他跳下岩石,走到昌德拉身旁,把计划告诉了昌德拉。 马奎斯不满地皱起了眉头,然而,至少在找到第17号蒙皮之前,他还不想伤害邦德。 邦德和昌德拉悄悄离开了队伍,尽可能隐蔽地向z国探险队的方向接近。两人摸到了距z国人仅100米的地方,已经能够清楚地看见他们的活动。 “他们一共有11个人。”昌德拉一边用望远镜进行观察~边说,“有很多搬运工。”他用望远镜对那些人逐个进行观察,“至少有3个人带着步枪。登山为什么要带枪呢?” “除非他们在抵达目的地后想要射杀什么人。”邦德判断说,“快点,他们出发了。” 昌德拉悄悄地向前移动,邦德跟在他身后。这名廓尔喀士兵是个登山好手,知道如何巧妙地利用地形地物来隐蔽自己,邦德乐得听从他的指挥。 太阳快要落山时,z国人在距离克亚普拉不远的地方建立了营地,他们支起帐篷,准备在那里过夜。邦德和昌德拉在他们上面的一排岩石后面隐藏起来,岩石周围长了几棵树。 “等到天黑他们熟睡时,”邦德说,“我们再走近点看一看。” 昌德拉咧嘴笑了笑说:“这太有趣了,詹姆斯!自从参加波斯尼亚战争以来,我好久没有如此有趣的体验了。” “波斯尼亚战争很有趣?” “是的,先生!不管什么样的行动,都比坐在英国的办公室里摆弄手指头强。我参加过扎伊尔的维和行动。海湾战争非常有趣,可惜我没能参加。我一直在等待机会一显身手,像我的祖先那样用库克里腰刀斩杀敌人。” “你还未用你的刀杀过人?” “是的。”昌德拉说,“我用它砍过不少瓜果蔬菜,但还没有用它砍过敌人的脖子。有一天,我会用人头而不是莴苣来做一道下酒的色拉,怎么样,詹姆斯?” “你们廓尔喀士兵讲起笑话来都血淋淋的,没有人告诉过你们吗?” “人们经常这样说。” “昌德拉,假如你是个佛教徒,当需要你杀人时,你该怎么办?” “这个问题提得好,詹姆斯。”昌德拉说,“佛教徒是不许杀生的,然而,我是一个士兵,一个廓尔喀土兵,我们当兵是为了保卫人的尊严与自由。我知道这是矛盾的,但是,这种矛盾已存在差不多200年了!” 夜幕降临了。他们一直等到z国人点起的最后一堆簧火熄灭后才从藏身之处出来,悄悄潜入营地。两人已对营地观察了很长时间,对哪个帐篷住人,哪个帐篷存放器材装备都已一清二楚。便携式厨房设备与他们的很相似,设在营地的边缘。厨房旁边的几个帐篷住的是夏尔巴人。邦德知道,他们睡觉会比z国人清醒些,很容易被吵醒。借着笔式手电的微弱光线,邦德发现厨房里堆放了一些装满大米和扁豆的麻袋,另外几只袋子装的是茶叶、无花果和果脯。他低声对昌德拉说:“他们的东西太差劲了。我想,咱们可以做点手脚,把这些东西污染一下,这样,他们就得回去重新搞补给品。等他们回来再赶上我们就太晚了。你有什么办法吗?” 昌德拉低声答道:“那还不容易!”他从刀鞘内抽出库克里腰刀,几下子便把装大米的麻袋全都割开,他干得干净利落,一点声音都没有,大米撒了一地。接着他做出了一件令邦德目瞪口呆的事。只见这名廓尔喀士兵拉开裤链,对着满地的大米撒起尿来,一边撒一边咧着大嘴冲邦德笑。 “把刀给我。”邦德强忍住笑说。正在撒尿的昌德拉把刀递过去。邦德用刀把其他几只袋子也都割开,把里面的东西一股脑全部倒在淋过尿的大米上,然后找了根棍子把它们搅和在一起。昌德拉撒完尿后,从库克里刀鞘中把两把小刀取出来,蹲下身子扯过一只麻袋,把两把刀背叠在一起来回摩擦,每摩擦一下都会发出一团火花,当摩擦到第四下时,麻袋布被点燃了。 “我想,我们该撤了,詹姆斯。”昌德拉说。 一声枪响把他俩吓了一跳,两人赶紧转身撤离现场,身后传来了几个z国人的叫喊声。当他们逃出营地时,大火已经烧了起来。z国人不停地朝他们开枪,但两人早已进入黑暗之中,射手根本就看不到他们,只是在盲目射击。有些人点起火把,在营地周围晃来晃去。邦德推测至少有3个人朝山上追来。枪声更密集了,营地乱成了一锅粥,夏尔巴人在忙于灭火,他们的运输器材也面临被大火烧毁的危险。邦德和昌德拉已回到岩石后面原来藏身的地方,幸灾乐祸地看着山下一片混乱的景象。追他们的人现在也已放弃搜索,回到营地加入了灭火的行列。 那群人忙了半个小时才把火最后扑灭。邦德和昌德拉达到了他们的目的。z国探险队被完全破坏了。他俩听到z国人互相之间在大声争吵,后来夏尔巴人又和z国人吵起来。昌德拉断断续续听清了一些他们争吵的内容。 “夏尔巴人对z国人在这儿开枪十分不满,他们说会激怒神灵,从而厄运降临。他们拒绝再继续前行。他们现在什么吃的都没有了,天亮后就将撤退。” 一小时后,营地才静下来。有人拿来两瓶酒,他们一边喝酒一边交谈,可能是在商讨对策。最后,他们都回到了帐篷,只留下一个人拿着步枪在外面放哨。 邦德在一块巨石的下面展开睡袋,那里刚好够他伸开腿躺下。昌德拉钻进了一个岩洞,蜷缩在自己的睡袋里。 “晚安,詹姆斯。”昌德拉轻声说。 当他们第二天早晨醒来时,z国探险队已放弃登山,收拾行装下山了。 18.危机升级 当邦德和昌德拉远远望见半山腰冰雪覆盖下的昆萨村时,他们终于松了口气。3440米的高度让邦德上气不接下气,不得不经常停下来休息,这样的高度对昌德拉似乎还没有产生多大影响。 昆萨村住着一些放牧牦牛的牧民,这让邦德由衷地钦佩。在这样高的山上,他们竟能靠微薄的收入为生。村民们都停下脚步,以异样的目光注视着这两个“天外来客”。让他们感到奇怪的倒不是那个白人,而是一个廓尔喀士兵竞出现在他们的领地上。 两人转过一个弯后,便看到了大约200米外的营地。 “那一定是我们的营地。”邦德说,“但愿午餐已准备好了,我饿极了。” 两人爬上一道光溜溜、湿漉漉的突出岩石。现在还用不着攀登器材,但他们知道很快就该用到冰镐了,后两天的跋涉无疑将更艰难。 邦德和昌德拉想加把劲把最后一段路走完。突然,一颗子弹呼啸着从他们身边飞过,打在雪地上。两人出于本能不约而同卧倒在地。又有两颗子弹打在身边的雪地上。昌德拉滚到不远处的一块岩石后面,邦德则匍匐到一棵百年老树的树桩后面躲起来。 “你看到他了吗?”邦德低声问。 昌德拉小心翼翼地抬起头,朝四下里望望,“什么人都没有。” 邦德抬起头,发现面对村庄的一块山崖上升起一股淡淡的烟雾。他手指那里说道:“他在上面,看到没有?” 昌德拉眨眨眼又点点头,“我们怎么办?” “我看我们先等一会儿。” “这会是谁呢?” “显然是某个知道我们在这儿,而且不想让我们归队的人干的。” “z国人?” 邦德摇摇头,“不可能。我们一路过来再没发现他们的踪迹。他们一定顺原路返回了。” 昌德拉向周围仔细观察了一番,指着50米开外的一道突起的岩壁说:“要是我们翻过那道岩壁,便可以绕过山崖,从另一侧走到营地。” “好主意。”邦德说,“我们一起向那里跑,让狙击手拿不准瞄准哪一个好。我喊到‘3’就跑。卫——2——3!” 两人同时从隐身之处跃出,向岩壁飞速跑去。又有两颗子弹飞来打在他们的脚边。昌德拉最先跑到岩壁处,蹲下身子,手搭在坚固的石校上往上一蹿,便上到岩壁顶上。邦德也学他的样子,但显得笨手笨脚。在岩壁的另一侧,两人的身体悬在半空足有几秒钟才找到立脚的地方。他们一点点地向下挪动身体,足有10英尺才下到平地。 “这可真不容易。”邦德过了好半天才喘过气来,接着便是一阵激烈的咳嗽,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你还好吗?” 他又咳嗽了一阵,“唉,我得了登山咳。我想你是知道这种病的,没想到这么快就让我得上了。”他在原地做了一会儿深呼吸。 “头疼吗?” “感谢上帝,头还不疼,没那么严重。快点,我们走吧。” “你行吗?” “走吧,我死不了!”邦德对自己十分恼火,他希望能像他的伙伴那样很快恢复体力,然而他做不到。他毕竟比不上一个土生土长的尼泊尔人,特别是一个廓尔喀士兵。 两人绕过山崖,从另一侧向营地走去,一边走一边警惕地注视着那个山崖,可始终未见到人影。 罗兰德·马奎斯正站在营地的边上与卡尔·格拉斯说话,看到他俩过来后朝他们招招手。“我们就要出发了!”他嚷道,“天黑前要赶到坎巴昌。” “天哪。”邦德说,“到那儿还有多远?” 马奎斯耸耸肩,“要走4个小时。怎么,走不动了,邦德?” 邦德一边咳嗽一边点点头。 “看来晚上露营睡得不大好。”马奎斯说。邦德注意到,他的言语中带有一点幸灾乐祸的口气,“你们在z国朋友那里发现了什么?” “他们不会再打扰我们了。是不是有些队员不在这儿?”邦德问。 “你是说现在?” “对。” “怎么了?” “别紧张嘛,罗兰德。告诉我!”邦德厉声说。 马奎斯把眼睛眯成一道缝,“小心点,邦德。别忘了谁是这儿的队长。” 邦德一把抓住他外衣的前襟,把他拽到跟前。昌德拉赶忙过来拦住说:“哎,哎,快住手。别这样,长官。” 邦德松开手,向后退了一步,“罗兰德,你是队长不假,但是秘密情报处同时还命令你来协助我。告诉我,进入村庄的都有谁?” 马奎斯稍稍放松了一下,然后说:一肯德尔医生、鲍尔·巴克、奥托·施伦克和那个美国小孩。” 施伦克?邦德想,放冷枪的一定是施伦克。 这时,他们发现巴克和霍普正顺着小路向营地走来。巴克穿了一套白底带黄绿条纹的派克式外套,他第一次穿这身衣服。邦德坐在一张折叠凳上,又开始咳嗽起来。霍普走到他身边说:“嗨,你咳嗽了。” “谢谢你,医生。”邦德说,“谢谢你的关心。你们两个到哪儿去了?” 霍普朝马奎斯望了一眼,“感觉还好吗,詹姆斯?” 昌德拉说:“我们度过了十分艰难的一昼夜。” 巴克说:“我去和一个牧民交换一个葫芦。”他把手里的东西拿高一点让大家看,“它的味道和南瓜差不多。我们的医生去得正是时候。那个老牧民一定害怕白人妇女,一看到她和我在一起,马上就压低了要价。” 霍普向大家展示一条项链,“我用五包口香糖换了这个,还不赖吧?它可能不值几个钱,但很好看。” “嗨!”一个人喊道。几个人都一起转过头去,看到奥托·施伦克正气喘吁吁,迈着沉重的脚步朝这边走来。他终于走到几个人站立的地方,一下子瘫倒在一块油布上,过了好半天才喘过气来,断断续续地说:“那个‘小家伙’……他死了……被枪打死了。” “什么?”马奎斯和霍普同时嚷道。 “在哪儿?”邦德问。 施伦克用手指了指枪手曾经藏身的山崖,“就在那个山崖下面。走,我带你们去。” 当他们一同向现场走去时,邦德心里暗暗感到奇怪,施伦克会把枪藏在哪儿呢?那肯定是一支步枪,他的身上有什么地方能藏住一支步枪呢?难道他把枪扔到了山崖下。 那个名叫戴维·布莱克的“小家伙”四肢伸开,脸朝下俯卧在小路上,血流成一片,把身下的雪都融化了。 霍普·肯德尔在他身边跪下查看他的伤势。“帮我把他翻过来。”她说。 “我们是不是先不要动尸体?”巴克说。 “什么,你以为还会有警察来勘验现场吗?”马奎斯说。 “昆萨村其实真有一个尼泊尔警察所,他们不久就会来查验我们的登山许可证的。”巴克说。 邦德帮肯德尔把尸体翻过来,子弹正好打在胸部。 “这是近距离开的枪。”邦德看了看伤口说。霍普表示赞同地点点头。 邦德朝昌德拉看了一眼。两人心里都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戴维·布莱克多半是偶然发现或听到了枪手在开枪,因此被杀人灭口了。 继续行进到坎巴昌的计划被取消了,探险队准备在昆萨过夜。接二连三发生的事使马奎斯既气恼,又忧心忡忡。邦德和昌德拉关照大家把尸体抬到营地,两人还花了点时间去山崖上寻找证据,昌德拉发现一个7.62毫米子弹的弹壳,拿给邦德看。 “这是一支狙击手用的半自动枪,也可能是德拉格诺夫式步枪。”邦德猜测说。 “我打过一次l1a1式步枪,用的好像就是这种子弹。”l1a1式步枪是英国生产的比利时fnfal式步枪,系最常见的半自动装填步枪,利用逸出的火药气体装弹,弹匣内可压20发子弹。 “昌德拉,你说的有道理。” “这一定是我们的人干的。昆萨村的人不会有这种步枪。”昌德拉说,“我们是不是该检查一下施伦克的行李?” “是该检查一下。走吧,我们得向上面写个报告。” 戴维·布莱克被暗杀的事令全队上下十分震动。当邦德宣称凶手可能隐藏在他们之中时,立即遭来几个人的抗议。 “你神经错乱了吧?”一个名叫德尔派的队员问,“我们之中怎会有人干这种事?” “有关这次探险的一些事你们是不是在瞒着我们什么?”探险队中仅存的美国人杜格·麦吉问。 “大家安静一下。”马奎斯说,“我们在执行一次救援任务,仅此而已,没有什么可瞒大家的。” “那么有谁会向我们射击呢?”菲利普·莱奥德问。 “俄国人。”鲍尔·巴克答道,大家一起把脸转向了他,“我刚收到一份电报说,俄国探险队将在明天抵达大本营。也许他们认为那架坠毁的飞机上有什么东西。” 大家又一起把探询的目光投向马奎斯。“有什么吗?”霍普问。 “只有尸体。”他说,“英国人和美国人的尸体。” 邦德心里在考虑俄国人卷入这起事件的可能性。难道他们那支探险队中有联盟的人?早就听说联盟与俄罗斯黑手党有联系。要是那支探险队的成员都是联盟的人可怎么办? “我们处境有危险吗?”汤姆·巴洛问,“我是指某种人为的危险而不是自然环境的危险。” “当然不是。”马奎斯说,他想消除大家的疑虑,“我想,戴维·布莱克的事只是某种意外的事故。” “在那样近的距离内开枪把人打死也是意外事故吗?”巴克问,“我可想不通。” “我也想不通。”另一人说。 “还有我。”又有一人鼓起勇气说。 “好了!”马奎斯吼道,“想不通你们就回去。可是,别忘了,你们都是花大钱雇来执行这项任务的!听着,明天早晨,我们将向坎巴昌进发,然后是洛内克,这样到了后天,我们就将抵达大本营,我将乐于带领愿意跟我走的人继续前进!” 霍普清了下嗓子说:“从这里到洛内克,高度将增加1000多米,山路将十分崎岖难行。” “大家都知道这是很艰难的,”马奎斯说,“也要冒一定风险。如果有人想回去,请自便。我,算一个,将继续前行。还有谁愿意跟我走?” 没有一个人吭声,直到后来邦德举起了手,“我想,这一路上我们面临着重重威胁,比如高山病、高空肺水肿、高空脑水肿、雪崩、冻伤、雪盲,还有十多种其他灾难,连这些我们都不怕,一支小火枪就能吓倒我们吗?” 有几个人被他逗笑了。昌德拉接过话头说:“在我们廓尔喀军队中,我们常用尼泊尔语说:‘宁死不做胆小鬼’,这是我们的座右铭。我跟着你和邦德长官。” “我也跟你走。”霍普·肯德尔说,“再说,我觉得你也需要一名好医生随你一道登山。” 鲍尔·巴克耸耸肩,“唉,已经走了这么远了,为什么要回去呢?” 其他人随后都一一表态要继续前行,只有奥托·施伦克沉默不语。大家都看着他,等他表态。直到最后他才不情愿地说:“我参加。” 向昆萨的警察掩盖死亡真相比他们预料的要容易得多。霍普·肯德尔向警察提交了死亡证明,声称戴维·布莱克是不小心摔倒在某个尖利的器械上“被刺伤”身亡的。幸运的是,这名警察处理过不少西方游客的意外事故,同意由探险队自行处理这件事。他检查了登山许可证后,同意他们继续登山。 联络官自告奋勇要把戴维·布莱克的尸体送回加德满都,并协调那儿的官僚机构把善后事情处理好。当他带领载着尸体的小车下山时,夏尔巴人为死者举行了象征性的祈祷仪式。 夜幕降临后,所有队员都一声不响地回到了各自的帐篷,他们都想把白天的事忘掉,然而却怎么也摆脱不掉危机四伏的感觉。 在洛内克住了一夜后,山路更加险峻,所有队员都已感到步履艰难,每攀登一步都要耗费不少体力,就连马奎斯也咳嗽不止,气喘吁吁了。下午,在离开加德满都6天后,他们终于抵达了预定设立大本营的地方。 该地位于大山的北坡海拔5140米处。在这里,以往探险队设立大本营的遗迹——倒塌的帐篷、垃圾和礼拜坛仍历历在目,尤其引人注目的是几座墓碑,那是为纪念葬身于干城章嘉峰的亡灵而竖立的。 山峰雄劲挺拔,高耸云端。巉岩、覆冰和积雪交相辉映,狂风怒号,不时把山上的积雪卷腾起来,向山下倾泻,形成漫天洁白的雪雾。从山下仰望山顶,景色如诗如画,可真要身临其境,就将面临无数的艰难险阻。邦德心想,难怪尼泊尔人认为这里是众神居住的地方,如此壮观的景色令他第一眼望去,便油然而生敬畏之情。他向大山鞠了一躬,心里默默念叨,自己不配在此久留,事情一毕将尽早离开。他对这座山峰的数据已了然于胸——长8英里,宽5英里,主峰海拔8586米,也就是28168英尺,为世界第三高峰。在喜马拉雅山的群峰当中,尽管珠穆朗玛峰最负盛名,然而就山势的崎岖险峻来说,干城章嘉峰远在其上。多年来,慕名而来试图从北坡登上该山的人确有不少,但成功者寥寥无几。直到1979年,才有三个人绕过低矮的冰川陆架,经由北侧山脊登上峰顶。日本人于1980年最先从北坡登顶成功。 当探险队接近大本营时,马奎斯说:“总的来看,这些年至少有25支探险队试图攀登该峰,他们共选择了17条可能的攀登路线,可我还从未试过,我一直想登上该峰。” “我们来这儿可不是要登上顶峰。”邦德提醒他说。 “如果我们完成了任务,时间又有富余,登上峰顶又有何妨?”马奎斯神气十足地说,“你休想阻止我,邦德。” “夏尔巴人会阻止你的。” “而且,我还希望看到霍普也登上峰顶,这可不是随便哪个女人都能做到的。” 肯德尔无意中听到了他们的谈话,说道:“唔,在我看来,邦德说得对。我们并不是来这里创造世界记录的。” 马奎斯厌恶地瞪了他们一眼走开了。 在安格·楚谢林卓有成效的指挥下,只用了3个小时,大本营便建立起来并投入了工作。他们专门为厨师吉米搭设了一顶帐篷,用来存放食物和烹饪设备。鲍尔·巴克负责探险队的营部工作,他掌管的物品,包括各种通信设备、行军床、灯具以及其他一些物品都搬进了营部帐篷。在营部的帐篷外,一个便携式圆形卫星接收天线也已架设起来,用不了多久,他便可以与外界沟通了。 几乎每个人都气喘吁吁,咳嗽不止。由于高度的急剧变化,大家都感到极度疲劳,而且没有胃口。晚餐时,大家都强迫自己多吃点东西。晚餐后,一个个马上钻进自己的帐篷休息了。 气温也给队员们带来了影响。在大本营,温度已降至0摄氏度以下,阵阵冷风更增添了刺骨的寒意。邦德换上了马莫特8000型防寒服。邦德之所以选择这种防寒服是因为它分量轻,总共才1公斤左右。他手上戴的是or手套,这种手套结实、柔软而且保暖。虽然已经钻进马莫特睡袋,可邦德仍感觉浑身发颤。 第二天早晨醒来,邦德感觉好些了,并且发现其他人的精神状态也比前一天好。他很想马上就开始登山,不过他知道,必须在这里待一个星期才能使身体很好地适应环境。实在无事可做,他跟着其他队员一起参加了传统的宗教礼拜仪式。夏尔巴人和昌德拉已用石块垒起一个小小祭坛,上面插一面祭祀用的旗帜。队员们摆上了供品,那是吉米用一个木笼装来的一只活鸡,专门用来供奉神灵的。尼泊尔人认为,把神灵打点高兴了,登山者就会得到神的护佑。 “不要轻率地就开始登山,这一点非常重要。”昌德拉告诉大家说,“要对大山抱有敬畏之心,因为人是无法与大山相比的。神灵不希望人过于自信,对于那些自认为能胜过大山的人,神将降罪于他。” 大家都在认真听他讲话,但邦德发现马奎斯在窃窃发笑。他低声问邦德:“你也相信这些愚蠢的咒语吗,邦德?” “这不是信不信的问题,我们得人乡随俗。” 马奎斯摇摇头说:“你总爱和我玩这套假正经,难道你……” 后来,马奎斯开始对全队讲话:“啊,不知道大家昨晚睡得怎么样,反正我是没睡好。不过我想,随着大家身体逐步适应环境,睡眠也会得到改善,我说得对吗,医生?” 霍普说:“是的,一般来说是这样。在高空条件下,人的睡眠自然会受到影响,所以我才强调大家要多注意休息。而且我还要提醒大家要尽可能多喝水。” “现在,”马奎斯接着说,“我们要用整整一周时间在这儿休息。但是从明天开始,我们之中的一些人就要进行短途攀登训练,攀登的高度将一天比一天高,并在当天返回大本营休息。我要看看大家的表现如何,在此基础上我将决定哪些人作为先遣组成员与我一道最先攀登。先遣组将担负重任,负责沿登山路线布设攀登绳、锚桩、冰螺钉、钢锥、铁锁以及滑行装置等,以帮助后面的队员攀登。” 会议结束后,队员解散“自由活动”,邦德觉得这纯属开玩笑,因为他们根本就无事可做。上山时,他带了两本平装本的书以消磨时光——一本旧书是约翰·卡里写的恐怖小说,一本新书是有关犯罪方面的纪实文学,作者是联邦调查局的一名退休特工。还有几个人带了纸牌、棋类等娱乐品,鲍尔·巴克甚至带来一台电视机,通过卫星天线可接收到好几个频道的节目。 对邦德来说,大本营的生活枯燥而漫长。到了第三天,他就开始感到焦虑不安、坐卧不宁了。马奎斯没有选他参加登山练习,却选中了奥托·施伦克。邦德心想,他正好可以利用这个机会搜查一下施伦克的帐篷。 他让昌德拉在外放风,自己悄悄潜入帐篷。与其孤僻的性格一样,施伦克坚持自行搭设帐篷并单住。里面都是一些生活必需品——一个拜布勒式吊炉、各种攀登器具、睡袋、衣物……没有任何东西能掩盖住一支狙击步枪。惟一的武器是一把十分陈旧但保存完好的短剑,一种纳粹军人佩在军装外面的短剑。纳粹军队各军种的佩剑有所不同,这把佩剑是海军军官佩带的,施伦克并没有把它特别隐藏起来,而只是把它与一些杂物放在一起。邦德心想,说不定这是联盟特有的武器。 邦德走出帐篷向昌德拉摇摇头。也许在登山之前,他们应该设法把所有人的物品都检查一下。 两天后的中午,邦德午餐后回到自己的帐篷睡觉。突然传来的枪声把他惊醒。邦德从床上一跃而起,迅速登上靴子跑出帐篷。外面正在下雪。 枪声是从厨房后面传来的,有三四个人正站在那儿观看。邦德走过去,发现马奎斯正以瓶子和罐头盒为靶子在练习射击。站在一旁的夏尔巴人对他的举动十分气愤,邦德知道他们为什么生气,因为枪声会惊动神灵的。 “罗兰德,你他妈的在干什么?”邦德厉声说。 “这有什么,邦德?我只是练练射击。” “你这样做会让夏尔巴人生气的,快停下。” 马奎斯转过身面对邦德,“那些该死的夏尔巴人生不生气管我屁事。我是这儿的头,我想练就可以练。过来和我一块儿练吗?” “别胡说八道,快把枪放下。” 马奎斯耸耸肩,把手枪放在岩石上,顺手又操起脚边的一把冰镐,“好吧,玩点投掷冰镐的小游戏总可以吧?来吧,邦德,难道这也不行吗?我们用冰镐去打那些目标,夏尔巴人不会介意的。” 邦德摇摇头。他不想同马奎斯玩这套把戏。不少队员听到喧哗声都跑出帐篷看热闹,霍普·肯德尔也在其中。 “来吧,邦德,乐一乐嘛。难道你要告诉我外交部的代表怕被打败?”马奎斯用使在场的每个人都能听到的声音说。 “你的这套表演活像一个学童,罗兰德。” 没做任何暗示,马奎斯突然把冰镐掷向邦德,冰镐落在距邦德脚边仅1寸的地方,锐利的尖端插进雪地,手柄竖起在空中。 不知是由于高度的影响,还是极度的无聊,或者是因为睡眠不好,邦德被激怒了。他伸手拔起冰镐,说道:“好吧,罗兰德,我们就玩一玩。” “好,你同意了,邦德!”马奎斯大笑着说,并四下张望要再找一把冰镐。他从卡尔·格拉斯手里接过一把,然后说:“卡尔,能帮我把那些瓶子和罐头盒再立起来吗?我们赌什么,邦德?我相信你不会带很多钱的,不然的话,我们还可以像在斯托克波格斯高尔夫球俱乐部那样再赛一次。” “这是你的主意,罗兰德,你定吧。” 罗兰德咧嘴笑了笑,拿眼睛向人群中扫视,发现医生正瞪着两眼望着他。 “很好,获胜者今晚与肯德尔医生睡觉。” “什么?”她脱口大叫道,“真缺德……” 邦德举起手,“听我说,罗兰德,你有点出格了。” 马奎斯朝她微微鞠个躬,“对不起,亲爱的,只是开个小玩笑。” “见鬼去吧,罗兰德。”说完,她转身走开了。 马奎斯摇摇头说:“啧,啧,美丽的女人,我想她们不可能把圣女和荡妇集于一身。” 邦德忍了忍才没让拳头击在他的下巴上。他知道,当着全体队员的面教训他于全队的士气不利。邦德从未见过比他更恶劣的人。 “啊,没关系,我们什么都不赌,只比看谁打得准,好不好?”马奎斯问。 “好吧。” “那么我先来?” 邦德嘲弄似的向他一躬身,“当然可以。” 马奎斯朝他冷笑一下,然后转身面向目标。在他们的前面共有5个瓶子和5个罐头盒,分别摆在简易桌、石块、帆布包等物品上。 马奎斯举起冰镐掷了出去,把第一个瓶子干净利落地打落在地。 他笑着说:“该你了,邦德。” 邦德站到了投掷位置上,先把冰镐在两手之间扔来扔去,以体会其重量,然后一抬手把它击向目标。第二个瓶子也被击碎。 “哦,不错,邦德!要多设几个目标吗?我想不必了。” 卡尔·格拉斯捡回冰镐,重新交到他们手里。其他人都被两人的对抗赛吸引过来,甚至连霍普也好奇地走了回来。 马奎斯再次摆出投掷姿势,举起冰镐投向目标,冰镐在第三个瓶子旁边飞过,偏离目标约两英寸。 “啊,真糟糕。”他说。 邦德站到了投掷位置,举起冰镐掷出,第三个瓶子被击落在雪地上。 冰镐再次被捡回,马奎斯进行第三次投掷,冰镐紧贴着第四个瓶子的上部飞过。 “见鬼!”他嚷道,开始发起脾气来。邦德心想,他今天的行为不太正常,是不是患了高山病? 邦德又把第四个瓶子击落在地,这更激怒了马奎斯。好在马奎斯总算把第五个瓶子击落了。 当开始击罐头盒时,邦德领先一击。这时还剩下4个目标,邦德也有一次没能击中,让马奎斯追上了一点。 马奎斯瞄准目标,掷出冰镐,击落了罐头盒。还剩下一个。 邦德站好身体,瞄准目标,再次掷出冰镐,但偏离了目标,旁观的人发出一阵惋惜声。 “噢,运气不好,邦德。”马奎斯趾高气扬地说。他接过重新捡回的冰镐,认真瞄准,缓慢抬臂,然后用力掷出。冰镐未能击中罐头盒,却击中了放置罐头盒的石块,强大的冲击力使石块晃动,罐头盒被震落在地上。 “哈,击中了!”马奎斯喊道。 “不,你没中,罗兰德。”邦德说,“你没有击中罐头盒,而是击在了石头上。” “然而,罐头盒落地了。” 这时,卡尔·格拉斯插了进来,“啊,我作为这里的非正式裁判,判定邦德获胜,罗兰德。你没有击中罐头盒。” “谁他妈的问你了?”马奎斯冲着格拉斯吼道。 “让邦德再击一次。”人群中有人喊道。 “对,再击一次决胜负。”有人随声附和道。 马奎斯气得火冒三丈,“好,邦德。如果你击中了算你赢,但要是没击中,算我赢。” “没击中你们的得分也相等。”格拉斯提醒他。 “闭嘴!”马奎斯大吼道,“你到底站在哪一边?” “好,罗兰德。”邦德说,“如果我击不中,就算你赢。”邦德举起冰镐,对着格拉斯重新立起的罐头盒,沉着瞄准,然后把冰镐掷出。冰镐落在一块岩石上又弹起,击中了罐头盒。旁观的人发出一阵欢呼声。 “哦,太准了!” “打得好!” 马奎斯怒视着邦德说:“你作弊了。” “怎么?这是你提出要玩的把戏,并没有规则。” 马奎斯用手指戳着邦德的前胸说:“我从来就没有服过你,邦德。过去在学校时没有,一起当兵时也没有,现在也不服你。总有一天,我要和你一决雌雄。” 邦德站在那儿任凭他发泄。他现在还不想与他打架,怕因此而影响任务的完成。他们一定要攀登到飞机所在的地方,而马奎斯是惟一有能力带领大家攀登到那里的人。 最后还是霍普出来打圆场,“罗兰德,我要求你立即回到床上去,你已经表现出一些高山病的症状。” “不,我没有。” “高山病的初期症状之一就是拒不承认事实。” “我也赞同肯德尔医生的意见。”邦德说。他尽量压住自己的火气,用心平气和的口吻说,“你看,这只是个游戏。要是你对此有兴趣,我们可以改日再玩。但医生的话是对的,不要固执。” 马奎斯向周围看了看,发现全队的人都在望着他,本想再争辩几句,忽又改变了主意。“好吧。”他说。他的情绪似乎缓和一些,“但是,你等着,我会向你证明,没有人能以比我更快的速度登上峰顶。” “我们并不是要登上峰顶,罗兰德。”霍普纠正他说。 “懊,请相信我,我会的。”他说,“仅仅为了那架飞机里的死尸不值得我大老远地跑这一趟。我不在乎你的什么狗屁‘秘密使命’,邦德。” 听他如此说,邦德一把抓住他的衣服的前襟,咬牙切齿地说:“听我说,马奎斯,你最好规矩点。需要我向你提醒你的职责和m的指示吗?必要时,我可以毫不迟疑地行使我的权力撤消你的职务。我也能当队长。” 霍普·肯德尔是惟一听到他讲这番话的人。她说:“走吧,罗兰德,到医疗帐篷,我得为你检查一下,量量你的血压。”她轻轻地把他从邦德的手里拉过来。马奎斯朝他的对手狠狠地瞪了一眼,跟着她走开了。 19.开始攀登 一周后,罗兰德·马奎斯组织一支精干的先遣队准备在干城章嘉峰北坡建立临时营地。他们计划用两周时间登上该山,其中包括在攀登到一半时休息几天。第五号营地将设在坠机地点——大碎石台。 邦德早就预料到马奎斯不会选他进入先遣组,因此当马奎斯宣布先遣组将由他本人、菲利普·莱奥德、卡尔·格拉斯、汤姆·巴洛、奥托·施伦克、杜格·麦吉和两名夏尔巴人组成时,他立即提出了抗议。 “让我和昌德拉跟你一起走。”他坚持说。 “对不起,邦德,只有专业登山运动员才能进入先遣组,这是条例规定的。” “胡说。你非常清楚我能行,昌德拉也能行。” 马奎斯考虑了片刻。从达布莱宗到大本营的一路上,通过对邦德的能力和耐力的观察,他知道,邦德完全适应了环境。 “好吧,邦德。”他法外开恩似的说,“我想,我们大概也能用到你。” 登山队员通常两人一组进行攀登,以便相互协助固定保护绳,所以,马奎斯也就无法把昌德拉排除在外。 邦德穿上了布思罗德为他提供的那双登山运动靴,并对自己的各种物品做了全面检查。他的冰上器械冰镐、冰螺钉等,都是用黑色金刚石打造的,是最上乘的登山器械。他用的雪地锚桩(一种起固定作用的桩状装置)系msr公司生产的“丛林浪”牌,之所以选用这个牌号的锚桩,完全出于对其名称的喜好。他仔细检查了带铁钉的鞋底,以确保其钉柱足够锋利。在冰上攀援时,这种鞋底可使攀登者在光滑的冰面或雪壁上站稳脚跟。鞋底系由多个铰链结合而成,因此可以自然弯曲。他采用英格兰式的方法用皮带将带铁钉的鞋底固定在脚上——前部的一条皮带中央有个铁环,两端扣在鞋底前部的两个钉柱上;中间的一条皮带从鞋底一侧的钉柱引出,在脚背上穿过铁环,扣在鞋底另一侧的钉柱上;后部的皮带环绕在脚踝处,两端扣在鞋底后部的钉柱上。他知道这种固定鞋底的方法并不高明,但自他5岁第一次登山时,父亲就是这样教他的。同大家一样,他也带了两条绳索,一条是长50米的火绒草牌9毫米直径聚酰胺攀登绳,另一条是长100米的7毫米直径凯夫拉尔固定索。 马奎斯和莱奥德最先出发,接着是巴洛和格拉斯,第三拨是邦德和昌德拉,第四拨是两名夏尔巴人霍隆和切坦(此人把受伤的比尔·斯科特护送至达布莱宗后已返回大本营),施伦克和麦吉为第五拨断后。 要攀登至海拔5500米处的一号营地,必须先经过一片冰碛层,然后越过一片低角度的岩石区和一道冰川。在前一周的训练中,他们每天至少途经这段路程一次,因此对路况已非常熟悉。但不幸的是今天风特别大,气温也下降了许多。 攀登前半截相对容易些。那位法国人发明了一种“扁平步法”,非常适于冰上行走。它要求攀登者抬脚要低,尽可能把鞋底上的铁钉踩进冰里后再挪步,而那名德国人则发明了一种“前踢行走法”,它要求在攀登时每迈出一步都要有一个前踢的动作,使鞋底前部的两个铁钉深深刺入冰内,以获得坚实的附着力。无论采用哪种步法,都要求攀登者在把身体重量从一个点转移到另一个点时,尽量保持平衡,用两腿支撑住身体,并要预先计划好下几步怎么走。邦德把这形象地比喻为“用眼睛攀登”,就是要学会用眼睛观察地表的凸凹起伏特征,看准手扶、脚踩和器械支撑的位置。 当攀登至冰川时,他们不得不采用一些专业的攀登技术。一名队员攀登时,他的同伴负责固定保护绳。绳子的一头系在固定于岩石或冰上的锚桩上,另一头系在登山队员的腰间,当队员逐步上攀时,负责固定保护绳的队员一点点放出或收回绳索,并随时防备队员滑落。马奎斯身系保护绳率先攀登,在找到一个理想的地点设立新锚桩后,下面的队员从锚桩上解下绳子系在腰间,再攀援而上。两个锚桩间的距离称作节距。两名队员蛙跳似的交替上升,领头的队员设置的锚桩都是单号桩,而另一名队员设置的锚桩均为双号桩。 一路上,队员们通过插旗和布设绳索标示出攀登路线,以利后面的队员在攀登时能省点力。这是异常艰苦的4个小时,可邦德的感觉却非常好,好像又找回了年轻时在奥地利的蒂罗尔山第一次迷上登山时的那种感觉。尽管气温非常低,吸气时冰冷的空气刺得肺部隐隐作痛,可他劲头十足,情绪极佳。 然而,当他和昌德拉在一号营地支起帐篷后,一种身处险境的忧虑袭上心头,他仿佛觉得联盟的幽灵随时都可能在附近现身。 清晨,邦德和昌德拉被一名夏尔巴人叫醒,他为他俩送来了热茶。茶是免费的,但要想吃一盘炒鸡蛋恐怕就得花上一年的薪水。他还必须戒烟,因为在高空条件下吸烟无异于自杀。 他从睡袋中费力地坐起身,一声接一声干咳了一阵儿之后,才开始喝茶。昌德拉坐起身后,除了说声“早晨好”外,也一反常态地默不作声了。高度对两人都产生了明显影响,邦德睡眠很不好,不时被噩梦惊醒,这在高空条件下是正常的。然而令他感到担忧的是,随着高度的增加,这种症状还将逐步加重。今天,他们将攀登至6000米高度。要不了多久,他们就得补充氧气了。 队员们在马奎斯的帐篷内集合,这顶帐篷将留作一号营地的营部。 “大家好。”马奎斯说,“今天我们要攀登500米,越过上面的冰川,路程并不算长。但我们首先得通过那个低角度的小冰川,然后才能越过主冰川。我们将在那儿设立二号营地。” “有几段很短的冰路需布设绳索,”菲利普·莱奥德说,“大约有多宽,罗兰德?” “10到20米吧,没问题。大家感觉怎么样?” 队员们都用含糊不清的发音说:“还好。” “那么,我们出发。” 他们仍以前一天的队形开始攀登,马奎斯和莱奥德走在最前面。绳索被连在了一起,大家一声不响地向上攀登。由于空气稀薄,每迈出一步都要耗费大量体力,付出比平地几倍的努力。 下午3时许,他们抵达了二号营地,一个个累得筋疲力尽。汤姆·巴洛两腿一软倒在地上,大口地喘着气。 “切坦,去照看他一下。”马奎斯对那名夏尔巴人说,“别让他出问题。其他人开始搭帐篷。加把劲,早一点搭完我们好早一点休息。” 巴洛过了好几分钟才喘过气来。到目前为止,除马奎斯外,还没有人表现出高山病的症状。帐篷搭好后,他们分别挤在两个帐篷内用餐。邦德发现,自己和昌德拉、马奎斯和莱奥德同在一个帐篷。马奎斯取出对讲机,按下了记忆键。 “二号营地呼叫大本营,二号营地呼叫大本营。”他对着话机说。 “喂?罗兰德吗?”鲍尔·巴克在接电话。 “鲍尔,我们到了。我们在二号营地。” “祝贺你们!” “下面情况怎么样?” “还好。只是都睡不好觉,大家索性凑在一起看电视,刚看完电视片《随风而逝》,是个毛片,没有商业广告。主要是打发时间。” “太刺激了,亲爱的,我可不在乎你们看什么。”马奎斯说。他为自己的玩笑话而笑了起来。 “霍普想知道你们的感觉如何。”巴克说。 “告诉她我们都很好。汤姆有一阵子喘不过气来,不过现在已经好了。明天我们将进到三号营地,并在那里等你们。还有,我们可以点中式快餐吗?” “对不起,中式快餐都被我们吃光了。你今晚是吃不到了,为什么不点意大利比萨饼呢?” “这倒是个好主意。”马奎斯大笑着说,“好了,通话完毕。” 他收起对讲机,开始咀嚼冷冻风干食品。这是一种用蔬菜或肉做成的焙盘,用塑料密封,外面套着防水袋,其特点是分量轻,便于加热,能产生较高的卡路里,而且省去了盘子。 “嗨,快出来!”有人在外面喊道。 “是谁在喊叫?”马奎斯问。 “听声音好像是麦吉。”邦德边说边把脑袋伸出帐篷,看到杜格·麦吉正站在距帐篷不远的地方打手势。 “快来看。”他说。另几个人都围在雪地上一个黑糊糊的物体周围。 邦德他们几个也爬出帐篷踏着冰雪走过去,想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值得这样大惊小怪。 “不知道他在这里站了多久了。”麦吉指着冻在冰上的那个东西说。 这是一个穿着全套登山行装的骷髅。 这天夜里,邦德做了许多噩梦。他梦见巨大的雪崩把自己埋葬在一个地方,他在雪中被闷得透不过气来,就要被冻僵了。他用已被冻伤的手拼命地扒雪,终于从雪中爬出来,可是他发现整个探险队的人都变成了冻僵的骷髅。骷髅们围着他大笑,其中的一个用马奎斯的声音说:“噢,霉运!你从未有过好运,邦德。但你一直都在争取好运,不是吗?现在就看你的了!” 他从梦中惊醒,昌德拉正使劲摇晃他,“詹姆斯,快醒醒,着火了!” “什么?”邦德晕头转向地问。他首先感到一阵凛冽的寒风像刀子一样直刺心肺,忍不住咳嗽和喘息起来。 “有个帐篷着火了!” 邦德立即从睡袋中钻出来,迅速套上靴子,跟着昌德拉来到外面。太阳正冉冉升起,金色的朝霞洒满了冰雪世界。 有三个人正试图把一顶帐篷燃起的火苗扑灭。邦德想了一下才搞清是谁的帐篷。 “施伦克?” “他出来了,在那儿。”昌德拉用手指了一下。灭火的人当中有一个正是奥托·施伦克,他们正用雪铲和毯子扑火,邦德和昌德拉也跑过去帮忙,只用了几分钟,火就被扑灭了。 “这是怎么搞的?”马奎斯步履瞒册地走过来问,他的声音有点嘶哑。 “是我帐篷里该死的火炉引起的。”施伦克说,“我想烧点水,不小心把帐篷点着了。瞧,全都毁掉了。” “都损失了什么东西?” “我还不清楚,我的一些衣服可能全毁了。”施伦克开始在烧焦的织物中查找东西,他发现登山器具还都完好无损,“感谢上帝,这些东西没被烧坏。” “在到达三号营地之前,我的一些衣服可以借给你。”菲利普·莱奥德说,“你和我的身材差不多吧,奥托?” “我想差不多,谢谢你。” 队员们都安定下来准备吃早餐。用餐时大家都默不作声,各自想着心事。早餐后,队员们都集中到马奎斯的帐篷,他把标有攀登路线的地图拿了出来。 “今天我们将面对登山以来的第一大障碍。穿过一道冰川,我们就将来到所谓的‘冰厦’面前。现在我们有两种选择:通常的路线是翻过600米长的陡坡,插到冰厦左侧的冰塔区,然后向右拐,穿过第一个冰雪高原后,在海拔6600米处建立第三号营地。这条路线要翻越十分陡峭的冰坡,需要把绳索系在一起。曾走过这条路线的美国探险队声称,这条路并不像有人描述的那样难,只是体力消耗特别大。再就是日本人曾走过的一条路线,也就是直接穿过冰厦。从技术上说,这是条比较便捷的路,但要冒很大的风险。冰厦确实是北坡的一道险关,就看我们怎样征服它了。1930年,这个地区就曾发生冰塔倒塌砸死一名夏尔巴人的事件。所以,我必须指出的是,这儿确实是个很危险的地区,不同的探险队会选择不同的方法来征服它。” “你想怎么征服它呢?”麦吉问。 “我准备试一下1983年美国人的方法,攀登冰厦左侧的冰壁,上去后再折向右,回到北坡上来。” “你是头儿,由你定。”莱奥德说。 “好,当施伦克——施伦克呢?”马奎斯左右看了看问道。直到这时大家才注意到还少一个人。 “是不是在收拾东西?”麦吉推测说。 他们四处张望,发现施伦克已做好出发准备,正背着行装朝这边走来。 “对不起。”他说,“有什么事我没听到吗?” “啊。”马奎斯说,“注意跟上大家。分头准备吧,十分钟后开始攀登!” 邦德和昌德拉跑回自己的帐篷,迅速打点行装。邦德把带铁钉的鞋底套在脚上,然后走出帐篷与其他队员会合。这时风住了,太阳也已升起,立身在世界第三高峰的山坡上能遇上这样好的天气实在幸运。现在,周围的山峰都在他们的脚下。在邦德看来,这正是登山运动的魅力之所在。登山运动充满了艰辛与冒险,然而一旦登上顶峰,它会给人以无比的自豪感。只有站在峰顶,才能体味到只有人才是世界的真正主宰。 冰厦壮丽而险峻。它实际上是一条冰的隧道,穿过这条隧道可直抵上面的冰雪高原,不失为一条捷径。但是,正如马奎斯所言,隧道内的悬冰随时都有倒塌的危险。因此,他把队员们带上了左侧的冰坡。这里的山势奇险,坡度达45到70度。他们一点一点地向上攀登,每升高一寸都要付出极大的努力。 当他们攀登到快一半的地方时,轮到邦德向上攀登,昌德拉固定保护绳。马奎斯和莱奥德此时位于邦德上方约100米处。邦德顺着他们已布设的绳索在缓缓攀登,正当他攀登至一处最陡峭的地方时,带铁钉的鞋底突然从靴子上双双脱落,他一脚踩空,身体笔直地向下跌落。他想用冰镐止住下滑,可一时之间又找不到牢靠的受力点。昌德拉见状马上采取紧急措施,拼命拉紧了保护绳。 邦德跌落约30米时被保护绳拉住了,他感到背部被猛烈撞击了两下,剧烈的疼痛使他丢开了冰镐。 “拉住绳子,詹姆斯!”昌德拉喊道。 被保护绳吊在空中的邦德无助地荡悠着,其他人看到出了事都停止了攀登。 “怎么回事?”马奎斯在上面问。 “詹姆斯?”昌德拉叫道,“你神志还清醒吧?” 邦德举起手臂挥动了两下。 “你能不能自己向冰壁的方向荡悠过去,找到一个立脚点?” “我试一下。”邦德喊道。他开始在空中摆臂踢腿,像荡秋千一样使自己荡悠起来,幅度越来越大,最后终于碰到了冰壁,然而却未能找到可用手抓牢的东西。他用脚使劲蹬踏冰壁,加大晃荡的幅度想把自己荡至身右侧几英尺远的一个锚桩处。他试了两次,终于抓到了锚桩,然后顺着绳索缓缓下到昌德拉站立的一块突岩上。 “怎么搞的?你没事吧?”昌德拉问。 “没事,但把我吓坏了。那个破玩意从我的靴子上脱落了!” “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呢?” “它们落在哪儿了,你看见没有?” “我看到落在那边了。”他们沿着突岩的边缘寻找,发现了其中的一只,而另一只却找不到了。 邦德拾起鞋底仔细观察,发现穿皮带用的铁环已变形,上面有一道两毫米的裂缝。他摘掉护目镜更仔细地察看。 “这个铁环被人用挫刀挫过了。”他说,“瞧,裂缝的边缘呈锯齿状,一定是有人暗中做了手脚!” “你最后一次看到这副鞋底是在什么时候?” “哦,我想是昨晚。但一直放在帐篷里的,谁会……” 他想了一会儿,“施伦克。一定是他!他没有参加早餐后队里的会议,有充足的时间溜进我们的帐篷搞破坏。” 昌德拉点点头,“有可能。也许那把火也是他故意放的,目的是转移我们的注意力。” 这时,两名夏尔巴人已赶了上来,施伦克和麦吉离他们也不远了。当几个人都上到突岩上之后,邦德若无其事地告诉大家说:“我的带铁钉的鞋底从脚上脱落了,哪位有备用的?” 麦吉说:“我这儿有,只是不知道合不合你的脚。怎么会出这种事呢?” “天晓得。不知怎么搞的它们就掉了。”邦德看了施伦克一眼,而施伦克则把目光转向了别处。 麦吉把背包放在地上打开,里面有两双备用的带铁钉的鞋底,都缠着布,以免其尖利的钉柱刮坏别的物品。邦德试了其中的一双,虽然小一点但可以将就着用。 “谢谢。我会让后面的人上来时多带几双。” “你们那儿怎么样了?”马奎斯在上面喊道。他距这几个人已有相当一段距离。 昌德拉挥动手臂做了个平安无事的手势,随后几个人重新开始攀登。 四小时后,他们抵达了位于海拔6600米的三号营地,每个人都不停地咳嗽,喘着粗气。 “是不是该用氧气了?”麦吉问马奎斯。 “现在还不能用,等再爬高一点再用。要是现在就开始用,很快就会用光的。你带了几个氧气瓶?” “3个。但是夏尔巴人会把队里所有氧气瓶都送上来的。” 马奎斯点点头,“即便是这样,我们也得省着点。等到了五号营地的坠机地点时,我们将需要大量的氧气,因为我们不知道会在那儿待多久。尽可能先不要用,好吗?” 麦吉一边咳嗽一边点点头。 马奎斯转向邦德,“你在下面出了什么事?” “没什么。”邦德说。他想现在最好先不要把有人搞破坏的事告诉任何人,“带铁钉的鞋底从脚上脱落了,一定是我没有把它们绑紧,我自己的错儿。” “小心点,别再出这样的事了,邦德。只要我还能容忍你,就不想让你去死。” “谢谢你,马奎斯。这话听起来还挺顺耳。” 马奎斯朝自己的帐篷走去。邦德和昌德拉看到施伦克正帮着社格·麦吉架设他们的帐篷。 是施伦克?还是另有他人? 他们已经平安抵达了三号营地,并将在这里度过一个星期以适应环境。今后几天内,探险队的其他队员将与他们在这里会合。 然而,邦德深知,探险队内的确有人想置他于死地。 20.步步登高 次日,其他队员从大本营陆续抵达三号营地。鲍尔·巴克是最先抵达的队员之一,他带着便携式卫星电话以及个人用品。与他一同抵达的是霍普·肯德尔,她坚持要为先遣组的队员们立即进行体检,然而却被拒绝了。她被告知必须先睡一党才能工作。邦德发觉她的脸色很不好在整个物质世界则成了特殊规律。普遍规律在其范围内具有第二天,邦德走进了医生的帐篷。体检时两人面对面盘腿坐在地上。邦德觉得她似乎好多了,但仍很疲倦。她没有化妆,两眼周围隐隐发青,看上去十分虚弱。“你的感觉怎样,詹姆斯?”她一边用听诊器听他的肺音一边问。 “现在感觉还好,可刚到三号营地时感觉就像走进了地狱。” “我知道那种感觉。”她回答,“我的睡眠也很不好。” “你自己也该多注意,多休息休息。” “这是我的工作。”她说,“请咳一下。” 他顺从地咳嗽了一声,咳嗽声分外刺耳。 “这咳嗽声可真带劲,嗓子疼吗?”她问。 “是的。” “我给你点药。要多喝水,你喝水吗?” “喝的。”他又咳嗽起来。 “那就再多喝些。”她从背包裹取出一盒维生素c和一些祛痰药递到他手里,“否则你就会变成一只病鼠。” “我会谨记在心的。” 她笑了笑,突然闭起眼睛,用手捂住前额。“哎哟,”她说,“我的头怎么这样疼呢!” “你放松一点。”邦德说。他伸手替她按摩后脖颈,这个动作博得了她的微笑。 “嗯,挺舒服的。”她说,“能这样连续给我按摩24小时吗?” “那有什么。”他说,“现在好些了吗?” “哦,好像好些了。”她回答,但说得不大肯定,“好,现在让你的‘兄弟’进来。” “我的什么?” “你的‘兄弟’,就是你的堂兄弟,你的兄弟,你的同事……”她解释说,“毛利人就是这样说的。请把昌德拉叫来。” 邦德站起身走出帐篷。 大约三小时后,邦德发现马奎斯向霍普的帐篷匆忙跑去,鲍尔·巴克站在帐篷外,看上去好像不知所措。邦德走近他问道:“出什么事了吗?” “是的。”巴克说,“肯德尔医生病了。” 邦德探头向帐篷里张望,看到霍普躺在睡袋里,马奎斯跪在她身边,卡尔·格拉斯也在帐篷里。 “我们完全能够应付,邦德,这里没你事儿。”马奎斯生硬地说。 “啊,让他待在这儿。”霍普含糊不清地说,“天哪,让我现在就死吧。” “她得了高山病。”格拉斯悄悄告诉邦德。 “我的脑袋好像要爆炸一样。”她说,“老天作证,我从来没有这样过!” 她剧烈地咳嗽起来,胸部不停地起伏,喘得非常厉害。 “亲爱的霍普,”马奎斯说,“你自己说过,高山病随时都可能袭击我们中的任何一个人,对你也不例外。我现在就送你到二号营地,你需要尽快降低高度。我可以背你下去——” “闭嘴,罗兰德!”她发着脾气,“我哪儿也不去。过一会儿就好了。不要再烦我,讨厌!” “我只是想——” “请你让我一个人清静一会儿!滚开!”她尖叫着。 马奎斯的脸红一阵儿自一阵儿,变得局促不安,十分尴尬。他恼怒地站起身,看了邦德一眼,一言不发地离开了帐篷。 “我们怎么办?”格拉斯问她。 “真对不起,他是对的,”她说,“我应该去二号营地,可我一点力气都没有了。已经三天了,我没睡一点觉,没吃一点东西,也没有任何排泄……便秘折腾得我像在地狱里一般……”泪水夺眶而出,她连抬手拭去的气力都没有了。 “等一下,我去取伽莫夫袋。”邦德说。 他走出帐篷,听她在身后嘟哝着:“伽莫夫袋是什么呀?” 邦德从夏尔巴人那里把布思罗德少校改进的那个装置找来,拿进了帐篷。霍普钻了进去,临封上袋口前对邦德说了声谢谢,并告诉他们她要在里面睡几个小时。伽莫夫袋可自动充气,几分钟后便膨胀起来。 伽莫夫袋通过人工再造接近于地面的气压,可暂时缓解高山病人的症状,但一般情况下,要完全治好这种病惟有降低高度。邦德透过护目镜向天上望了望,太阳还很高,天黑前把她送到二号营地还来得及,毕竟下山要比上山容易一些。于是他找到鲍尔·巴克,想用卫星电话与山下联系一下。巴克让邦德独自进了他的帐篷。 邦德一看只有自己一个人,于是先要了伦敦的电话。铃声响了几遍后,电话接通了。 “这里是海伦娜·马克思伯里的办公室。对不起,我现在不在办公室……” 太不可思议了,他竟在这群山连绵、条件险恶、远离人类文明的地球另一端听到了情人的声音,即便是以前的情人也罢。 “我正在攀登干城章嘉峰。”听到留言提示信号后,邦德说,“现位于三号营地。你在哪儿?我将把电话打到比尔处。听到你的声音真高兴。” 他迅速键人密码,想把电话重新打进比尔·特纳的办公室,他希望海伦娜不要因为他们之间的关系继续跟他怄气了。 听筒内嘟嘟响了几声后,传来了特纳的声音,“詹姆斯?” “你好,比尔。我在6600米的高山上与你通话。施伦克的事有结果吗?” “没有,不过我们从派往印度的新联络员那里得到了一些重要的情报。这人名叫贝纳吉,是扎吉尔·贝迪的继任者。” “是什么情报?” “他们截获了联盟打给加德满都方面的电话,试图暗杀你的人确系联盟派出,其中一个眼线被捕获,他供认联盟的人已渗人到你的探险队中。他现在就在你们当中,詹姆斯。” “我也一直在怀疑,谢谢你帮我证实了这一点。” “你估计这人会是谁?” “我一直在怀疑施伦克。” “要是我们发现他与联盟有联系,我立即发密报给你。我们还获悉俄罗斯探险队得到了某个武装组织的资金扶持,我们的办公室里保存有大量有关这个武装组织的资料,他们与俄罗斯黑手党有着密切的关系,这可能是那些人出现在干城章嘉峰的惟一原因。” “谢谢你的指点,就谈到这儿吧,我可不希望国防部长抱怨我用的电话费太多。” “还有一件事,詹姆斯。” 邦德发觉他说话有点吞吞吐吐。 “什么事?” “海伦娜失踪了。她已失踪两天,一直没有打来电话。你知道,根据安全措施规定,像她这样身居要害部门的人员要是两天既不上班又不打来电话,我们——” “我知道。”邦德说,“没派人到她家看看吗?” “她不在家,她的家被人洗劫了。” 邦德紧紧地闭上了眼睛。 “詹姆斯。”特纳说,“有关军情六处泄密问题的调查已经结束。” 没等办公室主任把话说完,邦德便问道:“是她?” 特纳的沉默证实了这一点。 “如果她同联盟混在了一起,可能是遇到了某种麻烦。” “詹姆斯。”特纳轻声说,“她可能已经死了,不过我们将继续寻找她。不要为这件事分心,集中精力完成好当前的任务。” 邦德的手紧紧握住话筒。“有情况随时通知我。”他说。 “注意你的身后,詹姆斯。” 邦德放下电话,离开了帐篷。鲍尔·巴克站在外面,冻得浑身发抖。 “打完电话了?”他问。 “是的,谢谢你。快进帐篷暖和暖和吧。” “就进去。你应该把这件事对我们的那位自高自大的队长也说一下。”巴克朝马奎斯的帐篷做了个手势,然后走进了自己的帐篷。 邦德发现马奎斯正在一块巨大的冰砾上练习投掷冰镐。他似乎练得十分投入,不断把冰镐掷出,跑过去捡起,回到投掷位置后再掷出。 邦德有心想去和他一道投掷,但转眼又改变主意了。 三小时后,霍普·肯德尔从伽莫夫袋中爬出来,声称要回二号营地住两天。邦德自告奋勇要陪她下去,可她却说没必要。马奎斯明知自己亲自送她会更好些,然而却派了一名夏尔巴人陪同她。 两天后,邦德在自己的帐篷里刚读完那本有关犯罪问题的纪实文学书,鲍尔·巴克的头探了进来。 “有样东西我得让你看看,詹姆斯。”他说。邦德站起身跟着荷兰人走进他的帐篷,发现便携式计算机的监视器上正显示一幅模糊的照片。 “这是一幅卫星照片。”他说,“是从空间拍摄的干城章嘉峰北坡的照片,被放大了许多倍。瞧,这里是我们的营地。”当他手指着屏幕上的一个物体时,邦德开始明白他要让自己看什么了。 “这儿这个物体昨天不在这个位置上。”他指着位于他们营地东侧不远处的另一团黑色物体说,“他们是俄国人。” “尽管离我们不太远,不过也该有1000米吧?”邦德问。 “没那么远,大约800米,他们在那里也建立了三号营地。要走到他们那儿,得越过这道冰川边缘裂隙,看到没有?”他指着冰川起点处的一道很深的裂缝说。冰川的冰体在从陡峭的山上向下滑落过程中,冰川与岩石脱离形成了这种现象。 邦德点点头。“我们也必须越过这道裂缝才能抵达四号营地。”他说。 “然而要去俄国人那儿必须走这条路,距离很远,至少要走8小时。所以我认为,用不着担心俄国人会潜入我们的营地。” 他们也可能是在等着看我们下一步的行动,邦德心想。 “谢谢你。”邦德说,“继续监视他们,有什么动静随时告诉我。” “好的。”邦德刚要起身离开,巴克又叫住了他,“詹姆斯?” “哦?” “罗兰德有一天曾谈到你在执行一项秘密使命,是什么使命?我的意思是说我知道你在执行秘密使命,早就知道了。就是因为你,他们才会给我这些先进的通信器材。还有国防部长……一名廓尔喀士兵当助手……我想知道你的任务进展得怎样了?我觉得我应该知道这些。” 邦德叹了口气,轻轻拍了拍这位大汉的肩膀,“对不起,这是保密的,但我要感谢你的大力协助。我现在只能告诉你,我要到那架飞机上找一样东西并带回英国。” 巴克点点头说道:“好,我愿随时为你效劳。” “谢谢,你已做了大量的工作。”说完话后邦德起身离开了帐篷。 海伦娜的事还一直悬在邦德的心头。他尽了最大努力不去想她,可怎么也摆脱不掉。他无法否认,自己是在替她担心。他需要做些其他事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在返回自己帐篷的路上,他遇见了霍普·肯德尔。 “嗨,你好。什么时候回来的?” “一小时前。”她说,同时指了指她的新帐篷,“我住在那儿。” “你看上去好多了。” “我感觉很好。”她说,“我想,我本该在二号营地再住两天再上来,不过这一次上来根本就没出现不舒服的感觉,我用了不到四个小时就爬上来了。” “你回来真让我高兴。”邦德说。 “嘿,谢谢你为我提供的伽莫夫袋,它救了我一命。” “不值一提。可以请你吃晚餐吗?我邻居那儿有一种精美的尼泊尔快餐。” 她笑起来,“你还不死心,是吗?” 并不是现在,邦德心想。 罗兰德·马奎斯最后认为,先遣组已完全适应了环境,可以向四号营地进发了。马奎斯、格拉斯、莱奥德和巴洛此前做了几次试登,认为大约需要两天,也可能三天才能登上四号营地。 第一天进展很顺利。第二天他们爬过一道30度的雪坡后,来到岩壁与冰川的裂隙处。夏尔巴人运上来一架铝合金梯架在了缝隙上。罗兰德·马奎斯系上保护绳,两三个人拽住绳子的另一头。他小心翼翼地爬过梯子,在缝隙的另一侧固定了几根锚桩。固定好后,他回头招呼其他队员,突然瞥见缝隙中有个物体。 “下面有个人。”他指着缝隙喊道。他们接二连三地爬过铝合金梯,来到马奎斯站立的地方向下张望。那里确实有一具死尸,是个女人,身上裹着一块毯子。尸体看上去完好无损。 “她一定是飞机坠毁时的幸存者之一。”邦德说,“瞧,她穿的衣服很少,不可能是登山者。” 马奎斯和邦德都认为应设法把尸体回收上来。他们利用已设置好的保护绳和锚桩把几名夏尔巴人放下去,将绳索套在女人的肩膀和上肢上,然后上面的人一起用劲把尸体拉上去。 尸体上穿一件毛衫,下着一条牛仔裤,脚穿网球鞋,曾是舒适的机舱里的一名游客,飞机坠落时幸免于难,想一个人走下山来,可现在却成了一具僵尸。 邦德击打冻在毯子外面的浮冰,把冰从她身上一点点地敲掉后,对她做了检查。在她的衣袋里,邦德找到一本美国护照。 “她名叫谢里尔·凯·米切尔,来自华盛顿特区。”邦德读着护照上的内容,“她是那位美国参议员的夫人。” 她的颅骨显然遭到猛烈撞击,头部和双肩已严重变形,衣服有几处被撕破,暴露的皮肤被划开好几道口子,并有大块淤血。 “可怜的女人。”莱奥德低声说。 “她是摔下来的。”马奎斯推测说,“从很高的地方掉落的。她的身体在从坠机地点向下掉落时一定多次撞到山上。从这样高的地方落下来想活命是不可能的,别看她身体冻得僵直,我敢打赌,她的骨骼早已变成无数碎片。” “如果不是从山上落下来摔死,也有可能是在离开飞机一两个小时后死亡的,死后尸体从上面的某个地方滑落到这里。”邦德说,“她可能是在生命受到威胁时才急着要离开那架飞机的……” “我们今晚把她送到三号营地。现在先把她留在这儿,我们得抓紧时间继续攀登。” 这一发现在他们的心头蒙上一层阴影,每个人又默默地开始攀登,他们已前进到自开始攀登以来最艰险的地段。 先遣组终于抵达了四号营地,并于次日向位于7900米处的大碎石台发起了最后冲击。他们先越过一道冰雪覆盖的沟壑向上攀登250米,然后抵达一条岩石带。接着又攀越100米高的岩壁来到海拔约7500米处的一块雪原。汤姆·巴洛和杜格·麦吉已开始用氧气瓶,一些夏尔巴人将其戏谑地称作“英国空气”。 在探险队开始跋涉后的第31天,也就是5月份还剩下五天的时候,先遣组终于抵达了目的地。大碎石台是一处冰封的世界,这里白雪皑皑,景色怪异,一块微微倾斜的高原自山体向外伸展,仿佛高悬在空中。尚余686米高的顶峰像一名面目狰狞的哨兵,兀立于冰原之上。 趁夏尔巴人开始设立五号营地的工夫,邦德、马奎斯和昌德拉对眼前的坠机现场作了初步勘察。一截折断的机翼有一半埋在冰雪之中,40米外是机尾的残片,60米外有完整的飞机机身,只是另一侧的机翼已不见踪影,不是被火烧毁便是被山岩刮落。机舱的门敞开着,门外曾经留下的足迹早已被冰雪掩埋。 “我先到那儿去看看,罗兰德。”邦德说。 马奎斯答道:“请自便。” “走,昌德拉。”邦德说。两人膛着没膝深的积雪向飞机残骸走去。 21.失踪的尸体 邦德手举火把走进冰冷阴暗的机舱。从舷窗透进来的微弱光线给机舱蒙上一层鬼魅般的色彩,连邦德也感到了一丝恐惧。大量的冰雪从机身的破裂处灌进来,堆积在乘员的座位上,穿舱而过的寒风发出凄厉的啸声。 几乎每个座位上都有一具僵尸。 邦德用火把照了照驾驶舱,发现驾驶员和副驾驶员均仆倒在座位上,死态令人恐惧。另一具尸体躺在驾驶舱和机舱的连接处,尸身上所穿的服装不同于机组人员。 “帮我把他翻过来。”邦德说。 两人一起用力将尸体翻了个个儿,以便能看清死者的面孔。尸体的半边脸已覆上一层冰,脖颈处有一个弹洞。 邦德认出此人是他在i站看到的照片上的人物之一,“这家伙是个劫机犯。” 昌德拉点点头说:“我看也是。” “快点,到后面看看。”邦德跨过尸体走进小小的机舱,首先数了数尸体的数量。 “这架飞机总共有12个乘客座位。机组人员由驾驶员、副驾驶员和一位服务员组成。”他指着一具坐在面对乘客的单独座椅上的女尸说,“她是那名服务员。据登记机上共有十名游客,应该有两个空位置才对,是不是?我数过了,尸体一共是9具。” “加上我们在四号营地附近发现的那具女尸,正好是10具。”昌德拉说。 “但是,算上李尔克和3名劫机者,总共应该是14人,连同驾驶舱的那名劫机者在内,我们一共才找到11具尸体,还有3个人哪儿去了?” “等一下,这儿有个人没坐在座椅上。”昌德拉用火把照着机舱后部说。这具尸体的着装与驾驶舱的那名劫机犯相似。 “这家伙也是劫机犯。”邦德验看之后说道,“好了,这说明有两个人失踪。我们看看李尔克在不在这些死者当中。” 两人各负责一侧,用火把挨个凑近死者的面孔。死者均为白人男女,各种年龄的都有,至少有三名死者的眼睛瞪得大大的,死前瞬间的恐怖表情被冻僵在脸上。 “他不在这儿!”邦德咬牙切齿地说,“妈的!” “别急,詹姆斯。”昌德拉说,“要是那名妇女在坠机时能活着走出飞机,也许李也会,还有另一名劫机者。他们不会走得太远,一定在附近。” “除非他们像那名妇女那样从山上滑落下去,否则他们一定隐藏在什么地方!” 昌德拉同意邦德的看法,“我们怎么办?” “只好在这儿附近继续找一找,我们到外面再去看看,说不定能找到一点踪迹或者别的什么东西。” 两人走出机舱,发现马奎斯和格拉斯正耐心地等在那里,鲍尔·巴克焦虑不安地站在一边,奥托·施伦克站在他们身后不远处。 “怎么样?”马奎斯问。 “他不在这儿。”邦德平静地答道,“我们得在附近继续找一找,昌德拉和我来做这件事,你们可以开始救援工作了。” “不在这儿?你能肯定?”马奎斯有点吃惊地说。 “完全可以肯定。” “哦,天哪!”马奎斯说。他把拄在手里的拐杖掷向飞机,“太好啦。” “你为什么如此关心呢,罗兰德?”邦德问,“你于你的事,你已经把我带到这儿了。” “我只是……只是希望你能圆满完成使命。我盼望第17号蒙皮经过你的努力重回英国。” 在这一刻,邦德怀疑马奎斯也许就是那名隐藏的联盟间谍。这可能吗?通常情况下,邦德的直觉是非常敏锐的,然而在这样的高度上,他的感觉和反应都变得麻木了。他现在怀疑所有的人,任何一个人都可能成为他的怀疑对象。 “我们再去找找看。”邦德说完后走开了。 马奎斯也让自己镇定下来,把脸转向其他人,“好吧,让我们先把营地建立起来。” 第二大,五号营地建好了,其他一些队员也陆续抵达,救援工作正式开始。他们首先要把死难者的遗体从机舱内移到外面,然后再逐个运至四号营地,一次只能运送一具尸体。他们计划采用接力运输方式,在下面4个营地都布置相应人力,以便把死难者分路段运到大本营。运输队长在大本营预备了一些牦牛,用来把尸体运至达布莱宗,最后再用飞机运至加德满都。邦德心想,这是一项耗资巨大、费时费力、危险而又荒唐的工作。死难者的家属以及政府完全没有必要花这么多钱去做这种无聊的事,而应把死难者留在山上。如果这些人都还活着当然应该另当别论,问题是为这些死去的人值不值得去冒这么大的风险。这件事充其量只是起到某种掩盖的作用。邦德暗自庆幸自己担负的是另一使命,尽管他担心自己很可能难以完成这项使命。 三天过去了,邦德和昌德拉始终没有发现李尔克和那名劫机者的任何足迹。 在7900米的高空,人体的变化十分显著。邦德感到自己的行动越来越迟缓,就像穿着潜水衣在水下活动一般。他现在身穿厚厚的防寒服,把身体的每一寸肌肤都严严实实地包裹起来,身背后是一个氧气瓶,一条输氧管直通口鼻以维持呼吸。邦德担心,队里携带的氧气将维持不了几天了。队员们发现,即便是戴着氧气面罩,每工作几秒钟也不得不停下来呼吸一阵子。 邦德通过巴克的便携式计算机向伦敦发了一份电报,报告李的尸体不在飞机上。特纳根据m的指示回电邦德,要求他继续寻找,直到马奎斯完成救援工作。如果届时仍未找到,也只好随队下山了。邦德从密码电报的字里行间体会到m沮丧的心情,他抱怨自己使她情绪低落。 电报中没有透露海伦娜的消息。 邦德满腹心事地走出帐篷,去找他的搭档。 “他妈的,昌德拉。”邦德说,“要是你从坠落的飞机里爬出来,来到这片高原上,你会向哪里走呢?” “我当然要寻找下山的道路……哦,走那边。”他指着南面稍缓一些的山坡说。 “我们刚来时已到那边找过了,对不对?” “也许我们应该再去找一找。下去还有一些冰隙我们没有很好地搜索过,说不定他们会落进其中的一道冰隙里。” “你说得对。前两天我们走到那边时曾发现那里的冰不大坚实,所以他们有可能落进一道冰隙并冻死在里面。”邦德说。 “这种事并不多见。”昌德拉说,“但在情理之中。让我们再找找看。” 邦德知道他说的是对的,“我们还没有搜查高原的东侧,先到那边看看。但愿能早点找到那具可恶的尸体,我们也好早一点下山。怎么样?” 两人蹚着积雪,脚步蹒跚地朝东面走去,这时移动电话里传来了马奎斯的呼叫声。 “该死。”邦德说,“走吧,看看他要干什么?” 两人掉转身朝营部的帐篷走去,所有队员都已集中到那里,马奎斯已开始讲话。 “……也包括我们在下面几个营地雇用的人员在内。牦牛现已抵达大本营,我们无法运送更多的尸体了。哦,你们来了,邦德。我刚讲到我们在这儿的时间要缩短,正和大家商讨在离开之前还能运下去多少尸体。” “为什么要缩短时间?出什么事了吗?” “风暴就要来了。”巴克说,“几分钟前我刚收到天气预报,有两个风暴接踵而来,将在今夜抵达。” “是很强的风暴吗?” “非常强,是暴风雪。一个将在今夜抵达,另一个将在明天抵达。” “好了。”马奎斯说,“这是两个很强的风暴,我们要么躲进帐篷待上几个小时,要么就下山。” “我还不能走。”邦德说,“我刚刚进入状态,有很多情况还没有搞清。我们的帐篷能经受住暴风,我要等到两个风暴过后继续开展工作。” “我就知道你会这样说的。然而,我必须为全体队员提供自由选择的机会。你们当中的一些人应在风暴到来之前下到三号营地,或者至少要下到四号营地,这样第二天便可下到大本营。不过要记住,风暴过后你们还得回到山上来,这样我们才能完成任务。” “剩下的尸体还有多少?”莱奥德问。 “不算今天,我们预计还得两天时间才能把尸体清理完毕。以目前的速度,我们每天只能把3具尸体送到山下,现在还剩下6具尸体。” “你下山吗?”麦吉问。 “我留在山上。”马奎斯答道。 “我也留下。”霍普·肯德尔说。 “不,你不能留下。”他说。 “瞧,我为什么不——” “我不想与你争论——” “我就是要留下!”她倔强地说。 马奎斯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很好,还有谁要留下?我想,到山下可以少遭一点罪。当风暴来临时,我们只好待在帐篷里,但我无法保证风暴过后你们都还活着。” 队员们一一表态,大部分队员都要求下山,只有核心队员决定留在山上,他们是马奎斯、邦德、昌德拉、霍普、巴克、莱奥德、格拉斯、巴洛、施伦克和三名夏尔巴人。选择下山的人都表示将在两天后回到山上,其中有些人只打算下到三号营地暂时避一避,而不是下到大本营。 邦德心想,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名隐藏的联盟特工应该是留下来的人当中的一个。 下山的队员离开后不到一小时,风渐渐大了起来。 正当邦德在高原的东端继续搜寻失踪人员可能留下的痕迹时,他身上的移动电话响了。邦德费力地从防寒服中掏出电话,打开接听开关。 “詹姆斯,我想我找到他了!”是昌德拉的声音。 “你在哪儿?” “以前我曾告诉过你的地方,是一道冰隙。快过来看看。” 这片高原的面积很大,邦德膛着积雪走到那里需一个小时,“好的,我现在就过去。标明你的位置,一小时后在上面等我。” 当邦德赶到那儿时,已是下午3点多钟。昌德拉浑身上下粘满了雪,远远望去活像一头北极熊。风刮得更猛了,天空彤云密布,暴风雪就要来了。 昌德拉带他绕过一道冰隙来到另一道冰隙的边缘,冰隙的一端有一座天然形成的冰桥。在冰隙下面约50米处,有两具尸体挤在冰的夹缝里。 “昌德拉,我本该吻你,可我找不到你的脸在哪儿。”邦德说,“我们需要一些人来帮助才能把他们搞上来。” 邦德打电话给马奎斯和莱奥德,等他们赶来时天已开始下雪。寒风呼啸,气温骤然下降至零下80c。邦德把尸体指给他们看,马奎斯说:“最好等明天第一个风暴过后再把他们搞上来。鲍尔告诉我,在两个风暴之间将会有10到12小时的好天气。” “我现在就要下去。”邦德说,“我们至少还有一小时时间,帮着昌德拉拽住我的系绳。” “你简直疯了,邦德。好吧,在这一点上我和你一样好奇。” 邦德花了45分钟才下到尸体的所在位置。几个人在冰隙上面架起了z形滑轮系统,通过该系统上的两个滑轮,他们可以节省三分之一的力气。事实表明,在镜面般光滑的冰面上,利用滑轮吊运沉重物体实在是一种较为稳妥的方法。 邦德用背部紧靠着冰隙的一侧冰壁,以双脚蹬着另一侧冰壁,一寸一寸地向下挪动,终于降至尸体的上方。他先用冰镐刨开周围的覆冰,使尸体与冰壁完全脱离,然后把尸体翻转过来。这是第三名劫机者的尸体。另一具尸体在下面5英尺处。当邦德向下面更窄的空间移动时,昌德拉又向下释放了一截绳索。下到第二具尸体的上方后,邦德重又以冰镐刨开尸体头部和肩部的覆冰,惟有这样才能把尸体吊上去。 “风刮得更猛了,邦德。”马奎斯冲着电话说,“你最好快点上来。” “我就要完了。”邦德说,“再过5分钟。” 他终于撕开了冻在死者头部的毯子,使其面部暴露出来。死者正是李尔克。 “好啦,我找到他了。”邦德冲着电话说,“我用绳索套紧尸体。”由于李已经死亡,邦德用不着担心绳索会勒疼他。邦德把绳索胡乱地缠绕在尸体的肩部和上肢,最后打了一个结。 当李的尸体被吊上冰隙的边缘时,风暴有如万马奔腾般席卷而来。马奎斯、昌德拉和莱奥德使出了全身的力气,才把尸体勉强拉上来。把邦德拉上来要容易得多,因为邦德可以借助脚上的铁钉在冰壁上向上“行走”。 “赶快回帐篷!”马奎斯大喊道。但他的喊声被风的啸声完全淹没了。 他们把李的尸体扔到一个塑料雪橇上,然后四个人拉着雪橇,顶风冒雪向营地走去。狂风卷着暴雪无情地向他们袭来,天地一片混沌,几乎辨不清方向。邦德把他们带进自己的帐篷,李的尸体被放置在一个睡袋上。邦德向霍普·肯德尔要了一些锋利的手术器械,她不知道邦德要这些东西做什么。 “我留在这里。”他对另几个人说,“你们赶快离开这里回自己的帐篷吧。昌德拉,把电话随时放在手边。” 马奎斯点点头,和其他人一同退出了帐篷。邦德放下门帘,但外面呼啸的风声一阵紧似一阵,使他难以静下心来。他并不想一个人伴着一具死尸度过漫漫长夜,可他又惟恐把尸体单独留在帐篷里会给联盟的特工以可乘之机。 尸体被冻得硬邦邦的。邦德燃起拜布勒式吊炉,给帐篷带来了一丝暖意。他取出一盒标准剂量的化学制热剂放在尸体的胸部点燃,以便使死者身上盔甲一样的衣服尽快融化。 十分钟后,衣服上的冰融化了。邦德剥去李的衬衣,露出了他的胸膛。尸体的皮肤冰冷而坚硬,邦德细心地检查他的前胸,终于找到了植人起搏器的部位。那里完好无损。现在,邦德惟有耐心等待尸体解冻。 帐篷外,暴风雪仍在肆虐。为了打发时间,邦德拿起雪铲走出帐篷,用了一刻钟来清除帐篷外的积雪。对登山者而言,风暴过后发现自已被埋葬在积雪里是常有的事。这时,如果手边没有雪铲之类的工具将很难摆脱困境。 邦德回到帐篷,又看了看尸体的表皮。现在它有点像橡胶一样,尽管还没有完全解冻,但已经发软可以割开了。 他从霍普的手术器械中找出一把解剖刀,小心翼翼地切割起搏器的皮囊部位。皮肤很韧,刀子割在上面仿佛割的是皮革。轮廓割好后,他用一把钳子夹住一角向外拉,露出了略微发蓝的粉红色肌肉组织和一个镀金的起搏器。 邦德松了口气。他摘下氧气面罩,仔细观看起搏器。他终于得到它了!它在他的掌握之中!邦德一手拿着起搏器,一手拿起电话,准备呼叫昌德拉。拨完号码正要讲话时,他的后脑勺遭到了重重的一击。顿时,他感到天旋地转,两眼一片漆黑。 邦德倒在李的残缺不全的尸体上,失去了知觉。 22.高空爱与死 具托·施伦克一直躲在外面注视着灯光反射到帐篷上的邦德的身影,直到邦德处在一个理想的位置时才下手。他不想把邦德一下子打死,所以先用一块石头把邦德打昏。爬进帐篷后,他把邦德的身体从李的尸体上掀到一旁,掰开邦德紧握的手掌无产阶级政党的理论基矗1914—1916年间,深入研究了黑“是你吗?”他对着电话说。“是我。”另一边传来的声音说。暴风雪使得通信有点断断续续。 “你在哪儿?” “在我们约定会合的地方。这样的鬼天气我还能去哪儿?你搞到手了吗?” “到手了。” “很好。要确保邦德再不会醒来。” “是。”施伦克把电话放到一边,从防寒服里抽出纳粹佩剑,抓起邦德的黑发向后一拉,使脖颈充分暴露出来。正当他准备下手切开邦德的咽喉时,一颗子弹穿过帐篷击中了他。 这名德国人身子一歪倒在地上,鲜血和脑浆溅了邦德~身。 罗兰德·马奎斯爬进帐篷。他放下勃郎宁手枪,从施伦克的手掌里夺下起搏器,把它放进衣袋后,又把手枪的枪口对准了邦德的头部。 邦德落在地上的电话突然间响起了说话声,“詹姆斯?你在那里吗?”听声音像是昌德拉,可干扰声太大,马奎斯拿不准。“听我说,我正往你那儿走呢!”那声音说。 该死,马奎斯想。他迅速收起手枪,蒙上头离开了帐篷。 昌德拉正顶着风雪向邦德的帐篷走来。他根本就不该把邦德一个人留在帐篷里,好在通过手里的一台高倍夜视望远镜,他看到一个黑影进了邦德的帐篷,后来又有一个人跟了进去。 昌德拉膛着积雪艰难地跋涉着,周围是白茫茫的一片。前面出现一个黑影,正向他这边移动。是个人影。两人越走越近,直到面对面时,他才认出是罗兰德·马奎斯。 昌德拉刚想打招呼,却发现一支手枪正对着他。昌德拉机敏地向一旁闪开,与此同时枪口喷出了一束火光。子弹打在了昌德拉的肩膀上,巨大的冲击力使他在原地转了好几圈才倒在雪地上。马奎斯向周围望了望,惟恐有人发现他,可现在每个人都待在帐篷里,怒吼的风声把枪声给淹没了。 昌德拉感到冰冷的雪正落在自己的脸上。他睁开眼,恰好看见马奎斯的身影离开营地向远处走去。廓尔喀士兵咬紧牙关从雪地上爬起来。迅速采取的规避动作以及他身上穿的厚厚的衣服使他侥幸逃脱了致命的一枪,然而,剧烈的疼痛仍令他难以忍受。昌德拉通过氧气面罩做了几次深呼吸,然后开始跟踪马奎斯。 “醒一醒,该死的!” 打在他脸上的巴掌又重又急。邦德视力模糊,头部剧痛。他意识到有人蹲在自己身边,发出的声音显然是女性的。 “詹姆斯?你醒醒!” 他呻吟一声,感到一阵恶心,赶忙侧过身忍住没有吐出来。过了一会儿,他又转过身仰卧在地上,两眼望着霍普·肯德尔。她正为他轻轻擦去脸上的污垢。 “你现在好些了吗?”她问,“你昏过去了,后脑被人打得很厉害。回答我!” 邦德点点头,“我想现在没事了。” “能坐起来吗?” 他缓慢地坐了起来,用手去摸脑袋,感到脑后有一个很大的肿块。 “我真担心你会死的,他们都死了!”她说。 邦德意识到她的话音中充满了恐怖,“你说什么?” 她流着泪,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每个人——菲利普、汤姆·巴洛、鲍尔·巴克,还有那个运输队长——都死了,除了这儿的6个死人之外,我找不到一个活人。詹姆斯,他们都被暗杀了!他们的咽喉都被割开了!你看他——”她指着奥托·施伦克的尸体说,“他被击中了头部!” 这一消息使邦德彻底清醒过来。多年来的经验以及在刀刃上讨生活的经历造就了他坚强的意志,使他能够把疼痛和种种不适抛在一边,集中全部精力于当前的工作。 “都有谁失踪了?”他问。 “罗兰德、卡尔·格拉斯——我说不准还有谁,我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她说。 “昌德拉呢?” “我也没有见到他。” 狂风还在怒吼。邦德朝帐篷外看了一眼,外面漆黑一团,什么都看不见。他回过头来环视一下帐篷内的情景。李的尸体还躺在原来的地方,施伦克的尸身蜷曲着躺在李的尸体边,身旁是那把纳粹佩剑。帐篷上有一个弹孔。 “我想,我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说,“是施伦克用什么东西隔着帐篷把我击昏,然后抢走了起搏器。” “什么?” “我需要的一样东西。”他说,“他得到了,却死在了另一个人的枪口下。打死他的人拿走了起搏器。” “什么起搏器?你说的是什么呀?”她问道。 他指了指李的尸体。她把盖在尸体胸部的布稍稍掀起一点,立即缩回了手。 “天哪。”她说,“是谁挖走了这人的起搏器?” “是我,那是我干的。我参加这支探险队的全部目的正在于此。应该让你知道一些情况。某种军事秘密隐藏在这只起搏器内,我要把它送还给英国。来吧,让我们腾出点地方,帮我把这两具尸体挪到外面去。” 他们开始向门外拖施伦克的尸体,她抬着尸体的两条腿,帮他把尸体拖到门外的雪地上。随后又一同把李的尸体也拖到了外面。现在,帐篷里舒服多了。 “我们只好等到天亮了。”邦德说,“风暴太凶,我们无法出去。至少现在我们可以伸伸腿了。” “我不明白。”她说,“那只起搏器里到底有什么?” “军事机密。组成这支探险队的惟一目的就是为了便于我把这些军事机密带回英国。” “你是说——整个事件,我是指‘这次救援活动’——完全是一种掩护行动?” 他点点头。 她坐了下来,两手叉在胸前,“你这个母狗养的。”她嚷道,“我怎么会加入到这里来?我真该庆幸我还活着!你在告诉我,你牺牲这些登山者和夏尔巴人的生命仅仅是为了保住你们政府的所谓军事机密?你是不是疯了?” “唉,霍普。”他说,“我是政府的雇员,人家让我干什么我就得干什么。我也常想,这是一次疯狂的行动,几乎可以说是自杀行动。有时,我奉命去干一些令人极不愉快的工作,甚至会危及他人的生命。我很抱歉你被卷了进来。” 她听到这些一定很吃惊,邦德想,可能会大吃一惊。因为尽管她穿了不少的衣服,可她浑身仍在不停地颤抖。 “现在请告诉我这些人是怎么死的。”他说,“从头讲起。” 她用呼吸器吸了几口氧,咳嗽一下,便开始讲述早些时候发生的事。 “你和其他几个人把那家伙的尸体弄回来后,罗兰德告诉大家都回帐篷吸氧睡觉以熬过风暴。我按他的吩咐做了,只是没有回到自己的帐篷。我进了放补给品的帐篷,那儿是我的医疗点。那顶帐篷里放了许多东西,所以比我的帐篷要暖和些。我在那儿睡了两个小时就再也睡不着了,于是决定到外面看看。我摸索着朝马奎斯的帐篷走去。他不在帐篷里。” “他和谁住一个帐篷?” “卡尔·格拉斯。他也不在。” “往下讲。” “随后,我来到菲利普和汤姆的帐篷。他们都在帐篷里,不过都已死去,咽喉被人割开了。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心里十分害怕,又朝下一个帐篷,也就是夏尔巴人的帐篷走去。他们也都死了,同样被割开了咽喉。鲍尔·巴克躺在自己的帐篷里,身上盖着防寒服,血流了一地。随后我来到这里,发现了你。一开始我以为你也被杀死了,检查后才发现你还活着。” “你幸亏没待在自己的帐篷里。”邦德说,“否则你也没命了。没试着用电话联系别人吗?” “试了,可在这样的风暴天气和谁也联系不上。” 邦德心里在默默思考着她讲述的事件经过。这一系列的暗杀行动难道都是施伦克干的?他拾起纳粹佩剑,发现上面有不少凝固的血迹。施伦克被人枪杀前一定正准备割开自己的咽喉,然而是谁杀死了他呢?是马奎斯吗?难道马奎斯一个人同这些人对抗?要是这样的话,他们之中谁是联盟的人?如果其中的一个是联盟的人,那么其他人在为谁效命呢? 他注意到自己的移动电话躺在帐篷的角落里,仍然开着机。他走过去拾起,拨了昌德拉的号码。数字显示屏上立即显示:“联系中断。” “我告诉你了,这样的天气无法进行通联。”霍普说。 “我只是试一下。”邦德说。他把电话放到一边,合上眼睛。他的头仍一阵阵疼痛。 “你要找的东西很重要吗?”她问。 “很重要,特别是不能让它落入敌对势力的手中。它所包含的技术将打破世界力量的均衡。” “是有关战争的材料?”她问。 “我想是。”有几分钟两个人谁也没有说话。 “你从未杀过人吗?”她柔声问道。 这一荒唐可笑的问题使邦德放松了对她的戒心。他很想笑,可他又累又冷,根本就笑不出来,只是微微点了下头。 “我想到了。”她说,“我的直觉告诉了我。在我看来,这正是你的魅力所在。” “你对杀人者感兴趣?” “那不是我的本意。热水瓶里有水吗?”她指着热水瓶问。邦德拿起来摇晃一下,听到里面有水的声音后递给了她。她接连喝了几大口水后才接着说:“还记得吗,我告诉过你,我喜欢研究人的生命能持续多久,杀人也与这问题有关。我总想搞明白,为什么有人要去杀害别人。你知道,我的职业是救死扶伤,然而,我们也失去过不少的患者。我尤其忘不了一个很特别的病例。那是一位毛利族妇女,在生孩子时死去了。她被送到急诊室时正好我当班。她患的是宫外孕。我尽了最大努力去挽救她,孩子活下来了,可她却死掉了。我总感到自己对她的死负有责任。” 邦德把手放在她的腿上说道:“这不是你的错。你也知道这一点,对吗?” “当然,但是……实际上,当我知道她不可能活下来之后,我用她满足了我个人的某种要求。我对她的症状十分好奇,想搞清楚她的病因。还记得吗,我告诉过你,我把人体当做机器?我想试一试能不能修好这部机器。反正她注定要死的,我也许能帮她多活一会儿。实话告诉你,我当时既害怕又悲哀,但同时又为自己的想法而振奋不已。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她从挂在肩上的呼吸器里吸了一口氧,咳嗽两下后接着说下去。邦德觉得她的精神好像有点不大正常。 “当我意识到我们来到一个上帝并不希望人类涉足的地方后,生与死的观念便无关紧要了。死亡随时都会降临在我们的头上。一些人不是已经先死了吗?从广义上说,人和爬虫并无区别。假如我们是蚂蚁,我们是不是离家出走得太远了?我们在这里,被禁锢在帐篷里,就像是上帝的显微镜下的两只昆虫——一只是雄性的,一只是雌性的。谁知道等待我们的将是什么?谁知道上帝会拿我们做什么实验?” 她盯着他大笑起来,但马上又咳嗽不止,赶紧抓过呼吸器深深地吸了几口氧,然后接着说:“我有点唠叨了,请别介意。嘿,你知道,医学书上介绍说,在高山上与同伴偎依在一起可以相互取暖。你愿意这样做吗?” 两人紧紧地贴在了一起。 “等一下。”邦德挣脱她的手臂,轻声说。他站起身,取出带电热装置的露营睡袋,把袋口处的拉链拉开,展开在地上,两人欢笑着钻进睡袋,邦德又把拉链重新拉好。 任凭外面狂风呼啸,两人紧紧地偎依在一起,足有一个小时,身体才逐渐暖和过来。他们开始相互试探对方。邦德抚摸她的金发,把她的头拉近自己,两人的嘴唇热烈地吻在一起,接着又蓦地分开,喘着粗气。他们一次一次地接吻,一次又一次地分开。两人都喘着粗气。邦德气喘吁吁地说:“再这样下去我们就要窒息了。等一下,我还有个玩意。一秒钟……” 他伸手拉过背包,把布思罗德少校给他的双人呼吸器拿出来,接在自己的氧气瓶上。 “哦,天哪。”她弄明白他的用意后喊道。邦德把一个呼吸器戴在她的脸上,另一个戴在自己的脸上。她扬起头想再去吻他,竞忘记两人都戴着呼吸器。他们的头撞在一起,开心地笑起来。 邦德平生第一次……在7900米的高空交媾。 一瓶氧气很快就耗光了,然而这值得。 23.流血牺牲 昌德拉咬紧牙关跟踪罗兰德·马奎斯穿过高原。凛冽的寒风呼啸而来,使他每迈出一步都要付出艰辛的努力。马奎斯的足迹用不了几分钟就会被雪掩埋,所以昌德拉必须强迫自己不断加快速度。他拄着冰镐艰难地向前挪动受伤的躯体,终于来到一块矗立的山岩前。岩石上固定着锚桩和绳索,表明马奎斯从此处爬了上去。 昌德拉发现攀登这块山岩要比顶着风雪向前跋涉容易得多。从背后吹来的风把他紧贴在岩壁上。他用了将近一小时攀到岩顶,刚一露头,一阵疾风卷着冰雪迎面袭来,差点把他推到岩下。他奋力将冰镐插入岩石之中,把它当做引体向上的杠杆,才勉强爬上岩顶。他耗尽了最后一点气力,躺在岩顶一动不动,心里默默向湿婆祈祷,求神保佑。他大口吸着氧气,试图恢复一点体力。 过了很长时间,他知道自己该动一动了,否则将被冻死。他翻过身,爬着离开山崖,想找一个背风的地方。 透过白茫茫的雪幕,昌德拉发现40米开外有一顶帐篷。马奎斯一定隐藏在那儿,他想。风暴过去前,马奎斯不会离开的。他必须尽快为自己找个露营的地方。 他发现在身左侧不远处有一道很窄的冰隙。父亲从前曾教过他怎样把冰隙扩大以便藏身。这是眼下惟一的希望。他集聚起全身的力量,站起身来,向那道冰隙艰难地走去。 昌德拉举起冰镐,一下又一下地刨在坚硬的冰上,溅起的冰屑打在脸上隐隐作痛。这是一项十分艰巨的劳动,每刨几下就不得不停下来吸几口氧。腿已经麻木,胳膊也有点不听使唤,可他仍然咬牙坚持着,终于凿出了一个小小的洞穴,使他可以像胎儿一样蜷缩在里面。他爬进去合上眼,立即就睡着了。 昌德拉一觉醒来时风暴已经过去,灿烂的朝阳已洒满群山。他身体僵硬,浑身发冷,然而他还活着。 随后他注意到自己的左手。也许是在攀登时或是在刨洞时,他的手套遗失了。左手已完全冻坏,手指已变黑,其他部位变成了紫色。他试着活动一下手指,但一点反应都没有。用另一只手去抚摸,皮肤也毫无知觉。 他爬出洞外站起身来,身体的其他部位似乎还好。他用那只完好的手缓慢地拉开背包上的拉链,想从中找点东西把冻伤的手包扎一下。里面有一条祈祷用的披巾,是小时候父亲送给他的,尽管不起什么作用,可还是用它把手包了起来。他知道,回到文明世界之后,这只手很可能要永远失去了。 没关系!他对自己说。继续完成任务!他一遍又一遍地默默背诵廓尔喀士兵的格言:“宁死不当胆小鬼……宁死不当胆小鬼。”这使他勇气倍增。吃了一块巧克力后,他背上背包,朝马奎斯的帐篷走去。接近帐篷时,昌德拉把身体伏在雪地上,一点一点地向前爬行。罗兰德·马奎斯和卡尔·格拉斯正收起帐篷准备离开。他决定继续躲在后面,看他们往哪里走。 过了一会儿,他们朝大山北侧的边缘走去。他们要去做什么?要登顶?难道他们疯了? 昌德拉跟着他们翻过一道山梁,再往前走就是一条多年来被众多登山者踩出来的通往峰顶的路。然而,马奎斯和格拉斯并没有朝那儿走。他们转过一个弯,来到一块平地上,那儿井排架着4顶帐篷。 那是俄国人的帐篷。 昌德拉从背包裹取出望远镜,伏在雪地上观察马奎斯的一举一动。 罗兰德·马奎斯和卡尔·格拉斯在那顶窄小的帐篷里度过了难熬的一夜。马奎斯急切地盼望即将与俄国人举行的谈判,拿不准俄国人会不会答应他提出的条件。直到今天早晨他才最后打定了主意,并与格拉斯一同制订了行动方案。他们走进俄国人的营地,两名身挎ak—47型自动步枪的卫兵迎接他们,并把他俩引进一顶帐篷。一个名叫伊格尔·米斯洛夫的头儿正在帐篷里等着他们。 他的上嘴唇上长着浓密的胡须,一对熊一般的眼睛藏在两道浓眉下面。 “马奎斯先生!”他用英语高声打着招呼,“来杯热茶?” “谢谢你,伊格尔,”马奎斯说,“我们终于见面了,哦?” “幸会,幸会。”米斯洛夫好奇地打量着格拉斯。 “噢,他是我的同事卡尔·格拉斯。”马奎斯说,“伊格尔·米斯洛夫。” 他们握了握手,然后坐下来。 一名卫兵端来了茶。马奎斯喝了两口,顿时感到身上暖和起来,然后开日说:“好吧,我已拿到第17号蒙皮的说明书。它价值……数十亿美元。” “好哇,让我看一看!”俄国人说。 “它被缩成了微粒胶片。该死的联盟曾试图染指它,差一点让他们得逞。我抢先得到了它,而且还设法避开了我们队里的00系特工!” “哈!哈!”米斯洛夫大笑道,“00系特工?我简直无法相信他们居然还存在!克格勃解散后,我以为留着那帮家伙已没用了。” “很多人都这样想。”马奎斯顺着他的话说,“不过秘密情报处恐怕还得留着他们,以便用来对付俄罗斯黑手党。” 米斯洛夫摆了一下手,“不要把我们叫做黑手党,这名字多不好听。我们是商人嘛。俄罗斯黑手党——呸!黑手党住在西西里岛,我们住在莫斯科,离西西里岛远着呢!”他狂笑起来。 “随便你怎么说都行,伊格尔。”马奎斯说,“我们来谈生意吧,你选了这么个鬼地方,让我跑了这么远的路。” 米斯洛夫耸耸肩,“我知道第17号蒙皮的价值,还知道联盟也想得到它。在我们的探险队里也发现了他们的人。这人……不幸遭遇了意外事故。这些天来,那些该死的联盟的人简直无处不在。我和他们谈了这笔生意,可他们对客户没有诚意。嘿,把第17号蒙皮交给我们,以免你带着它下山会遇到很多麻烦。谁能担保你不会出事呢?这是个非常危险的地方。昨晚的风暴该有多凶啊!” “8小时内还将有另一个风暴到来。”马奎斯说,“我们最好在风暴来临之前谈成这笔买卖。现在——我们已经同意起价为10亿美元,我们双方都知道它的价值远远超过这个数。你们现在准备用什么支付?” “20亿美元。我们现在就可以付给你价值5万美元的未经琢磨的钻石,余下的我们将在抵达加德满都时再付给你。” “你是不是疯了?”马奎斯问。他就担心会出现这样的局面。 “我疯了?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也不想一想,我走这一趟难道就为了区区5万美金的钻石吗?” “你疯了吗?”俄国人问道,空气顿时紧张起来,“你知道我们不可能带着20亿美元的现钞来攀登干城章嘉峰,对不对?带那些该死的钻石就够我们受的了。” “钻石在哪儿?” 米斯洛夫朝一名卫兵点点头。那名卫兵拿过来一个普通的保温瓶,旋开盖子让马奎斯看。里面装满了色泽不佳的石头。马奎斯认出是未经琢磨的钻石。他点点头,卫兵又把瓶盖重新旋紧。 “恐怕这还不够。”马奎斯试探着说,“联盟会付给我们更多的钱。” “马奎斯先生,我们也会的,其余的钱很快就会付给你们。你应把说明书痛痛快快地卖给我们,否则可就要发生不愉快了。” 马奎斯朝格拉斯望了一眼,给他发出了准备行动的信号,“真没想到,伊格尔,自从上次我们谈过之后,对第17号蒙皮的需求急剧攀升了。联盟想得到它,我的国家想重新夺回它,z国人想得到它……我听说有几个比利时人也想得到它……” 格拉斯听他说出密语“比利时人”后,迅速从衣服里抽出枪来,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撂倒了两名卫兵。与此同时,马奎斯也掏出勃郎宁,把枪口抵在米斯洛夫的头上。格拉斯迅速捡起一支ak—47自动步枪,瞄准了帐篷的门。另两名卫兵冲进帐篷,却发现他们的头儿正处在危险之中。 “告诉他们放下武器。”马奎斯说。米斯洛夫对他们说了句俄语,两名卫兵乖乖地把枪放在了地上。马奎斯向格拉斯微微点了下头,格拉斯不动声色地扣动了自动步枪的扳机。 “现在,伊格尔。”马奎斯说,“就剩下你一个了。说!俄罗斯黑手党究竟打算付给我多少钱?” 米斯洛夫艰难地咽了口口水,然后结结巴巴地说:“先付20……20亿美元,我们返回加德满都后再付20亿美元。” “你带来了吗?” “也是钻石。” “在哪儿?” 米斯洛夫朝一个口袋指了指。格拉斯打开口袋,发现里面有好几个保温瓶,每个瓶子里都装满了未经琢磨的钻石。 “你他妈的刚才为什么不把这些钻石都拿出来?” 米斯洛夫耸耸肩,不自然地笑了笑说:“我是商人,我想告诉我的上司这些钻石都付给你了。当然,我要把剩余的都留给自己。” “我明白了。好吧,谢谢你,伊格尔,我收下你的奉献。”马奎斯说完,随手扣动了扳机。俄国人的半边脑袋被子弹炸得血肉模糊。 现在,营地里只剩下他们两人了。沉默片刻后,格拉斯说:“我的上帝,罗兰德,我们发大财了。”他把一半的保温瓶塞进自己的背囊,马奎斯收起了另一半。 “快点,我们离开这儿。” 两人离开营地,爬上一道斜坡朝山北侧的边缘走去。当他们经过一处冰墙时,昌德拉·古隆突然从藏身处跳出来扑向卡尔·格拉斯,一惊之下,格拉斯的ak—47自动步枪脱手滑落到山下。 两人都停住了脚步。昌德拉一拳击中格拉斯的面部,打得格拉斯一连后退好几步倒在马奎斯身上,正在向外拔枪的马奎斯手枪被撞飞,落进昌德拉身后的一堆积雪中。廓尔喀士兵后退两步,站在两人和那堆积雪中间。 他们现在正站在一处十分危险的峭壁边缘上。 “你们被捕了。”昌德拉说,“必须跟我回到五号营地。” 马奎斯笑了起来。格拉斯拿不准该如何做出反应,也跟着笑起来。 “哦,是吗?”马奎斯说,“你要逮捕我们!听我说,我们出20卢比,雇你为我们扛行李,怎么样?” “把起搏器给我,”昌德拉说,“我可以保你们不死。” “卡尔,把这个又臭又硬的古隆扔到山下去。” 身高体壮的格拉斯向昌德拉扑来。然而,廓尔喀土兵训练有素,身手不凡。 “廓尔喀战无不胜!”昌德拉一边抽出库克里腰刀一边大喝道。 只见刀光一闪,卡尔·格拉斯的头从他的肩上飞起来,在半空中旋转着落到峭壁的边缘,而身体却令人毛骨悚然地立在原地,血像喷泉一样从脖颈处喷射而出,洒向周围的雪地。 这一幕让马奎斯吓破了胆,他急忙转身不顾一切地向远处逃走。昌德拉飞起一脚把格拉斯踢下山崖,重新追赶马奎斯。 一道光滑的岩壁挡住了马奎斯的去路,但这并不能阻挡他。只见他用一只手挥动冰镐,凿出供脚踩的凹痕,拼命向上攀登。他已来不及固定锚桩,只凭着野兽般的力量和攀援技巧,想逃脱被追杀的命运。 昌德拉赶到岩壁底部时,马奎斯已向上攀了约30英尺。他不知道自己能否攀登上去,毕竟左手已彻底废了。用一只手能攀登吗?然而,就让叛国者这样跑掉吗? 廓尔喀的格言又响起在耳畔:“宁死不当胆小鬼……” 决心下定,昌德拉甩开手臂,把冰镐的尖端牢牢钉人岩石当中,然后单臂引体向上,双脚踩在一条裂缝的边缘后,把全身紧贴在岩壁上,迅速拔出冰镐。在这一刹那,他的身体几乎失去平衡,可冰镐又迅速钉人一个新的地方,从而稳住了身体。昌德拉缓慢地攀登着,每重复一次这样的动作,便能上升几英尺。与此同时,马奎斯已接近岩壁的顶端。 昌德拉已攀登近20英尺,通过呼吸器吸到肺里的空气突然发生了变化。氧气瓶内的氧气耗光了!他摘掉氧气面罩,深深地吸了口刺人肺腑的冰冷空气,继续向上攀登。 他抬头看了看自己的追捕对象。马奎斯正坐在岩壁的顶端,手里拿着一个闪闪发光的金属物件在等着昌德拉。那是一把登山运动员常用的铁锁。当昌德拉又靠近一些后,马奎斯瞄准他把铁锁掷出手。铁锁击中了昌德拉的肩膀。突然遭到的打击使昌德拉差一点丢开手里的冰镐。 昌德拉此刻无法继续攀登了,他的身体伏在岩壁上进退不得。 马奎斯从背囊里取出一枚冰螺钉,在手里掂了掂然后掷下来。 冰螺钉正好打在昌德拉的头上。他硬挺住疼痛,死死攥住冰镐的手柄,匍匐在岩壁上,试图控制住双脚不要下滑。他现在连气都透不过来了。 几秒钟后,又一枚冰螺钉击中他的前额。这一次打得他晕头转向,身体失去了平衡。一只脚先滑了下去,他想用冰镐控制住身体,但岩壁又湿又沿,根本无处着力。他想伸出冻坏的左手,但已完全不听使唤。这时,另一只脚也从蹬踏之处滑了出来,进而整个身体脱离岩壁,后仰着摔了下去。他的身体摔到一块突出的岩石上弹了起来,跌进了万丈深渊。 坠落过程中,这名廓尔喀士兵没有发出惊叫。那句格言仍在他的脑子里不断闪现:“宁死不当胆小鬼……宁死不当……” 罗兰德·马奎斯在心里一个劲地咒骂卡尔·格拉斯带走了另一半钻石。他不知道背囊里的钻石到底值多少钱,但他估计要买通逃离英国的道路,到另一个国家隐姓埋名,舒舒服服地度过余生,这点钻石未必够用。 当然,他可以继续为第17号蒙皮寻找买主。也许可以把它再卖给联盟!他想。他们非常迫切地想得到它。他们派出的那个笨蛋施伦克未能达到目的。也许他们会同意付给自己一大笔钱。毕竟自己从一开始就协助他们从第一作案地把说明书偷了出来。现在的问题是得找一个合适的人去和他们谈判。他不知道哈丁的联系人是谁。几个月前,当哈丁拿着联盟给的少得可怜的酬金找到他时,他就认定那个博士是个极其贪婪的人,很容易变节。他给哈丁出主意,让哈丁按联盟的命令去做,但绝不能把说明书提供给他们。他和哈丁假装把说明书弄丢,然后再卖给俄罗斯黑手党,以便共同发一笔横财。哈丁开始时害怕联盟会识破他们的企图,但他很快打消了哈丁的顾虑。两人共同策划偷出了说明书,并成功地摆脱了联盟的控制。现在,说明书在他手上,他可以任意要价。 联盟会不会报复他?会不会拒绝与他做这笔买卖?他认为不会。联盟一直急于得到说明书,他们大概是最可能的买主。z国人给的钱太少。他不知道比利时探险队的后台是什么人物,可他不在乎。他们很可能是某个欧洲国家联合体资助的。 要想使这个计划成功,他必须在联盟找到他之前主动与联盟取得联系。但他不知道怎样才能找到他们,不过他有许多联系人可以帮他做这件事。他得先返回五号营地,把起搏器收藏好。他得千方百计避开邦德,如果他还活着的话。 马奎斯抬头望望天空,天又开始阴起来了,再过三四个小时,风暴又将来临。得赶在风暴到来之前回到营地。路程不算远,可他现在已筋疲力尽,还一阵阵地头疼。他检查一下氧气瓶,发现氧气几乎就要用光了。这一定是头疼的原因,他想。从背囊里取出最后一个氧气瓶换上后,他感觉好多了。他要冒险返回五号营地的另一个原因就是补充氧气。他又休息一会儿,嚼了两块格兰诺拉麦片,又喝了点水,便起身朝营地走去。他现在惟一需要注意的就是尽可能避开007。 詹姆斯·邦德和霍普·肯德尔整个早晨都在营地周围寻找失踪人员留下的踪迹。风暴把任何可能留下的踪迹都给掩盖了。他们认为,除了留在这里等待以确定是否有人回来外,他们已别无办法。两人决定把一个冰隙再扩大一些,以便把死亡人员都葬在里面,然后他们将再次钻进睡袋躲避即将到来的风暴。第二天他们就要下山了。邦德很不情愿就此罢手,可再待下去已无事可做。向上继续攀登干城章嘉峰,去搜寻那些可能已经死去或被风雪埋葬的人显然是鲁莽的。至于那可恶的第17号蒙皮,他想,既然已经研制成功一次,就肯定还能研制出来。英国杰出的物理学家多的是。如果马奎斯确实偷走了说明书,并且从另一条路下了山,那也只好由他去。要是说明书真的落到了敌对势力的手里,责任也不该由他邦德来负。 他已尽到了自己的责任。 霍普把巴洛和莱奥德的尸体拖出帐篷,以便把他们埋葬。邦德走进鲍尔·巴克的帐篷,看了一眼盖在尸体上的黄绿条纹的防寒服,轻轻叹了口气。这太不幸了,他已经喜欢上了这个荷兰人。在把他的尸体拖出帐篷之前,邦德决定先用巴克的卫星电话与伦敦方面通一次话。 电话要得出乎预料地顺利。特纳先接的电话,他把电话直接转给了m本人。她表示同意邦德的计划,要是失踪人员到明天还不露面的话,他就可以下山。至于罗兰德·马奎斯,她已经向有关部门下达了通缉令。如果他胆敢在任何一个西方国家的机场露面,他一定会被逮捕。 “别担心,007。”m说,“我已经向国防部长汇报了案情的发展。他除了震怒之外,也别无良策,看来只好暂时作罢了。你已尽了最大的努力。” “我没有完成好任务,夫人。”邦德说,“我辜负了你的一片期望。我还为古隆军士的命运担忧。如果他死在了这里,我将——” “假如他死在了那里。”她插嘴说,“他是为英国而死,那是他的职责,他知道这要冒风险的。把这件事放到一边吧,这是命令,007。” “是,夫人。嗯,马克思伯里小姐有消息吗?” “没有,一点音讯都没有。你现在要集中精力做好你的事,并要平安地返回。” 他挂上电话又呆呆地坐了片刻。他是否已尽了最大努力?是否把自己的能力发挥到了极限?是不是还存在着差距?海伦娜究竟出了什么事?她以前是否表现出背叛的迹象——或者说曾表露过而未被自己注意?邦德突然感到了一种强烈的失职感和对自己的愤恨。为什么自己不能干得更好些? 他站起身准备把巴克的尸体拖到外面,但转念一想又放弃了,过一会儿再说。他走出帐篷呼唤霍普,但没人回答。 他走回到自己的帐篷,又叫了一声。 “我在这儿呢!”她喊道。她正忙着清除飞机前的积雪。邦德走过去拾起一把雪铲和她一同干起来。 “我们应该把飞机上的乘客埋葬在他们的殉难地,没有必要把他们运下山。”他说,“飞机里还有多少尸体?” “不清楚,大概五六具吧。”她说。 两人一同干了一会儿,然后停下来,坐在岩石上吸氧喝水。 “我饿了。”她说,“我去煮点冷冻食品怎么样?” “噢,我有好长时间没吃到热东西了。当然可以!” 她笑着站起身。然而,邦德也突然站起身来,把她推到一边,从身上抽出p99手枪,向远处开了一枪。她吓得尖叫起来。 “站在那儿别动!”邦德举枪喊道。霍普转过身来,为自己的所见吓得浑身颤抖。 罗兰德·马奎斯高举双手,站在50英尺以外的地方。 24.死在巅峰 马奎斯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邦德朝他走过去,手里仍举着华尔瑟手枪。霍普站在原地,呆呆地望着他们。 “把枪收起来,邦德。”马奎斯说,“我不是坏人。” “我凭什么相信你呢?”邦德问。 “我救了你的小命,你这蠢货。是卡尔·格拉斯和奥托·施伦克,他们共同策划,要杀死你抢走起搏器。” “起搏器在哪儿?你到哪儿去了?” “我看到施伦克和格拉斯潜入你的帐篷。多亏了我的望远镜,我才看得一清二楚。我不知道他们去你的帐篷做什么,于是只待在外面。等我听到里面响了一枪冲进去时,他们已把你打昏,格拉斯刚刚朝施伦克开了一枪。我不知道格拉斯为什么要打死施伦克。我猜想,他大概是想独自占有起搏器。不管怎么说,格拉斯没想到我会冲进去,他非常惊慌,把我击倒后冲出了帐篷。我为追赶他越过了北面那道山梁。” 故事编造得似乎有理,但是还有漏洞。“往下讲。” “除了格拉斯坠山,再没什么好讲的了。我一直没有追上他。在一处峭壁的边缘,他失足滑了下去。也许是因为看到我在后面追他,再加上天气恶劣。我想你该感谢有人这样做。” “那么,起搏器……” “被他带走了,它不复存在了。我现在可以把手放下来了吗?” “把你口袋里的东西都掏出来,把身上带的武器丢到地上,我才能放心。”邦德说。 “我向你保证,我的勃郎宁丢了。我在准备向格拉斯开枪时,不慎把它掉在地上,滑到山下找不到了。” 邦德走上前来,用手拍了拍马奎斯的防寒服口袋。他透过护目镜盯住马奎斯的眼睛,试图判断马奎斯是不是在蒙骗他。然而,邦德从他的老对手眼里看到的仍是那种熟悉的充满敌意的眼神。 “好吧,罗兰德,但不要轻举妄动,我扣住扳机的手指可有点发痒。” 马奎斯把手放下来,向周围看了看说:“其他人都在哪儿?” “他们都死了。”霍普手拿冰镐走到他们跟前说,“你回来了,并证明了格拉斯是怎样失踪的,现在除昌德拉之外,所有人都有下落了。” 邦德说:“见过昌德拉了吗?” 马奎斯摇摇头,“没有。自从我们把李尔克的尸体搞上来后,我就没有见过他。其他人都死了?连夏尔巴人也死了?” “是的。”霍普说,“他们都在帐篷里被人暗杀了。我们认为是施伦克干的。” “这么说你们在埋葬死者?” “是的。’霍普说,“我们准备今天晚上还待在这里,等风暴过去后,明天就下山回家。” “好啊。”马奎斯说,“我来帮你们一起干。我也想回家了。我们一起走会安全一些,你说呢?” “不过,你不再是我们的队长了。”邦德说,“我决不会再听你的指挥,罗兰德。” “很好,邦德。如果这样会使你有一种获胜的感觉,我情愿由你来当队长。” 邦德对他的话不置可否。他把枪放下说道:“我们得抓紧时间,尽快处理完这些尸体。风暴就要来了。”他把华尔瑟手枪放进枪套,但仍保持着警惕。他总觉得马奎斯的话有些地方好像不大对劲。 他们一同回到霍普干活的地方。她问马奎斯:“你饿不饿,要不要先吃点东西再干?” “那太好了。”马奎斯说,“最好再来杯热茶,霍普。” 邦德止住她的答话,说道:“等一下。罗兰德,你是不是去过俄国人的营地?” 马奎斯答道:“是的,我确实去了。只是到他们营地附近转转。在山梁的那一面,我们绕过了它。” 邦德的眼睛眯成一道缝,“我们?” 马奎斯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他意识到自己说走了嘴,便毫不迟疑地从霍普手里一把抢过冰镐,向邦德抡去。冰镐的尖端深深刺人邦德的右肩。邦德疼得大叫一声,霍普也尖叫起来。马奎斯带着冰镐,扭身向他刚才来的方向跑去。邦德跪在地上,用手捂住受伤的臂膀,血从伤口处泉涌般地流出。 邦德望着马奎斯脚步踉跄地穿过积雪,向北面岩石斜坡上逃窜的背影。这个婊子养的。他背叛了祖国!他出卖了整个西方世界的安全!我决不能让他得逞。 “待在这儿。”他对霍普说。然后艰难地站起身来。 “你不能追他,你受伤了!”她喊道。 “待在这儿!”邦德不容置疑地说,拔腿追赶马奎斯。 两人都背着背囊。邦德手里有武器和冰镐,但没带氧气瓶。在这样的高度上,不戴氧气面罩就追赶马奎斯简直是一种疯狂的举动,但他决心要不惜一切代价追上那个婊子养的。邦德希望马奎斯真如他所说已经很久没吃东西了。也许他比邦德更疲劳,要不了多远就会慢下来的。 即便如此,邦德也在承受严重的身体压力。他已经气喘吁吁,呼吸困难,受伤的手臂不敢动弹。 马奎斯像一条蜥蜴一样攀上了一道岩壁。人能爬上如此陡峭的岩壁简直不可思议。邦德暗自叹服他的对手确实是一名卓越的登山好手。但是,现在已到了要把自己的潜能都充分发挥出来的时候了。 邦德尽可能循着马奎斯的足迹向岩壁上攀登。他感到自己的行动越来越迟缓,胸闷得透不过气来,每向上移动一步,都要经受痛苦的折磨。 半小时后,马奎斯攀上了岩顶,邦德在他后面不远处,但上升的速度像蜗牛。当他终于爬上岩顶时,一下子倒在那里,肺部经受着严重缺氧的煎熬,头剧烈地疼痛,眼前的景物都旋转起来。 他要是带上氧气瓶就绝不会这样!他应该在背囊中经常放一个氧气瓶才对!他应该听从霍普的劝告留在原地。这实在是疯狂的举动! 天阴得更厉害了。他感到冰冷的雪花飘落在脸上,这提醒他赶紧用厚围巾盖住暴露的皮肤。风越来越猛烈,雪也越来越大。 他的肺部火烧火燎地难受,难道就这样放弃追捕吗? 等一下!他怎么忘记了?他把手伸进防寒服的口袋,心里在暗暗祈祷布思罗德少校给他的那个小吸嘴还在。他找到了,赶紧把它放进嘴里。 应急呼吸器简直就是上帝恩赐的一般。氧气尽管冰冷而干燥,但它把动力输进了周身上下的血管。他做了几次深呼吸,希望脑子能清醒些。应急呼吸器只能提供15分钟的氧气,他必须节省点,在万不得已时才能使用。几分钟后,他把呼吸器取出来,站起身继续追击逃犯。 他们正穿越一条冰雪覆盖、岩石密布的沟壑,爬上沟壑对面的一道岩壁就是西岭,那儿距峰顶只有100米了。马奎斯像许多专业登山运动员那样,根本就没戴氧气面罩。邦德从未试过在8000米以上高峰不戴氧气面罩攀登,但他知道有些人可以做到这一点。这些人都像马奎斯一样,高傲自大,目空一切,坚信自己定能战胜高山。邦德心想,恐怕这一次上帝不会赐福于他了,也许他的狂妄自大最终将葬送他的生命。 当爬到一处更高的地方时,马奎斯突然不见了。邦德停住脚步紧张地四处张望,难道他为躲避追踪而躲藏起来了? 突然,马奎斯从一块岩石后面跳出来,把邦德击倒在岩石上。他举起冰镐,想把邦德的脑袋击碎。邦德死死抓住马奎斯的胳膊,使他无法挥动冰镐,两人扭作一团。马奎斯这时也呼哧呼哧喘个不停。邦德使出了全身力气,把马奎斯从自己的身上翻到一边,没等他缓过神来,朝他的面部连续猛击两拳。然而,稀薄的空气使他打出去的拳头都有气无力。 马奎斯乘机抡起冰镐击中了邦德的头部。邦德一阵天族地转,一头倒在了地上。他感到视力一阵模糊,胸闷得透不过气来。他预料马奎斯会用冰镐的尖端戳烂自己的胸膛,然而,这样的事并没有发生。 邦德摇晃着脑袋,想使自己清醒些,挣扎着站起来。视力又恢复了,但头部一阵阵地疼痛。马奎斯在向更高的地方——峰顶逃窜。邦德把应急呼吸器放进嘴里吸一会儿氧,然后继续向上攀登。 风更疾,雪更大了。 马奎斯迈着沉重的脚步向前机械地运动着,他感到自己就像在地狱中挣扎一般,整整一天不停地攀登已耗尽他的体力。他现在又饥又渴,头疼得越来越厉害,难以忍受的折磨使他只想大喊大叫。他患了高山脑水肿,症状已相当明显,如不尽快降低高度,随时都可能发作。 他一定要登上顶峰,他想。他惟一的希望就是翻越顶峰,从另一侧走下干城章嘉峰,进入锡金境内,把自己隐藏起来。他现在只要摆脱邦德的追捕,其他一切都不成问题! 罗兰德·马奎斯可能已经觉察到自己的高山脑水肿症状,但他还认识不到有多严重。他已完全忘记自己没带吃的东西,没带帐篷和睡袋,没带在高山上过夜所必需的一切。没有这些物品,他将难以在暴风的袭击下幸存下来。他甚至连一个最基本的事实都忘记了,从峰顶走下山进入锡金境内至少要三四天时间。他惟一的信念是:翻过这座山就安全了。 现在,他已爬上西岭,往上100米就是峰顶,他就可以越过边境逃之夭夭了。马奎斯感觉自己在奔跑,而实际上他每隔10秒钟才能迈出一步。对他来说,周围的一切均已模糊不清,但他已顾不上这些,把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他的目标——世界第三高峰的峰顶上。 他现在觉得自己好像原地踏步一般,总也走不到峰顶。他强迫自己加劲儿。快跑,妈的!他对自己说。 “我将征服这座高山!”他在心里高喊道。 “见鬼去吧,干城章嘉峰!”他喊道。然而,由于连气都喘不过来,他发出的声音像是窃窃低语。 尼泊尔人相信,神灵会看到一切,听到一切,会给忠实于神灵的人以恩赐。穿过漫天飞雪,马奎斯看到了界碑、以前的登山者留下的祭祀旗杆和谷穗……这些东西就在眼前!他伏下身,手脚并用向前爬行。突然,他感到眼前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了。他从未有过如此恐怖的感觉。接着,他感到脑袋里一阵剧痛,就像要爆炸一般。 马奎斯尖叫着跪在地上。 霍普曾警告过大家要谨防视网膜出血症。现在,他的两眼都得了这种病,同时还伴有严重的高山脑水肿。他的身体在地上翻来滚去,不断用头撞击地面,想减轻一点痛苦,但毫无用处。 他继续向前爬行。摸索着爬向峰顶。 呼吸……呼吸…… 他的肺叶好像停顿一般。他的心脏在激烈跳动。 再往前一点点就到了…… 他终于摸到了旗杆。他登上了海拔8586米的顶峰!马奎斯瘫倒在山顶上,张着大嘴想多吸进一点稀薄而珍贵的空气。 他可以在这儿休息一下了,他告诉自己。他登上了顶峰,应该得到回报。他现在想休息就可以休息了。古往今来,有谁能创造出像他这样惊天动地的业绩?他,罗兰德·马奎斯是当今世界的王!是……战无不胜的王! 詹姆斯随后赶了上来。他也耗尽体力,一头摔倒在马奎斯旁边,胸闷得透不过气来,赶紧把应急呼吸器放入嘴里。在他脚下,喜马拉雅山的道道峰峦向四面八方伸展,他仿佛坐在飞机上眺望大地,但又没有飞机。 “谁在那儿?”马奎斯气喘吁吁地问。 “你的来自伊顿公学的老朋友。”邦德喘着气说。他从嘴里取出呼吸器。 “是谁?”马奎斯有点糊涂了,“哦……对了。”他说,“是邦德。我差一点忘了我在和谁赛跑,”他低声说,“我们是在峰顶,对吗?” “对。” “你……感觉还好吧?” “我还活着。”邦德咳嗽一声,“你……看上去不大好啊,罗兰德。” “是不大好。”他承认说,“我可能要不行了。我他妈的什么都看不见了。坏……坏运气。还有氧气吗?” “有” “你不想给我一些,是吗?”马奎斯不失尊严地乞求说,“就因为过去那点事?” “起搏器在哪儿?”邦德冷冰冰地问。 马奎斯咳嗽起来,随之被噎住了,足有一分钟才喘过气来,说道:“看,我想笑的时候竟是这副模样。” “我们公平交易,罗兰德。”邦德说,“我拿氧气换起搏器。” “你这个婊子养的。” 两人都不吭声了。狂风怒吼着,邦德感到刺骨的寒风穿过防寒服一直深入到肌肤里。他们得尽快离开这里。 “快一点,罗兰德。我不能在这里等你一天。” 罗兰德把手伸进衣袋,邦德一把抓住他的手。“别紧张,邦德。”马奎斯说,“我衣袋里没有枪。” 马奎斯从衣袋里取出一个金色物体,平放在手掌上。邦德拿过来验明确系从李尔克的尸体里挖出来的起搏器后,将其放入口袋。随后,他把应急呼吸器的吸嘴插入马奎斯的嘴里。马奎斯被气体噎了一下,但很快就呼吸平稳了。 “联盟给你多少钱?”邦德问。 马奎斯想笑,但又咳嗽起来,止住后说道:“我不是联盟成员,邦德。从来都不是。史蒂文·哈丁才是联盟的人,可我不是。”他一边激烈地喘息,一边讲起事件的始末,“联盟招募了他,并允诺给他一大笔钱让他窃取第17号蒙皮……他来找我,拿来寒碜人的1.5万美元让我帮助他……我在皇家空军拥有很高的地位,当然不会为那几个钱所打动。然而,由于我与第17号蒙皮项目的密切关系,我确实是窃取该项机密的最佳人选……虽然那点钱很可笑,我倒觉得他们的计划有利用的价值。于是,我让他采取欺骗手段,表面上继续为联盟服务,而实际上要帮助我把说明书卖给俄罗斯黑手党……你知道我以前曾与他们打过交道……我向哈丁保证他会赚到更多的钱……再说卖给俄国人比卖给z国人好一些,联盟只想把它卖给z国人……我们只需要把中间人和他们的委托人都干掉就可以了!” “如此说来,围绕起搏器的交易和李尔克……” “那完全是按照联盟的计划进行的……当你在比利时对案件展开调查时,联盟更改了行动计划……他们决定让李尔克途经尼泊尔、中国西藏前往z国……由于我在尼泊尔有一些关系,所以我提出在尼泊尔雇用劫机者,把李从他住的旅馆劫走,把他弄到锡金的一个机场……在那里,我们的人将把他带走……大部分计划都是哈丁安排的……把说明书卖掉后,我们将平分所得,但是他太粗心了……我知道联盟会于掉他,那更好,所有的钱财都将归我一人所有……不幸的是,那架破飞机竟坠毁在这……该死的山上……机上还有一个该死的下院议员和一个美国参议员……我知道说明书的微粒胶片藏在李尔克身上,但我不知道具体藏在哪里。你知道……所以我需要你帮我找到它。现在……我们找到了……” 他把应急呼吸器还给邦德。 “你最好早点离开这儿。”马奎斯说,“风暴越来越凶了。” “你和我一同回去。”邦德说。 马奎斯摇摇头,“我不想被军事法庭审判,我无法面对它。我也不想死在监狱中。死在这儿要好得多,让我死在世界之巅。” “昌德拉出了什么事?”邦德问。 “他尽了最大努力去阻止我。他坠山了。他不是作为胆小鬼而死的。不像我。很抱歉,邦德。” 邦德发现另一个人向他们爬来。起初他想一定是个超自然的生物——一定是个雪人1或者是幽灵。然而却是霍普·肯德尔。她背着背囊,戴着氧气面罩。她把氧气吸嘴从口里拿出来,喊道:“天哪,你俩躲在这里干什么?赶紧下去!” 1雪人(ten):传说中生活在喜马拉雅山的一种动物,据悉是熊。 “霍普……”马奎斯说,“祝贺……” “什么?” “祝贺你。”他费力地说,“你是登上干城章嘉峰顶峰的第一位女性。” 这消息令她感到意外。她勉强笑了一下,然后跪在邦德身边。 “唉,我该让人诅咒了。”她说,“我只是一步步走上来的,根本就没去想登顶不登顶的事。我只想追上你们。” “你们两个人。”马奎斯说,“给我滚!离开我。让我一个人留在这儿!” 邦德拉住霍普的手臂,“我们走吧。” “什么?” “我们离开他。” “我们不能把他留在这儿!”她挣脱邦德的手,“我给他氧气,我们可以帮他一道下山……” 然而这时马奎斯又开始喘不过气来,窒息一会儿之后就再也不动了。霍普把手伸向他的手腕去感受他的脉搏,又把头靠在他的胸部去听他的心跳。 邦德又轻轻拉了她一下。“风更猛了。”他说。霍普点点头,站起身来把邦德搀扶起来,可他的腿十分虚弱,已难以支撑身体。她伸手从背囊里取出一个氧气瓶。“给你,把它带上。”她说。 新的氧气给了他力量,他们开始艰难地向五号营地行进。邦德没走几步又停下来,回头看着躺在两根祭祀旗杆和界碑之间的马奎斯的身影。他本来应该成为一个伟大的人,邦德想,但他的狂妄自大葬送了他。上帝不喜欢狂妄自大的人。而且他还背叛了他的祖国,背叛了他的事业…… “快走吧。”霍普催促他。 她搀扶他一路跌跌撞撞地来到西岭。一开始,他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身体已经十分虚弱。怒吼的寒风一阵紧似一阵,这时他们要是停下来肯定会被冻僵。 当距离五号营地还有150米时,风暴也达到了顶点。大碎石台就在脚下,已经遥遥在望,他们只需咬牙爬下那道石壁就到“家”了。 邦德看了一眼石壁,知道自己无法下去了。像马奎斯一样,他也准备放弃努力死在山上。 “起来,该死的!”霍普喊道,“你这块软骨头!和我一起下去!” 邦德想挥手赶走她。 “呼吸,该死的!吸氧!”她喊道。 邦德吸了几口氧,可他马上连吸氧的力气都没有了。 “好吧,看来我只好采取强制的方法了。” 她迅速从背囊里取出锚桩、绳索、一条保险带和一个滑轮。然后把保险带固定在几乎失去知觉的邦德身上。她用冰镐将错桩钉人岩石,在上面固定好滑轮,最后把绳索系在保险带上,把邦德从岩壁的边缘推下去。 她缓缓向下放绳索,吊在绳子一端的邦德像牵线木偶一样在岩壁上荡来荡去。落到岩壁下面的平地后,他的身体蜷曲着,好像散了骨架一般。 随后,霍普自己开始从岩壁上向下爬。她用手死死抠住岩石和冰上的棱角,心里暗暗祈祷不要让风把自己刮下去。从岩壁上爬下来比她一开始预料的要难得多,她不敢往下面看,只是一点一点地向下挪动着身体。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她的脚才踏上平地。她倒在一个雪堆里休息一会儿,然后走过去想把邦德搀扶起来。 “起来,婊子养的。”她冲着他高喊道,“我们就要到了!” 邦德嘴里在嘟哝着什么。他已神志不清,两腿发软,完全靠霍普架着他前进。 “迈右脚……迈左脚……”她不断地喊着,告诉他那几乎停止工作的大脑该做什么。好在他还能听明白她的口令,向前机械地迈着步子。 “很好。”她说,“你干得棒极了!迈右脚……迈左脚……” 他们就这样一步步走到帐篷处。霍普掀开帐篷的门,把邦德推进去,随后她自己也爬进了帐篷。 这一次,q部的野营睡袋挽救了他们的生命。 25.人体机器 “你醒了吗?”她问道。 两人都躺在野营睡袋内。邦德微微动了动,发出一声呻吟。他躺在那里像死人一样。 阳光从帐篷顶上射进来。霍普不知道他们睡了多长时间,但显然已是第二天。她穿上靴子想到外面看看受风暴破坏的情况。帐篷外已积满冰雪。她拾起一把雪铲开始清除门外的积雪。 邦德听到雪铲发出的刺耳声后坐了起来。“现在是什么时候?”他声音嘶哑地问。 “你说什么?如果我们不赶紧开出一条通道,现在就是人们给我们立墓碑的时候。”她继续干着活,“你现在感觉怎样?” “太可怕了。我是怎么到这儿的?我只记得我们离开了顶峰。”随后他注意到一条很宽的绷带缠在自已被马奎斯用冰镐砍伤的肩部。 “你的女恩人一直在照看你。”她说。随后她放下雪铲,“在累得筋疲力尽之前我得先去烧点开水。” 几个小时的睡眠起到了神奇的作用。邦德恢复得很快。肩膀虽然还很疼,但已能忍受。他用一件衣服披在受伤部位,开始和霍普一道清除积雪。当霍普继续从坠毁的飞机中向外拖尸体掩埋时,邦德开了一条通向鲍尔·巴克帐篷的通道。他要在离开五号营地之前利用那里的电话与伦敦再通一次话。他还想通知大本营的安格·楚谢林,他们就要下山了。 他一走进帐篷,顿时大吃一惊。 巴克简易桌上的电话不见了。一定有人在第二次风暴袭来之前到过这里。尸体仍然躺在那儿,盖着彩色条纹的防寒服。如果邦德对帐篷内的物品记得准确的话,除了一个手提箱失踪外,荷兰人的其他东西似乎都原封未动。 邦德一时冲动,俯身把巴克的背囊从帐篷角落里的一堆物品中翻出来。在衣物的下面,他发现一些步枪零件:枪托、枪管、瞄准镜和7.62毫米子弹弹匣。这是一支气体推动的狙击步枪,类似于比利时的冯奉式步枪。 一股凉意涌过邦德的后背。这不可能!这就是在行军途中用来向邦德和昌德拉射击的那件武器,是杀害年轻的戴维·布莱克的那件武器。枪手竟是鲍尔·巴克! 邦德走到那具尸体旁,猛地掀开盖在尸体头部的防寒服。 死者根本就不是巴克,而是一名夏尔巴人,是从大本营新上来的一位运送尸体的夏尔巴人。像其他死者一样,他的咽喉也被割开。 邦德急忙转身冲出帐篷。 “霍普?”他喊道。没有回答。邦德尽可能快地胜过积雪向飞机走去。他现在注意到飞机周围除了霍普的脚印外又多了一串脚印。 鲍尔·巴克正站在敞开的飞机舱门前,手里握着一支vp70式手枪,枪口抵在霍普的头上。 “你好,詹姆斯。”他说,“举起手来。” 邦德举起了手。得谨慎一点,霍普在他手上呢,邦德想。巴克下令说:“肯德尔医生,请你把邦德先生的手枪从他防寒服旁边的小口袋里取出来。请你用你的拇指和食指向外拿。” 她按他的吩咐小心翼翼地取出手枪。 “把它扔到那边。”巴克命令道。邦德看着他的华尔瑟手枪飞出几英尺远,噗的一声钻入积雪中。巴克又把霍普拉到身边,用枪抵住她的头。 “我听说你们还待在五号营地,”巴克接着说,“所以特意来看看你们。奥托·施伦克没有杀死你和我们的好医生完全出于怜悯,他本来应该杀死你们的。” “放开她,巴克。” “不,詹姆斯,我得把奥托笨手笨脚没干完的活儿接着干完。你知道,他是为我工作的,我雇了他。在我上司的眼里,要是他失败了,我必然也得失败。我要让他们看看,我是不可能失败的。我要维护我的声誉。那个该死的罗兰德·马奎斯,没想到他竟是个自由特工,他把我的计划全给破坏了。” “是啊。”邦德说,“我也没想到探险队里居然混进来两名联盟的间谍。施伦克在前台表演,你在幕后操纵,是吗?” “也可以这样说。”巴克答道,“多谢你的恭维。” 邦德的眼睛眯成一道缝儿,“你与伦敦保持着频繁的联系。你知道我的每一步行动。你在加德满都雇用杀手向我开枪,后来在途中又向我下毒手。” “那是个丢人现眼的业余选手。我很遗憾。”巴克说。 “这么长时间你躲到哪儿去了?” “我下到四号营地去等奥托,可他一直没去那里。正如你所说,我窃听了你与伦敦的通话,知道你们还活着。移动电话的缺点就是很容易被窃听。我等着你和霍普下去,可你们偏偏要等到那可怕的风暴过后才离开。今天一大早,我只好亲自来打扰你们了。” 他的一席话气得邦德半死,“是你招募了我的私人秘书?她在哪儿?” 巴克笑了起来,“马克思伯里小姐?是的,在招募她的时候,我助了一臂之力。至于她现在的情况嘛,你想我会告诉你吗?忘掉她吧。即使她现在还没死,离死也不远了。现在,把起搏器交出来。” “它没了。”邦德撒谎说,“罗兰德带着它一道坠落山下了。” 巴克端详着邦德的脸,过了好半天才说:“太让人失望了,对你来说也太不幸了。现在,让我们一同走到那边的悬崖边。你们俩要像在迪斯尼乐园玩惊险游戏那样表演一下直立跳崖。” “为什么不现在就枪杀我们呢?”邦德问,“或者割开我们的咽喉?那不是你们联盟特有的处置方法吗?” “噢,那是天大的玩笑。”巴克微笑着说,“我喜欢听到别人在跳崖时发出的那种由大及小、逐渐消失的惊叫声,就像你们在电影中常听到的那样。你们听:‘啊……咿……呀……,多美妙的声音啊。”他为自己嗓子里发出的声音效果而大笑起来,随后笑容又突然消失,“走吧。” 邦德转过身膛着积雪朝崖边走去。巴克推操着霍普跟在后面。“跟上他。’他说。 来到悬崖边,巴克说:“死到临头了,詹姆斯。你先跳。” “你犯了个严重的错误,鲍尔。”邦德说,“你独自一人怎么下山呢?” “我是一个经验丰富的登山运动员,这点事儿难不倒我。然而,你得先于我下去。你领个头儿。” 邦德转过身面对着他。巴克一直用枪抵在霍普的头上。 “你得把我推下去。”他说。 “要么你先跳下去,要么你看着我在她头上打个眼儿,你选择哪一种?” 邦德看了一眼霍普,通过护目镜给她使个眼色。一种理解的眼神在她眼里一闪即逝。邦德又递过去一个眼色。 霍普突然抬起一脚,狠狠踢在巴克的小腿上,尖利的鞋钉穿过衣服刺入他的皮肉。 巴克尖叫起来。霍普把枪推开,迅速蹲下身体。与此同时,邦德猛地向大汉扑去,两人一同倒在地上,滚在一起,那支vp70手枪也掉进雪里不见了。 邦德一拳击中巴克的面部,击碎了他的护目镜。巴克像一只大狗熊一样怒吼着,伸手把邦德的风帽撕下来。寒风像针一样刺人邦德的肌肤和头部。巴克的巨掌抓住邦德的脸,奋力把邦德推开。 从巴克庞大的身躯中爆发出来的巨大力量把邦德一下子推到一边。巴克乘机稳住身体,站起身来。他飞起一脚踢中邦德的胸部,鞋钉像虎爪一样撕烂了邦德的衣服。当第二脚又踢来时,邦德一把抓住他的脚踝猛地一扭。巴克疼得大叫起来,身子一斜倒了下去,正好倒在悬崖的边缘。 邦德立即发动反击。他飞身扑到巴克身上,想把他推下山崖。巴克用肩膀拼命抵住岩石,想止住下滑的身体。可岩石表面十分光滑,下滑之势丝毫不减。就在巴克即将滑下山崖的一瞬间,他一把抓住了邦德的防寒服,咬牙切齿地说:“你得陪我一道下去!” 危急时刻,霍普扑过来一把抱住了邦德的腿,“我来拉住你!” 邦德抖擞精神向崖下继续推打巴克。现在巴克的大部分身体已脱离悬崖,为了保住性命,他紧紧抓住邦德的肩膀,沉重的身躯把邦德和霍普也拉向了崖边。霍普用钉鞋死死蹬住地面,使出全身的力气抱住邦德的双腿向后拉。 邦德和巴克现在脸对着脸。他看到巴克的眼里已露出恐惧的目光,但嘴里仍不肯求得宽恕。 “要一起下去吗,邦德!”他恶狠狠地说。 邦德试图掰开巴克抓在自己防寒服上的双手,可他的手指像铁钳一般坚硬,邦德试了两下竟纹丝不动。 “天哪!”霍普气喘吁吁地喊道,“我……坚持不了……多久了!” 邦德感到自己的胸部在一点点地向前滑。巴克现在除头部、双肩和上肢还在崖上外,身体的其余部分均已悬在空中。 “联盟……会……叫你……粉身碎骨的。”他上气不接下气地诅咒说。 一阵寒风吹来使邦德想起他的风帽已被撕掉,他灵机一动果断采取了下一步行动。他用自己的前额猛地撞向巴克的前额,尽其所能给了巴克一记重重的头槌。只见巴克两眼上翻,松开了手指,邦德顺势把他推下悬崖。 “啊……咿……呀……” 邦德从悬崖边缩回身体,把霍普搂到身边,听着惊叫声由大及小,逐渐消失。 “果然和电影里一样……”他说。 他们用了3天时间才回到大本营,安格·楚谢林张开双臂热诚迎接他们的归来。楚谢林在移动电话里已好几天没听到他们的声音了,因此断定他们都已死亡。他已决定再等两天,要是还没有音讯,就要带领幸存的队员返回达布莱宗。 晚上,他们为死在山上的人搭起了圣坛。邦德花了两个小时把昌德拉的名字刻在一块石碑上,然后用钢锥在石碑上部凿一个孔,把一条白色的祈祷巾穿过孔系在上面。当霍普为罗兰德·马奎斯也立起一个石碑时,他没有反对。 第二天早晨,他们开始了返回文明世界的长途跋涉。下山后,邦德的体力很快就恢复得差不多了,在大本营度过的一夜休息得非常好。邦德和霍普现在整天如胶似漆,形影不离,毫不理会夏尔巴人侧目以对。这些尼泊尔人不停地摇头,他们永远不会理解这种西方颓废派的生活。 一天晚上,当他们在昆萨营地脱光衣服钻进睡袋时,邦德点燃了几个星期以来的第一支烟,在被呛得大声咳嗽一阵后他说道:“我们两人大难不死能够活下来,你肯定会有不少的感想要告诉世人。” “你有什么感想?”她问道,“总不会是你真该把烟戒掉吧?” “这不可能。”他吸了一口烟说道,“实际上,我一直都在想早些时候我们曾谈论的有关人的极限的话题。不管我的政府作何想,我只是一个普通的人。当你没有身临8000米以上的高山为生存而战斗的时候,你就不会真正感受到死亡的威胁。” “在我看来,”她说,“你是我平生所见过的最佳的男性标本。这当然是医学专业用语。” 他笑了笑,“霍普,在山上你救了我的命,不止一次。我将永远感激你。” “不值一提。我也有很多收获。” “说说看,都有哪些?” 她叹了口气,“一言难尽。嗨,我登上了世界第三高峰,对吗?我现在知道了人体这部机器的能力远远超出我的想像。我用不着再去担心我个人的能力极限问题了,因为根本就不存在极限。” “可我认为,人的思想在这其中起着巨大作用。”他说,“没有意志,人的潜能便无法充分发挥出来。” “对极了。”她说。她把手伸过来,“说到‘意志’,你能和我再做一次爱吗?” 她用不着再说第二次。 他们在加德满都机场相互道别。她将取道曼谷飞往奥克兰,而他则向相反的方向途经德里飞回伦敦。 当机场的广播传来她的航班准备登机的通知时,她说:“多保重,詹姆斯。保持联系。” “我不大善于与人保持联系。”邦德承认道,“但我们可以尽力。” 霍普把手放在他的脸上,让手指轻轻抚过他面颊上的伤痕,望着他那双清澈明亮的碧眼,她把他垂在前额上的一绺黑发拂到脑后,然后两人热烈地拥吻。吻别之后,她一句话不说,转身拎起旅行袋,向登机口走去。 邦德望着她远去的背影,一种难以名状的失落感涌上心头。在他艰辛孤独的一生中,她是一位知心的朋友,一位同甘共苦的朋友。 霍普把机票递给一位服务员,然后走进机舱。 她再没有回头看一眼。 26.冷酷的心 m表情严肃地看着比尔·特纳说:“不管你时间有多紧,我要求你明天早晨之前务必草拟出一份新的安全措施建议书放在我桌上!” “是,夫人。”特纳说。他站起身来,瞥了邦德一眼走出办公室。m转向邦德,舒了一口气以调整自己的思绪,“用不着我多说,国防部长对你在案件侦破过程中的表现十分满意。第17号蒙皮回到了国防评估与研究局的手中,他们又组织一批新人继续完善它。我得承认,我对这起案件的成功侦破曾持有怀疑,但你攻克了它。好样的。” 邦德紧锁着眉头,腰杆挺得笔直地坐在他上司的面前。他不爱听这些赞扬话,这些话让他感到不自在。另一方面,从她的话语中他也听出了一丝尖刻的语调。 “我想我应该把这封请柬转给你。”她接着说,“国防部长邀请你今晚出席一次晚宴。扎黑色领带。国防部宴会厅。7时30分。你将被授予勋章,007。” 邦德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夫人?” “勋章。你将得到一枚勋章。”她看着他,等他做出某种反应。 “夫人,我过去从未接受过勋章,甚至连爵位我都不要。你的前任是知道的,我想你也知道。” “国防部长认为这一次你应该重新考虑这一问题。”她说。 “对不起,夫人。请向国防部长转达我的谢意和歉意。今晚我有一个约会。” m知道他在撒谎。她沉默一会儿,然后说:“也好,我得承认我也不同意你接受它。” 邦德知道接下来她要说什么了。 “007。”她说,“我已拒绝你提出的休假两个月的请求。我要求你待在伦敦,以防联盟采取报复行动。尽管你在尼泊尔出色地完成了任务,但是我对发生在马克思伯里小姐身上的事情还是不能容忍。” “我明白,夫人。” “不,你不明白。”她说。她凑到邦德跟前,眯起她那双冷酷的碧眼,“你和那姑娘的关系差点送了你的命,也导致了我们组织内发生了一起重大的泄密事件。难道没有人告诉过你不该同秘密情报处的同事发生风流韵事吗?特别是你那个该死的私人助理!你到底是怎么回事?” “对不起,夫人。” “是的,你应该很好检讨一下自己。她现在可能躺在泰晤士河的河底,而且联盟对我们是如何开展工作的大概已一清二楚。最好再不要发生这样的事了,007,你能做到吗?” “是的,夫人。” “好吧,休息一星期,然后我们再来商量如何对付联盟。” “是,夫人。谢谢你。”说完,他起身离开了房间。 芭芭拉·莫德莱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她本该对他施以纪律处分,让他彻底清醒清醒。 然而,她不忍心对她最好的特工施以惩罚。 在亲王大街他自己的寓所内,邦德坐在起居室里,手里端着一大杯波旁威士忌,嘴里叼着烟。他把女佣梅打发走了,以便自己可以随心所欲地干自己想干的事。 白色电话的铃声响了。他本不想接,但急促的铃声使他感到一种莫名其妙的紧迫感。他拿起了电话。 “喂?” “詹姆斯!感谢上帝,你在家!” 是海伦娜·马克思伯里打来的电话。邦德陡然站起,“天哪,海伦娜,你在哪儿?” “我……我在布赖特的一家旅馆里。我来这儿好几天了。我躲藏了起来。我估计你已知道……” “是的,海伦娜,我全知道了。” “哦,天哪,詹姆斯……詹姆斯……”她开始啜泣起来。 “海伦娜。”邦德说。他试图压住自己的火气,知道这时发火毫无益处,“告诉我究竟出了什么事。从头讲起。” 她仍在啜泣,“啊,詹姆斯。我对不起你,我真的对不起你……” 他又等了一会儿,让她渐渐平静下来。他并不认为这可能是一种骗局,他相信她是发自内心的。 “你最好把一切都告诉我,海伦娜。”他说。 她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开始慢慢讲述事情的经过,“他们是在我们吵架的那天晚上缠上我的,也就是你去斯托克波格斯打高尔夫球的那天晚上。” “是联盟?” “是的。” “往下讲。” “他们肯定一直在监视我。等你离开后,有两个人来敲门。一开始我不让他们进,但他们向我保证说,他们是秘密情报处派来的,而实际上他们根本就不是。” “他们是些什么人?长相如何?” “有一个是英国人,另一个我想是荷兰人或比利时人。他们自称是联盟的人……哦,天哪,詹姆斯……他们让我看了些照片……” “什么照片?” “是我在美国的妹妹的照片,还有她在学校读书的孩子。来人说,要是我不与他们合作,我妹妹和她的孩子就将面临巨大的危险。” “他们都说了些什么?” “他们说我的外甥和外甥女将遭遇一次严重的车祸,我妹妹将遭受痛苦的折磨。” “他们要求你做什么?” 邦德知道她现在一定浑身发抖,连说话的声音都是颤抖的,“他们想知道你与第17号蒙皮事件有关的一切行动,还要求我报告你将去哪里,什么时间去。此外,还要求我随时报告国防部与此有关的一切计划。我必须回答他们提出的任何问题。” “要为他们服务多久?” “只要他们认为有必要,就要为他们服务下去。哦,詹姆斯……我并不想这样,这完全是敲诈,你是知道的,对吗?” “我当然知道。”他说,“但我不知道国防部对这件事会怎么看。你将遇到很大的麻烦,海伦娜。你怎样与他们联系?” “我无法与他们联系。他们来找我。” “到办公室?” “他们搞到了我的私人电话号码,每次都是打电话来向我要情报。我曾试图查找他们在什么地方打的电话,但无法搞清,他们在线路上安装了某种阻塞装置。他们警告我不得向任何人泄露,否则我妹妹和她的孩子就没命了。” “你相信他们说的话?” “我当然相信他们会干得出来!我除了相信他们别无选择。” “这也许是一种恐吓。” “我也这样想过,但那些照片不会是假的。他们似乎对我妹妹的情况一清二楚,甚至连她在什么时间做什么事都知道。哦,詹姆斯,我的精神完全崩溃了。我还在为你担惊受怕,总是在想你已被他们……杀害了。这完全是我的过失造成的!”她讲不下去了。 现在邦德明白了为什么在他离开伦敦前的那些日子,他们之间的关系会那样尴尬。他曾自私地以为她在生自己的气,而实际上她在承受巨大的折磨。 他本该原谅她,可他的心立刻变得冷酷了。背叛行为是他绝不能原谅的。 “我现在很危险。”她平静下来之后说。 “我能想像得到。” “一辆蓝色的货车一直停在旅馆外面的街上,已经两天了。车上有人在监视着旅馆。他们知道我在这儿。” “他现在还在那儿吗?” “等我看一下。”她放下电话走到窗前向外窥视一眼,回来后说,“车还在那儿,里面没有人。” “听我说,海伦娜。”他说,“告诉我你在哪儿,我去接你。把自己锁在房间里,这是你逃脱魔爪的惟一办法,也是我保护你的惟一办法。” “我不想蹲监狱。”她啜泣着说。 “总比丧命强。我们将与美国联邦调查局取得联系,让他们协助把你妹妹和她的家庭转移到安全的地方。” “啊,詹姆斯,你得帮我一下,一定要帮帮我!” “只要我能办到,海伦娜。不过我要提醒你,你犯的是叛逆罪,恐怕只能由法院来判决。” 他听到她又哭起来,这可怜的姑娘正处于极度的痛苦之中。 “海伦娜,你只有自首,这是惟一出路。我将把你直接带到总部。” 沉默一会儿后,她说:“好吧。”她说出了地址。 “不要于什么傻事。”他说,“我就来。” 他挂上电话,冲出房间,开着他的阿斯顿·马丁轿车不顾一切地向海滨休养地驶去。布赖特区有几百家小旅馆,他很快就找到了她提供的地址。这是一家很一般的旅馆,距海滨约有5分钟的路程。 他把车停在旅馆门外,先朝附近看了看,那辆蓝色的货车已不见踪影。下车后,他径直走进旅馆的大门,没有理会坐在接待台后面的那名老年妇女。当他快步穿过不大的接待厅时,他感到一种阴森可怕的气氛。 他一步两个台阶地上到三楼,抽出华尔瑟手枪先小心地观察一下楼梯平台,走廊内一个人都没有。他悄悄走到那个房间的门前,先把耳朵贴在门上听听动静。房间里的收音机正在播送贝多芬的第七交响曲第二乐章。邦德抬起手想去敲门,却发现门是虚掩的。他轻轻推开门,举着手枪随时准备射击。 海伦娜·马克思伯里躺在房间中央的血泊之中。 邦德走进房间,关好门,迅速搜索一下卧室,确信房间内再无别人后,才在尸体旁边跪下来。 联盟抢先下了手。她的咽喉被完全割开。 他用了点时间稳定一下自己的情绪,然后拿起电话,拨通了总部的紧急行动小组。打完电话后,他坐在一张椅子上,两眼盯着这位美丽姑娘的尸体,他一度是那样地爱她。 收音机里的管弦乐曲正达到高xdx潮,激昂的曲调在房间里回荡。 他觉得有点对不起她。然而,他现在感到在他生命的某个阶段曾带给他欢乐的这个姑娘已不再有可人之处。像以往一样,他总是向背叛自己的女人及时地关闭心灵的闸门。对海伦娜也不例外。 当他取出一支烟点燃时,心里暗忖:无情折磨并在最终残忍杀害了海伦娜·马克思伯里的间谍,冰雪覆盖的干城章嘉峰以及他自己那颗铁石般的心——究竟哪一个更冷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