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说小书童拔不出君子剑的》 第1章 长安玲珑月，花魁玉依香 长安有女曰暗香，江南有子称月明。 暗香楼，大唐最负盛名的青楼。 这一日，据说是暗香楼第一花魁、有着“人间月仙”之称的玉依香会出席，抚琴燕舞。 时值大唐三年一度的殿试即将到来，全天下的读书人都背上行囊，背井离乡，来到了长安城。 作为名满大唐的“长安之女”，自然是这些寒窗苦读、寂寥数年的读书人首选的朝圣之所。 听闻此事的士子几乎都来了。 别说听曲了。 就算是见上一面，哪怕殿试榜上无名，回家也够吹上一辈子的了。 一时，暗香楼人满为患。 与此同时，不远处的街道上，一位青年闲庭信步的走着。 他穿着一身白袍，不甚华丽，却自是干净出尘。 “奇怪，这长安怎么没见着多少读书人，不应该啊…” 他摇了摇头，脚步不停，径自横穿朱雀大街。 他其实也不知道去哪。 初来乍到，纯粹是瞎逛。 但走着走着，他就来到了一处规格不输自家“月明楼”的楼阁前。 白袍青年缓缓停下脚步。 有些好奇。 这时，他听到了楼内传来的莺莺燕语。 抬头看了眼楼阁正中的牌匾，“暗香楼”三个大字映入眼帘。 静默了一下，青年毫不犹豫便迈步走了进去。 哪个混球说的来着？ 人不风流枉少年？ 哎…说的真他妈对！ … 进得楼中，青年才发现，这个长安之女的名号真不是盖的。 暗香楼共有三层。 一层为厅，二楼闺房。 三楼相传为花魁之居，就是不曾听闻有人上去过。 此刻暗香楼中已然聚集了百来位士子。 莺莺燕燕，歌舞升平。 有一丝极轻极淡的香烟缭绕，给人一种如梦似幻之感，令人不自禁陶醉其中。 白袍青年正打量暗香楼内环境之时，楼中有姑娘眼尖，再瞧得他生的眉清目秀，掩嘴轻笑间便有三两位女子迎了上来。 玉指轻搭，端茶倒水，捏肩敲背。 青年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下，听着耳边的温香软语，嗅着二八佳人的脂粉香气，再加上有意无意间乍现的春光…… 他不自禁感叹一声： 天堂啊！ 享受了一会，青年心底却开始忐忑不安起来。 他忐忑的，不是身处蝴蝶丛中无所适从，而是…… 这大概是免费的……吧？ 视线一扫，他发现不远处有个公子哥，生的还挺俊俏，甩手就给侍奉他的几位俏皮姑娘好几锭白花花的银子，而那几位姑娘十分自然的收下，丝毫没有羞涩之感。 双方皆行云流水，显然是熟稔无比。 目睹此情此景的青年面色一僵。 这…是在给小费吧？ 绝逼是在给小费！ 青年视线一转，发现来到此地的客人，多少都会掏出一些家底来维持门面，虽说没有明码标价，但这好像成为了一个不成文的规矩。 青年摸了摸自己干瘪的口袋，沉默了下来。 破天荒的，他对那个白净公子哥生出了一丝嫉妒的情绪。 若是在以前，他能活活用银子砸死百来位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人类。 曾几何时，堂堂月明楼的少庄，需要考虑钱财的问题？ 若是让众人知道，当今月明楼少主就身在此楼之中，估计这暗香楼所有的女子都会争先恐后的围过来，将他包饺子吧？ 但是现在…青年仰天长叹一声。 今非昔比啊。 可气的是，那公子哥仿佛察觉到了季牧的视线，似是感到有趣，略一思忖，竟端着酒杯走了过来。 到青年跟前，公子哥微微欠身，端着酒杯招呼道:“兄台今日也是为了长安名花而来？” 名花？什么名花？ 青年一怔。 他初至长安，人生地不熟，哪里知晓什么长安名花？ 但他不想让对方知晓自己是个初鸟，是第一次来这风花雪月之地，只好装作知晓的点了点头。 他不知道，这一点头，令那公子顿生起了知音难求之感。 他一把架住青年，兴奋道:“果然如此，我说刚才兄台身处温柔乡中神色怎地那般孤寂，原是早已心有所属！” 所属？什么所属？ 青年内心一片茫然，面上却是频频点头。 “啊…那是当然。” “兄台如何称呼？” “季牧，字长风。”青年答到。 “我姓李，名寒衣，尚未及冠，便称兄台一声长风兄。” 李寒衣？ 季牧微微一怔，感觉好像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但一时间又想不起来。 不过就目前身无分文的自己来说，傍上这个大腿似乎不是什么坏事，他像方才那样多甩几次银子，不就没自己什么事了嘛！ 称兄道弟之后，二人熟捻了不少。 李寒衣神秘兮兮的拉着季牧，问道:“长风兄对这名花了解多少？” 季牧还没等张嘴，李寒衣便猛地一拍大腿，痴狂道。 “我跟你讲啊，我可是仰慕她许久了，这次来长安，就是为她来的！” “不是因为参加殿试？”季牧试探性的问道，却换来一个看待白痴般的眼神。 “长风兄啊…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那可是长安第一美人，玲珑月仙啊！ 在全天下的丽人榜中，能排进前三的存在！ 有幸一睹丽容的人，无不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瞧瞧，今日这楼内的所有人都是为了见她而来，相比之下，区区殿试…算个屁！” “……” 看着李寒衣唾沫横飞的样子，季牧不由得对那素未谋面的花魁产生了一丝好奇。 但正当季牧打算从李寒衣嘴里再套出些消息时，整个暗香楼大厅却渐渐安静了下来。 靡靡之音停息，取而代之的是一阵轻灵优雅的旋律，闻之便令人心神安宁。 季牧看了看四周众人眼中渐渐升起的狂热之色，知晓李寒衣话语中的正主约末就要出来了。 果不其然。 随着一阵叮叮当当的清脆之音响起，三层阁楼上，珠帘轻卷，缓缓走出来一位丽人。 她慵整纤纤手，轻依栏杆。 薄红衣裳点缀，微微透汗，衬托出姣如秋月的肌肤，白皙的似比那名满天下的洛阳纸都要贵上几分。 一双似柳含情的眼眸才动，便惹的无数人为之倾倒。 丹唇轻启，却是嫣然一笑，百媚顿生，使得暗香楼中所有女子都失了颜色。 她半依于栏杆之上，好似许久不曾出门一般，灵动的眼眸饶有兴致的一一打量着众人。 季牧亦在人群之中，与她的视线遥遥相对，互相交错了一瞬便旋即分开，各自神色平静。 半响，一人出阁便使得满堂皆寂的丽人缓缓开口。 “承蒙大家厚爱，小女子不才，应与唐国之约，每当殿试之前特来与大家会面，谱曲助威。 愿诸位公子早日功成名就，成为我大唐国之栋梁。” 其声如银铃，宛转悠扬，清脆却又不失嘹亮，给人一种如沐春风之感。 暗香楼大厅内缓缓回荡着她的声音，所有士子皆是起身拱手执礼，此起彼伏的应道。 “谢依香小姐吉言！” “依香么……”季牧喃喃自语，同时一把将此刻恨不得直接冲上三楼的李寒衣无情的拽了回来，问道:“她姓什么？” 李寒衣像看待白痴一样看着他。 “玩笑有个限…” “认真的。 “长安玲珑月，花魁玉依香，没听过？” 看着对方好像受到了什么侮辱的模样，季牧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像捋顺一只炸毛了的猫一样，安慰的点点头:“知道了。” 原来她叫玉依香…… 季牧若有所思，就在此时，那伫立于梯阁之上的丽人再次开口。 “按以往惯例，小女子此刻本应抚琴一曲，但今年…在此之前，小女子想添个彩头。” 当她说话时，大厅内所有人都安静的出奇，等待着她还未说完的话语。 “小女子入暗香楼三载，抚琴三曲。” “一为平沙落雁。” “二为琵琶行。” “三为广陵散。” “而这一次，自然也当有所不同。” “今日要弹奏的这一曲，是小女子幼时便习得的曲子，也是小女子最为熟悉的曲子，只是相传此曲在世间早已失传。 “小女子不才，今日欲将其重现，而彩头便是若有能道出曲名着，小女子愿与其…共进晚宴！” 话音刚落，她妩媚一笑，素手按住栏杆，微一用力，竟是借力纵身而起。 裙带轻飘，玉足轻点，红罗漫天。 青丝飞舞，衬托着她那一点朱砂； 一袭红衣，也盖不住她的绝世芳华。 她就这般…飞了下来。 第2章 幽人弹素琴，谁道无知音? 待玉依香落下之时，大厅中已自觉分开了一处宽阔的地带。 她位于中心，完美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玉依香朝众人微微欠身行礼，待一位侍女施施然抱来一张古琴，她才在席间盘膝坐下，将古琴横于膝前。 说巧不巧。 玉依香落下之后，人群分开，却正好将季牧与李寒衣推到了前方。 不说离那女子最近却也相差不远，可以清晰的一睹芳容。 季牧倒没什么动作，李寒衣却好像打了鸡血一样激动万分，若非季牧按住了他的肩头，估计他早就扑上去了。 当然，季牧并不认为他扑上去就能出现饿虎扑羊的场面。 这个看似娇弱无力的女子，刚刚才从三楼毫发无伤的飞下来，这岂是普通人能做到的？ 长安第一花魁，似乎不是只有漂亮。 玉依香在长安幽居数年，一年现身一次，一直守身如玉，从未有绯闻传出，也足可见其背景雄厚。 季牧之所以拉住李寒衣，无非是怕他出丑罢了，当然，也有一分怕被牵连的关系在内。 玉依香解开包裹在布帛中的古琴。 素手轻弄琴弦，微抚琴身，像是抚摸着一件无比贵重的物品一样珍惜。 横在她膝前的琴为一张七弦古琴，琴弦就像在天空飞翔的大雁般排列整齐。 琴身微处略有划痕，显然是经历过很多风尘。 季牧看在眼里，对这位女子的兴趣更为浓烈。 如此爱惜古琴之人竟然会让琴受到这种磨损，这其中所经历的故事想必非常耐人听闻。 玉依香眼波微转，看了一圈厅堂众人，唇角微微扬起，青葱玉指开始在古琴之上拨动，动作优雅且流畅。 伴随着琴弦微颤，她朱唇轻启，一曲悠扬而哀愁的歌声缓缓回荡在楼阁之中。 “忆梅下西洲，折梅寄江北…… … 海水梦悠悠，君愁我亦愁。 南风知我意，吹梦到西洲。” 一曲终了，琴音悠扬，歌声嘹亮，带着一抹淡淡的哀愁，催人泪下。 厅堂内，众人皆是闭目回味，沉浸在琴声的意境之中。 但唯独季牧睁大双目，有些吃惊，更有些不知所措。 这曲琴音，他太熟悉了。 熟悉到…旋律刚刚升起，他便陷入了茫然之中。 从小到大，所有在明月山庄的日子，季牧都会听着小怜吹奏的这个曲子入眠，清晨又会在这个旋律中苏醒。 所以这首曲子他绝对不会认错，不同之处仅是玉依香用的是琴，而小怜用的是笛子。 他也曾问过小怜这个曲子的来历，对方说这是主母教给她的曲子，也就是…季牧只来得及见过一面的母亲。 此刻，季牧怔然看着面前的绝色美人，默然无言。 她…与母亲有什么联系吗？ 琴声渐远，众人缓缓回过神来，赞叹之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玉依香没有去在意那些赞叹之言，只是沉默收琴，用绸缎包裹好交给侍女，随即缓缓起身，朝众人施了个礼。 红唇微张，空灵的声音再次令众人安静下来。 “可有公子知晓小女子所弹此曲的曲名？” 此言一出，场中瞬间静默了下来。 没有人答的上来。 倒不是说暗香楼中的客人都是花架子，而是这种绝迹的曲子听都未曾听闻，上哪知道曲名？ 面面相觑之下，原本有着一些名气的几位士子更是面露羞愧，觉得愧对才士之称。 于是，一位士子率先拱手。 “玉姑娘琴技精湛，我等才疏学浅，愧对姑娘天籁琴音，今日告辞离去，定当寒窗苦读，不负姑娘教诲。” 见有人带头后，士子纷纷接踵离去。 只一会，暗香楼的客人便走了半数之多。 仍留在楼中的，要不就是不忍心少看一刻花魁的丽容，要不就是脸皮深厚如李寒衣这样的世家公子。 大厅内静默半响，玉依香再次朝众人施了个礼，缓缓转身，准备离去。 至始至终，她都没有任何多余的话语，面色一直平静如常，众人此刻的离去仿佛也在她的意料之中。 她压根没考虑过有人会知道那曲琴音的名字。 今日之所以加上这个彩头，无非是对每年的照例行事感到有些厌烦，心思一动之下，才弹出了这曲绝响。 原以为拍板定案，但她似乎…忽略了一个人。 就在玉依香脚步微转，妙步生莲，准备离去时。 一道身影缓缓走出。 白袍青年，季牧。 “姑娘留步。” 玉依香的脚步蓦然一顿，视线淡淡的看了过来。 暗香楼里，人群中传出一片哗然之音。 “又是一个想在依香姑娘面前卖弄的愣头青，班门弄斧。” “分不清自己的斤两。” “他还真以为他能知道那曲子的名字？没看谢大才子那几个都走了吗？” “别吵，我们等着看笑话就行。” “对啊，让依香姑娘多待一会儿也是好的，就是某人怕是要出糗喽！” … 大厅中，微讽之音不绝于耳，多数人都不看好季牧，在等着看他的笑话。 不过当事人却是毫不在意，看着停下脚步的丽人，他带着疑惑问出了一声：“姑娘你…为何会知晓西洲曲？” 玉依香娇躯一震。 秋水般的眼眸直视季牧。 而这一刻，整个暗香楼，不论男女，尽皆呆滞。 若玉依香今日弹奏的是其它曲子，季牧就算知晓曲名想必也不一定会开口，此刻之所以出声问询，只是因为他真的想知道…为什么一个身在长安的女子，会弹唱、并且可以说是独属于他母亲的曲子？ 李寒衣傻眼了。 他瞠目结舌的看着季牧，手指着他的鼻子，半响说不出话来。 好嘛！敢情你拉扯我半天不让我去，原来是自己看上了？ 我说你蔫不拉几的，一直兴趣缺缺，原来是在算计本少爷？ 是可忍！孰不可忍？ 本少爷我…我…我忍了！ 就凭你今天打了这么多草包的脸，本少爷就大方的把这个女的让给你了！ 不过以后要是遇见其她丽人榜上的女子…你就不会跟本少爷抢了吧？ 李寒衣内心暗自安排妥当，得意的轻哼了几声，看向玉依香的眼神已经由最初的痴狂变为了看待嫂子的眼神。 当然，无人在意他内心的情绪变化，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场中四目相对的季牧与玉依香二人身上。 玉依香怔然打量着这个白衣书生，轻声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 “季牧，字长风。” “你如何知此曲是西洲曲？”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季牧不卑不亢的说道。 玉依香沉默半响，良久，她深深的看了一眼季牧，留下了一句话语，旋即飘然离去。 “今晚，小女子在三楼…敬候公子。” “好。嗯…啊？啊啊啊？！姑娘等一下……” 猝不及防的季牧脑海几乎一片空白。 他刚想叫住玉依香，不过这一次对方就没有再理他了，几个莲步便移到了幕后。 当玉依香离去之后，暗香楼沉寂了一瞬。 然后… 无数道含带杀意的目光落在了季牧身上…… 季牧没来由哆嗦了一下。 正想耐心跟众人解释一下——他无心风月，纯粹只是误打误撞…然后就听身边“啪”地一声，突然响起了一声敲击木板的巨响。 把季牧吓了一跳。 回头一看，只见李寒衣此刻正气冲斗牛，狂拍桌案，好像还嫌声势不够，竟是直接站到了桌子上。 面对着逐渐吸聚而来的目光，李寒衣狂笑三声，朝季牧伸了个大拇指，放声高呼道:“哈哈哈，这帮草包，哪配与玉依仙子共度良宵，季兄，干得漂亮！” “……” 季牧有心想装作不认识此人，却发现已经晚了。 看着周围一个个吃人的目光。 季牧仰天嗟叹一声，心想。 “怕不是真要名扬长安了……” 第3章 自有量天尺，仗我随风行 “瞪什么瞪？ 没见过本少爷？ 瞎？ 说你呢，就你。 怎么着，一帮废材，答不出来，还死皮赖脸不走？ 就这还自诩读书人，不感到羞耻吗？” 暗香楼内，李寒衣一只脚踏在桌子上，手指八方，舌战四野。 这一刻，他不像是一个浪荡公子，更像是一个征战沙场的将军。 季牧发现局面已经彻底失控，看着四周一个个杀人的目光，他端起了酒杯，开始麻醉自己。 爱咋咋地吧。 “切，说我们死皮赖脸，你不是也还在这没走？” “嗯？”李寒衣目光一转，寻到场中不满出声的士子，冷笑了一声：“你，出来。” “干…干什么？” 李寒衣呵呵一笑，环顾四周：“谁给他一巴掌，我给一百两。” “啪！”“啪！” 当下就是两声脆响。 季牧：？？ 不消片刻，那个方才出声的士子便捂着红肿的脸，死死的盯着李寒衣，悲愤欲绝道：“你无耻！” “二百两。” “啪！”“啪！”“啪！” 季牧：？？？ 又过了一会，那士子的脸更肿了，但这回却没敢继续说话了。 金钱伟力，恐怖如斯！ 见他安静了，李寒衣满意的点点头，对着士子指了指三楼的方向：“那是我嫂子，也是尔等凡夫俗子能染指的？” “噗！”季牧一口酒水尚未入腹，便尽数喷了出来。 若说之前是麻木的话，那么这句“嫂子”就如同一把铁锤，无情将其拍醒，并且丝毫不给季牧反应的余地。 原本他打算再观望一段时间，但他发现这货有点不对劲，简直就是要把他往火坑里带… 于是乎…他一把就将李寒衣从桌子上拽了下来，不容分说拖着就往外头走去。 他准备开溜了。 对季牧来说，这里根本不是自己有福消受的地方，魔窟更贴切一些。 看这四周一个个杀人的目光，照这么下去，名扬长安都只怕是小事，说不定明天他就成了举国公敌。 李寒衣这个狗大户能扛住，自己是个啥？ 那看似孱弱的身躯，此刻竟是像拎小鸡一样把李寒衣直接拎了出来。 而后者在被拎着的时候还不忘指着那帮士子的脸破口大骂…… 出来后才恍然惊觉。 “你什么鬼力气！？” 季牧不理会他，拽着李寒衣一路小跑，连续拐过好几个曲巷，最后跑到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方位的角落里，这才停下，而后一脸怒容看向了身旁的李寒衣。 后者吹了吹口哨，好像啥事都没发生一样。 季牧额头青筋暴起，差点没忍住把这货直接敲晕了扔粪坑里。 有气不敢出，堂堂月明楼少庄，季牧何曾受过这等委屈？ 正准备掐住李寒衣的耳朵，季牧动作却猛地一顿。 不过也只是一瞬。 接着他就又把李寒衣的耳朵拎了起来。 李寒衣刚想反抗，却听季牧压低声音道：“你是不是有什么仇家？” 李寒衣神色一凛。 “别出声，交给我。”季牧低声道。 这该死的安全感…李寒衣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 … 就在二人不远处的角落里，委身着一位男子，正皱着眉头打量缠斗在一起的二人。 他感觉有些不对劲。 再怎么说，这缠斗的时间也太长了。 原本他对这次任务的刺杀对象是没有任何心思的，虽然听任务描述，对方只是个没踏入潜龙的普通人。 但，对方的身份，注定了他没有普通人那么好杀。 说是不可能完成也不为过。 所以…任务，当然不是发给他一个人的。 以自己的境界，最多只是个炮灰罢了。 吴良十分清楚自己的定位。 他来到这里也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但是在长安近一个月他发现…每次任务对象出入暗香楼，似是为了避嫌，那个一直隐藏在暗处形影不离的护卫都会离去。 直到第二天清晨任务对象从暗香楼出来，那个护卫才会出现。 原本这也不会给他机会。 因为在暗香楼，一样是不能动手的。 这涉及到一些修行界的秘闻。 但今天，任务对象没有在暗香楼过夜…他被人拖出来了！ 吴良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当即跟了上去，然后就发现这两人竟然在这里掐架。 他觉得，概率为万分之一、千载难逢的机会，好像…让自己遇到了！ 只不过他有些疑惑。 怎么这两人打着打着，离自己越来越近了？ 等等…近？ 吴良猛然惊觉。 就在这时，一柄飞刀径直朝着他的脑袋射了过来。 吴良惊险躲过，但飞刀还是贴着他的头皮就飞了过去，斩断了几缕发丝。 还来不及惊怒，因为这时，一道白影已经来到了他的身前。 季牧冷笑着，一脚狠狠的踹在了吴良的胸膛之上！ 然后… 吴良茫然的摸了摸胸口。 季牧蹭蹭蹭倒退三步。 吴良：…… 季牧：…… 李寒衣：…… “这就是你说的交给你！？”李寒衣盯着季牧，青筋暴跳，几乎是咬着牙问出来的。 “咳…”季牧悻悻的摸了摸鼻子：“意…意外…” 吴良捏着拳头，一脸狞笑。 就方才那一脚，他已经摸清了季牧的底细。 潜龙一重的菜鸡！ 超过二重都算他瞎！ 而吴良，虽然也不怎么高，但经过数年苦修，好歹也入了四重天，踏入了潜龙中境。 对面一个潜龙一重，一个普通人。 吴良都不知道自己要怎么输。 他笑的如莲花般灿烂，仿佛已经看见了完成任务后的高额悬赏金在向他招手。 而在他对面，季牧紧皱着眉头，十分苦恼… “嘶…惨了，没打过架…明明我看老姐平常打架都挺轻松的啊…先是一脚，然后两巴掌，最后拎起来摔两下丢出去…哪出问题了呢？” 李寒衣在一旁听着，心都凉了半截。 “季兄。” “嗯？” “你看…要不…我们还是先跑吧？” “跑？往哪跑！？”这句话似乎是触动了某个人的神经，吴良几乎是吼出来的。 他不再迟疑，抬手就朝二人抓来。 古铜色的肌肤流光溢彩，蕴藏着一种暴力的美感。 但此刻却无人欣赏。 因为对两位弱不禁风的少年来说，危机可是实打实的。 吴良动手带起的劲风扑面而来，李寒衣见季牧还在愣神，咬了咬牙，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就要拖他跑，但是这时，季牧却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眸中精光一闪。 “可能是踢的不对，我试试巴掌？” 想到这，季牧抬起了手… 而吴良粗壮的双臂已经夹了过来，劲风刺的生疼。 李寒衣亡魂皆冒。 然后…“砰”地一声！ 白衣飞舞，灵气漫天。 一瞬间吴良只觉得有一座山撞了过来，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整个人便重重的飞了出去，砸落在了小巷另一头的地上。 青石板砖裂了几分。 “七重…天？” 吴良两眼一翻，带着疑惑便晕了过去。 李寒衣：？ 季牧眨了眨眼睛。 “意…意外？” “我信你个鬼！？”李寒衣几乎是吼出来的。 “咳咳…第一次打架，手生，以后不会了。”季牧认真道。 “你几重境？” “一重。” “你放屁！”李寒衣几乎脱口而出。 因为方才他看的清清楚楚，方才击飞吴良的那一下，季牧身上是有灵气溢出的。 不到七重天，根本做不到灵气外放。 “真的…”季牧苦笑了一声。 “……” 李寒衣正欲再问，但就在这时，一道暗影闪过，一位散发着强大气息的男子跪在了他的身前。 “世子殿下，属下救驾来迟，望殿下恕罪！” “救驾来迟？”李寒衣喃喃自语，眸中不易察觉的闪过一丝杀意，但被他很好的隐藏了起来。 深吸口气，没去理会跪在地上的人，李寒衣抬头看向季牧，诚挚道。 “到我府上坐坐？” 季牧若有所思的看了地上的男人一眼，摇了摇头。 “不了。” “那今晚暗香楼宴席？” “我不是要去参加晚宴，之前只是想知道她那首曲子的来历罢了。”季牧忍不住解释了一下。 “愣头青。”李寒衣骂道。 季牧怂了怂肩。 “不去算了。”李寒衣摇了摇头，踢了一脚跪在地上的男人，命令道：“把那个刺客带回去，我要亲自审问。” “遵命。”男人拱手一拜，身形瞬间出现在小巷的另一头。 李寒衣深深看了一眼季牧，最后笑了笑，摆了摆手。 “走了。” 季牧拱手一拜。 大唐姓李之人不多，能被称一声世子而且敢在天子的眼皮底下逛窑子还不被惩戒的，只有一个。 淮南王府——小王爷李寒衣。 … 街道上，暗卫走在李寒衣身后，犹豫了一下，上前一步，悄声问道：“世子殿下，那个书生知道了您的身份，要不要…” 暗卫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李寒衣脚步一顿。 “你…再说一遍？”他强忍着怒火，几乎是咬着牙说的。 暗卫心下一凛，立马告罪。 “属下僭越了！” “回去自领五十大板。” “遵…命。” …… 长安城一家客舍内，季牧偷偷摸摸刚一进门，便被一直等候在这里的一道人影逮了个正着。 连拖带拽的，一把就将他拉进了客舍的小黑屋。 “告诉我，你一定没去暗香楼吧！？” 看着对方那妒忌与悲愤的神色，季牧迟疑了一下，急速摇了摇头。 “没…没去。” “真的没去！？” “嗯…” 那人影这才把季牧放开，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 他叫花月，是季牧来长安路上结识的友人，相伴来京城参加殿试， 来到京城之后，花月本来想和季牧一起去那名满天下的暗香楼逛逛，但奈何… 他还有个妹妹一起跟他上了京城…… 一听哥哥要逛青楼，花见怜直接一把扯住。 一哭二闹三上吊，圣人教诲砸心头。 唾沫星子差点没把他埋了。 季牧见势不妙，找了个理由就溜了，自己去闲逛，最后却阴差阳错走到了暗香楼，还得到了与花魁共度良宵的机会… 人生际遇，大大不同。 当然，这些花月完全不得而知。 一听季牧在长安逛了一天竟然没去暗香楼，花月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有些恨铁不成钢。 “你还是不是男人？来长安城竟然连青楼都不去？” 季牧欲哭无泪。 “丫的到底要我怎样？” 花月叹了口气，拍了拍季牧肩膀，安慰道:“没事季兄，还有哥们我陪着你呢，同是天涯沦落人嘛！” 看着他那一脸唏嘘的表情，季牧面色古怪，再想起今日在青楼中引发的骚动…… 这好像瞒不住啊。 季牧想了想，嘴角微微上扬。 他拍落花月搭在身上的手，诱惑道:“你想不想去？” “去哪？” “你说呢？” “想…想去……” “我帮你拖住小怜，你晚上偷偷去怎么样？” 花月面容瞬间肃穆了起来，俨然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 正当季牧以为此事黄了的时候，花月却沉声坚定的说道:“季兄，我这条命…以后就是你的了！” 季牧揉了揉眉心，有些无语，叹了口气才再次说道:“先别急着答应，我有个条件。” “啥？” “你晚上去的时候，记得去三楼，说不定还能免费蹭顿饭。” “就只是蹭饭？” “你还敢真枪上阵？” “倒也是……” 看着花月一瞬间耷拉下来的脑袋，这回轮到季牧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无妨无妨，你自己知道你是真汉子就足够了。” “季兄。” “啊？” “你不觉得你现在很欠揍？” “我不觉得你拥有揍我的实力。” “……今天就看在你如此懂事的份上饶你一命，对了…你真的没去……” 还没等他问完，季牧便将他一脚踹出了门外，面无表情的锁上了大门。 呼…世界都安静了。 季牧一把躺倒在了床上，回想着这几个月内人生的起起落落，略感疲惫的闭上了眼睛。 他知道，他如今的安逸，并不是他自己争取来的。 在鬼门关趟过一遭的他不能、也不允许自己，去过那些本应是同龄人享受的生活。 他享受不起。 他必须得跑起来。 所以，在得到旁人梦寐以求的机会之时，他选择了浅尝辄止。 “老师，你让我到长安来，到底是想让我做什么呢……” 伴随着这个疑问与连日奔波以来的疲惫，季牧缓缓进入了梦乡。 他并不知道。 就在他熟睡不久，一道火红的倩影，轻轻的，翻进了他的房间…… … 第4章 乾自微风起，坤藏细雨中 这是一个安详静谧的世界。 深蓝的天幕上群星闪耀，以月光为领，洒在清澈的河面上，为它镀上了一层薄薄的银辉。 在这人间仙境般如梦似幻的场所，于远方驶过来一叶扁舟，从上游缓缓而下。 舟上立着一位老翁，正在持桨划船。 木桨轻拍着河面，荡出波纹，不一会儿，轻舟便由远及近。 夜深人静，明月高悬。 值此佳景，老翁一边划船一边不自禁放声长吟道。 “春水碧于天，画船听雨眠！” “垆边…呃…垆边……垆边什么来着？” 正觉有些尴尬，却听岸边却突然传来了一声清亮的声音。 “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 “嗯？” 老翁寻着声音望去，只见岸边柳树下，正立着一位青年。 这青年纶巾束带，白衣飘然，眉心自有一股英气，不过似是刚刚起身，正睡眼惺忪的看着自己。 白袍青年见老翁的视线落在了自己身上，笑了笑，朝老翁拱手一拜，说道。 “老伯，可否载我一程？” 声音不大，但在这寂静的仙境中却充耳可闻。 老翁凝视青年许久，正当青年诧异时，他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原来，是你啊……”老翁喃喃自语道。 声音很轻，轻的只有他自己能够听到。 奇异的是，本来不该听见的青年却耳帘微动，气质仿佛经由老翁的话语一瞬间变了一个人一样。 本是清澈的双眸变得深邃而漆黑，恍若那永恒的暗夜，神秘不可侵犯。 突然…他眸中闪过一道银芒，如那永恒的暗夜霎时划过了一道神光。 只一瞬间，明灭星辰。 “是我。” 在这声音传出的一瞬，天地失色，星辰黯淡！ 同时，在青年展露威严之际，天地间突然刮起了一阵微风。 不知其从何而起，无形无像，无声无息，肉眼无法窥见，却令星辰为之闪烁。 这无形微风连带着丝丝细雨，洒落九天。 一样不可窥见，但落地之时却如同惊雷，滴滴重如山岳，撼动厚土大地。 乾自微风起，坤藏细雨中。 老翁猛地抬头，目中精芒一闪而过。 那眼底有着兴奋、恐惧，甚至还有无可奈何等复杂的意味在内。 但只是一瞬，青年的身子便微微一震，目露茫然。 “呃…我刚刚…是不是说了什么？” 老翁默然半响，最后摇了摇头，笑了笑，朝书生喊道。 “咱家可不白渡人哩！” 青年怔了一下。 到底是饱读诗书，心智不凡，很快他便明白了老翁话语中的意思，苦笑了一声，青年道：“晓得晓得，只要老伯肯载我到对岸，定有酬谢！” 老翁知道青年理解错了自己的意思，但也没有解释。 他调转木舟前行的方向，划到了岸边。 “小兄弟，这么晚了，怎么还在外面逛荡啊？”老翁笑着招呼道。 青年见老翁肯搭载自己，不由得喜出望外，连忙从柳树下背起之前放置在那里的书篓，一路小跑到舟前。 蹑手蹑脚的上船后，青年道:“急着赶路，没注意天色，误打误撞到了这里，想歇息却着了睡魔的道，一睁眼才发现天黑了…还好在此地看见了老伯。” 青年一边说着，一边在船尾找了个位置坐下。 见他拾掇妥当，老翁吆喝一声！ “坐稳喽！”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木桨摇曳，舟船轻启，缓缓向对岸驶去。 “小兄弟怎么称呼？” “在下季牧，字号长风。” “季长风…好名字！”老翁咀嚼了一下，夸赞道。 季牧拱手谢过。 揉了揉酸痛的双腿，待舒服些后，季牧开始打量四周的景色。 两岸青山，碧水云天。 不得不说，这是他从圣人学宫出来后，一路所见最美的风景。 虽是夜晚，亦是别有一番风味。 “老伯，此河叫什么名字？” “螭龙。”老翁头也不回的答道。 “螭龙……”季牧轻声念叨了一遍，在心底暗暗的记下了这两个字眼。 “对了老伯，这么晚了，你怎么也一个人出来啊？”过了半响，季牧出声问道。 “我在等一个人。” “等到之后呢？” “渡人。” “那…等到了吗？” 老伯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说道。 “当然。” “哦…” 季牧有些疑惑，因为这里除了自己与老翁之外，根本没有别的人影。 但萍水相逢，不便问询，季牧只好装作听懂点了点头。 螭龙河虽长，却并不宽广。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木舟便缓缓停靠岸边。 老翁把轻舟系好，回头冲季牧温和一笑，说到。 “小兄弟，夜已至深，记得…早些回家。” 季牧起身背起书篓，朝老翁拱手一拜，道谢道：“多谢老伯搭载之恩。” 季牧从怀中掏出两锭银子，递到了老翁面前。 “一点银两略表谢意，还请老伯收下。” 老翁摇了摇头，看也不看季牧手中的银两，哪怕他手上的分量足以维持一户普通人家半年的开销。 季牧一怔，拿着银两的手停在了半空。 “身外之物于我无益。” “那…” “老头子我…需要你的一缕发丝。” “发丝？” 季牧一愣，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但看老伯的神情，似乎不像是在拿他寻开心的样子。 他下意识抓住了一丝飘散在纶巾之外的发丝，确定似的问道。 “只要一缕发丝？” “当然。”老翁含笑应到。 季牧迟疑了一瞬，但旋即就把那根发丝便拔了下来，递到了老翁手上。 他自幼在圣人学宫求学，博览群书。 知晓除了庙堂之外，江湖中还存在着许多奇门诡术，更有仙家神秘非凡，甚至自家书阁都记载着不少。 但季牧还从未听闻，有什么功法是仅靠发丝便能施展，这也是为什么他略微思索便将发丝送给老翁的原因。 当然，他相信就算老翁真是世外高人，也不至于对自己如何。 谁闲的没事对一个凡夫俗子使劲？ 虽然有些怪异，但问题不大。 见老翁珍重的将那根发丝收起，季牧不由得有些啼笑皆非… 自己的发丝莫非是什么灵丹妙药不成？ 摇了摇头，季牧将这不切实际的想法清出脑海。 踏上河岸后，他对老翁微微抱拳：“小子就此别过。” 老翁笑着点了点头，朝他挥了挥手，随后解开轻舟，顺流而去。 季牧注视老翁离去的背影，露出一抹困惑。 良久，他摇了摇头，收回视线，把困惑压在心底。 大步流星，迎风而去。 … 第5章 卧虎藏龙处，江南第一楼 长安有女曰暗香，江南有子称月明。 月明楼，是坐落江南的第一酒楼，这座酒楼的名气之广，享誉大江南北。 无数文人骚客趋之若鹜。 其内特制的“剑南春”更是醇厚浓烈，历久弥香，在京城盛极一时。 此刻，从螭龙河畔离开的季牧背着书篓，走到了这座雕栏玉砌的三层阁楼前。 还未进门，季牧便在外面大喊道。 “老姐，出来接我！” 不多时，月明楼的二层阁楼内，传出了一声骂骂咧咧的声音。 “臭小子，就记得你姐，把老子早忘到天外去了吧？！” 季牧干咳一声，略显尴尬时，楼内却冲出来一道劲风。 一位英姿飒爽的女子风风火火的出来，一把将季牧揽入怀中，还不忘回头瞪了后方一眼。 “记你作甚？还不是你把小牧子送去的那个棺材学宫？” 季牧从女子怀中挣扎探出头来，正好看到了一脸头疼从楼里走出来的父亲。 四目相对，二人俱是看出了对方眼中的那一抹无奈。 “是圣人学宫…” 一边说着，三人一边朝楼内走去。 十年前，喜读诗书的季牧早早便被送往了号称“乱世出良将，清平出圣贤”的圣人学宫。 因年纪尚小，便以书童的身份侍立“书圣”十载，朝夕与文墨相伴。 许是因为埋首苦读忽略了锻炼的缘故，季牧自小便身体孱弱，没少受其他孩童欺负。 每当此际，大季牧四岁的季小硕便会出马帮他讨回场子。 最厉害的一次，这姑奶奶甚至拿着灶房的烧火棍，追杀了一帮欺负季牧的混混整整十里街亭，吓得那帮孩童魂飞魄散、胆魄尽失。 之后每每见到这对姐弟，掉头就跑，再不敢来寻季牧的晦气。 此事后来在月明楼沦为街坊邻里茶余饭后的笑谈，季小硕更是被客人们戏取了个“拼命三娘”的称号。 此刻，月明楼二层隔间中，在外人面前凶悍无比季小硕，正掏出手帕轻轻擦拭着弟弟额间的汗珠，关心道：“小牧子，圣人学宫那老无赖没欺负你吧？” 季牧苦笑一声。 敢直言不讳把七圣中威望最高的“书圣”称作老无赖的人…这天下…大概仅此一位。 “先生待我很好。” “哦…”季小硕点了点头，随后又面色不善道：“他要是敢欺负你，你就跟姐说，姐亲自杀去圣人学宫，把那老无赖的胡子拔光！” 季牧闻言，想起了季小硕初次与书圣见面的那一幕，一时啼笑皆非。 十年前，季家送季牧来到圣人学宫，面见书圣。 当时季小硕才十余岁，认定这个老头就是要把弟弟从身边抢走的人。 所以初次见面，堂堂书圣就硬生生被薅下了一撮白须作为拜师礼… 摇了摇头，季牧将目光投向窗外，露出了一抹怀念的神色。 月明楼共分三层，层层递进。 一层是主要饮酒作乐的地方，多有江湖侠士来此，豪迈拼酒。 二层要安静许多，主要接待文人雅士，布置格调也是优雅不少。 而三层据说主要接待一些贵人。 虽说如此，季牧记忆中能登上三楼的贵人还真不多。 除自家人之外，仅有两位。 一位就是他如今的授业恩师，儒道至圣。 作为七圣之一的书圣，德高望重，入此三层自是不消说得。 另一位是一位衣着褴褛却面容恬静的老僧。 除这两人之外，季牧再也记不得有谁踏入过第三层。 自己的父亲，也是季牧始终看不透的人物之一。 虽然看起来和和气气，平淡无奇，但季言风却有一个令季牧望尘莫及的地方。 奕棋！ 打从季牧学会奕棋开始，直到现在。 季牧不知道与季言风棋盘征战了多少个回合，无一例外，皆是惨败收尾。 季牧不是臭棋篓子。 恰恰相反。 堂堂圣人学宫，人才济济，琴棋书画各自领域都有擅长的人不少吧？ 国手都出过几位。 但季牧却依旧难逢敌手，甚至越挫越勇之下，书圣不经意间都得翻车。 不过无论在外头多么风光无限，只要一回到家，面对季父，便如同不会下棋的孩童一般。 往往不消一炷香的功夫。 季牧便不得不丢盔弃甲、狼狈而逃。 对此季牧深藏了十数载的疑惑。 他甚至还向书圣讨教过，书圣闻言却是摇头，笑而不语。 这时，季牧收回思绪，看到拎着一壶酒上楼的季父，乐了。 他的身后，还跟着两位端着棋桌的人。 “嘿…我还就不信了！” … “牧儿，这次回来准备待多长时间？” “三个月。” “是因为你娘亲的祭日吧。” 季牧沉默半响，轻轻点了点头。 “啪”地一声，季言风捻起一颗黑子，坚定的落在了棋盘上。 戏谑的看着面容抽搐了一瞬的季牧，季言风呵呵一笑，问道。 “三个月后，还回学宫吗？” “不了，老师说不能一味读死书，都拿着戒尺把我从书楼打出来了，要知道他之前可从来没有骂过我呢！” “那？” “我要去长安。” “参加殿试？” “嗯。” 季父眉头微不可察的皱了下。 “或许是为父老了，庙堂勾心斗角，哪里有当一个江湖少庄来得痛快？” 季牧闻言，似是对父亲言语中隐隐表示的反对感到不满，霍然间拍案起身。 由名贵玉石精心打磨而成的棋子顿时散落四溅，落在地上，发出一阵清脆的声响。 “君子当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父亲不也曾说过，大丈夫在世，当有所为，岂可偏居一隅，坐井观天？”最后一句，季牧几乎是瞪着季父说的。 季言风面色如常，眨巴着眼睛，看着此刻气势如虹的季牧，又扫了眼下方一片狼藉的棋盘，啧了一声。 “所以季大圣人就偏偏要赖我这一盘棋？” “咳…这把就当平局好了，来来来，我们再来一盘。”季牧立马破相，嘿嘿笑着捡起了棋子” “从圣人学宫回来，进步不小。” 得到父亲夸奖的季牧眼神一亮。 “是吧！原来已经这么明显了么？看来这阶段不断找老师讨教棋道还是有作用的。” “我是说脸皮。” 就在季牧狂翻白眼的时候，楼下突然传上来一声咆哮。 “哪个劳什子看见大爷我不给钱了？嗯！？” 酒楼内静谧了一瞬，季父与季牧对视一眼，齐齐一叹。 “又来了……” 在这声咆哮传出之后，街道上突兀多出了一道人形凹坑。 月明楼内，客人继续笑谈饮茶，谁也没放在心上，早已见怪不怪。 敢在月明楼找不自在的，也只有不知江湖深浅的莽汉罢了。 门外，头缠面巾的店小二冷哼一声，面无表情的继续回去待客，连接着出手教训的事情都懒得去做。 从菜市场回来的季小硕正好看见这一幕，冷哼一声，走到刚从坑里爬出来的闹事者跟前，照着肚子直接补了一脚，啐骂道。 “滚！” “咚”地一声，那大汉只感觉腹部传来了一声闷响。 有若鼓音，霸道至极，瞬间占据了他的身心。 下一瞬，他整个人便倒飞了出去，狠狠的撞进了一面墙体之中。 难以想象季小硕那窈窕纤细的身姿之下，竟蕴藏着这等惊人的力量。 许是季小硕脚下留情，闹事之人在废墟中挣扎了几下，便踉跄的爬了出来。 他的眸中现出一抹恐惧。 自己可是突破了潜龙的高手，但方才那一下根本无从防御，且痛感与往日扭打受伤根本不可同日而语！ 惊骇之下，他如避蛇蝎，匆匆奔逃。 “成天想踩着月明楼扬名，也不掂量掂量自己有多少斤两。” 看着对方狼狈而逃的背影，季小硕不屑的撇了撇嘴，然后想起来了什么，喜笑颜开的拎着刚刚买回来的瓜果上楼，朝季牧招呼到。 “小牧子，来，吃水果，这些都是姐刚买的，新鲜着哩，下什么棋下棋，下了十多年了也没下赢一把，何苦来哉？” 重开了一局正信心满满下棋的季牧面色一僵。 落子的手势僵在了半空。 “胡说！刚才我就战平了！” “战平？”季小硕狐疑的看了季言风一眼，从后者精彩的脸上猜了个大概，露出了一副古怪的笑容。 “嗯嗯，老弟真棒！” “哼，那是！” 季牧拍了拍胸脯，不无自豪，旋即突然想起来了什么，问道。 “对了，没看见小怜啊，在山庄吗？” 季小硕斜睨了他一眼，叹息了一声。 “才想起人家啊？唉，也不知道哪个薄情公子临走前还要给自己的贴身侍女布置任务，如今《论语》的手抄卷都快摆满一个书阁了…” “布置任务？” 季牧一怔，蓦然间想起自己去学宫前好像是对小怜说了什么来着…… 想到这里，他立马从椅子上蹦了起来。 从季小硕手中抓起两粒杨梅塞到嘴里后，季牧疾速飞奔下楼。 在月明楼后院马厩，季牧牵出了一匹如雪般洁白的良驹。 “老伙计，好久不见。” 白马嘶鸣了几声，用头蹭了蹭季牧。 季牧笑了笑，翻身上马，策马扬鞭便直奔城外而去。 月明楼上，季小硕看着那一袋子没怎么动水果，幽幽的叹了口气。 旋即一股脑都扔在了季言风面前。 “新买的，不吃浪费。” 季言风：“……” 第6章 铜雀锁深院，佳人伴青灯 季家在江南有两大产业。 一个是位于天香郡城的月明酒楼，另一个便是坐落在城外的明月山庄。 都是数一数二的产业，闻名中原。 季牧出城之后，直奔明月山庄。 “小怜啊…你不会真的当真了吧？” 小怜是季牧贴身侍女，也是青梅竹马。 她大季牧两岁，性格温婉恬静，季牧每每把她当妹妹看。 上一次季牧临行前半开玩笑:“小怜你虽是女儿家，但也要多读诗书才好，不然日后你少爷我就算成了圣贤，没有个对诗接句之人，也是无趣啊。” 季牧可以打包票。 这句话绝对是无心的戏言，只是临行前逗逗她罢了。 但方才在酒楼听到季小硕的话语，使得他蓦然想起来小怜一旦认真起来的样子…… 别看平日温和听话，一旦认真，那可真是变了一个人似的。 心之坚、志之刚，任你风吹雨打、威逼利诱，都不好使。 就算季言风这个一家之主出马，最后都只能摇头离去。 心底暗暗打鼓中，季牧驱马来到了一处幽静雅致的庄园大门前，下马走了进来。 庄园内，小径通幽，以大小不一的青石铺就，慢慢向远方延伸。 季牧踏在青石小路上，深深的吸了一口花香。 庄园深处，有旃檀楼阁，亭台玉宇，锦鲤湖泊。 奢华程度不弱皇帝行宫。 然而季牧却仿佛没看到这些，目光径自看向了书阁的方向，叹了口气。 以往自己不在，书阁几乎无人上去，现在却是门户大开。 约莫一壶水开的工夫，季牧登上了书阁。 才进到二层，便看见了堆放一地的《论语》手抄卷…… 季牧眼角抽搐了一下，视线一转，便瞧见了一位正在几案处奋笔疾书的赌气少女。 季牧揉了揉眉心，一时不知作何言语…… 那少女显然不曾发觉这二层阁楼内多了个人影，依旧不知疲倦的奋笔疾书。 纤纤素手执握笔端，势走丹凤。 干净秀气的字迹排列整齐，跃然纸上。 书阁内。 认真的少女膝坐在席间认真的写字。 浅粉色长裙被一束裙带轻轻系起，垂落腰间；容颜虽非绝美，却别有一番气韵，浑然天成，宛若一幅画作。 季牧悄悄走到少女背后，注视着她垂落腰间的青丝，不多时，他伸手在她的头上轻弹了一下。 少女笔势骤停，茫然回头。 一双如秋水般清澈的眼眸最终定格在了季牧身上。 “啊…少爷回来了。” 不闲不淡的一句，毫无半年未见的欣喜，小怜转过头继续抄写她的论语，仿佛这个世上没有什么比她抄完手上的书籍更为重要。 季牧险些被她的反应气炸，但也拿她没有办法。 他知道，只要小怜沉寂在一件事情当中，那其它任何事情都是浮云，天塌地陷也不例外。 过了半响，见她是真的不理自己，季牧无奈道:“累不累？山庄又不缺藏书，抄这么多经书作甚？” “不是少爷说的让我多读诗书？” 小怜头也没抬，声音一如既往的淡漠。 “可是读和抄不是两码事？” 小怜抬起头，看了看此刻站在自己身前的季牧，略显可爱的偏了下脑袋，像是在思考。 她觉得季牧说的好像有几分道理。 但旋即，便又一板一眼道:“小怜没有少爷那么天资聪敏，只能靠这种笨方法来记忆。” “我走之前是开玩笑的……” “君子焉有戏言？” 季牧一时语塞。 季家之中，季小硕是不讲道理，季言风是不敢讲道理，而唯一能对季牧讲道理并且句句有理的，则非小怜莫属。 苦笑一声，季牧暗道头疼，悔不该当初多嘴。 再看看这几乎快霸占了二层书阁的手抄本，季牧为之折服，也不好意思强行让她弃笔，只好委婉道:“不歇歇再抄？” 小怜轻轻摇头。 “今日份的还没抄完。” “抄多少？” “三遍！？” 书阁内静谧了一瞬，季牧深深的吸了口气，静默半响，他决定般说道:“我帮你抄。” 他在小怜的对面坐下，摊开纸墨，随手拿起了一卷散落地上的手抄本。 研墨执笔，笔走龙蛇。 季牧径自开始抄写。 但他并未注意到，对面的少女…嘴角悄悄扬起了一抹弧度。 …… 一座阁楼，几卷古籍，两位少年人。 幽阁静谧，唯有微风不燥，轻轻拂过窗帘，旋又飘然而去，仿佛不忍打扰这阁中的二人，只是淡淡的掀起了一缕墨香，久久不散。 从抄写开始，二人便再无任何言语，但又心心相印，默契的不去打扰这静谧的时光。 季牧师承书圣，笔风一脉相承，苍劲有力，提笔行处自有浩然正气存于笔端，但唯一有一个缺点。 那就是慢…十分之慢！ 以至于天色都黑了，书阁内早就点上了数盏青灯，季牧承包的那一卷都还没抄完。 一旁小怜早已抄完了属于自己的两卷，正用手撑着下巴，有些意味难明的看着他。 季牧好生尴尬，笔势更是慢了几分…… 小怜幽幽的叹了口气。 面对季家一言九鼎的大少爷，她却仿佛对着一位恨铁不成钢的晚辈一样，痛心疾首道:“少爷，你以后要是入朝为官，圣上请你批阅奏折，那还不给写个几天几夜啊？” 季牧握着毛笔的手微微一滞，显然被戳到痛处，恼羞成怒的瞪了她一眼，怒斥道。 “你…你闭嘴！” “那少爷我先休息去了啊。”小怜嘻嘻一笑，起身理了理裙摆，作势欲走。 很显然，季家少主的愤怒在这个少女面前毫无半点威力。 “我可是在帮你抄！” “嘻嘻，知道啦，要不要我去煮碗少爷爱喝的莲子羹。” “要！” “要加糖吗？” “要！” “一会要不要小怜帮少爷暖床？” “要…嗯！？” 季牧笔势骤停，猛地抬头，错愕的向少女看去，却看到了一双纯净的双眸，那不含一丝杂质的目光使得他为自己方才的想法感到羞愧。 “呃…这个…就…就…就算了……” “嗯。” 小怜轻轻应了一声，旋即慢悠悠的走下楼去。 待她离去，季牧这才松了口气，然后脸颊一瞬变得通红。 “啊啊啊！我都在想什么啊！” 他不曾看到。 书阁下方，小怜嘴角悄悄扬起了一抹笑意，脸颊泛起了一丝晕红，似初开的玉兰，美艳而不可方物。 第7章 庭院深深处，春愁如柳絮 次日清晨。 季牧拿着一屉刚刚出锅的蒸包登上书阁。 刚一上来，他就瞧见了伏案抄经的小怜，似乎已来了好一会儿。 窗外微风轻起，穿堂而过，美人衣裙飘飘，青丝曼舞。 认真的少女认真写字，宛如画境，一如昨日。 季牧走到几案旁，将蒸包放在案上，自己随手拿了两个，然后冷漠的夺下她手中的笔。 “吃完再写。” 小怜一愣。 眨巴着眼睛，她看了看案上的包子，这才想起，早上起床后好像只想着抄经，连早餐也忘了吃了。 看着热气蒸腾的包子，小怜清澈的双眸顿时一亮。 她伸出小手拿起了一个，放到嘴边吹了吹，然后便小口小口的吃了起来。 看到她开始开心的吃东西，季牧这才放下心，抬头扫了一圈书阁。 明月山庄的藏书阁名为“望海”，藏书可以用海量来形容。 虽说比圣人学宫的观海楼声名要略逊一筹，但这里的藏书依旧是寻常人一辈子也不可能读完的书籍。 半响，季牧的目光落在了一本略显泛黄的小册子上。 静默了一瞬，他走过去将它从书架上抽了出来。 《潜龙初识》。 一旁，小怜见到季牧拿出了这本书，吃包子的动作微微一顿，眼神中多出了一抹心疼。 潜龙境，人间踏入漫漫仙途的第一站，也是必经之路。 开篇有言:“潜龙者，以人体百骸，冬练三九，夏练三伏，朝吞晨阳，暮收皓月。以有限之资，创无限之门，若游子登山，行至山门，虽前路漫漫，但欲至山顶，必不可缺…” 这是天下很多人都可以看懂并且修炼的功法。 但对于季牧来说，这宛如一道天险，横贯在他的二十载人生中，无法跨越。 因为他，无法感气…… 乡野村夫偶尔都能感受到的天地灵气，季牧却从来没有触碰过。 好像上天封闭了他的百骸四肢，将他所处的周遭一尺之境，画地为牢，完全隔离开来，放逐天外。 只为了…囚禁他一人。 虽说季牧平日里总是鄙夷那些只知争勇斗狠的江湖莽夫，但又何尝不羡慕那些踩着三尺青锋纵横万里的无双侠客？ 纵是读过万卷书，比同龄人多出了一份沉稳，但终究还是位少年。 季牧默默看着手中的书籍，却迟迟没有翻开。 最终，他还是将那本书放回了书架，转身走下楼去。 “今天…不看书了吗？”小怜担忧的问道。 季牧摇了摇头，说道:“我去后山转转。” 小怜默然，没有再劝阻，她知道季牧去后山做什么。 默默看着季牧离去的背影，小怜看了看还剩大半屉的包子，秀眉微蹙。 “一个人吃不完啊……” … 明月山庄占地面很大。 前庭是花园湖泊，中庭楼宇院舍，而除了这些之外，还有一个作为后庭的后山。 后山只有一个作用——供奉先祖。 相比于中庭的莺莺燕燕，这里就要显得静谧了许多。 季牧沿着登山的阶梯缓缓行走，一路树丛叠起，交互撑起了一片天空，给大地洒下片缕清凉。 每当来到后山，他的心情就会渐渐平静下来，一切烦闷在这里都会不翼而飞。 但不多时，他便沉寂了下来。 他走到了半山腰的灵堂。 季牧并没有直接进去，而是在周边精心挑选了几朵盛放的花朵，摘下放在手里。 只这一个过程，他便花去了半个时辰，直到他手中再放不下其它花朵的时候，他才脱去鞋履，赤足走入灵堂。 冬日已过，初春依旧泛凉。 赤足踏在石砖上，自是寒意透骨，但季牧却浑然不觉。 他将鲜花放置在供桌上，旋即在一道灵牌下方缓缓跪下。 那是他母亲的灵位。 他只见过她一面，从此便天人永隔。令人叹息的是，造成这个既定事实的，不是外因，就是他自己本身。 季牧无法感知天地气息，却拥有着常人远远无法比拟的惊人记忆力和领悟天赋。 他清晰的记得，记得自己从出生之后的任何事情。 也清楚的记得，在他出生之际，迎接他的，不是季家府上张灯结彩的喜悦，不是天地衷心的祝福，也不是第一口母乳。 他迎来的，是一道天雷…… …… 季牧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让老天爷从他一出生便想劈死他。 甚至侥幸活下来之后，还要封禁他感知天地气息的能力，断绝了他所有修行的可能，断了他的未来。 若真的有因果轮回，想必前世，自己应该是一个十恶不赦的人吧？连天都不能容许自己的存在。 二十年来，这个念头无数次浮现在季牧脑海。 他觉得在二十年前自己就应该在天雷中化为一道烟尘，散落天地，而不是如现在这般…… 季牧抬头，默默凝望着母亲的灵牌，眸中露出哀伤。 过了许久，季牧心绪渐渐趋于平静，他跪在地上，三叩九拜。 做完这些，他缓缓起身，走到一旁的石柜前，从里面拿出了扫帚抹布之类的用具，开始亲自打扫灵堂。 先用掸子拂走灰尘，去溪边用木盆盛了一盆清水，沾湿抹布后开始擦拭。 他不肯放过任何角落，一应动作流畅无比，仿佛已做了千百遍。 季牧不知道其他人怎么想，是否觉得自己这个间接害死母亲的人应该随天雷消逝。 那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不能辜负母亲以凡人之躯为他挡下天雷的决心。 … 季牧将灵堂打扫干净出来时，已经约末午时。 约末半柱香的工夫，季牧从后山回到中庭，一迎面，便撞上了灰头土脸的季小硕。 后者像花猫一样，一见季牧，便高兴朝他招了招手:“听小怜说你在后山，刚想去找你来着，这都什么时辰了，快，姐做的菜都要凉了。” 话音刚落，季小硕不容反抗就拉起季牧，朝着饭堂走去。 “姐你…做的…菜？” 季牧刚从后山出来，甫一照面便闻此噩耗，脸色顿时像霜打了的柿子般蔫了下去。 “姐，那个…我还不饿……” “什么饿不饿的！到时辰就吃饭，不然啥时候能长胖！？” “为啥要长胖……” “瘦成竹竿觉得好看？不知情的还以为咱们季家穷到断粮了呢！” “怎么可能……” “嗯？” 眼看季小硕眼睛一瞪，似乎即将失去耐心的样子。 季牧浑身一个激灵，顿时快步流星，抢先朝着饭堂而去。 “走走走，今天干十碗大米饭！” … 第8章 白昼静无声，黑暗已登场(上) 明月山庄饭堂很大，足以容纳数百人同时进餐。 但此刻，小怜一人坐在桌前，面无表情的凝视着一桌或许可以称为饭菜的…黑炭。 季牧进来后，视线定格在了那些黑炭上，沉默了下来。 方才因看到季小硕灰头土脸的样子而升起的一丝感动也瞬间烟消云散。 这是吃饭？ 这是谋杀！ 季小硕随后进来，看到季牧的脸色，似是有些不好意思。 她吐了吐舌头，扭捏的说道:“火候大了一点…盐量可能也多了些…糖应该还好，醋不知道合不合你口味…辣椒应该也刚刚好……” 听着她滔滔不绝的话语，季牧两眼一黑，绝望的一拍脑门。 酸、甜、辣、咸，合起来或许还有苦味，这可真是五味俱全…… 季牧抬头望天。 啊…老天爷，再降下一道天雷把我劈昏过去可好？ … 酒足炭饱。 季牧像失了魂一样，揉着饱受摧残的肚子，与小怜一道向书阁走去。 突然他像是想起来什么，问道:“今天吃饭是不是少了一个人？” 小怜歪着头想了想，说道:“家主说，酒楼需要有人坐镇，一大早便赶去郡城了。” 季牧冷笑一声。 “呵，只怕是不敢吃饭吧？” 小怜莞尔一笑，也是无奈的摇了摇头。 她直到最后也没有动筷子…… 闲谈间，二人行至书阁。 小怜站在阁楼前，却没有进去，回头看了看季牧，问道:“少爷的心情可曾好些？” “甚好。” 小怜还想说些什么，最终却没有问出口，莲步轻移，迈进了书阁。 季牧笑了笑，跟着走了进去，在身后问道:“下午还要抄经吗？” “嗯。” “总是抄也不是那么回事，要不…我教你经意？” “少爷就不怕一身本事都被人家学了去？” “只要不拿来跟我斗嘴就行。” “那可说不准。” “……” … 晚间，看着依旧黑如墨炭毫无变化的菜色，季牧有心想辟谷，但又不忍心姐姐的心意白费，于是捏着鼻子吃了三天。 第四天的时候，季牧终是忍不住了…… 他找了个借口溜出山庄，去了天香郡，将躲在月明楼好酒好肉的季言风一脚蹬出了月明楼，自己坐到了掌柜的位置上，当起了江南第一楼的老板。 对此，酒楼杂役们眼观鼻，鼻观心，充耳不闻。 做菜的专心切肉，洗碗的专心洗碗，招待客人的专心接客，仿佛坐在那里的就是老板无疑。 而那位被灰头土脸喘出去的人… 谁？有过这事？ 老板不是好端端的坐在那里吗？ … 季牧在月明楼过了好一段快意的日子，但随着季小硕一脸幽怨的赶来这里，他的好日子便再次宣告结束。 月明楼下至小厮、上至主薄。 眼睁睁看着少主灰溜溜从掌柜台上下来，然后季小硕无比自然的坐了上去，确认了一个事实。 在季家，小姐就是老大！ … 春至中旬，往来穿梭的飞燕开始寻觅住所安家，空中不时能瞧见它们忙碌的身影。 明月山庄那片湖中亭上，季言风负手而立，抬首望天，眸中现出一抹忧虑。 在他的面前，缓缓漂浮着一副破旧的棋盘。 棋盘上，散落着大量棋子，纵横交错。 奇异的是，这些棋子竟然大半都是白子，而黑子，仅有五颗！ 随着季言风的目光凝视，棋盘上的局势不停变幻，一股氤氲之气渐渐散开，弥漫天地，似掩盖了天机。 “天罡，贪狼，太一，南皇，少昊，五方帝星齐聚人间，各居一方，你们觉得局势超出掌控，感到畏惧了，所以便要强行插手人间之事么？” 当他说出这句话语时，明月山庄上空骤然一暗，阴云一瞬间聚汇而成。 随着几道电光闪过，一声雷鸣轰地一声响彻在了方圆百里之内，久久不散。 季言风倒喷了一口鲜血，气息一瞬间萎靡了不少，但双目却越来越明亮。 他没有再说任何言语，但自身却无法遏止的笑了起来。 没有人知道他在笑什么，只知道他在笑…无比快意的笑。 俨然疯魔一般。 对此，本该更为愤怒的某种存在却渐渐平静了下来。 阴云消散，雷音消弭，黑暗在一瞬间复归光明。 生活在方圆百里之内的人们皆是茫然，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甚至有些人都跪在地上开始磕头，仿佛以为自己做了什么错事，上苍要降罪于自己。 始作俑者此刻却面色平静，缓缓收回目光，落在了棋盘之上。 看了看那五颗遥遥相望的黑子，又看了看占据了棋盘三分之二的白子，季言风嘿嘿一笑，说道。 “啧，这要是让那臭小子来下，早就输喽！” … 月明楼上，季牧似有所感。 他皱了皱眉头，抬头从窗外向天上看去。 半响，季牧收回目光。 他没瞧见什么天地异象，但本能的觉得有些不对劲，内心更是没来由的烦闷。 月明楼后厨，正在切菜的季小硕动作一顿，旋即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般，继续操持着手上的工作。 不知不觉间，她的眉梢已然拧起。 这时，早已跟着季牧来到月明楼的小怜，抱着一束暗灰色如草状的植物，走进了后厨。 她将那束奇异的灰草搁置在案板上，随意抽出两三株，用清水细细清洗，然后递给了季小硕。 此时后厨伙计们都去了大堂吃饭，有心无心，现在在后厨的，除了季小硕和小怜再无他人。 没有人看见这一幕，也自然没有人看见那株奇怪的小草。 “家主大人说，用完这一次的藏心草，就不用再给少爷吃了。”小怜将灰草递给季小硕之时，轻声说道。 季小硕的动作再次一顿，抬头看向了小怜，姣好的面容上现出了一抹疑惑，问道。 “为什么？” 小怜依旧面无表情，只是声音中带了一缕忧虑，说道:“因为家主还说，少爷身上的气息…藏不住了。” 季小硕闻言沉默。 半响，她突然将刚接过来的藏心草一把摔在了案板上，然后像泄了气的皮球一般，赌气道:“不吃就不吃了，你以为我想给他做那些自己看着都恶心的东西吃啊！还不是为了……” 说到一半，话音骤停。 她终究把后面的话语咽了回去。 堂堂季家大小姐，此刻竟伏案抽泣了起来。 像是一个受尽了百般委屈而不得伸张的孩子。 第9章 白昼静无声，黑暗已登场(下) 她并不是觉得自己受了委屈才会哭泣，她委屈的是，如此费尽心力却依然无法阻止季牧身上的气息外散。 藏心草，神农本草经中所记载的一味草药，异草榜排行第七。 生长于天人交汇之地——蓬莱。 根据神农经的记载，此草食之可藏六时，可匿天机。但其味多恶，难以下咽。 所以季小硕每每都会将此草磨成粉末，融入菜中，然后用大量的盐糖遮盖住它本身的气味，最后再故意烧糊来掩藏其灰黑的颜色… 所以，就造成了季牧每次回家用餐时的那一锅黑炭。 季牧根本不知道，自己姐姐每天做给吃的东西里有这么一株灰草，而之所以不惜如此也要让季牧吃下藏心草的原因是因为……他的天劫，还远未结束。 季牧出生之后，季母因掩护他亡于天雷。 混元、两仪、三才、四象、五方、六爻、七星。 这是传说中，天弃之人所必须经历的七道天劫。 天弃，顾名思义。 被天遗弃之人。 历史上虽说不常见，但也不是没有。 这一类人就一个特点——短命。 无一例外，从来没有人能完整的渡完七道天劫，并且到了季牧这里，还有一丝不同。 他，无法修炼。 仅仅是这一个问题，就生生堵死了季牧依靠自身渡过天劫的任何可能。 “上苍关闭了一扇门的同时，必定会为你再开一扇窗。” 这句话对他来说，就是一句讽刺。 因为苍天不仅关闭了他的门窗，还封死了他所有从房间内逃离的可能。 劈死季母的，是混元劫。 而季牧的两仪劫本在及冠之前便应该降下，但因圣人学宫的奇异替他掩藏到了现在，这也是季言风将他送去学宫的真正原因。 但随着时间渐深。 季牧自身与天劫的感应越来越强，学宫也渐渐压制不住了，因此书圣才不得不将他遣送回来，另寻办法。 所以才有了这一连数月的黑炭之事。 但此刻，小怜却说他身上的气息掩盖不住了？这如何能不让为此费尽心力的季小硕感到绝望？ … 小怜将哭泣的季小硕抱在怀里，轻轻拍打着她的肩膀，柔声安慰道。 “小姐无需担心，家主说他自有安排，少爷他吉人自有……福相，一定会没事的。” … 月明楼上，季牧怔怔的看着一桌色泽均匀的菜色。 不再是黑炭了。 也没有往常那些刺鼻的气味，还透出一股美食独有的香气，牵动着他的食欲。 蓦然间，他好像明白了什么。 注视了桌上的饭菜好半响，季牧拿起筷子，一口口吃了起来。 一个人，很安静的吃。 细嚼慢咽。 吃完，季牧径自起身下楼，从马厩牵出那匹白驹。 一跃骑在马背上，轻轻一拍，直奔城外而去。 窗台上，小怜将季牧毅然上马离去的背影尽收眼底。 一直没什么表情的她，竟缓缓流下了泪。 … 季牧赶回明月山庄时，天色已暮。 太阳像一个行将就木的老翁，靠着仅剩的一口气悬吊在天边一线，最后陡然在地平线上断裂，无声无息坠落。 天边只残留一道血红。 季牧在庭前翻身下马，一路小跑直奔后山。 他本就体弱，如此狂奔之下，身体自是有些吃不消，上气不接下气。 但即便如此他还是没停。 直到跑到后山灵堂前，季牧才渐渐停了下来。 今天，是他的生日。 同时，也是他母亲的忌日。 … 季牧站在灵堂外，花了半柱香时间整理衣冠，调整气息，让自己平稳下来。 然后在灵堂外脱去鞋履，赤足而入。 对着母亲的灵位三叩九拜之后，季牧将上次放在供桌上已经枯萎的花朵缓缓拾落，随即从石龛内拿出打扫用具，一如上次一样，开始认真打扫灵堂。 天色渐黑，使得季牧的工作有些吃力，但随着月光缓缓为大地镀上了一层银辉，他便再次得心应手了起来。 这次的打扫与以往不同。 一丝不苟，认真严肃。 并不是很脏的供桌被他一遍又一遍来回擦拭，不肯放过任何一片灰尘。 这般工作下，这次打扫所花的时间，要远远比上一次多出数倍。 待季牧将灵堂打扫干净走出后山时，已是深夜。 寂静的夜空繁星点点，交相辉映，在这无尽繁星之中，有一颗星辰安静的闪耀。 它静静的立在那里，不做言语，却有无数星辰拱卫环绕，如帝王出行，万物臣服。 此星名为——北极。 只是今日，这颗曾为无数苍生指引过方向的星辰突然间…黯了一下！ 悄无声息，似乎无关紧要，甚至几乎没有人发现。 但事实上，还是有人看到了。 而能看到这一黯为数不多的几人，心中顿时掀起了轩然大波！ 南岳王庭境内，一位正在取景作画的老者猛地抬头看天，眸中现出一抹惊惧。 约莫半响，他收回目光，继续作画，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只是无人发现，他那拿着画笔的手…正在微微颤抖…… … 中原，离长安城不远处的一座山峰，坐落着一座道观。 道观旁的一处草庐之中，一位衣衫褴褛的道士正在烧水煮茶。 突然间……他用蒲扇扇火的动作一停，亦是如那作画的老者一般，有些疑惑的朝天上望去。 但他只是看了一眼便摇了摇头，收回目光，继续扇火煮茶。 不知不觉间，他念起了经文，其声音清亮，如鼓瑟琴，并且越来越高亢，最后缓缓回荡在了天地之间……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 “天地之间，其犹橐龠乎？” “虚而不屈，动而愈出。” “多言数穷，不如守中。” … 今夜，人间。 有很多人，注定无眠。 大唐国境内，位于都畿道的泰山山脚下，坐落着一处可以称之为庙宇但规格却远远高出数倍的院舍。 因半隐于山体之中，故而无法一举窥见全貌。 乍一看，或许还不如泰山之上的道观宏伟。 但这天下没有任何一人，或者说任何一股势力，敢于轻视这间院舍半分。 因为这里是圣人学宫。 此刻，学宫院落之内，一位满头花发的老者，正穿着一袭宽松睡衣，在后院来回踱步。 他半眯着眼，面上还残留着些许睡意，看起来有些滑稽。 老者皱着眉头，不时的揉一揉惺忪的睡眼，有心想什么事都不理会直接回去睡觉，但他觉得能让自己突然醒过来的事情肯定不一般。 正想着…他抬头看到了那一瞬间的黯淡。 老者揉了揉眼睛，怔了一下，旋即便猛地睁大了眼睛，睡意全无！ 他蓦然指着那一片苍茫，破口大骂。 但终究是没骂过人，张口都不外呼之乎者也。 最后似乎是骂累了，于是进屋拎出一个酒壶，痛饮一大口之后又继续狂骂。 骂天、骂地、骂起了学宫内的所有学生，最后骂着骂着，他神色却渐渐的平静了下来，看不出喜怒。 四周被他骂起的学生面面相觑，但只有最亲近的几位才隐隐猜到了他的想法…… 待到最后，老者抬眼望天，似欲将这苍穹望穿。 旋即，他脚步微点，身影一瞬间消失不见。 待其身影再次出现时，他已然站在了泰山之巅。 老者解开腰间酒壶，将满壶烈酒倒灌而入，随手擦去嘴角残酒，然后于此间长吸了一口气。 刹那间，方圆百里的云雾为之一空！ 因烈酒入腹，老者面色透出红润。 他重重一跺脚，声若洪钟，于山巅之上大喝三声。 “来！来！来！” 三声棒喝，一声比一声更甚。 待到最后一个字音喝出，声势已浑若天雷，响彻八方！ … 圣人学宫的门前，常年插着一柄剑。 十年来，它一直立在那里。 没有人能够将它拔出来。 任由雨打风吹、日晒雨淋，它从来都没有动过半分。 但就在老者第一道喝声响彻之时，这个像雕塑品一样从未动过、仿佛已经被世人遗忘的古剑……竟是微微一颤！ 当第二声棒喝传出之时，古剑颤动之意更盛。 而当最后一声似天雷般的召唤彻响苍穹之时，古剑“铮”地长鸣一声，自行出鞘，瞬息破空而去！ 哪怕是人才济济的圣人学宫，也没人能看清这把剑的动作。 他们仅仅看到了一道白虹穿空，恰似寒光，耀万物而不染纤尘，于悄无声息间，彰显出它的孤傲。 此剑名为——君子。 第10章 巍巍远山，一剑江南 季牧从后山出来后，没有回到寝室，而是一路穿过中庭，似乎是要奔行出山庄。 但最后，他在湖心中央的望南亭前停下了脚步。 季言风的背影静静的伫立在亭中。 与以往插科打诨不同，今日深夜相见的父子彼此间都没有任何言语，只是沉默的互相对望。 空中似透着一股凝稠的气息，让人透不过气来。 良久，季牧朝前一步。 他认真的朝季言风鞠了一躬，然后径自穿过望南亭，洒然而去。 就在他即将走出青石板路、踏出明月山庄之时，季言风轻叹了一声。 “红尘为客二十载，就这么一走了之？” 他的声音传的很远，并不洪亮，却清晰无比的传进了季牧的耳中。 季牧的脚步蓦然一顿，但也仅仅是一顿。 没有回头，他一步迈出了明月山庄。 山门外，白驹轻声嘶鸣，季牧轻轻摸了摸它的背脊，然后翻身上马。 整个过程都安静万分，平静的面色下带着一股决然，沉默严肃。 像极了一个倔强的孩子。 他抬头看了看天空，轻夹马腹，向西而去。 那个离别礼意味着什么，他知道，季言风也知道。 … 深夜的官道上，一袭白衣身骑白马，如流星般纵马驰骋，一路向西。 季牧并不知道自己要去哪。 他只是觉得，无论如何都不能待在山庄之中。 至少今天，绝对不行。 之所以选择向西，是因为那是去往长安城的方向，虽然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还能走到那座帝都。 不过，当他前行数里之后，迎面便撞上了刚刚从天香郡赶回的季小硕与小怜。 前者见到他有些惊讶，正要开口问询，季牧却是漠然快马加鞭，扬尘而过，连视线都不曾偏离半分，如同相见路人。 季小硕的脸色刷地一下变得雪白，仿佛明白了什么，正要调转马头朝季牧追去，却被小怜死死伸手拉住。 “小姐！” “小怜！” 二人几乎同时怒吼出声。 … 咚！ 一声震鸣，季小硕毫不犹豫的出手了。 拳起微鸿，势若奔雷。 但预想中小怜倒飞而出的场面并没有发生。 小怜稳稳的握住了她的拳头，连一丝颤动都没有，甚至二人身下的马都还在奔跑，没受到一点影响。 这不是轻易能做到的事情。 季小硕从来没见过小怜练武。 “你…”震惊之余，她只来得及说出这一个字，整个人便软倒在了小怜怀中。 眼睛合上前，她看到了小怜眼角含着的泪，以及她带着歉意的声音。 “对不起小姐，这是…家主的命令。” … 季牧策马加鞭，速度不减，到最后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跑出了多远，来到了何方。 他只知道要不停的奔跑，离明月山庄越远越好。 他猜到了自己即将要面对什么。 正因如此，他才不想看到二十年前的一幕再次上演。 哪怕他无比迫切的想要活着。 但，恰恰因为有想活下去的欲望，才会有死也不想失去的东西。 夜空上，月亮渐渐隐去，太阳尚未升起。 人间陷入了黎明前最后的黑暗。 一人一马于黑暗中奔行，像朝着深渊发起冲锋的战士。 … 这次黎明前的黑暗持续的时间，似乎比往常要长得多，仿佛象征光明的太阳在畏惧什么而不肯升起。 在这无尽幽暗之中，万物都在休养生息，只有一人一马驰骋在暗无天日的原野，不见归途。 不知道过了多久，季牧渐渐的停了下来。 长久于黑暗中穿行，令他的眼眸多多少少能看到一些路况。 虽不太清晰，但已然足够。 相比之下，坐下的白驹要比他强的太多。 他花了好半天，找到一棵可以供他靠坐休息的大树，然后让白驹随意去周遭觅食，自己靠着那棵大树坐了下来。 连续奔波了一夜，不曾休息也不曾进食，身体上积攒的疲倦与饥饿一股脑的向他袭来，令他直欲昏沉睡去。 但季牧知道自己不能睡，他知道这一睡可能便再也醒不过来了。 季牧看了看漆黑如墨天空，感觉到有什么要来了。 所以他停了下来，没有再跑。 因为他知道那没有用。 这里离明月山庄已经很远很远了，唯一需要赶路的理由也没有了。 可以歇一歇，季牧内心这么告诉自己。 但他没有闭上眼睛。 他倒想看看，二十年前，它是怎么找到自己的。 所以，哪怕疲惫不堪，季牧也没有睡去。 … 人世间的等待分很多种。 有好的，有不好的。 但等待死亡的来临无疑是最让人感到痛苦煎熬的一件事情。 如同季牧此时。 他睁着眼睛看着天空，茫然若失。 周遭越来越黑，黎明没有如约到来。 季牧在黑暗中看得久了，几乎连自己睁眼闭眼都分不清楚，如同一个没有知觉的稻草人。 他等了好久，正当以为自己的感觉是不是出错了的时候…… 天地间，蓦然响起了一声惊雷！ 只有在升起一丝希望的同时，予以击碎，才会最让人感到绝望。 季牧的面色苍白了几分，他怔怔的看着这道与二十年前同出一辙、声势却不知道超出了多少倍的天劫，面色现出一抹恐惧。 但很快的，那抹恐惧就变成了坚毅。 季牧深吸口气，整个人平静了下来。 那是一种能够直面死亡的平静。 季牧知道自己今天可能要死了，他睁大了眼睛。 是的，他要看，并且要记住。 他要将这一道道雷霆刻在灵魂深处。 但事实上，本应劈下来的雷罚却没有劈下，蓄而不发。 正当季牧感到有些疑惑，突然间，耳边传来了似是无数只野兽在大地上奔腾的声音。 季牧心神一震。 此刻的劫……竟是来自地面。 谁也不曾料到，季牧这一次的劫并不是继混元之后的两仪劫，而是……三才！ 湖心亭中，哪怕季牧离去也依旧能保持沉默、云淡风轻的季言风，在这一刻面色大变。 … 三才者，天地人也。 季牧此刻面对的，就是三才之力的第一重——人劫。 人间从未有人有过类似的经历。 本应依序渐进的天罚突然跳过了一重！ 当然，对季牧来说，来的是什么都无所谓。 就算此刻降下的是混元劫他也免不了一死。 用泰山砸死蚂蚁和用锤子砸死蚂蚁… 区别何在？ 大地之上，杀机渐起！ 起初，声音只有一点，朦胧不清。 但不多时便清晰了起来，并且越来越响、越来越沉重，如同数万鼓锤同时击打在一面巨大的战鼓上，通天彻地！ 季牧感觉他就是那面战鼓。 被无数鼓锤重重击打在胸膛之上。 这种感觉十分不好受，但他无能为力…… 想怒吼一声，却被无尽的鼓声浪潮直接吞没，如同两军对垒中响起的一声蚊蝇嗡鸣，是那般的苍白无力。 季牧喷出了一口鲜血，但他无心理会，因为此时鼓声已经达到了极致。 而黑暗中那些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怪物，也已经来到了他的面前。 他只来得及抽出随身携带的短刀，朝第一只冲向自己的怪物刺了下去。 他知道下一刻他可能就会被黑暗淹没。 他知道自己今天活不下去。 但这并不代表他失去了反抗的勇气。 因为等着别人来杀，太过丢脸。 他丢不起这人。 他的老师丢不起，他的父亲也丢不起。 哪怕他面对的是天劫。 … 连续切碎了十几只都不知道是什么形状的怪物，季牧本应为自己平日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事情感到自豪。 但实际上，他现在根本就没有这个时间。 他全身布满了粘稠的血液，有那些野兽的，也有他自己的，混在一起，流在身上，十分难受。 但他没法停下，只能拿着那把随身携带的短刀，一只只疲倦的杀着。 杀到最后，季牧的内心都已渐渐麻木，只知道机械的挥舞手臂。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身上滚动的血，究竟是自己的多，还是它们的多了。 人力终究有时穷，更何况季牧这个无法修炼的文弱书生？ 又过了一会儿。 天地间，突然响起了一声脆响。 虽然瞬间就被周遭的声浪淹没，但在季牧耳中，却是历历可闻。 那是他的短刀掉落在地上的声音。 他的双臂早已没了知觉，更无力再拾起短刀。 季牧惨笑一声，知道自己下一刻就会被撕成碎片，于是他抬头看向了苍天。 平静的目光中，深藏着一抹天地都无法磨灭的仇恨！ 直到死他都没有明白，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 自己活着，就是一个错误？ 正当他感到悲哀之时，突然一愣，目光由仇恨变成疑惑。 他看到了天空上突然出现了一个白点。 那白点很小、很细。 轻如鸿毛、翩若尘埃。 若是平日，放到这浩渺天地间，根本不可能看见。 但偏偏…季牧看见了！ 白点一瞬瞬变大，虽然看起来似乎没什么变化，细若银针，但季牧却感觉它就在变大！ 季牧本以为那是悬挂苍穹的一颗星辰，但下一刻，他知道他错了。 因为下一刻，那道白点竟从万里之遥，瞬息穿行到了季牧的跟前。 如同一抹划破黑夜的流星，于无尽幽暗中……大放光明！ 那是一柄剑。 一柄常年插在大地不问世事的剑。 一柄高傲到不屑于向凡夫俗子出手的剑。 因为没有资格。 谁有资格？ 天。 它就是那把剑。 那把剑如其名一样、宁折不弯的剑。 君子剑！ 第11章 君子归一，玉碎山海 在这一瞬间。 季牧眼中没有天地，没有四周向他张牙舞爪的怪物。 没有山川河流，没有星河漫漫； 甚至没有了自己。 在他的眼中，只剩下了一柄剑，一柄于五岳之巅纵横万里拔剑向天的……君子剑！ 这柄剑完全占据了季牧的心神，让他脑海中一阵空明。 而四周那些令他疲惫不堪的怪物，此刻齐齐避退，连此剑的剑光都不敢靠近！ 于是，季牧周身三寸之内，形成了一道天然的壁障。 壁障之内，风雨能入，虫鸟能入，天劫…不能入！ 若是季牧此刻能够思考，定会发现此时荒野之上的对峙，与他在圣人学宫所学的教义不谋而合。 那是书圣在成圣之时亲口宣告的话语，也是如今天下第一学宫的立世之基。 “君子所守者，意也。” “意者，一也。” “而吾之道，当一以贯之！” 这便是闻名天下的归一剑。 任你天威难测，我自抱朴归一。 一剑出，天地寂。 不闻天雷，不闻鼓声。 所有隐藏在暗中的怪物，寸寸皆化飞灰。 天清地宁。 做到这一切的，仅仅是一把载满了风尘的古剑。 天地间寂静了许久，然不多时，便再次风云际会，暗云深积。 厚重的天盖上，电闪雷鸣闪烁其中，恍如天怒。 此时天地间骤然刮起了一阵风，不知从何而起。 它刮过山时，山不见动，唯见青石密布风霜；仿佛在一瞬间，度过了百年。 它刮过树时，树不见动，唯见枝干腐蚀风干；仿佛在一刹那，走过了一生。 而做到这一切的风，无知无觉，似乎只是路过。 它的目标，至始至终都只有一个。 那便是伫立在原野上、不动如山的君子剑。 双方在彼时，轰然交汇！ 从风起，到吹拂万物，最后对撞，都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剑能一瞬万里，风…为何不能？ 静静悬立在季牧身前的古剑，因此风起之势……首次一颤。 季牧于此间顿然惊醒，茫然无措的看向四周，不知发生了什么。 似是感到了危机，君子剑剑身轻颤，铮鸣出声，由剑尖朝下倒转而立。 仿佛这一瞬间，有人伸手握住了这把古剑，对着这片苍茫，蓦然一斩！ 依旧是归一。 方才专一防御，为守一。 而现当在专注攻击时，天地气息皆被凝练为一股，山河大地皆化作浩然正气，汇于剑锋，立斩而下。 宛若以剑做笔，于这天地间…劈出了一个竖起来的“一”字。 是为归一！ 银茫顿泄，剑光直泄三百里，长啸震天。 惊走飞鸟鱼虫，惊煞人妖走兽。 让这黎明前的黑夜，蓦然升起了一轮耀眼的银月。 然而，在这一斩之后，既不见苍穹开裂，也不见大地分家。 风起云涌，归于轻鸿。 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又仿佛一切都已经发生了。 因为再回望这天地间，山河漫漫，草木依旧，也无风雨也无晴。 风，止。 剑气亦无形。 一剑之后，剑光缓缓收敛，似乎再也无法维持三寸壁障，逐渐收缩为了一寸。 显然为了斩出方才那一剑，远在泰山山巅的老先生也付出了不少代价。 听说过归一剑诀的人都知晓，当剑空领域收缩为一寸之时，那便意味着，持剑之人，已然陷入不妙的境地。 当一寸之地也无法维持之时，便等于持剑之人再也无法挥动手中之剑。 而天劫，还远没有结束。 季牧默然半响。 在圣人学宫修习十载，所思所学沉淀下来，略一思索便看明白了当今的局势。 同样，在学宫十载，他不可能不认得这把剑。 这令他愈发心如刀绞。 最后，他对着东面学宫的方位，缓缓跪了下来。 他跪的，是一位已至垂暮之年，却依然不惜为他拔剑向天的老者。 他不惜深夜纵马，跋涉百里，就是不想牵连身边亲近的人。 季言风是，季小硕是，小怜也是，月明楼的大家都是。 而教导了他十年的先生，又何尝不是他最亲的人？ 季牧面向君子剑，凝声开口：“老师您曾教导过我，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君子所贵者有三，无愧、无畏、无悔，难道老师因自己之无愧，便要陷学生于悔恨之中？” 季牧话语一顿，深吸了口气，决然道:“请老师…收剑！” 泰山之上，书圣衣袂飘摇，唇间溢血，沉默不语。 良久，他叹息一声，喃喃自语道:“早知道便不教你那些，学得精髓，却枉失性命，何益？” 摇了摇头，书圣轻一挥袖，远在万里之外的古剑顿时微微一颤，长鸣一声，化作一道白虹，破空而去。 旋即，书圣微微抬头，凝视上苍，眸中现出一抹愠怒。 但他也只能帮到这一步了。 书圣叹息中，就要下山而去。 突然，似是想起来什么，书圣脚步一顿，宽大的袖袍再次一挥。 行至半途的君子剑骤然一停，倒转方向向南而去。 正是明月山庄。 书圣目光向南，轻声道：“十年前，你我三人定下十年之约，我解二仪之阳劫，你解二仪之阴劫，若救下此子，当送去西域由那圣僧助他破境，但如今，天道跳出常理，降下的却是三才，你…又当奈何？” … 此刻，明月山庄万籁俱寂，安静的有些出奇。 不见仆役，也不见守夜的侍卫，小怜与季小硕也都不见人影。 此时的明月山庄，空空荡荡，只剩下了季言风一人。 湖心亭内，一道棋盘静静漂浮。 季言风手执黑子，默默注视着棋局走向，哪怕棋盘现在的局势在他看来也是无解。 但他不显焦躁，甚至有些云淡风轻。 眼角扫了扫穿行而至的君子剑，季言风笑了笑，说道:“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泰山上，书圣冷冷一笑，不作言语。 那冷笑中自有着对天劫的不忿，当然还有对季言风至今无所作为的怨气。 在山庄一人一剑相会之时，原野上，天劫依旧。 天道无情，并不打算给季牧再多呼吸一口新鲜空气的时间。 此刻，这天地之间，蓦然幻化出了一截山尖。 此山之巍峨，仿佛坐落于九幽海底，扶摇而上，直插九天，浩瀚巍峨，不可跨越。 仅仅一截，便令季牧无论如何抬头仰望也窥不见其全貌。 他从未见过这么巍峨的山。 地之劫，临！ … 就在那一小截山尖浮现之际，湖心亭中，季言风似有所感。 他凝视着棋盘，赞叹一声，悠悠开口。 “大千世界有山，以九幽为基，红尘为底，天为腰，傲然俯瞰于寰宇之巅，此山…曰须弥！” 在季言风出声感慨时，季牧此刻却却汗毛倒竖，一股凉气从脚后跟直窜天灵盖。 哪怕他无畏死亡，此刻也被这座仅仅展露一角的巨峰狠狠震撼了心神。 当然，他也知晓自己真正走到了生死交汇的边缘。 因为那一截山尖…往下一倾，朝他…砸了下来！ … 泰山上，书圣面容现出了一抹怒色。 还有时间感慨？ 这他妈到底是不是你亲生的？ 季言风缓缓起身，感知到因书圣之怒而剑意迸发的君子剑，摇了摇头，自嘲的笑了笑，说道。 “五方帝星，出现在落败的人间，意味着什么？” 仿佛知道此间不可能有人回答他，季言风悠悠一叹，继续自言自语。 “意味着天人的地位或许将再度被撼动，哪怕这种可能只有一丝，也不可能被容许。” “在这种局势下，它们费尽心机找到了其中一个，也可能仅仅只能找到这一个，你觉得它会怎么做？” 泰山上，书圣沉默不语。 “这个局，是死局，哪怕今天把人间那几个胆小鬼也都叫来，结局也无法改变。” “现如今，我们还不存在能够翻身打回去的力量，能够生存至今，无非是承接先人遗泽罢了。” 季言风指了指面前的棋盘，喃喃自问。 “怎么下？如何下！？” 因他之言，古剑上的光芒似乎黯淡了几分，弥漫出一缕悲伤之意。 但就在这时，季言风却不合时宜的嘿嘿一笑，说道。 “但我还能下呀！” 君子剑剑尖微抬，仿佛是在好奇。 季言风露出一抹微笑，轻轻的向君子剑招了招手。 “来来来，我告诉你怎么下。” 君子剑缓缓飘近。 就在此时，季言风突然把它一把拽了下来，握在手中，猛地朝那漂浮在半空的棋盘用尽全力的砸了下去，怒吼道！ “老子他妈下个锤子！” … 不是劈，不是砍，是砸！ 他把人间至强的一把剑完完全全当做了锤子使。 暴殄天物。 泰山山顶，书圣狂喷一口鲜血，披头散发，气的面色涨红，不顾圣人身份直接就破口大骂了出来。 “季**，你个禽兽！我$%#*\\u0026\\\\！” 当然，始作俑者此刻已经听不到书圣那尤为稀缺的骂人话了。 就是这猝不及防的一砸，完美让季言风得到了他想要的效果。 棋盘应声碎裂成无数块，散落天地。 与此同时，一股无比精纯的天地气息冲天而起，直入云霄。 季牧只看到那座须弥山尖即将砸下来之际，在他身边，突然也出现了山。 不是一座，是无数座。 群山之间，有水波流转，瀚海蒸腾。 虽单一不及须弥，但胜在量多。 有些山季牧感觉还很熟悉，眯眼看去，最终他震惊的确认。 这是…人间山海！ 须弥与人间在半空中交汇，撞击在了一起。 一瞬间，至响无声。 苍穹开裂，整座人间都仿佛震了几震。 如同群星坠落大地。 而季牧，安然无恙。 … 望南亭下，季言风胸膛染血。 他拿着书圣的君子剑，砸烂了自己的山海盘。 这一刻，他不是什么酒楼东家，也不是什么山庄庄主。 他是琴棋书画四位至圣中，位列第二的棋圣！ 更是一位护犊的父亲。 第12章 星移斗转，黑白瞒天 圣人，上启天命，下承地时，中顺人意。 他们每一位都是数百年一遇的英才，而到了如今这个时代，群雄角逐，贤才辈出，天地元气充沛到了极致。 人间至强者的数量也远远超越了其它朝代，堪为历朝历代之巅峰。 即便如此，当今天下的圣人依旧寥寥无几。 而每一位圣人在成圣前，都会去凝练一个属于自己的器物，伴随成圣，是为伴生圣器。 圣人都会将自己的伴生之器视若珍宝，甚至看得比自己的生命还重要。 若非战至最终，从不轻易示人。 更何谈让外人触碰？ 但是此刻，季言风的伴生圣器——山海盘，被他用君子剑强行砸碎。 纵然是在他意愿之下，这般莽撞所受到的冲击也不会轻。 这一砸，就是大半条命。 山巅上，书圣一边骂季言风不当人子，一边不自禁的露出了赞叹与钦佩之意。 他知道季言风说的棋局无解是真的。 但他说他还能下也是真的。 并且，只有他还能下！ 不破不立，破而后立。 他毅然砸碎了本命棋盘，打乱天机，从乱中为季牧寻求一线之机，这一份豪赌，除了疯子…谁还有这胆魄？ … 原野上，季牧咽了咽口水。 今日所见的一切，刷新了他对这世间顶尖力量的认知。 人，原来是可以做到这一步的。 震惊之余，他发现，自己现在居然还活着，他自己都觉得像做梦一样。 见了鬼了。 之前渡人劫要被咬死时，天外飞了把君子剑，这个还可以理解。 但渡地劫时，那比泰山还高的劳什子山就这么…说没就没了？ 还有几道劫？ 几个幺蛾子？ 亏我选了这么大的墓地，不然丫的还真不够折腾的？老天爷啊…今晚儿能不能弄死我了还？ 一会声势滔天一会烟消云散的，玩我呢？ 这一夜，季牧经历了太多惊险。 数次半只脚踏进鬼门关，但是都被拽了回来。 要死死不成，要活活不了。 这感觉十分不好受，让季牧身心俱疲。 但偏偏，这贼老天就是不想给自己个痛快！ 疲惫之下，季牧心中怒气蒸腾，索性坐在了地上，指着苍茫太虚怒骂道:“你说说，我哪儿得罪你了？杀都不想杀个痛快？行行行，不想让我痛快死是吧，有种今天就别劈死我，待小爷我先与你骂将个三百回合！” 如果这一幕，让为了他与天道赌上生死打了一晚上的书圣与棋圣二人看见，不知道会作何感想。 而随着季牧的话语传出，天地间寂静了一霎。 似是被其话语触怒，天边顿时凝聚出了一片雷云。 旋即，道道天雷从那阴云中蓦然劈出，电芒闪动，滚滚雷音接踵而至，传遍八方。 三才天之劫，至！ “我*%$#%@\\u0026！”季牧口吐芬芳，拔腿就跑。 但他哪跑的过闪电？ 一道暗紫色雷霆瞬息而至，马上就要劈在他的身上。 什么东西能比闪电快？ 棋圣的棋。 就在天雷探出云层那一瞬间，远在湖心亭的季言风怒喝一声。 “去！” 他一手持君子剑，拨乱云盘，另一只随手甩出了两枚棋子。 一黑，一白。 一阴，一阳。 一虚，一实。 其中，黑子遁入虚空，霎时不见踪影，而白子却铿铿然落在了季言风的脚边。 原野上，在季牧呆呆的注视下，一颗黑子凭空出现，缓缓落在了他的手心。 季牧一愣。 这啥玩意？ 黑子触碰到季牧肌肤的那一刻，瞬间化为白色。 同一时间，远在季言风脚边那颗静静躺在地上的白子，也同时变为了黑色！ 天雷这次顺利劈了下来。 但劈的…却不是季牧，而是在即将落在他身上的一瞬间调转方向，劈向了…季言风！ 乾坤轮转，星象迁移。 此刻，三才最后一道劫的渡劫之人，在天道不知情的情况下，悄然换了一位…… 真正的瞒天！ “没想到还是到这一步了…” 季言风叹息般摇了摇头，旋即漠然看着跨越百里迅疾而至的天雷，朝地上啐了口口水。 略显风霜的脸上，满是不屑。 他嘲弄的说道:“有种你今天就在这里劈死老子，劈不死我，你就别想再劈死我家任何人！” 似是响应他的话语。 这一日长夜漫漫。 江南烟雨，尽化雷池。 … 原野之上，季牧发现四周突然变得无比静谧，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恍若一梦。 但手中捏着的白子告诉他，一切都是真实发生过的。 他一时间有些茫然。 过了许久，他看向了来时的方向，神色透出一抹无力。 季牧不可能猜不出来这枚棋子出自何人之手。 从小到大，季言风从未向季牧提及过他的身世，甚至父子谈话的时间都很少。 一旦聚在一起，除了下棋就是下棋。 每当季牧问及，马上就是插科打诨，使得季父在季牧的心中，就是个谜一样的存在。 但这不代表，季牧内心不会猜测。 事实上，在四方诸国眼中。 这个传闻中算无遗策、得之即得天下的棋圣，更是个迷！ 从来没有人知道此人的脑子里在想什么，更不想被他当成算计的对象。 天下七圣之中，若说书圣是威望最高的一位，那么棋圣就当之无愧是最令人畏惧的存在。 好在棋圣二十多年前突然销声匿迹，舍弃了当朝占星大神官之位，悄然出长安，一去不归。 除了几位老友，没有人知道他去了何处，知道了也权当不知。 更是很少人知晓他在江南创下了一份这么庞大的家业。 以棋圣算无遗策的能力，如果不想被人寻到，那么这座天下便几乎不存在能够找到他的人。 而他如果下定决心想要找到谁，整座天下，除了长安城外那座山上以逍遥入道的道士，人间便再没有能够在他棋盘上遁藏起来的存在。 恰如此时，当季言风不惜砸碎了自己的伴生器也要来藏起季牧，那么哪怕是天劫，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找到季牧这个人。 当然，这并不是没有代价的。 天弃之人的劫，不是那么好替的。 哪怕他是圣人。 况且季言风还是强行插手季牧的劫数，这会使天劫威力倍增，尤其对圣人这种大能来说，更是尤为严重。 如果他从一开始就转移季牧的三才劫，十死无生，一丁点存活的概率都没有。 书圣只是浅尝辄止的出了两剑，就几乎被劈了个半死，甚至到现在手还在微微颤抖。 季言风直接换了个天劫对象。 但最令季父头疼的不是怎么渡劫，而是怎么把季牧在天道的眼皮底下藏起来。 但是现在，这个看似不可能做到的事情…他做到了。 … 湖心亭内，季言风浑身浸透着大片鲜血，整个人看起来都摇摇欲坠。 但他毫不在意。 任凭头顶风雷滚动，他自摇头轻笑，感慨道。 “我在这人间找了你二十年，你都没有出现在我的棋盘上，既如此…我留这棋盘何用？” 季言风缓缓抬头，看了看天上。 他在这个世界里找不到她，那么便只有两种可能——在下面出了些意外。 或者…没有回到这个世界…… “硕儿与牧儿都长大了，也是…该去找你了。” “就是…有点舍不得啊…” 他看了看东方，面色透出一抹无奈。 “不愧是天罡，祸祸能力还真不是盖的。” “丫的人间那么多圣贤，偏偏要跑到老子这来，选择性坑爹？” “不过…算你有眼光！” “天若要亡你，也得先问过老子！”季言风话语一顿，目光看向季牧离去的方向，喃喃道:“你既生而为苍天所畏，那便让老子看看，你是怎么捅破这无情苍茫的吧。” “棋盘拨乱的天机最多能维持三年，在这之后，就要靠你自己来渡劫了，为父也只能做到这里了…”这句话说完，季言风神色露出一抹迟疑。 “应该能渡过吧？” “他老子都这么天资绝世，一家血脉应该差不到哪去才对，区区四象劫……嗯，一定可以的！”季言风不停点头，对自己的判断感到满意。 此时，十数道天雷轰鸣而至，却被一颗颗黑白棋子遮挡吞噬。 这些棋子缓缓转动，方位不停变换，加上之前遁走的一颗，不多不少，正好三百六十一颗。 剩下的棋子以天地作盘，辉映星辰，变幻出诸般图案，形成了一道坚不可摧的屏障，遮盖在天地之间。 这些棋子个个散发着微亮的光辉，白若银泽，黑若鎏金，在黑夜里闪闪发光，宛若星移斗转。 季言风静静的立于这光幕之下，一身风霜。 他气色越来越萎靡，但眼睛却越来越明亮。 虽一身染血，面色却不改丝毫。 天官怒啸，我自等闲！ 第13章 历经磨难，梅香自芳 人间，天边缓缓升起一线光明，黑夜终是宣告结束，晨曦带着清新降临人间。 一处普通院舍之中，季牧缓缓睁开了眼睛。 看着四周陌生的景色，他有些茫然。 他一度认为自己做了个梦，不愿相信昨天晚间发生的种种事情。 直到，他看到了对面墙壁上挂着的那把古剑的时候，才不得不接受了这个现实。 这把将他从地府中拉回来的君子剑，此刻既不见寒芒流转，也不见杀机倒泄，一切都平淡无奇。 仿佛这就是一把普通的剑。 但季牧清楚的记得，就是这把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剑，在那黑暗无光的世界中，一剑归一，绽放出无尽的光彩锋芒。 平凡？只是不屑罢了。 就在季牧静静观望之时，门帘掀起，屋外走进来一位少女。 她莲步轻移，施施然走到床边，容颜虽非绝美，却自有一股端庄之气。 见到季牧醒来，她小嘴微张，显然有些惊讶，看那样子，显然没怎么接触过外乡人，一时似乎不知作何言语，最后还是季牧率先搭话。 “这位姑娘，在下季牧，字号长风，这厢有礼了，敢问此地是？” “这里是浪华村，隶属淮南道，往东十数里便是扬州城。”少女有些怯生生的应道。 “扬州么。”季牧眉头微微一皱，旋即又问道。 “我…怎么会在这里？” 听到季牧的问题，少女却没有直接回答，嘴唇微抿，迟疑了半响，才有些敬畏的指了指墙上的那把剑。 “你是被它带过来的。” 季牧愣了一下，顺着她的视线指了指。 “它？” 少女点了点头。 “它…怎么带我来的？” 少女微微侧了侧脑袋，回忆了一下，有些不确定道。 “应该…算是拎着吧？” “拎着？”季牧脑海中开始自行脑补君子剑拎着他飞行天际的画面，却怎么也脑补不出来，只好无奈放弃。 他转而思考另一个问题。 那就是老师为什么不直接把他送回山庄，而是要送到这里来？” 正当他在皱紧眉头思索时，少女怯怯的声音传了过来。 “公子您…是仙人吗？” 季牧一愣，看到少女带着敬畏和好奇的眼神，苦笑了一声，用手在脸上挤出一个鬼脸，打趣道:“你见过这么接地气的仙人吗？” 少女被季牧的动作逗的扑哧一笑，紧张的气氛在这一笑之下也缓和了不少。 她的眼神由之前注视地面转为凝视季牧，好奇的观察了好半响，才道。 “公子你昨天到寒舍时浑身是伤，是遇到什么劫匪了吗？” 季牧沉默半响，苦笑道。 “我遇到了这个世界上最大的劫匪。” “啊？那是什么劫匪啊？公子你能从他们手里活下来，是不是也很厉害呀？” “嗯…不是我厉害…” “公子不厉害吗？” “不厉害…” “那是谁厉害呀？” 季牧刚想说话，但旋即便停了下来，迟疑了半响，看着少女的闪闪发光的眼神，感觉有些不太对劲。 “我…嗯…不知姑娘怎么称呼？” “啊？哦哦，我姓花，花见怜。” “好名字。” “多谢公子夸奖。” “那个…怜小姐，在下能先问一个问题吗？” “公子请说。” “你咋这么多问题？” 不大的屋舍之内，霎时一片寂静。 花见怜的脸颊“蹭”地腾起一抹绯红。 她芊芊素手搭于胸前，指尖在其上不停打转，歉意道：“公子…对…对不起，一不注意就……”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一声中正平和的男子声音:“小怜，季公子刚刚苏醒，身子还没恢复，怎可这般叨扰？失了礼数？” 伴随着这道声音，门帘开合，走进一位约莫二十上下的士子。 他朝季牧微微抱拳，歉意道:“在下姓花，单字名月，字春风，见过季兄。” “舍妹从小在村中长大，几乎没有出去过，所以见到外乡来人多少会感到好奇，言语多有冒犯，还望季兄海涵。” “不碍事，我倒是蛮喜欢花小姐的直率。” 一旁，花见怜的俏脸更是一红，娇羞的躲在了兄长的身后，露出了一双像是对世间一切事物都感到好奇的眼眸，偷偷打量着季牧。 “小怜么…”季牧微微失神，不多时便摇头一笑，想到方才少女精神抖擞的一幕，不由感叹这世界还真有两种极端的性格融为一身的人。 花月苦笑了一声，有些不好意思的解释道:“舍妹性子比较特殊，自小便不爱女红，就对江湖上的那些呼风唤雨的事情感兴趣，这间好不容易见着一个，所以才一时激动了些。” “那可真是找错人了，我可是潜龙初始修了十年都没有修成的天才，不值得花小姐这般看重。”季牧笑着打趣道。 看似平静的话语中，却藏着一抹只有他自己能够知晓的辛酸。 “季兄莫要说笑，潜龙初识便是我兄妹都能感知一二，季兄一看便气度不凡，人中龙凤，怎么可能无法修成？” 听着花月明显不甚相信的话语，季牧叹了口气。 如果不是当事人是自己，只怕也很难相信吧？ 于是…他现场演练了起来。 见到季牧的动作，花氏兄妹的眼眸皆是一亮，目不转睛的盯着季牧的行动，不肯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仿佛正在目睹一位世外高人传授功法。 季牧在床上盘膝而坐，依照潜龙初识一书所记载的方法，开始运转周身，感知天地气息。 这一动作他做过了无数次，自然是熟稔无比。 但之后发生的结果却与以往大相径庭！ 只见庭院间，有一股无形的气霎时间大量汇聚。 以这庭院为中心，形成了一股普通人无法窥视的风暴，天地元气充盈其中，几近实质，争先恐后的朝位于风暴中心的季牧冲去，如同面见帝王！ 花月惊了！ 花见怜也惊了！ 但他俩此刻的惊骇不及季牧内心的万分之一！ 自己…能感气了！ 季牧大脑一片空白，不知道为何会如此。 自己努力了二十年都没有任何变化的身体竟然会在一朝风云际会，上苍突然把封闭的那一扇窗打开了！ 他伸手抚摸着充沛的天地元气，怔怔出神。 一旁花氏兄妹惊呼的话语他一句都没有听清，只是自顾自的沉浸在近乎疯狂的幸福中。 他尝试过无数次。 也绝望过无数次。 他见过学宫很多同龄学生感知到灵气时欢呼雀跃的场面。 但那不属于他。 他能将潜龙初识一字不差的倒背出来。 但永远无法修炼。 他知道自己是天弃之子。 他不想让自己所珍视之人为他背负所有。 他想变强，变得能够承担一切。 他想要宣发胸中积怨，踏上须弥，向上苍问那一抹不公。 但他…无能为力。 但现在，或许是因为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或许是因为书圣把他在苍天的眼皮底下藏了二十年，又或许是因为那敢于算天的棋圣悄悄的替他落了几颗子… 总之，历经三才天劫之后，一切都悄悄的变了。 是的，他能感气了。 第14章 黄粱梦醒，佳人在侧 “季兄…这就是你说的…十年炼不成潜龙初识？”花月目光呆滞的问道。 “哇，原来季哥哥真的是神仙耶！”花见怜双眼布满了小星星。 季牧回过神，不由得苦笑连连。 这一番灵气龙卷，让他舌灿生莲也解释不清了。 破境破的太过突然，就连他自己都如同身处梦幻之中。 房间内沉默少顷，花月的声音再次传出。 “季兄这个时节来到此地，想必是打算去参加不久之后的殿试吧？” 季牧摇了摇头。 或许本来他是要打算去长安的，但现在，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那一晚过后，父亲是死是活还不知晓。 昨夜那颗飘忽而至的棋子令他对季言风的身份有了一些猜测。 但即便如此，他也不认为父亲面对那道天劫能够安然无恙。 毕竟，二十年前，他母亲可也不弱，但插手了他的劫数依旧香消玉殒。 那还仅是第一道混元劫。 所以季牧知道，回家之后，看到什么样的结局都有可能。 但不亲眼看到他依旧会寝食难安。 如今季牧能够感气，便意味他正式踏入的潜龙一重天，拥有了修行的资格，虽说殿试对他的诱惑很大，却也不如以往那般重要了。 季牧手伸到怀中欲要掏出那颗棋子，神情却微微一凝。 他没有摸到。 但季牧确实感觉的到那颗棋子的存在，只是他看不到。 好似融为了一体。 就在这时，花见怜红唇微抿，从哥哥的身后探出脑袋看了看季牧，欲言又止。 又过半响，她才鼓起勇气，怯怯的开口:“季哥哥真的不去长安吗？我哥哥他…可是两科榜首呢。” “哦？”季牧回过神来，看了眼花月，眸中露出一抹奇异。 “惭愧惭愧。”花月连连拱手。 大唐国每三年兴办一次科举考试，收纳境内各郡州县的饱学之士。 科举考试共分三种。 郡县乡试、州府会试以及长安的殿试，只有连续通过前两次的考试之后，才有资格去京城参加最后的殿试。 一旦通过，朝廷便会直接任职，光宗耀祖，正所谓鱼跃龙门。 而根据花见怜方才的话语，花月此人想必已经通过了前两次，并且都是以第一名的高分出道，怪不得方才花见怜的神色显得那般骄傲。 至于季牧…当然没参加过什么乡试会试。 因为包括唐国在内，四方诸国皆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凡圣人学宫弟子，一律免试。 这个免试当然不是真的免试，而是免去前两重筛选，不需要一波三折的去参加乡试会试，直接便可以获得参加殿试的资格。 由此可见，圣人学宫在朝廷的超然地位。 但季牧归家心切，历经生死一刻之后，他再没有了去长安参加殿试的想法。 拒绝兄妹二人结伴同行的提议后，季牧道谢了一声便告辞离去。 然而，就在他出门往江南的方向踏出第一步的时候，一直静静挂在墙上的君子剑却突然动了。 不动则已，一动便是迅疾如雷。 房间内的兄妹二人只觉眼前银光一闪，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君子剑便已横在了季牧的面前，拦住他的去路。 季牧吓了一跳。 蹭蹭噌一连退了数步，季牧这才看清，原是跟随了他一路的君子剑。 注视了一会，他发现君子剑静静悬停在那里，没有下一步的动作。 季牧眨了眨眼睛，略微思索了一瞬。 他脚步轻巧，往左边稍稍迈步，想要从这把剑的身边绕过去。 孰不料，他动剑亦动。 他往左剑便往左，他往右剑便往右，就是挡在他的面前，不肯让他向南一步。 一番折腾之下，季牧最后还是站在原先的位置。 一步也没迈出去。 不远处，花氏兄妹大气都不敢出，狂咽口水，注视一人一剑的斗智斗勇。 季牧有些无奈。 他看着横在面前的君子剑，宛如看到了一个慈祥的老人，就坐在面前正一脸严肃的看着自己。 他想伸手把剑推开，但手刚一碰到离剑三尺的距离，便不得不缩了回去。 一股柔和却不容侵犯的浩然伟力把季牧缓缓推开。 他知道，那是归一剑的三寸之域。 沉默半响，季牧缓缓说道。 “好剑不挡道！” “……” 君子剑毫无反应。 但季牧知道有人能听到，既然是没有反应，那便是不同意，不同意他回返江南。 他隐隐猜到了一些原因，但他不敢去想，也不愿去想。 沉默少顷，季牧调转方向，疾步朝另一个方向跑去。 那是泰山的方向。 然而下一秒，剑光一闪，再次横在了他的面前，拉住了他去往学宫的路…… 季牧瞬间青筋暴起，气的牙根生痒，恨不得立马杀到圣人学宫，学着姐姐拔下那老头子一撮胡子。 但现在…他丫的过不去… 季牧握了握拳头，最终却无力放开，放弃了与君子剑干一架的想法。 在不能感气之前，季牧无知者无畏。 但如今，随着他能初步勾连天地灵气，便隐隐感受到了君子剑散发出的凌寒剑意。 其势重如泰山，其形飘若轻虹，无穷而系日月，傲如雪山之莲。 面对这样的一把剑，选择来硬的实在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季牧叹了口气，视线转向早已瞠目结舌的兄妹二人，苦笑道:“那个…你们去长安，缺不缺一个马夫？” … 长安客舍。 季牧一觉天黑，醒来时，太阳在天边都仅剩下了一线光明。 揉了揉因在暗香楼喝了不少酒水而微微发胀的脑袋，季牧缓缓起身。 但刚坐起来季牧便察觉到了不对劲。 就在这时，房间内缓缓传出了一声慵懒而柔媚的声音。 “君子也有不守约的时候吗？” 季牧的动作一顿。 静默半响，他僵硬的转头，看向了那个有着一面之缘却在脑海里挥之不去的女子。 “还没到晚宴的时间…” “我知道你不打算来。” 季牧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找不到辩解的理由。 玉依香嫣然一笑，风情万千。 “所以，我来找你了呀。” 第15章 缘结同心，与玉相随 季牧轻轻摇头。 “在下可不记得有做过什么让姑娘念念不忘的事情。” “这么不近人情啊？”玉依香幽幽叹了口气，一把坐在了季牧的床边上，眼波流转，眉目含情，丝毫没有身为客人的觉悟。 二人此刻离得十分之近，诱人的体香扑面而来。 季牧下意识的往床里面缩了缩，没有说话，只是眼神却直勾勾的凝视玉依香，那眸中传达的意味很明显——请君自重。 过了好一会儿。 玉依香被他盯的有些无奈，恼怒道：“暧，怎么感觉你见到我跟见到妖怪似的？我还能吃了你不成？怎么说本姑娘好歹也算是一代花魁，你倒是给点尊重好不好？” 季牧不为所动，神色依旧漠然的看着她。 “……” 玉依香有些抓狂的抓了抓头发。 她发现她实在拿季牧这个木头没有任何办法，只好换了一个方式。 “你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会弹奏那首曲子吗？” 这句话语一出，季牧果真竖起了耳朵，显然十分好奇这其中的故事。 但就在他的兴趣被吊起来的时候，玉依香却嘻嘻一笑，俏皮道:“我不告诉你！” 季牧的表情骤然一僵，瞬间黑了下来。 他躺下去盖紧被子，冷漠道:“如果没什么事的话，烦请姑娘打道回府，在下要休息了。” 然而玉依香却是丝毫不吃他这一套，笑声如银铃般回荡在房间之中。 “公子不是才睡醒？” 季牧虽说比同龄人要沉稳不少，但他面对的是长安第一花魁、闻名天下的绝代美人。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本就让他有些拘谨，虽说幼时也与小怜和季小硕嬉戏打闹，但那都是当做姐姐与妹妹般的关系。 所以此刻被玉依香这个国色天香般的女子调戏，饶是季牧耳根也渐渐红了起来。 他恼羞成怒道：“你再不走，我要报官了！” “哦？报官？报什么官？” 玉依香好像听到了什么有趣的笑话般，兴致勃勃的伸出芊芊素手，开始一一数落道:“我想想啊…长安府京兆尹？那个老不死财迷敢派人来抓我？” “城南营的羽林军？你能不能见到里面那个棺材脸还是两说，就算真的闯进去把他请出来了…又能拿我怎样？” “难不成…你还要去拦圣驾？” “嘶…这个姐姐还真有点怂，要不…你去试试？”玉依香数落完，扬了扬下巴，还朝季牧挑衅般的抛了个媚眼。 “我…” 季牧如鲠在喉，想说的全被对方三言两语就噎了回去。 轻描淡写的数落大唐勋贵，这是一介花魁能拥有的能量？ 季牧心下一凛，知晓面前这个女人绝对不像她所表露出来的那般简单。 花魁的身份，很可能只是掩藏罢了。 季牧发现自己遇到了这辈子第三个拿她没有任何办法的女人，并且这个女人的难缠程度似乎已经远远的超过了家里那两位的总和…… 正衡量战力对比时，季牧眼角余光一瞥，正好看到了玉依香在床边架起了修长的双腿，于不经意间，展露了一片红裙下的旖旎… 半遮半掩，温润白皙，有一种令人难以抗拒的诱惑。 我滴亲娘二舅老天爷哎！妖精！妖精！这是个妖精！这他奶奶的谁顶得住啊！？ 季牧方寸大乱！ 非礼勿视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狂念了好几遍学宫净心言，季牧强行让自己的视线从玉依香那勾魂夺魄的娇躯上移开。 玉依香笑靥如花。 “好看吗？” 季牧给自己一巴掌强行把自己拍醒，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无奈问道:“你到底是来干啥的？” “当然是看公子面冠如玉、一身正……” 还不待她说完，季牧便一脸冷漠的打断道:“说实话。” “小女子句句……” “少来，在下还不觉得我笑一笑就有玲珑仙子都为之疯狂的容貌。” 玉依香话语一滞，略感头疼的扶了扶额头，她发现这个人…不对…这个木头真的是毫无半点风情可言。 真想敲开他的脑袋瓜子看看那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 难道不装着本姑娘吗？ 不过现在再这么谈下去，估计自己会先被活活气死，玉依香极度疲惫之下，只好直接说出了自己的来意。 “你身上…是不是有一块蓝色的玉？” 季牧一怔，下意识的把手放在腰间，想了想，从腰间解下那块他几乎从未离身的半圆佩玉，在玉依香的眼前晃了晃，问道。 “你说这个？” 玉依香凝视着这块佩玉，眼神略微有些失神，似在追忆着什么，良久，她才有些感慨和惆怅的说道:“可以把它卖给我么？价钱随你开。” 看到她的神情，季牧感觉此刻自己就算开出一个天价面前的少女都会毫不犹豫的答应。 季牧毫不怀疑玉依香是否有这个资本。 并且自己目前还恰好处于经济十分拮据的状况，但面对玉依香的要求，他几乎想都没想便坚决的回应道。 “不卖。” “为何？” “不愿。” 听到这个根本算不上解释的解释，玉依香沉默良久，最后仿佛是想通了什么一般，意味难明的看了一眼季牧，微微一笑。 “既是不愿，那便珍惜保护好，永远都不要丢弃，知道吗？” 季牧感觉玉依香此刻看待自己的目光与之前似乎有些不同，不似之前那般看似亲切眸中却藏着一分冷淡，似乎一瞬间真诚了许多。 对此他自是不知其因，只是茫然的点了点头。 “当然。” 见他点头，玉依香嫣然一笑，倾国倾城，看的季牧一阵失神。 “好看吗？”玉依香又问了一遍。 “好看。”季牧几乎是下意识应到。 玉依香满意的点点头，屋内回荡着她银铃般的笑声。 在临走前，玉依香轻声道。 “下次相见，希望你能多少变得有趣些，不然也…太委屈本姑娘了。” 微风拂过，窗帘微颤。 待得风停，窗边已无丽人的身影，徒泄一地月光。 季牧沉默了许久，然后缓缓的走到窗边，望向窗外。 凝视着天空上的那一轮弯月，良久，他轻叹一声，缓缓道。 “是真好看啊…但我……”话语一顿，他又抬头看了看头顶，攥紧双拳，随即将未说完的话徐徐吐出：“无暇他顾啊……” … 季牧怎可能不解风情？ 但，天弃之子，未来一片渺茫，又岂敢耽误佳人？ 历朝历代，从未记载过有哪位天弃之子，活着渡过七重天劫！ … 季牧不知道，在他说出那番话语之时，驿馆的屋顶上，玉依香静静伫立其上，俯视着万家灯火。 此时已是晚间，月华如练，洒在她的身上，为她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银辉。 夜风微拂，撩动着裙角，又轻轻抚过她的香肩，吹起几缕青丝，在月光的照耀下，一同翩翩起舞。 在那大红衣裳掀动之时，一块湛蓝色的半圆佩玉……隐隐露出。 当季牧的叹息声传出之时，玉依香默然少顷，旋即倾城一笑，轻声道。 “我可以等。” 话音未落，她便飘然而去，徒留一阵香风，如那八月的桂花，淡香四溢，经久不散。 … 在玉依香离去不久，季牧等回来了一身酒气的花月。 甫一见面，花月便一把搂住了季牧，激动的涕泪纵横道:“季兄，你就是我的福星，小弟这辈子都唯你马首是瞻！” 季牧被他的反应吓了一大跳，正猜测这货是不是在暗香楼喝多了的时候，花月却接着道。 “季兄，你知道吗？我听你的话去了三楼，在那里…见到了长安之花！” “你知道吗？那可是长安之花，长安之花啊！” “长安城第一花魁，玲珑月仙子！” “不仅如此，我…我还和她共进了一次晚宴！” “虽说她戴着面纱，无法一睹丽容，有些遗憾，但…但那是花魁啊！” “这是我几辈子修来的福音啊！” 季牧听到一半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待听到后面时，他的面容更是逐渐精彩起来。 他扶着一脸激动颤抖的花月，意味难明的看了他一眼，想起方才玉依香飘然离去的身影……决定…还是不把真相告诉他了。 嘛…就让他沉浸在这份喜悦的幻想中吧，谁还没点梦想不是？ 第16章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随着殿试的日期渐近，长安城里汇聚的士子越来越多。 酒馆里、街道上、小吃摊铺、随处可见，就连季牧所在的这一家不甚起眼的驿馆都住满了客人。 人一多驿馆自然也没有之前那般安静，熙熙攘攘之音不绝于耳，让本来还能摸索着修行的季牧也无法安心感悟天地气息。 阴差阳错入了潜龙境，欣喜过后，更多的还是在感叹不得其门而入。 无人引领，恰如空有宝山而不得入，令季牧不禁摇头叹息。 这个时候他不禁想到了远在泰山的老师，他知道那个老者一定能指引他修行的方向，但…他回不去…… 他尝试过数次。 但那把破剑却好像他肚里的蛔虫一般，只要季牧心念一动便瞬间察觉，横在他的面前，拦住他的去路。 无奈之下，季牧索性拉着花氏兄妹整天在长安城内乱逛。 几天下来，三人都对长安城熟悉了不少。 东西二市，大慈恩寺，几处有名的湖泊，到处都留下了他们的足迹。 而季牧在这巡游当中却变得越来越沉默，看见优美的风景宫阙也不似以往那般评头论足，只是一个地点接一个地点走下去，好像在寻找着什么。 他在寻找一个理由。 老师啊…你到底让我来干啥啊？ 季牧走在街道上，仰天嗟叹。 花家两兄妹跟在他身后，一脸茫然，好在这样的情况已经持续好几天了，他们多多少少也习惯了些。 就在这时，季牧脚步一顿，猛地看向了一旁的铺面，看着那上面挂着的“典当铺”三个字，笑容渐痴…… “钱来了！” … “让你拦我，我先把你卖了！” 在花月与花见怜的呆呆注视下，季牧一路小跑回到驿馆，从墙上摘下了那把令他又爱又恨的剑。 又花了好一会儿气喘吁吁的跑回来，累个半死，但季牧眸中的激动之意却越来越盛。 他内心暗自盘算：“这剑还有几斤重，咋地也能换个两三千两吧？” 花家两兄妹早已被季牧遗忘。 好在二人对此早已见怪不怪，只是好奇季牧拿着那把剑出来干啥。 直到看着季牧抱着君子剑进了典当铺，兄妹二人才面面相觑对视了一眼，齐齐咽了咽口水。 “哥…季大哥他…不会是要贩剑吧？” “应该不会…吧？”花月深吸了口气，用自己也不确定的语气说道。 季牧进门巡视一圈，看到当铺老板，走过去将君子剑霸气的甩在了案台上，“当啷”一声，豪气万丈道。 “开个价！” … 圣人学宫讲课台。 一位学生幽幽的举起了手。 “先生…您的手在抖。” “我知道！”书圣的戒尺“啪”地一下砸在了几案上，怒吼出声。 “逆徒…逆徒！一个要砸一个要卖…父子俩没一个好东西！” 堂堂书圣，此刻竟是咬牙切齿，气的胡子都开始哆嗦了。 “老师…您的书拿反了…” “我知道！！！” … 长安城当铺内，老板是个头发花白的老头，此刻见季牧把一把剑扔在了自己面前，他愣了下，眯起眼睛打量了半响。 不多时，他又抬头细细打量了季牧半响，观察入微，细致的程度俨然像是一位重度洁癖的人在审视身上的污垢。 其眼睛本来就小，再这么一眯更是几乎只能瞅见一条缝隙。 他看着季牧的同时季牧自然也在看着他，两人“大眼瞪小眼”良久。 最后当铺老板悠悠竖起了十根手指，漫不经心的说道。 “十文钱。” 季牧梦想即将成为富可敌国的财主而痴笑到合不拢嘴的表情瞬间僵在了脸上。 他揉了揉耳朵，为确保自己没有听错，一字一顿又问了一遍：“多…少…钱？” “十文。” “多少？” “十文！” “多少！？” “十文！十文！十文！”当铺老板连续怒吼三声，跳脚怒骂道！ “老头子我这么大年纪都没你聋，要说几遍才听得清！？” 季牧怔立好半响，内心只听咔嚓一声，梦想碎裂了一地。 气急败坏之下，季牧当即指着当铺老板的鼻子骂道。 “黑店，黑店，一定是黑店！这么一把绝世宝剑你昧着良心居然只给十文钱？就算卖铁都不止这个价！” 老头呵呵一笑，不甘示弱的回敬道:“老夫原以为你这小娃只是耳朵不好使，没想到连眼睛也是瞎的！” “此剑劣迹斑斑，莫说拿它战斗，就是老夫拿起来会不会断都是两说，你居然说它是宝剑！？” “你眼珠子莫不是白透光……睁眼瞎？” “心黑如面，心小如眼，你的良心莫不成被狗吃了？！”季牧气的也是口吐芬芳。 老者狂笑，竟是直接站到了桌子上，伸出略显枯瘦的手颤悠悠指着季牧。 “当老夫没读过书是吧？欺负我不会骂人是吧？我跟你说，当老夫读破万卷的时候…你还在河边捡石头呢！？” “井蛙不可语海，夏虫不可语冰！” “竖子岂敢辱我？相鼠有体，人而无礼！人而无礼，胡不遄死？” “身无德行还搬文弄墨！巧言如簧，颜之厚矣！” “呵…腰中长剑雄三尺，家中慈颜知不知？” “……” … 当铺外，花月与花见怜兄妹二人面无表情的坐在门口。 足足一个时辰了，里面二人的骂战却丝毫没有停息的迹象。 “哥哥，我们要不要进去劝劝？” “小怜啊，现在什么时辰了？” 花见怜歪着头想了想，说道：“大概…午时了吧？” “走，咱们回去吃饭。” “那季哥哥？” “不用管他，你没看他现在的精力比打了鸡血的人都旺盛的多？”花月话语一顿，抬头看了看日上三竿的毒辣太阳，无奈道:“但愿他们会饿……” 当铺内，二人战斗愈演愈烈。 由古语到白话，再由白话复归文艺，动静一传十十传百，最后几乎惊动了整个巷子里的人。 聚集而来的人在门口呼啦啦围成一大圈，个个神色激动，呐喊助威。 “骂得好，这个老不死的，老子早看他不顺眼了！” “老张头，你不是号称长安第一快嘴吗？怎么让一个毛头小子给骂的满头大汗？” 当铺外，吆喝声此起彼伏。 甚至有些外地士子好奇之下都过来一窥究竟。 当花氏兄妹吃饱喝足回来的时候，差点以为自己走错了街道。 第17章 潜龙淬体，入虚炼神 虽说精神上气势万千，体力终究有时穷，也或许是没词了，骂到最后，老头率先没接下文，而是恼羞成怒道。 “十文钱，当不当？不当滚蛋！ 没空跟你这个无理小辈闲耗，有失老夫身份。” “呸！就你这斗鸡眼还身份？”季牧呵呵一笑。 “少废话，当不当？” “十两银子，少于这个数不卖！”季牧斩钉截铁的说道。 只是他自己都没有发现，他报出的数目跟原先心目中的期许简直就是天上地下…… “十两？你当银子是大白菜呢，说送就送？行吧，看你这穷酸样，老夫看你可怜，给你二十文好了，最后问你一次，当不当？” 季牧像是一只受了刺激浑身炸毛的猫，双目赤红，咬着牙道:“五两，少一分都不卖！” 老者丝毫不买账，悠悠竖起了三根指头。 “三十文。” “我说了少一分都……” “四十文。” “三两，这是底线！” “一两。” “不可能，咋滴也给二两！” “成交！” 随着当铺老板最终拍板定案，季牧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精疲力尽。 他感觉此刻比被天劫劈上一场都要累上半分。 半柱香后，季牧一脸复杂的拿着二两银子走出了当铺。 但走出当铺的那一刻，他脸上的复杂尽数消失，取而代之的则是窃喜。 “赚大了。” … 在季牧离去后，当铺老板将所有人都赶了出去，关上了当铺大门。 还不放心的用桌椅顶住。 做完这些，当铺老板一脸激动的走到放置古剑的案台上，双手颤抖，轻轻抚摸着这把古剑。 “这…这可是君子剑啊！” “如此近距离观摩圣器，这是老道…不，这是道观所有祖师爷留下的福荫！” “平日里哪儿能瞧见这般至宝。” “在山上的时候，祖师爷的圣器老夫听都没听他提起过，更别提拿出来瞅一眼了。” “那个败家小子，拿着这种至宝犹不自知，还拿过来卖，不是瞎子是什么？” 当铺老头喜不自胜，拿着君子剑爱不释手。 对任何大修行者来说，近距离观摩圣器都绝对是可遇不可求的天大机缘，所以老者才会这般激动。 高兴之余，老者却突然好似想起了什么，眉梢微微皱起，喃喃道。 “此子能拿着书圣的剑，定是学宫子弟，并且肯定不是一般的学宫子弟。” “但圣人学宫道字堂七十二君子里，怎么从来没听说过这号人物？” “莫不成是其它三堂的弟子？” “不对，哪个学宫弟子敢卖老师的剑？” “并且看他境界，只是一个连纳气都不会的初鸟，书圣老眼昏花了不成？” “此事有蹊跷，我得去查查…” … 回客栈路上，花月时不时看一眼喜不自胜、拿着二两银子不停把玩的季牧，欲言又止。 做哥哥的讲究礼节，故而比较含蓄，但在妹妹身上可毫无这些道理。 面对疑惑，花见怜毫不犹豫问道：“季大哥，你为什要卖掉那把剑啊？” “那剑机灵着呢，丢不了。”季牧嘿嘿一笑。 看这兄妹还是一脸不解，季牧摇了摇头，抬步就要往东面泰山的方向走去，然而刚抬步他就强行把脚收了回来。 琢磨着：刚把剑卖出去就收回来是不是有些不太好？ 但下一秒他就克服了这个愚蠢心理。 不招回来，怎么卖下一次？ 于是，下一刻，俩兄妹便目瞪口呆的看着季牧哼着小曲，一手把玩银子，一手拎着君子剑，大步张扬的往驿馆走去。 走了几步，季牧突然回过头，严肃道:“你俩都看见了，是这把剑非要跟着我的，赶都赶不走，懂不？” 兄妹二人小鸡啄米般点头。 季牧满意转过身，接着赶路，留下身后于风中凌乱的少年少女。 “哥哥……” “嗯？” “这是季哥哥吗？” “大概…是吧……” “怎么感觉有点和之前不一样？” “或许，这才是真正的他…吧？” … 随着长安城士子聚集到了顶峰，这次殿试的准确日期也公布了出来。 正是三日之后。 数张有关考试详情的告示也张贴在了紫禁城外。 花月和花见怜兄妹二人前去查探，季牧便自行在客舍修炼。 自扬州城外开窍之后，季牧境界便入了潜龙一重天，踏出了修行征途的第一步。 潜龙淬体，入虚炼神。 这是修行者打造基础最重要的两个境界。 但季牧与正常潜龙境武夫有所不同。 他能灵气外放。 而这原本至少是潜龙七重天、甚至是九重大圆满之后才能做到的事情。 一到六重，都是含而不发，蕴藏体内，但季牧好像彻底反了过来。 像之前在小巷他完全踹不动那个刺客，但却能用灵力一把将对方拍飞。 而他的体质相比其他潜龙境的修士，也更像是一个普通人。 季牧虽然对修行上面不甚了解，但也本能的察觉到了自己的不对劲。 依照《潜龙初识》上的境界描述。 季牧发现，如果不算肉身强度，单论灵气含量，他…更像一个入虚修士。 此刻，季牧面前漂浮着一本经书，正在缓缓翻动。 但明显他操控灵力还不够熟练，以至于经书时不时会掉下来几次，不过随着时间推移，这样的现象便逐渐减少。 约末两个时辰左右，漂浮的书便再也没有掉下来过。 然后他又开始尝试一些别的事情。 比如——尝试移动墙上那把剑。 当然，君子剑动都没动一下，任凭他聚集再多的灵气都是徒劳。 以他现在的能力，要驭动君子剑还是有些自不量力了。 所以不一会季牧就放弃了。 还是直接拿更省事。 … 灵气御物，灵气障壁，灵气迷雾，灵气弹… 一下午季牧尝试了很多事情。 他惊奇的发现，他的灵气好像根本用不完一样，源源不绝。 反而是后面打的一套拳让他气喘吁吁、大汗淋漓。 他觉得自己一定出了什么问题。 “看来要淬炼体魄了…”季牧缓缓站了起来。 “还得找个同境的对比一下…” … 修炼了大半天，季牧觉得腹中有些饥饿，心意一动便出了客栈。 入了潜龙境之后，季牧整个人都感觉轻盈了许多。 同境之人可以凭借体能一举跃上房檐，而季牧体能明显不行，但脚底包裹灵气之下，也可轻松做到。 当然也有可能一个不小心操控不稳摔下来。 这就是季牧如今的状态，一个有些特殊的——菜鸟。 … 随便找了家小餐馆要了两盘小菜，再加上一壶上好酒水，便几乎花去了季牧一半积蓄——一两银子。 所以季牧几乎是含泪吃完的。 曾几何时，堂堂月明楼少庄，竟然落魄到了这番田地。 “殿试第一能不能换个几百两银子？”正吃着时，他脑海中突然蹦出了这么一道想法，但旋即就摇了摇头。 开什么玩笑。 要真这样干了，他绝对能被羽林军追杀到须弥山脚。 酒足饭饱后，季牧慢悠悠的走在大街上，散步消食。 约末半盏茶的工夫，季牧脚步一顿，眉梢微微皱起。 视线所及之处，一位老妇人正拄着拐杖，颤悠悠的走在街道上。 本来也没什么，谁知街道另一头却突然冲出来一辆奢华的马车，丝毫没有停下的打算。 以马车的速度，季牧已经来不及把老人搀扶到安全的地方，所以他只能选择其它方式。 比如…新开发的能力。 情急之下，激发了季牧的本能。 灵力运转，护我周身。 于那老妇身前，一层薄薄的灵气之壁凝聚而出，挡在了马车前方。 马车速度没有任何减缓，甚至驾车的车夫见到季牧的灵气障壁更是冷冷一笑。 不长眼的人，什么人的车都敢拦？ 况且，整座车厢都是专精打造，少说也是法器，靠这么一道看起来都漏风的墙就想挡住？ 他完全没有注意到那个老妇人。 灵气四溢，劲风四起，尘土飞扬。 但…不是一道，是十数道。 在第一道灵气之墙被撞碎的一瞬间，季牧赫然又凝聚了十多道同样的灵气之壁。 虽然强度不够，但胜在量多，当十多道灵壁都被撞碎之后，街道上，已赫然被灵气风暴所席卷，一片狼藉。 马车虽然是法器，但拉车的…依然只是血肉凡躯的马。 试想，连续撞墙十几次，哪怕这墙不厚，也不是能随随便便就能扛下来的。 所以在最后一道灵璧碎裂之后，伴随着那阵冲击，拉车的马应声倒地，跪在了地上，口吐白沫。 连带的，整个马车一阵倾斜，然后…车厢内“砰”地一声，传出了一声脆响。 静谧了一瞬，车厢里传出了一声愤怒的娇斥声。 “狗奴才，会不会驾车，磕死本公主了！” 第18章 牛刀小试，初露锋芒 “公主？” 季牧耳朵一动，敏锐的捕捉到了这两个字眼，内心暗道一声不妙。 眼看老妇人已经脱险，季牧幽幽的调转身子，准备远离这是非之地。 但似乎还是晚了。 倾倒的车厢里，缓缓走出来一个小巧的身影。 大唐的公主很多，但是在长安敢这般招摇过市且无人敢言语的，只有一个。 晗月公主。 天子最小的女儿。 … 这位晗月公主容颜俏丽，衣着华贵非凡，但最主要的，是她的个子实在太娇小无比了。 玲珑娇小到…她要站在马车上，才能堪堪与站在地上的季牧持平。 在她钻出来后，二人的视线正好撞在了一起。 空气在二人的对望下仿佛凝固了一瞬。 这时，车夫吴用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可是摔了郡主一下…… 处理不好，他的脑袋可就要搬家了！ 极度恐慌之下，吴用看到了公主对面的季牧，计上心来。 他一把跪在了晗月公主面前，手指季牧，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道：“公主，就是这个人！小的本来驾车驾的好好的，但是他突然无故冲过来挡住郡主您的车，还施法拦截，小的躲闪不及，这才冲撞了公主，罪该万死，请公主责罚！” 这几句话虽说是请罪，但实则阴狠至极，几乎把所有主要责任都推到了季牧头上，而他自己只领了个躲闪不及的小罪。 季牧眉头一拧。 正待说话时，却听晗月公主冷冷道：“拿下！” 吴用站起身，狞笑一声，掰着拳头一步步朝季牧走了过来。 “郡主都不问在下因何缘故拦车么？”季牧声音微冷，目光直视晗月公主，面色冷淡。 “不必。” 仅此一句，晗月公主便回到了车厢，不再理会外面的事情。 对她而言，刚才发生的事只是一个小小的插曲，微不足道。 包括拿下季牧。 季牧不再说话，彻底沉默。 围观的人见到马车里出来的是大名鼎鼎的晗月公主后，一个个都做鸟兽散，谁都不想沾惹上麻烦。 毕竟，这主可是出了名的刁蛮。 而在晗月公主回到车厢后，半只脚已然踏入潜龙高境的吴用已经贴近了季牧。 一上来，便是全力出手。 只见他双腿肌肉微微胀起，青筋鼓动，脚下青砖在其一踏之下寸寸碎裂。 季牧只来得及看到一个残影，对方的鞭腿就已来到了他的面门之上。 实力与之前遇到的刺客根本不可同日而语。 “砰”地一声，灵气爆裂，像一团积云砸落大地。 从吴用开口栽赃之际，季牧就已经开始凝聚灵盾了。 虽因强度不够被一脚踢碎，但借助灵盾爆裂的冲击，季牧身形疾速后掠，拉开距离。 他清楚的知道自己的短板，因此绝对不能和对方贴着打。 灵气汇聚脚端，季牧身轻如燕，绕着街道和车夫上演了一场秦王绕柱。 此刻见季牧到处逃窜，不肯和自己正面对拼，吴用一边追打一边嘲讽道：“敢拦公主的马车，不敢和我一个马夫打架么？” 他根本不曾知晓，季牧的真实境界只是刚刚入门的潜龙一重天。 季牧依旧沉默，只是目中闪过一丝冷芒。 不多时，奔跑的途中，季牧突然转身，甩出了数道以灵气凝缩而成的灵弹。 吴用站定，以双拳暴力尽数砸碎。 仅仅是拳头红了几分，根本没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就这？” 刚讥讽完，吴用的表情就凝固在了脸上。 因为此刻…数百道灵弹如孔雀开屏般悬在了他的头顶。 季牧停步，转身，呵呵一笑。 “这灵气量…不可能！你是入虚境！？”吴用满脸的不可置信。 季牧没有理会，“啪”的一声，打了个响指。 一瞬间，灵弹如雨。 狂暴的气息席卷了整个街道。 车厢里，晗月公主微微蹙眉。 待烟尘散尽，吴用挣扎的爬起来，浑身青紫，双目赤红。 他整个人都在冒烟。 “砰！” 深吸口气，吴用脚步重重一跺，再次加速的朝季牧冲了过来。 但迎接他的，是一面更为凝实的灵盾。 吴用毫不在意，一拳就砸了上去。 “咔嚓”一声，灵盾布满裂痕，但是没有像方才那样直接碎裂。 于是他又加了一拳。 灵盾碎了，但是他的拳头已经开始溢血，步伐也停了下来。 就是这一停，他的身旁又再度出现了灵盾。 显然随着战斗的时间越长，季牧操控灵力也就愈发熟练，这远比在客栈闷头修炼更能激发他的潜力。 如果不是上次面对刺客的那一脚，他也不知道他打架是需要跟人风筝的。 此际，季牧凝聚灵盾的速度越来越快，同时也越来越坚实。 这让吴用内心隐隐升起一丝不安。 他不再纠结于打碎灵盾，而是打算绕过去贴近季牧，快速解决战斗。 不能再拖了。 车厢里的那位，可从来不是什么有耐心的主。 但就在他调转方向时，却迎面撞上了一面灵盾，而当他再调换方向，竟然又撞上了一面… 吴用停了下来，环顾一周。 他惊异的发现，此刻自身东、西、南、北、四方上下，竟然都凝聚出了灵盾！ 围在一起，直接就把他套在了中心。 外面看去，车夫赫然被一个完全由灵盾所组成的绿方体所包裹。 车夫暗道不妙，倾尽全力朝着其中一面打去。 这一次，花了三拳。 但就当他打碎这面灵盾准备钻出来时，骇然发现… 灵盾之后，还是灵盾！ 并且随着时间推移，每一面灵盾都在变得越来越厚！ 直至最后，绿方体浓郁的几近实质。 彻底断绝了吴用逃脱出来的可能。 “这…这不可能！你哪来这么多灵气！”吴用在绿方体中怒吼。 季牧一语不发，只是手臂抬起，缓缓握拳。 随着他的动作，绿方体缓缓悬空，并且逐渐收缩。 看着一边腾空一边开始收缩的空间，吴用慌了。 但从始至终，季牧对此人都没有任何话语。 不值得。 不多时，当绿方体的空间小到连翻身都做不到的程度时，吴用终于绷不住了。 他面露惊恐，拍打着灵璧大喊道：“停下！停下！你要杀了我吗！？我可是晗月…” 马车内，晗月公主叹了口气，朱唇轻启。 “我累了。” “遵命！” 一处不被人关注的角落处，一道影子一闪而逝。 正操控灵力压缩空间的季牧突然心神一震，一道寒意浮现心间。 情急之下，他只来得及在胸前凝聚出一道不是那么厚的灵盾。 然后…一只略显干枯的手掌轻轻的按在了那里… 季牧喷出一口鲜血，倒飞而出。 “入虚境！” 第19章 圣人学宫，书圣门徒 季牧狼狈的从一处破烂摊铺站起来，死死的盯着自己方才站立的位置。 那里此刻站着一个老人。 老者皱着眉头，看了看自己干枯的手，似是对这一击没有造成什么效果不甚满意。 他一个入虚圆满，打一个潜龙境没有一击得手… 这很不对劲。 他缓缓抬头，看向季牧。 季牧拔腿就跑。 一点犹豫都没有。 但那老者的速度太快了，身形一闪就来到了他的身前。 举手如刀，直斩向季牧的脖子！ 凝聚的灵盾被老者像切豆腐一样，毫无阻碍的切开。 化虚凝冰掌。 绝学，是对灵力的一种特殊运用。 像季牧方才凝聚的绿方体，也可算是一种特殊运用，只是很粗糙，但对于刚入门的菜鸟来说，能够做到这种程度，已然算是天资纵横。 不过，面对入虚圆满，还是不够。 只见老者的双手变的如琉璃般透明，森寒气息萦绕其上，手还未至，季牧便感觉浑身都要被冻结了。 他根本来不及反应，就看到老者那带着森寒气息的手掌即将斩落自己的头颅。 日！ 季牧心底怒骂一声。 但下一瞬，四周都安静了下来。 的确有东西掉了。 但掉落的，却是那老者的胳膊。 视线轻移。 一柄残破的古剑静静悬在身前，它立在那里，风雨能入，尘土能入，立身不正之人…不能入！ 这是君子剑的三寸之境。 老者的手想伸进来，自然要付出代价。 季牧嘿嘿一笑。 “下次不能卖二两银子了…”话语一顿，季牧斩钉截铁道：“咋也得翻二十倍。” 听到这句话，无论在何时都稳如泰山的君子剑竟都是微微一颤。 这时，仍保持举臂姿势的老者茫然的看着自己空空的、溅血的臂膀，良久，他才理清发生了什么。 惨叫一声，老者面露惊恐，疾速退后。 车厢里，晗月公主终究是坐不住了，掀开帘幕准备出来。 她有些疑惑。 一个潜龙六重，一个入虚圆满，这半天拿不下一个潜龙一重天？ 车夫看不出来季牧的底细，她自然是看的出来的，并且只用了一眼。 作为唐帝最宠爱的女儿，晗月公主所具备的，可不仅仅只有刁蛮。 在修行境界上，她远超大多数天资不凡的同龄人，不满二十便已立言，在大唐群英榜上位列第七。 方才出手对付季牧的两位，她弹指间就可以让他们化成飞灰。 这也是为什么晗月公主出门都不怎么带侍卫的原因。 谁敢在天子眼皮底下，行刺一位入了群英榜实力不凡的公主？ 此刻，见下属接连失利，本来没把季牧当回事的晗月公主也不得不走出来，打算亲自会会这个有些邪门的青年。 但就在这时，一句话语淡淡的传了过来：“公主，收手吧，这小东西可不好惹喔。” 季牧一怔，觉得有点不对劲。 怎么这句好像是帮忙的话听起来有些怪怪的？ 转头一看，季牧瞬间就明白了。 因为那个说话的人，就是前日用二两银子买了他剑的当铺老板。 空气静谧了数息。 季牧有心想掉头就走，却发现四周充斥着一股朦胧的气息，似雾似幻，如同一道道无形锁链，令他动弹不得。 也不知道是公主还是老板动的手。 他苦笑一声，心想下次售后一定得改头换面一段时间，足够安全了再出来。 不过季牧并不知晓，当铺老板的内心也已经开始骂娘了。 “潜龙境能用灵气灌满半条街？这小混蛋是哪蹦出来的妖怪！？不过丫的一点也不知道藏拙，幸亏给我撞见了，不然明天就得被人掳走。” 季牧当然不知道自己干了一件多么惊天的大事，在修行各境界和实力方面，他几乎完全没有概念。 因季牧之前完全感知不到灵气，书圣教导他修炼也没有意义。 “你是何人。”晗月公主冷声开口。 “一介微不足道的小民，不值公主记挂。”当铺老板不卑不亢。 “滚开！” “还没闹够吗？”骏马嘶鸣，一道有些急促、甚至隐含怒意的男子声音传来。 晗月公主正要发怒，却猛地看清了来人的面孔，面色一变。 “姓李的，少管闲事，这是本公主的…” “你特么难道不是姓李的？”李寒衣面色铁青，他刚刚才接到消息，立马以最快的速度赶了过来。 “你！”晗月气结。 “你什么你，这是我的人，你少来欺负。” “李混蛋！” 不远处，季牧惊奇的看着二人这一幕，若有所思。 这家伙，敢这么怼当朝公主，也不简单啊。 关键是对方好像还没怎么发火？ 这可不是单单淮南府世子的身份能做到的了。 一定有故事。 二人吵了半天，最后不知道李寒衣跟她说了什么，晗月公主狠狠的瞪了季牧一眼，旋即拂袖而去。 季牧哑然失笑。 晗月公主离去后，李寒衣看向季牧，苦笑一声，说道：“来晚了，季兄莫怪。” 季牧摇了摇头。 “要不是世子殿下赶来，在下就不只是挨这一顿揍这么简单了。” 李寒衣心底一阵腹诽：“你特么那是挨揍吗？你哐哐哐给人一顿揍，那车夫现在还趴地上呢，鼻青脸肿的，老头那胳膊现在还没安回去呢？你挨一顿揍？” 就在这时，李寒衣似是察觉到了季牧身上的异样，眉头一皱。 他视线一转，眸光瞥见了当铺老板，微微一惊。 快速翻身下马，李寒衣朝当铺老板拱了拱手。 “寒衣见过天师。” 当铺老板微微点头，旋即指了指店里。 “此地不便，我们进去说话。” 三人联袂进了当铺。 当然，季牧是被当铺老板拖进去的… “季兄与我有旧，不知今日有什么事触怒了天师？以至于您不惜以天网禁锢？” 当铺老板呵呵一笑，指了指默默伫立在季牧身边的君子剑，朝李寒衣问道。 “藏心十载，可闻君子？” 李寒衣瞳孔微缩。 在当铺老板的暗示下，李寒衣几乎瞬间就猜到了面前这把古剑的来历。 浩然三千里，霜寒十四洲。 在大唐，几乎没人不知晓这把剑的故事。 但更重要的是，这把剑如今很明显是在守护着季牧。 君子剑、书生，季牧的背景，呼之欲出。 圣人学宫，书圣门徒。 … 第20章 两坛烧酒，共话桑麻 “小友，你…是潜龙一重天？”当铺内，天师目光看向季牧。 虽然早已看出来，但他仍旧又问了一遍。 季牧默然半响，点了点头。 “真是一重天？”李寒衣一脸讶异。 之前面对那个刺客时李寒衣就问过季牧同样的问题，只不过那时候他根本不信。 但现在，堂堂无为观天师亲自开口，那此事多半就是真的了… 只不过…越阶四五重。 跨境能跨成这样？ 李寒衣有点怀疑人生。 “能否告诉老道你如何能够灵力外放的么？” “老道也不白白探究小友的秘密，事后会赠小友一件法器，如何？” 李寒衣也是直勾勾看着季牧，显然对季牧的秘密也是十分感兴趣。 看着二人灼灼逼人的目光，季牧苦笑一声。 “嗯…其实也不算什么秘密，大概…被雷劈过一次就有了吧。” “雷？” 李寒衣啼笑皆非，但天师却一瞬间联想到了许多，瞳孔一阵收缩。 前段时间星象变化，极星黯淡，天地灵气暴乱异常，境界越高的大修行者感受就越深。 他的境界虽然不是最拔尖的那一撮人，但也恰好能稍微触碰到此间秘辛。 “没想到，这就让老道遇到了正主之一…”天师喃喃道。 良久，他揉了揉眉心，道了声:“老喽，老喽！” 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季牧，天师不知从何处掏出了几样流光溢彩的器物，递到季牧身前，然后郑重告诫道：“小友，财不露白，富不露相。” “这几样法器你且收好，但还请谨慎使用，不正常的灵气量在不到危及性命之时也绝对不要轻易暴露给外人，否则会有杀身之祸，切记切记。” “今日之事，老道替小友善一次后，就权当是小友方才直言相告的报答。” 这时，季牧突然发现自己又能动了，显然是天师解除了束缚。 他立即躬身一拜，郑重道：“谢过前辈！” 虽然他是无心之失，因不知晓修行者各境界实力变化才暴露的自身秘密，但天师这番劝告依旧很重要，真心实意。 不是什么人都有闲工夫管你的死活的。 这份情，很重，得领。 见季牧行礼，天师点了点头，然后径自走出当铺，显然是去忙所谓的“善后”一事了。 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季牧才缓缓起身，看向桌上那几件器物。 其中一件赫然有着储物之能，珍贵非凡。 将它们一一收起，季牧一脸唏嘘。 曾几何时，他还用君子剑骗人二两银子，但现在，人家甩手就扔给了他一桌子宝贝，这让他多少有些不好意思。 “来日再报吧…”心底暗暗嘀咕了一句，季牧把空间器物别在了衣服上。 那是一根别针。 再小走几步将君子剑摘下，佩于腰间。 李寒衣一直注视着他的动作，见他事毕，露出了一抹似笑非笑的笑容，再度邀请道：“真不到我那坐坐？” 季牧静默半响，点了点头。 李寒衣招了招手，随即季牧便看到角落处一道黑影一闪而过，不多时，一辆精致的马车便缓缓驶来… … “你派人跟踪我？” “我没有恶意。” 奢华的车厢内，陷入一阵良久的沉默。 约莫半个时辰，马车在一座僻静的小院停下，季牧从车上下来，扫了一圈，意外道:“私人府邸？” “王府就是个牢笼，一点意思都没有，上厕所说不定都有人盯着，你想去？” 季牧挥手打住。 “这里就好。” 李寒衣轻笑一声，吩咐马夫自行离去，随即与季牧一同走进这座府邸。 进得园内，花园别致，怪石嶙峋，只是却不见人影，冷冷清清，好似藏着一抹孤寂。 堂堂淮南世子，却连个仆役也没有，任谁都会觉得奇怪。 看到季牧眸中的疑惑，李寒衣笑了笑，解释道:“总吊儿郎当也挺累的，所以这处庭院就是我在京城给自己留的一个休息的地方。 放心吧，这里除了你我二人之外再无他人，可以畅所欲言。” “为什么这么关注我？”季牧第一句话便直奔主题。 “因为你把我嫂子弄到手了，我很佩服。” “……我觉得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我跟玉姑娘…” 李寒衣摆了摆手，一副“我都懂“的神情。 “……” 不理会无语的季牧，李寒衣招呼他一同坐在了花园的石桌旁，笑着问道。 “喝酒么？” 季牧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 李寒衣起身走进屋内。 片刻后，他拎着两坛酒放在了石桌上。 “砰”地一声，觥筹交错，把酒杯盏。 一入口，季牧神色便古怪了起来。 李寒衣面色微微泛红，得意道：“怎么样季兄，这可是我收藏了许久的剑南春，产自大名鼎鼎的江南月明楼，花重金才买到的，就这两坛，我爹那么嗜酒如命我都不舍得给他喝。 也就是季兄，才有资格和我共饮这一壶，我仗义吧？” “啊…嗯……哦哦，荣幸之至荣幸之至…”季牧从恍惚中反应过来，神色愈发精彩。 李寒衣见他如此，更加得意，压根不知道月明楼少主此刻就坐在自己面前，兀自滔滔不绝，喝了酒之后就跟打开了话匣子一样。 两人聊了很多。 李寒衣爱酒，但酒量却不咋地，一坛酒空，已然是醉了。 “我说兄弟，你理想中的生活是什么样子的？” “理想的生活啊…”季牧神情恍惚了一下。 这一瞬，他脑海中雷鸣电闪，混元劫母亲身死和三才劫风雷万象的场景历历在目。 他可能没什么理想。 安安心心的做个酒楼少庄其实也挺好的，不愁吃不愁穿。 理想这种东西太麻烦了，太累。 但，季牧不想做一个总是给别人添麻烦的人。 这是他的底线。 尤其是当这些人他都很喜欢的时候。 但往往越是这样，事实就越是相悖。 母亲，先生，姐姐，父亲… 这一路走来，季牧拖累了太多的人。 他深知这一点。 他不说，但他内心的痛苦比谁都深。 所以在察觉到自身状况的一瞬间，他才义无反顾的奔入黑夜，明知是死，也要独自去面对雷劫。 他不怕么？ 怕。 凭借他的记忆本能，出生之际混元劫劈死母亲的场面依旧是他现在的梦魇。 他怕的要死。 甚至在黑夜中握紧缰绳时，他的手都是抖的。 他并不勇敢。 但相比于恐惧，他更害怕拖累别人。 所以，好不容易从鬼门关回来之后，季牧就已然下定决心，在四象劫到来之前，他一定要成长到能够完全依靠自己的力量渡过这一重天劫！ 他不想再看到有谁为了他而血染胸膛的一幕了。 那还不如直接死在天雷之下。 所以，面对李寒衣有关理想的问题，季牧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然后手指轻抬，笔直向天，声音平静道：“有什么理想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一定要踏上那座须弥山，斩它一剑，然后再问它是个什么东西，有什么资格来遗弃我。” 哪怕是在说一件几乎不可能做到的事，但这一刻的季牧，眸光依旧坚定，让人丝毫不怀疑他是否能跨越千山万水去完成这件事。 虽然季牧一直表现的很平淡，但他对头顶那片苍茫的恨意是深藏在骨子里的。 凭什么，我就是天弃之子？ 凭什么，我出生便要迎来天雷？ 凭什么，我被封禁了一切？ 凭什么，我要被夺走最亲的人？ 至恨无声。 季牧被夺走了太多东西了。 所以那一剑，不论自己是否能递出去，他都一定在磨剑的路上。 这一剑不出，他心不平。 李寒衣看着季牧，愣了一下，旋即顺着他的手指向上望去，眼神一瞬间亮了几分。 “我就知道我没有看错人。” 季牧摇了摇头，往杯中倒满了酒，看向李寒衣。 “你呢？” “我要离家出走。” “噗！”季牧一口酒水尽数喷了出来。 李寒衣见状不满道：“我这酒很珍贵的，你不能这么浪费。” 季牧摆了摆手：“回头送你十坛。” “呵呵…” 面对李寒衣明显不信的神色，季牧没有理会，疑惑的问道：“淮南王坐拥二十万精兵，幕府贤才良将无数，有着大唐镇国之柱之称，这般诺大的家业以后都是你的，为何要离家出走？” 面对季牧的疑问，李寒衣自嘲的笑了笑，叹息一声，轻声说道。 “远看的东西总是美好的，不是吗？” 季牧闻言低下头，若有所思。 李寒衣指了指紫禁城的方向:“那就是一个烂泥塘，上面浮着一些鲜艳的花草，底下尽是阴暗泥泞，若是数十载人生全部绑在这个烂泥塘之内，还不如杀了我。” “在这泥塘里打滚，哪有御剑而行，遨游九天来得痛快？ “手持一把三尺青锋，但斩世间不平事。” “腰悬一壶酒，行至水穷处，又是何等的潇洒畅意？” 季牧默默的看着此刻精神焕发的李寒衣，这一刻，他不是什么淮南世子，只是一个向往着快意江湖的无双侠客罢了。 更是一只笼中鸟。 季牧沉默了半响，问道。 “要我做什么？” “我需要…死一次。” “？” 当啷一声，君子剑压在了桌上。 李寒衣：“……” “你…你等等…” “不是要死一次吗？” “不是这种死…” “那是还要帮你摘俩花吗？” “我￥*%$\\u0026^%！” 第21章 书读万卷，下笔有神 “所以你是想诈死一次，淡出大众视野，来一个金蝉脱壳，从此山高任鸟飞，走你的修行之路？” 李寒衣小鸡啄米般点头。 “所以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好哥哥，你就不能帮帮我嘛？”李寒衣突然眨巴着眼睛看着季牧。 后者浑身一阵恶寒，鸡皮疙瘩起了一身，身子惊惧的往后退了几步。 李寒衣见状沉默了一瞬，然后认真道：“给你暖床都不要？” “滚！” “啧…” 深吸口气，季牧让自己平静下来，旋即无奈道：“我只是学宫的一个书童…” “书童拿着书圣的剑？” “……” 季牧头疼的揉了揉眉心，最后叹了口气。 “我试试吧。” 说完，他本能的抬脚踢飞了扑上来的李寒衣。 … “对了，那把剑你卖了多少钱？” “闭嘴。” “啧…那可是书圣的剑啊，要我怎么也给卖两座城吧？” “需要我向淮南王书信一封，就说王爷的某位不肖子孙打算逃跑么？” “啊…今天天色真好。” … 三日后，殿试之日，大明宫。 一身白袍的季牧走了进来。 甫一照面，便迎得了场中无数士子含带杀气的目光。 这可是传说中和玉依香共进了晚宴的人。 好白菜都被猪拱了！ 众士子内心皆是咬牙切齿，要不是大明宫禁止喧哗，并且这里还有考官在，季牧估摸早就被一窝蜂口水喷死了。 但饶是如此，众人内心也都憋着一股劲，要在考场狠狠的把这个夺走他们梦中仙子的人蹂躏一顿，最好是让他名落孙山，看他还有何脸面去见依香仙子。 季牧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变成了督促众人的存在，看了一圈，最后只是怂了怂肩，找了个位置安静的坐了下来。 他对坐在不远处的花月点了点头，随即将视线默默投向北边。 他知道此时某位世子已经离开了长安，去完成属于他的理想，而自己这边……季牧低头看了看案上的几张卷纸，笑了笑，研磨沾笔，开始了他行云流水般的答题。 也该给自己二十载人生一个交代了。 握笔之际，季牧内心如此想到。 … 大明宫内，数百位士子同时参加殿试，他们皆是来自各郡州县，长途跋涉来到长安，准备谱写属于他们的画卷。 但注定…有些人会落寞的离去。 机会在所有士子的手中，会画出怎样的人生，是他们自己的事情，无从抱怨。 主考官冯东山坐在大殿中央，锐利的视线扫过大殿各处，以防有些投机取巧的士子钻空子。 但显然他是多虑了。 巡视一圈，并没有看到有哪位士子胆敢在这里作弊，冯东山满意的点了点头。 先不说这一届的考生学识如何，单单是这份实打实的精神，就已经很值得称道了嘛！ 就在这时，他注意到了一位白衣士子，视线微微一顿。 大多数士子在答题的时候都会稍微思考一下再去作答，然而此人笔势就从来没有停顿过，仿佛他此刻不是在答题，而是在练字！ 冯东山的眉头皱了起来。 良久，他摇了摇头，视线转向了下一处。 “思考都不愿，哗众取宠罢了。” … 案台之上，季牧完全没有注意到冯东山的视线，他神情平静，悬腕执笔，一笔一画间，自有一番浩然气韵。 “何谓智者？” “知人。” “何谓达者？” “知己。” “强国需要具备什么？若只能保留一个，你会留下什么？为何？” “粮食，力量，信任。如果只能存一，那便留下信任吧。自古皆有死，民无信不立。” “若两国交兵，主将被斩，如果你有能力，你会如何重新唤起士兵的斗志？” “三军可夺帅也，匹夫不可夺志也…” “……” 一道道题目被他迎面而解，他动作不快，但却几乎不需思考，笔势行处答案自然浮现心际，如行云流水般自然。 这并不是哗众取宠，而是季牧有着远胜常人的深厚积累。 毕竟从未有人像他一样，深藏学宫十载！ 可以说是从书海里游出来的。 读书破万卷，下笔如有神。 大多数士子还在答第一张卷纸之时，季牧已将第二张考卷答了一半…… 约莫半柱香的功夫，他便停下了手中的笔，舒展身躯。 此时他的案前，已经找不到任何没有答完的卷子。 即便如此，季牧仍是不甚满意的念叨了一声：“小怜说的没错，我这写字速度…的确是慢了些……” 话音刚落，他摇了摇头，缓缓起身。 在殿中所有士子的瞠目注视下，季牧走到冯东山的面前，将所有答完的卷子轻轻的放在他的几案上，微微躬身，随即扬长而去。 大明宫士子尽皆哗然！ “他…他就这么交了？” “一定没写完！” “哗众取宠罢了。” “一会榜上肯定垫底！” 数十道不屑的目光汇聚在离去的白衣背影身上。 冯东山本也是其中之一。 他冷笑着低头，打算看看这个士子有什么能耐，但随即他的目光便是一缩，冷笑都凝固在了脸上。 几案上，薄薄的纸张上透着苍劲有力的字迹，如龙蛇飞舞，气势浑然天成，扑面而来。 冯东山咽了咽口水，他的喉咙有些发干。 他猛地抬头，看到季牧马上就要踏出大明宫，冯东山神色一急，高声喊道：“等一下！” 这一嗓子在安静的考场内如同惊雷，把所有士子都吓了一跳。 白袍书生的脚步蓦然一顿。 “你…叫什么名字？” “季牧。” 话音刚落，他便径自转身离去，徒留下大明宫士子各自思忖的目光。 是的，他是季牧，一个即将用他的双脚去丈量天下的书生。 … 在殿试之后等待公布结果的一个月时间里，唐国发生了一件大事，短短几日间便传遍长安。 淮南世子李寒衣，为了能够坐稳下一代淮南王继承人的位置，不惜谋害自己的亲兄弟，只不过事情败露，功亏一篑。 淮南王震怒，将其下狱。 听闻此事的天子亦是龙颜大怒，亲自下诏，令淮南王将李寒衣贬为庶民，发配边疆。 但王府迟迟没有回应。 … “哎！听说了吗？那个败家子这回终于要把自己玩死了。” 长安城的一家酒馆内，季牧坐在角落里，面色平静，没有任何波动，默默的听着酒馆客人的议论。 “嗨，那个傻叉，他爹还生龙活虎呢，他就想着继位了？赶着投胎啊？” “可惜淮南王镇国之柱，偏偏虎父生犬子……” 季牧一语不发，将所有讯息尽收入耳，嘴角微微掀起了一抹弧度。 “接下来，就看你的了…” 第22章 微微凡鸟，自在天空 扬州城，淮南王府。 阴暗潮湿的地牢内，李寒衣脚腕上缠着铁链，神色复杂的看着牢房外站着的人。 那是一位如雄狮般的男子，面容刚毅，锐利的眼神不含带一丝杂质，直视李寒衣。 “你，可曾想好？” 虽然李寒衣现在身在牢狱，但能在淮南王府这么跟淮南世子问话的人，自然只有一个。 淮南王，李寒山。 大唐镇国之柱。 面对父亲的质问，李寒衣沉默了。 良久，他缓缓道：“在外面，何尝不是身在牢狱之中？ 您觉得呢，父亲？” “混账！” 李寒山一拳砸在了狱栏上，以特殊金属制造而成的坚硬狱栏被生生砸断了一排。 李寒衣从未见过父亲发过这么大的火，印象中，这个男人一直是泰山崩于前也面不改色的类型。 但他没有退缩，坚定的眼神直视李寒山。 二人直视良久。 最后，李寒山深吸了口气，一语不发，转身离去。 李寒衣只觉得那道背影，一瞬间仿佛苍老了几分。 他抿了抿嘴，想叫上一声，但最终却没有叫出声。 有的，只是倔强。 … 当日，扬州城传出消息。 淮南王府奉旨接诏，将世子李寒衣…贬为庶民，发配边疆！ … 扬州城城楼。 一位身穿亮银甲胄的少年正听着半跪在地上的下属汇报消息，听着听着，他的嘴角微微掀起了一抹弧度。 “真是我的好哥哥啊～” 身旁侍立着一位将领，听到少年的话语，迟疑了一下，上前一步，附耳道:“殿下，是否要派人以绝后患？” 少年回头，淡淡的扫了他一眼，那是一个没有任何感情如寒冰般的眼神。 只是被这视线一扫，那将领便浑身发寒，内心颤栗。 “来人，拖下去斩了。” 随着少年淡漠的话语传出，顿时走过来两位魁梧的侍卫，不由分说就要将他拖下城楼。 那将领神色惶恐，生死之际，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挣脱了两位兵卫的束缚，跪在了少年的面前。 “殿下饶命！属下一时鬼迷心窍，妄自猜测殿下与长公子的兄弟情谊，以后绝不再犯，还请殿下饶命！” “以后？” 少年回头注视着将领惊恐的眼神，嘴角泛起令人发寒的微笑。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我把你贬为庶民，逐出淮南道，你…可有怨气？” 那将领一怔，愣愣的看着少年，从那双冰冷的眸中好像读懂了什么。 正迟疑间，却看到少年的神色逐渐升起一丝不耐，连忙磕头道:“属下毫无怨言！” 少年呵呵一笑，俯下身在他的耳边说道。 “我记得你有个刚刚及冠的儿子对吧？ 把他送到军中，相信我，他会有一个好前程的。” 话音刚落，将领只觉得自己的手中突然多出了一个东西，他不知道是什么，但他不敢去看。 至少，不能在这里看。 说完那句话之后，少年笑容骤敛，又复归于那个冷漠的神色。 “来人，带下去。” 当城楼内安静下来，只剩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少年嘴角掀起一抹弧度，喃喃道。 “哥哥，有来有往，对吧？” 这一日，淮南王府仅剩的唯一一位殿下，大力整肃扬州军营，惩戒了诸多作威作福的将领，一时好评如潮。 … 长安。 在等待张榜的时间里，季牧得到了几个消息，好的和不好的都有。 都是有关扬州城的。 一个是李寒衣终于光明正大的离家出走了，并且再也不会被抓回去，得偿所愿。 另一个是李寒衣的弟弟整肃扬州军营，清除害群之马。 这原本没什么不对劲。 但放在李寒衣被逐出王府、贬为庶民这个节骨眼，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那日在府邸共饮剑南春的时候季牧给李寒衣出了一些提议，在听到假刺兄弟这一个的时候李寒衣眼神一亮。 这既没有什么危险，布置起来也简单，后果还不至死。 再怎么样，他也是淮南王的子嗣，行刺兄弟，顶多算是家丑，天子其实管不到。 后面那个轻飘飘的圣旨就是如此，甚至淮南王压了那么久，圣上也没有说什么。 当然，这也就是淮南王。 换个人脑袋都换好几轮了。 所以季牧这个提议很简单粗暴，甚至漏洞百出，稍微有脑子的人琢磨一下都知道李寒衣不可能真的杀了他弟弟。 淮南王知道，圣上也知道。 甚至也包括被假刺的弟弟。 但，那又怎么样？ 只要李寒衣迈出了那一步，他就达成了他的目的，甚至就算他想回，也回不去了。 淮南王可以压一时，但这件事情会一直扎根在百姓心里，只要李寒衣还在王府，这件事就总有人会记得。 从李寒衣递刀的一瞬间，他就已经失去了继承淮南王位置的资格。 李寒衣十分清楚，而这也是他向父亲表露的决心。 他向往的，从来不是庙堂。 而是天空。 一只向往自由的鸟，是永远关不住的。 … 李寒衣的弟弟也很聪明。 从哥哥拿刀差点插在自己身上到被近卫抓走，李寒泽虽然面色慌乱，但眼睛却平静的连眨都没有眨过。 他甚至可以把刀夺过来捅回去。他完全有能力做到这一点，甚至都没人能说什么。 但他没有。 哪怕他无比渴望哥哥死在那里。 但不行，这会给他未来叱咤风云的人生中留下一个抹不掉的污点。 他无法接受。 所以那一刻他按耐住了。 动手有更适合的时间。 人也是。 … 季牧下定决心出京。 虽然这是李寒衣自己的选择，但是造成如今这个场面的的确是自己。 他原本以为这是皆大欢喜的一件事情。 哥哥要自由，弟弟要王位。 但他忽略了后者的性格。 这是他的疏漏。 当然这也是季牧从来没见过后者的缘故。 哥哥不想杀弟弟，但弟弟…未必会这么想。 纵使李寒衣被贬为庶民，但有时候人不在了，才是最令人安心的。 虽然这可能只是最坏的结果，但一路被天劫眷顾的季牧向来不怎么信奉运气， 既然原因有他一份，那就不能坐视不理。 … 第23章 凤归于野，隐龙抬头 暗香楼。 三层幽阁处的门口被一层珠帘所遮挡，幕后隐约能看到一个妙曼女子随意半卧在床上的身影，慵懒华贵。 此刻，那女子对半跪在帘外的一位蒙着面纱的紫衣女子问道:“紫莺，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禀报门主，已派人去提醒季公子，让他不要插手扬州城的事情了，只是…他好像没怎么理会，还有…” “还有什么？” 似是听出了她话语中的疑虑，紫莺只觉一道目光隔着帘幕落在了自己身上。 “门主为什么要特意提醒季公子，难道说…门主真的对他……” “紫莺。” “紫莺在。” “我不希望你除了任务之外，还有这么多无关紧要的心思。” 听到帘幕内骤然冰冷的话语，紫莺额间浮现冷汗，惶恐道:“紫莺知错。” “下不为例。” “是。” “退下吧。” “遵命。” 紫莺离去之后，三层阁楼中仅剩下妙曼女子一人。 见没人了，她突然重重的跺了跺脚，小嘴嘟起，气鼓鼓的骂了一句。 “那个呆瓜，都好心派人提醒他了，他竟然还要趟这趟浑水，气死我了！” 发泄了好一阵，玉依香安静了下来，陷入沉思。 她不说话，幽阁内顿时静谧无比，仿佛自成空间。 外界听不到此地的声音，甚至楼下的莺莺燕燕也传不到这里来，唯有珠帘不识趣的相互触碰，叮咚作响。 约至半响，玉依香起身走下床沿，随手披上了一件微薄的红色罗裳，将那白皙诱人的身躯尽数包裹。 行至窗边，玉依香推开窗户，抬头向外看去，默默的注视着街道上的熙熙攘攘，叹了口气。 “要离开了啊……” 良久，她的红唇又微微扬起，似是想到了什么开心的事情，但口中说出来的却又是另一番景象。 “要不是他拿着另一半三生玉，我才懒得管他呢。” 微风轻起，窗帘微动。 帘幕下，已无丽人身影。 … 紫禁城的告示墙上，张贴出了两页通告，上头排列的名字赫然代表着一个个鱼跃龙门的士子。 挤破头颅终于在榜单上找到自己名字的花月瞬间呆在了原地，然后激动的抱住了身旁的妹妹，喜极而泣。 而在榜单之上，不知为何，位列第一的状元位置居然是空的。 这在大唐历届考核中还从未出现过。 对此，在场的众多士子各自内心已隐隐有了答案，但依旧还是有人没忍住问出了声。 就在这时，人群中自动分开了一条道路，一个身着正三品官服的人走了进来，面对众人。 “智者乐山，仁者乐水，君子心系山水，向往云海，不愿入我朝廷，自是可惜，而除他之外……谁敢称状元？” 说话之人，自然是主考官官冯东山。 所有人心里都清楚那个空出来的位置是给谁留着的…… 当然，这一切都和季牧没有关系了，至少他本人是这么认为的。 此时的他已经背着一柄值二两银钱的古剑，骑着一匹雪白的快马，一人一剑，白马出长安。 … 扬州城外。 一辆马车走在去往江宁的路上。 车里坐着三个人。 李寒衣没有想到，曾经振臂一呼、满城相应的他，身份一换，竟然只剩下了两个人还愿意跟着他。 丫的还是俩混混。 这两人是他数年前随手救下的，一个身材高大，但脑子不怎么灵光，李寒衣给他起名叫大壮。 还有一个长的跟瘦猴似的，起名叫二不壮，然后脑子…依旧不怎么灵光… 如果灵光，就不会跟他出城。 他现在只是一个庶民罢了，什么也给不了。 但这二人还是一个牵起缰绳、一个背起行囊，义无反顾的跟了出来。 李寒衣与季牧不同。 后者还只是猜测，但身为同一个屋檐下长大的兄弟俩，李寒衣完全了解李寒泽是个什么样的人。 本来他还尚存一丝希冀，因为对李寒泽来说，他真的没有什么威胁，他从来不想要什么王位。 但这只是他的一厢情愿。 李寒泽，真的想杀了他。 这种境况，还愿意跟上来的，不是脑子不灵光是什么？ 当然，还有另一种可能。 车厢里，李寒衣长叹了口气，对坐在一旁的二不壮和驾车的大壮说道。 “大壮，你还记得那一年你被打的遍体鳞伤身无寸缕的被扔在三九寒冬的巷子里，奄奄一息的时候吗？” 驾车的大壮声音翁里翁气道：“当然记得，要不是小王爷把我抬进王府，在火炉边让大夫用珍贵草药给我疗伤，大壮早就已经死了，怎么能忘？” 李寒衣点了点头，目光转向二不壮。 “你还记得有一次你欠了几百两银子，因为还不上被仇家找上门，最后把你七十岁的母亲拖走，后面是谁帮你救出来的吗？” 二不壮沉默许久，最后沙哑道：“三百二十七两，我都记得，殿下。” 李寒衣点了点头，目光平静的看向二人，轻声问道：“所以，为什么？” 没有人回应。 马车渐渐停了下来。 这里是从扬州去往江宁的官道，白天人来人往很是频繁，但是此刻，这一小段路却静的出奇，甚至连虫鸣鸟叫都没有。 仿佛被隔离了出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马车里，二不壮头微微低了下去，神色复杂，口中低声传出了一声呢喃。 “抱歉…小王爷。” 话音刚落，他衣袖中滑落一柄匕首，被他稳稳握在手心，然后整只右手化为一道残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李寒衣的胸膛刺去。 动作利索的与街头混混不可同日而语。 而从二不壮微微鼓起的肌肉和气息来看，这赫然是一位入了潜龙的修行者。 虽然境界不高，只是四重，但在如此近距离和突然袭击之下，哪怕是潜龙高境的修行者，也几乎没有生还的可能，更何况面对一个普通人。 从二不壮坐上马车的那一刻，就注定了李寒衣身死的结局。 虽然心有所愧，但二不壮刺向李寒衣胸膛的手依旧很稳。 但预想中匕首插入胸膛血液四溅的一幕并没有发生。 “当啷”一声，那是匕首掉落在地上的声音。 与此同时，二不壮只觉浑身一轻，整个人好像都在慢慢悬空。 不，就是在悬空。 李寒衣用一只手把他拎了起来。 “你…”二不壮瞪大了双眸，面露惊恐，被掐到涨红，然后便看到了李寒衣眸中冰冷无比的目光。 “我给过你们机会了。” 第24章 此身微末，向阳而生 “这…这不可能！” 二不壮只感觉李寒衣那只手像铁钳一般，牢牢地钳住他的脖子，任凭他如何折腾，都无法撼动半分。 他呼吸都开始滞涩，甚至思绪都逐渐缓慢了起来。 他的内心有一个大大的问号。 世人皆知，淮南世子李寒衣不务正业，贪玩好色，无论是政治还是修行都不上心，甚至据说没有修行天赋… 这现在一只手把自己拎起来算怎么回事？ 说好的普通人呢？ 自己好歹也是四重境，拼命之下，就算是遇上五六重也能碰上一碰，但从李寒衣手上传递过来的力道让二不壮清晰的认识到…自己此刻无论做什么都没用。 因为这是绝对的实力压制！ 李寒衣手上力道逐渐加重，二不壮的脸已经涨成了猪肝色，他用仅剩的力气将脑袋偏了几分，希冀的目光看向车厢之外。 与此同时，李寒衣目光一挑。 一道寒光掠过。 车厢被削去了一角。 一直在车厢外的大壮终于是按耐不住了。 李寒衣看着他手中的刀，有些疑惑。 这么大的玩意他是咋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拿上车的？难道自己瞎了？ 但旋即，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他有些讶异的看向了大壮。 “空间器物？李寒泽这么能下血本？” 大壮一语不发，默默提刀凝视李寒衣。 “潜龙圆满，半步入虚…小王爷藏的好深……” “你也不差。”感受到大壮身上逐渐拔高的气势，李寒衣呵呵一笑。 手上微微用力，“咔嚓”一声，二不壮的脖子应声而断，被李寒衣随手扔到一边。 看都没有看倒在路边的尸体，李寒衣朝大壮勾了勾手。 “动手吧，我赶时间。” 大壮沉默了一瞬，微微抱拳。 “得罪了，小王爷。”话音刚落，大壮手腕一翻，锉刀化为一道残影，道道灵气萦绕其上，散发着森寒的气息，径直砍向李寒衣的脖子。 李寒衣双手并指，当胸掐诀，棒喝一声：“震！” 伴随着这声惊喝，眼看锉刀即将砍下李寒衣的脖子的瞬间，大壮身体突然一顿，好似静止了一般。 一刹之后，他整个身体以无可遏制之势倒飞而出，重重的摔倒在了地上。 大壮一脸茫然。 在李寒衣一声“震”字喝出之后，他只感觉有一座山撞了过来。 明明视野中什么也没有。 翻滚两下之后，大壮借势双手一撑，灵活的弹了起来。 捡起锉刀，戒备的看向李寒衣的方向，面色凝重。 但旋即，他瞳孔便急剧收缩。 因为视线中…没有人。 身为潜龙八重天的修士，大壮的反应能力自是不弱，在看到李寒衣人影消失的瞬间，他便疾速转身一刀朝后方劈去。 但依旧斩了个空。 一声嗤笑在大壮的耳边响起。 “呵…你找我？” 大壮暗道不妙，就在这时，一记重拳毫无保留的砸在了他的胸口上。 以八重天堪称变态的防御力，大壮的胸膛都禁不住塌陷了几分。 他狂喷一口鲜血，气息一瞬间萎靡了下去。 寒光一闪，锉刀架在了大壮的脖子上。 画面仿佛静止。 良久，大壮幽幽的叹息一声，说道。 “动手吧小王爷，死在你手里，也不赖。” 李寒衣眸中闪过一丝杀意，手上微微用力，锉刀刺入了几分，鲜血顺着刀锋流了下来，滴在地上。 “二不壮向我动手我不意外，但你，我想不通为什么。 而且，你没有动用全力吧？ 既然不想杀我，为什么要跟我出城？” 大壮沉默半响，摇了摇头。 “动手吧。” 李寒衣呼吸徒然加重，锉刀刺入更深：“你真以为我不敢杀你！？” 大壮缓缓闭上了眼睛。 李寒衣见状气的七窍生烟，一脚再度重重的踹在了他的胸膛，将他蹬飞十数米远。 捏紧拳头，李寒衣深吸口气，又缓缓松开，他深深的看了一眼大壮，旋即将锉刀一把刺入大壮身前的土地上，然后径自离去。 大壮挣扎起身，默默看着李寒衣离去的背影，神色复杂。 “为什么不杀我？” “你不配！” 风中传来了李寒衣不屑的声音… “不配…么？”大壮自嘲一笑，缓缓起身。 他伫立在原地良久，最后，他看到停滞在路边的马车，眸中浮现出一抹坚定。 … 不久前，一处陋巷中。 李寒泽站在遍体鳞伤、奄奄一息的壮汉身前，面露微笑。 后者的眼神死死的盯着他，一语不发。 “很好，就是这个眼神。”李寒泽似乎很是开心。 他附在大壮的耳边低声道。 “这样，我有个忙需要你帮…” “小殿下，请您不要为难我。”大壮面色冷淡。 “哦？你知道我？那就好办了！我要你帮我杀一…” “我做不到。”大壮直接打断了李寒泽未说完的话，仿佛早就猜到了他要说什么。 李寒泽面色一瞬间阴沉下来 “你不怕死？” “您大可试试。” 李寒泽沉默半响，良久，他似是想到了什么，笑容再次浮现。 “听说你娶了一个如花似玉的妻子？她还为你生了一个大胖儿子？” 大壮的瞳孔一瞬收缩！ 见到他这般反应，李寒泽嘴角微微上扬。 “这样…如果三天内我见不到他的头，那么在第四天的晚上，你就会看到她在我的身下摇尾乞怜。 怎么样，这个交易不赖吧？” “你！”大壮瞳孔顿时变得通红，他疯狂的想要起身扑向那个禽兽，但却被两个境界远高于他的人死死按住。 而唯一的反抗，仅仅只是几声嘶哑的咆哮。 苍白而无力。 … 离李寒衣与大壮战斗的位置十几里远的地方，一行十多人正快马加鞭的朝着官道行进。 他们身着清一色的黑衣，各自的面容都用不同的方式遮挡，目光大都含带杀气，周身散发着或强或弱的威压，正疾速朝着官道行进。 “应该就在前面了，到时候动作都利索点，免得夜长梦多！”一位气势压过众人的领头者沉声说道。 他正是当日第一个被李寒泽踢出军营的那个副将，更是扬州军营中名列前茅的千夫长。 “将军，是不是有点太小题大做了？一个废物世子，我们几个随便出一个都能杀他好几个来回。”队伍中，一位较年轻的黑衣人神色轻松道。 但下一刻，一柄剑便悬在了他的头顶。 方才发话的副将军张山缓缓转头，杀意凌然的看着他。 后者浑身一阵激灵，立马闭嘴。 灵气御物，炼神入虚！ 这竟然是一位入虚五境的修士！ 见他老实了，张山冷哼了一声，收起了飞剑。 “再有一次，那柄剑就会出现在你的脑子里。” 不仅仅是那个年轻的黑衣人，当他的话语说出之后，整支队伍，霎时噤若寒蝉。 … 小半个时辰后，一行人终于隐隐看到了那辆目标马车。 张山双眼一眯，手微微抬起。 所有人的手都放在了剑柄之上。 “有…有点不对劲…”年轻的黑衣人颤抖的举起了手。 张山目中的杀意再一次毫不掩饰的落在了他的身上。 “对…对不起！”年轻人立马闭嘴。 其实他是想说，那个马车行进的方向并不是他们预期猜测的方位。 但被张山一瞪眼，他就不敢说了。 而不远处缺了一角的马车上，大壮平静的听着身后隐隐传来的马蹄声，嘴角露出一抹讥讽，但旋即又变为一抹哀伤。 “小王爷，到最后我也只能做到这么多了，救命之恩…只能下辈子再报了。” “你一定要活下来…然后……”话音一顿，大壮眸中爆发出了滔天的恨意，一字一顿道：“替我杀了那个畜牲！” 最后深深看了一眼扬州城的方向，大壮一抽马鞭，扬长而去。 “小茹，小壮，对不起…” “是我没用…” “对不起…” 第25章 霜刃未试，谁有不平? 季牧出了京城之后，一路马不停蹄，直奔扬州。 不出数日，他便赶到了扬州城。 进到城内打听了半响，季牧的面容不由得渐渐沉了下来。 他几乎没有探听到一个好消息。 李寒衣已经出城了。 并且李寒泽大力整肃扬州军营在这里几乎人尽皆知，根本不是什么秘密。 甚至是被当成正面形象来宣传的。 但季牧十分清楚，事情绝对没有表面上看上去那么简单。 略微思忖之后，季牧径自出城，向他探听到的李寒衣可能出行的方向追去。 … 奔走将近一个时辰，却丝毫不见人影。 季牧紧皱眉头，叹了口气。 就在这时，随着白马行进，他远远看到了一座村庄。 抬头看了看天色，日头渐低，季牧沉吟片刻，微微调整马头，向着那座村庄而去。 连续奔波数日，他座下的马有些吃不消了。 … 田茹是城南外村一户普通农户人家的姑娘，但因为模样姣好，出门经常被一些混混骚扰。 所以她长期在担惊受怕的环境中长大。 后来她找了个身材异常魁梧的夫君，这个状况才有所好转。 不过她也是后来才知道。 他的夫君，是城北那片混混的头。 她很喜欢她的夫君，从他一个人从城北过来把城南的所有的混混干趴下，然后面露羞涩的掏出一只干瘪的花，递给她之后却支支吾吾什么也说不出来那时候开始，她就喜欢上他了。 后来田茹不顾亲戚的反对跟他结了婚，他们一起攒钱在村子里购置了一个小小的院落，还一起生了一个大胖娃娃。 而自从有了她后，混混就不混混了，他经常去城里打工，并且因为一身膀子力气的缘故，很受那些需要体力活计老板的青睐。 而在工作之余，他也不会冷落了她。 无论多晚，男人都一定会回家，把站在门口盼自己回家的妻子拥入怀中，然后一起吃饭睡觉。 日子虽平淡，却十分温馨。 今天田茹也依旧如往常一般，在太阳快落山的时候抱着刚一岁大的儿子站在院里，翘首以盼，等她的夫君回来。 但今天，注定与往常有点不一样。 田茹的手心不停的出汗，心底甚至还有点慌乱。 因为今天下午她的夫君回来过一回，并且神色十分难看，他让她带着儿子离开这里。 田茹从未见过夫君这样的神情，一直问他发生了什么他也不说，最后甚至朝她发火了。 那是他第一次对她用这么大的声音说话。 后来田茹听话的带着儿子出了门，本以他会跟着一起，但是后面出了村，男人往她手里塞了一把银子，最后深深了看了她和孩子一眼之后，便捏紧拳头，头也不回的走了。 田茹愣愣的站在原地，茫然四顾。 许久之后，她又默默的回到了小院中。 虽然她的心里十分清楚，自己应该听话，不应该再待在这里了。 但是，没了他…自己能去哪呢？ 她根本不知道她要去哪里。 那个男人和她手中抱着的孩子，便是她生命中所有的意义。 无论如何，她都得等他回来。 就像以往无数个日夜一样。 … 田茹在院子里站了许久。 直到太阳彻底西沉，夜幕降临，她也没等来她想要等的人。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田茹突然听见了外面传来了脚步声。 她惊喜的以为是他回来了，于是一路小跑推开院门朝远处看去… 当下，她的心头就被泼了一盆冷水。 她不知道那两个人是谁，但那身影绝对不是自己的夫君。 并且她们的院落地处偏僻，邻居间都相隔的很远，平日里根本不会有人过来，更何况在这么晚的黑夜？ 田茹看着一点点临近的人影，心中突然升起莫大的恐惧，她反身进入院中，把院门插上，用圆木顶死。 做完这些之后，她慌乱的往屋内走去。 然而还不待她入门，院门便“砰”地一声，被一股巨力踹了开来。 两个陌生的男人带着不怀好意的笑容走了进来，如狼的目光直勾勾的盯向田茹。 “大哥，殿下让我们抓的就是她了吧？” “应该没跑了，嘿别说，长的还真别致。” “大哥，这可是殿下吩咐带走的，你不会有想法吧？” “怕啥，本来也不是雏了，殿下能看的上？不过那痞子运气还真不错，白白得了这么个白净娘们。” “那又怎样？还不是落我们手里了？” “嘿嘿嘿，老弟，反正这抓人的就咱俩，不如我们…” 二人对视一眼，同时露出了一副猥琐的笑容。 他们的对话丝毫没有避开田茹，所以后者听了个清清楚楚，当下整个人就吓到浑身颤抖，身子不停的往后退。 退了几步她才猛然想起…儿子还在屋里！ 不行，要把他们引开！ 这一瞬间，田茹不知道从哪里迸发出的力气，一把撞开二人就往院外跑去。 那两人似乎根本没有想到田茹敢跑，愣了一下之后那个稍微年长些的才反应过来，大喝一声。 “快拦住她，不能让她跑了！” 虽然方才趁二人愣神的功夫跑出了一段，但田茹一个普通的柔弱女子，哪里跑的过两个经过沙场磨练的士兵？ 只是片刻，田茹就被其中一个男人揪住头发拽回了院子里。 “砰”地一声，院门被关上了… 从屋子到院门，短短的几步道对田茹来说，却宛如一道天堑。 把她拽回来之后，年长的士兵直接就是一巴掌扇了上去。 “啪”的一声，清脆响亮，直接把田茹抽倒在了地上。 二人默契的对视一眼，舔了舔嘴唇，然后上来就开始撕扯田茹的衣物。 田茹哪见过这阵仗？登时就被吓坏了，虽然她胡乱蹬腿，不停的反抗，但衣物还是在不停的减少，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肤。 她眼角流着泪，一声声呼唤着夫君的名字，希冀着他能像以往那样出现来守护他。 似是察觉到她的想法，年长的士兵一边撕衣物一边阴恻恻的说道：“还盼着那个痞子回来呢？我实话告诉你吧，他今天被我们殿下派去刺杀那个废物王爷了，无论成功不成功，他都是死路一条！” “就是因为你，他才不得不去啊哈哈哈！” 这两句话彻底击溃了田茹内心中的最后一道防线，她整个人直接陷入了茫然的状态，目光空洞，口中不停呢喃：“不…不可能，他不会抛弃我自己走的！ 你…你们骗人！” “啪”地一声，又是一巴掌甩了上来。 与此同时，田茹的身上已经不剩什么了，年长的士兵嘿嘿笑着，率先就准备骑上来。 但就在这时，院门那边“咚咚”…响起了两声敲门声… “您好，有人在吗？不好意思，我看这附近就您一家还在亮灯，所以想叨扰…” 话未说完便戛然而止。 因之前木门是被二人踹开的，所以后面被关上也没有插上门栓，季牧轻轻敲了两下门便自己开了…院中场景一览无余。 “一下…” 四个人的眼睛对视在了一起。 空气凝固半响。 “啧…” 季牧摘下了君子剑。 第26章 君子立身，剑出为仁 当一个饥渴难耐的人脱了裤子，突然听见敲门声的时候，他的心情一定糟糕无比。 李肆就是如此。 常年的军营生涯，让他根本尝不到女人的滋味。 今天这么好的机会，还碰上这么白净的婆娘，李肆早就按捺不住了，但是正当他要开始办事的时候，却被季牧横插一脚，可想而知他此刻的心情。 默默的放开田茹，他对跟着自己一起过来的下属王午道：“看好她。” 交代完毕之后，李肆目光看向季牧，毫不掩饰自身流露出来的杀意，一步步朝着季牧走了过来。 另一边，季牧从握住君子剑开始，就再没有说过一句话。 当看到李肆摩拳擦掌朝自己走来，季牧的目光更是平静的没有一丝波澜。 李肆走到季牧身前，咧嘴一笑。 “兄弟，不该看的你也看，难道你妈生你的时候没告诉过你，进别人家要懂礼貌吗？” 季牧缓缓抬头，目光平视。 然后下一刻… 抬手，推剑，出鞘。 然后，李肆的笑容便永远的定格在了那里。 连带着他的头颅… 这是季牧对李肆唯一的回应。 之所以平静，那是因为他在看待一个死人。 当李肆的头飞起的那一刻，他根本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就这样死了。 他还没有完成殿下交给他的任务，还没有享受过荣华富贵，更没有尝过女人。 他不明白也不理解。 这个小白脸是谁？ 那把剑为什么这么利？ 直到他的人头落地，他都没有反应过来，他甚至连告饶的机会都没有。 而另一边，田茹和王午清晰的目睹了这一幕，面色一瞬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前者是一种劫后余生的茫然，而后者除了茫然之外，还有着深深的恐惧。 扬州军营隶属镇南军的一个分支，虽然分得久了有些自成一派的味道，但级别架构仍旧是按照镇南军的那一套来的。 潜龙一重天至三重，斩首十人，可任十夫长。 四重至六重，斩首五十人，敌将一名，可任百夫长。 七重至九重，斩首百人，敌将五名，同境一人，可任千夫长。 万夫长不论境界，标准只有一个，那就是拿敌军的一个万夫长的头颅来换。 李肆，赫然就是一位潜龙七重天的百夫长！ 只要战功足够，就能够升任千夫长。 对于刚刚入伍不久的王午来说，这就是所向披靡、如天一般的存在。 然而就是这样的存在，却被那个突然出现的白袍书生一剑便削去了头颅！ 原本季牧是无法这么轻松的斩杀李肆的，虽说与长安的那位车夫吴用一样，都是潜龙高境，但再怎么说，后者也是一位常年在刀口舔血，历经过十数次沙场磨练的百夫长，与常年在京城安逸的吴用不可同日而语。 当然，这是在不算上君子剑的情况下。 季牧丝毫不担心自己是否能拔出君子剑的问题。 只要是惩奸除恶，剑出为仁，立身以正，那么就算是一个普通人，也能不费吹灰之力的拔出这柄圣器。 反之，若是立身不正，剑出为恶，那么就算是登顶圣人，也同样拔不出这柄剑！ 君子剑插在学宫门前十载，从未有人将它拔出，并不是说它有多么难拔，而是来拔此剑的人，没有一个是为了去行“君子之事”。 当拔剑之人的心思只是单单放在“拔剑”这件事情上的时候，他就注定拔不出来了。 十年来，皆是如此。 季牧在学宫十载，从来没有去尝试过去拔出这柄剑，并不是觉得自己不会修行就拔不出来，而是…拔出来干嘛呢？ 他甚至有些不理解那些什么都没想好就过来拔剑的人。 连个理由都没有，拔出来耀武扬威？ 以君子剑的傲然，是觉得它会理你吗？ 但此际，面对院中的场景，季牧便拥有了出剑的理由。 于是，一剑出，人头落，天地皆寂。 立身君子，剑出以仁。 因此，导致李肆毫无反抗之力被季牧斩杀的原因，恰恰是他自身的恶，给了季牧出剑的理由。 当季牧的目光看过来时，王午的内心顿时升起了莫大的恐惧。 他此刻看待季牧的眼神，并不亚于不久前田茹看待他们的样子，甚至还犹有过之。 因果轮回，报应不爽。 而许是因为惊吓过度已经麻木了，田茹看见李肆头颅飞起鲜血四溅的场面时并没有怎么害怕，反而有一种如释重负之感。 似是一直绷紧的弦突然松了下来，担惊受怕一晚上的田茹竟是微微一晃，倒在了地上，晕了过去… 但王午却没空去理会她了。 因为季牧已经一步步朝着他走了过来。 极度恐惧之下，王午用力抓紧一切可能让自己存活下来的机会。 他朝季牧吼道：“你…你别过来啊！我可是扬州军营的，你要是敢杀了我，小…小世子不会放过你的！” 他的声音越大，便越有点色厉内荏的味道。 但出乎意料的，季牧的脚步真的蓦然一缓。 “哦？小世子？” 能在扬州这片地界称一声世子的，除了淮南王府的那两个，再无他人。 当然，现在只剩下了一个。 以李寒衣现在的敏感身份，光明正大的打探有关他的消息属实有点不现实。 季牧正愁怎么在不惊动李寒泽的情况下找一个知晓李寒衣去向的人，没想到这就送上门了。 这可真是意外之喜。 他有些后悔刚才那个杀太快了，应该问两句话再杀，不过要是让他倒退回去，他依旧会毫不犹豫的拔剑。 不过这个…可以稍微等一会…… 王午见季牧的动作停了下来，以为小世子的名头起了效果，心中大喜。 但下一刻，剑光一闪，他的一只胳膊便飞了出去。 喷出的血溅了一地，但他来不及痛呼，整个人便扑通一声便跪了下来，下半身更是有一股异味散出。 他吓失禁了。 “不…不要杀我！”王午满面泪痕，哀求的看着季牧。 剑锋抵在了他的眉心。 季牧淡漠开口。 “我问，你答。” … 第27章 滴水之恩，当以涌泉 官道上，李寒衣在放走大壮之后，没有任何耽搁，一路朝着江宁而去。 在那里，他母亲的家族势力盘踞在那里，没有人敢在那里动他。 他知道弟弟派来杀他的人，一定不止只大壮和二不壮。 虽然李寒泽整肃军营时李寒衣便出了城，并不知晓弟弟的动作，但从李寒泽送给大壮的空间器物就可以窥见，这个弟弟要杀他的心…很重。 马车上的战斗，只是开始。 与处处受宠的哥哥不同，庶出的李寒泽从生下来开始，淮南王就没给过他好脸色。 甚至，在他十三四岁的时候，淮南王就把他丢进了军营，为此李寒衣甚至还向李寒山求过情，也依旧没有改变父亲的决定。 李寒泽并不知道这件事，甚至可以说从那个时候开始，兄弟二人本来就不咋地的感情就更是急转直下。 最后甚至见面也基本没什么话语了。 但也恰恰就是如此，逼得李寒泽不得不在弱冠之年，硬生生从死人堆里爬回来好几次，也因此在军中积累了无与伦比的威望。 在扬州这一块，除了淮南王之外，李寒泽绝对说一不二。 而淮南王日理万机之下，似乎都不知道这一点。 所以李寒衣不难猜测，追兵会来自何处。 弃车奔走小半日，李寒衣的眉头逐渐皱了起来。 他看了看身后，露出了一抹疑惑。 不太对劲…再怎么说也太安分了。 追兵需要追这么长时间的吗？ 真不怕自己跑了？ 难道说这个弟弟突然心软、打算放他一马了？ 这个念头刚刚升起，李寒衣便摇了摇头，自嘲一笑。 “怎么可能…” 从见到大壮二不壮跟着自己出城开始，李寒衣内心最后的一丝希冀便已宣告破灭。 去往江宁，大概还要一天的时间，这点路程对那些高境界的人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追兵里如果有入虚境的修士，在李寒衣抵达江宁之前，绝对能追上来。 李寒衣沉吟半响，最后竟是偏离官道，转身走入了一道小径。 江宁，暂时还不能去。 … 另一边，偏离官道的路线上，张山一巴掌把整个车厢拍碎，面色阴沉。 “该死！” 在车厢边上，横陈着两具尸体。 一具死不瞑目，像是在临死前遭遇了什么不可置信的事情，而另一具嘴角还残留着一抹讥讽。 十几位黑衣人站在尸体旁，相顾无言。 他们压根没想到，车厢里根本没坐人，李寒衣早就跑了，而那个车夫在被追上来之后，直接暴起杀了一个人，后来在被他们包围眼看要被活捉之际，竟是毫不犹豫选择了自裁，果决的让众人心底泛寒。 跋涉小半日，连任务目标的影子都没见到，黑衣队伍就少了一个人，所有人的脸色都有些难看。 之前顶撞张山的年轻士兵名为马陆，此刻小声道：“我早就说不对劲…” 张山目光看过来，然后…一巴掌甩在了他的脸上，打的他口齿溢血。 “你再多说一个字，我现在就撕烂你的嘴。” 马陆捂着脸，果然不敢说话了，但眸中有怨毒之色一闪而过，只是无人注意到。 这时，队伍中有人问道：“将军，我们现在怎么办？” 张山凝视着地上那具魁梧的尸体，深吸口气，目光清点了一下人数，下令道：“三人一组，分散搜寻，天亮之前必须给我找到他！” 众人散开后，张山默默走到大壮的尸体面前，然后…狠狠的踹了十几脚。 发泄完毕之后，他才阴沉着脸，转身离去。 … 李寒衣离开官道之后，行走十数里，路过了一座村庄。 再往前是一片平原，有追兵的话很容易被发现，所以李寒衣想了想，便走入了这座村庄。 因已入夜，家家户户都早就闭门歇息，所以整个村庄就显得异常安静。 李寒衣转了一圈，最后悄悄翻进了一户普通人家的马厩里，躲了起来。 以他的境界，走路完全可以控制到不发出任何声响，所以这户人家完全不知道家中多了个不速之客。 拿一些草料遮盖住自己之后，李寒衣打算小憩一会。 绷紧心神跑了这么久，他也是有些累了。 而就在他前脚刚刚躲进马厩，后脚有三人也走入了这座村庄。 正是黑衣人。 这一组人在分散的黑衣人中，实力算是中等，为首的一位赫然是潜龙圆满，另外两人都是潜龙八重天。 进村之后，三人对视了一眼，一人率先朝前方探去，片刻后，他折返回来，对二人摇了摇头。 “前面是一片平原，看不到人，应该没往这边跑。” 队伍中实力最高之人名为赵客，听到同伴的判断他皱了皱眉头，沉吟半响，说道：“你们觉不觉得有点奇怪？” 另外两个人将目光投向他。 “小王爷不是说不懂得修行吗？所以就算那个车夫给他拖延了一段时间，但是在没有马的情况下，一个普通人能跑这么远？” 二人同时沉默。 “你是说…小王爷其实是个修士？”其中一人面色凝重道。 “还不确定，但小心一些总是好的。” “嗨，你们想太多了，那废物王爷就算是隐藏实力是个修士，又能是几重天？以我们三人的实力随便一个对付他都绰绰有余，裴哥你更是差一步就入虚，有什么好怕的？” 赵客点了点头，没有再纠结这件事，显然对自身的实力也比较自信。 他目光看向村庄，吩咐道：“把这里搜寻一圈，然后我们就去下一个地方吧。” … 马厩里，李寒衣猛地睁开了眼睛。 “有人！” 与偷偷摸摸进村的李寒衣不同，三位黑衣人任由自身气机展露，毫不收敛，所以对藏在暗处李寒衣来说，他们就如同黑夜里的三道烛火。 “咦…就这么点人么？” “不对，应该是分开了，李寒泽如果就派了这三个蠢蛋，那还不如直接放了我。” 默默感受了一下三人的境界，李寒衣感觉有些棘手。 “潜龙圆满加两个八重天么…” 第28章 冰魄灵刀，符箓显威 从战场上下来的修士，李寒衣知晓其中份量，那与大壮二不壮这种江湖上的散修根本不是一个量级。 他是隐藏了修为，但战斗经验依然不算丰富，之所以能轻易的击败大壮和二不壮，完全是靠境界上的碾压，当然也有前者没有真正决心要对他动手的缘故。 所以，此刻来到这座村庄的三个人，让他单独对付一个还好说，但三个人站在一起，他就有些吃不消了。 “得找个机会分开他们。” 一直躲着没有意义，只要他没到江宁，总有一天会被找到的。 没出淮南道之前，只有江宁，能给他一线生机。 所以李寒衣打算主动出击，追兵的分散，对他来说是一个绝顶的好消息。 自己是修士的信息差是绝对的优势。 跑了半天，不干掉这三个人都有些说不过去了。 … “这里好像没人，要不我们走吧？”三人在村中搜寻片刻，其中一人看向赵客。 后者沉吟片刻，点了点头。 这时另一个人突然小跑出去：“等我一下，我上个茅厕。” “懒人屎尿多，小心回不来。”方才开口的黑衣人呵呵道。 “去你大爷！” 本是无心戏言，但是过了许久，那个黑衣人却有些疑惑了：“怎么这么长时间…” 他的目光和赵客对在了一起，后者恍然惊觉，沉声道：“不好，出事了！” 言毕，他身影一闪，一马当先奔着同伴消失的地方而去。 不多时，二人来到一处偏僻的院角，发现那里赫然躺着个人，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像咽气了一般。 “该死！”赵客面色一瞬间阴沉了下来。 另一人立马上前，想要查探同伴的状况，结果就在他靠近那具尸体的一瞬间，赵客面色一变，突然大喝：“不对，快躲开！” 但是，已经晚了。 一柄散发着冰寒气息的刀毫无征兆的捅进了他的胸膛，然后由内而外，将他整个人都冻结成了一个冰雕。 冰魄刀，二阶灵器，潜龙七重天以上可以催动。 但凡被此刀割开了一道口子，见了血，那么从伤口处开始，血液会源源不断的冻结，只能催动体内的灵气才能压制，否则血液凝固之后，还会一点点冻结全身。 而在冰魄刀捅进胸膛的那一刻，如厕的黑衣人便已经死了，自然不可能再催动灵气。 所以地上躺着的，根本就不是他们的同伴，而是杀了黑衣人后换上他服饰的李寒衣！ 幸运的是，黑衣人都是蒙着脸的，所以换上衣服之后仅释放八重天境界的气息，短时间内根本不会引起怀疑。 虽然时间一长可能会露馅，但这些时间已足够李寒衣做很多事情了。 将身前的冰雕推到一旁，李寒衣拍了拍手，目光看向了赵客。 这是这一组仅剩的一个人了。 赵客捏紧了拳头，暴怒情绪几乎要压抑不住。 他死死的盯着李寒衣，寒声开口：“小王爷隐藏的真深啊…骗过了我们所有人，甚至连灵器都有。” 李寒衣笑了笑。 “啊，你说这个啊？不好意思朋友送的，我当时还想拒绝来着，不过现在想想真亏收了，帮了我大忙。” 这话倒没有作假，这冰魄刀，赫然是季牧在李寒衣出长安时赠送给他的，原本是属于当铺老板给季牧的灵器之一。 从那时候开始，李寒衣就知道季牧猜到了他不是普通人而是修士的事实。 虽然有一些秘密被看了个干净的不爽，但现在，李寒衣还是挺感谢那个黑心书生的。 赵客的目光如欲吃人。 自己带出来的两个人都死了，回去他很难向将军交待，除非… 他能把小王爷的人头带回去。 感受到赵客的气势逐渐拔高，李寒衣的面色凝重了几分。 对方的境界不弱于他，而且还是常年在生死间来回翻滚的存在，自己要赢他可不是那么轻松的事。 至少，很费钱… 李寒衣深吸口气，从怀中掏出一把泛黄的符纸。 能在不让任何人知晓的情况下修炼到潜龙圆满，李寒衣自然也不会那么简单。 哪怕没有季牧赠送的灵器，他自身也有着雄厚的家底。 双手掐诀间，李寒衣以灵气点燃其中一道黄色的符纸。 符纸点燃的一刹，一道金光自火焰中成形，幻化出了一尊悬于天地间的巨鼎。 巨鼎上符文闪烁，散发着令人颤栗的威压。 许是还嫌不够，李寒衣接着又点燃了一道朱红色符纸。 一只浑身沐浴着火焰的赤鸟冲天而起。 然后… 青色符纸，凝聚出了一柄青铜古剑。 蓝色符纸，凝聚出了一只银月天狼。 紫色符纸，凝聚出一道散发着毁灭气息的雷霆。 片刻之后，李寒衣周身已经静静漂浮着十数个幻气幻兽，各自散发着滔天气势。 做完这些之后，李寒衣目光看向赵客。 “……” 赵客静默半响，默默拿出了两片黑色甲胄，贴在了腿上。 然后下一刻…借助腿甲带来的速度增幅，赵客掉头就跑！ 李寒衣整个人直接傻在了那里。 愣了好半响，他才反应过来，然后气急败坏的就追了上去。 “哎我日，你给小爷站住！说好的大战三百回合呢？ 你不替你死去的同伴报仇了吗？丫的你跑了不是白瞎我用了这么多符箓！” 赵客丝毫不顾身后的嘶喊，用灵器遁甲疯狂提速，好像身后追赶的不是人而是一个吃人的恶鬼。 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赵客一边跑一边心有余悸道：“那是道门符箓吧？一次用十几张？是人吗？” 他甚至有些痛心疾首。 十几张符箓啊！十几张！ 就为了打自己一个潜龙境？ 你把那十几张给我我死给你看好不好？ 哪怕他和李寒衣同境，这一刻，也是怂了。 “天塌下来让高个子顶着吧，反正队伍里最强的又不是我，我跟他拼啥命？” 看到李寒衣掏出那一把符纸一瞬间，赵客就没了和他战斗的欲望。 这一把符灵，就算他拼了老命，最后都不一定能讨着好。 他才不傻。 眼见赵客的速度越来越快，哪怕被符灵中速度最快的紫雷，一把劈在背上狂喷鲜血他都没有回头，只顾狂奔，最后彻底把李寒衣甩没影了。 当然，这也是后者不敢再追的缘故。 哪怕依仗符箓，潜龙圆满的高手也不是那么好杀的，而且看对方明显有目的性的奔逃，李寒衣完全能猜的到，对方是去找增援了，自己再追岂不是找死？ 叹了口气，李寒衣看着身前的一道道符灵随风消散，有些肉疼。 深吸口气，他疾速朝着另一个方向而去。 放跑赵客，追兵想必很快就来了。 这里，不能再待了。 第29章 阳焱明火，白玉镇龙(上) “这么说…我救了一个刺客的…妻子？” 季牧处理完两具尸体之后，看向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田茹，有些发愁。 从王午口中得知，女子的丈夫被派去刺杀李寒衣了，这个女人就是李寒泽要挟的筹码，自己竟然阴差阳错的救了她… 而从这些信息可以得知，李寒衣如今的处境恐怕不是很好。 李寒泽为了杀掉自己的哥哥，几乎无所不用其极。 思忖半响，季牧叹了口气，将田茹抱进了屋。 暗道一声“得罪了”之后，季牧将田茹轻轻的放在床上，看到床边熟睡的小宝宝，季牧才知晓原来她还是个母亲。 行了一礼之后，季牧走出屋子，然后合上屋门，转身步入夜色。 临行前，他在桌子上留了两张神行符和银两，并书写了张纸条让她们尽早离去。 神行符是当铺老板所赠空间器物里的藏货，季牧只能做到这一步了。 在他杀了李寒泽派来的两人之后，下一次应该不会那么快就派人过来，母子二人有足够的撤离时间。 除非…她们自己不走。 但那就不是季牧所能够操心的了。 今晚注定不会太平，他不可能带个拖油瓶在身边，那样可能会让她们死的更快些。 本来他仅仅是打算借点草料喂马而已，没想到会撞上这么多事。 刚从田茹的院落出来，季牧迎面便碰上三个黑衣人，双方都是愣了一下。 “这边到晚上都没有人睡觉的吗？”季牧心累的叹了口气。 接着，他就动手了。 三个连真面目都不敢示人的人大黑天的往一个母子家附近跑？怎么看都不像是要干好事的样子。 抬手之间，灵气氤氲，数百柄宛如实质的青色小剑霎时凝聚而出。 在三位黑衣人震惊的目光中，季牧手指轻抬，微微下压，数百柄青色小剑便如坠雨般疯狂的朝着三人而去。 自长安与吴用一战之后，季牧对自身的状况认知愈深，操控灵力也更加的得心应手。 在不与人近身的情况下，单单依靠灵力，哪怕不依靠君子剑，他也能和入虚初境的人碰上一碰。 当然，如果让人近身，哪怕是同样的潜龙一重境，也能够轻易的让他毙命。 利弊都很极端。 正因如此，所以季牧一出手的目的就是先逼退三人，给自己留出足够的安全距离。 “入虚境！”三人中为首的一位沉声开口。 “都散开！”他大喝一声，然后整个人突然俯身，双手按在大地之上。 “厚土化碑诀” 随着他的动作，数道厚实的土墙顿时拔地而起，拦在了青色小剑的路径前。 一瞬间，整个厚土之碑叮当作响，坠在上面的青色小剑一个个爆散，炸裂出浑厚的灵气，留下了道道深坑。 当厚土之碑消散的那一刻，青色小剑也所剩无几。 季牧皱了皱眉头，感到有些棘手。 对面使出这道术法的人，虽然不是入虚，但也相差不远，再加上旁边虽是潜龙但气势亦是不弱的两人…这场仗，有些难打。 握住了腰间的君子剑，季牧试着推了推。 纹丝不动。 季牧怂了怂肩，并不意外。 手掌轻抬，数面青色的灵盾缓缓凝聚在季牧身旁，如星辰般围绕旋转。 这是季牧避免有人出其不意的近身。 做完这些之后，季牧目光看向了对面三人。 方才被季牧一手漫天剑雨射了个猝不及防的三人此时也站稳了身形，组成阵列，目光凛然的看向这个不速之客。 双方各自占据小径的两端，谁也没有开口，一时间气氛变得凝重滞涩了起来。 片刻之后，三人中唯一的一位半步入虚将目光看向了身后一人，命令道：“这里我们来拖住他，你回去报信，就说任务目标找到了，实力强劲，火速支援！” 那人点了点头，身形一退，瞬息融入夜色。 季牧见状眉头一皱，刚想出手，便看到一道刀光隔着许远朝自己劈了过来。 暗骂一声，季牧无奈，不得不先应付眼前的事。 离得很远，并且还在夜色之中，看不清真容，黑衣人只能凭借些许的月光看到季牧身上的一袭白衣，与小王爷出城时所穿的一般无二。 所以他们自以为季牧就是他们要找的任务目标。 再加上季牧一个照面二话不说就朝他们动手，更加让他们确认了季牧就是小王爷的事实！ “所有人都看走眼了，以为您只是个普通人，没想到竟是入虚境，您隐藏的可真深啊。”黑衣人领事一边动手一边冷笑道。 季牧皱了皱眉，有些不理解他在说什么，但此刻数道汹涌而至的刀气已经让他暂时无暇思考了。 深吸口气，季牧打算速战速决，他从怀中拿出了一张赤色的符箓，轻轻一抖。 “阳焱。” 一道赤红色的火焰怒浪瞬息喷涌而出，如耀阳般席卷而上，化为一头狰狞的火龙，疯狂朝着黑衣人领事扑去。 刀气与火龙碰撞切入的一瞬间便如泥牛入海，瞬息没了踪影。 最多掀起了点点火星。 黑衣人领事瞳孔一缩。 “斗字符！” 当铺老板赠送给季牧的空间器物中，有不少威力不俗极其珍贵的道门符箓，并且每一张还细心的备注了作用和使用方法。 季牧后来回到客舍翻看的时候甚至还有些疑虑，就好像…人家早就想好了要送他东西一般，但也没有深思。 符箓的制造基本都是出自道门之手，偶尔有一些散落的符箓师，但都极其稀少，所以每一张都很昂贵，尤其是道门出产。 使用方法也很简单，灌注灵气就可以激发。 像季牧现在所使用的，就是道门“兵、斗、地、天、镇”五符中的“斗”字符，等阶比李寒衣使用的符箓还要高出一阶。 “斗”字不仅比“兵”字威力高出数筹，使用次数也不是一次性的。 当然，人家是直接拿出一把，同样不可比。 见火龙呼啸而来，黑衣人领事咬了咬牙，再度凝聚出了厚土之碑，并且缓缓握刀，磅礴的灵气不要钱般的灌注其中，令刀身都开始颤鸣。 当灵气灌注到了极限、甚至隐隐出现裂痕的时候，黑衣人领事深吸口气，怒喝一声：“死！” 随着他握刀横斩的动作，一道数十米长磅礴的银月刀气劈斩而出，所过之处，空气都宛如撕裂，发出锐鸣之音。 当火龙撞碎厚土之碑探头的一瞬间，便与这道刀芒撞在了一起！ 一瞬间，火云炸裂，夜间的整个小径都被照耀的宛如白昼。 黑衣人领事也因此看清了季牧的脸，登时面色大变。 “你不是他！？” 第30章 阳焱明火，白玉镇龙(下) 黑衣人领事的声音被消弭在碰撞的爆炸声中，并未传达到季牧耳边。 而在火龙与刀光火并之际，季牧悄无声息的扔出了一枚白色小印，遁入火光之中。 在黑衣人面色大变迟疑的一刹那，小印迎风而长，膨胀成了一方足以遮盖数间院落的庞然大物，然后重重的朝黑衣人领事砸了下来。 当领事后知后觉时，已经晚了… 他只来得及举起手中的刀，但仅是一瞬间，刀身便寸寸碎裂，然后是他的胳膊，直至脚裸… 堂堂入虚二境的修士，就这么被季牧一个玉印给镇死了！ 这玉印，赫然是一件法器！ 它的威力是根据使用者所灌注的灵气量而定的。 甚至也就是季牧，随便换一个入虚境，都不可能让玉印膨胀到这个地步。 所以，这件法器对大多数修士而言都有些鸡肋，但放在季牧手里，却是当之无愧的神器。 但饶是如此，季牧此际也是面色泛白、呼吸急促，这次催动玉印所消耗的灵气对他而言也是海量的。 平复了一下剧烈起伏的心绪，季牧将目光扫向四周。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附近应该还有一个才对。 … 莫风是黑衣人队伍里最小的一个，之前也是他频繁管不住嘴，因此被张山抽了一巴掌。 这一次，他恰好被分在来城南村探查的一组。 本以为这么偏远的村落，那小王爷怎么也不会藏在这里，自己摸摸鱼也就过去了。 但没想到，还真就碰上了正主，还他娘的是入虚境！ 此刻见队友一个送信走了，另一个更是被那天杀的小王爷一印就给镇死了，莫风慌了。 自己一个小小的潜龙六重天，队伍里最弱的一个，拿什么去和入虚强者硬碰硬？ 在领事和季牧刚打起来的时候，莫风还想着去帮帮忙，但当他看见季牧只是手腕一抖，一只狰狞的火龙便冲了过来。 带着汹涌的热浪，将他的发丝吹的倒卷。 那股威压令莫风战栗，令他瞬息就凉了要动手的心思。 所以，趁着队友吸引火力的功夫，他跑路了…… … 张山有些抓狂。 分组之后，其他组各自分散搜寻，而他带着俩人顺着官道往下追。 但没多久，张山就发现赵客一个人追了上来。 他有些疑惑：“你不是去浪华村了吗？其他两人呢？” “将军，我遇到小王爷了！”赵客气喘吁吁道。 “嗯！？”张山眸中闪过一道精芒，他抓住赵客的肩膀急促问道：“他在哪？” “他藏在村子里，趁兄弟们不注意…杀了他们！” “我们所有人都被骗了！” “他是修士，根本不是废物，我根本打不过他！” 赵客神色慌乱。 他把在浪华村中发生的事大致说了一遍，但隐瞒了自己直接跑路压根没和李寒衣打的事实。 “连你都打不过？”张山一脸讶异。 “对！” 张山深吸口气，看向众人。 “走，我们去会会他！” 前脚刚抬，一声凄厉的嘶喊就从他们的身后传来：“将军！” 张山回头，看清来人后又是一愣。 “你不是去城南村那边了吗？怎么也就你一个？那两个人呢？” 在城南村的黑衣人吴雨，为了回返报信，他一刻未停，甚至不惜动用秘术压榨潜力来提升速度。 此刻终于寻到张山，他一把抓住对方的手，如泣如诉道：“将军，我们遭遇小王爷了！” “他见到我们，二话不说，直接动手，我们所有人都被骗了，他是入虚境！” “强哥和莫风让我回来报信，他们两个在拼命拖住他，估计…凶多吉少了……” “将军，你一定要替他们报仇啊！” “？？？”张山于风中凌乱。 他的视线在赵客和吴雨之间来回移动，似乎是想分辨他俩到底谁说的是对的。 然而还不待张山分辨出来，一旁赵客听完吴雨的述说后，勃然大怒，指着他的鼻子骂道：“胡说，小王爷明明在我那边！还杀了我两个兄弟，怎么可能跑到城南，你别告诉我他会挪移不成？” “那跟强哥他们打起来的是谁，是你吗！？” 见到自己拼命传递回来的消息受到质疑，吴雨顿时也是暴跳如雷，冲过去就要和赵客干仗。 赵客面对李寒衣溜之大吉，面对比自己低了一境的吴雨可是丝毫不怵，呵呵道：“入虚境？你咋不编个圣人出来呢？” “泽殿下在军中出生入死三年，至今也没有入虚，张将军鬼门关走了多少遭，才换来如今的境界…” “他一个养尊处优的废物世子…凭什么？” 吴雨亦是冷笑：“那你说，城南的人要怎么解释？” “小王爷出城的时候，守城将士可都是看到的，除他之外，只有两个潜龙境的人跟着，这入虚境不是他是谁？” “谁管他是谁，我说了，他在浪华！” “在城南！” “浪华！” “城南！” “浪华！” “…” 两人吵得面红耳赤，声音也越来越大，最后甚至开始撸袖子，眼看马上就要干起来… 张山额头青筋暴跳，实在是忍不住了，怒喝一声：“都他妈给老子闭嘴！” 他已然处在暴怒的边缘。 看到张山眸中那含带杀气的目光，二人皆是齐齐一颤，彻底安静了下来，再不敢争吵。 不仅仅是畏惧他的修为，而是在军营之时，这就是一个杀神！ 见二人安静下来，张山看向吴雨，目光凌厉。 “我问你，你说你们在城南村遇到世子…你亲眼看见他了？” 吴雨被问的一愣，但旋即便坚定的点了点头。 “看到了，一身白衣，不会错的。” 张山点了点头，目光随即看向赵客。 “你呢？” 赵客正要回答，但话到嘴边却蓦然一顿，内心咯噔一声。 对啊，那个人一直蒙着脸，从动手到追着他跑都是穿着他们黑衣人的衣服，直到最后他都没看清对方长什么样子，凭什么认为那个人就是小王爷？ 赵客咽了咽口水：“我…” 张山瞬间就懂了。 然后… “啪”地一声，清脆响亮。 张山一巴掌狠狠的甩在了赵客的脸上。 “废物，白白送了两个人，还差点误导了本将军，要不是留着你还有点用，老子现在就砍了你！” 赵客口鼻溢血，但却是一句话也不敢说。 他知道，张山说的话是真的。 张山冷哼一声，目光清点了一下己方战力。 一共五人。 除了自己这个入虚五境，还有两个潜龙圆满外加两个潜龙八重天，剩下的都分散各方。 足够了。 暗自敲定，张山看向吴雨。 “带路！” … “好一个韬光养晦的世子殿下，藏的还真深啊。” “出城时跟随的两人，潜龙境的车夫已经死了，剩下的那一个伪装杀人的想必就是赵客遇到的那个吧？再加上自身是入虚境。” “呵呵，好算计啊，要不是本将军察觉的快，还真就让你金蝉脱壳了…” 张山一边催动灵力赶路一边思考，心底不禁升起了一股智珠在握的自豪。 他看向身旁的众人，眼角流露出一抹不屑。 “一群猪脑子…” … 城南村。 “阿…嚏！”季牧揉了揉鼻子，望了望四周，有些疑惑。 “奇怪，最近右眼怎么总跳……” 第31章 未央长夜，无妄之灾 季牧找了一圈，没找着剩下的那个人，无奈之下，便又回来处理方才那个人的尸体。 最好不要在早上引起骚动。 当然，也顺便看看有没有什么好东西捡。 拿着空间器物，不捡白不捡。 自打君子剑卖了二两银子，换了一壶劣酒两碟小菜之后，季牧便养成了勤俭持家的好习惯。 他实在太穷了。 而且捡这些人的他一点心理负担也没有。 但摸了半天，他也只是摸出了一件泛着银光的小剑。 在剑背上弹了弹，季牧觉得这应该是个灵器，但品阶应该不高。 意兴阑珊的丢进空间别针，季牧拍了拍手，拿出一张火符扔在了黑衣人身上。 以一缕灵气点燃，火焰顿时熊熊燃烧。 不消片刻，黑衣人的尸体便被焚化的干干净净。 就在这时，借着些许月光，季牧眼角一撇，轻咦一声。 一张老旧的布帛静静的躺在灰烬之中。 “烧不着？” 季牧弯腰将旧布捡起，点燃一丝灵气，借着些许亮光看了一眼。 上头印着一些字迹，但大都看不清楚，季牧只依稀看到了一个“魂”字。 翻了半天，没捣鼓明白，季牧把它也扔进了空间别针里，打算回头再研究。 顺着小径，季牧牵马往村口走去。 他在田茹的院子里做了些布置，如果那个逃走的人还敢回去的话，估计会吃些苦头。 “希望那对母子早上醒过来能够自行离开吧…”季牧喃喃自语。 他不可能一直守在这里。 该去找李寒衣了。 这么长时间，他有些担心。 不过他总感觉遗忘了什么。 村外是一片平原，季牧没走多久，便蓦然一勒缰绳，停在了原地。 他想起来他忘记什么了。 看向夜幕深处，季牧有些崩溃。 “忘记有个去报信的了…” 在他对面，张山等人缓缓自夜幕中走出。 季牧巡视一圈，心头一沉。 两个潜龙八重，两个潜龙圆满，而为首之人散发的威压甚至令季牧胸口一滞，身下的战马亦是不敢再上前一步。 这似乎还是对方没动真格、收敛了气息的缘故。 这必然是一位真正的入虚境！ 四个潜龙高境加一个入虚，这阵容…太过棘手…… 在季牧打量对方的时候，黑衣人自然也在打量季牧。 “小王爷，你可真让我好找啊…”甫一见面，张山便冷笑道。 “什么玩意？”季牧一愣，但旋即便想到了些什么，一瞬间了然。 这些人…是被派去刺杀李寒衣的刺客！ 但为什么找上自己了？ 见到季牧愣神，张山以为这是小王爷金蝉脱壳之计被自己识破后的不可置信，于是更加确认了他的身份。 至于那面孔都做不得真了。 都用替身了，还会拿真面目给你认？ 他们不就清一色都戴着面具头套？ 并且改头换面的术法，江湖上又不是没有，甚至张山毫不怀疑，如果把浪花村赵客遇见的那个人头套掀开…头套之下也一定伪装成了李寒衣的面容。 为了骗过他们。 哼哼，雕虫小技，山门弄斧！ 冷笑间，张山鞘中长剑缓缓出鞘，自主漂浮了起来，剑尖直指季牧。 “小王爷，本将今天倒算是能正眼看你几分，废物之名言不符实，不过这些都没什么用了，现在…把命留在这里吧！” “等一下…你们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不是李寒衣！”眼见对方二话不说就打算动手了，季牧感到有些憋屈，但还是不得不心平气和的说道。 这一瞬间他突然感觉到有些似曾相识？ “不是李寒衣，那你是谁？” “季牧。” “季牧？啧啧，准备的真充分啊，连名都起好了，我猜猜，浪华村那个…不会是叫李寒衣吧？”话音刚落，张山嘴角流露出一抹讥讽：“动手！” 一瞬间，所有人都动了。 “等等…我不是…” “青风印！” “无量拳！” “八荒斩！” “影神缚！” 各种五颜六色的氤氲灵气在夜空绽放，齐齐朝季牧轰去。 “轰”地一声，季牧仓促凝聚的灵盾直接炸散了十数面。 紧接着，一道术法径直朝着他的脑袋飞了过来。 季牧歪头堪堪躲过，饶是如此，也被削去了几缕发丝。 灵盾近距离爆炸的气浪更是让他的胸膛气血翻涌，头发彻底散乱开来… “认命吧小王爷！”张山一边冷笑一边催动长剑。 “都说了我不是了，艹！” 季牧气的七窍生烟。 然而没有人理会他，五个人的招式术法跟不要钱一般宣泄而出，凝聚出的灵盾一个接一个被轰到爆碎。 凝聚逐渐跟不上毁灭的速度… 季牧被自己的灵盾炸的脑袋嗡嗡作响，甚至随着攻势加深，他更是感到喉咙一甜，嘴角溢血。 但他也不敢放弃凝聚灵盾。 这些黑衣人的术法，有任何一道轰在他的身上，都足以置他于死地。 毕竟，他还只是潜龙一重天。 防御力为零。 张山将这一幕尽收眼底，有些诧异。 “潜龙境使的术法就能伤到他？这么弱？” 他有些怀疑吴雨信息的真实性了。 这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入虚境的强者。 他手上蓄势的动作微微放缓了几分。 “他们，是真的想杀了我…”另一边，季牧的目光扫过五位黑衣人，眸光一瞬间冷了下来。 “好好好…这是你们逼我的……” “是你们先动手的对吧？” “我只是还手，这很合理，没毛病对吧？” 张山皱了皱眉头。 他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关节，这个世子殿下还都只是防御而不还手，嘴角溢血了口中还念念有词，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这是太弱还是自信？ 因为术法爆炸的声音此起彼伏，张山听不清季牧的声音。 片刻后，他摇了摇头：“这都不重要了。” 他目光闪过杀意，抬手之间，狂暴无匹的灵气如龙卷般缠绕在剑身之上。 “反正今天，你…必须死！” 就在张山准备动手的前一刻，季牧念叨完毕，手轻轻搭在了君子剑的剑柄之上。 微微一推，剑出半寸。 季牧心中大定。 第32章 玄龙棍起，棒打潜龙 知晓能动用君子剑之后，季牧便动了。 一出手，便是雷霆万钧！ 两道金色的符箓被他毫不犹豫的贴在了腿上。 符箓之上，各印有一个“疾”字。 斗字，神行符。 催动的一瞬间，季牧的身形便化为了一道残影，瞬息消失在了原地。 “嗯？” 正在蓄势的剑霎时没了目标，令张山微微一愣，但无数次于生死间战斗的经验令他很快便反应了过来。 只见他脚步一踏，疾速朝着其中一个黑衣人冲去，同时大吼道：“小心！” 那个黑衣人正是吴雨。 见将军突然朝自己冲过来，吴雨愣了一下，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但下一瞬，他的后背“唰”地一下传递出了一阵寒意，令吴雨浑身一激灵，汗毛倒竖，整个人从天灵盖凉到了脚底… 出现在他身后的，赫然便是季牧！ 没有任何迟疑，一根乌黑缠着两道金龙的铁棍当头就朝着吴雨的天灵盖砸了下来，砸的他脑浆四溢。 堂堂潜龙八重天，竟是扛不住这铁棍的一击！ 虽然季牧仗着神行符的速度，有偷袭得手的成分在内，但铁棍杀伐无匹的攻击力仍旧无可置疑。 这正是当铺老板赠送给季牧的法器中，除了白玉印之外，攻击力最为强大的一件。 三品法器，玄龙棍！ 杀潜龙境，还犯不着动用圣器。 … 这一棍，把剩下的四个人都敲醒了。 他们此刻才真正意识到，对面站着的，也是一个实打实的入虚境强者，而不是一个一动不动的沙包。 季牧方才只懂得防御的举动给他们造成了一丝错觉，直到吴雨身死，他们才清醒了过来。 张山阴沉的对剩下三个人道：“你们分散开，在远处给我打掩护，我来会一会世子殿下。” 季牧眉毛一挑。 不一股脑的围上来，这正中他的下怀。 张山完全想不到，季牧真实的境界只有潜龙一重天，所以他是以面对一个入虚境强者的战斗经验来下令的。 毕竟寻常的潜龙面对入虚，近身必死。 分散开来之后，张山的目光盯紧季牧，握紧了手中的湛蓝色长剑。 三品法器，天霜。 然后，季牧只是眨了个眼睛的功夫，就发现张山不见了。 他双目一缩，身影疾速向后退去。 几乎是后脚，一道蓝色的半月剑芒霎时便斩在了季牧方才所立的位置，若非他躲的快，这一下就能收割了他的头。 不远处，季牧堪堪站稳，心下一凛。 这速度，和贴了神行符的自己也相差不了多少了。 深吸口气，季牧朝再度贴近自己的张山迎面甩出了一张符箓。 “阳焱！” 看着咆哮而出的赤红色火龙，张山呵呵一笑：“斗字符么…是挺稀有，不过…还拦不住我。” 灵气运转，凝于剑尖，张山眸光一闪，在火龙呼啸而来之际，倒提天霜，蓦然一斩！ “寒月！” 湛蓝色的剑气化为一道圆弧，散发着冰寒的气息，似一只来自极寒之地的天狼凝聚而出，奔涌而过。 所过之处，万物冻结。 霎时间，自火焰而生的巨龙与霜寒剑气碰撞在了一起。 龙与天狼交汇，水汽与火舌飞舞。 原野上，冰火两重天的景象自夜幕中降临，映于月光之下。 红蓝交辉，迷雾蒸腾。 不过终究，仅仅是一道“斗”字符箓，还是不够直接抗衡入虚境的强者。 仅是片刻，冰火的景象便缓缓偏向一头，火焰逐渐淡却，冰寒剑气倒卷。 不多时，季牧手中的符箓一暗，渐渐化为飞灰，随风而散。 湛蓝的剑气一举穿过火龙的躯体斩在了前方。 待迷雾散尽，张山眉头一皱。 他并未看见方才站在那里的季牧，剑气也没有斩中实质的感觉。 突然，他好像想到了什么，猛地回头朝后方看去，顿时目呲欲裂，怒喝一声：“混账！” 季牧毫不理会，径自将玄龙棍印上了另一个潜龙八重天之人的胸膛。 “噗嗤”一声，在那个黑衣人完全没有反应过来的情形下，他的胸膛便凹陷了下去，血肉模糊，胸骨脏器被季牧一棍砸的粉碎！ 他的双目霎时失了光彩，整个身体倒飞出数十米远，无力的砸落在平原上，没了声息。 季牧虽然仅是潜龙一重天，面对潜龙高境之人的变态防御力，很难破防，哪怕依靠灵力也是一样。 但玄龙棍的绝对攻击力和神行符的绝对速度短暂弥补了这个短板。 玄龙棍自身的能力是……使用者可以根据自身的灵气量，调节法器在自己手中的重量和施加在敌人身上的重量。 也就是说，在灵气足够的情况下，季牧可以把拿在手里的玄龙棍变得像一根筷子那样轻，然后同时把施加在敌人身上的重量变得像鼎一样重。 这样的叠加，堪称恐怖！ 并且压根不需要季牧自身有什么力气或者潜龙高境界的体质，单单在神行符的加速之下，这一棍，就是绝杀！ 当然，玄龙棍也并不是真的没有极限，但这个极限，在偷袭的情况下，依旧不是普通的潜龙境修士能够抵挡的下来的。 白玉印和玄龙棍，威力都是依靠灌注的灵力多寡而展现的。 所以这两件法器对寻常人而言，极为鸡肋。 任何修士体内所藏纳的灵力都有其极限，哪怕有天地灵气源源不断的补充，但转化…是需要时间的。 转化的效率随着境界越高就会越快，转化的质量也会成倍提升，甚至到了立言明道的境界，那或许都不能够称之为灵气转化了，而是灵气升华！ 但无论是何境界，一旦入不敷出灵力见底，轻则枯竭，重则伤及本源，而后者几乎是不可逆的。 所以大多数修士的战斗方式，都偏向于文火慢炖、徐徐图之，避免伤及自身，很少有人会进行三棒子作业。 但季牧，是个例外。 他完全不需要考虑这个东西。 灵气转化？那是啥？ 不是拿着就用吗？ 所以白玉印和玄龙棍这两件完全依仗灵气量的法器，几乎就是为季牧量身定做的。 故而每每使用，季牧心中的疑虑就越深。 那个天师，是不是对自己太好了些？ 但现在明显不是思考这个的时候。 因为在他又一次棒杀了一位黑衣人之后，张山已然彻底暴怒了。 季牧当着自己和符箓火龙认真斗法的时候杀人，这让张山觉得自己的智商受到了侮辱。 “你…找死！” 第33章 君子抱朴，我自归一 风聚成沙，剑主中宫。 张山并指掐诀，以意御剑。 季牧当着他的面连杀两人之后，他俨然动了真格。 身为入虚第五境的强者，张山已经稍微触摸到了“意”的门槛。 在扬州军营所有的千夫长中，他的实力绝对称得上是名列前茅的存在。 随着张山的动作，剑刃风暴所凝聚的气势越来越盛，如一道龙卷横贯在天地之间。 玄阶中级秘技——剑象风雷！ 这是张山能够在数十场大大小小的战斗中活下来的底牌之一。 再加上同样是三阶法器的天霜剑作为风暴核心，秘技的威力，已然被叠加到十分恐怖的程度。 而且随着张山的“意”入主其中，季牧只觉得有一股气机牢牢的锁定住了自己，再想像方才那样躲避已经是不可能的了。 感受着扑面而来的剑气风暴，季牧神色凝重。 “这一下，不好接啊…” 季牧正思量着，张山却不打算再给他思考的时间了。 他双指微并，猛地下压，怒喝一声：“去！” 霎时…风雷万象，龙卷苍穹！ 位于龙卷中心位置的天霜剑缓缓对准季牧，然后…带着漫天的风雷落了下来！ 季牧瞳孔急剧收缩，剑还未至，一股暴戾的杀伐之气便已扑面而来。 他没时间去思考自己能不能接下这第五境强者的全力一击。 他只是依循着自身的惯性，下意识的握住了剑柄，倒提君子剑，然后将剑尖一把刺入大地。 在剑刃风暴来临之际，季牧竟是闭上了双目，乍一看好像放弃了抵抗。 而他的脑海中努力回荡着——当日天劫之际，一道银光穿行万里而来，以三寸之域惊退万法，将他守护在天劫之下的那一幕。 “君子所守者，意也。” “意者，一也。” “而吾之道，当一以贯之。” 借助在天劫下生死存亡之际所保留的深刻记忆，季牧轻轻吐气，荡出了胸中那一股浩然。 意的话，他也有。 虽然他并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他背负二十年的“克母”骂名，从未辩驳，将所有辱骂都咽在心底，不作一言。 他无数次跑到后山的灵堂，但在哭的时候却从来不进去让母亲看见，只是在墙角偷偷抹泪，哭过之后，他才进去，让母亲的灵位干净如新… 他是天弃之子，天生隔绝灵气，但无数个日夜，他都从未放弃尝试感知灵气，哪怕次次在星空下落寞而归… 天劫将至时，他独自纵马入夜… 滚滚雷霆中，他跪地让书圣收剑… 他怕死，但他从不愿牵累任何人。 纵然是在那些无法修行的日子里，他也从未忘记——有朝一日，他要登上须弥山，向天问上一剑，问那一抹不公！ 那是他对自己的承诺，无论能不能做到，他都一定在路上。 哪怕结局一样，做不到和不去做，也是两回事。 过程不问，结果不问。 凡心之所向，我自当素履以往。 前行。 就是季牧的意！ “呼…” 季牧轻轻吐了口气，然后昂首挺胸，轻弹剑身。 漫天的剑刃风暴来临之际。 季牧赫然使出了……归一剑诀！ 君子抱朴，我自归一。 守一剑！ … 泰山，圣人学宫食堂。 正在低头扒饭的书圣一骨碌站了起来，目光震惊的看向某个方向，引来学宫弟子阵阵侧目。 他的胡子上甚至还粘着米粒。 “这…不可能！？” “老师，发生什么了？” 离书圣不远处的位置，一位沉静的青年出声问道。 书圣回头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 “你们…或许要多个师兄了。” 青年愕然。 … 上一次，是因为有书圣的牵引，而这次季牧完完全全凭借自己使出了归一剑诀！ 虽然还很粗糙，但其势已成。 做到这一切的季牧，仅仅是在天劫中看过一眼，这份领悟力，连书圣都为之动容。 但书圣忘了，季牧作为他的书童在他身边，浸染了十年的浩然气！ 归一剑诀中最重要的那股“意”，季牧早已具备！ … 淮南道。 季牧一袭白衣飘掠，只是驻剑站在那里，便万法不侵。 善攻者必善守，这是对归一剑的最好诠释。 天霜剑携带着无匹的杀伐之气，卷动风雷，蓦然撞在了季牧的三寸之地。 那是守一剑的绝对领域！ 一道若隐若现的屏障横在了季牧与风暴之间，看似薄如蝉翼，却是不可侵犯。 碰撞的一瞬间，风雷倒卷，草木横飞，无尽狂风席卷大地，惊走了无数飞鸟走兽。 尘埃落定，季牧依然悠悠的站在那里，发丝都未扬起。 “咔嚓”一声。 天霜剑，寸寸碎裂，化作飞灰。 同为剑兵。 一介凡器，焉敢向圣器亮尖？ 这是它不自量力的代价。 … “噗！”对面，张山狂喷出一口鲜血，惊骇的看向季牧。 天霜剑，是他身上最珍贵的一件法器，是他积攒了二十年的战功才在王府的库藏中兑换的。 也正因此，他失去了晋升到万夫长的机会。 他一直视它为珍宝，甚至将它炼成了本命法器，也因此战力大涨。 后者也的确成了他的利刃，剑斩了诸多平境甚至比他高出一个境界的大敌，功不可没。 李寒泽派他带队，属实是经过精挑细选的，显然足够相信他的能力。 然而，张山此际却陷入了深深的茫然。 一直无往不利天霜剑，在碰到季牧那柄看起来破破烂烂的古剑瞬间… 竟然…碎了… 碎了…… 直到现在张山也没回过味来。 那他妈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难道… 张山的脑海中蹦出来了一个猜想，然后因这个猜想顿时陷入了无尽恐惧之中。 凡、灵、法、王、圣。 这是整个天下依照兵器自身的威力大小对兵器等级的定位。 到了“灵”这个级别的兵器，就已经足够稀有了，大多数修士直到入虚说不定都难以得到一件。 而“法器”，更是入虚到立言最顶尖的攻伐手段，可以说拿着法器的入虚立言修士，便已经是修行界的中高端战力了。 至于“王器”…动辄有摧城破军之能，整座天下都寥寥无几，分别收藏在各大隐世宗门和朝廷国库之中，轻易不会示人，每一件的问世都会引起血雨腥风。 而现在…张山觉得，他有幸遇到了一件。 但不幸的是，他站在了王器的对立面…… 张山目光僵硬，看向季牧，露出了一副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王…器……” 他并不知晓，所谓的王器，碰上季牧手中的剑，一样会碎！ 看着对面脸色精彩无比的三人，季牧将插在地上的君子剑拔起，温和一笑。 “刚刚…是谁要留我的命来着？” … 第34章 殒神滴落，亡徒归冥 浪华村郊外。 李寒衣躲藏了起来，布下许多陷阱，打算来个守株待兔，削弱一下敌方战力，但一追兵一直没来，让他有些疑惑。 “奇怪…这么久了，咋没人追上来呢？” 叹了口气，李寒衣摇了摇头。 他觉得李寒泽派的人不行。 别的不说，就这效率，太次了。 看来自己有些高估他这个弟弟了。 他完全不知道，有一个人，不远千里而来，默默替他背负起了所有（非自愿）。 … 城南村。 “这是什么？”季牧手里把玩着一个青色令牌，好奇的问道。 “禀小王爷，这是一个七阶防御灵器。” “激活之后，会自主生成一个护盾，可防御潜龙七重天以下修士的任何攻击。”张山在一旁战战兢兢的解释道。 好东西！ 季牧眼睛一亮，随手就把那件灵器收进了空间器物。 对于体质贼“脆”的自己来说，这绝对是一件及时雨至宝。 张山面上微不可查的闪过一丝肉痛之色，但不敢有任何言语。 失去了天霜剑的他，现在根本不是拿着王器的季牧对手，哪敢轻举妄动？ 他都如此，一旁的赵客和另一个黑衣人就更加不敢反抗了。 三人几乎任由季牧宰割。 季牧随即又从张山身上薅下了许多小物件，一一丢进了空间器物。 另外两人也如法炮制。 该说不愧是脱离了菜鸟范畴的高境修士，身上的存货多的令季牧两眼放光。 最后，张山三人身上几乎只剩下了遮体的衣物。 季牧眼神默默落在了他们的衣服上，令三人心底泛寒，一股不妙之感油然而生… 沉吟半响，季牧冷漠道：“脱了。” 张山眸中掩饰不住的闪过了一丝杀意。 “你不要欺人太甚！” “哦？”季牧目光没有一丝波澜，平静的看着他。 他敲了敲手中的剑，说道：“如果我没有拿着它，现在就是躺在地上的一具尸体，和刚才那两个被我杀了的人一样，根本不会有薅你们羊毛的机会。” “换位了一下，我便是欺人太甚？” 张山攥紧了拳头，杀意深藏在他的眼底，只不过在君子剑的威压上不敢表露半分。 半响，他像是放弃抵抗了一般，无力的点了点头。 “我脱。” 张山深吸口气，俨然如同赶赴刑场一般，咬牙摸上了衣袍的系带，开始一点点脱下衣物。 首先是面具、头套，露出真容，然后是外袍，上衣、下裤… 就在他脱到最后一件贴身衣物时，赵客与另一个潜龙圆满突然动了！ 汹涌劲气如刀，从两个不同的刁钻角度攻向季牧，仿佛要彻底封死他的行动。 与此同时，张山眸中闪过一丝精芒，那最后一件衣物之下，赫然还藏着一柄半个巴掌大的匕首！ 张山一把握住短匕，灌注灵气，以最快的速度朝着季牧的胸膛刺去！ “给我死！” 从一开始的投降任由季牧薅羊毛，到最后被逼脱衣宁死不屈，一切的一切，包括面部表情，都是张山演出来的。 从始至终，他就是在等待这一刻！ 殒神滴，这是张山给手中的匕首取的名字。 这柄匕首其实不是法器，也不知道是什么材质，但是唯一有一点，那就是当它命中敌人之后，会在短短几个呼吸间…抽空对方身上的所有灵力！ 甚至诡异的是，如果匕首命中的是没有灵力的普通人，会瞬间抽干他身上的所有血液代替灵力，让对方变成一具干尸。 这件武器是在一次击杀一位魔教修士之后，张山从他身上摸来的。 原本也不是匕首，仅是一件锋利的碎片。 但试验了几次功效之后，张山如获至宝。 他让人用特殊材料为其打造了刃柄和刀鞘，灭口之后，便给匕首起名为“殒神滴”，贴身放在身上，作为他隐藏最深的一个杀手锏！ 而此刻，这个杀手锏…被用在了季牧身上！ 握住殒神滴的手没有任何迟疑，直直递向季牧的胸膛。 张山脑海里已经在想象季牧被抽干所有灵力任由自己宰割的一幕。 但下一刻，他便看到了季牧那道没有一丝波澜的目光。 张山心底“咯噔”一声。 “你以为…我为什么让你们脱衣服？” “噗呲”一声，君子剑直接洞穿了他的胸膛。 张山睁大了双眸，满眼不可置信，但也只能伴随着不甘缓缓倒地。 “下辈子偷袭别人之前，最好先学学怎么隐藏杀意。”季牧轻语。 但张山注定听不到了。 另一边，赵客与另一个黑衣人在动手瞬间，就被两个绿方体圈了起来。 虽然凭借这个能够困死潜龙六重的吴用，但面对潜龙圆满境界的修士明显就有些乏力。 只是一会儿，绿方体上便已密布裂痕。 但拖延的这一会儿，足够季牧干许多事情了。 弯腰从张山手中捡起那件古怪的匕首，季牧皱了皱眉。 再怎么说，这件武器也太小了些。 小的更像是一件饰品。 但从张山方才握住它刺向自己时，流露出来的自信来看，这柄匕首似乎不像它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 想了想，季牧目光一转，看向了正在疯狂攻击绿方体想要出来的那位黑衣人… … 楚柒慌了。 实际上，从他刚刚听见张山的传音要他动手的那时开始，他就隐隐有些不安。 但张山在军营长久以来积攒在他头顶上的余威，让楚柒内心深处对张山的恐惧程度要更甚于季牧。 所以在接到动手命令的一瞬间，虽然有些迟疑，但他还是执行了… 紧接着，他就发现自己被一道拙劣的术法困了起来。 虽然很拙劣，但是一层接着一层，短时间他根本打不破。 然后他就看见，那个在他眼中无敌的将军，被一剑洞穿了胸膛…… 堂堂入虚第五境的强者，就这么无声无息的死在了这里，连声惨叫都没有发出。 楚柒感到有些悲哀，但这股情绪很快就被更深的恐惧所占满，他开始疯狂攻击困住他的那道屏障，一拳接着一拳，砸的绿方体遍布裂痕。 他害怕了，他想逃离这里。 什么任务不任务的，都见鬼去吧。 自己绝对不要死在这里！ 这一拳，楚柒也是卯足了劲，但正当他这一拳要砸在灵盾上时，他的前方突然猛地一空。 困住他的牢笼…没了！ 然后，出拳的惯性让他的身体疾速前倾，而就在他的前方，一柄如水滴般的匕首静静的悬在半空，一动未动，便钉入了他的眉心… “嗯…” 季牧有些疑惑的朝这边看了一眼，感觉这匕首和普通的武器好像也没什么区别。 当然，除了十分锋利之外。 它能轻易刺穿潜龙圆满修士的肉身。 要知道，普通凡兵根本无法伤到潜龙中境以上的修士，连肌肤都刺不穿。 而这匕首很轻易的就能做到这一点，甚至钉入骨骼之时也没见有什么迟滞之感。 但…就只是这样？ 但下一瞬，季牧便猛地睁大了眼睛，面容之上，遍布惊愕。 “这是…” … 第35章 唯临黯夜，方见群星 殒神滴钉入楚柒眉心之后。 季牧感觉到，楚柒身上的灵力以极快的速度消减，都被灌注到殒神滴中，一丝一毫都没有剩下，就好像…被吞噬了一般！ 他手搭在楚柒身上，发现他体内此刻确实不存在任何灵力，如果不是方才还跟他战斗过，季牧会认为这是一个普通人。 季牧倒抽一口凉气。 这个呈暗红色状如水滴的匕首，诡异的可怕！ “咦…” 就在这时，季牧发现殒神滴的末端缓缓凝结出了一个晶莹剔透的结晶，状如水滴，和本体很是相像，好似是分裂而出的一般。 最主要的，是季牧感受到了结晶散发着一股强大的灵力波动。 拿着那滴分裂结晶看了看，季牧皱了皱眉，心中有了一丝猜想。 他把殒神滴从楚柒的眉心摘出，往他身上贴了张净火符，以灵气点燃，然后走到早就放弃了抵抗的赵客身前。 他将绿方体散去，把殒神滴架在了赵客的脖子上。 “问你两个问题。”季牧的语气不容置疑。 赵客点了点头。 他没有拒绝的权力。 “你们是李寒泽派来的？” “是。” “有多少人？” “十五人，除了我们之外，剩下的人还在其他地方搜寻，不过他们对你…应该没有任何威胁。” “李寒衣在浪华村？” “对…嗯！？”刚想回答的赵客猛地睁大了双眸，震惊的看向季牧，脱口而出：“你不是小王爷！？” 季牧像看待白痴一样看着他。 赵客怔怔的瘫坐在了地上。 他们战斗了一晚上，死伤惨重，将军甚至都战死了，结果最后却发现…他们连任务目标都搞错了？ 这一刻，赵客突然觉得无比悲哀。 季牧没有闲心理会他的失常，自顾自的问道：“你认识拿着这个的人吧？” 他颠了颠手上的殒神滴。 赵客怔然的点了点头。 季牧沉吟了一会儿，斟酌措辞，半响，他说道：“那个人他最近…嗯…有没有过暴涨修为的经历？” 赵客想了一会儿，最后肯定的点了点头。 “有。” “哦？”季牧眉毛一挑。 “张将军以前的修行速度基本算是循序渐进吧，但是在近两年，他却好似突然变了个人一般，无论是境界还是实力都开始暴涨…” 顿了一下，赵客一边回忆一边继续道：“他用了五年的时间从入虚第一境到第二境，却在两年的时间从第二境晋升到第五境…很多人都觉得有些反常。” “但可能是因为他杀敌毫不手软、屡建奇功的缘故，很受泽殿下的欣赏，也就没人敢探究他的秘密。” 季牧低头陷入沉思，就在这时，赵客猛地想起来了什么，补充道：“对了，这两年张将军一同变化的…还有性格！” “性格？” “对，自从将军参与一次剿灭邪教的行动回来之后，性情便变得越来越暴怒无常，时常打骂下属，好几次更是失手杀了几人…” “但这些事最后都被…压了下来……”赵客说到这，眸光一暗，像是想到了一些不怎么愉快的回忆。 季牧点了点头，大致对情况有了一些清晰的判断。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造成张山变化的罪魁祸首，应该就是他手中这柄造型奇异的殒神滴了。 这个匕首有吞噬灵力的功效，并且吞噬之后，会凝结出水滴状的结晶。 而这结晶应该就是被吞噬的灵力所化，不出意外应该能够让人增长修为。 张山之所以修为爆涨，应该就是这个原因。 至于副作用也很明显。 借用殒神滴修为暴涨之后，宿主的心智可能会逐渐受到影响。 吞噬他人灵力凝结提升修为的水滴，怎么看都像是一个邪器。 季牧沉吟半响，把殒神滴收进了空间器物里，暂时封存。 正器邪器，都得看使用的人。 不过虽然有自信，季牧也没打算轻易动用这把匕首，毕竟吞噬他人灵力的武器，有伤天和。 “希望，它不会有被使用的那一天吧。”季牧喃喃自语，随即目光看向了赵客。 “你…还有什么遗言吗？” 赵客苦笑了一声。 他知道季牧不可能放过他，让他去通风报信。 叹息了一声，赵客怅然道：“你说你不是小王爷，那能告诉我你和小王爷的关系吗？” 季牧认真想了想：“他算是我的雇主加…朋友？” “他给了你什么？” 季牧皱着眉头苦思了半天，最后歪头。 “嗯…一壶剑南春？” 赵客瞪大了双眸，满眼的不可置信。 好半响，他才哈哈大笑出声，摇头感叹道：“原来如此…少年意气么？” “真不错啊…” “可惜我很早就把它丢失了，找不回来喽！” “希望你能够一直保持下去吧。” “动手吧！” 叹息声中，赵客渐渐没了声息。 一切归于沉寂。 季牧在寂静的黑夜中沉默许久，最后轻轻吐了口气，微微低语道：“我没什么意气，我只是…不想给别人添麻烦而已……” 摇了摇头，季牧转身走入夜色。 “之前听他们说好像是在浪华村么？那倒是不用问路了，不然大晚上的还挺麻烦。” “希望那个混蛋不是在呼呼大睡，不然今天非得用殒神滴戳他一下……” … 浪华村，一直在守株待兔，都快守了一晚上的李寒衣强行撑着眼皮，崩溃道：“怎么还没有人来啊…” 最后像是彻底放弃了。 他半靠在山包的斜坡上，仰头看向夜空，怔怔的凝望那些散落的繁星。 他伸出手，抓住了其中最亮的一颗。 嘴角流露出了一抹笑意。 “想必，你也和我一样，不愿意落地吧？” “星星只有在夜晚的天空上，才是耀眼的啊……” 手臂沉沉的落了下来，李寒衣像是如愿以偿的摘下了一颗星辰放进梦里，缓缓睡去。 … 清晨。 季牧终于在那处山包后面找到了李寒衣。 看着这个混蛋几乎毫不设防，正在这没心没肺呼呼大睡的场面，季牧额头青筋暴起，杀意毕露。 从空间器物里掏出殒神滴，季牧一步步靠近李寒衣…… 许是因为感受到了杀意，李寒衣眼帘微动，缓缓睁开了眼睛。 带着一丝茫然。 “啊，季兄！” 季牧把殒神滴默默背在身后，略作回应的点了点头。 “嗯。” 第36章 事了拂衣，人间温情 三日前，南越王庭。 一座巨大的宫殿内，一位身材佝偻的老者默默打开了几案上的一件信封。 默默凝视半响，老者的眸中突然迸射出精光，“霍”地一下就站了起来。 他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仿佛是要确认信封上所书内容的真实性。 良久，他按耐不住内心的激动，拿起了手中的笔，当空就画了起来。 不多时，一个人形轮廓便勾勒而出。 在老者最后一笔落下之时，一个“活生生”的人赫然就这么被凭空“画”了出来！ 画中出现的人影是一位邪逸的青年，丰神俊朗，面色白皙。 若是走在繁华的街道上，定能让不少少女为之侧目。 此刻，邪俊青年现身之后，微微一愣。 上一秒他还在自己的府邸里修炼，下一刻便突然到了这里。 但只是片刻，他便接受了自身的处境，似乎已经习惯了。 他微微躬身，朝老者恭敬一拜：“师尊。” 后者点了点头。 “有任务给你。” 邪俊青年有些诧异。 自从他入道之后，师尊可是很久没有给他派过任务了。 “师尊但请吩咐。” “你去一趟中土，在淮南道找到一个人，然后把他带回来见我。” 青年等待半响，发现没了下文，有些茫然。 “没了？” “没了。” 见自己这个大弟子有些不解，老者叹了口气，不得不出声解释道：“这个人，有些特殊，疑似五方之一…” 此言一出，邪俊青年瞳孔一缩，猛地抬头。 “师尊，消息属实？” “是你师弟传回来的，应该不会有假。” “师弟他有消息了？！”邪俊青年按耐不住内心的激动，不失兴奋道。 老者点了点头，旋又幽然一叹。 “当年为师给你师弟刻面，改造他的外貌体征，让他孤身潜入中土，也算是委屈了他，让他吃了不少苦啊。” 邪俊青年心底呵呵一笑。 老阴逼… 心底如此想，但青年面上却是无比肃穆，庄重一拜，“真情实意”道：“这都是弟子应该为师尊分忧的，师弟想必也是如此想，师尊不必挂怀。” 老者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摆手吩咐道：“此行要是顺利，之后就让你师弟和你一同回来吧。” “弟子谨遵师命！”青年再次躬身。 “那弟子…何时出发？” “事不宜迟，就现在吧。” “遵命。” “啊对了…” 青年转身：“师尊还有何吩咐？” 老者随手把自己手里的笔丢到了青年怀中。 “带它去吧，说不定会用得上。” “是…”青年颤抖的接过画笔，心神巨震。 师尊…竟然把他的画笔给了自己…… 这次任务已经危险到要动用圣器才能摆平的程度了吗？ 老者摆了摆手，告诫道：“中土龙蛇混杂，行事莫要太过张扬，切忌打草惊蛇。” “圣器动用之后，你只有十息的时间，十息之后，无论结果如何，一定要开始往回跑，直至脱离中土，回到南越，不然…就算是为师都保不住你。” “还有，人的话，如果事不可为，那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直接杀了吧。” 明明是在决定一个人的生死，但老者的语气却淡漠至极，好像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 青年微微躬身，也压根没觉得哪里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仿佛…本就该如此。 吩咐完之后，老者又淡淡的加了一句。 “如果任务失败，那么你的“道”…也没有那么什么用，到时候就留给你的师弟吧。” 青年心神一震，立刻单膝跪地，郑重道：“弟子定不辱命！” 老者点了点头，一步迈出，整个人便消失在了大殿之中。 在他离去之后，青年仍旧保持跪地的姿势许久，直到觉得师尊真的离去之后，他才站了起来，然后猛然发现… 他的后背，早已被冷汗浸湿。 … 城南村。 田茹是在儿子小壮的哭泣声中苏醒的。 可能是刻意遗忘了，不愿回想，匆忙给儿子喂过奶哄他睡着之后，田茹闲坐下来才猛然想起，昨天晚上都发生了些什么。 她坐在床上，盖着被子，浑身上下却一阵冰凉，身上止不住的颤抖。 她的丈夫，对她来说如天一般的男人，大概率是已经死了。 无法想象这对一个普通的女子打击有多么大，更何况她还带着一个不会走路的孩子。 而她在昨天晚上，更是差点被人玷污，屋里还有一个不能走路的孩子… 如果不是最后出现的那个白袍侠士，自己现在，估计已经投河了吧？ 想到这里，田茹心底还有些愧疚。 自己连声谢谢都没来得及说。 但就在这时，她突然看见了桌上用一些银两压着的淡金色符箓和一张信纸。 愣了一下，她好像意识到了什么，赶忙起身走到桌边，拿起那张信纸仔细看了起来。 信纸之上，“离开吧”三个大字映入眼帘，然后边上用几行小字写着符箓的作用与使用方法。 还有一个特制的小瓶装着一缕灵气，是季牧怕田茹感知不到灵气点不着符箓，所以装了自身的一缕灵气。 银两，逃命的工具，使用方法和使用条件。 事无巨细，能想到的都想到了。 并且也没有强行带她离去，这些东西放在桌面上，就表明对方把选择权交给了她。 田茹看完之后，神色复杂。 良久，她死死的捏着那张金色符箓，伏案低声抽泣了起来。 她没想到，一个素昧平生的陌生人竟然愿意为她做这么多，并且连名字都不曾留下。 她又怎能轻易绝望，放弃一切？ 世道糟糕透顶，但好在…还尚留一分温热。 “谢谢你…” … 平复了一下情绪之后，田茹望向了在床上酣睡的小壮。 本是柔弱的女子，这一刻，眸中却迸发出了不弱于钢铁般的意志。 她将儿子轻轻用布包起，背在了背上，然后郑重的把桌上的银两清点好收了起来。 做完这些之后，田茹往双腿上各自贴了一张神行符，目光看向远方。 “小壮，要好好长大哦。” “长大后，一定要找到恩人，然后好好报答他啊。” 第37章 七音圣女，人间月仙(上) 去往江宁的官道上，一黑一白两道身影驰骋在夜色之中。 “你确定江宁安全？”季牧的脸上写满了不信任。 李寒衣拍着胸脯道：“江宁姓什么？姓江，那可是我娘的地盘！只要江家在，就没人敢动我们。” “是你。”季牧不咸不淡的应了一句。 自信满满的李寒衣被冷不丁的噎了一下，一阵踉跄。 李寒衣没有坐骑，但季牧还在气头上，拒绝跟他共乘一骑，所以李寒衣不得不在地上跟着跑才能追上他。 以他半步入虚的修为，不至于跑不过一匹马。 此刻，李寒衣健步如飞，身体在奔跑但头却横了过来，奇货可居的看着季牧。 “我能问个问题么？” “不能。” “你是怎么把张屠夫杀了的？他可是踏上入虚第五楼的修士，你…” 李寒衣从季牧描述中，猜到了张山的身份，而听到季牧直接把人都杀了时，李寒衣都惊呆了。 大哥这么生猛的吗？ 自己只不过眯了一会儿，你就把场子清完了？ 入虚第五楼，虽在入虚中算是初境，但李寒衣对上这等强者，只有逃命的份，除非动用某个不想动用的底牌。 正面对抗，那是根本不可能的。 然而换成这个柔弱书生，竟然只有轻描淡写的一句：“哦，你说那个打起架话特多的刺客啊，刚被我一剑捅死了。” 李寒衣脑瓜子嗡嗡的… 他无论怎么看…季牧似乎都只是潜龙一重天…… 他无法欺骗自己的感知。 但…一重天打入虚五楼？ 李寒衣觉得他有些不认识修行界了。 虽然能干掉张山，是季牧拿着圣器的缘故，但把君子剑给李寒衣，他恐怕都拔不出来。 能催动圣器，自然也是本事。 同为潜龙，差距咋就这么大呢？ 其实别说是李寒衣了，季牧自身都搞不清楚状况。 自三才开窍之后，无论他如何用灵气淬炼肉身，潜龙境的境界都不会有任何变化，一直待在一重天，根本无法寸进。 但一旦沾上灵气，他的提升就会一日千里。 就好像…他的潜龙境，被人一刀砍掉了一样！ 季牧自己都人间疑惑。 他完全不知道自己在修行界应该算是个啥……奇葩都没自己这样的吧？ “唉…” 虽然各有苦恼，但此刻，李寒衣和季牧同时叹了口气。 二人的目光对视。 季牧以为李寒衣在嘲笑自己，登时大怒，霎时间，玄龙棍倒提在手：“练练？” 看着那充满压迫感的乌金长棍，李寒衣咽了咽口水，讪讪的把玄龙棍推了回去。 “季爷，冷…冷静！” 季牧见他态度还行，满意的点点头，把玄龙棍收了回去。 李寒衣松了口气。 季爷大人大量！ 他知道季牧此刻心情不是很好，任谁莫名其妙的背了锅，默默处理了所有之后找过来却发现原本的人在睡觉，恐怕都会暴怒的吧？ 所以这一路上，李寒衣都小心翼翼的。 但他丝毫不知道，就在他醒来之前，他便已经在鬼门关走过一遭了…… “啊，对了，我好心的提醒你一下…”季牧突然说话了。 “什么？” 季牧指向前方，幽幽道：“你要撞树上了。” 话音刚落。 “砰”地一声，李寒衣正中靶心，结结实实的和一棵大树撞了个满怀… “你…大…爷！” 季牧哈哈大笑，心情一瞬间畅通无比，径自纵马扬长而去。 前方，清晨的辉光照耀大地，洒在少年们的身上。 他们纵马入夜，奔入光明。 … 在季牧与李寒衣共赴江宁的时节，一袭红衣，悄然出了长安。 她莲步微点，如蜻蜓点水、踏空而行。 裙带所过之处，微风相随，吹起了沿途的阵阵花香。 风有多快，她就有多快。 季牧花了将近七日的路程，被她不消半日就走完了。 中途，她曾停下一阵，似在确认方位，旋又飘然而去。 在她停下来的某个瞬间，正好被一个小女孩瞧见。 她一只手拉扯着身旁一位女子的衣袖，另一只手指着那袭红裳消失的方向喊道：“娘，是仙子哎！” 女子回头望了望，却什么也没看到。 她轻弹了一下女儿的脑门，无奈道：“依依别闹，娘一会儿给你买糖葫芦吃。” 后者被弹脑瓜崩的时候还有些委屈的嘟了嘟嘴，但一听后面有糖葫芦吃，便登时喜笑颜开起来，拽着女子衣袖便蹦蹦跳跳的往前方跑去。 “哎…依依你慢一点…” 小女孩不知道，就在她转身的瞬间，女子的面色顿时变得凝重无比。 她怔怔的看着那一袭红衣离去的方向，喃喃自语：“她…怎么出长安了？” … 玉依香经过扬州时停驻了一瞬，在城外默默打量了一会儿。 仅是片刻，城中那座王府便有数股气势冲天而起，并且似乎在径直往她这里而来。 玉依香微微蹙眉，没有横生枝节。 重新感受了一下某人的方位，便急速朝着那里赶去。 在她离去之后，数道散发着惊人气势的身影赶到了此地。 为首之人闭着眼睛感受了一阵，待睁开眼睛时，他的面色已然变得无比凝重。 “明道大能！”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 这个等级的强者已经很多年不曾在凡间露面了，没想到，今天扬州城竟迎来了一位。 “要不要禀报王爷？”几人中，有人出声问道。 “嗯…”为首之人沉吟了半响，摇了摇头。 “也许那位大能只是恰好路过，最近边关那些狼崽子虎视眈眈，王爷日理万机，最近还出了那档子事……先不要惊动他。” 众人齐齐点了点头。 至于那档子事是什么，他们都心知肚明。 … 玉依香脚步不停。 但就在离她想要找的人不足百里的距离时，虚空中传来了一声叹息，让她停下了前行的脚步。 她柳眉微蹙，目光冷冷的扫向前方。 “装神弄鬼，给本姑娘出来！” 一丝一毫的废话都没有，视线看过去时，玉依香便已然动手了。 只见她素手轻抬，当空一握。 霎时间，磅礴的灵气如海浪翻涌，宣泄而出，震荡空间，生出道道波纹。 伴随着她的动作，方圆十数里，突然下起了雨。 雨滴不是透明的，而是明亮的红色，一如她的艳丽红裳一样。 并且雨水也不是从天上落下来的，而是从四面八方的虚空中凝结而出，涵盖方圆十数里，向着中心蔓延。 从远处看，宛若一道赤色的漩涡，吞噬万物。 若是有人目力很好，能看到很小很小，便可以瞧见… 天空之中。 下的并不是雨。 而是一朵朵赤色的红莲。 … 第38章 七音圣女，人间月仙(下) 就在红莲之雨降落之时，百里外，季牧猛地勒马，皱眉朝身后看去。 “怎么了？”李寒衣在他身旁停下脚步，茫然问道。 “你有没有听见什么动静？”季牧面色凝重。 “嗯…苍蝇的动静？嗡嗡嗡？” 似是为了验证自己的话语，李寒衣说完，“啪”地一下，拍死了在他眼前飞过的一只苍蝇，然后将它的尸体递到季牧面前：“诺。” “……” 季牧差点没忍住一巴掌把这个脑残拍死，就像他刚刚拍苍蝇那样。 深吸口气，季牧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 现在明显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他缓缓闭上了眼睛，全力感受天地间的灵气气息。 片刻后，他翻身下马，开始往腿上贴神行符。 开窍之后，天生亲和天地灵气的季牧能够感受的到，远处有一股如太阳般的灵力，明亮、炽热、耀眼，但唯独不能触碰。 季牧知晓，若是身处那方太阳之中，不消片刻，自己便会化为飞灰。 只可远观，不可亵渎。 面对他异常的举动，李寒衣的关注点却完全不在点子上。 他视线微微往下一瞥，惊呼道：“哇哦，斗字神行符？” “富不露相，季爷藏的可以啊！” “少废话，快贴！”季牧有些暴躁，几乎是瞪着他道。 “嗷嗷嗷，马上马上！”李寒衣麻溜的往身上贴了两道神行符。 他没问为什么，因为…季爷发话了！ … 平原上。 再度伴随着一声叹息，红莲之域中心，一位穿着一身道袍的老者自虚空走出，面露无奈。 “不愧是圣女大人，脾气如传闻一样的火爆，但也不至于一见老道就下死手吧？” 老者此刻的存在方式十分奇特。 他的身上明明没有任何气息散发出来，仿佛天地间根本就没有这个人，但他此刻确确实实的就站在那里。 这个人玉依香认识。 甚至，连季牧与李寒衣都认识，因为这个人就是长安城那家当铺的老板。 同时，他也是无为观三大天师之一！ 玉依香微微蹙眉。 很显然，局势发生了一些她不知晓的变化。 “圣女不该来的。”天师缓缓道。 他立于风雨中，漫天的红莲穿过他的身体，如同穿越虚无。 “本姑娘要去哪儿…什么时候轮到你一个别姓天师来管了？” 天师皱了皱眉。 “此事跟圣女大人没有关系，莫要自误。” “我说了，本姑娘要做的事，还轮不到你指手划脚。” “老道可以试试。” “就凭你？”玉依香淡淡一笑，玉指轻抬，指向某处虚空：“还是凭你真正的师尊给你的龟壳子？” 在说到“真正的师尊”这几个字眼时，玉依香特意加重了几分语气。 此言一出，天师面色巨变。 “你…怎么知道的！？” 玉依香红唇微扬。 “这就慌啦？本姑娘知道的还多着呢。” “比如…你师尊当年为了把你干干净净的送进中原，不惜剥夺你的道体，还亲自出手为你刻面。” “只不过，你们能瞒得住终南山那些牛鼻子道士，可瞒不过本姑娘。” “唉，就是可惜了那一身道体，最后都化作他人嫁衣，自己还得累死累活替仇人办事，真是闻者落泪……” “你说对吧？画圣三弟子…无面。” “住口！”天师浑身颤抖，愤怒出声。 他内心隐藏最深的一个秘密被玉依香如数家珍一样道了出来。 十多年前，他拥有先天道体，被画圣亲自收为弟子，从此修行之路尽是坦途… 但一个有关上古流传下来的，关于“五方”的任务，把他的一切都毁了！ 师尊亲手夺了他的道体，毁去他的面容，重新用圣器“桑田”给他刻画了一张新的面孔，把他从里到外彻彻底底变成了另一个人。 在这之后，那个如蛇蝎一般冷血的师尊还强行给他种下心牢，逼他潜入中土。 并承诺任务完成之后，他所被剥夺的一切，都将成倍的还给他。 他没有选择，他不得不信。 十数年来，无面殚精竭虑，步步为营，先是拜入终南山通过山门考核，然后一步步“恰到好处”的展露天资，最终成为了无为观最年轻的外姓天师…… 他是骄傲的，他相信换作任何一个人，都不可能做到如他一般。 他是悲哀的，以他的天资，如果顺利成长，绝对能成为天下最顶尖的那一批修士，只是遇人不淑、拜错了师… 但其实，从一开始，展露先天道体的他就被人盯上了，一如他盯上了季牧一般。 他们犯的，其实是相同的错误，只不过，命运轨迹不同罢了。 此刻，玉依香寥寥数语，便把无面内心最深处最悲哀的秘密爆了出来，并把他仅存的骄傲击的粉碎！ 难以遏制的，无面内心升起了一丝杀意。 他捏紧了拳头，眸中泛红，旋即，一道灿金色流光溢彩的符箓猛地被他甩了出来！ “六甲六丁，诸天神明； 镇压邪祟，护我安宁！” 随着无面的话音落下，符箓猛地迸射出一道神光，照耀天际。 天空中，一尊高逾百丈的天地法相降临人间，浩荡的威严镇压大地。 那法相一身金色甲胄，手持宝剑，怒视苍生。 这是常年坐落在须弥山腰、镇守天庭南门的大将。 南方增长天王！ 他只是缓缓低头，便有无尽的狂风席卷，树丛碎石都拔地而起，漫天飞扬。 狂风中央，玉依香抬头与那尊法相如铜铃般的巨眸对视在一起，俏丽的面容毫无波澜。 “天字符么？还是最稀有的降神符。” “但…凭这可拦不住我。” 她葱葱玉指轻抬，在半空中，轻轻打了个响指。 “啪！” 虽是在无尽狂风之中，这一声亦是清脆悠扬。 而就在响指声响彻天际的同时，无尽风雨汇聚，所有的雨中红莲彼此相吸，贴合在了一起。 一朵，两朵…三朵，四朵…无数朵。 仅是片刻，漫天的红莲便凝为了一朵遮盖天地的灭世之莲，缓缓转动，向着南天王法相镇压而去。 那每一片莲花的花瓣之上，都散发着恐怖至极的波动，如落日的荣光遍照四方。 面对不开眼出来挡道的无面，玉依香也已然动了真火。 如果对方只是依靠一张天字符就敢来阻拦自己，那她不介意让画圣的这个小弟子知晓知晓，什么是人间炼狱。 虽然此刻无面展露出来的手段不弱，但玉依香完全不虚。 因为她除了花魁之外，还有另一重身份。 七音宗圣女。 下一代七音宗宗主之位继承人。 更是此方天下，明道第一人！ … 第39章 我之所立，天空褪色 官道上，奔跑的季牧突然停了下来。 李寒衣往前跑了两步，觉得身边一空，有些不对劲，回头一看便又折返回来。 “季爷，怎么不走了？” 季牧抬头看了一眼天色，喃喃道:“天黑了……” “怎么？不喜欢黑天？” “现在是正午。” “嗯…要下雨了？” 季牧摇了摇头：“可能…走不了了。” 李寒衣心下一凛。 实际上，打从季牧出了长安之后，就一直有一股淡淡的违和之感，如乌云般笼罩在他的心头，挥之不去。 也正因为如此，不久前在听到天际隐隐传来的声响和灵气暴乱时，他才毫不犹豫的弃马，然后以神行符赶路。 一时间，两人谁也没有说话，空气逐渐沉凝了起来。 在这沉默的氛围中，李寒衣率先忍不住了，叹了口气，开口道：“你走吧，这件事本来就跟你没有关系，是我非要脱离王府，不愿陷在那泥塘之中。” “我就是…很不喜欢那里……” “所以造成现在这个局面，的确是我自己的选择，你已经帮了我很多了，没必要再搭进来。” 季牧转头，奇货可居的看着他。 李寒衣被他盯的浑身不自在。 “咋…咋了？” “你还真以为是因为你？” “啊？” 季牧摇头道：“我在路上想明白了，如果被盯上的只是你的话，那在我解决掉那些刺客之后，我们基本就已经脱险了。” “再怎么说，你虽然被贬为庶民，但也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动的。” “哦？”李寒衣挑了挑眉。 “一是因为要杀你的是你弟弟，手心手背都是肉，况且淮南王府名义上的世子也只剩下了一个，所以你父亲很难抉择。” “难不成他两个儿子都要因为兄弟相残的原因被贬为庶民？” “你觉得对他来说，死几个百夫长和失去双子，孰轻孰重？” “二是他确信你不会死在这些刺客的手里。” “你能确定你偷偷修炼的事情不被你父亲发现？再怎么说他也是你老子。” “你真以为，堂堂淮南道第一把手，会在自己的地盘两眼一抹黑？” “要是大唐镇国之柱只有这点本事，边关怕不是早就被人踏破了。” 面对季牧的侃侃而谈，李寒衣大脑一阵宕机，下意识的脱口问道:“那为什么？” “为什么我们还要跑？” 季牧摇了摇头，从身上摘下了一枚空间别针。 注视半响，他叹息一声：“我还是太天真了。” “这个世界上，除了至亲之外，基本不存在无缘无故对你好的人。” “所有的赠予都是想要回报的，万事万物都被标上了价格，而我…太毫无防备的就接受别人的施舍了。” “不过现在才想明白，可能有些晚了…” 李寒衣见到季牧手中这枚别针，心下一凛。 “天师…有问题？” 季牧没有再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抬头看向了虚空中的某处。 李寒衣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却什么也没看到。 他茫然的眨了眨眼睛。 但季牧的目光始终看向那里，仿佛根本不打算移开。 有些事物，用眼睛是看不到的。 但天地间的灵气却无法骗人。 他感知到的那一处空间…太空旷了，空旷到仿佛是被生生挖走了一般。 所有的地方都有着灵气流转，唯独那里…安静的过分…… 好似隔绝万物。 最后，在季牧目光的注视之下，虚空中…终是有人坐不住了！ 半响，一道一身朱紫色华袍的青年缓缓自虚空中走出。 在他的脚步踏出虚空的一瞬间，整个世界，刹那间失了光彩。 山河原野，天空大地，万事万物的色彩都如潮水般褪去，仿佛此际虚空中有一把无形的刷子，正在清洗它们的颜色。 短短几个呼吸的功夫，以青年为中心的方圆十里，便只剩下了黑白二色。 我之所立，天空褪色。 这是他入道之时铭刻在大道上的宣言。 他是画圣的首席大弟子——丹青。 同时，他也是南越王庭的太子。 … 远处，正和无面战斗的玉依香动作一顿，似是察觉到了什么，视线猛地看向某处。 当感受到那片寂静之域时，她俏丽的面容首次一变！ “丹青！” “你们竟然敢派他来中土！？” “不怕南越王庭就此绝后吗！？” 无面微微咧嘴，泛起一丝无声的冷笑。 天字符所召唤出的天王法相此刻已经被玉依香打到半残，连金甲都打没了。 虽然请神符召唤的是镇守天庭的南天王，但此刻也仅能依靠符箓降下一道明道境界的投影，在炙热的红莲之下，根本抗不了多长时间。 不多时，符箓化身的南天王虚影深深的看了一眼玉依香，旋即身体逐渐淡化，消逝于天空。 符箓本身不足以继续承载他的投影了。 “没有别的手段了么？”玉依香冷冷道。 “圣女莫急，无面准备了这些年，自是会让您满意的。”无面笑了笑，不慌不忙，从空间器物中拿出了一座小塔，然后随手往天空一丢。 小塔迎风而涨，只是片刻，便化为一座九十九层的通天宝塔，将二人都涵盖了进去。 浮屠塔内，自成一界。 小天地中，有一面平整如镜般的平台，除此之外，四周都是群山峻岭、悬崖峭壁。 而这唯一平整的土地，就好似是一处特意为入塔之人量身打造的战场。 平地之上，无面与玉依香相对而立。 与此同时，数道金光从天而降，照在了无面身上，令他的气势瞬间暴涨了数筹。 一股惊人的威压冲天而起，镇压大地。 几乎是金光加持无面的同时，道道幽光无从躲避的照在了玉依香的身上，令她身上的气息一瞬间锐减了几分，灵气运转都开始滞涩了起来。 此消彼长之下，单单境界对比，玉依香就要比无面低上一境，而对她们这等境界的大能修士而言，一境之差，宛如天堑。 玉依香感受着自身还在一直下跌的气势，面色一凝。 “浮屠塔…它竟然在你手里。” 第40章 浮屠宝塔，凤语古琴 浮屠塔，九品王器。 在风云阁每隔三年发布的四合王器榜中，排名第七。 能够入王器榜前十，都是绝对的顶级王器，有着圣器之资，只是缺一个能够带它们一同登上圣境的人。 身为榜单前列的浮屠塔，能力十分逆天。 它可以将圣境以下的所有修士收纳进塔内的小天地中，强行把他们和塔主任选的修士共同推上决战之地。 不在那面平台上击败对手，是无法出塔的。 并且根据塔主的意志，浮屠塔可以对一方进行绝对的增幅，而对另一方的敌人同时大幅削弱。 但增幅和消弱程度视使用者自身的能力而定，不是没有代价的。 所以这就造成了浮屠塔在王器榜前十中忽上忽下的原因。 因为浮屠塔的威力和使用代价，是依靠献祭的寿元多少来决定的！ 增幅和镇压境界越高的修士时，所付出的代价就越大。 无面此刻使用浮屠塔针对的是同为明道境的玉依香，所消耗的寿元是海量的。 镇压玉依香这等境界的修士，至少十年起步。 而无面觉得有些不够，更是多献祭了十年。 所以，就刚刚那一下，他就失去了将近二十年的寿元！ 献祭这般程度的寿元之后，浮屠塔此刻的威力，绝对不止王榜第七！ 在感受到丹青到来之后，无面对自身的定位就很清晰了，那就是不惜一切代价缠住玉依香，不让这个变数去干扰到师兄。 虽然很想杀了她，但从对方摧枯拉朽就摧毁了自己唯一的一张天字符来看，无面觉得这个想法有些不现实。 所以他清醒了一点，直接便祭出了浮屠塔，然后献出了自己二十年的寿元。 无面觉得，要拖住这个女人，不下点血本，他有可能要折在这里。 他还没有回去拿回属于他的东西，绝对不能留在这里。 毕竟是二十年寿元，效果也是立竿见影。 玉依香的境界在浮屠塔的镇压之下，跌破了一个极限，从明道境直接倒退到了立言圆满。 “你不要命了吗？” 玉依香看着头发疯狂褪色变白的无面，寒声道。 “这就不劳圣女操心了，您还是好好想想该怎么从这里出去吧？”身体疯狂衰老但气势却蹭蹭上涨的无面笑着道。 “该死！” 见无面不惜削减寿元，几乎是以半条命拖住自己，玉依香面色冰寒，心中多了一分急切。 另一边，丹青可是入道了的存在，自己面对他都很棘手，玉依香无法想象季牧要怎么面对这等存在。 而自己这里… 玉依香承认，她有些低估了这个传闻中的天生道体。 准确的说，她低估了无面要拖住她让丹青拿下季牧的决心。 无面虽然自身的战斗能力不强，但他的难缠程度是玉依香此生仅见。 不能再这么被拖下去了… 他那边，可能会有危险！ 一想到这，玉依香深吸口气。 “王器么…我也有！” 咬破舌尖，玉依香将一抹鲜血抹在了眉心的朱砂之上。 霎时间，那一点朱砂骤然明亮了几分，一瞬间好似燃烧了起来。 随着她眉心的朱砂被点亮，玉依香的境界在浮屠塔镇压之下依旧保持在立言圆满，但她身上的危险气息却呈几何程度增长。 整个小世界因此剧烈波动，仿佛浮屠塔都快要承受不住她此刻的威势。 与此同时，一张七弦古琴缓缓浮现在了玉依香的身前。 凤语。 四合王器榜第二。 半步圣器！ “既然你不惜命，那么本姑娘便如你所愿。” 玉依香玉臂抬起，素手轻轻放在了琴弦之上，微微一勾。 “领死吧。” … 寂静的黑白世界里，看到紫袍青年现身之后，季牧感受了一下四周，心底一沉。 这一次被隔绝的，不是灵气，而是他们。 一直以为自己才是追杀对象的李寒衣这时候才终于反应过来，一把捂住脸，绝望道:“这他奶奶的到底是谁连累谁？” 不过相比于这个，更让他绝望的是…看看人家这刺客排场，再看看自己的。 丫的这样显得我好弱，没面子啊…… 不同于内心戏丰富的李寒衣，季牧此刻倒是平静了许多。 至少，不是天雷。 画圣首徒丹青布下封禁领域之后，一步跨出，便出现在了季牧身前。 “能说说你是怎么发现我的吗？”他饶有兴致的问道。 “在我眼里，你比太阳还要明显。”季牧淡淡道。 他并没有说谎。 丹青虽然藏身虚空，但他自身的气场却不自觉的在四周形成了一片静止的空间，在季牧对天地灵气异常变态的感知里，想看不见都不现实。 “有意思，不愧是师尊要让我带回去的人。” 师尊？带回去？ 季牧敏锐的捕捉到了这两个字眼。 “你是？”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可能会死。”丹青语气平淡，仿佛是在宣告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 “为什么？” “嗯…”丹青皱了皱眉，苦思半天，最后似乎是嫌麻烦，一拍脑门道：“因为有些人觉得，你们降生在这个世界上就是个祸害。” “我们？” “你可曾听说过“五方”？” 季牧摇头。 “天罡，贪狼，太一，南皇，少昊。” “存在于上古传说中的五方帝星…”丹青看向季牧的眼神中，带着一抹炙热。 “虽然不知道师弟为什么觉得你是其中一位，但想必，你的身上一定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吧？” “不过，在还没有成长起来之前便遇到了我，你可能是其中运气最不好……” “我能知道是谁觉得我们该死吗？”季牧出声打断了他滔滔不绝的神棍发言。 他觉得此人脑子有病。 丹青不悦的看了季牧一眼，但许是因为这般轻松就找到了季牧，使得他此刻心情不错，并未直接发作。 面对季牧的问题，丹青呵呵一笑，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用手指了指天。 “这个世界上，信奉它的人有很多。 对这一部分人而言，你们的存在，就是异端。” “因为这个理由，我就要死？” “不，是因为你太弱。” 第41章 书生意气，君子傲骨 面对丹青丝毫不留情面的话语，季牧沉默了。 他发现他无法反驳。 因为就现在这个情况而言，丹青所说，都是对的。 一切都是因为他现在太弱小、太无力，所以任何事情都无法改变，只能任人宰割。 若是他此刻有匹敌圣人的实力，丹青甚至根本不敢出现在这里，冒头都不敢！ 而季牧也完全可以把要置他于死地的人定义为异端。 这一切，都来源于实力！ 季牧捏紧了拳头，最后缓缓松开。 “我会怎么样？” 丹青扫了季牧一眼。 “跟我回南越，至于之后…就不是我做主的了，我只负责完成任务。” 虽然他没有明说，但季牧完全能想象的到，能把自己定义为异端的人，指望他们能善待自己？ “我想谈个条件。” “你没有资格。” 季牧指了指身后的李寒衣，径自说道。 “你要带我走，但这跟他没有关系吧？而且他可是淮南王的长子，你要是把他在这里杀了，你确定你…能承受的住淮南王的怒火？” 丹青默然。 与扬州军营的那些边缘军队不同，二十万镇南军，是大唐真正的定国之柱，绝对是此方天下最不可抗衡的势力之一。 在这个军队里，修士甚至比普通人更多。 一旦列阵，那就是圣人也不敢正面抗衡的力量！ “季爷你…”身后的李寒衣眼见季牧要让他自己跑，顿时面色一急，正要开口，却被季牧用裹着灵气的一脚直接踹在了肚子上，咬牙低声道：“给我闭嘴！” 丹青有些赞赏的看了季牧一眼。 “你的确很聪明，也很仗义，只是实力不够。” “想必若是放任你成长，不久之后，就会有很多人死心塌地的跟随你吧？” “但…这注定不可能实现了。” “时间不多了，我们该走了。” “我不会无聊到杀一个无关紧要的蚂蚁，所以你那个小兄弟能不能在我的领域里活下来，就看他自己的造化吧。” 丹青说完，便直接动手了。 黑白气息流转，如两道游龙般缠绕在丹青的臂膀之上，散发着一股无从抗拒的威压。 “咦…那是？”就在这时，正欲动手的丹青突然察觉到了什么，动作一顿，疑惑的朝远处望去。 “这气息…嘶…是那个疯婆娘！”丹青猛地转头看向季牧。 “你怎么还跟她扯上关系了？不会是他姘头吧？” 季牧神色古怪。 虽然并不是，但他还是没来由的升起了一股被捉奸在床的感觉。 丹青见状倒吸口气：“兄弟…你这不得了，我现在突然有些欣赏你了，你这是为天下解决一害啊！” “不过既然这个疯婆娘来了，想必马上就会有人注意到这里，那我也不能再拖下去了。师门有命，身不由己，要怪…就怪你自己太弱吧。” “不过…作为我欣赏你的报酬，我也不赶尽杀绝。” “一会儿我给你十息的时间，如果你能够撑过去不让我抓走，那就足以证明你不是弱者，到时候我放了你又如何？” “但如果不能…那就去冥府反思反思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弱吧。”丹青呵呵一笑，直接动手朝季牧抓来。 堂堂入道境大能，抓一个潜龙境的小修士，需要一息？ 所以，他只是喜欢看见季牧挣扎的样子罢了。 丹青压根没想到，师尊要自己抓的人，会这么弱。 除了他身上的君子剑让自己有些忌惮之外，便毫无任何威胁。 但那个十年未出的君子剑…他还能拔出来咋地？ 这任务，太轻松了些。 不过一会儿动手的话，君子剑倒是有可能会被书圣握住，那时…就得用师尊的画笔来对付了。 唯有圣器，才能对付圣器。 但是之后，丹青偷偷潜入中土的事就会被发现，他只有十息处理季牧的时间。 所以并不是他有多仁慈，而是十息之后，无论结果如何，他都必须得走了，不然很可能真的被永远留在这里。 中土的水，很深！ 不过丹青一点也不慌。 就算只有十息又如何？ 十息要是搞不定季牧，自己直接回娘胎回炉重造算了，还修什么仙。 丹青冷冷一笑，他打算先试一试季牧，看看他是否真的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心意一动，他随意伸手，轻轻一按！ “跪下。” 领域之内，黑白色的气息疯狂翻涌，如海浪席卷而上，然后从上而下…像瀑布般，整个世界仿佛都随着丹青的那一按…压了下来！ 面对丹青这轻描淡写的一按，季牧此刻却仿佛窒息了一般。 在黑白领域所张开的世界之内，这一下，便是世界的威压。 季牧几乎被压的差一点就要跪在地上。 身为入道大能，并且位于自身的领域之中，丹青举手投足之间，都蕴含着法则之力。 不需要什么神通术法。 在黑白领域所及之处，丹青就是绝对的神！ 在这股绝对的威压之下，季牧的脑海轰鸣，几乎断绝了思考的能力。 身后的李寒衣也是如此。 方才丹青口中所形容的“无关紧要的蚂蚁”深深刺激到了他。 再怎么说，他也是流淌着李家血脉的人，何曾受过这等侮辱？ 咬着牙，死撑着胸中那一口气，二人双腿开始龟裂喷血，撕心裂肺的剧痛袭来，但都被二人无视，仍旧颤悠悠的站直了起来。 不跪！ 这是此刻两人心中齐声的嘶吼！ “哦？”丹青有些诧异，在境界差距如此之大的情况下，虽然他并没有动真格，但两个潜龙境的小修士竟然能够扛住他的威压？ 实际上，季牧与李寒衣不是在抗，他们是在用命来填！ 季牧整个身子都开始颤抖，他的膝盖被高压挤到发出摩擦的声响，从未有过的剧痛充斥他的心田。 他浑身染血，但依旧挺直！ 不跪！ 作为从学宫走出来的人，学宫的信条被季牧深深的刻在了骨子里，融入了他的血肉，筑起了他的脊梁。 季牧深藏学宫十载，无非是在学习怎样用一口气，去打磨一块骨头。 一块褪尽了所有娇气的傲骨。 那口气是书生意气，那块骨是君子傲骨。 这是一个书生的生命之火。 这是一个少年的大道之基。 这是季牧的一切，是他信仰与所行之路。 这口气，支撑着他所有。 让他一介弱冠书生，明知是死也敢奔入黑夜； 让他身为天弃之子，在天劫来临之际却也敢拔刀向天。 他是弱小，也会犯错。 他并不是一个完美的人，但只要他站着，就绝不会向谁低头。 纵使卑微如尘土，岂敢扭曲如疽虫？ 这一股书生意气，令季牧在入道境大能的领域威压之下，浑身是血的站了一瞬！ 不过哪怕凭着这一口气，境界的差距也宛如天堑，不可逾越。 丹青冷哼一声，领域威压再度增强，压迫到极致。 季牧感觉自己快扛不住了，马上就要失去意识… 但就在这时，他的心田，突然有一阵暖流缓缓流动，逐渐充盈到他的四肢，令他能在丹青的神威压迫之下，稍微动弹一下… 他没时间去思考这股暖流从何而来。 几乎是依靠本能，季牧僵硬的抬手，摸上了腰间的君子剑，握住了剑柄。 咬着被血浸红的牙，季牧缓缓的吐出了两个字。 “归…一！” 第42章 愿与尔行，肝胆相照 十年浩然气萦绕剑体，不屈之意汇于剑锋。 生死存亡之际，季牧抬首挺胸，轻轻拔剑，斩出了…归一剑诀！ 水墨丹青的领域之中，出现了一抹灿烂的银白，那是涤净了任何污浊的无暇之光！ 在这剑光出现之际，离得最近的季牧霎时恢复了自身的颜色，然后银光缓缓撑开，直至剑身三寸。 三寸之内，诸邪不侵，万法退让！ 水墨风的领域世界被归一剑硬生生切开了一道口子，使得黑白二色与明亮的剑光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好像一轮明月砸落在无光的原野。 丹青面色骤变！ “你能拔出君子剑！？” 难以想象季牧使出归一剑诀的场景，在丹青的内心深处掀起了多么大的风暴。 在不久前，他才断定季牧拔不出君子剑，但现在人家不仅拔了出来，还当他面使出了归一剑诀！ 这就好比给了他一巴掌，然后趁他愣神的功夫，又狠狠给另一边再来了一下，打的他脑瓜子嗡嗡作响。 君子剑可以被一个潜龙修士拔出来？ 归一剑诀随手就能用了？ 就算他真是五方之一，但是现在也仅仅是潜龙境吧？ 那可是圣器和道法级的剑诀。 这个等级的剑法，纵使境界再高，没有领悟真意也是徒劳。 不然学宫十数载，不可能没有一个拔不出君子剑。 但丹青看方才季牧抬手就抽剑、挥手就砍的样子，好像也没比喝水难多少？ 这还是人？ 丹青的三观有些被颠覆了。 他虽然知晓季牧“特殊”，但他并不知道季牧“特殊”在什么地方。 接触过季牧并传信的是身在长安的无面，丹青只是收到画圣的命令赶过来罢了。 所以他并不知晓季牧那如瀚海般的灵力。 更不知晓他以书童的身份，侍立在书圣身旁，浸染了十年的浩然之气！ 在他的视角里。 季牧只是以潜龙一重天的境界，拔出了圣器君子剑，然后在他的绝对领域之中，以归一剑诀…生生斩出了自己的一方天地。 堪称妖孽！ 丹青的面色渐渐冷了下来。 此人，绝对不能活下来！ 他动了必杀之心。 虽然原本被他带回去下场可能也是如此，但是现在，丹青甚至不想让季牧多活那么一段路。 夜长梦多，这种变态，的确不该存于世上，还是早死的好。 反正师尊在他来之前也附加了一句“事不可为”… 所以，带回去一个死人…本就在师尊接受的范围之内。 借着丹青失神的功夫，季牧在归一剑域中回头，默默的看了一眼李寒衣，眼神中的意思很明显。 “他是冲我来的，你该走了。” 李寒衣差点死在丹青的域威之下，好在季牧逆天斩出了那一剑，他终于喘了口气。 看到季牧的眼神，李寒衣“呸”了一声，朝他竖了个中指。 在地上吐了口瘀血，李寒衣不声不响的从怀中掏出两张金色符箓，一边点燃一边恼火道：“小爷还欠你一条命，你死了我不是得欠一辈子？现在还上拉倒，咱哥俩在下面还正好还有个伴。” “而且…风头都让你出完了，那小爷不就真成无关紧要的蚂蚁了？” “小爷我不要面子的吗？” 见这个二货在这个时候还要关注面子的问题，季牧气的七窍生烟，才要张嘴骂他，但另一边，动了必杀之心的丹青化掌为印，毫不留情的一把拍在了归一领域之上。 掌印之上，黑白二气流转，带着毁灭一切的威势，狠狠的…拍了下来！ “砰！” 黑白二气与至极银光一瞬间碰撞在了一起！ “噗！”仅是碰撞的刹那，季牧便狂喷出一口鲜血，气势瞬间萎靡到了极致。 动了真格的入道大能，根本就不是季牧凭借现在的境界所能抗衡的。 就这轻描淡写的一拍，坚不可摧的三寸之域，霎时就收缩为了一寸！ 再来一下，或许君子剑凭借其圣器位格可以抗住，但季牧必定无法维持住归一剑域。 入道之威，恐怖如斯！ 但丹青此刻眼中的杀意更盛。 因为季牧竟然真的凭借一己之力，在他的领域内生生扛住了自己的一击。 要知道，任你入虚立言，在入道级别的修士的眼中，就是一巴掌的事，根本掀不起什么风浪。 但现在… 一个潜龙一重天，浑身染血的弱冠书生，颤抖着连剑都快拿不稳了，自己一巴掌竟然拍不死他？ 丹青感觉自己受到了侮辱。 他眸中寒光一闪，手掌抬起，当空虚握，天地间的黑白二气彻底狂暴了起来，疯狂的在他手上汇聚。 只是片刻，一柄黑白相间、令整个领域空间都开始震颤的长枪就被他抓在了手中。 看着拄着君子剑摇摇欲坠的季牧，丹青嘴角掀起一抹冷笑。 “这一下…我看你死不死！” 枪尖缓缓对准季牧。 “咻”地一声，伴随着阵阵爆鸣，长枪如一道流星射向季牧，撕裂空间，穿透一切！ 境界的绝对差距，使得仅剩的守护之域在面对这一枪时几乎起不到任何效果。 黑白枪尖在剑身一寸外停顿了一小下，仅仅是那么一下，旋即，便毫无阻碍的探了进来。 归一剑域，彻底破碎！ 季牧脑海昏沉，身体如四面漏风的屋舍，千疮百孔，已然到了极限。 他看着在自己的瞳孔中无限放大的枪尖，无奈一笑。 “就到这里了么…” 他缓缓闭上了眼睛，然后下一刻… “噗嗤”一声… 好像有什么东西被穿透了的声音。 但似乎没什么感觉。 季牧愣了一下，猛地睁开了眼睛，旋即，他的瞳孔急剧收缩。 因为在他的身前，一道身影不知何时来到了他的身前… … 李寒衣的胸前此刻正插着一柄黑白相间的长枪，直到现在，也在散发着毁灭一切的气息，疯狂破坏着他身体的内部结构。 但他仍旧拼尽所有力量，燃烧一切，死死的抓住胸口那根枪柄，不让它穿过自己的身体。 因为他的身后，站着季牧。 而直到此时，季牧才猛然想起。 方才在丹青掷出长枪之前，李寒衣拿出了两张金色的符箓。 那…是斗字瞬身符…… 第43章 青衣路由，护神心咒 “你…”季牧的眼神中，满是愕然。 他压根没想到李寒衣会为他做到这种地步。 他看着那一截露出枪尖，浑身上下都无可抑制的颤抖起来。 枪尖之上，甚至还在滴血。 面对入道强者的威压都没有倒的季牧，这一刻，缓缓的瘫坐在了地上。 他满眼愤怒，但更多的，是遏制不住的悲伤，和一股深深的无力和绝望。 “为什么…” 对面，丹青的嘴角泛起一丝讥讽。 “不自量力…” 但就在丹青的讥讽还挂在嘴上，季牧的悲伤正逆流成河…… 胸前还插着一柄长枪的李寒衣却缓缓转头，冲季牧嘿嘿一笑。 “嘿，季爷，小爷我帅不？” 二人的表情同时凝固在了脸上。 … “混账！” 不久前，泰山书院。 在季牧的归一剑域被攻破的那一刻，书圣便通过留在君子剑上的意志感受到了。 疑惑的思忖半响，书圣似乎想明白了什么，登时面色铁青，猛地一拍桌案，霍然起身。 下方，学宫弟子们眼观鼻鼻观心，早已见怪不怪。 先生…最近脾气不太好。 但就在这时，书圣的目光向下，看向了位于角落的一处席间，那里正坐着一位青年。 青年的脸上盖着书，但鼾声已然响起。 哪怕方才书圣狂拍桌案的声音都丝毫没有惊扰到他的美梦。 “路由。” 书圣淡淡的叫了一声。 毫无反应… 书圣深深的吸口气。 这时，一位和青年关系不错的学子就坐在不远处。 他用胳膊肘轻轻怼了一下酣睡的青年，悄声道：“路由师兄，你家里养的鸡要被端木师兄偷走烤熟啦！” “我特么…丫的谁敢动我的鸡！？” 前一刻尚在梦里的路由霍地一下站了起来，杀意凛然的看向四周。 然后…他就感觉有些不对劲…… 因为他发现书堂里所有人都在看他。 紧接着，他就对上了书圣漠然的目光…… “……” 路由咽了咽口水。 “老…老师…好啊？” 书圣一语不发，只是默默的从案上拿起了一个黑黝黝的戒尺… 路由见势不妙，化为一道青光夺门而出，拔腿就跑！ 那道光的速度快的惊人，从书堂到山脚，几乎是瞬息而至！ 但眼见青光马上要跑出泰山之时。 书圣冷笑一声，一步跨出，身影登时出现在青光的前方，然后他举起手中的戒尺，“啪”地一下，狠狠的拍在了路由的脑门上… “睡，我让你睡！” “老夫今天让你睡个够！” 学宫之中，轰鸣之音阵阵回荡。 片刻之后，路由顶着一脸包，哭丧着脸，亦步亦趋的跟在书圣身后。 走了两步之后，他迟疑了一下，含糊不清的问道：“先生，这次叫醒弟子…是因为什么事？” 他在书堂睡了这么多年，书圣叫起他的次数屈指可数。 每一次，都证明有事情吩咐他去做。 不过让路由委屈的是… 先生你有事就说嘛，干嘛每次都要当众捶我一顿…我在学宫不要面子的吗？ 书圣没有理会路由的碎碎念，面容一肃，说道：“南边最近有些小动作，现在淮南道应该有那边派来的人，长风在那边陷了进去，现在学宫之中，只有你能够赶过去了。” “若论速度，出了泰山山门，就算是为师也不及你，不过长风和他们已经碰上了…希望还能来得及吧。” 路由一听，知晓事态的严重性，也没有再纠结老师暴锤了自己一顿的事情，他朝书圣微微躬身，郑重道：“弟子现在就出发，一定救下小师弟！” 季牧在学宫虽然是书童的身份，但十年来，道字堂七十二君子都早已把他当做了小师弟，此刻听闻季牧出事，路由自不会坐视不理。 他知道老师不方便插手弟子间的战斗，也没问在淮南道的是谁，整个人便化为一道青光，瞬息而去！ 除了圣人之外，无论来的是谁，今天都得留在这里。 中原，岂是这么好进的？ … “要不…你还是去死吧？”季牧看着李寒衣，面露微笑道。 “不帅吗？” “你是怎么活下来的？”丹青紧皱着眉头，面色有些不怎么好看。 今天的意外…有点多了。 那承载了他领域法则的一枪现在还插在李寒衣身上的心脏位置。 怎么看，这都不像是能活下来的样子。 但李寒衣偏就活蹦乱跳的，甚至还朝他招了招手。 这让丹青心底无可遏制的升起一股愤怒。 一而再再而三…当他是猴吗？ 但就在这时，他视线中突然注意到了什么，瞳孔微微一缩。 “这是…” 他看到李寒衣被长枪洞穿的位置，有阵阵散发着幽光的铭文徘徊在他的胸口，围绕着他的心脏转动。 每转动一下，黑白长枪的气势就消减一分，仿佛被铭文吸收吞噬。 在那幽光之下，李寒衣的心脏仿佛静止了一般，哪怕被长枪洞穿也仍旧不影响他的行动。 “护神咒…”丹青喃喃自语。 “怎么样？惊不惊喜？意不意外？”李寒衣一脸雀跃。 护神咒，道法级守护神通，相传是终南山一代惊才绝艳的天师所创。 此咒极难修炼，不能对自身使用，并且不论修为，一生都只能对一个人使用一次，且必须是明道以上的大能耗费无尽心神才能施展。 被使用者，可以抵挡施法者境界相等及以下级别的一次致命攻击。 但如果攻击强度超过施法者本身的修为，那么此咒就会作废。 所以，李寒衣能抵挡他一下，证明有一个境界不弱于丹青甚至比他高的人，为他布下了一生唯一一次护神咒。 丹青甚至原本只是听说过有这个天下第一鸡肋的术法，但还是第一次亲眼见到有人使用。 季牧神色有些疑惑：“你早就知道你身上有这个？” 李寒衣一脸神秘的回头，然后纠结了一下，幽幽吐出了三个字：“不知道…” 季牧：“……” 丹青：“……” 季牧多少适应了一些李寒衣的风格，所以只是有点崩溃，而丹青此时已经快被气疯了。 他一招手，一支画笔被他握在了手中。 圣器——桑田！ 丹青握着圣器，爆发出的杀意几近化为实质。 “你们，找死！” 本来杀鸡是不需要动用牛刀的，但丹青已经彻底失去了任何耐心。 实际上面对两个伤残，以他的境界也就是再来一巴掌的事，但这两人太妖，所以丹青决定不再给二人任何祸害自己的机会。 一击解决战斗！ 再这么继续下去，这俩人就算死了，也极有可能成为自己的心魔… 第44章 书生持棍，自面阎罗 让丹青没有想到的是，在他拿出桑田的那一刻。 似是感受到了什么，君子剑突然自行漂浮起来，剑尖对准丹青，无尽锋锐的银寒剑气充盈天地。 江湖上，有个不成文的规定。 圣人门徒之间的战斗，圣人绝不插手。 丹青来自南越，画圣首徒；季牧来自中原，学宫弟子。 二者间的战斗，圣人是不能插手的，这是各方势力达成的某种微妙的平衡，轻易不能打破。 所以季牧再危险，君子剑上的书圣意志也没有动手，而是派了同为弟子的路由前往战场。 你以入道欺我潜龙境弟子，我派更高的，这很合理。 而圣人无论如何，也不能动！ 但此刻丹青手中的桑田，却有一股带着强烈的杀意圣级波动。 有人，不守规矩… 君子剑的剑尖缓缓对准了丹青。 准确的说，是对准了他手上的桑田。 这一刻，君子剑所散发出的威能，与季牧不久前所持之时压根不可同日而语。 因为此刻这把剑所承载的，是真正的圣人意志！ 银光一点，霜结大千。 剑身散发的锋芒令丹青浑身汗毛倒竖，整个人蹭地一下往后退了许远。 桑田笔尖微微一颤，一阵幽光闪烁，天地间，山川大地，草木鱼虫。 所及之处，仿佛都变为了一幅画！ 并且，随着画笔颤动，画中的所有事物，都在齐齐朝着君子剑涌来。 笔尖一挑，便有山锋轰然而落。 这等术法神通，已然远远超越了人力极致，并且还仅仅是隔空操控圣器来碰撞，真正的圣人各自都还远在千里之遥，没有真正动手。 真正的圣级人物间的战斗，已经数十年没有出现过了。 君子剑的剑气与桑田的画卷交汇，含带着圣人意志间的法则碰撞，一瞬间，苍穹开裂，万川翻涌。 丹青的黑白领域根本无法承载这样的碰撞，刹那之间，便被肆虐的灵气与法则切割的七零八落，如同破碎的镜面般残破不堪。 丹青登时收了领域，但反噬依旧让他狂喷了一口鲜血。 这一下，便伤及到了本源。 但半空彼此遥遥相对的圣器谁也没有理会他，因为都感受到了对方的意志牢牢的锁定了自己。 除非干倒一方，否则谁也不能动！ 静谧了一瞬。 画笔突然微微一震，从垂直悬笔蓦然间横了过来。 仿佛有人突然握住了这支笔。 笔锋急转，以山河为纸，元气为墨，在这四方上下的空中，画出了一个大字。 镇！ 当最后一笔落下之时，天地间大放金光，山河震动！ 就在这时，万千道浩然剑气如浪潮般汹涌而至，将金光猛然吞噬其中。 雷鸣山川，剑灌江海。 两大圣器彻底碰撞在了一起！ … “幺蛾子又来了…” 见拿出的画笔又被君子剑引去对峙，丹青气色萎靡，咬牙切齿。 他知道现在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当圣器威能彻底展露，在那些大能眼中，此地怕是和太阳也相差不远了。 不再关注另一边的战场，他的目光径直看向季牧。 虽然黑白领域被君子剑的剑气震碎，短时间内无法恢复，但不代表丹青就变弱了。 对于季牧和李寒衣而言，他仍旧是一座无法逾越的山峰。 丹青深吸口气，神色变得肃穆起来，他收起了任何的轻视之心。 这一刻，他把季牧当成了同境修士，放到了与自己相等的位置。 远处已经隐隐察觉到了数股强大的气息波动，正在迅速朝这里靠近，他没有再容错的机会了。 随着他一步步走来，阴阳二气追逐围绕在他的手心，最后怦然交汇，在手上凝结成了一柄黑白相间的刻刀。 玄阴。 这是丹青的本命王器。 也是他打算登圣时，带着一同入圣的圣器胚胎！ 在这柄刻刀出现的瞬间，天空与大地仿佛被融为了一部分。 浊气上升，清气下降。 天空不再是天空，大地不再是大地，这一瞬间，二者好像调转了过来。 唯一行动自如的，就是拿着玄阴刻刀的丹青。 另一边，季牧只觉得浑身上下传来了强烈的失重感，让他明明站在那里，整个身子却一阵恍惚，站立不稳。 最后，季牧缓缓闭上了眼睛。 看的心乱，就不看了。 另一边，传来了某人扑通倒地的声音… “……” 季牧无暇理会，因为他已经感觉到，有一柄似乎能将天地切割为二的刀，已经悬在了他的上空。 尚未落下，便让自己的身体传来阵阵撕裂之感。 他深吸口气，玄龙棍被他提在手中，无边灵气疯狂灌了进来。 以往他都需要克制灌注的灵气量，哪怕面对黑衣人的时候也没真正到达过极限。 但这一次，季牧不需要再有任何保留。 因为他快死了。 随着彻底放开心神，这一瞬间，季牧身体仿若成为了一道漩涡，疯狂吞噬周围的天地灵气。 他的四周，因他形成了一片灵气之海。 他不需要考虑转化的问题，即拿即用，天地间的灵气有多少，他的灵力就有多少。 但无人发觉，随着他不要命一般疯狂吞噬灵气，他的身体…仿佛朦胧了一些，整个人都在变轻，就连季牧自己都未曾发觉。 而随着这股磅礴的灵气灌入，玄龙棍中的重量转化瞬间叠加到了一个无比恐怖的地步。 百斤，两百斤，……八百斤…一千斤！ “继续！”季牧眸中透出一丝坚决，没有任何犹豫，动作依旧未停。 这是他现在唯一能想到的，短暂拖延丹青的办法。 两千斤，三千斤…八千斤！ 随着灵气灌注的越多，季牧的脸色也越来越白，身体仿佛都在冒烟。 刚刚丹青一掌拍碎归一剑域时，季牧所受的伤极重，以至于他现在浑身各处都还在溢血，但他浑然不觉！ “给我…涨！”这是他在内心深处的咆哮！ 一万斤！ 两万，三万，四万…… 最后，伴随着轻微的“咔嚓”一声，季牧发现，玄龙棍体之上，微不可查的多了一抹裂纹。 而此时的玄龙棍，已然叠加到了六万斤的重量！ “差不多到极限了么？”季牧喃喃自语。 实际上，就算玄龙棍没到极限，他也几乎没有什么灵气能够继续灌注进去了。 不仅四周的灵气空了，他的身体，也几乎透明了一半。 他想不察觉到都不行。 但他此刻没有心情理会这件事。 他没有睁眼，只是一脚把倒在自己脚边的李寒衣踢远了一些，然后默默拎起了六万斤的玄龙棍，面色平静。 季牧知道凭着这个远远不够抗衡丹青，但他知道，畏惧起不到任何作用。 感受着那股要将自己彻底撕裂的意志，他提了提棍子，轻道一声。 “来。” 第45章 白衣红裳，一瞬永恒 丹青冷哼一声，手中刻刀轻轻一翻。 天空中，便出现了一道横贯天地的刻刀投影，径直朝着季牧的眉心斩落。 刀气未至，天地就已划分出了阴阳，再次被黑白二色所染。 季牧看不到那道刀气，但不代表他感受不到天地间那躁动的灵气。 他深吸口气，轻轻抬手、拧腰、屈膝。 然后…出棍！ 以季牧现在无比糟糕的身体状况，这大抵是他能出的最后一棍了。 但让丹青一愣的是。 六万斤的玄龙棍并没有用来去格挡他斩出的刀气，而是直直朝着丹青扔了过去。 棍身所过之处，大地震颤，狂风怒卷！ 在扔过去之前，季牧往玄龙棍灌注了最后一股灵气，使得之前便已承受不住的玄龙棍更是遍布裂痕。 季牧知道，就算玄龙棍用来格挡，凭他的境界也撑不过一下，而等承载了海量灵气的玄龙棍在自己手里爆炸，一样是死。 所以他放弃了最后的防护手段，亲手把玄龙棍送给了丹青！ 望向飞过来的棍子，丹青皱了皱眉。 但他没怎么在意，毕竟只是个法器。 所以他不闪不避，仅是用刀身轻轻一拍…… 这一下，如同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玄龙棍…彻底碎裂！ “轰”地一声，伴随着惊天动地般的巨响，压缩到极致的海量灵气猛地暴碎在了丹青的脸上… 丹青手上一震，玄阴刀直接脱手，而后充斥天地的狂暴灵气直接把他炸飞了出去。 首先炸的，就是他的脸颊！ “你找死！” 丹青捂着脸痛呼一声，杀意滔天。 对入道境而言，这一下虽然很重，但远远不够伤及本源，但这一下，却如同季牧亲手一巴掌甩在了他的脸上！ 伤害不大，但侮辱性极强！ 丹青根本没有想到，季牧在没有君子剑的情况下也能拥有这种程度的攻击手段。 他根本没有注意到玄龙棍上的气息，注意力全在没有任何防护的季牧身上。 但就这一下，让他生生挨了这一下。 而另一边，黑白刀气也毫无任何阻碍的同时朝季牧劈了下来…… 丹青看着那即将斩在季牧眉心的那一刀，眼角流露出快意。 就在这时，天边出现了一道青光。 那是从学宫出发之后，没有任何耽搁赶到了淮南道的路由。 作为天底下最快的男人，千里之遥，他仅仅用了一盏茶的功夫。 路由远远的看到了季牧的处境，心下一凛。 但他的距离还有点远，如果正常赶路的话肯定是来不及了…… 路由挑了挑眉，在半空中轻一跺脚。 “缩地三十里！” 仿若言出法随。 随着路由的话语传出，山川变换，前一刻，他还身在天边，但下一刻，季牧与丹青所在之处便自行出现在了他的脚下。 宛若瞬移！ 他就像一阵风一样，初见很远，但眨眼间，便来到了你的面前。 他站在一脸茫然的季牧身前，抬手间青光一闪，直接震碎了劈向季牧的刀气，然后冷冷看向丹青。 “就是你…要欺负我的小师弟？” … “路由…” 丹青看向这个突兀出现在战场的青衣书生，神情一瞬间变得无比难看。 以他现在的状态，对上风云阁贤榜排名第六的青神路由，结局根本不会有什么悬念。 看到这个熟悉的背影，季牧愣了一下，然后缓缓松了口气。 “师兄。” 路由回头看了他一眼，“嗯”了一声。 旋即，他便看到了季牧虚幻的身体，微微皱眉。 另一边，丹青恨恨的看了季牧一眼，没有任何迟疑，收了刻刀，瞬息遁空而去。 他实力完整的时候对上青神都讨不着好，更何况现在领域还被圣器震碎。 再不走，他就回不去了。 路由远远瞧见，转头对季牧说了两句：“小师弟等我几息，我把他打晕了带给你。” “伤了我师弟就想走？没那么容易。” 路由言语间尽是自信，他冷哼一声，登时化为一道青光消失。 看着突然出现救了自己一命之后又突然不见的师兄，季牧苦笑一声，摇了摇头，整个人仿佛被抽空了一般瘫坐在了地上。 他早就到极限了。 若非拼着最后一口气想要给丹青一下，估计他早就撑不住了。 这时，他突然想起来了什么，目光看向了不远处。 一道卑微的躺在地上的身影正用无比幽怨的眼神看着他。 “对不起我是菜鸡…” “对不起我不配…” “……”季牧沉默了一瞬，默默移开了目光。 看来那一脚对他的伤害很大啊…嗯，假装没看见好了… 实际上，他也快没什么精力去关注外界的事了。 身体早已透支到极限。 他微微合眼，只感觉有些昏沉。 大战之后的疲惫令季牧忍不住想要睡倒。 但是就在他刚要合眼的功夫，一声叹息令他猛地睁开了眼睛。 看清来人之后… 季牧浑身上下都生出了一股凉意！ “唉…女人真是难缠，差点就被打死了。” “好险好险…” “咦…拖了这么久，还以为这边都结束了……没想到还是得我亲自动手？” “啧…师兄这些年都修炼到哪里去了啊？” “真废物，早知道还不如在长安动手了，锅还是得我来背，艹！” “幸亏我留了一手，布置了一个定向法阵，不然回去还真不好向师尊交差…” 一道熟悉的苍老身影此刻就站在季牧身前，一边咬牙切齿，同时毫不迟疑的，没有任何耽搁，将他那干枯的手掌印在了毫无反抗之力的季牧身上。 不远处的虚空之中。 路由和丹青同时察觉到了什么，猛然回头。 前者面色大变，瞬息就要缩地而去。 但丹青反应亦是极快，刻刀在手，毫不迟疑朝着路由挥了出去！ 路由不管不顾，任由那一刀斩在自己的后背，狂喷出一口鲜血，身影却是瞬息遁空。 但那一刀，仍旧是让他慢了一分… … 就在当铺老板出现在季牧身前的同时。 一道红霞出现在天边一线，仿佛燃烧了一切，全力往这边赶来。 红霞中的身影正是玉依香。 老远看到这边的景象，玉依香顿时柳眉倒竖，玉面生嗔，怒斥道：“你敢！？” 虽然这点距离在平日间对明道大能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但在这一刻，却无论她怎么燃烧都无法触及… 她再快，也快不过按在了季牧头顶的手掌。 在即将粉身碎骨的一瞬，季牧看了一眼玉依香，露出了一抹无奈的笑容。 他嘴唇微动，好像想说些什么，但已经来不及了…… 那轻描淡写却毁灭一切的手掌，将他的一切都化为了飞灰。 其实季牧还没有说完的那句话是…… “果然，真的好美啊…” 但，玉依香注定听不到了…… 她的愤怒，与季牧的笑容，在这一刻，皆为永恒。 这一瞬，成了他们最遥远的距离。 她终于站在了他的面前。 这一刻，连近在眼前的无面都被她忘却，她只是愣愣的看着一点点随风消散的季牧，久久无言。 她再也听不到他的声音，唯有一块空间别针和一块不知是何材料制作的半圆玉佩，没有在无面的那一掌之下毁灭，而是轻轻的落在了地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这块玉，是同心玉。 而打造它的材料，在这个天下，远比一个王朝更迭都要久远珍贵。 那是…三生石。 或许，他们的命运早就牵系在一起了。 但，就如同夜空中相互了望的星星，他们等待了许久才等来了交汇的轨迹，却又在转瞬间无迹可寻。 第46章 山河社稷，剑霄入云 在季牧烟消云散的那一刻，正在半空交战的君子剑和桑田各自一震。 君子剑承载的书圣意志察觉到下方季牧的气息消失后大为震动，而承载画圣意志的桑田则是流露出了振奋之意。 达成目的之后，画圣也不恋战，驭使桑田当空一划，撕裂了一道空间裂缝，遁入虚空。 君子剑剑气冲云，直接就追了上去。 想这般轻易的走？不可能。 … 一巴掌拍死季牧之后，无面看了看自己的手掌，有些疑惑。 触感很奇怪… 他觉得有些不对劲，但一时间想不明白，况且此时也不是适合思考的时机。 玉依香，就站在他的面前。 准确的说，是在看他面前的空气。 那是季牧方才站立的位置。 无面有心想走，但生怕自己一动便会惊醒玉依香。 虽然对方此刻没有任何动作，但散发出的杀意却宛如实质。 别说他此刻修为大跌，就是方才境界完全，并且燃烧了自身二十年寿元，最后又怎么样？ 被玉依香按在浮屠塔里疯狂摩擦。 哪怕以高阶对低阶，还是在自己的主场，他都打不过玉依香。 好在最后，他依靠之前留下的一个后手，瞬间来到了另一处战场，却没想到来的正是时候…… 桑田把君子剑引走。 丹青把路由引走。 原本无面是不想亲自动手的，但这一幕…就好像是季牧在等着他来杀一样！ 无面有些无语… 大师兄是不是太废物了些？ 自己拖了玉依香那么久，他都没有把季牧带走？ 要不是在长安的时候君子剑也在季牧身边，他压根不用传信回越南，早就一个人全搞定了。 无面有这个自信。 而当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他们已经不具备带一个人回去的机会了。 所以无面依靠定点传送出现的瞬间，仅是愣了一秒，便毫不犹豫的动手杀了季牧。 对于他们这些信仰须弥意志的人来说，死掉的“五方”，远比带回一个活着的要更取悦它们。 死掉的，才不会有任何威胁。 如果人不仅没带回去，还活蹦乱跳的，那么他和丹青，下场都会很惨。 师尊手里甚至还捏着他的命。 带人回去与杀人，必须完成一个。 丹青没有完成，那动手的，只能是他。 … 玉依香此刻好像完全没有注意到身边还有个人，她弯腰轻轻捡起了那块掉落在地上的半圆玉佩，望着它怔怔出神。 “就这么死了…” 青光一闪，路由的身影出现。 他的背上有一道深深的刀痕，那是他为了赶路硬挨的这一下。 若是平常，丹青连他的衣角都碰不到。 巡视一周，路由看向怔怔出神的玉依香和她手中拿着的玉佩，一瞬间仿佛明白了什么。 沉默半响，他的身影再度消失。 他没有去管无面，因为他知道玉依香绝对不会放过他。 他还有属于他的任务。 仅是片刻，早已遁了许远即将出了中土的丹青就再度出现在了他的视线之中。 后者一见到他，登时面色一变。 手上一翻，玄阴刻刀霎时被他握在手里，黑白二气如游龙般盘踞天际。 路由静静的看着他的动作，眸如万载寒冰。 “今天，你和我，只能回去一个。”路由话语一顿，指了指自己的头。 “要么你带着我的头回南越。” “要么我拎着你的头回学宫。” … 过了很久，面对已然悄悄退了好几步、浑身上下都被冷汗浸湿的无面，玉依香缓缓吐出了一句。 “告诉我。” “你…想怎么死？” 无面呼吸一滞。 他没有任何迟疑，甩手就扔出了王器浮屠塔，迎风化为百丈，横贯在他与玉依香之间。 然后…无面掉头就跑。 他竟是舍弃了这件王器用来拦路！ 看着在自己的视线中逐渐放大的浮屠塔，玉依香眸中含煞，冷冷一笑。 “想跑？” 凤语浮现，玉依香轻抬纤纤素手，白皙的玉指连续在琴弦上拨了两下。 连续二声铮鸣。 第一声琴响，浮屠塔身猛地一震，被一股如海浪般的音浪狠狠撞飞，顺势砸在了无面的后背上，令他一阵踉跄，气息瞬间萎靡了几分。 但与此同时，玉依香的面色也苍白了几分。 第二声琴响，音波使得空间都开始强烈震颤，无面在这一瞬间，仿若置身海底，无量海水都在朝他倒卷而来！ 他不堪其重，当下整个人都被音浪之海压趴在了地上，气若游丝，几乎再也无法爬起。 遭受了浮屠塔反噬之后，境界大跌的他根本不是暴怒之下的玉依香对手。 况且，玉依香也同样是在跟他玩命。 琴音仅是来到第二声，玉依香的眉心便已隐隐开裂，一道血痕顺着她的脸庞缓缓滑落。 而就在她最后一指即将落在凤语古琴之上时，虚空中一阵波动，一支画笔突然穿空而来，并且迅速做出了反应。 桑田笔锋急抖间，天地间突然出现了成百上千支笔。 但其中只有一个是真实的，其它的尽是因笔势运转到极致而显现的残影。 仅一个刹那的功夫，画笔之下便显现出了山河大地，并勾勒出了一座隐于云雾之中的宏伟宫殿，散发着镇压诸天的气息。 玉依香奏琴的动作猛地一滞，闷哼一声，喉咙一甜，但口中的血被她硬生生咽了回去。 她虽然是明道第一人，但此刻出手的，是真正的圣级之力！ 天空中的山河宫殿，是画圣成圣之时悟出的绝响，为其笑傲世间的绝代八图之一。 山河社稷图！ … 好在，就在圣器桑田大发神威之际，虚空中银光一闪，紧跟过来的君子剑当空斩出了一个“一”字！ 剑气纵横，日月无光。 数百里之外，都能看见这一道冲霄的剑光！ 桑田的笔杆上狠狠的挨了一下归一剑诀。 “咔嚓”一声，堂堂圣器，竟是被君子剑斩出了一道裂痕。但谱画的山河社稷却成功拖延住了玉依香。 气势大跌的桑田笔尖在无面的身上一点，一座法阵便刻画成型，登时便将他传送而去。 而代价就是又被君子剑一道剑气斩在了本体之上。 这一下斩的桑田几乎彻底开裂，连远在越南殿宇中的画圣也是大口的喷了口鲜血，受了不轻的伤势。 他拼尽桑田上仅存的意志操控它再度划开空间，遁空归去。 “看来只能带走一个了啊…” 大殿中，缓缓回荡着他的叹息。 … 第47章 一诗一酒，一剑江湖 眼见无面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被传送走，玉依香气的直跺脚。 她正欲追去，却感到一阵晕眩，差点站立不稳。 为了弹出三声“破军令”，玉依香强行以秘法抬高境界，几乎反噬到了自己的本源，状态此刻差到了极点。 但她仍旧不想放过这些人。 她好不容易，才终于找到了拿着另一半同心玉的人。 当她问那呆头书生愿不愿意把玉卖给自己时，她的内心是忐忑的。 而当她亲耳听到他说“不愿”的回答时，她的内心是窃喜的。 月老情牵，同玉相连。 从玉依香幼时，直至长大、修炼、闯荡江湖… 她一直捏着那块玉，一直是独自一个人。 她真的等了很久… 可能无关情愫，只是单纯的，好奇拿着另一半同心玉的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如果到时候见到了不喜欢，就直接打晕了把同心玉抢过来。” 这是很多个独自凝望繁星的夜晚，玉依香脑海中蹦出来的想法。 甚至，这也一度成为了她修行的动力。 因为…万一到时候不喜欢，然后又打不过咋整！？ 玉依香无数次被这样的噩梦惊醒。 见面了之后，玉依香便彻底放心了。 因为对方连她一根手指头都打不过。 而且…也没有不喜欢。 至少…不讨厌。 但是现在，她再没有了可以为之牵动情绪的对象，那块玉…没有买也到了她的手里。 但她一点也不开心。 她很难过。 所以，无面必须死！ … 玉依香玉足轻点，就要腾空追去。 就在这时，一声坚定的话语从下方传来。 “他的人头，以后我来收。” 玉依香脚步一顿，淡淡的看了一他眼。 “那你…可要赶在我前面。” 话音刚落，她便径自离去，红裳卷起了天边的一片云朵。 李寒衣叹了口气。 “嫂子，不带这么欺负人的啊……” 此刻，官道之上，除了李寒衣，再无任何人影。 李寒衣独自望着空落的原野，紧紧握拳，直至指尖嵌入掌心，缓缓溢血，他都犹然不觉。 他亲眼看到季牧在自己的面前化为飞灰。 那时候他离得最近，但却只能眼睁睁看着，无能为力。 瞬身符，他只有那两张。 实力不够之前，他什么也守护不了，包括他想拥有的自由。 “实力…” 深吸口气，他弯腰轻轻捧起了一捧黄土，撕下衣角包裹起来。 “连个衣服都没剩…” 他叹息一声，在附近找到了一处比较好的位置，花了很久的时间为季牧立了个“黄土冢”。 拍了拍手，李寒衣坐在冢前，拍了拍他，笑着高声道：“丫的我猜季爷你就是不想还欠我的那十坛剑南春！” 说完，他又沉默了下来。 良久，他默默的在空间器物中翻了翻，最后从里面取出了一坛酒。 那是他最后一坛剑南春。 “我有。” … 圣人学宫后院，一处洞府之中。 头发花白的书圣跑到后山垂落的瀑布旁，手拿胡瓢弯腰盛水喝。 不知是瓢的形状没有生长好还是他手抖的缘故，竟是盛了半天也只盛了一点水，气的他愤怒的将那胡瓢摔在了地上，大骂道： “瓢不像是个瓢，这还是瓢吗？这还是瓢吗？” 有两位青年正好路过，瞧见这一幕，其中一位对身旁一身麻衣的师兄问道:“先生这是是怎么了？” 学宫大师兄沉吟半响，最后幽幽一叹，说道：“先生…想小师弟了。” 学生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这么说来，好像是好久没有看到他了呢……” 就在这时，青光一闪，浑身染血的路由出现在了后院洞府之外。 他的手上各拿着一件东西。 一个是君子剑。 而另一个…是一个死不瞑目的人头…… 刚才问话的学子本来想打个招呼，却突然被大师兄拉到了一边，对他摇了摇头。 路由没有走进洞府，而是郑重的把君子剑倚靠在府壁上，同时丹青的人头放在一旁。 做完这些之后，他对着洞府，深深一躬。 然后一语不发，转身离去。 洞府内传来了一声叹息。 “这不怪你…” 路由脚步一顿，没有回答，径自走远。 … 他一路出了后院，出了学宫，走到了泰山山脚的山门前。 然后转身，理正衣冠。 “扑通”一声。 堂堂学宫六弟子，入道境大能，贤榜第六，青神路由，就这样当着世人的面前…跪在了学宫大门之外。 他再没有打过一次瞌睡。 一跪，就是三年！ … 江湖上，说书先生最近都赚的盆钵满满。 因为最近有太多的事情可讲了。 但受众最多的，无疑都是围绕着一位白衣书生的故事。 直面天雷，孤身入夜。 行至长安，又睡了月仙。（江湖传闻，无从考证） 殿试榜首，不屑一顾。 能拔君子剑，还能使归一诀。 因为他一人身死。 青神路由在中原与南越的最后一步边境界碑上，直接斩了画圣大弟子丹青的头颅带回泰山，长跪在学宫的门前请罪。 月仙玉依香为了追杀无面，直接回到宗门，领着七音宗大批修士杀出了中原，连破十四城，杀穿千里，杀的南越修士闻风丧胆，过境无人。 最后在杀到了南越王城的那座画阁前，亲手断了无面双臂，但最后在各方压力之下，不得不含恨而归。 而堂堂画圣，南越的守护神，竟是从始至终也没敢露头。 因为月仙身后，就站着一位七音宗宗主。 在那之后，中原泰山，书圣亲自出了学宫，提着君子剑去了边关，站在长城朝南边劈了一剑，将画阁阁楼直接削去了三分之一，天下震动！ 当然，除了这些之外，还有一件不怎么为人知的小事。 被贬为庶民的李寒衣半道偷偷跑了，没有去发配之地，而是悄然转身，登上了一座道观…… 对此，无论是圣上还是淮南王，仿佛都将此事遗忘了一般，谁也没提。 这些高境强者，无论是明道、入道，还是圣人，都是恒久不曾露面，爆发的战斗数十年来更是屈指可数。 江湖寂寥了太久了。 在此之前，没人能想到… 一位不起眼白衣书生，竟是引动了一场震荡天下的对决。 就像一道流星砸落在恒久不动的深潭，把这江湖的水，不自觉地稍稍搅活了几分。 第48章 偷梁换柱，道法通玄 季牧此刻不知道自己正处于一种什么样的状态，又身在什么地方。 他一度以为，自己已经死了。 明明已经被拍成飞灰了啊… 话说自己怎么脆的跟豆腐一样，一拍就成渣了？ 他有些不理解。 不过，虽然很难接受，但自己应该确确实实死了才对。 但随着阵阵水流潺潺之音入耳，季牧又对这个既成事实感到疑惑。 怎么会有水声？黄泉吗？ 他有心想睁开眼睛看看，却有一股汹涌的困意袭来，悄无声息的将其吞没，如同狂奔的怒浪淹没礁石。 时间流逝。 不知道过去多久，季牧的意识才再度苏醒，他花了好一会才将散碎的意识与记忆碎片相继聚合，并尝试拼命的去睁开眼睛。 外面，水流声哗哗依旧。 不知为何，眼皮宛如脱离了季牧的身体组织一般，完全不听他的使唤，上下眼帘如同被强力粘合起来，根本无法睁开。 但季牧没有放弃。 努力了许久，终究是没有白费，季牧的眼睛终于睁开了一条缝隙，却又因许久未见的光线再次退缩闭合。 但就是那一眼，却令季牧感到有些疑惑。 对于黄泉来说，这里是不是有些太亮了？ 季牧深吸口气，再次睁眼… 这回，他很顺利的便睁开了眼睛。 季牧坐了起来，整个身子随之微微摇晃，令他知晓自己此刻不是在陆地上。 环顾一周，四周的景色映入他的眼帘，令他又是一愣。 “这是…” 碧水无波，孤舟轻泛； 岸边垂柳茵茵，随清风而摇曳，簌簌作响。 远方青山妩媚，层峦耸翠，半隐于云烟缭绕之中。 脚下的河水波光粼粼，不分昼夜的顺着山间的痕迹向前奔流。 季牧观望着这似曾相识的场景，怔怔无言。 是的，这里是螭龙河。 而他，正坐在老翁的轻舟之上。 … 过了许久，季牧才接受了自己还活着，并且身在此处的事实。 悄然回首，便看见了老翁操浆划船的身影。 季牧不敢怠慢，立马躬身行礼。 “晚辈多谢前辈救命之恩！” 他就算再迟钝，也知晓自己此刻能站在这里，绝对与面前这个老翁脱不开干系。 这个船家老翁，也绝对不像他看上去那么简单。 那饱经风霜的面容下，代表的是心如止水，深邃而沧桑的双目则似是看遍了众生百转轮回，这样的老者，又怎会是一介船夫？ 察觉到季牧的视线，老翁回头，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 “小友，这一觉可还舒坦？” 季牧刚欲回答，但旋即愣了一下，一瞬间仿佛想到了什么，猛地脱口问道： “前辈，我睡了多久？” 老翁悠悠竖起两根手指。 “呼…两天，还好…”季牧内心松了一口气。 “是两年。” 季牧彻底呆滞。 许久之后，季牧咽了咽口水，问道：“前辈你救了晚辈之后…晚辈就一直在睡觉？” 老翁摇了摇头：“睡觉倒是一直在睡，但老夫可没有救你。” “那是谁救的我？”季牧感觉此刻脑子有点转不过来了。 “小友根本不曾遇到危险，谈何相救？” “什么…意思？我不是在淮南道被无面一掌拍成了飞灰……” 季牧的声音越来越小，但他的瞳孔却越睁越大，仿佛想到了什么不可置信的事情一般。 就在这时，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想法，老翁回头略带笑意的看了他一眼。 “小友你…根本没下过老夫的船啊。” 轻舟之上，恒久般的沉默… … 轻舟缓缓驶过万重山峦。 舟船之上，季牧却无心关注两岸景色。 他的喉咙此刻有些微微发干，只感觉有一道天雷劈进了他的脑海。 老翁那短短几个字所传达出的信息简直骇人听闻。 他，一直在小舟上？ 那他渡过的天劫算怎么回事？ 书圣拔剑向天，季言风生死不明，以及他之后行至长安… 一路走来，他遇见的丽人玉依香与愿与他性命相托的李寒衣，甚至最后在淮南道历经的诸多场生死战斗…都算什么？ 一场大梦？ 是在开玩笑吗？ 季牧此刻甚至觉得有些愤怒，他觉得这一切就像是一场闹剧。 似是察觉到了他的想法，老翁笑着说道： “虽然是在舟上，但是小友所经历的一切，自然也是真实的，并非虚幻。” 见季牧还是不甚理解，老翁摇了摇头，轻一招手，季牧头上的一根发丝便自行脱离本体，飘落在了他的手心。 直到此时季牧才知晓，原来老翁想从他这拿什么，根本不需要问他。 只见老翁拿着季牧那根发丝，轻轻一扔，让它随风而起，最后…缓缓落在了岸边… 就在这时，季牧猛地睁大了眼睛！ 因为此时落在岸边的，已然不是发丝，而是另一个站着的季牧！ 一模一样的季牧！ 模样、神态、质感…甚至细小到每一根毛发，都没有任何差别！ 唯一有些不一样的，就是对方此刻一直闭着眼睛没有行动，好似没有灵魂的空壳… 但到了这里，季牧已经完全明白了。 的确如老翁所说，他从来没有离开过这里…… 准确的说，是他的肉身一直在这舟船之上。 那一日下船回到江南的，仅仅是承载了季牧神魂的…一缕发丝…… 这也是为什么他后来修为一直无法寸进，但灵气量却异常广缈的原因。 因为那只是老翁以大神通缔造的化身，并不是季牧本体。 而之所以化身能动用灵气，则与季牧“特殊”的神魂有关。 至于为什么会开窍，则是因为季言风砸碎了山海盘之后，最后留在他身上的那颗的棋子，让季牧可以在不被须弥意志察觉到的情况下…偷着修炼！ 虽然彼此不认识，但两位大能强者的隔空联手，铸就的季牧的一切。 瞒天，开窍，化身入魂，假死归来… 真正的季牧，其实从始至终都处在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 只有他经历的一切，以及对于死亡的记忆，那些才是真实的！ 同时，无面最后那一掌为什么触感不对，也是因为这个缘故。 因为他拍碎的是季牧一缕发丝的化身，无面至始至终，都未曾摸到过真正的季牧。 直到那一缕发丝历经多场大战，本身又被季牧灌注玄龙棍消耗了一半，最后又挨了他那一掌，彻底耗尽一切，灵魂没有了物质承载的季牧神魂才瞬息回到了螭龙河。 也就是在这一刻…季牧才真正意义上的苏醒！ 顺着脑海中收集到的线索理到这里，季牧顿觉头皮发麻！ 这一切简直快要超出了他的认知极限！ 这是什么级别的神通术法！？ 以假乱真，能乱到这种地步？甚至他本人至始至终都未曾发觉？！ 老翁…又是什么级别的存在？！ … 第49章 天罡临世，一梦三重 在季牧愣神的功夫，老翁再一招手，湖岸边的季牧便自行飘了起来，再度恢复成了原本的样子，悠悠飘回到季牧的头顶。 然后…插了回去…… “……” 季牧抬手一抹，没有感受到任何分离之感，仿佛那根发丝从始至终都长在他的头顶，从未离去。 经历方才的震撼之后，季牧此刻多少已经有点见怪不怪了。 这时，老翁像是想起来了什么，略带歉意道： “抱歉小友，之前老夫为了以假乱真，所以化身带出去的那块同心玉的确是真的，现在你的化身烟消云散，它便也遗失在外面了，日后还需你自己去将它寻回。” “若是老夫所料不差，应该就在当日那些人之中。” 季牧摸了摸腰间，发现那里果真空空如也。 虽然有些珍贵之物丢失的失落，但现在明显不是纠结这件事情的时候。 季牧深吸口气，再度朝老翁躬身一拜。 “前辈，晚辈有一事不解，可否请前辈解惑？” “你是想问老夫为什么要帮你？” 季牧迟疑半响，缓缓点头。 “你…听说过五方帝星吗？” 季牧心下一凛，他没想到，这个词竟然再度出现在了他的世界里。 第一次从丹青口中听到时，他以为那是个神棍在对他胡言乱语。 但是现在，说出这个的却是一个神秘莫测的大能… 季牧沉吟半响，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他听说过这个词，但也仅限于这个词本身，除此之外，他什么都不知道。 老翁放下木桨，任由轻舟在河上飘荡。 然后他指了指季牧，又指了指天上某处。 “你…就是天罡星。” … “我是…天罡？” 哪怕是亲耳从老翁口中听到，季牧也是感到一阵光怪陆离。 似是知道他会是这个反应，老翁淡淡道：“要不然…你当须弥意志得有多闲，特意降下天雷劈你一个刚出生的孩子？” 季牧的瞳孔瞬间收缩，“原来…是这样么……” “这么说…的确是我连累了母亲…” 沉寂了一会儿，季牧微微握拳，抬头问道： “前辈，五方…到底是什么？” “等你实力足够，你自会知晓一切。” 季牧无言，他知晓对方这是在很委婉的告诉他“很菜”，还不够格知晓这一切。 “那前辈你愿意帮助我…是因为我是您说的天罡吗？您早就知道我会死？” 老翁沉吟半响，说道： “老夫本意是想帮你渡过三才天劫的，只是没想到人间这一代也出了几个惊才绝艳之辈，被抢先了一步。” “以为是多此一举了…但最后却是阴差阳错的帮你渡过了一次人祸。” “这人间的水，越来越深喽，就连老夫都快看不透了。” “至于为什么要帮你，只是因为老夫有求于你罢了。” 季牧闻言倏然一惊，当即道： “前辈莫要跟晚辈说笑，以您的修为，何事是晚辈能帮上忙的啊？擦个边我不就得死？” “只是替我取一件东西罢了。” 虽然老翁说的轻描淡写，但季牧却越发感到不安。 他慌的一批！ 这等存在要拿的东西，会简单？打死季牧他都不信。 但他现在却找不到理由拒绝。 若非是老翁以通天之能替他挡了一劫，他现在甚至连站在这里的机会都没有。 老翁看到他愁眉苦脸的模样，感到有些好笑。 “你也不用太过在意这件事，到时候顺手而为就可以了，在这之前，你和老夫都算得上是盟友。” 季牧差点脱口问出“在这之后呢？”，但被他生生按耐住了。 他不敢问出来。 老翁也没有再说话。 一瞬间，轻舟突然沉寂下来。 过了半响，季牧自己捣鼓了一会儿，然后突然抬头，震惊的看向老翁。 “前辈，你对我的身体…做了什么？！” 属实不怪他惊骇，因为当季牧沉下心神，内视自身时，猛然发现。 他的浑身上下、四肢百骸，都充斥着一股极强的“内劲”。 以往虽然拥有灵气，但他自身其实脆弱无比，十分惧怕敌人近身。 而此刻的季牧，浑身上下都充斥着爆炸性的力量，隐藏在他的肌群之下，并且被打磨的十分完美，蕴而不发。 若是此刻，再面对长安城的吴用，季牧根本不需要远程以灵气消耗。 单单凭借肉身的力量，他绝对能一拳把对方干翻！ 而他的真实境界，也是突破了化身之时万年不变的潜龙一重…迈入了潜龙三重天，达到了潜龙初境的极致。 幸福来的太过突然！ “很意外？”老翁笑了笑，指了指河流前方，“老夫之前闲的没事，趁你沉眠的功夫，把你沉到了下游河底。” “那是螭龙河河流最湍急的地方，辅以药草，再加上一些小手段，帮你先打磨了两年的体魄。” “反正你神魂不在，也感受不到疼，算是淬炼肉身的绝佳时机。” “非是老夫瞧不起你，只是以螭龙河水淬炼肉身，若你神魂俱在，估计撑不过一时片刻。” “现在虽然你的境界提升的不高，但要论潜龙前三重的肉身基础，恐怕只有那些吞食天地精华而生的神兽幼崽能够和现在的你一拼。” “很久之前，老夫和个一个朋友做过一个赌局，想看看天生体质孱弱的人族，能否做到在同境之中单单凭借肉体的力量撂倒神兽。” “你…就算是老夫的一个尝试。” 季牧静静的听着老翁的话语，感受着自身此刻如一头暴龙般的力量，只觉得口干舌燥。 他现在甚至有些怀疑这老头是不是在对自己图谋不轨。 自从被无面上了一课之后，季牧现在对莫名其妙对他好的人都有一种应激反应。 但老翁接下来的话语便打消了他的疑虑。 “要是到时候输了，你自己去还赌注。” “……嗷。” 那没事了… 第50章 螭水化龙，御风万里 虽然有些无奈，但季牧还是十分欣喜。 季牧从开窍之后就一直在努力修炼，却一直是泥牛入海，那时候的他并不知道自身只是一缕发丝。 现在，这一切都有了回报。 那根发丝所化的化身，就是季牧神魂的保护伞，一旦受到超出化身承受能力极限的伤害，就会消散一空，并凝聚出最后剩余的力量，将季牧送回到本体。 天弃之子的七重天劫中，前四重虽然威能无匹，但并没有什么智慧，仅是一重须弥意志的本能入主其中，很容易便蒙混过关。 像季言风以星移斗转之术便将三才劫玩弄于股掌之间，替季牧扛了一次天雷。 而就算季言风没有这样做，三才劫在劈死季牧化身之后，也会默认为他已身死，根本不会去寻觅他的神魂。 但若是四劫之后，一雷涌起、万物俱灭的那几道天劫，无论是季言风还是老翁，都不可能依靠这种方式偷梁换柱。 因为那时候的劫…是真正的“天”降下来的雷！ … 感受了一遍自身的力量之后，季牧在轻舟上蹦蹦跳跳了许久。 他打了诸多之前练过却一直没什么威力的拳，竟也是拳风劲劲。 自己…终于可以正常修炼了。 他也尝试了一下修炼灵力，发现天地灵气在被他吸纳进自身之后，没有以前那样随拿随用，也没有那么快就能够转化。 但出来之后的灵力，却好像是经过了提炼，更为精纯，带着一缕淡金色的光芒。 捣鼓一番之后，季牧感觉自己体内提炼出来的灵力要比一般修士的更“沉”一些。 他有心想问问老翁，但抬头时却不经意被另一件事情吸引了目光。 他到此刻才发现，随着小舟缓缓前行，除了四周景色不停变换之外，变化的…还有天色。 前一刻还是正阳的响午，轻渡数里，季牧却已然看到了夕阳！ 这个场景令季牧心神巨震，脱口问道： “前辈，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老翁闻言，略带笑意的看了他一眼，“你想去哪？” 季牧沉默半响，若有所思。 半响后，他默默抬头，用手指向了那一方苍穹。 老翁哈哈大笑，木桨入水，重重的划了一桨。 “好胆量！” 随着他这一浆落下，只见前一刻还风平浪静的河面下一瞬却突然间奔腾了起来，浪涛汹涌。 季牧只感觉身下一晃，待稳住时，他抬眼一看，震惊的瞪圆了双眸。 因为在他的视线之中，两岸的山尖此刻都与他持平，并且越来越矮… 而就在他的身下，滚滚浪潮冲天而起，整条螭龙河水此刻竟是拔地而起，化为了一条银色巨龙，直上九霄！ 螭龙出水！ 独木小舟立于龙首，任凭狂浪翻涌，巍然不动。 银色巨龙扶摇而上，老翁站在舟首，任由无尽的狂风穿过，巍然不动。 在他身后，季牧睁大双眼，只觉脚下的山川大地离自己越来越远，而头顶的华盖天穹越来越近。 直到最后，穿越了无穷云海，他远远的…看到了一座山…… 一座占据了他全部的心神，再也挥之不去的山！ 它起于九幽之下，肩抗苍穹，刺穿了茫茫寰宇，浩荡威严，广厚而无垠。 它承载大地，万物皆在其上，演化轮回。 在这座山的面前，没有什么能与其比肩，哪怕天地都只不过是它的一角。 任何事物在它的面前都是渺小的。 在这一刻，季牧脑海中根本想不起任何事情，被这座山占据了一切心神。 这时，老翁浑厚的声音缓缓萦绕在季牧耳畔，令他渐渐的回过神来。 “大千世界有山，以九幽为基，红尘为底，天作腰，傲然俯瞰于寰宇之巅。” “此山…曰须弥！” 就在这时，季牧脑海中却突然蹦出了那一日与李寒衣共饮剑南春时，所立下的豪言壮语——有朝一日，他要登上须弥山，向天问上一剑… 此刻，看着这座连一角都无法难以全貌的巨峰，季牧唏嘘了一声。 “这一剑，不太好砍啊…” 话语之下，是他缓缓握紧的双拳。 … 龙腾万里，扶摇九天。 季牧站在龙首之上下望，大地万物都渺如尘埃，无非都是时空长河的一介过隙罢了。 季牧知道，今天所见的，将会是他有史以来得到的最大的造化。 他将看到无数人穷其一生都无法得见的世界。 随着银龙渐次腾空，陆地上的事物几乎微不可见，最后倏地一下消失在了季牧的视线之内。 就在这时，老翁的声音迎风传来，“小家伙，知道你每天抬头仰望的月亮长什么样吗？” 正当季牧疑惑间，老翁的话语再次传出:“你往边上看看？” 季牧依言顺着老翁所指的方向望去，却再也移不开双眼，脑海中一片空白，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是真的…… 因为他看到了…一头横卧虚空的银色巨兽！ 难以想象这头巨兽的庞大！ 近处根本无法窥其全貌，它呈圆状盘桓卧在那里，一动不动，似是在沉睡，却四方皆寂，没有任何存在敢来打扰。 如同黑夜的帝王。 “远古鸿蒙化阴阳，造化万物，而这其中之阴，便是你如今看到的太阴圣兽——月神幽荧。” 听到老翁的话语，再加上此刻视觉上的剧烈冲击，季牧只觉得口干舌燥，张着嘴，好半天说不出话来。 就在这时，老翁再次给了他还未消化过来的心绪重重一击。 “你脚下踩着的，便是这尊圣兽的一缕分魂，老夫拘他过来的时候，可是费了好一番功夫。” “不过即便是一缕分魂，依然可以带我们纵横九天！” 季牧双目猛地睁大，呆呆的看向了老翁。 相比于脚下巨龙的来历，他更震惊于老翁那手眼通天的本事…… 拘？ 这玩意是能用拘的吗？！ 似是看穿了季牧心中所想，老翁捻须一笑道： “当然是在它沉睡的时候偷着拘的，不然这家伙发起脾气来，这天上地下可没人能拦得住。” 季牧此刻突然觉得，身边这个老头…可能是一个极度危险的人物… 自己这算不算…上了贼船？ 既来之，则安之。 默念了学宫教诲许久，季牧才稍稍平复了些心神，然后下一刻他脑海中就蹦出来一个他自己都不敢相信的想法，“前辈，那太阳……该不会也是什么圣兽吧？” 老翁哈哈一笑，大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还算孺子可教。” “不错，既然有阴，自当有阳，鸿蒙化阴阳，阴化幽荧，阳化烛照，阴阳合德，化生万物。 “那可是世间上最强大尊贵的两头圣兽，即便如今坐在大罗天中的那位，也不敢对其有丝毫不敬。” “这也是老夫敢带你上来的原因，咱们骑的…可是圣魂！” 螭龙，幽荧，天上月！ （第一卷，完） 第51章 此去路远，愿至天光 三月，烟雨江南。 天香郡。 在三年前，这里的街道还是人来人往，如今，却只能依稀的看到几个行人。 曾经的月明楼旧址处，一道身披斗笠，头戴白色面具的身影在这里默默驻足。 他静静的立在那里，不声不响，却有一股“势”不自觉的散出，浑然天成，让他仿佛成为了此刻天地间的唯一。 他面具下的眼眸像清泉般澄澈，只是微微起伏的胸膛却暴露了他不像面上看上去那般平静。 螭水化龙，开大道之门，游遍大千世界之后。 季牧告别老翁，真正的走出了螭龙河。 但当他出来后才恍然发现…人间，距离他上次身死之时，竟已过去了一年。 也就是说，他在天上，足足飞了一年。 季牧回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回到了江南。 他要确认一件事情。 虽然早已做好了准备，但他真的站在这里，面对人去楼空的月明楼之时，季牧依旧难以自持。 “为什么…” 哪怕是游遍大千，见证了诸多奇妙，神魂凝炼完满，季牧也无法在这一刻保持心如止水的心境。 季言风、季小硕、小怜、月明楼的大家……过往场景历历在目，不时的闪过他的脑海，但却没有任何一个人真实的出现在他的世界里。 季牧内心其实十分清楚，他大抵是见不到自己的父亲了，但他依然怀着最后一丝期许，回到了明月山庄。 但这次，他看到的场面，却远比月明楼来的更为震撼。 方圆十里，一马平川。 竹林，书阁，湖心亭，一切都已消失不见。 唯有望南亭沉默而孤单伫立在那里，显得形单影只。 季牧揉了揉眼睛，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是真的，但又不得不信。 在这一刻，他才恍然惊觉。 他内心那个“家”，那个属于他的最后归宿，已经彻底不在了。 这一刻，他彻底成为了一个“游子”，脚底之下，仅剩下了前行的路。 他突然感觉到莫名的悲伤，无言有泪，这股悲伤不知从何而来，但却一直萦绕心房，经久不散。 天色将暗，但季牧却不愿离去。 他用手轻轻拂去台阶上的灰尘，在望南亭坐了下来，什么也不干，就是坐在那里发呆。 很快太阳便垂落天边，唯有如墨的夜色将他缓缓包裹，不离不弃。 季牧坐在台阶前，却再也看不到以往的锦鲤翻滚、听不见鸟兽虫鸣。 他坐了整整一夜，直到天边重新现出一线晨光，他才拭去眼角不知何时悄然流溢的泪水。 默默的站了起来，季牧面向望南亭的方向，缓缓跪下，一丝不苟的行了个三叩九拜之礼。 然而在他行完最后一拜之时，他却感到台阶处有些异样。 沉默了一瞬，他走过去翻弄了几下，发现有一块青砖是松散的，很难被发现，若非他为了行礼伏在地上想必也不可能发现。 他将那块青砖搬开，发现下面存放着一个木匣。 小心翼翼的将匣子取出，季牧打开一看，发现里面端端正正放置着一个用来装置棋子的棋罐。 “这是…” 就在季牧打开盒子用手触碰到罐身的一瞬间，原本看似普普通通的棋罐，在这一刻…突然大放光明！ 罐身之上，种种玄奥繁琐的金色符文浮现，仅是一眼，季牧便感觉目中一片刺痛，不得不移开目光。 这还是在他遍观大千世界之后。 若在这之前，这一眼就会让他受到不轻的伤势。 移开目光后，季牧突然感觉脚下的望南亭开始轻微的震动，然后越来越强烈，最后甚至让自己无法在其上站立。 他不得不退了出来。 而就在这一刻，整个诺大的望南亭，无论是柱子还是砖瓦，亦或是台阶，都浮现出了与棋罐一模一样的金色符文。 旋即，在震动到达一个极致的时刻，整座望南亭竟是修炼缩小，化为一道幽光，钻入了棋罐之中！ 与此同时，远方同样有一道白色的庞然大物疾速飞来，季牧眯眼望去，在它逐渐变小归入棋罐的前一刻，季牧猛然看清，那道白光…竟是方才还立在城里的“月明楼”！ 就在这时，季牧脑海突然浮现出一道熟悉的声音： “旃檀世界，成长型下品王器，威能随着世界中拥有的“棋子”数量决定，这是为父唯一能留给你的东西了。” “现在旃檀世界之中，仅有两颗“棋子”，后续还需你自己去补齐。” “若是有朝一日，你能凑齐炼化三百六十一颗，那么此方天下，绝对没有能够抗衡你的存在。” “牧儿，好好长大。” “愿你走在光芒之上。” “为父期待你，站在须弥山顶的那一天。” “再见了…” 虽然知晓此刻自己手中正拿着一件不得了的东西，但季牧此刻完全没有在意这个，而是神色急切的茫然四顾，想要找到脑海中那道声音的主人。 “父亲，你在哪！？” “老姐和小怜呢？你们都在哪！？都还好吗？都还…活着吗？为什么不出来见我？” “你们…都在哪啊……” 晨风悄悄拂过，在日光下撩拨着风尘，这是四周对他唯一的回应。 寻找了许久，发现一无所获之后，季牧颓然坐倒，拳头在地上用力的锤出数道凹陷。 许久之后，季牧平复了一下心神，看着在他怀中金光收敛，沉寂下来的棋罐，深吸口气，站了起来，缓缓握拳。 “我一定会找到你们的，无论你们在哪，是死是活…” “冥府…我又不是没去过。” 举目四顾，季牧将此地深深的刻在心底，旋即翩然转身离去，再没有回头。 他脚步轻轻，不引起一丝声响，悄悄的回来，又悄悄的离去，没有惊动任何人，独自穿过了这个寂静的黑夜，自此人生，但见前路，不见归途。 这一步踏出的，是他不愿但不得不走出去的童年。 这一步之后，脚下是山高水远，肩上是苍茫万千，蓦然回首，从此已是过往云烟。 这一步，他轻轻的，踏入了江湖。 第52章 新榜十一，白客无双 近些年，江湖上传出了好些大事。 七音宗琴圣之女玉依香，提前结束了红尘入道的修行，正式回归宗门，开始掌权。 终南山上。 那位江湖人称“人间最逍遥”的道士，破天荒的收了个关门弟子，赐号“道一”。 传闻那道一的境界才刚刚登上入虚第二楼，连一些刚入无为观的年轻弟子都不如，但辈分却高的吓人，天师都得捏着鼻子称一声师弟。 西域那烂陀寺。 一位刚受具足戒的小和尚升座讲法，成为了历史上最年轻的讲经法师。 自两年前，那场甚至有圣级插手、震荡了半座江湖的大战落幕之后，江湖似乎多了一些不知名的变化。 很多曾经隐世不出的势力，如雨后春笋般冒头，逐渐显露在世人面前。 前阵子风云阁新排了各大榜单。 代表老一辈大能修士的“圣榜”和“贤榜”基本没什么变化，前者更是雷打不动。 但代表入虚的新一辈“群英榜”却是迅速更新换代，多出了许多新的名字。 其中，终南山道一的名字赫然跻身于群英榜上，但大概是境界不高的缘故，所以堪堪排在末尾。 而西域的那位义灵法师，这一次竟是一举杀入前三，排在了群英榜第二，成为了榜单上最大的一匹黑马。 至于代表潜龙境的“新星榜”……前十的名字无一例外，全部都被妖兽占据。 因为风云阁排榜并没有一个硬性标准，所以南瞻部洲所有有潜力的生灵理论上都可以登榜。 这就造成了，在妖族天生强大的肉身面前，整个新星榜上人族名字，屈指可数。 所以这个榜单在人族的修仙圈子里，一直流传不广。 毕竟，说出去太丢脸了。 数百年来，人族在这一境能跟妖兽比肩的，寥寥无几。 只有到了入虚开始爬楼，人族修士才开始各自显露头角。 肉身，从来就不是人的主场。 但…在最近张贴的新星榜上，竟是有一个人族修士的名字，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第十一位…在江湖上引起了一片议论浪潮。 此人形影无踪，来历神秘。 若非有一次此人招惹到了一个小宗门，惹来追杀，情急之下…以潜龙三重境的修为，近身三拳干废一个潜龙七重天的宗门长老，然后飘然而去…风云阁都不知道江湖上还有这号人。 虽然是在那长老轻敌在先，不曾动用灵力，但此人单凭肉身连越四个小境界破除了对方的防御，依然堪称“逆天”！ 风云阁排榜是从实力、境界、潜力三个方面来综合评估，但一个潜龙三重天的人能跻身榜单前列，可不是单单凭借潜力就能做到的。 这之中，还有风云阁排榜之人夹带的一重“私心”在内。 毕竟，人族太想在新星榜上占据一席之地了。 所以，此事虽被妖族嗤之以鼻，但人族皆是心照不宣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假装没看到，暗地里却又悄悄对排榜之人竖起了一根大拇指。 但因为此人露面的时间太短，如惊鸿一瞥，所以风云阁也无从知晓他的名字，索性便暂以他唯一一次露面的形象命名。 因其面覆白色面具，身披斗笠行走四方，像一个无双的侠客，风云阁便暂以“白客”为名，将他…登在了新星榜上。 新星榜第十一，无双白客！ … 河南道，不说是对大唐，它对整座天下来说，都是一处极为特殊的地方。 三百多年前，大唐开国皇帝为了招揽妖族，特意划分了一片领土，提供给妖族居住。 这片土地，就是河南道。 而河南道最大的一座城市，就是有着东都之称的洛阳。 现在，它又被称为“妖都”。 作为得到丰沛土地的交换。 妖都每年都要向大唐边关提供上千名以上的妖兽，役满三年才能回来，所以二者间是不可或缺的盟友关系。 河南道虽然是整个大唐最多妖兽出没的地方，却也不禁止人类居住。 在妖都之中，是禁止争斗的。 甚至，这里还设立了专门用来处理城中妖族与人族纠纷的机构，由双方的人员共同入驻。 也正因为如此，能够入驻城内的大都是已然产生了灵智、或是天性温和没什么侵略性的妖族。 在这里，妖族与人族共存。 当然，这仅限于城内。 在城外，身处平原或森林，面对那些尚未开发灵智的妖兽，只要你有实力，无论你怎么厮杀都不会有人过问。 当然，若是实力不足，自身沦为妖兽的食粮，那也怪不着谁。 不仅人类需要猎杀妖兽制作丹药法器，妖兽也需要更加精致的食粮来进化。 神完气足的人类修士，便是上上之选。 所以，这是妖都与大唐双方都彼此默认的混乱试炼场。 城内天堂，城外地狱。 这，便是江湖对这片妖域的形容。 很多在风云阁榜单名列前茅的天才，都曾到过此地，杀出赫赫声名。 当然，都是在入虚之后过来的。 潜龙境敢来此地的，不是没有，但历史上无数惨痛的教训证明了…肉身，人真的干不过妖族。 无论是潜龙境练体练到了何种程度，多么同境无敌，在这里，都会让你知晓什么是“人外有妖，天外还有妖”。 妖族一至九阶，对上同境的人族潜龙九境，一个打两三个，基本是没什么压力。 所以在百年前，这里就几乎没有人族潜龙境修士的踪迹了… 难不成上门给人打脸？ … 河南道往东，极为偏僻的一个地方，坐落着一片森林，名为百兽林。 这里住着许多看不惯人族的妖族。 因为妖族中有很多妖兽不愿住进城里与人类共同生活，同时还要束手束脚，所以在河南道，有许多像这样由一些边缘妖族聚居的地方。 它们也对住在城里的那些妖族嗤之以鼻，觉得它们舍弃了本我，两头都看不上。 见到了甚至还会自相捕猎。 对此，生活在城内的生灵自然也是对它们两看相厌。 但这一日，离百兽林十几公里的一处小城中，却疯狂的涌入了大批改变主意的百兽林妖兽。 哪怕许多未开发灵智的妖兽，都舍弃了自己的居所，来到了城下捶胸顿足，疯狂咆哮着要进城。 作为妖枫城的城主，本体是一只银狐的妃雪此刻十分头疼。 根据洛阳大妖主的命令。 无论是城中妖族出城还是城外妖兽进城，都不得加以限制，除非是极度嗜血的兽种。 所以面对着外面的兽潮，妃雪是没有权限拒绝的。 但问题是… “住不下啊……” 第53章 金睛白虎，胡须入药 妖枫城规模极小。 它的面积相当于两三个村落，在整个妖域都是末流，平日里早就住满了人族和妖族，哪里腾得出位置给这些不速之客？ 况且…这帮茅坑里的臭石头不是一向瞧不起它们这些住在城里的妖吗？怎么突然回心转意要进城了？ 你们引以为傲的自尊呢？绝对没有束缚的自由呢？ 都不要了？ 在又放进去一批百兽林妖族之后。 眼见城里已经快挤不下了，妃雪面色一沉，身影一跃，跳下城头，拦在了进城队伍面前。 “不能再进了，城里没有位置了。” “吼！” 被她拦住的，是一头体长两米的三阶熊族，明显还没有开发太多灵智。 见有人拦路，妖兽当即暴怒，一巴掌就朝着妃雪扇了过来。 虽然对方还不会说话，但也是从妖形一路进化而来的妃雪自然能听得出对方现在说的是让她“滚开”的意思，当下面色就是一冷。 修长的玉腿轻盈一踏，妃雪走出妖枫城的界限，以方便自己出手。 她雪白的狐尾轻轻一震，微微扇动了一下，随即，一阵凛冽的灵气飓风直接就抽在了黑熊的胸膛之上。 飓风蕴含着一缕撕裂空间的特性，霎时在它身上开了十数道口子，血液四溅。 能够成为坐镇一城的城主，妃雪可不是只有漂亮。 除了杀伐果断与手腕之外，她还是一位强大的“化形阶”妖族。 至少现在城外剩下的这些未开化的妖兽，基本没有能抗衡她的存在。 这也是她敢从城头上跳下来的原因。 实力强大的，早都已经放进去了。 城内，除了洛阳城之外，妖域各城都有大唐官方阵法师布置的阵法，没人敢在里面造次。 杀鸡儆猴之后，妃雪的眸光扫过众妖兽，沉声问道： “到底怎么回事！” 这时，方才最后一位走进城的一位七阶的金刚猴幽幽一叹，转过身来，对妃雪说道： “城主大人，放它们进来吧，我们都已经无家可归了…” “那百兽林…来了个恶魔啊！” … 半月前，百兽林。 五品妖兽金睛白虎的一处栖息地，一个戴着白色面具、身披斗笠的身影缓缓的走到了这头巨兽的面前。 在金睛白虎茫然的目光下，这个在它眼里如同豆芽菜一般的人类，做了一件让他根本不敢相信的事情。 趁自己愣神的功夫，他就这么云淡风轻的伸手，然后…拔了自己的一根银色胡须…… “金睛白虎的胡须，入药的辅料，不错不错，意外收获…”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般漫长的时间，神智还没有完全开发的金睛白虎才想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而对方这时竟然还敢伸手要拔第二根！ 难以想象此刻金睛白虎愤怒到何种程度，它气的浑身都开始颤抖，仰天怒吼一声，掀起的气浪惊走了附近大批飞鸟走兽。 而位于咆哮中心的季牧巍然不动，甚至手往下一拽，“咻”地一下又揪了一根收进怀里… “……” “吼！” 百兽林深处，一大一小两道身影轰然碰撞在了一起！ … 离开江南之后，季牧一路辗转，来到了妖域。 因为吃过一个大亏，季牧知晓自己身份在此方天下极度敏感。 所以回来后，一直没有大摇大摆的去见故人，而是隐藏自身，选择了行走江湖、偷偷修炼成长，提升自己的实力。 第一站，他便来到了这里。 路上还顺带教训了一个仗着自己是修士便去鱼肉百姓的人，没想到因此引来了对方背后的宗门追杀。 一开始，季牧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赶紧甩掉拉倒。 但是眼见自己都快跑出了江南道，这些人竟然还在锲而不舍的吊在自己身后。 恼火之下，季牧掉头，哐哐两拳给对面领头的干废之后，趁着一众追兵愣神的功夫，直接溜之大吉。 至始至终，他都不知道对方是什么境界。 只要没入虚，他压根不在意。 现在季牧衡量潜龙境之人的战力，是以拳头数量衡量的。 像被他锤废的那个人，就是两拳战力。 两拳之后，季牧又多出了一拳，所以那个宗门长老就废了。 至于什么境界不境界的…那是啥？ … 自从螭龙河老翁给季牧打造了一具完美的底子之后，季牧一直没有什么实操的机会，神魂也是后来回归的，所以操控方面就显得有些虚浮。 他需要大量生死间的战斗来夯实神魂与肉体的连接，不是那种一边倒的，而是实打实的对战，越极致的战斗越能激发他的肉体潜能。 所以季牧来到了这个天下最出名的“天才绞肉场”。 要淬炼肉身，还是得找妖族。 在潜龙境跟人族对练肉体…那不就是两个还没断奶的娃在互相划拳？ 潜龙一重天至三重天为初境，四重到六重为中境，每三重一个门槛。 三破四，江湖修行人将这道坎称之为“惊梦”，比喻一个人大梦初醒，将要窥见真实的世界。 六破七，也称之为“鱼跃龙门”，迈过去就代表一个凡人真正迈入了修行之路，从此长路漫漫，不见归途。 九破入虚，被称之为“龙抬头”，代表着修行之人由“潜龙在渊”替换成了“飞龙在天”，正式脱凡入仙，真龙抬头。 季牧现在面临的就是潜龙境修士第一个大关——惊梦。 然后…他直接就悲催的卡这了！ 老翁虽然帮他打造了天下最顶尖的厚实底子，但这也同时造成了季牧现在想要突破，需要付出远超常人十数倍的努力。 这几个月，季牧每日都在依照《潜龙初识》上的描述淬炼体魄，但收效甚微。 而之前面对追杀战斗的时候，他却感到自身的修为…稍稍松动了一丝。 这让季牧知晓，这一道大关，必然只能寻求在战斗中突破。 所以，拔拔金睛白虎的毛算个啥？ 他还要把整个百兽林都打一遍呢！ 第54章 血脉压制，神兽化形 “区区蝼蚁般的凡人，也敢撩吾虎须？” “不知天高地厚！” “沦为口粮吧！渣滓！” 若是季牧能听懂这几声金睛白虎的吼叫，想必就会听见这么一段话。 当金睛白虎的巴掌毫不留情的拍在季牧身上时，它就后悔了… 它此刻感觉自己拍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块巍然屹立千年的礁石。 对方任由自己的巴掌拍在他的肩膀上，一动未动，但最后虎爪巨震的却是自己。 金睛白虎缩回自己的爪子看了看，愣了一下。 这时，它的嘴上一阵刺痛，一根胡须再次被季牧捋了下来。 “吼！” 金睛白虎彻底暴怒。 它前脚重重一跺，四周的林木霎时被震的哗哗作响。 与此同时，它眸中流光溢彩，隐有雷霆闪烁其间，仅是蓄力片刻，便有两道璀璨金光猛地迸射而出，直直照在季牧胸膛！ 所过之处，金光漫天，空间都发出道道震响。 然后…就在接触到季牧肌肤的一瞬间，威能无匹的金光便化为了两缕青烟，缓缓消散。 唯一证明它们存在过的痕迹就是斗笠上遗留的那两个洞。 除此之外，连道划痕都没在季牧身上留下。 金睛白虎：“？？？” 它不明白。 它不理解。 它无法接受。 方才那一道“金色闪雷”，是金睛白虎这一族能够在这百兽山脉占据一席之地的绝对依仗。 在必要的时候，甚至能让它们越境对敌。 但就是这最大的王牌，用在对方身上…就只是冒了阵烟？ 金睛白虎妖生疑惑。 什么时候，一个潜龙境的人类，能站在自己面前让它打一套连招了？ 并且毫发无损。 金睛白虎看的十分仔细，对方绝对没有动用灵气，因此境界绝对不会超过自己。 它扪心自问，就自己方才那一下，换成是自己来接，保准被劈个外焦里嫩。 但这个人类竟然还有闲心在这…拔自己的胡须！ “咻”地一声，金睛白虎的须毛果真又少了一根… 金睛白虎都快哭了… 到底是本虎是妖还是你是妖？ 金睛白虎分辨不出来。 但它逐渐坚信，此刻站在自己面前的，绝逼不是人！ 自己一共就六根须毛，此刻有四根都在对方手上了，但金睛白虎却慢慢息了反抗的心思。 对方绝对是化形后的大妖，不是自己能招惹的。 还好只是拔毛，而不是要虎皮、虎肉、虎鞭什么的……由他去吧！ 虽然不知道对方用什么方法完美隐藏了自己身上的妖气，但金睛白虎坚信自己绝对不会猜错，没有人类能够站着吃下自己的神光！ 更何况是潜龙三重！ 这事关一族荣誉问题，坚决不能退让。 就在这时，季牧拔胡子的动作一顿，看到金睛白虎仅剩的一左一右两道须毛，迟疑了一下。 沉吟半响。 他伸手把左边的那根比较长的摘了下来，然后安慰似的拍了拍金睛白虎的脑袋，“没事，虎兄，我给你留了一根。” 金睛白虎的内心刚隐隐升起一丝感动，然后耳边便听“咻”地一声，那最后一根须毛也被季牧顺手拔了下来… “……” 一人一虎默默对视。 季牧讪讪的干咳了一声，纠结了半天，最后一脸肉痛的把那根刚刚入手的须毛递到了金睛白虎面前。 “给你？” “吼！” 金睛白虎原本淡金色的双目此刻都变得通红，它怒吼一声，磅礴壮烈的气势喷涌而出，震裂大地。 季牧不慌不忙，默默将六根银须珍重的收进旃檀世界，然后正式扫了一眼金睛白虎，感受了一下它此刻身上散发的气息强度，满意的点了点头。 “该说不愧是妖兽么，五阶的修为便已不弱于当日的那位七重天长老，看来我没来错地方。” 季牧嘴角微微上扬。 然后，他微微侧身，摆出了一副拳架。 很普通的一个起手式，江湖上几乎随处可见，但就是摆出这副拳架的一瞬间，季牧的气场蓦然间就变了！ 在金睛白虎的眼中，季牧的身影仿佛正在无限变大。 这个上一刻还文文弱弱的人类，在他认真起来之后，摇身一变，瞬间化身成为了一头洪荒巨兽。 那股散发出来的气场极淡，但就是那么一丝，却令金睛白虎从心底感到战栗！ 仿佛是天生的血脉压制！ 一个人类，在对一个拥有一丝神兽“白虎”血脉的妖兽进行血脉压制！ 此事传出去，无论是人族还是妖族，都绝对不会有人相信。 但这件事却在这里真实发生了！ 金睛白虎浑身一凉，刚刚腾起的血气一瞬间被浇灭，缩了回去。 “瞧瞧，这气场，俺就说他不是人是妖兽吧？不对，这一定是化形的神兽大人！俺被拔几根须毛是荣幸，不丢妖脸！”这是堂堂金睛白虎此刻内心的想法。 另一边，察觉到它气势缩水的季牧有些诧异，但也没有放在心上，他期待的朝金睛白虎勾了勾手，“来，我们练练。” 金睛白虎纹丝不动。 季牧一愣。 “你干啥呢？动手啊！” 金睛白虎头晃的如拨浪鼓。 季牧一脸疑惑，想了想，他从怀中掏出了那六根银须，在半空中晃了晃。 “喂…这位虎兄，你是虎哎？” “堂堂百兽之王，被我一个人类小豆丁拔了你的胡须，你都不表示表示？” 金睛白虎默默后退一步，想了想，然后微微张嘴，娇滴滴的来了声…“喵～” “？” 按捺住自己此刻快要暴动的情绪，季牧深吸了好口气。 平复一下之后，他指了指自己，“我，潜龙三重，人类。” 接着，又指了指金睛白虎，“你，五阶大妖，百兽之王。” 顿了一下，季牧猛地朝金睛白虎吼了一嗓子：“你怕啥呢？你打我啊！” 见“神兽大人”冲自己发火，金睛白虎吓得浑身一哆嗦，当下就趴在了地上。 它甚至转了转身，给了季牧一个无比方便的“角度”，然后还晃了晃尾巴。 “……”季牧脸色一黑。 金睛白虎的意思很明显。 如果季牧此刻想骑上它的话，金睛白虎此刻绝对不会有任何抗拒。 但季牧额头上的青筋一瞬间凸了出来… “艹！” … 第55章 龙尊手抄，搬天之式 季牧最近有些急迫。 自从江南季家消失，自己又身份敏感不能露面之后。 包括圣人学宫弟子的身份在内，季牧失去了很多依仗，不得不开始独自面对一些事情。 这些事情之中，首当其冲的…就是天劫！ 虽然棋圣季言风以通天之能给他争取到了一段时间，但季牧十分清楚，只要自己还活着，天劫就会像一把刀一样，一直悬在他头顶。 由不得他不成长。 他敢停下脚步，他就得死！ 四象劫不知何时就会降临在自己头上，季牧必须尽可能的压榨自己的潜力，以最短的时间变强，肩抗一切。 … 从螭龙河归来之前，老翁给了季牧一卷古籍。 这卷古籍，相比于说它是一部修炼功法，更像是一卷手抄随笔，上头记载着一些打磨潜龙境顶级肉身的论述。 根据老翁的叙述，这卷手抄是一位从其它部洲的大能所书。 而那尊大能的本体，赫然是一尊高位龙族在与人族顶尖大能结合后，所诞生下来的…半龙人！ 手抄上所记载的修炼方式并不拘于一格，而是繁复多样，应有尽有。 季牧粗略一扫，便看到了不下于十数种淬炼极致肉身的方法，蕴含了龙族与人族的绝大多数体质类型，一一对症下药。 难以想象这卷手抄的珍贵程度，仅此一卷，便胜过了人间所有的潜龙境修炼功法。 这卷手抄名为…搬天十一式。 开卷便有言：将手抄中任何一式修炼到极致，都必将拥有搬天之能！ 虽然有些夸张，但依然足以彰显着书之人的绝对自信。 作为这部古籍的交换，季牧成长起来之后，除了要帮老翁去一个地方取一件东西之外，还要在不违背原则的情况下，无偿听从老翁的一次差遣。 季牧当时毫不犹豫的就答应了下来。 以这卷古籍的珍贵程度，只要不触碰底线，季牧完全可以做到让老翁随叫随到。 他知晓老翁给出这卷古籍，绝对是经过精挑细选的。 书中任何一式都无比逆天，但同时又能做到兼容，并不排斥一起修炼其它功法。 这是为了让季牧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最强之路！ 在螭龙河底冲刷了两年，季牧在潜龙这一境界，本身便已经走在了与所有人都不同的道路上。 螭龙河是什么？ 螭龙。 螭龙是什么？ 那是位于须弥之颠的两尊日月圣兽之一，月神幽荧的分魂！ 这是季牧能对妖兽进行血脉压制的根本原因。 两年的冲刷，使他的身上不自觉的沾上了一丝…圣兽气韵！ 人族历史上，历朝历代偶尔也能蹦出来几个拥有强绝体质的人，这些人叠加起来，也是一股庞大的数字。 但却从来没有人试过，以圣兽分魂淬炼肉身… 因为没人拥有过这个条件。 … 为了突破，季牧早就开始翻“搬天十一式”，但其中很多式都不适合他。 最后，他决定结合其中两种，自创一种独属于自己的修炼方式。 外力淬炼，内药调养！ 吞服蕴含大量气血能量的灵药，然后让肉身频繁承受生死一刻间的剧烈冲击，在吊着一口气的同时，反复锤炼肉身，把药力强行激发到身体任何一处。 如同打铁一般，千锤百炼。 这，便是季牧选择的修行方向！ 当然，这样的修行方式要远比平常人那种温和淬体的方式痛苦无数倍，毕竟季牧所受的伤害和痛感都是实打实的。 但季牧没得选。 这是唯一能让他迅速突破潜龙九境，攀登山顶的一条捷径！ 他没有那么多的时间。 二十年的灵气隔绝，季牧起步本就慢了许多，和他相差不大的同龄人大都开始爬楼甚至立言。 而他，才堪堪潜龙三境。 他拿什么去面对不久后的四象天劫？ 所以，季牧才想到了“绞肉场”，因为这里能给他带来大量生死间的战斗压力，压榨出他的潜力。 然而，当他赶到这里，正迫不及待的要开始他“特殊的修炼方式”… 遇见的第一头妖兽，竟然是吃素的！ 说好的妖族嗜血，暴躁易怒呢？ 季牧看向面前尾巴快晃成一只大狗的金睛白虎，只觉得此刻的自己比妖兽还要暴躁。 “你打我！” “喵～” “打我！” “喵～” 忍无可忍的季牧一把揪住金睛白虎的耳朵，“你打我啊！” “汪？” “我*%\\u0026%*！” … 片刻后。 金睛白虎浑身青紫，浑身都肿了一大圈。 它四仰八叉的趴在地上，眸中的金光都黯淡了下去，虎生绝望。 为什么… 隔壁那个死猴子，还有那个八爪怪、那头脾气不好的二货熊… 凭啥就找我啊？！ 金睛白虎虎眼落泪，就在这时，它脑中突然灵光一闪。 这瘟神不找它们，咱家可以带过去啊！ 以它们的脾气，嘿嘿嘿… 想到这，金睛白虎眼睛一亮，顿时恢复了一些气力，瞬间蹦起来朝着百兽林深处跑去。 “嗯？” 季牧见才躺在地上半死不活的金睛白虎竟然“装死”，顿时更气了。 当下一跺脚，化为了一道长虹，在林中疾速穿行追去… 然后，一个让百兽林所有妖兽恐惧一辈子的噩梦，就此到来。 … 妖枫城。 “你们几百头妖兽，里面七阶八阶的都有，被同一个人类按在地上暴锤？而对方从始至终都没有动用灵力…” “你们…是在逗本城主吗？” 妃雪听完一众百兽林妖族的诉说，只觉得像是在听天方夜谭，但看着它们惊恐的面色，却感觉又不像是假的。 沉思片刻，她突然想到了什么： “妖梦大人呢？” 金刚猴叹了口气。 “我们已经…很久没有看见她了……” … 半个月来，季牧大大小小经历了上百场战斗。 每击败一头妖兽，季牧都会从它们身上拿走一件东西。 并不会伤及它们根本，但一整个林子的妖兽加起来，所累积的数量也是庞大无比。 战斗的过程有时候是秒杀，有时候势均力敌，偶尔还会撞上一些血脉强大的妖兽而翻车，经常会被一巴掌拍的气血翻涌，最后不得不像丧家之犬一般落荒而逃。 在这里，他放弃了书生的矜持。 挑衅、受伤、逃跑、疗伤，然后重复这些步骤，不知疲倦般的折磨自己。 每次被打的半死不活之后，他就找个地方躲起来，然后过一两个晚上，便再次生龙活虎的蹦出来，找到那个击败他的妖兽，找回场子。 虽然经常还会再度被打个半死不活…但令那些妖兽惊骇的是，这个人类每一次被打的快死了的之后，等他再度出现时，无论是速度还是力量，都必定会再强上一截… 太邪门了！ 它们从未见过在潜龙境这么离谱的人类！ 所以半月之后，整座森林都空了… 此刻，季牧走在空空荡荡的百兽林中，百无聊赖。 他身上的气息忽上忽下，时不时控制不住，向四周爆散出一股威压。 这是他即将突破惊梦大关的征兆！ 第56章 深林独居，夜半嘤啼 往森林深处走了一会儿，季牧的脚步缓缓停了下来。 不知不觉间，他的眉梢已然拧起。 如果他没有猜错，这座林子里，应该没有多少妖兽了才对。 但，就在这时，他却莫名其妙的听到了一阵哭声。 有点像是稚童的声音。 虽然很微弱，但一直萦绕耳畔，已经持续好一段时间了。 起初季牧以为是幻听，没怎么在意。 但随着时间推移，太阳西沉，万籁俱寂，林子里越来越安静，他就开始觉得有点不对劲了。 这里是百兽之林，人间绞肉场。 怎么会有哭声？而且是人类稚童的哭声？ 要知道，季牧今天搜寻了一个下午，连个妖兽的影子都没看见。 而现在，本该万籁俱寂的时刻，他却在这听到了一声人类小孩的哭声？ 附近最近的城镇都有十数里，人类孩童是怎么到这里来的？ 寂静的林子里，唯有几缕淡淡的月光透过重重叶丛照在了地上，也照在季牧凝重的脸庞。 在百兽林半个月之久，他从来没见过除他之外的人类进入。 一来这里地处偏僻，二来是这里的妖兽大多不超过九阶，是真正的边缘妖族聚集地，来妖域历练的人族修士最低都是入虚，根本看不上这里。 他们大多都会去往洛阳城以西的那几片“妖王森”，或是组建队伍，在一些大的绞肉场历练。 根本不会有人横穿妖域，来到这个最边缘的位置。 这也是季牧选择这个地点历练的原因。 没有人去的地方，才方便他更好的隐藏自身。 但就是这样的一处无人问津的森林，却传来了孩童嘤啼，这很反常。 季牧又往前迈了几步，发现那诡异的嘤啼声又重了几分，似乎源头就在前方。 隐隐约约的，好像能听见哭泣声中，传来了几个字眼，好像是在说： “救救我…” 季牧眉头一皱，半响后，他毫不迟疑，掉头就往来时的路走去。 他并不是那种上头的莽汉，深夜嘤啼太过邪门，君子不立危墙，哪怕前方真的有一个孩童等着他去救，在不清楚情况之前，他也不会再往前一步，免得把自己搭了进去。 他虽然容易上当，但他不傻。 更何况，他被人上过了一堂极为深刻的课。 所以，面对这个诡异的状况，季牧选择了避开。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大不了，他再换一处森林历练便是。 整个妖域，大的绞肉场不多，但像百兽林这样中等以下的小场所，不下于数百个。 再找一个就是了，没必要在一个地方吊死。 况且，林子里的妖兽，差不多已经被他打遍了，旃檀世界的月明楼中，都放满了各种初阶妖兽身上的材料。 不过从始至终，除了日常吃食之外，季牧并不会随意屠戮森林里任何一个妖兽。 并不是说他有多么仁慈，而是能达成所需便好，并不需要那么多妖兽的尸体。 若是季牧潜龙九境的历练都要以妖族为核心，每过一处就要灭绝一处，那么这份屠戮，是海量的，并不可取。 同时也容易在世人面前暴露自身的存在。 苍天之下，众生平等，这些都是诞生或者即将诞生灵智的生灵，季牧已经从它们身上拿走了一些东西，没必要再赶尽杀绝。 季牧闷头奔行了一阵，某一刻他突然再次停下脚步，面色一沉。 “啧…不让走啊……” 他发现，他又回到了原地。 … 百兽林外。 一行数十道身影浩浩荡荡的往这边赶来。 全部都是妖兽。 这里面修为最低的，都是六阶妖兽。 而为首之人，赫然是妖枫城城主，妃雪。 听了百兽林众妖兽诉求的妃雪，禁不住众妖的哀求，亲自带人赶来了此地。 一来是妖枫城实在住不下这么庞大数量的妖兽，其中绝大多数甚至都还未化形，一个能当三四个使。 这会引起城内原本住民的强烈不满，所以她不得不来。 要知道，妖枫城内，可不仅住着妖，人族，同样也是城内不可忽视的一股势力。 几百年的演化发展，使得如今还敢留存在妖域生存的人族，没有一个是普通人，基本都是有些底子的修真家族。 甚至住在城内的枫家，就有一个境界不弱于她的老怪物。 她不可能放进过量的妖族侵占到对方的界限，那会打破城中某种微妙的平衡。 况且她还有个私心在内。 每七年一度，妖都要重排万妖谱了。 妖域每一个种族在这个时候都要派出一至三名族人参会，重定妖族排名。 而每座城池也要派出分别由塑灵阶和化形阶组成的两个队伍参会，每个队伍三到七人，来决定城池的资源分配。 不排斥人族参会，但仅限于和塑灵阶相等的潜龙境（人族潜龙境公开的弱，所以妖族毫不在意，实际上也从来没有人敢站上妖都斗兽台）。 妖枫城在妖域本就属末流城市，因此每一次重排万妖谱都是垫底。 强者恒强，弱者更弱。 再来个一两轮，妖枫城就连维持城中阵法运转的资源都快用不起了。 妃雪近几年才刚上任，自然不甘于这种境地。 她是一个有野心的妖。 所以，今年的万妖大会，她做了很多准备，包括从外头请外援。 化形阶的队伍人选都凑齐了，而塑灵阶…还缺一个实力强劲的带队人…… 听了百兽林众妖有关入侵者的战力描述之后，妃雪将这个人选想法，大胆的落在了这个素未谋面的人类身上！ 从来没有过人族参赛又如何？只要实力够强，妃雪愿意做那个初尝禁果的妖。 就是不知道…那林中之人，是否真的有这些妖族说的那么玄乎…… 妃雪的目光缓缓的落在了前方的百兽林中，喃喃自语。 … 在百兽林生存半月，季牧养成了每走一段路都会做一个记号的习惯。 就在刚刚，季牧发现他不久前才在旁边一棵树上刻画的一个记号，如今已经第三次出现在他的视线中了。 而他，从未更改过前行的方向。 在原地默默伫立半响，季牧深吸口气，手上一翻，旃檀世界被他端在手中。 然后，他回头直奔着森林更深处走去。 那是诡异哭声的源头方向。 走不了，便不走了。 不想惹事，不代表季牧就怕事。 都上天入地、死过一次的人了，现在能够让他面色大变的事情，还真的不多。 他倒是要看看，前方藏着个什么东西。 … 第57章 人间疑惑，算无遗策 随着季牧不停的往下走，方才的记号再也没有出现在他的视线之中。 季牧十分清楚，从他听见哭声的瞬间，他的道路就仅剩下了通往森林深处的那一条。 哭声随着季牧的深入，越来越清晰可闻，甚至能隐隐分辨出声音的来源似乎是一个女孩。 “有人吗…救救我……” 季牧一边走一边冷笑。 哼，拙劣的演技… 他都预感到了，等一会自己赶到哭声源头的时候，一定有一个小女孩可怜兮兮的躲在某个隐蔽的角落求救，然后有豺狼虎豹之类的东西在外面徘徊。 等自己同情心泛滥，专心对付凶兽的时候，站在自己背后小女孩嘴角突然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之后…猛地暴起突袭，把季牧变成一具凄惨的尸体…… 而那些豺狼虎豹和小女孩，一直都是一伙的妖怪… 这种怪诞小说，季牧小时候看的多了去了。 在学宫的时候，季牧最长待的地方就是书阁，所阅藏书里，自然不止包括经史子集。 乡野怪谈、奇闻轶事，也是他常常翻阅的区域之一。 不过翻的时候得偷偷的，不能让先生知道，否则虽然他不会挨戒尺，但几遍手抄定是少不了了。 所以此刻季牧对这个场景十分熟悉，不自觉的便代入了进来。 过了许久，季牧穿过一片密集的树丛，来到了距离声音源头十分之近的地方。 呼救声，近在耳旁。 “有人吗？谁来…救救糯儿……” 季牧虽然还没看见那个女孩，但视线中，已然出现了一头庞然大物。 那是一头通体漆黑的地魔熊，境界很低，但体型却足足有两人高，正在附近徘徊。 季牧浮现一丝了然的神情。 “果然如此。” “救…救救糯儿……”这时，稚嫩的呼救声再度响起。 季牧顺着声音望去，发现离得不远，就在十几米外一处不易察觉的山洞之中。 求救声的主人，就在那里。 那是一个如天使般可爱的女童，扎着一对羊角辫，面容上略显惊惧和疲惫。 但这却盖不住她那双灿若繁星般纯净明亮的眼睛。 季牧第一眼，也是被那双眼睛吸引过去的。 他甚至恍惚了一下。 故事里的精怪…都长这么可爱的吗？ … 百兽林外。 一行妖兽刚要踏进林中，走在最前方的妃雪却仿佛感受到了什么。 猛地停下脚步，她面带愠色的回头，看向了原本百兽林中的领头者——一尊塑灵九阶的啸月天狼，质问道： “你们不是说没看见妖梦大人了吗？那现在这股气息是怎么回事？” “而且，算时间不是还有几年吗？她怎么现在就苏醒了！？” “你知不知道这种事情不及时上报，会造成多大的后果！？” 啸月天狼感受了一下气息，当即也是面色一变，“我…不知道怎么回事，在出来前我还一直感受不到她的气息，我们一直以为她早就离开百兽林了。” “该死！”妃雪气的跺了跺脚，然后没有任何迟疑，率先朝着百兽林中走去。 “都跟紧了。” “任务变更，当务之急，一定要先找到妖梦大人！” “否则，大妖主怪罪下来，我们的脑袋一个都保不住！” … 季牧默默注视了小女孩一会儿，破天荒对自己的预判产生了怀疑，但只是一秒，这个念头就被他压了下来。 哼，越可爱越容易引人上当。 此刻的景象，除了那个小女孩可爱的有些过头了之外，其它的依旧还是在按照季牧在不久前推算的剧本来。 就连藏身的山洞都相差不远！ 再这之后，应该就是季牧跟地魔熊搏斗，然后小女孩趁机偷袭，分食自己… 季牧呵呵一笑，旃檀世界在手，一步步缓缓向二者走去。 随着季牧的身影靠近，躲在山洞中小女孩终于注意到了季牧的身影。 想着终于有人来救自己了，她眼睛一亮，但当看清楚来人的身影她便又愁眉苦脸起来。 “不是村里的叔叔…” “大哥哥糯儿没见过你呢…你是谁呀？不会是想要入侵村子的坏人吧？” 季牧的脚步蓦然一顿，拿着旃檀世界的手僵在了半空。 “？” 他怔怔的立在那里，心底一万只羊驼奔涌而过。 这个发展让他猝不及防，大脑一瞬间完全反应不过来。 他，被一个独自待在深夜绞肉场中的诡异小女孩…质问是不是坏人？ 季牧差点气吐血。 “大哥哥你还没回答糯儿的问题呢？” 还不待季牧说话，被二人的谈话声吸引、一直在附近徘徊搜寻的地魔熊…缓缓的转过了头…… 小女孩发现地魔熊的动作，神色一急。 “哎算啦，情况紧急，糯儿就相信你一回，当你是好人叭…” 她老气横秋的叹了口气，然后像是无奈般的朝季牧招了招手。 “快躲进来，大哥哥你那么瘦，看起来也呆呆笨笨的，肯定打不过那个大家伙的！” 看着小女孩神情急切一脸关心，生怕自己死于熊口的样子，季牧顿于风中凌乱… 他的脑海中此刻浮现了出一个大大的问号。 “这特么都是啥？” … 片刻后。 季牧与小女孩趴在了同一个山洞里，互相大眼瞪着小眼。 山洞洞口极小，但进来后，空间就大了许多，足以容纳两三个人同时栖身，容下季牧和小女孩一大一小绰绰有余。 很显然，将藏身地点选在这里，小女孩十分的聪明。 以洞口的形状，就算被外面的那头地魔熊发现，也是没办法对她做什么。 它的个头太大了，根本进不来。 此刻山洞之中，旃檀世界被季牧死死的握在手里。 他神情严肃，目不转睛盯着小女孩，生怕她下一秒突然变成什么奇形怪状的东西咬自己一口。 “你…是个什么东西？” 约莫七八岁大的小女孩没有回答，同样也是戒备的看着季牧，身子似乎还不自觉的往后缩了缩。 她大眼睛扑闪扑闪的，看了半响季牧，然后视线一转，落到了他手上紧紧抓着的棋罐上。 小女孩一脸恍然道： “啊，糯儿知道了！” “嗯？”季牧一愣。 “大哥哥，你是流浪的乞丐吧？” “噗…” 第58章 搬天七式，寸劲崩山 季牧喷了一口老血，内心受到了一万点伤害。 他低头看了看自身。 这才发现，经过半个月不间断的战斗，自己穿的斗笠和衣物早就破烂不堪了。 而自己手上抓着的棋罐，不细瞧的话，感觉就像是一个小点的木碗… 被当成乞丐，情有可原。 见到季牧愣神的神色，自称糯儿的小女孩以为自己猜测成真，便稍稍收起了戒备的心绪，迈着小短腿跑到季牧身边。 然后，老气横秋的，她伸手拍了拍季牧的…腿…… 本来大概是想拍脑袋来着，但伸手之后，她才发现她根本够不着季牧的头，于是只好就近…拍到哪算哪。 “唉，大半夜流浪到深山里找食物，大哥哥你也是怪可怜的。” “不过糯儿可没钱，吃的也…” 脑补到这，糯儿纠结了一瞬，扭捏了好半响，然后不情愿的从身上掏出了一张皱巴巴的干饼。 她用世纪般漫长的时间掰了一小块下来，然后一脸肉痛的递给季牧。 “吃…吃吧！” 过程中，她甚至还把头撇过去，像是不忍心见到自己的存粮流失到别人肚子里的画面。 季牧：“……” “那个…嗯…呃…大哥哥还不饿…小妹妹你自己吃吧……” 堂堂新星榜第十一的无双侠客，此刻竟然连话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大哥哥你不吃？嗷…那糯儿就自个吃了。” 仿佛是怕季牧反悔，糯儿光速把那一小块饼塞进了自己嘴里，动作利落的和之前递给季牧时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 季牧深吸口气，强行稳定了一下自己心神。 面对一个看起来只有六七岁的小女孩，季牧却感觉自己在气场上受到了对方的压制。 见到这个小女孩的一瞬间，就不知不觉被对方牵着走了，这很不对劲。 他决定要把这个状况搬回来。 沉思片刻，他对糯儿问道。 “小妹妹，你…是叫糯儿吗？怎么大晚上一个人跑到深山里来了啊？” “安糯儿，糯儿姓安。”安糯儿一板一眼，无比认真的纠正了一下季牧，然后才开始回答问题。 “糯儿是来采药的…” “采药？” “嗯，爷爷生病了，村里的大家说只有灵尾豹的领地里才有治好他的药…” “所以你就一个人跑这里来了？” 面对季牧的发问，似乎是因为是偷跑出来的缘故，糯儿显得有些紧张。 她小手捏着衣角，怯怯的点了点头，“嗯…” 问话的时候，季牧从始至终，都没有松开手中的旃檀世界。 “小妹妹你…住在哪个村子？” 来之前，季牧无比确定，百兽林附近绝对没有村落的存在，但这个小女孩却一口咬定，她来自一个“村落”… 所以季牧一直绷紧着心弦，丝毫没有因为对方长的人畜无害就放弃戒备。 “就住在山下啊。” “山下？” “对呀！”糯儿认真的点了点头，完事突然想起来了村里大人的嘱咐，又一把捂住了自己的嘴。 “呜哇，完了，糯儿说漏嘴…以后就长不高了哇！” “……”季牧嘴角一阵抽搐。 这时，洞中猛地一黑！ 外面的那头地魔熊终于顺着气息找到了二人的藏身之处，庞大的身躯遮挡住了洞中仅存的月光。 “啊啊啊啊啊！”安糯儿吓得嗷嗷直叫，整个身子都缩在了山洞最深处。 季牧默默的观察她的反应，眉头不自禁的皱紧。 这一切，都太违和了… 最让他感到反常的一点，就是这个小女孩安糯儿，表现的太像一个正常人了。 无论神色、气质，还是呆萌的程度，都没有任何问题，更不像是一个与“诡异”沾边的女孩。 回答季牧那些蹩脚的问题时，也没有一丝说谎的感觉。 就好像…她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但季牧知道，这绝对不可能。 “吼！”洞口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声打断了他的思路。 因为食物近在眼前的缘故，地魔熊开始疯狂的扒洞，但它的体型实在太大了，而洞口是坚硬的岩石，所以暂时还触碰不到季牧二人。 不过那近在咫尺的视觉冲击，对一个只有六七岁的孩子来说，还是很难以承受的。 只见安糯儿一直紧贴着背后的山壁，牙齿止不住的打颤，小手也已经不自觉的攥紧。 不过许是纯净的天性使然，害怕之余，她还不忘对季牧说道： “大哥哥你不要待在洞口，很危险！” “快过来和糯儿一起，我们躲在这里，它够不着我们。” “大哥哥不害怕，等天亮了，村里的大家一定会来找我，然后一起把我们救回去的！” 看着她一脸担惊受怕却还要关心自己的样子，季牧沉默半响，最后叹息了一声。 他感觉自己自从被无面摆了一道之后，是不是就有点魔怔了？ 摇了摇头，他缓缓起身。 总在这里僵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再邪门，终归也是要面对的。 “如果，你真是一个普通的小女孩就好了……” “啊？大哥哥你说什…”安糯儿话语还没有说完，嘴巴便震惊的张成了o型。 因为山洞外的地魔熊，就在她这一句话都没有说完的功夫……连带它刨了半天都没有刨动的岩石洞口，一同爆散成了漫天血雾！ 搬天第七式——崩山！ 搬天手抄十一式中，每一式除了代表不同的淬体方法之外，还同样衍生了不同的肉身天赋技。 因季牧是结合搬天诀其中两式融合自创了淬体方法，所以这一式崩山，便是搬天十一式中，季牧能对应使用的两式肉身技之一，也是他淬炼肉身长达半月之后的成果。 以他本来就强劲无比的肉身，再使出肉身技，一只连四阶都没到的地魔熊根本不会有任何的反抗之力。 此刻，季牧静静站在大开门户的洞口，月光通透，洒在他的身上，为他披上了一层薄薄的银光。 他披着这层华丽的外衣，微笑着回头，朝安糯儿伸出了手。 “来，糯儿妹妹。” “我们一起…去你的村子看看。” … 第59章 圣灵苏醒，众生入梦(上) 百兽林外围。 搜寻队伍中，一位刚化形不久的狼妖凑到了妃雪身旁，有些疑惑的问道： “城主大人，为什么大家都这么害怕这位妖梦大人啊？她有做过什么大事吗？” 妃雪回头，冷冷看了他一眼。 若非它是即将代表妖枫城前去洛阳的人选之一，就这一个问题，就能换来她一个巴掌。 就在这时，不远处的啸月天狼忍不住了，毕竟这是自己的同族，太丢狼脸了，所以哪怕对方高出自己一个境界，也是直接开口骂道： “白痴，等什么时候这位大人逛到你家里去，你就知道为什么要害怕了。” “妖梦大人可是先天圣灵，万妖谱排名第三的神兽，若非境界不高，且无法控制自身，早就是妖主之一了！” “她有一个极为特殊的能力。” “每当妖梦大人从沉睡中苏醒，一方领域之内，所有人都会在毫无察觉的情况下，被强行拖入梦境，并且这个梦境是根据每个人自身的情况无限延伸的。” “也就是说，如果梦境主人自己不觉察，他可以一直往下开辟一个世界，永远无法醒来！” “那我们为什么还要凑上来？不怕被拖入梦境吗？”狼妖听的有些心惊，同时不解的问道。 “现在妖梦大人自身境界不高，所以只能影响到化形阶和人族入虚境以下的生灵，而我也快化形了，所以勉强不会被影响。” “至于其它还不到这个境界的妖…” 啸月天狼看了一圈很多还在塑灵阶的妖兽，幽幽一叹，旋即话锋一转，又补充道： “但影响效果是随着妖梦大人每一次苏醒而逐渐增长的，每苏醒一次，无论是影响的境界，还是范围，都会大幅提升！” “每一次进化苏醒之后，妖梦大人的沉睡时间都会变得越来越长。” “从妖主大人发现她的存在，她至今只苏醒过两次。” “第一次还只能影响到普通人，范围也仅限于一个村落。 “而当第二次苏醒时，她已经能影响到刚刚开始修炼的生灵了，并且范围…直接提升到了一座小城！” “按照妖主大人的推算，第三次能够对应的境界就是塑灵以上，化形以下。”话语一顿，啸月天狼狼脸肃穆了几分，“但如果让她一直这么进化下去，等到有一天她苏醒，会直接将整座世界的生灵无声无息的拖入梦境，让整个世界陷入沉睡。” “然后在梦境中…开创出另一个世界！” “妖主大人根据古籍上的记载，推算她下一次苏醒时间，应该是在三年之后，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次提前了。” “就没有人…想着要遏制一下她吗？”狼妖听到这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不由得脊背生寒。 啸月天狼摇了摇头。 “先天的存在，哪有那么简单。” “可能是为了确保自身的成长，先天圣灵在弱小的时候，都会拥有一些自保的天赋，像妖梦大人每一次苏醒后的沉睡，都会不由自主的虚化遁入空间，到处游荡。” “虽然随着她境界增长，身躯也会逐渐凝实，但至少现在，还没有人能碰到她，除非等她自己出来。” “连妖主大人都不行吗？”狼妖的声音变了。 啸月天狼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所以妖主大人下令，妖域所有妖族，但凡看见沉睡的妖梦大人飘荡在附近，都要传信给洛阳。” “随时报送她的去向，以便等她下一次苏醒时做出反应。” “在数年前，她在百兽林露过一次面，洛阳城甚至还派人过来查探，但随即她就又淡化不见了。” “包括探查队，所有妖都以为他走了，没想到她竟然还在这里…” “扑通…”就在这时，搜寻队伍里传来了数声妖兽倒地的声音。 妃雪和啸月天狼的脚步皆是一顿，前者神情一瞬间凝重了起来，但毕竟是一城之主，只是思忖片刻，便镇静的发出了一道道命令。 “到妖梦大人的影响范围了，还好，可能是提前苏醒的缘故，扩散的很慢。” “所有塑灵阶的都退后，外围接应，如果等下我们没出来，立即回城，然后将消息通报给妖都。” “化形阶和塑灵圆满的，跟本城主一起进去，记得尽量不要在这个节骨眼上胡思乱想，否则哪怕不符合影响范围，也很容易被拖入梦。” “找到妖梦大人后，一起随我布置锁魂阵，暂时压制她的入梦领域扩散，等待妖都派人接手。” “十里之外，就是妖枫城，一旦扩散到那里，后果我们都无法承担，所以都给本城主打起精神来，谁出了漏子本城主拿你是问！” “遵命！”仅剩的不多化形阶大妖齐齐吆喝一声，各自奔入百兽林深入。 … 约莫一柱香的功夫，季牧牵着安糯儿的手，神情凝重的站在了一处村口。 他没有想到，跟着安糯儿在森林深处七扭八拐之后，竟然真的出现了一个村子！ 在百兽林摸了半个月余的季牧十分确定，在今晚之前，这个村子他绝对没有看到过，包括来时的路，一样都像是凭空出现一般。 “大哥哥，不进去坐坐吗？”安糯儿眨着好看的眼睛问道。 季牧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 … 不多时，季牧站在一间不算很大却十分精致的小屋中，好奇的环顾四周。 空间不大，但该有的物什却应有尽有。 季牧略微有些诧异的看了看一旁正在忙着给他倒水的安糯儿，问道： “你…一个人住吗？” 安糯儿动作停顿了一下。 不一会儿，她将盛好清水的碗递给季牧，轻声说道。 “糯儿…没有父母。” 看到她的有些落寞的神色，季牧内心不自觉倏然一紧，但这个异样的情绪却令他眉稍微皱。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了一阵嘈杂的声音。 “找到糯儿了！？” “刚刚好像看到她和一个外人进屋了。” “外人？该不会是被胁迫了了吧！该死的！” “抄家伙，走！我们看看去！” “谁敢欺负糯儿老子打死他！” … 妖都，三王殿。 一位俊逸伟岸的男子坐在几案前，淡淡的金瞳默默扫视过来自妖域各城送上来的卷宗。 它是妖都三大妖主之一。 自身通明境，相当于人族合道境的绝世大妖——金翅明王！ 而那些几案上的卷宗，则是妖域各城报送不久后参加万妖谱大会的名单。 不远处，一位身上有一半皆是赤色鳞片的妖族侍立在旁。 片刻之后，金翅明王将几案上所有卷宗都扫了一遍，然后皱着眉头抬起了头，看向了一旁侍立的妖族。 “本王记得不是有二十九座州城，为什么这里少了一个？” 妖族侍卫长内心咯噔一声，他没想到明王日理万机，却也能察觉到这种小事，于是有些慌乱。 “禀明王大人，少的那个郡城地处偏僻，然后每次排万妖谱也是次次垫底，所以这一次可能是没什么自信，就没有派人送名单上来…” 金翅明王的视线轻轻的落在了侍卫长的身上，淡金色的眸光仿佛重如山岳一般，压的侍卫长透不过气来，浑身直冒冷汗。 仅是片刻，侍卫长却觉得时间如世纪般漫长，直到金翅明王淡漠的声音再次回荡在大殿之中。 “少了哪一个？” “禀…禀明王大人，是…妖枫城……” “妖枫城…”金翅明王没空去理会战战兢兢的侍卫长，他在脑海中思索了一下有关这个城池的信息，面色一点点变了… “应该…不会吧……” 第60章 圣灵苏醒，众生入梦(下) 听到外面的声音，季牧推开窗户一看，眼珠子差点没瞪出来。 只见外头此刻呼啦啦来了一大帮人，约莫三四十。 上至八旬老者，下至被抱在怀中的幼童，男女老幼，齐齐上阵。 个个抄着扁担，或者拿着刨地的榔头，面容激愤。 仿佛此刻只要一个导火索，他们就敢一拥而上，把屋里出来的某人直接乱棍打死。 从屋中走出的季牧默默的看着众人，若有所思。 感受了一下众人的境界，他的内心便稍稍安定了几分。 实力最高的也不超过五重天，甚至大多数都还是不曾踏入仙路的普通人，完全在他应付的范畴之内。 但面对剑拔弩张的众人，季牧总不好直接动手，于是便大有深意的将目光投向了身后满脸尴尬的安糯儿。 “那个…大家？” 还不待安糯儿解释，为首的老者就猛地一跺脚，义愤填膺的说道。 “小糯儿不用怕，今儿个大伙都在，没有人能伤到你一根毛！” 由于来的这群人里数他年纪最大，众人皆唯他马首是瞻，此刻见他发话，皆是同仇敌忾的将充满杀气的视线投向了季牧… “呃…诸位…” 根本不给季牧发话的机会，老者朝地上啐了口唾沫，撸起袖子，伸手颤抖的指着季牧，扯着半是嘶哑的嗓子吼道！ “干他！” 话音一落，人群立刻群情激昂，有力气的抄起家伙，柔弱的女士提起菜篮，抓着烂菜叶子和臭鸡蛋… 一时间，所有人都朝季牧冲了过来！ 面对这匪夷所思的一幕，季牧面容上却没有什么波澜，也没有什么应对的动作，只是似笑非笑的看着众人。 就在这时，一道小小的身影拦在了他的身前。 “住…住手，大哥哥是好人！” “糯儿你不要被这些外人骗了，外面这些人的心可一个比一个黑，你还小，快让开。” “大哥哥不是这样的人，他刚刚还救…” 就在这时，季牧叹了口气，轻轻的叫了一声，“糯儿，可以了。” “啊？” 虽然是在对安糯儿说话，但季牧的目光却一直注视着对面众人。 “这一路上，我想了很久。” “大哥哥你在说什么啊？”一旁的安糯儿扯了扯他的袖子，有些疑惑。 季牧摇摇头，自顾自的说道： “一开始，我以为危机是来自你，再见面的一瞬间我甚至想动手，但后来因为还不确定，所以被我按耐住了。” “后来，听了你对我问题的回答之后，我又以为危机是来自这个村子。” “但直到我刚才跟你走过来，推门的一瞬间，我才确定……” “这些，其实都不是真正能威胁我的地方，对吧？” 安糯儿静静的听着，她的气质在这一瞬间，突然变了！ 虽然还是那个可爱女孩的模样，但她面容上此刻所表露出来的沉静，与刚才简直判若两人。 “你…是怎么发现的？” … 此刻，门外那些村民在即将触碰到季牧身体的瞬间，竟然诡异的一个接一个消失。 整个村落最后，只剩下了季牧和站在他身边的安糯儿。 季牧笑了笑，仿佛对这一切丝毫不感到意外。 “其实发现很简单，但想明白却花了很久。这里所有的一切…其实都是因为我，对吧？” 安糯儿眉梢不自觉的拧起。 季牧继续缓缓说道： “你其实没有那么大本事，只是有些特殊，不然也不会用这种方式来接近我。” “如果我没猜错，你能窥探一部分人的内心，然后根据所看到的内容，对窥探的对象进行一些潜意识的引导。” “你看到了我阅读过大量的山野奇谈，所以在这之后，森林里的哭声，就是你第一次的引导。” “若是我当时完全不去理会，想必你也影响不到我。” “但当我迟疑，选择了退走或是选择前往探查，无论选择哪一边，我的内心都已经接受了森林里【有鬼】的事实。” “故事，就此开始……” “想必，在那一刻，我就彻底进入了你的梦境。” “哦不对…是我自己的梦境。” “你暗示我塑造了森林里有邪门妖物的事实，才让你在我梦境之中获得了显形的力量，而这份力量，是我亲手赋予你的。” “包括后面山洞和地魔熊的场景，其实也都是先从我脑海中蹦出来，然后才化为现实的，对吧？” “这一切，都是你想让我去想的。” “不得不说，你的引导很巧妙，完美的利用了我自身的【违和感】，从而在梦境中制造出了很多有利于你的发展。” “在这之前，我根本没有想到，这一切不对劲的来源，竟然就是我自己。” “包括后来我向你问话的时候，你多次的提到了，你来自一个【村子】，而这个村其实根本不存在。” “只是在我迟疑了那么一瞬间，想着…【难道真的有我没发现的地方】？虽然很快就被我否决了，但那一瞬间的迟疑，这个村落，便已然出现在这个世界了。” “还有那些根本不曾走过的路，以及刚刚那些村民…原理其实都是一样的。” “在我推开窗户的一瞬间，那些要对我动手动脚的村民，才正式出现在这个世界上。” “你只是藏在我身边，悄悄做了一些声音的引导，就让我自己把他们创造了出来。” 安糯儿的面色有些不怎么好看。 “小瞧了你…” “没错，如果让我再继续引导你这样创造下去，你…一定会死在自己所创造出的梦境之中，只是有点可惜，被你提前发觉了。” “但那又如何？” “你…一样逃离不了你自身的梦境！” 季牧呵呵一笑。 “没想到到现在，你也还要引导我啊……” “你根本做不到这些事情，所以你才会顺着我的话讲出来。” “你是想引导我，让我相信【我会死在自己梦里】这个既定事实吧？” “如果我刚才迟疑了，或者认同了你的话语，那么便是走进你的陷阱，真正死在自己的梦境之中，我说的…对吗？” 到这一刻，安糯儿的面色真正的变了！ 季牧仿佛察觉不到她的情绪变化，自顾自的继续说道： “至于你方才最后一句话，就有些破罐子破摔了。” “我无法逃离自己的梦境？只是你不想让我逃离吧？” 季牧一边说着，一边张开旃檀世界。 “你根本困不住我。” “能困住我的，只有我自己。” 位于旃檀世界一角的月明楼中，无尽银光汇聚，最后缓缓凝炼为一柄通体银白的法器长刀，轻轻落于季牧手中。 他拿着长刀，在安糯儿震惊的目光中，毫不犹豫…捅穿了自己的胸膛！ “若我想……出去，又有何难？” 支离破碎的梦境，残留着他最后的呓语…… 第61章 先天圣灵，幻世灵蝶(上) 在清醒的前一刻，季牧无比确定。 危机的来源根本不在梦境之中，而是来自现实！ 所以他完全做好了准备。 在百兽林深处，季牧睁开眼睛的一瞬间，旃檀世界便大放光明。 一道金光如虹，化为一座阁楼显现天际。 在阁楼出现的一瞬间，整片夜色之下的月光都倒卷而来，汇聚在阁楼顶端，凝练为一股白色的光芒。 季牧心意一动，这道白光就能瞬息落在方圆十里之内的任何人身上。 祭出旃檀楼阁，再到月明楼现，凝炼月华，几乎都是一瞬间完成的事情。 甚至做完这些之后，季牧的眼皮才随之睁开，看到了外面的世界。 熟悉的场景。 季牧往边上一看，在不远处一棵大树上看到了一道刻痕。 果然自己所料不差。 在此地听见哭声之后选择退走的那一瞬间，自己就已然入梦。 至于之后见到的安糯儿，灭掉地魔熊，以及之后的种种事情，都是在安糯儿…或者说是在某种存在的意志引导之下，由季牧自身幻想出来的梦境。 这等能力，太过匪夷所思。 季牧现在想起后背都在泛寒，出了一身冷汗。 这次若非他多长了颗心眼，今天就要栽在这里了。 不对，事情还没有结束！ 季牧猛地想起，如果拖自己入梦的存在是想要杀自己，那么趁自己陷入梦境时在外界动手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这也是他为什么一苏醒就毫不迟疑的祭出旃檀楼阁的原因。 不管对方的目的是什么，他都要先做出应对。 … 季牧的视线在林中四下探寻，寻找可能存在在附近的敌人。 下一刻，他好像发现了什么，但这个发现却让他整个人都愣了一下。 敌人倒是没找到，但季牧却在自己的身上发现了…一个挂件…… 嗯，挂件。 此刻，一个小女孩就趴在季牧的身上，双臂张开环抱着季牧。 虽然和梦中安糯儿相比，年龄看起来都相差不多，不过长相却是大为不同，但二者都是同样的可爱。 但令季牧猝不及防的是，小女孩此刻的整张脸都埋在了自己的胸膛，还时不时蹭一蹭，露出陶醉的神色。 季牧：“？？？” 这尼玛是个什么情况？！ “啪！”为了确认自己是不是真的出了梦境、回到现实，季牧狠狠的给了自己一巴掌。 这是极致潜龙境肉身的一下，直打的季牧耳朵嗡嗡作响。 同时，也打醒了沉醉的趴在他身上的神秘小女孩。 像是偷偷做了坏事被大人发现，小女孩慌乱的抬起头，视线却正好与同时坐起来的季牧对视在了一起… 这一瞬间，季牧看到了一双灿烂如星辰般梦幻的眼眸。 小女孩看起来约莫五六岁的样子，年纪不大，但头发却是长长的，不是黑色，而是如琉璃般通透明亮，肌肤白里透着嫩红，似是吹弹可破。 不仅如此，她的浑身上下，都充斥着一股梦幻的气息，身体半虚半实，介于实体与魂体之间，处于一种季牧很难以理解的状态。 因她原本就趴在躺下的季牧身上，所以在季牧坐起来的同时就靠着惯性就把她抱在了怀里，让她坐在了自己的腿上。 张了张嘴，季牧呆愣了好半响，这才出声问道： “你…是安糯儿？” “是蝶儿啦！安糯儿是蝶儿在大哥哥未来一个片段中看到的人，把她截取出来暂时借用一下她的形象，并不是真实的安糯儿。” 有着一头流彩般长发的小女孩在季牧怀里挥舞着小拳头，不满的抗议道。 季牧在这一瞬间，只觉得有太多的疑惑积压脑海，一时间都不知道该从何问起。 片刻后，季牧深吸口气，问出了第一个问题： “你…到底是谁？” 自称小蝶的小女孩在这一瞬间露出了头疼的神色。 她挣扎了一下，似乎是想跑，但季牧眼疾手快，一瞬间站起来提溜住她的衣领，把她拎了回来。 同时，空中楼阁一颤，凝练的月华之光缓缓的锁定在了她的身上。 小女孩在空中蹬了蹬腿，胳膊转的像风车一样，但却根本够不着季牧，而天空中那道白光也是让她心惊肉跳的… 于是，挣扎了几下，她就仿佛认命一般，把脑袋耷拉了下来。 “可恶……” 季牧与她大眼瞪小眼良久，后者才有气无力道： “都说啦，蝶儿就是蝶儿啦…” “是人是妖？” “圣灵，先天圣灵！” “应该…算是妖兽…吧？”蝶儿在季牧的手上像荡秋千一样晃了晃，最后捏着下巴苦恼的做出了沉思状。 “……”季牧深吸口气，努力遏制住自己快要压抑不住的暴动情绪，尽量心平气和的问道：“你的能力是什么？为什么要把我拖入梦境？” 蝶儿抽了抽鼻子，有些泪眼汪汪道： “呜……蝶…蝶儿也控制不住嘛！每次蝶儿一醒，就总要有人睡觉的嘛！” “蝶儿的能力是观看一个生灵的【过去】，然后截取他的【未来】，最后拖入【现在】的他入梦啦！” 季牧皱着眉头思忖了好一会儿，才浮现出了然的神色。 他想明白这个古怪小女孩的能力了。 她能够窥探季牧阅读大量惊奇怪谈的【过去】，这是第一步。 窥探之后，再根据季牧的思维惯性，引导【现在】的季牧相信百兽林深处有魍魅魍魉这种诡异的“麻烦事”。 这是第二步。 等到季牧相信之后，入梦的条件便初步达成。 第三步，再从他的【未来】截取某个相匹配的人或场景。 因为季牧幻想百兽林深处有一个小女孩，所以蝶儿在梦境中的意志就从他的未来片段中，截取到了一个相似的形象。 这…就是【安糯儿】！ 第62章 先天圣灵，幻世灵蝶(下) 过去、现在、未来三者缺一不可。 但同时，这些都是梦境主人自身的东西。 可以说，蝶儿的真正能力就是进行窥探与引导，然后根据梦境主人的思维获得力量，开辟梦境世界。 无论是入梦前还是入梦后，创造并延续梦境的，一直都是梦境主人自身！ 所以当季牧觉察不对劲，直接毫不犹豫杀掉了承载梦境的自己之后，梦境便宣告破碎。 但如果他没有这份果决，一直被【安糯儿】引导下去的话，梦境延续就会延续的越来越深…… 到最后，季牧甚至会面临梦境与现实的冲撞…而那时的他如果有一丝怀疑【梦境中的都是现实】…… 这个想法出现的一瞬间，他的梦境…就有可能变为真实存在的世界，替换现实！ 而与此同时，现实中躺在百兽林的季牧，就会变为一个梦境，永远无法醒来！ 季牧想到这里，一瞬间头皮发麻！ 他看着在自己怀抱中看起来人畜无害的蝶儿，浑身泛寒… 这…是一个什么样的生灵？！ … “你还没说你为什么要拉我入梦？” “还有…你刚才趴在我身上干什么？” 季牧一脸戒备的看着蝶儿，天空上，银色的月明虹光依旧在牢牢的锁定着这里。 对于旃檀世界这件王器，除了堪称浩瀚的储物空间之外，季牧暂时只能动用月明楼这一颗【棋子】，不过这依旧不是潜龙境实力的存在能够抵抗的，是他最强的一道底牌。 蝶儿的强大来源于她的特殊，硬碰硬战斗能力相当于没有，而且自身境界也不高，堪堪相当于妖族化形阶。 再加上她现在是苏醒的状态，没有遁入虚空的能力，所以季牧祭出远超自身境界的王器，仍旧能对她造成伤害。 再加上季牧强势破了她的梦境，近距离面对她的本体，她根本做不到什么有效反抗。 看着面色不善的季牧，蝶儿一脸委屈巴巴的道： “呜…因为大哥哥你身上有大姐姐的气息嘛，好香哒！” “蝶儿做梦都闻到了，所以才提前醒过来了。” “好香？”季牧闻了闻自己身上，发现除了连日高强度战斗以来浸出的汗水酸臭味，并无任何香气，于是他看向小蝶的神色，一瞬间复杂了起来… “你…该不会……” 似乎是知晓自己被误解了，小蝶登时不开心了。 她的小脸因生气顿时变得鼓鼓的，小手抡成了大风车，疯狂的朝季牧抓去。 “大哥哥你都在想什么呢！蝶儿说的是幽荧姐姐的气息啦！” “幽荧…”季牧咀嚼了一下这两个字眼，然后猛然想起了蝶儿说的是什么。 那是在数月前，他乘坐螭龙游历大千之时，在须弥山顶看到的那一尊先天圣兽——月神幽荧！ 自己怎么会有它的气息… 就在这时，季牧突然想起来了自己的肉身就是在螭龙河里淬炼出来的事情。 螭龙河，就是幽荧的一缕分魂！ 所以，就是在那个时候，季牧具备了一丝…圣兽气息！ “你既然自称先天圣灵，那现在这个人类的样子应该不是你的本体吧？而且你说你无法控制自己…这又是怎么回事？” “就知道逃不过这个…”小女孩幽幽的叹了口气。 下一瞬间，季牧只觉得手上一空，与此同时，一只如梦似幻般的七彩蝴蝶显现天际，在半空中轻盈的翩翩飞舞起来，最后缓缓落在了季牧的手心。 “这就是蝶儿的本体啦！”小女孩的声音在季牧脑海中响起。 季牧看到彩蝶出现的一瞬间，就倒抽了一口凉气。 “幻世…灵梦蝶……” “咦？大哥哥你知道的不少嘛，那蝶儿都不用解释了嘻嘻。” 季牧深吸了一口气，心绪久久不能平静。 虽然他早就有些猜测，但当真正确定时，他心底仍旧无法遏制的掀起了滔天巨浪！ 遍游大千时，季牧就像个好奇宝宝一样，见到什么不理解的就问，而老翁也不耐其烦，一一给他讲解。 四大部洲的各种生灵，包括翱翔于山顶的各种神兽，基本都见识了个遍。 季牧从小便拥有惊人的记忆力，将这些一一不落的都记在了心底。 而除了那些神兽之外，世界上还有很多与天地同寿的先天生灵。 有关这些特殊强大的生物，老翁曾特意跟季牧提了一嘴。 先天的日月二神兽，至今悬挂在须弥山顶，照耀大千。 古往今来，无论山下世界怎样变迁，都从未有任何存在能动摇它们的地位。 而除了这两尊先天圣兽之外，须弥山海还有不少同样强大的先天生灵。 幻世灵梦蝶，就是其中之一！ 游历的时候季牧虽然没有见过此蝶，但老翁却详细给他讲解过这个逆天的存在，包括它的形状、以及一些能力。 妖主根据古籍记载得知到蝶儿是什么样的存在，但书本上的记载太过稀少片面，所以他只是推测这种生灵成长到极致或许可以将一整个天下的人拖入梦境。 但它根本不知道，成长到极致的灵梦蝶要远比他想象中逆天的多！ 也只有老翁这等敢拘圣兽分魂当坐骑的存在，才真正的知晓这等生物的可怕。 现在的蝶儿充其量只能算是一只幼蝶，否则面对季牧也根本不会有这么多限制，更不会那么轻易便被季牧挣脱。 真正成长起来的灵梦蝶，那是真正可以和天上的日月二圣兽比肩的无敌存在！ 根据老翁的描述，灵梦蝶是天生蕴含着【世界法则】的生灵，成长到极致，或许真的能够演化世界，将一方天地纳入自身梦境，重开轮回！ 而重开之后，它，就是新生的天道！ 或许是因为太过逆天，所以幻世灵梦蝶的衍生十分困难，绝对不会同时存在两只。 只有当一只彻底不在这个世界上，另一只灵梦蝶才会诞生。 只不过根据老翁所言，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人见过真正成长到极致的灵梦蝶。 至于为什么… 有可能是在吞噬世界之前，这等逆天的存在便会被群起而攻之，消亡天地，无法走到最后一步。 也有可能，是走到极致的灵梦蝶，早已…成功的吞噬了世界，化作了天地！ “小家伙，你也算看过了大千世界了，你觉得生活在须弥山上的这些无尽生灵、浩瀚山海，就一定是真实的吗？” 季牧至今都忘不了老翁在说这句话时，那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但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个在四大部洲、整座须弥山海都只能存在一只的圣灵，如今…竟然让自己遇见了…… 第63章 一破惊梦，潜龙四重 “啊对了。” 蝶儿又变回了那个可爱小女孩的模样，蹦了蹦，然后笑嘻嘻的看着发呆的季牧。 “什么？” “大哥哥，蝶儿感觉你…要突破啦！” 蝶儿话音刚落，还不待季牧做出反应，他就感觉浑身一震，一股惊人的威势由自身冲天而起，道道强劲气浪震荡四周。 季牧惊讶的发现，自己此刻竟然破了惊梦大关。 正式踏入了潜龙中境！ 他的肌肤之下，隐隐泛起了一阵金光，游遍周身。 季牧尝试着一拳朝前方轰去。 一道强劲的拳风呼啸而过，“轰”地一声，前方一颗巨大的山石上顿时出现了一道深深的拳印！ 这还只是隔空一击。 若是切切实实的一拳打在身上，潜龙境八重以下，绝对没有人能扛住这一下。 肉身的力量直接翻了一倍！ “这是…” 感受着自身暴增的力量，季牧有些疑惑的看向蝶儿。 他本不该突破这么快的。 “大哥哥你本来就到临界线啦，需要的只是一个契机。” “你破了蝶儿的梦境，所以梦境破碎的能量都被大哥哥吞掉了，本来那些可都是给蝶儿吃的…” 蝶儿嘴上虽然在埋怨，但心里其实并没有多少不快。 每次苏醒后，被动将周遭的一切生物拖入梦境，一直都不是她的本意。 虽然入梦的人越多、延伸的越长她就成长的越快，但对她来说，只要能睡觉就够了，至于其它的，她还真不怎么在意。 至于每次她醒来被动释放能力之后，会产生许多独立的幻灵分身，各自寻找宿主引导他们入梦。 但蝶儿分化之后，却并不能随时操控这些分身。 这些分身诞生之后的唯一使命，就是引导梦境主人的意志创造梦境并无限延续下去，除此之外，根本不会产生多余的情感。 这也是为什么蝶儿说自己无法控制自己能力的原因。 … 此刻，看着蝶儿有些委屈的模样，季牧想了想，从自身渡出一团灵力，送到了她面前。 如果不是这些精纯的梦境能量，季牧要突破，说不定还得等好长一段时间。 虽然是阴差阳错，但毕竟是帮了自己一个大忙，多少还是得有些表示。 “你不是喜欢月神的气息吗，那经过我自身提炼的灵力，应该也包含一些吧？” “哇！”蝶儿眼睛顿时一亮，顿时扑了上来！ “好吃！” 看着她小口小口吞掉灵力团子的模样，季牧不由得啼笑皆非。 这单纯的生物真的能跟日月神兽比肩？ 摇了摇头，手中的旃檀世界金光一闪，季牧收起了悬挂天空的楼阁，转身往林外走去。 “大哥哥你要去哪？”蝶儿眼见到手的季牧（好吃的）要走，顿时急了。 她一口将手中的灵力团吞下，迈着小碎步追上来，然后扯住季牧的衣角，泪眼汪汪的看着他。 “大哥哥你要抛弃蝶儿吗？” 季牧一脸无奈。 “你醒着的时候，去哪儿哪块都得倒大一片人，我就算想带着你也没法带啊…” “其他人不行，但是大哥哥可以。”蝶儿一脸笃定道。 “为什么？”季牧一愣。 “大哥哥身上的月神气息可以压制蝶儿的能力，时不时给蝶儿灵力团子就可以了，而且蝶儿还有好多能力可以帮上忙的！” “哦？” “除了拖人入梦之外，蝶儿还可以制造出幻境，偷偷改变一个人视觉中所见的事物，甚至还可以帮大哥哥变身和隐身哦！” “还有…还有……嗯…还有蝶儿还很可爱！”想了半天，最后好像实在是想不起什么了，蝶儿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 “呜…蝶儿会成长的，蝶儿不想醒过来总是只有自己，团子也很香…大哥哥你就带上蝶儿嘛！” “你先等等…” 季牧用一只手按住了即将蹦起来趴自己身上的蝶儿，然后一脸认真的问道： “你说我的灵力能压制你的能力扩散，那你先告诉我，要压制住现在的你不拖人入梦，我需要制造多少个像刚才那样的团子？” “嗯…”蝶儿认真的想了想，最后有些不好意思的伸出了一根手指，甜甜一笑，“大概…一万？” 季牧掉头就走。 一丝犹豫都没有。 哪怕他的灵气转换和储存量都远超常人，但也绝无可能制造出一万团那样的灵气。 那非灵气枯竭不可。 虽然蝶儿的很多能力的确能帮上季牧的大忙。 但现在的他，纵使能够一边制造灵力，另一边转换灵气，但撑死了也就能制造出千团灵力左右，再多就会入不敷出。 这还是他刚刚突破至四重天，体内气海随之成形扩散、充盈无比的缘故。 十分之一的灵力，根本无法做到压制苏醒状态下的蝶儿能力外放。 看着季牧大步流星的离去，蝶儿迈着小碎步一溜小跑，屁颠屁颠的吊在后面。 “啊呜呜不要扔下蝶儿！蝶儿可以用梦境能量跟大哥哥换，到时候灵力不够的话突破就又有了！” 季牧脚步一顿。 缓缓转身。 “你说什么？” “蝶儿能感觉到，这一次苏醒让附近好多人睡着了呜，蝶儿可以协助大哥哥把他们打…叫醒，然后我们就有像刚刚的梦境能量啦！” “我要怎么叫醒他们？”季牧的呼吸不自禁急促了起来。 方才那一点梦境碎片就让他一举破了惊梦大关，而如果这种碎片还有很多的话，一一吞噬之后，他的实力必定暴增一大截！ “蝶儿可以跟大哥哥缔结契约，成为大哥哥的契约之灵呀！” “然后…” “然后什么！？”这一刻，季牧与蝶儿的角色似乎彻底反过来了… 他生怕蝶儿掉头跑了！ 第64章 缔结元始，永生相随 见识过幻世灵梦蝶能力的季牧，自然知道圣灵是多么逆天的存在，若是能够缔结契约，那绝对是他成长路上最强大的助力。 蝶儿见季牧心动了，嘻嘻一笑。 “签订契约之后，蝶儿就是大哥哥的专属契约灵啦，不仅可以随时随地召唤蝶儿，还可以共享蝶儿的许多能力呐。” “蝶儿可以共享给大哥哥幻灵分身的能力，让大哥哥具备蝶儿分身种子的特性，就好像之前大哥哥梦境中的安糯儿那样。” “然后再把我送进沉睡之人的梦境中？”季牧思忖了半响，确认似的问道。 “对哒，不愧是大哥哥。” 蝶儿小手轻轻的拍了拍掌，然后补充道： “大哥哥进入梦境后，想办法找到梦境主人，让他们终止【幻想】，或者直接击杀他们的意识化身，就可以击碎梦境了。” 季牧摸了摸下巴，陷入沉思。 不得不说，进入别人梦境打碎他们的梦然后拿走碎片这件事，收益很大，但同样也伴随着极高的风险。 从梦境刚刚脱身的他十分清楚。 梦境之中，看似平静，但其实十分凶险，一但不小心陷入思维误区，就会导致万劫不复的后果，再也无法回来。 而且他要进的，是千千万万个梦境！ 哪怕有蝶儿做保障，也不是万无一失的。 见季牧还在思考，蝶儿眨了眨眼睛，为了自己的团子生产大业，在一旁继续煽风点火道： “大哥哥你那么厉害，肯定可以把他们打…唤醒的，蝶儿苏醒了那么多次，可还是第一次遇见像大哥哥这样直接能打碎梦境出来的人呢。” “如果我不进入他们的梦境，他们最后会怎么样？”就在这时，季牧突然问了一句不着边的问题。 蝶儿默然半响，最后有些低落的说道： “他们…都会变成蝶儿的养料……” 季牧一怔，旋即也沉默了下来，显然是明白了蝶儿话语中含带的意思。 这一刻，他突然有些心疼这个小姑娘。 如果她真的是那种冷血无情的还好，只要抛开一切，多苏醒几次，绝对能在极短的时间内成长为世界食物链顶端的存在。 但很明显，她不是。 这一点，从季牧看到她那双纯净的眼眸时，就无比确定了。 嬉笑之下，藏着的都是悲伤。 她其实比所有人都希望有人能够打破梦境走出来，所以，当她看到季牧打破梦境的那一刻，她并不沮丧。 相反，她比任何时候都要开心。 以他人梦境作为食粮，对蝶儿来说，不是成长，而是折磨。 想必，她已经独自背负了许多沉重的生命了吧？ 季牧内心幽幽一叹，下定了决心。 已经发生的他无能为力，只能任由时间抚平创伤。尚未发生的，季牧还可以做到很多事情。 “怎么缔结契约？” 听到这个已经等待许久的答案，蝶儿的眸光一亮，立刻冲上来紧紧的抱住了季牧，小脑袋不停的在季牧怀里蹭来蹭去。 季牧有些无奈的摸了摸她的头。 抱了一会儿，蝶儿松开了手，嘻嘻一笑。 旋即，她的身影渐渐虚幻，化为点点的七彩色光芒，最终在空中汇聚成了一只梦幻的彩蝶，闪烁着微光，翩翩飞舞。 最后，幻世灵梦蝶缓缓停在了季牧的手心，如银铃般的声音回荡在他的脑海。 “大哥哥，一会儿缔结契约进入梦境之后，若是遇到一些已经延续极深的梦境世界，一定要小心一些哦。“ “因为很有可能，梦境主人已经把自己变成了梦境世界中一位无敌的神明。” “遇到一些本身境界就远超大哥哥的人，大哥哥也不要硬碰，要想办法让梦境主人【认为你比他强】才行。” “这样，无论梦境主人怎么打，都永远不可能打的过大哥哥啦！” “总之，让梦境主觉察梦境终止幻想，或者强行击杀，都可以让梦境破碎，也就会有散溢的梦境碎片啦！” “虽然可能多少会对梦境主人造成一定的损伤，但…也总比永远醒不过来好……” 听到这里时，季牧明显感觉到蝶儿的声音低沉了许多。 季牧思忖半响，最后突然想到了什么，问道： “如果我把所有人都唤醒，你以后要如何成长？” “大哥哥可以用团子交换啊，蝶儿能感觉到，在蝶儿达到妖族通明境之前，大哥哥的团子都能够帮助蝶儿修炼呢。” “之前吃掉的那些团子就差不多能弥补大哥哥梦境破碎的能量啦！” “而且，大哥哥吸收梦境碎片多了就会突破，而每次突破都会有很多团子的，到时候哎嘿嘿嘿嘿……” 蝶儿说着说着，嘿嘿痴笑了起来。 季牧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那…我们开始吧。” “好哒！” 话音刚落，蝶儿便动了。 她轻轻振动羽翼，一道玄妙的气息顿时充盈虚空。 只见幻世灵梦蝶的蝶翼之上，浮现出了一座繁奥的阵法，无尽的符文串联在一起，交叠闪烁。 蝶翼不大，阵法自然也是如此。 但一眼看去，季牧仿佛从阵眼里看到了一整片浩瀚的符文之海，复杂的程度，甚至远超旃檀世界第一次显现时得见的铭文。 只是一眼，季牧便觉头晕目眩、脑海轰鸣，嘴角甚至溢出鲜血。 他立马撇开了视线，再不敢多看。 这个位格的契约法阵以季牧现在的境界根本无法直接窥视。 “啊，抱歉大哥哥。” “蝶儿忘记提醒你元始契约的位格比较高，可能会伤到哥哥了…” “不过缔结契约之后就不会啦！” “大哥哥现在境界比较低，蝶儿比大哥哥高出一境，可以先多过渡一些力量中和契约法阵，大哥哥只需要签订就好啦。” 这一刻，季牧突然觉得自己有种被包养的感觉… “大哥哥，你滴一滴血到阵法上。” 季牧点了点头，咬破指尖，挤出了一滴鲜血。 “对了，一会儿可能会有点头疼，大哥哥要忍一下哦。” “嗯？” 季牧一愣，但此时明显已经晚了。 那滴血已然落在了契约法阵之上… “轰”地一声，一股海量的记忆信息如怒浪般疯狂席卷着他的脑海。 这一瞬间，季牧只感觉自己的脑袋都快炸了一般！ 恍惚间，他好像看到了一只振翼的蝴蝶，用一双翅膀托起了天空，独自在星空下飞舞，美丽而孤寂。 而从蝶翼之上。 季牧仿佛看到了…山海众生！ 第65章 灵蝶为契，完美增幅 季牧此刻的感觉很奇妙。 他感觉自己的身体逐渐轻盈，好像化为了一只灵梦蝶，自由的在天空下飞舞。 在这一瞬间，他与身为先天圣灵的蝶儿，多了一丝玄妙的联系。 季牧甚至觉得，只要自己一个念头，无论此时的蝶儿身处何地，都能响应他的召唤来到他的身边。 与此同时，有数道幻世灵梦蝶天赋能力仿佛与生俱来一般，浮现在他的神魂深处，只要他动念，就能施展。 这是与蝶儿缔结契约之后，契约灵赋予季牧的部分强大天赋。 以他如今境界所能对应施展的，有数个极为实用的能力。 其中之一，就是他一直极为迫切需要的——幻形能力！ 他能随时随地改变自身的外貌体征，并且以灵梦蝶的天赋位格，圣人以下，绝无可能发觉！ 如果他想，他甚至能变成一个身材曼妙的女人！ 当然，幻形的对象，仅限于季牧看见过的面孔。 因为幻世灵梦蝶的天赋，核心还是要依靠【意念】来施展，好比拖人入梦也一样需要梦境主人本身的意念才能延续梦境。 而季牧不可能凭空捏造一个自己从未见过的人出来，自然也无法产生相应的想法和意念。 但即便如此，对于身份敏感的天罡季牧来说，幻形也是雪中送炭一般的能力。 第二个天赋相对来说普通一些，但也十分奇妙。 因为这个能力竟然是…飞行！ 结契之后，季牧可以在背后幻化出两道七彩蝶翼，在潜龙境就能够做到悬空飞行。 要知道，一般修士能够御空飞行的时候，至少都在入虚境都爬了十数层楼了。 不过与正常修士的【御空】不同，季牧只是单纯的用翅膀扇。 除了上面两个能力之外，季牧还得到了一个需要他境界再高一点就能施展的天赋。 绝对威慑。 这个能力一经施展，季牧可以对任何人进行超越他自身境界的威压，但这个能力有一个先决条件，那就是对方相信你能够【威压】到他。 也就是说，这个能力，基本上是依靠敌人内心的恐惧【意念】来发动的。 恐惧越深，能跨越施压的境界就越高，甚至如果对方恐惧达到了一个极致，季牧可以以潜龙境，散发出圣级的威压！ 幻形，飞行，绝对威压。 这三个能力，便是季牧签订了契约之后，直接获得的天赋。 至于更高位的天赋，则是随着契约灵和季牧自身的境界增长才能继续开发的。 真正缔结契约之后，季牧才清晰无比的感受到了【先天】之物的强大！ 虽然大多都是功能性的天赋，离不开一个【幻】字，并不能直接投入战斗，但在实用性方面，简直是变态级的增幅！ 并且，灵梦蝶带给他的，还远不止于此。 随着一阵气息涌动，季牧虽然还是潜龙四重天，但是迈入入虚境的先决条件——气海，却在一瞬间猛地向外膨胀！ 潜龙境一重天至三重天，主打淬炼肉身，破了惊梦大关入了四重天之后，才开始在体内形成气旋。 但直到形成气旋之后，灵气也是隐而不发，直到入七重天鱼跃龙门，才能够灵气外放。 入虚前，若以水来形容。 一个正常人的气海大致相当于一【碗】水的大小。 踏入入虚境之后，就会变为一口【井】。 之后入虚三十六重楼，每六层一个聚变。 前四次依次是【泉】、【湖】、【江】、【海】，然后到第五次聚变开始，称为【凝】，这个时候气海反而不再扩张，而是开始向内压缩。 等到最后一次，也就是第六次【升】，则是彻底质变升华！ 这时候气海之上，会凝结出一道金色的刻碑，坐镇于气海中央。 那道碑，就是【立言】碑！ 之后在立言碑上刻下自己的道誓之后，修士就会正式踏入立言境。 无论是天弃之子的身份还是天罡，季牧本身都有些异于常人。 或许是被天道压制了太久反弹的缘故，季牧在一重天开窍后，自身便形成了差不多一湖的气海，并且直接就能外放。 后来经过螭龙河冲刷，肉身打磨，体内气海也同时经过洗练，又变回了一泉。 而现在，季牧却感觉到他的气海，竟然有再次膨胀回【湖】的节奏！ 这时，蝶儿银铃般的声音在他的肩膀上传来。 “嘻嘻，怎么样？蝶儿就说自己能帮上忙吧？” “蝶儿也只是根据出生自带的元始记忆记忆知晓，如果契约之灵境界比宿主高的话，就会反补一部分修为给宿主，没想到竟然是真的哎！”蝶儿此刻抑制不住的欣喜。 身为先天圣灵，蝶儿自然也不是随意选择主人。 她并不傻。 相反，世界上绝对不存在有比灵梦蝶更聪明的生物。 而古往今来能够和幻世灵梦蝶缔结契约的存在，古往今来，几乎从未有过。 更别说是孱弱的人类。 月神气息，仅仅是一块敲门砖，真正让蝶儿心折的，还是梦境中那一刀毫不迟疑的决然。 这个人就没有一丝害怕，觉得如果自己猜错了会怎么办吗？ 那可是真正的死亡！ 蝶儿从来没遇见过这么果决，这么…自信的人。 这也是她诞生之后，遇到的第一个以这种方式强势打破梦境回归的。 而之前被她拖入梦境中的人，没有一个能够单独依靠自身苏醒。 所以对她来说，季牧，是极为特殊的人。 虽然他现在看起来境界有些低，但蝶儿能清晰的感受到季牧身上蕴藏的巨大潜力。 但最后让她拍板定案，下定决心死死缠住季牧的，并不仅仅是上面那些。 而是她在季牧身上看到的那一角…… 剑开山海的未来！ … 第66章 五重天境，气海化湖 先天圣灵的契约反哺，让季牧的气海灵池一直在暴涨。 他的境界从刚刚突破的四重天初期，直接窜到了四重天中期，然后还在增长！ 四重天后期… 四重天圆满… 然后“轰”地一声，刚刚才突破不久的季牧，竟是再度破境，入了潜龙五重天！ 并且增长之势不减，一直到潜龙五重中期，才堪堪停了下来。 感受到自身翻天覆地的变化，季牧深吸口气，目光看向一旁的蝶儿，神色露出一抹复杂。 “蝶儿你…” 季牧能清晰的感觉到，蝶儿的气息萎靡了许多。 元始契约的修为互补是相互的。 蝶儿能让季牧境界暴增，是因为她比季牧高一个大境的缘故，但季牧本身境界就比蝶儿低，所以自然没什么能补回去的。 或许等以后季牧强大了，依旧会反哺回去，但至少这一次，蝶儿可以说是亏损的。 她什么也没得到。 见到季牧略带歉意的神色，变回小女孩的蝶儿嘻嘻一笑。 “嘻嘻，大哥哥以后变强了，会保护蝶儿的对吧？” 季牧怔了一下，点了点头。 “除非那时候的我已经爬不起来了，否则，我会的。” 虽然很清楚以先天圣灵的身份，蝶儿未来招惹到的敌人或许远超他的想象。 但季牧更清楚的知道，如果他不尽快崛起变强，他根本没有所谓的以后。 而与蝶儿缔结的这一道契约，能让季牧以最快的速度横跨潜龙境！ 利弊都有，但既然选择了，自然要承担起那一份责任。 “呼…”听到季牧的回答，蝶儿拍着自己小胸脯，松了口气。 “其实不会也没办法啦，毕竟元始契约是共命契约嘛…” “嗯！？” 刚刚下定决心的季牧面色骤然凝固，连声音都变了！ 他僵硬的转过头，直勾勾的盯紧蝶儿，不敢置信的问道： “你…说…什…么？！” “咳咳…”蝶儿眼神游移，看天看地，但就是不肯对上季牧的眼睛。 最后，她吐了吐舌头，挤出了一个甜甜的笑脸。 “你丫的绝对是故意的！” 季牧气个半死，月明楼霎时祭出，银白月虹汇聚，锁定林中，似乎马上就要给蝶儿来上一下。 似乎是察觉到了大事不妙，蝶儿两根手指头在胸前转了两圈，最后弱弱的问了一句： “那个……蝶…蝶儿卖个萌这件事可以过去吗？” “呵呵呵呵呵…” … 约莫半柱香后。 蝶儿的脑门上突兀多出了一小块红色的区域，这让她此刻一直抽着鼻子，小手死死抓着季牧的手不松开，但就是死活不理季牧。 倔强的小脸上，就差把【赌气中】三个大字写上去了。 季牧牵着她走，一脸无奈。 他其实只是轻轻的弹了一下… 又走了两步，季牧停了下来，叹了口气。 另一只手略微一翻，数团白色的灵力团便被他凝结而出，悬在了蝶儿面前。 “咳…那个…别生气了……” 蝶儿依旧没有说话，大步流星，自顾自的往前走。 只是喉咙那里，偷偷的咽了几下口水。 但她不知道，这一切被身旁一直在观察她的季牧看的一清二楚。 暗自一笑。 数团更大的白团子飘在了蝶儿的面前，而且就挡在她前进的道路上。 “咕…” 这次，咽口水的声音清晰可闻。 她想抬脚，却发现怎么也迈不动道。 “可…可恶…” 片刻后，她不再反抗自己，一边默默的抱起了一团送到嘴边，另一边嘟着嘴不屑道，“蝶…蝶儿可不是屈服了，只是这前面有挡路的嘛，没办法…” “嗯嗯！” 季牧频繁点头，心中却是暗笑。 这傻丫头…也太好糊弄了吧？ … 百兽林中，一大一小牵着手，彼此无言，在月光下又走了一段路。 但就在他们要出百兽林的时候，季牧的脚步放缓，默默的停了下来，叹息了一声。 “蝶儿。” “咋啦？” 说话的时候，蝶儿依旧没有停下往嘴里塞团子的动作，只是眼角微微往季牧这边撇了撇。 “你知道吗，我是…” “天弃之子嘛！” 季牧憋了一路终于鼓起勇气要说的话就这么被噎了回去。 闷了好久之后，他才再次道。 “蝶儿你…都知道，那为什么还要跟我签这种契约，不怕被我连累吗？我之前，还以为只是普通的契约…” 共命契约意味着什么，季牧很清楚。 只要主人死亡，蝶儿作为契约灵在契约之下，一样也会烟消云散！ 而季牧，身负七重天劫，可以说随时都容易死在天雷之下，与他签订这样的契约，不是等于玩命？ 听到季牧的问题，蝶儿停下了吃团子的动作，仰头看了季牧一眼。 然后，很认真的问了一句： “大哥哥。” “嗯？” “你觉得…你会死在天劫下吗？” 季牧没有回答，他整个人直接被这个问题问的愣在了那里。 “我…” 这一刻，季牧恍然发觉，他其实从来没有真正正视过自己。 他自己都不相信他能拥有未来，所以所谓的努力，都只是在自我欺瞒罢了。 他，没有真正自愿的为自己拼过命。 逼迫他的，从来都是别人，而不是他自己。 过了好久，似是想通了什么。 季牧重重的握拳，然后轻轻松开，缓缓的吐了口气。 “我明白了，谢谢你，蝶儿。” “嘻嘻。”蝶儿冲他甜甜一笑，然后，再次一口咬在了团子上，“嗷呜！” 季牧宠溺的摸了摸她的小脑袋，心中暗自下定了决心。 就像今天，蝶儿不顾他天弃之子的身份，成为他的专属契约之灵一样。 只要季牧还能站起来，就绝不会让这个小女孩受到任何伤害！ 这无关乎契约，纯粹是发自本心。 而就在这一刻，元始契约的最后一步，彻底完成！ “轰”地一声，季牧的气海彻底涨落为【湖】，强横的灵力如潮汐翻涌！ 他做到了以潜龙境的修为，气海却丝毫不弱于入虚十二重楼的修士。 不是没有天才提前修炼气海，但能在不踏入虚境便将气海化湖的，从来没有出现过。 并且在这一刻，季牧感觉到自身与蝶儿的联系更为紧密，又多出了许多奇妙的变化。 他甚至能清晰的感受到蝶儿此刻的喜怒哀乐。 至少在这一刻，她是无比开心的。 受到她的感染，季牧也不自禁开心了起来。 与先天之灵签订契约的最后一步，是要用心，才能签订下来的，否则之前的得到所有能力，都只是借用罢了，终归还会被收回去。 这一刻，季牧真正成了幻世灵梦蝶的主人！ … 第67章 梦境收割，量变气海(上) 双重突破之后，季牧与蝶儿走出了百兽林。 “这是…” 刚出来，季牧就愣住了。 百兽林外，数十道身影各自保持着行进姿势，但却一动不动，俨然睡着了一般。 正是妖枫城妃雪一行。 她们压根没有踏进林中，而是在林外便不知不觉的入了梦境。 妖主预测的并不是那么精确，这一次蝶儿苏醒，连这些化形境妖族都不可避免的中招。 其中一些，季牧还认识。 比如那个啸月天狼，曾经就让他吃了不少苦头，不过后来依旧被打不死的他磨怕了，没想到现在又回来了。 那些有着人形的，似乎也都是清一色的大妖。 妖族到了化形阶之后能够化为人形，但一般化形之后，都会保留一些本体的特征，比如龙鳞、狐尾、猫耳之类… 所以季牧很轻易的就能认出这些人是人是妖。 这时，蝶儿跑到了一个有着一条银色狐尾的高挑女子面前，抬起头，从下往上望去。 “哇哦…” “怎么了蝶儿？”季牧见状也凑了过来。 “大哥哥，蝶儿以后也像这位姐姐一样，长的又高又大吗？”蝶儿一脸憧憬的问道。 “你一个圣灵跟人比这个干啥…” 季牧一脸无奈，就在这时，他突然意识到了不对劲… 大？哪个大？ 他视线不自觉的顺着蝶儿的目光看去。 然后，他便看到了一对伟岸的…巨峰。 “……” 季牧默默的移开目光。 非礼勿视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默念了十数遍学宫口诀，季牧回头看向蝶儿，或许是惯性，眼睛却下意识的瞄向了同一个地方。 一马平川。 嗯…山高路远…… 季牧暗自点了点头。 “嗷呜！”从季牧的眼神中，蝶儿弱小的心灵受到了巨大的伤害，直接一口狠狠咬在了他的胳膊上。 然后…崩掉了几颗牙…… 聘美神兽的肉身，的确不是盖的。 她茫然的坐在了地上，看着散落在一旁的几颗牙，“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 “……” 季牧揉了揉眉心，叹了口气，然后又凝聚出了一大团团子推到了蝶儿身前。 哭声戛然而止。 傻丫头… … 片刻后，季牧选定了一个塑灵七阶的穿山兔，对正在大口吃团子蝶儿说道： “我们…就从它开始吧！” … “大哥哥进入梦境一定要小心哦，一旦感觉不妙就神念传信蝶儿，蝶儿会立马把大哥哥拉出来哒！” “进入梦境的这段时间，大哥哥的身体就交给蝶儿了，放心，蝶儿一定会保护好大哥哥的！” 蝶儿一边说着，一边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胸脯，表示自己非常值得信任。 季牧狐疑的看了她一眼，有些不放心，但也没办法。 附近除了他俩之外，就基本没有清醒的人了，而且就算清醒，季牧也不可能把自己的身体交给一个毫不相干的陌生人。 点了点头，季牧确认道： “好，知道了，快开始吧。” “大哥哥放开心神，蝶儿要引导你连接这个梦境主人的梦境啦！” 季牧听从的闭上了眼睛。 “这是一片种满了天材地宝的菜园…” 他只听到了这一句，之后，耳边便仅剩下了风吹动树丛的声音。 待睁眼时，季牧已然身处一片灵气氤氲的菜园之中。 “神奇…”季牧不自禁感叹道。 不多时，他将视线转向别处，果然看到了不远处有一只正在大口吞咽一根千年人参的穿山兔。 可能是吃了太多的缘故，体型要远比外界的庞大太多。 “啧，一看就是入戏太深了…” 季牧看着穿山兔，嘴角微微泛起了一抹弧度。 … 外界，见到季牧已经成功入梦，蝶儿鬼鬼祟祟的巡视了一圈。 发现此地醒着的人真的只剩下了自己之后，她的嘴角流露出了一抹痴笑。 “哎嘿嘿…” 一溜小跑跑回到季牧身边，蝶儿使出了吃奶的劲把季牧放倒，让他靠在不远处的一棵林木上，然后搬了块石头放在他的身前。 “嘿咻！” 小腿一蹦，跳了上去，然后，她居高临下的看着季牧，气势仿佛一瞬间变了。 双手叉腰，然后…“啪！” 她重重的弹了一下季牧的脑瓜崩。 “嘿嘿，让你弹蝶儿的脑瓜崩！” “让你按蝶儿的头！” “现在知道蝶儿的厉害了吧！”说完，她兴高采烈的还要再来一下。 就在这时，季牧突然睁开了眼睛，就这样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这一瞬间，蝶儿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那根短粗短粗的手指甚至还停留在季牧的眉前。 … 世纪般的沉默之后。 蝶儿僵硬的挤出来一个笑容，“大…大哥哥你…你没进去啊？” “我回来了。” “哦…哦哦！大哥哥真…真厉害呢……” “是啊，但是可没某个趁人睡觉弹人脑瓜崩的小可爱厉害呢～”季牧微笑着说道。 话题瞬间终结。 世界再次寂静了下来。 蝶儿身子往后一仰，直勾勾的倒在了地上，生无可恋道：“来吧，蝶儿已经做好准备了。” “……”季牧叹了口气，“别闹，该下一个了。” 蝶儿一骨碌爬了起来。 “这么说大哥哥你刚才真的进入梦境了？” “不然呢？” “这么短的时间，大哥哥是怎么做到破除梦境的？蝶儿感觉这个梦境已经延续很深了啊…” “嗯…我站在边上吼了一嗓子，它可能把我想象成金睛白虎了？再然后…他就被我一巴掌拍死了。” “……”蝶儿此刻想哭的心都有了。 怎么会有这么二的妖兽啊，断了自己的复仇大业。 不过，机会还多的是… 一想到这里，蝶儿嘿嘿一笑： “大哥哥吸收了方才的梦境碎片变强了不少呐，我们快开始去下一个梦境吧，还有好多呢。” “是还有好多可以弹脑瓜崩的机会吧？” “对…啊不对！是还能拿好多梦境碎片！”话说到一半感觉不对劲的蝶儿连忙改口。 季牧呵呵一笑，但蝶儿说的没错，此刻他体内的气海的确是又涨幅了不少。 仅仅是一个梦境的碎片能量，就能省去不下于半个月的苦修。 他的心头不自禁火热了起来。 这要是全部收了…自己不会在潜龙境修出个【江】境气海吧？ 就在这时，穿山兔茫然的睁开眼睛，“我这是…砰！” 它的话音戛然而止，刚爬起来便又再度躺了回去。 季牧收回拳头，漠然的站在它身后，陷入沉思。 “啊对，它们醒过来后还得一个个把他们打晕，不然会威胁到我和蝶儿。” “啧，还有好多化形阶的，这个倒是有点麻烦……” 第68章 梦境收割，量变气海(下) 处理完穿山兔之后，季牧走到啸月天狼面前，“就它了。” “大哥哥，这个妖族快突破到化形阶了，梦境也比刚才那一个延续更深，会比较危险，确定吗？”蝶儿不失担忧的问道。 季牧摸了摸她的小脑袋，“放心吧。” “好，那蝶儿连接梦境啦！” “嗯。” 季牧在树下盘坐下来，眼睛闭上了一半之后，又突然把睁眼睛睁开，“不许做什么奇奇怪怪的事情。” 蝶儿身躯微微一震，视线都不敢看向季牧： “不…不会哒，大哥哥你还不相信蝶儿吗？” 季牧注视她半响，最后也只能无奈的闭上了眼睛。 算了，以自己的肉身，随便蝶儿怎么折腾都不会留下一道印子，随她去吧。 睁开眼睛时，季牧已然来到梦境。 场景，还是百兽林。 … “为什么，为什么你一个人类敢疯狂挑衅我，真以为我打不死你吗！？”啸月天狼疯狂怒吼。 “对呀，你就是打不死我。”另一边，一位戴着白色面具的身影桀桀怪笑道。 “你找死！” 远处，听到这一段对话的季牧嘴角抽搐了几下。 怎么想自己的？自己有这么贱么？ 啸月天狼的梦境，赫然与季牧有关。 显然不久前他打遍百兽林，连带着最后把啸月天狼也一同生生打跑的事情一直让它耿耿于怀。 此刻，梦境中和啸月天狼对战的，就是它幻想出来的季牧，而真正的季牧就在一边，默默的看着战场。 森林内，音爆之声不绝于耳，大片的林木在二者的碰撞中折断。 但无论啸月天狼如何进攻，攻击疯狂的拍在伪季牧的身上，后者都如小强一般，永远都不会受伤和疲倦。 倒地后，马上又生龙活虎的扑向啸月天狼… 季牧在一旁不自禁的捂住了脸，“你把我想象成了打不死的样子，我怎么可能被你打死啊…” 就在这时，啸月天狼突然发现附近多了个人，重重一击将伪季牧拍开之后，它戒备的看向这个与他长的一模一样的人，眸中露出一抹惊疑，“你是谁？！” 季牧想了想，嘴角微扬。 他指着伪季牧，然后用方才与他如出一辙的桀桀怪笑声宣告： “我是…他师父！” 啸月天狼瞬间呆滞。 … 外界，吃过一亏的蝶儿在这一次季牧入梦之后没有直接动手，而是悄悄附到季牧耳旁，小声叫道： “大哥哥？” 没有回应。 “大哥哥你别装啦，蝶儿都知道你已经回来了。” 依旧没有动静。 蝶儿的眼珠子滴溜转了两圈，心思有些活络了起来… 像是想到了什么好玩的，她在附近摘了一根小草，蹦蹦跳跳的跑回到季牧身边。 似乎是不放心，在动手前，她又确认似的叫了一声。 “大哥哥？” 等了一会，见真的没有反应之后，她嘿嘿一笑，然后开始用小草去钻季牧的鼻子。 “哎嘿嘿…咯吱咯吱，这次睡着了吧，没办法反抗蝶儿了吧？” “阿嚏！” “……” “……” 一大一小默默对视，谁也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儿，季牧心累道，“下一个吧…” “奥…” … 啸月天狼不愧是快要化形的存在，梦境碎片所包含的能量，相当于之前穿山兔的数倍都不止。 季牧将碎片吞噬之后，发现自己体内的气海再度扩张了不少。 对季牧来说，这是吸收梦境碎片增长修为的乐事，但对啸月天狼来说，噩梦则是一直延续到现实的。 因为它一睁眼，就发现那个在它心中一直挥之不去的恶魔，就站在自己的身前，朝它招了招手。 然后，一拳锤在了自己的脑门上… 季牧拍了拍手。 “搞定，下一个。” … 金睛白虎。 金刚猴。 大地魔熊。 黑纹豹。 一个个塑灵阶妖兽的梦境被季牧以极快的速度击碎，挨个拿走梦境碎片，吸收修炼。 季牧境界暴涨之后，对付这个等级的妖兽，根本不需要动什么脑子。 下场，一拳，战斗结束。 很多时候，梦境主人连季牧是个什么样子都没看见，便听见“咔嚓”一声……那是它们的骨骼连同梦境一同碎裂的声音。 这一群大妖中，塑灵境的妖兽占了多数，足足有四十多位。 季牧压根没去管那几个化形阶大妖。 在境界不够之前，贸然闯入高自己一个大境的妖族梦境中，太过冒险，效率也慢。 所以他先把塑灵阶的都扫荡了一遍，以战养战，将它们的梦境碎片一一吞噬之后，等境界升上来了再打化形大妖的主意。 如果不是季牧，这些妖族可能会在梦境中越走越远，永远都不会醒来，所以吸收它们的梦境碎片来修炼，季牧并没有什么心理负担。 吞噬了数十个梦境碎片之后，季牧的成长立竿见影，气海膨胀了数倍都不止，潜龙境却散发出了不弱于入虚修士的威压。 而他的境界，也彻底突破到了…六重天境！ 扔给蝶儿一时半会吃不完的大量团子之后，季牧将目光看向了化形阶妖兽。 第一个看向的，就是妃雪。 … 妖枫城。 二十道身影同时出现在城池上空。 它们皆背生双翼，气势雄浑，清一色都达到了化形阶。 为首的是一位目生重瞳的赤发青年，从他此刻身上散发的气势来看，更是达到了相当于人族立言境界的妖族凝神境！ 它们是妖都三王殿中，隶属金翅明王的私军——梧桐卫。 因为组成梧桐卫的都是鸟类妖兽，所以这一支也被冠为妖域的“速度之最”。 妖族能够修炼强大的鸟类妖兽十分稀少，所以整个梧桐卫加起来也不超过百位。 但这支队伍的门槛最低的都是化形中期，五位领队更是全部都是凝神境。 这二十人，赫然便是其中一支，而那为首的赤发青年，赫然是妖族一位拥有强大血脉的神兽——重明鸟的子嗣，重昊。 此刻，重昊的视线默默扫向城内。 只是一会儿，他的神情就变得无比凝重。 “果然像妖主大人预料的那样……” 此刻的妖枫城，寂静无比，宛如一座死城。 身影一闪，他便站在了城内，踹开了一户人家的大门。 结局不出他所料，这一家人全都失去了意识，陷入沉睡。 一连推开数间院落，皆是如此。 他看向了同样落在城内四处搜寻的梧桐卫，发现都是各自摇头。 重昊冷哼一声，随意的伸手抓起来一个人，狠狠的在他的脸上扇了一巴掌，发现对方哪怕口鼻溢血也没有醒过来后，内心的答案便得到了证实。 “整座城的生灵，竟然都入梦了…”将手中依旧昏迷不醒的人族随意的扔到路上后，重昊喃喃自语了一句。 因为这里所有人都沉睡了，所以自然没有人提醒他城中不得动手的规矩，也无人激活阵法，那些梧桐卫也都无一人插嘴，仿佛都当做没看见一般。 此刻，证实了自己的猜测之后，重昊看向了城外某个方向。 他记得明王大人在他离去前有跟他提过一嘴，妖梦，曾出现在一片森林… 没有耽搁太多时间，重昊火红的羽翼一挥，径自腾空而起，带着梧桐卫直奔城外。 所去的方向，赫然是…百兽林！ 第69章 入戏妃雪，拳崩重明 “大哥哥。” 梦境中，季牧首次听见蝶儿主动用意识向他传递信息。 “怎么了蝶儿，发生什么事了？” 问话的同时，季牧的目光还在看着前方。 一道身姿曼妙的女子头戴凤冠、身披羽织，悠然走在铺就的大红地毯上，睥睨的目光扫视着下方跪着的一大片妖族。 正是梦境主人，妃雪。 在她身边，数道气息十分强大的男子侍卫在旁，形影不离，并且…清一色的赤着胸膛，展露着无与伦比的阳刚气息。 “梦境真的是一个照妖镜啊…”季牧站在一处角落感叹道。 “这…还有救么？” 就在这时，蝶儿的声音接着传递了过来，“出大事啦大哥哥，有好多大乌鸡往我们这边赶过来了，它们境界好高，蝶儿的梦境影响不到它们。” “乌鸡？”季牧一愣。 “对呀，而且他们好多人，我们好像打不过它们，要怎么办？” 季牧略微思索，大抵猜到了蝶儿口中的“乌鸡”应该是一众妖族强者，而从她声音中表现出的慌乱可以看出，蝶儿与它们的关系应该不是很好。 “它们大概还有多久到？” “它们速度好快，蝶儿吃三个团子的时间，应该差不多就到了。” 季牧倏然一惊，“那不就马上了吗？” 他看了妃雪一眼，觉得有些可惜，入戏这么深的梦境碎片如果能够吸收，绝对能让他的气海再度暴涨一大截。 但现在明显不是能安心修炼的时间。 季牧没有耽搁，在临走前，身影一闪，直接站在了妃雪身前，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妃雪身旁的几个男护卫大喊，“有刺客，保护好妖主大人！” 人群中，顿时一片骚乱。 “妖主…啧…”季牧呵呵一笑。 “凡人，何故拦本尊去路？” “你在做梦。” “凡人，你可知你在玩火？” “你在做梦。” “凡人…” “你在做梦。” “你！” 就在妖主妃雪即将暴跳如雷的时候，季牧在心底默念一声，“脱离。” 旋即，他整个人以不合常理的方式从这个世界上蓦然消失，就好像…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 梦境中，所有人都是一愣。 妃雪眸中含煞，强大的威压遍布妖域每一处角落，想要寻找到那个狂徒的身影，但最终却是一无所获。 她不自禁的升起了一丝疑虑。 “他是谁？怎么可能逃的过本尊的神威感知？” “他刚刚…说我在做梦？” 妖主妃雪缓缓蹙眉。 这一瞬间，她眼前的整个世界突然恍惚了一下… … 悄悄在妃雪心底埋下了一颗怀疑种子之后，季牧便回到了现实。 这一次醒过来，倒是没人对自己动手动脚。 见季牧出来之后，蝶儿一把拉起他的手往林中跑去，“它们就快到啦，我们快进去躲起来。” 季牧摇头，“百兽林三面环山，是一个死胡同，进去死路一条，如果它们人手足够的话我们很容易就被发现，而且…” “它们已经到了。” 蝶儿脚步一顿，回头望去，果然看到二十道身影出现在了天边，正疾速朝这边赶来。 她有些懊恼的嘟囔了一句，“蝶儿吃团子有那么快么…” 季牧能看到它们的身影，对方自然也是一样。 “咦…醒着的…人？”飞行中，重昊远远看到了季牧，身影急掠，落在了他的身前。 身后，梧桐卫紧跟着落下，各占一角，隐隐把他围在了中央。 感受到季牧的境界只是潜龙六重后，重昊冷笑了一声，强大的威压毫无保留的散发而出，令季牧身上一沉。 “你是谁？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季牧眉头微蹙，但也仅是那么一瞬，旋即便舒展开来。 对面人多，能忍则忍。 “二话不说上来就直接施压，这阵势，可不像是来好好问话的啊…”季牧心中暗道。 但从对方一行人以及这个明显是领头者的威压来看，它们的确有这个资本。 凝神境，以及全员化形阶的阵容。 若是季牧的境界状态还是在进入百兽林之前，想必一照面，就已经被这些人压的抬不起头了。 面对重昊的问题，季牧不卑不亢道： “见过前辈，晚辈…” “咦，妖梦大人？”这时，重昊眸光一瞥，发现了站在季牧身后的蝶儿，神色惊喜，根本没听面前这个人类的话语，直接就朝着蝶儿走了过去。 “妖梦大人，您果然在这里，可是让小的们一翻好找啊…” 身为重明鸟的子嗣，哪怕是化为人形，重昊也拥有一具极为魁梧的身躯，此刻伴随着他靠近，月光下的巨大阴影便先一步将蝶儿吞噬，给她带来极为沉重的压迫感。 蝶儿怯怯的往季牧身后一缩，“你…你找蝶儿干什么？” 面对蝶儿，重昊的态度要比面对季牧时耐心的多，“当然是带您回妖都啊，您这次动静可真是不小，附近一整座城都被您拖入梦了。” “不过没事，这种边缘城市，大多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人类居住，我们妖族的族人不多，让他们化为您的养料，就算是他们的荣幸吧。” “如果您心里介意，明王大人已经特意在妖都给您筑建了一座宅邸，您只要入住，无论苏醒还是沉睡，都不用担心会影响任何人，这也是您希望的，不是吗？” 季牧的眉心遏制不住的跳了跳。 这时，像是突然想起来了什么，重昊从怀中拿出了一条金色锁链。 锁链之上，铭文密布。 若是细细看去，就会发现，那些铭文都是一个个金色的古字——镇！ “对了，明王大人还特意交代小的，一定要先给您戴上这个，这样路上您就不用担心会影响到别人了。” “就是戴上可能会有点不舒服，还请妖梦大人暂时忍耐一下，等到了妖都，重昊一定亲手给您把它摘下来。” “蝶…蝶儿现在已经能控制一部分能力了，不用再戴囚妖锁了……”蝶儿弱弱的说了一声。 她显然知道那个金锁是干什么用的，但她声音依旧很小，显然是怕牵连到季牧。 她能感受到，这些人的实力很强，至少以季牧现在的境界，很难与他们抗衡。 就算她被带到妖都囚禁，那其实也没什么，只是失去了自由而已，她相信金翅明王不至于对自己怎样。 但季牧如果在此刻对梧桐卫动手了，那便是彻底站在了三王殿的对立面。 那金色锁链是为了抑制妖兽而专门打造的，戴上之后，能够瞬间锁住妖兽的灵力运转，让它们彻底丧失能力。 “能控制一部分了？”重昊眉头微皱，旋即摇了摇头，声音更为强硬了几分。 “抱歉，妖梦大人，这是明王大人的命令，还请您…不要让我为难。” 突兀的…重昊耳边突然传来了“嘎吱”的一声……那是季牧紧紧攥紧了拳头的声音。 看似平静的面容下，是他彻底快要压抑不住的暴怒！ 季牧虽然是第一来妖域，不太清楚妖域的状况，更不知道蝶儿与妖族的关系，但此刻也明显看出了重昊根本不是来跟蝶儿和谈的。 他根本没有要征求蝶儿的意见的意思，话里话外都像是…一个通告。 “你们…这是在收押犯人么？”季牧一字一顿的问道。 重昊的脚步一顿，正好停在了季牧身侧。 二人此刻离得十分之近。 重昊看向季牧，目光一冷。 “潜龙境不知死活的人类…我和妖梦大人说话，什么时候…有你插嘴的份？” “你难道看不出来，她不愿意跟你们走么？” “人类，我说了，我在和妖梦大人……轰！”重昊冰冷的声音戛然而止。 因为此时此刻，在他急剧收缩的瞳孔中，一只拳头在他的视线中不断放大，然后猝不及防的…狠狠砸在了他的脸上！ 搬天第七式，崩山！ “好好说话不行，还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 第70章 圣灵随身，拳憾凝神 这一拳，是在季牧疯狂吸收数十个梦境碎片、体内残余着大量精纯能量之后的一拳。 再加上他刚破五重天，精气神都在顶峰，并且在如此近距离的情况下，照着重昊的脸直接打出的一记崩山拳！ 右臂的肌肉绷直，即将化江、如瀚海般的灵气疯狂汇聚，缠绕拳锋。 尚在后摇蓄势之际，紧握的拳锋四周便形成了一道强劲的气旋，那是因巨大的压力坍缩而成的景象。 “砰！” 这一记崩山拳在触碰到重昊脸庞之际，重昊的整张脸都在那股巨力之下扭曲、变形，只听“咔嚓”一声，头部甚至先一步带着他的身体飞了出去。 飞出之际，这股崩劲霎时作用到重昊的全身，让他整个身体没有任何反应余地的高速倒飞而出，在空中掀起阵阵晕纹气浪，一圈一圈，蔓延至百米之外。 最后，在崩山拳的作用之下，重昊的身体狠狠的砸进了远处一片平整的山体，将山体砸出了一道道细密如蛛网般的裂痕。 所有人都傻了！ 哪怕是妖主亲兵，身经百战的梧桐卫，这一刻，眼睛也各自瞪的跟铜铃一样。 它们根本不曾想到，一个在潜龙境，甚至都还没破七重天的人类，竟然敢在妖域，向着高出了自己两个大境的人动手。 最关键的是，堂堂妖子重昊，竟然被这一拳直接轰飞了出去！ 季牧这一拳，让一众梧桐卫彻底对人族肉身“孱弱”这一件事产生了深深的迟疑。 就算是偷袭，潜龙境，也不可能一拳打飞一个凝神阶的神兽子嗣吧？ 哪怕妖族内部，都没有谁能做到这件事。 根据惯例，凝神阶的大妖，就算是不以肉身见长，也不可能被低两个境界的人类伤到。 纵使站着不动，一拳之后，飞出去的也不可能是凝神阶妖兽。 但，重昊被一拳凿飞，砸的山体龟裂的一幕，至今还萦绕在众梧桐卫的心头，久久不散。 或许，这将成为他们一辈子也忘不掉的画面… … 重昊从被季牧一拳砸在脸上倒飞而出，到后面镶进山体…从开始到结束，他脑子一直都是懵的。 他想不明白。 甚至一时间理不清发生了什么。 一个人族，在公认五境中最为脆弱的潜龙境，一拳崩飞了自己？ 这是什么？ 他怎么敢出拳的？ 谁给他的勇气？ 而且…这一拳，对于一个潜龙境蝼蚁而言，是不是有点过于疼了？ 但最令他感到不解的，是他在挨上季牧那一拳之前，竟然在对方身上感受到了一股压制之感，那股气息让他心头无可抑制的泛起了一丝恐惧。 好像那一瞬间，他面对的不是潜龙境的人类，而是一个通明大妖！ 一瞬间的迟疑让重昊反应不及时，动作也慢了一拍，否则也不至于这般狼狈。 那是季牧动用了自身天赋——绝对威慑，再加上他本身蕴含一缕的圣兽气息，叠加配合起来，哪怕是重昊这种等级的强者也是在瞬间受到了压制。 从碎石中起身之后，重昊一抹脸，发现自己竟然满手都是鲜血。 “嘶…” 虽然以他神兽体质而言，这一下不至于伤筋动骨，但这一瞬，他依旧感觉脸上传来了一阵火辣辣的痛感。 不止是物理层面的，还有心理的。 他，神兽重明之子，未来注定要高居万万人之上的存在，竟然被一个蝼蚁打的口齿溢血！ 这是他一辈子都洗不掉的污点。 实际上，如果重昊能提前做好准备，以他的境界和体魄，季牧这一拳根本就摸不到他。 正因为他料定一个潜龙境面对自己绝对会卑躬屈膝、畏惧而不敢出手，所以他才吃了这一大亏。 另一边，蝶儿也没有想到，仅仅是因为看出来自己不愿意，季牧就直接对重昊动手了。 一丝犹豫的没有，干净利落就是一拳，强势的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我的契约灵，也是你想抓就抓的？ 早在蝶儿前两次苏醒，妖都就已经察觉并且盯上她了，毕竟没人会愿意放任这么危险的生物在自家地盘逛荡。 像这样第三次苏醒就已经涵盖一城，从百兽林到妖枫城的方圆百里都被梦境影响，那之后的四次五次呢？ 等到她某一天醒来，整个妖域是不是都得长眠？ 况且，传闻中的先天圣灵，天生具备法则道蕴，这对那些卡在圣境前的妖族大能来说，也是极强的吸引。 其实早就有人打过蝶儿的主意了，只不过前两次蝶儿苏醒的快，也沉睡的快，如昙花一现般，遁入虚空之后，就再没人能抓到她了。 再加上妖族在对待先天圣灵这件事情上内部产生了分歧，大能间彼此制衡，所以谁也没有在明面上做的太过。 但这一次，梦境影响直接作用到一城，以前那些袒护蝶儿的大妖，这一次说不得也要改变看法了。 派梧桐卫前来的金翅明王无比清楚，这个平衡一定会被打破，而在那之后，就要看谁下手的快了。 之所以没有大张旗鼓，也没有亲自过来，只是派出一小队梧桐卫，就是想在所有人都没有发觉的情况，不声不响的下拿下蝶儿，人一多，动静就大了。 所以这一次梧桐卫的出现，就是带着极强的目的来的，虽然还尊称蝶儿一声“妖梦大人”，但这个身份，明显失去了它实际上的作用。 说是请她入住宫殿，但那宫殿…实际上也是用和困龙锁相同的材料打造而成的。 蝶儿看起来呆萌可爱，但她不傻。 恰恰相反，身为先天圣灵，这天下间几乎不会有比她更聪慧的生灵。 觉得她憨傻可爱的，只有季牧一个。 但是也只有他一人，愿意不计后果的为她出拳，砸碎束缚她的一切！ 管你身后洪水滔天，巨浪来袭之前，我自一拳轰之。 看着那道单薄却无比坚实的背影，蝶儿的眸中多出了一丝异彩。 而另一边，重昊缓缓的从山体碎石中一步步走了出来，扭了扭脖子。 方才因季牧一式崩山拳而震荡的骨骼也在几个呼吸间恢复如初。 神兽的强大不仅体现在绝对的力量上，同时还拥有着极为恐怖的恢复力。 仅仅几步，重昊的伤势便恢复如初，只是一头凌乱的赤发还在证明季牧方才那一下确确实实伤害到了他。 而清洗污点的唯一方式，就是让始作俑者…粉身碎骨！ 此刻，重昊瞳孔赤红无比，滔天的杀意宛如实质般爆发而出。 他死死的盯着季牧，像是要把牙齿咬碎一般，一字一顿道： “受…死！” 第71章 黑麟羽雀，幻天迷彩 火红的羽翼一扇，重昊化为一道赤芒，瞬息来到季牧面前，当空一拳就朝着他的面门砸去。 他要还刚才那一下！ 季牧抬手，与重昊以拳对拳，狠狠的对撞在了一起。 轰鸣爆响，拳劲像一团爆散的气云，涤荡八方，炸起了无尽烟尘。 潜龙和凝神的对拳，一众梧桐卫竟然极为不合理的隐隐感受到了压迫感。 但下一刻，季牧一连倒飞数十米，撞断了三四棵大树才堪堪停了下来。 虽然打磨出了可以和顶尖神兽子嗣一拼的完美肉身，但重昊本身就拥有着神兽血脉，哪怕不是最顶尖的那一批，也大大削弱了季牧的优势。 再加上境界的差距，认真起来的重昊的确不是现在的季牧能抗衡的。 当然，这是在他没有动用旃檀世界的情况下。 “哼，蝼蚁，不堪一击。” “若不是偷袭，你又怎会得手？！” 断木叶丛之中，季牧拍了拍身上凌乱的叶子起身，淡淡一笑。 “话那么多，脸不疼了？” 重昊面色瞬间阴沉了下来。 “大哥哥，没事吧？”旃檀世界中，蝶儿担忧的声音传来。 “我没事。”季牧平静道。 虽然季牧如此说，但作为他的契约灵，蝶儿能清晰的感受到季牧此刻的状态并不是很好。 毕竟是妖族凝神境，跨两个大境以肉身对拼，季牧还能站起来嘲讽对方已经足以见其妖孽了。 之所以那么说，只是不想让自己担心吧？ 动手的一瞬间，与季牧心意相通的蝶儿就收到了季牧的信息——进入旃檀世界。 这件王器的奇妙之处并不仅仅体现在战斗上，它还是一件极为全面的功能性法器！ 旃檀世界本身并不具备攻击力，它是一个载体，真正具备杀伤力和各种功能的，是它承载的一个个楼阁。 目前以季牧的境界能够催动的，只有月明楼一个。 月明楼可以凝聚【银月虹光】，那是入虚境绝对无法抗衡的力量，并且在夜间会威力倍增。 但或许是因为境界太低的缘故，银月虹光有次数限制，每天最多能凝聚三道。 三次之后，月明楼就会彻底沉寂下来，等到次日才会慢慢恢复。 除了这道强劲的进攻能力之外，月明楼也同时可以用来藏人。 不同于大多数储物空间都无法容纳活着的生物，旃檀世界月明楼内的空间，是与它在外界时一般无二的，可以容纳近百人同时入住。 而苏醒状态下的蝶儿十分脆弱，并不具备直接战斗的能力，所以蝶儿是季牧在战斗中唯一的短板。 但月明楼可以让季牧把蝶儿随时带在身上，完美解决了他的后顾之忧。 此刻，见到暴怒的重昊再度朝自己冲了过来，季牧向蝶儿心念传神道： “蝶儿，这火鸡皮有点厚，不好对付，你用能力能不能暂时困住他一会？” “可以哒，蝶儿可以给大火鸡制造幻觉，让他把他的同伴看成大哥哥的样子，引导他对自己人出手。” “但是，他等级太高了，蝶儿瞒不了太久。” “大概能瞒多长时间？” “四个团子。” “……哦…话说为什么每次计时都用这个？” “因为蝶儿喜欢团子！” “行吧…快开始吧……”季牧有些心累。 “收到！” 旃檀世界的棋罐微微散出了一道七彩的晕光，那是蝶儿在动用她的能力之一——幻天迷彩。 就在此刻，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眼见重昊即将打到季牧，却突然在他面前停了下来。 站定好一会儿，突然调转方向，朝着一个梧桐卫疾速冲去，口中还冷哼一声： “哼，想跑？” 那名梧桐卫见重昊杀气森森的朝自己冲过来，感觉有些不对劲。 “昊大人？” 见重昊速度不减，也不回应，并且离自己越来越近，那名梧桐卫一瞬间慌了神，掉头就往后方跑去。 给它十个胆子，它也不敢跟重昊动手。 这一跑倒好，彻底把重昊引走，完美达成了季牧的目的。 二人离去之后，此地，刚好剩下十八位化形阶梧桐卫。 与此同时，季牧动了！ 脚掌重重一踏，在地上踩出一道深痕。 季牧化为一道游地奔雷，直直冲向一位化形中阶的梧桐卫。 在他的感知中，这是敌人中最弱的一个。 见季牧朝自己冲来，那名梧桐卫丝毫不敢怠慢，毕竟重昊被一拳干飞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它发出了一声嘹亮的长吟，羽翼收缩，然后从背后开始，浮现出密集的羽毛，最后密布全身。 待翅膀张开时，它已然不复人形，而是现出了它的本体——一头等人高的黑麟羽雀。 作为妖主私军，每一位梧桐卫都是百里挑一的存在，实力、天赋无一不是上上之选，可以说，这些人全部都是妖族的天之骄子。 此刻，就在季牧冲到近前之时，黑麟羽雀浑身散出幽芒，吞噬了月光，宛若融入黑夜。 黑暗之中，只见它浑身羽毛攒动，每一片羽毛都仿佛被赋予了某种特性，如刀锋般直立起来。 就在季牧贴身的一瞬间，黑麟羽雀身上的万千飞羽霎时飞射而出。 道道黑羽于半空划过，轨迹在空间切割出一道道极细的裂痕。 万千飞羽盘旋而落，凌厉的羽锋倒映月芒，形成了一道黑色的剧烈风暴，直接将季牧卷进其中。 这是黑麟羽雀一族能够在万妖谱排名前一千以内的绝对依仗，是它们最为凌厉的进攻手段之一——黑羽千仞！ 黑麟羽雀的嘴角掀起了一丝冷笑。 近距离挨上自己这一下，哪怕是高出一境的同辈妖族，都会瞬间被射成一只刺猬。 化形后，黑麟羽雀的每一片飞羽，都可以在短时间切割出空间裂缝，锋利程度远超上品灵器。 试想，在这般近距离的情况下同时挨上数千灵器的高速切割，谁能扛得住？ 黑麟羽雀已经幻想出下一刻季牧被切成肉泥滩在自己脚边的场景。 觉得自己最弱？ 柿子捡软的捏？ 哼，找死。 “人类，今天就让你为你的狂傲付出代价！” “哦？”就在这时，伴随着一阵乒乒乓乓之声，一只大手猝不及防的从黑羽风暴中伸了出来，一把掐住了黑麟羽雀的脖颈，将它缓缓的拎了起来。 “你刚才说…什么代价？” 第72章 飞鸿踏雪，暴揍梧桐 “怎么…可能？！” 明明那只手看起来无比纤细，但黑麟羽雀此刻却感觉被一只钳子掐住了自己，传递过来的巨力让它透不过气来，并且越捏越紧。 他的内心无比疑惑。 能割裂空间的黑羽千仞，竟然在对方身上留不下一道划痕？ 但此刻再震惊也无济于事了，因为他已经被对方揪住了。 从季牧抬脚，到黑麟羽雀释放麟羽，最后再被季牧掐住脖颈，这其实都是在极短时间内发生的事，快到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 后知后觉，见黑麟羽雀落在季牧手里，众梧桐卫惊诧之余，也都迅速做出反应，其中三个顿时化为本体一马当先朝季牧冲了过来。 季牧眼角一瞥，抓住黑麟羽雀的脖颈，把它当做武器，抡起来就对着其中速度最快的一个砸了下去。 那位速度最快的梧桐卫本体是一位青鸟，惯性之下，根本躲闪不及，被体型大它一倍的黑麟羽雀狠狠的砸进了地表。 “噗！”二妖齐齐吐血。 就在这时，另外两个梧桐卫到了。 其中一个眸中现出一片冰蓝之色，霎时间，天地出现了一股冰寒的气息，季牧首当其冲。 他感觉身上一僵，有一股寒气蔓延周身，让他的动作在这一瞬迟滞了不少，与此同时，另一位化形高阶的梧桐卫瞅准时机，一爪就往他的胸口抓去。 尚未碰到季牧胸膛之前，空中便隐隐现出了三道凌厉无匹的爪印，那股气息令季牧心下一凛。 知晓这一下不能硬扛，季牧气海灵气疯狂运转，仿佛燃烧了起来，冲散入侵到体内的寒气。 迅速让自己恢复行动能力之后，季牧将周身灵力汇于双腿，旋即脚尖一点，轻轻一跃。 在半空中，他以不合常理的姿势扭转身体，如同一只轻盈的燕子，生生的将那三道本不可能闪躲的爪印闪躲了过去，最后甚至连他的发丝都没有摸到。 搬天第十一式。 飞鸿踏雪！ 这是季牧能动用的两式搬天诀中的另外一式，与崩山式是绝对的杀敌手段不同，这第十一式，赫然是作用于双腿的一式身法。 使用飞鸿踏雪之时，季牧的速度能够拔升三倍，并且能够让他变得像燕子般轻盈，飞檐走壁如同行于路面，立水面而不沉、不起波纹。 这一式，让季牧完美闪躲了那看似必中的一击。 方才出手的玄金乌心下一沉。 它从来没见过这么棘手的人类。 但它没空多想，因为此时，季牧在闪躲完它的裂天爪之后，调转身子，脚尖一点，朝它直接冲了过来。 只是眼前一晃，季牧到了它的面前。 以飞燕之姿，在半空拧身、握拳，然后…一拳轰在了它的胸口。 崩山！ 哪怕玄金乌一族以防御见长，这一下也是直接被季牧打穿了胸膛，其下的骨骼寸寸崩碎，身体如一直离弦之箭重重的摔飞了出去，撞断了大片林木。 虽然没死，但短时间内想爬起来也是不太可能了。 它本来是能够躲开这一下的，再不济也能催动身上钢铁般的麟羽护住胸口。 但就在季牧临近的一刻，玄金乌突然感受到了一股让它为之颤栗的威压，这让它动作一滞，生生慢了一拍，最后被季牧一拳轰塌了胸骨。 一旁，就在玄金乌方才站立的不远处，寒鸟对上了季牧瞥过来的漠然目光，浑身一震，同样的，内心无可抑制的升起了一股莫大的恐惧感。 好像此时此刻，站在这里的，根本不是什么人类，而是一尊绝世妖王！ 那是源头上的压制，瞬间让它大汗淋漓，甚至一时间都想不起要逃跑的念头。 它十分不理解。 一个人类，怎么可能散发出这样的威压？！ 实战之后季牧发现，绝对威压加上月神气息，对妖族的效果出奇的好。 从一开始，就能跨境影响到重昊，虽然对这个等级的强者压制的影响时间会大大缩短，但有时候在战场上只要一瞬，就足以奠定胜局。 凝神境的重昊尚且如此，威慑这些化形阶的梧桐卫就更加得心应手了。 甚至季牧当着寒鸟的面打穿了玄金乌的胸骨之后，寒鸟自身的恐惧值已经达到了极致，让绝对威压的效果得到了完美的发挥。 不等季牧出手，寒鸟就已经想跪下了。 就在季牧想要动手再清理一个丧失反抗能力的敌人时，蝶儿的声音回荡在季牧脑海。 “大哥哥，那个大火鸡好像察觉到不对劲了，正在挣脱幻境，蝶儿快困不住他了！” 季牧动作一顿，皱了皱眉。 他深深地看了一圈梧桐卫，然后不再迟疑，扣稳笠帽，直接掉头离去。 一众妖主亲卫，此刻竟无一人敢追。 短短片刻，硬抗黑麟羽雀的羽刃，然后揪住他的脖颈砸晕青鸟，最后一拳打穿玄金乌的胸膛… 这都是几个呼吸就完成的事，快到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三个梧桐卫就已经趴地上了。 所以，哪怕知道季牧现在是要跑，他们也根本不敢拦上去，只能眼睁睁看着季牧潇洒离去。 因为对方的无敌之势，已经深深的打入了他们心底。 … 片刻后，赤光一闪。 重昊终于回到了这里，此刻的他呼吸粗重，整个人如同一座即将爆发的火山，手上还拎着已经被他打的只剩一口气的下属。 赤红的眼眸巡视一圈，没看到那个蝼蚁的身影，却看到了在地上躺着的三个下属… 岩浆，彻底喷了出来。 无尽的树木折断飞上天空，重昊身上的灵力如潮水般喷涌而出，肆虐天地，杀意仿佛化为实质一般，拳头也被他捏到滴血。 他看向季牧气息残留的最后方向，咬碎了牙吼道： “蝼蚁，别想活着走出妖域，就算是掘地三尺，本妖子也一定会你找出来，碎尸万段！” “在此之前，你就先行体验一下过街老鼠的滋味吧！” 深吸口气，重昊森寒的目光扫向一众梧桐卫，凝神阶的恐怖威压毫无保留的压在他们心头。 “十几个化形留不下一个潜龙境？你们的修为都喂狗了！？” 众梧桐卫心底一阵腹诽：你自己不还是被一拳打进了山里？ 只不过迫于重昊的威势，没有一人敢表露出来。 似乎是察觉到他们的想法，重昊冷哼一声，威压徒然加重，令在场众人齐齐吐了一口鲜血。 “本妖子不管你们在想什么，也不追究你们之前有多废物。” “三天，我只给你们三天时间。” “如果三天内找不到那个人类和妖梦大人，那么你们谁也别想回到妖都，本妖子亲手拆了你们的翅膀作为下一批献给唐王的贡品！” 第73章 镜花水月，妖枫复原 “昊大人，属下觉得这个人类，有点像风云阁新星榜上的一个人。”追击的路上，一位离重昊最近的梧桐卫出声道。 它是这一小队梧桐卫中，除了重昊之外的最强者，化形圆满境，本体是一只苍羽丹雀，在众梧桐卫中话语权要大上很多。 重昊眉头一皱：“谁？” “新星榜第十一，无双白客。”苍羽丹雀沉声道，“白面，斗笠，以及那堪称恐怖的肉身…符合这些条件的人类，不可能有第二个了吧？” 重昊皱眉思忖了一瞬，最后认可的点了点头。 虽然他对季牧恨不得杀之而后快，但还是认可对方的实力的。 毕竟，如果人族随便蹦出来个潜龙境都能把他轰进山里，那重明鸟一族算什么？妖族又算什么？ “的确有点像，如果真是他的话，这一次风云阁倒是屈才了，那个人类单凭肉身强度，绝对可以排在新星榜前三，不过…” “不过什么？”苍羽丹雀问道。 重昊冷冷一笑，“他也的能活到风云阁换榜的时候。” 苍羽丹雀心下一凛，知晓重昊正在气头上，升起了必杀之心，当下缄默不言，内心却幽幽一叹，“妖梦复出，白客至妖域…万妖谱大会在即，希望不要再出什么乱子了啊……” … 妖枫城。 一户中等人家的院舍之中，一道修长的身影越过红墙，悄悄的翻了进去。 脚尖踏在青石板砖之上，没有发出一丝声响，唯有夜间晚风拂过，撩动着他的衣角，掀起淡淡的“咻咻”之音。 整座妖枫城寂静的可怕，而此刻立于这间院落的人，或许是整座妖枫城唯一尚在行动的“人影”了。 就在这时，人影的动作一顿。 他脑海中，传来了一阵银铃般的声音。 “大哥哥，外面有一群大鸟在追我们哎，我们就这样大摇大摆的进城啦？要是它们追过来的话我们好像跑不掉哎…” 季牧笑了笑，“傻丫头，现在在这妖枫城，才是最安全的地方啊，而且…”他的笑容收敛，目中闪过一道冷意，“我可没打算就这么走了。” 季牧心知如果是直线的话，靠两条腿走路的自己绝对跑不过一众会飞的梧桐卫，哪怕自己已经依靠飞鸿踏雪先跑了一段。 所以他在半道折了一下，绕了一圈来到了妖枫城。 这样能多拖延梧桐卫一段时间，虽然对方追了一段路后肯定会发觉找到这里，但这段时间，足够季牧做很多事了。 … 不久后，月华淡去，黑夜终是走到了它的尽头。 远方，天边升起了一线光明，晨阳将他的辉光洒向大地。 淡金色的云端，十几道身负双翼的身影默然于天空伫立，谁也不敢说话。 这些身影为首的前方，一头火红赤发的青年默默转身，目光扫向众人，声音如万载不化的寒冰。 “谁能告诉我为什么，就这么一会，一个潜龙境的人类带着妖梦，就这么在我们的眼皮子底下消失了？就靠着两条腿，跑过了妖域速度最快的我们？” 一众梧桐卫面对暴怒的重昊皆是沉默，大气都不敢出。 隔了好一会，苍羽丹雀思索了一下，说道：“昊大人，属下觉得…我们可能追错了方向…” … 当一众梧桐卫回到妖枫城时，包括重昊在内，全部都被惊掉了下巴。 因为他们此刻眼中所见，与他们第一次来时简直是两个世界。 伴随着曦光照耀大地，街道上，摊铺林立，车水马龙，人群像潮水一般涌动在城市的各个角落，熙熙攘攘之音不绝于耳。 这座城市跟着日光一同活了过来，昨夜寂静如一座死城的模样一去不返，如同镜花水月，似乎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 众梧桐卫中，一位化形高阶的雁妖咽了咽口水，看向重昊，“昊大人，这…是怎么回事？您不是说任何人一旦被妖梦大人拖入梦境之后，便永远不会再醒过来了吗？” 重昊一巴掌狠狠拍在了它的脑袋上，“你问我？我他妈怎么知道！” 雁妖被这一下拍的在天空中下沉数百米后才拼命扇动翅膀稳住了身形，默默的飞回队伍之后，却是不敢再多嘴问话了。 但其实同样的问题，皆是存在于一众梧桐卫的心中，包括重昊。 妖枫城…怎么就活了？ … “在天上站着没用，我们下去看看。” 片刻后，重昊做出决定，招了招手，率先朝着妖枫城飞去，一众梧桐卫尾随。 不多时，他们齐齐落在妖枫城一处较为空旷的广场上，十几双翅膀掀动的狂风震荡四周，引来阵阵惊呼。 对于一个连城主只有化形阶的城池来说，重昊这一行人下来，无异于天神降世。 街道的的人和妖都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敬畏的看着他们。 就在这时，角落处一位人族老者隔着老远看到了重昊一行，心中暗恼。 “梧桐卫…怎么是这帮棘手的鸟人，它们不在洛阳耀武扬威，来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做什么？” 平常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但现在城主妃雪不在，这里属自己修为最高，他就算想躲，也躲不掉。 最后，他还是不得不硬着头皮朝一众梧桐卫走了过去。 走到重昊面前，老者微微躬身，“老朽妖枫城镇妖司分堂堂主，见过诸位大人。” “啧…”一听是镇妖司，重昊厌恶的看了老者一眼，但一向厌恶人族的他最终却没有发作，而是默默的点了点头。 镇妖司，是第一代开国皇帝封地之后，怕妖族日后脱离掌控，特意在妖域设立的一个特殊的人族机构。 其中镇妖司总部设立在洛阳，直接受命于天子，任何人都无权调动。 除此之外，镇妖司还分设二十八座分部，遍布妖域各城。 镇妖司的职责主要是调节人族与妖族的紧张关系，与三王殿共同治理妖域。 但在洛阳，镇妖司的身影反而频繁出现在妖都各处，帮助遇到困难的人或妖，三王殿对下面几乎不闻不问。 不仅如此，镇妖司也有雷厉风行的一面。 曾经，有郡城城外的大批零散兽群聚集起来，多达千头，想要攻占一城，把原有的住民赶出去。 最后出手的，并不是城主的军队，而是那座城池的镇妖司分部。 那座小阁楼内，仅仅走出了九个人，花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带头闹事的十几尊大妖的头颅就放在了城主的桌子上，还顺带“细心”的帮它把那几头妖兽身上的珍贵材料分割好，好拿到拍卖行拍卖。 剩下的妖族群龙无首，直接一哄而散。 而类似的案例，在妖域比比皆是。 所以在妖域，无论是妖族还是人族，都流传着一句话： “宁撩三王殿，不惹镇妖司！” 第74章 渔翁撒网，愿者入局 “诸位大人莅临妖枫城，不知是所为何事啊？”寒暄过后，镇妖司分堂主枫晚直入主题。 “来这歇歇脚而已，怎么？这也要向堂主大人通报？”重昊淡淡的扫了枫晚一眼。 虽然镇妖司不好惹，但他还不至于压不住一个入虚境分堂主。 枫晚内心暗骂：一个凝神阶带着十几个梧桐卫来这歇脚？骗鬼呢？借口都懒得编… 只是虽然心底如此想，但他面上却未表露丝毫，而是满脸堆笑道： “不用不用，完全不用，大人您把这当自己家就好，随意随意…” 重昊轻哼一声，目光微微扫了苍羽丹雀一眼，后者会意，带着几乎半数的梧桐卫离开了广场，走入妖枫城各处街道之中。 枫晚眉头微不可查的一挑，他察觉到梧桐卫来妖枫城可能是要寻找什么，但凝神阶的重昊还坐在这里，他也不好轻举妄动，一时间双方就这么僵在了一起。 而没人注意到，远方一处角落，一位少年的身影一闪而逝，嘴角挂着一抹淡淡的笑意。 “接下来，就是比拼速度的时候了…” … 这个少年，就是幻形之后的季牧。 妖枫城之所以变得像现在这般，自然是因为他与蝶儿的缘故。 来到妖枫城后，季牧没有任何耽搁，迅速开始进入一个个梦境，唤醒他们顺带取走梦境碎片。 但妖枫城虽小，但一城人加起来也有数万，根本不是季牧一个晚上能弄完的。 所以，他和蝶儿商量之后，动用了一个小手段。 季牧花了半个晚上差不多唤醒了妖枫城十分之一的人，但他没有吸收，而是将所有收集到的梦境碎片全部聚集到一起，作为燃烧能源，让蝶儿制造出了一个覆盖一城的海市蜃楼。 半座城的梦境碎片化蕴含的能量是极为庞大的，因此哪怕是凝神阶的重昊，短时间内也无法发现这里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并且，此刻的妖枫城并不全是虚幻的，是真真切切的有十分之一的生灵在这里活蹦乱跳，场景也都是真实存在的。 唯一不真实的，就是有九成的生灵，都被悄然隐藏在幻术之下… 趁着这段对方摸索城内情况的时间，季牧可以变幻样貌，自由出入在妖枫城各处，神不知鬼不觉的唤醒一个又一个陷入梦境的人，得到的梦境碎片又可以完美的填补维持幻境所损耗的能量。 甚至到最后，哪怕重昊等人知晓这是幻境也无济于事了。 因为那个时候，整座城的人都已经被季牧唤醒，海市蜃楼彻底替换成了真实的城市，幻境中的人变成了真实苏醒的人，那时候就算发现了，又能如何？ 梧桐卫还敢把一城的人都屠了不成？ 别说梧桐卫了，金翅明王都不敢这么做。 而那时候，重昊一行人将彻底拿隐藏在人群之中拥有幻形能力的季牧没有任何办法。 所以，在梧桐卫入城的那一刻，双方的速度比拼就已经开始了。 看是季牧先把一城的人都唤醒，还是梧桐卫先觉察这是幻境找到季牧… 只不过在这场对局中，季牧占了先手。 除了隐藏自身之外，季牧还有别的目的，一是救人，二是…他要让这一小队梧桐卫…全部折在这里！ 从对方降落到妖枫城广场拖住镇妖司然后派人在城内搜寻就可以看出，他们知道季牧就躲在城里，但这么大一座城，十几个梧桐卫站在一起不可能找到自己。 要想大面积搜寻，他们就必须分兵，而一旦分兵落单，就给了季牧绝佳的伏击机会。 以他现在的战斗力，梧桐卫队伍里除了重昊和一位化形圆满的大妖之外，其它人都不具备威胁直接到季牧的能力。 所以，此刻的妖枫城，就是季牧为自身准备的一座…大型狩猎场。 猎物，就是梧桐卫！ … 妖枫城某处街道，苍羽丹雀、暗鸦、红稚，三位化形阶梧桐卫在街道上缓缓搜寻，目光不时的扫过四周。 “苍羽大人，那个人类真的在妖枫城吗？”红稚一边搜寻着，一边朝着苍羽丹雀问道。 “大概率是在的，不然无法解释他是怎么在我们的眼皮子底下逃跑的。” “这么大一座城…要怎么找啊……”红稚有些绝望。 “慢慢来吧，四个城门口我都已经各自让一个兄弟过去了，他们都是化形高阶，发生战斗不至于闷声不响的就被干掉。” “城里各个区域也有我们的人在天上巡逻，所以我们四个的职责就是探查各户人家以及那些天上看不到的地方。” “到时候任何一处有动静，重昊大人都会察觉到并迅速赶过去的，除非那个人类能长翅膀飞，否则跑不掉，瓮中捉鳖而已。” “但一个潜龙境人类，又怎么可能会飞？所以放心吧，捉到他，只是时间问题。” 苍羽丹雀出声安慰道，但其实自己心里也有些没底。 毕竟，它从来没见过这么妖孽的潜龙境人类。 “可惜城主不在，不然可以要来城主令牌号令我们妖族的同胞一起来找，看他怎么跑！”暗鸦横叉一嘴道。 苍羽丹雀摇了摇头，“不行的，动静不能闹的太大，镇妖司的人也不是吃素的，你没看昊大人都在亲自拖着那个老不死吗？要是被通报到他们的总部，会给明王大人添不少的麻烦。” 除了苍羽之外的三人（此处多了一人）齐齐一叹。 “唉…真是个棘手的人类，以后谁再说人族潜龙境孱弱，老子第一个把他的头拧下来！”一位年轻的梧桐卫似乎是刚回到队伍不久，此刻听到众人的谈论，愤愤不平道。 “咦…老六你刚才不是说那边有情况要去探查一下吗？这么快回来了？”暗鸦看到他回来，一脸诧异道。 苍羽微撇了年轻梧桐卫一眼，呵呵一笑，“只怕…是看到了一个漂亮的狐族小妹妹吧？” 被称为老六的年轻梧桐卫似乎是被戳中了心事，倏然一惊，尴尬一笑道，“人…人家没理我……” “什么！？你个老六！亏我还以为你尽职尽责，原来是跑去勾搭狐族小妹妹去了！我们是来完成任务的，你把梧桐卫的职责当什么了！？快，她在哪，带我去看看！”暗鸦一脸义正言辞道。 “……”苍羽丹雀揉了揉眉心，声音微沉道： “可以了，任务要紧，你们难道不怕昊大人发怒吗？找到那个人类完成任务之后，回到妖都，这些女人还不是随便你们玩？现在…都给我好好干活！” 三位梧桐卫皆是点头称是。 … 搜寻的道路上，年轻的老六微微落后众人半步，嘴角掀起了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 “一群智障…” 某棋罐世界中，一只火架上的烤鸡散发出了一阵淡淡的余香…… 第75章 一城梦醒，蝶舞翩翩 这个老六，赫然是变化后的季牧。 瞅准时机干掉一个落单的梧桐卫后，季牧便神不知鬼不觉的变成了那名梧桐卫的模样，也就是老六。 而真实的老六早就变成了月明楼上的一道名菜，给蝶儿换换口味。 季牧一开始就有潜进梧桐卫之中的打算，原本他以为这个时机会很难找，但没想到机会这么快就送上门了。 大门有人把守，天上也随时有人盯着，这个时候什么地方最安全？当然是灯下黑的梧桐卫自己。 打死苍羽丹雀等人他们也不会知道，他们动用了如此阵仗苦苦搜寻的人，竟然就在他们身边，时不时还煞有介事的骂风云阁两句： “怎么排的榜？这人类看起来有这么弱吗？排榜的真是瞎了眼、黑了心…” 四人中，属他骂的最狠。 有了这个便利身份之后，苍羽丹雀等人有什么引诱计划或者摸排地点，也都被季牧知道的一清二楚。 因此，之后的几天下来，梧桐卫愣是连追击目标的影子都没有看着！ 苍羽丹雀甚至一度怀疑季牧是不是真的在妖枫城里。 并且这段时间，季牧趁着轮班休息的时候，一有机会，就装作修炼或者睡着，神魂意识却早就被蝶儿送进了妖枫城各处梦境之中，唤醒一个个陷入梦境的人，让海市蜃楼变得越来越真实… 一成，两成，三成… 如今妖枫城内，赫然几乎已有半数之多的生灵苏醒，以真实替换幻像，而季牧收集到的梦境碎片也远远超出了维持幻境所需，大量的陈余了下来。 这可是半座城的梦境碎片，数量要远超百兽林外妃雪一行人。 哪怕城中的生灵境界不如她们，但胜在数量庞大，综合加起来的能量有数倍都不止。 因为疯狂扫荡梦境的缘故，季牧现在的境界已经保持在了六重天巅峰，仅差一步，便能够鱼跃龙门，踏入七重天境。 他体内气海也膨胀了数倍不止，差上一丝就能【湖】化【江】，但这是他刻意压制下来的结果。 无论是潜龙破境还是气海化江，动静都不会太小，这会让他暴露身份，现在还没有到舍弃这个身份的时机。 再加上最近暴涨的境界使得他的气机有些虚浮，需要一段时间的沉淀打磨，不适合再吞噬梦境碎片修炼，所以那些陈余下来没有吸收的碎片，都被季牧一股脑的丢进了旃檀世界。 这就让蝶儿无比开心了。 季牧每天闲下来的时候都会往月明楼扔上一大堆团子，往往还不等她吃完，就会又来一堆，疯狂投喂，再加上后面这些堆积下来的梦境碎片，蝶儿几乎是天天泡在能量海洋之中。 每天睁眼就是吃，闭眼前也是吃，甚至闭上眼睛迷迷糊糊的时候也要抱着一个团子才能睡着。 当然并不是深层意义上的沉睡，季牧还需要她来维持幻境。 这股庞大的能量让她的境界迅速拔升，虽然先天圣灵每一个大境都没有上中下之分，而是一个整体，但之前蝶儿修为进度好比处在化形阶两成左右的阶段，那么现在…至少走到了六七成。 而且随着她吃掉的团子越多，所具备的月神幽荧的气息就越浓，同样会压制住她的梦境扩散，让她一点一点、初步拥有掌控自己分身种子的能力。 到了现在，许多城内入梦之人的苏醒，都并不是季牧打破梦境把他们带回来，而是蝶儿自己让分身引导这些人走出梦境。 季牧而蝶儿的同时成长，更是让唤醒妖枫城生灵的进度加快了一倍。 就这样，又过了三日，就在重昊快要彻底失去耐心，苍羽丹雀等人精疲力竭之时，妖枫城的生灵…苏醒到了九成！ 旃檀世界的月明楼中，无比精纯的能量几近化为实质的梦幻海洋，将整座阁楼泡在其中。 湛蓝色的能量之海上，一只彩色的蝴蝶正在翩翩飞舞。 她轻轻的一扇羽翼，便有无尽的星光散落，闪耀在海底，熠熠生辉。 在她的身上，虽然感受不到咄咄逼人的气势，但却有着一股柔和而梦幻的气息淡淡的释放出来，超越了一切，凌驾万物。 作为幻世灵梦蝶的蝶儿，她的境界此刻赫然已经攀登到了化形阶最后、达到了九成九的地步，就差临门一脚，就能破境进入凝神。 虽然已经不需要怎么去维持幻境了，但破境需要进入沉睡，所以被她一直压制着。 因为此时的季牧，差不多要准备动手了。 这可是帮她打架，她才不要缺席。 … 妖枫城城主府。 因为妃雪不在，城主府从名义上来说算是三王殿的下属势力，所以这里被梧桐卫理所应当的占据作为据点。 迫于凝神阶的威慑，城内无一人敢说什么。 此刻，城主府院中，重昊一拳把一个石桌拍的粉碎，愤怒对站在他面前的几道身影骂道： “七天了，七天了！” “你们这帮废物是干什么吃的？！” “屁大个城，这么多天就算是只老鼠也他妈应该被翻出来了，你们愣是找不到一个活人？” 在他对面，苍羽丹雀、暗鸦、红稚、以及…老六四人各自耷拉个脑袋，大气都不敢出。 就连苍羽丹雀都不复之前那般气定神闲的神色了，活脱脱一副丧家之犬的模样。 毕竟一开始就是他说那个人类一定在妖枫城内，但现在，一连七天，四个城门口都封的死死的，根本没人出的去，但他们却愣是找不着季牧。 就连城内的妖族和人族修士都感到有些不对劲了。 苍羽丹雀现在走在城中，能清晰的感受到人群看他的目光已经由最初的敬畏逐渐转变成猜疑。 若非梧桐卫名头的威慑还在，它们早就要成为众矢之的了。 甚至，镇妖司的枫晚察觉到城内微妙的气氛，也逐渐变得强势起来，这两天甚至亲自堵在城主府门口等着问话重昊，要讨一个说法。 对镇妖司这个茅坑里的臭石头，重昊有心想一脚踢开，但却怕承受不了之后的后果，最后索性直接闭门不理，反正这个老头暂时也不敢直接撕破脸皮踹门进来。 但这一切的形势都在表明，留给梧桐卫的时间，不多了，再这么封锁下去，妖枫城…很有可能哗变！ 面对盛怒之下的重昊，负责搜寻季牧去向的苍羽丹雀不得不硬着头皮道： “大人，再给我三天时间，三天之内，属下一定找到那只老鼠！” 边上，老六的嘴角微不可查的扬起了一抹弧度。 “那你可要加油了…” 第76章 月黑风高，老六屠妖(上) 重昊淡淡的扫了他一眼。 “太长了，一天，本妖子最后再给你一天时间。” “明天这个时候，你要是再找不着那只老鼠，本妖子就亲手把你的头摘下来，送到明王大人的案前请罪！” 苍羽丹雀浑身一震。 它无比清楚，重昊此刻已经做好了实在找不着人就干脆找人背锅的打算，心下一凉，立马承诺道： “属下今晚一定把他找出来！” 重昊看向其它三人，冷哼一声，挥了挥手，“都滚吧！” 四位梧桐卫出城主府后，后背各自都被冷汗浸湿，直接承受重昊怒火的苍羽丹雀最是严重。 它的眸中布满血丝，看向三人，再也不复之前温和的模样。 “都听到了吧？最后一天，你们最好都加把劲，谁也别跟我偷懒，不然别怪我最后拉你们垫背。” 红稚和暗鸦皆是神色一凛，连忙称是。 老六面上与二人同一神色，内心却是呵呵一笑。 “放心，我会好好帮你找的。” … 夜色降临。 一道身影独自从后门走进了城主府，正是化身老六的季牧。 “你不去找那只老鼠，来我这里干什么？”重昊一看到他，面色不善道。 “昊大人，属下有要事禀报。” “何事？” “属下觉得，苍羽大人它…最近有些奇怪。” “哦？”重昊眉毛一挑。 “最近时常看不到苍羽大人的身影，而且属下有一次偶然看到他在半夜轮班休息的时候出门。” “属下有些好奇，就偷偷跟了上去，没想到却看到苍羽大人和一个浑身裹在衣袍下的人影碰头…然后，属下听见…”老六说到这，面露惊恐，似乎是回想起了什么不好的画面。 重昊本来就不是个有耐心的主，此刻看到它在这支支吾吾，当下一股无名火就上来了。 一把揪住老六的领子，重昊寒声道： “你想说什么你就说，不要跟本妖子在这里卖关子，若是情况属实，本妖子自会庇护于你，但若是敢谎报…”一股强横的威压压在了老六身上，“你…应该知道后果。” 老六似乎是被这阵势吓坏了，疯狂念叨着“属下不敢属下不敢”，整个身子在这股威压之下都在颤抖。 重昊看他这副样子，暗骂了一声怂包，却也没了再继续吓唬他的心情。 松开抓住他衣领的手后，重昊目光直视老六，“你…听见了什么？” “那时候属下因为怕被苍羽大人发现，没敢靠的太近，所以听不真切，但依稀的听见他们好像在说…妖梦、幻境、苏醒之类的东西。\\u0027” 重昊眉头一皱，陷入沉思。 不多时，他的面色逐渐变化，也不理会季牧，身影一闪便出了城主府，来到了妖枫城上空。 火红的羽翼在夜空下熠熠生辉，吸引了众多目光。 城内街角，苍羽丹雀朝天上看去，有些疑惑，“昊大人？他这是要做什么？” 只见重昊在天空中拿出了一柄极小的木制匕首，有些肉痛的看了一眼，最后还是咬破舌尖，喷出了一口精血附在其上。 沐浴神兽血脉的精血之后，木匕霎时变得血红无比。 重昊一手握住木匕，朝着下方的妖枫城，轻轻一划… “咔嚓”一声，他听见了下方传来了某种类似于镜面碎裂的声音，于是他的面色也随之一同沉了下来。 “竟然真的是幻境…” 凝神阶的强大神识扫向妖枫城各处。 重昊赫然发现，除了那些在外面行走的人之外，还有许多生灵尚在沉睡之中，根本不曾苏醒。 但是随着时间推移，苏醒的人就会越来越多。 与此同时，城主府内，蝶儿的声音在季牧的脑海中回荡。 “大哥哥，蝶儿收回幻境啦，还顺带给那只大火鸡加了点【料】，城里剩下还在沉睡的人蝶儿也开始操控分身意识唤醒他们啦。” “那个匕首好像具备稀有的【破妄】功效，不过是消耗品，估计再使用一两次就不能用了，但这次又被他浪费了一次，嘻嘻…” “那只大火鸡肯定以为幻境是他破的，怎么可能嘛…” 季牧淡淡一笑。 之所以留下了一成左右的沉睡之人，没有唤醒，就是等待着这一刻——让重昊“亲自动手”破除幻境之后，再“亲眼看见”城内一个个苏醒的生灵。 这样，能让季牧拙劣的谎言，起到真实的效果。 同时，本身达到了化形圆满的蝶儿给重昊悄悄附加上了【易怒】的状态，影响他的情绪。 这可以断绝重昊在短时间内的绝大部分深入思考能力，只剩下他亲眼看到的一切——季牧在城内的苍羽七天都没有抓到人，以及妖枫城具备大型幻境自己一直蒙在鼓里的事实。 果不其然，半空中，重昊的目光渐渐冷了下来，冰寒至极。 他看向了城内，最终定格在了某处街角，那是苍羽丹雀所立的位置。 羽翼一扇，重昊毫不掩饰自身的杀意，直奔苍羽丹雀而去。 季牧在地上将这一幕看在眼里，默默的收回目光，轻轻一笑。 “我们也要开始了。” “苍羽兄，可要多撑一会儿啊……” … 妖枫城西门。 一位中年大叔此刻正坐在城垛之上，百无聊赖。 它的本体是一只具备一缕龙血血脉的龙鹫，并且因自身是化形高阶，实力在小队中排在前列。 一开始，它就被苍羽丹雀分配到了西门看守入口，不允许任何人进出。 以它的境界实力，在废了几个人类修士之后，就再没有不开眼的想要出城了。 至于妖族，吓唬一下也就回去了。 一开始，对一帮低境生灵耀武扬威龙鹫还感觉挺新鲜，但一连数日在这里，它也是有些腻了。 此刻，龙鹫看向天空上的那轮明月，伸出手抓了抓，叹了口气，“这么多天了，怎么巡逻的那几个还没找到那只老鼠啊，都不想回妖都了吗？” “咦…”就在这时，它看到了天空上升起了一道火红的身影…… 第77章 月黑风高，老六屠妖(下) 龙鹫一骨碌爬了起来。 “昊大人？他飞上天干什么，天上不是有兄弟在看着吗？” “咦…破妄锥，昊大人把它拿出来干啥？该不会……”龙鹫面色现出一抹惊疑。 但就在这时，它又看到重昊在半空用破妄锥划过一道痕迹之后，面色大变，然后一脸怒容的飞下来奔向城内某处。 附近原本负责在天上巡视的几个梧桐卫也出于好奇靠了过去。 它看了看自己屁股底下的城门，有些迟疑。 城里发生什么事情了？ 自己…要不要去看看？ 正在它纠结的时候，一道熟悉的身影晃晃悠悠的朝它飞了过来。 龙鹫转头一看，有些疑惑。 “老六？喝多了这是，怎么晃晃悠悠的？” “你不是在城内搜寻那只老鼠吗，怎么有空跑我这来了？还有…城里发生什么事情了？为什么我看大家都赶过去了？” 老六神色慌张，一边在龙鹫身前停稳身形一边神色惊恐道： “不好了！” “昊大人…昊大人它！”话音戛然而止。 “噗嗤”一声，一只拳头轻易的洞穿了龙鹫的胸膛… 在它不可置信的目光下，老六轻轻附耳道： “它说…老六在下头等你呢。” “还有，下辈子…记得对人类好点。” 龙鹫猛地瞪大了眼睛，似乎是想要说什么，但是眸中的光却是迅速黯淡，很快就断了气。 之后，它的身影从人形迅速变回了本体，是一只样子与秃鹫相差不多、但头颅却是黄色的极丑陋的一只妖兽，体型足有两米。 而从出手到龙鹫断气，季牧的眼神都没有一丝怜悯，果决无比。 几日前，这个梧桐卫曾亲手废了几个想要出城的人类，其中甚至还有一个十多岁刚刚踏入潜龙初境的年轻修士，而对出城的妖族却只是赶了回去。 镇妖司枫晚过来理论，但龙鹫却强硬的以自己是在“城外动手”的为由，让镇妖司找不到理由动手，最后不得不憋了回去。 因龙鹫是等那几位人类出城之后才突然暴起伤人，而在妖域，镇妖司维护的制约也仅限于“城内不得动手”，所以枫晚虽然不爽，但也拿它没有任何办法。 但龙鹫不知道，在暗中，还有一只眼睛将这一切都看的清清楚楚，并且记了下来。 然后，在这月黑风高的夜晚，第一个…就找上了它！ 战斗是在一瞬间结束的，没有掀起任何动静，也无人发觉。 好在妃雪前往百兽林的时候抽走了大批守城军将领，再加上城门被梧桐卫占据之后，剩下的那批低阶将士早就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只用对付龙鹫一人，这省去季牧许多功夫。 这些日不停地收集梦境碎片境界大涨后，就算是正面对决，龙鹫都绝不会是季牧加上蝶儿这个组合的对手，更何况是偷袭？ 但直接战斗的动静过大，会让季牧的“剪羽行动”大打折扣，让城中梧桐卫提前反应过来，再像之前那样抱在一起就麻烦了。 这也是他为什么一开始就要弄一个梧桐卫身份的原因。 杀了龙鹫之后，季牧将它的尸体收进了月明楼的杂物间，毕竟是化形高阶的大妖，还蕴含一丝龙血，日后说不定能卖个好价钱。 做完这些之后，季牧看向了其它城门，轻声道： “第一个。” … 此时此刻，妖枫城的夜空上，明月恰好被一片厚重的云层遮盖，光明被吞噬，千家万户顿时坠入了无边的黑夜。 这时，本就泛凉的秋月于远方吹来了一阵寒风，其声似呜咽，凄厉万分，让人心底生寒。 寒风之下，家家户户都紧闭门窗，很少有人在这个时候出来走动。 黑夜之中，万籁俱寂。 只闻风声的街道上，一道隐藏于暗夜中的身影如蜻蜓点水般悄悄踏步。 凭借蝶儿遍布满城的强大神识，季牧可以随时得知城中梧桐卫的方位，从而避开最棘手的重昊等人，直接猎杀落单的梧桐卫。 不久，继龙鹫之后，南门的梧桐卫就露出了一样的不可置信的神色。 “你…个老六！” 这个梧桐卫境界还不如龙鹫，所以结局根本不会有任何更改，只是片刻，月明楼内就又多了一头大妖的尸体。 季牧知晓现在不是手软的时候，如果这次不是依仗蝶儿赋予他的各种强大天赋能力，早在百兽林，他就已经变成了一具尸体。 飞鸿踏雪赶路，幻形加飞行让敌人丧失警惕，绝对威慑加月神气息直接断绝了敌人的瞬间反抗能力，最后再以崩山拳劲洞穿胸膛… 哪怕梧桐卫人均高出季牧一个大境，但这一套功法加先天圣灵赋予的天赋连招下来，那些梧桐卫自始至终，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根本没有任何悬念。 至于妖域各城城内不得动手的规定… 那是啥？ 人是老六杀的，跟我白客有半毛钱的关系？ … 城内，一处街巷。 苍羽丹雀被重昊一只手掐住脖颈靠在墙上提溜了起来，面色涨的通红。 虽然它是半步凝神，离突破那个境界只差临门一脚，但这一步，实力就是天差地别。 再加上它还没有搞清楚状况，所以几乎没什么悬念就被制服了。 此刻，重昊目光冰冷，直视着苍羽丹雀的眼睛，寒声道： “你…还有什么话要说的吗？” 苍羽丹雀此刻脸上布满了问号。 什么玩意？ 让我说啥？ 你丫的从天上飞下来二话不说匡匡给我一顿揍，现在想起来问我了？ 我说你奶奶个腿！ 心底一股火起，苍羽丹雀差点就想怒骂出声，但最后他看了看重昊掐在自己脖子上的那只手，又默默的咽了回去。 “难道是最后一天也等不及了？想直接找个替罪羊？”苍羽丹雀的内心没来由的蹦出来这个想法，毕竟之前在城主府它就感受到了重昊有要拿它开刀的征兆。 但此刻它并没有什么好的解决办法，甚至它能感受到重昊手上的力道还在加重，知晓对方此刻是真的想杀了自己。 扯着嗓子，苍羽丹雀艰难的吐出了几个字眼：“昊…昊大人…想让…属下…说…什么？” 这时，附近在天上巡逻的几个梧桐卫也聚拢了过来，小心翼翼的靠近这边，一脸疑惑道： “昊大人…这是？” 第78章 重昊入戏，白客侠风 重昊也不理会其它人，径自掐着苍羽丹雀的脖子冷笑道： “瞒我瞒的好苦啊，找了这么久，没想到你就躲在我身边，你说是吧…人类？” 苍羽丹雀：？？？ 一众梧桐卫：？？？？？ “昊…昊大人，您…您在说什么？”苍羽丹雀只觉得内心此刻正有一万只草泥马奔腾而过，整个人直接懵了。 季牧欺骗重昊的时候，也根本不会想到会有这样的效果。 “我在说什么？”重昊呵呵一笑，“说那个人类在妖枫城的是你，然后七天连影子都摸不到的也是你，最后布下大型幻境让我相信整座妖枫城都活过来的也是你吧？” “潜龙境的你应该没有这个能力，所以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布下幻境的…应是妖梦大人吧？” “然后借着本妖子一时大意，没有分辨出来这是幻境，你们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一边瞒着我一边真正唤醒城内的妖族和人族，让这座幻境之城越来越真实，要不是老六发现的早通报给我，本妖子现在都还在被你们蒙在鼓里，真是好手段啊…” 不得不说，重昊的智商还是在线的，这一会儿，就基本猜对了所有事情。 除了目标对象之外。 苍羽丹雀人都傻了，一旁的众梧桐卫也都是目瞪口呆。 这他妈都是些什么玩意？ 等等…老六？ 苍羽丹雀好像一瞬间想到了什么，瞳孔急剧收缩。 “昊…大人，我想…您…可能…误会了…什么。” 重昊的手依旧没有松开，眸中的戏谑之意很明显。 哼，还想把本妖子当傻子？ 本妖子早已洞悉一切！ 两人的聊天根本就不在一个频道上，所以一个越急，另一个就越是相信自己的猜测。 重昊的状态：被本妖子识破，他急了他急了。 苍羽丹雀内心：臭傻逼，听老子说话！ 一旁，众梧桐卫皆是如堕云雾，丝毫不知道这俩在干什么。 见重昊明显不相信自己，苍羽丹雀有些心累道。 “昊大人，你…可曾见到老六？” 重昊一愣，“老六就在府…”话音戛然而止。 他整个人直接呆在了原地。 … 妖枫城北门。 又一具尸体被收进了旃檀世界，这是妖枫城内最后一个落单的梧桐卫。 此刻月明楼已然存放了不下于十头左右的大妖，挤的满满当当，都有些放不下了。 通灵后懂得修行的妖族身体无一不是上好的天材地宝，季牧不会滥杀无辜，但是送上门的他也不会拒绝。 月明楼内，收藏最低的妖族尸体都是化形中阶，要是都卖出去，季牧又是一个妥妥的小财主。 正沾沾自喜的时候，蝶儿的声音突然传来。 “大哥哥，他们好像发现不对劲了，现在剩下的那几个正在往城主府赶。” “哦？”季牧拍了拍手，嘴角流露出一抹笑意，“比我想象中花的时间还要长啊，我以为最多解决四五个这帮鸟人就该回过味来了，没想到竟然多送了一倍的数量给我。” “那大哥哥我们现在要去哪？”蝶儿好奇的问道。 “当然是…给它们添把火。” … 城主府。 重昊和苍羽丹雀带着四五位梧桐卫风风火火的飞了回来，它们此时压根还没有意识到，这是梧桐卫仅剩的人手了。 回到城主府，众人发现府内早已空无一人。 “该死！” 重昊怒骂一声，再度升空，强大的神识威压覆盖满城，打算以这种方式迅速找到老六。 但就在这时，一道身影迅疾如风般赶到了城主府附近，抬头看向天上的重昊，一脸怒容。 正是镇妖司枫晚。 “昊大人，镇妖司与三王殿共同规定，凡妖域城池，一律不得动手，难道您忘了吗？！” 重昊毫不理会，径自腾空。 如果让那只老鼠以这种方式戏耍般逃走两次，那么重明神鸟一族的脸面就要彻底毁在他手里了，这是他绝对不允许的事情。 至于后果，那是之后的事情。 此刻，凝神境的强大威压覆盖了本就不大的妖枫城，惊醒了无数沉睡的人族和妖族。 它们打开窗户，揉着睡眼惺忪的眼睛，一脸茫然的朝天上看去，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重昊根本不在意自己此刻吸引了多少目光，只是肆无忌惮的以神识探寻。 不看还好，这一看，重昊的面色便彻底的阴沉了下来。 妖枫城内，除了城主府，再不见一个梧桐卫的身影… 结合之前的猜测，显然，那些梧桐卫的下场不会是什么好的结果。 “蝼蚁…你…找…死！” 滔天的杀意化为实质般的威压绽放，城内一些境界低微的人族直接承受不住，吐血倒地。 “混账！”枫晚怒骂了一声，攥紧了拳头。 经过几日的观察，他已经猜测到了梧桐卫来妖枫城是要追捕一个人，而这个人现在就身处妖枫城内。 原本梧桐卫还算收敛，没有直接伤害到城中生灵，所以本就势弱的镇妖司也就权当做没看见。 但现在，伴随着那道红色的身影升空，平衡，快要被打破了。 “该死，这个节骨眼上，城主大人到底去哪了？城中阵法的启动方式我和她各占一半，现在根本没人制的住他！”枫晚的神色露出一抹焦急。 凝神境的存在，透出一缕威能对妖枫城的生灵来说就是灭顶之灾。 在这里的人族，大多都还只是潜龙境。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像幽灵一样出现在枫晚身后的墙檐上，冷不丁出声问道： “你们镇妖司…就没什么后手之类的？” 枫晚吓了一跳，待转身看清来人后，又愣在了那里。 “什么后手？”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个人不是梧桐卫的一员吗？ 见这老头半天没有回应，老六难掩失望的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算了，还是靠自己吧…” 他从一个棋罐中掏出一套斗笠披在了身上，并且又戴上了一具白色面具。 旋即，在枫晚错愕的目光中，他张开了一对如梦似幻般的彩色蝶翼，瞬息腾空而起，直奔城外！ 半空中，重昊几乎瞬间就察觉到了这个在黑夜中无比显眼的身影。 百兽林一拳砸面，被对方戏耍于股掌之间，一个个莫名其妙变成亡魂的部下…数次的羞辱，让重昊的双目顿时变得赤红无比。 神鸟一族的骄傲，不允许被这样践踏！ 瞬息间，他就化为一道赤芒，直直朝着那道出城的身影追去。 枫晚怔怔的在原地伫立半响，他感觉这个形象有些熟悉，好像在哪听过。 片刻后，他突然想起来了什么，猛地脱口而出。 “白面、斗笠…他是白客！？” “梧桐卫在追杀的竟然是他？” 虽然身处妖域，但枫晚依旧是一个不折不扣的人族，新星榜上出了一位排名十一的人族新秀他还是知道的。 “白客竟然来了妖域，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这就是天才吗？” “不过他怎么就直接招惹上梧桐卫了？而且…有人告诉过我他会飞吗？” 他看着季牧离去的方向，幽幽的叹了口气。 “他刚才…是在把梧桐卫引到城外吧？倒是有侠士之风，是个入镇妖司的好苗子，不像我这个没用的老头子。” “希望不要死了，毕竟…新星榜能排在那么前的年轻人…真的很少了啊……” 但这话说出来他自己都不怎么相信。 风云阁新星榜，众所周知是给潜龙境界实力的生灵排的，而现在在追白客的…却是一位不折不扣的凝神境！ 第79章 重明神鸟，云巅对决(一) 季牧动用七彩蝶翼飞出了妖枫城之后，并没有跑多远，而是在城外的原野一路向上，穿穿一重重暗沉的积云，最后停在了云层之上。 自从拥有这个能力之后，他还是第一次飞到这么高的位置。 七彩的双翼缓缓扇动，在夜空中熠熠生辉。 飞上来之后，季牧才发现，天上一点也不似下方的幽暗。 霜色的月华铺满了云海，天际的微风吹起浪潮，无尽的群星于上空闪耀… 一切都是那么的美。 如果没有煞风景的人就更好了…季牧内心如此想到。 片刻后，他深深的吸了口气，微微转身，面向身后。 此时，云海一阵翻涌，重昊的身影恰好破浪而出，拉出一条长长的白线。 火红的羽翼在夜空中如太阳闪耀，盖过了月海云潮的光芒，与季牧的彩翼遥遥相对。 二人对视半响，重昊缓缓开口道： “没有人跟上来，本妖子给你一个跟我一对一对决的机会。” 季牧耸了耸肩，不置可否。 仅此一句，二人便再无任何交流。 重昊对季牧早就升起了必杀之心，不仅是因此人一度折辱自己，也同样是因为这个人类…太过妖孽，让它内心隐隐有些不安，不敢放任它再继续成长下去。 而季牧从飞跃云海的那一刻起，就决定要跟此人做个了断了。 不仅是为了蝶儿，他自身连续破境太过频繁，也急需一场酣畅淋漓的战斗来打磨自己的肉身了。 虽然这个战斗的对象选的有点猛。 重明神鸟之子，虽然不是最顶级的神兽，但成长起来之后也绝对是当之无愧的妖族巨擘。 直面这等大妖的压力，绝不会轻。 片刻，没有任何征兆，云海间猛地乍起两团巨浪，爆散出无尽烟尘，而季牧与重昊的身影同时消失在了原地。 下一秒，一彩一红两道身影瞬息在云巅之上碰撞在了一起，以拳对拳，轰鸣之音阵阵回荡。 在极致的速度下，只是片刻，云海便炸散出数百团气浪，那是二人在极短的时间内交手上百次的声音！ 莫说是在天空，就算是在地上，单凭妖枫城的那些人，也无一人能够看清他们的动作。 季牧原本是没有这么快的飞行速度的，但作为他的契约灵，同时更是能力的赋予者，蝶儿可以极大程度的帮助季牧操控七彩蝶翼。 在旃檀世界泡在能量之海这么多日之后，蝶儿的境界早就走到了化形阶的尽头，随时都可以突破凝神，与重昊相差不远。 所以虽然没有直接的战斗能力，但由她来操控蝶翼，不仅可以省下季牧大部分心神，也可以在速度上无限追平凝神境的重昊。 这同样也是季牧为什么把战场选在天空的原因。 飞鸿踏雪虽然快，但面对能够在天上来去自如的重昊显然就失去了作用。 瞬间交手上百次后，伴随着一声震响，云浪翻滚，二人的身影短暂分开。 季牧嘴角微微溢血，大口喘着粗气，显然在方才的碰撞中受了不轻的伤势。 哪怕肉身突破到六重天境，面对重昊这等神兽血脉的妖族也是有点不够看。 但他的眼神却越来越明亮。 最近飞快暴涨的境界让他的战力有些虚浮，肉身也没有得到一定的打磨。 但是此刻，跟高出自己两个大境的神兽之子肉身相搏，虽然自身受伤，但是却让他的肉身受到了极为完美的打磨。 但季牧从这试探性的交手察觉，他此刻和重昊的差距，不是一星半点。 要知道，他方才可是在蝶儿羽翼的速度加成下，瞬间打出了上百式崩山拳，但仍旧被对方轻描淡写的化解，甚至还能震伤自己。 这让季牧面色瞬间凝重了起来。 而在他对面，重昊却同样一点振奋的意思都没有。 他看了看自己此刻微微颤动的手，眉心紧皱。 “短短几日，力量就比当日在百兽林之时，强了数倍…” 重昊捏了捏拳头，眼中的必杀之意更甚。 今日，绝不能再让此人活着离开这里！ 他轻轻吐了口气，身后的羽翼一扇，突然间光芒大放！ 无尽的赤焰喷涌而出，蔓延在云海，将夜空界定出了阴阳，半边为夜，半边赤虹。 伴随着一声嘹亮的长吟，火海之中，一尊赤红的神鸟沐浴着赤焰而生，羽翼一扇，便有两道炎浪怒卷云海，那股气浪扑面而来，甚至让季牧的斗笠生出焦意。 看着神色凝重的季牧，化为重明神鸟的重昊淡淡的说道： “蝼蚁，你是这么多年来，唯一能让本妖子现出本体的人类，不得不说，我挺欣赏你。” “但，你和本妖子的差距是不可能弥补的。” “现在，把妖梦大人交出来，本妖子可以考虑留你一个全尸。” 季牧怂了怂肩，笑道： “不就是变成了一只大火鸡嘛，瞅给你飘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成圣兽了呢。” “而且…翻底牌嘛，谁不会？”话音刚落，一股强横的气息以季牧为中心猛地爆散而出，将云海猛地炸出了一道深坑！ 与此同时，一股强大的吸力令云海翻卷，让云层缓缓流动，最后围绕在季牧的四周，形成了一道数百米宽的漩涡。 潜龙破七，鱼跃龙门！ 在吞噬了数量极为庞大的梦境碎片之后，季牧体内早就残余了大量精纯的能量，能够让他一举破境，但是之前在城中要隐藏身份，所以被他强行压了下来。 现在身处这云海之上，他不需要再有任何的顾忌，也不用担心破境太快会导致境界虚浮。 因为对面的那尊重明神鸟，就是上好的磨刀石！ 双双气势拔升之后，一人一鸟的目光再次碰撞在了一起。 静谧了一瞬，季牧蓦然化作一道电闪虹光，凭借着七彩蝶翼，就这么在云海上疾速奔走了起来。 刚刚突破的气息和蝶儿的操控叠加在一起，极致的速度甚至让季牧的身影出现在重明鸟头顶之时，方才站立的位置都还尚留着一道残影，在他打出了一式崩山诀之时才缓缓消逝殆尽。 重昊瞳孔微缩，在季牧一拳砸中之前，它火红的羽翼猛地一卷，扇起漫天赤炎，化为一道道怒浪朝着季牧卷去。 这些赤炎是重明神鸟一族称霸妖域的绝对凭仗，号称能焚尽一切万法的——烈日神炎！ 炎浪怒卷之下，季牧瞬间倒飞千米。 滚滚炎浪亦是跟随着他的身影横贯云海，熊熊燃烧，极致的高温让季牧全身衣物都化为飞灰，皮肤一瞬间都由白变得通红，整个人从上到下都开始冒烟。 重明神鸟一族的火焰与凤凰一族不同，后者是浴火而生，代表的是一种生生不息的生命之火。 而重明神鸟一族的烈日神炎，代表的就是极致的破坏力，焚尽一切，寸草不生。 面对这恐怖的赤炎，季牧浑身剧痛无比，仿佛下一秒就要被灼烧殆尽。 但随着赤炎烧尽衣物、烧尽皮肤，最后即将焚烧入骨的时候，季牧却赫然发现，他不久前吞噬的大量梦境碎片残余在体内的能量，竟然在这一刻发挥了作用！ 一缕缕精纯的能量与灵气从季牧的体内钻出，准确的说，都是被烈日神炎烧出来的。 这些能量将季牧缓缓包裹，以极快的速度修复他被损坏的肌肤，每被灼烧一重，马上就有能量如雨后春笋般冒出，填补一切！ 最后，当他因惯性被扇飞出去在千米外堪堪站立时，他的肉身已经完全恢复成了本来的样子。 并且这么一烧之后，他的肉身与气海间充盈散溢的能量，真正开始结合到了一起，凝炼为一体，融进他的百骸四肢。 战斗中歪打正着、却是完美契合了季牧结合的搬天诀两式，创造的真正独属于自己的练体之法——外力淬炼，内药调养！ 那些梦境碎片，就是上好的药，被季牧大量吞下后，药力都残留在体内，而此刻重明神鸟的烈日神炎，就是最强劲刚猛的外力！ 短短的千米赤炎，仿佛让季牧历经了一场重生。 此刻，千米外残余的火焰已经快要跟不上他自身能量的修复进度，但那股地狱般的炙烤感仍旧残留在季牧心头。 好在，他扛了下来。 此刻，在重昊紧缩的瞳孔中，季牧蝶翼轻扇，踏着炎海而来。 他浑身气焰蒸腾，却是面无表情、波澜不惊，身上一半灼烧入骨，火焰甚至还在其上燃烧，而另一半灵光闪烁，一切都在缓缓复原，结合看起来诡异而恐怖。 就像是一尊…从地狱归来的！ 第80章 重明神鸟，云颠对决(二) 突破到七重天后，季牧的气海也顺理成章突破到了【江】境，绵延不绝，并且操控也愈发流畅。 在灵气方面，他永远要强于肉身。 此刻，季牧抬手间，无尽淡青色的灵气汇聚，于云巅集结，在他身后凝为一柄柄青色长剑，不下千柄，化为一重重剑幕，剑尖直指重明神鸟！ 这一瞬间，季牧甚至动用了绝对威慑，在每一柄灵气飞剑之上，都附上了一缕月神气息。 这还不够，旃檀世界的棋罐上，散发出一抹淡淡的彩色光晕，令云海上的场景疯狂变换。 重昊只感觉自己的身体在这一瞬变得无限小，而飞剑在他的眼中无限增长，重如山岳。 这是幻世灵梦蝶动用了自身的致幻能力。 剑还未至，上千道凌厉的剑气便牢牢的锁定住了重昊，让他避无可避。 仅凭那股气势，似乎就要将他切割的七零八落。 那些飞剑明明威能不强，但重昊却没来由的在其上感受到了一丝压迫之感。 他看着对面密集如雨的青灵剑海，脑海中布满了疑惑。 这他妈是潜龙境？！ “啪！” 就在这时，云巅之上，突然响起了一声细微的、清脆的声响。 伴随着季牧轻弹响指的声音，云海上所有飞剑剑尖微震，下一瞬，如流星追月般，数千柄飞剑在天空中划过一道道青色长虹，直奔重明神鸟而去！ 青色剑雨让云海不再平静，瞬间翻腾了起来。 重昊冷哼一声，在漫天剑雨来临之际，它身上的翎羽有三分之一仿佛燃烧了起来，变得更加明亮赤红。 在翎羽燃烧的瞬间，狂暴的赤炎冲天而起，如一道惊涛怒卷，隐隐带着一抹暗沉的黑色，刹那间将剑雨流星尽数包裹，吞噬其中。 刹那间，灵气爆散如雨！ 云海上，赤黑火光、青灵剑光、以及二者碰撞后爆散炸裂的云气，三者的光芒在云海疯狂交替，轰鸣回荡。 若是从地上看去。 夜幕之下，仿佛上演了一场绚烂至极的烟花。 … 妖枫城内。 枫晚、苍羽丹雀、以及三两位梧桐卫。 本来相互不怎么待见的两股势力，此刻竟是默契般并列坐在城主府的墙头上，呆呆的看着夜空上一朵朵炸裂的烟花，谁也没有说话。 片刻后，苍羽丹雀咽了咽口水，将视线转向枫晚，面色不善道： “你们镇妖司，是不是偷偷派人上去了？” 枫晚苦笑一声，“我们这一个小小分堂，要是有这本事，还会让你们在妖枫城耀武扬威这么多天？” “倒也是……所以在天上和昊大人闹出这等动静的…就真是被我们追杀了快十天的人类？” “应该…是吧？”枫晚用自己都不怎么确定的语气应道。 苍羽丹雀此刻只觉得无比庆幸。 幸亏自己在城内搜寻的时候一直被蒙在鼓里，没有提前识破老六的身份，不然…之后的万妖谱大会上，可能就见不到自己了。 “你们人类的潜龙境…都这么逆天的么？” “……嗯…”枫晚沉思了一瞬，眨巴了几下眼睛，最后突然挺胸抬头，毫不迟疑的应了一声，“嗯！” “呸，不要脸的老东西…”一众梧桐卫内心齐齐腹诽道。 不仅是他们。 整个妖枫城内，千家万户都因重昊之前降临的凝神境威压而苏醒，此刻皆是无眠。 众人皆抬头看去，静静的目睹这一场让夜空灿烂无比的战斗。 那眼神中，大多都是向往。 … 百兽林外，本应在沉睡中的妃雪睫毛微颤，缓缓的睁开了眼睛，一脸茫然。 过了一会儿，她似乎是想起了什么，眸中露出一抹羞恼。 就在这时，她突然听见头顶传来了连续的震鸣之声，便疑惑的朝天上看去。 这一看，差点惊掉了她的下巴。 “我是不是…还在梦里呢？”城主大人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 云巅上，或许是境界的差距，青色剑雨终究不敌烈日神炎，在火焰中一个个被融化殆尽，化作一缕缕青烟回归天地。 重昊内心掀起一抹不屑。 再逆天，境界的差距也不是随意就可以弥补的，没成长起来之前，还不是要被自己拿捏？ 但这个想法刚刚升起，它的瞳孔就猛地一缩。 一道在灼烧与复原间不停变换的拳头突然破云而出，从上至下，一拳砸在了它的天灵盖上。 因方才剑海与火海的猛烈对轰，云层早就被掀了个底朝天，到处都充斥着散逸的灵气与云团，让重昊的视野大为缩减。 季牧借此机会，在剑海与火海碰撞到极致、云海搅动最强烈的那一刻，直接藏身云海，借助蝶儿的致幻之力，短暂隐去了自身羽翼扇动的声音。 等待重明神鸟最为松懈之时，他以绝对威慑短暂压制，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狠狠的当头砸下了一记崩山！ “砰！” 重昊猝不及防，鸟头瞬间被砸的眼冒金星，脑海中翁鸣一声，短暂失去了思考能力。 得势不饶人，没有任何迟疑，季牧趁势在他身上连出了上百道拳影。 云层再度爆响，如同鼓声响彻天际。 连续破境之后，季牧的力量早已成倍增长，与当日在百兽林外根本不可同日而语。 方才再经过火海的熬炼，肉身更加完美凝实，再无虚浮。 以这样状态下打出来的崩山拳，力道自然也掀起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一拳出，天地间，只闻风雷，四方皆寂！ 哪怕重昊化为神兽妖形，在这蓄谋已久的进攻之下，也是如断了线的风筝一般，最后被重重的一下砸落云海，向着大地坠去。 第81章 重明神鸟，云巅对决(三) 蝶翼轻舞，季牧紧跟着重昊下落的妖躯，欺身而上，顺势就要再来一记鞭腿。 但就在这时，重昊眸中突然现出一抹煞气，怒道，“你打够了吧！？” 他们一路穿过云层，最后在离地面仅剩数千米的距离时，重昊突然猛地一扇翅膀，强大的气流强行绷直了它的身体。 借助这个停顿的间隙，它在半空中灵活调转、翻了个身，直接让季牧接下来的一击落空。 翻身过来的瞬间，重昊的火翼同时狠狠的抽在了季牧的身上。 羽翼未至，劲风便已扑面而来，重如千钧，势不可挡。 但季牧的反应能力同样很快。 在自身即将被拍落地表的瞬间，他用双臂一把揪住了重明神鸟的脖颈，牢牢锁住，嘴角现出了一抹嘲弄，“也给我下来吧你！” 轰鸣震响，一人一鸟在半空中疯狂扭打在了一起。 之后，巨大的惯性让一人一鸟直直下坠，然后一同砸进了地表。 烟尘四起，大地开裂，散出如蛛网般的裂痕。 惊人的气浪横贯千米，万木在这股冲击之下都折断燃烧。 不远处的城主妃雪和一众妖枫城妖族齐齐闷哼一声，实力低弱的更是站立不稳，直接倒飞了出去，重重的摔在远处。 而季牧与重昊坠落之地说巧不巧，就是他们都曾经待过的百兽林。 但此刻伴随着二人的坠落，重昊身上残留的神炎扩散，整座森林瞬间化作了一片火海，远在妖枫城都能看见这边的火光漫天。 正位于百兽林入口处的妃雪面色一变，顺手扛起一个晕厥的妖族，然后神色急切的对附近醒着的一众妖族说道： “都愣着干什么？嫌命长吗？还不快跑！” 但就在此时，一道身从火海中倒飞了出来，速度要远超众妖奔逃的速度。 正是被一巴掌拍出来的季牧。 不过在这之前，他同样也让重昊付出了点代价… … 倒飞数百米后，季牧借助蝶翼稳住了身形，却正好和准备亡命奔逃的众妖对上了目光。 火海灼烧之下，品阶不是很高的面具早就被燃烧殆尽，露出了季牧本来的面容。 但一众妖族也没见过季牧的本体，所以自然也没有认出来他是谁。 它们只知道此人刚刚是从那恐怖的火海中中飞出来的，而且看这活蹦乱跳的样子，估计就是方才造成那阵恐怖冲击的正主之一。 而此刻，众妖之中离季牧最近的，却正是妃雪。 妃雪的年龄在妖族也只是刚刚成年，纵然坐上了城主的位置，本质上还是一个少女，哪里这般近距离看到过男子的身体，并且还是不着寸缕… 阳刚的气息直接扑面而来。 她俏脸瞬间变得绯红，一把就捂住了脸，再不敢直视季牧的眼神，但指间却微微张开了一道缝隙，偷偷瞄着季牧。 还不太清楚自身状况的季牧有些疑惑的看了看明显不太对劲妃雪，歪了歪头，然后突然想起来了什么，恍然道： “哦！你是那个喜欢肌肉男人的女帝！” 此言一出，妃雪脑中顿如五雷轰顶。 她内心最幽深的地方被季牧一言无情的曝光在烈日之下，那猛烈的炙烤让她断绝了一切思考能力。 另一边，一众妖族顿时将某种意味难明的目光投在了妃雪的身上…… 那一道道目光让妃雪一阵晕眩，站立不稳。 但就在这时，蝶儿的声音冷不丁的在季牧脑海响起。 “大哥哥…” “啊？” “那个…你的衣服…被烧没了…” “……”季牧往下一看，整个人顿时也如妃雪那般，瞬间石化。 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片刻，季牧假装看不到众人的目光，淡定的从旃檀世界中拿出了一套长袍套在了身上，然后翻出了一张白色面具…默默的遮住真容…… 太特么的尴尬了… 最后系上衣袍的之前，季牧还默默的看了一眼自己的身体，松了一口气。 “还好，没什么特别明显的肌肉…” 这一句话，让本就千疮百孔的妃雪又被狠狠的补上了一刀… 而另一边，看到他戴上白色面具的下一秒，曾经隶属百兽林的妖族仿佛联想到了什么，个个都瞪大了眼睛，面色布满了不可置信的神情。 “你是…那个人类！？” 微微缓过来一点的妃雪也在此时想起了某个描述… “白客？！” 但季牧这时已经没空去理会它们的想法了。 因为此时，火海中，隐隐约约有一道身影缓缓的走了出来。 伴随着它的脚步落下，火海自动分开，露出了一道同样赤身的伟岸身影。 变回妖身之后，所有的衣物都会被撕裂，根本留不下什么。 此刻，二人的目光再次对视在了一起，谁也没有说话，但杀意皆如潮水般涌出。 尚未动手，二人的威势便先一步隔空撞在了一起。 在场众妖只觉空气瞬间一沉，呼吸都开始滞涩了起来。 虽然境界不如，但季牧自带月神气息，再加上绝对威慑，气势上竟是也与重昊不相伯仲。 此刻，二人的威压逐渐拔高，空间仿佛都隐隐开始震颤了起来。 这时候，已经没人注意为什么这两人出门都不穿衣服了。 众妖内心的恐惧早已胜过好奇。 光是威压它们都快扛不住了，这两尊大神要是彻底放开手脚在这里打，光是余波都能把它们震死。 而百兽林出来的妖族心底同时还升起了一个大大的疑问…他这么强，为什么还要去百兽林找它们做对手？单纯想要虐菜？ “白客…他原来这么强…”妃雪看着这个在她梦境中出现过、如惊鸿一瞥的身影，怔怔出神。 此时，在二人的威压之下，已经有潜龙境的妖族开始承受不住，跪在了地上，化形阶的也是在苦苦支撑。 好在下一秒，众妖看到季牧背后张开了一对七彩的蝶翼，化为一道虹光瞬间升空，重昊冷哼一声，亦是同时振翼追去。 威压消散。 众妖齐齐松了口气。 但随即，来自妖枫城的妖族皆是面色不善的看向了百兽林的妖兽，啸月天狼首当其冲。 “这就是你说的潜龙境？” 第82章 重明神鸟，云巅对决(四) 并没有等到季牧升回云海。 半道上，重昊突然加速，漫天的烈日神炎不断凝实，最后在它手中凝聚成了一把炎剑。 剑身散发着恐怖至极的高温，在这高温之下，四周的空间都被炙烤的扭曲。 重昊一把握住炎剑，朝季牧当空一斩。 横贯千米的火线瞬间点亮了夜空，璀璨至极，但只有身处其中，才会感受到这股炎浪的恐怖。 季牧转身，目光定格在重昊的手上，笑了。 “一个妖族，跟我…比剑？” 他立于半空，不久前才换上的白衣在风中翻动，猎猎作响，七彩的蝶翼在他身后散发着淡淡的微光，与月光共舞。 季牧右手当空一握，体内气海疯狂翻涌，漫天的灵气光点如漩涡般向内坍缩汇集，不断凝实、震荡。 最后，当他右手彻底握紧的那一刻，一柄周身散发着青光的灵气长剑就这样被他握在了手中。 他缓缓的吐了口气。 在重昊的赤炎剑气即将斩中自身之前，季牧轻抬剑尖，高过头顶，然后挥臂立劈而下。 “归…一。” 在重昊急剧变幻的面色和逐渐瞪大的双眸中，天地间，蓦然出现了一个竖着的……【一】字！ 一剑出，天分阴阳，万物…归一！ 哪怕凝神境的烈日神炎，面对这一剑也是瞬间黯淡无光。 夜幕中，唯见一道银芒从上至下，贯穿天地，胜过了无尽星光。 虽然季牧此刻拿着的不是君子剑，但归一剑诀，仍旧是当之无愧的【道法级】神通，是整座天下最顶级的剑诀之一！ 与以往总是用【守一式】被动防御不同，这一次，季牧赫然是真真正正的把这个【一】字斩了出来。 直面这一剑的重昊骇然发现。 明明自己的神炎在能量层级上要高出对面数倍，但是在面对这一剑的时候，它身上的火竟然…灭了！ 灭了！？ 这是什么级别的剑法？！ 重昊浑身寒毛乍起，但此刻已不容许它思考太多，因为那一道银芒在毫无阻碍的劈开炎浪之后，已然朝着自己斩来。 情急之下，重昊直接喷出了自身的一口精血，这让它气息瞬间萎靡了许多。 那是它重明神鸟的神兽血脉中最为精纯的部分，一旦损失过多，甚至会让它跌出神兽的身份。 但此刻，它明显顾及不了那么多了。 因为在这一道霜寒剑气之下，重昊真真正正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 消耗了一口精血后，重昊身上的神炎再度燃烧了起来，并且旺盛的程度是之前的数倍。 它眸中两对瞳孔更是在刹那间变得通红如血，仿佛跟着燃烧了起来。 瞳孔变幻的瞬间，重昊同时现出了重明神鸟的妖兽本体。 与此同时，它深吸口气，鸟嘴微微一吐，火蛇翻涌，神炎化为一道炎柱直撼天际。 仅是片刻，漆黑的夜幕就突兀出现了一轮赤日，熊熊燃烧，将整个夜幕瞬间耀如白昼。 这是重明神鸟最强的天赋神通之一——昊阳焚天！ 妃雪、枫晚、苍羽丹雀以及众梧桐卫，再加上妖枫城和百兽林所有的妖族和人族，均是抬头，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 天…变了？ 就在此时，虚空中，季牧的归一剑气…到了！ 哪怕季牧的气海已经突破到了【江】境，这一剑也几乎耗尽了它所有积存的灵力。 所以，这是他唯一的一剑。 刹那间，如虹的剑气瞬间没入赤日之中，乍一看似被吞噬殆尽。 但就在下一秒，整个赤日突然一震，仿佛静止了一般，而在重昊的视角中，眼前的赤日似乎…错位了一下。 似乎是为了验证它的想法，下一秒，整个赤日一左一右，齐整无比、如镜面般被一道银芒瞬息切成两半！ 重昊瞳孔急剧收缩。 好在，切开神炎凝聚的赤日之后，归一剑气的威能还是被消耗掉大半，出来之后也仅剩下了一缕剑气投影。 但即便如此，仍旧是斩在了重明神鸟的妖躯之上，在它的身上留下了一道深可见骨的剑痕。 兽血如雨，溅洒虚空！ 这一幕，被妖枫城内的高阶修士隐约捕捉到之后，顿时大为震撼。 而城内低阶的妖族和人族虽然看不清细节，但那一道横贯千米、盖压群星的剑芒仍旧是无比清晰的映在了他们的眼中，或许终其一生都不会忘记… 而在剑芒最后一缕余波斩中重昊之后，分裂的神炎赤日一阵颤动，最后在重昊剧变的面容下，猛地膨胀爆裂，发出了一声令天地震颤的巨响！ “轰”地一声，远在妖枫城的人都感受到了一股从天而降的热浪，而位于这股冲击中心的重昊更是一瞬间就被掀飞了出去，狂喷一口兽血，在远方发出阵阵哀鸣。 它根本没有想到季牧这一剑能切开自己的天赋神通…也根本无法理解。 一个潜龙境，到底是怎么做到这件事的？ 那道剑气…又是什么级别的神通？ 而对此刻的重昊来说，赤日近距离爆炸的杀伤力，丝毫不弱于季牧方才斩出的归一剑诀，甚至要更深更重。 甚至，赤日爆裂之后，那些精纯的火炎并未直接在夜空消散，而是化成无尽炎雨流星，直坠大地！ 妖枫城城门处。 刚刚带领众妖赶回来的妃雪面色一变，毫不迟疑的掏出城主令牌，激活了城中的护城大阵。 但城主令牌，只有激活一半护城阵法的权限… 但就在此时，身在城主府的枫晚默契的掏出了镇妖司分堂堂主的令牌，激活了另外半座阵法。 淡淡的光幕将整座妖枫城彻底包裹，那股令人窒息的热浪瞬间消散一空。 直到此时，包括苍羽丹雀等梧桐卫在内，妖枫城内所有的生灵都松了口气。 短短数息，他们却仿佛在鬼门关走了一遭… 这时，如流星般的一道道神炎弹雨…落了下来！ 轰鸣之声彻响满城。 好在，重明神鸟的烈日神炎虽然生猛，此际也仅是余波，并且重昊也还没成长到焚尽万物的那一步。 妖枫城的护城大阵虽然在妖域垫底，但也能够抵挡人族立言巅峰、和妖族凝神圆满这等级别的攻击，拦下这些赤炎绰绰有余。 第83章 重明神鸟，云巅对决(五) “呼…” 斩出一剑之后，季牧缓缓的吐了口气，手上的青色灵剑也一同随着剑气消散，在夜空中化作点点荧光。 他的右手微微颤动，脑袋传来一阵头晕目眩之感。 这是他第一次动用归一剑诀的【浩然式】，实际上，除了【守一】的防御和【浩然】的进攻之外，归一剑诀还有很多变化。 但季牧只会这两式。 准确来说，是他只见过这两式。 他从未真正修习过归一剑诀，这两式剑诀也完全是三才劫下书圣向天拔剑时的记忆，被他深深刻在了心底，时时推演。 可以说，这两式剑诀，无时无刻不在季牧内心的打磨之中。 其中，守一式是整个归一剑诀的基础，也是核心。 守得自身三寸之地，方敢浩然气贯千里。 浩然式，就是归一剑诀的进阶。 任你神威盖世，我自一剑归一。 一剑破万法…就是天下人对此式的描述。 之前在各种高压下，逼迫季牧在绝境中领悟了归一剑诀中的守一式。 而现在，自主施展一剑【浩然式】，没想到却竟然差点让他的灵气枯竭。 好在此刻操控蝶翼的是蝶儿，不然季牧真的有可能在这时候从半空中摔落下去。 他看着远方如断了线的风筝一般坠落大地的重明神鸟，微微叹了口气。 “真不愧是神兽血脉啊，这都砍不死…” “大哥哥…要不…我们走吧？”蝶儿此刻看出了季牧外强中干的状态，有些担忧的劝道。 季牧轻轻的摇了摇头。 “不是大哥哥不想走，而是…人家不想放过咱们啊……” 话音刚落。 一道炎柱从地表上冲天而起，紧接着，一道如般的身影就站在了离季牧不远处的对面。 正是重昊。 此刻，它状态十分奇怪。 明明是人形，但胸膛及四肢却被一层妖形麟羽覆盖，像是披上了一套鳞甲，鳞甲之上，又被一缕缕化为黑色的神炎包裹。 身为重明神鸟一族的标志性重瞳此刻也彻底变了颜色，双红双黑，充斥着暴戾的杀意。 而在它身上，一道剑痕从眉心一直蔓延到下肢，连鳞甲也包不住，深可见骨。 配合它身上熊熊燃烧的黑炎，使得重昊此刻看起来十分狰狞。 作为妖族的天之骄子，自身是凝神境，并且还身具神兽血脉，重昊自然不可能被季牧就这么一剑斩了。 但那一剑，仍旧在它身上留下了不可磨灭的伤势，甚至重昊还要分出一部分黑炎，去镇压残留在它体内的剑气。 哪怕以神鸟之子的身躯，都无法在短时间内复原，不得不一直承受那剧烈的痛楚。 自打从出生起，便含着金钥匙出生、受万妖敬仰的重昊还是第一次受到这种程度的伤害，并且还是被一个人类。 一个…潜龙境的人类。 身为神兽的骄傲让重昊感受到了巨大的耻辱，极致的愤怒甚至一度压过了身上的痛楚。 它不顾代价，直接燃烧了体内三分之二的精血，来催动重明神鸟一族不到绝境处不得轻易动用的血脉秘法。 于是，便有了它现在的这一身黑煞狱火。 原本这至少是要到【半步通明】那个层次才会诞生在它体内的火焰。 而他的修为也逆天的拔升到了凝神高境！ 若非不得不分出一部分去压制体内的剑气，它此刻的境界还会更高。 妖孽？底牌多？打不死？ 重昊的嘴角掀起一抹冷笑。 直接高他三个大境，除非此人是道祖佛陀之类的大能转世，不然重昊绝对不相信对方还能在它手里翻出什么风浪。 隔着两个大境一剑差点把自己砍死的剑气都用完了，还能有什么幺蛾子？ 它能看出来季牧此刻虚浮的状态。 若是这都打不过，重昊觉得自己可以去回炉重造了。 要知道，此刻的重昊，在血脉秘法的加成之下，无论是肉身、火焰、灵气，还是攻击、防御、速度，都拔高了数倍不止。 全方位的增强！ 它立于半空，滔天的威压从它的体内绽放，甚至让下方妖枫城的护城大阵都泛起了波纹。 城中，无论是枫晚还是妃雪，都俱是神情严肃。 他们眼睛一动不动的注视着虚空中一黑一白两道默默对立身影，内心同时感觉到…战斗，似乎要来到尾声了… … 虚空中，浑身黑炎缠绕的重昊看向季牧，收起了所有轻视，真正把他当做了一个同等级的对手。 它看向季牧，有些自嘲道： “这是本妖子打算拿到万妖谱大会上参赛的杀手锏，没想到竟提前用在你身上了。” “如果你等下能在本妖子的手底下撑过一柱香而不死，那么本妖子今天就给你一个活命的机会。 “把妖梦大人留下，然后滚出妖域，日后永远不要踏足这里。” 季牧闻言，噗嗤一声笑了，“你这个状态…只能持续一柱香吧？” 他虽然不太清楚妖族的境界，但不代表他没有常识，能这样大幅提升境界的秘法必定是要付出代价的。 提升越高，代价就越沉重。 重昊话语一滞，嘴边的话语尽数被噎了回去，显然被戳中了痛处。 “牙尖嘴利！” 强行提升境界，重昊的确需要付出极为沉重的代价。 体内精血大量流失，之后它的血脉会稀薄无比，甚至会沦为普通的妖兽，需要花长年累月的时间才能恢复。 不仅如此，在一柱香的时效过了之后，它自身的境界还会倒退回化形阶，没个三年五载年根本无法重新修回来。 即便副作用如此严重，重昊也还是动用了重明神鸟一族的血脉秘法，可见它此刻杀季牧的心有多强烈。 它已经快被这个人类逼疯了！ 所以，这一柱香的时间，其实就是重昊透支自己，强行逼季牧跟自身签下的一份生死状！ 一柱香后，无论如何，二者都只有一个能活下来。 并且，它觉得死的一定是季牧。 二人再无话语。 一柱香的时间，不是用来谈话的，无论是重昊还是季牧，都十分清楚这一点。 此刻，至极的黑炎融入黑夜，空间都被炙烤到扭曲，重昊一振双翼，狞笑着就朝季牧冲了上来。 季牧感受着对方此刻灼灼逼人的气势，人还未至，就已经快把自己压迫的喘不过气来了，绝对威慑在绝对的实力差距之下也失去了作用。 看着那道黑影，季牧幽幽的叹了口气，“这就没意思了…” “算了，不跟你玩了……” 说话的同时，他手上一翻，像是随意般拿出了一个普普通通的棋罐…然后抬头看了看天空。 “今天是满月啊？啧…看来老天都让不想让你活下来……” “你那么自信，那就让我看看，半座城生灵的碎片能量加上满月的光华，你能扛几下吧…” 话音刚落，在重昊不可置信的目光下，一座如山岳般的楼阁投影，蓦然显现在季牧身后的虚空之中！ 旃檀世界，月明楼！ 第84章 霜白月芒，妖子归冥 “这是…什么？” 冲锋状态下的重昊猛地停下身形，骇然的看着那座伫立于天空的楼阁。 旃檀世界这件王器的逆天程度在于，不仅它自身是成长形王器，世界中存在的那些楼阁，同样也可以成长！ 作为第一颗棋子，月明楼的特性，就是吸收月华能量来成长。 不久前季牧收集的一城梦境碎片几乎把月明楼直接泡在了能量之海中，再加上季牧每次到夜间都放任它吸收月华… 如今的月明楼，已然成长蜕变到了极为恐怖的地步！ 在百兽林尚未吸收碎片之前，仅凭稀薄的月光就能让月明楼凝聚出不弱于入虚境的光束，相当于妖族化形。 而现在，彻底吸纳了一城梦境碎片的月明楼…恐怖的程度可想而知。 此刻，一座阁楼虚影静静的立于虚空，如一座通天之塔，周身泛起银白色的月光。 它此际显现的体型足有三分之一的妖枫城大小，隐隐散发出的威压甚至令下方护城大阵的光幕都向内弯曲。 楼阁之上，无尽的银白色光点从四面八方而来，聚于顶峰。 那是一缕缕精纯的月光。 在月明楼的吸收之下，整个夜幕似乎都黯淡了几分，仿佛照射世间的月光此刻都被它吞噬一空。 世界陷入黑暗之后，月明楼却越来越明亮，散发着无与伦比的光明。 它代替了夜幕上的明月，成为了此际世间唯一的光！ 而楼阁之上，吸收了无尽月华之后，一轮弯弯的明月静静的悬在那里。 霜白的微光照耀天际。 只是被那光芒一照，重昊整个人便感觉被一盆凉水生生泼在了身上，从头凉到尾。 一股莫大的恐惧充斥了它的心头。 哪怕它动用了秘法，将自身潜力激发到极致，拔高了数重境界，实力成倍增长，此刻面对这轮明月，也是升起了一股根本不可与之抗衡的感觉。 此刻，它什么愤怒和骄傲都被那道月光给生生浇灭了，根本不敢提起半分。 调转身躯，重昊羽翼急扇，化为一道赤黑幽光，疯狂向后方逃去。 它害怕了… 在它身后，季牧在虚空中默默的注视它亡命奔逃的身影，露出了一抹嘲弄。 “现在才想跑，是不是晚了一些？” 说话的同时，他并指微抬，然后轻轻的…向下一挥。 弯月如刀，于阁楼顶端滚落，霎时间，月虹如银河倒泄千里！ 只是瞬息，霜色弯月就追上了奔逃中的重昊。 感受着身后传来的让自己汗毛倒竖的气息，重昊眸中闪过一丝狠厉。 他心知自己跑不过月虹，于是在飞逃的过程中身形一转，体内剩余的精血同时被它催化燃烧，让它的境界直接捅破了最后一层壁障，达到了凝神圆满、半步通明的地步！ 而这样的代价是让它彻底沦为普通妖兽，几乎没有复原的可能。 巨大的代价让重昊此刻内心都在滴血，但它没有别的选择。 因为它知道，精血烧尽之后它可能只是失去了神兽的身份，但如果此刻面对那道月芒什么都不做，自己一定会死！ 此刻，突破到半步通明之后，无尽赤黑相间的神炎疯狂的从它的身上迸发，缠绕在它的右臂上，压缩凝实。 霜白弯月来临之际，重昊怒吼一声，将自身所有的火焰都凝在了一拳之上，狠狠的…向着霜白弯月轰去！ “咚！” 虚空中猛地传出了一声震响，下一秒，重昊的身影被直接砸进了大地之中！ 炸裂的皓月将整个大地都染成了白色，在夜空上演了极为奇异的一幕——天是黑的，但大地…却是一片亮银！ 待烟尘散尽。 季牧看了看下方，微微皱眉。 “咳咳…” 伴随着两声咳嗽，一个横贯千米一片狼藉的巨坑之中，重昊的身影艰难的爬了起来，看向天空，放肆的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本妖子没死！” 它此刻身上再无一丝火焰，气息也是萎靡到了极致，境界也倒退回了化形阶，身影飘摇的似乎下一秒就会摔倒，但它仍旧拼尽了一切扛下了霜白弯月，活了下来。 重昊颤悠悠的站在深坑之中，对着天空上的季牧吐了口唾沫。 “最后的手段也用完了吧？本妖子就是不死！” “本妖子是重明神鸟，世间最尊贵的种族之一，蝼蚁，想杀我？你做……”话音戛然而止。 因为就在此刻，阁楼之上，又一道月芒凝聚而出… 季牧位于虚空，低头望去，像是在看一个傻子。 旃檀世界中，蝶儿“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空气突然安静。 世纪般的沉默之后，重昊眸中闪过了一丝怨毒，在第二道月芒来临之际说道： “放心，重明神鸟一族会送你来地狱见我的，在那之前，好好的去当你的老鼠吧…” 下一秒，它的声音彻底被淹没在无尽银芒之中…… … 战斗落幕。 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季牧静静的站在深坑之中，边上是重昊庞大的妖躯，已然彻底断气。 疲惫如潮水般涌上季牧的心头。 极致的高强度战斗之后，他此刻甚至一度要合上眼睛昏睡过去，但此地明显不是能让他好好休息的地方。 今晚，他闹出的动静太大了。 感受到不远处的城头上传来的一道道敬畏的目光，季牧幽幽的叹了口气。 太难了。 低调修炼的计划，好像失败了啊… 第85章 妖域地震，尊者之怒 妖枫城城楼。 此刻，妃雪、枫晚以及一众境界均在化形阶以上的大妖都站在此地，遥望向城外深坑中的那道白衣身影，失神无言。 在此之前，众人根本想象不到。 一个拥有神兽血脉的妖子，最后竟然败在了一个潜龙境的人类手上。 虽然重昊在妖域年轻一辈不是最优秀的那一批，但被一个潜龙境活活打死，也是超出了妖枫城众人的认知极限。 这真的是人能做到的吗？ “白客…”妃雪喃喃自语，眸中闪过一丝异彩，但旋即又流露出了些许担忧。 “重昊死了，那位大人…不会放过他的……” … 城外，深坑之中。 伴随着月明楼的投影散去，残留的月华也逐渐消散一空。 就在这时，一抹彩色在季牧眼前闪过。 蝶儿化作了小女孩的模样，出现在季牧身旁，小手紧紧抓住了季牧的手。 她抿了抿嘴，欲言又止。 片刻后，银铃般的声音回荡在季牧耳旁： “谢谢你，大哥哥。” 季牧摇头一笑。 突然，远方，伴随着一声含带着滔天杀意的怒吼，一道如炎柱冲天而起，直入云霄。 “谁！？” “是谁！？” “是谁这么大胆子？！敢杀本尊之子？！” 声音浑厚如钟，彻响整个妖域。 妖域的所有生灵几乎都被震醒了。 … “谁啊大半夜不睡觉？” “咦，这声音…是重明尊者？嘶…那没事了。” “发生什么了？有谁知道吗？到底怎么回事？” “重明尊者的子嗣，那不是重昊大人吗，它被杀了？什么情况！？” “嘘！你踏马不想活了，这是能直接挂在嘴边的话吗？想被烧成灰别带上老子！” 妖都洛阳，类似的谈论声不绝于耳。 … 三王殿中，一位肤色为青，但样貌却俊逸非凡的男子微微皱眉。 “这个老不死的火烈鸟，又搁这叫唤啥…等等，它刚才是在问谁杀了它子嗣？在妖域还有人敢动它的种么？” “不对啊，我记得它的子嗣不是在大鹏手底下？莫不成…” 青色男子低头陷入了沉思。 良久，它呵呵一笑，嘴角掀起了一抹弧度。 “有意思，大妖主不在，有些人…就开始按耐不住了啊。” … 镇妖司总坛。 一位身穿官服、正盘膝打坐的中年男子缓缓睁开了眼睛。 在他的身旁，一柄镶刻着金银纹路的黑色仪刀静静的置于蒲团边上，柄首处还配有龙凤造型的圆环。 此刻，中年男子看了看窗外，淡淡的叫了一声，“影司。” 在他的话音落下之后，空间突兀显现出一阵不规则如水面般的波纹。 片刻后，一道身穿制服、佩戴制刀和面具的身影从虚空中走出，半跪在了中年男子的身前。 “司长大人，有何吩咐？” 一开口才发现，面具之下，赫然是一位动听的女子声音。 “把你影司的人派出去，明天太阳落山之前，本司要知道这件事情全部的来龙去脉。” “遵命。” 佩刀女子起身，拱手一拜，旋即倒退一步，瞬间又遁入虚空之中。 看着眼前眨眼睛便消失不见的身影，镇妖司一把手、正二品大员的司长大人幽幽地叹了口气，“唉，就不能多跟我说两句话么…” … 妖枫城外。 季牧看了看天边涌起的红光，头疼的揉了揉眉心。 蝶儿的神色浮现出一抹担忧，还有一分自责。 “大哥哥…” 季牧笑了笑，宠溺的摸了摸她的小脑袋。 “没事蝶儿，你季哥哥在这天下仇家可多着呢，多它一个又如何？而且，有你在，它找不着我们。” “可是蝶儿快压制不住突破了…”蝶儿怯生生道。 季牧面色一僵，到嘴边的话瞬间被噎了回去。 蝶儿突破，就意味着她要陷入沉睡，季牧十分清楚这一点。 沉默良久，季牧无奈道，“车到山前必有路吧，你季哥哥我命硬着呢，死不了。” 心底幽幽的叹了口气，季牧面上却不慌不忙的拿出了一柄灵器法刀，刺入重昊的妖躯。 片刻后，他取出了一颗赤红如血的妖核，收进了旃檀世界。 神兽妖核，这可是天价之宝，勤俭持家作为人生守则的季牧绝对不会浪费。 至于剩下的那些骨肉，在重昊消耗了大量精血之后，早已失去了其应有的价值，此刻只是一具普通的妖兽躯体罢了。 收走妖核之后，季牧取出了一件斗笠，披在身上。 蝶儿也化为妖形，趴在了他的肩头。 随后，季牧往重昊的妖躯上扔了几张高品质的阳焱符，旋即在城楼妃雪等人敬畏的目光中，缓步走入夜色。 “啪”地一声，伴随着一声清脆的响指声，季牧身后，重昊整个诺大的身躯开始熊熊燃烧，在夜色下化为一缕缕烟尘，彻底消散于世间。 因为神兽品质早已降级，再加上死亡后就没有了那棘手的恢复能力，所以季牧丝毫不担心阳焱符烧不尽妖躯。 既生于火，那便终结于火吧。 火光中，一人一蝶，渐行渐远。 … 重明山脉。 数百年前，这处山脉原本并不是叫这个名字。 之所以会有这个名字流传下来，是因为在妖域成立之初，一尊大妖不愿入城，而是选了这处山脉，盘踞在了此地。 从此，这个山脉便以它为名。 这尊大妖，就是当今万妖谱排名第十四的神兽——真正的重明神鸟。 通明境大妖。 此刻，重明山脉一座山头之上，一尊通体火红的巨鸟盘踞在崖顶，闭目微栖。 但下一秒，它似乎是感受到了什么，猛地睁开了眼睛。 双眸之中，各有两道灿金色的瞳孔，蕴含无尽威严，仿佛正在燃烧。 就在刚刚，它突然感觉到自己唯一的子嗣，跟它在血脉中的联系突然变得微弱起了来。 起初，它还有些疑惑。 但紧接着，血脉联系就好似彻底崩断了一般，消失不见，再也无法感应。 重明神鸟愣了足足数息，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那丝血脉联系是独属于重明神鸟一族的天赋，能够让它们实时感应到拥有至亲血脉的族人状态。 当联系断开时，就证明对方…已经彻底失去了生命气息。 虽然有些不可置信，但重明神鸟此刻不得不接受一个现实。 重昊…死了。 第86章 影司白诗，酒肆小二 确认这个事实之后，一股滔天的怒火无可抑制的从重明老祖的身上爆发出来。 动用大神通在全妖域喊话之后，它直接一振双翼，飞出了重明山脉，直奔妖都而去。 沿途，滔天的火炎一路烧过妖域无数人的头顶，让绝大多数的生灵都敬畏俯首。 重昊在金翅明王的手底下进修，还是它亲自开口的。 如今莫名其妙的断了联系，重明神鸟愤怒之余，但也没有直接被冲散了理智。 它知道，若想得知重昊的去向以及血脉联系消失的来龙去脉，去妖都找明王一定是最快的捷径。 … “死了！？” 金翅明王几乎是跟重明神鸟同一时间得知重昊的死讯的。 梧桐卫统领级别的妖族，每一位都在明王殿中存有一道魂牌，只需寄存一缕精血，便能实时反映妖族统领的生命状态。 而就在不久前，金翅明王亲眼见到，属于重昊的那一道魂牌，碎了…… “该死…”金翅明王的面色有些不怎么好看。 它有些想不明白。 妖枫城那屁大点地，化形圆满的妖族都没有，重昊到底是怎么死的。 本来它想趁所有人都不注意的时候把妖梦偷偷抓回来圈禁，供自己研究，试试能不能先众妖一步，提取传说中那一缕先天圣灵的伴生道蕴。 若是能成功，它觉得自己绝对能踏破那个境界的门槛，成为南瞻部洲第一个突破圣级的妖尊！ 到时候，它就可以一统整个分裂严重的妖族，彻底脱离大唐的掌控，让妖域一跃而成此方天下最强大的几股势力之一。 只不过想法很好，但没想到实行的第一步碰壁了，妖梦不仅没被带回来，还顺带损失了一个统领。 但此刻最让金翅明王头疼的，却是另外一个问题… 算算时间，有个脾气不太好的主，此刻，应该就快到了。 话音刚落。 一抹红光先于晨阳出现在了大地之上。 … “小二，来两碟小菜，外加一壶好酒。” “来喽客官！” 妖枫城，一家人族开设的小酒楼里。 一位佩刀女子坐在了二层靠窗的位置，朝着店里的小二招了招手。 她面容姣好，却不媚俗，眉心自带一股不弱于须眉的英气，只是静静坐在那里，一股气势便浑然天成。 而置放在桌案上的黑色制刀，更是绝了很多看着她想入非非之人的想法。 在江湖上，有几类人公认最不可招惹。 配剑的书生，托钵乞食的和尚，神神叨叨的道士… 以及…敢大摇大摆独自上街的女人。 尤其是，当这个女人还走在妖域之中。 “客官，两碟小菜，加一壶上等绿醅酒，这边给您上齐了。” 此时，店小二满脸堆笑的端着酒菜走了过来。 不动声色的瞄了一眼桌上的制刀，小二将酒菜默默的放在了离制刀稍远一点的位置。 女子略作回应的点了点头，旋即又将视线投向窗外，似是在思考什么，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但就在这时，本以为应该离去了的店小二的声音再度传来。 “客官，不得不说，您长的可真俊。” 女子转头，眸光有些错愕的看向店小二。 愣了几秒之后，她“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与周围那些隐隐带着秽意的目光不同，白诗吟从小二的身上，看到了一双清澈如水般的眼眸，不含带一丝杂质。 所以那声夸赞，自然便多了几分真诚。 一小锭银子弹到了小二的怀里。 “嘴甜，赏你的。” 小二受宠若惊的接过小费，立马喜笑了颜开起来，称呼也不自觉的变了，“谢仙子！” “仙子慢饮，咱这绿醅酒，一杯下去，可暖和着哩。” 招呼完，小二刚要转身继续去招呼其他客人，这时，女子却突然出声叫住了他。 “等一下。” “仙子有何吩咐？”小二刚迈出去的腿又迈了回来，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白诗诗轻敲桌案，装作漫不经心的问道： “最近这妖枫城周边，有没有发生什么有趣的事情？” 小二愣了一秒，旋即便露出了一副了然的神色。 他悄悄靠近了白诗诗一些，附耳悄声道，“这位仙子，如果小的没猜错的话，您是外城的吧？” “实不相瞒，今儿个问我这个问题的，您可是第三个了。” “哦？”白诗诗面上不动声色，内心却是微凛。 看来因为重昊老祖昨夜的怒吼顺藤摸瓜找到此地的势力，不止她暗司一个了啊。 “最近妖枫城这边，发生的大事可不少，但小的猜您最感兴趣的…应该只有一个。” “您是想打听有关昨夜发生在云巅之上的那一场巅峰对决，对吧？” “砰！”又一锭银子放在了桌台上。 “说。”白诗诗霸气道。 小二微瞟一眼，咕咚一声咽了咽口水。 为了尽快再入手一笔收入，他清了清嗓子，开始迅速讲述起昨夜发生的事情… “要说起这事啊，就不得不先提起我人族最近出现的一个天才少年。” “他一举打破了我们人族肉身孱弱的印象，强势出现在新星榜第十一位，他就是…无双白客！” “白客…” 身为镇妖司影司的人，白诗诗自然不可能不知道这个声名鹊起的名字。 但对此人，镇妖司内部却褒贬不一。 因为以潜龙三重天，入新星榜第十一，此事听起来太过于天方夜谭。 在没有实际见到之前，这件事情有待考证，白诗诗也是那个持保留意见的人。 “昨晚的事，跟此人有什么关系吗？” “当然有！” 小二猛地一拍桌子，冷不丁把白诗诗吓了一跳。 “这巅峰对决的其中一人，就是这位白客！” “是他？可是我听说，那另外一人，不是凝神境的大妖吗？”白诗诗回忆着脑海中关于重明老祖之子的记忆，疑惑的问道。 “的确如此，但就是因为这样，才证明了我们这位人族天才有多么逆天…” … 半个时辰后。 白诗诗把酒钱放在桌上之后，拿起佩刀起身从酒馆离去，而小二也如愿以偿的拿到了那笔小费。 只是心事重重离去的白诗诗并不知道。 就在她离去后，方才无比健谈的店小二此刻却是安静无比，眼神中闪过一缕精芒，仿佛彻底换了一个人一般。 把玩着手上的两锭银子，小二默默看向白诗诗离去的背影，咂了咂嘴。 “第三股势力了。” “关注这件事的人，多的有点超乎我的预料了啊……” “大哥哥。”一道声音悄悄的在小二的脑海中响起。 “嗯？” “咱能不每遇见一个人就捧自己一回吗？” “……大人的世界，你不懂…” “哦…” 第87章 风云际会，各方齐至 在城外所有人的注视下虚晃一枪后，季牧立马变了个样子绕了一圈，又偷偷回到了妖枫城。 杀了重昊之后，季牧就隐隐有些预感。 估计之后一段时间，整个妖域对他来说都不会太平。 昨夜那个声传妖域的大能也肯定会追杀过来，把这里翻个底朝天。 虽然蝶儿带给他的幻形能力在理论上能够瞒过圣级以下的任何存在，但世界之大，无数奇妙繁杂的手段根本不是季牧能想象的到的。 而他离去的方向一定会得到最多的关注，相比之下，妖枫城反而可能是此刻最安全的地方。 没人能想象的到，在面对一个通明境大能的追杀下，正主不但不跑，反而还回到了事件的中心。 回到妖枫城之后，他第一时间就在城中找到了一个小二，直接把他打晕了丢进旃檀世界，让蝶儿时不时照顾一下。 然后季牧便顶替他的身份，在这家酒肆潜伏了下来。 而对于那个醒来后小二来说，月明楼中那无比精纯的能量无异于送他了一场天大的造化，就算是季牧想让他出来，他都不愿意。 所以只是跟季牧约法三章，他便接受了此事。 其中一条便是——绝对不能碰他家中的老婆。 在季牧答应之后，他甚至还时不时的给季牧提供一些细节，让他在平日生活中不至于露出马脚… 至于他出去后是否会暴露季牧身份的问题也无需担忧，有蝶儿这个先天圣灵存在，让一个潜龙境修士遗忘这一段记忆简直不要太容易。 于是，季牧就这样在城中毫无违和的待了下来。 而他果然没有猜错，仅仅一天的时间，一个小小的妖枫城就风云际会。 在一个小酒肆，季牧一天就看到了不下于十数个生面孔，而且明显都是各自带着目的而来。 杀了重昊之前，他的确没有预料到会引起这么大反应。 但深处事件中心有一个好处。 季牧可以知晓许多妖域势力的动向，提前规避危险。 像他之前遇见的两批，都是含带着杀意的势力，其中一个，季牧猜测这应该是与他昨夜碰撞的梧桐卫是同一股势力。 还有一个不甚明了，只知道也是妖族。 而刚刚遇到的那位女子，季牧在观察之下无比确定——她是镇妖司的人。 因为那柄刀实在是太显眼了。 … 妖枫城城主府。 妃雪如今有些焦头烂额。 一个白天都还没有过去，妖枫城到来的大人物就快比她这一辈子见的都多。 先是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妖都就又派来了三个凝神境的统领，带着数十个近乎半数的梧桐卫，人数在所有势力中排在第一。 三位统领之中，其中一个境界甚至达到了凝神圆满，在群英榜上位列前茅，实力极为恐怖。 这些人到来之后，不由分说的就霸占了妃雪的府邸，连城中护城军的调令权都被剥夺了。 但人家是妖主直系亲兵，是她的顶头上司，所以妃雪也只能是敢怒不敢言。 三位统领劈头盖脸的向她问清昨晚发生了什么事情之后，最后又问了她白客的去向。 妃雪其实隐隐有些向着白客，但此刻，她就算是想替他瞒都瞒不住。 因为昨晚看到白客远行方向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她不说也有人会说。 之后，梧桐卫统领拿着她的城主令牌，把护城的妖族都派了出去，分别在百兽林和城外那片深坑中搜寻。 第二股到来的势力是依附于重明山脉生存的一些妖族。 这些妖族十分驳杂，各族都有，平日里皆是受重明老祖庇护，因此听说重昊被杀了之后，一番探听之下，最终也是找到了这里。 这一伙妖族大概有二十余人左右，都是清一色的年轻妖族，实力从凝神境中境到化形阶不等，参差不齐。 虽然整体比不上梧桐卫这种正规军，但也是一股不弱的势力。 因为重明老祖在洛阳城外和金翅明王干了起来，所以它们打算先探查清楚情况，等到老祖赶来的时候，再一股脑的上报给它。 这样说不定老祖高兴之下，还会赏它们一场造化。如果能抓到那个杀了妖子大人的贼子，就更好了。 至于那些闻风而来凑热闹的妖族和人族修士，妃雪已经数不清了。 若非是守城军和百兽林那些不能化形的妖族都被赶了出去，外来客人也大多都不是待在城中…妃雪都不知道自己这一个小城能不能装的下这些大神。 与此同时，妖枫城另一处官方势力的据点，也到来了一些客人。 … 镇妖司分堂。 一座三层阁楼之中。 白诗诗坐在上首，素手轻敲着案板，默默听着位于下方的枫晚汇报昨夜细节，与自己不久前在酒馆听到的一一对应。 良久，她眸光看向枫晚，露出了一抹疑惑。 “重昊，真的是白客杀的？” 枫晚苦笑了一声，“大人，属下知道此事听起来的确有些难以让人相信，但…这已经是您第八次问属下这个问题了，这……” 白诗诗这才从恍然失神的状态中出来，“抱歉，分心了。” 属实不怪她分神，一个人族在公认最孱弱的潜龙境，越两个大境界斩了以肉身着称的神兽之子… 估计就算是闻名天下的风云阁听了此事，估计都不知道该怎么排榜了吧？ 原本白诗诗以为，以潜龙三重天登新星榜十一就足够逆天了。 但此刻，这个被称作“白客”的名字却是再一次刷新了她的认知极限。 虽然对季牧来说，他是借助妖枫城半城梦境碎片灌注月明楼才得以侥胜，但是对不知情的外人而言，这就是他实力的一部分。 沉默半响之后，白诗诗突然想起来了什么，问道，“知道此人的去向吗？” 枫晚摇了摇头。 “属下只看到他在城外取走重昊的妖核之后，便一路向北而去。” “当时迫于威势，属下不敢跟上去，所以此刻也不知晓他具体去了哪里。” 白诗诗沉吟许久，神色渐渐露出一抹坚定。 良久，她一拍桌案，果断下令道，“把城内镇妖司所属的人都派出去，我让影司协助你们。” “务必要赶在所有人之前找到此人，绝不能让他落在妖族手里！” “本座这边禀告总司大人，让他做好与明王殿和重明山脉开战的准备。” “在妖域，我镇妖司监察百妖，有先斩后奏之权。” “等打完了，再上书禀明圣上。” “这个人，我影司要了！” 第88章 镇妖少司，无为道子 枫晚闻言，一脸震惊的看向白诗诗。 他根本不敢相信这位总坛来的大人竟然愿意为白客做到这种程度。 要知道，真正的镇妖司总坛，可不像他这偏隅小城的分堂，软弱无力。 那是真正可以和各大顶尖势力掰腕子的存在！ 总坛随便蹦出一个人，都能完虐妖枫城这种小城一整个分堂的人。 而现在坐在面前的这位…别看是一介女流、但真实身份可是影司少司主，是镇妖司绝对的大人物，跺跺脚都能把他震死。 镇妖司每一位少司主的任命，都有三个硬性标准。 一、不超过而立之年。 二、战力达到立言境圆满。 三、入风云阁真龙榜前五十。 风云阁榜单之中，新星榜对应人族潜龙境和妖族塑灵境，群英榜对应入虚境和化形境，而真龙榜，就对应着立言境和凝神境。 整个南瞻部洲的立言和凝神修士加起来，绝对是一股庞大的数字，脱颖而出排进前五十才能出任少司主，可想而知这个位置的含金量有多高。 能够达成这么多苛刻条件的白诗诗，绝对是大唐最顶尖的天才之一。 而镇妖司六司之中，影司人数最少，但战斗力却绝对排在六司前列。 枫晚已经快记不清，上一次影司招收新人，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 那一次，那个新人好像就是面前这个女子吧？现在竟然又要招人了吗？ 妖域的天，要变了啊… 感叹了一声，枫晚正要领命而去时，白诗诗却突然叫住了他。 “对了，还有件事。” “大人还有何吩咐？” 白诗诗神色肃穆道： “今晚让人打扫一下这里，布置一下。” “每次妖域举办万妖谱大会，都会请一些我们中土的人族势力来观礼，现在离大会开始还有段时间，一些被提前邀请过来的年轻人或许都坐不住了，可能会来这边凑热闹。” “这些势力中，那些小的就不管了，但其中有两个…遇见了尽量不要怠慢了她们，好生接待。” “哦？不知大人指的是哪两股势力？”枫晚微微挑眉。 他心知能让少司主特意提到的，绝对不会简单。 虽然已有心理准备，但白诗诗之后的回答，仍旧让枫晚再度心神一震。 “无为观，以及…” “七音宗。” … 妖域，洛阳去往妖枫城的官道上。 一行穿着白色衣袍的道士走在路上，皆清一色挽着道髻，身背宝剑。 队伍共有七人，除了一个仙风道骨的老者外，其余都是二十岁上下的年轻人。 这些人来自中土的顶级仙家势力——终南山无为观。 但有些让人意外的是。 无为观队伍中，仙风道骨的老者在赶路之时，步伐竟是微微落后半步，位于某位青年后方，处在了簇拥的位置。 而那位青年面如冠玉，身后背着一把桃木剑，看起来没什么架子，但众人却隐隐以他为中心。 此人不是别人。 正是扬州城外大战落幕之后，一举拜入终南山，然后被“天下第一逍遥”的那位道士收为关门弟子，成为新一代道子，赐号道一的李寒衣。 李寒衣的师尊，在道观的辈分极高，所以李寒衣哪怕自身境界不高，但道观与他同辈的却基本都是天师这个级别的人物。 因为这个原因，观中年轻弟子，便都称他一声“小师叔”。 而他此刻的境界，赫然也已经爬到了入虚第六楼，提升的飞快。 气息如隐龙蛰伏，含而不发，动则山摇地动。 显然这几年，他也有独属于他的造化。 在离妖枫城不足数十里的位置，一位看起来比李寒衣略小的少年道士突然小跑几步，怼了怼他，八卦道： “小师叔，你说，你是不是看上凌依仙子了？” 还不待李寒衣说话，他身后的老道士便微微蹙眉，呵斥了一声，“真临，不可造次。” “问一问嘛，小师叔不会介意的。” 老道士一瞪眼，刚欲再骂，李寒衣却是摆了摆手，表示无妨，然后看着真临呵呵一笑道： “咋，怕小师叔把你心上人抢走？” 真临话语一滞，似是被戳中心事，面色“刷”地一下红了。 “谁…谁说她是我心上人了！” 众人内心齐齐腹诽： 前几日在妖都明王殿参加宴席的时候，你就差把眼珠子放凌依仙子身上了，我们特么又不瞎！ 李寒衣拍了拍他的肩膀，叹了口气，“真临啊。” “啊？” “你还是个处吧？” “是…嗯？！小…小师叔你说什么？”真临显然不擅长应付这种问题，神色露出一抹慌乱。 “唉，小师叔以过来人的经验告诉你…男人，太纯情的不招女人喜欢…” 一众道门师兄弟狂翻白眼。 又要开始祸害小师弟了… 果然，真临一听李寒衣的话顿时如遭雷击，整个人直接呆在了原地。 “这…难道就是凌依仙子从头到尾都没有看我的原因吗？” “你刚才不还说她不是你心上人？那你让她看你干啥？嗯？”李寒衣直勾勾的看着真临，发出了灵魂三问。 “我…我那是！是…”真临一瞬间面色涨的通红，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话来。 众人内心齐齐叹了口气。 憨呐… 这时，老道士似乎是看不下去了，轻咳了一声，对李寒衣道： “小师叔，前面不远就是我们此行的目的地了。” “七音宗的仙子们应该先我们一步到了，您不是说嫂子的人去哪我们就去哪么，那现在…”说话的时候，老道士忍不住看了李寒衣一眼。 他实际上也有些疑惑。 嫂子是谁？ 小师叔不是独自上山的吗？ 他哥娶了七音宗的仙子？ 但这些碍于身份，他不太方便问，反正他此行的任务就是保护这一众无为观年轻弟子的安全，其他的事情可以无视。 出了妖都周边的那些大型绞肉场，以他的境界应付这个任务反而会更轻松一些。 听到老道士的提醒，李寒衣这才想起来此行的目的。 虽然那个人不见了，但李寒衣现在看所有七音宗的人仍旧觉得，这都是嫂子的人，也就是——自己人。 所以一路跟着七音宗仙子保护她们，这是其一。 还有一个… 他想找到那个名为白客的人。 李寒衣看着前方去往妖枫城的道路，冷冷一笑。 “拜师之后，本以为小爷终于可以笑傲江湖了，没想到竟先被那个暴力师姐揍了一整年…好在最后终于锤炼出了一具琉璃之体。” “之后又熬了两年，可算有机会下山爽爽了，憋死小爷我了。” “白客？哼，无非是趁小爷不在爬出来的沽名钓誉之辈，等小爷找到此人，也不欺负他，封闭灵气跟他做过一场。” “小爷要让他看看，什么才是人族最强潜龙境肉身！” 想到这，李寒衣嘴角微微勾起一抹弧度，那高高挺起的胸膛之中，满含着无与伦比的自信。 … “阿嚏！” 酒肆之中，正在擦拭桌子的季牧摸了摸鼻子，有些疑惑。 “这年头…还有人想我吗？” 第89章 七情观心，相思如依 镇妖司总坛。 总司苏定山默默看完手中的传书，沉默少顷，抬头看向了窗外。 此时的妖都天空分为了两种颜色，一半是漫天金光，一半是滔天赤炎。 “砰砰”的震响声不断从天际传来，但都消弭在妖都的护城大阵之上，没有传入城中半分。 这里的防护等级，与妖枫城不可同日而语。 但这些却无法阻挡苏定山的神识越过阵法，观察天空之上的战斗。 上方对战的二妖，赫然是妖主金翅明王和重明老祖。 从战斗局势上看，明显是重明老祖落了下风。 虽然两尊大妖都同属禽类神兽，但之所以坐上妖主位置的是大鹏而不是重明神鸟，这是有道理的。 而之所以能打这么久，是因为金翅明王本就理亏，并没有动真格，而重明老祖却是真的玩命了的。 不过即便如此，重明老祖的落败也只是时间问题。 通明中境和通明后期，差距不是一星半点。 苏定山看到这样的局势，微微皱眉。 “这不行啊，打的太不温不火了。” “诗诗那小妮子对白客有想法，这是好事，证明她对影司有归属感。” “但直接开战不太可能，圣上知道能把我皮扒了…” “不过…偷偷给上头那俩土鸡添把火，帮她拖延下时间，还是可以的。”苏定山摸索着下巴思索道。 旋即又想起来了什么，摇头一笑。 “这个白客，一来妖域就闹出了这么大动静…倒是蛮有意思，颇有我当年的风范，值得争取一下。” 思忖半响，苏定山下定了决心，身影一闪便出了阁楼。 … 妖枫城酒肆。 在妖枫城化身小二的第二天，季牧清晰的感觉到城内的气氛逐渐开始变得紧张了起来。 来酒肆吃饭的人大多都只是闷头吃饭，神色急切，极少有人像之前一样侃侃而谈。 偶尔有几个谈论的，也都是： “哎，听说了吗？梧桐卫找了一晚上，连那白客的影子都没看到，那个梧桐卫统领暴怒之下，直接把带头搜寻的守城军将领打了个半死！” “嗨，你这过时了，后面妃雪大人前去替将士们申冤，直接就被囚禁在了城主府，现在一直都没见着人呢！” “镇妖司不管么？” “你当镇妖司总坛在这呢？那可是三个凝神境的大统领，一个小小的分堂，堂主都只是个入虚，拿什么管？” “唉…” 就在这时，又一个客人悄声对那二人说道： “除了这些，其实还有别的。” “啊？什么？” “就在刚刚，梧桐卫大统领和镇妖司基本前后脚，都发出了通告。 谁要是能找到白客，直接赐凝神丹一枚，能够直接让妖族化形阶突破凝神境的概率增加两成！ 若是找到人的是人族，那就替换成相同等阶的法宝和丹药。 镇妖司开的价同样也不低，甚至…只要有白客的消息，通报给他们，就会有一笔不菲的赏金。” “还有这好事？” “那不然呢？” “怎么感觉镇妖司要和梧桐卫杠上的样子？” “嗨，城外双方的人都干一架了…” “……”季牧干活的动作一顿，内心浮现出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我特么招谁惹谁了？ 怎么吃个饭的功夫，突然就成了全域通缉犯的感觉？ 悬赏都出来了？ 还有镇妖司也悬赏自己是什么鬼？ 天下人类难道不一家了么？ 季牧感觉无比心累… 与他心意相同的蝶儿察觉到他的想法，在脑海中出声安慰道： “没事哒大哥哥，他们悬赏的是白客，跟大哥哥没有关系呀！” 季牧恍然一惊。 对喔！ 我现在是个小二，天塌下来也压不塌我的铺子。 “小二，麻烦来一些果酒。” “来喽！” 被蝶儿点通之后，季牧立马屁颠屁颠的又跑去招呼客人了。 但当他端着酒菜，走到方才出声的客人面前时，却不由得微微愣了一下。 一位玉肌花貌的女子正静静的坐在席间，微风拂动，吹过一缕清香，久久不散。 若说之前遇到白诗诗，有着一身英姿飒爽的干练气质，那这位女子便是恰恰相反。 她一身淡紫色衣裙，身上散发着一股女性特有的柔美气质，坐在那里就如同仙女一般，让人难以移开目光。 在季牧所见的女子当中，仅有一人能够与她媲美，甚至还略胜一筹。 一念及此，季牧不由得想起来一个一袭红衣如艳阳般萦绕在他心头的女子。 那一日，仅是一曲之缘，她便千里相救。 季牧在扬州城外烟消云散前，根本不曾想到，她的身影会出现。 但她偏偏就来了… “也不知道，她还好么…” 内心轻叹一声，季牧收回纷乱的心绪，将目光再度放在了客人身上。 “仙子，您的酒菜。” 凌依如剪水般的眼眸落在了季牧身上，闪过一丝奇异。 她修习的功法，与人的七情有关。 修到她如今这一层，虽然还不能直接读心，但却能感知到他人的一些情念。 像她刚刚落座的时候，酒肆很多人在看她时内心都升起了一股邪欲，散发出来的气息基本都极具侵略性。 好在她修炼到这一层，能够在心神外筑起一道防护之墙，这些负面的情绪因此还能够帮助她打磨心性，并不会直接影响到她。 但就在刚刚，她清晰的感知的这个小二在看到她的时候，并没有升起如众人一般的邪念，而是升起了一股淡淡的悲伤与思念。 不重，却如丝网萦绕心头。 剪不断，欲理还乱。 那感觉就像…对方虽然是在看她，但视线，却早已不在她身上了。 他只是透过自己，在看自己之外的…另一个人。 这让她十分好奇。 一个小二，在此刻凌依的眼中，却成了这家酒肆内最特殊的人。 果然没跟师妹她们去城外凑热闹是对的，这不就找到一个很有趣的观测对象了嘛！ 她的内心如此想到。 作为七音宗这一次派遣至妖域的带队者，凌依仙子一路上却都表现的跟个小透明一般。 热闹的事情不参与，好看的地方懒得去，就对那些另类的人感兴趣。 实际上，这也是因为她所修功法的原因。 看越多不同之人的心境，能够让她的功法心境迅速臻至大成，并且直接作用到自身的修为进境。 不止是凌依。 七音宗大多有名的仙子都修习过这个功法，玉依香自然也在此列。 此刻，看着身前忙忙碌碌的小二，凌依仙子的唇角掀起了一抹好看的弧度。 半响后，就在季牧收拾完准备离去之际，凌依朱唇轻启，突然问道： “你…有喜欢的人吗？” 季牧放菜的动作猛地一滞。 他僵硬的转头，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个面前素不相识的女子。 “哈？” 第90章 白客现身，万人空巷 凌依仙子话语一出，酒肆所有人都停下了吃饭的动作，震惊的看向这边。 有人筷子都不知不觉的掉在了地上，发出“啪嗒”一声脆响。 凌依仙子感受四周疯狂震荡心墙的“疑惑”情绪，这才猛地反应过来，自己方才的话语似有歧义。 后知后觉，她脸颊微微腾起一抹绯红，似那初开的玉兰。 正欲出声解释，季牧突然掷地有声道： “家有贤妻，抱歉了，仙子。” 语速之快，似是生怕凌依误会。 甚至，季牧的脚步还在不停的往后退，越飘越远… “……” 凌依张了张嘴，却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你在抱歉啥？ 虽然的确不是那个意思，但是你这个样子怎么感觉像是在嫌弃本仙子一样？本仙子就这么没有魅力的吗？ 凌依很受伤。 巍然不动的心墙，在这一刻，竟是微微动摇。 对酒肆的其他人来说，季牧的反应要远比凌依方才惊雷般的话语更让人难以理解。 拜托，你看看你面前的人在说话吧？ 那是一个仙子哎？ 你一个店小二，能跟她说两句话都是三生有幸了，竟然拒绝了？ 不过…干得漂亮！ 众人的内心齐齐松了口气。 当凌依向季牧问话的那一刻，这些人都恨不得一拥而上把他宰了，换成自己坐到凌依身旁。 季牧直接拒绝，反而无形中躲过一劫。 此刻，凌依觉得还是要努力挽救一下。 不然明天妖域或许就要传出【七音宗凌依仙子不顾身份示爱小二，最终却被狠心抛弃、含恨而去】的凄婉故事了。 “你耐心听我说，我不……” “对不起，家里还有个大胖娃娃，我们一家三口，生活很温馨。”不等她说完，季牧直接打断，斩钉截铁道。 “噗！”凌依一口鲜血喷了出去，功法心境在此刻受到了猛烈的撼动。 而这一幕在围观众人眼中，不自觉的就替换成… 仙子不甘放弃，二度求爱，却再遭狠心拒绝，最后情伤至深，直至吐血… 众人的面色瞬间精彩起来。 沉默了许久之后，季牧幽幽问道： “那…后面还有一大堆碗没洗，小的就先…” 凌依无力的摆了摆手。 得到允许的季牧立马屁颠屁颠的钻进的后厨，拍了拍胸脯，长出了一口气。 “女人，真的是太可怕了…” … 另一边。 无为观李寒衣等人在奔走一段时间之后，终于看到了妖枫城出现在他们视线之中。 但先一步来到他们脚下的，却是那一道横贯近千米的圆形深坑。 众人在深坑边缘默默驻足。 真临倒抽了一口凉气，“这阵势…真是潜龙境的人弄出来的？” 虽然他自身已是入虚修士，但真临自问，就算把他的气海引爆了，都绝对弄不出这么大的坑。 老道士观察片刻，笃定的摇了摇头。 “若是依靠自身，绝无可能，应该是依仗了某种强大的法宝。” “这个阵仗，少说也得是王器了吧？”队伍里唯一的女子出声说道。 老道肯定点头，“绝对是王器，并且品级还不会低，就是不知道是哪一件。” 南瞻部洲的王器，每一件都有名有姓，基本不存在名不见经传的情况。 李寒衣没有理会众人的谈论，只是看着那道深坑陷入了沉思…… 嗯…看来在教训白客之前，还得先跟他约法三章… 我不动用灵气，他也总得表示表示吧？ 江湖规矩，他总得要脸吧？ 李寒衣内心暗暗敲定，旋即看向前方不远处的城门，捏了捏拳头，“走，我们入城。” 众人没有异议，一同朝城门走去。 不一会儿，就在一行人半只脚踏入了城内之时，突然，一声无比兴奋的喊声隐隐从身后传来，并且越来越近。 “有白客的踪迹了，找到他了！重明山脉和七音宗的仙子们都已经追过去了，大家快跟上啊，谁先抓到，赏金就是谁的！” 李寒衣等人的步伐徒然一顿。 面面相觑之后，众人的目光最后都落在了李寒衣的身上。 虽然平时闲谈随意，但大事的决定权，还是要看道子。 此刻，听到那个名字，李寒衣眸中现出一抹战意。 在那传话之人入城之际，李寒衣一把扯住了他，问清白客出现的方位之后，也不慢悠悠的走了，带着无为观众人直接御空而去。 七音宗和白客都不在城里，还进城干什么？ … 在无为观一行人离去之后，传信声一路从城口传进城内，并且伴随着听到的人越来越多，各自争相传颂，很快便弄的满城皆知。 妖枫城酒肆。 “什么，找到白客了！？” “真的假的？消息靠谱吗？谁传信的？” “好像是重明山脉的人，实际上不清楚，但听说很多妖族和人族宗门都已经赶过去了。” “哎，不管了，走走走，我们也去！ 反正没损失，如果是真的话，说不定还能捞一手。” “捞不捞无所谓，我就是想去看看那个白客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区区一个潜龙境，竟能在我们妖域掀起这么大动静。”一位妖族拍案起身。 “我也想看看我人族是否真的再现一位英杰。”邻桌，一位外城来的人族修士同样附议，站了起来。 有人带头之后。 一瞬间，伴随着哗啦啦一阵声响，酒肆中几乎所有人都起身，各施神通。 能御空的就腾空，不会飞的干脆直接在地上跑，都是直奔城外而去。 只是瞬息，酒肆便为之一空。 当季牧洗完一批碗出来之后，看着空空荡荡并且一片狼藉的酒肆，整个人都傻在了那里… 人呢？？？ 这时，一阵阵劲风从上空传来，季牧忍不住抬头望去，下一息，他眼睛瞬间瞪的就跟铜铃一样。 只见天空之上，黑压压飞过一大片人影。 人族、妖族、守城军、镇妖司、梧桐卫…几乎全部飞上了天空，疾速往城外而去。 一位留守在妖枫城的重明山脉妖族，一边飞一边对着身旁的几个族人嗷嗷怪叫道： “都给我冲，慢一步白客就跑了！ 费了这么大劲才找到他，赏金可不能便宜别人了！” 似是被它这句话所激。 人群中，梧桐卫三位统领中，最强的那一位凝神圆满境的强者冷哼一声，双翼一展，爆发出一股强横的威压，瞬息消失在原地，出现在了所有人的前方，一马当先的飞出了城外。 镇妖司分堂门前，白诗诗位于地上，看着梧桐卫统领消失在天际的背影，嘴角露出一抹嘲弄。 她修长的玉腿一踏，身前的空间顿时掀起了一阵波纹，如投石入海，整个身影瞬息没入虚空之中。 待出现时，已然身在城外！ 见那两人已经跑出那么远，霎时间，所有人都跟打了鸡血一般，卯足了劲跟着她们往城外冲去。 片刻后。 季牧望着空荡荡的城市，愣愣的站在那里，彻底于风中凌乱。 “？？啥玩意？” “找到了…白客？！” 第91章 真假白客，秘境摇光(上) 如雕塑般静止许久之后，季牧缓缓回神，抹了抹脸。 “见了鬼了…” 他就站在这里，但满城的人却都跑去追捕“白客”？ 局势逐渐开始超出了季牧的掌控… “你…好像很惊讶？” 季牧闻声望去，正好对上凌依泛着异彩的眸光，倏然一惊。 “你怎么还在这！？” “你不是也在这？”凌依仙子反问道。 “……”季牧沉默。 “嗳，你还没回答我刚刚的问题呢。”凌依不依不饶道。 季牧只装作没听见，不理不睬。 他此刻的注意力根本不在这个古怪女人的身上，而是被那个突兀出现的“白客”所吸引。 究竟是谁在冒充自己？ 他想干什么？ 要知道，这个名字在妖域一经出现，必定会引来大量的追捕，什么人想不开要在这个节骨眼上冒充自己？ 这有什么好处么？ 季牧想不明白。 虽然对方的出现并没有给他带来一丝一毫的坏处，恰恰相反，还正好替他引走了绝大部分的关注… 季牧为此感到困惑。 走出螭龙河之后，理论上，这个世界上除了老翁，没有任何人知晓他还活着。 哪怕是用白客这个身份，他也一直是独来独往，尽量不与人发生交集，这时候又怎么可能会有人来帮他？ 这件事情如果不弄清楚，季牧感觉自己寝食难安。 未知，才是最可怕的。 但小二的身份在那一群大妖和仙家修士的阵容中太过扎眼，直接过去有些不太现实。 所以，他需要一个新的身份背景。 想到这，季牧突然想起来…幻形能力的先决条件是要先看到，然后才能够凭借意识空想出来，宛若在自身表面雕刻出一个深层的梦境。 尴尬的是…现在整座城都空了，他上哪去找幻形的对象？ 虽然妖枫城很多人他都见过，但幻形对象若是不像真正的小二从这个世界上短暂消失，直接化形的是极容易露馅的。 到时候两个一模一样的人碰面，任谁都知道有问题。 只要被识破一次，变换形貌体征的作用立刻就会大打折扣。 幻形现在的逆天之处就在于…还没有人知道季牧能变身。 这是他的绝对依仗。 望着空荡荡的街道，季牧幽幽的叹了口气。 “去哪找个人啊…” 就在这时，他猛然想起了什么… 视线瞬间落在了一旁一直在默默观察他动作的凌依身上… “啪”地一声，季牧狠狠的抽了自己一巴掌！ 丫的在想什么呢！ 原则，这是原则！ 不！绝对不可以！！ 季牧心底怒吼着、将要“打晕这个女人然后幻形”的想法迅速掐灭，赶出了脑海… 对面，凌依没来由的松了口气。 方才在季牧目光投在自己身上的一瞬，她突然浑身一紧，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心墙也在向她疯狂示警。 明明只是一个潜龙两三重天的小二在看自己，她却感觉好像突然被一头洪荒猛兽给盯上了的感觉，心底直怵。 好在，这个感觉很快就消散了。 凌依不由得对心墙预知危险的能力感到质疑…自己可是立言巅峰哎，怎么可能会在一个潜龙境的小二身上感受到危险。 他又不是白客… 白客… 嘶！ 凌依仙子瞳孔猛地睁大，瞬间看向季牧，仿佛要把他里里外外都看个通透。 片刻后，她突然想起来… “真正”的“白客”现在还在城外被人追着跑呢，怎么可能在这里跟她挤眉弄眼？ 暗自松了口气，凌依觉得自己有些过于紧张了，都开始胡思乱想了。 另一边，季牧看着凌依，眉头微皱。 他不能再跟此女空耗下去了，城外的事情让他隐隐多了一分危机之感，他得去探探情况。 想到这里，季牧无情的收走了凌依仙子面前的最后一副碗筷，冷淡道： “这位客官，小店今日打烊了。” “打烊？”凌依仙子愣了一下，但身为七音宗的优秀弟子，她自然不傻，很快便反应过来问道： “你要去哪？” “啧…” “什么意思？” “没事。” “你…刚刚啧了一声吧？” “没有。” “……那凌依可就不管了，酒尚未喝完，店家焉有逐客之理？” “……慢饮…”季牧把酒碗默默的给她放了回去，然后径自出了酒肆。 半柱香后，快要走出城门的季牧缓缓停步，无奈的看向身后。 “这位姐姐，你到底要干啥？” … 妖枫城北门外，就是当日季牧最终炸出的深坑，而再往深处去，就是一片绵延的山脉。 山脉本来没有名字，但数十年前，有人在山脉深处发现了一处秘境，之后便以那秘境的名字命名，唤作——摇光。 此刻，摇光山脉之中，漫山遍野的遍布着各大势力的搜寻队伍。 显然都是闻风而来的人。 最深处的位置，重明山脉、七音宗等几大势力的人马相对而立，但一时间谁也没有轻举妄动。 伴随空间荡出一道道波纹，白诗诗的身影瞬息出现在此地。 向七音宗的几位仙子点头示意后，白诗诗问道，“人呢？” 七音宗的队伍中，为首的凌依仙子不在，所以此刻带队的是一位刚入立言境不久的女子，名为若雪。 听到白诗诗的问询，若雪苦笑一声，摇了摇头，“我们七音门收到消息后，也是一路跟到这里，然后就…跟丢了…” “跟丢了？”白诗诗微微皱眉。 就在这时，狂风席卷，本体是一只五色越鸟的梧桐卫大统领掀动双翼落了下来，扫了一眼白诗诗后，冷哼了一声。 方才心照不宣的速度比拼之下，孔越发现，它根本追不上这个女人。 哪怕同样在真龙榜，前五十和五十之后，差距也是宛如天堑。 孔越落地之后，径自看向重明山脉的妖族，冷声道： “人呢？” 重明山脉的妖族皆是摇了摇头。 孔越眸中现出一抹煞气，当即就伸手隔空摄来了一个化形高阶的妖族，微微用力。 “你们…是在戏耍本将么？” 那个被它掐住的妖族提不起任何的反抗心思，当即面色涨红，艰难的说道： “身披斗笠，面覆白面…我们…的确看到他了，但沟通无效，所以我们一路跟着他追过来了这里。” 白烨的手微微松开了些许，“说下去。” 那位妖族喘了口气，旋即用手指向前方，不失振奋道： “空中早就有大人的梧桐卫和我们的人联手布下天罗地网，白客根本插翅难飞，他只能借助地形隐藏自己。 现在，他在这附近不见了，但前面…其实只剩下了一个能够让他藏身的地方。” 众人的目光顺着它指的方向看去，皆是神色一凝。 那里… 是摇光秘境。 一个开放了数十年却从来没什么人敢来的地方。 它甚至还有个别称… 摇光禁地。 第92章 真假白客，摇光秘境(下) 此时，几道金光于天际闪过，无为观李寒衣等人踩着飞剑赶了过来。 落下之后，李寒衣跟若雪等人打了个招呼，笑着问道： “怎么不见凌依仙子？” “师姐不喜热闹，所以先一步入城休息了。” 真临一听，面色顿时如霜打的柿子般蔫了下去… 孔越看着李寒衣等人，神色露出一抹凝重，“无为观…” 就在此时，一阵阵破空声传来，又一大批人马赶到了山脉深处。 为首的，赫然是数十位梧桐卫。 看到它们之后，孔越的心下稍安。 这时，镇妖司枫晚也带着一大批修士赶来，围在白诗诗身旁。 顶尖势力的人手基本到齐，至于一些小宗门和零散的妖族，基本都散落在外围。 各大势力的领头者各自跟下属交流了一阵，视线最后皆是落在了前方，神色微凝。 那里，一个黑黝黝的洞口静静的端坐于山体之中，仿佛吞噬了一切光明。 摇光秘境，可不是那么好进的。 数十年前此地出世，曾有大批修士闻风进入探查，最终活着出来的…十不存一。 后来有大能过来查探之后发现，摇光秘境的入口处充斥着一股法则之力，会天然把生灵的境界气息压制到入虚境这个层次，无论原先是何等修为。 如果仅仅如此也就罢了。 但根据幸存下来的探寻者描述：秘境之中，是存在立言或者凝神境界的怪物的，并且还不止一个。 因为没有人走到过秘境深处，所以也无人知晓，秘境中…是不是有超越凝神的存在。 而且根据描述，秘境之中，只有一片血红的地狱和数之不尽的杀戮，根本没什么值得探寻的秘宝。 虽然后来有人不信邪，又带人进去。 但损失大批人马出来之后，最终也是同样的话语。 付出与所得严重失衡，使得摇光秘境的名声很快便臭遍妖域。 去的人越来越少，以至于数十年后的现在，已然无人问津。 只是没想到，今天再度有人闯了进去… 孔越冷哼一声，“入秘境藏身，真不愧是白客，想死都不知道找个好地方。” 一旁，白诗诗面色骤然变冷，眸中含煞，“本司劝你把嘴巴放干净点，那是我影司的人，容不得你在这里玷污。” 孔越眉头一皱。 “白客什么时候成你影司的人了？” “一开始就是。” “放屁！”面对白诗诗不打草稿的胡言乱语，孔越勃然大怒。 那你影司杀我梧桐卫的人，是不是该给个交待？” “一个火鸡而已，杀了又如何？你忘了妖域是什么地方了么？这可是在城外，如果你希望的话，本司让此地再多一具神兽之子的尸体又如何？” “你找死！” “轰”地一声，孔越气势瞬间爆发，威压让在场所有人肩头都是一沉，不得不散出气势抵抗。 “哦？要动手？”白诗诗露出一抹兴致。 三王殿中，她最讨厌的就是明王殿的人。 就在二人剑拔弩张、即将动手的时刻，一股滔天的热浪从后方升起，如大日般的威压让在场所有人几乎都要跪伏在地。 重明山脉的妖族瞬间狂热，“老祖，是老祖来了！” 后方，人群不自觉分开了一条道路。 一道赤色的身影缓缓走近，在经过白诗诗的身边时，它略微停顿了一下，看了她一眼。 只这一眼，后者便闷哼一声，嘴角不自觉的溢出了一抹鲜血。 “该死，出什么事了，这大火鸡怎么来的这么快？”白诗诗根本不在意自身被震伤的伤势，只是内心浮现一抹焦急。 祸不单行，紧随重明老祖的身影，后方，一道金色的光芒瞬间占据了半边天地，缓缓延伸。 “金翅明王！？” 梧桐卫振奋无比，而人族势力这边各自都是心下一沉， 战力对比，一瞬间就失衡了… 好在，白诗诗脚下的影子自行动了一下，与此同时，一道柔媚的声音在她的心神响起。 “来晚了。” 白诗诗内心稍安。 但还有些心大的人，根本不关心此刻来了谁… 在重明老祖和金翅明王接连现身之际，真临突然扯了扯李寒衣的袖子。 “小师叔小师叔！” “干嘛？” “我刚刚看到凌依仙子了！” “啊？”李寒衣四下望去，却是什么也没看见。 “在哪？” 真临摇了摇头，“不知道啊，我刚刚好像就看见了一下，然后她就不见了，好奇怪喔。” 李寒衣一脸复杂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叹了口气。 这傻孩子，没救了… … 一处偏僻树丛之中。 刚打晕一个人族散修，变成了他的模样的季牧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 “还好动手的快，应该没人发现吧？” 旃檀世界，月明楼。 一个入虚二层楼的人族修士躺在地板上，茫然的睁开了双眼。 在他边上，蝶儿、小二、凌依仙子，三个人围成一圈坐在他边上，笑眯眯的看着他。 “你来啦…” … “嗯？” 山脉深处，金翅明王轻咦了一声，眼角余光微微一瞥，看向某处，露出一副若有所思之色。 但就在这时，孔越的声音在身旁传来，“明王大人，白客进了秘境，是否需要我等…” 金翅明王摆了摆手，轻笑道： “不急。 有些人，比我们更上心……” 重明老祖闻言，在一旁冷哼了一声。 “区区一个秘境，畏首畏尾，亏你还是妖主！” 金翅明王只是微笑，也不回应。 摇光秘境的入口不大，半藏于山体之中，仅能同时供三人进入。 洞中，漆黑一片，看不到任何光线与事物的存在。 几大势力的人尽数围在此地，但谁也没有动。 重明老祖环视一圈，不屑吐了口唾沫，“一群懦夫。” 骂完，它一马当先的走了进去。 “哼，区区蝼蚁，以为躲在里面本尊就不敢进去了么？天真！” 在它身后，来自重明山脉的妖族同样摆出了和自家老祖如出一辙的的神情，蔑视众人，然后一个个悍不畏死的跟了进去。 重明山脉一方进去之后，秘境入口处突然沉寂了下来。 金翅明王目光玩味，扫向众人。 “诸位，谁先？” 静默半响之后，一道背着木剑、身穿道袍的身影缓缓的走了出来。 无为观，李寒衣。 … 此刻，幻形成普通散修的季牧混在第二梯队之中，远远看向这边，正好瞧见重明老祖进入秘境的身影，倏然一惊。 通明境！ 直接告诉季牧，那个大能就是前两日夜间喊话的人。 他突然升起了掉头就走的想法… 这水，不趟了。 这个等级的强者，他拼尽所有底牌都不可能与之抗衡。 那个白客爱谁谁，由他折腾去吧，不管了。 大不了自己以后换个面具，改叫黑客… “咦…兄弟，回去了？” 见到季牧走着走着突然转身，不远处，一位人族修士疑惑的问道， “啊…突然想起来家里有家伙没带，我回去拿一下，一会儿干它十个。” “哦…” 季牧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步伐无比坚定的往来时的方向走去。 就在这时，他眼角余光一瞥，却正好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走入了秘境之中…… 季牧的脚步蓦然一顿，猛地转头看去，待看清之后，面色上满是难以置信。 在原地伫立许久之后，他缓缓的吐出了一个字。 “艹！” … “仙子姐姐，能问你个问题么？”季牧客客气气的声音回荡在月明楼中。 “哎呀，利用完就把我扔在这里，现在有事就又想起人家了？” 外界沉默半响，声音突然一冷，“你不想出去了？” “……” 凌依仙子无比心累。 “你问吧…” “我想请问下前面那个秘境的事…” 季牧客客气气。 … “秘境中，所有人的境界都会被压制到入虚！？” 从凌依口中得知有关秘境的事宜之后，季牧眼神亮了。 他看着前面的秘境入口，突然觉得它一点也不黑，而是一条光芒四射的通天之路。 “这是…福地啊！” 第93章 血色仙牢，三星齐聚 李寒衣进去之后，老道和几位真字辈弟子也都跟着进了秘境。 除了老道之外，其余的人都是入虚，进去基本不会受到压制，综合来看，秘境对他们这一行几乎没什么影响。 单论入虚境，没有任何一派能够超越无为观的弟子！ 紧接着，七音宗的几位仙子商议了一下，留下了若雪在秘境外接应，其都选择进入了秘境。 来都来了，不下去看看她们也不甘心。 寻找白客倒是其次，至多只是好奇，更主要的原因则是她们的自身的境界其实都到了一个临界点，需要一个突破的契机。 这也是为什么圣女大人此次要派她们几个出来的原因。 契机，自然不可能从天上白白掉下来。 紧跟着一众仙子，又有许多人族势力和妖族鱼贯而入，只有极少数人选择了离去或者观望。 金翅明王的目光在此时看向了白诗诗，笑道，“少司大人不打算进去吗？” “不劳明王费心了。”白诗诗拱了拱手。 “那我们就先行一步了。”金翅明王目光看向孔越，后者会意，带着一众梧桐卫步入洞府。 旋即，金翅明王意味深长的看了白诗诗一眼，竟是也跟着入了秘境！ 白诗诗面色瞬间变了。 重明老祖入秘境她可以理解，毕竟杀子之仇，不共戴天，但金翅明王作为妖域三大妖主之一，为什么也要入秘境冒险？ 它和白客也有仇吗？ 通明境大妖哪怕境界被压制到化形，依然可以发挥极为恐怖的战力，但秘境之中，随时都有可能发生意外。 金翅明王大抵可以让梧桐卫进去，自己守在外面等候结果，但它最后却是也跟进去了。 以它堪称恐怖的肉身，秘境之中，有谁是它的一合之敌？ 一个重明老祖就够让人头疼的了，现在又加了一个… 白诗诗揉了揉眉心。 这个白客，也太难招了些。 等把他骗进来的，本少司好歹得扣他几年薪水，换酒喝！ 轻哼一声，她看向枫晚“我们走！” “属下…” “嗯？” “遵命…” … 这是一片暗沉的世界，无日无月。 唯一的光源，就是路旁一道道凭空燃烧的萤蓝鬼火。 天空是一片漆黑的幕布，大地仿佛一片拼图，寸寸开裂，几乎没有一处是完整的。 这里同样也没有花草树木，有的只是各种巨大无比的石柱，断裂了一般横陈在各处。 石面之上，各印有一些黑色的痕迹，似是曾经有大滩的血溅在其上，最终由风沙所干。 整个世界都充斥着一股怪异的风声，听起来如同呜咽，凄厉无比，又似刮不尽一般，让人闻之发怵。 与其说这里是一处秘境，倒不如说更像是一座…破碎的地狱！ 此刻，一道披着斗笠的身影在一处处碎石间不停跳跃，疾速奔走。 跑了出很远之后，他在一处略微平坦的石台停了下来。 感受着后方隐隐传来的声响，他面具下的嘴角微微勾起了一抹弧度。 “都上钩了…” 他从储物空间中拿出了一个像是罗盘一样的法宝，法宝之上，散发着星星点点的光芒。 光点在不停的移动。 “天罡已经死了，被南越分教捷足先登了一次…现在，任务目标还剩下四个。” “观星盘在极星出现在观测领域之中时会显露异象，但只能在仙牢中才能发挥作用。 天机上仙把它给了我，并且耗损了自身九成修为来预测极星接下来可能出现的方位，妖域…就是【南皇星】接下来会出现的位置。” 此刻，【白客】紧盯着手中的罗盘，喃喃自语： “虽然进来的人多了一些，应该…也没有关系吧？” 他此行的任务，就是把任务目标引到这座【仙牢】之中。 白客的出现，让他看到了完美吸引大多数人目光的机会。 哪怕最终任务目标没有进来，那也比他在整个妖域大海捞针的找一个人强。 这，只是一次大批量的筛选。 随着时间推移，罗盘上的星光越来越多，但【白客】想看见的异象却迟迟没有出现。 他难掩失望之色。 “失败了么…” 但就在这时，整个罗盘突然急剧震动了起来，片刻后，一道青光蓦然冲天而起！ 【白客】愣了一瞬，旋即，无可抑制的疯狂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须弥意志果然在眷顾我，没想到真的把你引来了…南皇！” 他不再迟疑，拿出了一张手绘地图，借着鬼火在上面找到一个类似于阵法标示的位置，看了半响后，嘴角微微上扬。 “既然进来了，就别走了…” 收起地图之后，他爆发出自身的全部速度，横穿石群，朝着那个阵法的方位而去。 观测极星之后，青光异象同样会暴露他自身的方位，虽然他被赋予了一层【狱卒】身份，在仙牢能发挥出立言巅峰的力量，但这仍旧不怎么保险。 只有激活那道阵法，他才能真正的立于不败之地。 但就在他走刚没两步，突然，手中的罗盘微震，一道洁白如雪般的光柱于罗盘上冲天而起，直破云霄！ 【白客】愣愣的停住了身形。 他倒抽了一口凉气，看着罗盘上一白一青两道极盛的光芒，觉得根本无法理解。 “第二个…极星！？” “这怎么可能！？” 但令他骇然的是，紧接着那道白光，第三道璀璨无比的金光再度迸发而出，充盈天地！ 最后一道光芒出现之后，罗盘仿佛彻底承载不住同时观测三位极星的力量，“轰”地一声，瞬间爆散成无尽光点，消散在【白客】的手中。 他呆呆的看着漫天的光点，脑海停止了一切运转，“噗通”一声，竟是直接瘫坐在了地上。 “这…绝对不是真的……” … 不久前。 等人进的差不多后，季牧才慢悠悠的从树林中出来，靠近了摇光秘境。 此时秘境外，有很多各大势力留守的人就地盘膝修炼，等待自己的同伴从秘境中出来。 季牧没有理会他们，径自走到了的洞口，往里头看了一眼。 “这…就是摇光秘境？” 看着那仿佛没有尽头的黑暗，季牧不由得有些发虚，但一想到进去之后最多都只是入虚境，他又突然自信了起来。 以自己目前的手段，只要不直接遭遇重明老祖和金翅明王这两尊大妖，基本可以在里面横着走了。 哪怕不小心碰到了，也不至于连还手之力都没有。 就在季牧自信满满，准备进去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了一阵骂骂咧咧的声音，让他下意识的回头看去。 一个身材魁梧的短发青年肩上扛着一根铁棍，朝这边走了过来，一边走一边骂： “该死的老贼，不让老子好好睡觉，非要让老子来这帮什么白客，他是哪根葱？ 好不容易睡一觉，才睡几年啊！ 刚眯着就被整醒了，艹！ 没一个好东西！ 都给老子毁灭吧！” 魁梧青年愤愤不平，棍子挥的舞舞生风，疯狂的锤击空气，最后一路来到秘境前才停了下来。 他拎着棍子，面色不善的看向季牧，魁梧的身形把他整个人都笼罩在了阴影之中。 “你站这干啥？” “我要进去…” 魁梧青年微微点头，然后做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动作。 他一脚抬起来，冷不丁就把季牧踹进了洞里。 “丫的进去还不快点！ 磨磨唧唧，钻个洞都得老子帮你！” “？？？我\\u00268￥%^…！”黑暗之中，季牧的怒吼声久久回荡… 第94章 突发杀机，生死时刻 秘境入口看起来很深，但其实只是一个空间传送的遮掩，走出一小段就会被送到另一重小空间。 季牧被踹下来后，第一眼便发现自身身处一座由一个个石柱构建成的石林之中。 石柱没有一个是完整的，横七竖八，遍地都是残垣。 但还没等他细细打量，蝶儿无比惊慌的声音突然在他的脑海中传来： “大哥哥小心！” 几乎是话音响起的同一时刻，季牧眼前一晃，一道无比凌厉的爪印撕裂空间，蓦然往他的胸口抓去。 速度之快，根本不给季牧任何的反应机会！ 爪印之上，灿金色的光芒流转，散发着一股不可抵挡的气势。 季牧浑身汗毛倒竖，面对这突如其来的袭击，他只来得及把手抬起来。 数道灵盾凝结而出，挡在他的身前。 但他这仓促的反应根本挡不住明显是蓄谋已久的攻击。 下一瞬，如切割豆腐一般，灵盾被金色爪印毫无阻碍的切开，斩在了…季牧的胸膛之上！ 季牧狂喷一口鲜血，倒飞十数米，气势骤降，胸口更是多出了三道深可见骨的伤痕。 没有发愣也没有埋怨。 战场上耽误哪怕一瞬间的时间都是致命的。 电光火石之间，季牧迅速转身，飞鸿踏雪施展而出，在第二次攻击到来之前，脚尖一点，化为一道残影瞬息远去。 他不敢在此时回身战斗。 那一爪恐怖至极，锋锐无比的金色气息含带着一股道蕴，难以磨灭，现在还在他的胸口疯狂搅动，破坏他的生机，让季牧根本无法做到修复伤势。 这种情况下开打就是拿命开玩笑。 的确是入虚巅峰的攻击，但对方身上的金气位格之高，远远凌驾于此境之上！ 季牧毫不怀疑，方才那一爪如果不是老翁帮他在螭龙河打磨出了比肩神兽的肉身，后续又经过淬炼，随便斩在一个人类身上，哪怕是立言境，都会瞬间毙命！ 被压制到入虚，不代表就只能发挥入虚的实力。 季牧此刻不用回头都知道那一爪出自何人之手。 金色，压制境界之后，在秘境仍旧能发挥这等破坏力的，只有一个。 洛阳妖主，金翅明王。 它竟然一直在这里等着季牧！ 此刻，后方阵阵的破空之声让季牧根本来不及深想。 十数道化形阶的梧桐卫身影从各处石柱后冒出，一个个狞笑着杀了过来。 它们已经蹲很久了。 金翅明王看着季牧疾速逃走的背影，嘴角挑起一抹弧度。 “秘境外…果然是你！ 幻形么？看来妖梦很喜欢你啊。 不过试一试就知道了。 就算本座境界被压制到化形，能硬扛这一击而不死的人类，南瞻部洲应该也找不出第二个了吧？ 你说对吧，白客。” “不过…”金翅明王想起了什么，话锋一转，金色的眸光看向秘境深处，“另一个白客，又是谁？” “呵…有意思。 在妖都待了这么多年，可算是有点有趣的事情做了。” 他看着季牧和梧桐卫的身影一个个消失在视线之中，却一点也不着急。 闲庭信步般，金翅明王往前一踏，下一瞬，大地划过了一道金雷，向着季牧离去的方向追去。 从季牧下来、被金翅明王一爪拍在胸口，然后到亡命奔逃、被梧桐卫追击，其实都只是几个呼吸间发生的事情。 快到让人目不暇接。 就在季牧和金翅明王等人离去之后，一道骂骂咧咧的声音回荡在秘境之中。 “奶奶个熊，这破洞也太矮了，害的老子砸了半天，费事！ 前面那帮人都是干什么吃的，这路都得我来开！” 落地之后，他看了看四周，愣了一下。 “咦，刚才那人呢？” … “大意了…” 石林深处，季牧借助这些天然的掩体隐藏身影，躲避来自梧桐卫的袭击。 他不是不想动用蝶翼，而是无法使用。 从进入秘境开始，就有一股力量落在了季牧的身上，每动用蝶翼，身上就是一沉，根本飞不起来。 摇光秘境内，禁空。 不然本体都是禽类妖兽的梧桐卫不可能放弃自身的优势，在地上跟他上演追逐。 季牧胸口处，青色灵气不停跳跃，想要帮他修复伤口，但最终都被残留的金气切割一空。 剧痛让他有些晕眩，但此刻明显不是静心养伤的时候。 突然，季牧在奔跑的过程中，强行把头往侧边一偏。 紧接着，一道五色神光在后面几乎贴着他的脑袋飞了过去，轰爆了一块巨石，掀起阵阵烟尘。 身后，孔越的嘴角掀起了一抹讥讽。 这一下虽然没有打中，但爆散的碎石却成功拖延了一下季牧的脚步。 梧桐卫中速度最快的几位趁此机会迅速拉近距离，贴了上来。 季牧暗骂一声，眸中腾起一团怒火。 借助烟尘的短暂遮盖，他脚尖一点，整个身子跃起，然后在半空中转身、拧腰… 最后，一记鞭腿狠狠的抽在了离他最近的梧桐卫身上。 “你挺能追啊？” “砰！”那名梧桐卫本欲反抗，但就在自身打算做出行动之时，内心却突然出现了一股莫大的恐惧，仿佛从根源上受到了压制。 它整个身子一僵，然后就被季牧一脚踹进了附近的石体之中，砸落一地碎石。 绝对威慑！ 迅速抬走一个后，季牧没有恋战，脚尖一点，踏雪飞鸿，如一只轻盈的燕，在低空灵活的踩着一道道飞起的碎石远去。 孔越回头看了一眼被一脚踹个半死的属下，皱了皱眉，然后突然对其它梧桐卫大喝道： “不用跟他死斗，拖他一会儿，等明王大人过来，他必死无疑！” … 季牧此刻的感觉很不好。 方才那一记鞭腿虽然解了燃眉之急，但却直接牵动了他的伤势，让他的伤口又裂了几分。 祸不单行，就在这时，他的眼角瞥见一道金光，瞳孔顿时一缩。 作为通明境的神鸟，能在速度上超越金翅大鹏的，只有学宫的青神路由。 一股凉气从季牧的脚底直窜天灵，危极之下，绝对威慑加月神气息疯狂催发，延缓着对方的动作。 与此同时，棋罐散发出一抹彩色光晕，蝶儿也在此时动用能力，制造出一重重影响真实感官的幻境。 哪怕金翅明王神魂位格高的吓人，但这一瞬也是恍惚了一下，手上掌印递出来都慢了那么一分。 季牧抓住机会，毫不迟疑拧身握拳。 气海蒸腾，灵气化作道道青龙缠于右臂，汇于一点，全力朝后方轰了出去！ 崩山！ “嗯？”幻境并不能困住金翅明王太久，只是他眸中刚现出清明，一只拳头便重重的轰在了它的心口！ “轰”地一声，全面以肉身接下季牧全力一拳的金翅明王整个身体瞬间被砸成了弓形，如一只离弦之箭倒飞了出去。 连续撞断十数块大小不一的巨石后，它才堪堪停了下来，最后嵌入一座半掩的石山之中。 而季牧拳头打中实体的刹那，道道劲气如浪潮翻涌，将原本靠近的数名梧桐卫都瞬间掀飞了出去！ 烟尘四起。 但这一下让季牧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巨大的反震之力让他的胸口大片撕裂，鲜血止不住的喷洒流淌，面色也惨白的如同一张白纸，但他浑然不觉。 “呸！”季牧朝地上吐出了一口血沫，然后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 旃檀世界中，能够看到外界战斗的凌依仙子俏容在担忧与惊异之间不停变幻。 当季牧最后一拳锤飞金翅明王的时候，她的眸中现出了一抹异彩。 “好帅！” 第95章 破而后立，潜龙圆满 “咳…咳！”烟尘之中，金翅明王的身影缓缓走出。 它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虽然狼狈，却并未受到多少实质上的伤害。 但它此刻的面色明显不怎么好看。 堂堂妖主，哪怕境界压制到了化形阶，被一个人类一拳砸飞数十米，传出去也会让它沦为妖域的笑柄。 而且方才自己莫名停滞了一瞬，竟然隐隐感受到了被压制的感觉。 这很不寻常。 这个人类，看来除了妖梦之外，还藏着不少秘密。 这一会儿，季牧已经跑出去了很远，眼看就要脱离它的视线。 金翅明王身子往前一探，就要再度追去，但就在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了一道声音。 “哎那臭鸟，你等一下！” 金翅明王僵硬的转头，不可置信的看着后方那道魁梧的身影。 “你…在叫我？” … “怎么没追过来？” 跑出一阵之后，季牧发现身后安静无比，一丝声响都没有传来，不由得有些疑惑。 从金翅明王不惜蹲在入口处偷袭自己就可以看出，它对自己的杀心很重，没道理放着重伤的自己离开才对。 季牧知道它的主要目标并不是自己，而是他身边的蝶儿，但对季牧来说，结果都是一样。 都是要成为敌人的。 “大哥哥你快找个地方养伤吧！” 旃檀世界中，蝶儿神色急切，泪珠在眼眶中不停的打转，凌依正把她抱在怀里，但仍是无法消解她的不安。 季牧低头看了看自己狰狞的胸口，苦笑了一声，点了点头。 “好。” 既然没追过来，那就先不管了。 穿过石林之后，是一片断壁残垣的殿群，站在至高处一眼望去，如一片碎石之海，跟随漫天漂浮的鬼火蔓延无尽，不见边际。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哪怕胸口传来撕裂般的痛楚，季牧此刻也仍旧被这个场景给深深震撼到了。 他不知道这处秘境有多大，但仅这一片废墟之城，目测就绝对不下于长安城的大小。 半响后，他收回视线，跳进了一座坍塌了一半的宫殿，并让蝶儿在周遭布置了一些幻境遮掩，然后在殿内盘膝坐了下来。 “嘶…” 看着自己胸前那几道如电蛇般肆虐的金气，季牧咧了咧嘴。 他并没有拿出修复伤势的草药，而是从旃檀世界中拿出了一个赤红如血的灵核。 那是拥有神兽血脉的神鸟妖核。 季牧看着那枚妖核，眸中现出一抹狠厉。 “你最好…能帮我破坏的更彻底一些……”他对着胸前那几道电蛇如是说道。 “你…你在做什么，快停下！” 旃檀世界中，看到季牧动作的凌依仙子面色一变，霍然起身，目瞪口呆的看着外界。 季牧没做任何回应，他只是缓缓而坚定的、将妖核…拍碎在了自己的胸口！ “轰“地一声，凌厉无匹的金气、蕴藏着巨大能量的妖核、以及季牧本身自有的氤氲灵气，三股磅礴的力量顿时在季牧的胸口碰撞，在他的体内炸散一团。 猛烈的痛楚让季牧断绝了一切思考，几欲昏死过去，但他知道自己此刻绝不能失去意识。 如豆子般大的汗珠从他的额间渗出，滴落在地。 几乎是依靠本能，他打开了旃檀世界，将月明楼中的能量之海一股脑倾倒在自己身上，修复自身，然后咬牙颤抖着，运转起搬天诀第七式——崩山式！ 一边是不断遭到破坏的肌体组织，另一边是不停被能量之海与灵气修复的身体… 各种不同的力量以季牧的身体作为战场，上演了一场旷日持久的拉锯战。 在这场战斗之中，季牧浑身的每一处都被破坏然后重组，从头到脚，彻彻底底的被淬炼了一遍。 不破不立，破而后立！ 他原本以为在压制到入虚境之后，自己应该能够在这处秘境横着走了，但真正和金翅明王打了一场，他才知道自己的想法有多么天真。 在人族的夹缝中生存下来，能够媲美明道境的通明大妖，没有一个是简单的。 更何况，秘境中还有一个绝对无法调解的重明老祖在寻找他，双重压力之下，让季牧决定冒一次险，直接暴力破境！ 之前不是没想过这个方法。 但因为太过疯狂，所以季牧迟迟没有下定决心，再加上单单只有一个妖核，外力不够进行这样极致的淬炼… 但就在这时，金翅明王那一下没斩进他的心脏，却在他的身体里留了几道位格极高的金气…… 季牧没有理由再在这个时刻选择缓慢的修复伤势然后出去继续被动挨打。 梧桐卫和重明山脉的妖族加起来足有上百号。 而他是白客，一个孑然一身的独行侠。 根本没什么好选择的。 只有在螭龙河经过圣魂洗练的他拥有这个条件，但也只有历经一次次绝境的他才拥有这份疯狂！ 轰鸣一声，一股强横的气势猛然从他身上爆发而出，所盘坐栖息的宫殿霎时暴碎，无尽碎石砖块都被卷上暗沉的天空。 并且，在极致的威压压力之下…所有碎石都被生生定格在了那里！ 潜龙八重天！ 而季牧的气势还在节节攀升，远没有结束。 但霸道的淬炼也同样伴随着巨大的痛楚，季牧整个人几乎都蜷缩了起来，双目通红，喉中发出类似于野兽般的嘶吼。 但他一直忍耐着，用脑海中最后一股清明，不停的按照搬天诀的方法运转周天。 最终，四股不同的力量在他坚持不懈的运转之下似是达成了一种平衡，在他体内化为一道漩涡之流，一遍遍冲刷他身体的每一处。 因为旃檀世界被打开了的缘故，蝶儿、凌依仙子、小二、还有那最后进来的人族修士此刻都来到了外界，面色复杂的看着那道气势如虹但却面色扭曲的身影。 似乎是害怕，又或是因为心疼，蝶儿“哇”地一声就哭了出来，扑到了凌依仙子的怀里。 后者抱着她，面色却是一直注视着季牧蜷曲的身影。 “为什么…要做到这一步…修炼难道不是一件很开心的事情吗……” 她不理解。 作为一个按部就班修炼到立言境的女子。 她永远不可能理解一个少年做为天弃之子，被禁锢灵力二十载，同时身负丧母之恨，不得不背井离乡、躲躲藏藏，但却一直忍下来不发一言，努力变强的执着。 “轰！” 又是一股强劲的气浪掀起，半空中的所有碎石，在这一刻，尽化齑粉。 潜龙九重！ 片刻后，无尽气浪收缩，缓缓平息。 而季牧体内最后残余的一股力量，化为一道金龙，灌注进他的气海之中。 金气和妖核之力，已然被季牧以自身为熔炉，彻底炼化！ 潜龙…圆满！ 离入虚境…仅一步之遥！ 就在此时，季牧缓缓睁开了眼睛。 恰好与他对视的凌依仙子突然感觉眸中一阵刺痛，不得不闭上了眼睛，竟是无法与之直视。 而就在她闭上眼睛的前一刻，她震惊的看到，在季牧的双眸之中，各有一道银白色的雷霆…于目中闪烁！ 第96章 棋掩天机，自由生长 感受着自身充盈无比的力量，季牧长出了一口气。 方才的经历他绝对不想来第二次。 “潜龙圆满么…” 他的嘴角流露出了一抹淡淡的笑意。 此时此刻的他，真正站到了这个境界的极致，只要他想，就可以一步入虚。 以他体内气海的磅礴程度，一旦入虚，三十六层楼必定能踏破一半，一步登天，根本不需要循序渐进！ 季牧其实在最后试了一下，让体内气海化龙，冲破那道门槛，但在最后一步的时候却生生止住了。 因为他在气海之上，看到了…一颗半透明的棋子。 白色的棋！ 看到这颗棋子的瞬间，季牧蓦然间明白了什么。 之前或许是因为境界太低的原因，他看不到这颗棋子，但他知道这颗棋子一直存在。 那是季言风在三才劫最后之际留给他的。 自己之所以能以天弃之子的身份，在须弥山海中偷偷修炼，三年来一直没有天劫到来，正是因为这颗白棋。 这是圣器榜位列第二的圣器——山海盘在爆碎之后，遗留的最后承载。 此刻，这颗棋子显然已经损耗了不少力量，估摸着再过不久，就要彻底消散一空。 季牧猜测，三年，就是父亲最后帮他遮蔽天机的时间。 在那之后，他将再次面临七重天劫。 在老翁的轻舟上待了两年，出来后又差不多历练了半年多的时间，三年的期限已然临近。 甚至季牧都可以感受的到。 因他的潜龙境不同寻常的原因，白棋在他气海中以一股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散，以此换来镇压他气息外泄的力量。 甚至，无需再等待一些时日，只要季牧选择破境入虚，白棋就会彻底压制不住天弃之子的气息外溢。 在那一刻，四象劫，就会到来！ 如果没有这颗白棋帮他遮掩，季牧根本无法踏上修行之路。 历史上，天弃之子的七重天劫，每重天劫降临最短的间隔时间…仅仅是三个月。 三才劫降下的三个月后，季牧还只是潜龙一重天，拿什么去抗四象劫？ 而现在，两年半的时间，让季牧从原本预期的潜龙一重天，变成了不输神兽的最强潜龙境。 可以说，这一境…是季言风从须弥意志的眼皮子底下，生生给季牧偷过来的！ 凝望着气海中静静漂浮、一点点化为白烟消融化进气海的棋子，季牧神色露出一抹感伤。 那个他一直以为除了下棋没什么出众之处的男人，真的默默的，在他不知道的地方，替他扛起了一切。 为了让他能够自由生长。 “大概还有不到三个月的时间…”感受白棋消散的速度，季牧喃喃自语。 当然，这是在他不主动破境入虚的情况下。 “这段时间，要做一些准备了…” … 废墟宫殿群中。 季牧一身斗笠，面覆白面，头顶…还坐着一个蝶儿。 此刻，蝶儿骑着季牧的脖子，趴在季牧的头顶，小口小口的啃着凝实了许多的团子，时不时看看四周，开心无比。 方才为了哄她，季牧几乎使尽了浑身解数，但都没用，最后还是一把将她扛在了脑袋上，强行往她嘴里塞团子才止住了哭声。 这小家伙真的吓坏了吧… 季牧内心轻叹一声。 虽然痛觉不互通，但作为他的契约之灵，能在一定程度上感知到主人的痛苦。 感受着头顶传来的温热，季牧眸中露出一抹柔和。 这么可爱的小家伙，可不能随便跟他不明不白的死在天劫下。 为此，他必须要拼命活下来。 … 此刻的月明楼中空无一人。 梦境能量之海因为几日前对战重昊时用了一半，剩余的在修复季牧躯体的过程中也消耗一空。 小二和那位入虚境修士在跟季牧打过招呼后，也都相继离开。 之前泡在那般精纯的能量中，对他们来说是一场天大的造化。 但现在已经没有必要再待在里面了。 再加上他们被季牧方才“自残式修炼”的那一幕深深的刺激到了，因此没有寻求季牧的庇护，而是选择各自出去寻找机缘。 这之后，季牧直接以白客的形象示人。 既然已经被识破身份了，那么也没必要费尽心力去躲躲藏藏了。 只不过… 季牧目光看向一旁的凌依，有些无奈。 “你怎么还不走？” “用完人家就不认账了，可真是无情呢…” “……”季牧一头黑线。 走了两步，季牧叹息一声，认真道，“跟着我…很不安全。” 他这话倒没有说错，无论是重明山脉，还是明王殿，亦或是那个不知是何身份的白客，秘境中威胁最大或者最神秘的几个都与他脱不了关系。 “怎么，怕人家拖你后腿？” “……随你吧…不过要是真有什么事，我可不会管你。” “虽然你很强，但本仙子好歹也入了真龙榜，不会拖你后腿的。”凌依仙子挥舞秀拳，神色认真道。 “哦。” “好冷淡！” … 第97章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片刻后，凌依仙子和季牧在废墟中并肩走着，眼角不时瞄向季牧。 “可以问个问题么？” “在下心有所属。” 凌依仙子眸中露出一抹羞恼，“人家还没问！” “反正都差不多，提前答了。”季牧云淡风轻道。 凌依气的跺了跺脚，撇过头去。 但又走了一会儿，她又忍不住开口问道，“你…喜欢的，是谁啊？” 季牧心头闪过一抹艳红，最终又化为了一抹叹息。 能活过接下来的四象劫再说吧… 见他没有说话，凌依仙子顿时又活跃了起来，蹦蹦跳跳的走前几步，拦在了季牧的面前。 “嗳，白客，有没有兴趣进七音宗啊？” “……那不是只收女子的宗门吗？”季牧一头黑线。 这些年他虽然只顾闷头修炼，对各大势力了解不多，但也是听说过【一宗一观一学宫】的名字的。 七音宗从不收男修，上到宗主，下到普通弟子，都是清一色的女流，并且全是花容月貌如同天仙般女子，在中土声名极盛。 此刻，凌依竟然邀请季牧一个男人去七音宗？ “哎呀，宗主大人这些年深居简出，宗门大小事宜都交给师姐操持，像你这么优秀的修士，只要我跟师姐说一声，她肯定不会介意的。”凌依一脸雀跃道。 “……不感兴趣。” 季牧此时还完全不知道凌依口中的“师姐”是何许人，凌依也完全不知道这个男人和她的师姐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季牧对玉依香的印象其实还只是停留在【长安城第一花魁】，以及扬州城外的那一眼。 他或许知道她很强，不是普通女子。 但季牧根本不知道，玉依香这个名字，在中土…意味着什么。 … “凌依姑娘，这一路上，你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 废墟殿群深处，季牧突然在黑暗中停下脚步，凝重的看向凌依。 麟麟鬼火在他的脸上描绘出蓝色的轮廓，配合他此刻的神情，看起来有些吓人。 “声音？没有啊，怎么了？”凌依一脸茫然。 季牧沉默了半响，突然一拳朝侧方轰去。 拳劲如龙，在密集的废墟中直接打穿了一条横贯百米的通道。 通道中，所有砖石、墙壁寸寸皆化飞灰，随风而散。 凌依被他冷不丁的吓了一跳。 “你…你干嘛！？” 季牧默然半响，摇了摇头。 “没事。” 凌依看着那条百米长的通道，吐了吐舌头。 拳劲就已经这般威力了，如果直接挨上一下，没有一个入虚境能扛的下来吧？ 但季牧此刻无心关注她的想法。 在他的耳边，从方才开始，就隐隐约约泛起了一阵呓语，随着他们在废墟之城越走越深，声音就变的越来越清晰，最后甚至如同贴在他的耳旁嘶吼。 “还…我……” 诡异的是，每当季牧回头，却什么也看不见。 就在刚刚，他又听到了。 所以有些不耐烦的他方才直接一拳就轰了出去。 但仍旧没有让那些声音停止。 就在季牧如临大敌般寻找暗中敌人之时，一直挂在他头顶上的蝶儿却突然把头转向右边，同时把团子紧紧抱在怀里，然后一脸严肃的对着一旁的空气道： “大头怪，不要看啦，你再看蝶儿也不会分给你团子的。” 季牧脚步蓦然一顿。 … 废墟之城的最深处，赫然坐落着一座完好无损的宫殿。 此刻，另一位【白客】终于按照地图来到了宫殿门口，眸底藏着一抹疯狂。 “三个极星…呵呵呵呵呵 等本座激活了锁仙阵，你们就都永远的留在这里吧！” “噗嗤”一声… 一截剑尖从他的心口探了出来… “啊…谢谢带路。”耳旁，传来了一句如同恶魔低语般的声音。 【白客】瞳孔瞬间睁大。 他僵硬的转过头，“什么…时候……” “从你踏入妖域的那一刻起。”身后的男人笑着说道。 “不…不可能！” “这有什么不可能的，你真以为…天极大人会把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一个白痴？” “你…”【白客】苍白的面色上，满含着不可置信。 “安心的睡吧，剩下的，我南越分教…会帮你处理好的。 作为报酬，你身上花重金买下的一截道骨…本座…就先取回来了。” 剑尖一震，散发出一抹极致的破坏之力，瞬间剿灭【白客】仅剩的一缕生机。 【白客】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最终却是彻底没了声息，变成一具尸体无力的瘫倒在地。 提剑的男人甩了甩剑尖的血，然后弯腰从【白客】的尸体上摸索出了一方黑色印章和那张手绘地图。 做完这些之后，他面不改色的一手抠进了【白客】的腹部，然后从那里…血淋淋掰下了一块散发着道蕴的金骨。 他把那块金骨拿到眼前看了看，笑的无比灿烂。 “师尊啊，你不会真的以为…把道骨分成几份偷偷卖掉，弟子就取不回来了吧？” 他开心的笑着，然后走入了那方宫殿之中。 无尽鬼火在他身后列阵，如同朝拜帝王。 “一次性杀三个极星，这份功劳，应该可以在上界封一个天官了吧？” 第98章 真视之眼，亡仙之界 “这鸟地方，除了石头就是石头，什么宝物也没有，真是晦气！” “唉，忍忍吧，等抓到白客，老祖会赏赐我们的…” “真不知道他跑这个地方来做什么？” “外面之前都被我们封锁成那样了，他不跑进来等死吗？” 废墟城中，重明山脉一行几十位妖族分散搜寻。 进来之后，众妖才发现这个地方大的有些过分，以它们那点人手，想在这里找一个躲起来的人，简直难如登天。 但重明老祖没有说撤，它们就只能硬着头皮找下去。 此刻，重明老祖位于队伍中心，看着天上悬挂的数不清的鬼火，目光微凝。 “这个地方，有些邪门…”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的动静转移了它的视线。 “无为观和七音宗的那几个小娃…”重明老祖眼神微眯。 在重明老祖的视线看过来的同时，结伴而行的李寒衣和七音宗几位仙子也是眸光一凝，停下步伐，戒备的看着这尊大妖。 在他们身后，还遥遥跟着许多散修，妖族人族都有。 双方对望了一阵，最后，重明老祖冷哼一声，视线转了过去。 一宗一观的人，可不是外围的那些人族散修，真打起来就算是它也不一定能够完胜。 况且这些人并不是它的主要目标。 它的目标，至始至终都只有一个。 重明老祖看向前方，眸中杀机四溢。 “白客…” 无为观老道等人见重明老祖没理会他们，内心皆是松了口气，李寒衣这种没心没肺的除外。 气氛缓和下来之后，真临突然问道。 “天上为什么会有这么多鬼火？” 老道抬头凝视半响，神情有些凝重，“不知道，但…这些东西不简单，最好不要轻易触碰。” 重明山脉一方，一位凝神中境的狼属妖族听到他的话语嗤笑了一声，不屑道，“就几团火而已，还能烧死你不成？” 李寒衣瞥了他一眼，“那你试试？” “试试就试试！”妖域之中，属重明山脉的妖族最看不惯人类，不然也不可能不入城去寻求重明老祖的庇护。 被李寒衣言语一激，本就脾气火爆的狼妖冷哼一声，直接纵身一跃就朝半空中的那一团鬼火抓去。 它并不傻，它只是觉得那些火伤害不到自己。 在跃上去之前，它特意动用天赋让狼爪变得刚硬无比，同时外放灵气使得浑身覆盖了一层薄薄的障壁，再加上对自身妖族体质的绝对自信，让它没什么犹豫的就直接用手抓住了那团鬼火。 重明老祖看到它跃起时面色一变，刚欲出手阻拦，但是突然心念一动，动作不经意的…慢了一拍。 就是这一慢，让那只狼妖成功的抓到了那团鬼火。 它得意的向下方看去，“看…我就说…” 话音戛然而止。 一阵剧痛突然从它的手上传来，下一瞬间，从它触碰到鬼火的右爪开始，一抹蓝色迅速蔓延上了它的身体。 很快，狼妖浑身都被那一抹蓝色包裹吞噬，它惨叫着、惊呼着，但最终，这一切都被鬼火吞噬殆尽。 诡异的是，这一切都是在下坠的过程中完成的。 而就在狼妖的焚烧的尸体即将坠落地面之前，它最后一抹生命气息也被吞噬一空。 与此同时，就在它方才所处的位置，一团鬼火幽幽的升上天空…模样，与天上的鬼火没有任何差别。 人群中…一片寂静。 … “蝶儿，你看见了什么？”废墟城另一处，离李寒衣等人相差不算很远的位置，季牧向蝶儿问道。 “呜…好难说呜…”蝶儿苦恼了挠了挠头，但就在下一秒，她仿佛想到了什么，雀跃道： “啊！蝶儿把视野共享给大哥哥就好了呀，耶呼，蝶儿真棒！” 话音刚落，季牧眼前一晃，眼中的景色瞬间变了… 在他面前，无数道“身影”在这废墟之城彷徨游荡。 它们身体半虚半实，面色苍白如纸，有些似人，有些似妖。 但无一例外，每一个个体的表情都是痛苦万分，好似在竭力忍耐着什么。 它们彼此并不相同，但唯一的共同点，就是它们的心脏位置…都是空的！ 许是察觉到季牧的视线，四周成百上千的身影，在这一刻，竟是齐齐将视线…转了过来！ 季牧瞬间头皮发麻，毫不迟疑，拽起蝶儿和凌依就跑！ 在他身后，数不清的身影发出了一声声凄厉的嘶吼。 “还…我…心…脏……” 无数道尖锐的声音仿佛化作了一场风暴，震的季牧脑海嗡鸣、耳中溢血。 “这都是什么东西！？” 就在这时，季牧好似想到了什么，大吼道： “蝶儿，快把眼睛收回去！” 下一刻，在无尽身影即将扑倒季牧的一瞬间，所有的身影都瞬间消失不见。 蝶儿及时关闭了她的共享。 “呼…”季牧扶着一堵墙，大口喘着粗气，而一旁的凌依仙子一脸茫然，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呜呜对不起大哥哥，蝶儿不知道它们看见你会变成这样的，蝶儿不是故意的呜…” 缓和一些的季牧摸了摸她的脑袋，但脑海却仍旧回荡着方才的画面。 它们…是什么？ 如果方才蝶儿再慢一步，季牧感觉自己差不多就要交待在那里了。 为什么它们一见到自己就那般疯狂，而之前蝶儿独自看见的时候却相安无事？ 因为蝶儿是先天圣灵？ 它们刚刚好像在朝我要心脏，但它们的心脏…在哪？ 季牧有些后怕，但就在这时，他突然想到了什么，面色瞬间凝固。 他一点点僵硬的抬头，瞳色一片幽蓝。 天空上，熊熊燃烧的鬼火如群星般闪耀。 季牧位于星辰之下，遍体生寒。 … 就在季牧发怔的时刻，前方，突然传来了一阵嘈杂的声响。 上百位各族散修慌乱奔逃，想要回到最开始的那片石林，逃出秘境。 那位狼妖被生生烧死化作鬼火升天的那一幕历历在目，把他们仅存不多的勇气也一同灼烧殆尽。 但就在他们跑到这里时，却不约而同的同时止住了步伐，目瞪口呆的看着前方。 连凌依仙子和蝶儿都被他们自动忽略了，众人眼中，只剩下了那一道身披斗笠、戴着白面，静静伫立的身影。 “白客！？” … 石林。 魁梧青年扛着棍子，慢悠悠的走入废墟殿群。 在他背后，数十只大鸟堆叠在一起，彻底失去意识，散落了一地的麟羽。 堆积最高处，一只现出原形的金色鹏鸟双目圆瞪的趴在上面，仿佛见证了什么极度不可置信的事情。 入城之际，青年重重的叹了口气。 “费劲…” “老贼让我见鸟就打，也没跟我说过有这么多鸟啊！” 第99章 仙牢阵起，摇光陷地 “找到白客了？！” “他不是在前面吗？怎么跑后面去了？” 重明老祖一把抓住通风报信的散修，磅礴的威压释放而出，“说清楚。” “是真的，白面斗笠，大家都看到了，而且就在那里等着我们！” 无为观那边，李寒衣愣了一下之后，招呼众人，“走，看看去。” 片刻后，众人来到季牧所在之地。 缓过神来的季牧一眼就看到了被无为观簇拥在中心的李寒衣，嘴角不自禁流露出了一抹笑意。 “过的还挺滋润嘛！” 与季牧心意相通的蝶儿和功法特殊的凌依此刻都能感受到他的情绪，那是不打折扣的欣喜。 但下一秒，这阵欣喜就伴随着一声吆喝烟消云散… “沽名钓誉之辈，在下无为观道一，以潜龙境领教阁下…” 尚未说完，一道炎柱便疾速掠过了李寒衣。 重明老祖目露杀意，炎浪在它身后凝聚出了一尊神鸟法相，而它自身浑身包裹着黑炎，在贴近的一瞬，一拳就朝着季牧的脑袋砸去。 拳还未至，空间就仿佛被碳烤一般，散出一圈圈不规则的波纹。 强横的威压令一旁的凌依仙子面色一变，但就在这时，一直静默的季牧突然动了。 面对这气焰滔天的一拳，他只出一只手，便轻描淡写的按住了重明老祖的拳头。 火焰在他的手中裂成两股，四散开来，没有一个火星能沾到他的衣角。 在重明老祖急剧收缩的目光中，季牧借他的拳劲顺势一个背摔把它重重的惯在了地上！ 然后，抬臂，握拳，崩山！ 从上至下，一拳，把重明老祖的脑袋狠狠砸进了地表！ 大地开裂，方圆百米瞬间塌陷，密布如蛛网般的裂痕。 十数座本就摇摇欲坠的宫殿应声塌陷，烟尘如雾笼罩四周。 待烟尘散尽，季牧缓缓起身，拍拍衣角，看向了一旁目瞪口呆的李寒衣。 “你刚说什么？” 李寒衣低头看着半个脑袋还在土里的重明老祖，咽了咽口水。 “我……对白客阁下仰慕已久，所以只是想拜会一下，拜会一下哈…” 无为观众人内心皆是腹诽。 刚还要领教呢，现在就成拜会了？ 跟着过来的重明山脉一众妖族都看傻了，助威的口号还没喊出来，就被生生的憋了回去。 老祖上！ 老祖呢？ 老祖地里呢！ 七音宗的几位仙子也是美眸睁大，不敢相信眼中所见，但重明老祖半截身子插进地里的场面却是真实无比。 这时，几位仙子注意到了立于季牧身旁的凌依，一时皆是面露惊讶，小跑了过来。 “师姐，你怎么进秘境了，还…” “说来话长…哦对了，你们想不想多个师弟？” … 废墟深处宫殿。 白诗诗带着镇妖司的人从另一个方向赶到了这里。 第一眼，她就看到了横陈在宫殿大门前的那具尸体… 她瞳孔微微一缩。 斗笠，白面… 疾速上前几步，白诗诗蹲在了尸体旁，看着他一片狼藉的腹部和心脏处浸染的大片鲜血，俏容上满是不可置信。 “白客…死了！？” … 宫殿之中，一点也不似在外界看着的时候那般破败不堪。 地板仿佛以琉璃铺就，一颗颗不似凡间宝物的明珠镶在柱檐，将整个宫殿照耀的恍如白昼。 到处都是金碧辉煌、流光溢彩，与外面诡异而黑暗的色调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此刻，伴随着一阵“踏踏”的声响，男子的身影站在了流光溢彩的宫殿中央，一只手拿着一截金色的道骨，另一只手拿着一方黑色印章。 脚底下，繁奥符文流转，拼接成了一座巨大的金色法阵。 他沉吟半响，最终蹲下身来，将那枚黑色印章轻轻的…印在了大阵中央… … 殿外。 一宗一观，重明山脉妖族，还有数十位来自各方小势力的人和散修，包括季牧和正往这边赶来的魁梧青年，以及就在殿外的白诗诗等人。 秘境中，所有人都同时听到了一声巨大的震响。 紧接着，秘境大地突然开始震颤起来！ 众人身影一阵摇晃，站立不稳，许多境界不高的人直接跌坐在了地上，茫然四顾。 见识过此处秘境恐怖之处的季牧神情一瞬间肃穆起来，内心隐隐升起一抹不安。 … 外界，摇光山脉。 一直在秘境入口等待接应的人同时感应到了身下传来了一股波动。 紧接着，整个山脉都开始震颤，并且随着时间推移越演越烈，最后已经没人能够在这片大地上站稳，不得不御空飞到天上。 若雪也在人群之中。 此刻，她立足虚空，震撼的看着下方。 “这是…” 半个山脉的地势都开始翻涌，最后开始向内塌陷，以秘境入口为中心，整座山如同沙漏般沉进了大地！ 哪怕是离此地最远的妖域边缘，都能微微感受到这股颤动。 半柱香后，震响平息，烟尘回落。 但此时的大地上，连带着秘境入口的整个山头，都已然消失不见。 纵目望去，一马平川。 摇光山脉的天空上，数十道身影目瞪口呆，不知所措的看着这一幕。 “摇光山脉…没了？” 不多时，终于有人反应过来，声带颤音的问道，“发生什么了？秘境入口呢？里面的人呢？” 若雪最先落在了大地上。 她踩了踩，发现大地坚实无比，甚至比没有塌陷之前还要牢固。 她猜测入口应该是沉到了地底，被整个山头压在了上面。 为此，她甚至还动用了神通轰击了许久，结果除了发现除了让大地出现一些深坑之外，根本影响不到地下。 其它势力落下尝试的人也是一样。 若雪停了下来。 她知道，此事已经超出了她一个一字立言境能够处理的极限。 “要上报圣女大人，请宗门长老过来了…” 第100章 我于火海，漫步而行 殿内，阵法被激活之后，男人盘坐在地，单手举起，然后用力向下一拽！ “让这些罪仙先陪你们玩玩吧…” 伴随他的动作。 摇光秘境中所有鬼火齐齐从天上落了下来。 漫天蓝光，恍若下了一场流星雨。 只不过，这场雨，带来的不是幸运，而是死亡… 废墟之城，刚刚站稳身形的众人茫然的向天上看去，愣了一瞬。 季牧第一个反应过来，迅速把蝶儿塞进了旃檀世界。 这是他最先做的事情。 但就在他张开旃檀世界的时候，突然感觉到，坐落在旃檀世界中的第二颗棋子——明月山庄，好像…微微震了一下！ 季牧也跟着愣了一下。 从他在江南拿到棋罐开始，明月山庄的区域就一直如同被封锁一般，任凭他怎样查探也没有任何反应。 但现在…竟然自己动了？ 季牧不知道，就在明月山庄震荡的同时，位于废墟之城深处的金色宫殿也跟着…震了一下！ 在宫殿中盘坐的男子一愣。 他目光巡视一圈，发现什么也没有发生，不由得摇了摇头，“错觉么？” … 废墟城火雨之下，无为观老道第二个反应过来，面色微变，迅速对弟子们喝道： “快，布十方阳护阵！” 他知道跑是没用的，整个秘境中的鬼火，何止千千万万。 一同坠落，根本无处可躲。 而到这个时候，就看出正宗仙家势力和散修的差距了。 以李寒衣为中宫，无为观包括老道在内，弟子们迅速站位，双手掐诀。 “泰山之阳，恒山之阴。 盗贼不起，虎狼不侵。” 伴随法诀颂念，无为观弟子体表各有一股精纯的灵气冲天而起，在天空交互，最终结为一道金色的光幕，覆盖方圆百米。 鬼火落在光幕上，震起点点光晕，却是无法侵入其中。 而光幕覆盖的位置赫然把七音宗的人也涵盖了进去。 对李寒衣来说，这可都是嫂子的人，得护着。 季牧恰好与她们站在一起，便也“幸运的”一同受到了庇护。 但也有许多散修眼尖，趁着法阵尚未落成之际挤了进来，对此，无为观老道也没有赶人，而是出声喝道： “进来的都出一份力，单凭几人撑不了多久！” 片刻后，随着加持阵法的人越来越多，十方阳护阵彻底稳固下来，任凭数不清的鬼火滚落，也是巍然不动。 但阵法外的生灵，却大多数都死在了这片火雨之下，幸存下来的寥寥无几。 鬼火在砸落地表之时，甚至还发出了沉闷的声响，好似在火中有某种实物一般。 落地之后也并没有熄灭，而是继续燃烧，形成了一片蓝色火海，在城中蔓延无尽。 这里面，不懂阵法只能用肉体去扛的重明山脉妖族更是几近死绝，除了少数几个几个实力强劲和有保命手段的的妖族才幸免于难。 讽刺的是，被季牧一拳打晕的重明老祖正好在十方阳护阵的覆盖范围内，没有受到波及。 火海中，惨叫声、怒吼声不绝于耳。 进入秘境的人大批大批的死绝，而这些死的生灵又重复被转化为鬼火，成为火海中的一朵浪花。 好在，鬼火的数量并不是真的无穷无尽。 随着时间推移，鬼火渐疏，最后全部落了下来。 直到此时，众人才长出了一口气。 但季牧神情依然凝重。 他知道，此处秘境的恐怖之处绝不只有这些鬼火。 果不其然。 火雨落下后，废墟城中，一个个面色惨白、没有心脏、不知是何存在的诡异身影凭空出现。 这些身影不似生物，更像是死灵，出现之后，在城内四处游荡。 但很快，它们便察觉到了什么。 猩红的视线齐齐转向此间唯一的光源——十方阳护阵。 阵法中，众人顿时头皮发麻。 一位散修颤抖着问道，“能，能抗住么？” 李寒衣摇了摇头，笃定道，“扛不住。” “……”众人沉默。 哪怕是七音宗的仙子，此刻也是无语的看了他一眼。 能不能不要这么打击己方士气？ “这都是啥，怎么烧起来凉飕飕的？” 众人顺着声音望去。 下一瞬，他们便同时瞪大了双眼，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眼中所见。 此刻，一道魁梧的身影，肩扛一个铁棍，就这样慢悠悠的踏着火海走来，时不时还哆嗦下身子，骂骂咧咧的嚷嚷两声。 之前能瞬间同化狼妖的蓝色鬼火浇在他的身上，却根本不会引起任何反应。 对魁梧青年来说，只是有点冷。 这…还是人么？ 这是众人此刻内心共同的想法。 季牧见到此人神色一动，暗自咬了咬牙。 是那个把自己踹下来的混球！ 魁梧青年旁若无人，任由附近那些飘荡的身影靠近自己也毫不在意。 靠近众人之后，他看了看十方阳护阵的光幕，然后…好奇的捏了捏…… 咔嚓一声，能够挡下满天鬼火的阵法破了个洞… 那声响还把魁梧青年吓了一跳，触电般把手缩了回去。 “啥破玩意，吓老子一跳！” 主要维持阵法的无为观众人一同受到反噬，齐齐吐了口血，受了不轻的内伤。 他们面色不善的朝青年看去，想动手杀了他的心都有，但附近那些游荡的诡异死灵让他们暂时按耐住了。 不过相比于愤怒，无为观弟子其实更加疑惑。 在入虚境结阵连立言境都无法攻破的十方阳护阵，什么时候可以被一只手戳破了？ 如果不是就在方才阵法还挡下了火雨，无为观弟子都得怀疑自己是不是结了个假的阵法。 但这一切，魁梧青年毫不关心。 他目光扫向众人，自顾自的问道： “你们…谁是白客？” 无人说话，但众人的目光皆是落在了季牧身上。 魁梧青年露出一副了然之色，刚欲说话，但数道阴寒的身影突然逼近到他的身边，惨白的面容上遍布狰狞，狠狠的朝他咬去。 青年面色不改，只是随意的抬起肩上的棍子，就那么往地上一拄。 伴随着一声龙吟，一道金龙虚影冲天而起，盘桓在青年的身后，强横的威压扫荡四方。 四周幸存下来的妖族，此刻皆是忍不住升起了一股要顶礼膜拜的想法。 那尊金龙法相，凌驾于它们所有的血脉之上。 而在龙吟传出之后，那些靠近青年的数十道身影，瞬间在凄厉惨叫声中化作青烟，消散一空。 清理出一小片空地之后，魁梧青年朝季牧扬了扬下巴。 “跟爷走吧，有人让爷下来捞你。” 阵法之中，李寒衣咂了咂嘴。 好家伙，这货都快比自己狂了！ 不过，能一拳撂倒重明老祖的白客和这个视火海如无物的怪异青年，到底哪个强…李寒衣有些难以判断。 下一刻，在所有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下，季牧默默的走出了阵法，站到了魁梧青年身旁。 然后，冷不丁…一脚给他踹进了后方的死灵浪潮之中。 “呼…念头通达。” “我*￥%\\u0026%！” 被无尽死灵扑倒的青年在下方传来了一声嘶吼…… 第101章 姑射山，玉依香 姑射山。 中土名气最大的一方宗门——七音宗，便坐落于此。 从山脚看去，这里还仅是一座普通的山头，但一踏入山门，景色就霍然一变。 一座座楼阁殿宇依山而建。 天空上，灵鸟与彩霞交汇，云雾与清风共舞； 琴瑟动听的旋律载着野花飞遍满山。 在山巅一座阁楼之中，有一袭红衣立于窗前，凝望云海，怔怔出神。 肌肤如雪，青丝如瀑，眉黛春山，秋水剪瞳……一切诉说妙曼美丽的事物都可以放在她的身上。 她赋予了诗歌以灵魂。 在她腰间，挂着两块半圆玉佩。 不知为何，她没有将它们合在一起，而是任由它们挂在那里，时不时碰撞一下，叮当作响。 这些年，七音宗一改往昔避世不出的景象，宗门弟子的身影频繁出现在天下各处。 这一切，自然都是从她掌权之后开始的。 杀穿南越王庭归来之后，玉依香的修为顺理成章的突破到了入道境，再无人能撼动她贤榜第一的位置。 圣人不出，天下无敌。 哪怕是高一境的合道，也无人是拿着凤语古琴的玉依香对手。 在那之后，琴圣也将宗门内大小事宜全权交给了她，自己退居幕后，终日与琴瑟相伴。 圣女玉依香掌权成为少宗后，下的第一道命令就是——南越画阁的人，一律不得踏入中土。 一开始天下各大势力还没当回事，这其中就有画阁弟子。 但是之后三个月，七音宗那些看起来娇滴滴的仙女接连下山，然后一连在天下各洲连斩近百名画阁弟子，见到就是生死相搏！ 在那之后，画阁弟子见到七音宗的女子都是绕道而行，甚至隔着数州听到有七音宗的人都是面色大变，起身便走。 直到此时，各大势力才知道，七音宗是认真的。 这还不够，玉依香同时还派遣出宗门三百弟子，支援镇南关。 这些美人每天就在城头上待着，啥也不干，也不参与战事，但只要一见到有画阁弟子敢越境就动手，毫不含糊。 对此，边关将士自然是乐见其成。 毕竟…七音宗的仙子真他妈是仙子啊！ 一年后，驻守边关的将领在盘算之下震惊发现。 军营中，想要归家的将士少了九成，而要参军的青壮年加了一倍！ 七音宗的仙子们哪怕什么也不做，就生生让边军的战力拔升了三成！ 但让少宗玉依香之名传遍天下各国的，可不仅仅是这一件事情。 玉依香下的第二道命令就是。 在全天下悬赏蒋韩子的人头，报酬是一把有着封圣资格的极品王器，以及七音宗的核心功法——七音御心诀！ 但重要的不是天价悬赏，而是蒋韩子的另一个称号。 画圣。 明码标价悬赏一个圣境，古往今来，仅此红衣一人。 悬赏画圣的同时，有提供画圣弟子无面的去向消息的，同样也会获得一笔极重的奖励。 一系列的大动作使得这个七音宗这个隐世大宗从幕后一举跃到了台前，声势如日中天。 但只有这一切的始作俑者——玉依香自己才知道，这看似声势浩大的一切又是有是多么无力。 都只是徒劳的发泄罢了。 曾经等了许久的人，如今却再也回不来了。 “唉。” 就在云海上的夕阳渐渐落下之时，玉依香幽幽的叹息一声，收回了目光。 身后，一位同样身姿曼妙的女子见状请示道： “少宗大人，要沐浴吗？如果需要的话芸芝让人去准备一下。” 玉依香缓缓点头，但就在这时，她好似察觉到了什么，目光朝窗外看去。 一张纸鸢缓缓从窗外飞来，轻轻落在了玉依香无瑕的玉指之上，然后自动展开，化为了一封书信。 芸芝瞄了一眼，认得字迹，轻咦一声，“若雪师姐的传书？她不是去妖域参加万妖谱大会了吗，算算时间，应该也快开始了，怎么有空传书了？” 芸芝与若雪的关系不错，此刻见她传书，话语就多了一些。 玉依香没有理会，只是自顾自往下看去。 半盏茶的功夫，她就把书信翻到了最底。 抬头之时，俏脸一片凝重。 “摇光山脉…秘境… 我记得宗门秘卷里有记载… 那里，好像是数百年前从忉利天坠落的… 斩仙台！？” … 外界，摇光山脉旧址。 这里此刻聚集的人比之前多了数倍，并且修为境界也高了不止一个档次。 平常难以得见的凝神境和立言境妖、人二族修士，此刻竟是来了数十位之多！ 显然是外界接应的人都觉得此事超出了自身能够处理的极限，所以都传信给了族内或宗门长老。 附近几个小城城主都来了。 其中，妃雪的身影赫然在内。 之前因为被梧桐卫关在城主府的缘故，她并没有进入秘境，也因此逃过一劫。 此刻，她望着脚下的大地，目中露出些许担忧。 “虽然粗暴了点，但好歹也把本城主叫醒了，算是救了本城主一命，可不要轻易的死在这里啊…” 就在她喃喃自语之际，伴随着空间一阵颤动，一道青色皮肤的俊逸身影出现在了天空之上，威严的目光投向大地。 包括妃雪在内，所有妖族见到这个身影皆是一惊，下一瞬，同时跪伏在地。 “参见妖主！” 就连人族修士也是一同拱手。 毕竟，这可是通明境的神兽，本体是一尊青碧蟠龙，妖域的主宰之一。 但紧接着，一道丝毫不弱于它气势的身影蓦然出现在了它的身旁。 镇妖司，总司苏定山。 入道境的朝廷二品大员。 现身后，二人尚未寒暄，目光便齐齐朝某处看去，露出了一抹凝重的神色。 青碧蟠龙嘴角一抽，苏定山一拍脑门。 “坏了，她怎么来了…早知道不趟这趟浑水了…” 在二人的视线中。 一袭红衣，披着月霞而来。 第102章 破军令，震凰音 “怎么，苏总司这么不待见本宗？” 玉依香到来之后，眸光微撇，淡淡的扫了苏定山一眼。 后者没想到隔那么远都让她听见了。 能在妖域带领镇妖司镇住一群通明境大妖的总司大人，在这一眼之下竟是生生打了个寒颤。 “少宗大人这是说啥话，哪儿能呢！” “怕是不敢吧？”青碧蟠龙冷不丁横叉了一嘴。 “你又想褪皮了？”苏定山面色不善的瞪了过去。 “说正事吧，人还在底下呢。”玉依香叹了口气。 “好咧！” 青碧蟠龙翻了个白眼。 苏定山没有再跟它斗嘴，谈起正事来，这位总司大人终是拿出了他二品大员的风范。 “少宗大人来的晚，方才我等已经用神识查探过了，摇光秘境塌陷的地方…很深。 用山来比喻的话，之前的秘境大概处于山头的位置，而现在…整座山基本等于以一个水平的状态翻到了地底，所以…” “所以我们想把人捞出来，就得先轰飞一座山。”玉依香淡淡道。 “对…嗯！？”苏定山潜意识的应了一半，然后突然感觉到了不对劲。 轰飞一座山？？ 您在说什么？？ 同为入道境，怎么感觉咱俩不在一个世界呢？ “清场。”玉依香只淡淡的一句。 苏定山和青碧蟠龙同时愣了一下，一时间没明白她的意思。 但下一瞬间，他们便见玉依香身前凝聚出了一把十三弦古琴。 四合王器榜第二王器。 凤语。 二人眼皮狂跳！ 没有任何耽搁，二人同时对着下方伸手一抓。 青碧蟠龙展露出一只通天的青色龙爪，抓走了下方站立的绝大部分妖族，连带着一些人族也被摄走，瞬间被挪移到百里之外。 苏定山同样显现出一方巨掌，带走了剩余的部分。 除了来到了玉依香身旁的若雪之外，整个摇光山脉，瞬间空无一人。 若雪看着大能翻云覆雨施展神通，神色露出一抹羡慕。 这就是明道和通明的存在么？ 玉依香看下方没人了，微微点头，玉臂横琴，素手在琴弦上轻轻一敲… “铮！” 破军令，凰音。 伴随着一声铮鸣，一股如瀚海般的音浪呈环形冲向大地。 空间在这股音浪之下，肉眼可见的被挤压出了波纹，然后在刹那间触碰到了地表。 下一刻，在苏定山和青碧蟠龙震惊的眸光中，地表向下三十里，如同被瞬间抹去一般，彻底开裂，无尽碎石化作齑粉！ 从天空向下望去，一个直径数里的深坑出现在大地之上，如同断裂的深渊。 隐约的震响波及整个妖域。 连带着，一阵狂风从地表怒卷而上，苏定山、青碧蟠龙和若雪三人被吹的发丝都倒竖了起来。 “咕…” 风停之后，三人齐齐咽了口口水。 若雪口干舌燥的问道： “这…就是入道境吗？” 虽然她跟玉依香同属一个宗门，但亲眼见到圣女大人出手，这还是头一次。 苏定山和青碧蟠龙同时头摇的跟拨浪鼓一般。 “不不不，这是【少宗境】。” 百里之外，各大势力的妖族和人族刚刚被挪移过来，甚至有些才堪堪站稳，但紧接着就传来了那声震响，山河晃动。 实力不够的，“噗通”一声就坐在了地上，茫然四顾。 “发…发生了什么？” “是不是妖主大人和苏总司在联手轰山？” “你瞎啊？没看见最后来的是谁？ 那可是七音宗少宗主，琴圣之女，南瞻部洲贤榜第一人！ 妖主和苏总司加起来都不够她打的！ 刚才的动静一定是她！” … 摇光山脉天空。 弹出一道凰音的玉依香凝望下方，微微皱眉。 “还不够么…” 虽然大地开裂了一道深渊，但是依旧没有看到秘境入口，显然还深埋在更深的地表之下。 又是几道凰音落下之后，大地又深陷了许远，但最终却在隐隐露出了一截黑色石体之后再度变得巍然不动。 “有了！”苏定山和青碧蟠龙神色一振。 但这一刻，玉依香却觉得此事有点棘手了起来。 破境入道之后，再加上拥有圣器之资的凤语加持，她的战力已然达到了一个极为恐怖的地步，甚至隐隐带着一丝圣境威能。 但即便如此，在碰撞到那些黑色石体之后，仍旧如泥牛入海一般，除了能让石体微微震颤，根本打不碎。 玉依香落到渊底，近处凝望着一整块如同墙壁般的黑色石体，柳眉微蹙。 “斩仙台…在防御我的攻击？ 有人…在控制它？” … 摇光秘境。 废墟城内的众人跟满城的亡仙交战在了一起，边战边退，往石林入口那边杀去。 魁梧青年嗷嗷怪叫着，冲在最前方，吸引了大片亡仙。 但剩余亡仙的依旧是一股庞大的数字。 无为观弟子，七音宗仙女，以及残余下来的众妖，都各自加入了战斗。 好在亡仙的数量虽然多，但不知为何，战斗力并不高，真正恐怖的，是仍旧在地上熊熊燃烧的那些鬼火。 镇妖司因为处于深处宫殿附近，反而没有受到鬼火和亡仙的波及。 白诗诗遥遥看到鬼火降下之后，又看了看地上白客的尸体，咬了咬牙，下达了撤退的命令。 鬼火、亡仙、莫名死亡的白客，这一切无不透出，有人在幕后操控这一切！ 进来之后她才发现，摇光秘境的诡异程度有些超出了她的掌控，她不能拿部下的命开玩笑。 至于前面的宫殿… 白诗诗觉得还是不要多生事端为好，毕竟她此行的目标——白客，已经死了。 她没必要在境界受到限制的时候去跟一个幕后黑手拼命。 秋后算账，可以等出去之后。 那时候镇妖司有大把的时间和人手陪他玩。 指令下达之后，人手众多、并且基本保持完好的镇妖司整体战斗力丝毫不弱于只有几人的无为观和七音宗。 一同出手之下，他们很快便在亡仙大军中杀出了一条路。 片刻后，白诗诗与无为观一行交汇在了一起。 第一眼，她就在人群看到了那道身披斗笠、面覆白面的身影，瞳孔顿时一缩。 宫殿外那具尸体至今还历历在目。 再加上秘境中的种种诡异与幕后黑手的猜想…让白诗诗直接就指着季牧喊道： “大家小心，这个白客是假的，真正的白客已经死了！” 季牧：？ 第103章 一旃檀，一世界 “嗯？！” 白诗诗话音落下之后，所有人的目光齐齐朝季牧看去，露出了一抹迟疑。 他们这才想起来，不久前白客明明在前方，然后却突然出现在这里，跟他们站在一起… 但好在，在人群中还算有威望的凌依仙子出面证明道： “不可能，前面那个才是假的，我一直跟他待在一起，可以作证！” 七音宗的几位仙子目光不约而同的看了过去，眸中八卦之火熊熊燃烧。 先是要收师弟，现在又说一直待在一起。 师姐…跟白客有故事啊！ “一直…跟他…待在一起！？”真临脑海中恍如惊天霹雳，整个人摇摇晃晃，几欲倒地。 有几个亡仙趁机扑上来，还是无为观其它弟子出手才把他救下来。 老道一脸怒容。 一巴掌拍在了他脑门上。 “什么时候了还搁这思春，命都不要了？” 白诗诗柳眉紧皱。 她思索了一下，发现无论是站在这里的白客，还是宫殿外死去的那个，都无从考证。 说到底，就没有人见过白客真正的样子。 深深的看了一眼季牧，白诗诗决定还是等出去再说，这里不是能静下来思考之地。 摇光秘境太危险了。 镇妖司的人一加入，合力之下，亡仙之海顿时被撕开了一个缺口。 众人杀出一条路，直奔秘境出口而去。 但就在这时，蝶儿的声音突然在季牧脑海响起。 “大哥哥，有些不对劲！” “怎么了？” “旃檀世界…在晃！” “嗯？” 季牧低头看去，果然看见棋罐在震颤，金光满溢，符文流转。 内视之下，季牧发现震动的来源不是棋罐，而是…明月山庄！ 与此同时，废墟城宫殿。 男子感觉整个宫殿都开始晃动，并且与方才只是震了一下不同，好似没有止息一般，让他根本没有办法安心炼化道骨。 “该死…怎么回事！” 就在这时，一道远超之前频率的震响蓦然传遍了整个秘境。 男子身形一晃，差点就没站稳。 他有些疑惑，操控阵法朝外界看去，正好看到了一个一袭红衣站在了斩仙台外，王器不停的轰击这里。 “又是这个疯婆娘，怎么哪都有她，追杀了本座三年还不够吗！？” 他愤怒的看了外界的玉依香一眼，不得不在炼化道骨的同时，分出心神去操控斩仙台，防御凤语的攻击。 以斩仙台的位格，只要他还能操控此地，他就绝对立于不败之地。 或许是被外界的那道身影吸引，让男子忽略了一点。 一开始，那些震颤，并不是来自于外界… 废墟城中，棋罐的震动越演越烈，仿佛彻底压制不住、即将要脱手而出一般。 就在此时，数道亡仙的身影扑向了季牧。 季牧刚欲有所动作，旃檀世界突然散出一股庞大的吸力，瞬间就把它们旋转着吸了进去。 突然的变化让季牧一愣。 内视之下他发现，明月山庄的区域内，蓦然出现了几道亡仙的身影，躺在地上，茫然四顾。 什么情况！？ 明月山庄…把它们吸进去了？！ 可是吸这个干什么？ 季牧正想着，棋罐之上，突然传来更强大的一股吸力，并且像是有所指向一般。 火海之中，蓦然有数道蓝色鬼火受此吸引，直直的朝自己飞来！ 季牧瞳孔一缩，本能的想躲，虽然他不知道以自己的肉身素质会不会被鬼火转化，但他并不愿意拿命去试。 只是就在他躲的时候，那些鬼火却仿佛有了灵性一般，生生拐了个弯，最后没入了棋罐之中。 这也吞？！ 人群中，李寒衣敏锐的察觉到了季牧的异样。 他能操控鬼火？ 明月山庄中，那些鬼火在飞入这里的一瞬，火焰瞬息扑灭，露出了其内的实质。 如季牧所料不差，这些鬼火赫然是一颗颗燃烧的心脏！ 火焰被扑灭之后，心脏顿时飞回到了几位亡仙的身边，然后对着胸膛处空洞洞的位置，没入了进去！ 嗯！？ 下一刻，季牧便看到，几位亡仙的身躯急剧变化，面色不再狰狞，肤色也由惨白变得红润。 只是片刻间，仿佛就由阴，逆转为阳。 “哇偶，大哥哥，他们好像活了哎！”坐在月明楼屋檐上的蝶儿惊奇的说道。 这是明月山庄的能力？它有意识？ 季牧有些迟疑。 好似从漫天鬼火落下时那声震响开始，明月山庄就仿佛被按下了什么开关，一同被激活。 实际上，那恰好是无面启动斩仙台的时间。 此刻，明月山庄之中，几位亡仙与心脏结合之后，阴霾之气刹那间消散一空，看起来与普通人相差不远。 只不过他们基本上都陷入了沉睡，只有一个看起来十分年轻的男子茫然的坐了起来。 他们身上散发出来的波动时强时弱，从普通人到立言境不等，而那个唯一醒着的男子，就是那个唯一的普通人。 显然，境界越强的人苏醒的时间就越慢。 “神庭…它不是早就被打碎了吗？我怎么会在这里？！”男子醒过来之后，看向四周，神色露出了一抹震惊！ “神庭是什么？”季牧的声音回荡在明月山庄上空。 年轻男子看了看天空，沉默半响，最后缓缓说道，“神庭，是星君的神殿。” “星君又是谁？”季牧皱了皱眉头，问道。 “它们…是世界。” “……”季牧抓了抓头，觉得此人根本无法与之沟通。 看来复活的不完整。 季牧观察之下，下了定论。 摇了摇头，他收回心神，将注意力放在了外面。 虽说新复苏的明月山庄暂时看起来似乎没啥大用，但他相信父亲留给自己的东西绝不会害自己。 所以，他看着漫山遍野的亡仙，脑海中，蹦出来一个大胆的想法…… 就在众人即将走出废墟之城回到石林之时，季牧默默的后退一步，没有跟他们一起。 “你做什么？”队伍中有人问道。 季牧摇了摇头，“你们先走，我还有些私事。” 凌依仙子沉默半响，跟着也走了出来。 “我跟你一起。” 真临面色瞬间苍白如纸。 但就在这时，季牧目光看向了李寒衣，“你也留下吧。” 李寒衣深深的看了他一眼，似是要在他身上看出什么。 但最终他什么也没看出来。 此人浑身上下都包裹了一层迷雾，极难窥探，所以这让他更为好奇。 看到他神色的老道惊呼一声，“道子不可！” 但下一刻，李寒衣便走了出去，冲他摆了摆手。 “你们先走，没事，本道子死不了。” 第104章 庚辰子，应莲觞 “你到底是不是白客？” 在无为观七音宗以及散修的大部队人马入了石林后，魁梧青年走了过来，盯着季牧问道。 他竟是也没有走。 方才深陷亡仙大军之中，也没有在他身上留下任何痕迹。 季牧看了他一眼，肯定的点头。 “还未请教阁下大名。” “应莲觞。” 此言一出，凌依仙子和李寒衣皆惊，脱口而出： “真龙榜第三！？” 在风云阁的榜单之中，前两个榜单经常能看到妖族的身影。 但到了第三个，也就是代表立言境界的真龙榜，妖族的肉身优势就会被人族修士在灵气方面赶超，极少数能挤进真龙榜中。 但此人能以妖族的身份，硬生生挤进真龙榜第三，足可见其妖孽。 逆天的程度与季牧以人类的身影登顶新星榜第十一类似。 “真龙榜三？”季牧认真的看了应莲觞一眼，旋即了然。 看其之前那般恐怖的战力，季牧觉得哪怕在秘境境界压制之下，单凭肉身，自己在不动用旃檀世界的情况下，还真不一定能完胜对方。 “对了，你…跟妖梦大人签订了契约？”应莲觞突然问道。 “你怎么知道？！”季牧一脸震惊。 这件事，应该没有第三者知道才对。 “猜的，你身上有她的气息。” 看着季牧一脸戒备的神色，应莲觞摇了摇头。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之前秘境外被我踢进来那个人是你吧？” 季牧点头。 “放心，我没有恶意，之前在秘境外说过了，我是来帮你的。 幻世灵梦蝶认主，这是好事，妖域内并不都是明王殿那帮货色。 至少对我们这些异域妖族来说，这绝对是乐见其成的一件事。 妖族自身是无法和先天圣灵缔结契约的，在我们族中一直有一个传说：一旦有人能够承载幻世灵梦蝶的契约，就极有可能会打破她们背负的诅咒。 不是什么人，都有命格能够承载先天圣灵的契约的。” 季牧陷入沉思。 应莲觞的只言片语中，透出来的信息量却无比巨大。 妖域并不是铁板一块，想必这也是为什么一个镇妖司便能够镇住通明境大妖的数量是他们一倍的妖族。 而季牧方才很敏锐的捕捉到了一个字眼。 异域妖族。 这么说…应莲觞他们这一支，并不是来自于南瞻部洲本土？ 许是感受到了他的疑惑，蝶儿从旃檀世界中自行飞出，落在他的肩膀上。 “大哥哥，蝶儿能感觉到，它的本体好像和蝶儿是一样的喔！” “一样？先天之灵？” 季牧目光落在了应莲觞的身上，后者点了点头。 下一瞬，应莲觞背后蓦然伸展出了一对巨大的双翼，轻轻一扇，便有无尽狂风裹挟着烈焰扑面而来。 这一瞬，它身上散发而来的威压甚至让季牧觉得根本不可与之力敌。 “重新认识一下，应莲觞，来自北俱芦洲，庚辰之子。 如果你不太熟悉，那么它还有一个更加为世人所知的名字。 圣兽——应龙。” 季牧瞳孔瞬间瞪得跟铜铃一样。 “应龙之子，为什么会出现在妖域？” 季牧十分清楚，整个南瞻部洲，绝对不存在应龙这个等级的生物，甚至整个须弥山脚存不存在都不一定。 “在原先的地方待不下去了呗，传说她在很久之前跟日神打了一架，也不知道赢了输了，反正之后就消失了，我被带过来这边的时候还是个蛋呢。” 季牧愣愣的看着他，只觉得脑瓜子听的嗡嗡的，但就在这时，李寒衣的声音突然冷不丁的从一旁传来。 “你们两个先停一下…” 他同时按住了季牧和应莲觞，然后指了指季牧斗笠下挂着的棋罐，一脸无法理解的问道，“就没有人关注下，它在干什么么？” 此刻，棋罐表面上金光颤动，不停传递出一股如漩涡般的吸力，数不尽的亡仙和鬼火一个个如流星般卷进棋罐之中。 仅仅这一会儿，四周的亡仙就少了一大片，甚至开始从更远的地方被吸过来。 李寒衣对此深表震惊。 这种情况下，你们两个是怎么当没看见一样聊下去的！？ … 一柱香后。 废墟深处，斩仙殿。 男子见到外界的攻击逐渐减弱，冷冷一笑。 “想攻破斩仙台？痴人说梦。” 不需要再怎么操控阵法防御凤语攻击的他抽出空来，目光向着秘境内部看去。 “里面的人差不多都被罪仙杀光了吧？斩仙台又要增加一批新的死灵了……” 话音刚落，他的目光落在阵法对秘境内部的投影上，然后…愣了一下。 他揉了揉眼睛。 又看了一遍。 “？？？” “罪火呢！？” “死灵呢！？” 他遏制不住他此刻内心的惊骇。 那些罪仙和鬼火是斩仙台最大的两个依仗。 斩仙大阵威能全开之时，其中一个功效就是可以让这些罪仙短暂爆发出生前的实力。 而鬼火可以转化修士的灵气与生机，制造出源源不绝的死灵大军。 但现在，整座秘境之中，空荡无比，鬼火和罪仙少了几近三分之二！ 男人的心都在滴血！ 他的目光疾速在投影上掠过，最终很快便定位到了季牧等人的存在。 “就是这几人？” 低头一看，正好看见旃檀世界的漩涡在吞噬一个又一个鬼火与罪仙…… “混账！”男人看的目呲欲裂。 就在这时，他好像想起来了什么，目光定格在季牧身上，“白面，斗笠，他是真的白客？” 他没想到，正主竟然也来了这座秘境。 “他手上拿着的是什么东西！？竟能吞噬鬼火？” “旁边那三人…如果本座没猜错的话，除了其中一个应该是普通人之外，剩下的应该都是极星。” “啧…须弥意志还真是眷顾本座啊…” “咦，没想到这里还有个熟人…”男人的目光落在了李寒衣的身上。” “早知道当日连他一起杀了。” “南皇已经确定了，天罡被本座亲手杀了，也可以排除，那么还剩下…” 思忖半响，无面的嘴角掀起一抹弧度。 “也罢，本来打算先炼化道骨的，既然你们蹦这么快，那就先陪你们玩玩。” 身影一闪，他整个人瞬息消失在大殿之中。 再次出现时，已然在季牧等人身前。 而从他此刻身上展露的气息波动来看，他的境界，竟然只是被压制到了立言巅峰！ 第105章 无为观，观道一 看到这个身影出现的一瞬间，季牧内心莫名闪过一丝慌乱，有一种偷地主家的地瓜突然被抓了个正着的感觉。 下一瞬，他才反应过来。 这个人好像有点熟悉？ 仔细一瞅，季牧面具下的眼睛猛地睁大。 无面！？ 冤家路窄！ 季牧在观察无面的时候，无面自然也在打量季牧。 作为真实境界是明道的大能，一张面具根本无法抵挡他的窥探。 只是当他的神识透过面具，想要查探季牧容貌之时，却感觉到有一股七彩的晕光在抵挡他的窥探，让他无法看清季牧的真容。 另一边，从见到无面现身开始，李寒衣就彻底沉寂了下来，仿佛变了一个人一般，安静的出奇。 无面瞥了他一眼，淡笑道： “世子殿下，别来无恙啊。” 但下一刻，他的瞳孔就是一缩。 李寒衣没做任何回应，直接就甩出了一把符箓，然后从背上摘下了那把桃木剑。 那些符箓清一色的都是斗字极品，其中甚至还夹杂着一张能够媲美立言境的地阶符箓！ 在符箓甩出之后，并没有随意的散落，而是定在天空中，呈一种奇特的方位，如结阵一般。 同时，李寒衣咬破舌尖，喷出了一口精血在桃木剑尖上，然后将它一把插在了身前的大地之中。 “五星镇彩，光照玄冥。 千神万圣，护我真灵。 巨天猛兽，制伏五兵。 五天魔鬼，亡身灭形。 我之所立，万神奉迎 。” 随着他颂念法咒，所有的符箓接连散发出阵阵金光，交叠在一起，瞬间将此地圈出了一个流光溢彩的金色法阵。 看其威能，竟是不比之前无为观众人布下的十方阳护阵差上半分。 一人，即成一阵！ 就在这时，李寒衣终于说话了，这位无为观新晋道子，瞳孔中满是森然的杀意。 “我更希望…在地狱里看见你。” 下一刻，他手指微抬，以灵气书写，在虚空中，缓缓刻下了一个字符。 “镇！” 待最后一笔落下之时，天地间突然大放金光。 身处阵中，无面只觉得自己的修为瞬间受到了一层压制，立言巅峰的修为竟然降了几分，而李寒衣的入虚修为境界却生生拔升了数层，从入虚第六层，增幅到了入虚十一层的地步！ “一人成阵，虚空刻箓…” 无面的面容上现出了一抹凝重。 “符箓之道么？”无面缓缓抬手，同样在虚空中以指做笔。 能够蛰伏无为观那么多年，并且成为天师，虚空刻箓，他自然也会。 只不过，他在领悟这个的时候，已经初入明道了，而李寒衣，还仅仅只是入虚… 而一人成阵那精准的神识操控能力，他直到在去拦截玉依香之前，才堪堪练成。 以他能成为天师的天赋，也是在立言明道的时候才有能力去修炼这两个法门，而李寒衣现在就能使出来了？ 无面眸中，同样现出了杀意。 随着他的勾勒，虚空中，同样出现了一道金光字符。 “灭！” 只是一瞬间，两道金色的字符便碰撞在了一起，霎时间，天地皆寂！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瞬，有形之气在一瞬间冲撞抵消，化为无形，金光交汇，炸泄漫天光华，洒落天际。 “噗…”李寒衣吐了口血。 虽然他天赋异禀，但是面对境界的绝对差距，他仍旧是瞬间落入了下风。 他手指急转，在空中以比方才更快的速度刻画符箓。 在无面震惊的双眸中，李寒衣赫然在虚空中…书写经文！ 随着他的书写，他的面色瞬间苍白了起来，但他的眸光却越来越明亮。 如果是在外面，他要成长到能杀明道境的无面还有很长一段距离，说不定在那之前就会被玉依香抢先一步。 对于嫂子，他什么都能让，但只有这个，他绝对不会退让半步。 季牧在他身前烟消云散的一幕，在这几年上千个日夜里，时时浮现，已然化作了他内心最深的一道心结。 这些年，他从未有过一刻懈怠。 哪怕师姐在淬炼打磨他的琉璃之体时，他虽然嘴上骂骂咧咧，但是第二天一早，无论他前一天受到了何等的摧残，他都一定会先一刻站在无为观的练武场上，等待师姐的到来。 一人成阵和虚空刻箓，天师级别的术法，纵使是有天赋的原因在内，又何尝离得开他日以继夜的努力？ 在季牧衣冠冢前倾倒剑南春的时候，他就已经在心底立下誓言。 他一定要亲手送无面去地狱！ 现在，无面出现在了秘境，并且修为被压制到了立言，而自己这些年经过修炼，已然登顶入虚。 此消彼长，李寒衣找不到再适合在这里解开心结的地方了。 另一边，季牧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李寒衣和无面直接就干起来了。 啊这… 他看了看手中还在吸收鬼火和罪仙的旃檀世界，又看了看落入下风但却坚持不退的李寒衣，纠结了一下。 先帮忙呢…还是先捞宝贝？ 片刻后，他下定了决心，看向了一旁的应莲觞。 “兄弟，帮帮忙？” 后者点了点头。 他本就是为了帮助季牧而来，并且应莲觞虽然粗矿，但并不傻。 此刻这个突兀出现在他们面前的人明显来着不善，眸中的杀意都不带掩饰，所以很快，无面就被应莲觞确认为了敌人。 他提了提棍子，棍体上有几缕金色的纹路蔓延。 羽翼一扇，裹挟着无尽狂风与烈焰，应莲觞瞬间就来到了无面的头顶，当头一棒就砸了下去！ 与此同时，李寒衣刻画的漫天金色符箓也化为了一道道在虚空中飞舞的金锁，向着无面缠了过来。 无面被这突如其来的联手攻势吓了一跳，但好在是明道境大能，没有自乱阵脚。 他从怀中拿出了一张极品地字符，迎着应莲觞就甩了出去。 双手掐诀，“爆！” 一抹大日瞬间于天际炸响。 应莲觞的身影刚过来瞬间就倒飞了出去，在地上砸出一道深坑。 不过片刻，他就从坑里跳了起来，生龙活虎的扑向无面。 另一边，季牧看三人战在了一起，没有加入战场，而是操控起手中的旃檀世界，让它更快的吸引鬼火。 整个秘境里的鬼火就差这一点了，再有半柱香的时间应该就能收完，勤俭持家的季牧绝不容许浪费！ 第106章 鬼火熄，众仙归 废墟之城半空，金芒一团团炸碎，气浪卷动烟尘。 李寒衣、应莲觞，再加上凌依仙子，三人联手对决无面。 一个入虚巅峰，一个化形巅峰，还有一个入虚六重楼的，都是入了群英榜和真龙榜的天才，但对上高一个大境的无面还是被压着打。 最主要的，是无面自身本就是贤榜上的天才，出生之际，便拥有先天道体，集一方大运于一身的存在。 实际上，若不是遇人不淑，他此刻的成就绝对不会仅是在贤榜末尾。 被这样的天才的境界压制是很恐怖的一件事。 所以三人只是在苦苦支撑罢了。 此刻，李寒衣以九十九张符箓结阵干扰，时不时在最关键的时刻，突然给无面的境界压上一下。 而凌依仙子因为七音宗核心功法的缘故，能够提前预知到无面的动作，经常对方刚打算动手，她就出声提醒了。 最后，应莲觞凭借着他那几近无敌的肉身和反应能力，再加上李寒衣和凌依仙子的干扰辅佐，悍不畏死一般冲在最前，疯狂扑上来缠斗。 哪怕被无面一次次拍进地表，晃了晃脑袋之后，也是跟没事人一样跳了起来。 “啧…早知道就先炼化道骨再来了…” 打了半天之后，无面看着场下气喘吁吁但却没受到什么致命伤害的三人，面色有些难看。 他承认他有些低估了极星。 但让他最为气愤的是，在三人的边上，还有一个在旁若无人的装走他的鬼火！ 口中甚至还念念有词… “一个…两个…哎这边还有一个，那个慢点飞，快到哥哥碗里来……” 无面听的青筋暴起！ 不过每当他靠过去想要给那不要脸的一一下，应莲觞就跟个狗皮膏药似的贴了上来，对着他就是一阵输出。 虽然基本上打不到他，但也让他无法腾出手来对付季牧。 就这样，片刻之后，季牧就把所有的鬼火都收进了旃檀世界。 原本空旷无比的明月山庄之中，此刻到处都是鬼火与罪仙，漫山遍野。 进入了明月山庄之后，仿佛在某种力量作用之下，鬼火熄灭，所有的罪仙都安静了下来，沉睡过去。 在沉睡的过程中，一个个还在跳动的心脏接连复位，各自找到原主，没入罪仙空洞的胸膛之内，修复一切。 感受着那些罪仙身上隐隐散发的冲天气势，季牧内心不由得炙热了起来。 这要是复活之后都放出来，自己岂不是拥有了一支数千人的军队？ 当然，这个可能要到许久之后了。 先不提自己能不能镇住这些人，季牧在观察之下发现，明月山庄复活这些亡灵的速度是跟修为挂钩的。 没有修为的普通人基本上直接就可以苏醒，初步具备修为的潜龙境就得花上几天，要是到了聘美入虚境界的亡灵，那复苏的时间就会被延长到几个月。 估算之下，到了立言，可能要一年甚至更长的时间。 至于明道境…短时间是不用想了。 而在这些亡灵中，最高的境界甚至还达到了…半步圣人境！ 当然，仅有一位，并且复苏的时间久到季牧根本察觉不到她在苏醒。 所以至少从现在来看，季牧没有得到什么能即时增加战力的东西，但未来…明月山庄这些来历不明的人绝对能成为他的杀手锏。 并且还有一点，这些可都是白捡的！ 不知不觉间，他还削弱了斩仙台的战力。 如果不是他把这些都收走，无面单单以阵法让这些罪仙狂暴，完全不用动手，就够季牧几个喝一壶的。 但现在，这些都成了季牧的囊中之物。 季牧嘴角笑的都快合不拢了，丝毫没有注意到一旁的三人都快被打的抬不起头来了。 “无畏印。” “天方诀。” “龙尊虎相。” 一道道招式法诀被无面信手拈来的使出，在半空中掀起阵阵绚烂的光芒，拍击向下方的三人。 李寒衣面色白的与之前那些罪仙相差不远，凌依仙子也是发丝凌乱，本是法器的衣裙也被打到开裂，隐约透出雪白的肌肤。 直面最大压力的应莲觞，蹦起来的速度也开始变缓，如同钢铁般的肌肤隐隐开裂，溢出鲜血。 哪怕这几人的天资都是当世之最，此刻也都有些扛不住了。 虽然同为立言境，作为老牌强者的无面，和重昊那种强行以秘法拔升境界上来的不同。 他只是被压制到此境，真实的境界是明道大能，举手投足之间，都有道蕴暗含其中。 并且他以画阁弟子的身份，在被剥夺道体的情况下，隐藏身份半途去修炼无为观的道法，依然能够成为天下第一观的外姓天师。 这份天资，在整座天下也当属最顶尖的那一批。 无论是心性、天资、实力还是智慧，都不是重昊可比的。 虽然李寒衣等人也不差，但相比之下，他们拥有一个致命的缺陷。 他们差了成长的时间。 季牧之前能耗死重昊，最终也是依靠月明楼蓄满了整座妖枫城的梦境能量才能做到，而现在，那些能量在他破境的时候已经被消耗光了… 将所有罪仙收进明月山庄之后，回过神来的季牧看向了战场，正好看见无面打出了真火要动真格的一幕… 只见他抬手掐诀间，一尊数十丈高的金甲天神法相蓦然从虚空中显现而出，怒目圆瞪，无双的威压镇压大地，掀起的劲风甚至都让下方的三人站立不稳。 无为观天阶神通——法天象地！ 应莲觞这一次被拍下来之后没有直接扑回去，而是站在地上，神情凝重的看向天空。 直觉告诉他，面对这尊法相，如果就这么直接迎上去，他很可能会爬不起来。 但他同样清楚，如果身为妖族的他顶不上去，就没有人能够顶上去了。 深吸口气，应莲觞缓缓闭上了眼睛。 待睁开时，一双瞳孔赫然间变为了倒竖的金色，一股强横的龙威从他的身上散发而出。 与此同时，他的身上一阵鼓起，一片片灿金色的龙鳞覆盖周身。 四肢也在一瞬间化为了龙爪，看起来有些狰狞，又充斥着一种暴力的美感。 同时，身后也延伸出了一条呈完美流线型的龙尾。 半龙化之后，应莲觞的气息节节攀升。 他看向天空上的法相，咧嘴一笑。 但就在他要冲上去的前一刻，一只手掌缓缓搭上了他的肩膀。 应莲觞回头，正好看见李寒衣那张苍白的脸。 后者冲他微微一笑。 “我来吧。” 第107章 逍遥气，天罡星 看着那双平静而坚定的眼睛，应莲觞沉默少顷，移开了身形。 李寒衣默默迈步。 一步踏出之后，他的身上突然散发出了一道道白气，如一缕缕细烟，从他的身体各处冒出。 伴随着氤氲白气蒸腾，他的面色由苍白迅速变得红润起来，恢复了一丝血色。 天空上，无面见到李寒衣的状态神色微凝，但旋即就好似想到了什么，猛地瞪大了眼眸。 “逍遥真气！？ 你怎么可能领悟出这个！？ 不…那位怎么可能传你逍遥诀！？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他面色急剧变化，脑海中满是不可置信。 一旁，有所了解的凌依仙子也是忍不住朝李寒衣看去，美眸中同样满含惊讶。 逍遥诀，道法级神通，与归一剑诀齐名，为此方天下人族的两本至高道典。 与归一剑诀主攻“攻守”之力不同，逍遥诀的能力毫无定势。 它既可以让那位“天下最逍遥”的道士不出现在棋圣的山海盘上，也可以视天下所有禁忌阵法如无物，来去自如。 同时，也可以让他一步横跨九州，摘一截喜欢的山峰带回来，给终南山充当后花园。 心随念起，念起逍遥。 没有人知道这个道法还能做到什么，真正的上限又在哪。 无拘无束，无所不能。 这，就是逍遥诀！ 只不过这个从来没有人得到过真传的道典，无面现在竟然在另一个人身上看到了。 还是一个入虚境。 这让他如何不为之震惊。 震惊之余，他又不禁又对极星的气运升起了一抹妒忌。 他的先天道体也不差，只可惜命运跟他开了个小小的玩笑… 相比于无面复杂的心绪，李寒衣此刻就显得淡定多了。 他摇了摇头，“只是一个道种罢了，哪里敢比师尊的逍遥。” “道种？”无面思索半响，神色微缓，但下一刻又微微皱眉，“你可想好，道种可只能种下一次，那是用来领悟而不是打架的，你确定要用在这里？” 他并不是担忧李寒衣，只是单纯的有些惋惜，还有就是…他想把道种夺过来。 李寒衣现在明显是在燃烧这颗道种，这让他的心都在滴血！ 那可是逍遥道种啊！ 这个败家子！ 知不知道他在干什么！？ 对一个明道境大能来说，一个蕴含圣境感悟和大道气息的道种，就是通往圣境的通天之路。 如果李寒衣按部就班，仅仅靠着这颗道种，他未来都必定能踏入贤榜之列。 但无面说的没错，道种的确只能在一个人身上种下一次，而现在李寒衣燃烧道种的行为，无异于直接放弃了必定领悟逍遥诀的机会，也要跟无面拼命。 这让他十分费解，不由得出声问道： “为什么？” “大概，是因为十坛酒吧。”李寒衣默然低语。 一旁，季牧浑身一震。 半响后，李寒衣缓缓抬头，目光明亮。 一缕缕白气在他的周边环绕，气海中的道种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逝，但他丝毫没有一丝心疼，有的只是眼神中的一抹坚定。 他的理想就是要成为天底下最自由的男人。 但…一个心结都解不了，自由根本就是扯淡。 他很庆幸他找到了一个好师尊，师尊的道也跟他无比契合。 并不是什么人都能接纳道种，如果没有无比契合的“意”，强行种下道种，无疑会招致毁灭。 这也是为什么很少有大能愿意为弟子种下道种的原因。 “师尊，对不起，弟子…要辜负你的心意了……” 看着体内徐徐燃烧的道种，李寒衣叹息一声，有些惋惜，但没有半分后悔。 哪怕燃烧道种等于亲手放弃了参悟逍遥大道的机会。 此刻，他身上的境界逐渐攀升，从入虚六层，一直到三十六层，几乎一跃而过，达到了入虚巅峰，甚至还要再涨下去。 秘境的压制，压不住真正的逍遥，李寒衣十分清楚这一点。 但就在他的修为境界即将拔升到立言境之时，一只手掌，突然搭上了他的肩膀，用力的程度甚至让他的肩头生疼。 李寒衣疑惑回头，白客的身影正站在自己的身后。 “憋回去。”白客捏紧拳头，压抑着说道。 应莲觞在后面挠了挠头，觉得这一幕有些似曾相识… “为什么？”李寒衣微微偏头，有些不解。 “让你憋你就憋！”声音微微沉了几分。 李寒衣思忖一瞬。 “我不！” 身后旋即沉默，一股压抑暴躁的气场莫名的弥漫开来… 天空上，无面静静的看着这一幕，也不着急动手，毕竟，能让李寒衣停止燃烧道种，对他来说也是极好的。 下一刻，白客单手揪住李寒衣的后衣领，甩手就把他扔到了后面。 与此同时，李寒衣只觉怀中一沉。 低头一看，发现怀中突兀的多了一坛…剑南春！ “别他妈成天念叨了，先还你一坛！” 李寒衣抱着那一坛剑南春，以及取消了幻梦蝶声音伪装之后的那道熟悉的声音，脑海中瞬间停止了思考。 他怔怔的看着身前那道身披斗笠的背影，因被后拽的惯性跌落在地也浑然不觉。 “你…” 前方，白客一把扯下了斗笠，然后将手放在了面具之上，缓缓摘下。 微微一捏，这张跟随了他不短时间的面具便化为齑粉，随风而散… 他迎着风，一步步向无面走去，风中传来了他的低语。 “我的仇，当然得我自己来报。” 另一边，对面最先看到白客真容的无面脑海瞬间如同天雷炸响，震惊之余，甚至…还带着一丝骇然。 “是你！怎么可能！？” 第108章 三极星，战道体 属实不怪无面惊骇。 一个被自己亲手拍碎成飞灰的人，如今竟然完好无损的站在自己面前。 这种事情，宛如天方夜谭一般。 没有任何解释，趁着无面愣神的工夫，季牧一瞬间动了。 迈步上前的同时，他心念一动，顺手拔起了李寒衣插在地上的那柄桃木剑。 “借剑一用。” 握住桃木剑柄的瞬间，季牧突然感觉有一股白气从剑体涌进了自己的体内，让他的气海一阵翻涌，竟然在极短的时间由【江】境膨胀为【海】！ 这让他眉毛一挑。 这剑，有点东西啊… 一缕缕氤氲灵气如游龙般缠绕剑身，被季牧单手提剑，向着天空那尊金甲天神，蓦然一斩！ 归一！ 被隐隐透过来的剑气刺痛，无面缓过神来，看着那道横贯天地的霜白剑芒，神色一惊。 扬州城外他虽然最后拍死了季牧的化身，但并没有看到之前他硬抗丹青领域斩出了归一剑诀的一幕，此刻见到，自然无比震惊。 又是逍遥道种又是归一剑诀的，至高道典现在都成大白菜了吗！？ 心底暗骂一声，无面动手却毫不含糊。 身后天神法相的一对鎏金战锤一碰，一股强横的威压与音浪之海从天空怒卷而下。 而在海浪之中，一道极细但却极为明亮的剑光当空而上，将无尽的气浪分割两边，最后蓦然斩在了天神法相的战锤之上！ 一声震响，传遍了整个废墟之城。 甚至让去往石林最终却发现出口被封死的白诗诗等人都隐隐听见了。 下一刻，金甲天神手中的战锤在剑气激荡之下，瞬间脱手而出，竟是直接被崩飞，砸落大地。 但法相的品级本身就不低，并且无面的境界底蕴摆在那里，所以这一剑也仅仅是做到了这些，没有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既然如此，也是让无面瞳孔一缩，霎时杀机四溢。 “天罡…” 一个曾经一只手就可以捏死的蚂蚁，不知道用什么方法活了过来，并且出现之时竟然已经能剑劈自己的天阶神通了？ 如果再放任他成长一段时间，是不是真的就可以剑劈自己了？ 一旁，凌依仙子俏脸不知为何变得红扑扑的，她目光自打季牧摘下面具之后，就一直放在他身上没有移开过了。 “长这么好看为什么要戴面具嘛！” 李寒衣不顾形象的坐在地上，看到那身白衣之后，他只觉得有一道一直压在他心头的山突然被搬走了，这让他此刻有些空落落。 但低头看着怀中那坛酒，他的嘴角不自禁扬起了一抹弧度。 “好嘛，季爷你没死，亏小爷我还给你立了个衣冠冢… 那现在，你可不是欠我十坛了。 是十一坛。” 他将酒收进储物空间，缓缓起身，拍了拍沾上了尘土的道袍，然后掏出了一把符箓… “季爷干架，怎能少的了小爷？” … 失去战锤之后，金甲天神没有耗时去捡，而是直接一拳当空朝季牧轰来。 拳动之时，风雷四起，在天空化为一道充斥着金光与紫芒的流星，直坠大地。 这是立言巅峰施展天阶神通的全力一击，没有丝毫保留。 季牧神情凝重，发丝在这股拳风之下飞扬。 但就在他抬剑想要迎上去之时，身旁却先一步冲上去了一道身影。 李寒衣迎着法相的拳头不要钱一般撒出了一大把符箓，然后迅速掐诀，念念有词。 “寒庭九夜，咸沐天恩； 囚魂击魄，善恶均分。 缚！” 无为观地阶神通——外缚咒印。 下一刻，那些散在半空的符箓同时伸出了一道道金色的锁链，上百条如龙蛇飞舞，形成了一张漫天的金色巨网，瞬间缠住了天神法相的半边身体。 拳头被硬生生的定在了半空！ 季牧抬头看去，发现李寒衣虽然面色涨红、无比吃力，但身上却没有那些白气冒出来了，不由得稍稍松了口气。 与此同时，便听李寒衣大喊道： “季爷快上，我最多能困住它九息！” 季牧不再迟疑，身形一跃，飞鸿踏雪施展，踩着天神法相被束缚的臂膀欺身而上，直奔无面本尊而去。 无面冷哼一声，抬手微微一按，一道数十米宽的巨大掌印镇压而下，但就在这时，一道金光闪过，龙吟声彻响虚空。 应莲觞的身影跟季牧并肩奔走在一起，半龙化之后的他，速度竟是不比使用飞鸿踏雪的季牧差上半分。 只见他在天神臂膀上先走几步，跑到了季牧的前面，然后长啸一声，背后双翼间蓦然出现了一道释放着璀璨金芒的龙形图腾。 同一时刻，一道背生双翼的金龙虚影扶摇而上，生生撞碎了无面那道掌印，在天空上投下威严的目光，扫视苍茫大地。 漫天的灵气与龙威炸裂，季牧不管不顾，直接冲进了气浪之中，然后在天神臂膀的尽头一跃而下，手持木剑，对着近在咫尺的无面狠狠一斩！ 霜白剑芒将废墟之城的上空映现的恍如白昼。 浩然式，归一！ 下方，凌依仙子看着这三个猛人，哪怕秘境有禁空压制，却依然凭借着天神之躯蹦到了天上大发神威的场面，默默的咽了咽口水。 “我就…不用上去了吧？” 第109章 斩仙台，天地合 “地方盾！” 在归一剑气划过之际，无面从自身的储物空间迅速的掏出了一件极品防御法器，拦截在了剑气之前。 地方盾一展开，在半空中顿时迎风化作了一面厚重的方形土盾，就在这时，霜白剑气一举劈在了盾牌之上。 “咔嚓”一声。 原本能够防御所有立言境以下攻击的法器瞬间遍布裂痕。 无面瞳孔一缩。 下一刻，无尽剑芒如怒涛般从裂缝中迸射，地方盾彻底碎裂。 他刚要抬手有所动作，却突然发现身子一沉。 “嗯？” 跟着季牧一同跳下来的应莲觞以剑芒作为掩饰，冷不丁拽住了他脚踝。 然后，彻底爆发力量的圣兽之子一用力，直接将他从天空一把惯进了大地之中。 十方开陷，满城宫倒！ 与此同时，丝毫不给无面喘息的机会，季牧在天空自由落地之前，木剑疯狂抖动。 气海翻涌，无尽灵气汇于剑锋，在一瞬间斩出了上百道剑气，疯狂没入无面坠落的大地之中。 虽不是归一剑，但依旧凌厉。 只是片刻，这座早已不堪重负的废墟之城就变得一片狼藉。 紧跟着剑气，应莲觞在空中单手握拳，身后龙影缠在了他的臂弯。 拳首如龙首。 借着下坠之力，应莲觞一式龙拳狠狠的砸入了地表，如一尊金龙于九天直坠大地！ 以无面坠落的地点为中心，整座废墟之城在这股狂野力量的作用下，瞬间塌陷三分！ 紧接着，应莲觞毫不犹豫的后退，与此同时，一道霜白剑芒于天空立劈而下，蓦然斩在了他方才所处的位置…… 整座废墟之城，烟尘如雾，迷的人根本无法以肉眼窥见其内的景象，唯有阵阵轰鸣之声如雷响震动四方。 凌依仙子一边催动灵气抵挡余波一边从废墟之城跑出来，本是俏丽的面容此刻沾满了尘土，变得有些狼狈。 她寻了一处相对不会被怎么波及到的位置，回头望去，内心尚有余悸。 “这三个…还是人吗？” 这时，因为走不出去所以选择返回来另寻出路的白诗诗众人看到这一幕瞬间呆滞在了原地。 “？？？发生了什么！？” 众人齐齐朝着凌依仙子看去，后者只是苦笑。 就在这时，烟尘之中，季牧提着木剑落下来，与应莲觞并肩站在一起，眼神微凝。 “怎么样？” 应莲觞握了握拳，回忆了一下方才的触感，有些不确定的说道： “应该…死了吧？” 就在这时，一声轰鸣将二人的目光吸引了过去。 李寒衣在天神法相的追杀之下上窜下跳，有些绝望的朝二人喊道，“你们倒是管管我啊！” “……”季牧有些心虚的擦了擦汗。 方才打的太猛，他倒是真把独自一人拖着天阶神通的李寒衣给忘了。 身影一闪，他提剑便冲了上去。 许是因为无面被三人联手狂揍，断了与天神法相的联系，此刻法相的气息大幅下跌。 在李寒衣以阵法符箓接连控制之下，季牧几剑便削去了法相四肢，最终被应莲觞凿穿了胸膛，消散于天际。 方才来的晚，没有看到三人暴揍立言巅峰的无面，但生生砍爆这尊天神法相场景却是深深的映在了众人的眼底，让他们不禁对此地产生了怀疑。 说好的境界压制呢？ 那三个人是怎么回事？ 李寒衣见到法相消散，不由得松了口气，但旋即又突然想起来什么，看向二人。 “那老贼死了吗？” 季牧刚欲说话，突然感应到了什么，神色一变，就在这时，应莲觞先一步把二人扑倒在一旁。 几乎就在下一刻，一道光柱贴着三人的头顶就射了过去，在天空爆散成一团火云。 烟尘微微沉寂下来的废墟之中，无面的身影一步一步朝着三人走来。 他此刻的模样无比凄惨，浑身上下几乎都是青紫色的，但最严重的一处伤势仍然是一道从面部延伸到腹部的剑痕。 原本完好的面容不在，此刻的无面面色狰狞，看起来如同恶魔。 仅仅是一个疏忽，他就被三人联手的攻势打的一点还手之力都没有，甚至底牌都没有机会用出来。 方才最后情急之下，他将道骨横在心脏的位置，这才避免了季牧最后那一下致命的攻击。 此刻，他看着三人，面色反倒平静了下来。 只不过这阵平静配合着他那狰狞的面容，看起来令人更为发怵。 他指了指李寒衣，“南皇。” 然后又指了指应莲觞，“贪狼。” 最后手指停在了季牧身上，“天罡。” “三个极星，很好，你们很好。 能把本座逼到这个地步，你们倒是无愧于极星之名。 不过…到此为止了……” 无面一招手，一方黑色的印章便出现在了他的手中，与此同时，斩仙殿也出现在了他的身后。 “今天，拼着斩仙台和狱卒的身份不要，你们也得给本座留在这里！” 话音刚落，整个秘境大地突然翻涌了起来，如一只巨大的手掌缓缓闭合，一块块土石拔地而起，向着以三人为中心的方向聚拢。 季牧三人根本避无可避，也包括所有身处秘境之中的人。 因为此刻闭合的空间，是整个秘境！ 而无面身影往后一闪，直接没入了身后的宫殿之中，漠然的声音回荡整座秘境。 “不要想着逃离这里，被关进此地的人，从来没有谁能逃的出去，乖乖等着被碾压成肉酱是你们唯一的选择。 除非，你们能在秘境压制之下，发挥出位格不弱于这座仙台的力量，才有一丝可能从内部破开封锁。 如果你们能做到，那本座以后绝不与你们为敌，见到就绕着走。” 宫殿之内，无面的嘴角露出了一抹讥讽，“你们…要不要试试？” 季牧看着在无尽碎石中依旧巍然不动的宫殿，把手放在了棋罐之上，微微眯起了眼睛。 第110章 四象劫，雷龙坠(上) 外界，摇光山脉渊底。 玉依香、苏定山、青碧蟠龙同时心有所感，齐齐升空。 紧接他们的动作，整个地表在下一瞬突然再次震荡了起来。 “还来？”苏定山脱口道。 “不太一样。”玉依香看向下方那些逐渐下陷的黑色石体，眸光微凝。 一盏茶的功夫，深渊之下黑色石体的部分缓缓向内收缩，最后，赫然离地漂浮了起来。 这竟是一整块有十分之一妖枫城大小的黑色八角石台，每一面各有八道台阶。 石台之上，伫立着几根不知是何材质的柱子，有高有低。 矮小的大概一丈左右，而高的能达到十丈之高，并且粗细程度也大为不同。 柱子上面各自都有着铁链与黑锁，隐约能看见粘连的泥土以及…一些因年代久远而风干在上面的血迹。 整个石台除了黑色，几乎看不见任何别的颜色，哪怕月光照耀在上面，仿佛也被尽数吞噬。 “这就是斩仙台么…”玉依香眸中闪过一丝凝重。 根据宗门古籍的记载，这可是斩杀过上万生灵的不祥之物。 传闻斩仙台外部斩神，内部藏魂，在忉利天共有九座，八小一大。 坠落在南瞻部洲的，应该就是其中一座小斩仙台，专门处决那些实力弱小的天界生灵。 而那座最大的斩仙台，则是真正处决仙人的存在，是仙神闻之色变的禁忌。 至于这座斩仙台为什么会坠落在南瞻部洲，根据记载，此事还与一位无上的存在有关。 这一座小斩仙台，斩的，据说都是祂的子民… 所以那位无上的存在一怒之下，在天庭投下了一缕星光，将这一方仙台，直接打入了人间，不让斩仙台磨灭他们的灵魂…… 当然，这些都只是传说，无从考证。 哪怕七音宗历史上有人飞仙，但仅凭传下来的只言片语，也不可能尽知天上的事。 此刻，伴随着斩仙台出世，玉依香目光微瞥，看向了一旁的二人。 “二位再不出力，里面的人…可能就真的要死了。” 苏定山和青碧蟠龙对视一眼，有些无奈，但也不可能真就放任自家的人不明不白的陨落在这里。 但就在他们各自上前，准备动手的时候，却突然感受到了什么，猛地抬头朝天上看去。 与此同时，玉依香也是俏脸一变，喝道，“退！” 话音刚落，她毫不犹豫的拉着若雪，疾速退走至数十里外。 同样察觉到不对的苏定山和青碧蟠龙也是跟着退走，甚至还动用了秘法提速，生怕自己落在最后一般。 而就在几人退走的下一刻，摇光山脉的上空一瞬间黑了下来。 浓重的黑云遮蔽了一切光芒，散出道道电芒，几道庞大的暗影似在其内游走，隐约可见，仿佛在酝酿着什么。 苏定山和青碧蟠龙出现在玉依香身旁，神色肃穆。 “这气息，不会错的。 只是…这不是登圣的时候才会有吗，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有人要破境入圣？”青碧蟠龙十分不解。 苏定山摇了摇头，“不好说，有可能是斩仙台出世引发的。” 镇妖司身为官方势力，自然也有一些秘闻记录在案。 玉依香柳眉微蹙，没去理会二人的交谈。 她看向天空，感觉有些不对劲，但一时说不上来。 就在这时，天盖之上，蓦然传出了一声龙吟。 黑云之中，蓦然探出了一尊巨大的龙首，威严的目光扫向大地。 所视之处，万物授首，没有任何生灵敢于此际抬头凝视那道目光。 “四象劫…” 三人仰望着那尊由雷电汇聚而成的龙兽，各自神情凝重。 片刻后，许是终于定位到了目标，雷龙的目光放在了缓缓漂浮起来的斩仙台上。 下一瞬，万千雷霆化为一道粗壮的雷柱，由龙首裹挟而下，狠狠的…劈在了刚刚飘起来的斩仙台上！ 煌煌天威，浩浩神雷。 轰鸣震响，雷龙坠地的力量势如万钧，如同泰山般砸在了石台之上。 刚刚升起的斩仙台，竟是瞬间被劈回了渊底！ 甚至在那之后，雷龙之柱仍旧持续了数息，连接天地。 整个渊底一片紫芒，恐怖的气息波动令方圆百里之内的所有人都心神颤抖。 苏定山砸了砸嘴，“这是针对入虚境的四象劫？这威势…立言能不能扛下来都两说吧？” 雷龙之柱持续劈下十数息之后，天盖上的力量暂时沉寂了下来，但电芒不时闪烁，仿佛在酝酿更为恐怖的一击。 … 一柱香前。 斩仙台内部世界——摇光秘境。 季牧看着收缩的越来越紧的空间，咬了咬牙。 他张开了棋罐，对李寒衣和应莲觞两人说道，“进去，这里交给我。” 李寒衣虽然吊儿郎当的性子仍在，此刻也是现出了一抹担忧。 “季爷，能行不…不行我…” 季牧知道他要说什么，不耐烦的摆了摆手，“别磨叽，进去等着。” “哦…” 应莲觞看了季牧一眼，同样欲言又止。 季牧指了指棋罐张开的内部世界，“你也进去。” 片刻后，应莲觞看季牧不像是没有把握的样子，便点了点头，跟着李寒衣一同迈入了旃檀世界。 下一刻，月明楼中。 李寒衣刚一进来，便看到一个唇红齿白、活泼可爱的小女孩向他礼貌的招了招手。 “大哥哥你好呀！” 李寒衣呆滞半响，蓦然传出了一声惊呼。 “卧槽！？ 季爷你…你竟然背着我和嫂子在外面生了个娃儿！？” 季牧一头黑线，直接关闭了旃檀世界。 旋即，他看向了在无尽乱石之中夹缝求生的众人，叹了口气。 “毕竟是因为我进来的，救一下吧…” 他身影一闪，如同一只飞燕在乱石间轻盈跳跃，每遇见一个人就把他收进旃檀世界之中。 当然，重明山脉和梧桐卫的妖族除外。 他还没有良善到连敌人都要救的地步，不落井下石就不错了。 不过后面他眼角余光一瞥，心念一动，把昏迷的金翅明王也收了进去，让蝶儿给它施加几个幻境，让它睡的更久一些。 随着他的努力，秘境中的人越来越少，就在这时，季牧看到了一个有过一面之缘的身影。 白诗诗同样也看到了他。 “你…是白客吗？” 第111章 四象劫，雷龙坠(下) 季牧扫了她一眼，点了点头。 白诗诗神色露出一抹振奋，方才季牧三人大发神威的那一幕她可是看的清清楚楚。 要是能进影司，绝对是一张王牌！ 并且…长的也不错，完全可以充当影司的【牌面】。 “阁下，有没有兴趣来我镇…”白诗诗邀请的话说到一半便戛然而止。 季牧完全没有闲心去听她说什么，一把拽住她的胳膊，随手就把她丢进了月明楼。 “你！” “忙呢，没空。” 秘境中，敌对的一些妖族也就算了，还有不少人族修士等着他去救，他不可能眼睁睁看着这些人死在乱石之下。 至于是否会暴露旃檀世界这件逆天王器，有幻世灵梦蝶的存在，季牧完全不需要担心。 斩仙殿中，无面看着季牧的动作，微微皱眉。 “他要干什么？” 片刻后，当季牧把人救的差不多的时候，秘境已经收缩到可以看见边界了。 季牧停下了动作，站在一块飘起的巨石上，看向斩仙殿，淡淡一笑。 “不弱于斩仙台的位格么？ 天劫…不知道够不够？ 为什么要从内部破开，多累呀，只是不知道你这龟壳，能帮我扛几下雷呢？” 季牧缓缓的吐了口气，内视己身。 默默感受着体内仅剩一道虚影的白子，他的眸中露出一抹感伤。 “父亲…谢谢你为我背负的一切。 这之后的路，就让我自己来走吧……” 如一滴水坠入湖面，荡起层叠波纹。 气海之中，一条纯白色的灵气长龙于波纹之中扶摇而上，裹挟着一江春水，流转全身。 就在此际，季言风留下的白棋虚影，彻底化为了白气消散，融进了季牧体内。 这一刻，季牧以潜龙大圆满的境界，真龙抬头，一步…入虚！ 碗、井、泉、湖、江、海、凝、升。 八个气海境界中，前两个是潜龙境能够修炼到的气海，后六境每一个都对应着入虚六层楼，加起来一共三十六重。 一般潜龙修士破境入虚，气海最高不会超过【泉】境，大多数都是一【井】，少数资质不够的修士，在突破入虚之时气海更是只有一【碗】大小。 而以碗境气海突破入虚的修士，在没有大机缘的情况下，一辈子都无法气海凝碑、踏入立言。 季牧在潜龙七重天之时，气海早早就达到了【江】境，这种事情在南瞻部洲的历史上，无人做到过。 所以，他在破境的入虚的一刹那，季牧身上就传来一阵爆响，那是灵气长龙在他的周身畅游。 一重，两重，三重…十重，十一重…… 几乎毫无阻碍的，季牧的境界从潜龙圆满，一步登上第十八层！ 初至入虚，便已迈过了此境的一半。 纯白色的灵力之流充盈各处，涤净他体内仅剩的一丝杂质。 月明楼中，无论是镇妖阁、七音宗这种大势力，还是来自各方的散修，都是齐齐瞪大了眼睛，完全不敢相信自己此刻看到了什么。 他们这些人大多都是入虚，皆是处在一种一层层慢慢攀登的台阶之上，自然知道此中难处。 资源丰富的大势力还好，像一些散修在缺少机缘的情况下，经常要花费数年的时间，不停的吸收灵气、开拓气海，才能够登上一二层楼。 一年能爬个三层，资质就算上佳。 爬个七八层的，就是绝对的天才。 一年破境十层以上的，那都是各大顶尖门派道子传人级别的人物。 但就在刚刚，他们见证了一位从潜龙一步踏入第十八楼的存在… 这已经不能用天才来形容了。 堪称妖孽！ 李寒衣默默感受了一下自己六重楼的境界，堂堂道子此刻备受打击。 这刚才还在潜龙境，怎么眨眼间的功夫境界就超了自己两倍？ 做个人吧！ 不远处，白诗诗微微握紧了腰间的刀柄。 这个人，绝对要拉进影司，甚至等他突破到立言，少司之位让给他都可以！ 斩仙殿中，无面看到这一幕也是瞳孔收缩，但旋即就化为了一抹冷笑。 “不愧是天罡，但…在这个时候突破，有用么？” 此刻，秘境已经收缩到不足数里，而打造斩仙台的天外星石更是坚不可摧，根本不是一个入虚境能够打破的。 所以，等待季牧的唯一结果，就是被挤压成肉沫。 反正都是死，临阵突破，又有何意义？ 但就在无面萌生这个想法的瞬间，整座秘境，连带着那座巍然不动的宫殿，突然…震了一下！ 不是轻微的震动，是剧烈的摇晃，幅度甚至让整个斩仙殿都开始倾倒。 坐在殿内的无面只感觉一座山猛地压在了自己的身上。 他一时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觉得耳边传来阵阵翁鸣，无法呼吸，身边的一切事物仿佛也都变得缓慢无比。 “发生了…什…么？！” 他艰难的抬头看去，正好看见一道雷龙之柱从天而降，狠狠的轰击在了斩仙台上。 作为斩仙台真正的核心——斩仙殿，首当其冲。 相比之下，位于台座底下内部世界的季牧，承受的压力要小的多。 “四象劫…青龙！？” 无面双眼一黑，几欲昏倒。 片刻后，第一道劫雷消散，但无面的面色却反而变得更加难看起来。 对天劫有所了解的修士都清楚，天劫这个东西，遇强则强，几近没有上限。 四象劫，从一开始就是入虚等阶的威能，或许因季牧是天罡入世、触犯了禁忌的缘故，这个等阶被生生拔高一等，达到了立言。 但劫雷在劈下来的过程中，一旦感知到有不属于劫主自身的其它外部力量介入，那么劫雷视介入者本身的力量来判断，会在极短的时间内增幅到一个极为恐怖的地步！ 季牧出生之际，降下的混元劫很可能只是一道普通的雷。 不过，那也不是一个婴儿能扛过去的，所以后面季母才会介入，但在那之后，混元劫在极短的时间便攀登到了足以让她殒命的状态。 煌煌天威，势不可逆。 插手天劫，是须弥山海世界最大的禁忌！ 第112章 朱雀至，万物熄 四象劫原本的威能仅是立言境，但方才那一下，等于无面亲自帮季牧扛下了第一道完整的天雷。 而他原本的境界气息…是明道。 再加上斩仙台的位格… 无面不敢再想下去了，他面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惨白了起来。 他无比后悔，把这个丧门星关在这里干什么？放出去打都比这强！ 这时，一声虎啸声震千里，黑云之中，雷霆汇聚。 紧接着，一尊背生双翼的雷芒白虎蓦然俯冲而下，雷霆汇聚的身躯之中，甚至还带着一缕…入道境的威能！ 四象劫——白虎。 “混账！”无面怒骂一声，却不得不操控斩仙台去全力防御这一击。 天劫是不认人的。 三才劫以前还好，仅凭本能，很容易被欺瞒过去。 但四象之后，只要被天劫认定了你在干预了它“办事”，那么不管你是谁，必定会被它一同锁定，揽入雷罚攻击的范围之内。 这时候，就算杀了季牧都没用。 四象劫的四道天雷，只要作为目标的无面和季牧有一个活着，天劫都一定会劈完。 可以说，此刻的无面已经跟季牧彻底绑在了一条船上。 哪怕他无比渴望季牧死在这尊白虎之下，现在也必须出手去挡。 不然无论是季牧还是他，都得死。 下一瞬，白虎咆哮着撞在了石台之上，无尽的雷霆将深渊直接填满，化作雷池！ 这一下，斩仙台不仅彻底回到了渊底，甚至还被劈的入地三分，整个石台石柱之间都流转着电弧，经久不散。 下方内部世界，几缕雷芒渗透了进来，至阳至刚的气息与这里的阴暗格格不入。 甫一进来，便直奔季牧。 季牧眉毛一挑。 没有躲闪，他任由那几缕雷芒劈在了自己身上。 第二道劫雷的大部分威能都已经被斩仙台化解，这几缕仅是些许残留，大致相当于四象劫原本的威力，也就是立言境。 若是连这一下都扛不住，季牧觉得他可以躺回螭龙河让河水再冲刷个一百年了。 不过，在接触雷霆的一瞬间，即便是缔造了一具完美肉身，季牧也是浑身一麻，身体顿时僵硬了几分。 好在体内灵气迅速流转，消弭劫雷之力。 斩仙殿中，被刚刚那一下劈的大汗淋漓的无面抬眼一瞅，正好看见季牧主动接触劫雷的一幕，瞬间气的七窍生烟。 “疯子，想死不要带上本座，自己去找个墓地！” 季牧嘴角微微掀起一抹弧度。 他赌对了。 回来之后，他特意有去花时间打探两件事情。 一个是有关七重天劫的。 另一个，就是调查扬州城外要杀死自己的人与他们背后的势力。 调查之后，除了震惊于这背后竟然有圣人的影子在内，对于这位直接阴死自己化身的无面，季牧打探的是最多的。 如果不是老翁，他真的已经死在此人手里了。 无面天生拥有先天道体，却被自己的师尊亲手剥离了道骨与道蕴。 但遭受了这等背叛与绝望，都没有击倒这个男人。 改变容貌，孤身潜入中土之后，他一步步忍辱负重、重新修炼，最后仍旧踏入了明道境，成为了无为观外姓天师，登顶贤榜。 说他坚韧不拔也好，说他贪生怕死也罢…这样的人，怎么舍得跟自己一同去死？ 果不其然。 片刻后，无面虽然捏紧了拳头，杀机毕露，但最终还是忍住没有动手。 他现在需要集合斩仙台全部的力量去对抗接下来的朱雀和玄武二劫，根本腾不出手去对付季牧，连空间的收缩都被动停止了。 不动用阵法加成的情况下，无面压根不敢出去面对一个一步跨越十八层楼的妖孽。 太过恐怖。 何况秘境中剩下的所有人都在那个棋罐之中，除非他能恢复原本的境界实力，否则一个人根本干不过。 无面虽然拿着斩仙台的操控印章，但这是抢过来的，属于临阵磨枪。 这造成他对这里的操控程度其实仅有三成，不然境界也不可能还要受到压制。 所以此刻哪怕被季牧算计的死死的，无面也只能咬牙忍下来，等着渡过天劫之后再好好清算。 天空上，暗云深积。 无面抬头看去，一尊裹挟着雷海的雷鸟俯冲而下，如一道巨浪的浪尖，直奔此地。 它身上雷霆的磅礴程度，几乎是之前青龙与白虎加起来的总和，过境之时，整个妖域都被它晃的如同白昼。 这一击威能赫然达到了合道境，已然有道蕴暗藏其中。 四象劫——朱雀！ 外界，摇光山脉周围。 除了玉依香身前漂浮着凤语，散发着淡淡守护的微光，没有动作之外。 包括苏定山与青碧蟠龙在内，所有人都不敢再站在这里观战，早就退去数百里外，不敢抬头直视那道天光。 当这尊雷鸟没入深渊之后，世界仿佛都静止了一刹，下一瞬，一道巨大的气浪猛地扩散，余波直至方圆百里。 玉依香不得不全力催动凤语以抵挡这阵余波。 当一切安静下来，她往下看去，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整个深渊…平了…… 准确的说，是以深渊底部为中心，连带摇光山脉这一整片，都化为了一片巨大的盆地！ “这…真的只是四象劫吗？”玉依香呢喃道。 … 斩仙台内部。 无面和季牧同时喷出了一大口鲜血，面色惨白，浑身上下皆是带着一抹焦黑，烟气蒸腾。 方才这一下，仅仅催动三成的斩仙台根本无法彻底挡下这一击。 无尽的雷霆渗透进来，宫殿中，秘境世界，到处都被雷海覆盖。 季牧这一次真正的体会到了什么是浩荡天威！ 不输神兽的肉身，此刻也没有一处是完好的，劫雷现在还在他的身体四处肆虐，灵力修复根本赶不上破坏的速度。 他的耳边一阵翁鸣，浑身颤抖，白衣彻底化作了血衣。 这一下，把他直接劈进了地表，他咬着牙，一身狼藉、踉跄着站了起来，但没走两步却又倒了下去。 “大哥哥！” “季爷！？” “白公子？！” 第113章 剑南春，月明楼 月明楼中，数道惊呼声传来，但季牧已经无暇回复了。 就在这时，李寒衣突然想起来了什么，一拍脑门，从怀中掏出了一个药瓶，递向了蝶儿。 “小妹妹，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应该能出去对吧？” 蝶儿眼角噙泪，点了点头。 李寒衣急忙从药瓶中倒出了一枚散发着金光的丹药，放在了蝶儿手心。 “给他喂半颗，剩下半颗等他能站起来的时候再给他，快去！” 蝶儿拿着那颗金丹，郑重的点了点头。 斩仙殿中，同样一片寂静。 无面此刻的状态没比季牧好到哪去，直接承受大部分劫雷的他甚至要比季牧惨烈的多，若不是缩在殿内，这一下就能直接把他劈死！ 天空上，许是因为朱雀耗损了诸多力量，劫云暂时沉寂了下来，给了季牧和无面能够喘口气的时间。 此刻，蝶儿已经把掰了一半的金丹放到了季牧口中。 季牧并没有彻底失去意识，只是肆虐的雷霆让他短暂丧失了对自己身体的掌控能力。 不过再这样下去，未曾消散的劫雷仍旧会让他陷入一个极为不妙的境地。 被蝶儿喂下金丹之后，季牧只感觉有一股精纯的生机蓦然从体内萌生。 这些生机化为水滴融进气海，然后随着灵气流转周身，修复季牧遭到破坏的肉身。 有这股力量的加入，季牧体内原本被雷霆压制的一边倒的局面出现了转机。 在充满生机的灵气浇灌下，他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 雷霆驱散，焦黑褪去，露出了原本的肌肤，甚至在金丹残余药力的作用之下，还变的白了几分。 不多时，恢复了几分气力的季牧缓缓坐了起来，心有余悸呼了口气。 见他活过来了，蝶儿一把扑进了他的怀里，泪眼汪汪在他的衣襟上蹭来蹭去。 契约之灵不会共享痛感，但宿主极致的痛觉同样也会影响到她。 天雷灌地的那一刻，蝶儿从季牧身上共感到了那股痛不欲生的感觉，这让她担心坏了。 季牧起身，摸摸了蝶儿的脑袋，轻声安慰道，“没事了蝶儿，大哥哥这不是好好的吗？” 蝶儿抬头看了季牧一眼，抹了抹眼睛，然后用力的点了点头。 “嗯！” “季爷，你是不是把我忘了？”李寒衣幽幽的声音从旃檀世界传来。 “嗯…谢了。” “没了？” “呃…你还要啥？” “那可是金气还生丹，师尊在出门前特意炼制给我保命用的，就这么一颗！” 月明楼木板上，传出了李寒衣“蹬蹬”跺脚的声音。 季牧摸了摸鼻子，觉得好像是有些不太好，于是他想了想，传音道，“你下楼，柜台下面有个暗门，你去看看。” 片刻后，李寒衣带着疑惑顺着暗门走进了一间暗室。 刚一进来，他就“扑通”一声，直接跌坐在了地上。 “天哪…” 暗室是月明楼的酒窖，诺大的空间中，封存了一坛坛各式各样的好酒，最多的就是剑南春，占据了七成。 剩余的那些，李寒衣好多都不认识，但他唯一能确定一点……这是他一辈子都喝不完的酒。 这一刻，他突然理解了。 在长安城别院时，自己把两坛剑南春抬到石桌上，豪气干云的说要请季牧喝酒，然后对方为什么神色不太对劲的原因…… 那时候季牧说送他十坛，那真是在照顾他面子…就这他都还不信。 看着一酒室的酒，李寒衣突然想起了这里是什么地方。 江南之子，月明楼。 之前虽然没去过，但李寒衣早就对这座酒楼神往已久，研究过它的外观构造。 后来他听闻这个酒楼一夜之间不翼而飞，为此他还黯然神伤许久。 但他根本没想到，这么一家酒楼竟然被季牧随身带着！ 此事听起来如同天方夜谭一般。 所以李寒衣哪怕觉得熟悉，一开始也没敢往那边想。 但一屋子的酒把他拉回了现实。 “月明楼…是你家的？”李寒衣口干舌燥。 “我爹开的，算是吧。” “……”世纪般的沉默之后，李寒衣捂着脸蹲在了地上，“我请月明楼少庄喝剑南春…” 季牧想笑，但觉得又有些不太合适，现在还有半颗金气还生丹捏在他手上呢。 仅仅半颗，就把仅剩一口气的自己救了回来，甚至状态比之前还要好，可以想象这颗丹药的珍贵，但李寒衣仍旧没什么犹豫就拿了出来。 季牧看着那半颗丹药，露出一抹笑意。 “以后这里的酒，有我一坛就有你一坛。” 李寒衣雄赳赳气昂昂的站了起来。 … 身体被金丹修复之后，季牧抬头看向了头顶的夜幕。 连续被三道劫雷怒劈之后，未曾启动完整的斩仙台已然快要支离破碎，夜幕也现出了一道道狰狞的裂痕。 月光隐约穿过缝隙照射进来，让这原本用来承载怨魂的世界，久违的，多出了一抹不那么阴暗的光明。 季牧走到斩仙殿外，对着大门踢了两脚，“死了没？” 许久之后，殿内传出了一声沙哑的声音，“滚…” 季牧也不在意，兀自说道，“做个交易如何？你也不想死在这吧？” “本座就算是死，也绝不会…” “哦，那请自便。”季牧在殿门口放下了一坛酒，然后转身就走。 斩仙殿内的无面只觉得一口气生生堵在了胸口，酝酿的气势都被一股脑憋了回去。 透过殿外，他甚至还看见季牧半途开了另外一坛酒，胡乱的往嘴里灌了一口，面色涨的通红，猛烈的咳嗽了几下… 好似已经彻底躺平等死了一般。 上一道朱雀劫都已经有合道之威了，之后玄武劫的增幅程度无面用脚后跟想都知道，那根本不是自己能够抗衡的。 只要落下，无论是季牧还是自己，甚至连着这个启动不完整的斩仙台，必定都会化为飞灰，不会有任何悬念。 一想到这，他就憋屈无比。 想自己堂堂明道大能，在哪不是呼风唤雨的存在，最终却被一个毛头小子逼到这个地步。 但…季牧对他的心理拿捏的很准，他的确不想死在这里。 之所以摆出那副视死如归的态度，也仅是想在之后的谈判中占据一些主动罢了。 但季牧完全不吃这一套。 你硬气？ 那来吧，看到门口那坛酒没有？共饮一坛剑南春，慷慨赴死！ 无面完全不想慷慨。 这么多年都熬过来了，他还没有成圣，还没有亲手剥夺师尊的大道，怎么可能甘心死在这里。 所以，片刻之后，他有些憋屈的声音幽幽回荡在秘境之中。 “你…想做什么交易？” 季牧的嘴角微微勾勒起了一抹弧度。 他扬了扬手中的酒坛，一根手指指着斩仙殿，平静的说道： “交易的内容就是…用整个秘境和这座宫殿，换你的一条命。” 第114章 第三子，生死界 “就算给你，又能如何？你还用它挡下玄武？”无面一脸嗤笑。 “这个无需你操心。” “你觉得我会相信你？” “那你觉得你能扛过之后那一下？” 无面沉默。 虽然他很不愿意承认，但季牧说的没错，他已经彻底无计可施了。 半响，天空雷云再度汇聚，方圆百里的天空卷起了一个巨大的漩涡。 漩涡之中，一道如山岳般的暗影投射在大地之上，带给人满满的压迫感。 “还不做决定么？”季牧扫了宫殿一眼，淡笑道。 “仅凭你一己之言就让本座相信你绝无可能。” “那你要如何？” “立下道誓吧，天劫之后，任本座离去，绝不在秘境中出手，外面那个疯婆娘你也要替本座阻拦。 若违此誓，大道生痕，修为尽废！ 这样…斩仙台本座给你又如何？” 对无面此刻的话语，季牧并不意外，只是有些不理解他口中的“疯婆娘”是谁？ 但玄武临近，他并没有深思，而是毫不迟疑就答应了下来。 他也没有面上看起来那么“慷慨”。 所谓道誓，是以须弥意志为裁决，向其立下的大道誓言，若是违背，往往会伴随极为严重的后果。 曾经有人尝试过故意违背道誓，并因此招来过天雷，后来…他就死了。 立下道誓之后，斩仙殿大门洞开，无面阴鸷的目光投射在了季牧身上。 “进来吧。” 季牧进来后，二人没有任何回应多余的交谈，无面指了指了位于金色符文阵法中心位置的黑色印章。 “本座已经抹去了印记。 滴血认主，它现在就是你的了，你最好不要让我失望。” 季牧径自拿起了黑色印章，看向无面，“方便规避一下么？” 无面冷哼一声，但最终还是走出了殿外。 不过就在他踏出宫殿的下一瞬，秘境突然再次震动了起来，无尽的光芒以斩仙殿为中心，呈一道道霞光扩散至整个内部世界。 无面猛地回头，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眼睛。 “这掌控度…怎么可能！？” 斩仙殿中，季牧手持黑色印章，将无尽的霞光握于手心，露出了一副了然的神色。 “果然如此么…” 与此同时，外界。 摇光盆地突然出现了一座庄园。 庄园之上，生机流转，有诸多身影奔走其间，各据一方。 在那些身影的胸口位置，一道道充满生机的金芒冲天而起，排列成阵。 哪怕是昏睡中的身影，也一样散发着光芒，成为这座大阵的一部分。 庄园的下方，如一座镜面般，映现着一个充满死气的世界，斩仙殿就位于这个世界的中心，散发着璀璨的神芒。 而在仙殿镜面的对面，一座八角凉亭静静伫立，死气缭绕。 那是望南亭。 庄园…赫然就是明月山庄！ 在无面第一次催动斩仙台的时候，旃檀世界中的明月山庄就被同时激活了，这两者明显有着极大的联系。 只不过那时候季牧没有太放在心上，直到明月山庄开始主动吸收鬼火与亡魂，他的心思才开始活络了起来。 无面的境界状态让季牧猜测，他对这个世界的掌控度并不完美。 他顶多只是拥有了一些便利，远远没有达到真正无敌的地步。 斩仙台能够斩仙，收纳没有心脏的亡魂，主死。 被称为神庭的明月山庄能够熄灭鬼火，复活罪仙，主生。 二者好比生死两极，一阴一阳。 甚至明月山庄缔造的意义，很可能就是为了复活斩仙台中的亡灵… 季牧不觉得自己接过斩仙台后掌控度肯定能超过无面，但加上明月山庄的话就不一样了… 那可是他的家。 并且，面对煌煌天威，他也没什么可打的底牌了，只能拼尽一切可能，去争那一线生机。 此刻，两界缓缓交融在了一起，白色的生气与黑色的死气结合出了一个巨大的太极阴阳图案。 斩仙殿与望南亭，就是其中的阴极与阳极！ 与此同时，旃檀世界中。 这里原本只有月明楼和明月山庄的位置，其余地方皆是笼罩在迷雾之下。 但现在，随着季牧掌控斩仙台，一处地域的迷雾缓缓消散，露出了…第三片区域！ 那是给第三颗棋子准备的位置。 就在这时，一股半步圣境的威能盖压而下，重如山岳，将整个摇光盆地的区域重力直接拔升了十数倍！ 一尊巨大的狰狞龟首从漩涡之中探头，随着它身躯展露，如一座山岳，缓慢砸落大地。 它的速度很慢，但随着它临近，摇光盆地被施加的重力就越强，除了那片以两界生死之气形成的太极阵图之外，其它地方都在齐整的下陷。 山还未落，投影便已重如千钧。 … 泰山，圣人学宫。 正在讲道的书圣突然隐约感觉到了什么，话音一顿。 他轻咦一声，目光蓦然朝妖域的方向看去。 略微感受了一阵，他的眉头不由得皱紧了起来。 “半圣级的…四象劫？” 他手指不停的敲击着案板，像是在思考某件难以理解的事情，下方的学生面面相觑，但谁也不敢在此时出声打搅老师。 自从路由师兄长跪在山门不起之后，学堂内就变得安静多了，但学子们总觉得像是少了些什么。 片刻后，书圣抬头，目光看向一众弟子。 “去告诉路由，别跪了，如果腿没断的话，去一趟妖域，说不定…”他的嘴角流露出了一抹笑意，“那个最不让人省心的，正在哪儿逍遥呢。” … 季牧完全没有感受到一丝“逍遥”的感觉，不如说他现在都快爬不起来了。 玄武坠地之后，坚不可摧的斩仙殿都被砸碎了一角，墙壁之上，遍布裂痕，明月山庄的那些身影仿佛都耗尽了力量陷入沉睡。 但只要山庄与仙台没有真正破碎毁灭，他们就不会真正消亡。 虽然结合了两界，大阵全开，这半圣劫雷仍旧是把季牧的底牌劈了个稀碎。 明月山庄、斩仙台，到处都是断壁残垣，看不到一处完整的建筑。 无论是生界还是死界，此刻都再看不见金光流转，完全都是死气沉沉。 季牧虽然没有直接遭受劫雷的冲撞，但斩仙殿最后一角破碎之时，那股冲击仍旧是把他震个半死。 好在他还有半颗金气还生丹，帮他吊了口气，即便如此，也是奄奄一息。 但一心扑在抵挡玄武的季牧并未注意到… 就在二界展开的边缘，一道倩影静静伫立，目光透过斩仙台破碎的一角，看到了季牧遍体鳞伤的身影，怔然失神。 盈盈一握的腰间，两块半圆玉佩碰撞在一起，叮当作响。 第115章 季长风，玉依香(上) “竟然真的挡下来了…” 无面在一处废墟之中爬起，看向宫殿中的身影，眸光满是复杂。 方才因为不在殿中，他受到的波及不大，并且能够感受到自身的境界正在缓慢恢复。 天劫之下，斩仙台法则出现破损，此刻已然无法再压制他的境界。 无面眸中闪过一抹杀意，有心想趁这个机会冲进去杀了季牧。 但片刻之后，他又缓缓松开了捏紧的拳头，冷哼一声，转身就走。 斩仙台破碎之后，秘境障壁已然不在，很轻易就能回到外界。 所以，他自然也看到了那袭红衣。 “无面！？” 玉依香眼角余光一瞥，本欲想追，但就在这时，宫殿中季牧的一个动作却让她生生停下了脚步。 “咳…” 季牧咳出了一口鲜血，在地上溅成一滩，和身上寸寸开裂的肌肤流淌的血汇在一起，顺着如镜面般破碎的地板缓缓流下。 玉依香的心莫名的揪了一下。 她看到他用一只手撑起身子，颤悠悠缓缓的从地上站了起来。 但连续大战加上生死界破碎反噬，季牧的身体早已千疮百孔，若非李寒衣的丹药，他现在早已不省人事。 此刻勉强站起来之后，也是一阵晃悠，站立不稳。 但就在季牧要如不久前那般彻底倒在地上之时，突然一阵香风拂过，他倒在了一个温香软玉的怀抱之中。 “好香…”季牧眨了眨眼睛。 “呆瓜，没死为什么不来找本姑娘？！”一声饱含幽怨、恼怒以及心疼的质问在季牧的耳边响起。 对季牧而言，这声音如一阵春风过境，拂过他的心头，催化了万物生长。 一抬头，那抹虽许久未见但却无比熟悉的身影映入了他的眼帘。 青丝如瀑，眉点朱砂，盛世红衣，媚眼芳华…有关她的形象，早早就留在了季牧的心头。 此刻再见，又怎会陌生？ 不知为何，在听到这一声质问的一瞬间，季牧彻底放松了下来。 那一直紧绷的弦，终于稍稍可以放下那么一会儿了。 不知不觉间，他笑的特别开心。 “喂…本姑娘问你话呢…你你…你不要以为笑一笑这件事情就可以蒙混过去了，你知不知道本姑娘这几年是怎么……”话音戛然而止。 此时，季牧稍稍往她的怀里凑了凑，然后…睡了过去…… “你你…你干什么你，装死也没用，本姑娘可不会吃你这一套了！”玉依香此刻俨然如同一只炸毛的小猫。 面对魂牵梦绕、死而复生的季牧，她早已乱了阵脚。 但又过了一会儿，玉依香发现季牧依旧没有任何动静，好像真的没有了知觉。 她呆了一瞬，然后就开始慌了。 堂堂入道大能、七音宗少宗主，此刻抱着季牧，却开始手忙脚乱起来。 她把季牧轻柔的平放在地上，用一只玉臂做枕扶住他的头，然后用另一只手开始查探季牧的伤势。 季牧身上的血早就弄脏了她的衣裳，但她浑然不觉。 越是查探，她就越是心疼。 浑身上下几乎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各种混乱暴戾的力量在他的体内肆虐。 好在，她能看到有一股生机在自主的护住他的心脉，没有到最糟糕的地步。 那是金气还生丹的药效还在持续。 但玉依香能感觉的到，那股生机在明显耗损，不出多久估计就要被攻破。 她的内心不禁生出了一抹急切，甚至还对一见面的质问有些愧疚。 她往季牧体内渡了一缕自身的灵气，短暂加固了心脉周边的屏障之后，然后毫不迟疑的背起季牧，腾空而起。 所去的方向，赫然是近百年没有过男人到访的——姑射山。 “呆瓜，你休想在本姑娘面前死第二次！” … 在玉依香离去之际，斩仙台和明月山庄化为一黑一白两道光芒，没入旃檀世界之中。 与此同时，月明楼中。 蝶儿扯了扯李寒衣的袖子。 “大哥哥，那个漂亮的大姐姐是谁呀？她要把蝶儿的主人带到哪里去哇？” 李寒衣眨巴着眼睛想了想，感慨道： “大概…是英雄冢吧。” 一旁的应莲觞幽幽的插了一嘴，“我们该怎么出去？” 然后，他就收获了月明楼中所有人仇视的目光。 … 月明楼二层阁楼，属于七音宗几位仙子的席间，凌依等人看到玉依香的身影时，俏脸皆是一喜。 “圣女大人来救我们了！” 这个想法升起来的一瞬间，接下来那一幕就让她们瞪大了眼睛，花容失色。 “圣…圣女大人主动碰男人了？！” “她在暗香楼红尘炼心的时候都没有碰过别的男人吧？” “等等…她把白客抱起来了！” 在听到“你知不知道本姑娘这几年是怎么…”那一句之时，几人更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刚刚听到了什么？圣女大人…这是在向一个男人撒娇？” 凌依仙子一脸不可置信。 “他说的喜欢的人，难道就是师姐？！那大胖娃娃…”她好似想起了什么，目光猛地看向了一旁扯着李寒衣袖子问东问西的蝶儿… 半响之后，她颓然的靠在了墙上。 “输了…” … 若雪立在空无一人的盆地上空，彻底于风中凌乱。 “圣女大人…您…是不是忘了什么？” … 在玉依香带着季牧离去之后不久。 虚空中，一阵青光闪过。 路由载满风尘的身影出现在了摇光盆地上空。 他早已不复之前学宫飘逸君子的形象，几年间，无论是发丝还是胡子，都早已凌乱不堪。 曾经干净如洗的青衣在日晒雨淋之下，也都裹上了一层泥泞。 路由到来之后，没去理会一旁的若雪。 他看着大地之上的一片狼藉，眸中闪过一丝失落。 “又慢了一步么？” 他的身躯颤动不已，大道甚至隐隐有些不稳。 就在这时，离此地不远，有股熟悉的气息波动突然吸引了他的注意。 “咦…” 路由感受了一下，冷笑了一声，捏紧了拳头，“这可真是意外之喜。” 青光一闪，他直奔那道身影追去。 第116章 季长风，玉依香(下) 姑射山，玉溪阁。 作为圣女大人的贴身侍女，芸芝在每日清晨，都会来到她的住所，打扫阁楼上下。 今天也不例外。 天才刚蒙蒙亮，她便飞到了玉溪阁，没有敲门，而是轻轻的推了下门。 门直接开了一道缝隙。 芸芝见状，这才放心的走入阁楼。 “看来圣女大人昨晚去了妖域之后还没有回来…估计是去妖都玩了吧？” 玉依香有个习惯，如果是要睡懒觉的话，这个门芸芝就推不开了，她也无需敲门，直接离去便是，圣女不会怪罪。 若是早起修炼或者不在阁楼之内，就会如同现在这般。 但在芸芝的印象当中，只要圣女大人在七音宗，门能推开的时候极少，一年之中，能有那么一两次就不错了。 玉依香喜欢睡懒觉，这是七音宗上下人尽皆知的事。 甚至宗主都有过这么一句话： “这妮子但凡勤快点，圣境门槛早都踏破了。” 今天的门很轻易就被推开了，再结合昨天晚上玉依香收到若雪传音出门，所以芸芝很容易就判断：玉依香还在妖域。 玉溪阁虽然带个“玉”字，却清一色以檀木建造，散发着淡淡的木香。 此刻，芸芝顺着木梯往上走去。 她习惯每次从二层开始打扫，这样等打扫下来正好出了阁楼，不用再多跑一趟。 但就在她将要踏上二层之时，许是听到了她踩踏木板的声音，瞬间惊醒了阁楼上的某人。 慌乱之下，芸芝好像听到了木盆打翻、水洒了一地的声音、类似于身体某处撞到家具的碰撞，以及在这之后传来的一声嘤咛… 芸芝的脚步戛然而止。 根据她的经验，她在早上能推开门的时候，圣女大人绝对不会在玉溪阁内，其它时间另算。 那现在上面的声音是怎么回事？难道有不懂规矩的新弟子误入了进来？ 一想到这，芸芝神色露出一抹愠怒，作为圣女的贴身侍女，守护好这座阁楼是她的职责之一。 急切之下，她疾走几步就登上了阁楼，并且一把掀起了木梯尽头挂着的帘幕… “等…”玉依香浑身湿透的半倒在地上，视线绝望而无力的看向了掀开帘幕进来的芸芝，“…一下……” 时间仿佛静止。 恒久般的沉默之后，芸芝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的问道： “圣…圣女大人您原来在啊？” 她刚想问玉依香发生了什么，眼角余光一瞥，眼珠子瞬间瞪大，凝固在了原地。 “他…他他！圣…圣女大人您在做什……” “嘘！！！” 玉依香神色一急，玉溪阁的所有门窗瞬间关闭，与此同时，一股灵力席卷，芸芝瞬间说不出话了。 禁言术！ 属实不怪芸芝惊骇，因为二层阁楼上，此刻正摆放着一个巨大的澡盆，里面灌满了热气腾腾的热水，以及…一个男人…… 澡盆边上，还放着一个小些的木盆，只不过已然倾倒，显然与刚刚的动静有关。 木盆里放了一条秀气的毛巾，但基本已经变作了红色，沾染上大片血迹。 再加上玉依香此刻半湿的衣裳…这一幕幕就如同晴天霹雳，生生劈在了芸芝的脑海。 圣女大人…在干什么？ 她在自己闺房藏了个男人！？ 而且俩人这是在… 芸芝两眼一翻，几近要昏倒过去。 玉依香见状连忙解释道： “芸芝，不是你想的那样！ 他他他…他是我这次捡回来的…徒弟！嗯，对，徒弟！ 他受了重伤，所以我从宗门拿了一些草药，给他弄了个药浴疗伤，就…就是这样！” 虽然实际情况的确是玉依香为了给季牧疗伤而布置，但圣女大人说着说着，自己却都没有底气起来。 昨夜带着季牧回归宗门之后，玉依香立刻偷偷跑到药堂，拿了一批疗伤用的珍贵药草。 在这之后，她花了好些时间才找到了一个澡盆，把季牧和疗伤用的药物一起泡在里面。 在这之前，她还本能的觉得棋罐是一件自成空间的法宝，并且总感觉这里面有一股不好的感觉带给她。 因此思索一下，玉依香把它放在了一层，并没有带上楼。 为此，旃檀世界的一群人大失所望… 在这之后，玉依香一边给季牧擦拭血迹，一边以灵气催化药草激发药力，为他疗伤。 虽然刚开始面对一丝不挂季牧的确是面红耳赤，许久都不敢有所动作，但这股羞涩，很快就被“要快点治好他”的心念盖（催眠）过。 在路上耽搁了一些时间，金气还生丹的药力基本已经挥发殆尽，季牧体内残余的雷霆与反震之力快要侵入心脉，不容耽搁。 而七音宗众所周知是女子宗门，宗门上下连带医师，都是清一色的女流，不太方便把季牧交给她们，所以玉依香便“不得不”亲自动手。 好在，玉依香拿过来的药草，都是顶级的疗伤圣物，那些药力在她的催发下，顺着季牧的伤口充盈他的肉身，宛如经过了一场洗礼。 不仅体内残余的雷霆很快就被精纯的药力镇压驱散，伤口渐渐愈合，甚至还让季牧的境界不知不觉的升了三重…达到了入虚二十一楼！ 当然，昏睡的季牧对这一切毫不知晓。 许是因为一心扑在某人身上，让玉依香忘记了很多事情。 比如她这次去妖域是干啥的… 现在还在妖域疯狂赶路的若雪… 回来之后忘记封住的玉溪阁大门… 还有以她的入道境界，却连芸芝进来也毫无察觉… 种种失误之下，造就了现今玉溪阁二层这气氛诡异的一幕。 静默半响。 芸芝尝试了一下，发现自己说不出话之后，便开始比划手势。 她指了指季牧，又指了指那个澡盆…就在这时，她突然注意到了澡盆上漂浮的那几株药草，眼珠子瞬间又瞪了出来。 凤血丹参、千年积雪草、还阳花、入仙莲、愈道果…… 就连用的水都是灵泉！ 芸芝被狠狠的震撼到了！ 圣女大人这是要把七音宗的家底都掏空！？ 这些草药聚在一起，都能把明道大能的大道之痕修复完整，现在竟然被她用来给一个男人泡澡！？ 第117章 红衣女，盛世颜 季牧现在处于一个十分尴尬的境地。 早在玉依香打翻木盆的时候，他就醒了。 眼睛微微睁开了一道缝隙。 玉依香半卧在地上，灵泉浸湿的衣裳紧贴玉肌，勾勒出了一具曼妙的曲线。 因是夏日，衣裙本就不厚，沾水之后更是如同薄纱一般，半遮半掩，旖旎无限风光… 仅此一眼，季牧就瞬间又闭上了眼睛。 在天劫之下也面不改色的他此刻心脏却是扑通扑通的狂跳。 非礼勿视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默念了几句学宫戒言之后，他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怎么感觉这么烫？ 而且好舒服… 因为此刻玉依香正与芸芝斗智斗勇的缘故，所以没有注意到他的小动作。 又偷偷的睁开眼，季牧看到自己正处于一个巨大澡盆之中，四周散落着诸多灵草，蕴藏着一股庞大的生机与能量。 泡在这里面的感受丝毫不亚于之前月明楼储存的能量之海，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季牧感觉到这股生机不停的往他的体内奔涌，充盈到肉身、气海、四肢百骸，化作他的力量。 这对他来说，绝对是一场天大的造化。 幸亏她来了，不然之后面对无面就危险了… 季牧内心微微感到庆幸。 但就在这时，他突然注意到了一个极为严重的事。 澡盆！？ 他不动声色的摸了摸，整个人瞬间石化。 大意了…早知道还不如睡着…… 一时间，读过的那些经史子集也帮不到季牧了，他完全不知道自己此刻该做什么。 想了想，他索性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生，继续在澡盆里不动声色的泡着。 玉依香与芸芝的对话他全程听在耳中。 听着听着，他突然听到一声闷响。 玉依香没有回应芸芝的手势，而是突然出现在她身后，给了她脖颈一下。 圣人之下第一人的名头不是盖的，芸芝哪有半分反抗的余地，瞬间两眼一翻就晕了过去。 一时半会儿，是别想醒过来了。 “呼…” 将她敲晕之后，玉依香松了口气，终于从之前的那股窒息感脱离了出来。 下一刻，她便朝季牧走了过来。 季牧霎时浑身一紧，呼吸都凝滞了几分。 她蹲在了澡盆边上，拾起木盆中的毛巾，清洗了一下，然后小脸微红的擦拭起季牧脸上仅剩的血迹。 “幸亏是晕着的，如果醒着，本姑娘非宰了你。” “……”季牧完全不敢有任何动作。 近在咫尺的呼吸与诱人的体香扑面而来，惹人沉醉。 好香… 季牧内心忍不住感慨了一句。 片刻后，玉依香收起毛巾，默默的看了一眼季牧身上的伤口，发现大多都已经愈合，这让她终于松了口气。 迅速移开目光后，她用玉指在季牧的脸蛋上捏了捏，像是在报复之前他让自己空悲伤了数年的怨气。 季牧也不敢说什么，甚至动一下都不敢。 捏着捏着，玉依香的动作慢慢轻柔了下来，她默默注视季牧的脸庞许久，眼角弯成了一道月牙。 “这几年，变化了不少嘛！” 与玉依香最后在扬州城外见到时不同，季牧的肉身经过螭龙河的洗练，变得更加通透白皙。 游历大千和归来这段时间的历练也让他褪去了以往的几分稚嫩，看起来成熟了许多，只不过眉心处那一股英气依旧没有任何变化。 看了半响，玉依香又嘟起了嘴。 “这么多年，本姑娘马上都快把你忘了，你却又莫名其妙的出现了。 你说，你是不是故意的！？” “在下真不是…”季牧在内心默默念叨了一句。 “不是？” “不是…嗯！？”季牧内心刚蹦出来这个回答，整个人便蓦然一惊。 他瞬间瞪大了眼睛，正好瞧见了玉依香正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醒半天了吧？” “没…没……”季牧说话都开始不利索起来。 与此同时，他的内心开始疯狂思索为什么会造成这个局面。 她怎么发现我醒了的？刚才那一下…佛门他心通？ “不是哦，这是七音宗的核心功法。” 季牧的表情瞬间凝固。 “对了…” “啊…啊啊？” “很香吗？” 玉依香展颜一笑，刹那间的芳华令季牧微微失神了一瞬。 季牧咽了咽口水，然后肯定似的点了点头。 “香！” 玉依香笑的更好看了。 季牧见状微微松了口气，但下一瞬，玉依香神色蓦然一冷，“所以你还是睡着吧！” “砰！”这是季牧听到的最后声响。 在入道大能的黑手之下，他瞬间就晕了过去。 在打晕季牧之后，玉依香静止了一瞬，然后下一刻突然捂住了脸。 俏脸通红的几乎要冒出烟来。 “啊啊啊啊啊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全被他知道了！？” 片刻之后，她突然又想到了什么，痴痴一笑。 “他…他刚才好像夸我香啦！” “哎嘿嘿……” 堂堂入道大能、七音宗圣女，此刻竟是在自己的阁楼中疯狂上窜下跳，完全无法冷静下来。 若是让外人瞧见这一幕，定然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 季牧睁开眼睛时，已然日上三竿。 他躺在床上，茫然的注视着阁顶，花了许久的时间才理清楚状况。 他被玉依香打晕了。 此刻，他不由得稍稍理解了，为什么当日扬州城外丹青看到他，要说一句“你为天下解决一害”这句话了。 这完全猜不到她的想法啊！ 不过… 是真的香哇… 季牧摸了摸鼻子，缓缓坐了起来。 玉溪阁上，已然空无一人。 季牧走到窗边，轻轻推开了窗，一阵微风鼓噪着穿过了他的身体，扬起了几缕发丝。 正午的日光照射进来，与蝉鸣交映，构成了一整个夏天。 季牧看向窗外，微微失神。 阁外是一处山崖，山崖边上，一道瀑布飞流而下，另一边则是漫天云海。 山崖之上，一棵青葱翠绿的古树扎根于此，成为阵阵蝉鸣的来源。 绿色的华盖下，一袭红衣靠在那里，悠然睡去。 凝视着那张如玉的秀颜，季牧的嘴角不受控制的掀起了一抹笑意。 “真美啊…” 第118章 三生石，同心玉 季牧下楼推开玉溪阁的门之后，玉依香便睁开了眼睛。 长长的睫毛扑闪了几下，玉依香拍了拍身旁，示意他坐过来这边。 季牧想了想，走了过来，跟着丽人一同靠坐在了树下。 落座后，玉依香微微偏头，看向季牧： “睡的如何？” “承依香姑娘厚爱，这一觉，极为香甜。” 在说到“香甜”二字之时，季牧特意加重了几分语气，显然是对之前被打晕在澡盆里的事情念念不忘。 玉依香俏皮的吐了吐舌头。 季牧无奈一笑。 在他们对面，就是瀑布与云海。 飞溅的出来的灵泉在日光的照耀下倒映出一道道霞光，美轮美奂。 “好地方。”季牧由衷的夸赞道。 “是吧，当初磨了好久母亲才答应把这里给我，这里本来是她打算留给自己静心独居的地方，结果被我抢过来了。 谁让她老是催我修炼修炼，她自己就想当甩手掌柜，逍遥自在，想的美！”玉依香挥了挥秀拳，不无自豪的说道。 受到她的感染，季牧不自禁也展露了一丝笑意。 “对了…” 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玉依香从腰间解下了一块湛蓝色的佩玉，递到了季牧面前，“呐，下次可不要再弄丢了啊。” 季牧怔了半响，接过玉佩，旋即起身，郑重的朝玉依香躬身一拜。 “多谢依香姑娘数次搭救，以及代为保管家母遗物，在下无以为报，日后若有差遣，定当万死不辞。” 看到季牧突然间郑重其事，玉依香眨了眨眼睛，想了想，“什么事情都可以？” 季牧一怔，点了点头，“只要在下能做到。” “嗯…现在没想好，等我想好了再告诉你。” “好。” 玉依香唇角勾勒起一抹好看的弧度，她不禁想知道此刻季牧在想什么，于是又动用神通想窥探一下他的心境。 但下一刻，她微微愣了一下。 “这是…” 她看到了一片彩霞将季牧的心景缓缓包裹，除此之外什么也看不见。 那片彩霞的位格之高，竟是连她也无法攻破。 季牧看到她的神色，微微一笑，肩膀上，一只七彩的灵蝶轻轻振翅。 “妖域的那只幻世灵梦蝶？”玉依香看着蝶儿好半响，最后像是联想到了什么，震惊的问道。 季牧点了点头，与此同时，蝶儿感知到他的心念，彩翼一振，从他的肩膀上落了下来。 她在半空变化身形，待落地之时已然化作了小女孩的模样，站在了季牧身旁，扯住他的衣角，大眼睛扑闪扑闪，紧张而好奇的打量着玉依香。 季牧摸了摸她的小脑袋，对玉依香道，“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契约灵，也是共生伙伴。” “大姐姐好～”蝶儿朝玉依香招了招手。 “啊好可爱…”玉依香眼睛一亮，想了想，她从怀中拿出一株无比珍贵的千年灵草，在蝶儿面前晃了晃。 “小妹妹过来让姐姐抱抱，有奖励哦～” 下一刻，季牧就感觉身边一空，袖子同时也轻了许多。 回头时，身边哪儿还有蝶儿的身影，早就扑到玉依香的怀中啃灵草去了。 季牧不由得嘴角一抽。 这妮子，也太好拐卖了吧？ 他完全忽略了自己当初就是用几个团子把蝶儿忽悠到手的事…… 此刻，蝶儿娇小的身躯端坐在玉依香的玉腿之上，小手握着那株灵草，小口小口的啃着。 但没啃两口，她就感觉一阵困倦，整个头不时的往下低，片刻后就沉沉睡去。 “蝶儿！？”季牧惊呼出声。 玉依香摇了摇头，轻声道： “让她好好休息下吧，她的境界已经达到了临界值，早就该沉睡了，她其实…一直在强撑着。” 季牧一怔。 他蓦然想起了在妖枫城之时，蝶儿就已经要沉睡进化，但是因为自己接连的战斗与天劫，使得她一直都没有真正放下心来去沉睡。 虽然蝶儿看起来很天真可爱，如同开心果一般，但她一直很担心季牧，只是不会说，唯一的表达方式就是每当他受伤都会伤心大哭。 一直持续到现在… 季牧的神色现出了一抹愧疚。 自己竟然忽略了这么重要的事… “放心吧，多压制一段时间再沉眠对她来说其实也有好处，能够让她在下一次醒过来时更多的掌控自身力量，没有那么严重啦。”玉依香出声安慰道。 季牧神色稍缓，但随即面色便凝固在了脸上。 “你又窥探我的心景！” 玉依香如银铃般的笑声回荡在风里。 哼，跟本姑娘斗，你还差点。 季牧一脸郁闷，但他也知道玉依香说的是实情，蝶儿的状况早就不适合跟他在外面逛荡了，玉依香那株能量充裕的灵草只是在最后起到了助力作用，对蝶儿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叹息一声，季牧轻声道，“谢了。” “哦…但是你的内心在问本姑娘：我是不是故意的？”玉依香眉角弯成了月牙。 季牧瞬间破防。 连续深吸了好几口气，季牧坐回了树下，让自己的内心平复下来，尽量什么也不想。 他看了一眼手上拿着的玉佩，默然少顷，将它挂回了腰间。 这一刻，玉依香突然意识到，季牧在看向玉佩时，心情和她有着根本性的差别。 她大抵是期待与忐忑，而季牧却是悲伤与隐藏至深的一股滔天的愤怒… 她不由得沉默了下来。 片刻后，她出声问道： “嗳，你就不好奇这个玉佩的来历？” “来历？” “你母亲把它交给你的时候，有跟你说什么么吗？” 季牧沉默了一瞬，手上的玉微微攥紧了几分。 “她可能…还没来得及告诉我……” “抱歉…” “没关系，都是很久之前的事了。”季牧笑着摇了摇头，那丝笑容让玉依香没来由升起一阵心疼。 想了想，她往季牧身边靠了靠，白皙的素手同时拿起了自己身上的那块玉和季牧腰间的半块，然后轻声说道： “母亲在我很小的时候，给了我一块玉，那块玉是跟你这块是一样的。 准确来说，它们…就是分开的同一块。 三生石，同心玉。 这便是它的名字。” 第119章 月老情牵，玉石相连 “传说这块玉石为千年前飞升天庭的月老所制，当它们合在一起的时候，拿着这两块玉石的人，能够签订三生三世的情缘。 三世之中，无论怎样轮回转世，他们最终都会再次相遇在一起。 母亲在把同心玉给我的时候就跟我说，让我拿着这块半块玉，等一个人，他的手里同样有一块一模一样的玉。 如果我喜欢，那么他就是我的夫君。” 看到季牧微微错愕的神情，玉依香展颜一笑，接着说道： “但她其实并不迂腐，她还告诉我，如果到时候我不喜欢，也可以找个借口把玉抢回来，去送给喜欢的人，到时候天塌下来她都会帮我顶着。 她说那是她们上一辈的约定，我这个小辈无需操心，大胆的去追寻我的意中人便是。” “那…”季牧看了一眼即将合在一起的同心玉，突然感觉有点如坐针毡起来。 玉依香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山间的清风吹起了她的发丝，在日光下轻盈飞舞。 “虽然母亲没有束缚我，但这块玉，对我来说依旧很重要。 我依然很好奇另一半拿着这块玉的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甚至在很长的时间，它都成为了我的寄托。 或许我们是第一次相见，也或许不是，但这些都不重要… 你知道吗，在长安之前，本姑娘就已经等了你很久啦……” “我…”季牧心神大为震动。 对他来说，那块蓝色的玉仅仅只是象征着“母亲唯一留下来的东西”，根本不知道这块玉的背后还有这么多故事。 更不知道，还有一个绝美无双的女子，默默的拿着这块玉，等了他很久很久。 他突然感觉有些沉重。 自己能够承载这份等待吗？ 他值得吗？ “啊对不起哦，又窥探你心景了。 但其实不是故意想给你压力的，只是…想问一下。 我们现在已经相遇了，你也知道了这块玉石是什么，本姑娘这一边，并不讨厌，那么…你的答案呢？” 玉依香美眸一动不动的盯紧季牧，这一次，她没有古灵精怪去捉弄季牧，没有动用窥探心景的神通。 她想亲自从季牧口中听到答案。 季牧一直沉默着没有说话，而玉依香也一直安静的等待着，没有出声打扰，只是微微泌出的手汗证明了她并不像表面上看上去那么平静。 哪怕她是入道，季牧仅是入虚。 哪怕她救了季牧数次，且是七音宗少宗… 但面对季牧的时候，玉依香也没有一丝一毫凌驾于人的气焰，而是完全把季牧放在了相等的位置，十分尊重的在问询他的心意。 她率先表露了自己的想法，并给了季牧完全自由的选择空间，这一切看似容易，但做起来其实相当之难… 良久，季牧动了。 他依旧没有说话，只是用手轻轻抓住了玉依香拿着玉佩的双手，两对温润白皙的手紧紧贴在了一起。 然后，季牧微微用力，将两块同心玉连同她的素手，同时合在了一起。 做完这些，他抬头看向了玉依香怔然的神情，微微一笑。 “这就是我的答案。” 这一刻，山崖间。 飞花与落叶飘舞，流霞也凝结成了心的形状。 树上，两只喜鹊依偎在一起，鹊声与蝉鸣合奏。 大自然以它的无上伟力，为树下的二人奏响了一曲欢庆之歌。 … 妖域。 奔逃中的无面隐隐察觉到了不对劲。 他回头看去，瞬间亡魂皆冒。 “青神！？ 该死，他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他知道面对学宫青神，一丝一毫的保留都不能有。 无比珍贵的地阶神行符被无面贴在了双腿之上，催动之下，他整个人瞬间爆发出了一股极致的速度，消失在了地表。 下一刻，已然身在十数里外。 如同挪移一般。 远处，正好看到这一幕的路由微微挑眉，旋即呵呵一笑。 他一步踏出，在虚空中踩出一道波纹，周围的景色在极致的速度之下都开始放缓，落叶、飞尘、风息，一切都变得缓慢无比。 “如果我能早一点达到这个境界，小师弟也不会…” 路由内心幽幽一叹，旋即这股忧伤就都化为了极致的杀意。 一步踏出之后，下一步落脚点已然位于凭借符箓奔跑的无面身前。 正在疯狂赶路的无面瞳孔一缩，瞬间止住了步伐。 他差点就撞了上去。 “太快了！”他的内心泛起阵阵寒意。 不是说此人跪在学宫三年，大道生痕了吗？怎么可能还会这么快！？ 无面十分的不理解。 许是察觉到他的想法，路由冷冷道，“杀了我小师弟的凶手还没死，我怎敢慢下来？” 无面愣了一下，连忙说道，“你小师弟没死！” “呵呵，现在知道怕了？那你当初算计于他的时候怎么没想过会有这一天！？”路由眸底一红，一股滔天的怒意充盈胸膛。 “他真没死，我刚刚才看见他！ 他还是入虚境，把整个斩仙台的收走了！ 摇光山脉的盆地也是他的杰作！” “哼，说谎都不用起稿了么？你以为我会相信你的鬼话？”路由衣诀烈烈，入道境的强横威压释放而出。 天地间，出现了一抹青光，替换了世界原本的颜色。 在这青光之中，所有的物体都仿佛静止，除了这个领域的主人。 “我去你*！谁**说学宫讲理的！”这是无面在被青光淹没前最后的话语…… … 半响，天地寂静。 堪堪挤入贤榜的无面对上位列第六的青神，战斗根本不会有任何悬念。 如果无面在秘境中融合了道骨，说不定还能拼一下。 但现在…这根本不是一个等级的战斗。 路由一只手拎着个头颅，另一只手在无面失去生机的身体上捡起了一块金骨，掂量了两下。 还挺沉。 从这块金骨中隐隐散发的道蕴来看，路由自然知道此物的不凡。 但问题是，他已经走出自己的道了，道骨中蕴藏的法则，反而会成为他的束缚，让他的速度变得不那么纯粹。 想了想，他把金骨收进了空间法器。 做完这些之后，他立于虚空，一时间有些茫然。 一股巨大的空虚与疲惫感如潮水般涌上他的心头。 就在这时，一道气喘吁吁的女子身影出现在了天边。 正是拼命赶路的若雪… 第120章 山间漫步，心景老翁 山崖之上，同心玉自合在一起之后，便散发出一股朦胧的微光，静静的在二人手中闪烁。 听到季牧肯定的回答，玉依香用力的点了点头。 “本…本姑娘知道啦！” “嗯！” “那…可以松开了吗？”玉依香已经不敢直视季牧的眼睛了。 不知为何，自季牧将同心玉合在一起后，她突然就感觉事情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跟他坐在一起的时候，她突然无法做到平静泰然，甚至她的心此刻都开始扑通扑通的狂跳。 “啊！”听到玉依香的话语，季牧这才反应过来，他的手还在紧紧抓着玉依香的手… 他已经保持这个姿势许久了。 这一提醒，季牧的手顿时如触电般缩回，后知后觉也腾起了一抹异样的情绪。 二人的视线也如此刻分开的手一般，跟着相互错开，一个看树上喜鹊，一个看树下蚂蚁，但就是不敢看彼此的眼睛。 一时间，气氛莫名变得尴尬了起来。 半响，玉依香突然有些好奇季牧在这个时候会想什么，于是悄然施展了神通。 【好软…好可惜…想一直牵……】 玉依香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嗯？”季牧一瞬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很快便反应过来，脸上一瞬间挂不住了，直接红到了脖子根。 他此刻恨不得融入地上的蚂蚁队伍，和它们一同找个洞钻进去。 但就在这时，一只温润如玉的小手伸到他的手心，牵起了他的右手。 他愕然抬头，正好看到玉依香微红的俏脸。 “给你牵，但…记得可不要弄丢了哦……” 季牧手上下意识捏了一下，感受着那股温软，然后重重的点了点头，笑容灿烂。 “嗯！” … “长风吗？这个挺好，嘻嘻，以后本姑娘就用这个称呼你啦！” “好。” “长风！” “在。” … “长风，你这几年，都去哪啦？” 玉依香和季牧牵着手，一同漫步山间，此际像是突然想起了这件事，好奇问道。 蝶儿在沉睡之际，便已化为了本体，被玉依香轻放在树梢，并在随手间布置出了一道守护阵法。 哪怕阵法仅是她无聊之时摆弄的小道，但以她的境界，哪怕随手而为，整个姑射山除了琴圣，也没人能破开她的阵法。 季牧用另一只手指了指天上，略带神秘的说道，“天上。” “天上？” 玉依香忍不住窥探季牧的心景。 一条奔涌不尽的河流，一支顺流而下的孤舟，以及…一位持桨划船的老翁…… 但就在玉依香看到老翁身影的一瞬间，却骇然的发现，位于季牧心景仅是一截记忆片段的老翁竟然…回头看了她一眼！ “咦…” 玉依香甚至还听到了一声轻咦，但她来不及细看，意识就不容反抗的被一股浩瀚之力瞬间赶出了季牧的心景。 她闷哼一声，俏脸泛白，受了不轻的内伤。 季牧神色一惊。 “依香姑娘？没事吧？” 玉依香缓了缓，轻轻摇头。 她美眸看向季牧，心有余悸的问道，“那老翁…是…什么人？” 她从来没见过这等级别的存在，一截记忆片段，竟然能够察觉她的窥探并且驱赶她的意识！？ 要知道，玉依香的战力冠绝南瞻部洲，神魂之强无限逼近圣级，真真正正的圣境下无敌。 甚至就算圣级出手，她也能抵挡一时片刻，根本不会出现绝对压制的情况。 但那截记忆片段中的身影却让她升起了一股根本无法与之力敌的感觉。 这股感觉，已经很久没有出现在她身上了…… 听到她的问询，季牧一瞬间便猜到发生了什么，不由得现出了一抹自责。 “对不起，我应该提前说一声的…” “没事哦，是我总是想窥探你的心景才会这样哒！”玉依香俏皮的朝他吐了吐舌头。 “那你的伤…” “已经好啦！” “真的？”季牧狐疑的看了玉依香一眼。 玉依香挺了挺胸脯，傲然道： “本姑娘修的可是天下第一的淬神之法，神魂修复力自然也是天下第一。 这点反噬，一下子就好啦～” 在她挺胸之时，胸前傲人的玉峰也随之颤动了几下，看的季牧眼睛直跳。 “对了长风，你想不想学？” “啊…嗯……想。” 季牧此刻的关注力已经完全不在功法神通上了，眼睛完全不受控制，如同铁与磁石般被吸附其上，无法移开。 但玉依香也同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没有发觉季牧的异样。 “我想想，入虚境的话…刚好能够修炼这道法诀的第一层。 看你肉身底子还行，气海算中规中矩吧，神魂还没有经过淬炼… 勉强达标，可以尝试一下。” 打量完毕，玉依香拍板定案。 “走，去演道台，我们现在就开始！” 季牧蓦然抬头，“嗯？开始？开始啥？？” … 演道台。 七音宗圣地之一。 登上此台修炼的修士，能够更好的感悟神通功法，领悟能力远超平日，并且这里时间的流逝的速度与外界也不一样。 此地过去三日，外界才堪堪过去一日。 但演道台的运转需要消耗海量的能量，所以七音宗女修都需要为宗门做出贡献来换取贡献令牌，凭借令牌入此地修炼。 此刻，演道台上，有数位窈窕女子正在盘膝修炼，周身散发出颜色不一的灵力波动。 演道台并不大，最多只能同时容纳百人，整个建筑清一色以彩石制成，石台各个方位都雕刻着一尊神像，一共七位，皆是身着淡雅衣裙的女子。 她们气质不一，有的清丽，有的淡雅，有的冷傲，有的飒爽，但不约而同的，皆有着一张倾国的容颜。 此刻，玉依香和季牧牵着手，站在了这些仙子的雕像之下。 季牧默默的看了眼四周，又低头看了看他们牵着的手，最后视线定格在身旁的丽人身上，幽幽的问了一句， “那个…依香姑娘，我们这样…会不会太招摇了一点？” 就在他问出这句话语的同时，演道台四周，早已站满了目瞪口呆的七音宗弟子… 圣女…在和一个男人牵手！？ 第121章 学宫弟子，青神来访 “不用理会。” “哦…” 另一边，七音宗弟子间相互奔走，以演道台为中心，很快便传遍了姑射山上下。 基本上所有的弟子与长老都放下了手上的事，跑过来确认自己所听到的话语是不是真的。 玉依香毫不避讳。 从一开始，她就没打算遮遮掩掩。 短短片刻，演道台附近便前所未有的围满了人，甚至一些正在闭关的听闻此时都出关赶了过来。 一处风景优美不输玉溪崖的琴舍，一道风姿绰约的女子停下了手上弹琴的动作，将视线默默投向了演道台的方向。 注视半响，她嘴角掀起一抹笑意，“这妮子…” 旋即，她似是又想到了什么，幽声一叹。 “天罡星，棋圣之子么…” “妮子跟着帝星，往后的劫难不会少，但如果能扛过去…” “算了，由她去吧，是福是祸，后人抉择。 看她那兴奋劲，插手也多此一举。” 女子轻轻摇头，修长的玉指再度放在了琴弦之上，袅袅琴音再度扬起。 伴随着这阵琴声，一股庞大的生机充盈天地。 四周，万物生长。 … 演道台。 随着来的人越来越多，终是有人忍不住了。 一位资历极高的长老上前一步，瞄了一眼季牧，小心翼翼的问道，“师姐，这位是？” “本宗的未婚夫。” 玉依香淡淡的一句话，让七音宗宗门上下瞬间石化。 未婚夫！？ 她们根本无法想象，一向冰清玉洁的圣女大人竟然有主了！ 虽然长相不错，但怎么看，季牧都仅仅只是一个入虚境… 无可抑制的，季牧就被瞬间贴上了“小白脸”的标签。 另一边，季牧张了张嘴，显然也没有想到玉依香会如此的果决，丝毫不在意境界的暂时不对等，光明正大的将与自己的关系宣告众人。 要知道，这等于把她自己彻底绑在季牧身上，日后一旦更改，将会对她的声誉造成极为严重的影响。 季牧内心升起一股暖意。 他微微捏紧了玉依香的手，和她对视一眼，相视一笑。 【绝不能让她输！】 这是季牧内心暗自许下的誓言。 就在二人穿过呆立不动的众人，准备踏入演道台之时，一位弟子突然从山门处一路御空而来，落在了玉依香身前，微微施礼。 微微瞥了一眼边上季牧，那位女弟子按耐住内心的好奇，出声禀告道： “圣女大人，圣人学宫路由先生来访，说要找他的小师弟，若雪师姐也在他身边。” “青神路由？”众弟子中一片议论之音，眸中皆是闪过一丝振奋与欣喜。 要知道，最讨天下女子喜欢的伴侣，学宫弟子当为其中首选。 丰神毓秀，温文尔雅，行侠仗义，嫉恶如仇…富有责任心的同时，还具备能够善于讲道理的“实力”！ 这样的书生，任谁不爱？ 他们几乎具备了所有让女人为之心折的气质，而在这之中，道字堂七十二君子里面，排行第六的青神路由无疑是声名最响的一位。 或许是因为他速度最快的缘故，书圣基本有什么事都会把他从课堂上拍醒，长此以往，他就成了圣人学宫弟子一辈行走世间的牌面，哪怕他并不是最强的弟子。 同时，在风云阁贤榜中，路由也是位列第六，与玉依香极为接近。 这样强大传闻又风度翩翩的人，此刻竟然来到了姑射山，这让七音宗女弟子们如何不激动？ 在这个名头面前，就算是长老都不可避免的落入了俗套，想跑去给他暖床… 但惊讶之余，有人猛然注意到一件事。 刚才那位传信的女弟子说…青神是来找他的小师弟的… 小师弟是谁？ 回过味来的众弟子目光皆是汇聚在了此间唯一的男人身上。 他…是青神的师弟？ 就连玉依香也忍不住看了过来，讶异问道，“长风你…是书圣弟子？” “只是一个书童…但师兄们从以前开始，就总是叫我小师弟……我们去看看他吧？” “好。” 玉依香点了点头，随手招过来一片彩霞，以阵法加固，然后拉着季牧的手登了上去，乘风而下。 下方，七音宗弟子皆是神色唏嘘的看着这一幕，旋即也是各自御空，齐奔山门。 自从听到季牧是路由师弟之后，她们内心的轻视已然散去大半。 能被圣人看中收为弟子，岂会是简单的人物？哪怕现在境界低微，未来的成就也绝不会低。 … “师兄！” 季牧老远就在云彩上看到了那一袭青衣，他直接从云朵上跳了下来，一路站定在路由身前。 彩云上，玉依香感觉有些空落落的。 她看了看自己的手，空空的抓了抓。 下一刻，她的脸颊微微鼓起。 另一边，路由在看到季牧的瞬间，一直悬着的心才终于放了下来。 他对自己跪在学宫大门三年的事情一字未提，只是将手掌放在季牧的头顶轻轻的压了一下，声音微哑。 “活着…就好。” “师兄你…”季牧看着路由此刻邋遢无比的形象，有些发怔，刚想出声问询。 但就在这时，玉依香也从云朵上降落了下来。 路由刚想和她打个招呼，但没想到玉依香却先一步撇过了头。 “哼！” 路由：？ 愣了一下，路由决定暂时不理会这个女人，毕竟现在还在人家的地盘…… 他视线看向季牧，打量了一下，夸赞道： “不错嘛，几年不见都入虚了，底子打的也挺扎实！” “那是！”得到师兄的认可，季牧嘿嘿一笑。 “对了，小师弟你怎么在七音宗？要不要跟师兄回去？老师也一直在等你。” 在路由问出这一句话时，突然察觉到一股杀意，四周都为之一寒。 他有些疑惑的抬头，最终视线定格在了玉依香身上，但就在这时，那股杀意突然又不见了。 “……”季牧默默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轻咳了一声说道，“路由师兄，师弟在这边还有些事情要处理，过一阵子就回去。” 路由看了季牧一眼，注视着那双明亮的眼眸，半响，点了点头。 “好，那我在学宫等你。” “嗯！” 路由目光看向玉依香，微微施礼。 “圣女大人，小师弟…就拜托你照顾一二了。” 玉依香依旧没有理会，路由无奈，抱拳一拜之后，直接化为一道青光离去。 已经确认小师弟没死，并且还在七音宗，处于很安全的地方，他也没必要留在此地了，毕竟还得赶回去向老师复命。 在路由离去后，终于敢上前插话的若雪看向玉依香，神色急切道，“圣女大人，秘境中的几位师妹…您…都救出来了吧？” 此言一出，玉依香和季牧内心同时“咯噔”一下… “坏了…”二人内心齐声道。 第122章 弱水三千，只取一瓢 “啊…” 玉依香和二人一同出声，然后同时卡在了那里。 若雪狐疑的看了二人一眼。 季牧轻咳一声，看向了玉依香，显然是想让她先说。 玉依香静默了一瞬，旋即似是窥探到了什么，眸光一亮。 “自然…是早就带回来了！” “啊？”若雪一愣。 在妖域之时，她一直与玉依香待在一起，直到玉依香背起边上的男人跑回来，她也没看到秘境中的人影… 玉依香拍了拍胸脯，智珠在握道，“不用担心，凌依她们已经回归宗门了，这次多亏你上报了，一会儿去宗门领一些丹药和贡献令牌，好好休息下吧。” “回归了？” 若雪有些凌乱，她一路担忧着跑了回来，原来凌依师姐她们都已经回来了？ 圣女大人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自是不可能骗她。 若雪呆立半响，点了点头，施礼之后便往山上走去。 但就在她身影消失之后，玉依香不由分说的一把拽住季牧，“快，我们走另一边！” 她带着季牧乘上方才的彩霞，绕了一圈，疾速回到玉溪崖，冲进阁楼… 在檀木架上找到旃檀世界后，玉依香眼巴巴的看着季牧。 “……”季牧有些无奈。 这是刚又窥探自己的心景了吧？ 另一边，七音宗许多奔着青神的女弟子下来一看，不由得皆是一愣。 “咦…人呢？” … 季牧靠近旃檀世界的一瞬间，李寒衣撕心裂肺的声音瞬间就传到了季牧的脑海。 “季爷！！！” 声音之凄厉让季牧浑身一哆嗦。 “你终于想起我来了！ 两肋插刀的交情呢，刀山火海踏过来的兄弟情谊呢！？ 有了嫂子就不要兄弟了吗！？” 一旁，应莲觞、白诗诗、凌依，他们以及他们背后各自代表的势力，再加上一众散修，所有人的目光都跨越了空间，沉沉压在了季牧的心头。 “咳…”季牧轻咳一声，默默移开了内视的目光，看向了玉依香，“人太多了，要不，我把七音宗的先放出来？” 玉依香正有此意，毕竟若雪此刻已经快上山了，于是点了点头。 下一刻，凌依仙子等人的身影便出现在了玉溪阁中。 甫一出现，凌依仙子幽怨的目光就扫向了季牧，那眼神好像是被始乱终弃了一般。 季牧默默移开了视线，看向窗外。 这时，凌依看到了玉依香，和其余几位七音宗女修同时施礼。 “见过师姐（圣女）大人。” 玉依香看向这些人，目光也有些不自然。 毕竟自己是去捞她们的，结果最后人忘的一干二净，倒是背了个男人回来… 这东西…有理说不清啊…… “咳咳，师妹，这次妖域之行的具体都跟师姐讲讲吧。” 一旁，季牧内心笑出了声。 想不到堂堂七音宗圣女大人，还有这样煞有介事装模作样的一面。 但下一刻，季牧突然感觉后背一凉。 他僵硬的回头看去，正好看见玉依香暗自咬牙的一幕… “师姐？” “啊没事，你继续。” 凌依仙子虽然感到有些奇怪，但最终还是把这一行遭遇的过程原原本本的汇报了一遍。 玉依香“认真”听着，最后点了点头。 “辛苦了，这次你们为宗门立了大功，每个人都去领五道青色贡献令牌吧。” 几位女弟子神色皆是一喜。 七音宗贡献令分为白、青、紫、赤四个等级，像门内弟子大多数拿到的贡献值都是白色，一枚青色就相当于十道白色贡献令。 而这次圣女大人竟然一次性给了五道青色令牌，这让她们如何不欣喜？ 只有凌依仙子觉得有些不对劲。 立了大功，她们这次干啥了？ 凌依仙子突然想到了什么，眸光瞥向季牧。 大功…不会吧？ “咳咳…那个，师妹奔波了这么久，辛苦了，好好休息下吧。” 知晓玉依香已然打算送客，凌依躬身施礼，正打算离去时，突然想到了什么，转头问道，“师姐，妖域那边，还用去吗？” 玉依香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这茬，眸光下意识瞥向了季牧。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个时候要看他。 “一起去，咱俩。” 季牧朝她挤了挤眼睛。 虽然他没有说话，但他相信对方能“看”见。 玉依香露出了月牙般的笑容，但随即意识到边上还有人，于是又瞬间收敛。 但这一幕被凌依仙子清晰无比的看在了眼里…… 她的目光在季牧和玉依香之间来回移动，一股酸意在内心泛滥成灾。 咬了咬牙，凌依仙子眸光最后定格在季牧身上，冷哼一声转身就走。 在凌依仙子离去之后，其余几位女弟子含蓄的看了玉依香和季牧一眼，随即也是施礼离去。 玉溪阁内，此际仅剩季牧与玉依香二人。 月明楼中，李寒衣还在嘶吼。 “季爷，嫂子的人你都放出去了，我呢？我呢！” 季牧揉了揉眉心，对玉依香道，“那我们…现在就走？” “你刚刚是不是笑了。”玉依香面色不善的盯着他的眼睛。 “我没有。”季牧视线微微偏移半分。 “你笑了！” “没笑。” “哼！”玉依香气鼓鼓的瞪了他一眼，跺了跺脚，但也没有在此事上纠缠下去。 她率先朝门外走去，在路过季牧身旁时，她停了一下。 虽然偏着头没有看着季牧，但玉依香却把手伸到了季牧跟前。 季牧看了一眼，会意的牵起，心中不由得感慨一声。 这也太可爱了！ … 第123章 路由入道，画圣画面 路由慢悠悠的走在一条小径之上，沿途不时观望着四周风景。 晨阳升起，地涌金光。 整个世界都被镀上了一层金黄，充满着朝气蓬勃的气息。 一直在天上飞，路由很久没有看过大地的风光了。 丹青和无面都被他宰了，小师弟也没死，他心头压着的一块大山被搬的一干二净。 少见的，他难得不需要那么快。 这三年来，季牧烟消云散的一幕时不时闪过他的脑海，让他的大道早已布满裂痕。 若非“仇人未死，怎敢先亡”的那一股执念撑着，路由的道，早就该断了。 此刻，路由心旷神怡的走在路上，号称“不可逆”的大道裂痕正奇迹般在自我修复。 甚至，路由隐隐感觉，他的大道隐隐有更加圆满的趋势。 极致的速度…并不一定是快么…… 路由喃喃自语。 走着走着，世界突然好似静止了一般，定格在了晨阳遍照大千的画面里。 这个世界里，仅有路由一人在行走。 “这便是领域么？还不赖…” 路由嘴角多出了一抹淡淡的笑意。 他来到了一处峰顶，站在那里，看着人间涌起的万千光华，喃喃自语。 “就命名为…尘光吧。” 无人知晓，书圣六弟子，之前竟然从未领悟过领域！ 即便如此，依然位居贤榜第六！ … 路由收起领域之后，发现自己已然不知不觉的站在了泰山山脚，位于山门之前。 他默默凝视着门前角落，那里…有两道印痕深深的刻在大地之上。 那是他膝盖的形状。 静静的看了半响，路由在虚空中伸手，缓缓平移。 随着他的动作，地上的痕迹同时被周边的风沙缓缓填平，再没有一丝痕迹，仿佛从来不曾存在过一般。 “小师弟那多愁善感的性格，可不适合看这个。” 看着一片平整的土地，路由淡淡一笑，轻轻拂袖，一步迈入了白玉山门。 一步之后… 学宫六君子，青神路由。 入合道境！ … 在回到学堂之前，路由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捡的道骨忘记给小师弟了！ 路由脚步一停，回头看向姑射山的方向，陷入沉思。 嗯…算了，还是等小师弟回学宫再给他吧…… 毕竟，那个地方还有那个女人在… 唉，谁能收了这尊魔头啊？ 路由叹息着，渐行渐远。 … 南越，一座无比宏伟的木制阁楼伫立在都城的中心，王庭的宫殿甚至都沦为了它的陪衬。 它有一个无比响亮的名字。 画阁。 但是此刻，这座闻名天下的阁楼却是残缺了一角。 一道剑痕自上而下，将这座阁楼生生削去了三分之一。 时隔三年，竟是还在流转着光华，让此地无法修复。 几年下来，画阁弟子都已经习惯了阁楼残缺的状态，每日照旧自然出入，并且对这道剑痕的来历绝口不提，仿佛当做没看见一般。 此刻，画阁第八层阁顶，一位老者站在断裂的地板前，默然不语。 良久，他似是感应到了什么，眸光一动。 “又死了么？” 叹息一声，他手腕一翻，一支画笔便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圣器，桑田。 随即，老者又从虚空中招出来了一具失去了气息的身体，从身体穿着的服饰来看，应该是画阁弟子。 老者用手掌在画阁弟子的脸庞轻轻一抹，便“抹掉”了他原本的面容。 做完这些之后，他提起笔，坐下来开始一丝不苟的在脸上刻画五官。 不多时，一张栩栩如生的“新面孔”便被勾勒而出。 细瞅之下还会发现，这张脸有些熟悉。 因为老者所刻画的，赫然是…无面的脸！ 半响之后，老者暂时停下了画笔，仔细看了看之后，满意的点了点头。 接着，他便陷入了思考。 “这一次…上色上到哪里好呢？” 良久，他似是做出了决定，再度提起了画笔。 这一次没有直接在脸上刻画，笔尖直接点在了虚空之中，不停抖动。 随着他的动作，并不大的房间被一股氤氲的白气遮盖，如雾一般。 外界丝毫感受不到此地的变化。 就在此时，白雾之中，一条如时光长河的记忆之龙被老者生生的“画”了出来，撞进了…无面的眉心！ … 一柱香后，南越边境的一处森林中，无面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茫然半响之后，记忆一点点涌上心头。 无面蓦然握紧了拳头，眸中一片血红，滔天的杀意化为实质的威压绽放，惊走大片飞鸟。 “天…罡…星！ 无论你复活几次，本座都一定会再次杀了你！ 我要借你的尸体攀至顶峰，然后杀了那个老不死的，剥夺他的大道，以解夺我道体之恨！” 丛林的阴影下，愤怒的无面渐行渐远。 不远处虚空中，老者默默注视着他离去的背影，嘴角掀起一抹弧度。 “对，就要这样… 毕竟没有仇恨…可就没有动力了啊……” 在无面的背影消失后，老者目光一转，看向了中原的方向。 “天罡，老夫送你的道骨，可千万不要浪费啊…” … 画阁弟子并不擅长直接战斗，但画阁能够跻身天下第一流的势力，自然有它的长处。 对画阁弟子来说，只要收敛气息，不主动惹事，很容易便能离开南越。 更何况无面这种入了贤榜的明道大能。 否则，无面也不可能在七音宗的悬赏下隐藏三年之久。 出境之后，无面眸中的疯狂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漠然的平静。 他看了看自己的新身体，呵呵一笑，嘴角露出了一抹讥讽。 “老不死的，以后，可不要后悔啊…” … 妖域，摇光盆地。 季牧和玉依香并肩站在这里，棋罐就摆在他们身前。 “依香姑娘，你有没有封禁一类的术法？”季牧沉吟半响，向丽人问道。 玉依香想了想，“你不想让人知道你有件王器？” 季牧点头。 口头的承诺太过空泛，原本有蝶儿的存在，很轻易的就可以让这些人忘记自身进入过旃檀世界的记忆。 但现在蝶儿陷入沉睡，被季牧收放在了缓慢修复的生界之中，所以之前的想法也只能作废。 “有。”玉依香在自己的储物空间翻了翻，一张卷轴便出现在了她的手中。 “裂神咒，之前我带人端平一个异教时，在他们的老祖身上拿过来的，算是一种诅咒类术法。 使用之后，可以控制诅咒对象的神魂，他们的生死都在你一念之…” “咳咳…”季牧狂咳了几声。 旃檀世界中，众人的脸都绿了… 就连一直嚷嚷的最响的李寒衣此刻也没有一口一个季爷的叫了，直接噤若寒蝉。 第124章 温香软玉，共修神通 “依香姑娘，还有…其它的吗？” 玉依香又翻出了一张卷轴。 “控魂术，地阶一品。 修炼之后，可以把修士的神魂炼制成鬼的形态加以控制…” “下…下一个……” “幻情诀，地阶六品。 修炼此术，能够在使用对象的脑海中制造出一段记忆，将他们变成如傀儡般的存在，绝对忠诚于你。” 季牧沉思了半响，“还…有吗？” “囚神诀，地阶六品。 修成后可以在使用对象神魂中制造出一座神牢，一旦对方做出违背你意愿的事情，神牢就会自动收缩，最后直至崩裂。” 该说不愧是入道大能，随手拿出的神通就没有低于地阶以下的，甚至季牧觉得这还是照顾了自己境界的缘故。 不然此刻拿出来的，就该是天阶了。 但… “……依香…” “啊？” “这些…都是七音宗的功法？” 季牧咽了咽口水，只觉得身边这个红衣女子相比于正道门派的圣女，怎么感觉…更像是一个魔修？ 玉依香的注意力完全不在季牧的问题上面，她蓦然转头，盯紧季牧。 一如秋水般的眸中，各式各样的小星星在其内闪闪发光。 “你…刚才叫我什么？” “嗯……依…依香？” “！” 开心之下，玉依香一把抱紧了季牧，胸前的温软隔着红裳透了过来… 这一刻，季牧浑身僵直，仿佛被施展了定身术一般，手刚刚好好像抓到了什么。 半响后，玉依香反应了过来，低头看了一眼，俏脸霎时从白色变得通红。 她双手一松，蹭蹭后退，顿时与季牧分了开来，同时还把脸扭向一边，不敢直视季牧的眼睛。 季牧的手空空的抓了抓。 随即，一股巨大的空虚感充盈心头，淹没一切… … 世纪般的沉默之后，季牧打算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轻咳一声，问道。 “依香，还有…别的功法吗？” 看起来她很喜欢自己直接称呼她的名字，那么以后就都这么叫吧。 季牧内心暗暗决定。 月明楼中，随着玉依香之前一个接一个的掏出卷轴，众人早已寂静无比，再也没有之前要冲出来把季牧撕了的眼神。 他们生怕季牧一个狠心就接过那几张卷轴，然后咒神、炼魂、碎神… 看到他们的神情，季牧突然明白了，玉依香这是在帮自己震慑这帮人。 他的内心不由得升起一股暖意，就在这时，听到他问话的玉依香又拿出了一张卷轴，放在了季牧的手心。 “禁言术，地阶九品神通，是宗门从学宫换来的道典之一。 修习之后，能够直接禁止你想要禁止对方说出来的话语，甚至一经想起，脑海都会感到刺痛。 此术修至大成之后，可以禁止一切言出法随类神通。”玉依香目光闪躲，俏脸仍旧微红，但还是有在认真的给季牧介绍这道神通的功效。 季牧眼睛一亮。 玉依香深吸口气，让自己波动不已的心绪平复下来，然后清了清嗓子。 “来，长风。 你坐下，放开心神，本姑娘教你。” 季牧乖乖的在玉依香面前盘膝坐了下来，玉依香满意的点了点头，玉指搭在他的眉心。 下一刻，季牧只感觉一股暖流顺着眉心流进自己的体内，不多时，一道小小的倩影便出现在了他的气海之上。 “长风你的…”玉依香的神魂投影刚一出现，便传出了一声惊呼。 “怎…怎么啦？”季牧被冷不丁的吓了一跳。 气海沉寂了一瞬，玉依香的声音再度传来。 “没事。” 她深深的看了一眼气海深处，默默收回了目光。 那…是什么？ 将疑虑埋在心底，玉依香的神识小人在气海上开始演化禁言术的运转方法。 在月明楼的众人视角来看，二人就是面对面盘坐了下来，当着他们的面开始参悟功法。 “……一会儿出去我可以打死他么？”应莲觞微笑着说道。 白诗诗以及各方的散修也是同仇敌忾的看了过来，显然都有同样的想法。 李寒衣目光扫过一圈，呵呵一笑。 “你们…这是想跟贤榜大能碰一碰？” 仅此一句，月明楼便再度安静了下来，落针可闻。 … 几个时辰后，在玉依香的引导下，季牧以极快的速度掌握了这道地阶术法。 正常修士要掌握一道高等阶的神通，所参悟的时间都需要以年为单位，但若是有大能灌注经验，就会将这个时间大大缩短。 更何况玉依香不仅仅是灌注，更是以神识入体，亲自引导。 第125章 愿你无畏，愿你自由 季牧自身的领悟力本就极为惊人，不然也不可能在天劫下一眼就将归一剑诀印在了心底，直至剑光纵横。 “一言出，禁万法。 这个神通，有点霸道啊…” 季牧吐了口气，缓缓睁开了眼睛。 一抹虹光从眉心钻出，回到了玉依香体内。 出来之后，她心情复杂的看了季牧一眼，眸中尽是怜惜，只不过极为隐晦，没有让他发觉。 禁言术共有三重，此刻，在玉依香的帮助下领悟了第一重后，季牧目光落在了棋罐上，伸手一招。 李寒衣以及无为观众道士的身影便出现在了盆地之中。 “你再不放我出来小爷我就…”前一刻还在月明楼中嚷嚷的李寒衣只感觉眼前一晃，季牧和玉依香便站在了自己面前。 “你就什么呀？”一袭红衣笑眯眯的问道。 另一边，无为观老道和真临几人齐齐撇开视线、看向别处，装作不认识此人。 道子是谁？ 无为观，有这号人物吗？ 李寒衣偷瞥了一眼玉依香，感受到了一股无比冰冷的气场。 他咽了咽口水，强行挤出一张笑脸，招呼道，“嫂…嫂子好…好啊！” “嫂子？” 玉依香眉毛一扬，心情突然莫名好了几分。 就在这时，季牧在一旁轻咳一声，顺手替李寒衣解了围。 “寒衣，你我相信，但…” 季牧没有说完，但他知道李寒衣能够理解他的意思。 李寒衣目光看向了老道几人。 年过半百、阅尽世事的老道很快就明白了他现在需要做什么。 无需季牧费力动手，他自己便以真言颂念道： “老夫今日立下道誓，绝不提秘境中发生的事，绝不谈涉及小友身份的事，绝不说与这件神器有关的事。” 季牧视线看了过来，有些意外于他的干脆。 这可是一位无限逼近明道境的修士，竟然能这么快就接受被动封口的事情。 实际上，若非老道自身立下道誓，以季牧自身的境界，还真的很难对他施展禁言术。 在他之后，无为观其余几位小辈弟子也各自立下了道誓。 但令季牧诧异的是，一个他完全不认识的小道士，在立下道誓后，竟是对他鞠了一躬，由衷的来了句，“谢谢你！” 季牧一头雾水。 “谢…什么？” “咳咳…”李寒衣重重的咳嗽了两声。 在场只有他李寒衣知晓真临的内心在想什么。 真临卯足了一股劲想要追凌依仙子，但之前凌依却一直贴在季牧身边，这让他升起了极大的危机感。 此刻见季牧已然有了相伴之人，所以真临自然也松了口气。 “季爷，之后有什么打算？”李寒衣见无为观众人都立下了道誓，目光看向了季牧。 季牧想了想道，“想回学宫一趟，找一下先生。” “好。”李寒衣微微点头，然后突然传音说了一句，“季爷，有机会一定要来终南山一趟，观里有对极星的一些记载，还有一些特殊的淬炼法门…可能会对你有帮助，我在山上等你。” 季牧看了他一眼，缓缓点头。 一旁，玉依香微微蹙眉。 她知道李寒衣此刻对季牧说了什么，但她看不透此人心景。 逍遥道种么… 她喃喃自语了一声。 叮嘱之后，李寒衣拍了拍季牧的肩膀。 “走了季爷，见到你活着这一趟就没白出来，不过你这境界提升的是真他娘的快！ 算了，万妖谱大会小爷也不去了，这就回观里闭关。 你等着，下次相见，你铁定被小爷甩在后面！” “等下…” 季牧叫住了刚要转身离去的李寒衣。 趁他转身的功夫，季牧从月明楼拿出了十几坛剑南春，堆放在了李寒衣身前。 “拿着吧，以你的量，应该够你喝段日子的了。” “瞧不起谁呢！” 李寒衣吼了一嗓子，手上却是毫不含糊，十几坛烈酒瞬间就被他收进了储物空间之中。 季牧扫了一眼，意外的发现李寒衣留下了一坛。 “这是？”季牧看了他一眼。 李寒衣随手甩出了两张冰符，在空中缓缓凝结为两个晶莹剔透的冰杯，分别落在了他和季牧的手中。 季牧伸手握住，与李寒衣对视一眼，二人相视一笑。 玉依香静静的看着他们的动作，没有插话，也没有窥探心景，只是看着季牧，也不知不觉的跟着流露出了一抹淡淡的笑意。 伴随着酒坛开封，一股沁人心脾的醇厚酒香弥漫开来。 晨光下，一对纯白的冰杯碰在一起，叮当作响。 “愿你无畏。” “愿你自由。” … 第126章 荣誉客卿，少司之战(上) 和李寒衣把酒告别之后，应莲觞的身影紧接着就被季牧放了出来。 季牧没有提道誓与禁言，而是由衷的向他道了声谢，并将一坛酒放在了他的怀里。 秘境之中，这位应龙之子真的帮了他大忙。 “我没有多嘴的习惯。” 应莲觞丝毫没有任何多余的话语，仅此一句让季牧安心之后，便径自转身离去。 他知道季牧有一酒窖的酒，但他浑身上下，唯一的一个物品就是他手中的棍子，压根没有储物戒指这种东西，所以自然也没有朝季牧多要。 帮一次忙，一坛好酒，也不赖。 反正他原本就没有想要什么。 晨阳下，应莲觞一只手扛着棍子，一只手拎着酒坛的背影渐行渐远。 孤身而来，孤身而去。 无需想那么多，纯粹，就是他的写照。 在他离去之后，季牧面对剩余的势力和散修就没有那么好说话了。 出来之前，要么立下道誓，要么被季牧施下禁言术。 只是片刻，月明楼中就仅剩下了白诗诗的镇妖司一行。 还有一头昏迷的大鸟。 白诗诗出来之后，深深的看了季牧一眼，仿佛要把季牧记在心底，那眼神直看的季牧心底发毛。 立下道誓之后，白诗诗目光灼灼道： “白客阁下，愿不愿入镇妖司？以你的资质，突破立言之后，诗诗定当为你争取一个少司之位！” 一旁，玉依香神色微动。 镇妖司虽然不比一宗一观这等超一流势力，但能屹立妖域数百年，同时还是官方势力，自然有它可取之处。 甚至因为镇妖司的人常年游走各方，历练的机会要远比在宗门或者书院多得多。 虽然季牧是学宫弟子，但并不耽误他去其它势力深造锻炼… 想了想，玉依香开口了。 “长风是学宫弟子，你觉得他会看得上镇妖司一个少司之位？” “学宫弟子！？”白诗诗俏脸一惊，心顿时沉了下去。 镇妖司虽然不弱，但要是跟那座屹立南洲千年的学宫相比，就完全不够看了。 但就在她即将心灰意冷之时，玉依香却话音一转，突然说道，“我记得，镇妖司…还有两个荣誉客卿的职业吧？” “这…” 白诗诗陷入了沉思。 镇妖六司之中，每一司都留有一位荣誉客卿的位置，用来招揽那些实力出众但是不愿被束缚的大能修士。 这些荣誉客卿不仅拥有着与少司相等的职能与定期薪水，并且还不用时刻守在镇妖司出任务，只需要在某些时刻，听从镇妖司的征调出手几次就可以。 每一次出手帮忙，镇妖司都还会给一笔极重的报酬，若是不愿，也可以拒绝。 只不过一般没有客卿会选择不去，因为镇妖司每次开出的价码，实在是太丰富了。 背靠一整个朝廷的镇妖司，没人知道它们有多有钱。 当然，优待之下，客卿自然有一个极为出众的标准——实力。 现有的四个荣誉客卿之中，除了有一个是极为特殊的凝神境巅峰妖族之外，其余皆是清一色的人族明道大能。 而在空缺的两个客卿名额之中，影司刚好占据了一个。 作为影司的少司主，白诗诗又刚好有这个权限。 作为六司中最特殊的一司，白诗诗自然心高气傲，想要招一个远超其余五司的强大客卿，所以一直没有将荣誉客卿的位置给出去。 但现在，白诗诗看了季牧一眼。 入虚境。 虽然她的确承认季牧是一个十分有潜力的人，但直接把这个位置给一个入虚境的修士，哪怕她是少司，也要承受极大的压力。 正在白诗诗纠结的时候，玉依香在一旁又添了把火。 “少司可要想好，以长风的潜力，再过几年，镇妖司客卿的位置…可就没有那么值钱了。” 季牧和镇妖司枫晚等人站在一起，面对二位女子的博弈，皆是插不上嘴。 半响后，白诗诗终于下定了决心，目光看向季牧。 “白客阁下，诗诗压制境界，以入虚境跟阁下做过一场。 若是阁下胜了，那么便足以证明阁下潜力，荣誉客卿的令牌诗诗拱手送上，甚至阁下每月的俸禄由诗诗做主给你涨一倍。” 还不待季牧说话，白诗诗再次补充道， “不仅如此，在不违背原则的情况下，阁下还拥有调令唐境各处影司之人的权力，我镇妖司镇的…可不只是妖。 白客阁下，你…意下如何？” 玉依香柳眉微蹙，觉得此事季牧太过吃亏，再怎么说白诗诗也是真龙榜上排进前五十的存在，自身本就是万中无一的天才，哪怕是压制境界，也很难想象季牧能从她手中讨到便宜。 自己的男人，当然要护着。 只是玉依香刚欲说话，却突然感觉手上一暖。 季牧牵起了她的手，对她微微一笑。 “相信我。” 虽然季牧不太了解镇妖司客卿是个什么职业，但既然玉依香如此上心想要让自己拿到这个身份，那自己怎么也不能干看着才是。 他相信玉依香绝对不会让他吃亏。 感受着手上的温热，玉依香俏脸微红，乖巧的点了点头，便果真没有再说话了。 季牧笑了笑，眸光看向白诗诗，做出了个请的手势。 “请赐教。” 第127章 荣誉客卿，少司之战(下) 四周，镇妖司的人以及玉依香都退到了边上，露出了一处供二人战斗的场所。 白诗诗素手放在腰间，握住了刀柄。 自身压制之下，她的境界果真降到了入虚境，气息差不多与季牧持平，达到了二十余层的境地。 看着她握刀的动作，季牧眉毛一挑。 就在这时，季牧眼前一晃，一柄极为秀气的枫色长剑散着微光，横着飘在了季牧身前。 季牧转头，正好瞧见玉依香冲他挤了挤眼睛，不由得会心一笑。 “这柄秋水是在我以前境界不高的时候，母亲赠送给我的，比凤语陪伴我的时间还长。 但入了明道之后，已经很久没有拿出来过了，品阶也不是很高，你…不会嫌弃吧？” “怎么会？” 季牧凝视着这把带着晚霞色彩的长剑许久，淡淡一笑，如清水般的眼眸直视玉依香的双眼，发自内心的说道。 “它跟你，一样的漂亮。” 玉依香怔了一下，绝美的容颜在下一刻于风中绽放，笑靥如花。 “那…可要好好珍惜哦。” … 赠剑之后，玉依香将目光转向了白诗诗。 “秋水，九阶极品法器。 对你的斩妖刀，不过分吧？” 白诗诗微微点头。 南瞻部洲所有的武器都分为灵、法、王、圣四个等阶，除圣阶以外，每一阶又分一到九品。 镇妖司的佩刀，都是清一色的法器，到了少司这个等级，品阶更是达到了九品。 六司司主手中的，就是半步王器。 至于总司苏定山腰间挂着的那一把，赫然是真正的王器，在四合王器榜上位列第二十七。 可以说，镇妖司所有的佩刀，都是仿制苏定山那一把。 即便如此，每一柄特制的斩妖刀都拥有远超一般普通法器的威能，对妖族更是天生压制。 白诗诗并没有要以法器压人的想法，只不过她所修习的功法大多数都是用刀才能施展。 甚至她在握刀之时，还特意压制了几分斩妖刀的威能，不以境界法器欺压季牧。 不过现在，玉依香给季牧的那把秋水剑并不比她的佩刀弱，所以白诗诗无需再压制威能，可以放开手脚，跟季牧打上一场了。 此刻，白诗诗玉指轻轻一扳，黑底镀金的斩妖刀出鞘半寸，凛冽刀意顿时倾泄而出，充盈天地。 感受着那股气势，季牧神情微微肃穆，内心有一股战意升起。 一步跨越十八层楼之后，他还没有真正的出手过，急需一个人来验证自身的实力。 白诗诗在这个时候提出对战，无疑正中他的下怀。 此刻，季牧摘下秋水，缓缓抽出，并指在剑身轻轻一抹。 伴随一声清脆剑吟，秋水剑剑身微震，在空间涤荡出了一道道波纹。 当季牧握剑的那一刻，身上反而没有任何气势散发，好似都缓缓聚拢，含而不发。 但这一刻，身处对面的白诗诗却感觉到了异样。 握剑之前的气质更像是一个柔弱书生，但握剑之后，白诗诗就感觉站在她对面的已然不是人，而是一柄即将出鞘的剑！ 明明是那般随意的站姿，但却浑圆而无懈可击。 白诗诗表情凝重了几分。 她身影半蹲，下一刻，整个人如一只离弦之箭瞬间奔袭至季牧眼前。 手中斩妖刀刀气翻涌，彻底出鞘，如一道暗紫色的雷霆滚落大地，直劈季牧！ 寒门九刀，龙象！ 但这一刀并没有劈中季牧。 在白诗诗有所动作的一瞬间，季牧便也动了。 飞鸿踏雪脚尖一踏，他化为一道残影，瞬间出现在侧方，抬剑便斩。 一道如水浪般的剑气波纹斩向白诗诗的玉颈。 白诗诗骤然停步，斩妖刀向上一扬，变劈为挑。 “铛！” 一声金属震鸣，斩妖刀与秋水剑碰在了一起。 白诗诗肩头一沉。 若是刀势有形，便能够看见，一剑秋水之下，白诗诗凝聚的刀意被压制到不得不分开两边，如同海浪分流。 好重！ 她难以理解，季牧是怎么把一柄阴柔的长剑用到这般沉重的。 好在，碰撞了一瞬季牧就将秋水剑抽了回去。 下一刻，季牧手腕一翻，瞬间抖出了数十道剑气波浪，从各个角度向白诗诗奔涌而去。 面对这等凌厉的攻势，白诗诗脚步微错，斩妖刀瞬间归鞘，刀气收敛。 但下一瞬，一股磅礴的刀意冲天而起，凌厉的气势甚至让季牧的眉心隐隐感到刺痛。 他微微蹙眉。 就在这时，白诗诗动了。 她玉手紧握刀柄，以肉眼几乎无从窥见的速度拔刀，一股滔天的刀芒瞬间斜劈而出，与数十道秋水剑气撞在了一起， 寒门九刀，万重山！ 若是把秋水剑气比喻成水，那么白诗诗这一式刀芒就如同砸进湖面的一块巨石，瞬间激起千层浪花。 剑意与刀意夹杂着灵气在空中肆虐，形成了一股强横无比的剑刃风暴，逼的附近的镇妖司众人不得不开始催动灵力防御。 好强！ 枫晚的目光一动不动的看着场下对战的二人。 他也是入虚境，并且在这个境界待了十年之久，但此刻却突然发现…他好像完全不认识这个境界了…… 但最令他震惊的是，刚入入虚的白客竟然能跟总坛少司打的不相上下，这让他有些无法理解。 在他的眼中，少司以及司主，都是绝对同境无敌的存在。 更何况白诗诗现在虽然压制了境界，但立言境的眼界与经验依然存在，根本不该这么久都拿不下白客才对。 场下，剑气风暴逐渐止息，但季牧的身影却一瞬间不见了。 白诗诗瞳孔一缩，挥刀便向右侧斩去。 但在挥刀之前，她突然感觉到一股强横的威压降临在了自己身上，让她的动作迟滞了那么一瞬。 月神气息加绝对威慑！ 作为最年轻的影司少宗，白诗诗在这突如其来的威压之下并未慌乱。 她以自身堪称变态的反应能力，在季牧贴近的刹那，微微错身，挥刀就砍！ 在秋水剑斩中她自身之前，斩妖刀刀身一震，一股中正平和的刀气扩散，瞬间抵消了季牧的绝对威慑，与秋水剑斩在了一起。 寒门九刀，破妄！ 第128章 寒门九刀，归一秋水 破除威慑之后，白诗诗不退反进，斩妖刀刀身迸现出一缕幽光，凝聚成一尊水墨神兽，缠裹刀身。 与此同时，季牧只感觉耳边听到了一声兽吼，震的他脑海嗡嗡作响。 寒门九刀，昼虎！ 看着白诗诗层出不穷的刀法，在这一刻，季牧清晰的感受到了自己的短板… 他丫的招式太少了！ 偷袭失败之后，季牧果断后退。 但因为靠的太近，一瞬间被白诗诗粘了上来，不得不抬剑跟她拼了一击，但这一下，秋水竟是被震的差点脱手而出。 季牧蹭蹭蹭后退数步。 少说也是地阶高品的刀诀，甚至极有可能是天阶！ 季牧内心微凛，做出了判定。 真龙榜的天才，果然没有一个简单的。 之前季牧虽然一路纵横，但其实极少跟风云榜核心的真正天才对战过，所以自然皆是摧枯拉朽。 此刻面对跻身真龙榜的白诗诗，自然会吃力许多， 不过这是他刚入入虚，窜的太快，导致境界有些虚浮的缘故。 再加上白诗诗原本的境界就是立言巅峰，哪怕境界压制到入虚，也拥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与战斗经验。 此消彼长，在不动用旃檀世界这种外力，纯粹以刀剑对决，季牧一时间竟是和白诗诗打的难分难解。 殊不知，季牧在这里苦恼的同时，白诗诗心底早已掀起了惊涛骇浪。 自己压制境界也拿不下他！？ 看季牧那游刃有余的神色，明显还没有动用全力。 之前还仅是潜龙境，一转眼入虚也就罢了，但在境界还没有稳固的情况下，竟然直接就能跟自己战平。 是不是哪里不太对？ 一旁，玉依香的目光一直跟随着季牧移动，频频点头。 “还不赖，比在长安城的时候强不少…” 许是想到了什么，她的俏脸腾起一抹淡淡的微红。 “也没有以前那么呆了…” 在扬州城外，玉依香赶到季牧身边之时战斗都已经落幕了，因此并不知晓那时候季牧的境界战力。 不久前救下季牧，也同样是在事后，并没有看到他和李寒衣等人大战无面。 所以她对季牧的战力印象一直很模糊，此刻见季牧一转眼能跟镇妖少司打的有来有往，自然是倍感惊喜。 她不在意季牧的境界，但能够看到喜欢的人变强成长，终归是一件极为开心的事情。 另一边，刀光剑影纵横。 季牧与白诗诗在极短的时间内兵刃交接了数十次，霞光剑气和如墨般的刀气碰撞席卷，切割空间。 但随着对决的时间越长，白诗诗逐渐开始发现，自己每接下一道剑气所花费的气力逐渐变多，更加吃力了起来。 这是因为季牧的每一剑都在变得更沉。 他不仅在熟悉自己的境界，同时还在尝试着一件事情。 将崩山之意…融进剑中！ 归一剑诀虽然强，但每一次的出剑都会伴随着大量的灵气消耗，可以作为最终底牌，日常对战并不适合。 像与白诗诗的这种切磋对战，季牧需要的是磨砺和证明自己，而不是一剑把对方砍了… 所以，季牧现在急需一些相对“普通”的功法神通。 他将崩山诀中核心的“崩”意融进秋水，下一刻，阴柔的剑气之中，便多出了一缕刚猛之力。 外柔内刚，舞动之时，如风雷奔走，震颤四方。 接下季牧几剑之后，白诗诗突然感觉自己的胳膊竟是开始麻了起来，并且随着刀剑对拼的次数越多，她就越有一种快要提不起刀的感觉。 但下一刻，令她整个人如遭雷击的一幕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秋水归鞘，剑气翻腾，季牧身形奔走如雷，抬手之间，万象奔涌，挥剑直劈向白诗诗。 寒门九刀，龙象！ 不，在这一刻，它成了…寒门九剑！ … 从三才劫之际开始，季牧就对剑诀一类的神通有着惊人的领悟力，归一剑诀就是如此。 但在施展出归一剑之前，他已然在书圣身旁浸染了十年。 白诗诗的刀诀哪怕等阶不低，但相比道法级剑诀，还是要差上十万八千里。 所以哪怕季牧观摩的时间很短，但临时照猫画虎施展出一个架子还是不难的。 虽然稍显滞涩，但的确有着寒门九刀的影子在内。 什么领悟力！？ 白诗诗震惊无比，不过到来的剑气却不容她过多思考。 她挥刀同样斩出了一式龙象，二者碰撞间爆散出无尽光华。 就在这时，季牧觉得境界适应的差不多了。 感受自身气海中的灵气存量大概还能够施展三次剑诀，季牧嘴角微微一扬。 他轻抬剑尖，自上至下，缓缓的，斩出了一道竖起的一字。 归一。 一道璀璨的银色剑光蓦然出现在大地之上，让白诗诗浑身汗毛倒竖，感受到了一股生死间的危机。 她毫不犹豫的解开了压制的境界，回到了立言。 即便如此，那股窒息感也没有消散。 一字，二字，三字… 当她的境界回升到第四字时，才堪堪能直视这道剑光。 斩妖刀身前一横，刀意勃发，凝成了一道浑圆的气场。 寒门九刀，不动如山。 下一刻，浩然剑气蓦然撞进了寒门守势形成刀域之中。 白诗诗脚步未动，但却瞬间后滑数十米，双臂几乎被震的完全失去了知觉。 待尘埃落定时，她低头看去，赫然发现。 斩妖刀…被斩出了一道豁口…… 怔然抬头时，秋水剑已然点在了她的眉心上空。 季牧温和一笑。 “承让。” … 白诗诗花了很久才接受了她败了的事实。 但最让她难以接受的，是季牧最后那一剑她直接恢复到了立言第四境，这才彻底挡下来。 这不是意味着，如果季牧和她处在一个境界上，这一剑，她就得死？ 一旁，镇妖司枫晚等人早已呆滞。 玉依香眼波流转，目不转睛的看着白衣执剑的季牧，俏脸如秋水的霞光，美艳不可方物。 有点小帅啊… … 各自收起法器之后，白诗诗没有任何话语，直接甩给了季牧一道黑色的令牌。 令牌之上，以金纹镶刻着一个“影”字。 在季牧接过令牌的一瞬间，枫晚带着镇妖司的人，齐齐躬身一拜。 “参见白大人！” 第129章 二人同乘，泛舟云海(上) 拿到荣誉长老的令牌之后，白诗诗先行一步，去往妖都，而枫晚带着镇妖司分堂的人回到了妖枫城。 在他们离去后，季牧拿着令牌在玉依香的眼前晃了晃，二者相视一笑。 此刻，旃檀世界一片寂静，月明楼中再无人影。 人去楼空之后，旃檀世界仿佛有一阵风轻轻拂过，平息之后，月明楼被众人打乱的布置已然恢复如初。 另一颗棋子的区域，蝶儿静静的沉睡在望南亭中，七彩的蝶翼以一阵奇妙的规律轻轻舞动。 山庄之中，之前那些复苏的亡仙似是耗尽了力量，在扛下最后一道天劫之后，再度齐齐陷入了沉睡，不知何时能够苏醒。 季牧探查之下，初步判断他们应该是靠明月山庄这颗棋子来维持生机的力量，而今明月山庄破损，他们自然也一同陷入沉睡。 不过在经历过四象劫之后，季牧发现，旃檀世界有修复一切棋子的功能，只不过这个修复的过程视棋子受损的程度决定。 斩仙台受损的程度几乎是明月山庄的一倍，所以修复的时间要慢的多。 但好歹都在缓慢修复，没有被一下劈碎，所以季牧也并不着急。 这第三子，是此次劫难下最大的收获！ 之前一直腾不出时间，此刻闲下来一一探查之下，季牧还意外的发现了昏迷的重明老祖，巨大的火红身躯占据了大片位置，在暗沉的死界如太阳一般明显。 将月明楼中的金翅大鹏召过来，和它摆放在一起后，季牧看着这两尊大妖，陷入了沉思。 直接宰了？ 好像有点不是那么回事… 一口气干掉两个通明境大妖，真要这么做了，季牧明天就要站在整个妖域的对立面，哪怕与金翅明王不和的青碧蟠龙都得跟他翻脸。 和两个通明境为敌和与整个妖域为敌，是截然不同的两个概念。 妖族再势弱，通明境大妖加起来也有十几位，整合起来完全不输于任何人族任何一股一流势力，一宗一观这种有圣人坐镇的势力除外。 季牧现在还没有资格与这等势力硬碰硬，朝廷也不会允许。 沉吟半响，季牧目光转向了正在打量旃檀世界内部景色的玉依香。 “依香，你怎么看？” 玉依香微微偏头，思索了一会儿，最后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睛一亮。 “嗯…可以卖掉呀！” “卖？”季牧一愣。 这可是两尊通明境大妖，相当于人族两位明道大能，怎么卖？有人敢买么？ 醒过来翻手就得把买家给宰了吧？ 等等… 下一刻，季牧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陷入沉思。 可能还真的有两个冤大头会买… 明王殿…不可能连他们的主子都不要吧？那不是大逆不道？ 重明山脉…也不可能连庇护他们的人都不要了吧？那日后谁来给他们撑场子？ 一个通明境大妖，该值多少钱？ 嘿嘿嘿嘿嘿… “长风。” “啊…啊？” “你流口水了哦…” “啊！”季牧顿时一阵手忙脚乱。 看着他的动作，玉依香扑哧一声笑出了声。 原来，他还有这样的一面… “咳咳…”半响后，季牧重重的咳嗽了两声，装作若无其事道，“那我们…现在去妖都？” 玉依香点了点头。 “算算时间，万妖谱大会明天就要开始了，我们走吧。” 她一挥手，从储物空间召出了一支流光溢彩的轻舟，停在了二人身前。 玉依香牵起季牧的手，展颜一笑。 “走啦！” … 云海之上，一叶扁舟迎着朝阳踏浪前行，无尽金光铺洒在云层，将整个天上的世界都倒映成了金色，熠熠生辉。 舟外，风景万千；舟上，美人如画。 此刻，季牧静静坐于舟尾，看着玉依香操控飞舟的倩影，怔怔出神。 许是察觉到他的视线，玉依香转过来，淡淡一笑，问道，“怎么啦？” 季牧轻轻摇头。 “没什么，只是突然感觉好不真实。” “这是为何？” “你想啊，像你这么如画一般的仙子，就这样站在身前，任谁都会感到不真实的吧？” 玉依香愣了一下，旋即玉指在他的眉心轻轻弹了一下。 “呆瓜，几年不见，突然就开窍了？” 她尤自记得，在长安客舍，无论自己怎么勾搭，季牧都如一个看破红尘的老翁… 当时可是让她郁闷好久。 季牧静默半响。 “依香。” “嗯？” “你应该知道，我是天弃之子吧？” 玉依香轻轻点头。 季牧直视她如秋水般的眼眸，神色认真道： “在长安客舍之时，虽然也觉得依香你很好看，但那时候我没有任何自信，也根本不相信自己能活下来，拥有未来… 那时候的我根本不敢有任何奢望，不敢和别人有太深的交集，哪怕我很想，但我害怕到最后…一无所有。 所以并不是你不好看，而是太好看了，我不敢，而且也害怕…连累你。 我这一路…给许多珍视之人，添过太多的麻烦了……”说到这，季牧苦笑了一声，像打开了话茬子一般接着道，“虽然自己很不愿意承认，但我的确从出生起，就像个灾星一样，走到哪都不会带来什么好的事情。 母亲、父亲…都已经不在我的身边了。 这一切，哪怕再怎么麻醉自己，内心深处也一直有一个声音在不停的告诉我。 这一切，就是我造成的。” 季牧缓缓握拳，神色露出一抹悲伤。 玉依香默然少顷，并没有说话。 而是走到季牧身旁，紧靠着他坐了下来，玉手轻柔地包裹住他捏紧的拳头。 “所以，你是害怕我到时候也会跟他们一样，是吗？” 感受着手上传来的温软，季牧缓缓的松开了拳头，转而翻过来攥紧了那只白皙的玉手。 “怕啊…怎能不怕……” 季牧一只手插进了身旁的云海，抓了一团云气，在轻舟后面掀起一条长长的金色尾巴。 “你很美，美过这翻涌的云海与遍洒的晨阳，胜过这世间的一切。 我都不敢想象这是属于我的。 所以我害怕这一切都是昙花一现，转眼间都会烟消云散。 我不敢和人发生交集，我害怕有一天会再因为我导致某种不可逆的结果。 我无法再接受这样的结果了…所以我不敢停，我拼命的赶路提升自己，努力变强，但这还是不够… 之所以用白客的身份，不仅仅只是怕被画阁这种信奉须弥的势力追杀，同样也是不想再牵连他人。 在这之前，我甚至不敢回到学宫。 如果我真的回去了，在哪一天，如果我渡不过七重天劫的某一劫，师兄们、先生，会不会帮我出手？ 无论哪一种，都是我不愿意看到的。 在那里待了十年，我太了解他们了。 他们太善良了。 出手，他们很有可能会替我死在天劫之下，而若是不出手，他们就会怀着一辈子的内疚，负重生活。 我不想给他们带来这些… 因为我还不起…” 第130章 二人同乘，泛舟云海(下) 在季牧说话时，玉依香一直在旁边安安静静的听着，没有出声打断，只是手捏的更紧了几分。 就在这时，思索着季牧的话语，她好像想到了什么，好奇的问道，“那为什么现在改变主意啦？” 她之前有听到季牧跟路由说过一段时间要回学宫。 季牧像是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摇头一笑。 “这还要归功于那个丫头，莫名其妙的，突然就把她的命跟我的绑在一起了… 当时，我还以为那只是个普通的契约。 我问她为什么的时候，才发现她压根不相信我会死在天劫下，相比之下，我自己却完全没有这份自信。 正是因为如此，我开始发现…我其实从来都没有正视过自己，一切，都只是懦弱、想自我逃避罢了。” 季牧一只手紧紧抓住了玉依香的手，另一只手抬起来，将云海上空的太阳一把握在了手里。 “离下一次天劫还有段时间，在这段时间，我要尽一切可能提升自己，然后在那之前离开，那里…能教我很多。” “是这个小丫头让我知道，有想要的未来，自己…去打下来就好了。 有挡路的，斩碎便是！” 玉依香看着此刻一扫阴霾、变得英气勃发的青年，开心的笑了。 “那我陪你。” … 在去往妖都的路上，季牧突然想到了什么，心神沉入旃檀世界。 他看着倒在地上的两尊大妖，陷入沉思。 为了让这两尊神兽不那么快醒来，蝶儿在自身沉睡之前，一有空就给他们叠加幻境，就在刚刚，玉依香也动手施加了几层禁锢，彻底让这两尊通明境大妖苏醒的时间无限延长。 季牧伸手一招，一柄如细长水滴状的血色匕首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殒神滴。 自从在扬州城外，从张山手中拿到这个诡异的武器并尝试过一次之后，季牧就再没有动用过它。 被无面拍散之际，自己之前用来储物的空间别针也一同随之烟消云散，但只有这把匕首，被老翁不知道用什么办法连同他的神魂一同带了回去。 季牧有问过这个东西是什么，但老翁在还给他之后却没有回答。 殒神滴没有位阶，不知道是什么等级的武器，南瞻部洲的武器分级似乎应用不到它的身上。 而根据季牧之前的尝试，殒神滴能够吞噬他人的灵力，邪异无比。 但正因如此，此后才会被季牧封存。 这一刻，面对这两尊体型庞大合在一起快占据了半座遗落之城的大妖，季牧却把它掏了出来… 敌人的话，他不需要有什么顾忌。 他还不至于对两个注定要与之为敌的大妖心生怜悯。 “对明王殿和重明山脉来说，卖品…应该只是活着的就行吧？” 这么想着，季牧拿着殒神滴，狠狠的扎进了金翅大鹏的妖躯之上…… 外界，正在驾驭飞舟的玉依香查探到这一幕，表情一瞬间精彩了起来。 … 半日之后，日上三竿，夏日正午的烈阳将大地烤得炙热无比。 城池规模仅次于长安的洛阳城外，守城的妖族将士揉了揉眼睛，看到了一位白衣书生牵着一位红衣仙子从天空上缓缓落了下来，向着城门而来。 万妖谱大会在即，妖都各大城门都不设禁，可以自由出入。 只要遵守城中“不得斗殴，不得御空”这两项规定，镇妖司和三王殿就不会找你的麻烦。 向守城的将士点头示意后，季牧牵着玉依香，走入了这座传奇之都。 那位守城的将士境界不高，像是刚刚化形。 观其样貌，明显是狗族之人。 尾巴甚至还在屁股后头晃。 看着走过去的这如胶似漆的一对，它咬了咬牙，用尚未开发完全的嗓子吼了一声。 “汪！” 走出了许远的季牧似有所察，刚要回头看看，玉依香便扯着他一把跑远。 “长风，前面前面，我要吃糖葫芦！” “明道境不是辟谷了么？” “……你别管！” “是是，来啦来啦，你慢点…” … 从四方城门到洛阳城中心，分别有一条主干道，四条街道将洛阳城大致划分成了四片区域。 三王殿和镇妖司总坛分别位于其中一片区域之内，其它两个区域则分别为妖族的一些强大族群和人族的散修势力所占据。 在洛阳城中心，一座堪称宏伟的巨大武斗场代替了宫殿坐落于此。 整座武斗场直径差不多横贯十里，规模远超一般宫廷，从城门处顺着主干道一直往下走，就能来到这里。 武斗场中，大大小小搭建了五座擂台，分别对应着南瞻部洲各族修士的五个境界。 在擂台边缘，还设立了不少于上万的席位。 此刻，季牧牵着玉依香的手站在了武斗场边缘，有些震撼的抬头望去。 “这就是万妖谱大会的地点了么…” “唔…咕…嗯，对！”玉依香认真的点了点头，眼睛闪闪发亮，一动不动的盯着季牧……的手上。 “……”季牧沉默半响，将手中仅剩的一串糖葫芦递了过去，“最后一串了哦…” “嗯！” 一袭红衣开心的接过，一口咬下了一个放在嘴里，脸颊也随之鼓起了一块圆圆的区域。 季牧强行按耐住了抬手戳一下的想法… 撇开视线，季牧凝视了半响擂台后，便牵着玉依香，缓缓向另一个方向走去。 在刚才，他拉着一个人族修士塞了一把兵字符箓，然后详尽的问了妖都各大势力在城内的分布。 他记得，三王殿…似乎是在这个方向来着？ 在万妖谱大会开始之前，季牧还有一笔大生意要做。 第131章 良心商人，诚信贩父(上) 妖都东南区域，坐落着三座颜色不一但各自辉煌的宫殿。 金色代表着金翅明王的明王殿，青色是青碧蟠龙的青王殿，而那如墨一般漆黑的殿宇，则代表着大妖主的黑王殿，同时也是妖域的至高殿堂。 此刻，金碧辉煌的明王殿中，黑压压跪了一大片梧桐卫与亲兵的身影，气氛压抑无比。 一位金发少年位于上首，一把砸烂了数张桌椅，有些暴躁的向着下方跪着的一片梧桐卫砸去。 “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几天了，连父王的去向都查不到吗？！” 梧桐卫仅剩的最后一位凝神境统领此刻也跪在地上，眸中隐现一抹怒火，但瞬间就被他压了下去。 “禀妖子，已经确定明王大人最后出现在摇光山脉，只是为什么现在都还没有回来…还没有准确的消息。” “查！把人都派下去，给我查！”金发少年咆哮着说道。 实际上，他自己十分清楚。 之所以这般大声说话，只是为了掩盖自己内心的恐惧罢了… 摇光山脉，都变成盆地了。 父王…真的还能回来吗？ 金君明不傻。 以梧桐卫平日张扬无忌的行事风格，仇人早已遍布妖域。 万妖谱大会在即，现在的妖都聚集了妖域几近所有实力强大的种族。 在这个节骨眼上，没有金翅明王坐镇，明王殿被集火端了都有可能。 秩序，是人族依靠智慧与实力一步步建立起来的。 妖族不吃这一套。 在妖域，没有绝对的实力坐镇，被踢下台只是朝夕间的事。 就在这时，明王殿外，一对璧人缓缓到来。 “站住，什么人？！” 季牧抬头看了眼殿门上的牌匾，嘴角微微勾勒起一抹弧度。 “在下是一位商人，你也可以叫我…白客。” … 季牧的声音不大，但对殿内一众境界不低的妖族来说皆是充耳可闻。 静谧了数息之后，殿内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的看向了殿外。 金发少年一马当先的冲了出来，大吼一声，“拿…” 下一瞬，他在殿门处生生止住了步伐。 后一个字被他生生的吞了回去，而一只跨出门槛的脚也静悄悄的缩了回来。 而这一切，仅仅是因为他看到了在那个贼子身边静静伫立的红衣身影。 看清那道倩影的瞬间，金发少年从头凉到了脚后跟。 就在这时，梧桐卫统领也带着人杀了出来，爆发着气势就要冲上去。 只是在刚跨出门槛之时，就被金发少年一把拎住了后脖颈，一把拽了回来。 金发少年一巴掌拍在了他的脑门上，破口大骂道，“你要对本妖子尊贵的客人做什么？！” 统领被这一下打懵了，一旁的梧桐卫以及亲兵也是止住了步伐，茫然的看着少主。 但下一刻，它们就看到了那一袭红衣，霎时噤若寒蝉，内心皆是庆幸少主提醒的快，救了它们一命。 金发少年见统领冷静了几分，便松开了抓着手，深吸了口气，走出殿外。 一看到季牧，他快走几步就迎了上来，热情似火道，“哎呀呀，这不是少宗大人和白客大侠吗？当真是久闻不如一见，让我明王殿蓬荜生辉！ 来来来，快里面请！ 家父有事不在，便由君明代为接待二位，还望二位海涵。” 金君明虽然对自己人横，但实际上一点也不傻。 他完全清楚现在的明王殿面对一个入道级别的大能需要做什么。 更何况这位大能莫说是他，就算是他爹站在这里，此刻肯定也是如他一般，姿态说不定会放的更低。 季牧瞟了眼这位明王之子，有些意外。 他都做好在买卖之前先把屋里的人打的只剩一口气的打算了。 当然，不是靠他… 此刻，看着满脸堆笑的金君明，季牧和玉依香对视一眼，一同步入了明王殿中。 金君明一直保持着请的姿势，直到二人进去他才起身，默默凝视着二人紧紧牵着的手，眉心紧紧的锁在一起。 这…不会吧？ … 明王殿中，金君明将季牧和玉依香请到了上首的位置，自己陪坐下方。 “二位大人莅临我明王殿，不知…所为何事？” 在说话时，金君明的眸光时不时瞥向玉依香，显然把她当做主导者。 但玉依香根本懒得理他。 就在这时，季牧轻敲案板，直入主题。 “想跟你谈一笔生意。” 金君明一怔。 大脑极速运转之后，他爽快的说道，“没问题，阁下看上明王殿什么宝物了？我这就让人去拿来。 就凭君明对阁下的仰慕之情，我送你一件都成！” “那先拿上来看看吧，看看你开的价，和不和我心意。”季牧淡淡道。 金君明点了点头，“好，这就为阁下取来，不过可否先告知一声…阁下要卖给我明王殿的…是什么？” 季牧瞥了他一眼，淡淡的吐出了两个字。 “你爹。” … 哪怕金君明自认在妖族中智慧算是拔尖的那一批，大脑在这一刻也是停止了运转。 他完全不敢相信他此刻听到了什么，甚至一度认为季牧在开玩笑。 但盯了季牧好半响，他才发现对方丝毫没有任何要解释的意思，不由得小心翼翼确认式的又问了一遍。 “阁下…准备卖什么？” “你爹。” 依旧是朴实无华的两个字，没有任何更改。 金君明默然半响，神色现出一抹怒容。 “还请阁下不要拿君明的父亲开玩笑。 就算他不在，三王殿也是一个整体，是妖域所有妖族的至高殿堂！ 阁下的人族有句话说的好——士可杀，不可辱！ 纵使我等不敌少宗大人，但也不是可以任人欺辱的！” 他这话说的慷慨激昂、掷地有声，整个大殿中所有的梧桐卫都顿生起了一股同仇敌忾之感，一股血性瞬间被激发而出。 甚至此刻只要他一声令下，哪怕玉依香是入道，这些人也会毫不犹豫扑上去赴死。 季牧看着一脸怒容的金君明，默默的捏了捏玉依香的小手。 “嗯？啊！” 玉依香瞬间从百无聊赖的状态中惊醒。 她清了清嗓子，然后咳嗽了一声，入道境的浩荡威压瞬间降临在整个明王殿中！ 金君明以及众梧桐卫齐齐被镇压到跪在了地上，喷出了一口鲜血。 “你！” … 第132章 良心商人，诚信贩父(下) 与此同时，相隔不远的青王殿中，青碧蟠龙似是感受到了什么，轻咦了一声。 但下一刻，他似是分辨出来了一股熟悉的气势，面色顿时微微一变。 他看向了殿中正在擦拭棍子的一位魁梧青年，叫了一声。 “莲觞。” “干啥！” “关门。” “自己没长手？” 魁梧青年骂骂咧咧的，却还是起身，走到殿门处关上了门。 青碧蟠龙看着他的动作，摇头一笑。 “明天万妖谱大会，凝神境擂台拿个第一，没问题吧？” “不感兴趣。” “这一次大会不仅重排妖榜，各境界打进前十的妖族，都有一次进入祖地的机会。 虽然南洲妖族式微，但祖地这种地方，你不会不知道意味着什么吧？” 应莲觞动作一顿。 “里面…会有她的痕迹吗？” “不清楚，但你可以自己去看看。” 应莲觞默然半响，缓缓吐了口气，点了点头，“好。” “哦对了…” “什么？” “进入祖地之后，妖域可能会有一些动静，如果听见的话，不用理会，安心去做你的事即可。”青碧蟠龙像是随意般的说道。 应莲觞皱了皱眉，看了他的面色许久，像是想从那上面看出什么。 但最终，他什么也没看出来。 “老贼。” “嗯？” “我有我自己的路。” “我知道。” … 镇妖司总坛。 刚回来不久的白诗诗惊疑的朝门外看去。 这是…有明道大能在城里动手？ 她眸光看向了坐在上首的苏定山。 监察管理妖都，是镇妖司的职责。 看着她灼灼的目光，苏定山默然良久，最终憋出了一句。 “关门。” … 明王殿中，令人窒息的威压如潮水般散去，金君明大口喘着粗气，抬起了头。 就在这时，一片金羽缓缓飘落在他的眼前，让他瞳孔一缩。 “这是…” 这是他父亲的翎羽。 这股气息与形状，金君明绝对不会认错。 他猛地抬起了头，眸中隐现一抹怒意，但因为有方才威压的教训，很快就压了下去。 他微微颤抖的捧起了那枚翎羽，看向了季牧，让自己尽量镇静的说道： “这的确是父亲的翎羽，但阁下以为凭借不知道从哪里捡来的一片，就要蒙骗我明王殿的至宝，是不是有些太异想天开了？” “你想如何？” “交换至宝可以，但我要看见父亲。” 季牧沉思半响，想到此刻金翅明王的状态，当下就是摇了摇头。 不过下一刻，数十道翎羽被季牧甩了出来，如天女散花一般飘落在大殿各处。 “你觉得…捡…能捡我这么多么？还是说…你需要我卸一条胳膊给你看？” 众梧桐卫都傻了，而金君明整个人都呆在了那里，他怔怔的看着漫天飘零的落羽，双眸瞬间泛起一抹红意。 “混账！你把他…” 质问的话语刚说出口就被堵在了那里，转而替换成了一口鲜红的血，喷溅在地上。 玉依香眸光一瞬间落在了他的身上，冰冷如万载寒冰。 “你…说什么？” 金君明双拳紧握，憋屈无比，但却真的不敢再往下说了。 沉寂了半响，他深吸了一口气，死死的盯着季牧，几乎是咬着牙问道： “你…想要什么？” “先看看有啥吧。” “来人，把明王殿的藏品都端上来，供客人…查阅！”金君明赤红的目光看向了统领，并甩给了他一道阵旗。 那是藏宝殿阵法的开启之物。 在统领领命离去之后，金君明眸光盯紧季牧，一字一顿的问道。 “我只想问一句…他…还活着么？” 季牧点了点头，微笑道： “当然，不欺骗买家，这是在下作为商人的诚信。” 半响后，数十个宝箱被梧桐卫一个个抬了上来，在季牧面前一字排开。 打开之后，这些异宝齐齐散发着不同的光芒。 赤焰翎羽，毒龙蛟丹，天蜈锥…一个个品阶均在地阶甚至天阶的至宝妖族材料呈现在季牧眼前，看的他眼花缭乱。 虽然他也算经历过不少事了，但这么多宝物围在他身边任他挑选的场面还是头一回遇见。 “这些是我明王殿全数的藏宝，阁下只要把父亲交还给我们，便可以全数拿走，君明会亲自为这些藏宝解开禁制。” 藏宝殿中每一个珍宝，都被独自设置了禁制，无法直接取用，甚至如果暴力破除的话，还会触发其上的自毁禁制，根本不会那么容易落在别人手里。 不仅仅是妖域，各大宗门势力其实都有用类似的方法保管藏宝。 这些…都是我的了？ 但就在他有些意动之时，玉依香轻咳了一声。 “我记得，十多年前，龙山秘境出世，本宗记得你们三王殿大打出手，最终各自抢了一块龙骨回来，怎么…没有出现在这里？” 金君明内心咯噔一声。 “您在说什么？此事…君明并不清楚，藏宝殿中，也从未有龙骨珍藏。” “是吗…那真是可惜了……”玉依香拉着季牧的手，站了起来，拉着他往殿外走去。 “那本宗就不叨扰了，去青王殿碰碰运气好了，想必…一尊通明境大妖，换一块龙骨，青王应该不会拒绝吧？” 金君明一瞬间慌了，就在二人快要走出大殿之际，他一咬牙，捏紧了拳头道。 “好，给你！” 对明王殿来说，没有任何至宝比一位活着的通明境更为重要。 甚至如果如果青王带着金翅明王来卖，不仅仅是龙骨，整个明王殿都得被扒掉一层皮。 玉依香嘴角勾勒起一抹好看的弧度。 她指了指地上的那些宝箱。 “解开禁制，这些，算赠品。” “…好……” 半柱香后，季牧和玉依香在金君明已经快要掩饰不住的如欲杀人的目光中，走出了明王殿。 月明楼中，一层清一色被各式各样的宝箱所占满，其中，妖兽材料和丹药占据了其中绝大多数。 而在二层阁楼上，一块散发着璀璨金芒和无匹威压的龙骨静静漂浮，目光看去，周围空间隐隐在威压的气场之下扭曲。 季牧收回内视的心神之后，看到玉依香冲自己扬了扬下巴，一副得意洋洋的模样，不由得泛起一抹笑意。 而在他们离去后不久，一道充斥着悲愤与杀意的凄厉声音回荡在明王殿四周。 “白客！！！ 我明王殿！誓与你不死不休！” 殿内，一只通体无毛干瘪如同缩水般的秃毛鸟无力的横陈在地板之上，奄奄一息… 月明楼三层，殒神滴静静漂浮。 “啪嗒”一声，一颗金色如水滴状的结晶被凝结而出，坠落在了木板之上。 在殒神滴下方，一地的金色结晶散落，仅是散溢的能量，便将整个空间填满…… 第133章 妖域二三，街里闲谈 妖都之中，此际聚集了大量妖族的身影，遍布城中各处，甚至慕名而来的人族修士也是比比皆是。 哪里人多，哪里就有事端。 虽然明知道洛阳城有三王殿和镇妖司，但脾气暴躁、不守规矩的人总是有的。 在这个节骨眼上，城中几乎到处可见镇妖卫的身影。 他们游走各处，维持秩序。 季牧和玉依香并肩走在街上，看着他们忙碌的身影，有些疑惑。 “依香，你说…为什么不见三王殿的人出来维持秩序？万妖大会不是他们举办的吗，为什么…” “为什么这么不上心？”玉依香笑着说出了季牧后半段想问的话。 季牧怔了一下，旋即点了点头。 玉依香想了想说道，“虽然名义上是妖族举办的，但这同样也是朝廷对妖域青年俊杰的一次摸底。 如果单单只是要重定排名，万妖谱大会根本不需要每七年就举办一次，并且还强制让妖域各城各族必须派人。” 季牧沉思半响，确认似的问道，“朝廷…是怕妖域失控？” 玉依香微微点头。 “长风，你知道为什么南洲妖族势微吗？” 季牧搜索了一下脑海中不多的记忆，最后摇了摇头。 妖族的历史，他还真不怎么了解。 “因为绝大多数的强大种族都被赶到其它部洲去了。” 玉依香清了清嗓子。 “在大唐还没有开国之前，妖族有过一次大举祸乱，兽潮遍布整个南洲。 那时候妖族可不像现在，只能龟缩一隅，如同被圈养一般活着。 虽然没有妖圣，但拥有强大血脉的种族却是层出不穷，单是通明境大妖就有不下数十之多。 更致命的是，那时候前朝刚刚瓦解，人族还在分裂，相互内斗，根本无法形成有效的反击，唯一的圣人也早已跟随前朝一起消亡。 大乱之下，南洲人族锐减三成。 但绝境中，人族英才也是同样辈出。 属于我们这个朝代的圣人在乱世接连诞生，并且数量远超历代。 之后就没什么悬念，妖族很快被人族联手打了回去，兽血浸染了整片南洲。 绝大多数强大的兽种都越过了须弥之海逃往了其它部洲，剩余的那些也如同现在这般，除了一些无关痛痒的小妖之外，基本都被聚集到了这里。 名为招安，实际上就是圈禁。” “原来如此…”季牧陷入沉思。 半响后，他再次问道，“那既然妖族连圣级都没有，为什么朝廷还要像这样限制妖族呢？” 并非出于怜悯，季牧只是单纯的对此感到疑惑。 “长风，你忘记了一件事情。” 季牧一愣。 玉依香红唇微张，吐出了两个字眼。 “寿元。” 季牧瞬间了然。 “妖族虽然很难成圣，但那些拥有强大血脉的种族，都拥有着漫长的寿命。 相比之下，人族的寿命就如同白驹过隙一般，微不足道。 人族现在的圣境足有七…”玉依香说到这，突然顿了一下，没来的想起母亲在数年前一场雷雨夜里，突然弹奏的一曲《离殇》，便改了下口，“六位吧… 数量加起来，虽是历朝巅峰，但…百年之后呢？” 季牧沉默了下来。 玉依香接着道，“走到圣境的大修士只有两个选择。 要么更进一步，选择拥有更长的寿元飞升，从此位列仙班。 要么，消逝在时间长河之中，成为史书上的一页篇章。 总之，越是强大的人族修士，就越是不能长留于人间，这是我们无法与妖族比拟的。 我们…耗不过它们。” 季牧消化了一下，缓缓点头。 他明白为什么朝廷把妖域把控的这么死了。 现在能镇的住，但百年之后，等到这一代的圣人飞升或者寿终正寝，下一代人族万一又刚好没有接替的存在… 那个时候，妖域的局势就很微妙了。 “如果…妖域各族都把有潜力的青年都藏起来，不派来参加大会呢？”季牧像是想起来什么问道。 “会造成万妖谱的排名落后，分配不到资源。 朝廷每隔一段时间，都会从妖域征兵，派往边疆，因为这个缘故，整个妖域的修炼资源都是由朝廷提供。 不然只凭妖兽，数百年下来，妖域早就成了一片荒土。 这个提供的度，每一次都把握的刚刚好，不多不少。 并且资源分配完全由排名决定，所以，排名垫底的妖族在资源稀缺的情况下，很快就会被妖域各族逐渐淘汰，成为其它种族的养料。 所以不论愿还是不愿，都没有妖族会拒绝这件事情。 没有种族愿意把生存的可能押在这个上面…” “阳谋啊…”季牧感慨了一声。 二人一边聊天一边走着，最后停在了一处建筑群前。 从明王殿出来后，打听之下，他们又找到了重明山脉妖族坐落的据点。 照猫画虎又做了一桩大生意，盆钵满盈的季牧带着玉依香来到了今天打算去的最后一个地方。 镇妖司总坛。 总坛的入口是一座雄伟的门楼，两边坐落着两尊昂首远望的石狮子，左右是红墙白瓦，将内部景象尽数包裹。 门楼上方，悬挂着一副牌匾，上头龙飞凤舞的写着“镇妖司”三个大字。 但让人不解的是，总坛大门闭锁的死死的 季牧走上前敲了敲。 “没人？不是说让我到妖都来这里挂名的么…” 玉依香看着紧闭的大门，微微眯起了眼睛。 但就在这时，一声浑厚的嗓音从里面传来。 “哎呀，我道是谁，这不是少宗大人嘛，贵客贵客。” 镇妖司大门在此时缓缓敞开，露出了苏定山一脸媚笑的面容。 边上，白诗诗一脸嫌弃。 “总司大人这么不待见本宗，离那么远…就闭门谢客了？” 季牧在一旁默默打量起苏定山，总感觉这跟他心目中二品大员的形象有些出入…… “长风，令牌给我一下。”就在这时，玉依香突然将视线转向了季牧，伸出了手。 “啊，好。”季牧虽然有些疑惑，但还是将荣誉客卿的令牌交到了玉依香的手上。 玉依香接过之后，一把甩给了苏定山。 “去挂个名，季长风，本宗懒得进去了。” “好嘞好嘞，这等小事，马上给少宗大人办好！”苏定山屁颠屁颠的拿着令牌就跑，看的季牧一愣一愣的。 “这…” “我揍过他几次。”一声传音回荡在季牧脑海。 季牧抬头看去，玉依香冲他挤了挤眼睛。 第134章 万妖大会，龙玉麒麟 半响，苏定山拿着荣誉令牌和一柄黑色的斩妖刀出来，递给了季牧。 黑底镀金的令牌上，多出了季长风三个字。 在将东西交到季牧手中之时，苏定山面色郑重了几分，出声告诫道。 “挂好名了，即日起，阁下就是我镇妖司的荣誉客卿了。 这道令牌自刻名之后，可以在整个妖域，随时与镇妖司总坛进行联系，当然，如果镇妖司有任务派发，也会凭借这道令牌联系阁下。 若是出了妖域，通信的功效也依然存在，只不过只能联系同样拿着令牌的人。 我，六司司主、少司、以及荣誉客卿，都有这道令牌。 有任务发布的时候，阁下可以视情况选择接受或者拒绝，但接受之后，不得半途退走或轻易放弃任务，拒绝之后也请立刻远离，不得再度插手任务之事，否则这道令牌会被我司强制收回。” 季牧缓缓点头。 “我知道了。” … 翌日，妖都武斗场。 三王殿征调令之下，妖域每一族派一至三人，每一城派三到七人，前来参会。 可以说全妖域的精英都聚集到了这里。 单是威名不下于重明山脉的神兽种族，就接近十支，中高阶血脉以及低阶血脉的妖族，加起来更是数以千计。 人山人海之中，妃雪的身影赫然在内。 已然化形的啸月天狼变成一个青年站在她的身边，和六位来自城主府的妖族共同组成了一支队伍。 这一次妃雪大出血，组成了一支七人满员的队伍，显然是想在大会上拼一把，提升一下垫底的排名，给妖枫城争取到更多的资源。 此刻，妃雪在武斗场擂台下方抬头看去，看到了一个令她有些意外的身影。 “白客？” … 武斗场擂台上空，有六座散发着霞光的席位分为两边，如同王座般伫立在天空之上。 其中一边，是妖域三大妖主的席位，剩下，则的是留给人族的位置。 此刻，玉依香和季牧的身影赫然出现，占据其中一处。 在她们边上，苏定山的身影先一步坐在了那里，还有一个暂时空置。 对面，青色王座之上，青碧蟠龙化作人形现身，坐了下来，百无聊赖的看向下方。 紧接着，一道金光闪过，一道消瘦的身影出现在了他身旁的王座之上。 “嗯？！” 青碧蟠龙瞥了一眼，猛然瞪大了眼睛，像是看到了什么稀奇的物种。 视线之中，一位骨瘦如柴但头顶锃亮的身影幽幽的坐在了王座之上，从轮廓上来看，依稀能辨认出这是金翅明王… “噗，你这是…哈哈哈哈哈！”青王顿时忍俊不禁，在天空上捧腹大笑了起来，引来下方妖族的阵阵侧目。 虽然对方此刻用幻术类秘宝做了伪装，隐藏了真实的面貌，但这根本瞒不过青王，雷人的形象一览无遗。 “闭嘴！”金翅明王面色阴沉的低吼了一声。 曾经威风八面的明王大人，身上竟是连一根毛都看不见！ 落座之后，缩水的明王大人忌惮的扫了一眼不远处的红衣，然后视线定格在了季牧身上，目光中满是阴鸷与杀意。 “眼珠子不想要了？”玉依香冷冷的看了过去。 金翅明王冷哼一声，默默的收回了目光。 不多时，一位文官带着一位青年落座，与天空上的几人含笑见礼。 他们来自朝廷礼部，文官名为赵景，境界虽不是明道，却也是立言巅峰，实力不弱。 他手中拿着一卷没有任何字迹的书籍，边上静静漂浮着一支黑色的毛笔。 年纪虽过半百，眼神却熠熠有神。 而当季牧看到赵景身旁的那位青年之后，整个人愣了一下。 青年也在同时看到了季牧，二人几乎同时脱口而出。 “长风兄！？” “春风兄！？” 青年不是别人，正是在浪华村与季牧结伴一同前往长安的花月。 参加殿试之后，季牧舍弃榜首的锦绣前程，白马出长安，而同样中举的花月被一位大人物看中，成了礼部的一个小吏。 这一次，他跟随礼部侍郎来到妖域，协助他记录妖族这一次大会上出现的杰出青年，却没想到竟然在这里看到了季牧。 “哦？”赵景的目光也随之投向了季牧。 他也听闻过这位明明有举人之资却不愿入朝为官的白衣青年。 尤自记得那一日早朝，与自己同为四品的冯东山被圣上劈头盖脸的骂了一早上，就是因为此人。 竟是在这里见到了正主。 赵景朝季牧含笑点头。 这时，花月的目光往边上移了移，看到了那一袭红衣。 真正踏入官场、见识过更广阔的天地之后，他才后知后觉的了解到玉依香真正的身份，当时还吓得他好几个晚上睡不着觉。 这一刻，他看到玉依香的真容以及周身隐隐散发出的气势，这才想通，那一日与自己的共进晚宴的人，绝对不可能是面前的丽人。 气质、气势，以及根本不是一个等级的容颜，都不是那一晚与自己端茶倒水的女人能够比拟的，宛如天上地下。 下一刻，他目光又落在玉依香和季牧牵在一起的手上…顿时恍然大悟。 好你个长风，亏我那日那么信你，结果你就安排个丫鬟糊弄我，实际上早就偷偷把月仙捞到手了。 长安城那些流言，其实都是真的吧！ 那天没去暗香楼？信你个鬼！ 看到他的神色，季牧如何能不知道他在想啥？ 尴尬的摸了摸鼻子，季牧观摩了一下花月穿着的官服，出声问道，“一晃三年，春风兄都进礼部了，可喜可贺。” 花月呵呵一笑，“一个书吏而已，哪比得上长风你，抱得美人，潇洒江湖。” “咳咳…” 就在二人谈话时，一股滔天的气势蓦然从虚空迸现，威压覆盖了整座妖都。 还未见人影，武斗场中的妖族便已齐齐跪倒。 “参见大妖主！” 伴随这阵排山倒海的呐喊声，一道体型魁梧高大的身影出现在最后一张空置的王座上，威严的目光巡视四方。 他剑眉星目，披着一件如墨的黑袍，上头流转着道道星光，只是立足于此，便给人带来一股莫大的压迫感。 六张王座之上，所有大能的神情一瞬间肃穆了起来，就连玉依香也是神色一凝，收起了几分慵懒。 这一位，便是妖域真正的王者，妖族最接近那个境界的存在。 黑王殿殿主。 贤榜第三，龙玉麒麟！ 现身后，大妖主丝毫没有跟一众大能打招呼的想法。 他目光看向下方黑压压跪着的一众妖族，轻轻抬手，所有人就被一股伟力抬了起来。 再度一挥，那股力量便旋即散去。 做完这些之后，他对着下方淡淡的说了一句。 “开始吧。” 第135章 风暴前夕，妖都染血 武斗场五座擂台分别对应着妖族的塑灵、化形、凝神、通明、以及妖圣五境。 随着黑王话音落下，武斗场前三座擂台边缘齐齐升起一阵虹光，将早已入场的万妖包裹其中。 如果只是单单的擂台，并不足以容纳这么多的妖族，但随着擂台阵法运转，三座台上的万妖一瞬间消失不见。 紧接着，三道巨大无比的荧幕出现在擂台上空，正对着天空六大王座。 每一道荧幕都对应着一方小天地，各境界的妖族皆是身处其中。 看到这幅景象，季牧一瞬了然。 这和旃檀世界中的斩仙台构造相似。 新的战场出现之后，万妖静谧了一瞬，下一刻各自发出了一声咆哮，找到身边最近的人就扭打在了一起。 王座上，第一次看到这种场景的季牧和花月皆是一愣。 “这…就开始了？” “不然呢，你以为我们妖族跟你们人族一样，有那么多繁琐的规矩？”金翅明王像是看土包子一样看了二人一眼。 他指了指前方的荧幕。 “这座擂台会自动识别失去战斗力的妖族，在死之前将他们自动捞出来，谁在里面待的越久，他的种族排名就越高。 既然要打，那就痛快的打，放开了打，什么规矩也不需要。 打个架还要约法三章，我妖族从来不会这般惺惺作态。” “哦…”季牧也跟着他指了指荧幕，“真的？可是…为什么我看见里面有人死了？” “哼，怎么可能，武斗场阵法可是天阶法阵，不可能会出这样的纰…” “真的有人死了。”花月出声打断了他的话语。 金翅明王一愣，顺着二人的视线看去，果真看到荧幕里化形阶的战场上有两位妖族被对手洞穿了胸膛，血流如注，彻底失去了生命体征。 他有些错愕的看了黑王一眼，但对方依旧古井无波，没有任何动作。 再转头看去，发现青碧蟠龙也是如此。 他有些疑惑，觉得可能是自己这边估算出了问题。 静默半响，金翅明王轻咳一声道，“今年参加大会的妖族比往年多了不少，大阵可能也不能完全兼顾，偶尔一两个没捞出来纯属意外…” 金翅明王说不下去了。 因为他此刻看到，荧幕之上，所有妖族眼睛都泛起了一抹红意，下手毫不留情。 这里绝大多数妖族都不是第一次来参加大会了，只有塑灵阶的战场才分布了许多新的年轻妖族。 所以他们基本都知道自身战斗至濒死之时会被法阵套上一层防护，然后传送出去，动手根本不需要顾忌，但令人意外的是… 这一次，没有任何一个妖族得到传送和防护。 重伤到死亡，只是一瞬间的事。 很快，各处战场都有数十位妖族死在乱斗之中。 庞大的尸体横陈，鲜血浸红大地，整座小天地都蒙上了一层血色的阴云。 但看到对手没有被传送而是真正死亡的众妖，不知为何却没有因此停手，而是更加狂暴和悍不畏死的朝着眼前还在跳动的其它身影扑去。 王座上，玉依香缓缓皱紧了眉头。 “这是怎么回事？！ 大阵为什么会失灵？！”金翅明王一脸怒容，转头质问不远处的那道沉寂的身影。 但，没有任何人回应… … 凝神境战场。 应莲觞强行按耐住体内的躁动，棍舞如龙，赫赫生风，不停格挡来自其它妖族的攻击。 防御的空挡，他看着这些眸中一个个逐渐显露嗜血之意的妖族，神情凝重。 “这个战场…不对劲……” … 外界，礼部侍郎赵景眸光也看向了那道裹着黑袍的身影。 “黑王冕下，能否解释一下？” 龙玉麒麟淡淡扫了他一眼，嘴角露出一抹讥讽。 “侍郎大人…这是心疼了？” 赵景的眉头在这一瞬间紧紧皱了起来。 “您知道，您在说什么吗？” 虽然面对的是妖族第一王者，赵景也没有现出任何惧色，因为他自长安而来，代表的…是整个朝廷。 大唐，无惧天下任何一股势力！ 妖域，仅仅只是一处被圈养的猎场罢了。 就在这时，一直没有说话的玉依香开口了。 她的目光直直的看向了一旁的苏定山，一股滔天的气势自她身上散发，让六大王座都颤动不已。 “本宗想问一下总司大人…妖都的防护阵法，为什么启动了？” 此言一出，赵景瞳孔一缩，猛地朝苏定山看了过去。 包括妖都在内，妖域所有城池的阵法都由妖族和人族各掌一半。 像在妖枫城，城主府代表着妖族一方，镇妖司分堂代表人族一方，双方共同镇守城池，同时又彼此制衡。 妖都的护城大阵仅次于长安，一旦展开，哪怕是圣人短时间内也攻不进来，并且操持阵法的人实力会被大阵提升到一个极为恐怖的地步。 最重要的是，无论是三王殿还是镇妖司，都只有大阵一半的权限，单凭一方，根本做不到启动这座大阵。 但现在，这座阵法却启动了…… 要说总司苏定山毫不知情，根本不可能！ 在玉依香问话时，季牧默默巡视了一圈众位大能的神态，心底微微一沉。 一个不是那么好的猜测在他的心底浮现… “不会吧，我才刚挂名…” 这一刻，王座间的气氛逐渐变得诡谲了起来。 … 下方，万妖登上战场之后，还有许多前来观战的身影，各族都有，数量同样不在少数。 此刻，他们皆是看到了战场上血淋淋的一幕。 “万妖谱大会…都这么残酷的吗？”一位慕名而来的人族修士疑惑的问道。 在他身旁，一位妖族面色肃穆的摇了摇头，“不是的…以往…不会死人的……” “哥哥！他们杀了我哥哥！”一声凄厉女声从妖群中传出。 像是打开了什么开关一般，妖群中哀声四起，很快就骚乱了起来。 “父亲！该死，我要杀了他们！” “怎么回事，擂台的法阵为什么不把他们传送回来？！” “黑王大人，这是为什么？！” 在武斗场边缘，负责带人维持秩序的白诗诗也是朝天上的苏定山看去，面露茫然。 “总司大人，到底…发生了什么……” 第136章 腥风血雨，金光耀日 “总司大人，请给本官一个解释。” 赵景见苏定山一直不说话，面色逐渐变了。 “这次万妖大会规模远超历届，开启一下大阵有备无患嘛，侍郎和少司大人这般紧张做甚？” 苏定山依旧是一副不怎么正经的神情，但说出来的话语，却让赵景遍体生寒。 有备无患？ 这一排王座上，坐着五位明道以上级别的大能，有谁敢来这里闹事么？ 防的…到底是谁？ 但这个时候，赵景反而不敢继续问下去了。 答案其实已经呼之欲出。 所以再问，他就得死。 若是镇妖司总司勾结三王殿，开启大阵封禁洛阳，图谋不轨。 凭他一个立言境的文官，带着一个潜龙境的书吏，拿什么去挡？ 哪怕已经心知肚明，这最后一层膜，也不能撕。 至少，不能由他去撕。 局势恶化，动手之后，在场的除了那两个年轻人之外，先死的…一定是他！ 赵景沉寂了下来，识趣的没有再说话，只是目光微微落在了玉依香的身上。 他十分清楚。 此地唯一能跟黑王对抗的，仅剩下了这一袭红衣。 必须要争取到她的帮助，然后找机会，把消息传出去！ 赵景不知道黑王想干什么，但安静蛰伏了数百年，突然有了这般大的动作，甚至竟然能策反这一代总司…定然不是一朝一夕能做到的，而是蓄谋已久。 若是黑王带领妖族暴动，哪怕以大唐的国力能镇压的住，必然也会浮尸千里，祸及苍生。 所以他哪怕拿命，也要把消息传到长安！ … 三大荧幕的战场中，随着时间推移，万妖变得越来越躁动。 一些血脉强大的妖族一开始还能控制自身，但杀戮渐重之后，它们眸中也无可抑制的升起了一抹红意。 悍不畏死的杀掉对手之后，有些妖族甚至当场撕扯下一大块血肉，直接开始啃咬起来。 埋藏在它们血脉深处的暴戾与嗜血此刻被无限程度的激发，每一处战场，都倒下了大片妖族。 血液夹杂着碎肉在天空横舞，猩红的气息弥漫原野。 如同三座大型绞肉场。 而无人发觉，这些杀戮造就的血，都一缕缕顺着大地流淌，悄无声息的融进地表。 散发的杀意，冲天的血气，以及一颗颗妖丹破碎后的精纯能量，都被这个小天地吞噬殆尽。 每吞噬到一定的量，地表还会反上来一股漆黑如墨般的诡异黑气。 这些黑气存在的越多，妖族便会越发狂暴，杀戮也会因此变得更多，如此周而复始… 化形阶战场。 妖枫城城主妃雪此刻化为了一只轻灵的白狐，在战场上亡命奔逃。 奔跑的途中，她眼角余光瞥了一眼身后，内心浮现一抹绝望。 她花费了无数心血拼凑而出的班底，此刻却都变成了夺命的敌人，目中露出喋血凶光，在她身后紧追不舍。 灵雪狐的种族天赋与幻境和冰雪有关，因此可以勉强抵挡一段时间。 不过随着时间推移，她眸中也渐渐覆上了一层红意，即将到达极限。 “这…到底是为什么……” … 三大战场中，只有极少数妖族能够保持清醒，并且大多都是拥有强大血脉或者特殊天赋的妖族。 但随着小天地中弥漫的黑气越重，就连这些人也开始逐渐丧失理智。 荧幕中的妖族，倒下了半数… … 讽刺的是。 面对大批妖族精英的死亡，第一个站出来的，竟是一向张扬跋扈，为群妖最为不喜的金翅大鹏。 王座上，明王蹭地一下站了起来，淡金色双眸充盈着怒火，向着龙玉麒麟怒视而去。 “黑王！这些都是我妖族的精英，是延续它们种族血脉的命根子，你到底在干什么？！ 为什么任由他们死在里面？！ 这一切，是不是你做的？！” 面对明王的质问，龙玉麒麟眸光一直盯着荧幕，一头墨发随风飘扬，看都没看他一眼，仿佛根本就不在意。 见到这一幕，明王怒火蒸腾，哪怕面前的是第一妖主，他也没有现出一丝惧色。 单手一抓，点点金光漫天闪烁，无尽风尘如浪漂泊。 天空中，汇聚出了一道风息龙卷，而在龙卷之中，一柄通体璀璨的金色长枪凝聚而出，散发出无匹的锋芒。 金翅明王身形消瘦，但却迸发出了磅礴的气势，他一把握住了枪杆，金色枪尖直指黑王。 “最后说一次，回答我！” … 七音宗王座上，玉依香和季牧静静的看着两大妖主剑拔弩张的一幕。 下一刻，玉依香的传音出现在了季牧的脑海。 “长风，一会儿要是打起来，我把你送到地面，你找个时机出城。” 季牧神色一凛。 局势已经严重到这个地步了吗？ 他知道，如果不是无法顾全自身，玉依香绝对不会让自己离开她的身边。 实际上也的确如此。 贤榜第三的龙玉麒麟，本身就不比她弱多少，此刻再经过洛阳大阵的加持…没人能够知道它此刻有多强。 虽然一直安静无比，但站在那里一直隐隐散发的波动甚至令她为之心颤。 再加上总司苏定山，以及一直没有动静但明显也不对劲的青碧蟠龙… 饶是玉依香，此刻也觉得局势变得无比棘手了起来。 季牧十分清楚，有自己在身边只能是拖她的后腿，所以虽然担心也没有犹豫，只是在心底默默应了一声。 “好，那你保重。” 就在这一刻，面对一直不予回应的黑王，金翅明王彻底暴怒。 “轰”地一声，他直接出手了。 无尽风暴裹挟着金光，汇于枪尖，凝为一点。 下一刻，一道璀璨的光柱瞬间横贯天空，分割云海，带着极致的切割之力，瞬间来到了龙玉麒麟的面前！ 季牧看到这一幕，心神微震。 这就是妖主的真正实力吗… 他知道如果那日若不是在秘境之中，金翅明王想要杀了他，真的跟捏死个蚂蚁一般简单。 就在这时，玉依香突然在他的肩头一拍，轻喝一声。 “走！” 季牧身体瞬间一沉，直直朝大地坠去！ 下一刻，天空传来一声爆响，无尽金光淹没了一切。 季牧什么也看不到了。 第137章 城中对决，众生障目 落地之际，一股柔和的力量轻轻拽了季牧一下，没有让他直接砸在地上。 虽说以他的体质，直接从王座的高度摔下来也不会受到什么伤势，但这仍旧让他心底一暖。 站稳身形之后，季牧抬头朝天上望去。 金光散尽，大妖主单手就握住了明王的枪柄，嘴角现出一抹嘲弄。 “怎么，越活越回去了？” 摇光秘境一行，金翅明王元气大伤，实力跌落了不少。 面对大妖主的嘲讽，金翅明王冷哼一声，枪尖一抖，便震开了大妖主的手掌，同时借力朝他的脖颈横斩而去。 龙玉麒麟抬起了手背，铿锵一声，二者碰撞出了金石之音。 哪怕明王手中的金枪是一件极为强大的王器，此刻竟是也斩不开大妖主的肉身。 但他没有因此退缩的意思，长枪舞动，道道金色枪芒如星辰之雨，贯穿空间，一次次锲而不舍的斩在龙玉麒麟身上。 玉依香立足虚空，没去理会金翅明王和大妖主的战斗，她视线投向苏定山，一股极度危险的气息从她的身上迸发。 在她四周，一朵朵红莲于天际绽放，散发着毁灭的波动。 “本宗懒得理会你和黑王的勾当，就算是明天要打上长安，也跟本宗没有任何关系。 打开大阵，本宗自行离去，这里的烂摊子…本宗还没有闲心替朝廷收拾。” 苏定山沉默半响，叹了口气。 “少宗大人误会了，非是本司不愿，而是这大阵，现在已经打不开了。” 玉依香深深的看了他一眼。 “明白了。” 下一瞬，天空被红莲之雨席卷，一朵朵气云于天际炸散，狂暴的能量如海浪翻腾，淹没一切。 就在红莲扩散的刹那，苏定山和一直没什么动作的青碧蟠龙一同动了。 苏定山握住腰间刀柄，出鞘半寸，一股磅礴的刀意宣泄而出，凝聚成了一方足有百米的圆形刀域。 随即，苏定山蓦然拔刀，百米的刀域瞬间收缩为一点，汇于刀锋，然后向前重重一斩！ 一道半月刀芒横贯天空，将厚厚的气云瞬间斩成两截。 青碧蟠龙右手化为了一只青色龙爪，隔空一握，巨大的爪影向着玉依香挤压抓去。 巨力之下，四周空间都逐渐扭曲。 两位顶尖大能，此刻竟是选择了对玉依香一同出手。 看到这一幕，赵景彻底确认心底的猜测。 总司…真的联手妖族，意图叛变！ 他心头一阵泛凉，但他知道此际不是发愣的时候。 身形一闪，他带着花月就往下方跑去。 抛开身份不谈，以他的境界插手这几位大能的战斗，就是找死。 但就在他即将落到地面之时，一道浑身散发着雄浑气势的身影拦在了他的面前。 赵景看清来人，面色一沉。 同属朝廷，镇妖总司以及六司司主的样貌他自是熟悉无比。 此际来人正是六司中的武司司主，孙方煜！ 明道境！ 哪怕不是天空上那几位顶尖级别的，但对此刻的赵景来说，一样是极为糟糕的局面。 镇妖司，不止苏定山叛变！ 孙方煜甫一出现，腰间的镇妖刀便出鞘了，朝着赵景当头就是一斩。 后者咬了咬牙，手中书页迅速自行翻动，最终定格在了一页。 电光火石间，赵景以笔当空一划，书页上便自行现出了两个字。 “传送。” 一股朦胧的气息笼罩，他和花月瞬间消失在了天空，出现在城中另一处。 孙方煜的一刀生生劈了个空。 他微微皱眉。 “好一个礼部侍郎，有点东西…” … 转移之后，赵景看着此刻所处的位置，心下一沉。 “果然不能直接出城么…” 他看向花月，将一道传音令牌交到了他的手中。 “春风，不论用什么办法，一定要将消息传到长安，妖都暴动，请圣上派军围剿！ 此事关系甚大，本官暂时脱不开身，你境界虽低，但此际却正好没人会关注你。” 赵景话语一顿，扯了扯自己的绯红色的官服，郑重道： “这一身衣袍的华贵，都是老百姓用他们的双手供出来的，我等身为读书人，永远不能忘本。 这也是我们二十年寒窗苦读的意义。 妖域数十万百姓的性命…就交到你手上了。 记住，一定要传出去！一定！” 说完，赵景默然半响，又叹了口气，轻轻拍了拍花月的肩膀。 “若是事不可为…那就…保全自身，活下来吧。”语毕，也不等花月回应，赵景直奔天际，与追来的孙方煜战在了一起。 他并没有将战场选在地面，那样会波及到妖都此刻正在四处逃窜的人。 相比于正在洛阳城中心对拼的那几位大能，孙方煜仅是相对普通的明道境，而赵景的境界却是立言巅峰，虽然有些差距，但他短时间还是能与对方周旋一番。 下方，花月拿着那道令牌，看着天空鏖战的身影，只觉得手中的令牌无比之沉。 对他来说，寒窗苦读二十年，只是想在京城谋个一官半职，让妹妹跟自己都能过上一个好的生活罢了，远没有赵景所说的那般高尚… 但就在此时，花月遥遥看到阵阵黑气自武斗场边缘冒出，显然是吞噬妖族精英的血气与杀意之后，存在于擂台中的某种不知名力量得到了增强，开始缓缓向外扩散… 花月心下一凛。 在王座上盯了荧幕那么久，他虽然不清楚那些黑气是什么，但却很清楚它扩散之后会带来的后果。 浸染之下，很快便有妖族眼中泛起了一抹红意，看向周围的人群，喋血的目光令人不受控制的萌生寒意。 这些率先失去理智的妖族，大多数都有同族亲人在刚刚死在了擂台之中，愤怒之下，它们一瞬间就被那些黑气占据了心神。 不多时，阵阵打斗与凄厉的惨叫声便传到了花月的耳中… 他微微捏紧了那道令牌，深吸口气，转身走入街巷之中。 他的境界实在太低，哪怕死的人再多，他也救不了，他只能去做他此刻该做的事。 藏起来，活下来。 耐心等到大阵出现缺口的时机。 然后…传信长安！ … 第138章 囚龙之锁，青王之心 武斗场。 慌乱的人群让季牧无心再关注天空上的战事，他将同心玉挂在腰间，那是玉依香在把他拍下来的前一刻，塞到他手心的。 “找机会出城么？” 季牧看了看将洛阳城整个包裹其中的光幕，微微皱眉。 “有点难啊…” 眸光一瞥，他好像看到了什么，神色一动。 飞鸿踏雪施展，季牧身如飞燕，灵活的在人群中穿行。 片刻后，他来到了一位女子身前，轻轻拍了下她的肩膀。 “少司大人，上面都打起来了，你站这干…” 刚说到一半，季牧话音便戛然而止。 白诗诗满面泪容的转了过来，看向季牧。 “总司大人他…为什么？ 他不是最爱护镇妖司的人吗？为什么？！” 季牧沉默半响，叹息了一声。 他不知道该怎样安慰。 突然开启的阵法，以及任由妖族精英互相杀戮…要说苏定山没鬼，他自己都不信。 朝廷虽对妖族整体持打压态度，但绝对不会愿意见到大批妖族精英的死亡。 数百年的演变，妖兽早已成了大唐军队中一股不可或缺的战力，没了这些妖族，会给几年后的边境造成极为深远的影响。 妖域两大势力掌舵者联手屠妖的这一幕，等于是在撩拨大唐的逆鳞。 所以季牧一直想不明白他们的动机。 妖域二王和镇妖司联手，的确很强，但凭借这个，根本不可能撼动大唐的地位，和送死也相差不远。 季牧相信天空上战斗的这几位肯定没有一个蠢人，不会拿自己的命开玩笑，所以，一定还有某种真相被隐藏了起来… 此时，如同花月一般，季牧也看到了武斗场边缘冒出的一缕缕黑气，瞳孔顿时一缩。 他看了眼还在黯然神伤的白诗诗，胳膊轻抬，直接给了她一个重重的脑瓜崩。 “啊！”白诗诗一只手捂着脑门痛呼一声，另一只手放在腰间，怒视季牧，“你干什么？！” 没去理会她的愤怒，季牧紧盯着她的眼睛，一脸正色道，“少司大人，请容许在下问个问题。 祸乱妖域的，到底是总司…还是镇妖司？” 白诗诗瞬间愣在了那里。 季牧伸手指向武斗场，黑气浸染之下，许多和妖族和人族修士鏖战在了一起，血色渐渐弥漫。 平常，在妖都内战斗是大忌，但这道规定随着天空那一道炸散的金光被彻底打破。 是人是妖，都开始解放自己的天性。 小天地中那惨烈的一幕，已然在外界上演。 看着一片混乱的妖都，白诗诗面色上的迷茫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坚定。 “白客阁下说的对，镇妖司的职责，就是监察百妖，守护妖域。”她看向天空上跟青碧蟠龙一起被玉依香暴揍的身影，缓缓握拳。 “违逆了这个职责，哪怕是那个人，也无法再代表镇妖司。” 她握紧了手中的刀柄，大喝一声。 “影卫！” “属下在！” 数十道身影从各处涌出，齐齐站在白诗诗的身前，单膝跪地。 这些人的身上各自散发着凌厉的气势，清一色都是入虚，最弱的也爬过了十数层楼，此刻站在一起，滔天的气势竟是凝炼为一股，化为一柄冲霄之剑。 白诗诗一指暴乱的人群。 “贴清心符，不要伤人，镇压为主！” “遵少司之命！” 下一刻，数十道身影各自一软，诡异的融入脚下的影子，化作一大片暗幕朝武斗场奔涌而去。 天空上，被玉依香漫天红莲炸的灰头土脸的苏定山眼角一瞥，正好看到了这一幕，嘴角微微掀起一抹弧度。 “镇妖司后继有人了啊… 那么…我也该去向圣上讨一个公道了……” 趁着青碧蟠龙暂时抵挡玉依香的功夫，他的视线轻移，凝视擂台下方，仿佛要穿过重重阻碍看到深藏其中的东西。 “用来破开囚龙锁的阴器种子已经成型了，被生生压制了三百年不得成圣的龙玉麒麟该有多强…就让本司拭目以待吧。 黑王…可不要让本司失望啊……” 此时，小天地中。 疯狂的杀戮之下，三座空间皆是仅剩下了几位妖族，剩余的大多数都化作了地上的一滩血泥。 塑灵、化形两大战场都只剩下了寥寥数人。 化形战场，妃雪站在一片血泊之中，四周是漫山遍野的尸体，将她洁白的毛发都染成了深红。 方才在最后，她藏在了一头体型庞大并且皮糙肉厚的巨犀口中，收敛气息，伪装成一个死人，这才活了下来。 听到外界彻底没了动静，她才爬了出来。 黑气扩散到外界之后，此地的黑气反而变少了，混乱的神智也开始逐渐恢复清明。 与其它几位幸运儿对视了一眼，妃雪从它们的眼神中，看到了与自己一样的恐惧。 就在这时，三大战场之中，各有一道深红色呈漩涡状的大门开启。 与此同时，黑王的声音回荡了在整个空间之中。 “活下来的，就算是本王为南洲妖族最后留下来的种子吧。 都进去吧，祖地里面有对你们活下来的奖赏，好好利用，然后继续苟活在这片牢笼之下吧。 或许，有朝一日你们会发现…这其实是个惩罚。” 包括妃雪在内，活下来的妖族对视一眼，带着复杂的心情走入了漩涡之门。 片刻后，黑王轻咦的声音在凝神境战场回荡。 “你…怎么不进去？” 扛着棍子，浑身都在滴落鲜血的应莲觞冷冷的扫了一眼天空。 “让我出去。” “你…确定要浪费青王的心血？” “老贼到底要干什么？！”应莲觞朝着天空咆哮道。 “如果本王没猜错的话，你身上的应龙血脉…并没有完全觉醒吧？”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 黑王嘲弄的声音从天际传来，“如果不是你，我上哪儿去找这么好的助力？ 小子，你知道吗，要完整开启你的血脉，必须要一缕真龙之血，而在整个四大部洲，都早已没有了真龙的踪迹。 就在这时，一头无比接近那个境界的伪龙找到我，说他会帮我打碎囚龙锁，突破圣级。 作为交易，在这之后我要炼化他一身精华，以提炼出一滴真龙之血，而在这之前，他都会成为我最锋利的刀刃… 这等百利而无一害的好事… 换成是你，你会怎么选？” 黑王的话语一出，应莲觞身影瞬间僵在了原地，脑海中如被一道天雷狠狠劈中。 “你…说什么？” 第139章 漂洋过海，愿见真龙 二十四年前，北冥海岸。 某日，渔夫在出海捕鱼时，看到了一条青色的巨蟒被海浪裹挟而来，冲在了沙滩上。 在青蟒的尾端，还勾着一颗蛋。 令渔夫诧异的是，青蟒浑身蛇皮开裂，鲜血顺着开裂的肌肤流落，来时竟是染红了一小片沙滩海域。 上岸之后，青蟒用尽了最后一丝气力，扭转身躯，将携带的蛋一层层裹在怀里，然后冲渔夫瞪了一眼，之后便昏死了过去。 那一眼，吓得渔夫三天没有靠近。 在这之后，发现青蟒彻底没反应之后，渔夫逐渐变得大胆了起来。 这么多的蟒肉，够他半年不用出海的了。 但在动手割肉之前，他想先看看，那青蟒最后死也要护在怀中的，是个什么宝贝。 一点点靠近之后，渔夫甚至还伸手碰了一下青蟒的身躯。 没有任何反应。 渔夫心头一喜，最终，他爬到了青蟒盘踞的顶端，费尽吃奶的力气把青蟒的头微微挪开一道缝隙，探头往下看去。 这一眼，他的眼睛就瞎了。 他惨叫着，从青蟒盘踞的顶端滚落在地，捂着不停流血的眼睛，满地打滚。 失明之前，他看到一尊背生双翼的幼龙破壳而出，倒竖的双眸中散发着璀璨的神光，而在破碎的蛋壳之上，无尽金色符文流转，仿佛在演化大道。 渔夫，或许是南瞻部洲唯一一个，直视过先天圣灵降生的凡人。 … 降生之后，先天有灵的幼龙发现自己被困住了，他有些恼火的踢了踢脚边的巨蟒，下一刻，伴随着“轰隆”一声巨响，整只青蟒无力的摊倒了下来，砸在了地上。 幼龙吓了一跳。 查探之下，它发现青蟒体内的生机正在一点点流逝，应该已经持续了好一阵。 简而言之，它快死了。 踌躇了半响，幼龙捡起了自己的一小片蛋壳，唉声叹气的走到青蟒的头部，抬起它的上颚，一把将蛋壳丢了进去，然后捂着脸蹲在了地上，奶声奶气道： “唉，败家啊…” 数日之后，青蟒苏醒了过来。 它骇然的发现，一觉之后，自己的体型变化的它自己都有些不认识了！ 从之前的十数米长，一跃成长到了数百米，身躯也庞大了数倍。 并且上半身和尾部前面一点的位置，都各自长出了一对龙爪，境界也突破到了一个另一个层级，血脉更是由之前的蟒流进化成了一尊蟠龙！ 在这之前，血脉已然开发到了极致的它可能一辈子都要停留在凝神巅峰的境界上。 但这一切，因它吞下了那一块蕴藏着先天道蕴的蛋壳而彻底改变！ … “小主人，你把先天道蕴分给了我，你的血脉不是就不完整了？”蟠龙化为了一位青色皮肤的中年男子，跟在刚刚破壳不久却已然成长到六七岁人族孩童大小的身后，有些内疚的问道。 “一个蛋壳而已，怎么就不完整了？剩下的那些足够了。 而且…我有我自己的路，不用你操心。” “哦…” “还有，不用叫我小主人。” “那叫什么？” “随便你。” “……” … 数年后。 “老贼，你当年是怎么穿过须弥海的，以你那时候的境界，不可能做到这样的事吧？” “一位和我关系很好的妖族前辈赠送给了我一块圣骨，沿途让大多数海中妖兽都不敢靠近，不过后来也因此惹到一位无限逼近圣境的大妖出手了。 好在我识相，直接将圣骨丢给了它，这才活了下来，这时候离岸边已经没多远了，但就这一小段，也差点让我死在海里。 差一点点，你就要在海底出生了。” 虽然是在述说一件惊心动魄、九死一生的事情，但青碧蟠龙的语气却平淡至极，仿佛他说的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 应莲觞沉默少顷，问道，“那你为什么要把我带过来？” 青碧蟠龙看了他一眼，认真道，“因为我是蟒，之前以为这辈子都成不了龙，所以我想看看，真正的真龙…该是什么样的。” 应莲觞愣了一下。 “就这？” “就这。” 应莲觞抓了抓头发，有些暴躁。 “就因为这个理由就把命赌上了，你是不是有病？！” “嗯…现在想想，好像是挺疯狂的。 在你还没出生的时候，北俱芦洲万妖为了抢应龙蛋打的昏天黑地，别人我不知道，但落在那几位手里，我基本就看不到你降生并且成长为真龙的。 我是趁着几位大能火拼的时候偷偷捡起你就跑的，好在那时候的我对它们来说太弱了，根本没人注意到我。 再后来，你就都知道了。” 应莲觞一脸复杂，半响，它停下脚步，转过头看着青碧蟠龙，神色认真道，“老贼。” “嗯？” “会的，等我！” 青碧蟠龙愣愣的看着他，旋即笑了。 “好。” … “对了，那个在海中抢你圣骨的是哪头畜牲？” 青碧蟠龙想了想，详细说了那尊妖兽的体态形貌，完事后才猛然惊醒。 “你问这个干什么？” “以后去把它的头拧下来，然后肉留着给你烤着吃。” 应莲觞指了指自己的脑袋，“传承的记忆里，特意有提到人族的酒很不错，是个好东西，到时候烤肉的时候可以一起试试。” 青碧蟠龙一脸无奈。 “那可是一位逼近圣境的大妖…” … 妖都，武斗场秘境。 应莲觞攥紧了拳头，无尽金色符文在棍身流转，被他拿起来指向天空。 “你敢动它，我定会杀了你！” “呵呵…等你能破开秘境出来站在本王面前，再说这句话吧。” 黑王毫不在意应莲觞的口无遮拦，他现在心情无比之好。 蛰伏了数百年，终于可以破开身上缠着的那该死的囚龙锁了，被一个小辈骂两句又如何？ 在它眼中，这恰恰是弱小之人的无能体现，什么的都做不到的时候，除了骂人放狠话，还能做什么呢？ 听到黑王漫不经心的话语，应莲觞深吸口气，看向了通往祖地的漩涡之门。 下一瞬，他一头就撞了进去！ 既然小天地被黑王封锁，他出不去，那就在其它地方想办法。 “老贼，这么多年了，再等我一段时间都不行了吗？！ 谁他妈需要真龙血！”这是应莲觞在进入祖地前，内心最后的怒吼。 第140章 孱弱书生，当仁不让 妖都，一户妖族与人族结合的三口人家。 在妖域，这种人家十分常见。 他们今日一同去参加妖域七年一度的盛事，却没想到遭遇了这么大的变故。 好在男家主何云奕实力不弱，一路带着夫人孩子杀出了武斗场，回到了街道，但自身也因此多出了许多触目惊心的伤势。 最严重的一道，是位于腹部的一道深深的爪痕。 伤口处，鲜血无可抑制的流淌，浸染了大片衣衫。 夫人璃月是一位化形阶的兔族女子，这个种族的人战斗能力不强，但化形之后的面容都十分姣好漂亮，并且性格温婉，自妖域建立之后，倍受人族修士喜爱。 此刻，她的视线看向自己夫君腹部的伤口，俏脸上遍布泪痕。 她们的孩子刚刚学会走路不久，所以奔跑时夫人不得不将他抱起，这让她的战力再度大打折扣。 但二人虽然灰头土脸的，却没有受到什么伤势，这一切，自然是何云奕拼命的结果。 与他们一样一同逃窜到街上的，还有不少人，各族都有。 这些都是能够抵挡黑气侵蚀的人，具备一定的实力，武斗场黑气虽然阴邪，但还没有恐怖到能瞬间让一城的人都陷入暴乱的地步。 被影响的，只是那些在擂台战场丧失了家人、心绪不宁的妖族。 以现在黑气扩散的速度，要达到让整个妖都沦陷，至少需要三日。 影响的程度，是跟杀戮挂钩的，戾气越重，越容易被黑气侵蚀。 何云奕一开始动手多以防御为主，但后来发现这样会拖慢步伐，于是下手便越来越重。 最后，谁靠近自己的夫人孩子，他就一剑捅穿谁的胸膛。 一路下来，属实是杀了不少。 他的眸光隐隐泛起一抹红意，这一幕，不仅璃月看的很清楚，何云奕自己也知道。 他现在内心有一股冲动，他想杀掉这条街道上所有还在活蹦乱跳的人，但还陪伴在身边的夫人与孩子让他内心萌发出了一股力量，生生压下了这股躁动。 四周，许多人坚持不住，开始疯狂扑向身边的人，何云奕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微微攥紧了拳头。 璃月虽然用手遮住了怀抱中幼童的双眼，但四周不时传来的杀戮之音仍旧吓的他啼哭不止。 何云奕皱了皱眉头，一剑削断一个扑过来的妖族双腿之后，他拉起璃月的手往街道另一头走去。 “走，我们回家！” 就在这时，一声兽吼从街道另一头传来，何云奕转头一看，心底微微一沉。 那是一头化形高阶的龙翼狮兽，平日里就以残暴闻名，战力惊人，此刻竟也是被黑气侵蚀，一路流窜到了这里。 何云奕看了身边的璃月一眼，停下了脚步。 后者仿佛明白了什么，一瞬间，她紧紧抓住了夫君的手，不住的摇头，“不…不要！” 何云奕展颜一笑，用另一只手摸了摸她的脑袋。 “乖，带着云霞先回家，我马上就回来。” 就在璃月更用力的抓紧何云奕的手之时，刚刚咬断一个人族修士脖子的龙翼狮兽抬起了头，目光直直的朝他们看了过来。 大多数修士与妖族都早已逃窜，此地唯一还站着的人，只有他们一家三口。 何云奕十分清楚，带着夫人孩子的他们根本不可能跑的过龙翼狮兽，所以，必须要有一个人留下来陪他。 灵气一震，璃月的手便被他震荡开来，他深深的看了一眼她们，仿佛要将这一切记在心底，然后面色在一瞬间变得严厉无比。 “走！” 从来没有对夫人说过重话的他这一句却是吼出来的。 璃月的泪水顿时不受控制的夺眶而出，但这一幕何云奕注定看不到了，因为他已经提剑冲了出去。 何云奕自身境界是入虚十九楼，虽然手持法器，但面对化形高阶极擅长战斗的龙翼狮虎，胜算依旧很渺茫。 另一边，璃月看着夫君与龙翼狮虎搏斗在一起的身影，咬了咬牙，最后抱着何云霞转身就往另一个方向跑远。 她不能辜负夫君拼命为她们换来的生机，既然何云奕说了，让她们在家里等他，那他就一定会回来。 他还从来没有对自己失言过。 她一路不知疲倦的奔跑，不敢停，不敢回头，直到一路跑出了这条街道，来到了另一处小巷之中。 她的家，就在这小巷之中。 但刚走入这里，璃月整个人就浑身一冷。 小巷之中，一个同样是化形阶的啸月天狼正在小巷尽头，啃食着一具失去了生机的尸体，此刻听到动静，缓缓的抬起了头，狰狞的红目落在了璃月身上。 璃月顿时瞳孔一缩，转身就跑！ 但抱着孩子的她速度哪里跑的过以速度见长的啸月天狼？ 仅是几个呼吸的功夫，璃月便感觉一阵寒风吹在了她的玉颈之上，啸月天狼…已然纵身跳跃在了她的身后！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突然从一处角落里窜出，一把将她推开，自己的胳膊却被啸月天狼一口咬中，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痛呼。 当啷一声，一道令牌掉落在了地上… 这个突然窜出来的，正是拿到传音令牌之后，一直躲起来的花月！ 原本他是藏的好好的，但是璃月遇袭的位置离他实在是太近了… 他虽然知道传音的任务重大，自己绝对不能莽撞，但当璃月即将被啸月天狼咬断脖子的那一刻，他还是忍不住冲了出去。 虽然她救的人是妖族，但她怀中抱着的…和自己妹妹小的时候…实在是太像了啊…… 这一刻，他突然有些理解赵景说的话了。 寒窗二十载，书上教的，可不就是勇气与责任吗？ 君子，当仁不让。 … 被咬住之后，花月面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苍白了起来，冷汗更是浸湿了他的衣襟。 他的境界仅是潜龙，连他救的人高都没有，根本扛不住啸月天狼的啃咬。 但即便如此，他还是强忍着疼痛，对着一旁愣神的璃月大喊道： “发什么呆，跑啊！” 第141章 无人六司，黑王血卫 咬下花月半条胳膊之后，啸月天狼松口，第二下直接就要咬掉他的脖子。 “寒门九刀，昼虎！” 一道凌厉的刀芒直接劈在了啸月天狼的妖躯上，让它的头颅瞬间倒飞而出！ 完全展露立言巅峰境界的白诗诗，实力与之前对战季牧时不可同日而语，啸月天狼根本扛不住这一刀。 事出紧急，她没空去打晕暴动的啸月天狼，为了救人，只能选择隔空斩下它的头颅。 花月以为自己就要交代在这里了，没想到竟然活了下来，他转头看去，刚欲道谢，下一瞬眸中就露出了一抹惊艳。 这竟是位女子？ 眉宇清丽，身姿曼妙，着一身锦服，腰配唐刀。 秀发随意的扎成一束，披落肩头。 说不出的飒爽。 花月愣了好半响，才反应过来自己一直在看人家，顿时面颊一红，为了掩饰尴尬，他连忙施礼答谢道。 “谢姑娘相救之恩。” 但白诗诗并没有理会他，径自走到了璃月身旁，将她缓缓扶了起来，神色温和的问道： “没事吧？” 花月眸中不易察觉的闪过一丝失落。 身在妖都，璃月自然不可能不认识镇妖司的锦服。 没有回答白诗诗的问题，璃月一只手抱着云霞，另一只手直接抓住了白诗诗的胳膊，恳求道，“大人，恳请你救救我夫君，他就在永泉街上。 为了救我，他刚刚和龙翼狮兽…” 白诗诗眨了眨眼睛，仿佛想到了什么，她轻轻的拍了拍璃月的手背，确认似的问道，“刚才来的时候，的确看到了一个正在和龙翼狮虎搏斗的男人，应该就是你夫君吧？” 璃月不住的点头。 “放心吧，已经有人去救了，不出意外，他们应该快赶上来了。”白诗诗笑着说道。 正说着，一位面如冠玉、白衣配剑的青年就带着何云奕出现在了街边一头。 甫一见面，璃月便疾步扑到了何云奕的怀中，啜泣不止。 “你下次再这样丢下我，我…我就不理你了！” 从未见过夫人哭成这般的何云奕只感觉胸口有什么堵在了那里，他抱住夫人和孩子，眼神中满是怜惜。 他摸了摸她们的发丝，轻声道，“不会了不会了，绝对不会了，我向你保证。” 季牧看着这一幕，嘴角露出一抹笑意。 他和白诗诗一同追着几头从武斗场逃逸出来的妖兽，正好顺手救下了何云奕。 但下一瞬，季牧看到了花月以及他空荡荡的半边胳膊，面色一变。 “春风兄你…” 花月摇了摇头，默默捡起了地上的令牌。 就在他抬头之际，一瓶丹药在他眼前一晃，然后甩在了他的怀中。 花月愕然抬头，白诗诗的侧脸映入眼帘。 “疗伤用的，虽然不能直接接上断臂，但止血足够了。 下次，实力不够之前，逞英雄这种事情，尽量少做，不然只会把自己搭进去。” 花月默然少顷，仅剩的左手握紧了那瓶丹药。 “谢姑娘…” “你叫春风？”白诗诗方才听到了季牧对他的称呼。 “那是在下的字号，在下姓花名月，字春风。” 白诗诗打量了一眼他身上的官服，点了点头。 看着此刻将药粉洒在伤口止血的花月，白诗诗迟疑了一下，嘀咕了一句，“是个汉子。” 只不过这一次，声音要小了许多。 季牧目光在二人的身上游移，磨砂着下巴，露出一副若有所思之色。 就在这时，一道暗影从地上升起，化作一道人影。 出现之后，他单膝跪地，朝白诗诗拱手禀告道，“大人，从武斗场逃窜出来到这几条街道的妖兽都被清理干净了。” “武斗场那边呢？” “除了武司之外，其余几位少司正在带人镇压。” 白诗诗点了点头。 这时，季牧想到了一个极为关键的问题，看向了那名影卫。 “除了武司，剩下的五位司主…都去哪了？” 影卫迟疑了一下，默默的看了白诗诗一眼。 “季大人是我镇妖司的荣誉客卿，见他可如见我，但说无妨。”白诗诗淡淡道。 影卫不再迟疑，朝季牧拱手一拜道： “禀季大人，术司和阵司两大司主在半月前去了妖域东南，在妖林调查一起与通神境大妖有关的异动。 辰司司主在去年便身在长安，协助钦天监观测天象。 五天前一位郡主染病，医司司主被襄王请去治病，至今未归… 现在，除了总司和武司司主，还在妖都的，应该就只有影司大人了，只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她也找不到人了。”影卫叹了口气，将镇妖司内部大人物的去向一股脑都说了出来。 但说着说着，他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正好是妖都大乱，司主们却都不在，这一切，是不是太巧了点？ 季牧的目光落在了白诗诗身上，后者摇了摇头。 “我也不知道影司大人去哪了。” 季牧神情逐渐凝重。 算上苏定山，镇妖司七位明道境，两个勾结三王殿、疑似叛变，两个被派去出任务，一个在长安，一个在王府，还有一个下落不明… 这一切无不指向着，妖都封城、屠杀妖族精英，都是早有预谋的一件事情。 对苏定山来说，除了武司之外，其它可能会碍事的，基本都已经不在城里了。 洛阳大阵封城之下，圣人没个半月都进不来。 在这段时间，苏定山和黑王到底要干什么？ 季牧抬头看向天空，内心隐隐升起一抹不安。 “走，先回镇妖司，之后再商量，那里有天阶法阵，这些邪门的东西绝对无法侵蚀进去。”白诗诗面色微变的看着武斗场方向再度覆盖过来的一圈黑气，提议道。 季牧点头，他自然也看到了那些弥漫过来的黑雾。 他看了看花月和何云奕一家三口，对白诗诗道，“带上他们吧。” “自然。” … 片刻后，一行人和逐渐汇聚过来的影卫组成了一支庞大的队伍，沿着街道，一路朝着镇妖司的方向行进。 路上遇见一些红眼的妖族，面对这一支队伍也是被瞬间镇压，人族则直接打晕带走。 但就在季牧和白诗诗等人能遥遥看见镇妖司门楼的檐角时，众人却生生止住了脚步。 因为就在他们的前方，排列了上百位身披黑甲、煞气森然的妖族士兵…… “这是…” 第142章 黑兽玉泽，怒灵战阵 这些妖族士兵各自手持长枪，一股冲天的血气汇聚在一起，在天空上凝结成了一道血色的麒麟虚影，惊人的威压化作浪潮震荡四方。 白诗诗面色一变。 “黑王殿…血甲卫……” 季牧虽然不知道血甲卫是什么，但这并不妨碍他能感受到这一群甲士身上气息的强大。 这些是黑王殿的亲兵！ 作为第一妖主手底下的兵，血甲卫和梧桐卫根本不是一个层级上的存在，境界也普遍高上一截。 最棘手的是，队伍之中，还有五位凝神境的妖族！ 其中为首一位样貌神似黑王的青年，身上隐隐散发的气势甚至不比白诗诗这个立言巅峰弱多少，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只是一眼，季牧就知道，自己绝不是这位的对手。 并且，现在蝶儿在姑射山陷入沉睡，这让季牧的战力直接锐减三成。 他看了看天空上悬挂的太阳，面色又是一苦。 “唉，为什么现在是白天啊…” 就在这时，神似黑王的妖族青年缓缓走出，戏谑的看着白诗诗一行人。 “少司大人，别来无恙啊？” “玉泽，你想做什么？”白诗诗上前一步，素手不自觉的握紧了手中的刀柄。 自己这边的人虽然也不少，但人数依旧与对面相差了一倍。 至于这位玉泽，黑王唯一的子嗣，在真龙榜上的排名比自己高出了十几位。 真龙榜上，每一位排名的差距实力都有可能是天差地别，更何况是榜单前五十的十几位。 真动起手来，白诗诗能拖住他就不错了，想战胜根本不可能。 而血甲卫中，还不止玉泽一位凝神境。 反观自己这边，影卫还散落各方，有一半没有聚集过来，此际在这里的仅有一位立言，剩下的三位由谁去挡？ 一个凝神杀近入虚的圈子，那就是屠杀！ 不仅仅是白诗诗，季牧也十分清楚这一点。 没了幻世灵梦蝶的逆天幻境支撑，季牧虽然能做到入虚无敌，但面对凝神境，或许…能拖住一个就差不多到极限了。 最糟糕的是，旃檀世界生死二界破损，月明楼身处白日… 这一切都让季牧暗道倒霉的同时，不得不开始反思自身。 他依靠的外力，实在是太多了。 无论是旃檀世界还是蝶儿的能力，都太便利了，让他习惯沉浸其中的同时，忽略了提升自己本有的力量。 此刻这一幕，无异于给他敲响了一次警钟。 另一边，几乎不给他们任何思考对策的时间，玉泽根本没去回答白诗诗的问题，招呼之后，直接抬手一指，杀气森然的吐出了一个字，“杀！” 下一刻，血甲卫头顶巨大的麒麟虚影瞬间发出了一声兽吼，咆哮着冲了下来，直奔影卫一行！ 白诗诗面色一变，斩妖刀瞬间出鞘，刀芒斩出了一道长龙，短暂抵挡了一瞬。 与此同时，一道红芒闪过，玉泽双手化作了一双如墨般漆黑的狰狞兽爪，瞬间与白诗诗战在了一起，发出阵阵轰鸣。 在他眼中，这是影卫中威胁最大的一个，只要拿下了白诗诗，剩余的人都只是待宰的羔羊。 季牧见到这一幕，心底怒骂一声。 这就打起来了？！ 在血麒麟虚影镇压下来的前一刻，季牧无奈之下，直接一手拽住了花月的肩膀，将他丢进了月明楼。 以他的状态和境界，在这道血麒麟威压之下很可能会被直接镇死。 下一刻，一只手掌攀附在了他的肩膀上。 季牧转头，看到了何云奕坚定的目光。 “前辈，请您把云霞也一同收进去，我们夫妻的命，之后就是你的了。” 一旁，璃月也是面带恳求的看了一眼季牧。 看着他坚定的目光，季牧叹了口气，抓住了包裹云霞的衣襟，将她送进了月明楼，一把落在了花月的怀里。 “我不需要你们的命，那对我毫无意义，需要你们的，是刚刚被我收进去的那个孩子。 好自为之吧。 最好，活下来。 她还在等你们看着她，长到亭亭玉立的那一天……” 季牧拍了拍何云奕的肩膀，下一瞬，他的手突然搭在腰间的剑柄之上。 一声铮鸣，如晚霞般的枫色长剑出鞘，秋水剑剑尖一指，霞光万千。 几乎是在他有所动静的前一刻，杀意凝聚的血麒麟以极快的速度突破了白诗诗的防线，撞了进来，令所有人心头与肩头皆是一沉，莫大的恐惧充盈脑海。 但在奔流杀意之中，硬生生被斩开了一方弧形天地，所涵盖的范围不多不少，刚刚好够三人容身。 秋水，归一。 季牧知道面对一整个血甲卫的气势汇聚，仅凭自己绝对挡不住，所以只是斩出了一道小口子，没有让自身被那股洪流波及到。 何云奕和璃月刚好在他身后，恰好被剑域笼罩。 至于其他人，季牧爱莫能助。 不是他不想将这些人都收进旃檀世界，但这会直接导致他一个人独自面对所有的血甲卫，等于送死。 与散兵一般的梧桐卫不同，黑王殿成建制的血甲卫，战力强的可怕！ 百位化形中高境的血甲卫凝聚出的杀气之魂，哪怕仅仅是在其中以取巧的方式开出了一小道口子，季牧气海中的灵气都在以一种疯狂的速度消耗。 不仅仅是季牧，面对麒麟虚影的突然镇压，影卫这边大多数人都被打了个猝不及防，反应皆是慢了半拍，而这，在战场上是极为致命的。 妖族擅长肉身，人族擅长术法，这是天下共识。 但方才那一瞬的迟滞，让血甲卫，轻易的就贴近了众人。 两边人手在街道中心短兵相接的一瞬间，有几位境界偏低的人顿时被兽爪撕裂了胸膛，血流如注。 当然，被撕裂的，都是一些入虚中下层的修士，那些入虚巅峰的影卫下一瞬就做出了反击。 十数道氤氲的灵气激荡，缓缓抵消了几分杀意压制，几位入虚巅峰的影卫带头，与血甲卫激战在了一起。 虽然依旧处于下风，但好歹没有出现一方直接被屠杀一空的场面。 杀意散了一些之后，季牧也松了口气。 他的灵气在此时已然消耗半数之多！ 但相比于惊骇，季牧此时却在想另一个问题。 血甲卫凝聚的血麒麟，似乎是一个战阵的功效，这个战阵如果能得到的话… 季牧联想到明月山庄大片沉睡的人影，咕咚一声咽了咽口水。 但就在这时，一只狰狞的兽爪，突然向他的脑袋抓来！ 第143章 一泓秋水，剑满长街 “前辈小心。”何云奕和璃月同时惊呼。 “嗯？” 感受到气息的季牧微微侧头，兽爪贴着他的脑袋就飞了过去，抓落了他的一缕发丝。 季牧定睛看去，只见一个浑身膨胀了数圈血甲卫杀意森然，来到近前，睁着猩红的双目死死的盯着他。 这位血甲卫的境界不高，看起来大概是凝神中期的样子，但令季牧十分在意的是。 他的眼睛…为什么是红色的？ 就好像和武斗场那些被黑气侵蚀的人一样。 但不容他深思，见一击未果，血甲卫再度朝他扑来。 兽爪紧握成拳，向着季牧的头颅砸去。 但预想中对方的头颅炸成烂西瓜的一幕并没有出现，血甲卫微微歪头，有些疑惑。 当然，这头一歪，就彻底从肩膀上滚落了下来… 季牧随手甩了一下，将秋水剑剑身上沾染的鲜血甩尽，在地上划出一道血线。 血甲卫的身影沉沉倒地。 在它脖颈处，一道平整的切口横贯在那里。 显然，在它动手的时候，它的脑袋和身体就已经分家了。 一旁，在永泉街上见识过季牧暴揍龙翼狮虎的何云奕还好，但第一次见季牧出手的璃月直接睁大了眼睛，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这一幕。 虽然是同阶，但那可是血甲卫，一剑…瞬杀？！ 这还是人吗？ “嗯？”正在压制白诗诗的玉泽神色一动，眸光微微瞥向这边，皱了皱眉。 “鳞蛇，赤虎，你们两个不用管其他人，先去把他宰了。” 血甲卫队伍中，魁梧与瘦弱的两道身影欣然领命，目光转向季牧，一股杀意迸现而出。 这赫然是两位凝神境！ 白诗诗见玉泽和自己对战的时候还有闲心发号施令，不由得露出一抹恼怒，出手更为凌厉了几分。 昼虎，龙象，归鹤！ 三道璀璨的刀芒从三个方向呈一个三角向玉泽怒斩而去，封死了他的所有退路！ 瞬间从三个方位斩出三刀，这一式是之前她在和季牧对练的时候没有使用过的，显然是当日以切磋为主，没必要动用杀招。 此刻面对玉泽，自然不需要再有什么留手。 昼虎的幽光、龙象的金光、归鹤的白光，三道兽形刀气瞬间贴近玉泽，令后者神情微微肃穆了几分。 虽然白诗诗排名不及自己，但此刻动真格之下，也不是可以随意镇压的存在。 一道麒麟神兽的虚影浮现身后，玉泽微微握拳、向后收缩，一股漩涡般的压力自他的拳头散发。 下一刻，这一拳直接就打在了面前的虚空之中。 “轰！” 空间层层震动，如怒浪般的拳风淹没一切，拳劲甚至让空间传来如镜面破碎的声音。 三道兽形刀芒在这股震荡卷动之下寸寸碎裂，爆散的威能掀飞了附近数道血甲卫身影，砸碎数间院落。 好在镇妖司红墙有覆盖一层阵法，淡淡波光笼罩，才没有受到波及。 白诗诗一连后退数步，嘴角溢出了一抹鲜血。 抹去之后，她素手再度放在腰间，看向玉泽，神情凝重。 … 另一边，见一剑之后，便招惹了两大凝神境朝自己走来，季牧内心不由得暗骂一声。 手怎么就这么欠呢？！ 假装跟它打个三百回合，然后靠近一个凝神境，暴起先解决一个不好吗？ 季牧开始疯狂反思自己的战斗方式。 正面与凝神境对决，初阶的还好，能勉强周旋，中阶往上，他就得被压着打了，至于后期，季牧就只有抱头鼠窜的份了…… 能不能活下来都不一定。 前几次与凝神境交手，不是在夜间动用月明楼，就是在秘境受到压制，境界拉平，都有取巧的成分在内，跟季牧实际的实力关系不大。 现在，面对一个凝神初期加凝神中期，没有蝶儿和旃檀世界，饶是季牧，此际也觉得棘手了起来。 “退远点。”季牧对身后的何云奕和璃月说道。 凝神境的战斗，季牧自己都没底，他们插不上手。 俩夫妻也十分清楚这一点。 “前辈保重，一定要赢！”何云奕说完之后，带着璃月各自寻了一个化形阶的血甲卫，参加战斗。 季牧苦笑了一声。 “就斩了个龙翼狮虎，还真当我是前辈了…” 看着逼近的两位妖兽，他叹了口气，握紧了秋水，不远处，腰间的玉佩和令牌轻轻碰在一起，发出一声轻响。 “下个月的俸禄，翻一翻…不过分吧？” 一声铮鸣，秋水出鞘，季牧当先迎着二妖冲了过去。 躲不掉，那就只能打了。 飞鸿踏雪，宛如轻燕，一泓秋水，剑满长街。 一袭白衣，在所有人讶异的目光中，向着两大凝神境…出剑！ … “不自量力。” 凝神初期的鳞蛇冷笑一声，抬起了手中长枪，一层墨绿覆盖枪尖，直朝季牧刺去。 有毒！ 季牧看着枪尖那抹绿色，神情凝重。 飞鸿踏雪一点，季牧借势踩在了枪尖之上，秋水剑直逼鳞蛇咽喉。 下一刻，鳞蛇的头部突然由人变成了一只蛇头，吐着信子，墨绿色的鳞甲覆盖至脖颈。 当啷一声。 季牧只感觉秋水斩在了一块钢铁之上，震的他手腕微微发麻。 与此同时，鳞蛇血口一张，一大滩墨绿色的液体蓦然从它的口中喷出，直朝季牧的面门而去。 季牧瞳孔一缩，身影疾速后跃，瞬间倒退十数米。 一滩墨绿色液体最终落在地上，伴随着“噗呲”的声响，瞬间将地面腐蚀出一道深坑。 “嘶…好恶心……” 这一句话似是将鳞蛇激怒，又一滩毒液化作飞弹直直朝季牧射了过来。 根本没想到这玩意还能射出来，季牧险而又险的躲过之后，看着地上再度多出的一道深坑，倒抽了一口凉气。 还带这么玩的？ 这一刻，季牧突然不想加钱了…… 就在这时，他感觉浑身汗毛一立，一股寒意突然从后方侵袭而至。 电光火石之间，季牧转身的同时，一面青色的盾牌瞬间浮现。 二阶法器，青方盾。 之前贩售大妖之时，在重明山脉那边换来了不少法器，这就是其中之一。 在盾牌浮现的刹那，一道巨大的赤色虎爪，重重的…拍在了盾牌之上！ 显然趁着鳞蛇吸引注意力的功夫，另一位凝神中境的赤虎出手了。 这个时候，季牧的身子甚至还没有完全转过来… 咔嚓一声脆响。 能防御入虚巅峰的盾牌竟是瞬间遍布裂痕，下一刻，虎爪连带着盾牌碎片，狠狠的拍在了季牧的身上！ “砰”地一声，远处的镇妖司红墙传来的一声震响，阵法波纹一道道涤荡开来。 烟尘四起。 第144章 禁言鳞蛇，短戟灭虎 “长风！” “前辈！” 旃檀世界中的花月，白诗诗与何云奕等人同时惊呼出声。 “保护季大人！” 四周有影卫吆喝道。 顿时，就有几位入虚高境的影卫虚晃一枪，逼退自己的对手之后，朝红墙下的季牧跑来。 “不用管我。”季牧晃了晃脑袋，站了起来，朝众人摆了摆手。 对面，赤虎微微皱紧了眉头。 方才那一下，人族入虚境应该没有能够爬起来的才对…但这个看起来文文弱弱的书生，竟然站起来了？ 虽然那个盾牌吸收了自己半数的力量，但是也不应该… 另一边，季牧脑海震荡了许久才安静了下来。 平常都是他把别人打进墙里，这还是第一次亲自尝试过同样的感受。 他看着魁梧的赤虎，不时吐着蛇信子随时准备给自己来口痰的鳞蛇，内心微微叫苦。 一打二，正面干不过啊… 归一剑诀以他现存的灵气最多还能斩出两道，配合绝对威慑加月神气息的瞬间压制，可以做到绝对命中。 鳞蛇基本一剑必死，但赤虎…季牧没有把握。 两剑之后，季牧就基本没什么战斗力了。 如果赤虎死了还好说，若是不死，那他就危险了。 此刻战场还有那么多血甲卫，不到绝境，不适合这般孤注一掷。 就在这时，赤虎右脚一跺，再度朝季牧冲了过来。 季牧从旃檀世界拿出一件件低阶法器，不要钱一般往外扔，然后借助这些法器干扰，一边提剑周旋与赤虎，一边脑海飞速运转。 就在这时，他好像想到了什么。 他分出一缕心神，沉进了旃檀世界，直接登上了月明楼三层。 看到那散落一地的结晶，然后心神再度一转，落在了明月山庄沉睡的众人身上，眼睛一亮。 通明大妖的一身灵气结晶，唤醒一个立言境…不难吧？ … 噗呲！ 季牧刚沉浸在破局的想法中，一团绿液便擦着他的头皮飞了过去。 他一缩脖子，看向远处一直搁那吐痰的鳞蛇，咬了咬牙。 就在鳞蛇嘴巴鼓起，准备再来第二发的时候，季牧突然想到了什么，胳膊一抬，直接冲他伸手一指。 “禁言！” 一声闷哼，鳞蛇一口痰直接卡在了嗓子眼里。 它俯下身子不停干咳，好半响才平复了下来。 它眸中闪过一丝怒意，看着依靠身法不停闪躲赤虎攻击的季牧，双颊鼓起，竟是要再来一次，显然是不信邪。 似有所察的季牧再度一指。 “禁！” 那口痰再度卡住，此刻，鳞蛇原本的青色蛇头都泛起了一抹红意，显然是憋的不轻。 境界差距下，季牧的禁言术并不能直接让鳞蛇一直闭嘴，实际上也不需要。 他只需要在对方即将要攻击的时候，堵上那么一下就足够了。 只不过这一会儿分神的功夫，赤虎瞅准机会，一声虎啸在极近的距离于季牧耳边震响。 猝不及防之下，季牧脑海一阵翁鸣，双耳隐隐溢出鲜血。 并不打算给季牧喘息的机会。 紧接着，赤虎整个身躯都开始膨胀，四肢化作妖形，兽足一踏，现出一道残影，以极致的速度一爪朝着季牧的胸膛拍去！ 脚下青砖在一踏之下都被震成了碎粉。 电光火石间，季牧将秋水横于胸前。 但下一瞬，他连人带剑一同飞了出去。 几乎要倒飞出这条长街之时，季牧才恢复了对身体的控制能力。 好在秋水剑是九品法器，品阶极高，与青方盾根本不是一个等级的，因此没被赤虎一爪拍碎。 但剑身隐隐透过来的震荡之力，依旧让季牧握剑的手微微颤抖。 不仅仅是季牧落入了下风。 战场上，双方的战斗都已经到了白热化的地步，随时都有影卫和血甲卫倒下。 因为人数不对等的关系，倒下的影卫要多的多，白诗诗也被玉泽压制的狼狈不已。 季牧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他知晓，再这样下去，影卫就要被一点点蚕食干净了。 致命的是，此地虽然离武斗场有段距离，但黑气的影响仍然存在。 影卫人手都配置了清心符，但随着战友一个个倒下，清心符也逐渐压制不住他们内心的愤怒，时不时有人的眸光泛起一抹红意。 再这么打上一会儿，哪怕血甲卫不动手，影卫都要死在黑气侵蚀之下了。 就在这时，季牧看了一眼旃檀世界，感受到了什么，微微握拳。 成了！ 他毫不迟疑，脚尖一点，飞鸿踏雪。 这一次，他竟是主动奔着赤虎冲去！ 赤虎眉头一皱，不知道季牧为什么突然有了勇气和自己正面碰撞。 但它觉得正好。 之前这个人类仰仗那个烦人的身法和层出不穷的法器，一直游走躲闪，让它颇有种捏起拳头却一直打在棉花上的感觉。 此刻见他过来，赤虎狞笑一声，双拳当胸一砸，惊人的威压化作气浪震荡。 与此同时，差不多靠近到十米的距离，季牧没有任何迟疑，抬剑就斩出了一式归一！ 凛然的剑气令赤虎瞳孔一缩。 与此同时，绝对威慑加月神气息，一股恐怖的威压瞬间降临在赤虎身上。 那股气势让赤虎觉得，此刻与自己对战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头凶兽！ 它根本没想到，这个一直被自己压着打的书生，还藏着这一手。 这个距离再加上自己被镇压迟疑的一瞬，已经来不及躲避剑气了。 赤虎一咬牙，浑身骨骼爆响，瞬间化作了一尊浑身缭绕着赤焰的巨大虎兽。 它张开血盆大口，一道虹光在它的口中汇聚，最后瞬间喷射而出，与那道霜白剑气碰撞在了一起！ 恐怖的波动笼罩了整个街道，让交战双方都忍不住转头看去。 “有点意思。” 玉泽一拳将白诗诗打退近百米，然后淡淡的往这边看了一眼，呵呵一笑，“这就是他的底牌了吧？但这…还杀不了赤虎。” 但下一瞬，他的笑容就凝固在了脸上。 一截短戟，此际插在了赤虎的胸膛，戟尖穿背而出，疯狂剿灭它的一切生机…… 它眸中的光芒逐渐淡却，最终整个身体无力的垂落下来，彻底身陨！ 第145章 身处囚笼，心向天空 实力恢复到立言的白诗诗，能挡下归一剑。 一向以皮糙肉厚着称的妖族拼命之下，自然也可以。 所以季牧那一剑，根本不是为了斩灭赤虎，耗损的灵气也不多。 更多的，只是为了吸引注意力。 真正动手的，另有其人！ 光芒散尽，一位一头白色短发的少年，手持一柄短戟，出现在了众人的目光中。 短戟一共两把，另一把深埋在虎兽妖躯之内。 此刻，少年一脚蹬在了赤虎胸膛之上，将那柄短戟拔出，然后随手将血液甩尽，把两把短戟呈交叉状一同钉在了地上。 做完这些之后，他双手抱拳，朝季牧拱手一拜，恭敬道： “杜清，愿为星君效劳。” “……”季牧觉得这些被明月山庄复活的人什么都好，就是精神总有点不完善，一个比一个神神叨叨。 之前复活的那个没有修为的凡人也就罢了，现在这个立言境竟也是如此… 季牧叹了口气，有些心累的指了指不远处一位凝神中期的血甲卫，“它交给你了。” 血甲卫算上玉泽在内，凝神境一共五人，现在赤虎死了，还剩四位。 而影卫一方，白诗诗、一位立言境影卫，再加上杜清和勉强能和初期一战的季牧，顶尖战力已经不弱于血甲卫。 但这仅是恰好扳平而已。 双方入虚境战力差距依旧很大，要想破局，必须要各自再腾出一位立言战力。 无论是玉泽还是白诗诗，都十分清楚这一点。 之前血甲卫空出了一位凝神境没人管，这一会儿死在它手上的影卫已经有近十位之多。 立言境胜负，才是决定这场战斗的关键。 四人四妖对视在一起，森然杀机浮现。 灵气炸散，八道身影瞬间碰撞在了一起。 玉泽作为黑王独子，妖族青年一代第一人，此刻也开始动了真格。 它浑身妖化，头生双角，龙尾在后，整个肌肤如玉石一般，呈一个完美的流线型，充斥着异样的美感。 见它这般，白诗诗也是深吸口气，下一刻，她的眸中现出一抹弯月，闪动之间，明灭万象。 秘技，芯月。 在这个秘技出现的瞬间，玉泽的目中…赫然也诡异的出现了一道弯月，令它眉头一皱。 它感觉自己的境界，正以极快的速度下跌，被抽离在目中的弯月之中。 没等到跌破凝神圆满，玉泽直接便冲了出来，但它寻找的对象，却不是白诗诗，而是…正在与鳞蛇对战的季牧！ 它觉得此人有些邪门，要先把他解决掉！ “小心！”白诗诗惊呼一声。 不用她提醒，季牧也感受到了那股惊人的气势，顿时头皮一麻。 情急之下，与另一位凝神境血甲卫对战的白发少年杜清突然将一柄短戟朝季牧扔了过来，大喊道，“星君大人接着！” 季牧下意识的伸手，握住了那柄短戟，与此同时，半妖化的玉泽也来到了他的近前，拳锋裹挟黑火，一拳朝他的面门砸去！ 季牧须发皆张，抬剑就要斩出一式归一，但他十分清楚以自己现存的灵气量绝对挡不住这一下。 但就在这时，看到他握住那柄短戟之后，杜清单手掐诀，喝道，“移形换影！” 此刻，季牧只感觉手中的短戟轻微一震，整个人眼前一花，下一瞬，竟是出现在了杜清方才所立的位置上！ 同一时间，杜清的身影出现在了玉泽面前，手持短戟迎了上去。 “嗯？！” 突然的转换让玉泽一愣，但拳头已然无法收回，直接打在了杜清的戟杆之上。 一声震响，杜清瞬间倒飞了出去，沿途连同十数道人影一同被撞的骨断筋折。 双方甲士比例失调之下，这些被撞飞的，大多数都是血甲卫。 巅峰凝神境战斗的余波，根本不是它们能承载的。 虽然影卫也有在这一下身陨的存在，但这一下还是让影卫这边减轻了不少压力。 “嘶…疼疼疼……” 杜清从一处倒塌的废墟中爬了出来，咧了咧嘴。 他的境界大致相当于立言五字，面对玉泽，也只有挨打的份，但由他来抗也比季牧好多了。 玉泽看着他手中的短戟与季牧手中的那一把，面色阴沉如水。 此时它眸中的弯月气息已然更甚，甚至要隐隐占据它整个瞳孔，一股刺痛从目中传来。 白诗诗站在了它的面前，显然不打算再给它腾出手对付其它人的机会。 这时，一声突兀的惊天震响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一尊遮天蔽日的金色神鸟重重的砸落在了地表之中，压塌了大片建筑。 神鸟浑身缭绕着黑气，奄奄一息。 在它身边，一柄长枪插在它的边上，失去了一切光泽。 上空，一道如神明般的身影静静伫立，对下方的惨状视若无睹。 “你到底要做什么？真不怕唐王杀了你吗？！”将青碧蟠龙和苏定山震退之后，玉依香现出一抹怒容，看向黑王。 龙玉麒麟面容上露出一抹自嘲。 “少宗大人觉得，本王现在…就称得上是活着了？” 此际，风将他的衣袍掀起了一角，一眼之间，玉依香便瞪大了双眸。 她看到了，一道缠绕在黑王双脚的…金色锁链。 第三王器，囚龙锁！ 这个相传早已不见踪迹的王器，竟然在黑王的身上！ 面对玉依香讶异的目光，黑王似乎早有预料，嘴角露出一抹自嘲，喃喃自语道： “三百年了，三百年了啊…… 少宗大人，你知道，一个即将迈入一个新天地的妖族，突然被套上了这个恶心的东西，生生镇压了三百年，不得寸进一步的感受吗？ 你真以为，你这个贤榜第一，就是你应得的吗？” 玉依香沉默了下来。 “南瞻部洲妖族无圣？ 呵呵，那只是有人不想看到妖族出现圣级罢了。” 黑王眸光巡视妖都，露出一抹感伤。 “这么大一座城，其实也只是一座牢笼罢了，不过披上了一层华丽的外表，就让我们趋之若鹜。 这么多年，妖族很多人都已经忘了… 我们原本生在原野，翱翔于天空，目之所及，星垂平野，月涌江流。 我们从来不需要这些。 它，也从来不是妖族的家。” 龙玉麒麟叹息着，抬起了手，当空一捏。 武斗场中，一道惊人的血气顿时震裂大地，冲天而起！ “既然不是，便拆了它吧。” 它看向地上即将咽气的鹏鸟，微微摇头。 “心一旦腐朽，与死亡何异？ 忘记自己该身处何地之妖，那就把你的翅膀，献给自由吧。” 第146章 阴器黄泉，一城地狱 开裂的大地中，一柄散发着无尽邪气的古刀缓缓漂浮升空，滔天的黑气从刀身上不停往外迸发。 与此同时，所有的血甲卫，以及归属三王旗下那些妖族的守城将士，此刻竟然冲进了街道，将屠刀伸向了它们一直守护的城市，大肆屠杀起城中的生灵。 一旦有人死亡，他们的一身精血就会被古刀吞噬殆尽。 城中，哀嚎遍野。 无尽的血气在天空上凝成一道道洪流，直奔武斗场古刀而来。 “黄泉刀？！ 须弥教的东西，怎么会在你手里？”玉依香看到这柄古刀，俏容一变。 “是谁的不重要，只要它能帮我破开囚龙锁，这就够了。” 凤语浮现，玉依香直接选择动手，琴音震荡。 破军令，凰音！ 音浪如海，冲刷而下，将黄泉刀震的颤鸣不止。 玉依香到现在算是弄明白黑王想干什么了。 黄泉刀，是一件极为特殊的法器，等阶其实并不高，但却能够无限制承载阴气。 承载的阴气越多，黄泉刀就越强。 包括血气、杀气等等，都可以增长此刀的威能。 效果类似于无面在长安城赠送给季牧的玄龙棍和白玉印，都是以承载的能量多少来决定威能。 只不过那两件法器有限制等级，季牧灌注到一个极限就爆碎了，与黄泉刀这种能承载一城阴气的根本不是一个等级。 这种诡异的武器大多都来自一个地方——须弥教。 一个虽然不在明面上，但却在四大部洲无处不见的势力。 借助万妖谱大会，让妖域精英云集，然后用黄泉释放出能够影响神智的黑气，让它们厮杀殆尽。 最后借助这些人的精血，让黄泉刀的威能更甚，覆盖满城。 在这之前，与苏定山串通好，一同开启阵法封城，隔绝外界查探的同时，也让妖都所有人都无法逃离并且传信。 在武斗派出血甲卫和守城军，屠戮城中生灵。 或许单凭这两者，并不是一城妖族和人族的对手，毕竟还有镇妖司的存在。 但黑王根本不需要依靠它们杀光城中的所有人。 它需要的，只是挑起战火。 动乱之下，黑气，绝对会让一城的人都陷入癫狂。 而这一切，都只是为了一个目的。 炼器！ 将黄泉刀，淬炼到足以斩开囚龙锁的程度。 能斩开极致之阳的，唯有极致之阴。 玉依香毫不怀疑，只要囚龙锁一破开，在三百年前便触摸到圣境门槛的龙玉麒麟绝对能一举踏入圣级！ 而那个时候，要歼灭一个圣境大能，哪怕是大唐，也得付出血的代价。 南瞻部洲并不是铁板一块，圣境与圣境之间都是暗自角逐，所以面对成为妖圣的龙玉麒麟，朝廷很有可能忍气吞声、偃旗息鼓。 除了南山那位逍遥到连境界都不知道是何物的道士之外，琴棋书画僧剑兵，七圣之中，现在唯一根正苗红是朝廷出身的，只有兵圣一位。 镇南军依靠特殊的列阵方式，也可以做到抗衡圣人，但那仅适用于战场，而黑王又不会傻到跟你打阵地战。 虽说兵圣代替淮南王，执掌镇南军，就是南洲没有任何一股势力能正面抗衡的力量。 但…唐王敢将兵权交给兵圣？ 如果他敢，就不会有二十多年前，宣政殿下，大将刘文敬一手交出兵权、一边登时成圣的风光。 也是在同一年，前代占星大神官突然辞去职位，悄然出长安，一去不返… 整个南洲，再没有比中土复杂的局势。 黑王十分清楚这一点。 它知道，只要成圣，各方掣肘之下，它就绝对不会死。 那个时候，它就拥有了真正的自由，没有任何压迫的自由！ 黑王的图谋已经很明显了，但让玉依香一直想不明白的是，为什么苏定山会倒戈向妖族？ … 原本黑王根本不敢有这个想法，如果它敢，就不会被镇压了三百年。 囚龙锁的压制，让它只要动用自身灵气与天赋，就会面临钻心刺骨的疼痛，并且会深陷肉中。 动手的次数越多，囚龙锁的压制就会越深。 仅是击败一个被抽空了灵力、实力不足半成的金翅大鹏，囚龙锁就已经勒到了它的血肉之中，触碰到骨骼。 被栓着的，可不仅仅是双脚，脖子上同样也缠着一道锁链。 如果黑王一直动手下去，这个东西，是会将这一切都勒断的… 如果没有黄泉刀能够破开这个东西，单凭一个囚龙锁，它就不敢升起任何造反的心思。 因为根本没有任何机会。 说巧不巧，将黄泉刀赠送给黑王的…正是总司苏定山！ … 见玉依香开始疯狂攻击黄泉刀，黑王面色没有任何波澜。 在吞噬了那么多精血之后，黄泉刀此刻的威能，已经不是轻易就能撼动的了。 它现在需要做的，仅仅是耐心等待罢了。 等待整个妖都沦陷。 … 在血甲卫和守城妖族的屠杀下，城中一片哀嚎遍野。 虽然有镇妖司的人很快赶过来，但交战一会儿之后，也因为自身逐渐升起的戾气被黑气侵蚀，开始不分敌我的攻击见到的任何人。 妖都某处，在孙方煜手下苦苦支撑的赵景看到城中一片地狱的景象，气的须发皆张。 他颤抖的指着城中，怒瞪武司司主，质问道： “这就是你们想要见到的？！” “武司司主孙方煜？！” “总司苏定山？！” “我呸！你们也配称为人？就是两个畜牲！” 骂声毫不掩饰，甚至注入的灵力，传到了天上，传到了苏定山的耳中。 但后者仅是淡淡一笑，没做任何回应。 下方，面对赵景悲愤的目光，孙方煜的眸中出现闪躲之意，但下一刻便又再度坚定了起来。 “我的命，是总司大人给的，我永远不会质疑他的任何决定。 所以，抱歉了，赵大人…” … 第147章 长安圣宗，江米老刘 镇妖司大街，见到黄泉刀从武斗场地底升上天空，玉泽目中露出一抹狂热。 就在这时，黑王的传音回荡在它的脑海。 “泽儿，无需管这帮人了，他们一会儿会死在黄泉侵蚀之下。 现在回黑王殿，开启阵法，不要被影响了。 待父突破圣境，到时候山高海阔、浩瀚苍茫，哪里都可带你去得！” “遵命，父亲大人！” 下一瞬，在影卫一方诧异的目光，玉泽深深的看了季牧一眼，然后竟是下了撤退的命令。 “泽殿下？” “走。” 白诗诗没有去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离去。 就凭现在这点人手，根本不是血甲卫的对手。 实际上，再打下去，影卫就要被团灭了。 她和季牧对视一眼，没有迟疑，带人直接进入了镇妖司门楼。 队伍里已经有许多人被黑气侵蚀，必须要进行镇压疏导。 从门楼进来，是一间如同广场般的大院，院落尽头，七座阁楼呈一字排列。 正中间那座阁楼规模要比其它六座大上一倍，绚丽巨大的匾额楹联上，刻画着一个“总”字。 其余六座，分别刻画着影、武、术、阵、医、辰六司阁楼，各自高大雄伟，古色古香。 在季牧打量镇妖司内部场景之时，白诗诗已然开启了阵法，将此地与暴乱的妖都暂时分割开来。 做完这些之后，她目光看向季牧。 “接下来做什么？” 季牧想了想，问道，“镇妖司有没有联系外界的方法？” 白诗诗摇了摇头，“有是有，但我觉得那个人不可能不考虑到这个，所以…” 季牧点了点头。 这时，他将旃檀世界中的花月放了出来。 对方此刻正用独臂抱着云霞，满脸都是抓痕，一脸幽怨的看着季牧。 见到女儿，璃月一把上前，从花月手中接过云霞，然后不停的给花月鞠躬道谢。 季牧看着他空荡荡的右臂，露出一抹叹息。 就在这时，玉依香的传音突然回荡在他的脑。 季牧安静的听着，神情逐渐凝重。 血祭一城，斩断龙锁，突破圣境么… 这一切听起来太过匪夷所思，有点超出了他的想象。 “有什么办法吗？”季牧问道。 他知道，以玉依香的身份，就算是龙玉麒麟成圣了，也不敢真的对她如何。 之所以不肯放她离去，只是怕她把消息传出去罢了。 “很难，妖都大阵等级太高了，就算是从内部，短时间内也无法破开。 黄泉刀现在吸收的血气已经极为庞大，我就算打碎，那股能量也会瞬间将妖都炸成废墟，从结果来看，这会更糟。” 季牧沉默了下来。 半响，他问道，“依香，你能暂时拖住天上的三个人不让他们下来吗？” 玉依香想了想，“最多能拖住半个时辰。” “足够了。” “长风，你要做什么？” 季牧从空间器物掏出了棋罐，微微一笑。 “没什么能做的，试试看，给他们来一个釜底抽薪。” “一切小心。” “你也是。” … 长安，紫宸殿。 一位男子独自一人坐在几案前，手指轻敲着案板，似是在思索着什么。 他身披黄袍，正值壮年，眸光深沉，不怒而威，正是此方天下最尊贵的男人。 唐圣宗。 一封奏折静静置于几案上，其上字迹略显潦草，能够猜测得出，书写之人并没有处在一个很安静的环境里。 唐圣宗将奏折拿起来，又看了一遍。 片刻，他将奏折放了回去，揉了揉眉心，叹息了一声。 “早了些啊…” … 长安城一间幽静别院。 一位身着布衣、蓄着一撮小胡子的男子身在花圃，拿着一方小铲子，正在卖力的翻松土壤。 在他身旁，一个约莫七八岁大的男孩蹲在他面前，饶有兴致的看着他的动作。 “老刘头，快，给我抓条蚯蚓！” 他名为江米，是城外一户普通务农人家的独子。 父亲早亡，江米就没见过他，还是母亲独自把他拉扯大…可能也不算大，好歹算是没让他饿死，还努力把他供上了学堂。 每次趁着母亲一大早推车去市集贩菜的功夫，他就会偷偷跑来这里，找他的“拜把子”兄弟。 至少，他自己是这么认为的。 布衣男子已然年过半百，头发微微泛白，此刻闻言抬起了头，瞪了他一眼。 “凭啥？” 江米话语一滞。 他挠了挠后脑勺，认真思考了一下，发现突然让人办事好像是不太好。 娘亲上次为了把自己送进学堂，都快把教书先生家的门槛踏破了，藏起来的私房钱都掏空了… 一想到这，江米叹了口气。 他压根就不是读书的命。 每次一进学堂，同窗那些朗朗上口的读书声，对他而言，就像老刘头不锄地的时候跟他讲的故事情节一样…是那什么西域圣僧的降魔法咒，简直要把他一同降了。 那哪是人读的东西嘛！ 就在这时，江米手中传来了一股滑溜溜的触感，低头一看，一条蚯蚓放在了他的手中。 “老刘头…” 泪水隐隐在他的眼眶打转。 这才是过命兄弟的交… “不是白送的” “嗷…” 江米的肩膀一瞬间耷拉了下来。 “先说好，我可没钱。” “不要那玩意。” “那你要啥？” 布衣男子扔下铲子，胳膊一揽，一把将江米架住，鬼鬼祟祟的问道。 “那天在市集上，我看见你母亲了…” “昂。” “你们家…就你母亲一个人？” 江米戒备的看了他一眼，“你想干啥？” “咳咳…就是想问问，你们家…缺不缺个种地的男人……”在问出这句话时，布衣男子摸了摸脸，竟是有些羞涩。 “滚。”江米言简意赅的来了一句。 “？你跟谁学的？” “你隔壁王寡妇。” “……” “我说你个老刘头，老大不小了，还想着癞蛤蟆吃天鹅肉？” “你个小屁孩懂啥，我还年轻着呢，再活个三十年不成问题。” “呵呵…” “真的，你别不信…前两年我注重衣着的时候，走进暗香楼，那也是满楼红袖相迎，请我进去的。” 第148章 身后夕阳，身前盛世 江米默默的把蚯蚓放回了土里。 “我跟你说，你少打俺娘主意，老大不小的人了，还成天想着老牛吃嫩草呢？快刨你地去吧！” “哎…真不考虑考虑？” “滚！”江米一溜烟跑出了别院，徒留老刘在院中黯然神伤… 在江米离去后，老刘望着门外，感慨了一声，“是个好苗子…” 片刻，他面色上的轻浮之意渐渐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股不怒而威的威严。 他眸光一瞥，看向院中某处，淡淡道，“这位大人，造访本府这么长时间，也不出来说句话？” 话音刚落，角落处，空间一阵波动，走出了一道倩影。 出来之后，也没有跟老刘打招呼，而是微微侧身，如同侍卫般静立一旁。 紧接着，又一道伟岸英挺的身影从虚空中走出。 见到前者还好，但当后者出现在自己视线中的一瞬，老刘头明显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当即拱手抱拳。 “见过圣上！” 这一男一女，正是镇妖司辰司司主南知我，以及…大唐天子，唐圣宗！ 唐圣宗这次出来并没有穿龙袍，而是一身便衣。 甫一出现，他疾走几步，扶起了老者，笑着道： “刘将军免礼，朕今天特意穿便服前来拜访，就不讲那些繁文缛节了。 将军不会怪罪朕不请自来吧？” 老刘头摇了摇头，“一介布衣草民而已，陛下挂怀，自是蓬荜生辉，何来怪罪一说？” 在二人寒暄的时候，南知我静静侍立一旁，秀发轻舞，眸光闪动，默默打量起老刘头的身影。 “这糟老头子…就是传说中的那个人？” … 半个时辰后，老刘头独自一人坐在院中，看向院中石桌，默然不语。 石桌上，正放置着一个精致的鱼袋。 观摩良久，老刘头叹了口气，缓缓拍落身上沾染的泥土，站了起来，喃喃自语： “他老子用了半辈子从我这儿拿走的东西，他刚继位三年，就敢还给我了，倒是有魄力。” 老刘头走到石桌旁，拿起了鱼袋，系于腰间。 下一刻，他一身袖袍无风自动，浑然天成的气势从他身上散发，宛若神明。 他看了看翻了一半的土，摇头一笑，转身便出了院落。 “这年头，想种个花都不消停啊…” 在他身后，别院大门自行合拢，一缕斜阳在他的脚下铺卷，将街巷与院落都映成了一片血红。 他安静的走着，走在深红的天空下，踏碎天涯。 “言风，当年你与我把酒言欢时曾说… 盛世会出在这一代…… 你错了。 这盛世，若少了我刘文敬，算什么盛世？” … 晚间，紫宸殿。 终于批阅完奏折的唐圣宗长出了一口气，揉了揉略显疲倦的眉心。 片刻后，他似是想到了什么，看向门外。 “知我。” “属下在。” “他…出发了吗？” “出发了。” 唐圣宗长出了口气。 半响，圣宗又问道，“他领了多少人？” 南知我沉默了一瞬，迟疑道，“一万…龙武军。” 圣宗闻言静默半响。 “没了？” “没了。” 紫宸殿内，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良久，唐圣宗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气，感慨道，“当年父皇临终前还不忘握着朕的手告诉朕——永远不要将鱼符，交给刘文敬。 现在，朕倒是有些理解了。 不过…” 唐圣宗眸中迸射出一抹精芒。 “一国之君，功高震主？ 这对圣人来说真的有意义吗？父皇啊…你怎就看不清呢？ 这明明…是大唐的盛世之基啊。” 唐圣宗看向天空，向着那片苍茫用力一握。 “天子的称谓，终有一日，朕要亲手摘下来！” … 妖都上空。 黑王逐渐觉得有点不对劲。 城中差不多已经少了半数之多的人，怎么黄泉吸收的血气却一直没达到预期？ 视线在城中搜寻了一圈，但暴乱之下，也看不出什么明显的异样。 最后，他将视线投向玉依香，眉头微皱。 “少宗大人，您…应该没动什么手脚吧？” 玉依香轻哼一声，直接懒得回应，兀自轰击黄泉。 明面上摆出一副不肯放弃的样子，其实只是为了把动静弄的大一点，遮蔽季牧在城中的动作。 现在天空上四位明道境，三个都是逆贼，她委实抽不开身。 看似和谐，仅是因为她还没有触碰到这几人的底线罢了。 如果她真能一曲破军震断黄泉，这仨还能坐的住？ 早就上来跟她拼命了。 哪怕她是玉依香，但面对三位同级别大能的联手，也不得不慎重。 况且，这之中还有一个哪怕被囚龙锁镇压，也能排在贤榜第三的大妖，再加上妖都大阵加持… 玉依香破天荒的觉得，自己这一次…竟然只能依靠身份来让对方投鼠忌器了…… 所以，她觉得很没面子。 素手一拨，一道音浪凝成一尊盘踞天地的神龙，骤然朝苏定山怒吼而去。 破军令，龙吟。 “嗯？！” 这婆娘又发什么疯？ 苏定山暗骂一声，却不得不出手抵挡这道威力不俗的音浪。 另一边，虽然暂处同一阵线，但这并不耽误青碧蟠龙双臂环胸，幸灾乐祸的看着这一幕。 不过下一瞬，一尊浴火的凤凰就朝他扑了下来。 青王面色顿时凝固。 “艹！” 双手霎时化为龙爪，三人顿时战成了一团。 看着他们的动作，黑王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怎么…回事？” 第149章 城中救人，黄泉开锁(上) 玉依香很聪明。 她知道黑王等人已经开始察觉到不对劲了，与其让他们查探、自己再被动去拦，不如直接找个由头跟他们打起来。 这样转移注意力的同时，局势也不至于恶化到直接生死相见的地步。 至于打起来的由头… 自己不开心，足够了。 她的声名，从不是靠贤淑传出去的，不然也不可能有魔女一说。 苏定山和青王根本没觉察到有什么异样。 这个女人无论做什么出格的事情，他们都不会感到意外。 连圣人都敢悬赏的主，现在被困在这儿不爽，想给他们两下，怎么了？ 这才符合魔女的脾气。 不仅仅玉依香忌惮三人联手，黑王等人也在尽量稳住玉依香，没有表露太多敌意。 黄泉淬炼未完，囚龙锁未开。 这时候逼急贤榜第一，风险太大，对谁都没好处。 但又过了一会儿，黑王感觉三人战斗的余波都快轰到自己脸上了，顿时额头青筋一跳。 下一瞬，一股雄浑的气势从它的身上激荡而出，瞬间将三人的战场分割开来。 “够了！” 它凌厉的目光看向玉依香。 “少宗大人，本王敬佩琴圣前辈，愿称你一声大人。 你们人族有句话说的好：修行路上，断人仙途，如亡人性命，各族都不例外。 今日之事，本王谋划已久，势在必行，并且与阁下的宗门并无干系。 待本王斩开囚龙锁，自会解开大阵，放你离去，还望少宗大人…莫要自误！” 在说到最后四个字时，黑王特意加重了几分语气，同时，一股危险的气息将玉依香笼罩其中。 一旁，苏定山和青王同时面色一垮，身影不自觉地默默后退。 另一边，玉依香静默半响，缓缓抬头，眸光直视黑王星眸，神色冰冷。 “你…是在威胁本宗？” … “轰！” 一声震响传遍整个妖都上空。 变幻成一位血甲卫的季牧抬头看去，目中现出一抹凝重。 “开打了么…” 他看着已经快要人满为患的月明楼和明月山庄，重重的叹了口气。 “妖都的人…太多了啊……” 旃檀世界中，如今只开辟了三个棋子的位置。 空间最大的斩仙台被之前的四象劫劈的寸寸开裂，受损最重，到现在雷霆都没有完全消弭，所以并不适合收纳生灵。 月明楼空间不大，三层加起来，最多也只能能同时容纳数百人，还是极度拥挤的那种。 并且季牧将一些重要的东西都放在了三层，所以这颗棋子能容纳的人更是大打折扣。 明月山庄空间虽大，但已经有数千罪仙居于此地，剩下的位置，也就堪堪能容下万人。 听起来虽然说多，但这相比于整个妖都生活的人族来说，根本就是九牛一毛。 棋子之外的空间，季牧不是没有尝试过，但除了混沌，任何事物都无法在外面留存。 变幻身影游走各处收纳生灵之后，季牧发现，这最多能延缓一下黄泉吸收血气的速度，根本起不到什么决定性的作用。 城中的人，该死还是要死，杀戮依旧持续。 看着到处都是血红、如末日降临般的妖都，头一次，季牧觉得面对真正大能的通天手段，自己是这般的无力… … 妖都上空。 黑王和玉依香打了半天之后，发现以自己现在的实力，竟是拿不下这位女子。 并且随着它动手的次数越多，灵力波动越甚大，囚龙锁的链条也在逐渐的勒入它的血肉，令它痛苦不已。 “这样打下去太亏！”黑王心中蹦出了一道这样的想法。 就在这时，它似是感受到了什么，心意一动。 一招手，黄泉便出现在了黑王手中，无尽阴气与囚龙锁的至极阳气冲撞在一起，震鸣不已。 它不打算再等下去了。 以现在黄泉吸收的量，足够他斩开脚上的那道囚龙锁了。 至于脖子上那道，等它恢复了实力之后，付出一些代价也不是不能开，只是没那么完美罢了。 在那时，想要镇压这疯女人，还不是抬手间的事情？ 玉依香自然也清楚这一点。 看到黄泉出现在黑王手中瞬间，她瞳孔骤然一缩，动手顿时更为凌厉了几分。 抵挡之时，黑王目光扫过苏定山和青王，“你们两个，要看到什么时候？！” 苏定山叹了口气，手握刀柄，寒芒宣泄，一尊白虎蓦然咆哮而出，直奔玉依香。 寒门九刀，昼虎！ 青王也在同一时刻出手，阻拦玉依香。 趁这个时间，黑王握紧黄泉，阴气汇聚，刀锋对准了囚龙锁。 毫不迟疑，一刀就砍了下去！ 第150章 城中救人，黄泉开锁(下) 铛！ 阴气与阳气碰撞，狂暴的能量化作一道肉眼可见的气浪，呈弧形扩散四方。 下方，数不清的阁楼房舍坍塌，大片砖石化做齑粉。 这股能量之下，天空上正在对拼的三位大能不得不停下动作，退去数里。 一刀之后，黑王脚下金色锁链发出“咔嚓”一道声响。 紧接着，黑王又劈出了第二下。 连续三刀之后，囚龙锁应声断为两截，砸落大地，将地表砸出一道深坑。 而此刻黑王脚腕处再无任何束缚，唯有两道勒痕深可见骨，诉说着三百年的沉郁与无奈。 紧接着，随着一股更为雄浑的气势从黑王的身上喷涌，血肉模糊的勒痕也在缓缓恢复，长出新的血肉。 此刻，妖都中心。 阴邪黄泉与断裂金锁，加上黑王此刻身上勃发的气机。 三股截然不同的力量汇聚、碰撞、聚拢成风，凝成一股庞大的风暴，卷动碎石瓦砾，向整个城市蔓延。 风暴边缘，玉依香神色无比凝重。 仅仅破开一道囚龙锁，黑王的气势就已完全不弱于她，甚至还隐隐带给了她一丝压迫。 加上大阵加持，玉依香觉得对方虽无法轻易杀死自己，但镇压绝非难事。 存在世上近千年的神兽，果然不简单！ 若非数百年前被前代圣人镇压，套上囚龙锁，封禁妖都。 南瞻部洲，早就多出了一尊妖圣。 … 城中，黑王殿内。 玉泽看向天空，目中露出一抹振奋。 “今日，就是我妖族摆脱圈禁，彻底扬眉吐气之时。 心有双翼者，岂可为奴！” … “糟了…”季牧感受到令他肩头一沉的压力，望向那袭红衣，露出一抹担忧。 就在这时，玉依香的传音回荡在他脑海。 “长风，一会儿我尝试一下，看看能不能给妖都大阵打开一个缺口。 若是成功，到时候我拖住他们，你抓住机会逃出去。 黄泉刀淬炼未完，之后黑王可能会强行动手，屠杀城中生灵以吸收血气。 你待在城中，太过危险。” “那你呢？” “不用管我，他们不敢真的对我如何。” 季牧沉默了一瞬，望向旃檀世界中上万人族修士，捏紧了拳头。 “好…” … 妖都城外三十里。 一声号角由道路尽头传来，紧跟着，震耳欲聋的马蹄声由远及近，踏碎风尘，形成了一股滔天的风暴，在天空凝而不散。 远远看去，如一尊百丈雄狮，正于大地奔行。 狮首处，一面赤红旌旗在苍穹下飘扬。 旗帜上，一道荡气蓬勃的“唐”字印画其间，被镶边龙纹包裹。 后方，一万龙武军齐整行进，黑色战甲在月光下倒映出一片霜寒。 在他们行进的方向，百兽退避，飞鸟止鸣。 此刻大军前方，斥候的身影疾速回返，穿过行军阵列，来到了军阵中央。 然后，他半跪在了一位身着甲胄、肩披红袍的身影面前，恭敬道。 “禀将军，如您所料，妖都锁神阵真的打开了，整个妖都现在都无法进出。” 刘文敬微微颔首。 下一瞬，他转身看向了紧跟在将车后方的一位传令兵，下令道： “传令下去，中军停止行军，就地安营扎寨。 左右二翼立刻脱下甲胄，着飞行法器，向东六百二十里，日出之前赶到。 赶不到，左右统军，一起提头来见我！” 传令兵和斥候听到这道命令皆是一愣，愕然朝刘文敬看去，但后者的神情丝毫不像是在开玩笑的样子。 二人内心泛起了一抹光怪陆离之感。 匆匆行军一夜，终于赶到了妖都附近，所有将士都等着攻入城内解救万千百姓，但大将军却在这个时候下达了安营扎寨的命令？ 并且还将加起来占据了龙武军六成人数的左右二翼分军派去了东面？ 六百二十里，这都快横跨两个妖域了吧？ 大将军要干啥？ 北衙六军之中，龙武军虽号称——着甲之时，铜墙铁壁，褪甲之时，迅如雷霆！ 但…也不能这么折腾吧？ 一晚上，六百二十里，真把他们当青神了？！ 虽然十分疑惑，但在唐军中，长官的命令就是绝对，哪怕再离奇的命令也要遵守，所以只是迟疑了一瞬，传令兵就拱手抱拳，肃穆道。 “遵命！” … 仅剩四千人的中军安营之后，刘文敬仿佛彻底放松了下来。 他在营帐中脱下了战袍和甲胄，然后从一旁的将领手中接过一张胡饼，吭哧啃了一大口，又灌了一口清水。 虽然现在大唐行军，多配有空间器物，但那些大多都被用来装载武器器具以及疗伤丹药。 至于粮食之类，行军之时，规定只许带干粮，任何一支唐军皆是如此，将领也不例外。 唯一一个装载酒肉的空间器物，就是鱼符，就挂在大将军腰间的鱼袋里。 但哪怕是大将军，平日也无权动用鱼符中的物品，并且整个军营都有监察上诉之权。 鱼符中那些精品酒肉唯一用处，就是当每次打完胜仗之后，才能够拿出来，犒劳三军。 还有在某种特殊状况下，同样也可以动用。 这种特殊情况，就是指全军陷入绝境、最后即将背水一战之时。 所以，在大唐。 鱼符，既是兵权的象征，也是胜利的果实之一，同时…它也代表着最后的号角！ 第151章 秘技燃血，无妄破军 此刻，中军统军云渚正立于刘文敬身旁。 看着大口吃着胡饼的大将军，他迟疑了一下，欲言又止。 刘文敬兀自风卷残云般将胡饼啃完，拍了拍手，然后淡淡的扫了他一眼。 “有话就说。” “将军，我们…为何要分兵？” 云渚虽然对大唐龙武军很自豪，但也清楚，单凭这四千甲士，面对一城暴乱妖族，根本不够看。 妖域三王中，两个通明中期，一个通明后期，相当于人族一位合道、两位入道的阵容，堪称恐怖。 而龙武军中，只有三位半步明道。 哪怕结合军阵，左右中三营皆能爆发出匹敌明道之力，但妖都锁神阵可也是开着的。 在这种情况下，还要分兵？ 云渚觉得自己有些看不懂这位空降来的大将军了。 刘文敬带出来的这一万龙武军，都是新生精锐，队伍中多数甲士都不超过而立之年。 而他在二十多年前便已功成身退，找了个僻静院子，养花种菜。 因此，包括云渚在内。 龙武军中，基本没人认识他。 面对云渚的疑惑，刘文敬磨砂着下巴，半响，突然蹦出了一句： “相比豆蔻年华的少女，本将觉得…还是风韵犹存的邻家夫人更深得我心啊。”说到这，他话语一顿，似是想到了某位在市集一见倾心的女子，不由得叹息一声，“啧，可惜了…” “？将军？” “啊…没事，对了，你刚说啥来着？” “……” … 镇妖司总坛。 季牧刚一回来，白诗诗和花月等人就迎了上来，问道，“怎么样了？” “救了一些，剩下的没办法了，你们也准备一下。” “准备什…”白诗诗刚问出声，一声琴音便彻响天际。 天空上，玉依香直接操持凤语出手了。 红裳轻舞，秀发微扬。 一朵朵赤莲在她的足下绽放，胜似白玉般的脚裸处，两颗金色的铃铛随着她的动作轻轻碰撞，叮当作响。 与以往只是随意撩拨一下琴弦不同。 此刻，玉依香玉指急拨，音律如嘈嘈急雨，化作浪潮卷动天空。 一滴滴鲜血顺着指尖在琴弦上蔓延，若燃烧般，弹出一缕缕氤氲青烟。 伴随这阵琴音，天空缓缓凝聚出了一尊虚幻凰影，裹挟着无尽炎流，将繁星吞噬一空。 城中所有幸存下来、抬头仰望的人们，在这道凰影之下，皆是心生震撼，眸中也映出一道道赤焰火光。 整座妖都的温度在这一刻，瞬息拔升一倍。 城中生灵不得不开始催动灵力，以抵挡天空传递而至的层层热浪。 哪怕刚刚斩开一道囚龙锁的黑王，面对这尊凰影与笼罩了整片天空的红莲之域，也是皱紧了眉头。 他能感觉到，这一下的威能，已经隐隐要突破圣境门槛，极为恐怖。 并非是接不下，只是硬抗必然要耗损它大量气力，代价极大，之后很有可能会斩不开脖子上的那道金锁。 这是它绝对不愿意见到的。 至于指望总司和青王…现在哪儿还有他俩的影子？ 此际，玉依香一边弄琴，目光一边落在了黑王身上，眸光微眯。 “燃血秘法加破军令无妄曲，一击…只有这一击能达到圣境……” 她在思索这一下是轰击大阵还是留给黑王。 这一击之后，秘法反噬会让她处在一个极为虚弱的地步。 说是要在这之后拖住三人，但其实那个时候就要玩命了。 但玉依香并不担心自己，其实也不怎么担心城内的其它人。 她在意的人，至始至终就只有一个。 轰击大阵，虽说这一下是圣级之力，但缺少了法则内蕴，能不能打开一个缺口还是两说。 只是在内部，才有可能成功，外界根本不可能。 若是留给黑王的话… 玉依香清楚知道这一下杀不死它，没破开囚龙锁之前，还有一丝希望。 现在，最多能要它半条命，给他造成一些困扰罢了。 以它的境界，耗损一些祥瑞之力，很快就能修复。 不过在那之后，无法依靠自己破开囚龙锁的黑王可能会陷入癫狂，那时候很有可能根本不会顾忌自己琴圣之女的身份，疯狂出手。 并且，最后如果突破圣境无望，绝望之下的它还是有可能去杀光城中的所有人，让黄泉提升到足以斩开脖子金锁的程度。 而那时候的长风还在城内… 相比之下，还是破开大阵稳妥一些。 短短片刻，玉依香脑海极速运转，闪过了诸多种结果。 最终，她还是将目光从黑王的身上移开，落在了头顶那片微蒙天幕之上。 见此，黑王不由得暗自松了口气。 若这疯婆娘真的不顾一切给它来上一下，哪怕最终赢的一定是它，代价也是它绝对不愿意承受的。 第152章 藏龙匿影，金霄穿云 妖都外，中军营帐。 刘文敬一骨碌从床上翻了起来，掀开帐幕，朝妖都的方向看去。 因为此地相隔妖都还是很远，以他的目力，也只能远远看到天边一抹微红，正在浸染夜幕。 当刘文敬看清那抹红光之后，猛地转头，对帐外侍立的传令兵喝道，“传令三军，一刻钟的时间，披甲持枪，结藏龙阵！ 误时者，斩！ 在原地留下灵偶，点火、鼓动风息，动静闹得越大越好！ 两刻钟后，本将要看到妖都城楼！” 深夜，本已有些倦意的传令兵浑身一激灵，瞬间清醒。 “遵命！” … 两刻钟后，四千龙武甲士风驰电掣般赶到了妖都城下。 诡异的是，这一整支军队行进之时，竟然没有掀起任何动静… 重甲踏在地上，也没有发出丝毫声响。 大唐练军，不仅要操练将士的耐力、境界、肉身强度，布阵方面，同样也是必要的训练之一。 大唐所有的军队编制加起来，大大小小的阵法不下上百种，功效不一。 藏龙阵，就是唐军奇袭行军之时，最常用的一个布阵方位。 在这道阵位之中，行军的一切声音都会被极大程度隐藏，消弭于无形。 若是不注意之下，根本不会知道，有一支军队…静悄悄的来到了你家门前… 此刻，妖都城下，刘文敬眯了眯眼睛，望向笼罩整个妖都的光幕。 片刻后，他目光定格在了大阵一角。 那里，龟纹般的裂痕密布，但明显还差一些，甚至大阵运转之下，细密的裂痕还在缓缓修复。 刘文敬毫不迟疑，伸手一指。 “变阵，结金霄穿云！ 把你们用在女人身上的劲都拿出来，给本将捅穿了这个龟壳子！” … 一刻钟前，妖都城内。 玉依香操持琴音凰影，圣级尽数宣发，凝为一点，狠狠撞在了大阵天幕之上！ 撞击的位置，赫然是离镇妖司总坛最近的一处。 一瞬，流星喷射如雨。 以大阵一点为中心，整道光幕都被浸染了一层赤红，如怒浪卷空，于天际翻涌。 这一刻，整个妖都都渡上了一层艳红。 黑王神色凝重的朝天幕看去。 只听一声细微的“咔嚓”一声，大阵一角开裂了如同蛛网般的裂痕，倒反而来的力量让整个妖都都在震颤不已。 一击之后，玉依香俏容苍白了许多，一股晕眩之意充盈脑海。 但她看到天幕仅仅是开裂了一块，还远远达不到“破口”的程度，红唇微抿。 深吸口气，她的手再度放在了琴弦之上。 “还来？！” 黑王冷哼一声，隔空一拳直接轰出。 之前面对手里捏着圣境术法的玉依香，它尚有所顾忌，现在对方气势骤跌一半，远远不及以往，它自然不可能任由对方继续轰击大阵。 玉依香不得不转移目标，应付来自黑王的攻击。 轰鸣震响，彻响妖都。 … 与此同时，妖都边缘。 总司苏定山与青王并肩站在一座阁楼顶端，各自凝视夜幕，默默无言。 良久，青王眸光看向苏定山，“总司大人，到底…想做什么？” “青王冕下指什么？” “黄泉，是你给黑王的吧？” “本官不知青王冕下您在说什么。” 青碧蟠龙摇了摇头，“本王只想知道一件事…黄泉…你是如何拿到它的？” 苏定山眸光微瞥了它一眼，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本官对贪狼没有兴趣。” 青王注视他半响，最终点头。 “那本王就放心了。” 城中，绚丽的灵力对撞在一起，一团团砸碎在天幕之上，宛如烟花绽放夜空。 苏定山抬头观望漫天烟火，突然轻声问了一句： “值得？” 知道他在问什么的青王露出一抹笑意，脑海中不自觉的浮现出了一道总是骂骂咧咧的身影。 它手一翻，一坛剑南春出现在了它的手中。 它扬了扬酒坛，淡淡一笑。 “当然。” … 轰！ 一声爆响在此时传遍整个妖域！ 锁神阵光幕一角，之前被玉依香打出裂痕的位置，此刻被一柄气冲霄汉的金色长枪直接捅穿，整个妖都霎时地动山摇。 大阵破碎的缺口处，磅礴无尽的灵力化作风暴，疯狂宣泄进来，其中甚至隐隐夹带着一股…法则之力。 那是四千龙武军布下的金霄穿云阵，再融入刘文敬的圣人之力…打出的一击！ 与玉依香以秘法强行拔升不同，这是真真正正的圣境威能！ 七圣之中，刘文敬算是最特殊的一位。 因为所修道法的缘故，单对单的情况下，他或许是最弱的一位圣人，甚至可能打不过一些修行到极致的合道境。 但…只要他身后还站着任何一位将士，他就是大唐的绝对战神，无人能撄其锋的存在！ 锁神阵，破！ … 第153章 人间有酒，最是安魂 听到动静，正在压制玉依香的黑王转头看去，顿时面色一变。 它知道妖都的事不可能瞒过朝廷太久，但依旧没想到唐军会来的这么快。 而且那柄长枪之中，蕴藏着一股令它内心一颤的威能。 半只脚已经踏进了那个门槛的黑王自然清楚这代表着什么。 敌人中，有一位圣级！ 它看向城中开始骚乱起来的生灵，眸中闪过一丝狠厉。 右手化爪，黑王直接拍向了城内人群最密集的地方。 竟是亲自对低阶修士出手了！ … 穿云枪突破进来之后，妖都彻底慌乱一团。 那些残余的、为数不多还能保持清醒的人族和妖族，此刻皆是朝着城门奔涌而出，欲要逃离这座地狱。 街道上，受到黑气侵蚀的生灵与黑王殿血甲卫依旧在疯狂屠戮，与汹涌逃窜的人流交汇在一起，厮杀不断。 白诗诗与其余几位少司汇合在一起，立言巅峰的境界齐齐释放，威慑人群。 他们带着镇妖司剩余的人手，拼尽全力镇压这些暴动的生灵，为人群开辟出了一条通往城门的道路。 季牧自然也身在人流之中。 他并没有脑子一热，和镇妖司的人一同去维持已然崩坏的秩序。 充其量，他也只是个客卿而已，不可能真的将命绑在总坛。 况且，旃檀世界中的人，只有他活下来，才能救出去。 还有对他来说最重要的一点。 若是他留在城中，只会让天空上的丽人分心，造成拖累。 虽然玉依香一直表现的很云淡风轻，传音的时候也镇静无比，但季牧不傻。 他十分清楚自己的定位。 就真的…只是一个拖油瓶而已。 所以，他现在要做的事很明确。 那就是以最快的速度让自己处在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这样才不会给她添麻烦。 “这次风波过去，要回一趟学宫找老师请教一番，以最快的速度突破入虚境了…”季牧内心暗暗想到。 他真的受够了沦为他人拖累的感觉了。 之前他觉得自己已经多少变强了点，但这次妖都之行，直接就将他彻底打回原型。 从头到尾，他都只能看着一帮大能翻云覆雨，自己却什么也做不到… 此刻，就在季牧跟随人群，经过某一条街道时，花月的声音突然从旃檀世界中传来。 “长风，放我出去。” 季牧一愣，“你确定？” 在整个暴乱的妖都下，仅是潜龙境的花月一出来，便会陷入极度危险的境地。 因万妖谱大会的缘故，妖都万族云集，城中还有许多散发着强大气息的身影。 季牧都得降低存在感、小心翼翼绕过他们，自保都不容易，根本无心照顾他。 但让季牧有些奇怪的是…花月不该是这般莽撞的人才是。 视线一转，季牧的目光定格在了长街另一头。 他隐隐看见，那里，一具穿着绯红色官服的身影静静的躺在地上，失去了任何声息，任由暴动的人群踩在身上也毫无反应。 那里是城门的反方向，而那个人季牧也认识。 正是不久前与他们一同坐在王座之上的礼部侍郎，赵景。 这时，花月略带沙哑的声音在旃檀世界中传出： “我知道这有些强人所难，所以我只求长风兄将我放出来，我去。 赵大人一生为民，与我这种混饭吃的不同，是个真真正正的好官。 他死后，他的尸身不应该也不能够…被他所敬爱的百姓践踏… 至少…要把他带回家吧……” 季牧默默听着花月的话语，不自觉地捏紧了拳头，指尖刺入肉中，鲜血顺着他的拳头流淌。 他深深看了远方赵景的尸体一眼，抿了抿嘴，猛然转头，再不去看后方。 “抱歉，春风，我不能答应你。” 他直接关闭了旃檀世界。 但身后赵景被践踏到血肉模糊的一幕，却从此深深的刻在了他的心底… … 妖都边缘，青王指了指天幕上那一抹金光，看向苏定山。 “这…也是你唤来的？” 苏定山摇了摇头，“本官何德何能，能换来一位圣人？” 青王定定的注视了他许久，最后摇了摇头，叹息了一声。 “算了，不跟你这个老狐狸斗智斗勇了，心累，我还是去做我该做的事吧。 希望，你能够遵守诺言。 须弥教，不该成为你苏定山的囚笼。” 它一仰头，将应莲觞在不久前赠予的一坛酒狂饮而尽，把酒坛摔在地上，然后一跃而下，迎着那片璀璨的金光走去。 在它身后，星月将它的背影拉出了一道长长的影子。 … 苏定山默默注视他离去的背影，又看了看地上破碎散落一地的酒坛碎片，叹了口气。 “唉，留一口啊…” 第154章 王师旗至，万民心安(一) 这时，几道披着黑色长袍、散发着强大气势的身影从各个角落处来到了苏定山的身旁，在他背后单膝跪地，恭敬道： “见过分教主。” 苏定山没有回头，只是淡淡道： “去吧，拖延一下刘将军的步伐。” “遵教主之命！” 在几人离去后，苏定山轻声一笑。 “若是拖不住，加上你们几个的精血，黄泉也足以斩开最后一道囚龙锁了…” 这时，苏定山突然回想起了方才青王离去前的话语，轻轻摇头，喃喃自语道： “囚笼么？或许吧。 这天下，本就有人自由，有人拘束一生啊。” 他理了理自己的衣冠，又看了看青王离去的方向，“有些人，明明活着，心却早已如死灰之木，随风而逝，有些人向死而往，却如同奔赴天光。 有人坚守，有人放弃。 有人俯首观花，有人扬眉吐气。 也有人身在牢笼，以为倾其一生，能够脱离牢狱、去往另一个世界。 殊不知，那其实只是一重更大的牢狱罢了。 我们皆身处牢笼，到头来，世间能困住自己的，唯有自己。 这，不就是人间么…” … 在妖都生灵尚未逃出妖都之时，一声震响在妖都北门传来，厚重的城门应声被撞了开来。 城外，一面赤红军旗当先映入眼帘。 紧接着，身披重甲、手持枪戟的龙武军齐整踏步，宛如千面战鼓齐鸣，重重地踏在妖都大地之上。 这是一支沉默的军队，没有呐喊，无需战鼓。 因为他们自身即是号角。 此刻，刚一进城，统军云渚迎面就看到远处腾起一片烟尘。 “嗯？” 他定睛看去，发现是正在往城门这边亡命奔逃的人群。 他脚步蓦然一顿。 下一刻，他扬起长枪，重重的跺在地上，大吼一声： “停止行军，全军分散，两边列队！ 给老百姓…让道！”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传令兵的身影疾速在龙武军队伍里穿行，传达着统军的指令。 片刻后，四千甲士对半分开，中间空出了一条康庄大道，直通城外。 枪戟握于他们手中，枪尖笔直朝向天空。 以城门为起始，妖都北门主街两旁，面对面排列出了两条长而庄严的队伍。 队伍尽头，赤红军旗迎风招展。 大将军刘文敬默默的看着这一幕，也没有怪责云渚僭越擅自下达停止行军的命令，哪怕这样会延误战机。 看着齐整排列成两条长龙的龙武军，他的嘴角渐渐掀起一抹笑意。 “言风，本将…现在有点相信你说的话了。” … 不多时，当先开路到这边的镇妖司一行看到这一幕，顿时心底各自松了口气。 也没有抢先出城，镇妖司众人也是一个转身，身影急掠，站到了两旁，把道路率先让给了身后逃难的百姓。 虽然锁神阵破，但余威仍在。 妖都内明道以下依旧无法御空，所以人群只能从各个城门鱼贯而出。 在人群后面，还有好多失去理智的妖族疯狂追赶，扑杀落在最后的人。 看到这一幕的云渚眉毛一挑。 他从地上拔起长枪，狠狠一掷，一枪捅穿一个眸光赤红妖兽的头盖骨，枪尖连同大片猩红，深深扎进了地表。 “犯大唐子民者，斩！” 一瞬，四千甲士齐齐端枪，各自刺出，金光与血光交汇，和霜色的月光一同，将这片街道夜色浸染… … 镇妖司总坛本身就离北门最近，所以这里几乎聚集了城内最多的人群，季牧自然也在此列。 此刻，他跟随着人群朝城外行进，看着两边齐整守护百姓的甲士，心中大为震撼。 除了边境之外，中土战事极少，他还是第一次见到真正的唐军。 之前他在淮南道时遭到刺杀时，对李寒泽所带领的军营留下了十分不好的印象，现在印象直接大为改观。 与真正的王师和边军相比，那根本就无法称之为唐军！ 这时，登上了妖都城头，没有参战的刘文敬默默看向下方。 “咦…” 他一眼就看到了一身白衣，在人群中十分显眼的季牧，一时略微恍惚了一下。 正待观察时，他却突然察觉到了什么，抬头朝远处看去，微微皱眉。 “一位通明，五位明道…嚯…这阵容，还挺看得起本将。” 在刘文敬视线尽头，青王的身影伫立在人群后方，默默抬头，看向城垛那道身披亮银战甲的身影。 它并没有选择直接冲上去，那是找死。 它只是来为黑王争取一段时间，但现在，哪怕不用它出手，唐军也明显被其它事情延缓了入城的脚步。 这正合它意。 第155章 王师旗至，万民心安(二) 青王估摸着，身后那几位明道境的血气，已经足够填补黄泉了。 该说不愧是镇妖司总司，轻易的就找过来了几个养料，还是须弥教的… 这么多明道境，怕不是把一个分教老底都掏出来了吧？ 须弥教扎根中土不易，这老狐狸是真舍得啊… 青王有些唏嘘。 须弥教，这个势力的名字出现在任何地方会都让人闻风丧胆，甚至在其它部洲都影响极深，丝毫不弱于一个帝国。 唯一对这个势力不怎么感冒的地方，就是大唐。 中土一经出现，绝对人人喊打。 青王相信，城垛上那位圣人绝对不介意在找到黑王之前，先灭几个须弥教的人助助兴。 而且他不可能任由这么多高境修士在人群中晃悠。 只要对方一动手，几人的血气就会填充进黄泉，成为黑王开锁的助力。 若是那位圣人能沉住气不杀，等这几人把城口这几万人屠戮一空，黄泉一样能吸收足够的血气。 杀与不杀，黑王成圣，都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这是赤裸裸的阳谋。 对此，青王自然乐见其成。 让黑王成圣这一点上，它与苏定山是一致的。 只有黑王成圣，才能以圣境之力帮它的忙，提炼龙血。 所以这个时候，青王反倒不着急了。 那个看它喝酒壮胆的人…竟然提前把一切都算好了，然后还不提醒自己。 果真是个老狐狸！ 此刻，五位身披黑袍的须弥教长老掠过青王，气势爆发，直奔下方龙武甲士而去。 “尔敢！” 下方，云渚怒喝一声，心中却是一沉。 一万龙武军，境界最高的是三位半步明道，剩余大多数甲士都是入虚，将领则多为立言。 这样的阵容，虽然没有超越明道的存在，但结合军阵，一万龙武军有击杀三位明道境大能的实力。 若是再加一万，叠加之下，入道也得授首。 但并没有如果，此刻出征妖都的，只有这一万龙武军，城外分流之后，更是仅剩四千。 单单面对妖域本土大妖，都有些吃力，更何况现在突然蹦出来的五位明道大能！ 云渚其实有些不解。 以大将军腰间那块鱼符的规格来看，除了四十万边军府军之外，神武、龙武、羽林，以及南衙军，中央加起来总计十万余人的大唐精锐甲士皆可调遣。 若是都调过来，妖域之乱，半柱香就可平息。 但为何只是抽调了战力仅是中等的一万龙武军，还在半途分走半数… 虽然有些不解，但身为统军，面对敌人，云渚自然知道此刻要做什么。 气息爆发间，他疾速下令。 “结小龙武阵，优先保护百姓！” 一道道磅礴的气势从龙武甲士身上散发。 半空中，一尊金色神龙顿时凝聚而出，龙威盖世，将街道上的百姓笼罩其中，抵消五位须弥教长老的威压，让百姓们得以安全撤出妖都。 其中一位长老眼见唐军队伍中境界最高的也才半步明道，嘴角露出了一抹不屑。 赶过来时，他还以为唐军来了多少人，心里还直打怵，但因为教主的命令才不得不来。 须弥教中，职高一级，可以掌控生死，教主级也不例外。 苏定山在教中刚好比他们高一级，所以命令之下，他们必须得来。 不过现在，看着这点人手，那位长老的心直接就放了下来。 “还好教主大人不是让我们送死…” 自信之下，他一马当先，直接化为一道幽光冲了上去，一巴掌就朝下方的甲士拍去。 伴随着他的动作，一道巨大无比的掌印顿时出现在空中，盖压而下！ 但就在他拍出那一掌之时，他清晰的看到，那些被诸多甲士簇拥着、像是一位将领的面容上，掀起了一抹讥讽。 面对那惊天一掌，云渚抬起了手，遥遥一指。 四千龙武甲士的枪尖齐齐刺向上空，如金龙出水，龙爪撼天。 下一刻，掌印竟是直接被捅了个窟窿，然后剩余的狠狠的撞在了那位须弥教大能的身上，直接将他砸飞了出去。 他的身影沿途在空中洒下一片血雾，似是受了不轻的内伤。 云渚冷笑一声，对这个结果没有太多意外。 虽然只有四千甲士，但一个明道境就敢冲阵，龙武军不介意让他重新认识一下什么是唐军。 这还是因为街道上尚存大量百姓、甲士站位并不完全的缘故，若是布阵完整，哪怕不能击杀，但同时抗衡两位明道毫无问题。 城垛上，刚刚抬起胳膊的刘文敬将胳膊又放了下去。 他发现这次出来，圣宗带给他的惊喜，要远比想象中的多。 第156章 将军控龙，黑王成圣 他想看看他退隐这些年，大唐新一代精兵都被操练到了什么程度。 意志与责任，他见识过了。 之后就是支撑二者所必备的实力。 或许，圣宗继位之后，这一代的朝廷，真的能支撑他完成他一直想做但还没有机会做到的事情… 另一边，已经走到城门口的季牧回过头，看着这一幕景象，磨砂了一下下巴。 “这阵法，好像也挺强啊…人数也和明月山庄里的罪仙差不多… 要怎么弄一个呢…” 因为城中大乱的缘故，他这次并没有机会去三王殿拿到战阵的图谱，因此心底一直有些遗憾。 但现在他发现，这个东西，好像不止妖族有，唐军的…似乎更强！ 不过季牧清楚，这种东西绝对是天价之宝，他想不到什么好的办法来得到它。 总不能跑到城头那位将军面前，冷不丁跟他来一句，“嘿，兄弟，卖战阵不，我这有几两银子…” 季牧相信，对方绝对能一枪把他钉死在墙头，悬挂个三天三夜… “唉…以后再说吧，不行去参军说不定也会有机会…”季牧回头，深深的看了一眼哪怕面对大敌、也依旧将百姓护佑安好的将士，嘴角微微掀起一抹弧度。 “真去了，好像也不错…” … 一击之后，云渚的神色逐渐凝重。 对方不是傻子，刚才那位飞出去的须弥教长老是因轻敌的缘故，才让龙武甲士得手，试探出实力之后，自然不会再给龙武军这样的机会。 四位大能各占一方，一同动手，强大的神通术法霎时将下方街道笼罩。 龙武甲士以阵法共同抵挡，伤害与威压平摊到每一个人的身上。 即便如此，也有不少甲士面色一白，吐出了一口鲜血。 但没有人放弃维持战阵运转。 对战高阶修士，战阵一破，直接牵连到全军，所以哪怕是身死，也绝不能松开手中结阵的长枪。 半响，当四位明道大能的攻势再度来临之际，云渚咬牙操控战阵之魂抵挡。 但下一刻，他突然发现，金龙不受控制了！ 好似龙魂之中，有一股强绝的伟力融了进来，瞬间占据了主导位置。 金龙一直紧闭的双眸蓦然睁开，倒竖的瞳孔冰冷的扫向对面。 强大的威压与森然杀意交织，无可抗衡的力量顿时笼罩几位大能，令他们心生颤抖。 “这股气息…” 四人眸中顿时被恐惧占满。 教主让他们来阻挡刘将军的脚步，但没有跟他们说… 这儿有个圣人啊！ 但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下一瞬间，龙爪直接隔空朝他们挥了过来。 巨大的爪印将空间洞穿，生出道道裂痕，长至千米，横贯天空。 而那几位须弥教长老，早已化为爪印下的几缕飞灰，随风而散。 龙武甲士军阵之中，刚才城头上下来不久的刘文敬喃喃自语道： “对乱贼出手，理所应当。 须弥教的，本将以圣境出手，应该不会有人说我不守江湖规矩吧？”说到这，他话语蓦然一顿，似是想到了什么。 “都回朝廷了，怕个屁！” “大将军威武！”龙武军中，传来了排山倒海般的呐喊声。 但紧接着，一声带着几分癫狂的笑声盖过了龙武军的浪潮。 天地间，仅剩下远处这一道声音。 滔天的气势紧跟声浪，如海浪席卷，一同扩散至整个妖都，山岳般的重压令所有人皆是身上一沉，忍不住想要跪伏在地。 就连青王这等妖族大能，内心也是不自禁地升起了一股欲要拜服之意，被它生生按耐住了。 它内心不惊反喜。 “黑王成圣了！” 刘文敬面色上没有任何波澜，他看了一眼下方还剩不多的百姓，然后将目光投向妖都深处，轻轻一笑。 “有点意思。” 下一刻，一道粗壮无比、带着毁灭一切气息的黑色光柱直奔此地而来。 刘文敬缓缓抬手，龙魂与黑柱对撞在了一起，猛烈的气浪冲霄入云，震碎了大片房舍。 “这么急啊…” 好在龙魂庇护之下，下方的百姓并没有受到什么伤害，正在疾速出城。 城门口处，季牧最后深深的望了一眼天空经久不散的气云，旋即转身离去。 “终有一日，我也会修炼到这样的境界！” … 互相试探一击之后，一道裹挟着无尽黑云、踏空前行的神兽缓缓而来，金色的双眸散发着威严的光芒，在夜空中明亮而耀眼。 在虚空站定之后，它缓缓低头，与下方那位银甲将军的目光对视在了一起。 这一刻，虚空仿佛凝固了一刹，极度危险的气势在他们身旁汇聚。 就在这时，一道不合时宜的声音突然在一旁传出。 “黑王，打架之前，莫要忘了我们的约定。” 龙玉麒麟扫了它一眼，冷冷一笑，“送死送的这么勤快的，你也是头一个。” 话音刚落，它一爪便向青王抓来。 第157章 青龙化血，太白驭兵 立下过道誓，龙玉麒麟自不可能随便反悔，并且炼化青王对它一点坏处都没有。 此刻随着它动手，青王自行离地，被它以强绝的力量摄了过去，在半空化作一条头生双角的青色蟠龙。 腾空之时，青王整个龙躯都受到了黑王灵力的挤压，不自觉的拧起。 紧接着，带着圣威的黑火蓦然在它的身上灼烧，炼化一切。 青碧蟠龙龙首浮现出痛苦的神情，但却一声不吭，任由黑火焚烧入骨。 跟着黑王过来，面色苍白，想要从这边出城寻找季牧的玉依香看到这一幕，也不自禁停下了脚步，喃喃自语： “疯了吗…” 另一边，刘文敬正等待剩余不多的百姓出城，因此也没有着急动手。 他将这一幕尽收眼底，眉梢微皱。 炼血？ 不…好像不全是… 练兵？ 在他思索的时候，圣火灼烧之下，青王很快便已看不清真容，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完好的皮肤。 它整个身体都被黑火包裹，在天空化为了一道巨大的龙卷风，卷动风云。 低沉压抑的吼声从火中传出，隐约中，能看到一尊龙形骨架在其内翻腾。 但不多时，圣火中的动静便越来越小，直至静谧无声。 当圣火散去，漫天的灰烬在夜空下飘扬，辉映群星。 灰烬中心处，一滴赤红如火的龙血缓缓升起，明亮的光芒瞬间将夜空照耀的恍如白昼。 黑王化为人形，伸手一招，龙血便出现在了它的手中。 妖都城门处，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到了这里，就连原本归属妖族黑王殿的血甲卫，看到这一幕也皆是沉默无比。 妖族信仰实力为尊，强大的生灵天生会得到敬畏，虽然不属同一王殿，但青王依旧是妖域最为强大的王者之一。 但就是这么一位王者，此刻却在圣火之下，生生被提炼成了一滴精血… 这让它们对妖圣生出敬畏的同时，也不免升起了一丝兔死狐悲之感。 黑王自然不会在意这些目光。 它看着手中的龙血，挑了挑眉，包裹圣火随手一甩，龙血便遁空而去，不知去往何方。 做完这些后，黑王的目光与下方的银甲将军对视在了一起。 此刻妖都内，百姓基本都已出城，镇妖司的人马是最后走的，除了龙武军之外，城中仅剩下了一些零散的妖族和黑王殿甲士。 伴随着两位圣人目光的对撞，一股肃杀之意弥漫四周。 玉依香默默后退，但没有直接离去，而是站到了一旁。 出城之后，长风那边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了，所以暂时不用她赶过去。 圣人间的战斗百年难遇，提前观摩一次道法层次的对决对玉依香好处极大，甚至能缩短她合道的时间。 此刻，黑王凝视银甲将军，淡淡道： “刘将军，好久不见。” 刘文敬没有接它的话茬，而是自顾自问了一句。 “本将很好奇一件事。” “何事？” “你…为何不跑？” 黑王一愣，但还不待它说话，刘文敬便再度开口。 “你是不是觉得开了囚龙锁，踏进了那道门槛，就可以无敌于天下？ 所以藐视朝廷，屠戮唐境子民，然后大摇大摆的跑到本将面前…怎么…你难道还想杀了本将立威？ 你…真的知道何为圣人么？” 随着刘文敬最后的话语传出，一道道金色的纹路自他的脚下延伸，很快便在大地上刻画出了一座巨大无比的金色法阵。 法阵之上，符文流转，一股玄奥的道蕴笼罩天地，笼罩的范围刚好是四千龙武军站定的位置。 黑王前一刻还皱着眉头，下一刻便面色大变。 它骇然看到，四千龙武甲士，所有人，包括半步明道级别的云渚，在这一刻，竟是齐齐拔升了一个大境！ 入虚变立言，立言化明道… 下一瞬，四千甲士的气势顿时冲霄而起，凝结出了一尊盘踞了整座妖都的金龙，裹挟雷霆、道蕴在身，探头向下，威严的目光扫向大地。 “这是…” 黑王抬头对视一眼，身体的血液便都如同冻结。 它想不通，自己确确实实突破到了圣境，若非如此，它也不可能有恃无恐的走到北门。 可是为什么，同为圣境，它此刻会被对方的气势镇压？ 因为那四千甲士？ 开什么玩笑，圣境之下，众生皆为蝼蚁，区区四千低境人族甲士，又怎么可能对它造成威胁？ 黑王根本不愿相信。 它咆哮着化作本体，一脚踩在城墙墙头，庞大的妖躯与金龙各执一方，怒目而视。 圣火缭绕在身，与金龙的威光直接碰撞在了一起，乍起无尽风云，星月黯淡。 与妖族依靠天赋神通不同，人族修士成圣之前，必定要先创造一式道法级别的神通经文。 因此，道法级神通，就代表着圣人的“道蕴法则”，是他的一切。 而地上的那道符文法阵，便是刘文敬戎马半生，一步步摸索创造，直至升华的道法级神通功效之一。 太白驭兵诀！ 第158章 巅峰之战，各显神通(一) 龙玉麒麟御空一踏，身上圣火自行漂浮，化作一团团烈焰在天空舒展，最终变化为一道道巨大的黑色符文，围绕着它而转动。 就在这时，太白驭兵诀凝结成的五爪金龙裹挟风云，其间雷霆闪动，如天罚般咆哮而下，张开血盆大口朝黑王咬去。 龙玉麒麟怒吼一声，身后浮现出一尊遮天蔽日的麒麟法相，巨大的妖躯令整个妖都各个角落的人抬头都能看的清清楚楚、震撼不已。 法相一经出现，便被无尽的黑火符文覆盖，仿若为它披上了一层战甲。 下一刻，麒麟与金龙碰撞撕咬在了一起！ 金光与幽光交融爆散，惊退漫天飞云，巨大的身躯和狂野的对碰甚至在数十里外都遥遥得见。 那股气势直接将妖都城口附近的所有妖族都掀飞了出去，生死不明。 好在有意无意之下，气息波动大多都被聚拢在空荡的城内，没有向外波及，因此城外那些尚未走远的百姓也没有受到伤害。 五爪金龙盘在墙头，一脚踩在了麒麟法相的兽首，将它按进了墙体，死死抓住不放。 与此同时，口中金光汇聚，对着半入墙体的兽首就来了一道龙息！ 龙玉麒麟闷哼一声，气势大跌。 轰鸣震响，飞沙漫天。 妖都北城城墙，在这一击之后竟是直接塌了半边… 没有给黑王任何喘息的机会，刘文敬动起手来毫无半分拖泥带水，操控金龙将麒麟按在地上之后，各种神通与术法接踵而至，一道道在对方身上炸响。 … 泰山，圣人学宫。 挂在墙头的君子剑剑身震颤，令卧在床头闭眼微眯的老先生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感受了一番，叹了口气。 “圣境之战么…大势所趋啊… 只不过即将到来的，到底是乱世…还是盛世呢？”半响，他摇了摇头，喃喃自语道： “算了，不管了，反正老夫也只是个教书先生，那些个麻烦事…以后不是有学生嘛！ 教书不就是为了偷懒的嘛，不然教书干甚？” 嘟囔了两声，老先生翻了个身，又睡了过去，任由君子剑在墙上摇晃不已也不去理会。 片刻后，君子剑突然安静了下来。 下一瞬，它化为一道长虹，竟是自行遁空而去… “嗯？！” 老先生双目圆瞪，一骨碌从床上蹦了起来，看着长虹离去的方向，气的重重的在地上跺了跺脚。 氤氲流转之下，整个山头都震荡不已。 但…君子剑头也不回，银光横空，遁行千里，徒留山中一位于风中凌乱的老人…… … 妖都北门，龙玉麒麟吐血不止。 法相与它的妖魂息息相关，状态直接关联自身，因此所受的伤害也会在极大程度上的反馈自身。 这般被暴揍之下，它所受的损伤是不可估量的。 一番碰撞之下，它知道此刻的自己绝不是刘文敬的对手。 只是境界突破到了同一个层次，但在道法上面，自己跟老牌圣人简直就是天差地别。 而且它总觉得，它的圣境有些不对劲，好像缺了点什么，但一时间又说不上来。 不过现在不是深思的时候。 因为再这么下去，它的法相就要被金龙撕碎了。 但法相被龙爪死死按住，黑王竟是无法抽回。 统领大唐精兵的兵圣，是此方天下当之无愧攻伐第一人。 他是唯一一位能把凡人之力，直接化作比肩仙神力量之人。 他的道，就是统兵与征战。 独自一人，他是最弱的。 但，只要他身后还有将士，只要他身前还有敌人，他就是几近无解的存在！ 黑王看着毫无反抗之力的法相，一咬牙，竟是直接引爆了那尊法相！ 一声震撼天地的巨响彻响整个妖域，数不清的建筑砖石寸寸开裂，化为飞灰卷上天空。 整个妖都瞬间笼罩在无尽尘土迷雾之中。 强忍着震荡不已的脑海，龙玉麒麟化为不起眼的人形，面容上尤自七窍流血，但他不管不顾，直接转身就走。 它承认它有些低估老牌圣人了，不过并不是没有挽救的机会。 在做出决定之前，它早就给自己留了后手。 此刻后退之中，它直奔城中某处。 所去的方向，竟然是青王殿！ 虽然它气息大跌，境界实力现在也降到了通神中后期，但只要它活下来，很快就能恢复到原本的境界。 青王殿中，有一座它花费了许久筑建而成的大型传送阵，直通离妖都最近的一处海港。 从那里出海，横渡一片浩瀚须弥海，就是另一座天下！ 第159章 巅峰之战，各显神通(二) 早在很久之前，还没有下定决心开囚龙锁的时候，黑王就有意无意的，给自己准备了许多异宝。 其中，大多数异宝都来自万妖谱大会万妖的进贡。 数百年下来，积攒下来的异宝足以支撑它穿过一片海域了。 实际上，哪怕今天打赢了，它最终也要逃往其它部洲。 毕竟朝廷又不是只有一位能够匹敌圣境力量的存在。 让大唐称霸南洲的，从来不是人，而是它深不见底的底蕴。 这个黑王还是分的清的。 它之所以过来，除了成圣多了几分自信之外，还有狡兔三窟有恃无恐的心思在内。 虽然现在打输了跑路有些狼狈，传出去也不好听，但对黑王来说都不重要了。 它要先活下来。 为此，它甚至连黑王殿中自己唯一的子嗣都可以放弃。 … 妖都凌乱的街道上，一道身影在亡命奔逃。 只要跑进青王殿，它就赢了！ 最近的海域，离此地也足足有数百里之遥，甚至在妖域之外。 哪怕是圣人，短时间也绝无可能追上来。 并且传送阵是一次性的，激发之后便会自行销毁。 到时候入了海，根本没人能奈何它。 它所珍藏的珍宝虽然战斗能力不高，但皆是有特殊功效，能够避开海中绝大多数危机。 朝廷底蕴再深，没准备的情况下，手也不可能伸到须弥海。 等准备好了，它早就溜到其它部洲了。 眼见那座青色的王殿映入眼帘，黑王的嘴角不自禁掀起了一抹弧度。 … 因为黑王法相自爆的缘故，北门处龙武军被齐齐掀飞，倒吐了一口鲜血，皆是面色惨白，阵型不稳。 若非有刘文敬主导，以龙魂庇护众人，圣境大能的分魂自爆，这里的人一个都活不下来。 饶是如此，他们也是付出了惨烈的代价。 龙魂虚影淡化，几近消失。 另一边，玉依香感觉不太妙，早早就御空离去，于北门遁出妖都。 若是平日实力完整的状态下还好。 之前她为了轰击锁神阵，早就耗光了气力，面对这一击就有些力不从心了。 只不过哪怕提前跑了，两大圣级的冲撞余波也撞在了她的倩影之上，友好的“送”了她一阵… 估计，这是少宗大人近几年最为狼狈的一次… 半响，灰头土脸从地里爬出来之后，没去管嘴角溢出的鲜血，玉依香飞速打理了一下凌乱不已的发丝，眸光扫向四周。 见四周虽然人多，但暂时并没有看到那个人，玉依香才暗自松了口气。 这个样子，可决不能让长风看见… 但…就在这时，一道熟悉的声音带着几分疑惑，突然从她的身后传来，令天不怕地不怕的少宗大人霎时浑身一僵… “依…香？” … 妖都北门。 刘文敬在法相自爆冲击之下，率先恢复过来，看向城内奔逃的身影，双眼微眯。 “还不够…” 他看了看四周，发现大多数龙武甲士都已精疲力竭，无法维持阵型。 他想了想，看向了此间唯一还站着的将领。 “云渚。” “属下在！” “结阵。” “遵命！” 长枪在手，枪芒朝天，一道微朦的金光从枪身散出，萦绕天地。 刘文敬伸手一捏，漫天金光顿时化为了一柄散发着凌厉气势的金色长枪。 枪尖调转向下，对准黑王。 旋即，刘文敬手臂微抬，用力一挥，怒喝一声，“去！” 下一刻，一道金光长虹贯穿了半座妖都，瞬息来至黑王背后。 龙玉麒麟浑身一僵，寒意直侵脑海。 这个时候，它离青王殿，仅有一步之遥。 它此刻的境界已然无法维持圣境威能，但这柄长枪流转的气息，仍旧是实打实的圣级之力！ 匆忙间，龙玉麒麟浑身覆盖一层鳞甲，无尽黑火凝结成了一面符文盾牌。 同时它张口一吐，一颗散发着万千光华的妖丹浮现，仅是流转气息，便令四周的时间流逝都变得缓慢无比。 趁着这段时间，黑王一咬牙，操控妖丹，向着那柄枪尖撞去！ “爆！” 这已然是它的最后手段。 拼尽一切，也要阻拦这一枪。 只为了…活下来！ 刹那间，一道光柱于妖都拔地而起，接连天地，久久不散。 青王殿前，顿时被炸出了一道横贯数百米的深坑。 黑王最后也是被炸进去的… 虽然妖丹自爆对它这等境界的大妖来说，不至殒命，但它此刻的气势依旧跌落到了极致。 浑身焦黑，须发凌乱，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 但被炸进青王殿之时，它却是笑着的，笑的无比张扬。 “本王活下来了，哈哈哈哈哈！ 青山不改，绿水长流。 姓刘的，大唐朝廷，尔等都给本王等着！ 囚禁数百年，爆碎妖丹之仇，来日与尔等一并清算！” 青王殿中，璀璨光芒汇聚，一道庞大无比的圆形法阵笼罩上空。 下一刻，光华凝结一点，瞬息消失。 这个祸乱了一城生灵的罪魁祸首，在兵圣的眼皮子底下，成功传送走了…… 第160章 巅峰之战，各显神通(三) 妖都，镇妖司总坛。 因为镇妖司的人都出去为百姓清路的缘故，此刻的总坛，几近空无一人。 诺大的院落，仅站立着一道人影。 原镇妖司总司苏定山。 此刻，他腰间除了那柄黑底金纹的王器佩刀之外，又多了一柄。 正是之前黑王用来斩开囚龙锁的黄泉。 不知为何，成圣之后，这件阴器竟又回到了苏定山的手中。 这件须弥教的至宝，如今再无血色流转，彻底沉寂了下来，仿佛变成了一柄普通的刀。 但若是仔细看去，就会发现。 刀身之上，偶尔会闪过一缕幽芒，散发着辉映诸天的气息，宛若道韵！ 此际，北门大战刚刚结束，整个城市渐渐沉寂下来。 苏定山听着城内的动静，摇了摇头。 “没想到圣上如此有魄力，直接把鱼符交给刘将军了，倒是有些出乎本教的意料啊… 既然如此，那些后手，似乎也没必要拿出来了，意义不大… 那就下次吧。” 苏定山轻轻抚摸了一下黄泉，轻轻一笑，“反正，最重要的目的已经达成了，该走喽！” 伴随着话音落下，一道庞大的法阵自他脚下升起，氤氲流转。 规模之大，不比青王殿那座差上半分，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显然，传送的距离也要远超黑王。 … 妖都北门。 缓过来的龙武军正在向城内推进，此刻听到声响，皆是茫然抬头看去。 刘文敬抬眼瞧见天空上那道法阵，揉了揉眉心，叹了口气。 “一个个的… 苏家后人么？ 唉，算了，再让他折腾一阵吧。 不过，这城中百姓的性命，你还背负不起，终有一日，要还给天下啊…” 叹息声中，远处法阵凝结，震荡空间。 一道道光芒流转，接连天地，当光芒璀璨到极致，法阵中的人影瞬息消失。 … 一个时辰前。 离妖都最近的一处海域入口。 海州，海岸。 六千龙武甲士一刻未停的赶到了这里。 此刻天刚蒙蒙亮，奔行了整整一夜的将士们俱是疲惫不堪。 当然最重要的，是他们压根不知道他们要来这里做什么。 但因为大将军的命令，他们又不得不遵从。 唐军制度中，对下级不服从上级的情况处罚极为严重。 若是贻误战机，甚至会直接问斩。 此刻，龙武军前。 两位面容肃穆的将领位于前方，凝望身前一望无际的海洋，微微皱眉。 “雪健，你怎么看？” 二人正是龙武军的左翼和右翼统军，此刻问话的，就是右翼统军荆瀚涵。 左翼统军杨雪健凝望了一会，摇了摇头。 “我还是猜不到大将军的想法。” 荆瀚涵叹了口气，“从军这么多年，这大概是我执行过最为匪夷所思的命令了，你说…大将军有没有可能…就是单纯的在玩我们？” 杨雪健瞪了他一眼，但因为对方是传音说的，因此他也没说什么。 毕竟，他心中也是疑惑万分。 而他二人此刻的心绪，也基本代表了身后六千甲士的想法，甚至二人时不时都能听见后方传来的愤懑之声。 杨雪健叹了口气，转头对传令兵下令道： “全军原地休整半个时辰，半个时辰后，披甲持枪，进入战备状态。” “都不知道敌人是谁…” 荆瀚涵嘀咕了一声，但还是任由杨雪健下达了军令。 嘴上抱怨两句也就罢了，身为统军，自然能分的清事情轻重。 … 半个时辰后。 因为啃了些胡饼和服用了一些恢复气力的丹药的缘故，岸边的龙武甲士变得没有那么疲惫。 此刻各自站了起来，开始穿戴甲胄。 龙武军的甲胄和配枪都是清一色的特制法器，相比防御和攻击，更注重彼此间的联结。 这让穿戴甲胄的甲士更容易结阵。 半个时辰的休整，再花费一些时间披甲之后，这个六千人的疲惫之师，赫然又变成了大唐最为精锐的甲士！ 而他们此刻所结之阵，赫然便是能够极大程度隐藏踪迹的“藏龙阵”。 在没有弄清楚状况的情况下，让自己不暴露在明处，是最为明智的选择。 … 几乎在藏龙阵结成的下一瞬。 海岸之上，一座巨大无比的法阵突兀显现，激起层层浪潮… 片刻后，法阵消散，一道狼狈的身影重重砸在了沙滩上。 正是从妖都亡命逃出来的黑王。 堂堂妖圣，此刻竟是花费了好些气力才爬了起来。 晨阳映现，洒在天空与海洋上，将整个世界映照的一片金黄。 颤悠悠的站在沙坑之中，望着那波光粼粼的金色世界，面色惨白的黑王无可遏制的大笑出声。 “三百年…整整三百年，本王终于自由了！ 朝廷，圣人…哼，那又如何，还不是被本王逃…” 话音戛然而止。 一道璀璨至极、不同于天地间的璀璨金芒浮现，瞬间占据了黑王瞪大的双眸。 下一瞬，海岸间。 浪潮卷携金光，伴随着无尽狂风，将一切都吞噬殆尽。 金霄穿云，天地寂静！ 第161章 巅峰之战，各显神通(四) 这是一片被迷雾笼罩的世界。 隐约，能看清一座山的轮廓。 山脚处，一方深潭坐落于此，整体呈深红的血色。 这里，便是祖地。 那座山，是无尽妖族遗留的兽骨所堆积而成的山峰。 至于血色深潭，则是历代南洲大妖陨落的精血所化，汇聚在一起，便形成了一片深潭。 深潭之中，不乏一些神兽精血，有着大量精纯血气。 这对注重肉身修炼的妖族来说，绝对是不可抗拒的诱惑。 此刻，血色深潭边缘，几道身影泡在其中。 他们周身皆有一股磅礴的力量涌动，让深潭时不时浮现出血泡，旋即爆散四射。 这些妖族之中，妃雪的身影赫然在内。 因为自身实力的缘故，她无法承载过多血气，所以只能泡在边缘，一点点吸收淬炼肉身，待突破境界后再往深处。 而她身旁不远处的那几位神兽子嗣，是被逼迫到边缘的… 在深潭中心，一道魁梧的身影盘坐湖面，强劲的气机令整个湖面都沸腾翻涌。 此人，正是被黑王逼迫入祖地的应莲觞。 从他如今散发的气势来看，已然达到了凝神圆满，仅差一步，便可突破到通明境。 只不过不知是何原因，一直卡在这里，无法捅破那层屏障。 坐的久了，他的内心也不自禁泛起了一丝急切与恼怒。 血色深潭的精纯血气对他来说也是大补，但应莲觞现在的心思根本不在这上面。 入祖地前，黑王最后那番话像一根刺一样，扎在他的心头，挥之不去。 一根筋的老贼还在外头，说不定就在做傻事，而他却被困在此地，出都出不去。 境界，也卡在了这里。 他尝试过了。 在一众神兽子嗣震惊的目光下，一开始他就顶着骨山磅礴的威压爬到了山顶，想要看看那里有没有出口。 历代进入此地的妖族，从未有人攀登到山顶，最强的也仅是爬到三分之二的位置，但应莲觞却做到了。 他自身骨骼在重压下被挤压的嘎吱作响，浑身上下都经历过了一重淬炼洗礼。 肌肤之上，光华流转，宛若玉石。 应莲觞基本可以确信，自己的肉身达到了这个境界的顶峰，甚至对上一些初入通明境的大妖，他也未必会落入下风。 但他的焦躁没有因此消减半分。 他…没有找到出口。 无奈之下，应莲觞只好先寻求自身突破。 深潭的血气让他更进一步，达到了半步通明，但之后却无论如何也无法突破那层壁垒。 仿佛…缺了点什么。 应莲觞其实十分清楚自己缺了什么。 送出的一小块蛋壳，不算什么。 但却代表着他的先天道蕴不完整，并不是说永远无法突破，只是这个过程，注定极慢。 通明境，主修道蕴！ 所以在突破之前，应莲觞要先将缺失的道蕴补充完整，而这谈何容易？ 那一小块蛋壳，就让青王从原先的蟒类进化为蟠龙，一举成为通明大妖，可见一斑。 应莲觞并不后悔，也没觉得自己道蕴缺失就无法突破。 他只是…需要时间罢了。 但他没想到，老贼下定决心会那么快。 烦躁之下，应莲觞的气息都开始波动不稳，整个深潭都卷动了起来。 惊人血气拍打四周，之前被逼迫到边缘的几位妖族也没办法安心待在深潭之中，不得不回到了岸上，有些无言的看着这一幕。 “嗯？！” 就在这时，应莲觞好似感受到了什么，抬头看去。 一滴散发着璀璨光芒的血滴从天空上飞了下来，径直落入他的眉心。 下一瞬，应莲觞身上的气势突然不受控制的翻涌起来。 恍惚之中，他仿佛听见体内传来了一声细微的“咔嚓”声响。 那个一直无法捅破的屏障，在这一刻，碎了… 应莲觞愣住了。 反应过来后，他却没有任何破境的喜悦，反而是遍体生寒… 那滴龙血，他很清楚意味着什么。 他的双眸登时变得一片血红，瞳孔倒竖，金光爆闪，巨大的龙翼在身后展开。 半龙化的应莲觞手持黝黑铁棍，于深潭拔地而起，裹挟狂风，直奔天空！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龙血方才，就是从天上的某个位置坠落下来的。 深潭血水在他的气势裹挟下，形成一股庞大的龙卷，但最终随着他身形拔高，又化为片片雨水洒落。 轰鸣震响，如一道雷霆划破夜空，让寂静了许久的祖地变得不再平静。 但应莲觞没有注意到。 自己一直以来拿着的那根黝黑铁棍，突然有异样的光泽一闪而逝… 无声无息间。 棍身上多出了一道青色图腾。 下一瞬，便消失无踪，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 … 第162章 巅峰之战，各显神通(五) 一阵爆响轰鸣之后。 应莲觞从天上落了下来，死死捏紧了手中长棍。 他的面色有些不怎么好看。 就在刚刚，他的确触摸到了界壁入口，但却发现口子被关上了。 以他现在的实力，还无法破开。 “还不够…” 他喃喃自语了一声，转身再度回到了深潭中心。 龙血的存在，让他境界壁垒破碎，突破通明已然不是难事。 他要借助一池神兽血气，更进一步，直接迈入中期。 到时以他应龙之子的强绝战力，绝对不弱于各大妖族老祖。 虽然面对妖主级大能还是有些距离，但也不至于毫无反抗之力。 但就在应莲觞坐回深潭中心的一瞬间，他的整个身子蓦然一僵。 一股极为强大的意志瞬间占据了他的心神，开始剥夺他对身体的掌控权！ 与此同时，一声愤懑的声音旁若无人的在他脑海回荡。 “没想到竟然提前派人在海岸等着本王…姓刘的，你很好… 若非本王狡兔三窟，早在炼化龙血之时，就将一缕分魂藏在龙血中，借助龙血强大的气息遮盖，送入祖地，此刻怕不是真要身死道消了。 不过，终究是让本王活了下来… 哼，待本王夺舍了先天圣灵的妖躯，再恢复原本圣境的实力，区区南洲，何人是本王敌手？ 到时候，与尔等一并清算！” “你！”应莲觞作为先天圣灵，虽然天生强大，但他此刻面对的，是一位货真价实的圣境神兽。 因此哪怕是他，神魂也是瞬间受到了压制，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身体被入侵占据。 好巧不巧，那个要夺舍他的人，还是他此刻最想杀之而后快的存在。 应莲觞只感觉无穷的怒火于他胸膛堆积，他拼尽全力保持清明，如同野兽般的低吼自他口中发出。 “黑…王！” “嗯？有事么？” 黑王云淡风轻的声音回荡脑海，甚至还带着一丝轻蔑。 对它来说，对方的神智马上就要被自己抹去，先天圣灵的气运与道蕴，一切都即将成为自己的嫁衣。 原本它还是想好好遵守诺言的。 但这一切，都在兵圣谋划之下烟消云散。 因此黑王没有任何心理负担。 能够被隐忍数百年一举登圣的大妖，也从来不需要什么恻隐之心。 而且不这样做，它就要死了。 无论是献祭同族还是现在夺舍，黑王觉得，它都只是迫于无奈罢了。 都是被人族逼的。 而且它还深信，只要自己活着，终有一日，这一切都会向人族讨回来，然后带领妖族再次站在这片大陆的顶端。 只要它活着。 现在夺舍圣灵，也只是达成最终目的一个小小的插曲罢了。 唯一的束缚，就是它与青王立下的道誓——炼化龙血，并让应莲觞顺利融合。 但黑王把分魂藏在龙血之中，等待应莲觞融合之后才出来夺舍，便完美避开了道誓天罚。 毕竟道誓承诺的两个条件，它全部都做到了。 至于之后会发生什么…须弥意志就管不着了吧？ … 因为二者之间是神魂的较量，不起波澜。 所以远处那几位神兽子嗣压根没有发现应莲觞的异样。 实际上就算发现了，也未必敢上来管。 因此，此刻应莲觞是真真切切的在独自面对一个圣级分魂。 哪怕这个圣级并不完整，也不是他能够抗衡的。 不过，身为先天圣灵，应莲觞自有他的骄傲与不屈。 他可以战死、老死。 但绝不允许有人骑在他的头上，用他的身躯在这个世上招摇。 这是对应龙血脉的践踏！ 再加上青王陨落，新仇旧怨，让应莲觞对黑王的杀意强烈到了极致。 拼着脑海中最后的一丝清明，应莲觞神魂之力下沉妖丹，眸中现出一抹狠厉。 想夺舍我？做梦！ 他放弃了对身体其它位置的防守，将所有力量汇聚为一点，直接要引爆妖丹！ 先天圣灵本身自有道蕴，它们的妖丹自爆，哪怕境界不高，威力也绝对不同凡响，根本不是现在残缺状态下的黑王能够抵挡的。 当然，毕竟不是圣人，所以作为妖丹主人的应莲觞也必定会灰飞烟灭。 上一刻还云淡风轻的黑王分魂看到他的动作，瞬间亡魂皆冒。 “该死！你疯了吗？快停下！” 它不顾一切的调动魂体的力量去阻拦应莲觞的行动。 只是后知后觉之下，慢了一步，此刻已然来不及了… 应莲觞看着在自己体内慌乱不已的分魂，眸中流露出不屑，冷冷道出了两个字： “去…死！” 第163章 巅峰之战，各显神通(六) 就在应莲觞妖丹即将爆碎的那一刻，变故突生！ 一股柔和的力量突然将妖丹包裹，弹开了他的神魂力量。 与此同时，一声叹息缓缓传来。 “果然，你不会老老实实遵守诺言啊…” 听到这道熟悉声音的应莲觞与黑王同时一愣。 应莲觞脱口而出： “老贼你没死？你在哪？” “在你手上。” “嗯？” 应莲觞低头一看。 只见手中长棍突然散出微朦的光芒，原本漆黑的颜色突然被一道青色龙纹包裹缠绕。 他感觉棍身更重了，但却多了一抹凛然不侵的意味。 “老贼，怎么回事？你怎么跑棍子里了？” “龙魂图腾，器灵载体…”黑王分魂看到这一幕，面色彻底阴沉了下来。 “青王，你耍我？” 在它问话同时，青王的神魂小人也显化在了应莲觞体内，成为这里的第二位不速之客。 它漂浮在应莲觞妖丹旁，似笑非笑的看了黑王一眼。 “堂堂黑王，一方神兽，妖族之主，如今更是达到圣境的存在，不仅残害同族生灵，如今竟还要不顾身份，去夺舍一个小辈？ 如此行事，不觉有些跌份么？” 黑王冷哼一声。 “若尔等站在与本王同样的位置，被囚龙锁镇压数百年，不得寸进，还会说一样的话？ 本王只是为了活下去罢了，何错之有？” 一旁，应莲觞嗤笑道： “懦夫就是懦夫，不能靠自己打碎囚龙锁，本大爷宁可再被镇压个几百年。 拿同族性命来成就你的自由，你也心安？” 黑王分魂冷冷的扫了他一眼，却也没有发作，只是将目光投向青王。 “本王想知道，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青王摇了摇头，淡然一笑，“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可能要死了。” 话音刚落，应莲觞手中的棍子突然剧烈颤动了起来！ 下一瞬，棍身上的青色龙纹好似活了过来，盘踞棍身，用力卷动。 不多时，只听一声“咔嚓”地声响。 整个漆黑长棍的表层突然在龙纹卷动之下开裂，露出一缕璀璨的金芒！ 棍表开裂之后，黝黑的外皮寸寸脱落，然后一块块砸在了地上，在祖地砸出道道深坑。 没有了漆黑外皮遮盖之后，长棍顿时散发出耀眼的光芒。 一道道辉映诸天的符文流转，磅礴的气势令整个深潭血水都开始倒卷向天，巨大的压力挤压之下，湖面都被压出了一道深坑。 黑王分魂看到这一幕，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顿时面色大变。 “日泉鎏金，你！” 属实不怪它不顾形象。 日泉鎏金，产自离圣兽烛照最近的一重天外天，吸收数千年精纯日华淬炼而生，极为不凡。 当然，让黑王面色大变的一点，不是别的，而是这个鎏金，正是打造囚龙锁的材质！ 并且看棍身上金光闪耀的程度，打造这柄长棍的鎏金，似乎比打造囚龙锁的那块还要精纯，日华还要更甚。 彻底披露之下所散发的威压，也与囚龙锁不是一个层次，远超后者。 绝品王器，圣器胚胎！ 而且最主要的一点。 是此刻的青王，好像真的宛如器灵一般，能控制囚龙棍！ 普通王器和绝品王器的区别就在于——是否有灵，这将极大程度上决定一件王器是否有登圣的资质。 器灵独立于品阶之外，却占据着决定性作用。 没有诞生器灵的王器，威能是固定的。 诞生器灵之后，就代表着，这件王器已经变成了一件极具潜力的成长形王器！ 二者间，哪怕是同一品阶，也是天差地别。 应莲觞握紧这个在手中不停颤动，仿佛要脱手而出的长棍，有些惊诧。 这个黑不溜秋的破棍子，是在他们入驻妖都之后，数年前有一天青王突然随手丢给他的。 除了沉，基本没有任何威能。 当然，应莲觞也就只是看中了它沉沉的手感而已。 挥舞起来，有风。 砸起来，响。 帅！ 但他没想到，这棍子的漆黑外壳下，竟然另藏玄机？ 此际，金色棍身展露之后，青王神魂气势突然层层拔升了起来，强大了数倍都不止。 好似有一股力量加持在它的灵体，让它的瞳孔也化为了充满威严的金色，睥睨四方。 淡淡扫了黑王一眼，竟令后者浑身一颤。 “若你不曾对莲觞动手，我自然也不会为难你。 这个后手，仅是一重保险罢了。 主要也不是针对你，但没想到你却真的一头撞了进来。 那么…这就怪不得我了，是你咎由自取。” 第164章 巅峰之战，各显神通(七) 青王直接伸手朝黑王的分魂抓去。 蔓延的力量之中，有一股黑王极为熟悉的力量——囚龙锁的镇压之力！ 至阳之息，可镇万妖！ 黑王面色阴沉至极。 数百年的囚禁压制，黑王对囚龙锁的恐惧早已盘踞心头。 好不容易拿到黄泉，借助一城生灵血气破开囚龙锁，没想到竟然又再次感受到了这股力量。 因为道誓的缘故，它早就把黄泉还给了苏定山，此刻手中已然没有了第二把… 再加上与兵圣大战之后，又遭遇了六千龙武甲士，此际不仅丢失了肉身，神魂也是耗损严重。 现今残余的力量面对应莲觞一个后辈还好。 但面对本身就是通明后期的青王，就有些胜负难料了。 而且看青王此刻神魂的凝实程度，明显不是临时分出的一缕。 显然是许久之前便开始布局凝炼，再加上囚龙棍传递而来的烛照镇压之力… 此消彼长。 黑王十分清楚。 今天，它很有可能真的要栽在这里了。 没想到，机关算尽，狡兔三窟，它没死在兵圣手上，却要栽在同为妖族的青王手中… 就在这时，青王仿佛想到了什么，手上的动作一顿。 “对了，有个提议，或许能让你活下来。 你…想不想试试？” 黑王本想硬气一下，但一想这真的是自己残留的最后一道分魂了。 死了，就真的死了… 于是，它到嘴边的话语又咽了回去，转而问道： “什么提议？” 青王对它的反应毫不意外，似笑非笑道： “将神魂锁入囚龙棍，与我一同，成为此棍器灵，见证真龙扶摇九天，如何？” 黑王愣了一下，旋即勃然大怒。 “本王耗费数百年才斩开囚龙锁，九死一生，现在你竟然想让本王再回去？！ 你做梦！” 对黑王而言。 神魂入驻囚龙棍，等于将它拼尽一切换来的自由，再度亲手交到别人身上。 这不等同回到以往的日子，它如何能愿？ “不愿，就死。”青王淡淡的补上了一句。 “你！”黑王气结。 就在这时，应莲觞冷冷的看了黑王一眼，在边上补了一句。 “爷不需要，杀了。” 青王一怔。 “你们！” 若非神魂没有血液，黑王觉得自己此刻非得被这俩人气的吐血三升。 自己好歹也是一尊妖圣，怎么落到这两头泥鳅手里，就这么不值钱了？ 当它是大白菜么？ 另一边，青王有些无奈的看向应莲觞，开始劝说。 “莲觞，这好歹是一尊妖圣，如果能成为器灵，定当成为你的一大助力。” “不需要，就它这样的圣级，爷登圣之后，一个打十个。”应莲觞满不在乎道。 “噗…”黑王只觉得自己的神魂在此际受到了极大的损伤，竟是有些虚幻起来。 另一边，青王疯狂冲应莲觞挤眼睛，后者却是油盐不进。 最后青王无奈道： “那就杀了吧。” 话音刚落，金色的至阳之息再度凝聚，缓缓将黑王包裹。 “等…等一下！” “嗯？”青王动作一顿。 “把本王…炼化成器灵吧……” 说完这句话之后，黑王叹息一声，整个人充斥着一股无力心累之感。 “不需…”应莲觞皱了皱眉，刚想说话。 但他刚开口，就被黑王怒吼着打断。 “小子，你不要不识抬举！” 另一边，青王干咳了一声。 他朝应莲觞挤了挤眼睛，旋即一想到他的性格，便摇了摇头。 然后也不理会他，径自以烈阳之息凝结符文，一个个钉在了黑王的神魂之上。 “放开心神，我接你入器。” “哼！” 黑王冷哼一声，最终却还是忍受着神魂撕裂炙烤的痛楚，任由符文钻入眉心。 对活下来的渴望，终究还是盖过了自由。 … 祖地。 应莲觞手中的囚龙棍在这一刻突然开始剧烈颤动，直接脱手而出，自行漂浮。 以它的强劲肉身，竟是也无法握紧。 棍身之上。 除了青色龙纹之外，一道黑色的兽纹图腾蔓延，一直到长棍另一端。 细瞧之下。 在黑色兽纹为首之处，隐隐约约能看到一双半睁的双眸。 若是与其对视，便能一窥星辰寰宇。 一青一黑两道纹路成形的那一刻，一股磅礴的威压从棍身爆发，令尚隔许远的几位神兽子嗣竟是直接跪伏在了地上。 紧接着，骨山与深潭、连带整个祖地，都同时震动不已。 隐约间，仿佛有无数尊神兽妖魂显化，咆哮不止。 这一刻。 应莲觞手中的长棍哪怕还不是圣器，却也超越了九品王器的层次。 待他登圣的那一日，这件棍器必定会与他一同踏入那个境界！ … 第165章 巅峰之战，各显神通(八) 南洲某处。 被传送阵摔在地上、刚爬起来不久的苏定山似有所察。 他摸摸了腰间突然震动不已的黄泉，微微一笑。 “呵，最后还是低头了么…” 吞噬了妖圣七成道蕴的黄泉，自然能够在一定程度上反映原主的状态。 说巧不巧。 囚龙棍，也是他在很多年前，交易给青王的。 这等来自天外天的珍贵鎏金。 哪怕是朝廷，除了囚龙锁之外，也不可能拿出第二块。 一小块阳泉鎏金炼制的金锁，便位列王器榜第三，足可见其不凡。 但类似这等天界之物，另一方却得天独厚，拥有不少。 比如…须弥教。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 这一次，除了妖族之外，似乎所有人都是赢家。 对唐圣宗来说，朝廷虽然损失了许多妖都修士百姓，但最为主要的战力——镇妖司，却几乎没任何损伤，并且还收获了一个后方稳定的妖域。 甚至不用背负骂名。 三大妖主一位身陨，剩余两位化作器灵。 可以说在某种意义上，三尊神兽都已消失死亡，剩余的那些通明境大妖在此次风波之下，也根本不敢再掀起任何风浪。 妖族虽损失了不少精英，但这些参加大会被记录下来的妖族，最后基本也会被征调去沙场。 能活下来的，十不存一。 而此次之后，朝廷必定会有极长的一段时间不会关注妖域，而是操练人族自己的军队，放眼他处。 这会给妖域各族很长一段休养生息的时间。 一直被尘封长安一角的兵圣刘文敬，因为此事，也被圣宗授予了兵权。 从圣宗敢把鱼符交给他的这一举动来看，这一代唐皇，绝对不甘心做一位守成帝王。 身为贪狼星降世的应莲觞即将踏入通明，并且拥有了一件两大神兽的大妖作为器灵的半圣级王器… 哪怕对再度失去自由的黑王来说，能够成为帝星的器灵，又真的是一件祸事吗？ 这里面，唯一从头亏到尾的，除了那些被波及死去的生灵之外，可能就是须弥教了。 不仅突然没了两大至宝，一分教的长老还死了个干净。 甚至分教教主，如今都了无踪迹… 这一切，或许是阴差阳错。 又或许是…蓄谋已久…… 但现在尘埃落定，这些都不重要了。 在此次风波中看似不起眼，但却占据了极大作用的苏定山望了望四周陌生的景色，拍了拍衣袍上沾染的尘土，喃喃自语道： “父亲啊，当年您被先帝寄予厚望。 但以山海为盘的棋圣之争，您却一着不慎，错失当年那位年轻人半子，导致失了圣位。 从此，我苏家也被先帝冷落，进而逐出长安。 您在那之后也是一蹶不振，魂归天外… 圣运之争，败者归尘… 这其实不怪那位年纪与我相仿的年轻人，甚至就连先帝，如今也不在了… 只有我成为了一个亡魂，被独自留在了那个辉煌的岁月，妄图想证明什么… 您说，值得么？” 但，注定没有人回答。 不多时，他洒然一笑，缓缓起身。 “行万里路，终究走不出自己的心，大道尽头回望，不过…皆身在枷锁之中罢了。” 苏定山的声音渐渐消弭在风声里，而他踏着风息，孤身一人，越走越远。 … 祖地。 波动止息之后，应莲觞掂量了两下新生的长棍，入手更沉了。 青王的魂体飘在一旁，似笑非笑的问道： “感觉如何？” “嗯。” 点了点头，应莲觞眸光瞥见了长棍另一端的黑纹图腾… 下一瞬。 “咚“地一声巨响，他将那头重重的砸在了地上！ 青王：“……” 一声咆哮从棍身传出。 “小子你找…” “咚！” “你…” “咚咚咚！” “……轻点…” 应莲觞咣咣咣一连砸了数下，威能甚至令附近的骨山都开始摇晃。 青王默默的看着这一幕，若有所思。 “莲觞，给它起个名字吧。” “青龙。”应莲觞毫不犹豫应道。 青王怔然半响，旋即，嘴角微微勾勒起一抹弧度。 “好。” “怎么不叫麒麟棍…” 缩在青龙棍中的黑王默默嘟囔了一句，只是无人理会… 青王指了指深潭血池，对应莲觞道： “道蕴已然完整，这些血气，足够你突破通明了。 乱世、亦或盛世将至。 早早入圣，方可占据一方天地，自保无虞。” 应莲觞走到深潭边上，沉默半响，转过头问道： “老贼，你这个样子，以后喝不了酒了吧？” “一坛足矣。” “值得？” “分我道蕴之时，你可曾想过这个？” 应莲觞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 下一刻，深潭无尽血水化为龙卷冲天而起，如同一道血色长龙，旋即再度扶摇而下，浇灌在了应莲觞头顶。 血龙之中，璀璨金光一闪而逝。 第166章 异宝投影，美人藏林 妖都北门十数里外。 季牧正一个个把人从旃檀世界中往外掏。 但让他头疼的是——这些人如何封口，又是一个巨大的问题。 禁言术虽然好使，但里面足足有几万人。 若是全来一遍，非把他的神魂之力都榨干不可。 所以放出一些之后，累的半死的季牧有心想找某人帮忙，但他回头一瞅，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 后方，一片迷雾包裹着树丛。 原本这儿是没有这片丛林的。 但就在不久前，季牧跟随百姓出逃的时候，突然听见后方传来了一声闷响。 回头一瞅，便撞见了某人灰头土脸、发丝乍起的一幕… 那一刻，以他强劲无惧寒冬的肉身，也莫名感受到了一阵寒意。 情急之下，他几乎是本能的…捂住了自己的脖子。 因为上一次，他就是这么昏过去的。 “……啧…” 刚欲动手的玉依香悻悻的把手缩了回去。 虽然捂住了不代表拍不晕，但人家都这样了，再下黑手就有点不太好… 有些恼怒的跺了跺脚，然后她突然丢出了一件法器，在季牧尚未看清形状之时，这方树丛便已显化而出。 然后…当着季牧的面，玉依香直接就钻了进去，直到现在也没出来。 把季牧看的一愣一愣的。 不能敲晕，还不能自己藏起来了？ 季牧迟滞半响，迈开步伐朝树林里走去。 但没走两步，他就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回到了原来的位置。 “……” 季牧知晓，这根本不是现在的他能够破解的。 纵使确定了彼此的心意，但在修成正果的路上却依旧漫长啊… 毕竟，自己竟连她随手丢出的一件法器都奈何不得！ 无奈之下，季牧只好回头继续放人。 接连又放出了数百人后，季牧因为频繁使用禁言术，神魂耗损严重，脑海更是掀起一抹晕眩之感。 他心下一凛，停下了动作。 想了想，他走到树林旁，试探性的叫了一声，“依香？” 下一刻，数颗蓝色的丹药突然落在了季牧手心，玉依香空灵的声音也随之入耳。 “复魂丹，养魂用的，神魂快要枯竭的时候吞服效果更佳。 禁言术虽然耗损不高，但也是地阶法术，几万次的施展，刚好可以借这个机会淬炼神魂，为之后修炼心法打基础。 长风，每当神魂枯竭的时候，就服下一颗，不够再来找我。” “嗷…” 季牧默默凝视手上的丹药半响，幽幽一叹。 那你倒是出来啊，躲着我干啥！ 不就是看见炸毛了嘛，明明也很可爱的…… 正想着，季牧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连忙止住心景。 但…似乎已经晚了…… 下一瞬，玉依香人没出现，但却露出了一双水灵灵的眼眸。 甫一出现，便亮闪闪的盯着季牧，确认似的问道： “没骗依香？” 季牧耳根一红，“你自己窥探的心景，怎会有谎？” “是喔…” 旋即，在季牧的视线中。 整个树丛场景急速变幻，向内收缩，如同被什么器物收进去了一般。 季牧见过很多自成世界的器物，甚至自己也有一件。 但像这般景象外放的异宝他还是头一回见。 随着树丛一片片消失，很快，一袭红衣的玉依香就站在了他的身前。 此刻她的面容精致无比、倾国倾城，哪儿还有半分灰头土脸的模样。 显然在躲起来的这段时间，少宗大人花费了不少功夫。 季牧看着她一本正经、严肃的看着自己的样子，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玉依香瞬间破功。 “你…你笑什么！” “可爱。” “骗人，你刚才心里明明在说我好呆！” “……” 季牧面色瞬间凝固。 忘了这茬了… 蝶儿沉睡之后，季牧面对玉依香的窥探毫无反抗之力。 此时此刻，他从未如此迫切的希望蝶儿在自己身旁… 尴尬的干咳两声，季牧讪讪道： “呆…也是可爱的一种来着。” “你少忽悠本姑…” “在下喜欢呀！” “娘…” 世纪般的沉默之后，玉依香俏脸晕染了一层绯红，而季牧却没来由再度捂住了自己的脖子。 “你你你…” 白皙小手已经举在半空的玉依香动作一顿，气的在地上重重的跺了跺脚。 而正当她准备再度掏出那件异宝之时，季牧却抢先一步捉住了她的手，捏在了自己手心。 “不许再钻小树林！” “你也不许欺负我！” “我没…” “你有！” 第167章 神魂凝炼，虚灵初境 一番折腾安静下来之后，季牧突然想起了什么。 玉依香平日风华绝代，红裳不染一尘，显然是一位注重仪容的女子。 但之前独自面对那般强大的黑王，还为了照顾自己强行开阵，最后出城更是那般狼狈栽进了地里… 这对一个爱美的女子来说，显然已经处在了绝境。 季牧抬头认真凝视了一阵玉依香的绝美脸庞，果真发现有些泛白。 之前因为注意力被其它事情吸引的缘故，他并未第一时间注意到。 此刻反应过来，他不失担忧的问道。 “没事吧？” 玉依香本以为他是在转移话题，但窥探心景之后，却发现季牧此刻真的是在担心她，同时还愤恨自己的无力。 在季牧的心景中，她第一次窥探到这样情绪。 她眨了眨眼，葱葱玉指微抬，在季牧脑门上轻弹了一下。 “想什么呢？本姑娘是那么容易就被人伤到的人吗？” 见季牧还想说什么，玉依香嘻嘻一笑道： “放心吧，仙女不会出事的。 还有一大堆底牌没有亮出来呢，可不要小瞧了我哦！” 季牧沉默半响，点了点头，只是手上却微微握紧。 他知晓，现在的自己终归是太弱了，别说保护她，对方所面对的敌人翻手间就可灭了自己。 保护什么？ 不给她添麻烦就烧高香了。 感受到他的情绪，玉依香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安慰。 想了想，她转移话题，笑着道： “啊对了，不用等蝶儿。 等你修炼好七音宗心法，入了第二层、神魂强大之后，我就窥探不了你啦！” 此话果然好使。 季牧默默将一颗丹药塞进了嘴里，开始从旃檀世界中捞人。 玉依香红唇微扬。 她完全没打算直接帮助季牧封禁这些人。 几万次的禁言术施展，足够让长风的神魂进行一次彻头彻尾的淬炼了。 季牧修行完全是两眼一抹黑，一路莽过来的，根本没经历过系统性的修炼与沉淀。 因此哪怕登上了入虚十八层，神魂也依旧散而不凝。 虚灵、元灵、天灵、神灵。 神魂四境之中，季牧几乎一步未入，只是单单气海突破而已。 这一点，以玉依香的境界，在七音宗之时便一眼看出来了。 不过季牧的神魂虽然未经淬炼，但基数却很强大，只是散乱尚未凝聚成一股力量罢了。 若是稍加凝练，再由她亲自教导心法… 外有归一剑诀，内有七音宗心法，长风未来的成就绝对不会弱于她。 而经过此次淬炼，应该足够他神魂晋升到虚灵境了。 … 一百、两百、三百。 季牧一边放人，一边开始疯狂淬炼神魂。 每当感到晕眩、神魂枯竭，他就吞服一颗丹药，待恢复了之后再度施展。 在这样特殊的修炼之下，他原本散乱的神魂以一种极快的速度凝炼结合。 从千次禁言术感到乏力，到一个时辰后，已然能一次性放出数千。 随着出来的人越多，季牧神魂施展术法越发得心应手起来。 当然，在这之中，复魂丹的效用功不可没。 与神魂有关的丹药极为稀有。 一颗复魂丹，在珍宝楼的定价上，足以媲美一件高阶法器。 若是季牧知晓他一口吞掉了一把秋水剑，不知又会是何感想。 而在他修炼之时，玉依香就盘坐在一旁，为他护道。 不知不觉间，那些被他放出来的人，已然站满了原野。 劫后余生之后，他们无一不是鞠躬行礼，甚至有半数都掏出了一些家底，想要答谢季牧，却都被婉拒了。 但每一位活下来的百姓，都深深记住了这位白衣书生。 当旃檀世界中再无妖都人影之时，季牧脑海中轰鸣一声，一股玄妙的气机蓬勃散发。 在他体内，一尊金色小人宛如帝王，安静盘坐在气海之上，凝实的程度与以往根本不可同日而语。 这是他的神魂凝炼到了虚灵初境的体现。 而季牧的境界也随之水涨船高，登上了入虚境第二十一层。 不远处，玉依香看到这一幕，嘴角勾勒起了一抹好看的弧度。 “还不错嘛！” 但紧接着，她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药瓶，轻轻晃了晃，却一点声响也没响起。 她不由得露出了一抹肉痛之色。 “一整瓶…就突破到了初境？怎么比本姑娘当年淬炼神魂还费劲？” 神魂四境之中。 虚灵对应入虚，只有当神魂达到了虚灵境，才能够撑的起气海升变。 气海越浑厚，神魂就必须越强大，不然根本支撑不起！ 就连境界，也会被卡在最后一步。 第168章 夏花秋叶，白玉成双(上) 妖都外，人潮之中。 刚从旃檀世界出来的花月深深向季牧鞠了一躬，然后转身再度步入城内。 大战插不上手，但赵景的尸身，他总得去找一找。 若是他没记错的话，赵景家中，还有一位夫人和一个刚入学堂的孩子。 至少，要给她们一个交代吧… 季牧微瞥了他一眼，想了想，最终没有阻拦。 城中战事应该已经落下帷幕。 根据玉依香的猜测，黑王一方大抵是落败了。 至于三王殿剩下的一些亲兵，龙武军也会清场，基本不会构成什么威胁。 花月还有一层礼部的身份，龙武军肯定会在一定程度上给予庇护。 思忖妥当，季牧叹息了一声，叫住了花月。 “春风兄，接一下。” 花月回头，正好看见季牧甩了一个物品过来。 他用仅剩的手臂接过，发现是一枚小巧的印章，不由得怔然看向季牧。 “长风兄，这是？” 季牧笑着道： “此次一别，不知何日再见。 一个劣质的空间器物，不是多么珍贵之物。 这里面放着一坛剑南春和几件防御法器，都带着吧，就当是我的饯别礼了。 送行赵景先生，总得有坛好酒吧？” 花月逐渐握紧那方小小的印章，他深深的看了一眼季牧，重重的点了点头。 “好！” 并没有说什么感谢的话，也没有说来日必报的话语。 他知道，以自己现在的境界与人脉，都没有什么能回报季牧的地方。 所以他将这一切，都悄然记在了心底。 … 向季牧抱拳告别之后，花月向着北门行去。 看着他往那边走，一直在观望的人群也跟着行动，一一告别季牧，回到了妖都之中。 放完人的季牧也结束了修炼，牵起了身旁丽人的手，默默注视着人流，旋又相视一笑。 “对了依香，你之前显化外景的器物，是一件法器吗？” 旃檀世界虽然能将棋子短暂投射到外界，但那都是虚幻的投影，如影子一般，无法做到像玉依香手中之物一样，将真实的丛林搬到外界。 听到季牧问询，玉依香伸手在头顶摘下了一枚玉簪，秀丽的长发顿时如流苏般披落肩头，在清风下缓缓飘舞。 她拿着那枚玉簪，在季牧面前晃悠了几下。 “你说这个？” 季牧打量了这个精致的玉簪一会儿。 玉簪顶端，雕刻着一朵盛放的莲花，生动而美丽。 他没有想到，那个看起来十分强大的宝物竟是一根玉簪。 “此物名为夏花，不是南洲之物，所以不知何阶，算是异宝，不过实际上没什么战斗能力。 本姑娘只是觉得它还蛮好看才戴着它。 显化外景的能力，本姑娘觉得你长风你拿的那个棋罐要恐怖的多哦…只是还没修复完整而已。 完整状态下，应该也可以做到类似的显化。” “修复？”季牧敏锐的捕捉到了这个字眼。 玉依香缓缓点头。 “之前进入旃檀世界的时候，本姑娘观察了一下，这件器物应该在过去遭受过极大的重创，如今算是残缺状态。 不然的话，能够自成世界空间的强大器物，不可能没有器灵。” “器灵么…” “对，而且内景像之前那般容纳几万人，里面的建筑被糟蹋的凌乱不堪，但只要人一走，它就瞬间恢复如初了，依香说的对吗，长风？” 季牧点了点头。 玉依香见状接着道： “这根本不是普通的王器能够做到的。 这里面必定具备某种意志，可能只是因为某种原因陷入了沉睡。 但有朝一日，他一定会苏醒。” “这样啊…”季牧若有所思的摸了摸下巴。 父亲将这件至宝留给他时，只是告诉了他旃檀世界是一件成长型王器。 有关损伤一事，只字未提。 此刻经玉依香这么一说，真实情况可能…另有隐情？ 旃檀世界吞噬棋子成长的过程其实并不是成长，而是一种…修复？ 就在这时，季牧感觉身后有些异样，正待回头，丽人的声音却从身后传来。 “别动。” 季牧眨了眨眼睛，乖乖站直，没了动作。 玉依香此际就站在他的身后，轻轻的挽起了他的发丝，纤手微拨，将季牧的黑发一缕缕盘在了一起。 时光静谧，微风不燥，沁人心扉的体香随着微风一同吹过季牧脸庞。 他轻轻嗅了一下，便微微阖上了眼眸，任由心神在香风环绕之中徘徊。 片刻后，玉依香将白色玉簪轻轻插进了季牧的发髻。 做完这些，她摆弄小手，将季牧转了过来。 后退几步之后，玉依香微微偏头细细打量了一下，眼睛一点点弯成了月牙。 “嘻嘻，还不错嘛！” 第169章 夏花秋叶，白玉成双(下) 季牧摸了摸头顶的玉簪，讶异道： “这么珍贵的东西，就这么给我了？” “你难道就不珍贵啦？” “可是…” “不喜欢吗？”玉依香眸光一暗，露出了一副泫然欲泣之色。 虽然明知道她是故意的，但季牧仍是身子一紧，连忙开口道： “喜欢！” 玉依香顿时嘻嘻一笑，然后从储物空间中又拿出了一支同样颜色的玉簪，得意的在季牧面前晃悠了几下。 “没想到吧，本姑娘还有一枚！” 季牧眯眼一瞅，发现这枚玉簪与自己头顶上那枚极为相似。 唯一不同之处，就是玉依香手中拿着的这个，雕刻的不是莲花，而是一片枫叶。 看到季牧面上的疑惑，玉依香俏皮地吐了吐舌头，解释道： “这其实是一对啦。 长风你头顶上戴着的那枚，名字刚刚已经说过啦。 依香手中这枚便唤作秋叶。 夏花秋叶，两件合起来，才是一件完整的异宝哦。 如果两支玉簪的分别在两个人手中，它们还可以即时反映对方的生命状态呢。 怎么样，是不是很厉害？！”玉依香蹦蹦跳跳来到季牧近前，满眼期待的问道。 旋即，在玉依香错愕的神色中，季牧将她一把搂在了怀里。 温香软玉，尽入怀抱。 季牧在玉依香秀丽的长发间嗅了下香风，然后在她微微泛红的耳边轻声道： “谢谢。” 他再迟钝，也知道玉依香心里在想什么。 玉簪能够实时反映主人状态，这是一个极为特殊的功效。 在如今的玉依香眼中，她的心上人如今还是太过弱小了。 并且还是天罡星。 这就注定了无论是人间还是天上，都会有很多人想杀他。 在这样的境地下，尚未强大起来的季牧，才是那个要被保护的对象。 所以玉簪除了礼物之外，更代表着一个极为重要的信号。 有事，可以随时找我。 如此良人，相伴在侧，他如何能不为之心折？ … 二人分开之后，玉依香缓了好一会，才像是为了转移话题般说道： “对了长风，以你现在的神魂强度，足以修炼七音宗心法了，要不要试试？” “好。”季牧毫不犹豫应道。 四象劫之后，五方劫也随之压在了他的头顶，仅在数月之后。 为此，他不会放弃任何提升自己实力的机会。 一旦怠惰，就是在玩命。 玉依香微微一笑，轻拍玉簪，显化外景。 氤氲之气环绕，将二人身形隐去，然后玉依香拉着季牧在外景一同盘坐了下来。 修长的玉指搭在了季牧眉心。 “长风，放开心神，依香以神魂将心法传渡给你。” 季牧依言照做。 不多时，玉依香的神魂便再度出现在了季牧的气海上。 季牧的神魂小人眨了眨眼，好奇的打量着这个与自己相似、但凝实程度却宛如实质般的神魂。 上一次，他完全不了解这个，因此也并未注意。 而当真正开始修炼神魂之后，他才真正知晓这有多难。 “依香，你的神魂，是什么境界的？神灵境？”季牧开口问道。 玉依香摇头道： “天门之下，没有能达到神灵境的神魂，那是即将飞升的仙人才能够达到的境界。 所以依香如果是神灵境，长风你就见不到我啦！” “原来如此，所以依香是天灵境么…” “嗯，天灵后期。” 季牧一脸讶异。 “天灵后期？那圣人的神魂一般都是什么境界？” “一样也是天灵后期，只不过不同的是。 他们的神魂境界，一般都是经过压制之后的结果。 如果不是这样，圣人要入神灵境，并不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情。” 季牧思索半响，“所以圣人都是因为不愿飞升，才选择将神魂压制在天灵？” 玉依香赞赏的看了他一眼。 她发现长风总是能快速的从只言片语中，猜测到最接近真相的结果。 “是这样没错。 不过若是圣人更进一步，神魂便将再也无法压制，会直接突破到神灵。 所以圣人之后，必定飞升。” “那这是为何？” “嗯…这些涉及到了一些上古隐秘，等长风突破明道的时候，依香再一一与你细说。” “好。”季牧点头。 这时，玉依香的神魂已然在他的气海游走，一遍遍演化修炼心法的方式。 “七音宗核心心法——观心法诀，为天阶九品，脱胎于道法级神通，算是一个简化版。 这个功法对境界修为没有要求。 唯一的门槛，就是神魂。” 第170章 红尘观雪，金目窥星 “观心诀共有三层。 第一层对应虚灵境神魂，第二层对应元灵，三层对应天灵。 之后的道法级神通，其实可以算作第四层，对应神灵境神魂。 不过那个太过遥远，所以依香也没有修习过。 唯一修习过第四层的，可能就是母亲了，但是也不确定。 毕竟若是修炼了，她神魂应该早就升华到了神灵，直接飞升了才对。 第一层心法，名为红尘观雪。 修炼方式是运转口诀令神魂开眼，然后遍观世界千种景象。 观察之事，可以是一个人的面部表情，也可以是一个蚂蚁列队前行。 夕阳、远山，甚至是街市，都可以是观察对象。 听起来是不是很容易？” 玉依香笑了笑，但还不待季牧回答，她便接着道： “其实不是。 世间绝大多数人，在看待一件事物时，看的都不是事物本身。 他们往往都在想着别的什么事情，被某种不属于事物本身的其它目的所干扰。 听起来有些复杂，但实际上就是如此。 好比农夫种田，瓜果长的大而香甜，他自然会很开心。 但他开心的原因大抵是因为这一批瓜果能卖一个好价钱，并不是单纯的因为瓜果而开心。 类似的场景，其实比比皆是。 世人图碎银几两，钱多了，自然开心。 但往往钱多了时候，他们都会忘记了赚钱原本的目的——开心。 到那个时候，他们都只是为了赚钱而赚钱，直至麻木，失去了感知开心与痛苦的能力。 目的与事物，太容易混淆了。 这些不属于事物本身的目的，极大程度干扰了我们的眼睛，蒙蔽了我们心灵。 所以这世上，能够认认真真去正视一件景象与事物的，少之又少。 世人行色匆匆，又有几人愿意停步，真正低头去看一眼这个世界？ 稍微停下来、擦擦眼，就会发现。 其实连路边野草，都有绽放之美，只不过每次路过的时候皆无人低头罢了。 所以，红尘观雪第一层。 核心，就是要学会将附加的目的与事物本身分割开来、直入本心。 真正的以神魂之眼，去低头看一看这个世界，发现它们本身的美。 而那，也将成为你心灵最美的倒影。 我心澄澈，静如琉璃。 这就是七音宗所修心法的意义。” 季牧认真的听着此刻侃侃而谈教导自己的玉依香。 这一刻，他突然意识到。 站在自己面前的，不仅是自己的心上人，更是一位货真价实的入道大能，是一位真真正正的修行导师！ 季牧嘴角不自禁的泛起了一丝笑容。 随后，他的神魂跟随着她的行动，缓缓运转起了法诀。 神魂散出了一缕迷蒙的微光，投射在气海，令整个内景世界一片晶莹剔透。 然后下一瞬，季牧神魂眉心处，开裂出了一道缝隙。 随着法诀周转的次数越多，缝隙开裂的就越大。 最终，当法诀运转到上百次之时。 整个缝隙突然猛地裂开，露出了一只金色眼眸！ 一束璀璨的金色神光蓦然迸射而出。 就在这时，玉依香猛地想起来了什么，急忙脱口而出。 “等一下…” 但，已经晚了… 第一次开眼的强横金光直接贯通了海底，将整片气海都化作了金色，掀起的浪潮如金雨散落无际。 内景之中，一片璀璨生辉！ 季牧的第三只眼，直接照射在了气海最深处，恍惚之中，他看到了一个令他心神巨震的景象。 那是一颗残破的陨星！ 陨星之上，隐隐约约，好似存在着一道人影。 只是以季牧现在的境界与功法层次，还不足以看清。 但下一刻，那道陨星上的人影，突然间也睁开了眼睛。 眸光与季牧直接碰撞在了一起！ 从那一眼之中，季牧仿佛看到了…苍茫寰宇！ 下一刻，他惨叫一声，眉心金目瞬间闭合。 神魂自眉心处开裂出了一道裂痕，竟是受到了极重的伤势。 但诧异的是，他的气息却在疯狂拔升。 施展数万次禁言术才凝炼到虚灵初境的神魂，在这一刻，竟是直接突破到了虚灵后期！ 一旁，玉依香小嘴此刻都张成了o型。 境界上面，季牧这一刻也窜升了三重，登上了入虚二十四重楼。 正常入虚修士数月苦修才能增长的一境，他只是意外看了一眼，就直接窜了三重。 但季牧此刻的感觉却完全称不上好受。 浑身汗水浸湿了衣衫，脑海亦如针扎一般，神魂上巨大的痛楚持续性的存在，似梦魇般挥之不去。 看了以他现在的境界实力不该看的存在，受到反噬理所应当。 原本仅仅是受到反噬。 但观心诀的存在，让他神魂重伤之余，还不至于血本无归。 观心诀第一层，红尘观雪。 第一景，观星！ 第171章 灵丹归元，神魂牢固 神魂受损之下，此刻的状态已然无法继续修炼，于是季牧与玉依香双双退出了内景。 甫一出来，季牧身子便摇晃了几下，几欲倒地。 玉依香一把扶住了他，俏容现出一抹担忧。 “长风，怎么样？” 季牧轻轻地摇了摇头。 “不是很好。” 玉依香回忆了一下方才的景象，思索了一瞬，在储物空间翻了翻，最终拿出了一颗散发着诱人香气的丹药，递到了季牧跟前。 “长风，这是归元丹，修复神魂伤势用的。 这一次出来依香就带了一颗。 先吃下试试，如果无法修复我们直接回宗门。” “嗯。” 季牧点头，接过那颗丹药一口吞下。 一声轰鸣，归元丹庞大的药力顿时在他的体内挥发，令季牧不得不盘膝打坐、运转气机，专心吸收药力。 其实玉依香还是关心则乱了。 能够修复元灵境神魂损伤的归元丹，修复季牧一个虚灵境，根本就是绰绰有余。 不仅让他眉心开裂的裂痕复原，甚至还巩固了一下他的神魂，让他突然暴涨的境界彻底融入自身，不再虚浮。 “呼…” 半响后，季牧缓缓吐出了一口白气，睁开了双眸。 第一眼看见的，就是坐在自己面前、一脸担忧的丽人。 他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笑着安慰道： “多亏了依香，已经没事啦！” “对不起，气海的异样，依香忘记提醒你了…” 玉依香有些低落。 季牧缓缓摇头，“没事，若非是那一眼，我的境界也不可能突破。 不过…那到底是什么？ 我的气海里…为什么会有一颗星辰？” 季牧眉头不自禁的皱紧。 虽然他并未见过别人的气海，但基本的常识还是有的。 再离谱的情况，也不可能像他这样…藏着一颗星星。 更何况…那上面还住着个人。 这人一睁眼…还差点把他的神魂崩裂…… 无论如何，这件事情都跟天方夜谭一样。 若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季牧就是打死也不会相信的。 他此刻甚至有些恼怒。 怎么自己的身体，自己的气海，看一眼还要被踢出去是个怎么回事？ 他奶奶的这还是自己的气海吗？ 另一边，面对季牧的疑惑，玉依香迟疑了一下，问道： “长风，你…有看清那个人是谁吗？” 季牧头摇的跟拨浪鼓一般。 “他一睁眼，我的神魂就重伤闭合了，根本来不及看。 但我感觉就算他不睁眼，以我现在的境界也无法窥探到他的面容。” 玉依香思忖半响，旋即，她眸光一动不动的看着季牧，说出了一句让他如遭雷击的话语： “长风，那个人…其实是你。” 世纪般的沉默之后。 季牧只觉得有些口干舌燥，他僵硬的张了张嘴，看向丽人。 “依香，你…说什么？” “嗯…这件事的确很难以置信，依香第一次看的时候也是这般反应。 但后来回想，那个人，除了气势之外。 其它的，真的跟长风你一模一样。 这一点，依香不会看错，也没有骗你的理由。” 季牧当然知道玉依香不会骗他，但他仍旧难以接受这个事实。 自己的体内…竟然还藏着一个自己？ 那他被自己给瞪了算怎么个事？！ “上一次看见的时候，他好像还是沉睡状态，但不知为何这一次苏醒了…”玉依香回想起上次不经意间瞥见的一眼说到。 紧接着，她又微微蹙眉。 “对了长风，还是得小心一些，或许另一个你的存在，会让你的身体会有一些变化也说不定。 不过至少可以肯定的是，另一个你，应该暂时没有恶意。 方才的反噬，应该是无意为之，否则应该不会只是吃颗丹药就能够修复了。 剩下的等长风神魂强大了，再去一一探寻吧。” “好！”季牧缓缓点头。 “长风，你之后要跟依香回宗门吗？”正在轻拍玉簪，收走外景的玉依香突然问了这么一句。 季牧沉吟半响，摇头道： “不了依香，我打算…先回一趟学宫。 红尘观雪，应该够我修炼一段时间了，等我修炼第二层的时候再去拜访七音宗可好？” 五方劫迫在眉睫。 若是按部就班修炼，季牧觉得自己能渡过去的概率极低。 心法虽好，但短时间并不能给他带来大量增益，更偏重于一个长期的修行。 所以季牧决定还是先以提升境界为主。 毕竟… 天劫过不去，一切都是浮云。 第172章 桃之夭夭，青青子衿 虽然有些失落，但玉依香显然早已猜到了结果，所以才有方才一问。 她觉得季牧不太好意思开口，因此特意问出来给他个台阶下，让彼此短暂的分离不至于那么僵硬无趣。 与闲散的自己不同。 长风的肩头，压着很多事，甚至压的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这一点，季牧虽然表露的不多，但玉依香十分清楚。 此事无关心法，全凭本心察觉。 因此，她不会用儿女情长去裹挟季牧，如果可以，她更愿如风一般来温暖心房。 需要的时候，她可以是季牧的战友。 疲惫的时候，她就是季牧的港湾。 爱，同样也包含尊重。 … 天弃之子的身份，让他的头顶时时悬挂着一柄利刃，逼的他不得不走出温柔乡，努力奔跑。 他打算先回学宫找一下先生，请教一下修行方面的事，在引路这一方面，学宫自然为当世之最。 待有了方向之后，再独自找个僻静的地方渡劫。 这一劫，他打算自己渡！ 拉别人下水疯狂提升雷劫威力的经历，他是一次都不想再经历了。 那等同于自杀。 上一次能活下来，完全是侥幸，是借助诸多外力达成的结果。 他自己在其中占据的位置极小。 … 不一会儿，外景彻底融入了玉簪。 此时天空几近万里无云，正午的烈阳普照大地，将远方的道路炙烤的一片蒸腾。 牵手并肩、一同看望道路尽头的二人心底都十分清楚。 他们该走了… “依香，倘若蝶儿苏醒，烦请派人传信一声。”季牧深吸口气，突然没来由来了这么一句。 “好。”玉依香只是应了这么一声，旋即二人便再无声息。 越是离别，越是无言… 半响，季牧突然捏了捏玉依香的小手。 玉依香略带些许疑惑的目光偏了过来。 “嗯…其实…我这边也有准备送你的礼物…” 季牧说着，从怀中掏出了一个锦囊般的饰物，悄悄地塞到了玉依香手心。 “这是…” 玉依香拿着那袋锦囊，目光望向季牧，“可以拆开看看吗？” 季牧面色微红的点了点头。 玉依香雀跃的捣鼓了一阵，不多时，便从锦囊内掏出了一个类似桃符但体积略小的紫檀木符。 木符之上，端端正正刻下了八个中正平和的字眼。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从那一丝不苟的字迹来看，刻下这些字的时候，某人当时一定无比认真。 只一眼，玉依香眉眼便弯成了月牙，笑容灿烂如花。 “你刻哒？” “嗯。” “谢谢，依香很喜欢，字也很好看！” 此言一出，季牧顿时松了口气。 他知道现在的自己无论是境界还是私藏，其实都无法与这位丽人相提并论。 对方其实一直都在照顾他。 面对她，季牧压根没什么能拿的出手的东西。 功法？符箓？法宝？丹药？ 堂堂一宗少主，还会缺这些？ 甚至就连唯一拿的出手的剑南春，都因玉依香是女子而变得不甚合适。 所以这个礼，就十分难送。 不过好在，在妖都与她分离之后，自己趁着在镇妖司总坛缓冲片刻之时，刻下的这块檀木符，她开心的收下了。 “长风。” “啊？” “檀木…还有吗？”玉依香笑意盈盈的问道。 她摩挲着檀木边缘，发现有些痕迹，类似剑痕，显然是临时分割而来。 因此她猜测这块木符应该是季牧从一整块檀木上削下来的。 季牧一怔，点了点头道： “有…” “那…可以再给我一块吗？” “好。” 虽然不知道玉依香要做什么，但季牧还是又拿出了一块紫檀，递给了玉依香。 “长风，刻刀用下。” “嗯。” 季牧翻出自己之前用来刻字的刻刀，递给了丽人。 这个时候，他已经隐隐猜到了玉依香要做什么了。 果不其然，玉依香接过刻刀之后，白皙小手亲自在檀木上刻画了起来。 不多时，一块新的木符便交到了季牧手上。 季牧抬头一看，玉依香俏皮地冲他挑了挑眉，“诺，送你的。” 木符之上，此际也刻下了八个逸丽秀气的小字。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季牧低头，会意一笑。 他正要说谢谢。 但突然间，他脸上感受到了一抹温热，直接让他整个人呆滞在了原地。 所有的话语在这一刻都咽了回去，为那美好的一刻噤声。 玉依香微微垫脚，在季牧的脸上亲亲地印了一口。 “笨蛋…” … 当季牧缓过神来时，那一袭红衣已然身在天际，正在彩云上朝他遥遥招手。 “我回宗门啦，等你渡完劫，一定要来找我哦～ 敢不来…哼哼…就全境通缉你！ 知道没有！” 季牧凝望远去的红衣，笑容明媚。 “定不负约！” 第173章 学宫小径，禁忌之三 泰山山脚。 时隔半月、风尘仆仆的季牧终于回到了这里。 仰望坐落山脚的大门，过往点滴涌上心头，令季牧的嘴角不自禁掀起一抹笑意。 二十余载的人生中，他曾在这里生活过十年之久，几乎占据了他半数人生。 所以这里，可以算是他第二个家。 山门清一色以白玉雕刻，象征君子当如白玉，不染一尘。 入了山门之后，便是通往山上的阶梯，乍眼看去，蔓延无尽。 峰顶烟岚云岫，与尽头的阶梯一同隐入无声的云雾之中。 不过学宫…却并不在山上。 季牧站在山门的白玉柱前，理正衣冠，然后迈过山门，走入了阶梯旁的一道幽深小径。 淅淅沥沥的阳光穿过层叠树丛，呈点状散落，时不时有微风拂过其间，摇曳林叶，似在相迎归人。 小径羊肠九曲，并非一条直线。 季牧悠闲的走着，自从离家之后，他很少有这样闲适的心情了。 不过没走两步，季牧在一个拐弯处，迎面撞上了一道人影。 那是一位身着绛紫色衣袍的男子。 二人甫一见面，皆是愣在了原地。 “长风？！”男子脱口而出。 季牧见到此人，立马躬身施礼。 “见过端木师兄。” 此人正是先生的第八位弟子，端木溪。 此际，端木溪用力的拍了拍季牧的肩膀，露出了一抹笑意。 “个长了不少，看起来…这几年吃了不少苦吧？ 不过…回来就好。” 季牧重重点头，心底升起一股暖意。 “对了，小师弟你刚回来，师兄也没准备什么礼物，不过这有一只烤鸡，要不要尝尝？ 事前提醒，最后一只了哦。” 端木溪一边说着，一边不知从何处掏出了一只散发着诱人香气的烤鸡，递到了季牧跟前，然后一脸期待的看着他。 季牧内心刚刚升起的一丝暖意瞬间烟消云散… 他默默凝视了一眼对方手上的烤鸡，身形不自觉的后退了数步。 “咳咳… 这个…端木师兄…… 心意师弟心领了，但这烤鸡… 师弟就不用了，端木师兄还是留着自己慢慢享受…” “哎呀，几年不见，还跟师兄客气上了？ 来来来，拿着！ 到学宫还有一段路呢，就当…是师兄犒劳你的。” 端木溪一边说着，一边把烤鸡塞到了季牧手中。 旋即，他像是突然想起来了什么，猛地一拍脑门道，“师弟啊，师兄这边下山有点事，郡城有笔生意要谈，就不跟小师弟一同入山了。” 话音刚落，在季牧错愕的眼神中。 端木溪朝他挥了挥手，然后一溜烟朝着季牧来时的方向跑去。 “师兄你……” 季牧一手抱着烤鸡，另一只手想伸手去抓，但却只抓到了一缕尘土。 连端木溪的衣角都没有摸到… 而几乎就在端木溪离去之后，一声咬牙切齿的怒吼突然从山中深处传来。 “端…木…贼！” 看到视线尽头出现的那抹熟悉的青光，季牧无力的捂住了眼睛。 “我就知道…” 在他感慨之时，一道青光早已疾速掠过他的身旁。 季牧甚至还隐隐约约听见了一声轻咦。 片刻后，他便见青光调了个弯，转了回来。 下一瞬，一身青衣的路由便站在了季牧身前。 “小师弟？！” 问话的同时，路由的视线便不由自主的落在了季牧手中的烤鸡上面… 二人对视了一眼，俱是沉默。 “路…路由师兄，这是端木师兄送我的…” 不知为何，季牧说话都开始不利索起来。 学宫内，有三大禁忌。 先生的觉，大师兄的瓢，还有六师兄的…鸡…… 没有一定实力之前，最好不要轻易尝试，否则下场可能会无比之惨。 单说最后一个。 之前就有一位不是很老实的礼字堂学子，因为刚入门的缘故，没听过这些，拔了一根鸡毛。 最后，这位学子的下场便是被路由“种”在了鸡舍整整一月！ 出来后，见到一只鸟都要抱头鼠窜… 当然，对路由而言。 还有一位穷凶极恶的偷鸡贼，但他却一直没法逮到对方。 虽然他是天下第一快的青神，但那个偷鸡贼每次都能找到理由拖住他的脚步，然后溜之大吉！ 就好比现在的季牧… 为此，路由每每都气的牙根生痒，但却是无可奈何。 此刻，路由深吸口气，默默看了一眼季牧手中的烤鸡，然后强忍着撇过头去。 “师兄…知道了……” “那…这烤鸡……” 季牧小心翼翼的把烤鸡递到了路由跟前，神色露出问询之意。 路由面色挣扎了一下，最后还是做出了了决定。 “不能浪费，师弟你…吃了吧……” “好…” 第174章 明德演道，至善观海 去往学宫的路上。 季牧一小口一小口的啃着烤鸡，时不时偷偷瞥一眼师兄的神色。 不得不说，端木溪烤肉的手法很高明。 咸淡适中，油香四溢，绝对是一道上佳的菜品。 但季牧却吃的食不甘味。 不过吃着吃着，他突然发现，有一股精纯的能量充盈体内，令他许久没什么变化的气海都蓦然涨了几分。 轰的一声，走着走着，季牧竟是破了一小境，登上了二十五重楼。 他神色露出一副了然。 不怪端木师兄这些年锲而不舍。 这才吃一半，自己就破境了，看来路由师兄这鸡，并不普通啊… … 二人一路穿过小径。 快到最后的时候，吃完烤鸡的季牧境界也突破到了二十六重。 要知道，这可是入虚中后期的境界，每一重突破的难度都远超前期。 但就是这么几口肉，却让季牧生生破了两境，顶的上数月苦修。 拐过最后一道弯之后，二人面前的景色豁然开朗。 一间院舍，数间草庐，书声琅琅，鸟语啾啾。 除了幽静清雅，并无特别宏伟之处，甚至还不如山上的道观。 但这里，却是闻名天下的第一学府——圣人学宫。 入了院门，便是一座学子们修习经卷的地方，同时也是院舍中最大的一间建筑，名为明德堂。 朗朗书声，便是由此传出。 书圣讲道，大多也都在此处。 在明德堂两端，分别有两座阁楼伫立。 左边的名为观海阁，共有九层，是藏书之所。 里面收录了号称南瞻部洲最多的藏经，大唐国库或许也不及一半。 右边的唤作至善阁，只有三层，里面放置着大量法宝器物。 其中更是以剑居多。 关于至善阁，还有个规定。 登上三层观海阁的学子，才能进一次至善阁。 前者每三层对应后者一层。 所以，要登至善阁第一层，就要先登观海阁第四层，而要登至善阁第三层，就必须先登观海阁阁顶。 登观海阁，同样也有规定，但并不需要读尽那一层所有藏书。 只需每层进行一次考试，由每层守阁之人查阅，筛选之后，再交给学宫大师兄审查，便可入第二层。 不过每层试卷，其实都与那一层所藏息息相关。 九层试卷，不仅囊括了仁义礼智信等等，还有山海奇谈、修行轶事…涉猎无比广泛，是对一个人全方位的考核。 此刻，路由与季牧站在观海阁前，前者微微一笑道： “几年未归，小师弟是否还记得你有个第七层守阁人的身份？” 季牧苦笑了一声。 “自是未忘，只不过这些年杂事太多，委实抽不开身… 啊对了师兄，近些年…有登上过第七层的人吗？” 路由摇了摇头，“自你登阁之后，后来最高者，也仅是登上了第五层。 近些年有两位不错的苗子，应该在不久后能登第六层，但第七层…还差的远。 这倒是便宜了你。” 观海阁藏书，堪称海量。 若说前三层还可以依靠毅力考过去，那么从中三层开始，就是一些天资纵横之人才能够登上去的了。 至于后三层，就是天资纵横之人加大毅力者。 能登上的，几乎都入了道字堂，成为了书圣弟子。 季牧依靠自己过目不忘的能力，在数年前登上了第八层，成为了学宫第七十三位登顶后三层之人。 在那之后，他受学宫大师兄之命，成为了观海阁第七层守阁人。 但实际上在他之后，这几年根本就没有人能够登上后三层，他这个位置自然也就形同摆设。 若不是路由提醒，他还真快把这事忘了… 至于对面的至善阁，因为登顶观海第八层，季牧还有两次进入其内选取法宝的机会。 之前登阁之时季牧还不能修炼，所以一直没怎么在意。 “这次回来，等见过先生之后倒是可以去看看…”季牧内心暗自思忖道。 就在这时，路由轻拍了一下季牧的肩膀，说道： “走，我们去见见先生。” 季牧缓缓点头。 不仅仅是礼数，他还有很多疑惑要请教书圣。 包括…父亲的事情…… … “咚咚咚！” 一处洞府前，路由轻轻扣响了洞府大门。 毫无反应。 路由愣了一下，有些疑惑。 先生在学宫每月讲道近三十次，逢月圆后一日休息。 昨夜就是月圆。 虽然他并未在休息日找过先生，但应该…就在这洞府中才对啊？ 季牧沉默半响，扯了扯路由的袖子。 “师兄，我来吧？” 路由回头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让开了道路。 季牧没有上前敲门，而是弯腰在地上摸索了半天。 最终，在路由微微瞪大的双眸中。 季牧从某个石缝中捡起了一把钥匙… 第175章 儒士安天下，侠客亦心安 十年的书童不是白当的。 熟门熟路拿到钥匙之后，季牧一边上前开锁一边对路由笑着解释道： “先生休息日爱睡懒觉，所以我之前就在这偷偷藏了个钥匙，没想到现在还在这里。” 路由摇头道： “师弟莫要说笑。 现在都日上三竿了，先生那么勤奋的人，怎么可能睡懒觉？ 你是不知道，上次我打瞌睡差点没被先生骂死…” 正说着，门“咔嚓”一声开了。 紧接着，震耳欲聋的呼噜声瞬间充盈入耳。 因为专注开门的缘故，季牧没怎么听清路由的话语，此刻开门之后，他拎着钥匙回头，有些疑惑的问道： “师兄你…刚刚说啥？” “……没事…” … 进入洞府后，二人果真看见床榻上，有位头发花白的老者正在呼呼大睡。 睡姿还算端正，但这呼噜声… 第一次窥见这种场面的路由觉得，他这辈子都没听见过这么大的…… 季牧默默凝视了老者一会儿，注视着如落雪堆积满头的花发，微微叹息了一声。 “先生…感觉又苍老了几分。” 路由沉默点头，旋即，他拍了拍季牧的肩膀，说道： “小师弟，之后你就在这里等先生醒来吧，师兄就不陪着你了。 回到学宫，就是回家了。 若有需求，随时来找师兄。” “好，恭送师兄。”季牧起身一礼。 路由点头，转身离去。 但就在他半只脚迈出洞府之时，突然回头说道： “师弟。” “师兄有何吩咐？” “嗯……师兄今天…什么都没看见。” 季牧的面色一瞬间精彩起来。 “……好…” … 送走路由之后，季牧默默打量起洞府。 虽然躺在床上的是一方圣人，但这洞府的布置却十分简单。 一张床榻，一个空荡荡的书架，上头偶尔散落几个老旧的竹简。 角落处，还有一方小池，里面注满了清泉。 再加上一个几案，一个蒲团。 这简简单单的构造，便构成了一间圣人居室。 作为书童，先生的日常起居，季牧自然皆是熟悉无比。 就连这洞府，因为时常洒扫的缘故，他待在这里面的时间甚至都比书圣长。 时隔数年，今日再见，竟是恍如隔世。 他尤自记得十余年前，讲道一日，先生疲惫归来的时候，还会点燃油灯，为他单独讲解经意。 为什么学宫三千弟子，却唯独他一个书童能拔出君子剑，其实并不是偶然。 他还知晓先生许多不为人知的习惯。 睡懒觉，便是其中之一。 只不过因为传道授业，先生能够睡懒觉的时间，变得越来越少了。 他常说自己教书育人，也只是为了让自己能踏实的睡懒觉。 但算算时间，先生已经教书三四十载了，年纪也已七十有余。 一代又一代大儒、一位又一位侠客从他的门下，走入朝廷与江湖。 “能力大的，以天下为剑，斩一个万世太平。” “能力小的，以自身为剑，斩一个身安心安。” “没能力的，就守好自身贪念，挺直腰板做人。” “莫要有能力而不为，莫要无能力而强为。” 这些话语，是先生传道授业数十载，重复最多的话语。 所以从学宫走出的人，基本上不是儒士，就是侠客！ 就算自认学无所成之人，也是时时规范自身，不让自身成为他人剑下之物。 一个人，影响一个朝代。 在季牧眼中，先生其实就算睡个几辈子都足够了… 他无愧于心、无愧天下。 正感慨着，床榻上呼噜声渐渐止息。 季牧知道，先生要醒了。 果不其然，下一刻，书圣缓缓睁开了眼帘。 季牧躬身恭敬施礼。 “见过先生。” 书圣愣了一瞬，显然是没反应过来洞府里竟然有人，但随即看见是季牧，这才松了口气。 “回来了啊。” 他朝季牧招了招手，季牧会意，从角落处清池舀出了一瓢清水，递给了先生。 书圣满意的点点头，喝了一口之后将瓢递还给季牧，然后像是有意无意的问道。 “咳…为师睡觉的这段时间…除了你…没别人进来了吧？” 季牧沉默了一瞬。 “……没…” “咳咳，那就好。” 书圣微微抬眼打量了一眼跑去放瓢的季牧，眉头微皱，旋即又缓缓舒展。 “二十六重楼么…” 默然半响，他似是想到了什么，对回来的季牧问道： “剑呢？” 季牧一愣。 “什么…剑？” “……” 洞府之中，陷入了恒久的沉默。 第176章 书圣讲道，酣睡路由 海州海岸。 十数日前，黑王肉身就是在此地被龙武军镇压带走，圣血染红了半片海域。 六千龙武军离去之后，一柄通体如玉的霜白长剑独自穿空而来，在天上绕了几圈，似是在找寻着什么。 自从解开尘封之后，君子剑逐渐恢复以往锋芒，不再是那个布满风尘的残破模样。 温润白玉，流光溢彩。 不多时，君子剑似是找到了目标，剑尖向下，化为一道流星直接没入到了海中。 整个海面震荡了数息，潮水异常拍击海岸，浪涛汹涌。 过了许久，血色淡去，潮水退隐，一切都渐渐平静了下来。 海域恢复了他原本的面貌。 但君子剑…也没有出来…… … 圣人学宫，明德堂。 在一众学子讶异的目光中，今日前来讲道的书圣，身边突然多了一位白衣青年，不知是何许人物。 学宫内，共分道、德、仁、义、礼五堂，分别对应各境界学子。 礼字堂对应普通人以及潜龙境的修士。 义字堂对应入虚。 仁字堂对应立言。 德字堂对应明道。 道字堂对应明道的后两境——入道、合道。 这其中，单单道字堂七十二君子，就是一股令整座天下颤栗的力量。 但其实，道字与德字这两堂的学子，大多都不在学宫，而是早就入了朝廷或者闯荡江湖，甚至军中也不乏出现他们的身影。 所以，圣人学宫桃李满天下，强大的，并不是战力，而是它无比深远的影响力。 包括其它堂的学子，在超过而立之年，基本也是要被书圣赶出学宫的。 真正学有所成之后留在学宫的不多。 道字堂留在学宫的君子，也不过一手之数。 那位在妖都身死的礼部侍郎赵景，其实也是从学宫走出的一位仁字堂学子，令人唏嘘。 此刻，进入明德堂后。 季牧侍立在书圣的几案旁，随时等候吩咐，如同以往。 书圣也没有费心解释他的身份，直接翻开了经文，开始讲解经意。 此刻明德堂内上课的学子，大多是礼、义、仁三堂的新人，德字堂仅有寥寥数位。 而道字堂…更是只有路由一位。 因此此地近千人，认识季牧的，只有几位老学子而已。 季牧的身份虽然令学子们好奇，但明德堂内禁止喧哗，是一个庄重肃穆之所，所以也就无人上前问询。 书圣讲道声音一出，所有人就都安静了下来。 圣人讲道，是大机缘，无人愿意浪费。 除了…路由。 书圣刚讲完一页，翻到下一页之时，手却蓦然一顿，仿佛听到了什么。 他目光扫向下方某处，微微一愣，但随即嘴角便不自禁扬起了一抹弧度。 角落处，青衣路由靠在梁柱上，轻微的鼾声缓缓传出… 季牧也将视线投了过去，无奈摇头。 “路由师兄还是跟以前一样，爱在课堂上睡觉啊…” 他其实并不知晓。 自扬州城外那次救他慢了一步之后，季牧杳无音信的这几年，再到今日回来… 这是路由自那时直至如今，唯一一次瞌睡。 书圣摇了摇头，翻过那一页，继续讲课，直至日暮西山才起身离去。 这一次，书圣从始至终，都没有叫醒路由。 … 在回洞府的路上，季牧跟在书圣落后半步的位置，突然出声问道： “先生，当年之事…您了解多少？” “你想知道什么？” “我父亲他…还在吗？” “在与不在，这个问题…有些笼统啊…” “学生不解，请先生解惑。”季牧停步，朝书圣深深一躬。 “若说在不在南洲，那大抵是不再了的。” 季牧愣了一下，脱口而出，“这么说他在其它部洲？！他还没死？！” 书圣轻轻的摇了摇头。 “大抵也是不在的。” 季牧神色一瞬间又蔫了下去。 书圣话锋一转，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季牧，“不过…这天上人间，少了对弈的棋手，是何等的无趣啊？” 之后，任由季牧如何询问与季言风有关的事，书圣都不再开口。 就在快要走进洞府的那一刻，书圣突然转头问道： “此次回来，是为渡劫做打算？” 季牧沉默了一瞬，旋即点了点头。 “先生，可否有快速突破入虚境和快速提升实力的方法。” “有。”书圣毫不迟疑点头。 “在哪？”季牧神色一喜。 “梦里。” “……” 书圣看了一眼季牧，微微一叹，语气逐渐变得严厉。 “长风，修行之路，如登高望远，须一步一脚印，欲速则不达。” “可是先生…”季牧还想说什么，书圣却摆了摆手道： “你现在太浮躁了，去观海阁抄百遍中庸，错字罚抄三遍。 抄完之后，为师再来教你何为书、何为剑。 在这之前，不要突破境界。”说完，书圣便独自迈入了洞府之中。 季牧在门前停步，躬身一拜。 “弟子领命。” 第177章 笔尖轻点，纸落云烟 半月后，观海阁入口。 两位义字堂的学子并肩向着这边慢悠悠地走来。 “晚词兄，听说了吗。 学宫新回来一位师兄，不归属任何一堂，但却每天都从先生的洞府出来。 听说…还是学宫最年轻登上观海阁后三层的人。” “是吗？可是这么厉害的师兄，之前怎么没听闻过？” “七十二君子里，除了大师兄、路由师兄、端木师兄，剩下的…晚词你又知道几个？” “这…倒也是…” “君子下山，不露玉牌。 除了先生与一些老牌学宫弟子，极少有人知晓他们的真正身份。 所以就算他们在其它地方功成名就了，也不会特意宣说身份，这可是先生的告诫…” 二人正说着，一道身影从二人身后掠过，迈入了观海阁。 二人看到此人，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立马躬身施礼。 “见过玄机师兄。” 已经走在前面的青年听到声音，转过身，含笑冲二人点头，然后往楼上走去。 此人名为徐巍，字玄机，是仁字堂一位十分出众的弟子。 之前路由称有两位不错的苗子，有望登上第六层。 此人，正是其中之一。 在徐巍离去之后，观海阁门口两位义字堂弟子的注意力被顿时被转移了过去。 “晚词，你说玄机师兄这一次有望登上第六层吗？” 唐晚词摇了摇头。 “不知道，不过如果登上去了，待玄机师兄突破明道，那可就是德字堂的师兄了。” “或许有可能试试登第七层…”另一位学子附议道，只不过声音却越来越小。 唐晚词坚定摇头。 “不可能的。 道字堂君子之位，已经十年未有新的学子拿到了。 之前听说数年前有人登上过观海阁后三层，引得月华漫天，遍照峰顶。 但那也只是传闻，七十二君子之后也没有多出一位。 玄机师兄虽然天资纵横，但入道字堂，我觉得还是有些差距。” “唉，就是不知道，这第七层是哪位师兄守阁，想必也是我等难以望其项背的大能吧？” “先生说了，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修行修学，最后其实都是修自己。 修身之后，再去齐家治国、兼济苍生。 所以我等无需去跟师兄们比，安心做好自己的功课就好。” “嗯。”另一位学子点了点头，显然比较认可好友说的话。 但他们不知道。 他们口中的那位大能师兄，此刻就身在观海阁第七层，愁眉苦脸的手抄经文。 阁楼上，季牧抬头瞥了一眼几案，上面有两叠布满字迹的纸张。 有一叠甚至墨水还未干透，显然是刚刚书写不久。 他幽幽叹了口气。 “还剩九十八遍…何年何月能抄完啊……” 嘴上嘟囔着，但季牧笔下却无任何浮躁之意。 一笔一划，一丝不苟，无比认真。 其实先生不说，他也知道他的内心是浮躁不安的。 自走出山庄直至如今，他就没有停下来过。 如今五方劫又再次压在了他的肩头。 每一次天劫，都是生死。 但他也十分清楚，这样的状态对修行而言，并不能起到一个良好的效果，反而会适得其反。 书圣罚抄百遍手抄，其实并不是罚，而是让他有一个能够静下来审视自身处境的时间。 这一点，从季牧急躁的抄完第一遍之后，回头翻看了一眼那些凌乱无比的字迹，他就幡然醒悟到了。 于是从第二遍开始，他每一个字都开始认真对待。 天劫、境界、修行，统统都忘在了脑后，专心沉淀在抄经一事上面。 急又如何？ 境界能急上去？然后天劫就不降下了么？ 许是心态变化。 季牧抄完第二遍之后，从第三遍开始，下笔又攀升到了另一重境界，越来越轻。 “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修道之谓教，道也者，不可须臾离也，可离，非道也…” 笔尖轻点，纸落云烟。 写字一向中正平和的他，字迹竟是渐渐出尘飘逸了起来。 … 又一月后。 这一日，路由登阁探望季牧。 他听说小师弟把自己束之高阁一个半月之久，未曾下阁，便有些担心。 一路登阁，入了七层后，路由赫然发现。 小师弟此际就坐在几案前，一动不动，宛若睡着了一般。 他悄悄走到近前，细细一瞧。 发现小师弟手中还握着一支毛笔，笔势尤自挥发，轻点在宣纸之上，晕染了一小片墨迹。 路由观察半响，微微挑眉。 “小师弟这是…入定了？” 他往几案上扫了一眼，数了一下。 不多不少，算上季牧手中这一份，刚好三遍。 是的，自抄完那两遍之后。 之后的一整个月，季牧都没有抄完一遍中庸。 第178章 钟声唤海，华光遍地 路由沉默了下来，嘴角微微一抽。 这也…太慢了吧？ 良久，他叹了口气，从几案上拿起了另一支笔，打算帮小师弟随手抄几下。 就在这时，书圣的声音突然回荡在路由脑海。 “无需如此，他这一遍，胜似万遍。” 路由一怔，他的视线转向几案，认真观摩季牧手中那半卷中庸。 恍惚间，他仿佛看到了…一柄冲霄而起的凌云之剑！ 夺目的剑意让他都忍不住将眼睛合上了一刻。 待睁眼时，路由面容上早已布满震惊。 “浩然…剑意？！” 与此同时，书圣畅快的大笑声也回荡在路由脑海。 “老夫，就快可以安心睡觉喽！” “可以带学生一个吗？”路由幽幽传音了一句。 笑声戛然而止。 … 观海阁，五层。 徐巍走到了这层中央。 观海阁每层中心都放置着一口钟，由小及大，钟声传递的距离也不一样。 第一层的钟最小，声音也仅能在第一层内部传播。 第二层就大了许多，声音也会更远。 到了第九层，巨钟一响，甚至能响彻整个泰山。 位于第九层的，不仅仅是钟，更是一件强大的王器。 钟名——唤海！ 下方的八个钟，也都是它的仿品罢了。 唤海钟声的响起仅代表着一件事情——闯阁。 此刻，徐巍深吸口气，握紧钟锤，毫不犹豫地敲响了唤海钟。 “当！” 一声浑厚朦胧的钟声响彻在了九层观海阁，甚至流传到了整个学宫前院，千重万重，经久不散。 所有身在观海阁中或者附近的学子此刻俱是抬头看去，面露好奇。 “有人敲唤海钟闯阁？是谁？” “应该是玄机师兄，之前看到他登上了第五层。” “那应该没跑了，以玄机师兄的能力，此次登个第六层，不在话下吧？” “那是自然！ 看来，学宫又要多出一位大能师兄了。” 多数学宫弟子言谈之中，对徐巍能闯过第五层几乎都没有任何怀疑，似是皆对他极为自信。 此刻，第五层之中。 钟声响起的那一刻，一道身影便从阁外飞来，落在了唤海钟旁边，目光看向徐巍，面露苦笑。 “这一次，拦不住你喽！” 徐巍躬身抱拳，一支笔自行漂浮而起，悬在身旁。 “请师兄…赐教！” … 半个时辰后，一道光华自第五层迸射绽放，璀璨生辉。 看到这一幕的学子们俱是振奋无比，争相告知。 “玄机师兄入第六层啦！” 但欢呼声持续没多久，便又被一道雄浑的钟声盖过。 学子们皆是一愣。 “唤海钟怎么又响了？” “不…不知道啊…莫不成是欧阳师兄不甘心落在玄机师兄后面，所以也去闯阁了？” “不可能，欧阳师兄家中有事，早在半月前就下山省亲去了，至今未归，怎么可能是他。” “那…难道是……” 众人内心齐齐升起了一股不切实际、但却极有可能是真相的想法。 而几乎就如众人内心所想的一般。 此刻，观海阁第六层。 徐巍身在唤海钟旁，放开了刚刚使用不久的钟锤，默默等待着第六层守阁师兄的到来。 他一身布衣，腰杆挺直，眉宇间满是自信。 他要向那个自己最为敬爱的先生证明自己，他徐巍，绝对有资格入道字堂！ 早在一年前，他就有信心闯过第五层。 哪怕第六层，他相信自己也有一定的把握，但他觉得这还不够。 所以他一直蛰伏着，打算一举登上三重楼，一鸣惊人，拿到入道字堂的先决条件。 七、八、九，这三层闯过任何一层，才可以说真正拥有了进入学宫核心的能力。 之前在观海阁门口，唐晚词与另一位学子的谈话他都听见了。 入不了后三层？ 他徐巍，今日就要强势回应这些质疑！ 钟声响起后不久，一道身影落在了第六层。 如第五层一般，二人相互施礼过后，一同盘坐了下来。 守阁人以六层藏书出题百道，徐巍作答。 又一个时辰后，如大日般的光芒再度从观海阁宣泄而出，照耀天地！ 学宫内，众多学子惊诧的目光齐齐转向观海阁。 “华光一日内照耀两次，玄机师兄真的连续闯过了两层？！” … 观海阁七层内。 从第一道钟声响起的那一刻，季牧便醒了。 见到路由打过招呼之后，季牧便又自顾自的开始抄经。 不多时，第二道钟声响起，令他的动作顿了一下。 他目光看向路由，问道： “师兄，此人如何？” “天资聪颖，品性不坏，但略有些气傲，长此以往并非好事。” 季牧思忖半响，点头道，“师弟知道了。” 第179章 一笔一剑，剑气满堂 路由大有深意的一笑。 他轻拍了一下季牧肩膀，旋即转身朝窗边走去。 “那这里就交给师弟了。 由你做第七层守阁人，师兄这第八层，可以清闲一辈子了。 睡觉去！” 话语刚落，青光一闪，路由身影瞬息消失。 “……师兄你其实就是懒吧…”季牧揉了揉眉心，看向旋梯。 此刻，徐巍的身影缓缓踏步而来。 … 一进第七层，看到季牧的身影，徐巍立马一个九十度弯腰。 比面对第六层的德字堂师兄时的态度还要恭敬数倍。 徐巍知晓，能够被派来做观海阁后三层守阁人的弟子，绝对是学宫的真正核心，道字堂的大能师兄！ 是他哪怕踏入明道，入了德字堂，也绝对无法怠慢的存在。 学宫之中，达者为师。 道字堂君子，任何一位拎出来，都足以代师授业。 季牧扫了徐巍一眼，微微挑眉。 “师弟请起。” 徐巍起身后，悄悄感受了一下季牧的气势，当即就愣在了原地，面色不可置信的脱口而出。 “入虚境？！” 他根本不敢相信，坐镇这一层的，竟然只是一位入虚境的小修士！ 前一层好歹还是明道境的师兄，怎地这一层差距如此之大？！ 徐巍十分不理解。 但旋即，他似是想到了什么，心下一凛。 【一定是师兄在考验我，故意显露低微境界，以此审查我是否会轻心。 考核，从我上楼的那一刻其实就开始了！ 果然，后三层的考核根本不是前六层可比的。 不愧是第七层！ 不愧是第七层守阁师兄！】 季牧看此人上来后惊呼了一声，然后就站着不动了，不由得有些诧异。 他指了指不远处的唤海钟，好心提醒了一句。 “你…要不要敲一下？” “哦哦，多谢师兄提醒！” 徐巍止住思绪，忌惮的看了季牧一眼，然后走到唤海钟前，拿起了钟锤。 “当”的一声。 第七层唤海钟声直接传遍了学宫内外，甚至连山上一些散落的古观都隐隐听闻。 数千学子震惊的目光齐聚观海阁。 “第七层的钟声…响了……” “玄机师兄…这是要一鼓作气，打通观海阁吗？” “要是闯过了这层，想必以后入道字堂就是板上钉钉的事了吧？” “不知道守第七层的…是哪位大能师兄……” 没去管下方的议论声。 敲钟之后，徐巍的目光看向季牧，露出一抹坚定与决然。 他郑重一躬身，高声道： “请师兄…赐教！” 季牧心绪倒是没什么波动。 他微微扫了徐巍一眼，想了想，然后随手将手中尚未抄完的那半卷中庸扔到了他面前。 “无需出题，将这后半卷补抄完，你便入下一层吧。 先生若是问责，我自一力承担。” 徐巍接过那半卷中庸，一脸愕然。 “就这？！” “不愿？” “啊不是，师弟自当听从师兄吩咐。”徐巍赶忙说道，生怕季牧反悔。 原本连闯两层之后，他对自己能不能闯过第七层就心存疑虑。 此刻登阁，见到这位师兄闲庭信步的气势，他仅存的信心瞬间就又散去了一大半。 此刻听闻这么简单便过关的方法，徐巍自然不会放过。 哪怕他知道这半卷中庸绝对不简单，不会像看上去那般容易，但那也比出一百道题让他来答相对容易一些。 这可是第七层，考卷的难度与前面几层根本不是一个量级的。 有免试的机会，傻子才会放过。 而季牧在丢给他那半卷中庸之后，便自顾自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书，翻开去读了。 云淡风轻的样子，似是对之后的结果毫不在意。 徐巍见状，面色露出一抹不忿。 他憋着一股劲，咬牙将那半卷中庸放在几案上摊开，准备提笔开始续写。 但他的视线刚一落在卷子上，整个人就如同被定住了一般，汗水更是止不住地涌出。 “这是…” 恍惚间，徐巍觉得自己笔下的根本不是经卷，而是一柄出鞘之剑。 剑气如虹，剑意满堂！ 无匹锋芒溢满心神，浩荡而庄重，压的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以他元灵初期的神魂强度，此刻都是一阵刺痛，晕眩不已。 虽然季牧境界不高，但连续一个月摒弃杂念，凝聚所有心神，将剑意悬于笔尖、落于纸上。 一道道剑气凝而不散，谱写成章。 可以说，这半卷经文，就是季牧以笔做剑，斩出来的万千霜寒剑气！ 一笔一划，都承载着他的剑意！ 是无数剑，又是一柄剑。 路由尚且闭眼一瞬，徐巍…怎敢直视？ 第180章 学宫道堂，君子之风 激荡的剑意下。 徐巍匆忙的移开了目光，这才缓和了过来，但惊容仍在。 刚才那一瞬间，他仿佛用自己的眼睛，去接了无数道剑气。 好在他的境界比季牧高出一大截，仅是一眼，并未受到实质的伤害。 但眼睛的刺痛仍在。 不过最重要的是。 这…要怎么抄？ 剑意抄书，徐巍虽然也修习过一些剑法，但他自问，他的那些剑法相比于他方才所见的那一眼，根本就不是一个级别的。 身为学宫弟子，他隐隐猜到了那是什么，但他不敢深想。 因为，那个想法实在太过骇人听闻。 强行压下内心的恐惧之后，徐巍内心幽幽的叹了口气。 这第七层的难度…是不是太高了一些？ 他有些不甘心。 都爬到这里了，怎可轻易放弃？ 于是，缓和了片刻之后。 徐巍再度拿起了笔，强忍着刺痛，欲要落下。 但就在这时，他整个手腕却无可遏制的颤抖了起来，悬在半空，根本无法落下。 就连一个点，他都点不上去！ 脱胎于道法级剑诀衍生出的剑意，凝聚而成的字眼，又岂是这般容易续写的？ 若有续写浩然剑意的资质。 从一开始，他就不会因为贪图方便而接过季牧手中那半卷中庸。 所以，徐巍接手经卷的那一刻，便已经注定了如今的结果。 半响，徐巍整个衣襟都被汗水浸湿，缓缓滴落在几案上。 悬在半空的笔，仍旧没有落下来。 但他仍旧不甘。 周身的气息疯狂涌动，爆发而出。 他竟是拼尽了一切。 不多时，在季牧微微挑起的眉目间，徐巍手中的笔尖缓慢而坚定的下移。 最终，无比轻微的在手抄卷上…点了一下！ 虽然几近微不可见。 但这一下，彻底让手抄的剑意爆发，宣泄在他的身上，直接将他震飞，撞到了书架上。 一时间，第七层传出了一阵书籍哗哗坠地的声音。 季牧抬眼看了一眼手抄卷上的那一点，若有所思。 【天赋不错之人…路由师兄倒是没有骗我。 不过，也的确是气傲了一些…心态类似于之前急于求成的我… 修为资质上佳，但想续写完这半卷手抄…还差的远。】 在他思索的时候，徐巍颤抖着爬了起来，擦去嘴角溢出的鲜血，回到几案前缓缓合上了经卷。 然后，他朝着季牧深深一拜，随即黯然转身走下楼去。 他无比清楚。 那一点，已然是他的极限。 要抄完后半卷根本不可能。 后三层，根本不是他现在能突破的地方。 季牧沉吟了一下，叫住了他的背影： “这位师弟，你…如何称呼来着？” “徐巍，字玄机…” 徐巍面容上露出一抹悲愤，紧紧握拳，但最终却又无力的垂了下去。 不记名讳而已，又算得了什么？ 半卷手抄，便让自己止步。 在这位大能师兄面前，自己压根没有愤怒的资格。 看到他的神色，季牧有些尴尬。 他其实是真的忘问了… 轻咳了一声，季牧面容一肃，正色道：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六层和七层的藏书，玄机师弟都没有翻看过吧？” 徐巍沉默。 季牧合上书，重重地叹息了一声。 “入观海阁，自当存观海之心。 闯阁与声名，都仅是附加的罢了，不过是一些旁枝末节。 真正重要的，难道不是阁楼中这些藏书与学识？ 舍本逐末，便已然走错了路，又如何一观沧海？ 师弟觉得，道字堂最重要的，是君子的称号吗？” 徐巍张了张嘴，但却说不出话来。 季牧微微摇头，肯定道： “是，也不是。 君子的称号所代表的，首先是君子之风，这远比称谓重要万分。 入道字堂的资格，是每一位登至阁顶之人，读遍万卷藏书后，所感悟出的…独属于他们自身的道。 那…才是道字堂“道”之一字的真正含义。 玄机师弟，你…真的想明白了吗？” 徐巍身躯巨震，在季牧这一番话之下，整个人直接呆在了原地。 半响，他缓缓握拳，郑重的向季牧躬身一礼。 “玄机，多谢师兄教诲！” … 半响，徐巍下阁后。 季牧立马解除了一本正经的面容，松了口气。 他走到几案上，看向手抄卷上那极小的一点，轻轻摇头。 “上上之资，意气尚可。 若不是师兄让我打压一下，可能真能让他入了下一层。 不过那样…其实反倒害了他……” 季牧话语一顿，似是想起了什么，嘿嘿一笑。 “帮路由师兄拦人…之后找他要只鸡，不过分吧？” 第181章 星月为缀，夜色成霜 翌日，观海阁第六层。 第六层守阁师兄看到出现在此地的徐巍，愣了一下。 “玄机师弟，我这层你不是考核过了吗，怎么还在这里？” 观海阁过了一层之后，便可以翻阅下一层的书籍，为再次闯阁做准备。 好比徐巍闯过第六层，就可以一直待在第七层，所以守阁师兄不明白为什么徐巍会待在他这里。 徐巍翻开了第六层第一个书架第一卷藏书，一脸坚定道： “没看完的书，我自会补回来，我徐巍…也要走出自己的道！” “？？？” … 半月后，夜间。 月华如练。 季牧在阁楼上缓缓落下了最后一笔。 伴随此笔落下，原本平凡无比的手抄卷，此际竟是剧烈颤动不已。 季牧面色猛地涨红，手臂亦是青筋鼓起。 显然为了抓紧这卷他一手缔造的手抄，他已然动了全力。 但不多时，手抄卷散出一抹微光，季牧见到此景，内心暗道一声不妙。 下一瞬，整个手抄卷直接脱手而出，迸射出一缕缕剑芒，从窗外洞穿而去。 霜白剑芒瞬息划破夜色，替代了月光，照耀在了学宫上空。 璀璨、圣洁、夺目。 学宫内有夜间无眠或者苦修功课的众多学子，此际皆是抬头，看到了这一道惊艳的剑光，不由得议论纷纷、争相告知。 “这又是哪位大能师兄在修习剑法？” “看那方向，似乎是观海阁？” “说不定就是半月前，让玄机师兄铩羽而归的那位师兄。” “嗯，一定是那位！” 在学子们惊叹之时，他们口中的大能师兄此刻却是大汗淋漓，在观海阁内抱头鼠窜… 空灵心境加入定状态，使得季牧本就上佳的领悟天赋被开发到了极致。 这卷手抄，就是在这样的顶峰状态下，用一个多月凝聚他全部心神而生的剑经。 万千剑意叠加之下。 其蕴藏的威能…根本不是现在的季牧能把握的住的。 任何一缕挥发的剑意，都足以置他于死地！ 好在，剑经威能刚刚脱离掌控，宣泄不久，一道消瘦而高大的身影就出现在了阁层之中。 书圣一伸手，便毫不费力的握住了剑经。 在他的掌控下，上一刻还在翻云覆雨的剑经瞬间闭合、光华内敛，恢复成了原本普通手抄的模样。 看到手抄静静的安置在先生手中，季牧长出了一口气。 迅速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冠之后，季牧躬身施礼。 “见过先生。” 书圣大有深意的看了季牧一眼，告诫道： “打造一柄剑的同时，也要打造一柄适配的剑鞘，否则不仅伤人，亦是伤己，再锋利也无用。” “学生受教。” 书圣捏着那卷手抄，捻了捻胡子，笑道： “你就打算拿这一遍糊弄老夫？” 季牧也是笑了。 “难道…不够么？” 书圣无奈摇头。 他轻轻一跺脚，整个阁楼场景便如同坍缩般变换。 季牧感到一阵晕眩之感，不由得闭上了双眸，待睁眼时，他已然身处一个新的场所之中。 “这是…” 打量之下，他发现，这里竟然是泰山山巅！ 先生跺了一下脚，他们就从山脚蹦到山巅了？ 没去理会季牧的讶异，书圣背负双手，淡淡道： “长风，用你的全力向老夫出剑，让老夫看看…你的剑意达到了什么层次了。” 一声铮鸣，秋水出鞘。 季牧毫不犹豫的出剑了。 他知道，面对书圣，哪怕他出了全力，也不可能伤到对方一星半点，所以他根本不需要有任何顾忌和保留。 点点月光凝于剑身，灿灿星芒流泄剑尖。 秋水霎时浸染了一层霜色白芒，在夜空下熠熠生辉，光明盖压群星。 与此同时，季牧一提剑柄，当中一立。 一股静气弥漫心田，令他整个心神都沉入了空明之境。 此境之中，一切烦扰杂念统统都被撇在脑后，在他的心神中，仅剩下了这一剑！ 剑身对准眉心，剑尖笔直向天。 恍惚之间，以手中秋水为核心，季牧周身身前，一道完美的剑圆之影谱画而出。 圆形之中，一柄柄剑气投影散发出璀璨凛冽的光芒。 下一刻，所有投影向中心汇聚，凝为一股，万剑归宗！ 秋水剑剑身长啸震鸣不已，光华流转，璀璨到了极致。 然后，一道圣洁的白色新月蓦然于泰山之巅升起，剑光纵横，辉映群星。 浩然式，归一！ 山脚下，数千学子大多数都看到了这一幕，哪怕是睡去的，也在这一剑之下惊醒，或震惊、或茫然的望向天空。 青神路由此刻就坐在观海阁的阁顶，拿着一壶清酒，仰望山巅。 这算是学宫院落内最高的位置了。 见到划破夜空的这一剑时，他抬头往嘴里灌了一大口酒，哈哈大笑道： “星月为缀，夜色成霜…好剑！好剑！” 泰山山巅上，书圣亦是大笑了一声，喝道： “来的好！” 第182章 剑心如我，万剑停云 面对季牧惊艳的一剑。 书圣并指一挥，一抹云气汇聚，最终凝结为一柄烟气缭绕的长剑。 他伸手一握，同样一剑斩去。 浩然式，归一！ 看似普通的一剑，声势不大，甚至还不如季牧。 但无人发觉，在书圣出剑的那一刻，山巅上空所有流云，于这一刻齐齐静止！ 两道剑光霎时交汇在了一起。 飞光纵横，流云炸响。 宛如霜月坠落云海，散发出灿烂至极的光芒，久久不散。 很快，光华散去。 此刻山巅，烟岚云岫，被炸散后稀薄的云雾遮掩，看不真切。 除了学宫内一些隐藏的大能弟子之外，仁义礼三堂弟子的目力，已然无法窥见天上的景象。 他们只知道，一位师兄，在山巅之上，向他们敬若神明的先生出了一剑… 但实际情况却与他们所想大相径庭。 云雾中，一滴冷汗缓缓从季牧的额间滴落，坠入云间，藏匿不见。 在他身旁，无数柄云剑悬浮在他的周身，散发着凛冽寒光。 那股磅礴的气势令季牧如欲窒息。 说好的归一剑呢？！ 他看向了对面依旧云淡风轻的书圣，脸上挤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先生，不带你这样的…” “怎么？老夫让你出剑，可没说老夫不还手。” “……” 季牧两眼一翻，心想：先生你直接砍死我得了…… 书圣见状摇头一笑，挥手间散去云雾，天地清明。 他看向季牧，轻咳一声，微微颔首。 “止观剑意，不错。” 季牧怔了一下，旋即收剑归鞘，躬身请教道： “先生，何为止观？” “天下剑意，粗略可分为正观、止观、无念、剑心四等。 入正观剑意，代表着一个人的出剑从驳杂逐渐转向纯粹，但还存有诸多妄念。 若浑浊之水初步经过沉淀。 入止观剑意，则代表一个人能够真正抑制住内心的杂念，让心随时能够保持平静、稳定，出剑之时澄澈通透，静如琉璃。 若水中涤尽污浊。 无念剑意，已然无需抑制各种念头，在这一心境下，随手一剑皆是浑然天成。 水与污浊俱是不在。 借用佛门的说法，便是——“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的心境。 最后一重剑心境…剑意内敛，行止由心，无物不可为剑，束草可以断江，剑即我，我即剑。 抵达此境之人，世间无人可缨其锋。 如此，当为剑意四境。 长风，须要记牢。” 季牧郑重道，“弟子谨记！” 书圣点头，旋即手腕一翻，轻轻一招。 “借剑一用。” 下一瞬，季牧腰间秋水自行出鞘，落在了书圣手中，震鸣不已。 能被一柄擅剑的圣人握在手中，对于任何一柄剑类法器来说，都是荣幸。 握紧秋水之后，书圣一边抬剑起手，一边对季牧说道： “长风，守一式和浩然式你都见过为师施展，并且已经自行领悟，为师就不多赘述了。 这一剑，名为停云，你且看好。” 话音刚落，书圣深吸口气，漫天云雾裹挟风息坠入剑中。 书圣微微合眼，斜持剑锋，然后手腕蓦然化作了残影。 只是瞬息，在季牧瞪大的眸光下。 整座山峰，突然多出了无数柄倒映着霜华的长剑，排列出了一片剑海。 泰山峰顶身处其中，如同一座孤岛。 同时，在每一柄剑身之上，季牧都感受到了浩然之意，如同千万柄剑在同时施展浩然式！ 看一柄剑时，仿佛在看无数剑；看无数剑时，又仿佛在看一柄剑。 一化万剑，万剑归一！ 这些剑悬停在天空，如群星流转生辉，漫天流云在这一刻亦是齐齐静止。 与此同时，书圣怒喝一声： “去！” 所有的剑或是一柄剑，在这一刻，齐齐抬首向天。 宛若千万流星逆转，寂静无声，却在夜空炸散无尽灿烂烟雨，携同云雾坠落星空。 令季牧心神更为震撼的是。 一式停云过后，一道深紫色的天雷蓦然于天际炸响，并且伴随着一声充满威严的滔天怒吼。 “老匹夫，你疯了？！” 一声质问，声传万里。 整个中土境内，数不清的大能抬头，凝重的看向泰山。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却静静伫立山巅，面对质问，面色不改丝毫。 “睡不着，出一剑解解乏。 若惊天上人…实非老夫本意，还望天王莫怪。” “你！”天空中声音的主人传来一声气结的声音。 无尽黑云汇聚，雷霆翻滚，似乎下一刻就要立劈而下。 季牧手心都已捏紧，泌出汗水，但书圣提剑的背影却依旧挺直。 不多时，雷云的汇聚突然停止了，似乎云上某位存在的意志放弃了降下天罚。 就在这时，云上存在的声音再度传来。 “生死薄上，大限将至，你…好自为之！” 第183章 自有手中书，可斩天上月(上) 天空最后的声音落下之后，雷云消散，一切又恢复到了原本的模样… 仿佛一切都从来没有出现过，如梦一场。 过了好半响，见天空上彻底没动静了，季牧才咽了咽口水，望向书圣。 “先生…它…不劈了？” “应该吧。” 季牧咋了咋舌。 历经过三重天劫的他，此刻真的觉得恍如身在梦中。 虽然雷劫中的声音最后撂下了狠话，但怎么看，都有些气急败坏的意味在内。 直到最后，那道雷也没劈下来。 这其实就是明证。 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这还是那个把他弄的死去活来、像一座山一样压在心头的天劫吗？ “原来…还能收回去的？”季牧今晚大开眼界。 书圣摇了摇头。 “只是一个圣阶雷兽，顶多算是守门人的一种攻击手段，跟蕴藏须弥意志的天劫不是一个级数的，威力上限也不会提高。” “嗷…”季牧脑袋瞬间又耷拉了下去。 就在这时，他突然想起了什么，担忧的看向书圣。 “先生，那道声音最后说的…大限将至…是什么意思？” “无妨，吓唬人的手段罢了，无需在意。” 书圣随意的应了一声，但季牧却沉默了下来。 他不傻，很多事情他都猜测的到。 如同月明楼时，季小硕的黑暗料理突然变成了山珍海味… 那个时刻，季牧心底其实如同明镜一般。 此刻亦是如此。 或许那句话语的确有吓唬人的意味在内，但要说完全是空穴来风…季牧觉得不太可能。 先生虽然剑气霜寒九州，但这两年，真的已经略显老态了。 这是肉眼能够察觉得到的变化。 但书圣不说，身为书童，季牧自然不便追问。 就在这时，一声铮鸣，秋水归鞘。 季牧抬头一看，只见书圣摆了摆手，下山而去，并留下了一句话语： “长风，练成停云，去找你师兄要三只鸡，之后你就可以下山了。 你要依仗自身的力量渡劫，为师不拦你，你那几个师兄…为师也会帮你拦住。 但…区区天劫，不要输给了它。 为师期待你，提剑站在山巅的那一天。” 声音渐隐入云，但就在季牧以为先生嘱咐完毕之时，书圣略带几分恼怒的声音再度从山下传来： “还有，到时候记得把那柄破剑找回来。” 季牧苦笑了一声，一直保持着躬身相送的姿势，抱拳称是。 又过了一会儿。 发现书圣再无任何嘱咐传来，季牧才直起身来。 他抬头看了一眼天幕，缓缓握紧了腰间长剑，喃喃自语道： “先生，我会赢的。” … “一化万剑，万剑归一…” 山上一处僻静的山崖间，季牧手持秋水的身影不停地腾跃其间，挥汗如雨。 自书圣一剑停云、惊动天人之后，时隔已近月余。 这段时间，季牧每日天还未亮便来到了此处，一直挥剑到晚间月出。 将近一个月的时间，他挥剑上万次，但却一直不得要领。 总感觉缺少了什么，徒具其形，未有其势。 而书圣在展露那一剑之后，就仿佛将他放养了一般，不闻不问。 此刻，再度挥出一剑之后，季牧停了下来，擦了擦额间流淌的汗水。 他看了看早已升至夜空的明月，叹了口气。 “今天，又是毫无进展么…” 摇了摇头，他疲惫的走下山去。 不多时，他回到了学宫，朝观海阁的方向走去。 这么晚了，不好去惊扰先生，所以他打算去第七层凑合一晚上。 就在季牧走到观海阁楼下时，脚步却蓦然一顿。 他有些讶异的抬头。 此刻，观海阁内，一、二、三层，皆是亮着朦胧的灯光，更有朗朗书声清晰入耳。 季牧练剑的这一个月，基本都是住在问剑崖，极少下山。 今日疲惫之下，想休息一番，这才回到了观海阁。 没想到，却看到了这幅景象。 他走进阁楼，发现众多学子皆是伏在几案前，或奋笔疾书，或朗声诵读。 偶尔有几个不知不觉间沉沉睡去的，手中也尤自抱着经卷。 这些学子，资质与境界大都不高。 学宫考核的不仅仅是修为，所以很多贫寒之士都会容纳，并且一视同仁。 第一层内，大多都是新学子，或是不曾感悟灵力的普通人。 但他们依旧在默默的努力着，不曾因为只能待在下三层而自暴自弃。 见到此情此景的季牧，突然间明白，自己的剑诀缺失了什么… 第184章 自有手中书，可斩天上月(下) 先生的万剑停云。 每一剑，都有其“魂魄”在内。 或是书中经意，又或是这万千埋首苦读的学子。 这些，既是剑意，又是书魂。 见过的天下人，走过的人间路…点点滴滴，汇聚成河，归入剑身。 如浩荡百川流入沧海。 所以，先生的那万千柄剑，其实就是一位位读书人的胸中意气，凝结于心。 一句经意，一句诗词，一口书生意气…皆可成剑。 自有手中书，可斩天上月！ 此刻学子埋首苦读的景象，同样在那千万剑像之中，只一眼便联通了起来。 这一刻，季牧彻底明白。 为什么先生明明用剑，却被世人尊称为书圣了。 而他，太过关注天上的事了。 起的太高，因此忘记了所有的剑，原本都将起于平地。 如空中楼阁一般，华丽而虚幻。 “原来如此…” 季牧摇头，轻轻一笑。 他走出了阁楼，并为深夜苦读的学子们轻轻地合上了门。 而当他转身之时，万千剑光如流火闪耀在他的四周。 书剑归一，万剑停云！ … 身为观海阁七层守阁人，入学宫十载，自然不缺胸中藏书。 他只是不知晓要注入书魂罢了。 … 后院洞府。 书圣的目光似透过重重阻碍，看向前院，嘴角流露出了一抹笑意。 “还不算笨。” 书圣十分清楚，拥有止观剑意、同时读过不少藏书的季牧，已经具备了施展停云的先决条件。 所差的，只是将书魂注入剑中。 但书圣没有选择提醒。 无论是境界还是神魂，亦或是剑意，季牧突破的都太快了，这样的状况并非好事。 一直着眼于天上，便会缺少许多人间烟火气。 像路由让季牧压一压徐巍的劲头一般，书圣也在等。 等季牧亲自看见一众平凡、但努力的程度却丝毫不亚于他的学子。 让他亲自去领悟，亲自去瞧… 书，不是一个人的书；剑，也并非一个人的剑。 向往高山，亦要慢慢行路。 头抬高的同时，也要注意脚下。 越是天资纵横之人，越是需要沉淀，脚踏实地，万剑才有其重量！ 守一守心，浩然正身。 而这第三式停云，则离不开人间烟火。 所以季牧苦修月余，寸步未进，但一低头，便有万剑流星似火。 虽然仅是初具雏形，凝聚的书魂亦是漂浮。 但书圣相信，随着季牧行路，这一切都会被填补。 书魂，只是初步铸剑。 当季牧开始行路，一观人间盛景，不仅是在书本上，而是一步步真正去理解人间人人间事，这些剑才能真正归一，化作他自身的力量。 到那个时候，停云式才能大成，一化万剑，万剑归一，随心所欲。 所以，这些书魂剑胚，就是他的道种！ 现在的季牧仅能做到化剑，无法归宗。 哪怕是如此，单凭剑诀，南洲除了少数几位圣人道法传人之外。 同境中，也无人是季牧一合之敌。 “唉…”就在书圣满意捻着胡须之时，一声重重的叹息从他的身后传来，令他手上的动作一顿。 书圣缓缓转头，看向了洞府中的一处角落。 那里，此刻正靠坐着一脸生无可恋的路由… 书圣被他这个模样气笑了，指着他的鼻子骂道： “不就是让你陪老夫住两晚么，至于叹气一整天？” 路由再度叹息了一声，“先生…你神魂都入了泰山，一整个地盘都是你的，还怕弟子跑掉啊？至于把弟子关这？” 书圣一瞪眼。 “少来跟老夫打迷糊眼！ 其它的那几个还好，唯独你，合道之后，最不让人省心！ 老夫哪有那么多精力时刻盯着你，领域的那个什么…尘光，一不注意就看不住！不放身边放哪？” 路由沉默半响，神色逐渐肃穆起来。 他缓缓起身，向书圣认真问道： “先生，您告诉弟子，小师弟此行下山…会有危险吗？” “老夫又不是那个占星的，通晓古往今来之事，如何知晓？走一步看一步吧。” 路由沉默半响，点了点头，便再度坐了回去。 就在书圣以为他放弃消停下来的时候，眼角却突然瞥见一抹不起眼的微光… “嗯？！” 他猛然间察觉到了什么，看向了身后，露出一抹惊怒。 “好一个尘光！” 书圣疾速伸手朝洞府门口一抓，果真抓到了一缕青色的衣襟。 刹那之间，路由竟是从洞府深处，毫无察觉的来到了门口… 而就在洞府深处，还有一位路由正在缓缓坐下… 在被书圣提溜住衣襟现身的同时，洞府深处的路由便缓缓消散，仅留下了门口的路由。 这是速度达到了极致，甚至突破了一重时光的表现！ 不过，虽然慢了一拍。 最终书圣还是发现了… 第185章 青神挨揍，季牧选宝 抓了个现行后，书圣提溜着路由的后脖颈就把他拽了回来。 然后另一只手伸手一抓，隔空取物。 明德堂内，静静的躺在讲道台上的戒尺轻微一震，瞬息遁空，出现在了书圣手中。 拿到戒尺之后，书圣冷哼一声，感受了一下那熟悉的手感，然后直接抡起来，狠狠地拍在了路由的脑门上！ “长能耐了是吧？！” “啪！” “反了你了还！” “啪！” “跑？让你跑！老夫今天让你跑个够！” “啪！啪！啪！” … 另一边，季牧丝毫不知道因为自己，某人挨了一晚上毒打的事情… 感受了一番停云的威力，季牧满意的点了点头。 限于境界，他现在能够凝聚的书剑远远比不上书圣的万火流星，最多千余。 饶是如此，也是瞬间抽干了他的气海。 但巨大的消耗同样能换来巨大的威能，这一式，季牧觉得就算是入虚圆满的天才也难以抗衡。 不过到现在，除了拥有逍遥道种的李寒衣之外，季牧还从未见过其它道法级神通的传人，因此并不知晓这个级别天才的战斗力。 总之，以自身现在的战力，再加上旃檀世界这件至宝… 诸多后手外力叠加之下，季牧觉得只要明道大能不出，自己基本不会遇到生死危机。 这并不证明立言修士不会对他造成威胁，但…打不过，他还可以跑嘛！ 此刻，他将秋水收归鞘中，周身书剑亦随之缓缓消散，化为漫天流萤轻轻飞舞。 季牧身在流火中心，抬头看了一眼天幕，轻轻叹息了一声。 “又要走了啊…” … 翌日，至善阁。 季牧一大早就来到这里。 在学宫这么多年，他还是头一次来此地。 以他观海阁的闯阁程度，他今天可以从这儿挑选两件宝物。 至善阁虽然仅有三层，但整体呈扁平状，实际规模却也不小。 此刻，季牧走到阁楼前，向此地的守阁师兄躬身施礼。 “见过卜师兄。” 与常年开放、不设门槛的观海阁不同，至善阁一直都有人把守，由道德二堂弟子轮流当值。 此刻镇守此阁的，赫然是一位道字堂君子——卜熵。 见到季牧，卜熵笑了笑，招呼道： “我这还寻思师弟什么时候会到我这来呢，没想到这就见到了。 怎么，这么着急下山？” 季牧轻轻摇头。 “有些事…还是早些处理了好。” “倒也是…” 卜熵轻叹一声，旋即拍了拍季牧的肩膀，拉着他进了阁楼。 “难得来一次至善阁，不挑两件好伙计说不过去，走，师兄对这里面的东西也算熟悉，给你参考参考。” … 二人一同踏在阁楼木板上，卜熵为季牧介绍至善阁中的藏宝。 “这第一层存放之物，偏向于功能性，大多都是一些灵器级别的小物件，并且基本都是防御性质的东西，用来杀伐的不多。 同时这一层也有很多储物类宝物与疗伤丹药。” 卜熵说完，看了季牧一眼，笑问道： “是不是很奇怪？” 季牧微微点头。 身为天下第一学宫，就算是以读书为主，也不该这般寒酸才对。 此刻入目所见，竟是连一件攻击性的武器都很难找到，丹药也很少有增幅类。 感受到季牧的疑惑，卜熵笑着解释道： “先生觉得入第一层的学子，大都血气方刚，因此将杀伐之物都放到了后两层，打算等他们能够真正明辨是非之后，再来操持这些武器。” “原来如此…”季牧恍然。 粗略介绍了一下，没有过多停留，之后卜熵带着季牧直接登上了至善阁第二层。 他知道以小师弟现在的境界，第一层的东西对他帮助不大。 登二层后。 入目所见，就是上百把悬挂在墙上的宝剑，整齐排列，一路延伸。 这些宝剑各自散发着朦胧的微光，威势聚合在一起，哪怕没有主人，亦是令人感受到了阵阵压力，呼吸都滞涩了几分。 “这是…” 季牧看向了卜熵，后者解释道： “第一层都是保命之物，到了第二层，才是真正存放杀伐之器的地方。 所有武器中，剑为百兵之首，往往更受学宫弟子的青睐。 毕竟，学宫走出去的侠客，可远超读书人。 再加上先生的存在，所以学宫收藏最多的就是剑。 师弟曾闯过第八层，可在此挑选两件法器。” 第186章 空间飞剑，瑞雪丰年 季牧扫了一圈，被众多琳琅夺目的法宝长剑晃的眼花缭乱，一时不知如何挑选。 阁楼深处，漂浮着一片星星点点，如银河倒挂。 每一个光点，都是法器散出的光芒。 长这么大，季牧从未一次性见过如此之多的法器。 他深吸口气，将目光看向了卜熵。 “师兄…有何见解？” 卜熵沉吟了一声，说道： “师兄看师弟腰间所配之剑，已然是法器中的极品，所以不建议再挑选长剑。 不过…飞剑的话……” 卜熵伸手一招，墙壁之上，一柄极小的雪白色短剑和一柄规模相差不大的金色短剑同时颤动了一瞬。 眨眼间的功夫，两柄短剑便一前一后，突兀悬在了季牧眉心。 季牧瞳孔急剧收缩。 他竟是根本没有看清这两柄剑的飞行轨迹！ 这岂不是说，刚刚若是卜熵存了杀心，他岂不是一瞬间就会毙命？ 感受到季牧凝重的神情，卜熵哈哈一笑，将飞剑递到了季牧手心。 “白色剑名瑞雪，金色剑名丰年。 两柄飞剑同属九阶极品法器，品阶不弱于师弟腰间的那把。 如师弟所见，它们的体型极小，实际的重量也极轻，因此并不是用来正面对决的。 以灵力催动之时，可以短距离突破空间，不留下任何轨迹。 现身之时，便是敌人毙命之刻。 这两柄剑，也可融入停云式，以达到出其不意的效果。” 显然，季牧一个月前跟随书圣习剑的那一幕，几位道字堂的师兄都知道了。 季牧的眼神一亮。 这两柄飞剑的威力他刚刚已经感受到了，简直是为他量身定制。 卜熵为他找出这两柄剑，真的花了不少心思。 “师兄，就要这俩了。” “好。” “对了师兄，瑞雪丰年，这…算一件法器吧？”季牧摸了摸后脑勺，试探性的问道。 卜熵回头，也不说话，就这么笑眯眯的看着他。 季牧被他盯得浑身发毛，最终只得悻悻道： “两件…就两件吧……” 看着他一脸黯然神伤的模样，卜熵气笑道： “学宫有规矩，越是辈分高的弟子就越是要带头遵守。 先生不罚师弟，可不代表这戒尺不会落在我们几个苦命人身上，像昨天晚上那个憨货…” 说着说着，卜熵突然意识到自己嘴滑，说了些不该说的，于是顿时止住了话头。 季牧愣了一下。 “昨天晚上什么？” “没事，昨天晚上师弟你弄出的动静可不小。” “嗯？” 看到季牧一头雾水的神情，卜熵轻咳一声，拍了拍季牧的肩膀道： “师弟，就在此地滴血认主吧，师兄为你护道。” “好…” … 半个时辰后。 至善阁内光华一闪，瑞雪丰年两柄飞剑一左一右，静静悬浮在季牧身侧。 季牧并指轻轻一挥，瑞雪瞬间化为一道白芒，一闪而逝。 轨迹仅在一开始出现了一瞬，之后便什么都看不见了。 再出现时，瑞雪已然钉在了木壁上。 从始至终，除了最后刺入木壁的那一瞬之外，一丝声响都没有响起。 卜熵在一旁面带微笑的看着这一幕，问道，“感觉如何？” 季牧频频点头，“极好！” 卜熵哈哈一笑，然后便拉着季牧往楼上走去。 “走，师弟，我们上去看看。” 季牧怔了一下，意外道，“卜师兄，两件法器…我们不是挑完了吗？” “是挑完了。” “那我们现在这是？” “师兄这儿还剩有一次选宝的机会，此次师弟下山，就当是为师弟饯行了。” 季牧浑身一震，脚步停了下来，面色复杂。 “卜师兄，方才仅是玩笑，师兄不必当真…” 他没想到，恪守学宫规矩的卜师兄竟然要把自己的选宝次数赠送给他。 入至善阁第三层选宝，那至少是一件王器，如此珍贵的机会竟然说送就送… 看到季牧的神色，卜熵笑着摆了摆手。 “无妨，师兄所修的道有些特殊，法宝器物对我来说意义不大，不如赠送给需要之人。 师弟若是心有芥蒂，那便下山后有空闲的时候，帮师兄做一件事，不方便也不必勉强，并非很重要的事，顺路而为便可。” 季牧停步郑重道，“师兄但请吩咐。” 卜熵摇了摇头，“不着急，走，我们先去选宝。” … 入了三层后，季牧顿时感觉身上一沉。 一股股厚重庞大的威压瞬息落在了他的肩头，令他几欲跪地。 他深吸口气，手按在了腰间剑柄。 下一刻，秋水出鞘半寸，浩然剑意勃发，在他的周身形成了一片清明剑幕。 如同一个罩子，将所有的威压都隔离在外，万法不侵。 归一剑，守一。 第187章 银霜挂月，聚宝青葫 卜熵讶异的看了季牧一眼，抬起的手又放了下去。 原本他是打算出手的，但看到季牧握住了剑柄，心下一动，便悄悄慢了几分。 他也想看看，这位在学宫有些特殊的师弟究竟成长到什么程度了。 虽然知道季牧领悟了归一剑诀，在跟先生习剑，但卜熵还是第一次这般近距离见他施展。 王器威势虽是无意间散发，不是真正威能，但叠加在一起，压力也不是一般入虚境能抗衡的，没想到就这样被守一式扛了下来。 并且卜熵观季牧施展之时，出剑如行云流水，毫无滞涩，显然已经熟稔到了一定程度。 卜熵拍了拍季牧的肩膀，赞叹道，“不错。” 季牧嘿嘿一笑，旋即抬头看向头顶。 整个至善阁，一层最杂，二层法器最多，但上到第三层之后，却是一片空旷。 抬头看去，仅有十四件散发着璀璨光芒的法宝漂浮在头顶。 但季牧却没有因此生出任何轻视。 因为这些，都是清一色的王器！ 在整个南洲，能够拥有三件以上王器坐镇的，都是一流大势力。 而这一层，就有十四件王器飘在这里。 “学宫内，能够登上观海阁第九层的人虽不多，却也有十余位。 因此这些法宝有很多都被师兄弟们取走了，如今剩下的，便是这十四件。” 卜熵一边说着，一边微微侧身，让开了位置，微笑示意道： “师弟你看看，想要哪件与我说。” 季牧面露震撼，抬头一个个扫过。 这个等级的法宝，得一件，都足以开宗立派。 若非季言风留给他了一件，季牧要接触到这个级别的法宝，还得有好长一段时间。 他还从未听闻…王器是可以用来挑的！ 第三层不像第二层那般，法宝清一色以剑兵居多。 十几件器中，剑类兵器只有一把，散发着凛冽寒气。 除此之外。 还有一柄赤红如血、浑身好似包裹在烈焰中的长枪。 此地一众王器中，这件攻击性当属最强。 季牧上楼时那一刻所承受的压力，大多都来自于这件。 卜熵见季牧的目光落在了这件王器上，特意出声介绍了一下。 “血云枪，四合王器榜排在第二十一位，在此地王器之中，算是排名最高的了。” 只是简略介绍了一下便没了下文，卜熵知道季牧不会选。 果不其然，下一刻，季牧目光就移到了下一件王器上面。 法宝再好，不适合，也是无用。 “青灵印，可镇山河气运，王器榜排名第八十七…” “银霜挂月，剑兵极品，王器榜排名第三十六。 此剑出鞘之时自带冰霜之域，身处其中的敌人动作皆会放缓。 若是斩中，寒气会瞬间入体。 与冰霜领域叠加之后，甚至可以直接冻结敌人，十分强大…” 介绍的时候，卜熵明显察觉到季牧的目光多停留了一会儿，嘴角微微一笑。 但下一刻，他却看到季牧的目光再度移到了下一件上面，让他有些意外，不过还是继续介绍道： “龙魂刀，蕴藏一尊龙魂的刀兵，王器榜排名五十。” “十方戟…” 季牧目光一个个掠过。 最终，在看到一个青色的小葫芦时，他目光停留在了上面，微微一亮。 “师兄，这个是？” “这是青神葫，原本其实是一对来着，不过之前被路由取走了一个。 这件法宝杀伐能力不高，不对…是一点没有，因此在王器榜上排名垫底。 不过，它却有一个很奇妙的能力。 用它储藏各种丹药亦或是灵泉，隔了一段时间之后，这些丹药都会逐渐增多。 你今天放进去一颗，过了一段时间，它就变成两颗了，但是等阶越高的丹药或灵泉，其增长变化的速度就越慢。 一至九阶丹药之中，前三品低阶丹药基本可以做到今天放进去一颗，睡一觉醒来还你一葫… 但中三品就要慢了许多，以月为单位增长，后三品…一年能多出一颗就不错了。 这个葫芦还有另一个称呼——聚宝葫。 师弟…对它有想法？” “就它了！”季牧耐心听卜熵讲完功效后，直接拍板决定。 卜熵一怔，“师弟不再考虑考虑？虽然青神葫功能性不错，但是相比于剑兵刀兵，还是缺了些攻击手段…” 季牧摇头道，“不用了师兄，就选它吧，剑的话师弟现在佩有秋水，武器太过强大了就会忽略剑意本身的修炼，并非好事。” 卜熵沉默了一瞬，突然重重的叹了口气。 “完了，又输了…” “嗯？” 第188章 杳霭流玉，棋落云盘 季牧一愣，“什么输了？” 卜熵唉声叹气的把青神葫从头顶摘下来，递给季牧，然后解释道： “之前我和大师兄以你会挑选第三层哪件法宝为由，打了个赌。 我赌你会选银霜挂月，他赌你会选这件青神葫。 原本我以为我怎么都不可能输…一个葫芦怎么能比得上剑嘛！ 没想到啊没想到……” “……”季牧一脸无语。 丫的…这俩人得是有多闲？ “哦对了…”卜熵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说道，“大师兄还特意嘱咐我，让师弟你挑选完法宝后，去悟道崖找他一下。” 季牧点头道，“师弟知晓了。” 其实就算卜熵不说，季牧也是打算下山前去拜会一下几位师兄的。 毕竟下一次回来，就不知是何年何月了… … “对了卜师兄，你和大师兄的赌注…是什么？”一同下阁之时，季牧在后面好奇的问道。 卜熵沉默了一瞬，有些不自然道： “看守至善阁的当值时间… 今年我看完之后，明年原本是他当值，然后现在…” 话说到这里，季牧已经猜到了后面的结果了，面色顿时变得精彩了起来。 他拍了拍卜熵的后背，努力憋着笑意，安慰道： “师兄，至善阁…其实挺清静的……” “……” … 问完需要自己下山帮忙做的事情之后，季牧拜谢并告别卜熵，然后一路出了学宫，开始向着山上的悟道崖走去。 对于这位学宫大师兄，可以说是南瞻部洲最为神秘的几人之一。 照理说，作为跟随书圣时间最长的那一批弟子，他的修为境界，应该绝不会弱于一宗一观的两大圣女。 但风云阁对他的记载却寥寥无几，甚至在贤榜之上，都从未出现过此人的名字。 极为反常！ 江湖上，也仅是对泰山学宫“有个这么一位大师兄”其人的概念，其它的一概不知。 并且，也从来没有人见过此人出手，下没下过山都不一定… 实际上，就连学宫弟子，都极少见到这位大师兄。 季牧回来数月，也是一面未见。 书圣每日明德堂讲道，他的席位也从来都是空置的… 季牧默默回想起有关大师兄的记忆，一边攀登山峰。 入虚之后，虽然可以御剑飞行，但这下山前的最后一次，他还是想亲自走一走。 此刻，爬到半山腰的季牧听到了一声鸟鸣，便放缓脚步，开始打量四周。 与之前练剑之地、高度还未至山腰的问剑崖不同，悟道崖，虽非主峰，却也是真正的泰山峰顶之一。 拔地通天之势，擎?捧?之姿，巍峨屹立，半隐云间…这便是泰山！ 时间流逝，随着季牧攀至越高，四周的景色也随之变换。 相比于山脚的阳光明媚，高耸的峰顶却是烟岚云岫，云雾无声，像流动的玉一样漂浮在侧，伸手可触。 季牧踏在行山路上，如同一步步迈入云海。 不多时，他终于踏上了云雾中的一座孤岛，而这，便是泰山峰顶——悟道崖。 … 上了山崖后，季牧看到了一位身披布衣的青年正席地而坐，面前摆放着一副玉制的棋盘。 他约末而立之年，眉目藏星。 一头墨色长发简单的束起，坐在席间，亦自有一股静气。 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见到布衣青年的瞬间，这八个字便突兀浮现在了季牧脑海。 此刻，见到季牧上来后，学宫大师兄言渊温和一笑，示意季牧入席。 季牧躬身一礼，“见过大师兄。” “长风，下山之前，陪大师兄手谈几局如何？” 季牧向下扫了一眼，笑道，“师兄何必问？这…不是都已经准备好了？” … “啪！” 一声脆响，季牧黑子稳健落下。 此刻棋盘之上，已杀至中盘。 黑棋如龙，白子若虎，两尊猛兽纠缠撕杀在一起，竟是不相上下。 言渊落子之前，看了一眼季牧，有意无意的问道，“长风，此次下山，可有信心？” 季牧摇头道，“不敢称绝对，但会尽我所能，不负期待。” “啪！”棋子落下，言渊展颜一笑，“答的好！” 季牧看了一眼棋盘，面色微凝。 他凝视棋盘许久，然后捡起了一颗黑子，“大师兄，老师他…” “不成仙，还能活三年。”知晓季牧要问什么的言渊直接出声答道。 “啪…”却不是落子声，而是季牧失神没拿稳棋子滚落玉盘之音。 “师兄你…说的可都是真的？” “其实，你心底早已有答案了，不是么？” 季牧一瞬间沉默了下来。 第189章 谦谦君子，温润如玉(上) 另一边，言渊面色却是没什么变化，淡定如常。 他指了指棋盘上那颗刚刚掉落的黑子，笑着道，“不捡起来，师兄可就当你落在此处了。” 季牧没有理会，再度问道： “先生…为何不愿飞升？” “长风…可曾见过君子折腰？” “可是…” 见到季牧一脸愁容，言渊摇头一笑，意味深长道，“放心吧，不是还有三年呢，说不定先生到时候就回心转意，一剑飞仙了。 还有，你再不捡起来，师兄可落子了？” “希望会如此吧…”季牧叹了口气，捡起了那颗黑子，然后“啪”地一声落在了不远处。 言渊微微一笑，捡起白子，另一只手却是微微攥紧。 【先生，我们会让你上去的。】 【小师弟…要快些成长啊……】 【到时候…学宫就靠你了……】 … “长风，你选了青神葫…其实蛮不错，风云阁低估了这件法宝。 子熵与我赌，必输之局。” 手谈之后，面对大师兄智珠在握的言语，季牧只得苦笑。 “对了长风，此次下山…师兄这边，就不给你准备礼物了。 不过，师兄们给你准备了一些其它的。” 言渊一边意味深长的说着，一边从怀中拿出了一个黑色的小布袋，放到了季牧手心。 “这是…” 季牧掂量了两下，入手微沉，目光疑惑的看向言渊。 言渊微微一笑道： “拿着吧，下山之后，记得先去临淄一趟。 此城接壤泰山地界，盛产丹药，平日里多受学宫庇护，可以在那里购置一些渡劫所需。 如果师兄没猜错的话，师弟私藏之中，应该没有多少五品以上丹药吧？” 季牧点头。 “到了临淄之后，去百宝楼一趟，把这袋东西拿给他们，他们会知道怎么做的。 换取一些疗伤丹药，应该是足够了。” 季牧闻言，哪里还不知道他手中拿着的是什么？ 他曾听闻，南洲各大顶尖势力在百宝楼中基本都不会用金银购置物品，而是多以一种象征之物替代。 这种象征之物，每一个势力都是不同的，在百宝楼中的内部定价也不同。 好比七音宗的象征之物是一柄特制的玉钗，这一个金钗，能在百宝楼消费一万两白银。 若是次一等的势力，其象征之物则根本达不到这个标准。 有圣人坐镇与无圣人坐镇的势力，定价是天差地别的。 像是二三等连入道合道大能都没有的不入流势力，更是根本没有资格拥有象征。 所以这些象征之物，基本就代表着各大势力的牌面，就连唐国在百宝楼，也有象征… 作为门楼开在四洲各地的百宝楼，内部早就成型了一套繁杂完善的程序，定价基本都能让各大势力满意。 此刻，季牧手中拿着的，应该就是类似的象征之物。 大师兄叫他上来，真正重要的，其实还是送出这袋东西。 也就是…送钱！ 下棋，仅是个幌子罢了。 … 一切交代完毕，独自默默下山之时，季牧走着走着，眼眶却不受控制的一酸。 紧接着，泪珠亦是不自禁滑落脸庞，任凭他怎么抹都抹不尽。 四下瞅了瞅，好在无人看见。 他攥紧了手中布袋，学宫数月点点滴滴一同浮上心头。 他自忖从未为学宫、为先生、为师兄们做过什么，但却频频受到大家的关爱。 不远千里，数次相救的路由。 甚至得知他有危险，不惜在书圣眼皮子底下动用尘光领域，意图逃跑。 只为了在他有危难之时，能够帮他扛下一片天。 见面次数不多，但却不声不响直接送出了一件王器的卜熵。 虽说是有事相求，但最后那个微不足道的任务，真的不是让他安心收下赠礼的借口？ 还有有时严厉，但实际上却对他倾囊相授、待他如子的先生。 以及现在明明是送钱给他买丹药，却非要硬说成找他下棋，只为了让他收下时没那么大压力的大师兄… 季牧能清晰的感觉到。 那盘棋，言渊根本没认真下。 而这些钱，虽借由言渊之手送出，但更多的，却是身在学宫的几位道字堂师兄共同集资赠予季牧的… 季牧根本不知晓这是什么时候准备的，他甚至在学宫都没见到过几人… 而当季牧听到言渊的告知时，他手中布袋就如同一座山一般，重的让他几近无法端起。 这些师兄师长，知晓他要渡劫，虽然不能亲自帮忙，却同样用了一种另类的方式去帮助季牧。 并且，从未有人让他回报什么。 所有的行为，都化为了一声无声的祝福——活下来！ 第190章 谦谦君子，温润如玉(下) 攥着那袋钱袋，又摸了摸腰间悬挂的青葫，季牧内心不自禁多出了一股暖流。 虽然受之有愧，但他最终还是将这一切一一接了过来。 渡天劫，如同一场倾家倒产、拼尽一切的战争，胜者拨云见日，败者化为飞尘… 他不会放弃任何能够增加胜算之物。 这些伸过来的援手，他不会像以前那样推开，他会接，会记在心底。 然后，活下来…涌泉相报！ 他不再是那个黑夜中独自奔向天雷无惧死亡的任性少年。 身上背负了母亲父亲一次次用命为他换来的苟活机会，未到绝境，又怎可轻易辜负？ 江南，长安，扬州，妖域…几年来，他咬牙顶着身前的黑暗，一步步穿行而来。 若非老翁手眼通天，早在扬州城外，季牧就该被无面拍成飞灰了。 幸运的活下来后，又在妖域卷进大能间的博弈，狼狈的在城中抱头鼠窜。 最后，甚至一度成为心爱之人的拖累… 季牧的内心其实憋屈万分，但他从未想过放弃。 他坚信，哪怕现在再狼狈，终有一日，他的背影也会坚挺如松！ 受过的委屈，吃过的苦，最终都会化成他身后的烟尘，随风而逝。 而所有受过的恩，终有一日，他将百倍、千倍、倾尽所能的报答回来！ 与少年之时害怕拖累他人的自己有着根本性不同的是，如今的季牧…多了一重坚定的自信。 绝对要闯过七重天劫的自信。 而这一切，都是默默守护在他身边之人，传递给他的。 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这里的每一人，都有着如春风一般的温暖，他们共同照亮了季牧，让他知晓…前路虽然崎岖，但足够明亮。 哭着哭着，季牧走到了山门前。 他擦去眼角泪痕，对着学宫的方向跪了下来，理正衣冠，三叩九拜！ … 此刻，学宫中。 至善阁，卜熵。 后院洞府，书圣、路由。 悟道崖，大师兄言渊。 以及许多隐藏在学宫各处的大能师兄…皆是将目光投了过来，眸中含带笑意与祝福，由衷道： “小师弟，愿你顺遂平安。” … 三日后，临淄城外官道。 季牧一身白衣胜雪，发丝如流云披肩，随风微动，灵逸出尘。 秋水剑被他负在身后，剑柄斜指向天。 在他的腰间，悬挂着一块湛蓝色的玉佩。 伴随行走，时不时与一旁雕刻着“青青子衿，悠悠我心”八个逸丽秀气字眼的檀木碰撞在一起，各自生响。 每走出几步，他便打开手中的青神葫，往嘴里灌上一大口剑南春，直呼快哉！ 堂堂王器用来装酒。 估计这天下，仅此一人。 不过好处则是，季牧的剑南春…永远不用担心喝完了。 这一路慢悠悠的走来。 季牧每每喝下两口，过一会儿再打开葫嘴时，便已然又满了。 若是卜熵知晓自己所赠之物被季牧用来干这个，不知会是何感想…… 而在季牧周身不远处，时不时有两道流光一闪而逝，穿透三两片飞花。 瑞雪丰年，这几日季牧一边赶路一边熟悉这两柄飞剑。 现在，他已然能够做到精准的穿透周身数里之内的落叶飞花，并且几乎不会掀起任何声响。 而操控飞剑的速度，在数里内，也就是他目力所及之处，几乎是瞬息而至。 再加上秋水剑，季牧的攻伐手段基本已经达到了极致，但渡劫所需…还欠缺不少保命手段。 看着逐渐临近的临淄城，季牧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布袋，微微攥紧了几分。 然后，随着逐渐增多的人流一起，向着城内走去。 … 在离别前，季牧其实还想见一次路由师兄，好好告别一番。 但不知为何，他在与大师兄说此事时，对方却笑而不语。 后面还让他直接下山。 并称三日后，临淄城百宝楼会有一场大型的丹药拍卖会。 若是去晚了，就捞不到什么好东西了。 为此季牧只得作罢。 … 作为丹药贸易大城，临淄城四面城门几乎都不曾设立什么门禁，自由出入。 此刻，才刚入城，季牧便闻到了一阵沁人心扉的芳香。 “这是…药香？” 他抬头朝城内看去，发现整个城市都充斥着一种迷蒙的色彩，各种颜色的药粉从街道两旁各式各样的店铺内挥发，丹香亦是由此而来。 一路看去，除了药店，季牧几乎看不见其它品类的店铺。 他咋了咋舌。 “不愧是丹药大城啊…” 就在这时，一声略带稚气但极为好听的声音从季牧的边上传来。 “这位大哥哥，您是刚到临淄城的吧？需要导游吗？ 三两银钱，童叟无欺。 还可以负责帮您砍价呦！” 第191章 第一导游，临淄小妙 “导游？” 季牧目光一转，没看到人影，微微一怔。 低头向下，才看到一位约莫十二三岁左右的少女。 她看起来身材略显消瘦，但眸光却熠熠生辉，个头不高，还不到季牧腰间，因此季牧第一时间竟是没发现。 见到季牧在打量自己，少女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向他挥了挥手。 “这位大侠，需要导游吗？ 只需二两银钱，小妙便可以带你走遍临淄城喔！ 实不相瞒，这临淄城所有导游中，小妙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就连砍价也是万中无一的好手！ 怎么样？这样的精品，二两银钱，包您不亏，不来一手？” 说话之时，小小的身影竟是爆发出大大的气势，一步步靠近季牧，将他一连逼退了数步… 无奈之下，季牧一伸手便按住了她的脑袋，摇头道： “在下并不需要走遍临淄，所以…小妹妹还是找其它人吧。” 说完，他绕过女孩就准备入城。 他此行的目的只有一个——去百宝阁购置渡劫所需丹药。 数月已过，天劫随时都有可能降下，他必须尽快做好万全的准备。 另一边，林妙一见季牧要走，面色一变。 她一把扑在季牧身上，气势也没了，好似突然变了个人一般抱住了他的大腿，一把鼻涕一把泪道： “大侠，赏口饭吃吧。 小妙钱被骗光，已经好几天没吃东西了，辟谷都辟不下去了，可怜可怜娃吧！” 季牧刚抬起的脚又沉沉地落了下去… 看了看腿上突然多出的“摆件”，他一脸无奈，“你刚才不是还说是这临淄城第一吗，又怎会没饭吃？” 面对季牧狐疑的目光，林妙面色一滞。 “啊这…” 见到她的神色，季牧心底瞬间了然，于是不由分说的就要把腿抽出来… “大侠！！！恩人！！！ 不要丢下小妙！ 赏口饭吃！ 您就是小妙的再生父母！ 爹！” 最后一声撕心裂肺的呐喊，其穿透力之强，直接渗透了整个街道。 此声之哀怨，如同女孩被父亲遗弃，独自一人流浪在街，发出了一声对命运不公的咆哮。 一些刚入城的外来之人，以及四周店铺客人、老板，此刻目光皆是齐齐转了过来，面色不善的看向季牧。 众多目光凝聚之下，季牧顿觉头皮发麻。 【？？？ 大庭广众之下，被一个少女抱住喊爹是个什么情况？！ 不知道的，还真以为是始乱终弃呢！】 另一边，林妙却不管不顾，仿佛看不到周围人的目光，一口一爹叫的无比哀怨，如泣如诉… 再加上她紧抱季牧大腿的形象… 前面的还好，后面入城的一眼之下，任谁也会联想到一个在外面风流成性然后不打算负责任、抛妻弃子的父亲… 在众多目光的注视下，季牧心累的掏出了二两银钱，一股脑塞给林妙。 “钱给你，不用导游了，不缠着我就行了…” “谢谢白衣大侠！” 林妙一脸欢呼雀跃，松开了抱紧季牧的手，接过了银钱。 几天没吃饭的她面对这一顿饭的银钱竟是爱不释手，甚至还放到嘴边亲了一下。 季牧见此情景松了口气，然后赶忙绕开林妙往城内走，想要尽快远离是非之地。 只是没走两步，他便又停了下来，转身看向了一直吊在自己身后的林妙，无奈道： “钱不是已经给了吗？还跟着我作甚？” 听到季牧问询，林妙顿步，小小身板大大挺直，一脸正色道： “江湖道义，言出必行，说童叟无欺就童叟无欺，岂有拿钱不办事之理？！” “……” 季牧一把捂住了脸。 身后，不知不觉间，秋水剑微微震荡了一下… 【不行不行…】 季牧深吸口气，平复了一下心绪，面向林妙，咬牙道： “带…路！” … “大侠您要去哪？” “百宝楼。” “好嘞！” … 一个时辰后… 临淄城某处幽静巷落。 季牧停下脚步，轻咳了一声。 “临淄城第一导游姑娘。” “嗯？” “冒昧的问一下，我们…还要走多久？” “快了，走过这条巷，再拐个弯就到了。”林妙信誓旦旦道。 “可这是我们第三次经过这里了…” 大步流星走在前方的林妙脚步一顿，略显慌乱转头。 “怎…怎么可能！ 小妙是临淄城第一导游，不…不可能会走错…” 季牧指了指巷落墙角的三道刻痕，面色冷漠。 “这是我刻的第三道剑痕。” 林妙愣愣的看着那三道刻痕好半响，最后颓然坐倒在地。 “怎么可能…” 第192章 临淄百宝，丹药大会 季牧揉了揉眉心，又掏出了二两银钱，递给颓然的林妙，一脸认真道： “小妹妹，真的，别缠着我了…” 但林妙这次却没有去接。 她坐在地上抱紧膝盖，突然呜呜啜泣了起来。 “对不起，小妙果然是个废物，离了姐姐什么都做不了呜呜呜…” 季牧拿着银钱的手僵在了半空。 背后秋水再一次震荡… “你哭什么？该哭的…难道不该是我吗？” “小妙是废物，对不起呜呜呜…” “……能问个问题吗？” “呜呜呜…啊？” “小妹妹你…什么时候开始做导游的？” 林妙哭声暂停，想了想，微微偏头说道，“嗯…昨天？” “……” 铮！ 伴随季牧暴起的青筋，秋水第三次颤动。 “你…是临淄本地人？” “不是。” “什么时候来的？” “昨天！” “吸…呼…吸…呼……” 季牧身后秋水颤动到几乎要磕在他的脑袋上，他连续深吸了好几口气，终于强行按捺住了躁动不已的内心。 最后，他将银钱甩在林妙身上，转身就走。 他觉得，再跟这个少女待一会，他就得开始吃治疗内腑伤势的丹药了… 但就在这时，林妙却突然追上了他，小手一伸，将刚刚拿到的银钱递到了季牧面前。 看着她面带不舍、眸中含泪的目光，季牧沉默了一瞬。 “不要了？” 林妙强忍着泪，头摇的跟拨浪鼓一般。 “不要了。” “为何？” “姐姐说，无功不受禄。 什么事情都没办成去却拿别人的钱，有失江湖道义。” 说这话时，林妙强行挤出了一张笑脸，似乎是想证明她真的不在意这二两饭钱。 季牧有些好奇她口中的姐姐是何许人也，但想了想，还是说道： “嗯…你带我绕了一圈也没找到地方，没尽导游的职责，那是不是…该把之前的二两银钱还给我？” 林妙的笑容一瞬间定格在了脸上。 她茫然抬头看向季牧，而季牧同样报以纯真的眼神。 目光对视的瞬间，林妙“哇”地一声捂住了脸，以比之前更为凄惨伤心的声调哭了出来… “……” 在这声调之下，季牧如同窒息。 他绝望的一拍脑门，“不要了不要了，不要了行吧？” 哭声再度一顿。 指缝中，露出了一对微微发亮的眼睛，紧张兮兮的看向季牧。 “真不要了？” “不要了，你自个留着填饱肚子吧，我走了。” 说完，心累的季牧也不去管这个少女，转身就往巷外走去。 随便去百宝阁随便问个路人，都比跟着这个路痴导游靠谱！ “大侠哥哥！” 身后的呼喊让季牧脚步一顿。 “谢谢。 姐姐说了，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所以等小妙找到姐姐，一定会去报答大哥哥的。 小妙的姐姐超级厉害，有好多好多银钱！ 小妙会带着一大把银钱去找你的！” 季牧对她的诺言毫不在意，一边走一边摆手道： “报恩就不必了，下次…别去祸害别人就行。” … 出了街巷之后，仰望蓝天白云，季牧长长的舒了口气。 “总算解脱了… 不过…十二岁的潜龙大圆满…是哪个势力的弟子么？” 他皱着眉头想了想，最终摇头。 “算了，与我无关，反正也不会再遇见了。” 一边说着，他一边向着街道另一端走去，但没走几步，便又补上了一句。 “绝对不要让我再见到她！” … 半个时辰后，临淄城百宝楼。 作为闻名四大部洲的势力，单论所藏珍宝，百宝楼远超过任何一股顶级势力。 甚至有传闻，在须弥海的另一端。 百宝楼，还出售过圣器！ 这样名满天下的阁楼，在南洲共有二十几家，最远甚至开在西域。 最大的一个，就设在大唐长安城，其余分别散落各地。 临淄城，便是其中一座分会坐落之地。 每年，临淄百宝楼都会举办一次丹药拍卖会，时间就是今日。 于是每年的这个时候，临淄城都特别热闹，甚至一些远方的势力都会慕名而来。 当季牧赶过来的时候，发现门口已然聚集了许多人，各自身姿华丽，挨个入楼。 能来此地的，不是腰包有些底气的散修，就是一些门派势力。 观察半响，季牧发现有好多人都戴着面具，甚至不远处就有一家贩卖面具的店铺。 见此情景，季牧捏了捏怀中从大师兄那拿来的钱袋，陷入了沉思。 自己这一身，有些扎眼。 并且自己接下来要拍的那种疗伤圣药，肯定也不是普通货色。 所以今天过后，他必定会吸引大量目光，甚至会让许多人心怀不轨也说不定。 怀璧其罪的道理，他自是知晓。 “要不要戴一张呢…” 正思忖时，季牧微微偏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剑柄，轻轻一笑。 “算了，若有想抢的，拿来试剑便是…” 第193章 洪门林雅，楼主倾颜 学宫练剑数月，季牧并不知晓自己的战力如今到达了何种程度，正苦于无人历练。 临淄城的拍卖会，想必还不至于吸引明道境这种级别的大能。 摘下面具之后，学宫的身份对季牧而言也是一重保护伞。 境界越高，对圣级势力的敬畏就会越深。 所以，若有不轨之人，最多也就是入虚立言。 这个境界的对手哪怕有威胁，季牧相信也不会致死，是一个绝佳的历练机会。 若他所料不差的话，一周之内，天劫必定降下。 须弥意志没道理会给他多余的成长时间。 应对天劫之前，季牧需要全面熟悉自身的境界战力。 … “公子，冒昧的问一下，您是学宫弟子吗？” 在进百宝楼前，季牧突然被门口一位略施淡妆的迎宾女子拦了下来。 此言一出，周围各大势力的领事人俱是一顿，就连半只脚踏入楼中的人都调转了回来，想要一睹季牧尊容。 白衣，佩剑，玉佩，酒壶… 哪怕不用季牧说话，这些人都信了半分。 这个形象，再加上此地相隔泰山不算很远，要说不是学宫弟子，打死他们都不信。 也正是因为如此，迎宾女子才有此一问。 季牧怔了一下，点了点头。 “是。” 此次下山，他无需像以前那般藏着掖着。 妖域一行，须弥教明道长老死了数位，在中土的力量大大缩水，短时间都蛰伏了起来，不会对季牧造成太大的威胁。 见到季牧点头，迎宾女子目光一亮。 “公子稍等，小女这就让人去安排一下。” 说完，也不等季牧回应，迎宾女子提着裙摆就跑进了楼中。 四周排队等候入楼的众人也没有因此显露不耐，各自面带微笑望向季牧。 季牧见此情景，一一抱拳。 另一边，有几位各大势力的代表低声讨论。 “你们觉得，这位公子在学宫是哪一堂的？” “入虚境，应该是义字堂。” “那也很不错了。 想当年，我想让家里的娃修文，入学宫圆老子一份心愿，他偏不干！ 现在…礼字堂他都进不去，成天就知道对着门派里的破木头桩子使劲，看着就来气！ 哪有像这位公子的气质与风光？” “嗨，我家还不是一样。” 另一边，季牧隐隐听到众人的议论，不由得苦笑一声。 【原来学宫弟子出行，影响力这么大的么？】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的时候，一位手持佩剑、身骑红马的女子来到了百宝楼前，神色焦急，似是在找寻着什么。 在她身后，还跟着两位侍卫，一男一女。 “咦，那不是洪象门少门主林雅，她怎么也来百宝楼了？我记得，洪象门离此地…相隔好几个郡城呢吧？”人群中，有认识这位女子的人出声说道。 “唉，洪象门可是有一位明道境的大能门主，在附近几大郡城之中，算是一方霸主级势力了。 以他们的财力，这次拍卖会，能拍下的丹药又要少了不少喽！” 季牧看到这位女子，微微一怔。 他总觉得这个女子的样貌有些熟悉，但一时间又说不上来。 但他能够肯定他从未见过这位女子。 正思忖时，方才进去的迎宾女子再度走了出来。 随她一同的，还有一位一身着淡雅紫裙的女子。 那女子略施粉黛，身姿窈窕，容颜绝色。 见到季牧后，她淡淡一笑，然后微微屈膝施礼道： “公子，里面请。 倾颜已在楼中为公子单独设立了包间，茶水也已备好。” “承蒙姑娘关照。” 季牧微微一怔，但也不好让人一直等候，便拱手抱拳，走入了楼中。 紫裙女子紧随其后。 在他们离去后，百宝楼外一片哗然之声。 “喂喂喂，不是吧，我没看错吧？ 那是…临淄城百宝楼楼主…顾倾颜？” “不愧是学宫弟子啊，连数年拍卖会都未曾现身的楼主都惊动了，还是亲自相迎…” “洪象门少门主林雅，百宝楼楼主顾倾颜… 啧啧，临淄城为数不多的两大美人，今日竟是齐齐现身了。” … 林雅见到几人入内，微微皱眉。 在她身后，一位侍卫纵马上前，悄声道： “少门主，人群中没有妙小姐。” 林雅闻言，不自觉攥紧了几分缰绳，这时另一位侍卫出声道： “少门主，我们已经找了好几个郡城了，这样找下去也不是办法。 要不…贴寻人启事吧？” 林雅眸光一亮。 与妹妹走散后，她们一行人一连找了数日，周边的郡城都快被她们跑遍了，也没有看到妹妹的身影。 昼夜无眠之下，哪怕她们都是入虚中后境的高手，此刻也早已精疲力竭。 思忖半响，林雅点了点头。 “就在各大郡城贴寻人启事吧，龚叔，这件事情就交给你了。” “遵命。” 下令之后，林雅抬头，看向了百宝楼的牌匾。 “一年一度的丹药大会么…之前总是听父亲提起，但一直没来过。 这次既然碰到了，就进去看一下吧。” 第194章 明珠为灯，琉璃铺地 入楼之后，顾倾颜和季牧直接穿过了一楼中堂，走到旋梯处直接登楼。 令季牧感到奇异的是，登楼之时，根本不用他迈步，而是旋梯在动。 细细感受之下，才发现脚下隐隐流动着一股灵力，推动着整个旋梯向上。 【倒是别具一格…】 在他打量阁楼之时，顾倾颜的目光也时不时放在他的身上，露出一抹好奇。 【这就是端木先生叮嘱我要关照一下的小师弟么？如此年轻的圣人弟子，气质果真出众。 不过最重要的是…端木先生终于肯找我了嘿嘿嘿嘿嘿…】 顾倾颜俏脸腾起一抹微红，但旋即又银牙暗咬。 【明明是个偷走我的心不还给我的混球，可是为什么我无比迫切的想要把他的吩咐做好呢？】 【诶…不过我要是把事情办好的话，让端木先生给我暖一天床…这个要求不过分吧哎嘿嘿嘿…】 走在前方的季牧并未瞧见后方丽人那如风云般变幻不定的神色，因此一时相安无事。 另一边，顾倾颜还在思忖要如何完成端木先生的嘱托。 【要让这位小师弟满载而归容易，但不让他感到突兀…这就有点难了… 这样就不能把其它人都赶出去了啊… 烦死了，为什么门外那些渣崽不能识相自己退出啊！】 “啧…”顾倾颜一脸恼火的咬了咬自己玉指。 季牧走着走着，突然感觉脊背生凉。 他下意识的转头瞄了一眼，正好看见顾倾颜咬牙切齿的模样，当下就是一惊。 “？？？她要干什么？！” 这一瞬间，季牧内心的警觉性攀升到了极致。 他不动声色的转头，同时开始默默打量顾倾颜的境界。 在入楼之际，顾倾颜就向季牧介绍过她的身份，因此季牧知晓此女就是百宝楼的主事人。 【看不透，但估计在立言境左右。 不过她身为百宝楼楼主，身上应该有很多高阶法宝，因此战力不能以普通境界来衡量。 再加上楼中各处隐隐传来的强大视线…】 季牧感觉事情有些棘手了起来。 不过下一瞬，他就感觉不对劲。 没道理啊… 百宝楼，怎么可能做这种砸自己门面的事情？ 更何况，她们还认出了自己学宫弟子的身份。 别说是一个分会，就算是长安城的百宝楼，也不敢大张旗鼓找的学宫弟子麻烦。 就在此时，身下传来些许震荡，打断了季牧的思考。 缘是旋梯来到了三层。 转头一看，顾倾颜又恢复了初见时温婉可亲的模样。 她走在前方，为季牧推开了一扇房门，然后微微侧身，温婉一笑。 “公子，我们到了。” “……好…” … “百宝楼的房间，分为天地玄黄四阶。 临淄分会规模较小，所以天字包间只有一个，便是公子如今所在的这一间了。” 入了三层包间之后，顾倾颜向季牧介绍百宝楼的格局。 季牧微微点头，视线转向四周，微微咋舌，感慨了一声。 “不愧是天下最有钱的势力啊…” “公子过誉了。” 入目所见，明珠为灯，琉璃铺地。 就连桌椅板凳、以及床铺之类，都是以上好的玉制作而成的。 奢华程度，皇宫都略微不及。 包间的一头是窗户，可见车水马龙。 另一头正对一个半圆内景天台，下方就是一整个内部拍卖场。 坐在上面，真可谓万众瞩目。 此刻，入了包间之后，趁着季牧打量场地的功夫，顾倾颜就已经沏好了茶，跪坐在席间等候。 半响，季牧回头看向顾倾颜，略显疑惑的问道： “顾姑娘，我们…认识？” “倾颜第一次目睹公子尊容。” “那…为何这般相待？” 顾倾颜神色一凛。 【不愧是圣人弟子，这就察觉到不对劲了：不过…不能让他知道我是受了委托的…】 这一瞬间，顾倾颜脑海疾速运转，就在此时，她注意到了季牧背后的剑，眼睛一亮。 “还未请教公子尊姓大名。” “季牧，字长风。” 顾倾颜微微颔首，“季公子，若是倾颜所料不差…公子的剑，应该名为秋水，对吧？” 季牧一怔，缓缓点头。 顾倾颜盈盈一笑。 “百宝楼每一件宝物的出售，都有详细的记录，包括…它们的买主是谁。” 第195章 学宫书币，师兄赠情 在季牧微微愣神的目光中，顾倾颜接着道： “若是尊贵的人物，这些记录还会共享到每一座分会。 虽然麻烦，但这也的确让百宝楼修士避免了几乎所有因眼界不够而引发事端的场面。 睹物识人，是百宝楼修士入门后的必修功课之一。 公子这件秋水，若是倾颜没记错的话… 应该…是一位女子赠送给您的吧？” 顾倾颜说着说着，给自己都说愣了。 她的面色虽依旧如常，但内心却早已翻天覆地，连看待季牧的神色都变化了几分。 【秋水…这小子和七音宗少宗是什么关系？！不会是我想的那样吧？ 若真是的话，岂不是两大圣级宗门都跟他有关系？】 另一边，听到顾倾颜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季牧哪还不明白自己沾了谁的光。 只不过他还是觉得有些不对劲，但一时间说不上来。 微微摇头，季牧在茶案处盘坐了下来。 他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后，然后放下茶杯问道： “顾姑娘，拍卖会什么时候开始？” “季公子想什么时候开始？”顾倾颜一边将茶水续好一边问道。 “嗯？” “啊不是…”顾倾颜手微微一抖，洒落了三两滴茶水，这对自幼浸淫茶道的她来说还是头一遭。 她轻咳一声，“倾颜的意思是…公子不妨猜猜？就当是闲来无事的消遣了。” “……”季牧觉得这个女人多少有点不对劲，沉默一瞬问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未时三刻。” “嗯…申时开始？”季牧试探着报了个时辰。 顾倾颜含笑颔首。 下一刻，百宝楼中，除了客人之外，所有人都同时听见了顾倾颜的传音。 “拍卖会时间提前一个时辰，立刻准备。” “嗯？！” “什么？！” 所有百宝楼修士脑海瞬间浮现出一个大大的问号。 大会的时间，以往从未更改过… … “一气培元丹，四品丹药。 其内蕴藏的灵气量相当于一个月的苦修，现在拍卖一瓶，底价三百两！” “三百一十两！” “三百五十两！” “四百两！” … 拍卖会开始之际，季牧坐在舒适的天字包间，看着下方。 一位漂亮的拍卖师小姐手中拿着一瓶流光溢彩的丹药，正在一点点炒热场中气氛。 季牧默默摸了一下自己的布袋，想了想，从里面掏出一枚象征之物，放在了顾倾颜面前。 顾倾颜微微低头，细看去，发现案前是一枚雕刻而成的玉质书卷，指尖大小，看起来纯白圣洁，象征着君子仁义与书生智慧。 正是学宫的象征之物！ “倾颜姑娘，一枚学宫书币，不知在百宝楼…能换算成多少银两？”季牧抱拳问道， 顾倾颜缓缓抬头，似笑非笑的看了季牧一眼，然后缓缓伸出了一根玉指，红唇微张。 “一万二千两。” 听到这个数字，季牧整个人直接呆滞在了原地。 … 不知道过了多久，季牧才缓过劲来，但还是不可置信的失声问道： “多少？！” “一万二千两。” “怎么会这么多？！” 顾倾颜笑着解释道： “南洲所有圣级势力中，学宫象征之物，定价是最高的。 七音宗是一万两，无为观也是如此。 大唐朝廷为数之极，九千九百九十九两，对于这一方，定价其实不止如此。 但朝廷方面，不愿提升九以外的数字，所以暂时仅是这个定价。 以上这些是归属中土的势力，其余几家，如西域南越之流，也都相差不远，大抵都在万余。 学宫的象征之物之所以会有这么多，其实无关圣人数量以及实力，而是与我们百宝楼的掌舵者有关。 那位大人十分钦佩书圣之德，所以亲自授命加上了两千定价。” “原来如此…” 季牧低头看了一眼平平无奇的布袋，蓦然将其攥紧，心底五味杂陈。 知晓象征之物真正的定价之后，季牧才知晓…一个小小的布袋所装载之物，有多么沉重！ 布袋之中，装着不下数十枚书币。 这是季牧难以想象的一笔巨款！ 而这些，都是师兄们默默凑给他的… 深吸口气，季牧收起心绪，目光看向下方。 以他现在的能力，要报答这样的恩情，还做不到。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拿着这笔钱，努力从之后的天劫下拼命活下来，不辜负师兄们的心意。 … 第196章 天字包厢，承包会场 诺大的拍卖场中，拍卖师叶兰又拿出了一个药瓶，妩媚一笑。 “固魂丹，五品丹药，能够稳固神魂境界，让神魂小范围增长。 能够提升神魂境界的丹药有多稀有，想必大家就不需要小兰提醒了吧？ 固魂丹，起拍一千两！” “一千一百两！” “一千二…” “两千两。” 一声淡淡的声音传出，令整个会场霎时一片寂静。 方才那个想要叫价的人正是林雅。 她前一刻还因为自己被打断而略微恼怒，下一刻便听见了这个数字，直接噤若寒蝉。 她脑海中升起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加价…是这么加的？” 另一边，叶兰巡视一圈，丹唇轻启： “天字包厢客人，出价两千两，还有没有人接？” “两千两一次！” “两千两两次！” “两千两三次！” “砰！成交！” 伴随拍卖锤敲击桌案，季牧成功以六分之一枚书币拍下了这瓶五品丹药。 … “今日天字包厢内的这位客人拍下的所有拍品，若是瓶装的，全部都换成大一号的容器。” 拍卖场中，正准备拿出下一件拍品的叶兰听到顾倾颜传音，动作微微一顿。 她不由得对天字包厢那位客人产生了些许好奇。 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能让平时精打细算到甚至有些抠门的楼主不惜付出这样的代价？ 与此同时，二层一处包厢中，林雅目光微微落在天字包厢的那道白衣身影之上，面色露出一抹羞恼。 原本，她是想拍下固魂丹，回去带给神魂境界遇到瓶颈的父亲。 实际上，她带出来的预算并不少。 但一瓶五品丹药，林雅觉得一千五百两就是它的最高预算了。 洪象门财力尚可，但还没到可以肆意挥霍的地步。 然后她就撞见了一个不把钱当钱的… 另一边，跟随她一同进来的女侍卫出声安慰道： “少门主，百宝楼拍品越到后面，质量品阶就越高，等这人把钱都花在前面这些中阶丹药上，之后就没人跟我们抢高阶丹药了。” 林雅闻言，这才稍稍放宽了心。 但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让二人意识到，她们还是太天真了… “龙元丹，五品丹药，起拍九百两。” “一千八百两。” “复魂丹，五品丹药，起拍一千五百两。” “一千六百两！” “三千两。”季牧淡漠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三千一百两！”林雅怒视天字包间，咬牙发出了怒吼。 “四千两。” 林雅的声音再度沉寂了下去… “归元丹，六品丹药，起拍五千两。” “五千一…” “六千两。” “六千一！” “七千两。” “……” 随着一个个拍品被拍下，林雅与侍卫目瞪口呆的发现。 不仅仅是固魂丹。 之后叶兰拿出每一件拍品，几乎都被天字包厢那位白衣书生承包了！ 她们压根等不到那人没钱！ 之后的会场中，除了叶兰介绍丹药之声与季牧淡漠的喊价声外，几近鸦雀无声。 这里的人也都麻木了… 所有人内心都不约而同的浮现出了一个共同的想法… 这其实…是私人拍卖会吧？ 不得不说，百宝楼拍卖丹药的质量都是极品，包括之前玉依香用来给季牧修复神魂和疗伤的强力丹药，都在这见到了。 而季牧虽看似挥霍，其实也是有所挑选。 所买的丹药，基本都是巩固神魂与疗伤之类的丹药。 还有一些激发潜力短暂提升境界，但会付出一定代价的丹药，也被季牧拍了下来。 不到万不得已，这一类丹药不会使用，但绝境之下，季牧也只能奋力一搏。 时间流逝。 就在季牧一人拍下二三十种丹药之后，拍卖会几近来到了尾声。 林雅掏出丹药的动作首次一顿。 她清了清嗓子，然后略微加重了几分语气说道： “接下来的丹药，是我们百宝楼珍藏的两大镇楼之宝，这一次一并拿出。 第一件便是…七品灵丹，金气还生丹！” 看到场中众人目光中逐渐升起的火焰，叶兰嘴角勾勒起了一抹弧度，接着说道： “七品丹药，本就有价无市，并且…此丹还出自终南山无为观！ 无为观仙师炼制的丹药，没有一件是劣质品。 一丹之下，可肉白骨，再严重的伤势基本都能复原。 带在身上，就等于多出了一条命，大家还在等什么？ 起拍三万两！” “三万五千两！” “四万两！” “四万一千…” “五万两！”林雅一拍桌子，俏脸因激动之下都略微涨红。 五万两，对她们洪象门来说，也是一笔负担庞大的巨款了。 不过相比此丹的重要性，林雅觉得这不算什么， 不仅仅是她，此刻场中大多数势力的代表都是这般想法。 一时间，拍卖会场叫价之声此起彼伏。 第197章 八品金丹，不死灵药(上) 显然，各方来参加丹药大会的人都是奔着这两件镇阁之宝来的。 之前没人跟季牧抢夺，除了因为他叫价太高之外，还有怕在前面把钱花光了，无法参与后面的争夺。 天字包厢之中，听到金气还升丹的季牧眼睛一亮。 对于此丹，他可是有着深刻的印象。 在摇光山脉渡劫之时，最后一道朱雀劫将他和无面都劈的只剩一口气，他更是半只脚都踏进阎罗殿… 而李寒衣仅是拿出半颗，就将他硬生生从鬼门关拽了回来。 苏醒后再度吞服的半颗更是直接让他复原如初！ 以李寒衣道子的身份，他师尊也仅为其炼制了一颗，就足以说明这颗丹药的珍贵。 这等丹药，无疑是渡劫保命的上上之选。 季牧霍然起身，深吸口气，缓缓开口： “十万两。” 百宝楼内，原本还略显嘈杂的席间，顿时一片寂静无声… “十万两？！” “一个义字堂弟子能拿出这么多钱？” “绝对不可能，就这豪横程度，德字堂弟子都不一定拿的出来。” “可他的境界明明只是一个入虚啊？” “或许是代表学宫来购置丹药的吧。” 静谧了许久之后，一楼坐席像炸了锅一般，议论声此起彼伏。 叶兰观望一圈，出声道： “金气还生丹，还有没有客人出价？” 等候半响，见没有动静，她将手放在了身前的拍卖锤上。 “十万两一次！” “十万两二次！” “十万两…三次！啪！成交！” 伴随拍卖锤敲击之声落下，拍卖场大多数人都颓然坐了回去。 季牧心下一喜。 成功渡过天劫的概率，又多了几分。 十万两的数目，莫说是散修，就是一些门派势力都得砸锅卖铁。 但这个数字却让一位书生面无表情的说了出来，甚至声音平淡的就像是在买菜一样。 不过没奈何，人家就是有钱。 还有势。 圣人学宫的身份…让这些人连歹心都有点升不起来。 憋屈之下，甚至有人起身开始往外面走去。 虽然还剩一件拍品，但众人觉得已经没有悬念了。 反正都不是自己的，还留在这里作甚？ 十万两都是随手一掷，再拿个十万又有何难？ 天字包厢之中，顾倾颜看季牧的神色都有些不对劲了。 她揉了揉眉心，暗自思忖。 【此人在学宫到底是什么身份？哪怕是道字堂君子，也从未见过拥有这般财力的… 端木先生还让我照顾一下… 此人独揽了我百宝楼九成拍品，我还要如何照顾？】 就在此时，台上叶兰看到许多人往门口走去，柳眉微蹙。 好在她主持了好几年拍卖大会，经验丰富，便根据自己以往经验出声安抚道： “大家稍安勿躁，此次大会还有最后一件拍品，相信一定会带给大家惊喜。” 她轻轻地拍了拍手。 不多时，便有两位身着纱裙的曼妙女子，一同端着一道木盘，从上方飘然而落。 她们的裙摆极长，落下之际，自然在半空飞舞，美轮美奂。 很快，她们便玉足点地，轻盈地落在了拍卖台上，然后面向观众席，盈盈一笑。 紧接着，二女一同伸手，掀开了檀木香盘上盖着的一件红布。 那红布显然是一件不俗的法器，遮盖了其下之物原本的风光。 此刻一经掀开，一抹璀璨金光蓦然显现，照耀了整个百宝楼内部。 为了特意突出此件拍品的不凡，在掀开红布前，百宝楼还关闭门窗，吹散了所有亮着的灯光。 霎时间，一个如明珠般闪耀的金丹，成为此间唯一的光源。 与此同时，一股醉人的丹香扑面而来。 仅是轻轻的吸上一口，大多数人便觉自身的修为境界都有所松动，不由得面露惊容。 天字包厢中，季牧的目光也是定格在了那颗金丹之上。 顾倾颜的话语也在同一时刻传来。 “季公子，若有所余，这件拍品，一定要拍下来，花多少钱都值得。 若是不够，我百宝楼，可以暂为公子赊账。” 季牧眉头一挑，回过头深深看了顾倾颜一眼，沉默半响，最后点了点头。 “好。” 掀开红布之后，叶兰轻灵的嗓音缓缓回荡在阁楼之中。 “八品金丹，不死丹。 在座的诸位客人，估计有很多人没见过这个品级的丹药吧？小兰也是头一遭。 此丹，顾名思义，服之可逆转阴阳。 将此丹含入口中，在其彻底融化的这段时间，除非受到一击致命的伤害，否则必定恢复如初。 若是平常吞服，还可以直接破除瓶颈。 入虚圆满吞服可立地凝聚立言碑，立言圆满吞服可窥探一缕大道机缘，增加明道三成几率！ 堪称逆天！ 此丹，起拍价…三十万两！” 第198章 八品金丹，不死灵药(下) 叶兰最后那句话语一出，全场寂静。 哪怕是财大气粗的季牧也是窒息了一瞬。 他翻了翻自己的布袋，算了一下。 发现若是减去三十万两之后，剩余的书币竟然仅剩几枚了。 他其实不知道，这件拍品，百宝楼原本压根就没打算卖！ 拿出来只是为了增加人气、彰显财力之用。 只不过季牧的到来，让这一切都有了变化。 顾倾颜十分清楚，端木先生特意嘱咐说的“照顾”，绝对就是为了这颗丹药！ 所以，虽然肉痛，她也只能忍痛割爱了… 见到季牧此刻的神色，顾倾颜以为他没钱了，刚欲开口想找个理由借他一些，便听季牧叫价道： “三十万…零一两！” 意识到自己要没钱了之后，季牧瞬间又恢复到了以往勤俭持家、一毛不拔的状态… 他现在甚至有些后悔… 【那二两银子，果然不该给那个路痴导游！】 “？？？？？” 顾倾颜手中倾倒的茶水溢满了她都没有察觉，直到一路顺着茶案流落在裙摆上，烫了她一下，这才恍然惊觉。 这之间，她目光一直愣愣的放在季牧身上，心底满是疑惑。 【这…跟之前的真是一个人？】 不仅是顾倾颜，百宝阁内，所有人都是一阵无言。 大侠，您方才挥金如土的气势呢？ 虽然他们的确没人能够拿出三十万两白银，但那个零一…属实太扎眼了些。 相比众人的气势，季牧却是面色如常。 这点面子，和没钱相比，算个啥？ 他目光看向下方同样呆滞的叶兰，轻咳一声，提醒道： “这位姑娘，没人竞拍了哦？” 叶兰这才晃过神来，目光隐晦地看了一眼位于季牧身侧的顾倾颜。 “楼主，此事…如何收场？” 饶是以她临淄城老牌拍卖师的身份，此际也不知该如何处理了。 百宝楼拍卖会，只设起拍价，还从来没有设立过每次加价的限制。 因为到来此地的人，多多少少都会顾忌一下面子，一次性不会加太少，所以百宝楼有这个自信不设立加价限制。 但现在… 看到叶兰的目光，顾倾颜揉了揉眉心，苦笑一声，传音道： “拍了吧。 晚点我传信一封总会，日后的拍卖会…得加一些限制……” 另一边，季牧丝毫不知因为他的缘故，让顾倾颜下定决心为百宝楼增设规矩… 他此刻的关注点仅有一个——拍卖台上的那颗丹药。 “不死丹，三十万零一两一次！” 报数之时，叶兰怎么念都觉得那个“零一”别扭至极，但又没有任何办法… “三十万零一两两次。” “三十万零一两三次。” “啪！成交！” … 半个时辰后，天字包厢。 顾倾颜面色古怪的将一袋储物袋交到了季牧手中。 “季公子，这些是你的拍品，合计四十九万两千零…一两白银。 折合书币，共四十二枚左右。 这边为倾颜为你略去两枚，总计四十书币，烦请季公子核对一下。 储物袋和天字包厢费用为百宝楼赠送，不另外收费。” “好。” 季牧一手接过，然后掏出布袋，一脸肉痛的数出了四十枚书币，恋恋不舍的交给了顾倾颜。 此刻，他的布袋之中，仅剩八枚书币。 若是顾倾颜不曾省略，还得少两枚。 看着瞬间空瘪下来的钱袋，季牧对天劫的恨意攀升到了一个极致！ 【这哪儿是渡劫啊？这就是烧钱！】 另一边，顾倾颜心算了一下此次拍卖会的收益，内心亦是一苦… 【这个小子砸钱虽然豪放，但其实却是最省钱的一个办法，成功让好多人不敢跟价，也不知他是有意还是无意… 若是有意，此人的城府…绝对不像他看上去那般人畜无害… 再加上那些五六品的中阶丹药都换成了大瓶…】 顾倾颜抓了抓头发。 【这哪儿是爱情啊？这就是砸老本！ 不行，端木先生这次要是不给我暖个三天三夜的床，我就闹到学宫去。 看他认还是不认，哼！】 正思量时，季牧声音突然传来。 “倾颜姑娘。” “嗯？公子还有何吩咐？” “吩咐不敢当，只是想请教一下，这临淄城，可有远航渡舟？” 顾倾颜看了他一眼，沉吟半响道： “季公子…要去往何处？ 实不相瞒，渡舟的话，我百宝楼就设有专门的渡口，用来供修士在中土各地穿行。 若是季公子意欲搭乘，中原境内，倾颜可以为公子免费。 中原外的话…就半价收费吧。 公子意下如何？” 季牧眼神顿时一亮。 第199章 御剑而行，迎风万里 临淄城，百宝客栈。 因远航渡舟的启航时间还有一日，所以季牧被顾倾颜临时安置在了此地，等待明日出行。 客栈二层，一间幽静清雅的房间内，季牧推开了窗子，向外看了一眼。 明显是经过精心挑选的房间。 窗户的位置正对一棵青葱翠绿的大树，有鸟三两只，在其上相互追逐，与枝叶一同随风摇曳。 季牧满意的点了点头。 他在窗边放置的凳子上坐了下来，将身上的东西一一解下，放在面前的桌案上，开始清点。 武器类有秋水剑、瑞雪丰年，都是清一色的九品法器。 王器有棋罐和青神葫。 棋罐之中，还有许多在妖域时得到的低阶法器，品阶虽不如桌上的三把剑，但胜在数量庞大。 饰品方面，有同心玉、檀木牌。 还有一枚镇妖司的客卿令牌，平时虽未悬挂，但此际也被季牧一同放在了桌面。 钱币方面，最值钱的就是师兄们八枚书币，剩余的便是自己可怜的那点银两了。 丹药有八品的不死丹，七品金气生灵丹，五六品有神魂方面的固魂丹、复魂丹，以及快速恢复灵气所需的结气丹。 还有一枚能够在短时间强行拔升境界但副作用极为强大的六品燃神丹。 除了这些之外，还有一些零零散散的瓶装丹药，也都都放置在了桌上，最后已然将桌案彻底摆满。 这些强大的法宝丹药汇聚在一起之后，各自流转生辉，琳琅夺目。 季牧撑着下巴，仔细端详了一阵，喃喃自语道： “差不多了…” 最后，他一股脑将桌上放置的器物都收回了旃檀世界，只留下一颗不死丹包裹灵气，塞进了青神葫中。 做完这些，他偏头看向窗外，凝望天空。 “准备了这么多，要是还渡不过，就真的该死了啊…” … 翌日，季牧整理好衣冠，合上房门，走出了百宝客栈。 他手中拿着一道令牌，是昨日顾倾颜给他的。 持此令牌，可以乘坐一次飞舟。 季牧手中这个，就是一艘名为“远游号”的飞舟令牌。 根据顾倾颜的提示，百宝楼开设的渡口并不在临淄城中，而是在城外一处名为撼云山的山峰。 此刻，季牧回忆了一下昨日顾倾颜所指的方向，右手两指微并。 就在他有所动作的同时，身后突然传出一缕震荡之意，下一瞬，秋水铮鸣出鞘，拔地而起，在天空划出道道虹光。 下一刻，季牧直接纵身一跃，稳稳地落在了剑身上。 在城中无数艳羡的目光下，他拿出酒壶往嘴里灌了一大口，白衣飘然，御剑迎风，向着城外潇洒而去。 … 临淄城某处，某位小女孩抬头看见了这一幕，雀跃的叫喊道： “咦…是那位好心的大哥哥！” “真潇洒啊…”面前包子铺老板也是啧啧感叹了一声。 下一瞬，包子铺老板面色一冷，将两个包子一股塞给了面前的林妙，不耐烦的说道： “就你那一个铜板，一个包子的钱都不够！ 今天最后给你两个，拿着快滚，不要再来缠着我了！” … “是昨天百宝楼那个书生！” “啧啧啧，看这一身，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啊，造孽造孽。” “人家昨天能在百宝楼豪掷几十万两白银，穿好看点怎么了？” “御剑飞行吗，唉…同样是拿剑，怎么我飞的时候就没人看呢？”一位同样佩剑的修士看到这一幕，不自禁出声感慨道。 一位路过的持刀修士呵呵一笑，“你有没有想过，有可能…是你太丑了？” “滚！” 街道上，刀剑相交，传出了二人扭打在一起的声音。 … “龚叔，寻人启事张贴好了吗？” “禀小姐，已经张贴好了。”龚象抱拳禀告道。 半响，他似是想起了什么，出声问道，“对了小姐，昨日你去百宝楼…可有收获？” 空气一瞬间寂静了下来。 另一位女侍卫疯狂向他使眼色，但龚象却一时没看懂她的提示。 他歪过头，有些疑惑的看了同伴一眼。 “眼睛…进沙子了？” “……” “龚叔。”林雅淡淡的叫了一声。 “属下在。” “我觉得，贴的告示…还是有点少了。” 龚象一愣。 “小姐的意思是？” “我实在太担心小妙的安危了，能早一日找到就早一日。 所以，寻人启事每十步一个，我要让这满城，都能看到！” 龚象心底隐隐升起一股不妙的预感。 “小姐…你该不会……” 后半句虽然没说出来，但林雅仿佛早已知晓他要说什么。 于是，她轻轻拍了拍龚象肩膀，肯定的点头。 “嗯，这件事情…就交给龚叔你了。” … 第200章 撼云落日，飞舟远航 关于远航渡舟，各大部洲都有类似之物。 这种飞舟造型独特，一些造价昂贵的内部甚至自成空间，可以装下上万修士。 一些大型宗门征战或者运输，也都会用到这种工具。 它们统一以灵力运转，遨游于云海，速度更是快的出奇，并且外部都设有法阵防护，可以抵御各种突发状况，是极为完美的出行选择。 相传最顶级的渡舟，本身就是一件强大的法宝，可以短暂穿行空间。 一般修士赶路，只要是明道境以下，都会耗损大量灵气，事情紧急之下，甚至还要以丹药填补。 若是远途，会累个半死不说，还跑不快，得不偿失。 所以大多数修士进行远途出行，经济有盈余的，都会选择渡舟。 季牧之前因为经济不景气的原因，所以到哪都是徒步，对这等奢侈的工具想都不敢想。 现在虽然学会了御剑，但是他要去的地方太远，直接过去太多耗时耗力。 而购置丹药之后，银钱还多少剩了一些，足够他撑起这一次飞舟旅行。 … 撼云山，落日峰。 中原东部较大的一处渡口，就设立在此山峰顶。 云海之上，一排飞舟排列于此，时不时有三两艘扬帆起航，从远处看去，如同一群出没在云海的长鲸。 这些飞舟个个体型庞大，造型却不失优美。 船体之上，还伫立着一座座古色古香的阁楼，其内有丝竹管乐之音隐隐升起。 随着时间流逝，每一艘船上，几乎都有修士登船。 时不时云海中会掀起一声震鸣，浪花四溅。 那是某个飞舟启动或者停泊的声音。 此刻，在所有排列的飞舟中，相对靠近边缘的位置，有一艘筑建了一座三重阁楼的飞舟。 阁楼栏杆之上，正站着一大一小两人，一同眺望着远方云海。 这时，头缠布巾的小个头少年向身旁虎背熊腰的大汉问道： “老大，我们怎么还不走？” 那大汉正是这艘飞舟的船长——许剑清，此刻听闻少年问询，摇了摇头。 “顾大姐来信说今天有一位贵客要乘舟，让我们捎带一下。” 少年一惊，“顾姐姐特意让我们带的人？那一定是一位大修士吧？！” “不清楚，等着便是了。” 就在这时，少年眼尖，伸手朝云海深处指了指。 “老大你看！” “嗯？” 许剑清眯眼一瞧，果真瞧见了云海深处冒出来的一个黑点。 “白衣配剑…应该没跑了。” 他一把拍了下少年的后脑勺，吆喝道： “别看了，走，贵客登门，我们去迎一下。” … “白鸽号，龙角号，归云号…” 季牧脚踏飞剑，孤身立于云海之上，任凭风浪拍打而巍然不动。 他如一颗礁石伫立于此，默默向一排排飞舟打量而去。 他所要找寻的，是一艘名为远游号的飞舟，只不过此地飞舟不少，季牧一时间找不到所需的那艘。 就在这时，有两道人影向他靠了过来。 … 双方尚离好远的位置时，少年便激动的扯了扯许剑清的胳膊。 “老大老大，你快看，飞剑，是飞剑哎！ 我的梦想就是有朝一日能够像这位前辈一样，御剑远游，乘风万里！” 正激动时，许剑清一巴掌呼在了他的脑门上。 “没见识，嚷嚷什么！ 一会见到贵客，记得放尊重点，少说话！ 别看这些大修士个个仙气飘飘，性格那都是喜怒无常，一会要是一言不合把你杀了，老子可救不了你！” “嗷…”少年的脑袋一下子耷拉了下来，但还是止不住用好奇的目光打量季牧。 不多时，二人便来到了季牧身前。 许剑清微微抱拳，满面笑容： “这位小兄弟，可是顾楼主的贵客？” “正是，两位是…” “老…俺是远游号的船长，许剑清。”许剑清说着，一把拍了一下自打见面起便一直直勾勾看着季牧的少年。 “这是小禾，一个蹭饭的，平时脑子不太灵光，若是不经意冒犯了小兄弟，还望多多海涵。” “我那是副手！”少年在一旁不满的大叫道。 “啪！”许剑清又一巴掌呼在了他的后脑勺上。 “……”季牧默默的看着这一幕，有些无言。 下山这一路，他似乎就没碰见过正常人？ 脑子不灵光…其实就是这样拍的吧？ 他内心的思绪对面二人并不知晓，此刻，许剑清见季牧不说话，向四周看了一眼，对季牧道： “小兄弟，此地人多，我们…要不入舟说话？” 季牧微微拱手。 “好，就有劳许大哥了。” … 第201章 茫茫云海，浩荡无边 “小兄弟，我听楼主来信说，你要去绝魂之森？” 远游号一层阁楼之中，许剑清微微皱眉看向季牧，出声问询道。 季牧缓缓点头。 “正是。” “小兄弟，绝魂之森号称中原三大绝地之一，与世隔绝、人烟罕至，相传有几位立言境修士联手去了都没有回来。 虽然此地在数十年前流传出了几件异宝，引得无数修士趋之若鹜，但除了在里面留下一地尸体之外，什么也没捞到。 之后，就几乎再无人过去了。 现在此地甚至还流传着另一个名字——天弃之地。 虽不知从何而起，但也足以证明它的恐怖。 小兄弟，你可要想好了。” 见面之后，许剑清自然察觉到了季牧的真实境界仅是入虚，于是便好心提醒了一下。 “谢过许大哥关心，不过在下已经打算好了，自然有所准备，并非贸然闯入，放心吧。” 季牧微微一笑道。 “好吧。”许剑清叹息一声，又拍了下小禾的脑袋，“愣着干啥，还不去带客人熟悉一下环境？” “哦哦。” 少年小禾揉了揉后脑勺，一个箭步窜到了门口，回头笑嘻嘻的向季牧做出了个“请“的手势。 季牧跟许剑清打过招呼后，便跟随小禾出了阁楼，来到了飞舟的甲板之上。 在这期间，他有些疑惑。 为什么这个少年看着自己的时候…眼里在冒光？ 他是什么香饽饽吗？ … 泰山，圣人学宫。 正在明德堂讲道的书圣蓦然一顿，目光看向了窗外，淡淡道： “何事？” 一位义字堂的佩剑书生走了进来，躬身一礼之后，请示道： “先生，学宫山门外，有人来访。” “何人？” “是位女子，自称是临淄城百宝楼楼主，顾倾颜。” “……” 书圣沉默半响，在明德堂内扫视一圈，却没有看到他想找到的身影。 “端木去哪了？”他不由得出声问道。 众弟子中，有人起身作答： “先生，端木师兄在数月前便已下山了，说是有几笔大生意要谈。” 书圣闻言，揉了揉眉心。 “先生，那山门外的人…如何回复？”方才通禀的书生迟疑了一下，问道。 书圣默然半响。 “闭门谢客。” … 远航舟。 “大侠，你是明道境大能吗！？” “不是…” “那就是和老大一样，是立言境大修士了？” “也不是…” “嗷… 大侠，你背上这柄剑好好看，可以给小禾看看吗？” 甲板上，小禾一边带季牧熟悉环境，一边两眼放光的向季牧问这问那。 面对如此热情似火的少年，季牧一时间有些不适应。 沉默半响，他将秋水剑摘了下来，递给了小禾。 后者见此，激动的差点跳了起来。 “真的吗！我真的可以看吗？！老大从来不让我碰这些。” “……” 季牧闻言，正要把秋水挂回背上，小禾却一个箭步跑过来将秋水抢了过去。 嘿嘿一笑之后，他爱不释手的就开始抚摸了起来。 “哇…好漂亮的剑… 如果我也能修行就好了……” 季牧目光转了过来，深深的看了他一眼。 【无法感气么…倒是与我有些相似…】 半响，他摇了摇头，叹息一声转过头去，开始打量起飞舟的环境。 天下人，生死有命，每个人的因缘际会都不同。 不能修炼的小禾，虽然和自己有些相似，但这也仅是代表着万千无法踏入仙途的众生之一罢了，季牧根本管不过来。 而且最主要的是，小禾跟随的许剑清是立言境修士，连他这么多年都未有动作，想必有其隐情在内，不好贸然插手。 自己就算有心相帮，也容易画蛇添足，反倒有可能对那位少年不利。 借剑把玩已是极限，除非季牧有心负责少年的未来，但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天劫在即，少生事端。” 这是季牧下山前，大师兄对自己的告诫。 … 相比其它飞舟，远航号体型并不大，能够同时容纳几百人登船已是极限。 似乎是因为等来了最后一位贵客的缘故，远航号轻微震动，风帆扬起。 下一刻，一股灵气激荡。 整个飞舟缓缓升起，落在了云海，向着太阳的方向随风起航。 仅是刚启航不久的风景，便令季牧几近移不开目光。 天边一线，日冕的光芒普照四方，将整个云海倒映为一片金色之海，远航号如同一只出没其间的长鲸，吞吐云息，掀起朵朵浪潮。 它的头顶是苍蓝天幕，而脚下是红尘万千。 催动飞舟前行的灵力在这二者之间燃烧出了一缕青色灵烟，在舟尾划出一道直线，分割天地，向着远方蔓延。 季牧摘下腰间酒壶，灌了一大口，然后不自禁感慨道： “茫茫云海浩无边…好景！” 第202章 相逢即友，共饮剑南 “好诗！” 就在季牧出声不久，一声赞赏从不远处传入了他的耳中。 季牧回头，只见许剑清从阁楼的方向向他走来。 远航号启航之后，后面可以让船员操控方向，他偶尔以精神力调整便可，不需要他这个船长时时待在操控室。 一旁的小禾见到老大来了，顿时慌乱无比，秋水剑一个没拿稳就要掉落下来。 但就在即将砸落甲板之时，季牧并指一挥，秋水剑在半空划出了一道优美的弧度，插回到了他的背后。 这一手，直看的小禾目露金光。 “许大哥忙完了？”季牧收回秋水之后，出声笑问道。 就在这时，季牧发现许剑清目光一直放在自己的青神葫上，几近目不转睛。 季牧一怔，想了想，便拿着葫芦在他面前晃了晃，笑问道： “来点？” 许剑清哈哈一笑。 “小兄弟上道，实不相瞒，咱就是闻着你这酒香来的哈哈哈！” “原来是撞见酒鬼了。”季牧摇头一笑，随手将青神葫扔给了许剑清。 后者接过，迫不及待往嘴里灌了一大口。 下肚之后，许剑清才后知后觉、面露惊容道： “这难道是…剑南春？！ 小兄弟你搁哪弄到的，可以啊！” 季牧轻轻一笑，不做言语。 许剑清忍不住又啜了一口，面露陶醉。 “这剑南春啊，咱是十多年前去江南见一位老友时才有幸品尝过一次，当时喝他两口跟要了他命似的。 不过不得不说，这酒是真的香！ 可惜的是，出产此酒的月明楼在前些年突然销声匿迹了，此酒在市面上便越来越难寻喽！ 咱要是没猜错的话，小兄弟你这也是珍藏了好久的吧？今日算是承你情了。” “无妨无妨，许大哥尽管喝，无需在意。” 虽然季牧如此说，许剑清却只觉得季牧是在客套，不由得对他观感更好了几分。 在二人谈话时，阁楼中有许多客人也相继来到了甲板上，观望风景。 远航号此次出航搭载的人数几近满员，季牧是最后上船的。 这些客人与船员加起来，人数不下于三百人之多。 此刻飞舟刚刚启航，虽然不是全数，但是也从阁楼内涌出来了一大批。 一同站在甲板上，人声鼎沸，显得有些嘈杂。 季牧见到这一幕，不由得微微皱眉。 许剑清似是察觉到了他的神色，于是便又往嘴里狠狠灌了一口剑南春，然后他将青神葫丢还给季牧道： “谢了小兄弟，咱这一辈子没什么追求，唯一的爱好，大抵就是这两口酒了。 若非是出航途中，还得保持清醒，否则定当与小兄弟酩酊大醉一场！ 就冲你这半壶剑南春，之后路过藏龙湖，咱一定帮小兄弟你钓两条金龙鱼来尝尝！ 本船长言出必行，你就等着吧！” 季牧接过酒壶，与他相视一笑。 “小兄弟，你的房间在三层最里面的位置。 去往绝魂之森路途遥远，还有将近三日的时间，这两天好好休息下吧。 我的住所就在你房间旁边，有事随时可以来找我。 若有需要，也可以随时使唤那个臭小子，把这当自己家，不必客气。” 许剑清最后拍了拍季牧的肩膀，拱手告辞。 然后，他一把提溜起小禾的后衣领，将他一同拎回了操控室。 季牧亦是微微拱手，然后在许剑清二人离去之后，转身向阁楼走去。 只不过在他将要走进阁楼时，他的脚步却略微一顿。 但紧接着，他便迈入了阁楼之中。 入阁瞬间，季牧目光微凝。 【甲板人群中…有人在看我？似乎…还不止一位…是错觉么？】 … 不久前，就在季牧与许剑清谈话之时。 甲板上一处较为偏僻的角落，三位身着朴素的男人聚在一起，互相传音。 “头，我们真的要对那个书生动手吗？” 三人中为首的一位，名为风俊良，是一位眼角有着一块刀疤的男子，看起来十分有一股凶恶之气。 另外两位看起来像是一对兄弟，长相相似。 唯一能够区别二人不同的，就是他们的穿着。 哥哥名为方景，穿的是一件亚麻色衣裳，弟弟方言则是墨绿色的。 以他们的穿着打扮，混在甲板人群之中，十分的不起眼。 而方才传音向风俊良问询的，就是哥哥方景。 听到哥哥传音，方言也是一同附议道： “是啊头，那可是学宫弟子，里面那可是有圣人的。 我们对他下手…会死的吧？” 第203章 暗流涌动，长夜未央(上) 一听两个跟班的话语，风俊良恶狠狠的瞪了他们一眼。 “没出息的怂蛋，我们干的杀头事还少吗？！ 你以为你们两个现在的境界是怎么提升上来的？ 还不是老子带着你们，一个个从这些养尊处优的门派弟子中抢过来的！ 怎么以前不怕，现在就怕了？” “可是…中原三大霸主，一宗一观一学宫，那可是学宫啊…”方景仍旧一脸忌惮的神情。 “学宫怎么了？我们在学宫里动手了？”风俊良指了指舟外，冷笑一声道： “别忘了，现在我们可是在天上，那学宫的手，再长还能伸到这儿不成？ 临淄城高手众多，百宝楼也不是好惹的，所以在城里老子放弃了。 但现在，我们和他上了同一艘船，山高皇帝远的，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证明老天爷也不想让我们失去那些至宝。 八品丹药啊！八品！ 你们两个呆子，知道那是什么概念吗？ 立言七字，老子现在才凝聚了一字，多少年年都没有动过了？ 现在这一颗丹药，就能让老子再度凝聚个三四字，达到立言中期，你让我放弃？” 风俊良目光灼灼，又指了指兄弟二人。 “不仅仅是我，就是你俩，一个入虚后期，一个入虚圆满。 干了这一票，立言也是板上钉钉的事。 那么多丹药，就算是头猪都能喂上来了！你们真舍得看着它们飞走？ 还有他背上那把剑，看起来品阶就绝不会低，真的就不心动？” 方景和方言对视一眼，明显意动了一瞬。 风俊良瞅准时机，再度添了一把火。 “你俩别看他是学宫的，越是这些大门派出来的弟子，养尊处优之下，战力就越弱。 其实都是资源堆出来的。 要是我们这些散修能够拥有同等的资源，绝对不比他们差！ 这几年境界的飞速提升，你们都忘了？ 之前我们干的那几票还不明白吗？ 这些所谓的大门派出来的天骄，平时一个个光鲜亮丽，真见了血…瞬间就吓个屁滚尿流，还有的直接跪在老子脚下求饶，有个卵用！ 你们在怕什么？ 我们一个立言，两个入虚后期，拿不下一个入虚中期的毛头小子？” “那…拿下之后呢？”方景出声问道。 风俊良嘴角微微勾勒起一抹弧度。 他知道，从对方问出这句话开始，其实就已经做出决定了，现在只是想从他这里得到详尽的计划。 “这艘飞舟我之前坐过，航线途经十几个地点，我们等临近其中某一处再动手。 有乾坤罩，我们可以制造点动静，引走那个船长，然后神不知鬼不觉的拿下这个书生。 在那之后，我们可以用上次遇见的那位前辈留给我们的面具法宝，等靠岸直接下船，改头换面躲起来。 等风波过去之后，这些宝物就都是我们的了！” “那个面具…靠谱吗？”方言不失担忧的问道。 “那位前辈的实力你们难道没有见到吗？”风俊良说着说着，眸中隐现一抹惊惧。 “谈笑之间，山川变色…那绝对是一位明道境大能！ 这等前辈，有什么理由欺骗我等？ 虽说前辈赠宝之时告诫使用面具会有代价，但如今也顾不上那么多了。 富贵险中求，等干了这一票，我们基本都可以金盆洗手了。 到时候一同找个僻静地，开宗立派，娶妻生子，再不用过这漂泊的日子，岂不快哉？” 早就被说动的方景方言再度对视一眼，目光一狠。 他们隐晦的望了季牧一眼，然后面向风俊良缓缓点头。 “头，我们跟着你！” … 数个时辰后。 昊日渐隐，月出天山，金色的云海逐渐交替为了一片霜白。 远航号身处其间，却仿佛没受到什么影响，依旧以它固定的轨迹航行。 季牧在小禾跑来送上晚餐之时得知，远航号航线的第一站——太行山，就将在这个晚间抵达。 之后，远航号会在渡口停留一个时辰左右的时间，以供客人下船。 若是目的地并非此地的客人，也可下舟短暂游玩，等启航之前回归便可。 到点未归，远航号最多会再为客人多等一刻钟的时间，过时不候。 “若是大侠晚间不睡的话，可以下舟一游。 虽然晚上没有白天那么热闹，但运气好的话，说不定也可以捡两块太行奇石嘞。 那里面，可都是异宝。”这是小禾当时的原话。 第204章 暗流涌动，长夜未央(下) 季牧在吃过晚饭后，起身打开了窗。 远航号阁楼中的房间自然也分三六九等，而季牧有顾倾颜的一重关系，加上半壶剑南春的情分…直接就被分到了上等房间。 开窗后，晚风穿堂而入，扬起衣袍，却没怎么吹动季牧的发丝。 在他发梢之中，一根白玉玉簪静静插在那里，洁白无瑕，与他漆黑的长发形成了鲜明对比。 异宝夏花，玉依香在临别之际相赠给他的礼物。 下山之后，他就一直戴着，几乎从未摘下。 它如定海神针一般，守住他的发丝不被狂风吹至凌乱。 虽然飞舟前行速度极快，带起的风也是极为强劲的，但以季牧现如今的体质，自然无惧，反倒可以随意欣赏它带来的清凉。 他站在窗边，见窗外月涌云海，不由得心旷神怡。 就在此时，他想到不久前小禾的话语，喃喃自语了一声： “中原之脊，倒是有所耳闻，去看看倒也不错，也算是增长见识。” 算了下时间，离远航号靠岸时间还有两三个时辰。 季牧想了想，旋即便合上窗，解开衣袍躺在了床上，打算在靠岸之前小憩一会。 不出一会儿，他便轻微发出了鼾声，悄然入梦。 … 与此同时，远航号甲板下操控室。 许剑清打开了飞舟自带的投影罗盘，认真地注视半响，点了点头。 作为船长，他每隔一两个时辰就要确认一下远航号的行进方位，若与航线偏离，就得及时纠正。 天空之中，可不是只有好看的风景，同样也有很多隐藏在自然界之中的危机。 风暴、雷雨、暗涡、空间裂缝，以及某些不易相处的大能领域上空…这些都是危机所在。 若是一不小心撞了进去，都是不小的麻烦。 船长的境界可以不是很高，但应对这些危机的经验一定不能少。 许剑清审查了一遍飞舟船员的工作，发现基本都没什么问题后，便准备上楼去休息一会儿。 就在此时，小禾突然一脸慌张的跑了进来。 “老大，不好了！！！” “啪！”许剑清一巴掌拍在了他的脑门上，给他生生拍停，然后出声怒斥道，“嚷嚷什么，告诉你多少遍了，操控室内，禁止大声喧哗，你把老子的话当放屁呢！” 此刻，操控室内许多忙碌的船员也被二者突然拔高的声调吓了一跳，俱是好奇的看了过来。 许剑清扫了一眼，登时怒喝出声： “看看看，看屁看！ 赶紧都给老子专心注入灵力去！ 若是误了抵达太行山的时辰，百宝楼不扣你们…扣的那可都是老子的佣金！” 吆喝一声后，许剑清目光又转向小禾，皱眉问道： “什么事？” “灵烟排放炉，坏了一个…” “啪！”许剑清直接又一巴掌拍在了小禾脑门上，声音都变了几分。 “他奶妈的，你怎么不早说？！” … 灵烟，是大型飞舟燃烧灵力运行之后，所排放出的杂质。 灵烟排放炉，也是专门为此而生。 之前云海中划出的那条长线，其实就是由排放炉排放而出的。 因为远航号规模不大，所以排放炉只有两个，虽不是很严重的事情，但也会在一定程度上降低飞舟的航行效率。 但这对许剑清而言，那就是扣银子的大事！ 不由分说，他直接就让小禾带路，一路下到了飞舟舱底，准备前去修复排放炉。 … “头，我把你给我的赤火符远程引爆了。 飞舟防御比想象中的强，哪怕是内部，一张伪地阶符箓也仅是炸了一个排放炉，差一点就被发现。 不过好消息是，那个船长被下面的动静引走了。” 远航号某处，一直等待消息的风俊良听到远景传音，嘴角掀起了一抹弧度。 “好，机会来了，我们走！” 他与躲在暗处的方言一前一后，同时朝阁楼上层走去，方景从后方赶来，紧随其后。 奇异的是，他们此刻的服饰与白天的大为不同，基本都是清一色的黑色，将浑身上下都包裹在内。 行路之时，不知是否是衣服的原因，他们没有掀起任何声响。 再加上此际是深夜，大多数客人都待在房间之中，因此竟是无人注意到他们的行动。 偶尔有一两个出来的，好像也刻意“忽略”了他们一样，不曾察觉。 上楼之时，风俊良一马当先，手中还拿着一个圆形之物，散发着朦胧的微光。 他一边赶路一边语速极快的向二人传音道：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白天的时候，我在阁楼一二三层的隐蔽处都分别留下了一颗留影之眼，可以短暂记录影像。 影像中反馈给我的，是那个书生进了第三层最后一间房间。 那里，就是我们今天晚上的目标！” 第205章 留影之眼，房客异人 “不愧是头，万无一失！”方言忍不住夸赞道。 “那是，也不看看你们跟着的是谁。” 风俊良言语中透出些许得意，心中却在滴血。 身为立言境修士，虽然是散修，自然也会有一些家底。 留影之眼，就是风俊良在一次偶然下，从一位落单的门派弟子中得到的一套低阶法器。 这套法器是一次性性质的，使用过就会销毁，并且缺乏攻击性。 但一般势力却都会存一些，预留之用。 相比其它同阶法器，留影之眼的造价要更为昂贵，风俊良也仅有这几颗，没想到这次动手，竟然全部拿了出来。 【不过，只要这一票成功…一切都能回本！】 暗自安慰了一下自己之后，风俊良对两兄弟说道。 “乾坤罩能够维持半个时辰。 在这个时间内，就算是那个船长回来了，短时间也肯定察觉不到异样，我们速战速决！” … 不到一刻钟的时间，三人便登上了三层。 “到了头！” 方言上前一步，率先走到最里面的房间，将耳朵靠在了房门上，探听其内的动静。 半响，他回头看了风俊良一眼，传音道： “头，里面那书生睡着了，我都听见鼾声了。” 风俊良冷笑一声。 “出门在外，没有任何防备，老子说的没错吧？这些大门派弟子根本没有任何危机意识。” “头，那我们现在怎么办？”方言问道。 “先不要着急。 虽然这书生没有任何防备，但飞舟上等房间内都有阵法防护，我们这样进不去。 若是用外力破除，操控室还会示警，所以我们要……” “咔嚓”一声… 一声突兀的声响，直接打断了风俊良滔滔不绝的话语，也同时打断了他的思考。 方言此刻手正放在门边上，一边保持着推门的姿势，另一边回头呆呆的看着他… “头，门开了…” 风俊良人傻了。 防护呢？！ 阵法呢？！ 就算这些没有，门栓总得有吧！ 远航号穷到这个程度了么？！ “有点不对劲…”风俊良思考了一瞬，神情一凝。 “怎…怎么办头？” 方言声音都微微颤抖了几分。 风俊良一咬牙，走了上去。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点子可能有些扎手，所以都打起精神来，跟我上！ 被发现了又如何？老子就不信，他一个入虚境还能掀起什么花来！” 话音刚落，他手腕一翻，一柄锉刀便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从上面流转的光华来看，这赫然也是一件高阶法器。 风俊良提着刀，一马当先冲了进去。 后方，方景方言两兄弟对视一眼，也是一咬牙，各自拎着家伙跟着老大冲进了房间… … 进了房间后，风俊良直奔床铺。 身上那件诡异的黑色服饰是一件二品法器，可以在一定程度上隐藏自身。 有这件衣服的存在，风俊良走在房间内几乎没掀起任何声响。 仅是片刻，他便来到了床铺近前。 直到此时，床铺上的身影都是鼾声如雷，没有任何察觉。 【猜错了？其实这小白脸并没有发现，只是心大没有开启防护？】 看着背过身子熟睡的身影，风俊良内心稍稍放宽，嘴角浮现一抹不屑。 【哼，这些人要是没了门派保护，早就死上一万次了，就像…现在这样！】 锉刀扬起，正对床上之人的脖颈，狠狠斩了下去！ 但风俊良预想中手起刀落的场面却并没有发生，反而传来了一声短兵相接的当啷声响。 风俊良拿着锉刀，被震退数步，错愕的看向床铺。 就在这时，床铺上传来了一声不胜耐烦的声音： “可算来了，真磨叽，等的都快真睡着了。” 因为是深夜，视线昏暗，因此风俊良看不太清床上之人的面容。 但他可以肯定的是，此人，绝不是那位书生！ 同时，风俊良眼角余光一瞥，看到了此人手中，还拎着一柄散发着森寒气息的短戟… 风俊良的面色瞬间阴沉了下来。 “立言境…你…是谁？” 他并未注意到。 就在自己身后的木板上，一柄短戟静静的插在那里，与床上那位陌生强者手持的武器一模一样。 “一介侍卫而已，无需挂怀。” “嗯？！” 风俊良正咀嚼着对方这句话语中的含义之时，眼角瞥见一抹银光，便猛然察觉到了不对劲。 几乎没有任何迟疑，风俊良登时转身，立言境威能尽数挥发，用尽全力朝身后劈出了一刀！ “咦…” 第206章 空间飞剑，初露峥嵘 当啷一声。 刀尖与戟尖交接，立言境强者的气势轰然对撞！ 若非季牧的房间是整个远航号防护最为严密的地方，这一下对拼阁楼就给塌下一层！ 与此同时，一截短戟仅差分毫就要从后方捅穿风俊良的心脏，若非他反应及时，这一下就要毙命！ 好在，风俊良能以一介散修修炼至立言境，显然也不是花拳绣腿，而是真正从刀山火海中趟出来的。 对方的境界虽然隐隐比他高出一头，能够压制他，但想凭借一击让他授首，也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而这位陌生强者，正是旃檀世界中唯一苏醒的立言境罪仙——杜清。 季牧的身影，似乎根本就不在房间之中… … 门外。 季牧双臂环胸，半依靠在一旁的墙壁上。 在他边上，是被吓的面色惨白、半跪在地上一动不敢动的方景方言。 在二者的眉心，各自悬着一柄散发着寒光的飞剑，剑尖已然刺破眉心，几缕鲜血顺着眉心，与泌出的汗水混合在脸上流淌。 哪怕再深那么一点，二人的脑子就要被洞穿毙命。 方景方言此刻脑海中蹦出来个大大的问号。 这就是老大说的…大门派弟子养尊处优？战力低下？ 他们连对方面都没见着的时候，两柄剑就要把他们的脑袋穿成糖葫芦了，都没真正开始打！ 还有那剑是怎么回事？ 一点征兆都没有的么？ 之前说啥来着？ 学宫的人，果然就是不能动吧！ 别说后台了，就是人他们都打不过！ 老大误我！ 另一边，季牧往阁楼廊道四周看了，缓缓的松了口气。 【嗯，完美，一块木板也没打碎。】 他轻咳一声，却瞬间让跪在地上的二人一个激灵。 “你们…想死还是想活？” “想活！！”两兄弟声音颤抖着说道。 季牧叹了口气。 “你们…从什么时候跟着我的？” “啊？”两兄弟同时一愣。 “嗯？” “没跟没跟，我们没有跟着前辈！”方景连忙道。 “没跟？那你们怎么知道我会上这艘船？”季牧微微皱眉。 两兄弟对视一眼，最后方景说道： “我们事前并不知道前辈会上远航号。 我们之所以上了这艘，是因为在临淄城参加完丹药大会之后，遇到了一位前辈，受其所托去往重湖办一件事。 为此，他老人家甚至还赠予我们一些法器。 至于遇到前辈…纯粹是意外……” 方景说完，试探性看了季牧一眼，见到季牧眉头深锁，不由得心下一凉，顿时加了两句。 “决定要对前辈动手，完全是老大他一意孤行，与我两兄弟没有半分关系啊前辈！ 我们两兄弟对学宫的仰慕如滔滔江河，奔流不尽！ 此次一见先生，果真是人中龙凤，气度不凡，怎么可能要做对先生不利的事情！ 是吧二弟？” 方景一边说着，一边用手肘怼了怼弟弟，后者恍然惊觉，连忙点头。 “哦？是吗？”季牧呵呵一笑，“那你们手中拎着的武器…是怎么回事？” “我…我们这是怕老大走入歧路，正要一同进去拼命…把他拉出来呢！”方景额头汗水密布，但仍旧是一脸堆笑着说道。 “放你娘的屁！” 这时，相隔本就不远，从头到尾都听的清清楚楚的风俊良实在忍不住了，在房间内气的破口大骂了出来。 但紧接着，房间内就传出了一声闷哼。 显然战斗分心之下，杜清让他尝了些苦头。 方景仿佛根本不曾听见老大的怒斥，而是直勾勾的看向季牧，一脸堆笑道： “前辈，看起来…里面也不用我们帮忙，那我们…可不可以先回去？” “吃里扒外的东西…等老子出去…”房间内传出了风俊良的咆哮，但同样被一声更为沉闷的哼声打断。 杜清的声音紧接着传出。 “唉，这都没锁住你的嘴。 果然，太久没活动，手法都生疏了啊…” 另一边，季牧没去理会里面的事情，他想了想，微微抬手。 瑞雪丰年顿时从两兄弟的眉心抬起。 方景方言见此情景，面色皆是一喜。 但下一刻，他们便听到耳边传来了“噗嗤”的声响。 低头一看，二人顿时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痛呼。 他们的右肩此刻空空如也。 而臂膀…早已连同他们拿着的武器一起，当啷落在了阁楼木板之上… 第207章 身在江湖，多多体谅 方景方言根本没看到季牧有什么动作，他们的胳膊就已经没了… 以飞剑斩落二人的臂膀后，季牧看都不看二人一眼，转身推门走入了房间，只留下了一句淡漠的话语： “滚吧，下次若是再见到你们行见财起意、强取豪夺之事… 我的剑…洞穿的就是你们的心脏了。” … 远航号舱底。 许剑清费了好大劲才将排放炉修复，直接一手拎着小禾走了出来。 “你…是不是沉了点？” “啊？有吗？” “老子手都酸了，你说呢？” “可能…胖了？” “你胖了，老子倒气瘦了！ 一天天活干不好，就知道给老子添乱，吃的还贼多！” 面对许剑清的唠叨，小禾似早已见怪不怪，闷不做声。 许剑清虽然平日打骂不断，但却从未说过要把他这个普通人赶下船的话。 小禾虽然小，但拎得清好坏。 此刻，二人刚一登上甲板，许剑清就听见了一声震响。 他错愕抬头，发现阁楼上层出现了一个破损的大洞，其内迸现出了一缕让他心颤的光芒。 许剑清登时面色一变。 “立言境的战斗…” 事急从权，他也不去走楼梯了。 身影腾跃，许剑清一个箭步就窜到了三层，从栏杆处翻了进去。 甫一进来，他整个人就愣住了。 只见一个一丝不挂人影的被五花大绑悬挂在房梁上，身上还贴了好几张符箓用来封印。 一旁的桌案上，摆放着一件破损不堪的黑色衣服、一个散发着朦胧微光的罩子、还有一张面具和几件零散的低阶法器。 而这个房间的客人正坐在一旁唉声叹气。 饶是以许剑清的见识，此刻也有些拎不清状况了。 这是被袭了…还是袭人？ “小兄弟…你…” 季牧抬头，满含歉意。 “许大哥，抱歉。 我不是有意损坏阁楼的，实在是这贼人欺人太甚，我…唉！” 许剑清看了看被绑在头顶动弹不得、连话也说不了的风俊良，又看了看身上连层灰都没落、依然洁白若雪的季牧，眼皮跳了跳，讪笑道： “那真是…受惊了哈……” 季牧往桌上看了一眼，最后将除了面具与乾坤罩的其余法器都推到了许剑清面前，一脸“诚恳”道： “许大哥，身在江湖，都不容易。 兄弟我知道飞舟造价昂贵，但此次出门，真的没带什么银两。 这些都是我珍藏的法器，你看挑个…” “这…” 许剑清刚想说话，就在这时，头顶一直被绑着的人影突然剧烈地扭动身子，被符箓封住的口中还发出意味不明的声响。 “呜呜！呜！” 季牧不声不响的又掏出了两张符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贴在了他的嘴上。 做完这些后，他面不改色的看向许剑清。 “许大哥…觉得如何？” 许剑清默默瞥了一眼再传不出任何声响的风俊良，光速摇头。 他上前一步，满面春风的拉起了季牧的手，哈哈大笑道： “兄弟这是说哪里话，见外了不是？ 你是楼主的贵客，别说拆个房间了，就是把这阁楼拆了都不碍事！ 飞舟遇袭，本就是我的失职，哪里还敢收小兄弟的法器？ 不过兄弟你不知道，这飞舟啊，最值钱的地方就是在这三层的…” 一边说着，许剑清一边伸手放在了乾坤罩上。 微微一扯，没有扯动。 许剑清微微低头，正好看到了季牧手掌死死按在了乾坤罩的另一端… “……” 二人的目光相对，静默半响，同时大笑出声。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下一瞬，许剑清和季牧同时用力。 “小兄弟，上等房间的法阵，光是赚够修复的银两都得跑好几趟来回。 都是闯荡江湖的，多多体谅啊…” “就破了一个小口子，哪有那么夸张？ 而且那么多法器，你偏拿这一件，知道这是极品的是吧？！” “就这一件，其它的都不要了！” “就这一件不行，其它的都可以拿走！” 破碎的房间之中，突然灵气激荡，二人在桌上直接演了一场拔河。 “呜呜呜！”悬挂在天的风俊良眼角流下了悔恨的泪水。 【那些都是老子的！】 角逐了许久后，二人似是累了，彼此的力道都小了许多，但谁也不曾松手。 就在这时，许剑清目光却放在了另一边的面具上，微微皱眉。 “好熟悉的纹路，这不会是…” 面具并不是平白如纸，而是有着水墨般的纹路，其上描绘着如山河一般的谱画，看起来十分精致。 看到此景，许剑清联想到了什么，一时间突然松开了手，任由季牧将乾坤罩扯了回去。 第208章 执笔山河，众生为画 正当后者还有些错愕时，许剑清突然指着一旁的面具问道： “小兄弟，你可识得此物？” 季牧微微一怔，看了那张面具一眼，缓缓摇头。 “此物，可有来历？” 许剑清神情凝沉了几分，他盯着季牧的眼睛，一字一顿道： “执笔山河，众生为面…这是画阁的面具。” “画阁…” 季牧念叨着这两个字，整个人直接顿在了那里。 对于这个几近数次置他于死地的名字，他可是一点也不陌生。 身为中原外的圣级势力，画阁的影响力极为庞大，号称三万门徒、遍布天下，但实际如何却不得而知。 不过可以确定的是，逼的大唐二十万边军不得不常年坐镇边疆的南越王庭，其皇室也只不过是这个庞然大物扶持的傀儡罢了。 最主要的是，从季牧接触这个势力一开始，这个势力的人就没有表露出过什么善意。 丹青、无面…都是要置他于死地的人，而这一切，都是得到了那位背后圣人的授意。 为此，季牧虽然心有愤懑，但一时间却无可奈何。 哪怕他再天资纵横，现在也绝无可能与一位圣人掰腕子。 自己这边虽有先生，但画圣自始至终，都没有亲自下场对付自己。 派的都是弟子，并且还都是暗中潜入，让人防不胜防。 此刻，许剑清竟然说这张面具来自画阁，这如何能不让季牧为之震惊。 “你确定？” 许剑清点头道，“前些年见过一次画阁弟子与其他门派之人对战，不会认错。” 季牧沉默半响，并指一划。 房梁上挂着的人影瞬间摔落在地。 许剑清神情顿时凝重了几分。 方才那一瞬间，他根本没看清季牧的动作，只是隐隐感受到了一股令人心悸的气息，风俊良便砸落了下来。 他猜测季牧用的是一柄类似于飞剑的法器，但如此诡异了无痕迹的法器他还是头一次见。 他凭借自身境界，也仅是在剑刃切断绳索的那一刹那捕捉到了飞剑的轨迹，十分勉强。 若是真正对战，定是棘手至极。 这样的法器时时存于暗处，随时准备雷霆一击… 许剑清不由得有些可怜的看了地上的风俊良一眼，微微摇头。 与手持这等法器之人为敌，真是嫌命长… 风俊良落地之后，季牧为他解除了嘴上的禁制，同时银光一闪，一柄飞剑便悬在了他的眉心。 季牧指了指桌上的面具，面色冷淡道： “这个面具，谁给你的？” 风俊良有心想硬气一些，但瑞雪的寒气从眉心浸透而下，直让他全身都冰冷无比。 所以不自觉的，他便毫无保留的说了出来。 “在临淄城，一个前辈赠送给我的，当时他也是戴着这个面具，所以我也不知道他是谁。” “他为什么要送你面具？” “他说有些小事需要我们帮忙跑一次腿，去往洞庭帮他找一个人，找到了就传信给他。 撼云山渡口唯一途经洞庭的飞舟，就是航线延伸最远的远航号，所以那位前辈就让我们直接登船了。” “你们就这样相信了？” “当时我们觉得也很奇怪，不过他给的法宝实在是太多了… 并且他承诺这些只是定金，等找到人之后还会给一大堆修行之物，最后还当场立下了道誓，我们这才相信。 前辈你可能不知道，我们散修，向来是把脑袋拴在裤带上过活的，有这样天大的机缘，又怎么可能放过？” 没去理会风俊良的话语，季牧低头陷入了沉思。 他觉得这一路上的确有些地方违和了些，但一时间还无法将这些线索串联起来。 “这个人…小兄弟打算如何处理？”就在这时，许剑清突然问了这么一句。 季牧闻言，转头望向风俊良。 “像这样对落单的门派弟子下手，你还干过几次？” 风俊良一瞬间慌了。 “前辈，修仙路上，本就是弱肉强食，残酷至极。 像我等这种没天赋入不了门派的散修，若不寻求一些捷径，早已化作登仙途中的一具白骨。 我只是为自己而活，有什么错？” “嗯，确实没错。”季牧点了点头。 就在风俊良目露错愕之时，剑光一闪，瑞雪洞穿而过，在他的眉心留下了一道永恒的空洞。 凝望目光渐渐失去神采、颓然倒地的风俊良，季牧喃喃自语道： “没错，但是你忘了一点。 弱肉强食，你…不一定就是强的那一方啊… 既然你抱着这样的心态，那想必，也早就为这样的结局做好了准备吧？” 另一边，许剑清默默凝视了一眼风俊良的尸体，低语了一声： “只是个弃子么？” 第209章 归一月虹，船员小禾 只是瞬间，许剑清便恢复了正常。 他仿佛压根没看到地上那个尸体一般，径直看向季牧，问道： “小兄弟，这间房破了，要不要换一间？” “不劳烦许大哥了，吹吹风也挺好。” 许剑清点头道： “那好，舟徒劳累，小兄弟注意休息，我就不打搅了。” “等一下许大哥。” “小兄弟还有何吩咐？” “折腾半天，有些饿了，不知一会儿可否让人送些吃食过来？” 许剑清微愣，但也没有多问，点头道： “好，等下我就让小禾送来。” … 两刻钟后。 小禾端着一盘糕点来到了三楼，敲响了季牧的房门。 “前辈，我来送吃的了，你在吗？” 没有回应。 “嗯…” 小禾沉吟了一下，上前轻轻一推，走了进去。 … 此刻的三层包间，与许剑清离去时大为不同。 走进房门，仿佛走进了另一个世界。 门上、地板、房顶… 到处都贴满了各式各样的强大符箓。 杜清手持一柄短戟，站在季牧身前。 后方，季牧手持秋水，气息激荡，如临大敌。 瑞雪丰年隐于空中，蓄而不发。 发髻上的玉佩散发微光，空间虚影投射而出，将季牧的身影藏匿其中。 与此同时，乾坤罩也散出了迷蒙光彩，将房间与外景彻底隔离开来。 旃檀世界也被动用，月明楼召唤而出，化为一小截投影出现在房间之中。 楼顶月华汇聚，对准门口。 就连一直没怎么用于作战的陨神滴，此刻都被季牧掏了出来，与飞剑一同藏匿暗处，随时准备致命一击。 除了这些外，四周还遍布了诸多季牧从各处得来的法器，尽数散发凌厉光芒，对准了门口。 不仅如此，季牧口中还含着一颗六品燃神丹，随时都可以咬碎吞下。 自打从螭龙河归来后，他还从未有过这般举动… 另一边，小禾进来后，四下看了一眼，整个人也是愣了一下，不过却没多少意外之色。 他所惊讶的仅仅是… 【真他奶奶的有钱！】 再想想自己…小禾揉了揉眉心，叹了口气。 他知晓季牧此刻正藏在房间深处，隐于投影之中，于是摇了摇头，笑问道： “好歹也是过命的交情了，至于么？” “你为什么还活着？”林景深处，季牧神情凝重的问道。 根据路由师兄的叙述… 此人，应该早已入了轮回才对，根本不该出现在这里。 但他偏偏出现了！ 并且，以一种自己根本意想不到的方式。 当他反应过来时，已经晚了… 面对季牧的问题，小禾淡淡一笑道： “天罡星大人说笑了，你被我拍成飞灰不是都能活蹦乱跳的出来？ 与你相比，我还相差的远。” 林景之中，陷入了恒久的沉默。 半响，季牧声音再度传出，“你从什么时候开始跟着我的？” “什么时候…唔…大概就从你上船开始吧。”说话之时，小禾还抽空伸手接下了树丛上的一片飞花。 “小禾…还在么？” “嗯…你不妨猜猜？” “猜你大爷！” 季牧怒喝一声，直接出手了。 氤氲流转，剑气纵横。 归一剑的霜白剑芒与月明楼的银白月光交错而行，一上一下，同时向着小禾斩去！ 止观剑意挥发的剑气，加上有月光加成的月明楼虹光… 这是道法级神通与王器之威。 二者同时发力之下，季牧可以确定。 哪怕是立言境的许剑清，面对这一下，就算不死也得重伤。 但面对“此刻”的小禾，季牧却丝毫没底。 果不其然，面对季牧现如今最为凌厉的两大攻伐手段，小禾竟是不闪不避。 他摇了摇头，淡笑伸手，手掌在身前轻轻一压。 一股层叠波动瞬息在空间震荡。 归一剑气与月虹还未碰到小禾，就已经被这股空间震荡给“叠”了起来，维持不住“一”的形态，自然也不复季牧刚刚斩出之时的威势。 另一边，小禾一边动手抵消季牧的攻击，一边还有闲心出声点评。 “止观剑意，不错嘛。 这么短的时间就修炼到了这种程度，不愧是天罡。 不过离一剑破空，还有些距离，破不开无相境。” 说完，小禾又附加了一句： “不要这么急躁嘛！ 学宫先生不是有句话…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怎么我这老友相见，就直接动手了呢？ 猜一猜嘛，猜对了有奖励呢。 不过…就是不知道我送的东西…你还敢收么？” 第210章 云海飞舟，再遇无面(一) 面对小禾云淡风轻的模样，季牧突然沉寂了下来。 他收起了外景与法器，燃神丹也被他重新收好，秋水铮鸣，也归入了鞘中。 季牧知道，面对一位明道大能，还是贤榜上的存在，自己的任何手段在对方眼里其实都如稚童跳舞一般，滑稽可笑。 收起玉簪夏花投射的外景后，季牧终于出现在了小禾的视线之中。 他的嘴角不自禁浮现出一抹嘲弄。 “我的天罡星大人，怎么…不动手了？” 看似放弃抵抗的季牧只是看了他一眼，淡淡的回了一句： “我快渡劫了。” 房间内，一瞬间安静了下来，落针可闻… … 这一句话，生生把小禾积蓄了许久、想到怎样去折磨季牧的点子尽数憋了回去。 沉默许久后，小禾终于蹦出来了一句： “除了这一招你还会别的么？” “管用就行。” “……” 小禾深吸口气，将躁动不已的心绪强行按捺下来。 半响，他揉了揉眉心，轻叹一声，把手放在面门上轻轻一抹。 下一瞬，季牧只听见一阵“咔咔”的声响，随后他便看见对面小禾的身子突然急剧变化，骨骼之类都在异样增长。 半响，一个身材修长丝毫不输于他的人影便站在了他面前。 季牧扫了一眼，微微挑眉，“这就是你的真正容貌么？” 丰神俊朗的无面淡淡一笑，“或许吧。” “小禾在哪？” “放心吧，没死，本座又不是滥杀无辜之人。 不过，在我离开远航号之前，他都不会出来。” 对此，季牧嗤之以鼻，不过还是稍稍放宽了心。 虽然无面的确不是什么好东西，但在这种事情上，还不至于骗自己，那没有意义。 默然半响，季牧又问了一句： “之前送饭的…是你？” 听到这声问询，无面像是忍俊不禁、强行按耐着笑意道： “你知道本座忍了多少遍，才没往饭里放上绝命散吗？” 季牧沉默了一瞬，微微安心的同时又有些遍体生寒。 安心是因为他基本可以确定，无面此次并不是专程来杀自己的。 而心悸的是，在这之前，对方可能有无数种方法可以杀死自己… 现在，可不是在摇光秘境的时候。 哪怕在那之后，季牧已经强了许多，但单独对上全盛时期的无面，也根本没有半分胜算。 差距宛如天堑。 他唯一的依仗，就是立马挥发自身天弃之子的气息，招来天劫，跟对方来个同归于尽。 赌命，成为了季牧唯一能跟无面对等谈判的资本。 从下山之际，季牧就隐隐感受到了劫数的临近，时不时会有让他为之心悸的某种类似于目光从他近旁扫过的感觉。 但因为他一直压制着自身气息挥发，才什么都没有发生。 不过随着时间流逝，他身上独属于天弃之子的气息就会越浓。 大概最多几日的时间，他就会彻底压制不住。 但在这段时间内，若是季牧主动放弃压制，便可以直接唤来天劫！ 这一个致命的劫数，没想到在这一刻，却成了他的保护伞。 季牧双眼微眯，冷冷看向无面，“所以…你找我什么事？” 无面没有直接回答季牧的问题，而是指了指他腰间的青葫，说道： “这么长时间没见了，赏口酒喝，不过分吧？” “……” 这一刻，季牧甚至想要瞬间放弃压制，直接渡劫，劈死他丫的！ 但最终，他还是按耐住了。 深吸口气，季牧随手从空间法器中掏出了一个普通酒壶，然后从青神葫中倒了些酒出来，丢给了无面。 无面笑着接过，端起酒壶，向季牧隔空示意了一下，然后仰头灌了一大口。 “啧啧，江南月明，一剑南春，够劲！” 另一边，季牧默默的看着他喝酒，从始至终都面无表情。 半响后，季牧见无面只顾着喝，仿佛彻底把自己忘了，额间不由得青筋暴起。 “到底什么事，现在可以说了吧？！” 无面从口中摘下了酒壶，晃了晃，似在确认里面还有多少，然后抬头看向季牧。 “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想找你帮个忙。” 季牧此刻只觉得自己是不是耳朵不好使听错了。 “你…说什么？” “帮个忙。” “你…找我…帮忙？” “嗯。” “你是不是忘记你是谁了？” 无面摇了摇头，又开始喝起了酒，同时漫不经心的说道： “无面，画阁弟子，但那又如何？敌人的敌人就是敌人，不是么？ 或者，你要是实在惦记扬州城外那次的话…等下我们谈完之后本座躺床上让你杀一次…也不是不行，反正最后还会活。” “……” 季牧此刻完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觉得哪怕登上了观海阁八层，阅尽万卷藏书，也有些跟不上此人的跳脱思维。 思忖了一瞬，季牧才再度出声问道： “什么忙？” “帮忙解决个仇家，放心，恶贯满盈，杀了没心理负担。” “你都解决不了还来找我？” “多个人多份力量嘛，万一就成了呢？” “……谁？” “画圣。” “噗！” 第211章 云海飞舟，再遇无面(二) 无面语不惊人死不休，直令季牧脑海一阵空明。 贤榜大能，曾一度置他于死地的存在，画圣小弟子。 现在，竟然找他要他帮忙干掉他的师尊？ 更何况，这个师尊还是一位圣人… “死了一次，直接疯了？”季牧几乎是脱口而出。 无面缓缓摇头。 “我死的…可不止一次。 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觉得本座的提议如何？ 你应该清楚，若不是他下令，本座也不会潜伏中原，对你下手。 丹青也是如此。 我们，都只是他可悲的棋子罢了… 当然，这样说你可能觉得本座是在为自己开脱，所以不信的话，直接忽略便是。 但…你难道真不想解决这么一位悬在头顶的大敌么？” 对于无面的话语，季牧最多只信一成。 相遇多次，这种欲擒故纵的话术他都快习惯了，此刻冷笑一声道： “大敌至少还看得见，但跟你合作，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反过来捅我一刀。 你在身边，远比远处有这么一位敌人更令人不安一些。” “谢谢夸奖。” “你觉得我是在夸你？” 无面耸了耸肩，“那这么说…你是不同意了？” “你觉得我会疯狂到跟你拎着把刀杀去南越，然后直接一剑砍了画圣？ 若有这样的实力，你觉得你还能站在这里跟我谈合作？” “你知不知道押运一说？” 季牧一愣，“什么？” 无面指了指头顶。 “世间除了各种千奇百怪的修行之路与大道之外，还有各种冥冥中的气运。 与修行有关的，称为仙运、武运，以各大门派亲传弟子为代表。 这些人，不是身负特殊体质，就是拥有常人难及的修行天赋，同时一些机缘上面也是得天独厚。 像我出生之际拥有的先天道体，就是仙运的一种。 只不过它被剥离了…” 无面沉默了一瞬，摇了摇头，继续说道： “与证道有关的，称为圣运，以各大圣人为代表。 但最重要的是，圣运有其极限，相传一洲最多能分成九份。 也就是说，一大部洲之内，同时存在的圣人，不会超过九位。 之前妖域那尊麒麟，除了被那位分教教主暗算了一手之外，其实本身也缺乏足够的圣运。 南瞻部洲，虽然显露的圣人只有七位，但圣运不知为何…却早就没有了。” 季牧听到这里时，不知为何，突然想到了一个平日里看起来平平无奇、但最终却为他扛起了一片天的身影… “除前面那些气运之外，还有一些较为特殊的气运。 比如与朝代更迭有关的，称为天运，也称龙运，这个以各方天子诸侯为代表。 中原大唐先帝七子之中，有一人极为特殊，出生之际，身上竟然感受不到一丝龙运，甚至一度让人怀疑他是不是先帝的种… 不过后来，这个皇子却逆天改命，将其它皇子的龙运吞噬一空，逼的先帝不得不在临终之际传位。 这个人，就是现在的唐圣宗。 而他也被称为当今天下气运最盛的人。 另一个比较特殊的气运，与山海大势有关，称为神运。 这种气运独立于山海之外，却能够在一定程度上左右这个世界。 而代表它们的，就是你们——五方帝星！” 季牧口中微干，之前他虽涉猎过类似的书籍，但他所了解的，根本不及无面此刻所讲诉的。 这一刻他意识到，对方此刻的面容虽然与自己相仿，一样年轻俊朗，但真正的资历真的远超自己，是真正的老牌强者。 “然…后呢？” “你应该知道赌盘下注吧？这天地间的气运，其实也与此类似。 押对了，可以沾染身负气运之人的气运，一飞冲天，羽化登仙，神佛道祖皆有可能。 押不对，遭气运反噬，几辈子翻不了身，浑浑噩噩都是常事。 不过在我看来，不仅仅是气运，这整个一方天地，其实未尝不是一场巨大的赌博。” 无面意味深长的看了季牧一眼，缓缓抬手，抓向天空。 “赌对了，住在山顶。 赌错了，被镇压在山脚，甚至烟消云散，不入轮回… 而这天地众生，其实都只是筹码罢了。” 第212章 云海飞舟，再遇无面(三) 季牧面色微惊，直勾勾看着无面，消化了好一会儿才问道： “你要押我？” “对。” “你就不怕我以后杀了你？” 无面露出了一个意味难明的笑容。 “我知道你成长的很快，用那三个蠢蛋稍微试一下就知道了。 不过…那又如何？能做到，来便是了。 我可以现在不出手，给你一个日后堂堂正正对决报仇的机会。 我算看透了，就算我杀了你，那老不死的也不会兑现诺言。 而且经过妖都一事，南洲须弥教元气大伤，现在杀你赚取功劳…也没有意义。 所以，现在的你，自然可以成为我的交易对象。 当然，我看中的不是你的实力，只是你的神运罢了。 这世间有个说法。 气运之子杀良人，会损害气运，归还天。 杀恶人，世间则会再度为其添加一缕。 而只有身负气运之人，才能真正杀死其他背负大运者，并且吸收对方的气运。 在真正大能级别人物的眼中。 这…叫做气运相噬。 而这也是我再度找上你的原因之一。 我需要一柄…能够刺穿圣人心脏的剑，之后的那些圣运，就当是合作的报酬了。” 季牧觉得自己的思考几乎完全跟不上此人的进程。 他一个入虚境，要掺合进一场屠圣的计划？ 在开玩笑吗？ 似乎是看穿了他的想法，无面笑了笑，说道： “无需担心，还有很长一段时间。 我还要准备很多事情，中间可能会死个五六次也说不定，所以这次只是来征询一下你的意见。 若是不愿，我再找下一家便是。” “你就不怕我直接传信画圣，就说有个逆徒要大逆弑师？” “你不会的。”无面十分笃定道。 季牧耸了耸肩，不置可否。 “另一个是什么？” “前一个我有很多人选，但这个，只有你能做到。” “何事？” “把我的道骨还给我。” 季牧挑眉。 他知道那日自己在摇光山脉被玉依香带走后，路由师兄随即赶到，追上无面一通乱打之后，最终从他的尸身上捡走了道骨。 原本路由是打算等季牧回去就把道骨给他的，但后来领悟尘光之后，他发觉道骨可能有点问题，于是想了想，便先把它交给了书圣。 书圣只看了一眼，二话不说，翻手就把道骨镇在了至善阁底，借上千把名剑的杀伐之气洗练这块骨头，包括一些不干净的东西… 直到季牧回来，也仅是告知了一声，没有拿出来。 “我不会把武器丢给一个敌人。” “我可以帮你杀了画圣。” “太过飘渺，而且那只是在帮你自己，不用往我这里贴。” “相信我，他对你存有必杀之心，所以你迟早会和他正面碰上。” 季牧沉默半响，还是摇头。 他知道道骨对无面极为重要，但越是如此，他就越不可能答应。 对季牧而言，此人的棘手程度，远超远在南边画圣！ 无面见状叹息了一声。 “那我若是说…帮你瞒过须弥意志，用一个须弥教众的身份…交换道骨呢？” 季牧瞳孔瞬间瞪大了几分。 “你难道不想知道，为什么会有天弃之子和七重天劫？ 什么是五方，什么是须弥意志，为什么二者同出一源却彼此为敌… 这些，观海阁虽有，但根本无法比肩本就归属于须弥意志的势力。 就算是圣人，了解都绝对没有须弥教内部全面。 甚至，这可以让你在某种程度上躲避须弥教众的追杀。 用这些…换一块对你而言没什么用处的骨头，不过分吧？” 季牧瞳孔猛地睁大，呼吸都略微急促了几分。 诚然，他虽然境界一直在提升，七重天劫也渡过去了四重，但对什么是五方，什么是天弃之子，什么是须弥意志…仍旧是一头雾水。 包括他气海深处为什么会有星辰，以及星辰深处坐镇的人影… 无面说的没错，观海阁虽然对这些有记载，但那大多都是一些流传于世的传闻，根本不是他真正想知道隐秘。 就算问询书圣，也是透露不多。 而若是有这样一重身份…从各种意义上来说，都是极为便利的一件事情！ 说不定还可以解开困扰他许久的疑惑。 季牧不得不承认，此刻的自己，真的被无面说动了。 但让他迟迟无法下定决心的是… 无面此人，根本不可信！ 第213章 山中奇遇，梦入现实(上) 从长安城赠送法器给他下套开始，季牧就知晓，此人阴险狡诈至极，并且神出鬼没，极难猜测他的想法。 若是可以，季牧更希望这个人永远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但一次次的，此人就如打不死的蟑螂一般，阴魂不散。 玉依香下令七音宗全境追杀，路由三番五次动手，最后竟都让他活了下来，并且还若无其事的来找自己讨酒喝… 季牧虽然对此人恨得牙根生痒，却也不得不佩服此人之顽强，无愧于前代天骄之名。 若不是还未成长起来之前就被画圣一脚踩在了七寸，生生剥离了道骨，此人的成就，难以想象！ 但即便如此，他也依旧快要成为了季牧的梦魇。 无面自己似乎也知道这一点。 邪魅一笑之后，他将壶中酒水一饮而尽，然后把酒壶丢还给季牧，说道： “本座其实没有骗你的必要，若是想对你不利，现在的你，早就是一具尸体了。 不过，你也无需现在下定决心。 两个月时间，洞庭湖边，带着道骨，我等你。 我相信，你一定会来的。 你也可以试着叫人来捉我，以增强那什么…安全感不是？” 无面一边说着，一边笑着朝门口走去，待走到门边时，他已然又化作了小禾的模样。 “啊对了，下次烦请不要再在夜半讨要吃食了哦，本座…也是需要休息的。” … 凌晨，伴随着一阵摇晃，远航号停泊在了太行山山顶渡口。 小禾提溜着一个铜锣，开始在整个阁楼包括甲板上跑上跑下，以提醒目的地是太行山的乘客下船。 “太行山到了啊！ 各位贵客，若有需要下车的，赶紧了啊！ 远航号会在这里停泊一个时辰，我们全员上下恭送各位仙师大侠。 山高水长，江湖再见！” “……” 三层包间中，季牧从破碎的房间洞口向外看去，正好看到这一幕，不由得有些无言。 当此人走出他的房间时，仿佛又变回了那个小禾，没有任何的违和感。 季牧微微捏紧了拳头。 这种被人捏着鼻子走的感觉，十分不好受。 若是可以，他甚至想直接给此人来上个十万八千剑，把他直接砍成碎末才会安心。 但奈何，他做不到… 良久，他重重的叹了口气，起身走下楼去。 心情不是很好，那便出去散散心吧… … 因是深夜，太行山上并没有看到什么人影，只有几位从远航号下来的客人向着山下行去。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与季牧一同下船游玩的客人，人数不多。 不过季牧却很享受这股静谧。 他漫步在峰顶之间，迎面有风徐来，微凉，昂首观望，星夜盛开。 若是不去想船上遇到的糟心事，倒是难得一见的美景。 走着走着，他就略微走远了一些。 但就在他走出一段距离之后，突然听见有些动静。 他眼角一撇，轻咦了一声。 正好看到了一个背着背篓的小女孩，迈着小碎步，慢悠悠爬上了峰顶。 当看清她面容的那一刻，季牧脑海如同五雷轰顶，登时惊呼出声： “安糯儿？！” 不怪乎他惊诧，因为这位小女孩的面容，与他在百兽林第一次遭遇蝶儿被拖入梦境时，见到的面容一模一样！ 季牧知道，蝶儿的梦境化身是截取了他未来一个片段中的人影，所以他知晓未来可能会遇见一位叫做安糯儿的女孩。 但当梦境中的人影真的出现在现实的时候，季牧仍旧是震惊莫名。 “咦？” 听到季牧声音的小女孩碎步一停，转头看向季牧，大眼睛扑闪扑闪，一脸好奇。 “大哥哥，你是谁呀？你怎么知道安糯儿是安糯儿呀？” “我…” 季牧一时语塞，突然有些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总不能直接说是梦到的吧？ 想了想，他眼睛一亮，轻咳一声，身板一挺，说道： “大哥哥是远游的仙人，昨日掐指一算，今日会遇见一个名为安糯儿的小可爱，所以…” “大哥哥。” “嗯？” “你觉得安糯儿是傻子吗？” “……” 季牧整个表情都凝固在了脸上。 【坏了，她好像没蝶儿好忽悠…也不知道她吃不吃团子…… 嗯…好像还不如说是直接梦到的呢……】 看起来只有六七岁大的安糯儿看了一眼呆呆的季牧，老气横秋的叹了口气，背起背篓转身就走了… “……” 季牧沉默半响，有些好奇这个在梦境中出现过的女孩，同时也好奇她为什么深夜会出现在这里… 离远航号启航还有一段时间，于是季牧想了想，便做出了决定，悄悄迈步跟了上去。 第214章 山中奇遇，梦入现实(下) 另一边，安糯儿大步流星的走在前方，极有目的性的向着某个方向前进。 她微瞥了一眼跟在自己身后的高大身影，却也没在意。 过了一小会儿，二人便一同来到了一处略微平坦的山崖。 山崖上，一块巨大无比的崖石凸起，崖石下还长着一丛极为高大的杂草。 到了这里之后，安糯儿突然一骨碌趴在了地上，本就个头不高，此刻更是连杂草的高度都赶不上。 做完这个莫名其妙的动作后，她还回头朝季牧招了招手。 “愣着干啥，快趴下呀！” 摄于她此刻认认真真的诡谲气势，季牧也只好跟着趴在了她边上。 与此同时，他一脸疑惑的问道： “我们这是在做什么？” “嘘…” 安糯儿向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 见季牧乖乖安静下来后，安糯儿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这才伸手，一点点扒拉开面前的杂草。 在她扒拉杂草时，季牧就在一旁好奇看着她的动作。 很快，杂草分开两边之后，一株含苞待放的昙花就出现在了季牧的眼中。 似是不放心，安糯儿再度回头向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季牧表示知道的点了点头。 于是下一刻，一大一小二人就像是雕塑一样，一动不动的趴在杂草丛中，等候着昙花开放。 安糯儿许是算着时间爬上来的，所以二人并没有等待太长的时间，花蕾便开始慢慢绽放。 一开始，花筒渐渐敲起，连带着打开了她的紫色外衣，一股泌人的香气顿时扑鼻而来，让人忍不住陶醉其中。 不一会儿，昙花便完全绽放，将她优美的身姿展露在了二人的面前。 季牧微微偏头一看，只见身旁的安糯儿露出了一道痴痴的开心笑容。 受她感染，季牧似乎也忘却了船上发生的不快，嘴角微微上扬了起来。 “好啦，现在可以说话啦！ 她叫小紫，性格可害羞来着，如果我们不是悄悄的，可能就看不到她笑了！”安糯儿转头看向季牧，一板一眼的说道。 “所以这就是你大半夜不睡觉跑来这里的原因？” “是呀！不像大哥哥你一来就撞见了，糯儿可是等了好久好久呢。 虽然你是个奇怪的大哥哥，不过还是便宜你啦！” 安糯儿一边说着，一边拿过她的背篓，小手伸进去掏了掏，最后掏出了一颗用干净的布包裹着的小小花籽。 “糯儿每年都会来这里种下一颗种子呢。 今年虽然已经种过了，不过这次正好小紫开了，那就再种一颗小白吧，大哥哥要不要一起？” 【这个花种…栀子花么？】 季牧默默凝视了一眼，点了点头。 观海阁中，四层放置着大量有关花草的书籍，许多甚至配以图文，所以季牧对这些并不算完全陌生。 “好耶，跟奇怪的大哥哥一起种花！” “我不奇怪！” 面对季牧对称呼的反抗，安糯儿却是毫不理会。 她一骨碌爬了起来，兴高采烈的从背篓中拿出了两个特制的小铲子，并将其中一个递给了季牧。 “给，奇怪大哥哥。” “……” 季牧看了一眼那个还没他小胳膊长的铲子，默默接过来后问道： “为什么要带两个铲子？” “唔…是哦…为什么呢……”安糯儿拿着另一个铲子，皱眉思考了起来。 半响，她摇了摇头。 “糯儿也不太清楚，只是总觉得会有一个人要陪糯儿种花来着，应该有的…不过为什么每年都是我自己呢… 不对，糯儿好像才种了一两朵…也不对…糯儿好像记得跟一个大哥哥种了好多好多花来着…… 可这里明明只有小紫… 咦…糯儿到底种了多少朵花来着？ 唔…想不起来了……” 安糯儿说着说着，眉梢逐渐皱起，原本活泼可爱的神情此刻也开始痛苦了起来。 季牧眉头紧锁了一瞬，旋即舒展。 他轻拍了一下安糯儿的肩膀，笑着说道： “糯儿，咱们一起把小白种在小紫旁边好不好？” 安糯儿身子一顿，缓缓抬头，怔然半响后，她突然蹦了起来，兴高采烈道： “好耶！” 说完，她拎着小铲子就在昙花边上开始铲起了土，方才的事情似乎都被她忘在了脑后，又仿佛从来不曾发生一般。 … “咔…” 正在挖一个小坑的安糯儿动作一顿，抬头看向季牧。 “奇怪大哥哥，糯儿好像铲到东西了。” “我看看。” 第215章 愿与尔约，开遍山花 季牧过来后，拿着铲子在安糯儿方才碰撞的位置边缘探了一下，最后找准缝隙，一铲子铲了下去。 下一刻，一块微微发亮的晶石登时便被铲子翻了出来。 季牧拿起那块石头掂量了一下，眼睛一亮。 【这里面好像有一股能量…难道就是无面说的太行奇石？ 不过就算不是，这股能量…也绝非凡品！】 另一边，安糯儿偏头看了一眼，幽幽一叹。 “哦，又是这个… 这里到处都是这种石头，每次糯儿种花都要翻出来好多，好烦哦。” “翻出来好多？！”季牧敏锐捕捉到了安糯儿话语中的字眼，声调都不自禁拔高了几分。 安糯儿小手往崖石边上一指，“是呀，不过都让糯儿丢到那边的洞洞里了。” 季牧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果然看到了石缝底下存在着一个缝隙状的洞口。 想了想，他对安糯儿说道： “糯儿你先挖，哥哥过去看看。” “好哒！” 但当季牧趴在那道缝隙前，向内张望的时候，整个人却如遭雷击！ 他根本不敢相信他眼中所见… 缝隙之中，内部空间其实极大。 但这个空间，此刻却被密密麻麻的晶石填满，样貌与季牧手中这块一般无二！ 【如此之多的太行奇石？！ 不对，这怎么可能… 安糯儿看起来不过五六岁，每年一次，绝无可能挖到这么多太行奇石… 况且这山崖也没有变样… 不过看这些晶石的摆放，倒的确不像是诞生在洞里的，更像是丢进去的…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季牧眉心深锁，有心想问，但联想到安糯儿方才不太对劲的状态，便又打消了想法。 想了想，他掏出了棋罐。 “糯儿，这些石头对哥哥有用，哥哥装一些可好？” “好哒！” 季牧转而看向缝隙，目光一瞬间炙热了起来。 … 片刻，当满载而归的季牧起身回到了安糯儿近前，发现她已经挖差不多了。 一个略微凹陷的圆形小坑出现在昙花旁边。 安糯儿嘿嘿笑着，将栀子花种轻轻放在了坑洞中。 之后，季牧拿起小铲子，与她一同盖上了土。 “嘿咻！” 当坑洞重新填满的那一刻，安糯儿拍着小手站了起来。 她擦了擦额间的汗水，看向季牧，粲然一笑。 “大哥哥，谢谢你陪我种花。” 季牧顿时发现安糯儿对他的称呼变了。 【种完花就不奇怪了么…好有趣的小姑娘。】 就在这时，他突然想起来，从自己下船出来到现在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虽然不知道到没到一个时辰，但想必也差不多了。 他看了安糯儿一眼，正在斟酌措辞的时候，一直看着他的安糯儿却仿佛心有灵犀般问了一声： “大哥哥，要走了吗？” 季牧沉默了一瞬，点了点头。 “那好叭。” 安糯儿闻言，跑过去背起了之前种花时放在一旁的小背篓，抖了抖上面沾染的杂草，嘻嘻笑着道： “大哥哥走了，那糯儿也下山去，糯儿其实还是偷跑出来的哩！” “嗯。”季牧点了点头。 “对了大哥哥。”安糯儿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你以前…也陪糯儿种过花吗？” 季牧沉默半响，摇了摇头。 “哦…”看到季牧摇头之后，安糯儿心情显得有些低落，小声道，“可是糯儿明明感觉这一幕很熟悉…” 这一瞬间，季牧内心一凛，脑海中多出了许多想法和猜测，但最终他将这些都暂时按捺下来，摸了摸她的脑袋，轻声安慰道： “虽然以前没来过，但…以后可以呀。 糯儿明年还会来这里种花吧？那明年的这个时候，大哥哥再来陪你一起种花好不好？” 安糯儿闻言，微暗的眼眸如同划过了一抹流星，霎时熠熠生辉了起来。 “那我们要把整个山崖都种满花，到时候爬上来就可以看见花海了！” “好！” “大哥哥，这个送你！” 季牧低头一看，只见安糯儿正拿着自己之前用的那个小铲子，递到了自己面前。 “不背回去了？” “不啦，反正明年大哥哥还会带回来的。” “好！” 虽然只是一个普通的铲子，但季牧还是一脸郑重的接过，收入了旃檀世界。 只是他未曾注意到，就在铲子放入棋罐内景的一瞬间，整个内部世界…都轻微颤动了一下…… 见季牧收起铲子后，安糯儿心情大好，一路小跑到下山路口的位置，然后停了下来。 她转过身来，站在那里向季牧高高的举起了手，用力的挥了挥。 “大哥哥再见，明年一定要来啊！” “再见，一定会来的。” 第216章 太行奇石，坚不可摧 目送安糯儿下山后，季牧转身向远航号的方向走去。 只是转身瞬间，他眉梢却已然不自觉的皱起。 … 回到远航号时，果真已经快到启航的时间了，季牧是最后一位回来的客人。 “怎么样？有找到太行奇石吗？” 刚登上甲板，小禾就迎了上来，一脸期待。 不远处，许剑清目光也投了过来。 虽然知道不太可能，但他明显也抱着几分好奇。 作为蕴藏能量排在世间奇石前列的存在，太行奇石十分珍贵，无论是修行之用或是作为法器内核，都是上上之选。 只不过几十年来，随着朝廷入驻，派人开采，太行山上的奇石已经越来越少了… 听到小禾装模作样的发问，季牧内心暗自腹诽。 本打算说没有，但一想，觉得这样反而可能会引起猜疑。 思忖半响，季牧还是掏出了一块，在二人面前一晃。 “碰巧在路边捡了一块，不知道是什么石头，但应该不凡。” “真找到了？！” 小禾看了一眼，目光顿时瞪的跟铜铃一般，许剑清也是相差不远。 四周，刚回来不久，还待在甲板上的客人也皆是将目光投了过来，看清季牧手中之物后，顿时掀起阵阵惊呼。 “太行奇石，我怎么没这好运气！” “我也是，我大半夜不睡觉跑出去就是为了这个，结果什么也没看到！” “唉…梦里都有，赶紧都回去睡觉吧！” 另一边，小禾从季牧手中接过奇石，爱不释手的把玩了起来。 但季牧脑海中同时响起了他传音： “这一个时辰，你去哪了？” “在附近散步，星夜蛮好看的来着。” “放屁，附近散步本座怎么可能根本察觉不到你的气息，一个时辰的时间，你还能跑到太行山脚不成？！” 【他刚刚察觉不到我的气息？】 季牧内心微微一凛，但面上却不动声色。 戏谑了看了小禾一眼，季牧呵呵道：“或许…我真的跑到山脚了呢。” 小禾深深地看了一眼季牧，就在这时，许剑清突然走过来，一个巴掌拍在了他的后脑勺上。 “玩够没，还拿着不放手，真当是你捡回来的了？还不还给客人去开船？！” “好的老大，马上就去！” 小禾登时一个激灵，将奇石一股脑塞还给季牧，然后疾速跑进了操控室。 过程中，连头都没回。 在他离去后，许剑清走到季牧跟前，一脸赔笑。 “兄弟不要介意哈，这臭小子就这德行，见到稀奇的东西就兴奋，我这边下次会看好他的。 千万不要和他一般见识。” 季牧看了许剑清一眼，点了点头。 【此人…是在提醒我什么么？还是我多想了…】 “小兄弟，飞舟要起航了，离下一站还有很远，回房休息下吧。” “好。” “若有所需，可以随时叫我们。” “有劳许大哥了。” … 半响，季牧回到了三层包间。 看了眼墙上破开、四处漏风的大洞，他想了下，从旃檀世界中掏出了一件灵器。 随手一丢，灵器便迎风而长，最后直接填补在了大洞的位置。 缘是一面盾牌。 做完这些，季牧轻拍玉簪，林景外放。 他身处林中最深处，同时激发了刚刚认主不久的乾坤罩。 似是还觉得不保险。 紧接着，一声铮鸣，他又将秋水剑拔了出来。 倒提剑柄立地一插，三寸守一剑域登时挥发，散发着纯白的光芒，隔绝一切，将他守护在内。 剑意达到止观后，季牧对归一剑诀的领悟已经挥发自如，此际无需一直把持剑柄也能轻易维持剑域。 对守一式而言。 只要三寸领域还在，季牧就不会受到任何伤害，窥探也是如此。 船上就有一个明道境，由不得他不慎重。 激发一系列防护后，季牧这才安心坐了下来，从棋罐中拿出了几块晶石。 安糯儿赠送的小铲子也被他取出，一同放置在了桌面上。 回到远航号后，他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太行山之行，从遇见安糯儿开始，就已经蒙上了一层迷雾。 思忖了一瞬，季牧拿起那块晶石用力一捏。 纹丝不动。 季牧轻咦一声，又捏了一下。 这次依旧毫无变化。 一连尝试数次后，季牧发现，以他现在的肉身力量，竟是完全捏不动这块石头！ 要知道，早在潜龙境时，比这块晶石大上数十倍的石头，一拳之下，也会化为齑粉。 季牧沉默半响，再度拿起晶石，往插在地板中的秋水剑剑刃上磕了一下。 一道划痕也没有。 【归一剑也破不开？这太行奇石…竟是如此坚硬的么？】 季牧不由得感到有些牙疼。 他能清晰感受到里面精纯无比的庞大能量，但却无法提炼出来，就像看到了一座宝山却只能空手而归。 就在这时，某种存在仿佛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下一刻，一道熟悉的声调突然在季牧脑海中响起，令他心神一震！ “蠢蛋，拿铲背拍！” 第217章 太行小铲，星辰之音 让季牧熟悉无比的原因，是因为这声音不是别人的，正是自己的声音！ 虽是直接传音，但季牧还是下意识四下看去。 理所当然，他没有看到任何人。 而下一瞬间，他就联想到了什么。 之前与玉依香淬炼神魂时，曾不经意地与自身气海深处的某位存在对视过一次… 那次…差点就让他神魂重伤！ 后来他从玉依香口中知晓，气海深处那颗星辰上存在之人，样貌与自己一模一样，诡异至极。 此刻这声音的来源，应该就是来自这位诡异的存在。 竟是连声音都完全相同！ 猜测之后，季牧猛地神魂内视，朝自己气海深处看去，最终却什么也没看到。 “你是谁？！ 为什么在我的身体里？！ 为什么要扮作我的容貌？！” 然而，任凭季牧如何质问，都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那道声音的主人从方才传出那一句后，便彻底沉寂了下来，仿佛从来都没有出现过。 折腾半响后，季牧终于是放弃了。 对方压根就不想搭理他，他呼唤再多也是无用。 【这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 季牧略感头疼的头疼揉了揉眉心。 一个不知来历的安糯儿就让他有些耗神了，没想到现在又多出一个。 更别提还有一位随时可能反戈的大敌跟他共乘一船，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改变主意对他下手… 此次出行，季牧发现自己遇到的谜题越来越多了，并且基本都与自身脱不开干系。 良久，他叹气一声，看向了桌案上的铲子。 半响，他将铲子拿了起来，铲背对准晶石，直接就是一拍。 “咔嚓”一声，之前他使尽浑身解数都巍然不动的晶石在这一拍之下竟是直接应声碎裂。 与此同时，一股极为庞大的能量顿时迸发而出，气浪将季牧都震的直接后退了数步。 不过好在他之前布下的防护较多，没有让这股能量散逸到外面。 站稳后，季牧拿着铲子愣在了那里。 【果然不是一个普通的铲子，一击就碎了，这到底是什么材质打造的… 安糯儿…到底是什么存在？ 他…为什么又会知道？】 这时，门外突然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大侠，在里面不？” 正在研究晶石和铲子的季牧听到这道熟悉的声音，眸中顿现一抹杀气。 本就心烦意乱，这一而再再而三的，还真把自己当禁脔监视起来了！ 怒意蒸腾之下，他一把将桌上之物都收回了旃檀世界，然后提剑就冲到了门口，打算直接给无面来上一记归一。 大不了就是再来一次生死与共… “你真当我不敢跟你拼…” 开门之后，季牧的话语戛然而止。 门外，小禾被季牧突然的吼声和提剑欲要杀人的姿态吓了一跳，手中端着的装满瓜果的果盘都差点没拿稳摔在了地上。 好在他及时反应过来，一阵手忙脚乱后，终于是保住了手上的东西。 稳住身形之时，他脑海中不由得蹦出了之前许剑清对他说的话语。 【老大说的没错，这些大修士，果真都是喜怒无常嘞，太恐怖了！】 站定后，小禾咽了咽口水，有些惊惧的看向季牧，颤悠悠的问道： “大…大侠，你…” 季牧凝视了他一眼，觉得有些不对劲。 他目光转向小禾手中的瓜果，问道： “这是？” “大侠你忘啦，不是你刚刚说要小禾带些吃的送上来吗？” “我没…” 季牧话说到一半突然一愣，他定定的看了小禾好半天，直看的对方心底发毛后，这才确定面前之人不是无面，而是小禾本尊。 【走了么…】 皱眉思索了一瞬，季牧从小禾手中接过了果盘，笑着说道： “哦哦，刚才的确是有些饿了，给我忘记了，劳烦你跑一趟，抱歉。” 【喜怒无常…】 “大侠这是说啥话。”小禾一脸郑重的拍了拍自己胸膛，“为客人服务，就是我们船员的使命！” “嗯，有此觉悟，下任船长非你莫属。” 小禾闻言，目光顿时一亮。 他的梦想其实有两个。 一个就是仗剑走天涯，还有一个次一等的。 那就是拥有自己的一艘飞舟，同样是游遍天下… 所以，哪怕知道季牧说的只是客套话，但一直到走下阁楼回到操控室，他的嘴都是咧开的。 “船长嘿嘿嘿…” 操控室内，许剑清见到他这憨样，眉头皱了一瞬，下一刻，他直接走过，来一巴掌熟练地拍在了他的脑门上。 “看上哪间房的漂亮仙子了，嗯？” 小禾的船长梦瞬间清醒。 第218章 晶石化海，红尘观心 小禾离去后，季牧关上了房门。 他将那一盘瓜果放在了桌上，随手拿起一块放在了嘴边。 但就要在放进口中时，他动作突然一顿。 下一瞬，他从棋罐中掏出了一根银针，往瓜果上轻轻一扎。 半响，见银针没有任何变化之后，他才放心的吃下去。 一边吃他一边叹气。 【这阴魂不散的师徒俩，没一个好东西，得先想办法把他俩一起端了…… 合作…呵呵，真当我是傻子么？ 两个月后洞庭湖边么…】 季牧轻敲了几下案板，脑海中蹦出诸多想法，但最后都被他掐灭，摇了摇头。 【算了，先安心渡劫才是最重要的，渡不过，一切都是浮云。】 … 自太行山之行后，一连两日，季牧就几乎再没出过房门。 每天一睁眼，就是拿着小铲子，拍碎一个个晶石，然后将里面的能量收归旃檀世界。 这些无比精纯的能量，同样可以成为绝境下的一大杀手锏。 若是有闲暇时间，他就用来修炼观心法诀，淬炼神魂。 红尘观雪的第一眼，他观察了一位极为特殊的存在，直接让他神魂大幅增长，迈入了虚灵境。 此刻，他神魂之眼再度开阖，所观察的对象，赫然是…小禾！ 他凭借记忆在脑海中复原小禾的形象，从登舟开始，一直到不久前送上餐食，每一处细节和过程都完美呈现了出来。 以神魂第三目反复观察之下，季牧也因此确定了小禾与无面身份都是在什么时候转换的。 第一次，是在启航时甲板上客人大量出来观景之时。 第二次转变回来，则是季牧从太行山回来～二人传音对话不久… 不得不说，虽然第二次观测对象不似第一次那般强横，但胜在丰富。 一段时间下来，季牧的神魂再度凝炼了几分，对观心诀第一层的修炼方式越发纯熟，离突破虚灵中境也更近了一步。 不过这次他修炼时，神魂之眼都刻意不去内视气海，以免招惹到不必要的麻烦。 上次的声音让季牧意识到，气海深处的那个人，可能已经彻底苏醒了… 时间流逝。 这一日，季牧内视旃檀世界时突然发现，之前打碎的那些晶石能量流入明月山庄后，竟是让一些罪仙都开始渐渐苏醒。 当然，现在苏醒的还只是一些低境罪仙，数量大概有六十左右，像杜清这种高境修士，则还需很长一段时间唤醒。 不过这也可以说是意外之喜。 在季牧修炼的这几天，一到饭点，小禾就会将饭菜送到门口然后离去。 季牧数次观察后发现，无面可能真的已经不在这个船上了。 最后一次让小禾送来的瓜果，应该就是向自己宣告他离去的信息。 而当季牧问询小禾这段时间有没有遭遇什么时，对方却完全没有记忆，仿佛从始至终都在船上工作，什么都没有发生。 因此季牧猜测，无面应该是动用了某种篡改记忆的禁术。 对此，他现在也无心理会。 因为随着远航号的不断航行，他的目的地，就快到了。 远航号负责的航线是深入中原腹地，也是临淄城百宝楼所有飞舟中，航程最远的一艘。 蓉城，就是远航号的最后一站。 而绝魂之森，就在离此城不到百里的距离。 许是因为绝魂之森的名头，远航号上那么多客人，但去往此地的人极为稀少。 从前一日开始，远航号就逐渐变得寂静了下来，船上的修士一个接一个在沿途渡口下船。 离终点渡口还有一整日，但此刻阁楼内除了船员，却已然看不见什么人影了… 就在这个时刻，季牧终于将所有晶石全数敲碎融入旃檀世界，然后也结束了修炼，从房间内走了出来，长出了一口气。 此刻他的神魂更加凝实，目光不怒而威，隐有一缕银白色的神威于目中一闪而逝。 但仅是瞬间，他便恢复了平静，缓缓走下了阁楼。 此刻，旃檀世界内景之中，各个棋子的位置都蕴藏着充沛的能量，宛如实质。 自妖枫城那次吸收一城生灵梦境碎片之后，棋罐中已经很久没有过这般充盈的能量了。 第219章 藏龙湖畔，金鳞龙鱼 并非季牧不想留下一些晶石拿去百宝楼拍卖。 但天劫在即，他不敢有任何保留。 但凡有一丝机会，他都要砸进去，奋力一搏！ 一路下来，他的底气虽多了不少，但仍旧不敢掉以轻心。 从他了解到的一些消息中得知。 第五劫…是真正蕴藏着一缕须弥意志的劫数，准备再多都不为过。 若非如此，以季牧现今所有底牌，一同甩出来，他都有些信心让无面喝上一壶。 单单旃檀世界中，那些如瀚海般流动的能量，通通灌注进月明楼施展月虹，就不是一般修士能扛的住的。 当然，三板斧轮完，倒霉的…可能就又是他了。 不过这些都是外力，是他借以对抗天劫的手段，并非他自身的实力。 这一点，季牧还是分的清的。 … 下到甲板后，季牧发现迎面吹来的风都少了几分干燥，而是多了一分湿润的水汽。 这让他清晰感觉到远航号真的已经航行了不短的距离。 之前一直闷在房内，所以一时感受不到。 刚出操控室的许剑清见到季牧，心神一动，向他迎面走了过来。 “呦，难得一见小兄弟出阁，可是知道要到了藏龙湖，出来准备捕鱼的？” “哦？” 听许剑清一说，季牧这才突然想起来。 刚上远航号的时候，许剑清曾跟他提过一嘴，说路过这里要给他捕俩鱼来着。 不过这一路上季牧遭遇的事情太多，就给忘在脑后了。 此刻一想起来，季牧便不失好奇的问道： “许大哥，这藏龙湖…有何奇异之处？” “藏龙湖，可是我们中原一大盛景。 最为直观的，就是它的湖水并不是青色，而是整体都是灿金。 相传，藏龙湖之所以如此。 是因为在数百年前，一头天龙重伤坠落在这里，龙血淌入湖中，形成了这个颜色。 所以此湖才有藏龙之名。 但这些都无从考证，一些市井谣言罢了。 不过，此湖有没有龙不知道，但是这里却有一种极为特殊的灵鱼。 此鱼头生一角，尾如龙尾，周身金鳞，个头更是能长到胳膊大小。 其肉质鲜美，入口即化，相传还蕴藏着一股龙气。 龙气之是虽有悬念，但食之的确能让人增进修为，是大补之物。 不过吃过此鱼的人少之又少。 因为此物虽然没什么灵智，但鱼尾一扇，却也有不弱于潜龙圆满的威力。 并且它们的警觉性极高，没什么攻击力，但速度却是快的惊人。 再加上金色鱼鳞光滑异常，难以下手，并且完美隐藏在同样颜色的湖水中，这就使得捕捉更为困难。 哪怕是入虚立言，若是没什么特殊手段，都只能望而兴叹。” 许剑清说到这话语一顿。 他伸手拍了拍季牧肩膀，意味深长道： “不过兄弟你放心，不是我吹。 这藏龙湖，你哥哥我少说也路过这里数十次。 所以哪怕这龙鱼再难捉，哥哥我也能给你整两条上来。 到时候咱兄弟俩一起下酒！” 【此鱼，难道与路由师兄的鸡相似，有异曲同工之妙？ 啊…下山前忘记找路由师兄要鸡了……】 季牧暗自想了想，刚欲说话，便听见某位船员充满怨念的声音在操控室传来： “老大…咱能别吹了吗？ 航线往返这么多次，咱就整上过一条鱼。 这还是人家自己翻肚子躺在湖面上，最后让我们捞上来的死鱼。 好不容易炖了，然后肉却都给你吃了，我们一人就捞了一口汤… 整两条上来？老大，你怕不是就想骗季先生酒喝吧？” “……” 季牧闻言，目光直勾勾地看向许剑清，脑海中满是大大的问号。 甲板上，气氛一时沉凝至极。 “咳…小兄弟别听他们胡说！ 上回跟一位渔翁前辈偷学了一手，现在已经找到诀窍了，这次一定能钓上来！” 说罢，许剑清也不等季牧回应，直接转头冲里头骂道： “几个兔崽子，拆老子的台，都给我等着！ 等一会儿老子钓上来的，一个个连汤都不给你们喝！” “等老大你先钓上来再说吧。”操控室内，传出了一阵不信任的声音。 “闭嘴，给老子好好开船，日落之前必须赶到藏龙湖！” 季牧静静的看着许剑清与船员斗嘴，摇头一笑。 【这船长当的，也太没威势了些…】 … 三个时辰后，远航号悬停在了一处被群山包裹的湖泊中。 此处，正是藏龙湖。 此时太阳渐隐于西，落日的霞光在湖面放荡，于群山之间辉煌。 赤红色的天幕时不时有雁群飞过，在湖面投下三两投影，与踊跃飞起的龙鱼彼此交织。 季牧刚从房间出来，便撞见隔壁许剑清抱着一大堆渔具冲出了房间。 见到季牧，他不由分说直接就甩给了季牧一个鱼竿。 “走，兄弟，一起钓鱼去！” “……” 季牧掂量了一下鱼竿，无奈摇头。 第220章 闲来闲钓，湖底蛟龙 半响，二人一前一后下到了甲板。 才出阁楼，季牧便看到包括小禾在内，数位船员已经开始在甲板上铺开一张极大的渔网。 并且，这些人每个人的表情都是跃跃欲试，显然对接下来的活动极为期待。 注意到他的视线，许剑清笑着解释道： “每次出航到这里，这些臭小子就来劲了。 毕竟一连在操控室闷了这么多天，哪怕是铁打的修士也需要放松一下。 钓鱼，其实就是一个极好的放松方式。” “原来如此，有心了。”季牧由衷地赞叹了一句。 “对了小兄弟，我们远航号有个不成文的规矩。 谁能在藏龙湖钓上一条金龙鱼，之后就能找百宝楼讨要一颗五品丹药。 这也算是今夜活动的彩头。 往年一般到这之前客人们都走光了，所以基本都只有我们船员参加。 今天兄弟你在，就把你也算进去。 怎么样？你许哥我仗义吧？” 【五品丹药么…】 季牧淡淡一笑，点头道： “多谢许大哥。” 许剑清嘿嘿一笑，走到船沿，将鱼线一股脑甩进了湖中，同时大喊道： “兄弟们，今天晚餐就看你们的表现了！ 船上的粮舱已经让我锁死了，弄不上来鱼，今天晚上就喝西北风吧！” “噢！！！” 听到老大的话语，除了没有修为的小禾被留在了船上，其余十数位船员齐声怒吼一声，然后拉着渔网一同跳进了湖中… 登时，金光翻涌，人鱼沸腾。 季牧见此情景微微一怔，下意识看向许剑清： “许大哥，这么大的藏龙湖，下面就没有什么比较危险的东西？” “不用担心那几个憨货。 这藏龙湖，一些小鱼小虾虽然有不少，但大型妖兽…倒是还真没出现过。 你想，若是湖底有鬼，金龙鱼岂不是早就被吃了个干净？” 正说着，方才跳下飞舟的十数位船员突然挨个蹦了起来，在湖面窜起老高… 他们身子各自裹起大片水花，腾空之后，哗啦啦如雨水般洒落，金光漫天，携同霞光坠入湖面，掀起一道道波纹，晕染四方。 “老大老大，快来啊！ 救命！这湖里有蛟！” “……” 季牧眨巴了几下眼睛，和许剑清的目光对视在了一起… 似是为了缓解尴尬，许剑清将鱼竿扔到一旁，整个人一跃而起，骂骂咧咧地冲进了湖中。 “奶奶的，上一次来还没有，从哪儿蹦出来的？ 不过来的正好，今天要是捉不到鱼，尝尝蛟龙肉也不错！” “哗”地一声，湖面炸起一朵浪花，许剑清身影瞬息淹没入金色湖水。 另一边，刚下去就上来的船员们在船边齐齐排成一排，一同给自己老大呐喊助威。 湖中蛟龙还未至凝神，所以船员们虽然受到了一些惊吓，却也没人受到实质的伤害。 湖底，许剑清找到目标，直接冲了上去，一拳接一拳，拳拳到肉。 三两下便把蛟龙按在了湖里，彻底压制。 哪怕是肉身见长的妖族，在他狂风暴雨般的攻击下也是撑不住了。 下一刻，它竟是直接化为人形，冲出了湖面。 它无比清楚，这种时候，变成人往往可能会更有一线生机。 化形之后，一个十二三岁的孩童出现在了湖面上空，眼角噙泪，向许剑清连连告饶道： “别打了别打了！ 我就是看到有人下来，想吓唬一下，把人吓走，没有真的想要吃人！” 许剑清眼睛一瞪。 “吓走？还真当这儿是你地盘了？嗯？！” “岂敢岂敢，都是各位爷的。 我就是路过，看这儿环境不错，吃的也不少，所以想在这歇两天脚，毫无害人之心…” 许剑清闻言神色一急，声调都拔高了几分，“都吃什么了？！” 幼蛟吓的浑身一激灵，连忙道： “啥也没吃！来这三天，连条鱼尾巴都没碰到过！” “真的？” “真的！” 许剑清哈哈一笑，刚刚萌生的杀气顿时不翼而飞。 “蛟龙之属，泡湖里三天都没抓到一条鱼…说出来你就不怕给你们家族丢人？” 幼蛟闻言，面色露出一抹窘迫。 就在这时，一直没有说话的季牧突然出声问道： “你是从哪里过来的？” “啊，我吗？从妖都逃到这边来的。” 第221章 青蛟搅水，飞剑捕鱼 “这样啊…听说现在妖都被朝廷收复了，不回去吗？”许剑清在一旁问了一句。 幼蛟复杂的看了他一眼，说道： “收复…到底还是你们人族的城市啊…… 哪怕再华丽，我们这些妖族居住其中，也如同身在泥沼一般。 因为那些根本就不是属于我们的东西。 而且现在三王殿也没了，所以想了想，其实还不如飘荡在原野自在些。” “不怕被人抓去炼丹？”船员中有人问道。 幼蛟摇了摇头，“待在妖都，就不会被征调到边境了？” 一众人闻言沉默。 但幼蛟本人却似是不甚在意，大大咧咧道： “父母早都战死在边境了，没什么好牵挂的，所以被抓去炼丹就抓去吧，都是命。 在这之前，我还能好好看看世上的风景。 你们看这湖，绝对是这个世界上泡澡最舒服的地方，这次不出来我都不知道。 你们人族的城墙太高太高了。 高到外面的什么都看不见，山川之美，湖海之深…这些…我都已经快忘记它们的美了。 而现在，我想把它找回来。” 许剑清沉默半响，转身回到了船上。 “算了，原本还打算吃蛟龙肉的，没想到你一个小妖还挺有梦想，那这次就…” “你原本打算吃蛟肉的吗？！”幼蛟浑身一颤。 许剑清见状，眼珠子滴溜一转。 “你要是能帮我整两条龙鱼上来，我不仅不吃你…你还可以收获我们的友谊。 甚至你想去哪，我们送你一程也不是不行，如何？” 幼蛟摇头道： “我能感受到，龙鱼蕴含的血气能促进我的血脉进化，所以能抓到我早就吃了，哪里会等你们… 我最多能用自身的天赋神通折腾几下湖水，把里面的鱼短暂掀上来。 但它们的速度实在太快了，很快就钻回湖里了。 我的嘴每次合上之前，它们都能趁着那个时间从我的嘴缝里溜出去，每次都是功亏一篑。 所以你们还是放弃吧…” “掀上来…” 季牧咀嚼了一下这几个字眼，眼睛一亮。 “就这么办，你现在去掀动湖水，剩下交给我。” 幼蛟愣了一下，转头看了许剑清一眼，似是在征求他的同意。 对它来说，这个把自己暴揍一顿还要吃掉自己的人类，才是这一船上最恐怖的那个人。 许剑清被他的动作气笑了，顿时一瞪眼。 “愣着干啥，还不快去！” “噗通”一声，幼蛟沉回了湖中。 很快，湖面便微微掀起几缕波澜。 波纹不断震荡碰撞，如同一碗水有人在其中不停搅晃。 当波纹震荡到极致，掀起浪花，一道金色水龙蓦然卷上天空，直冲出十几丈高！ 对于一个化形期蛟龙来说，想要卷动整个藏龙湖…还是有些太难为它了。 掀起几道水柱已是极限。 但令远航号众人眼前一亮的是。 随着金龙出水，边缘位置果真看到了几条蹦跳的龙鱼。 远航号众船员高呼一声，当下就跳了下去，御空朝着那些龙鱼扑去。 许剑清想拦都没拦住。 但不出意外，这些人尽数都扑了个空。 他们过过去时所带去的声势，老远就让金龙鱼察觉到，瞬间落跑。 别说捉鱼了，他们连影子都摸不到。 甚至还有一条龙鱼。 落入湖中后，再度窜出湖面，在众人面前晃了晃尾巴，然后潇洒离去… 如此往返数次，竟是没有一人能摸到它的尾巴。 “被挑衅了…” 船员们气的咬牙切齿，而甲板上的许剑清见到这几个没用的货色，气的正要张口开骂，却看到一旁季牧突然动了。 只见他双指一并，轻喝一声，“去！” 几乎是跟他声音传出的同时，一道一闪而逝的银光便穿透了一条龙鱼的鱼肚。 得手之后，瑞雪调转一圈，扎在了远航号上。 其上的龙鱼扑腾了几下便没了声息… 最重要的是，它正是那条连续数次窜出湖面的龙鱼！ 出现的次数最多，自然成为季牧下手的首选目标。 而从始至终，都无人看清银光的轨迹，自然也包括它。 亮起之时，鱼躯便已然洞穿。 面对在空间行走的极品飞剑，速度再快也是无用。 甲板上，趴在船沿看到这一幕的小禾眸光顿时亮了起来。 “芜湖！季大侠威武！” 另一边，藏龙湖上空。 浑身湿漉漉的远航号船员们愣了一下，旋即也皆是大声欢呼了起来。 “季先生威武！” 与此同时，就在他不远处的许剑清，见到季牧真能弄上来，愣了一下。 紧接着，他目光顿时也炙热了起来。 【这是位福星啊！】 第222章 江湖路远，且干月光 转眼，许剑清看着那几个愣愣地挡在水柱前、无比显眼的身影，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张口就骂： “几个呆子，鱼没捞到，净知道添堵！ 你们站在那，是想季先生把你们也当鱼穿回来？ 还不快回船上来！ 干扰我兄弟捕鱼，老子今天晚上先把你们几个当鱼炖了！” 听到老大的骂声，那几位船员顿时尴尬的摸了摸后脑勺，灰溜溜的回到了船上。 季牧见此情景，不禁摇头一笑。 湖面下，幼蛟见到这些人真逮住了自己累死累活馋了好几天也没吃到嘴的金龙鱼，惊讶了一瞬，然后便更加起劲的卷动起湖水来。 【这些人有鱼吃了，就不会吃我了吧？】 远航号上，季牧操控瑞雪丰年，配合湖底幼蛟，将一个个极难捕捉的金龙鱼都弄上了远航号。 那些船员中，跟着远航号航线航行最少的次数也有十数次了。 但就算这十几次加起来，他们也没有见过这么多金龙鱼。 于是他们一瞬间都疯狂了，有好多甚至跑到季牧身边呐喊起来。 还有人，已经开始动手准备在船上生火烤鱼了。 远航号外层其实都覆盖着一层法阵，材质也不是普通的木头，所以并不惧怕火烧。 甲板上，许剑清大笑着从船上抓起了一条龙鱼，拿出了一把法器短刀，直接就开始剃鳞。 一时间，远航号分工明确。 所有人面上都洋溢着笑容，行动了起来。 … 晚间，月出皎兮。 群山之间，金色湖水与银色月光交织，辉映星河。 远航号停泊其中，几缕青烟缓缓升起。 一场盛大的全鱼宴，正在这个航行了半个中原的飞舟上举行。 远航号上的厨子技艺十分精湛。 清蒸、红烧、炖汤、煎炸…样样精通。 此刻的甲板上，两个诺大圆桌被众人搬了出来，上头摆满了各种不同做法的龙鱼和一些用来下酒的小菜。 加起来竟是不下于三十余盘。 在桌子不远处，还升着一团篝火。 篝火的架子上还穿着三两条龙鱼，为菜品花样再添一种。 忙碌了好一会儿，见桌上的菜差不多都上齐了，许剑清拍了拍手，招呼道： “来来来，都落座落座了啊！” 在操控室小憩了一会儿的季牧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走了出来，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 在他旁边，幼蛟小心翼翼的将屁股往边上挪了挪。 之前配合捕鱼时，它已经认清此刻坐在自己边上的这位，才是这艘船上真正不好惹的主。 那两柄飞剑飕飕两下，就能穿上一串自己三天都捉不住一条的金龙鱼。 若是对准自己… 【嘶…】 幼蛟生生打了个寒颤，屁股再度往边上挪了挪。 此刻它的屁股在板凳上仅挨了一个小角，整个妖基本处于扎马步的状态… 察觉到它动作的季牧往这边看了一眼，疑惑的问了句： “你…这样坐不累么？” 幼蛟一脸堆笑，“嘿嘿嘿…还好…还好……” 季牧微微偏了偏头，最后无奈耸肩。 另一边，见季牧落座后，其他船员才笑嘻嘻的靠近了桌子，挨个坐下。 许剑清见众人都落座之后，端起酒碗，站了起来： “今天这场全鱼宴，全部都是仰仗季先生，让我等一饱口福。 就连这酒水，都是季先生提供的，而且都是清一色的剑南春！十坛！ 藏龙湖金龙鱼、月明楼剑南春… 这两样…尤其是后者，现在有多珍贵，兔崽子们就不用我多说了吧？” “季大侠豪气！”众人齐声高呼。 许剑清等了片刻，然后压了压众人声音，郑重道： “所以，别的我就不多说了。 一壶酒，一口肉，就是过命兄弟！ 明天就是季先生到站下船的日子，所以今天晚上这场全鱼宴，也可以说是给季先生的饯行宴。 但无论明天过后，兄弟你走到哪儿，日后只要在我许剑清飞舟的航程之内，若有需要，随叫随到！ 远航号三层包房，兄弟永远给你留着！ 若是在飞舟外，你们谁遇见了季先生，敢忘恩负义，老子第一个扒了你们的皮！听见没有！” “噢！！！” “来，干，为季先生饯行！” 所有人同时举碗。 口中塞着一条龙鱼正死命往下咽的幼蛟虽不知道这些人在干什么，但也还是跟着把酒碗举了起来。 远航号众船员，以许剑清为首，共同扬声道： “我等恭祝季先生，头顶云天，扬名四海，结发长生！” 季牧此际没有用他的酒壶，而是随大家一同端起了酒碗。 仅比手掌大几分的碗中，不仅盛着酒水，还盛满了圣洁的月光。 季牧环顾一圈众人，含笑一饮而尽。 “谢谢。山高水长，江湖再见！干！” “干！” “啪！”叮当声响，众人的酒碗相互碰在了一起，三两滴酒水洒了出来，携同漫天的月光飞溅，笑声四起。 片刻，所有空置的酒碗都放回了桌上，重新倒满。 若江湖路远，那便且先干了这碗月光。 … 第223章 仅以此剑，击坠群星(一) 翌日，蓉城。 与其它大多设立在山间的渡口不同，蓉城渡口，直接就设立在城中，极为方便。 作为号称天府之国的蓉城，自是人流鼎盛，热闹非凡。 在城内靠近中心的位置，也伫立着一座百宝楼，虽不是主卖丹药，但规模却比临淄城的还要大上几分。 因为金龙鱼的缘故，远航号在蓉城落地后，许剑清让船员就地休整，然后便直接带着季牧去了百宝楼，领取丹药。 听说季牧一次性捉到了几十条金龙鱼，百宝楼的领事也都傻眼了，差点就把两人直接赶了出来。 直到看到那一兜子微微发亮的金骨，领事才嘴角抽搐着、彻底相信了这个事实。 最后在请示楼主后，领事给了季牧一颗伪七品的渡灵丹。 此丹最大的功效，就是吞服后，可以让元灵境神魂之下的人，直接增长一小重神魂境界！ 季牧原本还打算拒绝，但一听领事介绍，便毫不迟疑的把丹药塞进了兜里。 出阁后，季牧与许剑清互道珍重，各自离去。 … 在那之后，季牧找了个客栈，直接吸收了渡灵丹，将神魂突破到了虚灵中期。 若非天劫，他可能会等到虚灵中境之时再吞服这颗丹药。 不过现在自身气息已经隐隐有压制不住的感觉了，事急从权，他才会这般果断。 毕竟，如果渡不过，他连吞服此丹的机会都没有了。 此刻，正午。 实力再度增长了几分的季牧从客栈中出来，白衣负剑，缓步向着城门的方向走去。 发髻微微挽起，玉簪在日下闪光。 在他口中，还叼着一根不久前随手在路边摘下的长草，上下舞动。 越是临近天劫，他就越是让自己的心态保持平稳。 不仅仅是神魂境界。 昨日全鱼宴后，他的境界亦是突破了两重，达到了入虚二十七重天。 金龙鱼果真不凡。 虽然不及路由师兄的烤鸡，但胜在量多，叠加之下也相当于数月苦修。 最主要的是，他以后在大半个中原出行，可以不用花钱了。 在一家店铺中购置了一张周边地图。 季牧微微扫了一眼，便出城一路向西而去。 御剑飞行下，太阳尚未落山之时，季牧便赶到了地图上标示的地点。 收起秋水，季牧缓缓落地，四下打量了一眼。 前方，是一片高大密集、如同野兽般择人而噬的原野森林——绝魂之森。 昊日的余晖行至此地，也仿佛被阻挡在了它的边界，根本照射不进去。 季牧向身后望了一眼。 方圆百里，荒无人烟。 唯他自己茕茕孑立，孤单的影子在夕阳下被无限拉长… 季牧静默了一瞬，轻笑摇头。 一阵微风拂过，将他散落的几缕发丝轻轻扬起。 他面容平静，腰杆挺直。 青葫于手中摇晃，烈酒浇灌入喉。 偶有几分散落，也不管，任由酒水浸染白衣。 在猛灌了一大口之后，季牧随意将酒壶往腰间一挂，然后手臂轻抬，握住了背上剑柄。 铮鸣一声，秋水出鞘。 没有任何迟疑，一抹银光代替了将出未出的银月，蓦然升上天空，于一瞬间取代了暗红天幕，大放光明！ 一位天弃之子，立于此地，拔剑向天！ 归一君子，书剑浩然！ “不是要我命么…那还等什么？” 天地原野，四方上下，都隐隐回荡着他淡漠的话语… … “轰！” 一道暗黑色的天雷响彻云霄，声传千里！ 这一声，惊醒了诸多天府之国附近的大能，包括身在蓉城的诸多修士。 无数人皆于此际抬头，震惊向天幕看去。 “这是…雷劫？！” “看这方位，应该是绝魂之森…莫非又有异宝出世？” “不对，云上好像有人…那是…南方增长天王？！” “这是五方劫？！怎么可能？！” “人间什么时候又出了一位天弃之子？ 圣人越多，须弥意志对人间的压制就越重… 当今天下圣人的数量达到了历朝历代的极致，竟然有人在这种时候渡过了四重…” “算了，等风波过去，就去看看吧，现在老夫先退远些…” … 第224章 仅以此剑，击坠群星(二) 此刻，位于蓉城无数修士议论的中心。 季牧持剑位于林中，咳出了一道鲜血。 胜雪的白衣也浸染上了一抹晕红。 但他没有任何萎靡之色，反而眸光却越来越亮，战意升腾。 毫不在意自身拔剑向天受到的反噬，季牧看向天空，呵呵一笑。 【这就是五方劫么？面对一个入虚境，却用上比我高出了一整个大境的手段…】 【这还仅是第一道…】 【啧…看来，这老天爷是真的不想让我活过今晚啊…】 让季牧没有想到的是。 五方劫，来的不是雷，而是人！ 准确的说，那是一尊神明！ … 此刻，天幕之上，云雾之中。 一位头戴宝冠、身披青色战甲的天神手持青龙宝剑，探身向下。 他的身躯足有百丈，遮天蔽日。 此刻身藏云中、面生忿怒，威严的目光扫向大地。 最终，他的目光找到了季牧的身影，并最终于此定格。 下一刻，增长天王法相鼻中传出了一声冷哼。 “区区蝼蚁，也敢罔顾天威，拔剑向天？” 说罢，丝毫没有等待季牧回应的想法，天王法相手持宝剑，直接力劈而下！ “死！” … 天神之威，一出手，便是雷动万象！ 如山峰般巨大的青龙宝剑势如万钧，直直砸向季牧。 但就在剑锋快要靠近绝魂之森时，剑锋裹挟的无尽天雷，却没来由消散了两成，如同被吞噬了一般。 增长天王法相不自禁皱起了眉头。 “这个地方…” 季牧嘴角微微掀起一抹弧度。 自己选定的战场，果然对他有利！ 之前待在学宫数月，他曾特意去翻阅过南洲有关山川地域的书籍，其中就有一些秘境以及禁地之类的记载。 当看到与绝魂之森有关的天弃传说，季牧仅是稍一思忖，便决定了去往这里。 原本仅是想着找一个没人的地方，能够让自己安心渡劫，但没想到真撞到宝地了。 “雕虫小技！” 另一边，增长天王的剑并没有因为这个突兀状况而减弱速度。 虽然威力消减了两成，但扑面而来的气势仍旧让季牧内心升起了一丝心悸！ 他不敢怠慢，深吸了口气。 止观剑意迸发，让他的心境迅速平静了下来，澄澈通透，安如静湖。 随即，在青龙剑锋来临之际，他起手微抬，浩然气出，秋水长吟。 剑柄紧握，剑锋没入地表。 淡淡的白芒笼罩周身三寸之地，凛然不侵。 归一剑，守一式！ “轰”地一声，如山岳般的剑锋重重地砸在了守一剑域之上！ 大地震荡，无尽的狂风如海啸般席卷，数不清的树丛都被压制到弯曲。 百鸟惊飞，万兽奔走！ 若非绝魂之森本身自带几分奇异，这一次对碰就能将这座森林直接夷平！ 结结实实完美承受了这一击的季牧狂喷了一口鲜血，整个人如同海浪之中的一个泡沫，随时都有可能破灭。 但从始至终，他都没有松开秋水的剑柄！ 守一领域，依旧存在！ 另一边，青龙宝剑在触碰到那一小撮如气泡般的剑域之时，增长天王预想中将对方直接碾成飞灰的场面却并没有发生。 而是在一瞬间，被对方的剑域微微弹开了… 增长天王法相微微皱眉。 他的本体常年镇守在南天门，不得下界。 所以此际到来仅是法相，并且受下界限制。 不过哪怕如此，也有他一丝真魂入驻其中，哪怕境界只是立言境，能够发挥的战力也绝非凡人可比。 事实上，原本他此次降临的法相最多只是入虚巅峰的境界。 但降临之时，不知为何，他却没有受到那么多的压制，直接以高一境的境界降临… 并且还是立言六字，直接达到了中期顶峰！ 但即便如此，面前这个入虚境的小修士，依然挡下了他的攻击。 这让他面上的忿怒之意更甚。 他将青龙宝剑抬起，蓄势一瞬，然后以更强的力道再度向着下方的季牧斩去。 “砰！” 在碰撞的一瞬间，季牧只听见守一剑域传来了一道“咔嚓”的声响，并且直接缩水为了一寸… 顿时，鲜血在他的身上止不住的流淌… 第225章 仅以此剑，击坠群星(三) 季牧凭借守一式，虽然挡下了青龙剑的攻击，但传递而来的震荡依旧让他脑海嗡鸣不已。 知晓自己受了不轻的伤势之后，季牧光速吞下了一颗疗伤用的四品丹药。 季牧十分清楚，丹药管够。 但指不定什么时候，他就没有吞服的机会了…… 所以哪怕有一点伤势，都要迅速填补，让自己的状态时刻保持巅峰。 就在青龙宝剑再次抬起，准备来上第三下的时候，季牧动了。 他知道残破的守一剑域绝对挡不住增长天王接下来的这一下，所以选择主动出击。 季牧并不知晓，五方劫一方法相能维持多长时间。 但相比于死撑到那个时候，若是可以，率先打碎…其实更加稳妥。 进攻，远比一味的防守更加安全。 从学宫出来，他还从未全力出手过，若仅是一位立言境法相，并非不能战！ 深吸口气，季牧脚尖一踏，飞鸿踏雪，整个人如一支离弦之箭冲了出去！ 快到云巅之时，他甩手就是两剑归一。 两道霜白剑气一前一后，交错成十字，蓦然向着高坐云端的增长天王斩去！ 与此同时，季牧紧跟着扔出了一把符箓，清一色都是离火符。 使得云巅之上，霎时轰鸣震响。 “不自量力…” 增长天王还从未见过，有人面对天劫不想着如何防守让自己存活下来，竟然还敢反过来主动进攻… 这让他觉得有种被蝼蚁轻视的感觉。 一怒之下，他冷哼一声，举剑就劈！ 下一瞬，青龙剑与归一剑气霎时交汇，无尽狂暴的灵力震散云雨，爆响天际。 离火符紧跟而来，在增长天王面前挨个被激发引爆，发出一连串如爆竹般的声响。 增长天王微微皱眉。 这些低阶符箓根本对他造不成任何伤害，他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要扔出来？ 就为了在他眼皮子底下放串烟花？ 但就在这个想法浮现的瞬间，他的内心便传来了一阵心悸。 一抹银光在他眼中无限放大。 飞剑瑞雪穿行空间，瞬息奔袭到了他的眉心！ 增长天王瞳孔微缩。 他并非察觉不到瑞雪的轨迹，但有两道归一剑气和符箓爆炸的短暂遮掩，已然让瑞雪来到了近前。 最主要的，是他本身就有些轻敌。 不过现在也于事无补。 因为飞剑距离他已经很近了，根本躲避不及。 电光火石间，增长天王暴喝一声： “雷动！” 霎时间，雷鸣震响。 一道极为粗壮的暗黑色神雷骤然从云雾中窜出，千钧一发劈在了瑞雪剑身之上。 若说什么事物能快过空间飞剑，唯有雷霆。 召唤而来的天雷把瑞雪直接劈飞，剑身一歪，偏离了原先的轨迹。 不过增长天王的反应其实还是慢了半拍。 这一瞬间的迟滞，使得瑞雪在被天雷劈飞前，仍旧在他眼角的位置划出了一道极细的剑痕。 法相并不会感受到痛觉，但这道剑痕仍旧让增长天王感受到了难以言喻的羞辱。 一时间，天王彻底暴怒。 只见他抬手间，无尽雷霆汇聚，呈龙卷般缠绕在了青龙剑刃之上。 其上的每一道电弧，都散发着让人心悸的气息。 下一瞬，裹挟雷霆的青龙宝剑蓦然斩下。 如一道连通天地的光柱，正以极快的速度向他砸下！ 季牧心神一震。 看到这一剑斩出之际，他有心想回到林中，暂避锋芒。 但就在他欲要转身时，却发现自己的身子不能动了！ 【空间封锁？不…不对！边上还有人！】 容不得他过多思考。 因为那灭绝一切滔天雷柱，正在朝他飞速而来，很快就要撞在他的身上，将他彻底化作飞灰！ 电光火石间，季牧脑海飞速运转。 最终，他心念一动，一座阁楼蓦然显现在他的身后。 出现之际，便迎风而长。 仅是瞬息，便长到了数十丈，比对面天王法相仅略微矮上一头。 旃檀世界，第一子，月明楼！ 几乎是在月明楼出现的同一刻。 漫天的月华皆化为光点，向着它的方向汇聚，如众星拱月！ 虽是刚刚出现不久的新月，但再加上棋罐中储存的如瀚海般的能量… 刹那间，一道璀璨的虹光便凝聚而出，向着增长天王的雷霆之剑迎去！ 第226章 仅以此剑，击坠群星(四) 月虹与雷柱碰撞的一瞬间，世界都仿佛安静了一刹。 下一刻，一朵巨大的黑云蓦然于夜空炸起！ 云朵之内，雷霆与虹光时不时爆散四溢，纠缠在一起，将夜空照耀的恍如白昼。 星月在这阵光芒之下都淡去了光明。 旃檀世界这件王器随着棋子的增加，一旦在蓄满能量的情况下动用，就绝不仅是入虚之威。 月华与能量充足的情况下，根本不虚立言。 不过单单这一下，就耗损了棋罐十分之一的能量，但威能也是十分可观的。 增长天王的宝剑直接被炸的脱手而出，重重地砸落在了大地上，掀起无尽烟尘。 而方才那朵炸散的云雾，以及之后爆散的光芒，哪怕远在数十里外的蓉城，也能清晰无比的看到。 一城百万人，此际皆是震惊抬头。 “这是…面对入虚巅峰的五方劫？” 另一边，青龙剑脱手之后，增长天王的面色顿时阴沉了下来。 哪怕是他，也感受到了面前这位白衣青年的棘手。 最主要的是，在这种高强度的战斗之下，他的法相，最多还能维持一刻钟的时间。 而之前战斗的时间，刚好也是一刻钟。 两刻，就是他法相降临时间的极限！ 而季牧并不知晓，历朝历代天弃之子所渡过的五方劫，天王法相的存在时间，没有任何一次会超过一刻… 但到他这里，却是直接翻了个倍… 在天王法相对面，击飞了青龙宝剑的季牧再度恢复了行动能力，但他神色没有半分轻松，反而愈发凝重了起来。 方才那一瞬间身体的迟滞，让他隐隐感受到… 五方劫，与前面四重，根本不是一个等级的！ 似乎是印证了他的猜想，增长天王淡淡的扫了他一眼，威严的声音响彻天际。 “的确是个天资纵横之人，历来渡五方劫之人，你境界最低，却最为棘手。 不过…越是如此，你就越是活不过今天。” 话音刚落，增长天王的目光扫向四周，冷笑道： “都看够了吧？就真不怕放跑了此人，至高意志直接让仙君大人替换一轮新门将？” 仿佛受他话语刺激，紧接着，虚空便传来一阵爆响。 数股滔天的气势同时降临在了季牧身上，将他身子压的一沉，几乎要操控不稳脚下的秋水。 与此同时，一道身着白色甲胄、抱着一个琵琶的高大法相从虚空中迸现。 “哎呀，都帮你定住了，给你机会你不行啊。” “就是，明明是你管辖的南洲之人，却还要本王帮忙，建议你之后自己去向仙君请辞，轮回投胎去吧。” 一位身着金色甲胄、手缠白龙的神将面色冷酷的从虚空走出，看向增长天王，冷笑了一声。 紧跟其后，一位身披黑甲、手持宝伞的身影也走了出来，叹了口气道： “都少说两句吧，诛灭天罡为主。” 至此，四大天王法相各居一方，怒目向下，百丈身高将星月的光芒都彻底遮盖，和季牧单薄而娇小的身形形成了鲜明对比。 持琵琶，披白甲者，为东方持国天王法相！ 持宝剑，披青甲者，为南方增长天王法相！ 持白龙，披金甲者，为西方广目天王法相！ 持宝伞，披黑甲者，为北方多闻天王法相！ 这四尊天王，常年位于须弥山腰的四天王天，那也是最靠近人间的一重天。 他们的职责，就是镇守四洲天门！ 此刻虽是法相，但都是立言六字之上！ 手持琵琶的持国天王，更是达到了七字巅峰！ 并且每一尊法相，都蕴藏了他们一缕真魂，能够发挥远超这个境界的战力！ 最主要的，四将手中所持，更是四柄圣器投影！ 虽然压制之下，仅能发挥王器的威力，但聚在一起的威能，仍旧骇人！ 五方劫，根本没有如前面几重一般循序渐进，而是一同降下！ 这就使得对战一位天王就已经很吃力的季牧，要同时面对数人… 第227章 仅以此剑，击坠群星(五) 五方天劫，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仅出现了四尊法相，但现在的状况，就已经不是季牧能够硬撼的了。 哪怕没有外人插手、不存在任何干扰的天劫，也让人心生绝望…… 此刻，四尊法相顶天立地。 庞大的阴影如同四座悬浮天际的山峰，将位于中心的季牧彻底笼罩… 他只感觉眼前一黑，光明就被彻底吞噬殆尽。 环顾一周，身前身后皆无人，也无光明。 季牧再度仰头，看向高坐云端的四尊神明，突然洒然一笑。 下一瞬，能够短时间强行大幅度提高自身境界的六品燃神丹被他直接丢进口中咬碎，连同小半颗七品金气升灵丹一起。 两大高阶丹药的药效碰撞在一起，瞬间挥发。 这一瞬，他整个人仿佛燃烧了起来，浑身都在冒出丝丝白气！ 二十八重楼，二十九，三十… “轰”地一声，季牧气海突然收缩凝炼，由【海】境直接晋升为了【凝】境！ 入虚境，每六重一次质变。 三十重，赫然就是一重关卡。 突破之后，他体内流动的灵力之海突然骤然翻涌，每一滴都在相互吞噬，彼此凝结。 最终，整片气海都变成了一颗颗细小的金色灵丹，连存在于深处的那颗陨星都无法再隐藏自身，显现了出来。 不过此际，季牧根本无心关注那颗星辰，他整个人气息疯狂攀升，周遭云雾在他身前形成了一道道龙卷。 而这还远没有结束。 三十一，三十二…三十五，三十…六！ 就在季牧整个人几近被他自身蒸腾的气雾包裹时，他的境界，也在这一刻攀升到了入虚巅峰！ 气海猛烈翻腾，似乎隐有升华之势，不过最终却在要凝聚立言碑石之时停了下来。 季牧知晓，这便是丹效的极限了。 此刻，他浑身都在发亮发烫，如火炉一般。 但外表声势越大，他的目光却越平静，平静到没有丝毫波澜。 他一个个扫过四大天王的面容，那如深潭般的眼眸，竟是让四位神将都微微泛寒。 与此同时，季牧手掌轻抬，秋水端持在手。 平静的面容下，是彻底狂暴沸腾的气海，无尽灵力不要命地向剑身灌注。 这一刻，整个秋水剑如同被点亮了一般，璀璨而辉煌。 千年暗室，一灯即明。！ 一重重笼罩在季牧身上的阴影在这一刻被彻底驱散。 茫茫黑夜之中，唯有他手中的剑璀璨夺目！ 他缓缓吐了口气，一身白衣胜雪，剑尖一抖，意气冲霄！ 下一刻，天地间。 唯见一道长虹扶摇直上千里，悍不畏死，直接撞入了神将的包围圈中！ “没有光，我自己照亮天下！” … 没有任何寒暄。 当四大神将法相同时现身的那一刻，便宣告了须弥意志对季牧必杀的决心。 此刻，见到季牧持剑向他们飞来，四大神将冷哼一声，一同动手了。 哪怕他们再不和，也不敢在此际耽误诛灭天罡的大事。 持国天王将手按在了琵琶弦上，轻轻一拨，一道道肉眼可见的声波便震响天际。 虚空在这阵音浪之下都开始震荡不已。 在音浪影响下，季牧抬剑冲云的身影都首次一顿。 这一瞬，他猛地联想到。 不久前曾配合增长天王控制了自己，让他无法后退，最后不得不动用旃檀世界硬拼了一记，就是此人在暗中操控。 不过在吞服燃神丹之后，季牧境界大幅提升，再加上不惜将气海弄到枯竭，全力催动秋水施展归一剑诀… 在这样的情景下，他的剑，也不是那么好挡的。 可以说，现在的季牧，自身即是归一剑的剑锋！ 并且，感受到自身迟滞的一瞬间，季牧便催发了体内蕴藏的月神气息。 配合他现在的境界，一股惊人的威压瞬间爆发而出，化为肉眼可见的气浪直接与音波碰撞在了一起！ 此消彼长之下，琵琶音的控制时效，直接被缩短到了极致… 第228章 仅以此剑，击坠群星(六) 面对阻挠，季牧仅停滞了一刹，长虹便穿云而过，再度朝着四大神将斩去！ 为首的目标，赫然是与他交锋许久的增长天王。 “琵琶音控不住他！” 增长和持国同时面色一变！ 就在这时，位于另一方位的广目天王冷哼一声，随手一甩，手中白龙顿时咆哮冲出，奔向季牧。 靠近瞬间，它登时化为了一道绳索，向季牧的腰间缠去。 仅是靠近，就让季牧刚刚提升上来的境界隐隐倒回去了几分！ 季牧面色一变，也没心思去管那边的增长天王了，转身对着广目就是一斩！ 蓄势已久的浩然剑意在这一刻彻底喷涌而出，如浩荡的银色之海席卷天际，势不可挡！ 【管闲事？那就你来接！】 广目面色微微变化，迅速对一旁一直没有出手的多闻天王高声道： “多闻，你还在等什么？！” 多闻天王幽幽叹了口气。 下一瞬，他轻轻抖了下手中的宝伞。 “哗啦”一声，宝伞彻底张开。 伞盖之下，漆黑如渊，像一尊择人而噬的兽口，然后直接对着季牧劈出的霜月扔了下来。 让人瞠目结舌的一幕发生了… 季牧全力劈出的一剑，竟然直接被宝伞收了起来！ “哗啦”一声！ 宝伞瞬间闭合，再度回到了多闻天王手心… 季牧提着剑，整个人直接傻在了那里。 这还没完。 紧接着，他就看见多闻天王面无表情的将宝伞缓缓对准了自己… 【应该…不会吧…】 季牧咕咚一声咽了咽口水，一个十分不妙的想法在他脑海升起… 似是印证了他的想法。 下一瞬，多闻天王当着他的面，缓缓打开了伞… 一道霜月剑芒横贯天地，立劈而下，直奔他的天灵盖飞来。 那无匹的锋芒与剑光…赫然便是他刚刚斩出的归一剑！ “我￥\\u0026\\u0026#\\u0026￥！！！” 季牧头皮发麻，毫不迟疑，转身就跑！ 长虹飞天有多快，此刻落地就有多快！ 期间，他没有回过任何一次头，飞速向着绝魂之森狂奔！ 【这他奶妈的怎么打！！！】 趁此机会，其余几位天王也丝毫不含糊。 持国天王琵琶音如急雨，音浪卷动无尽云海，充斥天地。 所有身在方圆百里之内的生灵，在这一刻，都变得缓慢无比。 增长天王手持宝剑，汇聚雷霆，无尽风云缠裹剑身，也高举朝着季牧砸去。 广目天王收回白龙，抓住尾端在天空轻轻一甩，整条龙躯登时化为了一条长鞭。 用力一甩，鞭影破空，直接抽在了季牧身侧。 季牧心头一跳，毫不迟疑往边上滚倒… 看似狼狈，但事实上，若非他反应及时，在电光火石间向外侧翻，躲了一下。 这一鞭，就能抽碎他半条命！ 翻躲之后，龙鞭抽在他方才站立的位置，登时将大地抽出了一道极深的裂痕。 无尽碎石冲天而起，直接砸在了季牧周身，砸的他喋血不止。 不过好在，碎石虽然伤他不轻，却也正好送了他一程，将他一举砸回了绝魂之森。 就在此时，四大天王的联手攻击都在同一时刻来临！ “轰”地一声，狂暴的灵力接连炸响，余波让相隔不远的蓉城都些微震荡。 整座森林在这股灵力震荡下，都蒙上了一层浓重的迷雾…… 上一次有明道境的无面插手，使得天劫威能拔高到了极高的层次。 一尊雷灵落下，整座妖域都能感受的到。 而这一次，没有任何人插手，全靠季牧自身的情况下… 雷劫化身的四大神将，一起动手的威力仍旧能够影响数十里外的城池，足以见其恐怖！ 迷雾散尽后，季牧重重咳嗽了两声，颤抖着从无数折断的林木中爬了出来。 原本的一身白衣，在这一刻，也是彻底化作了血衣。 四大神将见到这一幕，同时皱起了眉头。 “竟然还活着？” 第228章 仅以此剑，击坠群星(七) 季牧现在的状态惨到了极致。 琵琶音定住空间后，季牧根本躲闪不及，被青龙剑和归一剑气接连劈中。 仓促之间，他施展出了守一剑域，但剑域本就破损的状态根本承受不住这鼎盛的两剑。 仅是坚持了一瞬，守一剑域便宣告破碎。 无数道剑意和雷芒瞬间迸发，劈斩在了他的身上。 好在，许是浩然剑意本身自带一分灵性。 觉察到目标不对之后，剑势自动收敛了几分，避开了季牧要害。 不过紧跟而来的青龙剑就没有这么客气了。 剑柱直接撞在了季牧的胸骨上，把他整个人连带着撞进了绝魂之森深处。 若非他肉身体质经过螭龙河水淬炼后，远超常人，这一下直接就能让他彻底咽气！ 四大神将所用的力量，与季牧所用的灵力有着根本性的不同。 他们所有的力量都来自于天劫之力。 而就在季牧撞进森林深处时，这诡异的地方，同样也帮他吸收了一两成天劫之力，这才让他活了下来。 不过即便如此，季牧现在也仅剩下了一口气，胸骨都被砸的塌了下去。 爬起来后，季牧颤悠悠的拿出了金气升灵丹，一口吞下。 恢复伤势的同时，却也少了一道保命的底牌。 此刻，他提剑站在林边，抬头望去，神色凝重。 这四大法相，一个琵琶音能够打控制，时不时在最关键的时刻干扰他一下，防不胜防。 一个持鞭，一个持剑，杀伐攻击都拔升到了极致。 还有一个最为逆天。 拿把破伞，就能够直接吞噬他的归一剑气，然后反过来对准他这个主人释放出来… 称之为绝对防御也不为过。 这四位神将站在一起，几近没有任何短板。 季牧虽提剑在此，却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打了。 他知道四大法相存在的时间有限制，不可能一直降临人间。 但季牧更加清楚的知道，他根本拖不到对方消散的时候。 在那之前，自己必定会被活活打死死！ 所以，一味躲避拖延时间，绝非上策。 但一想到进攻，他就有些牙疼。 自己的攻击肯定能够伤到法相本身，这一点季牧无比确定。 但棘手的是那个不声不响的多闻天王。 拿着把破伞，对他的剑气想收就收，离谱的是他还能给你扔回来！ 在这样的情况下，不先解决此人，季牧知道自己无论对谁施展攻击，都没有任何意义。 而要想解决此人，就必须要先解决那把棘手的伞… 季牧看了看一直被多闻天王紧握在手中的宝伞，想了想，眼神微眯。 【他似乎很依赖这把伞，既然如此…】 下一瞬，季牧动了。 飞鸿轻点，宛如游龙。 手腕轻抬间，剑影闪动。 在他周身，数千道剑气凝炼成实体，剑身颤鸣，凌云而起，如数千道流星，直冲天际！ 归一剑，停云！ 数千道剑气所斩向的位置，正是多闻天王。 后者见到此景，又是无奈的叹了口气。 “本王又招谁惹谁了…” 唉声叹气间，宝伞被他再度张开，并且迎风而涨，向着数千飞剑包裹而去。 但季牧一抖秋水，数千飞剑顿时一震，一反常态的呈雨点状散落，向外扩散。 这样虽然降低了停云式原本的攻击力，但好歹不至于被宝伞一网打尽。 果不其然。 宝伞虽然增长了不少，但面对四处逃窜的飞剑也是无可奈何。 第一次闭合，仅仅吞下了数百把飞剑。 剩余的大多飞剑都在闪避后逃窜了出来，并且在季牧的操控下，继续向着多闻天王斩去。 他发现了此伞的一个漏洞。 如果不是奔着它去，其实是可以绕开的… 当然，这只是一个投影，真正的宝伞是何等威能，季牧还不清楚。 另一边，多闻天王见状，眉头一皱。 就在这时，不远处的持国天王冷哼一声，琶音随之响起，数千飞剑瞬间迟滞了起来。 得此喘息机会，多闻毫不迟疑，宝伞顿时张开，数百把刚刚吞下的飞剑刹那间冲刷而出，和季牧的飞剑交碰在了一起。 夜空下，顿时响起了阵阵铮鸣碰撞之音，其声如急雨，百里可闻。 又有数百把飞剑，就这样再度被拦截了下来。 季牧现在能够同时凝聚操控三千把飞剑。 经由这么一整，已然去了三分之一。 好在还是剩余了不少。 但就在此时，多闻天王的宝伞又被他丢了下来。 顿时，又是数百柄飞剑被伞盖吞了进去… 但季牧注意到，随着宝伞开阖的次数增多，多闻天王法相，似乎隐隐虚幻了几分… 【他的宝伞开阖有次数限制！】 电光火石间，季牧便做出了猜测。 这时，宝伞将刚刚吞噬的灵剑又放了出来，再度折损了季牧不少飞剑。 现在还能够在天上飞舞并且受他操控的，已然不足千柄… 但随着这几下的对拼，这些剩余的飞剑，也渐渐靠近了多闻天王。 虽然持国天王的琶音仍在，但音律所能延缓的时间也并非无限，除了一开始能够大幅减缓时间之外，后面延缓的效果都会逐渐减退。 多闻天王眼见季牧的飞剑都快到自己脸上了，知道再张开伞作用已经不大了。 因为趁着自己再吞噬几百灵剑的功夫，剩余的那几百柄剑，一定能够插在自己身上。 于是，他叹息一声，将宝伞打开，横在了自己身前。 一时，看似柔软的伞布在这一刻宛如化为了钢铁一般，突然华光万千。 下一刻，灵剑撞在其上，竟是发出了乒乒乓乓的声响。 千柄灵剑，最后竟是被这般直白的方法给挡了下来，没有一柄能够穿透宝伞的防御，尽数化为灵烟坠亡在伞体之上。 但此刻，多闻天王的面色却变得不怎么好看。 直接防御的耗损，要远比吞噬攻击后再释放出来的代价要大，并且还缺乏了进攻手段。 所以这一番折腾下，多闻的法相几近虚幻了一半，成为了四大神将中如今最虚弱的一个… 第229章 仅以此剑，击坠群星(八) 他不由得升起一番恼怒。 从以前开始就是这样… 每次和另外三人一起征战，最后受伤的却总是他。 无论对手是弱势还是强势，交手之后，首选的目标一定都会转向他，没有一次例外！ 明明他什么也没干过！ 就连现在一个小小的下界修士，也是如此！ 真当他和善可欺？！ 他鼻中呼出了两道粗气。 下一刻，他收起宝伞，将伞柄对准了季牧，后者顿觉一阵心悸。 就在这时，增长天王好似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般，急声提醒道： “多闻，不要收起混沌伞，他还有一把飞剑！” 不过这时，似乎已经晚了… 银光一闪。 趁着宝伞开阖那一刹那间的迟滞，瑞雪直接穿行到了多闻天王的眉心！ 多闻瞳孔猛地瞪大。 情急之下，持国一咬牙，放在琵琶弦上的手一用力，直接扯断了一根琵琶弦。 登时，一股比之前强横了数倍的音波笼罩天空，在这股音波下，时空都仿佛被定住了一瞬！ 千钧一发之际，多闻趁此机会一边光速后退，一边打开了混沌伞。 “叮”地一声，瑞雪锋利无匹的剑尖直接嵌入了混沌伞的伞布，不过最后还是无法穿透，被挡了下来… 见此情景，多闻天王和持国天王一同松了口气。 【差点被阴了一手…】 多闻看了眼被夹在伞布上的瑞雪，心有余悸的同时又冷笑了一声： “空间飞剑？不错的法器。 不过…它现在是我的了。” 说着，他收起了混沌伞，然后准备用手将瑞雪摘下。 季牧看到这一幕，面色十分难看。 他一手持剑，另一只手紧紧握拳，浑身上下都充盈着愤怒之色，颤抖无比。 在瑞雪钉入混沌伞的一瞬间，他就发现，他唤不回瑞雪了…… 多闻天王看到他的神色，冷冷一笑。 但就在他笑容刚刚掀起弧度的瞬间，一道突兀的“噗呲”声响，突然传入了他的耳中…… 【什么…声音？】 多闻天王的手刚刚碰到瑞雪便停了下来。 他转头环顾一圈，正好看到另外三位神将不可置信的面容。 一瞬间，他好像明白了什么。 他抬起手摸了摸，在自己的眉心摸到了一个原本不属于那里的坚硬之物… 那是一柄金色的短剑，钉在了他的眉心！ 空间飞剑，丰年！ “原来…还有一把……” 多闻天王深深的看了一眼季牧，似是要把这个样貌记在心底。 最后，他全身都化为一缕缕灵烟，消散天际… 正常对决之下，季牧拿此人绝对毫无办法。 那个混沌伞的存在，就算让二人同境，季牧都不可能是对手。 但季牧一直在等待时机。 借助了瑞雪丰年“轨迹不可视”的特性，他瞅准机会，一举偷袭成功！ 数千柄飞剑看似声势浩大，其实只是个幌子。 当多闻挡下停云式之后，放松警惕的一刹那，杀机…就会浮现！ 所以趁着他收伞的那一瞬间，瑞雪就到了！ 不过第一次，持国天王耗损了几成力量，为多闻争取到了一些时间，让他躲过了这一劫。 但让他们没想到的是，同样的飞剑，虚空中竟然还藏着一把！ 哪怕是最初与季牧交手的增长天王都没有想到。 所以，就在多闻惊魂刚定、其余三王彻底心安之时。 飞剑丰年，一举钉入了多闻眉心！ 至此，这个在季牧眼中最为棘手的一位天王法相，彻底消散！ 不过季牧知晓，此次过后，剩余的三位天王肯定会分心来防备他的飞剑，所以再用这个方法就不好使了。 瑞雪丰年，在暴露的情况下，威能会直线下降。 好比第一次偷袭未果，让多闻有了防备后，瑞雪连伞盖都穿不透。 但若单论出其不意…法器之中，绝对没有能超过这两把飞剑之物。 多闻消散之际，季牧面色平静地与其对视，哪还有半分恼怒颤抖的神情？ 方才的状态，显然也是为了演给四大神将看，以借此麻痹他们，为接下来的致命一击做准备。 以四大神将的境界位格，专注之下，发现瑞雪丰年的动作并不难，只是无从想到，所以才麻痹大意罢了。 季牧，在自身看似位于绝境之时直接反将了一军。 “堂堂天罡星，如此阴险行事，不觉得有愧于你的身份吗？！” 持国天王浮现出怒容。 四大神将之中，彼此多有不和，而他和多闻天王算是同一阵线，相互多有扶持。 另一个出来就开骂的广目天王，和增长天王反而是同一个阵营。 此刻，见多闻被第一个送走，持国天王自是有几分不忿。 “有愧身份？” 季牧像看待傻子似的看了他一眼。 懒得辩解，季牧直接就动手了。 他抓了一把补充灵力的丹药，当着三位神将的面直接就塞进了口中，看的天上三人嘴角一阵抽搐。 【嚼糖豆呢？】 补充了一下剧烈战斗所损耗的灵力后，季牧抬剑，起手就是一式归一！ 剑气冲霄，一金一银交错在霜白剑气之上，一同朝着持国天王斩去！ 断了一根琵琶弦的持国，已然算是三位神将中最弱的一个，因此成了季牧自多闻后的首选目标。 他不能再拖下去了。 天劫维持的时间越长，看似对他就越有利，但燃神丹的丹效同时也会随之过去。 到那个时候，他绝对撑不过三大神将的联手攻击。 能击败多闻，靠的是出其不意的偷袭。 正面对决，他最多能应付其中一个，一起上他根本不是对手。 否则他一开始也不会被四人联手打到不得不吞服金气升灵丹… 在药效过去前，季牧要在保证自己活着的情况下，再拼掉一两位神将法相。 看到剑气连同空间飞剑一同朝自己斩来，持国天王呵呵一笑。 “同样的招式，还来？” 他将琵琶横在肩上，对着剑气的方向就是一弹。 霎时间，音波如海浪翻涌，瞬时与剑气撞在了一起，同时将两柄飞剑都一同弹飞了出去。 紧接着，持国天王的手指在琵琶弦上疯狂弹奏，没有谱音，就是纯粹的噪音。 无数道音浪鼓动而下，将下方的大片土地都炸出了一道道深坑！ 第230章 仅以此剑，击坠群星(九) 哪怕琵琶上仅剩下三根弦，也丝毫不影响持国天王的攻势。 另一边，增长天王和广目天王对视一眼，也跟着动手了。 虽然他们和持国天王不对付，但现在，诛灭天罡的任务高于一切，根本不是内斗的时候。 一时间，鞭影和剑柱，一同向着大地砸落！ 季牧深吸口气，一拍棋罐，月明楼投影浮现身后。 华光凝聚，一连三道月虹喷涌而出，分别迎向三大神将。 而旃檀世界中存储的能量，此际也没了一半。 面对这道威能丝毫不弱于他们的攻击，三大神将不敢怠慢，各自抽回法器防御。 灵力激荡，三道烟花蓦然于夜空绽放，璀璨夺目。 爆炸余晖中，一金一银两道虹光隐于其间，一闪而逝。 “嗯？” 持国天王似是察觉到了什么，大喝一声，“就等你呢！” “叮！” 一声铮鸣，瑞雪直接被琵琶弹飞，显然持国天王一直在防备季牧的飞剑。 但就在他等待接下来的第二把之时，却没有等到，反而不远处增长天王的方位传来了一声冷哼，“区区蝼蚁，真以为同样的伎俩对我等还有用？” 【看来第二把去了增长那边…】 就在持国天王内心刚刚蹦出这个想法之时，浑身突然没来由泛起一股寒意。 紧接着，一柄漆黑无比、如水滴状的器物突然从他背后炸散的云团中窜出，直奔他的后脑勺飞去！ 陨神滴！ 【第三把？！】 持国天王浑身一颤。 电光火石间，他一把扯断了琵琶上剩余的三根琶弦，肉眼可见的音浪之海顿时释放，令一整片空间瞬间凝结。 趁此机会拉开距离，持国天王心有余悸向后方看去，不由得一阵恼火。 【他到底有多少把飞剑！】 就在这时，他猛然想起了什么，整个人面色瞬间凝固… 五方劫，每一方能够分给他们个人的力量都是有限的，好比之前四象劫每一道天雷都有各自的威力，不会叠加到一起。 这一次天劫中，他们四大神将虽然一同出现，但那是受到了某种意志降临篡改之后的结果，但力量仍旧是各自分开的，不会叠加。 这次的五方劫，好比四象劫的四大神兽同时劈落，虽然致命，却也并非是叠加成某种更高位的力量。 这代表着，天劫能够分给每一尊法相的力量，都是单独而不是互通的。 否则多闻天王被偷袭之后也不会消散，而是等劫云之力整体一同消散才会消亡。 持国天王也是如此。 若说他刚开始降临的状态能够维持法相存在两刻钟的时间，那么掰断一根琵琶弦之后，劫云之力还能让他维持一刻加半刻左右。 但就在方才，慌乱之下，他一手将所有琵琶弦都尽数扯断了… 这等同于他所持有的劫云之力，被他自己亲手散尽了… 哪怕不用季牧动手，他也无法再维持法相存在的时间。 “白痴！” 云雾散尽后，广目天王往这边看了一眼，登时怒骂了一声。 持国天王愣愣的看着自己逐渐消散的身躯，不敢相信自己就这么退场了。 实际上，最后一把飞剑完全没有穿行空间的能力，甚至连飞剑都不是。 若非以爆炸声和云雾作为掩盖，也根本不会来到他的近前。 所以这一次，持国天王几乎完全是被自己吓的… 想通这一点后，持国目光看向季牧，咬牙问道： “你到底还藏着多少把飞剑！” 季牧扬了扬秋水，笑着说道： “你猜？” “我猜你\\u0026%#￥%！” 堂堂镇守天门的一尊神将，此际全然不顾形象、在骂骂咧咧的声音中消散一空… … 四天王天，东天王殿。 身披白甲、坐镇大殿中央的持国天王猛地睁开了眼睛。 但与下界的法相不同。 此际的持国天王，面色平静无比，丝毫没有半分气急败坏的模样。 他看了眼悬浮殿中、完好无损的琵琶，淡淡一笑。 旋即，他似是察觉到了什么，目光看向殿外，冷冷开口。 “既然来了，还何必躲在门外？” 话音刚落，伴随一阵平缓的脚步声，一道身影不徐不疾的踏进了大殿之中。 不是别人，正是不久前第一位被季牧以空间飞剑阴死的神将——多闻天王。 见到他进来后，持国天王微微皱眉。 “你来做什么？” “我之前还在想另一人是谁，没想到果然是你，这我就放心了。” “你在说什么？” “别装了，从你法相第二个消散的时候本王就猜到了，你和那两个奴隶不一样。” 面对多闻天王有些跳脱的发言，持国天王只是皱眉沉默。 多闻天王见此，笑着说道： “一朝入仙，前尘尽如云烟，不沾心头。 无论之前身处何朝何代，拥有多少爱恨情仇，都不会再影响到我等的情绪。 说到底，除了本就不属于这片山海的五方之外。 所有诞生在此方世界的生灵，在踏上天门的那一刻起，就等于舍弃了自身一切情绪，将自身归入天道。 这也是为什么天人地位永远不会被颠覆的原因。 天道本无情。 所以飞仙之后，哪怕是曾经的爱人死在自己面前，都不会掀起任何波澜。 他们只剩下了追求大道的本能，除此之外，一切皆可舍弃，也根本不会在意。 可以说，这里的所有人，都变成了大道的奴隶。 你觉得，你是这样的人么？” 持国天王沉默。 多闻天王摇头，笃定的说道： “你不是。 你和我，在战斗中都掺杂了太多情绪… 否则方才天罡星劫之战，你我也不可能被最先踢出局。 与增长和广目那两个憨货被设定出来的情绪有着根本性不同。 你对天罡星的死活，其实根本不在意。 本王说的…对么？” 此刻，持国天王终于正眼看了多闻一眼。 他面容逐渐冷了下来，目光凌厉如刀，死死盯紧多闻天王，冷声道： “你到底是谁？！” 多闻天王含笑摇头。 “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我们二人，应该都没有经历过仙人忘情…没错吧？ 不过本王有些好奇，帮你躲过一劫的人…是谁？ 你…又是谁落下的棋子？” 第231章 仅以此剑，击坠群星(十) 多闻天王此言一出，持国天王目露杀意，一招手，琵琶登时浮现身前。 指尖勾勒弦间，似乎下一瞬就会直接动手。 相比反应激烈的持国，多闻天王仅是静静观望，自身却没有任何动作。 他扫了琵琶一眼，笑眯眯说道： “所有的争端都来自于众生的七情六欲。 情与欲，是一切祸乱之始。 但三十三天内，没有仙人拥有这些，自然也不会被这些所谓的‘俗事’影响。 所以，天界没有争端。 就算有人拥有情绪，也都很好的隐藏了起来，不敢表露半分，一如我等二人。 在这里动手…天王大人可曾想好后果？ 你也不想被仙君大人发现咱俩的事吧？” … 绝魂之森。 在天上二人交谈之际，季牧在下界快被活活打死了。 广目天王的鞭影与增长天王的剑影不存在任何间隙，持续不间断的进行攻击。 显然在两尊法相接连退场之后，他们也不敢再怠慢轻敌，而是动了真格。 相比之下，季牧也一反常态，不再进攻。 反而在绝魂之森开始疯狂奔走逃窜。 月明楼投影也被他收回了棋罐，没有再度动用。 一切，仅靠自身硬抗。 这无非是保留底牌，然后拖时间等他们自动消散。 在仅剩两位神将的情况下，就算燃神丹药效消失，季牧也有信心能够存活下来。 增长与广目也自是知道这一点，于是攻击愈发凌厉，打的季牧连连吐血不已。 纵使动用秋水，剑舞如风，也格挡不住这等无间断的攻击。 时不时就有两道鞭影抽在身上。 不过挨得的最多的，还是青龙剑的攻击，这也是季牧有意为之。 青龙剑虽势大，但攻击却都是外伤，再重都能以丹药恢复。 但一不小心被白龙鞭抽在身上，那是神魂都要被抽的魂飞魄散的感觉。 所以季牧挨了一下后，就不敢再用肉身硬抗了，宁可再多挨两下青龙剑也要躲避鞭影。 好在绝魂之森能够吸收雷芒，削弱二人攻击的几成威力，让季牧不至于被一击致命。 那样的话，他连吞服丹药恢复自身的时机都不存在。 纵使皮开肉绽，只要不死，就一定能恢复。 当然，这样硬抗季牧所耗费的丹药也是海量的，不过好在之前在临淄城拍下了不少，应付如今的状况绰绰有余。 随着时间流逝，眼见季牧一边重伤一边恢复，但就是不死，两大神将也渐渐急了。 “他到底还有多少丹药！” 广目天王眉头紧锁，一甩手，白龙鞭一化万千，漫天都是鞭影，抽裂虚空。 增长天王的青龙剑也是瞬间增大了数筹，如同一座山一般，直朝季牧砸下。 季牧神情肃穆，停步转身。 他清楚，面对这等程度的攻击，他无论如何躲都没有意义。 只能硬接。 【这一击之后，这两人差不多就该消散了吧？】 凝视二人渐渐消融的身躯，季牧如此想到。 就在这时，漫天的鞭影和青龙剑一同朝他落下。 季牧一甩手，棋罐中收藏的数百件灵器法器就这么被他直接扔了出来，悬浮天际，各自散发微光。 这些都是他一点点积存下来的法宝，此刻一咬牙，竟是被季牧全拿出来了。 他的心都在滴血。 扔出去的，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啊！ 这些法宝中，大多都是防御类型，虽然品阶不高，但胜在量多。 密密麻麻堆积在一起，挡在身前。 一瞬间，鞭影抽落，数百道连珠爆响如爆竹般响彻夜空。 不过，依靠这些就要挡住两大法相最后的攻击显然有些不太现实，但到底还是起了几分效果，拖延了一些时间。 等所有法器都彻底爆碎后，季牧身影后退，明月山庄和斩仙台死界一同浮现而出。 阴阳流转，苏醒的罪仙也在其中一一列阵，如太极图般黑白交汇，硬生生接下了这一击。 轰鸣震响，两颗棋子都微微开裂了几分。 好在不是什么特别严重的裂痕，依靠旃檀世界自身便可修复。 高空之上，增长和广目眼见这一击无果，俱是面露不甘，缓缓消散。 “蝼蚁，不要以为熬过了我等，你就能够活下来，你的命，从天劫降下开始，就注定将消亡。” 季牧平静的看着二人消散，不发一言。 他战斗的时候不喜说太多的话。 都动手了，还费那么多口舌做什么？ 对他而言，要说的话，要么在战斗前，要么在战斗之后。 当然，后者一般就不用说了，就如现在一般。 不过增长天王最后消散时说的话语仍旧让季牧有几分在意。 事实上不用他提醒，季牧自己也隐隐猜到了几分。 五方劫，从一开始就只出现了四方，还有一方从始至终都没有任何动静。 但季牧清楚，这绝无可能是天劫良心发现，放他一马。 只可能是在准备着什么！ 他将八品的不死丹含在了口中，四下望去，却什么也没发现。 夜空下，尚未消散的劫云在时刻提醒他事情还远没有结束。 就在这时，一声暴喝从他的脑海响起。 “憨货，往左偏！” 听到这道熟悉的声音，季牧下意识做出了反应，将身子往左边歪了一些… 几乎是刚在他有所动作的刹那，一柄金色长剑，突然从后面洞穿了他的胸膛！ “咦，这都能躲开，不应该啊…” 一道略微轻佻的声音伴随剑尖露出，于季牧身后响起。 季牧整个人汗如雨下。 他低头看向自己胸前，剑尖辉煌，如光闪耀，夺目而刺眼。 仅差一点… 若非经由那道声音提醒，方才这一剑，洞穿的就该是自己的心脏了… 季牧僵硬转身，一位男子就站在他的身后，手中端持剑柄，正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对方容颜绝美，白衣银发，不染尘埃，如雪莲出世，出尘而飘逸。 季牧还从未在一个人的容貌上清晰无比的感受到挫败感。 但现在，他却感受到了… 不过，虽然对方拥有着一副能够令万千女子都为之疯狂的面容，但从那双冰蓝色的瞳孔之中，季牧却仿佛看不到任何情绪在内。 偏偏，对方在笑… 第232章 仅以此剑，击坠群星(十一) 但令季牧最为震惊的却不是这个。 而是对方此刻展露的境界，不是立言，也不是他内心做过最坏打算的明道… 这个差点一剑捅穿他心脏、让他没有任何反应时间之人，身上展露的境界…竟然是与他一样的入虚境！ 容貌不及也就算了。 同境之中，他竟然差点被对方一剑杀了！ 继容貌之后，他的天赋，也再度受到了打击！ 【这最后一方小劫，到底降临了个什么存在？！】 … “天罡，你在的吧？ 单凭你的现世体，可没办法在本尊的一剑下活下来。” 银发男子嘴角含笑着说道，那笑容直让季牧浑身发毛。 此刻，胸口处的金色剑身不时透出来一股毁灭的气息，隔断他的气息运转。 实际上，若非他提前就把不死丹塞进了口中，此刻基本上就已经丧失反抗能力了。 “你…是…谁？” 季牧一边说话转移注意力，一边悄悄地将剑锋往外拔了拔，剧痛让他的额间都泌出了汗水。 就在这时，他的动作似是被银发男子察觉，手上一伸，顿时将剑锋又往里递了递。 “啊，不要乱动哦，我的剑会生气的。” 往里探了一点之后，他这才想起季牧方才问的问题。 “你刚才…是不是问本尊是谁来着？” “……”季牧的内心此刻只想骂娘。 就在这时，体内一直存在的那股意志终于又有反应了。 面对这等大敌，显然他也坐不住了。 “憨货，旃檀界里苏醒了三位立言境，把他们都召唤出来。 然后不想死的话，就放开心神，让本座来掌控身体。 本座的神格在轮回之前为了替那几个混球做掩护，被他打散了。 若非如此，也不会一降临就被须弥意志盯上。 所以，本座现在能发挥的力量不多。 但他为了强行塞这么一具法身下来，也好受不到哪去。 我们能不能活下来，还得打过才知道。 若是之后安然，本座再来向你解释。” 季牧神色一凛。 虽然他一肚子疑惑，也不知道体内的意志抱着善意还是恶意，但他现在的确没有任何破局之法。 所以，他只能赌一把了！ 一咬牙，旃檀世界开放。 不仅是杜清等立言境三大罪仙，还有众多苏醒的入虚境罪仙也季牧一同被放了出来，一同朝着银发男子攻去。 趁着后者微微愣神间，季牧的眼神变了。 清澈的双眸顿时变得深邃，宛如群星流转其间，灿烂而神秘。 下一瞬间，季牧并指夹住了胸前插着的剑身，轻轻一掰。 “咔嚓”一声。 金剑…断了…… 银发男子微微歪头，似乎花费了好一会儿才消化掉面前看到的这个画面。 就在此时，四周罪仙的攻击接踵而至。 手持短戟的杜清脚步一踏，一把将右手短戟用力掷出，然后身影瞬息出现在短戟出现的位置。 现身之后，他接住方才扔出的，然后同时丢出了左手的那把。 用这个方法，他几乎化为一道闪光，瞬息来到银发男子的面前，举戟便砸！ 除他之外，还有一人的身影比他不遑多让。 此人一身银甲，手持长枪，肩上披着一件鲜红的披风，如一道流星般破空而出。 枪舞如龙，枪尖直刺银发男子心脏的位置！ 他名为路遥，是明月山庄众多罪仙中为数不多的立言境高境之一。 六字立言境！ 此刻，他也随着季牧以太行奇石储存的能量而苏醒，并且正是此刻场间境界最高的人。 “玉皇…” 出现之际，见到那道银发男子的身影，路遥眸光微微一缩，但动手却毫不含糊。 此刻，他与杜清配合着另一位立言境，直接就冲进了战场，将季牧与银发男子分割。 远处，剩余的罪仙境界不高，因此并没有直接靠近，而是就地结阵，一同在远处为三位立言境家族之主打掩护。 一时间，轰鸣震响。 季牧趁此机会，迅速拉开身位。 他没去管交战在一起的四人。 指尖一勾，直接将胸膛中断裂的那一截金剑抽了出来。 想了下，将它丢进了棋罐之中。 口中不死丹微微咬重了几分，浓烈的丹气入喉，流转周身，将身上的伤口一一愈合。 最后，当胸膛的伤口也彻底愈合后，季牧轻吐了口气，眸光看向银发男子，露出一抹杀机。 “都散开！” 仅是交手几个回合便身受重伤、苦苦支撑的三人听闻此言如获大赦，调转身形极速后退，直接闪到一旁。 同一时间，只见季牧轻轻抬手，对着银发男子的方向用力一握。 “神灭星陨！” 霎时间，天地风云再起，以银发男子为中心，无尽碎石猛烈一震，下一刻皆是泛起银光，疯狂向男子聚集。 宛如万千流星呈漩涡流转，星云密布。 一颗又一颗，一层接一层… 无尽碎石形成了一片流动的海洋，并且像漩涡一样将男子层层包裹。 仅是片刻间，一颗巨大无比泛着光芒的星石便出现在了夜空之下。 那星石如同小半截山峰大小，悬浮天际。 从远处的蓉城看去，宛如天地间升起了第二轮明月。 而这第二轮明月之中，就包裹着被路遥称为‘玉皇’的那个人。 星石浮空后，季牧眸光冷冷一扫，缓缓抬手。 “啪”地一声，一道清脆的响指声回荡夜空。 一瞬间，整个星石蓦然向内挤压坍缩，在极短的时间化成了一道光点！ 然后…陨落星辰爆炸的余晖将方圆百里的天幕都照耀的如同白日！ 在爆炸的那一瞬间，世界都是寂静的… 但过了一会儿，哪怕是远在蓉城之人，都听到了这一声迟来的震响！ 境界低微的更是耳中溢血，茫然四顾，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喂喂…谁能告诉我城外发生了什么吗？” “绝魂之森的方向…是有王器出世了？” “可能是两位大能修士的对决…但这动静，是不是也太夸张了些？” 不久前那位知晓一些内幕的存在再度惊骇发声。 “这…还是老夫认识的五方劫么？ 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 第233章 仅以此剑，击坠群星(十二) 季牧深层意识中，真正的季牧虽然退居幕后，但同样能够感知到外界发生的事情。 此刻他看着另一个自己大发神威的一幕，怔然出神。 【长的一样，这咋差距就这么大呢？】 施展了一式不知是何等阶的神通后，接管了季牧身体的另一个季牧神情却没有半分轻松，反而愈发凝重。 似是印证了他所思所想。 很快，云雾汇聚，玉皇丰神俊朗的身影便再度浮现在夜幕之下，笑着向季牧招呼道： “我就说你没那么容易死。” 说话之际，玉皇冰冷至极的眼眸，和他面上的笑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季牧看着这一幕，直接朝地上淬了口口水。 “我呸！一看到你这张脸，本座就恶心的不行。 要打就赶紧动手，要么把你揍回忉利天，要么本座大不了就再多一次轮回。 反正你那张令人作呕的脸，本座哪怕神魂沉入冥海，也不想再看见！” 玉皇笑容不减。 身为上界共主，无限接近至高意志的存在，他自然不会被外界的情绪影响自身。 情绪对天族而言，从来都是下下等，是深恶痛绝的东西。 所以他就如同一座冰冷的器物，只会以最优选择，处理一切事物。 但另一人就不一样了… 因为话音刚落，季牧便直接动手了。 无尽星芒凝聚在身，宛如在他的肩头披上了一件星辰之衣，随风舞动。 “咻”地一声，一道流星蓦然横穿大地，瞬息来到了玉皇身前，一拳轰出！ “一次打不散是么？ 本座倒要看看，这最后一道劫云，能支撑你凝聚多少次法身！” 拳影闪动之间，一道璀璨的星辰印章在拳背上亮起，给季牧带来了极为恐怖的增幅。 那股传递而来的力道如同一颗巨大无比的星辰，正向着玉皇撞击，破碎一切。 拳还未至，虚空便已破碎，一道暗沉的黑洞浮现而出，吞噬光明。 “碎星！” 面对季牧这一拳，玉皇身形也动了。 只见他脚步一踏，一尊手持印章的天帝虚影便浮现身后。 他头顶青天，脚踏大地，威严的目光让万物生灵都俯首臣服，镇压一切！ … 泰山书院。 刚从明德堂讲道回来，回到洞府准备舀一瓢水喝的书圣动作猛地一顿。 他微微转身，目光似穿透数千里山河，朝着季牧所处的方向看去，面色露出一抹担忧。 “长风…” … 终南山，无为观。 闭关很久的李寒衣今日突然被人敲响了洞府的大门。 “小师叔，师祖找你。” 洞府之中，李寒衣缓缓睁开了眼睛，目中一抹银芒一闪而逝。 他缓缓抬手，一股氤氲白气萦绕手中。 这是他灵力的外露。 与正常修士的青色灵力不同，他的灵力，赫然变为了纯白之色。 内视了一瞬，李寒衣有些错愕的抬头。 “我入虚境的楼梯…不见了？” 怔然半响，他才咂了咂嘴，感慨了一声： “法诀突破就是境界突破…原来如此，这就是逍遥诀么，不愧是道法级神通。 这么说的话…我现在其实也可以算是入虚圆满？ 毕竟逍遥诀直接参悟大道，一步登天，不修境界嘛！ 这回那个书呆子的境界绝对没小爷高，下次见面，嘿嘿嘿…” 就在这时，他猛然想起了自己停下修炼的原因，一骨碌从金席上爬了起来。 原本那里放置的仅是一个草席，但后来李寒衣觉得坐不惯，便让人给自己换了一个金的。 对此，就连他师祖听闻此事，也是连连摇头，不过并没有过多干预。 “师祖找我…是什么事呢？” 片刻后，李寒衣来到了一座草庐，刚一过来，尚未见到人影，一个药瓶便从草庐中朝他丢了过来。 “道一，三个月后，去一趟海州海域。 山海变故将至，你也要收敛几分散漫的性子，提升自己。 此次下山，也是对你的一次历练。 运气好的话，你或许能见到你的那位友人，运气不好…可能以后就都见不到了。” “不是师尊你让我自己随缘修炼的嘛…”李寒衣嘀咕了一句，接过那瓶药瓶打开看了一眼。 三颗金气升灵丹… 李寒衣脸都绿了！ 他光速转身跑回草庐，但就在这时，草庐的门已经关上了… 无论他如何跑，都跑不到草庐所在的方位。 李寒衣知晓，在草庐关闭的那一瞬间，这个地方就已经不在终南山了。 看似咫尺间的距离，却宛如隔了一座山海。 他愣愣的抓着手中丹瓶，最后颓然的坐倒在了地上。 “造孽啊！” 片刻后，他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又生龙活虎的蹦了起来。 “能见到我的友人…那不就只剩一个了嘛！ 酒也快喝完了，正好再要两坛。 不过估计他也没剩多少了，都是吃老底的，入不敷出嘛！ 然后再让他看看小爷我现在的境界！” 自言自语间，李寒衣拿着那瓶丹药渐行渐远。 从始至终，他都没有在意师尊最后说的那句话语。 他当然知道见不到是什么意思。 但…那个季爷会死？怎么可能嘛！ … 绝魂之森。 天帝法身出现之际，直接举起了手中印章，向着下方的季牧轻轻一盖。 “轰”地一声，季牧半个身子突然不受控制的陷进了大地之中。 重压之下，万物沉沦！ 眼见自身的速度受阻，拳头打不出去，季牧眸中现出一抹狠厉。 他一跺脚，背后的星辰之衣突然飘了起来，缠裹在他的右臂。 一时间，除了拳背上那枚星辰印章之外，他整个右臂都变得通透起来，一颗颗星辰纹在其间，看起来神秘异常。 不远处的一众罪仙登时移开了目光，不敢直视。 只一眼，哪怕如杜清路遥这等立言境的罪仙，也是感到一阵目眩，几欲栽倒。 而缠裹上星辰之臂后，季牧幽幽叹了口气。 “现在的状态差到只能凝聚这一点星辰法身了么… 算了…足够了！” 话音刚落，他对着天帝法身前面的玉皇，隔空就是一拳！ 一抹极为璀璨的星芒瞬息破空，将漆黑的夜空烫出了一个明亮的大洞。 然后一瞬间… 光明如昼！ 第234章 仅以此剑，击坠群星(十三) “星辰法身么…”玉皇喃喃自语了一句。 旋即，面对季牧的全力一击，他也缓缓抬手握拳。 身后法身同样跟随他的动作举起了拳，动作如出一辙。 下一刻，两道拳锋轰然对撞！ 气浪卷空，云渡千里，山野林木尽折腰。 这一击之下，玉皇右臂登时爆碎成一片云雾，只不过在下一瞬间却又恢复如初。 季牧清晰无比的看到了这一幕，微微皱眉。 没有任何寒暄，二人一击分开之后，玉皇法相伸手一抓，一柄散发着夺目金光的天帝剑霎时凝聚在手，直接一剑隔空递出。 剑还未至，季牧就感觉自身的整个神魂都如同被撕裂了一般。 【斩灭神魂之剑么…】 他伸手往背后一握，秋水铮鸣出鞘。 “憨货，你修的剑法不错，不过想要走出自己的道，还需集百家之长，融会贯通。 现在本座再教你几式，你且看好。” 话音刚落，季牧提着秋水，迎着那道剑锋，瞬间窜了出去。 并非直线，而是以玉皇的方位为中心，开始在场中以圆弧线疾速绕圈。 随着季牧的奔跑，他的身形在沿途留下了无数道持剑残影，在场中不停腾跃。 每一道剑影出现，就有一股锋锐之气弥漫。 片刻之间，无数道剑影就将玉皇包围了起来，而那股锋锐之气已然浓烈到了极致。 四周的罪仙都已然褪去了许远。 他们仅是靠近，那股锋锐的气息就已经像是要把他们从内到外都彻底撕裂、化为齑粉一般。 静谧一瞬之后，所有幻影一同出手，无数道华光交错穿梭。 刹那之间，千万道剑气拔地而起，剑意凌云，气冲霄汉，如银河舞落九天！ 千万剑与一剑交汇，铮鸣之声传遍山河，震荡大地，为这片不曾消停过的黑夜，再添一抹余晖… 半响，风波止息，剑气彼此抵消。 这时，玉皇与季牧的身影一同动了。 二人化为道道残影，瞬息间在场中交接了上百次，无尽剑气散逸，斩裂虚空。 差不多打了半柱香后，二人再度分开，彼此持剑而立，冷眼看向对方。 玉皇扫了季牧一眼，淡淡道： “你撑不了多久了。” “呸！你那法身虚一半了吧？还能打？”季牧冷笑着说道。 “杀你足够了。” “大可试试。” 玉皇显然不打算再多费口舌，直接冷眼抬剑。 季牧说的没错，他的法身能够在人间持续的时间不多了，自然不会把它浪费在口舌之争上。 【还能再出一剑…不过，足够了！】 随着他的动作，无尽劫云倒卷而来，撞入了他的身体，显然是打算将所有力量都融入接下来的一击。 劫云入体的那一刻，玉皇头顶浮现出一顶灿金帝冠，与此同时，他身上的白衣也随之变化成了一身帝袍，迎风舒展，无尽威严迸发。 这一刻，他就是三界的主人，天族之长，三十三天的帝王！ 他目光冷冷的望向季牧，默默的举起了天帝剑，目光中不含带一丝杂质与情绪。 随着天帝剑缓缓拔高，剑身无尽华光迸射，宛如大日照耀四方。 与他动作一同，他身后的法相也高举帝剑，巨大的剑影占据了半座夜空，缓缓落下！ 剑锋落下的速度极慢极慢，但却像是无从躲避一般，牢牢锁定住了季牧。 季牧只感觉自己被一股无从抗拒的力量押到了一座刑场，天地就是它的围栏。 而他就身处断头台上，头顶巨大的帝剑，就是即将要将他断头的闸刀！ 天帝虚影，就是那个要将他审判之人！ 剑还未至，季牧的身上突然冒出了丝缕白气，一缕缕随风消逝。 那些白气，是他一点点消散的神魂！ 季牧神情一瞬间变得无比凝重起来。 【斩过去未来的三生因果剑么，倒是天克现在这个状态的我，有些棘手…】 第235章 仅以此剑，击坠群星(十四) 意识之海深处的季牧算是发现了。 从始至终，玉皇的攻击都是针对神魂的，根本懒得跟他们对拼肉身。 这就使得他之前含在口中的不死丹基本没了任何作用。 操控身体的天罡也陷入了沉思。 绝对因果法则之下，他以过去身的状态，根本无法对玉皇造成有效的反击。 【需要一个介质中转…】 天罡咧了咧嘴。 下一刻，季牧身子一阵趔趄，真正的季牧被直接放了出来，重新接管身体。 “憨货，他拥有的法则天克本座，所以现在只能靠你了。” 季牧端持秋水，一脸茫然。 “……？？？你说啥？！” 他凝望头顶那道尚未落下，但仅凭剑锋阴影就将自己彻底覆盖金色帝剑，整个人都不好了…… 内心深处传出了他的阵阵咆哮。 “你丫打不过就把我推出来？！你看我像是能打过的样子吗？！” “无妨，本座以神魂为你提供招式和增幅，只是借你之手斩出。 因果法则对过去未来有绝对压制的能力，是那个死人脸掌控的所有法则中最棘手的一道，但用这个方法正好可以避开。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是咱俩一起动手，不会让你孤军奋战的。 大不了咱俩就一起投胎。” 季牧嘴角微微抽搐。 事到如今，玉皇的帝剑就悬在他头顶上，他就算想拒绝也来不及了。 他握紧了手中剑柄，咬牙道： “怎么整？！” “屏息凝神，冥想星空，气沉丹田，神定中宫。” 天罡的声音疾速传出，季牧依言照做。 就在此时，随着高如山岳般的剑锋缓缓垂落，夜幕下，一截巍峨的山尖投影缓缓浮现。 仅仅出现一角，便占满了整片夜幕。 这座山季牧见过，并且不止一次。 在渡三才劫之际，棋圣以君子剑砸碎圣器山海盘、借人间山海击碎的，就是这座山峰投影。 准确来说，那是整个山海世界的核心——须弥山！ 只不过那次山峰展露的规模，因为有圣级插手的缘故，要比现在大上不少。 即便如此，现在露出的一小截，也充斥着一股令人为之窒息的压迫感。 并且，这还远没有结束。 随着剑锋再落，一阵梵乐响起，天籁之音盈满夜空。 楼阁寰宇，仙子舞动。 一方极为浩瀚的世界投影也显化而出，替代天幕。 那是整座三十三天，虽不是最高的一天，但却是权力最为集中之地。 忉利天！ 此天显化之际，无尽星幕如银河漂泊，流动周天。 其中每一颗星辰，都被一道如江河般粗壮的沉重铁链串联了起来，悬挂在忉利天各处，倒映着微弱的星芒，如同卷珠帘幕…… 看到此情此景，季牧蓦然感到体内天罡的意志蓦然掀起了一股滔天的愤怒，甚至隐隐影响到了他。 此刻，夜幕之下。 天帝剑当先劈落，剑影覆盖了一截山峰。 山峰之上，辉映诸天，群星为缀闪耀其中，如银河倒卷而来。 在这一瞬间，季牧内心只有一个感觉… 头顶的天…塌了！ 那是一整个天幕都在向他倾倒的压迫感。 尚未砸下，便已令人窒息！ 就在这时，脑海中传来了一声暴喝： “收摄心神，那都是花架子，不要被对方的气势压倒了！” 虽然知道天罡是故意说的不值一提以借此安抚自己，但季牧还是深吸口气，在这股巨大的压迫下，缓缓闭上了眼睛。 止观剑意荡漾，让他的内心趋于平和。 “接下来怎么做？”季牧内心淡淡问道。 “冥想星空。” “星空…” “星空深处，有一颗星辰自古便存在，照耀古今。” 跟随着天罡的话语，季牧脑海中浮现出了一幕幕画面。 “它名天罡，亦名北极，曾为无数众生指引过方向，并成为了他们的信仰…” 在季牧的脑海中，一颗孤傲而明亮的星辰存在于寰宇深处，千百万年时光的冲刷也不曾让它褪色半分，宛如帝王。 在它诸多不曾在意的角落。 无尽生灵在黯淡无光的日子里，抬头凝望着它，口中念念有词… “看，那颗最亮的星星所在的方向，就是北方。 如果迷路了，记得抬头看看它。 这样，你就知道方向了…” 第236章 仅以此剑，击坠群星(十五) 在季牧的脑海中，无数道画面和声音闪过，让他脑海微微发胀。 “某一天，这颗星辰接收到的信仰之力达到了一个极致…” 季牧脑海中幻想的星辰在这一刻仿佛静止了一瞬，然后蓦然爆发出了从未有过的璀璨光芒，照亮四方寰宇… 就在同一时刻，季牧的气海深处，突然不受控制的剧烈翻涌起来！ 燃神丹的药效早已失效，季牧的气海又恢复到了原本的模样，金色灵丹一一融化汇成海洋。 此刻浪潮翻腾之间，灵力之海中心突然爆发出了一道漩涡，向内塌陷。 就在塌陷位置的正下方，一颗陨星在气海之下缓缓升起，并且越来越明亮辉煌。 季牧体内所有的灵力海水都灌注到了它的身上。 而当它攀升到海面之时。 季牧的气海…空了！ 当最后一滴灵液被吞噬吸收之后，陨星直接取代了季牧的气海。 星辰静止了一瞬，下一刻，一道璀璨的星芒从季牧的眉心喷涌，直挂九天！ 这道光芒升起之际，苍茫寰宇中，无尽群星一颗颗接连亮起，爆发出了从未有过的光芒，如同朝拜帝王，明亮至极。 就连天上银河，此际也不是星光点点，而是被彻底点亮，化为了一道横贯数万里夜空的光柱！ 原本漆黑的夜空，瞬间化作一片亮银！ 山海世界无数众生抬头，都清晰无比地看见了这一幕，瞪大双眸，震惊到说不出话来。 极短的时间内，这些受到反馈的无尽星光便席卷而下，灌入季牧眉心。 一股难以言喻的滔天力量瞬间充斥了季牧全身！ 在这一刻，季牧不知道自己处于什么境界。 他只是缓缓抬起了剑… 根本不需要知道什么境界。 自己的和对方的，都不需要，也不重要。 因为他知道… 现在他一剑之下，漫天神佛皆可斩！ 季牧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双瞳孔之中，霜白雷霆闪烁，倒映漫天星光。 与其对视，一如窥探星空寰宇。 他抬头看向了夜幕，天帝剑即将落在头顶，忉利天四周的诸天星辰也将他围绕，如同锁链般缠裹而来。 季牧轻轻吐了口气，将秋水缓缓立于眉心。 并指一抹，剑身通体流转了一层星光，洁白无瑕。 下一刻，季牧向前一踏，轻描淡写的举起手中长剑轻轻一划。 天地间，由下至上，顿时出现了一道笔直的银光。 看似极薄，但却如同瀑布逆流而上，宽逾千里，直冲天际，将这被替换的虚幻天幕…一分为二！ 心海中，季牧与天罡的声音于此际齐声响起，一同诵念： “仅以此剑，击坠群星！” 一剑递出，无尽珠帘爆响。 山峰开裂，楼阁倾倒，群星坠亡… 数百里之间，忉利天悬挂的漫天星河化作一路盛开的烟火，耀满人间！ … 许久之后，季牧观望着空无一物的原野，怔怔出神。 持续不断的高强度战斗下，哪怕有大量恢复丹药，季牧也是感到一阵疲累。 他向不远处的一众罪仙微微抱拳，然后将他们收归进了旃檀世界。 随即，他一仰身子，就这么向后一倒，整个人便躺倒在了地上，掀起阵阵烟尘。 但他衣襟早在之前便已染满鲜血，所以此际也毫不在意。 他以双臂为枕，平躺在原野之中，四周是无尽碎石林木，抬眼就是群星。 “五方劫…渡过了……” 季牧眼神迷离，似是觉得自己恍如身在梦中。 就在这时，他的全身上下突然传来了一阵极致的痛楚，并且不是一下，而是持续性的。 高强度战斗的疲惫，燃神丹药效的后遗症，以及之后天罡明显用的某种不合常理的方法强行增幅他的力量… 这些，在大战之后，季牧心神松懈的那一刻，一股脑的都涌了上来。 他的身体早在与四大天王对战之际就已经达到了极限，只是后续降临的更为强大的玉皇逼迫他不得再度压榨自己的潜力去战斗。 因为一旦松懈，就是死路一条！ 第237章 独行黑夜，融于暖阳 不知道过了多久，季牧身上的痛感渐渐褪去。 这时天边刚刚掀起一抹鱼肚白，微朦的日辉缓缓洒向大地。 一夜剧痛的折磨，让季牧的衣衫已然被汗水浸湿，与地上的泥泞混合在一起，贴在背后，十分脏乱不堪。 自打从出生到现在，他还从未有过如此狼狈的时候。 事实上，若非口中含着的那颗不死丹仍旧在发挥药效，他根本不会这么快恢复过来。 一夜过后，这颗八品丹药也彻底被他吸收殆尽，化作他体内灵气的一部分。 苏醒后，季牧一撑身子，坐了起来，晨阳刚好正对他坐起的方向。 他愣愣注视着那轮冉冉升起的金日许久，仿佛那是极为陌生的事物一样。 明明才相隔一夜，但对季牧而言，却恍如隔世。 这一夜，真的发生了太多事情了。 好在，他最后赢了。 那一剑的光芒，直接在漆黑的夜幕上开出了一道光明的深渊。 无论是玉皇法身还是诸天星辰的投影，在这一剑之下，尽数烟消云散。 不仅是劫云。 一剑之后，千里长空，只剩下了星河漫漫，再无一片暗云遮蔽目光。 这不仅是天罡星和季牧的力量，而是季牧借助天罡的指引，彻底唤醒了体内星辰，引动夜空无数繁星共鸣，最终汇聚而成的力量。 玉皇法身虽强，但此地也并非他的主场。 他在人间的力量自然不可能超越人间众生的信仰，所以最后被汇聚众星之力的季牧一剑送回了忉利天。 至此，七重天劫，季牧一路跨越了五重，并且是人间圣人众多、加上须弥意志处处掣肘的五重！ 看着那道晨阳，季牧只觉得身子都变得无比之暖，似要融化在暖阳之下。 这一夜，他独自穿越黑暗，终见光明。 良久，季牧伸了个懒腰，用衣角擦了擦青神葫略显脏乱的葫嘴，然后发现衣服其实也不怎么干净，只得无奈摇头。 最后，他索性什么也不管，直接仰头往嘴里猛灌了一大口酒。 “得劲儿！” 烈酒入喉之后，季牧长舒了口气。 他将葫芦挂回腰间，然后似突然想到了什么，开口道： “呃…那谁…” “如果实在不知道怎么称呼的话，你也可以叫我天罡。” 熟悉的声音在季牧脑海响起。 季牧内视自身，发现除了那颗星辰之外，根本找不到他的人影，便以为他躲了起来。 就在这时，天罡略有些疲惫的声音再度传出。 “别找了，本座这次为了帮你，神魂耗损严重，根本不足以维持显形，只能依凭这颗星核才能与你对话。” 季牧的神魂小人在体内转了一圈，最终目光落在了那颗星辰上面。 “你…是这颗星辰？” “从某种意义上，这么理解倒也没错。 不过更为准确来说，它…本身就是本座的一部分。” 季牧若有所思的应了一声，他想了想，然后问道： “我的气海呢？” “被星核吞掉了。” “？” “这么看着本座干嘛，又不是我干的。” “你刚才不是还说它是你一部分？” 季牧此言一出，星核顿时陷入了沉默。 良久，季牧的青筋一点点凸了起来。 “蟊贼，你就不打算给个解释？！” “哎呀，气海那东西又没啥用。 现在有星核在，你等于气海直接升变，根本不用走寻常修士的路子。 堂堂天罡星，还需要学那稚童般的修炼方式，一步步爬楼？” 季牧皱了皱眉，感受了一下自身境界，发现的确有些不一样了。 但他无法分辨他现在的境界。 唯一能够感受到的就是… 他身上散发的气机非常之强，是渡劫前的十倍而不止！ 他试着朝前方轰出了一拳。 空气中，一阵气浪翻涌，迸发道道光晕，拳锋前方一棵等人高的树木应声折断。 仅凭拳劲便做到了这一点。 若是他再加几分力道，这一拳便能直接破空。 而这样的威力，是之前的他远远不及的。 第238章 气海石碑，共融星核 若说之前是在入虚境，一步步爬楼登高的话。 那么现在，整个楼阁从头到尾，都被星核吞噬一空，自然也不复阶梯的存在。 季牧微微咋舌。 “蟊贼。” “憨货，本座是天罡！” 季牧仿佛没听见某人的咆哮一般，自顾自的问道： “我现在是什么境界？” “按照现在人族的修炼途径来看，大抵相当于半步立言吧。” 季牧神色蓦然一惊。 渡个劫，不知不觉破了一大境？！ 他声音微微急促了几分。 “那我岂不是在碑石刻下铭文之后，就能迈入立言境了？” “不然呢？区区立言，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星辰之上，传出了天罡极为不屑的声音。 季牧神色一喜。 他没想到，拼尽全力，耗时耗财渡过一劫之后，竟然还得到了这样的好处。 这样一想，气海没有了，似乎也不是什么难以接受的事情。 但就在这时，他猛然想起来了什么，神魂小人在体内环顾了一圈，最终视线再度停在了星核上面。 他咽了咽口水，声音也不自觉拔高了几分… “我碑呢？！” 按照正常修士的修炼步骤，气海最后一步升变后，金色的立言碑石就会直接破海，凝聚而出。 到了这个时候，就等于爬到了入虚境的极致，踏入了半步立言。 当修行者能够在立言碑上刻下第一个字，就等于彻底迈入了立言境，在仙路上走到了半山腰的位置。 但季牧在体内环顾一周，除了那颗黑黝黝的星辰之外，哪还有立言碑的存在？ 面对季牧的质问。 星辰之上，再度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最终，当季牧的神魂小人在体内凝聚出了一把光剑，目露杀机，一点点靠近星辰之时，天罡没有任何底气的声音才幽幽的从星辰中传了出来。 “也…也被星核吃掉了……” 季牧脑海中“轰”地一声。 如同天劫未散，天上再度降下了一道天雷，生生劈进了他的脑海…… … “你…说…啥！？” 季牧白皙的面容此际直接黑了下来，手中光剑不由自主的向星核砍去，大有不把这个蟊贼砍死誓不罢休的想法。 “你等等，冷静！没了碑石又不是不能刻字了！” “我往哪刻？！” “当然是刻星核上啊！” 天罡眼见季牧离自己越来越近，声音也不自禁拔高了几分。 “刻星核上？”季牧的动作一顿，狐疑的看了星核一眼，“这玩意能替代碑石？” “星辰核心，替代不了你一个小小立言碑？” 季牧狐疑的看了他一眼，“没什么变化？” “立言境的强弱，与立言碑的大小和刻下的道字息息相关。 而立言碑的大小和凝实程度与修士在入虚境修炼的气海成正比。 气海越广阔，升变的时候立言碑就越厚重凝实，而星核的存在，直接让你跳过了这一步骤。 试想，寻常修士就算在修炼，能将气海修炼到星辰大小？绝无可能。 所以，这是本座留给你的天大造化。 我等天罡星，又岂能走寻常人的路子？” 季牧思索了一下，缓缓点头，不过这时天罡星轻咳一声，话锋又是一转。 “不过，替换成星核之后，倒的确有一个不怎么好的地方…” 季牧没来由心里一紧。 “什么地方？” “立言境的突破，是按照刻字的多寡来分的。 一到三字为初境，四到六字为中境，七字为极境。 除了碑石之外，刻下的字也直接影响此境修士的强弱。 下等修士刻字，杂乱无章，不合心境，也不成句势，上字不接下字，无法串联到一起。 这类人，若非撞到了什么大机缘，一辈子都要在这个境界打滚，不得寸进。 如攻打城楼，铜墙铁壁，自己却手无寸铁，无从推开。 中等修士刻字，粗成句式，但不合心境。 往往为了凑句而强行刻字，或者立下的誓言不通达，有些甚至就没有什么誓言，所以勉强能修炼下去，但要突破到下一境，同样极难。 就如门不难开，但却如同醉酒之人无法找到归家之路，破境同样极为困难。 而上等修士刻字，不会急于求成，有些甚至十几年都不会落下第一笔…” 第239章 星核为碑，五方之秘(上) “对那些有追求的修士来说，他们会找寻很久与自己道誓贴合的七字。 立言立言，所立的，就是成道之言。 说白了，就是立下自己的理想。 等到明道之际，越是不忘初心，贴合道誓的，明道就越是水到渠成。 甚至如果完全贴合，一直遵从本心走在自己写下的道路上，这等人迈入明道境，不需要任何门槛。 如回自家的门一般，轻轻一推，大道的门就向他敞开了。 因为在立言境，他就已经刻下了自己的道，并且未有丝毫偏离。” “那这些，与你方才所言不怎么好…有何关系？” “除了这些，立言境的刻字速度也是极为重要的一件事情。 正常修炼下，一般一两年之内就能刻下一字，越是急于求成的，刻字就越快。 但还有一个情况会影响刻字。 立言碑的大小和凝实程度。” 天罡话说到这里，季牧一瞬间就明白了。 若是立言碑的大小能够影响刻字速度的话，那他要在星核上刻字，无疑难如登天。 试想，什么程度的立言碑石能够有一个极星星核更大、更厚重？ 说不定寻常同境修士能够刻下一两个字之时，季牧连个笔画都落不下去。 但最主要的，是他的立言碑石已经被星核吞噬融合了… 他…已经没得选了…… 从天罡引导季牧唤醒星核与玉皇对决的那一刻开始，季牧就踏上了不归路，不过那也是不得不为之事。 因为那时候不那样做，他必定会死在玉皇剑下，就连现在思考这些问题的机会都没有。 微微一想，季牧叹息了一声，摇了摇头。 既来之，则安之，再多想也是无益。 至少，他在入虚境跨越了一大境，至于之后的，走一步看一步，总会有春暖花开的时候。 虽然刻字会很难，但或许，自己刻下一字，可以相当于同境修士刻下数字而不止… 这么一想，季牧倒也没那么难以接受。 “天罡大哥。” “嗯？” “咱俩商量个事。” “什么？” 季牧有些心累的扶了扶额，“下次再有这种事…能不能提前告知一声？好歹有个心理准备？” “呵，本座要是提前告诉你可能会延长数倍踏入明道的时间，你还会同意？” “……”季牧一瞬间哑口无言。 沉默了许久之后，季牧神魂小人跑过去坐在了星核上面，然后问出了那个困扰了他许久的问题： “天罡，五方…到底是什么？” 天罡沉默了一瞬，然后叹息了一声道： “这得从掌控天界最大的一个种族开始。 须弥山海，向来是谁强谁住的就越高。 就像下界以分布最广的人族命名一样，上界同样是以最强的天族命名。 在天族内部，其实也分为三类。 一类就是出生即是天族的存在，这种生灵天生没有任何情感，只为强大而生，并且更加亲近大道。 大道本就是无情之物，有情的只是人类自身。 而这第一类就是真正的天族，天生强大的王者。 还有一类一般是由人间大能修士飞升而来，为了便于控制，在踏进天门后同样要把所有感知情绪的能力交还给至高意志，融入天族之中。 这样的情况下，他们虽然留有记忆，却不会有任何触动，而是变得与真正的天族一样冷漠无情。 它们还有一个特殊的称呼——仙族。 这最后一类，就是出生于天族，但却在某种因缘际会之下，诞生了原本根本不会出现他们身上的情感。 甚至一些被摘除了情感之后，重新诞生了情感的飞升仙人，同样也被归属到这一类。 这一类，在上界被称为——星族。 而星族之中，为首的、最强大的五人…就是五方！” 季牧听闻此言，心神巨震。 “原来是这样…” “在天界，诞生情感是大忌，不容于世的存在。 但因为我等五人境界仅次于当时的玉皇，联手之下，能打残半边天。 而那时候的天界除了天族之外，同样还有很多强大的种族，内忧外患，所以一开始就只是将我们驱逐出境… 但…那已经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第240章 星核为碑，五方之秘(下) “拥有了正常的情绪后，我们几人也不想再待在那个一片冰冷的地方。 所以在那之后，我等五人在山海之外，各居一方，共同将自身大道剥离出至高意志的掌控？ 以身化星辰，脱离山海世界，游离天外。 并暗中接引了许多如同我们这般的存在，一点点壮大，与天族分庭抗礼… 直到某一天，一切都变了…” 季牧清晰的感觉到在说到这里的时候，天罡的声音变得低沉了几分。 “大抵是在万年之后吧，一直沉睡的至高意志不知为何突然苏醒，按照天历记载，百万年一度的纪元更迭，至高意志才会苏醒一刻。 但这次，它提前了几乎一半的时间… 而我们这等将自身剥离出主世界的种族，对它来说根本就是深恶痛绝的存在。 原本我们已经为此做好准备，但没想到，它苏醒的实在是太快了… 但那时候我们已经不在山海世界之中，所以它不能亲自下场对我们动手，于是便赋予了玉皇至高权能… 一时间，原本势均力敌的力量一瞬间失衡了… 玉皇在极短的时间内整合三十三天，并带领一支全新的天军冲进了寰宇… 我们几人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一个个星族被缉拿，在眉心被钉入锁神钉，打入须弥山海各处，永世充当劳役。 而那些被我们一同创造的世界，漫天星辰大多都被串成珠帘，悬挂忉利天外，上面的生灵基本都沦为了天界异兽圈养的口粮… 之前你看到的那一幕，就是由此而来。 我们见势不妙，带领一部分星族催动星辰远离山海世界，深入寰宇之中，这才躲过一劫。 直到现在，天界应该也有一支天军常年游荡在山海之外，搜寻星族的轨迹。” 季牧只觉得听的口干舌燥。 这些事情对他来说都太过梦幻，诸天与星辰的战争，根本不是他一介还在为如何为迈入立言境发愁的小小修士能够考虑的。 就在这时，他突然想到了什么，问道： “那这么说，你们不是成功出逃了吗，为什么还会出现在这里？” 天罡幽幽一叹。 “这是因为一个赌局。” “什么赌局？” “因为我们五人将自身大道剥离山海，所以须弥意志便永远缺失了一块，这不仅代表着它对我们失去了掌控，同时也代表它…不完整了。 所以，为了将这些大道找回来，承接须弥意志的玉皇并没有斩杀所有星族，而是下令将所有捕捉到的星族共同打入锁神钉，关进斩仙台，然后喊话逼迫我等现身。 我们现身之后，拼上性命大打出手，我趁着机会将斩仙台打入了人间。 你那棋罐里的罪仙，就是这么来的。 最后，玉皇察觉在山海之外击杀我等会导致大道外流，所以最后无奈之下，向我们承诺不会加害这些人，给他们一个活命的空间。 要知道，每一位星族都强大无比，开创的小世界都有无尽生灵依附，这些生灵叠加在一起，要比四大部洲加起来的生灵还要多。 如果有希望，我们…不可能放弃他们… 玉皇就是瞅准了这一点，以此要挟。 他让我等入轮回，将自身大道重新归入山海，并且当场放了一半的人。 这么做的原因，都是为了让我们心甘情愿的重入山海轮回。 他承诺可以不锁定我们的转世身，任由我等成长，然后再度踏足山巅，再来一场诸天星辰之战。 这期间，如果身份败露，则生死不论。 最后，胜者可以带走一切，败者要将大道永远归还。 这其实，也是须弥意志的承诺。 除此之外，我们每一次中途死亡，大道也会被剥离一分，归还山海… 而我们，其实已经轮回很多次了… 对我们而言，这等于在他们的主场进行一场豪赌。 虽然十分不利，但我们…没得选。 第一次轮回之际，我曾察觉到不对，玉皇代表的须弥意志有要为我等设下锚点的迹象。 我让那四个混球先走，自己冲上去拖住了玉皇，最后被盛怒的玉皇打碎了神格。 不过他最后怕大道外溢，所以没有下死手，而是将锚点固定在了我身上，将我打入了轮回。” “所以这就是为什么我要渡天劫的原因？”聊到这里，季牧只感觉很多之前不明白的事情在这一刻都彻底被解开了。 他知道李寒衣和应莲觞各自同为五方之一，但却一直疑惑为什么只有自己单独受到了“特殊照顾”，现在与天罡所说的话语串联到一起，顿时茅塞顿开。 … 就在季牧与天罡在绝魂之森边缘交谈之时。 忉利天，玉皇宫。 银发白衣的玉皇高居王座之上，一脸沉凝，似是在思考着什么。 在他下首的位置，一位身披亮银战甲的威武天神静静伫立，等待着他的命令。 良久，玉皇目光停留在了他的身上，淡淡道： “近几百年，可有搜寻到域外星族？” 天神摇头。 “它们躲藏的太深了，我派人深入星空数千万里，但一直搜寻无果，望天帝…” 玉皇摆了摆手。 “无妨，迟早能找到它们，不急于一时，相比之下，让元君在下界发展的棋子都怎么样了？” 天神思索了一瞬，说道： “除了南洲之外，其余三洲发展的速度都十分可观。” “让他把其它三洲的停一停，能派的都派到南洲去吧。” “谨遵天命。” “就这样，下去吧。” … 片刻，天神离去后，玉皇宫仅剩下了玉皇一人。 他嘴角渐渐流露出了一抹讥讽。 “趁着至高意志终于陷入了沉睡，没忍住下去看了一眼。 这样一看，成长的还是太慢了啊，还是让我来催化一下吧。 这样下去…连爬上来都是问题，又怎么帮我的忙呢？ 你们，可千万别死的太快…” 从他此刻的眼神中，除了冰冷之外，还多出了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一如幽深神秘的深潭，让人永远无法猜到他的内心在想什么。 但可以肯定的是… 那绝不是天族的目光！ 第241章 丽人心事，蝶儿苏醒 姑射山，玉溪崖。 一袭红衣正微依树丛，看着头顶的一对知了发呆。 斑斓的日光透过林叶，照耀在她白洁的肌肤上，构成了一副闲适的画卷。 【人家都成双成对的，怎么本姑娘还在这独守空房呢…】 隔了一会，她又幽幽的叹了口气。 【也不知道那个笨蛋现在在干嘛…】 【这么久了，也不知道来个信！】 【下次见面不理他了！哼！】 【啊不对，都不理他了…本姑娘还见他干做什么？啊啊啊那不行！】 玉依香急速晃了晃头，像刚刚出浴的美人将头发上的水甩干一般。 【要不写封信？】 【不行，他都不给本姑娘写，都不想我，我也不写！】 玉依香脸颊微微鼓起，腾起的那抹红润衬托着她那国色天香般的丽容，此刻的姿态，若非无人得见，定能让万千众生为之倾倒。 过了一会儿，她的俏脸板不住又垮了下来。 【算了，他可能在忙着渡劫，还是我给他写吧…】 【对了…渡劫？】 【这么久没消息，不会是…】 玉依香秀眉微蹙。 就在这时，她猛然想起来了什么，素手伸到发梢，摘下了一枚玉簪。 异宝秋叶。 季牧发簪上所戴的那枚名为夏花，与此物是一对。 当二者分别在不同的人手中之时，则能够即时反应对方的生命状态。 玉依香握紧秋叶，神魂探了进去。 半响，她才收摄心神，缓缓的吐了口气。 【还行，状态有点虚弱，应该是刚经历一场大战，但应该已经脱离了危险…】 【这么说…他天劫渡过了？！】 玉依香神色不受控制的又是一喜… … 与此同时，姑射山某处琴舍。 风姿卓越的女子默默收回了看向玉溪崖的目光，重重的叹了口气… 【唉，这妮子，还能入圣吗？】 就在这时，她突然感应到了什么，秋水般的眸光再度落在了玉溪崖的方向。 【这股气息…那只灵梦蝶醒了？】 … 同一时间，崖顶的玉依香也感受到了蝶茧的变化，目光一瞬间汇聚过来，露出一抹惊喜。 妖都之行结束后，二人分离之际。 季牧为了让蝶儿有一个足够安全的环境进化，曾将化茧的蝶儿交给了玉依香，让她带回七音宗。 此际，终于是苏醒了… 伴随着一道细微的声响，一道无比绚烂的七彩华光从玉溪崖顶迸发，为整座姑射山披上了一件霞衣。 七音宗众多仙子俱是讶异朝山顶的方向看去，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身在琴舍的女子俏容微变。 没有任何耽搁，她直接在古琴前盘坐了下来。 玉指轻拨，琴音升起。 一股莫名的气息伴随琴音荡漾而出，笼罩整座山头，遮盖住了灵梦蝶苏醒的气息。 几乎就在下一刻，天空之中，仿佛有某种至高存在的目光扫向大地。 在姑射山停留了一瞬，最终没有找到什么，这才逐渐淡去… 女子这才松了口气。 【还好出手的快，不然就让这小丫头把我一整个宗门的人都拖进梦境了…】 【不愧是先天圣灵…】 【现在…也不能让她的存在太早被天族发现…】 【如今，也只有五方的命格能够承载她的气息了，不过她与天罡的相遇…是否太顺利了些？】 【有什么人…在帮他们么？】 … “大姐姐，蝶儿醒啦！” 玉溪崖顶，蝶儿的身影扑进了玉依香的怀抱之中。 在她身后，一对散发着七彩霞光的蝶翼轻轻扇动，点点华光于虚空留存，如梦幻的拖尾一般，美丽动人。 玉依香轻抚着她流苏般的长发，有些讶异的说道： “蝶儿你…长高了好多。” 蝶儿在她怀中嘻嘻一笑。 “嗯呐！” 之前的蝶儿化形后，身高还不及玉依香的腿长，而现在破茧而出之后，竟然已经长到了她的腰间。 最主要的，是玉依香感受她的境界，赫然已经达到了凝神境！ 睡一觉就突破一个大境的能力，哪怕同样在人族天赋绝伦的她，看的也是一阵羡慕。 “饿不饿，姐姐这有灵草。” “饿！” 玉依香宠溺的摸了摸她的脑袋，从储物空间中拿出了数十株药草，一时间似乎忘了这是七音宗的珍藏之物。 “来，刚醒咱吃点好的，这些不够姐姐再去拿。” “嗷呜！姐姐万岁！” 蝶儿一瞬间就扑进了灵草的怀抱，吭哧吭哧抱紧一片金灵叶就啃了起来。 玉依香无奈摇头。 【境界是涨了，不过这吃货本性还是没变…】 一连啃了好几株之后，蝶儿似乎终于想起来了什么，停下了动作看向玉依香。 “大姐姐。” “怎么啦？” “大哥哥捏？” 刚问完，她就想到了什么，摇了摇头。 “忘记蝶儿签订契约后能直接看到了，大姐姐等下嗷，蝶儿看一下…” 蝶儿一边说着，一边按住了自己的脑门，一副煞有介事的样子，看的玉依香有些想笑，只觉得可爱至极。 但就在这时，蝶儿突然放下了手上的灵草，泪眼汪汪的看向了玉依香。 “大姐姐…” “嗯嗯？怎么啦蝶儿，看到什么了吗？” 见到蝶儿突然这样，玉依香神情也是一紧。 虽然不久前才用秋叶确认过，但那仅是粗略确认对方是否还活着，真实的状态其实反馈不了多少，远不及蝶儿能实时反馈季牧的一切。 “之前蝶儿沉睡的时候，突然感觉浑身都好疼，要撕裂了一样，所以这才提前苏醒了… 然后蝶儿刚才看到… 大哥哥他身上脏脏的，浑身都是泥，头发都乱了… 喝的酒壶也是脏脏的，他用衣服擦也擦不干净，蝶儿从来没见过这个样子的大哥哥呜……” 此言一出，玉依香松了口气。 【还好不是生命危险…】 不过松气之余，她内心仍旧是感到一阵心疼。 在她的印象中，季牧永远是那个一尘不染的样子，所以她知道季牧是一个多么在意形象的人。 这也是学宫之人的通病。 处理任何事情之前，都要先正衣冠，天大的事情抵不过自身衣衫不整。 虽然有些傻气，但却莫名可敬。 玉依香十分喜欢这一点。 但现在，蝶儿却说季牧浑身包裹在泥泞之中… 若非生死一刻、经历过天大的磨难，他绝对不会如此… 玉依香深吸了口气。 “蝶儿。” “嗯呐！” “我们…一起去找你大哥哥吧？” 第242章 蓉城人马，长风外快 “哎，那乞丐，你从哪边来的？” 快要走到蓉城的季牧脚步一顿，有些诧异的看向面前一行刚刚出城数里的人马。 方才问话之人，就是这一行人为首的一位。 此人是蓉城一座小帮派的门主，名为黎塘。 年纪约末不惑之年，生得虎背熊腰。 此刻纵马站在季牧面前，看起来压迫感十足。 季牧沉凝了一瞬，最后指了指自己。 “你…刚刚在叫我？” “这除了你还有别人吗？” 季牧沉默了一瞬，看了看自己脏乱不堪的仪表，叹了口气。 【又被人当成乞丐了啊…】 他指了指身后。 “我从那边来的。” “绝魂之森的方向……” 黎塘眯了眯眼，从怀中掏出了一两银子，随手扔在了季牧脚边。 “你在那边…可曾见过什么？” 季牧沉默了一瞬，弯腰把地上的银子捡了起来，擦了擦放进怀里，然后摇了摇头。 “不曾。” 黎塘啐了一口，暗骂晦气，旋即招呼着帮众绕过季牧向绝魂之森赶去。 “都跟上了啊，昨夜动静如此之大，说不定有异宝出世，我们要第一个赶到那里！” “噢！” 马蹄声如急雨，一行十数人登时扬起一阵烟尘，消失在季牧的视线之中。 季牧眼睁睁看着他们离去的方向，微微扯了扯嘴，摇了摇头，旋即也不去理会，自顾自的按照自己的步调向蓉城的方向走去。 他现在这个状态他自己都快受不了了，急需找一个能够冲澡的地方。 但没有两步，他迎面又碰上了一波出城的人… “那乞丐，是不是从西边来的，可曾看到过什么？！” 季牧想了想，悠悠的递出了一个手掌。 对面愣了一瞬，旋即便骂了一声，不过最后还是掏出几两银钱丢给了季牧。 季牧轻咳一声，缓缓开口： “昨天晚上，我在那里看到了很多的光，然后隐隐听到有人在光中对话，但是听不真切，好像是在说…剑和星星之类…具体的我就不知道了。” “对话？！果然已经有人捷足先登了，兄弟们，我们走！” 一阵烟尘再度扬起，不过季牧如今这个样子也就懒得理会了。 然后紧接着，他又遇到了第三波人。 “兀那乞丐！从哪来的，好好回答老子，否则…” 季牧悠悠的伸出了手。 第三波为首之人赤裸着上身，周身遍布刺青，此刻见到季牧伸手也是愣了一下，待反应过来后，瞬间勃然大怒。 “爷问你话呢你还敢要钱？！给你脸了！” “哗啦”一声，一柄锉刀便被他高高举起，直朝季牧而来，准备直接架在他的脖子上。 下一瞬。 持刀男子只听见“当啷”一声。 他有些诧异的低头一看。 只一眼，便看到自己手中花重金购置的一品法器只剩下了刀柄，而刀锋正安详的平躺在地上… 持刀男子抬头，与季牧平静的目光对视在一起。 画面瞬间静止… 良久，他咽了咽口水，讪讪的从腰间解下了一袋鼓鼓的钱袋，满脸堆笑的递给了季牧。 季牧点头接过，然后清了清嗓子。 “昨天晚上，我在那里看到了很多的光…” … “小友，可曾在绝魂之森看到什么？” 快要入城时，遇见过十几波去往绝魂之森人马的季牧已经赚了不少的外快，此刻听到又有人问询，便下意识的要伸出手。 就在这时，他突然察觉到有哪里不对。 【小友？】 他缓缓抬头，眸中映现出一位手持罗盘的老者，正笑眯眯的看着他。 季牧不易察觉的分出了一缕神魂，感受了一番对方的境界，顿时神色一凛。 【看不透…】 此前无论是第一波、还是第三波差点动手，以及之后的所有出城势力，境界最高的修士也仅是立言一字，完全在季牧的探查范围之中。 但面前这个老者，他什么也看不出来。 这种情况只有两种结果。 一是对方的修为境界远超自己，二是对方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普通人。 但普通人压根不会打听绝魂之森事宜，更别提出城往那边去了，所以后者基本可以排除。 那么就只剩下了一种。 面前老者，是个大能级别的人物！ 季牧默默把手缩了回去。 【嘛…反正也没叫我乞丐……】 第243章 百客来馆，跑堂小二(上) “昨天晚上，我在那里看到了很多的光…” 这一次，季牧才开始施法，就被老者出声打断道： “什么光，雷光么？” 季牧看待老者的目光逐渐变化了几分。 “我不知道您在说什么。” “小友可是昨夜渡劫之人？” “不是。” “那你怎知昨夜是有人渡劫？” 季牧眸光微冷。 “前辈，若无事，在下就此别过。” 话音刚落，季牧不再理会老者，径自穿过他离去。 老者也没有任何动作，只是在季牧快要走远时才悠悠开口。 “老夫知道一种可借山川之势渡劫之法，想结一份善缘，不知小友可感兴趣？” 季牧脚步一顿。 但也仅是顿了一下，旋即便缓缓走远。 无面的经历让他对这种无事献殷勤的事情都保持着莫大的警惕，不敢有丝毫大意。 并且说不定有面前之人就是无面的可能。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人在江湖，还须小心驶得万年船。 老者在后方微微一怔，随即便摇了摇头。 【不愧是能在圣人众多的时代渡过五方劫的人，心气如此之高，看来是有十足的把握渡过后两重天劫了，倒是老夫多此一举…】 另一边，季牧入城后，直接找到了一家客栈。 在被当做乞丐赶走之前，他掏出一袋银子砸在了桌子上，然后让杵在那里发呆的客栈老板帮忙打些热水，最后上楼进了一间客房。 一两个时辰后，清理干净重新换了一套洁净衣衫的季牧容光焕发的走了出来，看的一旁的客栈老板娘眼都直了。 季牧还尤自记得，自己刚进来之际，对方就捏住了鼻子转身跑远的场面… 此刻摇头间，季牧敲了敲前台的案板。 “老板娘，这蓉城…最出名的菜馆是哪家？” 客栈老板娘是个风韵犹存的白皙妇人，此刻见到眉清目秀、带着一抹书生气的季牧向自己问话，脸颊顿时腾起一抹晕红，掩嘴轻笑道： “哎呦，这位公子。 小店虽是客栈，却也是能做些吃食的。 如不嫌弃，奴家让厨子为公子炒两盘小菜，再拿些上好的酒，亲自来侍奉公子… 我们…把酒言欢，来个不醉不归，如何？” “咳咳！”客栈老板重重的咳嗽了两声，从门后面走了出来，一把扯着老板娘的胳膊就往屋里拽，然后黑着脸说道： “后面忙不过来了，快去帮忙洗碗！” “我不要！” 一阵折腾后，客栈老板擦着汗走了出来，看向季牧，一语不发。 季牧报以无辜的眼神。 良久，客栈老板似是有些心累，指了指门外，说道： “那个…这位客官，出了这条街，右拐第四家店铺，就是一家不错的菜馆。 虽然规模不大，但在整个蓉城口碑都是一等一嘞！” 季牧拱手道谢，旋即便出了客栈，一路向着对方所指的方向而去。 大战一整晚，他想好好犒劳一下自己… 人生多苦，所以得常给自己加点甜。 … 一刻钟后，季牧漫步到了客栈老板所指的位置，抬头看去，微微愣了一下。 “百…客…来？” 这是一个有着二层阁楼的菜馆，季牧仅是站在门外，便能听见里面的人声鼎沸，显然是客源众多。 就在这时，一个头缠白巾的店小二眼尖，看到了站在门外的季牧，立马眉开眼笑的迎了出来。 “哎呦，这位公子爷。 一楼菜馆，二层茶室，您是下馆子还是喝茶？” 季牧打量了一下来人，微有些诧异。 因为作为小二的话，此人的体型未免有些太高大了… 身高虽和自己相似，但这体型，可足足能撑下两个自己，看起来压迫感十足。 长这么大，季牧还从未见过如此雄壮的小二… 但最主要的，是他在此人的腰间，看到了两柄悬佩的短刀… 刀鞘一红一黑，青金纹路，紧紧缠裹在小二腰间，让此人充斥着一股不甚协调之感。 平凡而又不平凡。 江湖之上，佩刀是常事。 一些店铺为了避免有人闹事，经常会自行采取一些威慑的方式，所以佩刀不足为奇。 但让季牧有些在意的是，他竟然看不透这两柄刀的品阶和这位店小二的修为… 沉默了一瞬，季牧目光看向小二。 “下馆子，找一个僻静些的地儿。” “好嘞！” 第244章 百客来馆，跑堂小二(下) 片刻后，季牧在小二的指引下，坐在了一处靠近窗边的位置。 虽然说是要僻静，但他也看出来了，这家店整个一层就没个消停的地儿。 此刻能有位置，已经是不错了。 落座后，小二端着一盏茶走了过来。 他将茶杯轻放在季牧身前，然后站在桌旁微微躬身看向季牧，笑问道： “公子爷，可有想点的菜？” “有何推荐？” “按小的说啊，这蓉城的菜，那还得是以辣为主，不辣不够味！ 像是麻婆豆腐回锅肉、夫妻肺片宫保鸡丁，都是本店一绝！ 当然，如果公子爷想吃些不同口味的，那就是鱼香肉丝樟茶鸭子，清淡口味就推荐开水白菜… 除了以上这些家常菜，我们百客来，还有一道珍藏的菜品——食之可增长灵气的阴阳鱼！” 像打开了话匣子一般，小二滔滔不绝说了许久，甚至最后都开始介绍起做法来… 季牧觉得如果自己再不打断，对方能一直说下去… 无奈之下，他轻咳了一声，点下了三道菜品。 “麻婆豆腐，宫保鸡丁，再来道那个什么…阴阳鱼尝尝，先就这三样吧，不够我再叫你。” 季牧一边说着，一边拿出了一锭银子，轻轻放在了小二身前。 “讲的不错。” “好嘞！谢谢公子爷！” 小二喜笑颜开的接过，然后一溜烟地奔入了后厨，大声将季牧方才所点的几道菜一一通告给了后厨。 另一边，季牧从小二身上收回目光，看向店内。 小店规模的确不算大，只能算作中等。 整个一层放置的桌子加起来也就十余张，不过看向客人的面容，却是每个人都吃的津津有味。 就在这时，隔壁桌一对男子的讨论却传入了他的耳中，吸引了他的注意。 “哎，离蓉城数十里外那片无人之森发生的事，听说了吗？” “怎么没听说？我们门派都快吵翻天了，一半人要去一半人不去的，就是为了那个林子里出现的异宝！” “什么异宝？！我听说的可是一尊受伤的绝世大妖在那下了颗蛋，蛋生之时伴随七彩霞光，但是诞下后代之后，那尊大妖就伤势过重，陨落了… 前阶段妖都祸乱一事你还记得吧？朝廷都派兵镇压了，万妖出逃，这尊大妖应该就是在那个时候逃出来的…” 季牧在一旁听的狂翻白眼，二人甚至还为彼此不同渠道打听到的消息争执了起来… 这个时候，小二端着一盘菜走了过来。 “您的阴阳鱼，公子爷慢用，还有两道小菜马上就到。” 季牧往桌上扫了一眼，目光微微凝固，一股熟悉的感觉油然而生… 视线之中，一条约莫巴掌大的小鱼平躺在餐盘正中，边上淋满了黑色的酱汁。 但那鱼怎么看，都像是金龙鱼…的幼崽…… 季牧沉默了一瞬，拉住了小二。 “公子爷有何吩咐？” “此鱼…多少银子？” “六百六十六两，取六六大顺之意。” “可以换一道菜么？” “一经售出，概不退换。” “……”季牧强行按捺住了拔剑砍人的冲动。 他之前在城外被人当做乞丐，就势赚的那些银子加起来都没有一百两，现在随便点上一条自己吃腻的小鱼，竟然就要六百多两银子？！ 就在这时，百客来大门处突然闯进来了一行四人的阵容。 为首的男子腰间佩剑，面带刀疤，目含杀气。 而从其身上华贵的穿着来看，似是背景不凡。 此刻甫一进来，便大声吆喝道： “小二，随便上十道菜，再来两坛好酒，一刻钟之内上齐，爷赶时间！” “好嘞！”小二满面春风的应下。 另一边，男子说完，目光扫向四周。 他发觉店内已经没有座位，最终便将目光定格在了独自占据一张桌子的季牧身上。 他走到季牧身前，微微抱拳，皮笑肉不笑的说道： “这位兄弟，你一个人，就去和旁边那桌凑一下吧，这块我们几人用了。” 季牧眸光微冷。 这时，方才满面春风跑开的店小二突然折了回来，一巴掌按在了桌案上，然后身子横插进了季牧与刀疤男子之间。 一瞬间，季牧只感觉这位一直微微低头和人说话的小二背脊突然挺直了起来。 他微微抬头，与笑容渐敛的男子对视，平静却坚定道： “客官，这不合规矩。” 第245章 双刀小二，少昊传承 “你可知我是谁？” “蓉城三大家之一，宋家二家主，流水剑宋长青，自是无人不识。” 小二话语一出，百客来菜馆中，顿时一片哗然。 “宋长青是谁？”客座之中，有外乡来人问道。 “蓉城有很多位天才入了那风云榜，但其中含金量最高的，还是当属代表立言修士的真龙榜！” “这真龙榜，我蓉城也有幸出了四位天才，入了榜单之中，名扬千里。 “这其中之一，便是这流水剑宋长青！” “不过听人说，四大天才中，他当属最弱的一个，但即便如此，能够跻身真龙榜，也代表有几分硬实力，得了宋老爷子的真传，不是简单的人物。” 此言一出，宋长青面色一黑，转头看向了方才说话的男子，露出一抹杀气。 只一眼，对方霎时便噤若寒蝉，再不敢多嘴。 宋长青冷笑一声，转身面向小二，神色玩味的看向了他腰间悬佩的双刀。 “我听老爷子说，行走江湖，人畜无害的小二和配剑的书生最好不要招惹。 你…是其中之一么？” “不敢当，我也就是个小二而已。” “那你腰间这两把刀…是做什么用的？” “砍柴。” “没了？” “剃肉。” “你拿小爷我寻开心呢？！” 宋长青一把抓住了小二的前襟，将他拽了起来。 季牧皱了皱眉，手指微微一动。 菜馆中，一抹银光不易察觉一闪而逝。 眼见对方将自己揪了起来，小二仍旧不卑不亢道： “这位客人先来，理当安心用餐。 客官可以稍待片刻，自会有人离去腾出…” 小二话尚未说完，忍无可忍的宋长青直接就动手了。 拳势如龙，一拳便朝着小二面门砸去！ 立言境强大的气势激荡而出，顿时令菜馆内许多境界不高的人心口一沉。 一些潜龙境以及普通百姓见势不妙，直接夺门而逃。 唯有少数觉得自身有些实力、并且想看热闹的修士留了下来。 一时间，百客来菜馆内，仅剩下了不足一半的客人。 季牧见宋长青动手，眉头皱的更深，只见他手指微动，瑞雪丰年穿行空间，瞬间递出。 只不过递出之际，季牧却突然心头一沉，感受到了一股无比浓烈的杀气！ 这股杀气并不是针对他，但仍旧令他浑身一寒，动作都不自禁慢了几分。 而在杀气透出的瞬间，整个百客来菜馆温度骤然下降！ 虽是夏日，此刻的楼阁却是冒出丝丝白气。 再看向那位宋长青，其拳头已然停在了离小二面门仅仅一寸的位置。 就差一步，便可落下！ 但这一步，却仿佛被生生定住了一般，迟迟无法落下。 甚至，他抬起的拳头都在隐隐颤抖。 肉眼可见的，宋长青额间冷汗都开始缓缓滴落。 【老爷子…诚不欺我啊！】 而从始至终，那位小二都仍旧站在原先的位置，挡在季牧身前，一动未动。 哪怕宋长青的拳头就在他的面门上，他的眼皮也都未眨一下，就那般静静看着对方的动作。 季牧面色如常，内心却极度的不平静。 方才那一瞬间，他其实是出手了的。 两柄空间飞剑哪怕不能瞬间制服立言境的修士，但也可延缓对方动作，为他争取救人的时间。 但在那之后，季牧只听见了两声金属交接的细微脆响，无往不利的瑞雪丰年便被瞬间弹开了，根本没有靠近到这里。 而在季牧的视线中，这位小二也是从始至终站在这里，没有任何动作的… 那么自己的飞剑为什么会被弹开？与方才的杀气有关么？ 正思考时，季牧目光微微下移，猛地看到了什么… 他瞳孔顿时一阵收缩。 【不对！】 【他的手…刚刚没有放在这里！】 季牧相信自己的记忆力不会出错。 在男子动手前，小二的手还在他处。 而现在，对方的手已然安放在了刀柄之上，并且缓缓移开…… 【难道…方才那一刹那，他已经出过刀了？！】 季牧神色逐渐凝重了起来。 就在这时，宋长青的身子不易察觉的轻微晃了一下。 旋即，在百客来所有客人的注视下。 宋长青身子一歪，缓缓倒在了地板上。 小二目光轻移，仿佛没有看见地上的人一般，看向与宋长青一同前来、吓的面如土色的三人，淡淡道： “老板娘吩咐过，小店不招待不守规矩的客人。 我用刀背拍晕了他，没有伤其性命。 现在…烦请几位带他打道回府，另寻他处。” 三人早就吓的魂都飞了。 此刻听到小二放话，二话不说，直接架起宋长青，一溜烟的跑离了菜馆。 季牧深深的看了一眼小二，沉默了下来。 他刚刚根本没有看清对方出刀的动作。 这代表着，在近距离下，对方若是要对自己出手，自己很可能一点反应的机会都没有。 这时，一直没有说话的天罡突然传音道： 【他的刀，在天上天下，从来都是最快的。 不过他也比你高出一整个大境，所以不用妄自菲薄。】 季牧微微一怔。 【这么说…此人也是五方之一？】 【嗯，猜的没错的话，他应该是少昊的转世身。 在我们五个里，少昊算是最年轻的一个了，但是天赋却惊艳非凡。 看这位转世身现在的手段，应该是觉醒了他的武道传承。 不过他身上的杀气…倒是有点不同寻常…】 季牧压根没在意最后一句，注意力全部被天罡星的“武道传承”四字所吸引。 【武道传承？哥，那我的呢？我咋没有？】 天罡闻言沉默。 旋即，歇斯底里的怒吼声在季牧脑海掀起了一阵滔天的风暴。 【老子不就是！！！】 季牧脑袋一阵嗡鸣，就在这时，小二突然转过身，定定的看向季牧。 那眼神看的季牧心底直发毛。 然后下一刻，他便见这位不同寻常的小二瞬间恢复了之前的笑容，弯腰笑问道： “老板娘还吩咐了… 若是有客人不小心在本店受到了惊扰，那么无论酒菜茶水，一律免单。 所以，公子爷，需要加菜么？” 第246章 香风绕梁，小别新欢 季牧想了想，本想说不用，但开口之际却心念一动，仿佛感应到了什么。 他不由自主抬头朝百客来菜馆的大门看去，神色露出一抹惊喜。 他一把拽住了小二。 “加三盘菜和两套碗筷。” … 一刻钟前，蓉城城门。 一位披着面纱、身姿窈窕的红衣女子，牵着一个唇红齿白的可爱小姑娘走了进来。 哪怕看不清真容，但仅凭惊鸿一瞥的背影和吹散的香风，便让沿途街道无数人放缓了脚步，驻足观望。 走了一会儿后，蝶儿看了看四周聚集的越来越多的视线，抬头向身旁的丽人俏皮的做了个鬼脸。 “香香姐，蒙着脸，好像没什么效果哩…” 一路上，经过协商，蝶儿对玉依香的称呼悄咪咪变了一下。 此刻闻言，玉依香俏容一滞。 她伸出玉指，在蝶儿脑门上轻弹了一下。 “这不重要，先找到长风为紧，蝶儿你能看到他在哪儿吗？” 蝶儿闭着眼睛晃悠了一会儿，然后指了一个方向。 “在那边，有好吃的！香香姐我们快走！” 一瞬间，主客易位，原本拉着蝶儿行路的玉依香此际竟是反过来被她拉着跑。 半响，二女一同来到百客来菜馆门前。 玉依香还想在门口调整一下心绪，蝶儿却已经冲了进去… “大哥哥！” 玉依香嘴角一抽，最后无奈摇了摇头，只好也跟着走进了菜馆。 进了菜馆之后，早已有所感应的季牧早就将身子转了过来，没有任何迟滞的接住了一蹦三尺高的蝶儿，一把将她抱在了怀里，开怀大笑道： “呦，小妮子长高了不少嘛！还变漂亮了！” 蝶儿吐了吐舌头，“原本也漂亮！” 季牧摇了摇头，视线却透过蝶儿看向了玉依香，凝望许久，最终露出了一个由衷的笑容。 【这妮子不错，爷中意。】 天罡的声音冷不丁在季牧脑海响起，后者权当没听见。 玉依香一见到季牧，原本一路上想着准备了许久板起的脸一瞬间不知为何就板不住了。 她迈开玉腿，一路穿过厅堂。 无视菜馆内众多客人微微瞪直目光，玉依香径直站到了季牧身前。 她将双手叉在那盈盈一握的细腰上，居高临下，语气含嗔，但眼波中却流转着蜜。 “好嘛，亏我和蝶儿还在担心你，结果你却在这大鱼大肉。” “尚未下筷，就等你来把酒言欢呢。” “堂堂学宫君子，什么时候也学会油嘴滑舌了？” 玉依香收拢裙摆，在季牧身旁坐了下来，嗔怪的瞪了季牧一眼，却是风情万种，让人不禁沉沦。 就在这时，百客来菜馆中，有数位翩翩公子哥模样客人起身，向着玉依香走来。 刚在丽人身旁站定，为首一位生的还算俊俏的玉面公子哥刚一展折扇，尚未开口，一柄飞剑便悬停在了他的眉心。 一滴鲜血顺着脸庞滑落。 宛如定身术一般，那位公子哥瞬间止步，一动都不敢动。 豆大的汗珠在他额间不停滴落，而身后正在往这边赶的几位也是瞬间停下了脚步。 菜馆中，寂静的能够清晰听见几人狂咽口水的声音。 季牧微微抬首，视线横移，淡淡的扫过他们一眼，然后冷冷的吐出了一个字： “滚。” 一字之音，对几人而言却如获大赦。 饭也顾不上吃了，几人转身夺门而逃。 菜馆内剩下的客人一阵恍惚。 这已经是今天百客来菜馆第几波跑路的人了？ 还能消停吃顿饭了吗？ 这时，一道略带几分妖娆的女子声从阁楼上方传来。 “今日小店发生了一些插曲，惊扰了众位客人，筱悦在此为各位赔个不是。 现在尚留在小店一层的客人，酒水免费，祝大家喝的尽兴，一醉方休！” “噢，老板娘大气！” 百客来一层，顿时掀起了一阵欢呼之声。 银光一闪，瑞雪再度遁入虚空，仿佛从来不曾出现。 季牧听到方才的声音，不由得微微颔首。 之前一条金龙鱼六百多两银子的时候他差点以为这是家黑点，但现在来看，但是个蛮有意思的地方。 而另一边，从季牧那一声“滚”字开始，玉依香就移不开目光了。 她将手放在桌上，玉臂撑起了那一张绝美无瑕的俏容，就这般定定的看着季牧。 她的眼波流转，如春水绕过心田、绵绵不绝，直击季牧心房，令其不敢与之对视。 “怎…怎么了？突…突然这样看着我？” 蝶儿在一旁端起了金龙鱼的盘子，嗷呜一大口将整盘的鱼吞进了肚里，然后揉了揉肚子，抬头看了一眼季牧，嘿嘿一笑。 “大哥哥你脸红了耶。” 此言一出，季牧的脸更红了。 为了掩饰自己的失态，他端起青神葫直接往嘴里灌了一大口酒。 而从始至终，季牧的各种反应都被玉依香清晰的看在了眼里，眸光微痴。 “一别数月，变得霸气了不少嘛。” 季牧轻咳一声，似是烈酒入喉，壮了几分胆气，说起话来也不结巴了。 “这是为了让我们能够有个安心的吃饭环境。” 虽然不结巴，但季牧仍旧不敢直视玉依香的目光。 没奈何，实在是玉依香此刻的目光，太过火热了，更带着一股迷离，仿佛甫一接触，就要将他融化了一般。 “哦，安心吃饭的环境？仅仅是这样？” “不…然呢？” “长风。” “嗯？” “这阶段…没怎么修行观心诀吧？” 季牧一怔，旋即便突然反应了过来，刚刚消退的面容登时又变得一片通红，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就在这时，他突然想起了什么，猛地看向一旁蝶儿。 照理说，蝶儿都苏醒了，应该能隔绝玉依香的窥探才对，怎么一点反应都没？ 正想着，季牧就看到了正端着麻婆豆腐往肚子里倒的蝶儿… 察觉到他的视线，蝶儿不由得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用略带疑惑的目光看向季牧。 然后… “嗝～” 季牧一把捂住了脸。 另一边，玉依香强忍着笑，拍了拍他的肩头，语重心长道： “长风，观心诀，还是得好好修炼啊…” 说话之际，在无人察觉的面纱下，丽人的脸颊也悄悄晕染了一抹微红，像晚霞初开，美艳而不可方物。 在方才一瞬间，她从季牧那窥探到的心绪是… 【动我女人，死！】 第247章 尘埃落定，携手为家 “长风，渡劫的时候…吃了不少苦吧？” 酒过三巡，玉依香夹了一块肉放进了季牧碗中，然后随意的问道。 季牧挺了挺腰杆，一脸豪气干云道： “区区天劫，一剑斩之。” 说话的时候，季牧还不忘在桌子底下伸出手，轻轻怼了一下专心干饭的蝶儿。 后者反应过来，一抹霞光闪过，幻蝶的能力挥发而出，让玉依香这次直接扑了个空。 玉依香暗恨恨的瞪了一眼季牧，但眸中仍旧是一阵怜惜。 她知道季牧是在糊弄自己，但他越是这样，就越是说明天劫的惊险。 圣人越多，天劫越强，这种事情她自然也是知晓。 暗自叹息了一声，玉依香又给季牧夹了好多菜，然后一边问道： “之后有什么打算，要不要跟我回七音宗？” 此刻，整个百客来菜馆内。 虽然之前老板娘说了要全员免单，但是也只是热闹了一瞬，后面便又复归寂静。 因为在那之后，众人便看到，因为要吃饭的缘故，那位一袭红衣的女子默默解下了面纱。 在看清玉依香真容的那一刻，所有人都惊呆了… 眉如翠羽，肌如白雪，腰如束素，齿如含贝… 无论怎么看，都实在是太惊艳了，根本不似那凡尘之人，更像是九天仙女。 哪怕同为女子，也完全被她吸引住了目光。 当然，在季牧飞剑示威之后，就没有人再敢上来骚扰了。 此刻众人仅是远观，便足以赏心悦目。 欣赏之余，又不自禁对季牧升起了一丝嫉妒的情绪。 但当他们从玉依香话语中听到“七音宗”三个字之时，一些在江湖摸爬滚打十数载的修士便猛地反应了过来。 出自七音宗，红衣，国色天香… 几乎没有任何悬念，许多人就猜测到了玉依香的身份。 “七音宗少宗，玉依香？！” “什么？！她竟然就是那位名震江湖的魔…仙女？！” “丽人榜排在最前面的丽人…” “一宗少主竟然现身蓉城！” “不对啊！就没人注意她为什么在给那个男人夹菜吗？！” 最后一句惊呼一出，菜馆内顿时为之一静。 然后下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哗啦啦的落在了季牧身上，似是要看清他到底是何许人也… 甚至还有胆大的，直接抱拳问道： “在下左丘文，龙山派弟子，今见阁下气宇轩昂，自有静气，敢问阁下尊姓大名？” 季牧微微拱手回礼。 “季牧，字长风，学宫一介无名子弟，不足挂齿。” 此言一出，百客来菜馆顿时一阵议论纷纷。 “原来是学宫弟子…” “道字堂的隐藏大能？” “不可能，若是道字堂弟子，怎么可能尚未立言？！” “也许前辈就是想让你看见这个境界呢？” 这句话似是说到了点子上，众人面面相觑了一瞬，皆是暗自有了猜测。 若非天赋绝伦且实力强大之人，又如何能俘获堂堂七音少宗的芳心？ 这么一想，众人看待季牧的目光，也不自禁多出了一分敬畏… 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的季牧只得苦笑摇头。 他看向玉依香，后者冲他俏皮地吐了吐舌头，“抱歉哦，忘记是在外面啦！” 季牧摇了摇头，笑着道： “无妨，总是要宣告天下的，也省的以后还有人去骚扰你。” “哦？那可不一定，以前打残了几个，后来就没有人敢来找我了。 但是被人知道你的存在的话…可能会有很多人按捺不住要找你麻烦的哦？” 季牧哈哈一笑，喝了一大口酒，拍了拍依靠在桌旁的秋水。 “那就让他们来好了。” 玉依香盈盈一笑。 她自然知道她和季牧的关系传出去会给他引来不少麻烦，哪怕有七音宗和学宫的关系在内也是一样。 但她仍旧没有避开旁人传音。 玉依香清楚的知道，以季牧天劫的降临速度，循序渐进的修炼根本不适合他。 他必须在极短的时间内，压榨所有潜力，爆发式的成长，方有可能在须弥意志的注视下生存下来。 因为一宗一学宫的背景，那些真正入了道的大能迫于威势，反倒不会亲自下场，这就给季牧增添了一层生命保障。 而剩下的那些隐藏的“情敌”，就是她为季牧寻找的磨刀石！ 只是，无论是季牧还是玉依香，最终都低估了这件事情的影响力…… … “依香，之后我还是先不回七音宗了。 此次下山，还有一些事情尚未处理，老师的剑也尚未寻回，所以…” “哦…”玉依香轻轻地应了一声。 虽然并没有说什么，但季牧明显感觉到她有些闷闷不乐，不过最后也只能在内心轻叹了一声。 就在这时，之前放话但一直没有下楼的老板娘走下了楼，远远向季牧和玉依香这边躬身示意，然后施施然走到了前台。 “呦，老板娘，好久没见你下楼了啊，更漂亮了！” “客官谬赞了。” 玉依香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瞬，露出了一抹惊艳之色。 这百客来的老板娘，姿色竟也倾城。 其艳若何，霞映澄塘。 身子不高，却有一股温婉柔弱的气韵，惹人怜惜。 玉依香没想到，之前出手那般大气的女子竟是这般娇小玲珑的女子。 见到自家婆娘下来，一直在后面忙碌的老板胡亦琛钻了出来，惊呼道： “咋下来了？医生说你身子骨弱，不适合多动。” 一旁的小二也是跑过来劝道： “筱悦姐，这下面的事情，我跟胡大哥一起搞得定，不用担心。” 满筱悦轻轻摇头，她看着丈夫满头的汗，掏出了手帕轻轻地给他擦了擦。 “我想看看你。” 此言一出，不仅是胡亦琛，包括季牧和玉依香在内，菜馆内所有人的目光都柔和了下来。 小二也似是想起了什么，目中露出一抹追忆，神色渐渐柔软，与方才杀气满盈的状态判若两人。 这时，季牧眸光看向了玉依香，半是感慨半是认真的叫了一声： “依香。” “嗯？” “等一切尘埃落定，我们也开一家，然后你来当老板娘，好不好？” 玉依香定定的看了他许久，渐渐笑了。 那笑容无比开心，如一朵芝兰绽放，灿若芳华。 “好！” 第248章 万灵塑源，虚幻之灵 酒足饭饱。 季牧领着玉依香和蝶儿，一同在蓉城漫步。 三人一同走在街道上，季牧一身白衣，负剑佩玉，气宇轩昂。 玉依香鲜红衣裳，面覆红纱，身姿曼妙，如一朵在日光下绽放的赤色莲花。 中间，是被二人一起分出手掌牵住、活蹦乱跳的蝶儿。 他们宛如一家人一般并肩走着。 因为郎才女貌、颜值出众的缘故，再加上唇红齿白、娇小玲珑的蝶儿，顿时引来无数游客为之侧目。 走了一会儿之后，季牧实在受不了到哪都被当成赏玩之物的场面，便领着二女回到了客栈。 渡劫之后，季牧打算在城中再休整一两天，顺便看看能不能打听到君子剑的消息，因此并不打算退掉客栈的房间。 当玉依香出现在客栈中时，客栈老板的眼睛都直了，视线一直跟着玉依香的身影移动，最后还是被老板娘拎着耳朵拽了回来。 “好看吗？” “好看！啊啊…啊不对！还行！” “还行？！老娘今天砍死你个还行！” 客栈之中，顿时传来了一阵鸡飞狗跳之声。 季牧摇了摇头，没去理会，径自带着玉依香和蝶儿上了楼。 入了房间后，季牧示意二人落座，然后目光看向蝶儿，好奇的问道： “蝶儿，这次突破，并没有托人入梦，是能够掌控能力了吗？” 蝶儿摇了摇头。 “是因为大姐姐的师父将蝶儿苏醒的气息压制住了，她好强哒，不过也只能压制两个月左右的时间，后面还是得靠大哥哥的小团子！” “琴圣么…” 季牧与玉依香对视一眼，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蝶儿雄赳赳气昂昂的抬头挺胸，以一脸邀功似表情的说道： “大哥哥，蝶儿这次苏醒，还新复苏了一种能力呐！” “什么能力？” 季牧注意力一瞬间被吸引了过来。 上次缔结契约，化形阶的蝶儿赋予了他幻形、飞行、绝对威慑这三种能力的增幅。 给当时的季牧给予了极大的帮助。 不过随着他境界增长，这三种能力增幅的程度对他而言也有所减弱，这就让他对蝶儿现在所说“新复苏“的能力十分期待。 与此同时，玉依香目光也看了过来，显然对此也比较感兴趣。 “让蝶儿找找…” 蝶儿一边说着，一边用手在眼睛处弄了两个圈，然后在大街上四处搜寻。 最终，她的视线定格在了一个角落突然窜出来的老鼠上面。 季牧和玉依香虽有些不解，但也是耐着性子，安静的等待后续。 就在这时，蝶儿伸手对着那只老鼠，遥遥一指。 “万灵塑源！” 正好奇这个新能力有何奇异的季牧和玉依香猛地瞪大了眼睛，像是目睹了什么不可置信的事情。 只见随着蝶儿一指落下，一抹晕光迸发而出，照射在了老鼠身上… 下一瞬，老鼠身体猛然增长，在极短的时间内增长到原先的两三倍！ 甚至连同毛发、体征外貌之类，统统都改变了… “喵～” 不消片刻，一只灰黑色大猫便径直从季牧和玉依香脚边穿了过去。 “这…” 季牧与玉依香对视一瞬，同时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的神色。 随即，二人齐刷刷看向蝶儿，目中几欲透出光来，看的蝶儿身子都抖了几分。 “怎…怎么了？” “你能把事物变成另一样完全不同的存在？！” 蝶儿微微歪头，思考了一瞬道： “传承记忆里，这个能力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模仿本源并进行替换更改，将低于蝶儿种族层次的生灵以及事物变化成另一种存在。 不过这个能力有一些限制，介乎虚与实之间。 限制主要体现在两个方面： 一是变化幅度越大，维持的时间就越短。 好比方才的老鼠，变化的如果不是猫，而是一尊神兽的话，那么神兽顶多能出现一刹那，就会变回原型，蝶儿还要因此受到反噬。 另一个是生命层次与境界方面哒。 这两者同时弱于蝶儿的，好比那只老鼠，模仿生灵本源并替换后，能够维持的时间其实极长，一般在数天左右。 超过这个时间，就会复原。 但如果面对生命层次不如蝶儿、但是境界远比蝶儿强大的存在，变化能力就会大幅缩减，最短甚至仅能维持一息。 实际效果，可能还不如用幻境… 以蝶儿现在的境界，如果发动天赋的对象是人族的话，因为一般人族的生命层次不如先天圣灵（特殊体质除外）。 立言境以下，变化幅度不算特别大的情况下，能够维持变形一到三天不等。 立言境，看实力强弱能维持几个时辰。 若是超过立言境，那么最多只能维持一刻到两三刻左右，并且对实力几乎不会有什么影响，最多会吓吓对手…” 听到蝶儿对万灵塑源一连串的解释，季牧磨砂着下巴，思索许久。 不同以往，这次蝶儿觉醒的天赋极为特殊！ 虽然还没有应用过，但从只言片语中，就可以窥见这个能力的强大。 试想。 对战之际，冷不丁一个万灵塑源，直接把对手变成一个它完全陌生的存在… 季牧自忖，若是自己遇到这种情况，想必也很难保持冷静。 就在这时，玉依香突然开口问道： “若变化的不是生灵，而是器物呢？” 蝶儿想了想道，“以武器法宝为例，万灵塑源可以将一件灵器强行提升为法器，也能够将一些具备资质的法器拔升为无限接近低阶王器的存在。 但是代价是使用之后，那件法器最后会因为承载不住那份力量而爆碎。” “什么？！”季牧呼吸一瞬间急促了起来。 有这个逆天能力加持，岂不是说，他旃檀世界中搁置的那么多低阶法器，全都有了用武之地？！ 原本季牧还打算卖了换些银两，现在… 他嘴里不受控制的扬了起来，就在这时，他又想起了什么，抱着试探性的想法问道： “那…王器呢？” 蝶儿拨浪鼓般的摇了摇头。 “以蝶儿现在的力量，还不能够影响这个等级的器物。” 季牧摸了摸她的脑袋，笑着道： “已经很厉害了！” “嘿嘿…” 这时，天罡凝重无比的声音突兀在季牧脑海响起。 【憨货，这个小丫头，你是在哪捡到的？】 第249章 灵梦之谜，菜馆聚餐 【在妖域的一处森林，发生什么了？】季牧有些疑惑的问道。 【不对劲，幻世灵梦蝶这等逆天存在，早在天族掌控山顶之前，就已经绝迹山海了…】 【什么？那蝶儿是…？】 【还不清楚，但从能力来看，的确是货真价实的灵梦蝶。 不过正因如此，才更加让人想不通… 上古时期，曾经有一只灵梦蝶成长到了极致，最后一次苏醒，就连至高意志都感到畏惧了。 它下令诸天所有生灵种族，一同将灵梦蝶围剿歼灭。 从那时的恐惧来看，它根本不可能再允许这等能够无限成长并且威胁到它地位的生灵存在… 成长到极致的灵梦蝶强大无比。 天族中有隐秘记载，这种生灵很可能并非起源于山海世界，而是以种子这等不起眼的存在选择宿主，寄生在大道之上，一步步成长… 虽然无从取证，但那一只灵梦蝶，差点就取代了至高意志。 那次大战相传持续了很久，甚至日月二神兽都有插手的影子在内…不过最后仍旧是须弥意志赢了，将灵梦蝶按回了天道之中… 但为了歼灭它，须弥意志也付出了些什么，代价绝不轻松，只不过无人知晓。 也就是那次之后，至高意志对山海世界的掌控度大幅下降，沉睡的时间要更久。 我们星族有人猜测，它应该是在修复某种伤势，不得不如此。 否则，要弄死在它自己地盘的我们，也就是动动念的事，根本不会给我们成长的机会。 憨货，无论如何，这个小丫头都不简单。 极有可能是某位存在的布局，要多留心。】 天罡的一番话语说完，季牧默默的看了一眼身旁的蝶儿，神色露出一抹复杂。 虽然天罡的话语没错，但他无论如何也不愿相信，这么可爱的蝶儿会是某位存在的棋子，深陷阴谋漩涡之中… 对他而言，他只是希望她能快快乐乐的。 修仙路漫漫，遥远而黑暗，蝶儿是他为数不多能够停下一看的明灯，他不希望原本纯洁的她沾染上什么… “怎么了大哥哥？”察觉到季牧有些异样，蝶儿歪着脑袋问道。 季牧摇了摇头，“没事。” 就在这时，他突然感到有些异样，低头一看，发现自己的手正被玉依香悄悄握紧。 季牧抬头，与丽人对视了一眼，绝美红颜映入眼帘，澄澈的目光中隐含担忧。 “长风，别太紧绷了。 这世界上有很多事情是急不来的。 路再远，也是得一步步走，这样才能走的长，跑得太快…会累的…… 而且…还有我呢，我会一直站在你这边。” 与季牧不同，玉依香的手白皙水润，入手微凉。 只是牵起，便令季牧内心安定了几分。 他微微一笑，认真点头。 “好！” 这时，蝶儿一把抓起了季牧的手，站在二人面前，趾高气扬道： “还有蝶儿！” 客栈中，房间不大，却传来一阵欢笑之声。 … 晚间，百客来菜馆。 忙活了一天终于到了打烊的时间。 最后一位客人离去后，小二走到门边向外看了一眼，见没什么人要进来后，便将打烊的牌子挂在了门上，然后轻轻合上了门。 这时，老板胡亦琛从厨房掀开帘布探了个头，招呼了一声。 “辊老弟，关好门来帮忙端一下菜，我们吃饭。” “好。” 小二点头应了一声。 插上门栓后，他撸起袖子走进了后厨。 片刻，在一层一张靠近前台的桌子上，老板胡亦琛、老板娘满筱悦，以及小二三人相对而坐，桌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菜品和酒水。 小二见此情景，神情微愣… 从方才端菜之时，他就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平常晚饭虽然吃的不差，但也不会像今天这般丰盛。 摆出的酒，他也认识。 那是老板珍藏了数年，都没有拿出来过的月明楼剑南春。 只有一坛，但现在却被摆在了桌上。 连金龙鱼，都做了两条。 体型还是最大的那种。 小二这回算是明白了，为什么今天白天卖出去的那几条金龙鱼都那么袖珍，让他都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最后只好索性当做没看见… 原来大的都留着，用在了这里… 第250章 阎门少主，往事如烟(上) “胡大哥，这是？” 胡亦琛呵呵一笑，“忘记今天是什么日子了？” 小二皱着眉头思索了一瞬，缓缓摇头。 “忘记了…” 就在这时，满筱悦起身为店里的两位男人倒上了酒，然后温婉一笑，轻声道： “轻尘，今天是你跟着我们整整第五个年头了，我和你胡大哥商量了一下，就想着今天好好庆祝一下。” “第五个年头了么…”小二喃喃自语了一声，微微失神。 “可不是嘛！”胡亦琛举起了酒碗，“来，为了辊老弟相伴的第五个年头，干！” 小二收回心绪，含笑举杯。 “干！” 一杯酒落肚后，满筱悦伸手给小二夹菜，同时笑着说道： “当时要不是轻尘，筱悦和夫君就已经在地府相见了，谢谢你那时候出手相助。” 小二缓缓摇头。 “当时我被人追杀，重伤昏迷，承蒙筱悦姐救助，才得以活命，按理也是我拜谢在先，筱悦姐无需如此客气…” “哎，打住打住。”胡亦琛一脸头疼的举起了酒碗，“你们两个啊，每年都要来上这么一次，累不累…啊？喝酒喝酒！” 二人皆是摇头一笑，一同举杯。 因为满筱悦喝不惯烈酒，所以便以清淡的果酒代替，但两杯下去，她的俏脸也是腾起一抹晕红。 这时，她似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含笑说道： “谁能想到，当时顺手救下的一个叫花子，后来能成为大名鼎鼎的真龙榜一？” 小二也是摇头一笑。 “我也不曾想到，仓促之下，随便找了一户人家昏迷，就直接倒在了医仙家里…” 胡亦琛在一旁补上了一句，“嗨，你别说，邪门的是…两边人他奶奶的还都在被追杀！” 说到这，胡亦琛踌躇了一会儿，最后喝了口酒，像是下定了决心，问道： “对了辊老弟，这么多年了，一直没问你，这次趁着酒劲唠叨两句。 那帮人…为何要追杀你？ 我要是记得没错的话…那身血衣…好像是江湖上极有名气的杀手势力——阎罗狱？” 小二沉默了一瞬，最后轻声道： “我就是阎罗狱的少主。” 此言一出，胡亦琛满筱悦同时瞪大了眼睛，面色上布满了不可置信。 哪怕相处了五年，这种事情，他们也是第一次听小二说起。 小二叹息了一声，看了看自己的双手，缓缓道： “我手上，沾满了太多的鲜血… 而那个地方对我来说，真的就如同一座地狱… 那里的人，从小就要训练一件事情——抑制自身的感情，化身阎罗，成为只知道杀戮的野兽。 他们信奉这样能够无限接近仙神。 具体如何我不知道，但我清楚，那里的人存在的唯一目的，就是杀人。 除此之外，他们找不到任何存在的意义。 我不知道我是什么时候生出逃离那里的想法的。 可能是在一个稚童的面前，手刃她母亲的时候… 也可能是在一个老人面前，生生拖出他的孙子投井… 总之，太多太多了… 这之中，不乏恶贯满盈的恶人，也有可能没犯过什么事，仅是触碰了他人利益的可怜之人。 但无论如何，这些都是鲜活的生命，曾经绽放于世的存在，但我却亲自一个个掐灭、看着他们目中的光芒在我的手中熄灭… 我惧怕夜晚，因为我不敢仰望繁星… 那会让我想起一个个明亮最终却熄灭在我手中的光… 所以，最后我逃了。” 小二顿了一下，喝了口酒，接着说道： “阎罗狱的叛徒，一般下场都极惨，会被抓回去用以极刑。 他们甚至还为此设立了一处专门用来处刑的堂口，为每一位叛逃之人奉上一套精致的用餐流程。 甚至还会备好丹药，不让叛徒中途死亡，一直折磨到他们精神崩裂而亡。 所以，哪怕阎罗狱中，厌倦的人不止我一个，也基本没人敢逃。 我能活下来，完全是运气所致，遇到了你们，后来又碰上了些机缘，藏了些时日。 大概…还有他们一直想抓活的，所以一开始没有下死手的缘故…” 第251章 阎门少主，往事如烟(下) 虽是在诉说往事，但小二的话语平静无比，倾听之人，却是无比沉默。 胡亦琛满筱悦不约而同的想起来了这个男人倒在他们藏身之所时，状态是何等凄惨… 浑身上下，几乎没有一处完好的皮。 骨骼断裂十余处，全身都布满了刀剑伤痕。 一身鲜血，还有一处离心脏位置仅有不到一寸距离的剑伤。 两夫妇当时都惊讶于…这人是怎么活着跑到他们这来的。 而对于这个突然倒在家中院子里的人，二人也是有过一次争议。 胡亦琛以当时他们被追杀为由，并且倒地之人身份不明，所以不愿惹事生非，打算直接换一个藏身之所。 他们虽然境界都到了立言，但那都是医术之用，基本没什么战斗能力。 而从倒地之人所受的伤势来看，追杀他的，远远强过他们夫妻二人。 但最后，胡亦琛还是拗不过自己的夫人，一同出手将他救了回来。 “江湖小医仙”，其实是二人共同的称号。 事实证明，满筱悦做了一个十分正确的决定。 将人救活后，一经谈论，二人才知晓。 他们所救之人，姓周名辊，字轻尘。 这个名字，他们就在真龙榜上见过！ 虽然那时候还是末尾，但追杀他们夫妇的人，跟追杀他的人，根本就不是一个等级的。 拼着重伤，周辊暂时摆脱了追兵，但因为救他，耽误了转移地点的时间，医仙的追兵却追了上来。 但一盏茶未凉的功夫，周辊提刀就将追兵杀了个干干净净，尽数一击毙命，未留一个活口！ 那股杀气一经释放，整片天地都如同冻结！ 宛如杀神临世的一幕，胡亦琛和满筱悦二人至今都忘不掉。 像之前在店中威慑宋长青释放的，仅是一丝片缕罢了。 后来，在追兵手中救下一次二人后，周辊就不见了。 现在夫妇二人想来，应该是怕引来阎罗狱的人，牵连他们。 毕竟阎罗狱，是江湖上除了一宗一观一学宫这些圣级势力之外，最为诡秘强大的势力之一。 自那时分别后，又过了一年。 胡亦琛满筱悦夫妇二人辗转多地、隐姓埋名，最后在蓉城开了一家小菜馆，大隐于市。 当时，还只是一个小铺子，日子过得不温不火，却正是他们期盼已久的平静。 但有一天，周辊突然找上门来了。 不过，历史却惊人的相似。 一进门…他就“噗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 第二次救助无以为报。 解决追兵一事的周辊干脆直接在店中当上了小二，为两位恩人打打下手。 对此二人还有些担忧。 毕竟让这么一尊杀神来“待客”，怎么想都令人有些发怵。 但后来他们发现。 似是大仇得报，周辊无事一身轻，放下了杀念，彻底融入了小二这个角色。 就算是有人辱骂甚至唾面，他都不会生气动怒，更不会动手。 唯有在有客人触犯了二人吩咐之时，他才会放出那么一丝丝杀气，略施惩戒。 之前面对宋长青，就是此列。 而不知不觉，他们已经在一起五个年头了… “我还记得啊，老弟你第一天打杂，还缠着绷带呢！全身上下，就露出了一个红红的眼睛，再加上腰间从来不离身的那两把刀，可是吓跑了我好多位客人！” 小二苦笑摇头。 就在这时，他想起了一件事，问道： “对了，胡大哥，这么多年了，你为什么一直不告诉我你们的仇家是谁？” 此言一出，胡亦琛和满筱悦俱是沉默。 小二目光在二人身上扫过，微微叹息了一声。 “胡大哥，筱悦姐，轻尘并非莽撞之人。 若是对方实力远超于我，我自会徐徐图之，不会直接冲上去送死。 一直这么躲着，终究不是个事，总有一天还会被找到的，还是趁早解决了为好。” 第252章 神隐一脉，蓬莱之秘(上) 看着小二一脸诚挚的眼神，满筱悦却摇了摇头。 “轻尘，这么多年，我们早就把你当成了自家人，你胡大哥也是把你当亲弟弟看待的。 不管你以前是谁，什么身份，在我们这里，在百客来菜馆，你永远是这里的一份子。 这五年，你没有真正动手过一次。 身上的那股杀气也学会了隐藏，收发随心。 第一次救你的时候，我就从你疲倦的神色中看出来了，你其实并不喜欢江湖上的打打杀杀。 或者说，已经杀腻了… 所以，没必要再为我们…” “筱悦姐。”小二神色认真的叫了一声，“轻尘自幼被阎罗狱抓走，父母无踪，也无亲朋。 你们，本就是我唯一的家人。 正如你和胡大哥把我当成这里的一份子一样，我也想为你们做些什么。 五年来，我问了不下十数次，但你们总是缄口不言，不肯相告。 实不相瞒…” 小二拍了拍腰间双刀。 “数年来，我只动用过红鸾，玄墨从未出鞘，一直在借红尘之息蓄养刀意。 此一刀出，神鬼可斩！ 就是为了解决你们的后患留着的，但二位迟迟不肯相告，难道是不信任我么？” 胡亦琛与满筱悦对视一眼，后者刚想开口，胡亦琛便摆了摆手，叹息一声道： “辊老弟，你既真想知道，那我便告诉你。 但若事不可为，千万不要勉强，大不了被找到我们再换一个栖身之所罢了。 天大地大，总有我等去处。” “好。” “辊老弟，你可曾听说过…蓬莱一脉？” 周辊闻言一愣，旋即脱口而出： “号称神隐一脉之一的蓬莱仙岛？” 胡亦琛神情肃穆的点了点头，然后目光看向了满筱悦。 “筱悦她，就来自那里。” 周辊的眉头一瞬间皱了起来。 身为阎罗狱曾经血字辈排名第一的杀手。 在出使任务前，哪怕再容易得手的目标，他也会把任务目标的门派、身份、接触的人、境界招式、生活习惯全部都调查干净，知根知底，排除任何潜在的威胁。 也正因此，他涉猎过许多不为人知的隐秘。 神隐一脉，相传是由昆仑、蓬莱、桃源，这三大极为古老的隐士家族构成。 他们不参与江湖纷争，甚至朝代更迭也漠不关心，只会在他们觉得需要的时候入世。 并且每一代，只会派出一位传人。 最为出名的，就是前代神官苏镇海与神隐昆仑一脉的传人以山海为盘，争一道棋运的一战。 举世瞩目！ 那一战，直令长安化作一片雷池。 最后先帝下令，开启了圣级护城大阵，才免于雷劫之祸。 而在那之后，有望圣境的苏镇海一招不慎，将棋运输给了一位江湖中人，被震怒的先帝直接逐出了长安。 若非后来继位的圣宗大赦天下，重新启用了苏镇海的长子，苏家说不定就要彻底消失在朝廷的权力中心。 从这一事来看，神隐一脉，远比世人想象中的强大，古老的底蕴并非易与。 周辊的神情渐渐肃穆了起来。 若是牵扯到了这个古老的势力，那事情的确有点棘手了起来。 “筱悦姐，你既是蓬莱一脉的传人，为何还会受到追杀？” “神隐一脉传人，在离开神隐之地的那一刻起，就不再受任何庇护，生死由命。 并且…我也不是蓬莱一脉的传人。 就算是打破规矩，蓬莱…也无法再为我提供庇护了。” 周辊闻言一怔，“这是为何？” 满筱悦沉默一瞬，神色露出一抹悲痛。 “因为我是蓬莱一脉…唯一活下来的人……” “什么？！” 此言一出，周辊脑海如同五雷轰顶。 在他心目中，那个无比强大神秘甚至不输一宗一观一学宫的隐士家族之一，竟然只剩下了面前的筱悦姐一个人，这与他想象中的大为出入。 “这是…为什么？” “神隐三脉之中，昆仑一脉最为神秘，就连蓬莱仙岛和桃源乡，也不知道他们身处何地。 但我们蓬莱和桃源乡，一直相互有着往来。 十数年前，蓬莱之主预言盛世将至，要如同昆仑那般，派遣一位传人入世，开始在仙岛选人，正值此际，桃源乡突然派遣一位使者前来… 灾难，就是在那个时候开始的…” … 第253章 神隐一脉，蓬莱之秘(下) “桃源乡使者提议，两大家族都要选择传人入世，但又都没有合适的人选…不如双方一起挑选出众的族人，然后彼此进行一场比试，从中选择最优秀的两个人出来。 岛主答应了，并与桃源一脉协商，胜出的传人分别可以进入一次两脉的圣地，在入世前，最后赠送一次机缘。 几天后，桃源乡一位白色面具的男子和我的师姐分别胜出。 但就在他们进入圣地出来后，一切都变了… 原本性情温婉的师姐突然性情大变，浑身缠绕血黑之气，见人就杀，宛如恶魔一般。 能够选做入世传人，师姐本身的实力就极为强横，仅在岛主之下。 圣地变故之后，更是变得更加强大无比，隐有圣境之势，岛上没有人是她对手。 原本三大脉都有各自的手段，能够在自家地盘上抗击圣人。 我们蓬莱的御敌手段，就是在仙岛四周海域之中，以九十九根锁龙柱布下的一座大阵，但在那一天，四周的海水不知为何却尽数化为了黑色… 阵法，失灵了… 不仅如此，那些被选来竞选传人的桃源乡之人，也在同一时间疯了，疯狂杀戮岛上的人。 最后岛主无奈之下，只好打开了通往外界的通道，自己却为了掩护我们留在了岛上… 但最让人绝望的还不是这个… 我们逃出生天后，正好撞见了桃源乡的人，他们就在那里等着我们… 诡异的是，原本我们以为是罪魁祸首的桃源乡一脉，所有人也变成了如师姐一般的模样…” “那筱悦姐你…最后是如何逃出来的？” “蓬莱一脉其实在神隐中战力最弱，却以医术为尊，岛主只收了两个弟子，便是师姐与我。 我不喜争斗，所以潜心医术。 虽不如师姐天资纵横，境界修炼奇快，但若论医术，蓬莱仙岛上除了岛主，没人能超越我。 在逃离之际，岛主将所有保命之物以及圣器都强行塞给了我，希冀让我活命。 原本我打算与族人同生共死，但是圣灵强行击昏了我，后来我苏醒时，就发现自己出现在另一个地方了。” “那也是我第一次遇见她的时候。”胡亦琛沉声在一旁补上了一句。 “那个与筱悦姐师姐一同入圣地之人…如何了？” 满筱悦摇了摇头。 “这也是我奇怪的地方。 当日入了圣地之后，出来的只有师姐一人，而那位使者在混乱之时也不见了…” 周辊低头思索了一瞬，然后接着问道： “后来逃出来后，那些追杀之人是怎么回事？” “他们好像知道我的位置，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人来追杀我。 但是派出的人虽不像正常人，但身上也没有缠绕那诡异的气息，也没有之前那么强。 后来我们猜测，越是深入内地，远离我当初逃离的位置，这些人的状态就越弱，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影响他们一样。 所以我们最后一路深入中原，但在这之前，也有好几次差点身死。 后来…我们便遇见了你……” 周辊神色恍然，困扰了他许久的谜题在这一刻尽数解开。 当时他帮忙解决追兵的时候就发现，这些人都十分古怪，比他这个杀手还感受不到任何的情绪波动。 但当时他亦有追兵在身，自顾不暇，因此便没有深思。 后来做了小二之后，时时询问，胡亦琛满筱悦二人却又缄口不言。 此刻，终于是知晓来历了。 沉思半响，周辊看着满筱悦问道： “筱悦姐，你当时第一次逃离的地点在哪里？” 满筱悦柳眉微蹙，“你…还要过去吗？” 周辊轻轻点头。 “一些事情，总是要弄明白好一些，这可能是我做杀手的习惯，若是有麻烦没解决，总是寝食难安。” “但你已经不是杀手了！” “但这件事关乎你们。” 满筱悦闻言沉默。 良久，她从怀中拿出了一个小盒，放在了周辊案前。 “这是…” “圣器，回天。” 周辊瞳孔蓦然一缩。 “若你心意已决的话，便带着她去吧，应该能帮上你的忙。” “我不…” 根本不给周辊说话的机会，满筱悦直接打断道：“这是我能够答应你最低限度的条件。” 周辊沉默一瞬，最后只好无奈点头应下。 “好…那地点是？” “海州，海域。” 第254章 飞舟远行，洞庭之约 两天后，去往百宝楼的路上。 “依香，大概一个半月后，可能有件事情需要你帮忙。” 因为即将分别而有些不开心的玉依香顿时眼睛一亮，转头目光炯炯的看向季牧。 “好呀！是什么事？” “嗯…跟我…去一趟洞庭湖。” “好。”根本不问是什么事，玉依香直接点头应了下来。 若非她还需处理宗门事务，不能长期在外，她都想跟随季牧一同去找寻君子剑。 做任何事情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能跟他在一起。 共同在客栈住的两晚，她无数次升起想要把季牧打晕带回七音宗的想法，不过想着怕他生气，最后还是都放弃了。 不多时，三人来到了百宝楼前，一同停下了脚步。 玉依香松开了与季牧一直牵着的手，挥了挥手，冷不丁在他的脸上亲了一口，然后瞬息化为一片红霞，消散天际。 “呆瓜，我走啦，早些来找我。 还有…没事记得多练练字！” 季牧抬头，默默凝望那片红霞消散，然后用手轻轻触碰了一下脸颊，笑着摇了摇头。 “这是要我多写信的意思吧？” “依香姐再见！” 蝶儿一只手被季牧牵着，另一只手高高举起，挥舞着一串尚未下嘴的糖葫芦，向着远去的玉依香告别。 季牧低头看了她一眼，略感头疼的揉了揉眉心。 “行了别挥了…快吃吧，口水都快滴在地上了。” “嘿嘿…” 得到敕令的蝶儿开心的咬下了一大颗糖葫芦塞，含进口中，本就圆呼呼的脸颊顿时又鼓起了一个小包，看起来可爱万分。 季牧摸了摸她的脑袋，“走，我们去买张船票。” … “公子，您住上等房还是中等房？” “有何差别？” “上等房是三层大型单人间，配有防护法阵，保护安全的同时还能隔绝噪音，并配有精品三餐，宵夜瓜果…” “多少钱？” “六百两。” “……中等房呢？” 季牧的问题一出，百宝楼前台的理事小姐原本洋溢着热情的声音顿时如同被一盆冷水浇下，耷拉了下去，有气无力道： “中等房六十两，二层私人单间，配饭。” “没了？” “没。” 理事小姐像是多说一个字都是耗费天大的气力，与方才直接判若两人。 在这一刻，季牧算是见识到了，什么是人情冷暖… 【上次是因为顾楼主的关系，直接免单，才没有花钱，没想到直接买船票价格会如此之贵…】 季牧内心幽幽叹息了一声。 就在这时，他猛然想起了什么。 “对了，怎么没有下等房？” 此言一出，像是道法一般，理事小姐再度恢复了气力，却不是热情洋溢，而是满脸的嫌弃与不屑… “下等房六两，最底层，通铺，饭食自备。 你确定要住？” 一听到“六两”，季牧眼睛一亮，但旋即看了看身旁的蝶儿…便又陷入一番踌躇，最后正要做出决定时，一声惊呼突然从楼上的旋梯处传来。 “呦，这不是季大侠嘛！” 一阵“蹭蹭蹭”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季牧转头一看，却是上次与许剑清拎着几大兜鱼骨头过来领赏时，遇见的那位执事。 这位执事姓叶，下楼之后，看向了前台呆愣一旁的理事小姐，皱着眉头呵斥了一声。 “愣着干啥，还不看茶！” 季牧连忙摆手。 “叶执事，茶就不必了，此行来主要是为了买一张船票…” “船票？去哪的？”叶执事拍了拍胸脯，“季大侠，不瞒您说，只要是中原航线的，上等房在下人微言轻，权限不够，但送您一张上好的中等房船票，完全没问题！ 您就跟兄弟说要去哪吧，我给你安排船！” 一旁，理事小姐看见这一幕直接傻眼，手中的茶壶还一直在倒水，不知不觉间溢了出来，她也浑然不觉。 “这…怎么可能……” 第255章 无方远游，三星下海 蓉城渡口。 远航飞舟，无方号。 “哇哦！大哥哥你快看，好大的船！” 蝶儿在季牧前方一路小跑，直奔停泊的大型飞舟奔去。 “呦，这位小客人可慢点，这里人多。” 季牧抬头一看，一位船员正站在登梯处收取检验船票，正好看到蝶儿，于是就好心提醒了一句。 季牧向他点头道谢，然后上前一股脑把蝶儿拽了回来。 虽然不怕她丢，但是他也并不想太引人注意。 登船后，已经有过一次渡舟经历的季牧本打算直接进阁楼找到房间，但奈何不住蝶儿好奇央求的目光，于是只好任由她在甲板上乱跑，自己在后面跟着。 但就在经过甲板一处角落时，季牧眼角余光一瞥，好似看到了什么，脚步一顿。 转身一看，他整个人微微一怔。 想了想，他径直朝着看到的那位熟人走去。 “兄台，又见面了，怎么称呼？”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百客来菜馆有过一面之缘的小二。 此刻见到季牧，对方显然也是有些诧异，沉默了一瞬，说道： “周辊，字轻尘。” 话音刚落，他出于礼貌又问了一声，“你呢？” “季牧，字长风。”季牧抱拳应道。 “轻尘兄这是要去往何处，不做小二了？” “出去办些事情，店里暂时让老板和老板娘撑一段时间，之后就回来。” 季牧微微思忖半响，“轻尘兄…不会也是去妖域附近吧？” “我去海州。” “海州…” 虽然不知道君子剑消失的具体方位。 但季牧从先生那里知晓，妖域之时，君子剑原本就是要来找自己的。 只是后来，它不知道被什么事情吸引，突然半道变换了方向，然后书圣就渐渐失去了感应… 最后消失的位置，只有一个模糊的大致方位，也就是妖域附近。 而海州，也正好是妖域边上的州府之一… 略一思忖，季牧便微微一笑，“轻尘兄，我们…或许顺路。” 周辊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 “我不建议你去那里。” “为何？” “或许…会死。” 季牧神情一瞬间肃穆了起来。 “你知道什么吗？” “知道一些，不过暂不便透露，只能忠告一句…那里，极度危险……” 周辊自然不可能随便向外人透露蓬莱的事情，但还是提醒了一句，免得对方不明所以跟着送命。 毕竟他要调查的事情，可是连两大神隐一脉都死伤殆尽的事件。 连身为真龙榜一的自己，都没有任何把握… 但他不知道的是，越是这等不寻常的地方，越是能成为季牧去往探查的理由。 毕竟，君子剑不可能无缘无故消失，并且与圣人断了联系。 必定是遭遇了什么。 从周辊的只言片语中，季牧猜测，这个海州，一定发生了什么！ 很有可能，这也正是君子剑消失的原因，所以季牧自然不可能放过。 … 中原另一边。 终南山，无为观。 一身道袍、背负桃木剑的李寒衣走在下山路上，手中拿着两个一模一样的药瓶，像被抽走了魂一样，口中不停地喃喃自语道： “疯了…绝对是疯了……” “时间提前到没什么，但这可是五颗金气升灵丹…五颗啊！五颗道宗七品丹药！还是师尊亲自练的…” “从来没有过…” 虽然拿着一手的至宝，但李寒衣的神色却没有半分欣喜，反而绝望无比。 “师尊这次…到底是让我去一个什么恐怖的地方啊？！” “我还能活着回来吗…” “向他要人他都不给，是怕搭进去的人变多么…肯定是！” “那我他怎么就舍得了！” “不行，要不我跑吧？去其他地方逛一圈，回来就说去了…“ “长安的暗香楼好久没去了，挺怀念的。” “江南虽然没了月明楼，单单看看六郡的景色也不错…” 说到这，李寒衣话音蓦然一顿，神色露出一抹绝望。 “不行，他是逍遥仙，我瞒不过他！” “啊啊啊啊啊苍天啊！让我活着回来吧，我还不想死，我还没向师姐表达心意！” 就在李寒衣话音刚出之时，一道冷冷的、几近不含任何感情的声音冷不丁的从他背后传出，让他不自禁打了个寒颤。 “哦？什么心意？” 第256章 无为天师，天心圣女 李寒衣面色一苦，正准备转身，耳朵却突然被人拎了起来。 “嘶…疼疼疼疼疼，师姐轻点，轻点…” 堂堂无为观道子，此际竟然连反抗都不敢，而这一幕，在终南山，却人人习以为常… 李寒衣颤悠悠转头，一位身着蓝衣道袍的女子，就提剑站在他身后，冷冷的看着他。 她肌肤如冰雕玉琢，哪怕穿着道袍，也能勾勒出一身完美的线条，面容更是美得不像话。 若说玉依香像是一朵盛放的红莲，炙热而猛烈。 那么这位站在李寒衣身后的女子，就如同一朵天山雪莲，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绝世独立。 事实上，此女也正是与玉依香齐名，并称中原两大圣女之一的天心圣女——张之琳。 与此同时，她还是无为观三大天师之一！ 面对这样一个恐怖的存在，李寒衣哪里能掀起半点风浪？ 耳朵差不多彻底被揪红之后，张之琳才松开提溜着李寒衣的手。 “不赶紧下山，在这嘀咕什么呢？” 李寒衣如获大赦，一边搓揉耳朵一边转头，极为夸张的摆出了一张震惊的表情： “哎呀，这不是我那清艳脱俗、香肌玉肤、婉风流转、美撼凡尘、聘婷秀雅、娥娜翩跹的绝色师姐吗？！ 我记得…您之前不是在闭关呢？ 怎么突然…有空出来了？” 张之琳像是早就习惯了李寒衣的夸张言辞，冷傲的面色没有任何波动，淡淡道： “这不是听某人说有心意没来得及跟我说么？我特意出来一听，好让你安心上路。” 李寒衣眼珠子滴溜一转。 他抓了抓拳头，似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下一瞬，他一把抓住了张之琳的手，神色诚挚。 “师姐，实不相瞒…” 一柄散着银霜的长剑直接架在了他脖子上。 李寒衣咕咚一声咽了咽口水，讪讪的松开了抓住张之琳的手… “师姐，实不相瞒…” “说重点。” “咳咳咳…师姐，我…我要死了……” 张之琳淡淡的扫了他一眼，“怎么个死法？” 李寒衣颤悠悠的拿出了那两瓶丹药，一脸悲苦道： “师姐，你可曾见过，师尊一次性拿出五颗金气还生丹的时候？” 张之琳眸光落在那两瓶丹药上，神色一凛。 虽然知道师尊要派李寒衣下山，但具体去哪，之前一直在闭关的张之琳并不知晓。 不过现在看师尊赠送的这几颗丹药的架势，李寒衣此行去的地方，极有可能会遭遇凶险。 再配上他的神情，张之琳已经微微相信了几分。 她嘴角不易察觉的掀起了一抹弧度，仅是一瞬，便又恢复如常，依旧冷淡道： “没事，虽然你没什么修行天赋，又懒又馋、一无是处，但毕竟也是观中弟子。 若是沦落在外，对道观的名声不好，所以师姐到时候可以去帮你收尸。” 李寒衣顿时一阵趔趄。 张之琳的话语，就如同一个个刀子一般，肆无忌惮的穿心而过。 不过他是谁？哪怕如此，也丝毫不能影响他的发挥。 他一把再度抓住了张之琳的手，一脸悍不畏死的神情，趁着长剑再度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功夫，李寒衣语速极快的吼道： “师姐！道一不怕死，但是道一舍不得你啊！ 观中数百个日夜，道一最为留恋的，就是与师姐共度的那一个个良宵！ 那些挥汗如雨、精疲力竭的场面，道一每每念起，便觉回味无穷，实在是忘不掉…啊！” 李寒衣的话语被他自身的惨叫声直接打断，而他整个人如一支离弦之箭，直接吐血倒飞了出去… 天心圣女保持着蹬腿的姿势，周身一片冰寒，林木都渡上了一层冰霜。 但一直冰冷无比的俏脸，此际却悄然腾起了一抹绯红。 如一抹灿烂的晚霞升起，却惜于无人得见。 因为方才那一脚，李寒衣此刻已经出现在十数里外的山下了… 但他想要的效果已经达到了。 之前似是生怕人听不见，李寒衣传话之时甚至在喉中包裹了一层灵力，让此声如雷震，整个终南山道观都听到了他话语… 一时间，原本略显沉寂的道观顿时传出了阵阵窃窃私语的议论之声… 山间道路上，天心圣女气的猛一跺脚，化为一道长虹，径直朝着李寒衣飞落的方向追去！ “什么良宵，那明明是在打磨琉璃身！流汗也只是在对练！ 死登徒子，败坏本圣女名声，今天非剁碎了你不可！” … 第257章 血色海岸，鱼香县府 另一边，吐血落地的李寒衣不慌不忙。 他先塞了一把丹药在嘴里，然后往腿上分别贴满了高阶神行符，下一瞬，他化为一道流星直接往远处奔去。 “嘿，保镖到手！” … 海州，鱼香县县府。 县府李疾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不停地在府邸中来回踱步。 “刺史大人还没有回信吗？” 一旁，一位书吏拱手禀告道：“禀县令，海州府尚未回书。” “这可如何是好！” 鱼香县是海州离海域最近的一处小县城，这里的人历来多以渔业为生。 但就在前一阵子，出海捕鱼的渔夫带回来的鱼都很奇怪。 一个个眼睛都是红色的，甚至还开始咬渔网渔具之类的东西。 那时候，连整片海域都变成了血红色，各种传说都在鱼香县中流传。 李疾收到朝廷的传书，知晓曾经的妖域之主，一尊入了圣级的妖兽就被斩杀在附近海域，所以因此猜测是这方面的原因。 原本他以为过了一段时间会有所好转。 过了一段时间，随着天边现出了一道银光，直接遁入海中，血色直接随之消散。 虽然鱼香县的人不知道下海的银光是什么，但那时的确是好转了不少。 渔夫也就渐渐把之前的事情忘了，继续下海捕鱼。 但直到近几天，整片海水却再度变成了血色，这时候李疾逐渐察觉到有些不对劲了。 他自身本就是修士，再加上早年曾在学宫内进修过一段时间，虽然只是义字堂弟子，但眼界好歹还是有的。 他知道，圣陨更像是将大道归还天地，无论如何也不会导致如今的结果。 再加上那尊妖圣的尸体早就被朝廷派出的龙武军镇压带走，散在海中的血水其实并没有多少，并不会影响到什么。 所以现在的情况，更像是圣血引发了什么… 直到今天清晨醒来，李疾再度派人查探，却发现整片海域都变成了黑色！ 这时，他终于坐不住了。 不得不说，虽然官职不大，但受过学宫熏陶，自是有一番治理手段，下达了几个极为正确的命令。 他先是派出衙役封锁海域，然后让鱼香县的百姓各自居家，不要外出走动。 同时，他召集了县中几位为数不多的好手，一同出海打探。 然后另一边上书海州刺史，禀明情况。 但直到下午，海州那边都没有传来任何回复。 而他派出下海的人，也一个都没有回来。 不仅如此。 回来传达消息的衙役还发现海岸边漂浮了大量死鱼，个个都是瞪大着双眼死去。 像是黑水之下，生灵禁绝！ 虽然没看到出海那几人的尸体，但这诡异的场面更是让李疾内心隐现担忧。 “到底发生了什么？海州府又为何无人回复…” 就在这时，县府外，一位衙役突然跑了过来，抱拳向李疾禀告道： “禀大人，海岸边突然来了两人，要探查海域，被我们拦住了，目前尚在海域等候，是否要放行？” 李疾神色一动。 “是什么人？” “一个像是一位书生，另一位像是个…小二…… 境界…都看不真切，推算应该都在我等之上。” “书生与小二…” 李疾神色微怔，他思索半响，对衙役下令道： “先不要放他们入海，把人请到县府上来，态度要客气些，不要惹怒了对方。” “遵命。” 衙役抱拳，领命而去。 第258章 县府议事，君子剑踪 一柱香后，鱼香县府。 当季牧与周辊被衙役带领而来时，李疾直接走出了府外迎接。 尚隔许远，他就已经开始打量二人，最终，他的眸光落在了季牧腰间的一块令牌上，神色一动。 【来人竟然有一位是镇妖少司？！ 难道刺史大人已经收到了信封，所以特意请了少司前来？】 正思量着，季牧和周辊已经来到了李疾面前，拱手施礼。 “见过县令大人。” 李疾亦是不敢怠慢，连忙拱手回礼。 虽然他吃的是官家饭，但面前二人隐隐透出的气势比自己只强不弱，纵然不是官府中人，也必然是江湖中的高手。 寒暄过后，李疾直入主题问道： “二位可是海州赵刺史派来查探海域黑水一事的？” 季牧与周辊对视一眼，一同摇了摇头。 李疾目中闪过一丝失落，不过下一瞬便恢复了正常。 “既如此，二位来鱼香县…所为何事？” 季牧脑海中疾速思索了一瞬，出言答道： “这位大人，实不相瞒，我二人有要事需要出海一趟，但适才见海域被大人派人封锁，然后海水都变成了黑色，不知是何缘故？ 可否…告知一二？” 李疾没有直接回答，他指了指季牧腰间的令牌，问道： “你是…镇妖司少司？” “对。”季牧点了点头。 这道令牌自得到后，他就基本没拿出来用过，这次在海域被衙役拦住，他才想起来这个东西，把它挂了出来。 一旁，周辊多看了季牧一眼，暗自多了一份防备。 【原来是官府中人，倒是要小心一些，不能被他发现我的身份，否则会很麻烦… 这些年朝廷所属的镇妖司一直在搜查阎罗狱的动向，想要一举歼灭，虽然我已经不在那里了，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血一的画像，可是一直在朝廷的悬赏名单上…虽然画的只是我的易容，但还是要多加小心。 可别蓬莱覆灭的原因没查到，还被官府的人盯上了…】 “大人所属是哪一司？”另一边，虽然得到季牧肯定的回应，但李疾还是不放心，于是又问了一句。 “影司。”季牧说完，索性将令牌直接摘下，递给了李疾。 后者看了半响，终于确定了季牧的身份。 他将令牌还给季牧，面色郑重的躬身一拜。 “海州府鱼香县县令李疾，见过季大人！还请大人…救救全县百姓！” 季牧一惊，赶忙上前将李疾扶了起来。 “大人这是为何？之前我依我二人观察，海域虽变成了黑色，但并未直接影响到岸上，何来救全县百姓一说？” 李疾叹了口气道： “现在的确还没有，但是那黑色海水，短短几天，已经涨幅三成了。 下官推算，再过一段时间，海水就会延伸到县城，到时候鱼香全县以渔业维生的百姓…又该何去何从？” “这片海域，到底发生了什么？”周辊在一旁出声问道。 李疾目光看了过来。 “你是…？” “一介江湖散修。” 李疾点了点头，虽然有些疑惑，但因此人是跟季牧一同过来的，所以便也没有多问。 之后，他将鱼香县海域最近发生的事情一一告知了二人。 从妖圣伏诛到天外银光入海，然后到派人出海探查，有去无归，以及鱼群大量死亡，海州府毫无音信…通通说了一遍。 当听到妖圣伏诛一事之时，季牧的内心是极度震惊的。 妖域事件，他也被卷进其中。 但因为当时境界低微，所以很快就逃跑了，并不知晓后续的事情。 之后虽然在别处听闻过妖圣被朝廷派了一位大能镇压，平了妖域动乱，但也完全没想到，圣陨之地竟然会在这里。 要知道，海州虽临近妖域。 但离妖都，怎么也得有个五六百里，而当时的战斗明明发生在妖都城内… 除了这个，还有一件令季牧在意并为之一喜的事情就是李疾口中所说的那道银光。 若他猜测没错，那道银光应该就是消失的君子剑。 过来找他的途中，君子剑应是发现了海域中的古怪，因此入海，并因为某种原因没有出来。 季牧猜测，应该是君子剑在海中被什么东西困住了，或是在主动镇压着什么。 李疾描述的血水退却，应该就是这个缘故。 只不过圣器虽强，但在无主的情况下发挥的力量有限。 镇压了一段时间之后，力不从心，所以才再次让血水翻涌了上来… 这些虽然都只是猜测，但季牧知晓，能够让君子剑悄无声息消失的地方，对他而言，必然极度凶险。 想到这，他不由得看向了一旁一直默不作声的周辊。 在来这里之前，这个极度神秘的小二就数次提醒过他不要来这里。 现在看来，对方明显是早就知道着什么… 季牧正思考着要不要坦诚相告之时，县府外，一位衙役慌慌张张的闯了进来，面对着李疾说道： “大人，不好了，有人不顾我等阻拦，强行闯入海中了！” “什么？！” 县府之中，三人一瞬间同时站了起来。 李疾快步上前，将衙役扶了起来，皱着眉头问道： “谁闯进去了，详细说说！” “也是两位，一男一女，具体身份不明，但看装束，极有可能是无为观的道长！” “无为观？！”季牧和周辊同时一愣。 一听这个名字，季牧一瞬间便联想到了一个人… 【会不会是那个憨货…】 而与微微泛起喜悦的季牧不同，周辊的眉头不易察觉的皱了皱。 对于身份敏感的他来说，来此地的人越少，就越是有利于他的行动。 反之，则让他很容易有暴露的风险。 一个杀手暴露身份在众目睽睽之下，后果是显而易见的… 若非季牧的实力让他有些吃不准，没有绝对的把握，他甚至想把这一府邸的人全部敲晕。 【要不要动手…】 只不过，这个想法刚刚萌生的瞬间，外面就又来了一波人… “无为观的道长？他们一般不会与朝廷作对啊，怎会直接闯入…”李疾有些疑惑。 衙役苦笑了一声，说道： “两位道长的关系…好像有些奇怪……” “怎么个奇怪法？” “那位男道长，似乎是在被身后的女道长追杀，我们看到他的时候，他一直在吐血… 他的速度很快，我们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闯进去了，我们就想拦住后面那位…” 说到这的时候，衙役面色不自禁露出一抹恐惧。 “之后，那位女道长看都没看我们一眼，随手就斩出了一剑… 后来，我们就全部身在十数里外了…… 她应该没有杀意，若是有，属下今天应该就见不到大人了…” 第259章 心如琉璃，白玉傍身 在季牧二人身在鱼香县府谈话之时。 海域往里三十海里的位置，天心圣女张之琳突然停了下来，神色凝重的喊道： “不要再往里走了，这里有些不对劲。” “你…你先把剑放下！” 张之琳冷哼一声，却的确是收起了长剑，“回去再收拾你…” 另一边，李寒衣见张之琳果真没有再追、不打算动手了，便松了口气。 他气喘吁吁的又塞了一颗丹药在嘴里，不放心的又往前走了一会儿，这才停了下来，隔着好一段距离相望。 千里追杀之下，一直催动灵力奔逃的他感觉修为都精进凝炼了不少。 实际上，这是后面的张之琳故意放水，以促进他的修行。 每次一见他吞下丹药，张之琳就会提速，给他来上两剑，而当他快要力竭之时，她又会不知不觉的慢上几分，留给他吞服丹药恢复的机会。 这是为了让他的气海一直保持着流动和挥发的状态，缩短他功法破境的时间。 一路跑来，李寒衣丝毫不亚于经历了一场大战，整个人都经历了一场全面的升华。 张之琳从师尊那里得知，李寒衣身为五方之一的南皇，天赋异禀，但还缺乏足够的实战锻炼。 这也是师尊为什么给他丹药然后逼着他下山的原因。 只不过一不注意，自己倒是着了这小子的道，跟了过来… 不过现在，都到此地了，她再回去也没有意义了。 张之琳叹息一声，低头凝视了一番下方的海水。 李寒衣也明显注意到了此地的诡异。 之前因为慌不择路，他一头就撞了进来。 现在静下一看，入目所及、海水尽是墨色，连天空都是暗沉沉的，阴云密布。 抬头不见飞鸟，低头亦不见游鱼。 除了误闯进来的自己与师姐之外，任何生灵的踪迹都无从得见，宛若生命禁区。 李寒衣咽了咽口水，不自禁的捏紧了几分丹瓶，然后默默的往张之琳的位置靠了靠。 “……”张之琳见状摇了摇头，颇有些无奈。 她想了想，抽出长剑往下方斩出了一道剑气。 李寒衣见她拔剑，瞬间又退远了一里地。 张之琳根本没搭理他，径直凝视着自己刚刚斩落的位置，面色露出一抹凝重。 若是在平常，以她明道境的实力，剑气可以直接将海水分流，但现在，却仅是斩出了一小道剑痕，并且还在缓慢愈合。 之所以说是“缓慢”，是因为此地的海水有些迥异。 与靠近海岸，只是纯粹被染黑的黑水不同，越是往海洋深处前行，海水就越是浓稠，宛如流沙一般。 这也是张之琳一剑只能斩出一小道剑痕的原因。 海水，变沉了。 并且张之琳还发现，这些被染黑的海水还能够隔绝神识探查。 以她天灵初期的神魂境界，神识也仅能探查到黑海下不足一里的距离。 而在以往，天灵境神魂，能够让她坐镇终南山的同时，整座山的风吹草动都无法逃脱她神魂之眼的探查。 但在这里，她却受到了全面的压制。 【师尊这次让师弟来的…到底是什么地方？】 就在张之琳探查海水情况的时候，身在前方的李寒衣眼睛一眯，好像看到了什么。 他揉了揉眼睛，又观望了一阵，最后回头叫道： “师姐，前面…好像有人！” “有人？！” 张之琳抬起了头，柳眉微蹙，她思索了一瞬，上前说道： “师弟你含一颗金丹在口中，我们前去查探一番，但是这里十分古怪，所以你要听从我命令，不要乱跑。 若是情况不对，直接动用逍遥诀逃出这片海域，封禁一类的手段困不住你，无需管我，我自有脱身之法。” 李寒衣小鸡啄米般的点了点头。 这个诡异的地方，让他现在恨不得粘在张之琳的身上不撒开，哪敢自己乱跑。 境界不敢说，但若论惜命，无为观无人是他对手。 张之琳见他乖巧，便满意的点了点头，提剑一马当先的往李寒衣方才所指的方向赶去。 … 另一边，季牧和周辊在李疾陪同下，一同来到了海岸边。 “二位可曾想好？ 之前下官也曾派人入海，但是到现在都一直都无人回来。 虽然不愿相信，但估计是…凶多吉少了。 虽然他们的境界不如二位，但是也足可见此地凶险，二位若是执意入海，还需做好万全准备…” 季牧含笑拱手，“多谢大人关心，不过，看着海水的涨幅速度，还是快刀斩乱麻，尽快找到根源解决为好。” 李疾闻言沉默半响，点了点头。 他从怀中掏出了一块白玉，递给了季牧。 “下官还要照顾鱼香县百姓，不敢像二位侠士一样纵身入海，或许也是懦弱无能罢。 我自忖帮不上什么忙，之前派人出海，已经将县衙为数不多的几件法器都赠人了，现在全身上下，只剩下了这块守心玉。 若不嫌弃，还请将它带上，应该多少能起到一些保护作用。” 季牧低头一看，神情微动。 他没有伸手去接，而是从怀中掏出了同样的一块白玉，笑容更是真挚了许多。 “原来是学宫的师兄，既如此，师兄就不用这般客气了。 学宫弟子，当心如琉璃，玉不离身。 这是先生对每一位学业有成出山的学子所说的话。 所以，这块守心玉，还是请师兄妥善保管，莫要轻易送人为是。” 李疾闻言微微一怔，他下意识的低头，看了一眼季牧掏出的那块白玉，瞳孔蓦然一阵收缩。 一旁，周辊也基本差不多是同样的反应。 与他手中那块刻着义字的白玉不同，季牧手中的，虽然是同样的材质，但所刻下的，却是一个端正的道字。 李疾微微失神，喃喃自语： “道字堂，君子守心玉…” 第260章 二人同行，初探海底 “实在是没想到，季大人不仅是镇妖少司，竟还是学宫弟子… 学宫以达者为先，却是该我叫师兄了。” 李疾默默收起玉佩，苦笑着说道。 学宫守心玉，能在一定程度上清心辟邪，每一块都是极为出众的防御器物。 当然，对于学宫学子来说，这更代表着内心深处的一种象征。 身心如玉，白洁无瑕。 戴着它，便能够时时忆起曾经经受过的教诲。 可以说，这是学宫弟子身上最珍贵的一件物品。 若非事出紧急，李疾根本不会将它拿出来赠人。 听到李疾的话语，季牧摇头道： “师兄，长者一样为先，黑海变故尚未查明，我们就不争这个了。 师兄你且在县衙等待一段时间，安抚好百姓，这些下海的粗活，就交给我们吧。” 李疾郑重拱手一拜。 “望平安归来！” 季牧笑着摆了摆手，与周辊一同走入了黑海。 “你是学宫之人？” 与李疾道别后，二人踏行在海面上，周辊有些发愣的问道。 季牧笑了笑，“怎么…不像？” 周辊暗自咬了咬牙，更觉棘手。 【朝廷、学宫、无为观…竟然都有人过来了，任务的难度大了许多啊…】 “轻尘兄…其实在下一直有个问题，不知当问不当问。” “但说无妨。” “你一路上…是不是太紧张了些？” 季牧话语一出，突然就感受到了一股杀意，让平整的海面都掀起道道波澜，只不过瞬息便又消散。 因为修炼了红尘观雪的缘故，季牧可以在一定程度上粗略感知一番对方的情绪。 但因为修炼不够，远没有达到玉依香那种一眼观尽的程度，不过好在这一路下来，关注的时间极长，季牧也逐渐能察觉到对方的某种情绪。 而他观测到的情绪，就是戒备！ 季牧猜测这可能与此行对方的目的，或是与对方的身份有关。 但无论如何，这样的状态，都不利于彼此接下来的行动。 周辊收敛杀意后，深深的看了季牧一眼，问道： “你想说什么。” 季牧深吸口气，徐徐开口： “我并不知道阁下来这里是为了什么，但我来这里，只是为了找回一柄剑。 那柄剑，想必轻尘兄你也用不上，所以在目的上，我们应该不会有实际冲突。 我们甚至还可以彼此联手。” 季牧指了指脚下的黑海。 “轻尘兄应该能察觉到，此地状况十分诡异，并非一人之力所能解决的，彼此联结一气才有共存之法。 至于身份方面，阁下大可放心，我对此没有半分兴趣。” 周辊闻言陷入了沉思。 而季牧仍觉火候不够，于是又从棋罐中拿出了一坛剑南春…… “行走江湖，多个照应，这是我的一点心意…” 周辊看了一眼季牧递过来的酒坛，没有伸手去接。 “抱歉，以前养成的习惯，我从不喝外面的酒水，尤其是别人递给我的。” 叹了口气，周辊继续说道： “不过你说的没错，在这里，的确是不该彼此防备…” 他将酒坛推了回去。 “我来这里是为了调查一件事情，既然不犯冲突，那便多多照拂，酒就不必了。” 季牧点了点头，将剑南春收了回去。 “那我们走吧。” … “对了，之前跟你上船的那个女孩呢？”往黑海深处的路上，周辊有些诧异的问道。 “大哥哥你是在找我吗？” 棋罐上闪过一道霞光，蝶儿的身影瞬息出现在了季牧的背上，笑嘻嘻的向周辊招了招手。 周辊神色一凝。 “能够藏人的空间器物么…” “啊，好臭！” 蝶儿出来后，趴在季牧身上用鼻子嗅了嗅，然后一瞬间又钻了回去。 “……”季牧只得无奈摇头。 不过下一瞬他又觉得有些不对劲。 因为他走了这么久，却是什么也没闻到，难道是先天圣灵的特殊性？ 另一边，走出一段距离后，周辊停了下来，皱着眉头看向季牧。 “你有没有感觉到…神识的探查范围变短了？” 季牧感受了一番，亦是神色凝重。 “确是如此。” 周辊在海面蹲下，以手指包裹灵力，触摸了一番略显粘稠的海水后，抬头看向季牧。 “你觉得…这下面是什么？” 季牧沉吟半响，问道，“你想下去看看？” 周辊点了点头。 “此地离海岸还不算太远，海底应该没有多深，正常情况下，下潜应该很容易见底，用来探查最合适不过。” 【的确，如果继续行进一段距离在下去，不明所以的状况下，遭遇危险的情况可能会更高…】 季牧略一思忖，便认同了周辊的决定。 他双指一并，从棋罐中随手掏出了几件低阶法器。 “我先操控法器下去探探虚实。” 周辊点了点头。 【蝶儿，用万灵塑源增幅一下这几件法器。】 “好哒！” 下一瞬，华光迸现，映射在法器之上，顿时就将这些法器的等阶拔升了一大筹，直接达到了高阶法器的层次。 淡淡的威压释放而出，让季牧身下海面都微微下沉了一圈。 因为同时拔升多件，所以并没有法器被提升到王器的层次。 饶是如此，一旁周辊看的眼睛也都快瞪出来了。 【闻所未闻，这是什么神通术法？！】 棋罐中，蝶儿一脸吃力，她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水，传音季牧道： “大哥哥，快沉下去吧，蝶儿只能维持一刻钟的时间。” “好！” 季牧不再迟疑，分出几缕神魂操控，直接将法器一同沉入了黑海之中。 只一瞬间，他神魂就传递回了一丝刺痛之感。 【这海水…能腐蚀神魂！】 感觉自己分出的那几缕撑不住多久，季牧加大了力度，飞快的将法器沉往深处。 茫茫黑海之中，几件法器散发着朦胧微光，一路下坠。 一里，两里……十里。 海面之下，万籁俱寂，亦不见任何游鱼。 许是因为海水被污染的缘故，法器能照耀的距离十分有限，附在上面的季牧神魂除了黑暗，几近什么也看不见。 过了许久，差不多快要一刻钟的时候，季牧神色露出一抹诧异与焦急。 这么久了，照理说应该早就触到了海底才对，怎么还没有到底？ 这里怎么可能会这么深？ 并且随着他下沉越久，他感觉受到的阻力就越重，四周相比海水，更像是沼泽一般。 十里，二十，三十…… 就在法器差不多下沉数十里，季牧分魂操控法器的距离快要达到极限之时。 一阵轻微的震荡，法器…沉到了黑海最低端…… 而此际无论是蝶儿的能力，还是季牧分魂能够在腐蚀性海水中坚持的时间，都即将到达了极限！ 他只来得及，看了一眼… 第261章 银甲飞将，巾帼无双(上) 分魂一眼传递回来的画面，是一个巨大无的金色圆环。 圆环半埋在海底，只露出了一半，依稀不止一个，连接起来，慢慢向远处延伸。 在圆环下方，似乎隐隐还可以看到一截透出泥沙的黑木。 其上，似乎还能看到人影的存在… 整体看上去，好似一截连通界域的链桥，浩瀚而庞大！ 但季牧根本来不及看仔细，甚至无从确认。 因为只是刹那间的功夫，那些圆环便似乎窥见了他的存在，顿时有一股无从抗衡的气息从圆环上散出，直接将它的分魂震的粉碎！ 海面上，季牧猛地喷出了一口鲜血，面色露出惊骇。 此刻的他赫然发现，自己后背不知不觉间都已经湿透了。 “怎么了？！”不远处，周辊见状神色一紧，在一旁出声问道。 棋罐中，解除万灵塑源天赋增幅的蝶儿也气喘吁吁的飘了出来，却是没顾上自己，而是先看向了季牧，扯了扯他的袖子，一脸担忧的问道： “大哥哥没事吧？！” 季牧摇了摇头。 他深吸了几口气，让自己的心绪平静下来。 往嘴里塞了一颗修复神魂伤势的丹药后，季牧凝神半响，然后摸了摸蝶儿的脑袋，同时看向了周辊。 “我没事，但我知道为什么我们的神魂在这里会受到压制了。” “你看到了什么？” “只一眼，看不太清，似乎是一截断桥。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那截断桥对神魂有绝对的压制能力！ 我的分魂只是靠近，就被瞬间被震碎了。 相比之下，法器维持的时间还要更久一些。” 等季牧说完，蝶儿在一旁肯定的点了点头。 “是哒，蝶儿能感受到，断桥的威压并没有针对法器，只是增幅时间结束后法器才自行崩毁哒。” 周辊眉头微皱，陷入了沉思。 另一边，季牧在内心呼唤天罡。 【老哥，你怎么看？】 【只是一眼，我也看不真切。 不过我觉得有些熟悉，可能往前一点再探一次我就能分辨出来。 但是这对你而言可能会有些危险。】 【为何？】 【我能感受到，因为刚才那一眼，你的神魂被那桥上的某种意志种下了一个印记。 这个印记并非直接作用在你身上的，所以我也抹消不掉。 它的作用就是让对方记住你，所以你下次再去，可能就不是单单被震碎分魂这么简单了。】 【竟然如此…】 季牧摸着下巴沉思了半响，默默看了不远处的周辊一眼，那视线没来由让对方打了个寒颤。 【没事，还有一个没被种印记的… 对了老哥，你不是说他传承了少昊的武运吗，为何我怎么感觉他一点感应不到我们？】 【我的诞生只是个意外，他们四个才是入了轮回迈入正轨的存在，自身即是完整的帝星。 我也只是一个拥有着残魂入驻的记忆集合体罢了，你才是真正的天罡转世。 在尚未成长起来之前，除了有自主意识的我，其它帝星都不会有所感应，只会传承武运记忆而已，这其实也是他们的一种自我保护。 太早想起…容易被盯上，并非好事，就像你一样。 况且…】 【况且什么？】 天罡沉默半响，突然答非所问道： 【你们该往前走了。】 季牧皱了皱眉，但见天罡明显不想接着说下去，便也只好将疑惑压在心底。 他看向周辊，说道： “这里还只是边缘，我们再往前走一段距离，到前面核心位置再想办法尝试一下。 那座桥有古怪，能够记住一个人的神魂，所以我们一人只能下去探查一次。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异变的缘故，海底的深度比预期深了许多，再往前…以我的神魂强度。无法坚持到那么深，所以到时候就得靠你了。” 周辊沉思半响，点头道，“好。” … 在季牧一行研究海底诡异时。 前方，无为观的张之琳和李寒衣御空良久，终于赶到了他们之前看到的人影所在的位置。 但令他们诧异的是，身在此地之人，竟然足有十余位，并且清一色都散发着强大无比的气息。 最弱的，都是立言！ 而那位为首的女子，身上隐隐散发的气势更是让张之琳这位天心圣女都为之心悸。 她知晓，虽然尚未动手，但对方的实力绝不在她之下！ 见到此地突然多出了两个人，十数人中为首的女子眉头一皱。 “你们是谁？到此地来做什么？” 在对方一行打量他们之时，李寒衣也在暗自打量着她们。 问话的那位为首的女子，眉心有着一颗朱砂痣，容颜绝美，却未着女子衣装。 相反，她穿着一身亮银战甲，腰间配剑，肩头披着一抹红袍，随风舞动，灵逸飞扬，像是一位天外飞将。 再配合她那高挑的身姿，说不出的英姿飒爽。 当然，令李寒衣更为在意的，是对方身上隐隐散发出的那股丝毫不弱于师姐的压迫感！ 【中原…除了嫂子和师姐，什么时候又出了这么一位奇女子？】 在他若无其事的打量对方时，张之琳却完全不似他那般轻松。 因为感知到她的境界，所以不仅是对面那位女子，对面十数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她的身上。 而在张之琳的感知中，除了那位女子之外，这一行人中明道以上的存在还有不下于三位之多，并且看气势也是这个境界中的佼佼者。 所以面对那位女将的问话，她不敢怠慢，微微拱手施礼应到。 “小女张之琳，旁边这位是我的侍童。 我们来自终南山无为观，见此地诡异，特来探查，不知…阁下一行是？” 第262章 银甲飞将，巾帼无双(下) 面对张之琳的问询，一行十数人的目光同时落在了那位红袍女将身上，显然以她为绝对中心。 后者沉吟了一瞬，说道： “此地危险，二位还是莫要涉足了，回去吧。” 此言一出，十数位强者毫不迟疑，威压一瞬间迸发出来，向二人奔涌而去。 在这股威压的作用下，四周海水都形成了一片真空！ 张之琳面色微变，一边爆发出自身气势将李寒衣圈起来，不让这股的威压伤到他，然后一边急声道： “阁下一言不合就要赶人，甚至连来历都不曾告知，未免有些太过欺人。” 红袍女将看了她一眼，淡淡一笑。 “要知道我们的来历么…可以，我也可以把我们探查到的一些情况告知二位，只是知道了，就没那么容易走了，二位…确定么？” 张之琳思索半响，缓缓点头。 “确定。” 红袍女将点了点头，轻轻摆手，四周那股凝稠般的威压顿时散去。 张之琳见状松了口气。 若是一个人，她还有把握周旋一二，最不济的话也能逃脱，但身旁还有一个入虚境的李寒衣，这就让她不得不慎重… 她看向对面的红袍女将，出声问道： “现在可以告诉我阁下的名号了吧？” 女将红唇微扬，不大的声音却清晰无比的传入了二人耳中。 “昆仑，季小硕。” … 海域十数里的位置，季牧与周辊查探一番后，再次上路。 越往里走，他们便越是发现海水变得更加凝稠，这让二人的神色也同时变得不怎么好看。 这意味着，他们想要下潜探查的难度更大了一些。 半个时辰后，二人御空前行到三十余海里外的位置，季牧抬头看了眼海平线，眼神微眯。 “轻尘兄，我估算没错的话，现在应该还是未时，对吧？” 周辊低头抓起了一把粘稠的海水，在手中搓弄了一个圆球两只手来回丢玩，“应该没错。” 季牧指了指前方，“可是前方这天黑的程度，可不像是这个时辰的天色。” 周辊抬头望了一眼。 身后还有些许阳光，但身前，已是一片择人而噬的黑暗。 光明与黑暗在这一刻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一道极为明显的分界线就存在于二人脚下。 他们身处光明尽头，再往前踏进一步，仿佛就将迈入深渊… “乌云么？” “不像，更像是…” 季牧话语一顿，然后与体内的天罡星同时说出了相同的字眼。 “劫云！”【劫云。】 周辊动作骤然一顿。 他将手中的黑色圆球随手丢进了海中，神色逐渐凝重起来。 “你确定？” 季牧轻轻一笑。 “应该不会认错，不过…”话音一顿，季牧的神色一瞬间肃穆无比，“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事情就麻烦了。” “就算是劫云，也不是针对我们的吧，说不定还能解决这片海域的事情？” 季牧笃定的摇了摇头。 “不会的，如果真是劫云的话，不管它原先的目标是谁，我们一定会被纳入进去。” 周辊看了季牧一眼，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对方如此笃定，但内心中仿佛有一道声音让他相信面前之人。 他微微皱眉，问道：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能引动须弥意志，看来这片海域比我们想象中要棘手的多。 不过看这架势，应该还有一段时间。 在这之前，我们可以先去找两个帮手。 如果没猜错的话…前面入海的那两个人，我应该认识。” “无为观的？” “对。” “找到之后呢？” “躲起来。” “躲哪？” 季牧指了指脚下，笑了。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但总不可能让我们来替这些古怪的东西抗雷吧？” 周辊皱眉思忖半响，似是在权衡利弊。 【一个人探查这片海，难度过大，人多的确行动起来会便利一些。 但也有可能成为被针对的对象… 不过…】 他隐晦的摸了下怀中某物，然后看了一眼前方的黑云，沉吟片刻，点了点头。 “好，听你的。” 第263章 黑岛深坑，亡渊之眼(上) “所以你是棋圣之女，这一代的昆仑之主？！” 海域深处。 交谈片刻后，张之琳和李寒衣二人的下巴就都惊的快要掉了下来。 季小硕单手插在盈盈一握的腰间，发丝微扬，轻笑道： “很意外？” “可是…昆仑一脉不是早就有传人入世了吗，按理说不会再派人出来才是？” 张之琳一脸疑惑的问道。 季小硕叹了口气，“再不出来，神隐一脉就要灭绝了，根本不是墨守成规的时候。” 张之琳闻言悚然一惊。 “这是为何？” 按照无为观典籍的记载，神隐一脉神秘而强大，真正的力量绝对不下于一宗一观，这一点看面前这一群人就能够知晓了。 但就是这样一个强大的隐秘势力，却是快要灭绝了？ 季小硕摇头道，“此地非是久留之地，我们先下去，边走边说。” “下去？！”张之琳和李寒衣同时一呆，视线也不自禁的向下看去，顿时就发现了此地与之前他们来的时候不同。 这里的海水，浓稠的程度已经不像是海了，更像是一块漂浮的黑色海岛。 哪怕不用御空，他们也能够直接在上面行走。 而这里的黑云，也已经极为浓郁。 无论是天空还是海洋，都是一片黑沉，带给人一股莫大的压迫感。 张之琳神情微凝。 虽然内心有诸多疑惑，但她也隐隐感受到此地不是问询的时机。 就在这时，季小硕向她招了招手，并意味深长的看了李寒衣一眼。 “带着你的侍童，随我来。” … 一行十七人，一同向着黑色岛屿深处走去。 片刻后，无为观师姐弟怔然发现，这个岛屿的内部是空的… 若是从天空看去，好似平整的海面蓦然间出现了一个巨大无比的深渊巨口，并且深不见底，更无光明。 深坑边缘的位置，齐整断裂，如镜面一般。 凝稠至极的黑色海浆从边缘缓慢向下坠落，但没有发出任何声响，更没有落地的声音，好似被彻底吞噬，难以想象此坑的深度。 以张之琳的目力，站在边缘，一眼虽能望见对面，但亦是模糊无比。 这个规模，完全可以吞下一座中等规模的城池！ “这是什么鬼东西？！” “我们给它起名叫做亡渊之眼，类似的深坑，这片海域还有不下数个，这只是其中较小的一个。” 季小硕一边走着，一边回头对二人说道。 哪怕以张之琳的境界，见多识广，此际闻言也是感到一阵瞠目结舌。 李寒衣张着嘴呆愣许久之后，看着季小硕前行的方向，突然没来由感到一阵不妙。 众人一路直直走到深坑边缘，二人发现这里插上了一面红色的旗帜，而这个时候李寒衣内心不妙的感觉达到了极致… “那个…季姐姐，我们…现在要做什么？” 听到李寒衣的疑问，正好站在深坑边缘的季小硕停步转身，露出了一个微笑。 “刚才不是说了么，我们…要下去啊。” 话音刚落，她轻轻一弹，一股莫大的力量骤然施加在了李寒衣身上… 身在深坑边缘，哪怕是轻轻一推，都容易失足，何况是大能强者的灵压？ 只是一瞬间，李寒衣的身体便不受控制，直直的…坠落进了深坑之中…… “你！” 原本还能保持镇定、维持着冰山美人形象的张之琳顿时神色大变！ 长剑在手，张之琳冲上来就要跟季小硕拼命。 季小硕并未拔剑，只是抬起剑柄，一把架住了对方。 明道大能的威压轰然撞在一起，只不过在这诡异之地，却并未掀起多少风浪。 “姑娘莫要心急，此坑并非危险之地，相反，它还可以短时间为我们提供庇护。 不信，你看。” 季小硕指了指下方。 张之琳目光向下一转，果真看到李寒衣完好无损，并且也没有沉下坑底。 而在他脚下，一个极不起眼的石阶通道缓缓向下。 若不细看，根本注意不到。 “这里竟然有楼梯通往下方？” 季小硕缓缓摇头，“哪怕真有通到底部的旋梯，我们也不知道要走多久。 所以，这只是我们打造的一个临时藏身之所而已。” 这时，季小硕身后的昆仑强者挨个跳下了深坑。 季小硕看向张之琳，伸出了手，笑道： “来，我们也下去吧。” … 第264章 黑岛深坑，亡渊之眼(下) 亡渊之眼下方，石阶是以神通炼制，而材质就是那些黑色海水，贴合亡渊之眼的崖壁，一路向下。 但是因为有海水下落的缘故，所以并未紧挨着崖壁，而是隔着一段距离彻底悬空。 此刻，季小硕与张之琳一前一后走在队伍的最后方。 “看姑娘方才的反应，你与那位侍童，关系可不一般啊。” “季家主方才怕不是想探查我等，故意的吧？” “出门在外，总是要谨慎一些…哦对了，此地禁空，还请姑娘莫要踩空，若是掉下去，没人知道会发生什么。” 季小硕回身郑重告诫道。 张之琳凝神点头。 “你们来这里多久了？” “差不多一月有余。” “如此之久？！” 此言似是勾动了心事，令季小硕的俏容布上了一层阴霾。 “我们已经…晚了很多了。” “此言何意？” “神隐一脉，如今就剩我们昆仑了。” “什么？！” 张之琳蓦然睁大双眸，她觉得她今天所接收到的种种消息，都完全超出了她的想象。 “我们也是后来才得知消息的，只不过那个时候，蓬莱和桃源都覆灭了。 此地，其实就是曾经的蓬莱仙岛。 只不过如你所见，它已经变成现在这副模样了。” 张之琳咽了咽口水，指了指下方，“这个坑，莫不是…” “我在小的时候，曾跟随父亲来过一次这里，如果没记错的话，这些亡渊之眼所在的位置，就是曾经九大仙岛伫立的位置。” “如此强大的神隐一脉，为何会突然覆灭？” 季小硕自嘲一笑，“要是知道，我们也就不会在这鸟不生蛋的破地方待上这么久了。” 此言一出，张之琳明显愣了一下。 她显然没想到，一位有着倾国之颜的女子，会说出这般随性的话语。 当然，她更想不到。 这位女子更是天下唯一一位，悍然拔过书圣一撮胡须的存在…… 似乎是季小硕那句随性话语，让二人隐隐相互戒备的心绪缓和了不少。 就在此时，张之琳发现，下方的石阶，到头了… 她抬头看去，发现自己已经走了极深，上方的深渊之口也变小了许多。 不过，因为天色的缘故，渊内与渊外的颜色融汇在了一起，极难分辨。 若是寻常人来此，待上一时片刻，内心定会生出莫大的恐惧。 正当张之琳思索接下来该往何处去的时候，昆仑众人突然齐齐纵身一跃，跳进了一旁的深渊之壁中。 身在前方的李寒衣回头一看，眸光一瞬瞪大。 张之琳若有所思。 “原来如此，幻术么…” 一旁，季小硕对二人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 “此地异常诡异，自成法则，而现在不是能够出行探查的时间，我们先进去躲一晚上吧。” 无为观师姐弟对视一眼，齐齐纵身一跃。 在二人进去后，季小硕独自一人站在空荡荡的石阶上，仰望天空。 不知不觉间，她已然攥紧了剑柄。 “天劫…” … 跳进深渊之壁后，无为观师姐弟二人发现这里是一处被人生生挖出来的洞府。 海浆虽然仍在流动，但是底部还是有一些原先岛屿的残留，保留了一些坚硬之地，这是为他们提供了完美的藏身之所。 不过要找到这里，显然也是要花费不小的功夫。 这一刻，张之琳有些相信季小硕说她们来这里一个多月的话语了。 “我们为何一定要藏身此地？” 在季小硕尚未进来前，张之琳向着不远处的一位昆仑族人拱手施礼问道。 那位族人也是位女子，并且气势亦是不弱，此刻听到问询，便耐心的解释道。 “蓬莱仙岛原先是一处大型秘境，变故之后，秘境界壁破碎，与海域接壤，里面的东西倒灌出来，才一点点将这里变成了现在这样。 而原本的蓬莱秘境，是存在法则的，哪怕如今秘境破碎，残存的法则之力一样能够影响海域。 这些突然多出来的法则，是不容于世的存在，所以…” “就会有天劫？” “对，但是不知道出了什么变故，以天劫的力量，也无法将此地彻底消弭，黑海与劫云更像是成为了一种拉锯状态。 一开始，不熟悉情况的我们也因此损失了很多族人，不过一个多月来，我们逐渐摸清了天劫降下的规律。 所以趁着天劫散去，我们就出去探查，劫云落下，我们就回到这里。 之前遇见你们，正是我们感受天劫落下准备返程的时候。” “原来如此…”张之琳闻言陷入了沉思。 而这时，季小硕终于从外面走了进来。 甫一进来，她便像是随意般笑着问道： “对了张姑娘，你们身在中原，可曾听过…一个叫做季牧的人？” 张之琳闻言一怔，正在思考的时候，一旁的李寒衣却是霍然站了起来！ “你说季爷？！” 第265章 雷霆灭世，周辊入渊 黑海海面上，季牧与周辊一刻未歇，以直线距离往海域深处行去。 季牧境界不如周辊，但全力御剑飞行之下，速度也能勉强跟的上。 此刻，黑云渐深。 整个世界如同一张画被泼满了水墨，彻底陷入黑暗之中。 季牧抬头看了一眼，神色露出一抹急切。 就在这时，远处的异样吸引了二人的注意。 “那好像…是个坑？”季牧眯着眼睛说道。 “像城那么大的坑？”周辊看了一眼，微微咋舌。 交谈之际，混沌汹涌的云丛中蓦然划过了一道紫电，一刹那间照亮了整片海域。 季牧神色蓦然一变。 “不好，天劫要来了！” 不用他说，一旁的周辊也感受到了，面容亦是凝重无比。 他落在海面上，试探了一下脚下的海水，连连摇头。 “这里的海水凝结了，坚硬的如同岸路，想要藏身下面需要动用灵力去挖，但现在来不及了。” 季牧闻言疾速扫向四周，发现这里除了这个大型坑洞之外，再无任何遮挡之地。 但随即，二人的目光就同时落在了不远处的坑洞之中。 季牧与周辊目光交汇，俱是看见了对方决然的神情。 那眼神中同时传达出了一个字… 跳！ 二人都不是优柔寡断之辈。 此地没有任何遮盖，所以这坑洞，就成了他们唯一在天劫下逃生的选择。 无论下方有什么，都比直接死在这里强。 电光火石间，季牧摸到了棋罐，周辊手放进了怀中。 二人像是同时做出了某种决定，同声开口： “你相信我吗？” 此言一出，二人互相愣了一下。 反应过来后，二人同时点头，但是却又同时道： “我这有一个…” “轰！”天雷彻响，粗壮如擎天之柱的雷霆轰然落进了海中！ 虽然这一击离的还有点远，但灭绝一切的恐怖气息已经骤然弥漫，将二人的袖袍都吹的猎猎作响。 周辊神色一紧，顿时改口，怒骂道，“有个屁！进来吧你！” 说完，也不管季牧同不同意。 周辊直接伸手搭在了季牧的肩膀上，修为迸发，不容反抗的将他扔进了回天的内景之中… 然后，没有任何迟疑。 趁着第二道天雷落下之前，周辊纵身一跃，直接跳进了亡渊之眼！ … 海域深处，共存有九处亡渊之眼。 并且因行进方向会有一定程度上的偏差，不是完全相同的缘故。 所以周辊跳的，与昆仑设立临时藏身之所的深坑，不是同一个。 若是给他们一些时间，他们或许能发现什么。 但天劫，来的太快了… 那粗壮的雷柱直直从天空砸进海中，雷芒炸散，无垠的黑海顿时有无数银蛇翻涌。 一时间，整片空间都不再平静。 对抗世界法则所降下的天劫，威能远远超过了季牧不久前渡过的五方劫，是真正蕴藏着灭世之威！ 不过有些诡异的是… 这般浩大的动静，海岸边上，竟然是一片平静如常… 鱼香县的人，无论是修士还是凡人，都没有丝毫的察觉… … 跃下之后，周辊一瞬间察觉到了不对。 他发现…他无法飞行了…… 也就是说，他们要想从坑里爬回来，基本已经是不可能的事。 并且，他不知道下方高度如何，如果直直这样不做任何防护的摔下去，哪怕是立言境强者，也有可能摔成一个肉饼。 但过往的杀手经历让他一瞬间冷静了下来。 他深吸口气，将手按在了腰间挂着的红鸾刀柄之上。 铮鸣一声，红鸾出鞘一寸。 登时，一股磅礴的血气以他自身为中心，轰然扩散，无尽凛然刀意充斥其中。 身为真龙榜一，周辊虽然尚未迈入明道，但已经领悟出了独属于自身的“域”，并且十分纯熟，挥发由心，足可见其天资。 在这数丈宽的领域之内，任何的风吹草动都无法逃脱他的意识。 哪怕闭着眼睛，他也能感受到一切动向，并且任意锁定一处，必然命中他想要命中的位置。 而在他的操控下，领域竟是不止拘泥于圆形，而是向下无限拉长，形成了一个极为特殊的长方形刀域。 这能让他在落地之前，领域能先一步察觉到地面，给他预留出足够的反应时间。 而如此精妙的操控，哪怕是明道之后，也是极难完成的！ 做完这些准备之后，周辊索性不管不顾，直接闭上了眼睛，完全任由身体在深渊中下落。 此时，他已经在亡渊之眼中下沉许久了，依然感受不到将要落地的迹象… 他的眉头不自觉的皱起。 【这里…到底有多深？】 第266章 回天内景，圣灵青叶 另一边，季牧被周辊强行塞进圣器回天之后，却也没落着闲。 甫一进来，一声极为动听灵妙的女子声音便在他的耳边响起。 “咦，好熟悉的气息…” 季牧一怔，四下一看却并无人影。 就在这时，一道绝美的虚幻人影从他的身体里钻了出来… 季牧猛地瞪大了眼睛，浑身一阵发寒。 面前所见，是一位长发及地的女子。 她面色清丽，绿宝石般的瞳孔中有着一抹岁月沧桑之感，因此举手投足之间，也具备着极为成熟的韵味。 其身体不似实物，漂浮半空，但却萦绕着一股极为浓郁青绿的生命气息。 那股气息的挥发，让季牧突然有种春风拂面、万物复苏之感。 而这里的内景也如这位女子一般，青葱翠绿，草木生长。 一眼望去，无垠如海般的草原一直延伸到季牧的视线尽头，驱散了心头几分外界那股因极度黑暗造成的压抑之感。 “你是？” 女子绕着季牧转了一圈，最后飘在他的身前，盈盈一笑道： “小家伙，打招呼之前，要先报自家名号哦。” 季牧拱手一拜。 “失礼了。在下季牧，字号长风，姐姐是？” 女子并没有直接回答季牧的问题，而是再度问了一句。 “季言风，和你是什么关系？” 季牧一瞬间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向女子。 “他…是我父亲，前辈你…认识他？” “呀！你是他的孩子！真的假的？！”从季牧口中听到这个确切的消息，女子似乎十分振奋，绕着季牧一连转了好几圈。 似是寂寥数十载，再没有比这开心的事情了。 “我名青叶，是这件圣器的器灵，一般其它人都称呼我为小叶。 不过你的话…得叫祖奶奶！” 话音刚落，青叶双手叉腰站在季牧身前，一瞬间神气活现，那股沧桑之气也消散无踪。 而季牧人直接傻在了原地。 【？？？？？】 青叶见状眉头一挑。 “怎么？不愿意？你爹都得管我叫奶奶，到你这就不想叫了？” 季牧只感觉自己已于风中凌乱。 相比之下，他身处圣器内景以及周辊随身带着一件圣器这些事情都不那么重要了… 他此刻的脑海已经被各种其它匪夷所思的问题塞满。 “您让我称呼你为祖奶奶，可是…依据呢？” “你爹屁股上有颗痣。” “……” “说错了？” “……” 季牧脑海一阵抓狂！ 【丫的我没见过啊！！！】 就在这时，天罡的声音在脑海中传来。 【她应该没有说谎。】 季牧一怔，直愣愣的看着青叶。 “你…真是我祖奶奶？” “还不信啊？你…莫不是没见过？” “……我姑且信了，只是…祖奶奶你为何在圣器之中，还是器灵。” “啊，你爹练的。” “……” 季牧只感觉自己的脑袋有点不够用了，嗡嗡作响。 渡过三才后，他虽然猜到了父亲的身份，但是对他过往的经历以及背景几乎一概不知。 想探查的时候却已经找不到他了。 就连生死，到现在他都无法确定。 而此刻，他从这位自称是他祖奶奶的器灵口中得知父亲的事情，一直封锁起来的内心，一瞬间掀起了波澜，再也无法平静。 “祖奶奶，我想问一下…” “是想问你父亲是死是活的事情吧？” 季牧猛地抬头，重重的点头。 “对！他还活着吗？！” 青叶缓缓摇头。 季牧内心刚刚掀起的期望顿时又熄灭了下去。 这时，青叶说道： “我的确不知道他是否还活着，不过，从前几年我感知到的气机来看，他应该是不在这里了…” 此言一出，许是怕季牧失落，青叶又转而安慰道： “但是牧儿，你也不必担心。 以你父亲的妖孽，哪怕是死了，他也能在下边将地府搅个天翻地覆，担心他做甚？ 你现在，有比这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季牧尚未从失落中走出来，不过听到青叶的话语，仍旧是下意识的问道： “什么事情？” “神隐三脉，已经覆灭其二，现在唯独剩下昆仑一脉不知身处何地。 你作为他的子嗣，现在当务之急就是要找到他们…” “等等等等等…”青叶话尚未说完，便被季牧伸手打住了。 他一脸茫然的抬头。 “祖奶奶，神隐一脉…是什么？” 圣器内景中，陷入了恒久的沉默… 第267章 第六欲界，他化自在 “言风…什么都没跟你说过？” 季牧拨浪鼓般的摇了摇头。 青叶深深的叹了口气，旋即，她素手轻抬，回天内景疯狂变换。 平整的草原拔地而起，变成了一座巍峨的仙山，山顶烟岚云岫，华光万千。 “来，祖奶奶与你一一讲起。” 但就在青叶准备将神隐一脉的来历告知季牧之时，一声轰鸣震响，传遍了整个内景世界。 季牧身子猛一摇晃，差点跌落在地。 “发生了什么？！” 青叶凝神观望半响，轻一挥手。 “无妨，外面打起来了而已。” “打起来了？！我们落地了？！” “还没落地，但这些东西，会飞，并且没有受到禁空压制。” 青叶一挥手，一道荧幕便出现在季牧身前，反映着外界的情况。 只见荧幕中，周辊手握红鸾，无尽刀芒以无法看清的速度挥发而出，亡渊之眼顿时出现了无数道极为细密的血色丝线。 然后下一刻，这些丝线同时斩中了什么，爆发出一团团黑雾。 季牧定睛一看，看到了周辊下坠中所对战的东西是一种黑色的生物。 它们蝠翼而人身，头生双角，面目狰狞。 口中还发出季牧完全无法听懂的声音，一个个悍不畏死般，朝着周辊冲去。 它们境界不高，基本相当于妖族塑灵境的层次，化形也有，但是不算多。 但架不住它们的整体数量实在是太庞大了… 整个亡渊之眼中，密密麻麻一片，遮盖了一切。 哪怕周辊刀快到了极致，也是斩之不尽。 好在领域能够让他在黑暗中完全感知这些黑色生物的动向，所以一时间倒也没有生命危险。 但棘手的是，这些黑暗生物中，还隐藏着一两个堪比凝神境的存在。 并且到达这个境界，它们似是具备了一定智慧，十分谨慎，从不直接靠近周辊。 方才回天内景的震动，就是一开始周辊遭遇了这些生物，发现其中一个准备动手之时，却被另一位远程偷袭，打在了渊壁上。 然后，他被冲刷下来的凝稠黑海重重的砸了一下。 这个高度，哪怕下来的东西不是很重，也能造成一定的杀伤力，更何况是这般凝稠的海水。 因为突然遭遇这种东西，没来得及将领域收缩的缘故，所以周辊一开始并没有察觉到黑暗中的偷袭。 等收缩后，他已经吃下了一个暗亏。 虽然没受到什么伤势，但也让内景中的季牧察觉到了动静。 “要帮忙么？”季牧向周辊传音问道。 “不用，小场面，老实待好，落地再出来便可。”周辊声音无比平静的应道。 这时，天罡的声音缓缓传来。 【蝠翼人身，龙角蝎尾，我好像大抵知道它们来自哪里了。】 季牧怔了一下，旋即脱口问道： 【来自什么地方？】 【三十三天之中，有一天，为至邪至淫之地，亦不存在之天。 入了天门往上数第六层，那一重天是不存在的。 那一重天，完全是一位天界大能的意志所化，只有在特定的时间才会显化，故又名他化自在天。 此天相传有一种低阶奴隶，唤作欲奴，其样貌，就与少昊现在对战的存在十分相似！】 【可是第六天的生灵，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天罡摇了摇头。 【我也不知，只是根据记忆，这位大能的境界曾经完全可以比肩玉皇，但是在远古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他突然陨落消失了。 具体的，轮回几次之后，我也丢失了许多记忆，记不太清了。 但他化自在天也就在那个时候，彻底消失不见，哪怕有须弥意志加成的玉皇也无法寻到。 欲奴出现在此地，而方才见到的黑桥却又像是忘川上的奈何桥… 现在想来…这件事情可能涉及到了某些大能的博弈，没有那么简单… 我建议你们趁早退出。】 季牧苦笑了一声。 【哪有那么容易，现在就算想退出，那也得能飞上去才行。】 第268章 渊底洞天，明灯引灾 亡渊之眼中，在斩灭了不知道多少欲奴后。 周辊突然发现，这些东西是不死的。 被刀芒斩中后，它们最多消散成一团黑雾，但过了一会儿，就会又再度化成了同样的东西，张牙舞爪的朝他冲来。 周辊见状，不自禁的皱起了眉头。 【这些东西，好像并非单一的存在…相比生物，它们更像是…一种法则？】 不由自主的，他将手按在了腰间另一把佩刀——玄墨上面，但旋即便又松开。 “算了，浪费。” 摇了摇头，周辊不再与这些砍不死的东西纠缠。 借助几个临近的欲奴做跳板，周辊再度落在了渊壁上。 硬抗一击落浆后，他双足在渊壁上卯足了力气，如同穿云箭矢一般猛地朝下方落去！ 沿途，无尽欲奴尽数爆散，化成一串串黑雾连通渊底。 而周辊的刀域也终于在这个时候，感受到了底部的存在。 “有够深的…” 周辊呵了一声，身形在半空骤然翻转，双足朝下，红鸾在其手中舞出了一片刀花，朝着深渊底部斩出了一片密集的刀网。 刃气散出之后，周辊单手掐诀，轻喝一声，“爆！” 下一瞬，整个斩出的刀网竟是有意识般向内收束闭合，然后一声猛烈的震响蓦然响彻在了深渊底部。 借助这股反震之力，周辊嘴角微微溢出了一抹鲜血，但是高速下坠的身子却因此慢了下来。 片刻，周辊双脚稳稳落在了渊底，没有掀起任何晃动。 落地后，他朝边上吐了口血沫，然后开始打量四周。 就在这时，他想起来了什么，拿出了盒子，将回天中的季牧放了出来。 甫一落地，季牧便抬头看向了头顶。 “那些东西没有追上来？” 周辊摇头道，“那应该是一种法则的转化，并无实体，下来后就不见了。 话说回来，这里光线有点太弱了，你那有没有照明的东西？” 虽然点燃灵力也能照明，但周辊下来后发现，此地的灵气含量极为稀薄，所以想着能保留就保留一些。 毕竟不知道接下来还会遭遇什么。 季牧点了点头，然后从棋罐中掏出了一个长明灯，虽是低阶灵器，但用在此地最为合适。 一时间，淡淡的微光以二人为中心散发而出，将渊底世界呈现在二人眼前。 直直下来后，是一处极为空旷的地下洞穴。 但他们并没有来得及打量太多… 因为只一眼，季牧与周辊的目光就同时落在了洞穴深处一座看不见尽头的链桥上面。 那黑色散发着不祥气息的木板与金锁般的护栏，与季牧之前下海所见一般无二！ 那座链桥，竟然一直延伸到了这里！ 但最重要的是，他们在这链桥之上，看见了人！ 桥上的人，外貌看起来与正常人一般无二。 他们一个个在黑桥上列队走着，形同枯槁，步履一致，一直延伸到链桥尽头。 数不清一共有多少。 就在季牧点亮灯光，与周辊的视线落在他们的身上之时，变故突生！ 或许是因为灯光，又或许是因为视线。 在这一刻… 黑桥上所有人竟是齐齐转头，幽蓝般的瞳孔一同汇聚到了二人身上！ 这是无数道如鬼火般的目光，森寒而诡异。 季牧与周辊登时头皮发麻，汗毛都炸了起来！ “快把灯收起来！！！” 压根不用周辊提醒。 在他出声的一瞬间，季牧就已经将长明灯收回了棋罐，然后二话不说，拔腿就跑！ 在他身后，周辊一瞬间追了上来，抓住他的肩膀，再度将他丢进了回天内景。 “我速度快，你再在里面待一会，撑不住了再换你！” “噗通”一声，季牧跌坐在了草原之上。 虽然有些没面子，但周辊说的没错。 此地诡异的有些过分，并且灵气稀少，难以得到补充，所以时刻保持一个人的实力极为重要。 这是亡命赛跑，人多没有半分作用。 就在周辊做出行动之时，黑桥上的无数道人影，齐声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嘶吼！ 它们吐出的那道音节，根本就不像是人类所能发出。 无数道音浪席卷，深渊震鸣！ 跑在前方的周辊一瞬间就倒喷了一口鲜血，脑海嗡鸣，几近失去意识。 “怎么…可…能……？！” 再度往前窜出几步之后，周辊彻底坚持不住，轰然倒地… 回天内景中，季牧人直接傻在了那里。 “哥？！” 第269章 以身化伞，以我为家 亡渊之眼。 “你知道小牧子！？” 季小硕声音一瞬间拔高了几分，视线看向李寒衣，神色露出一抹惊喜与期待。 自明月山庄一别后，她直接被秘密送回了昆仑，对于之后的事情了解不多。 只是在后来才得知到一些消息，加上自身猜测，才感觉季牧应该没死。 只不过在那之后，她就再也没有见过季言风与小怜。 她派人找遍了许多地方，都没有找到他们的踪迹。 就好像，他们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一般…… 季小硕内心其实已经隐隐有了答案，只是不愿去相信。 相比之下，尚在人间的季牧就成了她的精神寄托。 因为季言风不在，长子季牧也不在昆仑。 并且身为天弃之子，生存下来的概率不大，难以服众。 所以季小硕就成了前代家主身在昆仑的唯一血脉。 顺理成章的成为了家主之位的唯一继承人。 并且因为棋圣生前布置，根本没有人能蹦出来兴风作浪。 一切都已经安排好了。 在那之后，她想出来找寻季牧，但却受到了阻碍。 那时候的季小硕仅是入虚巅峰，尚未立言。 境界实力根本不足以带领昆仑。 所以，之后的她就被昆仑众多长老一同送进了圣地，接受历代家主的传承。 再出来时，已然入了明道！ 这个修炼速度若是传入江湖，定会掀起轩然大波。 跨越两个大境，她仅用了数年时间！ 固然是圣地奇妙、天资纵横。 但这里面，还少不了她一直憋着一股劲，想着快些出关，保护自己想要保护之人。 再天赋异禀之人，想要在这么短的时间达成这样的成就，所吃之苦，也是常人难以想象的。 上一次，她什么也没有做到，甚至被隐藏实力的小怜一掌拍晕。 但父亲最终却还是把一切都留给了她。 她根本不会去想配不配的问题，这种思考不适合她。 对曾经的拼命三娘而言，她只是一个守护者。 整个昆仑一脉，永远都是弟弟的。 父亲已经不在了。 那她要做的，就是快快成长起来，接着撑起那一片天！ 江南的家不在了。 那她，就是季牧永远的后盾与归宿！ 不久前，从圣地出来的季小硕觉得自己可以稍微做到一些事情了。 虽然还不是圣人，但昆仑一脉的强大，位居神隐之首，可以比肩天下任何顶级势力。 实际上，这些年须弥教在南洲式微，昆仑也在暗中出了不少的力。 正在季小硕觉得差不多，准备出来找弟弟的时候，却突然得知蓬莱与桃源乡覆灭的消息… 无奈之下，她只得带人先到了这里。 只不过虽然闷头修炼，但内心的担忧却依旧存在，并且随着时间流逝，越来越深… 这么多年不见了，她根本不知道季牧现在过得怎么样了。 离家之时，他都没带什么银两。 是否吃饱穿暖？又吃过多少苦？那该死的天劫又过了几重？ 这些，最为担忧的，实际上就是天劫。 季小硕十分清楚。 季牧离家时，尚不能修炼。 但紧接着却要面临四象劫的威胁… 哪怕换成她，她都无法想象要怎么过，又怎么可能不会心生担忧？ 所以遇见外界的人，她才会迫不及待的想要打探他的消息。 而从李寒衣的神色来看，她内心的一颗石头便稍稍落地了。 至少，有人见过季牧，那就证明他还活着！ 李寒衣见到季小硕的神色，心底隐隐有了几分猜测… 【她知道季爷，并且同样姓季，该不会…】 他咽了咽口水，确认似的问道： “他是我的过命兄弟，恕我冒昧的问一下，您跟季爷…该不会是……？” 第270章 棋圣之子，书圣门徒 “我是他亲姐姐。” 李寒衣猛地瞪大了眼睛，“噗通”一声跌坐在了地上。 张之琳一瞬间跑了过来，问道： “怎么了？” 李寒衣双目无神，喃喃自语。 “季爷的姐姐是昆仑之主、棋圣之女…那岂不是说…他爹就是棋圣？！ 可恶，骗我骗的好惨啊！ 还有一个书圣做先生，嫂子母亲同样是圣人… 我滴个乖乖…” “什么？小牧子都娶妻了？！”季小硕闻言一惊，直接飞身过来，摇晃着李寒衣的肩膀问道。 “还没…” 季小硕闻言松了口气，然后又好奇的问道： “是谁？” 一旁，昆仑众人也一同将视线投了过来。 显然知晓季牧存在的他们也对少主的情史十分好奇。 李寒衣见到一众人的目光，突然站了起来，神气活现。 “不是吧不是吧？你们连季爷的未婚妻都不知道是谁？” 张之琳一巴掌拍在了他脑门上。 “卖什么关子，快说！” 虽然她不太清楚李寒衣口中那位季爷的事情，但她对那位圣人之女十分在意… 经此一拍，李寒衣顿时又被打回了原形。 只不过在将那个名字说出口之时，他仍旧是自豪无比，就好像那个人是他一般。 “此女便是…七音宗圣女，玉依香！” “噗！” 一整个洞窟内，同时传出了众人倒吸凉气的声音…… 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到了李寒衣的身上，似是在等待下文。 包括季小硕和张之琳在内，所有人的目光都瞪的如同铜铃一般，充满了震惊。 季小硕虽然闭关数年未出，但在闭关之前，同样听过这个名扬江湖的奇女子。 张之琳更是与那位并称中原两大圣女，想不关注都难。 【她…有未婚夫了？！】 对于昆仑一脉众人来说，这个名字同样是如雷贯耳。 但现在，她竟然成了少主的未婚妻？！ 这一切，都太过匪夷所思，甚至令人难以接受。 因为季牧从蓉城乘坐飞舟到达此地，也就数日时间，消息根本来不及传达的那么快，或者仅是小范围知晓。 而张之琳又是刚闭关出来，所以压根不曾听闻这个消息，更别提久居世外的昆仑一脉了。 此刻从李寒衣口中听闻，众人自然如同遭受晴天霹雳一般。 李寒衣将众人的神色尽收眼底，一股自豪的感觉油然而生。 只不过刚生到一半，他就愣住了。 【丫的我激动个什么玩意？】 另一边，季小硕红唇微张，愣了好半响才接受这个消息。 【看来这臭小子在外面过的还不错？亏我担心他那么久… 不过，有心仪的人了也不先跟老姐说一声。 虽然家业是不大，但怎么说也能稍微撑撑场面啊！ 臭小子，等我解决完这里的事情的…】 就在季小硕银牙暗咬之际，一声极为凄厉的声响蓦然盖过了天雷，传入了众人耳中。 “什么声音？” 季小硕和张之琳同时站了起来，神情凝重的朝洞口处望去。 “家主，这个声音好像会对神魂造成一定损伤，不过我们探查了一个月，都没有在这里见到过任何活物，怎么会突然传来声音？” 一位看起来气度不凡的昆仑族人神情凝重的说道。 他名左丘文，是昆仑一脉一个外姓附属家族的族长。 同时，他还是除了季小硕和张之琳之外，剩余三位明道中气势最强的一位。 “声音是从什么地方来的？”另一位昆仑族人出声问道。 季小硕沉思了一瞬，凝声道： “外面天雷还在持续劈落，任何生灵都无法在上面存活，所以应该不会是上面。 那就只有…” 众人彼此对视了一眼，俱是沉默。 李寒衣见状，没忍住问了一句。 “你们在这里一个月，有下去探查过吗？” 左丘文点头道： “探查过几次。 但因为亡渊之眼禁空，下去就很难上来。 所以我们都是用绳索把人绑住，然后一点点放下去最后拉上来。 但是最终发现，亡渊之眼实在是太深了！ 哪怕把我们所有的绳索汇聚到一起，也不足以够到渊底。 尝试了几次都无疾而终…” … 在左丘明说这些话时，压根不曾想到。 有两个莽夫，就这样直直跳到了渊底…根本没有考虑回来的事情…… 第271章 昆仑入渊，周辊被捕 “这些渊壁都是坠流的黑浆，我们根本无法在渊壁上打入铁钉，所以也就没有落脚之地。 外面那些石阶，我最多能够同时凝聚数百个，超出这个数量就会极不稳定，容易崩塌。 这个洞府的位置，就是石阶能够稳定延伸的极致。 依靠这个下去的话，一直平静还好说，但若是遇敌，很容易死伤。 当然，不打算上来的情况下，这些都不是问题，直接跳下去就是。” 左丘文说完，李寒衣咕咚一声咽了咽口水。 他看向此刻众人的目光，一种不妙的感觉在心底油然而生。 “你们…不会是想要下去吧？” 季小硕微微一笑。 “早晚的事。 上面的情况这一个月来我们已经探查的差不多了，搜集到的情报极为有限。 但我们不可能一直停留在这里。 既然下方生出变故，那么说明破局之法一定还是在这深渊底部。 已经有人盯上了我们神隐一脉，那么不弄清蓬莱与桃源乡覆灭的真正原因，说不定下一个覆灭的，就是我们。 我们这次准备了这么多，不可能无功而返，无论如何，我们都是要下去的。” 季小硕话语一顿，看向张之琳和李寒衣。 “二位…有何打算？” 原本她是不会问出这个问题的。 既然已经得知了他们神隐一脉的身份，和拼命打探换来的情报，那就绝无什么都不干、全身而退的道理。 优柔寡断，心肠子软，是掌权人的大忌。 季小硕可不是学宫出来的，不吃圣贤那一套，剑下亡魂累积众多，杀伐果断，百无禁忌。 刚出关，就诛灭了两位趁着她闭关数年，暗中有小动作的外姓长老，强势整合昆仑。 只是面对季牧，才会展露她最柔软温柔的一面。 现在之所以会再度给无为观二人选择的空间，也完全是因为季牧的原因在内。 弟弟的朋友，那也就是她的朋友，自然有选择去留的权利。 虽然明道境已经可以在江湖上横着走了，但蓬莱桃源覆灭在前，没人敢小觑此地诡异。 跳下去，就是搏命！ 昆仑身为神隐一脉，有搏命的理由，而这二人…似乎只是出来玩而已。 这一点，季小硕从第一眼就看出来了。 面对季小硕的问询，张之琳目光看向李寒衣，传音道： “道一，你来选。 师尊这次布置的历练任务是留给师弟你的，但他也没说要历练到什么程度，所以去留其实都可以。 这次，我听你的。” 李寒衣沉默半响，目光坚定的看向了季小硕。 “我跟你们一起下去！” 季小硕目光看了过来。 李寒衣手臂轻抬，一股极为玄妙的白色气息如游龙般缠绕周身。 “我境界虽然不高，战力相比大家低微许多，但功法特殊，阵法符箓也多有涉猎，在其它方面会有不小的增益，一定能帮上忙。 并且…我其实很难死，在这点上，不会拖大家后腿。 所以，把我带上吧。” 季小硕微微颔首，目光看向张之琳。 后者淡淡一笑，“我与他一起。” “好！”季小硕目光环视一周。 五个明道加上十数位立言，以及一个特殊的入虚。 虽不是昆仑全部底蕴，但这样的阵容，也足以横扫江湖上众多的中小型势力了。 她清了清嗓子，缓缓开口： “丘文，你在这布置一个定向传送法阵，以备不时之需。 一会儿，我来打头阵，麻烦张姑娘殿后。 下去之后，尽量不要弄出什么声响，也先不要点灯。 此地诡异，谨慎为上。 根据前几次探查的结果，亡渊之眼越深的地方灵力就越为稀薄。 若是发生战斗，节省灵力，优先动用符箓法器毙敌。” 话音一顿，季小硕神色一肃。 “走吧，待在这鬼地方一个月，看着都烦了，赶紧解决了。 出去之后，每人一件极品法器，加一颗六品丹药，剩余的按功行赏。 死了的，东西翻五倍，赠予家人。 若有子嗣，准其送入主家修炼。 走，我们…下去看看这鬼地方，到底有什么名堂！” 众人齐齐拱手一拜，“遵家主之命！” 季小硕点了点头。 这时，天边雷霆闪过，一身银甲泛起微光，映照红袍。 虽是红颜，却是说不出的飒爽。 她素手握住腰间剑柄，本就身在洞府边缘，此际直接往后一仰，倒进了深渊之中，当先坠落！ 后方，十余位昆仑修士紧跟跃下。 一时间，洞府变得空旷无比，只剩下了李寒衣与张之琳二人。 这显然也是季小硕的安排。 如果临时反悔，这将是他们最后的机会。 外面的石阶仍在，等待天劫消散后，他们完全可以趁机爬上岸离去。 已经跳下去的昆仑众人是无法再上来寻他们的麻烦的。 对此心知肚明的李寒衣摇头一笑。 “如果季爷知道我遇到他姐姐却自己跑了，那他以后就算再送我剑南春，我都不好意思喝了吧？” “你就为了那几坛酒？” “当然不是！” 张之琳的目光看了过来，有些疑惑。 李寒衣哈哈一笑。 “是为了那一起喝酒的人！” 说完，从下山之际便愁眉苦脸、生怕自己死在哪个犄角旮旯地方的他直接纵身一跃，从洞府边缘一举跳进了黑暗的深渊。 张之琳看着他的身影逐渐消失在黑暗之中，轻轻地哼了一声。 “孩子心性… 不过，倒也没什么不好。” 她淡淡一笑，如芳华盛开，又似一朵雪莲飞舞，飘飘坠地。 至此，洞府中，已空无一人。 唯听天雷依旧滚滚，震慑苍生！ … 深渊底部。 周辊倒地后，天罡星无比凝重的声音在季牧脑海响起。 “这应该是直接作用在神魂上的攻击。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桥上的这些人应该是忘川之灵，他们脚下的就是九幽的奈何桥，只是不知为何竟被接连到了这里… 这些亡灵在没有渡过奈何桥之前，还能够保留几分生前的实力。 并且因为是灵体，攻击能够无视肉身，直接攻击神魂，那小子一不注意中了招，不冤…” 季牧额头青筋暴跳。 “道理我都懂，然后呢？！” 他指了指荧幕，“你瞅瞅，我们和他一起被那些人抓起来了喂！！！” 顺着季牧的手指向外看去。 奈何桥上，队伍最后方。 两位忘川之灵一前一后，面无表情的抬着周辊失去意识的身体，渐行渐远…… 第272章 拳破法则，逍遥驻空 亡渊之眼。 下沉不知道多久后，第一个跳下来的季小硕突然间感受到了什么，柳眉微蹙。 除了深渊本身的黑暗外，一股更为浓郁如墨般的黑气蓦然弥漫而来。 紧接着，这些黑气各自分散，凝聚成了一个个蝠翼人身的欲奴。 现身之后，这些欲奴面露狰狞，直接朝着最前方的季小硕扑来。 “法则之力？” 季小硕冷哼一声，毫不迟疑，直接当空握拳，一股极为强横的吸力以她拳首为中心释放而出，形成了一道如黑洞般的漩涡。 这些刚出来不久的欲奴，一瞬间就全被漩涡的引力给吸了过来。 等到它们靠近的差不多之后，季小硕拳锋稍稍向后蓄力。 旋即，一声轰鸣震响。 数不清的欲奴登时被一拳震碎成无尽黑气，爆散开来，短时间再也无法汇聚到一起。 紧跟着落下的昆仑众人见状没有丝毫意外，仿佛这都是理所应当的事情一般。 虽然不能直接打灭，但季小硕融入自身法则打出的一拳，能将这些凝聚欲奴的黑气彻底分化，以拖延这些它们的复苏时间。 等这些欲奴再度凝聚，昆仑一行人早就落地了。 唯有法则，能对抗法则！ 仅是这一点，周辊其实也能做到，只是他不愿动刀浪费在这里罢了。 身在队伍最后的李寒衣微微咂舌。 他都没来的及看清来了什么东西，就被季小硕直接一拳轰散了… 【季爷他姐…也是一样生猛啊……】 就在这时，他突然想到了什么，白色的逍遥气刹那间于背后弥漫。 “道一，你在做什么？ 此地灵气稀薄，要多节省些为是。” 不远处的张之琳看到这一幕，不自禁出声提醒道。 李寒衣咧嘴一笑。 “没事师姐，只是想做个尝试。” 话音刚落，一对洁白的灵翼蓦然于他背后舒展，缓缓煽动。 旋即，在张之琳微微瞪大的目光下。 李寒衣，缓缓从她身旁飘了上去… 原本她是最后一位，现在，这个位置却变成了李寒衣！ 在她们下方，仍在下坠的昆仑众人感受到了异样，不由得转头看去。 当看到漂浮悬空的李寒衣时，他们亦皆是如张之琳方才那般，蓦然瞪大了眼睛。 “他竟然没受到禁空压制？！” “嗯？”已经落下许远的季小硕也微微转头，遥遥看到那道白色的光点，若有所思。 【道法级神通么？倒是没有骗我，的确挺特殊。 这样的人，在无为观能是侍童？】 季小硕轻轻一笑。 上方，李寒衣感受了一番，嘴角掀起了一抹笑意。 “逍遥天地，百无禁制，无界不通，无路不可行… 师尊说的…果然没错！” … 又过了好一会儿。 季小硕终于感受到了渊底的存在，率先稳稳落地，并且基本没有掀起什么声响。 落地后，她抬手向上一指，一股氤氲之气弥漫，紧跟着下来的十几个人顿时身形一顿，慢了下来。 有了缓冲后，昆仑众人迅速行动，各自悄然落地，并且有意无意的将身形隐入黑暗之中。 当最后的张之琳与李寒衣落地后，季小硕看了一圈，清点了一下人数，点了点头。 “人都齐了，很好。 现在开始，我们相互以传音传递信息，不要掀起任何动静。 韵雪，你修通灵一道，由你负责将大家的意识接连起来。 阵容按照之前的那样，我来打头阵，张姑娘负责断后，其余人分散探索。 大家务必保持警惕，即时传递信息，跟紧队伍，不要走散！” 在季小硕身后，一位面容清丽的女子缓缓点头。 她是队伍中除了左丘文之外的另外一位明道大能——姜韵雪。 实际上，早在季小硕吩咐前，她就已经这样做了，不然季小硕的传音也不可能让所有人同时听见。 她所修的道法可以做到连接所有人的意识，单独开放出一处意识空间，用来传音交谈。 在这个区域中，任何一人的传音都能让所有人同时听到。 以她现在的境界，能做到同时连接上千人。 而这，只是她所修道法的一小部分运用，真实作用远不止于此。 人群后方，张之琳同时听到了昆仑十数人的传音声，就如同正常说话交谈一般，面色不由露出一抹惊艳。 【竟有这等能力？若是应用于战场统兵，岂不是逆天的存在？ 神隐一脉，果真不同寻常…】 … 下来安静隐藏了一会儿后。 见没有任何事情发生，众人彼此对视一眼，一瞬间分散开来。 但每一位昆仑修士之间，都没有间隔五十丈外。 这是保证所有人都能够处在同伴的视线中，不至于悄无声息遭受危机而无人察觉。 张之琳见到这训练有素的一幕，微微点头。 “嗯？” 下一瞬，她眸光一瞥，一把将准备上前的李寒衣一把揪了回来。 她没有连接意识空间，而是独自传音问道。 “你干什么去？” “探查啊！” “会扑腾两下翅膀还真当自己是大能了？ 给我站着，不许离开我三丈之外！” 李寒衣面色顿时一苦，但师姐的绝对压制让他根本不敢有任何反抗的话语，只是内心暗自嘀咕了一句： “说好这次听我的呢…” 话音刚落，李寒衣突然感觉有些奇怪。 他抬头一看，却发现所有人都在看着他。 与此同时，就在他身后，一股寒意蓦然攀附上了他的后背，令他浑身一寒。 因为神魂修炼不如张之琳的缘故，并且是第一次接触意识空间。 所以李寒衣短时间尚未具备将独自传音和意识空间传音这两种方式区分开的能力。 于是就造成了… 他这一句，直接在意识空间内传了出去… 所有人都听到了… 李寒衣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霎时面色一白。 他颤抖着转头，向后看去… 张之琳俏脸含笑，但李寒衣脑海中却响起了一句冰寒至极的声音： “听我的，你…有意见？” 第273章 昆仑尾随，圣灵感应 季小硕见队伍刚聚集起来的气势被这俩人直接打散，不由得又气又笑。 她在意识空间轻咳一声，传音道： “打起精神，任务为重。” 这句话让众人的注意力再度回到查探渊底洞窟上面，也同时救了李寒衣一命。 张之琳狠狠的瞪了李寒衣一眼，旋即跟随队伍向前方走去。 李寒衣不敢再触眉头，讪讪的跟在她身后三丈的位置，没有再乱跑。 昆仑一行向前搜寻了半个时辰，发现此地大的有些过分，并且地形异常复杂，给探查平添了不少难度。 终于，在一个时辰后。 队伍最外围的一位昆仑修士察觉到了什么，停下了脚步，在意识空间传音道： “家主，有情况！” “说。” “前面…有人！” “嗯？！” 此言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到了这边。 只见离他们百丈远的位置，存在了一座不知延伸到何处的黑色木桥，桥上的护栏以金色铁链制成。 在那黑桥之上，同样存在了一条长长的队伍，各自齐整的排列，安静行走。 他们步履一致，诡异的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昆仑一行躲在一处掩体后方，默默的观察了一会。 意识空间内，左丘文向季小硕问道： “家主，怎么办？” “这个数量，不可能是人。 硬要说的话，更像是家族秘闻中记载…奈何桥！” 一旁，张之琳微微点头，“的确是有些相似。” “难道前面通往冥界？！”李寒衣在一旁瞪大了眼睛。 “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在众人谈论的时候，季小硕眉头微皱，似是在思考着什么。 就在这时，姜韵雪突然一指前方。 “家主，你看队伍最后面那几个，是不是有些奇怪？” 季小硕闻言，顺着她手指指的方向，向黑桥上队伍最后方的位置看去。 待看清后，她顿时愣了一下。 只见与前面齐整行进的队伍不同。 队伍最后面，赫然是两个面无表情的人在抬着另一个人，看起来十分出挑。 但让季小硕更为在意的是，是这个人怎么看怎么奇怪。 队伍前方的人，个个都是面无表情，甚至带着几分阴鸷，但此人的面色却是展露出了痛苦… 这是整个队伍之中，唯一一个面部表情不同的存在！ 想了想，季小硕做出了决定。 “走，我们跟上去，注意不要打草惊蛇。” 深渊之下，一座黑桥，一队阴民，一个被押送的人，再加上一众悄悄跟随在后的修士… 这等诡异的阵容，却构成了一副无比静谧的平衡。 … 回天内景中。 一顿抓狂后，季牧发现现今没有任何解决办法，最后索性直接躺平在草原上，一边甩出一大团团子给出来游玩的蝶儿，一边拿起青神葫，开始大口大口的喝了起来。 “天罡老哥，你说这些人会把我们带到哪里去？” “不好说，奈何桥根本不该出现在九幽之外的地方，所以我也不确定他们是不是去往冥界的。” 季牧猛灌了一大口酒。 “算了，等到地方再说吧。” 就在这时，他猛然想起来了什么。 “不对啊，那先生的剑在哪里，这一路上怎么一点影子都见不到？” “不一定就在此地，况且，若是真在的话，以此地诡异的程度 ，或许被镇压了也说不定。” 一旁的青叶突然插了一嘴道： “我能感受到，此地除了我，还有另外一位圣器之灵的气息。” 季牧一瞬间坐了起来。 “祖奶奶说的可是真的？！” 青叶缓缓点头。 “它在什么位置？” 青叶闭着眼睛感受了半响，面上露出了一抹古怪。 “好像…在后面？” “后面？” 季牧愣愣的顺着荧幕朝后方看去，有些诧异道： “祖奶奶，是不是弄错了，我们刚刚就从那边过来啊？” 青叶摇了摇头，“这股气息，不会错的，的确是同类的气息，并且好像还有几分熟悉…” 与此同时，奈何桥外。 远远跟着奈何桥阴民一行的季小硕脑海中突然响起了一道浑厚的声音，却不是从意识空间内传来的，令她微微一愣。 “硕儿，桥上的队伍里，有一股你祖奶奶的气息。” 季小硕蓦然间瞪大了眼睛。 她低头看了一眼胸前银甲，确认似的问了一遍。 “祖爷爷，你确定？！” 第274章 昆仑尝试，阵道天才 “应该不会认错。” “能估算她大致在什么方位吗？” “估算不到，这里对灵体有绝对压制，以我圣灵之躯，也只能微弱感受到一丝，并且每当靠近奈何桥，那道金色锁链就会将我的分灵灼伤。” 季小硕眉头紧锁，目光落在了前方的队伍中，一直朝前看去。 最终，她的视线又转了回来，定定的落在那位被两位阴民反常抬着走的小二身上。 若说桥上队伍最反常的一处，就是唯一横着走的他了。 虽然圣器回天不一定就在他身上，但在他身上的概率绝对要远远高于其它人。 【难道这就是他被抬着走的原因？】 【持有蓬莱圣器，此人到底是谁？是生是死？】 【救出来看看？】 季小硕银牙暗咬，一瞬间无比纠结起来。 若是祖奶奶真的在那个人身上的话，她还真不可能坐视不理。 先不提祖奶奶和季家的关系，就是换一个器灵，季小硕都不可能任由一件圣器被这些诡异的阴民带到冥界。 虽然对冥界有一些片面记载，但很少有人知晓天上的事情，更别提第六天这等古老的传说。 所以季小硕在亡渊之眼一拳崩碎欲奴时，也压根不曾多想。 季牧完全是因为天罡记忆的存在，才有一些认知。 所以，见到奈何桥的一瞬间，无论是季小硕还是张之琳，都默认了此行前方是通往冥界之所。 此刻，见到队伍渐行渐远，季小硕暗自一咬牙，下定了决心。 她在意识空间内传音道： “你们在此地等着我，随时接应，我去桥上捞一个出来。”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俱是在空间内劝道： “家主，冷静啊！” “此地诡异，我等该徐徐图之！” “您可是神隐一脉仅剩的正统家主了，不能以身犯险！” 相比于众人的七嘴八舌，一直在注视季小硕举动的左丘文微微皱眉。 他知道家主不会做无意义的事情，尤其是这件事情还可能让大家陷入险境。 这绝不是季小硕的性格。 所以，她一定是有必须要这么做的原因。 沉思一瞬，左丘文直接传音道： “家主，大家说的对，你还要带领昆仑，这等冒险的事不应该让你先来。 所以，让我去吧。” 此言一出，意识空间内俱是沉默。 季小硕转头，深深的看了他一眼，“你确定？” 左丘文目光与她直直相对，“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季小硕沉默半响，点了点头，“好，那你一切小心。” 左丘文淡淡一笑，纵身上前，借住洞窟内的诸多掩体，一点点靠近了黑桥。 在他身后，所有注视的人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紧张无比。 但作为当事人的他，内心却平静无比。 他只是被昆仑培养出来的一把刀，而在他的心底，这把刀刃，专为她而挥动。 从幼时到现在，从未改变。 哪怕他知晓，他与她的身份差距，宛如云泥之别。 他不敢奢求。 对他来说，只要自己对她还有用处，能够待在她身边就足够了。 为她涉险这种事，他再乐意不过。 这不是第一次，也绝不是最后一次。 很快，左丘文就接近了阴民队伍最后的诡异三人组，并且没有引起任何注意。 他原本战力并不出众，但他却是昆仑明道一境中当之无愧的阵道大师，他甚至能将阵法布置在体内，借此提升肉身强度。 甚至气海与立言碑石，都刻满了他为自己量身打造的阵法。 当然，要刻下这些，他所承受的痛苦，远非常人所能及。 因此在昆仑中，他也获得了个与他俊朗的形象完全不符的称号——左疯子。 不过，也是正因为这样疯魔般折腾自己的行为，让左丘文成为了如今昆仑中，战力仅次于身着圣器的季小硕的存在！ 靠近后，他在心海上瞬息布置了一道防护自身神魂的阵法，然后没有任何迟疑，直接蹦上了奈何桥，伸手向着吊在队伍末尾的二人抓去。 第275章 神秘黑纹，明道陷落 【很好，气息不是很强。 如果是奈何桥接引的亡魂的话，这两人生前的境界不会超过入虚，不是我的对手。】 左丘文内心稍定。 就在这时，他却听到了一声极为细微的咔嚓声响。 起初，他还尚未反应过来，但旋即便面色大变。 【怎么可能？！】 他内心无比清楚，那是他方才布置守护神魂的阵法宣告破碎的声音… 虽然那阵法是他随手布置，但以他对阵法的造诣，哪怕同为明道境，也不可能瞬息破除。 但现在… 左丘文能感受到，一股极为危险诡异的力量，无视肉身，直接蔓延上了他的神魂。 原本元灵巅峰的神魂，此际竟是不受控制的升起了一股如蛛网般的黑色裂纹！ 左丘文面色一惊，但经历过诸多历练的他知晓此际不能慌乱，那没有任何作用。 他沉下心来，手指横空，当空刻阵。 一道道散发着华光的阵法一层层叠在胸口的位置，封印神魂，以借此镇压那些蔓延的黑纹。 事到如今，他也顾不上暴露实力是否引起奈何桥阴民注意了。 在登桥之前，他已经让季小硕等人退后，剩余的他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在他疾速刻画之下，黑纹果真一点点慢慢消退。 但让他有些诧异的是。 这般大的动静，前面的队伍却没有一人回头，依旧在面无表情的走着。 就在这时，一声轻咦，突然在他耳边响起。 “有趣…” 仅此两字之后，左丘文便惊骇的发现，自己方才全力布置用来封锁神魂的阵法，竟是在这一刻齐齐破碎。 巨大的反震之力让他倒喷出一口鲜血，几欲昏昏倒地… 【十层锁心阵就这样破了？！合道大能都做不到吧？！】 【这是什么力量？！奈何桥？！】 【不，不可能，这还不是冥界，奈何桥绝对不具备这等力量！我们都被骗了！】 【要…要回去，告诉家主…】 左丘文咬破舌尖，借住那股痛感强行提起精神，僵硬转身。 只不过这一瞬间，他神魂上的黑色裂痕蓦然扩散，密密麻麻，将他整个神魂尽数包裹… 【幸亏…没有…让她来…】 这是左丘文彻底失去意识前，脑海中最后的想法。 只不过他压根不知道的是。 在他触碰到黑桥的一瞬间，季小硕的身影就出现在了桥外，并且还尝试着把他拉回来。 结果这一切都以无果而终。 与左丘文的视角完全不同的是，桥外的昆仑一行以及无为观二人压根没有看到他上桥。 出现在桥上的，只是他的神魂。 而他的肉身在触碰到奈何桥的那一瞬间，就已经颓然倒地… 并且，在众人眼中，他的神魂在上桥后也没有任何动作。 只是静静呆滞半响后，便如同前面的阴民一般，面无表情的跟随队伍行进… 任凭季小硕如何传音呼唤也召不回来… 情急之下，季小硕打算动手。 但就在她的手即将触碰到奈何的一瞬间，三道身影同时出现在她身旁，生生按住了她。 “家主！” 出现在她身旁的，正是张之琳以及昆仑剩余的两位明道境——姜韵雪、宋逸修。 真正动手之后，张之琳才知道这个女人的力气有多大。 若非身旁还有俩人，根本就按不住… 【她身上有圣器！】 张之琳低头看了一眼季小硕手臂上流转银光的腕甲，神情凝重无比。 之前她压根不曾注意，而圣器在真正展露威能之前，极少人能察觉到它们的等阶。 而现在看对方身上这一身银甲，明显是极为特殊稀有的一套组合类的圣器。 若是真正动手，没有圣器在手的自己，绝非季小硕的对手。 【昆仑就这么有钱吗…】 张之琳暗自咬牙。 而另一边，在被拦下来后，季小硕也知道自己的做法有些欠妥。 沉寂了一瞬之后，她缓缓吐了口气，冷静了下来。 “抱歉，是我疏忽了。” 她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左丘文，叹了口气，将他的肉身收进了空间器物之中。 做完这些之后，她再度抬头，看向已经跟随阴民队伍往前走了一段距离的左丘文神魂，凝神半响，下令道： “我感觉他应该没死… 走，我们继续跟上去。 此地诡异，但我们至少要知道他的神魂要跟着这些人走到哪里去。” 【还有祖奶奶…】 “遵命！” 第276章 海州增援，万民为天 海岸，鱼香县。 李疾终于等到了海州府的增援，并且一来就是一万府军，显然对他的上报极为重视。 因为海州临近海岸，时不时会有稀奇诡异的东西飘洋而来，所以海州府军的编制要远远超过其它州府。 这种事情，对这个地方而言并不是第一次，只不过这般离奇直接染黑一整片海域的，还是头一遭。 与海州府军一同前来的，还有季牧的熟人——镇妖司的白诗诗等人。 只不过这一次的主事人却并不是她。 妖域事变后，镇妖司迎来了一次全面清洗，叛逃的苏定山被朝廷悬赏十万两，全境通缉。 武司司主被当场活捉，游街后问斩。 在那之后，圣宗发出三大诏令。 第一道，任兵圣刘文敬为神威大将军，从一品，统神武、龙武、羽林，以及南衙共计中央十万精兵，镇守国策。 第二道，任顾青平为镇妖司新任总司，从二品，统摄六司，即日上任。 第三道，开放妖域，不再圈禁妖族，去留随意。 只是境界达到明道境的妖王，须主动向朝廷报备，成为镇妖司的荣誉客卿，服从诏令。 不服从者，当场格杀！ 这些诏令中，与镇妖司有直接关联的，还是后面两道诏令。 妖域开放后，镇妖司不再拘泥于镇妖。 新上任的总司将六司的人派往各地游走，专门解决江湖上的一些奇门诡事。 一些朝廷不好大动干戈、派兵镇压，但又造成一定恶劣影响的事件，就轮到镇妖司出场了。 这一次，镇妖司收到了邻居海州府的求援书信，于是就派出了影司与武司，由影司司主亲自带队。 作为影司少司主的白诗诗，自然也在此列。 除了镇妖司这边派出了一位实力强劲的明道境大能，海州府这边派出的人也是不弱。 州府军虽然不及神武龙武这等精兵，但一万人中，七成的人都清一色入了潜龙境，剩余三成则是入虚。 这可是一万修士。 辅以战阵，也能发挥出不弱于明道的实力。 除此之外，海州府还亲自来了一位明道境客卿。 这些，加上镇妖司，基本就是海州府此行所有的增援力量。 因为并没有真正目睹海域的场面，所以这等力量对海州府而言，已经是极为重视的表现。 当李疾收到衙役的传报，出迎十里，老远见到那黑压压一片官兵之时，顿时激动的热泪盈眶。 “下官鱼香县县令李疾，见过诸位大人！” 身为九品大的县官，海州府军一行，的确都是不得了的大人。 戴着黑色面纱的影司司主出声应道。 “李大人，事出紧急，我等就不寒暄了，那海域，究竟发生了何等变故？” “下官直接带诸位大人前往海域，一观便知，已经有几位侠客入海探查了，不过至今未归。” “哦？都是何人？” “据下官猜测，有两位应该是无为观的道长，还有两位…” 李疾话语一顿，有些诧异的看向镇妖司一行，但最后发现她们是真不知道后，便只好继续说道： “还有一位是镇妖司的人，他随身有客卿令牌，所以下官不曾阻拦。 同时，他还是学宫弟子。 另一位不知身份，但应该是他的同伴。” “客卿令牌，学宫弟子…” 影司司主和白诗诗对视一眼，心底同时有了答案。 白诗诗兀自嘀咕了一声： “怎么哪里有麻烦哪里就有他？” “他们进去多久了？”影司司主问道。 “大概六个时辰左右。” “海中可有变化？” 李疾摇了摇头。 “除了黑色海水涨幅更高之外，没有什么变化。” 影司司主微微皱眉，她想了想，转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海州府领军将领。 “钱大人，接下来如何打算？” 钱无阙沉思半响，“先去海域一观，影司大人意下如何？” “全凭大人决定。” … 两刻钟后，海州一行站在那一望无垠的黑海边缘，皆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到底发生什么了？” 明月虽悬挂天际，但霜白的光芒却仿佛根本照耀不到海中。 一切都是黑暗而静谧，令人望而生寒。 作为一万府军的最高统军将领，自身境界亦是立言巅峰的钱无阙眉头紧锁。 沉思半响后，他抬头看向了身旁的李疾。 “李大人，此地诡异，恐非一时片刻所能解决。 我这边留下一千人，配合你去将鱼香县的百姓暂时迁入海州，你看如何？” 李疾闻言大喜。 “正有此意！” 一旁，影司司主和白诗诗没有发表任何意见，仿佛本就该如此。 在大唐，任一朝廷所属势力。 在处理任何凶险的事件前，都要先将百姓的安危放在第一位。 以民为天！ 第277章 黑桥尽头，生死之城 “哥哥，我们后面…好像多了个人哎？” 回天内景中，吭哧吭哧吃完最后一口团子的蝶儿抬起了头，指着荧幕的画面说道。 “嗯？” 季牧一骨碌坐了起来，果真看到队伍原本空空如也的后面，此刻却突兀多了个人。 正思考时，青叶突然在一旁说道： “牧儿，刚才我感受到了，那件圣器就在离我们很近的位置，还给我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但这里对我的压制太重了，我无法确定。” “很近？” 季牧视线在荧幕上扫过，却什么也没看到。 天罡的声音缓缓传来。 【不用看了，桥上桥下，完全是两个世界，处在不同位置，所看到的景色也会不一样。 你在桥下能看见桥上的人，在桥上，可未必能看见桥下的事。 看似是普通的桥上桥下，其实是生与死之间的绝对界限，这就是奈何桥。 它本身既是神器，也是法则。】 说完，天罡似是想到了些什么，有些疑惑，在季牧脑海中喃喃自语道： 【只不过…原本应该是桥上能看见桥下才对，桥下的活人根本不可能看见桥上的亡灵，否则要如何接引亡魂？ 太过离奇，一切竟然都反过来了…】 “大哥哥你快看前面！” 蝶儿的声音突然打断了天罡与季牧的交谈。 他们同时朝荧幕看去，却是同时一愣。 前方，奈何桥延伸的尽头，赫然坐落着一座城池！ 与具备无尽死气与阴煞黑暗的深渊洞底不同，前方的城池，赫然充斥着勃勃生机，华光溢彩，街道上热闹非凡。 这样离奇的一幕，与奈何桥上面无表情的阴民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这…怎么可能？！” 季牧与天罡同时惊呼出声。 前者震惊的是为何深渊底部会存在这样一座城池，太过匪夷所思。 而后者则是震惊于奈何桥的尽头怎么可能会是这般的景色，既不见忘川河畔，也不见百狱阎罗，根本不合道理。 可以肯定的是，冥界，绝非这样的景象！ 这时，蝶儿突然晃了晃脑袋，身子一沉，几近站立不稳。 季牧察觉到异样，一把赶过来扶住了她。 “你怎么了蝶儿？” “不…不知道哇大哥哥，只是突然有点头疼…呜……” “头疼？为何会突然如此…嘶……” 正诧异时，季牧却也将手按在了脑袋上，面露痛苦。 签订了共命契约后，他与蝶儿会在一定程度上共享痛觉，但以往都是他遭受痛苦，波及蝶儿。 现在…却是反了过来。 但关键是，蝶儿平常一般都被季牧保护的很好，压根不会遭遇什么危机，所有的危机基本都来源于季牧。 现在也是这般。 根本没有出现在外界，如何会传来痛感？ 先天圣灵，会头疼？ 季牧哪怕对圣灵了解再少，也绝对不会迟钝到这种程度。 一定有什么原因… 强忍着撕裂般的痛感，季牧将蝶儿抱在怀里，轻轻的摸了摸她的头，然后自身的脑海开始疾速运转。 【头疼是从看到那座城池后发生的，之前没有任何异样。 那是不是说…那座城池里…存在着与蝶儿有关的事物？】 季牧眸光看向荧幕，露出一抹坚定。 【就让我看看…这邪门的地方都有什么吧。】 因为那座城池的缘故，众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在了前方。 因此，他们不曾注意到。 就一直跟在他们身后，茫然行走的左丘文，手指…微微动了一下…… “嗯？” 青叶似是感应到了什么，抬头向外看去，落在了左丘文的面容上。 她注视了许久，最终却没有察觉到什么异样，最后只得收回了目光。 “多心了么？” 第278章 春暖花开，生欢死惧 天罡的注意力也被吸引了过来。 他借住季牧的视线看向后方，内心充满了疑虑。 【根据记忆，奈何桥上的阴民队伍，应该从来不会看到尽头才对… 万物生灵，无时无刻不在逝去轮回，生死演化，从未止息，又怎么可能会出现断层？】 前方，黑色的长桥一路通往城门，也是这座城池唯一的道路。 城外，是独桥黑渊，阴气弥漫。 而在城内，却是春暖花开，车往人来。 就这样，奈何桥上的阴民队伍，一个个走进了城池之中。 身在远处，难以窥见全貌。 靠近之时，季牧才从回天反馈回来的荧幕中，得知它的伟岸。 整个城墙高如一座山岳，不可跨越。 但奇异的是，外面却完全能够看到城池里面的布景。 宫殿楼阁，小桥流水，琉璃街道… 一切都如呈现在眼前一般，完美的呈现在了荧幕之上。 就好像那不是看，而是直接出现在季牧的心境中，如同传音一般。 只不过这一次，却是传景。 季牧从未感受到这般奇异，因此不由得在内心出声问道： 【天罡老哥，这是什么情况？】 问完之后，他静候半响，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天罡老哥？】 一连呼唤了数声后，季牧发现天罡仿佛彻底沉寂了下来，没有任何话语传出，不由得心下一惊。 他知晓对方不可能无缘无故不理他，一定是遭遇了什么！ 季牧神魂内视，落在气海中漂浮的星辰跟前，轻轻敲了敲。 【天罡老哥？】 依旧毫无反应… 季牧内心一沉。 就在这时，奈何桥一行，终于快排到他们入城了… 突然荧幕中两道守在城门两侧的身影映入了季牧眼帘，令他瞳孔一缩。 “欲奴…” 但此刻所见，可与在亡渊之眼中所见的欲奴不可同日而语。 这两尊欲奴站在这，几与城墙齐高，如同两尊顶天立地的石像一般，高大威猛。 虽然身在回天中，无法感知到它们的境界，但只是远观，就绝对不会弱！ 深吸口气，季牧视线轻移，落在了城门正上方的位置。 那里刻着两个大字——欲城。 … “呦，老弟，来了啊！” “可不是嘛，快累死我了，终于进来了。” “走走走，色香楼走起，让仙子们给你搓搓背，接风洗尘一下！” “还得摆一桌奇珍异兽宴，好好喝一杯！” 让季牧极度震惊的是。 入城之后，那些一路上面无表情阴鸷无比的人，俱是变得活灵活现起来，有说有笑。 就好像…真的变成了活人一般！ 并且，任何人的情绪都是开心无比，不像是作伪，至少季牧看不出任何异样的地方。 他往身后看去，顿时更是像见了鬼一般！ 无论是黑桥还是阴民，都已经看不到了… 出现在城外的，是一片片金光灿灿的原野，美轮美奂。 光明的好似他们一路走来，压根不曾到过一处黑暗的地方… 但季牧十分清楚。 这绝无可能！ “障眼法？不…这个等级的障眼法，应该可以称之为法则了…” 季牧神情凝重。 他看向一旁的青叶，问道： “祖奶奶，您…可曾看出来有哪里异样？” 青叶茫然的回头。 “牧儿，你在说什么？” 季牧一怔，内心没来由升起一股极为不妙的感觉。 “就是…方才我们来的地方，亡渊之眼以及那些黑色的奈何桥，突然不见了……” “牧儿，我们过来的地方，一路都是金色的原野啊，哪里有什么奈何桥？” 季牧脑海轰地一声，掀起了滔天巨浪！ 【这里…能影响圣器之灵！】 他猛地向一旁的蝶儿看去，却没有直接说话，而是以意念交流说道： “蝶儿，你…可曾记得之前的事情？！” 第279章 城门惊变，虎口夺食 “大哥哥放心吧，蝶儿可是很厉害哒，全记得呢！” 听到这个回答，季牧内心稍安。 先是天罡失信，再是圣器变故，让季牧内心对此地的警觉性攀升到了极致。 “蝶儿，头还疼不疼了？” “进来后就不怎么疼了，不过蝶儿脑海中一直有一个声音。” “声音？什么声音？” “呜…蝶儿说不上来，还是让哥哥直接感受吧…” 季牧愣了一下，旋即突然反应过来，面色一变，“等…” 但就在这时，蝶儿已经开启了共享，一脸茫然的看着他。 “啊？” 但季牧已经说不出话了… 呓语呢喃之声，直接占据了他的脑海，几欲将他撑爆。 恍惚之中，他仿佛看到了很多画面，但又皆是一闪而过，无法记清。 只是隐约的，听到了一声召唤之音。 “来…” 就在这时，蝶儿察觉到季牧神色不对，顿时面露慌乱，解除了共鸣。 “啊呜，蝶儿忘记了大哥哥是人类…能承载的记忆有限…对不起大哥哥呜……” 季牧晃了晃脑袋，伸出手指在她脑袋瓜上轻弹了一下。 “没事，但下次记得要先告诉我一声…” “蝶儿知道惹…” 季牧点了点头，脑海中暗自思索那声呢喃之音的来历。 【这里显然不是冥界，城墙上刻的是欲城二字… 若是按照天罡的记忆来看。 此地，极有可能是那传说中的第六天… 只不过，这个地方为什么又会与奈何桥连接在一起…】 季牧揉了揉眉心，感到有些头疼。 没想到只是来取把剑，却卷入了这么一件棘手的事情。 而在回天内景中发生一段小插曲的同时，奈何桥上抬着周辊行走的阴民也没停着。 伴随前面一位阴民入城，抬着周辊的二人为随之迈步。 但就在这一刻，一声暴喝从上方传来： “站住！” 两位阴民齐齐止步，一动不动。 “你们抬着的是什么？！” “禀欲卫大人，这是我们从外面捉到的欲饵，想要进贡给欲主，还望大人放行。” “欲饵？”季牧神色一动。 他注意到，问话的人，应该就是城门口两侧站着的两位如石像般的欲奴。 只不过在这里，它们被称为欲卫。 “欲饵？”欲卫念叨了一声。 同时，一股强大的神魂之力盖压而下，扫过了周辊全身，最终停留在了他的腰间。 那里，悬挂着两柄刀… 没去管红色的那把，欲卫的视线径直落在了那把黑色的玄墨上面。 它神色露出一抹凌厉，只不过这个表情出现在它的脸上，就显得无比狰狞。 “此饵随身带着危险之物，必须收押。” 说完，压根不等阴民回应，欲卫直接伸手朝周辊抓来！ 巨大的手掌阴影将周辊彻底覆盖。 一路面无表情的阴民在这一刻也是面色大变，跪在地上疯狂告饶。 回天内景中，季牧神色凝重。 虽然不知道此地状况，但怎么想都知道被欲卫抓到不会有什么好的结果。 但下一刻，变故突生！ 一座巨大的法阵圆盘蓦然横贯在周辊与欲卫之间，散发着毁灭一切的气息。 “一字诛仙阵，爆！” 轰鸣震响，欲城城门顿时被烟尘与火光占满！ 虽然很快便被镇压。 但就趁着这一刹那的间隙，一道手掌蓦然攀上了周辊的身体，将他强行从阴民手中拽了出来，然后瞬息掠入城内！ 镇守城门的两位欲卫本就实力强大，一同出手之下，很快就将法阵爆碎的余波镇压了下去。 它们同时望向城内，正好看到方才偷袭它们并夺人的那个老鼠的背影，躲入了城内诸多建筑之中，顿时气的暴跳如雷。 对方虽然气息不如它们，但偷袭之下，仍旧是被他在眼皮子底下抢走了人… 这对欲城中，仅次于欲主的欲卫来说，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通告城中所有欲兵，有两只欲饵混入了城内，务必全力搜寻镇压，莫要打扰欲民享欲！” 一时间，整个欲城之中，无数道黑气弥漫，化作一个个欲奴，窜入大街小巷之中，搜寻那两位不速之客… … 一处僻静的院落中，左丘文轻轻放下了肩上的周辊，松了口气。 事出紧急，他完全是将对方扛跑的。 从两位境界实力都在他之上的欲卫手中抢人，哪怕对他来说，也是一场豪赌。 好在，他还有阵法可以利用。 此刻落地后，他观望了一圈，发现这间院落寂静的过分，压根没有人的存在。 虽然有些奇异，但现在，的确是没有比这更好的藏身之地了。 他深吸口气，转头看向了依旧躺在地上的周辊，呵呵一笑。 “别装了，起来吧。” 第280章 深渊断桥，隔岸银光 在周辊等人入城之前不久，奈何桥外。 昆仑一行人走着走着突然一愣。 因为他们看到，奈何桥的前方，断了… 断桥前方，横贯了一道长到几近看不到边界的深渊裂痕！ 但更令他们疑惑不解的是。 那些阴民仿佛根本看不见这些一般，依旧在漫无目的的往前行进。 最后，他们一个个坠入深渊，茫然不觉。 季小硕站在最前方，看着这一幕深深皱眉。 而抬着周辊的两位阴民也在跟随着前进，让季小硕倍感牙疼，不知道是否该冒险救人。 终于，在抬着周辊的阴民走到断桥边缘，面前再无一人之际，季小硕按耐不住了。 银甲泛起阵阵流光，似是在下一刻就要动手。 一旁的昆仑众人也没有再进行阻拦。 因为他们也看到了前方断桥下的深渊，知晓这是最后动手的机会。 所以，紧跟季小硕，他们也各自气势爆发，准备动手。 身在最后方的张之琳也将手放在了剑柄上。 这些人中，唯有李寒衣没有关注那边，而是微微眯眼，将视线落在了某处，似是看到了什么。 因为阴民大多都跳进了深渊的缘故，所以季小硕等人哪怕有灵力的光芒迸现，也没有引发什么。 但就在他们各自蓄势、准备动手之时，变故突生！ 一直跟在阴民身后、吊在最末尾没有任何动作的左丘文突然睁眼，一把将手放在了周辊身上，然后用力一推… 在昆仑众人瞠目结舌的目光下。 周辊几乎没有任何反抗的就掉入了深渊，而在那之后，连同推人的左丘文自身，也一同连着坠了下去… 在那之后，奈何桥上仅剩的两位阴民停滞半响，旋即也跟着从断桥上跳了下去。 至此，奈何桥上空空荡荡，再无任何身影。 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包括季小硕和张之琳在内，所有人都傻眼了。 面面相觑之后，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了季小硕的身上。 “家主…这？” 季小硕内心没来由掀起一阵烦躁。 她重重的在地上跺了跺脚，恨不得一拳上去把那破桥砸碎，但最终还是按耐住了。 深吸口气，季小硕突然想起了什么，神魂之眼骤然睁开，看向了圣器内景。 待看清内景之后，季小硕神色一滞，猛地问道： “祖爷爷，左丘文的肉身呢？” “咦…奇怪…刚刚还在这的啊……” 季小硕闻言心下一凉。 【能够神不知鬼不觉从圣器中捞人，到底是遇见了什么存在？！】 她上前一步，正要看一眼深渊下方是何情况时，李寒衣的声音突然在一旁传来。 “你们看那边。” 季小硕等人顺着李寒衣所指的方向望去，只见深渊对面的一处崖壁中，有一道极为微弱的银光闪耀… 这道银光时不时闪灭，似乎随时可能熄灭。 而那点银光在不注意之下，根本察觉不到。 若非李寒衣不务正业，压根没打算参与动手夺人之事，说不定也看不到这个。 季小硕微微凝眸。 这是她们自跳下亡渊之眼后，一路下来，唯一得见的光源！ 她扫了一眼前方深渊。 发现裂痕虽然长，但宽度还算过得去，自己在银甲加持下，跳过去并不难。 思忖了一瞬，她便做出了决定。 她让众人散开，自身稍稍蓄力，银甲流光迸发，一股圣威勃然而起！ 哪怕强如张之琳，也是感受到了那股沉重的压迫。 下一瞬，季小硕一跺足，整个人瞬息化作一道银光，出现在了深渊对面。 宽度过得去，那也是相对其长度而言。 实际的距离，少说也得有上百丈。 禁空压制下，季小硕单凭跳跃，就跃过了这段距离！ 到了对面之后，季小硕径直奔向那道银光的位置。 最终，她在一处崖壁的石缝中停步。 银光的来源，就在此处。 那是一柄剑。 第281章 鱼香迁民，海岸插曲 海岸，鱼香县。 在李疾亲自带人挨家挨户的敲门告知下，整个鱼香县百姓拖家带口，被一千海州府军层层包裹护卫，带离海岸。 鱼香县民离去后，此地更是变得寂静无比。 领军钱无阙看向身旁的客卿与影司司主，微微抱拳： “二位，麻烦了。” 两大明道境微微颔首，下一瞬，身影瞬息消失不见。 片刻后，州府客卿与影司司主各自滴溜着一道人影落在了钱无阙的面前。 “将军，就是他俩了。” 被捉住的两人一男一女。 却不是别人，正是蓉城百客来菜馆的老板和老板娘——胡亦琛与满筱悦。 此刻二人被五花大绑，背靠背坐在一起，俱是尴尬无比。 “你不是说有你的绝学在，跟在他们后面就不会被发现的吗？！”胡亦琛一脸绝望道。 满筱悦面色微微涨红。 “我…我不知道他们有探测类的法器！都好久没出来了，没想到那么多，你凶我…” “没…没凶！那不是我们被抓了…我着急嘛……” “……”钱无阙此刻就站在二人面前，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们嘀咕，额头青筋逐渐鼓起。 最后，实在是憋的不耐烦了，他重重的咳嗽了一声，大声喝问道： “你们是谁？为何跟随了我们一路？有何居心？！” 胡亦琛满筱悦同时一颤。 虽说他们自身亦是修士，但哪里见过上万人的大军开拔。 更何况，远处还有两位明道境大能的目光，隐隐落在他们身上… 这一刻，他们无比后悔。 好好在蓉城待着不好吗，为什么非要来凑这个热闹… 自周辊带走圣器回天，要替他们查探蓬莱覆灭之因出门之后，满筱悦一直放心不下。 软磨硬泡之下，胡亦琛的店也开不下去了，索性直接关门，带着夫人也来到了海州。 实际上哪怕不用满筱悦开口，他自己本身也过意不去。 不过怕夫人再度遭遇危险，胡亦琛与她约法三章，在海州附近等待消息便可，绝不可下海。 赶到这边的时候，他们正好撞见海州府军的增援。 满筱悦灵机一动，又说服了夫君答应跟在海州的大军后面，可以适当“下海”一观。 为了不暴露蓬莱一脉的身份，引起注意，最终波及到身份敏感的周辊，二人并没有直接大大咧咧的跟在海州府军后面。 而是由满筱悦施展蓬莱一脉的秘法，创造出一个遁藏的领域，悄悄尾随。 只不过… 她在医术上的天资有多么纵横，在术法神通上的参悟就有多么的弱… 以她的能力，想要瞒过强者众多、甚至不乏明道大能的阵容。 确实有些太过勉强了…… 在他们尾随的一瞬间，就已经被海州府军阵容中的几位大能发现了。 只不过钱无阙不知道来者是谁，所以一直按兵不动。 等到鱼香县百姓安然离去后，钱无阙才让人把他们抓出来。 此刻，面对领军的发问，满筱悦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最后还是胡亦琛一脸赔笑道： “将军，我们是蓉城人。” 他心知到了这个地步，任何隐瞒都毫无意义。 对方不是傻子。 在海域这般状况下，正常修士躲都躲不及，根本不可能还有人凑上来。 必定是有其目的。 所以，胡亦琛索性打算全盘托出。 “蓉城的人？蓉城的人跑到这边来干什么？！” “将军，我们其实是来寻一位故人…” … 一柱香后。 除了避开周辊的真实身份之外，胡亦琛将一切都和盘托出，告知了钱无阙。 海州府军阵容中的几位大能对视一眼，俱是陷入了沉思。 影司司主沉吟半响，说道： “他们口中那位小二，应该就是与我镇妖司客卿一同入海之人，倒是可信。” 钱无阙点了点头。 “应该就是了。 不过最重要的，还是蓬莱覆灭的事情… 若他们所说为真，那这就不是单凭我们这些人能够解决的了，必须要上报朝廷…” 第282章 兵圣算兵，凰耀长安 长安别院。 “老刘头，你行不行？你这画的啥啊，我要那种猛兽，猛兽你知道不？” “哎呀别吵，这不是画着呢吗！” 院中，江米蹲在花园一处土地中，唉声叹气的看着老刘头拿着根木枝在土中作画。 只不过他作画的方式有些奇怪，竟是用点状代替线条。 木枝在土中挨个点出一个个小坑，最终汇聚成了一个…江米完全不知道是什么玩意的图案。 “这啥？” “神兽。” “屁嘞！就你这样的还是神兽？ 俺家最近来的大狗子长的都比你画的凶！” 老刘头刚欲说话，就在这时，门外突然响起了三下敲门声。 老刘头拍拍屁股站了起来，淡淡一笑。 “不信？你自己把它连起来看一遍就知道了。” 说完，也不理会江米，径自起身，慢悠悠走到前院开门去了。 在他走后，江米愣了半响，不屑的撇了撇嘴。 “切，不会画就不会画，还非让我连起来，故弄玄虚… 我才不上他当呢！” 这样说着，江米作势起身，准备去市集找娘亲去。 但没走两步，他却又折了回来。 微微低头。 江米看着老刘头方才用来作画的木枝半响，鬼使神差的将它捡了起来。 一边嘟囔着，一边开始连线。 “反正离娘亲回去还有一会…” … “何事。” 门外，一位身着太监服的人抱拳一拜。 “禀大将军，圣上请您去一趟海州，北司三万龙武军可供您差遣。 这是秘诏。” 刘文敬皱着眉头接过，打开看了一眼。 “海域变故？等等…这个地方……” 看着看着，刘文敬的眉头皱的更紧了。 他想了许久，站在门外足足有半柱香的功夫。 在他思考时，太监就一直安静在旁边候着，没有出声打搅。 最终，刘文敬将秘诏递还给太监。 “去可以，但三万龙武军太少了。” “那依大将军的意思是？” “把羽林军的那两万人加上，否则不去，回去请示圣上吧。” 太监摇了摇头，“不用请示了。” “嗯？” “圣上还说了，若是大将军嫌不够的话，北衙七万禁军，数量随您定。” “刚才怎么不说？” “圣上说了先不要提，等将军说了再说。” 刘文敬抬头，看了面前的太监一眼。 “他还说什么了？” “圣上还说，若是大将军问起。 就说等大将军凯旋归来，可以去一趟国库，随机挑选一物，就当是他向您赔的不是。 还说，这个机会可以转赠。” 后者沉默良久，最后摇头感慨道： “好恐怖的年轻人啊…” … 等刘文敬回到后院时，江米已经将地上的图案连的差不多了。 他像是来劲了一般，只顾闷头用木枝在地上划来划去，连刘文敬回来也压根不曾抬头。 连到最后。 整个图案已然从那种看不清是何物的状态摇身一变，变成了一尊凶猛的兽形图案。 只不过，明显还缺点什么。 江米皱了皱眉。 他蹲在地上想了好久。 最后，他抬起木枝，赫然擦去了几个不规整的点，然后在那个位置，轻轻画了一个圆… 那个地方，刚好是图案凶兽的眼睛… 最后一笔落下后，江米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满意的点了点头。 这时，他看到了站在远处观望、笑眯眯的老刘头，正要招手。 就在此际，变故突生！ 整个院落，赫然开始剧烈的震动了起来！ 振幅之下，江米整个人都站立不稳，跌坐在了地上。 而就在下一瞬，他看到了一个让他毕生难忘的一幕… 一尊浑身披着流霞飞羽、沐浴着火光而生的凤凰，蓦然从院中冲天而起，盘旋九天。 嘹亮的凤鸣声响彻整个长安！ 千万人同时抬头，俱是瞠目结舌的看着这一幕。 境界越高者，内心感受到的惊骇就越深！ 相比于外界的变化。 院落内，江米怔然低头再看。 地上他方才作画的位置，已然空无一物。 唯见几缕烟尘夹杂着火光，散落一地，将他的双眸映照的熠熠生辉。 … 皇宫。 唐圣宗缓缓抬头，看着天上那尊盘旋的神兽，微微一笑。 “一次机会，是不是有点少啊？” 第283章 声色犬马，欲大于天 “你如何知道我醒了？” 欲城中，周辊缓缓睁开了眼睛，并且不由自主的将手放在了刀柄之上。 “无需紧张，我并没有恶意。 至于为何知晓阁下是在装睡…亦无非是猜测而已，毕竟，能够手持圣器之人，不该这般简单才是。” 一听圣器二字，周辊神色一瞬间凝重了起来，一股杀意隐隐弥漫。 虽然面前此人展露的境界是明道境，并且能够从欲奴中抢人并逃出生天，明显不是易与之辈。 但周辊却也不惧。 菜馆练心数载，以万千红尘之气蓄养玄墨。 这一刀虽还未出，但已经足够让他有直面明道大能的底气。 “你到底是何人？” “阁下拿着蓬莱一脉的圣器，不知是否听闻过…昆仑？” “你是昆仑的人？” “正是。” “昆仑的人来这里干什么？” “阁下想必比我清楚。” 周辊沉默半响，“为何救我？” “圣器不能丢。” “……” 虽然左丘文的话语有些现实，但这样周辊反而相信了几分。 “圣器是我借来的，所以你恐怕要无功而返了。” 左丘文怔了一下，但他更为在意的，是周辊话语中所传递出来的另一个信息。 “蓬莱还有人活着？！” 一股极为浓郁的杀气直接将左丘文包裹。 周辊紧握刀柄，寒声问道： “你什么意思？” “兄台误会了。 我们以为蓬莱和桃源乡都已经覆灭殆尽了，所以家主才带人来此地探查。 只是没想到，竟然有人存活了下来，这可真是意外之喜…” “你不是一个人？” “当然不是。” “其他人呢？” “不知道。” “你耍我？” 左丘文摊了摊手，“此地诡异，你又不是不知道，好比这个城出现在这里，你难道不觉得很离奇吗？” 周辊刚想说话，却猛然察觉到了什么，左丘文亦是同一时间凝神。 与此同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管乐之音。 这股声音虽然优美，但却有一股迷乱之感，令人浑身燥热异常。 并且不只是门外，整座欲城各处都泛起了靡靡之音。 一阵吆喝之音响彻满城，也同时在周辊与左丘文的脑海中响起。 甚至身在回天内景中的季牧，都听到了这一声吆喝。 “声色时辰已到！ 诸位贵客，及时享乐，莫负今朝！” “什么玩意？！”三人齐声怒吼。 这道传音，竟然能够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在他们的脑海中，并且压根就不知道从哪里来的。 而声音传出后，整个欲城，仿佛在一瞬间…活了过来！ 不止靡靡之音弥漫，还有一股粉色的雾气将整座城缓缓包裹。 双重作用下，身在院落中的周辊看了左丘文一眼，莫名其妙的，他感觉对方清秀了许多… 这个感觉只是出现一瞬间，他整个人就腾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双眸一红，血色杀意瞬间喷涌，化为实质般笼罩身前，将他内心隐隐升起的那股躁动瞬间压制下来。 以杀气，镇压自身。 另一边，左丘文也是察觉到了自身的不对劲，面色亦是瞬间变化。 他以灵力萦绕指尖，直接在自己的眉心连着刻画了数重清心阵，这才松了口气。 他与周辊对视一眼，同时看到了对方眼神中的凝重之意。 “这座城…很不对劲！” 他们轻轻的将门打开了一道缝隙，向着街外看去。 这一眼，二人目中便只剩下了惊骇！ 只见街道上，打开的院落中，对门的房间内… 到处都是交缠在一起的男男女女。 一时间，所有身在此地的人都彻底放纵、毫不避讳，人伦道德根本不复存在。 此际存在于城中的，只剩下了最原始的欲望！ 甚至有人从房间出来，看都不看，抓住一个人就直接扑倒，而被抓住之人亦是努力迎合… 这一片迷乱诡异的景象，直接震撼了二人心神！ 除此之外，还有一幕引起了二人注意。 之前在城外见到过的那种欲卫，正小心翼翼的飞过人潮，四下搜索着什么。 周辊与左丘文十分清楚。 对方的目标，就是自己！ 但就当周辊与左丘文打算跑的时候，那些飞得不算太高的欲卫突然被诸多欲火焚身的诸多曼妙女子奋起扑倒。 “大人，去哪啊？快来和奴家耍些个～” “城中有入侵者，正在搜寻，尔等欲民，不要妨碍我等。 哎你，住手！” “哎呀，快来嘛！欲大于天，去管那些老鼠做甚～”众多女子娇笑着说道。 第284章 脂粉扑鼻，青叶显威 她们本就穿的不多，此刻又如此之近… 哪怕欲卫能够依靠自身实力抵抗一些声欲魅惑。 但在这样的撩拨下，内外同时拱火，也是根本把持不住。 一瞬间，数不清的欲卫直接咆哮着冲入了人群之中。 一时间。 原本搜查周辊等人的众多欲卫，直接去了一大半，都忙着干其它事情去了… 院落中，二人直接愣住了。 【自己人也行？！】 回天内景中，季牧默默捂住了蝶儿的眼睛。 但下一刻，他的面色也逐渐变了… 几位身着薄纱的曼妙女子，竟然出现在了回天内景中，正妖娆的向他走来！ “怎么可能？！” 来不及去思考这几人是怎样进入圣器内景的，季牧手已经放在了剑柄之上。 “公子这般紧张作甚？让我们好好快活一番不好吗？” 几位衣着半掩、香肩外露的女子娇笑着围了上来。 她们各自面带潮红、目送秋波。 姿色亦都如天仙一般，丝毫不弱于人间丽人榜上的女子，但却又同时具备了天上仙女所没有的…放浪。 腰肢一扭，风情万千，任君采摘… 诸多诱惑之下，几近让人难以自持。 纵使是寻常得见，都很少人能够把持得住，更何况是在这欲望之都。 不过好在季牧是自小从学宫出来的，浩然正气常凝于心。 纵使去过一次暗香楼，但也仅是抱着玩闹赏玩之意，并没有真的如何。 属于根本没有色胆！ 更何况，还有一位圣人之下第一人的未婚妻，他哪里敢在这里生事… 就在目中微微露出浑浊之意的那一刹，一股清气蓦然浮现心头。 止观剑心波澜不惊，让季牧心绪彻底平静了下来，心如止水。 然后下一刻，他缓缓抬起了剑… “公子，你真舍得杀了奴家吗？” “你们又不是真的人！” 季牧没有任何犹豫，抬手就是一式浩然归一！ 回天内景中。 数位女子拦腰而断，化作一道道紫粉色气息消散四溢。 斩出一式后，季牧神情没有半分轻松，反而更是凝重无比。 “不是实体，更像是之前遇见的那种欲奴… 这么说的话，这些女子也是法则所化…” 似是印证了他的猜测。 那些飘散的气息并没有出离回天内景，反而越聚越多，再度凝聚成了一道道腰肢招展的女子，施施而来。 “大哥哥，这些狐狸精又来啦！” “你从哪学的！” 季牧怒吼一声，但现在委实没空去理会蝶儿，只得再次拔剑斩出。 他不敢让这些女子太过靠近。 虽然都是虚幻之体，但触碰的感觉却又无比真实，诡异非常，他不敢掉以轻心。 又斩灭一波后，知晓凭借自己无法彻底击杀她们的季牧只得转身大声呼唤道： “祖奶奶，有人入侵了！” 话音刚落，季牧刚好转了过来，看到了眼前的一幕，差点没气吐血。 只见青叶面前，出现了一位银发俊朗的男子。 而这位堂堂圣器之灵，此刻竟是露出一副小鸟依人之态，依偎在对方怀中。 季牧脑海中充斥着大大的问号。 祖奶奶…您是圣器哎？！ 圣器的尊严呢？ 圣器的脸都被你丢光了喂！ 另一边，青叶不管不顾，依旧含情脉脉。 “季郎，我们好久没见了呢，你都不想我…” “这不是来了，以后我们永远在一起，好不好？”银发男子深情的说道。 “好…” “噗呲”一声，一柄长剑直接洞穿了他的胸膛… 银发男子错愕低头，看着胸前插着的那柄幻化而出的长剑，目露茫然。 “你…” 青叶淬了口唾沫，完全不顾形象的破口大骂道： “放你娘的屁，老娘这辈子最不会相信的，就是你的鬼话！ 变成他来诱惑我？找死！” 一边说着，青叶一边将长剑拔了出来，然后刷刷刷毫不留情的又连着捅了十数下。 那狂野的样子，与之前知性大姐姐的形象完全不符… 季牧在一旁彻底傻眼… 【方才那应该是…祖爷爷吧？ 祖奶奶跟他…好像有故事啊？】 第285章 色欲傍身，迷迭醉人 银发男子面色露出一抹不甘，但最终还是化为一股极为浓郁的雾气缓缓消散。 青叶看着充斥内景各处的雾气，冷哼了一声。 她一挥手，一股极为磅礴的青色生命气息轰然扩散，彻底将那些雾气轰出了内景之中。 “位格高又如何？想占据我，你还不够格！” 驱走雾气后，青叶目光看向季牧，飘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说道： “放心吧，祖奶奶已经把那些不干净的东西赶走了。” 季牧麻木的点了点头。 过了好半响，他才从方才的画面中缓过来，疑惑问道： “祖奶奶，那些雾气是什么？位格高又是怎么回事？” 青叶神色凝重道： “那是一种法则，已经脱离了道法的范畴，直接作用于所有人的内心。 持有它的存在位格极高，能够对我进行一定程度上的压制，其位格已经不是人间人能够拥有的范畴。 不过我感觉它并不完整，也或许是受到了某种限制，包括方才那些法则也是。 否则它大可直接将我们同化成外面那些只剩下原始本能的欲民，而不是这样采用魅惑的方式。 不过即便如此，也不能掉以轻心，要时刻保持内心清明，不要中招。 否则就会被自身的欲望吞噬，化作它法则的一部分。 外面那些欲民，应该就是由此而来的。” “祖奶奶，我知道了。” 这时，一直没有理会仿佛把他忘在脑后的周辊突然传音了进来。 “追兵来了，我们商量一下。” … 一刻钟后。 欲城一处角落中，一道黑影一闪而逝。 天空上，数位欲卫一瞬间注意到了这边，大喝道： “那老鼠在这边！” 顿时，就有数十位欲卫直接奔着那个黑影消失的方向追去。 天空上霎时空了许多，不过仍是有所残余。 就在这时，又是一道身影向着另一个方向奔去。 “这还有一个，他们分开跑了，跟我追！ 注意不要急着落地，小心被欲民缠住，误了大事！” 一时间，又是一大片欲卫被引去了另一边。 虽然黑暗中看不真切，但也能够猜到上面已经不剩下什么了。 就在这时，季牧的身影从院落中走了出来，一脸平静。 要想调查这样诡异的一座城，在有这么多双眼睛的监视下行动难度太大，哪怕左丘文与周辊的实力都不弱，也不可能硬撼这么多欲卫。 这种情况下，由他们分别将欲卫引走，然后由从未暴露在欲卫视线中的季牧进行探查，再合适不过。 并且还可以借此寻找君子剑，一举两得。 左丘文见到季牧的时候，感到有些熟悉，但一时间却又想不起来。 他自幼生长在昆仑，从未出过秘境世界，所以自然没见过季牧。 而仓促之间，季牧也没来得及问他什么，于是二人就这样错过了。 此刻，季牧身在院落之中，思考着要如何探查此城。 光明正大的走出去显然是不行了。 哪怕城中没有欲卫，单凭门外那些在街道四处滚缠在一起的男女，都够他喝一壶的。 指不定走到哪就会被一群放浪的仙子缠上，就地正法… 而他又不可能拿着剑一路杀出去。 那是找死。 这座城，他如今也只是窥见了冰山一角，如微微泛起波澜的湖面一般。 湖底下藏着什么，他根本不清楚，也根本莽不来。 他原本是想凭借蝶儿的能力，幻化成其它欲民的样貌。 但现在，无论他幻化成谁，结果都不会有任何差别。 因为外面那些如野兽般饥渴的人，根本不会管你是谁… 季牧头疼的揉了揉眉心，就在这时，他想到了什么，抬头看向了天空。 【欲卫的话，直接飞在天上，就没有这个问题了吧？】 正待作出打算时，一双白皙的素手，没有任何征兆的，攀上了他的腰肢… 同时，他闻到了一股醉人的芳香。 耳边也随之传来了一阵吐气如兰的声音，娇滴滴魅惑万千。 “郎君，你站在院子里好久了，是想奴家了吗～” 这声音，季牧甚至还能感到有些熟悉… 但令他更为震惊的是，在此之前，他竟然没有半分察觉！ 第286章 心存浩然，诸邪不侵 季牧僵硬转头，却看到了一张极为熟悉的面孔。 不是别人，竟就是他的未婚妻——玉依香！ 之所以声音感到熟悉的原因，也正是因为如此。 见到季牧转头，玉依香妩媚一笑。 她玉指轻勾，在他胸膛的位置转了几圈，风情万千的说道： “怎么了郎君，这样痴痴的看着奴家？” 与往常惯穿大红衣裳的她不同。 此刻的玉依香身着薄纱、香肩玉露，白皙的肌肤隐约可见，根本遮盖不住。 一双修长的玉腿细削光滑，再搭配她那堪称妖孽级的身材，半遮半掩… 这令人血脉喷张的一幕，直接就呈现在了季牧眼前。 他从未见过这般状态下的玉依香，长袍包裹之下，没想到竟是这样魔鬼般完美的酮体。 见到季牧的神色，玉依香妖艳一笑。 樱唇微张，柔软的舌尖微微探出，勾勒唇角。 她凑到季牧耳边，用微微吐气般的声调说道： “郎君，奴家…想吃了你呢～” “好…好啊…”季牧眼神迷离，伸出手搂住了她的细腰。 玉依香舔了舔唇角，探手向下，伸入了季牧的衣袍之中… 但就在此际，银光一闪，一柄飞剑直接钉入了她的眉心！ 极品法器，飞剑瑞雪！ 玉依香的面色骤然凝固，俏丽的面容渐渐露出一抹怨毒。 “你…为什么…” 她抬头看去，发现季牧的神色冰寒无比。 面对她的问题，季牧寒声开口，充斥着无与伦比的杀意。 “你…是在侮辱她么？” … 在季牧与玉依香对峙之时，并未注意到。 棋罐中，蝶儿目中有一瞬间闪过了一丝茫然。 她呆呆的起身，在月明楼中走了一段距离，最后在踏出阁楼之前却又猛然惊觉。 晃了晃脑袋，蝶儿疑惑的看向四周。 “咦…我怎么在这里？” … 另一边，玉依香在消散前，嘴角勾勒起了一抹诡异的弧度。 “不受色欲影响么… 呵呵，声色时刻，才刚刚开始。 我们看你能坚持到几时…” 看着在怀中逐渐消散成粉雾的玉依香，季牧微微皱眉。 “我们？” 见到这次并没有很快凝聚实体缠着自己之后，季牧再度尝试呼唤了一次天罡，依旧无果后，便抬头看向了天空。 “这种完全不熟悉的生物…幻化之前，还得活捉一个认真看一遍才行…” 他用手在棋罐上轻轻一摸，杜清、路遥二人的身影便出现在了他的两侧，拱手一拜。 “星君。” 季牧微微点头，然后指了指天空。 “一会找一个落单的，我把它引过来，你俩动手。 抓活的，要快！ 不要打草惊蛇，引起其它欲卫的注意。 我让蝶儿协助你们。” 杜清沉思了一瞬道： “星君，有点太冒险了，我速度快，要不我去吧？” 季牧想了想，缓缓点头。 … “拿到了什么？” 深渊断桥处，看到季小硕从另一边跳回来后，张之琳以及昆仑等人都围了上来，出声问道。 季小硕摇了摇头，将手中的剑放到了众人面前。 “那道银光就是柄剑散发的，但是在我拿起来的时候它就失去了光泽。 而且很古怪的是，以我的修为境界，哪怕我动用圣器，也无法将它拔出剑鞘…” 另一边，李寒衣眯了眯眼，觉得听起来有些耳熟。 他往前凑了凑，拿起古剑认真的看了一番，眸光逐渐瞪大。 “这是…” “嗯？你认识？”季小硕的目光看了过来。 “怎么可能不认识，这是学宫君子剑啊！天下第一圣器！ 之前季爷在长安的时候也带过它。” “小牧子也拿过？那他难道也来了深渊？！” 李寒衣摇了摇头。 “不一定，之前在扬州城外分别的时候，君子剑应该被书圣收回去了。” “哦…” “不过…”李寒衣突然想起了什么。 “不过什么？” “在我下山前，师尊曾跟我提过一嘴，说我此行会遇见故人… 我想，那个人，大概率就是季爷。” 第287章 深渊裂隙，君子剑威 听到李寒衣的话语，季小硕面色一喜，旋即像是想到了什么，面色又浮现出一抹担忧。 【要是见面，小牧子会不会怪我这么久没有去找他吧…】 【他怎么能来这么危险的地方…】 【不会遭遇危险了吧？！】 【不行，我要快点找到他们！】 季小硕眸光露出一抹坚毅，看向下方的深渊裂隙，微微握拳。 【方才断桥上那些人都跳了下去，这下面…有什么么？】 【虽然有些冒险…但现在…顾不得了！】 就在她心底做出了决心，准备付诸行动之时，银甲圣灵的声音缓缓传来。 【硕儿，这把剑里面的存在，很强！】 季小硕微微一怔。 圣器排行第一的存在，自然不会弱。 但能够让祖爷爷亲自出声提醒自己…这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但圣灵接下来的话语，才让季小硕蓦然间瞪大了眼睛。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道深渊裂隙，就是它斩出来的。】 “什么？！” 情急之下，季小硕竟是忘了传音，脱口而出，突兀的声音把昆仑众人吓了一跳。 宋逸修与姜韵雪两位明道瞬间戒备，气势散发探视四周，最后发现什么也没有，不由疑惑的朝季小硕看去。 后者嘴角一抽，轻咳一声： “没事。” 另一边，她内心却掀起了惊天骇浪。 【祖爷爷，你说的可是真的？】 【这股充沛但却极为隐秘的剑气，只有同为圣灵的我能够感受的到，不会有假。】 季小硕看了一眼几近看不到尽头的深渊，咽了咽口水。 【这…圣人持剑一击，也不过如此吧？难道是书圣隔空操控了？】 【我尝试过了，深渊之下，根本连接不到上面，所以隔空御剑的概率不大。】 【祖爷爷你是说…这道深渊，是君子剑本身的力量？！】 季小硕完全不敢相信。 【我一开始也是不信的，这已经完全超脱了圣器的范畴，但后来感受到那股剑气，与这把剑同出一源，这才不得不信。】 【没有宿主，竟然也能够这么强…那它为什么要斩出这样一道深渊？】 【可能下方有着什么吧，对了硕儿，我看你方才…是想要下去对吧？】 银甲圣灵一直关注着季小硕，自是看出了她的心思。 季小硕微微点头。 【尝试沟通一下那把剑的圣灵吧，如果你能够操控它，两大圣器一起，就算此地再诡异，你也足以无惧。】 季小硕苦笑一声。 【祖爷爷，我已经尝试过许多次了，根本没有任何反应。】 【这样么…那我尝试一下看能不能沟通这位剑灵。】 银甲上，泛起一缕辉光，攀附上了君子剑的剑身。 但不多时，那股光芒便退了回来… 【祖爷爷，怎么样？】季小硕传音问道。 银甲声音古怪，踌躇半天才说了出来，像是见到了什么不可置信的事情。 【嗯…它…在睡觉……】 … 欲城。 “这个样子…有够丑的……” 幻化成欲卫后，季牧发现了一个十分尴尬的事情。 那就是…他根本飞不起来！ 之前下到深渊之际，禁空领域就一直存在，此刻来到这欲城，依然如此。 只不过这个法则明显对欲卫网开了一面，能够让它们自由御空。 但季牧不一样。 虽然此刻长的像，但他并不是真的欲卫，他是假的！ 真的那个现在还被关押在旃檀世界中，化成一团黑雾到处乱窜。 粉色的雾气越来越浓，门外纠缠的人也越演越烈，这个时候在地上行走，太过危险。 他自忖不是周辊与左丘文那两位猛人，他只是一个小小的半步立言，万事须以谨慎为先。 就在这时，蝶儿的声音从棋罐中传来。 “大哥哥，蝶儿可以带着你飞呀！” “你能在这里飞？！”季牧惊喜出声。 “应该可以，虽然没飞过，但蝶儿感觉应该是没问题的。” “好，我们一起。” “大哥哥，蝶儿可以先去个地方吗？” 季牧一怔。 “去哪？” “呜…具体的蝶儿为不知道，不过应该在那边。”蝶儿用手指了个方向。 季牧想了下，问道。 “为何突然想去那边？” “蝶儿不知道呜，但是脑海中一直有声音在召唤蝶儿。” “召唤你？” 季牧深深的皱起了眉头。 他突然想起了，在入城之前蝶儿传递过来的那股痛感… 【难道，就是因为这个召唤？ 蝶儿和此地…到底有何关联？】 第288章 渊底血茧，一剑开渊 借助蝶儿的力量飞到天空后，季牧才知道这一整座城有多么疯狂！ 到处都是纠缠在一起的人。 那股糜乱的景象充斥着一股莫大的冲击感，让季牧差点道心不稳，破除了止观心境。 他迅速收摄心神，不再过多关注下方，而是直接向着蝶儿方才所指的方向飞去。 【看了一眼，也不知道周辊和那人都跑到哪去了，可别被抓住啊… 算了，我现在最该担心的，应该是我… 召唤蝶儿的存在…极有可能是造成这一切诡异的源头……】 … 深渊裂隙。 “家主，你当真要下去？ 要不…还是让我来吧？” 宋逸修看着在腰间缠裹绳索、准备入渊的季小硕，面露担忧的说道。 季小硕摇了摇头。 “有圣器傍身，此地当属我实力最强，下面遇到危机也好应对，我不去谁去？ 难道让你们一个个探路送死？” “可是…” 季小硕一摆手，“我意已决，不用再说了，你们在上面做好准备，收到我的信号就把我拉上来。” “是，家主。” 季小硕点头，旋即看向深渊，缓缓捏紧了拳头。 【探路的，有左丘文一个就够了…就不该让他去…还有小牧子、祖奶奶… 都等着，如果你们都在下面，哪怕把这破地方掀了，我也会把你们捞上来的！】 毫不迟疑，季小硕直接纵身一跃，跳入了深渊之中。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李寒衣突然拍了拍张之琳的肩膀。 “师姐，我也跟着下去看一看。” “什么？！”张之琳一瞬间就瞪了过来，刚要怒骂出声，却听李寒衣说道： “师姐，我修炼的逍遥诀，此地禁空领域对我无效，所以我可以直接飞下去。 若是季爷的姐姐遇到了什么危险，说不定我还可以帮她一手，直接带她飞上来。” 张之琳眸光含带一丝极度危险的波动。 “你…莫不是喜欢她？” 此言一出，李寒衣一阵趔趄，几近站立不稳。 “师姐啊！那可是季爷他姐啊！ 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我要是对他有想法，季爷还不得提剑过来找我拼命？ 而且人家还是明道大能，怎么可能会看得上我这小小的入虚修士…” 李寒衣不知道，自己的话语一出，张之琳面色顿时更加沉了下来。 本就清冷的俏容此际更是变得冷若冰霜。 “哦？窝边草怎么了？明道大能又怎么了？这些怎么就碍着你了？” 李寒衣打了个寒颤，一脸茫然，丝毫不知道师姐又在发什么疯… 但他忘了，有个比季小硕更近的窝边草就站在自己面前，并且同样还是明道境… … 另一边，季小硕借助绳索的拉扯，一路踩着渊壁向下。 越是深入，她就越是感到有一股极为厚重力量，显然是下方存在着什么。 她周身银甲泛起流光，为她抵消这股压迫。 过了许久，她发现绳索的长度已经快要达到了极限，但仍旧没有看到底部的存在，不由得微微皱眉。 【这深度，若真的是一剑斩出来的，也太过恐怖了…】 她轻轻拽了下绳索，发现已然拽不动了，显然达到了极限长度。 【绳索的位置到极限了…怎么办？上去？还是砍断继续往下？】 【若是继续往下，很有可能会上不去…】 但就在她一筹莫展之时，突然看到头顶亮起了一道白光。 不多时，白光便由远及近。 李寒衣展动逍遥翼、飞舞而下的身影蓦然出现在了季小硕的视线之中，令她眼前一亮。 “你怎么下来了？” “这不是看到美丽的家主大人遇到困难了么？” 季小硕摇头一笑。 咻地一声，剑刃挥舞。 她直接斩断了悬挂腰间的绳索，任由自身坠落入黑暗之中。 “这么干脆？” 李寒衣微微咋舌，却也是摇头跟了上去。 与之前的亡渊之眼不同，这里越是往下，两侧的渊壁就越窄，并且那股威压就越是凌厉。 季小硕不得不分出一缕灵压，替李寒衣抵挡住下方的威能，否则以他的境界，根本无法下来。 又过了一会，就在渊壁窄到仅剩一人容身的程度时，她们终于落到了渊底。 而这里威压的厚重程度，哪怕是季小硕都有些吃不消了。 她脑海嗡鸣，还要分出心神照顾李寒衣，知晓无法在此地逗留太久，于是视线迅速扫过每一处，探查这里的情况。 但让她有些奇怪的是。 之前在断桥上跳下来的那么多人，此际竟是一个也没见着，安静的出奇。 包括左丘文与那位拿着圣器的小二，通通都不见了！ 她站在渊底，一脸茫然。 此时，虽然有她的保护，但隐隐透过来的威压就已经让李寒衣说不出话来了，只是苦苦支撑，无法提出什么参考意见。 就在这时，她注意到脚下有一道极为细密的银线，散发着淡淡的光芒，笔直的向远处延伸。 她想了想，灵机一动，便在渊底顺着银线向前方走去。 越是往里走，她就发现银线的线条变得越来越粗，而那股威压…已经隐隐能够震伤自己了。 她转头看了李寒衣一眼，发现对方面色涨红，已然快要坚持不住，便拍了拍身上的甲胄说道： “此地威压过重，我先送你入内景吧，等一会上去的时候再把你放出来，如何？” 李寒衣艰难的点了点头。 季小硕微微颔首，下一瞬，李寒衣的身影蓦然消失，出现在了圣器内景之中，长出了口气。 另一边，没有任何顾虑后，季小硕继续往前，只不过速度明显慢了许多。 到最后，她几乎已经踩在了银光之上。 每一步，都走的重如山岳！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终于大汗淋漓的看到了前方的异样。 这里，也是银光最为强盛之地。 站在这儿，她看到了前方，存在着一颗如阁楼般大小的…巨大虫茧！ 那虫茧整体都是血色的，上面密布着一道道狰狞的血管，甚至还在跳动。 而在血茧上，季小硕赫然发现，有一道裂痕就在它正上方的位置，一直呈直线划到血茧底部。 却并未直接劈开，而是如同画线般斩出了一条银线，并且在慢慢愈合… 看血茧现在的状态，显然是在努力修复着自身裂痕。 而在那道裂痕之上，一股无与伦比的霜寒剑气释放而出，与季小硕一路走来所承受的威压同出一源！ 至此，季小硕猛然惊觉。 自己这一路走来，所踏的银光，全部都是被一剑斩出来的！ 一剑开渊！ 第289章 北地妖物，血气冲云 次日清晨，鱼香县。 空荡荡的县府中，钱无阙看向了正在端坐喝茶的影司司主，目光不经意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瞬，旋即撇开，出声问道： “司主大人，圣上那边…可有回应？” 能够相隔数千里，直接传达信息的，自然只有直属于天子的机构——镇妖司才有此能力。 要是由他派人传信，还得先上报给海州府，由刺史大人写封奏折上报情况。 这样下来，等唐圣宗收到消息并派人，最快都要过去数日。 等那个时候，黄花菜都凉了，黑水说不定都淹到海州去了。 知晓海中异样曾让两大神隐一脉覆灭后。 几位大能商量了一下，然后派人入海探查了一段，最后发现海域深处有极为恐怖的雷劫存在，便没有再贸然深入，而是让海州府军原地驻扎，等待消息。 在那之后，他们几人来到了空荡荡的县府待了一夜，耐心等候上头的指示。 在影司以独特的传信方式禀告圣宗后，钱无阙也向海州府传回了一份消息，得到的命令也是原地等候。 此刻，天已经蒙蒙亮，但是海域的方向仍旧是一片黑暗而死寂，夺人心魄。 听到钱无阙出声问询，影司司主轻抿了一口茶水，然后悠悠的将茶杯放回桌案。 黑色的面纱下，樱唇微张，妩媚而动人，勾勒起了一抹好看的弧度。 “差不多…该到了。” 钱无阙一愣。 “嗯？什么到了？” “你听。” 话音刚落，钱无阙突然感觉整个大地突然微微震颤了起来，耳中隐隐传来了一阵齐整的声音。 “这是…” 自身亦是海州府领军的他不会不认识这个动静。 这是行军声，并且听这频率，对方行军的齐整程度要远远超过他所带领的海州府军！ “增援到了？！ 这才过去一晚上，这也太快了吧？” “我们先去海域如何？” “好！” … 半个时辰后，钱无阙老远就看见了远方扬起了烟尘，以及一抹高举亮眼的红色旌旗，内心顿时振奋了起来。 “龙武军！” … 深渊裂隙上方，断桥处。 等待了两个多时辰，依旧没有等到季小硕和李寒衣上来后，宋逸修、姜韵雪等昆仑一行人神色都逐渐露出一抹急切。 张之琳已经从原本盘坐修炼的状态坐了起来，来回在四周踱步，任谁都能看出她内心的急切。 又过了半个时辰后，张之琳突然停了下来，重重一跺脚。 【该死！不等了！】 她径直走到深渊边缘，转头看向目光怔然看过来的昆仑众人，说道： “你们在这等着，我下去看一下。” 话音刚落，也不管宋逸修等人是否回应，她直接毅然跳下了深渊，徒留面面相觑的昆仑众人… … 自数月前，妖域大乱被兵圣刘文敬带着一万龙武军平息后，一切仿佛又回到了正轨。 奔逃的妖族与人族各自回归。 唯一与之前不同的是，如今的妖都，再无三王殿一说。 一切事务，全由镇妖司掌管。 至于妖族，也是去留随意，爱住不住。 但只要入城，就一样还是要遵守城内的规矩，不得生事。 虽然离去了一部分，但还是有很多的妖族选择了留在这里。 而这些，大多都是与人族结合的妖族。 这一日，原本沉寂了许久的妖都，中心武斗场的位置，突然爆发出了一道冲天的血色光柱。 那股强绝的气息，令新上任不久、坐镇镇妖司总坛的总司顾青平面色骤然一变。 “妖都，怎么可能还有这等存在？！” 他身影一闪，瞬息出现在了武斗场的位置。 看着那位于血柱中心，浑身散发着如魔神般气息的妖物，顾青平神色凝重，微微握紧了手中的斩妖刀，严阵以待。 苏定山在离去时，不知为何，并没有带走这件王器，而是把它留在了总坛之中。 此际顾青平上任，自然接管了此物。 但即便他手持王器，并且自身还是入道境，但面对眼前这位看起来像是刚入通明妖王境的妖物，依然有些心惊胆战之感。 而此人，赫然就是吸收完无尽血气，巩固完自身境界、从祖地中蹦出来的应莲觞！ 出来之后，应莲觞长长的吸了口气，感慨了一声。 “可算出来了，都快把老子闷死了。” 就在这时，他注意到不远处有个人在直勾勾的看着自己，不由得有些诧异。 他敲了敲棍子，出声问道： “这老头是谁？” “本王怎么知道！” “闭嘴！” “咚”地一声，伫立了数百年的武斗场登时被一棍子捣出了个窟窿。 整个妖都都震了三震，无数妖族与人族惊恐抬头，茫然四顾，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混账！” 武斗场上空，顾青平眼皮一跳，斩妖刀瞬间出鞘，入道境大能的威压蓦然迸发而出！ “阁下，我乃镇妖司总司顾青平！ 此地乃我大唐疆土，城中禁止一切争斗，还望阁下莫要越雷池一步！” 说这话时，顾青平都已经做好了与对方拼命的打算。 但随即，他就看到对方下去将棍子捡了起来… 应莲觞摸了摸后脑勺，露出一抹不好意思的神色，讪讪道： “抱歉，爷不是故意的，只是看这棍子不爽，想砸他一下。” “……” 顾青平只感觉自己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憋屈无比。 但对方已经主动认错了，他也不好再追究。 毕竟，他很可能真的打不过这个妖族… 不是他弱，是他从未见过血气如此旺盛的妖物！ 只是站在那里，天上便形成了一片血云！ 再加上对方手中的那根气势同样惊人的棍子… 顾青平只觉得牙疼无比… 【圣上啊，您是挖了个什么样的坑让我跳啊？】 第290章 飞龙入海，莲觞登船(上) “老贼，之前你漂洋过海到这边的时候，是在哪被人抢走圣骨的？” 妖都外，应莲觞的身影化作一道血色长虹，向着远处飞去。 他并未与顾青平纠缠太久，便自行离去了。 顾青平深知自己阻拦不住。 纵使能够开启护城阵法硬拼，这个等级的战斗，对城中百姓而言，也是一场灾难… 所以最后他只好任由对方离去，自己独自修书一封，上报给了朝廷。 镇妖司虽然能够直接连通圣上，但若非紧急情况，还是得走正常的程序。 此际城外，听到应莲觞问话。 青龙棍中，飘出了一道身影，神色复杂的看着他。 “你要去找回那块圣骨？” “那本来就是我们的，去拿回来而已，顺带摘一下它的头。” “那是头圣境妖兽！” “那又如何？” “虽然你是先天圣兽，但那也是相差了一个大境，不能掉以轻心！” 应莲觞拍了拍厚实的胸膛，“放心吧，我看起来像是那么莽撞的龙么？” “不像，你就是。” 青龙棍中，传出了另一道幽幽的声音。 “轰”地一声，长棍直接砸碎了一小座山头… “哎我不疼我不疼…” “咚咚咚咚咚咚咚！”应莲觞青筋暴跳，疯狂出手，长棍抡起来又被砸下去，最后直接把那座土山夷平了。 青王在一旁叹了口气。 【这俩人，都一条船上的蚂蚱了，怎么还这样…】 疯狂发泄一番之后，应莲觞喘了口气，再度问道： “老贼，它在哪？ 放心吧，入了通明境，已经觉醒了一部分先天本源，哪怕打不过圣级妖兽，它也不能拿我怎么样的。 直接与圣境对练，是成长的最快途径，不是么？” 青王闻言沉默了下来。 半响，他叹息了一声说道： “先出海吧。” “好！” 应莲觞重一跺地，脚下大地龟裂成了蛛网般的裂痕，而他借助这股力量冲天而起，直奔海域！ … 鱼香县。 刘文敬站在黑水边缘，面无表情看向海域深处，沉思不语。 一旁，以云渚为首的诸多将领紧随其后，但谁也不曾出声打搅。 兵圣一到来，钱无阙以及影司司主等人就都沦为了陪衬，汇报完情况之后，便默不作声的跟在后面。 刘文敬看了半响，最后弯腰抓起一摊黑水，任由它从自己手中一点点滑落，如泥浆一般。 “这气息…不像是人间的啊……” 最后，他伸手往怀里一掏，将所拿之物直接往海中一丢。 顿时，一个庞然大物顿时出现在了海上！ 那竟是一艘有着七重楼阁的飞舟！ 其规模，比季牧之前所乘坐的远航号和无方号大上了数倍！ 整个如一座小型城池般，漂浮海上！ 镇妖司，海州府军，以及被他带过来的龙武、羽林二军。 所有朝廷各部的人都俱是傻眼。 紧跟影司司主，走在后面的胡亦琛和满筱悦亦是瞪大了双眸，不可置信的看着这一幕。 这么大的飞舟，在场没有一人见过！ 相比之下，刘文敬却是神色淡然，开口道： “一刻钟的时间，所有人登船，入海。” “是！” … 这一艘巨型飞舟，容纳数万唐军绰绰有余。 只是不一会儿，海岸边便再无人影，所有人都登上了飞舟。 刘文敬此际站在七重阁楼顶端，点了点头。 “出海。” 令人诧异的是。 没有任何人操控，也没见刘文敬有什么动作，飞舟就直接启动了… 在这个庞然大物的压迫下。 哪怕是诡异的黑色海水，也无法阻挡它的行进，不得不分出两边，在海面上留下了一道极为宽阔的痕迹，缓慢恢复。 出行后。 镇妖司因为无需像军队那般站岗，观察形势，所以就一直好奇的在船上游走。 最后，以白诗诗为首，她们摸到了一处有着机械运转之声的房间。 微微打开缝隙一看，她们俱是愣在了那里。 第291章 飞龙入海，莲觞登船(下) 这个地方，明显是这艘巨型飞舟的操控室。 只不过身在操控室中的，没有一位是真正的人，而是清一色的傀儡！ 它们关节都是木制，但运转起来却是速度飞快，各种机关都被它们有条不紊的操作起来。 一整座舟船，赫然是由它们来操控前进，完全不需要借助人手。 白诗诗咽了咽口水… “这也…太富有了吧？” … 七重阁楼上，刘文敬站在栏杆处，背手望海，神情微肃。 “飞龙号越是往里走，越是能感受到一股天劫的气息… 此地异样，竟能引动须弥意志么？” 就在此时，他突然感受到了什么，偏头朝远处看去，轻咦一声。 视线中，一朵浓郁的血云以极快的速度飘了过来，并且离这里越来越近。 下方，诸多唐军将领也注意到了这一点，命令各自下属戒备。 结阵之下，一道璀璨的金光将飞舟彻底覆盖。 不多时，一道浑身散发着强大血气的身影便出现在了海域之中。 没跑多远。 差不多就在与巨型飞舟持平的位置，应莲觞的身影停了下来，愕然看向前方。 “什么情况？几年没来，这里怎么变成这个德性了？” 相比之下，这片黑色海域带给他的震撼，要远比身旁那座小城般的飞舟强烈。 飞龙号上，感受到来人的气势，龙武中军统军云渚目光一缩。 “通明大妖？！” 一旁，同为龙武军统军的杨雪健亦是神色凝重。 “这个等级的大妖，不是应该都缩起来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龙武右翼统军荆瀚涵满不在乎道： “嗨，有大将军在，你们慌个啥？” 阁楼上，刘文敬的目光落在了应莲觞操持的青龙棍上，露出一抹若有所思之色。 “小兄弟可是要出海？” 应莲觞点了点头。 不知为何，在看见此人的瞬间，青龙棍中两大妖魂突然都没了声息。 刘文敬笑着指了指前方，“今日，可不是适合出海的日子啊…” 应莲觞虽然行事直爽，但不代表他傻。 面前此人虽然没有显露半分气息，但那气定神闲的神色，绝非普通修士所能够拥有的。 而这是他出关之后，一路上遇到的唯一一位能够带给他压迫的人。 想了想，应莲觞持棍抱拳道： “前辈，这前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们也是正要前去探查，怎么样，小兄弟要不要一起来？” 应莲觞思忖半响，点了点头，身影登时出现在了飞龙号上。 并且，直接落在了刘文敬的第七层。 他将青龙棍靠在一旁，抱拳道： “那就劳烦前辈搭载一程了。” 下方，云渚和杨雪健等人神色一变。 “大胆…” 他们刚想大吼出声，便看到刘文敬伸手朝他们按了按，表示无妨。 旋即，刘文敬转身向应莲觞看去，细细打量了一番，笑道： “我说怎么不见那货的圣魂，就抬回来一个空壳子，还以为是苏家那小子拿走了，没想到最后却是便宜你了。” 一旁，青龙棍微微一颤。 刘文敬摇了摇头，看了一眼远方，然后转向屋内，伸手示意道： “看这样子，应该还得航行一阵子，进屋一叙吧。 小兄弟中意什么茶？” “那玩意没味，我还是喜欢喝酒。”应莲觞一边迈步进入厅堂，一边摸着后脑勺说道。 刘文敬一怔。 半响，他哈哈一笑道： “大唐军中有律。 其中一条，便是行军之时，不得饮酒。 不过，老夫挺中意你，那今天便破了它又如何？” 话音刚落，他一拍腰间鱼符，顿时几坛陈年老酒便被摆在了桌上。 “喝酒的话，老夫不喜用碗，小兄弟若是不习惯，老夫可以让人给你准备一个。” 应莲觞闻言愣了一下。 “喝酒…原来要用碗的吗？” 刘文敬再度一怔，旋即哈哈大笑道： “就冲你这句话，那老畜牲的圣魂，老夫就不找你要了！ 圣上若是问起，就权当没听见。 作为交换…” 刘文敬指了指桌上的几坛陈酒，“这三坛，一滴都不许剩！” 第292章 围城清池，彩蝶归尘 欲城中央，存在着一面围墙。 围墙内，并无宫殿之类的建筑，看起来有些空旷，与一片糜乱的街道相比，简直就是两个世界。 围墙内部，存在着一方清池。 池下无鱼，池面也没有荷叶之类的装饰。 唯有一株不知是何品类的花朵，静静的伫立在池面之上。 花朵呈深紫色，体型极为巨大，几乎占据了三分之二的池塘。 一股迷蒙的微光从花瓣处散发而出。 就在此花的花蕾中心处，有一只七彩的蝴蝶，安静的趴在那里，似是陷入了沉睡。 这一幕仿佛静止，与外面没有任何联系，也从未有任何生灵会闯入这里。 直到…另一只蝴蝶带着一个人，落在了围墙上方，探头向内… 这一刻，静止的画面被直接打破！ “终于…等到你了……” 位于花蕾中心处的那只蝴蝶，轻轻煽动着翅膀，似是想要振翅飞起… 但这个动作还没有完成，它便化为了几缕烟尘，缓缓消散… 与此同时，一股极为强横的气息，突然在依附季牧背后的蝶儿身上传来。 那股气息之强…让季牧觉得自己此刻就像身处海浪中的一叶扁舟。 随便一个浪花，就能让他烟消云散！ 带给他的压迫，甚至要超过在学宫与他试剑之时的先生！ 但相比于这些，季牧此刻更为在意的是蝶儿的变化… 从下到深渊开始，蝶儿就一直表现出反常，包括不久前提议要来此地看一下。 要知道，比季牧实力境界高的多的两人，目前还在城里如过街老鼠般躲躲藏藏呢。 而蝶儿却是带着他，避开了一切弯路，直奔此地。 虽然不知道池塘里的那只消散的蝴蝶是什么情况，但季牧猜测，那极有可能就是这一切诡异的源头！ 他艰难的转头，问道： “你…是谁？” “小哥哥你在说什么，我是蝶儿呀！” 话音刚落，蝶儿便从季牧的背上下来，绕到前方，笑意盈盈的看着他。 季牧心下一沉。 虽然样貌没变，声音也没变，但那个冰冷没有任何波动的目光，绝不是蝶儿的！ 沉默半响，他出声问道： “你是上一代灵梦蝶？还是…第六天主？” 蝶儿一瞬间沉默。 半响，她才咯咯一笑道： “小哥哥知道的不少嘛，是你体内的天罡告诉你的吧？ 不过可惜啊，只是一缕残魂携带着记忆。 若是神魂完整的天罡出现在这里，说不定还真会给我带来一些麻烦。 不过现在嘛…你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呢？ 若非本就仅剩一缕过往投影，还被那邪门的破剑斩上了一击，我根本不用冒险去偷这一截奈何桥做我的养料… 又何须等你们前来？ 而且…你不会真以为…天罡就会知道第六天的事吧？” 此言一出，季牧瞳孔急剧收缩，一股不可置信之感瞬间弥漫心间！ 若是面前的这位蝶儿所说为真，那之前…和他讲解第六天之事的…到底是谁？！ … 深渊裂隙。 张之琳好不容易走到了剑气最鼎盛的地方，看到了那一个血茧，但却无论如何都找不到李寒衣与季小硕的身影。 她神情急切，顶着霜色剑气走了一圈，浑身大汗淋漓，最后将目光落在了血茧之上。 想了想，她拔出了剑柄，没有任何迟疑，对着血茧就斩出了一剑。 但诡异的是，她这一剑还没有落在血茧上，一道紫光便迸射而出。 哪怕她身为无为观天师，这道光也无从躲闪的照在了她的身上。 将她连人带剑，一举吞没进了血茧之中！ … “公子，来玩啊，奴家这里…好痒呢～” “来了来了，我滴美人，这就来！” “啪！”欲城某处，季小硕一把将李寒衣揪了回来，一巴掌拍在了他脑门上，满脸愤怒。 “你能不能稍微控制一下？！” 李寒衣擦了擦嘴角的口水，轻咳一声，迅速板起了脸，一脸正人君子模样跟在季小硕身后。 但没走出两步，他又差点走歪，奔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那里同样有几位妖艳女子正在宽衣解带… 季小硕额头青筋逐渐暴起… 若非之前入城，借助了他的逍遥气，此际还有作用，她早就将他塞回圣器内景中了… 第293章 灵梦之秘，长风搏命 “这地方…到底怎么回事？这些人是之前从黑桥上跳下来的那些阴民？怎么都变成这样了？” 欲城中，季小硕揪着李寒衣的脖颈，把他拖在地上自顾自的走着。 若是有人上来，她毫不犹豫直接就是一巴掌拍过去。 身为这一代昆仑之主，手持圣器的存在。 她的进入与前面那三个人根本不是一个等级的。 根本懒得费劲躲藏，直接一路平推。 就连欲城外那两位看大门的强大欲卫，此际也都重新化作了法则… 之前出于谨慎，她一直没有真正动手。 但现在，知晓季牧有可能在这城里之后，她就按耐不住了。 哪怕冒着风险，她也要以最快的速度将这里翻一遍，找到季牧！ … 围城内，蝶儿的目光看向外界，轻叹一声： “闯进来两个棘手的家伙啊…” 对面，季牧严阵以待。 秋水剑已然出鞘，瑞雪丰年隐于虚空。 “我问一句，蝶儿她…在哪里？” “就在你面前啊。” “你不是蝶儿！” “但蝶儿是我。” 季牧深深皱起了眉头。 蝶儿见状笑着道，“你自身的存在不也是这般？” “你是说，蝶儿是你的转世身？” “不，她只是一场梦罢了。” “什么…意思？” 蝶儿看了季牧一眼，缓缓道： “之前天罡不是跟你说了，我曾与须弥有过一战，只不过后来，我败了…” “你是上一代灵梦蝶？” 蝶儿大有深意的一笑。 “从来没有上一代。 灵梦蝶，从古至今，都只有一只。” 季牧脑海“轰”地一声，如天雷彻响！ 他满脸不可置信的朝蝶儿看去，目中全是惊骇。 “你说…什么？！” “那一战，我败了，败的十分彻底。 虽然让须弥也付出了代价，但终究还是败了。 为了不至于彻底消散，被须弥吞噬一空。 我用我的本命道蕴，凝聚出了一颗梦种，寄生到人间。 然后，再从过去降下了一道投影，携带着我的记忆，等待复活时机。 其实这跟你体内的那个存在类似。 这道投影，其实就是后来的第六天。 所以一整个他化自在天，都只是我的梦境领域罢了，是一个无限接近现实的梦。 最后为什么不在了，无非…就是有人醒了。 而苏醒的，就是那颗种子。 也就是你口中的蝶儿。 你觉得，蝶儿是最近才在人间苏醒的么？ 不，她其实已经降临很久很久了…只不过破茧成蝶用了很长的时间。 与须弥对战之时的我，仅差一步，就能将世界在梦境与现实之间自由转换。 所以她的存在，便是我的本源梦境所化的…唯一一次现实！ 只不过当时的须弥强的可怕，以我当时本源受损的程度，这是我最后一次能够动用的转换了。 以梦境，替换现实。 蝶儿这颗梦种，便是我空想而出的，作为我最后复生的希望。 在此之前，我是梦境，而她是现实。 但在我们相遇的一刹那，一切都将被替换。 现在，她只是一场独立的梦，而正常梦，正在逐渐醒来… 这不是夺舍，只是合理的替换，因此根本不存在成功与不成功。” “可是蝶儿有自己的意志。”季牧已经不自觉捏紧了剑柄。 “你们人类在梦境中同样有自己的意志，但你们能够操控它么？” 季牧沉默。 “我可以理解为，你复活，她就要死么？” 幻世灵梦蝶…亦即第六天主轻声一笑。 “她只是一场梦而已，从来没有活过，谈何生死？” 季牧沉默了许久，叹息了一声。 无论他与蝶儿是因为什么原因走到一起，又是谁的后手，谁的布局，牵扯到了什么… 单单就为了那一声声亲昵的大哥哥，季牧也绝对无法忍受她变成一场梦消散一空，连存在的痕迹都无法留下！ 他知道自己无论如何折腾，都不可能是眼前这位蝶儿的对手。 他能依靠的底牌，只有一个… 第294章 季牧入局，四方齐至 季牧感到有些无奈。 他一路走来，真的没遇见过几位同境敌人，所碰见的，都是不能力敌的存在。 哪怕他紧赶慢赶，从未懈怠。 但面对这种远超他能力之外的敌人，也是无能为力。 除了搏命，他一无选择… 从蝶儿不顾他天弃之子的身份，将命交给他那一刻开始，他就注定不可能在此际转身离去。 哪怕对方的目标，其实并不是他。 季牧轻轻地吐了口气，面色平静。 他缓缓抬剑，将剑锋…架在了自己的脖颈上。 “我不知道什么梦境与现实，也不愿去听信你的鬼话。 像你这种活了数万年的老妖怪。 无论是智力还是武力，我自忖都斗不过你，所以我放弃了。 但…我已经受够了珍视之人在我眼前被生生夺走的场面了…… 请把她…还给我。” 幻世灵梦蝶嘴角掀起了一丝嘲弄。 “数万年的等待，凭你一句话，就想让我放弃？” 季牧摇头。 “不止。” 幻世灵梦蝶扫了一眼架在他脖子上的秋水，呵呵一笑。 “还有什么？你的命？值几两钱？” 季牧再度摇头。 “不值钱，硬要说的话，它只值一个承诺。” “什么？” “我曾经答应过蝶儿。 若她遭遇生死危机，身陨之前，我一定会站在她的前面，为她挡下一切敌人。 直到我身死。 原本，我以为这个时候会很远，没想到这么快就来了。 但没关系。 承诺，不管在什么时候，都是要兑现的。 她不是梦境，她是我唯一的…契约之灵！” 季牧铿锵有声的话音刚落，秋水便刺进了肌肤，一道鲜红的血流顺着脖颈缓缓滴落。 幻世灵梦蝶原本还抱着看热闹的心态。 但旋即，她眼角不受控制的滑下了两行泪水，滴落在地… 虽然只是一瞬间，但她的神色还是变了。 与此同时，她似乎感受到了什么，摸了摸脖颈，瞳孔一缩… “这个痛感…怎么可能？！” 另一边，季牧静静的看着她的动作，神色平静，眸中古井无波，仿佛已经彻底看淡了生死。 这些年，他的确很惜命。 那是因为他一路走来，承载了诸多人的恩惠，肩头压满了他们的意志，让他不敢轻易死去。 但，这绝不是他怕死可以眼睁睁看着亲近之人消散在这天地的理由。 从他那一晚孤身奔入黑夜开始，他的字典里，就再没有怕死二字！ 动他身边的人，比动他的命还要更令他愤怒！ 此刻，季牧将剑尖又往自己的身体里递了递，笑着道： “前辈，不知你可曾听说过…元始契约？” 幻世灵梦蝶死死的盯着季牧，眸中满是怒火与不可置信。 “不…可…能！ 你…怎么可能知道鸿蒙契约的存在？！ 有关这个契约的记忆，我早就从梦种觉醒的传承记忆中抹去了。 她每次苏醒所传承的，都只是我想让她接受的，所以…” 话音一顿，幻世灵梦蝶目中露出了一抹杀意，紧盯着季牧，低沉嘶吼道： “她根本不可能知道这个！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怎么做到的？！ 不对…不可能是你…哪怕是天罡也不可能… 是谁？！到底是谁？！” 面对幻世灵梦蝶的癫狂，季牧冷声道。 “我并不知道什么原因，也不在意。 若是真有人布局的话，那仅此一点，我愿意对他由衷说一声谢谢。 怎么样，前辈，要赌一次命么？” “你拿你自己的命威胁我？你就不怕死？” “怕。但大丈夫，当一诺千金重。 总有些事情会超越生死，值得我辈付出一切。 这是先生的教导。” “又是这一套！！！”幻世灵梦蝶杀意冲天，想起了不久前某个不好的回忆… … “你疯了？一柄无主破剑，非要耗损登仙之资，跟我死磕？！” “君子，当剑出为仁！ 天塌下来，吾便是天底下最高的那个高个子。 吾之名——君子！” 话音刚落，一道霜华照耀三千里海府，一剑开渊！ 一剑之力，生生镇压了曾与须弥掰过腕子的存在数月之久，不曾越雷池一步！ … 现在，幻世灵梦蝶忽然又感受到了同样的感觉… 她的内心不由得掀起了大大的问号。 人间…怎么这么多疯子？ … “快点，我的时间不多，把蝶儿还给我。” 幻世灵梦蝶如欲抓狂。 “阻止我复生，这么做对你有什么好处？！” “没有，但蝶儿同样可以接替你的延续，你其实只是一缕记忆，想替换她，其实只是你自私的执念罢了。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在你眼里，蝶儿只是你的一个复苏工具，你从来没有问过她的想法吧？” 幻世灵梦蝶冷冷一笑。 “只是创造出来的一个后手而已，为什么要问她？ 我承认，鸿蒙契约的确有能威胁到我的能力，但对我而言，也只是一个威胁罢了，远远构不成生死危机。 只要把你练成欲奴…听任摆布，然后好好的保护起来，我完全可以不在意这个。 虽然拿着一柄利剑，但凭借现在的你，想要以此威胁我，还不够格！ 你真以为，在我面前，想死那么容易？” 此言一出，季牧微微皱眉，心底隐隐升起一抹不安。 幻世灵梦蝶嘴角露出一抹讥讽。 “那两个秘境生灵能量，足够我再制造一场永恒之梦了… 睡一觉吧。 等你醒来，你将忘了一切，成为我最强大的欲奴，替我征战山海！” … 上界，忉利天宫。 坐镇天宫玉座的玉皇似是察觉到了什么，抬头看向宫外。 他怔了半响，旋即嘴角勾勒起了一抹弧度。 “好戏，终于开场了…” … 就在季牧遭遇第六天主时，欲城中的周辊突然感觉身后一静。 回头一看。 他发现那些追了他一路的欲卫，此际竟然都化为烟尘，缓缓消散了！ 他皱了皱眉，有些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但不论如何，这个变化正合他意。 一瞬间，他调转身形，向着另一个方向疾速跑去。 许是因为欲城法则都抽调走了，用在了镇压某人的身上。 一时间，原本沉浸在声欲法则中的欲民也逐渐清醒了过来，靡靡之音渐渐止息… 第295章 真真假假，梦亦为真 很快的，这些从轮回途中被圈禁而来的欲民就盯上了城中几位散发着强横气息的不速之客。 分散在城中各处的几人，同时受到了袭击。 季小硕一巴掌拍散围聚过来的欲民，面色露出一抹急切。 城中发生了变化，但她现在都还未找到季牧… 想了想，她直接揪起了李寒衣的衣领。 “姐…姐！你要干什么？！” “忘了你会飞，早让你上去看看就好了…” 话音刚落，也不给他反应的时间，季小硕一甩手就将他扔到了天空… “不要啊！上面都是怪物啊…” 李寒衣在空中扑腾了一阵，突然发现空中安静的出奇，什么也没有。 之前还在天上看见的欲奴此际竟是全部消失了… “嗯？” 他愣了一下，旋即反应也不慢。 在天空定住身形后，他目光急速扫向四周，寻找季牧以及其他人的位置。 他看到了之前被阴民背着走的人，在城中一闪而逝。 想了想，没有过多注意，继续将视线扫向他处。 不多时，他眸光一凝，好似看到了什么。 微微向前飞出一段距离后，李寒衣瞳孔微微一缩。 视线中，一道浑身散发着星光的身影，正与一位女童对战。 极为恐怖的波动以二人为中心轰然扩散！ 那个女童他认识，正是那位一直跟在季牧身旁、名为蝶儿的小女孩。 与她对战的身影，正是季牧！ “家暴？”李寒衣面色一呆。 下方，见到他面色异样的季小硕出声问道： “怎么样，找到了么？” “找到了，只是…” “在哪个方向？！” “东南方，但是…” “轰”地一声，根本不等他说完，季小硕便已经化为一道长虹直直朝东南方冲了过去！ 李寒衣独自于天空凌乱… “等等我啊…” … 听到季牧的消息，季小硕根本无法保持淡定，离散数年的思念，让她将一切都忘在了脑后。 什么探查蓬莱覆灭之秘，找回左丘文与圣器，统统都靠边站。 此刻她的脑海中，只剩下了一个想法——以最快速度，赶到他的身边！ 另一边，李寒衣正准备追上去，身后突然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道一！” 宛如被施展了定身术一般，李寒衣僵硬转身。 “师…师姐，你…你也进来啦？” 不由自主的，身子就落了下来，站到了飞速赶来的张之琳身前。 “我不来你还不打算回去了？！” “不…不是，我是被困在这了…” 面对师姐，李寒衣的声调瞬息就降了下来，如蚊蝇般嘟囔了一句。 张之琳原本怒气冲冲，但见到他这样突然又感到有些好笑。 无奈摇头，张之琳叹了口气，问道： “你现在要干什么？” 李寒衣指了指季小硕方才离去的位置。 “去找季爷。” … 围城中。 瞳孔绽放出星芒的季牧操持秋水，与幻世灵梦蝶对战在了一起。 “我原以为你会一直陷在梦境中，没想到这么快就醒了，该说不愧是天罡么？” “托你的福，还真是让我想起了好多本来已经忘记的事情了呢。” 接管了季牧身体的天罡冷冷一笑，手上的动作却是没有半分迟疑，上来就是无数道霜华剑气斩出。 早在跳下深渊时，他就已经失去了意识。 可以说，整个海域的变化，都是灵梦蝶的梦境在侵入现实。 而在她梦境中，携带星核的天罡太过显眼，与其他帝星有着根本性不同。 就如黑暗中的大日一般，根本不可能察觉不到他的存在。 所以从那个时候开始，交锋就开始了… 哪怕天罡原本位格极为强大，但一缕残魂，面对灵梦蝶这等成长到极致的先天存在，也是瞬间被拖入了梦境。 自那之后，与季牧交谈的，其实都是灵梦蝶！ 包括告知他第六天之事，一步步引导，目的就是为了将他和蝶儿引到这里。 但季牧也不是傻子。 从蝶儿突然要求前往围城查探开始，他就已经觉察到不对劲了。 从那个时候，他就将神魂常驻在体内的星辰石上，不停的尝试刻字。 这么做的原因自然不是为了突破境界。 季牧知道，以自己现在的积累，想要在星辰石上刻字、突破立言几近不可能，但他还是没有停下。 实际上，就是为了叫醒天罡！ 因为这一路走来，见到的种种诡异，实在是太像蝶儿的能力了！ 让季牧不自禁的觉得，他们可能在不知不觉，陷入了某种梦境之中… 但实际上… 早在季牧第一次尝试在星核上刻字的时候，天罡就醒了！ 只不过为了不打草惊蛇，他一直没有现身，索性装作一直在梦里。 直到灵梦蝶将季牧拖入梦中，打算将他炼化之时，他才突然接管季牧身体，出来打断！ 他知道以他现在的状态面对第六天主有些勉强。 但有鸿蒙契约的存在，灵梦蝶无论如何，都不会对季牧不利，只能加以控制，根本无法下死手。 而这，就是他最大的依仗。 剩下的，只要拖延一段时间，就足够了。 天罡能感觉到，此地除了他们之外，同样有好几道强大的气息。 其中还有他极为熟悉的几股… 【只要等到他们过来…】 天罡内视周身，感受到那一股陷入深层沉睡的意志，微微一叹。 【万族生灵，无人逃得开一个欲字，哪怕是天族，都有大道之争。 小子，可不要被梦境迷惑了啊…】 另一边，似是看穿了天罡拖延时间等待援兵的想法，灵梦蝶叹了口气，微微抬手。 天罡斩出的无尽剑气瞬息消散，仿佛从来不存在、被生生抹去了一般。 下一瞬，围院清池中，那朵紫色的莲花瞬息缩小，出现在了她的手中。 “这朵伴道之花，是我生前唯一留存下来的尸骸。 它能在某种程度上，成为演化世界的基石。” 灵梦蝶摇了摇头，轻轻一拍。 紫色伴生花绽放出无尽光华，漫天光点化作漩涡般环绕其身，没入了她的体内。 顿时，一股极为强盛的气息以海域为中心猛然扩散，盖压人间。 “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无论这里来了多少人，但要在第六天、在我的梦境中…打败我？ 你…当自己是须弥吗？” 第296章 天罡聚星源，无双配君子(上) 动用伴道花后，蝶儿身姿突然涨幅。 从原本的娇小玲珑的形象变成了身姿高挑，与之前大为不同。 不是可爱，而是变得妖艳了几分。 此刻的蝶儿，身高与男子也不遑多让。 绝美的脸庞上，两颗暗紫色瞳孔冷漠如冰，艳红色的唇瓣紧抿。 胸前一对玉峰也挺拔了起来，十分傲人。 腰肢半露，肌肤如雪，盈盈一握。 玉腿修长，白皙而圆润，臀间附上一层淡紫色的薄纱，若隐若现，令人血脉喷张。 身后，一对七彩羽翼缓缓舒展，带着她渐渐升空，在黑暗中绚丽而夺目。 与外貌一同变化的，还有她身上散发着无与伦比、镇压诸天的气势！ 这股气势之强，让天罡觉得自己纵使神魂完整，估计也讨不到好处。 毕竟，这位可是真的硬撼过须弥、并且以种种诡秘之术存活到现在的古老存在。 幻世山海，彩蝶灵梦！ 随着灵梦蝶渐渐升空，欲城中的一切都在缓缓崩塌。 繁华渐渐不再，漆黑而沉重的深渊外界露出了一角，并且逐渐占满天幕。 升空后，天罡不敢让这个状态的她直接动手。 于是操控季牧身躯，一股脑跃起追了上去，欺身而上，以攻代守！ 气海之上，星核蓦然间剧烈震动。 一缕缕星光流泻而出，填充季牧身躯，让他的气势猛然超越了这个境界能够达到的极限。 一股极为强大的气势迸发而出，形成了一道星光之柱。 【该死，不能调用太多星源。 神魂消散无所谓，但会影响到他后续的成长…】 天罡内心微微咬牙。 星源能够让他短暂恢复生前部分实力。 属于以大神通从过去摘出一缕投影，附在季牧身上。 但天罡知晓这个状态不能持续太久，否则自身本就剩余不多的神魂会不可逆崩碎消散。 若是在平日也就罢了。 反正他只是一截记忆，残存与否都不重要。 但现在，季牧意识被拖入了梦境。 若是在这个情况下将身体交给灵梦，那就真的是万劫不复！ 天罡深吸口气，在空中骤然拔剑！ 秋水震鸣。 无数柄剑显现天际，散发寒光。 剑身调转，剑尖直指灵梦，呈一个圆环直接将她包裹。 下一瞬，无数柄剑蓦然朝位于中心的灵梦斩去，如万千流星贯穿一切。 归一剑，停云！ 身为天罡，季牧能够学会的招式，在他手里，只会更为熟练而强大！ 一时间。 黑暗中如同绽放出了一朵盛世烟花，璀璨耀眼，光华无尽。 另一边，正在朝此地飞速赶来的季小硕与李寒衣张之琳三人分别看见了这一幕，俱是愣神。 “怎么会这么强？！” 最为讶异的，其实不是季小硕与张之琳，而是与季牧偶有相见的李寒衣。 上一次见面，季牧自身实力还仅有入虚境。 但现在… 李寒衣觉得对方一巴掌能拍死一百个自己。 这让他在下山前想要找季牧切磋一下、顺便比比境界的想法顿时烟消云散，那股傲然在天上那一道道迸射的流火面前烟消云散。 【回去…再闭个十年关吧？外面，没啥好的……】 但他不知道的是，身在天上动手的，压根不是季牧自身。 而是他的前世，五方星君之首的天罡！ 哪怕只是一缕残魂，也超越了绝大部分下界修士！ 调动星源的他，现在的实力甚至要超越不久前面对玉皇法身之时。 另一边，张之琳眸光在季牧的身上停留了许久，露出一抹奇异。 【这就是她所选中之人吗？倒是无愧她的风华。】 眸光一转，张之琳的目光落在了一旁的李寒衣身上，现出一抹无奈。 【我选的也不赖，就是有点懒… 此次回去，还是得好好操练为是…之前的训练量，回去先加十倍吧？】 不远处，李寒衣突然没来由浑身一寒… 三人最前方，季小硕见到季牧的身影，哪怕曾被称为拼命三娘的铮铮女汉子，眼眶此际也不自禁湿润了几分。 【小牧子…】 数年未见，思念的煎熬，让她痛苦无比，但也促进了她现在的强大！ 身为昆仑之主，明道境大能，并且手持昆仑圣器的存在… 可以说，季小硕如今的实力是当之无愧的半圣级！ 而她能够变得这么强的原因只有一个——成为季牧的守护者。 接替父亲，并代他撑起那一把遮天之伞！ 面对家族，她是理智的，可以步步为营、利益为上。 但面对季牧，她可以不去思考任何事情。 只要站在他对面，就是她季小硕的敌人！ 刹那间，披挂在她身上的昆仑圣器——无双，在这一瞬绽放出了无与伦比的光芒。 宛如一轮银月，蓦然闪耀在大地之上！ 许是因为感受到了灵梦的存在。 这一刻，君子剑仿佛也苏醒了，震颤不已。 最终，季小硕尝试多次未果、根本拔不出来的古剑… 在这一刻竟是铮鸣一声，自行出鞘，化为一道银光落在了季小硕手中！ 季小硕目中露出一抹惊喜。 只是握住这柄剑的瞬间，一股极为浩荡的力量便灌注进了她的体内，将她的气势直接再度拔升到了另一个门槛！ 无双主防，君子剑主攻。 两大圣器加成之下，这一刻的季小硕，几乎可以等同一位圣人！ 但与此同时，季小硕浑身传来一阵剧痛，如骨骼开裂一般，脑海亦是如此。 她知晓，这是以她现在的境界，还不足以同时承载两件圣器。 这个状态再持续一段时间，哪怕不用敌人动手，她自身就会落入重伤的境地。 这还是她拿的两件圣器都是相对温和的存在，主动降低了反噬。 否则根本不可能有人在圣人之下，同时拿起两件圣器！ 但季小硕现在无心关注这些。 时间宝贵。 并且她能够感受到，与季牧对战的那一位女子…强的可怕！ 哪怕她拿着两件圣器，也没有战胜的把握。 与之前不同，融合了蝶儿的灵梦蝶正在逐渐恢复生前的实力。 所以时间越长，对他们就越不利！ 但正是因为如此，她才不可能让季牧独自陷入险境之中！ 一时间，她右脚重重一踏，无双银甲的力量被发挥到了极致。 大地还尚在开裂之际，季小硕便已然来到了灵梦蝶的近前，如同瞬移一般，并抬手便斩出了一道银光！ 霜华顿泻三千里，整座深渊都被照耀成了一片白昼！ 刚刚挡下天罡停云一击的灵梦蝶眼皮一跳，还不待反应，整个人便瞬息淹没在了银光之中…… 第297章 天罡聚星源，无双配君子(下) 将灵梦打飞后，季小硕反手就要给季牧一个拥抱。 “小牧砸，想姐没？！” 天罡吓了一跳，身子不自禁后退了许远。 因为他之前一直在沉睡，苏醒比较晚的缘故，所以并不知晓季家之事，自然也不认识亲姐。 另一边，季小硕因为这个动作愣了一下，表情瞬间凝固在了脸上。 一股极度危险的波动从她身上散发而出… 下一瞬，她似是察觉到了什么，看向同样愣神的季牧，目光也一瞬间变得凌厉起来。 “你…不是小牧子，你是谁？！” 剑锋调转，直逼天罡。 被这股满含杀意的目光锁定，饶是天罡，也不由得一阵头皮发麻。 他刚要出声解释。 但就在这时，一股滔天的杀意在他们下方升起。 “你们…是在当我不存在么？” 天罡与季小硕同时感觉心头一沉，下一瞬，二人齐齐倒飞了出去，一同砸进了地表！ 两道巨大无比的深坑登时出现！ 上空，灵梦白皙的玉足踏在虚空，静静伫立，蓦然看了下方一眼。 紧接着，她一抬手，无尽陨星凭空浮现，朝着下方悍然砸落！ “这是什么术法？！” 刚刚从坑里爬出来的季小硕面色一变。 她身子一歪，猛地朝一侧扑去，以躲避坠落而下的陨星。 “这不是术法，而是幻世灵梦蝶的本源道法，介乎虚幻与现实之间。” 天罡在一旁疾速开口。 “落下来之前，可能是假的。 但砸在身上的那一瞬间，所受的伤害或许会转变成现实。 前者幻境，后者现世。 我们身处她的梦境领域之内，虚幻与现实她可以任意转换，不要大意！” 季小硕看了他一眼，微微皱眉。 虽然不知道谁占据了季牧的身体，但此刻的确不是关注这个的时候。 毕竟，漫天的陨星还在头顶，季小硕很容易就分辨出谁是此地最大的敌人。 她没有从天罡身上感受到恶意，那么季牧此刻的状态，很有可能就是他自身的手段。 相比之下，那位悬在头顶的女子，才是真正能将她们一同杀了的存在！ 下方，面对这些陨星，不远处的张之琳也动了。 虽然不及拿着两件圣器的季小硕，但身为无为观天心圣女，她自然也不是一个花架子。 此刻出手间，上百道符文散发出金光，彼此勾连在一起，顿时凝结成了一座庞大的金光法阵，将不远处的李寒衣一同笼罩在内。 而另一边，季小硕与天罡承受了大部分压力，各自持剑而上，斩灭星辰。 霎时间，轰鸣震响，三道身影登时再度纠缠在了一起。 因为人间界域压制的缘故。 灵梦蝶位格虽高，但在人间，也只能展露圣人巅峰的力量。 超过这个度，会让须弥提前苏醒。 这对尚未融合完全的灵梦蝶来说，完全是不愿意见到的。 海域上的黑水弥漫虽然引来了天劫，但那更多是本能反应，离直接苏醒还差上一些。 这也是为什么她要将血茧藏在第六天和与黄泉接壤的九幽。 深渊下所在的位置，基本上可以说是人间边缘了，与九幽相隔不远。 当然，这之间还有一重界壁。 但依靠梦境所化的第六天，她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无视界壁，否则也不可能那么容易就截下了一截奈何桥，还短时间没让九幽发现。 毕竟，拿走之后，她还可以伪造一截。 幻世灵梦蝶这种生灵，本身就寄生在宿主身上，以蚕食七情六欲成长维生。 原本完整的计划… 她先是发现了一个秘境，里面存在着许多具备着一缕仙气的人。 她猜测那里可能是坠落的天界碎片。 但不论如何，这对她来说都是不可放弃的机会！ 但那时候的她还很弱小，如残存的篝火一般，随时都有可能熄灭。 所以她只能先附身到一个人类身上，然后逐渐改变他的意志思想，然后一步步将她遇到的第一个秘境拖入了地狱之中… 再后来，她根据那个秘境顺藤摸瓜，再度找到了一个秘境… 连续将蓬莱与桃源化为食粮之后，那时候的她已经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影响外界。 像追杀那时胡亦琛满筱悦许久的人，其实都是她转化的欲奴。 包括后来欲城中的一大部分人，都有这两大秘境之人的身影，只不过那时候的他们已经完全被欲望支配，无人能想起之前的事情。 吞噬两大秘境后，灵梦蝶怕引起注意，将心思暂时从人间移开。 但为了维持“虚幻”的自身存在，她不得不再度寻找养料。 这，就是深渊下一截奈何桥的由来！ 这之间，圣兽麒麟的血气帮了她一次大忙。 那股精纯的力量，丝毫不亚于她蚕食一座秘境。 在那之后，她索性直接潜藏在了海岛下方，也就是曾经的蓬莱秘境。 在那里，她打算一边借助奈何桥阴民转化欲奴，用他们提供的欲念增强自身，然后一边将梦境缓慢延伸，蚕食人间，再吸收新的欲念，如同滚雪球一般… 当然，这只是理想状态…事实上后面的结果与她设想的大有出入。 为什么选在人间，其实不难理解。 除了现世身蝶儿就身在人间之外。 须弥山海，三界六道，欲望最盛的种族，非人族莫属！ 而欲念，则是灵梦蝶最完美的养料！ 等到蚕食到一定程度后，就融合她的现世体，恢复肉身，再一举吞噬整个人间！ 那个时候，沉睡的须弥意志一定会醒来，但那个时候，或许已经晚了。 海域上的异样，其实就是她梦境的延伸。 但整个过程中，发生了两次意外… 第298章 幻世结山海，三军凿蓬莱 第一次意外。 就是灵梦蝶刚恢复了一定程度，刚打算尝试延伸梦境，蚕食人间。 突然被一柄不知道哪来的天外飞剑直接一剑砍回了原形！ 悲催的灵梦蝶刚出头便不得不缩回自己的梦境进行防御，不敢越雷池一步。 包括后来的梦境延伸，都是小心翼翼，在极为有限度的情况下延伸… 否则，别说是鱼香县了。 哪怕是诺大的海州，如今都恐怕要沦为了第二座欲城。 那个时候，尚未融合现世身的灵梦蝶一直都是虚幻的。 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维持自身存在，根本无法反抗。 况且，那一剑，远比她想象中的强！ 哪怕现在这柄剑被人拿在手里，发挥出了差不多等同于圣境的威能。 但灵梦蝶十分清楚，这绝非此剑全力。 因为根本没有人，能发挥这柄剑的真正威力！ 这也是她虽然在与季小硕动手，但目光却频频放在她手中的剑上，一直没有下死手的原因。 因为此剑目前散发的威能，与当日无主之时根本不可同日而语。 它…在演！ 因为这柄剑的缘故，导致灵梦蝶没能按照计划侵入人间。 可以说，这极大程度降低了她复苏后的实力。 最后，她不得不跳过这一步，直接强行融合蝶儿。 除了这柄剑之外。 第二次意外，当之无愧归属季牧。 试想，一个全能型的无上存在，能幻化山海、没有任何弱点的至高生灵。 突然和一只蝼蚁般的存在签订了共命契约，并被以此威胁… 千言万语都不足以形容灵梦蝶在得知这一事后，内心感受到的恶心程度。 这等于突然被套上了一个不可磨灭的弱点！ 作为骄傲的先天圣灵，一万个季牧的命自然都无法与她等同。 但现在，对方却随时可以把剑横在脖子上威胁她… 这对她而言…几近无法忍受！ 哪怕季牧不动手，但被其他人、或是须弥意志之类的存在知晓，都能轻易以此胁迫她。 她再强也无用，因为这个弱点，不会因为她的实力得到任何的改善。 除非，她能把季牧变得无限强，甚至超越自己。 但前提是…他要先成为自己的欲奴…… 所以，灵梦蝶现今其实大部分的力量，都用在了维持季牧的梦境上。 为此，她几近打造出了一个完整的梦境世界… 她不可能让季牧在现在醒过来。 让他永久在梦境中沉沦，直接沦为欲奴，对她而言才是最好的结果。 除这二者之外。 与天罡和季小硕的对战，对灵梦蝶而言其实都是不必要的，拖延时间而已。 两个残缺的伪圣，根本不用她费劲动手。 时间一过，自己就瘫了。 相比之下，那柄剑更令她在意一些… … 海域上方。 航行将近两个时辰后，飞龙号赶到了数道亡渊之眼所在的地点。 刘文敬与应莲觞并肩站在阁楼，凝神观望。 半响，刘文敬收回目光，看向了应莲觞，笑问道： “怎么样？有什么感觉？” 应莲觞伸手空空的抓了抓，皱起了眉头。 “不知道怎么回事，一靠近这里，就感觉陷在泥沼一般，浑身不舒服。” 刘文敬微微点头， “你的感觉应该没有出错。 之所以会这样，大概是因为我们已经踏入了某种存在的领域，并且已经彻底深入。 而且很奇特的是… 这个领域，似乎已经融入现世… 也就是说，我们无法用外力去打破这个领域，因为无论怎么做，都只是在破坏现实的场所罢了。 而据老夫所知，在人间。 圣人，都无法做到这一点。” “不能打破的领域啊…”应莲觞咧了咧嘴，感到了事情的棘手。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刘文敬看了看下方的巨坑，伸手一指。 “来都来了，总得会会正主。 而且…老夫觉得已经有人先一步跟这领域的主人打起来了。” “跳下去？” “不急。” 刘文敬摇了摇头，环视一圈亡渊之眼所在的海岛，眼神微眯。 他并不知道这里原先曾是蓬莱秘境所在，但本能的感到了古怪。 想了想，他轻敲栏杆，对侍立在一旁的传令兵说道： “传令下去，三军结阵。 下去前，我们…先凿穿了这座岛！” 第299章 一梦黄粱，书生愿景 飞龙号阁楼一处房间中，胡亦琛和满筱悦相对而坐，四顾无言。 只不过从二人微微攥紧的双拳来看，他们内心显然不像他们表露出来的那般平静。 良久，满筱悦看向了夫君，面露忧色。 “夫君，你说这里都变成这样了，轻尘他…不会遇到什么危险吧？” 胡亦琛沉默半响，安慰道： “不会的，轻尘的实力你又不是不知道，能有什么事？而且你看这一船大军，什么牛鬼蛇神能掀起浪花？” “就是因为这个我才担心，你又不是不知道轻尘的身份…” “这么多年了，不一定会被查出来，他现在看起来更像是小二。” “可是…” 满筱悦还想说什么，却被胡亦琛一把搂在了怀里，轻轻拍打着肩膀说道： “别乱想了，一定会没事的。” … 深渊裂隙。 欲城消散后，周辊看到了上空发生的大战，但他并没有过去参与。 以他的境界，要参与那个境界的战斗，最多只能出一刀。 三板斧都算不上。 所以他很有自知之明的走远了一些。 他发现，欲城虽然消散了，但有很多欲民依旧存在。 只是他们各自茫然的站在原地，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在这些欲民中，周辊发现有些人的装饰，很像老板娘描述的蓬莱之人… 想了想，他捏紧了手中银针，朝她们走了过去。 “嗯？” 就在周辊动身的位置不远处，左丘文的身影一闪而逝，悄悄跟了上来。 … “小牧子，你又一直拉着娘的手不放了。” 明月山庄食堂。 季言风、季小硕、季牧、以及主母海云烟一家四口，再加上一个小怜。 五人此刻一同坐在桌边。 因为在江南开着一家诺大酒楼的缘故，自家吃的菜自然差不到哪去，所以桌上摆着的都是各种美味佳肴。 尚未动筷，年方豆蔻的季小硕便皱着眉头看了身旁的弟弟一眼。 因为自打进来开始，年纪最小的季牧便一直缠着娘亲，怎么拉也拉不开。 而娘亲性格温婉，也一直任由他牵着，丝毫不在意自己已经没有手拿筷子吃饭了。 季言风往这边看了一眼，皱了皱眉，声音微沉道： “牧儿，要吃饭了，快些坐好。” 但他的话语显然对这个小家伙没什么威慑力。 季牧丝毫不吃他这一套，甚至还冲他吐了吐舌头，看的季言风青筋一跳，抬起筷子便要动手。 季牧脑袋一缩，撞进了海云烟怀里，然后“哇”地一声就哭了出来。 海云烟用另一只手怜惜的摸了摸季牧的小脑袋，然后瞪了季言风一眼，神色微愠道： “言风，牧儿还小，你吓唬他做甚？！” “我…” 季言风凌厉的气势顿时像霜打的柿子般、蔫了下去… “我那不是想让你安心吃饭嘛…” “你们先吃不是一样？牧儿想牵着，就让他牵着好了，你说是不是牧儿？” 海云烟低头看望了一眼怀中的季牧，却撞见他正好抬头、目中含泪。 一双波光潋滟的眼睛、与季牧如星辰般明亮的眼眸正对在了一起。 一瞬间，有万千光华在母子二人之间流转。 时光，仿佛静止。 良久，季牧开心的笑了，用力的点了点头。 “嗯！” 一旁，季言风无奈的叹了口气。 虽然他是名义上的一家之主，但在山庄实际上没有任何地位与实权，所以他压根拿这俩人没有任何办法…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他能咋整？ 就在这时，小怜似是看出了家主的窘迫，眸光灵动的转了几圈。 想了想，她微微侧身，轻声对季牧说道。 “少爷，你抱着主母的手，主母可就不能喂你吃饭了哦？” 季牧闻言愣了一下，想了好半响，最终想明白似乎真就是这么回事。 踌躇半天后，他终于依依不舍的松开了海云烟的手，爬到了自己的座位上，然后猛地张大了嘴。 “啊～” 季言风感激的看了小怜一眼，然后轻咳一声，发表了家主宣言。 “开饭！” 第300章 家人闲坐，灯火可亲(一) 酒足饭饱。 因为月明楼还要处理一些杂事，所以季言风在饭后就走了。 临行前，他还不忘捏了一把季牧的小脸蛋，认真的叮嘱了一句： “牧儿，好好陪陪你娘亲，但不要给她添麻烦。” 完事，季言风又转头叮嘱更为淘气的另一个不要惹事。 而对于小怜，他只用看上一眼，无需言传，便尽在心中了。 在季言风离去后，海云烟一左一右，牵着季小硕和季牧的手，带着他们在庄内散步，而小怜紧跟在他们后面。 作为享誉大江南北的避暑山庄，明月山庄的景色，自是不消说得。 山庄内，小径通幽。 淅淅沥沥的阳光穿过竹林照射下来，使得四人散步的青石板路看起来斑纹点点。 光明与阴影对峙，色彩鲜明，令人情不自禁升起一股心旷神怡之感。 上空，时不时有飞鸟在林中上下翻飞，惹得姐弟频频注目。 因是夏日，明月山庄自是不缺客人。 小径每走两步，便会遇见各式各样的游客。 江湖上的侠客，折扇公子，白净书生，达官贵人…应有尽有。 甚至还有一些地处名山大川之上的名家宗门，也会慕名而来。 在青石小路上。 每当有客人遇见季家一行人散步，皆是会停步施礼，笑着向海云烟招呼一声明月夫人。 后者往往会含笑欠身回礼。 每每如此，一旁的小季牧便会眼睛一亮，似是对明月夫人这个称号极为自豪一般。 虽然他自己也不知道这股自豪感从何而来… 穿过竹林后，青石小路连接着一架拱桥。 拱桥下方，则是一滩诺大的清池。 因是夏日，所以池中开满了荷叶与莲花。 偶尔有几缕艳红的锦鲤在叶下游走，荡起几缕波纹，让湖面的莲花微微荡漾，泛起一丝淡淡的清香，随微风吹向整座山庄，香溢满堂。 过了拱桥，便走到了清池的中心位置——一座八角凉亭。 这里，也被称作望南亭。 此刻，望南亭上，有几位女子正在此歇脚，观望锦鲤。 见到海云烟一行人进来，几位气质出尘的绝美女子顿时起身，连同施礼。 “见过明月夫人。” 这些女子中，为首是一位身着白色素裙、面覆白纱的女子。 虽看不清真容，但仅凭她端坐亭前的气质，便无愧于一声人间仙子。 在她身旁，一个以布帛包裹的长条之物轻靠在亭柱上。 看其形状，应是古琴一类的器物。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小矮个在白裙女子身后探头，好奇打量着季家一行。 因为身高原因，她目光很容易便与此间另一位小矮个——季牧对视在了一起。 两双大眼睛一同扑闪了几下，相互展现出一抹灵动。 躲在白裙女子身后的，是一位穿着小红衣的女孩，年纪看起来与季牧差不多大，应是白裙女子的女儿。 她虽然娇小，但已然是个美人胚子。 一头秀发柔顺靓丽，在头顶两边分别盘起了两个小团子，看起来异常可爱。 而那双灵动不已的眼眸…季牧只觉得自己长这么大，从未见过这般好看的眼睛。 甚至在见到这位年纪与自己相仿的小女孩时，他内心没来由升起一股熟悉亲切之感。 就好似，他们在很久之前见过一般。 于是，一向怕生的他，竟然鬼使神差的率先向那位女孩打了招呼。 “那个…你…叫什么名字？” “玉依香，你呢？” “季…季牧。” 正在交谈的白裙女子与海云烟同时一怔。 下一瞬，海云烟看向玉依香，白裙女子看向季牧。 二位母亲对视一眼，同时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牧儿。” “啊？” “为娘和玉宗主在亭中有些事要谈，你作为山庄的小主人，要不要带着依香姑娘到其它地方转转呀？” 季牧愣了一下，然后面容顿时乐开了花。 他毫不犹豫的点头。 “要！” 第301章 家人闲坐，灯火可亲(二) 明月山庄很大，赏玩的地方数不胜数。 两个小家伙一开始还在清池附近，但不一会儿，便手牵着手不知道蹦到哪里去了。 海云烟和玉宗主一同注视着她们消失的身影，目中渐渐露出一抹柔和。 对于纯粹的稚童来说，初见是生涩的。 但只要熟络起来，他们很快便能与人打成一片。 他们没有大人那么复杂的心思。 心灵就如一汪清澈见底的天池，又似一面镜子，倒映出世间的万象星河，纯净如雪，不惹尘埃。 对他们来说，哭与笑都不打折。 遇喜则喜，遇忧则忧，到最后，这些情绪被微风一吹，便又了无痕迹。 天上自由自在漂浮的白云，莫过于此。 唯有成长，才会让这些云朵逐渐变得灰黑而沉重，最终化作雨滴一一洒落大地，融入万物，成为它们的一部分。 就像孤身走过黄昏，化为一阵风吹向远处的平原。 如此，当以生命为其命名。 … 数个时辰后。 “看，红红的太阳，像我一样！” 一处假山上，稳稳站在最高处的玉依香指着天边落下的夕阳，无比自豪的说道。 另一边，小季牧还在底下气喘吁吁的费力往上爬，闻言使劲扭头朝身后看了一眼。 但因为身后有道围墙，只有假山顶部的位置才稍微高出一点。 他现在所在的位置还远远不及，自然什么也看不见。 玉依香似是察觉到了这一点。 她想了想，然后蹲下身，对季牧伸出了手。 “来，我帮你。” “好。” 季牧接过她手的一瞬间，就被对方提溜了上去，站在了假山顶部。 他愣了半响，旋即也不在意，目光顺着玉依香指的方向朝太阳看去。 静默半响，他晃悠着脑袋说道： “它没你红。” “真哒？” 玉依香眸光一瞬间转了过来，瞳孔中都是期待的小星星。 季牧认真点头。 “当然，你比太阳红艳多了！” “嘿嘿…” 玉依香开心的在假山上蹦了起来，吓了季牧一跳。 但他的担心显然多余。 跳起后，玉依香又稳稳落了下来，如履平地一般。 不过，她的身形却因此朝向了另一边。 “咦，这后面是什么？” 季牧顺着她手指的方向身后看去，见到了后院有一片被雾气包裹的世界。 “那里母亲说不是明月山庄的地方，不让我去，还有一直都有家丁在那边看守着，所以我也从来没有到过后面，不知道那里有什么。” “嗷…” 玉依香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几道惊呼声蓦然从假山下方传来。 “少爷，你怎么可以爬到那么高的地方？！ 快下来，会摔倒的！” 与此同时，白裙女子的声音也隔空传来： “依香，天色已晚，我们该回自己房间了。” “哦…”玉依香极不情愿的应了一声。 她转过身，拉了拉季牧的小手，绽放出了一个甜甜的笑容。 “下次来找你玩，你…会一直在山庄吧？” 季牧认真的点了点头。 “我会一直在…山…庄的。” 他晃了晃脑袋，感到一阵恍惚和头疼，好像本能的在抗拒回答这个问题，但同时又感到有些疑惑。 自己…怎么可能会想拒绝她呢？ 得到季牧回应后，玉依香再度一笑。 她一把从背后抱紧季牧，然后带着他稳稳地从假山上跳了下来，惹得一旁的家丁仆人连连惊呼。 季牧自己也是微微一惊，根本没想到玉依香能直接抱着他跳下来。 不过反应过来后，便是咯咯笑了出来。 就在这时，玉依香突然凑了上来，樱桃小口微张，轻轻在他右边的脸颊印了一下，接触一瞬便又旋即分开。 “嘻嘻…再见啦小哥哥，今天玩得很开心哦～” 季牧怔然抚摸了下脸颊。 饶是年纪尚浅，此际也是腾起了一抹绯红。 下一瞬，他咧嘴一笑，高举手臂，向着蹦蹦跳跳跑远的玉依香招呼道： “再见！” 在他身后，后院的迷雾笼罩更深… 原本存在于那里的门，亦在不知不觉间，逐渐消失了… 第302章 家人闲坐，灯火可亲(三) 十五年后。 江南，月明楼。 三重阁楼上，季言风与季牧相对而坐，中间摆放着一副以玉石制作而成的一套棋盘。 他们各执一方，征战不休。 如今的季牧，已然成长为一位气宇轩昂的翩翩公子，一身白衣，手持折扇，谈笑风生。 与他相比，对面的季言风倒是没什么变化，唯见发髻微染上几缕银霜。 “啪！” 伴随一声棋子落下之音，季言风目光看向季牧，笑问道： “下月就是你与依香大婚的日子，有何感想？” 季牧拈起一颗棋子的手微微一顿。 他斟酌了许久，最终目光看向季言风，含带复杂的与他对望。 “父亲，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什么时候你跟为父说话这般客气了？” 季牧摇头苦笑一声。 “按理说，临近大婚的日子，依香也是我喜欢的姑娘…两情相悦…不该有其他想法才是…… 但为什么…我觉得这一切，始终都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如何不真实？” 季牧放下棋子，伸手在眼前空空的抓了抓。 “现在，父亲你将山庄交给了姐姐，而月明楼则是全权交给我来打理。 无论是财力还是背景，江南六郡中，都无有能与我们比肩者。 江南四大公子中，我被称为白衣公子，位居首位，并且即将迎娶琴宗的掌上明珠… 哪怕郡守大臣，见到我都得拱手施礼。 但…这些真的属于我么？ 为什么我越来越感觉，这一切都仿佛隔了一层瘴雾一样，看不清、抓不真切… 父亲，你…有过类似的感觉么？” 季言风闻言沉默了半响，最终，他瞥了一眼季牧，平静的问道： “长风，为父问你。 你觉得…是一个完美的结局重要，还是艰辛的过程重要？” 季牧沉思了足足有半柱香的时间，最后才抬起头，出声答道： “我觉得…二者并没有孰轻孰重之分。” 季言风眉头一挑，“哦？此言何解？” “若说过程是一条路，结尾是它的终点，而我们众生则是一个个不能回头的游子… 终点处，或许的确存在着许多美不胜收的风景，也或许是一片荒凉… 如果只是过度着眼于那里，忽略过程。 那么在这一路，游子可能会失去很多同样美丽的事物。 在这样的情况下，或许当游子抵达终点时，他就已经失去感知美丽的能力了。 况且，那个时候… 终点的风景，真的能够弥补已经失去的东西吗？” 季牧话音一顿，摇了摇头，不待季言风开口便继续说道： “不行。 失去的东西，没有任何事物可以替代。 哪怕结局再完美，也无济于事。 但若是拼尽全力之后抵达的终点不完美、不尽人意，也是极为让人悲伤的一件事情。 所以无论是完美的结局还是艰辛的过程，都不能将它们分割开。 因为它们本就是一体的，相辅相成。 过程，本就是结局的一部分，哪怕它可能会很艰辛。 但恰好因为有它，结局才有可能完美。 最后，若是站在大道尽头回望。 过往的一切，其实都是独属于自身的结果，不可替代。 本就是一体的，又怎能去评论何者重要？” 季牧说完，声音却在不知不觉间低落了几分。 他并不知道因为什么。 但是在说到“终点的风景，真的能够弥补已经失去的东西吗？”之时，他内心的情绪却不自禁伤感到了极致，如同刀绞。 就好像，他早就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事物一样，并且无可挽回… 但是…明明父亲、母亲、姐姐、依香、小怜… 自己所最为珍视之人，都在自己身边啊？ 父亲甚至就坐在自己对面，如往常一般与自己弈棋… 但为何…还会有这般感觉？ 一旁，安静的听完季牧的话语后，季言风微微颔首，然后并没有置评，而是继续问道： “现在，一个一步登天不需要任何努力的完美结局，和一个极度艰辛不知道最终会通往何处、甚至有可能中途夭折的过程就摆在你面前。 如果是你的话，你打算…怎么选？” 第303章 家人闲坐，灯火可亲(四) 面对父亲的问题，季牧沉默少顷，却并未出声作答。 他转而操持那颗方才放下的黑子，“啪”地一声，将它落在了棋盘之上，坚定无比。 “父亲，你输了。” 季言风像是丝毫不在意这十数年里破天荒的一次落败，反而深深地凝视着季牧脸庞，良久，露出了一丝笑容。 “看来，你已经有答案了。” 季牧神色沉寂，面上浮现出了一缕如阴云般挥之不去的感伤，怔怔看着棋盘，久久不语。 过了许久，他仍旧未曾抬头，只是声音微有些沙哑的说道：“我怎么可能下赢你…” 顿了顿，季牧长叹，“其实我更希望，这一切都是真的，你们…都还在……这棋局，也真的是真的。 但我也知道，这不可能…” 在季牧说话时，一些熟悉的身影突然一一浮现在了季牧身后。 海云烟、季小硕、玉依香、琴圣赫然在列，还有他这些年遇到的诸多朋友故人。 但包括对面的季言风在内，大家都只是微笑着、安静的听着，没有任何一人出声，打扰季牧。 季牧环顾了一圈，眼圈微红，接着说道： “一个完美的结果和一个艰辛的过程…其实，父亲给的两个选择，恐怕只有傻子，才会选第二个吧？ 如果你们都在，谁又会想一个人拼了命的提升境界、与天雷共舞？ 我从来不想修什么仙，争什么大道，功名利禄，亦不过尔尔。 我只想像现在这样…家人闲坐，灯火可亲。 可是…就是这卑微的愿想，却总是无法实现，甚至在这一路上，越走越远，失去的反倒越来越多… 我好累，父亲。 这些日子，牧儿经历了很多事情，苦的、乐的都有，但唯独有一件事情是一直没有变过的。 我想你们。 经历的越多、越累的时候，你们的形象在我脑海里便越是清晰… 但…这的确不是我该沉醉于此的理由。 梦，总是要醒的。 路再难走，跌了再多下，也总是要爬起来，接着走的。 无论前方有什么，都要咬着牙走完，因为这本就是属于我的路，只有我能完成。 别人，走不了。” 季牧话音渐寂，缓缓起身。 随着他的动作，包括他面前的棋盘在内，一切都开始变得模糊起来，像是被一层白色的雾气缓缓包裹。 月明楼窗外，街道的景色飞速淡去，像是在一瞬间间隔了无尽岁月，遥不可及。 而街道上的人影，也都化为点点微尘消散，融入白雾之中。 相比窗外景象，三层阁楼中众人消散的速度要慢上不少，但仍旧在持续进行，不可逆转。 虽然已经感知到自身即将消逝，冒出丝缕白气，但季言风似是毫不在意，仍旧面带微笑。 他伸出手，放在了季牧的头顶，轻轻的摸了摸。 与此同时，季牧感到一阵温暖，察觉自己落入了一个怀抱之中。 那是海云烟从后方将他紧紧抱在了怀里。 随着时间流逝，月明楼内众人的身影也在缓缓消散，但唯独季言风与海云烟夫妇二人的身影仿佛其内蕴藏了什么，久久不愿散去。 感受着从未享受过的怀抱，季牧紧紧抿住了嘴唇，身躯微颤，似是在竭力忍耐着什么。 而此时，季言风与海云烟同时含笑出声。 “牧儿，你长大了。” 此言一出，季牧似是再也绷不住了，泪水顺着脸庞直落而下。 他颤抖着、哽咽着道： “可我根本不想长大！我只想…你们还在我身边啊！” 随着这声话音传出，梦境中的一切似乎都在崩塌，仅剩下季言风海云烟夫妇还在抱紧季牧。 只不过，随着时间流逝，季家夫妇二人也逐渐支撑不住，身影迅速淡化，化为光点融入雾中。 季牧一瞬察觉，神色露出一抹慌乱。 他慌忙伸手去抓住环抱在自己胸前的手，只是却抓了个空…… 他匆忙回身，只见海云烟下半身包括肩膀都已消散，剩下的也迅速变淡。 见他回头，海云烟宠溺的笑了，温柔的声音回荡在季牧耳畔。 “牧儿，不要哭，脊背会弯… 天劫能救下你，为娘…很开心……” 话音刚落，海云烟便彻底化为光点，消散一空，而季牧早已因为哭到深处，蜷缩成了一团，跪伏地表。 就在此时，季言风逐渐淡化的声音突然从季牧头顶传出。 “牧儿，小心玉…” 话未说完，声音便被无尽的白雾吞噬，消弭天地。 季牧满面泪痕，茫然抬头，举目四顾，却再无一人身影，只有自己孤零零的被白雾围绕，吞噬一空。 黄粱，梦醒？ 第304章 黄粱梦醒，黄粱亦梦 当季牧缓缓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然身处一处卧室之中，而他此刻正躺在床上。 他露出了疑惑的神情，四下打量。 不远处窗边的桌案上，放置着一坛香炉，一缕香烟从顶端袅袅升起，香味醉人，让这不大的房间更多出了一股迷蒙的色彩。 季牧皱着眉头，顺着窗户向外看去，看清了外面的景色。 他不由得感到了一丝熟悉，那股因在梦境度过了十数年产生的隔世之感也因此被稍稍拉回来了一些。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里是鱼香县府。 之前他与周辊结伴来到海州的第一站，就是这里。 注视着窗外景色，季牧陷入了沉默。 “又回到这里了…” “我记得，之前不是为了寻剑出海，顺着奈何桥到了一个欲城，最后撞见了幻世灵梦蝶…” “现在怎么会躺在床上？我睡了多久？外面怎么样了？欲城呢？灵梦蝶呢？成功复活了吗？” “不对，我破除了梦境，它应该是失败了，那蝶…” 思绪一到这里便如同被灌满了铅一般，滞涩难以运转。 季牧感觉自己好似忘记了什么极为重要的事情，就好似身上有某个部位被人生生挖走了一样，缺失了一大片。 他强迫自己往下想，但是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反倒让自己的脑袋更为炸裂，如同针扎，不由得用双手抱紧脑袋痛呼出声。 就在这时，许是听到卧室内的声响，门外有人轻轻推门，向内看了一眼。 见到季牧在床上抱头、冷汗如雨的场面，这位一直侍立在外的衙役不由得微微瞪大了眼睛。 但他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里面这位大人物他虽然不知道对方身份，不过一些过来看望的人群就连县老爷都得客客气气、不敢怠慢，本就心思活络哪里还不明白这里面躺的是一尊大佛。 这等大人物苏醒，可是大事！ 至于对方痛苦不已的场面，那更不是自己能够解决的了。 因此，这位心思活络的衙役做出了当下最为正确的举动——叫人 。 只见他蹭蹭蹭跑远，不一会儿便跑到了县衙正厅之中。 正在此地处理黑海之变对鱼香县各种遗留问题的县令李疾见到他微微皱眉。 “辛挺，你不在季大人房前护卫，跑到这做什么？！” 言辞之中，竟是带上了些许严厉。 这位小名小挺子的衙役倏然一惊，对卧房内那位大人的身份有了更为深刻的认知。 要知道，李疾虽为县令，但因为学宫出身的缘故，待人一向亲和，很少有这般严厉的语气。 面对质问，他赶忙说道：“大人，季大人他醒了。” “醒了？！”李疾声音蓦然拔高数成，把小挺子更是吓了一跳。 “醒…醒了…” “立刻去客栈通知那几位大人，不得有误！”李疾语速颇快的命令道。 说话间，他已经迈步往卧室走去。 待他进屋，季牧的状态已经略微好转了许多，显然是暂时妥协放弃了思考，正抬头看向来人。 李疾进门便朝他微微拱手。 “师兄，你可终于醒了。” 见到是熟人，季牧也没有任何寒暄，而是一脸严肃的问道： “我昏迷了多久？” 李疾一愣，但还是下意识应道，“三天了。” “已经三天了？”季牧内心一震，但随即又想到了另一个问题。 “我怎么到这里的？黑海呢？跟我一起来的人，他又去哪了？” 要知道，他之前可是与周辊一同跳进了亡渊之眼中，绝对不可能睡上一觉，就来到了这里。 面对季牧这么多问题，李疾苦笑道： “师兄莫要着急，我慢慢道来。 你是被你姐姐背回来的，各方检查之下，并未在你身上发现什么伤势，但却又迟迟不醒，所以就暂时将你安…” “你等一下！”李疾尚未说完，就被季牧抬手打断了。 李疾话音一顿，看向了季牧。 季牧此际也直勾勾的看着他，一字一顿的问道，“我…姐…姐？” 李疾含笑点头。 “对，想不到，师兄你不仅是道字堂君子，还是传闻中那神秘无比的昆仑墟传人，当真是是隐藏的好深。” 季牧一脸疑惑，眉头更是因此皱的更深。 “昆仑墟？” “这个还是等下由那位家主亲自向师兄解释为好，师弟就不在这里僭越了。 总之，她们把你背上来之后，将你放在了县衙，算是这鱼香县最为安稳的地方吧，打算一边等待你苏醒的同时一边看看黑海异变有没有反扑的迹象。 就连兵圣率领的龙武等军，如今也驻扎在县外，靠海扎营，守护我等。 这次的异变，也是他们与各大势力联合解决的，没想到此次事件竟然牵扯了那么多势力，如今身在鱼香的大人物，比我活了半辈子见的都多。 不过，黑海能消退，还百姓一片安宁，就是好事。 至于那位随同你一起来的人，早在黑海消退前，就已经不见了，不知道去了何处。” “黑海消退…事情…解决了？” 季牧暂时并没有关注周辊的事，而是听着李疾的话语，喃喃自语许久，整个人产生了一股巨大的不真实感。 正在他打算再问时，一阵劲风拂过，连带着一声喜悦至极的惊呼，季牧整个人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之中。 “小牧子！” 第305章 何为梦醒，何亦为真? 季牧浑身一震，思绪蓦然飘回到了那日烟雨江南。 那时，他刚出学宫，返乡探亲。 站在在自家楼前，大喊一声：“老姐，出来接我！”，便也如同现在一样，被突然窜出的人影抱紧。 这股让人几乎喘不上来气的熟悉感，季牧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了… 挣扎着从女子怀中探出头来，季牧看向与自己一别数年的姐姐，嘴角不禁浮现出一抹笑容。 他伸出双臂，将她缓缓揽入怀中，轻声念叨了一声。 “姐。” … 亡渊之眼边缘，飞龙号上，刘文敬与应莲觞并肩在阁顶伫立，默默注视着三军以金霄穿云阵一遍遍对四周进行大肆破坏。 今时不同往日。 如今增援海州的三军足足达到了三万，并且皆是清一色的精兵强将，就算忽略当时分兵的情况下，也是征讨妖域时总兵力的三倍，此刻再结金霄穿云阵，威力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以云渚杨雪健等诸多将领为阵心，原本散乱的三军仿佛融为一体，灵力与血气皆汇于一点，爆发而出。 暗沉天幕与无垠黑海所构造的世界中，一道道耀眼的金色光柱轰鸣落下，让一整片海域都因此震荡起来，不再平静。 凝稠的海水夹杂着金光，如落石般溅起又落下，放眼望去，一片金光点点，像金色的星河垂挂人间。 但在这金色星河中，那九处亡渊之眼依旧亘古不变、黑暗如常，大肆破坏了风景 。 唐军又持续轰击了一阵，但刘文敬的眉头却不知不觉间渐渐皱了起来。 身旁，应莲觞也轻咦一声，抖了抖胳膊：“感觉变轻了…前辈，这是为何？” 刘文敬不曾回应，仅是将目光投向了下方。 片刻后，原本凝稠如同岸陆的黑海突然缓缓开始流动了起来，应莲觞随之看去，发现整个海域正在一点点变得稀薄。 这时，刘文敬叹息了一声：“这次看来要无功而返了。” “为何？”应莲觞再度问了一句。 刘文敬转头看向他，神色肃穆：“造成这一切的领域主人，应该是要跑了，老夫不知此人是谁，但以现在所见推算，他的位格绝不会低，甚至可能在圣人之上。” 应莲觞面色露出一抹疑惑：“圣人之上？那等存在，不是都会被收归天界吗？” 刘文敬摇了摇头，大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只是表象罢了，四大部洲何其广渺，有办法隐藏自身、不引起须弥注意的存在还是有的。” “原来如此…”应莲觞若有所思。 “嗯，只不过，这个界限不会超出太多，并且一旦展露，也会很快引起注意。” “那造就黑海之人，就是这些存在之一？” “不，老夫能察觉到，此人的位格要高的多，应该是遭受了些什么，受到了限制，或是受了重伤，没有发挥出全部实力，否则我们看到的，应该就不只是黑海了。” 应莲觞微微动容，却又听刘文敬接着道：“他应该是察觉到了老夫，自身还未恢复，不想与老夫硬拼，所以打算隐藏起来。” “以他的能力，一心躲藏的话，就连老夫也无法将他揪出来，有这个能力的，也就只有当年的季言风拿着还没碎的山海盘的时候了，可惜…他已经不在了。 等此人再出来，想必又是一次生灵涂炭，希望在这之前，他能先露出马脚，好让我们把他揪出来。” 应莲觞略感牙疼：“那现在就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跑？” 刘文敬莞尔一笑：“不然还能如何？” 他指了指下方因失去支撑逐渐褪去黑色而流动的越来越快的黑海：“现在当务之急，是想想怎么把下面的人救出来，老夫能感觉到，下面有不少人，等黑海彻底溶解化为海流合并，渊眼消失，他们可就上不来了。” … 亡渊底部。 位于现世中的血茧没有任何征兆，突然爆裂，整座欲城顿时震荡坍缩，天旋地转。 无为观师姐弟、季小硕姜韵雪、周辊、左丘明，以及所有身在深渊底部的人，都同时发出了一声闷哼，倒飞出去，脑海皆是一阵嗡鸣，短暂失去了思考。 也正是这一瞬间，无人注意到，原本与季小硕张之琳一同并肩作战的季牧，突然浑身一震，但也仅是极短时间内的事情，便恢复了正常。 下一瞬，所有人都揉着脑袋，从地上爬了起来，茫然看向四周。 季小硕第一个就看向了季牧，目露担忧，而季牧揉了揉脑袋，待清醒些后也认清了面前之人。 他“啪”地一下给了自己一巴掌，面色上露出不可置信，一步步朝季小硕走去，口中轻声呼唤道： “姐？” 第306章 我执山河，众生皆子 鱼香县府。 季小硕握住季牧的手，语重心长道： “小牧子，如今你知晓昆仑，明白了自身家世，便应知道，这绝对是中原排在最前列的势力之一，无惧任何。 待你入了明道、成了家主，再有我退居幕后，圣人…又如何？ 所以，以后若在外头受到委屈，你就跟姐说，姐给你出头！ 再不许憋在心里了，可曾晓得？” 卧榻之上，季牧重重点头，心头一阵暖意浮现：“晓得了姐！” ... 在血茧爆发冲击的那一刹，临时占据季牧身体的天罡似是察觉到了什么，面色骤变。 但还不待他作出应对，一股极为强横的意志便如风暴一般席卷而来，瞬间闯进了季牧心海，化为一道充斥着威严的金色人影，悬浮在了星核上空，略有些戏谑的看向星核内的天罡。 “玉皇？！” 天罡看清来人，原本想说什么，但当看到对方面容上那一丝玩味的神情后，便又蓦然沉寂了下来。 他在一瞬间明白了一切…… 对方，早已不是天族！ 这个消息如同晴天霹雳，将天罡震的几欲失神，也同时将他数万年来积攒的许多信息碎片强行拼接在了一起。 天罡默然一瞬，旋又抬头看向玉皇，神色复杂：“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玉皇淡淡一笑：“既已知道答案了，又何须再问。” 天罡再次沉寂了下来，遍体生寒。 他几乎可以肯定，玉皇诞生自主意志，绝对不是最近，甚至极有可能是在星族诞生之前！ 直到这一刻，天罡才明白。 所谓的星族，只是个幌子罢了…… 一个为了能让某人更好的隐藏幕后、布局万年的幌子！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诞生意志，也或许是至高意志自身出了问题，但对玉皇来说，这些都不重要。 他只知道，从成为星族的那一刻起，他就注定站在了至高意志的对立面。 至高意志绝对不会相信一个能够自主思考的天族！ 而诞生意志的玉皇也注定不甘心永远在至高意志注视下战战兢兢的苟活下去，那样早晚有一天会因为被发现而遭到清理。 这对他而言，绝对无法忍受！ 他要找到活下去的办法。 这里面，最疯狂、但也是最一劳永逸的方法便是...取天道而代之！ 让自身成为天道，执掌山海！ 同时，这也是他唯一能走的路，他别无选择…… 但玉皇也十分清楚，此事之难，把三界大大小小所有有难度事情加起来，也不及此中万一，绝非一朝一夕能够完成，更不是单单依靠他自身便能够做到的。 必须徐徐图之，等待良机，同时还得慎之又慎，绝不能让至高意志发现…… 于是，他开始了不知长达多少年的隐忍与布局。 或许是运气使然，又或许是命中注定，在某一天，他终于等来了一个契机。 那是一个灵… 一个误打误撞闯进来，原本根本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生灵！ 幻世灵梦蝶的乱入，成功让玉皇因隐忍无数年而快要沉寂下去的心…躁动了起来…… 但他也清楚，就算有帮手，也不代表能够直接翻天，仅是多了一丝可能。 而在这个可能成长放大的期间，只要他露出丝毫马脚，所有布局都将毁于一旦，而他自身也免不了身死道消，被须弥所替换。 所以在这个时候，星族，便诞生了... 五大帝星以及众多星族的催生，不仅分割了大道，也同时间接削弱须弥，还完美的吸引走了注意力。 果不其然，为了追回自身丢失的，至高意志下令天族不惜一切代价剿灭逃进寰宇的星族，拿回衪的东西。 为此牵头的，自是玉皇这位天主。 在那之后，两族战争打了数万年，但从未有一方占据压倒性优势。 大道，从未回归。 不过玉皇也知道，至高意志虽然醒的少，但不是傻子，一直如此肯定会觉察不对，所以在快要到达一个临界点的时候，他以抓捕的星族为饵，将五大星君引了过来… 在那之后，五大星君却被强行击杀、星君之首天罡更是落得个元神崩解，只剩几缕附在道源上的元神碎片逃入人间。 不过那一战，天族也付出了极为惨重的代价。 玉皇重伤濒死，满天仙神超过半数坠入轮回，半个天界几乎都被打崩。 自那一战后，群星齐聚，人间英杰辈出。 而五大星君之所以能逃入人间，现在看来，或许并不像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 让星君自寰宇回归山海，不仅打消了至高意志的疑心，也让他们占据的道源遁入了最为混乱特殊的人间。 在那里，哪怕是至高意志，也得遵守自己制定的规则，不能投下超越太多限制的力量。 更何况，身具道源之人，不论实力如何，位格就不会低，能够天生遮掩天机。 只要不主动招惹，至高意志想要找到他们，也无异于大海捞针（某个元神崩散、暂时无法掌控道源之人除外）。 综合之下，让道源遁入人间，不回归天道，这，就是玉皇想要的平衡！ 而灵梦蝶，则又是另一个隐藏极深的落子… 否则，身为灵梦蝶复生之种的蝶儿又怎会知晓元始契约？ 毕竟，掌控一个小小的人族修士，可比掌控一个成长起来的先天圣灵…容易太多了！ 第307章 命运馈赠，终须有还 … “你以为你醒了？ 觉得有天赋，有意志，便可以无往而不胜、破开我的梦境？ 本尊存在数万载，与天地齐寿，见过不知多少生灵，有天赋者不知几多，有毅力、有执念的人亦如那漫天繁星、多不胜数。 但他们又如何？ 在本尊梦境中，苍茫众生皆无非是几缕梦境片段而已，连朵浪花都掀不起来。 凭现在的你，还无法超越这些，纵使你拼尽一切、执念再深，也不够。 世人一叶障目，看不清这天地间，本就是一场大梦。 山海、众生、时光、寰宇，无人能够超脱。 就连那机关算尽的玉皇，就真的清醒么？ 想凭借你来掌控本尊…哼，不得不说，的确是一个极好的想法，让本尊都有些措手不及。 不过最终结果如何，谁又能说的清呢？ 不仅是他，就连本尊，也无法说清自身是否只是某位存在的片刻梦境，你一个小小修士…又如何？ 这天地棋盘之上，所有人都在算计、隐忍，但从来不会有真正的赢家。 玉皇想借我翻天，本尊却只想逃离这里… 他不知道，须弥的可怕，远超他所想象。 这山海世界，只有须弥，能从本尊的梦境走出。 你，不行。 无论是何生灵，自降生伊始，皆存欲念，否则早已融归大道，根本不会降生。 在本尊眼中，这些欲念就如黑夜中的炬火，耀眼异常，任你隐藏再深也是无用。 而你最深的欲望，便是对现实的渴望。 这份渴望会化作你梦境的根源，让你永远无法走出。 你永远无法跨越自己。 在你的“现实”，安心化为一缕梦境吧。 没人会找到你，没人会想起你，从现在开始，你根本不存在这个世界上。 虚幻的命运归你，未来的可能归于玉皇，而你身上的道源和那份复苏之种……归我。” … 玉皇带着天罡的元神走了，留下季牧肉身归于幻梦。 那是道源的载体。 从血茧爆发冲击再到冲击消散，这段时间看似时间极短，但对玉皇和灵梦蝶这等存在来说，抓住刹那，亦可延续无尽芳华。 他们或许交谈了什么，也或许没有，一切都早已分配好了。 正如幻世灵梦蝶的复生是必然，所有命运的馈赠，也早已在暗中标好了价格。 这牵扯了一场与整个山海有关的大事，一个隐藏数万年的阴谋，不是季牧一个小小修士凭借意志所能更改。 甚至他自身，本身就是这个局中最为重要的媒介、一个可悲的棋子。 蝶儿为什么会遇到季牧，并且还成为了契约之灵？ 或许当事二者，都不清楚。 但在某些存在眼中，这一切皆如明镜般，早已揭晓。 身为复苏之种的蝶儿能够那么长的时间不被须弥发现，自然有玉皇的功劳。 而他为了更快得到与须弥抗衡的助力，自然不会吝啬在灵梦蝶复苏的关键时刻送上“道源”这一份大礼。 这份大礼，从星族五位帝君被逼投身人间那一刻，便已开始准备了。 只是灵梦蝶怎么也没想到，对方会在这份精心准备的大礼中，埋下一颗“钉子”——共命契约。 身为先天圣灵，衪不可能任由自身命运被他人握在手中。 成长到这种级别的存在，皆是除了自身、无人可信，更何况是玉皇这等危险的人物？ 因此，衪不得不动用自身力量将季牧封入无限梦境，然后亲自将季牧这个唯一的“短板”握在手中，方才安心。 可以说，这是玉皇…亲自为它套上的枷锁！ 有了这个短板，灵梦蝶在恢复到原本位格之前，绝对不敢与玉皇为敌，甚至就算完全恢复，也依然会投鼠忌器。 并且因此事只有玉皇知道，也不会因此消减灵梦蝶的成长速度和战力。 这是一个比口头交易牢靠太多的“契约”，至于季牧和蝶儿的感受，无人在意。 从始至终，他们就没有醒过来。 包括季牧在鱼香县苏醒的所谓“现实”，也不过是更深的一重梦境罢了。 … 一刹那之后，一切都恢复了正常，受到冲击的众人也一一苏醒。 看似什么都没变，但或许…一切都不一样了。 … 现世，亡渊渊底。 血茧爆裂的冲击结束后，季小硕听到了季牧那一声熟悉的呼唤，浑身一震，将季牧从怀中解放了出来。 她压根不曾注意到前一刻还与她对战、下一刻便突然消散不见的灵梦蝶。 又似是不经意间，忘记了…… 她用白皙的双手架住季牧肩膀，目光炯炯有神，直视着他的双眸，确认似的问道：“小牧子？” 不仅是她，一旁的李寒衣，以及诸多赶过来的昆仑墟众人，都齐齐将视线投了过来。 同样的，他们也暂时忽略了消散不见的灵梦蝶。 面对一众或好奇、或担忧的目光，季牧却抬头看向天空，眸中妖异紫光一闪而逝，嘴角缓缓勾勒起了一抹弧度，用无人能听到的声音悄然自语了一句。 “我回来了。” 话音刚落，他两眼一翻，直直的，倒进了季小硕的怀中。 … 不久后，黑海没有任何征兆的开始消散。 身在海底的一群人也赶在海水倒灌前被兵圣救了上来，包括季牧。 唯有左丘明与周辊，直到最后也没有出现。 似是随着海底那方欲城与断裂的那截奈何桥，一同被掩埋在了深海之下… … 几天后，季牧在鱼香县府的卧室中醒来，安静的听着李疾对黑海一事后续的诉说。 一切都如同梦境展现的一般。 表情、画面、场景，都没有任何出入。 唯一不一样的是…主人的内在早已翻天覆地，完全不是同一个存在。 一个是现实，一个是梦境。 “你，分的清么？” （第二卷终） 第308章 花非花，雾中雾，渔村朝露 黑海终归消弭。 正如它的到来毫无征兆，它的褪去亦如日落西山一般，又似水消融于水。 只有极少数人知道，它一定还会席卷而来。 现在…不过是暴风雨来临前的蛰伏罢了。 季牧在季小硕的陪同下，来到了海岸。 此刻，已是晚间，海面上没什么风浪，唯见月明如洗，将远方浸染成一片磷白。 不远处，鱼香县城的方向点起了三两灯火，一路延伸至远方，成为一支在黑夜里静静流淌的河流，微弱而耀眼。 姐弟俩在沙滩上留下了一长串足迹，随后季牧缓缓停步，站在了沙滩边缘，季小硕也跟着停了下来。 海浪不时拍打而来，却总是在要浸湿二人衣鞋时，悄然分流，退回海中，没有一滴能触碰到他们。 季小硕本以为季牧看到这一幕会感到惊讶，但她明显猜错了。 此刻的季牧异常安静的看着海面，一双眼睛古井无波，似万古深潭，面前黑海的消解似根本不足以引起他的在意。 她正感到有些奇怪时，脑海却传来一阵晕眩之感，只不过时间短暂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待她揉着眉心、微有些疑惑的抬头时，身旁的季牧却似是察觉到了什么，微微偏头，向她露出了一个极富感染力的笑容。 “姐，想什么呢？” 受其感染，季小硕顿时把方才的不适忘在了脑后，跟着笑了出来。 她伸手拍了下季牧脑袋，又将他抱在怀中一脸宠溺道：“长高不少嘛，比你老姐都高了！” 在她的手触碰到头顶的一瞬间，季牧眉心微不可查的皱了一下。 他右手微微抬起，只不过似是想到了什么，最终又按耐了下来，没作出任何动作，而是任由季小硕蹂躏了一遍自己的发梢。 趁此闲隙，用自身能力快速搜寻了一下某个梦境食粮的记忆，季牧展眉笑道：“过去这么多时日，自是会增长一些。” “是啊，都已经这么大了…”季小硕同样笑着开口。 但说话时，她的手却缓缓攀附上了季牧后颈… 因为之前是怀抱的状态，所以这一幕并没有被季牧看到，悄无声息… 而当手掌靠近那一刻，季小硕眼神瞬间变得凌厉，极为磅礴的灵气在一瞬间汇聚掌心。 她知道提前催动灵力会被对方发觉，因此一直等到最后一刻才汇聚力量，并且隐而不发，内蕴掌中，如同猎食状态下的猛兽，蛰伏许久而一击得手。 从动手到现在，不过是瞬息间的事情，电光火石，极为短暂，正常修士根本不可能反应过来。 但此刻的季牧，明显不在正常修士的范畴… 就在季小硕蕴藏灵气的掌刀即将敲在季牧后颈的刹那间，她的眸光却突然睁大，好似定格。 最后那点距离像是道无法跨越的鸿沟，任凭她如何努力也无法跨越斩落。 知道自己被发现，季小硕柳眉倒竖，双眸几欲喷火。 她死死盯着季牧平静到没有丝毫波澜的眼睛，咬牙吐出了几个字眼。 “你…不是…他！” 话音刚落，像是耗尽了她最后一分气力，她整个人无力的从季牧身上滑落，悄无声息的倒在了沙滩之上。 直到最后，她的掌刀也不曾落下去。 从始至终，季牧都没有任何动作，只是在季小硕倒下的那一刻，它微有些疑惑的挑了挑眉，喃喃自语： “哪里出问题了呢？” 静默半响，似是不曾想明白，它转而伸手摸了下自己后颈。 那正是季小硕方才动手对准的地方。 半响，它放下手，看向倒在地上的女子，摇头一笑。 “呵…只是想敲晕我么？” 下一瞬，它视线一转，看向了海岸不远处的某个方向，微微凝神。 唐军驻扎的营地，就离这个方位不远。 在那营地中，有一人的气息就如黑夜中的皓月一般，让此刻的它十分忌惮。 玉皇在复苏之种上动的手脚，让它迟迟不敢完全吞噬蝶儿而复生。 这极大程度限制了它此刻的实力。 再加上要时刻分化三成力量炼化道源，再分一部分维持梦境，还要以两成遮盖自身气息、不被须弥察觉… 圣人…虽然无惧，但还是尽量不要接触为妙。 现在的它，必须慎之又慎，以维持自身平衡。 一旦某个环节出现倾斜，对它而言是极为致命的。 它需要尽量减少不必要的出手。 类似于今天的情况，决不能太多！ 它也可以在现在就杀了季小硕，但昆仑之主的陨落会牵扯太多，风险极大。 相比之下，能够窥梦知晓记忆的灵梦蝶扮演一个人要简单得多。 等它找个机会，不引人注意的离开圣人视线，蛰伏一段时间，将道源彻底炼化，便无需在意这些了。 因为原主身份，他现在吸引了不少目光。 昆仑一行自不必说，滞留在鱼香县的无为观师姐弟，以及朝廷的人马… 若非此间事了，镇妖司白诗诗一众还需赶赴下一个任务地点，带走了一大批人，否则此刻的季牧将会更不自在。 演戏的时候，观众太多，也是会有压力的。 并且，让它有些意外的是… 第一天，它就引起了怀疑。 不过幸好…尚在可控范围之内…… 正想着，季小硕眼帘微动，醒了。 像是把刚才的事情尽数忘记了一般，她默默起身，面色微有茫然，但很快便似想起来了什么一样，雀跃看向季牧。 “小牧子，跟姐回昆仑吧。” “嗯。” … 不远处，唐军营地。 刘文敬与应莲觞正围着一处篝火，眺望海岸银光。 他们谁也不曾说话，沉默如潮水笼罩此间，唯有海浪涛涛和篝火不时传来的噼啪声响，屡屡打破此间沉寂。 篝火上，架着两条刚刚打捞上来的海鱼。 这也是它被架在此地的唯一作用，否则以二人的修为境界，哪怕晚风再凉，亦无需篝火取暖。 又隔了一会儿，应莲觞率先有了动作。 他抬手将刚刚烤好的鱼拿了下来，吭哧咬了一大口，面无表情的嚼着。 察觉到他的动作，刘文敬视线看了过来。 应莲觞大口嚼着，目光与其对视：“挺香，来一口？” 刘文敬静默半响，叹了口气：“黑海刚刚消解，你就不怕有残留？” “没有爷的胃消化不了的东西。” 刘文敬正欲说话，却好似察觉到了什么，微微偏头看了一眼某个方向。 半响，他收回视线，若有所思的看着架子上的另一条烤鱼，再度默然无语。 刚刚，他什么也没看到。 但圣人从不相信错觉。 第309章 梦中人，梦中身，梦蝶争渡 在应莲觞将烤鱼啃的七七八八的时候，刘文敬突然看了过来，笑问道： “小兄弟，你对黑海一事，有何看法？” 应莲觞嘴巴微动，将海鱼主骨吐出，剩余细刺倒也不管，直接连同鱼肉一起吞下，末了，才嗡声道：“被人戏耍一遍还大摇大摆的走了，能有啥看法？窝囊呗。” 就在应莲觞席地侧身的位置，青龙棍就安放在那里。 此刻似是因应莲觞的话语，棍身上有青光纹路一闪而逝，青王声音随之传出：“莲觞，不得无礼！” 应莲觞努了努嘴，却还是沉寂了下来，没有像以往那般拌嘴顶回去。 而在青龙棍另一端，黑色图腾缠绕之处从始至终都安静无比，没有任何光华流溢，像是彻底蛰伏了起来。 刘文敬饶有兴致看了青龙棍一眼：“老夫见过你，以身入器，有大气魄，现在既然开口了，不妨也出来说说你对此事的看法。” 青龙棍青光大盛，不多时，青碧蟠龙伟岸的身影凝聚而出，向刘文敬拱手施礼。 “见过兵圣。” 刘文敬微微颔首，却是不曾说话，似是在等待着什么。 青王沉吟一瞬，开口道：“小妖以为，能影响如此之广的海域，黑海主人的境界，应在圣人之上。” “这等大能完全有能力将渊底所有人杀个干净再离去，从蓬莱覆灭一事来看，便知这位大能根本不存好生之心。” “但最终，他却选择了偃旗息鼓，悄无声息的离去…” 顿了一下，青王瞥了眼刘文敬的神色，发现对方依旧在安静的听着，并无表示，便接着道：“个中原因，或许是因为察觉到了兵圣尊冕的气息，也或许是因为…不能。” 刘文敬露出了一丝饶有兴致的神色：“哦？为何不能？” “从渊底那道恐怖的剑痕和探听到的消息来看，黑海主人凝聚血茧，应是处在一个较为关键的时期，或许是突破，也或许是…疗伤？” “但无论如何，他这个进程应该是被打断了，否则也不会躲藏起来。” “若是突破的话，被突然打断一定会对他造成反噬，若是疗伤，也应是不曾恢复到预期，所以可以说…” 青王说到这话语一顿，这时候，哪怕一向嫌动脑麻烦的应莲觞都知道他后面想说什么了。 他将手上木签插进沙滩，搓了搓手，目光看向刘文敬，补上了之后的话语：“所以可以说…现在，就是黑海主人最弱的时候！” 刘文敬安静的听到最后，看着应莲觞灼灼的目光，缓缓笑了。 “刚突破，就这么急着想找人打架了？” 应莲觞分明看到。 就在这老者调侃自己之际，冷不丁伸手探入怀中。 掏出了…一把豆子…… … 烟雨江南，月明楼下。 季牧独自一人站在街道中央，熙熙攘攘的人群如滚滚江流般擦身而过，而他就像位于江水中心的一颗顽石，一遍遍经受着浪涛冲刷。 从未有过的疲惫感充斥着他的心头。 在外人眼里，他此刻的样貌看起来仅十余岁，但他却感觉自己更像是个迟暮之年的老人，被岁月淘洗了无数遍。 原本多姿多彩的灵魂也逐渐被抽离了颜色，空余一具麻木的空壳。 千岁厌世，去而上仙。 季牧似乎忘记了很多事情，甚至都快要忘了自己是谁，甚至记不清他自己在这里过了多久，又打碎过多少个梦境了。 一次一次，一重一重… 每当他突破一重梦境，以为自己醒来的时候，却会又在未来的某个瞬间，猛然惊醒。 或许是一年，或许是十年，又或许是迟暮临终的那一刻… 这股一切都是虚幻的恐惧感，是他遗忘再多也无法消减的。 厌倦感像是一只亡鸦盘桓在他的头顶，凄厉而难听的声响时刻响彻在他的脑海深处，挥之不去。 当他突破了一重梦境，以为自己醒了，真的把人生当成真的生活了一辈子，最后却发现所有经历都是假的那一刻… 他疯了。 他开始朝所有能看见的事物斩出无数道霜色剑气，把体内所有灵力都挥霍一空，破坏一切。 但可悲的是，他连斩出的这些剑气，都无法确认其真实。 就连此刻自己的愤怒，他都分不清那是真实还是虚幻的了。 自己…又真的是真实存在的吗？ 他变得怀疑一切，变得几乎再也无法相信任何事情。 他疯狂的打碎梦境，一个一个，一重一重，永不停歇。 像是在逃离，也像是在…找寻着什么？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不知道打碎了多少重梦境，他慢慢的停了下来。 至于原因… 正如刚刚打碎一重梦境、此刻茫然站在街道上抬头看天，面色麻木、形似少年而神似枯槁老人的空壳一样。 他差不多彻底绝望了… 此刻，因为少主就站在自家楼下，面色苍白，抬头望天，看起来似乎是遭遇了什么，月明楼内传出了诸多关切慰问之声，甚至还伴随着一阵叮叮当当的声响，似是有人在朝他奔来。 但季牧听着这些声音，却只觉得它们吵闹无比，与街上人流嘈杂一般无二。 看着渐渐出现在视线中的姐姐，季牧缓缓闭上了眼睛。 他轻叹一声，轻轻抬剑，将剑刃…架在了自己的脖颈上。 但就在他手上用力、灵力喷涌，准备动手自刎之时。 一双略显冰凉的小手，突兀的…从后面…拽住了他的衣袖！ 小手的主人似是在哭，但那双看起来十分柔弱的双手在这一刻却像是爆发出了无穷无尽的力量。 她死死地抓住季牧，哪怕被激荡的灵气切割的遍体鳞伤也咬牙不肯松手。 虽然很疼，但她也没有出声，似乎对疼痛很熟悉，仿佛…已经经历过很多很多次了…… 趁季牧微微怔神的功夫，她轻轻伏在季牧身后，从后面抱住他，小脑袋在他后背上轻轻蹭了蹭，最后像是忍不住似的抽了抽鼻子，略带些委屈道： “终于能抓住你了，大哥哥…” 听到这个声音的瞬间，季牧动作一瞬间停滞了下来，脑海中轰鸣震响！ “蝶…儿？” 第310章 三更天，二钱豆，困龙以锁(上) 这一瞬，季牧脑海刺痛无比。 他感觉自己的思绪像是分裂成了无数个片段，如镜面破碎般。 那是他经历的无数个无法逃离的梦境。 每一块梦境碎片中，都倒映着近乎相同的一幕。 虽然已经记不清那是第几轮梦境了。 但季牧分明在一块碎片中看到，他在濒临崩溃时，有一位明明不认识，却突然不顾一切朝他奔来的路人… 季牧甚至还记得当时他脸上焦急的神色。 至于后来发生的，他有些记不清了。 这导致镜面也变得模糊了起来。 但在镜面彻底模糊前，季牧依稀看到。 自己似乎在崩溃之下，疯狂毁灭了所能看到的一切… 这一瞬间，他的脑袋更疼了。 … 鱼香县。 季牧俩姐弟刚回到县府不久，刚进院子，前者脚步便微微一顿。 “嗯？” 下一瞬，像朝露滴入波平如镜的湖面，一圈圈迷蒙幻彩般的光芒自季牧脚底扩散，如光晕般晕染至整个主街。 令人惊异的是，这道光芒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就连距离季牧不超三尺的季小硕也丝毫没有察觉。 随着彩光扩散，墙外大街小巷，睡熟之人，窃语之声，甚至在角落里叼着老鼠行走的夜猫，事无巨细，皆是清晰无比的展现在了季牧脑海。 一瞬间他就发现。 这个本就不大的县城，发生了许多变化。 最直观的，就是县城的大街小巷，多了许多陌生的身影。 季牧清楚，现在的鱼香县鱼龙混杂，有很多外乡人停驻在此，但这些身影的出现，仍旧极为突兀。 尤其现在是子时，深更半夜，寻常百姓人家早已歇息，根本不会在这个时刻出门游玩，所以这些人影的出现，就更加耐人寻味了。 “是冲我来的么？”季牧摩挲着下巴，轻轻低语了一声。 一旁，季小硕见季牧突然在院中驻足不动，便有些疑惑的问道：“怎么了？” 季牧默默收回院外神识，摇头一笑： “无事，刚有些蚊虫在耳边聒噪，等下就散了。” “哦…” 季小硕面上仍旧残留些疑惑，但是并未多问。 就在这时，季牧转头看了她一眼，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 “姐，现在时辰不早了，早生歇息。” … 目送季小硕进了厢房后，季牧脸上笑容缓缓消散，他视线遥遥向海岸的方向看去，神色古井无波，看不出任何思绪。 良久，他轻轻的叹了口气。 “不让走啊…” … 海岸沙滩。 应莲觞与青王怔然看着刘文敬从怀中掏出了一把把豆子，不停甩入空中，不知去向。 一连掏了好几把，似是还嫌不够。 于是乎这个平平无奇的老头皱着眉头想了想，最后索性伸手探入怀中，把装豆子的布袋拎了出来，一股脑开始往外抖。 深夜，沙滩，篝火，老人。 倒豆子… 面对这诡异的一幕，就连青龙棍另一端，黑色图腾上的眼睛都悄咪咪睁开了一道缝隙，偷偷打量着这个忙碌的老头。 当布袋彻底瘪了下来，再没有豆子出来后，刘文敬将袋子甩了甩，肉疼无比的将它塞回了怀里。 “唉…老夫花了足足二两钱，挑的最好的一批豆子，全败在这里了。” “在哪买的？！”应莲觞脱口问道。 刘文敬回头瞥了他一眼，淡淡道：“草市。” “……” … 与气氛诡异、甚至有些滑稽的海岸不同。 布袋中的青豆甫一出现，便遁空洒落在了鱼香县城的大街小巷之中，如潇潇疏雨。 扑腾落地的刹那间，便有一道道身披甲胄的身影随之站起，手持银枪，龙纹盘绕，一身银甲在月光下熠熠生辉。 出奇的，他们的动作没有任何声响，一切都是静悄悄的。 豆子越落越多，鱼香县中的银甲兵卫也越来越密集。 他们看不清面容，介乎虚实之间。 每间隔三五米，便有一位甲士，他们排好长列，如不断增长身躯的长龙游走在大街小巷之中，肃杀之意弥漫全境。 饶是这般阵仗，也不曾惊醒任何一位熟睡的百姓。 … 鱼香县城为数不多的一家小客栈中，李寒衣似有所感。 他从床上翻起来，准备推窗向外看去，就在这时，一双白皙素手冷不丁抓住了他的手腕。 李寒衣转头一看，却是师姐张之琳站在了自己身侧，神色凝重。 他不由得有些讶异。 “师姐，这是？” 张之琳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开窗，同时沉声说道： “巅峰圣境的气息，这个小县城…可能要有一场圣战了。” 第311章 三更天，二钱豆，困龙以锁(下) 鱼香县府。 季牧已无需放出神识，亦能感受到墙外透过来的阵阵肃杀之气。 他数次抬手，最终却又都按耐了下来。 他知道对方还只是在找寻，并未真的发现自己，否则，就不仅是这般阵仗了。 道源尚未炼化，现在和圣境交手，对他来说…代价太大了。 但让他感到奇怪的是，明明已经将原主的意识彻底放逐控制在三千世界之中，再无任何翻身可能，但为何自己内心…却总是有些悸动之感？ 这也是他投鼠忌器、屡屡忍耐的原因。 … 海岸边，月引潮汐。 一道道浪潮打在营地上，却以篝火为界，分流退避，如夜遇烛光，凛然不侵。 篝火边，刘文敬收起布袋，安静等待了一会儿，见小县城内没有任何反应，不由露出了一抹笑意。 “看来状态是真不好，这都能忍… 不过…战与不战，由不得你。” 刘文敬摇了摇头，手往怀中一探，掏出了一面…银色的小旗。 旗帜中央，书写着一个黑色的“囚”字，苍劲有力。 握住“囚”字阵旗的那一刻，这个看起来普普通通的老者气势一瞬间变了。 应莲觞与青龙棍两大器灵就在不远处，这一瞬间瞳孔骤然收缩，前者的自身灵力更是应激喷涌而出，先主人意识一步摆出了防御态势。 另一边，刚欲拍打而来、高高卷起的浪潮突兀间宛如撞上了一座巍峨山柱，瞬间倒卷三十里，怒浪掀天！ 丝毫没有在意自身引起的变化，兵圣手持阵旗，轻轻一抖，旗帜瞬间遁空而去，再出现时，已然…插在了鱼香县城的中心。 说巧不巧，这个位置，正好就是鱼香县府！ … “嗯？” 府邸之中，季牧缓缓低头。 看到就插在自己脚边的阵旗，他微微挑眉，但还不待他作出应对，阵旗一瞬银光大盛，如潮汐般淹没了整个院落… 此刻，如画龙点睛般。 整座县城的银甲兵卫因为阵旗落地都好似活了过来，肉身不再虚幻，近如实质。 他们手持长枪，排起长列，极速穿行在大街小巷之中。 一道道银光自他们身上如流星拔地而起，在县城上空汇于一点，又在碰撞后化为银幕包裹住整座县城。 这些银甲兵卫的位置并非随意排列，而是包含了一种韵律，环环相扣。 若是从上空看去，便会发现，此刻的鱼香县，好似被一尊银龙以身躯重重盘绕！ 银龙身躯之中，存在着无数光点。 那些光点，便是一尊尊银甲兵士所在的阵位！ 而阵旗所在，赫然有一颗狰狞龙首，探头向下，森寒的目光一遍遍扫视下方。 但并没有花费多长时间，银龙的目光便牢牢锁定了下方的季牧。 作为深夜唯一一个站在外面的人，季牧的存在，实在是太过显眼了一些。 许是知道阵法落成，自己早晚都会被发现，季牧反而平静了下来。 躲不过去，不如早些面对。 困龙阵尚未落成之际，他完全能凭借自身实力脱离阵法覆盖的区域。 但那样的结果，便是更早一步暴露在兵圣面前。 而现在，阵势已成，他若是想出去，必然要跟这个对手打一架才行。 若是想继续蛰伏，鱼香县就这么大，撑死不过千人，困阵之中，早晚都要暴露。 没有区别。 季牧再下不定决心，也知道现在不是光靠藏可以躲过的局面了。 他必须要杀出去。 从刘文敬掏出布兜开始，这一战，便注定无法避免了。 幽幽叹了口气，季牧缓缓抬头，看向龙首，微有些好奇的问道： “据本尊的了解，你们这个朝代十分亲民，爱护百姓，直接找我动手，就不怕这县城近一千人死于非命吗？” 海岸边，众多唐军甲士也听到了季牧的传音，目光皆是下意识朝自家将军看来。 一旁，应莲觞也是如此。 面对众多目光，刘文敬神色没有半分波动，缓慢而坚定道： “兵者，可以慈，将…不行！” 第312章 遗落神光，一念生死 一个意料之外的答案，却不难理解。 若是放任覆灭神隐两脉、甚至将上百里海域都化作自身领域这般恐怖的存在离去，隐入中原... 待对方休整归来时，那就不仅仅只是波及一座县城的生灵了。 一念之慈，却有可能要大唐为此付出成百上千倍的代价，甚至或有覆灭之威。 身为三军主帅，刘文敬绝对不会犯下这样的错误。 但凡能找到黑海之主，刘文敬都不会让这等祸端离开海州地界，进入中原。 必然会不惜一切代价将它扼杀在此地。 哪怕千夫所指，在所不惜。 若不具备这样的觉悟，便也没有资格执掌鱼符。 取代季牧意志的灵梦蝶略一思忖，便也想清楚了这一点。 知道这一战不可避免后，灵梦迅速检视了一遍自身状态，最后喟然长叹一声。 它不再说话，视线轻移，看向海岸方向，目光渐渐冷峻。 刘文敬微微凝神，与它隔空相望。 良久，灵梦突然轻轻一笑： “我说小家伙，活着，不好么？” “嗯？！” 海岸边，刘文敬瞳孔一缩。 却在这时，只见灵梦微微抬脚... 一步之间，尚未落足，便有无数荧光迸现！ 一步之后，像巍石入湖，波纹浩荡...七彩色光晕密如实质，以它为圆心轰然扩散！ 府邸院落、四方街巷、鱼香县城。 诸多存在于此的百姓和停留在这里的外乡人，连带着数千青豆点化而来的银甲兵卫，都在刹那间被光芒淹没一空，如崛起的海浪吞噬大地。 灵梦蝶十分清楚自己的敌人是谁。 困龙阵中，数千甲士首当其冲，被无尽霞光一扫而过。 这一瞬，时空仿若定格。 下一刻，银甲兵士的脸上同时露出了迷茫与痛苦的神色，连带化作龙首的阵旗、其竖起的瞳孔都在此际变作混沌，无从聚焦，紊乱不已。 严格来说，这些银甲兵士不属生命范畴，因此迷茫的神色根本不可能出现在他们脸上。 撒豆成兵，是太上驭兵诀的其中一式，本质是兵圣以自身法则所化。 此神通所化兵甲，圣人不死，兵魂不灭，并且完全尊属兵圣意志，不受任何情绪影响，是一支绝对的利剑。 但现在，他们却像是被灵梦挥发的光晕赋予了某种特性。 使得他们此刻…好似真的“活过来了”一样！ 在某种程度上，这可以理解为灵梦蝶以神光硬生生剥离了兵圣法则，将点化之兵化作了另外一种几近独立的存在！ 如此能力，匪夷所思至极！ 被逼到墙角、不得不动手的灵梦蝶，赫然打算以最快的速度解决战斗，因此一出手便是势如雷霆，根本不存在所谓的试探！ ... 每一位先天圣灵，伴随成长，都会觉醒各种极为强大的神通。 这些神通脱胎于圣灵天生所掌握的法则，其本质类似，但用途却大为不同。 但可以确定的是，越古老的圣灵，对法则的理解越深，因此神通威能自然增长，动辄便有翻天覆地之能。 遗落神光，便是幻世灵梦蝶以梦境一道觉醒的天赋神通之一。 霞光覆盖之处。 实与虚，生与死，皆在一念之间。 本质上，这是梦境的一种延申。 七彩霞光类似一张绝美的捕梦网，能将一切覆盖之物都纳入梦中，甜蜜却致命。 哪怕兵甲为法则所化，并非活物，但在梦境主场中，幻世灵梦蝶依旧能强行...赋予他们“生命”！ 简单来说... 便是以梦境...剥离法则！ 这等古老圣灵对法则神通的理解与掌控，是现在的应莲觞蝶儿之流还远远无法比拟的。 第313章 南山老道第一符师 遗落神光刚刚扩散之际。 鱼香县另一边，小客栈中。 位于窗边的张之琳神色一变。 仓促间，她伸手一把将李寒衣拽到身后，然后从随身的空间器物中掏出了一张...灿金色的符箓。 看到这张符箓的瞬间，她脸上露出了一抹肉痛的神色，但动作却没有半分迟疑。 她一举咬破舌尖，喷出一口精血到符箓上，再以灵火点燃。 随着她的动作，符箓刹那间光华流转，氤氲白气弥漫，将客栈盘旋包裹。 那道白气与李寒衣身上的逍遥气同根同源，但位格却不知高出几许。 甫一出现，便如横贯在滚滚江流之中的礁石，硬生生在那势不可挡的霞光巨浪中探出一角，使光晕不得不于此处分流。 幸运的是。 客栈后方，正是鱼香县百姓人家最为密集的街巷。 张之琳于此际祭出符箓，却意外救下了不少无辜之人的性命。 但饶是如此，仍旧有许多在睡梦中死于非命。 既然已经暴露了，无需依靠人多来遮掩身份，那对灵梦蝶这等动辄横跨万古、穿越万千梦境的存在来说。 几百凡人的性命，在这场涉及圣境的战斗中，就如尘埃般微不足道。 不会特意针对，但也根本不会为此留手。 或许无关冷漠，只是见证太多，生命自然而然在他们眼中，更换了一种表现形式. 不过，让灵梦有些诧异的是… 除了海岸对它有威胁之外，这个小县城里...竟然还有人拥有抵抗自己遗落神光的手段？ 张之琳这张金色符箓，出自终南山上那位“人间最逍遥”的道士，是他亲自炼制给自己大弟子的保命之物！ 除“逍遥”称号之外，那位道士其实还有一个响亮的江湖称号——第一符师！ 也正是因为他的存在，使得整座南瞻部洲，大大小小上百家以符箓立足的宗门门派，无人敢称符箓正统。 只不过，这位道士本人却似乎从来没把这当回事。 当初有人问他此事，有一句回答广为流传，甚至一度成为终南山弟子闯荡江湖的口头禅。 “画符...挺好玩的。” 嗯…或许...对他来说，符箓一道，真的就仅仅只是玩玩而已。 不过此刻，就是这个因随性好玩而画出的符箓，却一举挡下了灵梦蝶的遗落神光，救下了鱼香县数十人家。 并且在这之后，符箓竟还未消散。 剩余的白气不断凝聚，最后化作了一位丰神俊朗的男子，飘浮在客栈上空，微有些好奇的看向鱼香县府的方向。 一身素袍，飘逸出尘，宛若谪仙。 这个时候，似是因自家师尊虚影的出现壮了几分胆子，方才被吓的一动不动的李寒衣颤悠悠地从张之琳身后探头。 他先看了眼窗外，正好将除客栈方向外、一片平整的街道尽收眼底… “我滴乖乖…” 李寒衣咽了咽口水，平复了好一会儿。 随即，他抬头瞄了眼师尊，最后视线落在了师姐手中已然燃烧近半的金色符箓上，悄悄凑过来，不失艳羡道： “天字符哎！ 我向师尊他老人家要了那么久他都不给我，果然偏心！” 张之琳气的一巴掌拍在了他的脑门上。 “没给你都敢掺和圣人之争了，给你你不得上天？！ 而且...要不是担心你跟着跑出来，老娘压根用不上这张符！！！” 李寒衣欲哭无泪：“根本不是我想要来的啊！” 丝毫不理会他的申诉，在极短时间内把李寒衣按住暴揍一顿后，张之琳抬起头，看向头顶那道飘逸的身影，目中却也有些疑惑。 师尊从未给过她防身之物，不久前，师弟要下山，却突然给了她一张… 时间甚至在给李寒衣金气还生丹之前。 是巧合么？ 思忖半响，张之琳神色逐渐变得有些复杂了起来。 怎么看，这逍遥天符都不像是给她用的。 给她或许只是因为逍遥天符只有在她手里才能发挥应有的作用，能在最大程度上，确保某人安全... 因为若是遭遇危机，她这位天心圣女不至于被瞬间秒杀，还能拥有施展符箓的机会... 所以…这到底算谁偏心谁？ 一想到这，她掐着李寒衣耳朵的手不自觉就更重了几分…… 第314章 三军结阵，兵圣刻魂 海岸边，银甲兵卫一同脱离掌控的瞬间，刘文敬瞳孔收缩，神色渐渐凝重。 困龙阵除困敌之外，还能同时削弱阵中之人接近三成的实力。 虽然刘文敬清楚这种仓促间布下的阵法对黑海主人这等境界的存在不会造成太大影响，最多不会超过一成。 但饶是如此，对方能够身在阵中，让银甲一瞬间同时陷入混乱…仍旧出乎了他的意料。 这代表对方的真实境界已经完全凌驾他的法则之上，甚至能够在一定时间内，强行扭转他的法则！ 这样的对手，刘文敬还从未遇到过… 不过他也察觉到，对方的状态...似乎比想象中还要更差一些。 因为上一次带给他这般压迫的存在，早就飞升上界了，根本不可能留存人间。 黑海主人也是一样。 身在三界之中，再强也不可能打破这个平衡。 就算是这样，对方仍旧在一步之内让困龙阵陷入了混乱，若是恢复完整...刘文敬不敢想象。 他更加坚定了要把此人扼杀在这里的决心！ 深吸了口气，刘文敬看向营地方向，略有叹息道： “攒点家当不容易，还想给那位年轻人省点，现在看来，难喽…” 摇了摇头，紧接着，他身影一闪，出现在了营地中央。 此际虽是深夜，但大唐七万禁军，竟无一人入眠。 早在刘文敬有所动作开始，云渚等将领便已命人将营地里的所有将士唤醒，穿戴甲胄，此刻早已整军待发，等候多时。 见大将军身影出现，所有将士面容皆是一肃。 这里面大多数人都并不太了解自己要面对的是什么。 但只要军令一出，所有人都会拼尽一切，不会有任何迟疑。 包括他们的生命。 兵圣很清楚这一点，所以在这一刻，他眼底有光韵流转、迅疾转动。 在极短的时间内，他视线扫过一个个将士面容，似是要将他们的模样记在脑海，篆刻在灵魂深处。 记录之际，又似隐隐触动了时空领域，让周遭一切都变得缓慢了起来。 他看了很久，但于外界不过一刹。 片刻间，他眼底金光褪去，看向云渚，轻声下令道： “结龙蛇归冥阵。” “是！” ... 在刘文敬如临大敌、整军待发的时刻，灵梦蝶也因为另一边符箓的出现而神色一变。 又一个圣人？ 而且，这个角落里的气息似乎还不止于此。 至少，他的遗落神光竟然无法覆盖对方在符箓之上凝聚的法则？ 当然，也有可能是以他如今的状态，无法做到同时压制两位圣级的缘故... 这具身体，抛开稳定程度不提，也委实是太弱了些。 哪怕幻世灵梦蝶这段时间炼化道源的同时一直在改善，此际也多少有些力不从心。 并且因为方才出手，它对永恒幻梦的掌控已经不自觉下降了几分，体内更是隐隐浮现出一抹躁动。 灵梦清楚的知道这股躁动不属于它。 “哼...三千次梦境轮回的崩塌，也竟还未沉沦么？” “倒是有几分能耐。” “不过，想翻身...凭你，还不够。” ... 另一边，应莲觞一直在全程关注着战场。 遗落神光覆盖后，小县城变得平整了许多，应莲觞得以看到了始作俑者的真容——季牧。 他眉头不自觉的皱紧。 思索片刻，他缓缓站了起来。 下一瞬，“咻”地一声，青龙棍从地上飘了起来，拦在了他的面前。 紧接着，青王身影随之浮现，皱眉看着他，问道：“你要干什么？” 应莲觞沉默半响，指了指季牧：“他...好像被夺舍了...\\\" “那跟你有什么关系？” 应莲觞想了想：“他不在了，以后就没酒喝了。” 青王一脸痛心疾首道：“你是堂堂应龙之子，先天圣灵！一坛酒就能给你收买了？” “那倒不是，我只是觉得他有那么多好酒，要是都给那个黑海之主，太便宜他了。” “......你知不道夺舍他的是什么存在？” “畜牲。” “...你自己也是！” “爷是龙。” “......\\\" 第315章 莲殇持棍，长风化妖 跟随这样一个夯货，青王只觉得自己心累无比，恨不得一棍子敲进他的天灵盖，看看里面装的都是些什么东西。 但埋怨归埋怨，青王清楚的知道此时绝对不能让应莲觞掺和进这种巅峰圣战之中。 出海找圣级妖兽复仇也就算了。 应莲觞身上的应龙之血，让他能在面对妖族时有着绝对的压制力，哪怕面对高一级的对手，也不至于瞬间败退。 打不过，跑还是可以的！ 而且按青王的计划...在广阔的须弥海域找到那头畜牲之前，应莲觞一定会先遭遇许多其他危机，对他来说，未尝不是一种打磨。 况且海上虽然风险奇高，但同时也会伴随一些陆地上所没有的机遇... 待他经受这些历练，真正遭遇那尊圣级妖兽时，或许对方已经构不成威胁了。 这也是青王没有大力阻拦应莲觞出海的原因。 但这次不一样。 那个夺舍季牧的存在，青王根本看不到它的边界... 霞光一展，夜月无光。 能让刘文敬这等老牌圣人都不得不严阵以待，那就根本不是应莲觞现在能够掺和的事情。 但就在青王下定决心，准备不惜一切代价拦下应莲觞的时候... 这位劳心劳力的老龙突然察觉到不对，猛然回头... 只见另一边，青龙棍晃晃悠悠飘了起来，让出位置，并将棍身调整到合适体位，自行塞到了应莲觞手中...... 青王愣了一下。 但旋即，他便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顿时气的七窍生烟，当即破口痛骂道： “畜生啊！” 同一时间，黑王的怪笑声在应莲觞耳边响起：“小子，我挺你，干他丫的！本尊给你掠阵！” 应莲觞嫌弃的看了他一眼，手上一拍，顺手就把黑王递过来的棍身一巴掌拍进了地表。 干净利索。 黑王：“......\\\" “小子你...” “砰！” “你丫的别不识...” “砰！” “老子杀...” “砰！” 另一边，青王趁着这个时机，毫不迟疑转身，打算夺回青龙棍的掌控权。 但就在这时，一股极为强盛的波动连带着一声轰鸣震响，瞬间吸引了三人注意，掐架的动作也在一瞬间停滞了下来。 应莲觞觉得自己只是眨了下眼睛，视线中的季牧就不见了！ 似是想到了什么，他猛然往营帐的方向望去。 只见季牧的身影出现在营地上空，近似妖化，整个人都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他身上的威压宛如实质，引得海水如同煮沸般翻涌。 而在他眉心处，钻出了一颗不停变换色彩的宝石，散发霞光； 脸颊边缘及脖颈处，甚至往下的皮肤和身体，都缠裹着一种复杂奥妙的纹路。 同时在他背后，还有一对宽广修美的蝶翼幻化，以一种奇特的韵律轻轻舞动。 此刻的季牧，仅是直视，便让人有种头昏目眩之感。 营地早已不在，被一道横贯数十里的深坑所替代，无尽海水倒灌而入，一片狼藉... “这...” 应莲觞瞳孔急剧收缩，迅速往其他方向望去，最后在离巨坑不远处看到了刘文敬的身影，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要是这位圣人都被一击秒杀了，那他就得重新考虑好酒归属的问题了... 他喜欢直来直往，但并不是傻子。 有实力的人，喝点好酒似乎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不过好在，这位圣人还没有倒... 此刻，刚刚惊险躲过一击的刘文敬一脸沉凝，凝望天空中那道霞光万丈的身影。 就在不久前，鱼香县中，对方还在抬头看他的银龙，此刻双方已然异位。 千钧一发之际，兵圣以驭兵决强行挪移了七万将士，硬生生躲过了这一击。 阵势未成，他没有选择以硬碰硬。 灵梦也正是瞅准了这一点，才选择悍然出手。 困龙阵，最多能把它从藏身之地逼出来，但根本困不住它。 ... 第316章 无为无为，自无不为(上) “发生了...什么？” 鱼香客栈中，李寒衣咽了咽口水，看向了身旁的师姐。 然后他就发现，对方的神色与自己一样惊骇，差不到哪去。 他心里平衡了许多。 一直欺负自己的母老虎，原来也有这样的一面...... 这件事情的有趣程度似乎完全盖过了李寒衣对窗外圣级强者交锋的恐惧。 不过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事情吸引了他的注意... 释放遗落神光的人，竟然是他极为熟悉的一个人——季牧。 虽然不理解具体发生了什么，但李寒衣本能感觉到事情的不对劲。 饶是季爷再妖孽，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拥有比肩圣人甚至压制的实力吧？ 要知道...他自己现在还是入虚呢？！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深吸口气，李寒衣终于想到了什么。 他缓缓抬头，看向客栈外那道似乎没受到什么影响的虚影，试探性的问道： “师尊，您就不打算…帮帮忙？” 看清季牧面容的那一刻，李寒衣就再无法以“看客”自居，内心无可抑制的就变得焦灼了起来。 扬州城外那一战，季牧灰飞烟灭的那一幕，是他心中一直拔不掉的刺。 虽然后面季牧复生归来，让他内心稍稍平复了几分。 但那根刺，相比于季牧，其实更多是因为当时察觉到自身的弱小无力才深深的扎根在他心里的。 什么也做不到的感觉，李寒衣这辈子都不想再体验第二次。 所以，若非张之琳此刻还在按着他，他说不定已经跳窗飞出去了。 虽然做不到什么，但李寒衣知道，师尊绝不会坐视他惨死在敌人手中… 海岸处，刘文敬似是也察觉到了什么，视线隔空投递过来。 看到道士虚影的瞬间，他神色明显露出了一抹意外，视线中也多出了一股问询之意。 表露出来的意思再明显不过——“哥，搭把手？” 若是这位观主能够出手，那今天的事就有几分胜算了。 唐军…说不定也会少死很多人。 在天空中君临大地、恍若神明般的季牧也意识到了什么，神色一瞬间沉了下来，甚至短暂停下了进攻趋势，同样将目光投了过来。 整个剑拔弩张的战场，似乎都因为道士的出现而短暂停滞了下来。 就连逍遥子自己，似乎也没想到借助一道逍遥气露个脸会引发这样的变化。 从他的脸上，明显看到怔了一下。 待反应过来，这位名满天下的道士毫不迟疑的摇了摇头：“打不过。” 李寒衣：“......” 张之琳：“......” 刘文敬微微叹息，却也没说什么。 虽然同为中原圣人，但所属势力毕竟不同。 每一位圣人都有他的归属和道路。 他的路离不开征战和杀伐，离不开将士与百姓，甚至更离不开朝廷，这也是他站在这里的原因。 既是路，也是责任。 兵者，同样既是诡道，也是正道！ 杀的身前无人，守的身后平安！ 他的道，并非一人，而是一国之道。 但那位道士走的路，跟他是完全不同的，他自然不能以责任裹挟。 大道之路，孑然独行。 终究，都是要靠自己。 刘文敬深吸口气，缓缓抬手，一时无数阵旗翻飞，遁入空中隐而不见。 一道道金光自各个空间节点穿梭而出，架构在他身后的将士身上，而他作为一切光芒的归处，气势也随之拔升，如山岳隆起，隐龙抬头！ 有身后七万将士加成，这一刻的兵圣，气势已然达到了圣人极致，甚至有隐隐踏破那道门槛的趋势。 另一边，看到道士只是打算观望的灵梦蝶内心微微松了口气，周身气势再度翻涌，似千重海浪、择山而吞。 两大巅峰圣级的气势几近化作实质，像两尊巨兽在海浪和山峰之间投下一大片阴影，吞灭星光。 不过灵梦蝶在行动之余，仍旧分出了一部分注意力时刻关注着客栈方向，显然也没有完全放心。 而那位逍遥道士却似乎完全无此自觉，只是自顾自转身，看向自己的两个便宜徒弟，微有些疑惑道： “为师...给你们拖了那么长时间，你们...怎么还不跑？” 第317章 无为无为，自无不为(下) 听到逍遥子的问询，张之琳愣了一下，猛然低头看向自己手上的符箓。 下一刻，她赫然发现逍遥天符此刻早就燃烧了大半，仅剩一角还在苦苦支撑，似乎下一瞬也会随时熄灭。 看到这一幕后她倏然一惊，好似被一盆凉水泼下，整个人都清醒了几分。 她突然想起来师尊压根不在这，这丫的只是一张符！ “师尊！！！你怎么不早说！” “嗯...忘了。” 张之琳不再迟疑，准备提溜起李寒衣的衣领夺窗而逃！ 再不跑，等符火熄灭，难道还想留在这跟圣人过过招不成？ 但就在她有所行动时，突然惊觉手感不对，转头一看，只见自己提溜的哪里是什么李寒衣，分明就是一床被单！ 一转头看向窗外，张之琳顿时气的七窍生烟。 只见李寒衣此时正鬼鬼祟祟、速度奇快的向着两大圣人对峙的中心跑去... 以逍遥真气的特性，李寒衣若是想，张之琳其实是困不住他的。 当然，他的速度没有后者快，毕竟境界差距在那。 所以以前逃跑，最终都会被抓回来毒打一顿，大概来来回回几次，李寒衣自己也觉得没意思，然后就不跑了。 久而久之，连张之琳自己都有些想不起来这回事...... 这一次，李寒衣属实是杀了她个措手不及。 看着他不顾一切奔向战场的身影，张之琳牙都快咬碎了。 她猛然抬头看向客栈上空，悲愤交加道： “师尊，你为什么不拦着他？！” 逍遥子按住下巴陷入沉思。 “嗯...” “行不用说了，知道您忘了！”张之琳在他刚刚说出第一个字就出声打断了他。 没时间去听理由了，因为再耽搁一会儿，李寒衣就快走到圣人脸上了！ 张之琳深吸口气，旋即从窗口一跃而下，直直朝着李寒衣的背影追去。 落地的瞬间，她在大地上踩出一个龟裂的巨坑，一口闷气在她的胸膛郁结。 “一个个的…啊！老娘当初就不该上终南山！” ... 客栈上空，逍遥子神色没有任何变化，依旧淡然。 只是在望向那对师姐弟一前一后奔飞的背影时，嘴角却不自觉的露出了一抹笑意。 此刻，逍遥天符已然燃尽，但令人惊异的是…逍遥子竟然还在此地，丝毫没有随着符箓消散！ 这一刻的他，赫然是那位观主本尊！ 就在李寒衣即将扑向神色诧异的灵梦蝶，而张之琳紧跟在后面，即将揪住他衣领的那一刻… 逍遥子缓缓吐出了一口白气，纤细修长的五指悠悠探出，对着无尽海域，轻盈一握！ “上善若水。” 这一刻，世界仿佛翻转... 身在下方的是干涸的海床，而身在头顶的...是一整片灿银之海！ … 那轻轻的一握，竟是把方圆近百里海域的海水都卷到了天空。 从上至下，像是天幕掉落一角，直朝季牧盖压而下！ 对逍遥子来说。 他要出手，压根不需要什么肩负天下苍生等等什么大义的理由，听着都累。 所以就算刘文敬方才真的拉下圣人脸面请他帮忙，他也会不为所动。 关他什么事？ 但是如果真出手的话，那也便出了。 就像现在... 一场架而已，打便打了。 无所谓。 他甚至是最快出手的那个，那俩甚至还在试探... 从一开始，他就把选择权交给了自己的两个徒弟。 所以李寒衣面对即将爆发的圣战一直没跑，他没劝； 后面挣脱张之琳跑出去时，他也没有拦。 最后张之琳跳窗去追李寒衣时，他还是没动。 他只是，一直在等一个态度而已。 想看看这些小家伙想做什么。 而现在，他们已经作出了选择，而逍遥子也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了。 至于其他什么更为正经一点的理由... 什么黎民百姓、原则、兵圣、朝廷、天罡帝星... 他逍遥子要是在意这些，还修逍遥做什么？ 第318章 海州圣战，夜半彩霞 灵梦看到李寒衣带着张之琳朝他们跑过来时，真的愣了一下。 脑海中似在思考——怎么会有这么弱的虫子跑到他面前送死？ 以为凭借刘文敬一人能护得住他们？ 但紧接着，他便想到了什么，神色骤然一滞。 这时，倒卷而下的银海天幕正在告诉他——这是为什么。 ... 刘文敬错愕的看着漫天海水从天而落，将一切席卷吞没，一时都没反应过来。 怎么就打起来了？！ 不过毕竟是圣人，很快便从失神的状态恢复，当即伸手隔空一握。 没时间欣喜，那样会白白浪费这个机会。 伴随他的动作，数万将士齐声怒吼，无尽金光汇于一处，在他手中凝结成一柄璀璨的长枪。 与此同时，虚空中具现出了一尊顶天立地的金色法相。 法相一出现，便将漫天云气抓握在手，同样化作一柄长枪，龙纹缠绕，震荡虚空。 没有丝毫迟疑。 穿云枪凝聚的刹那便对准了灵梦，随即伴着兵圣一声怒喝，瞬间破空而去！ 轰鸣震荡，一圈圈波纹宛如实质扩散，无尽金光裹挟海水，疾风骤雨般洒落天际。 一击之后，漫天都是蒸腾的水雾，到处皆一片狼藉，所有事物也都变得模糊朦胧了起来。 刘文敬微微眯眼，强大的神识在大雾中来回扫视，寻找敌人可能存在的方位。 他不太相信对方会被如此轻而易举的消灭。 果不其然。 才堪堪过去一会儿，不久前方才砸落大地的海水便再度沸腾了起来，无尽霞光自海底涌出，将夜空辉映的璀璨无比。 紧接着，灵梦愤怒无比的声音回荡在这天地之间。 “本尊的道源！好...玉皇、须弥...好...还有你们人间...很好！” 听着季牧咬牙切齿的声音，李寒衣神色古怪，只觉得别扭至极。 他更加坚信那不是季爷，而是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占据了。 不久前，当逍遥子那声“上善若水”回荡的刹那，李寒衣和张之琳惊愕发现，他们明明是奔着海岸边去的，最后却莫名其妙跑进了客栈。 这不是梦境，而是为了把他们拉回观景台，逍遥子直接强行挪移替换了一片大地！ 于是乎，这对刚刚分离不久的师姐弟再度出现在了同一空间之中。 二人视线在房间里交汇，相互寂静。 下一刻，李寒衣猛地掉头，直往屋外飞奔而去，但有了防备的张之琳哪里还能让他得逞？一把就揪住他的后颈惯到了床上！ 李寒衣眼神一点点变得绝望。 “师尊害我啊！” 张之琳摩拳擦掌，狞笑着朝他走了过来，周身气息涌动，汇于拳锋。 “跑啊，怎么不跑了？！” 李寒衣挤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试图平息几分怒火： “师姐，我错了...还有，咱不打脸行不？” 然后，他的挽回似乎没有任何作用，只有一个白皙的拳头在他视线中不断放大… 李寒衣几乎是本能的闭上了眼睛。 但下一刻，与以往不同，预料中熟悉的拳头这次却没有落在他的脸上。 张之琳的拳头在离他不足一寸的位置停了下来，李寒衣甚至能感受到那股扑面而来的劲风… 他微有些疑惑的睁开了眼睛。 却在这时，他被两只柔软的胳膊紧紧揽住，淡淡的清香泌入心怀。 同时，张之琳微颤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要是师尊本体不来，你就死在那了知道吗？！” 不仅是声音，李寒衣甚至还感受到师姐在抱着自己时，身躯竟在发抖。 原来，她还有这样的一面… 李寒衣沉默了一瞬。 旋即，他张开手，将张之琳同样抱在了怀中，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柔声道： “抱歉师姐，道一下次不会了。” … 在屋内师姐弟抱在一起之际，海岸的圣战也激化到了顶峰。 似是因停止炼化道源，灵梦蝶得以抽回了一部分力量，羽翼扇动之间，数百里海水瞬间冻结，化作一片冰川。 显然它被方才逍遥子用海水卷没给气的不轻。 与此同时，无尽神光自冰川下喷涌，覆盖千里。 目之所及，尽数被霞光占据！ 哪怕远在长安的人，都能看到被浸染的半边夜空。 第319章 万家灯火，不夜长安 长安城。 唐圣宗在一众亲卫护送下，登上了城楼高处。 面向城外，默默眺望了一会儿远处霞光，他眉梢一点点的皱起，神色罕见凝重。 思索片刻后，他收回视线，转向身旁一位银装素裹的女将，轻声道： “浅月，南衙禁军驻扎在长安的有三万，朕与你暂掌南衙统兵之职，即刻带兵前往海州增援，不得有误。” “自洛阳事变后，他们都配有飞行妖兽，不消半日即可赶到。” “希望...还来得及......” 女将闻言面色一变，急声道： “陛下，万万不可！” “之前七万北衙禁军都被兵圣调走了，如今长安城守卫空虚，城内三万禁军已经是守卫您的最后力量了！” “无妨，速带兵前往吧。” “可是陛下…” “嗯？！” 唐圣宗的目光扫了过来，静静的看着她。 原本，被这样一位真龙天子注视，任谁都会汗流浃背吧？ 但那位一袭贴身银装、看起来英姿勃发的女将军却只是紧抿着红唇，目光虽因畏惧而有些闪躲，但不知为何，最后却仍是在唐圣宗充满压迫的目光下倔强道： “我…我不去…” “你要抗命？” “那也比让陛下陷入危险强。” “李浅月！” “哥哥！” 这一声清亮的呼唤似一声惊雷，让唐圣宗一时沉默了下来。 整座城楼也因此陷入了长久的静谧。 周遭的亲卫眼观鼻鼻观心，大气都不敢出。 半晌，唐圣宗看着这位从小便喜欢黏着自己的妹妹，神色微有无奈。 但片刻后，他的神色便渐渐严厉。 他深吸口气，指着她身上的亮银甲胄，沉声道： “你披着这身战甲，就是我大唐的将士，不是什么公主！” “你叫我哥哥，那是因为你自己知道自己姓李！但这个姓氏，以及这个姓氏所流淌的血，代表的是万民运命肩挑一身的责任，而不是什么浅薄的荣耀和任性！” “现在，朕再最后问你一遍，我大唐将士…最重要的是什么？！” 浅月红唇抿的更紧了，目中满眼委屈。 她不明白为什么只是担忧哥哥、怕他身旁无人遭遇危险，会让一向温和的哥哥发这么大的火。 但许是看到哥哥生气，这位自幼拜入剑阁、近些年才修行归来，人称月影小剑仙的公主不敢再触他的霉头。 所以就算眼中噙着泪，她也依旧应道： “军令。” “那你现在在做什么？” “抗命…” 许是被她的直率给气笑了，牵动往事，唐圣宗紧绷的面色稍缓。 他叹了口气，拉起浅月的手，绕到城楼后方，面向长安。 此刻，天上虽已月落星沉，但长安城内依旧灯火荧煌。 从城楼高处纵目远眺，像是有无数条小溪川流蜿蜒盘旋，最终汇聚出一幅盛大的图景，名唤人间。 自唐圣宗上位不久，便将城内维护治安的夜吏增派三倍，同时逐渐废除了宵禁制度，开创先河。 长安“不夜城”之名，便是自此而来。 天上玉京无影，人间灯火辉煌。 唐圣宗看着这一幕良久，神色露出一抹自豪。 片刻后，他看向身旁虽然安静、但依旧藏着委屈的妹妹，缓缓开口道： “浅月，你且看这盛世，虽然美好，但也极为短暂脆弱。” “亦如那飘流在江河之中的孤舟，纵使现在波平如镜，能看得月明如洗，但指不定什么时候吹来阵风，旦夕之间，便有倾覆之危。” “现在的一切安好，都是建立在自身有绝对相匹配的能力以及…武力之下！” “所以，大唐可以换无数位李姓天子，但绝不能再失去一位圣人，而且…” 唐圣宗话语一顿，看向城下的万灯图景，眼底流露出了一抹笑意。 “你说长安守卫空虚……你且再看看，这万千子民，哪个不是朕的力量？” “有他们同在，朕又何须禁军才能护得自身安危？” 第320章 愿与携手，百转轮回(上) 圣战堪堪打响之际，所有圣境大能的注意力都被彼此分割，早就无心关注其它。 任何一个疏忽，都有可能招致殒命之危。 所以当海岸彻底打起来之后，另一边的鱼香县便愈发无人注意... 鱼香县府因为之前正好位于遗落神光放射的中心，早已化作了废墟。 放眼望去，一片残砖败瓦，烟尘弥漫，似在静静的宣告着此地已非生命之地。 不过就在这一片瓦砾之下，似是受某种力量影响，有一片狭小的区域被隔离了出来。 区域内，昆仑之主季小硕的身影堪堪跻身于此，微闭双目，似是入眠。 而就在她身旁不远处，有一柄古剑安静的横躺在那里。 海底一战后，君子剑再度沉寂，季小硕便把它背在身上，带到了鱼香县。 因为之前短暂把持过此剑，所以当时在场的人中，她也是唯一能暂时背动这把剑的人。 原本按李寒衣的描述，季牧也可以。 但当时的季牧见到这把剑，默默地就把身子背了过去，就差在脸上写着“莫挨老子”了… 当时众人虽然奇怪，但海水即将倒灌压顶，让他们来不及多想。 再到后来，就没有人能想起这件事了。 对幻世灵梦蝶来说，影响一个人的记忆，可比影响现实...容易太多了。 哪怕背剑的季小硕在近处影响下，都逐渐忘记了这把剑的存在，甚至远离剑身三寸，独自跟着季牧去到海滩。 所有人，都忘了这把剑。 而君子剑似乎也因为一直沉寂“睡着”，没有任何动作，导致就连始作俑者的灵梦蝶对它的关注都少了几分。 现在，它又不得不应付逍遥子和兵圣两大圣人的联手… 可以说，这一刻就连灵梦自己，都遗忘了这个一剑开渊的恐怖圣器。 而就在此际，或许是碰巧，又或许是早有预谋。 这把沉寂了许久的古剑，不经意间，轻轻地…震了一下！ … 在现世上演着一场震荡整个中原以及南瞻部洲的圣战时，还有一个地方几乎没受到什么太大的影响，只是独立演化进程。 幻世，无限梦境深处。 “大哥哥。” 听到这一声熟悉的呼唤...季牧略有些艰难的转头，看向了背后的身影。 那是一个小厮模样的女子，个子不高，脸上还残留着些许稚气。 季牧分明不认识她。 但在看向她的时候，他却隐约看到…有另一个娇小的身影在慢慢与这个小厮重叠。 不仅是现在。 他脑海中每一个破碎的梦境，每一幕最后看到的人影，都与那个娇小的身影重叠在一起，完美贴合。 这一幕仿佛化作了一股巨浪，不停冲刷着他的脑海。 在某个碎片中，她是书童的形象。 而在另一个碎片里，她又变成了靠近月明楼的一家店铺老板的女儿。 或许是男，或许是女... 或许是人，或许是妖... 或许是以不同的身份和方式，但无论如何，她都一定在。 一次又一次，一轮又一轮。 无数场梦境，无数次变化，无数次陪伴... 从未缺席！ 季牧走过的所有的路、经过的所有地方，处处都能看到她的身影。 只是季牧从来没有注意到而已。 他跨越万千梦境，早已迷失了方向，神魂几近崩毁。 蝶儿清楚的知道这一切，将他无数次的沉沦与痛苦都看在了眼里，内心虽焦灼，但却无能为力。 她的痛苦甚至要远远凌驾于季牧之上！ 但在这场几近没有边界的梦境之中，她所拥有的力量，实在是太微弱了，不及本体的万分之一。 什么都做不到...... 她一次又一次穿越梦境，飞蛾扑火般扑向毁灭一切、包括他自身的季牧，却始终无法触碰到他。 她只能眼睁睁看着季牧走向崩毁，然后开启下一场轮回，陷入新一轮的漩涡与痛苦之中。 一开始，她会抱住膝盖偷偷哭一会儿。 反正梦里也没人看到嘛！ 不丢蝶脸。 但到后来，她已经哭不出来了。 极致的悲伤往往是无声的。 而且，她也已经没时间去哭了... 第321章 愿与携手，百转轮回(下) 随着轮回次数增多，季牧意识到虚假，他崩碎梦境的速度越来越快，在一个梦境中留存的时间越来越短。 这并不代表他快要醒了。 恰恰相反，这是他要彻底崩坏的前兆。 他已经什么都无法相信了。 就像拼命奔跑想要逃离影子追逐的人，绝望又无力，最终只会跑到力竭。 而因为梦境穿梭加快，蝶儿不得不拼尽全力才能跟得上他的脚步。 一旦跟丢，万千梦境之中，她将很难再找到季牧的身影。 她只是一个梦境行者，并非梦境的主人。 蝶儿十分清楚，因为共命契约的存在，在季牧意识彻底崩毁、不具有任何威胁之前，本体都不会直接吞噬自己。 那样等于将那份契约也一同全盘接收。 现在的灵梦蝶拿这份契约没有任何办法，甚至无暇去管。 况且玉皇落子，自然不是那么容易分离的。 而蝶儿在被本体以特殊的方式短暂吸纳之前，也恢复了一部分记忆。 因此，没有人比她更了解本体的性格。 本体不会容许有个虫矛般的存在凌驾在它的头顶！ 意识的崩毁，在某种意义上，与死亡等同。 所以，灵梦蝶一直在折磨季牧，甚至就在等待着他的意识走向毁灭。 唤醒季牧的意识，也可以说是在救蝶儿自己。 但蝶儿从来没有想那么多。 她只是，不想再看到大哥哥那么痛苦的样子了... 每当梦境最后，季牧意识到虚假，疯狂释放狂暴灵力的那一刻。 蝶儿同样也会疯了一样冲上去，想要紧紧的抱紧他， 哪怕明知这样...会很疼！ 但狂暴的灵力，可从来不管面前站着的是谁。 这些灵力，其实是季牧逐渐崩塌凌乱的意识在梦境中的具现，所以灵力越狂暴，蝶儿心里就越难过，同时也越疼... 她在季牧彻底崩坏之前不会死，但不代表能够免去疼痛。 意识的攻击，与她同根同源，她根本无法免疫。 而她，明明最怕疼的了... 在外面的时候，季牧每次受到伤害，尤其是被雷劈的时候，她都会哭。 而现在，季牧做过多少梦，她便跟着穿越了多少梦，同时被撕裂了多少回。 意识被强行撕裂再强行凝聚的痛楚，超越了这世界上任何一种痛，但她却轮回了不知道多少次... 从一开始的呜咽到后面沉默的擦擦眼角，再到最后只是咬咬牙便起身走向下一场梦... 蝶儿所经历的，没比季牧少上半分。 甚至因为意识一直清醒的缘故，她所感受到的痛楚，一直远胜于他！ 这一切只为了...能够抓住他的手！ 一路走来，蝶儿早已把季牧当成了自己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思维，痛觉，生命... 一切的一切，早已紧密联系在了一起，不可分割。 缔结共命契约是玉皇为灵梦蝶设下的局。 但他或许也不曾料到，自己精心布置的两颗棋子，最终会发生这样的变化... 虽然觉醒成为星族，但他本质上，依旧还是未曾摆脱天族的思维模式，将一切都看作是自身登顶的工具。 他觉醒的，只是恐惧和欲望。 因此他不会理解，这世间的人情冷暖。 天地无情，但生命，却是炙热而有温度的。 哪怕季牧的意识在梦境早就混乱不堪，但在本能中，还是一直在找寻某个身影的。 不然，他的意识可能早就崩毁了。 这是吊着他的最后一口气！ 虽然他并不知道的是，那个他一直找寻的身影，其实一直就在他的身边，从未离去。 而这一次，或许是因为现世压制的松动，或许是因为蝶儿忍住苦痛一次次的咬牙坚持，或许是因为季牧跨越万千梦境仍旧残留的那一丝找到蝶儿没有崩毁彻底的本能...... 种种奇迹汇于一处。 这一次，她终于...抱住他了！ 脑海中的碎片不停穿梭流转，历历在目，最后定格到了现在。 这一刻，季牧脑海疼痛的几欲开裂。 他定定的看着死死抱紧自己不肯撒手的小厮，虽然疼痛，但依旧缓缓伸手，将她紧紧的抱在了怀中。 “原来…你一直在我身边啊。” 跨越梦境千万重。 方知自己…从来都不孤独。 ... 无数次梦境碎片之中，季牧都看到了蝶儿的身影，自然也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但他并没有说什么感谢的话语。 因为他知道，就算二者互换，他也会是一样的选择。 就像当初他承诺如果有人想要伤害蝶儿，必然要先踏过自己的尸体一样。 纵使没有契约，一样可以共命！ 默然良久，季牧缓缓低头，将蝶儿深深地埋入自己的胸膛，声音沙哑道： “我回来了，蝶儿。” 当这句话落下之后，蝶儿的哭声如一场压抑了无数个时辰堪堪落下的暴雨。 声声入骨。 第322章 三圣夺光，神通各显(上) 现世，海州海域。 灵梦蝶以一己之力抗衡两大圣级，蝶衣翻飞之间，霞光涌动，整片海域都被它冰封，再不起波澜。 遗落神光覆盖之处，她甚至能够创造法则，冰封一片海不足为奇。 若说对面两人为圣，那它则是身在人间、不得不为圣。 看似一样，实则天差地别。 不过对面两人也非易与之辈。 手底下有七万重兵的兵圣，攻击大开大合，抬手之间，金光阵阵，无尽枪芒如雨。 刚被冰封的光滑冰面在极短时间内就被金色枪芒炸散出一个个触目惊心的大洞，从极高的地方望下，就宛如蜂巢一般。 兵圣在正面战场上展露出来的攻击威力，就算是放弃自身一些利益、解除部分限制的灵梦蝶也不敢硬接，更多是以闪避为主。 逍遥子虽然深居简出，几乎不与人交手，但单凭终南观主、道宗魁首、人间最逍遥、第一符师这一系列名头就注定了他绝不是简单的人物。 就算身处这等大战，他也依旧气定神闲，从未显慌乱之色。 一双极为普通的草鞋轻轻踏空，所过之处，却自有白气如云，氤氲环绕。 无需用笔，凭空一捏，便有数不清的奥妙符文自虚空化现，交互增叠。 金木水火土五行天符简直是信手拈来，再辅以风神雷法，手段驳杂却又威力不凡。 但相比于杀伐攻击，逍遥子的出手更多的是去限制灵梦蝶的行动，就像一开始“上善若水”一式掀起的海浪也仅是为了混淆视线，为了给兵圣创造进攻的绝佳机会。 而就是这样摸鱼般的随性打法，给灵梦蝶造成的困扰，甚至还远在兵圣之上。 毕竟兵圣招式威力虽大，但都简单易躲，若不是逍遥子牵制，大都很难命中。 不是两军对垒的战斗，对兵圣而言，还是有些吃亏，不像逍遥子明显要更加得心应手一些。 最主要的是，别人打架，都是一张一张符箓甩出，珍稀至极。 少有家境殷实的，才可以直接甩出一把，但也会有所极限。 到了逍遥子这里就不一样了。 他一出手，就是一整片符箓之海... 根本不是一个概念等级！ 这一刻的海域战场，有灵梦的七彩霞光、兵圣的无匹金光，逍遥子的云气白光。 三种色彩，代表三种不同的法则，在夜空不停变换争锋。 领域与领域交融碰撞，直打的海枯山崩，震荡不休。 当天光投射一角，晨阳即将升起之际，这一片海域已经不知经历过多少轮崩解再凝聚的场面。 时为冰川，时为炎海，无有停歇。 到最后，哪怕原本一心想跑的灵梦蝶，也是打出了真正的火气。 想它堂堂遨游星空的古老圣灵，来到此地不敌须弥败逃隐藏也就罢了，复活大计却又被玉皇摆了一道... 处处吃瘪，事事不顺。 自打它来到山海世界，就没遇到过顺心的事情，它胸中其实一直都憋着一口郁气，无处发泄。 但现在，区区两个下界人族，竟然也敢如此相逼？ 如何能忍？ 随着它的怒火蒸腾，一股极为恐怖的波动从它身上散出。 那是真正本源圣灵之力的散溢。 盛怒之下，它不打算再保留力量了，哪怕动用残存的本源会让它更加虚弱，也顾不上了。 这次大战之后，之前转化神隐两脉所恢复的那一丝境界或许也将倒退，这些它也不打算去管了。 先把眼前这两个碍眼的虫子杀了再说！ 相比于境界倒退，另一件事情才是它真正所担忧的——它的气息全面发散之下，极有可能会引来须弥的注视！ 因为须弥一直在沉睡的缘故，一些小打小闹都无所谓。 但灵梦蝶动用本源后，必然会导致须弥苏醒，最好的结果，也会降下一缕投影查探... 不过，只要在那之前把所有拦路的障碍都杀光，再度遁藏起来，等风平浪静的时候再出来寻找炉鼎恢复…就没有问题了。 所以，可以出手，但出手的动作一定要快！ 一想到这，灵梦蝶内心不禁有些悲哀。 自己怎么就沦落到这个地步了？ 叹息一声，它身上的气息却愈发恐怖。 玉皇须弥现在还拿它们没办法，但眼前这俩虫子，拼一拼...还是可以杀的。 “嗯？” 兵圣和逍遥子原本一个牵制，一个进攻，此际猛然察觉到不对，出手的动作双双骤停。 二人对视一眼，猛然后撤。 倒退的同时，逍遥子向兵圣缓缓抱拳。 “道友，先走一步。” 话音刚落，逍遥子旋即抬步。 伴随他的动作，大地在他眼中刹那间由宽广变得渺小，脚步抬的越高，大地就越小，理所当然迈的就越远。 这是道门的无上神通之一，缩地成寸！ 一步之间，千里山河，须臾之间即可跨越。 临走前，逍遥子甚至还当着灵梦蝶和兵圣的面顺走了一块土地… 第323章 三圣夺光，神通各显(中) 李寒衣师姐弟所在的客栈，正好在逍遥子带走的那片土地之上。 战斗时，逍遥子一直在分心保护这里，所以此地并没有被圣级交锋的余波化作废墟。 之前侥幸位于客栈后方，因此得以残存下来的零星渔民，也在挪移之前早早躲进了客栈，被逍遥子连带着一块带走。 这些事情都是在极短时间内发生。 从逍遥子对兵圣抱拳再到抬步，兵圣甚至还没反应过来，便看到身旁只剩下了一缕白烟... “先走一步”最后那个“步”字的余音甚至还在他的耳边残留回荡。 “... ...” 兵圣深深地吸了口气，抓狂道： “跑的…是不是太快了点？” 他在前些年曾听说过“南山上有个道士去了海外一趟，徒手搬了座山回来”的传闻。 当时，他还觉得有些夸张。 换做是他，摧毁可以，但隔着一片须弥海扛回来… 这怎么可能是人能做到的事情？！ 但现在，虽然没去看那座山，但兵圣知道这件事情是真的了。 这个道士，真的很离谱… 没那么多时间惊诧。 逍遥子刚离去没一会儿，兵圣便已经感受到了身后传来的阵阵寒意，顿时咧了咧嘴。 他暗道一声晦气，不敢迟疑。 金光裹挟七万将士，瞬间化为一道流光远遁。 太上驭兵诀，不仅可以撒豆成兵，同样可以纳兵化豆。 这是兵圣极为恐怖的一个地方。 不过这样对他负担很大，但事出紧急，他也顾不上了。 身后那股气息太过可怕，哪怕是携带重兵的他也不敢硬接下来。 对方此刻展露的境界，绝对在圣人之上！ 哪怕他刘文敬能接下来，他身后的将士也得死绝，代价太大。 并且超越圣级这种违逆天道的力量不会在人间出现太久。 这也是兵圣和逍遥子为什么一点接招的欲望都没、直接掉头就跑的原因。 犯不上。 看到方才还在联手压制自己，如今却忙于逃命的二人，灵梦蝶冷冷一笑。 “你以为…你们逃得掉？” 它缓缓闭目，身后蝶翼符文流转，自周身凝聚出一缕缕幻蓝色的光芒，汇于手心，最终被它狠狠一捏，爆散出无数萤蓝丝线。 以一缕缕梦境法则，牵系现实。 在这无数丝线之中，有两条极为粗壮的线正缓缓由萤蓝化作深红，极为瞩目。 遁逃中的兵圣与逍遥子动作同时一缓，恍惚间似有一双巨手如附骨之疽般正在一点点攀附上他们的心脏，即将握紧。 兵圣心下一凛，而逍遥子微有些疑惑的在身上拍了拍...轻柔的动作就像是拍掉落在身上的尘埃。 与此同时，就在灵梦蝶于海岸冷笑注视线团变化的时候，其中一条红色丝线的转化进程突然停止。 紧接着，那根线眼睁睁在它眼皮子底下化作了一根白线，最后“砰”地一声...突然在它面前炸散成一团白雾，像是为它在近处贴身释放了一朵璀璨的烟花。 灵梦蝶的笑容一点点凝固在了脸上。 空中最后残留的白气像是对它的无声嘲讽，但无论再怎么找，属于逍遥子的那根线都已消失无踪，无迹可寻。 曾经，棋圣的山海盘能够展露世间万象、众生气运，却从来看不到逍遥子的身影，是有其道理的。 “这是什么邪门的道法！” 灵梦蝶几欲抓狂，但它知道现在不是耽搁的时候。 不把这两个盯上它的敌人快速解决然后遁藏，再过一会儿等须弥苏醒，就再没有机会了。 现在，虽然其中一个挣脱了从未有人挣脱过的梦魂之线，但另一个还在，并且魂线已经转化成了深红… 第324章 三圣夺光，神通各显(下) 本着抓住一个是一个，灵梦蝶没有迟疑，伸手就往那根血线探去。 只要将血线崩解，生与死的界限将借助梦境瞒天过海，瞬间替换逆转。 真实的刘文敬将永远被放逐在梦境之中，死亡则来到现世… 这是幻世灵梦蝶所有天赋神通之中，最为诡异但也最为实用的一式，防不胜防，只是没想到这次失手了一个。 而另一个... 就在灵梦即将握住兵圣魂线的瞬间，它整个身体突然一僵，变故再生！ 一瞬间的迟滞，却让这个无数梦境的主人都生出了一丝不真实的感觉。 “三千次轮回崩毁…你怎么可能还能醒过来？！” ... 逍遥子刚落地不久，就突然察觉到了另一头的变化，不由轻咦一声。 沉思半晌，他看向一脸茫然从客栈探头的李寒衣和张之琳，淡淡道： “为师回去看看，你们，自行回山吧。” 说完，也不等李寒衣他们回应。 逍遥子脚步一抬，缩地成寸再度施展，瞬间化为一道云气消失不见，徒留下一对风中凌乱的师姐弟… 良久，一声清脆悠扬的钟声自远方传来，硬生生将陷入茫然状态的二人敲醒。 李寒衣顺着声音望去，视线最终落在了一处恢宏的庙宇之内。 方才那道钟声，就是从庙宇中传出的。 而这里所看到的一切，都让李寒衣感到陌生。 建筑、人物、风景… 全都是从未见过的画面。 他咽了咽口水，轻轻碰了碰身旁的张之琳。 “师姐，我们…该不会被师尊送到海岸对面了吧？” 张之琳摇了摇头。 “不是。” “那你说这是哪？” 张之琳沉吟半晌。 “应该是…西域…吧？” “……” … 海州海域。 逍遥子的身影刚一出现，就看到了一个面色狰狞，同时周身气息紊乱爆裂的季牧。 几乎是紧跟着他后脚，兵圣裹挟七万甲士的身影也随之出现在天边。 他并没有跑多远，所以此刻回来自然也不用花费很多时间。 方才那一瞬，他们都感受到了那股毁灭一切的气息消失了。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们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落井下石，虽然听起来不好听。 但面对敌人，若是还要讲究这些，那就是一个彻彻底底的傻子。 灵梦蝶见到二人出现的瞬间，面色一变。 “狗皮膏药…” 没有再出手的欲望，这次它竟是直接掉头就跑。 今天变故太多，尤其是季牧的苏醒完全不在它的计划之中。 虽然它很容易就压下对方的意识，但在短时间内却无法将他再度拖入梦中。 况且大战之中，指不定什么时候的一次迟滞，就会让它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它不敢冒这个险。 之前出手，还没有到彻底引动须弥苏醒，若是坚持对拼，必然会招致大敌。 留几分力量逃跑，或许还有逃出生天的可能。 但另一边中原两大圣人自然不可能让它就这样离去。 眼见对方要跑，兵圣怒喝一声，瞬间有无数根金柱从海域拔升而起，一路延伸，最终将前方数十里海域直接化作了一座牢狱！ 灵梦蝶目中现出一抹厉色，周身霞光涌动，准备强行破除前方的障碍。 就在这时，逍遥子在后方轻叹道： “无何有之乡。” 伴随话音，他缓缓抬手，向前一抓。 灵梦蝶只感觉自己瞬间被无尽白气笼罩，什么也看不见了。 准确的说，不是看不见，而是这里什么也没有，亦非黑暗。 身处其中，仿佛身处一方世界，又好似身处什么也没有的地方，混沌而空无一物。 在里面待久了，就连灵梦蝶自身，似乎都在向着这个世界转化，变得什么也没有，什么也不存在。 灵力、法则、肉身、意识… 最终都将归于虚无。 到后面，灵梦几乎忘了自己是谁。 至于方才动手展露的灵力波动，早就消失无踪了…… 第325章 浪客梦醒，无为归乡 最后一刻，当自身存在的概念都要被抹去的刹那，灵梦蝶猛然惊醒。 它的神色先是迷茫，紧接着就露出一抹骇然。 上一次让它感到惊恐的，还是在与须弥大战的时候。 这一次，却是在这不起眼的人间！ 处在这方世界之中，一切幻境都会被瞬间照见本源，几乎是幻梦领域的天生克星。 若非灵梦蝶境界位格高出一筹，加上对方明显还没有彻底完善领域，让它能够以力压制、挣脱出来…那么它今天就真的要交代在这里了。 世界本就虚无，而这个领域法则，就是让一切回归！ 天地与我并生，而万物与我为一。 自我降生之前，世界本自不在，因我存在而化生。 此道无需确认，因我坚信，即为真实。 在我的意志诞生之前，世间本就虚无。 存在的，只是一个什么都不存在的地方。 而逍遥子的领域，就是那一小块什么都不存在的世界。 准确的说，那也不属于他的领域。 他只是一个介质，堪堪能够理解那里，并将它映射到现世。 于是乎，他便将这一小块影子般的地方命名为——无何有。 灵梦蝶极为不理解。 一个人类，怎么可能创造并使用这样可怕的领域？！ 真的只是圣人？！ 这个领域所包含的法则甚至连道源都要逊色一筹！是足以与星空深处的存在一较高下的大道！ 虽然现在这个领域还很小。 但是难以想象当此人更进一步、完善领域之后，这个空无一物的世界又会变成何等恐怖的存在！ … 灵梦蝶不知道的是。 风云阁往年定榜的时候，圣榜往往只有琴棋书画僧剑兵七位，从未有过逍遥子这号人物。 但同样的，也从未有人怀疑过逍遥子的实力。 至于为何不入榜，江湖上传闻不一。 有说逍遥之道早已不受境界束缚，难以以正常修士的修为境界论之。 有说他的境界早就不止于圣人，因此才不入圣榜，只因逍遥，天道无法束缚，才能留存人间… 众说纷纭，但都只是捕风捉影，从未得到过本人的承认。 不过所有的说法最终都指向了同一点。 这个道士…真的很邪门儿！ … 逍遥子对灵梦蝶闯出他的领域没有丝毫意外，只是神色间还是略有惋惜。 而在他边上，看着浑身冒着白气、气势大举跌落的灵梦蝶亡命奔逃，兵圣转过头，见鬼一样的看向逍遥子。 “你做了什么？” 逍遥子笑了笑，却没有回应，只是指了指前方的灵梦蝶。 “你再不去，他就要跑远了哦…” 兵圣深深地看了一眼逍遥子，没有再问。 下一刻，他直接动身朝灵梦追去。 起身之际，他当空一握，金色穿云枪瞬间破空而去，先一步直追灵梦。 灵梦蝶扫了一眼后方，本欲闪躲，但突然间浑身一震，停滞了下来。 虽然在极短的时间内灵梦蝶就恢复了对身体的掌控，但这一瞬间的迟滞，已足够穿云枪奔袭到它的面前！ 仓促之间，它只来得及在胸前覆盖一层神光抵挡… 下一瞬，一声轰鸣震响，灵梦蝶整个倒飞而出，深深砸进海域十数里，一路喋血。 虽然没有被穿云枪直接洞穿，但圣级巅峰的全力一击仍旧让它受到了严重的损伤！ 羽翼震荡，从海水中穿梭爬起来之后，灵梦蝶踉踉跄跄扇动蝶翼，一边跑一边怒吼道： “你疯了吗？方才本尊要是没挡住，你也要被一起洞穿！！！” 没有回应，脑海中只有癫狂肆意的笑声回荡。 “疯子！” 灵梦蝶气的牙根生痒，但却不得不在兵圣的追击下继续极速遁逃。 方才它还在撵着对方的屁股跑，没想到这么快角色就换过来了… 接下来这一路上，季牧时不时就给灵梦蝶使个绊子，丝毫不去管自己的身体会不会被穿成刺猬。 每当兵圣攻击得手，灵梦蝶与他同时遭受损伤的时刻，他肆意张狂的笑声都会在灵梦蝶的意识中不停回荡，宛若疯魔。 就连灵梦，在他这般癫狂之下都升起了一丝胆寒。 兵圣自然注意到了灵梦蝶的不对劲，但并没有因此停手。 什么都没有把此人灭杀在此地重要。 家国安危面前，一切轻如鸿毛。 第326章 灵蝶末路，长风诱敌 灵梦蝶此时的状态已经差到了极点，之前吞噬诸多生灵好不容易恢复的修为也差不多打没了。 而它身后的兵圣不一样。 带着七万甲士，他的精力仿佛用不完一般，疯狂追在后面攻击，没给灵梦蝶一点喘息的时间。 而身体里，还有个疯子般的存在时刻准备争夺控制权，偏偏它还不能杀。 共命契约会让复苏之种也一同消逝，若是动手，那灵梦蝶之后真的只能永远存在于梦境里，再也无力影响现实。 堂堂傲视星空的圣灵，没想到却在这么个烂泥塘里栽了跟头。 它自己都想不通。 不仅是它，此刻就连它所占据的身体，也同样是千疮百孔。 锐利无比的金光不停在体内肆虐，鲜血淋漓，触目惊心。 但就算是这样，这具身体的原主却压根不在意，甚至极为开心，不时在灵梦耳边欢呼颂扬。 “打的好！” “来，朝这！” “哎呀，怎么又偏了…射准点啊！” 无人理解，这般疯魔状态之下，其实隐藏的是一种铭刻入骨的恨意。 除了蝶儿，没有人知道季牧所经历过的折磨与绝望。 但也正是因为蝶儿，季牧现在才能保持一丝清醒，没有彻底疯魔。 互为救赎的关系，远比共命更为坚固。 此刻，灵梦蝶已经不知道自己跑了多远。 方才它拼尽为数不多的力量，将与兵圣的距离甩开很远，短时间内对方是追不上来了，但它的内心仍旧绝望。 因为它知道现在的自己跑不远了，它必须得到补充。 这个世界的灵力不对它开放，所以它需要生灵的梦境食粮来转化力量。 并且它也没有忘记，另一位一直没有参与追击的敌人，拥有一步跨越千里的道法。 对方之所以没有参与进来，大概是觉得不想出风头或者没有必要吧。 一位兵圣，的确够了。 怎么想，灵梦都觉得自己今天有些在劫难逃了。 就在这时，天边再度现出一抹金光，显然是兵圣又追上来了。 灵梦蝶目中罕见露出一抹恨意。 它原本不想跟一个它视为虫子的人拼命，太过不值。 之前一路隐忍奔逃，那也是因为它相信自己恢复之后，有着将所有人包括这些虫子都化作自身食粮的能力。 它从未将这些下界强者视作对手。 然后现在，它就被逼到了绝境… 哪怕再看不起，灵梦蝶此刻也知道，再不拼尽最后一口气，就真的没有恢复境界的机会了。 叹息一声，它渐渐停步，转身面向出现在天边的兵圣，周身气机涌动，杀意毕现。 不过这时它有些诧异的是，身体里那个疯子…这会儿怎么突然安静下来了？ 终于知道把自己玩死对他也没好处了吗？ 就在这么想的时候，季牧突然开口了。 一反之前癫狂的状态，他平静无比的声音蓦然在灵梦蝶的意识中响起。 “我可以帮你活下来。” 灵梦蝶冷笑一声：“本尊以为你清醒点了呢，没想到还是疯了。” “哦，那你就接着打吧，反正我无所谓，几千次轮回，早活够了。” 话音刚落，季牧果真再度陷入了沉寂，不发一言，似乎真的丝毫不打算阻拦灵梦蝶接着去找兵圣拼命送死。 “……” 灵梦蝶神色现出一抹波澜。 几千次梦境轮转的滋味，它再清楚不过，所以这个疯子可能真的是活够了，才会说出这般无所谓的话语。 他是真的不在意和自己同归于尽！ 眼见兵圣的身影离这边越来越近，灵梦蝶握紧双拳旋又松开。 求生的本能最终战胜了那一丝好不容易升起的血性。 毕竟活了几万年，早就只剩下了理性。 能活着，谁又想去跟虫子拼命？ 深吸口气，灵梦蝶在意识中问道： “你…打算怎么做？” 第327章 我执天下，熟不为棋? “很简单，把身体的控制权交给我，你暂时藏入梦境，这对你来说不难，他们不会杀我一个小小修士。” “呵，我拿一整个鱼香县的人胁迫他都没用，你凭什么觉得你可以？” “我有背景。” 灵梦蝶闻言愣了一下。 “你认真的？” “在弄明白你是否真的还存在我体内之前，我不会死。”季牧斩钉截铁道。 灵梦蝶思索一瞬，突然笑了。 “你想为复苏之种的意识铺路？” 季牧沉默了下来，一时没有回应。 他的确是如此想的。 一旦灵梦蝶归入梦境，蝶儿就会在那里等着它。 她虽然仅是一个诞生意识的分身种子。 但灵梦蝶，也仅是一缕残存意识，早就没有了本体之威，只是苟活在梦境之中，等待千年，才恢复了一丝影响现世的能力。 甚至还借助了几分玉皇的帮助。 季牧的天罡星源，就是玉皇特意留给它的。 只不过灵梦蝶没预料到，对方的帮助，会让它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多出了一个永远无法抹消的弱点。 现在的灵梦蝶，连全盛时期万分之一的威能都没有。 在黑海欲城、转化食粮之时还有一些。 如今它的力量，早就被消耗没了。 或许在之前，它还可以选择接受季牧这个弱点强行吞噬蝶儿意识完整复生。 但现在，它虚弱到已经没有这个能力了。 蝶儿与这时的它，是平等的。 抛开复苏之外，或许简单的就只剩两个意识之间的比拼争夺，看最后谁能留下来。 季牧相信，能够和他一样经受住数千次轮回苦痛洗礼的蝶儿，不会输。 只不过麻烦的是，灵梦蝶一直处在现世。 从一开始，它就以梦境更换现实，把蝶儿困入了梦境，让她短暂替代早已被须弥杀死的自己。 蝶儿可以穿梭梦境，但没有影响现世的能力，灵梦蝶却能在现实操控梦境。 这是战场上的不对等。 除非，让它们处在同一空间之中。 季牧想要的，就是这个。 此刻，虽然自己的心思被灵梦蝶看穿，但他也没有慌乱，依旧平淡道： “梦境之中，胜负未定，最后消失的未必就是你的意识。” “若是在外面，那位圣人绝不会放过你，所以你会死的更快。” “你没有别的选择。” 听到季牧的话语，灵梦蝶沉寂了下来。 这个时候，裹挟金光而来的兵圣已经能够清晰看到轮廓，离得极近了。 无尽枪芒在他手上汇聚，似乎下一刻就要投射而出。 就在这时，灵梦的轻笑声突然间回荡在季牧脑海。 “小子，你是不是以为…本尊已经走到绝境了？” “嗯？” 若非身体还在被灵梦蝶掌控，这时候一定能够看见季牧缓缓皱紧的眉头。 灵梦蝶操控季牧的身体，嘴角露出一抹嘲弄。 “小子，本尊承认你能在那么多次梦境崩毁中保持清醒回归，有些本事，甚至有些欣赏你，但你还是太年轻了……” 季牧内心隐隐升起一抹不安。 没去理会他的想法，灵梦蝶自顾自继续说道： “这世界上，无论敌人还是同伴、好事坏事，其实都是可以利用的。” “有些人，既见不得本尊好过，但同样…他也是绝对舍不得我去死的人。” “你说对么，玉皇？” “看了这么久，达到你想要的结果了？” “唉…”随着灵梦蝶话语落下，一声叹息，缓缓回荡在这天地之间，令季牧瞬间如堕冰窟。 伴随这声叹息，一道头顶帝冠的威严身影凭空出现在了虚空之中。 或许用“出现”一词并不准确。 从一开始，他就一直存在于那里，静静观望着战事进程。 只是从未有人注意到他罢了。 灵梦蝶自然也没有注意到，所以它是猜的，并且猜中了。 玉皇，真的舍不得它死。 见到这道威严的身影出现的瞬间，灵梦蝶嘴角露出了如季牧般癫狂讥讽的笑容。 造成如今这一切，给它下绊子、想借助外力控制它的人，最终还要出来救它…… 这听起来是多么的讽刺！ 第328章 我立天空，万物尊我 玉皇身影出现之际，明明没有任何气势散发，神光内敛，却让天地都为之一寂。 终于追赶上来、并且已经蓄力做出掷枪动作的兵圣猛然察觉到危险，一瞬间停滞了下来。 他目光仅是扫过玉皇一眼，额头上就缓缓渗出了冷汗。 七万甲士因为境界不够，感受不到什么，面容上大多都是不明所以。 但兵圣不同。 身为圣人，他能感受更多。 此刻，那道身影只是安静伫立，却让四周的一切都围绕他而流动。 风势，水息，地脉，云气。 万事万物，都在缓缓向他奔流，如同归附大海。 他未出现之前，没人能发现他。 而在他出现后，没有事物能绕过他。 他理所应当位于天空、俯视大地。 就像是一位等待万物生灵前来朝拜的君王。 无可抑制的，兵圣内心就生出了一种根本不可力敌之感。 “这是上面的哪尊大神？” “帝冠…” “该不会…” 兵圣深吸口气，强行打断自己的思考，不再去想。 不过，莫大的恐惧仍旧像一层乌云般笼罩心头，让他握枪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但这种感觉仅持续了一会儿。 很快，他目中的坚定便驱散了乌云，变得明亮。 金色枪芒重新汇聚，紧握于手。 不论如何，哪怕真是那位大能下界阻挠，今天都必须将祸端灭杀在此！ 打不打的过，也得试过才知道。 这里是人间，而他是人间个头不低的其中一位了。 面对天族，掉头就跑，太丢人族的脸。 而且再往前不远，就是真正的城池了。 若是让那个黑海主人逃进去，藏进人海，他将彻底失去击杀对方的机会。 那时候，鱼香县的一县百姓，就真的白死了。 再度深吸一口气，兵圣缓缓抬枪，对准季牧。 锐利无匹的金光呈螺旋状缠裹在枪尖之上，引动虚空，波纹震荡。 另一边，看到兵圣明显不想放弃、准备继续出手的样子，玉皇无奈的叹了口气。 “所以说…我很讨厌天族之外的人。” 话音未落，他缓缓抬手，向着兵圣所在方位，轻轻一按。 下一瞬，无尽云气蓦然倒卷而来，汇聚成一道遮天蔽日的掌印，向兵圣一举镇压而下！ 巨大的阴影刹那间盖过了刚刚升起的晨阳，让大地再度陷入黑暗。 掌印之内，尤有电闪雷鸣，带着毁灭一切的气息。 尚未落下，大地便已塌陷，虚空生出裂纹，数十里方圆都如蛛网般道道崩碎！ 恐怖的气息压迫之下，兵圣闷哼一声，瞳孔急剧收缩。 这股气势，绝对超越了圣人！ 来不及思考对方为什么能在人间施展出这等力量，他怒吼一声，将令瞬间响彻在七万甲士头顶。 “结金罗护神阵！” 瞬息之间，阵势变换。 以兵圣为中心，一道坚实的金顶光幕极速覆盖大地。 从远处看，形状像是一座宝塔。 一圈圈奥妙符文盘旋其上，加固塔身，与掌印分庭抗礼。 这原本是驭兵诀所有阵法中，防御最强的一式，但奈何境界的差距宛如天谴…… 若仅以圣人之上评估玉皇这位三十三天之主，那他未免也太掉价了。 纵使本尊无法亲至，也不是单独一位圣人能够抗衡的。 之前季牧之所以能在五方劫中打败其投影，也只不过是对方早已将他看做成了一件精美的商品，在细心呵护罢了。 掌印落在金顶光幕的瞬间，大地成片沉陷，山丘亦皆化作平地。 那股巨大的压迫力令七万甲士包括兵圣在内，所有人都喷出了一口鲜血，深陷地坑。 更是有超过半成的甲士，在这一击之下直接陷入昏迷，再无法维持阵型。 若非金罗护神阵能够将所受伤害分摊至每一人，这一击之后唐军或许就不仅是昏迷半数了，多少也要死上七成。 玉皇这道投影展露出来的实力，甚至还远在身处深渊欲城时没受到什么消耗的灵梦之上！ 第329章 兵圣兵圣，兵圣亦兵 “咳...咳咳！” 硬抗玉皇一掌之后，兵圣重重的咳出了几口血，面色一瞬间萎靡了下来。 身为阵法核心，他一个人就要分担超过六成的伤害，余下四成才被七万甲士分担。 当然，若是独自完整扛下十成的威力，他差不多就该去冥府报到了。 擦了下嘴角残留的鲜血，他看了一眼玉皇和被灵梦附身的季牧，没有任何迟疑，转身就走。 知晓真正的实力差距之后，他不会再带着手底下的七万精兵强行送死。 虽然放跑灵梦蝶让他心有不甘，但现在就算带人冲上去也无济于事。 明知不可为的时候，就该撤退。 不过这次他想跑，玉皇却不肯放过他了。 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抬手间，方才消散的云气裹挟风雷再度凝聚。 或许兵圣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在玉皇眼里，能够将千万人的力量汇聚于一身的力量有多么可怕！ 若是当时星族的五大星君其中一位拥有这样的法则力量，天庭就真的要被掀翻了。 虽然现在兵圣对他来说还很弱小，几乎没有可能威胁到他。 但来都来了，总得干点事情。 况且，把我们的小可爱欺负的这么惨，多少...也得给它出出气吧？ 他最多只是想灵梦蝶更听话一些，可不是真的想跟它反目成仇。 那对他一点好处都没有。 看到第二道掌印出现在头顶的瞬间，兵圣呼吸都为之一滞。 之前昏迷的甲士少说也有三万，不仅不能算做战力，反而因为他以纳豆藏兵强行带走而成为了拖累。 带的人越多，他的负担就越重。 之前还好，有七万甲士共同分担。 但现在，三万人一倒，就等于剩下的人身上要背负更多一倍的重量。 术有专攻，兵圣毕竟不会缩地成寸。 虽然能借助“龙腾虎跃阵”加快速度奔逃，但也不够快。 看掌印的凝聚速度，他应该是来不及带人脱离掌印的覆盖区域了。 叹了口气，兵圣目光看向身旁云渚。 “你带人保持阵型，接着往这个方向跑，不要停。” 云渚一愣，心底顿时升起一股不安： “大将军您呢？” “当然是先去给你们挡一阵。” “那...您还能回来吗？” “或许吧。” 云渚神色一紧，刚想说什么，就对上了兵圣那一双不容置疑的目光，到嘴边的话语一瞬间咽了回去。 “属下...遵命！” 月影小剑仙或许敢违逆唐圣宗的命令，但在军营之中，绝对无此先例。 将令如山！ 兵圣当然知道他想要说什么，但没有必要。 他可以死，但不能搭上这么好的一支军队。 他也可以不惜一切代价，让剩下的唐军去抵挡一瞬，他借助这个机会逃跑。 身为圣人，保命手段自然不少，没了拖累，逃出生天的概率还是蛮大的。 但他没那个脸。 兵圣，也是兵。 不能拿着所有荣耀，却只看着别人陷阵。 战场上，豁出性命，难道不是常态？ 虽然这次可能真的难以善了了。 但兵圣相信，只要有那个年轻人在，就算大唐没有他，也一样能迈入盛世。 而他现在能做的，就是给对方多留一些底子。 让那一日到来的...不用那么艰难。 此刻，天上的掌印已然凝聚成型，兵圣再没有看向云渚，只是缓缓抬步，留给三军一个并不是那么坚挺的背影。 “走。” 平淡的字眼缓缓回荡。 既是军令，亦是送别。 云渚握紧双拳，眼眶通红，但他知道不能耽搁大将军为他们换来的时间。 他面向三军，声嘶力竭的怒吼道： “每人背上一个不能动的，走！” “谁敢回头，老子第一个砍了他的脑袋！” 没有兵圣带着他们，他们只能依靠自己的双腿。 但好在这些甲士也都具备修为，各自御空下，很快就消失在了掌印阴影的笼罩区域。 而玉皇似乎对他们没有兴趣，也没有动手去拦。 他想杀的，就只是兵圣一个。 … 第330章 无兵无圣，无圣无兵 鱼香县海岸。 从大战开打之后，应莲觞就坐地上了，再没有提过要出去讨要酒钱的事情。 他从头到尾观摩了一场圣战。 然后他就发现，他还是把圣人想的太过简单了。 从逍遥子的缩地成寸、一步千里，再到兵圣操练七万甲士宛如一体。 最后是灵梦蝶覆盖天地的遗落神光、三千幻梦… 圣人之间的战斗，直看的应莲觞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他们不仅能顷刻间让山川崩解、海浪凝结，同时也可以诡谲不定、不拘一格，让人防不胜防，直杀人于千里之外、无形之中。 逍遥子展开领域的那一瞬间，应莲觞浑身都在颤栗。 同时，也正是这个“无何有之乡”让这次圣战迅速走向终局。 不过在那之后，许是消耗太大，逍遥子一直停留原地，没有参与追击。 因此此刻的海岸，也只剩下了他和应莲觞两个还能动弹的存在。 剩下的，就连鱼群都死绝了。 天空上，同样也看不到飞鸟的身影。 逍遥子平复了一下气息后，视线一转，看向了应莲觞，若有所思的注视了一会儿。 片刻后，他轻轻抬步，一步来到了应莲觞身边，笑问道： “小家伙，感受如何？” 应莲觞站了起来，不敢怠慢，背脊更是微微挺直。 “很…厉害！” “嗯…没别的要说了吗？” “没了…” 逍遥子沉默了一会儿，无奈摇头。 “好吧。” 这时，远方还能听见兵圣追击灵梦蝶的阵阵轰鸣之声。 逍遥子似乎是累了，真的不打算再参与之后的事情，甚至学着方才的应莲觞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坐下后，他点拨了几下早已熄灭许久的篝火堆，便让其再度燃烧了起来。 “前些年，我见过应龙一面。” 轻描淡写的一句，却在应莲觞内心掀起了难以言喻的惊涛骇浪！ 但正当他要仔细问询时，一股极为恐怖的威压刹那间如海啸一般隔空席卷而来。 那正是玉皇降临并向兵圣拍出了掌印的瞬间。 逍遥子悠悠一叹。 “山下真热闹啊…” 应莲觞微微皱眉，却突然间察觉到了什么，转身往海州的方向望去。 只见天空上飞过来一大片妖兽，密密麻麻，宛若乌云汇聚而来。 那些飞行妖兽的身体上，赫然都占满了穿着大唐制式甲胄的人影。 其中为首的一位，正是得到圣宗授命，率数万南衙军前来海州支援的月影小剑仙——李浅月！ 赶到此地的瞬间，李浅月目光扫视一圈，没有看到兵圣的身影，不由微微皱眉。 紧接着，她便看到了海岸篝火旁的逍遥子，倏然一惊。 不敢高居天位。 她立马翻身跳下自己座下的金翅鸟，来到逍遥子面前，躬身施礼。 “浅月见过观主。” “我奉兄长之命前来助阵，不知观主，可否见过大将军？” 但这时的逍遥子却没空理她。 原本因玉皇出现、堪堪起身准备救人的逍遥子看到南衙军出现的瞬间怔了一下。 旋即，他便伸出手，低头开始算命… 片刻后，他放下手，笑着摇了摇头。 “看来…不用我去了，倒是欠了那皇帝一命。” 这时，他才真正的看向李浅月，平静道： “他们打出很远了，飞过去应该是赶不及了。” 李浅月神色一紧。 出长安后，她便一刻未停，生怕耽误了哥哥交给她的任务。 没想到…还是赶不及了吗…… 却在这时，她看到对面的逍遥子，露出了一个极为温和的笑容： “事出紧急，小道便送你们一程。” 话音未落，他蓦然伸手，向着李浅月和天空抓去。 … “唉，早知道这次出来之前，应该请那大胸婆娘吃顿饭的，可惜了。” “不过传承好歹是留了，接下来…就看那傻小子的造化吧。” 兵圣喃喃自语间，浑身气势不断拔升，衣袂翻飞，灵力喷涌。 圣境的气息毫无保留释放而出，如一尊真龙抬头，迎向天空那道遮天蔽日的掌印。 就剩他一人时，天帝法印的威压尽数压在他一人肩上，尚未碰撞，便已令他衣襟染血。 他知道自己大概是回不去了。 不过能留下七万甲士，倒也算稍稍弥补了一县渔民因自己而死的罪孽了吧？ 正当兵圣如此想的时候。 一声怒吼蓦然隔着无尽威压，硬生生传进了他的耳中。 “大将军在那！” “快，结金罗护神阵！” “谁他妈敢磨蹭老子给他头拧下来！” 兵圣愣住了。 他自然听出了这道声音来自于才刚刚带人撤离的云渚。 但他不明白的是…云渚怎么敢带人回来？ 真觉得自己这次还能护住他们吗？！ 对面可是三十三天之主！ 第331章 玲珑宝塔，可镇山河 看到云渚那一瞬间的恍惚，让兵圣动作都放缓不少。 但预料中天帝掌印却并未立刻落在他的身上，而是被三军给抬了起来。 兵圣一瞬间就意识到不对。 凭云渚剩下那点兵力，根本不可能挡住掌印片刻，拿命也不行！ 正当他如此想的时候，便看到了李浅月那道靓丽的身影。 以及...她身后的三万南衙军！ 兵圣瞳孔微微一缩。 此刻，云渚三万余北衙军、李浅月带领来的三万南衙军、还有三万飞行骑兽。 加起来合计九万余人马。 这些人重新撑起了一片金顶光幕，将他紧紧护佑其中。 “哎，那是天上的神仙吧？我们打他会不会遭天谴啊？” “去他娘的神仙，敢动大将军，老子就让他先见识见识花儿为什么会这样红！” “就是，陛下和大将军才是我们的天！他算个屁！” “你俩省点力气吧，脸都憋红了…” 军阵之中，不时传出这般轻松调笑之语。 但所有人的内心其实都不轻松。 尤其是方才面对过那惊天一掌的北衙军，此刻再回来，真的需要莫大的勇气。 言语间的轻松，也只不过是在掩盖内心的紧张罢了。 但方才跑走的，未曾昏迷、能够站起来的，没有一个缺席，全都回到了这里！ 无人退却！ 恐惧是天生的，人没有办法去消除。 但个体的意志一旦凝结在一起，便如浩荡百川，任何障碍都无法阻拦他们的光芒。 除了北衙军无人缺席之外，兵圣还注意到。 前来支援的南衙三万甲士，几乎人手一件符箓法宝，品相等阶皆是不低。 如不要钱一般，疯狂外砸！ 刘文敬十分清楚。 这些人，差不多是现在的长安城能够拿出的所有力量了。 剩下的都在境内或者塞外边疆，要么没用，要么根本赶不到这里。 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现在的长安就是一座空城。 纵使有护城大阵，在无兵可用的情况下也是虚弱无比。 这等于那位年轻人不顾自身，将他所有的底牌都派给了自己！ 出征之前，对方还在抠门的想要省下让他进国库选宝的次数。 但现在，对方为了他，像是让南衙军把整个大唐国库都搬到了这里！ 他不信那位年轻人不清楚。 一旦这些人都折在这里，大唐在十数年内都将无法恢复元气。 这可是一支实打实的修士大军！ 寻常凡人，百人之中，方有一人能感知灵气。 十位感知灵气的人中，方有一人能踏上修行之路，潜龙入渊。 至于更进一步的入虚、立言…更是凤毛麟角般的存在。 整整十万人，大唐要攒多久？ 再加上那些符箓法宝的消耗... 难以想象那位年轻人的气魄与手笔。 当兵圣还在想着给唐圣宗留下那几万人的时候... 对方就已经把国运...压在了他的身上！ 圣宗的孤注一掷，数万人的悍不畏死… 这一幕幕景象化作一幅图景，深深的刻入兵圣心坎之中。 哪怕他已快入花甲，早就经历过许多世事沉浮。 这一刻，却也像是个刚入江湖的毛头小子，遇到动情处，很容易就温热了眼眶。 但他自然不会让自己失态。 因为他的将士，还在身后看着他。 深吸一口气，他攥紧手中阵旗，用力一挥！ 金光漫天。 天帝掌印仿佛压到了这个世间最为坚硬的一颗顽石，再也无法落下。 玲珑宝塔，可佑山河！ “这就是我想要的盛世啊…” … 第332章 莲殇龙化，青棍显威 九万修士，或许对玉皇这等天族之主来说，是渺小的。 但当渺小的力量汇于一股，如万川归海，亦足以撼天动地！ 军阵之中，应莲觞的身影也在其内。 最后那一刻，逍遥子一把抓住了看起来欲言又止的他，连着青龙棍一起，把他直接扔到了这里。 应莲觞沉思一瞬，觉得那位道士前辈是在考验他。 或者说，是在让他交付订金。 想要知道一件事不难，但总得先出出力吧？ 对方又不是他师尊。 应莲觞不傻。 逍遥子特意走过来提上那一嘴，就是没打算瞒着他。 现在，或许只是还没到时候。 这场战斗还没有落幕。 至于被扔到这么危险的地方他却也不介意。 青王以身为他补充龙血，彻底完整龙体之后，他一直都想找个对手练练。 并且，他并不讨厌那位与他一起喝酒的老爷子。 之前不出手，是觉得自己帮不上忙。 但现在看看四周，甚至连入虚境的修士都有。 他堂堂应龙之子，总不至于连他们都不如吧？ 搓了搓手，他缓缓闭目，再睁眼时瞳孔已化作倒竖，龙威震荡。 与此同时，一层灿金色的龙鳞自皮肤上生长，将他缓缓包裹，四肢延伸变化龙爪，狰狞可怖，粗壮的龙尾更是宛如钢鞭一般抽裂大地。 与之前的龙化不同。 这一次应莲觞除了龙鳞、龙爪、龙尾之外，背后鼓动，赫然又延伸出了一对庞大的龙翼。 轻轻一扇，便有无尽狂风席卷而上！ 利爪轻轻一翻，便将青龙棍抓握，强横的龙威毫无保留宣发而出，血气冲霄。 这时他的气势已然无限逼近圣人。 并且，伴随他的血气上涌，竟将整个金罗护神大阵都蒙上了一层赤色！ 原本金色的宝塔此际化作了血色，更多了一分狰狞之感。 也正因如此，原本被掌印压迫的法阵因为又多出了一股力量，不仅能够挡住，甚至还硬生生将巨掌…顶起了一截！ 虽然仅是一丝，但仍旧让玉皇皱起了眉头。 “老爷子，记得你欠我两坛酒！” 应莲觞拿起了青龙棍，朝着兵圣的方向吼了一嗓子。 仿佛只是通告般，吼完也不理会兵圣是否回应，只是自顾自抬起棍身。 微微侧身，前膝半蹲… 无尽龙威收缩入体，不起波澜。 紧接着，青龙棍身之上，明亮与幽暗两种截然不同的图腾纹路同时亮起，棍身亦开始震颤不已。 下一瞬，应莲觞握紧青龙，整个人化为一支离弦之箭，蓦然冲天而起。 青龙棍迎风而涨，变得越来越大，最后宛如一根通天之柱，无尽血气与龙威缠绕棍身，向着那道遮天掌印…一棍探出！ 轰鸣震响，雷动八方！ 剧烈的震荡余波宛如实质般冲击大地。 血色宝塔硬生生被这股震荡余波给挤压进了大地，愣是矮了一截。 维持金罗护神阵的九万甲士与妖兽在这一刻齐齐吐血，向应莲觞怒目而视。 而始作俑者却在递出那一棍之后，毫无悬念的被拍进了大地。 一路咳血。 他冲上去了，却又下来了。 若非他是最为强大的妖族后代之一，体内流淌着圣灵之血，皮糙肉厚，这一下就能直接把它给拍死。 不过也正是这一下，让天帝掌印黯淡消散了不少，为十万将士妖兽缓和了几分压力。 “咳…咳咳…” 应莲觞浑身是血的从地坑中爬出，本欲邀功，却看到了数万人带着宛如实质般杀意的目光。 他嘴角一抽，到嘴边的话语硬生生咽了回去。 提了提棍子，应莲觞默默走回了军阵之中。 哪怕是龙族大汉，这一刻竟也有些委屈。 应莲觞递出那一棍的时候，兵圣自然在全程关注。 他刚刚其实可以拦下应莲觞，但是没有。 他也想看看这个妖族青年能做到哪一步，何以连青王这种大妖都愿意为他愿意舍身入器，更将突破圣境的黑王都收归囊中。 当然也不是看着应莲觞去送死。 见面之际，他便知道对方强在体魄，至少比身为圣人、但侧重不在肉身的自己强。 挨一下可能不好受，但绝不会死。 既然如此，试试就是有好处的。 玉皇陪练，可不是什么时候都能遇到的。 第333章 三军同往，蚍蜉憾天 之后的结果果然像兵圣猜测的那般。 应莲觞吐血坠落大地，没过多久就爬了出来。 甚至还将天帝掌印打散不少。 兵圣不由感慨道： “通明境却打出圣人一击…果然是江山代有才人出啊……” 说来话长，但这一系列的进攻与对抗都是在很短的时间内发生的事情。 此时的掌印虽因为方才的消耗稀薄了不少，但仍旧具备十分可观的威能。 驭兵诀的战阵之中，除了应莲觞之外。 云渚、杨雪健、荆瀚涵等诸多统军将领也都使出了浑身力气，灵力如潮，源源不断的汇入宝塔之中。 事实上，他们也第一次面对一场十万人对一人、却处于劣势的战斗。 所有将士们一边抵抗着那股如山岳般的重压，一边咆哮督促着同伴使劲。 因为太过拼命而脸红脖子粗的模样看起来竟是有些滑稽。 这一幕，在此刻的大唐军阵中，处处可见。 兵圣却一点都笑不出来。 这九万兵甲，就是在为他赌命。 唐圣宗在用行动告诉他。 要么活着回来，要么带着大唐十万精兵…一起死！ 他甚至都不在乎国运。 玉皇似乎也没有意料到大唐甲士竟然会折返回来，并且还带回了增援。 但更让他意外的，是方才那个妖兽所展露的通天一棍。 那个半龙化的模样，以及他身上隐隐散发的一股熟悉的气息，让玉皇联想到了很多不愉快的回忆。 不论如何，今天的变故，实在是太多了！ 能够汇聚力量的法则。 潜力能超越道源的虚无之境… 根本不可能逃脱的傀儡却逃脱了梦境，回归现实。 同时具备应龙与贪狼两股让他极为厌恶气息的妖族。 再加上一堆虫子般弱小的修士扎堆，压根不怕死一般来抗衡他这个天族之主… 别说灵梦蝶了，他自己都觉得有些荒诞。 天人隔断、视线移开的这百年，人间发生了什么？ 如今的一幕，远远超出了他身为落子的棋手对棋局的绝对掌控，让他内心隐隐升起一抹不安。 但这种感觉仅是持续一瞬，便被玉皇迅速在心底掐灭。 微吸口气，他看向唐军战阵方向，看着那一个个不懂得敬畏的面孔，冷冷一笑： “蚍蜉撼树！” 话语未落，他伸出五指，掌心向天，向着九万余大唐甲士…重重一握！ 既然事情有些超出了掌控，那么便将造成这一切的变数…通通清理干净就好了。 方才的掌印，多是借助的风、雨、雷、电之力。 现在，伴随玉皇的动作，却是大地震颤，山岳起伏。 自五个方向赫然卷起了五座巍峨的山峰，好似巨大的五指向着掌心的一切生灵抓握而去！ 无尽海水伴随着地势起伏，向内倒卷，连带着山岳一同落下，宛若天倾！ 兵圣神色一紧，双手极速掐诀，引动阵势抵挡。 当玉皇似是动了真怒，出手再也无任何试探保留，也不似方才凭空捏造掌印那般随意，而是真的要把这些人一同灭杀在此地！ 指峰之上，尤有铭文流转，镇压万灵。 玲珑宝塔在其上宛若一个家中瓷器一般，娇小易碎。 近十万甲士之中，已经有很多将士和妖兽在这股压迫之下面露痛苦之色。 云渚等人尤自怒吼： “撑住！都给老子撑住！” “谁先倒下谁就不是爷们，没人背一个娘们回去！” 一道剑光闪过，云渚的发丝被硬生生斩落了一缕。 他吓了一跳，目光转过，却见李浅月一脸神色不善的看着他。 “娘们怎么了？” 云渚面色一苦。 “姑奶奶，你看不出来我在提振士气吗？有这劲你朝对面使啊！” “哼，再有下…噗！” 李浅月刚想说什么，却突然喷出了一大口鲜血，银甲也因此染上一抹红印。 此时玉皇的五指山已经将玲珑宝塔牢牢抓握，正在向内捏紧。 作为战阵之中除兵圣之外，境界最高的几人之一，她自然要承担更多的伤害。 她正准备一抹嘴角，一个酒壶却递到了她面前。 视线一转，却正是刚刚被掌印打落不久的应莲觞。 只见这位浑身都在开裂染血的妖族朝她咧嘴一笑。 “老头子刚刚甩过来的，他说吐血了，喝点酒压一压就好了，我刚才试了下，感觉还不错，你要不要试试？” 这位大唐公主深深的看了应莲觞一眼，静默半响后，伸手接过了酒壶。 周围将士见状，哪怕自身皆气血翻涌也都是跟着起哄道： “哦呦，走一个！” 第334章 银光一点，剑落九天 看到她拿起酒壶，方才被斩落一缕发丝的云渚怨念十足的高呼道： “小公主可要当心啊，这酒…可是爷们才能驾驭的东西。” 周遭将士一同起哄。 李浅月瞪了他一眼，看了眼手中酒壶，又看了看一脸无辜的应莲觞。 原本是想着把酒壶砸到那一脸无辜的脸上，但又觉得这样会给兄长丢脸... 毕竟这么多人看着。 最后，她银牙一咬，深吸口气，端起酒壶直接一饮而尽！ 烈酒入喉，呛得她咳嗽不止。 但周遭的将士却是神情高涨，仿佛打了鸡血一般，周身灵力都喷涌的更多了。 本来有些萎靡乏力的血色宝塔一瞬间增长了一截，光芒大盛，甚至有隐隐搬开指山的迹象！ 在长安城，李浅月是人人敬畏倾慕的公主，根本不敢有人给她递酒壶，更别说起哄劝诱。 但在大唐军营，没人会管这些。 站在一起，就是兄弟！ 谁管你带不带把！ 尤其现在给她递酒的，更是一个完全不知道、或者说知道了也完全不会在乎她是什么人的存在。 大唐公主，跟我龙族有什么关系？ 甚至在递给她之前，应莲觞还先喝了一口... 于是乎，李浅月喝这口酒的感觉十分奇妙，恼怒、辛辣与新奇并存。 哪怕她天资纵横，又能耐住寂寞。 修剑十载，几度出手，便已闻名长安，也属实没有过这样的经历。 人生第一口酒，就这么硬生生咽了下去。 对面，玉皇听着隔岸传来的阵阵嘈杂之声，完全不理解这一幕是为何。 但莫名的，却有一股以往从未有过的愤懑之意占据了他的心神。 面对他——堂堂天族之主，睥睨三界的存在。 这帮蝼蚁…竟然有心情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调笑？ “不知死活！” 暴怒之下，他手上的力道陡然加重。 指峰震荡，四方天地的灵气也骤然因此狂暴了起来。 世界似在颤抖。 宝塔之内，维持阵法运转的将士们压力突然增长，齐齐吐血，兵圣亦发出了一声闷哼。 若非这次唐圣宗下了血本，为南衙军准备了充足的丹药带过来，这一下就能再度让近半唐军丧失战斗能力。 即便扛住了这一下，也是濒临极限。 兵圣心思急转，开始苦思脱身之法。 至于先杀玉皇再杀灵梦这等疯狂的想法，早就被他撇在脑后了。 玉皇见这一下仍旧不曾破除宝塔，眼中更是杀机浮现。 身为天主，他这具投影能够在一定程度上不受天道法则限制，但不是真的没有极限，也不是能一直存在人间的。 他虽然暴怒，但没有真的失去理智。 此刻见唐军久攻不下，他转头就看向了季牧，缓缓道： “本座先帮你镇压体内的天罡，助你融合道源，待你离去后，再全力收拾这帮蝼蚁。” 此际占据身体掌控权的明显是灵梦。 听到玉皇开口，她嘴角露出一抹讥讽。 “融合道源？其实是要帮我融合复生之种…好彻底掌控我吧？” 玉皇没有接话，一只手用来镇压唐军，另一只手径自朝季牧抓来。 他的话语是通告，而不是用来商量的。 灵梦蝶遗落神光疯狂喷涌，却压根无法逃离掌中之地。 它现在的状态，实在太差了… 玉皇却是全盛！ 身体之中，季牧的意识同样心下泛凉。 若是真的让玉皇强行为灵梦蝶融合了复生之种，他自身最后绝对会被玉皇带走，用来以共命契约操控灵梦蝶。 到那时候，他的下场，甚至还不如被灵梦蝶放逐在三千梦境！ 同时最重要的，是蝶儿也会因此消失。 这个代价，比杀了他还要让他更难以承受。 但他没有任何办法。 光是打破梦境回来，他就已经拼尽全力了，没想到却是又入虎口。 不光是他，就连灵梦蝶又如何？ 同样只能任人宰割。 天帝落子，又怎会让棋子移位？ 浓浓的绝望之意充斥季牧与灵梦蝶脑海，但就在这时，前者心下一动，猛然感应到了什么。 这个时候，灵梦也无心跟他抢夺身体的掌控权。 季牧缓缓抬头。 在玉皇手掌即将将他抓握在手心的那一刻，他看到… 天边，出现了一抹银光… 那道光芒他无比熟悉，早在数年前便已深刻入骨。 那是一道剑光。 第一圣器，君子剑的剑光！ 与此同时，一声怒喝于天边响起，震荡风云。 “归一！” 第335章 琴圣弹指，书剑归一 “嗯？” 听到那声怒喝的瞬间，玉皇猛地抬头。 泰山学宫，书圣挥剑。 一片银光浸染天幕。 其人未至，霜色便已照耀九州。 一剑出，风雷寂，万道归一！ 在玉皇眼中，万事万物顷刻消失。 天地间，就只剩下了这一柄欲与天地齐高的剑！ “又一位圣人？” 玉皇眉梢都快拧在一起了。 但剑悬于顶，那股精纯至深的剑意纵使是他也不敢无视。 基于守护之上的进攻，或许可以说是这世间最强大的一股力量。 但就在玉皇准备行动之际。 百里之外，云颠之中。 一道曼妙的倩影悠悠一叹，将玉指缓缓搭在了身前古琴之上，轻轻一弹。 飘渺琴音，自云中落。 起于微末，却如虎啸龙吟，穿梭千里，自云山之巅一跃而下！ 伴随着一股惊人的波动，音符啸虎裹挟着无尽云气，以无可闪躲的速度刹那间撞在了玉皇身上，令他生生停滞了一瞬。 余波散溢。 方圆数十里海浪，骤然下降一丈！ 数十里外，受到音波挤压的浪潮像是终于有了宣泄之地，直化作一道道水幕冲向天际。 姑射音宗，琴圣弹指！ 又是一位圣人出手！ 玉皇首次瞪大了双眼，眼前发生的这一幕已经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期。 再进一步就能飞升的圣人在人间已经成大白菜了吗？！ 随便下来一趟，就能撞见四个？！ 他并不知道，到场的圣人，至少有一半是因为他眼中那个已经失去了作用的棋子… 他算尽一切，却没算到人间会有这么多强者愿意为一个毫不起眼的蝼蚁出头。 而剑气并未留给他太多惊诧的时间。 战场上，瞬息万变。 任何疏忽在圣级战场都会被无限放大。 一瞬间的迟滞，就会带来万劫不复的后果。 就像此刻，当琴音隔空控制住玉皇的一瞬，归一剑气便以无匹之势，瞬间斩落在了他的身上。 直劈入海！ 刹那间，霜色千里。 剑气蔓延之处，云层、海域与岛屿皆一分为二，日冕都变为了一抹霜白。 唯剑气唯一！ “先生...” 季牧愣愣的看着这一幕，喃喃自语了一句，眼中有些温热。 沉沦三千梦境之后，纵使逃离出来，也有很多不真切的感觉，几近与现实脱节，怀疑所看到的这一切是否为真。 在这之前，季牧几乎是硬压着这股不适在与灵梦蝶周旋，刀尖起舞，强迫自己去相信一切。 但现在，书圣的归一一剑，将玉皇劈落海底的同时，也将季牧的意识归属从那无尽梦魇之中，拉出来了一点。 这一剑，真的是唯一的。 梦境亦无法复刻。 不过，这一切依旧没有结束。 玉皇若是这么容易被一剑解决，那他也绝不可能坐稳天帝之位。 被一剑劈入海底之后，仅是数息，海水便再度翻涌，向内凝结。 一点金芒散发，骤然喷涌。 无尽水滴凝结成了一座辉煌盛大的宫殿，被金光点缀，缓缓升空。 玉皇头顶帝冠，高坐在宫殿中央的王座之上，面色不见喜怒，只是漠然扫视云端深处，丝毫没有虚弱之感。 刚刚升起一丝希冀的季牧再度心下一沉。 先生虽强，但真能战胜这位玉皇么？ 他现在倒不担心自己是否能够脱身了，他现在更担心自己拖累先生。 虽然这一切是因他为先生出海寻剑而起，但本质还是玉皇早已在他身上落了筹码，现在要他偿还罢了。 而书圣，本不必离开泰山。 一切，归根结底还是为了自己。 但就在季牧生出如此想法的时候，一道温和的声音突然在他耳边响起。 “尘光。” 话音未落，周遭时空在天下最快的领域影响下渐渐慢了下来，直至定格。 与此同时，淡淡的脚步声响起。 一袭青衣的路由拍了拍季牧肩膀，站在他的身旁，冲他温和一笑。 \\\"呼，这回赶上了...” 第336章 天地无意，苍生有情 “师兄...” 路由擦了擦额头渗出的汗水，显然从泰山山脚全速跑到这花了他不少力气。 听到季牧的呼唤，看到他眼圈微红、一副要哭出来的模样，他笑了笑，摸了摸季牧的头，然后神情微肃道： “小师弟，先生他和琴圣联手暂时拖住那人，师兄带你离开这里。” “一会他们打起来的时候，动静可能会比较大，师兄可能护不住你。” 这个时候，灵梦蝶已经彻底陷入沉寂，没有再与季牧争夺身体的控制权。 显然它也明白，被任何人带走，都要比待在玉皇身边强。 那位才是真正吃人不吐骨头的存在！ 听到路由的话语，季牧先是点了点头，旋即又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急声问道： “那个人是玉皇，先生他们…会不会有危险？!” 路由认真想了想，最后摇了摇头。 “玉皇啊，那是很厉害。” “但...就算是天上仙人，也不可能凭一己之力...对抗半座天下吧？” 季牧闻言一愣，此时还有些不理解师兄话语中的含义。 但紧接着，他就睁大了双眼。 天空上，一道道御剑而行的身影如流星闪过，掠入大唐军阵之中，各执一方，白衣飘然。 一一看去，竟然都是季牧所熟悉的面孔。 端木溪、卜熵... 无一例外，来的人，全都是他的师兄！ 道字堂七十二君子，除开一些远在异州不曾得到消息的师兄之外，剩余留守学宫的道字堂弟子，竟然基本上都来了！ 而这些人，修为最低都是明道！ 当他们站在一起，那股气势直令空间都为之一寂，悄然沉重了不少。 见到这般恐怖的底蕴，就连军营中的兵圣都眼皮一跳，有些不敢置信的看向天空中那位持剑站在玉皇对面的老者。 此刻的他无比想问： “这他妈教的是什么书？！” 而且…堂堂一个学宫，弟子人手背把剑是怎么回事？！ 还让不让人剑阁活了？！ 而有了学宫君子的加入，原本萎靡的玲珑宝塔一瞬间膨胀如山，直接冲破了玉皇压制，屹立天地间，大放光明！ … “这…师兄们怎么都来了？” 在学宫，能够让季牧称一声师兄的，都是道字堂的大能，所以他理所应当的变成了这里辈分最小的一个。 此刻，躲藏在他体内的灵梦蝶也深刻体会到了季牧之前的那句“没事，我有背景”是多么有含金量的一句话语了。 看到季牧疑惑茫然的神情，路由哈哈一笑道： “就许你下山为先生寻剑，不许我们这些师兄也出出力啊？” 隔岸军阵之中，端木溪和卜熵等一众学宫师兄遥遥看向这边，笑着向季牧招了招手，并拍了拍背上的剑，那意思再明白不过。 季牧一瞬间热泪盈眶，彻底绷不住了。 他哪里会信路由那蹩脚的理由。 这么多师兄，包括先生会赶来这里，不顾危险面对上神的理由，从始至终就只有一个。 就仅仅是为了救他。 上神又如何？ 想要欺负小师弟，也得先问问学宫的剑…答不答应！ 玉皇眼睁睁看着那座逐渐拔高，甚至欲与自己座下宫殿比肩的宝塔，神色都有些麻木了。 这是今天第几次意外来着？ 他都有些记不清了。 现在，对面不仅有两位气息全盛的圣人目光牢牢锁定了他，杀气涌现，甚至之前费力镇压的那一位如今也脱困了，还因为宝塔的加成变得更强了… 而这还远没有结束。 只见天边先是升起一抹红霞，仅是数息，便有一道火红的倩影踩踏着祥云而来。 裙带飞扬，玉足轻点。 她轻轻飘落在战场之上，宛如枫叶在风中起舞。 与某人一样。 盈盈一握的细腰间，坠着一块湛蓝色的同心玉石，柔顺发丝挽处，亦别着一枚秋叶形状的玉簪。 成双成对。 落下后，她好看狭长的双眸在战场上来回扫视，似是在找寻。 最终，当季牧的身影映入眼帘，她才眸光一亮，内心悄然松了口气。 “秋叶示警，吓本姑娘一跳…” “呆瓜就会惹麻烦…” “呼…还好看起来没什么事…” 许是不再急切，一边碎碎念的同时，她的眼角也不自禁弯成了月芽。 但紧接着，她就看到了站在季牧身旁的路由，红润的小嘴缓缓嘟了起来。 “哼…跑得快了不起啊……” 第337章 秋叶示警，学宫传信 秋叶示警变得灰暗的那一刻，玉依香就坐不住了。 在这之后不久，她又接到了学宫传信。 落笔之人，却是那位极为神秘的学宫第一人，七十二君子之首——言渊。 别人不知道这位学宫大师兄的名字，但玉依香身为琴圣之女，自然是知晓的。 对这位不显山露水的大师兄，她自是有些好奇。 在以往，她还曾以此问询过母亲，甚至还与自己“明道第一人”的称号相比较，得到的答案确是...“不必拿他作比”。 这样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自然无法让玉依香满足。 所以这些年，她对此人的好奇一直存在，只不过探寻之下，发现对方真的从来没有痕迹展露在江湖。 这样的情况玉依香想了很多，最后觉得无非两种可能。 一种是对方从始至终真的从来没有下过山，一直就待在泰山云巅。 另外一种，则是他在江湖已经出现过很多次了，或许悄悄做过很多大事，只不过从未有外人知晓。 第一种还好。 若是第二种...那就必须具备强大的实力或是一方强大的势力。 这两者，必定要具备其一，才能彻底抹除一个人出现过的所有痕迹。 玉依香倾向于第二种，而学宫弟子不擅长抹消痕迹这种事情，所以应该还有另一股势力蛰伏…只是一直未能确定。 而现在，这个她观察许久的学宫大师兄，却亲自来给她传信，让她如何不为之惊奇？ 玉溪阁上，玉依香操持信封，沉默少顷，默默打开了信件。 平平无奇的纸张上，字眼极少，只有寥寥数行。 但玉依香扫过之后，整个人却都颤抖了起来。 合道巅峰的威压彻底压制不住，自玉溪阁上骤然爆发，引得七音宗诸多女弟子阵阵侧目，俱是抬头望向玉溪崖，一脸茫然。 “少宗主她…怎么了？” “不知道，但能让她波动这么大的，一定与学宫那位季牧有关吧？” 就在姑射山众弟子议论纷纷的时候，玉溪阁内，气得牙根生痒的玉依香已经把信纸撕扯成了碎片，再用灵力点燃烧成微尘，挥散天际... 同时，阁楼也因为她的跺脚而开始不停晃荡，若非本就是质量不俗的法器，早就被她踏碎了。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啊啊啊...气死姑奶奶我了！！！” “区区学宫...等我救下长风，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去踏平泰山！” ... 信纸上，书文如下： “小姑娘，小师弟有难，我圣人学宫欲倾全力支援，此乃我学宫家事，还望贵宗莫要插手，特此告知。 注：敌人强大，实力不够，就别强行掺和了，免得小师弟回头伤心。 ——言渊奉上” ... 玉依香恼火之余，却也知晓季牧当下尚处于危险之中，不敢耽搁，强行压下怒火，当下就准备调遣人手。 至于什么学宫家事一说...见鬼去吧！ 只不过，玉依香前脚刚刚踏出阁门就顿住了。 回想言渊话语中“敌人强大”、“圣人学宫欲倾全力支援”等字眼，她踌躇半响，最后一咬牙，直接纵身飞到了姑射深处。 “哼，欺我七音宗无人？” … 飘飘落地后，玉依香她先是跑去拉住了琴圣的手，然后把从小到大，撒泼打滚、卖萌免打、修炼的各种与修行无关的“十八般武艺”一股脑都用上了。 她很早就清楚。 对付母亲，这些技艺比修为可有用多了！ 只不过饶是如此，玉依香这次也付出了“禁足七音宗十年，什么时候破境入圣才能下山”这般代价，才最终换得琴圣出手。 海域发生牵扯多位圣级的混战，这般动静，琴圣不可能察觉不到，自然也能感受到了其中的危险。 之所以还愿意出手，除了督促玉依香修行之外，也有年轻时和棋圣夫妇牵连的情分在内。 再者，她对季牧的观感尚可，若是就这么死了，未免可惜。 这些都只是后面琴圣强行附加给自己的理由... 最主要、直接的出手原因则是...不论她出不出手，玉依香肯定都会去...... 她太了解这个丫头了。 至于那个条件，琴圣很清楚，那对玉依香来说，压根就是形同虚设。 成个圣...嗨。 ... 第338章 诸圣聚首，万将敌皇 战场上，随着那一袭红衣的出现，大唐军阵再度迎来了一批强者。 虽不如学宫那般阵仗，但明道亦有近十位之多。 这样一众实力强劲同时姿色不凡的仙女加入一群大老爷们儿的军阵，就如一滩死水猛然投下一块巨石，声势堪称浩大。 所有甲士一见七音宗的仙子来了，顿时个个眼睛一亮。 在这之前，他们听闻这些仙女们因与画阁之争，曾经去过边境，可把他们羡慕坏了，见到那些边境将士，更是不自觉就矮了一头。 现在，所有禁军的腰杆都不自禁挺直了几分… 甚至于，原本一些实力较弱、在玉皇重压之下不堪重负、显得有些萎靡的将士都一瞬间精神抖擞了起来。 哪怕是要吐血，都得在喷出之前…咽回去！ 谁吐谁丢人。 在漂亮的女性面前，男人，是无敌的！ 玲珑宝塔在这一瞬间，再度增长大一截，甚至直接赶超天上宫阙。 远远看去，巍峨壮大，如一座接连天地的巨柱。 王座上，玉皇彻底坐不住了。 他降下的这道投影虽有超越圣人的境界实力，但在人间也有极限，不能太过，否则会彻底打破山海平衡。 所以哪怕超越，但也只是高出一境，拥有“仙”的境界实力。 原本这在人间应该能横着走了，对上谁都能他都有把握压制解决，但现在… 玉皇视线一一扫过。 天空相对不远的位置，一老者持剑而立，目光看着他，没有面对上仙的畏惧，唯见怒火与决然。 在老者身旁，一位面覆白纱的女子目光淡然，目光似有无奈，但玉指仍旧没有离开漂浮于身前的古琴，气机亦是牢牢锁定着他。 地面上，聚集了近十万修士，再以数十位明道境修士的力量为基，身为绝对阵法核心的大将军刘文敬一扫阴霾、气势甚至隐有追平玉皇之势。 而在白云深深处，还有一位掏出酒葫、躺在云中，不知道是否出手的道士。 被这几股目光汇于一身，饶是玉皇也有些牙疼。 这怎么打？！ 再多降下几具分身？ 不行。 真要把在场的这些人都杀了，气运散佚，下界四方天下的平衡将会被彻底打破，甚至会影响上界。 最主要的是，这么大的动静，会彻底惊动须弥！ 而他没有理由存在于人间。 然而，这还远没有结束...... 伴随一阵破空之声，季小硕银甲红袍，掠过长空，身后昆仑人马疾步相随，宋逸修、姜韵雪等人赫然在列。 除开不知所踪的左丘文，昆仑的人一个不落，全数加入了军阵之中。 少爷的架，打不过，也得打！ 这些人中，有许多季牧所熟悉的面孔。 烧火的阳叔，掌勺的酒佬，账房的宋哥姜姐......曾经构成月明楼欢声笑语的大家，此刻竟如梦似幻般再度出现在了季牧面前。 恍惚间，他都以为自己还在梦中。 看到季牧之际，季小硕停在他的面前，有些迟疑的打量了一会儿，似是无法确定季牧的真假。 想了想，她问道：“你跟爹对弈过多少局？” “三百六十。” “胜负如何？” “不曾输过。” “哗”地一声，季小硕将季牧深深抱在了怀里：“小牧子！” 另一边，路由因姐弟二人的对话陷入了沉思。 他知道小师弟是棋圣之子。 但...对弈三百六十局...没输过？ 小师弟这么天赋异禀的吗？ 路由自然不清楚。 季牧和季言风下过多少局，便掀过多少次棋盘，从不认输。 而在这件事情上，姐姐永远护着弟弟，统一口径，哪怕是堂堂棋圣，也是拿他们一点办法都没有。 这个问题若是让灵梦蝶来答，想必也是非常的困惑。 明明记忆中就是输了，是怎么敢说自己从未输过的？ 第339章 一介书生，潇潇剑客 不远处，玉依香见季牧被突然蹦出来的季小硕抱住，鼻尖轻轻哼了一声。 倒并非吃醋，她自然看出了季牧与季小硕那不同寻常的关系。 只是，明明自己也许久未见，怎么就先被别人抱住了…… 咋就不先来抱抱她？ 而正在嘟着嘴的玉依香想靠近季牧的时候，高空之上的玉皇冷哼一声，悍然出手。 他不敢再等下去了。 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波了，谁知道接下来还会不会有赶到此地的人间强者。 在人间待的越久，他受到的压制就越重，相反对岸的人间修士到的就越多，此消彼长，他哪里还坐的住？ 只见他一手探入虚空，再出现时，手中已经多出了一柄金光流溢的长剑。 剑身显露之际，天空直接镀上了一重金光，无穷威严如山岳盖压人间。 玉皇剑，阴神薄。 二者是这世间最强大的几件界器之一，相传动辄有翻天覆地之威，能够镇压三界、征战六道。 传说中，还有一件为人间之器，但早已消失在历史长河中，杳无音信。 此刻，界器本体虽不能出现在人间，但玉皇分身却以神通，硬生生从虚空拖出了一道投影。 当他握住玉皇剑剑柄之际，天地间风云变幻，所有在场的人间修士身上皆是一沉，恍惚间如同背负山岳。 境界不高的修士还好，但若是像圣人这个境界的大修士，则更能直观的感受到这股扑面而来的压力。 那是一股令呼吸都为之一滞的压迫感。 下方，路由与季小硕同时修为展露，灵力外放，将季牧护在身后，同时神色凝重的抬头望向天空。 季牧心里一暖，但神色间也露出了一抹担忧。 他望向位居高空如神明般的玉皇，不自觉的捏紧了拳头。 “玉皇…” 就在这一瞬，玉皇抬手了。 界器在手，剑刃首先对准书圣，横空一斩。 如流星划破天际，将世界一分为二，左右分错。 虚空根本承受不住这股重压，寸寸碎裂，一路延伸，如海水于春日破开冰面，碎片纵横千里。 玉皇清楚，在在场众人中，只有这个老者对他敌意最重，没看连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因此自然被玉皇选做第一个目标。 伴随这一剑斩出，天地肃静，剑尚未至，书圣便闷哼一声，唇角溢血，三寸守身域刹那收缩，几近崩毁。 不敢怠慢，书圣怒喝一声，急抬君子剑，万剑停云，无数截剑尖自云中探出，一化万剑，万剑归一。 天际淋淋下起了一场雨，而每一滴雨水，都是一道归一剑气！ 玉皇的剑像是一道雷霆，穿行在雨中，搅乱一切，却又被中和消解。 这是雨水和雷霆的对抗。 如乱石激起浪叠千重，云海一时间团团炸散，翻涌不已，再无安宁的时刻。 就在这一刻，玉皇猛然发现。 这个与他对抗的老者，境界已不可单以圣人定论！ “神灵境神魂…呵，临门一脚，一直压制境界不飞升，到现在才突破么？” 玉皇面色微沉了下来。 而他所猜想的大致不差。 虚灵、元灵、天灵、神灵。 神魂四境之中，最后的神灵境神魂不容于人间，破境必定飞升，无法在人间留存太久。 而压根不想上去的书圣一直将神魂境界压制在天灵境的极限，就是不突破。 但现在，面对这般强敌，书圣彻底放开了所有压制，踏出了那一步…… 若是为自己，他大概是不愿的。 太累。 他本来就懒，不然也不会想着教徒弟去代替自己教化万民，而自己躲在洞府里偷摸睡回笼觉。 但若是为弟子，他就不会去想那么多了。 所以书圣到现在也没有想之后的事情。 扛不住提个境，天经地义。 他觉得…在读书之外。 同辈欺负他的弟子，那由他自己打回去，打不过，自己无能，他管不了。 但上一辈来欺负他的弟子，而他打不回去，那就是他无能了。 温和与软弱，是两个概念。 虽然总是被人告诉大限将至，但毕竟还没死呢，容不得见有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欺负自己徒弟。 上一次有他爹在，于情于理，轮不上自己，并不是他顾忌什么。 现在… 一介书生，潇潇剑客。 读书可以慢慢读，细细品，学问很多。 但打架这事，无非你死我亡。 打的过没事了，打不过，死了也不操心。 玉皇怎么了？ 谁说越老越不敢拼命的？ 第340章 半截船桨，人间斩皇 随着玉皇动手，琴圣与兵圣一瞬间也动了。 选择来到这座战场，自然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他们不可能让书圣一人扛下玉皇的攻击。 一时间，琴圣玉指急勾，如嘈嘈急雨。 无尽音浪似海浪卷天，又像是有数不清看不见的丝线环绕。 一重接一重，一缕接一缕。 封天锁地，禁锢时空。 而在下方，凝聚着十万修士大军战力修为的兵圣右手当空一握，金色枪芒瞬间汇聚而出，一举投向天上寰宇。 十万将士齐声怒吼。 枪出如龙，大日升空！ 玉皇见状面色一变。 因为琴音禁锢，他身上蓦然变得无比沉重，像是有无数根丝线在拉拽他的身体，并且直接作用于神魂，使得他根本来不及闪避这一枪。 他顾不得再针对书圣，只能一手持剑的同时，极速抽出另一只手向下一点。 一指点碎虚空。 以指尖为中心，天空掀起了一道涡流。 云雾、灵气、微尘，就连他座下宫殿都骤然变形弯曲，化为流水般向着涡流中心汇去。 一时，连光芒与色彩都被漩涡吞噬。 天地间越来越暗，唯有漩涡变得越来越明亮，散发着七彩的光芒，与咆哮而来的金龙成为此刻天地间…最明亮的事物！ 下一刻，就在二者即将碰撞的前一刻，变故突生！ 一截尚在滴水的船桨，硬生生拍在了玉皇指印之上！ 水花飞溅，火焰轮舞。 如焰火迸裂消逝，指印的威能也在尚未彻底展露之际被拍散一空，化为万千灵花飞雨，流向人间… 玉皇瞳孔骤然一缩。 这截船桨不知从何而来，似穿越万千时空障壁，出现在了这座战场。 并且丝毫没有强者的觉悟，无比精准的瞅准了这个千钧一发的时机偷袭！ 一击之后，又丝毫不恋战。 船桨霎时虚化遁空，像个侠客般事了拂衣、了无痕迹。 玉皇都快被气炸了！ 但这时，指印已消，他的面前已再无遮挡… 琴圣如海潮般奔涌的琴音、书圣神灵境神魂的归一一剑…都已经来到了他的脸上！ 最后，凝聚了十万人间修士修为、由兵圣投掷的金色龙枪，如雷霆般…径直贯穿了他的身躯，将整个中原的天空都彻底化为了一片灿金！ 玉皇面容愤怒无比，但这恰好也成为了他最后的定格。 伴随无尽金雨洒落，他的化身彻底消散天际。 有这么多修士加成的兵圣，在境界上已然无限追平玉皇，没有任何保留的抗了这一击，自然不可能在留存人间。 这是一群蝼蚁对狮虎的驱逐。 任玉皇剑如何犀利，又怎敌这一柄万众齐心的人间之剑？ 地面上，季牧体内原有些躁动的灵梦也在这一瞬间彻底安分了下来，安静的让人根本感受不到它的存在。 但季牧此际也无心理会它。 因为刚才虚空中露出的那半截船桨，他生生呆愣在了原地。 那半截船桨看起来再普通不过，无人能看出其中玄奥，也根本不知它出自何人之手。 但这船桨对季牧来说，却是熟悉无比。 螭水化龙，御风万里。 这一幕就如埋藏在他心中的通天之柱，也构成了他坚定变强的决心的一部分，根本无法忘怀。 因此，他自然也不会忘记那个螭龙河畔、孤舟轻泛的老翁。 刚刚出现的那截船桨，如果季牧没有看错的话，就是那位神秘老翁手中的船桨。 看似平平无奇，却轻描淡写的一举拍散了玉皇指印！ 哪怕只是分身，也不是人间列强能够做到的事情！ 在此之前，季牧不是没有猜想到老翁的境界。 但越是随着他境界增长、眼界变宽，便越是发觉老翁的可怕。 而人群中，众人也因为方才的一幕呆滞，哪怕三位圣人，一时也没有全然接受玉皇化身就此消散的事实。 倒是人群之中的玉依香一瞬间联想到了什么，眸光朝季牧投了过来。 她曾窥视过季牧心景，并在他的记忆中，看到过一个泛舟老翁的形象。 对方当时手中所持的船桨，与今天出现在此地的一般无二。 当时仅是季牧一缕记忆的老翁，突然回头看了一眼便将玉依香驱逐出心景的事情令她记忆深刻，因此很快便联想了起来。 现在玉皇退场，玉依香松了口气的同时，内心也隐隐升起一抹担忧。 玉皇和老翁… 陷进这般强者的争斗之中，无论是敌人还是朋友，或许…都算不得是什么好事。 思索片刻，玉依香叹了口气： “这次回去，还是先闭关入圣吧…” “这个呆瓜，什么时候能让我安心点啊……” 第341章 仙人垂钓，众生争勾 “赢…赢了？” “假的吧？” “可是那个人看起来真的灰飞烟灭了…” 军阵之中，沉寂数息，旋即骤然爆发出了海浪般的嘶吼。 无论是甲士还是将军，修士还是妖兽，都升起了一股无与伦比的喜悦之情。 他们把身家性命都赌上来参加这一场仙人之战，甚至大多数人都没觉得自己能赢。 死亡的感觉更如附骨之蛆般一直盘旋心头，挥之不去。 但现在，伴随玉皇那道充满压迫感的化身消散，一切阴霾都被彻底扫除。 风轻云散，光明万里。 好似梦幻一样。 … 忉利天。 并未穿着帝袍、而是一身白衣散发的玉皇此际正端坐在云端深处，手持玉杯，闲适饮茶。 日照金光，洋洋洒落，将目光所及之处都映照成一片金色海洋。 鲲鹏飞跃，灵鸟和鸣，又有仙女穿行云中，翩翩起舞。 这里是仙人的地界，是一切苦难都触及不到的高度。 玉皇轻抿了一口灵茶，金色的眼眸映照的却不是云中美景，而是不久前的人间战事。 那是化身消亡后传递而来记忆。 上仙不能直接插手人间，所以化身一旦派下去，就要切断与本尊的联系，只有回归或者死亡才能一次性传递记忆。 在看到人间一众强者齐聚，共同抗拒自己化身的时候，玉皇感到有些意外。 “人间又出了这么多强者？” “看来这些年…下面还是太安分了些啊。” 沉吟半晌，他伸手一招，一纸诏书凭空具现，摊在了他的面前。 未曾动笔，只是轻声道了一句： “解除下界四洲须弥海域限制。” 言毕，诏书上同步出现了一行金色的字眼，旋即自动卷起，化为一道金光坠入云中，直奔下方的四天王天而去。 “胳膊粗了，就自己打打吧。” “本尊给你们创造战场。” “省的什么火都要往天上烧。” 做完这些，玉皇神色毫无波澜，继续翻看记忆，像是方才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 但接到诏书的四大天王看到诏文内容的时候，神色都险些没绷住，差点暴露他们不再是天族的事实。 解除须弥海域限制，意味着四大部洲的生灵能够轻易往返其他地域，那些强大的海中妖兽同样也可以上岸… 并且，四大部洲的资源也不平等。 有的富足，如南瞻部洲，人人修文习武，存有一技之长。 有的贫瘠，普通人族连温饱都难以为继。 在这之上，更致命的，就是彼此实力的不对等。 没有相互制衡手段的情况下，突然解除限制…… 这就等于——整个人间四大部洲的全面战争号角！ 而这一切，似乎都与高坐云端之上的神明没有任何关系。 他依旧在面无表情的翻看记忆，仿佛观看的也只是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人。 但当记忆翻看到老翁一桨拍出的刹那，玉皇的面色终于有了变化。 瞳孔中，画面定格在了船桨拍散指印的瞬间。 玉皇看着那截船桨，沉默了很久很久。 他的身影一动不动，像是化作了一道碑石。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被云中神鸟的鸣叫声骤然惊醒。 摇了摇头，玉皇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旋即悠悠轻语道： “您怎么还活着啊…老师……” … “小牧子！” “呆瓜！” 战事一结束，最关心季牧的两位绝代丽人几乎同时霞光一闪，飞跃至他的身边，担忧之情溢于言表。 而季牧此时尤有一股不真切之感。 因为历经万千重梦境、横穿无数次轮回，他尝试过了太多太多次虚幻梦境，以至于当真实的一幕发生在他面前的时候，他竟反而有些不敢触碰了… 好像生怕下一刻就会发现——这一切也都只是一场梦罢了。 并且，因为神魂经历太多，哪怕肉身依旧年轻，他的身上也早已没有了那种朝气，在轮回之中消磨殆尽，眸色深沉无光，如垂暮老人。 此刻，见玉皇消散后，玉依香和姐姐出现在自己身旁，季牧有些彷徨的目光看向二人，确认似的问道： “真的…结…束了吗？” 玉依香哪怕不窥视心景，单纯透过眸光，也能望见那轮回之中深沉的绝望… 一时间，她的眼眶渐渐湿润。 另一边，从来没见过弟弟这般模样的季小硕也是心疼无比，只是她刚刚抬手、想做些什么的时候，眼前突然掀起一阵风声。 玉依香先一步将季牧抱在了怀里，素手揽上他的长发，轻轻抚摸，同时声音微哑道： “结束了长风，都结束了…” “好好休息，我在。” 季小硕的手僵在了半空。 她有些奇异的看了玉依香一眼，仿佛要把这个女人刻在心里。 旋即，她沉吟了一下，却没有放下手，而是不甘示弱的抬起了另外一只… 紧接着，她张开怀抱，将季牧和玉依香…一同抱在了怀里。 “姐也在！” 第342章 白玉温软，浮翠流丹 像是雨后初晴，大战后的天空晴朗明亮，因为碰撞而躁动不已的灵力也逐渐安宁，化作一缕缕丝绸般的彩霞飘过天空，最后和着日光平铺在海面，又随浪花掀起点点荧光。 世界染上了一层朦胧梦幻的颜色，所有人仿佛置身梦境，身披美好，笑容灿烂。 刚经历过一场恶战的书圣立足天空，流云像是一条彩色的支流随风起舞，他置身其间，目光向下。 海岸上，季牧躺倒在玉依香温香软玉的怀抱中，神色困倦朦胧。 他实在太累了。 闯过那么多重轮回，历经那么多重绝望，现在终于有人告诉他：“你可以好好休息了”。 玉依香的怀抱温暖而柔软，还有一缕淡淡的香气萦绕鼻尖，沁人心扉，是世间一切美好的具现。 或许，就算这一次真的是梦，季牧大概也不愿意醒来了。 书圣瞧见这一幕，不由抚须一笑。 但很快，他便想起了什么，顿时有些恼怒的看向身旁古剑。 一抬手，屈指轻弹，剑身铮鸣： “都是你惹的祸！跑跑跑，成天到晚就知道乱跑！有能耐你上去劈一截山尖下来，跑到海底睡觉最后还得让人找你算什么本事？！” 面对书圣喝骂，君子剑颤鸣不已，但最终却没有像以往那般做出什么激烈的举动，而是渐渐平息。 很显然，它察觉到了什么。 玉皇化身虽然消散，但为了击退他，书圣硬生生冲破了神魂限制，而这个进程，不可逆...... 对一般修士来说，神魂登顶、羽化飞升，是毕生所追。 但对书圣，这却是实实在在的代价。 所以，高傲如君子剑，这一次，也没有选择与这位老人置气。 就在这一人一剑不远处，琴圣没有关注这个老头子管教自己的圣器，而是同样看向海岸，目光落在大庭广众下紧紧抱住一个男人的女儿身上。 半晌，她长叹一声，无奈摇头：“这妮子...” 转头，她就狠狠瞪了书圣一眼。 不只是这一次。 历代七音宗弟子出山，大部分都会被学宫弟子拐跑。 这一次，更是拐到自己亲闺女头上了！ 虽然这也是幼时许下的约定，但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心头肉被一块块挖走，任琴圣修为再高，也是避不开心痛的结局。 但书圣就完全没有这样的压力。 看到琴圣的脸色，他甚至嘿嘿一笑，但就在他刚想说什么的时候... 海域深处，突然刮起了一阵风。 与天边的微凉的清风不同。 这阵风带着一股腥气，甚至在吹拂过肌肤时，更宛如刀锋般凛然刺骨，带着很强的侵略意味。 风？ 两大圣人目光一凝，转而看向海域深处。 海岸处、云从中，兵圣刘文敬与无为观主逍遥子也相继抬头。 圣人级别的神念让他们先一步察觉到了什么。 但是在看到海域深处的场面时，原本面对上仙也能巍然不动的四位圣人，此时目光却皆是无可抑制的一颤。 那是一道看不见尽头的巨浪... 视线尽处，它卷起如山岳，夹杂狂风怒号、雷霆翻滚，像是天幕塌陷了一块，砸落人间。 在那无尽浪潮之中，还有无数对猩红的眸光... 数不清的来自须弥海深处的妖兽都随着浪潮来到了这里。 它们嗜杀、残暴，对人族积怨已深，修士身上的灵肉更是它们衷心渴求的食粮。 它们不会去思考为什么困顿了它们数千乃至上万年的禁制会突然消失，它们只知道——它们现在可以尽情狩猎自己最为喜爱的食物。 四大洲虽然浩瀚，但相比于须弥之海，亦是沧海一粟。 充其量，不过是几个大点的岛屿罢了。 高空上，书圣握剑的手都在微微颤抖，一旁琴圣更是冷哼出声： “原来如此，这就是仙人的嘴脸么？怪不得你快死都不想上去。” 第343章 七尺男儿，撼海诛仙 当那无边无际的浪潮来临的一刹。 岸边，兵圣刘文敬呼吸瞬息停滞半响，旋即猛地反应过来，当即怒吼： “列阵！\\\" 这一声宛如惊雷，兵圣更是在其中灌输了真气，硬生生炸醒了数万名因为看到妖兽海潮而陷入茫然的将士。 无论将士还是修士，在面对这样浩瀚的妖兽浪潮时，都会升起一股本能的恐惧。 很多人只是看了一眼，就直接坐在了地上。 他们不明白，为什么刚刚才经历过一场大战，现在却又要遭受海妖的袭击。 一切不应该都已经结束了吗？ 升起希望之后的绝望，往往才是压倒人的最后一根稻草。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到现在，他们已经没什精气神了。 刘文敬目光扫过，看见这一幕，微微叹息。 就连云渚等将领在看向他的时候，目光中也是藏不住深深的疲惫。 兵圣望了望逐渐逼近的浪潮，深吸口气，指了指身后海州的方向，缓缓开口。 声音灌输真气，虽不大，但却透着一股坚毅，清晰无比的传递到了每一人的耳中。 “从这里在往下走，就是大唐腹地。” “我们的爹娘、姐妹、弟兄、子女，以及中原数十座州府无数百姓...他们的爹娘子女，也统统都在那里。” “如果我们没拦下它们，让这些畜生闯过海岸，不用本将多说，你们应该也知道会发生什么。” “这些畜生来的太过突然，我们不幸撞见了...” “但幸运的是，是我们...撞见了它们！” “你们一个个都身经百战、天资无双，是大唐最精锐的将士，所以你们没有恐惧的资格。” “披上这身战袍，我们的生命就已经交付于黎明百姓，或者也可以说…是黎明百姓，把生命交给了我们！ 肩扛这一切，我们没有后退的理由！” 兵圣说到这话音一顿，音量骤然拔高： “都给我站起来！！！” “随本将一道，把这些畜生…拦在这里！” “朝廷支援没到之前，我们是第一道防线，也是唯一一道！” “拿好武器，擦亮眼睛。” “黑白无常来了，走之前也得给我先捅他一刀！” 兵圣话音刚落，巅峰圣境的气势骤然喷涌，以海岸为中心，猛地掀起一股向内的浪潮，直迎着须弥海深处的巨浪而去！ 但以他一人之力，浪潮的声势远不及扑向海岸的妖浪，似乎下一刻就会被扑灭... 但就在这时，军中云渚等将领，以及圣人学宫端木溪卜熵、七音宗凌依等为首的各大势力核心弟子相视一笑，身影一闪，同样站了出来。 他们高悬天空，立于人首，身姿挺拔，白洁的衣袍像是流动的云彩一样随风起舞。 在他们身后，圣人学宫以及七音宗的众弟子紧紧跟随着他们的脚步。 哪怕他们并不直属朝廷，但在兽潮面前，也无人提出后退。 因为中原，从来不是一个人的中原。 一时间，海岸延伸的浪潮像是骤然并入了一股强绝的伟力，瞬息千叠，高跃万丈。 来自异海的兽潮，与来自海岸的人力灵潮，两股气势如如山岳倾覆的海浪骤然碰撞在了一起！ 巨大的波纹一圈圈荡漾，像是开出了一朵盛世的莲花，震荡大千世界！ 季牧沉默着看着这一幕，半晌没有说话，只是默默拔出了秋水。 剑光一闪，银月如钩。 但就在这时，站在他身后的路由冷不丁的抬手… 连声闷哼都没有，季牧就直挺挺倒了下来…… 第344章 仙神无心，人间有情 看到季牧拔剑，路由亲自动手。 作为天下最快的男人，他自然不可能让季牧有半分反应的机会。 尘光领域，是能在书圣眼皮子底下遁逃的法则。 哪怕季牧如今手段繁多，又身具诸多利器，但在这极致的速度面前，也根本没有任何反抗之力。 眼见季牧倒下，季小硕与玉依香神色却丝毫不见惊讶。 后者更是在同一时间轻轻伸手，将他揽在了怀中。 三人彼此对视。 明明没有交集，却仿佛早就串通好了一样。 他们心里都十分清楚。 季牧如今的状态，实际上早就到达了极限。 肩负圣器、无限接近圣级的季小硕甚至能看清他大道上的伤痕。 那根本不是寻常手段就能修复的伤势。 大道生痕，神仙难解。 这样的状态，他们怎么可能放心让季牧去参加这一场即将打响的恶战？ 亏得是路由手快，否则季牧要挨的，可就是三下闷棍了。 季牧失去意识后，三者视线交汇，彼此沉默半晌。 最后，季小硕看了一眼安静躺在玉依香怀抱中的季牧，又抬头望向玉依香，摇头一笑，率先后撤一步： “你的那份，我替你杀够。” 话音刚落，她转身便走向了战场。 路由见状眨了眨眼睛，旋即也退了一步，并从怀中掏出了一张请柬，递到了玉依香面前，凝声道： “依香姑娘，道痕之伤，只有西域的圣僧有办法化解，这是圣僧寄给先生邀请他去参加水陆大会的邀请函，凭此可入那烂陀寺。 在下观师弟仍处在“悬腕”之期，身处立言但“意”未提字，形满而神未满，或许这与他之前的遭遇有关。 但只要能够渡过这次心劫，说不定这是一次绝佳的突破契机。 师弟他…就交给你了。” 玉依香并未与路由过多寒暄，只是接过请柬，点了点头。 “师弟身上的那位…或许并未重伤，只是蛰伏，还需万分小心。” 最后提醒了一句，路由便不再多言，微微躬身一礼后，他亦是纵身掠入战场，与端木溪等人并肩而立，直面海潮。 玉依香望着他们的背影，深吸口气，微微攥紧双手，转身面向西方。 从兽潮来临、三人眼神交汇的那一瞬间，他们就清楚，三个人里面，最多只能分出一个人去护送季牧疗伤。 因为事发突然，海岸边虽然聚集了很多中原强者，但面对那无边无际的妖兽浪潮，仍旧是杯水车薪。 他们三个是在场修士中除圣人外最强大的几位，自然不可能一同脱离战场。 眼神交汇的一瞬间，其实就是在商量谁去谁留的问题。 最终，季小硕主动选定了玉依香。 她后退了一步，说出“替她杀够”，抗下了玉依香本应在战场上的那一份，将季牧交于她的手中。 避免争执的同时，也等于间接认定了这个弟媳。 这种情况下，路由自然也只能主动退出，并将那烂陀寺的邀请函交给玉依香，打开通往西域的大门。 二人面海，一人往西，多余寒暄尽数省略。 没有时间。 战争，已经打响。 就在玉依香转身的那一瞬间。 以兵圣、书圣、琴圣、逍遥子等圣人为首，由人族修士组成的浪潮轰然冲撞进了妖兽之海，像是一重重海浪义无反顾的拍进沙滩。 呐喊声冲散云霄，血色刹那间染红无尽之海。 仙神无心，人间有情。 身披战甲的人不允许后退。 第345章 西域大漠，二人一马 像是身处川流的小舟之上，在一阵轻微摇晃中，季牧的意识缓缓苏醒。 尚未睁开眼睛，一股难以言喻如万针穿心般的痛楚便先一步将他吞没，痛的他差点再度昏死过去。 脑海中的思绪无法成型，断断续续，像是被极度宿醉后的昏沉感所侵占包围，但身体的本能让他不顾一切的张大了嘴，拼命吸气。 过了好一会儿。 许是逐渐适应，那股钻心般的痛楚似潮水般微微褪去几分，宿醉的昏沉感也稍稍散去，使得他终于能开始进行初步的思考。 “我这是……” 他抬起了像是被铅石灌满般沉重的右臂，按了按脑袋，同时睁开了眼睛。 本应微弱的灯光在此时却如同太阳般刺眼，刺激的他不得不又闭上了眼睛。 但顾不得适应，那一眼所反馈而来的讯息令他忍不住再度强行睁开了眼睛。 灯光刺的他眼睛生疼，几滴泪液溢出，但他也因此彻底看清了当下所处的环境。 令他感到意外的是。 他并未处在小舟之中，而是身在一节移动的车厢之内。 此时已是夜间，月华笼罩。 车厢窗户洞开，一节以灵石为燃料的吊灯悬挂厢顶，散发朦胧微光。 季牧没有过多关注周遭，揉了揉眼睛，便将视线投向床前。 一张熟悉的侧颜映入眼帘。 花颜月貌，绰约多姿。 圣女大人静静的趴在床沿，酣睡正甜。 车厢的摇晃、季牧的苏醒，都不曾将她惊醒。 看着她安静的睡颜，季牧嘴角不自觉挂上了一抹微笑，甚至都冲淡了几分体内的痛楚。 暂且不去管什么修不修行、战场胜负、家仇国恨…… 只是醒来的第一眼。 是她。 就很美好。 季牧温情的注视了一会儿，没有去吵醒她。 但看着看着，他的笑容便渐渐敛去。 不知是月光映照的还是其它缘故，季牧眼中的玉依香，脸色很是苍白。 随着他苏醒的时间增长，脑海便也不似之前那般迟缓，思虑渐深。 马车行驶在寂静的官道上，明显脱离了海域战场。 根据最后的记忆，自己应该是被路由师兄打晕了，再看现在的情况，明显是被强行带离了战场。 至于玉依香要带自己去何地，季牧尚有些摸不清楚。 虽是夜间，但四下无林无舍，放眼望去，一片荒凉。 怎么看…都不像是去七音宗的路。 最让季牧不解的是… 以玉依香的境界实力，为什么要依靠马车来赶路？ 再加上此刻对方苍白的面色，季牧心中不由一悸。 她…难道受伤了？ 就在他心底生出担忧的这一刻，玉依香长长的睫毛微颤，略带迷离的睁开了眼睛。 看到心上人苏醒，玉依香明显愣了一下，但接下来的反应却出乎季牧的意料。 只见玉依香面色一变，整个人霍地站了起来，周身灵力翻涌，威压迸发，杀意毕现。 紧接着，一道灵光浮现，她竟是将凤语古琴都召唤而出，玉指搭在了琴弦之上，气息牢牢锁定季牧。 一头秀发在狂暴的灵力压迫下无风自扬，圣女大人死死盯着季牧，声音冰寒道： “还不死心？以为本宗受伤就拿你没办法了吗？！” 莫说是季牧如今支离破碎的状态，就算是全盛时期，他也不可能是玉依香的对手。 此刻在玉依香的灵压之下，他更是感到一种窒息的感觉。 但与之相比，季牧内心更是流露出一股深深的茫然。 他看了看玉依香，虽然有些艰难、但仍旧是歪了歪头，疑惑道： “啊？” 轻轻摇晃的车厢内静谧了数息，玉依香目中的杀意逐渐转变为疑惑，旋即又迅速转变成惊喜。 “长风？真的是你？！” 季牧有些困难的点了点头。 “不…然…呢？” 察觉到自己的灵压正在压迫心上人，玉依香连忙散去了周身灵力，身子关切的凑了上来。 季牧重重咳嗽了几声，刚想问怎么回事，却看到凑上来的玉依香眉心一蹙。 紧接着，一口鲜血便从她口中喷了出来，沾湿了季牧衣襟。 后者神色一变，看都没看身上沾染的红艳，飞速上前架住了玉依香，声色急切的问道： “依香？！你怎么了？！” 第346章 红玉温软，唇齿留香 看到季牧眼中透露出的关切，玉依香心下一暖。 但她却没有回答季牧的问题，只是擦了擦嘴角，便对季牧笑着问道： “想我没？” “想。” “我也是。” 季牧眉头一皱，知道她是在转移话题。 但当他准备追问的时候，突然眼前一晃，玉依香径自凑了上来。 玉颜近在咫尺，鼻息互闻。 紧接着，明艳的红唇印在了季牧唇间，温温软软，淡香萦绕。 饶是季牧满腔疑问与担忧，也被这一下给堵了回去。 他紧紧的抱住佳人，墨发低垂，唇齿半张，轻轻回应着。 但没一会儿，季牧便突然回过神。 他双手按在玉依香肩膀，推开一小段，然后一动不动的注视着玉依香的眼眸，认真问道： “依香，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印象中，虽然玉依香平日里行事的风格不算含蓄，却也很少有这么主动的时候。 玉依香略带幽怨的看了季牧一眼，似是在埋怨他不识风趣，但在那认真的神情下又败下阵来。 她玉指沾在唇间，回味了一阵，旋即又叹了口气，幽幽道： “不用担心我，只是神魂上受了点小伤，温养几日便可，相比之下，你道痕上的伤势要比我严重的多，如果处理不好，说不定一辈子的修为进境都要卡在这里。” 季牧闻言沉默。 他不傻，玉依香血都喷他脸上了，又怎么可能是小伤？ “谁弄的？”他声音带上了一抹寒意。 能伤到七音少宗，至少也得是圣人那个级别，合道都不够看。 这必定是季牧无法力敌的对手。 不过，经历幻世灵梦蝶与玉皇接连摧残之后，他对一些高阶强者的敬意早已消耗一空。 畜牲坐的地位再高，也改变不了它们的本质。 身在人间，能伤到玉依香，基本可以肯定是一位圣阶强者。 但对季牧来说，圣人…他也不见得就完全威胁不到。 七重天劫，可还有两重没渡呢...... 面对季牧灼灼的目光，玉依香视线却微微闪躲，神色踌躇。 季牧见状一急，道痕之伤不止影响着修为，还影响着他的七情六欲，让他要比以往要更急躁一些。 但当他刚要再问的时候，一道声音冷不丁在脑海回荡。 “呵呵，明明伤她的人就是你，却还在这问，真是笑煞本尊......” 伴随着声音传出，季牧脑海中突然多出了一段记忆。 从被青神打晕到现在，这一路，他并不是完全没有苏醒过...... 因为曾沉沦无尽梦境，经受一遍遍虚假与真实的交织折磨，季牧哪怕苏醒，也不是短时间能够走出来的。 甚至，他都不敢完全相信自己现在置身于真实之中。 梦境里，他曾无数次失去意识，只残留着将一切虚假撕碎毁灭的本能。 若非蝶儿救渡，他的意识早就被暴戾与绝望彻底占据，成为幻世灵梦蝶梦境里的无数养料之一。 现在虽然回归了真实，但季牧所受到的刺激仍旧深刻在他的记忆深处，无法消弭。 当他意识沉沦、本能苏醒、无法彻底掌控自己的时候，不论是梦境还是现实，他都会不顾一切的毁灭周遭任何事物。 脑海中多出的这段记忆，就是他本能苏醒疯狂攻击四周...甚至是玉依香的画面！ 深层意识不敢相信这一切是真的。 这让他哪怕苏醒，仍旧在受梦境的折磨！ 幻世灵梦蝶的最强天赋神通，又岂是那么好抗的？ 事实上，山海世界除了须弥之外，就再没有人能够从梦境里逃脱。 季牧是第一个。 却也因此大道生痕，精神也受到了重创。 原本以季牧的修为，再怎么样也伤不到玉依香，哪怕后者处处掣肘不敢下重手也是一样。 但有人不愿见到这一幕，于是就悄悄添了把火… 附身季牧的灵梦蝶将它的灵力修为，完全灌注给了季牧。 对它来说，一个精神不那么好的修士，很容易引导占据。 但占据醒来之后，还得面对一个接近圣级的存在，是它不愿意见到的。 连续的大战让它现在虚弱无比，不愿与这个等级的存在正面交手，不仅麻烦，还会让它更加虚弱。 武斗不行，所以它就选择了另一种方式。 季牧本身天赋不低，又是天罡临世，缺的只是修为进境。 当他发疯的时候，灵梦蝶为他完美补上了短板。 这让季牧完全具备了威胁玉依香的实力！ 第347章 月光盈满，素发垂星 在季牧的记忆中。 哪怕是在战斗之际，玉依香也一直在试图唤醒他，只是他自己毫无回应。 或许，那也并不能称之为战斗，只是季牧在单方面疯狂的宣泄。 因为玉依香从头到尾，都仅是防御，不曾对他还过一次手。 甚至本命圣器都不曾召唤而出。 而被灵梦蝶以神通逆转现实、强行灌注了灵力之后，季牧修为骤然拔升，强的可怕！ 此消彼长，玉依香哪怕一直在唤醒季牧、乃至尝试封印，却也被屡屡打破，根本奈何不得，反而被一次次重伤。 并且在季牧记忆中，从海州出发后的这一路上。 他无意识陷入癫狂的次数，远不止一次… 往往是玉依香刚经历过一场战斗，伤势尚未压下，就又要面临他的又一波攻击。 这让她的伤势越来越重，面色一次比一次苍白，境界也因为重伤逐渐开始跌落，无法发挥。 到季牧苏醒的时候，她已经虚弱到伏案而卧，无法一直守望自己。 要是那个时候他仍旧没有醒来，而是再度陷入无意识癫狂，哪怕灵梦蝶没有为他灌注灵力，他恐怕也能…杀了玉依香！ 这是她最脆弱、最没有防备的时候。 季牧甚至不用怎么动手，就可以完成这个事情。 无尽轮回梦境之中，疯狂状态下的他不知道杀了多少靠近他、想让他永远沉沦在梦中的虚假玉依香。 而这一次，也只差一步，他就帮灵梦蝶达成了最想见到的局面。 这是唯一一次的真实。 或许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最后，他醒过来了。 全部回忆起来之后，季牧胸口一紧，脑海中的刺痛感再度如潮水袭来，像是坠入深海般窒息而绝望。 他甚至有些不敢直视眼前的丽人。 想要张口说些什么，临开口之际却如鲠在喉，半个字都说不出口。 但就在这时，他感到身体一阵摇晃。 定神之际，他发现自己落入了玉依香的怀抱之中。 丹唇轻语，未尝有丝毫责怪之意，反而是不胜怜惜。 “答应我，以后不要再让自己陷入那么危险的境地了，好吗？” 季牧静静的躺在佳人怀抱中，淡香拂面，感觉就像是有一只手伸向海底，将不停下坠的他一把抓起，提了上来，让他冰冷的身躯置身于暖阳之下。 静默良久后，他轻轻地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 稍过半晌，他突然攥紧了握着玉依香的手，声音极细极轻的道了一句： “对不起...” 玉依香摇头笑笑，低头在他额间一吻，淡白月光自窗下洒落，与灵石散发的荧光交融，一同平铺在她如瀑布般垂落的漆黑发梢上，像盛满了群星的银河。 而在银河之外，马车以恒定的速度在沙海上划出一道浪波，向着西域前行。 ... 车厢中，季牧与玉依香并肩靠坐在一起，十指相扣。 “依香，我们从海域离开后，赶路...赶了多久了？” “嗯...半个月吧，怎么啦，担心你的那些师兄弟了？” 季牧有些担忧的点了点头。 “那种规模的妖兽浪潮，也不知道他们能不能扛住。” 玉依香也是一叹： “是啊，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兽潮集体侵岸，前几日宗门传信，说是门内以及官军都已经出现了不少死伤......” 话语一顿，似是见季牧神色有些不对，玉依香又赶忙连着说道： “不过也不用太过担心，毕竟门内的消息有些久了，昨日你的那位路由师兄来信，说不定是好消息呢，只不过你当时还没醒，我就先放储物空间里了，现在要不要打开看看？” 见季牧点头，玉依香伸手一探，掌中浮现一纸信封。 季牧接过打开，发现字数不少，细细看去，紧皱的眉头不由得逐渐舒展。 不知是不是为了让他安心，这一整篇信纸竟都是好消息。 路由字迹飘逸，如彩云流转，除了让他安心养伤之外，剩余通篇都写着海域战事近些日子的变化，内容大致如下： “朝廷圣宗不顾群臣反对，雷厉风行，接连下发的三道诏书。” “第一道诏书，圣宗不顾自身安危，命长安城郊外驻扎以及中部腹地的所有禁军都紧急支援前线，目前已经投入镇海战事。” “第二道诏书是令镇南、镇北二军各自抽调十万将士，即刻向前线开拔。” “圣旨之下，镇北军已经在路上了，镇南军则以南越王庭屡屡犯境为由，由淮南王上书请求延迟月余，获准奏。” “目前边疆淮南王正集合镇南军，打算先打到南越王城底下给那画阁的画圣提提醒，让他这段时间老实一点。” “待南境安稳后，最强的镇南军也就能抽出精力驰援海域了。” 第348章 灵梦阴霾，少年方醒 青神提到的最后一道诏书是直接面向天下的，由各郡郡县官府张贴发出。 “以朝廷的名义，号召各大大小宗门帮派、以及江湖能人异士，支援前线，并为参与者直接提供一年的修行资源。” “战场上，哪怕是散修也能以战功论功行赏，战死者家族分地，子女有修行资质的免试升入镇妖司，终生享禄......” “大义加重赏之下，现在全中原的修行者应该都在往海州奔赴。” 看到师兄传递而来的好消息，季牧不由得长舒口气，同时也不禁为那位圣宗的果决所惊叹。 得是何等魄力，才敢让身旁不留一兵一卒，尽数支援前线？ 如今的海州，想必群英云集、天才汇聚吧？ 季牧恨不得自己此刻也置身于那片战场之中，与先生师兄以及中原的能人异士们并肩作战，护得一方安宁...... 归一剑诀第一式，讲的便是一个“守”字！ 只可惜... 季牧看了一眼身旁丽人俏容上仍未消散的苍白，不由得微微攥紧了拳头。 现在的他，别说是守了，能不再伤到身边人都已是万幸。 这时，一道声音突然在他脑海响起： “怎么？担忧你那些师兄弟？呵呵...本尊大概能猜到此次须弥海妖潮之乱是怎么回事，要想解决也容易，只要你把身体...” “滚！” 一声怒吼骤然从季牧口中吼出，吓了旁边的玉依香一跳。 待反应过来后，她的神色骤然一寒。 临行前，经由青神提点，玉依香是知道有一个不怀善意的强大存在藏身于季牧身上的。 甚至一直折磨季牧、并且让他突然有了一次次打伤自己的实力也是这位存在的手笔。 现在看来，哪怕季牧苏醒，它也一直在扰乱他的心神。 抓住季牧手腕，玉依香朝他体内渡过一丝灵力，四下都探查了一番，却什么异样也没发现，根本找不到那个恶意存在藏匿之处。 “让她省点力气吧，就算本尊再虚弱，能让她一个小女娃随随便便就找到，那灵梦一族早就该灭绝了。” “而且本尊没猜错的话，她现在运转灵力...应该不太好受吧？” 本来听到这道声音、怒火中烧的季牧闻言愣了一下，即刻转头看向玉依香，发现她的面色果真更加苍白了一些，甚至白的有些吓人，嘴角都在隐隐溢血。 他瞳孔一缩，骤然弹开了玉依香搭在自己手腕上的手：“你受了重伤，不要再运转灵力了！” 玉依香触电般缩回手，眸光似是含带幽怨，但更多的则是不甘。 以她合道巅峰的修为，竟然一点蛛丝马迹都找不到！ 想要察觉对方的存在，或许至少得到圣人那个境界才行。 她头一遭对破境入圣产生了极为强烈的渴望。 另一边，看到玉依香的神色，似是觉得自己方才有些过激的季牧歉然道： “抱歉...我现在...有些控制不住自己......” “啧啧，你可要对本尊未来的小娘子好点，等你的身体被本尊彻底占据后，她可就是我的了，你们认识这么久，好像还没发生过什么吧？真是可惜了......” 察觉到季牧痛苦、刚欲上前安慰的玉依香突然发现季牧的呼吸骤然变得粗重无比，不由得停下了动作。 他的眼睛，此刻红的吓人。 但就在灵梦蝶以为季牧的愤怒即将到达顶点、微微泛喜时，季牧却一连深吸了好几口气，快速平静了下来。 “呼...”缓缓吐了口气，季牧对着面前的空气，像是自言自语道： “你一直在试图激怒我，是因为我陷入这种状态后会逐渐丧失理智，便于你更好的夺舍我，对吗？” 之前一直在脑海中喋喋不休的灵梦蝶在季牧说话的时候却突然沉默了。 季牧见状轻笑一声，接着说道： “不得不说，你成功了一半。” “我现在的确很是愤怒，只要听到你的该死的声音，我就恨不得现在就把你揪出来，碾碎成泥，哪怕连同我自身一起都没有关系。” “但我觉得你有一点应该没想到...” “我心里越是愤怒，脑海中就越是清醒。” “清醒的知道，你急切的…需要我的身体。” 第349章 真假梦境，圣灵之争 “猜的没错的话…你现在应该比我之前预想的还要虚弱。” “虚弱到...只能选择以这种方式影响我，甚至不能直接控制我的身体。” “因为…只要我醒着，你就拿我没有任何办法，只有在我沉睡昏迷的时候，你才能暂时控制我，对吧？” 灵梦蝶忍不住打断道：“那又如何？你能保证自己永远清醒么？” 季牧摇了摇头，“不需要一直清醒，我只需要保证一段时间内不会失去意识就足够了...” 话语一顿，季牧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恍然似的“哦”了一声，嘴角渐渐勾勒起了一抹弧度： “无上的灵梦尊者，不如我们来比一比。” “嗯？比什么” “就比…看是你夺舍我快，还是...蝶儿吞噬你快呢？” 灵梦蝶陷入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安静的像是从未存在过一样。 季牧猜测的八九不离十。 就像它折磨季牧一样，玉皇也把它折腾的奄奄一息。 原本他仅是想牵制灵梦蝶，让它不至于脱离控制，但随着法身陨落，一切计划都脱离了原本的轨迹。 季牧这个寄宿体挣脱了梦境，让灵梦蝶只能作为依附附身在他的身上，根本谈不上占据。 后面蝶儿这个复苏之种的失控，更是给灵梦蝶当头一棒，让它现在连维持存在都快成了问题。 现在，已经不是灵梦蝶强撑着，打死也不愿意接受玉皇的布局、吃下蝶儿这个饵，与拥有共命契约的季牧共生。 而是它现在已经丧失了咬饵的能力。 没遇上玉皇前，一个照面，季牧就落入了灵梦蝶的控制。 现在，灵梦蝶只能等季牧意识沉睡，才有机会跑出来。 并让它感到急切的是… 季牧从无限梦境脱身后，对它的本源造成了无法逆转的反噬。 放在以前的全盛时期，或许它可以不放在眼里。 但现在… 反噬之后的它所持有的本源之力，已经快要虚弱到与蝶儿这个复苏之种持平的程度了…… 这意味着。 当它想借助吞噬蝶儿这个残次品复苏的同时，蝶儿完全也可以反过来把它吞噬，彻底蜕变成完全体！ 如果它再得不到补充，最终复活的幻世灵梦蝶是谁的意识…还不知道呢。 灵梦蝶早在与须弥的斗争中，就已经泯灭在了时间长河之中，没吞噬复苏之种回归之前，它都不能说还活着，只是一缕虚幻的幻梦本源罢了。 蝶儿是现实，它是梦境。 原本没有外力干扰，凭借本源位格的压制，它已经将身份替换，把蝶儿投入梦境，自己接管现实。 但连续的意外让事态逐渐超出它的掌控，给它最为致命一击的，就是季牧从无限梦境脱逃！ 它根本无法理解，那么多重的轮回梦境之中，一个残次品是怎么一次又一次的把季牧找到、护住他最后一缕意识的？！ 靠爱？！ 开什么玩笑？！ 在季牧出来后，梦境与现实的界限被冲乱，模糊不清，身在梦境的蝶儿本能的在拼尽一切放大这个界限，想要出来。 一旦成功，那么灵梦蝶会瞬间被拖回梦境，自身的一切最后都会成为蝶儿的养料，助她成长完全。 它怎么可能接受这种事情？！ 幻世灵梦蝶身份的争夺，实际上就是现实与虚幻的斗争。 胜者接替所有，败者永远沉入梦境，化作一方轮回养料。 如果什么都不做，灵梦蝶与蝶儿或许会僵持一段时间。 但灵梦蝶十分清楚，因为真实与虚幻界限的松动，它不得不开始耗费力量来维持自身在现实中的存在，而处在梦境中的蝶儿并不需要。 所以随着时间一长，它必定会输！ 已经被它半融合附身的季牧是灵梦蝶能侵入现实、证明它自身存在的唯一桥梁，它要是想要补充本源、加固现实，就只能从他身上入手。 只有彻底夺舍了季牧，让自身具备实体，在现实中存在锚点，它才能彻底掌控真实、关闭虚幻那一面对它的侵蚀。 到那个时候，灵梦蝶才算是真正的“活”过来。 但它叱咤星空的时候不曾想到，有朝一日，身为先天圣灵的自己会遇到这般困境！ 一路上，因为玉依香的掣肘，灵梦蝶根本无法趁季牧沉睡的时候占据身体躲藏起来炼化。 因为在掌控身体的一瞬间，灵梦蝶是具备实体并且可以被玉依香找到的。 之前之所以探查不到，是因为灵梦蝶自身的存在介乎梦境与真实之间，可以在短时间内偏向梦境一侧躲藏。 但只要想操控季牧，它就必须回到现实，而那必然会被玉依香发现。 第350章 剑心蒙尘，大道生痕 以灵梦蝶如今的状态，与合道巅峰境界的强者战斗，风险太大。 所以它选择另一种方式——借助季牧无意识下的癫狂状态来消耗。 但让它没想到的是，玉依香竟然在毫不还手的情况下，一直撑到了季牧苏醒！ 灵梦蝶无法做到在压制蝶儿的同时，再度夺舍一个能够从无尽轮回的折磨中脱身还没被彻底逼疯的强大意志。 它只能等待季牧再次沉睡，然后再掌控它的身体，脱离玉依香的看守。 一路上的捶打，以现今玉依香的重伤程度，应该没办法撑过下一次季牧发疯了。 不自觉陷入沉睡就是征兆。 季牧也清楚这一点。 失去意识之后的自己有多么可怕，记忆中，他可是深刻见识到了。 所以，不仅为了不再伤害心上人，也是为了自己。 季牧要在灵梦蝶彻底压制不住蝶儿之前，一直保持清醒，不给对方丝毫可乘之机。 在这期间，他不会让自己陷入沉睡癫狂的状态。 任何会让自己失去意识的事情，都绝不能发生。 与玉依香交谈后，季牧知道此行的目的地是西域，修复他的道痕，之前看见大漠便已有所猜测，现在更是确认。 季牧知道自己修行上出了问题。 不用内视，也能够感受到体内的灵力驳杂紊乱，在入虚与立言二境中来回跳跃，极不稳固，时不时甚至会散发出超越其上的危险气息。 但相比道痕之伤，这些其实都无关紧要。 他的道心即剑心，修的便是书剑一道，与书圣一脉相承。 大道生痕，等于季牧的剑心蒙尘，甚至让他无法顺利握剑。 梦境之中，癫狂下的季牧曾举剑灭杀无数梦境生灵，虽非本意，也非真实，但却让他剑心自此染上尘埃。 回归现实后，心结更是越来越深，裂痕越重。 现在的季牧，反倒不如无意识下的自己能够自如挥剑伤人，毫无掣肘。 刚苏醒的时刻，季牧还能拔出秋水。 但随着现在越来越清醒，他握剑的手反而越来越抖。 先天圣灵的神通影响，让季牧好不容易就算脱离，后遗症也如附骨之蛆，驱之不散。 他不敢拔剑的原因，或许是因为怕自己提剑的那一刻，会再度把这里当成梦境，挥剑斩之。 看着玉依香憔悴的面色，季牧害怕再像之前那样伤害到身边的人。 他分不清他举起的剑刃，到底是为了伤人还是为了守护了。 其实这还是梦境创伤后的遗留，季牧害怕他身处的这里不是真实，却又害怕他真的把这里当成虚假…… 心里有些烦闷，季牧下意识伸手掏向腰间，将青神葫摘了下来，拿在手里。 摘去葫嘴，酒香弥漫。 但当季牧准备往嘴边递的时候，手上动作却突然一顿。 静驻半晌，他摇了摇头，把酒葫芦又挂了回去。 剑南春酒劲强劲。 修行之后，季牧虽然已经很少醉了，但酒水一类喝多了多少都会让他少几分清明，尤其是现在自身极不稳定不稳定的情况下，更是要谨慎。 他打算这段时间都不碰酒了。 目光看向身旁丽人，玉依香玉颜变化不大，但却多了苍白与憔悴，看得季牧一阵心疼。 他想了想，说道： “依香，此间无事，你在榻上休息会儿，其它事情有我。” 玉依香闻言并没有动，只是静静的看着他。 季牧见状莞尔一笑。 “不用担心，我已经醒了，不会有事的。” 玉依香只是稍微犹豫了一下便点了点头。 她雷厉风行般从储物空间内拿出几颗丹药服下，然后俯卧在了床榻上，不一会儿便沉沉睡去。 既然季牧答应了她说不会有事，那就一定不会有事。 她不会怀疑他说的话。 再着，她现在也的确需要疗伤休息。 无意识状态、加上被灵梦蝶填充修为的季牧，会让玉依香觉得像是在面对母亲锋芒毕露时的状态。 那是一种极端危险，灵觉疯狂示警的感觉。 而她母亲可是那位琴圣！ 能让玉依香有面对琴圣在出手时的感觉，季牧被强行提升境界后的可怕程度可想而知。 可以说，玉依香等于牵制了一位等同于圣级实力的强者半个月之久，还是在完全不还手、只是挨打的情况下！ 正因如此，她现在付出了极为惨重的代价，储物空间珍藏的防御类法宝几近消耗一空，尽数被季牧拍碎。 回复类以及疗伤类丹药也所剩无几。 第351章 安神回元，无际沙海 有时候，在一天之内，玉依香可能就要经历十数场战斗！ 一般合道境，一场战斗下来，估计不死也剩不了多少气了。 而玉依香不仅随时要面对这种强度的战斗，同时还必须看住季牧，不能让他跑去郡县村落这些人群聚居之所。 若是季牧醒来后，知道他的手中剑屠戮了百姓，想必道痕会彻底崩塌、再无修复可能了吧？ 所以玉依香坚决没有让那一幕发生。 后面她的境界因为受伤一次次跌落，丹药也因为服用过多而功效受损。 好在最后，玉依香发现那位给季牧异常境界的存在似乎也在逐渐变得虚弱，这才又多撑了几天。 就算这样，进行到最后一场战斗的时候，她的伤势也已经严重到影响本源。 每次动用灵力，丹田都会如钻心般痛楚。 季牧要是再不醒来，她也真的很难撑过下一次战斗了。 现在，季牧苏醒，玉依香也终于松了口气，准备安心休息一下，稳固跌落的境界。 方才她吃下的几颗丹药之中，有一颗名为“安神回元丹”。 根据风云阁《千丹录》的记载，此丹位列六品，服下可定神稳气、归元复痕，算是玉依香为数不多还没有服用过的疗伤丹药之一。 因为服用此丹之后，服用者会很快陷入沉睡，风雷不闻，而一觉之后会极大程度的稳固伤势，并且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 单以疗伤效果而论，此丹甚至能位列七品，只是疗伤条件不是那么理想。 毕竟，不是什么时候都能够有一个安心睡上几天疗伤的机会的。 但是现在，其它丹药都已经饱和，唯独这颗玉依香因为没找到机会一直没用，这回有季牧守着，倒是一个好时机。 之前所受的伤势让玉依香一路跌境到立言，她需要尽快恢复到明道以上的境界实力。 毕竟这沙海之中，可从来都不平静…… 或许是药效，也或许是真的累了。 倒在床榻上的一瞬间，玉依香便彻底人事不醒了。 看着身旁熟睡的丽人，季牧忍不住伸手，轻轻抚摸着她的侧颜，目光柔和。 不多时，他徐徐低头，偷亲了一下玉依香的脸颊，然后缓缓起身。 “这么难得的机会，你就只是亲了一下？！你是不是个男人？” “哦…你不会不行吧？！” “实在不行让就本尊来！” 刚刚起身的季牧呼吸明显粗重了一下。 他吐了口气，缓缓平复了一下，权当听见野狗吠叫了两声，不再理会。 他在厢中四下看看，最后走到窗边。 拉载二人的车厢是一件不俗的法宝，从外面看上去就像是一个正常的马车，但内景却足有一个房间大小。 只是这速度… 季牧看了眼窗外龟速移动的沙海景色，有些无奈。 实在太慢了点… 季牧并不知道的是。 这辆马车是七音宗的一件珍贵代步法器，等阶更是达到了王器级别，可乘云入海、如履平地，速度本来也不慢，比那些飞舟之类的可要高级多了。 要不是想快点赶到西域，玉依香应该也不会把它拿出来。 现在之所以这个速度的原因，是因为有一次季牧在癫狂下无差别出手的时候…朝这边拍了一下——然后就变成这样了。 玉依香后面不是没想过直接带着季牧御空赶路。 但她当时的状态已经越来越差，再加上她也不敢离随时会攻击人的季牧过近，所以只能以这件破损的王器代步，一点点前行。 玉依香也不敢带季牧乘坐其它商会的飞行工具。 类似飞舟之物的防御能力大多都不如这辆马车，一巴掌就得碎成舟雨。 就算是大型飞舟，估计也差不了多少，更别提飞舟上的其他乘客了。 只有在季牧彻底清醒过来之后，玉依香才有可能带着他快速赶路，只不过这也要在她疗伤苏醒之后了。 此时天将欲明，季牧凝视了一阵沙海，便觉无味。 他在窗前书案坐下，从旃檀世界中拿出一本经书，摊开细细研读了起来。 大道生痕后，他看书的状态大不如前，需要费很大劲才能集中注意力。 往往看了一页之后，很快就会尽数忘记，只能回到上一行重复观看。 虽然麻烦，不过胜在消磨时光。 不知不觉间，过了两个时辰。 此时天光已大亮，日色舒展，把望不到边际的黄色沙海呈现在季牧眼前。 只扫过一眼，季牧便叹息一声。 “靠这速度，什么时候才能穿过这片沙漠啊…” 第352章 异兽沙虺，大漠遇围 季牧低下头，不再观望。 回头看了玉依香一眼，发现她还在熟睡，人事不醒。 瞧这样子，应该是还得用上一段时间才会醒来。 看着她嘴角隐隐流落的口水，季牧不自觉笑了笑，静静看了会儿，便回过头接着翻书。 只是这一次没过多久，往外散出的神念好似察觉到了什么，让季牧翻书的动作一停。 抬头望去，季牧发现远处的沙海好像多了一个黑点。 又过了一会儿，距离渐近。 黑点逐渐放大，季牧隐隐看清了它的轮廓。 那应该是一个人，骑着一头特殊的妖兽，形状很是奇异，看起来不似中原之物，应是沙海独有。 季牧以前身在学宫时，曾在观海楼的藏书中看到过有关这个妖兽的描述。 他记得这是一种性情温和而速度奇快的妖兽，名为沙虺，可以在沙土中行走，没想到现在见到了实物。 当季牧看见对方的时候，另一边明显也注意到了季牧。 一辆在行走在沙漠中的马车，很难不引人注意。 骑着沙虺的人原本是没有动作的，或者说动的很慢，像是在沙海中散步。 但当那人看见马车的一瞬间，突然静立了一瞬，然后迅速开始操控妖兽飞奔，却不是朝着马车，而是朝后方快速奔走。 沙虺的速度真的很快。 那个人影几乎在数息间就再度变成了一个黑点，迅速消失在季牧视线之中。 全程看在眼里的季牧眉头逐渐皱起。 正常人的反应…不应该是见面就跑吧？ 他合起经书，缓缓站了起来，凝视方才那人离去的方向，陷入沉思。 过了一会儿。 季牧伸手探向腰间，慢慢尝试着按在了秋水剑的剑柄上。 一开始还好，但很快右手便开始颤抖，并且抖的越来越重。 季牧此刻的感觉就像是——他握住的不是剑，而是一块被烙的通红的铁块！ 他不得已松开了手，紧皱眉头。 “需要本尊帮你么？” 没有理会脑海中的声音，见秋水不行，季牧便放弃了对它使劲，季牧转而开始操控起“瑞雪”“丰年”这两把飞剑。 只不过他意念刚刚落在飞剑上面，脑海中就传来一阵刺痛，耳中更是嗡鸣不已。 瑞雪丰年刚刚抬起，便“当啷”一声坠在了地上。 季牧捏着脑袋缓了好一会儿，才感觉清明一些。 看着地上一白一金两把飞剑，他默然良久，最后微微叹息。 灵梦蝶蛊惑的声音适时响起： “多么可笑啊，为邪的时候大杀四方，为正的时候却连剑都提不起来，啧啧啧…可悲…可叹！” 季牧仍旧好似什么都没有听见一样，见用剑不行，他不再尝试，转头在旃檀世界中翻腾了好一阵，最后掏出了一把黑底纹金的长刀。 这还是他成为镇妖司客卿之后，司内下发给他的，只不过他从来没有用过。 挥舞尝试了一番，季牧发现手握兵器虽然还是有些排斥，但至少不会像握剑那般颤抖，可以一用。 他将镇妖刀悬挂腰间，暂替秋水，旋即转身看了玉依香一眼，目露柔和。 这时，他估摸着时间，觉得差不多了，便低头亲了下玉依香的额间，随即起身，手按着刀柄，径自下了马车。 这时，远方风沙漫天，人声涌动。 方才季牧看见的那个黑点，带回了一大波人马，正朝马车方向赶来。 大漠之中，十成游民，其中九成都为匪盗。 往来西域的中原客商往往最为头疼的事情就是怕碰见这些强盗，所以往往都得请一些镖师来沿途护送。 没有过硬的实力，是没办法横穿大漠的。 地处饥荒，水源匮乏，农作物在这里极难生长，一般没有疯子会选择在这里开荒种地，定居一处。 就算偶有绿洲，也维持不了多久，居住月余就得找寻下一处。 所以在这片土地上，抢别人的来获取生存资源的方式，才是上上之选。 沙虺的行进速度远远超过马车，很快就把季牧团团围住。 一行十多人，沙虺约莫有四五头，三两人一骑，为首的是一位身材瘦小但眼神异常凶狠的沙贼。 他往季牧身上打量了一下，最后发现此人气息只有入虚，便越发肆无忌惮，眼神就像是在看待一个身处笼中的牲畜。 有个皮肤黝黑的人一直在他身旁说着什么，应该就是不久前看到季牧的黑点。 面对这些人的打探，季牧神色倒是没什么变化。 他甚至看都没看这帮人，眼神一直落在半埋在沙土中的沙虺身上，微微放光。 这玩意…好像挺快啊…… 第353章 落魄书生，九幽来客 桑七是方圆百里大漠之中，唯一一个在近几月突破到一字立言境的沙贼头领。 这让他在附近几乎没有敌手，对于劫镖这事也是越来越得心应手。 但桑七还是头一次见到，一个入虚境修士，被一个立言境带着十几个兄弟包围之后，还看都懒得看他一眼的！ 作为自命为这片区域的“贼王”，桑七近些日子作威作福惯了，都有些不习惯这样的场面。 突破之后，他下手越来越狠辣，眼神也变得愈发残忍凶狠。 沙贼之间有个不成文的规矩。 往来客商，只劫镖，不杀人，并且勤拿少取，讲的就是一个细水长流。 但这个规矩最近被桑七频频打破。 他专劫那些肥镖，并且索取无度，甚至很享受那些身着华贵的客商性命被自己握在手中生杀予夺的快感。 那些落在桑七手上的客商，在见到他立言境威压、并且杀那些镖师就像砍瓜切菜一样，哪一个不是吓到腿软，拼命磕头求饶？ 不是没有同等境界的立言境镖师，只是代价昂贵，走一趟不值当。 很多时候，被沙贼劫走的过路费还不够请镖师的钱呢。 再加上桑七突破并不算太长时间，而且每次手底下很少有活口逃出，消息最后都很难传递出去。 短时间内，没有小商旅会知道这个地方有一个立言境的沙贼！ 等到后面的那些商旅察觉到不对，请了高境界镖师来征剿的时候，他早就捞够好处，找个地快活去了。 至于会不会破坏沙贼与商旅之间的生态…桑七只想说——那关他屁事？ 不久前，桑七派出去找活的人来报，说附近有鱼儿入网，这让上次开张已经是一个月前的他大喜过望。 上次那一家子人很快就被他玩死了，都有些意犹未尽，很长一段时间都是在无聊状态，这次可要好好珍惜。 有财劫财，有色劫色。 身上的彻底捞干净之后，还要把鱼儿的恐惧狠狠逼发出来，抽吸干净，没有一丝利用价值之后再把他折磨咽气。 这其实也与桑七修炼的一道邪修功法有关。 他可以吸收恐惧来助长自己修炼！ 若非偶然得到这道功法，桑七也突破不了立言境，到现在估计都还是一个小卒，被其他人随意吆五喝六，根本当不了沙贼首领。 所以对桑七来说，这些肥镖的“人”，可要比他们身上的“货”有价值多了。 只不过… 当桑七带人围过来后，这个站在龟爬一样的马车旁边、看起来像是个落魄书生的人太过平静的表现让桑七一丝一毫掌握生命的感觉都没有。 对方的恐惧尚未激发出来，他的愤怒就先一步被激发了。 桑七深吸口气，看了身后一眼，随手指向一人，喝道：“你，去把他的胳膊卸一只给我，今天午飨加道肉菜。” 被指到的人是沙贼队伍中身材最高大的一位，境界也达到了入虚圆满。 听到头儿的指令，他摩拳擦掌、狞笑一声便朝季牧迎了上去。 紧接着，桑七又指向了一人：“你，去那马车里看看，瞅瞅这次的鱼儿肥不肥。” 第二位沙贼舔了舔嘴角，有些兴奋的直奔马车而去。 在第一个身材高出季牧一头、站日光下单单用影子就能把他覆盖的沙贼走过来时，季牧还没什么动作。 他还在观察沙虺，思考这玩意应该怎么操控。 他跟妖兽打过不少交道，但关于该怎么操控它们，季牧还真不太懂。 只不过在他翻阅脑海中所学的时候，他冷不丁突然听到了有人提到了“马车”这两个字眼，思绪都顿了一下。 季牧缓缓抬头，略有些茫然的视线正好看见一个极度猥琐的男人朝着玉依香下榻的马车走去，口中还振振有词： “跑的跟龟一样，让我看看装的都是些什么鸟东西。” 时空仿佛暂止了一刹。 季牧终于不再看地上的沙虺，而是缓缓叹了口气。 紧接着，他的手摸上了刀柄。 伴随而至的，是一阵如同自九幽地狱而来的彻骨寒意！ 在场所有沙贼没来由齐齐一颤，好像他们此刻并非身处大漠之中，而是位于那万载冰山之上！ 桑七眼皮狂跳不已。 但并没有容许他过多思考的时间，就在这时，第二个收到他命令的沙贼已经来到了马车边上，正伸手准备掀开车帘… 但就在他的手即将触碰到帘子的那一瞬，他浑身上下突然一阵急冷，恍若置身冰域。 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 还来不及思考这是为什么，他的视线中就出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咦，这人影咋这么熟悉？穿的衣服都跟我一模一样。” “就是没有头，好奇怪啊…” “嗯？没有头…” “没有头？！” 终于，他好像察觉到了什么，神色逐渐变得惊恐。 第354章 剑士舞刀，卢城游骑 这时，众人们惊骇的神情也映入了这个沙贼最后的视线。 他双目瞪圆，有些不敢相信。 不敢相信那个缓缓倒地的无头尸体是属于他的。 不敢相信在没有任何知觉的情况下，自己就死了。 他似乎想张嘴说些什么，却在这时感觉脑袋被沉沉的撞了一下，似乎落地了，还顺着又滚了几圈。 全程下来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或许在这个身首异处的沙贼眼里，最后一刻的时间显得很是漫长。 但在对面一众沙贼、尤其是桑七的视线中。 一颗人头，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就已经滚落在了桑七脚边，仰面朝天。 那瞪的溜圆一直不曾闭合的眼睛似乎是在向他的老大质问：“你不是立言境吗？为什么不救我？！” 桑七与那双死不瞑目的双眸对视了一眼，呼吸都停滞了一瞬。 不是他不想救。 而是方才那一瞬间，他刚勉强看清季牧的动作、准备出手的时候，那个沙贼的头就已经掉下来了。 勉强看清，是因为真的很勉强… 从始至终，桑七差不多就看见了季牧的手按在了刀柄上，然后一阵寒光闪过…… 之后就是收刀、人头落地。 干净利索。 就像他砍的不是人，而是一头牲畜之类的东西。 这个从始至终都不发一言的书生，一出手就是雷霆一击。 对面有多少人，什么境界，他好像从来没考虑过这个事情？ 是不知道…还是真的不在意？ 哪怕自身境界比此人高一个大境，桑七也感到一阵头皮发麻。 现在中原的入虚境都已经这么生猛了吗？ 只不过，虽然这个书生让桑七心底有些发怵，但毕竟才是个入虚境。 自己已经是一字立言，这人又能在他手底下翻出什么浪花？ 对方虽然刚刚出手惊艳，但杀的也只不过是一个刚入七重天、境界都还未稳固的入虚境而已。 再加上此人已经开始动手杀人了，自己这个沙贼老大在这个关头退缩，之后队伍可能会有些不太好带… 所以桑七缓缓吐了口气，抽出腰间长鞭，恶狠狠的指着季牧，同时对身后的沙贼下令道： “老十八死在他手里了，把他给老子绑回去，扒皮抽筋，身上的肉拿去炼油点两盏天灯，告慰老十八的在天之灵！” 伴随桑七一声令下，一开始就朝着季牧而来、现在离他最近的高大沙贼第一时间动了。 他所修功法与土石有关，大漠地界可以说算是他的主场。 一抬手间，风沙涌动。 季牧周遭骤然升腾起了四面土墙，将他团团困住。 与此同时，一尊沙石巨人拔地而起，厚重而巨大的拳头自土墙上空悍然砸落，裹挟漫天风沙。 见到季牧方才出手的那一幕，这个在沙贼队伍中排行第八、实力仅次于桑七的沙贼知晓这个书生是个硬茬子，不敢冒进，因此出手先以控制为主，打算等后面的同伴到了再一齐进攻。 众沙贼虽然有些心底发虚，但老大已经下令了，老八也已经动上手了，便也各自狠下心，运转灵力，咬牙掏出武器冲了上来。 几乎是同一时间。 伴着一声轰鸣，土墙骤然崩毁，沙土巨人也被打回原形，变回漫天风沙，短暂遮蔽了众人的视线。 寒门九刀，昼虎！ 归一剑诀以季牧如今的状态不好施展，再加上对付这些沙贼有点大炮打蚊子的嫌疑，所以他思来想去，最终选择了这个用在白诗诗身上偷学的招式。 意外的好用。 破除封锁并借助风沙遮盖视线后，沙贼找不到季牧的身影，便以远程攻击为主。 一时间，十数道术法光芒都奔着季牧方才被包围的方位轰去。 桑七躲在沙贼后面，打算等手底下的人再试探一下季牧的实力，自己再等待时机出手偷袭。 但一转眼间，季牧的身影就消失在了风沙之中，这让他本能觉得有些不妙。 正想挥手驱散沙尘时，桑七却听见身后突然传来了什么动静，像是某种喊杀声。 一转头，十数道在风沙中穿行的精悍队伍正朝这边疾驰。 这行人的领头者竟也是一位立言境的修士，在瞧见桑七一行后，立马回头对身后下令道： “立言境的沙贼…应该就是他们！” “动作都快点，已经打起来了，又有人被劫了！” 第355章 沙虺如风，书生郁结 一众精悍队伍中，竟还有一位立言修士，听到领头者的话语，此刻也出声应道： “我说怎么最近来卢城的商人都变少了，小城主脸上的愁容都变多了，原来就是因为这帮畜牲！” 一行人看到沙贼劫道这一幕，皆是义愤填膺，急速操控着身下妖兽往这边赶来。 “来的比想象中快啊...” 桑七远远瞧见这一幕，皱起了眉头。 他极速思考了一下——要不要冒些风险在这些人赶到前将制服季牧带走。 毕竟被这帮人发现后，以后再想在这片地域找寻修炼资源可就难了。 但当桑七转头查看马车那边的战况时，瞳孔却不由得一阵收缩。 只是一转头的时间，马车边上就多了好几具躺着的沙贼尸体，与最开始的老十八相伴作陪。 而最让桑七惊讶的，是这些在地上躺着的人中间，还有一位是他最器重的下属——那位实力仅在他之下的老八。 老八可以说是桑七最忠诚的下属。 在他还没有成为沙贼首领时，老八就已经跟着他了，所以桑七后面翻身之后也没少往他身上倾斜资源。 当季牧凌厉出手、所有沙贼都心生畏惧的时刻，第一个听从桑七命令出手的也是他。 只不过，就是这样花费资源培养出来的唯一心腹，连桑七自己拿下都要费一番功夫的老八… 如今只是一转头的时间，就已经直挺挺躺在地上了。 哪怕知道身后有敌人在往自己这赶，桑七也是沉默了好一瞬。 待恢复过来时，他毫不犹豫一扯身下沙虺的独角，控制着径自往大漠深处奔逃。 竟是连那些下属也不管了。 剩下那些沙贼本来就被季牧杀的胆寒，现在一看老大都跑了，顿时一哄而散，各自骑上沙虺飞奔逃命。 这时追着沙贼而来，看起来像是某种游骑兵队伍的人马也赶了过来。 看见沙贼四下奔逃，这些游骑兵也没有多想，以为是他们的到来让沙贼畏惧逃跑。 毕竟在大漠之上，商人最怕遇见沙贼。 而沙贼最怕遇见的… 就是他们这些同样以大漠为家的七国游骑！ 领头之人名为艾尼瓦尔，在率众抵达这里后，直接一声令下： “追！一个都别给我放跑了！” 他扫了一眼桑七逃跑的方向，转头看向队伍中的另一位立言境修士，扬了扬脑袋： “百川，我们追！” 名唤墨百川的修士此时正凝视着马车旁散落一地的数具尸体，若有所思。 听到艾尼瓦尔的呼唤后，墨百川抬头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站在血泊中的季牧，旋即收回视线，扯动虺角，跟在艾尼瓦尔后面向桑七追去。 突然的变化让季牧有些措手不及。 他静静地站在马车边上，看着周遭的骑兵清理沙贼，一时间没有动作。 有了道痕之伤后，季牧不像以前那样能够很好的控制住自身情绪。 像现在，他的心情就不是很好。 并且都摆在了脸上。 原本他打算把这些沙贼处理之后，留下两个人问问，看看他们的妖兽是怎么控制的。 现在这些人的横插一脚，让季牧不仅没留下人，就连快要到手的代步工具都飞了。 看着四周各自骑着妖兽、来去如风的潇洒，再回头看看自己那辆马车… 季牧叹了口气。 他伸手摸了下腰间镇妖刀旁边的秋水，发现依旧颤抖，不由更加心生烦闷。 道痕就是麻烦，都没办法御剑飞行！ 他又伸手摸了一下青神葫，但紧接着就想起了什么。 “啧”了一声，季牧松开了手，心情愈发烦躁。 就在这时，骑兵们终于将周遭沙贼都清扫的差不多了，有空回来关注一下季牧。 有人骑着妖兽如一阵风一样停在他边上，开口问了一句： “兄弟，没事吧？有没有被抢走什么？” 季牧低头瞅了一眼来人身下的沙虺，默然半晌，最后一语不发的登上了马车，驾车离去。 “哎…你别走啊，你这车这么慢是要去哪？这块离我们最近的卢城可都还要一百多里地呢！” 手握缰绳的季牧呼吸微微变重了一些。 这一行人与方才的沙贼不同。 所以季牧自然没有理由、也不会去抢这帮人的代步工具。 但不得不说，季牧现在...真的很想打人！ 这时，艾尼瓦尔和墨百川回到了这里，看情况是没有追到。 无心恋战、一心想逃跑的立言修士，并不是那么好杀的。 艾尼瓦尔身上残留着不少灵力挥散的波动，脸上亦尤存怒容，似乎放跑了桑七让他的心情很是不佳。 回来后看见下属已经把沙贼都清理干净了，他的神色才稍稍好看一些。 第356章 风暴欲临，大漠同行 墨百川的神情倒是没什么变化。 但一赶回来，他的视线就再度落在了季牧身上。 看着此人手握缰绳、专心致志驾驭一个比徒步也快不了几分的马车，墨百川目露疑惑。 他偏头向身旁就近处的一位骑兵问道： “他在做什么？” 似是因为墨百川向自己搭话，这位骑兵有些受宠若惊。 只是在面对这个问题的时候，骑兵仍旧是思考了好一阵，最后才迟疑而不确定的回答道： “回副统领，属下觉得…此人应该是没来过沙海，在...领略风景吧？” 季牧：“......” 墨百川思考了一瞬，操控沙虺上前，与马车并列而行。 能够看出，他在很努力的控制身下的妖兽不要“走”的太快以至于超越马车。 费劲的样子看得季牧牙根生痒。 就在这时，墨百川开口了： “兄台，我们是从伊逻卢城来的，隶属龟兹国，看你这身装束…应该是从中原来的吧？” 面对搭话，季牧依旧专心驾车，不予理会。 墨百川见状沉默了一瞬，然后接着说道：“不瞒兄台，在下原也是来自中原，只是因为一些缘由，才不得已客居他乡……” 见季牧还不应话，墨百川有些无奈道： “在下无心打扰，只是看在来自同一故地的份上，想提醒一下兄台。” “再过两个时辰，这片沙地会刮起一股沙尘暴，其内罡风威力惊人，立言境的修士都难以承受。” “此乃身在伊逻卢城的国师大人预言的，绝无虚假，兄台你...” 墨百川这次话还没说完，季牧便听的胸膛一阵起伏。 最后像是实在忍无可忍，他摔下没有任何实际意义只是象征的马鞭，回头狠狠瞪了他一眼，打断了对方的喋喋不休： “那阁下是想让我怎么办呢！？” 墨百川看了一眼马车，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抱歉...” 季牧呼吸粗重，气的也不再驾那其实完全不需要操控的马车了，转头就进了车厢。 这些人… 一而再、再而三的提他的马车… 他坐了这么久，他难道自己不知道这辆车的速度有多快吗？！ 而且最主要的是，要不是他们横叉一手，季牧现在应该已经背着玉依香骑着沙虺纵横沙海了，哪里还需要在这受气。 现在他也甩不掉人家，只能躲在车里当什么也不知道了。 “额…” 见到季牧彻底不出来了，怎么呼唤也不理会，墨百川想了想，拍了拍沙虺的背部，敲了敲车窗，说道： “兄台，如果不介意的话，坐我的吧？” “以这头沙虺的身躯，再坐两三个人也不会影响它的速度，很快就能带你离开沙海，马车真的太慢了……” 车厢内。 季牧的手按在刀柄上，握紧又松开，松开又握紧... 一连数次后，他像是突然泄了气般往后一靠，瘫倒在了长椅上，有气无力道： “有劳了...” … 沙海深处，一队游骑兵扬起阵阵风沙，以极快的速度向卢城前行。 季牧背着玉依香，用一只手扶稳，另一只手握住沙虺的独角操控方向，远远吊在这队游骑兵的后面。 墨百川将这只沙虺完全让了出来，自己则与艾尼瓦尔共乘一骑。 艾尼瓦尔望了一眼队列后方的季牧，与墨百川说道： “这个小兄弟，敢只身横穿沙海，也不知道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还是真的有那个自信。” 墨百川思考了一瞬，回应道：“我觉得应该是后者。” “哦？怎么说？” “来的时候，我观察了一下，除了逃走的那个立言境首领，剩下的沙贼，有一半以上应该都是他杀的。” “不可能吧？我们的人啥也没干？” “那些尸体都是一击毙命，基本没有颤抖的痕迹，我们的人做不到这种程度。” 艾尼瓦尔闻言眉毛一挑，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季牧，不可置信的说道： “一个人对上十几个同阶修士，还能瞬杀一半？这么吓人？” “咱俩都不行吧？” “要是我没看错的话…他好像…只是个入虚境？” 墨百川摇了摇头，为季牧辩解道：“统领，境界有时候并不完全等同于实力。” “像在我们中原，那些大宗门出身的弟子，修炼的功法和持有的法器和一般散修都不是一个级别的。” “如果要真是那些大宗门出身的天才弟子，杀几个同阶沙贼又有何难？” 第357章 杀气慑妖，雷云压城 艾尼瓦尔思索了一下，认同的点了点头。 本来话题该由此止住，但沙海中的旅途实在太过枯燥，于是他又问道：“那百川你觉得...这个小兄弟出自哪个宗门？” 墨百川看着季牧的装扮，脑海中翻找了一下，隐隐浮现出一个想法，但很快又被他否决了。 学宫的人…身上应该不会有这么重的杀伐气吧？ 灵梦蝶的无限梦境神通对季牧最直接的影响，就是气质上的变化。 曾经一个温润的少年，现在却无法很好的收敛住自身流溢的冰寒杀气。 这让旁人一靠近，就会遏制不住的从心底开始颤抖。 无关境界，纯粹上是气势上的压制。 像妖兽族群之间高位种族对低位种族的绝对压制，是由无数次梦境手起剑落凝聚而成的血杀之气！ 除了季牧，天下应该再无一人拥有此等规模的杀气。 因为没有人拥有类似的条件。 换一个，大概早就疯了。 当然，这也不是季牧想要得到的。 不过杀气外泄也不是全然没有好处。 墨百川将沙虺交给季牧的时候，原本还准备教他一下操控的方法。 没想到当季牧站在沙虺头顶的时候，这头妖兽却直接匍匐在了地上，一动也不敢动，像是遭遇了某种天敌。 浓郁的血杀之气把这个性情温和的生物吓得胆寒不已，根本不敢违逆。 接下来也压根没费什么功夫。 季牧握着沙虺的角，往哪边扭它就往哪边跑，一点偏移都不带有的。 原本这个角是用来接收操控者的灵力的，而沙虺会根据操控者的灵力运转变化来进行移动转向。 修士借助沙虺的速度在沙海快速移动，沙虺吸收修士提炼的灵力进行修炼，这算是一种不成文的契约。 但到了季牧这里，没想到连灵力都不用输，直接就掰就可以了… … 沙虺的速度不愧冠绝大漠，只是过了不到两个时辰，一行人便隐隐看见了城池的轮廓。 这时艾尼瓦尔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再次向墨百川问道： “对了百川，除了公主之外，我还很少看见你对别人这么上心。” “怎么，是想家了吗？” 墨百川沉默半晌，摇了摇头： “没有，只是觉得…他有些像我熟悉的一位故人。” 艾尼瓦尔恍然似的笑了笑，操控沙虺又提了下速，翻腾的长尾在沙海中扬起一道浪波。 “看你的神色，应该是个不错的故事。” 似是勾动了某些回忆，墨百川也笑了，认真的点了点头。 艾尼瓦尔不由得有些奇异。 平日间，墨百川都是一副沉默寡言的样子，只有在牵扯到那位卢城公主的时候，才会化身暴躁青年，神挡杀神。 所以很少找到机会和他攀谈的艾尼瓦尔趁着还没有进城，终于问出了一句困扰了他多年的疑惑： “百川，你说你在长安城待的好好的，怎么突然跑到沙海这么个鸟不拉屎的地方，而且一待就是六七年？” 墨百川眼神望向卢城的方向，神色柔和。 “为了…一个承诺吧。” 艾尼瓦尔呵呵一笑，“是为了公主吧！” … 有了新的代步工具后，季牧早就把马车收进了旃檀世界。 本来他想把玉依香也暂放在月明楼中，但后来一想，自己这个不稳定的状态要是出了什么意外，她可能都出不来，便放弃了这个想法。 远远吊在游骑兵队伍后面，其实也是在保护他们。 出发之前，季牧为玉依香覆上了一层面纱，轻轻背在了身后，一直带着她前行。 或许是这次受的伤实在太严重了，玉依香沉睡疗伤的时间要比预期中长上不少，不过季牧也不是很在意。 他更希望玉依香能多休息一阵。 望着眼前渐近逐渐宏伟的伊逻卢城，季牧微微眯眼，眉头渐渐皱起。 一望无际的暗沉黑云包裹在卢城上空，一道道雷霆接连划破天际直劈而下，砸在一方包裹城池的红色护罩之上，掀起阵阵云烟。 怎么看，这座城池都不像是正常的状态。 他操控沙虺上前，赶上艾尼瓦尔与墨百川的坐骑，正准备询问一下原因的时候，却突然发现包括这两个正副统领在内，所有的游骑兵神色都没有什么变化，好像早就见怪不怪一样。 因为季牧靠近，艾尼瓦尔和墨百川不自觉发了个寒颤。 猜测到他的来意，墨百川笑着解释道： “季兄莫慌，这应该是国师在讲经呢。” “讲…经？” 季牧望着前方如同末世般的场景，神情有些恍惚。 你们西域人，讲个经都能引来天雷的吗？！ 第358章 星核流转，刀斩雷霆(上) 就在这时，季牧突然想到了什么，追问道：“你们国师…是个和尚？” 墨百川有些奇异的看季牧了一眼： “季兄如何得知？” “实不相瞒，我们这位国师，还是半个月前才到的卢城。” 一旁，见两人谈到这位国师，作为土生土长的龟兹国人，艾尼瓦尔神色间似是颇有些自豪，又补充了几句： “小兄弟你不知道，这位小师父在来到龟兹之前，就已经是西域其它六国的国师了，在西域无人不晓，只是一直没来我们龟兹国。” “之前公主差人去那烂陀寺请，得到回复后说是还不到时候，王宫最然着急，却也没有办法。” “这不，前些日子这位小师父终于到了卢城，公主亲自出迎三十里！” “并且刚一进城，就被请进王宫，当场封了国师，你说厉不厉害？” 季牧消化了好一阵，最后从艾尼瓦尔的话语中提炼到了几个字眼。 “小师父？” 艾尼瓦尔闻言解释道： “小兄弟你是中原人，可能有所不知。” “这个小师父不仅年纪轻轻就当上了六国国师，哦不对，现在是七国，同时也是那烂陀寺最年轻的讲经法师，内定的下一代方丈！” “之所以叫他小师父，是因为他现在年方二四，个子却不高，模样也跟十二三岁的稚童一样清秀。” “并且平日里一点没有大法师的架子，待人亲和，慈悲为怀，所以我们西域人私下里也都习惯叫他小师父。” 似是生怕季牧对那位素未谋面的“国师”能耐了解的不够多，艾尼瓦尔又伸手指了指前面的黑云： “你瞧，国师每七天讲经一次，每次讲经都会地涌金莲，花香弥漫，甚至还有祥云前来捧场助威。” “一城之域，尽皆黑暗，唯独他一人大放光明......” 季牧在艾尼瓦尔滔滔不绝的话语中沉默。 他看向前方艾尼瓦尔口中所谓的“祥云”，神色有些迷茫。 哥你清醒一点，你要不再睁眼看看？那哪里是什么祥云？ 丫的明明是雷劫好不好！ 这代表这和尚讲的经为天所不容哎！ 不过季牧转念一想…为天不容，那说不定就真是真义了。 这么一看，这个和尚说不定还真有些能耐？ 不得不说，经过艾尼瓦尔不懈努力的长篇大论，季牧已经对这个与自己年龄相仿的和尚产生了一丝好奇。 当然还有最主要的一点是，季牧没有忘记他们此行的目的地。 正是西域第一寺——那烂陀寺。 玉依香在沉睡前告知那里有办法修复季牧的道痕之伤，或许还有办法镇压其体内之物，是可解季牧燃眉之急的地方，让他务必要去。 所以季牧早晚要跟那烂陀寺的人打交道。 而现在，那烂陀寺的讲经法师就在卢城，对季牧来说正好。 思索了一瞬，季牧一掰沙虺独角，背着玉依香径自往卢城城门的方向奔去。 临行前，他还不忘回头对艾尼瓦尔和墨百川招呼道： “走吧，带我去见见你们的国师。” … 临近城门后，季牧逐渐看清。 这个包裹住一整个伊逻卢城、能够挡下天雷的护罩，颜色并非透明，而是红金相间。 纹路看起来就像是...一件被放大了数万倍的袈裟！ 这件佛门至宝，季牧猜测它的品阶绝对不低，甚至可能达到了圣阶。 此际卢城仍旧被雷霆覆盖，一道道白柱狠狠击打在袈裟上，轰鸣震天，却完全无法侵透袈裟。 城外雷池，城内寂静，看起来有种异样的和谐之美。 只不过这一切都随着季牧的到来被彻底打破。 他刚一靠近城门，那些雷霆就好像突然找到了新欢，再也不管那个劈不动的袈裟，而是一股脑全都向他奔来！ 不受控制的程度，就好像是刚学会走路的稚儿投奔母亲的怀抱一样！ 只不过投奔而来的，是一道道能将人湮灭成灰的雷霆… 艾尼瓦尔和墨百川本来骑着沙虺跟在季牧后面，见到这一幕，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艾尼瓦尔额角缓缓滑落几滴冷汗，面露惊恐。 几乎是毫不犹豫的，艾尼瓦尔立马调转虺首，对后面的游骑兵咆哮怒吼道： “退退退！快退！雷劫来了！” 一瞬间，原本一路上都能保持队列有序的游骑兵在这一刻却轰然四散奔逃。 在沙虺的极致速度下，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季牧身后便再无一人…… 少年回头看了一圈，有些无语。 这不是都很清楚头上这玩意是雷劫吗？！ 第359章 星核流转，刀斩雷霆(下) 此时，粗壮的雷霆像是银蛇般吞吐着闪电般危险的信子，兴奋的向季牧奔来。 季牧无奈叹息一声，将玉依香暂且收放在旃檀世界之中。 旋即，他体内星核运转，光泽涌现。 磅礴的青色灵力自丹田喷涌而出，缠裹刀身。 在雷霆轰鸣而至时，季牧随手抽刀一劈，顺势斩灭了几道雷霆，随意的像是斩落几片树叶。 被斩碎的雷霆化作一缕缕电弧，顺着刀锋游走，让季牧稍觉微微酥麻。 远处，躲在一块的艾尼瓦尔和墨百川呼吸急促，看得眼珠子都瞪直了！ 艾尼瓦尔转头看向墨百川：“你们中原大宗门的天才…都是这个样子的吗？” 墨百川有些口干舌燥，用不是那么自信的语气回答道：“应该…也不都是吧？” 黑云之下，季牧已经被无数道雷霆淹没了，但他神情依旧泰然。 他孤身立于城墙之下，一袭白衣，持刀而立，沐浴雷霆。 就连卢城城墙上的驻军，看到这一幕也都傻眼了。 “这人是谁？没有任何防护的站在劫雷底下，他不怕死吗？！” “关键是人家还能站着！” “穿着看起来像是中原人，不能是商人吧？经商的有这么强的吗？” “好重的杀气，这是刚从哪个战场上下来的将军吧？” “会不会是明道境大能？” “我看他境界…好像还只是入虚……” “你也是入虚，要不要下去看看？在那劫雷底下待上一刻钟就行，我等会儿给你收尸。” 季牧不知道城楼上的议论，依旧在不知疲倦般的一道道斩碎劫雷。 时常与天劫打交道，这几乎已经成为了他的本能。 他现在也不知道自己算是什么境界。 体内天罡星核的存在不仅吞噬了他的气海，也吞掉了他在立言境本应凝聚的碑石。 虽然星核完全可以替代碑石，并且质量远超一般立言，却也让季牧难以在上面刻字，晋升一字立言之境。 只不过，虽然不曾刻字，星核却本身就是一个无解般的存在。 星核自身就是天外陨星，能够自成一界，甚至不需要吸取山海界的灵气，就能为季牧提供源源不断的额外力量。 当正常立言修士只能吸收一种天地灵气转化成灵力对敌的时候，季牧可以轻松让两种不同的灵力叠加，以量变引起质变。 再加上，这具身体之前被灵梦蝶占据，为了让新的肉身更好的适配自己，灵梦蝶一直在优先提炼星核。 天罡道源的秘密，其实也藏在星核之中。 经过灵梦蝶的淬炼，星核如今变得更为凝实厚重，若是放在外面，甚至可以压塌虚空。 因为一直在耗损本源祭炼，灵梦蝶会变得如此虚弱也有这个原因在内。 原本等它彻底祭炼完成，一切损耗都会千万倍的返还给它，但季牧最后的打破梦境重新出现让灵梦蝶完全措手不及，耗费精力提炼的星核也不得不沦为了嫁衣。 现在，经过祭炼后。 若说入梦前的季牧对星核掌控程度十成中只有一成的话，那么现在他能动用的星核本源就已经超过八成，堪称恐怖！ 只是他苏醒时间不长，还不曾认真沉下心查看体内的变化，所以才感觉不到。 当然，也有可能是体内的某个存在不想让季牧察觉到、在有意识的引导他不去想起的缘故。 毕竟，让季牧知道自己有多强，就会让灵梦蝶就越是被动。 实际上，季牧除了心灵饱受摧残之外，实力却早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莫说是桑七一个一字立言境的沙贼，就是多来几个三四字的立言中境，估计都不够季牧杀的。 他能跑掉，纯粹是季牧还在有意识的控制自己的杀心，避免被灵梦蝶趁机进一步掌控罢了。 况且这些雷劫也并不如季牧之前在渡五方劫的时候那般威力庞大。 那次玉皇亲自下场，与现在只是须弥天道被动应激不可同日而语。 有意识的天劫和无意识的天劫，可以说完全是两个概念。 以季牧现在星核加超常的肉身体质，斩灭几道无意识的雷霆自然不算什么。 星核没有提炼之前，他都能渡五方劫，更何况是提炼之后？ 如果只是这个威力，季牧甚至完全可以在里面睡上几天，以雷霆沐浴。 只不过…… 在又斩灭几道雷霆后，季牧抬头朝天上望了一眼。 似乎是因为季牧的出现而感应到了什么，卢城上空的雷云正在逐渐变得厚重，一股危险的气息隐隐弥漫而出。 季牧微微拧眉。 呵…自己还真是个香饽饽啊…… 第360章 地涌金莲，花香满城 就在季牧思索应对之法的时候，那件包裹城墙的袈裟却突然舒展，一路延伸到了季牧跟前，将他涵盖了进去。 似乎是城内讲经的国师终于察觉到了城外的异样，出手庇护了季牧。 一时间，无数道雷霆再度落在了这件佛门至宝上，只是这次任由电弧如何倾泻，也都无法再触碰到季牧了。 头顶上，隐隐加厚的黑云突然间丧失了目标，一阵紊乱。 雷电也受到影响，不受控制的四下飞舞。 最终，刚欲具备一丝意志的劫云似乎发现是真的找不到了，不由得像是彻底愤怒了一般，疯狂宣泄雷霆。 只不过，这样的宣泄让这道规模本就不算太大的劫雷迅速消耗，再加上之前也已经被季牧斩灭了太多，耗损过度，不一会儿便彻底自行消散干净。 一时间，乌云散去，天地清明。 劫雷疯狂倾泻的时候，季牧在墙下静静的看了一会儿。 似乎是在凝视劫雷中蕴藏的意志找不到自己为之癫狂的模样。 劫云消散后，季牧默然半晌，最后突然轻声一笑，旋即转身。 身下沙虺早已吓瘫，半埋进土里，一动都不敢动。 季牧见状摇了摇头，跳下沙虺的脊背，然后独自迈步，缓缓步入城中。 入城后，城垛上的绝大多数龟兹驻军视线都落在了季牧身上，目中尽是惊叹。 人们对于强者的敬慕在哪儿都不例外。 这个看起来身材单薄的书生。 只是一把刀，一个人，就神色平静的趟过了一场让万人都望而生却的劫雷之雨。 在他的眼里，那好像真的是艾尼瓦尔口中的祥云，而不是所谓的雷劫。 … 季牧进城后，全程看在眼中的艾尼瓦尔突然狠狠的给了自己一巴掌，把身旁的墨百川吓了一跳。 “你干啥？” “我之前竟然还敢怀疑那些沙贼是不是真的被他一个人杀的！” 艾尼瓦尔话音一顿，咽了下口水，神色难看道： “现在想来，我们当时救的压根不是这个书生，而是那个沙贼首领！” 墨百川无奈摇头，拍了拍他的肩膀。 “在看到这一幕之前，谁又能知道他的实力，就连我在中原见过的那些天才，也没有敢这样直挺挺从劫雷下走过去的。” 艾尼瓦尔叹了口气，站了起来。 他四下看了看，却发现自己散落的下属都被天劫吓得借助沙虺半埋进土里，现在都还没出来。 “……” 沉默了一瞬，艾尼瓦尔突然怒吼： “还不出来，你们真当自己是沙虺了吗？！” … 进城后，季牧发现街道上安静的过分，几乎见不到什么人影。 一些贩卖珠宝皮革的小商铺半敞着门，货物却没有任何遮盖的摆放在那里，琳琅满目，但丝毫不见老板的人。 “不怕丢么？” 季牧神色奇异的又走了一会儿。 就在这时，他突然在空气中闻到了一阵飘荡的香气，清凉而不醉人。 微微拂过体表，季牧有种身体内外的杂质都被香气洗涤干净的感觉，说不出的身心舒畅。 “这是…” 又往前走两步，季牧就看见了令他大为惊叹的一幕。 伊逻卢城顺着主街一路走下去，是一个诺大的广场，约莫可容纳万人。 而现在，在这广场中心，盘坐着一个看起来只有十二三岁、眉目清秀的小和尚，正在讲经说法。 以他为中心，无数朵金色莲花自地面生长，漫天的七彩色花瓣于天空散落，散发着迷人芳香。 要知道，伊逻卢城身处西域，气候干燥，风沙迷人，寻常花朵极难生长，更何况是这数之不尽的漫天花瓣？ 季牧因此猜测，这应该是那小和尚所讲经义已经能够牵动大道，虚空自主演化祥瑞造成的结果。 但不得不说，亲见这一幕场景真的给他带来了很大的震撼。 以一言牵动万象，这得是多么玄妙的境界？ 在那小和尚盘坐的蒲团之外，里里外外，围了不知多道少人影，都是这卢城的百姓。 但这么多人聚在一起，却既不嘈杂也不生事，都只是安安静静的站在那里，聆听经义，目露敬仰。 似乎提前算好了季牧到来的时间，当季牧踏足广场的那一刻，小和尚也刚好讲完最后一句经义，双手合十： “诸位施主，今日《佛说四十二章经》经义已经讲完，下一次讲经是在七日之后了。” “施主们快些回去吧，莫要耽误了各自的生计，那样公主又该念叨小僧了。” 第361章 西域奇僧，卢城遇刺 听到小和尚的话语，人群各个躬身致谢。 散去时，众人还不忘笑着招呼道： “多谢小师父开示！” “听了一场讲法，感觉身子都轻了，一会儿干活都有劲了。” “小师父，下次一定要来我家，我做满桌的素菜！” “走了走了，等下次讲经一定要占个靠前的位置。” “奇了怪了，我听我家小子念叨两句中原那边的诗词都跟听念咒似的，怎么现在听这个都能全程听完了，还津津有味的？” 与方才讲经时的安静不同。 此刻，人群各自发声奔走，多了几分嘈杂，场中也逐渐显得有些混乱。 就在这时，一道声音突兀在季牧心底响起： “季施主，小僧已经等候你多时了。” “不过现在有一件要紧的事，烦请施主你来小僧身前，详情小僧稍后再与施主解释。” 季牧听到这个声音的时候愣了一下。 一开始，他以为是体内的灵梦蝶又开始作妖，干扰他的心绪。 这与传音不同，除了体内灵梦蝶，好像也没有别的存在能直接在他脑海中说话了。 但听了一会，季牧发现好像不是。 因为这个声音，他在刚刚讲经的时候听到过，明显是属于广场中央那个小和尚的！ 季牧不由得有些惊讶。 隔着这么远与自己对话，这和尚什么境界？ 还有，自己与他从未见过，他是如何得知自己姓季的？ 思考了一阵，季牧最后还是迈步向广场中央走去。 不管怎样，来都来了，总是要先见见的。 广场的人群正四下奔走，显得很是拥挤，季牧只能不停用手拨开。 费了好一番功夫，季牧才从边缘位置来到了小和尚身边。 只不过对方的身影刚映入季牧眼帘，尚未来得及招呼，季牧便看到小和尚骤然抬头，清澈的目光一动不动注视着他，声音凝肃： “左上，挥刀！” “嗯？” 季牧脑袋还没有反应过来，身体却已经先一步抽出了镇妖刀，本能朝侧面的左上方挥去。 一声铮鸣，金属交锋，灵力震颤。 刀身上穿透过来的巨大劲力震的季牧虎口发麻。 而就在刚刚那个瞬间，一道残影也同样被季牧挥刀的那一下震飞了出去。 残影落地后，季牧得以看清了来人的面容。 那是一道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面孔，平平无奇，穿上寻常西域居民的服饰，就完美融入了广场上的嘈杂人群。 若不是见此人手上还握着匕首，之前碰撞的那一下也将他的境界气息逼迫出来，季牧现在都还以为这人只是个普通百姓。 现在看来，这应该是一个境界极高的刺客。 依据方才碰撞的那一下传递来的力道，季牧觉得此人的境界绝对不会低于三字立言境。 似是也没想到会突然有人横插一脚，那位刺客明显愣了一下，握着匕首静在了原地。 季牧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虽然知道这个刺客明显是冲那个小和尚，不是冲自己来的。 但既然已经出手，那就只能把对方先制服再说。 就算季牧不想管这件事，但在手上都拿着家伙的情况下，是没人会停下来讲道理的，讲了也没人会听。 更何况他已经率先出手，再说自己只是路过…就有些欺负人了。 并且这个小和尚还是那烂陀寺的，而自己不久后就要有求于人家… 思绪电转间，季牧深吸口气。 他一手握紧了刀柄，体内星核运转，青气浮沉。 但就在他准备冲出去把刺客解决的时候，依旧端坐在蒲团上的小和尚又开口了。 “右下！” 已经迈出一步的季牧眉头一皱，但最后还是收了回来，朝右下方挥了一刀。 来的刺客不止一位。 一位周身包裹在暗影中的修士，正准备趁季牧去进攻第一个暴露的刺客、无暇他顾的时候刺杀国师。 只是在他从影子里冒头之前，小和尚就仿佛提前“预知”了似的，出声提醒了一下。 于是在这位刺客冒头之际，已经警觉的季牧直接当头一刀就劈了过来。 一个抬起一个落刀，几乎都是在同一瞬间发生的事情。 就好像…一切都被精准计算好了一样。 这一击不像刚才那般仓促。 进入战斗状态之后，季牧的镇妖刀灌注了足够浓郁的灵力，势沉无比。 一声震响破空，暗影中冒头的刺客哼都没哼一声，就被季牧一刀砍了回去。 余下刀势将大地犁出了一道狰狞的沟壑。 寒门九刀，万重山！ 第362章 佛门六通，他心宿命 兵器交戈让人群发现了异样。 数道靠近广场中心的人面露惊恐，往外奔逃，一时场面有些混乱。 却也有人在奔逃之余，朝人群大声怒吼道： “有刺客，保护国师！” 而这道声音传出后，人群顿时变得更为嘈杂混乱。 “有刺客？在哪？！” “谁这么丧尽天良，想刺杀我们的国师？” “敢在这行刺，真不怕死啊，这么多人，一人一口唾沫都够淹死他的了，走，我们也上去看看！” 一时间，数不清的人影都在往小和尚这边凑，似乎是想要保护他。 但重新聚集的人群却反而让季牧开始变得束手束脚起来…… 在场的虽然不乏修行者，但更多的却都是身上不具备一丝灵力的凡人。 甚至很多压根就不是来帮忙而是来看热闹的。 因为所有人都觉得刺客不会成功，必然会被这么多人给按倒。 但实际上，拥挤的人群反而帮助了刺客躲藏，给季牧增添了压力。 就连真正上来帮忙的修行者，面对这拥挤的人潮也是不知该从何下手。 季牧现在要一边接住第一位刺客的攻击，还要分心提防第二位刺客再次向小和尚出手。 季牧能感觉到，方才出手虽然已经伤到了那位影子刺客，但还没有致死的感觉，应该是身上带了某种防护类法宝。 而以对方不惜用暴露的同伴作为诱饵、也要换取刺杀小和尚的机会来看。 这些刺客不像受了点伤就会乖乖退走。 所以这第二位刺客必然还保留了一定战斗力，藏在暗处，伺机而动。 相比处处掣肘的季牧，刺客出手就毫无顾忌了。 第一位相貌平凡的刺客疯狂上前干扰，丝毫不在意会不会伤到周围人群。 且更严峻的是。 季牧从那些围上来、声称要保护国师的人群中，察觉到了数道极为隐晦的杀意，这让他心下一沉。 除了已经出手的这两个，暗中的刺客，好像比季牧想象中的还要多。 又一刀劈退刺客的攻势之后，季牧顺势踢了一脚蒲团，声音显得不是那么和善道： “喂，国师大人，这些人是来找你的吧，你就坐这干看着？” 小和尚沉默了一瞬，声音有些无奈道： “回施主，小僧并非不想出手，只是…” “小僧身上…没有法力啊……” 季牧持刀的动作一顿。 对面的刺客瞅准时机，差点给他来上一下，被季牧惊险避开后，却也被斩落了几缕发丝。 只是季牧现在没心思关注这些，脑海中一直在回荡着小和尚方才关于“没有法力”的话语，疑惑之情溢于言表。 阅尽观海阁藏书的季牧对佛门的“法力”有所了解，知晓他们称呼的法力其实就是修士所提炼的灵力。 没有法力，也就是等于没有灵力。 这只证明了一件事情。 那就是这个看起来眉清目秀、讲起经来甚至能引动天地异象的和尚……竟然是个凡人！ 太戏谑了吧？！ 灵梦蝶的狂笑声在季牧脑海回荡。 “哈哈哈，一点灵力都没有，连修行之门都没踏入，怪不得要把你诓过来。” “本尊猜的没错的话，沙海中有沙尘暴的事情也是这小秃驴算好了你会过来，现编的吧？” “境界都没有，他拿什么预知沙尘暴？” “啧啧啧，现在好了吧，这些刺客把你和这个和尚当成一伙的，你护不护着这些人都得向你出手。” “围了这么多凡人，他们敢杀，你敢出手么？” “当好人的感觉怎么样？畅快不？” “不如这样，本尊给你出个主意…” “只要你把身体交给我，一盏茶的时间，本尊就可以帮你摆平所有事情，你还不用有心理负担，如何？” “这恶人的事情交给我，你就好好当你的君子，我们两不耽误，岂不是皆大欢喜？” 季牧原本就因为听到小和尚不曾修行、自己需要独自面对一众高阶刺客的消息而心情不好，此刻再听到灵梦蝶在脑海中那如同蚊蝇般的声音，更是顿觉烦躁。 只是他刚想呵斥闭嘴的时候，小和尚的声音却再度传来： “阿弥陀佛，季施主误会了。” “小僧并非是想陷施主于不义之境，只是此行龟兹的确是奉方丈之命，在此等待施主。” “沙海中沙尘暴一事，自然也并非空穴来风。” “虽然不曾修行，但小僧自出生之际，便具备了一些天赋，可以通晓一些过去未来之事，也因此被方丈带入那烂陀寺，抚养长大。” “而施主身上的道痕之伤，目前整个西域，也只有小僧一人能解。” “至于这些刺客，小僧相信以施主的神通，还不至于身陷危局，这才敢只身前来。” “季施主只要再稍撑片刻，王府驻军很快就要到了。” 第363章 杀池血域，万人退避 在小和尚开口时，季牧仍旧在与刺客缠斗。 因人群密集，季牧选择了弃刀用拳。 此刻，他体内的灵力都内敛到了一个极致，不外泄一丝一毫，尽皆敛于肉身。 这会让他的拳劲更加有力，同时也能极大程度上避免误伤。 立言境修士之间的战斗，寻常人擦之即死，季牧甚至还得分心护住凡人。 此刻，听到小和尚解释缘由的话语，季牧整个人都愣了一下，灵梦蝶不可置信的声音更是在他脑海中响起： “这小秃驴能听见本尊说话？！怎么可能？！” 季牧一拳架住持匕首的刺客，另一拳将二度从影子冒头的另一位刺客也打回地底，这才回头，有些不那么确定的问道： “佛门六通，他心通？” 小和尚微微颔首。 季牧神色恍然。 怪不得自己从踏入沙海的这一路上，感觉一切都像是被计算好了一样，一路被引导到了这里。 佛门六通，根据季牧了解到的记载，这是六种超越常人的逆天天赋。 天眼、天耳。 他心、宿命。 神足、漏尽。 每一样都是令修行界为之眼红癫狂的天赋，得其一道便足以超越天下大多数修行者。 就是不知道这个小和尚拥有几道… 目前看来，他心通是具备了，甚至还达到了一个很恐怖的程度，连半身藏匿梦境的灵梦蝶说话都能听见。 季牧甚至怀疑，小和尚拥有的这个他心通，能力极大可能甚至要在玉依香的观心之上，就算有蝶儿在，也未必能隔绝的窥视。 只不过，若是等蝶儿彻底吞噬了灵梦蝶本体，蜕变完全后，就不太好说了。 季牧从未怀疑过蝶儿会输。 没有她，自己也早就沉沦在无限梦境之中。 他都能出来，蝶儿又为何不行？ 毕竟，那可是他的契约之灵。 除了他心通之外，六通之中，季牧觉得小和尚至少还拥有一个——那就是宿命通。 这个神通与他心通一样，没什么直接影响战斗的能力，但战斗之外起到的作用同样极为逆天。 佛门文献中记载，拥有宿命通的佛门大能，能知自身及众生之百千万世宿命。 虽然到达那个级别，应该至少也是圣境之上了，小和尚应该还不至于如此。 但即便只是预知几日内发生的事情，也是一件无数人想要具备的天赋。 能预知沙尘暴，还有提前知晓刺客的到来，预知他们的动作做出提醒…… 这种种的逆天举动，都是拥有宿命神通的表现！ 也怪不得被那烂陀寺奉为至宝。 虽然心底还有很多问题，但打退的刺客这时候都已经赶了回来，并且攻势也越来越猛，开始采用以伤换伤的打法了。 并且，他们似乎是看出来了季牧心系百姓，开始有意识的转换目标。 一些攻击甚至直接就是奔着凡人去的，想要逼季牧分心防守。 硬帮着别人挡了几下后。 季牧身上渐渐有了一些伤势，白衣隐隐渗血。 周边隐藏在人群中的杀意也越来越重，似乎是余下仍未现身的刺客即将出手的前兆。 季牧脸色一沉，知道再这么下去不是办法。 用搬天诀中的崩山拳将贴近的刺客震飞后，季牧站直了身体。 他位于广场中央，面对拥挤的人群，深深吸气。 下一刻，他彻底放开了对自身杀气的压制！ 轰然之间，一股冰寒至极的杀气自季牧身上骤然扩散，将一整座广场都染上了一重浓郁的血色！ 这不同于以往归一剑诀的守护领域，温暖而安心。 身在这片血色之中，只会让人内心升起由衷的恐惧，如山岳倾覆，又像是心脏骤然被外人攥在手中。 这是季牧生生从无尽轮回中杀将出来，屠尽不知多少梦中生灵，最终凝聚出来的血色杀界，浓郁的几近化为实质。 莫说是没有经过修行、不存在一丝灵力的凡人。 就连那些境界达到了立言境的刺客，此刻也从季牧身上感受到了一股让他们头皮发麻的寒意！ 而造成这一切的书生，此刻就持刀站在这血色中央，神色冷然，对着无尽人群淡淡吐了一句： “滚。” 没有任何悬念。 在极度恐惧下，飞速聚集过来的人群又飞速开始奔逃，很多人甚至已经吓到双股发颤，最后是被同行之人抬走的。 不消片刻，广场上就干净了许多，几乎见不到几个人影。 季牧满意的点了点头，又扫了一眼场中最后剩下的六道人影，轻笑了一声： “你们…难道是在等我给你们收尸吗？” 第364章 夏花秋叶，林木困敌 听到季牧略带嘲讽的话语，避无可避的六人互相对视了一眼，眸中杀意毕露，不再隐藏。 他们各自掏出兵器，从各个方位朝着季牧攻杀上来。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是这些刺客没有想到的。 原本是想借助杂乱的人群，制造机会偷袭，但现在季牧的一个血域清场，逼得他们不得不选择正面搏斗。 而这对于一个有预谋的刺杀行动来说，基本上可以说是失败的开端。 但他们已经没得选择。 此刻，六位刺客以极快的速度奔走，其中四位奔着季牧，余下两位则是直奔蒲团上端坐的小和尚而去。 明显是想用一部分人拖住季牧，剩下的人继续去完成任务。 当然最主要的是，这些刺客包括最早暴露的那两位，一共六人，竟然全都是立言境！ 立言一境中，一至三字为初期，三至五为中期，六字圆满，七字巅峰。 而季牧能够感受到，这里面威压最强的那一个，境界说不定都达到了六字立言境，已经迈入了圆满之境！ 这般恐怖的阵容，刺杀一个中等国家的君主说不定都够格了，却用来刺杀一个完全没有灵力的和尚… 可能幕后行动的策划之人和刺杀者都没想到，这个闻名西域的义灵法师，竟然是个凡人。 要是季牧最后没来，这个新晋的龟兹国师死上一百次都够了。 冤大头的季牧有些无奈。 也不知道一个和尚是怎么得罪这么多人的。 而且偌大的龟兹国，应该也是有明道境大能的吧？ 闹了这么久，却一个露头控场的都没有，不由得有些耐人寻味。 季牧轻呵一声，缓缓抽刀。 面对一众杀气森然的刺客，他的神色倒是没什么变化。 下一刻，他缓缓抬手，星核的青色灵力、山海界原本的白色灵力同时运转周身，最后尽数灌注于双腿。 与此同时，季牧催动了搬天诀第十一式——飞鸿踏雪。 只是抬步轻轻一踏，他的身影便瞬息消失在了刺客的视线之中！ 对于奔着自己来的四个立言境，季牧动作丝毫不显慌乱。 他随手拔出自己发髻上的玉簪，黑发如瀑布般散落，随风起舞。 旋即，季牧手捏玉簪，双指一弹，便将它插进了四人所在位置的脚下。 当玉簪插在地心的刹那，一道光晕以玉簪为中心浮现，圈地为牢。 四位刺客置身其间，好像突然受到了某种干扰，一直在原地疯狂移动打转，却根本无法越过玉簪笼罩的区域。 这枚玉簪与另一件法器其实是一对，名为夏花秋叶。 季牧的这一半雕刻着莲花，唤作夏花，另一枚玉簪雕刻的则是枫叶。 这是玉依香在洛阳城的时候，赠给季牧的，能够显化出一片真实林景。 所以此刻在那四位刺客的眼中，季牧与小和尚的身影突然都消失不见了！ 而他们现在正置身于一片枝繁叶茂的森林之中，纵使神色焦急，也丝毫找不到出路。 找了一圈之后，这些人觉得自己落入了幻境，开始疯狂动用术法轰击四周林木… 等他们斩尽林木出来，应该也是好久之后了。 那时…黄花菜都该凉了。 随手丢出夏花后，季牧便不再理会这几人，身影一闪，便直奔靠近小和尚的那两位刺客。 其中一人便是在刺客中实力最强、境界达到了立言圆满的那一位。 为了确保任务成功，这位刺客首领选择了让其他人拖住季牧，而自己亲自来动手。 这个时候，他的刀刃都已经快要摸到到小和尚的脖子了，却猛然瞧见季牧的身影浮现，持刀向他斩来。 刺客首领瞳孔一缩，不禁在心底暗骂了一声那几个同伴废物，却也不得不立马抽刀，返身向季牧砍去。 根据多年来在江湖上战斗的经验，以季牧方才出现的速度，极大可能会在他斩下小和尚头颅之前，先把他的脑袋砍下来。 在半数以上的人都被困住的情况下，他这个首领再一死，任务基本就可以宣告结束。 所以他不敢赌，而是选择了更加稳妥的方式。 铮鸣一声，季牧与刺客首领短兵相接，各被震退一步。 后者面无表情，而季牧则轻轻甩了甩手。 六字立言境的刀势，是有点难接。 如果能用剑就好了… 季牧不由得暗暗叹息。 趁着双方都在蓄势的时间，季牧好像突然开了窍，顺手就把小和尚收进了旃檀世界，然后把蒲团踢远了一些，免得处处掣肘。 刺客首领见状面色一寒，心底直想骂娘。 你家法宝不要钱的吗？！ 第365章 陨神滴落，立言喋血 凡、灵、法、王、圣。 能够容纳生灵进入的储物法器，等阶至少不会低于法器那个级别。 所以说这个书生手中…竟然拿着一件王器？！还是一件自成空间的王器。 刺客首领在见到小和尚消失后，原本是骂娘的，但想到这个书生身上带着一件王器，心情便突然变得美好了许多。 那可是王器啊！ 他晋升立言境这么多年，攒下的所有资产加起来，也不够买一件的。 如果能够拥有一件… 那自己在立言境…岂不就无敌了？ 况且刺客首领还隐隐猜测，这个书生身上的王器…很可能不止一件！ 能够不声不响的困住四位立言，分割战场，制造出与自己独斗的机会… 要说普通法器能做到这种程度，刺客首领是不信的。 所以刺客首领猜测，这个书生应该是哪个大宗门下山历练的核心弟子，所以才富得流油。 这么一看，他家法宝…或许真不要钱！ 只不过现在让自己给撞见了。 要是能劫走这一个，自己差不多就可以金盆洗手、下半辈子都不用愁了。 刺客首领甚至都脑补到夺得书生的王器后把剩下的同伴都杀了灭口的程度。 但就在这时，他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那就是这个看起来还没迈入一字境的邪门书生，方才好像在没有依靠法宝的情况下，也竟然正面抗住了自己一刀！ 刺客首领不由皱眉。 难道是因为那把刀？ 可是根据方才的碰撞，刺客首领觉得那把刀的等阶并不高，至少远远不到王器那个级别。 自身实力么？ 这个人，是有些过于难缠了… 但为了下半辈子，也为了快速解决战斗，刺客首领深吸口气，选择将自身六字立言境的威压毫无保留的释放。 一身凝炼灵力如龙，缠裹刀身，最后竟在刀身上凝聚出了一尊狰狞兽首，咆哮着向季牧冲来。 到了立言境后，实力强弱与所刻之字不可分割。 刻的字意境越深、刻字之时的信念越坚定，那么后面就越强，提升的空间也就越大，反之则越弱。 修士登山到了立言境后，所有的灵力源泉都来自于立言碑石。 所以，当刺客首领催发灵力到极致，他的立言碑石便也一同显化在外，悬浮在他身后，散发无匹的威严。 看到对方抬手、准备接招之前。 一直不曾刻字立言的季牧下意识好奇看了一眼，这一下，哪怕是在对方威压笼罩之下，季牧嘴角也抽搐了一下。 刺客首领碑石上所刻六字是… “当，国，王，娶，公，主。” 季牧见状为之默然。 深吸口气，季牧艰难的移开了视线。 面对刺客首领来势汹汹的一刀，季牧一身灵力尽数灌注刀锋，猛然斩落。 锋锐的刀气在半空划出一刀弯月，与咆哮而来的兽首骤然绞杀碰撞在一起。 爆裂的灵力轰然炸散，广场青石被生生切割出数十道裂隙，密如蛛网。 巨大的冲击力将二人都震退了数步。 刺客首领胸膛起伏翻涌，季牧亦是喉头一甜，但被他迅速压了下来。 这个时候，肉身强横的优势就体现出来了。 飞鸿踏雪施展，凭借超常的反应速度，季牧先一步站稳脚跟。 轻轻向前一踏。 季牧以足点地，如轻鸿飞燕，瞬息来到了刚刚站稳身形的刺客身前。 趁对方还没反应过来，季牧一脚就蹬在了他的脸上！ 强绝的肉身力量将对方狠狠踹进了地表，将精心修建的砖石踹的碎裂一地。 对着广场上掀起的阵阵烟尘，季牧拂了拂衣袖，想起方才看见碑文，冷哼一声道： “白日做梦。” 紧接着，他双指一并，一道深红色的光芒瞬息穿透烟尘，扎进了碎裂的深坑之内。 地底下的首领连声闷哼都没发出，便彻底没了生息。 那道红光，正是季牧一直深藏月明楼三层，许久不曾动用的陨神滴！ 虽然不能操控飞剑，但操控这个至邪之物，现在却是很得心应手。 这并不是什么好事。 所以一击得手的胜利并没有为季牧带去太多喜悦，反而是让他微微皱眉。 陨神滴带着抽吸满溢的灵力回到了季牧手中，在季牧手中欢快的绕了一圈，最后被季牧收回了旃檀世界。 刺客首领的那把刀也落在了季牧手中，被他看了一眼，便嫌弃的扔在一旁。 过了一瞬。 季牧想了想，最后还是回头把那把刀捡了起来，放进了月明楼的杂物间。 看着季牧这忙碌的样子。 不远处，刺客首领的另一位同伴都看傻了，手持法器呆在原地，面上有些不知所措。 等等…老大上一刻不是还在爆发吗，怎么下一眼就躺在地底了？！ 第366章 阎罗天榜，宿命太一 愣了一瞬后，这位最后的刺客戒备的盯紧季牧，手中操持武器，身影在隐隐后退。 六位刺客，四人被季牧以夏花控制。 首领被季牧三两下制服，生死不明。 原本余下向小和尚出手的两位刺客中，他就不如那位六字立言境的首领实力强劲，更多只是作为一重保险。 在首领万一失利的情况下，他能够作为替补补上一刀。 这个位置并不需要有多强。 所以他甚至连那些被困在玉簪幻林中的刺客都不如，实力是当之无愧的最弱，境界也才仅是二字立言境。 在首领已经快要砍到目标脖子的时候，他甚至还慢悠悠的在路上吊着呢。 根据他过往的经验，这种补刀的事情根本轮不到自己。 首领不可能失败。 虽然他们的小队伍在组织内属于最编外的那种，构成人员也大都像自己一样参差不齐。 但首领不一样。 那是真正经受过组织锻炼、身心都得到过提炼、如同杀人兵器般的存在。 这位实力低微、在组织内甚至不配拥有称号的小刺客依稀记得。 好像是在一次追捕行动中失利，首领才会沦落到发配外部带领他们新人。 那次组织要追捕的人，本身也是从组织内出去的。 好像叫什么周…辊？ 为了抓住他，那次组织派了几十位如首领这样的刺客，但最后都没成功。 但能参与那样的大事，也是小刺客这样的杂鱼需要仰望的程度。 所以小刺客坚信，在他赶过去之前，首领就一定提着那小和尚的人头回来了。 再者说…如果六首领都失败了，他上去…有用吗？ 只是让小刺客没想到的是… 在他眼中无敌的首领真的会失利，并且失利的那么快！ 几乎一个不留神，首领就躺在地里了，季牧甚至还贴心的帮他挖了墓坑。 小刺客觉得自己的脑子有点转不过来了，他看着季牧逐渐看过来的视线，咽了咽口水。 自己…还用去刺杀目标吗？ 目标都不见了啊！ 季牧出手的几个动作看似很多。 但其实从战斗开始到结束，还没超过半炷香，六字立言的首领就被陨神滴吸成了一道人干。 等到小刺客发现势头不对，全力奔过来准备补刀的时候，却发现不仅首领已经咽气，就连他要补刀的目标都没了！ 此刻，其他同伴还在伐树，唯有他独自一人，面对对面这个一身杀气、宛如地狱恶魔般的书生…… 几乎没有经历任何思想斗争，小刺客瞬间就跪了下来… “先生饶命！” 季牧倒是没有再出手，只是神识外散，默默探查了一下夏花森域内的状况。 离破除森域出来还得好一会儿。 季牧不由摇头。 他发现这帮刺客一旦离开习惯的场所和熟悉的战斗方式、陷入正面对决，会比想象中要弱的多，连正常立言境界的实力都发挥不出来。 就在这时，他望向面前依旧跪在地上，一动都不敢动的刺客，沉声问道： “谁派你来的？” 小刺客身体一颤，似是有些畏惧，但就是这一瞬间的迟疑，红光一闪，陨神滴距离他眉心不足一瞬。 近在咫尺的杀意令他通体冰凉。 “是…是组织的任务。” “阎罗狱？” 季牧话语一出，小刺客一脸震惊的看着他，似是有些不敢相信。 “先生…是怎么知道的？” 这个时候，季牧脑海中还回荡着义灵小和尚的声音： “我们五人，最近都登上了阎罗狱的天字榜单。” “据小僧所知，阎罗狱任务榜单分为天地玄黄四个级别，到了地阶，上头的刺杀名单已经基本上都是各大势力的传人，有登圣资质的存在。” “而天阶榜单，则是这个杀手宗门专门针对圣人级别的强者所设立的最高级别刺杀名单。” “上一个入了此榜的，还是前代棋圣季言风，只不过阎罗狱派出的刺客还从来没有成功过。” 季牧闻言神色一冷，眸中杀意浮现，令身前跪着的小刺客徒然一寒。 他感觉这个书生刚刚的眼神是真的想杀了自己！ 只不过，季牧最后还是按耐住了，没有拔刀。 最近的杀意，实在是有些重了。 这不是什么好事。 缓缓吐了口气，季牧思索义灵方才的话语，凝声问道： “五个人？” “李寒衣，应莲殇，周辊，你，我。” 第367章 帝星皆显，须弥登岸 季牧思考了一瞬，按照小和尚所说的名字顺序依次念道： “南皇，贪狼，少昊，天罡，太一。” 刚从旃檀世界出来的义灵流露肯定。 季牧想了想，觉得某些地方还是有些违和。 义灵虽然不具备灵力，但他拥有他心宿命神通，能知过去、晓未来，洞悉人心。 仅这两道神通，就足以证明他的不凡，更何况季牧还怀疑他不止具备这两种。 所以季牧并不怀疑义灵法师关于太一的身份，但让他感到疑惑的是另一件事情。 沉默一瞬，季牧出声问道： “你或许可能是太一星，但阎罗狱怎么可能知道你的身份？” 义灵小和尚的声音徐徐传来： “最近有一批从须弥海外而来的修士，进驻了阎罗狱和画阁。” “他们隶属于须弥教。” “进驻时间大概是在你从海州破局之后，想必你在那做了什么，逼急了我们在天上的老对手。” “这次事件的位格太高，小僧无法完全参透，只能通过一些支离破碎的画面猜测。” “估计此次海域之乱，也是这个原因。” 季牧敲了敲脑壳，伸手打断了义灵的话语： “等一下…你这是…完全继承了太一的记忆？” “准确来说，小僧，就是太一。” 季牧闻言静伫在原地，许久都不曾说话。 他尤自记得，天罡记忆还在他体内的时候曾与他说过，除他之外，其余几位帝星为了保护自身，都封存了自身记忆，等待境界提高才会逐步解封武道传承。 但现在义灵不具备任何修为，却完全解封了太一记忆，这是怎么回事？ 身前，仍旧跪在地上的小刺客听到二者的话语额间冷汗不停的冒出，身心都在颤抖。 这是我能听的吗？！ 完了，我肯定会被灭口的！ 怎么办怎么办？！ 我要反抗一下吗？ 可是我打不过！ 所以我真的要死了吗？！ 无心理会身前疯狂脑补的刺客，季牧深吸口气，缓了好一阵，这才又开口道： “这么早觉醒记忆传承，你没被须弥意志发现吗？” “小僧受到了方丈庇护，但也因此不能离开西域。” 季牧摩挲了一下下巴。 “关于帝星，你还知道什么？” “过去的事情小僧知道很多，但这其实跟我们现在没有太大关系，影响不到我们。 施主只需要知道…我们几人的存在，对于天族和天道来说，是绝对的死敌，根本不可能调和。” “你这样说话的方式…也是传承于太一吗？” “施主是指…” “说话说一半，还有这一口一个施主小僧的…你不是太一吗？怎么真把自己当和尚了？” “施主此言差矣，小僧前身虽为太一，但今身乃是在寺中长大，方丈助小僧颇多，当知恩图报才是。” 季牧思考了好一会儿，也没有想通这二者之间有什么连系，于是便叹了口气道： “你以前在五个帝星之中，想必很不受待见吧？” 义灵闻言陷入了沉默。 季牧不想再纠结这个问题，转而问道： “你为什么没有灵力？” “因为今身天赋过高，再修灵力就会像你一样了。” 季牧愣了一下。 “天赋过高…是指会遭天谴吗？等等…你怎么又不说施主了。” “因为我想被待见一些。” “……”季牧揉了揉眉心，突然间有些同情此人。 帝星又怎么样？ 不懂人情往来，江湖上一样难混！ 看看，这得是受了多大的委屈才能说出来的话啊？！ 季牧情不自禁伸手摸了摸义灵的小光头，后者则有些眼神恍惚的看着他。 “怎么了？” “没想到转生之后，你这个习惯也还是改不掉…” 季牧手上动作一停，愕然道： “你以前也是光头？” 义灵缓缓点头。 季牧幽幽地缩回了手，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就在这时，义灵像是“看”到了什么，出声提醒道： “你困住的那些刺客，要出来了。” “哦。” 季牧淡淡应了一声，像是毫不在意。 只是提到刺客，他突然间又想起来什么，低头看向不远处跪着的人影。 这一眼，看的小刺客直接一激灵，浑身颤抖不已。 他一把冲上来抱住季牧大腿，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求饶道：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我…我啥也没听见，以后也再不当刺客了！” “别看我现在是刺客，但我还没成功杀过人呢！” “以后我也一定从善，助人为乐，锄强扶弱，好事做尽！” “我还可以端茶倒水，背背包裹，做牛做马，都可以的！” “我有用，真的！我特别有用！” 第368章 五通具足，索敌天眼(上) 季牧压根不想理会，但被小刺客的喋喋不休实在弄得烦躁不已，便伸手一巴掌拍在了他脑门上。 施展了从玉依香那里学来的禁言术，封存了小刺客这段时间内的记忆，让他就算知道，也无法宣之于口。 封禁完毕，季牧朝他屁股踢了一脚，将他踹出数丈之后，摆了摆手。 “快滚！” 同一时间，夏花化做一道流光飞了过来，重新变回一道洁白玉簪，插进了季牧发梢。 在异宝回归后，四位刺客疲惫的身影渐渐浮现。 在这些人尚未看清楚四周前，小刺客的身影便“咻”地一声不见了。 要是被同伴瞧见他屈膝求饶的一幕，肯定会认定他已经背叛，那时候他就完了。 季牧也清楚这一点，所以才趁四人脱身之前放走了他。 这个刺客与方才他所杀的，身上杀气完全不是一个等级，倒是没必要赶尽杀绝。 在他离去后，另外四位饱受折磨的刺客才从林中脱身，便第一时间把满含杀气的目光投向了季牧。 不过，也有人的想法与方才逃走的小刺客类似。 都过去这么久了，首领应该都把事情办完了吧？ 他们心思各异的想着，但紧接着，他们就看到了地上那个明晃晃的大坑。 四人对视了一眼，一人率先将目光看向坑内。 此时他目中杀气仍未消退，但在这一眼之后，仿佛受了什么晴天霹雳一般，这位刺客直挺挺的站在原地，宛如雕塑般一动不动，目中杀意更是荡然无存！ 其他人见他这样，便也好奇的看望过来，之后的反应几乎同出一辙。 坑洞边。 四位刺客雕像安静的伫立，额角冷汗渗出，通体冰凉。 坑洞下，首领凄惨无比的尸体同样一动不动的躺在下面，比他们还安静。 被陨神滴带走浑身灵力与血气之后，此人早已变作一个人干。 若非细看，根本看不出是谁。 也就是这几位刺客与首领朝夕相处，才能一眼认出。 但认的越快，恐惧也就来临的越来。 虽然是阎罗狱的外部人员，但这几人也同样经受过一些内部调教，其中就包括酷刑一类。 他们见过阎罗狱的核心弟子残忍的对待一些叛逃人员，甚至是一些特殊目标。 所以他们对血腥残忍的场面可以说是司空见惯。 但他们没见过、也想不通… 得是什么样的酷刑，才能让魁梧的首领变成如今这个样子。 如果说在森林里磨了那么久，所有人都心头冒火。 那么现在这一幕，则像是把一盆冰水直接浇灌在了他们头顶，什么杀气火气的，通通都浇个干净。 季牧双臂环刀，面无表情的看着这几人。 后来或许是见他们实在站的太久了，便轻咳一声以示提醒。 这一声咳嗽很轻，但对于这四位刺客来说，却如同一道惊雷，生生在他们耳边炸响！ “还打吗？” 四位刺客目光没有任何交汇，但脚步却同时悄无声息的后退了一步。 季牧看了他们一眼，似乎是在思索怎么处理这几人。 四人静谧了一瞬。 下一刻，他们以风雷般的速度各自消失在原地，像是生怕自己落在最后一般。 一眨眼的时间，此地便只剩下了季牧与义灵。 季牧想了一下，倒是没有去追。 这些阎罗狱的边缘刺客，还没有到非杀不可的地步。 虽然灵梦蝶一直在他耳中嚷嚷，说他放跑敌人，日后必成大患… 但季牧都没有理会。 灵梦蝶想让他做什么，他就偏不想做什么。 看着刺客绝尘而去的身影，季牧目光扫向义灵，有些奇怪道： “你说…他们为什么派这么弱的刺客来刺杀你一个天榜目标？” “强的还没到，这一批弱的先遇到了我们而已。” “这么说，现在西域有很多阎罗狱的人喽？” 义灵点头。 “我现在掉头回去还来得及吗？” 阎罗狱这个隐秘组织，如果放在以往，季牧是瞧不上眼的。 来小的打不过自己，来老的…当自己没有宗门吗？！ 不过现在，中原大门派的力量基本都投入到了海域战场，季牧不能在不参战的情况下，还给宗门平添麻烦。 所以这次，他只能靠自己。 听到季牧的话语，义灵有些无奈道： “你也是天榜目标。” “这么大的活人出现在卢城，肯定瞒不过阎罗狱和须弥教的人。” “刺杀你的人这个时候估计已经在路上了，你说来不来得及？” 第369章 五通具足，索敌天眼(下) 听到义灵的话语，季牧喟然长叹一声。 “也就是说…” “我要带着一个战斗方面完全没有用处的普通人，在阎罗狱和须弥教两大势力的围堵下，和他们在西域来个对决？” 义灵默然一瞬，摇头道： “我虽然没有灵力，但并不是全无用处，况且西域也并不是他们可以随意肆虐的地方。” “方丈如今还坐镇在那烂陀寺，只要抵达那里，我们就安全了。” 季牧沉思了一会，问道： “佛门六通，你具备了几道？” “除了漏尽，其余皆具备。” 季牧微微瞪大了双眼。 除了漏尽… 也就是说，佛门的无上六神通，眼前这个和尚一人就具备了五道？！ 天眼，天耳，他心，宿命，神足。 这里面每一样神通单独拎出去都可以称之为天才，必是各大宗门疯抢的存在，却全聚于一人之身。 这等天赋，就连季牧都有些嫉妒了。 想了一下，季牧突然反应过来，面色不善的问道： “你具备神足通，刚刚为什么不跑？” “我看到了你能解决这件事情，为什么要跑？” “……” 季牧强行忍住了想一巴掌拍死这个光头的冲动。 平复了一下心绪，季牧继续问道： “你现在能看到那帮人吗？” 天眼通的存在，可以让数百里内所有风沙草木的走动，在义灵眼中都如同观看掌中之物。 用来索敌，简直是再合适不过。 果不其然，义灵只是开阖闭目之间，便给出了季牧想要的答案。 “卢城还剩一队，应该是刚到不久，沙海中还有三拨，更远的暂时无法看见。” “他们有说什么吗？” 除了天眼，天耳通的存在，同样可以让义灵远隔数百里听见他人对话，防不胜防。 义灵竖耳听了一会，说道： “卢城的人似乎是刚到这里，还在打探到消息，可能过一会儿会往我们这边赶。” “沙海的三拨人里面，有一支是狐首，另外两支都是牛首带领。” “听他们的谈话，这里面应该有立言巅峰境界的刺客，这与之前遇到的散兵游勇不一样，一定要小心应对。” 季牧闻言皱了皱眉。 “狐首？牛首？” 似是意识到季牧还不知道阎罗狱的等阶划分，义灵歉然一笑，旋即解释道： “阎罗狱的刺客实力与他们的面具挂钩，最低等就像我们刚才遇见的，什么也没有，以真面目示人。” “就算死了，对阎罗狱来说，也完全不会在意。” “初阶面具是狐首，证明他们曾成功刺杀过立言境的修士。” “中阶为牛首，证明他们曾成功刺杀过明道境。” “到了这一等阶的刺客已经极强，不论境界，单论杀人能力，同阶修士应该没有能够与他们相比的。” “最高阶是虎首，证明他们曾成功刺杀过入道和合道境大能，并且有向圣人行刺的实力。” “这个级别的刺客已经完全不弱于各大宗门势力精心培养的接班人，并且已经是成长起来的那种，极为恐怖。” “若是遇到，你我二人凶多吉少。” “听说在此之上，还有一位龙首，行刺能力还在虎首之上，只是从来没有人见到过。” “也或许见过的人都已经死了。” “面具并不绝对等同于境界，因为刺杀的方式多种多样，阎罗狱的宗旨之一便是——正面对决的刺杀，是最愚蠢的行为。” 季牧点了点头，旋即又有些疑惑道： “最低就是狐首？阎罗狱不接目标境界在立言境之下的刺杀任务？” “并不是，只是没成功刺杀过立言境的刺客，都没有资格拥有面具。” “那之前我杀的那个刺客他应该杀过立言境吧，为什么也没有面具？” “阎罗狱除了等阶之外，还有一套惩戒方式，在任务失败到一定次数后，哪怕是拥有面具，也会有可能被剥夺，离开宗门核心，你说的那个刺客应该就属于这种情况。” “这样啊…” 季牧思索了一瞬，又问道： “他们有圣阶吗？” 义灵缓缓吐了口气： “明面上没有，实际上极有可能，这个暗杀宗门极为隐秘，没有外人知道他们扎根何处，具体实力如何。” “但在南洲正道势力如日中天之际，仍旧活跃在这片大陆，便无人敢轻视他们的底蕴。” “就算没有圣人，也肯定有钳制圣阶的实力。” “而且据我所知，须弥教是必定有圣阶的，只是不在南洲。” 季牧有些头疼的“啧”了一声。 第370章 机关之术，隐世墨家 “沙海那两支牛首带领的队伍…都是立言巅峰吗？” 义灵摇了摇头： “只能确定一个。” “在卢城的这批…没有人戴面具？” “没有，不过…他们已经到了。” 正说着，一行五人的身影缓缓出现在广场边缘，显露在季牧的视线之中。 这些人甫一出现，含带杀意的目光便丝毫不加掩饰的落在了季牧与义灵身上。 “这么赤裸裸的杀意，真不愧是连面具都没有的边缘刺客。” 季牧叹了口气，伸手按住了刀柄。 但就在他准备出手解决这帮人的时候，一声怒喝突然从五人身后传来： “贼人，休得伤我国师！” 听到这声略微有些熟悉的声音，季牧微微挑眉，手上的动作都顿了一下。 很快，以艾尼瓦尔和墨百川为首，十数位与季牧同行的游骑将五位刺客团团围住，悍然出手！ 他们一路追着季牧而来，只不过半途被流动的卢城百姓所干扰，不得不先稳定秩序。 此刻，他们终于抽出身赶了过来，却正好撞见这几个刺客准备向国师与季牧出手的一幕。 艾尼瓦尔虽然知道季牧实力不凡，但护卫卢城以及沙海本就是他的职责，不容相让于人，国师自然也在此列。 所以赶到这里后，他想都没想，就命令游骑发起了冲锋。 艾尼瓦尔与墨百川都是立言境，对面五人虽然也都是立言，但这些不成熟的刺客极度不适应这种遭遇型战斗，再加上游骑人多、配合紧密，一时间双方竟然打的有来有回。 季牧凝望了一阵，见局势尚可，便没有着急出手。 “等了这么久，先来的竟然是才从沙海归来的游骑么…” 另一边，阎罗狱的一位刺客灵力涌动，发狠逼退了艾尼瓦尔，然后转头对着另外几人怒吼道： “不是说龟兹王府已经被我们的人控制住了吗？！怎么还有游骑向我们出手？！” “控制住了王府？！”墨百川闻言大惊。 他顿时想起了身在王府的公主，内心陡然一紧。 心思急切之下，他出手愈发凌厉，再无保留。 他一拍储物法器，一道道奇异光芒自腰间闪现，化作一具具形态各异的机关木偶，张牙舞爪的向对手冲去！ 这些木偶看似呆板，但动作却十分迅捷，而且竟然都有着不弱于入虚圆满的实力，其中有两具甚至达到了立言！ 这些机关木偶的出现，让墨百川一人，就压制了对方足足三位刺客，剩余的低阶木偶还能以数量再拖住一位，这彪悍的场面把艾尼瓦尔和一众游骑都看傻了。 这还是他们认识的副统领吗？！ 怪不得公主对他一个中原人总是那么信任，敢情也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啊！ 季牧与义灵对视一眼，亦是目露奇异。 季牧出身学宫，博览群书，义灵在有圣人坐镇的那烂陀寺长大，同时又身具五通，见识亦是不弱。 他们皆是发现了墨百川所修神通的出处——江湖上失传已久的墨家机关术！ 因为墨百川突然爆发，一人压制了半数之多的刺客，使得战局很快就出现了一边倒的局面。 哪怕不用季牧出手，刺客一边也落入了绝对的下风。 季牧倒是乐得清闲，开始一边观摩战场、一边对义灵说道： “我听闻隐世八大家族之一的墨家在十年前，就已经被人灭门了？” 义灵点了点头。 “传闻的确如此。相传墨家在全盛时期，甚至能造出合道境的机关木偶，位居隐世八大家之首，只是后来似乎是内部出了叛徒，将隐世之地暴露给了外敌，自此一夜之间惨遭灭门，在江湖上消失匿迹…” 季牧目光落在了不远处翻飞的机关木偶身上，缓缓说道： “但现在来看，似乎并不完全如此。” 在他们谈话间，战局已经逐渐落幕。 五位阎罗狱刺客一死四伤，活下来的也尽数被生擒，而游骑一方因为有墨百川的存在，只有三人受到了一些轻微的伤势，靠吞服丹药即可疗养，无一人伤亡。 不得不说，这对于一个立言初阶的修士而言，已经是一个极为可观的战绩。 墨家机关术，可堪一绝。 只不过对于一个传闻中被灭门的家族而言，这种身份特征明显的术法显露，必然会招致以往的仇家，十分危险。 墨百川哪怕是在追捕桑七的时候，都没暴露他墨家之人的身份，足可见他蛰伏的很深。 但听闻公主受险的消息，已经让他顾不上这些了。 他就是为了她来到西域的。 如果她出事，那一切隐藏蛰伏都失去了任何意义。 第371章 西域公主，大漠游客(一) 火速解决五位刺客后，墨百川代替艾尼瓦尔向游骑下令。 “走，去王府！” 所有游骑齐齐应是。 包括艾尼瓦尔在内，都丝毫没觉得听墨百川的命令有什么不对。 好像不知不觉间，墨百川就代替艾尼瓦尔，成为了这支游骑的头头。 但就在一行人操控沙虺准备直接杀到王府时，义灵说话了： “就这样过去，你们…可能会死。” 墨百川怔了一下，跳下沙虺，躬身道： “请国师示下！” 季牧目光也同样好奇的看了过来。 “王府之中，有一位阎罗狱的牛首。” “他用一门邪法操控了公主的意识，挟公主以令卢城众多大能修士，将明道境以上的存在大都调离了卢城。” “所以这就是为什么阎罗狱的刺客在广场上光明正大的行刺，但龟兹修士及驻军却一直迟迟不来的原因。” “一位能够刺杀明道境的牛首本身就是极为恐怖的存在，以你们现有的队伍，加起来都不够他杀的。” “就算他实力没想象中强，但在公主对他言听计从的情况下，光靠你这几个机关木偶也很难摆平。” “因为我们一旦过去，先面对的或许不是敌人，而是…” 义灵说到这话语一顿，目光看向神情已经逐渐变得凝肃的墨百川。 后者深吸口气，缓缓将义灵未尽的话语说出： “而是我们曾经并肩战斗的同伴，对吧？” 义灵点头，旋即轻声问道。 “那个时候，你还能下得去手么？” “我…”墨百川陷入沉默。 对他来说，除了公主之外的人都不重要，都是可以舍弃的存在。 世态凉薄，他早已司空见惯。 从家族被仇家找上门，其余七家隐世家族无一人到场…那个时候，他的世界就化作了灰色。 若非在长安遇见了这位游历的西域公主，他的世界将再无颜色。 现在，能守护好想守护的人，对墨百川而言已经是弥足珍贵。 余下的再无奢求。 虽然如此，但就算他想心下一狠，直接杀进王府，也不敢面对之后公主看他的眼神。 那是墨百川永远无法承受的重量。 他能跨过家族被屠尽的苦痛，却无法对视她失落的一眼。 所以面对她的子民，墨百川很清楚的知道，自己依旧无法下手。 这时，听到阎罗狱的牛首就在王府，季牧往旃檀世界探了一眼，稍稍心安。 嗯，应该快醒了。 他刚想问为什么义灵之前没说王府有阎罗狱的人，便瞧见义灵给了他一个眼神，想了想，便暂且作罢。 边上，虽然知道国师说的指定没错，但还是有游骑忍不住说出了自己的疑惑。 “王府戒备森严，怎会轻易让公主被人潜入控制？” 义灵淡淡的扫了他一眼： “阎罗狱的牛首，刺杀潜入之术已臻至化境，改头换面，隐藏气息，偷天换日…” “任你王府戒备再严，又如何防住这么一个无孔不入的蚊子？” 墨百川皱眉道：“可是公主自身境界也足有立言，怎么会对一个外人言听计从，甚至调离坐镇修士…” 听到他的话语，这次义灵却没有着急回答，而是用含带笑意的目光看了他一眼。 “你真想知道？” 墨百川一怔，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因为那位牛首，变作了你的样子。” … 去往王府的路上，墨百川神色复杂，既忧又喜。 忧的是阎罗狱的刺客以邪术加蛊惑，让公主将其认作是自己，诱使她下令从而借机控制整个伊逻卢城，很是棘手。 喜的是他没想到自己真的能影响到公主！ 以往他都扮演着忠实侍卫的角色，指哪打哪，对公主的决定从未提出过质疑。 但他从来没想过试着影响公主。 一个龟兹公主，一个背负着血海深仇的亡族孽种。 所以虽然他可以说是离公主最近的人，但身份之间的巨大鸿沟让墨百川一直不敢跨越那一步，也从不敢奢望什么。 更别说操控公主去控制卢城。 这是他脑海中闪都不敢闪过的事情。 但现在，有人替他做了证明。 那就是…在公主心中，他墨百川跟卢城一样重要。 一想到这，他的心头便如火般炙热。 向着王府的步伐也不自禁加快了一些。 只要把那个冒牌货杀了… 长街之上，墨百川一骑绝尘，孤身踏入了王府。 “见过墨统领！” 一路上，墨百川就像是回到了自家后花园一样。 王府门前的侍卫看到他非但不拦，还要拱手施礼，态度十分恭谨。 第372章 西域公主，大漠游客(二) 除了游骑身份外。 某种意义上，墨百川也算是这王府中的第一侍卫，是离公主最近的人，一般侍从哪里敢得罪？ 但一路上的畅通无阻到了王府内院却受到了阻碍…… 龟兹王府很大，内分十数个大小院落。 其中，最核心的一处就是公主议政之所，也是公主常待的地方。 墨百川熟门熟路，进门后就直奔这里，但到了议政堂前，却被两位手持短戟的侍卫拦住了。 铿锵一声，短戟相交。 “公主有令，闲杂人等，不得入议政堂！” 墨百川眉尖一挑。 自己都成闲杂人等了么？ 看来国师说的果然没错，真的有贼子蛊惑了公主！ 墨百川没有被侍卫的气势吓到，他眼神扫过二人，装作没有察觉他们立言高阶的修为，淡淡道： “新来的，很面生啊？” 两位侍卫面色一沉，声音逐渐凶狠逼人： “怎么，你想违抗公主之命？” 墨百川呵呵一笑。 “既然你们说公主有令…” “那你们知不知道，公主同样下过令，说本统领可以自由进出王府，任何人不得阻拦。” “你俩现在拦着我…岂不是也在抗命？” 两位侍卫呼吸一滞，面色变得难看了几分，其中一位直接将戟尖抵在了墨百川心口，低声在他耳边吼到： “让你滚就滚，再废话老子就废了你！” 这一刻，阎罗狱的鹰犬，终于露出了他们的獠牙。 墨百川嘴角微微扬起一抹弧度。 “我要是不呢？” … 同一时间，议政堂内。 一位身披紫色细纱长裙的女子坐在窗边，案前摞满了文件。 但她看也没看一眼，目光尽数落在窗外的一道身影上，如醉如痴。 身为龟兹独一无二的紫玉公主，她的姿色自是冠绝西域。 若是亲近，便能发现她的肌肤如皓月般雪白，滑嫩生香。 顾盼之间，一双清亮眸色恰如春水，气息柔似幽兰。 长长的流苏自耳畔垂落，晶莹明亮，像是流泻在天际的霜河。 在摇曳的裙角边缘，还悬挂着一颗月牙形状的紫玉，在日色下闪耀着圆润的光泽。 而在这般绝美的紫玉公主所倾心的视线中，一道有着如墨百川一样面容的身影，正穿着一身白衣，于桃树下舞剑。 当剑势骤起， 漫天桃花卷起，汇聚成海； 不一会儿… 剑气又骤散。 漫天桃色如雨散落，最后在地上汇聚成一道绝美的佳人图景。 定睛看去，紫玉公主发现，这图景不正是自己满面桃花的模样？ “哇！百川你好厉害！” 紫玉公主惊呼一声，俏脸晕染一抹淡红，频频拍掌。 唇角稍稍勾起的弧度使得无限芳华倾泻，填充着世间的美好。 窗外。 “墨百川”收起剑势，微微欠身，向紫玉公主躬身施礼，风度斐然。 而就在不远处。 被打成猪头、完全失去了往昔模样，最后不得不被侍卫抬进来的墨百川瞠目结舌的看完了全程，心底五味杂陈。 这个披着自己面孔的妖精…就是这样把公主控制住的？ 墨百川看着“自己”疯狂卖弄风骚的一幕，差点没忍住上去一剑砍了他。 不过想到国师所说的计划，他最终还是按耐住了。 听到侍卫的动静，紫玉公主转头看了这边一眼。 像是看见了什么厌恶的东西。 只一眼，她就又把头转了回去，俏容浮现愠色。 “我不是早说过了，任何人都不得进入议政堂，你们是把我的话当耳旁风吗？！” “还有…你们抬头猪进来做什么？” “猪？！” 墨百川闻言一口老血喷出，两眼昏厥，差点因为紫玉公主的这一句话而昏死过去。 这个时候，树下的“墨百川”手中捏着一道印诀，含带笑意的说道： “殿下息怒。” “此物是我差下人送来，为的是想亲手为殿下做一道心心念念的中原菜——红烧猪头肉！” “因为准备的匆忙，所以忘记提前告知殿下一声，请殿下责罚。” 一听到“墨百川”的声音，紫玉公主俏脸上的怒容便极速消减。 她仿佛看不见“墨百川”手上掐着的印诀，只是听见他要为自己做饭，便瞬间变得喜笑颜开起来。 “哎呀，我只是前两日提了一嘴，你就让人真的带来了，我说的话你全都记在心里哎！” “来人，即刻赏墨统领黄金千两，灵石万枚，绸缎……” 在紫玉公主亲口说出赏赐话语之后，“墨百川”却摇了摇头，持剑一礼，郑重道： “公主殿下，切莫在百川一介外人身上花费太多，当以卢城百姓为重！” 第373章 西域公主，大漠游客(三) 无人注意到。 在“墨百川”说话时，押着另一位墨百川的侍卫身上，其中一人身上放置着一个极不起眼的棋罐…… 这还是他们从墨百川的身上搜刮而来的东西，包括那个装载机关木偶的储物法器，也一并都被摸走。 随后，侍卫将搜刮而来的东西一股脑递给了“墨百川”，自己则分文未取。 “墨百川”低头看了一眼，在棋罐上只是略微扫过，视线不曾停留。 在季牧不去操控的情况下，圣人以下，无人能发现这个棋罐的奇异。 就算知道此物或许不凡，但短时间内也根本找不到突破之法。 在如今这个局面下，这种不起眼的东西注定会被略过，等待日后空闲才会拿出来细细琢磨。 但当“墨百川”的视线落在另外一件物件上的时候，他的瞳孔却在放光。 那是一件小巧的机关鸟吊坠，材料像是木质，精雕细琢，十分讨喜。 这正是墨百川的储物法器。 “墨百川”明显是识货的，拿着机关鸟吊坠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隐世八大家的墨家，没想到竟然还有余孽，这是让我找到宝了啊…” 从始至终，这一切举动都是在紫玉公主的眼皮底下发生的。 她完全无视了“墨百川”旁若无人的查看缴获之物，反应更像是眼前仍上演着剑舞桃花。 与此同时，“墨百川”的双眸中，各有一道深黑色的印记一闪而逝。 在印记浮现后，紫玉公主的目光愈发痴迷，无法从“墨百川”的身上离开。 似乎是想起来方才“墨百川”拒绝自己赏赐的事情，紫玉公主嘟了嘟嘴，故作不悦道： “又来了又来了。” “每次都告诉我要善待子民，你难道不是我最重要的子民吗？！” “况且你帮助我这么多，与本殿亲如手足，再说自己是外人，本殿就要生气了！” “一要赏赐你，你就这样百般推辞。” “怎么，是我龟兹的国库入不了你的眼么？” 被两位立言境侍从封禁修为架在肩膀上、无法动弹的墨百川缓缓流下两行清泪。 公主你清醒一点啊！ 你再睁眼看看，我才是墨百川！ 那个卖弄风骚的只是个冒牌货啊！ 不要再被他骗了啊！ 但任凭墨百川的内心如何呼喊，紫玉公主的目光也一直没有转过去看他。 另一边，冒牌“墨百川”听到公主的话语，神色露出一抹无奈。 但很快，他就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说道： “公主殿下要是执意要赏，那属下倒是有一事相求。” 紫玉眸光一亮。 “是何事？快说来听听！” “属下有几位中原友人，他们如今应该快要到卢城了，只是他们对西域还不太熟悉，属下就怕……” “怕什么？” “墨百川”踌躇了一下，像是有些难以启口般，最后还是在紫玉的督促下说道： “属下怕他们和守城的兄弟产生一些不必要的误会。” 紫玉公主闻言摆了摆手。 “这算什么事，我让人把守城军撤了就行。” “殿下不可！” “怎就不可？” “守城军乃是护卫公主以及卢城百姓的存在，不容缺失，万不可因为属下开此先例，公主只需向守城的兄弟们知会一声放行就可。” 紫玉公主想都没想便说道： “那就依你说的办！” “不过…这个事情太小了，不能算作赏赐，传出去我的子民说不定都会认为本殿不体恤下属，你得再说一个！” “墨百川”叹了口气，皱眉苦思良久，最后像是终于好不容易才想到了一个，说道： “属下想请殿下…帮忙寻找一个人。” “哦？是谁？” 一副画像展现在紫玉眼前。 画中人一身白衣，面如冠玉。 身后斜挎长剑，腰间悬挂酒壶，又有白玉玲琅，叮当脆响。 若是走在街上，也是能够一眼认出的存在。 月明楼中，看到那幅画像的季牧与义灵互相对视一眼，各自发笑。 因为那画像上不是别人，却正是在卢城广场出现过的季牧自己。 拿出季牧画像后，“墨百川”神色肃穆道： “此人乃是我的至亲好友，只不过因为一些原因，如今在卢城下落不明，烦请殿下一定要帮属下找到他，他对我十分重要。” “如果找不到…属下就只好亲自去找了，只是那样…就无法陪伴殿下了。” 紫玉公主神色现出一抹慌乱，即刻喊到： “本殿知晓了，你不许走！” “不就是找个人嘛，哪里需要你亲自去找？” “我把整个龟兹的人都叫过来，只要是你想要找的人，本殿把卢城翻过来也要把他给你揪出来！” “来人，把这个画像张贴出去，让全城人都给我找！” 第374章 西域公主，大漠游客(四) 紫玉公主命令一下，很快就有人领命而去。 与此同时，“墨百川”眸中的黑色印记再度浮现，并且这次再没有消逝。 这道黑色印记是这位冒充者所修的一道邪法，名为——黑色曼陀。 靠着它，他一路爬上了阎罗狱牛首的位置。 在江湖上，邪法其实就是一种另类的神通术法。 之所以会被冠以“邪”的称号，是因为这些邪法的修炼方式大都伤天害理、不容于世。 十道邪法中，九道都需要以生命祭献，才能修炼晋阶。 不过只要修炼有成，邪法的强大程度也是超乎想象的。 相传，这些特殊的邪法并非出自人间，而是自九幽地府流露而出。 之所以需要祭献，有记载说是因为两界的修行体系不同，人体修行需要付出代价，但实际情况不得而知。 此刻，“墨百川”修炼的这道邪法明显已经趋于大成，妖艳的曼陀花朵在他瞳中盛放，透着一股邪异的气息。 一番试探下，“墨百川”觉得紫玉公主已经彻底被自己控制了，甚至对他产生了依赖的情绪，已经不需要再刻意引导。 但他并没有什么喜悦之情，反而叹息了一声。 “这么好的花饵，竟然也枯萎了啊…” “看来又该离开找下一个目标了。” “墨百川”看了紫玉公主一眼，似乎是在想这位上榜的西域美人还有什么剩余价值。 他低头沉思了一会儿，突然扫了眼边上的墨百川，嘴角露出一抹讥讽，冷不丁的说道： “被一个外人夺走你的身份，拿走你最心爱的物品，而你只能眼睁睁看着，什么也做不了，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 墨百川双眸因为愤怒而陡然变得通红。 他死死的盯着这个冒充自己身份的贼子，一字一顿，用异常坚定的语气咬牙低吼道： “她…不…是…物…品！” “墨百川”用像是看见了什么珍稀灵兽一般的眼神注视着墨百川，啧啧称奇。 “你说…她不是物品？” “呵呵呵，可是对我来说，她不仅是，还是一件即将失去任何价值的物品。” “你如此珍视她又如何？不还是求而不得？我把她当成玩物又怎样？她不还是对我言听计从？” “我能看到你眼中的愤怒，但你…又能做到什么呢？” “跳起来咬我一口？” “墨百川”说到这，呵呵笑了，神色极尽讥讽。 墨百川胸膛剧烈起伏，身上灵力翻涌，但随之而来的就是一阵剧烈的痛楚。 因为被封禁了灵力，他根本无法运转自身修为。 “墨百川”见状摊了摊手。 “你看，我说了吧，你什么都做不到，不过……” “墨百川”话锋一转。 “我这个人心善，我可以与你做一笔交易。” 墨百川死死的瞪着他，用作回应。 “墨百川”像是毫不在意他的眼神，只是用含带笑意的嘴角附在他耳旁，轻声道： “只要你告诉本座，那个画像上的书生和国师现在在哪，我就把你心上人的初夜给你…如何？” “很划算吧？” “你见过他们，所以一定知道的，对吗？” 墨百川双眸骤然赤红，血丝密布，嘴角甚至因为太过用力而渗出鲜血。 他死死的盯着这个披着他面孔的畜牲，只觉得自己从来没有升起过这般滔天的恨意，连得知家族被灭的消息时都有所不如。 墨百川心底清楚，这个冒充者是真正的把紫玉当成了一件物品，要榨干她的最后一丝价值！ 那可是自己视若珍宝如同生命般重要的公主啊！ 这个畜牲怎么能…怎么敢？！ 这一刻，什么计划什么布局，全都被墨百川抛到了九霄云外。 他的脑海中只剩下了一个想法。 把这个畜牲剁碎！ 墨百川张口一吐，一颗白牙自他口中滑落。 落地之前，十数道流光自珠身上迸发，显化出十数道机关木偶的身影。 这些机关木偶一出现，就趁着近旁两位侍卫愣神的功夫，三下五除二的便将他们制服，解救下了墨百川的本体，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破除了灵力封印。 身为墨家的唯一直系传人，墨百川可以隐忍，甚至让自己被打成猪头模样、封禁灵力都在所不惜。 但他绝对不可能，让自己最大的倚仗落在别人手中！ 对于墨家来说。 机关，就是他们的生命！ 第375章 西域公主，大漠游客(五) 机关鸟吊坠，是墨百川用一个普通的储物法器改造而成的。 里面装着一些他平日里用废弃的零件和残次品打造的机关样品。 看似华丽，但实际上只能动一动，没什么实际战斗能力。 真正装载着墨百川心血的储物法器，早就被他改造成了一颗白牙，镶嵌进了口中，完美隐藏。 墨家之人，本身就是江湖中最顶级的锻器师。 就算墨百川当今修为不够，但改造中低阶储物法器的外观形态，对他而言，也并非一件太过困难的事情。 世间一切存在之物，存在即有其痕迹。 灵力，道源，天道，因果，时空。 这些都可以说是生命运转留下的痕迹，无论再怎么隐蔽玄奥，都必然会存在。 墨家先祖曾经几近踏入圣阶。 明悟过这一过程，就是登圣的契机。 只不过后来不知因为什么原因，墨家先祖晋阶圣境失败，但却因此创造了南洲独一无二的机关之术。 在机关器物一应领域中，他们甚至可以在一定程度上遮蔽替换法器所散发出的灵力痕迹。 让一件普通器物，伪装出法器的威压，也能够让一件法器，变得如同如凡器般平平无奇。 这般鬼斧造化神工，已然触碰到了道源的领域，是阎罗狱的牛首所无法想象的。 江湖中人，或许都听过墨家人手巧，但具体“巧”在何处，则是极少人知晓。 靠着这个，墨百川完美瞒过了阎罗狱刺客的探查，然后趁这个时机一举爆发！ 两位伪装成侍从的阎罗狱刺客被极快撂倒，但作为牛首的“墨百川”神色倒是没什么变化。 像是早有预料般。 “墨百川”抬手就拍散了一具率先冲上来的机关木偶，自身的灵力也随之释放，杀气四溢。 每一位阎罗狱的牛首，都是从尸山血海之中，一步步踏过来的。 所以他们自身从来不缺杀气，甚至这早已经被他们当成了一种震慑手段。 面对境界高的刺杀目标时，他们会收敛杀意，不显露一丝一毫。 但面对墨百川这种实力跟自己差一个大境的对手时，牛首就完全不需要那么谨慎了，以蛮力镇压即可。 但就在“墨百川”杀气刚刚释放，却有一股更为磅礴浩瀚的杀气猛然将他包裹。 相比之下，他的杀气微弱的就像是陷溺在须弥海中的一叶扁舟，朝夕便被倾覆吞没。 这股杀气的浓郁程度，甚至让他这位以杀人为乐的刺客都心生恐惧！ 而几乎是在杀气出现、牛首陷入短暂愣神的同一时间，一道深红色的光芒自近处一闪而过，直奔牛首眉心而去！ 面对能够刺杀明道的杀手，季牧不敢托大，上来就是全力一击。 陨神滴虽然邪性，但在飞剑不出的情况下，的确算是他最强力的进攻武器了。 不得不说，这个时机选择的恰到好处。 牛首正好处在刚镇压下机关木偶、略有放松的间隙，根本没想到身旁一个不起眼的棋罐会突然爆发出这般致命的攻击。 距离还是如此之近！ 再经由杀气瞬间震慑，眨眼间的功夫，陨神滴就已经窜到了牛首眉心。 尖锐的锋芒刺破皮肤，即将穿透而入。 牛首瞪大了双眸，自身明道境的气息疯狂奔涌，想要阻拦陨神滴的穿刺，但是也已经来不及了。 深红光芒一闪而逝，从后首径直穿透而出，飞回到缓缓浮现身形的季牧手中。 陨神滴杀人的速度快的可怕，季牧尚未从旃檀世界中出来，它就已经得手了。 义灵的身影同一时间显露，向季牧问道：“如何？” 季牧看了一眼安静的待在自己掌心的陨神滴，眉头一皱： “不太对，你先回去！” “啪！啪！啪！” 就在这时，数道清脆的掌声在季牧三人身后响起。 墨百川、季牧、义灵三人猛然回头，却看到方才应该被洞穿眉心的牛首此刻正完好无损的站在他们身后，微笑拍手。 “卢城就这么大，我还在想你们是怎么在我们的眼皮底下消失的，藏在了哪里。” “没想到，最近竟然就在我眼皮子底下，方才是我眼拙了。” “那个棋罐…莫非是一件王器级别的储物法器？” 季牧皱眉看着再度出现的“墨百川”，正思索着对方用来脱身的是什么术法。 义灵以他心通察觉到了他的想法，出声解释道： “血傀术，阎罗狱地阶神通，属邪法一类。” “修习需以境界相等的同阶修士尸体炼制，共分三阶。” “一阶血傀等可操控声音容貌，达到二阶便可恢复原主生前的部分境界实力，三阶可让主人与血傀瞬间换位，并替代一次致死攻击。” “看这情况，你杀刚才的，应该是他炼制的三阶血傀，不亏。” 季牧安静的等他说完，最后转头问了一句： “为什么不早说？” 第376章 西域公主，大漠游客(六) 义灵默然一瞬，瞥了旁边的墨百川一眼。 “我没想到他突然就冲上去了，没来得及…” 墨百川面露愧色。 不管怎么说，都是他没有沉住气，让局势变成了现在这个不利的局面。 一位实打实的明道境，根本不是三个半吊子可以正面抗衡的。 更别说这里面，真正的立言境好像就他自己。 相比于气氛逐渐沉凝的三人，另一方则丝毫不慌。 哪怕已经被损毁了一件保命之物，牛首也不显愠色，而是全程笑眯眯的看着季牧三人。 阎罗狱对刺杀天阶榜单目标完成后的奖励，最低都是一件极品王器，或是与之等阶的神通道法。 而现在在场的三人中，天罡季牧，太一义灵，天阶目标足足有两个！ 剩下那个虽然不是，但也是身具像墨家机关术这样无比珍贵的绝技… 相比之下。 一具血傀，又算的了什么？ 至于说丧失了一次保命机会… 在对方偷袭自己已经失败的情况下，正面对决擒下境界都凑不出两位立言的三人，难道还需要准备保命的东西吗？ 那还不如趁早把牛首的位置还回去，修什么行？ 想着唾手可得的高阶奖赏，“墨百川”舔了舔嘴角。 其它牛首带领的队伍还没有进卢城，所以这三人简直是上天专门送给他一人的大礼，他怎么可能放过！ “墨百川”微微眯眼，曼陀罗花在他的瞳孔中再度绽放，散发着妖冶的气息。 同一时间，季牧三人眼中也同时出现了一道花种印记，让他们出现一刹那的愣神。 但也仅仅是一愣。 花种印记种下的时候，季牧眼前一晃，面前牛首逐渐变化成玉依香的样子，眉目含笑，柔情似水的看着他。 “长风，我醒了，有没有想我？” 季牧查探了一下旃檀世界，发现玉依香的身影已然不见。 这个邪法似是有些玄奥，能够改变他人的认知。 牛首很明显想让季牧也如同之前的紫玉公主一样，分不清真假从而被他一步步操控。 但… 季牧不屑的笑了。 半月寒芒骤闪，少年一刀就劈了过去！ 幻术邪法？ 从先天圣灵的无限梦境中都能杀出来的季牧，会怕这个？ 直到现在，他的身体里还有一位与须弥打过交道的存在，时时刻刻都想影响他的神智，却一直都没有成功。 区区一道邪法，又怎能影响到千锤百炼的季牧？ 曼陀花种只是在季牧眼中浮现一瞬，便刹那间熄灭无踪。 像是火星坠入深海，须臾覆灭。 花种消失的速度快到让牛首觉得不可思议。 他下意识拍散季牧刀气，但却没有再出手，只是直勾勾的看着他，眉心拧起。 自打练成黑色曼陀后，牛首还从未见过花种种下后瞬间湮灭的场面。 对方甚至还比他弱一个大境。 但之后让他更为瞠目结舌的是… 季牧眨眼间挣脱花种后，另外两人也是一前一后，极快苏醒，然后同时用一脸诧异的目光看着他。 眼神好像是在说…“就这？” 在陨神滴的偷袭下都毫发无损的牛首忍不住喷出了一口鲜血。 对于修炼黑色曼陀的人来说。 花种种成功，会对种花者带来极大的裨益，在实力上突飞猛进。 但若是种花失败，同样也会对种花者带来反噬。 一连三个种花失败，够这位牛首自己喝一壶的了。 宿命他心二通本身就能让义灵免疫世间所有虚幻之物，窥探真实。 抛开义灵不论，墨百川也是偏执到极致的一个情种，否则也不会放下家仇国恨，只身追随紫玉来到西域。 紫玉或许分不清真假墨百川。 但他墨百川，永远不可能认错他的公主！ 牛首啐了一口唾沫，夹杂着鲜血，他看着对面的三个人，突然感到有些牙疼。 不愧是天榜目标，高低都有点子扎手。 感受了一下自己的状态，牛首想了想，突然转头看向不远处一直痴痴看着他的紫玉公主，眼睛一亮。 有现成的打手，他为什么要自己上？ “殿下，属下现在遇到了一些麻烦，急需殿下帮助…” “好呀！” 紫玉公主笑意盈盈的靠了过来。 只见她眼波含春，柔情似水，一边走一边深情款款道： “只要是你想要的，我什么都可以满足你。” “只不过…” 第377章 西域公主，大漠游客(七) 紫玉公主缓缓贴近了“墨百川”，附身在他的耳畔，吐气轻柔，媚眼如丝。 “你也来满足我一下嘛！” 在一片温声细语中，玉指轻抬，在“墨百川”的胸膛一圈一圈地划着，勾起无限遐思。 “墨百川”见状咽了咽口水，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 他觉得自己好像蛊惑的有些过头了。 一位花容月貌的公主在自己身侧做着这般勾人心弦的事情，他怎么可能毫无波澜？ 一时间，牛首心头泛起一股邪火，若非此刻不是良机，他估计已经扑上去了。 另一边，看到紫玉凑上去的季牧皱了皱眉，本欲出手，但义灵却突然伸手拦住了他。 季牧转头瞅了一眼义灵，看着他不为所动的神色，若有所思的收回了抬起的脚。 而一旁的墨百川则没有这份定力，早就目眦欲裂、不顾一切的冲了出去。 但就在这时，变故突生！ “噗呲！” 伴随一声轻响，像是刀刃入体，引动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 牛首“墨百川”缓缓低头。 一柄通体淬着流光的匕首，笔直的插在了自己的胸膛，捅穿了他的心脏！ “怎么…可能？” 这是牛首的最后一句话语。 紫玉公主用的匕首明显不是凡品。 不用时光芒不显。 见血之后，通体流光。 一股极为暴虐的剑气尽数从伤口灌注入体，化为一道在牛首体内肆意游走的金龙，破坏着他的丹田经脉。 再加上心脏洞穿，这一刻哪怕牛首境界再高，也是神仙难救。 经过陨神滴的偷袭消耗，他已经没有第二具替死血傀了。 牛首双眸瞪大，像是有些不可置信。 他死死盯着仍旧贴身靠着自己，还没有分开，并且笑意盈盈的紫玉，脑海中满是疑惑。 她没被自己控制住？ 一直是装的？ 但为什么连自己把明道境都调走的命令都可以忍下来？ 直接都召集起来用绝对的武力把自己抓了不好吗？ 非得绕这么大一个弯？ 她有病？ 而且最重要的是… 自己修炼的功法出问题了？ 季牧、义灵、墨百川。 以及看似被他控制但实际无时无刻不在等着给他心口来上一刀的紫玉…… 这一切都是怎么了？ 为什么这次在卢城…一个花饵都控制不住？ 怀揣着满腹疑问与委屈，牛首缓缓的咽了气，再无声息。 已经提着刀杀到面前的墨百川看到这一幕整个一愣，瞳孔中的血丝甚至还未消散，看起来有些骇人。 “殿下你…” 方才还笑盈盈杀了一个人，但面容却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的紫玉偏头看向墨百川。 她凝视了墨百川猩红的双眸良久，嘴角微扬，但旋即又轻哼一声： “哼，终于冲过来了，我还以为一直到最后你也不会生气呢。” 墨百川挠了挠头。 “下意识就…咦，公主你没事啊？” “你在呢，我能出什么事？” 听到公主的话语，墨百川愣了一下，不，似是不敢相信这话竟然是对自己的。 反应过来后，墨百川骤然立身肃然道： “守卫公主，是属下的荣耀！” “那你可要好好守护我…一辈子啊。” 紫玉公主说到后面，声音突然变得很轻，让人听不真切，墨百川只听见了前半段，便即刻伫刀在前、单膝跪地。 “属下领命！” 看着一脸严肃认真的墨百川，紫玉突然轻笑了一声。 她缓缓凑了上来，明媚一笑。 白皙玉手轻轻地搭在他的肩头，诱人的红唇凑上耳畔，吐气如兰道： “话说回来…” “你真的…只是想守护我吗？” 墨百川浑身一震。 沉寂了一段漫长的时间，墨百川张开口，嗓音略有些干哑的说道： “是…” 紫玉公主微微低头，认真的看着半跪在地上的墨百川。 从长安到西域，相伴十年、对公主异常了解的墨百川十分清楚。 她这是生气了。 墨百川旋即也立刻低下头，不敢直视她的双眸。 似乎，这已然成为习惯。 不论是否有错，只要是公主生气了，那一定就是自己的错。 看到墨百川如同以往般再度撇开自己的视线，紫玉公主沉寂了一会，轻声念道： “我知道你心系家族，只是被我拖累才一直待在卢城。” “但你终归是要回去的，对吗？” 墨百川拳头握紧，不曾说话，但已然是回答。 紫玉公主叹了口气，像是有些恨铁不成钢似的说道： “不娶我，你拿什么去复仇？” 第378章 西域公主，大漠游客(末) 堂前，桃树下。 季牧双臂抱胸，看着双手托起紫玉满院子跑的墨百川，转头看向义灵，问道： “你早就知道了？” “嗯。” “所以这一切都是紫玉公主的局，他根本没被牛首控制？” “不，她被控制了。” “嗯？” “紫玉公主境界不高，但修炼的功法却很特殊，算是道门的天阶秘法之一，名唤远游神。 此秘法修成后，可将神魂一分为二，远游万里。” 义灵说到这，季牧就明白了。 紫玉公主在牛首用黑色曼陀控制她的时候，完全不曾反抗，也因此取得了牛首的信任。 毕竟曼陀罗花反馈之后境界提升，是不会说谎的。 待到季牧三人将牛首的保命底牌消耗掉，紫玉瞅准时机，以第二魂重新掌控身体，再以高阶王器致命一击… 季牧全程看在眼里，自然看到过那柄很是显眼的匕首。 他曾在王器榜上扫过一眼。 鱼龙舞，六品王器，位列九十。 但最重要的是，这是一件消耗型法器，使用一次就会损毁。 即便如此，依旧能入榜单之列，足可见此物不凡。 实际上最后也是靠它直接破除了牛首的任何防御。 鱼龙舞在穿刺入体的那一刻，会封禁敌人的所有修为。 所以在那一刻，牛首等同于变作了一位凡人，被刀刃穿透了胸膛，死的不能再死。 除非达到圣阶，否则根本无法破除。 这就是鱼龙舞这件王器的逆天之处，只是却被紫玉毫不吝惜的用在了一个刺客身上。 这里面最困难之处，就是近身将鱼龙舞送入牛首体内。 立言与明道，差距宛如天堑，非帝星这种顶级妖孽几乎不可跨越，若是不愿，根本不可能有近身的机会。 但这一切都被紫玉完美的做到了，以一种异常轻松的方式。 可以说，牛首死在他对黑色曼陀这本邪法太过信任。 因为之前都很顺利，黑色曼陀一路将他拔升到了如今的位置，从未遇见过脱离控制的事情。 但或许是时运不济。 这次来到卢城，牛首一下就撞上了四个。 他甚至都不曾发挥出他真正的境界实力，便在连续的偷袭下毙命。 始于刺杀，终于刺杀，倒也算是因果轮回。 整个过程中。 紫玉公主前期的隐忍与最后出手的果决都让季牧为之惊叹。 这位西域公主，不只是姿色不凡，手段亦是凌厉无比，怪不得年纪轻轻能成为一国之主。 只不过让季牧有些疑惑的是… 虽然紫玉隔空借助季牧三人配合，将牛首玩弄于股掌之间，但她其实完全不需要这般。 身为龟兹公主，紫玉手底下完全不缺高阶修行者。 她甚至可以用绝对的武力镇压一个形单影只的刺客，根本不需要这样冒险… 除非阎罗狱出动两位以上的虎首，否则还没有到能轻易动摇一国宗主的地步，更别提让紫玉亲自出手了。 以他心通察觉到了季牧的想法，义灵出声解释道： “不这样逼一下，那个愣头青什么时候能开窍？” 季牧闻言愕然。 他指了指一直抱着紫玉不肯撒手的墨百川。 “弄这么大阵仗，就只是为了让那小子开窍？” 义灵微微一笑。 “但对我们来说，不是正好吗？” 季牧想了一下，发现还真是。 他们这些天榜目标，是必然会与阎罗狱的牛首撞上的。 高价赏金与完全不相匹配的低弱境界，让任何一个对自身实力有些信心的刺客，都不会放弃他们这些行走的宝物。 紫玉公主这次，的确算是配合他们提前解决了一个麻烦的对手，季牧还真不能说什么。 但对卢城百姓而言，放任这些祸害进城，终归不是什么好事。 只能说… 在这位公主心中。 龟兹，或许真不如那个傻小子重要。 … 治下安宁，是紫玉的责任。 但墨百川，才是她真正的一生所喜。 再不逼一下，或许哪一天，他就真的离开自己，一个人跑回去复仇了。 说他是猪头还不乐意。 那么傻的一个人，面对那么多阴险的对手，能有什么好结果？ 不带自己怎么行？ … 王府事了。 季牧与义灵二人并肩走在卢城街道上，各自都更换了面容。 虽然已经解决了一位牛首，但开放卢城的后遗症仍旧存在，短时间无法消弭。 之前紫玉公主为了取信牛首，下令守城军放开门关把控，把一众阎罗狱的刺客几乎都放了进来。 虽然现在紫玉公主已经将派出的修行者都紧急召回，但因为外派已经有一段时间，所以同样一时半会儿也不是都能从大漠里赶回来的。 第379章 破妄求真，一念真我(一) 阎罗狱的刺客在入城后，迅速改头换面。 凭借宗门精心培养的各种能力，这些刺客很快就完美融入了卢城，找不到丝毫踪迹。 在这样情况下，季牧与义灵哪里敢大摇大摆的以原身露面。 虽然结识了紫玉，但她也不可能现在把守城军撤下来进城搜敌，那样会对城内百姓造成更加难以恢复的动荡。 就算紫玉愿意，季牧二人内心也过不去这个坎。 “东面羊肉铺子，南边烤包子店，各有一个狐首。” 听到身旁义灵传音，季牧目光一闪。 沉思一瞬，最后还是摇了摇头，传音道： “先不动手，城内老鼠太多了，如果不能一起全歼，只会打草惊蛇，我们形单影只，容易被围。” “就算借助守城军能全灭这一批，但到时候后面来的…可就不只是牛首了。” 义灵静默了一瞬，问道： “依香姑娘什么时候苏醒？” “你也有问我的时候？” “她是你未婚妻，我比你还了解是不是不太合适？” “你要早有这种觉悟，当年也不会那么受人挤兑了。” “以前的天罡也没你这么话多。” 季牧呵呵一笑，看了一眼旃檀世界，旋即说道： “快了，气息差不多已经恢复到明道了，估计再有三日就能醒转。” “三天龟兹的供奉回不来，我们也撑不到抵达那烂陀的时候。” 季牧想了想，“我自己可以。” “你还想修复道源吗？” “……”季牧暗道一声晦气。 二人走了一会儿，最后在一家名为“御兽阁”的阁楼前止步。 “里面有几个？” “我看看，嗯…最少十几个。” “啧，这是真不打算让我们走啊。” 说是御兽，但御兽阁里面基本只提供一种租凭妖兽——沙虺。 作为沙海出行的必备妖兽之一，沙虺在西域任何地域都很抢手。 季牧与义灵想要快速抵达那烂陀寺，沙虺的存在不可或缺。 在城中遍布阎罗狱刺客的情况下，紫玉和墨百川已经没有余力再抽出人手护送他们继续西行，所以他们只能自己想办法横穿大漠。 西域内，飞舟和御空飞行的修士一样，都是极为稀少。 大漠中的剧烈罡风，曾一度让这里成为飞舟的抛锚地、以及不知死活非要御空飞行的修士埋骨地。 一旦遇上。 中小阶飞舟以及修士几乎皆是十死无生。 除非是防护能力达到了王器级别的大型飞舟，才能顶着罡风行走。 但那一般是中原顶级宗门势力才会具备之物，寻常极难得见。 卢城自然不具备这种东西。 所以季牧他们的首选，只能是更为小巧灵便的沙虺。 只不过阎罗狱的人明显也想到了这一点，很早就派人在这里蹲点。 虽然季牧与义灵都更换了面孔。 但这个时间，两三人结伴来租赁沙虺，基本都会成为这帮人关注的目标。 义灵传音季牧，“动手吗？” 季牧微微按捏眉心。 脑海中，灵梦蝶正疯狂怂恿季牧进去杀人，如魔音般驱而不散，惹人心烦。 “都是一帮刽子手，赶紧进去杀了他们啊，干坏事不行好事你也不干？” “不用怂，实在打不过…本尊可以帮你提升境界嘛！” 季牧深吸口气，转身离开。 义灵凝视着他的背影，目光深沉，“不进去？” “我们回去找百川，让他再找几个人过来。” “这算是在逃避吗？” 季牧脚步一顿，缓缓回头，略有些疑惑的看着他。 “你在说什么？” “为什么不进去？到不了那烂陀，我们一样会和他们碰上，早晚都是要打的。” 季牧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你听不见它在说话吗？” “它在增长我的杀意，想让我彻底失去理智，你也想让我被夺舍吗？！” 说到最后，季牧几乎是吼出来的，但义灵却依旧面色平静，声音古井无波。 “抱歉，我只听见了你一个人的声音。” “放屁，你之前还跟它…” 季牧话语戛然而止，整个人呆愣在了原地。 他突然想起来。 进了卢城后，自己踏足广场却遭遇阎罗狱刺客的时候，灵梦蝶曾蛊惑自己，而义灵出声解释。 【“阿弥陀佛，季施主误会了。” “小僧并非是想陷施主于不义之境，只是此行龟兹的确是奉方丈之命，在此等待施主……”】 【“这小秃驴能听见本尊说话？！怎么可能？！”】 （全段见363章） 明明是对灵梦蝶讥讽的回应，在跟灵梦蝶对话，但义灵竟然从未称呼过“它”，全程用的都是“施主”！ 想到这，季牧呼吸急促，瞳孔微微收缩，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 就在这时，义灵再次验证了他的想法。 “看来你已经猜到答案了。” “你身体里，压根没有什么灵梦蝶。” “它早就死了。” 第380章 破妄求真，一念真我(二) 短短两句话语，在季牧耳中却如同晴天霹雳。 街道上，车水马龙，唯独他静静的置身其中，通体颤抖。 西域炎热的白日，也无法浇灭此刻他心中的冰寒。 灵梦蝶早就死了？ 那一直在脑海中与自己对话的…是谁？ 哪怕是现在，灵梦蝶的狂笑声也犹然回荡在季牧脑海。 “哈哈哈哈哈，这小秃驴疯了吧？” “本尊早就死了？” “我灵梦一族与界源同生，不死不灭。” “蝶翼一震，可游星空万里，流转天道轮回。” “沧海桑田，不过须臾之境。” “虚实真假，存吾一念之间！” “我又岂会陨落？！” 两道不同的声音同时在季牧脑海中响起，嗡鸣不已。 他缓缓抱住脑袋，双眸泛红，口中开始是重复起灵梦蝶的话语。 “对！它现在明明还在跟我说话，怎么可能死了？！” 义灵眼神平静，但是语速突然加快了几分，趁势逼问季牧： “你还记得灵梦蝶是怎么替换蝶儿的吗？” “以及…蝶儿梦境中显化的安糯儿，是怎样变得强大的吗？” 季牧呼吸一滞。 幻世灵梦蝶的本源道法之一，便是一念梦境，一念真实，任意在其中转换。 它曾以自己虚幻，替换蝶儿的真实，从而短暂复活。 在百兽林初遇蝶儿时，季牧曾一度陷入她的梦境。 那时候蝶儿窥探季牧记忆，从他未来的一个片段中，截取到了一个名为“安糯儿”的存在，投入到梦中，强大的几近不可战胜。 但最后季牧发现，促使安糯儿那般强大的，竟然是自己的臆想。 在蝶儿梦境中，只要他觉得安糯儿越强，对方就越不可战胜。 后面还是他自杀醒转，彻底切断了自身向安糯儿输送力量的渠道，这才破局， 【无论是入梦前还是入梦后，创造并延续梦境的，一直都是梦境主人自身！】 （全段见62章） 而此时此景，与那时极为相似重合，只是玄妙高级了太多！ 唯一不同之处，是那时候的安糯儿是处于梦境，而灵梦蝶的手段，则是直接作用在现实，悄无声息间完成。 季牧几乎没有丝毫察觉，并为自己的臆想深信不疑。 灵梦蝶或许早已消散，但却在季牧心中种下了一颗种子，让他变成了类似于复生之种般的存在。 只要季牧觉得灵梦蝶没死，那灵梦蝶就依旧能存在于他的臆想中，时刻与他对话！ 他坚信灵梦蝶心怀不轨、想要夺舍自己，并且在不间断的影响自己的神智，那么灵梦蝶就真的在准备将他彻底夺舍！ 一切都取决于季牧自身！ 像是将一个虫卵埋藏体内，靠着宿主的一切维持生存，待到时机合适，便破体而出，将宿主彻底吞噬殆尽！ 不是夺舍，但却胜似夺舍，玄奥太多！ 灵梦蝶在消亡前，为季牧埋下了“它必定要夺舍自己”的一个深层次引导。 在它消亡后，季牧就会顺着它设定好的轨迹继续走下去。 一旦季牧有一天撑不住了，被自己折磨到觉得自己真的要被灵梦蝶夺舍了，那么这个存在于臆想中灵梦蝶，在那个时间点，就真的能彻底占据他的身体，完全复活！ 类似于虫蛹与成蝶的关系。 季牧现在就是那个虫蛹。 如果他真的被臆想中的存在战胜，那么他将失去所有属于季牧的意识，彻底蜕变成一个——新生灵梦蝶！ 这是灵梦蝶在与季牧争锋中，最后一场豪赌！ 但好巧不巧，它撞见了拥有宿命通的太一。 准确来说，就是提前通晓了如今的局面，义灵才提前离开了那烂陀寺，缩短了与季牧相汇的时间。 他可不想到时候见到的不是天罡，而是一个天外宿敌。 拥有太一记忆的义灵，单论见识，在当今人间几近无人可比。 哪怕灵梦蝶的后手隐晦到了极致，也义灵一语点破。 “哪有什么灵梦蝶，从来都只有你自己。” 季牧脑海“轰”地一声，天旋地转。 像是意识被撕裂，有两道不同的声音在季牧脑海中疯狂争辩。 季牧：“它是我臆想出来的？” 臆想灵梦：“那个小秃驴在放屁！本尊就好好的在这，怎么可能是你的臆想！而且你也不想想，如果没有本尊提升修为，你怎么可能打的过玉依香！” 第381章 破妄求真，一念真我(三) 听到灵梦蝶的话语，季牧愣了一下，神色再度出现迟疑。 “是啊，我还不曾刻字，甚至都不算立言，玉依香怎么可能镇压不住我？” “若不是灵梦蝶，我怎么做到这种事情？它真的没死…” 义灵叹了口气，面露无奈。 “苏醒后，你有好好内视过自身吗？” 季牧摇头。 “那不妨看看你现在的神魂。” 季牧闻言迅速神识内凝，查阅己身。 自海域入梦后，似乎是受到灵梦蝶的某种引导，让季牧逐渐忽略了查看自身状态。 因此此刻内视之下，季牧发现自己体内的一切都让他感到陌生。 以自身一缕神识化作的小人顺着经脉游走到丹田，散发着惊人威压的星核静静悬停在此。 以神识来查探，宛若自夜空窥视群星之一角，迷离梦幻，浩瀚无垠。 “这是…我的星核？” 金色小人略有些茫然的落在了这颗星辰上，四下奔走。 星核之中，时空都仿佛被重量压弯，破碎重组。 数不清的奥妙铭文藏匿于山川湖海、万木丛林之中，不时闪烁。 季牧能感受到其内蕴藏的伟力，一如浩荡百川，奔流不息。 “这就是道源的力量吗…” 在这里，季牧还发现。 他一步可以跨越无限距离，也可以将一刹那化作桑田沧海。 这是属于他的世界。 他即为主宰！ 走在这里，季牧像个好奇的稚童一样，四下走着，一直走着。 不知疲倦，不晓时间。 直到最后，季牧眼前陡然出现了一道明晃晃的神光，让他忍不住以手遮眼。 待放下手时。 他看见了…一位盘坐于大地、头顶天穹的神明。 季牧停下了脚步。 一道睥睨的目光落在了季牧身上，像是一方山岳骤然向他倾覆而来。 那是他的神魂。 天灵后期！ … 虚灵、元灵、天灵、神灵。 神魂四境。 此乃修士除自身修为外，同样不可或缺的一个修炼进程。 如果说入虚立言等境界代表修士登山脚下所走的路，那么神魂强度就代表了修士所能抵达的最终高度。 它能源源不断的为登山者提供力量，修复他们劳累的身躯。 类似大军开拔先行的粮草，能够为登顶者提供强绝的支撑。 若是神魂强度不够，就好似提供的支撑不足，粮草缺失，那登山者就会因为疲惫而达到极限，无法更近一步。 也就是卡境。 所以修行到了后面，是必定要返回来修神魂的。 如果神魂也修炼不上来，那就代表修行者已经爬到了尽头，将再无进境。 虚灵对应入虚。 元灵对应立言。 天灵对应明道。 若欲登圣，神魂强度必须提升到天灵后期圆满。 神魂越是极致，登圣的几率就越大。 不然根本承受不住那般玄妙厚重的修为。 而现在，季牧的神魂强度，竟然也达到了这个层次！ 无限次的梦境虽是折磨，但同样也等同于将他的神魂一遍遍碾碎重组，夯实凝炼。 这使得季牧现在，以准立言的境界，便提前拥有了登圣之资！ 这代表着… 当季牧修为积累足够，明悟大道之后，他可以直接入圣，根本不会存在任何门槛！ 因为登圣所受的苦，他已经提前吃尽了。 而玉依香之所以镇压不住暴走的季牧，也是因为这个神魂。 除了怕伤到季牧外，还有她的神魂同样也只是天灵后期的缘故。 季牧与她持平。 甚至于，因为神魂突破到神灵境之后，会被天道察觉，不容于人世。 知晓这一点的季牧在梦境之中，也下意识的在压制神魂境界的突破。 这让他的天灵境神魂一而再再而三的受到凝炼，夯实到几近具备实体！ 坐镇在星核中央，就宛如一尊开天辟地的神明！ 虽是天灵，却又早已不止天灵！ 再加上季牧身为天罡化身，拥有超绝的修行天赋，还具备星核道源的加持。 层层叠加之下，以神魂层面将玉依香逼到重伤压根不是问题。 因为神魂攻击同样也是直接作用于神魂，玉依香又不可能反手用修为暴揍季牧。 除非是生死战，玉依香放开一切出手，发挥出她合道巅峰的境界实力，但那样，季牧不死也会重伤。 心疼怜惜，束手束脚。 那么玉依香就很难压制住神魂境界已经快要比肩圣级的季牧。 相比之下，季牧的神魂则可以疯狂出手，毫无顾忌。 因为无意识的状态下，季牧把她当做了靠近的梦。 这也就是当季牧在沙海中苏醒，没看见玉依香身上有什么外伤，但却看到了她苍白面色的原因。 因为她的神魂已经到极限了！ 第382章 破妄求真，一念真我(四) 看到自身神魂的那一瞬间，季牧完全明白了过来。 原来，自己一直被灵梦蝶耍了。 他一直在接替存续灵梦蝶为他织造的现实梦境，以他自身的力量，不遗余力。 因为季牧如今的神魂强度，四方天下，除了他自己，根本没有任何存在能夺舍他。 圣人也不行。 想到这，季牧有些不知道该表露出什么情绪，只觉得有些疲惫。 幻世灵梦蝶，因为玉皇落子从而与他牵扯的先天圣灵，从未正面与季牧战斗过。 但却让季牧比经历了百千万次战斗还要劳累，心力交瘁。 一层接一层，环环相扣。 像是千层饼一样。 每揭开一层，后面还会有不知道多少层在等着他，像是永远不会结束一样。 稍微在哪一次，有一点疏忽，结果就会是致命的。 像是这次若是没有义灵，或是他不曾觉醒太一记忆，见识不够，最后的结果都会是季牧把自己亲手送给灵梦蝶。 高位存在之间的斗法，早已脱离了血肉横飞的那种层次。 他们的绝大多数交锋，都是在悄无声息间完成。 无声无息，无色无相。 或许都看不见它的破坏力。 但只有置身其中，才能感受到其中那无与伦比的凶险，穷极一切夸张言辞都不足以形容。 季牧对先天圣灵的强大与难缠有了极为深刻的认知，远超他所经历的任何一场战斗，连七重天劫都不及万一。 但好在，一切都结束了… 季牧立身星核大地，凝望着那尊伟岸的神明，对方也在凝视着他。 像是置身于一面铜镜，自己凝望自身。 那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 像是水滴融于大海，感悟四方川流，空前的强大充盈。 恍惚间，他好像看见了山河万里，南洲的一切都平整的铺展在他眼前。 他的目光越过街道、越过广场、越过卢城，越过了整片沙海。 并且依旧在扩散，丝毫没有停息迹象。 不一会儿，就覆盖了整个西域。 那烂陀寺的一草一木，都尽皆陈列眼前。 菩提树下，一位老僧缓缓睁开了眼睛，望向卢城的方向，双手合十，面露微笑。 “阿弥陀佛。” … 南越王城。 无数喊杀声自城外传来，震天作响。 那是淮南王率领的镇南军，真的打到了南越城下。 虽然被一次次打退，但看镇南军的架势，似乎是不打破城门誓不罢休。 但就在下一瞬间，所有正在交锋的双方将士同时感受到一股浩荡的威压，令他们肩头一沉，下意识都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目露茫然。 许多人的刀剑甚至还插在敌人的身体里，血花四溅，不曾拔出。 而被插着的人也都忘记了惨叫。 这股令人颤栗的感觉只是持续了数息便迅速掠过，好像只是某位大能将视线扫过一眼，便不再关注。 但这一眼之后的余波却经久未散… 画阁阁顶。 身着白袍的画圣站在断裂的木台边缘，神情凝重，一时都忘了关注城外战事。 “天罡…已经成长到这种地步了么？” 默然良久，他突然沉声下令。 “打开城门，鸣金休战。” 在他身旁不远处，当朝南越王瞳孔一缩，愕然抬头。 “国师，这…” 画圣淡淡的扫了他一眼。 南越王浑身一颤，迅速低下头，再不敢多言。 “休战之后，派出使节，请镇南军布下封城大阵，半载为期。” “期间王城所有修士，不得踏出城内一步。” “淮南王不是想让本座老实点么？那本座…就如他所愿！” 南越王怀揣着满腹疑问下令去了。 画圣蒋韩子目光看向西方，神色晦暗。 “待解封后，帝星…” … 中原，长安。 城内禁军基本都已经派往前线，但对生活在长安城的百姓而言，却没什么太大影响，依旧安居乐业。 各处街道、集市还是人丁兴旺，热闹非凡。 一片繁华之中，紫禁城内，却是一片肃静。 一处偏殿内。 唐圣宗正坐在几案前，批阅奏折。 其中，七成奏章都是关于海域抗妖战事，两成则是南边。 余下一成，才是各郡杂事。 圣宗一本本翻着，眉头紧缩。 当那股超绝的神魂之力横扫长安时，他正提笔准备批阅，被冷不丁这么一震，手上一抖，便弄花了一本奏章。 他提笔怔了会儿。 不多时，他喊来侍卫，吩咐道： “去找大神官问问，最近南洲哪位大修行者有概率破境入圣。” 侍卫领命而去，唐圣宗继续批阅奏折，全程不曾放下手中的笔。 第383章 神压南洲，魂震百兽(上) 海州，海域战场。 形容这里只需要用两个字——惨烈。 方圆百里之内，几乎都被术法神通填平，再也看不见什么海水。 天空，大地，深海。 到处都是交锋缠斗在一起的修士与妖兽，数不胜数。 来自五湖四海的修士齐聚，在此共同抗击兽潮。 他们的鲜血灌满了这片海域，与妖兽的血液融汇在一起，形成了继海水打空后，第二片血色的汪洋。 在受到唐圣宗派遣的禁军支援，打退第一波兽潮后。 兵圣刘文敬联合海州郡衙，以及中原各宗万千修士，在短短七日之内，沿着海岸线共同铸造了一道连绵数千里的关城！ 再由书圣以剑作笔，提名“镇海”，号召整个南洲大陆的修行者，前来镇妖。 此刻，镇海关外。 有七处战场最为显眼明亮，一度成为场上的焦点。 为首的，便是以兵圣为主，率领的二十万大军。 经过后面各郡以及边境的支援，此刻身在前线的唐军，已经达到了一个很可观的数字。 他们作为抗击兽潮的主力，抵抗了将近六成的压力。 除了唐军之外，便是圣人学宫【道、德、仁、义】四堂学子。 【礼】字堂主修学育德、不成战力，学子暂不投入战场。 这些四堂学子大多都是一身白衣的书生装扮，但却各个手持一柄利剑。 所过之处，兽首翻飞，血浆四溅。 他们很少有陷入缠斗的时候，剑起剑落都迅捷无比。 丝毫不拖泥带水，干净利落。 几乎是与学宫相邻的战场，七音宗诸仙子们也是巾帼不让须眉。 彩带飘零间，数不清的妖兽身首异处。 当她们绝色的容颜出落在腥气逼人的血海中，一股说不出的美感便为之弥漫。 因为她们的存在，附近几处战场的修士战力都为之拔升了数筹。 自终南山上下山的无为观道士，同样撑起了一方天地。 他们的手段几乎层出不穷。 雷法咒术，符箓道剑，丹鼎药香… 仅此一派，却几乎涵盖了半个修行界的修行法门，让妖兽往往疲于招架，应接不暇。 除了这些中原巨头宗门之外，由季小硕带领的昆仑一脉也成为了战场上的一支尖兵。 昆仑家族的人手段奇诡，配合巧妙。 因为圣人在战场起的更多的是一种震慑作用，他们轻易不能对低境妖兽出手，否则也会被对方的圣兽围攻。 这几乎是一个不成文的规矩。 但季小硕尚未入圣，自然无所顾忌。 再加上她身兼两大圣器，修为强绝，在战场上几乎无人能敌。 单以杀敌而论，战场上无人能出其右。 甚至于，她有一次直接引动了一次圣阶偷袭出手，但只是咳了几口血，擦了擦后便像没事人一样继续投身战场。 对于那个向她出手的圣阶妖兽，她只是瞪了一眼，记住它的面貌后便不再理会。 虽然幼时的外号叫“拼命三娘”，但季小硕知道自己暂时还不具备斩杀圣级的实力。 余下两处战场，一处是由数个隐世家族构成的势力，成为抗击兽潮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 最后一处，则是一些强大的散修汇聚一处，虽不似大宗门那般配合紧密，但同样强悍非凡。 这七处主力将海域分割成了一片片大小不一的战场，给绝大多数修士提供了相对稳定的战斗空间，不会让一些境界低微的修士冷不丁碰见自己无法抗衡的存在。 即便如此，海域战场中，修士也不是绝对占优的一方，无时无刻都有修士陨落。 虽然修士术法神通的玄妙程度远远超越妖兽，但妖族也不乏有一些强大的神兽，再加上数量的优势，让镇海关屡屡受到冲击。 生命在这里只是个形容，毫无意义。 对于置身于镇海关内外的生灵而言。 只要没达到圣阶，所有修士妖兽便都一视同仁。 不论入虚立言，甚至是明道。 生死存活的几率都不会相差多少。 无论境界多高，总会有比你更强的。 如果没有，那就直接集火攻击，丝毫不讲道理。 在战场上，唯一的道理就是只有当一方躺在血海中的时候，道理才有它的诉说意义。 短短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便有数不清的天才陨落在此。 但同样的，妖族与人族也都有无数的新星升起，生死间的历练超越了一切苦修… 季牧的神识在这里停驻的时间最长，看的很仔细。 当他的神识扫过来时，战场上陡然静谧了一瞬。 妖兽一方还以为有圣阶到场，再加上季牧具备月神幽荧的气息，对妖兽有着绝对的压制能力。 一些弱小的存在甚至在这股威压下直接就匍匐在了地上，颤抖着一动不动。 远处看去，像是妖兽之海骤然矮了一截！ 跪倒了一片！ 第384章 神压南洲，魂震百兽(下) 面对季牧的神魂威压。 仅有境界达到通明以上、实力能够比肩人族明道境强者的大妖，才能完全抵抗这股从天而降的威能，不至于一头栽倒。 这股突袭而至的圣威把人族和妖族都震懵了！ 此刻，兽潮中央。 七尊遮天蔽日般的狰狞巨兽伫立，百里深海仅能遮蔽它们的兽足。 余下露出海面的巨大身躯在海面上投下大片阴影，让人一望就丧失了战意。 这些巨兽的威势，通明境的大妖都不及万一。 这是这一片须弥海域，最先抵达南洲海域的七尊圣阶妖兽！ 数量是人族这边的将近一倍！ 当季牧神识扫过时，这七尊圣兽有所感应，同时仰天发出了一声怒吼。 它们的声浪汇聚成一圈肉眼可见的波纹，呈圆弧般朝外扩散。 剧烈的波动甚至引发了空间震荡，横扫向修士大军。 似乎是因为季牧的神识挥散让它们麾下的妖兽吃瘪，七尊圣阶妖兽觉得是修士一方某位隐藏的圣人打破规矩出手，于是要找回场子。 而另一边，修士们先是一怔，绝大多数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唯有圣人学宫所在战场、一头华发的老者最先反应过来。 他愣了一下，旋即似是感知到了这道神识中蕴藏的熟悉气息，一时间骤然开怀大笑起来。 “好小子！” 随后，这位老人提起君子剑，直接就朝着七尊圣兽斩出了一式归一！ “七个老畜牲，联手欺负老夫一个学生，也不嫌害臊！” 银芒一闪，风云万千。 原本万里阴云般的天空，被这一剑直接拂出了个日丽风轻！ 下方，无数修士妖兽尽皆低首，不敢直视这一剑的威光。 在书圣出手时，由四字堂诸位学子组成的剑阵中，青神路由同样愣了一下。 待感应到那熟悉的气息后，他的嘴角便扬起了一抹弧度。 “小师弟…” “什么？这动静是小师弟整出来的？！” 端木溪一脚把一尊通明大妖踹进海底，回头愕然看向路由。 但无需路由回应，他这时候也感应到了季牧的气息，不由惊叹： “好小子，几天不见，把我们这些师兄都甩屁股后面去了。” 不远处，见端木溪踹飞一头大妖，卜熵不甘示弱，奋起一剑斩落了一尊通明大妖的头颅，振奋高呼道： “好样的小师弟！” “让这帮畜牲都跪好了，等师兄一个一个砍！” 七音宗所在战场，琴圣美眸闪过一抹异色。 “天灵后期…” “天罡的成长速度，竟然快到了如此地步…” 禁军布下的防线之内。 应莲殇轻呵一声，嘴角一勾，旋即便继续应付着眼前的半圣大妖，神色没什么太大的波澜。 他只是想起了那坛好酒… 某人不在，已经好久没喝了啊… 散修聚集之地。 一位戴着黑色獠牙面具、宛若凶神一般的青年缓缓站起了身，手上还捏着一颗滴落鲜血的妖丹。 以他为中心，四周空出了一大片地带。 无论是妖兽还是修士，望向他的眼神都带着一抹恐惧，根本不敢靠他太近。 而他本人似乎对此毫不在意。 在季牧神识掠过时，他微微挑眉，将手上带血的妖丹径自吞入口中，咀嚼一番便直接吞服入腹。 “窜的还挺快。” 话音落下，他便再度投身战场。 现在妖兽大多都跪在地上，正是捡妖丹的好时候，他可不愿浪费这个宝贵的时间。 昆仑战场。 季小硕哈哈大笑一声，一甩长枪，抽飞一头向她冲过来的妖兽，说不出的畅快。 她忍不住以真气灌注于口，在战场上陡然高声吼道： “这是我弟！” 季小硕一身红袍，手持长枪，在血海中肆意穿梭，宛入无人之境。 在她身后，昆仑一脉的人在死命追赶她的身影，叫苦不迭。 “家主！你慢点冲！等等我们！” 兴奋上头的季小硕毫不理会，一边斩杀近旁的妖兽一边雀跃自语道： “圣阶的可能性应该不大，所以是天灵圆满的神魂？哈哈，小牧子已经这么强了么？” “不行，今天高低杀头圣阶助助兴！” 念叨到一半，季小硕调转枪头，直奔七尊圣兽的其中一尊冲去！ 身后昆仑家族的人看清她奔着的方向，俱是吓得亡魂皆冒，想要一同出手把家主拽回来。 只是她季小硕岂是那么好拦的？ 胸前银甲浮现微光，刹那间季小硕的身影便化为长虹消失不见，瞬息就跑没影了… 第385章 巅峰圣战，逍遥归墟 昆仑一脉在战场上的变动，自然引起了两族关注。 一尊离昆仑最近的圣兽察觉到这边异样，好奇往这边扫了一眼。 然后它就发现… 一位合道境竟然提着枪朝着自己杀来！ 此情此景，让这尊本体是赤日金猊的圣兽顿时就是一愣。 称霸一方须弥海域数十载，还从未见过这般不知死活的人族。 赤日金猊眨巴了几下眼睛，最终确认了这个事实。 它觉得自己受到了极大的侮辱。 自己看起来这么弱么？ 圣阶以下的人族，竟然都敢向它发起冲锋？ 莫大的愤怒占据了赤日金猊的脑海。 丝毫不顾圣阶不得向弱阶出手的规矩，赤日金猊怒吼一声，抬起一只兽爪，直接就朝着季小硕拍了过去！ 它的体型在七尊圣兽中，算是最小的一个。 即便如此，亦如同山岳，厚重巍峨。 一爪挥出，好似天幕塌陷了一块，令方圆百里骤然一黑！ 灿金色的爪刃轻易就撕裂了空间，狂风骤舞，像是倒悬于天空的五道深渊。 季小硕身处其中，宛如蚊蝇与巨象的差距，从视觉上看，没有一丝一毫的对比性。 赤日金猊只是普普通通的一爪，便将它圣阶神兽开天辟地般的威能展露无疑。 隔岸，兵圣刘文敬遥遥望见这一幕，神色一变。 “这疯丫头！” “她爹当年都没她这么…好吧，都他娘的是这个德行！” 刘文敬暗骂一声，手持令旗开始朝赤日金猊靠近。 无论是从战局的角度还是从故友的角度，他都不可能任由季小硕对上圣阶的赤日金猊。 半圣与圣阶，一字之差，亦如相隔山岳！ 靠近的同时，兵圣余光一扫。 然后他就看见，书圣也已经抄家伙跟对面干了起来。 霜寒十四洲的剑气肆意倾泻，直挂云端，那叫一个声势滔天…… 兵圣捏了捏眉心，有些头疼。 看来今天这场圣战是跑不掉了。 亏自己之前还一直处心积虑的避免这种局面发生。 叹了口气，兵圣与琴圣隔空对视一眼。 待确认了她的态度后，兵圣旋即抱拳，朝天空某处微微拱手。 “逍遥子道友，还请助我等一臂之力。” 一声叹息幽幽自云中来。 “又得干活喽！” 话音刚落，逍遥子的身影浮现虚空。 懒得打什么招呼，他向着七尊圣兽的方向，伸手就是一握！ 出手之际，他还不忘对兵圣说道： “能抓住几个…得看运气。” 伴随逍遥子伸手。 以七尊圣兽所在之地为核心，方圆数百里的海域，骤然被空无一物的白气包裹。 无何有之乡！ 此式一出。 百里之内，骤然出现了一片真空地带。 置身其中的所有妖兽都失去了踪影！ 这里空无一物，万道归虚。 任何事物都丧失了其原本的结构，消融无形。 唯有虚无能存在于此。 在与拥有圣阶实力的灵梦蝶对决时，逍遥子曾施展过这一式，差点让它直接归零。 后面虽然拼命逃了出来，但见到逍遥子也是掉头就跑，再不敢正面战斗。 此刻，伴随逍遥子再度施展此式。 隔岸七尊圣兽，同时都升起了一股发自内心的颤栗。 丝毫不敢托大，七尊圣兽尽数施展自身最强的天赋神通，想要破域而出。 但它们挥发的灵力波纹都消融在了这片虚无领域之中，极少宣泄到外界。 最后，逍遥子的这一握，让对面七尊圣兽只有四尊冲破领域逃了出来，余下的都被困在其中。 这让妖族圣阶直接减半，短时间根本无法回归战场。 当然，逍遥子自己也清楚就这么一下就想解决三位圣兽有些不太现实，但起到牵制作用已是足够。 不过… 逍遥子望向此时正满目惊骇看着他的四尊大妖，陷入沉思。 修士这边算上自己，也才四位能够比肩圣级的大修行者。 自己虽然已经拖住了三头，但对面却还是比他们这边多一个。 逍遥子想了想，伸手在战场上一拽。 应莲殇一脸茫然的身影随手就被他丢向了一尊圣兽。 “他加上那个昆仑的小妮子，应该够拖住一个的了。” … 季牧不曾预料到。 自己神识降临会引发这般变化，竟是直接牵动了一场圣战！ 他缓缓收回神识，不敢再看。 不过，短短十数息的时间，季牧看到了身边之人大都安好，已然很是满足。 他没有想镇压什么，慑服妖兽也是纯属意外。 他只是觉得直面神魂之后，自己好像能看的很远，所以想试一下。 顺便…看看自己的亲人朋友。 结果自然是很出彩的。 立言境便以神识横扫一整座大陆，四方天下，他当属第一人。 古今未有！ 不同于义灵的天眼，季牧是以纯粹的神魂之力覆盖整个南洲大地。 单以神魂而论，圣阶…亦不过如此！ 第386章 神我一体，灵蝶复苏 星核大地上，季牧渐渐回神。 他凝望遮天蔽日般的神魂良久，旋即缓缓步入神魂之中。 由神识化作的金色小人与神魂交融，再不分彼此，自然也无需查阅。 自身状态，一念可知。 这代表着他对自身的神魂彻底掌控，合二为一。 之前因为受到灵梦蝶的干扰，季牧一直把自身的神魂当做假想敌，越推越远，几近分裂。 直到现在，他才宛如梦醒，彻底接纳自己。 当季牧完全掌控神魂、化身坐镇星核大地的神明之后，似是感应到了什么。 他心念一动，一道披着七彩霞衣的少女旋即便落在了他的怀抱之中，泫言欲泣。 “大哥哥！” 季牧叹息一声，怜惜的将蝶儿抱紧，许久不曾松开。 灵梦蝶早已不在。 所以扼制蝶儿打破梦境、回归现实的，自然也是自己的神魂之力。 季牧对此竟然毫无察觉。 还是在破妄归真、面见真我之后，彻底苏醒的季牧才把蝶儿放了出来。 他不禁感到一阵后怕。 如果自己最终没有醒过来，破除灵梦蝶的布局，那蝶儿岂不是要永远沉沦在梦境之中，成为无法脱身的虚幻存在？ 这比季牧自己化身灵梦蝶还要更加让他难以接受。 广袤的星核大地上，季牧紧紧抱着蝶儿，双拳逐渐捏紧。 “玉皇…” … 卢城街道上，义灵看到季牧睁开了眼。 虽然已经差不多知道了结果，但他还是问了一句。 “如何？” 季牧点头道：“谢了。” “不用，我也是为了能安全回到那烂陀寺。” “你具备神足通，其实压根不需要我保护吧？” “但我无法载人。” “不用载我。” “你的意思是…” “我准备去海州。” 义灵默然一瞬，叹息劝诫道： “你现在只是拥有圣阶神魂，不代表真的就具备了圣阶实力。” “如果依香姑娘不是为了怕伤到你，纯粹以神魂硬抗，一百个你也不够他杀的。” 这时，蝶儿幼小玲珑的身影缓缓浮现在季牧身后，捏住他的衣角，然后探出一个小脑袋，好奇看着义灵。 “……”义灵话语顿住，看着她沉默良久，旋即求助般的看向季牧。 “怎么了。” “我的他心通…不灵了。” 季牧闻言哈哈一笑，伸手摸了摸蝶儿的脑袋，随后问道： “我并未觉得自己很强，只是…现在还有去那烂陀寺的必要吗？” 义灵认真的点了点头。 “虽然道痕之伤是受灵梦蝶的影响，大半已经祛除，但你在无限梦境中经历的一切早就让你内心的承载能力达到了极限。” “这才是真正的伤痕所在。” “如果直接投身海域战场，那里无限的杀戮只会让你更快迷失，像是一件法器运转到极限不加以修补，只会彻底走向崩毁。” “那烂陀寺的莲池可以彻底洗去你梦境中的遗留，涤净神魂，打磨肉身。” “以你现在的积累，再经由莲台调息…” “不出意料的话，星核上刻下四字晋升立言中境大概率不是问题。” 似乎是怕季牧不去，义灵很是详尽的讲解了一下利弊。 作为目前还不具备灵力修为、已经输在了起跑线的帝星，义灵清晰的调整了自己在未来一段时间的定位。 单论对修行的理解。 四方天下，没有比拥有太一记忆的义灵积累更加深厚的了。 毕竟是万年的老怪物。 虽不具备修为，但这并不妨碍义灵计划在极短的时间内，把其余几位帝星迅速拔升到圣阶，踏出反攻天门的第一步！ … 季牧被义灵说服了。 面对那种长篇大论般的耐心劝说，他压根不知道该如何拒绝。 但最主要的…还是他听到了“星核刻字”这几个字眼。 季牧卡在这个境界太久了。 星核的密度质量远超立言碑石，刻字晋升的难度自然也拔升了数倍。 听闻有机会晋阶，他自然不会放过。 经过灵梦蝶与玉皇的双重折磨后，季牧迫切的想要提升实力，想要摆脱这种只能沦为棋子般的局面，甚至是复仇！ 虽然相比同阶而言，季牧几乎已经无人能超越，但这对他来说还远远不够。 他的目光，从来都在那一截山尖之上。 因为不登上去，他相信自己早晚都会被拍死在山脚下！ … 第387章 阎罗血子，幻术对决 决定好路线后，季牧当先一步迈进了御兽阁。 义灵紧随其后。 入阁后，厅堂人数不少。 义灵没有先看沙虺，而是望了一圈。 最后，他指向阁中十数道目光隐晦的看着他们二者的客人，朝季牧问了一句： “需要我进到你那个罐子里躲一下么？” 季牧呵呵一笑，伸手握住秋水。 “不用了。” … 伊逻卢城，一处极为隐秘的院落。 一位看起来像是个商人模样的中年男子慌慌张张的跑到门前。 戴上一张邪魅狐面后，他以固定的间隔，连续敲响门环七次。 院门打开一道仅供一人出入的门缝。 男子微微欠身，钻身而入。 在他进去后。 院落大门缓缓隐匿，最后彻底消失，变回了一面平平无奇的土墙。 而男子在院内七扭八拐，各种暗号对接，在连续穿过十数面门墙后，终于来到了一处不起眼的庖屋。 屋内的人察觉到了他的到来，一声淡淡的话语传出。 “你不在御兽阁那边蹲守，跑到我这来做什么？” 能够带领一支刺客小队，在阎罗狱具备一定地位的狐首听到这道声音后，竟是在门外直接屈膝跪了下来，声音颤抖。 “禀血九大人，御兽阁那边，已经全军覆没了…” 庖屋内静谧了一瞬，缓缓打开，露出其内血淋淋的恐怖景象。 一位戴着螭吻面具的男子正手持刀具，切割案板上的横肉。 似是刚进行到一半，还依稀能看清案板之物的体态。 那赫然是一个人！ 而男子在切割的同时，还时不时摘下一两块放进口中，当做餐点生食咀嚼，面不改色。 见到这一幕的狐首头皮发麻，头低的更深了，丝毫不敢直视血九的目光。 阎罗狱中，除狐、牛、虎三兽面具外。 还有九位地位超脱于他们之上，直接听命于龙首的血子。 这些人无论是天赋还是实力，都要远超同阶，可以与各大势力核心弟子一争高下。 取龙生九子之意，九位血子各以不同的面具代表身份。 现在身在卢城的，就是九子中的末位——血九螭吻。 这些血子境界不一，有强有弱，但天赋一定是万里挑一的存在。 此刻，听到麾下狐首的汇报，血九目中露出一抹杀意，但又被很快压了下来。 这一顿，他已经快要吃饱了。 停下手上的动作，血九目光投向狐首。 “全军覆没…那你是怎么回来的？” “他们留我一命，让我给宗门传一句话…” “什么话？” “想杀我…那就得先做好死的准备。” 血九闻言一笑，似是不屑。 但很快，他的笑容就凝固在了脸上。 因为他猛然发现，最后那句话并不是来自于狐首！ 灵觉的示警让他迅速做出反应，立言巅峰的灵力喷涌，外裹自身。 但就在此时，一股浩荡的威压与极致的杀气骤然将他笼罩，像是两座巍峨的山峰突然向内合并，而他有幸置身其中… 一切反抗的动作都被打断，大脑陷入了一瞬间的迟滞，空无一物。 当天灵境的神魂威压与杀气领域同时镇压在一个人身上时，作用是十分可观的。 等血九奋力挣扎、摆脱了季牧控制，正准备反击之时… 一道金光闪过，飞剑丰年直奔他的眉心，剑尖已然刺破他的肌肤。 电光火石间，血九怒吼一声，周身灵气如同井泉般喷涌，充盈在他的四肢。 他的速度因此骤然提升了数筹，在千钧一发之际，终是伸手握住了丰年，没有让它更进一步。 即便如此，剑尖也已深刻入骨。 眉间的鲜血顺着他的脸庞淋漓滴落，看起来异常骇人。 但还不等他喘口气，眼角便瞥见一抹银光，以檐柱作为掩体绕了一圈，再度朝着他的心口而去！ 怎么还有一把？！ 血九内心怒骂一声，不敢迟疑，操起手中刀具便朝着银剑瑞雪砍去，想要击偏它的飞行轨迹。 而就在这时，他恍惚间看见… 那个被他分尸生食的人，此刻竟然从案板上坐了起来，歪着脑袋，一动不动的看着他。 幻术！ 血九内心骤然一紧，但从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他并没有太过慌乱。 他理都不曾理会这时已经从案板上跳起来扑到他脸上的死尸，而是维持着先前的操作，挥刀砍向瑞雪飞来的位置。 哪怕血九此时已经看不见真实的景象了，但他也坚信飞剑一定还在向他飞来！ 果不其然，不久后他就听见一声当啷轻响，似是器物坠地的声音，嘴角掀起一抹弧度。 跟阎罗狱的血子比拼幻术、刺杀？ 是不是太过自信了一点？ 似是因为被他看穿，幻术不再维持，血九眼神一晕，随即便显露出了真实景象。 血九面带不屑的四下扫视，似乎是想要寻找刺杀者的身影。 但突然间，他感觉胸口有些异样。 低头一看，他的笑容逐渐僵在了脸上… 一柄带着晚霞般色彩的长剑直挺挺插进了他的胸膛，断绝了他的所有生机。 第388章 白衣书生，杀神季牧 “怎么…可能……” 血九就说出了这一句遗言，便一头栽倒在了地上。 蝶儿的幻象解除后，幻境死尸的面容也一点点与现实中季牧的形象重叠。 当血九以为死尸是幻象，对他不管不顾的时候，季牧就这么直直的走了过来。 就像是在自家园林散步一样，不曾受到任何阻拦。 然后在血九击落银剑瑞雪的时候，季牧才不紧不慢的伸手，一剑洞穿了他的胸膛。 轻松惬意，干净利落。 但将这一切都看在眼中的狐面却是通体冰寒！ 一击得手后，季牧拔出秋水，随手一甩剑身，不染血污。 随后他双指一并，一道血光闪过，陨神滴瞬间没入了血九眉心，吞噬一切。 义灵见状微微皱眉。 “你都可以操控飞剑了，为何还要用此邪物？” “器用在人，而且…” 季牧看了一眼案板上的惨状，眸光渐冷。 “相比这些泯灭人性的屠夫，陨神滴…都算不得是什么邪物。” 上一刻还威风八面的血九，下一瞬就躺在了自己身前。 狐面花费了好一阵才认清这个事实，四肢逐渐泛凉。 季牧与义灵，这两人他自然熟悉无比。 在此次出行任务前，所有阎罗狱各级兽首都拓印过他们的画像。 但让狐首更加记忆深刻的。 是那位看起来风度翩翩的白衣书生，不久前是如何提剑化身杀神、在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内清空御兽阁十二位狐首的。 那可是十二位立言境！ 就算是杀十二头猪，也不应该有这么快吧？！ 这位从季牧剑下逃出一命的狐首因为在感受那股威压的时候第一时间就跑了，因此不曾看清。 天灵威压。 血杀领域。 瑞雪丰年。 陨神滴血。 秋水归一… 神魂镇压四剑收割。 这般出手，让季牧杀十二个人只需出手三次，一切便已尘埃落定。 狐面在跑出一定距离后，只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就看到了让他头皮发麻的这一幕。 季牧也懒得追他，只是隔空传音了一句，让他先向上首传个音，自己随后就到。 然后，他就去提剑杀了血九。 说到做到。 杀巅峰立言，季牧或许还需要借助蝶儿的力量。 但面对同阶、或是境界不高的立言，季牧杀他们真的不比杀猪慢上多少，说不定还会更快。 面对摆明要刺杀自己的对手，季牧动手不会有任何手软。 但狐首不明白的是… 天罡与太一…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他可以确认，在来时的路上，根本没有任何人尾随自己。 而阎罗狱在卢城设立的每一个据点都有阵法隐藏，且对信息管控极为严格，每个刺客的据点都不互通，狐面自己都弄不清楚… 但现在，季牧就站在他身前，视他们的阵法如无物，然后一剑刺死了血九。 那可是血子啊！ 狐首也就算了，你是怎么一点反抗之力都没有就死了的啊？！ 人家拿剑捅你你都不知道？ 到底谁才是刺客啊？ 狐面心底有一万个疑问，但他现在很清楚一件事情——绝对不能招惹季牧！ 看起来像是个文质彬彬的书生，但实际上就是一尊杀神！ 狐首双膝跪地，用一种比面对血九更为谦卑的姿态面对季牧，试探性的说道： “我还知道一个据点…” “咻”地一声，狐面的谄媚表情定格在了他的脸上，然后顺势滚落在了地表。 季牧徐徐收剑，转身出门。 “走吧。” 义灵凝视着狐面死不瞑目的人头，沉默良久。 … 狐首弄错了一件事情。 那就是季牧之所以能进到阎罗狱的据点，压根不是跟随狐首，而是依靠站在他身边的义灵。 对于拥有天眼天耳的义灵来说，阎罗狱的中低境修士无论藏身卢城何地，都逃不过他的追踪。 而阎罗狱借以用来隐藏据点的阵法，本质上其实是一尊幻阵。 但这对于吞噬了灵梦蝶、补全了缺失部分的蝶儿而言，等同无物。 幻世灵梦蝶，本就是幻梦一道的祖宗。 从来只有它们玩弄幻术的份。 阎罗狱的粗劣幻阵，又怎么可能拦得住她？ 第389章 阎罗核心，无量深谷 黯狱山脉，无量谷。 极少有人知道，这里是阎罗狱的宗门所在。 它不归属中原。 只是在南洲大陆一片不起眼的土地上，由诸多无名无姓的连绵荒山汇聚而成。 黯狱这个称呼，还是阎罗狱的修士自己起的。 同理，无量之所以无量，也是因为它有无数个出入口，遍布南洲大地各处。 不仅如此，无量谷的出入口每隔一段时间还会变化，需要重新以特殊方式找寻。 除了阎罗狱本宗的人，外来者根本找不到这里。 就算找到了，也出不去，很容易就被抓到灭杀。 严格来说，这里算是一方秘境。 进出方式被某一代的龙首偶然寻到，自此便成了扎根南洲的据点，存续千年。 阎罗狱之所以神出鬼没，一直没被正道灭绝，无量谷的存在功不可没。 山谷之中，建有亭台玉宇、琼楼房舍。 只不过这些建筑清一色都呈暗红，像是以鲜血浇灌而成。 无数戴着狰狞面具的修士出入其中，身上无一不含带杀气。 他们彼此之间，除了对方脸上的面具，以证明他们在宗门的身份，其它一概不知。 更不可能知道谁面具下的真实身份。 谷内最底处，存在着一潭池水。 其内却是以血浆填注，粘稠浓密，甚至带着一股极为浓郁的腥臭。 但在那池面上，一道道灵压宛如实质，在虚空掀起阵阵波纹。 在那血池中央，一位女子置身其间，以血浆沐浴，不着片缕。 似是已经泡了好一会儿了。 血浆中蕴藏的浓郁灵力顺着她曼妙的身姿游走，然后灌入她的肌肤之中。 感到外头有些异样，她目光缓缓转向池边，问了一声： “何事？” 她的瞳孔是如血般鲜艳的红色，流转之间，勾魂夺魄，声音带着一分冷艳，又如黄莺般酥麻入骨。 哪怕不释放修为，单单在这般眼神的注视下，也能给人带来莫大的压力，寻常修士难以抵抗。 听到女子的声音，一位戴着狰狞牛首的女子抱拳跪在池边，恭敬道： “血二大人，龙首说要见你。” “我知道了。” 面戴牛首的女子施了一礼，缓缓退下。 被称作血二的女子凝视她消失的位置半晌，呵呵一笑。 “看来…是又遇见什么麻烦了啊。” 伴随她缓缓起身，一对香肩玉露，浮出池面，接着便是杨柳细腰，裸露的背部自月光下舒展，更是粉腻如雪、白嫩如霜。 顺手一召，一面睚眦形状的面具被她随手召来，戴在了脸上。 魅惑绝美的容颜被遮盖，狰狞的兽首与她洁白滑嫩的肌肤形成鲜明的对比，充斥着一股异样的美感。 她披上一件轻纱，从血池缓踏而出。 血池中的血浆无论再浓郁粘稠，最终都会顺着她的肌肤滑落，无法沾染。 去往龙渊阁的时候，血二似是想到了什么，轻轻一叹。 “这么浓郁的灵池，你为什么就不喜欢呢，真是我太煞风景了么？” 她的眼神似是多出了一抹忧伤，却又满怀柔情。 “这些年，我顺着无量谷，找了三千个出口，都没有看见你。” “你到底躲哪去了呢？” “为什么…不敢见我？” 血二顺着血池边缘的阶梯向上走去，完美修长的玉腿丝毫不加以遮掩，完全展露在月光下，透出旖旎风光。 但走着走着，血二的眸光却从一开始的温柔变得逐渐透出恨意。 “杀人不好么，为什么要离开宗门？” “为什么…又要离开我？” … 不多时，血二来到了无量谷最为显眼的建筑——龙渊阁。 阁楼侧方，一位气息强大的身影盘坐在石狮子上，调理周天。 见到血二戴着的睚眦面具，他微微点头，没有阻拦。 血二收敛了几分媚态，微微欠身向他施了一礼，旋即缓缓步入阁中。 守门人径自巍然不动，比他身下的石狮子还要更像一尊雕塑。 身为阎罗狱的宗门核心，他脸上自然也不会缺少面具。 而他所戴的，赫然是一面金色猛虎！ 这是一位虎首。 曾经刺杀过入道境以上的大修行者！ 第390章 金面虎首，无面须弥 入阁后，血二妖冶的红瞳骤然一暗，失去了所有视线。 突然落入一片完全的黑暗中，常人都会心生畏惧，但血二并未显得慌乱，似是对此早已习惯。 在她进来后，一道像是有些沙哑干枯的声音自其耳畔响起： “你入血池修炼已有月余，如今境界如何了？” 血二微微低首。 “禀龙尊，雪儿已至明道巅峰，不日可达观入道。” 黑暗中，突然传来了一声叹息。 “自从他叫你雪儿之后，你就不认血二这个宗门荣誉了吗？” 雪儿微微低首，却不曾回应。 龙尊再度一叹。 “也罢，毕竟是他将你领入宗门，你对他有所眷恋，也算情有可原。” “若非他叛逃宗门，说不定本尊还可让你二人结为伴侣，现在…可惜了。” “以他的天赋，若愿入血池淬体，现在应已是合道。” “再与你携手，自可解本尊燃眉之急…” “可惜了啊…” 听到龙尊两句不离“可惜”之情，雪儿心底一寒。 她知道这是对方在提醒他那人已经叛逃，让她最好不要再与他有任何牵扯。 否则… 就是真的“可惜”了。 雪儿心底浮现一抹杀意，但面上却没有表露丝毫，反而盈盈一笑道： “何必再提那个叛徒？” “龙尊若有忧事，雪儿愿为龙尊分忧。” 龙尊桀桀一笑。 “你知道他是叛徒就好。” 顿了一下，龙尊继续说道： “此次召唤你来，是因为令魂堂中，血九、血七的令牌碎了。” 虽是身处黑暗，但雪儿脸上还是露出了一抹讶异。 “他们不是去西域追杀目前境界最低的那两位帝星吗？怎么会死？” “最低？”龙尊传出了一声嗤笑。 “你见过还没有刻字立言、就能以神魂之力压遍整个南洲的最低修士吗？” 雪儿闻言一惊。 身处南洲，她自然感受到了之前那股令人震颤心悸的威压。 “那道威压，竟是出自帝星之手？” “身为帝星，又岂有一个是简单的？” “是，雪儿知错。” “罢了，本尊命你收回两道血子令牌，并将两位帝星活捉带回宗门。 若有变故，允许直接击杀。 事成之后，你可以回来向本尊提一个要求。” 雪儿面具下的嘴角勾勒起一抹妖冶的弧度。 “谨遵龙尊之命，雪儿正想出去转转呢。” “同为帝星，不知这位五星之首的天罡，又该是何等风采。” 领命之后，雪儿见龙渊阁的大门迟迟没有打开，想了想，试探性的问道： “雪儿…现在出发？” “等一下，给你派两个人。” 雪儿眉头微不可查的皱了一瞬。 “龙尊大人…这是信不过我？” “不，只是确保万无一失。” 话音刚落，龙渊阁大门缓缓向两侧张开，露出门后的两道人影。 血二视线扫过第一人的时候，瞳孔便骤然一缩。 她看到的不是别人，正是方才门外端坐在石狮子上的守门者。 同时，此人也是阎罗狱中，仅有的三位虎首之一！ 能够比肩入道境的至强刺客！ 雪儿视线一转，另一道身影映入眼中。 这是一个气息内敛的男子，戴着一面纯白面具，其上不加任何兽纹。 以雪儿在阎罗狱的特殊身份，能够了解到，这是不久前突然被接引进无量谷一众修士之一。 这些人身份特殊，来历神秘。 就连虎首龙尊都对他们礼让三分，不敢加以怠慢。 而观察此人的气势，就宛如凝望深渊一般，深不可测，根本无法知道他的真实境界。 但既然此人能和虎首站在一起，被龙尊一同派给自己前往西域，那此人的实力就绝不会低于入道境，说不定还会更强。 一位明道、两位入道的阵容，去杀一个还不曾刻字的立言小修士，就连雪儿自己都有些脸颊发烫。 但这既然是龙尊的命令，她自然不会违背，甚至还乐见其成。 这等于白捡一个向龙尊提要求的机会。 她又不是眷恋所有帝星，除了那人之外，其余人死不死…与她何干？ “龙尊大人稍缓几日，雪儿定然将帝星带回无量谷，为龙尊解忧！” … 西域，伊逻卢城。 义灵突然打了一个喷嚏，缓缓皱眉。 “我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下一个地方。” 刚把秋水从一具刺客身上拔出来的季牧头也不回的说道。 这段时间，季牧借助义灵的天眼，将阎罗狱新设立的大大小小二十余个据点都拔了个干净。 除了牛首所在，阎罗狱的人手在整个伊逻卢城，基本上可以说是全军覆没。 此刻的季牧瞳孔泛起血丝，因为杀人太多，自身的杀气都有些无法收放自如。 提剑走在街上，往往惊走行人无数。 就在他刚从空无一人的据点走出，准备前往下一处的时候，义灵突然拦住了他。 “你该休息了。” 季牧看了他一眼，倒是没有反驳，只是问了一句：“我睡着后，你能保护我不被刺杀吗？” 第391章 卢城祸乱，供奉齐出 听到季牧的话语，义灵无奈摇头，“不能。” 还不等季牧回应，义灵便迅速接道，“月明楼的三层…我上去看了。” 季牧眉头一皱。 义灵叹了口气，“我知道你用陨神滴是为了存储灵力，然后在海域战场的时候召唤斩仙台的星族征战，但你真的不能再用它了。” “无限梦境出来后，你本就心神不稳，又持续杀戮未停，陨神滴很容易侵蚀你的心神，你想让自己彻底变成一个屠夫吗？！” 听到义灵的话语，一旁的蝶儿神色露出一抹担忧，她不安的抓了抓季牧的衣角，似乎是想让他停手。 季牧捏了捏眉心，眼神有些恍惚。 似乎这一幕场景，在很久之前时常发生。 这是天罡的记忆在与季牧重叠。 那时往往也是太一星。 作为五星中唯一能够保持绝对冷静的存在，他时常拦下容易怒发冲冠的天罡。 绝大多数时候，天罡都会因为他的劝诫而冷静下来。 唯一没有拦住的那一次…就是玉皇胁迫星族，邀请他们五人去天庭一叙。 最后的结果是天庭塌了一半，而五位帝星也因此身陨道消，魂入人间… 如镜面般破碎的记忆呈现在季牧脑海，刺得他微微生疼。 深吸口气，季牧摇晃了一下脑袋，将记忆暂时搁置，看向义灵。 “卢城还有多少阎罗狱的人？” 义灵眼底浮现一抹金光，探视半晌，缓缓说道： “牛首以下的刺客基本已经被你清理干净了，短时间不会对我们造成威胁。” “但卢城内牛首还剩三位，要是出城的话可能有些麻烦。” 季牧低头陷入沉思，“能够刺杀明道境的刺客么…” 义灵提议道： “你可以提前唤醒罪仙。” “这么多修士的灵力血精，应该足够你唤醒破局的星族修士了。” 季牧思索片刻，有些心动。 但想到不久前所见海域战场的惨烈，他最后还是摇了摇头，“这股力量还是留到战场之上吧，现在暂时还不需要。” “你打算硬撼牛首？” “我没猜错的话，除了与那烂陀寺相反的东面，其余三面卢城出入口，都有一位明道境的牛首在等着我们吧？” 义灵点了点头。 “你的那件袈裟，可以抗住明道境的攻击吗？” “此物有些受损，又刚历经了一场雷劫，仅能抗住一柱香的时间。” “足够了。” “你欲如何？” 季牧嘴角勾勒起一抹弧度。 “自然是闯过去。” “况且，我们替卢城清理了这么多不稳定的祸端，龟兹王府总不能什么表示都没有吧？” “自然不会。”似是听到季牧的话语，一道清丽的声音适时自二人身后响起。 季牧回头一看，发现紫玉公主带着五位杀气腾腾的供奉赶到了这里，墨百川赫然也在其中，向他们遥遥招手。 季牧神魂一扫，将几人的修为尽数掌握。 除了墨百川与紫玉公主之外，剩余四人，竟然都是清一色的明道境！ 显然是在他大杀特杀的时间里，卢城原本被派出去的供奉已经基本赶回来了。 季牧微微挑眉。 到底是一方诸侯。 这般底蕴，虽然无法比肩有圣级坐镇的顶尖宗门，但也已然不弱于中原一些中等势力的宗门门派了。 而在季牧神识扫过的时候，四位供奉齐齐一震，显然是方才那一瞬间，他们感受到了一股令他们无法抗衡的威压。 他们惊疑的看向季牧，但碍于紫玉不曾开口，所以他们也不敢问。 只是目光之余，捎带了一分敬畏。 另一边，紫玉公主领人走近之后，向义灵微微点头，旋即便看向季牧。 天资聪慧的她一眼就看出来了国师将此人放在了首位。 丹唇轻启，紫玉缓缓说道： “阎罗狱的牛首手段奇诡，且大都心狠手辣，战力远超同阶。” “为确保能够一次性完全剿灭，不留祸端，我身后这四位供奉，每两人应付一位，分别负责南北二城门的刺客。” “先生意下如何？” 季牧安静的听完，“西门那一位呢？” “由紫玉百川与先生同行。” 季牧闻言微愣，转头看了他们一眼。 一个一字立言境，墨家传人，一个三字立言，小国公主。 加上一个连字都没刻的自己，还要外带一个潜龙境修为都不具备的义灵… 怎么看怎么不靠谱… 但凝视紫玉公主半晌，季牧发现…她是认真的。 季牧又看了眼义灵，后者不作言语。 季牧想了想，一提秋水，当先向西迈步。 “那走吧。” 第392章 烈酒入喉，秋水宵云 季牧竟是丝毫没觉得，这么一个东拼西凑的阵容打一个明道境的杀手有什么不对。 但就在他抬步的时候，义灵却把他拦住了。 季牧叹气，“又怎么了？” 义灵从怀中缓缓掏出了一个钵盂。 “这是什么？” “你身上的戾气太重了，容易失控，我以暂时镇压一下。” 一阵佛光闪过，季牧只感觉像是置身于夏日的清池，凉爽惬意，内心的烦躁与杀意都消减了不少。 他露出一丝讶异。 义灵看到他的目光，出声解释道： “紫金盂，八品王器，能纳一方秘境于其中，同时亦有清心之效。” 一旁的墨百川目露奇异，“国师大人，你是怎么催动王器的？” “紫金盂自含一方天地，其内灵力天成，浓郁无比，方丈过渡给我一丝法则之力，可暂借一时。” 在墨百川与义灵交谈时，紫玉公主回头望向四位供奉，微微颔首。 四人会意，身影顿时消失不见，直奔南北二城门而去。 季牧摸了摸蝶儿的脑袋，后者抬头看了他一眼，旋即默契般化身彩蝶，落在他的肩头，轻轻振翅。 季牧看了众人一眼，微微一笑。 “小生先走一步！” 话音刚落，他扬起酒壶，往嘴里猛灌了一大口剑南春。 烈酒入喉，只觉畅快无比！ 随即季牧双指一拢，秋水出鞘，托于足底，微风轻启，瞬息御空，飞剑腾云，直贯入西！ 总归要打的架，不妨高调一些！ 街道上，看着季牧御剑飞行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墨百川眼睛瞪的直溜圆。 之前怎么没见他这么能飞啊？ 许是听到他的话语，义灵在一旁呵呵一笑，“那是因为他之前忘了怎么飞。” 说完，穿着罗汉鞋的脚向前一踏，神足通施展，义灵的身影同样消失在了街道之中。 墨百川被义灵掀起的风压吹拂一脸，发丝凌乱于风中，一脸茫然。 他呆呆的看向紫玉，“公主，这…” 紫玉噗嗤一笑，点了点他的脑袋，“好啦，我们也走吧。” 正说着，紫玉公主随手吹了个口哨，一阵沙尘扬起，一头沙虺停靠在了他们身前。 与季牧之前所见的不同，这尊沙虺更加健硕威猛，个头足足有御兽阁中的沙虺数倍之高，更像是一个沙中之王的存在。 乘骑后，沙虺王的速度亦是奇快无比。 几个游走间，便带着紫玉与墨百川来到了西城门口，看见了御剑与城垛齐平的季牧和神色一脸肃穆的义灵。 二人的目光并没有因为紫玉的到来分神，而是全神戒备的凝视着城楼上的一道人影。 头戴狰狞面具的牛首望见他们，不禁摇头叹息，“唉，都打到我这来了，宗门这次的任务果然失败了啊。” “算了算了，我也不想趟这趟浑水，你们要走就走吧，大不了不要这次宗门奖励，报酬再多也得有命花才行。” “哦对了，之后遇见我们宗门的人，记得别说看见过我，谢了。” 说完，这位看起来性格跳脱的牛首摆了摆手，竟是真的让开了位置，转身准备离去。 但就在这时，队伍中的季牧与紫玉同时怒喝一声。 “站住！” 牛首脚步一顿，无奈转身。 “几位还有什么事吗？莫不是缺了盘缠？” “事先说好，我可没银子给你们。” “这次出门都算是亏了本钱了！” 没有理会他的念叨，季牧双指并拢，瑞雪丰年两柄飞剑悬浮虚空，剑尖缓缓对准牛首。 “西门的守城军…都去哪了？” 牛首听到这个问题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更是一脸漫不经心的应道： “你说这楼里的人啊，他们不让我进来，我想了想，就让他们先睡着了，免得引起不必要的摩擦，你们说是不？” 义灵默然了一瞬，说道： “他们都死了。” 紫玉公主俏脸上顿时浮现一抹冰寒，当即抽出佩剑就冲了先去。 而在此之前，季牧的飞剑早已先一步向着牛首刺去。 墨百川见到动手了，反应亦是不慢，极速将他的机关木偶召唤而出，顺着城墙配合紫玉冲向牛首。 牛首见到这般阵仗，面具下的脸庞浮现出一抹疑惑，“喂喂，你们不是吧？” 他探出三根手指，分别夹住了瑞雪与丰年，两柄飞剑在他手中颤动不已，却无法脱离他的掌控。 牛首森寒摄人的气势缓缓拔升，覆盖四人。 “就因为弄死了几个不知死活的甲士，你们就要置我于死地？” “你们是不是弄错了一件事情？” “老子只是有点懒…你们不会真以为，我是被你们放走的吧？” 第393章 噬月血莲，灭魂鬼手 见到瑞雪丰年两柄飞剑接连失利，季牧眉毛一挑。 脚步一蹬，飞鸿踏雪施展，足尖在虚空连续踩出几道波纹。 在即将落在城垛上空、撞上牛首的刹那，季牧一抬秋水剑，撩出了一式归一。 面对明道境，他必须全力以赴。 只一剑出，剑气纵横，霜寒十里，银光漫天。 天地间的色彩骤然收敛，尽数融合于此一剑，宛如一整座天地都在向着牛首倾轧而来！ 牛首露出一抹异色。 “这是…归一剑诀？” 对于阎罗狱而言。 哪怕仅是狐面级别的刺客，在选定目标前，都会对刺杀对象进行详细的了解。 包括性格、喜好这些与修为无关的事情。 这可以说是作为一个杀手的基本功，能够极大程度上增加刺杀成功的几率。 季牧身为天榜目标，他的绝大多数招式以及学宫背景，都自然是阎罗狱的重点探查对象。 而这些信息里面的重中之重，自然是书圣亲授季牧的道法级神通——归一剑诀。 这可是南洲道法级神通里唯一的剑诀，攻守皆为当世之最。 牛首对季牧使出归一剑并不意外。 但亲眼看见这一式闻名天下的剑诀，无论是何境界的修行者，都还是会本能惊叹。 一剑破万法的飒爽，是所有修行之人的向往。 眼见寒光斩来，牛首面具下的神色稍稍认真了几分。 以这一道剑气的锋锐程度，已经足够对他造成威胁。 原本以他的修为，这是不可能发生的事，但天罡帝星自然不能以常理论之。 能成为阎罗狱的牛首，他自然不会犯轻视敌人境界的这种失误。 毕竟，阎罗狱的杀手最擅长的，就是以低境刺杀高境界强者。 见剑气已来到了近前，牛首单手掐诀，运转灵力。 明道境的灵压骤然扩散。 同时，以牛首足尖为中心，一团血雾陡然迸发，自上而下，将他紧紧包裹其中。 待血雾散尽，一朵如血般鲜红的莲花缓缓张开花蕾，在他的脚底盛开。 地阶防御神通——噬月血莲！ 就在血莲张开的一瞬间，归一剑气倏忽而至，狠狠斩在了莲瓣之上！ 似是对血莲散发的邪佞气息极度厌恶，归一剑气几乎不受季牧控制，骤然又膨胀了几分。 两道术法神通自城楼上空碰撞，灵波炸散，轰鸣震响。 伴随着这股动静，血莲在牛首微微瞪大的眸光下，开裂了一道细密的缝隙… 但随着血莲开裂，其内蕴藏的浩瀚明道之力刹那间迸裂反震，霎时将季牧掀飞了出去，一路砸塌城中数间房舍，烟尘四起。 但很快，灰尘之中，抱着一个小女孩的季牧就冲了出来，微微喘息。 他的额角与右臂都缓缓滑落数缕鲜血，看起来有些骇人。 千钧一发之际，季牧以归一剑诀守一式护住了房舍中遗留的她，自身却是因此沾染上了不少烟尘。 战斗之前，紫玉应该已经下令城门附近百姓撤离避让，但这个小女孩不知是个缘故还在此地，差点被余波误伤。 站稳之后，季牧将小女孩放在一旁，歉然道： “抱歉，毁了你的院子。” “之后我会赔付给你，现在快离开这里吧。” 说话之际，季牧的目光一直遥遥落在城楼处牛首的身上。 他以流淌着鲜血的右臂将小女孩护在自己身后，宛如泰山般伫立，安然不动。 牛首见状呵呵一笑。 “果然如宗门记录的那般，喜欢行侠仗义，心软人善…” “这种人…最好杀了！” 丝毫没有打算浪费这个机会，牛首一手夹住季牧的两柄飞剑，不让脱离，另一只手缓缓抬起，对准了季牧身后的小女孩… 如果对准季牧，还有可能被他那诡异的身法躲过。 但对准那个小女孩… 牛首相信，这位学宫出身的书生不会让自己接下来要施展的神通越过他的那只胳膊的。 要不然，他也不会特意留着一个活口在那里了。 就在牛首即将有所动作的时候，义灵的声音突然从城墙下方传出： “他要施展灭魂手，此式为阎罗狱准天阶神通，可直接攻击神魂。” 战斗之中瞬息万变，来不及详细解释，义灵便语速极快的提醒众人。 牛首眉心一皱。 “他怎么知道的？” 来不及思考太多，牛首手上早已青筋毕露、血光乍现，箭已在弦，不得不发。 伴随虚空一阵波动，灭魂手已经施展而出。 一道遮天蔽日的血色掌印骤然浮现在西墙上空，散发着森寒的气息，如同山岳般盖压而下！ 第394章 繁星点点，舞落人间 能够直接攻击神魂的神通，等阶都不会低。 灭魂手只差一步就达到了天阶，算是牛首最强力的几个进攻手段之一。 此式需以神魂之力结合灵力施展。 神魂境界越高，施展此术的威力越强。 越是高境界强者之间的战斗，越是注重于击溃对方的神魂。 灵力对拼或许还需要消磨一会儿，但神魂之争…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以牛首明道境的修为，他的神魂境界最低也不会弱于元灵圆满，厉害一点甚至会达到天灵初期，原本镇压任何立言境都应该绰绰有余。 但他遇见的却是季牧… 牛首并不清楚一件事情。 那就是之前传遍南洲的那股圣境威压，就是出自面前这位书生！ 阎罗狱的宗门至强者或许能感知猜测到这道威压的主人，但他们这些已经身处西域的刺客…并不在此列。 所以在他们查阅的信息中，并没有季牧的神魂是恐怖的天灵后期这一条！ 在灭魂手施展的前一刻，得到义灵提醒的季牧迅速做出了反应。 听到灭魂手是以神魂为主的神通后，季牧差点笑出了声，甚至松了口气。 如果是正常全力以明道修为催动的神通，季牧还没有绝对把握护住身后的少女。 但… 比神魂？ 星核之内，金甲神明缓缓睁开了眼睛。 一股巅峰的圣境威压骤然笼罩四周，让牛首的动作迟滞半晌，眸光浮现出一抹茫然与恐惧。 与此同时，季牧天罡神魂之力催动到极致，神威震荡，在虚空凝结出数十颗漂浮的微小星辰，围绕周身极速运转。 这些星辰散发着一闪一闪的银光，连绵成片，乍一看像是无序，但又像是蕴藏着某种大道至简的神韵。 它们一一流淌在季牧身前，像是星河坠落于人间，流转不息。 季牧几乎不曾修炼过与神魂有关的术法神通，唯一修炼过的还是玉依香传授给他的禁言术，没什么实际战斗能力。 但当他神魂晋升到天灵境后，一些过往的战斗记忆也逐渐浮现在他的意识深处，化作他的战斗本能。 若非如此，单纯以神魂镇伤玉依香…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一件事情。 召唤群星这一式神通，在季牧的记忆中，自己以前似乎用过很多次。 虽然现在施展出来的威能不似以前那般、动辄可摧毁一座仙域，但等阶毕竟摆在那。 以天罡的位格，太弱的神通根本拿不出手。 最次也得是道法级。 用在这里，应付一个天阶都不如的灭魂手自然是绰绰有余。 更何况，现在施展此式的，是天灵后期的圣阶神魂！ 伊逻卢城西门。 伴随季牧星核之上的神明伸手，天色在一瞬间暗淡了下来，遁入了黑夜。 夜幕下，唯见群星闪耀人间。 在星辰拱卫的中央，季牧一身白衣，眼眸低垂，明亮如星。 依寻记忆，他轻声颂念道： “我见夜幕黑暗，” “便将群星挂满黑夜。” “若日暮西垂、皓月黯淡，” “则繁星亦可起舞。” “以此式，击破黑夜。” “自此天上有星河，人间有灯火。” “万界常明。” “此式名为——舞落星河！” 最后一个字眼落下，季牧周身银河光芒大盛，纵横直贯千里，阅目可闻。 刹那间，牛首目色尽数被星光占据，如汹涌的海浪朝夕间吞没岸陆，将一切消融于浪潮之下，不着声息的带走。 牛首面具下的脸庞一瞬间变为潮红，又在一瞬间变得惨白无比。 他感受到了一股如镜面破碎般的猛烈痛楚，那是他的神魂被无尽的星光一举击碎！ 虽然没有让他直接跌境，但这等于彻底断绝了他此生晋阶的希望…… 牛首喉咙一甜，口中霎时腥气弥漫，他一时间有些不敢接受这个结果。 他知道帝星都是妖孽，但怎么可能妖孽到这种地步？ 一个立言境的修士，竟然能在神魂上完全碾压自己！？ 牛首并不知晓什么是幻世灵梦蝶，更不会想到什么仙界玉皇。 所以他自然不清楚，季牧经历了多么令人绝望的折磨，才换来这一尊盘坐在星辰之上的神明！ 寻常斗法还好。 比拼神魂…纯粹是嫌自己死的不够快！ 但牛首知道的太晚了。 当神魂被击碎反噬之后，牛首眸光逐渐变得血红，死死的看着季牧，杀意涌现。 知道神魂讨不着好之后，牛首明道境的修为尽数爆发，令整个西城所在的空间都骤然一沉。 包括季牧四人的动作在内，都在灵压之下延缓了几分。 “你，今天，必死！” 第395章 蓝天白云，漫步繁星 牛首甩飞手中的瑞雪丰年，放弃了钳制这两件法器，然后他掏出了一面黑色魂旗，咬破舌尖精血，一口便喷了上去。 这时，义灵的声音再度传来： “养魂旗。” “不是王器，但是极为特殊…残忍。” “可容纳百鬼于其中，御使差遣。” 牛首喷出一口老血。 他目光微微下移，转到了义灵身上，杀意涌现。 要不要先把这货杀了？ 义灵沉默了一瞬，神足通施展，默默后退了一段距离。 眼见对方一溜烟就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之中，牛首瞳孔一缩，放弃了先对义灵动手的想法。 没办法，跑的太快了。 此时，养魂旗中，伴随着牛首以精血饲养，一团团黑雾自旗面冲出。 每一团黑雾中，都蕴藏着一位冤魂。 同时冲出，凄厉惨叫之声不绝于耳，令人耳昏目眩，难以思绪。 难以想象他们生前遭受了何等折磨，以至于一出现，每一位冤魂的身上便都蕴藏着滔天恨意。 出现之后，他们迅速找到了目标，疯狂朝着季牧等人冲来。 养魂旗需先收录修士的神魂，再以针对神魂之法极尽残忍的炼制。 修士神魂生前的恨意越强，最后炼出来的冤魂便越强大。 甚至为了极大程度的激发恨意，牛首还会抓来他们的家人，在他们的眼前进行折磨虐杀… 最后，从养魂旗中释放出来后，这些冤魂眼中所见的一切，都是在宿主的意志下任意变换。 好比现在，在这些冤魂眼中，季牧等人就变成了当初残忍折磨他们的仇人。 但实际上，那其实只是在帮他们真正的敌人解决对手。 因为他心通的缘故，义灵感知到了这些冤魂的痛苦，双眸缓缓滴落两行血泪。 他双手合十，轻轻颂念了一声。 “阿弥陀佛。” 季牧虽然不能读心，但拥有浩然气的他依旧隐隐感知到了这些冤魂的痛楚，不由微微叹息。 他一推身后少女，将她送出一段距离，然后提起秋水，迎向漫天黑雾。 “让我来结束你们的痛苦吧。” 被季牧推走的少女目光灼灼的看着他的背影。 对面是无尽的黑暗。 而在她身前。 白衣胜雪的书生持剑，剑身闪耀微光。 或许以后他们将不再会有任何交汇，但这一幕画面将永远留存在她的心底。 季牧不经意间的举动，让他成为了照亮她人生的一道流星。 交汇一刹，定格百年，温暖一生。 或许，这便是星辰的意义。 无需追逐亦无需感伤，出现在我的生命里，就是一件美好值得记忆的事情。 出手之前，季牧轻声对肩上的彩蝶说道： “蝶儿，走之前…让他们做个好梦吧。” “好哒！” 得到回复的季牧深吸口气，握紧秋水。 漫天云雾坠于剑中。 蓦然间，他斜持剑锋，手腕骤然化作了残影。 随着季牧的动作，整面卢城西墙，突然显化出了无数柄枫色长剑，排列出了一片剑海。 乍一看，像是晚霞先至。 而每一柄剑身上，都传递着一股中正平和的浩然之意。 无尽黑雾中的诸多冤魂原本杀意滔天，但在此刻，它们突然愣住了。 他们是分不清自己所见的事物，但…他们的仇人，能拥有这般浩然的正气么？ 就在此时，季牧双指一并，轻喝一声： “去！” 刹那间，万剑如流星般坠落，在西墙上演了一场璀璨的烟火。 归一，停云式。 这一刻，流云拖着长长的云尾，霞光带着秋日般的清凉，一同将漫天的游魂包裹，涤净他们内心的迷茫。 恍惚间，他们眼中再没有什么折磨他们的仇人，没有恨意与过往的苦痛，只有白云、星空与晚霞。 他们与家人手牵着手，一同走在碧海蓝天之下，散步于漫天繁星之间，置身于无尽晚霞的温暖。 七彩的霞光伴随剑气将无尽的黑雾冲刷殆尽。 他们做了一个好梦。 … 牛首在受到养魂旗反噬的时候，人都是懵的。 正常情况下，养魂旗的反噬都很小，细微到以牛首的修为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但那是因为以前养魂旗就算有损失，那也只是一两个，极限也不会超过十个。 但现在，季牧的这一剑让养魂旗的冤魂直接空了！ 这股叠加而来的巨大反噬让牛首当即就吐出了第二口鲜血，气势再跌一重，发丝都扬了起来。 原本面对这么多冤魂，其中不乏无限逼近明道境界的大能。 以季牧的修为，是不可能正面硬抗下来的。 但他不需要硬接。 浩然气的存在，能让季牧在面对绝大多数邪佞手段的时候都会有所压制。 净化冤魂，可以说是浩然气最为得心应手的能力之一。 再加上蝶儿的存在，叠加幻梦，让这些冤魂迅速就丧失了斗志，重新踏入轮回之中。 失去了恨意的游魂，养魂旗是困不住的。 邪佞之物，自然只能关住邪佞的东西。 它留不住任何美好。 第396章 木偶自爆，沙海追逐 在季牧扛下牛首的绝大多数攻击压力时，紫玉公主也已经冲到了近前，打算施展神魂方面的攻击。 因所修功法的缘故，她所擅长的同样也是神魂方面。 但季牧先前弄出的动静，让虚空中震荡神魂之力的一直不曾消弭，现在还震的她晕眩不已。 所以紫玉公主果断放弃以神魂进攻，转而提剑划出了一道弯月，向着牛首的脖颈斩去。 这个时机选择的十分巧妙，恰好是牛首受到养魂旗反噬，境界不稳跌落之时。 与此同时，墨百川的机关木偶也已赶到，悍不畏死的缠上了牛首，为近身的紫玉分担压力。 牛首迅速回神，抬手架住了紫玉的剑锋。 他的臂膀上多出了一道黑色的铭文，宛如游龙般为他提供了极为强绝的肉身力量。 这时，两具机关木偶也欺身而上。 但它们并未尝试攻击，其中一具更是反向推开了紫玉。 紫玉公主眸光闪动，没有反抗，而是顺势往后退了一段距离。 “嗯？” 察觉到不对劲的牛首刚准备出手轰碎这两具木偶，紫玉公主双眸一闪，分割游魂离体，附身牛首，生生让他僵直了一瞬。 原本以紫玉的神魂境界，是不可能影响牛首的。 但巧就巧在季牧之前以圣阶神魂施展舞落星河一式，硬生生震碎了牛首的神魂，这才给了现在的紫玉可乘之机。 待牛首挣脱控制时，一切都已经晚了。 木偶体内传递出一阵波动。 紧接着，一股极为爆裂的灵力轰然炸散，让整个西城城墙都晃动了一下。 两具立言境的机关木偶在墨百川的操控下，竟是直接在牛首怀中自爆了！ 这份果决让逃过一劫的紫玉公主频频侧目。 以墨百川的修为，能够直接狠下心舍弃两具同等境界的木偶发动攻击，显然也是下了血本。 而这近距离的一击显然为牛首带去了不轻的伤势。 义灵预知牛首动作，季牧正面硬抗，紫玉牵引控制，最后墨百川自爆木偶…… 一切都衔接的恰到好处。 但作为他们敌人，牛首就有些不太好受了。 继神魂受损后，他的境界在两大立言境木偶的近距离自爆下也跌落下了明道，成为了立言巅峰。 狂暴的灵气甚至将他的面具炸出一道裂痕，须发都吹得笔直。 但这个时候，他已经生不起什么气了。 因为再打下去，他觉得自己真的会折在这里。 所以，在季牧下一剑到来之前，牛首毫不犹豫转身，跑了… 这般反应让季牧等人为之一怔。 反应过来后，季牧当先御剑，径直追进了沙海。 单是炼制养魂旗一物，不杀就不足以平季牧心中的怒火，怎么可能放过？ 义灵脚步一踏，同样追了出去。 紧跟着，是火速骑上沙虺的紫玉。 西门诸多将领尸骨未寒，她身为龟兹之主，自不可能放任此人安然离去。 墨百川因为接连损失了两具机关木偶，战力大减，没有选择跟随他们出城。 帮不上忙是一回事，万一成为累赘被牛首拿他要挟，就不是他想要见到的了。 紫玉公主看了他一眼，“帮我稳定一下城内，我去去就回。” 墨百川点了点头，“好。” 沙虺入土，尾翼扬起一阵烟尘，携带紫玉出城而去。 … 牛首以灵力灌注双腿，闷声一连跑出了将近百里，回头一看，却发现季牧与义灵的身影仍旧遥遥跟在后面，丝毫没有放弃的迹象。 骑着沙虺的紫玉更是离他最近，再往前几步，剑尖都能戳到他的后背了。 这里面速度最难的都成了季牧。 沙海中长途奔行，几乎无人能超越沙虺王。 而义灵纯粹是因为怕冲的太快。 毕竟他对自己的境界实力很有自信——一巴掌都扛不下来。 他跟上来是为了提供战斗信息，不是来送命的。 牛首停了下来。 他感觉再跑就要被这几人彻底耗死在沙海了。 让他有些疑惑的是… 那个骑着妖兽的也就算了。 后面这两个人是怎么维持如此之久的追逐速度还丝毫不减的？ 自己都有些喘气了，他们的灵力就用不完吗？ 第397章 归一守域，万邪不侵 牛首不知道的是。 这俩人一个是纯粹靠先天天赋神通，压根不需要灵力。 另一个是自身拥有星核，灵力自成体系，如瀚海般取之不尽，想要单纯靠行走来耗尽，基本不太可能。 见到牛首突然停下，冲在最前紫玉动作微微一顿。 她回头看了一眼季牧的位置，内心稍安，便不曾减速率先提剑冲了上去。 她座下沙虺吐出一道沙雾，瞬间将她的身影包裹，隐匿于风沙之中。 牛首微微皱眉。 他从储物空间内拿出一具草扎的小人，然后以小刀割开它的肚皮，斩下自己有黑纹环绕的那只手一小段指节，塞入小人腹中。 随即，他将草扎小人扔在沙地，迎风化作一道人影。 与此同时，隐匿沙中的紫玉伺机而动，提剑直奔牛首的心口而去。 而牛首不闪不避，任由紫玉公主这一剑洞穿了自己的胸口，嘴角还掀起了一抹诡异的弧度。 紫玉觉察不妙，想要抽回剑来。 但就在此时，他身前的牛首身躯突然暴涨，双手延伸，像是草木一般扼住了她的玉颈。 不知在什么时候，牛首的本体与丢出的草人替换，并借此困住了紫玉。 堪堪赶来的季牧没有迟疑，抬手就是一剑！ 草扎人偶手臂应声而断，但紫玉却传出了一声痛呼。 季牧眼神一凝。 回头一看，却发现紫玉的双臂坠落在地，切痕与季牧方才斩断草扎人偶的位置一般无二。 幻境？ “蝶儿。”季牧轻唤了一声。 肩膀上蝶翼微振，七彩霞光涌动，片刻后，蝶儿的声音回荡在季牧耳边。 “哥哥，这不是幻术。” 季牧看向义灵。 义灵凝神观望片刻，说道： “咒术。” “如何解？” “彻底同化前杀了施咒者。” 寒芒骤闪，一道剑气直奔已经又跑出一段距离的牛首斩去。 不过因为距离过远，这一剑并未起到多大效果。 草扎小人本就是牛首丢出来用以拖延时间之物。 同伴被如此邪佞之物缠上，总要研究解救一会儿吧？ 足够自己逃走了。 但他没想到的是，季牧等人得出结论会这么快。 见到牛首身影渐远，唯一能追上他的义灵还没什么战力，季牧微微皱眉。 这时，一阵烟尘滚动。 沙虺王的身影出现在季牧身前，朝他微微嘶吼。 … 牛首跑出一段距离后，见身后没人追上来了，不由微微松了口气。 同时他心底又不免生出一股憋屈之感。 想他堂堂明道大能，阎罗狱牛首。 平日出行江湖，都是人人生畏的存在。 怎么现在沦落到要被几个立言境晚辈追杀上百里地的境况？ 偏偏这几个晚辈还震碎了他的神魂，打落了他的境界，让他连直面一战的勇气都不敢升起。 不过，幸好还活着。 只要活着，哪怕因此落入宗门边缘，也是值得庆幸的。 正如此想着的时候，牛首的目光渐渐凝固。 在他逃跑路线的前方。 一袭白衣的书生，胯下骑着沙虺，手持枫色长剑，静静伫立在他的前方。 目光平淡，像是在看着一个死人。 “非要如此吗？” 季牧的回应只有一剑。 牛首目光露出一抹极致愤怒下的恨意，甚至还掩藏着一抹恐惧。 看到季牧身下的沙虺王，他知道自己跑是跑不过了。 他周身灵压毫无保留的释放，同时虚空中隐隐现出了一缕缕血色丝线。 那是他所明之道，亦即他唯一掌控的法则——血丝傀线。 阎罗狱刺客修行到后面，大多都是与血杀一道类似相近的法则踏入明道。 对于明道境而言，明悟之道越是贴近于自身，不依靠外力，则掌控的法则之力就会越强。 因此明道境同阶的实力差距会很明显。 像牛首这般，基本都是拔苗助长，借助宗门的力量强行灌顶领悟法则，甚至不属于他自己。 这样的提升就算在明道境，也是垫底的那一批。 即便如此，却也是实打实的法则之力。 虽然以立言巅峰的境界施展，威能折损不少，还会引起反噬，但牛首已经顾不上了。 血线甫一出现，虚空便被分割成一片片镜面，将牛首的身影隐藏其间，不见真容。 同时还有无数血线朝着季牧延伸，似是想要扎进他的体内。 季牧淡淡的扫过，眼神似露出一抹不屑。 “拾人牙慧。” 他从沙虺身上一跃而下，然后将秋水剑插进地表，一道三寸的白光领域骤然展开，万邪不侵。 归一剑诀，守一式。 施展守一领域之后，任由血线如何穿透，都无法突破季牧的防御。 单论法则而言，同为外力，明道所悟之法又怎能与圣人相比？ 季牧双手驻剑，望向那一片镜面虚空，眼神微眯。 躲在这里面，倒是有点不好杀… 但就在这时，义灵的声音突然从远方传来，声音似带着一抹不安。 “别管他了，快跑！” 第398章 虎首入境，长风换身(上) 季牧视线一转，义灵便已来到了近前，声音急切道： “长风，阎罗狱来了入道境虎首，还联手了须弥教强者，一共三位，不是我们能敌的！” “有圣阶出手替他们遮掩了气息。” “我的宿命通察觉不到他们的到来，只是方才才窥见了一些零碎的画面，发现他们现在离我们已经很近了！” 季牧心神一震。 如果说不幸遇上一位明道境，季牧配合几位优秀的同伴，借助自身的各种手段底牌，还能勉强周旋一下。 那么入道境…就真的只有见之即死的份。 绝对的境界差距摆在那，根本不是凭借天赋就可以逾越的高山。 更何况，来的还不止一位。 义灵三言两语，季牧就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 看来阎罗狱是真的对他们生了必杀之心，连这个等阶的强者都派出来了，甚至还有圣阶遮掩… 或许本意是怕虎首等人的行动被中原的高阶强者发现，圣阶大能才出手，但最后却歪打正着，蒙蔽了义灵的神通预警。 季牧有心想走，但他突然想到一件事情。 如果不杀了牛首，紫玉就会被草扎小人彻底同化，成为没有意识的傀儡，与死亡无异。 若是救她，极大概率会失去逃跑时间，直接与阎罗狱的高阶强者遭遇，而那与送死无异。 要直接放弃她逃走吗？ 季牧握紧了剑柄，看向义灵。 “他们还有多久能赶到这里？” “很快，已经踏入西域了，以入道境的神通速度，赶到这里应该不需要一炷香。” 季牧深吸口气，看了一眼因为听到他们的对话而从自身领域中缓缓探头的牛首，像是下了什么决定一般，轻轻说道： “足够了。” “你要做什么？” 季牧却没有回应，因为此时他已经提剑杀进了牛首的血域。 圣阶威压叠加血色杀气领域，毫无保留的镇压降临，虚空都变得扭曲不稳。 秋水在手，持续展开守一领域。 瑞雪丰年两柄飞剑如流星流转周身，划出一道道飞行轨迹。 轻拍玉簪夏花，森林外景延伸，反向扎进一片片镜面之中。 季牧一身胜雪白衣，周身却散发着浓烈至极的血红杀气，提剑前行，有种仙魔尽在一体之感。 义灵看着他的动作，无奈的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 “我现在…是不是该走了？” 不多时，血域消散，季牧拎着牛首的人头，静默站在原地。 义灵上前，看到他的双眸已经再度开始泛红。 无奈之下，义灵只好又掏出他的紫金盂，准备替季牧暂时镇压杀气。 他一边靠近，同时一边问道： “虽然救下了紫玉，但现在逃跑的时间已经来不及了，你准备怎么办？” 季牧突然伸手扼住了义灵的脖颈，桀桀一笑… “你…” … “答应我，下次别这么吓人成吗？” 沙海中，被季牧拿着一捆缚灵绳五花大绑的义灵目光幽怨的看着他的动作。 此时，季牧戴着牛首开裂的面具，身体形态也借助蝶儿的共生能力转换成了牛首的形状。 再加上实质积累的杀气，神魂释放恰到好处的明道威压。 从外表看去，没人会怀疑他牛首身份的真实性。 听到义灵的话语，季牧手上动作一停，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抱歉，看你总是一脸神神叨叨的样子，一时没忍住…” “……” 义灵胸膛剧烈起伏，花了好一阵才平息下来。 就算他想给季牧一肘子，但现在自己已经被绑起来了，什么都做不了，也只好认命。 顿了一下，他向季牧问道： “等人来了，你打算怎么解释？” “这有什么好解释的，不是抓到你这条大鱼了吗？” “可是你不见了啊。” 季牧指了指自己开裂的面具和浑身淌血的肉身。 “我都成这样了，还想让我怎么样？” “抓到一个都不错了。” “另外的趁乱逃跑，我只能先抓一个，剩下的不敢抓。” 义灵沉思半晌。 “还是有些冒险。” “没办法，你不也说跑不掉了吗，只能一试了。” 正说着，季牧将牛首的尸身收进了旃檀世界。 一同收进去的，还有秋水剑、青神壶，以及任何与季牧原身有关的东西。 第399章 虎首入境，长风换身(下) 因为神魂崩毁的原因，季牧无法对牛首搜魂。 好在阎罗狱的刺客向来都是以面具示人，并且也极少探查门下杀手的来历，也就给了季牧冒险一试的机会。 将自己的衣物法宝都收进旃檀世界后，季牧对沙虺王扬了扬手。 早已生出灵智的沙虺王会意，直接下沉钻入沙地，消失不见。 季牧转身，便撞见了义灵一脸幽怨的目光。 如果不是被自己用缚灵绳绑住，拥有神足通的义灵其实也是能跑的。 而且也不需要用专门捆绑修士的绳索。 单纯一根绳子，就能让义灵无法动弹。 但季牧身上没有携带普通的绳子，便暂时用这个凑合一下。 面对义灵的目光，似乎也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些不太友好，季牧便向义灵解释了一句： “空手不好交差，你也不想让我就这么折在这里吧？” “而且我未婚妻快醒了。” “只要能拖上一天，我们就赢了。” 义灵叹了口气，“好吧，事到如今，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正说着，三道身影逐渐出现在了二人的视野中。 季牧心下一凛，“来了！” 很快，阎罗狱的三位大能便由远及近。 他们依循着方才战斗的波动，迅速锁定了季牧的方位，落了下来。 义灵观望一眼，迅速以他心通传音季牧道： “戴面具的虎首好认。” “边上那个戴白色面具那个就是须弥教的人。” “最后那位女子则是阎罗狱的血子，排行第二，以血二为称号。” 季牧心领神会。 眼见三人落地，他先是愣了一下，旋即便是目露狂喜。 他两步并做一步走的扑上前去，如泣如诉道： “虎首大人！血二大人！你们可算来了！” 虎首见到“牛首”这般举动，眉头先是一皱。 他不动声色的释放了一缕灵力，化作一道无形的领域，将“牛首”缓缓往外推了一段距离。 他不习惯有人离自己太近。 另一边，雪儿目光扫视了一眼战场，感受了一番灵力余波，甚至还察觉到了法则二波动，不由微微动容。 她转向“牛首”，冷淡问道： “此地发生什么事了？” “禀血二大人，我等奉宗门之命，前来刺杀天榜目标，只是没想到那天罡帝星太过凶猛，连杀我们近百弟子，几近全军覆没啊！” 虎首扫了“牛首”一眼，淡淡道： “那你又是如何活下来的？” “禀虎首，属下实力尚可，能与那天罡周旋一番，甚至擒下了一位！” 正说着，“牛首”一扯手上的缚灵绳，将义灵提溜起来晃了晃，像是市集的小贩在展示商品。 义灵，“……” 虎首紧皱的眉头仍旧不曾松开。 他看向“牛首”周身，能够明显看到他身上的诸多伤势，某些甚至深可见骨。 他目光扫向义灵，漠然道： “你就是太一？” 义灵双目闭合，不予理睬。 “本座问你，这个抓你的牛首，所言可否属实？” 义灵睁开了眼睛，呵呵一笑。 “我说他是假的，准备在什么时候捅你一刀，你敢信么？” “牛首”露出一抹杀意，“明道”境的杀气与威压骤然释放，引动无尽风沙。 “小秃子，你有胆再说一遍？！信不信老子现在就杀了你？” 虎首紧皱的眉头稍稍松缓了一些。 另一边，从落地便没有任何言语的须弥教男子视线不经意的扫过“牛首”与义灵，面具下的嘴角露出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 这时，血二上前，然后向“牛首”伸出白皙玉手，漠然道： “把太一星交给我吧。” “牛首”神色露出一抹迟疑。 他踌躇半晌，最后在血二逐渐冷淡下来的目光下，讪讪的说道： “大人啊，不是小的不给。” “只是这太一星是小的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抓来了，差点把小命都丢了…” “这宗门奖励…” 雪儿眸中的冷意微微消退半分，只是又多出了一抹不屑。 “等你回宗门，宗门自不会亏欠你的奖励，甚至本座还可做主，让你拥有入血池修炼的资格。” 虽然不知道血池是什么东西，但这并不妨碍“牛首”露出大喜过望的心情。 他当即把缚灵绳的一端递给了雪儿，谄笑道： “那就多谢血二大人提拔了。” 接过义灵后，雪儿本想将绳索交给虎首，但就在这时，一旁的须弥教修士突然说道： “把他交给我吧。” “我教与帝星有些渊源，想问询他一些事情。” “等回到谷内，本座自然双手奉上。” “所问之事两位道友若是感兴趣，本座也可知无不言。” 第400章 白面须弥，神秘相助 雪儿犹豫了一下，看了虎首一眼。 见后者微微点头，她便不再犹豫，将捆缚义灵的绳索转递给了白面修士。 白面修士的双眸隔着面具与义灵隔空对望，旋即便将他收进了储物空间之中。 身为遍布四大洲的第一宗门势力长老，白面修士自然不缺能够存储活物的至宝。 另一边，见义灵的身影被收进空间，虎首目光转向“牛首”。 “放开你的心神。” “本座查探一番你的伤势。” “若受损严重，我等也好及时出手解救。” “牛首”面具下的双眸闪过一丝寒芒。 这位入道境大能竟是还不相信他，未免也太过谨慎了些。 什么查探伤势，就是想要查探他的神魂。 一个修士外表可以变化，但神魂是不可能改变的。 就在这时，白面修士再度开口： “虎兄，没这个必要吧？” “都是自家兄弟，未免伤了和气。” “不如让小弟来？” “我这有个术法，名为鉴言真眼，可以验证修士话语真伪，不妨试试？” 虎首思索了一瞬，点了点头。 须弥教在宗门内的地位很是特殊，若非必要，他也不愿驳对方的面子。 而且此人虽然自称小弟，但以须弥教的邪门程度，真动起手来，谁是哥谁是弟还真的不一定… 见到虎首点头，白面修士上前，拍了拍“牛首”的肩膀，温和道： “最近时局紧张，虎兄会如此谨慎也是应该的，非是针对道友。” “这是自然，前辈请尽管查探，若有异常，擒下我便是。” 虽是如此说，但“牛首”的语境中已然带上了一重怨气。 明道与入道虽然差了一境，却也不至于完全卑躬屈膝、任人摆布，所以被一而再再而三的怀疑，季牧这般反应反而处在正常的范围，没有引起怀疑。 虎首轻哼一声，但终究没有多说什么。 白面修士上前，眸光浮现淡淡的银光，直视“牛首”。 “道友，老夫问你几个问题，烦请有问即答。” “若有虚假，我眸中真眼将瞬时看破。” “到时候，我就算想称呼你道友…恐怕也做不到了。” “牛首”与那道眸光交错了一瞬，内心升起了一股奇异之感。 这个人… 深吸口气，“牛首”压下心底的思绪，缓缓点头。 见对方回应，白面修士问出了第一个问题： “你是否被夺舍？” “否。” 白面修士点点头，表示没有异常，然后再度问道： “你是否被替换？” 季牧手心微微渗出冷汗，但还是没有任何迟疑的应道： “否。” 白面修士沉寂了一会儿，令在场的局势瞬间焦灼。 虎首与雪儿的杀气都已经隐隐释放而出，锁定了“牛首”。 似乎只要白面修士开口，他们就会瞬间出手，拍死这个敢于戏耍他们的人。 但就在这时，白面修士笑了笑，说道： “不要紧张嘛，本座这不是还没说什么呢？” “他没有被替换？”虎首问了一句。 白面修士摇了摇头。 “真眼不曾反馈，此人所言不虚。” 虎首与雪儿的杀意敛去，虚空中的压力骤然一轻。 季牧悄无声息的松了口气。 他隐晦的看了白面修士一眼，眉梢微微皱起。 这个人，有些不对劲… 另一边，对这一切都觉得有些违和的虎首还想再问些什么，白面男子却再度向季牧问道： “既然不曾被替换夺舍，那便还是称你一声道友。” “道友曾与天罡交战。” “那你可知…他现在在何处？” 因为白面修士这么一问，虎首只好暂时压下心底的诸多疑虑。 不论如何，抓捕或杀死天罡，都是此行任务的首位，不应在其它事情上耽误太多时间。 既然这个人暂时瞧不出问题，那等回到宗门，他有大把的时间去探寻。 耽误了抓捕天罡，才是大事。 于是乎，场中三位大能的目光都落在了“牛首”身上。 后者面色一苦。 他掀开了自己的衣袍，露出了其内狰狞无比的十数道剑痕，声泪俱下道： “此人邪门无比。” “虽是立言，却是具备圣阶威势。” “他还拥有一道极为恐怖的神魂术法，施法之时，如银河滚落，浩荡而不可摧折，难以直面。” “我正是因为不敌他这一式，神魂被毁，还身中了数十道剑气！” “若非感知到诸位大人的气息，惊退了此人。” “现在…我应该就已葬身于这片沙海之中了……” 第401章 洞庭之约，再遇无面 听到“牛首”的话语，三位大能互相对视一眼。 雪儿点了点头，率先说道： “之前已经得到消息，天罡的神魂已至天灵后期，甚至在我等之上，拥有圣阶威压并非虚言。” 虎首看向“牛首”。 “依你的了解，可知他退去了何处？” “牛首”思索了一瞬，说道： “此人对敌人虽杀伐果决，但对同伴或凡人则面冷心善，颇有学宫君子之风。” “不像是会牵连他人的无情之辈。” “所以属下猜测，他应该不会回到城中。” “极大概率…应该还是藏身于这片沙海。” 雪儿闻言冷哼一声。 “敢一个人与我们在沙海周旋，他胆子倒是挺大。” “真当自己是那青神路由不成？” “牛首”默然半晌，补充道： “虽然不是青神，但他拥有一头沙虺王为座驾，在这沙海中也是来去如风。” “再加上此地的风沙极大，为他掩埋痕迹，咱们想要找到他，估计也非易事。” 虎首冷哼一声，一甩袖袍，整个人腾飞而起。 “本座就不信，就这么大点地，一头畜牲加一个立言境能有多难找。” “三个人各选一方，若发现天罡也不要轻视，迅速以自身灵力示警，确保不会脱逃。” “区区沙海，以我等的修为，瞬息可到。” 话音刚落，他率先向着沙海中的某一个方向搜寻而去。 在虎首离去后，雪儿回头看了一眼“牛首”。 “你跟我一同搜寻吧。” “牛首”心下一紧。 这明显是尚未彻底相信自己。 把自己安排到她身边，也只是方便看守罢了。 却在这时，白面修士笑道： “不如让他与老夫一道吧，与天罡交战的细节之处，老夫还想多了解一番。” 雪儿闻言深深的看了白面修士一眼，却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径自选了与虎首相背的方向疾驰而去。 待场间无人后。 “牛首”瞬间看向白面修士，后退出一段距离，一脸警惕的喝问道： “你倒底是谁？！” 白面修士转过身注视着他，声音似是带着一抹嘲弄。 “虽然早已猜到，但一想到你真的没把那个约定放在心上，我还是有些伤心呢…” 季牧闻言一怔。 约定？什么约定？ 他怎么不记得和谁有过约定，更何况这个人还是须弥教的大能修士，与虎首并列。 似是看出了他的疑惑，白面修士幽幽一叹。 “道骨，洞庭湖。” 季牧静谧半晌，内心因为白面修士的五个字眼，陡然掀起了惊涛骇浪。 “你是无面？！” 白面修士缓缓伸手，摘下了那道白色面具，露出了其下真容。 季牧每次看见这个人，他的面容都会有所变化。 但那脸上略带着嘲弄的微笑，永远都是一如既往，深刻在他的记忆之中，让季牧一眼便可分辨。 见到无面真容后，季牧花费了好一会儿平息心绪，最后重重的叹了口气。 “真是阴魂不散啊。” “不应该感谢我救了你么？” “你想做什么？” 无面呵呵一笑。 “这话应该先我问你吧？” “这个时间…” “你不在洞庭湖，甚至也不在海域战场，却跑到西域来做什么？” 季牧扫了他一眼，冷冷一笑。 “洞庭湖之约？” “我就算真敢去，你又敢来么？” “真不怕我叫上三大宗门的人给你直接来个瓮中捉鳖？” “不然你为什么不在洞庭湖，也出现在这？” 无面虽然并不在意季牧所说的瓮中捉鳖，但还是由衷感叹了一句： “有背景真好。” “你也可以试着叫上你的师门。”季牧讥讽了一句。 无面有些奇异的看了他一眼。 “呦，说话这么有底气？” “你就不怕我转头向阎罗狱的那俩人捅穿你的身份？” 季牧摘下面具，瞥了他一眼。 “你的身份…很能见光？” 无面闻言默然，像是有些无奈般说道： “算了，不与你斗嘴了。” “既然遇上了，洞庭湖之约便继续，地点改在这沙海也是一样。” “你也看见了，我现在在须弥教身份不低，许诺你潜入此教并非难事。” “你考虑的如何？” 季牧摇了摇头，“我没有携带道骨。” 无面淡淡应道，“可以放在之后。” “这么相信我？” “君子当一诺千金，不是么？” “那是对君子说的。” 无面再度叹了口气。 “以你的成长速度，道骨于你没有任何裨益，甚至还会成为拖累。” “潜入须弥教的机会要比这一介外物珍贵太多，你又何必珍藏不放？” “况且你若是觉得此行是在资敌，其实也大可不必。” “我对你的威胁…再怎么说也没有一位一心想杀你的圣人大吧？” 第402章 九幽魂契，死敌同船(上) 季牧闻言陷入沉默。 见自己话语起了效果，趁着这个机会，无面继续趁热打铁道： “自在远游号飞舟之时我便说过。” “我需要你身上的神运来终结圣人，而你，则需要我为你打开须弥教的大门。” “甚至，我们师徒相残，也应该是你乐意见到的。” “所以，在扳倒我师尊之前，我一直是你在同一条船上的同伴。” “利益就是最好的信任。” “至于在那之后，各凭本事罢了。” “你堂堂五大帝星之首，难道还怕一个残缺的先天道体吗？” 季牧久久无言。 他知道无面所说的其实不错，与其结盟利要远远大于弊端，但他只是不愿相信面前这个人。 季牧知道此人是个可怜人，原本拥有强绝的天赋却被生生剥夺了一切。 一朝落入深渊，便永远无法脱离。 但也正因为如此。 这个人为了生存，什么事情都干的出来。 对于一个仅是活着就需要拼尽全力的人来说，道德束缚就是个笑话。 他会不惜一切的去挣扎求生，想要从那深渊之中爬出来，一窥天明。 哪怕季牧暂时可以放下杀身之仇，但与这样的人打交道，同样不敢掉以轻心。 因为稍有不慎，就会落入对方的圈套之中。 对于无面来说。 除了他自己，任何事物都是可以舍弃的筹码，不值一提。 季牧对此人有着极为深刻的认知。 一路下来，他可没少吃对方的亏。 神识下沉，观望了一下玉依香的状态，季牧发现她的修为已趋于平稳，不消半日即可苏醒，内心稍安。 不论如何，须先稳住无面。 待玉依香苏醒，合道巅峰的存在可解一切死局。 之后想怎么样…不得都由着自己？ 季牧正如此想着，无面突然拿出了一道契书，递到了他面前。 季牧低头看了一眼。 “这是做什么？” 无面面无表情的答道： “九幽魂契。” “以此为证，你我二人今日结盟，自画圣殒命结束。” “你提供道骨，我提供身份。” “在圣战之前，你我须互帮互助，若有背叛，将受到九幽圣君的注视与追杀。” 季牧微微瞪大了眼睛。 没去理会他的表情，无面继续自顾自的说道： “画圣一死，契约便结束，到时你我生死不论，全凭本事。” “我知道你与须弥交恶，无惧天道誓言，所以便准备了一份来自九幽的契约。” “你我互相弄一滴精血在契书上，这个契书就会被唤醒激活。” “只要回到据点，我就可以运转你打入须弥教，道骨你也可以之后再拿给我，时限为半年。” “你也可以试着反悔，但我觉得…你应该不太想尝试被圣阶巅峰的存在随时注视渴望的感觉。” 季牧没去接无面的契书。 “你这是不相信学宫君子。” “抱歉，我是小人。” “……” 眼见在自己拒绝后，无面伸过来的手仍旧没有收回去，季牧便知道对方这是准备来硬的了。 上一次见面，季牧还在无面掌控之中。 但这一次相见，无面心底便已经清楚——他没有下一次机会了。 天罡的成长速度太过可怕。 仅是数月之间，季牧便从一个入虚境的小修士变得在立言境如入无人之境。 一人便端了伊逻卢城几近所有的阎罗狱刺客，甚至能硬憾明道。 这要是再隔个一年半载，无面见到季牧就只有跑的份了。 这是他无法接受的。 因为气运相噬，必须自身就是具备大气运者，才能击杀同等气运的存在。 宗门天骄的武运，超凡入圣的圣运，真龙天子的龙运，须弥山巅的神运。 天下气运一道，五方帝星所代表的神运算是极强的一方，无面再怎么寻找，也不可能找到比帝星更适合的刀！ 所以若是失去了季牧这个援手，无面一个残缺道体、武运零散的存在，又如何扳倒画圣这颗大树？ 所以趁着这次偶然得来的机会。 无面就算是绑，也得把季牧强行跟他绑到一个船上，根本不可能放过。 如果不脱离画圣，他只有等着被玩死的份，所以必须不惜一切代价，哪怕是与一个时刻想杀他的仇敌结盟。 季牧也清楚这一点，所以才不愿接手无面的契书。 之后直面圣人的凶险暂且不论，单凭能在这个时候被无面拿出来做约束之物，不用想也知道，定然不是什么简单的东西… 第403章 九幽魂契，死敌同船(下) 九幽圣君的名号，季牧虽然了解不多。 但与“九幽”挂钩的存在，都是修行界避之不及的，季牧自然深明利害。 见到季牧不接，无面便再又添了一把火。 “我身份暴露，以我的境界，自保无虞。” “就算死了，也没什么大不了。” “师尊现在还需要我，所以总会复活我。” “但你…有把握在入道境大能的手底下全身而退么？” 季牧心下一凛。 无面话语中的威胁意味已经很明显了。 不接契书，他转头就要向阎罗狱的人捅穿季牧的身份，甚至不惜暴露自己的身份，到时候独自面对虎首，季牧自然十死无生。 微微叹息了一声，季牧伸手，接过了无面的契书。 “有两个条件。” “说。” “此间事了，你要随我去镇海关。” 无面面容上并没有露出什么意外之色，似是早已料到。 他点了点头，说道： “还有一件。” “端了阎罗狱。” “好…嗯？！” 无面呆滞了一瞬，直愣愣的看着季牧，好半天都不曾说话。 端了阎罗狱？ 兄弟，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 你才一个立言境，胃口就已经这么大的吗？！ 季牧神色倒是没什么变化，只是安静的看着无面，等待着他的答复。 无冤无仇，却随意把他们五人列为天榜目标，派人行刺… 季牧对这个毫无底线的宗门全无好感，甚至生出了必杀之心。 现在有了更好的打手，不用白不用。 契约不仅是束缚季牧，对无面自然也是同样的效果。 无面原本丝毫不介意被季牧当成打手，甚至还乐在其中，说去镇海关眉头也都没皱一下。 但当季牧说出要端了阎罗狱的时候，无面仍旧是被惊到了。 似是怕季牧不清楚双方的实力对比，他皱了皱眉，说道： “阎罗狱…也有圣阶。” “对上一个和对上两个…有区别吗？” 无面沉思了一瞬，发现自己竟然无法反驳。 他想了想，最后无奈摊手。 “只有我们两个可不够。” “我自会找帮手。” “如此，我答应你。” 见到无面点头，季牧这才展开契书。 扫了一眼，季牧发现其上的字体是以一种黑沉如渊般的墨水书写，像是九幽黄泉。 它们连接在一起，带着一抹吸噬之力，让人一眼便要陷入沉沦。 若非季牧神魂提升到了天灵境，比肩圣级，看这一眼说不定就得昏死过去。 季牧心下一凛。 此物的等阶，绝不会低！ 微微移开略感晕眩的视线，季牧咬破舌尖，喷出一口精血附在契书之上，无面亦是做出了同样的动作。 完事后，季牧随手将契书收归旃檀世界，没有还给无面。 随即，他像是什么也不曾发生一样，淡淡道： “现在力量还不够，阎罗狱之仇且待日后再报，不过可以先收一些利息。” “就先从这个虎首和血子开始吧。” 无面点头，旋即又提醒了一句。 “虎首无妨，只是这血二…与你那些兄弟有些渊源，确定要杀？” “兄弟？” 季牧愣了一下，后面才反应过来他指的是帝星。 他思索了半晌，看向无面。 “你说的…是周辊？” 无面颔首。 “他俩是一对璧人？” 季牧问这话的时候，脑海中不禁回忆起周辊那个满身杀气、冰冷刺骨的背影。 那样一个大冰块，竟然还有姘头？！ “也不算吧，情况有些复杂。” “依据我的观察，这个血二应该只是单相思，甚至可能带着一种病态的占有欲。” “周辊叛出阎罗狱，或许也有想要逃离她的一份原因在内。” 季牧听着听着，表情逐渐精彩起来。 “听起来…是挺复杂的……” “还要对她下手吗？” 季牧摆了摆手。 “算了吧，不让她碍事就行，日后让周辊自己处理他的家务事吧。” “那我们现在动手？” “你能击杀入道？” “比肩可以，击杀…略有些难度。” 季牧看了无面一眼。 上次在飞舟上见面，无面还远没有这么强，面对一个顶尖大能杀手也能面不改色。 他的成长速度同样不慢，丝毫不逊色于顶尖宗门的核心弟子。 事实上，他本就属于画阁的核心弟子。 只是这个“核心”，与一般宗门的核心有些出入… 对正常宗门而言，核心弟子，大多数都是用来给予的。 只有无面，他是被索取。 这还是残缺状态下的晋升速度。 若是归还道骨… 先天之物的强大，季牧已经在灵梦蝶身上深刻的意识到了。 不过既然已经签订契约，那季牧便不会再纠结这件事情。 正如无面所说，日后各凭本事罢了。 第404章 阎罗雪儿，带刺玫瑰 “你有什么办法支开那个女人吗？” 在临行前，季牧估算了一下双方的实力，觉得无面一个人对付两人有些吃紧。 自己虽具备圣阶威压，但在这个等级的战斗中能起到的作用微乎其微，没什么太大的帮助。 义灵… 还是别掺和这种事情了。 当然，也可以选择拖到半日后，等玉依香苏醒。 那时候就算加上无面，阎罗狱的三个一起上都不够她打的。 不过季牧不想让玉依香一苏醒便太过劳累。 既然已经与无面缔结了契书，放着这么好的一个打手，不用白不用。 听到季牧的话语，无面沉思了一瞬，似是有了主意，嘴角渐渐勾勒起了一抹弧度。 “支开那个女人，自然容易的很。” “如何？” 无面指了指季牧。 “你变成周辊引走她便可。” 在瑶光秘境相遇时，无面知道季牧也有改变容貌的能力，并且比肩自己还要更加出神入化，难以令人察觉。 听到无面的话语，季牧面无表情。 “你看我像是傻子吗？” 雪儿虽是明道境。 但自周辊走后，她作为阎罗狱名副其实的第一血子，她的真实战力与之前的牛首绝对不可同日而语。 靠自己领悟道法和靠别人施舍领会的道法，二者间不可同日而语。 甚至，在阎罗狱来的三人中，真要打起来，她才是实力最强的那一个。 虎首都要略逊一筹。 这样的强者，靠季牧自己去吸引牵制…是嫌死的不够快吗？ 况且那女人得是有多蠢，才会相信沙海中会突然蹦出来一个周辊？ 所以季牧打定主意拒绝。 看到季牧这个模样，无面不由得有些无奈。 “你就算想利用我，自己也总得出点力吧？” “难不成…” “你真觉得我一个人能打过他们两个联手？” 季牧不予理睬，反而呵呵一笑。 “你觉得我一个立言都没站稳的小修士能打过明道境血子？” “不需要真的动手，你只要变成周辊，那个女人就不会对你下死手。” “你觉得我会信么？” “我要是在这里骗你，岂不算是违背契约？” 季牧沉思了一瞬。 “不会下死手…是指在这之前，我可能会被打的很惨？” “我只能保证你不会死。” “为什么这么确定？” “因为那个女人…是个疯子。” … 季牧最终还是根据记忆变成了周辊的模样，临走前还要走了义灵。 以灵梦蝶的天赋。 只要人影存在于季牧的记忆中，便可以做到完全截取还原，不会有丝毫差别。 这归属幻之一道，是它的最高层次运用。 依寻着雪儿去往沙海的位置，季牧率先上路。 在他走后，无面重新戴上了白色面具，迈入沙海深处。 入道级别的战斗波动，整个沙海都能感受的到。 能不能拖住那个疯女人，就得看季牧的能力了。 数年前。 无面还亲自算计于季牧，若非有至强者替他瞒天过海，季牧早就身死道消。 却不曾想回过头，自己却要上赶着与他通力合作… 命运轮回，总是如此奇妙。 一想到这，无面就忍不住发笑。 但笑着笑着，他却又哭了起来。 泪痕顺着面具滑落，滴落在炙热的沙海之中，很快就蒸发殆尽，留不下任何痕迹，不值一提。 在跑出了好一段距离，无面终于感知到虎首的气息。 即将会面的时候，无面的神色又迅速趋于平静，眼底黑沉如渊，泛着冷意。 无论再低贱，他都一定要活下来。 摆脱一切。 任何欺辱剥夺他之人，都将被他碾为尘土！ 为此，他可以忍受一切。 … 找寻雪儿的路上，季牧向义灵问道： “灵，沙海中有什么秘境之类的地方吗？” “灵？这算是外号吗？” “别管了，先回答我。” 义灵回忆了一下，说道： “有是有的，但是有些凶险，你想把她引入秘境？” 季牧点头。 “的确是一个好办法，不过你确定她会跟你走？” “不确定，但总得试试。” 正说着，季牧眼前渐渐浮现出一道倩影。 看到雪儿的瞬间，季牧瞬间收敛心神、浑身绷紧。 但正当他想着如何开口打开局面之际。 雪儿似是发现了他。 看清他的面容后，雪儿似是愣了一下，然后当即就扑了上来。 身为江湖最靠近顶峰的几位杀手之一，雪儿的速度极快，快到季牧仅是看到一道残影，对方就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季牧只感觉一阵异香拂面，雪儿扭着腰肢，红唇惹火，一把就将他揽进了怀中。 “哥哥～” “你终于肯回来见雪儿了吗？” 第405章 疯批美人，沙海惊魂 雪儿那酥麻入骨的声音令季牧浑身起了鸡皮疙瘩的同时，也让他在心底松了口气。 还好，没有怀疑他的身份。 但下一刻，他就听见了一声“噗呲”声响… 巨大的痛感让季牧不可置信的低头。 雪儿白皙如玉般的素手此刻正拿着一柄短刀，毫不犹豫的捅进了他的胸膛… “哥哥啊，既然回来了…” “那就永远不要再离开雪儿了～” 在这一刻，季牧清晰无比的意识到。 无面话语中——“这个女人是个疯子”到底是什么意思了。 因为这真是一个疯子。 … “大哥哥！”一道担忧的声音回荡在季牧脑海。 季牧恍惚了一下。 缓过神才发现，这不是那个疯女人的声音，而是蝶儿的呼唤声。 这声呼唤让季牧脑海略微清醒了几分。 他重重的咳嗽了几下，然后安抚了一下蝶儿，示意自己没事，让她继续维持外貌幻象。 这个节骨眼要是解除幻象，那才更是十死无生。 季牧能感受到。 自己胸前插着的那柄短刀避开了自己的要害位置，离自己的心脏还有一寸的距离。 以立言修士的恢复能力，还远不足以致死。 雪儿没想要杀他。 不然，以阎罗狱血子的动手能力，这一刀压根不可能会失手。 但伴随着刀尖入体，季牧只感觉身体一软，气力逐渐丧失。 他有心想调动灵力，却发现自己的经脉滞涩无比，仿佛被封禁了一般。 这个结果令他心下一沉。 这把刀，带毒！ “哥哥，你知道吗？” “这把蚀魂刀是雪儿自你走后，花费了所有积蓄买来的异宝呢～” “它是雪儿为你精心准备的礼物。” “喜欢吗？ “只要它插在这里。” “你的神魂和灵力都将无法运转，成为一个软绵无力的凡人…” “你瞧！” “它看起来…很可爱吧？” “这样…” “你就跑不掉了呢～” “要永远躺在雪儿怀里哦～” “嘻嘻。” 捅了这一刀之后，雪儿似是觉得她的哥哥已经无法再跑了，变得无比开心，笑声如银铃般回荡虚空。 突然间，她似是闻到了什么。 低头一看，缘是因为方才那一刀的缘故，季牧的胸膛缓缓渗血，浸湿了衣裳。 鲜红的血在他胸前摊开了一大片红晕，透着一股香甜的气息。 雪儿深吸了一口，俯身贴近季牧胸膛。 诱人红唇微张，灵巧的嫩舌缓缓探出，于那赤红的血花上轻轻舔舐，面露陶醉。 季牧瞬间头皮发麻！ 这女人太不对劲了叭？！ 无怪乎周辊宁可舍弃阎罗狱少主之位，也要逃离那个地方… 有这么一个疯批美人在侧，谁他娘的待得下去啊？！ 吓都吓死了好吧！ 季牧此刻无比后悔到沙海深处找这个女人，他现在只想逃离。 但被蚀魂刀插在心口的他浑身瘫软，此刻只能任由对方摆布。 不知道过了多了，雪儿终于是抬起了头，舌尖还意犹未尽的舔舐了一下唇角。 玉指轻勾，雪儿缓缓抬起季牧的下巴，深红色的瞳孔带着一抹迷离，深情的注视着那熟悉的容颜。 “哥哥，你知道吗？” “雪儿好想你啊～” 季牧看着她，额头直冒冷汗。 另一边，他的神识艰难下沉，想唤醒旃檀世界中的玉依香。 这个局面，已经不是他自己能够应付的了。 他可以承受被打个半死。 但现在这样的局面，季牧不得不承认，他心底产生了一丝恐惧… 这女人等会儿不会把自己吃了吧？！ 虽说蚀魂刀可封禁灵力神魂，但那也是分级别的。 修为境界不高的季牧灵力自然被彻底封死，但天灵后期的神魂，可不是一把小小的短刀就能彻底封禁的。 此刻虽然有些艰难，但季牧的神识还是落入了旃檀世界之中。 甫一进来，季牧便自空间悲吼道： “依香，救我！” 月明楼中，一袭红衣的身影缓缓睁开了眼睛。 … 沙海另一端。 无面此刻的状态不是很好，浑身衣袍破烂，到处鲜血淋漓，面具也损坏了一半。 但相比于对面的虎首来说，他的状态就不算什么了。 虎首一条胳膊连带着半边肩膀彻底不见，呈怒吼状的虎首面具被扇飞，露出其下的没有皮肤的狰狞面孔。 他望向位居虚空、面无表情的无面，目光中蕴藏极致的恨意与怒火。 但他的气息与他的目光相反，萎靡无比，恰似风中残烛，随时都会熄灭。 因此虽然恨不得将这个偷袭自己的宵小挫骨扬灰，虎首此刻也不得不吞下怒火，尽量平静的与无面谈话： “阁下这是什么意思？须弥教是要与我阎罗狱为敌吗？！” 第406章 圣女苏醒，无面退避 听到虎首的质问，无面轻轻一笑。 “不是须弥教要与阎罗狱为敌，而是有人…要与这方天地为敌。” “无论是阎罗狱还是须弥教，不过…都只是顺带的罢了。” 话语刚落，无面缓缓抬手。 在虎首狰狞与恐惧的目光中，无尽流光倾泻，彻底将这里淹没。 待一切平息后，无面缓缓看向沙海的另一端，感知着那边狂暴不休的灵力，呵呵一笑。 “就知道你还藏着一手。” “幸亏我赶早逼着你签下了魂契，不然…还真就没有机会了。” 顿了一下，无面突然察觉到那股狂暴的气息正离自己越来越近。 再也端不住他的强者风范，无面咽了咽口水，向另一个方向转身。 “我还是先走吧，在海域战场等你。” “免得被那疯女人趁势再打一顿。” “这些帝星，一个个的…” “天赋惊人又如何，眼光还不是都不咋地？” “好歹找两个正常人啊！” “唉，找这样的，日后都纳不了妾。” “何苦来哉？” 一阵风来，将无面的身影吹散于沙海之中，再无踪迹。 … “依…依香啊…” “嗯？！” “留…留条命…” “怎么？你爱上这骚狐狸了？！” “不…不是…” “嗯？！” “她…她是我故友之妻…” 季牧话说一半，突然被“砰”地一声打断。 玉依香狠地一拍凤语，琴音震荡。 一圈刚猛的音灵波纹骤然扩散，瞬间将已经气若游丝的雪儿又掩埋进了沙浪之中。 而在这时，季牧的话尾才缓缓吐出，“还未过门…” 话音刚落，季牧用眼角余光瞥了一眼被掩埋进沙海的雪儿，“咕咚”一声咽了咽口水，旋即便对上了玉依香微微泛红的目光。 “你刚说什么？” 与雪儿的自带红瞳不同，玉依香瞳孔中的红，纯粹是被气的。 “没…没什么…” “你今天说话怎么坑坑巴巴的？” “我…咽喉…咳咳…有点不舒服…” 季牧正说着，突然咳出一口血来。 玉依香神色露出一抹慌乱，瞬间没了刚刚神挡杀神的气势。 “你受伤了？！” 她一闪身就蹭了上来，扶住季牧的身子，玉指轻搭，准备查探季牧的状态。 “咳咳…” 季牧又咳出了口血，艰难的指了指自己的胸口，气若游丝道： “刀…” “哦哦！” 玉依香目光转下，赶紧去拔插在他胸口的蚀魂刀。 之前光顾着暴揍那个骚狐狸了，竟是把这个给忘了… 玉依香咬牙暗恨。 自己只是睡了一觉，醒来发现那个女人都快趴自己爱人的身上了！ 这谁能忍？！ 一想着，玉依香手上的劲道就不自觉的重了些，“撕拉”一声就把蚀魂刀拔了出来，带出一道长长的血弧，像是一道血色的弯月。 拔出来后，看到那喷出的血，玉依香才恍然惊觉，急忙伸手去捂，同时以自身灵力封合伤口。 “长…长风，你…没事吧？” 季牧觉得玉依香一定是故意的，看到方才那一幕，她心底还有气。 但他想说的是… 他也没想到这个女人这么疯啊！ 他只是想趁着玉依香苏醒之前把一切事情解决，没想到会出这样的岔子。 安神回元丹的药效，读过丹经的季牧也清楚。 最好是等到最后自然苏醒，伤势才会完美修复，不被外力打扰，这样才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祸端。 只是… 想到这，季牧在心底叹了口气。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他也不知该如何解释了，有可能越描越黑。 毕竟雪儿之前实在贴着他太近了… 但就在这时，季牧却瞧见玉依香双眸再度泛红。 正当他心生不妙、以为对方又要生气之际，玉依香却突然说道： “原来只是不想吵醒我么…” “抱歉，是我误会你了…” 季牧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突然叫了一声： “蝶儿？” 七彩流光飘过，蝶儿的身影出现在了玉依香身后，探出一个小脑袋，朝季牧吐了吐舌头。 在方才那一瞬间，蝶儿解开了对季牧的心宫遮掩。 修炼过七音宗心法的玉依香是具备等同于他心通的能力的，自然将季牧方才内心的独白与无奈都听了个干净。 来不及教训蝶儿，季牧已经被玉依香扑过来一把抱在了怀里。 “笨蛋…” 季牧怔了一下，唇角浮现出无奈的笑容，伸手同样将丽人揽在了怀里，久久不愿分离。 … 旃檀世界，月明楼。 义灵的目光微微移向天上，叹了口气。 “能不能先把小僧放出来啊…” 第407章 旃檀世界，人间愿景 虽然雪儿捅了自己心上人一刀，但在季牧的求情下，玉依香最后还是没有下死手，留了雪儿一命。 随后季牧将义灵从旃檀世界中放出，三人一灵向着那烂陀寺的方向而去。 在他们离去后。 雪儿从四处淌血的沙海中起身，浑身沾满了尘土，但她毫不在意，甚至都懒得坐下疗伤。 望向季牧与玉依香一行人离去的身影，她眼中没有仇恨，只是充满了无尽的失落。 鲜红色的瞳孔也染上了一层灰暗。 “原来…不是他啊…” 她一瘸一拐的往沙海深处走去，眼中无泪也无光，只有无尽的空虚与彷徨。 突然间，她好似想到了什么，眼中也因此微微闪了一下。 “那个变作你的人曾说，雪儿是你未过门的妻子哎！” “太狡猾了！” “虽然骗了我，但我也恨不起来了呢。” 又走出一段距离，她的鲜血在沙漠中留下一道长长的轨迹。 “你…会要我么？” 呢喃声藏于风中，半掩于尘土，微不可闻… … 西域，那烂陀寺。 经过三日的奔波，季牧一行终于在晚间抵达了这座西域第一大寺。 这座古老的寺庙掩映在朦胧月色之中，古木参天，但依然遮盖不住它宛如天宫般的恢宏景象。 头一次来到此地的季牧与玉依香不由惊叹： “不愧为佛门第一宗。” 蝶儿被季牧与玉依香一人一只手拉着，大眼睛眨巴个不停，四处看看，满是好奇。 这时，义灵在山门前微微合十。 “烦请施主们捎带片刻，小僧先去请示方丈，稍后带施主们挂单入宿。” 季牧注意到，回到这里后，义灵的语境又变回了之前的模样，但他也没在意，只是点了点头，心中也对那位曾上过自家月明楼三层的方丈有些好奇。 就在这时，一道声音自深院中传出： “义灵，带他们进来吧，老衲已经等候多时了。” 这道声音带着一股沧桑的感觉，古老而厚重，仿佛经历了岁月的沉淀与洗礼，让人一听便不自禁为之折服，心生敬意。 义灵微微颔首，旋即双手合十，面向季牧等人。 “既如此，三位施主，请随小僧进来吧。” 不多时，义灵带着季牧等人来到了一间并不起眼的居室。 相比于其它殿堂的恢宏，这里就像是一间放置杂物的草舍一般，异常简陋。 义灵在门外驻足，上前敲了三下，请示道： “师父。” 屋门缓缓洞开。 蝶儿探头望去，发现其内有老僧正面向佛祖，低声诵经。 “施主们请进。” 季牧与玉依香对视一眼，一同拉着蝶儿迈进了这间不起眼的方丈室，义灵随后进入，侍立一旁。 进门后，二人同时向老僧躬身施礼。 “见过戒贤上人。” 蝶儿左看看右看看，最后也学着他们的动作有模有样的跟着行了一礼。 琴棋书画僧剑兵，南洲七圣之中，僧圣一直占据了很重要的一个席位，历代都不曾断绝。 这一代的戒贤，更是集大乘佛教理论之大成者，德高望重。 无论是从身份还是境界，季牧与玉依香都应当有此一礼。 听到身后的声音，戒贤上人缓缓转身，率先看向季牧，露出了一个慈祥的笑容。 但他第一句话就语不惊人死不休，直接让季牧愣在了原地。 “老衲原与你父亲有个约定，但因为外力干扰，不曾完成。” “此事一直是老衲心中的一道坎。” “这回施主亲至，自当好好补偿，了却此间因果。” “施主父亲，应是留给施主一个棋罐。” “此物有三百六十一子，对应天上人间三百六十一楼阁亭台、殿堂庙宇。” “其中，老衲那烂陀寺，可占其一。” 季牧过了许久才在玉依香拉扯衣袖的动作中回神，但仍旧是嗓音干涩道： “上人的意思…” “是想让我以旃檀世界…炼化那烂陀寺？！” 戒贤上人微微颔首。 季牧咽了咽口水，“可是炼化后，那烂陀寺化为棋罐中的一颗棋子，将被永远收归于棋罐之中，消失于西域…” “这…也是您能接受的吗？” 季牧虽然说的很是婉转，但表达的意思已经很清晰了。 一旦他将那烂陀寺炼化，就代表着佛门第一宗就此在江湖上消失，其内僧众以及传承，都将归于他一人之有！ 这般厚礼…就算让他接…他都有点不敢接了。 太过沉重！ 戒贤上人闻言一笑，摇头解释道： “非是炼化，而是融合。” “你以棋罐落子于西域，将那烂陀融归一处。” “它依旧存在于此。” “不仅可以让旃檀世界更进一步，完善修复，更是在施主需要之际，它可以出现在任何地方，相助于你。” “一如你父亲所期望的图景…” 季牧只觉得自己有些口干舌燥。 虽然已经有所预感，但他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我父亲…他期望的是？” “有朝一日，在须弥山巅，再现人间盛景。” 季牧脑海“轰”地一声，短暂失去了任何思绪。 戒贤上人的话语很好理解。 那就是季言风对季牧的期望，赫然是将整个人间，搬到天宫居所，重新打上山巅。 这是他作为棋圣，下的最后一盘山海大棋！ 三百六十一子。 于山巅…再现红尘人间！ 第408章 人间为底，山海为基 从方丈室出来后，季牧神情依旧恍惚。 玉依香看着他，笑问道：“如何？” 一旁的义灵替季牧回答道：“他没有拒绝的理由。” 季牧长吐了一口气：“确实如此。” 无论是随地召唤这样一座顶尖宗门，还是旃檀世界的成长修复，都是季牧根本不可能拒绝的事情。 但与之相对，他要真正背负起这些“棋子”的气运！ 无论是明月山庄珍藏的对家的忆念，还是月明楼取之不尽的剑南春，亦或是斩仙台被打落成罪仙的星族将士，甚至是即将要多出来的那烂陀寺…… 三百六十一子。 每多融汇一处，都代表着季牧要多背负一份责任与信念，承载着它们前行。 这个棋子或是家，或是宗门，或是一方地域，或是与季牧牵连的无尽众生…… 它们可以无怨无悔的成为季牧的助力。 但同样的，被寄希望于一身季牧也必然要将它们带上峰顶，回报它们一揽众山小的盛景！ 若说人间各大宗门地域、山川盛景都算作棋子。 那么整个旃檀世界。 就是一个新的以人间为底、山海为基，重新缔结、为季牧量身打造的——山海盘！ 这才是棋圣的真正传承！ 季言风早在季牧初踏江湖之际，便交付了自己的一切。 只不过等到他来到那烂陀，才由老僧彻底揭晓。 虽然现在旃檀世界还不够完善，像是一棵树种，但它未来能够成长的高度，将远胜于季言风持有的山海盘，终会长成为一棵能够遮天蔽日的大树！ 父亲或许不擅言语。 但他总会将最珍贵的一切都留给子女，再笑看他们乘风前行。 季牧有些颤抖的拿出了棋罐，注视着它良久，久久无言，唯有眼中泪痕隐现。 自己…能背的起么？ 知晓了父亲对他的期待后，季牧不禁自问。 但仅是一瞬，他的眸光便再度坚定。 不，一定要背！ 就算扛不动… 跪着！爬着！ 他也要把旃檀世界带到须弥山顶！ 无论是为了父亲，还是为了自己。 亦或是为了未来旃檀世界内千千万万的众生。 季牧都不允许退缩！ 他身为天罡帝星，同时还是季家长子。 身份与血脉。 让季牧生来就注定会成为天塌下来第一个顶上去的“高个子”。 没有苟延残喘、猥琐求存的理由。 就算他不顶、想躲起来，塌下来的天也会第一个找到他，将他毁灭。 因为他是星族之主！ 因为他是棋圣之子！ 因为他是书圣门徒！ 因为他是旃檀世界的主人！ 无论如何躲避，纵使百般不愿，季牧也早已置身局中。 一如玉皇以万载岁月落子，邀山海众生一战。 季牧——就是位居天元位置的第一颗！ 当躲避没有任何意义，不妨迎面而上，直撞出一片天地！ 季牧手握旃檀世界，眼神越发明亮。 似是感受的他的思绪，旃檀世界猛然大放金光！ 罐身上，无尽铭文流转，一如曜日的光辉，璀璨夺目，威严万千。 但季牧仅在其中，感知到了一股温暖的、像是“家”的气息。 又像是父亲轻拍肩头，正笑着告诉他： “跑起来！” “跑的越远越好！” “越过山谷，越过河岸，越过人间！” “去站在那…世界之巅！” 季牧陡然握紧手中旃檀世界，然后突然笑了。 一个宗门气运而已，这才哪到哪？ 刚刚开始罢了。 旃檀世界的棋子，算上即将融合的那烂陀寺，也才堪堪聚集四颗。 终有一日。 他要将三百六十一颗全部聚齐，带至那世界之巅！ 与人斗法。 别人还局限于神通咒术。 唯独自己，一出手就是一方人间…… 到那时，又该是何等景象？ 想到这，季牧便不自禁心潮澎湃。 身旁，玉依香瞧着他明亮的眼睛，又低头看了一眼他手中的棋罐，温婉一笑。 “长风，等我接手七音宗，也算做一子吧。” 季牧回望，用力的点了点头。 “好！” 随即他看向义灵，手持棋罐问道：“就在此地吗？何时能开始？” 义灵微微一笑：“现在。” 第409章 旃檀棋罐，落子佛宗 那烂陀寺占地极广。 殿宇巍峨，古木参天，曲径通幽。 身为南洲为数不多具备圣人坐镇的一方宗门，院内亦是强者如云。 伽蓝护法阵以山门为界，将整座寺院都涵盖其中。 无尽金光层层叠叠，漫天经文流转其中，散发着一种宏大的气息。 此刻，就在这护法大阵的中心。 一身白袍的季牧盘膝位于其上，双手叠放丹田，旃檀世界散发微光，置于掌心。 戒贤上人盘坐在季牧对面，双手合十，口中低声诵念经文。 他周身散发着金色的光晕，圣级威能不显，却有浑厚纯净的灵力源源不断自他身上溢出，然后注入季牧体内。 那烂陀寺不似明月山庄与残败的斩仙台，是一个势在顶峰且具备诸多大德高僧的超级大宗。 它没有任何残缺，完整无比。 以季牧如今的境界。 就算有旃檀世界的奇异，再加上圣阶神魂，想要融合那烂陀寺也并非易事。 所以戒贤上人亲自出手，将自身境界短暂过渡给季牧，让他能够顺利融合。 一般修士是无法承受这样的灌注的。 但因为季牧神魂已至圣阶，并且早就经受过灵梦蝶的摧残，拓宽了承载的界限。 再加上星核的特殊。 季牧接受戒贤上人的境界竟是没有丝毫迟滞与承受不住之感，反而如鱼得水，一股巅峰的圣境威压自他身上隐隐散发。 感受到这股气息，那烂陀寺的伽蓝护法阵自行激发，于深夜显化出一座金色的通天宝塔，辉映星空，引得方圆千里内无数生灵顶礼膜拜。 饶是以戒贤上人的见识，此际也不自禁惊叹道： “小施主底蕴之雄浑，老衲此生仅见。” “原本还想若是承受不住就借助阵法一试。” “现在看来，倒是老衲杞人忧天了。” 玉依香也是眸现异彩。 之前沉睡她并不清楚季牧身上发生的诸多事情，后面虽然苏醒后在路上被季牧告知，但到底还是没有此刻亲眼相见来的更让人心生喜悦。 好嘛！ 原来之前把自己打成重伤的，不是那个神秘强者的手笔，而是长风真的有这么强了。 天灵圆满，圣阶神魂。 竟是比自己还高出一线！ 玉依香丝毫没有因为曾被季牧打伤而恼火，反而衷心为他喜悦。 这样看，或许她入圣的时间可以稍微再推一推？看书喇 说不定…还能等他一起。 当灵力境界承载到一定程度，季牧周身散发着圣阶的气息，灵台一片空明。 这时，他眼中的旃檀世界也发生了变化。 恍惚间，他好像看到了一个巨大无比、能够笼罩天地的棋盘。 棋盘上，每一道十字交错之处，几乎都存在着一片混沌。 其内看不真切，像是尚未解封。 而在整个棋盘之上，只有三个位置落下了棋子。 凑近一看。 却正是月明楼、明月山庄、斩仙台三座庭院建筑。 季牧觉得此刻的自己一念之间，就可以将它们摆放在棋盘的任何位置。 他眼中有所明悟。 每一道十字交错，或许都是一座地标，能够承载棋子的降落。 其中，季牧发现其中一处地标…赫然就是海州！ 这岂不是说…在自己成为圣人后，再聚齐所有棋子，他就可以隔空将数百个势力投送到战场？！ 打什么仗能输？ 只不过想法虽然很美好，但压根不是季牧现在能够做到的事情。 他现在甚至连境界都是借的。 收摄心神，季牧将目光从旃檀世界上移开，落在对面的戒贤上人身上。 戒贤上人看向他，微微颔首。 季牧得到授意，伸手一推，旃檀世界便被他甩在了虚空之中。 与此同时，那烂陀寺内有上千位僧众就地盘膝坐下，口中颂念经文。 一圈圈金色的光芒自他们身上挥发，倒灌进棋罐之中。 旃檀世界迎风而涨，虚影无限拔高，棋盘一点点演化成了山海的虚影。 不一会儿，那烂陀寺在旃檀世界的虚影面前就变得无比之小。 小的…就好像是一颗棋子。 就在此时，季牧突然伸手一握棋罐，口中喝道： “收！” 刹那间，旃檀世界绽放出夺目的神光，将黑夜映照成白昼。 群星都失去了它们的身影，消融于光芒之中。 而在这神光之内。 膨胀无数倍的旃檀世界以极快的速度陡然缩小，最后连带着被它涵盖其中的那烂陀寺，一同落在了季牧手中。 神光骤然内敛。 旃檀世界又变回了原本的模样，平平无奇，与普通的棋罐别无二致。 季牧双眸浮现银芒，向棋罐内部看去。 一颗晶莹剔透的白子。 静静的落在了棋盘上一道十字交错之处，与其余三颗遥相呼应。 “成功了…” 第410章 王器反哺，厚积薄发 季牧长出了一口气，身上的圣级气息渐渐消散。 一直维持圣级境界，无论是对季牧还是戒贤上人来说，都是一种莫大的消耗。 “阿弥陀佛。” “如此，小施主得我佛门助力，老衲也了却一番心事。” 听到戒贤上人的话语，季牧刚想起身应谢。 但就在这时，一股精纯无比的灵气自棋罐中骤然喷涌，灌注于他的体内。 这是旃檀世界对季牧落子的反馈！ 拥有圣级坐镇的宗门，无一不是具备大气运者。 而旃檀世界现在所做的，就是将这股雄浑的宗门气运叠加在季牧身上，将二者凝炼融合。 气运增长的机缘，要远比修行境界的提升更难以寻得，这会对季牧带来极大裨益！ 并且此行不会对那烂陀寺造成影响。 因为此次旃檀世界融合地势，那烂陀寺的气运与季牧彻底绑在了一起。 有关季牧的任何增长，都会反哺他们，让那烂陀寺的气运变得更盛。 甚至于，因为季牧帝星下凡的身份，那烂陀寺因为这次融合，平白多出了一缕神运！ 个中利害，想必只有未来才能尽数看清。 此刻，因为气运叠加，季牧浑身被一股白气笼罩，丹田盈满。 体内的星核也弥漫着一股精纯的灵气，飘荡在星核上空，化为一望无际的云海。 这些灵气之云凝实到一定程度，又化为雨点从星核上空落下。 它们汇聚一处，最终在星核大地上化作一片片充满氤氲之息的灵池。 至此，这个常年一片死寂的星辰，终于出现了一抹生机。 恍惚间，坐落于星核大地之上的神魂微微抬手，像是欲起笔题字。 季牧这一刻无比清楚。 只要他想，就能在这卡了他境界许久的星核大地上刻下属于自己的立言字迹，并且还不止一笔。 这段时间的积累，让季牧少说也能连提三字，说不定还可以直接借此迈入中境。看书溂 但季牧将神魂本能抬起的手又压了下来，按耐住没有去提笔。 立言境，是修行之路上的一个极为重要的分水岭。 它位于半山腰的位置。 从这个境界往下，是潜龙入虚等底层小修士，但再往上一步，就是明心见性的大能明道！ 立言一境修炼的好坏，将直接决定了一位修士未来的成就。 提字时的信念。 字迹本身能与天道沟通的程度。 是否行云流水，毫无迟滞… 一切种种，都将成为未来铸成明道境的基石。 字迹越散，彼此没有联结，修士越弱，未来成就越低。 字迹越连贯，修士越强，未来走的就更远。 立言境的修炼方式，大体说来有两种。 第一种是按部就班的修炼。 每积累到一定程度，便在立言碑石上题下一字，晋升一小境，直至七字圆满。 这是比较稳妥的方式。 但未来的成就也会局限在一定的范围内。 若无机缘巧合，极难晋升。 第二种是积累爆发式修炼。 到达这个境界的修士，积累到一定程度，先不题字，而是把境界修为再度夯实凝炼。 等到完全无法压制修为突破的时候，再去题笔。 这个时候，厚积薄发下的立言境修行者题字将不止局限于一字，而是两字或三字不等，连贯落笔。 看似达到的境界与第一种修炼方式相等，但第二种修炼方式将极大程度上提高立言七字最后彼此之间的联结与流畅程度。 这是无数前贤披荆斩棘，一步步亲试而来的结果。 字迹彼此之间越是流畅，运转灵力与道法便越是通顺，从而更与天道相合，沟通山海万道便越是容易。 同时，在悟道明道之时第二者也会更加顺利，与人斗法之时，战力自然也会有所加成。 大多数散修修行者。 他们缺乏资源以及各种修炼条件，都会选择第一种修炼方式。 能升一境是一境。 毕竟，自身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身死道消，哪里还具备厚积薄发的条件。 而隐世家族以及各大宗门门派之流出来的天才，则毫不犹豫的都会选择后者。 季牧自然也是一样。 不过有所不同的是。 一般天才弟子修炼。 再怎么积累，最后也只是到能够连题两三字的时候便无法压制住境界。 受天赋之限，那时他们再不突破就会撑爆灵台，搞不好立言碑石都会开裂。 到那时。 别说提字了，自身都将成为一个废人。 第411章 佛宗圣地，莲池观想(一) 少有天赋异禀者。 积累到极限，能够同时提下四字。 这些天骄分两次便可走完立言全境，堪称人中龙凤。 未来若不陨落，必是一方巨擘。 他们中绝大多数，都是顶尖宗门的核心弟子。 能连题五到六字的，基本都是未来的圣人种子。 一鼓作气连题七字直接从准立言迈入立言圆满的，历史上，还从未出现。 但季牧与所有人都不太一样。 若说正常修士的灵台是一方清池，那季牧的灵台就是横贯四大部洲的须弥之海，根本不用担心被撑满。 他人体内是一块凝聚的立言碑石，季牧的体内是一颗自九天而落的星辰，替代碑石。 再怎么积累，也不可能让它开裂。 也就是说，季牧承载灵力的阈值要比其他人高出太多太多，连拥有成圣资质的天才都远远不及。 拥有这般条件的他，怎么可能甘心在此刻就提笔刻字？ 连题三字算什么？ 不一鼓作气积累到七字，如何配得上这一身逆天的天赋？！ 不多时，旃檀世界不再吞吐洪光，再度沉寂。 季牧也因此缓缓睁开了眼睛，开合之际，有璀璨神光自他双眸间一闪而逝。 在季牧融汇气运之际，戒贤上人一直在他身旁为其护法，不曾离去。 此刻，对上季牧眼中的威光，戒贤浑身一震，圣阶领域竟是下意识自主展开，似是欲与那一眼分庭抗礼。 但只是瞬息间，戒贤上人便收回了领域。 他深深地看了季牧一眼，赞叹道： “施主年纪轻轻，便已初显天罡帝威，心中锦绣，指日可见。” 季牧起身，郑重的向戒贤上人行了一礼。 “小子多谢大师和那烂陀寺此次相助，定当不负期望。“ 戒贤上人摇了摇头。 “未来如何，哪怕是佛祖，也不敢说完全看清。” “不必有太大压力，照着你心中所向，前行便好。” 季牧再度一拜，“小子受教。” 戒贤上人缓缓起身，准备回往自己的方丈室。 融合之后，季牧便将那烂陀寺再度安放在了原地，纹丝未动，也丝毫没有强行用棋罐携带这一方宗门走天下的想法。 这是对圣人以及佛门第一宗的尊敬。 刚刚抬步，戒贤便似想起了什么，回头望向季牧： “老衲听小徒所言，施主此行之后，是要前去镇海关？” 季牧郑重点头，“正是。” “善哉善哉。” “那烂陀寺离海域甚远，此次须弥海之乱虽然听闻，但还是鞭长莫及。” “不过既然施主之后要去参战，西域亦可出一份力。” “御敌以外的同时，也不枉中原诸多友人对那烂陀寺的照顾。” 季牧闻言，不由大喜过望。 旃檀世界融合那烂陀寺之后，季牧是可以在抵达镇海关之后，直接用棋罐召唤出一整个那烂陀寺的。 原本他人轻言微，虽然有父亲一重关系在内，但也不好把人家一整个寺门直接拉到战场。 他还是知道自身的斤两的。 但此刻，戒贤上人亲自开口，却是正中季牧下怀。 这几乎等于明晃晃告诉季牧：“放开手去干，佛祖就是你的后盾！” 突然而至的惊喜令季牧差点没忍住双手合十，来上一句“阿弥陀佛”。 但好歹是忍耐住了。 交代完毕之后，戒贤上人目光看着义灵，吩咐道： “义灵，你带三位施主前往莲池。” “单纯气运增长，可不够题刻七字。” 义灵微微欠身合十。 “是，师父。” … 大约一柱香的功夫。 季牧、玉依香、蝶儿在义灵的带领下，穿过幽幽小径，最终来到了莲池所在。 到达之后，季牧扫过一眼，目露疑惑。 面前所见，哪有什么莲池。 只有一座以石头打磨而成的莲台，伫立在小径最深处，看起来残破不堪，其上甚至还生长着苔藓。 石台高约丈许，可容纳数人同时盘坐。 蝶儿蹦蹦跳跳的绕着莲花石台转了一圈，替季牧向义灵问出了他心中的疑惑。 “义灵哥哥，莲池在哪儿啊？” 义灵微微一笑，“你坐上去看看。” 蝶儿眨巴了几下眼睛，旋即纵身一跃，化为彩蝶翩翩飞到了石台之上，然后又再度化为人形坐下。 “是这个样子吗？” “闭上眼睛，然后跟着我颂念。” “哦哦，好哒！” 见蝶儿乖巧的闭上了眼睛，义灵嘴角不自禁露出笑意。 旋即他微微正色，合十颂念道： “阿弥陀佛。” “欲观彼佛者，当起想念，于七宝地上作莲华想。” “池中莲华，大如车轮。” “青色青光，黄色黄光，赤色赤光，白色白光，微妙香洁……” 第412章 佛宗圣地，莲池观想(二) 别看蝶儿平日里嘻嘻闹闹，游乐人间。 但当她对一件事情真的感到好奇时，那么她就变得无比认真。 义灵口中诵念的经文，她一字不差的都跟着念了下来。 伴随义灵最后一个字音落下，蝶儿跟随念完后，突然间就不动了。 好似陷入了佛门“禅定”的状态。 季牧与玉依香对视一眼，互相牵手走上了石台，盘膝端坐。 义灵见状摇头，看着季牧说道： “应该不需要小僧再念一遍了吧？” 季牧摇了摇头。 拥有过目不忘记忆的他，自然不需义灵再复述第二次。 缓缓闭目，季牧依寻着记忆，完整的将义灵方才所念的口诀颂念了一遍，玉依香开口跟随。 不多时，口诀便已至尾声。 季牧与玉依香上一刻还只觉得没什么变化，但下一刻，二人耳边便不约而同的出现了水流潺潺之声。 伴随着水流声，还有一股清香沁入鼻中，令人浑身舒畅。 二人同时睁开了眼睛，看清了眼前的景色，然后皆是不由自主陷入了呆滞。 虽说是莲池，但他们现在所见的，分明是一整片莲花之海！ 有如琉璃剔透，也有如黄金般璀璨，各色异宝，千瓣生莲，一同散发着各种琳琅夺目的光芒，将池水映照的七彩斑斓，熠熠生辉。 此刻，季牧与玉依香分别端坐在一朵莲花之上。 季牧座下的莲花像是生长在万载冰山深处的雪莲，一片洁白无瑕。 玉依香玉膝下则是一朵鲜艳的红莲，像是在燃烧般盛开，明艳动人。 雪莲与红莲共同飘荡在池水之上，尚未入水，莲池上空飘荡的磅礴灵气便已疯狂向二者倒灌而来。 哪怕出身顶级宗门，玉依香此际也不禁感慨比方秘境的玄妙。 “这就是莲池圣境么，果然名不虚传。” 季牧观望四周，颇有些不可思议的应道： “这到底是传送还是幻境...我们...还在那方石台上么？” 玉依香沉思一瞬，摇了摇头。 “我也不甚了解，只知此地绝非幻境，不然又如何让我们淬体修炼？” 就在这时，一道“咕噜咕噜”的声音打断了二人的交谈。 季牧回头，只见一道娇小的身影从池面上飘了过来。 蝶儿一对小短腿在水中“哒哒哒哒”地拍击推进，同时小脑袋半埋在水中，吞吐着无尽水泡，玩的不亦乐乎。 看见他们进来，蝶儿还扬了扬手，开心道： “泥…咕噜…们…咕噜…下来…咕噜咕噜…啊！” 季牧与玉依香与季牧对视一眼，嘴角各自露出一抹笑意，旋即各自跃入池水之中。 座下莲花缓缓闭合，沉入池水深处。 肌肤一入池，清凉的感觉便沁入肺腑。 水流潺潺滑过，一切尘垢都被冲刷殆尽，说不出的身心舒畅。 季牧只感觉一路走来的疲惫与风尘在这一刻都得到了缓解与停息。 从内到外，只剩下了宁静与清凉。 他的一切外伤都在入池的一瞬间愈合，内伤也在缓慢修复，体内诸多杂质也都得到了净化。 这让他整个人浑身一轻，如堕云雾。 虽在池中，却是有飞升飘起之感。 内观星核。 原本沉寂下来的灵湖再度沸腾。 受到莲池气息的沾染，一朵朵七彩色如琉璃般的莲花肆意生长盛放，那是星核中的灵力凝成实质后的结晶。 “呼啦！看招！” 一声吆喝声打断了季牧的内视。 他定睛一看。 缘是一旁的玉依香与蝶儿已经开始打起了水仗，手臂翻舞之间，水花四溅。 蝶儿小小的身躯却是威猛无比，手臂被她轮成了一个圆，把玉依香逼得节节败退。 季牧见状摇头一笑。 但随之而来的，便是一捧泼在他脸上的清水。 甩了甩脑袋，季牧看向二人。 发现她们咯咯笑着，一边跑一边在向他招手。 季牧眼中露出一抹战意，冷冷一笑，撸起袖子就扑了上去。 “好啊！” “你们两人一起联起手来欺负我是吧？” “看招！” 很快，三人就在莲池圣境扭打在了一起。 一时间，浪花翻腾。 无尽霞光映现，随着他们的欢声笑语流连辗转。 不知道过了多久，打完水仗的三人似是终于想起来了正事。 玉依香泡在池中闭目调息，竭尽全力汲取莲池内浓郁到极致的灵气，为未来破境入圣做准备。 蝶儿蜷缩在一朵彩莲之上，沉沉睡去。 唯独清醒的季牧静静的看着她们，久久不愿回神。 【这一切，不是梦】 第413章 太行山脉，花海赴约(一) 【修行之路多坎坷，大道相争，残酷无比。】 【人生若是能一直维持这一幕，也不失为一件乐事。】 感慨了一番，但不多时，季牧又摇了摇头，自嘲似的笑了笑。 【差点沉醉到这温柔乡里…】 【山巅回望可以，半途享乐…可不是一件好事啊！】 随即，季牧止住发散的思绪，缓缓闭上了眼睛。 什么也不想，彻底陶醉在莲池的清凉之中。 向后一倒，自有水流将他托起，飘荡在池面，悠游荡漾。 不需要刻意汲取，无尽灵气便如同奔流入海般，疯狂地向他体内灌注。 不多时，季牧竟是也如同蝶儿一样，失去了意识。 睡着了。 … “大哥哥？” “奇怪大哥哥？” “别睡啦！要起来种花啦！” 季牧猛然睁开了眼睛，弹坐起来。 惊异观望了一下前方。 季牧发现自己正处于一座山峰上，看起来还有些熟悉，像是曾经来过。 座下坚硬冰凉，毫无水流的柔软清凉之感。 往下一看，却是一块巨大的奇石。 此情此景让季牧有些发愣。 什么情况？！ 自己不是在莲池圣境泡澡吗？ 怎么突然跑到这里来了？！ 而且这个地方… 季牧搜寻了一下记忆，最后终于想起来了这里是哪。 某一次，他在远游寻找渡劫之地的时候，曾乘坐飞舟在太行山脉停留。 他在那里似乎散步走到了一个类似于秘境的地方，介乎真实与虚幻。 现在想来，此地的玄妙程度应该也不弱于莲池圣地。 季牧在那里得到了数量极为庞大的太行奇石，大大提升了他当时的修炼速度。 当然最重要的，是他还在那里遇见了一个奇异的小女孩。 甚至与她立下约定。 要在一年后，相约种花。 这里。 是太行山脉。 季牧完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自己之前在那烂陀寺。 而太行山离此地有近数千里之隔，奇远无比。 乘坐飞舟赶路，都得花费数日时间。 季牧想不通自己是怎么在睡上一觉的功夫就跑到这里的。 若说是梦的话。 那自己此刻未免太过清醒了。 就在这时，一声熟悉的呼唤打断了他的思绪。 “奇怪的大哥哥，又在这里发呆。” “快走啦！” “一会儿太阳都要下山了。” “黑黑的可吓人了，不好种花了哩。” 季牧循声望去，最后在自己身后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这是一个背着花篓、与蝶儿差不多大小的小女孩，手上还拿着一个小铲子，正扑闪着大眼睛注视季牧。 季牧恍惚了一下，轻声念道： “安糯儿？” “怎么啦？才一年不见，大哥哥就不认识糯儿啦？” “一年…” 季牧微微按揉了一下脑袋。 他依稀记得，自己上一次离开太行山到现在，间隔的时间应该未满一年。 但看安糯儿此刻的神色，季牧又不知道自己的记忆是否正确了。 但下一瞬，他突然想到了一个可能。 难道是这里的时间流速…或许与外界不同？ 天地间的玄妙数不胜数。 在来到这之前，季牧就身处于莲池圣境，那里一样让他无法理解并为之惊叹。 此地，或许也是一个类似的场所？ 电光火石间，季牧脑海蹦出了许多想法。 但很快，他便收敛了思绪，缓缓起身，看向安糯儿，笑着说道： “怎么会忘记。” “我们走吧，糯儿。” “不是说好了，要一起种满山遍野的花海吗？” 安糯儿愣愣的看着季牧，露出了一个灿烂无比的笑容。 “嗯！” … “就这里吗？” “嗯嗯！” “好，我来铲土。” 走了一阵，选定好位置后，季牧撸起袖子，准备开挖。 就在这时，他突然想起来了一件事情… 安糯儿也在此际问道： “对了大哥哥，你的铲子呢？” “铲子…” 季牧想起来，在上次离别之际，安糯儿曾赠送给他一个挖土的铲子。 那把铲子看起来平平无奇。 却是能轻易敲开太行奇石，让其内蕴藏的能量流溢… 只不过到后来，季牧就很少将它拿出来了。 毕竟，后面的绝大部分时间。 他不是在梦里，就是在与人对战。 梦里也就算了。 试想，与人斗法之际，突然掏出个铲子算怎么回事？ 所以之后那把铲子便一直封存在旃檀世界中唯一的藏宝阁——月明楼中。 此刻，经由安糯儿提醒，季牧终是又想起了自己那把铲子。 他伸手往腰间摸了一下，但旋即就是一愣。 再度探寻一番，季牧发现。 自己一直随身携带的棋罐…不见了！ 第414章 太行山脉，花海赴约(二) 除了剑与酒壶之外，棋罐可以说是季牧最重要的一件法宝。 虽是法宝，却又不止局限于法宝。 那里面还寄托了他对家的思念。 因此季牧从未让旃檀世界离开自己触手可及的位置。 但现在，季牧摸遍全身，却都没有寻到装载棋罐的空间器物。 这个发现让季牧眉头微微皱起，思考为何会如此。 能够让这种情况发生的可能性不多。 第一种是观想莲池的时候仅是神魂进入，旃檀世界实际上仍在石台。 但这样的话，季牧之前汲取的一切灵气都成了空谈。 并且池水淬体的感觉很是真实，提升也很明显，星核之内的莲花如今依旧在盛开，所以也不太可能。 所以第二种情况更符合季牧的猜测。 那就是自己如今正置身梦境，除了自身之外，无一物相伴在侧。 正想着的时候。 季牧脑海中闪过秋水剑、青神葫，玉簪夏花等几件法宝。 他突然想起来自己方才也没有摸到它们的身影，于是便愈发确定这里是梦。 但就在这时，眼前突然几道流光闪过，刺目的光芒让季牧忍不住以手遮掩。 待放下手时，眼前的一幕让季牧再度一愣。 只见身前不远处，一块平整山石上。 他方才脑海中闪过的几件器物，此刻全都摆放在石面上。 秋水剑、青神葫、玉簪。 一个不漏！ 季牧拿起剑，屈指轻弹剑身，铮鸣作响。 指尖微微传来的痛感让他开始怀疑自己方才的论断是否正确。 这里…真的是梦吗？ 还有，为什么自己心念一动，这些法宝就出现在自己面前了？ 是谁在监视自己的意识？ 就在这时，看到季牧把玩飞剑的安糯儿在一旁疑惑开口道： “大哥哥。” “你这个是剑，不是铲子啊？” “你是不是拿错了？” 季牧转头，眼眸微有些深沉凝视着安糯儿许久，直把对方看的有些发毛。 “怎…怎么啦大哥哥？” “为什么一直看着糯儿？” 季牧缓缓吐了口气，摇了摇头。 “没什么，可能是我想多了。” 话音刚落，季牧放下秋水，将右手缓缓前伸，口中轻声低语道： “太行奇铲。” 一道流光闪过，一个黝黑的铲子刹那间落在了他的手上。 季牧凝视铲子良久，默然不语。 安糯儿看到铲子出现，在边上高举双手欢呼道： “就是这个！” “好耶，现在可以种花啦！” 季牧回过神，无奈一笑，摸了摸她的脑袋，旋即便蹲下身开始铲土。 虽说是做着与上次一样的事，但季牧这次还是发现了一些不同之处。 伴随着他每一铲落下，整座山峰都会传来一股细微的震动，像是山石化作了波浪一样，层层叠叠，震荡不休。 若非季牧神魂已臻化境，对万事万物乃至草木风吹等细微到极致的地方都能感受入微，也根本察觉不到。 并且季牧还发现，自己每一铲之后，后面下铲的重量都在加剧。 以他如今的修为，三四铲之后竟是要全力以赴，甚至还要动用神魂之力。 到最后，他的额间已经渗出了满满的汗水，滴落在土地上，看起来吃力不已。 刚苏醒之际，季牧曾以神魂查探过此方秘境，甚至一直触碰到了这里的边界，被弹了回来。 但此刻，伴随季牧手中每一铲的落下。 他能感受到，这里的边界正在以成倍的速度扩张！ 这个反馈让季牧觉得自己不是在挖坑，而是在拓宽世界的边界！ 他不由得低头，又看向一眼手上的铲子。 这倒底是什么级别的法宝？！ 当季牧挖了一会儿，即将精疲力竭之前，一个圆型的小坑终是出现在了二人身前。 安糯儿见状拍着小手，雀跃不已道： “够啦够啦大哥哥，再挖就有点深了，这样刚好种花！” 季牧点了点头，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放下铲子后，他一股脑瘫坐在了地上，长长出了口气。 稍微缓了一会之后，他在不经意间将神识释放而出，欲要探寻新的边界。 此刻的秘境，照比之前，已经膨胀了一倍都不止，极为辽阔。 以季牧的神魂强度，竟是也几乎望不到边际。 事实上，不用安糯儿提醒。 目前这个坑的深度也就是季牧如今的极限了，再让他挖他也挖不动了。 联想到安糯儿之前的话语，季牧心下一凛。 【她知道我的极限在哪儿？】 【是巧合么？】 正如此想着，季牧收回的神识扫过了一片被迷雾包裹的地方… 第415章 太行山脉，花海赴约(三) 望着那片迷雾，季牧内心突然生出一股强烈的渴望，想要一睹其内景象。 他将原本发散神魂之力收束为一股，竭尽全力的向那迷雾蔓延而去。 一寸，两寸，三寸… 不知道过了多久。 季牧神魂终于突破了迷雾的屏障，看到了雾中之物的一角。 只一眼，努力了许久的季牧便彻底呆愣在了原地，不敢相信自己眼前所见。 虽然他的神识已经进入极深，但能够看到的地方仍旧很少，少到只能窥见雾中之物的一截小角。 但就是这一截小角，却让季牧脑海嗡鸣作响。 那青瓦的形态与檐墙，季牧永远不可能认错。 那是月明楼的阁顶。 这一瞬间，季牧脑海中存在的诸多破碎的镜面此刻终于补上了最后一块，组合到了一起。 他终于知晓了自己为什么摸不到棋罐却能召唤其中之物。 因为这里，就是旃檀世界！ 在季牧愣神的功夫。 安糯儿已经将花种种好，拿着她自己的小铲子开始重新填土。 伴随着她每一铲下去的动作。 季牧能感受到，四周的一整片空间都在震荡。 震荡的幅度比他自己挖的时候强烈了太多太多。 若说之前的震荡幅度需要季牧以圣阶神魂仔细探查才能发现。 那么现在，哪怕是一位凡人站在这里，也能感受到山峰与虚空的摇晃。 并且季牧发现，安糯儿每一铲的填补，都让四周的灵气一点点变得浓郁。 他暂时想象不到二者间的联系。 但季牧本能的觉得安糯儿的存在对这片空间、也就是旃檀世界无比重要。 季牧之前的挖掘为这片空间扩充了边界，而安糯儿此刻的填补就是将这里在原有的基础上升华进化。 虽是种花，却在不知不觉间，重新祭炼了一遍空间。 但仔细观察之下，季牧发现。 安糯儿似乎并不知晓她自身的行为对此地带来了多大的影响。 在她眼中，好像就真的只是与季牧种下了一颗花种而已。 季牧看着安糯儿，目露奇异，脑海中不断思索着她的身份。 在他看来。 安糯儿的存在，十有八九是旃檀世界的真正器灵。 只不过中间应该是出了什么问题，让她失去了对旃檀世界的掌控，甚至有可能完全忘记了它的存在。 只不过季牧也不敢确信。 毕竟无论是旃檀世界还是安糯儿，自身的玄妙程度都是以季牧现在的见识无法解析的。 在将那烂陀寺收归内景后，旃檀世界便由下品王器晋升到了中品。 发生一些玄妙之事，甚至不经意间连接到某些存在，都是极可能发生的事。 季牧对此地的探索，甚至没有百分之一。 但这一次的遭遇让他暗自下定了决心。 之后，一定要好好探索一下这件父亲最后留给自己的奇物了。 不多时，看安糯儿差不多快种完花种、终于没那么忙碌了，季牧出声问道： “糯儿，你…在这里多久了？” “唔…糯儿也记不清了呢，好像一直都在这里。” “每年都来这里种花吗？” “是哒！” “为什么…要这么执着于种花呢？” 安糯儿揉了揉脑袋，目光像是有些茫然。 “糯儿…也不知道。” “只是感觉好像和一个人有过约定，要种出一片花海…” “后面那个人不见了，再也没来过这里，糯儿便一直种一直种…” “如果有一天糯儿真的把这里种满了，他是不是就会回来啦？”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好像…好久好久了……” 季牧沉默许久，摸了摸安糯儿的头。 虽然安糯儿说不出具体的时间，但他莫名有种预感。 安糯儿等待的那个时间… 应该会很长很长。 过了一会儿，季牧神魂突然感知到一股强烈的分割之感，让他脑海阵阵生疼，似是要把他剥离这里。 他心下一紧，连忙问道： “糯儿，你还记得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安糯儿摇了摇头。 “你知道旃檀世界吗？！” “旃…檀…世界？是…什么？” 此刻，季牧感觉撕扯自己的力量已经越来越强，自己逐渐失去抵抗的能力。 安糯儿的声音也随之越来越远，听不真切。 他突然感觉到一阵心悸与悲伤，眼角不受控制的流下泪水，却不知道这是为何。 情急之下，季牧匆忙吼道： “糯儿，等我！” “我还会回来的！” “很快！” “种满花海的承诺，我与你一同完成！” “等我…” 这回，还没有听到安糯儿的回应，季牧耳边便再度传来水声。 他猛然睁开了眼睛，眼角仍旧含泪，久久无法回神，仿佛依然置身梦中。 第416章 太行山脉，花海赴约(四) 莲池圣境。 盛开的雪莲之上，蝶儿与玉依香皆是一脸担忧的看着季牧。 此刻见他终于醒来，二女皆是大喜过望，旋即又急声问道： “长风，你怎么样？” “刚刚发生什么了？” 她们呼唤声令季牧缓缓回神。 他晃了晃略有些胀痛的脑袋，坐了起来。 环顾四周，熟悉的莲池景色再度映入眼帘。 季牧向二女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然后第一时间把手伸向了腰间。 装载着棋罐的小型空间器物此刻正挂在他的系带上，好似从未变更过位置。 季牧将旃檀世界拿了出来，放在手心凝望着，久久不语。 经过方才的探查。 季牧并未在棋罐的内景中看到安糯儿的身影，但他却看到了月明楼的阁顶。 那熟悉的青瓦与檐墙，与方才太行山所见一般无二。 并且季牧还察觉到。 旃檀世界内的灵气浓郁了数倍不止。 原本迷蒙的混沌地带也消除了一些，露出了一大片空旷地带，可以再度安置【棋子】的进入。 这时，季牧突然想起来了什么，看向蝶儿问道： “蝶儿，在百兽林的时候，你曾截取过我记忆中的安糯儿。” “当时还看到与她有关的其它画面吗？” 蝶儿认真思索了一瞬，回答道： “看不清太多的画面，但有一点感觉很是奇怪呢。” “是什么？”看书喇 蝶儿思忖着说道： “再往后看数十或者是上百年，她也从未变更过形象。” “一直都是背着花篓、拎着小铲子的小女孩的样子，像是永远不会长大一样。” “岁月无法在她身上留下痕迹么？”季牧皱了皱眉，翻阅脑海中的知识，也不曾找到过相近的案例。 季牧知道蝶儿与安糯儿不同。 自上次突破梦境与现实的屏障，吸收灵梦蝶本体的一切、完全成长后。 蝶儿其实是可以长成一个大姑娘的。 只不过她好像更钟意现在这样，所以化形后仍旧是现在这个小女孩的样子。 只要她想，她随时可以显化成任何模样。 但安糯儿不同。 她是完全无法成长。 就像时空被切片定格。 呈现在那里的，也只是其中的一段，不具备向后推演成长的能力。 看到季牧皱眉陷入苦思，蝶儿也搜索了一番自己的先天圣灵记忆传承。 但此事似乎涉及时空，擅长幻之领域的她搜索一会儿，便只能无奈摇头。 就在这时，一直在一旁安静听着的玉依香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有三种可能。” “第一种是有大能将她的时空静止，分离出时空长河之外。” “这个情景有些骇人听闻，至少人间四洲，无人能做到此事。” “但长风你的前身——天罡，说不定可以。” “第二种也是如你猜测的一样，她是旃檀世界的器灵。” “只是因为这件法器破损，并不完整，所以她才被困在内景某处，无法脱身。” “而第三种…” 玉依香话语一顿，季牧的目光转了过来。 沉默一瞬，玉依香轻叹似的说道： “这是最有可能的一种。” “那就是…” “她早就死在了过去。” … 从莲池出来后，季牧非但没有浑身气息大涨的喜悦，反而显得心事重重。 在那之后。 他不知查探过多少次旃檀世界内景，都不曾看到过那一截山峰。 好像他之前所见的一切，都只是南柯一梦。 但经历过灵梦蝶一事的季牧无比清楚。 就算真的是梦，也必然有其缘由和根源，并非空穴来风。 更何况，那梦还真实无比。 季牧更愿相信安糯儿此刻就在棋罐内景之中，就在那一片混沌之内，等着他前去赴约。 除了已经收归罐中的四颗棋子，占据了内景的一方地域。 剩下绝大多数地方，都无法窥见其内面貌。 季牧凝望着那片混沌，内心思忖。 会不会随着棋子的增添，自己会再度于某一天连接到那一方秘境，从而与安糯儿相见？ 梦醒从莲池出来后，季牧都不知到哪去寻找安糯儿。 就算去到太行山，他也不敢确信能再度找到那个地方。 那一次，更像是偶然。 因为事后当他拿着太行奇石去飞舟上问许剑清和一些船员的时候，发现太行山根本就不存在他遇到安糯儿的那个地方。 能否去到那里并不取决于季牧自身，更像是机缘巧合、水到渠成。 除了冥冥中的接引，他到任何地方去找寻，都必然会徒劳无功。 第417章 太行山脉，花海赴约(五) 此次旃檀世界的连接，也证实了季牧的猜测。 和玉依香论述之后，季牧更倾向于第一种可能和第二种可能的结合，唯独不愿相信第三者。 他宁愿相信安糯儿就是旃檀世界的器灵，但是被困在了一处时空静止的领域空间之中。 而旃檀世界，是唯一能够连接到那里的存在。 棋罐之所以不完整，就是因为安糯儿的状态不对。 因为器灵与法器之间的连接，季牧才能够在不同的地方，接连以梦境的方式遇见两次安糯儿。 虽然这个结论并未得到证实，但季牧已经坚信不疑。 因为死了，就什么也没有了… 任凭他日后道法通天、傲视山海，也救不回来一缕执念。 同时季牧也知晓。 一年之约并不真的就是指一年。 那处秘境的时空流速与外界完全不同。 可能是完全不动，又可能是跳跃式的。 也有可能自己在外面待上一段时间，那里就已经过去了沧海桑田。 只不过因为安糯儿自身特殊。 无论时间怎样流动，她自身都处于稳定定格的状态，因此才不会消亡，能够一直等待自己… 时空的玄妙，还不是季牧如今能够参悟。 有资格领会的，无疑都是圣人。 季牧不知道安糯儿等的那个人是不是自己，他不敢去想，只是告诉自己一定要全力以赴，不要让安糯儿等待太久。 虽然强迫自己相信安糯儿的存在，但他心里仍旧隐隐有一股不安。 他不希望等他拥有救出安糯儿的实力与底蕴之后。 救出来的，也仅是一缕执念… 但不论如何，增添棋子再度连接到那处秘境，都是去海州参战之后，季牧内心排在第一位的事情。 只有对那里了解越深，他才越有解救安糯儿的可能。 为此，季牧必须要再度回到那处秘境！ 能够想到的唯一方法，就是增添旃檀世界的棋子！ 若非此次吸纳了拥有圣人坐镇的那烂陀寺，季牧也不可能接收到旃檀世界的指引，再度见到安糯儿。 无论如何，他都要再度抵达那里！ 困锁一方山谷无数载，终日只靠一个执念存续… 单是想想，季牧便感受到了一股窒息般的绝望。 他甚至觉得。 那里其实早就被安糯儿种满了花种，只是花海…却从没有盛开过。 因为那个约定的人还没来。 自己遇见两次，也都仅是在梦中罢了。 纵使没有安糯儿的出现，季牧本身也是要收拢棋子的。 安糯儿只是更加促进了这一进程，让季牧对修复棋罐一事多出了一丝急切。 从季牧三人进入莲池后，义灵便一直没有离去，而是守候在外。 见他们出来，义灵微微颔首，旋即看向季牧丹田的位置，问道： “如何？” 在这个时候，季牧才反应过来关注自身的情况。 内视星核，季牧整个一愣。 只见星核上空，云雾飘渺，大地上，金色的湖泊随处可见，遍地生莲，再也不复曾经的荒凉。 “这…还是我的星核？” 季牧的神魂位于这幅景象的中央，喃喃自语。 而他自身，此刻也被四周诸多璀璨的光芒映照的更加夺目。 此刻季牧只要想，在星核大地上连题五字绝非难事，咬咬牙以丹药功法辅佐，甚至连第六字或许也能一并刻下。 此刻的他，浑身上下都充盈着一股强盛的气息，几近无法遮盖。 如今哪怕不借助外力，季牧也能够硬憾当初的牛首，还是再不曾刻字之前。 只不过虽然积累到这种程度，超越天下绝大多数同阶天骄，季牧仍旧是没有提笔的打算。 因为积累的底蕴还不够连刻七字，迈入圆满。 这不是自己的极限。 季牧能感觉到，虽然经受了莲池冲洗，但自己离刻画七字仍旧还有很长一段距离。 想要攒齐最后一字的底蕴，所需的难度甚至是前面六字之和，因此从古至今，从未有人完成过此壮举。 季牧推测，能够刻字晋阶的机缘，大抵应该就是在镇海关外的战场上了。 旃檀世界气运反馈，莲池圣境洗练。 连续两次灵气灌体，也是该沉淀一下了。 而战场，虽然残酷。 但同时也是最好的磨砺之地，远胜任何机缘巧合！ 要是真的积攒到了刻画七字的底蕴，但那时，还不知道会强到何等地步。 季牧眸中隐隐露出期待。 在跟随义灵去往住所的路上。 季牧将安糯儿之事也告诉了义灵，得到的回应却与玉依香类似。 但义灵的结论更偏向于第三种可能。 那就是安糯儿早已死去，梦中所见的只不过是一缕执念。 是安糯儿的，但或许…也有可能是季牧自己。 第418章 中转疏勒，奔赴海州(一) 义灵以宿命通观察，也只不过传来一些混沌不清的画面。 “安糯儿，大概已经死了。” 他直言不讳的点出，劝季牧不要过度深陷其中。 若有结局揭晓的一日，义灵希望季牧能够有承载真相的力量。 季牧对义灵的话语不予理会，但心情却不受控制的愈发沉重。 在义灵的带领下，三人各自下榻入睡。 因为那烂陀寺中男女有别。 出于尊重，季牧与玉依香分别在不同的房间下榻。 蝶儿因为季牧心事重重的缘故，也被玉依香带走。 季牧得以不被打扰，一人安静独卧。 当他平卧在床，凝望窗边明月，安糯儿那略带茫然的神情便在他眼前不时浮现，耳边尤自传来她的低语：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好像…好久好久了……” 季牧觉得自己忘记了一件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情，但他并不知道这股感觉从何而来。 是前身天罡的遗留吗？ 季牧紧皱眉头，不敢确信。 若是前世的话，那在玉皇降临之前，怎样也会透露一些信息，但为何全然不曾提及，甚至觉醒的传承记忆中也翻找不到… 此时一阵微风携带着浑厚悠扬的钟声掠过窗边，寺中阵阵梵唱之音回荡在季牧耳畔，令他杂乱的思绪微微平静了几分。 他深吸口气，缓缓吐出，闭上了眼睛。 只要去探寻，迷雾终究是要被掀开的。 不论过往如何，他现在要做的事已经很清晰明确了。 镇海关战场是必定要去的。 自己的老师以及师兄弟们都在那里鏖战，独受其宠的季牧没理由置身事外。 但在战事结束后… 收集棋子，救出安糯儿，增长境界，然后渡过接下来的天劫… 就是季牧之后要去做的事情了。 无论是否愿意，他都不得不走下去。 他必须站起来，顶天立地。 因为已无人再替他扛着这片天。 … 翌日清晨。 季牧与玉依香带着蝶儿拜别戒贤上人后，便在义灵的目送下离去。 他们此行的目的地是西域的中枢城市——疏勒城。 他们要在那里乘坐飞舟，直达海州分舵，抵达镇海关战场。 疏勒城也是西域唯一具备大型飞舟的城市。 来到这里的飞舟虽然不多，但防护都达到了王器级别，不然也不可能穿越沙海上空的罡风。 原本玉依香也具备飞舟——就是那辆能够上天入海的马车。 只不过后面被失去理智的季牧干废了，速度变得奇慢无比。 所以他们要是想第一时间抵达海州，去往疏勒乘坐大型飞舟无疑是上上之选。 单纯以修为徒步跨越数千里不是不行，但速度未必就真的比飞舟快。 并且这样赶路消耗极大，赶到战场也已经精疲力竭，上去就是挨宰的命。 除非能达到圣人或是学宫青神那种程度，否则大都得不偿失。 经过两日的跋涉，季牧三人终于抵达了这座西域第一大城。 虽是西域名都，但走在街道上，竟是也看到不少中原人，一些建筑也颇具中原之风。 作为西域唯一拥有飞舟船舵的大城。 此地自然接纳了不少四面八方往来的人群，而这些人群里又以中原为最，自是潜移默化影响不少。 季牧与玉依香在茶楼稍作休息，便直奔城东的飞舟船舵而去。 抵达船舵后，季牧随手拉住一位苍老的疏勒城本土人问道： “老伯，去往中原的飞舟，今日有么？” 那老伯上下扫了他一眼，似是有些不耐烦，但最后还是说道： “那得看你去哪了。” “此言何解？“ 老者叹息一声。 “若是去往那绞尸地，一天几趟也是有的。” “其它地域，寻常需得等一两日。” “偏远些的，说不定几天才能过来一艘。” 季牧闻言一怔。看书喇 “老伯，敢问这绞尸地…所指何处？” 那老伯又看了他一眼，眼神似是有些不耐，有些无厘头的说道： “你们这些小娃娃，平日养尊处优惯了，生于温柔乡中而不自知。” “却不晓早有人替你等抛头露面，血染苍穹…” “唉…罢了，不说了。” 似是察觉自己失态，老伯摇了摇头，说回正题： “这绞尸地，自然指的是那镇海关战场。” “出入那里的…” “任你达官显贵，还是江湖侠客。” “去之前无论多么活蹦乱跳、神气活现。” “但最后想离开那里，都只有躺着被人抬回来的份。” 第419章 中转疏勒，奔赴海州(二) “能回来的，都还算是好的。” “哪怕只有尸身…” “也是好的啊…” “多少人都回不来，最后都沦为那些畜牲的饱腹之肉啊！” 那老伯话说到一半，似是有些痛心疾首，忍不住捶胸顿足。 但因为自身年老体弱、身体欠佳，最后竟是躬身开始干咳了起来。 季牧见状，连忙上前扶住他。 手腕一翻，现出一枚玄阶疗愈类丹药，劝慰老伯服了下去。 过了半晌，老伯状态稍稍好转。 他微微直起身，看向季牧，叹了口气道： “看小家伙你眉宇清秀，一身书卷气，不似西域之人。” “此番……莫不是也准备去到那绞尸地吧？” 季牧沉默半晌，点了点头。 老者抬了抬手，又无力的放下，再度叹了口气。 静默半晌，他像是泄了气般说道： “都是些好苗子啊…” “老夫老来得子，想老夫那痴儿，与小家伙你也相差不了多少。” “半月前，他还与我夸下海口：说要搏出一番功名，好回来孝顺我等。” “不曾想…” “前日去往那绞尸地的飞舟返航时，便只送回来他的一寸染血发辫……” “唉，可怜我花甲之年，垂垂老矣…” “竟还要白发人送黑发人啊！” 季牧与玉依香对视一眼，尽皆沉默。 老伯眼中隐现泪痕，背脊看起来有些佝偻，无力的摆了摆手。 “去吧去吧。” “前面那艘飞舟就是开往海州的，一个时辰后就出发了。” “去吧…” 季牧与玉依香各自庄重的向老者施了一礼，旋即迈步向着飞舟而去。 老者看着他们的背影，喃喃低语道： “不要像我那个痴儿一样。” “要活着…离开那里啊……” 走出一段距离后，季牧回首。 老伯单薄的身影站在船舵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央，像是风浪中的一叶扁舟，随时都会倾覆。 船舵附近，来往迎送的人很多。 但这位老伯。 却再也等不到那个笑着与他说：“要锣鼓喧天的回来给他涨涨脸”身影了。 他又哪里在乎这些？ 灰头土脸的回来…又如何？ 他只是想再看他一眼啊。 看那略带痞气的笑容，看那永恒铭刻的临别一眼。 船舵人群熙攘，飞舟呜咽。 送他去往战场的舟船仍在。 但他，却再也无法接他回家了。 … 一直到踏在登陆飞舟的云梯上时，季牧都是沉默的。 之前他与灵梦交锋，精神受创、分不清现实梦境、被玉依香从海州带走的时候，战争尚未开始。 不久前，他以圣阶神魂观摩战场。 也只是看到了那里的荡气蓬勃、无数天骄竞相争锋的一面。 却忽略了在这之下，那血淋淋的残酷现实。 无论再怎么歌颂赞扬，战争的本质，都是残酷的。 不会有任何更改。 方才遇到的老伯，就是这现实中的一道缩影。 事实上，自镇海关设立起来后。 无数天才将士折戟沉沙，永远留在了那里，不能回来与至亲一见。 像老伯这样失去至亲的人，遍布整个南洲大地。 战争，便是如此。 季牧的脚步有些沉重。 去往战场寻找突破机缘、一展身手的惬意，如今也转变成了凝重肃穆。 玉依香亦是如此。 在那片绞尸地，圣级都有陨落之危，更何况是他们？ 蝶儿在来到这之前就变化成了妖形，落在季牧肩头。 此刻见二人神情俱是低落，不知道如何是好的她只能一下一下的煽动着翅膀，发出几声呜咽。 季牧见状，收敛了几分悲思。 他抬手轻轻抚摸了一番她的彩翼，然后牵起玉依香的手，笑着说道： “依香，开心些吧。” “蝶儿都不知道该怎么哄我们了。” “至少…我们不就是为了让老伯这样的人变少，才赶赴战场的嘛！” 玉依香轻轻的“嗯”了一声。 这时，一声吆喝声引走了二人的注意。 “哎哎，都买个船票再往前走哎！” 季牧缓缓抬头，看到云梯上方一位男子正向他们伸出手来。 此人似是船员，手里拿着一叠银票，上头刻画着“沙龙”两个字眼。 看到季牧走到近前，他露出一个极为夸张的笑容，甩了甩手上的银票，介绍道： “普通船舱一百灵石，高等舱三百，极品舱一千。” “客官们想买什么舱？” 就在季牧思索的时候，那船员视线在他与玉依香的身上扫过，眼神微微一亮，旋又补充了一句： “普通船舱是通铺，不太方便。” “高等船舱以上的房间都可供两人同时入住，环境舒适，客官不考虑一下？” “若是入住极品，我还可以做主打个八折，客官只要付八百灵石便可！” “怎么样？” “价格实在，仅此一位，过这村了就没这店了呦！” 第420章 中转疏勒，奔赴海州(三) 听到船员激情四射的介绍，季牧与玉依香对视一眼，颇有些意动。 虽然价格的确不菲，但拥有一个安静的私人空间还是一件比较重要的事情。 总不能真的住通铺去吧？ 那里人多嘈杂，或许还有异味。 就算季牧能忍受，又怎么可能让玉依香住到那里。 琴圣要是知道，不得把他剁成肉沫？ 正要点头应下时，却听侧方甲板传来了一声呼唤。 “季先生？” “嗯？” 季牧抬头看向侧方，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眼中。 “墨百川？” 正愣神的时候，墨百川便已经朝着云梯这边跑了过来。 很快，他就来到了季牧面前。 几日不见，他面容略显憔悴，但眼睛却炯炯有神，像是经历了某种独属于男人的历练，整个人都不一样了。 见他过来，卖票船员看向他问道： “墨先生，你认识这位先生？” “他是我的朋友。” 卖票男子沉思了一瞬，旋即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般说道： “既是墨先生的好友…” “那么船票在下便做主免了，先生直接登船便好。” “稍后，我会让同伴带你们去挑选船舱。” “不过舱房并非极品。” “若是想入住极品舱，还是得再添些灵石才是。” 季牧看向墨百川，目露问询之意，后者传音解释道： “这艘沙龙号的船长与公主有些关系，之前曾受过她的照拂。” “这次出来，公主派人与他打过招呼。” “因此这些船员都会卖我几份薄面。” 季牧恍然，抱拳谢过船员，然后同墨百川登上了甲板。 玉依香莲步款款，紧随其后。 登上甲板后，季牧望向墨百川，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讶异的问道： “你不在卢城待着，跑这来干什么？” “看这架势，不会也是要去海州吧？” 墨百川摸了摸后脑勺，嘿嘿一笑。 “我也是中原人。” “故乡有难，自然要去出一份力。” 季牧看了他一眼，发现他是认真的，不由得更为惊奇。 “刚确认心意就要去往战场？” “你家那位…也舍得放你出来？” 墨百川默然一瞬，说道： “她不是寻常女子，深知两情若是长久时，不在朝朝暮暮，” “此次出来，也有她的一份关系在内。” “她说我与仇家的差距过大，想要复仇，那就只有先提升自身的实力。”看书喇 “战场虽然凶险，但也满含机遇。” “对于像我这种并非大宗门的修士而言，那里是最快的晋升捷径。” “所以前两天她就给我一大笔灵石，然后把我赶出来了。” 季牧闻言啧啧称奇，心中对那有过一面之缘的紫玉也生出了一分敬佩。 如此魄力，可不是寻常女子能够具备的，真不愧是一国公主。 “真不怕你回不来啊？” 墨百川摇了摇头。 “紫玉说了。” “如果我回不来，此生无趣，她便也不想活了。” “她会在之后堵上龟兹的一切，和我的仇家来个鱼死网破。” “替我报仇之后，她再在我的坟前自杀。” “她是认真的。” “为此甚至立下了道誓。” “所以为了她，我也必须活着回来。” 季牧瞳孔微微瞪大了几分，惊叹无比，同时又替那些龟兹百姓感到无奈。 摊上这么一位干练却痴情的公主，也不知是好是坏。 他们的未来，或许还真的牵系于墨百川的身上… 就在这时，墨百川看到了季牧身后的玉依香，问道： “这位是…？” 季牧轻咳一声道： “这是七音宗的圣女，玉依香，也是我的未婚妻。” “哦…嗯？！” 墨百川应了一声，声调陡然拔高了数筹，不可置信的看向玉依香。 他的眼睛瞪的跟铜铃一样，比方才季牧还大，半晌说不出话来。 他以为自己能得到一国公主的青睐，就已经够离谱的了。 但眼前这位，可是出自“一宗一观一学宫”的那个“一宗”，中原真正的庞然大物之一。 七音宗圣女，那得是何等人物？ 未来掌握一方圣级势力，自身也极有可能登圣的存在，此刻竟然就和他在同一条船上，还是季牧的未婚妻？！ 墨百川脑海嗡嗡作响。 另一边，听到季牧介绍自己，玉依香回首向墨百川颔首一笑。 墨百川慌忙回礼，头几乎要弯到地上。 “见过圣女大人！” 第421章 中转疏勒，奔赴海州(四) 玉依香温婉一笑，轻轻抬起墨百川的臂膀。 “墨先生不必如此拘谨。” “你是长风的朋友，那便也是小女的友人，日后当多互相关照才是。” 墨百川起身后，看向季牧的眼神，已经多出了一分崇拜的意味。 季牧摇头笑笑，没有说话。 就在这时，墨百川突然回过味来。 既然自己都是奔着海州去的…那季牧出现在这，目的地也已经很明确了。 “你们也要去海州？不怕死啊？” “你都不怕，我为何要怕？” “我那是有仇家，逼着我，能一样么？” “仇家么…”季牧眼神微眯，抬头凝望天空，轻轻低语道，“谁又没有呢……” 墨百川不曾听清，但看季牧的神色，却也知趣的没问，只是像是突然想起来了什么，颇有些兴致的说道： “既然季先生也要去海州，可曾听闻炼妖榜？” “炼妖榜？”季牧与玉依香的视线都看了过来。 见他们不知，墨百川便侃侃而谈道： “兵圣刘文静特意请来了风云阁的人，在镇海关新设立了一个杀敌榜单。” “因为取灭妖兽用其妖丹炼化修炼之意，直接就唤作【炼妖榜】，张贴在那关墙之上。” “这个新榜与风云阁以往列出的榜单不同。” “不比境界，不拼天赋，不看身份。” “就以各境界修士的杀敌数量定榜！” “只要你杀的足够多，就能够榜上有名。” “可以说，这等于为散修大开方便之门，吸引了无数江湖侠客，更是现在中原修士之间，最具含金量的榜单，风头无两。” “因为都是真刀真枪拼杀出来的战绩，所以做不得假。” “并且兵圣要这个榜单，可不仅只是看看。” “排名前列的杀神，每人都可以带一定数量的队伍，只要其他人杀的没你多，就得听你的差遣！” “在这样的条件下，散修也可以号令宗门修士！” “这还没完，朝廷以及各大宗门，还会经由炼妖榜上修士排名，按月为他们分发奖励。” “听闻这些奖励也是极为丰厚。” “丹药符箓，法器功法，灵石异宝，应有尽有，慷慨至极。” “希望到时候你我二人，都能位于那榜单之列！” 季牧安静的听完，突然摘下了酒壶，递给墨百川，笑着说道： “不妨比一比？” 墨百川一把捞过，往嘴里猛灌了一大口，直呼好酒。 旋即，他没忍住又来了一口，这才擦了擦嘴，递还酒壶，应道： “好啊！” “比实力，我比不过你。” “但论这战场杀敌…我墨家机关术堪称一绝，胜负可不好说哦。” “到时候，要是你杀敌数不如我…” “而我进了榜单，能带领队伍了，第一个就找你，须得听我调令！” 季牧哈哈一笑。 “那就拭目以待吧！” 谈话之际，一位船员来到了季牧面前，声称要指引他前去舱房，墨百川拱手作别。 季牧与玉依香跟随船员，最终来到了沙龙号的二层阁楼最后一个靠内的房间。 位于飞舟左前方向，采光极佳。 房间内空间极大，本来容纳四人共住都绰绰有余。 但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这里只铺设了一张床铺。 季牧甚至能看出房间某处搬动的痕迹。 很明显，这里之前不止摆放着一张床，而是在不久前才被人搬走的。 对此季牧有些无奈，但又没有什么办法。 毕竟，细说的话，人家这算是好心… 而且明显是算计好的，就等只剩这一个高等舱房的时候才派人带他们上来，想换都换不了。 在季牧略有些不知所措的时候。 肩膀上的蝶儿现出身形，一把扑倒在了柔软的床铺之上，翻转打滚，好不惬意。 玉依香随后走进来。 看着这一张床铺，她回头望向季牧，看着他有些无措的反应，不由掩嘴轻笑。 “怎么？是怕我把你吃了啊？” 季牧老脸一红，嘴上却是豪气干云。 “谁…谁吃谁还…不一定呢！” “哦？是吗？” 玉依香舔了舔红唇，凑了上来… 季牧瞬间败退，掩面跑了出来。 在玉依香银铃般的笑声中，他狼狈的逃到了甲板。 此时，沙龙号的客人已经上满，云梯也已被撤下飞舟。 伴随一声号角，宛如宫殿般巨大的飞舟缓缓升空，掀起巨大的风浪，向着云海进发。 无尽的狂风将季牧如墨般的发丝扬起。 他迎着风，痛饮了一口烈酒，眸中闪现银光，深邃而坚毅。 最后，他放下酒壶，望向中原海域的方向，握紧了腰间剑柄。 “镇海关…我来了！” （第三卷，红尘蝶梦，完。） 第422章 千里关墙，无际血海 七日后。 沙龙号撑开防护，穿过罡风层，一路航行数千里，终于抵达海州分舵。 墨百川在人群中第一个跳下船，然后回头向后方的季牧招了招手，雀跃的道了句： “战场上见。” 随后，他便不见了踪影。 看这样子，他似是急切的想要杀敌，好将季牧纳入麾下。 这好像成了他在复仇之外，一个新的人生目标。 对此，季牧只能无奈摇头。 他脑海中不禁浮现出了在登上飞舟前、那位老伯佝偻含泪的身影。 他远远望着墨百川消失的影子，喃喃自语道： “希望你在经历了战场洗礼后，还能拥有这般心性吧…” 此地虽离海域极近，但离新设的镇海关城还有一段距离。 所以季牧等人准备在海州稍事休息，调整下因连日奔波而涌动不稳的气息。 越是临近战场，越是要心境平和。 杀戮与守护，入道与入魔，往往仅在一念之间。 纵使经历了莲池洗礼，季牧身上的杀气渐消，但在真正上战场之前，也需要好好问问自己——到底是来守护还是来杀戮的了。 一旦上了战场，他们或许就很少能够再有这般关注内心的时间了。 从分舵出来后。 一入海洲，季牧与玉依香就感受到了一股肃杀的气氛在城中弥漫。 行人行色匆匆，少有悠闲踱步者。 街上，商铺尽数关闭。 唯一开着的，不是武器阁就是丹药阁，没有其余闲杂店面。 除此之外，各大主要街道上往来的人群之中，病残伤员足足占了八成。 放眼望去，根本望不到头。 开战后，因为伤残数量巨大，各大宗门内分别抽出了不少擅长医治术法的弟子。 特意让他们从前线下来，去往关内海州，专门医治伤重病员。 而街道上的这些人群，基本上都是被这些“医师”从前线接引回来、到后方治疗的战士与修士。 这也是为什么这里的人赶路都很急切的缘故。 对于医师来说，慢上一分，就有可能见证一个生命的流逝，同伴的消亡。 战士在前线抛洒热血，奉献生命。 但身在后方的医者，又何尝不是也在经历一场战争？ 战士守卫边疆，医师守卫战士。 相比于战场上瞬间的刀剑碰撞。 后方医师承载的压力，丝毫不弱于前线战斗的人员，甚至还犹有过之。 因为他们无时无刻不处在煎熬之中。 这些抬回来的伤员里面，几乎有九成肉身都不是完整的。 不是缺胳膊就是断腿。 更有甚者，半截身子都看不见了。 神魂破损、修为尽废、痴傻疯癫…更是极为常见的事。 不论是禁军将士，宗门天才，亦或是江湖散修。 在这里，全都没有差别。 该躺下就躺下。 不会因为你是什么身份，就会有所改变。 关外尚能听见呐喊。 但在关内，所有人都是麻木的。 不论是医师还是将士，亦或是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的平凡百姓，都习惯了沉默相见。 指不定下次抬回来的，就是自己某位熟悉的身影… 在这里，没人拥有笑容。 死的或是活着的，都早已被抽离了灵魂。 季牧与玉依香在一片伤残中略过，听着他们此起彼伏的呻吟之声，心情愈发沉重。 这一刻，他们对“战争”这两个字眼有了更为直观的认知。 不需要修整太久。 在城中看上一眼，季牧便有了拔剑的理由，哪怕此行将是屠戮万千生灵。 与玉依香对视一眼，他们直奔镇海关而去。 约莫半个时辰的功夫，他们抵达了这座关城。 尚未临近，通天彻地的喊杀之声便已穿透厚重的城墙，回荡在这天地之中。 再往前一段距离。 一道伫立在天地间的雄伟巨城便展现在了季牧面前。 方圆十数里的地域皆被它的阴影笼罩，遮天蔽日，壮阔雄浑。 登上城楼后。 季牧见到了…让他此生最为震撼的一幕！看书喇 城头之上，一眼望不到边的阵法炮台横陈在列，吞吐着毁灭的光芒，疯狂宣泄在海域之中。 每一束炮火的落下，都是一声惊雷在天边炸响！ 狂暴的灵力化为一圈骤然膨胀的波纹，席卷一切，湮灭所有触碰之物。 除此之外，还有数不清的巨型飞舟游走天空。 一束束粗壮的灵力光柱自它们侧翼喷涌，精准的打击到每一位对修士大军造成困扰的妖兽，或是已然锁定目标的飞行妖兽。 而在镇海关下。 黑压压的修士大军构成了一道根本没有边际的人海，赫然与妖兽形成的无尽浪潮冲撞交汇。 在这一层五光十色的浪潮之下，才流淌着真正的海水。 血色之海！ 第423章 战前动员，新兵季牧(一) 季牧与玉依香登上城楼后，与很多同时登关观望的修行者一样，很快便被门楼上一队身披银甲的将士喝住。 他们的声音皆是灌注了灵力，震聋发聩： “新来的跟我走！” “我们是大唐禁军，拥有大将军将令。” “想要参战的修士，需要听从军令统一调配。” “禁止御空，禁止私自违反军令，出关作战。” “不服从调遣者，烦请打道回府。” “大敌当前，当一致对外。 “作乱生事者，一次警告，二次立斩！” 镇海关城楼题名镇海，共有七层。 宛如天宫坐镇关墙，能够俯瞰整个海域战场。 此刻，在银甲将领的带领下。 季牧与玉依香和一众修行者都被带到了镇海楼的第二层，约莫百人。 这些人都是从各地赶来的修行者，境界参差不齐，有高有低。 但除了玉依香之外，最高也没有超过明道。 这样的修士镇海关每天都能接收数百人，早就见怪不怪。 一开始，人族与妖族战斗的死亡率极高，而散修占据了其中一股极为庞大的数目。 后来经由各大势力宗主商议之下，兵圣下发将令，特设专门负责此事的一众将领。 他们负责将新来的修行者以最短的时间摆放到“合适”的位置，并进行适当的操练，帮助他们快速融入战场。 这样能大大提高散修的作用，凝结他们的力量，降低死亡率，而不是只是来城头看一下，然后就下去给妖族喂食。 带领众人登上二层后。 银甲将士中，为首将领锐利的目光扫向众人，率先问了一句： “在场诸位，可有宗门门派弟子？” “若是有，可以直接回归宗门，踏入战场了。” “各大宗门在战场上都有特定的位置。” “它们会负责你们的安危，并告诉你们战场事宜，不需要我来操练。” “镇海楼第六层就是各大宗门派人进驻的地方，现在就可以上去。” “本将这里只负责没有势力、第一次踏入战场的修行者。” 玉依香看了季牧一眼。 季牧点头，微笑传音道：“去吧，一会儿战场上见。” 玉依香怔了一下，但很快便反应过来：“你不打算去学宫那边？” 季牧摇了摇头，解释道： “若是回了学宫，无论是先生还是师兄们，都会为我牵挂劳神，百般护佑。” “那样我就失去来到此地的意义了。” “方才我看了。” “所有战场的位置，禁军都是冲在第一线的，分担了绝大多数兽潮的压力。” “若想保家卫国，尽自己一份力，跟随禁军作战是最好的选择。” “同时这也能让我得到更好的历练，迅速成长。” “所以，我就先不去找先生和师兄了。” 玉依香听到这，知道季牧已经下定了决心，便不再劝阻。 在一众将士和新来修行者们的目光中，她突然凑了上来。 温润的红唇在季牧脸颊轻轻印了一下，旋即分开，然后她挥了挥手，笑着说道： “那我先走啦！战场上见。” 季牧摸了摸脸庞，感受着仍旧残留在上面的余温，缓缓点头。 “好！” 玉依香突然的举动，把整个镇海楼二层的人都看傻了。 新来的修行者们此起彼伏的吹着口哨，不失艳羡的看着季牧。 银甲将领冷哼一声，狠狠瞪了季牧一眼，算是记住了这个小子。 这时，面色平淡，像是只是做了一件寻常事的玉依香缓缓迈出一步，向银甲将领点了点头，然后便起身登上更高的楼层。 与她一同的，还有十数位赶到这里的宗门修士。 这些人大多都是在外游历，听闻海州战事前来与各自宗门汇合的修士。 听到银甲将领的话语，他们便也也一同去往六层，找寻各自宗门的联系之人。 银甲将领显然是认出了玉依香的身份，知道这是七音宗未来的宗主。 因此并没有怠慢。 微微颔首后，他便闪身便让开了位置。 若非知道这位奇女子是玉依香，早在那一吻之前，银甲将领就该发火了。 来到这里的道侣他见的也不是第一对了，但还从来没有人敢当着他的面秀恩爱，这书生是头一个。 偏偏就这一个，他还不能说什么。 一位合道大能…亲一下也没什么，毕竟要上战场了嘛！ 银甲将领望着那一袭红衣消失的身影，暗自安慰自己。 不一会儿，待十数位宗门弟子尽数登楼后，银甲将领看向还留在这里的季牧： “你怎么还不上去？” “为何要上去？”季牧反问道。 银甲将领愣了一下，目露奇异。 “你可要想好。” “跟着我们，死亡的几率会增长一倍。” “关外战线动辄连绵千里。” “若有危局，你宗门的长辈根本来不及横穿过来救你。” “纵使你的师尊是圣人，也是一样。” “境界越高的，在战场上受到的关注就越多，越是难以脱身。” “除非你在他附近，否则任何人面对那浩瀚的兽潮都将无能为力。” “所有战圈之中。”看书喇 “宗门阵地算是战场上最安全的地方了，无数修行者抢破头都想加入。” “你…真的确定要留在这里吗？！” 第424章 战前动员，新兵季牧(二) 说这话时，银甲将军的目光更添一分凌厉，带着一股威严，似是在质问。 虽然不知道季牧出身哪一方宗门，但他不相信一个随随便便的散修就能取得七音宗圣女的青睐，所以才有此问。 听到银甲将军的话语，季牧缓缓抬头，疑惑道： “舒适…？” “敢问将军…” “这个地方…难道是客栈吗？” 银甲将军闻言怔了一下，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哈哈大笑起来。 看向季牧的眼神，也从一开始的敌意变为了一抹赞叹。 “胆色不错，本将欣赏你。” “算了，归队吧。” “这次就不因为你在我面前秀恩爱给你下绊子了，但下不为例！” 季牧嘴角略微抽搐了一下。 这个将军…还挺快意恩仇？ 这时，银甲将军面向剩余的数十位来自四面八方的修行者，眼神瞬间变得肃穆凌厉起来： “等下幕僚会来记录诸位擅长的方向，并根据记录，分配诸位之后在镇海关的位置，然后由本将为你们进行短期操练。” “我希望你们能如实回答。” “无论是境界修为，术法专攻，或是其它特长，都最好不要出现滥竽充数、谎报瞒报的情况。” 说到这里，银甲将军话语一顿，再次强调道： “绝对不要出现自身实力不够，却强行多报修为，想要骗取奖励的情况。” “这是对你战友生命、以及你自己生命的负责！” “一经发现，直接驱逐镇海关，并登记在册，子孙三代都不得进入官府。” “诸位可还有疑惑？” 一众修行者面面相觑，一时并未有人站出来说话。 银甲将军扫视一圈，像是想起来了什么，补充说道： “诸位方才应该也看见外面战场的惨烈景象了。” “若是有生出畏惧之心，想要打退堂鼓的，也可以直接提出，为时不晚。” “海州有着数量庞大的后勤队伍，医师、锻造师、符师等等…不一而足。” “甚至就算只是能抬个担架，都可以。” “只要人来，镇海关就有你的位置，不会空缺。” “不需要出关，同样也可以尽一份力，而不是非要见血拼杀。” 银甲将军说到这似是触动了什么记忆，目光突然有些吓人的盯着众人，一字一顿道： “永远不要怀带着你的恐惧上战场。” 深吸口气，他缓缓道： “现在，不想出关的请站在左侧。” “依旧有勇气出关杀敌的，稍待片刻，本将领你们入镇海三层。” “若是有直接想走的…便站在右侧吧。” “本将会让人取来灵石，弥补跋涉的损失。” 此言一出，人群一阵骚动。 半柱香后，修行者分成了两支队伍——站在左侧和维持原样不动的。 银甲将军扫了一眼，右侧空无一人。 能够来到这里的，无论是谁，怀抱着什么目的，都早已下定了决心，不会因为三言两句就会有所更改，打道回府。 若是真感到恐惧，不出关便是，此地尚有大把自己能做的事情。 一旦镇海关破，对整个南洲大地而言，都是一场灾难。 同为七尺儿郎，没道理看着别人替自己血洒深海、而自己安然在家酣睡的事情。 因此就算银甲将军说了出钱，也没有人站到右侧。 没有那个脸。 见到这个场景，银甲将军眸中露出欣慰，哈哈大笑道： “好好好！” “这才是我中原儿郎！” “本将替中原万千百姓，谢过诸君！” “感谢你们抛家弃子，跋涉千里，不辞辛劳，不畏死亡，甘愿到镇海关参战。” “大义、钱财、名望、历练、资源。” “不论因为什么目的赶来这里。” “只要来了，本将就愿称你们一声兄弟！” “来人，给兄弟们上酒！” “从前我大唐军中，严令禁酒。” “但自从镇海关建立起来，这个规矩就改了！” “现在，镇海关为每一位战士都准备了两碗过关酒。” “但本将希望你们只能喝到其中一碗。” “因为这两碗酒。” “一碗给进关的新人！ “另一碗…” “就倾倒在你的墓碑之上！” 第425章 战前动员，新兵季牧(三) 共饮过关酒之后，修行者分成两拨。 方才站在左侧、不愿出关的，下到了镇海楼一层，由下面人进行记录交接。 而维持原样不动、依旧愿意出关杀敌的，则跟随银甲将军登上了镇海楼三层。 这些人算上季牧在内。 不多不少，刚好五十人，修为从入虚到立言不等。 刚登上三层，便有数位幕僚上前，向这些修行者问询境界以及擅长的战斗方向。 季牧身前还有两人，便站在一旁稍候，听着幕僚问询他们。 这第一位是个面貌俊朗、手持折扇、风度翩翩的公子哥。 见到幕僚上前，这位公子哥还优雅的向他点了点头，但对方却丝毫没有理会，拿着账本就念道： “姓名？” “孔十七。” “听不清。” “孔十七！” “嗯，境界？” “立言四字！” 说到自己的境界时，孔十七微微挺起胸膛，环顾一周，声音亦是拔高了一个音调。 经过他方才的观察。 自那些宗门弟子登阁后，这一圈人里面，他的境界应该是最拔尖的那一撮了，有自傲的资本。 果不其然，听到他大声报出自己的境界，四周修行者频频侧目，不乏讶异之色。 但站在他面前的幕僚却一脸不耐烦道： “知道了知道了，吼那么大声干什么？” 孔十七一拢折扇，眉头拧在了一块。 “不是你刚说的要我大点声？！” “我说的是名字，没说境界。” “你！” 孔十七眼睛一瞪，刚要发火，却看见不远处银甲将军的目光淡淡的扫了过来。 他深呼吸一口，咽下了这口气，面上再度挤出一个微笑。 “你…很好。” 幕僚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接着问道： “你擅长什么？” “品尝美食。” 幕僚握笔书写的姿势一顿，抬起头看着他，孔十七平视回望。 四目相对，恍惚有电流闪过。 半晌后，幕僚点了点头，收起账本，转身就走。 “行，爱吃是吧？那进伙房吧。” 孔十七一听，眼睛都瞪圆了！ 他来这里是为了建功立业、江湖扬名的，可不是跑这来当个伙夫！ 见幕僚快要走远，孔十七三步并作一步走，极速上前，拉住了幕僚的袖袍，一脸谄笑道： “兄弟，方才是我记错了…记错了……” “不是爱吃了？” “我那是品尝…罢了，不爱了不爱了。” “擅长什么？” “布阵…” “最高能布下什么等阶的法阵？” “地阶…” 幕僚满意的点了点头，提笔在账本上书写下这些信息。 不多时，他再度抬头问道： “还有其它擅长的么？” 不等孔十七开口，幕僚便再度补充了一句。 “我是指能用在战斗上的。” 孔十七被噎了一下，连咳两声，缓过来后才一脸幽怨的说道： “符箓之道，也擅长一些。” “能刻画天阶符箓么？” “……不能…” “地阶呢？” “也不行…” “玄阶？” “状态好的时候，勉强能画一张…” 孔十七说完，便见幕僚在账本上记录道： “只能画低阶符箓，此项不堪大用。” 孔十七：“……” 记录完后，幕僚转身走向下一个人。 这位修行者就在季牧身前，是这一批人里面少见的女子。 幕僚向她问话时，语气就温和了许多。 “芳名？” “袁玉欣。” “擅长呢？” “我所修的功法比较特殊，能为他人起到增益。” 幕僚一边记录一边点头。 “不错不错，是我们需要的人才。” 一旁的孔十七瞧见这般景象，顿时气的捶胸顿足。 此时身前离他最近的男子有两个。 其中一个就是季牧，另一位是个面容冷峻但气场强大的男子，浑身上下就差写着“莫挨老子”四个大字了。 想了想，孔十七最后还是向季牧靠了过来，一脸不忿的低声说道： “兄弟，你刚刚也看到了吧？” “这不就明摆着是看碟下菜嘛！” “嗯…”季牧沉吟了一下，没有回应。 事实上他想说的是——或许是你的那个粉色折扇…太过亮眼了一些。 但转念一想，幕僚问话已经结束了，提了好像也没意义，便顺其自然叭。 就在这时，幕僚结束了向袁玉欣的问话，向季牧走了过来。 孔十七看见他，微有些嫌弃的向一旁移了几步，但因为好奇季牧的情况，所以也并未走远。 “姓名。” “季牧。” “听不…” 幕僚刚想重蹈孔十七的覆辙，却看见季牧的眼神淡淡的扫了过来。看书喇 恍惚间，他似乎看见一道璀璨的神光从他双眸间一闪而逝。 幕僚浑身一震，内心陡然升起了极大的恐惧，只感觉自己的心脏在一瞬间被人攥紧，恍若窒息！ “听不清吗？” 季牧淡漠的声音在幕僚的耳中却如同惊雷，声声炸响。 第426章 战前动员，新兵季牧(四) “听…听得清……” “那就继续吧，后面还有不少人呢。” “好…好的。” 幕僚咽了咽口水，平复了一下心绪，接着往下问道： “阁…阁下的境界是？” 季牧想了一下，回应道： “准立言。” 幕僚虽然有些害怕，但还是疑惑的问了一句： “准立言？这是什么境界？立言境还是入虚？” “嗯…那就算作入虚圆满吧。” 此言一出，不远处的孔十七露出了一抹如释重负的神色。 还好，境界不高。 之前隐隐感受到的那股压力果然是错觉么？ 哎，无敌是多么的寂寞啊！ 看来之后在战场上要是分在一起，自己还得好好照顾一下这些低境同伴啊。 孔十七一开折扇，美滋滋的扇了扇。 就在这时，幕僚接着问了下来。 “擅长的是？” “剑。” 幕僚眼睛一亮：“能斩什么境界的对手？” 季牧认真想了一下，回应道：“明道境以下。” 此言一出，全场皆寂。 一旁的孔十七更是呆愣在了原地。 他听见了什么？ 一个入虚圆满的修士，说能提剑斩明道以下的所有境界修士？ 立言圆满也包括吗？ 是在开玩笑吗？ 就连一旁的银甲将军，目光也是投了过来，若有所思。 幕僚经过一瞬间的愣神之后，神色逐渐变得严肃了起来。 虽然面前这个人莫名的让他有些发怵，但一些问题，是必须要问清的。 每日这般重复的记录虽然让幕僚感觉有些枯燥，但他却绝对不能草草了事。 这是对已经上战场的和尚未上战场的将士们、是对他们生命负责。 况且，幕僚身后站着的是南洲最强的唐军，这自然给了他足够直面任何人和势力的底气。 “这位兄台，方才在二层的时候，玉将军应该有跟你提过吧？” “绝对不能出现实力不够，却强行多报境界战力，想要骗取奖励的情况。” “一经发现，永世不得踏入镇海关，且子孙三代不得入朝堂。” 季牧点了点头，“确有提过。” “既是如此，你还确定你能击败立言境界的对手吗？” 一旁，不少修行者已经开始露出了鄙夷的神色。 以入虚战立言，初境还好，若是连立言圆满都笼罩了进去，就连大宗门的核心弟子都不敢夸下这般海口。 他一个留在此地的散修，何德何能？ 一些修行者认定了季牧是一个哗众取宠、想要骗取奖励与声望的角色。 只有为数不多的人还在持观望的态度，没有发表意见。 这时，见季牧还不改口，孔十七也在一旁劝道： “兄台，收手吧，这样还能出关杀敌。” “虽然奖励赚的少，但至少能赚到。” “而且…我还可以护着你的！” 季牧有些无奈。 原本他也是想着要不要隐藏一手实力。 但后面觉得这样并没有什么作用，同时还会降低他历练的效果，所以才完全托出。 生死之间，才是真正的成长契机。 所以他需要更强的对手，而不是上战场虐菜。 跟外头这些妖兽藏什么拙？ 能打什么境界的，干就完了！ 在这里，个子有多高，就抗多高的天，尽多大的力，而不是非要蹲下来扮猪吃虎。 那没有意义。 能斩立言全境的修士，自然不是季牧谎报军情。 明道境的牛首他都与墨百川等人联合杀过，又怎会斩不了立言？ 只不过，无论他对自身如何知根知底，不曾见过季牧实力的众人自是很难以相信。 但就在绝大多数人都有些怀疑的时候，一旁的银甲将军突然开口了。 “下个问题吧。” 幕僚闻言一怔，颇有些不敢相信的看向将军。 这是…直接承认了这位书生的实力了么？ 修行者之间视线不停流转，看向季牧的目光也各自多出了一分奇异。 另一边，虽然有些疑惑，但幕僚还是服从命令，继续记录季牧的档案。 “除了剑之外，是否还有擅长的方向？” “幻术，肉身，神魂。” “除了…” 不多时，幕僚记录完成，一旁的孔十七神色已经变了。 剑主攻杀，肉身防御，神魂控制… 这…这丫的是个全才啊！ 再联想到不久前银甲将军的认可，他的脸上不由得略微有些发烫。 但转念一想… 或许只是看走眼了也说不定。 有些人看起来很强，掌握的功法神通都是上乘，但上战场却发挥不了多少实力，这样的人大有人在。 所以到时候说不定还是得靠自己。 自我安慰了一番。 孔十七再度抬起了头，恢复了往昔的自信。 第427章 杀气慑服，孤芳自饮 约莫半个时辰后。 几位幕僚将五十位修行者的信息全都记录在册，向将军点了点头，旋即退下。 全名玉云华的银甲将军从座椅上缓缓起身。 “等下分配好各自的队伍后，你们就可以跟随大军出关了。” “上一批出城的人已经在关外鏖战了三日。” “不管是活着的还是死的…都该休息了……” “在出关之前，你们需要做三件事。” “这也可以说是对你们的三道考验，如果都完不成，就不用出关了。” “这第一道…” 正说着，玉云华突然脚步一踏。 伴随着他的动作，一股极为磅礴的杀意轰然释放，宛如实质般令整个镇海楼三层骤然一沉。 他并没有释放境界气息，而是单纯的放开自身杀气。 即便如此，也令在场修行者心头一沉，细密的冷汗从他们额间滑落。 绝大多数修行者都在这股凶悍的杀气之下心生恐惧，站立不稳。 这一刻，他们感觉有一把无形的刀悬在了他们头顶，死亡之气弥漫。 周身的灵力被自行激发而出，抵挡着这股杀气之威。 纵使这样，也是有不少人倒在了地上，面露惊恐。 常年在江湖，大多数修行者都只是经历过小打小闹的战斗，偶尔才有杀戮发生，哪里见过从战场中生生淬炼出来的杀意？ 玉云华冷冷一笑，说道： “这第一道考验…” “就是在本将的杀气领域中，坚持一柱香的时间！” “若是一柱香的时间都撑不过去，失去意识的，就不用出关了。” “因为出去也是送死。” “觉得恐惧么？” “战场上那些嗜血妖兽的血气，叠加在一起，可比本将一个人的要强盛百倍。” “如果这都撑不住…” “你们觉得面对那些凶厉的妖兽，还能提剑杀敌么？” “怕不是刚入战场就吓死过去，躺着给那帮畜牲挑选。” 没有人回应他，因为绝大多数人，此刻都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玉云华扫视一眼，再度开口： “此杀气无关境界，一视同仁。” “一柱香的时间，靠的是你的毅力与决心。” “去克服你们内心的恐惧吧。” “直面死亡，然后…超越它！” 在玉云华说话时。 不远处的孔十七面色涨红，鼓足了一口气强撑着也不让自己倒下，这是他作为场中——修为最高者的骄傲！ 总不能比修为低的人还先倒地吧？！ 另一边，袁玉欣也是苦苦支撑。 在玉云华杀气中强撑不倒的同时，孔十七突然有些艰难的转头。 他想要看看，身边的季牧是否倒下。 这个想法甚至短暂盖过了他内心对杀意的恐惧。 但当他大汗淋漓、终于艰难转过头来的时候。 孔十七看到了——自己这辈子都忘不掉的一幕。 他差点没憋住气，被玉云华那恐怖的杀气压倒在地。 此刻，在他的视线中。 一袭白衣的身影挺拔如松，一丝弯曲都不曾有。 甚至于，这个白衣书生似是觉得单纯的站在这儿有些无聊，甚至摘下了腰间酒壶，猛灌了一大口酒。 事后，见孔十七看向自己，双目瞪得溜圆，一动不动。 季牧想了想，朝他递出了酒壶。 “来一口？” 孔十七两眼一黑，心神失守。 杀气在此际趁势入体，最后孔十七直接“扑通”一声，昏倒在地。 失去意识前，他脑海中不断回荡着一个问题。 这…还是人？ 这边的动静自然也引起了玉云华的注意。 当他看到有人在自己的杀气笼罩之下行动自如，甚至还喝了口酒，也是不自禁眼角一抽。 此时已有人过来准备将昏倒的孔十七抬走，玉云华摆了摆手，拦下了他们。 虽然这个人失去了意识，但在这之前，的确曾转过头去看那位书生。 能在他的领域中够行动，是个好苗子。 剩余绝大多数修行者只是撑住不倒，就已经竭尽全力了。 所以玉云华并没有剥夺孔十七出关的权利。 在他看来。 释放杀气只是让这些年轻人都有个心理准备，不至于上战场之后手忙脚乱，并不是真的要把他们赶走。 能够鼓起勇气来到这，并且见到关外的景象依旧不退的，基本上没有孬种，稍微历练一下就可以取用。 孔十七能够第一时间行动，已经极为优秀了。 但相比之下。 这位站在那旁若无人饮酒作乐的书生…就显得更为显眼了。 玉云华深吸口气，默默的加重了季牧周边杀气的浓郁程度。 他想要看看，这个能够得到圣女青睐的人，倒底还有多少没有展露的本事！ 第428章 血域镇楼，穷奇跨海(一) 玉云华曾作为万夫长，频繁出入过战场，手底下葬送过数不清的敌人。 到达他这个级别，已经能够自主控制自身杀气。 因此，在他有意之下。 季牧周围的杀气已经越来越浓郁，几近凝成实质。 四周的修行者只感觉浑身一轻，得到了一个喘息的机会。 稍缓一些后。 他们第一时间也是将目光投向四周，想看看别人的反应怎么样。 攀比之心，人皆有之。 自己撑得怎么样不知道，反正不能比别人弱。 但很快，他们目光最终都汇聚在了一处——那正是季牧所在的位置。 此刻，季牧周身的杀气已经隐隐能看见实质波纹，凝实的程度令其他修行者仅是观望一眼就心生恐惧，根本不敢靠近。 季牧身处其中，却像个没事人一样，惬意独饮，好不快活。 修士们都惊了！ 这人跟他们待的…是同一个地方？ 但那杀意又不像是假的，因为玉云华将军这时都开始冒汗了。 有胆大的修士上前一步，想要迈进笼罩季牧周身的领域，试试威力。 结果刚一步迈进去，整个人就面露惊恐倒在了地上，人事不醒。 很快，一直候着的医师就把他抬走了。 修士们见状，再无人敢上前。 望向季牧的目光，也从一开始的质疑转变成了敬畏。 是个狠茬子！ 而这时，季牧才恍然发觉。 自己好像…被“针对”了？ 他缓缓放下酒壶，看了玉云华将军一眼。 又过了一会儿，见对方仍旧没有收手的迹象，季牧叹了口气。 他缓缓踏出一步。 下一瞬，一股如同瀚海般的血色领域骤然将整个镇海楼包裹。 玉云华的杀气置身其中，宛如水滴坠入大海，瞬息被包裹吞噬！ 一丝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在场诸多修行者中。 除了境界达到立言以上的，也都瞬息倒地不起。 余下的，也是目露惊恐，不可置信的看向这个血色领域的中心——那位一身白衣胜雪的书生。 他们完全想不通。 得是什么样的经历，才能让一个看起来文静的书生，拥有这般恐怖至极的杀气？ 他到底杀了多少人？！ 玉云华也被这股杀气震慑的呆在了原地，额间有几滴冷汗滑落，坠在地上，发出一声声细密的轻响。 一直用杀气震慑新人的他，没想到有一天会被别人以同样的方式以绝对的杀意震慑。 哪怕他境界高出对面数筹，此刻也生出了此人不可力敌之感。 他无比清楚，这便是杀气的作用——瓦解对手的斗志。 玉云华许久没有动作。 但笼罩这里的血色却早已消退。 自莲池洗礼后，季牧已经能够对杀气收放自如。 所以只是释放了一刹，季牧便将杀气尽数收敛。 这也是出于礼数。 季牧是在委婉的告知玉云华，不要再做无用功了。 他们的杀气，根本不在一个量级。 季牧甚至只展露了自身杀气领域的十分之一。 即便如此，仍旧笼罩了整个镇海楼。 虽然血色领域只出现了一瞬。 但在这短短的一瞬间，在场的所有修士都有一种心脏被人攥在手中、生杀予夺的、窒息般的恐惧！ 并且不仅是镇海楼三层。 整个镇海楼中的修士，都察觉到了这股杀气，俱是目露惊骇。 只不过他们感受到的都没有身在三层的修行者更为直观罢了。 玉云华缓缓转头，看向季牧。 此刻的他很想问季牧一句——你他娘的是屠了一整个洲的人么？ 但最终，他还是忍住了，没有开口。 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波动不已的心绪，玉云华轻咳一声，尽量让自己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然后缓缓开口： “下一道试炼。” 这时，一声悠扬浑厚的号角声突然从外面传来。 玉云华听到这声号角，面色骤然一变。看书溂 与此同时，一位身披甲胄的传令兵登上三层，向玉云华单膝跪地，抱拳禀告道： “禀将军，大将军有令！” “除维持阵法炮台的将士之外，镇海关其余所有能够参与战斗的将士与修士，不论境界，立刻出关作战，不得耽搁！” 玉云华眉头一皱，忙问道：看书喇 “出什么事了？！” 传令兵抿了抿嘴，看向一众新人，眼神似是有些不忍，但最后还是说道： “关外传来消息，海域深处…出现第八尊圣阶妖兽，已经靠近南洲海域！” 此言一出，玉云华脑海“轰”地一声，如同天雷炸响！ 第429章 血域镇楼，穷奇跨海(二) 第八尊圣兽的出现意味着什么，玉云华再清楚不过。 如今海域，人族与妖族之间的圣级完全不对等，几乎是一倍的差距。 能够撑下来，让镇海关屹立不倒。 除了数十万修士大军之外，还靠着现有几位圣人诸多奇绝手段与不要命的拼杀，才能够勉强维持平衡。 但驱赶并战胜妖族，以目前镇海关的实力，遥遥无期。 原本就已经走在刀尖上了。 如今妖兽一方，却从须弥海深处再度赶来了一尊圣兽！ 这意味着。 镇海关好不容易形成的战场平衡…有可能就此打破。 这个结果，极有可能是毁灭性的！ 当一方拥有绝对实力的时候，什么规矩束缚都是笑话。 玉云华清楚的知道大将军为什么要下令全军开拔。 若是不调动所有兵力，将之后妖兽冲锋的浪潮挡在外面。 很可能，就再没有机会了。 镇海关的城墙虽然雄伟，但架构紧急，只配置了上万座阵法炮台。 它的攻击性极强，但防护程度在圣级妖兽那毁天灭地的神通面前，等同无物。 虽然圣宗已经请出了当年维修长安城护城大阵的那位。 但短时间内，也不可能拔地而起一座能够挡住圣阶的大阵。 那必须是经年累月、且花费无尽资源堆积才能制造而成。 现在的镇海关，根本不具备这个条件。 所以修士大军必须要把兽潮挡在外海，尽量不让妖兽靠近城墙，才能维持镇海关阵法炮台对妖兽的绝对压制能力。 这也是为什么听到海域出现第八尊圣阶妖兽，兵圣要下令出城而不是退兵固守的原因。 因为退兵，就等于等死。 在传令兵离去后，玉云华目光转向众人，微微叹息了一声。 这一次…不知道又要死多少人…… 面前这些新人，最后还能见到几位？ 但只是感伤了一瞬，他眸中便再度坚定起来，立身一正，郑重道： “方才你们应该也都听见了。” “关外海域，出现了第八尊圣兽。” “它的出现意味着，妖兽一方势必要发动一次大规模的进攻，想要趁势攻破镇海关。” “这不同于以往。” “方才你们在城墙上看到的，都可以说是小打小闹。” “即将到来的，才是真正惨烈的战斗。” “本将不愿涨畜牲之志气灭自己的威风，但这一次，的确极有可能是灭城之战。” “你们这五十个人，很可能一个都活不下来！” 此言一出，全场寂静。 玉云华巡视了一番众人，将他们的反应尽收眼底，旋即继续说道： “但鉴于你们是刚到此地的新人，甚至没有经受过完整的训练。” “本将可以做主…最后给你们一次反悔的机会。” “是走…还是随本将…出关！” 在玉云华说话之际。 之前那些被杀气震晕的修士也都被医好归来，只是面色仍旧有些苍白。 听着玉云华沉重的话语，伴随着他最后一声问话落下。 整个镇海楼三层，一片寂静，良久无人言语。 沉默替代了喧嚣，化作了这里的主旋律。 玉云华也没有催，只是同样沉默的看着他们。 他知道，这需要时间。 季牧原本想抬脚，但却又被他收了回来。 他觉得他不应该是第一个站出来。 这对其他人不公平。 又过了一会儿，见人群中依旧没有动静，玉云华微微闭上了眼睛，旋又睁开。 但就在他准备转身离去之际，一声“咔嚓”声响打破了沉寂，突然传入了玉云华的耳中，令他脚步一顿。 孔十七折断了他的折扇，第一个站了出来，笑着说道： “这里我境界最高，我打头阵，没人有意见吧？” 一旁袁玉欣轻笑一声。 “赶死都得第一个，谁敢跟你抢？” 说话之际，她竟是也站在了孔十七的身旁。 季牧看了看，觉得差不多了，便也迈出一步。 这时，人群突然传来一阵呼声。 “将军，别磨叽了，赶紧出发吧！” “就是就是，大军可不等人啊！” “哎兄弟，赏口酒喝，眼馋半天了，一会儿说不定就喝不着了。” 最后这话是对季牧说的。 玉云华望着逐渐嘈杂、但却无一人退步离去的人群，怔然半晌，突然笑了。 这笑容中有似有几分无奈，暗含泪光。 自从听从大将军的命令来这里接待新人。 玉云华多希望这些来到这里的修行者能够懦弱一点，能够真的离去几位。 向他这样被派来接待新人的将领很多，远不止一位。 但只有他，从来不想让人出关。 因为死在他眼前的人，太多太多了… 第430章 涛涛海浪，薪火不熄 只玉云华一位将领，便接待了三千一百八十一人。 都是来自天南海北修行者。 这些人后来近千人身在海州，剩下的，战死八成。 一个个标红的名字从玉云华的眼前掠过，都是他所熟悉的人。 这里面，最后没有一人，选择离开镇海关。 是自己接待的太成功了吗？ 玉云华更希望自己失败一点，甚至有意去打压新到的修行者… 让幕僚冷淡应对，自身杀气震慑，一遍遍重复战场的凶险，一遍遍问询是否要坚定的留下来… 但一切就真的像大将军说的那般。 某一次，玉云华因为故意打压新来的修士，被上报给了兵圣。 在一次短期休战的时候，兵圣召他到面前一叙，却并没有处罚他，反而跟他说了这样一番话语： “无论你怎样遮掩。” “薪火，总是要燃烧下去的。” “你可以随意按照你的方式，应对来到这里的人，甚至可以选择赶走他们。”看书溂 “但我想告诉你的是——这一切终究都是在做无用功。 “他们只要站上城头，瞧上一眼，便会成为这里的一员，成为接替薪火的火炬。” “你以为…” “在来到这之前，他们没想过这个问题吗？” “需要你来提醒这里危险的人。” “一开始就不会来。” 兵圣的轻语在玉云华的耳畔不停回荡，他突然大笑起来，笑的很是开怀。 似是彻底想通了。 玉云华一把将季牧准备递给另一人的酒壶捞过来，狠狠往嘴里灌了一大口，旋即面色涨红，以灵力灌注嗓音吼道： “不走就都他娘的都别走了，随本将一起，出关！” 话音刚落，玉云华将酒壶甩回给季牧，旋即当先一步，向着楼外走去。 在迈出楼门后，他突然淬骂了一句： “奶奶的，剑南春？” “这小子喝这么好的酒？！” … 镇海关海域。 汇聚在海域的修士大军总人数约近百万，而妖兽数量不详，几乎无尽。 此刻身在关外的大军，超过了七成。 镇海关内，除去维持阵法炮台所需的将士之外，仅剩二十万左右的兵力。 这还是加上了那些出战次数不足三次、甚至一次都没有的新人。 正规大唐精兵，只有八万。 各宗门战后休整的弟子两万。 经过多次战场洗礼的江湖散修三万。 余下的，全是新兵。 几乎占据半数。 在大将军的将令下，二十万大军已经尽数集结，整军待发。 此刻，季牧就身处二十万大军的一处角落之中，位于偏后位置。 因为事发突然。 他们五十位新兵并没有被细致分队，而是直接被分到了一块。 当今唐军之中。 百人成队，千人成阵，万人成军。 所以季牧这批人与另外五十位修士构成了一队，由玉云华暂领百夫长的位置直接统领。 这支队伍相比其它百人队，只有一个唯一的特点——基本都没上过战场。 这里面境界最高的，是受过重伤，境界跌落为半步明道的玉云华。 如孔十七一样的立言境有一二十人。 剩下的，绝大多数都是入虚。 单以境界而论，他们在众多百夫长的队伍中，算作中等。 在列队清点人数的时刻，玉云华曾与季牧等人大致分配了一番队伍之间的配合。 原本在出征之前，他是要亲自操练一番的。 但关外战局变动太快，使得玉云华此刻只能粗略讲述，然后让这些新兵去战场上以血泪磨合。 队伍中，如孔十七袁玉欣这般。 主修阵法、符箓、幻术、治疗等辅助方向的，约莫三十余人。 他们负责牵制困住妖兽，提升并治疗主攻修士。 主修肉身、身法，能够短暂硬拼妖兽的、擅长防御的，约莫十数人。 他们负责吸引仇恨，挨最毒的打，为战友制造一击必杀的机会。 主修神通术法、诡秘道诀等隔空攻击手段的，约莫十数人。 他们负责在远程压制妖兽的冲锋，给战友缓解压力。 剩下的，全是主修剑诀、刀法，以及其它善用诸多杀伐武器的修士，占据了队伍的四成。 他们是近身搏杀妖兽的主力，要以最快的时间击杀被战友牵制住的敌人，减少兽潮带给后方的压力。 季牧如今就作为近身搏杀的主攻将士，身在百人军阵中略为靠近中心的位置， 孔十七站在他的身旁，望着眼前缓缓开启的雄伟关门，咽了咽口水。 他用胳膊肘怼了怼季牧。 “哥，你说…” “我们还能回来吗？” 第431章 万道流星，炮火轰鸣 季牧望了一眼关外无边的血色浪潮，回头扫了一眼孔十七。 “现在开始想这问题了？” 孔十七叹了口气。 “哎，也不是。” “就是觉得来之前那顿有点没吃饱，应该再点十盘菜的。” 临近出关前，季牧拍了拍孔十七的肩膀。 “等你活着回来，我请你。” “唉，你这样一说…我怎么感觉我好像回不来了呢？” “那我就在你墓碑前摆上十盘菜。” 孔十七眼睛一亮。 “好兄弟，够意思！” “这样的话此次出关，本公子高低也得给你多困几头畜牲！”看书溂 季牧闻言一笑。 “好啊，到时候看你困的有没有我杀的快。” 孔十七眼睛一瞪。 “瞧不起谁呢？！” “你等着吧！” 就在这时，镇海关的大门已经完全洞开，大军开始向关外发起冲锋。 玉云华位于百人队列的第一位，在前方怒吼一声： “出关！” 季牧凝望了一番大军队伍，并没有找到那个扬言要把他纳入麾下的身影，却在大军前方看见了玉依香。 因为事出紧急，宗门弟子这次也跟大军一同行进。 似是察觉到了季牧的目光，玉依香回眸一笑，大军顿时传来一阵激扬的欢呼声。 但只有极少数人知道。 圣女的这一笑，到底是属于谁的。 … 伴随着关门洞开。 一道气势磅礴、又带着一分悲壮意味的鼓声响彻云霄。 行军之鼓很显然是一件重宝。 擂鸣之时，声浪如海，驱逐层云。 令方圆百里，乍现无尽夕阳，洒落在大军前行的路径上，映出点点微光。 二十万大军脚步跟随鼓声，有节奏的向着海域坚定行进。 镇海关关墙上方。 一位面容刚毅，披甲戴胄的男子立于关墙中央，凝望下方在关外缓缓露头的大军。 在他身旁，是一道流转着无尽光华的巨型阵基。 阵基中央，架构着一座炮台，炮口奇长，延伸出关墙之外。 整体介乎虚实之间，透着一股梦幻般的色彩，不知是何材料制作而成。 就在大军刚刚出关，即将与关外兽潮接壤之际。 城头上披甲戴胄的男子缓缓抬手。 维持此座阵法炮台的九位将士立刻肃穆凝神。 关外海域。 无数妖兽已经闻到了大军特有的浓郁血气，各个神色癫狂，咆哮着冲了上来。 二十万大军第一骑——万夫长江北辰一身银甲，御兽提枪，宛如流星般冲在最前。 他看都不看已经快要冲到自己脸上的妖兽，目光坚定不移，径直向着深海行进。 身后诸多将士紧跟着他的步伐，整只队伍宛如一条长龙有条不紊的行进，眼里好像根本不存在这些妖兽。 就在双方即将交汇之际，关墙上披甲戴胄的男子右手猛地向下一挥，怒喝一声： “放！” 刹那间，九位维持阵法炮台的将士周身灵气喷涌，铭文浮动，引动阵基。 点点光华汇聚炮台，荧光流转。 下一瞬，一道火红的流星骤然从炮口窜出，化为一道长长的怒龙，电闪雷鸣缠裹其中，咆哮着落在了兽潮中央！ 一声剧烈轰鸣蓦然炸响，掀起阵阵音波，一朵直径十里的火云同时在海域灿然升起，层叠卷空，洒下无尽血雨！ 数十位妖兽狰狞的面孔就此定格，彻底湮灭于火光之中，一丝反抗余地都没有。 这发阵炮仿佛是一发信号。 紧跟着这道流星。 一望无际的镇海关城墙，突然依次亮起了成千上万道莹蓝色的浮光！像是群星在天空连结成串，排列人间！ 极少畏惧死亡的妖兽，在面对镇海关这一望无际的星光之链时，竟是也罕见的露出了恐惧的神色。 它们眼中的疯狂止息了一瞬，生与死之间的清明让它们疯狂转身逃窜，想要脱离这片地域。 但在星光亮起的时候，一切便都已经晚了。 刹那间，漫天流星坠落大地。 一道道璀璨的光芒划过天空，吞吐着极致毁灭的波动，将除大军行进路线之外的整片海域尽数覆盖！ 每一发灵能炮火，都经过了精准的测算与操控，看似密集，却没有一发波及到行进的大军，堪称恐怖！ 炮火的轰鸣整整持续了半柱香的时间。 无论是对于妖兽还是对于第一次踏上战场的新兵来说，这半柱香的时间都如同沧海桑田般漫长。 待一切止息。 早已被这般景象震荡心神的季牧按了按略感麻木的耳朵，同时纵目向前望去。 方圆百里，一片坦途。 这是留守镇海关炮台的将士，对出征大军的饯行之礼。 他们用无数妖兽尸骨，为出征大军，生生铺就了一条康庄大道！ 流星万道，炮火齐鸣！ … 第432章 剑锋所指，撼海屠妖(一) 灵能炮火清空海域后，大军即将快速行进。 在这之前，季牧想起了在西域登船时、墨百川的话语。 趁着尚未起步，他不由回望了一眼。 这一下，果然看见了一张巨大的榜单张贴在镇海关城墙之上。 一眼扫过，季牧在上面看到了不少熟悉的名字。 炼妖榜共有三张。 分别根据入虚、立言、明道三个大境界修士的杀敌数量排名。 在入虚、立言两个榜单上，季牧都只是掠过，唯独在明道境的炼妖榜上停留了许久。 屠妖第一位——昆仑，季小硕。 杀敌数两万四千余，通明妖兽十二尊，凝神九千余，化形…… 季牧嘴角微微勾勒起一抹弧度。 “不愧是老姐啊！” 他的视线缓缓下移。 青神路由、应莲殇、学宫的诸位师兄都赫然在榜，各自有着明晃晃的战绩。 当然，榜单上还有很多人季牧都不认识。 他们或许出自军中，或许出自家族，或许又是江湖散修。 各自都有，群英会聚。 在明道榜停留了一会儿，季牧的视线再度回到了立言境的炼妖榜上，入虚境榜单的被他自动略过。 虽然严格来说，他尚未题字立言。 但上榜的话还是与立言境的修士争锋吧，入虚境…有些太欺负人了。 季牧视线一路落在榜单末尾。 他打算看看最后一人的战绩，算算自己多久能冲上去。 却没想到，一个有些意外的名字出现在了他的视线中。 炼妖榜第一百位——无为观，李寒衣。 杀敌数二百一十六，凝神妖兽十九，化形一百九十七。 季牧看到这，笑了。 “二百多，看起来也是刚到没多久啊。” “十九位同境凝神妖兽么，看来这家伙这段时间没少苦修啊…” 就在他心底暗自思忖时，一旁的孔十七也在观看立言境的炼妖榜。 来到这里的修士，没有不想上炼妖榜的。 声名在外倒是其次。 榜单下发的奖励可是实打实的。 孔十七境界立言四字，自然会关注立言境的炼妖榜单。 当看到榜尾最后一人都杀了十九尊凝神妖兽的时候，孔十七不由惊呼出声： “一个人杀了十九尊同阶妖兽…” “我滴老天爷啊！” “那岂不是说，我要杀二十个同阶才能替换他上榜？！” “二十个…” “这也太欺负人了吧？！” 季牧拍了拍他的肩膀。 “慢慢来，会上去的。” 就在这时，身在百人队列最前方的玉云华回头提醒了一声。 “前方提速了，跟紧不要掉队。” 季牧与孔十七瞬间敛神，不再闲谈。 … 镇海关近百里外。 离开炮火覆盖的区域后，海域再度被无尽的妖兽填充。 它们像是永远杀不完一般，无穷无尽。 因圣级之威动辄灭城摧山，所以人族精兵将兽潮分割，有意识的划分出了一片片战场区域。 他们将一些稍弱的妖兽放到镇海关下，交给身后的修士大军以及镇海关炮台击杀。 所以出关后，要赶到有人族圣级坐镇的战场，还需要横穿两百里须弥海域。 这两百里海域的妖兽虽然不强，极少出现比肩人族明道境的通明大妖，但数量却是无穷无尽。 虽然经过镇海关一轮炮火攒射，为大军清空了一半路程的妖兽，但剩下的一半依然是要“杀”过去的。 此刻放眼望去。 天空，海面。 到处都是露出狰狞面孔的妖兽。 人族炼化它们的妖丹修炼，而它们同样也会吞噬修士的血肉来进化。 常年被困在深海的它们，根本不可能放弃这次集体进化的机会。看书溂 那高耸的城墙，汇聚的人族大军。 对它们来说，就是天地间最为上等的天材地宝汇聚之所。 与人族不同，它们根本不在乎彼此之间有多少伤亡。 妖族之间的联系并不紧密。 只要死的不是自己，它们总能踩着同伴的尸体，找到让自身进化的机会。 镇海关内的大军刚一冲出炮火覆盖的区域，便一头撞进了后方无尽兽潮。 万夫长江北辰这次没有无视兽潮，而是抡起长枪，直接抽飞了朝他扑过来的两头妖兽，同时声音灌注灵力，怒吼一声： “全军冲锋！” “给我杀！” 怒吼声层层叠叠，一路传到后方。 玉云华抽剑出鞘，亦是怒吼出声： “杀！” 季牧眸中闪过一丝寒芒，右手按在了剑柄之上。 随着将令传递。 二十万大军刀剑齐声出鞘。 一股磅礴血气霎时冲天而起，直入云霄！ 第433章 剑锋所指，撼海屠妖(二) 当人族与兽潮碰撞在了一起，刹那间血肉横飞，漫天赤色再度染红了这片海域！ 从天空看去。 修士大军皆是身着银甲，一片亮白。 与对岸漆黑暗沉的兽潮形成了鲜明对比。 像是光明的白昼一头扎入暗夜，纵使身死道消，亦在所不惜。 为了照顾新兵。 玉云华率领的百人队位于大军后方，承担压力较小。 兽潮能够突破前方冲杀，落在这里需要很长一段距离与时间。 即便如此，也有数量相当庞大的妖兽向着他们奔来。 瞬息之间，上百头妖兽便已蜂拥而至。 它们境界大都都没有超过化形，入虚修士便可杀之。 这是前线大军特意放过来的一批妖兽。 不仅可以减轻前方压力，也可以顺带历练一下这些新兵，而不是全靠大军的前锋拼杀。 眼见妖兽已经临近，玉云华下令道： “肉身强的上去挡住第一波，不要让它们靠近！” “懂阵法的立刻布阵！” “远程术法现在开始准备！” “主攻手等远程术法放完第一轮，立刻近身灭了这帮畜牲！” “能砍多快砍多快，不用怜惜，后面有你砍的！” 伴随玉云华的话语，百人军阵一阵骚动。 在擅长肉身的修士顶上去后，擅长幻阵的修士立刻开始布阵。 一开始，孔十七还手忙脚乱了一下。 但好在他并不是什么战斗都不曾经历过花拳绣腿，很快便进入状态。 “结清虚御灵阵！” 几位擅长布阵的修士对视一眼，立刻确认接下来要布阵法。 孔十七双指并拢，灵力灌注指尖，极速在虚空刻画出一道道铭文。 他与袁玉欣以及其余几位擅长幻阵的修士一同，很快就布下了一个能够将整个百人队伍笼罩的清虚御灵阵。 莹绿色的御灵阵基甫一出现。 季牧就感觉四周妖兽的动作在一瞬间都慢了下来，而自己的身体却在同步变轻。 他不由得看了孔十七等人一眼。 这阵法…似乎是直接作用于肉身，牵制妖兽行动的同时提升己方。 有点东西。 就在这时，见阵法构建完成，擅长肉身的修士后退回防。 十数位擅长远程术法的修士此刻已然蓄力良久。 见他们回来，玉云华怒喝一声： “给我打！” 霎时间，十数到五光十色的术法光芒轰击在了御灵阵的笼罩区域之中。 这些术法的威能从入虚到立言不等，其中甚至不乏地阶术法神通，落下瞬间，就清退了二十多头化形妖兽。 而这些术法光芒相比于杀敌，更像是一个信号。 季牧见第一轮术法已经释放完成，与其他手持刀剑的主攻手一同，身影一闪就冲入了阵中，开始近身与妖兽搏杀。 秋水出鞘，抬手就是一式昼虎。 寒门九刀原本是镇妖阁的白诗诗以习刀为主的刀法，但到了季牧手中就变成了剑诀，且一丝违和都没有。 剑气横扫，立刻有三四个妖兽被拦腰斩断，哼都没哼一声就落入了海中。 这般干净利落的一幕引来周围几位与他相近的修士阵阵侧目。 但来不及过多关注，此刻阵法内剩余的妖兽数量仍旧庞大，远超他们这些主攻手，甚至还在源源不断的涌现进来。 因此几位修士只是扫过季牧一眼，便各自投入战斗之中。 这些妖兽都是化形，相当于人族入虚境，对季牧来说杀之不难，更何况他此刻还受到了阵法加成。 但他并没有斩杀过快。 他知道周围这些战友需要一次战场上的磨合，而不是靠他自己一人把这批妖兽杀个干净。 那样根本没意义。 而且妖兽如海，靠一个人的力量根本不可能屠尽。 不趁现在磨合，等后面更大批次的妖兽放过来的时候，配合度不高的队伍根本扛不住。 若非如此，四剑齐出的情况下。 阵法内的百头化形妖兽，季牧眨眼间就能灭个干净。 在击杀了一定数量、御灵阵覆盖区域短暂空旷了几分。 玉云华在这时候下令，让主攻手都撤回来修整。 擅长远程的修士此时已经将又一轮神通术法蓄势完成，他们配合擅长防御的修士，再度撑住了一轮。 而孔十七袁玉欣等辅助修士立刻上前查探主攻修士的状态，修复伤势。 季牧将这一切看在眼中，不由赞叹玉云华精妙的指挥能力。 而季牧方才那一剑也被玉云华瞧见，他此刻看了季牧一眼，语速极快的传音道： “后面若是有超过化形的妖兽，你来做第一个主攻手。” “本将让其他人给你打支援。” 第434章 剑锋所指，撼海屠妖(三) “记住，一定要在最短的时间了结对方。” “队伍里有很多入虚修士，绝对不要给它冲进来的机会！” 季牧点头应下：“是！” 就在这时，远程修士的第二轮术法已经打空。 季牧等主攻修士瞧见空档，再度冲杀了出去。 如此往复，一连十数轮妖兽都被他们扛了下来，没有出现太大波动。 十数轮后，兽潮涌现的速度稍缓，大军也因此往前推进了十里的海域。 在战场见血后，季牧所在的这个百人队伍彼此之间的磨合越来越熟练。 并且经过辅助修士在空档期间的治疗。 除了少数承担了兽潮最密集的进攻压力的防御修士受了些轻伤之外，大多数人都完好无损。 只有一位入虚境的主攻修士因为一着不慎，被拖入了兽群之中，很快就不见了踪影。 即便牺牲已是如此之小，头一次上战场经历并肩作战的战友牺牲的众人也是一阵低落。 他们真正开始面临战场上的残酷。 死在这里的人，如果没有人干预，骨头最后都捞不回来！ 但并没有给他们多少感伤的时间，玉云华的声音再度传来： “准备好，大的要来了！” 所有人立刻凝神敛息，准备应对下一轮的兽潮。 没过多久。 包括季牧在内，所有人只感觉眼前一黑，眨眼间竟是没看清面前出现了多少妖兽。 这次不仅是来自海面， 伴随着一阵狂风，天空上都有扇动巨型翅膀的妖兽飞扑而来，遮蔽了众人大量的视线。 一瞬间，刚空闲下来的御灵阵竟是瞬间被妖兽填满！ 才行进了十里海域，就已经是这种程度了吗？ 季牧神情肃穆了几分。 但旋即他便觉得有些不对。 前线的大军不可能一次性放这么多妖兽过来，除非是已经溃败。 这对刚刚出征、势头正猛的雄兵来说，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那么现在突然多出来的妖兽就只有一个可能——有新兵队伍团灭在了方才数轮兽潮之中，余下的妖兽失去目标，最后才会蜂拥而至！ 不仅是玉云华这一支队伍，周边数个百人队都同时遭受了妖兽猛烈的进攻。 膨胀数倍的兽潮冲击让他们瞬间显得有些慌乱，眨眼间就有数人受伤，即将被妖兽拖走。 清虚御灵阵中，玉云华一剑斩落咬在近旁修士身上的一头妖兽，在前方怒喝道： “都顶住！不要乱！” “把这波妖兽给我咬死！” “就算死，也得把这帮畜牲给我弄死一半，不然后面队伍都得全灭！” 雪球越滚越大的道理，所有人都清楚。 经过近旁一些百人队伍的团灭，妖兽已经开始有越聚越多的趋势。 前方大军依旧强悍，把兽潮硬生生撕开了一个口子。 因为要以最快的时间赶往第一线，大军选择了纵向前进，从撕开的缺口径直冲锋过境。 这样虽然将接触兽潮的面积缩小，但却导致队伍过长，对后方有些鞭长莫及。 但指挥的将领不可能会让大军调头。 调头支援后方的后果就是让大军整体在兽潮之中再度深陷一段时间。 那样会付出更为惨痛的代价。 总体来说，就是玉云华这一支小队对于整个二十万大军来说太过微小，在冲锋的过程中，不会耗费太多精力回头关注。 虽然百人队伍有些慌乱，但大军整体并未陷入危局，自然不会有人停留。 这种情况，只能靠玉云华他们自身杀出重围，重新跟紧前方大军。 御灵阵中，孔十七眼见自己身旁的一个主修阵法的修士被叼走。 他咬了咬牙。 浑身灵力激荡而出，顶替了对方的位置，拼尽全力催动阵法，延缓妖兽攻势。 突然蜂拥而至的兽群让主攻修士手忙脚乱，根本来不及杀光，反而不及妖兽挤进来的速度。 防御修士一时间也无法将擅长辅助的修士尽数保护。 所以很快的，待在最内部维持阵法的修士就遭遇了兽潮的猛烈冲刷。 袁玉欣闪身刚刚躲过一头妖兽的扑咬，就被另一头身长十数米的巨型海蛇一尾巴给抽飞数十米，瞬间吐血重伤，几近脱离御灵阵的笼罩氛围。 孔十七瞳孔急剧收缩。 他身影下意识上前，似是想要冲上去解救。 但刚刚迈步，就被两头狰狞的妖兽拦住了去路。 附近有主攻修士见状，想要提剑前往，却同样也身陷重围之中。 一瞬间围拢过来的妖兽数量，实在是太多太快了…… 这对他们这些新兵来说，是一场生死之间的考验。 第435章 剑锋所指，撼海屠妖(四) 此刻，清虚御灵阵中的妖兽数量是玉云华整支百人队伍的数倍。 它们出现的速度快到附近其它队伍也根本来不及反应。 并且在这个时间。 末尾的其它队伍也都遭受了不轻的兽潮压力，各自都难以支援。 拥有修为的妖兽并非完全喋血、没有理智的畜牲。 它们同样具备思考能力。 硬骨头要从软的地方啃的道理，它们同样清楚。 大军前锋极为凶猛，妖兽无法阻挡他们行进的锋芒。 所以它们主动让前方大军撕的口子更快更大，让他们快速通过。 然后趁着这个时间，更多妖兽选择汇聚到了大军末尾。 这些位于后方、尚未完全操练起来的新兵队伍，是它们首选的狩猎目标！ 对于饥饿的妖兽来说。 懂得如何狩猎，是它们的本能。 袁玉欣被抽飞后，自身也意识到危险，正迅速准备起身回到法阵中心。 就在这时，天空有两只飞行妖兽发现了她。 脱离族群的猎物，是最好捕杀的。 刹那间，两只飞行妖兽调转方向，一左一右，从高空径直俯冲而下。 长长的鸟喙直奔袁玉欣的头颅叨去。 其中一只身上似乎具备着一丝神鸟血脉。 虽然并不精纯，却也让它的境界达到了凝神，散发着极为强大的气息。 再加上它速度奇快，更是用高空偷袭的方式，仓促之下的袁玉欣根本来不及躲开。 孔十七瞧见这一幕，在远处焦急大吼： “快闪开！” 袁玉欣惊觉躲闪，并施展术法击退了其中一只，但已经来不及避开另一头凝神境妖兽的进攻了。 在妖兽的鸟喙即将啄开自己的天灵盖之际，袁玉欣缓缓闭上了眼睛。 没想到… 就这样死在这里了…… 袁玉欣心底微微叹息。 与其他修士来到这里的目标不同。 袁玉欣之所以会来海域战场，只是想要来这找寻自己的哥哥。 她哥哥自从二十天前来到海域战场，便再没有过音信传出。 身边的人都说他已经死了。仟仟尛哾 但袁玉欣不信。 所以她亲自来到了这里。 就算是真的，她也要寻找到他的尸骨。 若是找不到，或是被妖兽吞食了，袁玉欣便想着找到将哥哥吞食了的妖兽，亲自抽筋剥骨。 只不过刚来到海域不足一日，甚至尚未抵达真正的战场，寻到哥哥半分的消息，便要止步在这里了…… 袁玉欣眼角隐现泪光。 但过了片刻，袁玉欣预想中自己被啄的血肉模糊的场景并没有发生。 与此同时，她还听见了一声细密的利物破空之声。 袁玉欣略感迷茫的睁开了眼睛。 只见那头方才看起来凶厉无比的凝神飞鸟，如今已经漂浮在了血海之上，一动不动，彻底没了声息。 而在它的身上，一柄流转着银光的飞剑笔直钉在了它的要害，散发着冰冻极寒的气息。 袁玉欣愕然抬头，向四周看去。 很快，她便在一片血泊中找到那个一身白衣的书生。 操控飞剑瑞雪救下袁玉欣后，季牧并未停下动作。 这个时候就不仅是历练磨合的事了。 再不全力出手，战友就该死光了。 银剑瑞雪，金剑丰年，邪器陨神滴。 金、银、红三色流转，每一次光芒跃迁之间，都是一头妖兽的陨落。 季牧一手御剑，一手握紧秋水，白衣胜雪，素发垂星。 提剑归一，剑气分海，瞬间掀起两道极高的血色浪潮，层叠数里！ 仅是片刻时间，季牧就瞬息击杀了十数头妖兽。 飞剑大多数都瞄准了即将对修士造成威胁的存在，解了他们燃眉之急。 另一边，玉云华也是疯狂出手，并且专挑凝神境的妖兽。 每一次剑光闪过，便有一尊妖兽尸体落入海中，血水弥漫。 只不过玉云华实力虽然强劲，但法宝相比季牧就显得有些捉襟见肘。 往往在他杀一个的同时，季牧四剑齐出，能击杀数倍于他的妖兽。 因此从视觉上看，季牧要比原本身为将军的玉云华吸睛的多。 很快，季牧四周便飘满了妖兽尸体。 若是撞上难缠的，就释放血色领域震一下再杀。 杀气血域。 圣阶神魂。 蝶儿幻梦。 再配合月神气息。 四者叠加之下的对妖兽起到的震慑控制效果远胜于绝大多数幻阵！ 往往在妖兽根本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季牧便已提剑终结了它们的性命。 在众多修士眼中。 这些凶残的妖兽再遇见季牧之后，突然都诡异的一动不动，就像是伸着脖子让他砍一样！ 而季牧也是毫不手软。 动作行云流水、干净利落。 屠戮就像是吃饭喝水般简单。 从始至终，他的面色都没有一点变化。 这从白衣书生到冷面杀神的转变，也把在场的诸多修士都看傻了。 一股寒气不自禁从他们心底升起。 第436章 剑锋所指，撼海屠妖(五) 在场修士蓦然想起了不久前在镇海楼中，负责记录的幕僚与季牧的对话： “境界？” “准立言。” “那是什么？” “入虚圆满。” “能斩什么境界的对手？” “明道境以下。” 当时听到这番话语，还有一些修士心底质疑，还觉得他是在哗众取宠，博取奖励。 但直到亲眼看见眼前这一幕，修士们才知道——季牧当时真的没在骗人。 甚至对比那边半步明道的玉云华，众人都觉得他说少了。 斩落凝神境的大妖。 此人也只需要一剑！ 被擅长防御的修士重重保护起来的孔十七呆呆的看着季牧的身影，咕咚一声咽了咽口水。 他蓦然想起了出关前自己与季牧的对话，脸颊不由微微发烫。 就这速度… 谁他娘困的能有这人杀的快？！ 玉云华提剑又斩落了一头妖兽之后，往季牧这边扫了一眼。 当看到季牧脚下铺满的漂浮妖兽尸体后，玉云华眼角不由一抽。 “这是从哪蹦出来的妖孽？” “而且他的剑法…” 在一边击杀妖兽解围属下新兵的时候，玉云华还在抽空观察季牧的剑招，越看神色越是凝重。 他也是习剑之人，自然能看出此剑诀的不凡。 剑起如流星，剑守如雨幕。 攻防一体，纯粹唯一。 仅是一招半式，竟让他升起一种仰望之感。 玉云华本身修炼的剑诀也不弱，甚至达到了天阶。 但即便如此，依旧逊色不少。 甚至他感觉这是自己穷其一生也无法追逐的境界。 造成这种情况的，只有一个可能。 这个书生使用的剑法，是超越天阶神通之上的——道法级神通！ 而在南洲大地上，道法级剑诀只有一部。 圣人学宫，归一剑诀！ 脑海中突然蹦出来的想法令玉云华心下一震，差点被一头妖兽抓伤。 随手一剑将那头妖兽劈成两段之后，玉云华完全不曾理会那边，只是将目光投向季牧，瞳孔中满是震惊。 自己这是遇上了书圣的亲传弟子么？ 他还当了自己的兵？！ 玉云华觉得这件事情要是真的，那等自己告老还乡的时候，跟街坊邻里后半辈子都有吹嘘的资本了。 经过季牧与玉云华的全力出手，冲进阵中的妖兽群很快便少了一半。 修士们也很快反应过来，重新稳住队形，开始有效压制反攻。 袁玉欣也趁机回到了原本的位置，与孔十七等人一同维持阵法运转。 防御修士铸成人墙，守卫在他们与远程修士近旁。 主攻手提剑跟随季牧与玉云华，冲锋杀敌。 一柱香后。 御灵阵中的妖兽被彻底清空，短暂露出了一片空旷的地带。 气喘吁吁的修行者们在接受辅助修士治疗的同时，目光皆是看向笔直站在前方、仍旧面色平稳的季牧，露出敬佩与感激。 被他救下的修士也是一同上前，拱手道谢。 袁玉欣上前向季牧深深的鞠了一躬，却被他扶了起来。 季牧平复了一下心绪，让因为屠戮而波动不已的杀意渐渐止息，然后朝袁玉欣露出了一抹微笑。 “都是战友，不必如此。” 袁玉欣面色微红的点了点头，旋即又跑回人群之中，躲了起来。 一些剑修看向季牧，也是目露敬意。 只他一人，杀的妖兽数量便几乎是全队剑修修士的总和。 从境界上看，他还不是最高的一个。 玉云华一甩剑尖兽血，深深看了一眼季牧，却并没有上前问询。 季牧不说，他就不会问。 这像是二人达成了某种共识。 既然选择了跟随军队，那不管之前出身何处，背景有多惊人。 只要在这里一天，季牧那就是他玉云华手底下的兵！看书喇 看此情况，季牧显然是不想被特殊对待，那玉云华自然也乐见其成。 平白多了这么一位强力悍将，对他来说简直是雪中送炭。 一个人带这么一对新兵横穿兽潮，说没有压力那是假的。 现在季牧的出现，让玉云华遭遇一些强敌，也终于有了可用之人。 渡过这一次危机后，玉云华下令让防御修士顶在前面行进，挡住稀疏的兽群。 随后他在后方清点了一下人数，发现队伍中又阵亡了一人，不由微微叹息。 这还是在他与季牧疯狂出手之下。 甚至若不是季牧那边展现出了惊人的屠妖速度，这一波可能会死伤更多。 第437章 剑锋所指，撼海屠妖(六) 赶出一段距离后，玉云华看向周围。 因为方才兽潮的汇聚，他发现包括自己的队伍在内，后方这几支新兵队伍都有些脱节。 沉思一瞬，他的视线隐晦的从季牧身上扫过，旋即下令道： “走，跟上大军！” “若是遇见被围困的队伍，立刻出手解围！” 在这无尽的兽潮中。 就算是百战之师，落单也基本等同于宣告死亡，更何况是新兵。 但因为有季牧的存在。 玉云华率领的这支队伍得以成为附近几支百人队伍中，最快脱身的一支。 并且因为没受到什么损伤，还有能力支援其它队伍。 没有耽搁。 玉云华带领队伍提速，直接冲入了前方被兽潮包围的另一支百人队伍。 从玉云华投过来那个眼神中，季牧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右手握紧剑柄，足尖在海面轻点。 飞鸿踏雪，轻波荡漾，一身白衣飘飘的季牧瞬间冲入了兽群之中。 每一道剑气横扫，海上都会多出数具妖兽尸体，漂浮在海面，死不瞑目。 更多修士因此得救，并记下了这身出挑的白衣。 这些刚到镇海关的修士大都不弱，只是尚未完全适应战场，再加上兽潮堆积，才会一时陷入颓势。 季牧稍微杀上几头凶狠的，控制一下兽潮进攻趋势，给这些修士一个喘息的机会，他们很快就能够站起来，重新投入战斗，稳定局势。 玉云华跟随季牧一同，连续帮周边数支百人队伍都解了围，收获诸多感激的目光。 而每击溃一波兽潮，季牧都会祭出陨神滴，将妖兽的精华吞噬殆尽，封存进月明楼中。 修士以体内蕴藏丰富的天地灵力为贵。 妖兽虽然没有，但他们身上蕴藏的血气精华，往往却是修士数倍。 因为此行是急行军，所以不像平常作战那般，有专门负责的辅助修士提炼妖兽尸体中的妖丹，供给大军修炼。 但季牧觉得就这么走了实在有些浪费。 好在陨神滴的存在让季牧不需要费时费力去提炼。 他只需要用这件邪器在妖兽尸体上划开一道口子，它就能把里面蕴藏的一切都剥离吸收，甚至要远胜单纯的去提炼妖丹。 季牧如今积攒的底蕴，只够他在星核上连刻六字。 想要一鼓作气踏过立言全境，绝非易事。 最后一字所需的底蕴，是前面所积攒的全部总和。 这片战场，就是最快的积攒底蕴之所。 不论是为了在这战场中生存下来，还是为了将来面对幕后操控这一切的黑手，季牧都必须竭尽一切提升自身实力，不能容许一丝一毫的浪费。 所过之处，不仅是他自己所杀的妖兽。 甚至其他修士所杀之妖，因为来不及提取妖丹，也被季牧一并吸纳。 战场上并不是没人发现这个变化。 数量如此之多的妖兽尸体骤然变干飘在自己身边委实是显眼无比，甚至令人头皮发麻。 想让人不发现都难。 寻找源头之下，自然有不少人看见了季牧那柄血色飞剑。 但因为这些修士绝大多都被季牧所救。 因此包括几位百夫长在内，大都选择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只要不是把他们抽干就行…… 而季牧出手也没有刻意去躲着他们。 以蝶儿的能力，可以在短时间内遮盖陨神滴的事情，但没有必要。 立身以正，自不需言。 虽然陨神滴的存在对于妖兽来说有些残忍。 但它们本来就是侵略的一方。 战死被剥离血气精华，自然也是它们需要承受的代价。 人族修士若是战死在这里，代价可比现在还要凄惨的多。 那是全身被尽数吞食的苦痛… 绝大多数修士被吞食的时候还不曾失去意识，痛苦程度与现在远不成正比。 作为互相敌对的一方。 季牧踩着这些妖兽尸体修炼，心里不会有任何负担。 虽然从视觉上看有些吓人。 但季牧已经不会再在意外人的看法了。 都什么时候了，谁会去计较这个？ 相比之下，陨神滴自身的变化让季牧更为在意。 因为受到了诸多妖兽精血的滋润淬炼，陨神滴的颜色变得越来越鲜艳。 从一开始没有色泽的暗红，逐渐变成了极致的鲜红。 它的气息也变得越来越锋利强盛，甚至超越了瑞雪丰年，完全不逊色于一般王器。 没有它割不开的肉身。 除了旃檀世界之外，这是季牧第二件具备成长性的利器。 当然，此物的来历有些神秘，或许牵连着一些事情。 但这不是现在的季牧能够探析的，他也没有时间。 迅速刻下七字迈入立言巅峰，才是季牧现在最重要的目标。 陨神滴，就是最快提升的捷径！ 第438章 剑锋所指，撼海屠妖(七) 大军行进末尾。 季牧手持秋水，金银二剑收割，陨神滴最后提炼。 往往经过一处百人军列。 两三息的时间，季牧便结束了战斗，然后动身去往下一处，留下一海面干瘪的妖兽尸体和一群目瞪口呆的新兵。 效率之快令人震惊。 到后面，玉云华干脆放弃。 他不再让队伍强行跟上季牧的动作进行支援，效率太低。 所以玉云华最后选择了让季牧一人独自前去解围各个队伍。 私自离开队列，不合军中规制。 玉云华清楚的知道这一点。 但事急从权，救人为重，顾不得那么多规矩了。 相比于新兵死伤大半，不过是再挨一顿骂的事，玉云华深晓利害。 于是乎，得到授命的季牧只身出现在各个兽潮最密集的地方，在里面杀了个七进七出。 单纯在大军尾部这一块。 他这“白衣杀神”的称号便已经传开了，新兵中无人不知。 因为前线有人族精兵驻扎，境界超过凝神境的大妖基本都会被人族强者拦截，无法越过人族阵地穿越到后方。 而以季牧现今的实力。 只要不是撞上通明境大妖，他几乎可以说是如入无人之境，甚至不需要全力出手，便已没有妖兽能够抵挡他的锋芒。 哪怕是凝神境妖兽也是一样。 甚至不到凝神后期，妖兽连破开他与蝶儿的威压控制都做不到。 除非是拥有纯正神兽血脉的妖兽子嗣，才有可能稍微与他抗衡一番。 但这种大妖也会被大军前锋拦下，不可能过渡到末尾。 当今修士大军应对兽潮采用的就是分而治之的战术，让强的应对强的，弱者放到后方，历练新的队伍，接替前锋。 这等于宣告了在走到精英战场之前，季牧不可能遇见任何对手。 圣级以下。 妖兽对人族唯一有绝对压制能力的就是肉身。 所以除了剑修之外，一般修士都较为畏惧被妖兽近身，就算是近身搏杀的剑修，也会将距离控制在一个合适的程度，不会太近。 但季牧完全没有这个担忧。 他的肉身经过螭龙河三年的淬炼，早已比肩世间最顶尖妖兽的那种程度，根本无惧妖兽近身。 甚至有妖兽发现他的存在，想要围攻先把此人咬死。 但当突袭到了近前之后。 这些妖兽们才知道——被人以绝对的肉身力量压制是个什么感觉。 以往都是它们靠肉身近身撕咬、压制人族，没想到这次反过来了…… 哪怕是不用剑，季牧也能一拳崩碎一个凝神境妖兽的头颅，相比用剑，区别只是慢了几分罢了。 在这样的强力支援下。 后方诸多被围困的队伍都逐渐恢复了控场能力，能够在保持不掉队的同时清理挡在前方的兽潮。 而季牧这样显眼的存在自然也逐渐被后方有心的将领发现。 位于二十万大军最后方压阵的万夫长名为江北淮，与冲锋在大军最前的第一骑江北辰是一家。 不久前，他听见后方有些骚动，清理兽潮的时候抽空回望了一眼，然后向着远处的某位将领大吼问道： “曾宇，你那边怎么样？” 被他吼到的将领满头大汗的从后方回禀道： “禀…禀将军！属下这边…需…要支援！” “兽潮对我们发起了围攻！属下这都是新兵…局势不妙！” “再不支……呃…没事了将军。” “嗯？”正调转胯下妖兽的前进方向、准备只身回援一下的江北淮愣了一下。 但不等他再问，另一边应该也不会回应了。 曾宇的眼睛此刻已经瞪成了铜铃大小。 他直勾勾的盯着一个手持长剑的白衣书生、从自己千人长队的队首一路杀到队尾、留下一海面漂浮兽尸的场面。 曾宇不自禁惊呼一声。 “这是谁的部将？！” 不远处一位将士回应道： “禀将军，这是玉云华玉将军招收的新兵！” 曾宇一拍他的脑门，跳脚怒骂道： “什么玉云华玉将军！” “他都是老子的兵！” “他的兵就也是老子的兵！” “懂？！” 莫名其妙挨了一巴掌的将士委屈的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 “懂…懂了。” 曾宇呵呵一笑。 “呦呵，我倒要问问你，你懂啥了？” “就…将军方才所说的…” “那行，再问你一遍，这是谁的部将？” “是…曾将军的兵…” 曾宇瞬间露出笑容。 他伸出手，慈祥的摸了摸将士的脑袋。 “哎，说的好！” 第439章 巅峰对峙，白衣圣贤(一) 镇海关关墙。 此时尚无人注意到。 城墙上张贴的炼妖榜，如今悄然发生了一些变化。 这些变化，大多都聚集在立言境榜单上。 剩下两个虽有变动，但与之前相差不大。 立言境炼妖榜第一百位——龟兹国墨百川。 杀敌数二百九十八，凝神境二十一尊，化形二百七七。 炼妖榜第八十七位，无为观李寒衣。 杀敌数五百零七，凝神境四十六尊，化形四百六十一。 炼妖榜第八十八位，散修白客。 杀敌数六百二十四，凝神境四十一尊，化形五百八十三。 风云阁创建至今。 从未有人知晓他们是如何知晓信息并排列榜单的，却又无人对此质疑。 因为事实证明。 这个比阎罗狱还要神秘的宗门，从来没有出错过。 若是季牧、或是与他相识的人瞧见此刻镇海关墙上的榜单，定然会好奇为什么榜单上用的是季牧以前初入江湖用来隐藏身份的名字。 就好像…是在有意替他遮掩一般。 … 经过两个时辰的跋涉，大军终于穿越兽潮，来到了最前线的位置。 相比于后方的惨烈。 此刻的前线竟是没什么动静，甚至可以说是静谧。 以七大阵地为首。 人族的万修士大军在背靠镇海关的方向依次排列，严阵以待。 兵圣率领的大唐主军位于中央。 往右依次是学宫、无为观、昆仑等三大势力修士组成的阵地。 往左依次是七音宗、隐世家族、散修三方。 这七大阵地像是洪流中高高垒起的堤坝，将对岸兽潮硬生生抗击在此，不得侵蚀南洲大地一步。 而在对岸。 妖兽一方不像人族这般讲究阵容排列，并且它们也不具备那个条件。 因为它们实在是太多了… 放眼望去，会发现妖兽一方单纯就是一个拥挤。 海面，海底，天空。 到处都是黑压压一片。 狰狞的头颅紧挨着另一个头颅，相互被遮掩的几乎只能露出一双双鬼火似的眼睛，充满侵略的意味。 妖兽与妖兽之间几乎看不见缝隙，更看不见任何尽头。 须弥海太过宽广。 整个四大洲的面积加起来，也不到它的十分之一。 生活在这里的妖兽更是无穷无尽。 封禁解除后。 妖兽们得以再度重登陆地，找寻进化的契机，这几乎刻在了它们的本能中。 因此封禁刚刚解除，便有相当一部分数量的妖兽尽数蜂拥而来。 哪怕是以圣人级别的神识蔓延千里，也找不到它们的边际。 因此，就算是没有阵地。 只是单纯堆积在此。 那密密麻麻的黑色兽海就能给所见之人一股窒息般的压力。 刚刚赶到此地。 经历了一番大战、觉得自己已经适应战场的一些新人见到这一幕场景，呼吸又凝滞了起来。 他们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眼中所见。 队伍后方。 季牧也是收摄心神，神色肃穆的看向对面，久久无言。 百人队伍中，所有人俱是如他一般沉默。 这…真的是人力能够挡住的么？ 所有新兵内心都升起了这个疑问。 玉云华此刻也没有站出来提振士气，因为他知道那没有意义。 现实就是这样残酷。 抵达这里之后，需要的已经不是对胜利的渴望，而是明知可能会失败却仍旧要向死而生的勇气。 前者他可以动员。 但后者，只能从每一位新兵的内心迸发，旁人无从干预。 季牧深吸口气，将视线投向更远的地方。 对岸的妖兽虽然看起来凌乱不堪，不如人族鲜明。 但在妖兽海中心。 仍旧存在着七处空旷海域。 海域中心，各自盘踞着一尊遮天蔽日的巨兽。 像是驮着一座山峰，每一次落足都会引动海啸、重若千钧的墨渊玄龟。 体型在七兽中最小，但气息却最为凶厉的赤日金猊。 时刻盘旋在高空，用睥睨的目光俯视人族大军的金翅鹏鸟。 鱼尾人身、长发艳丽的南海鲛人。 与赤日金猊身形相似，但体态却大上一圈，白头赤足的凶兽朱厌。 长着十脖九头，能够摄人神魂吞食的九头鸟，鬼车。 人身龙首，能操控风雨，在海域如有神助、实力强劲的计蒙。 它们七位正是此次兽潮的绝对主导者，是须弥海域中当之无愧的霸主！ 这七位圣兽中有几位是曾经被大唐先祖赶出南洲大陆、流放远海的。 战败退走，自然心有不甘。 如今封禁解除，它们便第一时间赶了回来。 并且还联合了在海域结识的诸多王者，引动了这次兽潮。 这么好的时机，在这些圣兽眼中看来，更像是上天遗弃了人族，它们自然要顺应天意，趁此机会重新占据这里，以报当年之仇！ 第440章 巅峰对峙，白衣圣贤(二) 除了这七尊圣兽之外。 逍遥子、琴圣、书圣、兵圣。 人族四尊圣人伟岸的身影也一同悬空。 他们宛如定海神针般伫立在阵地前方，与圣兽们相对而立。 诸位圣阶的气息在虚空中不停震荡，隐秘交锋。 风云因为他们的气息波动而不停变幻。 一会儿阴云密布，一会儿却又晴空万里。 除了最显眼的圣境大能之外。 在各大阵地中，季牧还看到了不少熟人。 但因为相隔甚远，再加上此时不是怀旧的时候，所以他目光只是扫过一眼，便重新看向前方。 此刻，双方圣级大能正在隔空对话。 但他们用的是一种特殊的方式，并未让下方的修士与妖兽听闻。 只不过季牧本身就拥有圣阶神魂，因此便将他们的对话一字不落的听入了耳中。 兵圣刘文敬此刻面满怒容，手中枪尖一指，质问对面： “怎么？被我们打怕了？” “觉得单靠你们几个不行，又开始叫别的老畜牲了？” 妖兽一方，圣兽计蒙呵呵一笑，缓缓开口： “还是不要贫嘴了。” “趁着穷奇还没到之前，带着你的人赶快跑吧。” “不然就怕…一会我们吃不下这么多人啊哈哈哈…” 听到计蒙的话语，一旁鲛人含带魅惑的声音传来。 “吃不完？” “怎么会呢？” “你看我们来了多少妖兽啊…” “对面这点人都吃不饱，到时候我们还得到岸上再找一些才行呢～” 兵圣面色瞬间阴沉了下来，书圣眼睛一瞪，微微握紧了几分剑柄。 只不过虽然愤怒，但他们一时间都不曾轻举妄动。 下面的修士能够依靠神通术法的玄妙与彼此之间的紧密联结镇压兽潮，但双方的顶尖战力却并不对等。 人族这边，圣级只有四位。 逍遥子的奇妙领域能够独自牵制三尊圣兽，但却无法击败。 人族如季小硕等几位战力强绝的巅峰合道联手，能够勉强拖住其中一尊。 最后再是琴圣、书圣、兵圣各自对上一尊实力最强的圣兽，才勉强达成战场上的平衡，将战损维持到一个可控程度。 若非如此，人族这边早已落败。 但即将到来的第八尊圣兽——穷奇，极有可能将人族苦心经营出来的微妙平衡尽数打翻！ 之前的战事虽然惨烈，但他们这些圣阶大能却极少下场拼杀。 一般都是互相意思一下，并不拼命。 因为对于圣级这种站在世间顶峰的存在来说，只要不死，任何伤势都不足以令他们变色，单纯的消耗没有任何意义。 除了妖兽刚入侵海域的时候，以及后面季牧介入引动。 海域战场上的圣战，总共就发生两次。 且最后都是偃旗息鼓、不了了之。 到达他们那个境界，在战场上更多的不是战斗，而是权衡。 因为需要他们这些圣级亲自动手搏命的时候，往往就已经要分出胜负来了。 穷奇的到来，就极有可能引动第三次圣阶对决，而且是不死不休的那种！ 镇海关如今已经找不到人去牵制这尊多出来的凶兽了。 一旦圣人失势。 对于整个修士大军来说，都是毁灭性的。 圣兽的破坏力远非常人可比。 它们肉身力量已经站在了当世顶峰，还具备一些极为恐怖的天赋神通，动辄撼海摧城。 放任任何一尊落入大军之中，修士也坚持不了多少时间。 就在人族诸圣担忧之际，远方突然有一道凶厉的气息扑面而来！ 伴随这道气息。 一尊背生双翼、浑身燃烧着不灭火焰的伟岸巨兽渐渐显露身形，出现在海域尽头。 圣兽穷奇！ 丝毫不顾及自己巨大的身躯是否会压死底下的妖兽。 它就这么一路踩踏着妖兽的躯体，抵达战场，留下一路尸体。 刚一踏足战场。 穷奇便挤开了计蒙，占据了中央位置。 然后它用凶厉的目光直接扫向虚空中的人族诸圣，像是在看待某种美味的猎物一般。 突然抵达的第八尊圣兽令人族四圣瞬间变色，而圣兽一方却是张狂大笑起来。 丝毫不介意被穷奇抢走了位置，计蒙讥讽似的向四人说道： “哈哈哈，让你们不走？” “现在…想走也晚了！” “穷奇已经到了，那三个合道的小家伙也已经重伤。” “就算是拼命，也根本拦不住一尊圣兽多久。” “纵使能挡住又如何？” “你们还能再找出一位圣人…拦下第八尊圣兽吗？” 第441章 巅峰对峙，白衣圣贤(三) 面对计蒙的挑衅，人族四圣沉默不语。 书圣微微握紧剑柄，琴圣素手也搭在了琴弦之上。 几位顶尖强者似乎都准备开始拼命。 下方修士大军虽然听不见，但却不瞎。 穷奇那燃烧的巨大兽躯，自然落入了他们眼中。 对手多出一位圣阶，对士气的打击是毁灭性的。 虽然尚无人逃走，但修士之间亦是一片悲戚。 学宫阵地。 一位仁字堂弟子望向身旁的青衣身影，问道： “路由师兄，我们…是不是回不去学宫了？” 路由转身，望了这样师弟一眼，笑着问道： “怕吗？” 仁字堂弟子点了点头，却又摇了摇头。 “怕。” “那又何故摇头？” 仁字堂弟子望了一眼身后镇海关的方向，微微握紧了手中剑柄。 “虽然怕…” “但总不能让它们就这么便宜的过去吧？” “不然岂不是对不起我刚从至善阁领的宝剑？” 昆仑阵地。 季小硕银甲提枪，长发飞舞，身杆笔直。 她位于阵地最前，凝望着刚刚出现在战场的巨兽，神色没有因此露出一丝一毫的颓意。 身为昆仑的主心骨，她不容许自己成为战意崩塌的缺口。 一切都得等自己战死再说。 胜负亦然。 只是她凝望前方之余，内心仍旧不自禁浮现出一道身影。 “小牧子…不知道来没来到战场。” “希望他不在这吧…” 大唐军阵。 虽然已经看见了第八尊圣兽的出现，但唐军上至将军，下至普通甲士。 皆无一人言语。 他们只是沉默地提起手中武器，直视前方，无人后退。 一个军队所有人皆存死战之志，若论悲壮，莫过于此。 百人队列。 孔十七望向前方的玉云华，踌躇了一下问道： “将军，你说我现在准备遗书…还来得及么？” 玉云华沉默了一瞬，回应道： “来得及。” “但…” “你准备找谁给你送呢？” 孔十七闻言沉默。 就在这时，袁玉欣想起了自己的哥哥，有些哽咽的自问自语道： “这回…是真的要死了吗？” 玉云华叹息一声。 “唉，做好准备吧。” “除非有人能震慑住第八尊圣兽，否则…” 玉云华虽然没有再说下去，但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震慑住第八尊圣兽么…” 季牧在一旁默默复述了一遍玉云华的话语，然后便陷入了深思，久久不曾言语。 这时，孔十七突然想起了什么，用手肘怼了怼季牧。 “何事？” “你那么厉害，死在这里…甘心吗？” 季牧摇了摇头。 孔十七眼睛一亮。 “哎，那这样！” “一会儿打起来，你就往后跑，本公子给你断后！” 季牧暂时略过了他要给自己断后的问题，转而直奔主题的问道： “你想要说什么？” 孔十七从怀中拿出了一叠信封，递给了季牧。 “这是我写的遗书，请帮我送到长安城的孔家大院里。” 季牧扫了他手上已经快有一本书厚的遗书一眼，眼角略微抽搐。 “你的遗书…是不是太多了一些？” “而且你什么时候写的？” 孔十七直接把那一叠遗书使劲往季牧怀里塞。 “哎呀你这就别管了，帮我送到就行。” “尤其是一定要送到后院！” “我那几十房小妾人手都要一份，兄弟记你一辈子！” “虽然可能也记不了多久了…” “几十房？”季牧略感奇异的看了他一眼，然后将那一叠遗书推了回去。 “你还是自己收好吧。” “真有话要说的话，那就自己活着回去说。” 见季牧把自己的遗书推回来，孔十七面色一急。 “这不是回不去了嘛！” 正准备再强塞回去，孔十七却瞧见季牧掏出了一张白色的面具… “马上要打仗了，你拿这玩意做什么？” “你别管。” … 人族阵地这边的动静，自然躲不过圣阶大能的视线。 圣兽计蒙往对岸扫过一眼。 瞧见军阵中或悲戚或坚毅的一幕，它不由得啧啧称奇。 旋即，它更是模仿人类的语境噗呲一笑。 “怎么？这是要背水一战了？” “一个不走，上赶着为我们准备大餐？” 书圣深吸口气，君子剑出鞘半寸。 厚重雄浑的浩然正气轰然扩散，带着一股欲要斩灭一切宵小的凌厉，掀起层叠浪潮。 鲛人见状掩嘴轻笑道。 “这老不死的还真准备出手啊？” “真不怕被我们团灭吗？” 因为书圣的动作，妖族八尊圣兽也各自有所反应。 诸圣圣威蓦然碰撞，双方一触即发！ 但就在这时。 人族阵地后方，突然传出了一道威严的声响： “谁说…我人族再无圣人？！” 第442章 巅峰对峙，白衣圣贤(四) 伴随这声威严的话语，一股极为浩瀚的圣级威压掀动层云，在战场上骤然扩散！ 因为承受不住这股威压。 妖兽一方有大片妖兽直接跪伏在海中，再被威压掀动的浪潮卷起，引起一阵骚乱。 因此被踩踏而死者都有不少。 而这道声音和威压的出现，令战场上原本紧张的气氛骤然一滞。 无论是七尊圣兽还是人族四位圣人，都迅速移开目光，开始找寻这道声音的主人。 但很快，他们的目光就尽皆汇聚到了一处。 在诸位圣人的视线中。 一位身着白衣、面覆白面的身影自军阵后方缓缓升空。 此人脚踏飞剑，发别玉簪，腰间悬一酒壶。 有海风拂过，吹的他衣袖狂舞，但背脊却依旧挺拔如松。 看到这道身影的瞬间，两族圣阶大能反应各不相同。 书圣面容没什么变化，但内心却是心绪狂涌。 他甚至忍不住直接向此人传音，怒骂一声： “胡闹！” 琴圣似是感到有些熟悉。 美眸凝视了这位突然出现的白衣圣人半晌，突然轻笑一声。 表面上不做言语，但内心却是感慨道： “好胆色，有他爹当年几分风范。” 逍遥子若有所思的注视后方一眼，也是眼角含笑。 只有兵圣看着这位突然升起的“白衣圣人”，一脸茫然。 这货谁啊？！ 怎么你们好像都知道的样子？ 就瞒我一个？！ 这个突然御剑升空、质问圣兽的“强者”。 不是别人。 正是戴上面具的季牧！ 与大多数不熟悉季牧的军阵队列不同。 玉云华百人队列中。 孔十七呆呆的看着那个戴上面具从自己眼前消失、然后一转眼出现在天空上，朝着七尊圣兽喝问的身影，脑海一阵嗡鸣。 他的大脑在一瞬间失去了任何思绪，一片空白，只不停回荡着一个声音。 “啊？” 这时，玉云华也猛地回头。 在发现季牧不在队伍中后，他又抬头看向虚空中那道白衣身影。 一股荒诞之感自他心底升起。 “不会吧…” 袁玉欣也是美眸睁大，久久不能回神。 百人队的其他人也是一样。 彼此相视，互相瞪眼，良久无言。 就算事实发生在他们眼前。 他们也不敢相信，那个御剑腾空的人是季牧，是与他们一路并肩作战的战友。 因为这太过骇人听闻，说出去都没人信。 他们知道季牧很强。 但也从来没有人往过圣级那个方向去想。 但此刻…他们却眼睁睁的看着这个人直接奔向了圣级战场！ 学宫阵地。 见到这一袭白衣的瞬间，青神路由先是愣了一下，但旋即神色就逐渐变得严肃起来。 虽然此人戴着面具，但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小师弟的身份。 路由的目光再没有离开那道身影，一直跟随着移动。 内心暗暗思忖。 自己的尘光领域能否在紧急时刻超越极限，从圣阶大能的手中救人… 不，一定可以！ 昆仑阵地。 季小硕突然叹了口气，并狠狠的甩了自己一巴掌。 后面一众昆仑家族修士惊出一身冷汗，疯狂上前。 宋逸修拱手问道： “家主，您这是？！” 季小硕烦躁的挥了挥手。 “没什么，就是想抽自己一下。” 七音宗阵地。 刚刚抵达这里不久的玉依香抬头望向那道飞起的身影，微微愣神了一瞬。 反应过来后。 她嘴角露出一抹笑意，神色间也多出了一分骄傲。 她也是与季牧相近的人之中，绝对信任他，没有露出丝毫担忧神色的。 无为观阵地。 一身道袍的李寒衣直愣愣的看着那身白衣半晌，突然爆出一句： “季爷？！” “我才刚立言，你就入圣了？！” 中军阵地前方。 应莲殇肩抗长棍，鼻尖轻哼一声，嘴角却是露出了一抹笑意。 散修阵地之中，同样戴着面具、一身血气的周辊望着天空上的那道身影，眉心下意识皱了下。 “有点冒险啊…” 因为“白衣圣人”的加入，八尊圣兽之间也是一阵骚动。 穷奇目光看向计蒙，身上火焰更为膨胀了几分。 “计蒙，你不是说本尊一来，轻易便可踏破南洲吗？” “怎么现在又蹦出来一位圣人？” 赤日金猊在一旁插言道： “本尊知道此人。” “前不久有一股圣威降临战场。” “他的气息中似乎还带着一股月神的气息，威慑我族无数弱小妖兽跪伏。” “当时被人族趁势杀了不少。” “月神气息做不了假，那次的威压和此刻出现在这里的几乎一样，就是此人！” 第443章 巅峰对峙，白衣圣贤(五) “月神…” 一众妖王念叨着这个名字，陷入沉思。 不多时，鲛人目光看向计蒙，用含带娇弱的语气说道： “蒙王，我们没办法享受大餐了吗？” 计蒙心底有些嫌恶，但不曾表露在外。 面对其它几位圣兽的目光，他沉默少顷，回应道： “先别急。” “人族圣人道法奇绝、固然强悍。” “但此人未必也是一样。” “先让本尊试探一下此人虚实。” 身为须弥海域深处的一方王者。 八尊圣兽，自然都有它们的骄傲。 不可能因为人族一方突然冒出这么一位不明来历的圣人就退走。 这要是传出去，以后在须弥海都混不下去。 哪怕圣兽之间，彼此也都不是一条心，大都各自为己。 但在没有真正探明对方实力之前，没有圣兽会甘心沉寂。 真是圣人也就罢了，若是欺诈哄骗… 计蒙眸中闪过一丝冷意。 但当它的目光落在了那道白衣圣人身上的瞬间……一道剑光闪过。 银白色的归一剑气瞬息斩在它的身前，掀起的巨浪泼了它一身。 计蒙抬起兽爪，擦了擦脸，望向方才出手的主人。 它目中含带杀意，声音微沉道： “老匹夫，你就这么想死么？” 书圣甩了甩剑尖，呵呵一笑。 “早看你不顺眼很久了。” “这一剑不出，难平老夫心中郁气。” “剩下的也是一样，不妨…都站出来试试？” “老夫大限将至，散道前这斩仙一剑能不能斩仙还不知道。” “但斩你们几头老畜牲作陪…” “还是能做到的。” “这样之后到地府也好多几个坐骑代步，也省的被那冥君看轻。” 书圣之所以如此发言，自然是因为想把圣兽们的注意力都转移到自己身上，从而忽略季牧。 而他这般嚣张的发言的确激怒了圣兽们。 它们各自发出一阵怒吼，空间都因为它们的吼声而震荡不休。 但是吼归吼，圣兽们一时间却也没有因为书圣的只言片语就冲出来大战。 一是它们并不傻。 二是因为对方突然具备的底气，反而让它们有些迟疑。 难道那位突然出现的“圣人”…真是位强者？让人族诸圣因此有了跟它们八尊妖王一碰的底气？ 只是在圣兽们陷入思忖的时候，在它们无法听闻的另一边。 书圣却在不停地在劝说那位白衣圣人。 “你小子上来干什么？！” “回去！” “这里不是你能掺和的地，再晚上个十年还差不多。” “听为师的话，快回去！” “对面那么多老畜牲，一会儿真打起来…为师可护不住你！” 幸亏他们是以传音交流，否则此刻书圣嘴皮子都得磨破了。 怎么就教出来这么一个不怕死的主？ 听着耳边的碎碎念，季牧只觉心头一暖。 但这次，他却没有如以往那般，听从先生的话语。 如今，他已经置身在此。 一旦退却，便等于直接宣告了人族不具备拦截第八尊圣兽的强者。 到时候妖兽发起大规模进攻，无论是大军还是身后的镇海关，都必定会生灵涂炭。 季牧无法坐视这一切发生。 诚然，他站在这里需要莫大的勇气。 因为季牧此刻面对的…… 不是同境的凝神，也不是高一个大境的通明。 而是和他有着天地差距的圣阶妖王！ 并且一连就是八尊！ 寻常修士直面圣级，都已经难以站稳脚跟。 但季牧不仅御剑站在这里。 还要时刻紧绷心神，在这帮王者面前演戏，不能露出一丝一毫的马脚！ 没有压力是不可能的。 甚至季牧的后背都在重压之下，一直渗出汗水。 但无论多么紧张。 他的面色却仍旧要保持淡然，不能露出丝毫端倪。 之所以要这么努力，甚至不惜冒死也要站出来直面圣人… 是因为这片海域，有太多太多季牧熟悉的人了，他所亲近的人几乎都在。 且大战一旦发生。 最先容易受到针对陨落的，也一定是自己这位先生。 身为集众生之力、以浩然气证道的圣人。 书圣不可能舍弃众生逃走。 手持君子剑的他，攻守堪称当世之最。 所以妖族必定先要踏过他的尸体，才能踏向南洲大地。 所以季牧必须要阻止这一幕发生。 因为这是继父亲走了后，自己唯一能够亲近敬重的长辈了！ 不仅书圣时刻在呵护他、甚至现在都还在呵斥季牧让他退走。 季牧如今…也想守护他一回。 哪怕现在每一步都是踩在刀尖上，季牧也要咬着牙，给它淌过去！ 自天劫以后。 季牧不想再看到任何亲近的人，陨落在自己眼前。 第444章 巅峰对峙，白衣圣贤(六) 书圣劝着劝着突然发现。 无论他怎么说，季牧都应的很好，但脚下的飞剑却一寸都没有往后退。 书圣的眼睛渐渐瞪了起来。 季牧见势不妙，轻咳一声，连忙传音道： “先生，无须担心。” “我自有办法震慑它们。” 书圣眉头一皱，但就在这时，计蒙突然向季牧说话了。 “阁下既然来到战场，非要淌这趟浑水…” “那接下来，可愿接本尊一式？” 在计蒙说出这话时。 除了季牧之外，所有对他知根知底的人都是内心一紧，尤其以书圣为最。 琴圣也是微微蹙眉。 逍遥子掐指一算，但却因为季牧的命格太高而无法算透，不由摇头。 唯独兵圣，因为从始至终都是皱眉，所以看起来没什么变化。 他不了解事情全貌，因此全程旁观。 但此刻，兵圣从另外几位圣人的反应中，本能的察觉到了不对。 这个白衣圣人…或许没那么靠谱？ 下方军阵之中，诸多与季牧相近的人经过细思都能知道。 季牧虽然展露出了圣阶威压，但应该不具备圣人的实力。 而圣兽一击，哪怕是巅峰合道境的大能都极难接下。 更何况是明道都不曾入的季牧？ 听到要对季牧动手，书圣当即怒喝一声，剑指计蒙： “怎么？” “老夫邀请你你不来，非要找他？” “莫非是怕了老夫不成？” 计蒙外形龙首人身，长着一对竖瞳，此刻它眸中精光一闪，索性直接开言： “不是怕你。” “等本尊先验了此人虚实，到时候再与你大战个三百回合，分个生死。” “你非要挑这个时候与本尊决战，不会是要护着此人吧？” “同为圣阶，他为何需要你庇佑？” “你人族诡计多端，此人出现又是如此巧合，莫非…真的只是想欺诈我等？” 书圣微微捏紧了几分剑柄。 关心则乱，一而再再而三的干扰，他知道对方已经开始起疑了。 突然蹦出一位圣人，不真的下场过两招，单纯的以威压震慑，是无法唬住这帮圣兽的。 整个四大部洲的圣人加起来，数量也是屈指可数，哪有那么好找？说蹦出来一个就蹦出来一个？ 早在之前怎么不蹦出来？说不定还能反攻。 妖兽也不就是傻子。 到达圣兽那个级别，早已摒弃了原始妖族的野蛮，神智变得与人族没有任何差别，自然没那么好骗。 书圣望向季牧，后者却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 他思索了一瞬，最后选择了相信。 书圣在虚空中向后退了一步，把前方的位置让了出来。 “罢了，你尽管尝试，为师给你掠阵。” “若是不敌，立刻向为师传音。” “哎，算了…” “你那反应靠不住，还是我自己看吧。” 季牧面具下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他径直御剑上前，脱离军阵区域，迎面飞到兽潮前方。 面对那八尊通天伟岸的身影，季牧声音淡漠道： “你们几个，谁要与我一战？” 这般如出一辙的嚣张样子令八尊圣兽各个都开始鼻孔喘气。 圣兽穷奇更是鼻中喷出火柱，烧死了不少前方妖兽。 但就在它要抬步的时候，计蒙却伸手拦住了它。 “我来吧。” 穷奇看了它一眼，眸中显露杀意，但最后却还是没有上前，而是退了回去。 其它圣兽见计蒙出手，便也没有争抢。 显然计蒙在这些圣兽之间，也具备一定威信。 见到计蒙自兽潮中心向自己缓缓走来，季牧深吸口气，右手按在了腰间。 神识迅速透过旃檀世界连接那烂陀寺，传音戒贤： “上人，麻烦借圣力一用！” “快！快！快！” 正在盘坐诵经的戒贤上人缓缓睁开了眼睛。 “海域之事，老衲通过施主的法器已经知晓，是否需要老衲出手？” 亲眼看见那边的情况，戒贤也觉得季牧亲自接下计蒙一式太过冒险，哪怕有自己的圣力加持也是一样。 能够承载圣力，不代表就真的能够运用圣力。 两者之间，不可等同。 若是一个闪失，没有接住圣兽神通，说不得就是个身死道消，并且之后的牵系甚大。 没了季牧，戒贤都无法通过棋罐传送到战场。 届时战争一旦打响。 对于巅峰战力不对等的人族来说，绝对是毁灭性的。 但季牧闻言仍是拒绝了。 “不了上人。” “在下觉得仅是再多一位圣人或许不够。” “圣战…还是有可能要发生。” 第445章 停云坠月，剑气流星(一) “穷奇刚至，尚未立威，一身火焰无处宣泄。” “其它妖族也不可能就此沉寂。” “纵使上人出手能够勉强维持平衡，但在下觉得还是不够保险。” 戒贤上人闻言沉思一瞬，传音问道： “你待如何？” 季牧眸中精光一闪。 “在下想让它们觉得…” “我们这边，多出来了两位圣人！” … 两军对垒。 在所有妖族与人族的注视下。 圣兽计蒙一步跨越百里距离，走出了己方阵地。 他来到了季牧身前百丈，与他相对而立。 计蒙与其它圣兽形状都不相同。 它长着龙首、人身，双手呈鸟爪状，臂膀生满白羽。 虽然具备一定程度上的人形，但计蒙的体型却是季牧的数十倍。 离岸超过百里的海域，也只能没过它的膝盖。 它虽站在海中，但却肩顶苍穹。 在这个距离下，季牧才真正感受到了圣境大能的绝对压迫能力。 像是肩头蓦然压下来一座山峰，逼迫他不得不低下头，无法仰望对方的存在。 但季牧没有后退，也不曾低头。 他踩在剑锋之上，双眸骤然闪过银光，与计蒙充满压迫的竖瞳径直对视。 与此同时，一股磅礴到足以覆盖整片战场的赤红领域，以季牧自身为中心轰然扩散！ 无数生灵感知到了这股杀意，心神震颤！ 血域一出，尽皆俯首！ 面对圣阶，季牧没有坐以待毙，甚至率先抬手。 戒贤上人的圣力通过旃檀世界隐秘传递而来，被季牧生生揉进体内，在体内星核世界中打磨一圈，消弭了它原本的气息。 为了让之后戒贤亲自出手的时候与自身分割，让妖兽一方认定人族有两位圣人来临。 季牧必须将这一道圣力转化，变成带着他的特质、甚至独属于他自己的力量。 为此，他把过渡而来的金色圣力以天灵神魂硬生生撕开，砸揉进了星核大地之中，借此疯狂浸染他自身的气息。 虽然戒贤上人的圣力属于柔和的那一种。 但用圣力强行冲刷星核，仍旧会给季牧带来极致的痛楚。 对于修士而言。 立言碑石几乎与自身的骨骼等同，甚至还要重要百倍，彼此早已相容。 任何对碑石的动作。 都可以称作是伤筋动骨。 而季牧与星核的联系，甚至还要远超一般修士与立言碑石的联系。 把圣力砸进星核，无异于直接在他的骨骼中砸进一根根铁钉。 那般痛苦，非是常人能够忍受。 早已扎根星核大地的神魂同样连带受到了强烈的苦痛，像是用小刀一片片切割躯体，脑海穿过万针。 但就是遭受了这般的痛楚，季牧的身形不曾弯曲一下，背脊依旧挺直，甚至面容都不曾有丝毫波动。 他知道。 只要自己一动。 对面的计蒙就能从些微的端倪中，看出他是假的圣人。 那时一切都将前功尽弃。 星核的材质来自天外，又与山海界的大道本源相容，位格极高。 一旦将灵力打入深层地表。 哪怕是圣境伟力，也极容易被沾染上属于星核的气息。 所以转换灵力的时间其实很快，不过弹指之间。 但对季牧而言。 这一弹指…却仿佛经年累月般漫长。 但他手上的动作仍旧在持续。 终于，伴随季牧抬手对准计蒙，所有灌输而来圣力都已经彻底转换完成，足够撑起一次出手。 若不细探，根本无从察觉。 若是有人在此刻置身于星核之内，便能看见一幕令人惊叹的景象。 原本的带着佛光性质的金色圣力不再。 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道闪闪发光如星辰般的莹蓝色光芒。 像是倒挂的雨幕。 一滴一滴汇聚天空，化做一片银河。 在五指对准计蒙龙首的一瞬间。 季牧深吸口气，骤然握拳。 他像是抓住了一片无形的幕布，然后猛然用力一拽，同时声音轻吐。 “停云…坠星！” 面对圣兽，他竟是敢率先出手！ 伴随季牧这一拽。 刹那之间。 海域上的天空骤然一暗，化作了至沉至深的暗幕，黑夜降临！ 突然间的漆黑令无尽生灵内心都有所不安。 但就在这漆黑最深处。 突然有一道微弱的荧光亮起，成为黑夜中唯一的光亮！ 它像是一颗遥远的星辰，穿越了无尽时空，将自身光芒传递而来。 随着这道星光亮起。 很快的。 一道，两道，三道。 漫天星光接连亮起，彼此串联。 最终，群星在夜幕逐渐汇聚成了一条璀璨的银河，并且越来越明亮。 计蒙抬头看了夜幕一眼，眸光微凝。 但下一瞬，它便猛然瞪大了眼睛。 因为夜幕中的那条璀璨的银河，像是在低处突然被开了一个缺口，此际正一股脑向它倾倒而来！ 银河之中。 每一颗闪闪发亮的流星，都蕴藏着一股极为锋锐的剑意。 万千星光，万千道剑气！ 第446章 停云坠月，剑气流星(二) 纵观看去。 无尽星辰所汇聚而成的银河，同样像是一道横贯长空的剑气，将夜幕一斩为二！ 如同一个从世界尽头，直接谱画到另一端的“一”字！ 这是季牧将自身武道传承之中的“舞落星河”一式与书圣所传的“归一停云式”相结合，再以暂借而来的圣力，打出了这巅峰一击！ 刹那间。 璀璨星河，剑气万里！ 书圣有些茫然的抬头看着这一幕，数不清的剑气流星从他的眸中划过，璀璨生辉。 他陶醉般看着这一幕，眼眶一热，喃喃自语道： “待你入圣后，便是这般景象么？” “好啊！好啊！好啊……” 而在季牧对面，直面这一击的计蒙是最能感受到这股强烈剑威的存在，顿时神色一震。 无需试探，这位白衣圣人已经向它展露了真正的实力。 绝对是实打实的圣境大能！ 不过即便已经试探完成，圣兽的威严也让计蒙无法就此退走。 它必须要接下这一式才行。 以这万剑流星传递而来的锋锐之气，计蒙自忖自己没办法单纯依靠妖族的强大肉身捱过去。 所以它缓缓吸气，吞吐出了一片云雾。 它的头部本身就位于云端，此刻吞吐之间，云海翻涌。 海域突然下起了雨。 这雨不是透明，而竟是黑色的，带着一股强烈的腐蚀气息。 雨滴所过之处，虚空仿佛受到了灼烧一般，掀起阵阵青烟，劈啪作响。 雨滴落在海中，不仅没有融入，反而蒸发了无尽海水，浊气沉浮。 有妖兽不慎沾染上一丝，立刻就会化作枯骨，像是历经了千年风霜。 当它蔓延到人族阵地的时候。 人族诸圣齐齐出手，没有让雨幕落在己方阵地之中。 而妖族在多出不少尸骨后，几位圣兽似乎也觉得不行，于是便也顺便出手，庇佑底下弱小妖兽。 妖兽寿元久远。 进化到圣兽那个级别，更是动辄千年，历经山川变迁。 计蒙自古便以兴云布雨而闻名于世。 而这是便它的本命神通——司雨之力。 身在海域，更是让它得到了极大的加成，有如天助。 无尽的黑色雨滴在落下一瞬后，突然在某一个刹那间齐齐静止。 与此同时，计蒙竖瞳骤然闪过一抹寒芒。 双爪一挥，无尽雨滴霎时调转方向，自下而上，迎向自夜幕而来的万剑流星！ 不仅如此。 除了雨幕之外，方才落在海里的雨滴，此刻化作了一道道细密的绳索，骤然连接，拖拽起了一片深海！ 远处看去，海浪从中心骤然被人掀起了一半，一举泼向那片银河！ 波涛汹涌，海龙卷天！ 流星与雨幕，银河与海浪… 双方在此时轰然交汇。 这是巅峰圣力之间的碰撞，撼动山河！ 璀璨的星剑之光与漆黑侵蚀的雨滴相互对撞，彼此消融于虚空。 银河一头撞进海水，漫天的水幕因此倒映着一道道闪耀的星光，无声炸响。 流光消逝，化作一圈圈莹蓝色的光晕在天际挥发。 不知道过了多久。 雨幕渐弱，天际也重新现出微光。 漫天海水携带无穷星光坠落下来，像是星星挂满了人间，铺满了整片海域。 余波渐消。 白衣季牧小小的身影与计蒙那通天彻地的伟岸身躯相对而立，双方一时间都没有动作，彼此相视无言。 双方阵地之中，同样是一片寂静。 若说之前还抱着怀疑态度的话。 那么现在。 季牧的这一式万剑流星就硬生生击碎了他们的幻想！ 他以强而有力的一击，证明了自身实力！ 人族，再多一位圣人！ 沉寂一刹后。 修士大军猛然掀起阵阵欢呼之声！ 百人队列。 玉云华、孔十七、袁玉欣等人以及其他修士嘴巴都齐齐张成了圆形，瞳孔有如地震。 无论是熟悉季牧还是不熟悉季牧的人都沉默了。 李寒衣不顾形象，直接向后瘫倒在了海中。 他整个人漂浮在水面上，神色黯淡无光，声音细若游丝道： “啊…累了。” “不想修行了。” “算了，毁灭吧！” 路由放松了一直准备抬起的脚，眼中浮现讶异。 “小师弟…已经成长到这种程度了吗？” 端木溪，卜熵等道字堂弟子也是一脸惊讶。 他们知道小师弟入圣应该不太可能，方才一式应是取巧。 但无论以何种方式。 能斩出剑气银河，逼迫圣兽计蒙不得不使出本命神通，也足以证明了他的成长！ 第447章 佛门神通，如来掌印(一) 剑开星河，直落九天。 书圣因为看见这一幕而老怀欣慰。 他面色因激动而有些涨红，握剑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虽然他知道那不是季牧自身的境界。 但至少，在自身散道前。 他得以窥见了未来之一角！ 未成圣都能借力斩出这一剑，成圣后…难道还会更难么？ 妖族一方此刻就不像人族那般振奋，八大圣兽各自沉寂，相顾无言。 底下的妖兽也因为方才那一剑惊惧不已。 若是此剑对准的是它们。 那万剑流星…要什么样的肉身才能抵挡？ 妖族原本以为。 穷奇的到来，会成为压倒修士大军的最后一根稻草，打通它们登上南洲的大门。 但没想到的是。 人族这边，竟也又添了一位圣人！ 虽然顶尖战力暂时还没有压过妖族，仅是勉强持平。 但妖族想要踏破镇海关。 如今，也没有那么容易了。 新出现的这位人族圣贤，实力并不弱，甚至可以说是极强。 圣兽们需要付出更多的精力来应付这位强者。 在这样的情况下。 妖族就算能登上南洲，圣兽级别的妖王估计也不会剩下几位。 这是它们所不能接受的。 对于圣兽来说。 下面的妖族再怎么死都无所谓。 甚至其它妖王彼此之间也是一样。 只要站到最后，确保那个汲取胜利果实的是自己，就足够了。 须弥海深处还存在着大量妖族，它们永远不会缺追随者。 而除了圣阶这种顶尖战力外。 其余绝大多数妖族对上手段奇绝的南洲修士，都是处于弱势的，只能靠数量堆积。 妖族能够依靠的只有肉身。 但人族所修的道法千种万种，变化无穷，更擅长欺诈之术。 所以真要发动大规模进攻，谁赢谁输还真不好说。 计蒙内心思绪电转。 因为那流星一剑，它的所有计划都被全盘打乱。 原本花费巨大代价才请来的穷奇，打算一举破局，如今…一切又都回到了原点。 一想到这，计蒙便死死的盯着季牧，像是要透过那张面具把他铭刻在心里。 它对此人的恨意，甚至要超越了主掌杀伐、斩落万千妖族的书圣和兵圣。 若是时机允许，它真的想和此人死斗一场。 但计蒙内心清楚。 这一仗应该是打不成了。 试探完毕之后再出手，就不仅是它们两位圣级的事情了。 再打就是全面圣战。 人族与妖族之间，之后短时间内也最多就像是之前那样小打小闹。 妖族需要血肉，人族炼化妖丹。 双方彼此各取所需。 在这之前，两族之间已经互相这样打了一个月。 同为彼此的磨刀石，双方都有不少天才陨落或升起。 原以为，这一切会在今日得到终结… 计蒙将视线缓缓从季牧身上移开，内心微微叹息。 但就在它准备偃旗息鼓，退回妖族阵营的时候。 妖族后方突然传出一声怒吼。 圣兽穷奇浑身喷吐着赤红如血般的火焰，咆哮着向季牧冲来。 跨越无尽海域来到此地，它无法忍受就这么被挡在这里，无法寸进一步。 它很饿！ 计蒙见状面色一变，转身怒吼道： “穷奇，你要干什么？！回去！” 然而穷奇完全不曾理会计蒙的阻拦，自顾自朝着季牧奔来，眸中浮现杀意。 面对圣兽的奔袭，季牧神色倒是没有慌乱。 虽然他此刻已经没有圣力，无法再用出圣人一击。 但他相信，身后的人不会让他陷入任何危机。 “打了一个又来一个，欺我人族无人？！” 当穷奇冲出妖族阵地的瞬间，书圣冷哼一声。 君子剑铮鸣出鞘。 一剑归一，千里分海。 漫天云水之气凝为一股，化作斩断天地的剑气浪波，骤然向穷奇斩去。 与此同时，琴圣玉指一勾，音纹骤显。 穷奇一脚踏出妖族阵地边缘、兽足落在海中的那一刻。 海水受琴圣的音波影响，霍然一变。 数百道由海水化作的巨大锁链从海面升起，缠裹住了它的四足。 与此同时，在书圣剑气未至之前，第二根琴弦先一步震响。 伴随琴音，穷奇周身东西南北四个方位，猛然喷起了四道通天水柱，各居一方。 喷起之后，它们在一瞬间化作了四座金光伟岸的通天宝塔，彼此连接，散发着镇压诸天的气息，将穷奇困锁其中，难以动弹。 逍遥子见状脚步一踏，出现在妖族阵营前方。 他不发一言，只是用目光凝望着其它准备出手支援的圣兽。 一身道袍白气笼罩，给它们带来了一股莫大的压迫。 兵圣当空一握，金色枪芒凝聚掌心，对准穷奇就掷了过去，在虚空中掀起阵阵波纹。 为了维护季牧，人族诸圣竟是一同出手！ 第448章 佛门神通，如来掌印(二) 此时，眼见剑气将至。 被琴音困住的穷奇发出一声咆哮，浑身火焰冲起千丈，焚灭一切。 它似是想要直接脱困。 虽说南洲七圣各有所长，并不全倚仗战斗。 但琴圣作为七圣首位，硬实力自然冠绝天下。 随意拨弄两下琴弦，制造出的困域也够穷奇喝一壶的。 火焰刚升腾而起，周围的四座镇妖塔便发起一阵金光，锁链也是铭文流转，将穷奇再度镇压而下。 一番挣扎没有什么变化。 恰在此时，书圣的归一剑气飘忽而至，一剑斩在了穷奇右肩。 并不是有意斩偏。 而是千钧一发之际，穷奇疯狂操控自身，挣脱了几道锁链，强行避开的。 若非如此，被这一剑斩在了自己的妖丹上，哪怕不死也得重新修炼个几百年。 这可不是它想见到的。 即使避开。 这一剑也斩进了它的肉身，在肩头划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深可见骨。 穷奇忍不住咆哮一声，有些后悔方才一股脑冲出来了。 若不是它拥有妖族天生的强绝肉身，这一剑甚至能直接把它半边身子都斩落下来。 然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继书圣剑气之后，兵圣的金枪也横穿虚空，紧跟着洞穿了穷奇中腹。 连续的圣阶攻击令穷奇气息骤跌，萎靡不已。 不远处见到这一幕场景的计蒙暗骂一声，准备出手营救。 就在这时，季牧的眸光落在了穷奇狰狞的面孔上，轻轻低语了一声： “就它吧。” 正准备有所动作的计蒙闻言一愣。 就它？ 什么就它？ 但下一瞬，一股陌生的气息令它猛然瞪大了眼睛。 计蒙全然不可置信的转头，眸光中的震惊甚至还要超过季牧斩出圣人一击之时！ 因为天空中，突然出现了一道盘膝端坐的老僧。 他身披袈裟，手持禅杖，浑身散发着金色的佛光，目光洞若观火，仿佛看尽人世沧桑。 甫一现身，戒贤上人便没有丝毫耽搁。 他看都没看计蒙一眼，目光径直对准了季牧想让他出手的目标——穷奇。 古井无波的目光落在那只困兽身上的一瞬间，戒贤上人抬起手掌，五指张开，缓缓向下一按！ 伴随着他的动作。 一道遮天蔽日的金色掌印浮现虚空，狠狠向穷奇拍落而下，像是山岳倾倒！ 那是佛门的至高神通之一——大日如来掌印！ 掌印尚未落下之际，威压便已经先至，隔空在海面上嵌出一道巨大的五指山峰。 戒贤出手的时机极为巧妙。 正是在穷奇挨过书圣一剑、又抗过兵圣一枪，而逍遥子还在震慑群妖，所有人族圣贤都出手一轮的时间。 这个时候。 无论是穷奇还是其它圣兽都会有所松懈。 就连人族自身，也没想到这时候会再度出现一位圣人悍然出手！ 戒贤被季牧的召唤现身，在两族之间都同样掀起了轩然大波！ 人族竟然还有一位隐藏的圣人！ 加上之前的白衣。 在顶尖战力上，妖族竟是比人族还少一尊！ 而在它们震惊之际，大日如来掌印已经对着穷奇拍了下来。 这时的它才刚刚拼尽最后一丝余力，挣脱琴音控制，然后就被一掌狠狠拍进了深海之中。 掀起的巨浪瞬息一同吞没了周边数不清的妖族，却不曾波及到人族阵地半分。 戒贤上人明显是故意的。 他算到了妖族一方在这个时间只能咬牙吃下这个哑巴亏。 毕竟从明面上看，它们在顶尖战力上已经处于劣势。 等它们反应过来，应该要好久之后了。 计蒙直愣愣看着虚空中突然出现的戒贤，一时竟是忘了下海打捞穷奇。 还是当穷奇的圣血逐渐浸透了整片海域之后，它才反应过来。 深深看了一眼人族诸圣后。 计蒙一语不发，伸手向下方一捞，拽着穷奇的尾巴拖着就走。 其它圣兽见计蒙走了，便也跟随退却。 在一片欢呼声中，无尽妖族看了人族阵地一眼，也跟随圣兽离去。 黑压压的兽潮逐渐消退，唯留一片赤红海水，久久不曾散去，成为两族战斗过的遗痕。 这场持续打了一个多月不曾间断的战争。 因为这场不曾全面爆发的圣战，终于迎来了一次短暂的喘息。 兵圣并未下令大军追击，只是默默注视着妖族的离去，眸中露出一丝隐藏极深的疲惫。 他知道，战争远未结束。 对于无尽广渺的须弥海域来说。 这一切，才刚刚开始。 第449章 三军休整，扬名海州(一) 见到妖族的离去人族阵地却没有发动任何追击，圣人也都没有动作，季牧望向站到自己身旁的书圣，略有些疑惑的问道： “先生，我们…不解决穷奇吗？” 书圣闻言乐了。 “斩出圣阶一剑，就开始骄傲了？” “真以为圣阶是那么好杀的？” “除非逼到了极限，再有办法彻底碾碎对方的妖魂，斩灭对方大道。” “寻常皮肉之伤，对于圣阶来说根本就不算什么。” “万一它临死反扑，反倒带走我们之中的一个，就有些得不偿失了。” “而且…这次若不是妖族帮忙，我们也不可能这么随意就能揍它一顿。” 季牧闻言一愣，躬身请教道： “烦请先生解惑。” 书圣捋了捋自己的胡须，缓缓道： “穷奇刚至，有着一身莽劲，气焰正高，也不把其它圣兽放在眼里。。” “而圣兽们看似联结，但却各自为战，谁也不服谁，见到这样的自然看不过去。” “若是真心想救，计蒙早就出手了。” “哪里还用等我们几个各自轮流打了一遍再打捞？” “你以为它真就是怕了我们几人联手？它妖族缺人？” “无非就是想借我们之手，敲打穷奇罢了。” “只不过…” 书圣目光看向不远处的戒贤，眸中露出赞叹之色。 “计蒙明显没算到你竟然能再摇来一尊圣人。” “所以它这次是真玩脱了，出手晚了一步，让我等的攻击都落在了它的身上。” “穷奇如今所受的伤势，哪怕对于圣阶来说，也是极重。” “短时间内，应是无法对我们造成威胁了。” 季牧恍然似的点了点头。 “这战场上的勾心斗角，可多着呢。” “长风你也要多长点心，不要因为不谨慎而着了道。” “尤其是面对圣阶大能，都是千年的老狐狸了，任何慎重都不为过。” “你还有大好前程，万不可因为此等琐事而断送。” 季牧躬身道： “学生受教！” 似是觉得自己说的有些严厉，不应该如此对待一个大功臣，书圣转而称赞道： “不过，你做的不错。” “经此一役。” “至少半个月的时间，妖族是不敢找我们的麻烦了。” “就算有也最多都是小摩擦。” “圣战短时间内是不可能发生的了。” 这时，兵圣刘文敬迎了上来。 他目光扫向季牧，在他身上停留半晌，问道： “你是…之前在海域与本将作战的人？” 季牧向他微微拱手。 “见过大将军！” “在下之前受人控制，情非得已，还望大将军恕罪！” 刘文敬呵呵一笑，摆了摆手。 “无妨，恭喜你摆脱控制。” “此次海域圣战我人族战损极少，还得了喘息之机，还是多亏了你。” “待大军回关修整，烦请小兄弟到老夫营帐一叙。” 季牧郑重拱手： “是！” 刘文敬微微颔首，旋即便前去招待戒贤了。 各阵地甲兵与修士都已经在他的命令下，回关休整，静待下一次兽潮的来临。 季牧视线在人群中扫了扫，最终找到了那一袭红衣。 玉依香在人群中向他招手，并露出一抹笑容。 面具之下，得到爱人认可的季牧也不自禁露出一抹笑意。 其实这个面具对于认识他的人来说等同于无物，但是对大多数不熟悉他的人族和妖族来说，还是能隐藏他的真实身份的。 若非如此，他可不想在战场上被一群圣阶大能注视，那极有可能将是致命的！ 真实的他还没有刻字！ 不过此行积季牧借助陨神滴攒了不少纯正血气。 待此行回到关内，应该就可以炼化修炼了。 就是不知道够不够他题刻七字的… 季牧思绪快速闪过，旋即抬步，准备奔向玉依香。 直面圣阶大能，高强度对峙后。 他有些想念她了。 但就在这时，他脑海一阵晕眩，紧接着就失去了意识… 书圣一把将季牧因为昏迷而开始下坠的身子拎起来，摇了摇头。 “以立言境承载圣力施展圣阶神通，还能站这么久，非得看那妮子一下才倒…” “该说你厉害呢还是傻呢…” “啧…” “老夫什么时候教这个了？” 叹息一声，书圣目光闪过，准备在自家阵地中找寻治疗之人，一旁的琴圣突然开口了。 “把他交给妾身吧。” 书圣瞪了过来，刚想开口，琴圣淡淡的目光就扫了过来。 “你们学宫除了咬文嚼字和提剑砍人，还会些别的么？” “包括你。” “我…”书圣被琴圣一句话噎了个半死，气的胡须的立了起来。 但最终，他还是不情不愿的把季牧交给了对方…… 第450章 三军休整，扬名海州(二) 这个女人嘴巴虽然一如既往的毒，但说的的确没错。 若论杀敌育人，书圣自忖堪称当世之最。 但要论修复伤势或是灵体治疗这种细活。 整个学宫上下，包括他这个先生在内，还真没有精通此道的。 在这一点上，无论是无为观还是七音宗，都比学宫强上太多。 于是乎。 季牧就这样被书圣交给了琴圣，而琴圣又转手将他交给了玉依香，轻飘飘落下一句： “带他到关内驻点等我。” 玉依香看着母亲离去的身影，眨巴了几下眼睛。 这是…心境有变化了？ 作为女儿，玉依香无比清楚。 若是依不久之前琴圣那清冷的性子。 她是绝对不会做出亲自帮人治疗这种事情的，更何况是一个男人？ 而且如果只是唤醒季牧… 七音宗有大量擅长此道的仙子能够做到，但母亲非要亲自出手… 想必是除了疗伤之外，还有其它造化？ 玉依香脚步不由得轻快起来。 在一众七音宗仙子意味深长的目光中，她抱着季牧率先离开了战场，向着镇海关的方向而去。 战事稍缓，她可以不必一直跟随队列。 孔十七在下方不失艳羡的抬头看着这一幕，感慨道： “后院三百佳人，都不及此女啊！” “也就是我兄弟，才配得上此等佳人！” 一旁的玉云华白了他一眼，调转身形，跟随大军回关。 身后队列中。 袁玉欣抬头看了一眼天空中的那一对红白璧人，微微低下了头。 一直到回到关内的这一路上。 她都再没说过一句话。 … 海州，红柳茶肆。 作为海州曾经一间有名的茶馆。 这里原本应该坐满了文人学子、江湖来客，相坐饮茶，谈天说地。 但现在，这里却躺满了面色萎靡的伤员。 自从抗击兽潮的战役打响不久后。 茶馆老板一直无法开张，最后索性就把这里直接贡献了出来，为城内的医师提供歇脚之地，还提供免费的茶水瓜果。 原本这里也是不驻扎伤员的。 但因为如今从前线下来的伤兵越来越多，多到海州官府都已经快要摆放不下，所以后来这里也躺满了人，方便医师救助。 此刻，茶肆一处角落之中。 一位身着麻衣的女医师正在治疗一位伤员。 对方受的伤势很重。 从胸膛处，破开了一个大洞。 站在前方，竟直接能看到后方，极为凄惨。 看起来像是被某种独角的妖兽所伤。 此刻，女医生双手浮现青光，以自身灵力为伤员紧急止血，填补伤口。 她的眉头紧皱，额间缓缓渗出汗水。 若非这位伤员自身具备一定修为和肉身强度，估计都没法活着撑到现在接受她的治疗。 即便能撑到医师救助，他能活下来的概率也极小。 茶肆内，因为各自创伤的疼痛，四周伤员还在不停的哀嚎，极大干扰着女医师治疗的过程。 而最为致命的是。 她面前这位伤员胸口还有一股嗜血的气息，应该是妖兽所残留，到现在依旧在不断破坏着他的身体，令治愈更加增添了一番难度…… 在女医师奋力救治伤员之际。 茶肆外，又走进来两人。 说是两人，其实是两位男子一前一后用担架抬着一个伤员。 进来后。 走在前方那位身材修长的男子在望了一圈茶肆内的景象后，微微沉默。 没有人理会他们，所有医师都在忙碌。 原本提供休息的茶肆如今已经彻底变了意味，变成了医师忙碌的场所。 并且，这里的每一位医师身旁都已经有数位伤员在等待救治。 如今的海州，医师与丹师加在一块，也不到伤员的百分之一。 比例严重失衡，伤员人满为患。 看了一圈后，修长男子的视线最终定格在了角落处的女医生周边。 她那里的伤员，相对而言，似乎是最少的… 默然少顷，修长男子看向身后与自己一同抬着担架的男子，点头示意。 二人走到角落，一同将抬着的伤员放在了女医生身旁。 但似乎因为不怎么熟练。 他们在放人落地的时候，不小心发出了一些声响。 本来就因为治疗困难而心情烦躁的女医生回头瞪了他们一眼，斥道： “动作不会轻点？！” “你…” 抬着担架后方的男子深吸口气，刚准备上前理论，却被前方身材修长的男子拦住了。 拦住后方男子之后，他微微低头，向医师道歉： “抱歉，我下次注意。” 第451章 三军休整，扬名海州(三) 见到对方诚恳的道歉，女医师冷哼一声。 嘴上嘟囔了一句“又是个新来的”，然后便回头继续治疗伤员去了。 后方男子气不过，正想再度上前，却被修长男子以严厉的目光制止住了。 二人静默少顷，准备转身离开茶肆。 但就在他们将要踏出茶肆大门的那一刻。 方才那位女医师疲惫的声音突然在他们身后响起。 “嗳，那俩新来的…” 二人止步，修长男子回头。 女医师此刻正一把瘫坐在地上，凌乱的发丝摊落在前，将她没有任何表情的面容遮盖。 她有气无力的指着身前已经咽了气的伤员，说道： “帮我把他抬出去吧。” “记得去官府备个案，日后好通知他家里人，落叶归根。” “至少…还有实物，不用是衣冠冢。” 修长男子凝视那位至死都未曾合眼的伤员良久，沉默好一阵，最后点了点头。 “好。” “你叫什么名字？” “唐尘。” “知道了，日后要是有人问我此人的去向，我就说交给你了。” 修长男子唐尘点了点头。 就在他沉默抬着死者，即将走出茶馆之际，身后女医师的话语再一次传出。 “对了，此事不怪你，是我医术不精。” 唐尘脚步一顿。 他深深吸了口气，旋即便毅然抬着死者出门，再没有回头。 … 出了茶肆后。 无论是唐尘还是后方那位血气方刚的男子都没有开口，只是各自沉默的抬着那位咽气的甲士前往海州官府。 终于，在即将走到官府门前的前一刻。 后方男子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了。 “陛下，这不怪…” “闭嘴。” “是…” 便装来到此地、化身唐尘的唐圣宗缓缓停步。 他在原地深深地吐了口气，握紧担架的手又陡然狠狠攥紧，握到发红也浑然不觉。 进门前。 他像是对身后下属，又像是对自己低声怒吼道： “不要叫我陛下！” … 茶肆。 所有医师和伤员都听见了一声怒吼，传遍了整个街道： “人族再添两位圣人！” “前线告捷，大军即将班师回关！” “人族再…” “前线…” 一连喊了三遍，旋即声音渐远，想必是去通知另一处街道去了。 茶肆内一片寂静。 无论是医师还是伤员，此刻都仿佛处在了静止状态。 谁都不曾动弹，也不曾言语。 只有逐渐加重的喘息声，成为了茶肆内的主旋律。 终于，有一声极细极轻的声音打破了这个局面，回荡在人群之中。 “这是…真的吗？” 说这话的是刚被唐尘抬进来的伤员。 虽然受的伤不似上一个那般致命，但也只剩一半身子了。 此刻她一开口，所有人的目光就都向她汇聚而来。 如此之多的目光注视令她有些羞怯，情不自禁的眼神闪躲。 但众人的目光仅是在她身上停留一瞬。 下一刻，一位身在担架上的伤员向身前的医师喊到： “恩人，你快出去问问，不用管我！” “我怕你死。” “我死不了！尤其是在你带回来确切消息之前！” “那我可去了？” “快去吧！一会儿人走远了！” “好嘞！” 医师二话不说，抬起屁股就往门外跑。 不止他一位，还有诸多医师与他一同。 甚至还有受伤不算太重，或者已经治疗的差不多、勉强能站起来走两步的伤员，也都一起跟着朝门外跑！ 因为方才通报的消息。 对他们来说，实在是太重要了！ 被唐尘抬进来的伤员眼见医师差不多都跑了，立刻回头，眼巴巴的看着自己身边的女医师，目中隐有泪痕。 女医师嘴角一抽，摸了摸她的脑袋，坐了下来。 “想什么呢？” “你以为我是那帮货色？” “伤员还在这呢，我会随便乱跑？” 伤员略有些放心的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街上突然又传出了一声大吼。 “消息是真的，大军已经到关外了！” “咻”地一声，一道破空轻响。 伤员茫然回头。 身旁哪里还有女医师的身影？ 她眼中再度浮现泪痕。 “不是说好了伤员在这不会就随便乱跑的吗？” “呜呜呜……” … 海州官府。 听到传信的那一刻，正在为死者登记备案的唐尘猛地回头向外看去，正好报信的已经绕了一圈走进了府内。 唐尘蹭蹭蹭上前几步，一把拉住了传信的将士，声音急切的问道： “消息是否属实？！” “睡…” “睡什么睡？！回答朕…我！” “睡…水！” 唐尘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连忙为他递上了不远处桌案上的一壶茶水。 后者一饮而尽后，甩开茶壶，白了他一眼道： “水都不让喝就搁那问问问。” “而且问的一个个都是什么问题？” “真的假的的，我敢谎报军情吗？！” “十个脑袋都不够掉的！” 第452章 三军休整，扬名海州(四) 看见这位不知名的将士敢对陛下大声吼叫。 跟随唐尘抬担架的男子两眼一瞪，立刻就撸起袖子上前，准备教训一下这个不开眼的蠢货。 只是他刚凑到近前准备出手，就被唐尘一脚踹向了一边，然后唐尘看都没看他一眼，拉住那位将士好声言笑道： “抱歉抱歉，听闻好消息心情太过急切了，忘了这位兄弟通报一圈尚未喝水。” “够不够解渴？我再去给你沏点？” 那位将士见他态度诚恳，神色便也缓和了些。 他看向唐尘，突然叹了口气道： “我也知道突然传来这么一道喜讯，你们会是这反应也是正常。” “我刚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啊，那也是像你一样，完全不敢相信…” 唐尘一把拉住他坐下。 “来来来，详细说说！” “吴铭，沏茶去！” 刚从墙上下来的男子应了一声，揉了揉后脑勺，乖乖泡茶去了。 因为方才的动静。 汇聚在府邸这边的人已经越来越多，都在等着那位将士描述战场上的细节。 将士明显很享受被众人围观的一幕。 之所以抢下这个回来报信的差事，不就是为了这一刻吗？ “咳咳！” 将士轻咳两声，以提高一下众人的注意力，然后不急不缓的说道： “要说此次战事的转机啊，还得先从一个人说起…” “那就是我人族的一位神秘至强者——白圣！” … 约莫一盏茶的时间后。 唐尘没有掺和进府衙中欢呼那位白圣的浪潮，而带着吴铭出了官府，眉头微微皱起。 西域的戒贤他是知晓的。 但这位白圣… 以他九五至尊的身份，在南洲都不曾听闻过他的消息。 神秘的有些反常了。 传信的将士了解的肯定不够全面，仅是其中表象。 若是想知全貌，应该还是得找刘文敬… 只是如今自己便装出行，若是让他瞧见… 定然会死谏一番然后差人把他送回长安… 这可不是唐圣宗想要见到的。 沉思半晌，唐尘摇了摇头，暂时放弃了一探那位白圣身份的想法。 不论如何。 至少这位圣人现今并未展露恶意，反而帮了朝廷一个大忙。 十数天乃至月余的休养时间。 至少可以让驻扎镇海关的大军少死十数万人，大礼不可谓不重。 若是在寻常，他肯定想见上一面，赐下重宝。 但现在，唐尘低头看了一眼手中之物。 那是要寄给死去伤员家人的书信。 镇妖关在将士离世后，会先登记在册，然后将一切相应之物包括官府通禀的书信统一存放到驿站。 待核对逝者家人所在州府后，再由官府差人遣送。 当然，许多死去的将士可能永远也找不到联系的人了。 他们或许是孤身一人。 也或许是为了不让家里人担心，改头换面，偷偷来此。 没人知道他们的家人在哪。 而他们的名字将永远留存在这片战场，成为守护这座边关的英魂。 唐尘觉得。 这些无人领取，无法落叶归根的人，也应该有一个安息之所。 他们不比别人差。 没人认领，那就他来。 “这都是我的子民。” … 两日后，一间绣阁之内。 季牧缓缓睁开了眼睛。 与上一次苏醒全身像是断裂的感觉不同。 这一次苏醒，他浑身都充盈着一股暖洋洋的感觉，像是沐浴在暖阳之下，异常舒适。 与此同时，还有一股淡淡的香气泌入鼻中，引人陶醉其间。 这股香气很是熟悉。 让季牧以为是心上人在自己身侧，顿时眼角含笑。 只不过当边上的身影映入眼中的那一刹，他的笑容瞬息敛去，转而咽了下口水。 解下面纱，丽容与玉依香八成相似，倾国倾城，更是多出了一股成熟风韵的琴圣正淡淡的看着他。 “怎么？醒来先见的我，有些失望？” 季牧拨浪鼓般摇了摇头。 “在下不敢…” “面对八尊圣兽都敢出剑，还有你不敢的？” 季牧额间冷汗滑落，不敢应声。 琴圣扫了他一眼，伸手搭在了他的腕间，查探一番后，她缓缓起身。 “伤势恢复的差不多了，本座就不在这碍眼了。” 说完，她竟是直接起身往外走。 只不过在将要出去时，琴圣突然回头说了一句。 “你要记住，既然与依香相互钟情，你的命，就不只是你自己的。” “下次再做这么危险的事情之前…多想想她。” “不要总想着逞你们男人的气概…” 说到这，她似是想起来了什么，幽然一叹，声音变得轻缓飘忽，微不可闻。 “毕竟死了，就什么都没了…又能有什么气概？” 第453章 血气炼化，临门一脚 听到琴圣的话语，季牧脑海中浮现一道温和却又伟岸的身影，因此低头沉默良久。 他有心反驳，但最终却还是不曾开口。 琴圣叹了口气。 她知道季牧或许误会了，但她并未解释。 她说的，其实并不只是一个人… 强大而优秀的男人，在某种意义上，都有着一个共性。 他们都愿意扛起属于自己的那片天空，至死也不愿放下。 在他们眼里，有比他们自身的生命更为重要的东西，值得他们守护。 那个男人是，季牧的父亲是，包括现在身在镇海关的千千万万个将士，都是。 琴圣尊重他们，但却不愿让玉依香走自己的老路。 太过颠沛流离了。 那般孤寂，非是常人能够忍受的。 所以如果身份替换。 当时挡在季牧身前的不是书圣，而是琴圣，她是说什么也不会让开的。 那么多老骨头还在，不是非得牺牲季牧一个。 待季牧抬头时。 琴圣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绣阁之中。 几乎是前脚刚走，后脚玉依香就从门外探了个脑袋。 她向屋内环顾一圈，最终看向季牧，吐了吐舌头。 “她走了吧？“ 季牧被她这个模样逗的扑哧一笑，摇了摇头。 “啊？没走？” “走啦。” 玉依香闻言长舒口气，这才放心的进来，坐到季牧身旁，牵起他的手问道： “怎么样啦？身体上可还有不舒服的地方？” 季牧摇了摇头。 “琴圣前辈的技艺十分高超，并无不适，反而有种精神焕发之感。” 玉依香细细打量了他一遍，发现真的没什么问题后，这才放下心来。 这时，她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说道： “要不要出去看看？” “你是不知道啊…” “在你昏睡的这两天，镇海关内关于你的大名都已经传开了，几乎无人不知。” “满大街都有传颂。” 季牧闻言一愣。 “我的大名？” “哦，白圣，白大圣人哈哈！” 季牧松了口气，旋即又动手在她鼻子上捏了一把。 “好啊，你也拿这个取笑我！” 玉依香因为季牧这个动作愣了一下。 反应过来后，她骤然动手向着季牧的耳畔扑去，想要揪住他的耳朵。 “好你个长风，都敢对本圣女动手动脚了！看招！” 季牧顺势向后一躲，却没有吃住力。 连带着扑过来的玉依香一同，二人一同倒在了床榻之上。 玉依香压着季牧，自上而下，凝视着他那如星辰般深邃闪耀的眼睛，心跳不自觉加快了几分。 “怎么？你以后都是我的，就不能捏你鼻子了？” 季牧一边说着，一边眼角含笑，就这么若有深意的看着她。 很快，玉依香就败下阵来。 她移开了目光，竟不敢直视季牧的视线。 不…这不对… 区区长风！ 玉依香此刻内心无比慌乱，一股前所未有的感觉充盈在她心头。 以往都是她占据主导的一方，怎么这次突然反过来了？ 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我…我告我娘去！” 玉依香深吸口气，慌慌张张从季牧身上下来，踉踉跄跄跑出绣阁，最后不知道跑到哪去了。 阁楼之上。 静立在屋顶的琴圣叹了口气。 “还没真入圣呢，气势就弱了，唉…” 揉了揉眉心，她的身影也随着一阵风起消失不见。 见绣阁只剩自己后，季牧摇了摇头，从床榻上下来。 他整理了一下衣袖，旋即内视己身，发现自己此刻的状态真的好的出奇。 不忍浪费这个机会的季牧当即找个地方盘坐下来，掏出了旃檀世界。 绣阁之中，一道小巧的楼阁虚影逐渐显化，透出一股威严的气息。 丝丝缕缕的血气从月明楼中流出，汇聚成河，围绕在季牧周身，被他吸收一空。 随着血气出现，季牧体内星核气息再度暴涨。 约莫两个时辰后。 季牧缓缓睁开了眼睛。 一股磅礴的气息骤然从他身上迸发，比以往更加强大。 现在的他。 似乎只要是想，挥手之间就能立刻六字，不会有丝毫迟滞。 甚至第七字也能刻下数笔，真正达到了巅峰。 只不过，季牧却总觉得欠缺了什么。 或许只是飘渺的一丝，却让他无法完成连贯刻字。 灵气等外力的积累，他都已经尽数完成，再无人能够超越。 山海天地灵气。 莲池清凉灵液。 无尽妖族血气。 星核之中，甚至还有一缕圣力残留。 重重叠加之下。 季牧的星核生机焕发，立言境的积累更是浑厚无比。 如今欠缺的只是一个契机。 待到时机合适，他便能一举破境！ 第454章 面见兵圣，城楼座谈(一) 季牧静坐半晌，发现自身的修为积累已经达到了饱和状态。 无论再怎么提炼灵气，进境都不大。 欠缺的那一缕晋阶契机，更是虚无缥缈，短时间不知从何寻起。 简而言之，他又卡境了。 摇了摇头，季牧翻腾了一下旃檀世界，拿出了一件青色衣袍换上，然后起身走出了绣阁。 自打参战后，蝶儿就一直化作蝶形落在季牧肩头，辅助季牧控制敌人。 此际战事稍歇，她便又化为了人形，面色微微涨红的扯着季牧的衣袍，跟在他的身后。 “嗯？这里有外人吗？” 季牧四下看了看，不太明白蝶儿为什么会是这样的反应。 他完全忘记了自己才刚刚换下一套衣袍… 虽然心有灵犀，但蝶儿自然不会回答他这个问题。 季牧见蝶儿只是闷头不语，有些无奈，只好带着她先往外走，打算一会儿看看街上有什么好吃的小食，买来哄她一下。 修炼也遇到了瓶颈，那便出去走走吧，顺便见一见一些老友。 自打姐姐归来后，他就一直受灵梦蝶侵扰，彼此也都没怎么好好叙叙旧。 关于当年之事，他还有不少疑惑，想必如今能得到一些解答。 兵圣在战场上请他一叙的约定，如今也是时候兑现了。 当今海州，存在着七处各大势力据点，分别对应战场上的七处阵地。 季牧如今所处，就是七音宗在城中的驻地。 安置百万大军，可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除了各大据点之外。 大唐的中军主力基本都驻扎在城头，并不入城。 其中一半将士干脆就直接住在天空上的数千座飞舟上，盘旋不落，随时等候指示。 即便如此，季牧走在街上，仍旧发现不久前一片萧索的城内，如今竟是变得人声鼎沸、热闹非凡，看起来更是显得有些拥挤。 若是大军一股脑尽数涌入城中，不知又该是何景象。 七音宗仙子们的驻点突然走出来一位男子，自然引得人群阵阵侧目，思索着此人的身份。 亏得是季牧当日戴了面具，如今又换了一身衣裳，加上收敛气息，才没让人认出他的另一重身份，否则他此刻估计寸步难行。 不顾众人目光。 一连拉住几个人问询大将军所在方位后，季牧便带着蝶儿，向着城楼方向而去。 在他们离去后，这片街道有数位修士围在一起，窃窃私语。 “你们说这人谁啊？” “能从七音宗仙子们的驻点出来…我好羡慕啊！” “看起来长的仪表堂堂，会不会是哪位仙子的道侣？” “不可能吧？” “就算是道侣，也不能坏了七音宗的规矩吧？” “琴圣前辈不得给他轰出来？” “看他打听消息，直接就是奔着大将军去的，应该是有点背景。” “嗨，背景？” “当今这海州城，有背景的天才还少么？” “一抓就一大把！” “瞧，刚刚从我们面前走过去的那个，就是隐世八大家族中钱家的少主！” “此人不过而立之年，修为便已至立言巅峰，指日便可悟道，成为万人之上的明道大能。” “要说天才，方才那人气息尚不足立言，能比得上这位钱少主？” “倒也是…” “那可能就是偷摸进去的了。” 众人一致点头，其中一人说道： “嗨，男人嘛，正常。” “七音宗仙子个顶个的漂亮，就算是我也忍不住。” “如今战事稍歇，闲来无事。” “不妨…我们也去探探？” 一群人面面相觑，蠢蠢欲动。 就在这时，角落处突然传来了一道声音。 “你说的那位不如钱少主的人…就是之前救我们于水火之中的白圣。” “若是自忖身份实力不如他的，最好还是不要进去送死。” 众人齐齐回头，只见一位头戴兜帽的女子靠在墙边，正冷眼看着他们。 “呵，他要是白圣，我还是书圣哩。” “我还是大将军呢！” “小娘皮…莫要吓唬我等，爷面对兽潮都活下来了，还会怕这个？” 袁玉欣拢了拢兜帽，转身就走。 她来此地只是听闻季牧受伤昏迷，想查探一下情况。 两日来，她已经路过不少次七音宗驻点门前，每次都会停留一会儿。 只不过，她一次都未进去过。 如今看到季牧苏醒，气色还不错，她便也放心了。 只是跟在他身后的那个小女孩，让袁玉欣有些在意… 他跟那位圣女大人，竟然连孩子都有了么？！ 袁玉欣心底有些五味杂陈。 她凝视着季牧离去的背影，久久不曾言语，也不曾追上去。 只是远远的看一眼，一切安好，就足够了。 至于面前这些人… 袁玉欣冷哼一声。 自己已经好心提醒过了。 至于之后的事情，就不是她能管的了的了。 人啊，果然还是不能太闲。 第455章 面见兵圣，城楼座谈(二) 登上镇海楼第七层，季牧在这里见到了兵圣。 最顶层的构造与下面几层都不一样。 近乎七成的空间，都全然被一面沙盘占据。 说是沙盘。 却只有三分沙土，余下七分，则尽数以水铺就。 沙子筑成的位置代表着以镇海关为分界岭的人族活动地域，水波形成的则代表妖兽出没的海域。 沙盘整体半悬于虚空，不时变幻。 甚至连八尊圣兽的身影都能在沙盘上窥见，跟随它们的动作而变化，看起来极为真实，就像是缩小的战场。 相比于摆弄出来的，这更像是一道神通。 独属于兵圣的神通。 此刻，兵圣就在这沙盘边上，细致的观望着每一处。 见到季牧进来后，他也不曾回头，只是率先问了一句： “季言风，是你什么人？” “家父。” 兵圣观望着沙盘的动作微微一顿，静待良久，终于缓缓吐出来了一句。 “原来如此…” 半晌，他直起身，转身面向季牧。 认真打量他许久之后，兵圣突然问道： “你在寻找突破契机？” 季牧沉默半晌，点了点头。 他就不去思考为什么兵圣会得知此事了。 圣人玄妙，不是他能够揣摩的。 兵圣来回走了几步，似是在思索。 不多时，他想到了什么，对季牧道： “有空不妨去城东看看，说不定能找到那个契机。” 季牧眼睛一亮，郑重一拜。 “多谢大将军提点！” 兵圣摆了摆手：“跟你解了圣兽之危一事相比，不算什么。” 季牧闻言，神色略有些忧虑的问道：“海域深处，还有其它圣兽吗？” 兵圣静默少顷，轻轻一叹，微微点头：“是有的，并且还不少。” “须弥海虽然充满了各种危险的地域，但不得不说，它也是最适合生灵成长的地方。” “妖族占据海域，在那里互相吞噬，互相繁衍，并且不会受到任何压制。” “在古时，须弥海不仅仅是海，也是天地灵气最为充盈之所。” “它的面积更是远超四大洲全部加起来的面积，到现在也是一样。” “只不过在古时，海域中还有人族修士活动的痕迹，甚至有宗门就建立在海岛之上。” “所以须弥海深处，存在着大量的秘境与海底洞天，秘籍与神通无数。” “一些不为人知的海岛，或许就长满了天材地宝。” 季牧闻言一怔，提问道： “既是如此，为何之前从未听闻有人出海寻宝？” 兵圣找了个座椅坐了下来，挥手示意季牧一同，然后出声解释道： “自打海域禁制出现后，人族便极难入海，妖兽亦无法登岸。” “须弥海与四大洲便从此分割，各自发展。” “隔着须弥海，四大部洲之间彼此都断了联系，非特殊手段极难穿越，而须弥海除了妖兽之外，还存在着大片乱流与各种难以预料的凶险。” “纵使九死一生穿越禁制，又怎能有把握在海域中全身而退？” “不是人人都是那位逍遥子，或是那位身份特殊的小应龙，各自有着强绝的倚仗，能够得到某种存在的庇佑横穿海域。” 季牧闻言沉思半晌，捕捉到了兵圣话语中的重点。 “所以禁制…现在是解除了？” 既然之前是因为禁制，让海域与大陆彼此都不互通，那么现在兽潮突然大举涌向岸边，自然是禁制出现了某种程度上的变化。 兵圣微微颔首。 “对，维持千年都不曾有过变化的禁制，如今已经削弱到了一定程度。” “现在无论是人是妖，彼此都可轻易出入。” 季牧眉头一皱。 “这禁制，又出自何人手笔？” 兵圣看向天空，眸中闪过一丝冷芒。 “非人力所能及，自然是…” 虽然他不曾说完，但季牧已经透过他的视线明白了一切。 兵圣深吸口气，陡然一拳砸在了身旁的桌案上。 “有人在我们无法触及的地方撒网，拨弄众生。” “这场战役。” “在本将看来，就像是一场笑话！” “但我们却必须为此拼尽一切。” “甚至要让无数将士为此付出鲜血与生命！” 季牧闻言沉默良久。 最后，他声音有些低沉的说道：“禁制解除，或许是因为我…” 兵圣摆了摆手： “本将知道你想要说什么。” “但…不属于人族的东西，本就不该依靠，禁制也是如此。” “它看似护卫了四洲人族安宁，却也让妖兽不受控制的成长，就像是养蛊一般。” “早晚有一天，禁制就会让我们受到反噬，就像今日兽潮之危。” “因为它从来不曾掌控在我们手里。” “错不在你，错在人族太过弱小。” 第456章 面见兵圣，城楼座谈(三) 听到兵圣的话语，季牧站了起来，拱手一拜： “大将军，可有我能做到的事？但说无妨。” “大将军召我来此，想必是有任务交付于我吧？” 兵圣露出一抹笑意。 “不愧是棋圣的种。” “本将此次召你来，除了论功行赏外，确有任务要交付于你。” “不过在此之前…” “你之前斩出圣人一剑，借了戒贤的力，此事本将已经知晓。” “但以你原本的实力，也当领千夫长，不知可有意愿？” 季牧闻言却是摇了摇头。 兵圣眉头一皱。 “你是打算回学宫阵地？” 季牧摇头一笑，说道： “非也，先生和师兄们对我照顾太多，不愿再让他们牵挂心神，所以我依旧想留在军中。” “只是这千夫长之位，于我来说…有些浪费。” 兵圣思索了一瞬，看向季牧： “你想要多少人？” 季牧嘴角露出一抹弧度。 “四人足矣。” 兵圣目露恍然，缓缓点头。 “好，那就封你个伍夫长！” “这队员想必应该不用本将分配，你已经选好了吧？” 季牧点头，起身抱拳行礼。 “谢过大将军！” “不知大将军要派给在下的任务是？” 兵圣摆了摆手。 “不急，先看看这个。” 正说着，他又拿出了一道令牌，直接甩给了季牧。 季牧接过一看，发现这令牌上面写着“锻天阁”三个大字，一时明悟。 这应该就是给他的奖励了。 兵圣在此际解释道： “原本朝廷奖励的颁发，都是根据月末炼妖榜的定榜来分发。” “不过，你这次伪装圣人打退妖族，给了我们喘息之机，这是绝好的提升大军整体实力的机会。” “所以本将做主，提前分发了这月的奖励。” “哪怕是没入榜的，也都各有奖赏。” “让资源先一步落在了将士们的手中，好应对之后的战争。” “你的我也给你拿来了，就是现在手中这块锻天阁的令牌。” “此物整个南洲也只流传过三块，其余两块都已经被锻天阁回收，仅剩你手中这一块，被收入大唐国库。” “原本本将想为你申领一件王器的，没曾想刚一传信，圣旨就下来了，附带传送来了这块令牌。” “圣上对你，关注很大。” 季牧拿着那枚令牌，一时有些发愣。 这件事情，都引起当今圣上的注意了么？ 兵圣指了指令牌上的三个字：“锻天阁这个名字，你应该不陌生吧？” “南洲十成王器，半数出此阁中。” “你那位圣女未婚妻所持的凤语，虽由她亲手炼制，但同样经受过锻天阁的指导，可见一斑。” “持此令牌，可让锻天阁为你量身打造一件圣器之下的任何法宝，也可以用做改造。” “你身上那几柄剑，也该提升提升等阶了，但具体怎么使用，还是看你自己。” “不过锻天阁不在海州，而是坐落在金陵，想要使用此令牌，还是得你日后亲自去往。” 季牧这时候反应过来，再度躬身一礼。 能够锻造圣器之下的任何器物… 岂不是说，这等于直接赏赐给他一件极品王器？ 并且还是量身定制的！ 这厚礼不可谓不重。 显然朝廷也是下了血本。 在季牧将令牌收入怀中后，兵圣面容一肃，来到了沙盘面前，指着八尊圣兽的位置说道： “之前因为你的震慑，妖族以为我人族能凑出牵制住九位圣兽的力量，再加上穷奇重伤，所以它们现在暂时不敢轻举妄动。” “但它们并没有走，而是停在了离镇海关约六百里海域的位置。” “既不进攻，也不离去，那么便只有一种可能…” 兵圣目光看向季牧，后者补充了他未说完的话语。 “它们在等新的圣兽…” 兵圣颔首。 “对！” “须弥海圣兽的具体数量我们并不清楚，但应该超越了四大洲圣人的总和。” “不仅是我们，其它部洲现在也应该在遭受妖兽的进攻。” “妖兽不知疲倦，喋血嗜杀。” “长久战斗，我们人族必定会被拖死，所以一味固守并非长久之计。” “一年两年靠着国库积存还能打，百万大军要真打个十年半载的，朝事就该动荡了。” “南洲…也并不是完全铁板一块。” “而这须弥海禁制解除…看似危机，却也为我们…打开了一座大门！” 季牧眸中露出奇异。 “所以将军是想…主动出海？” 第457章 面见兵圣，城楼座谈(四) “早在刚刚开战之际。” “本将便已经派出十支队伍，伪装成妖兽，出海探查。” “如今，他们已经初步收获成效！” 恍惚之间，季牧只觉得眼前的沙盘…好像在动！ 刨除兽潮主力所在的区域。 沙盘上其余海域的位置，各自有一支红色小旗，分别往不同的方向行进。 正是兵圣派出去的几支队伍。 原本应是十支，如今缩减了不少。 旗子的大小代表着这支队伍的大小、人数多寡。 甚至伴随着队员的状态，旗子还会出现明艳到残破之间的转变。 目前来看，这几支队伍所代表的旗子都出现了一定的残破。 显然探查须弥海域，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甚至随时都伴随着全队覆灭的危险。 除了颜色变化之外，更为奇妙的是… 随着这几支队伍行进到深处，沙盘上的边界也在逐渐拓宽。 哪怕是现在，沙盘也在不断延伸。 这也是季牧为何觉得它在动的原因。 这般奇异的景象，令季牧情不自禁就看出了神。 瞧见他的神色，兵圣呵呵一笑，不失自豪的说道： “此法为老夫自创神通——太白驭兵诀的其中一式，名为沙场演道。” “施展此法可料敌先机，观摩变化。” “无论是对敌人还是对自己，凭借此盘，都能做到了如指掌。” “是不是感觉很熟悉？” “你父与老夫曾是至交，在他锻造山海盘入圣之前，便借助了此式。” “只不过他胃口比老夫大。” “老夫能观摩观摩战场就已经知足了。” “而他非要把整个南洲大地都涵盖进去，命名山海。” “一草一木，万千生灵，无尽山海…” “这是何等魄力？” “但他最后竟然嫌小，还说自己失败了，是个井底之蛙、鼠目寸光之辈。” “老夫不明白…” “纳山海于双指之间…这都不够，他还想要什么？” “南洲所有圣人中。” “我敢说，没人比他更疯，也没人能真的看的透他。” “他也是最不爱惜自己的本命圣器的。” “因为他一直觉得那是个失败品。” “在他辞去大神官的位置，退隐江湖后，最后曾与老夫寄过一封信，上面说…他在谋划个大的，也不知道最后成功了没有。” “反正到现在，老夫也收不到他的信了。” “他的气息，我也寻不到了……” “就连活着还是死了，都不甚清楚。” “但对于他这种疯子来说。” “老夫宁可相信他还在世上，还在某个角落…下着他的大棋！” “就算下到九幽，他也得折腾一番，拆上几座阎罗殿，请冥君手谈一局…方肯罢休。” “你…觉得呢？” 季牧咽了咽口水，愣愣的看着兵圣。 这一瞬间，他突然意识到。 自己对于父亲的了解，似乎从来都不全面。 他所见到的，永远都只是对方展现给自己的、那温和没有架子的一面。 但实际上。 父亲作为棋圣算计天下、作为前代大神官时的无尽威严、甚至作为昆仑上一代家主之际的杀伐果决… 这种种的另一面，季牧都全然不曾了解。 他所知晓的，甚至远远不如面前这位兵圣。 虽然知道父亲这是为了保全自己，但季牧仍旧是感到有些失落。 因为无论他现在听闻到多少与父亲有关的消息，他都再也无法与他见上一面了。 一切都早已随风而逝。 沉默了一瞬，季牧突然说道： “如果他真的还活着，我会找到他的。” 兵圣闻言哈哈一笑。 “那就看你本事了！” 话音刚落，他伸手指向沙盘上其中一面旗子，说道： “不提你那个神出鬼没的父亲了。” “来，我们来说说你即将要做的事。” 季牧顺着兵圣所指的方向，凝神看去。 他发现兵圣指着的那面旗子，算是这几支队伍中，最为深入海域的一个。 同时，这也是最大的一面旗子，相比于其它，保存的也是最为完整。 “这是？” 兵圣神色微微肃穆了几分，说道： “这是本将派出去的所有队伍中，最为精锐的一支，不论境界，只论单纯的应变能力与侦查能力，在军中都是上上之远。” “他们在离镇海关约近一千三百里的位置，发现了一座小岛。” “岛上，有人族曾经活动过的痕迹。” “根据他们在周边现场的猜测，那里应是一座古宗门遗迹的所在地。” “只是这座小岛如今已经被妖族占据，他们不敢太过靠近。” “这支小队固然实力不弱，但却无法与一整座小岛的妖兽为敌，因此便传信于我，请求增援。” 第458章 面见兵圣，城楼座谈(五) “现在，他们在离小岛二三十里的位置潜伏，等待我派人接应。” “若是本将派大军开拔，势必会惊动六百里外的妖族。” “到时候，两族又免不了一番恶战，甚至还会导致关内空虚。” “所以本将只能再度派出小规模的精英队伍进行驰援。” “而潜入须弥海的任务凶险无比，一般天才难以胜任。” “思来想去，本将觉得…你是最为合适的人选。” “从戒贤耳中听闻你手中王器的玄妙，原本想给你一千精兵，前往支援，现在你已经有了更合适的人选，便无需本将费神了。” 季牧闻言思索了一瞬，说道： “所以大将军是想要我带人去将岛上查探一番，然后将古宗门遗留的资源给带回来？” 兵圣缓缓点头。 “嗯，若是有，就顺便带回来。” “当今镇海关汇聚的修士数量庞大。” “单纯依靠朝廷拨下来的资源，已经很难均匀分配给他们了。” “若是能在这片海域自给自足，为朝廷分担下压力也不错。” 季牧闻言愣了一下，迅速注意到了语句中的特殊。 “只是顺便？” 兵圣赞叹似的的看了季牧一眼。 “这支队伍在附近打探情况的时候，曾捕获过两头出岛的妖族，从它们口中打探道了一条极为重要的消息。” “这座小岛隶属于一尊妖王，应是那八尊圣兽中的其中一位。” “岛上群妖受到它的指示，这几日正在筹备着一个名为“千兽宴”的宴席。” “我人族修士对于妖兽来说，是蕴藏天气灵气的上好食材，不仅美味，还能促进它们修炼进化。” “所以，这个宴席似乎准备了不少我族同胞作为吃食。” “它们想要以此来宴请须弥海深处几尊强大妖王的子嗣，想借此与那几尊王者搭上线，共谋我南洲。” “此事一旦成功，对于我镇海关大军而言，将是一次毁灭性的打击，会彻底打破战场上的平衡，远超上一次的危机，” “所以本将需要你前去毁了它。” “记住，若是动手，一定要用妖族的身份，绝对不能暴露你们是人族。” “你肩头那位小家伙应该可以轻松帮你的小队做到这一点，不用本将另想办法。” “至于能否救人，看情况，不必勉强。” “必要的时候，可以给他们…一个痛快…” 季牧闻言静坐半晌，没有直接应下，却也没有拒绝，只是先问了一句： “岛上会出现圣兽吗？” 这是他最关注的问题。 须弥海再凶险，找对办法，也有渡过的机会。 就像那十支小队一样。 虽然也损失了半数，但至少不是十死无生。 但若是岛上有一尊圣兽，情况就完全不同了。 如果在那里打起来，到时候可没有那么多人族圣人跨海来救他。 最多能请来一位僧圣。 但在海域深处，圣阶战斗的波动，或许会引来更恐怖的存在！ 在那里，无论是谁，都不可能有妖族自身赶来的快。 那里本就是它们扎根的地盘，不得不慎。 似是看出了季牧的顾虑，兵圣补充道： “待你小队出发三日后，本将会再带兵攻打一次妖族，牵制住它们，尤其是那八尊圣兽。” “届时，你自可放手去做。” 季牧点了点头。 “如此，在下便没有顾虑了，何时出发？” 兵圣缓缓坐回椅子，旋即说道： “明日卯时，带着你的队伍来镇海楼，会有人交代你们深入须弥海的一些基本事宜。” “虽然并不全面，但都是前几支队伍用命换来的，能避一个是一个。” “剩下的，就靠你们自己摸索吧。” 季牧郑重拱手。 “定当完成任务！” 兵圣挥了挥手。 “去吧，若是有闲暇，记得去城东看看。” … 出了镇海楼后。 季牧并未先去找那几个已经被自己私自拉下水的队员，而是带着好奇直奔城东而去。 能被一位圣人连续两次提起的地方，到底有什么玄妙？ 真会是自己突破的契机么？ 不一会儿，季牧赶到了城东。 与一片繁华的其它区域不同，城东这片地域没什么高墙房舍，显得很是空旷， 相比于城内，它更像是郊外。 在这里，季牧并未找到他的契机，反而看到了一个衣衫褴褛的青年… 此人手持一柄铁铲。 面色虽苍白，但眼神坚定有力。 他在前方缓慢而不息的挖着坑，不知疲倦，旁若无人。 虽然感知不到他的任何境界气息，但这位青年身上却有一股季牧从未见过的“势”！ 第459章 白圣唐帝，气运相成(一) 观摩半晌，季牧上前一步，抱拳说道： “在下季牧，敢问兄台尊姓大名？” 听见有人问话，唐尘终于暂缓了一下手上的动作。 他一只手拄着铁锹，然后用另一只手擦了擦汗，最后回头看了一眼季牧，说道： “唐尘。” 季牧指了指前方的坑洞，好奇的问道： “兄台…这是在做什么？” “如你所见，我在挖地。” “何故挖地？” “为什么啊…”唐尘神色有些飘忽，“大概是因为…想做一些微不足道的事情吧。” 季牧想了想，撸起袖子上前，准备帮忙。 就在这时，唐尘却摆了摆手，指了指季牧腰间的秋水。 “兄台擅用剑？” “算是吧。” “那你就应该去上阵杀敌，让这里的坑少上几个，而不是和我一起在这挖，这没有意义。” 季牧闻言沉默。 视线朝前方看去，发现此地已经快有上百个坑洞。 他总算知道此人挖这么多坑是做什么的了——为了安置那些阵亡无法归家的将士。 唐尘挖坑的动作很快。 但相比于修士大军那庞大的阵亡数量来说，还远远不够。 季牧嘴唇嚅嗫了一下，欲言又止。 似是察觉到了他的想法，唐尘显得憔悴无比的面容笑了笑，说道： “我不像你们。” “既没有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才，也没有沙场征战、无人能敌的勇猛。” “除了这一双孱弱的手…我什么也做不到。” “我只能眼睁睁看着手心的瑰宝一个个飞蛾扑火般撞到碎裂，而我只能捧着它们破碎的躯体，身心都在颤抖。” “人死如灯灭，魂归九幽，人间徒留微尘。” “虽然知道没什么用，一切都已经晚了。” “但只要这里每多出一个位置，我的内心就会安定几分。” “很奇怪吧？” “做这些事，或许只有一成是为了他们。” “余下九成，其实都是为了我自己，是为了那些活着的人…” 唐尘说到这，再度指了指季牧腰间挂着的剑。 “你能上阵杀敌，就帮我多杀几个外域的畜牲吧，就不要把时间浪费在我这个自我安慰般的事情上。” “因为安置死者而让战场上失去一个战力，那就是对活着的人不负责。” “这里…留我一个在战场派不上用场的人就足够了。” 季牧闻言，便没有再上前。 他站在原地，不自禁握紧了腰间剑柄，缓缓点头。 见季牧不再坚持，唐尘微微颔首。 他抄起铁锹，继续挖起了面前的坑。 只不过一铲子刚落下去，他就像突然想起来了什么，一边挖着一边向季牧问道： “对了，不知兄台提剑杀那些畜牲的时候…是什么感觉？” 季牧闻言微怔：“感觉？” “对，是快感、愤恨…还是毫无波动？” “亦或是其它什么感觉？” 季牧思考了很长一段时间，整个人似乎因为这个问题而陷入了静止状态。 他还从未认真思考过这个问题。 杀戮之时拥有快感吗？ 好像并没有。 哪怕是用陨神滴收割妖族的精血修炼，他内心也全然没有喜悦之情。 愤恨… 他好像也没有。 硬要说的话，他更恨高居天上的那位。 愤怒于随意把下界众生当做棋子、任由甚至鼓动他们彼此厮杀的罪魁祸首，而不是同样被当做棋子的妖族。 战场上的仇恨，没有意义，只会给幕后的操控者带来更加便利的操控方式。 但要说屠妖之时情绪毫无波动，那也是不可能的。 只是那该是什么感觉呢？ 在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季牧脑海中灵光一闪，好似蓦然间找到了答案。 他直视唐尘，轻声道： “我想…大概是安心吧。” 伴随季牧的话语，他腰间的秋水剑突然不受控制的振动了起来，同时还在发光。 与此同时，季牧体内的星核世界。 平整的大地上，蓦然出现了一道巨大的剑身投影，从一端横贯到另一端的尽头，一举盖印在地表，轰鸣震荡不休。 随着这一道贯穿整个星核大地的剑印出现，季牧整个人身上的气势都发生了质一般的变化！ 如果说他体内的灵力之前是一面平静的湖泊，那么此刻就是汹涌澎湃的波涛，正疯狂撞击着他的一切！ 经脉、神魂、星核，都尽数受到了极为猛烈的冲击，膨胀到极致，让季牧几乎难以压制。 坐落于星核上的神魂下意识抬起手… 这一刻，季牧只要想，就能在星核大地的剑印之…直直刻下属于他的七字。 一丝阻碍都不存在！ 第460章 白圣唐帝，气运相成(二) 与此同时，就在季牧自身发生变化的瞬间。 似乎是某种意志冥冥中感应到了什么。 天际刹那间乌云汇聚。 镇海关在极短的时间内陷入了更为暗沉的黑夜，闪动的雷芒是天地间仅存的光亮。 城内无数修士愕然抬头。 微有些见识者，不由惊呼出声。 “这是…天劫？！” “嚯…这架势，不会是有大能要入圣吧？！” “想什么呢，我人族刚添两位圣人，怎么可能再来一位？” “真当圣人是大白菜啊？！” “你明道了吧？你突破的时候…动静有这万分之一？” “我……” “不一定，也有可能是几位圣人前辈联手弄出来的动静，为了扼制之后的兽潮。”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之际，海州城东。 挖地的唐尘也再度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他缓缓抬头，一动不动的凝视着上空那片灰暗的混沌区域，目光晦涩不明。 他不知道自己问的问题有什么问题。 但好像…的确是引动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唐尘并没有因为劫雷的现身而神色露出慌乱，反而神色奇异的看向季牧。 仅是立言境的突破，便能引动劫雷？ 纵使那传闻中的天弃之子，也不过如此了吧？ 此刻天际雷龙涌动，狂风怒号，毁灭一切的目光落向大地，其内蕴藏的威能令圣阶大能都为之色变。 季牧身为天弃之子，即将突破进境勾动了天威，直接引动了他的第六道天劫。 若是执意突破，那厚重的雷霆势必要将他毁灭在此。 唐尘在一旁静静看着，微微凝眸。 天劫啊… 虽然他没什么修为，肉身孱弱。 但以他九五之尊的身份，上承天运，其实是无惧天劫的。 但如今这个阵仗，若是不闪不避，任由它劈落下来，会消耗掉唐尘不少气运。 对于坐在这个位置的人来说，一点气运的消耗，都有可能招致毁灭性的结局。 为这个年轻人…值不值得？ 但这个念头只是出现一瞬间，唐尘便笑了。 他摇了摇头，想起来季牧方才引动异象之前所说的话语。 【我想…是安心吧。】 他的回答不是快意、不是仇恨、不是冷漠。 单纯的只是安心。 和他一样。 万民安好能让自己心安。 那么这位年轻人呢？ 他提剑，又是为了守护什么？ 唐尘不知道具体，但他可以肯定的是… 至少，不是为了杀戮。 只是为了这一点，唐尘就没有躲避，而是与季牧一同置身于黑云之下。 他目光望天，手拄铁锹，身姿挺拔，肩头像是顶着一方苍穹！ 无尽龙气盘桓在他身后，以睥睨的目光怒视天空，怡然不惧。 但最终，预想中的劫雷却并没有落下。 季牧口中喷出了一口鲜血，以自身受了内伤为代价，强行中断了突破进程。 唐尘眉头一皱，转头看向他，带着一丝质问的语气问道： “为什么？” 季牧深深的看了一眼唐尘，摇了摇头，没有回应。 同为具备大气运者。 方才天劫显化的那一瞬，气运自主激发，季牧自然感受到了那位青年身上如同瀚海般浑厚的气运，同时也看到了唐尘一步未退，反而站在自己身边的举动。 只要季牧想，这次破境引来的天劫他就可以以最为平稳的局面渡过，不会有任何危险。 但他不愿。 尤其是在感知到对方身上那股特殊的气运之后，更加不愿！ 翻阅数朝历史。 季牧都从未听闻过双手已经长满水泡、却也丝毫不曾停歇，一定要亲自为死去的将士挖坑、让他们入土为安的皇帝！ 无论是从文还是从武，在朝还是入了江湖。 这都是值得他提剑为之守护一生的存在，而不是让他消耗自身气运反过来庇佑自己！ 季牧不接受！ 他宁可让这道天劫落在那无尽兽潮之中，磨灭它们的万千性命，也不愿消耗这位明君一缕。 静默少顷后，唐尘凝视季牧，突然笑了。 “是个很有意思的人啊…” “要不是此间无酒，我都想与你喝上一杯了。” 季牧想了想。 浮光一闪，一坛剑南春落在了他的手中，然后被他一举扔给唐尘。 接过酒坛后，唐尘闻了一下酒香，露出陶醉。 “没想到竟然还能见到此酒…” 沉默半晌，他却没有打开酒坛，反而放在了一旁，微微叹息。 “罢了，还是不喝了。” “等这些将士们入土为安后，再与他们一同痛饮吧。” “届时，季兄可愿陪我一起？” 季牧伸出手，郑重点头。 “一言为定！” 唐尘伸手回握，笑着道： “一言为定。” 第461章 白圣唐帝，气运相成(三) 镇海楼七层。 兵圣收回望向窗外的目光，露出一抹笑意。 “竟然压制住了，很好。” “这样待我们这些老家伙走后，圣上也不缺值得托付之人了啊。” … 海州城东。 在季牧将欲离去时，继续挖坑的唐尘突然回头问了一句。 “对了季兄，你可曾听闻过…白圣？” 听到这个名字的季牧脚步一顿，眼珠微转了两下，点了点头。 “自然，白圣的名字…在这城内，应该无人不知。” “唐兄突然问这个做什么？” 唐尘笑了笑。 “没什么，只是想了解下。” “不知季兄觉得他是什么样的人？” 季牧想了想，半开玩笑似的说道： “一个沽名钓誉之辈而已。” 说完，季牧抬脚欲走，只是刚迈出几步，他便回头向唐尘反问了一句： “唐兄啊，不知你可曾听闻…大唐天子？” “天子谁不知道，季兄又问这个做什么？” “你觉得他是什么样的人？” 唐尘大有深意的看了季牧一眼。 “能是什么样的人？” “手无缚鸡之力的人罢了。” 二人对视一眼，相视一笑。 微微调理了一下内息，短暂压制了一下体内伤势后。 季牧辞别唐尘，转身迎风而去。 就在他身影渐远，逐渐消失之际，风中传来了他最后的话语： “唐兄，我会让躺在这里的人少一点的。” “那一场酒，不会太远。” 唐尘凝视着他的背影，摇头一笑。 旋即，他弯腰继续挖起了面前的坑洞。 手上水泡与锹柄交汇的刺痛令他眉头一皱，但他的动作却没停，仿佛任何事情都无法动摇他要做的事情。 装载着剑南春的酒坛被他纹丝不动的放在了一旁，任由酒香游走鼻尖，他都不曾打开过。 因为他的将士…还没有喝。 … 海州，无为观驻地。 正在刻画符箓的李寒衣眼前一晃，一道人影突然蹦了出来，把他吓了一跳，手中刻画一半的符箓直接就扔了出去。 逍遥子用双指夹住他的符箓，递到眼前看了一眼，皱了皱眉。 “最后一笔画歪了。” 李寒衣内心破口大骂。 你最后不蹦出来吓我一跳小爷我能画歪？！ 虽然心底如此想，但他面上却是没有表露丝毫，而是恭敬的说道： “师尊教训的是，道一下次定当注意。” 逍遥子微微颔首，在房间里来回走走，四处看看。 李寒衣看的一脸茫然，只好拱手请示道： “不知师尊今日来此，可是有要吩咐道一的？” 从把他丢到西域再到自己从西域杀到战场回归宗门驻地，这还是李寒衣第一次见到逍遥子。 哪怕之前已经在战场上看见他了，逍遥子也都没露面。 李寒衣深刻觉得，自己这位师尊是所有宗门掌门之中，对弟子最不上心的一个。 完全就是甩手掌柜！ 听到李寒衣的问询，逍遥子目露恍然，仿佛才想起来自己来这里要做什么。 停止查探李寒衣的房舍，逍遥子转而抬手伸进衣袖，从袖口掏出了一个小瓶，放到了身旁的桌案上。 “这是一瓶金气还生丹，算是为师近些年所有的积攒了，你省着点用。” “哦哦…道一谢过师…嗯！？” 李寒衣猛地回头，看向桌案上的那个小瓶。 他刚刚听见了什么？！ 金气还生丹？ 一瓶？？！！ 瓶？！ 这玩意是能用瓶装的吗？！ 自己幻听了？ 他晃了晃瓶身，在确定里面装着的真是一整瓶的金气还生丹后，仅是一瞬间，他面色就由震惊变成了恐惧。 这次甚至直接跳过了中间喜悦的步骤。 金气还生丹。 在局势最严峻的时候，逍遥子曾一次性给过他五颗，然后就开始赶他下山历练。 当时把李寒衣脸都吓绿了。 而这次，已经不只是“颗”这么简单的事情了。 这是整整一瓶！ 李寒衣掀起瓶盖将丹药倒出来数了一下，发现这一瓶的金气还生丹至少有二三十颗！ 时至如今。 这个丹药对李寒衣而言早已超越了它丹药本身的范畴。 它更像是一个预警。 从一开始的半颗到，后来的五颗… 再到现在，直接翻了数倍不止！ 那岂不是说… 自己将要大难临头了？ 李寒衣脑海一阵嗡鸣，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转身想要找寻逍遥子的身影。 “师尊…” 只不过呼唤的话语刚刚出口，李寒衣就把它咽了回去。 此刻，房舍内空空荡荡。 除他之外，哪里还有别人的身影？ 李寒衣见状几近昏厥，嚎啕大哭。 “师尊啊！” “你看看我！” “你不能每次给了丹药就不管我了啊！” “我可是你的亲传弟子！” 第462章 逍遥真传，白气异梦(一) 刚刚离开城东，赶到此地的季牧隔着老远就听到了李寒衣的哭嚎，顿时目露疑惑。 这是受了什么委屈？ 向值守的小道士禀明自身来意后，季牧走进了李寒衣所在的院落。 刚一进门，他便笑着问道： “哭这么大声，咋，酒喝没了？” 李寒衣看到他，哭声一顿。 “季爷？！” 愣了一下，李寒衣顿时喜笑颜开起来。 “可不是嘛，那点酒哪够小爷我喝的？” “我正想画完这道符就去找你呢。” “战场上看到那张面具我就知道你来了，敢向圣阶出剑，不愧是你！” “我要是有这实力，高低得先给我师尊来上一剑。” “嗯？”最后一句季牧只以为自己听错了，摆了摆手。 “闲话就不谈了。” “我这次来找你是有事相谈，完事还得去下一个地方呢。” 李寒衣见状神色一正，收敛了几分玩世不恭，问道： “季爷所为何事？” 季牧从怀中掏出一道令牌，递给了李寒衣。 “因为上次的功劳，我得以以唐军的名义组建一支小队。” “这是大将军的调令。” “明日卯时，在镇海楼集合，出发任务。” 说完，季牧拍了拍李寒衣的肩膀，亲切的说道： “寒衣啊，你可是我第一个找上的人，要好好努力啊。” 话音刚落，也不等李寒衣回过味来，季牧转身就向着门外走去。 李寒衣接过令牌端详了一下，目露些许疑惑。 大将军的调令… 好像也不能直接调动宗门吧？ 只是事情发展的太快，他一时间没有细思。 但就在季牧的身影即将走出无为观驻地之际，李寒衣视线鬼使神差的落在了桌案上那瓶丹药上，他没来由心下一颤。 此时此刻，他终于反应过来。 师尊到底为什么要给自己这瓶丹药了… 再联想到方才季牧话语中提到的“任务”二字，李寒衣顿时不寒而栗。 “等…等一下！” “季…季爷！” 李寒衣哀嚎着冲了出来，朝着季牧的身影狂奔追去！ 而这时候季牧已经走出好远。 这一路上，无论李寒衣怎么呼唤，季牧的身影都不为所动，也没有任何回应，只是自顾自的向前。 当李寒衣终于赶到季牧身旁，伸手拉住他的时候，却发现季牧的身影消散不见了！ 李寒衣站在原地愣了半晌，最后想起季牧身旁的那个小姑娘，顿时气笑了。 “征召入伍之前，还得先验验我的实力？” 摇了摇头。 李寒衣深吸口气，周身白气沉浮。 漆黑的双眸中霎时闪过一抹白光，在这一瞬间，他眼中的世界顿时变得不一样了。 这是脱胎于逍遥诀中的一式小的神通运用，名为破妄真眼。 逍遥气的存在让李寒衣可以自由出入天下绝大多数阵法与禁地，就像是逛自家后花园一样，没什么存在能拦住他。 同样，世间一切虚幻之物，也注定难以将他迷惑遮盖。 相比于以往。 开了破妄真眼的李寒衣眼中一切事物，都化作了流动的线状。 在他眼中。 楼阁，就是用诸多不同的丝线堆砌而成。 不同颜色的线代表着不同的事物，而代表生灵的线则是红色的。 李寒衣找寻了一会儿。 最终，他在一处角落找到了一根熟悉的红线，他大笑一声就扑了过去。 放出幻象，自身躲在墙角的季牧微有些诧异。 外界数百道自己的幻象，一眼就找到了自己的本体？ 未免也太快了些？ 就这样被抓住有些没面子，季牧心思电转，快速与蝶儿说道： “蝶儿，把我拖入梦境，看看他能不能找到我！” “好哒！” 幻彩弥漫，季牧身影再度消失在了原地，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黑色的幻影。 真实与梦境被瞬间替换！ 李寒衣奔行到近前。 就在他即将要触碰到季牧身体之际，他却突然停了下来。 他目中微微露出疑惑。 转圈找了一遍，也没在附近找到属于季牧的那根红线，李寒衣不由有些愣神。 自从学会了这个运用逍遥气的方式之后，这还是他第一受挫。 “真不愧是季爷啊…” 李寒衣感慨了一句。 但他却没有就此放弃，而是将更多的逍遥白气汇聚到眼部，更加精细的搜寻。 此刻在他眼中。 所有的事物已经从线状再度分解，化为更加微小的存在。 逍遥气催动到极致，这把他累的够呛，气喘如牛。 如此这般使用，对他来说并不轻松。 终于，在他的不懈努力下。 他终于在一片绵延的微粒之中，找寻到了一抹异常！ 第463章 逍遥真传，白气异梦(二) 那是一种由微尘构成、五彩斑斓的海。 它极细极轻，好似再往前一步，就将彻底由实体化作虚幻。 只一眼，便能看出这里与周边的不同。 李寒衣以逍遥气缠裹周身，缓缓靠近。 而在外界，他的身体此刻已经近乎透明。 只身躺在云海之上，感应到异常的逍遥子一骨碌爬了起来。 回头一看，不由轻咦一声。 “这小子…” 逍遥真域之中，李寒衣仍旧在尝试。 他伸手抓向那片彩色之海，却发现自己竟然无法进入。 任由他如何催动逍遥气，也还是无法将自身分解到那个地步。 外界躯体，也一直在透明与实体之间摇摆，无法跨越那最后一步。 想必等他日后逍遥诀大成可以，但绝对不是现在。 天空上的逍遥子见状，反而松了口气。 “还行，要是现在就走到那一步…反而不是好事。” “还是等我们这些显眼的老家伙走了再说吧。” 逍遥真域中，苦试无果的李寒衣累的一屁股坐了下来。 虽然知道季牧大概就躲在那片梦幻之海。 但以他现在的能力，还无法突破那层障壁。 最后，李寒衣无奈的叹了口气，伸手敲了敲那块五彩斑斓的区域。 “我说季爷，玩赖了啊！” 似乎是听到他的话语，彩光一阵涌动，季牧的身影回到现世。 李寒衣也同步收回了逍遥真气。 二人此刻的距离近在咫尺，只是之前相隔着一重梦境，所以无法相遇。 现世与梦境的界限看似只有一步，但却不是随随便便就可跨越的。 能够传达声音，已经足以看出李寒衣的逆天。 从梦境现身后，蝶儿有些失落的看向季牧，摇了摇他的袖口。 “对不起大哥哥。” “蝶儿天赋还不太熟练，被他发现了…” 李寒衣眸光一瞪。 “这还不熟练？” “小爷我都快累死了，你是想把他给我藏天上去啊？” 季牧哈哈一笑，摸了摸蝶儿的脑袋。 “没事的蝶儿，已经很棒了，一会儿带你去依香姐姐那要两串糖葫芦吃！” “好呀！” 蝶儿闻言顿时喜笑颜开，雀跃的又跑到一旁玩去了。 季牧看向李寒衣，满意的点了点头。 “很好，这样我们的小队就没有去不了的地方了。” “哥…你这是想去哪啊？！” 李寒衣欲哭无泪，很想掰正他的认知。 逍遥真气不是干这个用的！ 季牧又拍了拍他的肩膀。 “行，走了，明天见。” “非得去么…” 季牧回头，大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 “你会来的。” 说完，他便牵着蝶儿离去，一大一小的身影渐渐隐于夜色之中。 李寒衣叹了口气，狠狠一拍自己的脑门。 “我就知道那丹药不是给我送的！” … 禁军飞舟。 季牧在应莲殇面前放下了一坛酒。 “明日卯时跟我一块到镇海楼，有个任务需要帮忙。” “哦。” … 散修驻地。 周折了一番，季牧找到了带着面具、一身杀气的周辊，开头就问了一句： “听说你在炼化妖族血气修炼？” “嗯。” “不怕走火入魔？” “那就把魔杀了。” 季牧嘴角露出一抹弧度，然后掏出了陨神滴… … 七音宗驻地。 跑完一圈回来的季牧微微松了口气，整理了一下仪容，旋即走入之前待着的那个闺阁。 一路上无人拦阻。 所有仙子都是笑脸相迎，还带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眼神。 不远处街道角落。 几位不久前议论季牧的修士鼻青脸肿的看着他又大摇大摆的走了回去，一时相顾无言。 他们连脚都没迈进大门，就差点永远留在了那里。 这么一对比，高下立判。 “他不会是个女人吧？！” 此位修士刚刚开口，就被其余几位联手按在墙角一顿暴打。 “白圣前辈也是你能议论的？” “你不想活了？！” “嫌命长别带上我！” “就是听了你们的怂恿，老子今天发的这点奖励连医治的丹药费都不够！” “还差点得罪一位圣人…” “真他娘的晦气！” 这几人的小动作，早间自然逃不脱神魂强大的季牧探查。 只不过他完全不曾理会，也根本不会去特意去为这等琐事去为自己正名，转身他就忘了。 此刻，他已经在闺阁内找到了正在托腮发呆的玉依香，然后一把将她抱了起来！ “哎呀！” 玉依香惊呼一声。 在季牧的天阶神魂与蝶儿的双重遮掩之下，自己竟是丝毫不曾察觉他的到来。 这一刻她更为清晰的意识到。 原来…季牧已经成长到这种地步了…… 第464章 攻守易位，相约神洲 绣阁内，玉依香罕见的依偎在季牧怀中，良久不愿分离。 良久，她轻声问道： “你要去须弥海深处了是吗？” 季牧沉默一瞬，点了点头。 “注意安全。” “好。” 季牧了解玉依香的性子。 虽是女子之身，但每当这种时刻，她都不会做小家子的姿态。 所有的担忧她都会藏于心中，不表在外。 二人沉默了一会儿，玉依香突然说道： “我想要入圣了。” 季牧微有些讶异。 “近日吗？” 玉依香摇了摇头。 “没那么快。” “今天我娘说，如今我想要入圣，就不能在南洲。” “这里…已经没有入圣的契机了。” “谁都一样。” “所以不久后，我也要出发去南洲之外，很可能是去东神神州。” “等你回来，我们…” 不待玉依香说完，季牧便笑着点头道： “好！” 玉依香被噎了一下，有些嗔怒的瞪了他一眼。 “我还没说完呢…” 季牧面容上露出一抹疑惑。 “嗯？不是想与我一同去东胜神州找寻入圣之机吗？” “是…” 季牧顺手摸了摸她的脑袋，笑着说道： “那我怎么可能会拒绝呢，而且这次回来，我说不定也快要到那一步了。” 玉依香嘟了嘟嘴。 “要不是为了等你，我也早就入圣啦！” 季牧知道这玉依香这是不想被自己觉得天赋不如他，才会特意说这一句。 这时，玉依香发现季牧一直放在自己头顶摩挲的手，惊觉不对。 “长风啊…” “啊？” “你最近…是不是对本圣女越来越肆意了？” “有吗？” 季牧仍旧不曾松开自己的手。 玉依香冷哼一声。 一个仰头。 她一口就咬在了他的爪子上，在上面留下了一个深深的牙印。 季牧痛呼一声，光速收回手掌。 他甩了甩手，故作愤怒的用那只被咬的手颤抖的指向玉依香。 “你…” 玉依香咯咯笑出了声。 然后，冷不丁的。 她一把将季牧伸过来的手指含在了红唇之间，一时温存无限。 季牧本就不曾升起的怒意一瞬间就消失无踪，尽数变作了愕然。 “你…” 玉依香一把揪住他的领口，将他拽到自己面前，旋即欺身而上，深情一吻。 良久，二人才分开。 玉依香附在季牧耳畔轻语道： “别太过分了。” “在你真的入圣打的过我之前，休想欺负我。” “只有我欺负你的份。” 季牧露出一抹笑意。 他猛地反身把玉依香压在身下，以同样的姿态深情吻了下去。 不多时，季牧缓缓起身，略带笑意的说道： “哦？你说什么？” 玉依香眼底隐现泪痕，气的直接别过头去，不看季牧。 季牧见状附身在她的耳畔，轻声道： “就算我入圣了…” “也是可以被你欺负的。” 玉依香缓缓把头转了回来，目光含带一丝羞恼，直勾勾的看着季牧。 “真的吗？” 季牧再度伸手摸了摸她的头。 “当然。” “若是敌人欺辱我，总有一天，我会把他踩在脚下。” “若是朋友，那我会还回去。” “但只有你，可以对我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情。” “也只有面对你。” “我就算是被欺负，也是开心的。” 玉依香面色通红，经受不住季牧此刻的目光，用双手一把将他推远。 “知道啦知道啦。” “时候不早了。” “你…你该为明早出发做准备了！” 季牧含笑起身。 正准备听从玉依香的话语调理一番自身状态时，玉依香细弱的话语突然传入他的耳中。 “东胜神洲，我想…只和你两个人去…” 季牧闻言怔了一下。 他看向玉依香，发现对方此刻几乎有八成都躲在了被子之中。 包括脸在内。 玉依香全身上下，只露出了一对光滑的小脚，轻轻翻腾。 似乎是拽过头了… 季牧见状，不由摇头一笑，应道： “好。” 这时，蝶儿如泣如诉的声音突然自一旁传来。 “呜哇！” “你…你们要自己去神州？！” “蝶…蝶儿呢？” “大哥哥大姐姐要自己出去玩，不带蝶儿了吗？” “呜呜呜呜哇！” 季牧与玉依香这时候才想起来。 闺阁内除了他们，还有个一早就变回蝶形降低自身存在感的蝶儿… 每当他们进行较为私密对话之际，蝶儿就会有意变回蝶形。 只是安静的待在角落，不去打扰他们。 只不过这一次… 大抵是听见去东胜神洲只有他们两个人去，蝶儿实在是憋不住了，这才蹦了出来。 第465章 五星齐聚，帝君跨海(一) 蝶儿重新化成人形。 她的目光在季牧与玉依香之间来回横移，脸颊逐渐鼓起。 豆大晶莹的泪珠在她眼眶里打转，似乎随时都将掉落。 玉依香从被子中探头，与季牧对视一眼，一同扑哧一笑。 季牧伸手摸了摸蝶儿的脑袋，无奈道： “我们是说两个人去，可你不是妖吗？” 蝶儿哭声骤然一顿。 她歪着小脑袋，神色瞬间露出恍然。 “是喔！” “不对，蝶儿是灵！” … 经过一晚上的调理修复，辅以丹药。 季牧在次日卯时前，将自身伤势修复了个七七八八。 他并未前去学宫辞别先生与师兄们。 因为他觉得要是去了，八成就走不了了。 自从来到战场后。 季牧一直在有意无意的躲着学宫尤其是道字堂的师兄们，哪怕是已经在战场展露过身份也是如此。 一切还是等此行回来后再去告罪吧。 天将欲明。 季牧领着蝶儿，玉依香相送，两人一妖一同登上了镇海楼。 刚一上来，季牧就听见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缘是自己的先生在骂着自己的顶头上司。 “你自己怎么不去？” “遇到事情就知道让老夫的学生涉险？” “你手底下那么多精兵强将，这时候都上哪去了？” “嗯？！” 兵圣有些头疼揉了揉眉心，看着面前这个已经骂了自己一整个晚上老者，无奈道： “我也得能去啊。” “我要是入海了，你来统帅三军？” “而且我的人也都已经派出去了，再派就该引起妖族注意了。” “现在又不是全面开战，自然…” 兵圣话还没说完，就被书圣强行挥袖打断。 “别跟老夫扯那些没用的。” “你就说那须弥海深处，你我都不曾去过。” “除了天生存在那里的妖族，到处都充斥着诡秘凶险，甚至相传连通着九幽，万一出事了怎么办？” 书圣一边说着，一边指着面前的沙盘。 “你自己看看，你派出去的那几支队伍，到现在活下来几个？” “时至如今，只剩三支残花败柳，自风雨中飘摇，苟延残喘。” “这才过去多长时间？” 兵圣叹了口气道： “他们都是身具大气运者，不会那么容易…” 书圣眼睛一瞪。 “你还身具圣运呢！怎么不见…” “先生！”一旁的季牧实在忍不住了，出声打断了书圣的话语。 但没想到书圣只转头看了他一眼，便继续转过头去。 “你别说话，等会儿老夫再来收拾你。” 季牧：“……” 另一边，见书圣还要喋喋不休，兵圣实在无奈，只好把话挑明了问道： “人是没得换了，换别人也不放心，你自己也清楚。” “直说吧，你现在到底想干啥？” 书圣眼珠子滴溜一转。 “实在没人的话，非要派我学生去也行。” “只是这须弥海那么凶险…” 兵圣挥了挥手，当即从储物空间拿出了一件法宝，甩给了季牧。 “避水珠，九品王器。” “可在一定程度上操控水流，在海底如同置身陆地，同时也具备一定程度上的防护能力。” “以你的境界催动，可挡合道一击。” “此物算是本将私人赠予，不占朝廷俸禄。” 季牧拱手拜谢。 “谢过大将军！” 书圣扫过一眼，又轻咳一声。 “须弥海那么多妖兽，皮又都那么厚…” 浮光一闪，兵圣又将一柄长刀甩给了季牧。 “炼魂刀，九品王器。” “通明以下妖族，持此可一刀灭魂，对通明以上大妖也具备一定的压制能力。” 书圣点了点头。 “万里深海，从无人去过此地，万一受伤了…” 兵圣额头青筋暴起，但还是又掏出了一瓶丹药，再度甩给了季牧。 “回元丹，七品灵丹！” “服下可瞬息恢复体内灵力，略有加成，并在一定时间内压制伤势！” “连续服用效果减半！” 角落处。 应莲殇，周辊，李寒衣三人早已到来。 此刻他们看见这一幕都看傻了。 尤其是李寒衣。 在看到书圣不惜扯下老脸亲自为季牧薅兵圣羊毛的时候，更是眼角滑落泪痕。 同为亲传弟子，怎么差距就这么大呢？！ 一连要过数件宝贝后。 书圣露出满意之色。 只是当他又准备开口之际，兵圣猛地一拍桌案，怒目而视。 “老不死的你别太过分！” 书圣轻咳两声，故作不悦的看了他一眼。 “老夫只是想与自己的学生说说话。” “这都不许？” “你个大将军…未免太霸道了些…” “想当年…” 兵圣有些心累的挥了挥手。 “停停停，请便请便…” 第466章 五星齐聚，帝君跨海(二) 看到兵圣摆手，书圣再度轻咳一声，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 不过为了自己这个不省心的学生，总得豁出去一把。 书圣一闪身将季牧拉出镇海楼，然后在外面布下了一个隔绝声音和视线的领域。 见先生如此行事，季牧不由有些诧异，顿时躬身问道： “先生，你这是？” 书圣面容变得略微有些严肃。 “你确定要出海？” 季牧默然一瞬，点了点头。 “此事是我主动要求，并非兵圣前辈胁迫，还请先生莫要误会。” 书圣冷哼一声。 “胁迫？他敢？” “老夫把镇海关给他拆了！” 季牧知道先生此刻正在气头上，说的自然也是气话，所以只是苦笑一声。 书圣看着他，面色有些无奈。 他伸手入怀，掏出一物，然后将他放到了季牧手中。 “这是老夫和你师兄们为你准备的一些防身之物。” “出海历练，也并非全是坏事，同样也代表着新的机遇。” “若是时机合适，未免不是你日后的入圣之机。” “你躲着我们的那些小心思…” “下次，就不要再试了。” “真以为你师兄们和你先生都是些傻子，看不出来？” 季牧抱着先生赠予的古籍，低头久久不语。 这本古籍是一件极为稀有的储物法器。 古籍的每一页，如今都印着一件法器图谱或是丹药。 认主之后，只需季牧动念便可提取。 每一个图谱下方，还有与之相应的详尽用途，会自动浮现在书页上。 而最主要的是。 一整本书，没有一页是空的。 最后一页，还记录了一式神通——归一剑！ 季牧端着手中这本古籍，眼眶微热，只觉手中沉重无比，几近无法托起。 书圣见状，轻轻一拍他的肩膀，笑着说道： “行了，快去吧。” “别整这些小女子姿态，这样岂不是连你那喜欢的女娃都不如。” “听闻海中不是有大把秘境么？” “给你一本藏宝书，你后面带回来十本就行。” 季牧重重点头。 “嗯！” … 季牧回到阁中后，兵圣轻点了一下人数。 季牧、应莲殇、周辊、李寒衣。 发现还差一人，兵圣的目光最后落在了玉依香的身上，有些意外。 “你也要去？” 玉依香摇了摇头。 “会去的，但不是现在。” 兵圣目光看向季牧，露出问询之意。 季牧微微一笑，从身上掏出棋罐。 一道流光闪过，义灵的身影顿时被他征召而来。 自融合那烂陀寺后，季牧可以随意征召棋罐内的一切，自然包括早已归属那烂陀寺的义灵。 眼前一晃，义灵身前的场景就为之一变。 但他好像没有多少意外之色。 出来后，义灵左看看右看看，最后目光落在了除了季牧的其他三人身上。 李寒衣正晃着令牌，应莲殇端起酒坛喝了口酒，周辊则把玩着陨神滴… 义灵重重的叹了口气，目光最终看向季牧。 “我猜…只有小僧没被邀请吧？” 季牧哈哈一笑，指了指他身上的行头。 “你这不是早就准备好了，哪还用邀？” 此刻的义灵在阁楼中十分显眼。 他一一手持紫金钵盂，另一手持禅杖。 脚踏罗汉鞋，身披红袈裟。 左右手还各自有一串念珠。 全身上下，没有一件凡器，简直是把自己武装到了极致。 饶是就在门外不远的戒贤上人，看到这一幕也是眼皮一跳。 这是掏空了自己的方丈室么？ 具备宿命通的义灵早就知晓了季牧将会在不久后召唤自己，自然提前做了准备。 因此季牧虽然没有事先通知，但义灵反而是准备的最为齐全的一个。 再加上自身五通具足，神足通在保命上更是足以媲美李寒衣的逍遥真气。 此次出行，义灵可以说是最难以遭遇危险的一位，纵使没什么战斗力，也不会拖同伴的后腿。 他甚至还能为同伴避免绝大多数危机。 见到五人终于到齐，兵圣伸手一招，唤来了一位将领。 “云渚，这段时间是你负责接收须弥海各斥候小队传递回来的信息。” “如今这支新的小队刚刚组建，即将出征。” “就由你来与他们讲解下海域深处需要注意的地域。” “务必要细致，不得遗漏一处。” 云渚抱拳领命。 “是！” 听闻季牧五人即将下海，云渚目光扫过他们一眼，露出一抹敬佩，向他们微微拱手。 观其样貌，这几人是所有入海队伍中，最年轻的一支。 他们看起来各自都不超过而立之年，却敢只身下海。 不论最后结果如何。 这几人都当得起一声少年英杰！ 第467章 五星齐聚，帝君跨海(三) 没有耽搁。 云渚微微侧身，邀请众人走到沙盘，然后指着海域的位置说道： “根据前几支小队接连传回来的信息论断。” “行须弥海深处，最先需要提防的一点，就是须弥海水本身！” 当云渚说话时，季牧等人都收敛了几分玩世不恭。 应莲殇放下了酒坛，李寒衣神色绷紧，义灵微微凝神。 周辊虽戴着面具，但同样也表露出了洗耳恭听的态度。 出海之事甚大，不容马虎。 稍有不慎，就会万劫不复。 云渚口中的信息，能为他们避免很多危机，比法宝丹药之类还要珍贵。 “须弥海深海与我们之前作战的浅海不同。” “它的水沉而深，并且呈淡黑色。” “堆积在一起，我们人族视线将会在极大程度上受到削弱，可视的距离越来越少，这会让你们遭遇很多原本可以避免的危机。” “到了深海，沉重的海水会逐渐消耗吞没掉你们身上的灵力。” “哪怕入了立言境之后，体内自成循环，已经可以长时间不用呼吸，但也必须隔一段时间就浮上海面，恢复灵力。” “越是潜入深沉的海域，对灵力的消耗就越大，必须慎重。” 季牧五人对视一眼，频频点头。 云渚接着说道： “当你灵力耗尽，被迫浮在海面后，必须要注意两个地方。” “第一个就是天空。” “须弥海域上空存在着大量的飞行妖兽。” “它们常年游走在海面上空，找寻着饱腹目标。” “无论是妖兽还是你们，都会让它们蜂拥而至，而人族修士的灵气精华更是对它们有着绝对的吸引力。” “击杀它们，同样需要消耗灵力，这是最为致命的一点！” “这会导致无论在海底还是海面，都极有可能是在消耗，而不是恢复灵力。” “我们很多将士就是在这一步…” 云渚话语一顿，微微沉默。 季牧等人听着也是肃然。 须弥海的凶险，仅是只言片语，就足以令人心生敬畏。 云渚深吸口气，收摄心神，继续道： “想要应付这种局面，必须紧密合作。” “尝试有效的方法是将队伍分成一半。” “一半人浮在海面上的时候牵制妖兽，另一半人则以最快的速度回复灵力。” “若是有擅长肉身的最好。” “他们可以用纯粹的肉身应对妖兽，不需要额外消耗灵力。” 云渚说这话时，目光在应莲殇的身上扫过，显然是意有所指。 “第二个需要注意的地方，就是海面本身。” “海域中存在着一种罡风。” “一旦刮起，能掀动数十丈的巨浪。” “若是任由那种浪潮砸在身上…” “以须弥海海水的重量，你们会感受到一座山猛然砸在你们身上的感觉。” “并且这山还不止一座。” “除了罡风，若是遇见海旋，同样要第一时间远离。” “若被卷入，海漩涡将以极短的时间将你抽拽到海底。” “你们几位中，除了那位持棍的兄弟，应该没有人再能抗住那股冲击。” “在巨大的压力下，都会分解成无数块。” “就算侥幸活了下来，以须弥海的深度，你们也可能活不到重新浮上海面的时候。” “并且在妖族的传说中，有关海漩涡还流转着一个故事…” “相传，每一个被它拖走的生灵，都会直接沉入九幽，替换那里的一个幽魂。” “这个暂时没有得到我们的证实。” “因为所有被海漩涡拖走的将士，没有一位能够回来的。” 说到这，云渚特意停顿了一下，让几人好好消化消化。 方才所说的信息，不可谓不多。 尽数记忆下来，也需费一番功夫。 五人中，除了义灵神色没什么变化外。 应莲殇目光突然看向季牧：“一坛不够。” 去这么凶险的地… 一坛酒就能把他忽悠了？ 当他傻？ 咋滴也得翻倍！ 周辊停止了把玩陨神滴，似是在思考要不要把它还回去？ 李寒衣面色发白，嘴唇发紫，目光有些哀求的看向季牧。 “季…季爷…” “咱…一定要去吗？” 季牧坚定了点了点头。 “嗯！” 李寒衣瞬间绝望。 就在这时，见差不多了，云渚接着说道： “除了上述外，还需注意，在深海永远不要爆发你的全部境界实力与气息。” “外表看起来越弱越好。” “因为你永远不知道你的气息，会招来什么样的存在。” “就算是圣人，也未必能招摇横渡须弥海，也需低调行事。” “何况是你们？” 第468章 五星齐聚，帝君跨海(四) “在须弥深海，存在什么都不稀奇。” “我们现有了解的一切，或许都不及它的万分之一。” “南洲所记载的妖兽，相比于深海诸多的妖兽族群，更是九牛一毛。” “若是没有确定的把握，一定要避免战斗。” “未知的，才是最棘手的。” “我们将士所遭遇的危机虽多，但也只是其中一部分，一定还有更多不曾遭遇的危机在前方等着你们。” “所以出海后，务必要谨慎小心，一切都以存活为重。” 一行五人神情凝重的听着，不敢有丝毫遗漏。 云渚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心底不由赞叹。 越是天赋惊艳者，越是具备傲气，难以听从劝诫。 原本他听闻将军要新派一队由各方势力组成的天才队伍出海时，还曾一力反对。 这些宗门天才因为一直在南洲耀武扬威，不曾见识过外面世界的凶险，存活概率是极低的。 甚至不如一些训练有素、合作紧密的禁军队伍。 但现在，看着他们认真听取信息的模样，云渚不由得打翻了之前的想法。 哪怕之前那些身经百战的将士，因为不曾深入的缘故，也不曾有过这般认真。 微微颔首，云渚最后补充道： “除了海域自身凶险，还有一个无法绕开的危机，那就是妖兽！” “海域虽广，但妖兽亦无穷无尽。” “它们遍布海域，以各种你意想不到的生存方式，存在于深海各处。” “根据前面几只队伍的探索，你们首要任务所去往的地方，路径上共途经七处妖王统御的海域，路过时候必须注意。” “这些妖王虽然不是圣兽，但同样具备翻天覆地的威能，各自都站在了通明境的顶端，仅须一步便可入圣，只是欠缺契机蜕变，不可轻视。” “每一尊妖王手底下的妖兽，最低都是数以万计。” “一旦落入包围…” “仅靠你们自身，将极难脱离。” “并且深海中人族的战斗能力远不如一直生长在那里的妖族，所以陷入缠斗的话，你们会被生生耗死在那里。” 季牧认真看着云渚在沙盘上标注出来的七个位置，将它们都一一记了下来。 云渚又点了一下与七处妖王所在地相近的位置。 “这七处，紧挨着七位妖王镇守的海域，猜测都有着一处秘境。” “根据幕僚论断，妖王之所以存在于那片海域，就是因为这些秘境。” “此事仅是猜测，若时机合适可以一探，若涉险则不必，一切以任务为重。” 季牧看向那七处，缓缓点头。 除他之外，听得最认真的就属李寒衣了。 他甚至连云渚的一颦一笑都看在了眼中，力求不浪费对方的任何一句话。 送季牧回来后，书圣便径自离去，镇海楼此刻仅剩下兵圣一位圣人。 他将五人反应各自看在眼中，微微颔首。 约莫用了半个时辰的时间。 云渚将所知的一切讯息都告知了季牧五人，然后回头向大将军躬身一礼，旋即退下。 季牧用手指轻敲了两下脑袋，确保没有遗漏后，目光望向兵圣。 “准备好了？”兵圣问道。 季牧目光又看向另外四人。 应莲殇扛起了青龙棍，周辊按了按面具，义灵双手合十。 唯有李寒衣神色凄苦，自动被季牧忽略。 季牧微笑看向兵圣，点了点头。 “准备好了。” 兵圣大手一挥，城门洞开。 “那就出发吧！” 季牧回头看了玉依香一眼，对方此刻捏着小拳头在半空中挥舞，似是在给他打气。 季牧见状笑了笑，回身给了她一个拥抱，神色柔和。 “等我回来。” “嗯。” 这时，肩膀上蝶儿的声音传来： “大姐姐不用担心，蝶儿会照顾好大哥哥的！” 玉依香伸手轻轻点了她一下。 “那就靠你喽！” “嗯哒！” 李寒衣在一旁长叹口气。 “唉，看看人家，怎么就没人…” “吱呀”一声，张之琳提剑倚在门边，冷眼看着他。 李寒衣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把后面的话语都咽了回去。 季牧拍了拍他的肩膀，大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然后当先一步走了出去。 在他身后，应莲殇，周辊，义灵紧随其后。 李寒衣愣了一下，旋即也追了出来。 “等等我！” 张之琳冷哼一声，甩给了他一个包裹，转身就走。 第469章 五星齐聚，帝君跨海(五) 镇海关城头。 季牧一身白衣，身背长剑，腰悬酒壶。 应莲殇一身龙鳞，肩扛长棍，棍尖挑一酒坛。 周辊身着黑衣，腰佩双刀，一身杀气。 李寒衣一身紫色道袍，手持桃木，符箓随身。 义灵身披大红袈裟，禅杖芒鞋，目光如炬。 天罡，贪狼，少昊，南皇，太一。 五位帝星，今日齐聚！ 没有走下方的城门，五人于数十丈高的城墙齐齐纵身一跃。 白、青、黑、紫、红。 他们各自代表不同的颜色，灵力同时外放，如五道璀璨的流星义无反顾的撞入远海，一同消逝在天际尽头。 而这一幕，便已跨越万年！ … 镇海楼前。 兵圣刘文敬，僧圣戒贤，虚空中逍遥子与琴圣，以及虽已远去但目光仍旧落在此处的书圣。 诸位圣人与各势力和五人相识的诸多修行者，尽来相送。 青神路由被身旁的端木溪和卜熵联手按着，才没有让他化成一道青光飞出去。 季小硕掰断了身前的栏杆，咬牙切齿。 “走之前都不知道找他老姐…” 虽然知道是怕自己担忧，但还是…很想敲他一下！ 角落处，墨百川凝望着五人背影，释然一笑。 差距拉的太大，就没有追的欲望了。 从季牧向圣兽斩出一剑的瞬间，他就明白了二人之间的差距。 就在离墨百川不远的地方，一位不起眼的将士摩挲了一下下巴，陷入沉思。 “哎…这么几天就把我甩了，估计都把我忘在脑后了。” “入海了，也不好追啊…” 关墙上，有不少修士也都看见了这一幕。 虽不明原因，但看见五人并肩飞跃入海的一幕，他们莫名就心生向往。 曾几何时。 五位星君曾这样并肩走过无数座山海。 如今，虽历经沧海桑田，身份变幻，但他们依旧重新站在了一起。 没有鼓声，没有炮鸣，一切从简。 五星齐聚，帝君跨海！ … 根据从云渚那得来的信息。 从镇海关抵达需要支援小队的目标海域。 以正常飞舟的行进速度，大抵需要一日时间。 这是根据沙盘上的直线距离计算。 但赶海路实际上不可能没有任何阻碍直接抵达那里。 六百里外的妖兽阵地，就是一个必须要绕过去的坎。 出行前。 兵圣一早就给了季牧一艘能够潜海的小型飞舟。 不像远航的那种大型飞舟，这个飞舟最多只能容纳十人左右。 速度一般，但胜在隐蔽。 季牧五人坐在其中，只要不主动释放灵力，一般小规模妖兽潮不可能发现他们。 自镇海关一跃入海后。 五人乘坐飞舟，在浅海一路航行了两百里，期间并没有遇到什么波澜。 这片海域因为两族大战，圣威与战场上充斥的残余灵力早已将一切潜藏危机都夷平，自然不会遇到什么危险。 在抵达这里后，飞舟调转方向，绕开前方妖兽潮所在的方向行进。 一路上，李寒衣早就过了一开始畏惧的那股劲，恢复了往日的模样。 东瞅瞅西看看，左聊聊右敲敲。 没办法。 除了自己之外，这四人一个比一个闷葫芦！ 大海初见壮观，但连续数百里不曾变化的景色，看起来也早已心生厌烦。 李寒衣觉得自己要是再不说话，就快要被这股沉闷的氛围憋死了！ 原本以为季牧就够冷的了。 没想到剩下这几个都是一路货色！ 李寒衣环顾一圈，在飞舟里来回腾挪了一阵，最后率先来到看起来稍微比较好相处的义灵身旁。 义灵此刻正在操控飞舟航行的方向，时不时以天眼观察，调整方位。 还不待李寒衣开口，义灵就像是早已预知了一般率先说道： “闭嘴，忙着呢。” 李寒衣被噎了个半死。 缓了好一阵，他才瞪眼看向义灵。 “我还没说话呢！” “小僧知道你要说什么，而且在万年前，你的废话我已经听过无数遍了。” 义灵话语一出，李寒衣顿时来了兴致。 他一屁股在义灵身旁坐了下来，拍了拍他的肩膀。 “哎，你是说我们几个的前世吧？” “听季爷说…我们五个里面，就你前世记忆保存的最为完整。” “此间无事，不如给我们讲讲？” 此言一出，其余几人目光也是看了过来。 自从出了镇海关，周辊便摘下了他的面具。 飞舟上自然不会有人去追究他的阎罗狱少主身份。 他看向义灵：“先讲讲少昊的。” 李寒衣一脸的不乐意：“哎你这人咋回事，明明是小爷我先问的…” 铮鸣一声，双刀出鞘，横在了李寒衣方才的位置上。 李寒衣吓得跳起，周身化作一阵白气飘到了义灵的另一侧，招手看向季牧。 “季爷！他要杀我！” 第470章 万里深海，奇景涡流(一) 面对李寒衣的呼喊。 季牧微闭眼睛，调理作息，丝毫不曾理会。 一路上，这样的场景已经发生过好几次了。 他早已见怪不怪。 前世怎么与他们相处的季牧已经不记得了，也懒得费劲去想。 不过当他们掐架的时候… 季牧发现，最好的解决方式不是拉开他们，而是直接让他们下海打一架。 五人中，应莲殇目前境界最高。 半龙化后持青龙棍，可以短暂抗衡圣阶。 周辊紧随其后。 双刀出鞘可瞬斩一般明道。 再往下就是李寒衣了，而季牧自己严格来说连立言都不算。 义灵…就不提了。 虽然境界差距不小，但五人都各有所长。 李寒衣一身逍遥真气，纵使打不过，但对上任何一位却也不会吃亏。 一番折腾下来，说不定还会把对方累个半死。 打起来最有可能出事的。 就是周辊与应莲殇。 杀气与兽化后的妖气，都不是那么好收敛的。 真干起来，很有可能收不住手。 但或许是因为之前在战场上曾共同面对过圣兽一段时间，两人有着不错的关系。 应莲殇喝酒的时候，时不时还会给周辊一杯。 季牧深深知晓。 虽然五人同为帝星，在前世有着紧密的联系，但短时间内也不可能直接照搬到现在。 毕竟不是所有人都是义灵，具备完整的传承记忆。 时至如今，他们还是五个不同的人。 想依靠帝星的身份直接强行凝聚队伍不太现实。 不如直接按照一个正常队伍的五个普通将士这样相处。 这样可以从零开始，避免很多尴尬。 最后遭遇多了，自然就会有所不同。 所以一般只要不致死，季牧就懒得管这几位，增进一下感情也是不错的。 而且他暂时也管不动。 在突破刻字之前，他的境界在队伍里，偏向于垫底的存在。 没去理会他们。 季牧伸手探出飞舟，在舟外掬起了一摊海水，细细感受了一番。 这水…是有些沉了。 行至这片海域，受阻力影响，感觉身下飞舟行进速度都慢了不少。 另一边周辊还在提刀，追着李寒衣满飞舟鸡飞狗跳。 这时，一直以天眼观望前方的义灵突然开口了： “正前三十里海域，有一小波兽潮，是否要绕过？” 季牧想了想。 “绕过吧。” 李寒衣突然一个横移飘了过来。 “季爷，你说我们什么时候下海找妖兽打一架啊？” “这一路上，也太无聊了…” 季牧淡淡的扫了他一眼。 “你又不怕了？” “嗨，出来后发现也就那回事，而且师尊这次出来，给了我一瓶…” 话说到一半，李寒衣骤然止声。 他轻咳了两下，转移话题似的说道： “季爷，我们去前面把那波妖兽灭了怎么样？” “它们离得这么近，万一和镇海关的那批妖兽汇合了，又得祸害我们人族的将士。” “你说是不是？” 季牧揉了揉眉心，算是明白了为什么周辊一路上都想给他一刀的原因了。 沉思一瞬，季牧突然想到了一个办法，拍着李寒衣的肩膀说道： “这样，等过了这三十里，我把你放前面。” “你自己下去斩妖，我们先走。” “反正你有逍遥真气，一会儿就能追上我们。” 李寒衣闻言静默半晌，灰溜溜回到了自己位置，再没有问屠妖的事。 飞舟上短暂迎来一阵安宁。 另一处角落。 同为先天圣灵，蝶儿十分好奇应莲殇的存在，不时绕着他转来转去，甚至偶尔敲击一番他身上的龙鳞。 应莲殇虽然看起来五大三粗，身材魁梧，但对蝶儿却很是宠溺。 像是看待妹妹一样。 面对蝶儿的好奇，他也是配合无比，甚至还化现出龙尾左右摆动，逗着她一来一去。 因为义灵的存在，绝大多数危机都被事先避免。 所以在这样相对宁静的环境中，飞舟再度航行出了两百里海域。 日色渐弱，就在李寒衣都已经睡着之际，义灵话语突然传出。 他眸中映出淡淡金光，天眼通施展，将远方情况尽数收入眼中。 “前面过不去了。” 应莲殇视线投了过来，季牧与周辊也先后睁开了眼睛。 “怎么回事？” 义灵声音微微有些凝肃。 “有大片飞行兽潮，绕过去需要数十里海域。” “但它们在往我们这飞，并且速度奇快，应该是躲不过了。” 季牧沉思一瞬，看向众人。 “我们下海！” 第471章 万里深海，奇景涡流(二) 航行半日。 季牧等人所处的海域已经具备一定深度。 飞舟承载不住须弥海水的重压，无法潜行太深。 所以到这里后。 季牧等人只能挨个纵身入海，以肉身向下潜行。 因为是初次入海，季牧并没有使用避水珠，而是切身感受了一番海底的压力。 潜入未深，他便感受到了一股凝滞之感，从他的四肢周身传来。 同时，还有一缕缕灵力自体内流入海中。 这是他的灵力在被海水吞噬。 虽然微弱，但仍旧被他察觉到了。 季牧微微皱眉，在水下向其余几人传音问道： “你们的灵力能在水下撑多久？” 李寒衣：“我体内都是逍遥真气，被吸出去了也能回来。” 周辊：“我以血气护体，撑个半月不是问题。” 义灵：“我没有灵力。” 应莲殇四下游了游，有些疑惑的反馈道：“我感觉…海水没有吸我的灵力，反而在往我体内钻？” 季牧：“……” 这帮人怎么回事？！ 海底是他们家吗？！ 不过硬要说的话。 李寒衣也就算了。 应莲殇本就不来自南洲。 并且是妖族，须弥海对他来说，反而是回到了他适配的地方。 义灵不具备灵力，身上的袈裟更是佛门防御至宝，抵挡海水压力不是问题。 唯一看起来正常一点的，就是周辊了。 但…在须弥海底待半个月的正常？ 季牧回头感受了一番自身。 星核世界加自身灵力的堆砌下，海水所抽离的灵力对他磅礴的灵力存量而言微乎其微，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只要自己不烦，在海底待上一年半载应该不是问题… 需要考虑的，反而是海底的压力。 若是让不久前出征的几个小队或是云渚得知这一幕，不知会作何感想… 最需要注意的深海重压，竟是没对这几人造成什么太大的困扰。 下潜数丈后，季牧抬头向上方望去。 因为海水的原因，视距缩短。 但仍旧能看到零星的妖兽自天空俯冲而下。 似乎是闻到了他们身上特有的人族气息。 不一会儿，兽群便蜂拥而至。 它们黑压压如雨滴般一个个打落在海面上，朝着五人俯冲而来。 这些妖兽神智不高，仅靠本能行动。 此时季牧五人已经下潜一段距离，这些妖兽们早已无法对他们造成威胁，赶到近前就已经任由季牧等人宰割了。 对于送上门来的妖丹，五人各自都没有浪费。 应莲殇右臂化龙，挥爪间便有诸多飞行妖兽陨落，鲜血染红了这片海域。 周辊双刀飞舞，不时脱手御刀，隔空收割无尽妖兽。 义灵手持禅杖，不主动出手。 但每当有妖兽靠近，他就一挥禅杖，“当啷”一声敲在它们的天灵盖上。 往往这么一敲，妖兽就丧失了任何行动能力。 李寒衣也充分发挥了他的逍遥真气。 每当妖兽察觉不妙退却，他就上前到它们眼前晃荡一圈，非得引下来一大波才肯罢休。 而以他的滑溜，尤其在海中，飞行妖兽和人族行动都受到压制，没什么区别，就更没有妖兽能抓住他了。 往往都是追他追到力竭后，再被其余几人联手绞杀。 不久后，随着季牧等人潜入渐深，飞行妖兽逐渐无法抵达，战斗渐息。 待周辊以陨神滴收割完血气后，义灵借助紫金钵盂内存储的法力传音四人。 “方才战斗的血腥味已经引动附近不少妖族，有一尊妖王注意到了这里，我们需要赶快离开。” 几人对视一眼，各自点头，朝着义灵所指的方位迅速沉入。 一连数百丈，他们都没有沉入底部。 此处须弥海域之深，远超他们想象。 随着他们深潜，他们眼前开始变得越来越黑，只能依稀看到其他人的身影。 再过一会儿，若不是外放灵力照亮深海，他们将失去彼此的方位。 但在深海释放灵力，并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季牧传音义灵。 “天眼通还能不能用？” 过了一会儿，义灵的声音才徐徐传来。 “此海应是有某种法则加成，小僧的天眼受到了压制。” “看不见了？” “能。” 季牧差点吐血。 “下次直接回答问题！” “奥…” “能看见他们几个的位置吧？” “能，不过…” “不过什么？”季牧内心一紧。 “人…好像多了一个…。” 季牧怔了一下，迅速传音。 “多了一个？有海妖混进来了？不对啊，你看不清它的真假？” 就在这时，蝶儿的声音突然在季牧耳畔响起。 “不对，大哥哥，他不是义灵！” 季牧没有任何犹豫，拔剑就是一式归一！ 霜色剑气瞬间划破深海的幽暗，向之前传音的方向斩去。 第472章 万里深海，奇景涡流(三) 季牧这一剑不仅是个信号，同时也更为直观的照亮了面前之物。 方圆十数里海域，一时恍如白昼。 那的确不是义灵，而是一头长着鱼尾人身的怪物。 季牧觉得这个妖兽的模样看起来有些熟悉，但一时间想不起来。 对方不知用了什么诡秘的天赋，竟然能够接收季牧传音，并且代替义灵与之交流。 因剑光照亮海域恢复视力后。 季牧没去管那一剑是否功成，而是迅速四下探查，找寻真正的义灵方位。 却不曾想，义灵就在距离他不远的方位向他招手。 “小僧在这。” 季牧微微松了口气。 另一边，归一剑斩出后，直奔那怪物的头颅而去。 它发出一声极为刺耳的尖叫，将四周海水引动出一道道波纹，抵挡在它身前，以求挡下这凌厉的一剑。 季牧如今境界虽低，但底蕴堪称当世之最。 七字未刻，仅凭灵力积累便可让他瞬斩立言巅峰的存在。 这个怪物虽然天赋诡异，但离通明境还有好一段距离，根本无法抗衡这一剑。 剑气起落间。 海水声浪被一道道斩碎。 怪物身首瞬间分离，一分为二，向海域更深处垂落。 这边战斗的动静顿时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各自都迅速围了过来。 白光一闪，李寒衣提着那怪物的身体和头颅回来，展示在众人眼前。 应莲殇看了一眼，直接下了结论。 “鲛人族。” 季牧恍然，才知道自己见到这头怪物就感到熟悉的原因来自何处。 战场上八尊圣兽中，就有一位鲛人。 当时季牧面对的压力大多都来自于面前的计蒙，对其它圣兽只是匆匆一瞥，并未过多关注。 一旁的周辊有些疑惑道： “鲛人在妖兽里也算王族一类了，这里怎么会有鲛人族？” 众人苦思无果，最后季牧想起来方才的诡异，看向义灵问道： “方才我的传音，你有接收到吗？” 义灵摇了摇头。 “没有。” “我听见了你的声音，但现在想来，那也是鲛人更改过的信息。” “它让我去前方探路，不要回头。” “小僧正觉得有些诧异，你就出剑了。” 季牧将方才的遭遇与众人述说了一番。 李寒衣微微皱眉。 “这是什么神通，如此诡异？” 义灵缓缓说道： “鲛人族擅长精神幻术，能够神不知鬼不觉的变成其它样子。” “最为麻烦的是，随着它进化，它还能模仿你的声音与神通，甚至能还原八成的实力。” “为什么它是王族，甚至能出圣兽，就是这个原因。” 季牧轻轻抚摸了一番肩头。 “若不是有蝶儿在，我也差点就被迷惑了。” 这时，一直插不上嘴的李寒衣绞尽脑汁，终于发现了一个问题。 “不对啊，义灵不是有五通吗，为什么无法发现此妖？” 义灵微微摇头。 “情况不太对劲。” “小僧能感觉到海域发生了某些变化。” “我的宿命通开始变得模糊不清，越是往海岛的方向走，这股感觉就越是强烈。” 季牧思忖了一番，神情逐渐凝重。 “能让你五通受到干扰的，想必也只有一种可能了。” 义灵凝重点头。 “有圣阶大能，干扰了这片海域！” 此言一出，五人俱是沉寂。 李寒衣又差点哭出声来。 “什么？” “有圣阶？！” “季爷啊！我们回去吧！” “我才立言啊，而且还年轻，都还没娶妻生子呢！“ 没有理会他哭嚎，季牧望向应莲殇与周辊。 “两位，如果只让你们二人面对一位圣阶，大概能撑多长时间？” 应莲殇与周辊对视一眼，最后由后者说道： “若是对上人族圣人，把握不大。” “但若是较为倚仗肉身的圣兽，我二人联手，能撑两刻钟的时间。” 季牧微微颔首，看向义灵。 “我们离海岛还有多远？” “之前绕了一段路，现在尚有九百余里。” 就在这时，一直没有参与话题的李寒衣突然停止了哭嚎，指了指下方。 “哎，你们看…下面是不是有什么东西？” “嗯？” 季牧下意识顺着他指的方向向下看去。 沉寂一瞬后，他陡然大吼一声！ “跑！” 季牧所见的，是一双鬼火似的眼睛，宛如铜钟。 漆黑深海中，突然多出这么一对越来越明亮幽异的双眸，看起来诡异可怖。 并且远不止于此。 在这鬼火巨目的周边，还存在着无数双类似的眼睛！ 虽不似为首的这般巨大，但一眼也根本望不到尽头，密密麻麻，尽数陡然现身黑暗之中，无穷无尽！ 他们这是被一尊妖王给盯上了！ 第473章 万里深海，奇景涡流(四) “咻”地一声，金光闪过。 在季牧的“跑”字尚未脱口之前，义灵就已经施展神足通瞬间跑没影了。 他知道自己没什么战斗能力。 一旦开打，第一时间保护好自己就是对同伴的最大帮助。 五通之中，神足通也是如今唯一没有受到太大限制的。 在义灵离去后，李寒衣紧随其后。 逍遥真气自周身迸发，化为一道白光极速远遁。 见他俩动作如此之快，季牧也迅速拿出避水珠，将自己与周辊同时罩住。 避水珠褪水，再御剑开道，速度亦是不慢。 电光火石间，五人中便已去四人。 唯独剩下应莲殇。 他并没有第一时间跟随同伴离去。 转身看了一眼下方逐渐靠近的庞然大物，应莲殇深吸了口气，捏紧了手中青棍，青黑双色纹路缠裹棍身，散发出一股极致毁灭的气息。 同一时间，应莲殇身躯一瞬间被赤红龙鳞包裹，龙角生长，四肢都化作为粗壮的龙爪，周身血肉膨胀，充斥着一股爆裂的力量美感。 没有任何迟疑。 自身半龙化后，应莲殇抖了个棍花，高举青王棍，自深海中一跃而下。 无尽潮水随棍势而倒卷，青黑道纹流转其中，向那鬼火之间的异兽头颅，当头一棒！ 龙化后，应莲殇的力量几乎是全方位翻倍增长。 须弥海水的重量本就没对他造成多少禁锢，此刻更是如同无物，比之空气也重不了多少。 鬼火巨目的主人仅是看到一道残影。 它连应莲殇的脸都没看清，脑海就“嗡”地一声，瞬间倒退深海数十里，掀动无尽海潮，仰面朝天，深进埋海沙之中。 这个听闻鲛人族的小主脱离队伍，火速赶过来的妖王被应莲殇这一棍整个给打懵了。 身为一方妖王，它自身在通明大妖中，也当属顶尖的存在。 只不过在面对应莲殇那一棍的时候，它竟然有种自身即将魂飞魄散之感，一丝反抗余力都没有。 因为对方的速度太快了，妖王连具体是谁向它出手都不确定。 而打出一棒后，应莲殇也没有补棍和恋战，转身就走。 他留在最后自然就是为了断后的。 出手，自然要挑个头最大的来。 这一棍能有效减缓妖王追击的速度。 首领一旦慢下来，整个族群自然也不会冲太快。 否则就算是季牧等人再怎么跑，危险也还是存在。 在深海上演一场生死追击，只会让更多的存在注意到他们。 应莲殇敲这一棍。 短时间内，这头妖王是缓不过来了。 就算是清醒了，敢不敢接着追也是个问题。 就这样，一击得手。 应莲殇在水底甩了个棍花，顺手将之前因为出手而流落海中的酒坛重新挑起，扬长而去。 半个时辰后，一行人再度汇聚，并向着海岛的方向进发。 以他们的特殊以及灵力存储。 完全可以全程从海底走到目的地，根本不需要浮上水面。 聚合后，义灵有些歉疚的看了众人一眼。 “抱歉。” 李寒衣毫不在意的说道： “这有啥的，不就没预知到嘛，要是事事都预料到了，岂不是少了几分乐趣？” 季牧闻言一笑，斜睨了他一眼。 “你又不怕了？” “嗨，也就那回事，还能整死小爷不成？” 周辊在一旁翻了个白眼。 让众人摆脱危机、功劳最大的应莲殇没有参与对话。 他摘下了棍子上挂着的酒坛，却在为怎么在海里喝酒而发愁… 季牧拍了拍义灵的肩膀，劝慰道： “你已经让我们避免很多麻烦了。” “再不起点波澜，我看我们几个还没到海岛，就要在海底睡着了。” “就是就是。”李寒衣在一旁附议道。 冷面周辊也在不远处点了点头。 这一路上，要是没有义灵，根本不可能这般平稳的渡过。 只有应莲殇还在与酒较劲。 季牧望向这边扫了一眼，叹了口气，把避水珠拿了出来。 四周海水褪去后，应莲殇向季牧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迫不及待打开酒坛痛饮了一口。 李寒衣从后面指了指他的背影，诧异道： “这家伙，什么时候变成一个酒鬼…不对，酒龙的？” 周辊想了想说道： “以前我不知道。” “但后面在战场上认识他的时候就已经是这个样子了。” “尤其是打过一仗后，必定要来上两口。” “还非得叫上我。” 一行人虽然谈话，但却没有停下步伐，一直在向着海岛的方向行去。 第474章 万里深海，奇景涡流(五) 随着季牧五人一路下潜，海水已经能够对他们造成一定压力。 季牧与周辊速度都有几分减弱。 另外三人因为各自特殊，并未受到影响。 所以最后商议之下，由义灵与李寒衣走在最前，分别以自身分开海流。 季牧与周辊位于中间。 应莲殇提棍走在最后。 这样五人纵使再深海之中，也能保持一个最快的速度行进。 潜行约莫一个时辰后，队伍前方的义灵转身看向季牧，问道： “如果小僧预估没错的话。” “我们现有这个位置靠近兵圣前辈沙盘上的其中一支小队，但并不是我们要驰援的目标。” “是否要前去去会晤一下？” 季牧沉思少顷。 “大概多远？” 义灵张开天眼，皱眉观望半晌，回应道： “干扰越来越重了，有些模糊，看不真切。” “但预计是数十里左右。” 李寒衣在一旁提议道： “那我们就去看看吧？” 一旦过了害怕那股劲，他就是五人中最想找乐子的那一个。 一直赶海路都快把他憋疯了。 关键是这破海还啥都看不见！ 季牧目光扫向周辊与应莲殇。 见二者都没有异议，他便让义灵带路，向着那支小队的位置行去。 约莫半个时辰，季牧一行人找到了那支小队的临时驻点。 驻点设置在了一片掏空的海沙之下。 若非李寒衣手中有一块兵圣的令牌，还真的难以发现。 季牧在外面事先传音了一番，但没有得到回应。 几人对视一眼。 最后抗风险能力最高的李寒衣上前，掀开了覆盖的海沙，钻进下方。 不一会儿，他从海沙中上来，看向四人，摇了摇头。 “这里面已经没人了。” 季牧想了想：“去其它地方探索了？” 李寒衣嚅嗫了一下嘴唇，说道： “但下面…有妖兽尸体。” 季牧沉默了一番，也下去看了看。 这里应该是布置过一个隐蔽的法阵，用来隐藏驻点的同时支撑着上方海沙不要陷落。 进到里面后。 季牧发现这里果然有不少妖兽尸体，布置还有些凌乱，看起来有战斗过的痕迹。 这个临时据点有一个中等房舍的大小。 根据残缺阵法的流动痕迹，季牧猜测这个法阵还有一个小型的聚灵功效，能够恢复两三人的灵力。 这个功效让这支小队的人不至于一到极限就要到海面去冒险。 从海底浮到海面这一过程，同样容易遭遇很多危机。 但仅是为两三人恢复灵力的话，或许不够。 根据之前的信息。 兵圣派出去的队伍最少都有十人。 所以这样的据点附近应该还有不少。 但也有可能…是这支队伍只剩下这两三人了。 就像如今这个明显被妖兽发现遭到攻破的据点一样。 “季爷你觉得…他们…死了吗？” 季牧出来后，李寒衣率先问道。 “或许…” 季牧看望四周，缓缓攥拳。 “我们在附近再搜寻一番，若是实在没了踪迹，我们就不管了，接着往海岛走，任务为重。” 几人皆是点头，队伍旋即分散，朝着五个不同的方向搜寻。 这是效率最快的做法。 之前聚在一起只是方便赶路。 以这支五人小队的能耐。 除非是迎头撞见圣阶，否则应该不存在能够不声不响直接吃下一人的存在。 最不济也能撑到队友支援。 就算是完全没有灵力的义灵…也得能追上才行。 分散搜寻后。 约莫一刻钟的时间，周辊的声音突然自远处传来。 “这边！” 接收到信息的几人接连赶过去，但看着面前的一幕却陷入了沉默。 这里尽数都是妖兽尸体，飘荡在沙床上，少说有数十具。 这里面境界最高的甚至达到了凝神顶峰，只差一步就可通明。 而在这数十里妖兽尸体的中央，躺着几位隐约可见是人形的存在，身体早已经被啃的不成样子。 还有几只妖兽尸体在往外淌血，像是刚被斩杀不久。 明显是赶到这里的周辊动的手的。 面对众人的沉默，周辊叹了口气道： “在我来的时候，就已经晚了。” 李寒衣此际也收起了他的玩世不恭，变得沉默无比。 义灵双手合十，低声颂念了一句： “阿弥陀佛。” 应莲殇明显不太擅长应付这种场面，挠了挠头，有些焦躁，忍不住又想勾他的酒坛。 季牧沉默着向几具尸身鞠了一躬，然后蹲了下来，从旃檀世界中拿出一个盒子。 他将几人残存的尸身尽数装起，然后收入棋罐之中存放。 他打算等回到镇海关，再让这些将士入土为安。 只是要麻烦某位皇帝，再多挖几个坑了… 静默半晌，季牧轻声道： “走吧，我们去海岛。” 第475章 万里深海，奇景涡流(六) 因为方才的插曲，队伍一时变得很安静。 就连最为跳脱的李寒衣，一路上都没怎么说话。 直到又走出近百里，义灵考察了一下位置，才出声提醒众人： “再往前就又到一尊妖王的领地了，我们准备怎么过去？” 季牧拍了拍旃檀世界。 “若是打算和平渡过的话…我可以把你们收进去，然后我变幻成妖兽，应该可以安然渡过。” 就在这时，周辊却突然问道： “若是不打算和平渡过呢？” 季牧嘴角露出一抹邪异的弧度。 “我要是猜的没错的话，你们心底…也都憋着一股火呢吧？” 四人对视一眼，除了义灵之外，皆是点头。 季牧看向义灵，问道： “前面这尊是什么畜牲？” 义灵感受了一番，摇了摇头。 离海岛越来越近了。 他感受到的干扰也越来越深，天眼混浊，宿命通也逐渐开始看不清未来。 “未知啊…”季牧轻声念叨了一句，看向四人：“你们觉得呢？” 周辊摸了摸腰间的刀。 “手有点痒。” 李寒衣摩拳擦掌。 “这些畜牲杀我们人族，不还几条命说不过去。” 应莲殇仅是拍了拍棍子，表示他没有意见。 义灵望了一眼众人，目光有些迷离，像是回到了数万年前。 他无奈的摇了摇头，摊手道： “我反对好像也没有意义了。” “你们几个…” “转世这么多次，也还是没有一点长进啊……” … 须弥深海，妖王洞穴。 一尊闭目歇息的蠃鱼缓缓睁开了眼睛，偌大的瞳孔露出疑惑。 “很久没有睡觉的时候突然醒过了，怎么回事…” 它长着鱼身鸟翼，在洞穴内扑腾了几下翅膀，来回游动。 突然的苏醒令它内心陡然升起一股极致的不安，令其难以安神休息。 作为擅长预警的存在，突然生出这种感应一定有其原因。 甚至危险八成就在赶来的路上了。 “怎么办怎么办？” “趁还没遇上什么，本座赶回涡流里？” “不行不行，回去的路上遭遇危险了怎么办？” “哎呀，我当初就不该信了那娘们的邪！” “现在困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泡在水里数百年，回都回不去！” 它在洞穴内游动的速度越来越快，快到几乎只能看见一道残影。 原本没什么波澜的海水也因为它的煽动而掀起波纹，强劲的冲击从洞口涌出，冲散洞穴外守护的无数妖兽。 因为这股动静，刚抵达这里不久，借助蝶儿的能力隐藏身份的五人原本正在搜寻妖王所在的位置，察觉到这一幕立刻转头。 季牧往洞口一指，向义灵问道： “瞅一眼，看看是不是。” 就算受到干扰，但如此之近的距离天眼还是看的清的。 义灵观望了一阵，说道： “通明境。” 季牧颔首。 “看来就是这了！” “应兄，你先进，我们跟在你后面。” “义灵你就留在外面观望，随时传音，等我们出来。” “蝶儿可以为我们遮掩气息，但无法超过一刻钟，所以战斗的时间一定不要超过这个时限。” “要是过了一刻钟还没打死，我们就撤！” 众人对此安排没有异议，皆是点头。 很快，应莲殇手持长棍，当先一步，一棍轰开了洞口，直挺挺走了进去。 他似是嫌之前的洞口太小，还得弯腰。 现在就舒畅多了。 因为方才妖王的乱窜，引发海流，它手底下的那些妖兽都被吹飞，一时半会游回不来。 这给了五人一个绝佳的进攻时机，少了很多干扰。 这一棍的动静把洞穴中的蠃鱼吓了一跳。 见几人进来后，蠃鱼面露惊恐，大吼道： “你们是谁！？” “为何擅闯本王洞府？” “我告诉你们，本王手底下有十万…” 这时，周辊、季牧、李寒衣跟在应莲殇身后，也接连入了洞穴。 进来后，季牧只是看了蠃鱼一眼，丝毫没去管它在说什么，直接对三人道： “一刻钟，节省时间。” 铮鸣一声。 周辊双刀出鞘，自手腕翻转。 应莲殇棍尖抬了起来。 李寒衣甩出一叠符箓，张贴在洞穴四壁上。 浮光掠影，彼此相连。 在极短的时间内，他便借助符箓搭建出了一道阵法，将整个洞穴涵盖其中。 季牧拔出秋水剑，剑尖对准蠃鱼，归一停云，万剑流星。 瑞雪丰年一左一右，泛着金银微光，一同向着蠃鱼飞去。 可以说… 长这么大… 蠃鱼从未见过这种阵仗… 第476章 万里深海，奇景涡流(七) 面对这劈头盖脸的一套。 蠃鱼吓得整个妖都蹦了起来，一头弹磕在了洞穴墙壁上，却被洞穴附着的阵法给弹了回来。 李寒衣扔出的这一叠符箓，其中不乏地阶极品。 聚合叠加在一起，威能极大。 并且只守不攻，仅用来困敌。 纵使蠃鱼是通明境大妖，境界上能压制李寒衣，但依靠符箓困住它一时半会也是绰绰有余。 因为头部撞击了被阵法加固的壁面，蠃鱼出现了短暂的晕眩，只不过一瞬间就恢复了过来。 身为一方海域的妖王。 蠃鱼自身不仅是通明境，肉身强横，也具备着一般妖族所不具备的强大神通。 只不过还不待它施展。 刚撞上穴壁弹回来之际，周辊的刀就到了。 寒光一闪，两道弯月般的刀气叠加，一道倾斜的血色十字瞬息斩在了蠃鱼额头。 刹那间，妖血四溅。 蠃鱼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它只觉得这一刀几乎要斩灭自己的一切，记忆和神智都出现了恍惚。 这不像是斩，更像是要把它的存在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抹除！ 这是少昊的传承之一。 一刀断魂，双刀断命。 结结实实的挨了这一下，蠃鱼还不待缓过神来，应莲殇的青王棍就已经敲了过来。 “咚”地一声！ 棍身流转着道纹，悍然砸在了蠃鱼中腹。 巨大的冲击力瞬间将它整个身躯都扫到了洞穴内壁上，并且余力未消，打得蠃鱼整个身躯像个球一样在洞穴内来回弹射碰撞。 在这期间，它还被季牧的停云万剑穿了个遍，使得蠃鱼最后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刺猬。 不多时。 蠃鱼身上的棍势终于稍减，让它得以安静的趴在底部，只是再也爬不起来了。 而这一切，不过都是一瞬间发生的事情。 速度快到季牧几人刚进洞穴，每人动了一下，一切就差不多完事了。 义灵只感觉自己刚在门外盘膝坐下，季牧几人就已经出来了。 他愣了一下，看向众人。 “完事了？” 季牧点头。 “完事了。” 李寒衣一扬脑袋，骄傲道： “本小爷都出手了，那还不是手到擒来？” 但就在这时，负责在里面炼化妖兽精血的周辊突然从洞穴内喊到： “不对，它没有精血！” 季牧脚步一顿，微微皱眉。 突然，所有人…以及附近的所有生灵。 包括应莲殇在内，都感受到了一股巨大的撕扯力！ 这股力量让他们完全无法在海域维持身形，俱是不得不离开海底，被牵扯到了海水之中。 义灵在半途愣了一下，旋即面色一变，陡然传音大吼道： “这是海漩涡！快逃出它的吸扯范围！” 应莲殇毫不迟疑，在半空中强行扭动身姿，朝前方轰出了一棍。 只不过这一棍仅是让海漩涡稍微波动了一下，便恢复了那强大的吸扯能力，没有造成什么太大的影响。 天地自然之力，永远是这世间最为恐怖的力量。 被吸入海中涡流后，一道邪恶的声音在季牧等人耳边响起。 “没用的。” “放弃挣扎吧。” “本座蛰伏此地数百年，还从见过有圣阶以下的存在能够强行挣脱深海涡流。” “本不欲与尔等计较。” “只是你们一言不合就打上门，还碎了本座在须弥海好不容易炼化的法身…” “那只好…请你们来幽界一叙了。” “啧啧，看起来都是好苗子啊。” “做本座的下一道法身，再合适不过。” 季牧面色凝肃，一边艰难掌控着自身、想要恢复对自身的控制，一边搜寻着这道声音的主人，同时一边吼道： “一齐出手！” 霎时间，周辊拔刀，季牧甩剑，应莲殇抡起长棍。 唯有李寒衣逍遥真气催动，发现自己瞬间身体一轻，直接脱离了海漩涡的撕扯。 蠃鱼不可置信的声音自深海中传来。 “区区一个立言境，怎么可能？！” 正在它震惊的时刻。 许是海涡流刚刚受到牵引成型，威势不大。 另外三人拼尽全力出手，竟是硬生生拧转了它的流动，生生将它打停了一刹！ 趁着这个时间。 肉身更为适应深海的应莲殇第一时间从那个被他们联手打开的缺口钻了出来，然后回身去拽周辊与季牧。 蠃鱼的声音一瞬间变得愤怒无比，咆哮怒吼道： “不！” “别想逃！” 刹那间，它好像是做了什么。 海旋涡再度旋转，并且流动速度陡然加剧，吸扯力变得愈发强劲。 几乎是一瞬间。 季牧与周辊就要被海旋涡重新拖拽回去。 应莲殇直接选择半龙化，浑身筋肉暴涨，以一己之力咬牙拖拽住二人，竭尽全力以对抗海旋涡的撕扯。 第477章 山底九幽，陨神界标(一) 一边被涡流撕扯，一边被应莲殇往外拽。 季牧只感觉自己的身体快要被分成两截，一旁的周辊也是如此。 这海旋涡奇诡无比，没有任何征兆，突兀而至，比他们之前遇到的任何一种海域凶险还要棘手。 若非肉身成圣的妖族圣兽，绝大多数的生灵都无法对抗那种强绝的吸扯，甚至在其中稳住身形都不可能做到，根本无法做到有效对抗。 最主要的是。 在季牧等人挣脱旋涡的时候，义灵已经因为方才突然加剧的撕扯而被拖拽的更深，如今几乎快要失去踪影。 唯一能够行动自如的李寒衣虽然已经动身去救。 但看这情况，应该是来不及了。 季牧脑海电光火石一闪，向应莲殇传音道： “应兄，把我放开，你的力量足够把周辊拉出去了！” “我去救义灵，你们在外面想想办法！” 应莲殇闻言迟疑了一下，但很快就做出了决定。 他松开了季牧的手，然后开始用两只手拖拽周辊。 这时候，周辊也反应了过来，怒瞪应莲殇。 “你在干什么？！“ “救我干什么？！” “三个加起来没有一个明道境的你不救？！鬼知道这旋涡要把他们卷到哪去？” “万一扛不住怎么办？！” 应莲殇瓮声瓮气道： “季牧让的。” 周辊气结。 “他让你干啥你就干啥？一坛酒能给你收买成这样？！” 只不过此际无论周辊再说什么，应莲殇都不曾理会，只是自顾自将他拉出了旋涡。 另一边，放任自流的季牧一瞬间就被拖拽进了涡流深处，被晃的头晕眼花，与义灵和李寒衣一同，不知流到何方。 就在这时，似乎是觉得已经足够了，又或是这般强力的涡流本身就无法维持太久。 在五人分开后，涡流逐渐减弱，直至平息。 一切又归于平静。 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周辊略微有些茫然的飘了一会才回过神来。 见到深海中只剩自己与应莲殇了，周辊狠狠地瞪了应莲殇一眼，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不过他自己也知道方才事出紧急，根本来不及思考太多。 义灵被吸入，季牧肯定是要去救的。 所以应莲殇拉他没有意义。 就算拉出来了，他估计还得折回去，那时周辊自己也没出来，那这支小队基本就全军覆没了。 现在虽然分成一半，但状况比之前已经好上太多。 当务之急，还是想想怎么把那三人救回来才是首要的事情。 缓缓平复了一下心绪，周辊看向应莲殇，问询道： “你觉得方才那个是什么？” “海漩涡？” “废话，我能不知道那是海旋涡？我说的是那道声音！声音！” 应莲殇想了想。 “蠃鱼？” “你觉得一般圣阶以下的妖族，在我们几个的联手攻击下还能存活？” “也许…它不一般呢？” 周辊额头青筋暴起。 恨不得给这头蠢龙来上一刀。 但转念一想，自己目前好像打不过他，只能作罢。 “你还记不记得，在我们下海之前，有关海漩涡，云渚是怎么对我们说的？” 应莲殇想了想，老实巴交道： “不记得了。” 周辊深吸口气，却又因此呛了好几口水。 他平复了好久，才让自己不至于气晕过去。 揉了揉眉心，他尽量让自己用心平气和的语气说道： “云渚说，海漩涡在妖族传说中，能够连通九幽…” 周辊说完，看了一眼应莲殇，发现后者也在眼巴巴的看着他。 周辊一拍脑门，直接放弃，说出了结论： “我想这个传说未必是空穴来风。” “再结合我们现在遭遇的事情，我觉得这个海旋涡很有可能是能够人为操控的。” “那蠃鱼，就是幕后的操纵者之一！” “相比于妖族，我的猜测更倾向于…它来自九幽！” 应莲殇眨巴了几下眼睛，恍然似的点了点头。 “原来是这样…所以我们现在要干啥？” 周辊思索了一瞬，凝望了一眼方才海旋涡卷动的位置。 “这么看来，这海旋涡或许是一种能够连通两界的传送之物，寻常难以得见…” “靠正常的方法…估计是很难找到了，难道只能等它主动现身？” 就在周辊思考的时候，他突然察觉到了身上传来了某种异样。 查探了一番，周辊最终从身上拿出一物。 不是别的，正是之前季牧寄放在他这里的陨神滴。 第478章 山底九幽，陨神界标(二) 陨神滴一改之前的暗沉。 整个物体表面浮现出明艳的红光，像是血红色的琉璃，晶莹剔透，不停闪烁。 周辊之前因为一直处于涡流的牵扯之中，所以不曾察觉。 现在静下心来，便发现了它的异样。 “这…” 周辊拿着陨神滴，愣神了一瞬。 旋即他心神一动，拿着陨神滴往前游了一段距离。 随后周辊发现。 伴随着他的动作，陨神滴在深海中的位置距离一旦发生变换，闪烁的红光和间隔都会发生变化。 越是往之前旋涡流动强烈的地方游，陨神滴就越是明亮闪烁，反之就越寂静。 周辊陷入沉思。 这是在指引他找到季牧？ 但这个念头刚一升起就被他掐灭了。 这件邪器他虽然经手不久，但已经充分感受到了它的邪性，根本不是个忠心事主的器物。 所以使得它如此的，一定另有其原因… 周辊沉思少顷，倾向于一个可能。 这件邪器本就不属于人间。 它不似任何能工巧匠能够徒手缔造之物，并且本就是残缺状态。 既然不来自人间，也不完整… 那在这深海，它就只可能来自一个地方——漩涡之下的神秘九幽！ 那里也正好与陨神滴的邪性相匹。 并且若是来自九幽，那里存在着其它陨神滴的碎片也有可能。 这也证明了为什么一路上都没事，刚一经受涡流，就引起了反应和异样。 周辊脑海飞速运转。 如果这个猜测是真的。 那岂不是说… 只要依靠陨神滴，就可以不用依靠海旋涡、找到九幽入口？ … 就在周辊苦思如何解救队友之际。 另一边。 被涡流卷走后，那庞大的撕扯力令季牧一度差点失去意识。 一路上还是靠着蝶儿的不停呼唤，他才得以维持清醒。 不知道过了多久。 季牧突然感觉身体一轻，整个人突然恢复了对身体的控制。 但仅是刹那间，他便由喜转悲，整个人连同海水骤然砸落在了地上。 这里竟然是片陆地！ 揉着脑袋起身后，季牧打量了一眼四周，微微皱眉。 这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暗红，腥臭… 无日无月，怪石嶙峋，寸草不生… 放目望去，一切事物都蒙上了一层鲜血般的颜色，就连脚下大地都仿佛在淌血。 只是一眼，沉重的压抑感便扑面而来。 正在季牧打量四周的时候，一声呼唤从他的身后传来。 他回头看去。 却见李寒衣和义灵正在不远处向他招手。 李寒衣状态还行，看起来神龙活现，而义灵看起来稍微有些狼狈，只不过因为有袈裟的保护，所以并没有受到什么太大的伤势。 季牧上前几步，义灵看了他一眼说道： “这里有好多让我感觉不舒服的气息。” “一旦使用宿命通，脑海就一片混乱。” “但经过方才那一眼，我能确定这里是九幽。” “只不过这里处在极外层的地方。” “只要不深入，我们就还有机会离开这里。” 就在这时，一声极为刺耳聒噪的声音在他们耳畔响起。 “离开？哈哈哈哈哈，本座听到了什么？” “本座亲自打开界壁，让海水灌入此地，才将你们吸扯进来。” “我这般劳心劳神，好不容易请你们来本狱主的大狱做客，你们竟然还想着离开？！” 季牧缓缓起身，皱眉望向四周，却没有发现这道声音的主人。 “重新介绍一下。” “本座乃沸血地狱之主！” “之前你们所杀的，只不过是本座散在须弥海五百法身之一，无足轻重。” “怎么样？怕了吧？！” 季牧闻言呵呵一笑。 “听闻九幽越往下越恐怖。” “十八大地狱，五百小地狱，小地狱之上还有五百微尘狱。” “就凭你分在这最上面的一重微尘狱，连个罪人都看不见，本人至今还藏头露尾不敢相见，还五百法身？” “五个有没有啊？” 因为老翁的缘故。 季牧在境界极低时，就曾上天入地，游遍三界，对于九幽的构造也有一定程度上的了解。 以他了解到的信息。 最上层的地狱，真的可以算是最弱的地方了。 此言一出，似乎是直接揭穿了沸血狱主的遮羞布，一声怒吼传出： “闭嘴！” 季牧一边与沸血狱主斗嘴，一边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李寒衣，偷偷传音道： “你的逍遥真气，能不能带我们离开这？” 李寒衣传音回应道： “这里与你之前藏身的地方类似，都是存在着一重障壁。” “以我现在的修为境界，还无法突破这种地方。” “若是只有我自己尚可尝试一番，但带你们出去就更不可能了。” 第479章 山底九幽，陨神界标(三) 得知不能直接出去，季牧只能另想办法，但嘴上却是没停。 被季牧连续刺激，沸血狱主被彻底激怒。 “好好好，人间来的罪人，如此伶牙嘴利！” “希望一会儿你还能维持如此风骨。” 话音刚落，季牧等人只觉身下一震，整片大地都开始晃动起来。 同一时间，整座空间都出现了一股血雾。 这血雾极为浓郁，像是沸腾不休的血，浓烈至极的腥味扑面而来。 飘过季牧周身时。 季牧感觉自己浑身的血都在不受控制的往外迸发，想要透体而出。 季牧神情凝重。 他先将义灵和李寒衣收进旃檀世界，然后迅速盘膝坐下，以自身灵力外覆周身，全力抵抗着这股血液抽离的感觉。 “没用的。” “放弃抵抗吧。” “九幽每一座地狱，哪怕是最小的微尘狱都掌控着一道法则。” “一旦落入狱中，没有罪人能够反抗。” “沸血地狱的法则，就是抽干所有身在此地的生灵血液，让他们成为狱中血雾的一份子，永远燃烧沸腾。” “无论你怎么抵挡，当你灵力耗尽的那一瞬间，也注定会化作一具干尸。” 季牧没有理会沸血狱主的话语。 他感受了一番这片空间对他的撕扯。 突然觉得，沸血地狱的法则比须弥海深处的重压对自己的灵力消耗也强不了多少，压根没有对方说的那么夸张。 至少… 在这坐个一年半载，应该不是问题。 当务之急，是怎么脱离此地，重新回到须弥海。 任务目标… 还在等着他们小队的支援。 不能在此地拖太久。 季牧环顾了一下四周，仍旧没有找到沸血狱主的本体，不由微微皱眉。 难道狱主的本体并不在自己狱中？ 不，不对… 九幽的存在方式，或许与人族有着根本性的差异，不能一概而论。 沸血狱主之前是以蠃鱼的身躯在人间行动，而不是以自身。 那是不是说… 沸血狱主原本是不存在实体的？ 人死了，神魂来到九幽，难道还会被重新赋予实体？ 季牧脑海电光一闪，觉得自己的猜测逐渐接近真相。 这个沸血狱主，大概率是个幽魂！ 它本就没有实体，如何看得见？ 这也解释了为什么对方在自己的地盘上仍旧不敢露面，只以地狱法则制衡自己等人的原因。 在存在肉身的情况下，它拿自己没有办法，除非自己死了或是神魂离体！ 幽魂… 季牧心神一动。 他眸中银光一闪而逝，外表竭尽全力释放灵力，伪装成快要支撑不住的样子。 与此同时。 无人注意到，在季牧的衣袍下方，走出来了一位小人。 他的体型大约只有芝麻粒般大小，极难被人察觉。 但就是这样一个小人，却正是他的圣阶神魂！ 神魂突破到天灵后期后，本身就是极为玄妙的存在，膨胀与收缩亦皆随心所欲。 此刻季牧就将神魂无限缩小，然后出窍离体。 既然肉眼看不到。 那么同为魂体——神魂…应该能发现沸血狱主的存在吧？ 如果这个猜想是真的，那么季牧此刻有个大胆的想法。 毕竟他的神魂…可是实打实的圣阶！ 随着神魂离体。 季牧果真看见一个身影虚幻的丑陋幽灵。 沸血狱主就漂浮在自己身前不远处，一脸坏笑的看着自己的本体，口中还在念念有词。： “怎么样？怕了吗？” “之前巧舌如簧那股劲呢？怎么不见了？” “本狱主掌控的地狱吸扯力可还满意？” “这般耗损灵力遮蔽身体，估计撑不了多长时间了吧？” “要不要考虑向本狱主求饶？” “只要你跪在地上，给本狱主磕三个响头，我也不是不能饶了你。” “最不济，给本狱主做个法身也是可以的。” 就在这时，季牧突然问道： “你们九幽的存在，想要侵入人界，都必须找一个实体么？” 沸血狱主一听有些炸毛。 “什么叫侵入？” “这山海界，本就是有实力者居之。” “凭什么我等就要永远待在这暗无天日的九幽地底，整日被你们踩在脚下？” 季牧没有理会他的牢骚，而是提醒了一句。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在季牧神魂的视线中，沸血狱主瞪了自己本体一眼，质问道： “本狱主凭什么要回答你的问题？！” 季牧想了想，说道： “你不为我解惑…那我为什么要考虑成为你的法身？” “逼急了，我自损肉身神魂，你什么也得不到。” 第480章 山底九幽，陨神界标(四) 沸血狱主眼珠子差点没瞪出来。 这还有拿自己威胁对手的？ 但转念一想… 别说，还真行！ 季牧要是自爆了，自己还真的什么都捞不着，还白白赔了一个蠃鱼法身。 之前瞬灭自己法身的五人中。 除了那个本体是妖兽的队员之外，就属面前的这个修士最适合炼化了。 要是自爆，沸血狱主得心疼几百年。 单论肉身强度，季牧仅次于应莲殇。 能够把他捉进来，就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要是真把那个凶兽般的存在引来，沸血狱主还真不一定能把他炼化。 光靠着这小地狱的法则，能不能真的把对方的血抽出来都是个问题。 相比之下。 眼前这个小家伙就显得可爱多了。 肉身强度恰到好处，足以成为代替蠃鱼在须弥海行走的法身。 沸血狱主心思电转。 它觉得自己是该给点甜头，不然等会把季牧逼急了直接自爆就不好了。 “不过是几个问题，本狱主回答你又如何？” “你猜的不错，九幽除了那些超凡入圣、手眼通天的冥君，想要通过界壁侵入人间，都必须要具备实体。” 季牧露出恍然之色。 “所以这就是你们找合适肉身的原因？单纯以魂体状态出不了九幽？” 沸血狱主点了点头，刚想应话，突然察觉不对： “你怎么知道我是魂体？！” “猜的。” “哦…”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沸血狱主皱了皱眉。 但一想面前这人就要被自己炼化，成为下一个法身，便也放下了少许戒心。 “肯定要具备实体。” “九幽为虚灵之界，人间为实，若不能跨越这一步，根本出不了界域障壁。” “就算出去了，也会受到天地间的法则压制。” “轻则魂体削弱，成为完全没有灵智的游灵，只是依靠本能行事，重则直接灰飞烟灭。” “山海界所有存在形态，最为惧怕天道的，就是九幽地府，其次是离上天最近的仙界。” “人间对天道的畏惧反而弱上许多。” 季牧闻言点了点头，双手撑大了几分面前的灵力屏障，故作艰难的喘了几口气。 “你…你们为什么一…定要到人界？” 沸血狱主踌躇了一瞬，扫了气喘吁吁的季牧一眼，最终还是说道： “这其实是冥君的命令。” “最近九幽接收了大量的亡魂，多的有些不正常，几乎是以往人间数十年的总和。” “它老人家命所以靠近顶层的微尘狱狱主共同查清此事，看看人间最近发生了什么变化，是不是有什么战事。” 季牧沉思了一瞬，有些诧异。 “你们的冥君…不能直接查探那些幽魂的记忆吗？” 沸血狱主翻了个白眼。 “哪儿那么容易？” “上界生灵一旦死亡，魂归九幽。” “当他踏过奈何桥，记忆就已经被孟婆收走了，会重新化作一个干干净净、一尘不染的灵体。” “除非是超凡入圣者，才能不受孟婆的控制，强行渡过。” “只不过那等存在，就算是入了九幽也是一方巨擘，根本惹不起的存在，哪里还能强行搜取记忆？” 季牧若有所思。 “你口中孟婆是什么样的存在？” “圣人？冥君？” 提到这个名字，沸血狱主眸中似露出一抹畏惧。 “不不，它谁都不是…” “如果硬要说的话…” “它是…” “须弥化身！” 季牧闻言瞳孔一缩。 须弥化身？ 竟然身在九幽？！ 只要不入圣，所有来到九幽的亡灵都要被它提走记忆… 那岂不是说… 古往今来人间的所有大小事宜，都逃不过它的眼睛？！ 感觉自己窥探到了一个不得了的秘密，季牧深吸口气，消化了好一阵，接着又想到了一个问题： “对了，前辈你在九幽近些年，有没有听闻过…一位名为季言风的人？” 问出这个问题时，季牧竟是有些紧张，声音都不自觉颤抖了几分。 为了掩饰。 他甚至放开灵力遮蔽，让自身的一些鲜血被抽离出来。 在沸血狱主眼里，这就是快要支撑不住的表现，顿时大喜过望。 那声“前辈”同样也让它很是受用。 若非为了完成冥君的任务，它都有些不舍得炼化季牧了。 每一位九幽狱主，孤寂都常伴在侧。 它们除了能够折磨罪人之外，没有任何的取乐方式。 并且往往都要持续千年。 “季言风…” 沸血狱主念叨着这个名字，努力回忆了一阵，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你说的近些年是多近。” “但本狱主成为狱主的数百年里，从未听闻过此人。” 季牧闻言，陷入了良久的呆滞。 半晌，他突然大笑起来，笑的无比畅快！ 第481章 山底九幽，陨神界标(五) 看到季牧在那里张狂大笑，沸血狱主逐渐察觉了不对。 这人…好像没有看起来那么虚弱。 而且…那些溢出来的鲜血，此刻竟然在往他的体内回流？！ “你…” 季牧站了起来，拍了拍衣襟上的尘垢。 “好了，我的问题问完了。” 沸血狱主一怔。 “什么意…” 尚未说完，沸血狱主就把后面的字咽了回去。 一尊遮天蔽日的神明，骤然降临在了此方空间之中！ 他的双眸闪耀着银光，周身星辰环绕，头顶帝冠，身披银河。 显化的一瞬间，所有血雾瞬间消散，一片清明。 整座沸血地狱。 都在他的威压之下颤抖！ 沸血狱主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面露惊恐。 “冥…冥君？！” 那神明淡淡的扫了它一眼。 “是圣魂。” 再没有与它废任何话。 圣阶神魂一抬手，就将沸血狱主直接拍成了尘埃，在沸血地狱中留下了一道巨大的掌印。 这一瞬间，季牧无比确信。 以自己的神魂境界，在九幽地界基本上可以横着走了。 沸血狱主的实力，大致相当于人族入道，并且占据一方微尘狱，却连季牧神魂的一巴掌都扛不住。 而且季牧还从他的口中收获了一个极为珍贵的信息。 父亲，没有到过九幽！ 此行不虚！ 季牧缓缓起身，仰面朝天，虽然身在暗狱，却只觉得浑身说不出的畅快。 伴随狱主魂飞魄散，沸血地狱不再运转，抽人血液。 没什么危险后，季牧将义灵和李寒衣放出。 后者一出现，崇拜的目光就看了过来。 “季爷威武！” 季牧摇了摇头，摸了摸肩上轻轻振翅的彩蝶。 “不是我一人之功。” “若非蝶儿，我早已沉沦梦境，更不会具备圣魂。” 义灵抬头看向上空。 “我们怎么出去？” 话音刚落，一阵巨大的水流声从上方传来。 伴随着这道声音，海水倒灌而入，砸落大地，最后从水中走出来了两道人影，正是周辊与应莲殇！ 看到他们，季牧微微一笑。 “这不就来了吗？” 从深海下到九幽后，周辊手持颤动不已的陨神滴，戒备的看向四周。 “那个老畜牲呢？” 半晌，他才从季牧等人闲适的姿态中察觉到不对。 “发生什么了？” 李寒衣神秘的凑了上来。 “你说的那个老畜牲，被季爷…一巴掌拍死了！” 周辊闻言愣了一下，许久才回过神。 观望了一下四周，发现真的没什么危险后，他向季牧点了点头，收起戒备的姿态，指了指头顶。 “出口就在上方。” “海漩涡是因为下方打开了口子，水流冲入底部而形成。” “这个出入口…” “应该是九幽单方面操控的，须弥海无法控制。” 李寒衣有些诧异。 “不对啊，既然上面无法控制，那你怎么进来的？” 季牧目光落在了陨神滴上。 “因为它吧？” 周辊点了点头，松开了手掌。 不再受控制的陨神滴瞬间就飞了出去，直奔着沸血地狱一处角落而去。 之前周辊一直在用自身力量镇压它，否则它早就跑了。 季牧动身上前，跟随陨神滴的行动，其余人也接连动身。 不多时，众人来到一处血池边缘。 在血池中央，正漂浮着一个与陨神滴极为相似的碎片！ 而之前那个陨神滴，不闪不避，竟是直接撞了上去！ 二者瞬间贴合，体型膨胀了一倍，有着匕首般大小，散发的血气与邪气更是远胜往昔。 义灵看向季牧。 “你还要带着它吗？” 季牧向前方伸出手掌。 受到召唤，陨神滴径直飞向了他的掌心。 “器用在人，为何不带？” 就在这时，变故突生！ 陨神滴在飞向季牧手掌的瞬间，突然加快速度，化作一道血光，似是想要刺破他的手掌。 季牧眼神冷漠，银光浮现，神魂虚影悬于身后，极致的威压化做一尊顶天立地的巨人，一脚就将它踩进了地表！ 这股威压竟是连一旁的应莲殇都微微挑眉，自主激发了灵力对抗。 一连踏了数脚。 直至陨神滴再没有任何动静，季牧才弯下腰，若无其事的将它捡起，轻声问道： “还想喝我的血么？” 陨神滴快速摆动，似是在证明自己没有那些心思。 季牧点了点头，看向头顶。 “你既然能带周辊他们进来，那带我们出去，应该也是能做到的吧？” 第482章 全速驰援，海岛神教(一) 听到季牧的话语，陨神滴再度摆动点头，不敢有丝毫违逆。 季牧淡淡道： “那就开始吧。” 血光一闪，一行人瞬间消失在了地底，离开了九幽。 … 同一时间。 九幽，万魂殿。 殿内墙壁上悬挂着无数道牌位，其中一道悬挂在角落极为不起眼的灵牌，在此刻轰然碎裂，掉落在地。 与万魂殿相邻的殿堂名为万狱。 这个殿堂同样悬挂着很多牌位。 但与万魂殿不同的是，这里每一道牌位上方，都刻着一行地狱的名字。 牌位最底部的幽冥圣君，上方就写着一行“阿鼻地狱”。 那是最深的一重地狱！ 而在最上方刻写微尘狱的位置，一处角落小而清晰的写着一行字眼——沸血地狱。 就在万魂殿那道不起眼的灵牌碎裂的同时。 沸血地狱下方的名字变了。 由赤血…变成了季牧！ 赤血是沸血狱主的本名，但现在，这个名字已经被更改。 原本这根本不会引起注意。 对于万狱殿来说，地狱更换主人的事情太常见了，隔三差五就得有几个。 在九幽，杀死狱主可以直接取而代之。 并且这是一条至高法则，圣君也阻止不了。 所以名字一变，不过是换个小小的微尘狱主，根本不足为奇。 九幽大小地狱数十万，狱主随处可见，没人会注意上面的名字是谁。 毕竟又不认识。 但就在这时，一位男子缓缓走了过来。 他捡起了地上碎裂的牌位，然后来到刻写着“沸血地狱”的位置，看着下方那个新的名字，男人微微一笑。 凝视了一阵。 他缓缓伸手，将“季牧”两个字抹去，让牌位上的名字重新变回了“赤血”。 … 回到海底后，季牧看向义灵。 “不绕路，全速赶到目标地点，需要多长时间？” 义灵沉思一瞬，应道： “不需半日。” 季牧点了点头。 “行，那我们就全速赶过去。” “在下面耽搁了一段时间，我们都在路上赶回来。” “若是遇见妖王怎么办？”义灵问道。 季牧目光扫向众人。 “老规矩，一刻钟。” “大不了再下次九幽。” “我就不信了，这全海域的妖王，都被地狱的幽魂占据了不成？” … 镇海关，将士营地。 一位不起眼的将士在营帐中掏出了一个信封，缓缓拆开。 这时，边上有人看见，问道： “哎，吴明，看的什么啊？” 吴明回头看了他一眼，露出一抹羞涩的笑容。 “这是…我…未婚妻…给…我…寄来的！” 四周的将士闻言一脸晦气与羡慕。 “瞧瞧，这年头，连个结巴都能有未婚妻，我怎么就没有！” “怎么了，结巴就不能娶老婆？” “你没有那是你长得丑！” “哎，吴明你可要好好活着啊，再打仗…可不要冲那么前了。” “就是就是，你家里还有人等你呢！” 面对众人的议论，吴明憨厚的笑了笑，然后就蹲在一旁看信去了。 不多时，他缓缓起身，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明。 嘴上虽傻笑着，内心却在思忖。 “教内的召唤信…” “这个地标…好像不属于南洲的任何地方啊…” 吴明的目光逐渐望向海外。 “总教的人在外面海岛…建了个传送阵？” “那五位出海的原因，要是没猜错的话，大抵就是后天海岛上的妖族盛宴了。” “只是他们应该想不到，海岛上，还有须弥教的影子…” 吴明嘴角掀起一抹弧度。 “正愁怎么追上去呢，机会这不就来了？” 不远处，战友瞧见他这模样，笑着说道： “笑这么开心啊？” “看到未婚妻的亲笔信比杀一百头妖兽都开心是不是？” “到底写的啥啊？” “来来来，给我瞅瞅！” 吴明一把捂住了信纸，贴在胸口。 “这…这是…秘…秘密！只…只许…我…自己…看！” “嘿，你小子不识抬举！” 在一片笑声中，吴明抱着信封跑远。 … 海岛三十里外。 一片极为隐蔽的礁石群之间，一行数人盘坐在不大的空间之中，各自调理气息。 少顷，几人中的一位男子结束盘坐，目光看向为首的女将，问道： “沐将军。” “这大将军的驰援什么时候到啊？” “不会是不来了吧？” 女将沐云雪缓缓睁开了眼睛。 “传音才过去三日。” “你以为来的是青神还是圣人？那么快就能到？” “大将军收到信息再挑选合适的人选就得花费一段时间，就算支援队伍能以最快时间上路，也才刚走走不到两天。” “我们赶到此地用了多久，你这么快就忘了么？” 第483章 全速驰援，海岛神教(二) 听到沐将军的训诫，男子脑袋一缩，叹了口气道： “我知道，可这不是实在太无聊了嘛！” “每天就窝在这屁大点地。” “啥也干不了！” “把弟兄们都快憋死了！” 女将军叹了口气。 “忍忍吧，明天就是妖族盛宴开始的时间了。” “大将军派来的队伍一定不会比我们差，肯定会在那之前赶来的。” 在队伍里外号老幺的男子点了点头。 “好吧，也只能等了…” “不过我觉得，他们也不一定就比我们强。” “我们可是一直踏在无人涉足的领域，面对诸多未知的凶险。” “他们只是在走我们走过的老路。” 话语一顿，老幺突然想起了什么，坏笑道： “除非他们真的像妖族传说中的一样，通过海旋涡入了九幽，那我敬他们是条汉子，承认他们比我们强。” “否则这一路上死去的兄弟们都不能答应。” “不过这根本不可能吧哈哈？” 老幺说完，发现根本没有人理会他。 转头一看，大家都睡着了。 “……” 略微沉寂了一瞬，老幺怼了怼身旁的同伴，两眼放光道： “哎，你说新来的小队里面都会是什么样的队员？会不会有像头这样漂亮的仙女？” 对方睁开眼睛扫了他一眼：“头已经满足不了你了么？” 老幺挠了挠后脑勺：“头美是美，但是碰不得啊…” 沐云雪淡淡的目光扫了过来。 “你想怎么碰？” 老幺后背陡然升起一股寒意，连连摆手。 “没没没，我哪敢啊！” “哼。”沐云雪将已经出鞘半寸的佩剑收了回去。 就在这时，角落处一位将士突然睁开了眼睛： “老四出去查探，时间有点长了。” 此言一出，众人神色顿时凝肃了起来。 就连先前吊儿郎当的老幺也是面色凝重。 他看向沐云雪，请示道：“头，要不要考虑我出去找找？” 女将沉思一瞬，看向老幺和方才出声提醒的将士，下令道： “你们两个一起去，带好幻形符，务必谨慎小心。” “若有情况，立刻撤离。” “附近几个备用据点的位置，你们还记得吧？” 二人点了点头。 “记得。” “好，若是遇到危险…” 女将话语骤然一顿，猛地转头。 其余人也是接连察觉到了不对，其中一位将士说道： “外面有人，好像是老四？” 老幺立刻道：“走，出去看看。” 只是他刚起身，就被沐云雪一把按住。 回头一看，沐云雪神色一脸凝重：“先等等。” 据点外，众人口中所说的“老四”回到一片礁石之间，左看看右看看，大声呼唤着同伴。 “沐将军，老三，老幺。” “我回来了，快把阵法打开，接我进去。” 听到老四的呼唤，老幺也觉得有点不对劲了。 能够作为精英斥候小队被派出，并在须弥海存活到现在，没有人是傻子。 据点阵法只能从内部打开。 一旦出去，外面的人是无法进来的，甚至连真正入口都找不到。 斥候小队为了延续在须弥深海的存活时间，探索更多的海域，奉行两个原则。 不招摇喧哗，不拖累队友。 所以正常尚未回到据点内的老四根本不可能这样大声呼唤队友的名字。 这样不仅极有可能召唤来附近兽群，还会连累据点中的队友。 两个原则，一个没遵守。 也无怪乎沐云雪会觉得有些奇怪，没有让手底下的人贸然打开阵法出去了。 外面，老四仍旧在呼唤。 沐云雪透过阵法，向据点中的几位将士下令。 “老四应该是中了控制，对方想用他钓我们出来。” “已经到我们据点前了，附近极有可能存在埋伏的兽群。” “海岛上那些畜牲很是警惕。” “最坏的情况，我们可能撑不到支援队伍到来了。” “老三，你准备一下。” “无论是自身逃离也好还是用你自己的特殊方式，务必将我们所知的一切信息传递给后面赶来的队伍。” “剩下的人抄家伙，准备战斗！” 不大的据点空间中，传来一阵吸气之声。 被兽群发现据点的后果，所有人都清楚。 在这片海域，就算是跑，也绝对没人跑的过兽群。 发现就是死！ 以妖族的凶残，投降都没用。 最好的结果也只是沦落到明天，成为妖族宴席上的盘中餐。 虽然有些绝望。 但从踏进须弥海的那一刻，雪云小队全员就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告知家中的遗书，也在出海的前一日写好，甚至留下了他们各自的一缕发丝。 比那些在战场上战死，躯体被妖兽吞噬，什么也留不下来的战友好上太多了。 因此听到沐云雪的死亡宣言，所有人只是沉默了一瞬，便各自做好了准备。 擦剑的擦剑，磨刀的磨刀。 没人在这个时候流露怯态，流露了也没有谁会放过他们。 这时，门外老四似是终于丧失了耐心，停止了呼唤。 他在礁石群游荡了一会儿，最后突然出现在阵法的出入口，脑袋扭转了半个圈，看着阵法中曾经的战友，诡异的笑着： “找到你们了…” … “义灵，我们还有多远？” “马上，再有一刻钟应该就快到了。” “你现在还能看见什么吗？” “一片血色，其它的什么也看不见了。” 最前方的李寒衣身子微微抖了抖：“总有一股不好的预感。” 后面的义灵推了他一把：“那还不快走。” 李寒衣愤然道：“你对季爷怎么就不这样！” 后方，周辊向季牧问道： “我们准备怎么登岛？” “先找到前面给我们传递回消息的那支小队再说吧。” 第484章 全速驰援，海岛神教(三) 一刻钟后，季牧等人赶到指定地点。 尚未寻到雪云小队，义灵便突然传音道： “隐蔽！” 五人陡然止步。 七彩霞光笼罩，五人的身影瞬间消失，被蝶儿以幻法遮蔽。 隐藏起来后，季牧抬眼向前望去。 约莫上千妖兽组成一个小规模的兽潮，正在往同一个方向奔涌，猩红的瞳孔各自露出兴奋的光芒。 再往前看。 季牧瞧见几道人影借助礁石飞速移动，与兽潮不停周旋。 这几人实力不弱，为首的一位甚至达到了明道。 但因为整个礁石群如今都被兽潮围了起来，再加上方也有妖兽驻守，无论往哪个方向都无法逃离。 他们正是要与季牧接洽的雪云小队。 只不过在此时，他们的阵法据点已经被攻破，只能被迫陷入缠斗。 因为被妖族控制外出的侦查队员，用特殊种族天赋提取走了记忆，海岛妖族发现了周边有人族在窥伺，于是派出了兽群围剿。 率领此次兽群的是海岛三大妖族之一的黄鲨一族。 它们与其它两族一同，共同归属于赤日金猊座下。 黄鲨族的少主，此刻就在兽群之中。 此刻海岛之上，妖族天才云集，强者如云。 擅长各种天赋的妖兽比比皆是。 因此雪云小队的据点位置很快就被找到攻破。 雪云小队寡不敌众，在极短的时间就减员一半。 只剩下了沐云雪带着老三老幺、还有剩下的两位将士，一共五人，仍旧在礁石中奋力厮杀。 老幺腹部被妖兽撕开了一个大口子，鲜红的血一直在往外流淌，染红四周海水。 但他没有喊疼，也没有停下为自己疗伤，反而一边斩落妖兽一边笑着道： “头，我们这次要是这次活着回去了，你嫁给我怎么样？！” 沐云雪一剑斩落一头扑倒近前的妖兽，头也不回的淬骂道：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想着这些破事？” 老幺神色露出无奈。 “那怎么能叫破事…这可是天大的事！” “老幺我这辈子，都还没碰过女人的手呢，等会要是就这么死了，估计眼睛都合不上。” 正说着，老幺又斩落一头妖兽。 但因为躲闪不及，被另一只扑过来的妖兽咬到了臂膀，鲜血淋漓。 “老幺！”沐云雪见到这一幕瞳孔一缩。 老幺闷哼一声，回身将那只妖兽一分为二。 胳膊上大片鲜血散入深海，但他却管都没管，回头向沐云雪露了个笑脸。 “我没事将军！”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沐云雪一边战斗一边抽空瞪了他一眼。 “等你能活着回去再说吧！” 老幺咧嘴一笑。 “万一呢…” “咦，将军你这算是默认了吗？” 沐云雪气不打一处来，刚想斥骂一声，却听老幺传来一声大吼： “小心后面！” 沐云雪心神一震。 就在这时，一道骨刺隐藏在群妖之中，以极快的速度向她心口刺来！ 前一刻沐云雪刚刚斩落一头妖兽，根本来不及回剑。 要是接了这么一下。 她就算不死也得重伤。 身在兽群，一旦重伤，基本可以宣告死亡。 仓促间，老幺突然一头扑了过来，准备在半途截住骨刺！ 虽然年纪最小，但在雪云小队中，他是速度最快的斥候。 如今也不例外。 沐云雪心口猛地一紧。 “不要！” 那骨刺上传来的波动极为强大，是与她一个等级的强者。 老幺只是立言，根本不可能挡下。 但他好像压根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 只是看到有畜牲想要伤害自己的将军，便不由自主的扑出去了。 动起来时，他似是露出一抹无奈。 “唉，这还没答应呢，我怎么就先拼命了？” “赔本买卖啊…” “不过…” 老幺看见沐云雪正不顾一切向自己扑过来的动作，露出了一抹笑容。 “我老幺，虽然人长的一般，但还是有人在意的嘛！” 这时骨刺已经穿行到了他近前，不足一寸。 似乎下一瞬间，就会将他穿个透心凉。 老幺挥剑挡了一下，但没有用。 境界的差距让他手中长剑接触骨刺的一瞬间就被弹飞，根本无法阻挡。 沐云雪眼眶泛红，泪滴融于深海，身体还一直在往前冲。 但四周的诸多妖兽拖慢了她的步伐，再加上骨刺的距离已经无比之近。 怎么看…都要赶不上了…… 千钧一发之际，银光一闪，划破深海，瞬息而至，笔直插进了老幺身旁的礁石中。 伴随这道剑影，浩荡威严的气息骤然喷涌，化作一道坚固的领域，瞬间弹飞了骨刺。 三寸归一，万法不侵！ … 不久前，看到雪云小队遇险，季牧直接就要出手，只不过义灵当时却向他问道： “你确定要出手？” “在这里团灭了这股妖兽，必定会让海岛群妖知道，打草惊蛇。” “到时候若是任务无法完成，真被海岛妖族与圣兽搭上线，后果你可知晓？” 季牧看向他，微微一笑： “你只是问我，并没有劝我，所以不是一早就知道结果了吗？” 义灵叹息一声。 “那任务怎么办？” 季牧看向礁石战场。 “任务肯定是要完成的。” “只不过…眼前的人，也不能不救！” “先团灭这帮妖族，之后再随机应变吧。” “我们上！” … 老幺一度以为自己要死了。 一个从未摸过女人的手的一生。 是何等凄惨啊… 就在这时，他听到了一声清脆的剑鸣。 哪怕后来回想，老幺都觉得那是他前半辈子听过的最为美妙的声音。 当季牧的剑斜插在礁石之间。 无论骨刺之前的速度有多快，此刻都无法寸进一步，只能被弹飞崩离。 劫后余生后，老幺愣了一下，然后就落入了沐云雪的怀抱之中。 后者将他抱紧，眸光泛红，有种心爱的宝物失而复得的庆幸。 老幺被这一抱，脑海嗡地一声，整个人直接直挺挺的呆愣在了原地。 就连方才带着毁灭气息的骨刺都没能让他如此。 自己这是怎么了？ 好像被谁抱着？ 被…一个女人？ 一个想都不敢想的女人？！ 老幺只觉得自己的呼吸逐渐变得粗重，却因此在海中连呛了几口水。 但他此刻也完全没当回事，反而仰天大笑了起来。 “我老幺，碰到女人了！” 第485章 全速驰援，海岛神教(四) 听到老幺的咆哮，其余几位还活着的将士目光都各自抽空看了过来。 沐云雪察觉到自己的失态，飞速分离，脸颊微红的撇过头去。 “活着就行。” 为了掩饰尴尬，沐云雪准备再度冲入兽潮之中。 但就在她回头的时候，她看着四周的景象，突然瞪大了眼睛。 她发现…好像压根不需要她了。 御剑救下一人后，季牧当先冲入礁石战场。 面对群妖，他前踏一步。 身后神魂虚影宛如神明般降临，化拳为掌，一举拍落在礁石群中。 没有造成实质性伤害，但那股浩荡的威压却让在场所有妖兽都匍匐在地，身躯颤抖。 肩头蝶儿彩光大范围笼罩，遮蔽着季牧的圣阶威严，不至于外散，引来不可抗衡的敌人。 刚刚因为骨刺被拦下的黄鲨少主本欲发火，但感受到这股气息，怒火瞬间被剿灭，转而露出了一抹恐惧。 “圣…圣…” 一个圣字尚未说完，它就被应莲殇一棍子敲成了烂泥。 以五人的修为境界。 圣级以下，完全可以横着走。 再加上季牧以威压慑服，妖兽基本上就是躺着让几人砍。 不消片刻，礁石群中的妖兽就被几人杀了个干干净净。 李寒衣丢出一大把符箓，开始清场。 他拿的是净水符，品阶不高，但用在这个时候毁尸灭迹，再为合适不过。 沐云雪不自禁张大了嘴。 干净利落，分工明确，凶悍寡言… 大将军这是派了什么样的怪物小队来支援他们啊？！ 方才的兽潮少说也得有上千头妖兽，境界高如黄鲨少主，更是通明境大妖，其余凝神数不胜数。 一瞬间就都暴毙了？ 队伍中那个和尚和道士甚至都没怎么出手！ 不止是沐云雪。 除了仍旧在沉浸在方才的温柔之中的老幺，老三以及其余还存活的将士也是一脸震惊。 速度太快了！ 不光是只把他们救下这么简单，这是直接把兽潮都杀光了！ 这时，老幺也终于回过味来，想起来自己还身在兽潮之中。 正提剑准备寻找敌人，紧接着就是一愣。 妖兽呢？ 那么大一片兽潮呢？ 脸庞刚浮现诧异，老幺就瞥见不远处的李寒衣闲庭信步般漫步礁石群间，一大把一大把的甩出符箓，清理周边血水，顿时惊的下巴都快掉在了海里。 “啪”地一声，老幺狠狠给了自己一个大嘴巴子！ 所有人目光向他看去。 老幺走到李寒衣跟前，深深鞠了一躬。 “大人，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在此请罪！” 李寒衣：“？？？” 只有雪云小队的人才知道。 老幺这是为自己之前说支援小队不如他们而道歉。 就这战力，随便拎出一个都能吊打他们了，哪是他有资格评论的？ 团灭兽潮后，季牧上前扫视了一圈，最终视线落在了沐云雪身上，微微拱手。 “季牧。” “雪云小队，沐云雪。” 这一刻，季牧莫名感觉自己矮了对方一头。 看来…给自己的小队取名，也要提上日程了。 “沐队长，我们奉大将军之命，前来驰援你们。” “不知之前的兽潮，可是海岛发生了什么变故？” 听到季牧问询，沐云雪露出一抹羞愧。 “是我们自身不谨慎，被妖族发现了端倪，打草惊蛇。” “如今赤火岛已经知晓了我们小队的存在，黄鲨一族没有归岛，想必会让它们更加戒备。” “增加了潜入难度，是我等之失。” 一旁的老幺张了张嘴，想辩解些什么，沐云雪却摆了摆手。 见到对方情绪有些低落，季牧出声安慰道： “沐队长无需自责。” “能在深海中坚守如此之久，并传递回如此重要的信息，早已是大功一件。” “就算是大将军，也不会再度苛求。” “当务之急，还是应商谈一下如何登岛之事。” 听到季牧话语，沐云雪神色一肃，说道： “我们已经探明，赤火岛四面皆有妖族巡视。” “不算这几日到来的圣兽子嗣，赤火岛本土已经成气候的妖族共有三支，其余都是散兵游勇，不值一提。” “这三支妖族中，一支就是方才阁下小队所杀的黄鲨小队，另外两个分别是幻鲸一族和赤日金猊一族。” “赤日金猊一族在这赤火岛可以说是绝对的王者，另外两族皆为附庸。” “它们的老祖正是战场上那尊圣兽，只不过它现在不在海岛。” “也正是因为赤火岛本身就有一个圣兽家族，才有资格宴请其它圣兽子嗣。” “如今，赤火岛的两个方位都被赤日金猊一族看守，极难突破。” “另外两族分别负责一个方位。” “黄鲨一族经此一役，应该元气大伤。” “它们所镇守的北面防护应该会因此缩减，若是想登岛，或许是何等不错的选择。” 季牧闻言陷入沉思。 半晌，他看向一旁的义灵，问道： “之前感知到的那股气息，就在这里吗？” 义灵神情凝肃的点了点头。 “压制我五通的源头，应该就在此地。” 季牧点了点头，半晌没有说话。 他这一没动静，其余几个闷葫芦自然更是如此。 平常专门活跃气氛的李寒衣此刻在忙着在清理场地，没空理会他们。 而见到季牧小队如此严肃，雪云小队的人俱是内心一紧。 这是觉得他们的查探任务不到位？只打探到这点信息？ 因为方才五人横扫兽群的场面，雪云小队包括沐云雪这个队长在内，都下意识的把他们当做了上一级。 但实际上，季牧的小队只是个人数最少的伍夫长队伍罢了。 虽然雪云小队内心紧张，但季牧其实全然没有问责之意。 之所以会这般严肃，只是因为根据义灵的测算，海岛上很可能具备圣阶力量，这给他们的任务增添了极大的难度。 但不论如何，任务都得完成。 战场上的圣兽，不能再多了！ 第486章 全速驰援，海岛神教(五) 赤火岛北面。 黄鲨族群聚居的地方，通明后期的族长突然感应到了什么，神情一变，面色骤然阴沉了下来。 身旁有同族妖兽看到它的异样，上前问道：“族长，发生什么事了？” 黄鲨眸中浮现杀意，森然道：“我儿死了。” 同族妖兽闻言大惊。 “什么？！” “少族长不久前不是带着族群前去捉拿徘徊在岛外的人族了么？” “听说对方只有不到十人，怎么会…” 黄鲨族长发出一声怒吼：“我怎么知道？！” “你现在立刻派人给我去查，不…本座亲自去！” 只不过它刚踏出驻地，便撞上了幻鲸一族的族长。 黄鲨族长眸中露出疑惑。 “你不在你的西边守着，跑我这边来做什么？” 幻鲸族长化作人形，神情一脸凝重。 “都什么时候了，还惦记守着你那点破地。” “护法召见，快随我走一趟。” 听到“护法”这两个字，黄鲨眸中明显露出一抹畏惧。 “护法召见我干什么？” “听说是要我们准备开始传送阵接一个人。” 黄鲨族长一听，更加急火攻心。 “接人？他们想干什么？” “明天就是妖族盛宴了，他们是真想让人族灭了我们海岛不成？” “不对，他们也是人族，本就居心…” “嘘！”幻鲸族长闻言面露惊恐，一把捂住了黄鲨的嘴： “接的当然是他们的人！” “你想什么呢？还敢妄议护法…” “你想死吗？” 黄鲨闻言沉默不语，但明显憋着一口气，也没有打算迈步。 幻鲸见状叹了口气道： “须弥教这次是站在我们这边的。” “我们要请来圣兽，他们也有他们的目地。” “在须弥海，还没有人能跟他们作对，就算是老祖也不行。” “还是说…你想给老祖添麻烦？” 黄鲨族长重重朝地上跺了一脚，然后当先一步离去。 半晌，两位族长来到了赤火岛中部。 让人感到违和的是。 一座由妖族群居的海岛，竟然有一座数重高的阁楼伫立。 但这其实不是妖族建造，而是须弥教的护法“带”过来的。 登阁后，两位族长来到顶层。 最上层的房间中，端坐着四位缭绕着一层白雾的身影，周身透出无尽威严，给人一种莫大的压力。 他们正是须弥教总坛派来的四位护法。 境界无一例外，俱是合道巅峰！ 虽不是圣人，但以特殊秘法联结，能够让它们具备抗衡圣人的力量。 十日前降临赤火岛之际，他们直接强势控制了岛上的所有妖族，并且命令它们搭建了一个传送法阵。 但对于岛上将要举行妖族盛宴之事，四位护法却没有半点兴趣，也不曾阻止。 哪怕妖族盛宴的对象是人也是如此。 四位护法向妖族承诺，此行只是为杀人而来。 某种意义上，他们与妖族是同一阵营。 圣兽赤日金猊虽然得知了此事，但碍于须弥教在海外势大，并且与自身计划并不冲突，因此并未阻拦，而是任由须弥教在岛上行动，并给予一定便利。 见到黄鲨族长后，四位护法中的一位端坐在高处问道： “本座听闻…你的子嗣被杀了？” 黄鲨闻言内心一震。 不过是刚刚发生的事情，对方就知道了。 看来在这岛上发生的一切，都逃不过护法的注视。 “是…方才感应到与它的联系断了…” 护法充满威严与蛊惑的声音传来： “此事我已知晓，也知道凶手是何人。” “你且安心，我等会替你杀了他们。” “但在这之前，你需要照我们说的去做…” “先准备激活传送阵法。” “其次，若是有可疑的人伪装妖兽登岛…” “不要声张，放他们进来。” … 赤火岛南面，赤日金猊一族盘踞之地。 一行五尊妖兽，骤然踏在了海岛之上。 刚一踏足，一股极为磅礴的龙威就扩散至了整个海岛，惊动无数妖族。 离得最近的赤日金猊少族长顿时被惊动，身影瞬间出现在海岛，迎向五位龙族。 “诸位尊兽，源何来此？” 最前方的应莲殇淡淡的扫了他一眼。 “本座听闻此地有宴席，怎么？我堂堂龙族，不能占据一席之地？” 赤日金猊不敢怠慢。 每一位龙族的身份在海域中都极为珍贵。 它们虽然很少出现，但大多实力强大，并且极为护短，无人敢惹。 每一次有龙族现身，必会搅动风云。 一连就是五尊登岛… 少族长长这么大，也从未见过数量如此之多的龙族。 虽然其余四位并未释放气息，只是并肩站在那，就已经给了少族长莫大的压力。 若是能把这些龙族身后的老祖请出… 赤日金猊少主心头不由火热起来。 “龙尊玩笑了。” “您五位莅临我海岛，让我等一睹尊严，我等小妖高兴还来不及，怎么可能没准备您的席位呢？” 应莲殇冷哼一声，微微颔首，然后接着根据季牧传音的话语念道： “带路吧！” 赤日金猊少主眼珠子一转。 “龙尊请捎带片刻，小妖先行一步，为龙尊准备下榻之地。” 应莲殇威严的点点头，准备跟着赤日金猊的身影往岛内走。 借助蝶儿与符箓化形龙族的季牧四人跟在他身后。 只不过没走出几步，赤日金猊少主突然觉得有些不对，折了回来。 “等一下！” 应莲殇皱眉看向他。 少族长讪笑一声，指了指后方雪云小队的几人。 “不知…他们是？” 应莲殇瞳孔逐渐泛起冷意。 “本尊饿了，不能找些吃食？” 配合他话语，沐云雪装作畏惧的模样，低声啜泣着。 老幺似是不愿被沦为案板上的鱼肉，趁着不注意，翻身就往岛外跑去，想要重新跑回海中。 应莲殇轻哼一声，龙威震荡，瞬间将他震晕了过去。 隔空一抓，应莲殇将他提在手中，然后看向其余几人。 “你们也想逃跑吗？” 沐云雪拨浪鼓般摇了摇头。 应莲殇桀骜一笑，看向赤日金猊。 “还不带路？” 赤日金猊露出恍然之色，告罪离去。 一行人顺利登岛。 … 第487章 传送阵起，化龙登岛 海岛中心阁楼。 一道流光闪过，头戴白色面具的无面出现在了阁楼内的传送阵中央。 他四处张望了一会儿，最终看到了位于上首的四位护法，当即躬身一拜。 “南洲须弥教分舵传教士，见过总坛四位护法大人。” 四位护法中的其中一位冷哼一声： “南洲分舵这些年来，一直是最弱的一个，甚至只能缩在地下，都上不得台面。” “其它洲乃至整片须弥海域，哪个势力见到我们不是毕恭毕敬、奉为上宾？” “瞧瞧你们！” “哪怕是在用人之际，也只能找到你这种货色，连个合道都找不出来！” “若非上次总坛派人支援，你们连个小小的阎罗狱都镇不住！” 面对护法的呵斥，无面没有露出任何不耐，弯着腰连头都没抬。 面对打不过的人，能闭嘴就闭嘴，能低头就低头。 大丈夫能屈能伸，活着才是硬道理。 而且人家说的也没错。 但最主要的是…分舵势微，跟他无面有什么关系？ 人家分明骂的是分舵，又不是他。 劈头盖脸斥责一番后，四位护法中的另外一位轻咳一声，似是在提醒前面那位“该说正事了”。 四大护法分为天地玄黄，方才出声训诫的，就是四人中的黄护法。 须弥教内等阶分明。 因为黄护法的实力相对而言最弱，所以像这种需要出面发言的琐事，就都由他来操办，其余人只是打坐调息。 听到地护法的提醒，黄护法轻哼一声，看向无面： “你可知，我等不惜耗费如此珍贵的传送材料跨越千里唤你过来，所为何事？” 无面心知肚明，但面上却是摇头，露出疑惑。 “属下不知。” “听闻你潜入了镇海关？” 无面露出讶异。 “属下前些日子的确潜入了镇海关，护法大人是如何得知的？” “莫要多问。” “是！” “你在镇海关，应该接触过五方帝星吧？” 无面内心一震。 果真是为了他们而来。 “禀护法，属下的确接触过，但只是有过一面之缘，看到其中一人在战场上大显神通，并未深交。” 黄护法淡淡道： “无妨，你只需将你了解到的全盘托出便可。” “若是对之后剿灭有所帮助…” “我等可以保证，只要你之后在我教一天，就算是你师尊，也不能伤你一根寒毛。” 无面闻言神色露出激动，当即一拜。 “谢护法大人！” “属下定将所知尽数告知，不留任何遗漏！” … 半个时辰后，无面离开阁楼。 四大护法静默了一瞬。 随即，一直不曾说话的天护法目光看向黄护法，问道：“此人是否可信？” 面对天护法，黄护法态度明显要恭敬许多，回应道： “禀天护，此人乃是为了求存才入的我教。” “除非他有办法摆脱其师尊的控制，否则在那之前，都需要依赖教内庇佑，因此大抵都是可信的。” 天护点了点头。 “我等不能触碰海水，布置困阵之事，就交给他吧。” “方才那股龙威，你们感受到了吧？” “老朽要是没猜错的话，那应该是五星中的贪狼。” “来的比仙谕中说的要快啊。” 一旁地护法接话道： “呵，他们估计压根不知道我等在这守株待兔吧？” “还伪装成妖族入岛，何其可笑！” 玄护法有些疑惑道： “以我们四人的实力，还在等什么？怎么不直接出手？” 天护摇了摇头。 “此五人能让仙谕下达，且自身又是帝星转世，不能以常人看待。” “此次围剿，务必一次功成。” “不能给他们再度脱逃成长的机会。” “他们不知道我们的存在，先让他们登岛，放松警惕。” “待明日无面持我们的阵旗插入岛下，将灭灵阵围拢完成，我等再出手不迟。” “你等今日好生休养备战。” “明日午时，我们要带着五位帝星的头回到总坛，上达仙听。” “是！” … 离开阁楼后，无面一边走着一边陷入沉思。 “灭灵阵旗…够狠的啊…” “这玩意能献祭自己一半寿命，将此地彻底化为一方秘境洞天，与外界隔绝，同时翻倍提升自己的境界实力…” “原本就够棘手的了。” “这样一来，圣阶都有可能回不去…” “只不过…” “他们把阵旗给我…呵呵呵…” “真以为我留在教内的命符是真的？” “想拿命符来操控我，真是一群除了信仰什么都不剩的蠢货。” 无面嘴角掀起一抹邪魅的弧度。 他把玩了一下四面小巧的阵旗，然后将之收入储物空间之中。 “好歹也算是押了注，不能什么也不干，我去提醒提醒他们吧。” “灭灵阵旗虽然解决了，但还有那个专门应对太一的罗天伞，能压制境界，也是个麻烦…” 正想着，无面脚步突然一顿。 对面，赤日金猊带着以应莲殇为首的五位龙族，迎面向他走来。 无面微微努嘴。 “看来最近运势不错啊，想什么就来什么。” 隔着老远，应莲殇就看见远处有个不认识的人在对自己坏笑，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不是害怕，就是有些膈应。 只不过那个笑容，怎么总感觉有点熟悉？ 跟在应莲殇后面，伪装成龙族的季牧看到那个笑容的瞬间就猜到了此人是谁，顿时一脸晦气。 阴魂不散… 竟然都跟到这来了… 赤日金猊少主有些奇异的看了无面一眼。 此人它并在岛上未见过，应该是刚来不久。 但因为看到无面身上穿着的须弥教袍，因此赤日少主并没有多问。 应莲殇等人跟在赤日金猊身后，没有与无面会晤的心思，直接走过。 无面笑容不减，只是在与季牧错身之际，一道声音突然传入了季牧脑海。 季牧心神一凝，不动声色的走了过去。 无面看着他们的背影，摇头一笑。 信息都传递到了。 剩下的…就没他什么事了吧？ 他一个入道境，总不能让他去跟合道打架吧？ 押注归押注，但也不是非得把命押上去。 第488章 妖族盛宴，群魔乱舞(一) 接下来。 只需要完成护法的嘱托，把灭灵旗插入海岛底部，形成围拢之势，无面的任务就完成了。 只不过无面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对劲。 无面走向海岛边缘，内心暗忖。 “这么重要的事情，不自己来。” “非得从千里之外召唤一个分舵的人动手…” “不是这四位护法有问题，就是这个阵法有问题。” “是哪种呢？” 无面此刻已经站在了海边上，沉重的须弥海水拍打着他的脚踝，他却没有任何动作。 “那个阁楼，本身就是一件定点传送之物。” “他们应该不是跨海而来，而是与我一样，传送过来的。” “启动一次这玩意花费应该不小。” “阵旗需插在赤火岛底部，以特殊方式吸纳须弥海水中蕴藏的威能…” “他们让我去…感觉好像是，他们在刻意避开…海水？” 无面凝视着脚下黑沉沉的海水，轻声自语： “他们…下不了海？” … 与无面分离后。 赤日金猊少主带着一行人来到了一处洞府，旋即告辞离去。 那是它自己的洞府，在这赤火岛上，当属上乘居所。 因为应莲殇等妖龙族的身份，赤日金猊竟是将此地直接供奉了出来，足可见龙族在须弥海域的尊贵。 只剩下自己人后，季牧目光看向义灵。 后者会意，脱下了袈裟往周边一罩，袈裟随即舒展，在洞府中隔绝出了一片地域。 身处其中，哪怕是圣阶神识也无法突破袈裟守护，窥探其中。 袈裟，禅杖，钵盂。 三件佛门至宝，合起来就是一件圣器。 虽然季牧释放圣阶神魂也能做到同样的事情，但那等于明摆着告诉对方他们的身份。 同一时间，阁楼顶层。 天护法收回了神识，摇了摇头。 “看不见了，他们有人具备圣器，不能轻视。” 黄护法冷哼一声：“掩耳盗铃。” 玄护法：“他们发现我们了？” 地护法：“不可能，隔绝探查可能只是他们的习惯，千里快哉楼除了传送，也拥有遮蔽能力，如果要察觉我们的存在，至少也得圣人。” … 隔绝窥探后，季牧神情凝重的看向众人。 “方才那人给我们传递消息，海岛上不止妖族，还有须弥教的存在！” 五人对视一眼，俱是神色一变。 身为违逆天道的帝星，他们与须弥教绝对是不死不休的死敌，没有任何缓和余地。 因为须弥教真正信奉的，就是天道！ 须弥之下。 无论是天族还是仙人，都可以说是须弥教的教众，是他们的生死大敌。 周辊皱眉问道：“他们怎么知道我们会到这的？” 季牧摇了摇头，表示不知。 就在这时，义灵似是想到了什么，说道： “他们或许不知道，但有人可以告诉他们。” “仙界有一至宝，名为众生井。” “以其观之，可通晓三界诸多特定之事。” “我等五星气运磅礴，不易窥探。” “但如果只是查探一些行程之类等无关紧要的小事，应该还是能做到的。” 李寒衣眼珠子都快瞪了出来：“都直接定位到脸上杀过来了，这还无关紧要？！” 义灵淡淡的看了他一眼。 “生死之外，都是小事。” 李寒衣：“……” 应莲殇插不进众人的对话，索性摘下了酒坛，灌了一口。 就在这时，周辊向季牧问道： “方才那人可信吗？” 季牧沉思一瞬，坚定的摇了摇头。 “十成之中，九成不可信。” “不过方才之事，他应该没理由骗我。” 李寒衣视线也转了过来。 “妖族加上须弥教…我们怎么办季爷？” “直接跑？” 季牧摇了摇头。 “任务还没完成，不能走。” “对于我们而言，危机来自须弥教。” “但对于镇海关的人族大军来说，兵临城下的妖族才是燃眉之急。” “若是此行没能阻止妖族，让它们又请来圣兽。” “哪怕仅有一位，都会对大军造成莫大伤害。” 李寒衣咽了咽口水：“可是…我们只有五个人。” 季牧摸了摸腰间装载着棋罐的空间器物，微微一笑： “谁说我们只有五个人？” “既然这里有须弥教的人在，那么之前伪装成妖族从中作梗的计划就可以推翻了。” “我们可以…更直接一些！” 义灵看了季牧一眼：“你想释放罪仙，强攻赤火岛？然后把锅甩给须弥教？” 季牧本来信心满满的宣言被冷不丁噎了回去。 他有些心累，幽怨的看了义灵一眼，最后无奈的点了点头。 义灵沉思了一瞬。 “以你这段时间的血气积累，召唤能够攻陷这座海岛数量的罪仙应该是足够了。” “但后面想栽赃给须弥教，估计不太容易。” “据我所知，每一个须弥教众都有一个特殊的身份令牌，极难伪装，单靠外形根本难以让人信服。” 季牧想到了无面，说道： “这个就交给我吧。” 义灵看到季牧不像是没把握的样子，便点了点头。 “那我们什么时候动手？” “明日午时，妖族盛宴开始的时候。” “它们不是想把我们人族的修士当成宴席上的食材么？” “正好，到时候就让它们看看，谁才是真正的鱼肉！” 至于无面所说的灭灵阵旗… 呵，既然落在他手中，不动点手脚都不符合他的本性。 只不过也不能全然相信无面，还是得提防。 若是被他借此次机会给他们来个一网打尽也不是没有可能，毕竟此人的反复无常又不是第一次了。 … 次日午时。 赤火岛上，群妖汇聚。 本土的赤日金猊一族，来自凝水湾的鲛人族，计蒙一族… 战场上几尊圣兽族群的少主都接连赶到了这里，为赤火岛壮势。 除此之外。 来自更深海域的鲸鳄、龙鲨、象天几位族中同样有圣兽老祖但是并未参战的族群少主，也一同来到了此地。 除了身份之外，它们自身也都是通明大妖，是此次宴请的主要目标。 一时间，岛上各种体型姿态的妖兽横行，群魔乱舞。 … 第489章 妖魔盛宴，群魔乱舞(二) 同一时间，镇海关。 兵圣刘文敬率领大军出关，直奔兽潮汇聚之地。 … 上等洞府。 季牧缓缓起身，拍了拍衣襟，提剑走出了洞府。 他以圣阶神魂扫了一眼上空。 发现一夜之间，果真有一道极难察觉的屏障笼罩了整个赤火岛。 待这个屏障彻底合拢。 外面的生灵能够进来，但里面的出去…应该是做不到了。 季牧嘴角掀起一抹弧度。 “都跑不了，正合我意。” … 赤火岛阁楼。 四位护法的身影漂浮而出，四周波动不已的灵力证明着他们此刻内心的不平静。 如果能够成功围杀五位帝星，对于任何一位须弥教众来说，都是足以直接受到天道青睐的壮举。 “若此次功成，我等四人，当凌驾于教主之上！” … 妖族聚餐自然不可能像人族那样，入得厅堂，端坐岸前。 整个赤火岛像是一个火山口。 四周隆起，中间有一处平缓地带。 此刻岛上万妖，就汇聚在中间这处低谷之中。 伴随着应莲殇等五位龙族最后的出现，赤日金猊少主邪魅一笑，命令底下的小妖将“食材”都端了上来。 因为汇聚岛上的妖族将近万余，所以准备的食材自然也不能少。 一个个被俘虏的人族，数以万计。 各部洲的修士都有，其中，以南洲居多。 他们身上散发的灵气让在场诸多妖兽都陷入沉醉，嘴角流淌着津水，似乎已经迫不及待。 而那些被绑着抬上来的人族个个面露绝望，显然知道他们即将要面临什么。 兽群中央，有十几处略显空旷的地带，正是一群圣兽子嗣占据的位置。 应莲殇五尊龙族到来后，也来到了这里。 除此之外。 剩余所有妖族所在的地方都显得有些拥挤。 在妖族盛宴上，没有妖化形成人，都是以本体示现，露出了它们最为狰狞的一面。 那些被抬上来的人族中，亦不乏贪生怕死之辈，甚至卑躬屈膝向妖族求饶，乞求对方放过一命。 但没有妖族会对人族升起慈悲之心。 就像人族取用妖族身上之物，也基本没有谁下手含糊。 每一位人族修士身上，都缠裹着封禁灵力之物，避免妖兽尚未进食，就被暴起伤到。 此刻，应莲殇五人面前，就推过来了好几位细皮嫩肉的人族。 身上蕴藏的灵力亦是极为丰富。 这代表着这些食材不仅年纪小，修为亦是不低，属于人族的天才行列。 在赤火岛，这就是上等食材。 以龙族的身份，自然配享这等极品。 季牧视线微微扫过这几人，眨了眨眼。 好像…看见熟人了？ 不确定，再瞅一眼。 季牧缓缓上前，凝视几人中其中一位身材娇小的身影，最终确定了她的身份。 镇妖司，影司少主，白诗诗。 怪不得在战场上一直没见到过她，原来是落入了妖族手中。 身旁这几个季牧倒是不认识，并不是影司的人。 可能在影司的那些人里，也只有白诗诗一人，能够评定为上等食材，被送到他们面前。 在季牧眼中，他是在确定白诗诗的身份，方便营救。 但在白诗诗眼中。 这就是面前有一只恶心的妖族一直在盯着她看，明显是在垂涎她的身体。 白诗诗眼中露出一抹嫌恶。 虽是在敌营，但她气势却是不减，恶狠狠的瞪着季牧。 季牧愣了一下，有些想笑。 但此际不是笑的时候，便只好绷紧心神。 不多时，所有人族食材都接连被抬了出来。 能供奉近万妖兽，此地被抓来的人族修士已经不下于数万，很多都是从战场上被送过来的。 其中并非全是活人，也有不少死在宴席开始之前。 但对于妖兽来说，最多只是吃起来没那么新鲜，不影响饱腹。 应莲殇五人分到的食材可以说是最丰富的。 类似于白诗诗这等上好食材，就有将近十位之多，余下的也是不少，将空旷的地区彻底占满。 这个时候，赤日金猊少族长显化妖躯，站在高处怒吼道： “人族欺我，辱我！” “将我们赶出陆地，逼迫我等漂流在海外。” “取我妖丹！炼我鲜血！披我衣毛！啖我血肉！” “万恶的人族，无恶不作！” “现在，因果轮回，报应不爽！” “须弥海的禁制已经被天道解除，我们得以重登陆地。” “但这些该死的人族却依旧挡在那里，须弥海妖族族群何止千万，难道还要忍受他们骑在我们头上作威作福吗？！” 赤日金猊话语一出，岛上兽群传出一阵咆哮之音。 “不能！” 它们用的似乎是兽群之间交流的特殊语言，但这难不倒季牧肩膀上的蝶儿。 因此季牧对赤日金猊少主的演讲听得很清楚，但其他人就不这么觉得了。 李寒衣看着那个高处的妖兽叽哩哇啦的乱叫，神情露出疑惑，向一旁周辊问道： “它们在干什么？” 周辊摇了摇头。 “可能这是它们吃饭之前的仪式吧？” 因为赤日金猊的演讲，海岛妖族群情激愤，气氛被勾动到了极致。 就连那十几位圣兽子嗣，都明显露出意动。 显然是准备待此次回去后，劝说自家中立老祖参与登岸大业，来分这一杯羹。 一刻钟后，赤日金猊少主的演说来到了尾声，它重重一跺足，大地都为之震颤几分。 “现在，品尝你们身旁的美味吧！” “那是世间最美妙的食物，是你在海中捕猎多少年也不可能遇到的珍馐！” “来，放肆的吃吧！” “张开你们的獠牙，让人族的鲜血填满须弥海的所有角落，就从这赤火岛开始！” 万妖一阵欢呼，猩红的双眸充斥着贪婪，盯向了身旁人族，獠牙显露。 但就在此时，一道威严的声音陡然在妖群上空响起。 “等一下。” 伴随这道声音，一座阁楼蓦然浮现在赤火岛上空。 天、地、玄、黄四位护法的身影各执一方，居高临下俯视群妖。 见到他们出现，以及他们身上那标志性的教袍，赤火岛群妖面面相觑，露出一抹畏惧之意。 这是因为把人族作为食材，惹来须弥教了？ 第490章 万古罪仙，星族攻岛 赤日金猊眉头一皱。 它与不远处的黄鲨族长和幻鲸族长对视一眼，然后出声问道： “尊敬的护法大人。” “敢问是何缘故，阻止我妖族盛宴？” 相比于妖族的沉寂，下方人群中，掀起一阵欢呼。 他们以为，这是来救他们的大能。 但就在下一瞬间，黄护法淡漠的声音传来： “我等此行并非想阻止你们。” “这些蝼蚁死的再多，又与我须弥教何干？” 下方诸多人族闻言，眼中的希望之火再度沉寂了下去，透出一抹绝望。 白诗诗看着上方的四尊护法，神色露出鄙夷，朝地上啐了口口水。 “呸！” “须弥教…” “畜牲都不如的东西！” 此言一出，四位护法中的玄护法眸光一转，瞬间落在了白诗诗的身上。 他冷笑一声，伸手向她抓来。 一道遮天蔽日的巨掌顿时出现，散发着不可抗衡的气息。 季牧不动声色的踢了应莲殇一脚。 后者会意，当即发出一声龙啸。 无匹龙威瞬间迸发，震散了玄护法伸过来的掌印 应莲殇眸中现出冷意，直勾勾的盯着玄护，似乎随时都会暴走。 玄护法与他对视一眼，但却没有下一步的动作。 不借助秘法提升之前，他不是应莲殇的对手。 四周群妖面面相觑，窃窃私语。 “不愧是龙族啊，连须弥教的护法都敢硬刚。” “没看护法都偃旗息鼓了？” “压根拿它没有办法！” 并没有打起来，插曲很快就略过。 黄护法淡淡的扫了应莲殇一眼，像是在看待一个死人。 他视线再度转向赤日金猊，说道： “既然岛主要举办妖族盛宴，那么没有极品的食材可是不行。” 赤日金猊闻言神色一动。 “敢问护法大人，这极品食材是何物？” “自然是有成圣之机、自身就是天材地宝，吞之可让你等无限进化的存在！” 听到黄护法的话语，就连黄鲨族长这一等阶的妖族强者都露出垂涎之意，更何况是其它妖族。 赤日金猊现出人形，飞到半空，恭敬一拜。 “不知护法大人所说的极品食材，该到何处去寻？” 黄护法嘴角勾勒起了一抹弧度。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这极品食材，如今就在你们宴席之间！” 此言一出，妖族顿时一阵喧哗。 而人族之中，白诗诗愣了一下，旋即神色露出一抹焦虑。 她这种天赋的修士也就罢了。 要是真如须弥教护法所说——拥有成圣之姿的极品食材明显是各大势力的核心传人级别。 要是连他们都落入妖族之手… 白诗诗不敢想象… 但就在这时，她突然听见身旁传来一声叹息。 “唉，人家都说的这么明显了。” “就差亲自下来请我们了。” “我们就在这干站着是不是说不过去？” 白诗诗猛地转头。 发现说话的，正是不久前一直盯着他看的邪恶妖族！ 一股异样的感觉在她心底升起。 “不会…吧？” 就在这时，霞光收敛。 蝶儿解除了季牧等人的化形伪装。 除了半龙化的应莲殇没什么变化之外，小队所有人都现出了人族本体。 看到季牧等人现身。 赤火岛上空，四位护法嘴角各自上扬。 人族伪装成妖族居于上等位置，这个事实让所有妖族都是一片哗然。 赤日金猊面色阴沉的看着季牧五人，恨不得现在就下去撕了他们。 白诗诗一脸震惊。 她目不转睛的看向五人中那道她最为熟悉的身影，愕然道： “季牧？！” 季牧转头看了她一眼，笑道： “怎么？少司大人莫不是还真以为我想吃了你？” 白诗诗言语凌乱。 “我…不是…你…你怎么会出现在这？！” “快跑啊！” “这里的兽潮已经过万，通明大妖更是有一二十尊，不是你能应付的！” 白诗诗从一开始的震惊很快就回过味来，神色变得焦急万分。 这个时候。 以赤日金猊、黄鲨、幻鲸三位妖族族长为首。 岛上诸多强大的妖兽都围拢了过来，森寒的目光给人带来极致的压迫。 李寒衣头皮发麻的望着这无数双眼睛，身子不受控制的直往季牧身后躲。 “季…季爷，你的后招呢？！” “快使出来啊！” “再晚我们可就真成食材了！” 天空上，玄黄二护法一同看向天护。 “大人，我们不出手么？” 天护摇了摇头。 “不急，现在出手容易被妖族一同针对，让这些畜牲先试试五位帝星的实力也不错。” “等他们双方拼的差不多了，我们再…” 天护的话语戛然而止。 他看见季牧的嘴角勾勒起了一抹弧度，抬头向他看来。 对方手中操持着一个棋罐，随手往前一扔，一个旋涡状的虚空之门就骤然显化在了赤火岛上空。 “咚！” 一声震彻天地的鼓音响起，齐整的脚步自旋涡内接连踏出。 紧接着，天护就看见了一支气势磅礴、宛若一柄冲天之剑的强大军队从旋涡内踏出成型！ 正是季牧以这段时间积攒的血气一举唤醒的罪仙大军！ 为首的那一位女子，气势赫然达到了半圣级别。 她手持金剑，气势冲霄，目光如血，宛若杀神！ 目光与其对上的一瞬，天护法只觉得自己的内心一颤。 有种神魂都受到压制冻结的感觉！ 虽然此女气势只是半圣，但天护法觉得她真正的境界绝不止如此，可能是从圣境跌落的真正大能！ 当先一步跨出后。 半圣级女子罪仙、曾经叱咤星空深处的星族大能。 面对身后千余身披星甲的星族大军，她手中剑尖一指下方，怒喝道： “帝君有令…杀光它们！” 已经数万年不曾出现在世间星族大军齐声怒吼，如一道强绝的流星，骤然撞进了下方兽群之中，无人可挡！ 虽然唤醒的罪仙只有千人。 但他们的战力无一例外都是同境之最，甚至掌握了诸多玄妙的仙人术法，更是不畏死亡。 境界也大多都是跌落，尚未完全修复，否则远不止于此。 在远古，他们可是能与仙界的至高种族——天族对垒争锋的存在！ 区区下界一众小妖，又如何阻挡他们的剑锋？ 第491章 我以一剑平山海! 面对星族大军的冲锋，赤火岛深谷群妖避无可避。 赤日金猊、黄鲨、幻鲸。 赤火岛本土三族只好带着族中妖兽硬着头皮冲了上来。 但仅是一接触，它们眸中就露出无尽的惊恐与绝望。 一如先前那些被抬出来当做食材的人族修士。 星族半圣夏晗雪发丝微扬，一抬手中长剑，瞬息将通明后期的黄鲨族长斩成了数十段，血腥散落一地。 赤火岛上空，天护法见状面色一变，急声道： “不行，不能再等了！” “我们立刻出手！” “等这邪门的大军把妖族杀光再回头对付我们就晚了！” 此言一出，地玄黄三位护法神色凝重，齐齐出手！ 四位护法各自结印，气息交融，一股圣阶的气息骤然降临在战场！ “嗯？” 有着一头深蓝色如星夜般长发的夏晗雪骤然抬首。 就在这时，季牧淡淡的话语在她耳边响起。 “做你的事，其它的不用管。” 夏晗雪立即低头。 “谨遵帝君之命！” 短暂结合拥有圣力后，天护法仍觉不够保险，灌输灵力大吼一声： “灭灵阵，起！” 伴随着这声话语，一道清晰可见的血墙将整个赤火岛彻底包裹。 血墙上道纹流转，散发着毁灭一切的气息。 仅是触碰，便会招致雷霆。 看到这道血墙出现的瞬间，四位护法内心一松。 看向季牧五人，他们面容各自露出一抹残忍之色。 虽然今天帝星带给他们的意外有些多，大大超出了他们的掌控。 但现在，一切都该结束了！ 就在这时，变故突生！ 天护法感知了一下自身，惊异道： “不对，老夫怎么没感受到灭灵阵的增幅！” 其余三位护法感受了一番，也皆是面色难看。 就在这时，一道血光骤然降临在季牧五人头顶，灌体而入。 轰然间，五人的气势骤然拔升！ 赤火岛底部。 无面耸了耸肩。 “唉，真累人啊…” “这回真的没我事了吧？” 火岛上空，天护法含带杀意的目光骤然看向黄护法。 “你不是说万无一失的吗？！” “现在是怎么回事？！” 黄护法面色难看。 他拿出一道命符，灌注神识。 此物能取修士一半神魂，用以操控。 若是脱离控制，捏爆此符就能让对方身死道消。 但取出来研究半晌，黄护法神色变得愈发难看。 “这是经过教主大人验证过的命符，怎么可能是假的…” 天护法此刻恨不得杀了黄护法的心都有。 但若是想拥有圣力，四位护法每一位都必不可少，所以他强行按耐住了怒火。 “罢了，先对付这几个帝星。” “虽然灭灵阵的加成没了，但我们依旧拥有圣力，任务未必不能完成。” 在他们差点内讧的时候，另一边。 灭灵阵的加成灌溉之后，应莲殇本就是通明境，这一下直接把他的境界拔升到了通明极致！ 原先的境界让他龙化后就可以硬抗圣人一段时间，现在更是强大了数倍！ 周辊也是如此。 他浑身的杀气几近遏制不住，彻底膨胀爆发，在周身形成一道血色的风暴之云。 但凡有妖兽踏过，都会被直接切割成一摊血水。 对于义灵和李寒衣不怎么依靠灵力的人来说，血光对他们反而没什么增幅。 但对于季牧… “轰”地一声巨响。 像是星云炸散，季牧体内的星核发出一道刺目的光晕，彻底爆发！ 他再也无法压制自己的境界！ 好在灭灵阵是将此地彻底隔绝，化为一方洞天，这就使得季牧的突破并没有被天道所感应，需要出去才会引来。 须弥教四护本来是打算以此阵对付他们，没想到却反而帮了季牧的大忙。 神魂虚影不受控制的抬起，即将要在星核大地上强行刻字。 季牧口溢鲜血，强行掌控神魂。 他一举丢下了手中的笔。 无尽星光汇聚，重新在他手中凝结成了一柄星光闪耀的巨剑！ 星核大地上。 季牧神魂身化千丈，手持巨剑，宛若神明。 没有任何迟滞。 他提起剑柄，一连在星核上竖着刻下了七个大字！ 【我】 【以】 【一】 【剑】 【平】 【山】 【海】 季牧甚至没怎么去想。 似乎这七个大字，自然而然，本就应在此处一般！ 伴随七字刻下。 一颗浩瀚的星辰虚影骤然显化在季牧身后，并且在一瞬间凝聚实体，散发着镇压诸天的气息！ 当这颗星辰出现，空间都在向内塌陷，被巨大的引力撕扯变形。 在场所有罪仙看到这一幕，都激动的几乎流下泪来。 “帝星临世！” “我们还没输！” 同一时间，季牧的境界爆发式增长，厚积薄发，一举打通了立言全境，站在了立言境巅峰！ 而且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七字立言！ 在他对面，四位护法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连刻七字？！” “这是什么妖孽！” 但最让他们震惊的还在后面。 在一身白衣的季牧身后，他的神魂化身巨人，身披星光，手握星辰。 在自身气势达到顶峰后，神魂摘下星河，汇成一剑，尽握手中，同时口中轻吐： “我之道，早已明朗。” 伴随着这声话语，季牧身躯再度暴涨，头顶苍茫，足踏深海。 手中长剑大放光明，将整个岛屿照耀成白昼。 明道境！ 曾经挡住无数修行者前行的门槛，在季牧这里早已为他敞开了大门！ 他的道，早在立言刻字之前，就已经坚定的踏在了路上。 剑平山海！ 这山海世界，有太多不平，太多不公，太多的阴暗，太多的算计，太多的不顺遂。 于今日，一剑尽斩之！ 晋升明道后，再经由灭灵阵的加持，季牧的气息已经达到了一个极致，站在了与应莲殇相近的半圣位置。 面对对岸的四位护法。 手握星辰的神明眸中闪过一道银光，缓缓举起了他的星光长剑，微微吐气。 “斩！” 一道字音响彻云霄。 洞天瞬间化为黑夜，光芒被一举吞噬殆尽。 夜空之下。 星光喷涌，流转不息。 四位护法还来不及看清什么。 只觉眼前闪过一道灿烂的星光洪流，然后便被一剑斩进了地底！ 为什么是地底？ 因为此刻的赤火岛，被一剑从中间劈成了两半！ 没有伤到任何人族。 浩然正气，不伤无辜之灵。 归一一剑，尽斩邪恶之物！ 整个赤火岛万妖，被季牧这一剑彻底斩灭，再无一尊遗留！ 第492章 护法殒命，帝君显威(一) 白诗诗此刻抱着一块漂浮的碎木在海上飘着。 她直愣愣的看着那尊顶天立地的神明，久久不曾回神。 那个在前些年还跟自己打的有来有回的少年，如今已经能够剑劈圣阶了？ 这才多久没见啊？ 白诗诗突然有种恍如隔世之感。 而在季牧一剑之后数息，数道流光突然朝着岛外飞去。 正是被斩进地底的四位护法。 好歹也是须弥教总坛的人，联手具备实打实的圣阶力量，季牧想要一剑斩灭他们还是不太可能。 但方才那一幕，也让四位护法没有了与季牧一方抗衡的心思。 拥有强大气息的龙族。 气息从准立言、甚至可以说是入虚骤然拔升至明道、堪称癫狂的季牧。 手持双刀。 虽不曾动手，但杀意却一直牢牢锁定在四位护法身上的周辊。 无面反水导致的灭灵阵倒戈，双方之间的境界差距大幅缩小。 再加上不久前通过旋涡之门奔涌出来的星族大军… 虽然四位护法联手能够比肩圣人。 但面对这种阵仗，也不得不承认有些寡不敌众。 形势在季牧召唤出棋罐中罪仙那一刻开始，就彻底开始逆转。 再到季牧连刻七字强势破境并被灭灵阵加持到半圣，一剑斩开海岛… 至此。 四大护法把什么任务之类的，统统抛在了脑后。 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死了怎么完成任务？ 灭灵阵虽然只进不出。 但对季牧等人这般强度的加持，四面阵旗的承载能力肯定已经达到了极限。 以圣阶之威，稍微多轰击几下就可击破逃离。 对四位护法来说，这可比面对季牧这一帮变态的局面好上太多了。 看到他们往上飞的身影，应莲殇冷哼一声。 “想跑？” 没有任何犹豫，应莲殇提棍便打！ 青王棍迎风暴涨无数截，化成一道通天之柱，卷动风息，狠狠抽在了四位护法身上。 “咚”地一声！ 四位护法刚窜起来，便再度被深深砸入了地底，齐齐吐血。 身在海岛底部，但位于阵外的无面看着岛内景象，微微张了张嘴。 “这也太夸张了吧？” “不愧是帝星啊…” “稍微有点助力便是如此勇猛，连总教的护法也能够压着打…” “这也证明我没押错注。” “再等一段时间…” “或许就可以彻底摆脱那个老不死的控制了…” 赤火岛废墟中。 被应莲殇一棍险些砸出内伤的四位护法灰头土脸的从棍势砸出的深坑中爬出，一脸愤怒的看着季牧等人。 天护法压抑着怒火说道： “你们莫要逼人太甚。” “我等现在具备圣人之威，真要鱼死网破，你们觉得自己能活？” “此次老夫认栽，是你们赢了。” “各退一步，来日方长，对我们彼此都好。” “尔等觉得呢？” 季牧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们一眼。 “我觉得…还可以试试。” “你！”天护法为之气结。 他没想到自己都这般拉下脸来谈判了，但对方却根本就没有听的意思。 季牧冷冷一笑。 “赢了就拿我们的命，觉得要输了就想全身而退？” “你们须弥教的人，难道都是这样厚颜无耻之徒？” “也不怕给天道丢脸？” 天护法胡须都在颤抖，明显被季牧气的不轻。 就在此时，一道星辰虚影自季牧眼中一闪而逝。 他前踏一步，圣魂威压尽数释放。 再叠加血杀领域、月神气息。 虽是半圣，却让四位护法感受到了在面对教主时的压力。 身后神明高举右手，当空握拳，攥紧天幕，狠狠向下一拽。 舞落星河！ 霎时间，天幕黯淡。 漫天流星剑雨划落人间，覆盖了整座赤火岛屿。 在季牧授意下。 所有妖族被一剑斩尽之际。 星族大军就从原本的战斗态势转而开始去解救那些被捉至此地的人族，将他们尽收收归旃檀世界，以便保护。 现在岛屿上再无一人遗留。 除了半圣夏晗雪之外，其余星族也尽数回归，季牧几人可以放心出手。 剑雨流星出现在天空之际，四大护法瞳孔一缩。 地护法对天护说道： “大哥，看这样是跑不掉了，我们跟他们拼了吧！” 天护法一咬牙，狠下心道： “好，那就跟他们拼了！” 话音刚落，四人双手掐诀，一尊伟岸的天地法相出现在洞天之间，与季牧的圣魂持平。 面对流星剑雨。 天地法相变化出一道宝伞，覆盖在自身头顶。 坚固的屏障将法相以及四位护法尽数覆盖，挡住了漫天剑雨。 四大护法见状稍微松了口气。 万道流星剑气高悬头顶，带给人的压迫实在是太强了，甚至难以喘息。 直至现在法相祭出宝伞，四人才稍感安心。 但就在这时，一道白红相间的光芒突然一闪而过！ 四大护法刚刚回神，便看到双目古井无波如万载寒冰的周辊出现在他们身后。 他被李寒衣送了进来！ 一直伺机而动的周辊终于找到了机会。 身为阎罗狱的顶级杀手。 他赫然选择了四人心神刚刚放松、最难以反应的瞬间！ 双刀翻飞，直奔最弱的黄护法脖颈而去。 所过之处，虚空如镜面般寸寸破碎，斩灭一切。 黄护法亡魂皆冒，惊恐道： “救我！” 其余三位护法刚想动手，便听见一声剧烈的轰鸣之音。 缘是应莲殇瞧见周辊的动作，为了配合，一棍子搂在了法相所持的伞盖上。 半龙化的力量没有任何保留。 一棍砸的宝伞直接弯曲变形！ 巨大的冲击力无法尽数遮挡，穿透而入，瞬间冲击在了四位护法身上，令他们浑身颤抖。 同一时间。 拥有丰富战斗经验的星族半圣夏晗雪横起一剑，于侧方抽在了伞盖屏障之上。 剑气灌入，伞盖几乎脱手而出。 身处其间的周辊自然也如同四大护法一样，承受着这两股压力。 但唯一不同的是。 他的刀…在出鞘之时，不会被任何外力干扰！ 哪怕是死，这把刀也必定会插进敌人的体内！ 刃不见血，永不止休！ 因此虽然肩头一沉、胸腔巨震，口鼻在重压之下溢血。 周辊的刀仍旧是坚定迅速的划过了黄护法的脖颈，一举斩下了他的头颅！ 第493章 护法殒命，帝君显威(二) 李寒衣将周辊送进伞盖后，自身便退了出去，所以没有被应莲殇和夏晗雪联手轰击伞盖的震荡波及。 他的逍遥真气纵使是外面的灭灵阵都无法将其困住，何况只是一件化现的器物？ 黄护法的头颅被周辊斩落后。 其余三位护法面色虽阴沉，但却没有想象中慌乱。 周辊闪开了一段距离，回味了一下方才的手感，微微皱眉。 他觉得有些不对劲。 就在这时，众人眼前一花，四位护法一阵变幻，最终玄护法掉落了一只胳膊，黄护法安然无恙。 周辊见状一愣。。 “我斩的是他胳膊？！” 他记得方才明明是奔着对方的脑袋去的。 这般诡异的一幕，令不远处的季牧等人也是皱眉。 这时，一直待在角落，全程观望战场的义灵开口道： “移花接木之术。” “须弥教顶级道法之一。” “施展此术之后，能够将致命伤害转移到身上的任何部位。” “现在他们四人联结在一起，这个伤害转移将不止局限于一人，可能会变得更为棘手。” 黄护法深深的看了义灵一眼，旋即扭了扭脖颈，转向周辊，流露出一抹杀意。 “想杀我，凭你们还不够。” “哦？是吗？”就在黄护法的话语传出之际，季牧略带戏谑的声音出现在了他的身后。 黄护法猛地转身，仍旧是躲闪不及，被季牧一剑刺入了胸膛。 黄护法瞪大了眼睛： “什么时候？！” 霞光收敛，李寒衣的身影再度出现在近旁，并且毫不犹豫的就往后退。 他的任务就是接人送人，让队友无法抵达的位置能够直线通过， 再经由蝶儿施加幻术，于原地留下季牧的残影，瞒天过海，而真实的季牧早已借助李寒衣来到了伞盖之中。 因为共命契约的关系，季牧与蝶儿相辅相成。 季牧境界大举突破，蝶儿自然也收获了大量反馈，成长越发完善，幻术也因此变得更强！ 以季牧的半圣之力施展，蝶儿已经可以短时间蒙蔽圣人，让季牧神不知鬼不觉的来到近前。 被一剑插入后，黄护法只好再度施展移花接木，将伤势转移到了左臂。 接连被重伤两次，他的面色变得有些阴沉，整个人都开始崩溃。 这些帝星怎么就光对着他一个人打啊？！ 其他三位护法跟你们没仇？！ 连续被刀剑斩中，对于四位护法的联结自然也造成了一定影响。 天护法怒吼一声，操控法相收起伞盖，变化出一柄宝剑，骤然斩向季牧与周辊。 他看出了李寒衣的滑溜和义灵身上披着的那件圣器。 要想击杀他们，太过费力。 再加上这两人也并未爆发出致命威胁，于是护法们就将目标先落在了其余人的身上。 而因为那个浑身冒烟的帝星，法相的伞盖都快被穿成筛子了，再撑着也没意义。 新凝聚而成的宝剑体型不输季牧之前斩开海岛所汇聚的星光之剑，剑刃之上，缭绕着赤红的火焰，威能滔天。 面对比肩圣阶的攻击，应莲殇率先抬棍顶了上去。 一声龙啸，应莲殇体型暴涨数倍。 化生龙角，青王棍一头轰击在了剑锋之上。 碰撞的恐怖波纹瞬间冲击整个海岛，将原本就分成两截的赤火岛彻底击碎。 应莲殇发出一声怒吼。 身影虽在不断下沉，但他竟真的架住了圣阶一剑，没有让剑身直接落在季牧与周辊身上。 只不过就在此时，天地法相再度生长出手臂，又化现出一面琵琶，骤然弹响。 音波震荡，海水翻腾。 强烈的噪音让在场众人脑海俱是一阵嗡鸣！ 持棍架着长剑的应莲殇手上一松，便被赤火大剑连着青棍斩入了海中。 白光一闪，李寒衣手握丹瓶，迅速下海接应。 伞盖，长剑，琵琶… 季牧看着天地法相接连化现的这几个法宝，突然得有些熟悉。 转念一想。 他想起来了熟悉的根源。 这不是上次渡劫，四方天王所持的法器么？！ 持国的琵琶，增长的剑，多闻的宝伞… 就差一个广目的神龙。 季牧琢磨了一番，猜测到了彼此之间的联系。 四大天王是上仙，属天族之列，和须弥教众侍奉的是同一存在。 那么须弥教的四大护法使用他们的法宝投影，并非难以预测的事情。 如今既然四大法宝已出其三，这最后一个也就呼之欲出了。 果不其然。 伴随着应莲殇被斩飞。 一尊威严的巨龙身影显化洞天，口中张吐雷霆，骤然喷出！ 季牧将秋水插入身前，神魂跟随着他的动作以剑驻地。 与此同时，瑞雪丰年各自驻足虚空，倒悬剑锋。 “守一式！” 伴随着这道声音。 秋水，瑞雪，丰年。 再加上神魂所持的星光巨剑。 四柄剑各执一方，齐齐张开一道守护之域，并合在了一起，将所有人庇护其中。 任域外风雷滔天，域内亦是安稳如山，万法不侵。 守一领域的绝对防护给了众人喘息之机。 血光一闪，周辊来到了季牧身旁。 李寒衣拽着应莲殇，也站到了季牧身边，同时还不忘往他嘴里塞进一颗金气还生丹。 小道士虽然平时看起来吊儿郎当，但真到关键的时候却从不含糊。 与圣阶作战，压根不是节省的时候。 因为被宝剑与琶音夹击，哪怕应莲殇肉身强绝，也受了不轻的伤势。 胸前存在着一道狰狞的剑痕，更是有赤色的不灭火焰在灼烧。 只不过面对这样的痛楚，应莲殇却哼都没哼一声。 凭借龙族之躯。 这一剑愣是没砍断他的骨头，只砍到了表皮肉身。 吞下金气还生丹后，剑痕正在肉眼可见的恢复。 季牧回头看望了应莲殇一眼，露出问询之意。 后者摇头，表示自己无碍，然后向季牧伸出了手。 “酒。” “……” 季牧摘下腰间青神葫，丢给这头酒龙，然后看向对岸四位护法，微微皱眉。 果然，与“圣”之一字沾上边的没有简单的存在。 第494章 护法殒命，帝君显威(三) 四位护法联手之强，超乎季牧的想象。 哪怕他们这边境界拔升到如今这种程度，也是难打无比。 但最为棘手的，仍旧是那个移花接木之术。 这个术法让季牧等人无论怎么打，对方都不会死亡减员。 大大增加了战斗难度。 殊不知，在季牧感慨的时候，四位护法也是心惊不已。 任何圣阶以上的存在，面对圣阶以下的修士，都应该是碾压的。 但对面这几人不仅跟他们打的有来有回，甚至好几次差点突破了他们的四人成阵。 就算是帝星，天赋惊人，也不该如此。 四人不能缺失任何一位。 彼此之间的联结一旦缺失一块，他们就不再具备圣阶威能。 面对这几个变态，这基本可以宣告他们生命的终结。 不过好在，他们还有移花接木。 但就在这时，一直睁眼观摩四人的义灵微微闭目，用带着些疲惫的声音向季牧几人说道： “头，丹田，心脏。” “同时攻击这三者，便可切断移花接木的运转。” 此言一出，四位护法内心一震。 这么短的时间，此人是怎么看穿移花接木的运转方式的？ 对方所说的三个部位要是同时遭受攻击，真的会对他们造成致命的伤害！ 而接收到义灵的信息后，众人都开始摩拳擦掌，目光开始在丹田与心脏之间横移，看的四位护法心底一阵发怵。 早在解救人族后，星族大军就被季牧收回到了旃檀世界，节省血气，用以下次征战。 此刻留尚在外面的，只有夏晗雪这位星族半圣一人。 听到义灵的话语，夏晗雪目光看向季牧，躬身请示道： “帝君大人，可否为属下开启星印？” “星印是什么？”季牧闻言有些茫然。 就在这时，义灵的声音传了过来： “每一位星族都与他们的星辰本源连接。” “帝君的存在，某种意义上就是星辰本身。” “他们可以为麾下星族开启星印，灌输本源，大幅提升他们的境界力量。” “但与此同时，这会极快速度消耗你自身的灵力。” 季牧看了他一眼。 “只是消耗灵力？” “对。” 季牧瞬间放下心来，看向夏晗雪。 这一瞬间，似乎是传承记忆浮现。 季牧下意识伸出手，点在了夏晗雪眉心。 刹那间，季牧神魂手中的星核光芒大盛，化为一道流光灌入了夏晗雪眉心，最后凝结为一道闪亮的星辰印记。 伴随印记开启，夏晗雪浑身气势暴涨。 一头莹蓝色长发迎风舞动，星辰光芒汇聚成衣，披落肩头。 一股超脱于人间之上的强大气息骤然勃发。 她于虚空单膝跪地，向季牧躬身一拜，郑重道： “晗雪拜谢帝君赐印！” 话音刚落，她骤然起身，身影瞬间消失不见。 但出现，已经在四位护法周身。 季牧等人竟是完全不曾看清她的动作！ 四位护法瞳孔一缩，迅速做出反应。 琶音震荡，剑锋斩落，飞龙吐息。 法相至宝的攻击俱是一同向着夏晗雪劈头盖脸砸落。 但夏晗雪只是轻轻抬剑，微微一挥… 像是风吹尘埃。 四件化现而来的天王至宝竟是同一时间被震散，连同那尊屹立天地间的至高法相，也一同化作飞灰！ 季牧面色瞬间一白。 他只觉得伴随着夏晗雪那一挥，自己的魂都快跟着被挥出去了！ 体内灵力被瞬间掏空，整个人有一种深度的脱力之感，差点站立不稳。 草率了… 自己引以为傲的灵力存储竟是完全无法供应夏晗雪的战斗。 仅是方才那一挥，他就差点支撑不住。 但那轻描淡写的一击，竟是直接扇灭了四位护法联合凝聚的天地法相，对方一点抗衡之力都没有。 四大护法齐齐吐出一口鲜血，气息瞬间萎靡，神色不可置信的看向夏晗雪。 战场上的平衡，就这样被轻易打破！ 另一边，周辊与应莲殇哪里会放过这么好的时机。 一左一右，瞬息冲了出去。 一个挥棍，一个提刀。 应莲殇打在脑袋，周辊双刀分别斩向丹田与心脏。 四位护法目中皆是闪过一抹恐惧。 他们刚有所动作，停留在季牧肩头的蝶儿轻轻振翅、霞光一振，四位护法眼中瞬息出现了不同程度上的迷离。 修为最高的天护法最先恢复，向其余人怒吼道： “幻术，不要被迷惑了！” 三位护法接连心神一震，清醒过来，只不过已经晚了。 一瞬间的迟滞，足以让两位帝星抓住机会，释放出凌厉无比的攻击。 黄护法的头颅在一瞬间被青棍锤爆，丹田与心脏同一时间插进刀锋，毁灭的气息顺着刀刃窜入，疯狂在其体内肆虐！ 要死了… 黄护法清晰的感受到了这一点。 这一刻，他内心没有恨意与对须弥的信仰，他只有一个疑惑： “为什么…还是我？” 四大护法陨落一位，灵力嫁接瞬间中断，无法维持圣境气息。 季牧眸中闪过冷意。 他收回星核，吞下了一把回复灵力的高阶丹药，然后提剑在手，化为一道白虹就冲了出去。 他直接找上了脸上仍旧残留着茫然的天护法，抬手就是一剑。 应莲殇和周辊自一击功成后，也各自分开，找寻地护与玄护。 半圣夏晗雪缓缓退出战场，偷偷擦拭了下嘴角渗出的鲜血。 以残破之躯承载星印，对她的损伤极大，极难修复。 但她不想让帝君分心。 李寒衣看着三人一人追着一个护法满地打的场面，知晓胜局已定，对方再无翻身可能，便松了口气，身子都软了下来。 他踉跄的飞到义灵身旁，用胳膊勾搭着他的肩膀，叹了口气道： “唉，可惜这护法只剩三个了。” “打的太过轻松，都不用小爷出手了。” 义灵扫了他一眼。 “我让他们给你让一个？” “…那还是不用了……” 沉寂半晌，李寒衣看望前方护法各自将要伏诛的场景，心潮澎湃道： “第一次遇到这种规模的战斗，我们就直接屠圣了！过瘾！” 义灵目光有些悠远，声音微不可闻。 “不是第一次…” “屠圣又算什么？” “若轮回不灭，终有一日，我们要掀开这片天幕…” 第495章 六爻劫临，我执雷霆(一) 不久后，战斗平息。 季牧拿出陨神滴，将几位护法蕴藏的强大血气尽数吸收。 这股精血，几乎是来到镇海关参战后所杀妖族吸收精血的总和，足以撑起季牧再大规模召唤一次罪仙。 半圣夏晗雪因为损耗过重，回到旃檀世界中修复。 战斗结束后，四位护法所住的楼阁，也被季牧一同收了过来。 端详片刻，季牧看向队伍中唯一的全知者——义灵。 “这是什么？” “千里快哉楼，须弥教至宝之一，不是人间之物，应是上界赐予。” “能干什么？” “它可以记录某一到过的方位，然后实行超远距离传送，只要不被干扰，万里之遥，弹指可至。” 季牧眼睛顿时一亮。 好东西！ 拥有此物，等之后与玉依香去往外洲寻求机缘的时候，可以在镇海关留下一个坐标，随时往返。 还能省下一半路程。 等到了东洲，他也可以随时出入此地了。 “坐标最多能记录几个？” 义灵想了想，说道： “以此物的等阶，大概是三个吧？” 季牧微微颔首，然后将千里快哉楼收入了旃檀世界，顺便把一早被收进棋罐中保护的雪云小队众人放了出来。 见到沐云雪后，季牧直接问道： “你们知道该如何与大将军联系吗？” 沐云雪抱拳回应道： “禀季将军。” “出海之前，大将军为每一支斥候小队都发了三张传信符，此物是地阶极品，可直接通信于他。” “现在我们小队的传信符还剩两张。” 季牧想了想，有些疑惑，这东西出门前好像没给自己？ 转念一想，季牧突然想起来自己可以通过那烂陀寺的人直接转达，似乎也没有必要... 只要是棋子所在，旃檀世界根本没有距离限制。 但还是...亏了！ 沐云雪瞄了一眼季牧，见对方没有说话，她便也不敢出声。 赤火岛之战结束后，沐云雪面对季牧的神色和话语都已经带上了一分敬畏，甚至称呼也从一开始的队长变成了将军。 无他，因为面前这支小队刚刚干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他们屠圣了！ 人妖两族开战至今，都不曾有过圣人陨落。 但现在，这个事实真正发生在了海域之上。 虽然四大护法不是真正圣人，只是境界层次叠加到了圣阶，不曾具备圣人的手段与玄妙，但也不是一般修士能够抗衡的。 但就这样被季牧小队联手斩灭在了这里！ 沐云雪虽然身在棋罐，但并非感知不到外界。 雪云小队其他人也是一样。 老幺的下巴都快惊掉下来，眸中相比于敬畏更多的都变成了惊恐。 能够屠圣的大能，是能跟自己这样一个蝼蚁并肩站在一起的存在吗？ 自己之前还要跟人家掰掰手腕、比一比。 现在想来，也就是人家不跟他一般见识。 他都不敢直视季牧几人。 视线仅是略过一眼，内心就会为之一颤。 其他人虽比他好点，但也差不了太多。 而旃檀世界除了雪云小队之外，还有数万人族修士，都被季牧暂时安置在了明月山庄，目光也俱是敬畏无比。 类似于白诗诗这些与季牧曾经相识的南洲修士，则大多都是沉默，心神久久不能平静。 外界，战事结束后。 应莲殇、周辊、义灵、李寒衣几人相继靠了过来。 义灵看向季牧，开口问道： “之后什么打算？” 季牧想了想，看到一道从海岛废墟爬上来的身影，说道： “义灵你去借助雪云小队的传音符，向大将军通禀一下此地的情况，我先去善后。” “应兄，周兄。” “你们随雪云小队，探查一下附近的秘境，看看能不能有一些收获。” “若有危险，随时传信。” 周辊点了点头，随手在雪云小队中点了俩人。 “你，你，跟我走。” 对于季牧小队任何一人的话语，雪云小队都不敢违逆。 甚至连身为队长的沐云雪都不曾说什么，也是觉得理所应当。 周辊离去后。 应莲殇倒是没有动作，反而眼巴巴的瞅着季牧。 “......” 季牧无奈的看着他。 “你有没有觉得…” “你最近喝酒的速度…有些太快了？” 应莲殇挠了挠头。 “有吗？” 季牧叹了口气，从月明楼中掏出了一坛酒，甩给了他。 应莲殇心满意足的接过，带着雪云小队剩下的人走了，沐云雪和老幺也在其中。 李寒衣看了一圈，发现季牧没点自己，立马自己凑了上来。 “季爷，我呢我呢？” “我干什么？” 刚刚抬步准备去找无面的季牧这才想起自己好像忘了个人。 他想了一下，指了指周辊离去的方向。 “你要不跟着周辊吧？” “增进增进感情，省的你俩闲的时候老是掐架。” 李寒衣一听差点炸毛。 让自己跟着那个冷面男也就算了，这可有可无随手一塞的态度是怎么回事？！ 太敷衍了吧？！ 他李寒衣好歹也是无为观道子、前世帝星。 何曾受过这等窝囊气？！ 就在这时，季牧淡淡的目光看了过来。 “不太想去？” 李寒衣浑身一震。 “也没有...” 话音刚落，白气一闪，李寒衣一溜烟跑开了。 季牧看着他的背影，露出一抹笑意。 跑出一段距离后。 李寒衣停了下来，目光有些疑惑。 季爷自从突破后，气势好像都不一样了。 但他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只不过又说不上来。 摇了摇头，李寒衣沉入深海。 “哼，不就是秘境吗？” “小爷我自己找！” 待众人各自离去后。 季牧身影上前，泛着淡淡银芒的瞳孔凝视无面。 “你的道骨，等我回关内便给你。” “须弥教的身份，也可以提上日程了。” “无论是现在善后还是不久后去外洲，都需要多一重身份保险。” “能办到么？” 无面看了季牧一眼，笑了。 “终于有种上位者的气势了。” 第496章 六爻劫临，我执雷霆(二) “之前还在想...” “堂堂帝星，要是一直这么谦谦君子...” “怎么拉起一方势力，带领人间反攻天门？” 听到无面的话语，季牧神色倒是没什么波动，只是淡淡道： “这跟你好像没什么关系？” “或许吧。” 无面耸了耸肩，甩给了季牧一个身份令牌还有一件教袍。 “来之前就为你准备好了。” “这个身份令牌是总部一个没什么地位的传教士。” “须弥教的身份令牌比较特殊，直接连通天道，一旦本人有异样就很容易被察觉。” “所以这个人目前还被我收着。” “只不过他的神魂被我切割了一半，注入这令牌之中。” “三个月内，你变化成他的样子，在他神魂散尽之前，不用担心身份泄露的问题。” “须弥教的人为了维护信仰，无所不用其极。” “他们每个人的双手沾满了鲜血。” “以信仰之名。” “所以此人就算死了，你也不用心生愧疚。” “怎么样？有我这么一个贴心下属，是不是做什么事都很方便？” 季牧接过令牌，端详了一番，然后看向无面。 “希望你日后向我挥刀的时候，能够不用想的这么缜密。” 无面只是露出了他一如既往的微笑。 “怎么会呢？” “我还指望你帮我摆脱老头子的控制呢。” “而且我现在也打不过你了不是？” 季牧轻哼一声，没有接他的话，而是抬头看了一眼天空。 “如果没什么其他事的话...” “我建议你离我远点。” “你操持的那四面灭灵阵的阵旗，经过方才那种战斗强度的加持，应该撑不了多久了吧？” 无面顺着季牧的目光向天上看去。 突然间似是想到了什么不好的回忆，面色骤然一变。 不用季牧提醒，无面转身就走，甚至不惜耗损灵力疯狂加速。 弹指之间，他的身影就消失在了赤火岛周边。 无面离去约莫一刻钟的时间后，笼罩赤火岛废墟的血墙缓缓消散，灭灵阵彻底解除。 季牧手持长剑，浩然雄浑的明道气息骤然散开，一点也不似刚刚突破至此境之人。 四周海浪以他为中心，瞬间掀起近百丈，如同莲花绽放，波涛汹涌。 他抬头凝视那一片苍茫，无悲无喜，声音淡漠： “来吧。” “让我看看，这次又能把我怎么样？” 话音刚落，方圆数十里海域，瞬间化为一片雷霆之海！ … 镇海关外六百里。 兵圣刘文敬正在观望战场局势。 突然间，他似是感应到了什么，从怀中掏出一张空白的信纸。 随着他将信纸摊开，一行行字迹便自动出现在了信纸上面。 顺着看完，兵圣收起信封，露出一抹笑意，看向身旁的云渚。 “鸣金收兵。” 云渚闻言愣了一下，问道： “海岛那边的行动应该刚刚开始。” “我们…不再多拖一会儿了？” 兵圣看了他一眼，笑道： “已经结束了。” ... 对岸，赤日金猊似乎也感应到了什么。 它愣了一下，然后猛地向人族阵地看了过来。 “我儿的气息感应不到了，你们又在捣什么鬼？！” 兵圣呵呵一笑，摆了摆手。 “哎，话可不能乱说。” “你自家的小畜生感应不到了，和我们人族有什么关系？” 赤日金猊目光扫过人族诸圣，最终发现了异样。 “你们那位白圣呢？！” “这次怎么不见他出来！” 兵圣面色平淡道： “我们这位道友喜欢入梦。” “听闻我们这次只是馋肉了，来打捞一些新鲜吃食，并非决战，便接着睡他的大觉去了。” “怎么…你想他了？” 赤日金猊怒吼一声： “姓刘的！你不要欺妖太甚！” “当我等一众圣兽是傻子吗？！” 兵圣白了它一眼，叹了口气。 “说了又不信…” “那你觉得他在哪？” “在这片海域，圣阶出行，难道还能瞒得过你们的感知？” 赤日金猊话语一滞。 对方说的还真没有毛病。 别说圣阶了。 就算圣阶以下、明道入道之流，一旦在海中放开气息，都逃不过海中妖族的注视。 而圣人的气息是藏不住的，如同黑夜中皓月光辉。 但赤日金猊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因为灭灵阵的笼罩。 赤火岛发生的一切战斗痕迹都被遮盖。 除非去到近前，才能知晓那里真正发生了什么。 突然间，一道巨大的海啸汹涌而至，打翻了无数妖族与人族。 无论是圣人还是圣兽，都齐齐往同一个方向看去，面色凝重。 “劫雷的气息…” 赤日金猊愣了一下，旋即神色陡然陷入癫狂。 劫雷气息最浓烈的位置，正是它所盘踞的赤火岛方向！ 只是虽然知晓，它却反而不敢去查探了。 境界越高，对天地便应越发敬畏。 这股隔着老远传来的劫雷波动，已经让赤日金猊感受到了一丝极为危险气息。 它躲都来不及，怎么可能上赶着往上凑？ 天威不可抗衡，尤其是入圣后。 对于大能存在的违逆行为，天道必灭之，不留任何祸端存于世间！ 但让赤日金猊感到焦躁的是… 劫雷之后，赤火岛的一切都必定要烟消云散，什么痕迹都留不下来。 到时候它上哪去找杀死自己子嗣的仇人？ 而且人族出兵的这个时间未免太巧了。 就卡在妖族盛宴举办的时候。 好像是刻意把自己留在这里，无法回去查探... 赤日金猊猜测此次子嗣殒命十有八九就是对岸人族搞得鬼，但它无法拿出让人信服的证据。 就算明知对方的人此刻就在火岛，却也因为劫雷无法前往。 面对之后一众同样死了子嗣的深海王者。 赤日金猊觉得自己就算说出自己的猜测，估计也没有圣兽会信。 什么人族，能穿越上千里海域... 不被发现的同时，还一举端了岛上的上万妖族？ 圣人？人族精锐大军？ 这两个词赤日金猊觉得自己说出任何一个，都会被瞬间撕成碎片。 那等存在行进的动静，能瞒过深海数亿妖族？ 当深海的王者们都瞎了吗？ 第497章 六爻劫临，我执雷霆(三) 赤火岛上空。 天地间已经沉入黑夜。 黑暗中，唯有雷霆闪耀着刺目的极光，宣泄着滔天的怒火，将方圆百里蒸发成一片空域。 海水，生灵，岛屿。 万事万物，尽皆化为齑粉，殒灭在这股天威之下，不得存在任何痕迹。 但在这灭世的雷霆之海中。 却有一道顶天立地的身影。 手持长剑，一身白衣，归一御守，巍然不动。 恐怖的雷霆宣泄将季牧的守一领域压缩到了极致。 莫说三寸了。 就是一寸的距离都无法维持。 但就是这样，也不曾破开守一领域。 无尽的星光从夜空散落。 点点滴滴，聚拢于季牧周身，为他提供了源源不绝的力量。 他从未感觉自己和星空的联结如此之近，像是伸手就可触摸。 黑夜属于天道。 但黑夜中所有闪亮的星辰都归属于他。 这些点点星光汇聚连绵无尽的成银河，与黑夜进行永恒的抗争，至死方休。 不知道过了多久，又撑过多少道雷霆，直至最后连季牧的守一领域也无法支撑雷霆的倾泻，崩散消亡。 星光长剑也一同寸寸崩毁。 一声轰鸣，季牧瞬间被劈到海底，血肉模糊，雷霆入骨，钻心剧痛。 但只是一瞬间。 他便又站了起来。 吞下数颗金气还生丹，季牧再度伸手。 星光汇聚，守一式再度施展。 纵使破了防御、打断了我的剑又如何？ 星光不灭，剑便无穷无尽。 雷霆一次次将季牧拥有的一切粉碎，但季牧却又一次次的复原。 圣阶神魂给了他不会在这无尽的痛苦中失去意识的坚守。 李寒衣的金气还生丹给了他就算是肉身崩毁，也能在极短的时间内复原的强大韧性。 漫天星光给了他无穷无尽的力量。 星核给了他在雷霆之下也要站直身躯的傲然。 诸多力量汇聚于一身，让季牧纵使面对天劫，也丝毫不曾露出怯态。 不知道过了多久。 雷霆好像无穷无尽，似乎不把季牧劈死誓不罢休。 领域和星光长剑再一次破碎后。 季牧再度凝聚出星光长剑，看向雷霆上空。 他似乎厌倦了这个你来我往的游戏。 下一刻，他像是做出了什么决定。 没有任何犹豫。 在一次雷霆刚刚宣泄之后的空档。 季牧提剑化为一道光柱，径直冲上了天幕！ 他倒是要看看，那雷霆的后面到底是什么东西？！ 凭什么你高高在上，却要将我打成天弃之子？ 任意审判，甚至降下七重天罚？ 至高存在，就真的可以蔑视弱小生灵？ 破境明道后。 季牧与星辰之间的联系变得更为紧密。 除了山海界修炼的灵力与自身星核的存储，星光成为了他所持有的第三股强大的力量！ 星辰之力具备难以想象的韧性。 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此刻，季牧手持星光长剑。 漫天银河倒卷而来，在他身上凝聚成一道星光甲胄。 他眸中银芒流转，眉心星印闪耀。 迎着又一道雷霆。 季牧挥手就斩出了一道横贯天地的银月，然后迎着那道雷霆，一头撞进了雷云之上！ “轰”地一声。 季牧只觉眼前闪过一道极为刺目的白光，浑身上下像是被肢解分离，再不属于自己。 他感知不到疼痛，甚至思绪也逐渐变得模糊。 最后，他彻底失去了意识。 不知过了多久。 似是永恒，又似乎只是一瞬。 季牧缓缓睁开了眼睛。 略有些迷茫的眨了眨眼，季牧坐了起来。 当看清周边的景象后，季牧明显愣了一下，脱口而出： “太行山脉？” “怎么又到这里来了？” 隐约记得，自己之前好像是在渡劫来着？ 上次连接到这里是因为旃檀世界融入棋子进阶，那这次又是怎么回事？ 雷劫之上，也与这里有关系？ 一骨碌爬起来后，季牧看向四周，思忖少顷，出声喊道： “安糯儿？” 一连喊了数声。 往昔存在于这里的小巧身影，这次却没有出现。 季牧内心隐隐升起一股不安。 但就在这时，季牧陡然听到了一声熟悉的声音。 “大哥哥！” “你又过来陪我种花了吗？” 季牧转头，看见安糯儿的身影正朝自己飞速的小跑过来，他顿时含笑伸手。 但下一瞬间，安糯儿却直接穿过他的身体，跑向前方。 季牧的笑容僵在了脸上，疑惑转身。 “安…” 呼唤的声音刚喊出口，季牧便停住了。 他将后面未曾出口的呼唤咽了回去，静静的看着安糯儿的背影，有些愣神。 安糯儿这次的身影有些飘浮虚幻。 与之前不一样。 似乎…并不具备实体。 而她此刻奔向的人，也根本不是季牧，而是另有其人。 顺着安糯儿奔行的尽头看去，一个浑身笼罩着迷雾难以形容的身影静静的伫立在前方，凝望花海。 季牧脑海突然感到一阵刺痛。 他感觉十分熟悉，却又完全想不起来。 恍惚之间，他像是看见了迷雾中的脸，但又像是什么也不曾看见。 就在这时，迷雾中的身影抱住了扑过来的安糯儿，轻轻摸了摸她的脑袋，柔声道： “我来了，糯儿。” 不久，二人便开始一起种花。 季牧突然间意识到。 自己眼前的场景好像不属于现在，而是过往的倒影投映在此地。 画面中。 季牧看见迷雾中的人影在种花后，以拥抱告别安糯儿，并相约不久后再来。 但这一走。 他的身影就再没出现。 画面一幕幕闪过。 每一幕或许都跨越了上百年的时间。 在这段漫长的映像之中，季牧只看到安糯儿一遍又一遍遍的爬到此地，然后对着空无一人的花园发呆。 岁月流转，沧海桑田。 最后，季牧实在不忍再看见她那孤寂的模样。 哪怕知道眼前一切都是虚影，身体也不自觉上前，想要伸手抱住安糯儿的存在。 只不过他刚刚靠近，即将触碰到安糯儿虚幻身体的那一瞬间。 一声响彻天地、充满压抑的怒吼声陡然在季牧耳边炸响！ “滚！” 季牧脑海一阵嗡鸣，整个人如同一叶扁舟，瞬间被扫飞了出去！ 第498章 六爻劫临，我执雷霆(四) 那是天地间最为浩荡威严的力量。 就像是一叶扁舟撞见汹涌海啸时的无力，季牧无法与之抗衡半分。 他的意识瞬息离开太行山脉。 一睁眼，他竟是又回到雷云之下。 然后就被无尽暴怒的雷霆瞬息劈到了深层海底！ 恐怖的雷息将须弥深海劈出了一道直径足有百里方圆的巨大坑洞。 重压之下，海水甚至无法回流。 如此巨坑或许将永恒存在于这里，成为一方禁地。 季牧完全不知道这一切。 在雷霆劈下来的一瞬间，他便已经失去了意识。 星核本能的将他的神魂包裹，而肉身除了骨骼，其余尽数崩毁。 但季牧最后的意识并没有在意这些，只是在疑惑一个问题… 那道声音… 是谁？ 为什么会在劫云之上？ 是须弥吗？ 自己又为什么… 会感到这样的悲伤… … 劫云散尽，一切归于平静。 焦急的蝶儿打碎了整瓶金气还生丹，倾倒在了季牧残破的骨架上，精纯的药力迅速拼接着季牧零散的肉身。 星核迅速运转，汇聚星光，化为一圈圈道纹缠裹蔓延在骨架之上，镇压炼化残留在体内的雷霆。 它一点点占据了季牧新身体的绝大部分位置。 某种意义上，季牧在逐渐化身成一颗行走的“星辰”。 约莫半个时辰，季牧终于完全恢复了原本的模样。 蝶儿为他从旃檀世界中又拿出了一件白衣，红着脸帮他穿上。 做完这些后，蝶儿这才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拍着小胸脯，松了口气。 “呼…累死蝶儿了！” 这次的天劫，与以往完全不同。 刨除威力，更多的则是诡异。 从始至终都笼罩了一层迷雾，让人看不清真相。 肉身修复后，季牧也不曾第一时间苏醒。 直到其余几位帝星踏足深坑寻人，找到了他，季牧这才缓缓苏醒。 李寒衣看着折腾半天，终于睁开眼睛的季牧，松了口气，回头看向另外几人。 “瞧瞧！” “我说什么来着？” “季爷是谁？” “区区天劫，能伤的了他？” “衣服都不带破的！” 一旁的蝶儿蠕动了一下嘴唇，欲言又止。 季牧揉了揉脑袋，坐了起来。 脑海中有一股极为强烈的撕裂之感，像是刚被灵梦蝶以梦境中折磨无数次方才苏醒一样。 他神色略有茫然，看向四周。 应莲殇、周辊、李寒衣、义灵，以及化现小女孩形象的蝶儿一脸担忧的围在他身旁，查看他的状态。 周辊将手搭在季牧腕上，查探了一番，起身道： “没什么大碍，只是受了点内伤，调理几日便可。” 李寒衣：“我刚才不是说过了嘛！” 应莲殇看了季牧一眼。 “下次不用特意把人支开自己渡劫，直接说就可以了。” 季牧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义灵似是察觉到了季牧的不适。 他拿出紫金钵盂，过渡出一缕佛光照耀到季牧身上，缓解了他脑海中的几分痛楚。 见季牧状态好一些后，义灵这才开口问道： “你遇见的，似乎不仅仅是天劫…” “发生什么了？” 季牧沉默了一番，将方才所遇告知了几人。 因为雷劫刚过，附近仍旧有极强的余威残留，所以雪云小队的人并没有踏入雷劫巨坑，在这里的只有季牧等人。 渡劫之前，季牧就关闭了旃檀世界的感知，因此里面的人也不知道外界发生的一切。 听到季牧的述说，几人明显愣了一下，似乎从来没有听闻过这样的事情。 就连一向无所不知的义灵，在听到季牧说道天劫中的声音时都是紧皱眉头，但却并未给出季牧想要的解释。 “存在于雷霆之上，具备意识的，想必也只有须弥天道了…” “但它应该是没有任何意识的存在。” “是无情的永恒化身…” “但你所遇见的…” “似乎完全不一样…” 季牧沉默半晌，摇了摇头。 “我也不知。” “只不过，如果须弥真的如你所说没有任何意识，那向我降下天劫的…是谁？” 此言一出，众人俱是沉默。 没有人能回答这个问题。 季牧对此早有预料，笑了笑说道： “无妨，或许等我集齐棋子，与太行山那处秘境建立更深的联系之后，一切问题就能迎刃而解了。” 义灵点了点头。 “也只能如此了。” 季牧略过了这个问题，感受了一番自身，露出讶异之色。 他伸手向前，五指张开。 浑身筋肉瞬间暴涨，一道深紫色的雷霆吐息瞬息轰出，在前方掀起一阵沙土。 四人各自一愣。 李寒衣脱口而出道： “雷法？季爷你什么时候上无为观偷师去了？！” 众人的目光皆是看了过来。 “怪不得我刚才只是搭在你的手腕查探一下，整个右臂就麻到现在。”周辊说道。 季牧自己也是诧异万分。 尝试了一番，季牧发现自己的身体凝聚了大量雷霆。 每一寸肌肤之下，都有雷霆在其中奔走，像是血液般流转周身。 与其说是肉身，称之为雷霆的化身也不为过。 应莲殇上前拍了拍季牧，点了点头。 “不错，肉身强度跟我差不多了。” 季牧有些茫然的低头看着自己的身体，不知道为什么会导致这样的结果。 难道是自己肉身崩毁后，雷霆帮他重组了肉身？ 关于此事，蝶儿可能比他更清楚。 当时情急之下，她直接把李寒衣这次所有金气还生丹都消耗一空。 配合星核的强大道源，汇聚雷霆，生生重组了一遍肉身。 但她现在似乎意识到了不太好，所以一直站在边上不敢说话，尤其是不敢看李寒衣… 另一边，没研究出个所以然的季牧不再纠结此事，他看向四周一望无际的巨坑，苦笑一声。 “倒是省了我善后了。” 话音刚落，季牧目光看向几人。 “你们之前去查探秘境，有收获吗？” 几人闻言不约而同的露出一抹笑容。 “你猜？” “看来收获不错。” 季牧点了点头，旋即看向镇海关的方向，长长的吐了口气。 玉皇布局。 灵梦蝶万重轮回。 梦魇缠身。 一直不曾突破的境界…… 压抑了太久太久，如今一举破境明道，屠妖斩圣，渡劫六爻，执掌雷霆！ 这一切让季牧有种扬眉吐气、神清气爽之感！ 如今的他，才真正脱离了中低境修士的范畴。 虽然离圣人还有一段距离，但也终于成为了一方大能级别的修士。 明道境，足以开宗立派！ 帝星的逆天，星核道源的妙用，也在这一境之后开始逐渐展露峥嵘。 后面以明道对上合道巅峰的天护法，季牧斩之根本没有花费太大的力气。 这固然是因为对方已经被季牧打怕加上受伤反噬，但也足以证明季牧如今的强悍。 他用手中之剑，为自己生生劈出了一条康庄大道！ 回首望去，千帆过尽，说不出的畅快！ 季牧看向站在自己身旁，凝视自己的几人，只觉心神激荡。 他拿出青神葫，大灌了一口烈酒。 旋即当先一步，御剑迎风，腾空万里！ “回关！” 第499章 帝星回关，海州震动 御剑近百里。 在劫雷劈出的深坑边缘，季牧等人接上了雪云小队。 当见到季牧的时候。 不仅是老幺，这次就连沐云雪都低着头，不敢直视季牧的目光。 这股威压太强了！ 同为明道，但沐云雪无比清楚。 两人之间的差距，宛如天地之别。 身为队长的她都如此，其余队员就更不敢吭声了。 雷霆内蕴。 让季牧身上的气势更为强盛，不怒而威，仅是不自禁散出一缕，便令人心神一紧。 刚突破不久，他还无法绝对完美控制自身的力量释放。 见到他们这般紧张的一幕，季牧也是摇头一笑，然后直接拿出了千里快哉楼。 破境后，他迫不及待的想要回关，将这个好消息分享给他在意的人。 归心似箭。 季牧知道无面是被直接传送而来的，而他之前身处镇海关，那么千里快哉楼在镇海关或许就有一处坐标。 一查探，果不其然。 或许这还与无面有些关系。 千里快哉楼的坐标，并不一定完全需要主人去定位。 它的诸多玄妙，还需季牧日后自己摸索。 只不过，那都是之后的事情了。 … 通过传送。 季牧小队等人瞬息回到了镇海关。 关墙上空，一座楼阁骤然显化，自然吸引了诸多将士的注意。 紧接着，五人小队就从阁内走出。 季牧当先一步踏足城墙。 墨发垂星，一身白衣，丰神俊逸，宛若谪仙。 在他身后。 应莲殇提棍挂酒，一身筋肉。 周辊头戴面具，血气未消。 义灵手持禅杖，单手合十。 李寒衣神色彷徨，像是知晓了什么令他感到绝望的事情。 五人各自散发气势，凯旋归来。 无数将士见到他们，自主让开了道路。 前几日。 很多将士都见到这个小队毅然跳下城头入海执行任务的一幕。 现在他们回来了。 且不论战况如何，都值得敬重。 镇海楼上。 看到季牧几人身影出现的瞬间，正在品茶的兵圣直接将口中的茶水喷了出来，一脸震惊。 “这么快？！” 他原以为季牧几人再快，也得花上几日时间才能回关。 并且因为赤火岛的动静惊动了深海不少存在，因此几人说不定还得绕路，以躲避风险。 但兵圣没想到，自己刚带着大军回到关内，这几人就回来了！ … 同一时间。 因为子嗣接连死亡。 数位海域王者齐聚赤火岛深坑边缘，但却没有一位敢当先踏入。 直到它们各自派出手底下的小妖进行地毯式搜寻后，王者们才得知里面什么人也没有。 就连曾经的赤火岛，如今也不见了踪影。 所有信息，尽数湮灭在雷霆之下。 这个结果令它们明显不甚满意满意，各自阴沉着脸离去。 不久后。 妖族兽潮阵地自人族侵扰之后，再度迎来了几位王者。 却不是帮忙，而是打上去的。 … 镇海关。 兵圣亲自查探了一番季牧的境界，目露惊叹。 前几日出去的时候还是入虚，过两天回来就明道了？ 这种事情。 要不是亲眼所见。 哪怕是见多识广的兵圣也不敢相信。 太过耸人听闻！ 在亲口听季牧诉说一番岛上发生的事情后，兵圣目露赞叹。 在这之后，当季牧向兵圣要来一座巨型飞舟，然后将旃檀世界中的数万人族修士都放了出来。 一连数万。 包括城头的将士们甚至兵圣在内，所有人的眼珠子都看直了！ 这一飞舟的人，经过休整训练，又是一股极为强大的力量。 与妖族之间的战争，天平也在逐渐向人族倾斜。 最后，将秘境所得拿出一些后，季牧看向兵圣，一言不发。 “……” 兵圣轻咳一声，知道这臭小子是准备开始讨赏了。 他想了想，说道： “这奖励之事…” “因为你们这次回来的太快了，所以还在路上…” “且容本将好好想一想。” 但季牧压根不吃这一套，目光依旧灼灼的看着他。 兵圣额头上渗出汗水。 经过对方的全程述说，他发现季牧一行将此次的任务完成了极致。 不仅捣乱了赤火岛上妖族盛宴，阻止深海王者加入战场，维持平衡。 还全灭了岛屿上的妖族子嗣，并且不曾暴露身份。 最后，他们还带回来了诸多宝物，甚至是数万人族修士… 打了持续这么久的战争，镇海关如今最缺的，就是修士的补充。 季牧完美的补足了人员缺口。 如此巨大的功劳，封侯拜将都绰绰有余，让他如何赏赐？ 请示圣上倒是可以。 但关键是…现在这关不好过啊！ 兵圣眼珠子滴溜一转，看向季牧： “你想要什么？” 季牧思索一番，看向身后四人，问道： “你们有什么想要的吗？” 四人互相对视一眼，各自无言。 季牧无奈，只好将视线再度看向兵圣： “您看着给吧。” 兵圣揉了揉眉心。 看着给… 一般这种要求都是最贵的。 装满数万修士的飞舟就在外面，三军可都看着呢。 立下如此之大的功劳… 要是赏赐不到位，明天他就别想带兵了。 兵圣甚至已经看见。 一个老头子已经提剑从自己的驻点走出，正在朝这飞呢… 第500章 圣道传承，关前起誓 兵圣缓缓吸气。 最终他一拍脑门，掌中凝聚光华。 一本流转着光辉的经文汇聚在手，递给了季牧。 “这是什么？” 季牧有些疑惑。 这个时候，书圣已经提剑走了进来。 看见兵圣交于季牧手中之物，书圣明显沉默了一下，然后默默收起了已经出鞘的剑锋。 兵圣见状冷冷一笑。 这次看你拿什么来跟我讲“理”！ 将两位圣人的神色看在眼中。 季牧神色不由一动。 先生提剑过来，原本应该是想帮自己给兵圣施压的，好让对方不敢糊弄自己。 但现在看到兵圣手中之物，他却把剑收了起来。 明显是兵圣拿出的东西，已经符合、甚至超出了先生的预期。 看来是个宝贝啊… 拿出此物的一瞬间，兵圣就恢复了几分以往的气势，带着一抹傲然，不怒而威。 他手持经文，目光淡淡的看向季牧。 “你问这是什么？” “那你且听好了！” “这是老夫的传承。” “太白驭兵诀！” 季牧闻言神色巨震。 太白驭兵诀？！ 那不是兵圣的创造的圣阶绝学么？ 他竟然直接将其拿了出来？！ 对于圣人来说，最珍贵之物无非两件。 一件是伴随自己成圣的伴生圣器。 另一件，就是自己傲然于世间、花费无数心血所创造的、独属于自身的功法。 如逍遥子的逍遥诀，书生的归一剑诀，都在此列。 只不过相比于前者的逍遥，后者的杀伐与守护。 兵圣太白驭兵诀的玄妙之处并不直接作用于战斗，没有那种一剑霜寒十四州的潇洒霸道。 它的奥妙包括但并不限于统兵、用兵、藏兵、侦察、计算、兵家阵法、撒豆成兵等等诸多无中生有、聚沙成势的能力。 所带的兵越强，与统领者越是紧密，修炼此法诀的人受到的回馈越高，最后发挥的实力就越强。 它能够轻易汇聚一切微弱的力量，最后实现以弱胜强。 季牧如今能够召唤罪仙。 这些罪仙前身都是星族，是依赖跟随于他、绝对忠诚于帝君的存在，联系紧密到了极致，实力也都不弱。 可以说。 季牧一旦修炼成了此法，连接星族，会立刻收到最顶级的反馈！ 这让他能够在现有境界上，实现战力的翻倍式增长！ 与不甚出众的圣人掰掰手腕，也未必不可... 难以想象此物的珍贵，对季牧即将带来的提升... 兵圣竟是舍得将他最珍贵之物，直接给了季牧！ 这份大礼，不可谓不重。 这等于兵圣虽未明言收徒，却已然将他当作了自己半个亲传弟子！ 若非是季牧有着故友之后的身份，并且出奇的优秀，此次无比艰巨的任务也是超额完成，并带回来了一份大礼，再加上自己手头实在没有与之相匹配的东西，兵圣也不会将其送出。 短暂愣神后，季牧立刻单膝跪地，从兵圣手中郑重接过那卷经文，高声道： “末将季长风，谢大将军圣道传承！” 送出经文后，兵圣像是身体一轻，仿佛卸下了什么。 他凝视了季牧许久，最后摆了摆手。 “不用谢老夫，这是你自己争取来的。” “当然，也有你父亲当年对我诸多照顾的缘故。” “如今你自身为帝星，身兼两大圣阶道法，异宝满身...” “本将希望你能不忘本心，将这些力量用在该用的地方。” “不过我想这些你自己心里也有数，就不过多赘述了。” “那边站着的那个老东西我虽然烦得很。” “但他教出来的弟子，都知道什么是家国天下，什么是苍生社稷，什么是正人君子，什么又是浩然正气。” “本将相信，你也是如此。” “今日，本将只想要你一个承诺！” 季牧沉默半晌，微微拱手：“请将军示下！” “今日既受了本将的传承，便要使我大唐疆土，永不受外敌侵扰！使我大唐百姓，永不低人篱下！” “季长风！” “你身为棋圣之子、书圣门徒、帝星转世。” “琴圣未来之婿，又是本将圣传之人。” “本将问你！” “可否做到？！” 兵圣问出最后一句话语时，丝毫不曾降低音量，反而是灌输灵力，让声音能传遍全城。 因此如今镇海关城内城外、天空大地，无数将士与修士都听到了这一连串名头和大将军最后的质问，皆是为之哗然。 海州城东，正在挖地的唐尘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微微蹙眉。 “不惜如此逼迫季牧...” “局势...已经这么严重了么？” 镇海楼内。 面对众人以及兵圣的目光，季牧额头缓缓渗出汗水。 他感觉一座山正在向他倾轧而来。 手中所托之物不仅是一本圣阶法诀，更是山河社稷！ 兵圣此举，明显是想让他在镇海关数百万大军以及中原修士面前，做出一个承诺！ 承诺在未来，他季牧，就是大唐的守护者！ 季牧眸光一个个扫向因为方才的动静汇聚而来的众人。 学宫——先生，路由，端木溪，卜熵。 七音宗——琴圣，玉依香。 昆仑——季小硕。 看到这一个个熟悉面孔的瞬间，季牧眸中便露出了坚定。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星核外显，圣威展露，神魂骤然间化身万丈，伫立在镇海关墙之上，顶天立地。 所有修为尽数灌注，金色神明手持巨剑，发出了一声怒吼！ “我季牧，今日于此立誓！” “自我站立世间，便使我大唐疆土，永不受外敌侵扰！” “自我一息尚存，便使我大唐百姓，永不低人篱下！” “若违此誓，星核尽毁，神魂碎灭，永世不入轮回！” 声传天地，如雷霆炸响，回荡世间，久久不息。 无数听到这一声话语的人们，俱是心潮奔涌，共鸣不休。 而季牧的名字，也首次先于白圣之名，更加为人所知。 听到这声贯彻天地的怒吼。 兵圣露出一抹笑容，书圣轻轻叹了口气，琴圣沉默不语，戒贤双手合十、口诵善哉。 诸位圣人反应各不相同。 但有一点无比清楚。 季牧之名，连同他的所有身份和战绩，将于今日之后，尽皆展露世间！ 名扬天下！ 当然，自今日起。 他也真正开始背负起属于他的那份责任！ 第501章 相约云海，群星璀璨 从镇海楼出来后。 一群人跟着季牧走了出来。 路由最快上前，笑着拍了拍季牧肩膀。 “可以啊师弟，几天不见，境界都快追上你师兄了？” 卜熵也是在一旁感叹道： “去年小师弟还在学宫为选宝发愁，现在…我看一般王器都入不了他的眼了。” 端木溪目光在路由与季牧之间流转，眸中露出异彩。 他和其他来到此地的师兄弟说道： “你们说…路由和现在的小师弟打起来，谁能赢？” “这…” 众位道字堂君子面露难色。 这时，卜熵听到后方的话语，眼珠子滴溜一转。 “猜多没意思，让他俩打一架不就知道了？” 路由皱眉转头。 “同门之间，岂能…” 话还没说完，就被卜熵按住了。 “哎！师兄此言差矣！” “小师弟如今刚刚突破，境界正需要磨合适应，由你作为他的对手，不是恰如其分？” “既能起到训练作用，也不会真的伤到小师弟。” “你说是不是？” 卜熵的话语让路由为之一怔，原本正打算拒绝的季牧也陷入了沉思。 不得不说，虽然师兄们明显是抱着看热闹的状态，但这个提议却真的很不错。 他刚突破明道，极为缺乏这个境界的战斗经验。 之前虽然打了一个须弥教的护法，但他们四人更多是配合起来才显威力，单一一人并未感觉到多么强势。 但师兄们不一样。 道字堂的每一位师兄，都是一方巨擘的存在，德行与实力俱在顶峰。 与他们切磋，季牧能快速适应了解明道境大能的各种不同的道法本源，在之后对敌的战斗中做出应对。 正想着，季牧的目光不由看向了路由，眼中露出一抹期待。 看到他眼中的战意，路由无奈摇头。 “好吧。” “既然小师弟也如此想，那我们便切磋一番。” “不过今日小师弟刚刚回关，舟车劳顿，这切磋之事，就等到明日吧。” “小师弟以为如何？” 季牧点了点头。 “就依师兄之言。” 道字堂众君子闻言含笑散开，面露期待，各自离去。 “明天有好戏看喽！” 以一己之力挑起争的端卜熵与端木溪拍了拍季牧的肩膀，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小师弟，我们明天在驻地等你！” “记得，给我往死里打！” “不用给师兄面子！” 季牧闻言只是苦笑。 在学宫的师兄们离去后，季牧转身，却正好瞧见一张面色不善的丽容。 季小硕双手叉腰，冷眼看向季牧。 季牧下意识缩了缩脖子。 季小硕冷哼一声。 “好嘛，来这么久了，一次也没找过你姐，是把我忘到天外去了吧？！” 季牧讪笑一声，谨慎措辞。 “哪能啊，这不是一直出任务…” 季小硕眼睛一瞪。 “跟你姐还来这一套！” “我…” “别废话了，那什么…要切磋是吧？明天带我一个，我看看你这明道境之后长出的翅膀到底有多硬！” 话音刚落，季小硕轻哼一声，也不等季牧答应，转身就走。 季牧一拍脑门。 但他没看见的是，季小硕在转过去之后，嘴角不自禁流露出一抹笑意。 “都长这么大了，境界也都快追上我了，性格还是跟以前一样，不爱拖累人。” “真是的…” “怕我担心就直说嘛…” “我像是会把他绑起来不让他出去的人吗？” 在季牧与学宫师兄以及季小硕打招呼的时候，玉依香一直在旁边安静的看着，面带笑容。 等到围在季牧身边的人都走的差不多之后，她才缓缓上前。 见她过来，季牧露出一抹坏笑，然后冷不丁一把将她抱起，御剑腾空。 玉依香俏脸腾起一抹红霞，轻轻的捶了他一下胸口。 “你干什么！还在外面呢！” “外面怎么了，现在谁不知道圣女大人是我季牧的未婚妻？” “呸！你不要脸！” 季牧低头看了怀中丽人一眼，问道： “难道不是？” 玉依香俏脸更红，微微瞥过头去，不曾回应。 略带咸味的海风，此刻吹起来也是甜的。 在即将飞入云中的前一刻，玉依香终于开口回应了，只是声音极细极轻，微不可闻： “那你什么时候娶我…” 季牧低头看向她，嘴角带着笑意，眸中含着认真。 “等我们从神州回来、双双入圣后，我就娶你为妻，告诉全天下的人，你玉依香是我季牧的！” 玉依香凝视着季牧认真的眼神，俏脸晕红，凤目微润，玉手攥紧了几分季牧胸前的衣领，轻轻点头。 “这可是你说的…” “不许骗我…” “不然我就…” 还未说完，玉依香的红唇就被彻底包裹，季牧怀抱丽人，深深地吻了下去。 直至飞上云海，行至群星璀璨，皓月当空，二人才缓缓分开。 面对俏脸已经红成一片的丽人，季牧附在耳畔，轻声说道： “我从不妄语，尤其是面对你。” “知…知道了…” 云海上，群星下。 二人同坐一柄剑，相互依偎在一起。 微风将他们的发丝扬起，醮蘸着月光，交织缠裹，难舍难离。 … 不久前，镇海楼。 兵圣凝望着聚拢在季牧身前的众人，看向身旁书圣。 “我以为你不走，是有话要跟我说呢。” 书圣瞥了他一眼，轻哼一声。 “能有什么话？” “一大把年纪了，该说的都已经说完了。” 兵圣沉默半晌。 “我把这么重的担子压在你弟子肩头，你不怨我？” 书圣叹了口气道： “怨又能有什么办法？” “他的身份摆在那里。” “就像这大海上的舟船一样，不往前走，随波逐流，就注定会被浪潮拍回来。” “唯有他自己强大了，才能摆脱这一切。” “有点压力也是好的。” “我相信他能抗住。” 兵圣摇头一笑。 “要是以前，你现在早就该提剑跟我打一架了。” 第502章 一人出行，万人空巷 书圣闻言也笑了，然后又叹了口气道： “不一样喽！” “以前知道自己能天天护着他们。” “这些小家伙啊，就可以不用那么快长大，也不用过早背负上那么沉重的人和事。” “可以多过几天...无忧无虑的日子。” “现在…” 书圣凝望前方深海，又抬头看了一眼天幕。 “上边出手，不见点血是不会罢休的。” “像你我这样的老家伙，可还一个都没死呢。” “这可不符合它们的心意。” “这兽潮只要我们还在，就永远不可能褪去。” “你如此逼迫长风，不也是在为日后的南洲铺路？” 兵圣看望着众多贤才围拢着季牧如众星拱月般的景象，微微一笑。 “天罡星首之势已初露端倪，你我倒也不用担心后继无人。” “当今圣上也是英明神武，仁护爱民，举贤任能。” “这大唐，就算没有我们，依旧还是盛世！” … 镇海关墙。 墨百川凝望着炼妖榜上的名单，良久无言。 【立言境第四十七位——龟兹国，墨百川。 杀敌数九百零七，凝神妖兽六十八，化形… 】 三个榜单之中，入虚境和立言境的榜单变化都很快。 有可能你今日杀了一些妖族上榜，第二天就被人顶下去了。 唯独明道境的榜单变化极少。 有可能月余时间，这个榜单才会出现一些变动。 但现在，这个明道境的榜单昨天才刚刚变得了一番，今日却又是一个模样。 一个新晋的名字，赫然出现在榜单前列。 【屠妖第十二位——学宫，季牧。 杀敌数一万两千余，通明大妖十四尊，凝神七千余，化形……】 墨百川重重的叹了口气。 自己当初是怎么想的呢？ 跟这么一个变态比登榜速度？ 人家正常人都是一个榜单内慢慢往上爬，这人可倒好，直接跳榜玩！ 立言境榜单才出现几天？ 现在就出现在明道榜上了！ 还排在十二位！ 那妖兽是躺着让你砍吗？！ 而且这个人一开始可是入虚境！ … 翌日。 季牧与玉依香一同，往学宫方向走去。 蝶儿一手攥着一串糖葫芦跟在他们后面，美滋滋的吃着。 今日的学宫驻地聚拢了大批修士。 有学宫自己的弟子。 但更多的，则都是听闻此事前来看热闹的散修。 因为昨天的圣魂立誓。 季牧之名已经传遍全城。 白圣的身份以及事迹也被一举扒出，声望一时无两。 以入虚之身，惊退兽潮，向圣兽出剑… 这般胆魄，引得无数修士心神往之。 无论是男是女，都不自禁为之折服。 而青神路由之名，前些年在江湖就已经广为流传。 作为道字堂的核心弟子，他的实力自然是圣人下排在极前列的那一位。 季牧作为新生代强者，又有白圣之名，这二人的切磋战斗，自然轰动全城。 因此季牧和玉依香走到一半就发现…单纯靠走…好像过不去了？ 大小街道，里里外外，都聚满了修士，水泄不通！ 一人出行，万人空巷！ 玉依香看了一眼季牧，笑着说道： “长风你现在的声名，可是连我都不如了呢。” 季牧闻言苦笑一声，摇了摇头。 “你就莫要打趣我了。” “我们还是先想想怎么过去吧…” 就在这时，有认识季牧的突然在人群中大吼一声。 “白圣在那！” 霎时间，所有人不约而同的转头，无数道目光齐齐聚拢在季牧与玉依香的身上。 他们的目光令季牧感到一阵寒意。 那是独属于江湖修士对强者尤其是学宫大能弟子狂热的、疯狂的、狼一样的目光！ 下一瞬间，像是海啸奔袭。 人潮涌动，瞬息朝着季牧扑了过来！ 季牧没有丝毫犹豫。 一手拽着玉依香，一手拽起蝶儿，转身就跑！ 蝶儿刚咬下一颗糖葫芦。 尚未完全放进嘴角，就被季牧一把拖走了。 红宝石一样的糖葫芦“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蝶儿心痛的向它伸手，但身影却在不断的后退。 “啊！我的糖葫芦！！！” … 镇海楼。 兵圣看望着全城的景象，摇了摇头。 下一瞬，他一伸手，放置在阁内的沙盘瞬息消失不见。 紧接着，一面巨大的沙盘虚影将整个海州城尽数覆盖，所有正在奔行的修士身影一瞬间陷入迟滞。 与此同时，兵圣威严的话语回荡全城。 “欲观战者，放开心神，入此幻界。” “今日学宫路由与季牧之战，就在此处。” 此言一出，修士们立刻盘膝坐下，不再固守心神，对抗冥冥中那股牵扯之力。 很快，数十万修士一同出现在了沙盘虚影之中。 海州城东。 唐尘一脸纠结。 “去不去呢…” “好想看…” “可是进去肯定会被刘将军发现的吧？” 原地纠结了一会儿，他笑了笑。 “罢了，反正他肯定早就发现我了。” 话音刚落，他不再对抗牵扯，意识也投入到了幻境之中。 沙盘之中，显化出了一方擂台，是镇海关大军用以操练将士的那一个，沙盘竟是将其完全重现。 因为路由与季牧境界都在明道之上。 二人的对战余波定然不会小。 为了让他们能够放开手脚打一场，同时也为了保护观战之人。 兵圣特意显化沙盘，把战场设在了此处。 沙场演道。 出自太白驭兵诀的其中一式。 能够再演大军抵达的所有地方，包括山川地势、海水流动。 此刻兵圣便是以此式，再现了出了一座擂台。 被追的焦头烂额的季牧之觉得眼前一晃，身影就出现在了台上。 紧接着，一身青衣的路由也出现在了台上。 他明显愣了一下，旋即便反应过来，微微含笑，向季牧点头致意。 当二人的身影一同出现在台上，围在台下的无数修士顿时发出了排山倒海般的呼声。 季牧视线一转。 发现玉依香带着蝶儿已经在台下找好了位置，正捏紧了小拳头向他挥手，似是在为自己加油。 季牧微微一笑，转向路由，微微抱拳。 “师兄，请！” 路由微微一笑。 “师弟小心了！” 话音刚落，他的身影瞬息消失在季牧的视线之中！ 第503章 青神路由，和光同尘 路由的身影消失的瞬间，季牧瞳孔一缩。 没有任何迟疑。 在看不清对方动作甚至不知道对方接下来要做出什么攻击时。 季牧赫然选择了…守一式！ 剑身插入地表。 领域展开。 下一瞬，路由的身影在与季牧极近的地方被弹了出去。 “噌噌噌”后退几步。 路由伸手敲了敲守一领域的边缘，神色有些无奈。 这怎么打？ 另一边，季牧额头渗出冷汗。 好险… 差一步就要被师兄得手了… 方才路由仅是一眨眼的功夫，指尖就已经快要点到季牧的眉心，那等同于直接宣告战斗结束。 这般速度，太过恐怖！ 这还是对方特意压制了境界，与自己持平的结果。 不过就青神而言，压制境界的意义不大，除非他选择不动用尘光领域。 那还不如直接认输。 台下观众席中。 能够看清二人方才弹指间交锋的修士少之又少，不足百分之一。 绝大多数修士上一刻还看见二人在谈话，下一刻就已经打了起来。 季牧插剑，路由被弹开倒退。 视觉上看，像是路由吃了一亏。 但只有当事者才真正清楚，方才那一下有多么凶险。 看台处。 书圣看望向身旁的兵圣，神色略有些得意道： “如何？” 兵圣点了点头。 “不错。” 面覆白纱的琴圣淡淡的加了一句： “明道境之间的交锋，还需打磨适应。” “一会儿这场打完，我让依香也下去与他对战一番。” 书圣白了她一眼。 “你派你自己去都比让那个丫头下去强。” “他俩不在台上抱一块就不错了！” “还能真舍得动手？” 琴圣闻言陷入沉思。 见她似乎真的在认真思考这件事情，书圣神色骤然一滞，跳脚急声道： “你还真想下去啊？！” 擂台上，路由尝试了一番。 他发现自己无论怎么攻击，也只能做到将季牧的三寸的守一领域压制为一寸，最后一寸却怎么也无法突破。 以合道境修为，说不定才能破开。 路由不自禁感慨一声： “万法不侵，真不愧是守一剑啊…” “都是先生教的好。” 路由摇了摇头。 “能将所学融会贯通，也是师弟自己的本事。” 季牧微微一笑。 知道这样下去起不到什么历练作用，季牧深吸口气，拔出剑身，解除了守一剑的绝对领域。 没有提前说出小心之类的话语，季牧抬剑就斩出了一式归一。 若是出手之前像师兄提醒自己一样提醒对方，那是对师兄彻头彻尾的不尊重。 站在他面前的，可是青神！ 一道璀璨的银芒霜落九天，瞬间斩向路由。 极致的光芒与锋锐的剑意引得台下观众阵阵吸气。 “这就是明道境大能吗？这一剑果然犀利！” “抱歉，我就是明道，但这一剑…我接不住。” 当季牧这一剑斩出的刹那，路由只觉得这道剑芒牢牢锁定住了自己。 好像无论逃到什么地方，它都注定会落在自己身上。 路由嘴角微扬，似是感到有趣。 下一瞬，他微微抬脚。 尘光领域迸发。 整座擂台尽数被一片光雾包裹。 和其光，同其尘。 眨眼之间，季牧突然发现路由不见了。 像是彻底化身为了纯粹的光芒。 当归一剑气斩出的时候，竟是不知道该往哪斩！ 好像四周的一切都是路由！ 而当剑气斩进领域的一瞬间，也在一刹那间慢了下来。 在台下观众看来。 这个速度就算是个普通人站在这里，也有足够的时间避开这一剑。 这还因为是归一剑气的原因。 若是其它事物存在于尘光领域，或许根本看不见它的移动。 最终，剑气什么也没斩中。 在拖出很长一段距离后，剑气于虚空缓缓消散。 为了对抗尘光领域的覆盖。 季牧不得已之下，再度使出了守一式。 修士入了明道境后，最为直接的战斗方式就是直接以领域碰撞。 这是双方道法最为直接的体现。 之后的入道境就是将自身所修之道化现出来，变化为领域的形式。 当然，也有天才在这之前就能领悟领域。 如季牧的守一领域和血色领域，就是如此。 幻梦领域因为蝶儿不在身旁，效用大打折扣，不适用于此处战斗。 就算用出，也起不了多少历练效果。 青神路由属于大器晚成之辈。 尘光领域，是在他将近要迈入合道境的时候才领悟出来，并借此一举踏入了合道。 在这之前，他一直不曾具备领域。 尘光之中。 路由抛弃了一反常态的“快”！ 在这里，万事万物都“慢”了下来。 伴随路由张开领域。 擂台之上，落叶微尘尽皆停滞。 唯一能在其中行动自如的，只有路由自己与伫剑守一的季牧。 但季牧无比清楚。 这些都是暂时的。 自己一旦解开守护之域，哪怕只是一瞬间，自己也必定和尘光领域中如今停滞的落叶一样，再也无法动弹。 主动权完全在于路由，自己则被彻底困在这里，动弹不得。 虽然以季牧的灵力存储，维持这样的状态一年半载都没有问题。 也可以以圣阶神魂强行突破，但那都已经失去了意义。 切磋历练，并不是真的要分个输赢。 但就在季牧打算认输的时候。 光芒汇聚，路由显化身形，笑着道： “还不急。” “师兄能化身尘光，师弟的剑...为何不行？” 季牧闻言一怔。 他把持着剑柄，脑海瞬间陷入了空洞。 “光...” “剑...” “剑光...” “对啊！自己怎么就没想到呢？！” 先生的停云一式，能够化生万剑。 自己不仅有灵力基础，还有星光加成，如今应该也可以做到。 但如果不满足于万剑...而是将万剑一个个拆分，化作更微小的存在… 看台上。 书圣此际已经没有心思再与兵圣拌嘴了。 他看着台上的季牧，神情一时变得无比凝重，手上甚至在微微颤抖。 第504章 尘光散落，剑心通明 此时的季牧已经完全“入定”，失去了对外界的感知。 脑海中仅剩下了方才那道迸发的灵光。 他无意识抬手。 下一瞬，守一领域骤然收缩为一点。 一股极致的剑意骤然挥发，横扫整个台间！ 但守一领域的解除却也让季牧也暴露在了尘光领域的覆盖之中。 他的动作一瞬间停滞了。 学宫、七音宗、无为观、几位帝星、唐尘、诸圣... 诸多与季牧相熟或者只是认识的看众，此际都屏住了呼吸。 就连书圣也是微微攥拳，手心出汗。 本来将季牧控制就应该解除尘光领域的路由也没有动作，反而是目露期待，一动不动的注视着小师弟。 过了很久，久到足有一刻钟的时间。 季牧在这期间都没有任何动作。 台下一些不熟悉季牧的人逐渐放弃，认为他已经输了。 面对青神，能支撑到现在已是不易... 但就在这时。 一道莹蓝色的领域骤然迸发，与整个尘光领域瞬间交融厮杀在一起！ 这并不是纯粹的领域，而是由无数柄微尘般大小的剑相连组成的绝对剑域！ 看似一片莹蓝。 其实每一处闪耀的晶莹光点，都是由无尽星光汇聚而成的剑芒！ 星光无穷，剑气无尽！ 尘光领域瞬间被莹蓝色剑域切割成无数道颗粒般的存在，没有一处能够凝聚，再无法影响季牧的行动。 擂台之上，漫天蓝光与尘光洒落，铺满了整个幻境。 轻轻伸手，就像是握住了银河。 台下有不少女子修士眸中露出异彩，沉醉于这梦幻的一幕。 击碎尘光后。 季牧收回所有剑意，向路由拱手抱拳，躬身一拜。 “多谢师兄指点！” 路由微微一笑道： “这是师弟自己的积累，厚积薄发，师兄只是提了一句，并没有做什么。” 虽是如此说，但修行之路上，有时一句点拨的重要性同样不可忽视。 高境界强者的经验，能够提前看出很多问题，让修士少走弯路。 季牧怎会不知？ 之前在自己入定的时候，路由师兄甚至一直维持尘光领域等待自己凝聚剑域来破解。 当时若是没有压力，他的星光剑域要如何蜕变而出？ 这份细腻的心思，季牧无比清楚。 无论是守一领域、血色领域，还是幻梦领域。 严格来说，都属于外物。 是季牧从外面得来的东西，不完全属于他自己。 但如今领悟的星光剑域，才是真正脱胎于他自身、是最为贴合他的存在！ 因为两大领域碰撞争锋，化作流星乱舞。 这惊艳的一幕让台下发出了雷鸣般的呼声。 书圣也掺和其间，不停拍掌，神色快慰。 “好好好！” “星光化剑，剑化微尘。” “无物不守，无物不破！” “非剑心通明者，使不出此等剑域！” “好啊！” 不远处。 以兵圣琴圣为首的几位圣人对视一眼，也是频频点头，不吝赞叹之色。 不仅是对季牧在强压之下突破，以明道之身结入道之域、剑心通明。 同时也表露出了对路由的认可与惊叹。 虽说被季牧以无尽剑域破解，但尘光领域，依旧是当世最为强大的领域之一。 身处其中，万物止息。 路由置身其间，几乎是无敌般的存在。 书圣教出来的这两位弟子，没有一个是简单的。 纵然现在看起来是季牧破了领域，略胜一筹。 但真的生死之战，胜负还未可知。 切磋战后，季牧与路由并肩站在一起，一同抱拳向台下拱手，引得阵阵欢呼，尤以女子为最。 就在这时，“咚”地一声巨响自后方传来。 季牧回头，面色顿时一苦。 季小硕跳上了擂台。 她一身亮银战甲、腰间配剑，肩头披着一抹红袍，完全就是战时装束。 自上来后，季小硕便微笑的看向季牧，但那笑容却让季牧后背窜起一阵寒意。 见此情景，台下又是一阵嘈杂。 “这不是昆仑家主吗？！” “她怎么也跳上台了？！” 人群中，一位修士摇了摇头，说道： “这有啥奇怪的？” “你们战阵离得远不知道。” “我当时就在昆仑阵地边上，天天都能看见她。” “霍...这可是个出了名的武疯子，有架就想打，有妖就想杀。” “也不管什么境界不境界的，就算是圣兽也得上去撩拨两下！” “学宫两大君子在台上打得那么欢，这武疯子自然是见猎心喜，上去掺和一手有啥奇怪的？” 听到修士的话语，周围人一阵面面相窥。 这时有人疑惑道： “不对吧？我怎么听说...这季小先生和这位昆仑家主是姐弟呢？” “嘶，亲弟弟也要打，果真是个武痴...” “哎不管了，反正有好戏看了。” “……”台上，听到众人话语的季牧嘴角一抽，揉了揉眉心。 “姐…你来真的啊？” “不然呢？” “你没听台下那么多人都说我们姐弟相残啊？” “那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 这时，季小硕看向一旁的路由。 “打完了吧？打完了就下去吧。” “哦…” 路由看了季牧一眼，旋即听话的默默走下台去。 季牧很想把他留住，但不知要找什么样的借口。 路由下去后，擂台上仅剩季家姐弟二人。 看到季小硕身影出现的瞬间，台下书圣似乎是联想到了什么不好的回忆，下意识捂住了自己的胡子。 但仅是一瞬便察觉不对，又偷偷地放了下去，然后轻咳一声以掩饰尴尬。 旁边的琴圣诧异的看了他一眼，却没有多问。 台上，季牧咽了咽口水。 他觉得老姐这身装扮…怎么看都不像是来切磋的。 谁家切磋战要佩戴圣器啊？ 就算说把自己当圣兽打他都信！ 眼见第二场战斗即将打响，兵圣伸手加固了一下幻境沙盘。 没记错的话…好像等会七音宗也要派一个？ 唉，维持这么大一座幻境容易嘛！这分明是要累死老夫... 另一边，季小硕没有任何出手前的招呼。 雷厉风行，气势奔涌，瞬间提剑朝着季牧冲杀了过去！ “哎，姐你慢点！” 第505章 力之极致，万象之域 面对老姐的进攻，季牧不敢怠慢，提剑架住，却瞬间被季小硕抽飞了出去。 她竟然压根没打算压制境界！ 合道巅峰加上圣器加持… 这是准备把自己直接打死在擂台上？ 不就是回到战场没找你，上次出门也没告诉你吗？ 至于吗？！ 飞出去的时候，季牧还瞥见了季小硕嘴角微微扬起的一抹弧度。 他有些无语。 你打我开心个什么劲啊？！ 尚未落地，季小硕脚步一踏，再度贴了上来。 战斗的时候，哪怕对面的人是季牧，她也丝毫不打算留手，举剑便砍。 季牧嘴角一抽，于半空斩出了一式归一。 银光一闪，半月当空。 季小硕神情微凝。 不像身影飘忽的路由能够凭借速度婉转的化解这一式。 她的所有招式都是直来直往、大开大合的。 因此面对季牧牢牢锁定自己的一剑，她避不开，只能选择硬接。 而归一剑诀，永远是天下最凌厉的杀伐招式。 季小硕深吸口气，握紧剑柄，银甲流光。 下一瞬，她重重踏步，将擂台踏出一道如蛛网般的裂痕。 同一时间，自身所有力道尽数灌注于右臂，奋力挥动巨剑，赫然斩向了那道剑气。 在季小硕挥臂之际，季牧感觉就像是一阵狂风吹拂过自己脸庞。 这是以绝对的力量掀起的波动，刮的人脸颊生疼。 一声铮鸣。 剑气与剑刃重重交锋。 季小硕的剑被打退了一瞬，然后这股力道便传遍全身，被银甲分流化解。 仅是一瞬间，季小硕便一头撞破了归一剑气，再度朝着季牧冲了过来。 季牧倒吸一口凉气，头皮发麻。 这蛮力也太恐怖了！ 什么东西能让她跑慢点？！ 为了拖延老姐逼近自己的脚步，季牧施展出停云式。 擂台之上，霎时风云涌动，万剑归一。 但紧接着。 一阵叮当脆响。 季小硕见招拆招，将巨剑抡成了一个圆，挨个打落漫天剑影。 她的剑也不是以普通材质打造，奇沉无比。 但在季小硕手中却变得极为灵便，挥舞起来没有任何迟滞之感。 看到老姐眼中迸发的战意。 季牧知道，今天不跟她来一场酣畅淋漓的战斗是不行了。 深吸口气，季牧身后化现圣魂虚影，顶天立地。 既然老姐没有压制境界，那他也不需要顾虑什么了。 有什么手段，拿出来便是！ 想必对方一早也是这样的想法。 圣阶威压令季小硕肩头骤然一沉，但很快，这股力道便被她身上的圣器散去。 季牧没打算单单依靠这个就将她镇压。 神魂化现后，凝聚无尽星光。 下一瞬，一道比方才还要放大数倍的剑域骤然展开！ 兵圣不得不加固了几分幻境，以免被季牧全力出手的威力直接打崩。 那样的话，在数十万修士面前，他老脸都得丢尽。 剑域施展，剑光如雾。 领域覆盖整个擂台，并在一瞬间将擂台切割成无数细小微末。 那是无数柄剑在同时发动攻击。 没有任何一个角落可以躲闪。 季小硕方才也在台下，自是见识过这个领域的厉害。 不敢怠慢。 季小硕猛一握拳，像是抓住了什么东西，狠狠一按。 一道无形的重压瞬息降临。 这是独属于她的领域——万象之域 是纯粹力之一道走到极致的化现！ 仅是一瞬间，季牧就差点被镇压在了地上，几乎无法站稳身形。 肉身，神魂，心脏，血液，骨骼。 身体的每一个地方。 包括自身灵力，都同时受到了一股极致的压迫。 这让季牧浑身的一切都难以运转，甚至连思维都陷入迟滞。 下方诸圣微微动容。 “绝对的蛮力，竟也能达到这般境界？” 观众席一处角落，李寒衣怼了怼应莲殇。 “你是妖族，上去能不能打过？” 应莲殇皱眉观摩半晌，摇了摇头。 “不带圣器能打，带了有点悬。” 李寒衣微微点头。 “季爷一家...都好猛啊...” 擂台上，季牧此刻几乎喘不过气来。 路由的领域能够让他陷入停滞，但那是以相对柔和的方式。 但到了季小硕这里，就是纯粹以绝对的力量，强行镇压你体内的一切，让你根本动弹不得！ 一个是静止，一个是镇压。 二者有着根本性的不同，但却是一样恐怖！ 另一边，季牧的剑域虽然也在疯狂进攻季小硕，但对方身上银甲闪烁，把剑域的攻击尽数抵挡吸收。 恐怕就是书圣亲自动手，也不是几剑就能破防的。 更何况是季牧？ 穿戴圣甲的季小硕，防御甚至超过了施展守一式的季牧。 下方与季牧相识的人俱是一阵苦笑。 这亲姐上台，好像真是奔着暴揍亲弟弟去的？ 动手一点也不含糊啊。 琴圣看到这一幕，却是频频点头。 “就该这么打。” “这才有切磋的样子。” “没有真正生死之间的压力，又如何能突破？” “青神虽然出众，但打起来还是太柔和了。” 一旁的书圣翻了个白眼。 以合道巅峰的万象之域将季牧镇压后。 季小硕凭借圣甲，在季牧的剑域中依旧能够行动，缓慢却坚定的向他走去。 但就在她走到近前。 即将抬剑放在季牧肩头的刹那。 灵觉突然疯狂示警！ 感觉到不对的季小硕迅速抽剑，想要退后。 就在这时，季牧猛然抬起了头，露出一抹灿烂的笑容。 “姐，试试这个！” 此时季牧双眸之中，有两道明亮的雷霆闪烁其间！ 莹蓝色的剑域在一瞬间更改颜色，化作了深紫！ 而每一道微尘剑锋之上，都淬满了雷霆！ 与此同时，季牧蓦然伸手一握。 雷霆剑域骤然向内缩紧，从覆盖整座擂台瞬间凝缩成了三寸，单单将季小硕一整个包裹其中！ 极致凝缩之后。 无穷剑刃密度更大，极为沉重，完全不输季小硕方才施展的万象之域。 难以想象其内蕴藏的力量。 锋锐无匹的剑气配合极致霸道的雷霆，季小硕像是在一瞬间承受了数百道归一剑气！ 不久前难以喘息的极致压迫之感，如今竟是也出现在了她的心头。 第506章 修习圣法，太白驭兵(一) 若说之前的星光剑域打在圣甲身上，就像是绵绵细雨落在屋檐。 那么现在。 极致收缩的剑域就像的猛烈的罡风夹杂着暴雨雷霆，打在一叶扁舟之上。 剑域之内。 无数淬炼着雷霆的剑刃形成一道密集的海啸龙卷，疯狂锤击着圣甲所有方位，让其发出一声声刺耳的呜咽。 “咳…” 这般猛烈的攻击虽然并未直接突破圣甲的防御。 但透过来的强大反震之力却让季小硕嘴角溢出鲜血。 她不曾在意，反而极为开心的大笑起来，神色间满是骄傲。 听到雷霆剑域内的咳声，季牧瞳孔一缩。 他立刻散开领域，向内查探。 “姐？！” 一根手指头轻轻点在了季牧眉心。 季小硕一改之前狂野的模样，声音轻柔。 “臭小子，还轮不到你来担心你老姐。” 见到老姐并无大碍，季牧才放下心来。 但紧接着，他身体就一阵踉跄，眼前一黑，整个人瞬间倒了下来。 连续两场顶尖的交锋、压榨潜力，逼迫季牧领悟剑域并在极短的时间内进化升级。 虽然进步神速，但季牧自身却早已达到了极限。 最后与季小硕一战，若非想拼着以自身雷霆淬炼剑域反打一波，季牧早就无法在霸道至极的万象领域中支撑。 此刻战斗结束，心神松懈。 之前受到的种种压迫便瞬息袭来，让他昏迷了过去。 场下传来一阵欢呼之声。 不是为胜利，纯粹是为这般精彩的战斗。 白诗诗、墨百川皆在人群之中，神色敬佩，后者更是再也掀不起一丝一毫想要与对方比试的心思。 当人与人之间的差距拉得过大，就生不起比拼与嫉妒的心思了。 孔十七、袁玉欣也是目露感慨，丝毫不敢相信台上那人曾经跟他们竟然是一个小队的！ 袁玉欣也是收拢了所有心思。 她看着台下不远处，一动不动的凝视着季牧、眸光轻柔的绝色女子，微微叹息。 月仙玉依香，美人榜位列第一。 自身也是七音宗少宗主，未来注定是一方巨擘。 这样的女子，才能真正配得上他。 而自己，跟他永远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只是遇见，便已足够惊艳，再奢求也是徒劳。 唐尘身在人群之中，听着众人的喝彩，也是微微点头。 如此天赋卓绝之人，不入朝真是可惜了。 听闻他之前参加过殿试来着？ 回去得好好翻翻了。 诸圣也是神色感慨。 季牧一战领悟领域。 第二战以雷霆淬炼，大幅提升威力。 短时间内实现连续两次跳级，放在他们当年，也是妖孽中的妖孽。 若是在季小硕不动用领域的情况下。 哪怕是圣甲，也未必能在那般霸道的剑域中一直维持绝对的防护能力。 单以攻击凌厉而论。 季牧新领悟出的剑域当属圣人下第一档，无人能樱其锋！ 见战事稍歇，兵圣目光看向琴圣。 “如何？今日就不打了吧？” 琴圣静默半晌，缓缓点头。 兵圣悄然松了口气，准备动手解除沙盘幻境。 就在这时，书圣感到有些不对，突然在一旁问道： “老夫怎么感觉...你面色有些发白啊？” 兵圣动作一僵。 “谁发白了？你老眼昏花了吧？” 书圣狐疑的看了他一眼，最终没有说什么，摇摇头走了。 戒贤与逍遥子的目光各自在季小硕抱起的那个身影中停滞了数息，然后又转向台下的李寒衣等人。 透过他们，他们像是看到了人间的未来。 战斗结束，幻境消除。 所有凑热闹来此观战的人都各自归位。 就算有没来的，经由他们的回归，这两战的细节也必定传遍全城，无人不晓。 破碎的擂台上，季小硕最后将季牧交到了玉依香怀中，笑着说道： “我猜他醒过来第一个想看见的一定是你，所以我就把他交给你啦！” 玉依香温婉一笑，微微欠身，将季牧轻柔接过，然后带着蝶儿一同离开了沙盘幻境。 沙盘中的身影一个个消失，离开幻境。 最后只有两道身影仍旧伫立在原地，不曾移动。 兵圣，唐尘。 前者目光看向场中唯一的人影，像是有些无奈。 “陛...” “在下唐尘。” “......行...” 兵圣揉了揉眉心，目光渐渐凝肃。 “今日的战斗，唐先生已经看见了，不知以为如何？” 唐尘沉默半晌，看向兵圣。 “你是在替我挑选将军这个位置的接班人吗？” “不敢僭越，只是一重保险罢了。” 唐尘微微叹了口气。 “非要如此吗？” 兵圣只是沉默。 唐尘也是许久不曾言语。 沉默之中，沙盘渐渐收缩成了一小片地域。 良久之后，唐尘才缓缓开口。 “季牧天赋惊人，又出身学宫，德行兼备。” “同时也是从江湖中厮杀拼出来的，不缺杀伐果断。” “若是让我评价，那就是找不到再比他完美的人了。” 兵圣缓缓吐了口气。 “既如此，那我就放心了。” 唐尘微微攥紧了拳头。 在兵圣挥手解除幻境之前，他问出了内心一直想问的话语。 “将军！” “你…” “是打算离开朕的身边了吗？” 兵圣没有回答。 他笑着挥了挥手，沙盘幻境瞬间解除。 唐尘意识回归。 他独自站在寂寥的海州城东，低头攥紧铁锹，沉默了很久。 … 七音宗驻地。 抱着季牧走进绣阁后。 玉依香看到季牧仍旧紧闭着眼睛，不由扑哧一笑。 “好啦，别装了。” “加上蝶儿，这里就我们仨人。” 季牧睁开眼睛，诧异道： “你怎么知道我是装的？” 玉依香眨了眨眼睛，露出一抹狡黠的笑意： “蝶儿又不在你身边，在我这...可不就得听我的？” “你什么样的状态，她不都了如指掌？” 季牧闻言，有些无奈的看了蝶儿一眼。 正咬着糖葫芦的蝶儿身体一僵，默默躲在了玉依香身后，还不忘拉了拉她的衣裙。 季牧被这个动作差点气笑。 怎么？这是招呼玉依香来治自己啊？ 就这么一会儿就被收买了，而且就两串糖葫芦... 第507章 修习圣法，太白驭兵(二) 玉依香见季牧和蝶儿使劲，不由感到好笑。 但她不能对身后扯着她衣服的小家伙不闻不问，于是便转移话题道： “好啦，你还没说最后是怎么回事呢？” “最后难道没有昏过去吗？” 季牧摇头道： “昏过去了。” “老姐的领域压迫感太强了，我在里面根本支撑不了多久。” 正说着，季牧五指张开，一道纯金色的灵力跃于掌心。 “我是半途才醒过来的。” “这应该是老姐的灵力，她偷偷过渡给我用来疗伤的。” “在台上，或许是为了更好的历练我，她可能真的存着打死我的觉悟，没有任何留手。” “但离开战场后，她对我还是和以前一样。” 玉依香认真盯着季牧的双眸。 “所以你很早就醒了，然后一直在装睡好让我把你背回来？” “咳...” 季牧目光转向蝶儿。 “蝶儿，糖葫芦好吃吗？给我来一个！” 蝶儿闻言呆了一下。 下一瞬，她突然张开巨口，一把将整串糖葫芦都撸进了肚里，然后打了一个饱嗝。 季牧：“......” 玉依香突然伸手，一把揪住了季牧的耳朵。 “话题转移的太生硬了！” 季牧顿时吃痛，连连告饶。 正当玉依香心软松手之际，季牧却弯腰一把伸手揽住她的玉颈和双腿，将她整个抱了起来，转了一圈。 在玉依香的惊呼声中，季牧附在她耳边轻柔道： “别掐了，我把你抱回来不就好了嘛！” 玉依香俏脸瞬间红透。 “不要脸…” … 一番嬉闹后。 季牧抱着玉依香，在窗边静坐下来。 “依香，对于东胜神州，你有什么了解吗？” 玉依香摇了摇头道： “四大洲彼此分割已经上千年了。” “宗门对于其它部洲的记录文献都很古老，难以求证。” 季牧点了点头，若有所思道： “学宫的书阁也相差不大。” “既如此，便只能等过去再做打算了。” 玉依香白皙素手伸到后方，环住季牧的脖颈，眸中露出一抹期待。 “那我们什么时候动身？” 季牧思索了一番。 “等我三两日，待我研习一下兵圣前辈的道法，神州之行也能多一分自保之力。” “那就多多关照啦！” 季牧笑着捏了捏她的鼻尖。 “对了，去之前，还要劳烦依香先跟我去一趟金陵。” “好。不过去那是...？” “哦！”季牧拿出来了一道令牌，正是兵圣在他出海前赏赐给他的那一块。 玉依香一时明悟，笑着道： “当时赠你那柄秋水，没想到你能用到现在。” “现在你境界已入明道，也是该锻造一件趁手的武器了。” “说来...我在锻天阁还有一位友人呢。” “正好也好久没见了。” “我的凤语古琴就是她父亲亲手打造的，这次去神州打算和它一同破境，成为我的伴生圣器呢。” “我这次带未婚夫上门，她赠送一块天外陨铁不过份吧？” 季牧无奈摇头。 “怎么听起来我们像是去打劫一样？” 玉依香笑声如银铃，顺着微风飘远。 不远处，听到这道声音的琴圣缓缓看向远方，目光露出一抹追忆。 “死鬼，我们的女儿或许就快要成亲了。” “你...还不回来么？” “还是说你飞升之后，就真的七情尽断、一丝不存么？” ... 三天后。 季牧研习了一番道典，然后便带着玉依香和蝶儿离开了海州，直奔金陵。 城头上，一行四人站成一排，凝视着季牧牵着佳人离去的身影，各自叹息。 李寒衣：“他是不是忘了什么？” 义灵：“他不是忘，他只是心中现在只有依香姑娘一人。” 应莲殇：“也没说给我留坛酒…” 周辊暴怒：“你他娘的就知道喝！” ... 李寒衣看向一脸神神叨叨的义灵，诧异道： “你不着急？” “着什么急？” 李寒衣一拍脑门，苦口婆心道： “季爷这次出去是去寻找成圣契机。” “若是顺利，这次回来他说不定都入圣了。” “你怎么还不修炼？” 义灵无奈道： “我修炼也没用啊。” “为什么？” “我的转生并不完整，和你们不同。” 李寒衣额间青筋暴起。 “能麻烦说人话吗？” 义灵叹了口气。 “简单来说，就是我自身的道源并不完整。” “承载之物还藏在上界某处。” “需要等你们强大了，再去帮我找回。” 李寒衣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旋即又问道： “找回来会怎么样？” “恢复境界呗。” “什么境界？” 义灵想了想，如实答道： “仙人之上吧。” 过了一会儿，见身旁迟迟没有动静，义灵疑惑回头。 却见李寒衣身化长虹，飞速远去。 “我闭关去了，没事不要找我！” 义灵无奈摇头，却在这时，周辊在一旁问道： “季牧这次回来，果真就是圣人了？” 义灵笃定道： “不是。” “以漏尽观之，三年无新圣。” 周辊闻言一惊。 “怎会如此？！” 义灵叹息一声，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抬头看向深重天幕。 “好红的天啊...” ... 半日后。 季牧与玉依香抵达金陵。 与预想中的繁华不同，城内的气氛甚至称得上有些诡异。 行人稀少，商铺紧闭。 与不久前处于战时状态的海州也不遑多让。 随手找了几人问询，却都是接连跑开，像是遇见了什么恐怖的存在。 二人对视一眼，接连皱眉。 最后，玉依香凭借着记忆，带着季牧找到了锻天阁。 但来到门口之后，二人俱是愣在了原地，久久不曾进入。 此刻的锻天阁，哪里还是什么“阁”？分明就是一片废墟瓦砾！ 瓦砾之上，有一道赤傅着上身的身影，手中拿着一柄铁锤，正在猛烈敲击着什么。 在他身旁，还有一道论姿色竟是连玉依香都不逊色几分的女子。 只是这女子拥有如此姿容，此刻却柳眉紧蹙、神情露出担忧，不停劝说着那道打铁的男子。 “爹，咱别管那块破铁石了。” “自从你捡到它开始锻造以来，天劫都降下多少次了？” “再打下去...整个金陵城都要被劈没了！” 第508章 上界精石，锻天锻器(一) 季牧听到女子在一旁劝导父亲的话语，不由咂舌。 “这原来是天劫劈的吗？” “我还以为是遭遇了什么大敌...” 废墟之上，许是听到季牧的声音，女子转过身来。 当看到玉依香的身影时。 女子先是愣了一下，旋即便面露惊喜，迎了上来。 “依香姐！你怎么来了！” 很快，她就拉起了玉依香空着的另一只手，然后才后知后觉的看向季牧。 这个男人竟然也在牵着依香姐？！ “这位公子是？” 玉依香微微一笑。 “这位是我的未婚夫，特意带过来见你一面。” 话音刚落，玉依香又向季牧介绍道： “这位是苏小雅。” “她的父亲，就是锻天阁这一代的阁主。” “她本人不仅天赋出众，同时也是美人榜上的大美人哦！” “丝毫不逊色于我。” 苏小雅本来因为听到未婚夫这三个字而震惊不已，此刻听到玉依香在话语中夸自己，不由露出一抹羞涩。 “哎呀，依香姐你就不要取笑我啦！” “还是说说你未婚夫的事吧。” “听到这个三个字，可把我吓了一跳呢！” 就在这时，季牧微微拱手，抱拳施礼。 “在下季牧，见过苏姑娘。” 苏小雅微微欠身回礼，然后猛地反应过来，美眸微微瞪大的问道： “季牧？！” “是那个战场上剑劈圣兽，惊退万妖的季牧吗？！” 季牧闻言愣了一下，抱拳应道： “正是在下。” 说话之际，他内心有些诧异。 自己的事迹... 竟然都已经传到了金陵吗？ 就在这时，一阵悉悉卒卒的声音响起。 蝶儿的小脑袋在季牧与玉依香二人的衣袍中间钻了出来。 玉依香见状摸了摸她的头，补上了一句： “这是蝶儿。” 苏小雅脑海“嗡”地一声，尖声道： “你们连孩子都有了？！” 玉依香刚想解释的时候，天空突然传来一声霹雳巨响。 紧接着，一道粗壮的雷霆直劈而下，直朝着下方打铁男子而去！ 苏小雅见状微微叹息： “唉...又来了...” 这样的事情，已经发生好几天了。 她也已经劝了好几天了... 但是局面丝毫没有什么变化。 只不过这一次，好像有些例外… 雷霆在即将劈中男子和他身前精石的时候，像是突然间感应到了什么，肉眼可见的在半空中停滞了一瞬。 下一刻。 雷霆竟是调转方向，骤然朝季牧冲来！ 苏小雅此时也顾不得什么形象，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长这么大… 她还从来没有见过雷霆会拐弯的！ 这是头一遭！ 季牧叹了口气。 “我就知道会这样...” 一边说着，他一边将手按在了剑柄之上。 在雷霆即将来到面前的瞬间。 季牧推剑出鞘半寸，一道无形的领域骤然迸发，像是深重的波浪将雷霆瞬息湮灭，再无波澜。 这轻描淡写的一击令一旁的苏小雅心神一震。 好强！ 方才劈下的那道雷霆，就算是一般明道入道境的大能修士都难以应对。 哪怕勉强能接下，也都是焦头烂额。 但这个男人像是根本就没花费什么力气，甚至连剑都没拔出来。 不愧是敢向圣兽拔剑的存在。 而且还长的如此俊秀，一身白衣，面如冠玉… 依香姐这次，倒是找了一个好夫婿。 见季牧以守护之域撞散雷霆后，玉依香微微蹙眉，向苏小雅问道： “令尊这是在？” 听到玉依香的问询，苏小雅重重地叹了口气： “唉，别提了。” “自从他前一阵子不知道从哪捡回来这么一块破石头，整个人就像疯了一样。” “成天把自己就关在锻造屋里，死活不出来。” “原本大家也没在意，毕竟他以前也有过。” “只不过过了几天。” “他突然开始锤炼这块石头了！” “本来这也没什么。” “锻天锻器，锻天阁本来就是锻造法器的地方嘛！” “只是这块石头邪门的很。” “我父亲的锤子每落下一次，天上就必定要降下来一道天雷。” “锻天阁的师兄们都被惊动了。” “他们冲进了锻造屋。” “只是无论他们怎么劝说，我父亲都是充耳不闻，只顾打铁。” “锻天阁不是普通的建筑，本身就是一件防御不俗的顶级王器，这两天却都被天雷彻底劈完了。” “官府的人也都找上门来。” “但因为整个金陵城压根没有修为比我父亲更高的供奉，所以也拿他没有办法。” “最后师兄们也都跑光了，只剩我一个在这苦苦劝他停手。” “在这么下去，天雷会把整个金陵城都夷为平地。” “你看四周的街道都被劈成什么样了？” “我还赔了一大把银子。” “要不是我是他女儿，我也早就跑了。” 苏小雅一说起来就没个停，恨不得把这阵子受过的委屈通通倾诉给许久未见的友人。 季牧与玉依香对视了一眼，一时间竟是不知道该如何劝慰。 就在这时，棋罐微震。 旃檀世界中突然传出了夏晗雪的声音： “帝君大人。” “此石我知道来历，也知为何它锻造之时会引来天劫。” 季牧眉毛一挑。 “哦？详细说说。” 夏晗雪声音微有些激动： “此物来自上界。” “是须弥山峰最高处的山石，集数万年天地之精华所生，极为珍贵。” “若是帝君大人欲要锻器，此物乃是上上之选！” 季牧闻言却是陷入沉默。 仅是听夏晗雪的只言片语，季牧就感受到了这块精石的珍贵。 人间或许再找不出第二块。 但越是这样，他就越是对这块石头的来历持怀疑态度。 虽然这块精石不是他捡的。 但季牧仍旧感觉这块精石出现的时机太巧了… 像是算好了时间送到锻天阁阁主手中一样。 山顶的精石，说掉下来就掉下来？ 平常怎么不掉？ 刚好自己过来，它就出现了？ 这里面没什么门道他都不信。 时至如今，他已经不是刚出江湖的毛头小子了。 所有的馈赠早已标注了价码。 而这块精石，又出价几何？ 第509章 上界精石，锻天锻器(二) 看到季牧微皱着眉头思考的一幕，玉依香看了过来，视线露出一抹问询之意。 季牧传音告诉了她自己的担忧。 玉依香沉思少顷，建议道： “那我们就不用这块石头，换一个材料来锻造如何？” 季牧点了点头。 “正有此意。” 因为他们此际是以传音交流，所以苏小雅听不见他们说什么。 但这不耽误她能看见这俩人的眉来眼去。 感觉自己被排除在外的她不由微微嘟嘴。 “你们两个，当着我的面偷偷交流，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玉依香欠然道： “失礼了。” 苏小雅叹了口气。 “算啦，听说你们之前在镇海关参战，你们这次大老远跑到金陵...所为何事呀？” 玉依香目光看向季牧。 后者见状，将锻天阁的令牌掏了出来，递给了苏小雅。 苏小雅这才露出恍然之色。 “原来是要锻器呀！” “这最后一块令牌我记得应该在朝廷那边才是，没想到竟是到了季公子手中。” 从季牧手中接过令牌后，苏小雅沉凝半晌，然后说道： “你们在这等我一会儿，我去请示一下父亲。” 季牧微微拱手。 “那就有劳姑娘了。” 片刻后，苏小雅拿着令牌，走到了父亲苏无痕身边。 附在他耳畔不知道说了什么，竟是让他短暂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苏无痕缓缓回头，上下打量了一眼季牧。 “你是书圣的亲传弟子？” 季牧愣了一下，看见一旁的苏小雅正在频频向他使眼色，无奈点头。 “家师正是书圣。” “证明给我看。” 季牧沉默半晌，双指并拢，万剑停云，如流星般划过金陵城上空，引得下方诸多百姓惊异抬头，甚至惊动了金陵官府。 “这是...” “有明道大能来我金陵了？！” “谁来都好，能不能给本官治治锻天阁那个臭铁匠？” “简直是我金陵一霸！” 锻天阁遗址，苏无痕抬头看着这一幕，目中露出追忆。 待万剑插入云中消散时，他点了点头，算是承认了季牧的身份。 “确是得了书圣真传，也算这丫头终于说了回真话。” 一旁的苏小雅闻言俏皮的吐了下舌头。 苏无痕面向季牧，快言快语道： “书圣是我最敬重的前辈。” “他手持的君子剑，便是由我的爷爷与父亲两代阁主共同铸造，并在后来积累万民之意，成为了他的伴生圣器。” “既是他老人家的弟子，又拿着锻天阁的令牌...” “小家伙想锻什么器、用什么材料，就直接与我说吧。” “由我这个阁主亲自动手。” “虽不能为书圣前辈亲自锻器，但能为他的亲传弟子锻造，也算是了却我一番心事。” 还不待季牧回应，苏小雅就在一旁嘀咕道： “毕竟锻天阁现在除了你，也没有人能锻器了...” 苏无痕面色一僵。 “犬女无礼，小家伙不要放在心上。” “不知你想锻什么器？” 季牧微微拱手，毫不犹豫道： “剑！” 苏无痕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神色。 “那你选择一块你中意的材料吧。” 季牧闻言视线转了一圈。 “不知这材料...所在何处？” 苏无痕闻言明显愣了一下，他环顾了一圈四周的废墟，蓦然沉默了下来。 想了想，他指了指身前的上界精石。 “在这。” 季牧：“......” 在这一刻，季牧突然感受到了命运对自己浓浓的捉弄。 玉依香沉默了一瞬，问道： “没有...别的了吗？” 苏无痕看向女儿。 “咱的精铁呢？” 苏小雅白了他一眼。 “品质一般的，都埋在这废墟下面了。” “品质好的和极品的，都被师兄们走的时候一块带走了。” 苏无痕闻言怒道： “你为何不拦着他们！” 苏小雅同样怒吼： “怎么叫你都不应，就知道锤那块破石头，我一个人拦得住他们吗？！” 苏无痕沉默少顷，看向玉依香，回应道： “没了。” 玉依香：“......” 似是看出了他们的顾虑，苏无痕说道： “你们是担心此石的来历蹊跷吧？” “但请放心，我以锻天阁传承下来的古法锻造，就算是具备器灵的胚胎，也会重归原初。” 季牧闻言沉思了一会儿，最终做出了决定，抱拳道： “有劳苏阁主了。” 苏无痕点了点头，重新拿起了他的锤子，然后同时对季牧说道： “等下我开始锻造之后。” “每落下一锤，你就将自身灵力过渡一缕。” “这样最后铸成之时，若是诞生器灵，与你的联系将更为紧密。” 季牧认真点头。 “好！” 玉依香在一旁笑着说道： “既如此，那天雷之事就交给我吧。” 苏无痕点了点头，然后又补充了一句： “此石非凡品，锻造一事，大抵需要持续七日，若是准备好了我就开始了。” 季牧与玉依香对视一眼，互相确认之后，前者微微点头道： “开始吧苏阁主。” “叮！” 一声脆响，火石四溅！ 苏无痕铁锤挥舞，浑身筋肉以一种特定的方式运转，充满了一股大道的韵律。 伴随他的动作。 他手中迸发出了极致的火焰，赫然是打算以人力将精石冶炼融化。 季牧双手摊开，星光汇聚。 一点一滴围拢在了精石四周，然后被苏无痕一锤敲了进去！ 乌云汇聚，天雷滚动，直劈而下。 玉依香一身红裳，青丝漫天，足尖轻点虚空，唤出凤语就迎了上去。 唯一没什么事的苏小雅悄悄地来到蝶儿身旁，擦了擦嘴角流出来的口水，然后一把将她扑在怀里！ “啊！！！”蝶儿发出一声惊叫。 “好可爱的小家伙！” “忍半天了！” ... 七日后。 金陵城上空，黑云压顶，天雷滚动。 极致的压迫感让全城百姓都缩在家里，压根不敢出门。 玉依香面色微微有些凝重的看着虚空，喃喃自语道： “仅是锻造一件王器，就能引来半圣级别的雷霆么...” 第510章 群星之剑，冠名天罡! 听到上空的动静。 季牧有些担心，忍不住往玉依香那边看了一眼，却听苏无痕大吼道： “剑器将成，不要分心！” 受到苏无痕的提醒，季牧立刻收摄心神。 半圣级的天雷虽然恐怖，但他相信玉依香足够有能力应对，不需要他去分心。 绝对的信任，才是他此刻该做的。 这时，苏无痕的声音再度传来： “将你的神魂分割一缕，注入此剑！” 季牧毫不迟疑，将神魂分化，钻入剑胚之中。 苏无痕顺势狠力一砸！ 季牧脑海“嗡”地一声。 因为神魂相连。 所以苏无痕这一下，几乎等同于直接在季牧的脑袋上开凿，痛彻心扉！ 但季牧咬牙忍了下来。 之后的数十次锤击，直砸的他头昏目眩，他都未曾有任何怨言。 这不仅仅是因为苏无痕在为自己锻器。 同时也是因为看到了对方对锻器一事的执着而心生敬佩。 这几日以来，自冶炼精石将其彻底融化后。 最后开始塑形的那一刻起，苏无痕就再未放下手中之锤，全程紧握在手。 因为不间断的敲击。 苏无痕整个虎口都崩裂开来，溢出鲜血。 掌心更是磨出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但苏无痕亦是全然不顾。 从拿起锤子的那一刻起。 他的眼中，就只剩下了面前精石所化的熔铁。 直至将它锤炼成型之前，他脑海里都不会存在任何杂念。 锻天阁的锻造传承之法，第一需要修炼的，就是绝对的专注！ 就算天塌了，也得先把手中的“器”锻完再死！ 苏无痕最后不知敲击了多少锤，反复锤炼，精益求精。 任何一处不满意他都要重新花费上百锤，直至锤到满意为止。 就这样，一片废墟中央。 一道散发着星光的长剑缓缓成型。 伴随最后一道天雷劈下。 风云万象，群星闪耀，银河横贯天空。 一柄通体莹蓝宛如星河般璀璨的宝剑横空出世，直奔季牧！ 苏无痕终于放下了手中之锤，神色露出一抹疲惫，虚弱道： “器灵将生，锻器已成，速速起名认主！” 季牧一招手，这把通体流转着星辰气息的长剑就自行飞到了他手心。 刚一握紧剑柄，轰地一声，季牧体内气息飞速暴涨。 灵力运转由自身灌注到剑体没有一丝迟滞，同根同源，就像是自身的某一部位一样，随心所欲。 无尽霸道的星辰剑意直通天地，搅乱云层，化为一道覆盖整个金陵城的云旋，锐不可挡！ 劈了整整七天的劫云在这股剑意之下瞬息消弭，再不起波澜。 金陵官府中。 以为锻天阁那帮人又整什么新的幺蛾子，一众官员正准备开骂。 但看见劫云瞬息被剑意斩碎的一幕，官府中的骂声也是瞬息而止。 锻天阁废墟上空。 淬炼着帝星之力而生的长剑更是引起了季牧体内的星核共鸣。 在剑柄与剑锋的连结之处，一道散发着无尽威严的星印缓缓浮现，大放异彩。 至此，季牧手中这把剑才算是彻底成型。 握着它，就像是握住了群星。 劳累七日。 本应疲惫不堪的季牧目光此刻却是明亮无比。 与此同时，剑锋之上。 一道身披星光的稚童身影在蝶儿微微瞪大的眸光中幻化而出，微微睁眼。 伴随着它的目光开阖。 一股极致的剑意化为狂风怒啸席卷世间，又像是温柔的春风荡过夜空，久久不息。 这是此剑面对善与恶时的两种截然不同的形态。 季牧师承书圣，锻造此剑，自然也具备了几分“君子”之影。 而那道稚童的身影，也正是此剑的器灵！ 因为是以季牧的心血浇就，又是神魂相连。 季牧与剑灵亦是如同蝶儿那般心意相通。 感受着器灵隐隐传递而来的依恋之意，季牧的嘴角微微上扬。 “你我一体，那今日便赐汝——天罡之名！” 剑灵向季牧深深一拜。 待起身时。 一道巨大的剑影瞬息横贯天地，连结群星，号令万灵臣服！ 虽是王器，但已初具圣器之威！ 苏无痕见到这一幕，在一旁张狂大笑道： “咳咳...好！” “剑名天罡，九品王器，咳咳...具备成长...咳...之无限可能。” “现在，带着它，斩开你的光明大道、在江湖留下你季牧的赫赫威名去吧！” 玉依香因为连日来的消耗，面色苍白不已。 但仍旧是为虚空中那道手持星辰之剑、意气风发的身影感到由衷的欢喜。 苏小雅微微张大了嘴巴，神色布满震惊。 具备成长性不奇怪。 锻天阁出品，还用的这么珍稀的材料。 不能成长苏小雅都得怀疑面前这人是不是他爹。 但她没想到的是。 这把剑最后锻造出来不仅直接产生了具备清晰灵智的器灵，还直接就是九品！ 要知道，锻天阁所有锻造出的王器之中。 刚一成型就是六品以上的，不超过十件。 唯一一件九品，就是数十年前的那把君子剑，和书圣相辅相成，现在于世间留下了赫赫威名。 没想到，在父亲这一代，竟然也锻造出了一把！ 这是能直接载入族谱的事迹！ 而手持此剑的人... 天空上。 季牧一袭白衣，手持天罡。 群星垂落的光辉都在围绕着他而流转。 譬如北极，居其所，而众星拱之！ 苏小雅呆呆的看着季牧的身影，仿佛是在看着未来人间的仙神。 众人之中，尽是震撼与喜悦。 唯有蝶儿嘟着小嘴，一脸不开心的看着那个半空中漂浮的剑灵，仿佛那是她未来的生死大敌。 暂时没去理会她们的小动作，季牧目光看向了金陵城。 下一瞬，他缓缓抬剑，以灌输灵力的声音喊道： “在下季牧，因来金陵求剑。” “故七日以来，多有叨扰！” “今日剑成，当先赠全城百姓一剑！” 话音刚落，季牧手持天罡剑，号令群星。 漫天星光如浩荡百川，垂落人间，将整个金陵城各个角落尽数填满！ 自此数年，金陵城的灵气浓郁程度翻了三倍！ 若百姓劳苦工作，身有暗疾者，皆被星光祛除！ 苏无痕与玉依香皆是愣然的看着这一幕，体内消耗一空的气息也在逐渐被星光填满。 “这是...” 第511章 东隅已逝，桑榆非晚 苏无痕喃喃自语道： “一剑聚灵，号令群星。” “夺天地之造化...” 金陵官府。 诸多官员感受到这股气息先是愕然。 紧接着他们便反应过来，一同出了官府，入到半空，郑重一拜。 为首的金陵太守放声说道： “本官谢应。” “谨代表金陵百姓。” “拜谢季先生！” 一时金陵城内。 千家万户，尽皆传来一片欢呼之声！ 同一时间。 季牧突然感觉旃檀世界生出异样。 向内查探后，他发现旃檀世界内部竟然又多出了一颗棋子，达到了五颗！ 这次棋子的增加虽然没有让旃檀世界直接晋级，也不曾连接神秘的太行秘境，但内部的灵气却更为浓郁了几分。 除此之外，还有一丝淡淡的白气飘荡在上空。 好奇触碰之下，季牧脑海中蓦然多出了诸多画面。 大多都是金陵百姓和修士向自己隔空道谢的一幕。 季牧神色露出了然。 这新添的棋子，看来就是金陵城了。 收添棋子的方式竟然不止一种。 那道白气，根据他的推断，应该就是金陵百姓以及修士们对季牧灌注灵力的感激化作的信仰之力。 集一城之念，同样可以聚拢棋子。 季牧摇头一笑。 “这倒是意外之喜。” 他将天罡剑暂时收拢在棋罐中，身影落地，向苏无痕郑重一拜。 “小子季牧，多谢苏阁主铸剑之恩！” 苏无痕摆了摆手。 “这就不用整你们学宫那一套了。” “能锻出绝世之剑，扬名万世。” “让后人说起此剑来，都能够提到我锻天阁的名字，于我而言已然足够。” “锻器的过程虽然枯燥艰辛。” “但当器成的一瞬间，亦会有种酣畅淋漓之感。” “这种感觉对我来说，才是真正的回报。” “其余都是外物。” “一阵风就刮没了，不足挂齿。” 说到这的时候。 苏无痕像是突然想起来了什么，瞄了一眼身旁的苏小雅。 旋即，他叹了口气，又说道： “季先生若是真想惦记我的情…日后等我入土了，烦请多帮忙照顾一下小雅。” “有我这么一个老子，她其实也没少吃苦。” “交给别人我也不放心。” 苏小雅眼眶一红： “爹，你说什么呢！” 苏无痕没理会她，自顾自接着说道： “你是书圣前辈的弟子，又是依香那丫头的未来夫婿。” “他们两个的眼光我相信，绝不能差喽。” “所以我也愿意将小雅交付于你。” “不求什么大富大贵，只求她能一生平安便好。” 季牧闻言，抱拳一拜，认真应道： “小雅姑娘日后若遇危境。” “只要我季牧在世一日，必将赶来，守护无虞！” 苏无痕点了点头：“既如此，我便放心了。” 他目光转向苏小雅，说道： “小雅。” “你带季先生和依香那丫头在金陵城寻个地方，静待两日。” “剑虽已成，但尚未有合适之鞘。” “待我这两日将其锻出，再交由季先生一同带走吧。” 吩咐完，苏无痕又看向季牧与玉依香。 “二位意下如何？” 季牧与玉依香对视一眼，一同施礼道： “就依阁主之言。” ... 带着季牧和玉依香往城内走时，苏小雅一边走一边置气道： “他一直都是这个样子。” “从来不理会我，也不听我说话！” “只顾着自己觉得对我好就行了。” “我就一定需要照顾吗？” “在金陵城，我开了七家客栈，锻天阁所有器物的出售，也都由我亲自操劳。” “他就不想想，他锻器的那些资金都是从哪来的？” “真以为都像是这次…精铁都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什么就等他入土...” 苏小雅话语一顿，声音陡然变得微弱下来。 “要不是为了他，我至于这么努力吗...” “他可倒好，一点都不领情。” “成天就想着自己死了好一了百了...” 季牧与玉依香对视一眼。 后者上前，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头，柔声抚慰道： “好啦，别生气啦。” “苏阁主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 “生老病死，人皆有之，就连修行之人都不能免俗。” “或许他只是这次有感而发，并非是想离开你呢？” 苏小雅眼眶微红。 “娘不在了，我就这个一个爹了...” “但他成天就知道锻器，都不知道好好过活…” “一锻造就是十天半月，锻完一件还有一件。” “娘不在了，他就连我也不看了。” “想让他吃点好的都不肯。” “怎么劝也劝不动。” “那我赚那么多银子，又有什么意义啊？” 玉依香拿出手帕替苏小雅擦了擦眼泪，慢慢安抚道： “沉浸于锻器…或许就是他最喜欢的生活方式呢？” “你们呀…” 在玉依香劝慰苏小雅之际。 另一边。 听到苏小雅话语中“我就这一个爹了”的时候，季牧蓦然沉默了下来。 他抬头看向天幕，微微叹息。 蝶儿察觉到了他情绪的低落，凑了过来，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袖。 季牧低头看了她一眼，笑了笑，伸手摸了摸她的小脑袋。 突然间，季牧感觉另一边好像也有什么东西在扯着自己。 回头一看，发现是剑灵外显，化身稚童。 见蝶儿在扯着自己，他便也有样学样，一块加入进来。 见到它这般模样，季牧不由莞尔一笑。 见有人偷师，蝶儿怒气冲冲的瞪了剑灵一眼。 后者眨巴了几下眼睛，微微歪头，一脸不解。 蝶儿逐渐认真起来，开始发动瞪眼攻势，以期望将它逼回剑体之中。 但无论她瞪多久，剑灵都是那个一脸茫然的神色，完全不知道眼前这个与自己差不多大的小姑娘在做什么。 最终，蝶儿败下阵来，挫败的把头埋进了季牧的怀抱中。 “它怎么跟个木头一样...” 看着两个小家伙怄气，季牧只感到好笑。 被他们这么一搅和，季牧内心的思绪被冲淡了不少。 再看了一眼身前的玉依香，季牧嘴角渐渐勾勒起一抹弧度。 既然逝去的难以追寻。 那就先好好珍惜眼前人吧。 第512章 宝剑烈酒，佳人在侧 两日后。 季牧从苏无痕那里拿到了剑鞘。 与剑身的莹蓝色不同。 剑鞘通体漆黑，纹着淡金色的纹路，流转着道韵气息。 在将剑鞘递给季牧的时候，苏无痕说道： “这把剑鞘能在一定程度上遮盖天罡剑的气息，并为之存留蓄势。” “天罡剑刚刚锻成，气势正盛，锐不可当，容易招致一些不必要的危机。” “此剑鞘可将之隐藏，蓄势于内。” “养剑越久，出鞘之时威力越大。” “好了，带着它，上路吧！” 季牧郑重抱拳。 旋即，在与苏小雅辞别后。 季牧与玉依香，带着两个小家伙，踏上了去往神州的路。 三天后，须弥海中部。 无生岛。 二人二灵驾驭着飞舟，缓缓落在了岛上。 这一路上，因为蝶儿的原因，他们几乎没怎么遭遇妖族。 以他们的境界实力，一般的海啸也卷不走他们。 但须弥海之大难以想象。 他们离抵达另一面的大陆，依旧还需跨越很长一段海域。 因为连日看海，季牧与玉依香对一成不变的景色都有一定的厌倦。 所以看到这座岛屿，便想着上来休整一番。 但靠近之后。 季牧发现，岛屿上并无妖族。 这让他感觉有点奇怪。 此岛树木林立，青葱茂密。 应是妖族最喜聚居之所，不该是现在这般。 在即将踏上岛的一瞬间。 季牧缓缓缩回了脚，回到了飞舟上。 玉依香视线看向他，露出问询之意。 “依香，我们到下一个地方再休整吧？” 玉依香不曾多问，只是点了点头，完全听从季牧的话语。 “好。” 季牧操控飞舟，准备离去。 就在这时，数道术法的光芒骤然向着飞舟的方向袭来！ 最弱的都是明道，强的甚至已经达到了合道巅峰！ 季牧眼神一凝，轻弹剑身，守一领域迸发，将几道术法尽数抵挡在外，一丝波澜都掀不起来。 就在这时，玉依香已经动身去往术法袭来的位置。 季牧紧跟其后。 蝶儿化为妖形伏在他的肩头，剑灵光芒一闪，入主剑身。 同一时间，岛屿之上。 见到季牧二人朝自己这边过来。 十几位头戴面具的修士现出身影，目露狠厉。 季牧扫了一眼，便知道怎么回事了，不由冷冷一笑。 “阎罗狱，须弥教。” “倒是臭味相投。” 因为季牧的声名如今不同以往，传遍天下。 再加上他之前在金陵求剑，因此行动轨迹很好掌握。 一直想杀他的阎罗狱和须弥教这次更是大举联合，共同埋伏在他们去往神州的必经之路上。 因为须弥教在须弥海的特殊，他们可以轻易穿梭在各个海岛之上，守株待兔。 经过几日的蹲守，终于有人等到了他们。 但这些杀手并没有第一时间攻杀上来。 为首的合道修士面色凝重，联想方才季牧轻描淡写化解众人攻击的一幕，沉声下令道： “教内对天罡的实力预估有误。” “立即开启传送，召唤在其它岛屿埋伏的人过来！” 话音刚落，十几位修士立即各自掐诀。 一道道巨大无比的阵印被他们打进地表，最终联结成一道巨大的阵法，掀起阵阵传送波动。 在这个时间。 季牧扫过对岸一眼，确认了对方的人数实力。 气息最强盛的，境界达到了合道。 这样的大能一共两位，应是须弥教与阎罗狱各一位。 剩下的入道境共有七位。 明道最多，达到了九位。 如此豪华的阵容，配合特殊之法，几乎可以去撩拨圣人了。 但却在这里苦苦蹲守了他们数日。 季牧微微摇头。 看来对方此次对自己的必杀之心很重啊。 而且看着对方布下传送阵，明显是在召唤更多的人过来。 但季牧没有阻挡，而是静静的等待。 来了正好。 平常都找不着这帮人。 如今正好将这些人间毒瘤一网打尽。 天罡剑霜刃未试，正好拿他们见见血。 另一边，玉依香也召唤出了凤语，冷眼望向对岸众人。 下一瞬。 传送阵再度走出十数道戴着面具的身影。 连合道境的大能也是又来了一位。 须弥教盘踞人间数千载，底蕴非是一般的雄浑。 似乎是觉得差不多了。 合道大能目中露出一抹狠厉。 他双手掐诀，直接向季牧与玉依香轰出了一记印诀，同时大声喝道： “不计生死，给本座杀！” 一时间，由两大宗派联合的大能修士各自展露气息，修为爆发，向着季牧二人冲杀而来。 玉依香五指一拍凤语，一道音浪瞬息席卷。 整个岛屿树木风息齐齐静止了一刹。 包括阎罗狱的刺客与须弥教的传教士，都出现了一定程度的迟滞。 于此一弹指间，季牧推剑出鞘。 无尽星光泄露，两道横贯千里的归一剑气瞬息将海岛分成四块，倾倒入海。 入道以下修士。 根本无法抗衡这两道剑气之威。 沾边就是一死！ 三位合道境大能瞳孔一缩。 这一剑的威能，竟是让他们也都感受到了极致的生死威胁！ 不是说天罡才刚入明道吗？！ 还有那把剑是怎么回事？ 挥舞之时像是九天银河垂落，无尽星辰向他们撞来。 那是一种绝对的位格压制！ 在金陵，季牧求来了一件圣器？！ 这其实是天罡剑与季牧自身绝对契合。 并且在天罡剑剑柄剑锋交汇之处，一道星印正在缓缓闪耀。 星印的开启，能够大幅提升星族个体的境界实力。 剑，又为何不行？ 开启星印，季牧直接把九品王器的天罡剑，直接拔升到了准圣器的层次。 一剑之威，何人可挡？ 并且加持天罡剑不像加持夏晗雪那样耗费自身灵力。 天罡剑受到加持之后，同样会反馈季牧自身，形成一个完美的循环。 除此之外。 玉依香一出手就压制数十位大能的场景也是极为恐怖，给了季牧绝佳的出手时机，半圣修为尽展无疑。 因此双方只是刚刚交手，阎罗狱和须弥教就付出了六位明道境陨落的代价。 这个等阶的强者平常在外面都是一方霸主，在这却是说死就死，不比妖兽强上多少。 而一剑之后，季牧尤自没停。 提剑化为一道流星，冲入阵中。 玉依香以琴音为其掠阵。 面对十数倍于己方的敌阵，季牧如入无人之境。 烈酒一葫，佳人在侧。 剑光飞舞，人头散落。 十步一人，当的是白衣谪仙！ 第513章 天罡开刃，两教授首 除了三大合道境修士之外。 其余入道明道，没有任何一人能够接下季牧一剑。 剑光一闪，人死灯灭，魂飞魄散。 面对安居乐业的百姓。 天罡剑可以一剑聚灵，改善地势，造福万民。 但面对杀人如麻的阎罗狱刺客和为了信仰不计手段的须弥传教士。 天罡剑不仅会斩灭他们的肉身，同样也会直接斩碎他们的神魂。 而这些人释放的攻击，则尽数被身后的玉依香以琴音抵消。 她的存在，能够让季牧得以没有任何后顾之忧，尽情挥剑。 圣魂威压配合蝶儿幻道。 同阶往往连出手的机会都没有，便已身首异处。 最后似乎是嫌杀的太慢。 季牧手持天罡，一抹银蓝色的剑域骤然展开！ 能够击碎青神尘光之域的剑域瞬间让四周爆散出一团团血雾！ 哪怕是两宗修士接连展开领域抵挡，也是瞬间被季牧的剑域撕碎。 与其说季牧施展的剑域。 不如说那是由无数柄剑组成的剑海！ 所过之处，无物不破，无灵可存。 本就残破不堪的海岛瞬间为之一空。 原先的十数人加上召唤而至的十数位修士，大半都陨落在了剑域之中。 血肉神魂，尽皆消散。 就算化为微尘，都会被同样小巧精悍的剑雾斩碎，什么都没留下。 最后海岛上，竟然只剩下了三位合道境的修士。 他们如今身处季牧剑域之内，各自撑开领域，苦苦支撑，面露恐惧。 这是什么样的战力？ 一个照面，瞬杀数十同境修士？！ 这可不是入虚立言啊… 而是实打实的大能修士！ 就算是圣人，杀戮速度也不过如此吧？ 他们不知道的是。 季牧是以最顶峰的状态——七字立言，强势晋阶明道！ 并且刚一晋升。 就连续经历了四大护法、学宫青神、昆仑家主三场圣人之下最巅峰的战斗淬炼！ 这些存在，都是实打实的合道巅峰。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 四大护法联手拥有圣阶实力。 青神路由有着极致惊艳的尘光领域。 再加上穿戴圣甲、掌控力之一道，霸道至极的季小硕。 这三人加起来。 哪一个不比这些来刺杀的歪瓜裂枣强？ 虽同为合道，但战力也是天差地别。 更别提入道明道境的修士了。 对于境界与自己相近的存在，季牧只需要一击，再来一下都嫌多余。 厚积薄发突破境界之后。 再经过锤炼沉淀，明悟剑域。 不久前又在金陵求剑天罡。 自身更是掌握帝君传承，星印外显，具备圣魂。 可以说。 季牧如今虽是明道，但战力已经是实打实的半圣，横扫一般同境修士！ 圣人不出，根本没有什么存在能让他陷入生死危机。 更别说这里还有一位同样天赋卓绝的七音宗圣女。 他们此行，就是去往神州为玉依香寻入圣之机。 阎罗狱和须弥教拿什么勇气，派出这么一群人来围堵刺杀他的？ 龙首和教主亲至还差不多。 破碎的岛屿上，三位合道境面对季牧的绝对战力压制，终于清晰的感知到了双方的差距。 这哪是他们带人围堵季牧啊… 分明是季牧带着美娇妻，将他们几十个人包围屠杀！ 三位合道大能各自面露恐惧。 其中一位须弥教大能修士将自身领域展开到了极致，给自己打开一个缺口后，转身就跑！ 玉依香眸中露出一抹冷意。 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玉指勾琴，一曲流觞。 原本平静的海水在此际突然翻涌，掀起千丈巨浪。 其中夹杂着道韵波动。 霍然将逃跑的须弥教大能卷入其中，不知生死。 见到同伴跑了。 余下两位自然也绝了与季牧对抗的心思。 现在哪里还奢望能够刺杀成功？ 自己能否活着离开，都不知道能不能做到。 两位合道修士各自选择一个方向，各自化为流光远遁。 季牧看了一眼他们的亡命奔逃的身影，皱了皱眉。 最后，他选择了须弥教的那位。 双指并拢，万剑停云。 有了天罡剑的加持。 如今这一式召唤的星光之力更盛，威力与往日不可同日而语。 剩下的那位须弥教修士听到头顶的动静，仅是抬头看了一眼，便是亡魂皆冒。 丝毫不敢迟疑。 堂堂大能，竟是不惜燃烧神魂以提升速度，飞速逃离万剑流星覆盖的区域。 另一边，以琴音勾动海水埋葬最先逃跑的合道修士后。 玉依香再度锁定了最后无人搭理的那位阎罗狱修士。 五指一弹。 一道极为恐怖的音波如剑气一般骤然轰出，径直轰在了那位修士身上。 对方回头以自身最强术法抗衡，却仅是抵消了一刹便尽数湮灭。 余波震荡，他吐出一口鲜血，面色瞬间苍白萎靡，坠入海中消失不见。 不久后，季牧与玉依香重新聚在了一起。 季牧微微一笑，丝毫不像是刚经历了一场大战，问道： “留下了吗？” 玉依香摇了摇头。 “这两个都以秘法逃走了。” 季牧点了点头，露出一抹遗憾。 “我追的这个也是。” “不过万剑流星应该废了他的修为，日后大抵没法出来祸害人了。” 玉依香凤目含煞，轻哼一声道： “这帮人战力一般，逃跑的速度倒是一个比一个快。” 季牧看向满目疮痍的岛屿，轻叹口气： “只不过这次既然遭遇了他们…” “那想必这去往神州的路上，都会有他们的身影了。” “我们就算想找个地方歇脚，估计也都不得安生了。” 玉依香也是轻叹一声。 “这还算是好的。” “阎罗狱的龙首和须弥教的教主，或许都具备圣人的境界，远超我等。” “这次虽然将这群人杀灭，但也让他们知道了我们的真正战力。” “下次遇见，或许就是大家伙了。” 季牧拍了拍棋罐，露出一抹笑容。 “无妨，一切有我。” 第514章 星族成阵，逼退龙首 季牧觉得自己话还是说的太满了。 刚对玉依香打完包票没多久。 远海，一道滔天的血气就迎面而来。 能释放出这等波动的，必定是一位圣人！ 就是不知是那传说中的教主还是龙首，甚至来的是妖族圣兽都有可能。 唯一不可能出现的。 就是站在自己这边的南洲诸圣。 如今镇海关局势堪堪勉强能够维持平衡，根本抽调不出多余的圣人来守护季牧和玉依香去往神州。 就算圣人跟来，可能反而会给季牧带来更大的麻烦。 在须弥海域，圣阶的气息是隐藏不住的。 人族不会冒那么大的险，尤其是在季牧完全有能力应对时。 因此此刻到来的，必定是敌人！ 季牧与玉依香对视一眼。 后者没有慌乱，反倒是扑哧一笑。 既然季牧说了交给他，那玉依香自然不会再对出海之行生出任何担忧。 看着对岸的滔天血气，季牧将手缓缓按在了棋罐之上。 想了想，他放下了手，没有直接召唤星族大军。 提了提天罡剑，季牧望向来人，眸中露出一抹战意。 他想看看如今的自己，与真正的圣人差距到底有多大。 不多时。 戴着一张狰狞的龙首面具的男子缓缓来到季牧面前，冷冷一笑。 “好胆色，倒是无愧于天罡之名。” 见到自己到来，这俩人竟然丝毫没有逃跑的打算。 反而像是在这里等着自己一样。 看着对方的手一直按在剑柄的位置，似在蓄势... 这架势，是准备跟自己打一架？ 龙首不由得感到啼笑皆非。 就在这时，季牧在对岸向他问出了一个问题： “劳烦告知一下，是谁...雇佣你们阎罗狱，非要置我等五星于死地？” 龙首呵呵一笑。 “刺杀你们的任务，算是本座接过的最亏的买卖了。” “想杀你们的人很多。” “只是本座最后却不得不选什么酬劳都没有的那一个，你不妨猜猜原因？” 季牧微微拱手，答谢了一番对方的慷慨直言。 什么酬劳都没有，那就是被逼的了。 只不过虽然知道了真相，但仍旧更改不了面前的龙首乃至整个阎罗狱都是季牧敌人的事实。 甚至对方之所以如此说，或许就是为了瓦解季牧的敌意。 真正的刺杀，往往开始在细微之处。 虽然言语以及神态都表露出了轻视之意。 但龙首内心明显不是这么想的。 能够在一瞬间，打崩他手底下十几位虎首牛首的存在。 让自己身上的命魂令牌几乎在一弹指间碎裂一空，他又怎会轻视？ 只是可惜须弥教主此刻在忙着一件大事，抽不出身。 否则龙首说什么也得拉他一起。 见交流差不多了，自己也顺利得到了自己想要的讯息。 季牧将玉依香护在身后，拇指缓缓推剑。 “周辊也是帝星，你之前收养他时候，难道不知道这件事吗？” “知道。” “那又是为何？” “正是因为他的叛逃，浪费了本座的心血，本座现在动起手来才能毫不手软。” “说的倒是冠冕堂皇，实际上只是找到了个好苗子，想把他培养起来然后夺舍吧？” “叮！”刃器交锋。 龙首的身影瞬息消失。 同一时间，季牧拔出天罡剑，剑域迸发。 不同于之前面对数十位同阶刺客。 面对龙首，季牧上来就是全力出手。 圣魂化身千丈，宛若神明。 蝶儿释放幻灵之力，在身后显化如同彩霞般的幻翼。 天罡剑淬满星光，群星连接成阵。 血域，月神气息，漫天星光，无尽剑域，雷霆之力。 诸多不同色彩的领域与灵力同时在他一人的身上迸发，彼此碰撞叠加。 极致的威压将四周压缩成了一道绝对的真空！ 这一刻，单以纯粹的威压而论。 季牧散发的威压已经完全不逊色于姐姐的万象之域，甚至还具备了一分凌厉。 龙首的手掌刚刚触及那片真空便缩了回来。 看着手指缓缓溢出的圣血，龙首感慨了一声。 “那帮家伙，死的不冤。” “要是真给你再提升一两个境界，本座今天说不定也的折在这。” “不过现在这样...还不够！” 话音刚落，龙首缓缓抬手。 方才因为受伤而流满鲜血的手指轻轻点在了面前虚空。 看似没有目标、轻描淡写的一指。 当血指点在虚空的一瞬间，季牧内心突然警兆大起。 千钧一发之际。 天罡剑突然自行运转，猛抬剑尖，施展出了一式守一。 同一时间，龙首的血指洞穿虚空，竟是瞬间来到了季牧眉心！ 身为刺杀一道的集大成者，以杀之领域进阶的圣人。 龙首最先需要跨越的，就是与敌人的距离。 快！准！狠！ 出其不意，挡无可挡。 根本不给你反应的机会，就让你身首异处。 摒弃一切花里胡哨、华而不实的术法。 自身一切所修，皆应为杀而生！ 那根指头，就是龙首的伴生圣器。 内蕴邪灵，每日需以鲜血浇灌，生灵寄养。 动手之时，能隐藏一切波动，无视一定距离，瞬息而至！ 只不过因为进攻的位置正处于季牧的剑域中央，剑域中他的剑无处不在，所以这一击还是被天罡剑察觉到了，并迅速做出反应。 星印加持之下，天罡剑能达到准圣器的层次。 但离真正的圣器还是差上一截，只不过它施展的守一领域略微补足了这一点。 血指与领域一瞬交锋，寸寸碎裂。 巨大的反震力道将季牧一把拍进了海里。 迅速从海中起身，知道自己现在与圣人的差距之后，季牧不再托大。 一拍棋罐。 星族大军迅速从传送门中踏出，冷然的眸光齐齐落在对岸的龙首身上。 他们彼此之间以太白驭兵诀连结，凝成一股，散发着镇压诸天的气息。 下方的海域都因为他们的威压而下沉数十丈，无法回流。 龙首见状默然一瞬，转身就走。 从自己以大欺小甚至动用圣器去杀一个明道境，并且还没有杀死。 他就知道，这次的任务或许要彻底宣告失败了。 帝星之势已成。 仅是一位尚且这么难杀，五位聚在一块又该是何等景象？ 而当季牧召唤出星族大军，并感应到他们彼此之间的连结之后，龙首更是清楚。 再不走，就说不定就是谁杀谁了。 怪不得须弥教的四位护法能不声不响的折在赤火岛，原来天罡还藏着这么一支大军！ 再加上他现在的境界战力... 可以说，只他一人，就是一座行走的顶级宗门！ 谁能刺杀他？ 圣人都不行！ 第515章 海底尸群，妖族再临 放出星族大军震慑龙首、将其逼退后，季牧并没有让星族追击。 他知道，对方只是不想和自己拼命。 真要进行生死之战，哪怕有大军在手，季牧也未必就能占到便宜。 这次不同于上次在赤火岛。 四大护法只是以秘法强行得来的境界，不是真正的圣人。 再加上整个赤火岛被反水的无面以灭灵阵反向封锁，短时间根本破不开，这才让季牧等人把他们生生磨死在了那里。 没有那种先决条件，想要击杀一位圣人，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从始至终，龙首都只出了一击，还有太多的底牌不曾放出。 真正以自身达到圣阶的存在，无一不是天赋卓绝之人。 能够安稳将其逼退，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当龙首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线中后。 季牧又放出圣阶神魂，谨慎的将附近搜查个遍。 发现对方真的走了之后，这才松了口气。 在方才战斗的气息波动引来深海王者之前。 季牧将星族收归棋罐，以蝶儿的能力遮掩自身气息，然后带着玉依香离开了这里。 两日后，他们遭遇了猛烈的海上罡风，无法操控飞舟航行。 二人不得不停了下来，入海暂避。 但当他们花费好一段时间，终于下到海底之后。 他们看到了一幕极为骇人听闻的景象，久久不曾回神。 海域之下，铺陈的不是沙土，而竟是铺满了人族的尸体！ 位于海底，竟是一眼望不到尽头。 死在这里的人，何止百万计！ 这个发现让季牧与玉依香通体冰寒，蝶儿也害怕的躲在了他们的身后。 他们似乎撞见了一个不得了的地方... 说撞见似乎也并不准确。 以海底尸群分布的位置，就算再走出很长一段距离也是一样。 只要下海，就必定能看到！ 这些人族一个个都睁着双眼，死不瞑目，像是生前遭遇了让他们极为惊恐和愤怒的事情。 海底的每一具尸体，都还有着一个共同的特征。 他们的眉心都开裂着一道深深的缝隙，玉依香凑近查看，神色凝重道： “这些人的神魂都不在了，这些都是空壳。” “与正常死亡散溢的神魂有什么不同吗？” 玉依香解释道： “正常死亡修士，神魂与道源都会慢慢回归天地。” “这个过程很长，因此就算死亡一段时间，修士尸体内也仍旧会有灵性残留。” “但这些死去的人从肉身还没有被海水彻底腐蚀。” “分明死去没有多长时间，但是他们体内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这分明是有意为之。” 季牧微微捏紧了拳头，神色冰寒。 如此之多的数量，简直丧尽天良... ”到底是何人所为...” 玉依香摇头道： “不知，不过我们这次...或许撞见了一个惊天的阴谋。” 季牧摸了摸拽紧自己衣袍的蝶儿脑袋，然后皱眉思索道： “不像是妖族所为。” “妖族捉到人类修士，会连皮带骨直接一同吞噬，根本不会留下这么多尸体在这里。” “若是人为的话...” 季牧手腕一翻，血红色的殒神滴浮现，在他手上绕了一圈。 自从季牧上次以圣魂把它按在地上爆踩之后，殒神滴就安分了许多。 尤其是当季牧境界越高，星君的气息越来越强，它就越来越不敢造次。 但出现之后，面对这么多尸体，殒神滴却没有如以往那样冲上去。 显然这一整片海域的尸体，完全勾引不起它的兴趣。 见玉依香的目光看了过来，季牧解释道： “此物也可以吸人血气，与此间类似，只不过这些人被摄取的是神魂。” “或许...有人持有与此物类似的邪物，并且位阶更高，因此才能制造这样一番景象。” “只不过收集神魂道源...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殒神滴出自九幽，因为那里的生灵需要血气来增强自身，甚至凝聚实体。” “如此大量的神魂道源...造圣都绰绰有余了。” “又是何用途？” 玉依香看向一望无际的尸群，叹了口气。 “这般数量，就算是一洲之地...” 话语一顿，季牧与玉依香对视一眼，同时说道： “东胜神州！” ... 镇海关。 “报！” “妖族大军大举开拔，正向我关而来！” “目前已至三百里！” 镇海楼中，兵圣霍然起身。 “终于又来了么...” 一旁的书圣皱眉道： “刚被我们杀了一波，不应该有这般胆色才对。” “它们又请来了新的圣兽？” 琴圣柳眉微蹙，说道： “可能性不大。” “之前季牧端了赤火岛，祸水东引，诸多深海王者和兽潮那边已然结仇，甚至前去差点杀了赤日金猊。” “这么短的时间，它们不会这么快联系到一起。” 兵圣似乎想到了什么，一瞬间沉默下来。 “如果，支援它们的...并非是妖呢？” 包括戒贤在内，诸圣皆是联想到了什么，各自一阵沉默。 书圣冷笑一声：“妖族不行就打算亲自出手了么？” 僧圣戒贤露出一抹叹息：“又到割草的时候了啊...” 琴圣唇间露出一抹讥讽。 “像曾经要挟我夫君那般，要挟我等？” “天族的嘴脸，还真是一点都没变，一样的令人作呕。” 兵圣将代表将权的鱼符轻轻放置在了几案之上，旋即看向诸位圣人，笑道：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几位，一同走一遭吧。” “说不定...还能看见几个老友呢。” 第516章 诡异神州，癫狂众生 在海底穿过无尽尸群之海后。 季牧与玉依香终于踏上了神州大陆。 刚一上岸，蝶儿便用小手捂住了鼻子。 “好臭！” 季牧与玉依香深吸口气，也俱是皱眉。 整个海岸乃至空气之中，都弥漫着一股惊人的恶臭。 像是泔水倾倒在神州的每一片土地，臭不可挡。 季牧以袖掩鼻，向玉依香问道： “宗门的记载中，应该没提过这边有如此异味吧？” 玉依香笃定摇头： “不曾。” “根据记载，东胜神州是一处极为繁华的大陆，鼎盛时期完全不弱于我南洲。” “虽然后来听闻因内乱而没落，但也绝不该是这般模样。” 二人一边说着，一边向着神州内陆行进。 半个时辰后，他们逐渐见到了一些零零散散的人影。 只不过这些人的样子，却跟他们想象中的大有不同。 无论是修士还是普通百姓，走在道上，没有能直行者。 像是宿醉一般，摇摇晃晃，念念有词，面色甚至露出癫狂般的痴笑。 放眼望去，几乎找不到一位神态正常者。 而越是往内陆走，空气中便越是透着一股浑浊凝涩的气息，让季牧与玉依香难以透过气来。 只不过生活在此地的人似是早已习惯，丝毫没有对此表露出丝毫的不适。 走着走着，季牧看到一个衣衫褴褛的老道踉踉跄跄的迎面走来。 他上前一步，拦下老道，微微拱手，想要问询着什么。 就在这时，老道突然仰头看向天空，目中露出痴狂，癫狂大笑道： “哈哈哈哈哈！” “苦修六十载，老道今日得道啦！” “尔等凡夫俗子，还不快来朝拜！” 季牧皱眉以神识查探了一番，发现老道身上的境界气息赫然已经达到了明道。 这等强者，竟然也都疯了么... 正思考之际，老道似乎终于发现了面前的人影。 努力定睛一看，老道神色更为癫狂。 “新鲜的药种...” “哈哈哈！” “只要把你抓回皇城，老道就又能得到教主大人的灌顶了！” 听到“新鲜的药种”一词。 附近游走的人群也突然间像是触动了什么开关一般，各自神色露出癫狂。 包括之前的那个老道在内。 诸多神志不清的人俱是疯狂向着季牧与玉依香扑来。 季牧微微皱眉。 他并没有向这帮人出手，而是反手挥出一片彩霞，借助蝶儿的力量，将自己与玉依香一同笼罩其中。 在这群神志不清的眼中，季牧与玉依香的身影瞬息就从他们的视线中消失，再也寻不到踪迹。 实际上，季牧与玉依香仍旧在原地，只是被幻术遮盖，他们看不见了罢了。 以季牧如今的境界反馈蝶儿。 如今施展的幻术，哪怕是圣人，也要过上一阵才能发现异样。 面前这些人自身神智都不清醒，又如何发现他们？ 发现“新鲜的药种”不见之后，人群一阵慌乱，甚至有人当场就嚎啕大哭起来。 更有甚者，开始攻击身旁的人，把彼此互相当成了“新鲜的药种”。 而被攻击的人也不闪不避，哪怕被术法打得血肉模糊也是面带笑容。 似乎被当成药种，对其而言是莫大的荣誉。 这诡异的一幕看的季牧与玉依香遍体生寒。 玉依香喃喃自语道： “这地方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怎么会变成这样...” 季牧沉思少顷，说道： “教主...那么这里发生的异变八成与须弥教脱不开干系了。” “只不过信息太少，还不能确定。” “方才那位老道提到了王城。” “或许去到那里，我们能搜集到一些信息。” 玉依香点了点头，同时又提醒道： “我们前不久才遭遇了龙首。” “若是须弥教主真在那所谓的王城，那么他们两个很有可能在那里汇合，等着我们。” “万事须小心。” 季牧点了点头。 目前神州这个情况，让二人也没有心思去寻找入圣契机了。 这般邪异，就算找到了也未必敢收。 还是先探明此地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再说吧。 季牧内心隐隐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在南洲极少显露踪迹的须弥教在外洲却有这么大的动作，究竟是在谋划什么？ 而是更为不正常的是。 海域与陆地之间的禁制解除了这么久，神州海岸边缘却没有一只妖兽来侵扰，相反另一端的南洲却近乎被围了起来。 这般差异，太过反常。 这里面或许有着某种联系。 一定要查清这一切！ 绝不能让此地的情况波及到南洲！ 只不过虽然明确了之后的目的地是王城，但季牧与玉依香人生地不熟，根本不知道这所谓的王城到底在何处。 就算去问路。 此地估计也不存在能够好好回答他们的人。 就在季牧想着要不要释放圣魂查探前方的时候，人群突然再度传来一阵骚动。 “教主大人开坛讲道了！” “速去王城！” “晚了就没有灌顶的机会了！” 此言一出，所有神智不清的人都是愣了一下。 一听有“灌顶”的机会。 他们神色各自露出痴狂，疯狂奔着方才声音传出的方向奔去。 季牧借助幻术隐藏在人群后方，冷眼看望方才传音此地的修士，罕见的露出一抹杀意。 “白色教袍，果然是须弥教…” 他摸了摸腰间的一块令牌，陷入沉思。 没有惊动人群。 季牧与玉依香对视一眼，跟随在人群后方，向着王城行进。 这些原本走路都打颤的人在去往王城的方向时却是出奇的快，来去如风。 似乎只要去晚了，就会错过一场天大的机缘。 甚至有人在半途就开始疯狂进攻身旁的人，希冀于阻挡他们行进的速度，为此杀了对方也在所不惜。 季牧见到这一幕微微摇头，同时也有些疑惑。 偌大的神州，难道一尊圣人都没有吗？ 若是有，怎会任由须弥教众如此放肆的荼毒百姓？ 整个东胜神洲，如今就像是一座炼狱！ 两个时辰后。 季牧与玉依香跟随人群，终于来到了一座雄伟的城池。 第517章 书生之怒，血染王城 入了王城后。 季牧与玉依香发现异味逐渐消退。 随着他们跟着人群往城内走，取而代之的，是一道极为浓郁的香气。 这股香气仅是入鼻，就会带给人一种陶醉沉沦之感。 入体之后，身子似乎都在一瞬间轻盈了不少，神魂都像是要离体飞升。 季牧皱了皱眉，一弹剑身，撑开了一道守护领域。 玉依香在一旁说道： “在这里面待久了，正常人都会变得不正常。” 季牧点了点头，然后找了个较为高处位置，扫了一眼城内景象。 他发现，原本在城外还算稀疏的人流，在城内却是变得无比拥挤，各自推搡。 有站立不稳摔倒，因此被人群踏在脚下生生踩死的普通百姓都有不少。 没有任何一个人去扶。 所有人都是面露狂热，疯狂的冲向王城中央。 看着这一片荒谬的景象，季牧微微叹息。 他跳下高处，牵起玉依香的手，说道： “走，我们去看看这须弥教到底给神州灌了什么迷魂汤。” 跟随人群，季牧和玉依香最终来到了王宫门口。 此刻，这里已经聚满了人。 向内看去。 高高的王宫阶梯之上，端坐着数十道浑身都包裹在白袍之下的身影。 正是须弥教的传教士！ 当癫狂的人群在靠近他们的时候，却是一反常态，变得无比恭敬。 他们自觉排好队伍，一个个凑到那些白袍身影的面前，浑身颤抖激动的跪下，似乎在祈求等待着什么。 而在他们向自己跪下之后。 白袍教众不会跟他们多说任何一句话，而是各自抬起手掌，印在他们头顶。 紧接着，季牧清晰无比的看到。 有一缕缕神魂之力从修士的体内抽出，然后被白袍教众收拢到玉瓶之中。 与此同时，所有被抽离了神魂的人们都是身体抽搐、面容如醉如痴。 好似沉浸在一处绝美的理想世界之中。 没人会去注意，他们的面色正在一点点变得苍白，越来越站立不稳... 更有甚者。 一些修士本就到达了极限。 此刻被攫取神魂之后，整个人更是颤抖着倒下，再也无法站起。 面对这些存在。 白袍修士反而会加大力度。 在对方彻底断气前，彻底抽尽对方体内蕴藏的最后一丝神魂。 当修士身死后。 他们的头颅会逐渐裂开一道极深的裂隙。 向内看去，里面早已空无一物。 这般景象令季牧与玉依香一瞬间联想到了深海中的尸群！ 季牧右手放在剑柄之上，快要彻底控制不住自身的杀气。 “他们怎么敢...” 终于，在一位小女孩的身影走上台阶、浑浑噩噩的站在白袍教众面前，而那些教众向她伸出死亡之手的时候。 季牧再也忍不住了。 血色杀域自主扩散，冲霄入云，惊动一众白袍教众。 季牧手握剑柄，对玉依香说道： “抱歉依香，我忍不了了。” “此地或许有两位圣人，你要不要藏进棋...” 话尚未说完，玉依香便伸出一根玉指，点在了季牧唇间。 “你现在境界还没我高呢。” “把我护在身后这种事情，还是等你入圣了再说吧。” 说完，玉依香眸光逐渐转冷。 “而且别说你忍不住了，我也早就想杀了这帮畜生不如的东西了。” 凤语古琴召唤而出，五指重拍，如雷霆般的震响骤然于王宫扩散。 玉依香半圣修为尽数展露，瞬息将台阶上的数十位白袍教士都掀飞了出去。 季牧眸光冷漠。 他并没有拔出天罡剑，而是从棋罐中拿出了殒神滴。 面对这些畜生。 一剑斩了简直太便宜他们了。 他们不是喜欢抽人神魂吗？ 那么...就让殒神滴一点一滴的抽干他们的精血，最为合适！ 书生之怒，亦可血流千里，身化杀神。 当二人的气息展露。 台阶上方，发现对方只有两人，一众传教士皆是露出讥讽。 但很快，伴随着玉依香那一拍，他们开始意识到了不对劲。 而当季牧拿着殒神滴捅进其中一人的胸口时，所有传教士脸上都露出了惊恐。 殒神滴的攫取。 单以外形而论，可比这帮传教士攫取修士神魂可怖多了。 它能够瞬间把人抽成一具干尸！ 若论邪异，人间无有能超越它的存在。 因为许久不曾吸收到新鲜的精血，殒神滴也显得兴奋无比。 甚至不用季牧怎么操控，它就自行找到最合适的位置。 化为一道血光，肆意攫取传教士的一切生机。 不知为何，这群人中并没有圣人的身影，甚至综合境界还不如之前在海岛上遇见的那一拨。 以季牧与玉依香的境界战力，在这里简直如入无人之境。 他们肆意杀着，宣泄着心中的怒火。 有传教士意识到了双方战力的差距，选择直接跪地求饶： “前辈饶命，我...我也是被逼的！” 季牧与他没有任何多余的废话，一剑就插进了他的眉心。 待殒神滴将其彻底化为一具干尸后，季牧才轻轻地应了一声。 “我也是。” 须弥教的所作所为，无论身处何州，都已经触碰到了所有身而为人的修士忍耐的极限！ 这等于在逼着季牧将他们一个个杀光！ 台阶之下，人群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们只知道有人在上面屠杀他们的神明！ 没有了这些白袍修士，谁来给他们灌顶？ 谁来带他们融入天道，羽化登仙，求得永生？ 一时间，数不清的人潮向着台阶上冲杀而来，想要守护一直在收割他们性命的刽子手。 面对这些存在，季牧只觉得无比悲哀。 他深吸口气，将自身诸多不同领域的威压气息骤然同时迸发扩散，灌注于嗓音之中，蓦然怒吼道： “都给我滚！” 单以威压而论，圣人也未必能有季牧这般的极致压迫力。 所以当他气息散开的一瞬间，人群陡然跪倒一片，面露惊恐。 有不少人甚至被吓得直接清醒了过来，茫然的看向四周。 而在上面，杀戮仍在继续。 与此同时。 王宫之内，骤然传出了一声沙哑但极为畅快的声音。 “哈哈哈杀的好！” “杀的好啊！” “苍天有...呸，去他狗屎一样的贼老天！” 第518章 仙人祸起，山海秘闻(一) 听到王宫内的声音后，季牧神色一动。 这里竟然还有没有失去理智的活人？ 加快速度将须弥教众都杀干净了之后，季牧与玉依香对视一眼，提剑走了进去。 虽然不知道神州有几个国。 但就以眼前宫殿的规模，季牧觉得这个王朝的实力虽然没有南洲的大唐强盛，却也不会相差太多。 走入宫殿后。 季牧环顾一圈，视线最终落在了旁边不远处的一个柱子上。 柱身雕刻着九条金龙，极为威武霸气。 但此刻的柱身上，却有一位老者被铁钉生生钉在了上面。 那铁钉明显不是凡品，并且数量奇多。 粗略一扫，竟是不下于数十颗。 它们以特定的位置排列，在老者的身体上形成一个阵势，将他生生镇守在这里，动弹不得。 季牧仅是靠近，便感觉到自身的灵气境界都受到了压制，更何况被铁钉嵌入体内的老者。 因为铁钉入骨，老者浑身鲜血流淌，将整个下半龙柱都彻底染红。 不知道他被困在这里多长时间，又流了多少鲜血，面色苍白的吓人。 只不过虽然神色疲惫不堪，但从他的眸光中，却能看出一分神韵。 季牧觉得这至少是一位圣人，并且身份还不低。 不然也不会被折磨到这种地步却仍旧存活。 最为恐怖的是... 在老者的后脑勺位置，竟是也钉着一颗茶壶粗细的铁钉，深入脑中。 哪怕是这样，此人都还能说话，并且不曾失去理智，又岂能是一般修士？ 见到季牧进来，老者目光艰难的看了过来，嘴角露出一抹笑意。 “请恕老夫无法施礼。” “小兄弟仗义出手，杀光了这些猪狗不如的畜生。” “老夫仅代黎国百姓，谢过小兄弟大恩！” “黎国？”季牧神色一动，拱手施礼道： “敢问前辈是这黎国何人？” “这黎国…又是怎样沦落到这番田地的？” 老者叹了口气道： “本是我们自身无能，才让小人趁机而入。” “家丑本不欲外扬。” “但你是王城恩人，自当有权知晓这一切。” “老夫曾是这黎国的国师，若问这片土地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呵…这就不得不提起那个由一帮灭绝人性的畜牲组成的教派了。” “须弥教。”季牧补充了一句。 老者看了季牧一眼。 “看来小兄弟没少跟他们打交道啊...” “说得没错。” “须弥教如今需要大量的神魂之力。” “他们自然不会取用他们自己的。” “为此，他们便将目标放在了我们各州。” “除了听闻最为繁盛、圣人辈出的南洲须弥教无法渗透之外，老夫不知道其它两座州陆的情况如何。” “但在很早之前，须弥教便已经进驻了东胜神州，暗中操控整个神州大陆的局势。” “它们唆使引导神州诸国连年征战，却不允许任何一家能够一统天下。” “以这种方式，来消耗各国之间的底蕴。” “大战一打就是数百年。” “终于，当各国都显露颓势之际，他们露出了獠牙。” “只不过当我们明白这一切的时候，一切都太晚了啊…” “就在一个多月前，须弥教强势控制了诸国的王庭。” 季牧听到这里眉头一皱。 一个多月前，不正是须弥海禁制解除，妖族开始攻打南州的时间吗？ 这里面...会有什么联系吗？ 另一边，老者接着说道： “须弥教以圣旨的名义，将它们的教派列为各国的国教。” “并在各国每一座城池都开设祭坛，讲道说法，吸引无数修士前来。” “最后进行他们所谓的…灌顶。” 在提到“灌顶”这两个字的时候。 老者目光明显露出了一丝愤怒和不忍。 “想必侠士你也看见了。” “他们所谓的灌顶，究竟是一件何等恶毒的事情！” “他们以天香加持，配合秘法。” “明明是强行抽取神魂，却让被抽取神魂之人以为自己飞升至天界，享受无尽美妙之事，甚至窥见大道，永生不死...” “只要人心存欲望，就不可能挣脱这份幻境。” “但只要是活着的人…” “谁又能没有欲念呢？” “他们修习的秘法和释放的那股天香都极为特殊，似是脱胎于天道，能够直接引动须弥一缕气息。” “以这缕天道之气制造幻境，自然真实无比。” “用这种方式，他们接连抽取了四个国家修士的神魂，我黎国修士也不例外。” “就连陛下以及百官，也都惨遭他们的毒手。” “老夫一开始就被他们所控制，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发生。” “任何人，无论是什么境界，凡人还是修行天才。” “只要接触到那所谓的天道之气一次，便会彻底为之沉沦，再也无法离开此物。” “你会穷其一生去追寻那份美妙的感觉，为它陷入彻底的癫狂。” “任何想阻拦他们的，都会被他们视为仇人。” “老夫因为自身是圣人，固守心神，不曾受到他们的灌顶，所以避开了一劫，” “但却难逃被生生钉在此地的命运。” “须弥教盘桓人间数万年，直接沟通于上界，底蕴非是一国之力能够抗衡。” “面对老夫，须弥教教主亲自出手。” “甚至还带来了三位具备圣阶实力的存在。” 季牧内心默默盘算了一番。 教主，龙首，四大护法。 看来除了这三者，须弥教至少还有一位圣人的存在。 这份底蕴，堪称雄厚！ “他们一群人出手，强势威逼老夫。” “若是不从，便要屠了这座王城。” “老夫不忍生灵涂炭，只好放弃抵抗，然后就被他们用锁神钉将老夫生生钉在了这龙柱之上。” “这一个月来，老夫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散逸出的神魂之力还在被他们收取，时至如今，已然快要走到了尽头。” “不仅是我黎国一家。” “整个神州大陆，如今已被须弥教尽数控制，把修士百姓当成牲畜，肆意攫取宰杀。” “若是折磨致死，尸体便直接投入海中，连个落叶归根之地都没有。” “可悲！可叹！可恨！” 说到最后，老者目中缓缓流下了血泪，泣不成声。 玉依香沉默了一会，问道： “神州的人...就没有尝试联合起来驱逐他们吗？” 第519章 仙人祸起，山海秘闻(二) 听到玉依香的话语，老者叹息道： “神州大陆诸国彼此之间征战近千年，各国之间都是血海深仇，短时间内极难调和，” “再加上各国内部都早已被须弥教渗透，联合起来谈何容易？” “须弥教又是雷厉风行。” “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便挨个分化击破。” “等到各国圣人反应过来，下场便都与老夫相差无几了。” 季牧闻言微微攥紧了拳头。 一直以为须弥教都是一群疯子，没什么城府，但神州发生的一切彻底打碎了他的认知。 或许在以前...他有些小瞧这个邪教了。 待老者稍微平静下来，季牧想到了一个问题，直接问道： “前辈可知...” “须弥教需要这般庞大数量的神魂之力，甚至不惜献祭一洲生灵的原因是什么？” 老者目光瞥了一眼宫外，露出一抹嘲弄。 “能是什么原因？” “又到了收割的季节喽！” 季牧闻言不由皱眉，一股不安的感觉弥漫在他内心深处。 “什么…收割的季节？” 老者瞥了季牧一眼。 “老夫看你二人的境界也不低了，应当也知晓一些山海之事了。” “天族…你们可否知道？” 季牧与玉依香俱是点头。 老者接着说道： “如今这山海世界。” “山底为幽魂之居，山脚下住着我们人族，海中有妖。” “而整个山腰以及山顶，都被天族占据着。” “它们的人数不如任何一族，甚至不依靠繁衍。” “那你们觉得...面对山海万灵，甚至是奇才辈出的人族。” “它们是依靠什么，来让自己占据山顶数万年，不曾挪动一丝一毫的位置的？” 季牧与玉依香皱眉沉思一瞬，俱是摇头。 这已经涉及到了山海界真正的秘辛，他们如今还不曾了解。 老者有些自嘲的笑了笑： “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 “但天族之所以稳居山顶无忧，正是因为我们人族！” 此言一出，季牧与玉依香俱是一愣，异口同声道： “靠我们人族？” 老者神情凝肃的点了点头： “天族断灭六欲七情，自身无限贴近于天道。” “它们中的每一位上仙，都是无比纯粹的杀戮之刃。” “但若仅是如此，他们也挡不住我人族历代都有英杰辈出。” “但关键就在于...正是因为我们人族的圣人层出不穷，才会让天族一直延续至今，并且越来越壮大，直至我们彻底失去反抗的能力。” “这是何等讽刺...” “羽化登仙，想必你们都有听说过吧？” “无论是哪一州，历朝历代，都应该有不少圣人走到这一步，甚至一度成为修士们的最终追求。” “羽化登仙，代表着无尽的寿元，代表着自身将无限贴近于天道。” “大道，长生，哪一个不是修士们的毕生追求？” “但你们可知，那些羽化登仙之人，最后都变成了什么？” 季牧咽了咽口水，像是猜到，但却又有些不敢确定似的说道： “天…族？” 老者赞赏的看了他一眼。 “没错！” “羽化登仙之后，从踏进南天门的那一刻起，自身的一切都会被彻底斩尽。” “那里存在着比天香更为恐怖的法则之力。” “只要想追求长生，踏足那里。” “七情六欲、在人间的所有牵挂，都会彻底消散的干干净净！” “这并不是忘这么简单。” “而是从根本层次上的剥夺！” 这一瞬间，季牧猛然想起了之前在九幽，听闻沸血狱主提及的孟婆... 那同样是须弥的化身，强行收取所有亡灵的记忆。 只不过不同的是... 九幽无法收取圣阶大能的记忆。 但这个短板在仙界却得到了补充。 它收取圣人的七情！ 而那里...也只有圣人有能力飞升上去！ 除了人间，须弥无处不在！ 另一边，似是太久不曾遇见能这般畅所欲言的对象，老者仍旧在诉说着他所知的秘辛。 身为圣人，他所知晓的，要远超季牧与玉依香太多。 “丧失七情六欲之后。” “就算你亲生子女、父母兄弟，站在你面前，你看他们都会如同路边的石子一般，再掀不起任何波澜。” “你心中的追求，仅剩下了大道和永生。” “除此之外，一切都是过往云烟，不值得回忆丝毫。” “就跟外面这些沾了天香的百姓一样，再也无法从那个玄妙的感觉中脱离。” “若是有人干扰，无论是谁，都会招致他们的攻击。” 季牧与玉依香同时听的浑身一寒，但同时又有些疑惑道： “既是如此，那圣人要是不羽化登仙呢？” 老者哂笑一声： “真是如此简单便好了。” “但你低估了寿元将至的修行者对永生的渴望。” “而历史上也并不是没人发现这其中的异样，选择压制境界、不入天界。” “这是现在绝大多数圣人都会去做的事情。” “神魂永远卡在天灵后期，不入神灵。” “但就算是这样又如何？” “知道你不愿上去，天族就会另想办法。” “当人间圣人积累到一定程度，它们会亲自下来【请】！” 虽然已经隐隐猜测到了，但季牧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它们...要怎么做？” 老者看向宫外。 “须弥教之所以收集数量如此庞大的神魂，就是为了制造出一个个载体，来承载仙人的降临。” “到时候，无论你想不想上去，都不是那么重要了。” “因为那个时候，你只有两个选择。” “要么成为他们的一员。” “要么死！” 季牧与玉依香脑海“轰”地一声！ 他们一时都不敢相信耳中所闻。 原来成圣以后，还要面对这样的事情！ 怪不得所有圣人的神魂都是天灵后期，极少再进一步。 这里面... 竟还有这样的惊天阴谋！ 第520章 仙人祸起，山海秘闻(三) 见到二人的神色。 老者似是早已预料，反而劝慰了一句。 “初次听闻，是这个反应也是应当。” “不过，这都是我们老家伙的事情，你们这些小家伙也不用过于担心。” “上仙亲自下凡来请的情况...” “都是在人间拥有相当数量圣人的情况下。” “等收割完这一次。” “你们就算双双突破了，也不值得他们大动干戈下来一回。” “到时候只要你们压制神魂。” “直至寿元将近，应该也不会碰上下一次。” “不是每个朝代都能出现这么多圣人的。” “一般隔个数百上千年，或许才会出现一次群英汇聚的场面。” “只要不超过它们忍耐的极限，就不会引起注意。” “天族只是想削弱我们人族，壮大自身都是其次。” “你们两个小家伙也算是幸运的，仅是堪将入圣但尚未入圣。” “若是真入圣了，估计也难逃此劫。” 季牧神色略显茫然。 “所以，这一次的收割，已经快要开始了吗？” 老者叹息一声： “王城里只剩几十个教士，教主这几日也不见踪影。” “老夫以为…” “不是快。” “而是已经开始了……” 季牧二话不说，直接拿出了千里快哉楼。 听闻老者笃定的话语，季牧内心陡然一紧。 脑海中，突然浮现一道身影，这让他急切非凡。 额头甚至已经冒出汗来。 一旁的玉依香也差不多是如此。 若是老者所言一切为真。 那么无论是季牧的先生书圣，还是玉依香的母亲琴圣。 同样都在天人收割的这一批名单之中！ 怪不得此次出行之前，兵圣把毕生的传承都交给了季牧。 甚至不惜以将军的身份，逼着他当着整个镇海关大军的面立下那般沉重的誓言。 之前沙海幻境中。 兵圣最后与唐尘之所以有过那样一场对话，也正是因为如此。 因为他早已隐隐预感到了这一切. 从须弥海打破禁制，妖族登岸的一瞬间。 刘文敬就知道这一日无论早晚，都一定会来临！ 妖族，只是仙人准备向人族动手的前奏罢了！ 它们可以忍受人族堕落，但绝不允许看到人族变强！ 既然战争短时间并没有带来圣阶的陨落，削弱人间实力，那么等不及的它们就要亲自动手了。 要么上界永生，要么下界沉沦。 无论是哪一种选择。 人间诸圣，都必然无法再留在人间！ 这是上位种族对低位的绝对掌控！ 不允许任何威胁诞生！ 感受到千里快哉楼的传送波动。 知晓二人要走，老者出声叫住了二人。 “等一下。” 季牧与玉依香微微停步。 老者露出一抹苦笑： “时至如今，老夫性命垂危，就也不奢求让你们把我放下来了。” “不过老夫这毕生所学，却不忍它就此泯然世间。” “若是不嫌弃，还请两位拿去。” “稍后老夫口述于你们。” “就算不亲自修炼，便替老夫寻一个有缘之人，将其传承下去。” “也不枉老夫今日多费这般唇舌了。” “不会耽误多长时间。” “以你们的境界，就算赶回去也改变不了什么，不差这一会儿。” “圣人面对此事都没什么选择，又何况是你们...” “就当是可怜老夫一个将死之人，如何？” 玉依香神色露出不忍。 堂堂一位圣人，如今竟是沦落到这种地步。 甚至可以说是用恳求的语气来求着他们带走自己的毕生传承。 这是何等的悲戚？ 在玉依香的印象中。 圣人应该是高傲的、惊艳绝伦、意气风发的。 但直到今天，她才真正知晓高境强者的艰难。 不应该是这般模样的... 玉依香有些心软，正想上前，季牧却抢先一步道： “小子归乡心切，一时竟是忘了前辈，还请前辈恕罪。” “前辈稍待片刻，小子这就将前辈解救下来！” 老者摇头道： “一个将死之人，救不救都没有意义，还是将老夫的传承带...” 话尚未说完，老者突然听见一声“噗嗤”轻响。 他缓缓低头，神色逐渐露出愕然。 季牧手持殒神滴，非但没有帮他拔出铁钉，反而将殒神滴捅入了他的丹腹！ “为...什...么？” 不远处，玉依香也是神色一惊。 季牧眸光冷漠，手中紧握血刃，坚定不移将刃锋往老者的体内送。 “很感谢你告诉我这么多秘闻。” “不过...你的算盘可能要落空了。” “你似乎...很想让我接触你们所谓的秘典？” “那里面藏着什么秘密吗？” “让我猜猜...” “根据你之前所说...” “你们的秘典可以直接沟通天道。” “你是想让我见一见须弥意志，然后好直接被它定位最后一巴掌拍死是么？” “还真是处心积虑啊...” “但...未免有些太小瞧我了吧？” “你说呢？教主大人。” 老者缓缓转头，定定的看着季牧的双眸，一瞬间仿佛定格。 自己是...教主？ 呵呵...这怎么可能呢？ 这小家伙...魔怔了吧？ 等等... 脑海中像是有电流闪过。 紧接着，老者脑海突然闪过一大堆零乱破碎的画面，一时涨痛无比。 在这些画面中。 有一幕分别是老者自己已经死了... 死在须弥教四位圣阶战力的联手之下。 神魂都被强行取走，用来当作承载仙人的载体... 那现在又是怎么回事...？ 之前与季牧谈话时所说的话语... 那些记忆... 似乎... 根本不属于自己...? 那这个记忆是谁的？ 或者说...是谁安在自己的脑海里的？ 老者为这个问题感到恐惧。 不...不对！ 教主，四护法，龙首，还有一位掌管须弥海域所有分舵的舵主。 当时除了这四方之外，分明还有一人！ 只是他完全不记得了。 直到现在，老者才尽数想起。 那道身影浮现脑海的一瞬间，老者骤然看向季牧，神色惊恐。 “快，杀了我！” “我被别人炼化成了法身！” 季牧微微皱眉。 对方的反应，和他想象中的有些不一样。 “被教主炼化了么？我知...” 老者声音突然拔高，变得尖锐无比。 “不对！不是教主！” “是玉...” 第521章 仙人祸起，山海秘闻(四) 当老者“玉”字出口的一瞬间，季牧神色蓦然一变。 不敢有半分迟疑。 季牧当即拔出天罡剑，对着老者的头颅斩了下去。 但这一剑并没有取得成效。 已经晚了。 当老者最后想提醒那一句的时候，他就已经彻底失去了意识。 但他的身体却没有就此沉沦。 面对季牧斩过来的剑锋。 老者双指一并，径自夹住了天罡剑。 紧接着，老者嘴角露出了一个诡异的弧度，歪头看向季牧。 “别来无恙啊，帝君大人。” 仅是一瞬间，对方身上的铁钉就已经掉了一地。 锁神钉能困锁神魂、封禁灵力，但却锁不了真正的仙！ 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 季牧嘴角一抽，暗道晦气。 竟然在这里又一次遭遇了玉皇的法身。 或许不仅仅是遭遇，对方明显就是在这里等着自己的！ 自己应早该想到。 仙人既然要集体下来请圣。 那么作为三十三天之主、群仙之首的玉皇，又怎么可能什么动作都没有？ 只不过相比于人间圣贤，玉皇明显更在意身为宿敌的自己。 季牧甚至有怀疑——他并不是最近才下来的，而是已经下来了很长一段时间！ 一个多月前，因为灵梦之乱，玉皇法身亲至。 但最后，堂堂天主，却被人间诸圣一同将法身击毁。 威严荡然无存。 表面上看是这样，但实际上... 说不定在那个时候，玉皇就已经派下来了第二具法身！ 甚至极有可能是同时出现！ 一明一暗。 一具法身直接现身明处，被南洲诸圣围攻，吸引注意。 另一具实力不那么强，只能附身于圣阶载体。 从时间上看，正好与老者被炼制成法身的时间吻合。 不知道玉皇用了什么秘法，竟是能将老者化作自己法身的同时还不自知。 除了最后要传承毕生所学是陷阱之外，其余所说的秘闻应该也基本都是真话。 只有连自己都骗过去了，才有可能取得信任。 但这一切还是被季牧发现了。 原本他想的是教主为他设下的陷阱，却不曾想是玉皇亲临！ 第二具法身的实力看起来没有第一具强，但却极具欺骗性。 他甚至不容易被须弥发现。 这让玉皇能够更好的藏身人间，暗中策划着一切。 解除海域禁制，催动妖族登岸。 献祭神州生灵，让天族集体下界，带走人间诸圣。 另一边炼化老者，在这里蹲守自己！ 连续好几次落子，环环相扣，阴谋阳谋兼备，令人防不胜防。 他的盘算要是尽数达成，人间修行界将会因此遭遇毁灭性的打击！ 数千年内，都无法再威胁到天族的地位。 上次法身被诸圣联手击毁，玉皇便盯上了这帮天赋卓绝的人类。 剑气纵横万里的老者。 能够联结低阶修士、将他们的力量凝成一股的将军。 还有能用出令他都为之心惊领域的道士... 这些人存在于人间一日，都会让他内心难以安稳。 但若一旦将他们都转化为天族，为己所用，将会给自己的大计带来极大助力。 原本玉皇打算在等一段时间。 但帝星的成长速度实在是太快了。 才一个多月没见，就已经从入虚跳跃至明道，眼看快要突破圣人。 帝星与一般圣人不同。 他们就算飞升，踏上了南天门，也不会被转化为天族，丧失七情六欲，为玉皇所用。 他们原本就是从天族跳出去的！ 所以一旦帝星达到飞升的门槛，就会直接回归星空，成为玉皇的头号大敌。 哪怕星族是他亲手创造出来的产物，演变至今，也不是说控制就能控制的。 所以玉皇不想再等了。 人间诸圣，他要带走。 而帝星之首... 今日，也要死在这里！ 天罡剑被架住之后，季牧轻哼一声，无尽剑域骤然展开。 面对玉皇用圣阶躯体炼制的法身，季牧没有花费心思在威压上。 而是将所有精力都灌注在剑域之内，让剑域变得越发凝实锋锐。 深紫色的雷霆游走其间，宛若实质。 玉皇微微皱眉，伸出干枯的手掌，轻轻一点。 五指崩碎，但季牧的身影也倒飞而出，砸进了王宫深处。 玉依香身影一闪，将他接了下来，以巧劲卸去了他身上的力道。 初次交手，季牧感受了一番。 神情虽凝肃，但却不似之前那么紧绷了。 “还行，感觉没有超越圣阶，可以一战！” 就在这时，玉皇轻笑一声，抬起了另一只完好的手掌。 因为方才感受到了剑域的威力，玉皇这次没有直接伸进去，而是在外面摊开手掌，缓缓握紧。 “掌中界。” 伴随玉皇的动作。 刹那之间。 季牧与玉依香只感觉自己的身躯突然变的无比之小，宛若蝼蚁。 而玉皇那干枯的身影却在不断拔高，化身巨灵，甚至一个手掌就能将整个王宫握在手心。 就算季牧彻底张开领域。 但在对方的巨掌之间，也只是如同一个发光的宝珠，除了装饰之用，其它根本影响不到什么。 季牧与玉依香抬头看了一眼，皆是有些愣神。 “这是什么术法？！” 恍惚之间，季牧脑海中突然闪过一道记忆。 那是一道身披星光帝者在与玉皇对战的画面。 当时玉皇所用的，就是这一式仙法。 而自己… 季牧缓缓闭上了眼睛。 “依香，借灵力一用。” 玉依香点了点头，听话的把自己的手放在了季牧手心。 二者灵力瞬间交融。 季牧深吸口气，声音轻吐。 “万道星源！” 与此同时，天空一瞬化为暗夜，群星璀璨。 就在玉皇手掌即将合拢的一瞬间。 季牧的领域、肉身、神魂、灵力都骤然融合在了一块。 星核外显，散发着镇压诸天的气息，将季牧的一切包裹其中。 季牧彻底化身星辰，整个身躯陡然暴涨！ 任你手掌再大？又如何与星辰比肩？ 玉皇眼睁睁看着季牧以星辰之身撑开了自己的手掌，脱离了仙法控制，一如数万年前。 此情此景，令他眸中不由露出一抹追忆。 “呵，还真是宿命啊…” 第522章 仙人祸起，山海秘闻(五) 以星辰法身挣脱控制后。 季牧没有任何犹豫，瞬间张开了棋罐，将他最大的底牌放了出来。 星族大军齐齐踏出，气息连结，冲霄入云。 为了保险起见，季牧甚至直接为夏晗雪开启了星印。 超越圣人的气息充盈天地，令玉皇都为之皱眉。 “竟然连星印都能开了…” 另一边。 夏晗雪从旃檀世界中出来后，目光一瞬看见玉皇。 虽然自身此刻有星印加持，但她的神情也是逐渐变得凝肃起来。 虽然玉皇现在是以老者的形象示人，与之前有很大差距。 但那股三十三天之主的无上威严，夏晗雪绝不会认错。 当年，就是他率领天族，将他们一众星族捉回天界。 最后逼得五位星君不得不亲自前来换人，然后再将他们一举打入人间...彻底稳固了天族的位置。 夏晗雪因为此事内疚至今，印象自然不可能不深刻。 深吸口气，夏晗雪气势缓缓拔升。 面对强敌，她自然是全神贯注，不敢有丝毫放松。 虽然她境界看起来比玉皇的法身高上一境。 但正因为面对的是玉皇，所以一切都不能以常理论之。 而将星族大军都放出来后，季牧也丝毫没有要依靠这个与玉皇硬拼的打算。 接连的突破并没有让他就此膨胀，还是分得清敌我差距的。 趁夏晗雪与玉皇对峙的时间。 季牧再次拿出了千里快哉楼，灌注灵力，开始催动。 感应到传送波动，玉皇眉头一皱，缓缓抬手。 夏晗雪不敢迟疑，气势勃发，提剑就冲了上去。 身为星族曾经的守护一族，她完全知道现在自己要做什么。 如今帝君尚未完全恢复往昔的实力。 面对往昔大敌，无论是她还是身后的星族，都需要拼尽一切来为帝君制造生机！ 绝不能让玉皇干扰帝君的传送！ 而见到玉皇有所动作，同样知道事情紧急的玉依香召唤出凤语。 古琴横陈在前，玉依香咬破五指，以指尖精血淬炼琴弦，猛然奏响。 一时间。 像是神兽凤凰浴火而生。 整个凤语古琴的七根琴弦竟是同时燃烧了起来！ 面对带给自己这般极致压迫的敌人，玉依香也是拿出了自己的全部实力。 王城中央，蓦然张开了一道音域之界！ 身在此域之中。 玉皇只觉得自己的一切都开始脱离自己的控制。 伴随着琴音急缓、抑扬顿挫。 上一瞬间他还面无表情，下一瞬就开始张狂大笑。 而在后一刻，眼角却又不受控制的流下泪水。 上一刻内心还狂躁无比，下一刻就什么也不想，只想沉沦睡去... 不仅是情绪的紊乱。 玉皇身上的灵力也开始如潮水奔涌，似火般熊熊燃烧。 本就不属于他自身的躯体此际蕴藏的灵能更是疯狂散溢，无法停息，更无法静心操控。 玉皇心神不由一凝，眉心紧皱。 能够越一大境随意操纵自己情绪，甚至燃烧自身的灵力... 此女若是成长到极致，或许将成为天族的大敌！ 玉皇眸中露出一抹杀机。 人间这些年，出现的妖孽是有些太多了！ 玉皇深深吸气，强行凝聚心神，单手掐诀。 “净！” 以帝威聚拢灵力，将自身彻底放空。 再以言出法随之“净”字诀短暂摆脱了琴音控制。 而这个时候，夏晗雪已经来到了玉皇面前。 面对来势汹汹的夏晗雪。 玉皇再度单手掐诀，凝聚出了一道金色字印。 “镇！” 印记出现的一瞬间，整座王城齐齐下沉十丈！ 整个城池楼阁街道、包括城墙本身。 大半个建筑体都印在了地下！ 在这股重压之下。 离得最近的夏晗雪闷哼一声，嘴角溢血。 但她没让自己随着这股重压落地，而是竭尽全力展开领域抵抗金印，同时挥出了一剑。 她的剑势与季牧曾经用过的舞落星河类似。 身为星族，帝君的一招一式，都是她的至高道法。 因为境界加成。 夏晗雪如今使出这一式，威力要远超季牧之前使出的那一击。 一剑出，星光连接成串，浩荡川流，蓦然斩向玉皇眉心。 玉皇虽然降临法身，但依旧得遵循界域法则。 他的境界不能超越圣人极致，展露原本的仙人实力。 但季牧手底下的星族就不一样了。 某种意义上。 星族本身就是跳出山海界，不再受须弥控制的存在。 再加上夏晗雪使用的力量来自寰宇群星，与山海界的灵力关联不大，并且受到了季牧星印的加持。 夏晗雪的这一剑，实打实的达到了陆仙层次！ 一剑出，整个神州大地都在震颤不已。 无数沉沦的人族被这一剑的波动惊醒，茫然的看向四周。 远海有妖，感受到这股气息，无论是王者还是未曾开智的小妖，也都迅速远离神州海域，再不敢逗留靠近。 在此之前，黎国王城的人族就因为玉皇的“镇”字印诀而死了个七七八八。 这个等阶的战斗范围之内，根本不可能有存活的生灵。 季牧虽然不忍，却也有心无力。 当务之急，还是先带着玉依香平安的离开这里。 面对夏晗雪陆仙一剑，玉皇神色微变。 刚想出手防御。 就在这时。 玉依香瞅准机会，狠拍凤语。 大量的鲜血倾注在琴弦之上。 曾经白皙的玉手，此际却因为战斗而血肉模糊，深可见骨。 伴随她这一拍... 赤火卷天，红莲灭世。 七根琴弦，一瞬间竟是断裂其四！ 磅礴的威能骤然扩散，整个天地因此静止了一刹。 狂风止息，千里云散！ 强绝的音浪一重接一重，像是海啸卷动着孤舟、一波接一波的轰在了玉皇身上。 虽没有对他造成什么伤势，但却让他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是气血翻涌，完全无法做出反应。 绝对的音域控制！ 因为凤语古琴是玉依香的伴生圣器，与她同根相连。 四弦齐断，同样给玉依香带来了不可逆的伤害。 打出这一击之后，玉依香瞬间吐出一口鲜血，神色顿时萎靡苍白。 但她以圣人之下的境界，生生逼停了玉皇一瞬！ 第523章 仙人祸起，山海秘闻(六) 也就是玉依香争取的这一刹那的时间。 玉皇被夏晗雪一剑劈出了王宫。 身后整座宫殿也在一瞬间被夏晗雪击沉，化为灰烬飘散。 曾经辉煌的王城，在这一刻也彻底化作了一片废墟瓦砾。 过了一阵，玉皇有些狼狈的从灰烬中爬出。 炼化来的法身浑身流溢着鲜血，玉皇目中闪过寒芒，冷冷的盯紧夏晗雪。 “天罡如今境界连圣人都不是，只是明道。” “他的星印，又能支撑你斩出几剑？” “你如此不计损耗的使用，就不怕把你的主子榨干？” “这样也好...” “倒也省了本尊亲自动手。” 夏晗雪微微喘息，没有被玉皇的话语扰乱心神。 这次与之前用了一剑就把季牧浑身的灵气存储彻底榨干的情况不同。 如今季牧不仅稳固了的境界，还修习了兵圣的太上驭兵诀。 因此支撑夏晗雪如今境界的损耗，由星族大军本身就分走了一半，这大大减少了季牧自身的损耗。 千位星族成阵加上季牧的积累，已经足够支撑夏晗雪以陆仙之境战斗好长一段时间。 这里唯一会损耗的，反而是夏晗雪自身。 承载星印，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在远古。 能够承载星印的星族，首先自身修为就要与帝君接近。 唯有这般，才有可能化解那般霸道的威能加持。 上次在赤火岛面对四大护法。 夏晗雪不顾自身状态开启星印战斗，那时候自身便已经损耗严重。 放在以前，至少需要修养千年才能再次承载。 但现在，知晓玉皇之威，事情轻重缓急。 夏晗雪对此事只字未提。 甚至拼尽一切让眉心的星印再度闪耀，借此击退一切来犯之敌。 星族虽然跳出山海。 但也正因为如此，他们若是战死，神魂是不得入九幽轮回的。 除了被逼的重新投身此界的五位帝君。 剩余星族在山海界阵亡，就真的是阵亡了。 唯一的补充方式，就是等待天族觉醒，像是天族等待人族飞升一样。 所以夏晗雪此际要是战死在这里，就真的是死了。 甚至她的星族本源都会被山海界霸道攫取，任何痕迹都不会在世间存留。 即便如此，她也没有后退半步，而是将季牧牢牢的护在身后。 她把帝君的安危，看得比自己的命还要重要！ 哪怕夏晗雪自身如今进行任何一个动作，都会给她带来如同身体崩解般钻心的剧痛，她也不曾展露丝毫。 这个时候，千里快哉楼的传送之门已经完全亮起。 玉皇见状，不再有丝毫留手。 伸手一招，玉皇剑影凝聚在手，向着千里快哉楼的方向蓦然一斩！ 以残破的圣人之躯斩出的一剑，气势竟是完全不比夏晗雪方才斩出的陆仙一剑弱上多少。 这是位格上的差距！ 夏晗雪瞳孔骤然一缩。 她硬撑着剧痛，迎着那道剑光扑了上去，同时对季牧大吼道： “帝君快走，属下来挡住他！” 季牧深深的看了夏晗雪一眼，没有迟疑。 他一手揽起玉依香的细腰，径直钻入了传送之门。 在这之后，千里快哉楼化为一道流光，消失不见。、 见季牧真的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跑了。 玉皇面色阴沉，再度斩出一道剑光，狠狠劈向夏晗雪。 圣人与陆仙虽差着一境。 但对玉皇这等三界至高的存在来说，差距其实也不是那么大。 而夏晗雪此际因为连番耗损自身战斗，早已支撑不住。 空有境界，但却无法随心所欲的进行战斗。 因此下一瞬，她被这道剑光彻底扫中。 仓促之间。 夏晗雪只来得及将长剑架在自己身前，余波却将她深深劈进了地底。 待烟尘散尽后，玉皇环顾一圈，却没有看到她的身影。 因为星族如今的存在依托于斩仙台。 而斩仙台存于棋罐之中，是旃檀世界的一颗棋子。 因此等季牧传送到目的地之后，便立即凭借棋罐的特殊将所有星族尽数召回。 这也是他为什么放心留星族在那里断后的原因。 看着季牧与他的星族大军就在自己眼前接连消失，玉皇沉默了好一瞬，提剑久久不曾动作。 他看着如今彻底化作一片废墟、没有任何生灵气息的城池，皱眉低语道： “那个棋罐...” “总感觉有一股熟悉的气息啊...” 对于季牧的逃跑，玉皇虽感到惋惜，但并未纠结多久。 仙人请圣和诛灭帝星这两步棋，任何一边成功，他都不会吃亏。 虽然现在看起自己这边失败了。 但另一边，怎么也不可能出现差错。 若非天道要维持万灵平衡。 上百位仙人降临，屠戮整个人间都绰绰有余了。 难道还拿不下几位圣人？ ... 海岛废墟。 季牧与玉依香在不久前遭遇须弥教与阎罗狱刺杀的那一座。 因为千里快哉楼传送距离有限，无法直接跨越两大洲之间的海域。 所以季牧只能暂时传送到中途。 落在一块相对而言平整的碎石上，季牧立刻看向玉依香，关切问道： “依香，你怎么样？！” 玉依香轻咳一声，吐出了一口鲜血，但却是笑着安慰道： “一些小伤，回去修养几日便好，不必担忧。” 季牧皱眉拿出了一瓶高阶的治疗丹药。 喂玉依香服下后，季牧怜惜的摸了摸她的脑袋，有些愧疚的说道： “对不起...” “明明说好了这次出门一切有我的。” “到头来...还是太弱了...” 玉依香摇了摇头。 “长风已经很厉害啦！” “也不看看我们遭遇的是谁？” “那可是玉皇哎，三十三天之主，我们能从他的手底下逃走已经很不错了。” 玉依香说完，见季牧仍旧有些低落，便转移注意道： “我们看看棋罐中那些修士吧，应该也都受伤了。” 季牧点了点头。 就算玉依香不提，他也肯定是要查探一番的。 如果不是他们，无论是自己还是玉依香，都将凶多吉少。 根本不可能从玉皇的手底下逃脱。 第524章 星族崩解，天罡裂魂(一) 季牧意识化身小人，沉入旃檀世界。 来到明月山庄后，季牧发现星族都围在一块。 他心中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飞速上前。 此刻，星族中央。 夏晗雪面色惨白，一脸痛苦的靠坐在望南亭的檐柱之上。 她浑身肌肤都已经开裂，像是被烈日暴晒后干枯裂开的河床。 只不过在那些裂开的缝隙之内，流溢的不是血，而是无尽的星光。 除了外表的变化，夏晗雪自身的气息也变得无比微弱，丝毫不像是之前能与玉皇法身对招的强大陆仙。 她的身体早已到达了极限。 被打入斩仙台的星族，没有一位是完整的。 不论是神魂还是身体，都会出现不同程度的残缺。 夏晗雪自然也不例外。 只不过她更是以残缺之身，连续开启了两次星印进行透支战斗。 放在以前，这可以说是绝无仅有。 早在承受第二道星印的瞬间，她就应该爆体而亡。 但好在季牧如今尚未入圣，星印的威能不曾拔升到极致，这才给了夏晗雪短时间连续承载两道星印的可能。 即便如此，第二次星印过后，她的身体也无法再维持下去。 哪怕旃檀世界自带修复能力，此际也根本跟不上夏晗雪如今身体崩解的速度。 她十分清楚。 自己… 大概率是无法陪着帝君继续走下去了…… 可惜啊… 还没有看见他恢复境界，打上仙界，重新执掌星空的那一幕… 可惜了… 夏晗雪不自禁流下泪来。 不是为自身即将消逝，而是为再也无法亲自守护在帝君身边而流泪。 一旁的星族也俱是沉默。 对于星族来说。 每一位同伴的消逝，都是永别。 面对夏晗雪的崩解，没有任何一个人有办法解决。 严格来说，这并不是伤势。 而是星印所代表的天罡之力位格太高，将所有载体都同化了。 与其融合的夏晗雪最终会化作群星间的一抹最纯粹的光辉。 除此之外，什么也留不下。 就在这时，季牧缓缓走了过来。 见到帝君到来。 星族各自向两边退去，为季牧让出一条道路，恭敬道： “拜见帝君！” 季牧暂时没有回应。 他径直走到了夏晗雪的身前，皱眉看向她布满全身的裂痕。 “怎么回事？” 夏晗雪看着季牧，略有些艰难的说道： “禀帝君，属下…可能无法再陪您走下去了…” 季牧眉心一拧。 他飞速招手，从月明楼中唤来了一瓶丹药，旋即打开瓶塞，将丹药尽数倾倒在手，想要送入夏晗雪口中。 夏晗雪摇了摇头。 “帝君大人不要再为属下操劳了。” “如今晗雪的星灵之身即将崩解，并非丹药能够缓解的。” 季牧神色露出一抹急切。 “那要怎么缓解？！” “是怎么落到这个境况的？玉皇吗？！” 季牧见夏晗雪摇头不语，便将视线转向在场的其他星族。 很快，他便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杜清，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 曾最早被召唤出来征战的杜清上前一步，欲言又止。 “快说！” 杜清不敢违抗季牧的命令，微微拱手说道： “禀帝君大人，这是因为…星印…” 季牧一愣。 “星印？” 当时在赤火岛上，他听从夏晗雪的启示为其开启的星印，根本不知道这是要付出代价的。 此刻听到星印竟然是导致夏晗雪即将崩毁的原因，季牧一时有些愕然。 他直愣愣的看向夏晗雪。 “既然知道星印会造成反噬，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夏晗雪露出一抹笑容。 “能为帝君大人征战，是所有星族的荣耀。” “属下要是说了，帝君大人岂不是就不敢用我了？” “对属下来说，这才是最可怕的事情。” 季牧狠狠一拍脑门，头疼不已。 迅速镇定了一下之后，他叹了口气，问道： “罢了，回头再说这个。” “现在可有解法？” 夏晗雪摇了摇头。 “帝君大人，不用为属下操劳了。” “星印崩解…是不可逆的。” “守护一族从出生起，守护星辰至生命终结，化身群星光辉，这就是我们的最终归宿。” “也是我们的至高荣耀。” “原本…这应该轮不到我来做。” “帝君大人的身边强者如云，比我强大的守护者亦是数不胜数…” “能为帝君献出一切…” “晗雪真的很满足…” 季牧胸前起伏不停，明显被气的不轻。 他不想再与这个女人沟通，视线一一转向其它星族。 “没人能回答我的问题吗？” 面对季牧此刻的目光，一众星族俱是低头，不敢与其对视。 季牧视线绕了一圈，最后又落在了不断崩解的夏晗雪身上，眸光逐渐黯淡。 不该是这样的… 就在这时，季牧眼角余光瞥见了一道星族中间的瘦小身影。 他微微转头，目光在他嚅嗫的嘴唇之间停留少顷，伸手一指。 “你，出来。” 那位星族少年明显一惊，似乎不曾想到自己竟然被帝君点名。 因为帝君的传唤，少年身前的星族已经分开，为他让出了一条通道。 星族少年战战兢兢的来到季牧面前，却低着头不敢直视他的目光。 夏晗雪见到这位少年，眉头微微皱起。 季牧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 “禀…禀帝君大人，属下名唤夏若秋。” 季牧的视线在夏晗雪和夏若秋之间流转，露出一抹若有所思的神色。 “看你方才的动作…是想与我说些什么吗？” 夏若秋猛地张口，似乎迫不及待的想与季牧说些什么… 但就在这时，夏晗雪却在他张口之际、突然厉声喊到： “若秋！” 少年生生打了个寒颤。 他微微抿嘴，露出一抹委屈的神色，眸中酝酿泪水。 “姐…” 季牧缓缓转身，凝视夏晗雪。 夏晗雪神色露出一抹慌乱。 “帝君大人。” “我弟弟他…不懂事，冒犯了帝君，还望帝君恕罪！” 季牧怒视了她一眼。 “话都不让说，如何冒犯？！” “这…” 此时夏晗雪身上开裂的缝隙又多了一些，季牧看在眼里，神色逐渐透出一抹严厉。 “你就这么想死？” “还是说你觉得离开我…为我而死，要比继续为我征战四方要更能体现你的忠心？” 第525章 星族崩解，天罡裂魂(二) 夏晗雪闻言神色一惊。 她似乎没想到帝君大人会因此发怒，甚至突然问自己这个问题。 虽然很想开口解释，但夏晗雪一时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将凌乱的夏晗雪放在一边，季牧再度看向夏若秋，目光透出一抹威严。 “我最后再问你一遍。” “该如何消除星印崩解、救下你姐？” “若有半分隐瞒，你…就犯了欺君之罪！” 夏若秋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浑身上下似乎都因为恐惧而颤抖不已。 “禀…禀帝君！” “姐姐之所以会崩解…” “是…是因为她星灵之身早已残缺，无法承载帝君大人的星印加持。” “说人话！”季牧神色有些暴躁。 夏若秋再度一颤。 “只…只要将她的星源位格拔升到同一层次，就可以停止崩解！” “如何拔升！”季牧的声音再度拔高了几分。 “夏若秋！”另一边，夏晗雪也竟是在一旁叫出了弟弟的全名，眸光甚至已经多出了一分怒意。 她知道弟弟想说什么。 但那对于守护一族来说，是绝对的大不敬！ 夏若秋身躯颤抖，整个人跪伏在地上，陷入了深深的挣扎与痛苦之中。 就在这时，季牧陡然大吼一声。 “说！” 夏若秋身躯一颤，猛然抬头说道： “只要帝君大人将一部分与星印同源的神魂之力分割嫁接给姐姐，入主帮她稳固星灵，就可以让她立即停止崩解！” 说到最后，夏若秋整个人身体一轻，彻底软倒在了一旁。 最后这几句话语，他几乎是竭力吼出来的。 一边是收养教导自己的姐姐，一边是要效忠一生的帝君… 夹在他们中间，难以想象其中的煎熬。 但季牧听到夏若秋的话语，紧皱的眉头却微微舒展了几分。 “支支吾吾半天，原来就这么简单…” 他伸手一招，一道遮天蔽日的神明手持星核，出现在了旃檀世界之中。 看到帝君神魂现身的一瞬间，夏晗雪面色陡然一变。 “帝君不可！” “属下贱命一条，不值得帝君大人如此！” 不仅是她一人。 整个明月山庄的所有星族也都在同一时间跪了下来，双手抱拳。 “请帝君大人收回圣魂！” “为帝君战死，是我等之荣耀！” 季牧有些错愕的看了他们一圈，仿佛第一次认识他们。 直到这一刻，他才真正意识到… 自己的身份在星族心目中，到底占据着何等的份量。 那是超越了自己的生命、哪怕去死、也不愿让帝君损耗一丝一毫的忠诚！ 而在如今转世为人的季牧看来… 这未免有些太过卑微了。 不应该是这个样子。 没有理会众人。 季牧深吸口气，神魂凝聚剑影。 下一瞬。 在所有星族愕然的目光中，季牧神魂一抬剑就将自己的左臂斩了下来！ 圣威流溢。 整个旃檀世界刮起了一阵劲风，久久不散。 分割神魂的剧痛难以想象。 仅是一瞬，季牧的面色就变得惨白无比。 无视众人的目光。 季牧神魂放下长剑，举起断裂的神魂之臂，硬生生按在了夏晗雪的眉心！ “帝君！” 夏晗雪含泪摇头，却听季牧突然大吼一声。 “不要叫我帝君！” “老子是季牧！” “书生季牧！” 夏晗雪怔然抬头。 季牧一边灌注神魂之力替夏晗雪疗伤，一边继续怒吼。 “生而为人，当以八尺之躯，顶天立地。” “滴水之恩，以涌泉相报！” “无分贵贱，不论君主！” “说什么守护不守护的！” “你以命护我，我又怎可眼睁睁看你崩解而无动于衷？” “那样的我…又与那无情的天族何异？！” “无论是人还是星族，岂不都是让天罡之名因此蒙尘？！” “活下来！” “在我允许之前，你没有放弃生命的权利！” “你的命…属于我！” 感受到自身崩解止息，甚至开始缓慢愈合，再无消散之危… 夏晗雪陡然迸发泪痕，流落满面。 万年前就是这样… 明明自己和同伴已经落入天族手中了。 帝君大人却仍旧带着另外几位帝君深入敌腹，冒着极大的风险来救她们，最后自身却因此被打入山海，万劫不复。 此事一直成为夏晗雪心中一道化解不开的刺。 负疚万年。 以为这次终于能偿还一份恩情了。 没想到这次…又是如此。 帝君啊… 万年了，你怎么还是一点没变？ 明月山庄内所有星族，见到这一幕也都是神色复杂。 为什么星族不会出现任何一个叛逃者？反而能一次次的吸引觉醒的仙族汇聚？ 就是因为如此！ 他值得星族为之奉献一切！ 伴随季牧的一截神魂灌注入体，夏晗雪身上的崩解趋于稳定。 不仅如此。 因为季牧的一截神魂，夏晗雪的气势在这一瞬骤然拔升，充斥整个旃檀世界。 她眉心星印不断闪耀着光辉，但却再没有因为承载不住而身心崩裂的感受，反而如清凉之水划过心田，说不出的肆意畅快。 夏晗雪怔然的感受着这一幕，最后陡然向着季牧跪了下来。 什么都没有说，也没有道谢。 因为她的命，早就属于帝君之物。 一旁，夏若秋跪在地上，泣不成声。 他将头深深埋进了地中。 哪怕后面季牧离去，他都久久不曾抬头。 … 海岛废墟。 见季牧出来后。 玉依香看到他苍白的面色，有些讶异的问道： “出事了？” 季牧摇了摇头。 “已经摆平了。” “那位星族半圣因为我的星印差点崩解，我分了些神魂稳固。” 玉依香轻轻点了点头，旋即突然又笑道： “那我们俩现在的状态…岂不是差不多了？” 季牧看了她一眼，也笑了。 之前为了限制玉皇的行动。 玉依香最后施展燃血凰音，强化领域。 这同样直接损伤到了神魂。 季牧虽然不是因为战斗导致，但如今的伤势却也相差不远。 第526章 一介书生，人间脊梁(一) “等回去之后，我们再一起疗养吧。” “正好听闻七音宗有一功法，可以以共修的方式滋养神魂。” “虽说可任意搭配，但尤其以男女道侣搭配为佳，可以一试！” 玉依香闻言俏脸一红，瞪了季牧一眼。 “在七音宗待的没多久，倒是翻出来不少东西啊！” 季牧嘿嘿一笑，旋即神色逐渐沉寂下来，变得肃然无比。 “依香，我们走吧。” “嗯…” 千里快哉楼浮现半空。 一对璧人手牵着手，却各自渗出汗来，证明他们此刻内心的紧张。 若玉皇所言为实。 那么他们回去，或许会看见他们最不想看见的一幕… … 镇海关。 在季牧和玉依香刚刚踏足神州大地之际。 琴圣、书圣、僧圣、兵圣。 四位圣人齐聚关门。 逍遥子并不在这里。 在场诸多圣人之中，他是唯一有可能逃过此劫的。 现在并不是逞强硬拼的时刻。 有能力的，能走则走。 或许，还能让人族在之后留下一份保障。 画圣远在南越，并且本就与五星为敌，亲近须弥，所以天族大概率不会找他。 棋圣已陨，剑圣无踪。 剩下南洲明面上的圣人，已经都在此地了。 但在四圣对面，此刻却有不下于数百道身影漂浮在虚空之上，俯视人间。 更有妖族的诸多圣兽也在对方的阵容之中，化为人形，一脸戏谑的看着人族诸圣。 双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而数百道漂浮的身影也不是别的，正是须弥教献祭了无尽生灵，汇聚他们神魂之力，最终以仙法凝聚出来的数百道特殊容器。 经由这些以罪恶浇灌的容器。 天族数百上仙得以齐齐下界，莅临人间！ 它们根本不在意人间众生的死活。 在它们眼里。 除了圣阶之外，下界一切皆是蝼蚁，不值得耗费心神。 甚至以它们的漠视程度。 就算是同为仙人的同伴陨落，都不会在它们内心掀起波澜。 这些下界仙人的身体都是半虚幻的，直接以仙魂灌注在容器之中，气息清一色的强大无比。 最弱都是圣阶！ 其中最强的站在群仙前列的四位，已经半只脚踏过了那道门槛。 只差一点，就能站在了“仙”人领域。 这并不是对方跨不过去。 而是在人间，它们最高只能展露这样的境界，否则会触碰到法则的界限。 虽然天族收割人族一事是受到默许的。 但有些东西，从设立之后，就算是天道自身都不能违背。 那等于直接否定自身，导致山海崩毁。 海域上空。 数百位圣人高踞于顶，威压滔天。 相比之下，下方形单影只人间四圣，就显得无比单薄。 为了保留人间实力，以兵入道的兵圣这次甚至没有带出一兵一卒。 他知道，即将发生的，根本不是一场对等的战斗。 就算召集大军也是于事无补。 要是镇海关数百万修士被尽数湮灭在这，反而会给之后的南洲带来毁灭性的打击。 到时候仙人走了，妖族可不会走。 虽然天族同样带走了妖族圣兽，但没了它们的管制，妖族可能会更为混乱。 就算走了，兵圣也必须要为南洲留下火种！ 天空上，漫天仙人带来的压迫几乎凝成实质。 整个空间都透着一股极为压抑的气息，就算是四圣也都有些喘不过气来。 群仙前列，有四位手持异宝的仙人。 持国、增长、广目、多闻。 正是四大天王！ 它们位居须弥山中部，与山脚接壤，最为接近人间，分别镇守四大部洲通往上界的天门。 此次群仙之列，它们所展露的气息最强。 显然是因为它们最为接近了解人间之事，所以占据了此次的主导地位。 而在它们身后。 有一位剑眉星目、长发胜雪的男子极为醒目。 他腰间挎着一柄长剑，浑身散发的气质冰冷无比，像是万载不化的雪山。 从群仙降临之际。 琴圣的目光就落在了他的身上，再没有从对方的身上移开。 这位仙人不是别人。 他正是二十多年前，羽化飞升的人间圣贤——剑圣！ 同时，他也是琴圣的道侣，玉依香的生父！ 琴圣怔怔的看着曾经的夫君、现在的剑仙，眼底隐现泪痕，似蕴藏着极致的思念。 但她没有上前。 从对方那不曾有任何波动的眼神中，琴圣何尝不曾看出... 那已经不是自己的夫君了... 极致的悲伤之意在琴圣心底蔓延。 书圣见状微微叹息一声，缓缓摇头。 就在这时，四大天王之中，执掌南方的增长天王没有任何情绪的说道： “本王奉玉帝之命，降临人间，邀请你等下界罪人，入我仙界。” “这是你们的造化。” 书圣哂笑一声，君子剑铮鸣出鞘。 “谁他娘的稀罕！” 一剑出，风云万里！ 对岸群仙齐齐抬手。 “放肆。” 仙人的威压齐齐爆发，镇海关直接下陷。 为了不波及后方。 四圣一同出手，以抵挡这股恐怖的威压，但却同时闷哼一声。 单单靠他们的力量，面对数十乃至数百倍于自己的敌人，仍旧是太勉强了。 而在另一边。 君子剑挥发出的霜色剑气却没有出现任何的迟滞，一丝停顿都不曾有，直直向着诸仙斩去。 浩然归一，承接万民之力，自当生生不息！ 面对这极致纯粹的一剑，群仙神色各异，施展术法御守，显得有些忙乱。 但就在这时。 那道剑眉星目的男子扫了一眼，缓缓抬剑。 下一瞬，同样一道锋锐无匹的剑气横贯天地，与君子剑挥发的剑气猛地交戈在了一起。 二者碰撞的瞬间。 一道极为恐怖的波纹骤然散开，下方海域霎时翻涌，掀起滔天巨浪，几乎吞没了镇海关墙。 待风波止息。 南天王看着他们，再度说道： “不要执迷不悟。” “以四人之力，你们觉得会有胜算？” “立即飞升，否则尔等将被彻底镇杀在此！” 镇海关的关墙之上，此际站满了各大势力的核心人物。 虽然兵圣已经下令全军撤离，但却无法强行命令各大宗门的人。 此刻，学宫道字堂众弟子神色肃穆，注视着那一群仙人。 青神路由缓缓握拳。 “原来如此...” “这便是仙人的嘴脸么？” 第527章 一介书生，人间脊梁(二) 见到剑仙出手拦下了书圣的归一剑气。 琴圣微微叹息，抬手唤出了一张古琴。 但就在这时，书圣却在一旁说道： “你不用学老夫。” “老夫教书育人一辈子。” “无数侠士书生都从我门下走出，一辈子已然足够，不愿再去那天上折腾。” “你不一样。” “当年之事，一直是你心中一根刺吧？” “十三位上仙以你胁迫无尘，逼他飞升，他才不得不如此。” “这非他之过。” “一切尚有挽回的余地。” “再想想你家那丫头。” “飞升吧。” “就算是七情尽断、六欲全消，也比枉送了性命强。” 琴圣放在琴弦上的手微微一顿。 她看了天空上的剑仙一眼，神色露出犹豫。 书圣笑了笑道： “去吧。” “要是无尘那家伙是装的，看你战死在这里，该是何等悲戚？” 最后，他又传音道： “此次有季牧他们五位帝星作为桥梁，星族站在我们这边。” “未来之事，未必没有转机。” “不用过早放弃。” 此言一出，琴圣终于下定了决心。 她收起了古琴，没有再参战的打算。 即将上前时，她看向书圣，轻声问道：“那你呢？” “我？” 书圣提了提剑，笑道： “自然是要为这人间众生…出一口气！” 琴圣微微蹙眉：“你让我飞升，你却为何要留在此处？” 书圣摇头道： “我们这些老家伙走了，但这精气神可得留住喽！” “我虽是一介书生，却集万民之意在身，一身浩然。” “谁都能入天界，可我不行。” 琴圣闻言沉默：“你会死的。” 书圣哈哈一笑。 “那又如何？” 就在这时，听闻书圣言语的南天王微微皱眉，前踏一步，质问道： “孔陌，本王再给你一次机会！” “若再不飞升，你将彻底被我等击杀在此。” “魂归九幽、永世沉沦，难道还不如入仙界长生？” “当真要执迷不悟？！” 书圣弹了弹君子剑，爽朗一笑。 “此剑，宁折不弯！” “书圣可死，但天下书生…怎可低头？！” 南天王深深吸了口气，再度看向其它圣人。 “尔等也准备负隅顽抗？” 琴圣最后看了一眼书圣，身影缓缓漂浮而起。 伴随着她的动作，她浑身气势层层暴涨。 一道神魂印记闪耀在眉心。 琴圣不再压制境界。 天灵后期的神魂在这一瞬间一举突破到了神灵境！ 并且一入就是后期！ 而因为琴圣的突破，她感觉自身骤然一轻，像是要漂浮而起。 与此同时。 一道伫立于云层之上的巨门蓦然化现世间，传来阵阵接引之力。 这正是位于山腰，作为南洲修士飞升仙界的第一道门槛——南天门！ 见到门庭显化。 一众仙人一同抱拳向琴圣施礼。 “恭迎道友入我仙界！” 镇海关墙之上，七音宗众仙子亦是齐齐拱手。 “恭送宗主！” 琴圣没有跟随接引第一时间飞入仙门。 她来到仙人阵容之中，径直站在了剑眉星目男子的身前。 而剑仙从始至终，都未曾相看一眼。 二者相见，如同路人。 琴圣心头一酸。 “你…还记得我么？” “记得。” “那为什么不回头看我？” 剑仙眸中露出一抹疑惑。 “为何要看你？” “你既已归顺，那便对我天族不是威胁。” “当务之急，是那位准备拼死一战的老者。” “念你初归我族，尚未断绝七情，此次可以容许你不用向他们出手。” “赶快飞升吧，莫要耽误之后的大战。” 琴圣缓缓攥紧了绣拳，但终究是没忍住，猛地甩了他一巴掌。 “啪”地一声响彻天地的脆响。 剑仙被这一下抽的脸都歪了过去。 但很快，他就调整了过来。 他将手按在剑柄之上，平静与琴圣对视。 哪怕堂堂仙人被人抽了一巴掌，他眼底也不曾有丝毫波澜，甚至没有半分怒意。 “在上界，私自动手是十逆之罪，当打入…” “轰”地一声，琴圣彻底爆发！ 她召唤古琴，五指勾动，瞬间弹出了一曲充斥着无尽怒火的琴音。 广陵散！ 以她现在的境界，这曲琴音直接笼罩了一整片天空，充满了杀伐之意。 云层都在一瞬间都化作暗红。 恍惚间，似有一座遗落的古战场显化天地，化作一方世界将剑仙包裹其中。 剑仙皱眉抬剑，其余仙人迟疑了一下，也准备出手相助。 但他们却被南天王拦住了。 “她就交给无尘道友吧。” “这位道友即将飞升，在人间留不了多久了，无非是最后发泄一番怒火罢了。” 南天王目光再度看向剩下的三位圣人。 “你们真的都不准备飞升了么？” 书圣目光略过兵圣，率先看向戒贤。 “你也走吧。” 戒贤静默少顷，旋即默然长叹一声，飞向了群仙之地。 他的神魂也在一瞬间放开压制，突破到了神灵。 当前人间圣人，没有不曾压制境界者。 随时都可突破。 破境之后，显化的南天门更加凝实厚重，充斥着上界威严。 感受到那一股接引之力后，戒贤不曾停留。 他最后视线深深地看了一眼关墙上的义灵，旋即转身径自飞升至天门之内，彻底离开了人间。 关墙上，数不清的修士看见这一幕，尽皆沉默。 得道飞升，原本是所有修士的终极目标。 但当这一幕真的赤裸裸展现在他们眼前的时候，修士们却发现事情似乎不是他们想象中的那个样子。 这些仙人…为何会如此令人生厌呢？ 镇海关外，此刻唯余兵圣与书圣二人。 书圣扫了兵圣一眼：“你什么意思？” 兵圣白了他一眼。 “怎么？” “今日就许你逞英雄，人间留名。” “我就非得上去当个傀儡？” 书圣摇了摇头道： “不一样。” “你们在上面，或许还有转机。” “今日，留我一个就够了。” 第528章 一介书生，人间脊梁(三) 听到书圣话语，兵圣微微摇头，叹声道： “上次面对被灵梦蝶操控的季牧。” “玉皇法身亲自降临，我等共同迎击。” “你没看他看见我以太白驭兵诀聚集万军之力时…那老儿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若是不为他所用，你觉得他能让我活下来？” “我倒不是怕失去七情六欲。” “如今我的道法也早就传承给了江米和季牧，他们都是天资卓绝之人。” “身前身后事都处理妥当，我早就没什么牵挂了。” 兵圣扫了书圣一眼，突然笑道： “也不怕你知道。” “其实我原本准备第一个飞升的，都不用你这老家伙劝。” “但转念一想，突然觉得…” “这人间有我没我区别都不大。” “但这天族要是多了个我，人间或许就真的没有希望了…” “你说是不是？” 书圣闻言下意识的啐了一口。 “呸，真够不要脸的。” 但细想一下，书圣就发现兵圣说的没错。 天族本身就比人族强大太多。 若是以兵圣的力量将它们彼此联结起来，拉出来的军队该有多强？ 那样的话，未来人族将永无翻身之日。 书圣面色微微凝重几分。 而面对书圣的啐骂，兵圣也不在意，只是呵呵一笑。 他提了提手中长枪，抬头看向虚空中带来极致压迫感的数百位仙人，无奈道： “手底没兵，战力折扣不少。” “估计最多也就能带走两三个。” “可惜了啊…” 兵圣视线转向书圣。 “老不死的，你准备杀几个？” 书圣手握剑柄，神色平淡。 “我堂堂一个教书圣人，临死前带走几十位仙人，不过分吧？” 书圣一边说着，一边提起剑尖。 冷峻的目光一个个看向天上仙人，看的他们一阵胆寒， 相比于镇杀人间圣人。 所有下界的仙人其实都更希望对方能乖乖的跟他们回去。 这样无论是对哪一边而言，都是皆大欢喜。 圣人临终的反扑极为恐怖。 想要没有任何损耗的诛杀他们是不可能的。 虽说每一位上界仙人都不是本体下界，在人间不会真正死亡。 但哪怕仅是法身损毁，同样会对他们带来极大的损耗。 这个损耗，甚至需要花费成百上千年的时间去修养。 这等于在千年之内，法身被击杀在人间无法回归上界的仙人修为将停留在原地，毫无进境。 这等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没人想去做。 毕竟天族唯一追求的目标，就是长生与大道。 修为停滞，对他们而言是极为严重的一件事情。 但天族不想打，但人族还偏偏不同意。 每一次下界请圣。 人间都会有那么一两人站出来，向他们拔出剑刃，战至身陨。 像是在传承着什么。 那攻破天门问仙一剑的决绝，从古至今，从未断绝。 在琴圣与僧圣接连归顺后。 南天王威严的目光向下，望向形单影只的兵圣与书圣，握紧了手中剑柄。 “不再考虑了？” 兵圣将枪杆架在肩头，偏头向书圣问道： “你有没有觉得他今天的话有点多？” 书圣微微颔首，附和道：“是有点。” 看着这两人油盐不进的模样，南天王内心微微叹了口气。 这又是何苦… 见身后一众仙人还在等他的命令，南天王不再迟疑，当即下令道： “拥有圣力，亲近山海道源，却不愿飞升上界，苟存人间，浪费天道栽培。” “此二人当为罪人，今日当诛！” 还不待众仙出手。 书圣听到南天王最后那一句话语，君子剑登时出鞘，怒骂一声： “去你娘的罪人！” 话音刚落。 书圣倒吸一口云气，化漫天灵河为剑影，显化出一片剑海。 以一人之身，径自将对岸数百位仙人包裹。 下一刻，书圣剑身挥下。 像是战旗号令万军，万道霜色剑影，瞬间于天际落下。 山海倒卷，万剑停云！ 兵圣怔然的望着被霜色剑气占满、一片银白的天空，轻轻叹了口气： “只有在这个时候我才会觉得…为什么当年不去修剑？” … 面对书圣这一式万剑停云。 位于群仙前列的多闻天王冷哼一声，缓缓张开了他手中的宝伞。 青光流溢，巨大的伞盖笼罩天地。 整个群仙所立之处，都尽数被伞盖的阴影所笼罩。 从镇海关墙上看去，像是关外的天空骤然黑了一块。 多闻天王手中的宝伞，可不是季牧在赤火岛遭遇四大护法时那几人所用的赝品。 这是真正仙器的投影！ 张开的一瞬间，一道坚实的青光屏障便扩散开来，将书圣凝聚的剑影尽数拦下。 只不过归一剑诀具有一剑破万法的功效。 万剑停云，每一剑都相当于一式归一。 这就使得多闻天王这件投影之宝的防御能力不足以完美抗下书圣的万道剑影攻势，号称无物可破的青光屏障一度被斩到变形。 在这场矛与盾的较量中。 因为宝伞不是仙器本体而落在了下风，即将破碎。 就在这时。 持国天王的琶音适时响起，减缓了几分停云剑影的下落速度。 这让多闻天王的宝伞有时间吸收灵力恢复自身，勉强扛住了的书圣万道剑影。 下方，兵圣见状不由皱眉。 他伸手探入怀中，拿出一个布袋，然后猛地撒出去一把豆子。 撒豆成兵施展，数百兵甲浮现身后，聚拢成阵。 这一瞬间，兵圣周身气势骤然暴涨，手中长枪淬满金光。 他瞄准多闻天王伞盖的其中一点，将手中长枪猛地掷出。 “破！” 金枪如龙，贯穿云霄！ 伞盖面对书圣万剑本就只能堪堪防御，一度来到临界点。 此际突然再被兵圣这么猛地一刺！ 霎时间，只听“噗呲”一声轻响。 在多闻天王微微凝眸的目光中，他的宝伞…破了！ 金龙冲入，疯狂宣泄着自身气息，掀飞了好几位仙人。 而在另一边。 暴怒之下的琴圣同样攻势汹涌，以琴音将剑仙生生轰入了海中。 四大天王各自皱眉，对视一眼。 他们知晓再这么打下去，天人的颜面将荡然无存，于是便一同下令道： “各部仙人一同出手，将此二人镇杀在此！” 第529章 一介书生，人间脊梁(四) 此令一出，群仙不再观望，纷纷出手。 此行下界。 除了四天王之外，尚有风、雨、雷、电四仙，以及直属忉利天的八部神众。 其中雨仙单手掐诀，海中无数水滴顿时漂浮而起，化作一个个冰刃。 风仙大手一挥，唤起罡风。 漫天冰刃化作风暴，径直卷向万剑。 须弥海域的无尽海水，能在极大程度上助长雨仙神通的威能，配合风仙之力，威力更是被拔升到了极致。 又有雷电二仙重重击鼓。 一道道极为粗壮的雷霆伴随着鼓音骤然于天际劈落。 带着毁灭一切的气息，混合进罡风龙卷。 四大天王一同举起法宝。 八部神将也是齐齐出手。 一时，无数道仙法神通搅动风云。 不仅瞬间剿灭了万剑，还分别朝着兵圣和书圣二人一同落下。 这个时候，兵圣的长枪尚未飞回。 它被两位仙人联手控住，无法自行回返。 兵圣见状一脸晦气。 但此时群仙攻击已然来临。 面对毁天灭地的仙法攻击，兵圣神情凝重。 最先到自己面前的，是雷仙的战鼓雷霆与广目天王的赤龙。 兵圣不敢怠慢，前踏一步，身后兵甲战阵变幻。 太白驭兵诀催动，金甲御神阵施展而出。 一道与镇海关城墙齐高的金甲神灵虚影显化，手持双锤，照着赤龙当头就是一下！ “轰”地一声！ 伴随一声巨响，赤龙被生生锤入了海中，掀起滔天巨浪。 但在落海之时，却也一口咬下了金甲法相一条右臂。 紧接着。 罡风、冰刃、以及战雷之鼓的毁灭雷霆便联袂的卷了过来。 整片海域登时化作雷池与碎冰的天下，一片狼藉。 仅是一瞬间，兵圣凝聚的金甲神灵便瞬息破碎，身后数百甲士齐齐崩毁。 兵圣吐出一口鲜血，却又被一位仙人的法印生生打入了海中！ 镇海关墙之上。 包括唐尘在内。 所有看见这一幕的修士皆是双拳捏紧，但却没有一人能够踏出墙头一步。 群仙术法的威力已经将关外与关内彻底化作了两片不同的地域。 若非圣阶。 但凡敢踏出一步，无论是神魂还是肉身，都会被瞬间绞灭！ 若不是镇海关经过完善。 开启护阵后，拥有防御圣人之力。 并且有无数修士接连不断的向内注入灵力，此际也根本留存不下来。 但最主要的... 是众仙的目标并没有放在城内的蝼蚁上面，而是全神贯注的想要诛灭关外的二位圣人。 若非如此，任修士藏身何地，都决然没有生机。 继兵圣被打落海中后，书圣的情况也没比兵圣好到哪去。 号称万法不侵的守一领域如今也被压缩到了不足一寸，即将破碎。 书圣紧握君子剑，整张老脸涨的通红，在仙术风暴中苦苦支撑。 镇海关墙上。 路由看见这一幕神色一急，当即抬步。 他压根没去想出去了会怎么样，他只是看见了先生在受难... 他看不下去。 但脚尖尚未抬起，两个不同的手掌便一左一右、分别按住了他的肩膀。 端木溪与卜熵。 将他用力按住后，前者压抑着声音说道： “你疯了？！” “你知道外面的都是什么么？！” “那不是数百明道，而是数百拥有圣威的仙人！” “你出去除了送命和给先生添堵，还能干什么？！” “我...”路由一拳砸在了城垛上，满脸悲愤。 不仅是他。 所有身在此处的道字堂弟子都是紧咬着牙，紧紧注视着关外那道持剑位于风暴中心苦苦支撑的老者身影。 哪怕是按住路由的端木溪与卜熵二人，瞳孔也是蒸腾着怒火。 那可是他们的先生啊！ 一生教书育人、德高望重，为天下读书人和江湖修士所敬仰。 到头来却要受天人的压迫，被冠以罪人之名...镇杀在此？ 终于。 面对无数仙法攻击。 书圣的守一领域彻底撑不住了，轰然爆散。 无尽灵力光华如星旋散落人间。 根本不给书圣撑起第二次守护之域的机会。 又有数道仙法倏忽而至，径直轰在了他的身上，将其如兵圣那般生生打落海中，浸染一片血雾。 众仙正准备继续施展道法攻击，趁机镇杀二人，不给他们缓过来的机会。 就在这时，南方增长天王一抬手，制止了众仙继续进攻。 待兵圣与书圣分别衣衫破损的从海中起身后。 南天王看着浑身滴血的二人，神色淡漠。 “本王最后再给你二人一次机会。” “是飞升...” “还是死？！” 这一刻，看着兵圣和书圣身上的惨状。 无论是道字堂的弟子还是众位修士，都不想他们再战斗下去了。 一位修士率先开口。 “老先生，别打了！快飞升吧！” “就是就是！大将军也别再站起来了！你们都快要撑不住了啊！” 一时，城墙上众人纷纷开口劝慰。 这些发声的，以无门无派的散修居多。 像道字堂的君子们已经清楚地了解他们的先生是个什么性子，一时只是沉默。 唐尘眸光一动不动凝视着伤痕累累的兵圣，紧抿着嘴唇。 哪怕他此刻也无比希望兵圣和书圣如琴圣和僧圣一样。 放开境界，飞升入天。 但他不能开口。 因为他清楚的知道，外面的二人在坚守着什么。 面对南天王的最后通牒和身后众多修士的劝慰话语，书圣突然笑了。 他握紧了君子剑，声音沙哑的开口： “你既然又问了，那老夫便再回答你一遍…” 书圣微微抬头，剑气直冲云霄。 “我，就是人间的脊梁！” “这天下...谁都能跪，唯我...不行！” 话音一落，书圣浑身气势陡然暴涨，浩然气长万里！ 恍惚之间。 所有镇海关修士都看到... 一尊顶天立地的浩然虚影，于人间站了起来，脚踏大地，头顶苍茫！ 但令他们惊异的是... 那道站起来的身影不是书圣，也不是别人。 却正是他们自己！ 书生看见书生， 修士看见修士， 将卒看见将卒， 百姓看见百姓， 天子看见天子！ 每一位身在此处、或是在万里疆域内的众生... 在这一刻... 都看见了自己那在群仙压迫之下、傲然抬头、脊梁挺立的身影！ 纵使身死，宁折不弯！ 正如书圣所说。 他，就是人间的脊梁！ 天下谁都能跪，唯他不行！ 第530章 一将未死，三军同在(一) 兵圣口中布满鲜血，一片猩红。 但当听到书圣这句话语的时候，他却仍是大笑一声道： “哈哈哈说得好！” “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 “今日...你我二人，就战他个痛快！” 南天王目中闪过一丝极为不易察觉的怒意。 “冥顽不灵！” 见劝说失败，南天王缓缓抬手。 心中虽有叹息。 但下一瞬，他便抬起手中宝剑，向下一指，号令众仙： “诛！” 伴随天王的话语，众仙沉寂了一瞬的攻击再度袭来。 骤雨罡风，电闪雷鸣。 五色十光，目不暇接。 数百道仙法的施展将镇海关外彻底染成了一片彩色国度。 兵圣缓缓抬头。 他望向布满头顶的仙法攻击，却一时间都不知道该从哪个地方防守。 他轻叹一声道： “虽说想战个痛快…但最后不能一个都带不走吧？” “这未免也太丢人了？” 一旁的书圣轻哼一声，抬起了君子剑。 此刻，这把剑因为书圣不断淌血的手臂而浸满鲜血，彻底变成了赤色。 面对数百道仙法的进攻。 书圣反而闭上了眼睛。 这一瞬间，他周身的气势突然沉寂了下来，尽数内敛。 弹指之间，他仿佛成为了凡人。 哪怕是兵圣亲自感知，此际也感受不到书圣体内的任何灵力波动。 但兵圣知晓书圣绝对不是放弃。 要论气节，人间无人能比肩这位老者。 既是如此… 兵圣神色一动，默默凝聚出了一把灵力长枪。 他提着枪杆，目光放在上空，似乎在等待一个契机。 这个时候，君子剑也被书圣收回了剑鞘，所有锋芒尽数内敛。 沉寂了一瞬。 就在漫天的仙法攻击快到书圣面前的时候，书圣猛然睁开了眼睛。 君子剑铮鸣出鞘！ 霎时间，以书圣剑锋为中心… 一道璀璨的霜色领域骤然展开，直抵苍穹！ 与别人大多都是圆形的领域形态不同。 书圣的领域，赫然是一柄剑形！ 剑域起于深海，化作一柄通天之柱。 锋锐无匹的剑锋搅动风云，将天空捅出了一个巨大的窟窿！ 就在剑域成型的一瞬间。 书圣抡起君子剑，猛地向下一挥。 “破！” 同一时间。 那尊顶天立地的浩然身影也抬起了手中之剑，自上而下，猛地向下一斩！ 刹那之间。 浩然归一，剑破万法！ 在剑锋所过之处。 所有仙法和至宝的攻击都尽数湮灭，被这霸道的一剑尽数斩碎，化为灵力飞舞。 不久前五光十色的仙术神国在这一刻彻底被斩成了星尘碎片，飘荡在天空与大地之间。 从镇海关墙上向外看去，就像是一条流动的光河，美到了极致。 包括四大天王在内。 所有仙人神色尽是露出惊异。 他们压根不敢想象，众仙的联手竟然被书圣这一剑所斩灭！ 这还仅是在人间。 要是入了仙界…该有多强？ 而以这一剑斩灭数百道仙法神通后。 书圣尤自未停。 手腕一翻，自下而上，直直向着群仙所立的云层斩去。 亲眼看见方才那一幕。 众仙哪敢怠慢，各自御守防御。 最先迎上剑锋的，就是能够使用战鼓召唤雷霆、四仙之中的雷电二仙。 或许是因为季牧。 书圣对能够放雷的存在怎么看都看不爽，所以这一剑第一个就找上了他们。 面对书圣进攻。 雷电二仙狂敲手中之鼓。 一道道带着毁灭气息的雷柱疯狂劈落，但却无法延缓剑锋行进丝毫。 雷霆只是在触碰剑锋的一瞬间，就彻底湮灭殆尽。 书圣曾在泰山之巅，御使君子剑纵横万里向天出剑。 天劫都斩过？还怕你这小小雷霆？ 雷电二仙的瞳孔微微收缩。 雷域展开，却瞬息被剑势一分为二。 二人正准备再做抵挡。 但就在这一瞬间。 一道金色的枪芒骤然洞穿了雷仙的身躯，令他的动作一滞。 兵圣投出了一直蓄势的长枪。 原本这并不足以导致仙人陨落。 兵圣因为没有真正的甲兵加持，投出的长枪威力也不大。 但他本就没打算依靠这一击将雷仙斩灭，只是在为书圣创造机会罢了。 待雷仙堪堪压制住金色枪威，书圣的通天剑锋已然斩落，将他的一切都彻底斩灭。 并且这还不曾结束。 继雷仙之后，又有数道金色枪芒贯通天地。 包括方才逃过一劫的电仙在内，数位仙人都因为阻挡枪芒而耽搁了躲闪的时间。 绝大多数都因此丧失了阻挡书圣这一剑的能力，被生生斩灭在了人间。 哪怕四大天王中的多闻撑开伞盖防护，都不曾救下这几位仙人部众，反而被一举斩碎了至宝投影。 最终，通天剑域彻底耗尽灵力，自行散去。 当它存在的时候，竟是无人能阻挡丝毫！ 而在这一剑之后。 书圣面色瞬间苍白。 他像是在一瞬间被抽走了绝大多数的气力，变得更像是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 但看着这个老人，群仙却在这一瞬间陷入了沉寂，通体冰寒。 他们不会忘记。 下方那道显得有些佝偻的身影，方才是怎样像个战神一样，杀的他们没有任何还手之力的。 一剑破灭万法，一剑诛戮群仙。 以下界凡尘之力，竟是能做到这种事情吗？ 而使出这一剑后，书圣大咳了一口，鲜血染红了他的衣襟。 显然方才那一剑诛仙的损耗，远超平时的剑招，甚至连万剑停云一式也远远无法比拟。 学宫众人看见先生受伤，神色俱是一紧。 但他们却只能待在墙头，眼睁睁的看着，什么也做不到。 另一边，兵圣也没有好到哪去。 连续的凝聚金枪投掷定人，让他的损耗也是极大。 身后甲士接连消耗阵亡一空，怀中的豆子如今都所剩无几。 就是这几枪，让他的须发都化作了雪白。 若论苍老，他此刻压根不比书圣差到哪去。 但就在这时。 书圣突然察觉到了一股异样的气息。 他惊觉不对，猛地转身看向兵圣，怒吼道： “文敬！” 书圣一边提醒、一边提剑冲向兵圣的位置，但却似乎已经晚了。 一个极为白皙的手掌，从兵圣的胸膛位置，穿了出来… 在那个手掌中央，还攥着一颗心脏！ 兵圣的心脏！ 第531章 一将未死，三军同在(二) 书圣瞳孔一缩。 镇海关墙上的众多修士也是呼吸一滞，心跳似乎都慢了半拍。 兵圣皱眉低首。 看着贯穿自己胸膛的手掌，他缓缓转头。 而就在兵圣身后。 一道身披白色教袍的身影显露，面容冷峻。 从眼角余光中，兵圣看清了身后的身影，无奈一笑。 “总算是来了吗...” “我应该称呼你为教主，还是...玉皇？” 借助须弥教主的肉身，在人间降临第三道法身的玉皇神色淡漠，冷声道： “本皇现在还可以做主，给你最后一个选择的机会。” “若是飞升，当封天将，掌十万天兵。” “若是不愿，神魂尽灭，不入轮回。” “你...当如何选？！” 书圣前行的身影逐渐慢了下来，最后直接停步，神色露出悲伤。 在如此之近的距离. 无论怎么样，他都不可能救下兵圣了。 而且将兵圣的心脏抓在手中的玉皇明显也不是三两剑就能解决的人物。 下界诸仙之中，此人当为最强。 并且玉皇是由须弥教主亲自承载意志，与那些祭炼死者神魂而降临的仙人们不可同日而语。 一切，似乎都已成定局。 “咳...咳咳...” 兵圣咳出了一大片鲜血，突然也笑了。 他不再扭头看着玉皇，而是将目光放在了前方。 “合拢万军，聚沙成石...” “玉皇老儿，你知道我为什么能够创造出像太上驭兵诀这样能够连结万军的法诀么？” 玉皇眉头一皱。 见他不回答自己，兵圣便自顾自的说道： “那是因为我见证的死亡太多太多了。” “他们之中有的是敌人。” “但更多的，却都是我自己手底下的兵。” “我之所以入了兵家，想要统兵打仗，为国征战...” “不是为了驰骋沙场的快感，也不是为了封侯拜将，修道都是其次。” 在兵圣说话时，镇海关众人都在安静的听着，目露悲伤。 唐尘听得尤为用心。 因为他知道兵圣的话语不仅是对玉皇说的，同时也是对自己说的。 “我的父亲，本身就是一个战死的将军。” “我操持旧业，走他的老路，不是因为有多么喜欢。” “我只是想打胜仗，想让那些飘离在外的将士有朝一日不再埋骨沙场，让他们的家人不再于他们的坟头哭丧。” “我参加战争，只是因为我想让战争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封侯非我意，但愿海波平。” “很可笑的理由对不对？” “战争又怎么可能结束？” “但很抱歉，这就是我的道。” “无论结局会怎样，它都是我唯一的坚守。” “能够集万军之力，说起来其实没什么难的。” “只要让那个在战场上最容易死的人变成我，就能够做到。” “我可以替我的将士们征战杀敌，他们只需要把灵力给我就好了。” “所有的敌人，他们的一切杀意、攻击，由我刘文敬一力承担。” “怎么样？玉皇老儿。” “我这样告诉你了，你觉得你们天族，有人能用么？” “还是说你觉得...我飞升上界之后，会甘愿背负起你们天族将士的性命？” 玉皇闻言沉默。 兵圣如此长篇大论，玉皇并不是不想打断他的诉说。 而是当玉皇想动手的那一刻忽然发现...自己动不了了！ 兵圣露出一抹笑意。 “两军相争，擒贼当先擒王。” “本将...可等你好久了。” “打了这么半天，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玉皇心生不妙，仙力翻涌，似乎想一举捏碎兵圣的心脏。 但这一切只是徒劳。 他发现自己的手掌竟然无法握紧了。 而恍惚之间，玉皇好像看到... 有无数位将士按住了自己的手，目光森然的看着自己，杀机毕现！ 兵圣缓缓开口： “上次你见识过了我的道法，但还没见识过我的领域吧？” “那这次...你可看好了。” “今天，我虽然没有带出一兵一卒。” “但本将...从来都不是一个人！” 话音刚落。 兵圣的周身陡然化作一片血红，一直覆盖至海域尽头。 而在这道极深的深红领域之中。 有千万道身披甲胄的英魂接连站起，他们浑身的杀气连结在一块，冲霄入云，震动世间！ 他们不是活着的兵卒。 而是一个个曾经由兵圣带领、已经阵亡了的将士所化。 兵圣成圣创造的道法不仅能做到料敌千里，同时对己方的兵卒也能够了如指掌。 他的领域，一直到了圣阶才堪堪领悟。 而他领悟后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根据自身对每一人的记忆，将这些战死的英魂一一聚集在自身的领域之中！ 这是独属于他的大军。 他们将追随他至永远，随时都在等待着将军的召唤！ 现在，他们来了！ 这是兵圣从领悟之后便从未施展过的领域。 此域名为——永恒！ 看着身前这一道道熟悉的面孔，兵圣露出了一抹笑容。 他目中露出追忆，声音却是贯彻云霄。 “诸位，可还愿与本将一战？！” 这一刻。 无论是天上群仙，还是镇海关的修士，亦或是海中妖族。 所有身在战场的存在，都听到了那一声响彻天地的呐喊： “我等，愿随将军赴死！” 玉皇心神巨震。 “你...” 只来得及说出这一句，玉皇便彻底没了声息。 就连天上群仙都没来得及施救。 正如书圣之前面对握紧兵圣心脏的玉皇展现的无奈一样。 他们离得... 实在是太近了... 仙人降临的法身彼此之间并没有记忆联结。 只有崩碎回归本体的那一刻，本体才会知晓法身在人间遭遇的事情。 除此之外。 包括降临的群仙在内。 所有法身都只是在依循自己的意愿与刻在本能中的指令行事。 第三具玉皇法身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死的这么快。 从时间来看，他算是历代法身中从出现到结束过程最快的一个。 在永恒领域召唤无尽英魂的一瞬间。 所有将士都举起了刀枪，将领域中心的玉皇与兵圣一同...穿了个通透！ 第532章 一将未死，三军同在(三) 因为永恒领域内的英魂本就不是实体。 所以他们发动的攻击，自然也是直接作用于神魂。 须弥教主肉身的伤势不大。 但他的神魂却跟随玉皇降临的意志一同被英魂剿灭了个干净，再无存留。 面对玉皇的逼迫。 兵圣以行动证明了他的决心。 但用出永恒领域之后，他的生命也即将走到了终点。 永恒之域内的英魂，并非是战死者的神魂被兵圣拘来，不让他们入九幽轮回。 而是在战场上每战死一位将士，兵圣都会分割一缕自己的神魂，再根据自己的记忆将那缕神魂化身成他们的样子，永远封存在自己的领域中。 可以说，永恒领域内存在多少道英魂，兵圣就在自己的神魂上开了多少刀。 非具有大毅力者，根本做不到这一点。 分割神魂的痛楚，在修士可能面临的所有痛觉中当属最强。 摘胆剜心，都不及其万一。 更何况兵圣承受的不止一次。 看这领域之中的英魂数量，兵圣至少切割了数十万份自身神魂。 这让他承受了足以让任何一位修士癫狂的痛楚。 但也正因为如此，他的神魂将出奇的坚韧。 可以说，兵圣的神魂在诸圣之中当属最强，但寻常显露出来的又当属最弱。 因为他从来没有展露过领域。 而他一直都不是自己活着。 现在，永恒领域内的数十万英魂将玉皇与兵圣一同洞穿，这与兵圣自爆神魂没有半分差异。 面对玉皇，兵圣不敢存有任何侥幸心理。 永恒领域，将是他的最强一击！ 他不想再有任何变数。 所以决然的以最惨烈的方式，和玉皇来个同归于尽！ 英魂不分敌我，洞穿一切！ 就算这一击玉皇没死，接下来的神魂领域爆发也足够湮灭一切存在！ 兵圣自知寻常战力不如书圣，所以只能等待时机。 他不确定玉皇会不会到来，他只能赌一把。 赌自己的存在对天族来说到底重不重要。 最后，他赌赢了。 显然在玉皇看来，兵圣的存在极为重要，不然也不会亲自现身威胁他飞升天界。 只是玉皇压根不曾想到，兵圣所创道法的核心竟然是承载与奉献。 这对泯灭七情的天族来说，没有半分用处。 而他的出现也正中兵圣下怀。 那只贯穿胸膛的手，也正好给了兵圣死死钳制住玉皇的机会。 至于是否会被捏爆心脏... 兵圣自己都打算自毁神魂了，还需要别人动手么？ 一瞬间，在群仙惊诧的目光中。 玉皇的身躯弹指间就被捅成了筛子，化为云雾消散。 因为同一神魂本源、勉强残留最后一丝神智的兵圣脑海嗡鸣、浑身淌血，但却仍旧咬牙怒吼道： “送我上去！” 知道他是对自己说的。 书圣深吸口气，骤然提剑。 守一领域将兵圣开始颤动的永恒之域包裹，旋即骤然将他送上了天空！ 路径之中。 兵圣的一切都在燃烧。 领域、神魂、骨骼、丹田、肌肤... 一切的一切... 他像是一尊火红的太阳，毅然决然的升上天空，撞向群仙！ “我的路结束了。” “但人间盛景...当自此不灭！” 镇海关墙，圣宗唐尘双眸含泪，浑身颤抖。 他深深的弯下了腰，头颅几乎点地，同时声嘶力竭的吼道： “大唐天子唐尘！” “恭送大将军！” 学宫、七音宗、无为观。 帝星、昆仑、那烂陀寺。 镇妖阁、各大隐世家族、散修。 无数身在关墙上的修士，在这一刻俱是躬身，眼角含泪，声音悲壮。 “恭送大将军！” 数十里外。 提前接到命令撤离的百万大军也看到了那一抹升上天空的赤日！ 云渚猛一顿步，愕然转身。 “扑通”一声，他双膝重重跪在了地上。 在他身后，万军如潮水跪倒一片。 那道永恒烈阳内的身影将化作他们胸膛永远不灭的烈火，燃烧至苍穹崩塌！ 上至将军，下至走卒。 所有身披甲胄的将士同时抱拳，齐声怒吼： “恭送大将军！” ... 天空上。 群仙自然也看到了烈阳的升起。 他们各自面色凝重，四大天王甚至一同出手，想要延缓它升起的速度。 但知道这是兵圣的绝命一击，书圣怎甘让它落空？ 在加固守护之域的同时。 书圣强提一口气，再度施展出停云一式，以身化万剑，将群仙重重包裹！ 这个时候，轰隆一声巨响。 兵圣燃烧自身所化的烈阳已经撞在了多闻天王重新凝聚的宝伞之上。 但之前能够拦截万剑的至宝，此际竟然瞬间融化... 撑起一瞬间，多闻天王便瞳孔一缩，向其余几位天王怒吼道： “不行！本王拦不住！” 增长天王眼神一凝，持剑奋力一斩，四周却同时传出了数声惊呼！ “南天王不可！” 伴随这一斩。 本就在书圣守护之域中压缩到极致的神魂之力彻底爆发。 那一轮恐怖的赤日彻底爆裂！ 刹那之间。 整个海域的天空都被染红。 像是火红的夕阳照耀世间，翻动云彩，层层震荡不休。 整个南洲大陆。 无论是修士还是普通百姓，都看见了这极为绚烂的一幕。 他们永远忘不掉这一幕。 或许绝大多数人在此时都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但在这一瞬间。 无论是凡人还是修士，内心都升起了一股极致的悲伤… 爆裂的夕云之中，蕴藏着极致毁灭的波动。 十数位离得最近的上仙躲闪不及，当即湮灭在赤日的光辉之中。 任何仙法神通都无法抵挡防御。 兵圣以将自身神魂分化成诸多英魂的方式。 不仅让自身神魂坚韧强大到极致，同样还避免了突破天灵境的神魂境界。 而当他展现领域的一瞬间。 所有神魂归于一处。 他的神魂境界因此在极短的时间内达到了顶峰，甚至超越了神灵！ 但突破后，兵圣选择的不是飞升，而是将整个神魂领域化为烈阳自爆于天空。 这不仅是为了带走不速之客。 同样也是...为了照亮人间的未来！ 若说书圣是人间的脊梁，代表着天下所有的读书人。 那么兵圣所代表的，就是整个三军的支柱，代表着他们所有的忠烈之魂！ 他以自身，点燃了整个盛世！ 第533章 君子之风，山高水长(一) 作为一方圣人。 兵圣本可以选择入主天界，获得永生。 但为了人间。 为了他心中坚守的大道。 兵圣毅然决然的让自己陨落人间。 他将仙人真正的嘴脸揭露于世，以自身鲜血，彻底点燃众生的怒火。 因为兵圣搭上性命，猝不及防的爆发，下界众仙遭受了极大的打击。 二三十位离得最近仙人因此陨落。 更有上百位仙人被烈阳的余波重伤，神色萎靡。 最主要的。 为了躲避兵圣的自爆，众仙不再固守一处，而是各自散开。 书圣抓住机会。 在诸多仙人尚未回神之际，提剑就冲了上去。 好友死在眼前的怒意尤未得到抒发。 书圣手持君子剑，一道道霜寒的归一剑气横扫天空。 在极短的时间内，他就斩落了两三位仙人。 这些仙人大多都是隶属于天人八部众，实力相对而言不如四天王以及风雨雷电四仙。 再经由兵圣方才那么一炸，这些仙人各自都出现了不小的伤势。 书圣提剑来临，很容易就斩落几个。 一时间，整个须弥海域都在被不断掉落的仙人尸身占据，不属于他们的血液流淌，浸染了整片海域。 只不过虽然兵圣殒命一击再加上书圣此刻的屠戮，对群仙造成了极大程度上的损害。 但对于数百位下界仙人的总量来说，仍旧微不足道。 很快。 以四大天王为首的众仙便重新稳住了阵型，各自施展术法，将书圣打回了海域之中。 空闲之余，仙人们互相观望一眼。 看着只是短短不到一个时辰、下界仙人便少了数十位的场面。 哪怕他们彼此之间并不怜惜，但神色一时也是冰寒无比。 这都是些什么怪物？ 怪不得在忉利天安逸了数千年、一直不曾有什么大动作的玉皇，不久前突然向四天王下令，解除须弥海域禁制，同时命令八部神将，准备下界的仙人人选。 再不打压，三十三天可能就真的就要被这些逆天的人间圣人给打上天门了。 虽说在场天族，有绝大多数都是由曾经的人族演变而来。 但自问他们当年飞升，也根本做不到像这二人一样的事情。 以二人之力，对上数百倍的仙人，还能给他们带来如此巨大的损耗… 试问天上诸仙，同境之中，谁能做到？ 这等人要是入了天界，修为提升，未来绝对是天主级别的存在！ 只可惜…他们选择了蜗居在这一方人间。 虽然这二人天资卓绝，甚至给下界诸仙带来了不少伤亡。 但不论如何，这场闹剧，都该结束了。 ... 须弥海岛废墟。 半只脚已经踏入千里快哉楼的季牧突然听到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他脚步微微一顿。 这道声音来自棋罐，仔细一听，竟是来自戒贤上人！ “小友，老衲有一事相求。” 季牧虽有心问上人如今镇海关的局势，但闻言也不得不暂时按耐住心思，出声问道： “不知上人有何吩咐？” “在下若能办到，定当相助。” 戒贤略显疲惫的声音从旃檀世界徐徐传出。 “如今我的一半神魂带着肉身入了仙界。” “剩余的一半神魂需要隐藏起来，不被天界剥夺七情后的自己感应到。” “在这山海世界，须弥和天族的目光无处不在，未有绝对的安身之所。” “所以思来想去。” “老衲想恳请小友以旃檀世界内景暂留我神魂做为委身之所。” “待日后老衲与本尊相见，我再与其相融。” “这样待日后大战之时，老衲就有极大的概率转生为星族，不至于彻底泯灭人性，与人间为敌。” “这是你父当年告与老衲的办法，算是他对我关照施主的回礼。” “老衲在入住之前，还是想告诉施主一声。” “因为神魂分割一半，老衲不日将陷入沉睡，并不会相扰施主。” “若是施主不放心。” “以施主的神魂之力，也可将老衲强势镇压封印，以解后顾之忧。” 季牧闻言一惊。 “您已经入了仙界了？” 寥寥数语，传递过来的信息却是海量。 季牧对僧圣分魂入主棋罐自然不会反对，反而乐得其成。 只不过父亲竟然已经算到这一步了吗？ 他甚至为僧圣安排好了后路。 但相比这些讯息，让季牧更为迫切的，是镇海关的局势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僧圣都入仙界了，那先生呢？ 季牧神色露出一抹急切。 来不及细问，他当先一步，拉着玉依香就迈进了传送阵。 千里快哉楼化为一道流光，瞬息消失在须弥海域。 ... 在季牧与玉依香离去后不久。 借助神州圣人的身体炼制法身降临的玉皇缓缓出现在海岛废墟上空，微微皱眉。 “跑的倒是挺快...” “罢了，总是要去一趟南洲的。” 玉皇目光投向南洲大陆的方向，眉心紧锁。 “为什么总感觉落子后的结果都会出现偏差…” “错觉么？” “还是说...有人在影响着我？” ... 镇海关海域上空。 连续被斩灭诸多己方仙人之后。 八部仙人众互相对视一眼，最后将目光放在了镇海关墙的众人身上。 刚刚从海中艰难起身的书圣看到这一幕心生不妙。 果不其然。 下一瞬间，数十位仙人共同出手，各自打出了一道术法。 恐怖的波动震荡虚空。 却不是奔着书圣，而是直奔着镇海关墙的修士而去！ 四大天王见此微微皱眉，但却没有对此阻拦。 下界的仙人已经死的够多了。 要是再死...后面他们就不好交代了。 再怜惜书圣，如今也必须下死手了。 书圣见到这一幕，顿时目眦欲裂。 “竖子岂敢？！” 但无论他如何喝止，仙人也不曾停手。 无奈之下。 书圣只能选择飞到关墙上方，竭尽全力挥剑，一一拦下数十道威能滔天的仙法。 但他自身却因此受到反噬，连连吐血。 第534章 君子之风，山高水长(二) 仅是一个照面，书圣神色便惨白萎靡到了极致。 但他知道自己不能再躲了。 书圣心知。 自己和兵圣所为，已经彻底激发了天族的杀心。 他们已经准备不惜代价动手诛灭自己了。 若是再躲藏，今日就不只是被带走圣人这么简单了。 极有可能会生灵涂炭。 知道自己的存在给先生带来麻烦之后，学宫弟子神色一急。 路由再次上前，却被师兄弟们拖着往后走。 “我们走！” “不要拖累先生！” 各宗门修士也看出了不对，各自准备撤离。 就在这时，一座楼阁突然显化在镇海关墙之上。 紧接着，两道人影从其内走出，神色焦急。 二人起初还有些茫然，四下探头张望。 但突然间，一声惊雷却在他们的头顶炸响！ 紧接着。 一道残破不堪、浑身染血的身影砸在了季牧面前。 季牧瞳孔骤然一缩。 “先生！” 听到这声呼唤。 浑身染血的书圣用剑支撑着身体，站了起来，冲他一笑。 “是长风啊...” “回来的正是时候。” 季牧刚想冲上前，书圣却一抬手，将他远远推了出去。 与此同时。 书圣猛一抬剑，斩灭了两道降临的术法，微微喘息。 “今日之事，还不是你能够插手的，在一旁好生看着吧。” 话音刚落，书圣提剑又冲了出去。 他不能留在关墙。 那样只会让群仙的术法将这里彻底毁灭殆尽。 另一边。 玉依香跟随季牧传送回来之后，目光一直在战场上巡视。 最终在天际尽头，她终于找到了自己母亲的身影。 玉依香微微松了口气。 但紧接着，她就心神一凝。 一道不曾见过但却让她感觉极为熟悉的男子，正在持剑与母亲对战，招招都是杀机。 她感觉这个人跟自己似乎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凝视少顷，玉依香似乎想到了什么，神色露出惊异。 若是自己的猜想为真... 那为什么...这个人却在与自己的母亲兵刃交戈？ 琴圣突破神魂境界后。 虽一直牵扯住了剑仙，不让他加入战场，但她在人间的逗留时间却也即将来到了极限。 她察觉到了兵圣气息消亡，心生悲意。 如今，南天门对她的牵引力也越来越强，几近无法对抗。 她看着对岸神色冷峻的剑仙，突然感觉有些疲倦。 “罢了...” 琴圣望向天门，身影缓缓漂浮而起。 “只是苦了丫头了...” “不过她也遇见了良人，日后，倒也不需要我操心了。” 就在这时，一声熟悉的呼唤传入了琴圣耳中。 “娘！” 琴圣浑身一震，缓缓转身。 看着自己在人世间唯一的牵挂。 琴圣眼眶一红，但又迅速收敛，终究没表露出来。 微风将她的面纱吹起，露出了她那风华绝代的丽容，和玉依香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琴圣深深凝望着女儿，露出了一个柔和的笑容。 “香儿，为娘先离开一段时间。” “往后...就没人督促你修行了。” “你要自己努力。” “你挑选的人天赋卓绝、世间罕见，但正因为如此，才不要被他拉下太多。” 在神州与玉皇法身切身交谈过的玉依香自然清楚即将要发生什么，一时间满面泪痕，泣不成声。 虽说避免了最坏的结果。 但飞升...似乎也并不是一件很值得高兴的事情。 无论怎样。 那个为她遮风挡雨、精心呵护她长大的娘亲，马上都要离开自己了。 看着玉依香在城头哭泣，琴圣隔着许远，无奈一笑。 “丫头别哭...” “为娘又不是死了。” “还等着你大婚的那一天呢。” 玉依香抹去泪痕，伏在城头大喊道： “那你还会回来吗？！” 听到这个问题，琴圣默默了看了一眼对岸的剑圣，神情恍惚。 踏过这道门。 自己...真的还会回来吗？ 或者说...她真的还能回来吗？ 琴圣心底微微动摇。 但仅是一瞬间，她的神色就露出坚毅。 她跨越空间，凝视着玉依香那一双如同秋水般澄澈的眼眸，认真说道： “会的。” “为娘答应你。” “到时候不仅我回来，我还要带你的父亲一起。” “一家人，谁都不能少！”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 琴圣身躯不受控制的漂浮而起，如今离南天门已经无比之近。 眼见琴圣被天门牵引、即将飞升。 玉依香沿着城头追出两步，大声喊到： “娘！我会好好修行的！” “到时候就算你回不来，我也会亲自上去把你绑回来！” “你照顾好自己！” 传送回来就看见先生重伤的季牧本打算追着他出去，但紧接着就看见了琴圣飞升的一幕，一时神色悲戚。 他自然知道飞升意味着什么。 琴圣的承诺，或许也仅是安慰罢了... 而在入天门的前一刻，琴圣目光陡然露出坚毅。 这次自己当了个逃兵。 但这最后一瞬，她仍旧是人族圣人！ 最后...总是要为人间做些什么。 没有丝毫犹豫。 琴圣一举咬破指尖，将纤纤素手放在了琴弦之上。 艳红的鲜血顺着指尖流淌。 一时，所有琴弦都被染成了红色。 最后一刻，琴圣心下一狠，猛然一挥！ 伴生圣器的所有琴弦都被她强劲的力道一同拨断！ 青蒙色的音域骤然展开，笼罩世间。 所有仙人齐齐一顿，闷哼一声。 他们的身躯被音域扫过，各自出现了不同程度的扭曲。 袅袅青烟自他们身上蒸腾而起，似乎正在燃烧。 所有正在施展的术法都被一同打断。 只这一击，便至少带走了在场仙人二成的神魂之力！ 四大天王猛地抬头，看向天门方向。 琴圣原本洁白无瑕的柔荑此刻正滴落着鲜血，但她完全不曾在意。 注意到四天王的目光。 琴圣微微转头，向他们温婉一笑。 下一瞬，她便化为一片光点，被牵引进了天门之中。 四大天王内心齐齐掀起一股怒火，有一种被深深戏弄之感。 但即便如此，四王也谁都不曾表露出来，只能吃下这个暗亏。 第535章 君子之风，山高水长(三) 一旦入了天界，琴圣便等于拥有了一个全新的身份。 过往种种，皆可一笔勾销。 所以在入天门之前所做的事，入了天门之后，都是可以被容忍的。 众仙等于白挨了这一下。 而也正是因为琴圣最后的出手，书圣得以喘了口气。 或许是知道自己快要到达极限了。 这次，书圣没有选择趁这个机会进攻。 他缓缓回头，视线一一扫过自己的学生们。 德、仁、义三堂弟子因为境界不高，已经跟随大军撤离。 礼字堂主修身习礼，博览经文，尚未真正开始修炼，所以一开始就不曾来到镇海关战场。 现在仍在关墙上站立的，就只有书圣最为亲近的道字堂弟子了。 季牧、路由、端木溪、卜熵... 以及... 看到那一道身影的瞬间，书圣微微动容。 怎么他也来了？ 转头细细看去，书圣神色一瞬间复杂起来。 此时，众位仙人终于摆脱了琴圣的音域控制，浩荡的仙术再次如雨般降临。 因为之前的攻击。 仙人纷纷发现直接对关墙上的人动手效果更好。 一时间，他们接连释放自己最为强力的攻击，轰击关墙。 书圣身影一闪，再度来到了城墙上空，默默握紧剑柄。 季牧见到先生气息已经无比微弱，并且势单力孤。 面对众仙的攻击，估计自保都难，却还要守卫自己等人... 深吸口气，季牧伸手按在棋罐之上，当即准备召唤星族。 这已经是他能想到的最后的手段了。 只是不知道能撑多久... 以仙人这数量，就算让夏晗雪开启星印，估计也很快就会被围攻至死。 但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季牧绝不可能坐视先生战死，尤其还是在他的面前。 这会比杀了他还要让他难以接受。 实力差距虽然悬殊、获胜无望，季牧也宁可自己死在书圣之前！ 但就像一旁的路由刚刚起身就被几位师兄弟联手按住一样。 季牧刚刚有所动作，就有一个手掌轻轻按在了他的肩膀上面。 与此同时，一道温和而熟悉的声音在他的耳畔响起。 “小师弟，还不到时候。” 那按在肩头的手掌明明感觉不像是那么有力，甚至感觉很柔和。 但季牧却是无论如何也无法挣脱。 他诧异的回头，甚至升起一股怒意。 但当看清身后之人后，季牧顿时微微一惊，怒火也瞬间散去。 “大师兄？！” 不远处，路由几人听见这边的动静也是接连回头。 当看到那道布衣身影的一瞬间，路由等人面色亦是一惊。 “大师兄？！” 不怪乎他们惊诧。 而是大师兄言渊，自打他们上山之始，就没有从悟道崖上下来过。 此际看到他出现在镇海关，众人如何不惊？ 而且最主要的...他是什么时候站在那里的？ 无论是路由还是端木溪，亦或是天赋更为惊人的季牧，境界都基本站在了合道巅峰或是与之比肩。 但对言渊的到来，众人竟是毫无察觉... 就在此时，言渊轻轻挥手，又有十数道身影浮现在他身后。 季牧定睛一看。 发现这些身影不是别人，正是道字堂未曾到达镇海关战场的其他君子。 再加上之前路由师兄那一批。 学宫道字堂七十二君子，此刻竟是齐聚在了镇海关墙！ 季牧微微动容。 打从他入学宫成为书童那时候开始，他就从来没见过道字堂七十二君子聚齐过。 甚至有一些师兄因为早早就出宫游历，季牧都不曾与之相认。 但现在，七十二人一个不少，尽皆到来！ 众人站在一块，彼此间没怎么招呼，却在共同凝望着先生的身影。 言渊的手仍旧按在季牧的肩膀上，不曾放开。 他一边微微用力，一边看向其他道字堂君子，含笑道： “多余的话我也就不多说了。” “既然来到了这里，并且到现在都没走，那应该都做好准备了吧？” 他的目光一个个扫过众位君子，神色平静而坚毅。 如路由端木溪这些稍早到来的君子愣了一下，但旋即他们便反应过来大师兄话语中的意思，神色一时振奋无比。 路由重重挥拳：“等很久了！” 端木溪与卜熵静默一瞬，对视一眼，互相松开了钳制路由的手。 言渊微微点头，然后又回头轻轻拍了拍季牧的肩膀。 “小师弟。” “学宫…往后就交给你了。” 季牧闻言一怔，一股不妙的感觉在他心底升起。 尚未开口，言渊接着说道： “如果可以的话，顺便帮师兄照顾一下风云阁。” “那里面也都是一群有趣的人。” “阁主信物师兄我放在悟道崖了，到时候还要麻烦小师弟亲自回去取一下。” 言渊似乎还想说什么，却被季牧突然打断。 “大师兄！” 言渊温和一笑，最后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小师弟，愿你顺遂平安。” 这句话语一出，季牧内心陡然一紧。 他猛然抬头，目露惊恐。 而在此时，言渊已经跃下了城墙，奔向书圣。 七十二君子各自回头看了季牧一眼，拍了拍他的肩头，然后便紧跟言渊的脚步，一一跃下城头。 当最后城头只剩路由的时候，他脚步微顿，似是有些不忍，复又回头。 “小师弟，不要过于自责，这一切非你之过。” “正因为学宫还有你。” “师兄们...才能没有任何后顾之忧的去做想做的事情。” “心中但有浩然气，先生和师兄们...就一直在，永远不会离去。” “师兄相信。” “有些事物，足以跨越生死的界限，超越轮回。” “我们等你，站在须弥山巅的那一天。” “再见，师弟。” 话音落下，路由温和一笑，旋即也是纵身跃下。 “不！” “师兄！等一下！” “你们不能这样！” 季牧不顾一切的起身想要追出去。 但就在此时，他却突然发现自己浑身各处都像是被一道道坚固的灵力之链困锁，压根无法挣脱。 他甚至都无法抽出手去拔剑。 他的灵力与神魂、乃至肉身。 都在这一刻陷入了沉寂，无法调动丝毫！ 第536章 君子之风，山高水长(四) 什么时候？！ 季牧回想了一下。 觉得应该是言渊最开始按在自己肩头的那一掌。 从那个时候开始。 大师兄就给自己下了禁制。 能让自己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就被封锁，并且以季牧如今的境界都无法挣脱... 大师兄... 究竟强到了什么程度？ 而且师兄们方才的话语也很令人在意。 学宫交给我... 再见？ 什么意思？这是在告别吗？ 开什么玩笑？！ 他季牧不接受！ 我才不想接手学宫。 有能耐，你们都回来自己来啊！ 全推给我算什么本事！ 亏你们还是师兄！ 季牧眼眶通红，浑身气息疯狂奔涌，但就是无法抬起一步，反而越来越微弱。 急切之余，季牧也感到疑惑。 就算大师兄是圣人，也不该对自己造成这等压制啊... 这时，季牧猛然想起... 拍了自己肩头的，远不止言渊一人！ 道字堂七十二君子。 所有人在跃下关墙之前，最后都来拍了自己一下，并送上了一声祝福。 包括最后跳下去的路由！ 这岂不是说。 圣人学宫，一门七十二明道大能。 作为当今南洲最令人震颤的一股势力。 七十二人同一时间，为季牧设下了同一道禁制！ 就算季牧此刻入圣，估计也得生生站在此地、动弹不得。 更何况是现在？ 并且七十二君子无一不是身具浩然、德行兼备、集万民之意在身。 他们中的每一人，都有成圣之资！ 而他们联手布下的一道禁制... 季牧如何能解？！ 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师兄们跃下城头，在一片片仙人术法的毁灭波动之中，义无反顾的冲向先生。 季牧满眼绝望。 这个时候，关外的书圣已经来到了生死一线的边缘。 面对不再留手的群仙。 哪怕书圣剑气再长，也斩不尽布满虚空的仙术。 归一剑诀刚泯灭一方印诀，一道由海水所化的神兽就一爪子拍在了他的身上。 胸膛传来一声咔嚓声响。 书圣清楚，自己的胸骨大概率是碎了。 反手一剑，将那头术法神兽斩灭之后，却又被一道巨大的仙人掌印拍进了海中。 浪潮滚滚。 下界的仙人实在是太多了，远超历届。 书圣不由升起一股无力之感。 纵使他剑锋再利，又如何打的过数百倍于自己的敌人？ 当书圣在一片术法之海中艰难起身时，身上已经没有一处完好之处。 两道灿金色的灵力长剑分别钉在他的左肩和丹田，霸道的气息疯狂侵入体内。 他能感觉到，自身的灵力都在逐渐散溢。 但他依旧强撑着，没有让自己倒下。 他允许自己战死。 但一定要让身后的人族看着。 他书生孔陌，是站着死的。 人间的脊梁，依旧挺立！ 就在此时。 增长天王瞅准空挡，宝剑化身千丈，从高空直劈而下！ 书圣刚刚挥剑斩灭两三道仙法的攻击，根本来不及躲避这一剑。 余光瞥见将自己整个身躯都笼罩的剑影。 书圣轻叹一声： “到极限了么...” 但就在这时。 一道轻微的声响突然在他身后响起，伴随着一句律令般的话语。 “思无邪！” 像是言出法随。 伴随三字律令传出。 增长天王的宝剑竟是肉眼可见的扭曲变形，最后直接在书圣眼前崩解成无数光点，消散天际。 这一剑奔着杀人而来，所杀的还是集万民信仰之力在身的书圣，自当归属于“邪”！ 仅此一句，便是将其彻底禁止！ 突然的变故令群仙的攻击都为之一顿。 增长天王更是瞪圆了眼睛。 就在此时，一道布衣男子站在了书圣的身前，口颂律令，言出法随，为他拦下了十数道带着毁灭波动的仙法。 一时光点如雾，散落人间。 镇海关上，各宗修士都为之惊异。 无为观聚拢之地，李寒衣听到身旁的师姐怔然自语道： “学宫大师兄...” “竟然早就踏过了那一步吗？” 张之琳所言非虚。 言渊此刻散发的波动，正是实打实的圣阶！ 书圣没有露出什么惊喜之色，反而因为言渊的出现而眉头一皱。 只是他刚想说话，却又听见身后传来一阵窸窸萃萃的声响。 一回头。 除了季牧这位书童之外。 自己教出的七十二位亲传弟子，一个不少，全都站在了自己身后！ 书圣愣了一下，但随之神情就是一急，当即怒斥道： “你们都下来干什么？！” “送死？！” “是想让学宫断代不成？！” 堂堂道字堂君子，个个都是一方大能，此际却都是神色闪躲，不敢与此刻的书圣对视。 就在这时，言渊在又击散几道术法后，向书圣躬身一礼，恭敬道： “先生，学宫的未来，有小师弟一人足矣。” “你...” 书圣伸手指了指言渊，为之气结。 方才能影响甚至一言崩断南天王的宝剑。 书圣明白言渊的境界实力远比自己想象中的要高，甚至可能不弱于自己。 这个在外界声名不显的大弟子，十分善于藏拙。 但自己这个做先生的。 自然知道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妖孽。 早在十年前，书圣就已经看不清言渊的境界了。 他虽然一直在悟道崖，从未下山。 但书圣曾经感觉到... 泰山上有一股极为玄妙的气息踏出过学宫领地。 但也只察觉过一次。 往后就再寻不到踪迹了。 什么时候回来的都不知道。 那时书圣就明白。 自己这位大弟子，很早之前，就已经踏入了无数修行者望而却步的圣境。 只不过相比于其他入圣后就开宗立派、自立门户的绝大多数圣人，言渊却从来没有显露过他的实力，一直封存了十年之久。 唯一的一次，就是现在！ 正是因为知道，书圣才会如此着急。 好端端的，你跑出来干什么？ 自己什么境界不知道吗？ 一剑斩落漫天云气，书圣凝望言渊，叹了口气。 “老夫不知道你是怎么做到的。” “但既然能藏起来，为什么要出来？” 话语间，书圣神色已经带上了一分严厉。 “带你的师弟们走！” “老夫这里...不需要你们！” 第537章 君子之风，山高水长(五) 言渊躬身一礼，正色道： “先生，是您将我们教导成才，给了我们光明的前途与未来。” “因为您，我们才得以挺直腰板做人，成为江湖上人人敬仰的君子。” “您为我们操劳了一辈子。” “现在，我们也想为您做些什么。” 书圣怒意蒸腾，指着言渊的鼻子吼道： “正是因为这样，我才不想看着你们死在这！死在老夫眼前！” 面对书圣的怒吼，言渊却是不卑不亢道： “那先生您呢？” “就可以眼睁睁死在我们的面前了吗？” 这个时候，南天王已经喝止了群仙的进攻。 战场上再度出现一位圣人，他需要给对方一个选择的机会。 哪怕他心底很清楚答案是什么。 “我...” 被言渊反将一军，书圣话语一滞，恼羞成怒道： “我是先生你是先生？！” “尊师重道都忘了？” “还反过来教导我了！” 见先生搬出“先生”那一套，言渊无奈道： “三人行，必有我师。” “这也是先生您亲自教导的话语，怎么到您这就不认账了呢？” 书圣静默少顷，抬头看了一眼天空，陡然暴怒道： “哪儿那么话，让你走你就走！” “把你的气息隐藏好了，不要再暴露一丝，老夫给你们拖住他们！” 言渊轻轻摇头。 “我不走了，先生。” “如果说活下去是以先生的命换来的，那我宁可不要。” 书圣眼睛一瞪，一向听话的言渊却是怡然不惧，目光坚定的与其对视。 “从拜师的那一刻起，我便立下了道誓。” “此生将随先生行至终结。“ “不仅是我。” “道字堂七十二君子，都愿跟随先生的脚步，传道授业！” 言渊话语一落，前踏一步，高声道： “道字堂大弟子，言渊。” “愿随先生赴死！” 紧跟着大师兄的动作，又一道身影站出。 “道字堂二弟子，闵子谦。” “愿随先生赴死！” “...” “道字堂六弟子，路由。” “愿随先生赴死！” “道字堂八弟子，端木溪...” “道字堂十弟子，卜熵...” “道字堂...” “...” 书圣怔怔的看着这一幕，耳中尤自回荡着七十二位弟子此起彼伏的声音。 一幕幕画面在他的脑海闪过。 拜师，授业，报恩... 书圣不自禁热泪盈眶。 他哪里想要什么报恩。 他只是想这些人都长大成才，好好活着而已啊... 但怎么一个个脾气都这么拧？ 老夫从来没教过你们这个啊！ 当七十二贤各自报上名号之后，同一时间，七十二人齐齐跪地一拜，怒吼声彻响云霄！ “我等弟子，愿随先生赴死！” 书圣心神巨震！ 镇海关。 诸位帝星，各大宗门、家族，唐尘，季小硕，白诗诗...以及在场的无数修士看着这一幕，俱是热泪盈眶。 哪怕是混在人群中准备离去的无面，此际也是微微顿步，看着城外的景象沉默。 曾一度几乎掷他于死地的青神路由此刻就在下方，但无面此际却没有什么大仇得报的情绪。 这一瞬间，无面突然发现。 整个人间，哪怕境界强如圣人，又与自己何异？ 无非都是被人牢牢抓在手中的禁脔罢了。 哪里来的自由，都是被施舍的。 只不过不同的是。 自己如今还在蛰伏，而学宫众人哪怕明知必死，也依然站了出来。 他们向自己的老师跪下。 却在天地间，高傲地挺起了他们的胸膛！ 他们像一群飞翔在天空的鸟，没人能折断他们的双翼。 关墙上，季牧神色悲愤。 他拼了命的挣扎，想要打破众位师兄联手设下的禁制，甚至勾动了星核。 天罡剑察觉到了主人的需求，自行出鞘。 它想要斩断季牧身上的无形禁制，但这一切最后却都是徒劳无功。 季牧内心由一开始的绝望逐渐演变为震惊， 师兄们...到底有多强？！ 见天罡剑也无法帮自己脱困。 季牧目光找到玉依香，呼唤了一声。 玉依香迟疑了一下，但最终还是选择走了过来。 “依香，帮我解开禁制，我动不了了。” 玉依香尝试了一番，摇了摇头，内心微微松了口气。 “抱歉长风。” “这是数十道强大的禁制相互叠加在一起，已成阵势，相辅相成，深不可测。” “就算是母亲在这都难解，我也没有办法。” 季牧眸光一暗。 知晓他此刻内心煎熬，玉依香见状不忍，再度出声安慰道： “这个禁制好像在随着时间消逝，无需理会它，过段时间应该就会自动解除了。” 季牧凝神问道；“大概要多久？” 玉依香静默少顷，说道：“少则几个时辰，多则半日。” 季牧眸中升起的希望再度消亡。 禁制的持续时间并不长，但却足以让一切都尘埃落定了。 其实他知道自己就算是解开禁制、加入战场，局面也不会有什么变化。 数百天族上仙的阵容太过恐怖，以南洲现有的人力根本无法抗衡。 但季牧只是不甘心，甚至还有...一丝恐惧。 如果真是那个最坏的结果... 他要怎么办？ 学宫交给自己？可自己真的能扛起来吗？ 师兄们为什么就那么放心的把一切都交给了自己？ 或许在这人世，死的人可以一了百了。 但活下来的，才是最痛苦的那一个。 季牧不愿放弃，他想了想，对玉依香说道： “依香，你打开棋罐，帮我把夏晗雪召唤出来。” “星印加持之下，她或许能解开禁制。” 玉依香点了点头。 不多时，夏晗雪的身影浮现城头。 知道自己要干什么。 夏晗雪眉心星印闪耀，并指为刀。 她在季牧身旁尝试了良久，最终羞愧摇头。 “抱歉，帝君大人...” “我再试试...” 季牧神色绝望。 “罢了，不用试了。” “你去参战吧。” “无论如何，一定要救下他们...” 关心则乱。 季牧知道自己在下着一个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但他...已经没有任何办法了。 夏晗雪危险之际，尚可以回归棋罐。 他们呢？ 第538章 君子之风，山高水长(六) 夏晗雪刚准备领命而去。 但就在此时，一道身影出现在了海域尽头，皱眉看向这边。 “这么久还没结束，果然是出问题了么？” 看到那道身影的瞬间，季牧瞳孔一缩。 玉皇！ 没想到他这么快就追过来了... 而此刻，战场上已经没有第二位兵圣能够拦住他了。 季牧本想让夏晗雪加入战场的期望也就此落空。 他同样不能让玉皇加入战局。 也就开启星印之后的夏晗雪，能勉强与他一战。 但拦下玉皇后，夏晗雪也将失去支援学宫众人的能力。 天上，仙人的数量依旧占据着压倒性的局面。 季牧面色微微有些扭曲。 怎么办？ 此局如何能解？！ 就在这时，言渊的叹息声隔空传来。 “小师弟，今天，就交给我们吧。” “别在尝试解除禁制了。” “那些禁制，以特殊之法打入你的体内，连通着我们的灵力神魂。” “这在之后会大幅提升你的修为。” “但在这之前，除非我们身死，否则你是不可能解开的。” 季牧心神巨震。 竟是如此？！ 他没想到... 为了不让自己跨过墙头，师兄们竟然选择以这样的方式，以命相逼... 但不得不说，效果是极为显着的。 听到言渊的话语，季牧马上就停止了挣扎，变得无比小心翼翼。 他害怕自己的动作会给师兄们造成不可逆的伤害。 就在这时，书圣也是叹息开口道： “长风。” “为师本就寿元将近，没有几年好活了。” “这次就算仙人不请，为师也活不过一年。” “死前还能为人间做些事，已经十分欣慰。” “就是苦了你和你这些师兄...” “学宫的传承，以及老夫的这把君子剑，往后就交给你了。” “记得，莫要让它们生尘。” 书圣深知，从七十二君子齐齐跃下城头那一瞬间，他们就不可能回去了。 从现在自己体内逐渐修复的伤势以及极速充盈的力量就知道。 他们每一个人，在跃下墙头的那一瞬间，都燃烧了自身的神魂！ 书圣教导他们成人。 而现在，七十二贤将自身的一切，修为、境界、神魂乃至生命，都还给了他们的先生！ 须弥教能献祭一洲生灵造出数百载体供上界仙人降临。 而道字堂七十二君子。 如今也在做着同样的事情。 只不过不同的是… 神教献祭的是人，而他们献祭的是自己。 他们所奉献造就的载体，也只有一人。 人间脊梁，书圣孔陌！ 群仙所立之处。 四大天王以及玉皇都在同一时间感应到了什么，猛地转头， 玉皇尚能绷住，但四大天王神色一瞬间都露出惊骇。 “这股气息...不好！打断他们！” 丝毫不敢迟疑，四天王齐齐出手，雷鸣响彻虚空。 书圣缓缓，凝视上空。 四大天王法相各自操持兵器，于云端斩落。 在他们后面的，是众仙各自凝聚的璀璨术法。 数百上仙一同出手的恐怖波动将云层搅乱，化为一尊纯白色的狰狞怒龙，咆哮着疯狂卷向人间。 在它来临之前，书圣回头张望。 一缕缕氤氲之气从七十二贤的身上升起，覆盖海域，那是他们在燃烧自身。 言渊路由等人因为自身燃烧而剧痛万分、面色惨白。 但看到先生的目光，他们各自展露一抹笑容。 言渊：“先生，动手吧。” 路由：“动手吧，让这帮泯灭人性的畜生看看...什么是人间脊梁！” 身后七十二贤齐声怒吼：“战！” 看着他们，书圣无奈一笑。 他将手放在剑柄之上，与此同时，一道烟云以他自身为中心轰然扩散，席卷天空。 书圣不再压制境界，彻底放开，压缩到极致的神魂境界从天灵后期一举突破至神灵巅峰！ 身后七十二贤之力化为撼动苍穹的龙卷，鱼贯而入，与书圣的气息相融。 浩然气本自一体，唯有德者居之。 因此书圣与七十二贤的气息融合没有一丝一毫的迟滞，顺利的就像是书圣使用自己原本的力量一样！ 七十二贤之中，为首的言渊本就是一位圣人。 其余前十的弟子诸如路由端木溪之流，也都是圣人之下的第一档！ 入道境更是占据了半数，剩余明道也是天资纵横之辈。 可以说，他们身上所聚拢的气运，占据了南洲整个半壁天下！ 他们齐齐燃烧神魂所带来的加成，足以撼动天地、惊煞仙人！ 若非这个承载之人是书圣，任何修士但凡沾染一丝，都会瞬间爆体而亡！ 因为这股庞大的加成。 书圣的神魂不仅直接窜升到了神灵境的极致，并且在点燃自身圣魂后，一举踏破了那个门槛，来到了...神灵之上！ 这个时候，书圣的气息已经完全无法掩盖，浩然正气传遍整个四洲大地。 这股气息令山河颤抖，令狂云倒卷，令雷霆怒号，令苍穹变色！ 冥冥之中，似有一股意志都被这股气息惊动，即将在此刻苏醒... 哪怕是一直波澜不惊的玉皇此刻都瞳孔微缩，目中闪过一丝极为不易察觉的惊骇。 “尚在人间，便已具备金仙之力？！” 没有留给他太多惊叹的时间，因为那个老者...此刻已经握住了手中的剑柄。 似乎是知道这一剑意味着什么，君子剑发出一声悲鸣，但剑光却是更盛。 握紧长剑后，书圣不曾回头，但却骤然放声高呼道： “长风！且看好！” “老夫今日最后再教你一遍。” “看手中这柄剑…当如何守护...天下苍生！” 季牧满眼泪痕，睁大双眸，不敢遗漏一丝一毫。 因为他知道。 这一剑之后…即为诀别！ 迎向那道从天而降的怒龙，书圣缓缓抬剑。 道字堂七十二君子已经燃烧到了最后一刻。 他们自身的一切都化作氤氲的浩然之气，相继汇入了剑中。 哪怕前路将走向消亡，他们面色亦无惧。 他们的声音化作一声声雷鸣，回荡云端，在这大千世界炸响！ “请先生，出剑！” 这一刻。 书圣手中握着剑柄，像是握住了整个世界。 他缓缓闭眼，深深吸气。 下一刻，他陡然睁目，须发皆张。 君子剑在此刻爆发出极为璀璨的神光，照破万里！ 书圣猛地前踏，双手并举剑身，迎向漫天仙神，蓦然一斩！ “此剑名为——众生！” 第539章 君子之风，山高水长(七) 一剑落，万物生。 只听“叮咚”一声微响。 像是水滴垂落深潭。 人间在静谧了一瞬后，陡然层层震动起来。 山川湖海，皆变成了流动了形状，浪波翻涌。 这并不仅是一柄剑、一道剑气、一座剑域。 这是一方世界！ 承载着无尽人间生灵的世界！ 身在镇海关墙上的季牧怔然看见，无数道身影突然出现在天空。 有背负行囊的书生。 有辛勤工作的老农。 有身披甲胄的将士。 有登山修道的修士。 各式各样、无尽众生、山海人间。 他们的身影，无论贵贱贫富，无论修为高低，都一一出现在了这里。 这是无数为了活着而奋力拼搏的“人”！ 他们，都是剑！ 生命是璀璨的，因其而生的剑也是！ 这并非一人之剑。 而是以书圣为载体，道字堂七十二君子为基石... 联系整个人间。 向着镇压在他们头顶的苍穹。 斩出的一道...横贯万里的剑光！ 众生剑！ 此一剑出。 所有存在于虚空之中的仙法，在接触到这些人间剑影的一瞬间，都瞬息湮灭殆尽。 像是海水漫过火烛，掀不起半分波澜。 众生剑影层层递进，直冲云霄，覆盖天空。 四天王以及八部仙人，在这一刻都感受到了彻骨的寒意。 他们不顾消耗疯狂出手。 但却依然无法抗衡剑影丝毫，反而一一湮灭在了剑光之中。 书圣带着学宫七十二君子。 以燃烧自身为代价，引动生灵之力斩出的一剑。 根本不是几百位以肮脏手段降临的仙人众能够抵挡的。 他们的身影接连消散。 像是黑夜遇见了皓月的光辉，无法存留于人世。 玉皇在剑影来临之前，叹息一声，旋即自动崩解法身，回归了天界。 他知道就算再派出几具法身，也不可能在人间地域挡下这一剑，反而会徒增自身消耗。 众仙接连崩解后。 四大天王凝视着逐渐放大在自己眼前的剑影，神色露出一抹赞叹。 同时他们又为书圣感到有些惋惜。 如此人物，如此风骨，却就这么消亡了，未免太过令人唏嘘。 不过这一剑，也彻底斩灭了群仙。 逼得高高在上的天族不得不以这种狼狈的姿态回归天界。 如此人物。 数千乃至数万年内。 无论天上天下。 都当属第一流！ 摇了摇头，四天王各自崩解回归。 而在此时，南洲任何一处只要抬头，都能看见那道布满天空的剑影。 无数众生站在一起，排列成剑。 他们联结在一起，将天空，斩开了一道缝隙！ 光明透过裂隙洒落人间。 像是下起了一场温柔的细雨。 而继天王之后。 剑仙一直在持剑抵抗，没有像他们那样自知不敌便自行崩解。 所以他算是最后一个法身殒灭的。 在消散的前一刻。 剑仙目光看向书圣，轻声赞叹道： “这一剑，我不如你。” ... 镇海关，各宗修士尽皆心神震动，沉浸在这一剑的威能之中。 因为七十二君子相继消亡。 季牧身上的禁制终于一点点解除。 与此同时，一股极为精纯的神魂之力在他体内轰然爆发。 那是七十二贤在临别之际留下的馈赠。 七十二明道大能的神魂之力。 哪怕各自只是一缕，所带来的增益也是极为恐怖的。 这让季牧的境界瞬间拔升，根本无法控制压制，弹指间就突破到了入道境！ 但季牧这个时候完全没有在意自身的状态。 发现自己能动的一瞬间。 季牧便一举跃下了墙头，跌跌撞撞的疯狂向书圣奔去。 “先生！” 一剑斩灭诸天仙神后。 书圣的身影显得有些飘渺，从脚下开始，散出点点银光。 像是灯烛在融化滴落、柳絮飘零满城。 一切都在消逝。 看到不顾一切向自己奔来的身影，书圣露出了一抹慈祥的笑容。 “长风啊...” “为师这一剑...如何？” 季牧飞扑过来。 他想回应，但却一度说不出话来。 他想抱住书圣逐渐消散的身躯，却发现他什么都收拢不了。 唯有点点光明，正从他的双臂之间流逝。 噗通一声，季牧跪在了书圣的面前，号啕大哭。 他的衣袍因此沾满了湿土，但他却浑然不觉。 他双手颤抖着。 把所有的高阶疗伤丹药从旃檀世界中掏出来，一股脑的倒出，想要让书圣吞服。 他知道... 师兄们，已经都走了。 走在先生之前。 而面前的老者... 已经是他在这世上，唯一亲近、待他如子的长辈了。 他不想再失去亲人了... 看着那捧满手心的丹药颤抖着递到自己眼前，书圣只是摇头。 “长风...” 见书圣不吃，季牧神色顿时一急，但旋即又想到了什么。 哦对，圣人的伤势一般丹药怎么可能修复？ 先生不吃是对的，是自己没有想到。 先生现在消散的明显是神魂。 只要止住他的神魂散逸，应该就可以救下他！ 这没什么难的。 之前自己连夏晗雪都能救下，现在一定也可以。 无非是给自己的神魂上再来上一刀罢了。 虽然很疼，但都没关系的。 师兄们连神魂都燃尽了，自己分出一点怎么了？ 他都没有资格喊疼！ 但就在季牧显化神魂虚影、提起天罡剑、准备动手的时候，书圣又叫了一声。 “长风...” 季牧紧抿着苍白的嘴唇，尤自握紧剑柄。 就在这时，书圣陡然大吼一声。 “长风！” 季牧浑身一颤。 天罡剑都不曾拿稳，“咻”地一声，掉在了沙地之中。 季牧茫然抬头，看向书圣，满面泪痕。 “先生...” 书圣微微叹息道： “长风，为师...已经死了。” “留存在此的，无非是最后一缕执念罢了，救不回来的。” 听到书圣的话语。 季牧瞳孔缓慢收缩。 渐渐的，失去了任何光泽。 第540章 君子之风，山高水长(八) 书圣看着季牧，满眼心疼。 他抬起手，轻轻摸了摸他的脑袋，柔声开口： “长风…” “莫要哭了。” “往后...按着你的步伐，一步一步，脚踏实地的走就好。” “但记得，要坚守自己的心。” “为师这一生，堪称精彩。” “能教导出你们这一群弟子，早已了无遗憾，所以不用替我悲伤。” “若是礼崩乐坏，朝廷失序。” “读书人不以修身齐家为己任，反而去行欺诈百姓、坑蒙拐骗之举。” “修行者不以约束自身为宗旨，反而以自身武力欺压弱者、强取豪夺。” “为官不仁，为帝障目…” “当这世间人人都失去了他们心中的信仰，不知何为活着，又何为死去...” “那个时候，才是真正该悲伤的时候。” 书圣目光看向季牧。 透过季牧，他又看向镇海关墙上站着的无数眼含热泪的人，露出一抹笑容。 “老夫相信。” “只要有你们在，这一天，绝对不会到来。” 话音刚落，书圣缓缓抬起了手。 在他手中，握着一把载满了风尘的古剑。 君子剑。 书圣陡然高呼一声。 “长风，接剑！” 季牧整个人跪在海沙之中，用双手拭去泪水。 看着递到自己面前的古剑，季牧几度哽咽。 最终，看到先生不断消散的身体。 季牧还是双手颤抖着、托起了那把载满风尘的古剑。 这一刻。 镇海关各宗修士、散修、乃至朝廷，都将彻底意识到。 这位尚未过而立之年的白衣青年。 自今日起，将成为圣人学宫的新先生，引领天下。 但是或许… 相比于这个位置。 他更想让他的老师和师兄们活下来… 看见季牧接过了君子剑，书圣露出了一抹笑容。 他像是彻底放下了心，浑身一轻，释然的说道： “走吧长风。” “迎着你的路。” “为师相信，夜幕下的群星，终将因你而闪耀。” “带着你的光辉。” “去点亮这整个人间吧！” 一阵微风轻轻地拂过。 书圣的身影随着他轻柔的话语彻底消散。 他化成了温暖的光点，一点一滴汇聚成河，吹向整个人间。 季牧双手端持着君子剑，怔怔的看着这一幕。 一时，竟是忘记了哭泣。 过了好一阵。 直至季牧突然发现自己面前已经再也看不见那个老者的身影了，他的目光才渐渐露出惊恐。 他疯狂追了出去。 但却绕了整整一圈也找不到那个老者。 先生彻底的走了... “噗通”一声。 季牧再度跪在了地上。 他浑身颤抖着，将头深深低伏在了海沙之中，发出了一声声嘶力竭的嘶吼。 “学宫…季牧…” “恭…送…先生！” 镇海关上。 无论门派、家族，亦或是朝廷将士。 所有修士皆是眼含泪光、齐齐躬身。 “恭送先生！” 他们汇聚在一起的声响如浩荡川流，传遍数百里海域，经久不息。 但季牧此刻却什么都听不见了。 他双手高高举起，保持着端剑的姿势。 但是却将头深深埋在了海沙之中，发出了一声声像是野兽般的嘶吼。 玉依香此刻就站在他旁边，眼眶通红，心疼万分。 已经伸出去的手却又在一瞬间缩回，不知该如何劝慰。 她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季牧。 蝶儿与剑灵显化身形。 但她们却顾不得安慰季牧，而是同时捂住心口，蜷缩在地。 作为与季牧拥有契约、同心相连的存在。 她们同时感受到了一股撕心裂肺般的剧痛。 像是被人挖开心口、一寸寸分成碎块。 最后再被人碾成烂泥。 她们都是如此。 根本不敢想象身为主人的季牧此刻内心是一个什么样的感受和痛楚。 当镇海关众修士的送别之声渐渐止息。 整个天地间。 就只剩下了季牧一人的嘶吼，持续不休，直至沙哑力竭。 不远处。 应莲殇、周辊、李寒衣、义灵。 四位帝星静静的看着这一幕，各自紧握双拳，久久不曾松开。 唐尘站在关墙上缓缓闭目，眼角滴落泪痕。 过了许久，他才缓缓睁开眼，看向天空。 “天人...” 最后，当天色都彻底变幻，夜幕降临。 季牧的声音才终于微弱下来，哭声亦渐渐消弭。 他缓缓起身。 身形踉跄着、紧握着君子剑站了起身。 就在他身旁的玉依香赫然发现，他的满脸都是鲜血... 他的泪早已哭干。 流淌的，一直是他眸中的血... 季牧缓缓抬头，目光看向天空，双眸赤红，愤然怒吼： “玉皇！” “我季牧，今日于此立誓！” “不用多久，我必踏破天门，亲自斩下你的头颅，断灭你的大道！” “我与天人，至死不休！” （第四卷 瀚海争锋 完） （下卷 盛世人间） 第541章 奈何桥畔 九幽界，奈何桥畔。 一道道幽魂的身影排成长列。 像是一条条蜿蜒的支流，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踏上桥头。 每一位幽魂的身体都介乎虚幻与实体之间，并且看起来似乎极为沉重。 每走一步，都是缓慢无比。 因此队伍的行进速度也是极慢。 为了防止一切强大的幽魂生事逃脱。 这里还存在着数不清的狱卒。 他们看不清真容，各自戴着一个狰狞的面首，端着形态各异的兵器站在一旁，押送着各自队伍。 但因为这些刚死之人的魂体实在是太沉重了，行进过于不便，而狱卒的行动却是无比自如。 它们自己也明显感受到了。 所以也很少有幽魂会真的去尝试逃离这里。 根本跑不动。 而在所有幽魂队列的终点——奈何桥上，施施然立着一位曼妙的女子。 她身着长裙，丹唇明艳。 一头柔顺的长发乌黑如泉，被一支银色的玉簪挽起，盘成一个发髻，露出了其下光滑白皙的玉颈。 她的身姿婀娜，姿色绝美但不妖魅，反而透着一股清冷的气息。 对比四周面色阴冷的幽魂与狰狞的狱卒。 她的存在，与这里似乎显得格格不入。 最主要的一点，是她在这里像是具备着实体。 她就是在九幽极为出名，甚至在人间都曾留下过传说的古老存在。 孟婆。 此刻，孟婆静静站立在奈何桥的一端。 每当有幽魂过来。 她就伸出自己修长的玉指，轻轻点按在它们眉心。 那青葱玉指泛起微光，却使每一个被点到的幽魂身躯都不受控制的开始颤抖起来，像是在经历某种莫大的痛楚。 丝丝白气从它们的眉心溢出，顺着孟婆的指尖流转进她的体内。 在这个过程中，不乏想要反抗的幽魂。 但是很快的。 它们就忘记了自己要做什么。 像是自身某种珍贵的事物被抽空，变为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空壳。 在这之后，没人能够知晓。 那个空无一物的幽魂…是否还是它们自己。 除了一阵彻骨的寒意之外，它们将什么也不剩下。 某种意义上，这或许也是一种纯粹。 因为寒冷。 所以在这个时候，女子会含笑端起一碗热气腾腾的汤，端到新生的幽魂面前，轻声劝慰其服下。 这也是孟婆在这期间唯一会展露的笑容。 幽魂在这个时候本就已经变得浑噩无比，仅剩下了本能，再加上自身寒冷，根本不会有谁会拒绝一碗热汤。 后面的排队的幽魂看到这一幕。 哪怕疯狂提醒自己不要落入了陷阱，但当轮到它的时候，却又也是什么都忘了个干净。 而在奈何桥附近，狱卒的数量是最多的，防守最为紧密，根本无法逃脱。 而当踏上奈何桥的一瞬间。 无论幽魂生前是什么人物、什么境界等级。 都会在桥上感受到一股来自灵魂深处的压迫，根本无法反抗。 这股压迫带来的恐惧会让它们瞬息打消一切逃脱的心思，只剩下了臣服。 当幽魂被孟婆抽空，喝完汤、接着往奈何桥下走的时候，自身就会变得无比之轻，甚至能够漂浮而起。 而当过了奈何桥，抵达对岸。 每一位新生的幽魂都有与之对应的狱卒在此地等待，他们会亲自为幽魂戴上锁魂链，然后牵着他们去往九幽深处。 日复一日，永恒不变。 这里的每一位狱卒或许都存在了数千乃至上万年的岁月。 而那位绝美的孟婆，更是不知道存在了多久。 岁月对她而言，仿佛失去了任何意义，同样也无法在她的丽容上留下任何皱纹。 她似乎永远不知疲倦一般。 永远站在奈何桥上，不断收走幽魂身上最珍贵的记忆，最后含笑递上一碗热汤。 那碗汤，真的就是普通的汤。 除了能缓解寒冷、能为幽魂所服用之外，没有任何玄妙之处。 这里的一切看起来都是动着的。 但同样又像是一切皆为静止，似乎一直都不曾有过什么改变。 但就在这千万年似乎都不曾有过变化的场景之中…突然传出了一声巨响！ 所有身在奈何桥此岸的狱卒几乎都愣了一下，一时间似乎都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过了少顷，狱卒才开始四下探查。 就在这时。 一道身着甲胄的身影出现在了幽魂队伍的最后方。 他体型不大，甚至显得有些瘦小。 但此魂每动一下，却令整个摆渡灵台都要为之颤动。 狱卒们见到这一幕，心头皆是一颤，狰狞面具下的脸都绿了。 一改之前冷漠吆喝的姿态。 几位狱卒飞速上前，来到那位身披甲胄的幽魂身前，恭敬招呼道： “前辈，您可以不用排队，这边请。” 刘文敬淡漠目光扫向他们，微微皱眉。 他一时间没有说话，似乎还在担忧人间之事。 虽说自己最后应该炸死了不少，但仙人的数量依旧极为庞大。 靠那个老不死的…能守下来么？ 刘文敬微微叹息。 罢了，自己都死了，还管那干什么？ 难道还能回去接着打不成？ 他丝毫不曾注意到。 因为他的沉默，周边几位狱卒身躯都已经开始打颤了。 因为紧张，它们各自握紧了手中的兵器。 虽知道这样没用，但也胜在聊做安慰。 幸亏所有身在九幽的存在，包括狱卒，都不具备实体。 否则这几位狱卒此刻定是浑身冷汗。 就当几人心里打鼓、不知接下来等待它们的是什么的时候，刘文敬缓缓开口了。 “带路吧。” 几位狱卒露出一抹如释重负的神情。 还好…是个脾气好的主… 但接下来，狱卒们又为让谁去带路而纠结。 押送圣魂。 绝对是摆渡灵台所有差事之中，要命的一件差事！ 曾经接过这等差事的狱卒，最后不是被圣魂拍成飞灰，就是被放跑圣魂之后的各大九幽冥君拍成飞灰。 因为是魂体。 所以一般在这里死了连尸体都不会留下，是彻彻底底的死亡。 虽然发现圣魂之后，已经有人前去通知冥君了。 但九幽地界太过庞大浩瀚。 一层叠一层，层层无尽。 从不知道多少层的下方上来。 哪怕是圣君，也是得耗费好一段的时间。 第542章 渡台将魂 好死不死。 原本坐镇摆渡灵台的冥君前阵子不知道碰上了什么事，竟是离开了这里，去往更深层的九幽狱界，至今尚未回返。 所以在这期间。 要是出了什么意外，根本没谁来得及救这些狱卒们。 偏偏就在这个时间。 摆渡灵台，迎来了一位数百年都难得一遇的圣魂。 一时间，灵台末尾的这些狱卒你看看他，他看看你，谁都没有动作。 过了许久，终于，一位体态修长的狱卒站了出来，轻声道： “我来吧。” 此言一出。 静默许久的狱卒们接连松了口气。 那股压在心头的重石终于被人搬开，它们面具下的神态也连带着活络了起来。 它们各自赞赏的看了那位懂得自我奉献的狱卒一眼，煞有其事的拍了拍它的肩头和后背，有些还摆出了一副前辈告诫后辈的模样。 “哎，不是我们不去。” “我们是有更重要的任务在身啊！” “你看着这附近这么多幽魂，要是都跑了怎么办？” “这等小差事，就只能劳烦你去办啦！” “哎对了，你叫什么来着？” “算了，叫啥都无所谓，快去吧！” “记得，一定要带他上奈何桥！” “只要到了孟婆那里，不管他是什么魂，都得跪！” 到最后几句，几位狱卒是附在修长狱卒的耳边说的。 修长狱卒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然后默默转头，看向在一旁已经等待了许久的刘文敬，咽了咽口水，率先侧身说道： “前辈，我们走吧。” 刘文敬看了它一眼，一语不发，只是沉默的迈步，跟在身后。 修长狱卒走在稍前一步的位置，在绵延无尽的幽魂之河中穿行带路。 在走出很长一段距离之后。 它似是觉得气氛太过沉默，便出声向刘文敬问道： “前辈。” “都到这里了。” “为什么还要背着这么沉的甲胄？” “你不累么？” 刘文敬闻言静默了一瞬，目光似有怅然的摇了摇头。 “习惯了，就脱不下来了。” 修长狱卒闻言似是笑了。 他缓缓停步，微微侧身，面具下的目光深深的凝视着刘文敬。 “我可以帮您。” 刘文敬看了他一眼。 “怎么帮？靠着桥上的那碗孟婆汤么？” 修长狱卒的笑声渐渐收敛。 “看来，方才我们的话语您都已经听见了。” 刘文敬哂笑一声。 “呵，你们就差贴在我耳边说了，如何听不见？” “怎么？” “现在被我知道了，是准备动手么？” 狱卒摇了摇头。 “自然不是。” “将军知道也无所谓。” “因为…” “我本来就不打算带你上奈何桥。” 刘文敬眉头一皱。 “什么意思？” 他看向四周，突然发现。 狱卒带他行进的方向竟不是去往奈何桥的位置，他们反而离那里越走越远。 而自身的脚步，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开始轻盈起来。 不再有那般山崩地裂的动静。 相比于之前密集的幽魂长河，这里也显得无比静谧。 而这一切，他竟然都没有发现！ 像是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被自己彻底遗忘了一般。 而且方才狱卒对他的称呼… 将军？ 自己从来都没说过自己是将军。 难道就凭着这身残破的甲胄，它就能够确定自己生前的身份了？ 刘文敬的神情在一瞬间变得无比骇人。 他死死的盯着四周仅剩下的唯一一道身影，寒声道： “你到底是谁？” 修长狱卒闻言笑了。 他缓缓摘下了自己狰狞的面具，露出了一张令刘文敬无比熟悉的面容。 在他脸上，尤自挂着一道令人如沐春风般的笑容。 “呦。” “下来的比想象中的早嘛！” … “你相信我吗？” 刘文敬看着凝视着身前的男子，轻轻的点了点头。 “那便把你的记忆，都彻底交给我吧。” “他现在对你而言…只是个枷锁。” “待时机合适，我会把它还给你的。” 在男子温柔的话语声中。 刘文敬逐渐失去了意识，忘记了自身的一切，变得与那些踏过奈何桥的幽魂没有半分差别。 男子手中拿着一个书本。 在那书本的封页上，似写着《棋谱》二字，只是不甚真切。 当刘文敬的目光变得空洞后。 棋谱的其中一页突然散发出了强烈的光芒，被男子挥手掩盖，然后缓缓翻过。 一切平息，不起波澜。 做完这些事情后，男子像是微微松了口气。 “嗯…” “就只差最后几页了。” “唉，那个老头，怎么下来的这么慢？” “太拼了吧…” “不行，我得先准备准备。” “以他的臭脾气，别说信我了，备不住还得先给我一剑…” 男子摇了摇头。 牵引着纯净的圣魂，渐渐走远。 空无一人的虚空之中，尤自回荡着他最后的叹息。 “唉…” “这破棋，真难下啊…” … 一年后。 人间，南瞻部洲。 这段时间，人间发生了许多大事。 首先是朝廷方面。 自仙人之祸以学宫书圣浩然一剑宣告结束之后，镇海关局势逐渐趋于稳定。 在妖族与人族双方都基本拿不出圣阶存在的情况下。 人族修士面对绝大多数神智都尚未开化完全的妖族，明显更加占据优势。 这使得当今的镇海关，已经不是必死之地。 反而是一处充满着机遇的地方。 朝廷的赏赐，妖族的妖丹、皮囊，都是修士们极为需求之物。 而因为人族充满灵性的血肉，兽潮也一直不曾退去，反而隔三差五就会攻打过来。 妖族与人族以镇海关为界，相互厮杀，各取所需。 但相比于之前，却再没有了那种你死我活、生死相向的场面。 如今大将军的位置空悬。 曾经龙武军的中军统军云渚升任副将军，暂领职权，带领大军抗击兽潮。 十万镇南军撤离海域，重新回到南方，戍守边境。 听闻南洲圣人飞升的飞升，陨落的陨落。 当今南洲剩下的唯一一位圣人——画圣所在的画阁，最近，也开始有了一些动作。 第543章 江湖二三 在镇南军撤离后，镇海关的修士人数不减反增。 因为伴随着海关的事迹接连传出。 中原无数修士蜂拥而至！ 他们一些是奔着战场来的。 但更多的，却都是来祭拜兵圣与书圣这两大中原支柱的以身殉道之所。 无数达官学子，将军兵士。 甚至是贩夫走卒。 听到消息，皆是伏案而泣。 唐尘在最后亲自为兵圣挖了一座绝大的墓地之后，回到了长安，重新当回了圣宗。 在短短三天的时间内。 唐圣宗雷厉风行，接连下发了一道道圣旨。 最先也是最重要的一道。 是将镇海关发生的一切战事。 没有任何隐瞒遗漏，事无巨细。 以布告的方式，张贴在全中原各郡官府门前，同时附上战死者的名单。 战死者的名单上。 第一行就是两个名字并列。 镇国大将军——刘文敬。 至圣先师——孔陌。 而在这两个名字下方，是一长串甚至连官府外的红墙都难以贴下的名单。 白纸黑字，却是以血浇就！ 这旨在提醒所有官员以及全天下的百姓。 如今的太平，都是这些支柱和将士…以命换来的！ 他们的忠魂不灭。 他们的名字…也不该被遗忘！ 所有战死者的家属。 可凭战死者的名字前往各郡官府，经过核实后，领取津贴补偿。 并且，不仅仅是一次。 而是按月发放，一直持续至百年。 除了朝廷之外。 江湖上同样也发生了几件天塌地陷的大事。 因为前代书圣陨落。 曾经中原最顶级的势力之一——圣人学宫。 由最小的弟子季牧接位。 他成为了圣人学宫，最小的先生。 同一时间。 七音宗当代圣女玉依香。 也在琴圣飞升之后，接过了她的凤冠，成为了新一代七音宗主。 西域，那烂陀寺。 义灵继任方丈的位置，开坛讲法。 终南山无为观。 李寒衣对外宣布闭死关，自身境界不到半圣不出山门。 贪狼星应莲殇在兵圣陨落之后，选择了离开禁军。 他提着青王棍，挑着一壶酒，独自跨海离开了南洲，不知何日回归。 被人冠以“血神”之名的周辊是五位帝星之中，唯一选择留在镇海关的存在，一度成为妖族的梦魇。 昆仑。 季小硕带着家族大举迁徙。 似乎是担忧季牧的状态。 她们最终占据了一座离泰山相近的山头，与学宫毗邻而居。 以齐梁二家为首的七大隐世家族。 同一时间宣布正式出世，在江湖上掀起了不小的动荡。 但最为震荡整个江湖，甚至直到现在都不曾停息的。 近些日子，只有一件。 自打南洲刚刚经历过一场伤筋动骨的大战，百废待兴之际。 须弥教趁机联合阎罗狱，跨海而来。 他们声称要在南洲设立教堂，传道布教。 迫于镇海关大军的压迫。 这些人绕开了镇海关，选择另一处地点登岸，来势汹汹。 因为兽潮的压力。 镇海关大军同样不可能离开阵地，前去阻拦他们。 这使得须弥教众一路畅行无阻，甚至在中原已经建立了一座规模不小的教堂，准备开始传教。 但在三日后。 学宫新先生联合七音宗宗主。 两个同样号称元气大伤、气数已尽的宗门。 带着自家人手，将须弥教众和阎罗狱杀手一锅端灭，一个未留。 而且在新先生上位后。 一改学宫之前的谦谦君子形象，将须弥教众和阎罗狱杀手的尸体以木棍串成一排，晾晒在海边，绵延十数里，见者无不为之悚然。 学宫小先生之名，也因此彻底在江湖上打响。 比之前还要深入人心。 这一年里，整个南洲同时都陷入了一股修行的热潮。 各大传说中的秘境。 如今简直快要被修行者踏平了。 各大宗门每年求仙问道者的数量也都增长了一倍。 但这之中。 加入唐军以及镇妖阁的，当属最多。 学宫仅在其后。 显然兵圣与书圣海关鏖战群仙的影响，至今都不曾消散。 整个中原非但没有因为那惊人的战死者名单和两大圣人的陨落而陷入沉寂。 反而都像是憋着一股劲一般。 疯狂埋头苦干。 原本没什么波澜的江湖，在最近却像是渐渐开始沸腾起来。 逝者已矣。 生者，仍需昂首前行。 … 泰山，圣人学宫。 一身白衣的季牧结束了一天的授课。 他在一众学子的躬身礼拜中，走出了书堂。 在那场如同梦魇般天人之战结束后。 季牧独自消沉了数月之久。 他回到学宫，将自己关在曾经与先生居住的洞府之中，甚至开启了阵法。 任谁来访，都不回应。 第544章 学宫先生 玉依香因为宗门事宜缠身。 无奈之下，也只能先行回到姑射山，稳住同样失去圣人的七音宗。 经此一役。 相比于其余宗门。 圣人学宫几乎可以说遭受了极为严重的重创。 道、德、仁、义、礼五堂之中。 代表最高战力的道字堂一个不留，全员阵亡。 当今学宫，达到明道以上境界的人，竟是只剩下了季牧一个。 再加上身为圣人的前代书圣以身殉道。 这就使得原本名满天下的圣人学宫、无数学生士子云集之地，现今的规模甚至不如一些中等大小的帮派。 好在学宫的凝聚力仍旧存在。 书圣遍布天下的门徒正在陆续回山。 一些已经身居朝廷要职的弟子也是大量书写文书，颂扬学宫君子之风。 留在泰山的学子因为这些援助，也没有因为此事陷入沉沦或是跑路。 在悲痛之后。 他们仍旧是按照原本的目标按部就班的修炼读书。 只是在修炼之余。 学子们仍旧不自禁为学宫的未来感到担忧。 只有一位明道坐镇的宗门… 真的…还能称之为顶级宗门吗？ 但这一切，一直到学宫深处的洞府传来了三声闷响而宣告结束。 在纵容季牧消沉几个月后。 君子剑终于忍不住了。 作为一柄剑。 它自行从墙上翻下来。 虽未出鞘，但却连着剑鞘一起，对着季牧的脑袋邦邦邦连敲三下。 季牧被沉重的剑身锤的眼冒金星。 他捂着脑袋，怔怔的看着君子剑良久。 在最后大哭了一场之后，季牧彻底从沉沦中苏醒！ 踏出洞府的第一时间。 季牧就得到了须弥教从海外登岸的消息。 当即他就冷冷一笑。 在须弥教主和四大护法都已经殒命的情况下。 若论伤筋动骨。 须弥教压根不比圣人学宫差上多少。 他们是哪里来的胆子敢来进犯南洲的？ 真以为这一战之后，南洲的顶尖战力折损超过一半，就是任人宰割的羔羊了？ 当他季牧不存在？ 原本，季牧清剿这帮货色，是压根不需要带当今圣人学宫的学子的。 星族大军一出。 他一人就足够能让那些须弥教众见识见识，什么是南洲的巅峰战力！ 但转念一想。 这些日子，有不少归来的弟子来到门前痛骂。 说自己作为先生却不作为、辜负了先师的传承。 这样下去，学宫迟早会败在他的手中。 季牧知道他们可能没有什么恶意。 无非，就是想让自己出来主事罢了。 毕竟现在的学宫。 在江湖上，同样面临着一股极大的压力。 一些中等规模的学宫书院，已经开始招生游说，吸引学子前往。 这些圣人学宫的前代学子将这一切看在眼中，不忍学宫之名就此没落，因此着急情有可原。 但只有季牧自己清楚，他才是真正不想让学宫没落的那个人。 这是先生以及师兄们留给他最为宝贵的东西，同时也是他必将背负起的责任。 如今学宫四堂弟子境界都不高，急需压力破境。 现在也正值自己用人之际... 于是季牧便改变了想法。 面对须弥教的侵入。 季牧修书一封，传信长安。 信上以委婉的方式向朝廷表明，此事由圣人学宫接管，让陛下无须为此劳费心神。 在这之后，季牧不曾动用星族。 他带领学宫倾巢出动，同时相约七音宗新宗主玉依香。 二位新生代的年轻宗主各自带领宗门修士，从不同的方向把须弥教刚刚建立的据点彻底包围。 最后，沉寂数月之久的季牧给海外的须弥教认认真真的上了一堂课。 学费就是他们的生命。 这一战，近千须弥教众以及阎罗狱杀手都相继殒命在此。 面对这些人间毒瘤。 季牧毫不留情，命人将他们的尸身挨个串起，一一排列。 他以这种堪称血腥的方式，强势向海外须弥残党宣告。 哪怕圣人皆寂... 南洲大陆，也不是他们能够染指的地方！ 这一战，彻底打响了学宫以及七音宗的威名。 让江湖人深刻意识到... 顶级宗门，哪怕没有圣人，也依旧是顶级宗门！ 除灭碍眼的苍蝇顺便立威后。 季牧又回到学宫开设讲堂。 一连七日，季牧不曾下台，也不曾喝过一口茶水。 他独自面对各堂学子的近百种问题，对答如流，面不改色。 学宫弟子不曾想到。 这位小先生在拥有那般强绝战力的同时，学识竟也是那般丰富。 包括那些学成回归的弟子，渐渐的也都为之折服。 慢慢的，整个学宫上下，再无不尊重季牧的声音。 虽然季牧年纪尚轻。 但绝大多数学子，都已经从他身上，看到了先师的影子。 ... 第545章 余荫之下 这一日。 终于结束授课的季牧在学子躬身礼拜中走出了学堂，微微松了口气。 真正做了先生，他才真正知道当先生的不容易。 学子们各种刁钻的问题实在是太多了，防不胜防。 为了能够应对。 季牧这两个月几乎又把书阁这些年新进的书挨个又翻了一遍。 自从开始修行之后，他可是有好一段时间不曾拿过书本了。 靠着蝶儿的幻术能力。 季牧能够做到在翻书的时候不被任何人发现。 同时他还不能断了修行。 他可没有忘记。 玉皇的头，他是一定要摘下来，亲自放在先生墓前的。 为此，境界一定不能落下。 白天看书，夜间修炼。 吃饭睡觉的时间皆是极大程度的减少，甚至直接取消。 每当觉得累的时候，季牧就会想想先生。 当年面对自己这些人... 先生会不会也是这样偷偷藏起来补课呢？ 这么一想，季牧总是忍不住咧嘴一笑。 但笑着笑着，却又鼻头一酸。 再然后...就咬牙接着挺下来了。 偌大的学宫，突然就没了可以倾诉之人。 曾经最小的弟子。 如今竟成了这里辈分最高的存在。 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 季牧完全没有做好准备，也不知道要怎样真正做好一个先生。 在这之前，他从来都没想过这个人会是自己。 深不可测的言渊，心思活络的端木溪，惊才绝艳的路由... 原本季牧以为。 就算先生不在了。 接替这个位置的，也应该是他们，根本轮不到自己。 这也并不是一件轻松的差事。 “先生”之名，为季牧带来荣誉的同时，也将泰山般的重量压在了他的身上。 修行、学问、德行... 一切的一切，蜂拥而至，自己该怎么教？ 该怎么引导学宫的数千学子，都各自走上正路，有所成就？ 季牧不知道。 他只能回想着自己先生往昔的教导，先来要求自己，把一切都做到最好。 他需要站起来。 因为这个世界... 已经没人替他遮风挡雨了。 并且有很多人，正站他的余荫之下。 他必须成为伞。 ... 本打算看会书，然后回到洞府修炼。 但季牧突然间似是想到了什么。 微微停步思忖少顷，他转而向着山上走去。 一年前仙人压境的时候。 大师兄言渊在带领道字堂众位师兄跃下镇海关城头之前，最后曾交代过几句话，让季牧很是在意。 【如果可以的话，顺便帮师兄照顾一下风云阁。】 【那里面...也都是一群有趣的人。】 这段时间。 季牧一直忙着学宫的事宜，很少有空闲的时候。 但大师兄临别之际对自己交代的话语，季牧自然铭记于心、不曾忘记。 只不过...他对这件事抱着一分疑惑。 这事和风云阁有什么联系？ 为什么师兄在临别之前，特意要提到那里？ 而且...风云阁在什么地方？ 整个南洲大陆。 季牧就没听说过有哪座阁楼题名风云。 显然，这是一个比阎罗狱还要难找的隐世宗门。 谁都知道风云阁。 但谁都没见过风云阁。 或许...就连它是不是真的“阁”都无人知晓。 奇妙的是... 对于这么神秘的势力排出来的榜单，竟从未有人提出过质疑。 这些传说，都为风云阁覆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 而大师兄说他在悟道崖上给自己留了一件风云阁信物... 季牧内心因此有了一个猜测。 大师兄... 该不会是风云阁的阁主吧？ 若真是如此。 那过往的一些疑惑也就可以迎刃而解了。 以往风云阁每次定榜之际。 季牧就隐隐觉得他们排出的榜单对自己关照不少，基本都是对自己有利的。 该遮掩时遮掩。 该排的榜也一个不落下。 有时自己的排名甚至还超出预期的高。 现在想来... 这个风云榜，或许就是大师兄亲自排的。 再联想到大师兄当时托付般的语境，季牧觉得这个事情的可能性占了八成。 以大师兄的能力和性子。 完全有可能创建这么一座隐世宗门。 就连入圣这么大的事。 若非师兄最后与先生同死殉道，整个南洲都无一人知晓... 风云阁跟他一样，也是低调的过分。 除了每年的榜单。 根本就找不到他们的任何踪迹。 这么韬光养晦的宗门，和师兄的性子太像了！ 若真如自己所想。 那大师兄留给自己的信物，对风云阁来说一定是极为重要。 这样想着，季牧上山的脚步不自禁加快了几分。 第546章 风云信物 沿途。 三两结伴的弟子见到季牧的身影，立即让到一旁。 停步躬身，认真行礼。 “见过先生。” 看到他们，季牧不得已又停了下来。 其中两个他曾在学堂见过，都是义字堂的学子。 但剩下的一位... 竟然是位女子。 季牧视线微微看向她，问道： “好像没看见过你。” “你叫什么名字？” 女弟子微微拱手： “回先生，在下名唤李诗雅，是在今日刚入的礼字堂。” “两位师兄正在带我熟悉学宫。” “在下...”听着对方这个自称，季牧不由感到有些好笑。 这是把自己当成个男子了么？ 而李诗雅这个名字... 季牧露出了一抹若有所思的神色。 圣人学宫招收的弟子，极少有女子。 这并不是说学宫设立门槛。 而是有能力的女修行者绝大多数，都会去往同样是顶级宗门的七音宗。 那里才是她们的最好归宿。 入圣人学宫... 单纯以修炼速度而言，对女修的提升远不如在其它宗门。 就算只是为了读书考取功名而来，女身之后也很难在朝廷难谋求到官职。 虽然听说圣宗现在有意取缔这个陋习，但朝廷内部的阻力依旧很大。 一些元老级别的存在觉得此举不合规矩，极力反对。 再加上圣宗上次私自出长安，冒着极大的风险去了镇海关战场。 回去之后，已经快被那些老古董的唾沫星子给埋了。 这个节骨眼推举这个，自然不会那么顺利。 季牧自然是赞同圣宗的做法。 只是以他现在的身份，一旦发言，极有可能引动一场风暴。 “先生”的身份。 注定了他不是以前那个人微言轻、万事自由的季牧了。 一言一行，都需要认真思量。 他觉得现在还不到时候，于是便保持缄默，观望为主。 心里还惦记着山上的东西。 季牧最后习惯性的查探了一下他们的境界，缓缓点头，告诫三人道： “好好修行以及研读藏书。” “若是有不懂之处，可以直接来找我。” 三位学子接连回礼。 “是！” 招呼过后，季牧再度迈步，缓缓离去。 三人保持着躬身的姿态良久。 直至季牧彻底消失在他们的视线中，才各自缓缓起身。 其中一位义字堂的弟子看向李诗雅，笑问道： “师妹。” “见到你心心念念的先生了，感觉如何？” 李诗雅轻笑道： “是传闻中的样子。” 另一位义字堂弟子问道： “哦？外面是怎么传我们的小先生的？” 李诗雅掰着手指头数道： “年轻，深不可测，博学多识，谦谦君子，面如冠玉，杀伐果断...” 听着她一连串数了半天，最后连十个手指头都不够用，两位师兄不由咋舌。 “对先生的形容有这么多？” 李诗雅看了他们一眼。 “那你们不觉得传出来的这些...先生身上都有么？” 两位师兄沉思了半晌，发现他们竟然无法反驳。 李诗雅眨着灵动的眼眸，看着季牧离去的方向说道： “这样的男人，才最让人为之着迷啊...” 另一边。 招呼过后，季牧便没再理会那三人。 他径直穿行过杏霭流玉般的云层，来到了接近峰顶的悟道崖。 孤峰藏身云海。 一张玉质棋盘静静的摆放在中央。 云上依旧，只是再无昨日之人。 季牧静静的看着这一幕，心头一酸。 但很快，他就将这股思绪压了下来，开始在岛上翻找。 棋盘虽是玉制，晶莹剔透。 但除此之外，并没有任何玄妙。 不像是大师兄口中所说的信物。 季牧想了想，双指并拢。 守一领域霍然展开。 浩然气清散了整片云海，悟道崖也由云海中的孤岛变回了傲然挺立的山峰。 视线清晰不少。 这回再看，季牧不多时便看到了静静放置在不远处的一物。 走过去轻轻拾起，竟是一把折扇。 “啪”地一声。 季牧将其打开，看到折扇一面是空的。 翻到另一面。 上头写着四个大字——知天下事。 季牧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这应该就是师兄所说的信物了。 只是… 单凭这个扇子。 他还是不知道风云阁在哪啊？ 而且这个扇子… 就只是个扇子么？ 季牧有些狐疑的扇了两下。 第一下，没什么用。 掀起一阵微风，甚是凉爽。 第二下，微微动用了些灵力。 微风里似带了些清香，拂过面容，会令人有种神清气爽之感。 季牧近来被各种杂事烦扰的疲惫也因此被冲淡了不少。 季牧微微动容。 好东西啊！ 但…只是这样？ 季牧缓缓低头，盯着扇面上“知天下事”这四个灵逸俊秀的字眼，沉思良久。 第547章 万象长河 最后，季牧扇出了第三下。 这次他不曾动用灵力。 反而将浩然气释放而出，灌入扇中。 没有任何风浪掀起。 但季牧眼前，突然出现了一道虚幻之河。 河流中闪过一道道画面。 其中最清晰的，是一座看起来像是茶肆的建筑，共有三层。 茶肆内，有许多形形色色的客人以及忙忙碌碌的身影。 而那些忙碌的身影要比那些客人更加清晰一些。 虚影显化一瞬后，旋又变幻。 最终画面呈现出了一个城门。 季牧定睛一看。 发现城门上方，刻着大大“姑苏”二字。 他一瞬了然。 看来这风云阁的所在，就是在这姑苏城内了。 令季牧感到奇异的是。 这扇子竟然是以浩然气催动，并且竟然还能知道自己心中所想？ 思考了一番，季牧准备再尝试一下。 他觉得单凭这个“知天下事”四字，此扇就绝对不是一件简单的东西。 季牧在心头观想出玉依香的姿容，然后以浩然气再度一扇... 微风吹起了他的发梢。 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发生。 “... ...” 季牧神情疑惑。 又一连扇了数下。 最后，就在他快要彻底失去耐心、不再尝试的时候。 画面长河再度显化。 却正是玉依香穿戴好最后一件衣物的惊艳场面。 观其肌肤，似有些微润透汗。 白嫩里透着微红，像是刚刚浸泡完澡的状态。 季牧凝望着这个画面，整个人静止了半晌，最后陡然反应过来。 敢情这扇子刚刚不是失灵。 而是因为玉依香方才是因为沐浴而不着片缕的状态，所以才不给自己显化场景？ 怪不得要以浩然气催动。 这扇子，如同大师兄一样，也颇有君子之风啊... 摇头一笑。 季牧静静凝视了画面中的丽人好半晌，眸中尽是思念。 他一直看着她从绣阁回到宗门主事之地、皱着眉头处理着一件件繁琐的事务。 季牧不由有些心疼。 “她最近...” “应该也没少受罪吧？” “那么大一个宗门的诸多事宜要处理，也不比我好上哪去。” “上次去神州没找到突破的机缘。” “等把手头的这些事情处理了，我再带她去另外两洲看看吧。” 季牧心头暗暗想到。 直至面前的虚影渐渐消散，季牧才收回目光。 他低头凝视着扇子，陷入沉思。 师兄这件信物... 有点玄妙啊... 虽然暂时没发现战斗方面的能力。 但就仅凭着这“观想化现”之功，就足以证明此物的不凡。 只是不知是什么等级... 季牧沉思一番，脑海中灵光一闪。 灌注浩然气，季牧轻声念叨出了一个名字。 “画圣。” 因为没见过此人。 所以季牧不知道他的真容，只能选择以这种方式。 不知道能否化现。 为了验证这把扇子的级别，季牧需要一个境界更高的对象。 而在当今南洲。 除了不知身在何处的逍遥子之外，就只剩下了一位圣人。 伴随季牧话语。 与之前不同的是。 这次扇子在季牧手中掀起了一阵不小的颤动，并且显现画面长河的速度也慢了不少。 并且此次不止是浩然气。 季牧体内的灵气也在被大幅抽取。 仅是瞬息，便已消耗近三分之一。 一道老者的身影出现在画面之中，好像正在与人交谈着什么。 季牧皱眉看去，发现了一丝不对。 这画圣所在的位置，似乎不在他自己的画阁啊... 四面都是海水。 所处之地更像是一座海岛，与南越王庭没有半分相近。 而与他交谈的人... 原本画面长河对那人的投影是模糊不清的。 但随着季牧的目光渐渐转过。 扇子很灵性的将画面放大移动，又抽调了季牧体内的一部分灵力。 很快的，画面长河便将一道熟悉的身影展露在了季牧的视线之中。 待看清那人后，季牧眸光陡然睁大，惊呼一声： “龙首？！” 四周的海水证明着画圣此刻绝对不在南洲大陆，而是在须弥外海。 龙首正好也在那里... 这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就在这时。 远在须弥外岛的画圣与龙首似是感应到了什么，猛然抬头看向天空。 龙首皱眉冷哼一声，挥手就打出了一道血光印记。 圣威震荡。 画面长河应声破碎。 扇子掉落在地，自行合拢，而季牧嘴角也因此微微溢出一缕鲜血。 毫不在意的用手拭去后。 季牧捡起扇子，神色惊奇。 之所以受到反噬，应该是他自身境界不够，与此扇无关。 这么看来... 能直接观测圣阶的存在... 此扇...竟是一件圣器？ 第548章 血神之毒 师兄把他的伴生圣器留给了我么？ 面临群仙进犯，他都没有带着它... 季牧轻声念叨了一句，又兀自沉默良久。 与此同时，须弥外岛之中。 龙首收回望向天空的目光，转而看向画圣，疑惑道： “你仇家？” 画圣细思了半晌，自己也有些不确定。 “仇家太多了，倒是有可能...” “只不过...” “你我站在这里，现在还有人拥有同时窥视你我二人的能力？” 龙首闻言沉默少顷，脑海中，突然蹦出了一道白衣青年的身影。 面具下的神情微微肃穆几分，龙首看向画圣： “本座觉得...” “你说的计划，或许需要加快进度了。” “迟则生变。” 听到龙首的提醒，画圣也是神色凝重的点了点头。 虽然南洲已经没什么圣人了。 但是还有一位逍遥子，在天族的收割之下逃脱，至今未归。 这对他们也是一个极大的威胁。 但画圣不知道的是。 龙首所说的“变”，并非他想象中的那位圣人。 ... 镇海关。 周辊下榻在一处不起眼的院舍之中。 不久前，许是因为手底下积累了太多妖族鲜血，招致妖族众怒。 他在上一波兽潮来临之际。 被对方的十几位通明巅峰甚至是半圣级别的大妖偷袭围攻。 因此受了不轻的伤势，暂时休养。 不过那一战，周辊也生生斩灭了对方半数大妖，惊慑无数妖族。 因战场局势不再像之前那般胶着。 所以周辊休战会让镇海关修士大军多一些压力，但也并不会影响大局。 原本暂代大将军职权的云渚打算给周辊安排一个海州城上好的疗养之所，并配备专属医师医治。 但最后，却被周辊以喜静不喜打扰为由...拒绝了。 所以休养之所最后就改到了这处僻静的院落，行人都没几个。 但专属医师却是在云渚的一再坚持下，仍旧为周辊配备上了。 毕竟周辊这员大将要是伤势恢复的太慢、一直不参战的话。 最后头疼的，依旧还是人族大军。 圣人不出的情况下。 周辊这些修士所代表的，就是当今江湖上的第一流。 今天是周辊刚开始休养的第一日。 “咚咚咚。” 院舍门外，传来了三声敲门之音。 周辊听到动静微微，叹息一声。 看来... 这应该就是自己的专属医师来了。 因为知道他喜静。 所以周辊的疗养之地，除了云渚，再无旁人知晓。 唯一还可能会到这里来的... 就只有那位得到云渚授权的医师了。 “罢了。” “要是不开门...” “之后免不得又要被云将军唠叨。” “就让他看看吧。” 思忖半晌，周辊淡淡的声音传了出来： “请进。” 因为打过招呼，大门并未闭锁。 于是，伴随着一阵轻微的“吱呀”声。 一位样貌普通的男子，提着一个药篓，走了进来。 见到周辊后，医师向他缓缓施礼。 “鄙人灵药宗宗主薛珥，见过血神大人。” 周辊微微点头。 “血神”的称呼，纯粹是他在战场上屠戮过多，最后被修士们起的称号。 他也懒得去管，听之任之，便这样流传下来了。 薛医师保持着躬身的姿势，接着说道： “之前鄙人一直在海州城内，作为医师治疗伤员。” “听闻大人受伤，我应云将军的邀请，特前来为大人疗伤。” 周辊点了点头。 “此事我已知晓，便烦请医师直接开始吧。” 薛珥缓缓直起身，上前一步。 “不知大人此次伤势是因何兽所伤，又伤到何处？” 周辊沉默少顷，直接掀开了自己的上衣衣襟，露出位于右胸的一道狰狞的伤口。 “这是被一尊半圣蛇妖所伤。” “它已经被我斩了，但它留下的毒气却是霸道无比。” “无论我怎么调动灵气镇压都无法将其逼出体内，最后反而让这毒气越钻越深。” “不知医师可有解法？” 不知为何。 周辊觉得这位医师在看到自己的伤口时...整个人好像颤了一下？ 错觉么？ 周辊感到有些疑惑。 但因为初见不甚了解，所以暂时把这个心绪压了下来。 他目光投向医师，提醒了一声。 “薛医师？” 薛医师再度颤了一下，像是才反应过来，出声解释道： “这应该不是蛇，而是为鳞海毒蛟所咬。” “此兽之毒极为霸道。” “若是中了此毒，万不可摧动灵力。” “否则只会让它扩散的更快。” “鄙人观大人的蛟毒已经扩散至整个右胸。” “若是再不加以处理...” “待蛟毒扩散至脏腑，可就麻烦了。” 周辊皱眉问道：“该如何做？” “烦请大人褪下上衣。” “鄙人以宗门特殊之法辅以药力，或许...可以逼出此毒！” 第549章 地狱之花(一) 听到薛医师的要求，周辊想了想。 但看到对方和自己同为男身，彼此之间应无太多顾忌。便点了点头。 他褪去上身衣袖，任其自主搭在腰间，然后前踏一步，站到了薛医师身边。 伴随着他这动作，薛医师神情都为之一顿。 他位于侧边，缓缓伸出了手，手心流转着一道特殊的灵力光晕。 周辊看了一眼，觉得他的手对于男子来说...有些过于白净了。 薛医师在侧边先是抬手轻轻抚摸周辊那满是伤痕的后背，然后又绕到前方，在周辊的胸膛停留了许久，指尖像是不经意的轻轻撩拨。 周辊眉头微皱。 这...是在治疗么？ 正如此想着，却又感觉对方手心的灵力似乎真的有点效果。 右胸的伤痕也没有了之前的烦闷之感，周辊便也只好忍耐了下来。 不论如何，能治就是好的。 只不过又过了一会。 周辊觉得真的有些不对劲了。 因为他明显的听到，这位医师的呼吸在逐渐加重！ 他一把推开薛医师，目光突然间变得有些吓人。 “你在干什么？！” 而薛医师在被周辊推出去之后，目中露出痴狂之意，竟是又向着他扑了上来！ 双手一同抬起，向着周辊身上抚摸而去。 哪怕是知道自己不能过度动用灵力，但周辊此时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血光迸发，瞬间将薛医师震飞了出去！ 铮鸣一声，双刀出鞘，化为两道流光残影，御空穿行。 瞬间架在了被轰出屋外、嘴角溢血的薛医师身上。 周辊眸中露出一抹杀意。 “你到底是何人？！” 薛医师似是毫不在意周辊展露出来的杀意，甚至连对自身的伤势都漠不关心。 他痴痴的看着周辊，轻舔嘴角，露出了一抹邪魅的弧度。 这个视线让周辊升起一股不安的感觉，同时在一瞬间联想到了什么。 “你...” 就在这时，薛医师再度迎了上来。 只不过伴随他的步伐，他的面容也在一点点变化。 之前方正的五官轮廓逐渐变得圆润尖挑，肌肤也变得越来越白嫩透亮。 在周辊微微瞪大的目光中。 她每走一步，就会褪下一件外层的男子衣袍，最终露出内层薄如蝉翼的轻盈纱衣。 一双修长而白皙的玉腿肆意展露在阳光之下，透着微光，诱人心扉。 当薛医师走到周辊面前。 已经彻底从男子变化成了一个妖艳丽容的女子。 而这女子，周辊简直熟悉无比。 不是别人。 正是阎罗狱的血子，排行第二的雪儿！ 看清这张妖艳面孔的瞬间。 周辊瞳孔急剧收缩，身子下意识向后退去。 而雪儿在现出身形后，轻舔了一番诱人红唇，让其一时变得晶莹剔透，然后她莲步轻移，极速踏进了只有一个进出口的房屋，最后轻盈的贴在了周辊身上。 鲜艳的红唇附在周辊耳边，轻声魅语道： “终于找到你了，哥哥～” 耳边的低语让周辊感到一阵搔痒，呼吸陡然加重。 但很快他就晃了晃脑袋，眼神一狠。 唤回飞刀，周辊拿起一把就抵在了雪儿的玉颈上，咆哮道： “不要对我使用媚术！” “你来干什么？！” “龙首派你来杀我的么？！” 雪儿微微抬头。 她仿佛看不见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刀锋，宝石一般的红瞳直视着周辊双眸。 “哥哥不要这么凶嘛！” “雪儿怎么可能是来杀哥哥的？” “只是想哥哥啦，所以才会来找你。” “你出去这么久...” “为什么一直都不回来...” “是不要雪儿了吗？” 她娇嫩的身子离周辊极近，几乎就缠在他的身上。 玉指轻轻撩拨着周辊胸膛。 修长玉腿欺身而上，将周辊抵在屋内的墙壁上，退无可退。 见到她的瞬间，万人莫敌的血神周辊其实就已经方寸大乱。 他的刀一直架在雪儿脖颈，但却一直不敢刺下去。 甚至伴随着雪儿的动作。 周辊还在控制着刀锋后撤，像是害怕伤到对方一样。 此刻的他。 一点也不像是战场上那个无敌的杀神，反而像是一个正在饱受欺负的少年。 雪儿见到他这副模样，目中柔情更甚。 她用一只手搂着周辊，一只手轻轻弹了弹架在自己颈上的刀锋。 “哥哥...是舍不得雪儿吗？” “你！” 周辊眸中露出一抹怒意。 他拿着刀的手颤抖了几分，但最后终究是又沉寂了下来。 他很想扒拉开缠在自己身上的雪儿，但这次对方抱得很紧。 若非重力，否则应该是无法推开她了。 但那样却是会伤到她... 第550章 地狱之花(二) 周辊声音透出一抹无奈。 “你到底想干什么？” 雪儿目光灼灼的看着他。 “哥哥为何要问？” “雪儿想做的事情...哥哥难道不是一直都知道吗？” “噗通”一声。 雪儿微微用力，二人向侧边一倒，双双倒在了床上。 雪儿攀在周辊身上，深情凝望着他那雄健的身姿，玉指缓缓向下... “啪”地一声！ 周辊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像是威胁般的说道： “再动我就杀了你...” 但面对周辊的话语，雪儿却不为所动，甚至开心的笑了。 “好啊。” “雪儿一直想死在哥哥的刀下呢。” 面对这种疯子。 哪怕是血神周辊如今也是束手无策。 眼见雪儿对自己上手越深，周辊只好无奈道： “我身上还中着毒呢...” 此言一出，似乎是真的有点效果，雪儿动作微微一顿。 她柳眉微蹙，看向周辊胸口位置仍旧在扩散的蛟毒，有些可惜的叹了口气，终于从周辊的身上下来。 “好吧，那就先解决你中的毒。” “不过...” “解了之后，也不许跑！” 周辊缓缓起身，与雪儿微微隔开了一段距离。 他迅速穿上了衣物，叹息道： “你这样...” “龙首要是知道会杀了你的。” 雪儿闻言盈盈一笑。 “有哥哥保护我呀！” 周辊摇头道： “我现在还做不到。” “单凭我一人，无法斩落圣阶，更何况还要保护你？” 雪儿微微沉默少顷，眸光黯然。 “所以你就一直把雪儿一个人留在那里？” “这么些年了。” “你一次没有找过我，甚至没有任何消息传来。” “这让雪儿觉得...” “你像是彻底忘了我这个人。” “亦或是说...你逃离阎罗狱，只是为了躲着雪儿么？” 周辊闻言只是沉默。 这时，雪儿看着他刚刚穿上的衣袍，皱眉命令道： “脱了。” “什么？” “不脱衣服我怎么给你去毒？” 周辊认真看向雪儿，发现她也是认真的，不由有些奇异。 “你什么时候懂医术了？” 雪儿声音平淡道： “接了一次任务。” “杀了一个姓薛的宗主，就是你之前看到的那个身份。” “我拿了他的功法。” 周辊微微皱眉。 似是察觉到他的想法，雪儿又补充道： “知道你不喜欢。” “所以我现在已经把虐尸的癖好改了。” 周辊仍旧不语。 雪儿默然半晌，再度说道： “杀的是个烂人。” “他经常借行医之便，控制一些芳龄少女，最后实施凌辱。” “因为那些少女的家人性命几乎都掌握在他手上，所以她们根本不敢反抗。” “雪儿杀了他，也算为民除害。” “这么说...” “哥哥心里可曾好受些？” 周辊眉头微微舒展。 但就在他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雪儿再一度开口了，声音平静而清冷： “当然。” “只要接了任务，无论是什么人我都会杀的。” “这个薛宗主只是刚好撞见了而已。” “就算是好人也是一样。” “哥哥啊...” “雪儿的身体早已沾满了血，洗不干净的。” “雪儿自己也很喜欢这种杀戮的感觉，令人陶醉。” “哥哥会因此嫌我脏，离开我，雪儿都能理解。” “但雪儿的一切，都是只属于哥哥的。” “雪儿唯一的希望，就是最后能死在哥哥手里。” “这是对雪儿来说...就是最完美的结局。” “哥哥，你会满足我这个愿望吗？” 周辊怔怔看着她逐渐认真的神色，心中没来由掀起一阵烦躁之意。 又来了！ 又来了！ 自己要是能狠下心动手，当年还逃离阎罗狱做什么！ 该死... 为什么自己这么些年了，还没有成圣！ 如果自己够强，能早点杀了那个畜牲，摆脱控制。 雪儿也不会变成如今这个样子... 当某次一同出任务。 周辊亲眼看到雪儿将任务目标分成一截一截、甚至嘴角还含着笑的时候。 他浑身都变得冰寒无比。 而当雪儿笑着请自己完成她心愿的时候。 周辊彻底下定了决心逃离阎罗狱。 不止是为了逃离那个地狱。 同样也是...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状态面对雪儿。 她只是在一次任务中，所救下的任务目标的女儿。 那次的暗杀目标是一方豪强。 对方在当地多有声望，但背地里却在抽取修士神魂修炼邪法。 他被仇家在阎罗狱挂上了名字，以重金悬赏人头。 因为那位豪强的实力强劲。 所以那一次，阎罗狱派出了血子。 暗杀很成功。 但周辊却在那满是血泊的院落之中，看到了一道娇小的身影。 第551章 地狱之花(三) 面对亲生杀死自己父亲的凶手就站在自己眼前。 幼时的雪儿，没有歇斯底里的仇恨。 她什么情绪都没有。 像一具没有灵魂的木偶，空洞而易碎的瓷器。 时值冬夜，大雪飘零。 若是将这么一个小女孩放任不管，那与直接杀了她无异。 周辊的任务目标是豪强，却并非是他的子嗣。 在经历了一番内心斗争后。 周辊最终选择了带她回到了阎罗狱，并为她起名雪儿。 从此雪儿舍弃了以前的名字，成为了一个杀手。 而周辊，就是她的领路人。 雪儿的天赋极为出众，修炼速度也极快。 面对常人初次往往难以接受的杀戮。 她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出招一击毙命，堪称心狠手辣。 因此没几年的工夫，雪儿就在阎罗狱逐步高升，最后一路爬上了血子的位置，仅在周辊之后，深得龙首器重。 但这个时候，周辊逐渐开始觉得。 那一年救她回来...或许是个错误。 与现在相比。 或许让雪儿死在那个冬夜，对她来说未免不是一个更好的结局。 他亲手将她...送进了地狱。 只不过相比于周辊的想法，雪儿对此却完全持不同的意见。 她根本不觉得现在的生活有什么不好。 她很喜欢自己现在的生活。 时常有事没事就暴打自己一顿的父亲变成了面冷却无比关爱自己的哥哥。 除了不愿与自己进行肢体接触。 周辊给了雪儿不用再缩在角落畏惧任何人的生活。 相反。 无论是阎罗狱还是外面，她都是那个让人畏惧的存在。 周辊给了她全新的生活。 甚至在雪儿尚未完全成长起来之前。 为了维护雪儿，周辊曾以极为暴虐的手段杀过阎罗狱数个对她图谋不轨的杀手。 而因为他血子之首的身份，龙首对此也是持容忍态度。 而雪儿对自己成长起来之后喜欢杀人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 这世界上人那么多，那么嘈杂... 死几个又有何妨？ 甚至就算死的那个人是自己，雪儿也不会有任何怨言。 对她而言。 人活着，就是为了去死的。 唯一的区别止在于怎么死，是否以自己喜欢的方式。 活着本身。 对雪儿而言，似乎没有任何意义。 那一双深红色的瞳孔中，看不到任何色彩。 眼中所见，皆为灰黑。 唯一曾带给她救赎的，就是将她从那个冬夜中带走的周辊。 被称作雪儿的一瞬间。 雪儿头一次觉得自己活了过来。 而握住匕首那一刻。 也是雪儿头一次觉得自己被需要。 从那之后。 她有了喜欢的...死的方式。 那就是死在她最喜欢的哥哥的怀里。 只是当自己有一次像以往一样残忍的杀死任务目标之后，向哥哥说出自己的愿望之时。 她清晰的看到。 周辊的目光中...流露出了恐惧。 雪儿不曾理解那个眼神。 为什么要恐惧？ 她不知道，也一直想不明白。 但从那之后，哥哥就叛逃了。 他离开了自己。 ... 雪儿红唇此刻轻轻印在了周辊胸膛。 丝丝缕缕的毒血被她吸附出来，吐在一旁。 她的俏容此刻流转着青色的纹路，正是她所抢来的功法。 伴随着她的吸附。 周辊右胸位置的毒血不再扩散，反而被一点点抽离。 周辊一动都不敢动，浑身僵直。 雪儿学了医术... 他自然是喜闻乐见的。 虽然她来到镇海关治病救人的理由肯定不是多么慈善，而是以这样的方式能更方便的悄无声息接近自己。 若不是这样。 自己寻常见到她的身影，还真不一定会上去相认，甚至有可能掉头就跑。 自己亲手将刀刃捅入雪儿身躯、看着她在自己怀抱中一点点冰冷僵硬... 这一幕场景。 是这些年一直缠着周辊的噩梦。 这是他恐惧的根源。 他很难拒绝雪儿对他的请求，但正因为如此，他才会感到痛苦。 半个时辰后。 雪儿结束了对周辊的治疗，面色稍显苍白。 以她的修为，将毒气从周辊的体内引导逼出，也是一件不小的损耗。 她杀了薛宗主得到的功法，名为《百花争渡》。 此功能为修炼者的灵力附着一层呈花状般的玄妙道纹，修炼越精纹路越多。 此纹路能让修炼者百毒不侵，并且能快速找到病疾的根源。 雪儿便是依靠此法，将毒血从周辊的体内剥离。 治疗之后。 周辊感觉自身明显好上不少。 胸口的沉闷感不再，灵力运转也变得流畅起来。 雪儿拿出一些药粉，为周辊的胸口涂抹上，旋即抬头看向周辊，妩媚一笑。 “弄好啦！” “哥哥怎么一直直勾勾的盯着人家看呀？” “怎么，是终于觉得雪儿好看了吗？” 第552章 龙尊入海 周辊看着雪儿，嘴唇嚅嗫了一下。 但最终他还是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道了一句谢谢。 雪儿扑哧一笑。 “哥哥要是真想答谢我...不如...” 青葱玉指在周辊胸口不停地打转，撩拨着他的心弦。 周辊微微深吸口气，甩了甩脑袋，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然后冷声道： “我说了，不要再对我使用魅惑。” “用了也没用。” “既然伤治好了，你就可以去向云渚复命了。” “现在，我要修炼了。” 说完。 也不管雪儿是何反应。 周辊便自顾自盘膝端坐下来，运转周天，调理内息。 雪儿扑闪着眼睛，露出一抹幽怨。 也就只有当面对周辊时，她才能展现出如此丰富的神情。 “哥哥，你真的...不想要雪儿吗？” 周辊浑身一颤。 “雪儿...很难看吗？” 周辊嚅嗫着嘴唇，良久才回复了一句。 “不会...” 雪儿眨巴了几下眼睛，似是有些开心，但旋即又故作委屈道： “如果连你都不要我了。” “世界上...就真的没人要我了...” 周辊眉目紧闭颤抖，最后还是无奈睁开。 他看着近在咫尺、双眸一动不动看着自己的雪儿，叹息一声道： “我一直把你当做妹妹...” “你撒谎。” 周辊浑身再度一颤。 浑身像是被雪儿这一句话彻底抽空，周辊无力的垂下眼帘： “等我...杀了龙首...” 雪儿渐渐展露出一抹灿烂的笑颜。 “好！” ... 须弥外海，火神岛。 应莲殇耗费了将近几个月的时间，终于在海域深处找到了这座火山岛屿。 “是这里吗？” 青王幻化出身影，神情凝重的点了点头。 “应该就是这里了。” “当年我带着你穿越海域去往南洲，就是被此岛的妖兽拦下。” “它们想要我身上携带的圣骨。” “以我当时的实力，只能将它们打伤驱逐，无法尽数灭口。” “再后来，你应该都知道了。” 应莲殇缓缓点头。 当年青王为了护送自己的龙蛋逃离，被须弥海一尊境界无限逼近圣境的大妖打伤。 最后甚至青王不得不扔出圣骨保命。 好在，那尊妖王并没有发现青王身上那颗龙蛋的奇异。 当年应莲殇就立下过承诺。 有朝一日，一定要把那头畜牲的头拧下来，给青王烤着吃。 南洲战事告一段落，不再如以往那般紧张。 现在，是可以出来算算旧账了。 就是这个地方真的不好找。 没了义灵。 应莲殇在须弥海兜兜转转了大半年，最后才终于找到这里。 把这岛上的畜牲烤了之后，他就该去寻找自身突破的契机了。 南洲诸圣陨落。 应莲殇虽然没有季牧那般痛彻心扉。 但面对敬重的前辈死在眼前而自己却无能为力的感觉，他也不想再经历第二次了。 踏上岛屿后。 应莲殇丝毫没有遮掩气息。 强盛霸道的龙威瞬间覆盖了整座火神岛。 岛上妖王离火神鸦瞬间被惊动，露出一抹惊异。 “龙族？！” 不敢怠慢，它当即显露身影，出来相迎。 “龙尊莅临我岛...” 见到正主，应莲殇没有跟它进行任何多余的废话。 青王棍一抖，直接砸沉了半座岛屿！ 火山中的岩浆因此迸发，流入大海，掀起一片雾霭。 离火神鸦内心都为之一颤。 这主谁啊？！ 但它终究没有想明白的机会了。 一个时辰后。 应莲殇在火神岛废墟找了个相对平整的地方，坐了下来。 这里到处都是岩浆，很方便就地取火。 用青王棍黑的那一端作为支架。 应莲殇动手将离火神鸦的躯体肢解，然后就开始烧烤。 “真要烤了它啊？” 黑王身影从棍身中浮现出来。 他对应莲殇把自己那一端当成木架烤肉没有半分意外，甚至早已习惯。 径自来到一动不动的离火神鸦面前，看着它死不瞑目的躯体，黑王摇了摇头。 惹谁不好，偏偏要惹龙族？ 不对... 这么一想，自己好像也没好到哪去？ 黑王摇了摇头。 很快，它便将视线转到了应莲殇身旁那块圣骨上。 要是炼化了这个... 就算只是一个器灵，说不定也能让自己重新具备圣力... 只不过... 黑王目光看向一旁的青王，露出一抹敌意。 青王棍中的器灵，可不止它一个。 第553章 诗意姑苏 似是察觉到了黑王的想法。 正在给岩浆附着自身灵力点燃、用以烤肉的应莲殇突然回头看了它一眼，冷笑道： “我劝你趁早收起那点小心思。” “这圣骨你就别想了。” “它本就不是你的。” “就算是，在我手里，它也可以不是。” 一边说着，应莲殇一边当着黑王的面，将那块圣骨随手丢给了青王。 “把它炼化了，然后我们一起吃肉。” “融入圣骨，青王棍应该会提升品级，无限接近圣器。” “但最主要的...是作为主器灵的你应该可以凝聚实体了。” 无视黑王幽怨的目光。 应莲殇将一坛酒放在了一块没有熔岩流过的礁石上，对青王笑着道： “唉，那家伙不在就是不方便。” “就这一坛酒，我可忍了一年没喝了，就等现在了。” “这烤肉得配酒，当然，还得有对饮之人！” 应莲殇说完一拍脑门。 “哦，忘了你我都是妖。” 青王怔怔的看着他，无奈一笑。 “好！” “待我炼化了此骨...” “今日，就陪你喝上一杯！” 应莲殇摇了摇头。 “喝酒，得用坛。” ... 姑苏城外。 一位身着白衣，腰佩长剑的书生来到了此地。 这正是将学宫事宜暂且放下，带着蝶儿赶来这里的季牧。 这次出行。 季牧并没有携带君子剑。 他选择带着不久前方才锻造的天罡剑出行。 如今的学宫，没什么高阶强者。 一旦有人图谋不轨，很容易便被人趁虚而入。 季牧要是不在，就必须留一个能镇的住场子的存在。 君子剑刚好合适。 某种意义上，留它在那里，要比自己坐镇泰山安全太多了。 季牧深知。 自己就算战力全开的情况下。 能不能打的过这柄剑都是个问题。 这柄剑，或许已经不仅仅是剑。 其内蕴藏的浩然与神秘令季牧现在都无法窥探完全。 有它在，学宫无忧。 将君子剑留下坐镇之后，季牧一路御剑飞行。 大师兄留下的信物折扇。 曾显化风云阁的位置就在这姑苏城中。 季牧尤自记得，那是一间茶肆。 但姑苏城可是不小，需要好生找找了。 进到城内后。 蝶儿像是彻底放开了束缚，“咻”地一下就跑开了。 她将双臂高高举过头顶，欢快的冲进了风中。 季牧见状无奈摇头。 “这段时间，倒也真的把她憋坏了。” 这一年，他大半时间都沉沦在悲痛之中，无法走出。 被君子剑敲醒后。 季牧又开始忙着学宫事宜，根本没时间陪她。 而心灵相通的蝶儿似乎也知晓季牧这段时间的不容易，所以轻易也不会出声打扰，沉寂了将近一年。 这样想来。 季牧觉得自己倒是亏欠了她许多。 这次好不容易出来，就带她好好玩玩吧！ 看着蝶儿欢快的模样，季牧嘴角久违的露出了一抹笑意。 走进姑苏，不像是走进了一座城市，反而像是走入了一幅丹青画卷之中。 “草湿姑苏夕，叶下洞庭秋。” 关于姑苏的诗句，可谓多如繁星。 但见小巷红墙青瓦，运河清澈蜿蜒。 绿柳垂杨，小桥流水，诗意人家。 无一不是人间盛景。 稍走两步。 季牧发现蝶儿逐渐停驻在了一个卖糖葫芦的摊贩前，不走了。 见季牧的目光望过来。 蝶儿目光痴痴的望向他，那意思不言而喻。 季牧摇摇头，含笑走了上去。 “大娘，来两串糖葫芦。” “好嘞，两文钱！” 季牧正掏钱之际，把糖葫芦递给蝶儿后的大娘瞥了季牧一眼，顿时惊呼一声。 “呀！你不是那谁...” 季牧微微抬头，目露疑惑。 大娘轻轻顿足，一时间似是有些想不起来，便有些许着急。 “哎呀...记得好像是哪个大人物来着，好生眼熟。” “在哪看见的来着...” “瞧我这记性，就知道卖糖葫芦，啥都记不住！” 季牧笑着将两文钱放在了她的手心。 “大娘说笑了，我才不是什么大人物，无非就是一介书生罢了。” “大娘每日卖这糖葫芦...” “能传递给人快乐的同时、又能兼顾家业。” “这才当得上是真正的大人物。” 大娘闻言愣了一下，旋即露出了一个腼腆的笑容。 “哎呀，这不都是寻常的事情。” “让您这么一说...到显得伟大了。” “我可不敢当哩！” 季牧目光落在已经美滋滋吃完半串糖葫芦的蝶儿身上，笑着回应道： “谁说做着寻常的事情...” “就不伟大了呢？” 第554章 窗下幼童 告别卖糖葫芦的大娘后。 季牧寻巷而走。 他一路找了两个茶肆，却都不是画面长河中显化的那一个。 虽然以圣魂覆盖全城将很容易找到画面长河中的位置。 但初来乍到，不至于如此大动干戈。 季牧并不是来寻仇的。 于是季牧带着蝶儿一边漫步、一边问人，悠闲的奔着路人指出的第三家茶肆而去。 但走到一半的时候，他路过了一间学堂。 琅琅书声渐渐入耳。 只不过让季牧停下脚步的，却非书声。 而是一位趴在学堂窗外，踮着脚尖、神色认真的幼童。 观其年纪，似乎不到十岁。 但在他的脚边，却放着一个巨大的箩筐。 筐中装满了大大小小的木材，季牧猜测应该是捡来生火之用。 季牧目测了一下。 箩筐中的木材重量就算是成人来背，都会有些许吃力。 但却被这么一个幼童放在脚边... 并且季牧在那幼童身上，没有感受到任何灵力波动。 除了皮肤有些黝黑和背上有两道像是勒出来的印痕之外，没有任何玄异。 对方完完全全的是一个普通人。 季牧静待了一会儿。 幼童一直维持着趴窗的姿势，直至学堂内书声渐弱，彻底停息。 幼童眸中露出一抹遗憾的神色，这才从窗边下来，然后背起那与他身形极为不符的箩筐，走入了巷中。 季牧一直目送着他离去， 他感觉对这个幼童有些熟悉，但却不知道这个感觉源自何处。 就在这时，学堂已经开始放堂。 琅琅书声不再，替换成了一片嘈杂的喧闹之音。 一大群七八岁年龄相近的孩童从学堂里呼啦啦地跑出来，像是彻底从牢笼中解放的鸟儿。 他们身上的衣服大都精致，气色也饱满，肌肤也皆是白白净净。 单从外观来看。 这些能坐在学堂中读书的学子，与之前窗外那个背柴的黝黑幼童完全不像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这时，季牧看到学堂走出来一位拿着经卷的年长男子。 此人正是学堂的教书先生。 看着一窝蜂跑开的学子，教书先生重重的叹了口气。 季牧心思一动，缓缓上前。 “这位先生。” “在下季牧，有些事情想请先生解惑。” “不知可否方便借一部说话？” 教书先生刚想应声，旋即陡然发现不对，猛然转头。 “谁？！” “季牧。” “啪”地一声。 教书先生手中的经卷径直掉在了地上。 他直愣愣的看着季牧，瞳孔逐渐睁大。 与之前卖糖葫芦的大娘不同。 身为读书人，教书先生自然不会不知天下第一学宫。 因此学宫小先生之名，对他来说自然是如雷贯耳。 见到季牧确认了他的身份，教书先生再没有之前的淡然。 他迅速捡起经卷，然后三步并作两步走的迎了上来。 待走到季牧面前后。 教书先生拱手郑重一礼，声音恭敬道： “鄙人张应，见过季小先生！” 季牧立即抱拳回礼，并再一次对自己如今的身份有了新的认知。 在一地只要报上名字，竟是都能遇见知晓自己之人。 “先生在此地置学多久了？” 张应闻言连连摆手。 “先生快莫要称我为先生了。” “这腹中几两墨水，在稚童面前尚可。” “在您面前，可不敢以先生自称。” “回先生的话。” “因仕途不顺，所以我科考落榜后便来到了姑苏，在此地已置学三年。” “一边研读深造，一边贴补家用。” “奈何自身学问本就不多，又无天赋，只能教一些粗浅的经文。” “不像先生那般博学，舌灿莲花，能在学宫连续开讲七日而不断，传遍天下。” 季牧只是摇头苦笑。 什么舌灿莲花，无非是提前耗费时间搬空书阁罢了。 见对方谈性尚佳，季牧便趁此机会，直入主题的问道： “我观之前上堂的时候，学堂窗外有一幼童，不知张兄可曾注意到？” 张应闻言恍然。 “先生缘是为他而来。” 季牧微微抱拳。 “正是如此，烦请张兄详细说说。” 张应摆了摆手。 “先生可莫要称我为兄了。” “不瞒您说，这个幼童名为田小状。” “别看他年幼，却已经是附近这几条街有名的孝子了。” “她母亲也不容易，早年丧夫。” “靠着自己努力，吃了不少苦才把他养活。” “所以她们家没什么钱，也交不起学费。” “有一日我在学堂中讲课，突然就发现窗外多了这么一个孩子。” “一连数日，日日都来，从未间断...” 第555章 母慈子孝 “我也是后面经过问询，才得知他们家的情况。” “之后当他再来的时候。” “我就跟他说...不用站在窗外，想听便进来听好了，不收他学费。” “但他却腼腆的笑了笑。” “说自己刚捡完柴火，一身灰尘，就不进来弄脏我的学堂了。” 张应说到这里，幽然一叹。 “我心底听完五味杂陈。” “对比学堂内这些听着课、心思却不知在何处遨游的学子来说。” “田小状...简直是我最为心仪的学生。” “从未见过如此好学的孩童。” “只是之后无论我怎么讲，他都不肯进来，最后我也只好听之任之了。” “权当窗外添了个席位。” 季牧安静的听完，终于知道了自己对那位幼童感到熟悉的原因。 因为他们在过去见过。 自己在离开明月山庄、初踏江湖之际，曾仗剑救下过一位幼童的母亲，田茹。 现在想来。 当时她怀中抱着的稚童，似乎就叫小壮。 没想到。 时隔多年，竟在这姑苏城又遇见了。 ... “娘，我回来了！” 一处院墙低矮的院房中。 正在为主人家捣洗衣物的田茹听到了这声呼唤，不由露出了一抹笑意。 她擦去额间的汗水，抬头看向门口。 “壮儿回来了，饿不饿？” “为娘给你弄了些粥，快些喝了。” 田小壮将一箩筐的柴火放在角落，然后跑到母亲身旁。 “娘，我不饿。” “你肯定也没吃饭呢。” 正说着，他就蹲了下来。 “我来帮你娘，你去喝粥。” 田茹轻轻摇了摇头。 刚想说话，但却被田小状强行挤开了。 她略有些无奈的站在一旁。 看着儿子熟练的接替过自己所做的事情，田茹心底一暖，但同时又有些心疼。 她静伫半晌，旋即走进厨房，将一碗白粥端了出来，在田小状身边蹲下。 “来，张嘴，娘喂你。” “我都大了娘，而且我也不饿...” “你不吃娘也就不吃了！” 田小状无奈之下，只好顺从的张开了嘴。 喝下一口粥后。 田小状突然想起了什么，有些兴奋的说道： “对了娘，我今天又去学堂了。” 田茹闻言，喂粥的动作不由顿了一下，然后轻轻点头。 “是好事。” “只不过老是这样也不是回事。” “等娘再攒些银子，就亲自带你前去拜师。” “到时候我们光明正大的进去听。” 田小状连忙摇头。 “娘，我就在外面挺好的。” “那里地方又大，还没人跟我抢位置。” “而且离先生还近呢！” 田茹又往他嘴里塞了一口粥，似乎是想借此堵住他的嘴，同时自顾自的说道： “那也不能总麻烦先生。” “就算先生仁爱宽厚，不介意你这般。” “但长此以往，那些交学费的家长就都该念叨了。” 田小状沉默下来。 他不想放弃能够进学的机会。 这段时间，他都快成功背下第二本经卷了。 有一次在姑苏城的街上。 他曾听两位看起来极为潇洒的布衣大哥哥彼此交谈。 他们说——读书能考取功名，赚很多银子，还能光宗耀祖。 田小状不知道什么是功名，但他知道什么是银子。 并且还知道... 母亲有时候为了这个，会没日没夜的干很多很多的活，流很多很多的汗。 最后当把银子拿在手中的那一刻，她会流露出很开心灿烂的笑容。 田小状很喜欢看见母亲笑。 所以他想... 要是自己读书考上功名，能赚好多好多的银子，母亲一定会乐的合不拢嘴。 听到两位士子交谈的当天。 田小状就跑到了离自己的住所最近的一座学堂，开始偷偷蹲在窗下偷课。 直到有一次，他被那位先生发现了。 但先生人很好，后面还让他进去听课。 但田小状觉得刚捡完柴火回来的自己身上实在是太脏了，和干干净净的学堂不符。 所以他拒绝了。 但后面他可以光明正大的趴在窗户上听课了，不需要一直蹲的腰腿酸疼。 先生人很好。 所以，自己也不能给他添麻烦。 听到田茹的话语，田小状暗自下定决心。 主家每捡一筐柴火给的是五文钱。 从明天开始，他要多捡一点，多赚些钱。 既要上学堂，也不能让母亲挨太多累！ 但就在他暗自下定决心之际...小院的门突然被人径直踹开！ 第556章 化魔入圣(一) 一位看起来与田小状年纪差不了多少、但却衣着华贵的孩童带着个人高马大的仆从冲了进来。 田茹放下粥碗起身，眸中闪过一丝紧张，但脸上却是堆砌出笑容。 她上前几步相迎，欠身问道： “小少爷，可是有事情要吩咐奴婢？” 田茹母子在来到姑苏之前。 曾一度颠沛流离，居无定所。 最后在路上她们被一位大户人家的夫人所救济，并跟着她一路来到了姑苏，入驻如今的齐家。 夫人为田茹分出一间闲置许久的院落。 虽然有些脏乱破败，但也足够供田氏母子落脚。 在这之后，田茹为齐家上下捣洗衣物。 等小壮初长成些身板，便承担起了捡拾柴火的工作。 因为夫人的关系。 齐家上下基本不会为难她们母子，也不曾亏待过她们。 每当小壮背着柴火回来，管家多少都会给些散钱。 唯一有些美中不足的。 就是面前这个齐家的小少爷——齐鄂。 与大户人家一般娇生惯养的子嗣不同。 齐鄂从小到大，都是在齐家大老爷齐鹤的一片骂声之中长大的。 齐鹤平日里极为平易近人，待人温厚。 但只有面对齐鄂的时候却极为严厉，像是变成了另一个人一样，稍有不对便斥责打骂。 没有人知道为什么。 而在田小状出现以后，这个情况便开始变本加厉。 以前是齐鄂做了一件错事，便要被父亲痛骂一顿。 现在是田小状每做一件好事，齐鄂就要被父亲痛骂一顿... 这让齐鄂的内心极为不平，并且也因此对田小状很是不满。 他内心本就常年积怨，一直无处发泄。 所以田小状的出现，让他隔三差五就要冲进来寻衅滋事。 就如同现在一样... 命令侍卫踹门进来后。 齐鄂看都没看田茹一眼，径直绕到后方，指着田小状的鼻子质问道： “喂！” “我问你，学堂先生今天教的经卷，你背了多少？！” 田小状低着头沉默了一瞬，说道： “少爷，我不会撒谎...” 齐鄂闻言，眸中露出一抹戾气。 他上前一步，攥紧了田小状的衣襟，眼睛紧盯着他的双眸，大声怒吼道： “谁让你撒谎了？！” “说！” 田小状静默一瞬，目光平静的与齐鄂对视，缓缓开口： “都背下了。” 此言一出，齐小少爷胸膛剧烈起伏，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置信的事情。 张先生今天拿出来的经卷是新的一部，学堂的学生们从未见过。 齐鄂和其余学子跟随先生诵读一整天，也才做到对那部经卷熟练诵读。 但田小状...已经把它背完了？ 虽然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但在这一刻，齐鄂还是有种就地掐死田小状的冲动。 凭什么... 自己都那么努力了，却永远都比不上一个在窗外偷师的脏鬼？ 永远得不到父亲的肯定。 永远都要被打骂... 而田小状这个外来的杂种，却一次次的得到了自己梦寐以求的东西，被父亲不时夸赞，甚至被拿来与自己作比... 这是为什么？！ 齐鄂的双手不知不觉间已经放在了田小状的脖颈上。 一旁田茹见状，神色露出一抹焦急。 她立即不顾一切的想要冲上去。 但就在这一瞬间，一直站在一边的侍卫却伸手把她钳制住了。 田茹焦急嘶喊道： “少爷！快松手！” “你是想杀了壮儿吗？！” “老爷不会放过你的！” 这时，齐小少爷的呼吸已经变得粗重无比。 或许是田茹最后一句话起到了些效果。 他死死的盯着田小状，最终...缓缓松开了手。 田小状咳嗽了几声，脖颈已经出现了红红的印痕。 齐鄂冷冷的看着这一幕，威胁般的说道： “这次就放过你。” “但下次，我不想再在学堂看见你。” “你最好识相点，做奴才就要有做奴才的觉悟。” “否则，我会让你彻底消失在齐家！” 说完，齐小少爷恶狠狠的瞪了田茹一眼，最后带着侍卫，转身离去。 院落中。 季牧静静的看着这一幕，收回了差点要抬起的手，露出一抹若有所思的神色。 从始至终，他都一直站在这里，但众人却根本不曾发现他的存在。 此刻，见齐鄂离去。 季牧凝视着他的背影，轻声低语了一句。 “这个小少爷...” “感觉有些不太对劲啊...” 第557章 化魔入圣(二) 季牧身旁。 将最后一颗糖葫芦咽下后，蝶儿脸颊鼓起，微微歪着头说道： “是呢，蝶儿也感觉他身上有股...很臭的味道！” 季牧微微颔首。 “嗯，应该是被人影响了。” “要注意一下...” 另一边，齐鄂从田茹母子院落走出。 没走两步，便迎面撞见了一位威严的男人。 他正是齐家如今的家主——齐鹤。 本打算径直踏出齐家大门的齐鄂骤然停步，僵硬的转向齐鹤。 若是细看，就会发现他整个身躯都在颤抖。 见到家主，侍卫也是微微侧身，保持着躬身的姿势，不敢抬头。 齐鹤高大的身躯在齐鄂面前投下了一大片阴影，压迫十足。 “你去田茹那里做什么？” 声音平淡，不含任何情绪。 但就是这般平静的声音，却让齐鄂重重一颤。 “没...没做什么...” 听到齐鄂的回应，齐鹤缓缓低头。 他的目光微微落在齐鄂肩头，像是一座巨峰向他倾轧而下。 “你去田茹那里做什么？” 同样的话语，同样的字。 同样平淡的语境。 齐鹤以相同的方式...问出了第二遍。 他甚至没有加重语调，就让齐鄂后背瞬间浸湿一片。 “我...我去找田小状...” “然后呢？” 齐鹤目光透出一股重量。 在这道目光之下，齐鄂顿时语塞，一度颤抖。 “我...” 没有再给他说话的机会。 已经知晓答案的齐鹤一巴掌就抽了过来。 强绝的力道瞬息将齐鄂扇飞了出去，径直撞在了院落的假山之上。 在齐家。 齐鹤能坐稳家主之位，除了手段之外，境界实力也当是第一流。 这一下虽然留手。 但齐鹤经过淬炼的强劲肉身也是瞬间将齐鄂抽的连连吐血。 但齐鄂还不敢就此趴在地上。 仅是一瞬间，他便强撑着站了起来，颤颤巍巍的再度来到了齐鹤面前。 “啪”地一声！ 齐鹤又一巴掌抽在了另一边脸上，再度把齐鄂扇了出去。 这一次用的力道明显比上次还要加重。 一阵咔嚓之声响起，齐鄂将假山都撞碎了一截。 他的身上也因此断裂了数块骨头，面色霎时惨白。 一连数次，齐鄂终于站不起来了。 他尝试了几番，却都因为剧烈的痛楚而重新倒了回去。 齐鹤等待一会儿，发现齐鄂不是装的，而是真的站不起来了，便冷哼一声，缓缓迈步来到了齐鄂面前，居高临下的俯视着自己的亲子，淡淡问询： “知道错了么？” “知...道......了。” 许是因为再打可能就真的要失去这个儿子了，齐鹤终于停手。 他目光转向从头到尾都将这一切看在眼中但却没有任何动作的侍卫，开口命令道： “去拿些药来给这孽子疗伤，莫要耽误了明早的上堂。” 侍卫抱拳一拜：“是！” 齐鹤目光最后又转向齐鄂。 “等下去给田茹母子送些糕点，再亲自道歉一番。” 吩咐过后，齐鹤拂袖而去，再没看过齐鄂一眼。 面色已经惨白如纸的齐鄂凝望着父亲离去的背影，狠狠攥紧了拳头。 院落中。 季牧静静看着这一幕，眉心紧锁。 ... 第558章 化魔入圣(三) 一个时辰后，田茹家小院。 齐鄂提着一个糕点盒。 在侍卫的搀扶下，艰难的将糕点盒递到了田小状身前。 他的面色依旧惨白，没有半分血色，看起来有些吓人。 此刻田茹正在将捣洗的衣服拿到大院中去晾晒，并不在此地，唯有田小状一人守在院中。 见到齐鄂进来。 田小状看了一眼他手中的糕点，露出一抹疑惑，问道： “这是？” 齐鄂目光死死的盯着他，深吸口气。 隔了良久，他才一字一顿，咬着牙说道： “我...错...了！” 田小状微微皱眉。 但沉默少顷，他还是接过了齐鄂手中的糕点，轻声说道： “没关系。” 方才齐家大院中的动静，田小状都听见了。 他隐约觉得。 如果自己不接受这盒糕点，那么齐鄂的下场，只会比现在更惨。 在齐家待了这么久。 田小状自然知道齐家的很多事情。 比如说——大老爷对任何人，都比对自己的亲生儿子好这件事。 甚至有些传闻。 说齐鄂压根不是大老爷亲生的，而是从外面捡来的。 田小状虽然没了父亲，却也不羡慕这种生活。 和母亲的小家虽然穷，但胜在纯粹温馨。 几口热粥，亦足以暖人心房。 仆人未必就不如少爷。 看着田小状接过了糕点盒。 齐鄂像是松了口气，接着目中就闪过一抹杀意，但很快就隐藏了起来。 静默了一会儿，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齐鄂嘴角陡然露出了一抹笑容。 “小壮哥。” “之前...是我不对。” “我爹已经教训过我了，我向你道歉。” “之前说不让你去学堂的话语也就此作废。” “你想要去学堂的话随时都可以去。” “如果想的话，你进来坐我边上都行！” “而且有我罩着你，学堂也根本没人敢欺负你，反正先生也早就答应不收你学费了不是？” 齐鄂突然转变的态度让田小状十分不适应。 他警惕的看了齐鄂一眼，摇了摇头： “多谢小少爷能让我继续听课。” “但我就不进堂内了，怕给先生添麻烦。” “所以你明天还是要去？”齐鄂突然没来由的问了这么一句。 田小状闻言一愣：“少爷您不是说...” 齐鄂静默少顷，突然拉住了田小状的手，露出一抹灿烂的笑容。 “小壮哥，这么长时间，你一直都在窗外默念，应该从来没有摸过真正的经卷吧？” “我这里刚好还有一套。” “怎么样？想不想要？” 田小状眸中露出一抹期许，有些渴望的点了点头。 “想。” 齐鄂嘴角微微上扬。 “不如这样，我们来做个交易。” “只要你肯帮我做一件事情，我就把它送给你。” 田小状小心翼翼的问道： “是...做什么事情？” 齐鄂掀开胸前衣襟，露出里面满是伤痕的身体。 “其实也不是很难的事情。” “我受了些内伤。” “医师说，这需要一味特殊的药引，但我派人找遍了整个姑苏城都没有找到。” “后面我听人说，这味药引产自城外的无识谷，只要你帮我去采来这味药引...” 第559章 化魔入圣(四) 齐鄂说完，见田小状没什么回应，眼珠子滴溜一转，便继续说道： “往后学堂研习的所有经卷，有我一卷就有你一卷。” “你母亲每月捣衣所得的银钱，我也可以拿出我自己的私房钱，给她涨上一倍。” “如何？” 田小状有些心动，但一听要出城采药，顿时有些打怵。 但从来没摸过经卷的他自然无比渴望能像学堂其他的学子一样，持卷研习，甚至还能涨母亲的银钱... 略一思忖，他便彻底下定了决心。 “好，我答应你。” “但到时候...你可不许反悔！” 齐鄂露出一抹笑容。 与此同时，几乎是同步的... 身在齐家大堂的齐鹤也同时露出了一抹笑容。 “圣身和魔身...终于都快练成了！” ... 无识谷外。 田小状背着背篓的身影出现在这里。 这是一个林木生长的极为茂密的盆地，齐鄂所需的药引，名为入魂草，就在这座盆地的深处。 因为怕母亲担忧，田小状并没有将此事告知田茹，而是趁着出城捡拾柴火的功夫，偷偷来到了这里。 茂密的丛林投下大片阴影，几近看不到什么光明，唯有远处分辨不出是什么类型的兽鸣偶尔回荡，显得有些瘆人。 田小壮瘦小的身影在这片深谷之中显得极为渺小，他也从来没有来过类似的地方，说不害怕是不可能的。 但... 想到母亲拿到银两时的笑容，田小状深吸口气，眼神逐渐变得坚毅，轻轻迈步走入了密林。 而就在他不远处。 齐鄂的身影就藏身在一棵巨大的树木身后。 见田小状进去。 齐鄂脸上露出一抹阴鸷与畏惧的神色。 他站在原地踌躇半晌，旋即也悄悄迈步跟了上去，同样入了深谷。 就在两个小家伙进去之后。 一道高大的身影缓缓从虚空中走出，正是齐家家主，齐鹤！ 此刻他的面容上，再无那种威严的神情，反而显得无比激动，像是有什么好事即将发生一般。 “等田小状一死。” “我的心魔种子就能彻底扎根在鄂儿体内了。” “这不仅解我了一心腹大患，还能让我得到一个天赋惊人的分身...” “也不枉我费力打压这么多年，就为了增长他内心的魔性。” 他凝望着田小状与齐鄂离去的方向，颤抖兴奋的跟了上去。 齐鹤根本不曾发现，就在离他不足一丈的位置，一位身着白衣的年轻人就站在那里，静静的看着他。 正是季牧。 齐鹤内心的话语也被他用“红尘观雪”一式尽数听取，目露恍然。 看着齐鹤离去的身影，季牧冷笑一声。 这个齐鹤，压根不是什么严父。 之所以时常打骂齐鄂，并在他面前提起田小状，是因为他将自己的心魔种子嫁接到了自己儿子的身上。 他借打骂之由，时刻增长齐鄂内心的魔性，再经常提及田小状，将仇恨巧妙的转移到了他的身上。 前因后果已然明了。 但齐鹤提及的“魔身”与“圣身”，季牧还不确定那是什么。 或许这与齐鹤修炼的功法有关，还需进一步跟进事态发展。 季牧刚想迈步跟上齐鹤的脚步，突然想到了什么。 他停下步伐，像肩头的彩蝶问道： “蝶儿，后面...应该没什么人跟着我们了吧？” 蝶儿扇了扇翅膀。 “没有哒！” “以大哥哥你的境界，现在的人间怎么可能有人不知不觉的跟踪你嘛！” 第560章 化魔入圣(五) 步入无识谷后。 田小状小心翼翼在阴暗的林中前行，并根据记忆中齐鄂所描述的药草形状开始在四周寻找。 大概过了一个时辰。 田小状没有寻找到齐鄂所说的药草，反而被这里阴寒的林风给吹的瑟瑟发抖。 又搜寻了一会儿。 就在他打算退去、等待后日再来的时候，却在一棵大树后面看到了一片略显熟悉的草药。 观其形状，与齐鄂所说的一般无二。 田小壮心下一喜，顿时迈步上前，但没走两步却又缩了回来。 在药草旁边，田小状看到了一处山洞。 山洞中趴着一尊金色的虎兽，正在闭目打鼾。 若不是它睡着，恐怕田小状刚刚那两步的动作，就足以惊动此兽，命丧虎口。 退回来之后，田小状惊出一身冷汗。 齐鄂让他来此地采药，可没告诉他此地有着这么一尊巨兽啊... 他蹲在一棵巨树后面，皱眉观望。 齐鄂就躲在离田小壮身后有一段距离的另一棵树上，双拳攥紧，神色紧张。 他的脸色阴晴不定，像是树丛下不停变幻的斑驳日光，似乎还在犹豫。 而在不远处，齐鹤也在观望着这里。 这位齐家家主的神情看起来比齐鄂还要紧张，甚至带着一抹焦急，内心怒骂。 “孽子！懦夫！” “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赶紧杀了他，为父就可以更进一步了！” “打的还是少了...” 前方，在犹豫了一会儿后。 田小壮决心不再冒险，开始缓步后退。 伴随着他的动作，齐鄂呼吸陡然加重。 他的嘴大大张开，似乎下一瞬就要吼出声来。 以目前田小壮离山洞的距离，只要齐鄂把那头猛虎弄醒，对方必死无疑！ 这样也不用担心父亲以后会再拿他来斥骂自己了。 但...真要这么做么？ 一瞬间，齐鄂内心似乎分成了两半。 像是冰山与熔岩的交锋，剧烈挣扎起伏。 短短几息对于齐鄂来说过的无比漫长。 终于，他像是做出了决定，猛地合上了嘴，一把瘫坐在地上，大口喘气。 这个时候，他浑身都已经被汗水浸湿，整个人都像是被抽空，瘫软无力。 同一时间，田小壮已经快要退了过来。 后方齐鹤目光一凝。 没想到自己将心魔种嫁接给齐鄂这么久、并且时时催生，竟然还能让他的善性占据上风！ 但等待这么些年，就差这最后一步，齐鹤自然不能让自己的期望落空。 只见他双指微微曲起，猛地一弹。 一阵劲风扬起，拨动了一块山石，猛地砸落在山洞边缘，掀起一声巨响。 山洞中。 酣睡中的猛虎顿时惊醒，猛地睁开了眼睛！ 仅是一瞬间，那一双摄人的眸光便径直落在了悄悄后退的田小状身上。 二者目光对视，一切仿佛定格... 沉寂了一瞬。 田小状没有半分犹豫，撒腿就跑！ 猛虎发出一声怒吼，站立起身，然后咆哮着就冲了出来。 这个时候，全速奔跑的田小壮已经越过了齐鄂所在的位置... 余光瞥见他身影出现在这里的瞬间，田小壮眸光骤然瞪大。 第561章 化魔入圣(六) 看到对方在这里。 田小壮内心一瞬间闪过诸多心思。 但已经没有更多时间给他惊讶了，因为身后猛虎狂奔带来的劲风都已经扑到他后背了。 不曾回头猛跑出两步后，田小壮突然感觉身后有些安静。 察觉有些不对，他猛地回头。 似乎是因为齐鄂的位置离自己更近，猛虎在跃过齐鄂藏身的大树后骤然一顿。 它目中露出一瞬间的迟疑。 但很快，他便调转方向，朝着更近的齐鄂奔去。 因为猛虎突然苏醒，齐鄂一时不曾反应过来。 自己并没有唤醒它啊？怎么会... 一时间，他竟是呆在了原地，哪怕猛虎即将扑过来也都忘记了动作。 以二者间的距离，似乎在下一瞬间，齐鄂就要命丧虎口。 眼见猛虎转移目标后，田小壮迅速收回目光，径自不停的向前方跑去。 他没有选择回去救援。 从看到齐鄂的身影出现在树后的一瞬间，田小壮就想明白了前因后果。 对方压根没打算完成他的承诺，也根本不是想要药引，而是想要自己的命！ 这样的人...他为什么要救？ 只是心中如此想。 但跑出几步后，田小壮的动作却不受控制的渐渐慢了下来。 原地静待一瞬。 田小壮突然停步转身，然后又重新奔了回来！ 虽然自己也觉得自己不该回来... 但田小状总觉得自己要是就这么走了，以后内心会从此扎一根刺，又像是在心口压上了一颗巨石，再也拔不出、搬不走... 他不知道什么是正确的选择。 但在做出选择之前，他已经本能的转过了身。 在这之后，自己可以给齐鄂两巴掌，甚至是亲手杀了他。 但亲眼看见他在自己眼前被凶兽咬死... 田小壮心口有些堵得慌。 哪怕未来自己或许能平静的看待这种事情，但现在...他还做不到。 田小壮双腿一边在林中疾驰，一边在心底暗自告诫自己—— 就这一次... 先救了再说吧... 这个时候，齐鄂已经低头在地上滚了一圈，躲避了猛虎的第一次扑击。 只不过他自身却短时间没能站起。 而猛虎见一击未果，便迅速调转身形，张开血盆大口冲着齐鄂的脖颈咬去。 眼见死亡临近，齐鄂内心非但没什么恐惧，反而有种解脱之感。 这几年他活的很累，越是长大便越是如此。 他感觉他和其他同龄的孩子不一样。 像是缺少了什么，又像是多了一些不该有的东西。 尤自记得以前的自己不是这样的。 那时齐鄂在学堂和其他学子的关系很好，不像现在这样，单纯靠着齐家的背景让其他人畏惧自己。 那时大家还在一起，上山下河，满大街的乱窜。 白日在林中逗蝉，夜晚在月下捕萤。 口中尽是笑语，身上装满活气。 这一切，是因为田小壮的出现才消失的吗？ 好像也不尽然... 齐鄂内心其实已经隐隐有些预感。 这一切，跟他似乎没有半分关系，根源都在自己。 而那时的父亲。 也还不是现在这个样子... 第562章 化魔入圣(七) 根据齐鄂的记忆。 父亲大概是从一次远游回来开始渐渐变得不一样的。 当天，父亲因为一件小事暴揍自己一顿的时候，齐鄂惊愕的甚至都忘了哭。 但这一切，都不如后来齐鹤拿田小壮来和自己相比的痛苦。 那是齐鄂开始怀疑自己的根源。 在这之后，父亲对待自己越来越极端。 打骂的次数从一月一次变成了一周一次，最后甚至一天要被叫过去数次，并且每一次都会提到田小壮。 齐鄂崩溃了。 他开始觉得自己不是齐家的长子，那个外来的小杂种才是。 到后来，齐鄂开始学会了寻找田小壮的麻烦，借此宣泄自己内心压抑的怒火。 这个感觉让他觉得很爽，但却也越来越煎熬痛苦，逐渐一步步迈入无穷的深渊。 学堂先生所教的道理和内心充盈的邪恶念头无时无刻不在齐鄂的脑海中交锋，撕扯着他的内心。 他诱导田小壮来此地，但却迟迟没有唤醒猛虎，正是他内心在纠缠的体现。 只不过，齐鄂最终是放弃了的。 他战胜了脑海中的邪恶呓语。 合上嘴的那一瞬间，齐鄂感觉自身无比舒畅，有一种从未有过的酣畅淋漓之感，是之前找多少次麻烦也不曾体会过的感受。 这才是真正的快乐！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猛虎最后却还是醒了... 而且，已经冲着自己来了... 堪堪爬起来已经来不及躲避的齐鄂叹了口气。 罢了，起因就是自己，结局是这样也没什么好抱怨的。 如果能活下来，是不是该跟田小壮说一声抱歉？ 他会原谅吗？ 算了，都要死了，下辈子再说吧。 齐鄂闭上了眼睛，但脑海中仍旧不受控制的想道： 父亲...会为我伤心吗？ 他的鼻头一酸，眼角滑落泪痕。 他很想扑到父亲的怀里，让他像以前一样摸摸自己的头，甚至是一声微不足道的夸赞。 任何事情都行。 他太久没有得到父亲的赞许了，好像做什么都是错的，甚至最后齐鄂觉得自己的存在都是个错误。 他期待赞许。 他羡慕田小壮。 如果齐鹤在这里，他还想跟他说一声... “爹，我害怕...” 就在泪水夺眶而出的一瞬间。 突然间，一股巨力猛然撞在了齐鄂身上，将他连滚带爬的撞飞了出去！ 猛虎的血盆大口再度咬空，深深咬在了树木的躯干之上，一时竟是镶了进去。 同一时间，齐鄂猛然睁眼。 是父亲来救自己了吗？ 但伴随着他的视线恢复，他却看见了一个让他绝对不敢相信的人影。 田小壮。 将齐鄂抱住扑倒之后，田小壮也跟着就地滚了下来，起身向着愣神的齐鄂大吼： “疯了吗你？！” “为什么不跑？！” 齐鄂一时语塞：“我...” “别磨叽了，跑啊！” 见齐鄂仍旧一副呆傻的样子，田小壮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怎么平日欺负自己的时候没见这样呢？ 眼见另一边的猛虎已经快把牙拔出来了，田小壮神色露出一抹焦急，只好拽起齐鄂就开始狂奔。 齐鄂怔怔的看着竭力拉着自己狂奔的身影，内心被一种说不出的奇妙感觉所占满。 来救自己的，不是父亲。 而竟是他一直嫉妒、甚至想杀了对方的人... 隐约间。 齐鄂感觉像是有什么东西，要冲破束缚、自体内破壳而出... 第563章 化魔入圣(八) 当田小壮回身解救齐鄂的那一刹。 隐藏在暗处的季牧与齐鹤皆是动容。 前者露出一抹笑意，而后者内心却是震惊万分。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痴傻的人？！ 齐鹤知道田小壮是姑苏城内出了名的孝子，品行端正，但没想到对方竟然能做到这个程度！ 他疯了吧？！ 但不得不说。 田小壮的这一举动，彻底打乱了齐鹤的计划。 原本他打算安静的等着齐鄂唤醒猛虎，杀死田小壮。 只要齐鄂付诸行动的那一瞬间。 他体内的心魔种就会彻底长成，并且彻底锁死在他的体内，再无法回来影响齐鹤。 要是再配合功法进行炼制... 齐鹤还能得到一具天赋惊人的分身，可谓一石二鸟。 但最后千算万算，齐鹤没想到齐鄂竟然压制住了体内的心魔种！ 内心期望顿时落空。 为了止损，齐鹤只能选择出手干预。 只要猛虎苏醒。 无论齐鄂承不承认，看到他出现在这里的田小壮都必定会认为是齐鄂想要杀死自己。 若是能激发田小壮的杀心、让二人互相厮杀当属最妙。 纵使不行，也能让猛虎杀了田小壮，让齐鄂从此内心背负上一重罪孽，形成心结，扰乱他好不容易清明的心绪，并让心魔种子再度占据主导地位。 这样虽不如第一种那样完美，之后催生的魔体也会打些折扣，但让心魔彻底扎根在齐鄂体内也已经足够了。 为了解决自身的心魔，齐鹤曾经尝试了不知道多少种办法。 好不容易成功这么一个，齐鹤绝不容许失败。 只不过现在田小壮的以德报怨，属实打了齐鹤一个措手不及。 也正是因为田小壮的举动，齐鄂身心都为之颤动。 淅淅沥沥的斑驳阳光照在前方那道瘦小的身影上，一直紧紧抓着不曾松开的手像是一道纯净的光桥，一路架进了齐鄂心田，驱散了他心中的阴霾。 看着齐鄂的眼神，齐鹤面色骤然一变。 “不好！” “这样下去不行！” 话音未落，齐鹤甚至来不及做出行动，胸口便传来一阵剧烈的绞痛之感。 像是体内的心脏被人生生啃食嚼碎，然后硬生生占据了那个位置。 齐鹤疼的甚至顾不得隐藏自己，痛呼一声，捂着胸口就蜷缩了起来。 “这么好的机会你都没把握住...” “哎，真不想承认我和你是一体的。” “真是废物啊...” 齐鹤突然听见了一道陌生而熟悉的声音，像是自己在脑海中对着自己说话，却又不是他所想的。 齐鹤的面容渐渐浮现出恐惧。 他知道那个声音是什么... 那是被他亲自转移嫁接到齐鄂体内的心魔...回来了！ 因为田小壮返身相救加上齐鄂自身意识开始觉醒，他的内心变得空前的强大清明。 心魔种根本无法在齐鄂的体内留存，被他硬生生逼了出来！ 并且因为齐鹤的嘶吼声，正在逃跑的田小壮与齐鄂皆是愣了一下，将视线各自投了过来。 这里...竟然还有人？！ 而当看清齐鹤身形的一瞬间，齐鄂瞳孔骤然收缩，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眼中所见。 “父...亲？” 第564章 化魔入圣(九) 听到齐鄂念出那声称呼，齐鹤像是猛然惊醒。 就是他...让心魔重新回到自己的体内！ 齐鹤眸中露出一抹猩红，充斥着极致的杀意。 身影一闪，他瞬息来到了齐鄂面前。 这个时候，猛虎也将它的獠牙从树上拔了出来，晃了晃脑袋，怒火滔天的向着田小壮与齐鄂冲来。 见路径上突然多出了一个人，猛虎明显有些懵。 但它并没有减缓速度，而是咆哮着向着齐鹤扑去。 齐鹤看都没看它一眼，随手一巴掌就将它扇成了飞灰，随微风飘散林中。 田小壮与齐鄂同时看到了这一幕，瞳孔骤然收缩。 那个给他们带来生死危机的巨兽在齐鹤手中却连一丝挣扎的机会都没有就化成了灰烬。 齐鹤本人...该有多强？ 二人一时喜忧参半。 喜的是猛虎之危终于解除，但忧的是...齐鹤如今的状态，明显不太对劲。 果不其然。 在扇灭猛虎的下一刻。 齐鹤一手捂住绞痛的心口，一手猛地掐住了齐鄂脖颈，将他硬生生提了起来。 齐鄂双脚离地，不停扑腾。 双手也因为痛苦而本能的在扒拉着齐鹤掐住自己的手掌。 但不论他如何反抗，齐鹤的手都如同钳子一般，不曾撼动丝毫。 田小壮察觉不对，反应过来后回身想拽，却也是无能为力。 齐鹤赤红的眸光死死的盯着齐鄂，手上逐渐用力，癫狂怒吼道： “看到我这样，现在你满意了？！” “为什么要挣扎？！” “为什么要反抗我给你的心魔？！” “为什么不肯替我承担？！” “我给了你生命！把你养大！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 “孽子！” “你难不成是想看我走火入魔而死？！” “嗯？！” 齐鄂被掐的满脸涨红，几乎快要喘不上气来，但心底却是一片冰凉。 “您...在...说...什么？” 因为心魔回归，齐鹤的理智逐渐趋于崩溃。 但他看着齐鄂在自己手中扑腾的力度逐渐沉寂的模样，突然间似乎想到了什么。 齐鹤笑了，笑的异常的开心。 “哦...忘了你最执着的其实不是田小壮，而是我啊！” 他手上的动作微微松了几分，让齐鄂得以些微喘息。 而趁着这个时间，齐鹤声音冰冷的对齐鄂说道： “你以为我是严父，实际上还是关爱你的，对么？” “不不不，你想多了。” “血缘羁绊之类，对我来说是最无用的东西。” “你之所以还能以齐家长子的身份待在我身边，只是因为你的体内有我曾经精心为你种下的心魔种子。” “我打你骂你，拿你和别人相比，把你贬的一无是处...” “无非都是为了催生你心底的恶意，为心魔种创造更合适的生长环境罢了。” “只有这样，它才不会来骚扰我。” “你不知道我曾经被它折磨了多久...” “终于，我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解决的方法——就是把它嫁接到跟我有血缘关系的你的身上！” “本来这次只要你杀死田小壮，有了杀孽，心魔种就会彻底在你体内扎根...” “但你却放弃了！” “为什么不喊？！” “孽子！你知不知道你做了什么？！” 齐鹤每说一句话。 齐鄂瞳孔中就会失去一点色泽，变得越来越幽暗，最后直至趋近全黑，再看不到一点光芒。 但这也正是齐鹤想要看见的效果。 齐鄂不是一直渴望父爱么，那么自己就在他面前...亲手毁了他！ 让他彻底意识到... 自己的父亲...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恶魔！ 到最后，齐鄂都已经不怎么抵抗了。 他的四肢都无力的垂落了下来，不再翻腾，呼吸也变得越来越微弱。 而与此同时，齐鹤体内的心魔也在逐渐沉寂，似乎有离开他的身体、重返齐鄂内心的趋势。 齐鹤方才的话语，彻底击溃了齐鄂的最后一重心防！ 他所渴望的事物，在他面前化成了一柄利刃，将他的心捅了个通透！ 在学堂里。 虽然为大家所畏惧。 但齐鄂其实每次都是到的最早、走的最晚的那一个。 只是他的天赋不如田小壮，往往一句经文要背诵许久才能记牢。 他曾预想过。 有朝一日，父亲会因为自己的努力而夸赞自己。 甚至平日里严厉的打骂，都是为了让自己更快成才... 直到在林中猛虎向他扑过来的时候，他还一直期许着，父亲最后会来救自己... 没想到父亲真来了。 但却是以这么一种方式。 这一瞬间，齐鄂宁可自己葬身于虎腹之中。 他什么也不奢求了。 他现在只想死。 第565章 化魔入圣(十) 一直观察着齐鄂状态的齐鹤嘴角逐渐勾勒出一抹弧度。 只差一点...心魔就可以再度回去了。 陷入心死状态的齐鄂，可远比自己更适合成为入魔的载体。 但就在此时，一声稚嫩但却含带着强烈愤怒之意的怒吼声骤然从边上传出： “你个...大混蛋！” 因为从来没有骂过人。 田小壮憋了半天，也只面色涨红的憋出了这么一个词。 面对能一掌崩碎猛虎的恐怖存在。 田小壮虽然畏惧，但还是目光坚定的站在了齐鹤面前，双手奋力摇晃着齐鄂。 “醒醒！” “我原谅你了！” “可不要输给这种混蛋啊！” 齐鄂黑沉无光的眸光略微一滞。 他缓缓低下眼眸，看向神色焦急不停扒拉着自己的田小壮，眼角滑落泪痕。 他不明白。 为什么自己的父亲都不要自己了，却还有一个人一直坚持要救下自己。 况且这个人之前还没少受自己的欺负... 真的好傻... 但紧接着，齐鄂神色又渐渐露出一抹焦急。 他知道，田小壮如今这个举动，自己那个恶魔般的父亲是一定不会放过他的。 也正是因为这股担心，齐鄂在一瞬间又恢复了一丝生气，瞳孔也再度升起一道微弱的光芒。 他挣扎着、艰难的说道： “快...跑！” 齐鹤微微皱眉。 看到田小壮非但不跑，还敢返回来拽人... 齐鹤顿时想起了方才他返身从猛虎口中扑倒齐鄂的那一幕，不由怒笑一声： “对了，差点忘了你...” 要不是田小壮反常的行为，此行也不会这么波折。 心魔之劫早在一开始就该解除了，根本不会拖到现在。 看着不肯撒手的田小壮，齐鹤冷笑一声。 他抬起另一只手，准备像掐住齐鄂那样也一同掐住田小壮的脖子。 但就在他刚有所动作的瞬间。 一只白皙修长的手，轻轻搭在了他的肩头。 “嗯？” 齐鹤猛地转头，看到了一道白衣的身影，瞳孔骤然收缩。 什么时候？！ 季牧叹息一声，声音淡淡的在他耳边响起。 “真是个好父亲啊...” “也多亏了君子剑不在。” “不然...你可真的活不到现在。” 齐鹤迅速转身。 面对能不声不响的接近自己的存在，他丝毫不敢怠慢。 迅速扔下齐鄂后，齐鹤将自己半步明道境的修为毫无保留的释放而出。 但令他惊异的是... 面对自己的威压，对方甚至连一个衣角都不曾掀起来！ 季牧修长的身姿安稳如山。 他手指摩挲着剑柄，甚至不曾拔出，只是在剑身上轻轻一弹... 伴随着这微不足道的动作，林中骤然静止。 齐鹤的动作停留在季牧身前，无法寸进，但他的面孔却一点点流露出了极致的恐惧。 下一瞬，他的身体骤然倒飞而出！ 一直接连撞断了十数棵大树，才狠狠摔落在地上，大吐了一口鲜血。 在此期间，季牧还顺便伸手接住了齐鄂，然后轻轻将他放在了地上。 田小壮与齐鄂俱是愕然。 这区区一个山谷深林... 先是猛虎，后又是齐鹤，再到现在的白衣书生...一波三折，局势变化的比天上的流云还快，让田小壮与齐鄂根本来不及反应。 直到季牧的话语声传出，他们才渐渐回神。 季牧先是认真的向田小壮问道： “你是不怕死么？” 田小壮挠了挠后脑勺：“怕...” “那你是知道我在这？” 田小壮摇了摇头。 季牧目光奇异的看着他。 “那你为何不跑？” 田小壮偷偷看了齐鄂一眼，然后沉寂了一瞬说道： “说实话我挺讨厌他的...” “但我觉得要是把他一个人留在这里、留给那个混蛋...” “我之后想起来...会很难受...” “而且刚才也没想到那么多...” “难受...”季牧咀嚼了一番这两个字眼，最后突然大笑了起来。 田小壮不曾踏入修行，自然不知道什么是“心气顺遂，大道通行”。 这是绝大多数修行者、乃至是人都不曾做到的事情，却让这么一个孩童做到了。 扪心自问，季牧自己或许都做不到这种程度。 这是上好的读书种子！ 同时也是契合学宫君子之剑的完美剑基！ 虽然这在外人看来有些傻气。 但有些事情，也唯有傻子才能做到！ 当田小壮具备了相应的实力，这份傻气，就会转变成侠客间的“侠气”！ 当他有朝一日能够站在世间顶峰，这份傻气，就会变成能够影响天下人的“风气”！ 而这...正是圣人学宫所需要的！ 第566章 化魔入圣(十一) 站在季牧的角度。 可以说，圣人学宫的君子们，本就是一帮傻子。 否则一年前。 他们也不可能在面对实力差距悬殊的天界诸仙时，齐齐含笑赴死！ 哪怕到现在。 季牧每每想起，也都是气不打一处来。 从先生到众位师兄，就没一个聪明人，都他娘的是傻子！ 但往往忆后，他又会热泪盈眶，想问他们为什么只留自己一个... 这一刻，季牧看着田小壮，仿佛从他身上，看到了许多人的影子... 而在季牧看着田小壮的时候，田小壮也在好奇的打量着季牧。 他觉得眼前的人有些亲切。 但那种感觉又有些模糊，很难捕捉。 迟疑半晌，他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 “先生，我们...是不是见过啊？” 季牧露出一抹笑意。 “或许吧。” 得到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田小壮却也不敢再问。 方才那一弹指轻描淡写震飞齐鹤的威慑力仍在。 田小壮甚至不知道这位先生是如何做到的，只知道这位先生很强...很强！ 这时，季牧目光落在了一旁神色黯然的齐鄂身上。 他摇了摇头，摘下腰间长剑，然后连着剑鞘一把插进大地。 旋即，他伸手指向挣扎着想要从地上爬起来的齐鹤，向齐鄂缓缓开口。 “小家伙，你已经见识到他的真面目了。” “现在，你打算怎么做？” 齐鄂紧抿着嘴唇，久久不曾回应。 看到方才的场景，齐鄂知道面前这个俊逸的先生要比自己那个恶魔父亲强大太多。 就像父亲能一掌扇灭猛虎一样。 这个人，也一定能做到一巴掌扇灭他的父亲。 但对方现在却将选择交给了自己。 将剑身插进大地的动作也很明显。 这位先生是在告诉自己... 只要自己想，他随时可以帮他斩灭齐鹤。 对他来说，这明显不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 自己只需要做个选择。 而就在刚刚，父亲还差点掐死自己。 若非为了留一口气给心魔转移到自己体内的时间，齐鄂自己早就已经死了。 甚至要不是心魔，自己可能一开始就没有存在的必要。 齐鹤养的不是儿子，而是一个能够容纳心魔的容器... 难以形容齐鄂此时的心情。 心像是镜面一般碎裂一地，无法拼起。 沉默许久之后，齐鄂看向季牧。 “先生，给以借我下剑吗？” 季牧看了他一眼，欣然点头。 他拔出地上的天罡剑，将其递到了齐鄂手中。 天罡剑虽然本身极沉，但宝剑通灵，因此齐鄂并没有花费什么力气便将它端了起来。 同样以剑灵之威。 哪怕持剑之人不是季牧，但斩灭一个重伤的立言修士也是能够轻易做到的。 齐鄂需要做的，只是将它拔起来再挥下这一个动作而已。 季牧与田小壮默默的看着齐鄂庄重的端举长剑，一步一步，缓慢而坚定的，走向自己的父亲。 待齐鄂走出一段距离后，季牧突然向田小壮，问道： “小壮，若是你...会怎么选？” 田小壮一时没注意到为什么季牧会知道自己的名字。 听到季牧的问题，他神色复杂，用力的晃了晃脑袋，说道： “抱歉先生...” “我不知道...” 季牧缓缓点头，看向一边走一边流泪的齐鄂，叹了口气。 “人终将其被年少时不可得之物困扰一生啊...” 山谷深处。 齐鹤看向端剑向自己走来的齐鄂，神色露出恐惧。 他虽有心想跑，但浑身却被一股“势”所笼罩，像是有一座无形的山峰，生生将他镇压钉死在这里，动弹不得。 齐鹤知道，这是那位神秘强者想把自己留给齐鄂，因此才一直镇压自己。 眼见齐鄂快要走到自己面前，他神色露出祈求，颤抖着说道： “鄂儿...为父知道错了...” “为父也是迫不得已，下次...下次再也不敢了！” “你...你先把剑放下。” “为父以后指定不会打你骂你了，我们还像以前一样...好不好？” 齐鄂在齐鹤的面前停步。 他颤抖着捧着剑，满面泪痕。 虽然听到了父亲的道歉。 但齐鄂深知，这只是他为了活下来才会如此，他根本不会有一丝一毫的改变，甚至都不会意识到自己哪里做错了... 这一切，都只是因为自己手中这柄剑。 深吸口气，齐鄂一只手握紧了剑柄，缓缓拔出。 看到这一幕，齐鹤瞳孔急剧收缩。 “别...停下！” “你想干什么？！” “孽子！我在让你停下！” “你想弑父？！” 第567章 化魔入圣(十二) 面对父亲声色俱厉的喝止 齐鄂充耳不闻。 他拔出天罡剑，剑身闪烁璀璨星光，成为划破幽暗密林的唯一光亮。 对准齐鹤，齐鄂深吸口气，然后高抬星光长剑，一举劈落！ 因为极致的恐惧，齐鹤顿时怒骂出声，各种污秽之语疯狂宣泄。 但令人意外的是。 齐鄂挥舞的剑刃最终却没有斩下他的头颅，而是斩落了一缕他的发丝，随风飘逝。 他静静的凝视那一缕风中发丝，像是在告别自己的过往。 齐鹤的怒骂声渐渐止息。 他有些错愕的看向齐鄂，不知道这一切是为什么。 齐鄂保持着举剑的姿势良久，眼底再看不见一滴泪痕。 他缓缓转身，目光平静如水，凝视着自己父亲的双眸。 “把你的心魔...给我。” 齐鹤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度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说...什么？” 齐鄂声音依旧没有任何波澜。 “这不是你一直所渴望的吗？” “从进入山谷...不...比这还要更早之前，你就一直在扰乱我的内心。” “这是为了给心魔创造更合适的居住容器吧？” “那么以现在我的心境，应该很容易就能接纳它了。” “把它给我，你走吧。” “我背负你的心魔，你走你的修行大道。” “就当是我作为儿子，最后一次报答你的养育之恩了。” “从此之后，你我就如同方才的发丝一样，一刀两断，再无瓜葛。” “我齐鄂，永远...没有你这个父亲。” 齐鹤听完怔然半晌，旋即陡然激动的大笑起来。 “好好好！真的我的好儿子！” “以前真是错怪你了。” “我齐鹤的儿子，哪里比那个田小壮差！” “你等我一会儿啊，为父这就让它过去...” 听着父亲久违的夸赞，齐鄂内心却已经掀不起任何波澜。 自己话都说到这份上了。 但没想到，他竟是丝毫不曾在意那句“一刀两断，断绝父子关系”的话语。 反而满脑子都是把心魔过渡给自己。 齐鄂的心彻底冷了。 如此也好，孑然一身，海阔天高，再无束缚... 这个时候，齐鹤心口窜出一团黑雾，钻进了齐鄂体内。 远处，季牧微微挑眉，而田小壮看到这一幕也是欲言又止。 看到他的反应，季牧感到有些好笑，便出声问道： “怎么？是为他感到不值？” 田小壮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我也不知道...” “只是觉得...齐鄂好傻...” 季牧闻言呵呵一笑：“这岂不是在五十步笑百步？” 要论这种“傻气”，自己身边的这个可比前头那个有过之而无不及。 田小壮摸了摸后脑勺，有些不好意思的问道：“先生，什么是...五十步笑百步啊？” 二人谈话之际。 齐鄂已经将心魔全盘接纳。 因为之前便与心魔共生长大，再贴合他如今的破碎心境。 心魔的重新嫁接回归根本没有任何迟滞，甚至都没产生什么痛楚。 好似二者本就是一体。 心魔离体，齐鹤身心皆为之一轻。 脑海中的呓语也消失了，说不出的畅快。 他甚至感觉自己的修为都更近了一步... 同一时间，齐鹤感到四周的镇压之力也在逐渐减弱。 显然是季牧知道了齐鄂的选择，逐渐放开了对他的压制。 齐鹤缓缓站起身。 他先是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齐鄂，似是在思考自己怎么生了个这么痴傻的儿子。 不过这对自己来说，没有任何坏处。 摸了摸自己的缺了一块的发丝，齐鹤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杀意。 这孽子...方才竟真的敢对自己举剑... 要不是那位白衣先生还在后方站着，齐鹤定要让齐鄂受到教训。 杀了太过可惜，炼制成魔身正好... 拥有心魔寄宿的齐鄂，经过祭炼，可是能成为一道不可多得的强大杀器... 脑海中思绪电光火石。 但很快，齐鹤便察觉到有一道目光淡淡的落在了自己身上。 齐鹤浑身一震，顿时收起了任何心思。 最后看了一眼齐鄂，齐鹤轻哼一声，转身就走。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视线尽头，齐鄂都没有任何动作。 这一次，他没有哭也没有闹。 像是一具被掏空了灵魂的木偶，精致而空洞，同时安静的出奇。 过了许久，齐鄂才有所动作。 他缓缓将长剑归鞘，然后转身以与之前同样的方式将天罡剑庄重的端了回来。 行至季牧身前。 齐鄂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将头深深的埋在地上。 “恳请先生...赐死！” “免得心魔...日后为害人间！” 第568章 无限梦魇(一) 经历过田小壮一事。 齐鄂清楚的知道心魔是多么可怕的东西。 它会无时无刻的影响并操控自身的一切，以一种极难察觉的方式。 所以，与其到最后疯魔，为害人间，不如一开始就解决了为好。 田小壮在一旁神色一急。 “你在说什么呢？！” 他迈步上前想扶齐鄂起来，但对方却丝毫不为所动。 季牧并没有急着接过天罡剑，反而先是看了齐鄂一眼，淡淡道： “有勇气斩断与自己父亲的羁绊，却没有勇气斩灭心魔？” 齐鄂缓缓抬头，目露愕然：“先生的意思是...” 季牧问了一句：“你觉得什么是心魔？” 齐鄂沉思半晌，说道：“是一种...极致的恶念？” 季牧微微颔首。 “说的不错。” “但我更愿将它称之为执念。” “走火入魔的人，大都有其求而不得之物。” “为了得到他们想得到的东西。” “他们会选择用更加极端的方式，甚至不惜颠覆理性与人伦，堪称疯魔...” “但有些时候。” “人活在世，本身未尝不是为了一个执念而活。” “只要稍加引导。” “哪怕是心魔...也未尝不能成为你前进路上的助力。” “前提是...你还愿意前行。” “好不容易生而为人，难道只是为你父亲而活吗？” 齐鄂听着季牧的话语，陷入沉思。 “可是先生。” “如果有一天我控制不住自己了，该如何是好？” 一旁的田小壮突然接上了一句。 “那我就把你打晕，泡辣椒水里，让你清醒清醒！” 齐鄂怔了一下，看着田小壮那细小的身板，摇了摇头。 “就你这身板，谁打晕谁还不一定呢...” “我...”田小壮一时语塞。 但就在这时，季牧在一旁笑眯眯的说道： “现在打不过没关系。” “我可以教你啊...” ... 同一时间。 在齐鄂与田小壮丝毫不曾知晓的山谷另一侧。 齐鹤催动修为，全力疾驰。 那位白衣先生最后的目光让他浑身冷汗直流。 他不敢在山谷逗留，现在只想以最快的速度离开这里。 之前被心魔扰乱，他不曾注意到那人的身份。 现在细细想来，齐鹤觉得自己好像在哪见过这位白衣先生。 又跑了一会儿，他猛然想起... 前段时间，齐鹤有一日闲来无事，曾翻开过一册在姑苏城中广为流传的画册。 画册中，记录描画着新一代江湖各大宗派的掌门以及长老强者的真容。 而画册为首的第一页，似乎就是这位白衣先生！ 圣人学宫的新先生——白衣季牧！ 这可是巅峰明道强者，相传能够抗衡圣人、甚至带领学宫杀穿了须弥教的恐怖杀神，被誉为有望成为圣人学宫最狠的先生... 那些海外传教士的尸体现在还悬挂在海域边缘，至今无人敢动！ 好死不死，自己怎么就撞见他了？！ 齐鹤额头肉眼可见的渗出冷汗。 幸亏自己没有逗留太久，脱离控制后直接就跑了... 齐鹤暗自庆幸。 他一边跑一边往后看。 见后方那位白衣先生并没有跟过来，这才微微松了口气。 但就在这时，一声温和的声音突然在齐鹤的耳边响起： “请问...你是在找我吗？” 齐鹤瞬间亡魂皆冒！ 他颤抖着环顾一周，却并没有发现那位白衣先生的身影。 但脚下的速度仍旧不敢缩减，甚至不惜耗损修为飞速疾驰。 但这般亡命跑出好一段距离之后。 齐鹤一看四周，猛然发现...自己竟然又回到了原地！ 什么时候... 他从未见过这种术法！ 对方的境界实力，已经完全可以做到在自己在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彻底落入对方的掌控！ 齐鹤嘴唇发白，身躯颤抖。 他又疾速跑了好一段，却发现根本无法逃离这里！ 他的眼角几乎都要流下泪来。 “噗通”一声，齐鹤跪在了地上，声音如泣如诉。 “先生！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您就放过我吧！” 一声轻笑响起，季牧的身影出现在了齐鹤身前，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哦？” “那我想问问...你错哪了？” 因为季牧的动作，齐鹤浑身再度一颤。 “我...” 还不待他说话，季牧眸光就骤然一冷。 “其实，我也没什么兴趣想知道。” 话音刚落，季牧猛地抬手，右掌散发着七彩的光晕，一掌拍在了齐鹤的印堂上。 齐鹤目露惊恐，并永远定格在了这一刻！ “梦境里赎罪吧...” “当然，我觉得你不可能出来了。” 第569章 无限梦魇(二) 齐鹤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在梦里，他投生到了一户人家。 这户人家的家主在附近很有威望，但唯独对他很是严厉，动辄打骂... “废物，这点事情都办不好！” “老子把你生下来有什么用？！” 齐鹤目中露出一抹杀意。 他轻轻抬手，想要调动灵力，直接杀了面前这个不知死活的男人。 但动手之后他却猛然发现，自己体内竟然一丝灵力都没有了！ 他目中露出惊恐。 为了在修行上更近一步，他甚至不惜铤而走险，修炼邪法... 但到头来，这一切竟然都没有了？ 这让他如何能接受？ 而家主看到他抬手的动作，顿时勃然大怒，上来就是一阵拳打脚踢。 以齐鹤现在的瘦小身形，哪里是他的对手？顿时被打的鼻青脸肿、浑身剧痛。 他恶狠狠的瞪了男人一眼，换来的却是脸上重重的一拳。 “小兔崽子，反了你了！” 这一下似乎打的极重。 齐鹤孱弱的身躯无力的倒在地上，掩埋在雪中，渐渐失去了声息。 家主过了一会儿察觉到不对，上来查看了一番，发现齐鹤仍旧不曾动弹，便骂骂咧咧的走了... 临走前甚至还踢了他一脚。 那模样，丝毫不像是对待自己的儿子，反而像是撞上了仇家。 齐鹤脑海中很是疑惑。 为什么？ 他难道没有人性的吗？ 而在经历了莫大的肉体痛楚之后，齐鹤又一次睁开了眼睛。 依旧是那句熟悉的话语... “废物，这点事情都办不好！” “老子把你生下来有什么用？！” 齐鹤目光一点点收缩到极致，莫大的恐惧填充了他的身心... 这次，他没有选择与男人斗气，而是顺遂了许多。 但最终在某一日，他仍旧忍受不住的顶了句嘴，然后又一次被活活打死... 醒来之后，仍旧是熟悉的那句。 “废物，这点事情...” 齐鹤神情逐渐趋于绝望。 这是怎么了... 再一次醒来，他变得无比的沉默。 只是这个模样似乎令那个家主更为气愤，同样也活不过几天。 齐鹤崩溃了。 在这之后，齐鹤又经历了一重又一重的轮回。 每一个梦境之中。 都有一个类似的父亲。 而最恐怖的，就是有一次在梦境变幻之后。 转生之后的父亲对他没有那么严厉，反而很是慈祥。 齐鹤相对安稳的度过了几年，甚至快要忘记了原本的身份，彻底融入梦境中的角色。 但有一天，那位父亲突然露出了他那恶魔般的一面。 他把自己当做了一个修行的鼎炉。 之前的善待，都只是为了自己更好的成长，使鼎炉的功效更加完备罢了。 到最后，这个恶魔父亲甚至把自己一点点活活炼化，成为他修炼的基石... 齐鹤快疯了。 他难道没有心的吗？！ 梦境一转，他突然轮回到了过去，再度化身了齐鹤，又经历了一遍最初的人生。 只是当产生心魔之后。 他仍旧毫不犹豫的...将心魔种嫁接给了齐鄂。 当他做出选择的一瞬间，他恍惚间好像听到了一声叹息。 紧接着，梦境再度更改。 齐鹤再一次遇见了一个把他当成鼎炉的恶魔父亲。 并且往后皆是如此！ 这是齐鹤最为恐惧的梦境。 他尝试过无数种办法，甚至有过一苏醒就跪地求饶的时刻。 但无论如何，他都无法逃离这里。 只是一次又一次的重复这个过程，无穷无尽... 无识山谷中。 季牧挥散掌心的画面，摇了摇头。 他其实并没有杀死齐鹤的打算。 毕竟曾身为长子深受其害的齐鄂本人都已经将他放走。 这个人就算再恶，也不该由他一个外人来杀。 但季牧却也不想让他就这么大摇大摆的走了。 那样...他心气不平。 好人自可以好，但坏人也不应该逍遥。 尤其是他的逍遥，还是踩在一个稚嫩的孩童的破碎心灵之上。 莫说君子剑忍不了。 季牧...也忍不了！ 借助蝶儿的能力，季牧将齐鹤一举投身梦境，让他亲身经历他所做过的行径。 但与季牧之前经历的无尽轮回不同。 这个梦境其实很容易就能出来。 但凡齐鹤有一次真正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就足以摆脱梦境了。 但很可惜。 经历了这么多次，齐鹤仍旧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错误。 哪怕求饶认错，也只是恐惧之下的产物罢了。 一旦换回身份。 他依然会去做相同的事，死性不改。 或许在之后，他能一点点醒悟过来。 但也或许...他会彻底陷入疯狂... 但那就不是季牧所操心的了。 第570章 书童剑童(一) 对于季牧来说。 他已经给过了齐鹤太多的机会，哪怕到现在都不曾断绝过他的生机。 只是对方却一次都没有抓住，反而朝着深渊越走越黑... 既如此，那就别醒了。 沉沦无限梦魇，就算是他对齐鄂的赎罪吧。 季牧摇了摇头，分化的一缕神魂一瞬间回归本体。 他的来去都极为迅捷。 将齐鹤拖入梦魇，也只是在极短的时间内完成的事情。 而在这期间，田小壮与齐鄂竟是没有察觉到丝毫异样。 此刻，听到季牧亲口说出“我可以教你”的话语之后。 田小壮眸光一亮，但旋即又想到了什么，期待的问道： “先生，要是跟您学会了那些神通之后，我能赚很多银子吗？” 季牧闻言愣了一下，无奈摇头。 “你能获得比那更为珍贵的事物。” “可我只想要银子...” “......能...” “很多？” “要多少有多少。” 扑通一声，田小壮瞬间跪了下来。 “先生在上，请受弟子一拜！” 他听母亲说。 那些上学堂的学子在拜师之前，都是要下跪叩头的。 虽然不太明白，但也不能少。 季牧虽然觉得收徒的过程有些奇异，与自己想的有些不一样，但看着田小壮稚嫩却认真的动作，却也没有阻止。 而在另一边。 看着田小壮下跪拜师，齐鄂眸中也露出一抹艳羡之色。 他脑海中陡然升起一股恶意，却猛然惊觉，在心底怒喝一声： “滚！” 捂住心口，齐鄂微微平复了一下心绪，眸光有些黯然。 经过与这位先生之前的对话，他现在已经不想跟心魔同归于尽了。 的确，人应该先为自己而活。 不该被其他任何的人或事所影响。 见识过季牧的手段之后。 他也很想向田小壮一样，拜这位神通广大的先生为师。 毕竟...如今的自己已经没有去处了。 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自己已经再也回不去那个家了。 父亲离去时那愤怒而贪婪的眼神，齐鄂其实都看在了眼里。 对他来说，过往就像是冰封的雪山。 回忆起来除了寒冷，再无一丝温度。 是该往前走了... 只是如今的自己...真的有资格吗？ 他偷偷瞄了一眼那位白衣先生，神色露出犹豫。 这位先生...会收自己这么一个极度不稳定的人为徒吗？ 齐鄂没有任何自信。 他的双拳攥紧又松开，微微叹了口气。 但就在他即将起身，准备站到一旁的时候，季牧却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 “怎么？犹豫这么久...” “是觉得我不够资格做你先生？” 齐鄂闻言浑身一震，骤然抬头，愣愣的看着季牧。 看到先生那温和的笑容，他才敢确定自己方才听到的是真的。 齐鄂眼角瞬间湿润，猛地摇头。 “不...不是的先生！只...只是我...” 这时，拜师之后的田小壮目光也看了过来，他用手肘怼了怼齐鄂的腰间，露出一抹灿烂的笑容。 “等啥呢？” “还想让先生等你啊？” “你谱咋恁大？” 见齐鄂仍旧在愣神，田小壮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说道： “不就是个心魔嘛？” “虽然不知道那具体是个什么东西...” “但你放心，我现在背书就比你快，以后跟了先生，修炼也一定会比你强！” “什么上天入地啥的，全都手到擒来。” “区区心魔，我一会儿就给你打跑！” “而且这不是还有先生在呢，一定会看住你的！” 齐鄂听到田小壮的话语，感到有些好笑又有些气恼，但气恼之余，仍旧为他话语中的真诚所感动。 他无奈一笑，抹去眼角泪痕，然后面向季牧，将头...重重的磕在了地上！ “先生在上。” “请受...弟子一拜！” ... 姑苏城，齐家大院。 季牧告知齐鄂他的父亲不在这里，可以放心进去与母亲告别。 齐鄂若有所思的看了先生一眼。 但最后他并没有说什么，而是向季牧行过一礼后，当先走进了内府。 在这之后。 季牧带着田小壮一同回到了别院，见到了田茹。 一见到田小壮，田茹像是松了口气，同时又有些着急似的问道： “你跑哪去了壮儿？！” “方才学堂张先生派人来告诉我，说今天你和小少爷都是一整日不见，问我是不是出了什么状况，可把娘担心死了！” 田小壮上前抱了抱惊魂未定的母亲，安慰道： “没事娘，我这不是好好的嘛！” “而且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娘！” “你听我说...” 第571章 书童剑童(二) 田小壮正想向母亲介绍后方的先生，一转头却发现母亲不见了！ “扑通”一声重响。 田小壮低头一看，发现母亲已经跪在了地上，面朝季牧，眼眸通红。 “恩人！” 听到母亲对先生的称呼，田小壮微微愣神。 恩人？ 该不会... 就在此际，面对田茹的大礼，季牧微微抬手，换来一阵微风，将她轻轻托了起来。 田茹起身后先是愣了一下，然后便疾步上前，激动的用双手一把握住了季牧的手，声泪俱下道： “真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遇见您！” “这...这真的...” 田茹一时有些语无伦次。 突然间，她似是想到了什么，转头向田小壮招手。 “壮儿快过来！” 田小壮有些懵懂的过来，然后就被田茹死命按着脑袋往地下按。 “快！给先生磕头！” “当年要不是他，你我母子...早就惨死在贼寇手中了。” 田小壮闻言神色一惊。 作为漂泊到姑苏的难民，田小壮自然不止一次听母亲说过自己是怎么活下来的。 但没想到，那个曾经救过自己以及母亲性命的先生，竟然和眼前的先生是同一个人！ 自己不久前才刚刚拜师。 而且怪不得自己之前对先生感到熟悉，原来他们真的见过。 命运竟是如此奇妙。 先生不仅是先生，而且还是自己的救命恩人！ 田小壮内心一直惦记着两件事。 一件是好好读书，为母亲挣好多好多的银子，让她能过上几天好日子。 另一件就是找到当年的那位先生，倾尽自己一切所能去报答他。 这两件事，是他必须要去完成的事情。 第二者其实也算是母亲的愿望，只不过因为有些飘渺，只能暂时搁置。 毕竟田小壮压根不知道当年那位先生在哪，于是便只能先做好前者。 等到自身有能力之后，再去寻找恩人。 只是没想到，自己还没去找，先生却先找到自己了！ 最主要的是，方才在无识谷，先生等于又救了一次自己。 这两份滔天的恩情加在一块... 自己要如何才能还啊... 田小壮脸上竟是罕见的露出一抹忧虑之色。 看到他的神色，似是猜到了他如今的想法，季牧感到有些好笑。 他无奈的摇摇头，说道： “不需要你报答什么。” “你既拜我为师，那么便好好修学，” “日后将我的传承发扬光大，就已经是对我最好的报答了。” 田小壮重重以头点地。 “谨遵先生教诲！” 一旁，田茹听见自己儿子对季牧的称呼，感到有些疑惑。 “拜...师？” 田小壮骤然起身，昂首挺胸，神色骄傲的说道： “嘿嘿，娘你还不知道吧？” “先生收我为徒了！” “我现在...也是有先生的人了！” “你等着娘，先生说跟着他日后能挣大银子，以后我也能让你住上大房子，天天吃肉！” 田茹闻言怔然许久，眼角浮现泪光。 她再度握紧季牧的手，摇晃半天却一时哽咽，除了“好”字之外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田姑娘不必如此。” “当年之事，任何有能力之人遇见，都应出手相助。” “这本就是我等修行之人的分内之事。” “至于收小壮为徒，是因为我看他勤而好学，是个好苗子，所以想稍加培养，与过往无关。” “只是这之后，他可能会随我回到学宫，因此要离开你一段时间，还需田姑娘稍作准备。” 田茹闻言虽有不舍，但也知晓这是改变自己儿子一生的机会，自然不可能阻拦。 况且听先生所说，他似乎来自...学宫？ 最近正想着把田小壮送进学堂的田茹曾四下打探，因此听闻过这个名字。 全名应该叫圣人学宫，坐落于泰山。 她听说，那是全天下最大最好的学堂。 从那里出来的学子，一半去当了朝廷命官，一半去做了江湖侠客。 都是不枉此生、能在世上留下赫赫声名的人物！ 能进那里修学，是田小壮的福分！ 田茹再不舍，此刻也不曾表露丝毫，反而含笑点头，握住田小壮的手说道： “跟了先生，一定要好好学，不要偷懒耍滑，平时也要恭恭敬敬的，绝不能忤逆先生。” “不用担心娘，娘在家好好的。” “等你学成回来，娘给你包饺子吃！” 田小壮认真点头。 “我会的娘！” 就在这时，田茹突然想起来了什么，猛地冲进屋里。 待出来时，她手上已经拿着一个黑色的布袋，看起来有些重量，哗哗作响。 第572章 书童剑童(三) 田小壮知道。 母亲拿出来的袋子里，装的是她积攒了数年都不舍得花的铜钱。 将积蓄尽数拿出后。 田茹摊开季牧手掌，将布袋郑重的放在了季牧手心，然后还轻轻地拍了拍，说道： “先生啊...” “俺家穷，实在拿不出什么珍贵的东西了。” “妾身知道。” “这点子铜钱对您来说不算什么。” “但您先拿着，在路上买些酒水糕点之类，充当一下盘缠，至少聊胜于无。” “日后，妾身这边定当补上！” 季牧摇了摇头，就要把布袋往回推。 但就在这时，田茹却死命按住季牧的手，再度跪了下来。 “先生啊！” “妾身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报答您的恩情。” “这笔钱您要是不拿，妾身内心有愧啊！” 其实季牧只要想，可以很轻易的将布袋塞回去并推开田茹。 但看着田茹恳切的眼神，季牧沉默少顷，最后还是选择收下了那个布袋。 田茹见此才露出一抹笑容，在季牧的搀扶下缓缓起身。 随后，季牧看向田小壮，说道： “稍事准备一下，好好与你母亲道个别吧。” “不用着急，为师在门外等你。” 话音刚落，季牧向田茹轻轻点了点头，身形瞬间消失。 看到这一幕，田茹惊叹不已，拉扯着田小壮说道： “先生是个神通广大的人。” “你去了学宫，一定要好好跟着学，千万不要辜负了先生的期待。” “学成一身本事，也一定要记得不能骄傲自满。” “我们今天的一切都是先生给的，不能忘本！” “日后学有所成，一定要好好报答他对我们母子的恩情。” “为娘啊...也就这么大本事了。” “穷尽所有，忙碌数载，不过就这半袋铜钱。” “递给先生的时候，为娘甚至都感到惭愧。” “希望他不会因此嫌弃...” “娘这啊...还剩下几个铜板，拿着路上花，不过娘相信先生不会饿着你的。” 田小壮眼眶一红。 “娘我不要...” 正说着，田茹却已经将那仅剩的一些钱财塞到了田小壮的手心，并让他攥紧。 “听娘的话，拿着吧。” “娘自己用不着。” 田小壮抿着嘴，不发一言。 田茹笑了笑，像以往那样轻轻摸了摸他的脑袋。 “娘啊...就算再努力，也只是多捣洗几件衣物，改变不了什么。” “但壮儿你不一样...” “娘相信，你一定能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到时候再娶个漂亮媳妇回来，生个大胖小子...” “娘这一辈子...也就知足了...” ... 季牧出来的时候，发现竟然已经有人在门外等着了。 他有些奇异的看向齐鄂，问道： “这么快就准备好了？” 齐鄂轻轻点头。 “已经和养母告别过了。” “养母...”季牧闻言若有所思。 “对了先生。” “养母她...让我把这个交给你。” 正说着。 齐鄂将一个小盒子递到了季牧面前。 打开一看，季牧发现其内装着一部经书。 经书封页写着《圣魔神体》四字。 季牧翻开粗略的看了一眼，微微挑眉。 怪不得这齐鹤对齐鄂那么执着。 依照此经的说法，这心魔...有大用啊！ ... 大约半柱香的功夫。 田小壮肩上背着一个满满的布袋，走出了大门。 在他身后，田茹满面笑容的将他送到了门口，然后朝季牧深深鞠了一躬。 “先生，壮儿就拜托您了。” “他要是犯了错，给您添麻烦的话...” “千万不要怜惜，狠狠的揍！就当是替我这个当娘的打了。” 季牧缓缓点头，微微抱拳。 “田姑娘，就此别过。” 街巷中。 季牧一身白衣走在最前，齐鄂紧跟在后，走在最后的田小壮最后回头看了一眼母亲，用力的挥了挥手。 “娘，等我回来！” 话音消散于风中。 一行三人，渐行渐远。 直到儿子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后，田茹的笑容才渐渐褪去。 她抿了抿嘴，缓缓的蹲在了门前的台阶上。 忽有一阵风来，风沙迷眼。 田茹止不住的揉搓起眼睛。 泪滴顺着她的脸庞点点滴落在青砖石板之上，汇聚成溪。 “风啊...” “莫遮住我的眼。” “我看不到我儿了...” ... 街巷外。 跟在季牧身后的田小壮紧抿着嘴，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响，但脸上的泪珠却止不住的往下流淌。 身旁的齐鄂有些奇怪的看了他一眼。 “你刚才怎么不哭？” 田小壮用袖口揉了揉眼眶。 “让娘看见，她会伤心的...” 第573章 书童剑童(四) 浮云茶肆。 作为姑苏城内相对比较有名的茶馆，此地聚集了不少客人。 此时正值午后。 人声略显嘈杂的馆内，突然走入了两个孩童，吸引了众人注意。 其中一个生的白净，唇红齿白。 但观面色却有些阴郁，不像是这个年纪的孩童所具备的气质。 除了这个孩童之外，他身旁与其年龄相仿的孩童也十分吸引众人的注意。 他不似前面那个孩童生的白净，浑身黝黑，像是时常经受日晒雨淋。 二者虽走在一起，但却完全是两个极端。 但相比这两个童子。 更为吸引众人目光的，是他们身上各自所背负之物。 白净童子后背上背着一个偌大的书箱。 书箱里似是装满了藏书，看起来极为沉重。 白净童子背起来很是吃力，面色甚至微有涨红，但却一直坚持着不曾放下。 这自然是从齐府离开后，跟随季牧来到浮云茶肆的齐鄂。 这一路上。 季牧不仅给了他一个沉重无比的书箱，并且还让他边走边背书箱里的经文。 从上往下开始，时刻不停。 所以浮云茶馆的客人正喝着茶就看到。 齐鄂每吃力走出一步，就要旁若无人的大声背诵出一句经文。 “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悦呼！”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呼！” “人不知...而不愠，不亦...” 背到第三句，似是突然卡壳，忘记了后面的经文。 齐鄂微微皱眉，露出困扰之色。 这时，黝黑的田小壮从他身旁同样吃力的走过，但却还有余力看他一眼。 见他卡壳，田小壮微微张嘴。 “不亦君...” “闭嘴！” 齐鄂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不用你提醒！” 田小壮咂了咂嘴，无奈闭口。 与齐鄂一样，他的背后同样背负着一个巨大之物。 但不同之处是他背着的不是书箱，而是一柄通体莹蓝的宝剑。 剑身极长且重。 甚至快要高过了田小壮本身。 因此他背负着很是吃力，几乎是拖着前行，丝毫不比书箱满载经文的齐鄂好到哪去。 见到田小壮一边背剑，一边还有余力戏弄齐鄂，季牧一个折扇就拍在了他的脑袋顶上，同时淡淡开口。 “星轩，放开一成禁制。” 星轩是季牧为天罡剑灵所起的名字。 听到主人的命令，星轩瞬间解放了自身一部分重量。 田小壮只觉得后背上骤然一沉，差点一个跟头栽倒在地。 他闷哼一声，面色瞬间涨的通红。 几乎使出了吃奶的劲才保证自己站稳，但却再也说不出话来。 天罡剑本身是以上界精石铸造而成。 此石取自须弥山尖，吸收天地间最为纯粹的精华而生。 质量极重，完全不输中小山岳。 要是完全放开自身重量，也就只有能随时调动星源之力的季牧能将它握在手中。 寻常同境修士，都不可能将它搬走。 以田小壮如今的境界体质，根本就别想将其挪动丝毫。 哪怕他时常背负柴火行走山林，也是一样。 二者间的重量，根本不可等同。 所以现在天罡剑虽然看起来像是被田小壮背着，但绝大多数的重量，其实都是剑灵自身在操控承担。 现在，听从季牧的命令。 星轩微微放开了一丝控制力度，田小壮所背负的重量自然瞬间翻倍。 这是季牧对他干扰齐鄂的小小惩戒。 齐鄂背书，田小壮负剑。 一个书童，一个剑童。 这般分配，自然是季牧经过深思熟虑的结果。 心魔入体的齐鄂适合以大量的书道之气养神镇压，慢慢平息。 剑道的杀伐气过重，不利于他的成长。 田小壮拥有极为纯粹的赤子之心。 若是修剑，未来将极为容易踏入剑心通明之境，是天生的剑坯。 一书一剑，相辅相成，再合适不过。 “因材施教”，这本就是书圣曾经教导七十二贤时所使用的方法，季牧不过是现学现用。 而修行之路上，潜龙锻体，入虚聚灵。 为了以最快的速度让二人踏入潜龙境的修行之门。 季牧赫然选择以这种背负重物的方法、加上自己曾经修炼过肉身法门——“搬天十一式”来迅速提炼二者的体魄。 因此就有了现在茶肆内惹眼的一幕。 此刻，书童背书，剑童负剑。 季牧这个先生反倒落个一身轻，没什么东西可拿。 他有些体验到当先生的快乐了... “啪”地一声。 季牧摊开了折扇，轻轻扇动。 他一身白衣胜雪，发别玉簪，腰悬酒壶。 肩头还立着一只彩蝶。 远近客人相看... 嚯！好端端一个无双公子！ 第574章 浮云茶肆(一) 茶肆内，众人议论纷纷。 “这是哪家的公子爷？姑苏城咋没见过这号人物啊？” “什么公子，单看此人的气质，就绝非寻常世家子弟可比，而且你见过谁家公子出门不带仆从，而是带两个童子？” “在下觉得此人看起来更像是...先生。” “我也觉的是，而且好像这个人我在哪看见过？” “这么一说...我怎么感觉也有些熟悉？” “先生...等等，这该不会是...” 言论就此止息。 伴随书生肩上的彩蝶轻轻振翅，客人们的话语戛然而止。 他们似乎都在一瞬间忘记了自己要说什么。 回头一看。 客人们发现自己竟是再无法看清那位公子的真容，一转头就忘了个干净。 茶肆内不乏一些境界不低的修行者。 见状迅速移开目光，并告诉友人有高境大能到来，莫要直视... 能悄无声息的影响记忆... 如此神异，证明对方的境界实力要高出他们太多太多，并且有意不想让众人知晓他的身份。 入馆风波之后，客人们不再谈论季牧一行，各自饮茶。 只是杯中各自震荡的轻波，证明着他们的内心根本不像是表露出来的那般平静。 茶馆内，客人不少，小厮也有好几位。 见到季牧三人进来，茶肆内顿时有小厮腾出手上来招呼。 “二位客官...” 话尚未说完，那位小厮便看到了季牧手中那柄精巧的折扇，顿时瞪大了眼睛。 往下一探，一身不染纤尘的白衣映入眼中。 小厮忘记了招待季牧，而是跑去怼了怼另一个身材健壮的小厮。 “哥，阁主走之前...” “是说之后会有一个身着白衣的人过来接手吧？” 正在低头擦桌子的健壮小厮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 “阁主那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 “三年一消息，五年见一面...” “我们就是那被放养的牛羊，谁知道会不会真的有人来接手？” “他是说穿白衣服的，那穿白衣服的多了去了，进来一个我就得叫他阁主吗？” “老实干你的活吧！” “这个月再不多赚点，下个月又得天天啃窝头了！酒都没得喝！” “每顿饭都见那玩意，你不心烦？” 一开始的小厮嚅嗫了一下嘴唇，小声说道： “可是...” “这位白衣先生...拿着阁主的扇子啊...” “什么？！”健壮小厮猛地起身看向他，眼睛瞪似铜铃。 “在哪？！” “你怎么不早说！” “你那话说的跟珠连炮似的，谁能插的进去...”最初的小厮嘟囔了一句。 因为二者的交谈，茶馆内其他小厮的目光也相继看了过来。 他们的视线最终一同汇聚到季牧身上，并侧重于他手中那柄折扇。 看到实物之后，他们眸中相继露出一抹震惊。 “竟然真的来了...” 他们之间的交流似乎是以一种极为特殊的方式，客人之间竟是丝毫没有察觉，一切如常。 就连季牧一开始也不曾察觉到他们的对话，还是依靠蝶儿的提醒共享才发现。 他摩挲着下巴，陷入沉思。 “风云阁，有点东西啊...” 这时，那位健壮的小厮拉过来一位模样极为娇俏的小厮，轻咳一声说道： “新主子来了。” “你是我们这最漂亮的妞，先去试探试探这主的性子再合适不过。” “记得，一定要把他招待好！” “下个月有没有酒喝就都靠你了！” 模样娇俏的小厮有些欲哭无泪道： “可是二哥...我不喝酒啊...” “你不喝还不让我喝吗？快去！” 模样娇俏的小厮目光闪躲，四下一看。 发现大家擦桌的擦桌，端茶的端茶，各有所执，就是没有一个人的目光往这边瞥。 好似一开始，他们就什么都没看见。 娇俏小厮嘴角一抽。 怎么跟刚才完全不一样啊？！ 而这个时候，那个被她称作二哥的小厮突然在后方推了她一把。 娇俏小厮顿时不受控制的上前几步，离那位白衣先生更近了... 看着对方已经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 娇俏小厮咽了咽口水，只好硬着头皮迎了上来。 “您...您喝什么茶？” 季牧看着她的紧张模样，感到有些好笑。 看这反应，他们应该知道自己是谁了。 但怎么感觉这像是在看待豺狼虎豹一样？ 自己有这么危险么？ 大师兄之前...到底是怎么跟他们交代的啊？ 第575章 浮云茶肆(二) 不过季牧转念一想，也不外乎这些人对自己如此谨慎小心。 外界对自己的传言... 似乎也的确不尽是好的。 不少人说自己是个冷血的修士，不是曾经那位仁爱天下的书圣。 圣人学宫在自己手中，迟早会变成一座魔宫... 海岸边那众多串起来至今无人敢动的尸体，就是佐证。 对此，季牧只是一笑置之。 趁着学宫无圣，想要趁机扳倒这棵参天大树的势力...可不在少数。 之前借助折扇看到的那两位...不就是其中之二？ “啪”地一声，季牧收起折扇，看向那位模样娇俏的小厮，笑问道： “姑娘，可有雅间？” 小厮明显愣了一下，但很快便反应过来，迅速侧身让开道路，做出了一个请的姿势。 “有的，客官请随我来！” 说是雅间，其实也就是茶馆内单独空出来的一个房间，连个正式的门都没有，仅是拉过一张幕布聊以遮挡。 带三人进入后。 待季牧落座，娇俏小厮先是认真的为他沏了壶茶，然后后退数步，郑重向他躬身一礼。 “风云阁云七君梦瑶，拜见阁主！” “云七...” 季牧将折扇轻轻放在身旁的桌岸上，问道： “风云阁的修士...都是以风云二字排列的吗？” 君梦瑶轻轻点头，解释道： “相比于其它宗门，风云阁内部较为松散，没有那么复杂的架构。” “所有入阁的修士，男修以风字顺延排列，女子则以云字。” “当然，排列的序号也代表了风云修士的实力与能力。” “二者越强，序号也就越靠前。” “不过序号也并非一成不变，后面也可以通过阁内试炼提升序号排名。” “每一位拥有自己序号的风云修士，也可以用自己的方式培养亲信班底，班底的人数与其自身的序号排名挂钩，最高不能超过十位，且不能透露他们自身风云修士的身份。” 季牧微微颔首，若有所思。 这时，他眼角余光瞥见田小壮已经快支撑不住了，便伸手拍了拍天罡剑身。 剑灵会意，将自身的重量收回了几分。 田小壮顿时如获大赦，一手撑在桌案上，大口喘气。 齐鄂见状在一旁摇了摇头，自顾背经。 将这一幕看在眼中的君梦瑶心头微震。 她没想到这剑童背着的剑竟是一把拥有自主意识的极品王器！ 天下王器虽多，但具备器灵的可不多见。 这时，季牧的目光再度向她看了过来，接着问道： “当前风云阁风字和云字的序号，分别排到几了？” 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君梦瑶明显迟疑了一下。 但看到桌上放置的折扇，她还是回答了季牧的问题： “禀阁主，风字当前最后一位序号是风一百三十一。” “云字不多，末位是云三十八。” 季牧低头陷入沉思， 风云阁乍一看人数不多。 但要是每一位阁中修士都培养了自己的班底，一旦号令凝聚，就是一股极为庞大的数量！ 同样以这种方式。 风云阁能够化整为零，完美的隐藏在江湖之中，从不显山露水，深深蛰伏。 大师兄不声不响，但却在江湖中缔造了这么一股庞大的势力。 最后却把这一切都留给了自己... 可以说，风云阁是一笔极为珍贵的财富。 要是加以调度，完全可以填补学宫缺乏高阶强者的空档。 这正是季牧现在所需要的。 星族可以征战四方，但却无法长时间离开旃檀世界。 而学宫目前还需要时间恢复... 想要做一些事情，还是需要类似于风云阁这种势力。 沉思少顷，季牧品了口茶，发现味道意外的不错。 淡香萦绕，久久不散，回味无穷。 “好茶！”季牧赞叹一声，旋即问道： “方才我看茶肆内，只有你一个女子。” “小厮数量虽多，却也不过十位，完全没有百人之众，这是为何？” 此时因为躬身的缘故。 君梦瑶视线不自觉落在低处，正好看见了季牧腰间悬挂的酒壶。 她视线在那酒壶上停留了好一阵，最后才回过神来应道： “禀阁主，风云阁依据阁...前阁主的命令，分散天下各地。” “几乎每一城一域都有我们的人。” “风云阁宗旨之一，便是阁中修士不插手江湖之事，避免暴露自身。” “宗旨之二，是要随时观测天下各地有潜力以及声望的修行者，务求真实。” “浮云茶肆，算是风云阁的本宗。” “这里聚集了风云序号各自排在前列的诸多明道大能。” “他们负责收集各地风云据点的消息并汇总，最终定榜，最后再由阁主发布天下。” 第576章 风云酒仙(一) “原来风云阁是这么排榜的...” 正沉思之际，门外突然传出一声轻咳。 君梦瑶略显疑惑的向外看去。 听声音，应该是二哥的声音。 之所以称二哥，是因为在风云阁，风一、云一、风二、风三，这几个排名都是从来没有动过的，大家也都习惯。 之前推了君梦瑶一把的，也是此人。 但他们不是害怕与新先生性子不合，不敢接触吗？不然也不会为了试探、先把自己推到这里。 怎么这会儿主动凑了上来？ “阁主，不知可否方便？” 风二的声音在帘外响起，甚至带了一分紧张。 君梦瑶眸光看向季牧。 在后者微微点头之后，君梦瑶走到门边，掀起了门帘。 身材魁梧的风二一低头走了进来。 竟是不止一人。 在他身后，还有一男一女二人。 前者丰神俊朗，后者红颜倾城。 待看清他们的身影后，君梦瑶不由惊呼一声。 “大哥？师姐？！” “你们怎么都来了？” 除了风二之外，后面站着的男女正是当今风云阁序号排行最高的两人，风一云一。 在这之前，云一并不在浮云茶肆。 她奉着前代阁主最后的命令，带着云二云三乃至云六之间所有序号靠前的女修离开了南洲，去往西牛贺州，执行着某一项任务，至今已有一年。 没想到今日竟是回来了。 而从门帘掀起的那一瞬间，正在背书的齐鄂目光就直勾勾的放在了云一身上，许久不曾移开目光。 但片刻之后，他似是猛然察觉到什么，用力甩过头去，并给了自己一巴掌。 该死的心魔... 林芳菲的目光向这边看过一眼，露出些许疑惑。 齐鄂目光闪躲，大声颂念经文平复内心，视线再不敢往这边乱瞟。 进门后，三人一同向季牧躬身一礼。 “风一毕清蝉，见过阁主。” “云一林芳菲，见过阁主。” “风二龙谭，见过阁主！” 季牧看着他们三人，目光有些沉凝。 “其实我很好奇一件事。” “我初来乍到，彼此间都不算太过了解。” “只是凭借着这把扇子，你们就认定我是你们的阁主了么？” 毕清蝉与林芳菲各自对视一眼，旋即说道： “不瞒阁主，我们知道能拿着这把折扇的，必是前代阁主信的过的人，否则扇中之灵也不会如此安分。” “我们今日到此，是有事情想向阁主汇报。” “除此之外，还想问阁主一声...” “不知前代阁主，是您的...什么人？” 季牧看了他们一眼，突然觉得事情可能和自己想的有些出入。 沉默一瞬，他目光看向毕清蝉： “他是我师兄。” 四位风云阁修士目光对视，彼此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之意。 林芳菲喃喃自语道： “不曾想到...” “前阁主原来竟是...学宫的人。” 这回季牧更感到奇怪了。 “你们风云阁的修士，竟然都不知道他是谁？” 看着季牧有些疑惑的目光，风一毕清蝉苦笑一声，解释道： “阁主有所不知。” “前代阁主虽为我等之主，但却极少出现。” “就算我等亲信，往往也需要数年，才能见上一面。” “并且他从不以真容示人。” “我等相称，也是以阁主敬称，就连他真实名讳，我等都不知晓。” “琴棋书画僧剑兵。” “南洲圣人，屈指可数。” “但这之间，却无一人能与前代阁主相仿，我等虽有猜测却一直无法证实。” “您今日到来之后，我们才真正确定他的身份。” 季牧闻言微有些错愕。 师兄这...也太能藏了吧？！ 面对自己人都藏的这么密不透风。 自己的到来，岂不是反倒暴露了他的身份？ 只不过现在似乎也没什么关系了。 相比于师兄，季牧如今几乎可以算是江湖上的名人了。 海域全歼须弥教众之后，他的画像更是传遍中原，修行之人几乎无人不识。 身为当代学宫先生的季牧出现在这，拿着风云阁的信物，并亲口承认前代阁主是他师兄，风云阁的人如何能不知前阁主来自何地？ 风二龙谭从进来开始就不曾说话。 但他的目光却直勾勾的落在了季牧腰间悬挂的那个酒葫芦上，并且不像云七那般含蓄，目光一直不曾移开。 季牧被他那赤裸裸的目光看的浑身不自在，想了想，他解下了青神葫，递到了龙谭面前。 “来一口？” 第577章 风云酒仙(二) 毕清蝉嘴唇嚅嗫了一下，但终究是慢了一步。 看见近在眼前的酒葫芦，龙谭大喜过望，伸手的速度都化成了一道残影，瞬息就将葫芦接了过去。 “嘿嘿，谢阁主！” 打开葫塞，已经好一段时间不曾开荤的龙谭迫不及待的往嘴里猛灌烈酒。 初入口，龙谭眸光陡然睁大。 这是...剑南春！ 本来还想含蓄一点，稍微尝口就行了。 新阁主刚来，至少给他留个好印象。 但现在看来是不行了。 如此美酒，不一口干了简直是对它的亵渎！ 龙谭喉咙滚动，如牛饮水，像是恨不得把葫芦都直接吞入口中。 “完了...” 一旁的君梦瑶以手掩面，不忍直视。 毕清蝉与林芳菲面色微微变化。 “老二，少喝点！” “等下给阁主喝完了！” 季牧笑着摆了摆手：“无妨，我也很少见到有如此爱酒之人。” “让他喝便是，喝不完。” 毕清蝉与林芳菲神色露出一抹古怪。 看来这位新阁主，还不知道龙谭的酒量啊... 虽说修行之人能够以修为醒酒，但在龙谭这里却从未有过。 烈酒入口，但求一醉。 即便如此，龙谭的酒量也堪称海量。 这一个小酒葫芦，对他来说也无非两口的事，怎么可能喝不完... 正如此想着，二人突然觉得有些奇怪。 一个小酒葫芦，怎么喝了如此之久？ 以手掩面的君梦瑶也是察觉到不对，视线重新看了回来。 不光是他们，喝酒的龙谭也感觉到不同了。 这葫芦里的酒...好像流不尽啊！ 不信邪的他端举酒葫，一连持续了将近一刻钟，直到腹中传来饱胀之感，葫芦里的酒水却仍旧源源不绝。 龙谭的面色变了。 毕清蝉与林芳菲也是目露惊异。 此时，因为龙谭不断的喝，葫中酒水消耗速度奇快无比。 为了迅速补充。 酒葫芦上有一圈圈金色的道纹亮起，源源不断的向内注入灵能，填充酒水。 这一刻，身为风云阁的几人都知道了龙谭手中的是什么了。 王器，青神葫。 云七君梦瑶咽了咽口水，目光有些不可置信的看向季牧： “青神葫...原来是用来装酒的吗？” 季牧微微一笑。 “那不然用来装什么？” 就在此际，龙谭终于达到了极限，放下了口中酒葫。 此刻他，腹中已经彻底胀满，再无法喝进一滴。 他打了个饱嗝，目光有些游离，步伐晃荡。 看到他的状态，毕清蝉暗道一声不好，迅速抬手掐诀。 林芳菲反应过来，也是一同出手。 伴随着他们的动作，一道无形的阵法屏障骤然展开，笼罩整个雅间。 而在下一瞬间，一股极为磅礴的灵力波动，骤然于龙谭的体内扩散，狠狠撞击在阵法屏障之上，轰隆作响。 毕清蝉与林芳菲还好，仅是被这股波动震退数步。 但境界稍低的云七君梦瑶闷哼一声，身子不受控制的就要倒飞而起。 就在这时，一只细长白皙的手轻轻按在了她的肩头。 像是定海神针一般。 一切波动瞬间止息。 同时还有一股精纯的灵力注入了她的体内，缓解了她方才所受的伤势。 站稳之后，君梦瑶回头看向身后，季牧神色淡然的看了她一眼，问道： “没事吧？” 君梦瑶拨浪鼓般摇了摇头。 “没...没事，谢过阁主。” 季牧点了点头，目光转向风暴的中心，赞叹一声： “好一个以酒入道，以醉破境。” “想必他等这个喝不完的酒，等很久了吧？” 雅间内，毕清蝉林芳菲对视一眼，目中皆是露出惊异。 龙谭作为风云阁元老级别的人物，是近年最有望突破境界、成为风云阁第三位合道巅峰顶尖强者。 入道境一举破境至合道。 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所产生的波动就算同为合道境的毕清蝉和林芳菲都无法完全不受影响。 而这位季先生境界看起来还不如他们。 但置身于风暴中心，身子竟是没有任何颤动，安稳如山。 他甚至还替君梦瑶解了围。 而在另一边，天罡剑张开守一领域，护住了田小壮与齐鄂。 一柄剑都有如此威能。 这位先生，看起来也不是简单的人物啊... 第578章 风云酒仙(三) 因为受龙谭没有任何征兆的突破冲击，雅间内显得一片凌乱。 桌子倾倒，尘埃飞扬。 但季牧没有因此恼火，反而有些开怀。 仅是一门势力，便能够出现三位合道境的强者，他可真算是捡到宝了。 在当今天下，圣人极为稀疏。 合道境在某种意义上，已经可以算做是这个世间的至强者。 稳住君梦瑶后，季牧看了田小壮与齐鄂一眼。 似是因为天罡剑保护及时，二人并没有因此受到惊吓，反而有些好奇的看向这边。 季牧摇了摇头。 看来以后还是要多给他们一些历练，不能被自己保护的太死。 要是提前失去了对高阶强者的敬畏，独自遇到了跑都不跑，那可就不是季牧想见到的了。 片刻后，波动渐渐止息。 龙谭似是畅快无比，但依旧处于醉酒之中。 在他眼里，根本没有以修为化去酒力的这一概念。 酒，就是他的道！ 清醒，反而会让他无所适从。 此刻，龙谭迈着摇晃的步伐，肆意的笑着，醉眼惺忪的眸光一个个扫向在场众人。 “好酒！” “好酒啊！” 看着他的目光。 毕清蝉、林芳菲、君梦瑶三位风云阁的修士内心陡然升起一股不妙的感觉。 龙谭目光先是看向毕清蝉。 “哥啊...我突破啦哈哈哈哈哈！” 毕清蝉嘴角一抽。 “我知道。” “所以赶快化酒，我和你师姐和阁主还有事情要谈。” “哎～”龙谭踉跄的在毕清蝉的面前飘过，挥了挥手，“不急～” “老弟我...刚突破！” “不得先...适应适应？” “啊...这境界真的太奇妙了！” “就跟醉酒一样嘛！” 话音刚落，他的身子又从季牧身前飘过，但飘过去的下一瞬，他突然又飘了回来，醉眼中露出疑惑之意。 “你...谁啊你是？” 风云阁三人面色皆是一变。 林芳菲顿时出声斥道： “二弟，不得无理！” 龙谭像是完全没有听见。 他端着下巴，在季牧面前看了半天，最后突然一拍手。 “嗨！看不出来...” “哎呀，我管你是谁呢！” “直接跟我...打一架不就知道了！” “我这一突破，正愁以后找不到对手呢！” 一边说着，龙谭还一边拍起了季牧的肩膀，甚至还晃了晃。 “唉...看你这小身板...弱不禁风的样子，也不知道能不能行...” 季牧没有因为他的动作而生气，反而像是感到有趣。 而一旁的毕清蝉脸色已经彻底黑了下来。 他迈步冲了上来，拽住他的胳膊，就要强行把龙谭架走。 “打架是吧？” “来来来，我陪你打！” 龙谭以依旧醉眼惺忪的眼神斜睨着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 “你...不行。” “不够格...” 毕清蝉额间瞬间青筋暴起，撸起袖子就要开干。 就在这时，季牧的声音突然传出。 “无妨，他既然要打...” “那我就陪他打一架便是。” 毕清蝉神色露出尴尬： “阁主，这...” 一旁的林芳菲也是说道： “要不还是算了吧阁主？” “二弟他...刚刚突破，气头正盛。” “而且还是醉着酒，出手恐无顾忌，万一...” 季牧大有深意的看了二人一眼，笑了笑，说道： “那就由你二人掠阵，随时把控，如何？” “两位合道大能，不至于让我被打死吧？” 这时龙谭也在一旁嚷嚷道： “干啥...就算了算了的！” “好不容易找个对手，你们还想把事...搅黄喽！” “不行！” “打！” “不仅要打...” “还要...酣畅...淋漓的打！” 季牧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嘴角勾勒出一抹弧度。 “好啊。” “如你所愿。” 眼见这一架是劝阻不了了。 毕清蝉和林芳菲对视一眼，只好无奈点头。 前者微微欠身说道： “那烦请阁主随我来。” “此地虽隐蔽，但却不是对战之地。” 但话音刚落，毕清蝉却见季牧摇了摇头。 “不用那么麻烦。” 说完，在雅间内众人的目光下。 一片古战场，轰然降临！ 太上驭兵诀，沙盘投影！ 在风云阁众人以及两位童子震颤的目光中，季牧淡淡的眸光看向龙谭： “开始吧。” 第579章 往事如烟 季牧以太白驭兵诀所显化的场地，赫然便是一年前的那片镇海关战场。 这里的一切都显得真实无比，丝毫不像是投影。 像是季牧带着风云阁的几人，真正回到了一年前的那片惨烈战场。 纵目望去。 天地昏暗，血色无边，极尽海域。 人族与妖族的尸体彼此堆积陈列，甚至在关外的近海填起了一片陆地。 他们的鲜血交融流淌，融入大海，随波浪延伸至远方，再无归途。 这是多少生灵的葬身之处，又是多少父母妻女的断肠之所。 战争没有胜利的一方。 正义也失去了它的重量。 最后留存在此的，唯有飘荡在无尽海域之上的亡灵和岸边至亲的哀思。 季牧静静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微微有些出神。 这片战场，给季牧留下了太多不可磨灭的回忆。 因此当他用太上驭兵诀显化此地的时候，这里的每一处细节几乎都被他还原而出，极尽真实。 甚至众人都能看见那些战死者最后展露并最终定格的表情。 而与兵圣当初也只是显化场景、然后请人入内不同。 季牧凝聚的投影，分明是强行把几人拖了进来。 他跳过了征求他们同意的这一步骤。 这自然需要他本身的神魂境界远超几人的，并且数量还不能太多。 兵圣当初之所以是请人。 是因为当时参战者和观战者的数量与现在完全不是一个等级，并且强者如云，甚至有圣阶在场，他根本拖不动。 而那等数量，以季牧现在对太上驭兵诀的修炼程度，也是无法做到。 但仅是显化一片海域并拽几人进来。 以他的圣魂境界，完全不费吹灰之力。 风云阁的几人身为合道级别的大能强者，哪怕是修为最低的云七，实力在达到了明道，自然也都意识到了这一点。 林芳菲环顾一圈，美眸中露出惊愕。 这得是多么强的神魂？才能以一人之力一举拖入四位明道以上的修士进入秘境？ 而且看这秘境的凝实程度...这是能够一瞬间凝聚出来的吗？ 林芳菲已经成为合道强者多年。 但她自己很清楚，换成自己，绝对做不到这一点。 而就在刚刚，她还生怕龙谭酒后不知分寸，出手伤到了这位新阁主。 现在看来... 仅是这一手化域神通，谁伤谁还不一定呢。 林芳菲偷瞄了一眼不远处的龙一。 其实这一战的发生，也有二人想要促成的结果。 虽然新阁主的到来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他们也没有异议。 但还是希望未来的阁主是一个实力强劲的人物，能够应对接下来的变局，更好的带领他们。 而且这也与云一此次回来想要与新阁主商量的事情有关。 若是实力不够，此事就须得从长计议了。 现在看来。 他们的担忧，或许有些多余了。 似是察觉到她的目光，毕清蝉微微一笑，传音道： “别着急。” “先看看再说。” “无论这一战结果如何，其实不都是好事吗？” 林芳菲闻言缓缓点头。 或许是因为酒醉的原因，龙谭被拖入投影之域后，并没有过多关注四周的变化。 他看着向自己招手的季牧，醉眼中露出一抹战意。 风云阁三人对视一眼，最终选择来到城头关战，并带着齐鄂与田小壮一同，为即将开打的二人让开了场地。 就在这时，毕清蝉注意到。 身为剑童的田小壮一直背负着那柄莹蓝色的长剑，吃力行走。 毕清蝉微微动容。 以入道战合道，竟是连剑都不打算拔么？ 登墙后，众人极目远望，最后君梦瑶突然感慨一声： “听闻这位季小先生曾亲身经历过那场大战，并留下了赫赫战功，同时还是学宫唯一留存下来的大能弟子。” “我虽不曾参与那场战事，但现在光看这片战场的投影，就已经能感受到当年那一战的惨烈了。” 静默少顷，林芳菲声音微有些低沉的说道： “若是前阁主真是这位季先生的师兄的话...” “那前阁主他...也是在这里阵亡的。” 毕清蝉目光闪烁，没有接话。 君梦瑶神色也是露出感伤，不知该如何回应，两位童子更是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镇海关墙上一时陷入沉寂。 而在下方，龙谭眸光凝视季牧，然后缓缓向前一踏。 步伐虽踉跄，但他的身子却化为了残影，一瞬间消失在了原地。 再出现时，他已经来到了季牧身前！ 第580章 五重领域(一) 强劲的气息令海水分流，逆卷而上！ 正津津有味的看着这一切变化的齐鄂与田小壮同时惊呼。 面对龙谭的进攻，季牧不慌不忙。 只见他双指并拢，向上一抬。 一道水柱骤然升起，化为了一柄血色长剑，自行插在身前。 守一领域骤然张开，将近身的龙谭弹飞了出去。 到达他这个境界。 世间万物皆可为剑，随意指使。 龙谭晃悠着身子，几欲栽倒，但最终仍是稳住了身形。 他像是有些苦恼的看着围拢在季牧周身的领域，想了想，他往嘴里灌了一口烈酒，然后吐出了一片云雾。 这时季牧才猛地想起——青神葫他还没还给自己呢！ 而龙谭喷出的那一口酒雾后，雾气却凝而不散，最终在虚空中化为了数道身影。 季牧目光略过大多数身影，径直落在了其中一位戴着面具的布衣男子身上，微微怔神。 “这是...大师兄么？” 没想到这龙谭的道法竟是如此玄妙。 醉酒之后，竟是将他印象中的前代阁主化现了出来。 在他眼里，这就是天下最强的存在了。 其余身影气势也是不弱。 但相比于风云阁主言渊，就稍微显得有些气力不足。 而言渊的身影刚一化现，目光就落在了季牧身上。 但从他的眸光中，却看不到任何情绪波澜。 季牧虽有惊异，但也知晓，这只是一道术法所化，并不具备言渊的记忆。 二者不可等同。 他微微叹了口气，喃喃自语道： “也罢，还从未领教过大师兄的术法。” “此次倒是了却我一桩心事。” 话音刚落，季牧右手虚握。 无尽星光在他手中汇聚，最终凝聚出了一柄通体湛蓝的长剑。 季牧握剑在手，抬剑就是一式归一。 “师兄，看剑！” 剑气如鸿，银芒贯天，直泄千里！ 而面对来势汹汹的归一剑气，言渊面无表情的抬手，声音平淡： “禁，杀伐之气！” 言出法随。 季牧微有些吃惊的看到。 自己斩出的归一剑气在即将斩在言渊身躯的那一瞬间，硬生生停滞在了半空！ 但下一瞬。 或许是因为术法所化的言渊境界受限，只能将剑气禁止一瞬。 于是归一剑气在停滞一瞬之后，又缓慢的向他的身上斩去。 言渊微微皱眉。 他观察了一番近在眼前的剑气，再度开口： “禁，星辰之力！” 一语成谶。 连续两次禁止之力，以星光之力斩出的归一剑气似乎无法支撑。 在即将斩在言渊身上的刹那。 归一剑气寸寸崩解成漫天星光，消散虚空。 季牧神色露出一抹赞叹之意。 不愧是师兄。 要是今日站在这里的是他本人，自己或许还真的拿他没什么办法。 但很可惜，这只是一道术法... 这个时候，龙谭以及其余几位化现的身影都相继冲到了季牧身前。 他们身上皆是光芒流转，散发着术法的波动，即将向自己发动攻击。 电光火石之间，季牧缓缓吐了口气。 星核之中，立言七字骤然亮起，照亮了整个星辰世界。 海水升腾。 数柄血色长剑凝聚而出，各执一方。 它们化为守护之域的阵心，将季牧周身彻底包裹。 同时，也将龙谭以及他所化的诸多术法之身一同笼罩了进去。 言渊见状再度开口。 “禁，领域之力！” 守护领域瞬间收缩，覆盖的范围逐渐缩小。 龙谭迈着踉跄的醉酒步伐，放声大笑。 季牧安静的看着他，嘴角缓缓扬起一抹弧度。 “你能禁几个？” 话音未落，一道赤色的血色领域骤然张开！ 带着极致的冰寒杀意，笼罩方圆百里。 像是烛火迎来一阵风息，摇晃不定。 言渊的身影在这一霎瞬间变得虚幻了几分。 似是受到术法反噬，龙谭发出一声闷哼。 踉跄许久，终于第一次栽倒进了海中。 而就在他刚刚爬起之际，又一道领域轰然扩散！ 这次是由极致剑意所化成的领域。 张开的瞬间，便令除了龙谭与言渊的所有身影瞬息消散，而言渊的身影也再度虚幻了一分。 龙谭酒都似乎清醒了几分。 他揉了揉眼睛，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眼中所见。 守护，杀域，剑域... 一人之力，同时用出了三个领域... 自己这是喝多了吗？ 镇海关墙上，风云阁众人也是瞪大了眼睛。 第581章 五重领域(二) 云七君梦瑶摇了摇师姐林芳菲的袖子，有些不可置信的说道： “这...” “寻常修士穷其一生都难以凝聚的领域，怎么到了阁主这里就跟不要钱一样？！” 林芳菲嘴角略微抽搐。 你问我... 我问谁去... 他是变态呗！ 相比于风云阁的几位修士。 齐鄂田小壮这两位童子虽然看不明白战场上的变化，但这并不耽误他们知晓自己的先生在战斗中占了上风。 一时，他们显得很是激动，挥舞着小拳头，不停地为先生呐喊道： “先生无敌！” “先生好样的！” “揍他！” 此刻，被三重领域包围，龙谭感觉自身极为不适，就连呼吸似乎都陷入了凝滞状态。 像是夜间酣睡被一块重石压在了胸口。 他知道再这么下去不行。 再过一会儿，自己非得被这三大领域给挤压而死。 为了破局，龙谭再度猛灌了一口烈酒，然后缓缓闭上了眼睛，张开了自身领域。 霎时间，一股浓烈的酒香弥漫战场。 当酒香入鼻的那一刻，季牧突然升起了强烈的昏睡之感。 似乎在这一瞬间，他想要放弃一切，不管不顾，直接倒地不起，睡他个天昏地暗。 红尘多苦，苍生多累，不如沉醉。 但就在眼皮快要合上的那一刹那，季牧猛然惊醒！ 他深深的看了龙谭一眼，眸中甚至带着惊喜之意。 好一个酒域！ 竟是能让人无声无息间沉沦其间... 若非季牧与蝶儿缔结过共生契约，站在幻之一道的顶点，又经历过无尽轮回，对类似之事极为警觉，说不得就要中招。 不敢大意，季牧眸光看向龙谭。 这么喜欢沉沦... 那今日就让你清醒清醒... 季牧缓缓握拳，一声惊雷骤然自虚空中炸响，宛如天崩！ 龙谭被这一下惊的猛然睁开了眼睛，但紧接着就被眼前这一幕惊颤到了，口中直呼： “我的娘嘞！” 在龙谭眼中。 一股磅礴霸道的雷霆之力骤然自季牧体内迸发，将方圆数十里都化作了一片雷池！ 雷霆之域！ 关墙上，毕清蝉愕然出声： “还有？！” 刚刚施展领域准备反击一波的龙谭骤然被数道深紫色的雷霆劈中。 发丝倒立，青烟升腾。 龙谭整个人彻底清醒，再无一丝醉意。 而伴随着他的清醒，笼罩四周的酒气也为之消散，酒域彻底破碎解除，再不具备威胁季牧的能力。 季牧竟是把以酒入道的龙谭...给生生打醒了！ 并没有就此结束。 对方尚未认输，季牧目光便落在了一旁身影已经虚幻到极致的言渊身上。 最后凝望了大师兄一眼，季牧深吸口气，口中轻吐： “舞落...星河！” 一颗质量极重甚至压弯海水乃至虚空的星辰骤然出现在季牧周身，围绕他缓缓旋转。 天罡星核！ 星核现身虚空的一瞬间，漫天星光皆像是遇见了君王，疯狂聚拢而来！ 莹蓝色的光芒自天际延伸，形成了一道璀璨闪耀的星光之域，将龙谭彻底笼罩。 守护困敌，杀域震慑。 剑域破法，雷域灭世。 星域终结... 言渊的身影点点消散，如一阵云雾消失在风息之中。 不知是不是思念过度的错觉。 季牧最后总觉得似乎在他的脸上看到了一抹浅浅的笑容。 但这怎么可能呢？ 季牧晃了晃脑袋。 同一时间，龙谭彻底清醒了... 不是酒醒，酒早就醒了。 现在的清醒，是清醒的知道自己现在要做什么。 “扑通”一声！ 龙谭面朝季牧，跪在了海中。 “阁主饶命！” “下次不闹了！” 季牧呵呵一笑，轻声问了一句： “这一架...够不够酣畅淋漓？” 龙谭频频点头，欲哭无泪。 再不够他就要被打死了，还要怎么酣畅淋漓？ 镇海关上。 风云阁三人一时无言。 他们不敢相信，龙谭就这么败了。 还是被季牧以越境碾压的方式彻底击败！ 从酒醉生生打至酒醒... 五重领域的登场太过震撼，令众人久久不能回神。 龙谭的酒域其实已经极为惊艳了。 能无声无息令人昏睡，在战阵之中绝对是一等一的杀器，单打独斗也是几乎没有什么弱点。 但相比于季牧。 这一切就真的不算什么了。 此刻众人发现。 他们对于这位先生的了解，还是太过片面了。 不说别的。 单单浩然归一与血色杀域，这两个性质截然相反，原本压根不可能相融的东西，竟然同时出现在一人身上！ 这是如何做到的？ 第582章 坦诚相见 见到战斗结束，田小壮与齐鄂一直吊着的心也是落了下来，松了口气。 他们虽然知道先生很强，但却没有与之相应的概念。 修行境界之类更是完全两眼一抹黑。 虽然将他们收为弟子，但季牧目前还没有来得及教导他们， 可以说，季牧与那个酒鬼的一战，是第一次在他们面前展露真正的实力。 战斗虽已落幕，但两位童子的内心还远远不曾平复下来，依旧沉浸在刚刚那一场酣畅淋漓的战斗之中。 田小壮目光一直落在白衣胜雪的先生身上，脸色微微潮红。 他用手肘怼了怼身旁的齐鄂，目中露出一抹期待： “师弟，你说...我们以后也会像先生一样厉害吗？” 齐鄂闻言翻了个白眼。 “等你能先把先生那柄剑完全扛起来再说吧。” “哦...” 一想到那柄剑的重量，田小壮脸色又耷拉了下来。 就在这时，齐鄂突然感觉有些不对。 他缓缓转头，目光有些骇人的看着田小壮。 “等等...你刚才叫谁师弟？” “你啊。”田小壮一脸理所当然的应道。 齐鄂差点没背过气去。 “凭什么？” 田小壮认真思考了一下，说道： “因为我拜师比你早。” 齐鄂眼皮子疯狂跳动，瞬间捏紧了拳头。 但看了一眼远方的先生，他深吸口气，努力平复了一下心绪。 呼...都是心魔... 都是历练... 最后，齐鄂双眸通红的吐了口气，死死的瞪了田小壮一眼，咬牙点头道： “...行！” 因为战斗结束，季牧也没有让龙谭跪太久，免得日后难堪。 只见众人眼前一花。 再看清时，雅间凌乱的画面已经再度出现在了他们的视线之中。 无论是风云阁众修还是两位童子。 身子都依旧站在原来的位置，丝毫不曾移动。 就连酣畅淋漓大战过一场的季牧与龙谭都没有什么变化。 一切，都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恍如一梦。 季牧目光平淡的扫过众人一眼，眼角余光一瞥，看见了之前因为被龙谭突破所冲击而瘫倒一旁的凳子。 他随手将凳子拉了起来。 晃了晃发现勉强还能支撑，季牧便拍拍上面的灰，坐了下来。 “啪”地一声，季牧打开了折扇旋又收拢，淡淡的目光看向风云阁众人。 “行了，都试探的差不多了吧？” “该说正事了。” 风云阁众人对视一眼，内心一凛，瞬间齐齐半跪在地。 “我等见过阁主！” 季牧笑了笑，说道： “这声可比之前有诚意多了。” 几人神色有些尴尬，林芳菲看了一眼毕清蝉，拱手说道： “阁主恕罪。” “我等并非不信任阁主，而是属下即将要说的事涉及圣人，因此才不得不谨慎对待。” 季牧感到有些好奇。 他先是轻轻挥手，以灵力将几人从地上托举起来，然后目光落在了神色略显清冷的林芳菲身上，露出一抹问询之意。 “圣人？” “是阎罗狱的龙首？还是画圣？” 林芳菲摇了摇头。 “都不是。” “逍遥子？” “也不是。” 这回轮到季牧有些猜不透了。 除了这两个祸害，人间竟然还有圣人遗留么？ 看来这次仙人下界，收割的真的很不干净啊... “详细说说。” 季牧的神色微微严肃了几分。 受他影响，林芳菲态度也变得严谨了许多。 “此事说起来，其实还与前代阁主有些关系...” “等等！”季牧出声打断了她。 林芳菲看向季牧，露出一抹问询之意。 季牧微微叹了口气道： “你们总是前阁主前阁主这么叫，我有些不习惯。” “之前也说了，他是我的师兄。” “而且你们或许还不清楚。” “他不仅是我的师兄，同时还七十二贤之首——言渊。” “这个名字，你们应当记住。” “他不仅是你们的阁主，也可以说，他是我们学宫三千弟子，所有人的师兄。” “不要再称什么前阁主了，他就是你们的阁主，无需区分。” “日后，你们便称他为言阁主，叫我季先生便好。” 季牧拿起折扇，凝视半晌，眸中露出一抹追忆，同时说道： “这风云阁，其实也算是我替师兄暂为打理，他依旧是你们的阁主。” 林芳菲与毕清蝉对视一眼，俱是皱眉。 “这...” 第583章 西洲灵族(一) 沉寂了一瞬，毕清蝉微微拱手，情深意切的说道： “这是为何？” “先生若是担心我等的忠诚，其实大可不必。” “风云阁每一位修士，几乎都受过前代...也就是言渊阁主的恩泽。” “并且其中绝大多数，都是救命之恩。” “风云阁的修士，无一不是是自愿入阁，以借此报答言阁主的恩情。” “一年前，许久不曾现身的言阁主突然出现，向我等交代后事。” “其中他提到的第一件也是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他说他此行将一去不返，让我等自谋去处。” “当时浮云茶肆所有风云修士皆是大惊，再三劝阻，并且无人愿意离开此地。” “不得已之下，言阁主才与我等承诺。” “不久之后，将有一位白衣先生手持他的折扇前来引领我等。” “言阁主说——那是他至亲之人。” “我们要视那位先生如他常在，不得忤逆。” “出发之前。” “言阁主还给了我们最后一次机会，询问阁中是否有人意欲离去。” “若有意愿，他会摘除我们与风云阁有关的记忆，然后还我们自由之身。” “若是依旧想留在此处，便各自收拢我们一缕分魂存入扇中。” “这一缕分魂被圣器镇压，若是背叛，轻易可让我等丧失修为，终生不得寸进。” “言阁主想让季先生您没有任何后顾之忧。” “先生若是能开启此扇，细细探查，就会知晓我此言非虚。” “虽然言阁主当时坦诚相告。” “但浮云茶肆上下，所有明道以上的修士，无一人选择退出！” “风云阁的修士，无一例外，皆是浪子。” “我们无父无母，居无定所，举世无亲。” “是言阁主给了我们一个栖身之地、安心之所。” “这里便是我们的家，又怎可弃家而去？” “至于以神魂控制，也皆是我等自愿，非是阁主有意控制。” “刚才之所以放任风二试探先生，非是不服，而是先生当前的境界实力将决定了风云阁之后一段时间的行事准则。” “若是您输给了风二，风云阁将会偃旗息鼓，收缩力量，全力保证您的实力达到半圣或是圣阶。” “但现在您赢了，我们就可以将一切全盘托出，成为您剑锋所指的先锋，为您扫清一切障碍。” “属下这样说...先生您还不愿意做我等的阁主么？” 季牧安静的听完，微微动容。 大师兄的凝聚力，要远比自己想象的强。 只是一番话语，甚至不曾动用武力，风云阁的诸多大能修士就自愿交上了自己的一缕分魂。 季牧低头看了看手中的折扇，第一次感受到了它的重量。 他也明白了为什么将近一年的时间群龙无首，风云阁也没有就此崩盘，反而一切都有条不紊，一直在等待着自己的到来。 但站在季牧的角度，他其实也没有不信任风云阁众修的心思，哪怕刚刚才被试探一番。 这些事情在他看来，都是极正常不过的事情。 他之所以没有直接承认阁主这个职位，是因为他还有偌大一个学宫需要复兴，精力受限。 但最主要的。 是季牧看到了龙谭显化的师兄之后，总觉得他还不曾离去... 沉默许久，季牧摇了摇头，将杂事清出脑海，旋即说道： “阁主之事容后再议。” “先说说你们一直要找我说的事情吧。” 毕清蝉与林芳菲对视一眼，无奈点头。 “好吧。” “师妹，此事你最为熟悉，便由你与先生详细说说吧。” 林芳菲点了点头，看向季牧。 “在说这件事情之前，属下想先问下先生。” “不知您对西牛贺洲...了解多少？” 季牧沉思半晌，缓缓说道： “听闻那里人族居于劣势，一半以上的疆域被另一个特殊的族群所占领，至今无法收复。” 林芳菲缓缓点头。 “正是如此。” “先生口中的那个特殊种族，名为灵族。” “它们存在形式与妖族和人族有些相似，但却又完全不同。” 说话间，林芳菲的目光不经意的瞥了一眼季牧肩头上的彩蝶。 “有些类似于先生肩头上这个小家伙。” “而属下要说的事，就与这西洲的灵族有关。” 第584章 西洲灵族(二) “一年前，言阁主在离去之前，曾赐给我一门特殊的功法。” “他让我在阁中挑选几位合适的女修，共同修炼此法。” “并让我们在炼成之后，去往西牛贺洲，混入灵族。” “最终的任务，是要找到灵族消失不见的灵皇。” “言阁主说，灵族存在着一缕入圣的机缘，契机很可能就在这灵皇身上，让我等务必尽力寻找。” 季牧闻言眉毛一挑。 入圣契机... 师兄竟是连这都打探好了？ 而且连外洲的灵皇消失这等事情都知晓... 季牧低头看了一眼扇面，“知天下事”四字再度映入眼帘。 这一刻，他对这四个字有了更为深刻的理解。 虽然了解的似乎并不全面，不然也不会知道灵皇消失却不知道他在哪，但也足够厉害了。 大师兄平日闷声不响的，暗中竟是做了这么多事。 入圣机缘... 正是季牧如今想要搜寻的。 虽然现在自己离入圣尚有一段距离，但玉依香可不一样... 她早就站在了合道巅峰，离那个境界也只是一步之遥，就差这一缕圣运之机。 若不是上次在东洲没有寻到，玉依香现在早就是圣人了。 当然，在那个时间突破，对她来说也并非是一件好事... 季牧看向林芳菲，目中兴趣之意更浓。 “你接着说下去。” 林芳菲缓缓点头，丹唇轻启： “虽然灵皇对外宣称是闭关修炼，但言阁主怀疑灵皇已经转生了。” “目前实力应该不强。” “言阁主所给的功法并无特异之处，并不会增强战力乃至修为。” “它唯一会起到的效果，就是让我们女修的肉身趋于通透，宛如琉璃，介乎真实与虚幻之间，如同幻灵。” 正说着，林芳菲运转功法，亲自在季牧眼前展示了一遍。 季牧只看到她的身体一点点变得通透多彩，流溢着光芒。 原本就美艳的姿色也因此变得愈发惊艳动人。 而在她身后。 一对洁白的翅膀缓缓延伸，撑满了整个雅间，散发着圣洁的光芒。 这一瞬间，季牧感觉眼前的林芳菲气质大变，彻底变成了另外一种不同于人族的特异存在，不由啧啧称奇。 师兄在哪儿整的功法，竟是能够让人完美的变化成灵族... 这时，以功法变换形态的林芳菲以一种与之前完全不同的空灵嗓音说道： “依靠这个功法，我们很轻易的登上了西牛贺洲，并且无人发现我们是南洲的人，而是都将我们认定成了灵族。” “后面经过半年的努力，我们在灵族的王城落足，站稳脚跟。” “但有关灵皇之事，我们不断隐秘打探，但却一直没有寻到任何有用的消息。” “这个灵皇好像彻底从人间蒸发了一样。” “直到两个月前，事情才出现了转机。” “一位灵族身份尊贵的王族，爱上了我们其中一位女修...” “经过对那位王族的旁敲侧击，我们终于得到了一个有关灵皇的消息。” “的确如言阁主所说，它已经转生了。” “但转生之后，它却没有选择借助灵族强者的保护重回巅峰。” “而是相传以人类的形态，混迹在西牛贺洲的另一半地域之中！” “现在就算是灵族自己，也都找不到它在哪。” “灵族内部也因为此事分成了两个不同的派系。” “保守一方忠心护主，主张寻回灵皇，助它重回巅峰。” “激进一方主张重新推举一位灵皇。” “它们想开启玄灵祖境，派族中最为顶尖的灵族强者进入，汇聚祖气，一举成皇。” “两派之争随着时间推移越演越烈，摩擦不断，甚至有因为此事大打出手的痕迹。” “而在后来，这个消息不知为何走漏了出去，人族也知道了此事，加入了进来。” “他们派人在己方境内大肆搜查灵皇转生之体，造成现在西洲局势极为紧张。” “保守派认为是激进派放出的消息，认为它们想借人族之手害死灵皇，从而达成它们的目的。” “但激进派死不承认，反说保守派在污蔑造谣...” “而就在这个紧张的时间，我们风云阁的修士，也被那位王族发现了...” 林芳菲说到这，神色露出一抹无奈。 “说发现或许有些牵强。” “因为从一开始，那位王族就知道我们有问题。” “它正是想借我们之口，把灵皇转生体在人族的事情传播出去。” “但很可惜，我们不是西洲的人族。” “而令人感到惊讶的是...” “那位王族，也并不是激进派...” 第585章 西洲灵族(三) “坏消息是...” “我们被那位王族派人囚禁了起来。” “好消息是，它对我们那位师妹的爱意竟是真的...” “所以现在她们只是被限制了自由，暂时没有生命之危。” 季牧闻言有些啼笑皆非，甚至感觉有些荒谬，一时间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一旁全程听在耳中的田小壮感觉有些奇怪，好奇的插了一嘴： “那大姐姐你是如何逃出来的？” “我当时藏身在暗处，并没有与她们一起行动，因此逃过一劫。” “风云阁出行任务，都会留下一些后路，这样哪怕遭遇一些不在控制之中的变数，也可断尾求生，不至于全军覆没。” “这些也都是言阁主的教导。” 田小壮“哦”了一声，没再多问。 季牧点了点头，示意林芳菲继续讲述后续。 “灵族王城之中。” “我一直负责在暗处整合信息，并发布各项命令，指挥师妹们的行动，就像现在的浮云茶肆一样。” “那位王族并不知道我的存在。” “而我的那些同修在被抓之前，也想尽办法最后将信息传递了给我。” “我得到消息之后，便立即动身离开了西洲。” “就在几日前，我回到了南洲，并在中原其它郡城的风云据点休养，一直思考着要如何救出那几位姐妹。” “就在这时，您来到了姑苏...” “其实早在您踏入姑苏城没过多久，风一就看到了您手中的扇子。” “他向我传递信息，并一直在城内等待您的到来，共议西洲之事。” “只是您入城之后，似乎忙于收徒，耽搁了半日。” “为了怕打扰您，风一便也没有接近。” 季牧闻言陷入深思。 良久，他缓缓开口问道： “西洲灵族...整体实力如何？” “西洲不似我们南洲，圣人只有两位，其中一位便是灵族的灵皇。” “但在海域禁制解除之后，灵皇突然宣布闭关，暗中转生。” “因此灵族目前无圣。” “但能够比肩人族合道巅峰境界的强者，灵族目前仍旧足足有二十余位，等同于明道入道境的存在更是极多。” 听到灵族并无圣人的存在，季牧眉头稍缓，但却也没有因此掉以轻心。 光是比肩合道巅峰的强者就有二十多位，明道入道的数量只会翻上数倍，高阶强者的数量如此庞大，必须慎重以待。 若是再配合一些秘术阵法，或是各种奇绝的天赋，圣人估计也不敢硬闯。 “人族呢？”季牧又问了一句。 林芳菲内心估算了一下，回答道： “整体强者数量约等于灵族的六成。” “唯一一位圣人在一年前飞升，因此现在同样无圣。” 季牧缓缓点头。 从林芳菲提到西洲有“入圣契机”这几个字眼开始，季牧就知道，这个西洲自己是非去不可了。 哪怕不为自己，也要为了玉依香去试一下。 而且风云阁的几位修士如今身陷险境，自由都受到限制。 若是其他人也就罢了。 但这些人是师兄曾经的下属，曾跟随他良久，季牧无法坐视不管。 去了是一定要想办法救的。 但在去之前，相应的准备也不能少... 偌大一个西洲，单凭自己和风云阁去闯荡，似乎有些势单力孤... 夏晗雪因为接连数次开启星印大战，如今已经陷入沉睡，哪怕有自己的一缕分魂，也是足足一年的时间都未曾苏醒。 虽然自己可以将她强行唤醒，但这样对她会造成一些损伤。 依靠星族强势推平西洲掳走灵皇的路子不太行的通，而且也有伤天和，不在季牧的考虑范围之内。 看来...只能在南洲摇人了。 季牧回忆了一下不久前依靠折扇看到的画面，眉头紧锁。 龙首与画圣这两个祸害也不知道在海外谋划着什么。 在这之前，让南洲再度出现一位圣人，未雨绸缪，是十分有必要的。 这么说来，在去往西洲之前，自己还应通知一下那位唐先生，好让他做好应对的准备。 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还能让他顺便派些兵给自己... 季牧脑海中一瞬间闪过诸多思绪。 就在这时，毕清蝉嚅嗫了一下嘴唇，似乎想说些什么。 但看季牧在沉思又不好打扰。 就在这时，注意到了他的动作，季牧抬头问道： “还有什么话要说？” 第586章 长安二三(一) 毕清蝉见状抬头，微微拱手。 “言阁主在最后，曾让我向您带一句话。” “或许...这可以为您在您做出决定之前作为参考。” 听闻是大师兄要捎带给自己的话语，季牧微微坐直了身躯。 “什么话？” 毕清蝉深吸口气，神色一瞬间变得严肃。 他模仿着言阁主当时的语境，将言渊的话语一字不差的告知了季牧。 “小师弟且记好...” “西招北伐，东炼南合。” “五圣为剑，天门可开！” 季牧猛地抬头，沉浸在这四句话语之中，久久不能回神。 ... 长安城。 刚结束早朝的唐圣宗吃了些膳食，准备去偏殿批阅一下奏折。 很早之前开始，他就取消了睡回笼觉的习惯。 这时，一位侍卫来到门外，单膝跪地，通禀道： “禀圣上，学宫季先生来信。” 听到这个名字，唐圣宗明显愣了一下。 “哦？这可真是难得。” “朕还以为海州之战后，他心里一心只想着复仇，早把朕忘到天外去了。” 在圣宗身侧不远处，一身雪白长裙的李浅月笑着应道： “兄长对这位季先生，倒是很上心啊。” 因为并非正式场合，李浅月对唐圣宗也没有之前那么严肃恭谨，言语间多了一分对哥哥的亲昵。 经历过真正战场上的杀伐历练，李浅月如今显得沉稳了许多，青涩褪去，比之前更多了一股风韵。 在最后的仙圣之战告一段落后，这位月影小剑仙找到了混迹在海州的哥哥。 在此之前，她压根没想到唐圣宗会出现在这里。 哥哥不顾自己安危也要让自己抽空长安兵力支援海州也就罢了，最后连他自己竟然也都来到了战场周边。 并且看这样子，应该是待了好一段时间了。 若非送别诸圣时，圣宗就站在显眼的城头，并且自己道出了自己的身份，李浅月还真的不一定能发现他。 海域战事没那么紧张后，她带领着一开始支援海州的数万南衙军，以安危为由，强行将唐圣宗护送回了长安。 而这个时候。 因为不断挖土，唐圣宗的双手都已经生满了老茧，属实让李浅月心疼了好一阵。 她打定主意。 之后无论哥哥下什么样的命令，自己都不可能离开他身边了。 一旦自己不在，他就开始乱来... 听到妹妹的话语，唐圣宗露出一抹笑意： “上心倒谈不上。” “只是这家伙是个忙人。” “沉寂了大半年，刚苏醒就整出不少大动静。” “偌大一个学宫百废待兴，一边教徒一边修炼，还得抽空去管过海的邪教，最近又跑到了姑苏，不知在捣鼓着什么。” “这样一个大忙人能想起来抽空给朕来信，事肯定不能小了。” 正说着，唐圣宗目光看向侍卫。 “呈上来看看吧。” “是！” 侍卫从怀中掏出一张书信，恭敬的递到了李浅月的手上，旋即退下。 李浅月将书信转交给圣宗。 后者拆开一看，神情由一开始的随意变得渐渐严肃起来。 李浅月清晰的看到了哥哥的神色变化，语气也不自禁变得肃穆起来。 “是有什么麻烦了么？” 唐圣宗揉了揉眉心，有些头疼。 “朕也就是这么一说，他还真不客气，真的丢给了朕一件大事。” 唐圣宗将信纸递给了李浅月。 “你自己看看吧。” 李浅月接过信纸，半晌，她有些愕然的抬头。 “画圣竟然已经不在南洲了？！” “还有这位龙首...” “没想到恶名昭着的阎罗狱，竟真的有一位隐藏的圣人...” 唐圣宗神情凝肃的点头。 “这二者皆非善类，如今定然是在海外谋划着什么，等待合适的时机发难。” “以他们的境界。” “除非是派出重兵力清剿，否则还真的很难应对。” “海域战事如今虽然趋于稳定，但仍旧有兽潮，需要大量的兵力镇压，而且绝大多数军队都很难真正捉到圣人。” 李浅月皱眉补充了一句。 “在这个节骨眼上，他要离开南洲，去海外？” 作为曾经也在那片战场上厮杀过的存在，李浅月亲眼见识过季牧的诸多手段。 她看见这个人在极短的时间就杀进了屠妖榜单的前列，甚至惊退圣人、击沉海岛，做出一系列大事... 她深知诸圣陨落的现在，季牧对于中原来说有多么重要。 可以说某种意义上，他就是中原的定海神针！ 但现在，这个定海神针要在海外两位圣阶的虎视眈眈之下，撇下中原去往西洲？！ 他甚至还在向哥哥要兵！ 第587章 长安二三(二) 李浅月想着想着，心底愈发升起一股不忿。 但就在她准备骂季牧不负责任的时候，唐圣宗却转头看向了她。 那股熟悉的眼神让李浅月内心升起一股不妙的感觉... 果不其然。 下一刻，唐圣宗便开口吩咐道： “浅月，你从上次带回来的南衙军里面，挑出一万精兵，哪些修为高就带...” “不可能！”唐圣宗话尚未说完，李浅月便笃定摇头。 她清澈的眸光微微瞪圆，脸颊也是鼓起，颇有些气恼的看向唐圣宗。 上一次也就罢了。 毕竟当时情况紧急，要是边境被攻破，倒霉的还是大唐百姓，最终也会影响哥哥。 李浅月迫不得已，最后才会带着驻守长安城的禁军驰援海州。 但这一次完全不一样。 既没有妖族之危，也不是外敌侵扰。 那位季先生只是想自己离开南洲去寻求机缘，但又觉得单靠自己把握不大，所以才来信借兵。 就这么一个牵强的理由，哥哥就想再度把自己支出去？！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而且这一次不像上次，整个中原已经没有了明面上的圣阶战力。 若真如那位季先生信中所言，外海还有两位圣阶大敌虎视眈眈，或许随时都准备给中原来上一刀... 在这个节骨眼上。 这两个人一个要出境远游，另一个竟然就这么答应了？！ 李浅月完全不理解。 这两个人的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面对自己这个任性的妹妹，唐圣宗无奈摇头。 但这次，唐圣宗没有像上次一样斥责她，而是语气柔和的解释道： “朕与这位季先生有过几面之缘。” “以他的秉性，并非那种不负责任、对一切都不管不顾的人。” “不然他也不可能成为学宫的新先生。” “所以朕觉得他这么做，一定有他的理由。” 李浅月嘀咕了一声。 “那不是因为学宫明道以上的强者只剩下了他一人了吗？” 唐圣宗摇了摇头，声音微有些严肃。 “浅月，你错了。” “并不是因为只剩下他。” “而是因为留下的恰好是他，学宫七十二贤才能那般义无反顾。” “这二者之间有着根本性的不同。” “前代君子们坚信有他在，学宫绝不会就此消亡。” “这是信任，而非无奈。” 李浅月抿了抿嘴。 “可我还是想不通。” “这个季先生为什么非要在这个节骨眼离开南洲，还要向哥哥借兵。” 唐圣宗笑了笑。 “朕也想不通。” 李浅月微微瞪大了眼睛，却听哥哥语气平淡的说道： “但一万精兵其实并不多，放在朕的手里也是放着，没什么建树。” “但他拥有刘将军的兵道传承。” “一万精兵在他手中，能发挥最大限度的作用。” “权当卖个人情。” “这...”李浅月微微有些动摇。 唐圣宗瞥了一眼，趁热打铁道： “朕坚信，这位季先生此行必定能给朕带来惊喜。” “能让他欠下人情，也只能趁现在了。” “等他入圣，恐怕朕就算是想，估计也不会有什么机会了。” ... 泰山，圣人学宫。 三日前。 季牧带着田小壮与齐鄂回到了这里。 随他们一同回来的，还有云一林芳菲和风二龙谭。 风一毕清蝉因为要召集筛选人手、备战西洲，因此留在了浮云茶肆，并没有跟着季牧回到学宫。 等待季牧准备妥当，一纸书信，他会立即带人前来汇合。 写给唐圣宗的书信，也是季牧在回来经过深思熟虑之后，昨日才从这里传送过去的。 两位童子经过一路上的负重操练、辅以搬天十一式和基础潜龙法门，已经双双迈入了潜龙一重境，正式踏上修行之路。 在浮云茶肆。 听完林芳菲讲述后，季牧的决定是尽快前往西洲。 圣缘可遇不可求，并不等人。 好不容易找到一个与此有关的消息，要是错过，下一次又不知该到何处去寻。 南洲大陆的圣运因为上一次仙圣之战后，有两道重新散落人间。 入了天界的圣人因为不曾陨落，会直接将圣运带入仙境，要等待无尽岁月的积累人间才能重新凝聚。 而原本的兵、书二道圣运回归之后，也并不是完完整整的圣运，而是会被天道气息重新打散，消除曾经印记，转化成一缕缕纯粹的中小气运，散落红尘。 因此人间在未来几年，将会多出很多天赋惊人的修行者。 某种意义上，这也是天道之下为数不多尚在维持的平衡。 第588章 学宫入罐 这些散逸气运重新汇聚成能够让修士登圣的程度，最短也仍旧需要两三年的时间，长则十年百年，甚至被彻底分化也说不定。 相比等待这个漫长的时间，去外洲找寻机会要大上许多。 季牧其实也并非为了自己，毕竟他离入圣还有好一段路要走。 此行是为了玉依香，并希冀于南洲再多出一位站在人族一边的圣人。 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实力强大之后也不曾忘本、一直心系天下的几位圣人都相继为了人间陨落，就只剩下了两个天族的走狗。 大唐的整体实力虽强，但却缺乏个体的无敌强者。 龙首与画圣两位圣阶要是绕开军队驻扎之地，不顾一切出手破坏，还是很棘手的。 至于在自己带人去西洲寻求机缘的这段时间，这俩人会不会借机生事，季牧也有应对之法。 其中最需要担忧的，并不是别的地方，正是如今的圣人学宫。 在没有绝对把握的情况下。 龙首与画圣不可能直接向长安动手，除非他们疯了。 那等于直接向整个大唐朝廷宣战。 而且长安城还有护城大阵的存在，此举非但不会成功，反而会激发全中原修士的怒火。 但凡他们尚存一点理智，也不可能去做这等疯狂的事情。 除非他们在外面又得到了某些助力，拥有一举推平中原的实力... 相比之下，仅是将目标放在一宗一派身上，或许就简单多了。 当今修士境界断层严重的圣人学宫，可以说是他们首选的进攻之地。 而身为帝星的自己，对他们而言，也可比中原的任何势力土地都要重要多了。 身为与须弥教有千丝万缕的两位圣人，季牧现在是他们的头号大敌。 若非他们深知季牧难缠，已经成势，估计早就动手了。 在这种局势下。 季牧跨海离开南洲，其实不会有任何问题。 中原并不会因此陷入危境，反而会因此变得更为安全。 因为他一个人，会完美的引走敌人的一切目光。 季牧只需要最后把圣人学宫保护好，不让这里落入敌人手中、最后拿来要挟自己就可以了。 为此，这几天他就算回来了，在学堂露面的次数也很少，而是一直在做着一件事情。 炼化学宫。 只要把学宫作为棋子收进旃檀世界，随时转移，季牧就将彻底解决这个后顾之忧。 西洲之行，他必须做好万全的把握。 作为他如今持有的最强杀伐之器，君子剑也是必定要被带上的。 而没了君子剑的镇守，学宫将更为脆弱。 哪怕有老姐带领昆仑人马驻扎，但面对随时有可能侵扰的两大圣阶势力，也是显得有些不足。 不过只要能够在危险到来之际，把整个学宫随时转移到身上，危险解除时再放回，如同西域的那烂陀寺一样。 旃檀世界的无视距离传送，再一次彰显了它的功效。 甚至若是龙首画圣最后把目标放在了季牧身上，也是没什么好担忧的。 季牧只要维持学宫依旧在泰山原地不动就好，那样危机会由季牧来承担，他可以独自与二者在外界周旋，并不会波及学宫弟子。 此刻，学宫洞府中。 季牧在蒲团上盘膝端坐，面前是道纹流转的旃檀世界。 内景之中，作为第六颗棋子的圣人学宫正在缓缓凝聚成型，极为顺利。 所有棋子之中。 除了一开始的月明楼与明月山庄之外，圣人学宫可以说是季牧炼化的最为得心应手的一颗棋子。 但他有心想将整座泰山一同收纳，但一旦往上延伸，进度就会变得极为缓慢。 季牧估算了一下。 要是想完全把这座巨峰完全收进旃檀世界，以他现有的境界可能需要十年。 感受了一番，季牧不再尝试，而是选择神识蔓延，将老姐占据的那一小座山头也顺便收了进来。 代表昆仑的第七颗棋子因此也落在了棋罐之中。 旃檀世界内的灵气愈发浓郁。 但与上次不同的是。 这次季牧并没有连接到太行秘境，也没有看见安糯儿。 皱眉思索了一会儿，季牧猜测这可能与棋子的数量有关系。 只有每当达到一定程度，才会连接到那片神秘地域。 第589章 出行西洲(一) 等这次回来... 季牧打算在南洲多走走，把能收的先都收了，丰富一下棋罐。 若是旃檀世界晋阶成圣器，那么日后，季牧将又多出一张珍贵的底牌。 同时棋子数量的增加，也或许会揭开有关安糯儿的一切... 虽然这次安糯儿不曾出现有些可惜，但连着炼化两颗棋子，季牧对即将出发的西洲之行也多了几分信心。 季牧神识扫过一遍内景世界，微微点头。 那烂陀寺，圣人学宫。 昆仑，星族大军。 再加上风云阁，以及唐尘极有可能调配给自己的兵力... 季牧此次出行，乍一看形单影只。 但一个棋罐便几乎装下了相当于南洲半个中原的顶尖势力。 南洲在四大部洲之中整体实力本就最强，季牧能够调动的所有宗门势力加起来，而外洲而言绝对是一股不可忽视的势力。 甚至只要他想，凭借着玉依香和李寒衣的关系，他或许还能将七音宗和无为观一同带进来。 但季牧觉得现有的人手应该差不多够了。 并且有段时间没见了，他也想给玉依香一个惊喜。 以季牧现在的阵容，就算是直接打上西洲或许都可以一试。 只是这样有些冒险。 要是不小心让西洲大陆的两族联合起来对抗自己就有些不好了。 所以季牧最后还是决定跟随林芳菲，以低调潜伏的方式登陆。 师兄留下的话语仍旧被他记在心中。 西招北伐... 既然是招，那或许就适合一种相对柔和的方式。 就在这时，一位仁字堂的学子来到了洞府前，通禀道： “先生，山门外来了一支唐军，为首的是一位名为李浅月的女子。” “她说应圣上的命令，前来助阵，听候调遣。” 季牧一招手拿起了棋罐，站了起身。 “来的正好。” “差不多...正好可以出发了。” 棋罐被季牧拿在手中后，道纹内敛，金光不再，又变回了普普通通的模样，外表看不出任何奇异，极具隐秘。 季牧将其收拢，摘下了墙上悬挂的两柄长剑，最后推开了大门。 仁字堂弟子见到先生出来，恭敬了施了一礼，旋即说道： “李将军就在山门外驻扎，等待先生。” 季牧微微颔首。 “我知道了。” 话音刚落，季牧前踏一步，白袍迎风，身影瞬息消失。 仁字堂的弟子一直躬身到季牧离去，许久才起身，目中露出一抹艳羡之色。 “什么时候才能像先生那样潇洒啊...” ... 山门外。 季牧在一万大唐精兵的军列之中现身，目光看向为首的那位身披戎装的女子。 李浅月瞧见他出现，本就有些冷峻的脸色显得更冷了。 只见她略显粉嫩的鼻尖轻哼一声，瞬间别过头去。 季牧微微挑眉，思索了一番，大致猜到了此女内心的想法，不由无奈一笑。 这位小剑仙，看这脸色，应该是被硬逼过来的。 只不过这什么事都显露在脸上，不藏在心底...可还真是如传闻中那样任性啊... 长安城那么多能人异士，陛下却偏偏派了她...这分明是存了要让自己打磨一下她的意思。 这时，一位副将默默看了一眼李浅月，上前拱手。 “末将武威，见过季先生！” “我等奉圣上之命，前来听候先生调遣。” 季牧回以一礼，旋即说道： “此行西洲，谋求圣运，长风在此提前谢过陛下及诸位鼎力相助。” 副将刚想说话，却听李浅月在一旁横叉一嘴道： “怕不是为你的未婚妻谋取的吧？” 副将嘴角一抽，神色露出尴尬，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 他偷瞄了一眼季牧的神情，却发现对方并未露出气恼之意，反而嘴角带着笑意的回应道： “李将军说的没错。” “这圣运，还真就是在下替未婚妻取的，此行势在必得。” “不过李将军要是境界也达到了半圣，只差一步...” “这圣运在下多寻一道，也未尝不可。“ 李浅月猛地转过头来，便看到了季牧脸上挂着的淡淡的笑容。 再联想到他方才说的话语，像是有根刺扎进了自己的心口，李浅月顿时为之气结。 “你！” 看着这两位的火药味逐渐蔓延。 武威在一旁低着头，完全不敢插进来。 他甚至有些后悔方才自己为什么要站出来... 第590章 出行西洲(二) 李浅月胸膛剧烈起伏，被季牧气的不轻。 这人是在讽刺自己境界不够？成不了圣？ 自己照他那未婚妻...境界也就差那么一点！ 身为大唐天子的亲妹妹。 李浅月平日间走到哪几乎都是被人捧着的，谁敢对她用这种语气说话？ 面前就是一个极特殊的例子。 而偏偏，李浅月还真的不能拿这个人怎么样。 总不能像以前一样，提剑架在对方脖子上吧？ 李浅月心里清楚。 如果她真的敢这么干，最后倒霉的一定是自己。 虽然李浅月平日天赋出众、微有傲气。 参加过海域之战后，更是年纪轻轻便突破到了入道之境。 但面对眼前这人，李浅月还真不敢以天赋出众自居。 她出身于隐世的剑阁。 哪怕这个宗门自从剑圣飞升后便再无圣人，在江湖上逐渐没落，不得不遁世自保。 但这个宗门的一些传承仍在，不输那些顶尖势力。 所以得到真传的李浅月剑术自然也是世间一流。 但哪怕她与季牧二者皆以剑扬名天下，但李浅月面对这个与自己同境的先生，却总能在他身上感受到一股隐隐的压迫。 站在他面前，就像是看到了一柄藏于鞘中的宝剑。 十年未出，但其内蕴藏的剑意已经锋锐无比，有种锐不可当之势。 在战场上。 李浅月也曾亲眼见识过季牧的剑。 白衣挥手，万剑流星... 李浅月扪心自问。 哪怕当时季牧不借助僧圣之力拔升境界。 同境之下，自己也不一定能接下来。 勉强接下或许也要重伤。 而当时的季牧，听闻似乎尚未踏入明道... 不到一年半的时间，他已经彻底在入道境站稳了脚跟。 所以其实在内心深处，李浅月是有些佩服面前这人的。 当然，还有一丝不服气。 不只是境界战力。 季牧如今在江湖上的影响力也是极为庞大，大有追赶甚至超越其师书圣的趋势。 朝廷上，圣宗为人皇，号令百官。 但在江湖上，尤其是与其关系密切的顶尖宗门，这位季先生的一纸文书，甚至具备着与圣旨同等的效用。 季牧结识的人脉几乎遍布中原，并且无一不是各大顶尖宗门势力的核心人物。 这些势力或许会听从朝廷的号令，但大多是因为威慑。 但听从季牧的召唤，明显是因为人情。 后者的凝聚力，甚至要远远高于前者。 李浅月其实向哥哥表露过自己的担忧，但唐圣宗当时却是笑着对她说道： “浅月，你多虑了。” “朕这个位置，他还真不一定看得上。” “他的目标，一开始就不在这座天下，而是这整个山海。” “这也是所有人都希望他走的路。” 李浅月虽然不是很明白哥哥的话，但她却知道自己不能忽视对方现在的影响力。 因此，看着对方那欠揍的笑容，李浅月最后也只能把气往肚里咽，再度冷哼一声。 这算是她最后的倔强。 “要不是陛下的命令...” 季牧淡淡的看了她一眼，接道： “否则你也不会来，对吧？” 李浅月怒目而视。 “你不是要跨海吗？怎么还不走？！” 季牧心底一笑，也没有再跟她较劲的意思。 他拿出了棋罐，缓缓说道： “这么一大队人马太过招摇了，很容易引起注意，不利于行动。” “所以在抵达西洲之前，你们就先待在我的法宝内景之中。” “等待时机合适，我再将你们放出来。” 本来已经准备迈步的李浅月闻言愣了一下，有些不可置信的说道： “你说什么？” “你要把我们关法宝里？” “我们奉陛下之命...” 季牧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 “陛下让你们听我的命令。” “赶紧进来，别磨叽！” 话音刚落。 也不等李浅月点头。 季牧操控棋罐骤然放大，将一万唐军尽数笼罩了进去，一同收归在有星族坐落的明月山庄之中。 片刻后，季牧看向孤零零站在外面的李浅月，微微挑眉。 “你进不进？” 因为对方境界不低，自己强行把她收进去有些难度。 除非能把她打晕... 但要是这样做了，之后回来就有些不好向唐圣宗解释了... 一眨眼的时间，身后部下就为之一空。 李浅月神色愕然、眼皮狂跳，差点当场拔剑。 但她最终还是想起了出行前哥哥对自己的吩咐。 咬了咬牙，李浅月平复了一下心绪。 她深深的看了一眼季牧，然后钻入了面前的传送之门。 这刚一进来，她瞳孔就瞬间收缩，仿佛看到了什么极为难以置信之物。 “这是...” 第591章 洞天练兵(一) 李浅月憋着一口气踏入了旃檀世界。 武威等一众部下已经聚在一起等着她的到来。 他们各自手持着兵器，严阵以待。 李浅月进来看见他们，不由感到有些奇怪。 顺着他们的目光向对面望去，李浅月瞳孔微微收缩。 只见一众以星光为甲、威严无比的军队围在一块，同样好奇的打量着他们这些不速之客。 他们每一人身上的气息都无比强大，充斥着古老的气息。 单论个体。 这支军队的强大程度，以李浅月这支唐军的规模，远无法比拟。 星族罪仙本就是被斩仙台镇压漫长岁月而导致的境界跌落。 但随着季牧的实力增长，旃檀世界如今也慢慢的逐渐恢复晋升。 内景世界中所蕴藏的灵气一点点变得丰富，肉眼可见的充斥着一层薄薄的金雾。 若论浓郁程度，这里是外界的数倍而不止。 在这样的修炼环境之下，这些星族的存在境界实力也在缓慢复苏。 从一开始的立言境都只有数位。 但现在，随便一眼看过去，很轻易的就能在星族阵容之中找到十数位明道。 随着日后季牧慢慢收拢天下棋子，星族的整体实力还会攀升。 这个提升速度，可比正常修士修炼要快多了。 严格来说，这可是是一群拥有自主意识的仙人！ 李浅月压根没想到，进来后会是这么一个场面。 因为季牧在人间动用星族大军的次数极少，哪怕是一年前海域战场，也是在海外的赤火岛和在东胜神洲面对玉皇的时候才彻底放出，出征地点基本都在海外。 平日里人前对战，季牧最多征召实力最强的夏晗雪一人出来参战。 因此知晓他有这么一支大军的人并不多，也就不怪李浅月如此惊讶了。 而且能够装载生人的洞天法宝，本就极为稀少，更何况季牧刚刚是把一万精兵都尽数装了进来。 找遍大唐国库，李浅月也相信朝廷绝对找不到类似之物。 但进来后，李浅月才发现自己还是有些坐井观天了。 这里竟然原先还藏着一支大军？！ 这到底是什么法宝？ 内景世界也太夸张了吧？！ 一眼望去，竟是根本望不到边... 而且从进来之后，李浅月就感受到自己渐渐被一股极为浓郁的灵气充满。 根本不用怎么修炼，灵气就自己一股脑的往身体里钻。 在此地待上一日，甚至要比得上外界苦修三天。 四周的唐军自然也感受到了这一变化，目中皆是露出狂喜。 原本因为突然被收入罐中的一丝不忿也消散的无影无踪。 这哪里是用法宝关他们，简直是亲手给他们送造化！ 武威低头看向自己流溢灵光的双手，喃喃自语了一声： “季先生好大的手笔...” 如果可以的话。 他此刻甚至不想出去了。 包括在他身旁的所有唐军此刻内心也都是与武威同样的想法。 什么地方的修炼环境能比得上这里？ 只是虽然所有唐军都想就地坐下来开始修炼，但对面气势如虹的星族大军却在一直盯着他们，让他们有些坐立难安... 一时间，一众将士的目光都落在了李浅月的身上。 李浅月沉寂半晌，旋即骤然抬头问道： “姓季的，你派人围着我们，该不会是想要在这团灭我们吧？” 季牧平淡的声音从空中缓缓传出。 “这里的灵力够你们修炼之用了。” “而且两军也正好在这里互相操练，抵达西洲或许并不需要多长时间，这是让你们熟悉磨合、应对变局的最快方法。” “同时还能帮你们打磨境界。” “若是受伤也不用担忧。” “去隔壁的月明楼，那里存有大量的丹药符箓。” “只要不死，都能给你们救回来。” “酒就别动了...” “你们需要变强，而我的数千星族大军也需要重新唤醒往昔对战斗的本能。” “他们也很久没有进行过一场势均力敌、酣畅淋漓的战斗了。” “相信此次之后，这里的所有人都会进行一次蜕变。” “李将军所带领的唐军，境界实力必然能够上升一个台阶，这也算是在下对陛下和将军鼎力相助的报酬。” “相信他会满意。” 李浅月眸中的不满之意渐渐消失，内心开始对季牧生出一丝好感。 她不得不承认，季牧的提议，自己没有任何理由拒绝。 这是一次对朝廷的馈赠！ 而在向唐军解释过后，季牧话锋陡然一转，面向星族。 “你们还在等什么？” 第592章 洞天练兵(二) 夏晗雪沉睡，星族之中，暂时以杜清以及其余几位恢复最快的族人为首。 听到季牧的话语，他们明显愣了一下。 反应过来后，杜清迅速召唤出两百短戟，目中露出杀气，大吼一声： “这女人方才直呼帝君名讳，这是对帝君大不敬，给我杀！” “往死里打！最后留口气就行！” 霎时间，星族大军齐声怒吼，如潮水瞬间淹没了唐军... 季牧像是十分乐意看见这一场面，在外界的嘴角勾勒出一抹弧度。 但他最后还是不忘提醒星族。 “手上都有点分寸，别打死，救不回来。” 身在旃檀世界中的星族极难死亡，再重的伤最后也会被这个世界慢慢恢复，但唐军则完全不同，所以季牧才会让星族留手。 这本就是一场不对等的战争。 但好在，唐军的数量是星族的将近两倍。 并且经过李浅月的精挑细选后。 这批将士的境界在整个南衙军之中都当属最高的那一批。 真打起来，也能够给星族施加到不小的压力。 而这恰好是季牧想要达到的效果。 参读过兵圣前辈的太上驭兵诀之后，季牧逐渐明白。 最好的练兵方式，其实就是直接让他们直接参加战斗。 但一般真的这样练兵，最后也剩不下几个，属于办法虽好，但却没有条件施行。 但在旃檀世界之中，则完全没有这个禁制。 星族与唐军双方都可以在这里肆意战斗，打磨自身。 这里的灵气与丹药将是最好的保障。 季牧深知，未来想要攻上天门，只靠自己是不可能的，他必须有一股极为庞大的助力。 所以无论是星族还是人族，季牧都希望他们能够最大限度的提升实力，这也是他为什么要在棋罐中练兵的理由。 不仅仅是为了大唐天子，同时也是为了自己。 此刻，明月山庄。 李浅月没想到季牧说打就打，甚至不给人留一点缓冲时间。 就连她自己，也都在猝不及防之下的被杜清带着星族的人冲的人仰马翻。 心底对季牧刚刚升起的一丝好感再度荡然无存。 “这人绝对是故意的...” 李浅月有些狼狈的抬剑，咬牙切齿： “姓季的，你给我...等着！” 外界，眼见双方已经战作一团，事不关己的季牧收回沉浸在棋罐中的神识。 他抬头看了眼天空，眼神微眯。 摘下青神葫，他久违的喝了口酒，旋即提剑远去。 身后，林芳菲与龙谭各自化为一道流光，紧随他的脚步。 ... 南洲海域。 风一毕清蝉收到季牧的传信之后，便带着风云阁几十道身影提前在此等候。 这些人大多都是阁中序号排在前列的强者，其中云七君梦瑶也在此列。 不多时。 季牧一袭白衣，踏云而来，缓缓落在了众人面前。 “参见阁主！” 众人齐齐躬身，神色恭敬。 默默扫过一眼她们的境界，季牧缓缓点头。 看来这位风一在自己回去之后没少下功夫，挑选出来的这些修士境界都是不低。 看起来最弱的境界也达到了巅峰立言，明道境大能更是占据绝大多数。 最主要的，是这些人基本都是清一色的女修。 男修就算加上季牧从学宫带过来的龙谭，也才堪堪二人。 世人皆知。 当今学宫先生与七音宗宗主玉依香是天造地设的一对道侣。 二人有婚约在身，并且相互恩爱。 所以风一挑选一众女修自然不是为了讨好季牧，而是女修的体质能够更好的依靠功法伪装成灵族，更为方便。 相反在这个事情上，男修就起不到什么作用了。 唯二的两位，是打算投放到人族一方，收集那边的消息的。 并且风云阁在南洲也需要留人驻守，不能一股脑尽数派出，否则之后将难以运转。 风云阁与学宫不同。 季牧不能像之前那样直接把风云阁炼化成旃檀世界的棋子，随时召唤。 因为风云阁修士太过散乱、分布天下，各地都有。 要是想像学宫那样召唤他们，季牧说不定得先炼化大半个南洲。 但这样未免太过耗时，得不偿失。 众人会面后，因风一早就提前说明了任务，所以季牧并没有过多寒暄，省去一番力气。 略微点头招呼后。 季牧拿出棋罐，再度将风云阁的这批修士收了进去，安置在内景之中，只留下曾经到过西洲的林芳菲。 微微挥手，流光再度一闪。 身披袈裟、手持钵盂的义灵便出现在了季牧身前。 沉默少顷。 义灵将装满饭菜的钵盂默默收起，看向季牧。 “不能提前知会一声吗？” 第593章 西牛贺洲 “你又不是不知道。” 义灵叹了口气，略有些无奈。 “那就快些吧，小僧还要回去吃热斋饭呢。” “不像你们这些修行者。” “小僧不吃饭，是真的会被饿死的。” 季牧指了指他藏在背后的钵盂。 “不是已经打了一碗了吗？” 义灵默默的扫了他一眼。 “这够谁吃的？” “......” ... 风云阁与学宫分别都珍藏有高品质的飞舟，甚至能与王器相等，价格高昂。 以季牧如今的身份，可以随意取用。 风云阁的飞舟名为游隼号。 它的体型小而精，头尖尾宽，呈水滴状，舟身随处可见流溢的金色道纹。 游隼号能够承载的人数不多。 超过三人，就会显得拥挤。 它舍弃了一切舒适性与不必要的功能，只追求着极致的速度。 学宫的飞舟名为乘风号。 与游隼号完全不同。 与其说它是飞舟，不如直接说这是一个行走的宫殿。 上有书房楼阁、学堂别院。 整个飞舟还能够容纳数千人同时登船，并且还不会显得拥挤。 飞舟外部设有高等阶的防御阵法，一旦开启，据说可硬抗圣阶全力一击。 虽然两个飞舟侧重的方向完全不同，但都有一个共同之处。 烧钱！ 自从有了旃檀世界之后，随身都带着月明楼和一众棋子势力的季牧不说富可敌国，但也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心痛的感觉了。 但现在，这个感觉在逐渐复苏！ 季牧最后的选择是三人乘坐游隼号，以全力的速度赶往西洲，乘风号留做备用。 因为学宫收归棋子，季牧随时可以召唤其内之物。 有义灵的存在，季牧可以完全没有后顾之忧，操控游隼号赶路就好。 游隼号的速度与投入的灵石挂钩，但就算最低限度的航行，所消耗的灵石也是海量。 每前进千里海域，季牧所消耗的灵石数量就足以撑起一个中小型门派的半年开支。 而去往西洲的海路，何止万里... 季牧眼见月明楼中如小山一样的珍藏逐渐被推平搬空，心都在滴血... 这得卖几辈子的君子剑啊？ 这时，义灵往嘴里扒拉了两口菜，然后伸手往前一指。 “前面有涡流，前面往左绕过去。” “现在的行进速度太慢了，添点灵石，加速通过！” 季牧狠狠的拍出一把灵石在游隼号的阵基上，咬牙切齿道： “知道了！” ... 大半日后。 西牛贺洲，灵妖海岸。 游隼号终于抵达了这里。 在离海岸尚有近百里的位置，义灵最后提醒了季牧几句，旋即看着一粒米都不剩的钵盂，叹息一声，回到了那烂陀寺。 季牧听从义灵的话语，没有直接靠近海岸，而是藏身在海中，依靠蝶儿的幻术隐蔽身形。 因为有义灵和游隼号存在，他们以最短的时间抵达了这里，并且一路上几乎没遇到任何干扰，完美避开了所有危机。 曾经走过同样的海路的林芳菲不由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 须弥海...这是转性了吗？ 怎么感觉自己和阁主横跨的完全不是同一片海？ 没有理会林芳菲的思绪。 在将义灵送回到那烂陀寺之后，季牧以神识覆盖海岸。 当看清那边的景象，季牧微微皱眉。 看到他的神色，林芳菲也是神色一紧。 “阁主，有情况？” 季牧轻轻点了点头，问道： “你之前抵达这里时，岸边有人驻守吗？” 林芳菲回忆了一下，摇了摇头。 “并不曾，当时我们很容易便登岸了。” 季牧摩挲着下巴，陷入沉思。 “那应该就是你之前从灵族境内逃脱的事情被它们发现了。” “现在海岸边有不少你说的灵族。” “神识再延伸远一点，我还感受到了两位气息极强的存在，离圣阶只有一步之遥。” “如果被发现起冲突。” “短时内要是无法解决它们，可能会吸引来更多的灵族强者。” 听到季牧的话语，林芳菲神色渐渐凝重。 “那有可能绕过去吗？” 季牧摇了摇头。 “把守的队伍很长，绕过去太远了。” “也无法预测其它海岸有没有灵族的其它强者把守。” “而且也没必要。” 话语刚落，季牧轻轻拍了拍肩头。 “蝶儿，有把握吗？” “没有问题哒！” 第594章 海岸惊变(一) 自从幻世灵梦蝶彻底陨灭后。 蝶儿将属于本体的一切尽数吞噬，因此成长完全，对幻道天赋的掌控也越来越精妙。 因此虽然岸上有两位只差一步就能入圣的巅峰强者，但季牧与林芳菲也几乎没有任何波澜的便登上了海岸。 季牧还好，对此早已习惯，但林芳菲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 这岸上的灵族粗略望去，少说也有数十位，更别说为首那两位实力强绝的灵族大能了... 但季牧就这么带着自己，光明正大的从它们脸上走过去了？ 反应过来后，林芳菲目光顿时向着季牧肩头的蝶儿看去，目露震惊。 这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 自己之前见过她幻化人形的样子，还觉得她是灵族... 现在看来。 二者似乎有着根本性的不同。 林芳菲并不清楚。 蝶儿的“灵”字之前，是带着“圣”之一字的。 登上海岸后，季牧靠近才发现，这些灵族的存在方式真的挺特殊。 它们每一个存在都生的极美，像是天地造化、精雕细琢，体态形似人族，但在一些地方却又具备了妖族的特征。 如背后的光明之翼与细长的双耳。 还有它们那白皙的肌肤，修长的双腿，完美的体态轮廓... 整个躯体周身也都透着一股朦胧的光晕，让人不自禁投入目光。 似乎是因为有羽翼的关系。 它们看起来很少用双足在地上行走，大多数都是飘着的，也不穿鞋，看起来十分轻盈灵动。 驻足观察半晌后，季牧缓缓加快步伐。 虽然蝶儿的能力十分强大。 但要在这么一众强者、尤其是有接近半圣级别的强者周边维持幻境藏身，仍旧有时间限制。 所以季牧必须保证自己带着林芳菲平稳但又快速的通过此地。 但就在他刚刚加快脚步时，耳边突然响起了一声沉重的呼吸声。 季牧转头一看，却发现发出动静的正是身旁的林芳菲。 他微微皱眉，看了一圈四周。 发现刚才的动静并没有引起灵族的注意后，这才松了口气，旋即传音问道： “怎么了？” “有什么情况？” 林芳菲此刻的状态似是有些彷徨。 她伸手指了指前方，有些不可置信的说道： “那好像是...四师妹？” 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 季牧在前方不远处看到了一个被困锁在牢笼之中、浑身遍布伤痕的女子。 难以想象她的凄惨。 她浑身都充斥着鞭痕，四肢更是皆被一柄长枪贯穿，深深钉在牢笼之中，动弹不得。 季牧眉头一瞬间皱了起来。 他传音林芳菲： “确定是你师妹？” 林芳菲上前几步，再度认真看了一眼，最后确认似的点了点头，声音一瞬变得冰寒： “不会认错的。” “她正是之前和我一同潜藏在灵族王城的师妹，我是云一，她序号是云四。” 得到确切的回答之后，季牧回头看向那个牢笼以及周边站着的数位灵族强者，感到有些棘手。 他有些奇怪的问道： “你不是说，那位王族真心爱着你们其中一人，不会动手伤害的吗？” 林芳菲摇了摇头，神色露出担忧。 “可能是在我离开的这段时间，发生了一些我不知道的变故...” “阁主，我们...” 季牧挥了挥手，打断了林芳菲的话语。 他微微上前两步，观察了一番困锁云四的牢笼，发现其上道纹内敛，金光如龙在铁柱上游走，神色顿时变得严肃起来。 林芳菲见状，神色也露出一抹紧张。 “怎么样？” 季牧微微叹息道： “王器，依靠君子剑倒也不是破不开。” “但破开之后的动静...蝶儿绝对无法遮盖。” 林芳菲神色一瞬间露出挣扎，看起来十分痛苦。 最终，她像是做出了什么决断，目光透出一抹坚定，抬头看着季牧说道： “阁主，我们走吧。” “云四被关在这里，应该就是为了引诱我出现。” “所以在我没现身之前，她应该都是安全的，只是会吃一些苦。” “我们先按原计划潜入城中。” “待制定好了详尽的计划之后，再前来相救。” 林芳菲深知。 在这里与灵族起冲突，并不是一件明智的选择。 哪怕她知道季牧的洞天法宝中藏有重兵，团灭海岸上这批灵族并不是问题。 但在消灭它们之前，海岸上的灵族一定有时间唤来更多的同族。 一旦演变成这个局面。 潜伏的计划就会彻底宣告失败，并极有可能直接演变成两个大陆之间的战争导火索。 代价太大！ 所以理智告诉林芳菲... 哪怕再不忍，这个时候，也绝不能去救云四！ 第595章 海岸惊变(二) 季牧内心也很清楚这一点。 而且他总觉得这件事情有些奇怪... 但就在二人准备先行绕过牢笼、先行入城之时。 身后一阵谈话之声，却让他们骤然止步。 声音是来自看守的两位灵族。 其中一位样貌绝美的风灵族女子说道： “火力，今天时间差不多了吧？” 被称为火力的灵族男子抬头看了一眼日头，点了点头： “差不多了。” “今天殿下想要找的人也没有出现，可以动手了。” 正说着，火力抬起右手在空中虚握。 光华汇聚，于他手中凝聚成一柄赤红的长枪。 他提着枪柄，缓缓向牢笼走去。 这个时候，名为风兰的灵族女子已经打开了牢笼。 嘴角虽含笑，但说出的话语却是残忍至极： “火力哥哥，她身上好像已经没什么地方可以戳了呢～” 火力皱眉打量了云四一圈，最后视线缓缓上移，落在了她的眼睛上： “这不是还有一只眼睛？” “今天把她最后一只眼睛戳瞎，明天最后一枪插进她的心脏，然后就可以换另一个了。” “虽然她长的也还不错，但这几天天天都看着这一张面孔，也有些看腻了。” 风兰掩嘴轻笑一声。 “火力哥哥你变心好快哦！” 火力转头看了风兰一眼，伸手撩拨了一下她的下巴。 “但只有你，我是看不腻的。” 这时，上方有人似乎听不下去了，传来一声冷哼。 “赶紧动手！” “再废话本尊把你舌头拔了！” 火力立刻哑声收手，再不敢造次，在风兰的窃笑声中提枪缓缓靠近云四。 因为除了牢笼之外，云四还浑身缠绕着锁链。 这锁链似乎能锁住她体内的灵力运转，并且她身上各处也都已经被长枪贯穿。 因此她就算眼睁睁看着火力提着武器向自己走来，却也无力反抗，只是惨笑一声。 不远处，诸多海岸上的灵族看到这即将发生的一幕，也没有任何惊讶怜悯之色，似乎也早已见怪不怪。 因为同样的画面，已经在这一个月来，日日上演。 不多时，火力站在了牢笼边缘。 他目中没有丝毫波澜，提枪对准笼中云四。 但就在他即将动手之际，突然感觉到一股极致恐怖的杀意将自己尽数笼罩！ 火力浑身为之一寒！ 不久前。 看到火力凝聚长枪向云四走去、并扬言要刺瞎她双眼的那一瞬间... 林芳菲深吸口气，握紧双拳，旋即猛然回头向后方冲去！ “阁主，云一实在看不下去了！” “您先进城，不用管我！” 看着林芳菲毅然决然转身冲向牢笼的背影，季牧竟是丝毫没有露出意外之色。 他无奈的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我就知道...” 正说着，季牧微微停步。 浮光一闪，君子剑悬于腰间，被他缓缓握紧... 另一边。 被林芳菲的杀气锁定后，火力身心都为之一颤，握枪的手都抖了几分。 下一瞬间。 林芳菲含带极致愤怒的双眸便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火力瞳孔急剧收缩。 但还不待他做出反应，整个人就瞬间被一股巨大的力道轰在身上，不受控制的倒飞了出去！ 林芳菲身为云一，本身就是合道巅峰的强者。 而火力的境界气息不过相当于人族明道，如何挡的下她的攻击？ 一声轰鸣。 火力被一巴掌高高拍起，砸进了海中，昏死了过去。 而林芳菲出手的动静也瞬间惊动了四周的一众灵族。 灵族核心分有九族。 金、木、水、火、土。 风、雨、雷、电。 在这之上，还有王族的存在，统御诸族。 其中除了王族之外，九族每一族都至少有一位尊者的存在，相当于人族合道巅峰乃至半圣的强者。 如今镇守海岸的两位灵族大能分别是风、火二族的风灵尊者和火灵尊者。 听到动静的一瞬间。 原本在虚空中闭目端坐、吸收灵气修炼的它们顿时一惊，同时睁眼，目光径直落在下方的牢笼位置。 因为蝶儿的幻道之力尚有一丝残留。 风灵尊者眼见下方牢笼大开，但却不见值守者，也不见出手袭击的人影，顿时目露疑惑。 在他身旁，火灵尊者冷哼一声，直接抬手。 无尽恐怖的赤炎自虚空迸发，化为一道粗壮的火龙，直接向着牢笼方向咆哮冲去。 但在即将攻击到牢笼的一瞬间，火龙之息却瞬息湮灭。 与此同时，林芳菲的身影也逐渐显露，身上尤自散发着灵力碰撞的残留波动，目光冷冷的看向火灵尊者。 火灵尊者呵呵一笑。 “怪不得能从王城逃走。” “这般玄妙的潜伏之术...本尊还真没见过。” “若非用这种方式。” “还真不一定能逼你现身。” 第596章 海岸惊变(三) 听到火灵尊者的话语，林芳菲冷笑一声道： “没想到堂堂灵族尊者，竟也能使出这等卑劣行径。” “我之前还认为灵族是一个善良而纯粹的种族。” “现在看来，倒是我走眼了。” 风灵尊者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微微颔首： “从未见过的人族合道境...” “殿下猜测的果然没错。” “这些人真的非我西洲之民，而是外洲来客。” “只是不知道她们来我们的地域，究竟存着什么心思...” 一旁的火灵尊者冷哼道： “管他什么心思。” “我们只需要遵从殿下的命令，把她带到殿下面前就可以了。” 这时，因为见到火力就在自己的眼前被扇入海中。 风兰咽了咽口水，悄悄后退。 哪怕身后有两位尊者撑腰，她此刻也十分想要远离那个恐怖的女人。 后退一段距离后，见林芳菲的注意力一直没有落在自己身上，风兰才松了口气。 就在这时，她看了一眼飘在海中随波逐流的火力，眸中露出一抹不忍。 她抬头看向族长，向他眨了眨眼睛。 风灵尊者脸上肉眼可见的露出一抹晦气之色，伸手将那火力打捞了起来。 趁着这个得来不易的短暂时间，林芳菲暗中也在调动灵力，解救云四。 因为之前的牢笼已经被风兰打开，所以她此刻并不需要再花费气力破除。 只不过云四身上仍旧缠绕着锁链，让林芳菲无法直接带她逃离。 动手扇飞火力之后，林芳菲就不动声色的尝试了一番。 或许是因为牢笼乃是王器、极为坚固，因此锁链的强度并不算太高。 同一时间，云四有些迷茫的转头，终于也看清了来人的模样。 泪水一瞬间夺眶而出。 “姐姐，你终于来救我了！” 看着近在咫尺的云四凄惨的样子。 林芳菲不由别过头去，心中更是升起一股绞痛之感。 是自己带她们过来，然后独自离去，最后又将她们留在这里的... 云二到云六的这几位女修，其实都是林芳菲亲手带出来的。 某种程度上，云一算是她们的引路人。 在共事成长的过程中，林芳菲早就把她们当做了亲妹妹一般的存在。 此刻见到云四被这般对待，林芳菲如何能平静视之？ 她恨不得把在场的所有灵族都杀了。 自己的话...应该没有关系。 只要不是季牧亲自出手，一切就还有缓和余地。 身为能够影响南洲大半个中原的重要人物，林芳菲知道季牧要是亲自出手牵扯太广，但自己不同。 这时，风灵尊者将火力扔在了远处的海岸上，回头察觉到了林芳菲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的小动作，摇了摇头。 “你带不走她的。” “那也得试试才知道！” 话音刚落，林芳菲合道巅峰的气势轰然爆发。 伴随着一阵咔嚓声响，云四身上的所有锁链齐声而断！ 林芳菲动作迅速，一把扶起云四，瞬间远遁。 虽然心底压抑着怒火，但她还没有被愤怒冲昏头脑。 以一人之力，对上灵族两位境界相等的强者，胜算已经极为渺茫。 更何况还要带上一个身受重伤的云四？ 所以从一开始，林芳菲就打算带着云四逃跑！ 以对方的阵容，只有逃跑才能有一线生机。 回头看向后方，一切如常。 阁主的身影并没有暴露，或许他已经入城了。 林芳菲的内心微微松了口气。 要是因为自己的鲁莽行动暴露了阁主的计划，那她会内疚一辈子。 挣断锁链后。 林芳菲身体化成了一缕云气，云四被裹挟其中，飞速逃离海岸。 但令人有些奇怪的是。 面对林芳菲的远遁，灵族的两位尊者脸上却看不到多少紧张之意。 跑出一段距离的林芳菲感觉身后没什么动静，诧异的回头一看，甚至看到了他们嘴角掀起的一抹戏谑之意。 林芳菲心头咯噔一声。 就在此时，一道令人感到酥麻入骨的声音突然从她的怀中传来。 “姐姐，你不要跑那么快嘛...” “我刚刚受了伤，会痛的！” 听到这个声音的瞬间，林芳菲神色大变。 因为这个声音不是别人、正是自己怀中的云四！ 林芳菲迅速转身。 她以灵气缠绕周身，甚至想释放领域，但似乎都已经晚了。 云四在她怀中灿烂的笑着。 那只惨白的、遍布伤痕的手即将轻轻地印在她的胸膛。 她手上流转着蓝色的道纹、灵气奔涌，比她之前的境界拔升了不止一个层次。 此刻的她身上所散发的气息，哪里是一个被重伤的女子，分明是一位合道巅峰的强者！ 而在这个时机、这个距离。 哪怕林芳菲反应再快，也不可能挡下这出其不意的一击。 林芳菲苦涩一笑。 “中计了...” 但就在她神情趋于绝望，云四笑容、风火二尊者脸上的戏谑之意更甚的那一瞬间。 一声叹息，缓缓在海岸之上回荡。 同一时间。 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掌，轻柔但却不可撼动的...攥住了云四的手。 “唉，我就知道...” 云四的瞳孔急剧收缩。 下一瞬，季牧用另一只手高抬剑身。 圣器君子剑连着剑鞘，狠狠横着拍在了云四脸上！ “滚。” 轰鸣巨震，狂沙四起！ 强横无匹的气息震荡令海水瞬间倒卷！ 整个灵妖海岸也被这一击硬生生砸出了一个方圆十数里的巨坑！ 而在巨坑之中。 云四深深嵌入其中，口鼻溢血。 第597章 海岸惊变(四) 突然发生的变化让风尊与火尊都傻眼了，他们脸上挂着的戏谑笑容尤未散去，僵在了脸上。 这人又是从哪冒出来的？！ 就在他们眼皮子底下他们都看不见？！ 包括下方的所有灵族在内，所有人都感受到了侮辱。 云四也被这一下给彻底拍懵，脑海中嗡嗡作响。 季牧到底还是留手了的。 动手的时候，他没有将君子剑彻底拔出来，而是连着剑鞘把对方拍在了地上。 这样力道虽然重，但对这个等级的强者来说，却远不致死。 要是拔剑，可能就是与现在完全不一样的结果。 而在他一击之后。 整个海岸都为之静谧了一瞬。 林芳菲也没有意料到季牧会放弃潜伏的计划折返回来，一时间愣在了那里，半天没反应过来。 不多时，林芳菲眼中的惊愕之意渐渐散去，她看着提剑站在自己身前的季牧，眸中露出一抹羞愧。 “阁主，我...” “无妨，但下不为例。” 听到季牧淡淡的话语声传来，林芳菲立刻低头。 “是！” 这时，风火二位尊者也终于反应过来。 他们面上露出一抹羞恼，再没有之前的淡然。 狂风缠绕，怒火焚天。 两位灵族大能气势展露，瞬间围了上来。 季牧一身白衣飘舞，脚踏天罡，手持君子，立足虚空，眼神淡漠的看向二人。 同一时间。 位于海岸巨坑之中的云四身体突然一阵诡异蠕动，浑身各处都冒出了湛蓝色的水流，如同海水一般。 最后这些水流汇聚成一处，化作了一道半透明的湛蓝身影，背生水翼，凹凸有致。 看起来像是灵族，但又像是完全以水流凝成的雕像，流动不休。 而在这道奇特的身影现身后，她将昏迷的云四缓缓托起，轻轻一点。 灵光跃动。 云四的身躯顿时被一个湛蓝色的水泡包裹，漂在虚空之中，浮而不落。 此间事了后，水人缓缓上前，与风火二位尊者并列。 她率先看向季牧，眼神略带幽怨。 “小兄弟还真是不懂得怜香惜玉呢～” “要不是我的天赋方才护住了你的同伴...” “你这一拍...” “说不定可就把你自己的同伴拍死了哦？” 这位浑身皆呈现水之形状的女子与风灵尊者和火灵尊者一样，同样是灵族九族之一的族长——水灵一族的水灵尊者。 至此，灵族明处暗处、所有镇守此地守株待兔的顶尖强者皆已尽数现身。 季牧扫了气息强绝的三人一眼，不由感叹一声。 “好大的阵仗啊...” 谈话间，季牧还不忘向水灵尊者以及被水泡包裹的云四身上扫过一眼，微微皱眉。 他方才清楚的看到，这位浑身都是水做的女子竟是从云四的体内钻了出来。 而在她现身后。 原本云四身上的一切伤痕都消失不见，完好如初。 光滑的就好似从未受过伤一样！ 这是怎么回事？ 季牧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对方使用的绝不是幻术... 否则身为幻之一道的源头存在，蝶儿肯定能一早看出其中异常。 并且对方从云四体内钻出来的这一情形来看，这似乎更像是夺舍。 季牧隐隐有些猜测，但还是感觉哪里有点违和。 这跟他想象中的有些不太一样。 原本他以为云四已经不在了，如同神州的那位老者被玉皇炼化成法身一类的存在。 季牧本来猜测云四的情况应该也与那次类似，同样被某种方式炼化。 但现在看来，真相似乎并不是如此。 真实的云四，似乎还好好的存在着，甚至没受到什么真正的伤害，只是现在陷入了昏迷... 而昏迷的这一下，好像还是自己造成的？ 季牧陷入了一瞬间的迟疑。 但仅是一瞬间，他就将脑海中的迟疑尽数驱逐。 不论如何，自己与林芳菲现在都已经暴露现身了，再思考这些也没有意义。 从灵族不惜派出三尊实力不弱于合道巅峰的强者在海岸蹲守的情况来看... 要想从这里安然离去明显不太可能。 免不了要有一场恶战了！ 此刻。 风灵、火灵、水灵。 三位灵族尊者互成犄角之势，隐隐把季牧与林芳菲同时封锁其中。 季牧微微挑眉，缓缓握住了剑柄。 林芳菲也是眼神一凝，手背闪过一道云纹。 三位灵族尊者也是各自气息涌动，酝酿风暴。 气氛一瞬间沉寂了下来。 几人谁也不曾再开口，视线如鹰，紧紧盯紧对方。 虚空中隐隐透着一股沉闷的气息，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第598章 君子破空，暴揍尊者(一) 下方海岸。 一众灵族察觉气氛不对。 各自煽动双翼，默默退后，把战场让给了天空中的几位大能。 但就在这剑拔弩张、即将动手之际。 风灵尊者的目光突然隐晦的看了水灵尊者一眼，同时传音问道： “妹啊，后面出现的这人...实力如何？” 水灵尊者不动声色的传音回应道： “不太好对付。” “他展露出来的境界看似不高，甚至不如他身边那位王妃大人口中的云一。” “但动起手来，却感觉完全不一样。” “方才我看似是被偷袭击落...” “但在那之前，也就是他捏住我手腕的一瞬间，他应该同时动用了自身领域。” “我在那一瞬间感受到了一股极致的剑气和杀气，甚至还有一缕圣威...” “威压之强，甚至不弱于消失许久的灵皇陛下。” “震慑的我一瞬间根本难以无法做出应对。” “不仅如此，他手中所持之器也让我感受到了一丝压迫。” “能让我这般，证明那极有可能是一件人族圣器！” “此人当时甚至并未拔剑。” “若是此剑出鞘，估计又是另一番景象。” “正面对决...我们三人估计就算能拿下对方，估计也得受不小的伤势。” 风灵尊者闻言不由蹙眉。 静默少顷，他目光突然扫向季牧，声音中灌注了灵力，带着一缕威严： “二位阁下，虽不知你们是从哪一座岸陆而来，但此行乃是你们先犯我灵族之域。” “我灵族亲善纯朴，愿意既往不咎。” “但前提是我们能坐下来好好谈一谈。” “只要你们放弃抵抗，由我等暂时封住你们周身灵力，然后带去面见王族、会见殿下。” “我等愿立下承诺，二位阁下将会得到我们灵族极高的礼遇，甚至奉为上宾。” “二位阁下的那几位同伴，如今同样也在灵族之中，等待着你们的到来。” “不知阁下意味如何？” 在提到“同伴”二字时，风灵尊者刻意着重提高了音量。 “谈一谈？”季牧呵呵一笑，骤然推剑半寸。 君子剑发出一声长鸣，震荡虚空。 见到季牧的动作，三位尊者眉头皆是一皱。 “你想干什么？！” 铮鸣一声，长剑出鞘。 锋锐的剑气瞬间灌满了整座海岸，将方圆数十里瞬间化作一片银光之海！ “谈判可以。” “但我不太喜欢以这种被人威胁的方式。” “所以...动手吧。” 说话之际，守一领域骤然勃发，将空中包括季牧在内的五位巅峰强者尽数笼罩，并一举隔开了下方诸多低阶灵族。 五位巅峰强者要是在这里打起来。 哪怕下方灵族已经避让，但视线所及之处，依旧会受到波及。 架可以打，但若是出现死伤，双方将彻底没有回转的余地。 这就不是季牧想要见到的了。 水灵尊者见季牧不由分说的动手，神色一变： “我觉得我们可以好好...” 一旁，火灵尊者浑身赤焰缭绕，冷哼一声： “还跟他废什么话？！” “他要打打便是！” “畏畏缩缩的，传出去外面还得以为是我们灵族怕了他们人族！” 他并不是以传音交谈，声音也没有丝毫掩盖，如洪钟般作响，回荡虚空。 季牧向火灵尊者瞥了一眼，突然笑了笑。 “那就你了。” 话音刚落。 季牧眉心星印骤然闪耀，照彻天地。 漆黑的双眸划过一抹银光，透出深沉威严，傲视天下，一时恍如帝君再临。 他的境界也在这一瞬间层层拔升，瞬间突破了一重屏障，达到了合道之境。 与此同时。 君子剑剑尖微抬，圣器威能彻底展露。 漫天银光如飞流直下，一剑斩开一方天地！ “归一。” 虚空破碎。 一道横贯天地的剑痕斩出。 其内可见灿烂星空，带着一股绝对不容抗衡的霸道之意，向火灵尊者蓦然斩来！ 剑气尚未至，便如强风吹灭火烛，将火灵尊者身上缠绕的赤焰瞬时熄灭！ 火灵尊者瞳孔急剧收缩。 他没想到这位刚才看起来境界不高、文文弱弱的书生转头就使出了这么恐怖的一击！ 他并不知晓方才季牧出手的细节，只是以为季牧是靠偷袭才击落的水灵尊者。 现在看来。 哪怕正面对决，水灵也免不了被拍进地里的下场。 眼前这道剑气给火灵尊者带来的压迫，甚至让他有种在面对灵皇之时的感觉！ 那是一种来自内心深处的颤栗！ 他此刻有些后悔自己方才为什么要阻止水灵尝试对话？ 只是后悔归后悔。 火灵尊者也知道自己现在必须做点什么。 否则当那剑气来到眼前的那一刻。 他会死！ 第599章 君子破空，暴揍尊者(二) 面对归一剑气来袭，火灵尊者深吸口气。 于刹那间，体内传来一阵噼啪脆响。 火灵尊者的浑身肌肤也随着这几道响声突然崩裂出诸多裂痕。 而在裂痕之下。 流转的并非鲜血，而是如同岩浆般的赤红纹路。 作为火灵一族天赋最强的存在，火灵尊者对火的掌控能力绝对是当世一流。 火纹在他身上出现的一刹。 滔天火焰再度从他身上迸发，如云层卷动苍穹。 一圈极致的赤炎领域骤然展开。 目之所及，唯见烈火！ 似乎尤自感觉不够。 火灵尊者双臂一挥，领域内所有燃烧的火焰皆是遵从他的号令，在他身上凝实汇聚。 最终，极致的火焰在他身上凝成了一道赤焰之甲。 甲胄手持同样以烈火浇就而成的厚重炎盾，迎向那道霜寒剑气。 而归一剑气路径不变，长河直挂九天，一举斩入了无尽的炎流之中！ 赤红火光与霜寒剑光一瞬交汇。 漫天火树银花轰然炸散，如疾雨坠落天空！ 剑气与炎域对撞的强横余波令还未直接参与战斗的风灵、水灵二位尊者，以及季牧身后的林芳菲三人皆是不得不各自调动自身灵力，竭力抵挡二者对撞的剧烈波动，奋力在空中稳住身形。 即便如此，三人也是节节倒退。 他们尚且如此，更何况是位于风暴中心的二人？ 热浪扑面而来，令季牧皱了皱眉。 下一瞬，季牧身上散发出阵阵白烟，清凉之意随之而来。 他将星核中的莲池之水取出一捧、浇灌在身，以借此抵挡那无处躲避的炎劲。 而直面归一剑气的火灵尊者就不像他这么轻松了。 在接下这一剑后。 火灵尊者的赤甲骤然崩碎，整个人如同一支离弦之箭骤然穿越火树银花，重重的砸在了守一领域边缘，然后又弹了起来。 在这个过程中。 他大吐出一口如火焰般颜色的鲜血，身上刚刚亮起的火纹也瞬间黯淡了下去。 不远处，将这一幕看在眼中的风、水二位尊者瞳孔皆是瞪圆。 论正面战斗。 火灵尊者在他们三人中已经算是较为擅长的那一位了，没想到竟是连接下对方一剑都如此狼狈！ 外洲修士...都这么强的吗？！ 震惊之余，他们也不敢怠慢，迅速联合上前。 连同咬牙爬起的火灵尊者一起。 三位灵族尊者各自施展天赋，奔向季牧。 林芳菲见状默默前踏一步。 但就在她准备出手之际，季牧却伸手拦住了她。 “你不用出手。” “在后面准备几捆绳子吧。” 林芳菲闻言一愣。 虽然有些不解，但还是遵从命令默默后退了一步。 只是...绳子？ 林芳菲百思不得其解。 这个节骨眼上，准备绳子干什么？ 而面对三位尊者的同步出手，季牧神色依旧平淡，没有半分怯意。 他右手握紧君子剑，再度斩出了一式归一！ 霜寒剑气的目标，依旧是那位脾气挺大的火灵尊者。 火灵尊者瞳孔瞪圆，忍不住怒骂出声。 但经受过方才那一下，知晓厉害的他丝毫不敢怠慢。 强提一口气。 火灵尊者再度施展领域，拼尽全力迎上这一剑。 然后他的身影就再度化为了流星，从天空中消失不见... 同一时间。 季牧左手微微一招。 流光一闪，天罡剑自行到来。 似乎是因为终于有了用武之地，天罡剑身发出一声颤鸣，然后被季牧一手握紧。 此刻，风灵尊者正裹挟无尽罡风而来。 极致的锋锐气息似足以将面前的一切阻挡之物切碎成微尘！ 尚未临近，狂风就已经吹乱了季牧的发梢，令衣袍猎猎作响。 罡风到来的前一刻。 季牧微微抬眼，神色淡漠。 天罡剑身散发出无尽星光，蓦然提剑一斩。 星光顿泄千里，如银河垂挂人间！ “舞落星河。” 一时，漫天如雨，万剑流星！ 风灵尊者瞳孔急剧收缩。 而在下一刻，他的罡风就撞上了季牧斩出的万剑风暴！ 两大风团瞬息卷在了一起！ 狂暴四溅的灵力让守一领域都难以支撑，爆散开来。 好在此时海岸上的低阶灵族已经离开的足够远，没有被这股余波波及，出现死伤。 趁着这个时间。 水灵尊者将自身天赋催动到极致，疯狂召唤身后的海水。 在临海的位置，身为水族之主的她天赋得到了极大的加成，甚至要比擅长战斗的火灵尊者还要强上一些。 无尽海水受她引动，原本平静的海面顿时高高隆起，在极短的时间拔升至上百丈，倒卷而来，遮盖天地！ 第600章 君子破空，暴揍尊者(三) 一时间，整个海岸的光芒都被海水形成的水幕遮盖，黑暗的如同末日。 季牧眼前也因此骤然一暗。 他抬头看了眼席卷而至的海啸，皱了皱眉。 下一瞬，他松开了左手握着的天罡剑，任由它自行漂浮。 旋即手腕一翻，一柄折扇出现在了季牧手中。 “啪”地一声，折扇舒展。 季牧眉心星印闪烁，一瞬间向扇中注入了大量灵力！ 并且不只是一种，而是山海界灵力与星核中存储的星辰之力二者结合。 将这两股截然不同不同的力道注入扇中后，季牧让这二者在扇中激烈碰撞，聚合生变。 就在扇面颤动到极致的时候。 季牧手持折扇，迎向即将吞没自己的海浪，骤然一挥。 猛烈的灵力风暴骤然席卷！ 带着一股极致的狂暴气息和莹蓝碧绿两种交汇融合的色彩，瞬间扇在了海浪之上！ 山海灵力，星核之力，圣器折扇... 当这三者叠加在一块。 本来向着季牧而来的汹涌海浪瞬间逆流！ 在水灵尊者震惊到极致的目光中，遮盖天地的水幕瞬息将三位尊者吞没殆尽！ 右手君子，浩然归一，退火灵。 左手天罡，万剑流星，乱风灵。 圣器折扇，海浪逆流，卷水灵。 看似动作繁多、过程复杂，但其实都不过是一瞬间发生的事情。 林芳菲就在季牧身后直愣愣的看着。 季牧右手君子、左手天罡、脱剑换扇，最后扇飞海浪... 所有动作皆是一气呵成，没有任何迟滞。 而也就是这一瞬间。 三位来势汹汹的尊者转眼间就狼狈而去，至今卷在海水之中... 这时，季牧回身看向呆滞的林芳菲，问了一句： “绳子准备好了么？” 林芳菲骤然回神，迅速的点了点头。 这个时候，她已经隐隐猜到了季牧让她准备绳子干什么了。 虽然并没有随身准备绳索之物，但林芳菲从储物空间内找出了不少丝带，拿了出来，五颜六色。 季牧看过一眼，思考一番，觉得勉强应该能用，便点了点头，旋即说道： “拿好了，跟我下去。” 林芳菲咽了咽口水，双手扯了扯彩带，小鸡啄米般点头。 季牧一个闪身来到了海面，林芳菲紧随其后。 恰逢此时火灵尊者在海中露头。 季牧抄起归于鞘中的君子剑，右臂青筋暴起，狠狠的拍在了他的后脑勺上！ 刚刚硬扛过两道归一剑气，又被水灵尊者全力引动的海啸吞噬...本就消耗一空、筋疲力尽才爬出海面的火灵尊者登时两眼一翻，昏死了过去。 季牧伸脚一勾，把火灵尊者从海里勾了出来，甩给身后的林芳菲。 “绑起来。” “多缠几圈。” “记得封住灵力。” “哦哦！好...好的！”林芳菲眼见方才高悬天空不可一世的灵族大能此刻就被季牧这般干净利落的用圣器砸晕然后像扔死鱼一样扔给自己，心底一时五味杂陈。 阁主这是真不把同境强者放在眼里啊... 而砸晕一个之后，季牧迅速走向下一个。 他提着君子剑，如鹰般的目光在海面上来回巡视，寻找着另外两道身影。 片刻后，他皱了皱眉，并没有看到另外两道身影。 深吸口气，季牧眼睛一眯，右手再度放在了剑柄之上，准备拔剑。 就在这时，他身前一阵水流涌动，风灵尊者的身影浮现海面。 季牧眉毛一挑，举剑就准备开砸。 就在此际，风灵尊者迅速高举双手，一脸讪笑的转过身来。 “前辈莫砸！” “我不反抗！” 正说着，他还向不远处忙碌的林芳菲招了招手。 “姐姐，别管那老不死的了！” “快先来绑我！” 这个时候，林芳菲也将火灵尊者以丝带缠缚了起来，并以秘法封禁了他体内的灵力运转。 此刻的火灵尊者除了肉身比普通人强点，没什么分别。 保险起见。 林芳菲还以阵法将丝带加固了一番，让它变得更为坚韧，难以挣脱。 你能想象一个高大英挺的男子被五彩丝带紧紧绑缚的模样么？ 这就是风灵尊者此刻看到的场面。 看着林芳菲拎着火灵尊者走来，身上乃至胸口的位置甚至还有一截粉色的飘带，风灵尊者咽了咽口水，额头上都开始冒汗。 “姐姐，咱...有别的绳子么？” “这...”林芳菲神色露出一抹为难。 就在这时，季牧淡漠的目光看了过来，右手微微一动... 风灵尊者浑身打了个寒颤。 “快绑快绑！” “给我多来几根！” 第601章 诸强落网，看座和谈(一) 林芳菲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求着让自己把他绑起来... 她神色有些古怪的看了风灵尊者一眼，最后还是缓缓靠近。 虽然有季牧在身边，但林芳菲仍旧是无比谨慎，生怕风灵尊者暴起偷袭。 水灵尊者带给她的阴影仍在。 但令她诧异的是。 从开始到最后，风灵尊者都没做出什么出格的动作，十分配合。 甚至当林芳菲封禁他灵力的时候，此人也是毫不反抗。 只是当最后动用彩色丝带将他缠裹的时候，风灵尊者终于有了些反应，浑身骤然一颤，露出一抹屈辱。 但他看着一旁持剑伫立的季牧，最后仍旧是按耐住了本能冲动，任由林芳菲用丝带把自己绑了起来。 见他已经不再具备威胁，季牧又转头看向其它位置，搜寻着最后一人。 就在这时，风灵尊者却在一旁开口了。 “前辈，水灵妹子的天赋特殊，不仅能够操控水流，还能完全变化成与海水一般的颜色。” “只凭借肉眼的话，估计很难找到他。” 季牧有些意外的回头看了风灵尊者一眼，静默少顷，一股庞大的神识之力骤然扩散，圣威降临！ 风灵尊者感受着这一幕，瞳孔微缩，心底暗自庆幸。 幸亏自己没选择继续负隅顽抗... 再打下去的话，自己的下场估计不会比那后脑勺鼓包的憨货强到哪去。 这样算来，自己还算是帮了水灵妹子一把... 依靠圣阶神魂。 季牧迅速锁定了水灵尊者所在的位置，右手放置在剑柄之上，默默蓄势。 水灵尊者见势不妙，迅速自主从海中现身。 知道靠自己一人打不过季牧这尊大神，被发现之后估计跑也跑不掉，水灵最后索性直接上前。 靠近之后，她恶狠狠的瞪了风灵尊者一眼，而后者只是闭目养神，全当什么都没看见。 在将她绑缚之前，林芳菲神色严肃的问了她一句。 “云四到底被你怎么样了？” 水灵尊者扫了她一眼。 或许是因为落败有些不忿，水灵正准备呛她两句，却猛地感受到身后传来一股刺骨的寒意... 水灵尊者身子抖了两下，最后乖乖说道： “她没有事。” “殿下曾亲自交代过不能伤害她们。” “所以之前我只是以水之一道的天赋融入了她的血液之中，暂时将她控制了。” “在囚神之笼中她身上看起来所受的伤，也都是我操控体内水流与血液显现的变化，否则火力的炎枪根本穿不进来。” 正说着，水灵尊者默默扫了一眼不远处静静伫立的季牧，暗自嘀咕了一句： “她现在可比我安全多了。” 至此，林芳菲终于松了口气。 动作也微微放轻，不似绑前面两个的时候那么粗鲁了。 只不过上身的时候林芳菲突然发现。 丝带一但落在水灵尊者身上，就像是入了水中一样，很快就穿过她的身体，根本无法绑缚。 林芳菲双手拿着丝带，神色一愣。 似是看到了她的为难，知道有季牧在、自己怎样都跑不掉的水灵尊者叹了口气，索性直接解除了水之一道的天赋，将本体展露了出来。 不得不说。 现出原形的水灵尊者是一个极为绝美的女子，宛如出水芙蓉，娇艳欲滴。 她的发丝呈天空般的蓝色。 肌肤雪白，双翼洁白，身材凹凸有致。 带着一缕圣洁之意，却又惹人遐思。 但就是这样完美的女子，此刻脸上却肉眼可见的多出了一道红红的印痕... 像是被某个重物狠狠的拍在了脸上... 看到这道印痕的瞬间。 林芳菲猛地想起了一开始水灵尊者操控云四身体，准备偷袭自己的那一瞬间，季牧现身并用君子剑一把拍在她脸上的场景... 原来那一下并没有伤到云四，而是拍在了她体内的水灵尊者脸上... “噗...” 林芳菲忍俊不禁，噗嗤一笑。 见到这一幕的季牧也是为之一愣。 沉默半晌，他默默的把君子剑往身后藏了藏。 水灵尊者幽怨的看了季牧一眼，叹息一声，旋即伸出双手，任由林芳菲封禁了自身灵力并将她绑缚起来。 至此，三位灵族尊者尽数落入季牧手中，丧失任何反抗之力。 战斗的余波终于止息。 海阔天高，风平浪静。 季牧缓缓转身，看向依旧昏沉不醒的火灵尊者。 想了想，他拿出一捧莲池之水，泼在了他的脸上。 似是感到一阵清凉之意，火灵尊者有些茫然的睁开了眼睛。 就在这时，季牧缓缓的蹲了下来，看向三人。 “好了，我们现在来好好谈一谈。” 风灵尊者：“......” 火灵尊者：“......” 水灵尊者：“......” 林芳菲：“......” 第602章 诸强落网，看座和谈(二) 见几人都不曾言语，季牧颇有些疑惑的扫了他们一眼，问道： “怎么？是不想谈？” 听到他的声音，三位尊者皆是浑身一颤，疯狂摇头，齐声道： “想！” 季牧满意的点了点头。 从水灵尊者离开云四身体并以水泡将她保护起来的时候，季牧就知道灵族似乎并没有把事情往做绝的方向推。 所以后面他也用守一领域兜住了战斗开始的余波，给了下方低阶灵族的撤离时间。 这样看来，双方其实都选择了一种相对柔和的方式，还远不至于生死相向。 一切都可以坐下来和谈。 只是灵族尊者的想法是让季牧二人放弃抵抗，由他们带至王族。 但季牧怎么可能会让自己落入那般被动的境地？ 并且他对灵族也有相似的想法。 既然双方的想法类似，并且互不相让，谁也不服谁。 那么最直接的方式，就是像现在这样打一架。 谁赢了听谁的。 在圣人不出的情况下，四大洲能让季牧输的人，加起来都凤毛麟角。 他甚至都还没有调动棋罐内的大军。 既然已经不慎中了对方的计策，暴露了自身，季牧就开始更换计划，为自己寻求更多保障。 三位灵族尊者，正好是他寻求的保障之一。 自仙人降临之后。 任何一位明道以上的战力，都是各方势力的顶梁柱，更何况面前是三位比肩合道境的灵族尊者？ 这么重要的筹码，季牧怎么可能放过？ 对方行动的策划者或许只是想把林芳菲引来并逼她现身，所以才借助了云四。 不得不说，这个计划很成功。 但前提是季牧不在。 幕后的主使者绝对不曾想到... 人是被诈出来了，但他派出的人却根本打不过！ 局势反转了过来。 原本正常的走向应该是三位灵族尊者“请”林芳菲到王族，商议谈话。 但在那样的境地之下，林芳菲根本不会有什么话语权。 要是对方提出某种不合理的要求，她也根本无法拒绝。 毕竟，她的那些师妹如今也在灵族之中。 但如今彻底不一样了。 林芳菲没被请到王族，三位灵族尊者却被季牧绑了起来... 把这三人抓起来作为人质正是季牧临时起意的计划之一。 有了这些筹码。 季牧之后与灵族真正的掌权之人谈判，也有了几分底气。 所以一开始，他才会不由分说直接动手。 无论如何。 这几人他都一定是要带走的！ 坐下来谈一谈可以。 但谈判的方式，得由他来定！ 此刻，风灵尊者谨慎的看了一眼季牧，小心翼翼的问道： “您...想谈什么？” “谁派你们来这里的？” 风灵尊者沉默了一瞬，说道： “是...王族的三殿下。” “王族三殿下？” 季牧眸光看向一旁的林芳菲。 林芳菲微微躬身。 “禀阁主。” “灵族除了元素九族之外，还有一个天赋远在他们之上的族群——永恒王族。” “元素九族诞生的灵族之人通常只能掌控一种天赋。” “如水灵一族的族人天赋就与水之一道有关，无法掌控火焰，火灵风灵类似。” “但永恒王族的人不一样。” “他们能同时掌控多种天赋，甚至诞生出不同的领域，最后结合变化，延伸出更多天赋，如水火可结合成雾。” “相传那位消失的灵皇，更是能同时操控九族的所有元素，任意取用，变化无穷，强大的难以想象。” “这位灵皇育有十三位子嗣，各个天赋异禀。” “其中排在前三位的实力更是空前的强大，年纪轻轻便已是合道，手握重权。” “他们所说的三殿下，便是那位灵皇的三子，王族的实权大人物之一。” “他也正是下令把我的那些师妹控制起来的人。” 听到林芳菲的话语，三位尊者皆是震惊的向她看去。 这是把灵族的老底都掀出来了啊！ 她在灵族潜藏了多久？！ 季牧闻言缓缓点头，目光再度看向风灵尊者。 “你们的三殿下不惜派出三位尊者，也要把我们抓回去，是想要做什么？” “如果是把我们当敌人的话，似乎并不需要这般弯弯绕绕的方式，还要特意把我们诈出来...” 此问似乎涉及到核心。 三位尊者一时面面相觑，谁也不曾开口。 季牧见状呵呵一笑。 “也罢，不如拎着你们直接去找那殿下，问问他到底意欲何为。” “相信有你们在，他也不敢把我怎样。” 正说着。 在三位尊者一片苦涩的神情中，季牧缓缓起身。 但就在这时，一声叹息声突然从远处传来。 “不用找了。” “本殿就在这。” 第603章 灵族之变，三分天下(一) 听到声音，季牧转头一看。 只见一位男子在海岸上现身。 他有着一头白发，身着玄服，眼瞳乌黑而深邃。 身材高挑修长，面容轮廓分明。 嘴角还挂着一抹浅淡的笑意，不失温文尔雅。 这个时间出现在这里。 这位男子的身份，自然呼之欲出。 永恒王族，灵皇三子。 与季牧之前遇见的诸多灵族不同。 这位三殿下的身后的双翼如同他的衣服，也是黑色的，看起来多了一分神秘。 在他身后，还跟着几位明艳动人的女子。 她们并非灵族，而是人族。 方才海岸打斗的动静不小，自然惊动了灵族的其它强者。 但此刻到来这里的，却只有这位三殿下孤身一人。 至于他身后的女子，也都不能算是他的下属。 严格来说，这都算是季牧这边的人。 因为这几位女子正是风云阁潜伏在王城最后被这位三殿下扣下的女修。 除此之外，再无他人。 季牧有些意外。 这位三殿下竟是谁都没带，孤身前来与自己相会。 在自己才刚刚绑了三位灵族尊者的现在... 这份胆量，可不是谁都能有的。 不怕自己把他也绑了么？ 季牧以神识默默扫过之后，发现这位三殿下身上隐隐藏有一股“势”，蓄而不发，甚至能让自己感到一丝些微的压迫感。 季牧心下一凛。 同为圣人之下的那一批巅峰强者。 这位三殿下与自己方才绑起来的那几位根本不是一个等级的。 就是不知道他能掌控多少种天赋... 无论如何，想把他绑起来，估计都要费些气力。 而且也没什么必要... 三殿下缓步至季牧近前之后，目光先是扫了一眼被五花大绑的几位尊者。 几人挨个低下头去，神色仓惶。 三殿下神色并没有因为这三人而出现波澜，丝毫看不出喜怒。 而当看向季牧的时候，他嘴角才展露一抹笑容，躬身一礼。 “永恒王族，三王子灵露。” “见过南洲季先生。” 季牧闻言缓缓挑眉。 一旁的林芳菲听到三殿下对季牧的称呼，神色骤然一变，目光看向他身旁的一位女子，露出问询之意。 那位清丽的女子正是风云阁序号排在第二的云二——苏浅溪，同时她现在也是几位灵族尊者口中的王妃大人。 察觉到师姐的目光，苏浅溪只是摇头。 似乎是察觉到她们的疑惑，三殿下灵露微微一笑道： “自从须弥海域障壁解除后，四大部洲早就该重新建立连接了。” “这不也是季先生正在做的事情吗？” 季牧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同样笑了。 既然大师兄能够派人远渡重洋潜伏在西洲，那么对方自然也可以做同样的事。 “殿下说的对。” “既然殿下听说过在下，那我就不自我介绍了。” “我们直入主题吧。” 话音刚落，季牧伸手一挥，将身旁的几位被绑起来的灵族尊者用灵力一同甩给了灵露。 “来之前就想要拜访殿下。” “只是先遇见了这几位，相谈甚欢。” “说实话...对殿下的向往之情也更深了一些。” 灵露哈哈一笑：“那可真是荣幸之至！” “季先生南洲海岸一举屠灭邪教、并将它们晾晒在沿岸一事，我也略有耳闻。” “真是做了我一直想做但却不敢做的事。” “兄弟我大为佩服。” 灵露一边说着，一边微微侧身，向身边的几位丽人做出了一个请的姿势。 云三、云五、云六。 三位风云阁女修对视一眼，相继走到了林芳菲身旁。 后者向她们传音说了什么，几人目中露出一抹讶异，旋即向季牧躬身一礼。 “见过阁主。” 季牧并没有被灵露的话术绕晕，他扫了一眼依旧伫立在原处的苏浅溪，默默看向灵露。 灵露沉默一瞬，拱手说道： “先生还请恕罪。” “浅溪于我而言极为重要。” “我知道她原本应该是先生的下属，但她现在同时也是我的王妃。” “这段时间，我从未亏待于她。” “当今灵族的局势，想必先生也有所了解...” “先生的几位下属虽然看似是被我囚禁，但实则是被我保护了起来。” “所以我想恳请先生...” 季牧伸手打断了他。 “这些不必赘述，也不必问我。” “我只是想问的是...她自己愿意么？” 第604章 灵族之变，三分天下(二)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苏浅溪的身上。 林芳菲微微有些惊讶的看着她，似是有些不可置信。 就在这时，苏浅溪美眸闪动，看了一眼不远处的灵露，面色透出一抹微红。 她深吸口气，缓缓上前，向季牧微微欠身施礼。 “浅溪见过阁主。” 季牧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等待着回应。 这的确是一位极美的女子。 如花解语，似玉生香，亭亭玉立，艳绝倾城。 也不怪堂堂灵族三王子会为之倾心了。 苏浅溪酝酿了一下措辞，丹唇轻启。 “阁主。” “三殿下他...” “与其它灵族不太一样。” “他并不是单纯的保守派和激进派。” “相比于争斗，他更想中止族群的分解，让灵族不再局限于一地。” “那个所谓的灵皇之位，在他眼里不过是导致灵族分裂的毒药。” “他想让族人走出大陆，与我们这些外洲之人建立连接，去见证更广阔的天地。” “浅溪...相信他。” “也愿意留在这里。” 季牧静默少顷，问了一句： “这是你自己所想么？” 苏浅溪认真的点了点头。 季牧轻拍了一下肩头。 蝶儿软糯的声音传来： “大哥哥，这位姐姐没有被幻术控制哒！” 季牧缓缓点头。 灵露的目光往季牧肩头瞥了一眼。 当看到肩膀上停驻的那只彩蝶时，他的瞳孔骤然收缩。 “竟然是...圣灵大人...” 季牧有些意外的看了他一眼，但并没有在此际多说，而是看向苏浅溪。 “既然是你自愿，那我也无意做那棒打鸳鸯之事，往后你便作为连接风云阁与灵族之间的纽带吧，二者间也并不冲突。” “只是作为阁主，我要提醒你一句...” “若是你的夫君现在乃至未来有伤害南洲百姓的想法，而你成为了帮衬，我会亲自来清理门户。” “莫要忘本。” 苏浅溪认真应道：“是！” 就在这时，季牧目光随之转向灵露，眸光深沉。 “殿下，说出你的真实目的吧。” “特意孤身一人前来，恐怕不只是想交换人质吧？” 灵露的笑容渐渐收敛，露出一抹严肃。 “季先生快言快语，慧眼如炬。” “不瞒先生，我此行前来...其实是想与先生做一个交易。” “什么交易？”季牧微微看了过来。 “我想请先生...中止灵族的内部斗争。” “报酬就是...您此行想要的圣缘！” 此言一出，恍如晴天霹雳。 不只是风云阁的众人，就连三位灵族尊者都愣在了原地！ 沉默半晌，季牧凝视灵露双眸，认真问道： “你想让我一个外人...插手你们灵族内部之事？” 灵露深沉的回应：“是。” “就不怕我把你们灵族搅个翻天覆地？” 灵露摇了摇头。 “我曾听闻南洲的学宫是个什么地方，甚至知晓一年前的那道横贯天地的剑气出自何人之手。” “那位老先生虽未谋面，但已经是我最为敬重的前辈之一。” “先生作为他的亲传弟子，我愿意相信您的人品。 “而且灵族...已经不会比现在更乱了。” “再这样下去，它只有自取灭亡一途。” 季牧并没有直接回应，而是感到有些疑惑的问道： “如果我此行并未出现，你也会如此么？” 灵露看了不远处的林芳菲一眼，摇了摇头。 “不会。” “但我会给出足够的报酬，让她暂时为我所用，以借此增强己方战力。” “如果先生之前输给了几位尊者，我自然也不会提这件事。” 虽然并未全盘知晓灵族内部发生的事，但季牧已经从灵露的只言片语中，感受到了形势的严峻。 思考了一番，季牧看向灵露。 “我要知道圣缘的确切消息，才会做出决定。” 灵露沉默许久，似是在迟疑，但最终还是咬牙说道： “七日后，玄灵祖境将会开启。” “永恒王族和元素九族的所有尊者都会入内，争夺祖气，成就皇位。” “你想要的圣缘，就在那里。” “玄灵祖境？”季牧与林芳菲对视一眼。 他知道这是灵族的激进一方一直想要做的事情。 开启祖境，选出新的一人成皇... 但灵露方才所说...分明是灵族所有尊者都要入祖境争夺... 这是连保守一方也加入进来了？ 林芳菲不由疑惑的问道： “你们不找灵皇了吗？” 灵露看了她一眼，叹息一声。 “灵皇...已经死了。” 第605章 灵族之变，三分天下(三) “死了？！” 季牧眉头一皱，林芳菲闻言也是大为震惊。 前代言阁主曾说，这圣缘与灵皇或许有极大关系，让风云阁的修士务必尽力找寻。 这对方要是死了该怎么找？ 看着季牧与林芳菲投向自己的目光，灵露点了点头，但面上却并未有多少悲伤之意。 季牧皱眉少顷，出声问道： “敢问灵皇前辈...是如何死的？” 灵露叹息一声道： “罢了，此事现在也不是什么秘密。” “当今西洲之几乎无人不知，先生的几位下属也都清楚此事。” “陛下的确不在闭关，他真的跑到人族地域去了。” “或许是为了躲避仙人。” “陛下施展了返虚之术，将自身褪化成了十岁的孩童。” “这不仅能彻底掩盖他身上的皇者气息，还能够在这之后让他自身的境界有所精进。” “季先生应该知晓。” “对那个等级的强者来说，境界提升哪怕一丝，都是弥足珍贵的。” “唯一的缺点，就是返虚之术有一段时间的虚弱期，经过族中强者的估算，这个时间应该是两年。” “而这也是最致命的一点。” “只要熬过这两年，陛下就还是那个陛下，甚至还能多出百年以上的寿元。” “但他终究被找到了...” “在人族地域，陛下被以我二哥为首的激进一方发现了。” “他们并未将陛下带回，而是连同人族一块，将他围攻至死。” “就在几日前。” “陛下大道崩解，分成九道虹光自行传回祖地，整个灵族地域都降下了血雨...” “这也是保守派一直坚持找回陛下，却在几日前突然同意开启祖境的原因。” “因为陛下已经不在了。” 听到灵露的话语，季牧眉头皱的越来越紧。 一个字，乱！ 事情开始变得扑朔迷离起来了。 沉思半晌，季牧又问道： “当今保守派...是以大皇子为首？” 灵露点了点头。 “正是大哥。” “他也是陛下子嗣之中，能够掌控元素最多的一位，达到了八种。” “与陛下也只有一线之隔。” “我与二哥在他之后，皆是七种，其余弟妹则再没有超过六种的。” 季牧微微颔首，暗自思忖。 他所料不差。 最有可能接替灵皇位置的，本就是大皇子。 因此以他为首的保守派系根本无需着急。 只要维持原状。 继位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并不是因为他们有多么忠心，而是因为没有必要激进。 只要稳住现状，赢得就一定是他们。 而二皇子一派之所以激进也情有可原。 离皇位仅差一步，他们是不可能放弃这个大好机会的。 只要除掉先代灵皇，逼保守派同意开启祖境，先一步汇聚祖气，二皇子才能具备与大皇子一争高下的资格。 所以一开始，就压根不存在什么保守激进。 两派究其根本，都是为了夺嫡！ 而这个情况，在灵皇身死的一瞬间，将会彻底摆在台面上。 灵族各方会从原本的暗中角力，变成台面上真刀真枪的拼杀！ 怪不得之前灵露说，灵族已经不会比现在更乱了... 只是让季牧有些无法确定的是... 眼前的三皇子灵露，在这场变局中，又充当着一个什么样的角色？ 在这个节骨眼上。 他不惜离开风暴中心，跑到海岸来引入自己插手进来...到底又是为了什么？ 也是为了夺嫡么？ 似是察觉到了季牧的疑虑，灵露神色诚恳的说道： “不管先生信与不信。” “灵露都无意争夺王位，而是真的想快些结束这场动乱。” “当今各族因为皇位之争打的不可开交，昔日兄弟今日死敌，族人也是民不聊生。” “而在西洲的另一边。” “还有本土的人族虎视眈眈，从动手诛灭陛下开始，他们就等着我们杀的头破血流，趁虚而入...” “这样下去，就算某一人拿到了皇冠又如何？” “一将功成万骨枯。” “想到得到那个皇冠，又何尝不是如此？” “彼时的灵族，还真的能称作灵族么？” “以族人鲜血浇就的皇权，该是多么沉重啊！” “之所以求助先生...” “是因为您身为外洲之人，不似本土人族与我们有着嫌隙。” “再加上您是那位敢与仙人拔剑、宁死不屈的老前辈亲传的弟子，灵露相信，他的德行也一定会在您的身上再现。” “祖境开启之日已近。” “灵露已经寻求不到像您这样强力的外援了！” 第606章 雷灵尊者(一) “若非无奈，实不敢劳烦先生。” “灵露虽不愿参与皇权之争，但两位哥哥因为我不愿加入任何一方，皆视我为眼中钉。” “他们或许已经有了在祖境中先动手解决我的打算。” “我若一死，灵族唯一保持中立派系也将彻底分割，那时灵族将彻底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恳请先生，救我灵族！” “至于圣缘一事，祖境之中，灵露定当全力相助！” 包括林芳菲和苏浅溪在内。 一众风云阁女修目光皆是向季牧投了过来，等待着他的选择。 季牧静待一瞬，抬头看向灵露。 “我纵使有意相助，但灵族一日无君，这个情况就永远不会得到改善。” “届时，你当如何？” 灵露视线微微落在季牧肩头，但一瞬间便移开了，旋即笑道： “只要先生愿意帮我就好。” “有您这样强力的外援，灵族之乱，指日可以平定。” “至于灵皇之位...此事灵露也已经有了解决办法，先生不必担忧。” 话音未落，远方突然传来了一声震响，像是雷霆贯穿云端。 听到这声动静的灵露面色微微一变。 “怎么会这么快...” 季牧目光看向远处，却见一道浑身缠裹着雷霆的魁梧身影蓦然出现在海岸上空，居高临下的看着众人。 灵露向季牧传音解释道： “此人是雷灵一族的雷灵尊者，依附于二哥，实力在九族尊者中排在前列。” “我在来之前曾派人封锁海岸，现在他能来到这里，说明那些人应该都被二哥的人牵制住了。” “雷灵尊者速度最快。” “估计再稍等上一阵，还会有人到来。” “有些棘手...” 雷灵尊者现身后，目光径直在季牧身上一扫，最后落在了灵露身上，呵呵一笑。 “三殿下好大的野心啊。” “如今灵族动荡不休，百废待兴，你却在这勾结人族？” 灵露刚想开口，却听季牧在一旁笑眯眯的说道： “谁说我是人族的？” 此言一出。 不只是雷灵尊者，就连风云阁以及灵露等人都是一愣。 “嗯？” 雷灵尊者目光又转了回来，却看见季牧身后缓缓生长出白色的双翼，耳朵也逐渐变得细长。 他愣了一下，旋即顿时勃然大怒。 “你小子敢耍本尊？！” “看出来了？” 季牧恢复人形，呵呵一笑，旋即笑容骤然敛去，眸光一冷。 “动手。” 话音刚落，季牧轻弹剑身。 纯白色的浩然之域骤然施展，将海岸尽数笼罩封锁。 与此同时。 风云阁云一林芳菲的身影刹那间冲了上去。 似是尤觉不够。 季牧猛地一拍棋罐，李浅月的身影浮现虚空。 她先是冷哼了一声，旋即才奔向雷灵尊者，玉指提剑，斩出漫天风雪。 风一毕清蝉单手掐诀，虚空中陡然现出十数道法阵，各自凝聚着恐怖的术法波动。 风二龙谭喷出一口酒雾，雷灵尊者的动作骤然因此迟滞下来... 突然间的变故令雷灵尊者面色大变。 他再没有来之前的趾高气扬，声音更是隐隐发颤。 “你...你们...想...想干什么？！” 这时，因为受龙谭酒域的影响，雷灵尊者的动作变得奇慢，甚至昏昏欲睡。 雷霆之力尚未凝聚，林芳菲的云气便已经来到了近前，一掌轻轻按在了他的胸膛。 雷灵尊者闷哼一声。 中了这一掌之后，他突然感觉自己体内的雷霆竟然有半数都彻底沉寂下来，无法调动了！ 就在此际，他的眼前突然飘起了雪花... 雪？现在怎么会有雪？ 雷灵尊者脑海迟滞的转动着，旋即突然想到了什么，眸光猛地睁大。 下一瞬。 一道璀璨的银光自风雪之中骤然穿过！ 漫天风雪紧随在这道光芒身后，连接化成了一道雪白色的天幕，蓦然斩向雷灵尊者。 仓促之际，雷灵尊者本能的将体内所有能够调动的雷霆之力汇聚身前，想以此挡下这惊艳的一剑。 轰然间，风雪剑气与雷霆之力骤然交汇，然后一瞬间将实力压制一半的雷灵尊者斩落天空，坠向大地。 同时，毕清蝉所召唤的法阵齐齐轰鸣，如炮火般接连轰击在雷灵尊者身上。 尘埃与灵光交汇飞扬... 等季牧持剑赶到的时候，雷灵尊者已经变成了一个如同炭火般黝黑的人影，并且已经失去了任何反抗之力。 在几大巅峰强者这般猝不及防的围攻之下，根本不可能有人能撑住。 而此时离季牧说出“动手”二字，亦不过几个眨眼的时间。 快到不远处的灵露至今还不曾反应过来，战斗就结束了... 他直愣愣的看着季牧将雷灵尊者提溜起来，随手扔进一个棋罐之中，口中还念念有词。 “下次啊，记得别跑那么快...” 第607章 雷灵尊者(二) 将雷灵尊者收进棋罐之后，季牧转身向灵露走来。 每走两步，他的身形就会发生一些变化。 原本瘦弱的身躯逐渐开始膨胀魁梧，如雷霆一般的双翼在他身后舒展... 最后当季牧走到灵露面前时。 他已经彻彻底底变化成了雷灵尊者的模样。 自从与蝶儿缔结契约后，这变化之术也被共享给了季牧，只是他已经很久没有动用过了。 堂堂灵族三皇子灵露，此刻直愣愣的看着这一切，脑海一片空白。 “啊？” 就在这时，眼前的雷灵尊者开口了。 “能看出什么不同么？” 灵露这才反应过来，晃了晃脑袋。 认真观摩了一瞬之后，他不由赞叹道： “先生这一手变化之术当真出神入化，神态、气质都看不出丝毫不同。” 赞叹之后，灵露话锋一转。 “先生是想凭借此术潜伏在我二哥的手底下？” 幻化成雷灵尊者的季牧点了点头。 “有什么问题么？” 灵露尊者沉思一瞬，说道： “的确是个可行的办法。” “只是这样貌虽可变化，但雷灵尊者身上最为显着的雷霆本源，先生该如何解决？” “对于我等而言，这纯粹的元素本源之力，可比样貌更为重要...” 灵露正说着，却逐渐瞪大了眼睛。 只见季牧伸手一摊，一股精纯霸道的雷霆便出现在了他的手中，闪跃腾挪，最终凝聚成一颗恐怖的雷球。 “这是...”灵露满眼的不可置信。 “先生的变化之术，竟然连道法本源之力都能幻化？！” 他不由得看向季牧肩头的灵梦蝶，以为这是圣灵催生的变化。 但转念一想又感觉不对。 虽然灵露知晓此灵，但要是随意就能做到这种程度的话，圣灵的境界至少也在圣人之上了。 但现在来看明显不是如此。 这时，季牧开口解释道： “非是幻化。” “只是恰好得到了一些机缘，掌控了一缕雷霆之意罢了，不足为奇。” “如此这般...可还有遗漏之处？” 灵露摇了摇头，赞叹出声。 “我现在愈发觉得，请先生助我，是灵露做出的最明智的决定。” “先生的雷霆之力如此霸道，甚至带着一丝劫息，足以替代雷灵尊者的雷霆本源了。” “再加上外貌如此神似，剩下的只要由灵露告知一些需要注意的地方，撑到祖境开启基本不是问题。” “雷灵尊者虽归属于二哥，但平日行事孤僻，脾气火爆，极为不合群。” “所以平日里二哥也很少与他交汇。” “在二哥麾下的所有尊者之中，他算是最不容易被看出端倪的那一个了。” “先生真的很会挑人。” 季牧微微点头。 虽然他也是看到了对方身上的雷霆之力才临时起意，但这的确是打入内部收集信息的最快方法。 有了这么一重身份，之后在灵族会方便许多。 在这之后。 一众风云阁修士包括水泡中的云四都被季牧收进了旃檀世界，守护领域也随之解除。 同一时间，灵露以传音的方式，告知了季牧有关雷灵尊者的一些事宜。 不多时，远方再度风云滚动，几道气势不凡的身影出现天际。 灵露与季牧对视一眼。 下一刻，二人瞬间同时向对方出手！ 灵露右手一招，无尽火炎自天空直坠而下！另一只手凝聚无尽冰雪，封冻海岸，减缓着雷灵尊者的动作。 而季牧浑身缠裹着雷霆，在海岸上疾速闪动，一边躲着灵露的攻击一边大吼道： “灵露，你身为王族三殿下！” “在如此动荡之际，不思进取，反而娶一人族女子为妻？！” “简直愧为王族！” 灵露冷哼一声，面色冰寒。 “本殿如何行事，还轮不到你一个区区九族尊者来管！” “以下犯上！” “今日本殿就代行王族之法，将你诛灭在此！” 同一时间。 早就被松绑的风灵、水灵、火灵三位尊者也是会意，共同出手。 他们团团将雷灵尊者困拢其中，元素涌现，大有要将他直接诛灭在此的打算。 仅是一瞬间。 雷灵尊者就被各种狂暴的元素之力接连轰击在身，连连吐血，受了不轻的内伤。 就在此际，天边突然传出一声怒吼： “都住手！” 第608章 雷灵尊者(三) 伴随着天边话音，两道张着灵族巨大双翼的身影骤然落在海岸，齐齐出手。 其中一位抬手间大地翻涌，令冰封的海岸瞬间升起一道道高耸的巨墙，坚不可摧，将战场瞬间隔断。 另一位双手掐诀，使天空骤然乌云密布，紧接着就下起了黑色暴雨，将漫天火焰层层腐蚀殆尽。 这两位正是与雷灵尊者一样，同归属于二皇子的九族尊者，分别是土灵一族的土灵尊者和雨灵一族的雨灵尊者。 靠近之后，两位尊者看见灵露带着麾下的三大尊者共同围攻雷灵尊者，顿时惊觉不妙。 二人一边出手一边心中暗骂雷灵这个不合群的，每次都跑那么快... 只是虽然心底埋怨，他们还是得全力出手把雷灵尊者救下来。 否则之后二殿下怪罪下来，他们也得吃不了兜着走。 见到又来了两位尊者，灵露顿时勃然大怒，脸色一度气的涨红。 “灵夜！你这是什么意思？！” “祖境未开，你是想与本殿全面开战不成？！” 静谧少顷，远方突然传来一道淡漠的声音： “三弟无需紧张。” “今日之事...只是个误会。” 雷光闪过，二殿下灵夜的身影出现在海岸，嘴角含笑。 “三弟，你也知道雷老弟的性子。” “寻常的时候，他就对人族深恶痛绝，最近又听说你娶了个貌美如花的人族女子...” “他这是怕你为美色所误，这才心急如焚的想来劝诫啊！” “二哥拦都拦不住。” “不过...既然你已经教训了他一番，此事不如就这么揭过。” “二哥现在就将他带回去，好好训诫一番，如何？” 灵露胸膛剧烈起伏，似是被灵夜那漫不经心的态度给气个不轻。 “你的人跑到这来，不由分说的就跟我动手，然后你一句话就想带他回去？” “二哥啊...” “你未免...太不把我这个弟弟当回事了吧？” 灵夜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一股危险的气息自他周身隐隐散发。 “哦？” “那你想怎么样？” “而且也不仅是雷尊者，其实我这个做哥哥的也很好奇...” “在这个节骨眼上，灵露你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甚至还带着麾下的三位尊者...” “啧啧。” “你该不会是想告诉哥哥...这里有什么异宝出世吧？” 这句话似乎是抓住了灵露的软肋，令他面色微微变化。 沉寂半晌，灵露冷哼一声，让开了封锁雷灵尊者的方位。 “人你带走吧，记得好好管教一下。” “至于我想干什么...还轮不到你来过问！” 话音刚落，灵露转头看向苏浅溪和风火水三位尊者，余怒未消的说道： “我们走！” 在灵露五人离去后。 灵夜目光看向了雷灵尊者。 注意到他身上的伤势，灵夜先是甩给他一瓶丹药，然后皱眉问道： “看到什么了？” “别告诉本殿你真的是看见他娶了个人族女子当王妃然后你就跟他打起来了。” 雷灵尊者先是谢过灵夜，旋即敷衍的拱了拱手，说道： “禀殿下，我看到灵露带着那个女子，还有他麾下的众位尊者，似乎在此地布置传送阵法...” “我怀疑他们是想逃离西洲或是...召唤外援！” “阵法看起来只差一步。” “事情紧急，来不及通禀，于是我就先动手把它毁掉了。” “传送阵法？”灵夜放开神识感知了一番，发现海岸四周的灵力果真驳杂紊乱，的确有些像法阵爆开后的景象。 但他还是感觉有些疑惑。 “你一个人...是怎么在四位同境强者的手底下，毁掉传送法阵的？” “他们当时都在维持构建法阵的最后一丝纹路，无法分心太多，再加上我勾动了一丝天雷，这才轻易毁掉了法阵。” 灵夜敏锐的捕捉到了雷灵尊者话语中的几个字眼。 “勾动天雷？！” “你竟能做到这种程度了？” 雷灵尊者缓缓点头，旋即伸手向前一指。 伴随着他的动作。 一道极致霸道的雷霆骤然劈落，将海岸劈出了一个大坑，海水疯狂灌入。 感受到那道雷霆之中蕴藏的一缕天威，灵夜愣了一下，旋即骤然大喜。 “好好好！” “不愧是我最得力的大将！” 第609章 不落王城 跟随灵夜一行。 化身为雷灵尊者的季牧终于跨越了灵妖海岸，成功进入了西牛贺洲腹地。 通过传送法阵，一行人回到了灵族的核心地域——九灵之国。 而与季牧印象中的长安大为不同。 灵族的王城，并不依附于大地，而是一座整体悬空的庞然大物！ 像是一整座泰山拔地而起，坐镇虚空。 其上殿宇楼阁、雕栏画栋、彩云环绕。 还有形态各异的灵鸟发出空灵悦耳的声音，成群结队的围绕着悬空城翱翔。 这正是灵族中最高贵的种族，永恒王族的居所——不落王城！ 王城下方，密密麻麻存在着一片看不到边际的建筑之海。 这些建筑大致分为九片区域，泾渭分明，每一区域都有着不同的色彩。 季牧暗自思忖，觉得这九种颜色应该分别对应了灵族的九大元素族群。 每一区域都是极为宽广，如同南洲中小型国家。 合在一块更是堪称浩瀚，无限延伸，几乎望不到其边界。 而在九大灵国共同围拢的中心处，有一道拔地而起的巨大光柱，直插天穹！一直连接到不落王城的中心底部。 从这道光柱之中。 季牧看到了诸多漂浮而起的身影。 似乎只要站在这道巨大的天柱之中，无须凭借修为御空，便能从地面直升天空，抵达不落王城。 而在不落王城外围，季牧没有看到任何御空的身影。 季牧因此推测，灵族之中对御空应该有着禁令，禁止任何人依靠飞行的方式私自登上悬空城。 唯一的入城方式，就是眼前这道通天之柱！ 果不其然。 当身为王族的灵夜带着一行人与自己，同样没有直接飞上去，而是来到了光柱底部之后，季牧证实了自己内心深处的猜测。 借助光柱升空之际，季牧悄然释放出一缕神识，探查了一番。 反馈的结果令他心神一凛。 经历过海岸的战斗，季牧觉得灵族尊者不过如此，但现在看来，他还是有些太小瞧灵族了。 单单下方一国之域，也就是单一元素族群，季牧就感受到了二十余位境界气息不弱于人族明道以上的存在。 他想以同样的方式查探一下不落王城。 但最后却仅是查探一瞬，季牧就以极快的速度将神识收了回来。 他隐隐感觉到... 不落王城之中，有能察觉到自己神识的存在！ 但仅是这一刹那间的探查，季牧就已经察觉到王城之中，存在着诸多极为恐怖的气息。 虽不是圣阶，却也极为相近！ 一洲之地的霸主，怎么可能会简单？ 哪怕内乱让这个庞然大物如今隐隐分成了三股势力，但任何一方所蕴藏的能量，依旧是极为恐怖的。 这个发现让季牧庆幸自己没有托大，而是做足了准备前来。 不多时，季牧随同二殿下一行，来到了光柱顶端。 一座极尽奢华的城市，渐渐在他眼前显现。 黄金为瓦，琉璃铺地。 灵泉绕城而行，遍地可见。 恍惚间，季牧差点以为自己来到了仙境... 此地灵气的浓郁程度，虽不如旃檀世界，却也极为相近。 再联想到自己在下方所看到的场面，季牧内心不由叹息一声。 “这是汲取九国之运，硬生生铸成这一座不落之城啊...” “好一个永恒王族...” 就在此际，灵夜的目光突然朝季牧看过来。 “还有几日，祖境就要开启了。” “如今雷老弟你对雷之一道掌控更深，这几日你就多操练几位雷灵一族的强者，到时候随本殿一同踏入祖境。” 季牧不咸不淡的应了一声。 非是托大，而是根据灵露告知，这样更符合雷灵尊者的行事方式。 见他这般态度，另外两位尊者顿时大怒，齐齐捋起袖子上前。 “雷凌，竟然对殿下如此不敬？” “你想死不成？！” 灵夜摆了摆手，皱眉道： “退下！” “又不是第一次了。” “本殿早已知会过，雷老弟无需行那些繁文缛节之事。” “你二人要是也能像雷老弟一样天赋异禀，同样也可以。” “可惜你们太废物了。” “本殿在你们身上倾注那么多资源，你们也才勉强达到尊者之境。” 土灵尊者与雨灵尊者顿时退下，面色露出一抹羞愧，以及对季牧的一丝极为隐晦的杀意。 第610章 电灵尊者(一) 训斥完二人后，灵夜回头看向季牧，露出一抹笑容。 “雷老弟不用理会他们。” “此行祖境，灵夜想来也只能靠老弟了。” “你受了伤，今天就好好休养一下。” “丹药要是不够，尽管开口。” “若有其它需求也是一样。” “只是这女人...我这次就不给你准备了。” “免得还像上次一样。” “被弟媳抓个正着，闹得满城风雨...” 季牧听到这差点没绷住。 恍惚间他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什么东西？！ 女人？！ 若是真的，这雷灵尊者与灵夜关系一般、只是为了利益共事的信息，就要重新打乱评估了。 为了确认，季牧用略带疑惑的眼神看了灵夜一眼。 “嗯？” 在他的目光下，灵夜似是败下阵来，无奈道： “行行行，算我输给你们这对夫妇了。” “毕竟上次也算答应你了。” “不过我先说好，这次真的是最后一次。” “人我已经提前给你安排到聚欢楼了。” “你自己去，记得别让弟媳发...” 灵夜说到这话语骤然一顿，目光陡然看向远方。 视线尽头。 一道浑身流转着电光的窈窕倩影正缓缓向这边走来。 灵夜沉默一瞬，轻轻拍了拍季牧肩膀。 “弟妹来了，当我之前什么也没说。” “雷老弟，自求多福吧。” 话音刚落。 灵夜带着土灵尊者与雨灵尊者，转身就走。 季牧看着他们毅然的背影，神色一时有些茫然。 这时窈窕的身影已经行至近前。 季牧回头一看，发现竟还是个姿色不错的美人，只是神色间有些异常的冷淡。 根据灵露之前的告知，季牧知晓自己在不落王城最大的考验来了。 雷灵尊者有一个貌美如花的妻子，并且修为丝毫不比他差上半分。 此女同为九族尊者之一，乃是电灵一族的电灵尊者。 只是传闻中夫妇之间有些嫌隙，平日里互不相见，也不住在一块。 此次王储之争，二人更是分别选择了不同的主子。 雷灵找上了二殿下灵夜。 而电灵尊者转头就带着族人投奔了大皇子灵宇。 所以灵族中传言二者不像是夫妇，更像是生死冤家。 现在看来...似乎也不是这么回事？ 季牧脑海极速运转，复杂难耐。 这一刻他突然觉得，灵族的乱是有其根源的。 踏上西洲之后，他就没遇见过正常的事情！ 而电灵尊者靠近后，神色冷淡的对季牧说道： “夫君，怎么回了王城...也不知会妾身一声？” 季牧静默一瞬，决定最后还是相信灵露一回。 他看都没看电灵一眼，冷哼一声，绕过她就向前方走去。 “夫君你要去哪？” “是聚欢楼吗？” “来之前妾身曾去那儿喝了杯茶，有几位不开眼的奴婢把茶水烫到妾身身上了。” “妾身一个不小心，就把她们的手都剁了，还一个不注意弄花了她们的脸...” “唉，妾身真是罪过呢。” 季牧的脚步骤然一顿。 他现在知道，为什么见到这个女人过来，灵夜转身就走了，一丝犹豫都没有。 因为这是个疯子... 雷灵尊者压抑着怒火，握紧双拳，但还在按耐着不让自己动手。 而面对暴怒的夫君，电灵尊者只是目光平静的看着他。 “现在可以随妾身回家了吗？” ... 聚欢楼。 二殿下灵夜看着楼中一片狼藉的景象，有些头疼的揉了揉眉心。 土灵尊者与雨灵尊者声音冰寒的说道： “又是这个疯婆娘，上次就是她干的！” “殿下，咱们就这么算了？” 灵夜淡淡的看了他们一眼。 “不然呢？” “九族尊者之中，电灵尊者实力最强。” “虽只能掌控单一元素，但她却在此道中走到了极致。” “她的身体有九成都几乎融入了此道之中，内里完全是以电流组成，极为恐怖。” “雷灵尊者因为受不了这个，在外头找女人，其实情有可原...” “我是趁虚而入，把他拉拢到我这边。” “但不得不说，这个女人的实力不可忽视。” “真打起来，就是本殿亲自出手，都没有绝对必胜的把握。” “不这么算了，打起来一时半会分不出胜负，最后引来大哥，然后靠你们两个解决么？” 土灵尊者与雨灵尊者对视一眼，同时噤声。 灵夜揉了揉眉心，叹了口气。 “祖境开启在即，莫要生事了。” “派人去给被伤的那几位女子送些丹药钱财，然后遣返到下面去吧。” “尽量让她们余生有所着落。” “没了姿色，倒也再不用干那些勾当了。” “对她们来说，这倒也算是因祸得福吧。” 第611章 电灵尊者(二) 季牧最终还是选择了跟着那位冰山美人回到了府上。 因为当他发现自己想要绕过她独自离去时，他清晰的从对方身上察觉到了一抹杀意。 季牧隐隐感觉这个女子很强。 打起来估计得用出真本事，并且一时半会儿可能会解决不掉。 而在这个藏龙卧虎的地方，无论是动用君子剑还是召唤棋罐中的强者支援，都有些太过显眼了。 季牧虽然强，圣人之下几乎无忧，并且底牌繁多，但还没有膨胀到能够无视一个王朝的程度。 所以最后无奈之下，季牧只能停下了脚步。 再往前走一步，身后女子就该动手了。 他心底有些无奈。 这电灵尊者对雷灵尊者，到底是好还是不好啊？ 为了不丢面子。 季牧缓缓转身，同样含带杀意的看了电尊一眼，压抑着怒吼道： “带路！” 听到季牧的回应，电灵尊者没有任何波澜的面容终于有了变化。 她眼睛先是一亮，最后一抹笑容陡然在她的脸上绽放，像是冰川中央开出了一朵灿烂的雪莲。 不到半个时辰。 季牧跟随她回到了尊者府中。 一路上，二人都没有什么交流。 直至最后关门的时刻，电灵尊者才喃喃自语了一声。 “自从我与元素交融之后。” “这么久了，夫君还是第一次愿意跟我回家...” 季牧闻言眼皮一跳。 沉重的大门关闭之后，府中只剩下了季牧与电灵尊者二人，没有任何奴婢侍卫。 并且这里似乎是存在着某种阵法。 闭门的一刹那，外界的声音全都一瞬间都消失了，一切都静谧的过分。 隐隐约约的。 季牧似乎听到了一阵喘息声。 他心底咯噔一声，猛地向电灵尊者的位置看去，但最后却只看到了一阵残影。 季牧瞳孔急剧收缩。 仓促之间，他并指为剑，守一领域顿时施展而出，浩然白气充盈四周。 “砰”地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撞在了墙上的声音。 季牧偏头一看。 只见一道深紫色的电流被守一领域弹开，然后并没有因此离去，而是绕着领域开始游走。 像是一条粗壮的电蛇将猎物紧紧缠绕。 电尊吐气如兰的声音缓缓响起。 “哦...你果然不是夫君...” “也是呢...自从那次之后，夫君再也没碰过我...” “是妾身太想当然了吗？” “可惜了...” “妾身还以为，夫君今天能好好宠幸我一番的...” “啊对了，要是把你杀了，你的这个变化之术应该不会解除吧？” “要是解除就麻烦了呢...” 身份被揭穿，季牧神色倒是依旧平静，没什么太大波澜，但电尊所说的话语却让他头皮发麻。 这怎么跟上次遇见的那个阎罗狱杀手一样？ 季牧这一刻觉得自己的玉依香相比于她们，简直就是仙女般的存在，温柔太多了。 从选择跟电尊回来的那一刻。 季牧就隐隐预料到自己的身份有可能会被对方识破，并且已经想出了对策。 只是让他有些意外的是，这位同样带着点疯癫之意的女子，实力真的很强。 被她的电流包裹后。 哪怕是守一领域也支撑不住，不断向内收缩，似乎在下一瞬间就要爆散。 但就在领域崩散的前一刻。 季牧凝视着眼前那缕璀璨的电蛇，缓缓开口： “不想知道你的夫君现在在哪里么？” 领域外，疯狂闪动的紫色电流为之一顿。 季牧微微挑眉，继续说道： “当然，外界传言你们的关系并不好。” “所以你要是对他漠不关心，甚至只是想让他死的话，那就当我没说。” 电流汇聚，重新凝成一道窈窕的身影。 电尊身形显露而出，含带杀意的看向季牧。 “你威胁我？” 季牧微微一笑。 “很难理解么？” 电尊眸中杀意更甚，周身电弧在这一瞬疯狂闪动，每一道都蕴藏着令人心悸的气息。 但最后，一切还是渐渐沉寂了下来。 第612章 电灵尊者(三) 季牧内心微微松了口气。 他并不想跟这个疯女人在王城里打起来，那对他一点好处都没有。 而且电灵要是真的不在意雷灵尊者死活的话，季牧也不可能直接转头把雷灵尊者杀了。 那不符合他所修的浩然。 从电灵尊者不惜杀上聚欢楼也要阻止雷灵尊者在外头偷食所展露出来的掌控欲来看，季牧愿意赌这一把。 现在他赌赢了。 电尊神色一点点再度变得没有任何波澜，平静看向季牧。 “他在哪？” 季牧轻轻挥手，一道虚幻的投影在电尊面前显化。 投影之中，正是被五花大绑起来的雷灵尊者。 电灵尊者扫过一眼，眼底没什么波澜。 “只是一缕投影，如何让我相信？” “你可以选择不信。” 电尊微微闭目。 她深深的吸了口气，最后再度睁眼凝视季牧。 “你想要什么？” 季牧声音淡漠： “不需要什么特别的。” “只要你这段时间不表露丝毫异常，在王城之中依旧把我当成你的夫君，就像你平时一样...” “七日后，我自会把他完好无损的交给你。” “七日后...”电尊咀嚼了一番，最后微微皱眉。 “你是想进祖境？” “这就不用你操心了。” 电尊沉默一瞬，缓缓道： “可以。” “你有什么目的我可以不管，有能耐成为灵皇也没关系。” “但如果你不遵守承诺。” “进入祖境后不把他交给我，你会亲自被我碎尸万段！” “除非你是圣人，否则你必死无疑。” ... 以雷灵尊者性命要挟电灵尊者、短暂与她达成协议后，季牧解除了守护之域。 电灵尊者扫了他一眼，冷笑道： “凭借这个龟壳，你在祖境中倒是有一些自保之力了。” “呵...现在已经够乱了，又来个你。” “罢了，只要你把夫君还给我，后面的事情皆与我无关。” “你最好是能把祖境中的祖气都抢走，这样倒也省得那些人抢的头破血流了。” 季牧思忖少顷，问道： “这所谓的祖气，到底是什么东西？” 电灵尊者闻言颇有些惊奇的看着季牧。 “你是人族？” 季牧没做回应。 电灵尊者眸光闪动，似是在思考着什么。 静待半晌，她突然开口。 “灵族之中，所有元素之力都有根源。” “严格来说，这些力量并不属于我们自身，都是借取。” “所以我们灵族的修炼速度很快，但修炼到一定程度，却又会彻底停滞不前。” “这一点与人族有着根本性不同。” “我们的突破与否，并不取决于自己，而是取决于我们的源头是否强大。” “源头能为我们提供的元素之力有限。” “好比雷灵一族，尊者境的数量是有上限的，最多不会超过三位。” “若是其中有某一位实力过强，占用的元素之力过多，这个数量还会减少。” “而祖气...” 电灵尊者提到这两个字，似是露出了一抹讥讽。 “这东西并不是多么高尚之物，而是炼化死去的灵族所提炼出来的元素之力。” “也只有这样，灵族的元素之力才不会一代代流失殆尽。” “所借取的力量，终有一日要还回来。” “这些元素之力平日存储在祖境之中，等待合适时机开启，祖气一旦积累吸收到一定程度，原本的界限就会被拓宽。” “它能让单一灵族另辟蹊径，掌控的元素更强，彻底突破原本的境界限制。” 季牧闻言恍然，旋又问道：“你方才提到的源头，又是什么？” 电灵尊者露出回忆之色：“根据灵族中的传说，那山海界中九位古老的圣灵所化，他们一手缔造了九族，虽然现在已经找不到它们的踪迹了，也无人知晓真假。” 季牧微微皱眉：“九位？那永恒王族的源头又是什么？” 电灵尊者沉默了下来，没有回应。 季牧见状，知晓这个问题涉及到了灵族的核心，电尊不可能回答，便又换了个问题。 “现在九族之中，每一族都有三位尊者吗？” 电灵尊者摇了摇头。 “不是，绝大多数都是三尊。” 季牧话锋一转，突然问道： “电灵一族有几尊？” 电灵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最终缓缓吐出了两个字。 “一尊。” 季牧内心一震！ 怪不得这个女人能让自己也感受到压迫。 原来她竟是占据着三份尊者之力！ 第613章 府邸惊变 尊者府邸内有一只静静伫立的暗鸦雕塑，正在二人谈话之际，突然间眼冒红光，发出一阵暗哑声响，把季牧吓了一跳。 电灵尊者沉默一瞬，缓缓抬手。 一道电流于她指尖流出，窜入暗鸦雕塑体内，后者眼中的光芒顿时消退。 与此同时。 季牧感受到隔绝府邸内外的阵法缓缓开启，他又能听见门外的声音了。 看来果然是进门的时候就已经准备向自己动手了... 阵法解除后，季牧听到门外传来一阵轻轻的敲门声。 电灵尊者淡淡开口。 “何事？” “禀尊者，殿下召见。” 电灵尊者柳眉微蹙：“我知道了。” 门外的声音渐渐消弭。 电灵尊者沉寂半晌，看向季牧。 “本尊需要出去一趟，你留在这里。” 季牧面色不失疑惑：“为什么？” 电灵神情微微露出一抹愠怒。 “不落王城藏龙卧虎。” “你的变化之术再玄妙，也不可能长时间瞒过所有人。” “若是没有本尊替你遮掩，你很快就会被人发现。” “到时候若是陷入危局...” “你死可以，本尊到哪去寻我的夫君？” 季牧闻言眼底露出一抹浅淡笑意。 “我知道了。” “尊者大人不必如此紧张。” “在下老实待在这里便是，不会乱跑的。” 电灵尊者微微平复了一下起伏的心绪，走到府邸门前，再次转身说道： “你最好能真的信守承诺。” “我能感受到你身上存在的那股浩然之气，希望你能不愧对它。” “这个灵鸦阵我会再度开启。” “它有着隔绝与示警的效用，不仅能够隔绝外面的窥视，同时也会根据府邸内外的各种情况发生变化示警。” “眼睛为红色证明门外来人，紫色则证明有尊者级别的强者到来。” “你坐镇府中，可以视情况提前选择应对方法再开口应话。” “还有最后一种情况。” “那就是灵鸦包括眼睛在内，整体都会化成金色，只不过一般不会出现这样的变化。” “如果真的运气不好遇见了...” “本尊建议你最好先把我夫君放出来，然后拼尽一切所能逃跑吧。” “王城之中，能够引动灵鸦变化成金色的，屈指可数。” “这些人无一不是仅差一步便能成皇的存在，连我都不想招惹。” “这段时间，府门就不要打开了，本尊很快就会回返。” 季牧微微点头：“我知晓了。” 电灵尊者最后看了季牧一眼，最后转身跨过门槛。 沉重的大门在她身后缓缓闭紧，将她窈窕的身姿彻底隔离在外，发出轰隆一声震响，彻底关闭。 季牧走到近前，伸手轻轻触碰了一番，发现自己若是想要打开此门，至少需要使出明道境以上强度的轰击。 而这个动静，已经足够惊动王城内的不少人了... 季牧无奈摇头。 嘴上说着信任自己，结果却还不是留了这么多后手？ 又是阵法又是紧闭的大门，处处设限，这是把自己关在这、生怕自己跑出去啊... 季牧摇了摇头。 既然出不去，他便准备回到屋内稍事休息一番。 自从登上西洲大陆后，各种事情就接连不断。 如今倒是难得的休养机会。 但就在他转身的那一刻，脚步却骤然为之一顿。 就在这一瞬间。 府邸中的灵鸦雕像却发出了极为惊人刺耳的尖叫声！ 听起来甚至有些凄厉。 而同一时间。 从灵鸦的眼睛开始，一点金光渐渐弥漫。 像是宣纸上滴染上了一滴墨汁，迅速晕染开来。 整个灵鸦的身体也被那一点金光迅速笼罩，最后彻底化为金色。 季牧目光有些呆滞的看着眼前这一变化，大脑一度空白。 第614章 皇子灵宇(一) 电尊尊者在临行之际告知的话语仍旧在季牧的耳边环绕。 【王城之中，能够引动灵鸦变化成金色的，屈指可数。】 【这些人无一不是仅差一步便能成皇的存在，连我都不想招惹。】 清冷的话音犹在耳畔，这一幕就清晰无比的显露在了季牧眼前。 季牧静止了一瞬，旋即右手缓缓探向腰间，喃喃自语道： “不会吧...？” 似是对他话语的回应。 就在此际，一双同样白皙修长的手掌，轻轻抚摸上了灵鸦的背脊。 紧接着，一道丰神俊秀的男子缓缓出现在季牧身前。 竟是不知道他怎么进来的！ 丰神俊秀的男人现身后，一边爱抚着不停凄厉尖叫的灵鸦一边轻声说道： “这小家伙每次见到我都这么兴奋，这可让人有些苦恼啊...” 一下，两下，三下... 男人抚摸到第三下之后，灵鸦身上的金光竟是瞬息褪去，最后又变回了原本黑沉的模样，彻底沉寂下来。 随后，男人温和的目光缓缓落在了季牧身上，微微抱拳。 “永恒王族，大皇子灵宇，见过学宫季先生。” “......” 季牧此刻已经不想说话了，也不想做任何回应。 他看着对岸的男人，叹了口气，有些心累。 肩头，蝶儿略带一丝自责的声音向季牧传来。 “抱歉哥哥...” “蝶儿好像...谁都没瞒住...” 季牧摇了摇头。 “这不怪你。” “是这帮灵族的人心眼太多了。” “我现在怀疑，从风云阁中的女修一开始潜伏进王城的那一刻，他们也早就发现了。” 话音刚落，季牧看向面前的人影，摊手说道： “所以呢，你又是什么时候知道我过来的？” “从您登上西洲海岸的时候。”灵宇沉静的回应道。 季牧陷入了恒久的沉默。 良久之后，他才缓缓开口： “风灵，水灵，火灵，这三位尊者哪一个是你的人？” “都是。” 灵宇依旧不卑不亢，但说出来的话语却如同惊雷，在季牧脑海中生生炸响！ 季牧瞳孔一点点瞪大，最后直至瞪的跟铜铃一样。 他下意识的扯了下耳角，一度怀疑是自己听错了。 “你说...什么？！” 灵宇微微一笑，继续以他特有的不徐不疾的语境回答着季牧的疑惑。 “其实也不仅是他们三个。” “二弟身边的土灵尊者与雨灵尊者，也都是我的人。” “包括先生不久前俘获的雷灵尊者，也是我之前亲自派他过去的。” “在这不落王城之中。” “九成以上的尊者境，只要我想，都有能力调动。” 季牧静静的听到这里，头皮瞬间发麻。 眼前的男人带给了他一种极度危险的感觉。 二皇子灵夜和三皇子灵露在他面前，简直就像是一个刚出生的稚童！ 这般强大的掌控力，这二人有什么动作能瞒过他？ 皇储之争，此刻听起来就像是个笑话！ 此刻，季牧右手虚握，做好了随时召唤君子剑的打算，确保任何时间都可以动手。 灵宇低头看了一眼他的动作，微微一笑。 “先生不必紧张。” “灵宇特意支开电灵尊者单独前来拜会先生，就证明此行并非是来问罪的，反而是有事相求。” 虽然他如此说，但季牧仍旧没有放下戒心，神情凝肃的问道： “什么事？” 灵宇静默了一瞬，神色没有之前的风轻云淡，而是开始变得认真起来。 他凝视季牧略显戒备的双眸，一字一顿的说道： “我想请求先生...” “在祖境中...杀了灵皇！” “......”这是季牧来到西洲之后，不知道第几次觉得自己的耳朵有问题了... 季牧现在甚至有种想直接召唤棋罐中的所有修士的冲动... 不去找那什么圣缘了！ 而是直接转身杀出不落王城，再一个传送回到熟悉的南洲大地。 这灵族...太他娘的乱了！ 第615章 皇子灵宇(二) 灵宇对于灵族的惊人掌控程度，简直超乎了季牧想象。 手底下的两个亲弟弟势力都是他一手培植的，强弱完全取决于他自己。 并且有意思的是。 他刚好让每一个皇子的手底下都有三个元素种族的强者跟随，三位皇子正好分完九族。 分配的还怪均匀的嘞！ 只是季牧有些想不通，灵宇既然都做到这种程度了，还跟这两个弟弟玩什么？直接都杀了荣登皇位不好么？ 非得弄出什么保守激进两派，然后两边的自己人互相打的头破血流，好玩？ 现在，就连这死去的灵皇都开始蹦出来在季牧眼前晃悠了... 沉默了好一阵，季牧缓缓开口： “外面传闻他已经死了。” 灵宇点了点头。 “的确，我之前也以为他死了。” “毕竟这消息是我放出去的，这才引去二弟。” 听到这个同样让人震惊的消息，季牧此刻却多少有些见怪不怪了。 他与灵宇依旧保持着一定程度的距离，然后皱眉开口。 “这么说，灵皇并没有使用返虚之术？” 灵宇缓缓解释道： “陛下的确使用了返虚之术，借此来躲避仙人的查探，返虚后的稚童之身...也的确死在了二弟手中。” “但我相信，只要开启祖境，就一定还能遇见他。” “所谓的聚拢祖气成皇，一开始就是个陷阱。” 季牧没有应话，安静的等待着灵宇的下文。 “先生如今对我灵族的修炼方式，应该有所了解了吧？” 见季牧点头，灵宇便继续说道： “如果说单一元素种族之中，尊者境的上限是三位。” “那么整个灵族加起来，皇者的位置也只能有一个。” “如果陛下真的死了...” “我能确信，压根不需要进入祖境去争夺什么。” “只要空出位置的那一瞬间，我就能立刻成皇！” 灵宇言语之中，透出了一股绝对的自信，这股自信与他现在散发的强大气势汇合一处，骤然迸发，强烈的波动甚至让季牧不得不激发了守一领域。 在对方身上。 季牧感受到了与圣阶几乎相等的压迫，空前的强大。 是灵夜与灵露二人加起来都远远不及的。 灵宇眸中露出一抹杀意。 但这股杀意却与季牧想象中的有所不同，似乎在杀意之外，尤自带着一抹恨意。 “我的境界在他死了之后没有任何变化。” “所以他一定没死！” “或者说，他一定还以另一种我不曾想到的方式存在着。” “我想过他在西洲可能藏身的很多个地方，但最终还是觉得，最有可能的藏身之处，就是即将开启的祖境！” “只有在这里，他不仅能瞒过所有人，同时还能以最快的速度回归巅峰，重新执掌灵族。” “只不过他施展的返虚之术也不是假的，所以我猜测他就算没死，现在也一定是无比虚弱，甚至很饿，就等着我们上门...” 季牧突然觉得越听越离谱... 他猛然抬手打断灵宇的话语。 “你等等，慢一点。” “我有点听不懂...” 灵宇深吸口气，平复了一下心绪，然后突然问了季牧一个问题： “先生以为...” “我为什么想要杀死陛下？杀死...我的亲生父亲？” 季牧静默半晌，神色有些古怪的看了他一眼。 虽然他不曾开口，但灵宇已经从他的眼神中得知了答案。 “先生是觉得我想篡位，对么？” 季牧沉默少顷，缓缓点头。 “难道不是？” 灵宇叹息一声道： “在皇位一事上，我与三弟持同样的看法。” “那不过是一个繁重而虚幻之物，戴上去会让人透不过气来，于我而言没有任何吸引，反而是个累赘。” 季牧有些意外：“那是因为？” “先生应该还不知道永恒王族的源头是什么吧？” 季牧点了点头。 灵宇的嘴角露出一抹嘲弄。 “此事其实在灵族中也是极少有人知晓，包括我的那些弟妹，也不过一直都被蒙在鼓里。” “与远古的九灵没有任何关系。” “永恒王族的源头是以吞噬之道为生的恶灵。” “在远古，它还有另一个名字——饕餮。” “远古九灵...” “呵呵...无非是它腹中的九尊亡魂罢了。” 第616章 皇子灵宇(三) 季牧咽了咽口水，手中的剑已经召唤出来，握的更紧了。 这是自己能听的吗？！ 深吸口气，季牧索性再度问道： “此事，又与灵皇有什么关系？” 灵宇拉过府邸中的一个石凳，坐了下来，然后接着解释道： “曾经的恶灵十分强大。” “它们能够吞噬任何事物，并将之炼化成为自己的法则。” “但到了我父亲这一代，血脉已经极为稀薄，甚至已经丧失了这部分能力。” “他虽然还能吞噬，但却已经无法炼化，只能炼化一些他所熟悉之物。” “以他的天赋，本不该成为皇者...” “但实际上，他占据这个位置，已经很久很久了...” 季牧闻言微微皱眉。 下一瞬，他想到了一丝可能，猛然瞪大眼睛向灵宇看去。 后者嘴角露出一抹嘲弄。 “就是先生所想的那样。” “为了永远巩固自己的皇位，那个畜牲，以自己的血亲为食。” “而这，才是永恒王族所谓永恒二字的真正含义。” “说起来，真是讽刺。” “原本他只是为了能维持境界，偶尔会让自己消失一两位子嗣...” “但这次不一样。” “如果他没有死的话，极度虚弱的他，应该很需要大量精纯的血脉之力。” “若不是用这个方法，他根本无法在短时间内回归巅峰。” “所以我想，他一定在等着我们。” 季牧倒吸一口凉气，内心久久不能平静。 虽然一开始他就觉得这灵皇之死存在着一些蹊跷，但怎么也没想到，这灵族之事竟是这般的复杂。 而如果真如灵宇所说。 那么这所谓的开启祖境聚拢祖气成皇，就是一个赤裸裸的陷阱！ 灵皇施展返虚之术，重新获得百年岁月，但陷入了虚弱。 为了恢复，他选择假死，然后让所有强大的灵族在祖境之中厮杀，抢夺祖气，然后他再从中吞噬... 最终，没有人会聚拢足够的祖气成皇，反而会重新铸就他的巅峰！ 最后踏出祖境的，仍旧是那位至高无上的皇者。 或许他还能选择以另一种身份出现，成为灵宇、灵露，或是自己的任意子嗣。 看似一切都变了。 但真正的皇者，依旧永远是那一位，亘古不变！ 这是一个什么样的老怪物？ 吞噬至亲血脉以维持统治... 对比之下，南洲诸圣不惜以身殉道，也要为人间撑起一片光明，二者之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只是季牧尤自带着一抹疑虑。 自己，应该相信眼前的人吗？ 如果灵皇真的存在于祖境之中，哪怕他再虚弱，也是一位存活了不知多久的圣人，肯定有诸多后手。 如果直接和他对上，自然是极为凶险。 思考之际，季牧又想起了言渊师兄曾对风云阁修士所说的话语。 【圣缘或许与灵皇有关。】 如今灵宇带来的消息，倒是让一切又重新回到了原点。 季牧隐隐有些预感。 恐怕无论自己答不答应，到最后估计都是要与这位幕后皇者对上的。 沉默少顷，季牧抬头看向灵宇，问道： “需要我怎么做？” 听到季牧的回复，灵宇露出一抹笑容。 “灵宇谢过先生！” “功成之后，永恒王族将是您最坚实的盟友！” “若是失败...灵宇也会竭尽全力保证先生安然离去。” “至于之后之事，便顺其自然吧。” 道谢之后，灵宇才开始向季牧说出他的计划。 “所有皇子之中，灵宇、灵夜、灵露，我们三人的血脉气息最为浓郁，尤其是我。” “因此若是他真的存在于祖境之中，在没有恢复到一定程度之前，是一会避开我们，转而挑选那些血脉稀薄的弱小皇子。” “所以灵宇想恳请先生。” “在进入祖境之后，优先将我的那些弟妹们乃至灵夜灵露都一一庇护起来。” “逼得父亲最后只能选择...向我动手。” “灵宇知道先生有这样的能力。” “不敢奢求太多，只需要将他们保护起来就好。” “我虽然有心想做，但我的血脉气息对父皇来说太过显眼了，无需靠近他都能知晓我的位置，所以灵宇只能求助先生。” 季牧闻言思索少顷，问道： “所以你将灵族分成这么多派系，就是为了制造出夺嫡的假象，演给你父亲看的？” 灵宇轻轻点头，突然又笑了。 “他带走了我太多的弟弟妹妹了...” “而我生性懦弱，坐视这么多年，却没有一次尝试阻拦。” “这一次，我不想再看下去了。” 第617章 皇子灵宇(四) 季牧默然良久，问了一句： “若是我这次没有来西洲，你当如何？” 灵宇抬头凝视季牧，神色认真。 “以我一人的血脉之力，应该足够让他吃饱、恢复巅峰了。” 季牧瞳孔微微震动。 静默半晌，灵宇突然又开口说道： “但这是最下等的办法。” “非必要我也不想发展到那一步。” “只要您愿意帮我，那么这一战，灵宇将没有任何后顾之忧，胜算至少能够提高三成。” “如果我失败了。” “希望您能庇佑我的弟弟妹妹，离开西洲。” “若您答应，灵宇会赠您一份至少不下于圣缘的机缘。” 季牧目光略显复杂，久久无言，也没有直接做出承诺。 静待少顷，灵宇缓缓站了起来。 “我听灵露麾下的几位尊者告知，您此行是为了圣缘而来。” “这个东西我隐隐猜到了是什么，但是需要父皇真正陨落之后才能拿到。” “非是想借此绑住先生。” “而是这道圣缘的确在我父亲身上，应是类似坐标之物，拿到了或许还需要先生亲自去寻找。” “我知道现在的灵族对先生来说十分混乱，单凭灵宇一家之言，恐难以让先生信服。” “先生不妨静待几日，无需立刻答应。” “待祖境开启后，亲眼见过，再行选择。” “只是期望那个时间不会太晚。” “否则等父亲聚拢一定血脉之力，一切就都已经回天乏力了。” “无论如何，我都想终结这一切。” “强大的父皇对我们这些皇子来说不像是保护的伞盖，反而更像是一个诅咒。” 从对方的话语中，季牧感受到了他的决心。 他知道自己无论如何选择，灵宇向灵皇动手都是必然的。 双方的斗争甚至早已开始。 从灵宇放出消息，杀死灵皇返虚之身的那一刻，他就已经彻底撕破脸了。 自己的到来，无非是让他又多出一份筹码、增添了一丝助力罢了 “进入祖境之后，我会尽快给你答复的。” 得到季牧的回应后，灵宇微微一笑，像是了却了一桩心事，丝毫不在意季牧之后的选择，言谈间也放松了不少。 “先生啊...” “你不曾生在帝王家，或许永远也无法理解我们。” “作为长子，我也希望这一切都只是我自己的猜测，父皇根本就不在祖境之中...” “他或许真的已经死了。” “或是尚存一丝温情，放弃了吞噬血脉之力恢复...” 灵宇将凳子移回原处，微微叹息。 “如果这一切都只是我自己的臆想...” “该有多好...” 季牧只是沉默。 似是察觉到自己话有些多了，灵宇摇了摇头，最后开口： “算算时间，电灵尊者也差不多要回来了，灵宇就此告辞。” “如果先生之后想要游览一下不落王城，也尽可随意。” “灵宇保证今日之后，不会再有任何人察觉到您的真正身份。” “无论您最后的选择如何。” “灵宇都衷心希望，您所看到的灵族是美丽而强大的，像是玉石一样澄澈。” “永恒王族，应以永恒的美丽命名。” “不落王城，应以不落的爱意闪耀。” “若有丑恶之物，那便由我来带走它吧...” 话音刚落，灵宇向季牧深深一躬，然后瞬间消失在了尊者府中。 同一时间，电灵尊者缓缓推开了门。 她第一时间看向了暗鸦雕塑，发现没有任何变化，电灵尊者满意的点了点头。 “灵鸦安好。” “看来我不在的这段时间没发生什么意外。” 如果内心有形象，那么季牧此刻内心一定是在狂翻白眼。 对对对，你说什么都对。 ... 第618章 罐中问话(一) 电灵尊者府 与大皇子灵宇对话过后，季牧感觉心情沉闷了许多。 灵族的诸多事宜像是一团团杂乱的线团，剪不断，理还乱。 季牧不知道该相信谁。 所有人似乎都向他全盘托出，但又像都有所保留。 目前来看。 他唯一能够相信听从的，只有师兄留下来的信息，那就是他想要的东西与灵皇有关。 不论如何，他都是要与这造成灵族一切动乱的根源——灵皇打交道的。 既然如此，不如顺着局势走下去。 看看这迷雾之后，到底藏着什么东西。 季牧自忖不是什么救世主。 自己的学宫还在百废待兴，不可能去为这么大一个王朝的皇权更替做出决断。 他自问自己没这个资格。 最后胜出的是灵皇也好，三皇子也罢，都与他没有任何关系。 唯一有所牵扯的，就是他想从灵皇身上得到之物——圣缘... “你怎么了？”电灵尊者看着坐在府中石桌前皱眉的季牧，突然问了一句。 “什么？” “我感觉我离开的这段时间，你好像变得不一样了？” “有吗？” 电灵尊者沉默了一瞬，突然说道： “我这次出门，并没有见到殿下。” “哦。” “但是是他召唤我的。” “哦...” 季牧应了一声，但旋即便大为惊奇的看了她一眼。 “和我说这些干什么？” 电灵尊者眼神深邃，凝视季牧。 “你真的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么？” 季牧摇了摇头。 电灵尊者再度陷入了沉寂。 良久，她突然没来由的说了一句。 “殿下们...” “其实都过的很苦。” 季牧重重的叹了口气，认真的看向电灵尊者。 “与我无关。” “你只需要配合我进入祖境，然后我把你夫君还给你，我们就两清了。” “其余的事情，就莫要来叨扰我了。” 电灵尊者不再说话。 过了半晌，季牧突然起身。 “你去做什么？”电灵尊者问道。 “外头转转。”季牧头也不回的答道。 话音刚落，他推开了大门。 电灵尊者眸光闪动。 但这次，她却没有阻拦，也没有要跟随出去的打算。 ... 季牧走在不落王城别具一格的辉煌街道上，神识投入旃檀内景之中，与毕清蝉、龙谭、李浅月，以及几位星族中的强者站在一块，观望山庄中相互厮杀的两军。 因为这一路上已经操练过不短时间，现在星族和唐军两边的气息都各自强盛了不少。 唐军彼此之间的配合更为得心应手。 而星族经过连番鏖战，一些古老的战斗本能也在逐渐苏醒。 唐军还只是历练，但星族在这里，可是会真正经历生死的。 打到后面。 两军之间还互相交换人手，打乱原本的阵容，彼此掺杂着对战，尽一切可能的提升应变能力。 粗略估计，这几天的疯狂操练与修炼能让两支大军的战力拔升三成。 到后面，季牧一路修行过来所积攒的丹药都消耗了将近三分之一。 李浅月如今看向季牧的目光，也不似之前那般冷淡了。 毕竟对方此次花费在唐军身上的消耗，就算是国库来出，都是一笔极为惊人的巨资。 “你该不会是想把这一万精兵操练成你的私军吧？”看着突然进来的季牧，李浅月笑着这么问了一句。 季牧看了她一眼，说道： “我如果真想向陛下要，他会给我的。” “因为他知道我能给他带来更多。” 李浅月点了点头。 这句话她的确无法反驳。 不说别的，单单此行西洲之行所收集到的灵族信息，价值就难以估量。 就在此际，季牧突然转头看向身旁的风一，问道： “清蝉，对于灵族之事，你们怎么看？” 听到季牧的问题，毕清蝉沉思了一瞬，摇了摇头道： “禀阁主，有关灵族消息太过驳杂凌乱，难以分辨虚实。“ “我们现在还欠缺最重要的一块——祖境灵皇。” “只有进到那里，亲眼见证过之后的变化，才能做出选择。” “对于灵露灵宇之流的话语...” “我们不可不信，但也决不能全信，否则极有可能会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目前来看，灵宇的可怕程度远超其余皇子，也有可能是他有心利用我们，从而达成他的目的。” “还请阁主慎重。” 第619章 罐中问话(二) 毕清蝉说完，还不待季牧回应，一旁人如其剑、心直口快的李浅月就翻了个白眼。 “您这句话，说了还真是和没说一样。” 毕清蝉目光看了过来。 “不然李将军以为如何？” 李浅月伸手抽出了腰间长剑，向前一指。 “擒贼当先擒王！” “依我看，不如等进入祖境后，压根就不管什么灵皇和三皇子。” “我们有两万精兵。” “合道强者虽比不上灵族尊者的数量，但依靠配合阵法丝毫不弱。” “祖境之中不可能所有灵族都进入其中，最多也只是进入一小撮人，正是我们动手的最佳时机。” “思考那么多做什么？强势镇压足矣！” “就算出现最差的情况——那灵皇把所有皇子都吞噬了，恢复圣阶实力。” “以季先生继承兵圣前辈的太上驭兵诀，也未必没有自保退去之力。” 毕清蝉叹了口气，打断了李浅月锋芒毕露的话语。 “在这之后呢？” “我们事了拂衣去，等灵族休整过来，带兵直接打上南洲？” “朝廷刚经历过镇海战役，正需要时间休养，然后你就打算亲自送上这么一份大礼？” “这...”李浅月一时语塞。 就在此际，全程将二人的争吵听在耳中的杜清横插一嘴道： “依我看，现在无非是站队的关系。” “我们先姑且相信灵宇的话语。” “三位皇子目前来看，彼此之间并无绝对的嫌隙，就算是为了皇位，最后也未必真的会生死相向。” “反倒是灵皇。” “如果吞噬血脉之事为真，那他与他的下一代，就绝对是无可调和的死敌。” “涉及生死，一切皆为小事。” “所以以我们的角度来看，现在的灵族局势其实很明朗，大致可以分为两方——灵皇一方与三皇子一方。” “九族尊者目前定性不明。” “如果我们决定帮助皇子一方，之后就要直面一尊能够掌控偌大一个王朝恒久岁月的古老圣人。” “他的诸多后手我们一概不知，并且还即将进入他的主场，凶险程度难以估量。” “相比之下。” “若是我们能够撇除人性，反过来帮助灵皇去镇压几位皇子...” “等待灵皇扫平一切障碍，恢复实力、重新掌控灵族之后。” “我们便能借此收获一尊强大圣人的人情！” “就算是对于两国之间来说，这同样也是极容易打开局面的万利之事，且就危险程度，后者要远远低于前者。” 杜清说完后，无论是毕清蝉还是李浅月面色都皆是一变。 如果真如杜清所说，的确一切都迎刃而解，也完全不需要在此地纠结了。 但如果真的这样选择，未免也太灭绝人性了... 杜清说完之后，目光看向季牧。 作为星族一路相伴走来。 杜清十分清楚帝君大人这一世的性子。 人性占比要远远大于神性，因此他一开始就知晓自己的提议根本不会得到采纳。 而他之所以提出来，只是为了让局势看起来更显清晰。 毕竟他只给出了两个选择。 而其中看起来最轻松的选择对于现在的季牧来说，是根本不可能去选的。 那么实际上剩下可以做出的选择，就只剩下了一种。 季牧眸光渐渐明亮。 一旁，毕清蝉也是渐渐回过味来，只有李浅月还在皱眉。 片刻后，季牧缓缓吐了口气，赞赏的看了杜清一眼。 “说的不错。” 李浅月闻言顿时瞪大了眼睛，以为自己听错了。 “不错？！” “什么不错？！” “姓季的，你该不会真的想...” 众人之中。 唯有龙谭全程没有听进去一个字。 他全程抱着从隔壁月明楼中抱出来的一坛剑南春，大口大口的喝着。 季牧对此倒是没有怜惜。 他看了李浅月与杜清一眼，吩咐道： “这七天全力操练。” “或许...我们将要有一场恶战了。” 在李浅月不可置信的眼神中，季牧的神识瞬间离开了旃檀世界。 ... 第620章 祖境开启(一) 皇子府。 二皇子灵夜独自一人倚靠在屋顶的檐柱上，目光像是一摊没有任何波动的深潭。 因整座不落王城呈巨峰形状，殿宇皆依山而建。 因此皇子所居住的府邸，一般都建在极高的位置，再往上就是灵皇殿。 虽不是最高。 但从这往下看去，依旧可以看到不落王城的恢宏景象。 下方九国疆域，同样也能映入眼中。 灵夜静静凝望着这般浩瀚的景象，呼吸却为之凝滞。 像是有什么东西压在了胸口，压的他根本喘不过气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灵夜收回目光，微微喘息，双拳微微攥紧。 “既然都不愿意戴那个帽子。” “那就我来吧。” ... 在离灵夜府邸不远处，存在着一座同样金碧辉煌的殿宇。 殿宇盛大而空旷，其内只有灵露一人，显得十分孤寂。 他端坐在几案前，把玩着一颗血红色的宝珠，眸光看向远方，露出忧虑。 “只有我的话...” “不够啊...” ... 回到尊者府邸后，季牧向电灵尊者问道： “你进过祖境么？” 电灵尊者没经过什么思考便应道： “进过。” “当时我把另外两个电灵一族的尊者都杀了，聚拢了他们的祖气。” “......” 季牧一时竟是不知该如何接话。 “倒也不必说的这么详细...” 电灵尊者倒像是说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漫不经心的应道： “哦，我以为你感兴趣。” 沉默半晌，季牧又问道： “祖境之中，可以随意杀戮同族么？” 电灵摇了摇头。 “如果是没有死的，不能杀。” “但祖境之中疆域很大，不亚于另一个九国。” “那里面同样存在着很多机遇与危险之处，若是想想办法，也不是不行。” “我说了不用说这么详细！” “哦。” 季牧深深吸了口气，默默后退两步，离开电灵尊者一段距离。 电灵尊者微微偏头。 “？” “这有什么意义么？” “你别管。” ... 七日后。 自从季牧回到了尊者府后，便再也没有出来。 对于二皇子所吩咐的操练后辈一事，他也全当没听见。 对此二皇子也没有就此过问。 这几日不落王城静谧无比，一切都相安无事，好像从来没有什么皇权之争，也没有祖境开启一事。 原本辉煌的城市像是突然之间变成了一座空城。 街上听不见人声，城外听不见鸟鸣。 这一切，直到一声响彻天地的钟声震荡，这个像是彻底沉睡的城市才猛然惊醒！ 钟声是从不落王城的最高处发出的。 接连不断，一直敲响了九下。 一层层音浪肉眼可见的卷动苍穹，震颤世间。 这一刻，悬空城像是彻底“活”了过来！ 一道道身影腾空而起，伸展双翼，如同一只只绝美的灵鸟，联袂飞向不落王城的中心——通天光柱。 九国之域。 金木水火土风雨雷电，所有族群的灵族之人在这一刻齐齐抬头望天，目中露出敬仰。 季牧跟随着电灵尊者，踏出了府邸。 眼中早已没有了之前的沉凝，反而一扫阴霾，眼底明亮。 在踏出门槛之前。 电灵尊者回头看了季牧一眼，提醒了一句。 “别忘了你的承诺。” 季牧微微一笑。 “当然。” 话音刚落，二人身影同时化为一道流光，直奔通天光柱。 此时的光柱边缘，已经围拢聚集了数百道气息强大的人影，还在不断增加。 人群前方，三道如太阳般的身影悬空而立，气势散发，俯视下方一众灵族强者，正是三位灵族最为强大尊贵的三位皇子。 人群以他们站立的方位分成三股，位于他们下方。 还有十数位皇子皇女，身边各自跟随着一些零星的身影。 相比于天空中的三人，差距极为明显。 季牧到来后，目光扫视一圈，最终站到了代表二皇子灵夜所在的阵容之中。 灵夜向他点了点头，并没有过多寒暄。 季牧目光没有看向灵宇与灵露任何一人，而是微微落在光柱底部。 来之前他就已经从电灵尊者口中得知。 即将开启的祖境，就在这光柱底部。 整个灵族疆域，分成了上中下三层，皆可乘光柱直达。 最底层就是祖境所在的位置。 第621章 祖境开启(二) 伴随最后一声钟声落下。 大皇子灵宇目光凝视下方诸多灵族强者的身影，并在季牧所化的雷灵尊者身上扫过一瞬，但没有过多停留。 他声音灌注了灵气，充满威严的开口： “当今灵族内乱纷扰，外敌环伺。” “自须弥海域禁制解除后，远海又有新忧。” “今日祖境开启，乃是为了选出皇位的人选，以此彻底终结我灵族的内乱！” “此行不论结果如何。” “不管是哪一位王族聚拢了祖气，凝聚出了皇位冠冕，灵族都应中止内乱，全心辅佐，一致对外。” “若有违反，当为我灵族大敌！诛神灭形！” 灵宇话语尚未说完，但就在此际，身旁不远处的二皇子灵夜突然开口了： “大哥，说正事吧。” “莫耽误了进祖境的时间。” 此言一出，整个悬空城中心都为之一静。 灵宇目光淡淡的转了过来，凝视灵夜。 并没有被他气势所迫，灵夜同样淡漠的看了回去，二人的视线于虚空交汇，酝酿着一场杀机弥漫的风暴。 下方众多尊者各自低头，气氛一度降到冰点。 三皇子灵露左看看右看看，轻咳一声，在一旁打圆场道： “二位哥哥，莫伤和气莫伤和气。” “祖境入口的开始时间有限，我们不妨先下去吧？” “我们不动，下面这些人也不敢动呀！” 灵宇冷哼一声，缓缓收回目光，但以比之前冷淡无数的语境开口： “入境。” 话音未落。 灵夜轻笑一声，直接纵身跃入光柱。 见派系首领已然入内，光柱边缘以土灵尊者与雨灵尊者为首。 上百位跟随二皇子的强者接连跃下，纵身直入地腹之中。 灵露看了面色阴沉的灵宇一眼，出声劝慰道： “大哥，二哥他就那性子，你莫要放在心上了。” 灵宇缓缓吐了口气，微微点头。 “我知道了，三弟，你也下去吧。” 灵露应了一声，目光隐晦的与季牧对视一眼，旋即也带着身后众人跃下了光柱。 灵宇最后凝望季牧一眼，也带着跟随自己的强者入内。 一时间，所有人都闻声而动。 他们双翼舒展，如一道道流星坠入大地之中。 在跃下去之前。 很多人内心奇怪于雷灵尊者跟随二皇子的吗？为何却还站在这里？ 对此季牧也不在意。 等待所有灵族都跃下光柱后，季牧掏出棋罐，林芳菲、君梦瑶等数道风云阁女修的身影浮现。 她们各自以功法幻化成灵族的模样，向季牧躬身一礼，旋即接连纵身跃入光柱之中。 季牧从电灵尊者处得知。 所有进入祖境之人，最后落入的位置都是随机的。 所以为了尽快的熟悉祖境地势，季牧选择了这种广撒网的方式。 相比于所有消息都是探听而来，他更倾向于自己人的实地反馈。 风云阁的这些女修都将自己的神魂分割出一缕、制成命牌，交给了季牧。 这样在祖境之中。 无论她们被传送到何处，季牧都能随时随地掌控她们的方位。 若是遭遇无法解决的危机，女修也可以通过神魂示警，召唤季牧支援。 在女修落下后，季牧缓缓吐了口气。 “让我看看，这灵族...到底藏着什么秘密吧。” ... 与季牧升上悬空城之时不同。 祖境开启后。 光柱底部并不是坚实的大地，而是幻化出了一道如同旋涡状的流动光门。 数百道身影从悬空城内跃下，在九国无数灵族的注视下坠入光门之中，消失不见。 季牧只感到眼前传来一阵极为醒目的光芒，刺的人忍不住闭眼。 再睁眼时。 他就已经站在了一处陌生的大地上。 季牧目光环绕一周，与四周同样被传送到此地的三道身影一同打量着此地。 他们看起来境界都不是巅峰尊者境，从脸上的好奇来看，似乎也都是第一次进入祖境。 但当他们看到不远处雷灵尊者的那一刻，几人身影齐齐一颤。 三人中有两人似乎是不属于二皇子的其它派系，见到雷灵尊者后二话不说，转身就跑。 最后剩下的一人面色大喜，无比兴奋的迎了上来。 “尊者大人，我也是...” “滚。” 冷不丁的字音令那人面色一僵，硬生生停在了原地，脚步甚至还保持着抬起的姿势。 静待半晌，这位同样归属于灵夜派系的灵族修士挤出一抹僵硬的笑容，缓缓后退数步。 他的双翼扑腾了几下。 但不知是因为慌乱还是其它缘故，并没有就此飞起。 最后他只能依靠双腿，灌注灵力，骤然拔腿飞跑！ 第622章 祖境开启(三) 清场后，季牧得以独自一人安静的打量此处。 与光明辉煌的悬空城几乎是两个极端。 祖境之中，阴暗潮湿，甚至有一股极为浓郁的腥臭之气。 纵目看去，虚空中亦是混浊不堪。 像是被一重雾气笼罩，视线所能看见的距离也因此大大缩短。 季牧尝试走在大地上，竟发现大地竟然不是坚挺的，而是有一种软糯的感觉。 踩上去像是踏在沼泽泥潭之中，但却又不会陷进去，很是奇特。 除了环境之外。 其余最为引人注目的，就是充斥在祖境各处、几乎无处不见的明亮火焰。 季牧知道，那就是灵族祖境的核心——祖气。 它们与九族的元素一样，分成九种不同的色彩，明亮夺目。 祖境中没有太阳，唯有这些祖气分布虚空，化作如星辰般闪耀的一簇簇火焰，又似云般灵动飞舞。 它们是这里唯一的光芒。 行走在它们之间，就像是在银河的中央漫步。 季牧不由惊叹。 “这般秘境，倒是不曾见识过...” 他尝试摘下一团飘荡在近前的赤色祖气，感受了一番。 这应该是以火元素构成的祖气，入手有一股炙热之意，季牧能感受到其中蕴藏着极为精纯的能量。 若是吸收，或许能胜过半月苦修。 片刻后，季牧手中微微一扬，将那团祖气送回虚空，默默凝视着它明闪的光芒，沉默不语。 只是这一团微弱的祖气，就足以达到这般惊人的提升效果... 若是凝聚吸收数十乃至上百道，对中境的灵族强者来说，破一小境或许真的很简单。 方才握住祖气在手的时候。 季牧内心陡然升起一股冲动——想要将这道祖气吞服而下。 恍惚间他觉得那是世间最为美味之物，就像是蝶儿在街上看到糖葫芦时的眼神。 季牧非灵族之人，同时知晓这些祖气是万千灵族所化，因此本就没有吸收这些祖气修炼的想法。 但即便如此，他也差点被影响。 自从经受过灵梦蝶的折磨之后，季牧如今对一切脱离自己控制的事情都极为敏感。 哪怕那一瞬间的感觉很是微弱，也被他察觉到了。 所以只是一瞬，他便又将那团祖气放了回去。 虽然如果放开吞噬，季牧相信自己很容易就在这里破境合道。 但对这种不明好坏的东西，他会本能的保持一分警惕。 毕竟他也不是灵族。 除此之外，季牧还在祖境之中感受到了一股压制之力，这股压制让他的身体变得奇沉无比，甚至无法御空。 从方才那几人逃走之际也不曾动用双翼飞起来看，祖境中应该是禁止御空的。 查探一番后，季牧神识下沉旃檀世界。 月明楼中，几位风云阁女修的命牌悬挂在此。 季牧凝视一眼。 看到这些命牌各自闪耀着光芒，并未有哪一块出现暗沉之色。 这证明女修们暂时都不曾遭遇危险，季牧心底稍安。 他收回神识，目光看向附近一处较为明亮之地。 这应该是附近祖气汇聚最多的地方了。 微微沉思片刻，季牧抬步向那里走去。 根据与灵宇的约定，他要找到那些皇子皇女，把他们一一带走。 但祖境太大了... 要想在这里找到特定的十几个人，谈何容易？ 所以季牧思索之下，决定直接从祖气上下手。 无论是哪位皇子皇女。 但凡进到此地，哪怕不为争夺皇位，也必定是要寻找祖气吞噬以提升自身修为的。 九族之人还好，每一族的修士只能寻找吸收单一的祖气元素，如火灵一族寻找赤色祖气，风灵一族寻找青色祖气... 但王族之人不同。 他们能同时具备多种元素之力，自然可以吸收更多不同的祖气修炼。 如拥有八种元素之力在身的灵宇，他就能吞噬祖境中九成的祖气，堪称恐怖！ 对于一般灵族而言，祖境只是一次提升的机会。 但对于永恒王族乃至王族中最拔尖的那一撮人来说，这里...能让他们质变！ 这般机缘，不可能会有王族愿意放过。 这种情况下，越是祖气聚集之处，就越有可能遇见王族。 现在还不知道灵皇在哪，季牧打算先顺路把遇见的皇子皇女都收起来，等待后面再行决定。 第623章 腐蚀骨山(一) 大概一刻钟后，季牧来到了方才自己所看到的位置，微微凝神。 这是一座高高隆起的山头。 但整座山却非以土石形成，而是一片累累白骨。 这些白骨似存在了无尽岁月，已经被腐蚀的不成样子，只能依稀看见一些曾经的轮廓。 “这里...为什么会有这么一座骨山？” 季牧观察半晌。 发现这些白骨之中有不少他竟然完全无法分辨出是什么种族。 只不过无一例外，这些骨架都是巨大无比，堆积在一起，给人一种岁月荒凉的沉重之感。 沉寂半晌，季牧突然开口： “杜清。” “你知道这些骨架都出自什么种族么？” 旃檀世界中，杜清凝望显化在面前的骨山画面半晌，应道：“认识一些。” “说说看。” 杜清指着画面中略靠底部的一根巨大兽骨，说道： “这应该是狴犴的脊骨。” “从这骨架的块头来看，这头狴犴生前至少也是一尊妖圣。” 季牧微微颔首。 杜清又接连指出了几个大型骨架，基本都是一些远古异兽，但却不知为何都死在这里，白骨堆积成山。 季牧内心隐隐有了一丝猜测。 不多时，季牧来到了骨山底部。 此地聚集的祖气数量极为惊人。 季牧粗略的扫了一眼，发现映入眼中的祖气至少不少于千道。 它们就像须弥海中的鱼群藏匿于珊瑚之中一一散落在骨山之内，不时漂浮。 而在骨山的诸多缝隙之内，季牧看到了不少人影，方才被他驱逐的三人也在其中。 见到雷灵尊者的身影出现在此地，三人神色各自露出一抹畏惧。 但似是因为此地人多，他们这次没有直接退去，而是忌惮的看了一眼季牧，随后便往骨山深处走去。 因为肉眼看不清晰，季牧便以神识查探一番。 反馈回来的画面让他知道此地大概汇聚了十数道灵族修士的身影，各派系的人都有，但并没有尊者大能。 或许是运气不错。 季牧竟真的在这里看到了一个目标。 根据记忆，那是永恒王族的第九皇女——灵芸。 她正带着两位随从出入骨山，聚拢祖气修炼。 季牧见状微微一笑，径直踏上骨山，向着灵芸走去。 只是他刚刚抬步，耳中却传来了一道细微的声响，令他动作一顿。 仔细一听，却发现又听不见了。 “错觉么？” 季牧摇了摇头。 他并没有就此放松，而是多出了一分戒备，缓步靠近灵芸。 两位境界相当于人族入道、离尊者境只差一丝的侍卫察觉到身后的动静，齐齐回头一看。 见雷灵尊者向他们走来，二人神情俱是一变。 此时灵芸刚刚吸收完一道祖气，心情甚是不错，察觉二人的异样后还笑着问道： “你俩干什么呢？” “是这里祖气太多，不知道该吸收哪个了？” 二位侍卫咽了咽口水，齐齐向身后一指。 灵芸诧异回头，却见雷灵尊者那魁梧的身影映入眼中，瞳孔顿时一缩。 见雷灵尊者不曾更改路径，所奔的方向正是她们三人的时候，两位侍卫咬牙起身，元素之力同时涌动，做好了随时准备搏命的准备。 就在这时，灵芸戒备的向季牧说道： “雷灵尊者。” “祖境刚刚开启，资源充沛。” “我三人之中无一人具备雷灵之力。” “你我之间完全可以互相吸纳不同的祖气，不相侵犯，没必要兵刃相向。” 在刚入祖境的现在。 所有灵族之人都在全力找寻祖气吸收提升自身，很少有人愿意跟其它派系在这个时候起冲突。 得不偿失。 这不仅会丧失珍贵的提升时间，同时还会让自己一方陷入虚弱，之后容易被其它派系趁虚而入。 尤其是此刻向灵芸走来的还是尊者之中实力相对靠前的那一位。 两位侍卫境界不如雷灵尊者，相差一线。 而就算是灵芸自身，境界也不过相当于人族明道。 就算王族之人天赋异禀，也绝对不可能连越两个境界。 所以在这个时候。 雷灵尊者要是真的决心向她们出手，绝对可以宣告她们的终局！ 灵芸知道。 这次祖境的开启与以往不同。 以前还主要是为了提升修炼，大家都互相有所克制，少有摩擦但也不会太过强烈。 但这一次，就真的是为了皇位搏命了。 性质完全不同。 在进入祖境的那一刻，所有的王族乃至他们所代表的派系，都是敌人！ 在这样的情况下。 灵芸遇上了不属于自己派系的尊者，如何能不紧张？ 第624章 腐蚀骨山(二) 见雷灵尊者脚步尤自不停。 灵芸神情愈发凝重紧张，再度开口： “雷灵尊者！” “二哥身兼七种元素，而灵芸自身不过三种，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成为他的威胁。” “你又何必苦苦相逼？！” 就在这时，灵芸眼中的雷灵尊者脚步终于停了下来... 灵芸微微松了口气，以为是自己的话语起到了效果。 但就在此际，不远处的雷灵尊者像是有些苦恼，对着面前的三人在嘴边轻轻竖起一根手指。 “嘘...安静。” 突然的变化让三人微微放下来的心再度悬了起来，内心的紧张根本无法掩盖。 他们的呼吸似乎都在这一瞬间停滞了下来，但却因此让四周彻底安静。 在这一片静谧之中。 灵芸耳中好像听到了一声细密的声响，并且越来越近。 沉寂片刻，她似乎突然间联想到了什么，面色瞬间变化。 回头一看，视线中看到的景象让她的瞳孔瞬间收缩到了极致。 只见骨山中所有的缝隙和洞口，在这一瞬间都钻出来一道黑黝黝似的怪物。 它们赤目獠牙，身形似猴，样貌狰狞，背生黑翼，在奔跑的时候口中还不停发出一声声刺耳的叫声，令人难以忍受。 但最为关键的，是它们那惊人的数量！ 原本惨白的骨山在这一瞬间像是彻底化作了黑色，其内密密麻麻的涌出了无数怪物，如海浪般狂涌而来！ 灵芸原本美艳的俏容在这一刻清晰无比的流露出了恐惧。 “不好！” “这骨山是个祖兽窝！快跑！” 只是虽然说是要跑...但灵芸的位置正位于骨山中部，这一瞬间无论是身前还是身后，都尽数被她口中的祖兽占据。 甚至她已经看见。 骨山之上，有数位原本被祖气吸引到此处的灵族修士闪躲不及，被如潮水般的祖兽淹没，拖到后方，生死不明。 在这样的庞大怪物群里... 尊者级别的强者或许才有一丝自保之力，一般境界的灵族修士根本都是一视同仁，掀不起多少浪花。 灵芸看着这一幕，浑身冰凉，面色透出一抹不甘。 没想到这次运气竟是差到了这种地步... 不仅刚进来就撞见了其它派系的尊者，还爬到了祖兽的聚集之地... 只是让她十分不解是是... 寻常此兽不是喜爱聚集到阴暗之地么？怎么会跑到祖气汇聚、最为明亮的骨山？ 灵芸内心隐隐有种不安。 她感觉祖境之中好像发生了某种变化。 但眼前的一幕便已极难解决了，还有人想要添堵。 灵芸眼角余光一瞥，正看到那位雷灵尊者突然向自己加速奔来。 以为对方是想趁这个时机落井下石，灵芸顿时气的破口大骂： 她一边动手奋力清除靠近的祖兽一边大声斥道： “你没看见现在是什么情况吗？” “不一同对抗还想向我出手？！” “要是被祖兽包围，你我全都要死在这里！” “仅是清除我一个排行第九的皇女，你就想让二哥丧失一位尊者级别的战力吗？！” 灵芸已经看到雷灵尊者身上亮起了耀眼的雷霆，神色焦急但却无奈。 撑过祖兽潮已经极为艰难了，她根本无力同时面对一位尊者。 身旁两位侍卫倒是很忠心，在这个时候也没想着弃主而去，反而是怒吼着冲向了雷灵尊者。 但这又有什么用？ 九公主灵芸惨笑一声。 “皇位...就真的那般重要么？” 下一瞬间，就在她以为自己要殒命在此的刹那。 她眼中如同恶魔般的雷灵尊者猛一抬手，雷霆滚动，将她的周边尽数化作了一片灿烂雷池，毁灭的银光瞬间湮灭了数百头狰狞的怪物。 而在雷池中央。 霸道的雷霆自动分流，圈出了一片空旷地带，将灵芸庇佑其中。 同一时间，一道疑惑的声音在灵芸三人的耳边响起。 “你们站在这里干什么？” “是看不见这些怪物吗？” “为何不跑？” 灵芸蓦然间瞪大了眼睛，而两位侍卫也分别僵在了原地，一时不知道是该继续冲上去还是回来。 雷灵尊者并没有向他们动手。 反而是...救了他们？ 灵芸一时有些不可置信。 身为敌对派系，对方不落井下石就已经很是慈悲了，没想到竟然还会出手相救？这里面是有什么阴谋吗？ 没去管三人此刻的心思。 季牧的目光放在了周边无尽的怪物身上，微微皱眉。 虽然以雷霆清场，但很快这附近就又被怪物所填充占满。 它们像是源源不绝一样，并且似乎并不畏惧死亡，迎着季牧的雷霆就往上冲。 季牧甚至从它们猩红的眼神之中... 看到了渴望！ 第625章 浩然之火(一) 眼见这些异兽已经快要冲破自己的雷霆屏障、来到近前了。 季牧回头一看。 发现那三个人还在原地眼巴巴的瞅着自己、神色迷茫，季牧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但此行毕竟是以解救为重。 所以他就算心底再无奈也不能不管。 面对身前密集如林的黑潮，季牧深吸口气。 手中虚握，银光一闪，君子剑顿时浮现手中，缓缓出鞘。 看到这一幕的三人俱是一愣。 剑？！ 雷灵尊者什么时候学会用剑了？！ 去海外进修了吗？！ 就在这时，季牧缓缓吸气，无尽浩然尽数凝于胸中、贯于剑锋。 面对身前的黑潮，季牧猛地挥剑！ 君子剑如一道划破黑夜的虹光，霜色剑气刹那间刺穿怪物之海，将前路斩开了一条宽敞大道！ 因为兽潮来势凶猛，并且数量庞大。 季牧知晓单凭自己体内的那一丝天雷之力已经不足以镇压它们、并带这位九公主安然离去。 所以哪怕这样会暴露身份，他也不得不动用君子剑，一剑分离兽潮。 好在城里需要遮掩，但在进入祖境之后，雷灵尊者的身份也就不是那么重要了。 动手之后。 见那三人还呆滞在原地，季牧顿时怒吼一声： “真想死在这里吗？！” “还不走？！” 被季牧棒喝一声，灵芸三人才反应过来。 看向山下已经被斩开的前路，三人神色俱是露出一抹震惊。 这得是什么样的剑气，才能一剑从山体直接贯通到山脚？ 因为灵族主修元素之力的缘故，所以并不存在剑修。 西牛贺洲另一半的人族地域虽然有类似的修士，但灵芸几人也从未见过有谁能使出如此这般惊艳绝伦的一剑。 所以季牧此际给她们带来的震撼是难以形容的。 只是此际虽然惊叹。 但看着被黑潮挤压、不断收缩的通道，三人也知道不能再耽搁了。 在敬畏的看了季牧一眼后，三人接连踏入通道奔逃。 季牧提剑跟在他们身后。 剑气余威仍在，浩然气息不断的在绞杀两侧怪物。 但季牧在奔跑之余，往边上扫过一眼，却意外的发现... 这些怪物在被剑气泯灭之时，脸上竟渐渐变得不再狰狞，而是化为了一股解脱之感。 季牧甚至还在兽群中看到。 有不少怪物在消散之际，眼角滴落了一抹荧光... 这一幕让季牧心神一颤！ 恍惚间他感觉这剑气通道两侧站着的压根不是什么怪物，而是一个个被禁锢的灵魂！ 除此之外，君子剑状态也和以往不同。 剑身发出的光芒要比以往更加明亮，在剑气斩出之后仍旧久久不散，甚至越来越盛。 剑气自发膨胀，如同海浪向两侧卷去。 好像君子剑在尽一切可能的斩杀骨山上的怪物，让它们的面色不再狰狞，眸中透出清明。 这不是在杀戮，而是在...净化！ 季牧看着漫山遍野无穷无尽的狰狞怪物都在争相向自己扑来，迎向剑气、哪怕会因此消散也要露出一瞬间的清明释然，他握剑的手在颤抖。 如果它们曾经都不是这个模样，而是有意识只是被后来生生禁锢在此的话... 那么是什么人？什么畜牲？ 敢做出如此丧尽天良的事？！ 这一瞬间，季牧内心升腾而起的愤怒丝毫不亚于在东胜神洲附近海底看见须弥传教士以生人炼化载体、最终让仙人降临的一幕。 这无关种族，纯粹是出于生命被亵渎的愤怒！ 季牧缓缓吐气，停了下来。 他身上散发出极致的白光，浩然气化作了一团滔天圣火自他身上熊熊燃烧。 一时间，整个骨山似乎都被这团纯净的火焰点燃，变得明亮通透。 无数怪物在靠近这股火焰的时候，速度都渐渐的慢了下来，最后直至停步。 他们的身体不再黝黑，而是明亮夺目。 她们的眼神不再猩红，而是清澈透亮。 甚至，他们的双翼最后也变回了曾经多彩的颜色，被迫弯下的背脊也一点点挺立了起来。 但同一时间，他们的身躯也在逐渐消散，化为一点点璀璨的星点，漂泊虚空。 只是消散之前。 这些身影皆是向着那个停下步伐将它们救赎的人齐齐躬身，甚至跪伏在地，以答谢他的一剑之恩。 跑在前方的灵芸三人察觉到身后的异样，回头一看，脚步也皆是不自禁的停了下来。 两位侍卫看着两侧祖兽由原本的狰狞变成了与他们相近的形象，皆是咽了咽口水，神色呆滞。 “公主...” “这些祖兽...” “原来...竟是我们的族人吗？” 第626章 浩然之火(二) 灵芸没有回应两位侍卫的问题。 无垠的黑暗之中，一道身影静静伫立。 他的身上燃烧着不灭的火焰，而那些狰狞的怪物像飞蛾扑火一般悍不畏死的向他扑来。 火焰对这些怪物来说似乎很烫，烫到足以燃尽他们身上的一切污垢。 但他们这一刻却没有嘶吼、没有尖叫，而是面带笑容的与那火焰中心的人影告别、鞠躬答谢... 灵芸看着眼前这堪称奇景的一幕，神色一点点透出震惊，几乎不敢相信眼前所见。 “祖气...祖兽...” “是啊...” “同为祖境之物...我早该想到的...” “哪有那么多心甘情愿在死后奉献出一切的族人...” “灵族之人死后尸体会化成元素，回归祖境，成为祖火？” “哈哈哈，原来这一切都是骗局！” “他们都在这里...一直都在...” “他们只是被变成了怪物...” 灵芸神色悲伤，脚步踉跄。 “呵呵...” “没想到...” “我们灵族在人吃人，外来的人却在救赎我们，这是何等的讽刺...” 灵芸像是陷入了疯魔，疯狂呓语着。 此时，无尽黑潮之中。 季牧眼角余光一晃，好似在这一瞬间看到了什么。 他猛地向黑潮之中寻去，神识蔓延。 最终在黑潮中央，他隐约看到了一道身影。 那人一身黑色，极不显眼，模样亦是混沌不清，唯有面容上一道张开的猩红巨口给季牧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恍惚之间。 对方似乎是注意到了季牧的视线，巨口两侧微微上扬，露出利齿，似是在对他笑！ 在这一瞬间，季牧浑身汗毛倒竖。 整个人有一种被某种极恶的凶厉之物给盯上了的感觉。 但当他正眼查探时，那身影却又看不见了，被一只只涌现的祖兽所笼罩，好似一切都只是季牧的幻觉。 季牧在这里站了很久，直至祖兽的涌现逐渐减少，最后趋于稀疏。 持续不断的以浩然气化作火焰燃烧，季牧却没有多少疲惫之感，甚至没感受到多少消耗。 所有祖兽在净化恢复清明之后，都会向季牧认真行礼。 而在这一瞬间，季牧感受到自身的浩然气会因此增长一分，白炽的火焰也会烧的更高。 直至周遭再看不见祖兽的身影，浩然之火已经一层层卷向虚空，恍如大日。 虽然祖兽不再涌出，但成千上万的身影含笑消散的一幕犹在眼前。 静待好半晌，季牧才缓缓回神。 叹息一声，季牧看望了一眼前路，联想到方才黑潮中那道诡异的身影，决定先离开这里。 灵芸的情绪在这时也逐渐稳定了下来，只是变得比之前沉默了不少。 看着雷灵尊者向自己走来，灵芸突然对他说了句“谢谢”。 不仅是对他方才救了自己，同时也是对他愿意将这些灵族之人彻底净化解脱的答谢。 虽然她知道自己并没有什么资格。 经过方才发生的事，灵芸早已知晓眼前这人压根不是雷灵尊者，甚至不是灵族中任何一人。 甚至范围扩散到整个西洲，应该都找不到与他相似的强者。 听到那声谢谢，季牧转头看了她一眼，并没有就此说什么，只是指了指前路，提醒道：“此地不宜久留，快走吧。” 灵芸应了一声，顺从的跟在季牧身后离去，两位侍卫紧随其后。 上去容易没想到下来却是备受险阻。 这次的祖兽潮，根本没有任何征兆，并且来势汹汹。 除了受到季牧庇护的这几人，剩下的都不知道被兽群拖到哪去了，估计也是凶多吉少。 但季牧有些奇怪的是... 与南洲所遭遇的真正兽潮不同，这些祖兽将人扑倒制住之后，并没有就地啃食的情况，反而像是要把他们带去哪里... 季牧一边踏在下山路上，一边陷入沉思。 一直走了好一阵，四人才终于下了骨山，彻底脱离了黑潮的阴影。 稍微又往前走了一段距离之后，季牧才让众人停了下来。 他挥剑布置出一道守护领域，旋即目光看向灵芸，露出问询之意： “方才那些...是什么来历？” 灵芸目光闪动，轻声道：“可以先知道前辈是什么来历吗？” “不可以。” 第627章 命牌异动(一) 灵芸沉默了一瞬，缓缓说道： “那是祖兽，祖境中特有之物。” “它们没有神智，动作奇快无比，数量繁多，并且只知道杀戮，无法沟通。” “其中最强大的祖兽甚至可以比肩尊者，一度是祖境中最危险的事物之一。” “以前我以为他们只是由祖境产生的纯粹怪物。” “但现在...” “它们其实是灵族，对么？”季牧打断了她的话语。 灵芸沉默半晌，缓缓点头。 两位侍卫在一旁默默的低下头去。 他们心中的某种信念仿佛在这一瞬间彻底崩塌。 季牧回望那座逐渐沉寂下来的骨山，久久不语。 “所以传闻中你们灵族之人死后化为祖火，归还元素之力以福泽后人，也根本不是自愿的，对么？” 听到季牧显得有些淡漠的话语，灵芸身躯微微颤抖。 “抱歉前辈...” “此事，我也不知...” “无妨，我知道你不知道。”听到季牧的话语，灵芸愕然抬头。 季牧视线看向骨山的方向，眸光中透出冰冷。 “我是在问另一个畜牲。” 他的目光落在了山头许久，也等了许久。 但直到最后，季牧也没等到回应。 早已知晓答案的季牧缓缓点头，自言自语了一句。 “已经不在这里了么...” “我知道了。” “灵宇，真的不曾骗我。” 片刻后，季牧缓缓转身，眸中露出一抹坚定。 “最好不要让我找到你...” 他的身影伴随着话语逐渐变化，解除了化形，露出了原本的样貌。 灵芸虽不曾意外，但却也吃惊于这位前辈的年轻。 而季牧在恢复原身后，也没了寒暄的心思。 他打开旃檀世界的传送之门，面向灵芸，轻声开口： “之后祖境可能会发生一些变化。” “这是通往我法宝内景空间的传送门。” “如果几位不想受到波及，就进去吧。” “我会庇护你们直到祖境开启的时间结束。” 一旁，两位侍卫微微皱眉。 进入此人的法宝？那公主还如何吸收祖气修炼？祖境才刚刚开启... 而且进入这么一位来历不明之人所持的法宝内景，岂不是将生死都交由对方之手？ 虽然今日发生之事已经让两位侍卫们心乱如麻，但保护公主的本能仍在。 见到季牧让公主进入传送之门，两位侍卫一同站了出来，眸光坚毅。 就在这时，灵芸却伸手拦住了他们。 她看向季牧，眸光闪烁，认真问道： “我可以相信您吗？” “也可以不信。” “那...” “然后被我打晕塞进去。” “...我知道了。” 灵芸神色无奈，缓缓迈步走向那道光门。 两位侍卫见状，皆是露出一抹担忧。 “九公主...” 听到呼唤，灵芸回过头看向二人，展颜一笑。 “你们还愿意跟着我吗？” 两位侍卫对视一眼，各自点头。 季牧轻弹剑尖，解除了守一领域。 灵芸向季牧微微点头，然后踏入了旃檀世界，成为了第一个进入棋罐的王族。 同一时间，季牧突然感受到了一抹召唤之意。 他将神识投入棋罐内景，将灵芸单独安置之后，季牧来到了月明楼。 此刻悬挂在此的诸多令牌之中，其中一道呈异样的红光，不停闪烁。 而在命牌之上，刻写着“云七”二字，正是属于君梦瑶的命牌。 知晓对方应是遇到危险了。 季牧没有耽搁，迅速用折扇在那道命牌上轻轻一点。 霎时间，一道画面顿时显现在季牧眼前，君梦瑶的身影正在其中。 她面色略带狼狈，嘴角隐有血痕。 季牧往下一看，发现她手中竟然还拎着一道身影！ 观其样貌，季牧认得此人是皇子中的末尾，十六皇子——灵陌。 而在二人身后。 与季牧之前遭遇的祖兽潮一样，无尽的黑色潮流正在疯狂向他们涌去！ 并且在那黑潮之中，有一位体态极高并且速度奇快的祖兽。 在奔跑的时候，它往往能超出同伴一截身位，迅速逼近君梦瑶的背后，然后挥舞着狰狞爪子向她抓去。 君梦瑶被它逼的狼狈不堪。 她的身上充斥着不少伤口，鲜血溢出，气息也愈发萎靡。 但即便如此，她也一直不曾松开拽着十六皇子的手。 因为她知道，这是阁主大人要收入罐中的重要人物！ 十六皇子灵陌本来独自一人在祖境中寻找祖火修炼。 或许是因为末位的原因，他也是所有王族之中，唯一没有任何强者跟随的。 一刻钟前。 就在灵陌踏入一处祖火如果实般悬挂的密林之中时，他突然遭遇了这股极为恐怖的祖兽潮。 而这里面，还有一位境界仅差一步就达到了尊者境的恐怖祖兽！ 第628章 命牌异动(二) 十六皇子在永恒王族之中。 无论是名次还是天赋都是垫底的存在，哪里是这滔滔兽潮的对手？ 就算慌乱之下凝聚元素出手，也不过是坚持几个呼吸，很快就被祖兽们联袂扑倒，即将拖入深渊。 但就在灵陌绝望的时候。 暗处却冲出来一道倩影，不由分说的拽起他就跑！ 灵陌定睛一看，发现对方自己竟不曾见过，但却是个极好看的灵族姑娘！ 堂堂十六皇子就这么被不明不白的硬生生拖了十几里地... 但似乎是因为带着这么一个拖累，君梦瑶逃跑的速度大大受限。 哪怕一直在疯狂催动灵力逃跑，她也一直无法摆脱兽潮的追击，反而让自己的气息越发萎靡。 灵陌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心生焦急却无能为力。 同时他心底也不禁生出一缕疑问。 这是谁啊？ 自己认识吗？她认识我吗？ 如今拼命的救自己又是为何，这姑娘难道喜欢本皇子不成？！ 他也曾劝慰过这位素不相识的灵族女子将他放下、自行逃跑，但却只得到了一个“闭嘴”的答复。 王族被一个灵族女子呵斥闭嘴... 纵观整个灵族历史上，估计都是极罕见的事情。 但被呵斥的十六皇子却丝毫没有恼火的迹象，反而开心的笑了。 这一瞬间。 他突然觉得什么皇子不皇子、修行不修行的，全都不重要了。 此刻他的眼中，只剩下了那个不停喋血、但却仍旧咬牙不肯松手的女子。 好似在这一刻，对方就是他的世界！ 灵陌在心底暗暗发誓... 若此行自己能活下来，此生将非她不娶！ 然而就在此时。 身后那头高大的祖兽陡然一个跨步冲刺，缩短距离，一巴掌狠狠的拍在了君梦瑶的后背上。 君梦瑶大吐一口鲜血，鲜血瞬间溅在了十六皇子的脸上，看的他一阵心揪。 他有心想帮忙，却想起来自己的境界只不过相当于人族明道，根本不是这头高大祖兽的一个之敌，连眼前这位女子还不如。 头一次... 在王族中排行最末，平日里吊儿郎当、不思上进的十六皇子破天荒对枯燥的修行有了极致的渴望。 因为连番受到攻击，君梦瑶已经虚弱到了极致，一直是在强撑。 在跨越一处洼地的时候。 她被侧方的一尊冲过来的祖兽撞到，瞬间摔落下来，连着十六皇子也狼狈的着地，摔了满脸。 但他没有管自己，视线一瞬间落在了君梦瑶的身上，想看看对方有没有事。 但在兽潮之中... 停下，就意味着死亡。 十六皇子只看见了那位姑娘瞬间被祖兽包裹，眸中露出一丝悔恨。 他恨自己为什么这么弱！ 恨自己为什么虚度了那么久的光阴！ 这一瞬间，他身上爆发出了强烈的气势，却在一瞬间就被那头高大的祖兽拍倒，顿时眼昏目眩。 在被祖兽拖走之际，灵陌向着君梦瑶的方向伸手，眼角含泪。 “对不起...” 但就在此际，就在灵陌与君梦瑶都要被拖进黑潮之中的瞬间。 一道如同神明般的威压，骤然横扫整片兽潮！ 人未到，剑已先至！ 一点银光骤然划破虚空，飞越而来。 它笔直的插在了灵陌与君梦瑶二人所在的中心，白色圣洁的浩然领域骤然撑开，万法不侵！ 四周的祖兽就如同纸张遇见了疾火、尘沙遇见狂风，骤然燃烧泯灭，化为寸寸光点飘散虚空。 君梦瑶眸中露出狂喜。 而灵陌痴痴的看着这一幕，眼瞳中画面好似定格。 就在下一刻，一身白衣的季牧瞬息而至，衣袍带起一阵微风。 他随手抄起插在地上的君子剑，向着高大祖兽所在的方位，抬手就是一剑！ 浩然归一！ 光芒如长河顿泄，直至目光尽头。 面对这足以令人神灭形消的一剑，高大祖兽似是主动放弃了抵抗。 他张开双臂，像是沐浴在阳光之下，拥抱着那道光明的长河。 他的身躯被强劲的剑气瞬息斩中，寸寸崩解，但在这一瞬间，他的眸中却露出释然。 狰狞丑陋的外形不在，现出了他原本的形貌。 这是一个极为秀气的灵族男子，当看清这道身影的刹那，十六皇子瞳孔急剧收缩，失声道： “灵冬？！” 这声呼唤似是掀起了男子的一缕回忆。 他神情露出一瞬间的痛苦，旋即似是想起了什么，骤然看向季牧，趁着自己尚未消散之前，向他急声开口： “小心...祖境...” 第629章 十六皇子 自从看清那道祖兽所化的身影之后。 灵陌像是愣了一下，许久都不曾动弹。 直到对方对季牧开口之后，熟悉的声音同样传入灵陌耳中。 原本还显正常的灵陌突然浑身一颤，然后就像疯了一样向着他口中的灵冬冲去。 很快，灵陌便扑到了对方身前，眼中尽是泪痕，他看着那道虚幻的身影，小心翼翼的说道： “十五哥？” “你...你怎么在这里？” “父皇和大哥...不是说你已经死了吗？” “他们...原来是骗我的？” 沉寂了半晌，灵陌突然像一阵风一样扑向灵冬。 “哈哈哈我就知道！” 他张开了双臂，想要抱紧灵冬。 但最终，灵陌什么都没有碰到，只是抓住了一捧流光... 看着那从指尖消散的光点，灵陌呆在了那里。 “哥...？” “哥？！” 反应过来的灵陌慌乱的转身，疯狂的抓向身体一点点飘散的哥哥，想要将那些光点重新聚拢到一块... 只是一切都是徒劳。 就在这时，灵冬一点点转过头，看向眼前的身影。 他似是有着某种残缺，花费了好久才回忆起有关灵陌的一切。 看着眼前的弟弟，他目光渐渐柔和下来，将手轻轻放在了灵陌的头顶，并露出了一抹灿烂的笑容： “已经...长这么高了啊...” 他看着灵陌眼中的泪痕，伸出手放在了他的嘴角，轻轻一提，似是想在灵陌的脸上勾起一丝笑容，但却失败了。 因为在他的指尖触碰到灵陌脸庞的那一瞬，就已经消散成光点了... 灵冬露出一抹无奈。 “别哭...要...笑......” 话音刚落。 灵冬的身影彻底化为一片荧光，轻轻拂过灵陌的身体，温暖如春。 而灵陌定定的保持着拥抱的姿势，很久都不曾动弹... 季牧沉默的看着这一幕，微微叹息。 浩然气虽然能将他们净化，却无法将他们复原。 不如说，这些人其实早就已经死了... 季牧凝望着眼前消散光点，回想着他方才提醒自己的话语，微微皱眉。 小心祖境？ 若是说让自己小心灵皇或是小心灵宇季牧都能理解。 但这个小心祖境是什么意思？ 这祖境中...除了有些阴暗之外，还有什么藏起来的秘密吗？ 季牧思索半晌也没想个明白。 这时周边传来响动，季牧凝望四周再度被填充的兽潮，叹了口气。 浩然之火再度燃烧，净化一切。 等待周遭的祖兽彻底清理干净时，已经过去了好一阵。 就在这时，“啪”地一声，季牧与君梦瑶突然听见了一声清脆的声响。 转头一看，原是十六皇子灵陌狠狠的抽了自己一巴掌。 似是还嫌不够。 一转头，另一边又重重的给了一下。 将两边脸颊都打的泛红之后，灵陌深吸口气，又狠劲的揉了揉脸。 待放下手时，他的脸上已经再度浮现出笑容，看起来没有一丝异样。 似是想起了什么，灵陌目光看向一旁的君梦瑶，抱拳高声道： “这位姑娘，此次多谢搭救！” “敢问姑娘芳名，本殿日后...” 而面对他的搭讪，君梦瑶却是一点都不曾理会。 将此人带到阁主面前，她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看都没看灵陌一眼。 君梦瑶径自转身，强撑着虚弱的身躯，向季牧躬身一拜。 “云七见过阁主。” 一旁的灵陌闻言一愣，内心暗忖。 “阁主？” “什么阁主？” “西岸人族的百香阁？” 一想到此，灵陌便飞速晃了晃脑袋。 “不可能！那阁主可是个女子！” 他的目光又落在了季牧手中所持的银色长剑上，若有所思。 “而且那女子也完全不会使剑，更别说一剑斩开兽潮了...” 没去理会灵陌的臆想。 季牧看着一身伤痕的君梦瑶，伸手将她轻轻扶了起来。 他一边拿出一瓶疗伤丹药一边叹息着说道： “以后不要这么拼命了。” “若是遇到危险，可以放弃任务，保命为主。” 正说着。 季牧手上微一用力，将手中丹药捏成粉末，敷在了君梦瑶的伤口处。 其中她所受的最严重的一道伤势位于后背的位置，被爪子所抓伤的伤痕几乎贯通了整个后背，散发一缕乌黑之气，难以愈合。 季牧以上品丹药辅以灵力，将其中的黑气一一逼出。 君梦瑶疼得皱了皱眉，但却咬牙没有哼出一声。 将后背伤口处撒上药粉之后，季牧转而看向另一个伤口。 就在这时，君梦瑶却笑着说道： “阁主大人。” “您和言渊前阁主...” “真的...嘶...很像呢！” 季牧此刻正往君梦瑶的胳膊上的伤口撒药，闻言微微挑眉。 “哦？” “何出此言？” 第630章 十五皇子(一) “若是遇到危险，可以放弃任务，保命为主...”君梦瑶轻声复述了一遍季牧方才所说的话语，眼神中透出追忆。 “言阁主...也说过跟您一样的话呢...” 季牧擦药的动作一顿，微微叹息了一声。 似是察觉到季牧的异样，君梦瑶恍然惊觉。 “抱歉阁主大人...” “云七不应该提这件事的。” “毕竟言渊阁主...是您的师兄...” 季牧摇了摇头道： “无妨。” “都已经过去一年了。” “伤感也是无益。” 这时，君梦瑶身上的伤口基本都已经被季牧撒上了药粉。 季牧将手中剩余的药粉用力一捏，重新将其捏成一个小巧了许多的药丸，然后放入丹瓶之中。 旋即，他打开了旃檀世界的传送之门，向君梦瑶轻声道： “此次你受了伤，之后便在内景中好生休养吧。” “里面灵气浓郁，方便你身上的伤口恢复。” 君梦瑶闻言神色微变。 “阁主大人！” “云七没有关系的，这只是点小伤...” “这是命令。”季牧以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 “哦...”君梦瑶有些低落的低下头。 她接过季牧递给自己的丹瓶，嘟着嘴向着传送门走去，季牧见此只是摇头。 一旁，十六皇子灵陌眼见君梦瑶要走入一个不知道通往何处的传送门，神色微微变化。 沉寂了一瞬，他咬了咬牙，走向季牧。 “那个...” 季牧视线朝他转了过来。 灵陌深吸口气，好像在这一瞬间下定了一个莫大的决心，目光坚毅的看向季牧。 “可...可以让我也进去吗？” 季牧神色古怪的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前方即将要踏进传送门的君梦瑶，露出一抹若有所思之色。 季牧又联想到了方才消散的灵冬... 此人这是...把自己的记忆或是情绪给埋藏起来了么？ 思索半晌，季牧看向灵陌，含带一丝笑意的说道： “我是人族。” “啊...啊？！”灵陌像是刚得知这个事情，面色表露出了极度的震惊。 “是这样的吗？” 但紧接着，季牧就强行揭开了灵陌的最后一层不愿相信的事实。 “她也是。” 灵陌瞳孔渐渐瞪大，眼中的光芒在一瞬间暗了一下。 就在此际，季牧又问了一声： “还想进去吗？” 灵陌看了一眼此刻身形快要完全进入传送门中的君梦瑶，有些犹豫。 但仅是一瞬，这股犹豫便化为了坚定。 灵陌深吸口气，向季牧郑重的点了点头。 “想！” 片刻后，季牧目送灵陌走向传送之门。 但在他即将踏入传送门中的前一刻，季牧突然想起了什么。 他叫住了灵陌，出声问道： “灵冬是？” 听到这个名字，灵陌沉默了一瞬，说道： “他是我的哥哥，王族的十五皇子。” “先生...想知道他是事情？” 季牧微微点头。 知晓一个身化祖兽的灵族信息，或许会增长自己对此地的判断。 而许是因为对季牧愿意让自己跟随君梦瑶进入传送之门的答谢，灵陌并没有对此隐瞒。 他回忆了一下，声音微有些低沉的说道： “因为我和十五哥在王族中都是垫底的存在，所以我们俩关系很好，要远远超过其它的哥哥姐姐。” “只是大概在七八年前...” “那时我还小，父皇还在。” “有一次父皇要出远门，说要带一位子嗣随行，便于历练。” “那么多优秀的哥哥姐姐他都没选，偏偏选中了我...” “原本我以为是父皇看我天赋太低，想要单独操练我一番，给我一番造化、一次机会...” “我当时还为此窃喜了好长一段时间。” “只是当出门那天来临的时候，十五哥他...不知道为什么。” “突然闯进我的府邸，把我打晕...” “等我醒来的时候，却打听到他已经跟随父皇走了的消息...” “我当时十分愤怒和不解。” “我觉得自己受到了背叛。” “那么多哥哥姐姐...” “谁都可以...但为什么偏偏是他？！” 灵陌说到这，神情微微有些激动。 方才被他所强行掩盖的情绪就像是埋藏在火山底部的熔岩，随时都有可能喷发。 第631章 十五皇子(二) “是因为同为末尾，他突然想奋进，不想和我在这里待着了？” “想要独占父皇的恩宠？” “只是...为什么要以这种方式？” “若是想要，为什么不能和我好好说？” “是觉得...我不会让给他吗？” “我不理解。” “那段时间...我就像疯了一样，谁都不理，谁都不见...” “直到一个月后...父皇回来了。” “我当时依旧把自己关在屋里，害怕与十五哥相见。” “我害怕曾经那个真正把我当成他弟弟的人离我远去，转而变成一个一直都只是想利用我的混蛋...” “但后来，灵宇哥突然找到了我。” “他不顾我的癫狂，强行把我揍的鼻青脸肿，然后告诉了我十五哥的消息...” “我没有想到...” “我得到的...竟然是他已经死了的消息...” “我被十五哥打晕的那一次，竟然就是我们的诀别...” “直到今日...” 灵陌微微抬手。 似是手上还有着哥哥消散之后的荧光。 但低头一看，却是什么也没有。 那些微光，早就消散了... 灵陌目中露出怅然，但仅是一瞬便又变得平静，继续诉说着往事。 “根据父皇所说...” “他们当时是遭遇了一位不知名的圣阶大能，父皇当时竭力和他对决，却没曾想十五哥被那圣人所属的势力掳走。” “最后为了扰乱他的心境。” “十五哥被那帮人当场杀死...” “而父皇最后也因此受了不轻的伤势，我拜见的时候，他甚至还在咳血。” 说到这，灵陌突然笑了。 只是那笑却无比冰冷。 “这般拙劣的谎言，当时的我竟然深信不疑...” “何等可笑！” 依据方才所见。 当年之事，压根不是灵陌所想的那样。 灵冬之死，必然另有隐情！ 十五哥突然在那一日把自己打晕顶替自己。 现在想来。 并非为了抢夺恩宠，而是为了... 灵陌不敢再想下去。 他为自己脑海中浮现出的答案感到恐惧！ 就在这时，季牧看到了他颤抖的身躯，沉默一番说道： “我知道了，你进去吧。” 灵陌缓缓吐了口气，在传送之门前停驻了好一阵。 待心境彻底平复下来，他才踏入了旃檀世界。 同一时间，祖境的另一头。 三皇子灵露正带着几道在路上遇到的灵族强者在祖境之中穿行。 他并没有去吸收祖气。 而是不惜耗费时间在祖境中好似寻找着什么。 麾下三大尊者之中，水灵尊者正跟在他的身旁。 这些皇子皇女似乎都有一种找寻散落在祖境之内下属的方式。 包括被季牧所遇见的九公主灵芸。 她身边的两位侍卫，要说单纯靠运气撞见，必然是不太可能。 外来的季牧都有方法找到风云阁女修。 这些土生土长的本土灵族，必然也有相应之法。 只是与灵芸与灵陌的遭遇都有所不同的是。 灵露无论走到哪，都是安静无比。 他根本撞不见所谓的祖兽。 在他眼里，祖兽好似彻底不存在一样，无论是阴暗之处还是祖火聚集之处，俱是没有。 此刻，灵露微微停下步伐，让水灵尊者带人去四周查探一番环境。 等只剩下自己后，他从怀中拿出了一颗血红色的宝珠，神色焦急的看了一眼。 发现它依旧如以往一般的暗沉，没有任何变化，灵露眉心都拧到的一处，喃喃自语道： “到底在哪...” 叹息一声，他往不远处一处断壁残垣、白骨林立之所穿越而去。 但在刚出此地的一瞬间，灵露就看到了前方立着一道身影。 灵露骤然止步。 因为那道身影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大哥灵宇！ 有些奇怪的是。 身为大皇子的灵宇此刻身旁竟然没有一位强者跟随。 就算他不具备在祖境中找寻下属的法子，但身为跟随之人在所有皇子中当属第一的他来说也实属不该。 看到大哥的瞬间，灵露便迅速将那颗珠子藏进了怀中，神色露出一抹慌乱。 就在这时。 在此地像是等待了许久的灵宇缓缓转过身来，看向自己的弟弟，轻声道： “三弟，你在找什么？” 灵露刚想开口，灵宇便打断似的说道： “如果是为了寻找祖气...” “那么你方才穿越过来的那处古战场，应该是附近祖气汇聚最为密集之处了。” “但很显然，你不曾在那里停留一瞬。” 第632章 二龙夺珠 似是受灵宇的话语影响。 灵露呼吸陡然加重几分，但很快就又平静了下来。 他看着自己的哥哥，缓缓说道： “我只是在找自己的下属罢了。” 正说着，身后传来一阵异样。 灵露余光一瞥，发现正是自己不久前支开的水灵尊者几人。 灵露晒笑开口： “大哥你现在只有一人。” “我这边尊者境加上我可是有两位，还有不少的帮手。” “你不害怕吗？” 灵宇摇了摇头，叹息一声道： “三弟，你一直很聪明。” “我相信你早就知道你身边的人都被我渗透了。” “你也不正是借助了这一点，才把那位季先生送到我身边的吗？” “你觉得你手中的筹码，不足以打动...” 灵露猛然抬头，打断道： “你到底想说什么？！” 灵宇轻轻一叹，语气似有些无奈的说道： “你其实是在找父亲...对么？” 此言一出，“轰”地一声，灵露气势骤然爆发！ 他的眸光似因愤怒而变得赤红。 他死死的瞪着哥哥，旋即化为一道长虹，似是不想理会前方的灵宇，而是打算直接从他的身侧闯过去。 但就在这时，灵宇微微叹息一声。 “三弟，这么多年了...” “你自己其实也清楚。” “你打不过我的。” “把血元珠给我，我放你走。” “你做梦！”灵露面色透出一股狰狞，身上七种元素之力同时迸发，在他周身化为了七道彩光，令祖境风云倒卷。 带着极致强盛的波动，灵露骤然冲向灵宇。 面对这来势汹汹的一幕，灵宇轻叹一声，缓缓抬手。 “三弟，哥哥一早就教过你。” “元素...不是这么用的。” 话音刚落，灵宇指尖轻轻一捏，一道浮现出八种色彩的旋涡自他掌心浮现。 这旋涡看起来体积不大，甚至不超过鸡蛋大小。 但就在灵宇将这旋涡随手扔出的一瞬间，灵露瞳孔却急剧收缩，像是看到了什么极为恐怖的东西。 下一瞬。 一声剧烈的轰鸣在祖境之中骤然炸响！ 爆炸的余波之中，蕴藏了木水火土风雨雷电八种极致的元素之力。 它们共同被无限向内挤压在一个极小的空间，最终在这空间内的震荡达到极致再无法压制的时候，才被灵宇扔出引爆。 祖境之中，像是骤然升起了一轮彩色的大日，整片祖境天空都被渲染上了彩霞般的颜色，如梦似幻。 季牧缓缓抬头，凝视着这一轮大日，神色微凛。 他猜测能够在祖境中引发这等波动的。 除了尚未现身的灵皇，应该就只有灵宇一人了。 但他还是有些低估了对方的实力。 能造出这般恐怖的波动，令天空为之变色，想必灵宇哪怕是在圣人手中，估计也有一定的自保之力... 同一时间。 在祖境中一处名为兽神像的地域，听到动静的二皇子灵夜骤然转头。 看到那轮大日，他的神色微微一凛。 “那两人已经打起来了么...” “啧，看来我动作得快点了...” “老畜牲...最好别让我找到你。” “外头能杀你一次，里面我同样能杀你第二次！” ... “咳...” 灵露咳出一口鲜血，撞进了古战场之中，一连撞碎了诸多断墙，倒在了地上。 灵宇的那一击，实在是太强了... 而还不待灵露爬起。 灵宇的身影便一瞬而至，俯下身向他的胸口抓去。 灵露有些惊恐的捂住胸口，大喊了一声： “哥！！！” 这声呼唤令灵宇动作微微一顿，眼神恍惚了一下，但仅是一瞬间，他的手就再次坚定的往灵露怀中抓去。 三只手同时按在了怀中藏着的血珠上。 灵露的双手将灵宇的右手按住，眸中露出恳求。 “哥...” 灵宇叹息一声，摇了摇头。 “灵露，没用的。” “就算你以血元珠增强血脉之力，也是填不饱他的。” “这次，他的胃口...要比以往大的多。” “把它给我，它不能在你手上。” 见灵露仍旧不肯松手，灵宇心下一狠，手上用力一拽，把灵露怀中的血元珠一把拽出。 甚至因为用力过猛，竟连带着拽下了一片衣物。 灵宇叹息一声，解下长袍，将其披在了灵露身上，然后轻轻拍了拍灵露肩头，旋即转身离去。 凝望着他的背影，灵露眼眶一红，陡然大喊道： “哥！” “你亲口答应过我的...” “要带我走出这片土地，见证更广阔的世界...” “你忘了吗？” “求你了...别死！” 灵宇脚步蓦然一顿，手上不自禁的攥紧了血元珠，回头向灵露微微一笑。 “不会的。” “哥没忘。” 第633章 祖境机缘 将十六皇子收入旃檀世界之后。 季牧在祖境中四处游荡，找寻其他王族之人。 因为祖境之中难以御空，只能依靠双腿行走，所以找寻的速度慢了许多，不尽如人意。 但好在还有风云阁的女修同时在祖境之中找寻。 所以在一天之内，季牧很快就又找到了三位皇子，分别是八皇子灵柱、十一皇子灵空，还有十三皇子灵夏。 在这期间，季牧也撞见了好几波祖兽潮，收获了数不清来自清醒过来的灵族之人的感谢。 他自身的浩然之火越烧越旺。 一旦全力展开，动辄数十里内，尽皆一片白炽。 此火并不伤生人。 落在身上反而如春风拂面，暖日和醺，又似杨柳轻浮水岸，波纹轻荡。 但若是遇上不洁之物，这股火焰就会化成焚天的烈焰，不将一切邪佞都燃尽决然不熄！ 在这种情况下，季牧的修为也开始以极快的速度增长，原本初入入道境不久的境界很快就开始向着合道境积累丰富。 修行越到后面，越是难以攀登。 像是曾经的入虚一个小境的突破，一般修士可能需要月余的时间，而当到了立言，刻下一字往往需要数年。 当修士入了明道，每破一境，都需要经年累月的积累和机缘，动辄十年百年，甚至终生无法再迈出一步。 若非遇到大机缘，这个时间极难缩减。 但季牧此行净化无尽祖兽，却硬生生的将这个进程缩短了一半。 他所修之道，正是与书圣一脉相承的浩然，浩然气的增长，自然与他的修为息息相关。 原本季牧此行是为玉依香寻求圣缘而来，没想到歪打正着，自己也撞上了一份泼天的富贵。 只不过看着这些数量庞大祖兽，想到他们都是在死后为了提炼祖气才被硬生生变成怪物的灵族，季牧也为之暗暗心惊。 这个数量，绝非十年百年能够形成的。 必然超越百年，历朝历代所有死亡消失的灵族，都来到了这里！堪称恐怖！ 季牧立于一片祖兽潮中，凝望着他们由狰狞逐渐变得解脱的面孔，自己的内心也逐渐得到了平静与宽慰。 至少... 自己还能为他们终结痛苦... ... 旃檀世界内景，明月山庄。 在季牧忙着找寻其他王族，顺带净化祖兽之际。 灵柱、灵空、灵夏三位皇子，以及九公主灵芸四位王族齐齐被安排在山庄的一个别院之中。 十六皇子灵陌原本也被安排在此地，只是他很快就又跑了出去，像是有什么心事。 此刻，四人站在院中，灵空怼了怼灵柱，问了一句： “哥。” “你说这人费这大劲进入我灵族的祖境...” “不去吸收祖气，却满地找我们这些王族干什么？” 灵柱白了他一眼。 “你问我，我问谁去？” 这时，一旁的灵夏耳朵动了动，突然说道：“来了！” 此言一出，灵柱与灵空对视一眼，然后猛地一同向着墙头跑去。 就连和这三人一直保持距离、气质清冷的灵芸在这一刻都是奔向墙头。 不多时，山庄别院的墙头缓缓探出了四个脑袋，看起来十分诡异。 而就在离他们有着一定距离的山庄小径之中，十六皇子灵陌在跟了君梦瑶整整一天之后，终于鼓起勇气叫住了她。 “姑娘！” 君梦瑶叹息回头。 等了好半晌，就在君梦瑶快要彻底失去耐心之际，灵陌才酝酿出了一句... “你...还不曾告诉本殿芳名...” “哎哎哎...” “姑娘别走啊，等等在下！” 别院另一侧。 风一毕清蝉带着龙谭，同样偷偷跟随在君梦瑶二人后面。 他们的视线偶尔还能与墙头上的几位皇子目光相对。 双方都会心一笑，然后皆是默契的撇过视线，当做看不见对方。 就在君梦瑶抬步、灵陌再度打算跟上来的时候...君梦瑶骤然停步。 腰间软剑一声铮鸣，骤然出鞘！ 剑尖瞬间抵在了灵陌的脖子上。 感受着长剑所带来的凛冽寒意，灵陌顿时浑身一颤，缓缓高举双手。 “姑...姑娘...” “你...你这是做甚？” “先把剑放下...” “有话...好好说...” 别院墙头上。 几位皇子看见这一幕，顿时齐齐捂脸。 虽然灵陌排行最末，但再怎么说也是个皇子，怎么就被人用剑指着了... 八皇子灵柱一捋袖子。 “咱弟好像被欺负了...” “他受点伤没事。” “但是要真被这人族的小姑娘给揍了，咱们永恒王族的脸往哪搁？” “不行，我得下去看看！” 第634章 山庄趣事 听到他的话语，灵空和灵夏也是附议。 但就在他们三人要同时跃下墙头之时，九公主淡淡开口了： “王族的脸面？” 她缓缓抬手，玉指点向侧方。 “你们...听不见那边的喊杀声吗？” “这座法宝空间内藏着两万人族精兵。” “别说是你们几个。” “就算是把现在祖境中所有的灵族强者召集起来，也不够他们杀的。” “不提这些将士，就算想想能够拥有这么一件至宝的那位先生。” “你们该不会是打算在他的地盘里，动他的人吧？” “真不知道你们的脑子都长哪去了。” “要是想死的话，你们就下去试试，只是别捎上我。” 三位皇子动作齐齐一滞。 他们互相对视一眼，眼睛眨巴了几下。 灵柱轻咳一声，又重新趴回了墙上。 “哎呀，我们也就是说说而已。” “九妹你呀就是这点不好，总容易当真。” 灵空紧跟着把脑袋缩了回来。 “就是就是。” “这追女人哪能不受点磨难？” “想当年...嗨，这都是幺弟该经受的考验，我们看看就行了。” 位于二人中间的灵夏左看看右看看，最后不知道说什么，只好默默的从墙上下来。 而在另一边，当毕清蝉和龙谭看到君梦瑶拔剑的一幕时，也俱是“嘶”了一声。 因为事关七妹。 龙谭今日身上竟是罕见的没有酒气。 看到这一幕之后，他用手肘怼了怼毕清蝉。 “大哥，你觉得这事能成么？” 毕清蝉摩挲着下巴，思索一番，摇了摇头。 “不好说。” “七妹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 “平日虽然温和，但骨子里却比谁都犟。” “她一旦认准的事情...咋滴都得成！” “要是认不准...” 二人的目光一同看向被剑尖抵住喉咙的灵陌，同时叹息： “那就得吃大苦头喽！” ... 在这个时候。 季牧完全没有空去关注棋罐中的事情，注意力此刻全被眼前发生的事情所吸引。 他又遭遇了一波祖兽潮。 根据在此地探索了一天的经验。 有祖兽潮出没的地方，必定就有王族之人的身影。 季牧心底猜测... 这些祖兽潮之所以出没似乎就只是因为一个原因——带走王族。 相比于失去理智，它们更像是被人有意控制着行动。 许是因为被自己横插一脚。 连续好几次的兽潮都被自己净化的干干净净，不曾拿人成功。 所以这一次，季牧突然发现祖兽潮不是奔着皇子，而是奔着自己来的！ 在他眼前，此刻站着数道散发着强大气息的身影。 与其它祖兽不同。 这几位祖兽身上充斥着邪佞的气息，身上还漂浮着纯黑色的火焰，像是在燃烧。 而在它们后方，是极为密集的祖兽大军，一双双猩红的目光凝视着季牧一人，数量粗略估计得有数千。 这般景象，足以令寻常修士脚底生软、头皮发麻。 “哥哥，那个大怪物又出现啦！” 蝶儿的声音在季牧脑海传来。 季牧眼神一眯。 目光一瞬定格，捕捉到了藏身于兽潮之中的一道不起眼的身影。 正是一天前在骨山首次遇见兽潮时所见到的那道诡异的身影。 浑身漆黑，包裹在混沌之中。 全身上下，唯见那张鲜红而狰狞的巨口。 只是与上次有些不同。 季牧看见那道诡异的身影时，它没有像上次一样嘴角上扬。 它已经不笑了。 感受到它森寒的气息，季牧呵呵一笑。 他扫视了一圈将自己重重包围的祖兽群，神色平淡的说道： “终于肯出来找我了？” “啧，还带着这么多人...” “只是你难道还不曾发现，它们并不站在你那一边么？” 诡异的身影凝视季牧，巨口微微开阖，却只吐出了一个字。 “死！” 很快，它的身影便渐渐隐于黑暗之中。 而同一时间，所有的祖兽都动了！ 几位身上燃烧着黑色火焰的祖兽眸中散发出猩红的光芒，瞬间化为一道道残影，来到了季牧面前。 从它们身上散发的波动来看，这几位祖兽赫然都有与尊者级别强者相等的实力！ 季牧眉毛一挑，拔剑瞬间斩出一道白炽色的半月剑气。 但让他有些意外的是... 这一次祖兽面对自身的浩然气息，却没有像之前那般主动扑送怀抱。 而是在闪避过后，再度满含杀意的向自己冲来。 “嗯？” “怪不得敢来找我，原来是有备而来...” 季牧轻咦一声，却见隐藏在兽群中的那道诡异身影嘴角再度微微弯起。 季牧内心古怪。 这玩意看起来邪佞，但神智怎么跟个三岁小孩一样？ 第635章 大军压境 两个尊者境的强大祖兽一左一右，同时向季牧发动了攻击。 令季牧感到讶异的是。 它们在动手的时候自身光芒涌动，竟是也能操控元素之力！并且要远比他之前所遭遇的九族尊者要强，一个比一个精妙。 元素在它们手中，就像是跃动的精灵，于轻盈间散发出极致毁灭的波动。 季牧感觉自己面对的不是一个失去理智的怪物，而是一个战斗经验极为丰富的大能修行者。 面对二者的迫近。 季牧召唤出天罡，星光汇聚，一剑斩开星河，另一手持君子，随手荡破虚空，银光流转。 将二者一瞬斩飞之后。 季牧发现紧跟着就有数位气息同样强大的祖兽朝自己冲来，不由微微皱眉。 而在后方兽群之中。 包括那道诡异的巨口身影在内，还有不少强大的气息潜藏。 方才被斩退的两尊祖兽也很快爬起，阴冷的目光再度汇聚到了季牧身上。 他们身上虽然沾染上了白炽的火焰，但却被它们特有的黑色火焰重重包裹，对抗压制。 浩然之火生生不息。 能够将祖兽身上的气息灼灭不少，那些黑漆火焰也在不断减弱，被白炽所同化，只是一时半会儿也无法影响太多。 等浩然之火把它们烧完，估计也得好几天后了，对这场战斗起不到多少增益。 显然对方知晓他的特性，刻意做出了应对之法。 只要在黑火焚尽之前解决自己，对方的目的就达成了。 季牧凝视了一眼那些不明来历的黑漆火焰和诸多尊者境的强大祖兽，啧了一声。 “有点棘手...” 知晓自己庇护王族、净化祖兽的行为触及到了对方的逆鳞，这次对方是铁了心的想把自己弄死在这里。 历朝历代死去消失的灵族强者数不胜数，若是都在此地化为了祖兽... 这个数量... 季牧深知，仅凭自己一人之力，根本无法抗衡。 但好在，自己压根不是一个人。 雷霆剑域迸发，逼退近前的祖兽之后。 季牧轻一弹指，棋罐周身亮起道纹，旃檀世界的传送之门骤然显化在祖境大地之上。 伴随着一阵沉重的甲胄声响起。 两支身披重甲、杀气冲霄的大军从门内齐整踏出！ 星族大军前方。 杜清一身星甲，手持双戟，面色冷峻。 唐军阵前。 李浅月银甲白袍，手持长剑，青丝飘舞。 两万精锐大军列阵在他们身后，气势甚至令整个祖境都在为之颤抖。 季牧像是想到了什么，再度挥手。 圣人学宫的各堂弟子瞬间出现在祖境之中，四顾茫然。 他们前一刻还端坐在学堂之中，借着日光，诵读圣贤经文，下一刻就来到了这漆黑阴沉之地，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上千学子之内。 剑童田小壮与书童齐鄂的身影也在其中。 相比于季牧离去前。 他们气息已经强盛了不少。 他们也是最先看到季牧的人，顿时高举双手，呼唤出声。 “先生！” 学宫众弟子听到他们的声音，顿时也都注意到了季牧，齐齐参拜。 参拜之余，他们内心亦不免惊叹。 先生不愧是先生... 这一手隔空传人之术，并且一传就是数千人...他们听都不曾听过。 没有过多寒暄，季牧看向各堂弟子，直接下令。 “你们跟在大军后面。” “若是有被制服的祖兽，由你们上前净化。” “记住，心存浩然，万邪不侵。” “他们曾经也都是如你们一般的人，尽你们平生所学，助他们解脱吧。” “这也是你们的造化。” 这些学宫弟子虽然修为不高，但常日与圣贤书相伴，多多少少都会沾染上浩然气息。 一些天赋异禀者，更是已经能够凝聚操控。 此地如此庞大数量的祖兽，正是历练他们的最好时机，这对他们来说，也是一股莫大的机缘。 相信此次之后，学宫弟子的整体修为都会增长一截。 兽潮之中。 季牧瞥见那道诡异的身影扯起的嘴角再度落了下来。 它又笑不出来了。 ... 第636章 灵皇饕餮(一) 祖境，混沌山。 此山算是祖境内中部地域，在灵露怀中夺得血元珠之后，灵宇刚刚抵达此地。 还没待做出什么，他便似察觉到了什么，缓缓低头，看向脚底下震颤的大地。 沉寂了一瞬，他转头看向远处，眸中微微露出震惊。 “如此强烈的杀伐之气，还夹杂着一股浩荡的气息...” “祖兽多为阴邪，聚集再多，也不可能发出类似的气势。” “灵族大军位于九国疆域，也根本不曾进入祖境。” “如此看来...” “这应该就是那位季先生的手笔了。” “竟是带了一支奇兵进来...” 灵宇感慨了一声，露出一抹笑意。 “既如此，我这个本族之人，也不能落了下风啊...” 他眼神透出坚毅，回望眼前的混沌山，深深的吸了口气。 手中的血元珠此刻散发出极强烈的光芒，正对身前。 在灵宇眼前。 这一瞬间好似浮现出了诸多极为熟悉的身影，都是自己的弟弟妹妹们。 只是却再也见不到了。 他不再犹豫。 但正当他要把血元珠吞服而下的时候，一道雷光闪过，现出一道身影。 灵宇回头一看，发现来人是自己的二弟灵夜。 只见二皇子面色冰寒的冲了过来，像是无比愤怒的质问道： “你骗我！？” 灵宇静默一瞬，轻轻摇头。 “何事骗你？” 灵夜此刻浑身狼狈无比，浑身染血。衣袍都出现了多处破损。 但他不曾在意，只是怒视自己的哥哥。 “你说过，他会在这里的！” “你跟我说只要我杀了他，我们所有人都会没事的！” “听你的...我找到他了！” 灵夜颤抖着举起手中的一个头颅，凝望灵宇。 “我已经把他杀了了！” “可是这祖境...为什么还在！” “它为什么还在折磨我们的族人！？” “哥！你告诉我这是为什么？！” 灵宇缓缓抬头，看向天空。 “哥没有骗你。” “杀了他，一切的确就都结束了。” 灵夜一甩手中之物，灵皇的人头就这样滚落在灵宇脚边。 “那你说这是为什么？！” 灵宇看着脚边曾经自己最为敬爱的面孔，摇了摇头。 “二弟，这不是他。” “这只不过是一头祖兽罢了。” “什...”听到灵宇的话语，灵夜瞳孔急剧收缩，满眼不可置信。 灵宇在此际抬头看向天空，轻叹道： “哥哥也是最近才知道的...” “这还是要感谢仙族解除了海域禁制，让我得以在其它大陆上填补上最后一块缺失的信息。” 灵夜神色有些茫然的抬头。 “是什么？” 灵宇轻轻挥手，身前的头颅顿时被一阵风所吹散，不留任何痕迹。 “以前父皇虽然偶尔会想借助我们的血脉变强，但还远不至于这么疯狂。” “他甚至宁可会先吞噬一些九族之人。” “最后实在迫不得已，才会找上我们。” “但近几年...二弟，你不觉得他的胃口突然变大了么？” 灵夜皱眉陷入沉思。 就在这时，灵宇缓缓说出了那个答案。 “他早就不是我们的父亲了。” “从他第一次吞食亲生骨肉开始，沉睡在他血脉中的意志，就已经在他的身上苏醒了。” “我的说对吗？” “我们的老祖...饕餮！” 话音刚落，灵宇眼眸深邃，骤然回望眼前的混沌山，神态冰冷。 而就在同一时间。 混沌山突然间向两侧开裂，而在那开裂中央，一只猩红色的巨大眼眸蓦然间睁开了眼睛！ 灵宇的身形与其相比，就像是蚂蚁与参天大树之别！ 难以想象这个眼睛所蕴藏的极致压迫。 仅是一瞬间，灵夜的身形就几乎弯了下去，几欲跪倒在地。 那是一种存在于血脉之中的极致压迫，一眼就足以令人臣服，升不起一丝反抗的心思。 灵夜竭力的想在这股压迫之中起身，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做到，膝盖不受自身控制的想要跪伏下去。 因为存在想要对抗的心思。 他浑身的肌肤都在缓慢崩裂，渗出鲜血。 但就在这一瞬间。 一只厚实有力的手掌，轻轻按在了他的肩头。 像是落雨中有人撑伞，狂风中有人拥抱，灵夜一瞬间就摆脱了那股恐怖的压迫之力，恢复了行动。 他第一时间向侧方看去，却看到了哥哥那温和无比的笑容。 “二弟，小心些，别摔倒了。” 灵夜微有些迟滞的点头。 他不是很明白。 同样都是在这股威压之下，哥哥是怎样维持身形不倒，并且还有余力搭救自己的？ 似是察觉到眼底的蝼蚁敢于忤逆自己的威严，混沌山体之中的巨大眼瞳微微转动，凝视在底部的蝼蚁身上。 但当看清灵宇的一瞬间，山体中的眼瞳清晰无比的露出了渴望！ 这是何等美妙的味道！ 第637章 灵皇饕餮(二) 感受到那巨目中的渴望，灵宇目光平静回视。 “别看了老祖。” “若是想吃我...不妨...拿你的命来换。” 灵宇话音刚落。 突然间听到了一阵笑声。 这笑声像是从很远的天际传来，充斥四面八方，不似来自现在，更像是来自远古。 笑声中带着一抹沧桑的意味，却又无比瘆人。 笑声过后，一道无比熟悉的声音在灵宇耳边响起。 “我儿真的长大了啊...” “只不过这自恃聪明的毛病还是和以前一样。” 无论是灵宇还是灵夜，听到这个声音时都是蓦然抬头，目露惊愕。 “宇儿啊，你太看得起你自己了。” “我的确在你身上感受到了极为强烈的血脉之力，但凭你一人，可满足不了为父的胃口。” “为父...”灵宇的眉头逐渐拧在了一块。 似是看到他的不解，耳边的声音像是多出了一抹讥讽。 “怎么？” “是觉得为父已经被饕餮的意识占据了？” 在这一瞬间，灵宇不由对自己的判断升起了深深的怀疑，但在下一刻，却听灵皇继续说道： “你猜的的确没错。” “为父差一点就输了。” “它都已经死去了千年，却还在我们的血脉中留下了无尽的吞噬欲望，想要借此复生。” “就像你们现在为了生存在对抗为父。” “为父又何尝不是一样？” 听到这话，灵宇尚不曾开口，一旁的灵夜眼中却露出了极致的恨意。 “你放屁！” 虚空中静谧一瞬。 下一刻，一股无形的波动骤然如狂风般袭来，击打在了灵夜胸膛，将他瞬间扇飞了出去！ 灵皇的声音淡淡传来。 “所有子嗣之中，我最讨厌的就是你。” “又吵又闹，完全没有继承我的半分沉稳，到现在也是这样。” 见灵夜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被扇飞出去，灵宇瞳孔骤然一缩。 他并非不想护住灵夜。 而是方才那一瞬间，他竟是完全不曾察觉到那股轰击从何而来！ 这等手段，已经完全超脱了一般道法，达到了法则的程度。 是实打实的圣阶手段！ 这跟自己对父皇的境界预估有所出入！ 他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恢复圣阶实力？！ 深吸口气，灵宇面色变得凝重无比。 他对着眼前的巨瞳，一字一顿的问道： “你...反噬了饕餮？” 灵皇长笑一声，声音透出一抹自豪。 “它的确在我的体内复活了。” “但我也借助这个，彻底掌控了它的身躯。” “在这之前，我也不曾想到...曾经的先祖，竟是一直藏在我们的脚下，吞噬无尽灵族，借此积蓄复苏之力...” “只是这一切最后却都便宜了为父。” “不得不说，先祖的意志太强大了，无时无刻都要将我的意识吞噬。” “当它在我身体内苏醒的那一刻，为父根本无法抗衡那股本能吞噬的欲望，也无法抗衡它的意志。” “将你们一一带走吞噬，也实属无奈。” “好在这种情况下，仙人降临了...” “饕餮当年陨落在西洲，可能与上界的某人有关。” “所以在仙人的气息出现在下界的一瞬，它对为父意识的侵蚀暂停了。” “趁着这一瞬间的清明。” “为父得以施展了返虚之术，让自己回到了原点。” “这不仅是为了躲避仙人，同时也是为了...削弱饕餮所带给我的影响。” “但我知道这样下去还是难逃一死。” “因为当我恢复境界之后，饕餮也会随之复原。” “它就如同埋藏在我们血脉深处的诅咒，根本无法摆脱。” “而你们，我的好儿子们，也必定会趁着这个时机杀来了我。” “幸好为父早年前就预见过这一幕，提前做了准备。” “我准备了一具替身，把他当做返虚之体放在了人族，自己躲在了祖境之中。” “只是当我进入祖境的那一刻，突然发现，饕餮的身体...对我起了反应！” “那一刻，我就是饕餮！” 灵宇和刚刚起身的灵夜对视一眼，同时皱眉。 灵夜冷笑着看向巨目的说道： “动手前我反复确认过了。” “那股气息除了你根本不可能是别人，少在这故弄玄虚！” 灵皇呵呵一笑。 “让替身如何瞒过我聪明的儿子们...其实很简单。” “只要我忍住饥饿，提前准备一个血脉完全同源的幼儿，然后分出一缕神魂进驻他的体内，随他共同成长...” “如同饕餮影响为父一样。” “为父也用同样的方式，把他一点点的...变成了我。” “外形的差距极容易补足改变，但内在却难以伪装。” “不过通过这个方式。” “为父就可以让他的意识与我完全一样。” “甚至可以说。” “连他自己都分辨不出自己的真实身份，反而会彻底认为自己是灵皇。” “这就是为父为自己准备的...” “一具完美的替身！” “轰”地一声！ 灵夜浑身骤然爆发出了惊人的杀气，但眼神却是空洞无比。 “血脉同源？” “老畜牲...” “告诉我...” “我杀的...是谁？” 第638章 灵皇饕餮(三) 虚空中突然爆发出了极为欢快的笑声。 或许在诸多与饕餮意志诅咒对抗的岁月中，灵皇早已磨灭了亲情，丧失了大半理智。 这让他时而清醒、时而疯癫。 他或许以为自己战胜了饕餮，但他自身却因此变成了与恶兽别无二致的模样。 孰胜孰负，难以评判。 孰真孰假，难以分辨。 但在这一刻... 他即是饕餮，饕餮即灵皇，二者间无法分割，融为一体。 而对笼罩在疯子阴影下诸多皇子来说。 这一切，就像是一场永远无法摆脱的噩梦。 就在灵夜无力倒地、瞳孔中失去光芒的一瞬间。 一轮彩色的太阳，于混沌山体之中轰然爆散！ 大皇子灵宇浑身颤抖。 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选择了悍然出手！ 这个混蛋竟是将自己刚刚生下不久的子嗣...也就是自己的弟弟，亲自炼化成了他的模样？！ 只是为了得到一个替身？！ “畜牲！！！” 极致的愤怒充盈在灵宇脑海，让他声嘶力竭的嘶吼出声，彻底丧失了理智。 不同之前面对灵露时还有所保留，灵宇的这一击没有任何留手。 紧接着，身上的八种元素之力被他压缩到了极致。 似是尤嫌不够。 灵宇最后还祭出了一柄金色的剑器，其上蕴藏着极为纯粹的金灵之力，将灵宇所缺失的最后一种元素补足，九种元素俱全。 这些庞大的元素之力在灵宇手中不断向内坍缩，最后化为一道漆黑的光点。 一圈极灿的光晕之内，存在着一颗足以吞噬一切的黑暗空洞。 在灵皇笑声达到最鼎盛的时候。 灵宇手握黑洞，骤然闪身来到了巨目面前，迎着猩红巨大的瞳孔，骤然一拳轰出！ 极致的毁灭波动骤然间于眼中爆裂。 整个混沌山都因此晃荡不休，甚至波及到了整个祖境。 诸多身在祖境之中的灵族于此刻抬头，俱是能看见虚空上闪过的一层层如浪潮般的毁灭霞光。 灵宇短暂凝聚了九种元素的最强一击，竟是已丝毫不弱于圣阶之威！ 混沌山体瞬间闭合。 山脚之下，竟是缓缓流出了一片赤红色的海洋，那皆是饕餮的鲜血！ 痛呼声和灵皇愤怒的嘶吼在整个祖境之中回荡。 “你...找死！” “罢了，既然你不念旧情...” “那为父便让你见识见识，真正的远古恶兽是什么模样！” “九国生灵，加上你们这些血脉浓厚的子嗣，刚好可以作为它苏醒的第一顿饱饭了。” “它已经饿了太久了...” “宇儿，就让你那浓郁的血脉之力，重新回归到先祖的体内吧。” 灵皇话音刚落。 整个祖境之中突然发生了极为猛烈的晃动，令人根本无法在其上站稳。 同一时间，九国疆域。 大地跟随着祖境的动作，同时震荡，最后竟如流沙般疯狂向下塌陷！ “怎...怎么了？！” “不对，大地在下陷，快跑！” “跑哪去啊？！” “爹！” “抓稳！！！” “爹！！” 一时间，无数灵族修士根本来不及应对这突然间的天灾变化，俱是惊慌不已，乱作一团。 情急之下。 有不少灵族修士不顾禁令，开始御空。 但就在他们刚刚升上天空的一瞬间，眼前的整个世界却骤然一黑。 他们茫然的抬头看去。 当看清远处天空尽头的那一幕，所有人瞳孔都骤然一缩，孩童甚至忘记了哭喊... 难以想象他们此刻眼中所见的画面... 只见天边两侧，陡然升起了两座根本望不见尽头的巨峰！ 像是大地从陡然从天边直立了起来，化成了两面无限延伸的障壁，将灵族九国的疆域封锁了起来！ 而在那障壁之上。 一座座如白骨一样的山头一排排的林立着，但它们的表面却是尖锐而光滑。 从一个相对极远的地方看去，就像是一颗颗被放大了无数倍的巨兽之齿。 整体来看，就像是有一尊足以占据半块大陆与天空的巨兽头颅，猛然从地上起身，张开了...它的巨口！ 第639章 灵皇饕餮(四) 传说须弥海中有一巨兽，其名为鲲。 当它开始进食的时候。 一口可以吞下一座岛屿，一片山脉，生灵鱼群数以亿计。 而此时此刻。 正在发生的事情要远比传说中的要恐怖百倍而不止！ 灵族的存在相比于这尊张口的巨兽，连它蚂蚁都算不上。 就算是九国疆域中最高的山岳，也连它的一颗牙齿都比不上。 它像是沉睡在大地之下... 不，它就是大地！ 这便是远古遗落的巨型生物——恶兽饕餮！ 传说中它喜爱吃龙，曾被传说中的应龙从须弥山腰追到了山脚，两尊巨兽大战一番之后，如今却同样的消失匿迹。 沧海桑田，岁月变迁。 传说只是传说，历史也早已无从考证。 但此刻从大地中苏醒的，却是当年那真正的古老巨兽之一。 而现在，它饿了... 饕餮久违的张开了巨口，以欲要吞天之资，将所有灵族疆域包裹高悬在天空之上的不落王城，尽数一口吞下！ 山川、大地、草木、生灵... 在它眼里，不过同为一口鲜美的食粮，没有半分差异。 在它眼里，万物平等，皆为我食。 就连那偌大的祖境之境，亦不过只是它体内的一个腐烂的器官罢了。 ... 就在灵皇操控饕餮之身，吞噬九国生灵的同一时间。 祖境中。 星族与唐军刚刚消灭完这一波祖兽潮。 包括那些达到尊者境的强大祖兽，也被大军战阵之间的配合生生磨死，并由学宫子弟共同进行了最后的净化。 季牧从头到尾都不曾动用太上驭兵诀操控兵士，而是一早便提剑冲入了兽潮之中。 他想找寻那道诡异的身影，只是对方却是滑溜无比，看到他临近的刹那就遁藏了起来。 最后还是依靠蝶儿作为圣灵的强大感应能力，季牧终于在对方千钧一发逃走之际，捕捉到了那道身影。 难以想象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除了那张只有嘴的面孔之外，它的身体就像是一团雾一样，不存在什么实体，极难以捕捉。 季牧最后还是靠着浩然之火，彻底将周遭的空间封锁起来，才没有让它遁走。 以白炽火焰为它打造出一座牢笼后。 季牧凝眸看向这团诡异之物，思索着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但就在此时。 整个祖境都因为饕餮的动作传来了一阵剧烈的晃动，整个空间都像是颠倒了过来，天旋地转。 原本不曾御空的众人却在一瞬间都漂浮起来，又在一瞬间重重落地，一切都混乱不堪。 与此同时，季牧察觉到了什么，猛地抬头向天空看去。 只见一只占据了整个祖境天空的猩红巨瞳骤然睁开，俯视着下方一切，替代苍穹。 这个眼睛所带来的压迫之强，甚至令季牧呼吸都为之一滞。 从它的视线之中。 季牧切切实实的感受到了圣阶的威压！ “灵皇？！” “不...不对！” “这是...饕餮！” 在季牧身旁不远处。 李浅月、毕清蝉、杜清，以及不久前刚刚带着两位王族汇合的林芳菲几人。 包括星族与唐军、学宫弟子。 所有人皆是看向天空上的巨瞳，被这一幕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而巨瞳开阖之后，视线转动一圈，最后很快便定格在了季牧身上。 一股强横的威压骤然在他身上降临。 像是整个世界的重量都压在了他的肩头。 季牧闷哼一声，抬头凝望天空巨目。 他深吸口气。 下一瞬间。 一道恢宏的金甲神灵骤然显化在他身后！ 圣阶神魂！ 它浑身缭绕着白炽的火焰，手中持一柄星光汇聚而成的巨剑，蓦然斩向天空！ 察觉到危险，巨瞳瞬间闭合消失。 祖境中所有人身上都是一轻，因为劫后余生之感而大口喘息。 方才那一瞬间，巨瞳的威压虽然主要针对季牧，但仅是隐隐散发出来的余威，就已经让众人难以呼吸了。 而在一剑逼退巨瞳之后，远处像是升起了一片海。 那海浪是极致的黑色，并且腥臭扑鼻，中间夹杂着数不清的红光。 待季牧彻底看清那海浪的景象时，心头顿时一颤。 这是一片纯粹由祖兽组成的海洋。 季牧在这一瞬间甚至有种回到了南洲海域面对无尽妖族时的感受。 正沉思如何应对之时，季牧突然听到了一声呼唤。 转头一看，竟是三皇子灵露。 他像是拼尽全力的跑了过来，面色有些惨淡。 但此刻他已经完全没有时间在意这些，反而向着季牧高声喊到： “先生！快！” “快把这些祖兽都杀了！” 第640章 灵皇饕餮(五) “灵皇入主饕餮之躯，掌控了这尊巨兽尸身。” “如今他操控饕餮开口，九国生灵都已经尽数被吞入了祖境。” “若再任由这些祖兽出入，短时间所有灵族都将死绝！恳请先生施以援手！” “日后定当重谢！” 方才本打算将众人收起然后跑路的季牧脚步一顿。 他回头看了眼后方的无尽黑潮，神色有些无奈。 “这圣缘...真的不好寻啊...” 灵露短短的几句话语之中，所传来的信息却是无比惊人。 灵皇没死藏身祖境也就算了，现在竟然连饕餮都蹦出来了？ 许是为了印证灵露的话语，季牧看到祖境中渐渐开始多出来一道道茫然身影，顿时眉头一皱。 这么一看，这祖境竟然是在这饕餮的腹中么... 就在此际，两道强烈的光芒划破天空，重重的砸在了兽潮之中，逼退了无尽祖兽，却也同时咳出了一口鲜血。 季牧眼睛一眯，发现来人竟是灵宇和灵夜。 大皇子起身后，朝季牧苦笑一声。 “抱歉，先生。” “我也不曾想到，最后竟是把你卷入了这般危险的境地。” “父皇还活着，却也已经不是父皇了。” “不过这一切皆与先生无关。” “趁饕餮尚未闭口，先生赶快离去吧，我兄弟几人会全力为先生拖住此兽。” 灵宇此言一出，一旁的灵露神色顿时一急。 但还不待他开口，灵宇便继续说道： “但灵宇有一个不情之请。” “烦请先生在离去前，带走灵族的万千百姓吧。” “让它们日后为牛做马，皆无关系。” “只求先生今日能为他们开辟一条生路...” “父皇融合饕餮，如今已经具备圣力。” “若是任由他就此吃饱，恢复饕餮曾经的状态，哪怕只是一成，恐怕对整个人间来说，都是一场浩劫。” “烦请先生施以援手，救我灵族！” 灵宇话音刚落，双膝一弯，骤然向着季牧跪了下来。 千钧一发之际，季牧骤然伸出双手拖住了他，只是对方身上传来的力道却让没什么准备的他不曾拦住，灵宇仍旧跪在了他的身前。 “灵宇知道此事有些强人所难，若非迫不得已，实不敢劳烦先生...” 季牧微微叹息一声，没有直接答应，而是突然问了一声： “那你们呢？” 灵宇沉默一瞬，看向身旁灵露灵夜两个弟弟，旋即轻叹一声道： “永恒王族...” “或许本就不该存在于这个世上...” “这一切都因我们而起，便由我们来终结吧。” “饕餮虽强，但毕竟只是曾经，目前也只不过是被人操控了尸身而已，离曾经具备吞天威能的巨兽还有着不少距离。” “待先生走后，我会尝试觉醒血脉之中的饕餮意志，与父皇争夺饕餮尸身的控制权。” “以我的血脉强度，或许可以一试。” “至少，我相信我绝对不会输给那个畜牲。” 季牧再度扶了一下灵宇，却发现对方依旧纹丝不动。 无奈之下他又问道： “觉醒饕餮意志...难道不会变成和灵皇一样吗？” “我会尝试压制自己的本能，让饕餮重新沉入地底。” “若是失败...” 灵宇目光看向一旁的灵夜，轻叹一声。 “二弟，若事情超出控制，最后就由你来杀了我吧。” “抱歉让你手上一度沾染至亲的鲜血。” “哥哥承诺，这是最后一次了。” “便以我死...为这一切画上句号吧。” 灵夜闻言颤抖着握紧双拳，最后颤声开口：“好...” 灵宇回头看向季牧，目光澄澈。 “先生，您会答应的，对吗？” 季牧长长的叹了口气。 “早知道真不该上你们西洲来...” 灵宇的目中露出一抹希冀，但就在这时，季牧却冷声道： “我拒绝！” 灵露与灵夜俱是浑身一颤，目中露出不可置信，而灵宇眸中的光芒也在一点点消退。 见到三兄弟的表情，季牧一握手中剑柄，突然摇头一笑。 “因为我本来就不打算逃。” 灵宇愣了一下，不住摇头。 “先生莫要说笑。” “如今父皇融合饕餮，实力甚至远超曾经，寻常圣人都难以抗衡。” “先生虽有一支奇兵，但要应付此事还是太过困难了，还是恳请先生...快些带着灵族生灵离去吧！” 季牧没有应话。 他看着祖境之中逐渐多出的身影，其中甚至有不少身披甲胄的灵族将士，轻轻低语了一声。 “灵宇，你愿意相信我吗？” 第641章 三军结阵 听到季牧的话语，灵宇愣了一瞬。 他一时间不明白在如此紧张的时刻季牧为何仍旧不跑，反而要问自己这个问题。 若是不信，自己还跪下来求他做什么？ 这时，远处祖兽潮已经临近。 黑暗之中散发着一道道摄人的红光，密集的令人头皮发麻... 眼见不少无辜的灵族百姓即将被兽潮所吞没，灵宇不再犹豫。 无论如何，季牧都是解救灵族千万修士百姓的唯一希望。 当下的灵族...再没有别的选择。 深吸口气，灵宇抬头凝望季牧，神情严肃。 “季先生。” “无论你之后要做什么，只要能救灵族，便动手吧。” “哪怕为此搭上我的性命也在所不惜！” 一旁，灵夜与灵宇对视一眼，亦是屈膝半跪在地，同时说道： “我们也是！” 恰逢此际，似是看到了下方的景象，灵皇带着一丝怒意的声音从祖境上空传来： “灵宇！灵夜！灵露！” “你们三个在干什么？！” “作为我灵皇之子，你们现在竟然在下跪求人？！” “与为父融为一体，不久后这整座天下都得匍匐在我们的脚下，化作我们的食粮！” “那是何等景象？！” “何须如此卑躬屈膝？！” 面对灵皇的话语，三兄弟完全不曾理会，而是眸光坚定的看着季牧。 得到他们肯定的答复后，季牧深吸口气，用力点头。 下一瞬间，季牧神情骤然变化。 他以声音灌注灵力，贯穿云霄： “杜清！” 位于星族阵列前方的杜清猛一抱拳： “得令！” 他一挥双戟，骤然怒吼： 奉帝君之令，结繁星入云阵！” 霎时间，星族大军之中迅速变化排列，很快便凝结成了一条呈长河般的阵列！ 河流横贯在庞大的祖兽潮与灵族修士之间，化作了第一道坚实的防线。 他们身上皆披着星辰所化的战甲，微微透亮。 远处看去，就像是银河中一一闪耀的繁星，璀璨无尽，流转无穷。 而在星族结阵的同一时间，季牧再度开口： “李浅月！” 位于唐军阵前的李浅月冷哼一声，但手上却是不曾怠慢。 她抽出腰间长剑，剑身闪耀寒光，直指前方。 “奉主将之命，结六甲护神阵！” 紧跟星族阵列。 唐军极速凝结成阵，杀气冲霄。 他们身上在这一瞬间散发出道道金光，并在虚空中聚而不散，最终凝成了一尊金甲巨人！ “风一！王礼！”季牧再度出声。 毕清蝉带着林芳菲、龙潭、君梦瑶等风云阁众位大能修士，各自掐诀，在虚空中化作了一尊巨大的青灵之鸟，盘旋悦鸣。 学宫目前除了季牧这个先生之外、学识修为最长者王礼同一时间带着学宫弟子，在星族与唐军之间一同结阵。 数千位学宫弟子的浩然之气拧成一股，化作了一柄白炽燃烧的巨剑，自行飞跃到唐军阵列所化的巨人手中，被其缓缓握紧。 就在此际，季牧的目光看见灵宇。 后者在见到前面的一幕后微微点头： “明白了。” 灵皇讥讽的声音再度传来： “怎么？不过一群腹中之物，如今竟还妄想逃脱？” 第642章 太上驭兵 听到灵皇讥讽的话语，季牧只是笑笑。 而在这个时间，慌乱的灵族在三位气势散发的皇子领导下，很快重整阵型。 灵族九国之中。 每一族都拥有一支由强大的灵族修士组成的军队，以应对疆域平安和外界侵扰。 在灵族全盛时期。 九族每一族中的灵族修士数量都能够达到十万之众。 再加上永恒王族的天空军，刚好百万。 这个数量的修士大军，在西牛贺洲绝对是霸主级别的存在，所向披靡，无人敢于招惹，堪称恐怖。 如今虽然被动仓促。 但祖境之中被饕餮吞进来、能够临时征召的灵族将士仍旧是一个极为恐怖的数字！ 哪怕只有三成，也足有三十万之众！ 远超季牧所带来的两万甲兵。 这几乎是南洲在面临妖族祸乱海域之时，大唐前中期所派出的甲士总和！ 当这个数量的修士大军齐齐列阵，所带来的气势足以踏碎云霄。 他们在那黑压压的祖兽潮对面，重新组成了一道同样浩瀚的人潮！ 九道璀璨的霞光替代天幕，流转不休。 这股气势甚至令那位无处不在的灵皇都为之静默了一瞬。 但很快，许是为了掩盖内心的慌乱，灵皇的声音再度传彻虚空： “想靠人海战术取胜？” “呵呵，无论你们再怎么折腾，也不可能逃脱饕餮的体内。” “而在这里，祖兽是无穷无尽的。” “甚至只要有灵族一死，很快你们就会发现...” “刚刚还在并肩作战的队友在下一瞬间就变成了丑陋的祖兽，疯狂向着你们咬去。” “不消多长时间，你们必然都会死在这里。” “既如此，又何必要反抗呢？” “跟着我这个灵皇，一同成为先祖的一部分不好么？” 此言一出，灵族军阵之中好不容易凝聚起来的气势再度落了下去，无数灵族修士面色都露出了恐惧。 对于战士而言，强大的敌人并不可怕。 但身旁战友会随时异变来反咬自己一口，足以瞬间瓦解他们的战意。 季牧见状微微皱眉。 不愧是曾经的皇者。 哪怕与恶兽融合，陷入癫狂。 但对于拿捏人心一事，仍旧是如同本能般的炉火纯青。 就在这时，大皇子灵宇浑身气势勃发，声音灌注灵力怒吼道： “不要受他的蛊惑！” “你们是愿意像个战士一样战至终焉，还是想像个牲畜一样...沦为他人饱腹的食粮？！” “想想你们的父母！伴侣！儿女！” “你们愿意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他们...葬身于兽腹，尸体乃至于神魂、化作粪便之流吗？！” “告诉我！你们的答案！！” 寥寥数语，却令整个灵族军阵都为之一静。 他们联想到了灵宇话语中所描述的画面，神色一瞬间皆是透出狰狞。 静默一瞬后，一声声怒吼骤然在祖境之中炸响，如同天雷！ “战！战！战！” 灵皇恼火的声音于此际传来： “冥顽不灵！” “我倒要看看，你们今日要如何逃出去！” “逃？”季牧咀嚼了一番这个字眼，嘴角露出一抹讥讽。 下一瞬，他面向所有悬浮在虚空之中的阵灵...轻轻伸手，用力一握！ “太上...驭兵！” 恍惚之间，季牧身后浮现出了一道虚影。 他一身将军甲，白发红袍，目光如那翱翔于天际的苍鹰。 手持银枪如龙，枪锋所指，即为大军所行之路！ 同一时间。 星族，唐军，风云阁，学宫，灵族。 所有身在战场的将士、修士。 无论出身何方，无论境界高低，都在这一瞬间感受到了一股极为玄妙的变化。 好似在这一瞬间。 他们每个人不再是一个个个体，而是彼此连接、升华成了一位完全不同的存在！ 在这一瞬间，他们感觉自己可以摘星揽月、做到一切！ “这是...” 灵宇有些惊愕的看着自身所发生的变化，旋即神色就露出狂喜。 “这般伟力...灵族有救了！” 战场上，所有灵力皆凝练成了一股。 大地不见星河、金甲神将。 天空没有青鸟、九彩霞光。 包括浩然气在内，一切的一切，最终都变化成了季牧身后那道将军虚影手中所持长枪的无尽枪芒！ 枪尖一点惊鸿，直令整个空间都为之颤抖！ 似是感受到了这股极致恐怖的气息，灵皇不可置信的声音于此际传来。 “这...这是什么？！” “不可能！” “区区一介人族入道，怎可能做到这般事情？！” “幻象！一定是幻象！” 没有理会虚空中慌乱的声音。 季牧眼神冷漠，缓缓抬手。 身后将军虚影同时抬枪，数十万各族大军亦是同时抬起手中武器。 所有人对着祖境中那片猩红无比的天空，轻轻一点... 天崩地陷。 黑暗之中，光明如瀑般倾泻而下，一一洒落在数十万大军肩头。 灵宇沐浴在这温暖的阳光之下，涕泪纵横。 这一枪，将整个远古巨兽的身体，直接捅了个通透！ 正如那位将军在长安时所言—— 【这盛世，若少了我刘文敬，算什么盛世？】 第643章 诛恶灭皇(一) 整个西洲大地似乎陷入了一瞬间的停滞。 而在一瞬之后，一道璀璨的光柱贯穿苍穹，以雷霆之势搅灭云端。 强横的波动如风卷云海，一层接一层，最终在天空上掀起了一股极致的风暴。 百里之外，清晰可见。 整个西洲大陆的板块都在此际震荡不休。 山体扬尘，林木落叶，百鸟惊飞，万兽奔走。 伴随着这些变化。 一声极致的、蕴藏着强烈痛苦的嘶鸣兽吼响彻天地，音浪在千里之外的海域掀起阵阵波涛。 恶兽饕餮被这一枪直接从腹部的位置开出了一个大洞，其大小甚至不输于一座能够容纳数百万人的城池。 无数灵族在数十万大军的庇护下，率先从洞口中出来，免于沦为口粮之危。 而在这之后，季牧并没有急着率大军行至外部，而是返身在饕餮已经残破不堪的腹中，横着再度扫出了一枪！ “住...” 灵皇萎靡不振的声音刚刚传出，便彻底泯灭在这一枪的风暴之中。 黑暗无尽的祖兽群没有一丝一毫的反抗之力，尽数消融于此。 如风过尘沙，抹消了一切存在的痕迹。 因为学宫数千弟子同样是战阵的重要构成。 他们身上的浩然气与季牧相融，凝于枪中。 所以这些祖兽在被泯灭的一瞬间，同样也被枪芒之中所蕴含的极致浩然之气净化。 被斩碎的，只是一些阴暗与肮脏之物。 待黑暗的尘沙被吹走。 数十万大军便看到... 在他们对面，同样存在着一支灵族大军，正含笑欣慰的看着他们。 军阵之中，接连传来一阵惊呼。 “我好像看到我爷爷了...” “我也是...” 如同长辈看到自己的后辈长大成材显露的欣慰目光。 当属于祖兽的狰狞褪去之后。 这些数量庞大甚至不输数十万大军的灵族前辈们站在光中，向着赐予他们解脱的先生们，齐齐躬身行礼！ 整个数十万大军，所有人在这一刻都感受到了一股充盈身心的能量。 如夏日清凉的风，冬月温暖的太阳，拂过发间，盈满心田。 所有人的修为在这一刻，都出现了一定程度的增长。 而身为浩然气源头的学宫弟子更是感受更深。 数千学子，几乎每一人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学宫教书育人的理念本就是“先修德，再修行”、厚积薄发。 因此每一位学子的积累、底子的浑厚程度都是惊人的，所欠缺的只是一次机缘和合适的爆发时机。 现在，因为无数灵族净化后的反馈，让这些境界压制了许久的学子们，开始井喷式的爆发！ 诸多只差一步就能破境的学子瞬间破境，并且还要往前走一大截。 仅是一瞬间。 就有数位德字堂的学子突破立言巅峰、迈入了明道之境！ 从入虚突破到立言的更是有数百位而不止！ 同一时间。 作为浩然气最强盛的存在、数十万大军联结的发起人——季牧在这一瞬间受到的反馈，堪称海量！ 仅是一刹，他浑身就彻底被自身的白炽浩然之火所笼罩。 整个数十万大军阵地，也在这一刻被强烈的浩然气息所包裹，一片白洁。 季牧脑海中“嗡”地一声。 几乎是完全无法压制、丝毫不受控制的突破到了合道之境！ 从外部看去，饕餮的腹中像是燃起了一团不灭的圣火，并且越烧越旺，从洞口流窜到外部，一层层卷向天空。 这一瞬间，浩然气长千里！ 因为与饕餮相合、难分彼此。 所以饕餮此刻所受的极致苦痛也都一股脑倾注在了灵皇身上，疼的他满地打滚。 腹部的重创，熊熊燃烧的白炽圣火... 饕餮那巨大的兽躯竟是因此翻了个面，重重的砸在了地上，引发了西洲大地的第二次大地震。 好在另一边的人族疆域因为有了之前那一次的经历，此刻已经警觉。 无数修行者已经提前带人升上了天空，惊愕的遥望远岸。 第644章 诛恶灭皇(二) 西牛贺洲的人族皇朝名为辉月。 此刻，辉月王朝的君主看向一地狼藉的大地景象，心生悲痛。 他看向身旁将自己以灵力托起的宰相，茫然问道： “爱卿啊，这到底是怎么了？” 宰相神色凝重的看向远岸，沉声开口： “回陛下，这应该是灵族之中发生了某种变故。” “若是臣没猜错的话，应与他们最近开启的祖境有关。” “其中具体...还需派人查探。” 君主默默看了一眼远方极速变换的天色，以及那一圈圈隔着数千里都能传递过来的恐怖波动，静默少顷，旋即问了一句： “谁去？” 四周或凭借自身修为御空、或借助幕僚托起的大臣们眼观鼻鼻观心，就是没一个敢在此际抬头。 见等了半晌也不见有人主动站出来，君王顿时痛心疾首道： “偌大一个辉月王朝，如今竟也无人可用了吗？” “前阵子听闻灵族内乱你们一个个畅所欲言在朝堂上吵得眼红脖子粗的劲都去哪了？” 君王的目光一个个扫向下方的面孔，甚至包括身旁不远处的宰相，却没有得到一个回应。 就在此际，一道身披甲胄、老态龙钟的身影叹息一声，站了出来。 “陛下莫问了，老臣去吧。” 辉月君主看着他，目中悲切之意更甚。 满朝文武，真到用时，竟是还得依靠前朝余泽... 这位老将军，已经九十有余，跟随过三朝皇帝。 如今临近入土，却也不能安享晚年，至今仍旧要为辉月征战，劳心劳力... 君王像是被什么瞬间抽空了心力，颓然的摆了摆手。 “去吧去吧。” 老将军微微抱拳，领命而去。 好在辉月王朝的人虽然不行，但国库内的一些底蕴仍在。 老将军在领了一座极品王级飞舟之后，先是传送到辉月王朝与灵族的交界处，然后借助飞舟极速向着灵族疆域赶去。 但其实并不需要走多远。 在踏入灵族疆域后不久，老将军便看见了哪怕以他这个年纪的修为和见识都仍旧会为之颤栗震惊的景象。 在他视线尽头，蓦然立着一尊难以望见其尽头的庞然大物。 此物的形状，要比老将军所见过的一切山脉还要巍峨！ 而它此刻身上所流出的黑色血液，也比老将军见过的一切河流还要宽广！ 他一时间根本不敢相信眼中所见。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用力的揉了揉眼睛之后，老将军再度睁眼看去，却看到了令他更为惊颤的一幕。 只见那庞然大物的上空，正端立着一道白衣身影。 他的身形与那庞然大物根本不是一个等级，甚至连它脚边的蚂蚁都不算。 若非离得不算太远，并且同在空中，老将军也根本无法发现他的存在。 即便如此，老将军也是在眯起眼睛之下，才看到的那道模糊的身影。 与下方的巨兽比起来，他就像是一个小点。 但就在此刻。 这个小点以与他身形极不匹配的力量，举起他手中凝聚的长枪，狠狠的抽在了那庞然大物的一侧。 那长枪对比来看很短很短，对那庞然大物来说甚至连根刺都算不上。 但就在那道白衣身影将长枪抽出的那一刹。 一道横贯千里，足以分割天地、斩断海流的枪芒骤然绽放！ 枪芒在一瞬间变得无比之长，闪耀的银光将整个世界在一瞬间都尽皆染成了一片白炽之色。 老将军忍不住闭眼，却又在下一刻强行睁开了眼睛。 他不忍心遗漏这一幕。 哪怕被光芒刺的眼泪直流、乃至生疼，他也不愿就此闭眼！ 因为这是他在活过的九十余载岁月中，所见过的最强的一枪！ 老将军的眼中倒映着一片纯白。 而在这一瞬之后，他开始隐约的看见... 那道枪芒以庞然大物完全无法抵挡的力量，瞬间将它抽了出去，如山岳般的头颅颓然倒向一旁大地。 “轰隆”一声巨响，波动万里。 老将军完成了他的任务。 他知道辉月境内的地震是怎么来的了... 而在这一枪的余威渐渐消减之后。 老将军忍不住抬头凝望那位依旧伫立天空，手执长枪、漠然俯视巨兽的白衣身影。 他心中久久无法平静。 “仙人之后...” “人间...竟还留有这等强者...” “等等...” 老将军突然间瞪大了眼睛！ 因为他发现了一个方才不曾注意到的事情。 这个一枪几乎捅穿了半个西洲的身影...好像是个人族！ 第645章 诛恶灭皇(三) 灵皇现在有些后悔。 第一个是后悔为什么没早点注意到这个人族。 如果早一点发现想个办法把他请走，最后是不是就不会是这样的结果？ 第二个是后悔为什么就这么把九国疆域所有的灵族都一股脑的都吞进来了。 早知道是这个场面，他应该操控饕餮先踩上一脚的...而不是生吞之后导致了后面致命的后果。 灵皇原本以为单纯依靠灵族之力，数量再多也不可能翻身。 再怎么折腾最后的结果也无非是在饕餮腹中被慢慢蚕食殆尽，所有人都会化为祖兽，神魂与躯体的灵性尽皆剥离，成为饕餮恢复完整的基石。 但这一切，最后都被这个人族书生的到来彻底打乱。 灵皇怎么也想不到。 竟然有人能将数十万人的修为境界凝成一股，无限叠加！ 等到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对方的境界已经拔升到让他没有任何反抗之力了。 虽然饕餮的体型要远超季牧千倍万倍。 但在此刻的灵皇眼中，这个面无表情的书生才是那真正的洪水猛兽。 连续几枪的轰击，已经让本就不曾恢复完全只是勉强操控的饕餮千疮百孔。 就连灵皇自身的意识也开始逐渐变得模糊，趋于消亡。 知道这样下去不行。 对方再多来几枪，自己就真的要交代在这了... 这让好不容易瞒天过海、躲避仙人、骗过子嗣，返虚并掌控饕餮身躯、即将完成统治整个人间大业的灵皇根本无法接受。 他像是被人当头泼下了一盆冷水，而那水是冰山所化，冰寒彻骨。 又像是才登上一座山巅，还不曾欣赏高处的风景，就猛然被人一脚踹下了悬崖... 灵皇的内心生出万种不甘。 这人间，怎么还留着这等人物？！ 那些仙人眼睛都瞎了吗？！ 但再是不解，面对眼前的书生，灵皇也只能服软。 他操控着饕餮微微睁眼，低头看向缓缓落在自己面前的季牧。 “年轻人，做事留一线。” “你既然已经带人出来了，又何必苦追不放？” 季牧手持长枪，凝望巨兽，淡淡开口回应道： “留一线？” “对我来说，这自然没什么不可。” “但...” 季牧正说着，微微让开了位置，露出了身后的数十万灵族大军。 “你不妨问问你曾经的子民们，看看他们...愿不愿意答应？” 灵皇的目光沉默的扫向后方。 数十万大军阵前，是灵宇、灵夜、灵露等一众皇子。 数十万大军阵后，是无数刚刚失去了居所、险些葬身兽腹的灵族百姓。 相比于数十万大军，他们的数量更是以千万计，连绵组成了一道浩瀚的人海，同时用沉默的浪潮淹没了灵皇。 饕餮的残破的身躯微微颤抖，显露出了灵皇此刻内心挥之不去的恐惧。 就在这时，位于军阵前方的灵宇陡然大吼一声： “杀！” 身后数十万大军齐声跟随： “杀！” 后方千万人潮同声怒吼： “杀！” 季牧缓缓抬手，手中握着的，是灵族千万人的意志。 他只是一个口子，一柄无上的利刃。 是千万人握紧了季牧，而季牧握紧了枪柄。 在灵皇饕餮一点点瞪大的眸光中... 季牧枪尖向前，一片银光耀满山海！ 大地在又一次的震荡之后，彻底恢复了平静。 饕餮的身躯重新化作了连绵不绝的山脉大地，像是一座远古的墓碑，永恒的伫立在西洲大陆之上。 战事结束，季牧解除了太白驭兵诀的连接。 军阵之中无数将士挥发的灵力在此际化为光点，一一消散人间，为大地平铺了一层晶亮的荧光。 季牧长长的出了口气，面色微显苍白。 第一次调动这般数量的大军，显然对他自身也是一个极大的损耗。 好在后来受到反馈突破，这才勉强达成平衡。 就在此际，灵宇三兄弟联袂上前，重重跪地，以头抢地！ “我等灵族，叩谢先生今日大恩！” 一声声波浪似的甲胄碰撞之音接连响起。 那是后方无数灵族将士和百姓同时在拜谢季牧的救国之恩！ 就在同一时间，旃檀世界散发出极为强烈的光芒。 季牧神色一动。 内视之下，果然发现棋罐之中再度多出了属于灵族的棋子。 不只是一颗，而是九族连同永恒王族在内，一共十颗！ 这甚至超越了之前收集的棋子数量的总和！ 但季牧此刻无心细致查探棋罐内景。 他像是突然想起来了什么，骤然上前一手抓住灵宇的前襟，将他提了起来，然后咬牙一字一顿的问道： “圣缘...在哪？！” 第646章 圣缘坐标(一) 看到季牧怒气冲冲的过来拎住灵宇的衣襟，众人都是一惊。 但一听原是索要圣缘，众人才松了口气。 灵宇笑着开口道： “先生莫急，灵宇这就带先生下去寻来！” 正说着，他指了指前方不远处山脉的一个洞口。 那正是被季牧联合众人之力在饕餮身体上开出的大洞，看这个形状，应该是头部位置。 灵宇微微点头。 “这挺好，不用绕远了。” 他转身看向灵夜与灵露，吩咐道： “二弟，三弟。” “烦请你们安抚下各族，并找寻一下适合落脚之地。” “经过方才的战斗，九国应该已经没有能够落脚的地方了。” “不落王城也都已经落下，毁灭在了亲手将其打造而出的人...” “罢了，这一切都过去了。” “你们去吧，我去完成与季先生的承诺。” 灵夜沉默点头，灵露出声应道： “好的大哥，你放心吧。” “要帮季先生多找些好东西啊！” 灵宇微微颔首，旋即目光看向季牧。 季牧同样吩咐了一番星族与唐军。 因为有不少人在此战中突破，所以他并没有直接将他们都收回旃檀世界，而是暂时都留在了这里。 宗门方面就全权交给风一处理。 就在即将进入洞府的前一刻，灵宇像是想到了什么，抬头看向天空某处，高声道： “廉将军莅临我灵族，本应远迎。” “只是将军如今也看到了，我灵族现在已经连个待客之地都没有了，实属无奈。” “若有不便之处，还请将军多多担待。” 一道光芒闪过，老将军操控飞舟落在了众人面前，率先向季牧拱手一礼。 “晚辈辉月王朝廉魄，见过前辈。” 看到一个满头花白、境界与如今的自己一样的老者称呼自己为前辈，季牧内心总有一股不自在的感觉。 他自然早就发现了这位诛皇大战的见证者，只是一直无心理会，但灵宇却是把他叫了出来。 而在与季牧见礼过后，廉魄又转向灵宇，微微抱拳。 “大皇子，好久不见！” “或许...我现在应该称您为...灵皇陛下？” 灵宇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廉将军就莫要试探我了。” “我与季先生正要到这巨兽的体内寻得一物。” “若是想知道灵族异变的具体，将军不妨下去随我们一同走上一遭。” “若有收获，也不算白来一趟，如何？” 在老将军思索之际，季牧同样也陷入了沉思。 灵宇特意在这个节骨眼上捎上西洲另一面王朝中的人物，定然不是临时起意。 既如此... 莫不是这接下来的圣缘，与这西洲人族有关？ “这...” 廉魄陷入了一瞬间的迟疑，甚至还隐晦的看了一眼季牧的神情， 见季牧没有表露出明显的不悦之后，廉魄才放下心来。 并没有思考多久，他便看向了灵宇，笑着说道： “既然大皇子盛情相邀，那老朽便陪这位前辈和皇子下去走一遭！” “别看我这老态龙钟的样子，可还是有股膀子力气，一顿饭能吃一头牛，充当个马前卒不在话下！” 看到这位老将军拍胸脯保证的样子，季牧感到有些好笑，不由出声问道： “辉月王朝...都是像您这样有意思的人吗？” 老将军微微沉默了一瞬，最后叹息了一声道： “回前辈话。“ “辉月王朝...人精倒是不少，但人已经不多了。” “像前辈这样风华绝代的，就真的已经绝代了。” 季牧闻言愣了一下，没想到会得到一个这样的回答，但反应过来后却又是会心一笑。 这老将军，还真是个有趣的人... 就在此际，灵宇笑着开口道： “先生，我们走吧？” 季牧微微点头。 但就在他刚刚抬步的时候，眼角余光一瞥，瞥见了一道熟悉的倩影。 电灵尊者。 这一瞬间，季牧才像是骤然想起来了什么。 他猛地掏出旃檀世界，将被自己遗忘在脑后的雷灵尊者放了出来。 本想将诸多王族之人一同放出，但却在此际收到了灵宇的传音： “先生，暂时就莫要将他们放出来了，日后说不定还得进去。” 季牧略一思忖，明晓了其中利害，同时面色有些不善的看了灵宇一眼。 “你该不会是想把他们都留在我这吧？” 灵宇轻轻摇头。 “只是他们...可还不够。” 同一时间，电灵尊者上前。 在向季牧微微点头示意之后，她像是托弄货物一般、用一只手拖走了雷灵尊者。 第647章 圣缘坐标(二) 季牧、灵宇、廉魄。 三位代表着不同势力的合道大能联袂进入了饕餮体内。 因为饕餮体内巨大无比，所以这段路程也很漫长。 之前偌大的祖境所在，也不过是这巨兽体内的一个器官罢了。 但好在灵宇像是有所感应，凭借一个血色的珠子知道该往哪走，所以季牧倒也没那么着急了。 在去找寻圣缘的路上，灵宇突然回头向季牧问道： “先生...是不是有问题想要问我？” 季牧微瞥了一眼不远处的廉魄。 后者察觉到他的目光，默默的把身子往边上侧过去了一点。 灵宇笑着说道： “无妨，廉将军也算是我的老朋友了，先生直问便是。” 季牧微微点头，旋即问道： “在这之后，灵族该何去何从？” 听到是这个问题，一旁的廉魄也微微竖起了耳朵，显然对此也是无比好奇。 因为灵宇接下来的话语，极有可能改变未来西洲大陆的走向。 而除了这个之外，廉魄还有一个同样关心的问题。 下一代的灵皇...是谁？ 廉魄更希望是面前这个男人或是三皇子灵露来继承。 因为这两人行事风格还算稳重，对人族的态度也是持较为柔和的态度。 但若是由行事激进的二皇子灵夜来继承，未来人族将很难有好日子过。 无论灵族内部再怎么乱，甚至灵皇如今都直接陨落了，但灵族百万大军的底蕴仍在。 辉月王朝所有将士加起来，数量也没有灵族的一半。 只要这百万大军摆在那。 无论怎么折腾，灵族在西洲都是处于绝对的霸主地位。 能毁灭它们的，只有它们自己。 原本廉魄以为灵皇返虚之后，这些皇子会因为夺权打个头破血流，甚至持续数年以及更长的时间。 但他没想到胜负这么快就分出来，并以灵皇的谢幕而告终。 只是无论是季牧还是廉魄都没想到，灵宇接下来的话语，竟然是这般答案。 “先生，日后的灵族，应是一个新生的灵族。” “至于皇位一事，永恒王族将不会有任何一位皇子继位。” “从此之后，灵族是灵族，而身具饕餮血脉的我们...就当是一群浮萍游子吧...” “灵族...终该归还于灵族。” “而我们，不过是一群鸠占鹊巢的罪人罢了。” “永恒王族，对于灵族而言，是一道永恒的枷锁。” “除了限制灵族的成长，对它们起不到任何作用。” “就让这一切，在我们这一代结束吧。” 无论是季牧还是廉魄，在这一刻俱是目瞪口呆。 廉魄咽了咽口水，身躯都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 而季牧在皱眉思索了一瞬，问道： “你有没有想过。” “你这样做，会让灵族陷入更深的动荡之中？” “九国没有共主，并且无一不是手握重兵，这之后的后果，你难道想不到吗？” 灵宇轻轻摇头，并且指了指身下暗沉的肉色大地。 “外面的安宁，不过都只是暂时的。” “我的那两位弟弟，现在也应该遇到了不少麻烦吧？” “先生难道以为...在见到这个之后，九族还能真的信任永恒王族吗？” 季牧闻言沉默。 灵宇轻叹一声道： “不会的先生。” “人族有一句古话：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这句话，如今完美适用于灵族的局势。” “只要我们体内还流淌着饕餮的血，这份怀疑的种子就永远不会散去。” “这一次王族有人压制了本能，但下一次呢？” “要想彻底消弭这份不安，除非...” 灵宇话语一顿，没有再往下说下去，但季牧已经明白了他想表达的意思。 要想让灵族对王族彻底放下戒备，只有两种可能。 让他们彻底死绝。 或是...永远处于灵族的控制之下... 但无论是哪一种，都不是灵宇乃至整个王族所能接受的。 在这种局势下，永恒王族存在于灵族，反而会成为灵族开战的导火索！ 天空军再强，也不可能以十万人击溃九十万大军，以及他们身后所代表的千万灵族。 灵宇选择后退一步，反而对双方来说都是最好的结果。 就在这时，季牧猛然想起了什么，骤然看向灵宇。 “怪不得你不让我将你的那些弟弟妹妹们放出来，原来是早就想好了吧？” 灵宇微微拱手，神情肃穆： “十万天空军，境界最低的都是立言巅峰。” “这便是我为先生此行，送上的第一份大礼！” “想必先生的法宝之中，不缺这一片地吧？” 季牧呵呵一笑。 “怎么，灵族容不下你，就开始打我的主意了？” 灵宇闻言同样一笑： “踏入祖境之前我就已经派人查过了。” “先生的学宫...如今应该急需人才吧？” “介不介意多几位弟子？” “我保证他们都很好学！” “只需要借助先生的浩然气，时常净化一下他们血脉中的污垢便可！” 季牧重重的叹了口气。 “突然很后悔和你打交道...” 灵宇哈哈一笑，手指前方。 “我们到了！” 【三弟啊，哥哥没忘。】 【很快，我们就可以见证更为广阔的天地了】 第648章 圣缘坐标(三) 灵宇的话语迅速吸引了季牧的注意力。 他的目光落在前方，看到了一片呈旋涡状的庞大的混沌之云静静飘浮。 季牧知道，他们如今所在的位置应该是属于饕餮的头部，只是没想到内部会是这般的景象。 “需要进去吗？” 廉魄跃跃欲试。 季牧目光看向灵宇，后者缓缓点头。 三人的身影旋即化作一道虹光，飞跃进混沌之云。 季牧只感觉眼前一黑，迅速失去了另外两人的方位。 但就在他思考之后要怎么找的时候，季牧腰间的君子剑突然大放光明，驱散了大片混沌之云，并照亮了好一块区域。 方才消失不久的两道身影重新浮现在季牧的视线之中。 “嗯？” 季牧的目光落在了廉魄身上，却正好看见他将一团微微散发着光芒的物什放进了怀中。 似是没想到这么快就能在这片浓厚的混沌之中恢复视线感知，同时还撞个正着... 廉魄讪笑一声，默默的将那团物什又掏了出来。 季牧看了一眼，发现他拿着的是与灵宇所持的血元珠类似之物。 这个东西他方才也发现了，在这片混沌之云中存在大量，只是并非是他想要的圣缘，所以不曾理会。 就在这时。灵宇也看到了廉魄的动作，似笑非笑的摇了摇头。 “廉将军，这血元珠算是这饕餮的妖丹碎片，能提升王族血脉之力，但却对人族没有半分增益。” “好奇研究可以，但可莫要误食哦。” 廉魄尴尬一笑。 “纯属好奇！纯属好奇！” 此时，季牧已经手持君子剑走入了更深的云层，灵宇向着廉魄轻轻点头，旋即也跟了上去。 见二人似乎都对自己顺走珠子一事不甚关注。 廉魄想了想，又伸手把那颗珠子放回了怀中，随即才轻咳一声，跟上了二人的步伐。 这片混沌云很大，但季牧行进的速度却很快。 君子剑能为他清出一片直径十数里的随身可视领域。 至于更大更远的，不一定是没能力。 季牧单纯的觉得...它就是懒。 相处了这么久，他现在对这柄剑的性子可谓了如指掌。 不过好在这么大也足够自己在混沌之中探寻了。 灵宇跟在季牧身旁，目光微微落在他腰间的剑身上。 “这就是那位老前辈用以诛灭群仙的剑么？” 季牧缓缓点头。 “不过，这只是其中一把。” 正说着一成不变的混沌云终于有了些变化。 前方，伴随着君子剑的虹光蔓延，季牧得以看清了前方的景象。 那是一个飘浮在混沌云中心的稚童，看起来唇红齿白、煞是可爱。 他看起来是在熟睡，但却像是做了一个不好的梦。 紧闭双目，眉心紧缩，面露恐惧，与他那稚嫩的外貌不成正比。 季牧一瞬间就知道了这是谁，蓦然沉默了下来。 就在此际，一旁的灵宇轻声说出了答案： ”既然灵夜杀的是他的替身，那么本体，就一定在这了。” 季牧想了一瞬说道： “属于灵皇的意识已经随同苏醒的饕餮消散了。” “那么存在于这里的，只是一个三岁的稚童罢了。” “他不具备后来的那些记忆，饕餮的意志，也还不曾在他的体内苏醒。” 灵宇凝视着那个稚童，声音平静。 “先生，要阻止我吗？” 季牧摇了摇头，让开了位置。 “解铃还须系铃人。” “我无权替他人做出决定。” 灵宇沉默着上前，手中酝酿着毁灭的元素波动。 他没有任何犹豫与迟滞，坚定不移的、将手掌按在了稚童眉心。 稚童的身躯就只是一个普通的三岁孩童，在一个半圣级别强者的出手下，泯灭的很快。 只是一瞬间的事情，稚童的身影就为之消散。 但在消散前的前一瞬间，季牧恍惚间看见... 稚童那一直紧皱着的眉心。 似乎...缓缓舒展了... 就在此际，灵宇轻声开口： “睡个好觉吧，父亲。” 而在稚童身影消散之后，他身上的衣物却没有随之消散，而是飘落了下来，最终缓缓落在灵宇手心。 灵宇看了一眼便将他递给了季牧。 “先生，这便是你要的圣缘了。” 季牧接过一看，发现这是一张布，上头空无一物。 但铺上一层灵气之后，布面上散发出阵阵纹路，如河流般缓缓延伸。 这是一张地图。 季牧看了灵宇一眼。 还不待季牧开口，灵宇便先一步说道： “保真。” 到嘴边的话语被呛了回去，季牧瞪了灵宇一眼，指了指手上的地图说道： “我是想问这是哪！” 就在此际，在一旁站了许久静静观望全程的廉魄突然开口了。 “辉月王朝，月神秘境。” 第649章 尘埃落定 当季牧三人走出饕餮体内之后，发现大家并没有各安其所，或是进行重建工作。 粗略一看，他们看到了七八位尊者，领着族中的诸多强者，聚拢到一处。 而在他们中央，是被围起来的灵夜灵露二人。 双方似乎是在争吵。 数十万将士神色各自露出茫然与犹豫，似是不知道该站到哪一边。 灵夜目光冷峻，一一扫向对岸众人，似乎随时可能动手。 而灵露面色涨红，不顾失态的在与人辩驳着什么。 在他对面，与他吵得最激烈的，正是火灵尊者几人。 灵宇与季牧对视一眼，二者皆对此没有感到丝毫意外。 而见到他们出来后，众人的神色皆露出一抹畏惧，激吵的声音渐渐止息。 灵露看到灵宇走来，声音似竭力压抑着愤怒：“哥，他们...” 灵宇摆了摆手，示意灵露不用再说下去了。 他的目光一个个扫向在场的诸多尊者。 除了电灵尊者和雷灵尊者之外，九族所有的尊者基本上都在这里了。 在灵宇那平静的目光注视下，所有人皆是低下头去，不敢与其对视。 灵宇注视片刻后，突然笑了。 “我会给你们一个满意的答案。” 话音刚落，他的神情逐渐肃穆。 “天空军，列阵！” 人群一阵骚动，紧接着，一道道身影舒展着双翼，飞向天空，最终在空中列成了一队齐整威严的方阵队伍。 他们的气势足以冲破云霄，立足于天空，给下方众人带来了无与伦比的压力。 众多尊者面色皆是一变。 土灵尊者忍不住开口问道： “大皇子！你...你想做什么？” 灵宇没有理会他，而是将目光看向季牧。 “先生，如何？” 季牧头都没抬，只是轻轻道了句： “可。” 话音刚落，他“啪”地一声弹了个响指。 一道巨大的旋涡之门骤然于天空显化，陈列在方阵前方。 灵宇微微点头，目光回望灵族万千目光，深吸口气。 “永恒王族，今日...” “于灵族除名！” ... “二弟，三弟。” “你们会恨哥哥替你们做出这个决定么？” 棋罐内景之中，灵宇凝望着身旁的二人，轻声问道。 灵露缓缓摇头。 “不会的哥。” “要不是季先生，我们早就死了。” “现在这第二世的生命，实不想被那沉重的冠冕所禁锢。” “你又不是不知道，去见证更广阔的世界，一直都是我的渴望啊...” 灵宇轻轻点头，目光看向在一旁一直低头沉默不语的灵夜。 察觉到哥哥的注视，灵夜皱眉抬起了头，没有回答问题，反而问了一句： “你把他杀了？” 灵宇静默一瞬，微微点头。 “嗯。” 灵夜像是有些愤怒。 “我说了，我可以背负这些，你不用什么都自己扛下来！” “对不起，但同样的错误，我不想犯第二次。” 灵夜呼吸陡然加重了几分。 他凝视了哥哥许久，最终一言不发的走了。 灵露沉默半晌，劝慰道： “大哥你别放在心上。” “二哥他...就这性子，过段时间就好了。” “我知道。”灵宇微微一笑。 旋即，他的视线看向前方。 “让我看看...这位季先生给我们安排了到什么地方...” ... 那烂陀寺。 正在小憩的义灵突然感觉到了一股地震的感觉，惊得从正在诵经的佛堂中猛地睁眼，头也一瞬抬了起来。 对此四周诵经的师父们早已见怪不怪。 那烂陀寺的诵经时间，早就变成了方丈补觉的时间。 而站立睡觉不倒，也自然是方丈的拿手神通之一。 义灵揉了揉眼睛，往寺外看了一眼，重重的叹了口气。 “连觉也睡不好了...” ... 第650章 沉睡王国 辉月王朝边境。 季牧乘坐廉魄的飞舟，很快便抵达了此处。 “先生，这便是辉月王朝境内了。” 季牧环顾了一圈，看到了一片断壁残垣，微微叹息。 “该让人重建了。” “此事与我也有些干系，我这里有一些人手，将军若是需要帮忙，尽管开口。” 廉魄闻言不由大喜，郑重的向季牧拱了拱手。 “老朽就先代辉月，谢过先生了！” “老将军不必如此，同为人族，互相帮扶是应当的。” 落地之后，季牧刚想开口向廉魄问询一下月神秘境如何走，就有两道身着甲胄的身影向他们颤颤悠悠的走来。 尚未靠近，季牧便嗅闻到了他们身上的一身酒气，不由皱眉。 待走到近前。 二人端着颤颤悠悠的枪柄，架在了季牧和廉魄身前，吆喝一声： “干...干什么的？！” “此...此乃辉月边...边境！” “闲杂...人等...” “不...不得靠...靠近！” 季牧目光看向一旁的廉魄。 后者面色难看，上前一步怒喝道： “混账！连我都不认识了吗？！” 两位将士揉着醉眼惺忪的眼睛，又晃了晃脑袋，愣是没看清面前站着的是谁。 “老子...管你是谁！” “今儿个...谁...谁都别想从这过！” “啪”地一声，廉魄一个巴掌将方才那位开口的将士在原地转了好几圈。 另一位将士感觉情况不对，刚想抬枪。 只是那颤颤悠悠的枪尖还没抬起来，就被廉魄反手一个巴掌，将他也抽的原地转了几圈。 完事之后，廉魄余怒未消。 刚想抬手再给这二人几下，对方却因为方才的那两巴掌而彻底酒醒。 当看清面前站着的人后，这两位将士顿时浑身一颤、如堕冰窟。 “廉...廉将军...” “酒好喝吗？” “好...啊不不不！不好喝！” 廉魄强行压抑着怒火，寒声开口： “亏你们还知道自己是辉月边境！” “看你们喝成这烂醉的样子，敌人从你们脸上踏过去你们都不知道！” 两位将士低着头不敢触他的眉头，其中一位壮着胆子说道： “将军，这...这也不能怪我们啊！” “是赵将军近日大婚，在营地设下了酒宴，将士们都喝的正尽兴着呢！” 季牧的眉头皱的更紧了，而廉魄更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赵将军是近些年被派到边境的主将，极为年轻有为，曾一度被称为辉月王朝的未来国柱。 “大婚？在这营地里？”廉魄有些不可置信的问道。 两位将士齐齐点头。 廉魄的身躯微微有些颤抖。 “边境谁来守？敌人若是犯境，该当如何？” “就这么放他们过去吗？！” 两位将士对视一眼，各自目露疑惑。 “敌人？哪有敌人？” “灵族不是忙着内乱呢吗？” 廉魄气的胡须都在发颤。 就在这时，季牧有些好奇的问道： “我看这附近都已经被地震化作了废墟，这酒...又是从何而来？” 其中一位将士打量了季牧一眼，见他也是人族，便放心说道： “你不知道，赵将军的父亲在朝中身居要职，又是大修行者，保存下来一个酒坊还不是手到擒来？” “借着朝廷派发赈灾补给，顺带给他捎上一些，还是很容易的。” 季牧像是听见了某种天方夜谭，神色露出惊诧。 “那...灾民呢？” “灾民？自然是让他们该上哪上哪去...” “混账！”廉魄再也听不下去了，陡然怒吼一声。 “赵阔在哪？！带我去见他！” 话音刚落。廉魄像是想起来了什么，看向季牧，歉然道： “抱歉先生，让你看到了这等丑事。” “从这里往南六百里，就是月神秘境的所在了。” 正说着，他从怀中掏出了一道令牌，放在了季牧手心。 “先生拿着这道月神令，入此秘境自然畅通无阻。” “老朽这里还有些事情，就不陪先生前往了。” 季牧接过那道令牌，缓缓点头。 廉魄向季牧微微拱手，旋即转身向着军营的方向走去。 季牧默默的看着他的背影许久，直至他完全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之中。 恍惚之间。 他好像看到这位老将军的背脊越来越弯。 像是被诸多无形的沉重的不堪的事物压在了身上，压的他逐渐直不起身、喘不过气来。 从一个顶天立地的巨人，被硬生生践踏成尘埃... 而就是以这尘埃之身。 他仍妄图以这微尘之力，填补天阙！ 季牧没有再提帮忙的事情，廉魄也不曾再问。 因为二人都知道。 那没有意义。 一个人的清醒，叫不醒一整个沉睡的王国。 第651章 月神秘境(一) 与廉魄老将军分开后，季牧按照他的指引，一路向南。 因为是御剑飞行的缘故，只用了一个时辰，他就抵达了廉魄所说的月神秘境。 尚未降落之际，肩头蝶儿的声音便回荡在季牧耳畔。 “大哥哥，蝶儿感觉到了幽荧姐姐的气息！” “幽荧？” 季牧闻言一愣。 通过老翁的手段，季牧直面过月神真身，并且肉身也曾在螭龙河水中浸泡两年，自然清楚这个名字意味着什么。 而螭龙是这尊大神的一缕分魂。 也正因为如此，季牧沾染上了它身上的一缕气息。 在他尚且潜龙境的时候，这缕气息可给他带来了不少便利，也算是承蒙过月神的恩泽。 当然是在它未必愿意的情况下... 毕竟老翁拘来螭龙的时候，可不是通过什么光彩的手段。 不过这些年随着修为增长，季牧身上的月神气息也越来越淡了，几乎微不可闻。 蝶儿的话语做不得假。 没想到这处误打误撞寻来的月神秘境，竟真的与这月神有些关系... 落地之后，凭借廉魄给予的令牌，季牧很顺利的就踏入了秘境。 秘境入口是一处呈月牙状的清泉。 此刻又正是晚间，月牙之中，倒映着另一个月牙，随着水波荡漾，看起来甚是奇妙。 在泉边驻足了一会儿后，季牧看着大月牙中的小月牙，沉思少顷，旋即神色露出恍然，纵身直接跳了下去。 水波不兴。 偌大一个人跳进水中并没有在月牙泉上引起波浪声响，一切都是静谧无比。 在跃入水中的那一瞬间，季牧的身影就已经消失在水面之上，来到了另一番天地。 这是一处幽静的山谷。 天空上挂着一轮弯月，皎洁的光芒为山谷轻轻的披上了一层绵柔的轻纱，像是冬日里未曾来得及覆盖大地的白雪。 季牧站在一处平台之上，目光从下方的山谷中缓缓收回，看向平台中央耸立的一尊石像。 这是一位绝美的女子，极尽世间赞美之词也不足以形容万一。 能被伫立在此秘境之中的，想来只有一位，那便是传说中的月神。 只是看着眼前的神像，季牧不由想起了老翁曾带自己见过的月神真身... 那般庞然大物，与眼前的女子有半分关联吗？ 季牧感觉有些啼笑皆非。 “蝶儿，是她吗？” 蝶儿化现人形，一路小跑到石像面前，歪着小脑袋认真的看了好一阵，最后摇了摇头。 “不太像呢...” 季牧不由再度看了一眼石像。 “只是...不太像...吗？” 蝶儿认真的点了点头。 “月神姐姐可比她好看太多啦！” “这刻画的也太丑了！” 季牧微微凝神看着这个石像，脑海中联想到了那个占据了一整个苍穹的庞然大物，脑海中怎么样也无法将二者联系起来。 半晌后，他摇了摇头，不再思索此事，而是向着蝶儿说道： “蝶儿，我们走吧。” “奥！” 而在季牧牵着蝶儿走下平台后。 二人均不曾注意到。 身后方才他们为之驻足许久的女子石像，唇角...似乎悄悄的勾勒出了一抹弧度。 入了山谷后，季牧掏出在灵族中获得的地图，轻轻铺展。 伴随着灵力拂过，地图再度显现出金色的纹路。 季牧对比了一下，发现地图上所画的，与眼前的山谷有九成的相似。 “看来就是这了。” 季牧将地图卷起，根据上面标记的地点，向着谷中行去。 但在幽静的谷中道路上，季牧突然想到了一个自己才注意到并且无法解释的问题。 蝶儿...是什么时候遇见月神幽荧的？ 想到也就等于问出来了。 与季牧心灵相通的蝶儿思索了好一瞬，最后才说道： “好像是在遇见大哥哥之前...” “这我知道...” “嗯......啊...啊！蝶儿想起来了！” 突然的动静把季牧吓了一跳。 “是在梦里！”蝶儿双手叉腰，笃定的说道。 “梦里...”季牧咀嚼着这两个字，陷入沉思。 季牧知道，蝶儿在遇见自己之前，曾陷入过很长一段时间的沉睡。 并且她的梦境会无意识影响他人，甚至能让一城都陷入不会醒来的梦境之中。 后来与季牧缔结契约之后，随着季牧修为增长，反哺蝶儿，这个情况得到了极大的改善，甚至不再出现。 但那个时候蝶儿产生的梦境要说能够影响月神这种级别的存在的话，季牧是不信的。 除非是...月神主动来到了蝶儿梦中！ 第652章 月神秘境(二) 这么一想，季牧突然有种毛骨悚然之感。 这岂不是说，早在自己遇见蝶儿之前，月神就已经来到了人间？ 甚至这也与辉月王朝存在月神秘境有所吻合。 因为若是不曾留下什么足迹，是不可能存在这么一处以它命名的秘境的，其内甚至还供奉着它的神像。 一瞬间季牧就联想到... 月神幽荧...真的沉睡了吗？ 老翁所拘来的螭龙分魂...它当真不知道？ 甚至玉皇以蝶儿布局，用自己阴了灵梦碟一手，这里面...会不会也有它的手笔？ 就在季牧皱眉发散思绪的时候，蝶儿有些气呼呼的声音传来： “幽荧姐姐才不会那么坏呢！” “她...她是个又善良又好看的人！” 从未见过蝶儿如此的季牧立刻收起思绪，摸了摸她的脑袋。 “哥哥知道了。” 既然蝶儿如此相信她，那么自己，就暂且放下一分对她的戒心吧。 也不怪季牧如此，实在是近些年的经历让他早已经不是当年的那个天真少年了。 对于任何事情，他都会保持一份本能的戒备。 专心赶路之后。 季牧很快就靠近了地图上标记的地点。 但就在这时，前方突然传来了一阵人声，令他心神一动。 月神秘境在辉月境内常年开启，但只有持月神令才能进入。 寻常的时候，这月神令牢牢把控在朝廷手中，一般有大臣或是将士在立下赫赫战功之后，才会赏赐一块。 这处秘境之中，素以出产天材地宝而闻名。 季牧来的时候也发现了。 山谷之中，生长着大量的珍贵药材，年份也极为久远。 但他心念圣缘，所以才不曾驻足耗费时间采摘，打算等拿到圣缘安心之后，再回来好生采摘一番。 辉月王朝持有月神令的人屈指可数，因此季牧也不会在秘境中走这么久才听见人声。 上前靠近一看，季牧发现这些人年纪参差不齐，大小都有，一共七人，境界大多为立言。 他们似乎分成了两拨，并且起了争执，而争执的来源似乎是一株药草。 季牧定睛一看，不由微微动容。 竟然是一株千年的金元草。 此草是炼制金气还生丹的主药之一，极为珍贵，价值连城。 这一株年份达到了千年的更是罕见。 不过季牧现在只想以最快的时间拿到圣缘，不愿因为这一株草药多生事端。 所以在扫过一眼之后，季牧便准备绕行离开。 以他现在的修为境界，哪怕不借助蝶儿的灵力，这几人也不可能发现他。 而这时的双方已经开始动手打了起来。 季牧见状不由摇了摇头。 但就在他即将离去之际，他突然听见了后方其中一位少年怒声道： “这明明就是我们先找到的！你们这是明抢！” “亏你们还自称是廉老将军的幕僚，我呸！” 季牧脚步一顿。 想着现在还依旧待在自己怀中的月神令，季牧沉默少顷，缓缓回身。 此刻双方的争斗已经越演越烈，甚至有人已经受伤见血，逐渐往不受控制的方向发展。 那个被称作是廉将军幕僚的一方是四人，人数占多，出手也极为狠辣，因此受伤的多为另一方的三人。 此际，其中一位幕僚手上刀芒涌动，目中看望着身前的少年，眸中露出一抹狠意。 但就在他准备痛下杀手之际，一只手轻轻攥住了他的腕间。 与此同时，季牧的那一道白衣身影也展露在众人面前。 突然的变故令战场上为之一静，双方迅速分开，戒备的看着中心处突然多出的人影。 被攥住的幕僚尝试着动了动，却发现对方的手指虽细，但抓在这里却如同钳子一般，让他根本无法动弹丝毫。 就在这时，季牧轻声开口： “就为了一株草药，你就要动手杀人？” 幕僚露出一抹阴翳。 “你是谁？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赶紧把我放开！不然...” 他向着另外三位同伴使了个眼色，三人会意，提着家伙隐隐把季牧围了起来。 季牧叹了口气。 “本来我也不想管的，但听说...你们与廉老将军有些关系？” 幕僚愣了一下，旋即便露出一抹冷笑。 “知道还不松手？” “惹恼了我直接上报将军...” “啪”地一声，幕僚原地转了三圈，怔然的伫立原地。 他脑海中翁鸣作响，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季牧缓缓放下手，淡淡开口： “这是替他老人家打的。” “想必他要是在这，想必一定会说...我打的不够重。” 第653章 月神秘境(三) 幕僚这时才反应过来，捂住脸痛呼一声，同时向三位同伴怒吼道： “给我杀了他！” “啪！”“啪！”“啪！”“啪！” 一阵清脆之声响起，很快地上便捂着脸瘫倒一片。 季牧还想抬手，却听那位幕僚哭声道： “我错了错了前辈！” “我我我...我已经不是廉老将军的幕僚了！” 季牧保持着抬手的姿势停了下来。 “接着说。” 幕僚捂着脸，不敢违逆季牧的意志。 这个时候他要是再看不出季牧的强大，就白活半辈子了。 “前两天将军就因为我收受贿赂把我赶出了府，只是念于我曾救过他的小儿子一命，这才最后给了我一块月神令，让我好自为之...“ “所以你就打着他的旗号来秘境中行抢劫之事？” 幕僚神色畏惧，但依旧为自己辩驳了一句: \"先生，这世道本就是人吃人，无非是看谁实力更强罢了。” “今天是我们抢夺这三人发现的药草，撞见了先生，我们认栽。” “但先生以为那三人回过头就不会去抢夺更弱的人吗？” 季牧的视线看向少年三人，对方挨个目光偏移，皆不敢与他对视。 季牧得到了答案。 静默半晌，他缓缓放下了手。 “至少，莫要再打着他老人家的旗号行这等苟且之事了...” “若是再让我撞见...”季牧眸光一冷，血色杀域骤然释放，山谷之中陡然被一股极致的彻骨寒意所笼罩：“就死！” 廉府前幕僚以及他的三位同伴俱是齐齐打了个寒颤，目中露出恐惧。 如此强盛的杀意，他们哪怕在辉月王朝最精锐的大军上都未曾感受过。 这是到底杀了多少人？！ 四人皆是咽了咽口水，齐齐点头。 “滚。” 这一声如同大赦，四人连滚带爬的起身，向着山谷外跑去。 而在他们离去后，季牧缓缓走到金元草的面前，弯腰轻轻将它拔了出来。 那位少年神色露出喜悦，连身开口： “多谢...前...辈...” 季牧拔出金元草之后，丝毫没有将其交给少年的打算，而是将其直接放进了旃檀世界。 做完这些后，季牧目光看向少年。 少年僵硬的挤出一抹笑容。 季牧没有再开口，默然的转身离去。 而在他身后，少年及他们的同伴皆是露出一抹阴翳，与之前被季牧赶走的四人如出一辙。 “走，今天点背，撞见了个疯子。” “我们去找别的。” “实在不行，这秘境里应该还有一些修士，我们去找他们。” “这次绝不能空手而归了！” 前方，季牧不曾停下步伐，他抬头看着天空上皎洁的月光，叹了口气。 “真是一个令人心累的地方啊...” “满天月华，竟也照不尽此地的幽暗...” “有些敬佩那位老将军了。” ... “便是这里了吧。” 山谷深处，季牧牵着蝶儿，在又一座石台上驻足。 与之前的进来时的石台不同。 这处石台十分破败，半掩在地下，其上积满了灰尘，像是很久没有人到过这里了。 来之前季牧发现谷内有幻境的波动，但依靠蝶儿之力，他很轻易的就穿越到了此处。 以灵气轻轻拂过之后，季牧发现在这石台之上竟然存在着一处法阵。 研究半天也没研究明白。 就在这时，灵宇的声音从旃檀世界中传出。 “试试地图。” 季牧闻言从怀中掏出了地图，想了一下，将它轻轻放在了法阵中央，并以灵力激活。 一阵刺目的强光过后，季牧睁开眼睛，发现地图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颗呈水滴状的如同月光一样皎洁的宝石，晶莹剔透，气韵内敛。 季牧尝试着向其伸手，却猛然被宝石上传来的巨力给掀飞了出去！ 与此同时，外界。 月牙泉的池水化作了一片白洁之色，光芒辉映了半片天空，令整个辉月王朝大半境内修士皆是抬头可见。 “哎你快看！这是什么？” 离月神秘境不远的一处大型城池之中，一座帮派之中，两位首领愕然的抬头向天空看去。 稍远处有一座名为清月观的道观，观中有一老道，此刻一股脑从床上蹦了起来，看望天空，眸中逐渐露出激动之意。 “好！好啊！” 第654章 月神之泪 “卡在这个境界已有四十余载，一直未曾存进，遍寻天下圣缘而无果...” “想来这次...便是老道的机遇所在了！” 道观中，老道士哈哈大笑，于深夜飞跃到院中，大喝一声！ “徒儿！取师尊的拂尘来！” 然而院中空空荡荡，除了他哪儿还有别的人影？ 因为圣缘引发的天地异象，惊动了诸多辉月境内的大能修士，使类似的场景，在辉月王朝境内多有上演... 边境军营。 廉魄放下了手上被自己揍得鼻青脸肿的赵阔，抬头向异变的天空看去。 当看到了那一轮弯月光芒，他眸中露出一抹感慨。 “这么快就找到想要之物了，不愧是能枪挑饕餮的人物...” 但随即，他便联想到了什么，神情逐渐变得严肃。 “圣缘的出现，必定会吸引不少辉月修士...” “以这帮江湖疯子的性质...” “不好！” 廉魄似是想到了什么不好的画面，骤然间起身向营帐外走去，但走到一半却又折了回来。 他最后一把拽起赵阔的前襟，寒声对着面前这个自己曾经极为器重如今却不成人样的青年说道： “守好你的边境！” “若是有什么闪失，就算你爹在，本将也第一个拿了你的项上人头！” “还有...”廉魄目光扫过账内几案上摆放的诸多未曾吃完的酒肉，微微闭目，强忍着才没有让自己接着动手。 他深吸口气，平复了一下内心，但最后还是忍不住陡然摇晃着赵阔怒吼道： “把你的这些吃不完的东西，分给外面那些骨瘦如柴的百姓！” “不要让他们闻着你的肉香，饿死在你帐前！” 廉魄走后，赵阔整个半瘫在几案之上，许久都不曾有所动作。 良久，他突然低沉沉的笑了，并且笑的越来越大，越来越放肆！ 他随手抄起边上的一个酒坛，疯狂往口中倾倒，直至咽不下也不曾停下，而是任由酒水溢出，浇灌在脸庞，又顺着胸膛流落一地，似乎这满室的酒香，能换取他在这人间片刻的欢愉。 他醉眼惺忪的凝望廉魄远去的背影，喃喃低语： “将军，这一切，有意义么？” ... 对于外界的变化，身在秘境之中的季牧毫不知情，依旧在闷头苦思如何带走法阵中的宝石... 此物明显不是凡尘之物，其内蕴藏的波动之强，季牧此生仅见。 但他却没有因此烦扰，反而十分开心。 越强，就越是证明此物是真的，不是赝品。 有了此物，想必玉依香之后很轻易的就能将古琴凤语锻造成圣阶，成为她的伴生圣器。 在尝试了几番之后，季牧发现依旧难以靠近触摸。 想了想，季牧的目光突然看向一旁的蝶儿。 “蝶儿，你试试看？” 蝶儿听话的上前，季牧怕她受到反震也跟了上来，提剑随时准备施展守护之域。 但这次一切都很平静，什么波动都没有发生。 蝶儿很轻易的就把那块宝石抓在了手中，眨巴着大眼睛看向季牧。 “......” 季牧颇有些无语看着蝶儿手中那块石头。 这是看碟下菜啊？ 摇了摇头，季牧不再纠结此事。 不管怎样，只要将圣缘拿到手就可以了，他和蝶儿谁拿着不是一样... 正如此想着的时候，季牧突然感觉有些不对。 低头一看，眼前的画面让他骤然一惊。 蝶儿呢？！ 眼前空空荡荡，除了石台之外，哪还有蝶儿的身影？ 季牧在原地呆愣了好半晌才想起来找人。 他将神识扩散，遍布极远，却也压根不曾看到蝶儿的身影。 而自身与蝶儿签订的契约也首次断开了连接，感应不到丝毫！ 季牧感觉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灵宇，风一，你们有看到什么人么？” 二者回应的声音同时从棋罐中传出，答案皆是不曾，再问其他人也是一样。 季牧眉头渐渐紧缩。 这得是什么存在，才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不声不响的带走蝶儿？ 他凝望着眼前的石台，心底隐隐有了答案。 看来这月神...是真的不太待见自己啊... 但无论怎样，想不声不响的从他这里带走蝶儿，都绝无可能。 签订契约之际，季牧便向蝶儿做出了承诺——要以生命扞卫她的一切。 不管月神是以什么样的存在方式滞留人间，都必定会受到限制... 如此一想，季牧内心稍安。 第655章 乘风而行 深吸口气，季牧眉心星印闪烁，无尽星光如萤火点点汇聚在身。 这一瞬间，他浑身的气势节节增长。 从初入合道，一举跃升至巅峰半圣，只差临门一脚，便可超凡入圣。 但就差这一步，却是星印无论怎么闪耀，也无法填补跨越。 季牧不再尝试，转而将目光放在了周遭的环境之中。 在这一瞬间，他明显的捕捉到了某种之前不曾察觉到的气息，似是虚空中飘着的一缕极轻极淡的香气。 顺着这股气息流动的痕迹，季牧抬头看向了天空。 皓月的光辉清凉的洒落在他发梢，为他镀上了一层银辉。 凝望那轮明月，季牧右手轻轻按在了腰间，推剑出鞘。 一道银光划破山谷的幽暗，将夜色一分为二！ 这一剑凝练到了极致，势起微鸿，未曾惊动一缕微尘，未曾掀起一片林叶。 一点银芒初见。 再一看时，寂静的夜空已经多出了一条璀璨的银河。 月明楼房檐之上，灵宇头枕双臂，悠闲的躺在瓦片之间，赞叹了一声：”好剑！“ 一剑斩出之后，季牧恍惚间好似听到了一声冷哼。 紧接着，皓月光辉大盛，仿佛在这一瞬化身太阳，将整个秘境照耀的恍如白昼。 而季牧的一剑之威，也如水滴融入大海，湮灭在这盛大的光辉之中。 季牧眼神微凝。 能如此轻描淡写的化解自己这一剑，对方的实力绝对在圣人之上，甚至极有可能是圣人中最强的那一档，硬拼之下绝不是对手。 棋罐之中，灵宇拍了拍屁股，坐了起来。 但就在此际，一声熟悉而稚嫩的女声突然在秘境之中回荡。 “大哥哥！幽荧姐姐！你们不要再打啦！” 季牧眼神一凛，目光一瞬在秘境天空中的一道月台之上定格。 蝶儿的身影就在其中，但在她身旁，却还立着一道清丽的倩影。 季牧沉默半晌，见月光不再蔓延，便将君子剑缓缓归鞘。 同一时间，月光也渐渐消退，最终化为了一道长长的台阶延伸到季牧身前。 蝶儿站在月台上方，向着季牧用力招手。 “大哥哥你快上来呀！” 棋罐之中，灵宇伸了个懒腰之后，见没什么事便又躺了回去。 就在此时，毕清蝉从下方的酒窖之中抱了两坛酒上来，跃上房檐，坐到了灵宇边上，然后随手将其中一坛放在了灵宇边上。 灵宇扫了一眼，笑着说道： “谢谢，倒是已经很久不曾畅饮过了。” “哦？这是为何？” 灵宇开启酒坛，在喝之前突然问了一句： “你们南洲人...喝酒都这么喝的吗？” “那倒不是，只是都跟我那二弟学坏了，再加上阁主不缺这个，久而久之大家就都这么喝了。” “原来如此，那我也便入乡随俗吧。” 灵宇笑着抱起酒坛，往嘴里灌了一大口。 只是许久不曾饮酒，再加上剑南春品性醇烈，一口下去，灵宇很快便呛咳了起来。 他面色涨红的拍了拍胸脯，然后向着毕清蝉摆了摆手。 “让...清蝉兄...咳咳...见笑了！” 毕清蝉果真哈哈一笑，旋即说道： “无妨无妨，实不相瞒，我第一次被二弟灌这个的时候也是如宇兄一般的反应。” 待灵宇平复下来后，毕清蝉又提醒了一声： “宇兄还不曾说因何缘故戒酒。” 灵宇趴在坛上嗅了一口酒香，旋即叹息着说道： “因为哪怕是虚假的沉沦，我也不敢有一时片刻啊...” 他放下酒坛，又恢复了以往游刃有余的风度，嘴角挂着浅浅的笑容。 “不知清蝉兄突然找我，是想与我问些什么么？” 毕清蝉静默半晌，缓缓开口。 “宇兄，抛下一切，选择寄人篱下，难道不会感到后悔么？” “后悔啊...” 灵宇眼神从月明楼的高处看望前方。 旃檀世界内景是一个很玄妙的景象，棋子各安四方，散落于天下各处。 但无论是哪一颗棋子的景象，都能清晰无比的呈现在旃檀世界内景之中。 它能让相隔数千里的那烂陀寺与圣人学宫做邻居，咫尺可至。 也能将横跨两个大陆的距离南洲与西洲彼此连接。 所有棋子都一一排列在这里，相互守望。 而从月明楼的顶部看去。 这一切就像是一个正在兴建的巨大城池基石，而一颗颗棋子就是这城中诸多的殿宇房舍。 虽还有大片空置之处，但万家灯火的璀璨景象已经在未来展望。 灵宇看着这一切，露出了一抹真正的笑容。 “清蝉兄，就莫要替先生试探我了。” “人唯有在真正舍弃一些事物之后，才能获得真正的自由。” “至于你说的寄人篱下...” 灵宇缓缓伸手向前方的景象抓去。 “我亦不过是在乘风罢了。” 第656章 月神幽荧(一) 秘境，月台之上。 季牧怀抱长剑，眼观鼻，鼻观心。 清丽女子微微侧身，也自顾自站在一旁，不发一言。 月台上的气氛就如它的辉光一样清冷。 蝶儿左瞅季牧一眼，右边瞧瞧月神，咕咚一声咽了咽口水。 这可咋整哇... 又过了一会儿，被二人互相所散发的寒气冻的哆嗦了一下的蝶儿知晓不能再这么下去了，便拿出了她无敌的最强招式...扯袖子！ 只见她先跑到季牧跟前，用小手晃了晃季牧的袖袍，水汪汪的眼珠定定的从下方扑闪扑闪的看着季牧。 季牧原本还想撑一会儿，但奈何完全架不住蝶儿的这番攻势，瞬间便败下阵来。 怀抱中的长剑不自禁就抱不住了，一股脑滑了下来。 见解决一个之后，蝶儿又小跑到月神身旁。 似乎是因为蝶儿方才先去找季牧的举动让她更加不快了，她的身子别的更侧了。 蝶儿刚想去拉她的袖子，没曾想月神一抬手，让蝶儿瞬间扑了个空。 蝶儿微微一惊，但很快见招拆招，直接就势扑到了月神怀中，小脑袋从怀中微微抬起，晶莹的眼珠哀求的看着月神。 “幽荧姐姐~” 月神只是忍不住低头瞄了一眼，便彻底沦陷其中，身子渐渐软了下来... 反应过来时，她的手已经不受控制的放在了蝶儿头顶，轻柔抚摸。 蝶儿嘿嘿一笑。 “幽荧姐姐最好啦！” 月神无奈的叹了口气，转过身来。 “你呀，都跟谁学的这些...” 蝶儿用小脑袋在月神怀抱中蹭了蹭，就在此时，季牧在一旁微微拱手施礼。 “在下季牧，见过月神冕下。” 抛除之前的不快，季牧曾经的确曾算受到过月神的恩泽，所以当由此一礼。 月神轻哼一声。 “若不是看在蝶儿的面子上...” 蝶儿扯了扯她的袖子，令幽荧的话语一滞。 顿了一下，她声音中的冷意消减了几分： “罢了，看在你这段时间不曾亏待蝶儿的份上，本座便不与你计较了。” 季牧缓缓起身，目光在月神丽蓉上停滞一瞬，出现了片刻的恍惚。 蝶儿没有骗他。 他真的从未见过这般美丽的女子。 柳眉如烟，月眸清冷，红唇点缀着玉颜，长发如瀑。 无须沾染俗世粉黛，自有一番令群星黯淡失色的容颜。 一身白纱裙散发着朦胧的微光，如仙似梦，同她所代表的月光一样悠然清冷，不染世间尘埃。 这是不属于俗世的、梦幻的美，一如诗人笔下的月，那么皎洁、孤寂、优美。 恍惚仅是持续一瞬，季牧便恢复了正常，眸光清澈如水，不含带一丝杂质。 “不知月神唤在下来此，所为何事？” “在下实无意冒犯月神冕下，只是还是想提醒您一句。” “蝶儿是在下的契约之灵，与我有着荣辱与共、生死同命的关系，我也曾立下誓言，要以生命扞卫她的一切。” “人间有句古话：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在下虽不敢自称君子，但自问立下的承诺亦重于此身微命。” “所以今日，您带不走她。” 此言一出，月神的目光终于认真的看向了季牧。 她的眸光中似带着一股重量，但季牧却不闪不避，目光平静的与之对视。 眼见好不容易缓和下来的气氛要再度跌至冰点，蝶儿顿时又开始在月台上忙碌起来。 良久，沉闷的气氛以月神再度一声冷哼而告终。 “季牧...本座记下你了。” “希望你踏入天门之后，还能有如此直面本座的勇气。” “元始契约...呵呵，早晚杀了这代玉皇。” 如此惊天的话语却被眼前的女子以毫无波动的语境说出，仿佛对她来说是一件微小的不能再微小的事情，不足以为之动容。 那一双瞳孔似乎看尽了沧海桑田，透出一股超脱一切的平静。 季牧还在为螭龙一事隐隐忐忑不安，但或许对方从来都不曾在意过。 似乎也只有蝶儿的存在，能让她早已古井无波的内心，掀起阵阵波澜。 季牧内心微微松了口气。 不知为何，他觉得要是在这里和眼前这位女子起冲突，最后自己就算获胜，也必然会付出极为惨重的代价，甚至极有可能自己完全不是对手。 哪怕自己尚有棋罐兵甲，而对方在人间受到限制也是一样。 这不同于沦落到山脚、甚至身死只是被人操控残躯的饕餮。 也不同于几经波折、至今也未曾恢复成长至昔日巅峰的灵碟。 这是一尊傲然挺立于山巅无尽岁月，任由世事变迁位置也不曾偏离丝毫的古老存在，是真正行走于世间的神明！ 第657章 月神幽荧(二) 见这次的危机也顺利的渡过，蝶儿也长出了一口气。 就在此际，她像是想起了什么，拉扯着月神的衣裙问道： “对了幽荧姐姐，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啊？” 听到这个问题，季牧也微微抬头，显然蝶儿替自己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幽荧瞥了季牧一眼，旋即轻声开口道： “我来人间履行一个约定。” “哦...”蝶儿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紧接着便又想起来什么似的说道： “约定...是指那件要给大哥哥的东西嘛？” “是什么嘛幽荧姐姐，拿出来给蝶儿看看嘛！” 月神幽幽一叹，玉指在蝶儿的额间一点。 “才跟着这人几年，心就全长他身上去了？” 蝶儿嘿嘿一笑。 “蝶儿也一直记得幽荧姐姐哒！” 月神轻轻摇头，旋即看向季牧，素手摊开，一道光华流转其上，却是一道如墨的方印。 季牧怔然伸手接过，脑海中传来一阵刺痛，似乎手中之物与自己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这是...” 月神目中露出追忆之色，淡淡开口： “帝君神印。” “这一方，代表着你的天罡权柄，同时也是开启星门的钥匙。” “你的前身在带人杀入仙界之前，曾用一个代价将它交给了本座看管。” “本来按照约定，此物应该是在你入圣之后再交给你的。” “但现在出了点状况，本座不得不回去了，便将此物提前交还于你，也算是了却一番因果。” “不过本座还是要提醒你，入圣之前，最好不要尝试开启此物。” “否则...你将会被过往的星空所吞噬。” “当然，你也未必打的开。” 季牧有些愣然的听着月神的话语，一时不甚明白她话语中的含义。 但将此方大印交与季牧之后，月神明显不想再过多解释什么，而是拉着蝶儿到了一旁。 “我们走吧蝶儿，姐姐这次有不少东西要给你。” 话音刚落，月神幽荧牵着蝶儿，消失在月台之中。 知晓对方不会再对蝶儿做什么或是带走她之后，季牧这次没有选择再追上去。 他低头看向手中之物，却发现它竟是已经不在手中。 怔然一瞬后，季牧内视己身，发现那方大印已经来到了星核之中，并自行悬在了神君手中。 虽然并未完全知晓此物的作用，但季牧知道它与自己的前身有关，甚至应该是极为重要的一环。 而在月神与蝶儿消失后，月台也逐渐淡化，最后隐去不见。 季牧回到了石台，默默等待了一会儿，最后看到蝶儿被传送到了石台的法阵之中，然后迈着小碎步向自己跑来。 季牧定睛一看... 嚯，好家伙... 季牧恍惚间好像看到了月亮坠落林海，带着满目的光芒向自己奔来。 只见蝶儿一身重宝，琳琅夺目。 除了手中握着的一开始那如同宝石般的月神之泪外。 蝶儿发间还别着一枚白洁的玉簪，如同将月光别在发梢，又以灵蝶作为雕饰。 身上新穿的那件七彩霞衣，完美贴合她那娇小玲珑的体型，像是精灵在山间曼舞。 手腕上，脚踝，都各自被亮闪闪的物件挂满。 季牧不由咂舌。 “月神...这是打劫了仙宫吗？” 最主要的是，这些挂在蝶儿身上的饰物不仅有着亮闪的光芒，季牧还在其上感知到了极强的波动。 他感觉此刻的自己就算对蝶儿全力出手，也不可能伤到蝶儿一丝一毫。 蝶儿像是感到无比开心，在季牧面前转了一圈。 “大哥哥！幽荧姐姐给了蝶儿好多好多的宝贝呀！” 季牧默默点头。 “嗯...我看出来了...” 蝶儿转完之后似是又想到了什么，微微有些低落道： “只是幽荧姐姐回到天上去了...” “下一次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见了哩...” 季牧抬头仰望了一眼苍穹，轻声道： “很快了。” “真的吗？！” “嗯。” “耶！” 蝶儿又欢快的跑开了，扑闪着灵动的彩翼在林间飞翔。 忧愁在她身上最多只能存在一瞬，却永远留不下半分痕迹。 季牧静静的看着这一幕，眼角也渐渐的流露出一抹笑容。 ... 第658章 月牙泉边(一) 月神秘境入口。 与之前寥寥数人的清冷不同，此时的月牙泉边，已经围满了人影。 辉月境内诸多三教九流的修士皆因为不久前出现的天地异象汇聚到一块，人一多自然嘈杂，议论之声此起彼伏。 此刻人群之中，有两位身上斜跨长刀、长相相近的修士正在互相攀谈。 “哥，你说这次天地异象倒底是有什么宝贝出世啊？动静这么大。” “不知道。” “那你跟过来干啥？” 哥哥白杨没好气的白了弟弟白柳一眼。 “就算知道是啥，又能怎么样？” 之后说的话语似是怕犯了忌讳，哥哥转而以传音的方式对自己闭关了许久直到最近才刚刚出关的弟弟说道： “看见东面那一帮人没？还有站在最前面的那两个。” “他们也是兄弟，只不过跟咱俩可不一样，那是地月城近些年新近窜出来的顶尖势力——刀剑帮的两位帮主，地地道道的大人物！” “一个自称无影剑，人称剑主。” “另一个绰号万象刀，唤作刀主。” ”因为地月城是离月神秘境最近的城池，所以刀剑帮天然占据了地利。” “这一次两位帮主带着刀剑帮几乎倾巢而出，并且他二人还是入道大能。” “但最主要的，是两兄弟有一成名绝技，名为二龙擎天，联合施展之后可以与合道争锋！” “不仅如此，二人还生性残忍，不然也不可能这么快就成为地月城的霸主。” “咱俩只是溜东西的时候偶尔被追急了才会迫不得已动手，他们可是只要是敌人，最后都免不了惨死在他们手底下的下场。” 白柳闻言不由咂舌，但哥哥白眼却在此际目光一转： “你再瞧西边立着的那妖魅女子...” 白柳顺着哥哥的目光看去，一位身着紫色纱裙的女子映入眼中... 她的身姿曼妙，容色绝美，媚态横生，发丝随意披泄，纱裙亦是半遮半掩，根本无法遮掩住那一双修长的玉腿... “哎！看他娘的一眼就行了，别多看，不要命了？！” “老子可不敢上离欲宗给你收尸！” 白柳咕咚一声咽了咽口水。 在挨了哥哥在他的后脑勺好几个巴掌之后，白柳才艰难的从视线中的那位女子身上移开目光。 就在此时。 似是察觉到他的视线。 西边那位亭亭玉立的女子向这边看了一眼，向白柳露出了一抹风情万种笑容，勾魂摄魄。 白柳顿时把持不住，又要转头去看，但这次却被神色变化的白杨强行掰了回来。 回来后，白柳仍旧念念不忘。 “哥...她好美啊...” 白杨冷笑一声道： “呵，美是美，吃人鬼！” “那位可是离欲宗的宗主。” “说是离欲，但却是根本离不开欲的意思。” “别看她长的妖艳，看一眼那地方就蠢蠢欲动...” “但你看她一眼可以，别多看，然后千万别让她看上你！” “她所修的功法极为特殊，相传能吸阳滋阴。” “被她看上并且带回宗门的男子，最后可没有一位能活着走出她的宗门。” “无论是多么惊才绝艳的天才，只要入了她的口，最后都免不了销声匿迹，彻底从这个江湖中消失。” “而她一身的天赋修为却随着她带回的男人越来越多而变得越来越强。” “在近些年，她的修为同样达到了合道，你年纪尚轻，血气未定，千万莫要招惹，离得越远越好！” 白杨目光严肃的告诫完弟弟，最后转头看向了北边。 “你再看这位...” 这是场中唯一一位仅是站在原地就让四周空出一大片地带的身影。 趁着哥哥话语一顿的工夫，白柳在此际补充道： “这个我知道！是清月观的疯道士！” “在我闭关之前就曾在辉月境内留下过赫赫威名，甚至曾接前代魂圣一击而不死。” 白杨神情凝肃的点了点头。 “刀剑帮、离欲宗、清月观。” “这三方都是辉月魔道江湖的顶尖势力，也是此次争夺秘境异宝的主力。” “这些都是离得最近的，更远的一些应该才收到消息，正在赶来的路上。” “像是你我兄弟二人，不过初入明道，能跟着在边上喝点汤就不错了。” “不要存着不切实际的妄想，免得白白葬送性命！” “这人吃人的世道，在爹娘死后，也就我还算在意你，根本再无人管你的死活。” 白柳因为刚刚出关对一切都跃跃欲试的心思顿时被哥哥浇灭大半，而场中类似于二人这样窃窃私语的，比比皆是。 第659章 月牙泉边(二) 在一处相对显眼的地方。 十数道身影被绑缚在那里，面色颓然。 不久前在秘境中与季牧打过交道的廉府前幕僚与少年一行也在其中。 前幕僚名为徐谢，而少年唤做钱绍。 因为季牧在秘境中一剑开天，引动月神出手应对。 在那般恐怖的波动之下，无论是徐谢一方还是钱绍几人都不敢再于秘境中逗留，秘境中剩余的几位零星修士也都是一同跑了出来。 只是让他们都没想到的是... 出来之后，月牙泉边竟然已经聚集了这么多人，并且都是江湖上数一数二的人物！ 没一个他们惹得起。 在月神秘境引动天地异象的情况下，这个时间从月神秘境中走出的人，下场可想而知。 没有任何波折，这些人一瞬间就被围拢在此地的诸多势力给包了饺子，绑在此地问话。 最后诸多势力从徐谢和钱绍口中问出了东西，知晓这些人都不是正主。 秘境之中，还有一位至强者。 众人各自思量后，便都在此地静立等候，没人急着进去。 月神令能够提供的入境时间，最长不超过三天，而秘境出入口只有眼前的月牙泉一个，秘境中的那人早晚都得出来，犯不着为此花费一道珍贵的月神令。 当然最主要的，是各方势力首领还是怕进去出来之后如同现在一样，被一众如狼似虎的修士堵在出口等候... 现在的局势便是... 谁拿着东西，谁就必定会成为众矢之的。 在场的人大多都是老奸巨猾之辈，不可能犯下这种错误。 月牙泉北边，清月观的疯道士此际看来和和气气，看不出半点疯狂之意。 他手持拂尘，一身白净道袍，说不出的干净整洁，仙风道骨。 此刻，他微微瞄了一眼一眼远处的离欲宗宗主，皱眉咋舌： “女娃，老道观你一身灵力强聚体内，驳杂紊乱...” “长此以往，必成祸端啊！” 离欲宗宗主澹台明月颇为忌惮的看了他一眼。 在场众人之中，眼前的老道是她为数不多不敢带回宗门甚至见到了要绕着走的存在。 当然，对方的长相也不在她的猎取名单之列。 听到疯道士主动向自己搭话，澹台明月眼珠微转，挤出了一抹笑容。 “妾身谢过观主卜算吉凶。” “不过这都是老毛病了，不碍事。” “倒是观主今日这一身行头，倒是与以往不同，让人眼前一亮。” “哦？”虽然澹台明月是为了转移话题，但听到有人夸赞自己这身行头，疯道士依旧是无比高兴。 “你说这一身啊？” “嗨，这都是老道前些年收的关门弟子为老道准备的。” “这一身给他洗的干干净净，老道想拦都拦不住。” “唉，我明明告诉他要多注重自己的修行，少耗费心思在我这个糟老头子身上的...” “来徒儿，打个招呼。” 听到疯老道的话语，堂堂离欲宗宗主、合道境大能咽了咽口水，后背竟是生出一阵寒意。 因为她清楚的知道，疯道士所在的清月观，方圆百里都是禁区，没有一个活人的身影，更不可能有什么关门弟子！ 至于他方才让弟子给自己打招呼...无论是以肉眼看还是以灵力或是神魂感知，疯道士的身旁都压根没有任何人影！ “咦，你后退做什么？” “老道的弟子看起来有那么吓人么？他还在跟你行礼呢...” 疯道士面色逐渐露出狰狞。 “你，是看不起我弟子？” 话音刚落，疯道士缓缓迈步，向着澹台明月缓步而来。 澹台明月瞬间面色一变。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自己只是因为瞧见天地异象，来看看此地出产了什么异宝... 怎么这异宝还没看见呢，就先这被这疯道士给缠上了？ 月牙泉另一侧。 刀剑帮的剑主与刀主瞧见这边的景象，丝毫没有要出声帮忙的意思，反而向澹台月投过了一缕幸灾乐祸之色。 对他们来说，这妖婆和那个疯子在这里打起来简直再好不过。 只要他们打的两败俱伤，这样等秘境中的那人出来，自己一方就可以独占异宝了。 就算秘境中最后出来的那人境界同为合道也无关系。 凭借兄弟二人的秘法，他们自问无惧于任何合道强者，并且他们这次还是倾巢而出，将整个帮派的人都带了过来。 他们二人将“二龙擎天”一式改良之后，可以让整个帮派的人都进行一定程度上的连接，配合阵法，同样可以撼动一位合道境强者！ 这是他们隐藏极深的底牌之一，从未向世人展露过。 凭借这份底气，他们自问此行绝不会空手而归。 第660章 月牙泉边(三) 至于离欲宗宗主和疯道士... 他们两个联起手来或许还与他们刀剑帮有着一争之力，但现在二人反而互相起了冲突，眼看着就要打起来... 剑主与刀主心底俱是掀起一抹讥讽。 澹台明月此刻柳眉微蹙，自身灵力隐隐激荡，随时准备出手。 但在这之前，她依旧做着最后的努力。 “观主，妾身无意冒犯，若是引起观主不快，妾身愿意赔罪。” “你看我身后这诸多姿色上佳的徒儿。” “观主若是有看上的，可以带走二人，回观里做些端茶倒水的小事，然后此事就当作罢，如何？” 澹台明月身后，几位神态妖艳的女子闻言皆是吓得花容失色，忍不住唤道： “宗主！” 然而面对她们的呼唤，澹台明月只是淡淡的向她们扫过一眼。 几位女子在她冰冷眸光之下，顿时噤声。 澹台月转而看回疯道士，继续说道： “至宝出世在即，观主难道不觉得...我们的争端应该放在至宝出世之后么？” 然而面对澹台明月的退让一步的话语，疯道士却充耳不闻，径自迈步上前，越走越近。 澹台明月神色露出一抹恼火。 再怎么退让，她也是一位合道巅峰的大能强者，在西洲人族圣人飞升、灵皇返虚的现在，她就是西洲修士中最强的那一档！ 一再退让是怕两败俱伤之后，最终耽误了争夺至宝，并非真的是畏惧这疯道士... 同为合道，疯道士哪怕再强，也不该是这般欺她澹台明月的理由。 澹台明月深吸口气，周身灵力涌动，一道霞光闪过，一条彩带顿时召唤而出，悠然飘舞在她身侧。 这是一件极品王器，离欲宗的至宝之一——霞月红罗。 疯道士似乎眼中根本看不见对方的动作，脚步自顾不停，口中还念念有词。 “徒儿啊，你等师尊一会儿。” “这娘们瞧不起你，师尊这就给把她给你抓回去当个贱婢，让他跪在你脚下侍奉你...” 澹台明月闻言目中露出一抹杀意，而此时疯道士也已临近。 但就在二者即将动手的前一瞬间，月牙泉四周的人声突然安静了下来。 与此同时。 月牙泉的湖面上突然泛起一阵浪波，像是微风轻抚水面。 来过月神秘境的修士皆是知晓，这是里面有人要传送出来了！ 突然的变故令疯道士和澹台月都停下了各自的动作，心神一凝，目光各自向着湖面看去。 剑主与刀主见二者没有打起来，神色露出一抹惋惜，各自收回目光随众人向湖中看去。 这个时候，月牙泉显得静谧无比，所有人都没有再出声，呼吸都像是为之一滞。 众人各自蓄势，虚空中隐隐透着一股厚重的灵力震颤之感。 很快，湖面的泛起的波动越来越大。 水中月荡漾出一道微光，最后光芒突然增长，旋又骤然消散，露出了水面上一大一小两道人影。 季牧与蝶儿。 “嗯？” 出来后，季牧看着月牙泉边的景象，一时间有些愣神。 蝶儿同样看见这一幕，一点点张大了嘴巴。 “哇哦，好多人哎...” 没有人理会二人的话语。 月牙泉边所有修士的目光都汇聚到了蝶儿的那一身琳琅满目的珠宝上，呼吸都渐渐粗重。 刀剑帮两位帮主此刻甚至能够清晰的听见彼此吞咽口水的声音。 澹台明月在蝶儿身上扫了一眼，目光最终落在了她身上披着的那件霞衣身上。 “此物或许会有净化凝神的功效。” “拿回去带给彩儿，应该能减缓她的入魔趋势...” 疯道士所有的物件都没看，目光径直的看向了蝶儿手中握着的月神之泪，身躯都在颤抖。 “这...这...这就是老道的缘啊哈哈哈！” “苟活人世一百零三载，终于让老道窥见了入圣之机，择日便可飞升，远离这混浊世间啊哈哈哈哈哈！” 剑主与刀主也是神情激动，手中微颤。 除了这些大能之外。 其他辉月散修的目光也都是带着渴望，只不过知道自己的实力，所以显得含蓄很多，不似三大势力首领那般丝毫不加以遮掩。 面对一众如狼似虎的目光。 蝶儿咕咚一声咽了咽口水，躲在了季牧身后，轻轻拽了拽他的衣襟。 “大哥哥...” “他们看起来...好像是要把蝶儿吃了哎...” 季牧摸了摸她的脑袋，轻声安慰道： “没事，马上就不怕了。” 第661章 月牙泉边(四) 或许是因为刚从秘境现身，并且季牧身上散发的气息明显不弱，让辉月江湖修士尚且有所克制，皆处于观望状态。 所有人都想等待其他人先上去试探。 就在这时，刀剑帮的剑主上前一步，面向季牧拱手说道： “阁下，辉月江湖规矩——得重宝者，见者有份！” “阁下看起来在月神秘境之中收获颇丰...” “这外面的情况您应该也看到了。” “阁下不妨将异宝先交与我等一半，我刀剑帮全帮上下，自会庇护阁下离去，不知阁下意欲如何？” “见...者...有...份？”季牧将这四个字认真念叨了一遍，顿时被气笑了。 一旁，澹台明月面色一变。 剑主不愧是刀剑帮的第一人，真的很富于心计。 若是月牙泉所有汇聚的修行者一同出手抢夺，刀剑帮虽然强势，但最终能够拿到手的异宝，将很难超过半数。 在场的合道强者算上刚出来的这人一共有四位，若是其中两位联起手来... 两位巅峰合道强者的战力，加上人多势众的刀剑帮众，还真有可能在这一片各怀心计的散修围攻之中杀出一条血路！ 场上的另外两位合道大能———疯道士和澹台明月自己... 这二人不直接打起来就不错了。 想要阻拦刀剑帮与季牧的联手，自然是极为困难。 心思电转之下，澹台明月知晓决不能让剑主得逞，顿时看向季牧： “阁下，刀剑帮在地月城出了名的心狠手辣，事后极容易背信弃义。” “我乃离欲宗宗主澹台明月，不需一半，只需将异宝与妾身三成便可！” “以我二人联手之力，必定可以杀出重围，之后阁下还可与妾身入离欲宗一叙。” 刀主与剑主同时嗤笑一声。 “入你离欲宗一叙？” “澹台宗主好大的胃口，怕不是想一人独吞所有异宝吧？” 在两大势力首领各自开口之际，疯道士紧盯着蝶儿手中的月神之泪，最后向季牧沉声开口： “把那女娃手中之物给我，老道保让你二人安然离去。” “若有敢阻拦者，老道替你都杀了。”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皆惊。 疯道士如此放言，明显是不把旁边的两位同境强者放在眼里，这般轻描淡写，说杀便杀，好似捏死一只蚂蚁一般。 刀主剑主和澹台明月闻言往疯道士那边瞥上一眼，神色俱是露出一抹阴鸷。 季牧揉了揉眉心，叹息一声，视线一一看向众人。 “你们好像对这趁火打劫之事...” “都很习惯了？” 此言一出，辉月修士俱是一愣，不明白这个人在说什么。 在辉月江湖...强者占据着更好的资源，难道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弱者凭什么拿着资源？ 看着他们面上显露的神色，季牧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在这些人眼里，自己已经明显变成了弱势的一方，而弱势的一方，不配占有至宝。 无论这个至宝是谁先发现或是获得的。 因为在辉月，谁强，就是谁的！ 正如之前在秘境中遇见的那几人一样。 整个辉月江湖，早就变成了一个强盗之国！ 强者抢弱者，弱者抢更弱者... 一切都早已成了惯例，是所有人都不会去质疑而是习以为常的事情。 季牧沉默了。 半晌后，他最后问了一句： “辉月朝廷...不管这些吗？” 此言一出，众人先是一愣，旋即便是哄堂大笑起来。 澹台明月以手掩面，娇笑了好一阵，最后眸光含带异彩的看向季牧。 “妾身现在知道，先生不是我辉月之人了。” “竟是这般可爱...” “妾身都想将先生带回洞房好生宠幸一番了。” “你问朝廷为何不管？” “先生啊...” “这世间最大的强盗，难道不就是朝廷吗？” 季牧并没有多少意外之色，问出来只是做最后的确认。 他不再说话，轻轻摸了摸蝶儿的头。 后者会意，化为一道流光翩翩飞舞，最后落在了他的肩头。 虽然有月神赠送的诸多至宝，如今很少人能真的伤到蝶儿，但季牧仍旧是本能的将她护佑在身侧，不让她直面战斗的波涛。 在这之后，季牧右手微微按在剑柄，目光平静的看向众人。 “动手吧。” “我虽不是辉月之人，但见者有份这个江湖规矩...” “今天，我亲自来给你们改一改。” 第662章 亦如微尘，不顾碎身(一) “轰”地一声！ 季牧话音刚落，眼见蝶儿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之中，连同圣缘一同不见踪影，疯老道瞬间按捺不住，直接出手了。 他的拂尘流转着清光，蕴藏着一股令人为之心悸的气息，直向季牧肩头卷去！ 此器名为“拂玉流光”，同样为辉月王朝的极品王器之一，甚至触碰到了一丝圣器的门槛。 被它所扫中之物，皆会化作尘光消散一空，极为恐怖。 同一时间，澹台明月手中的红罗亦是隔空抽出，向着季牧的腰间缠裹。 剑主与刀主对视一眼，皆是会意。 双龙擎天一式蓦然施展而出。 这一瞬间，二人的气势竟是彼此交融在一起，并且节节增长，直接拔升到了合道巅峰！ 二人一个拔剑，一个抽刀，刀光剑影瞬息向着季牧斩去。 剑影极快，而刀势极沉，紧随其后。 三方势力头领虽不是来自一处，但出手的方式却是十分默契，分别从三个方位彻底封死了季牧的所有退路。 既然季牧如此不识抬举，谁抛出的橄榄枝都不接，并且还扬言要一改辉月的江湖风气... 如此之狂，那便做好承担这之后的后果吧！ 现在辉月三方势力的目的是一致的—— 那就是先解决了季牧，然后再自行决定如何分配异宝。 季牧其实本打算动用棋罐兵甲迅速解决离去，但转念一想自己才突破合道不久，正需要一场战斗来磨合适应新境界的一些变化，为入圣打下基础。 所以他放弃了强行镇压，转而打算把他们当成磨刀石，好好的斗上一斗。 面对三方势力首领的围攻，季牧直接张开了领域。 以其自身为中心，一道赤红的领域骤然张开，蕴藏着极致的杀意，如万军冲锋。 在场诸多辉月修士齐齐一震，目露惊意，三方首领也俱是出现了一瞬间的迟滞。 一个人怎么可能释放出如此骇人的杀意... 这是屠了一整座大陆吗？ 就在下一刻，一声霸道的雷鸣紧接着杀域于虚空爆响！ 道道流光自季牧体内疯狂宣发，电蛇流窜。 这些雷霆最终在季牧周身凝成了成千上万柄飞剑，如同长河围绕流转。 疯老道的拂尘最先与剑河交汇，爆发出了极致的震荡波纹，然后被瞬间弹飞。 拂玉流光有三分之一的白毛被飞剑瞬间穿透斩落，无力的飘散在虚空之间。 疯老道瞳孔一缩，用另一只手飞速掐了个印诀，同时口中极速诵念道： “八方威神，使我自然。灵宝符命，普告九天；” “乾罗答那，洞罡太玄；斩妖缚邪，诛鬼万千。” 伴随着咒法诵出。 一尊巨大的神灵法相出现在了疯老道身后，手持双锤，一举砸向季牧的剑气长河。 趁着巨灵神与剑气碰撞的功夫，疯老道迅速将拂玉流光抽了回来，一脸肉痛。 而在此时，季牧已经抽空迎上了澹台明月的霞月红罗。 面对这件看起来极为单薄的极品王器，圣器君子剑登时出鞘。 季牧抬手就是一式剑气最为密集的舞落星河！ 霎时间，满天流光飞逝天空，投映湖面，将整个月牙泉尽数填满，恍如星河平摊人间。 见此情景的澹台明月俏容骤变，极速欲将红罗抽回，只是却已经晚了... 刹那之间。 无尽星光剑意与霞月红罗交汇。 璀璨的流光中，蕴藏着斩开一切、破灭万法的锋锐气象。 再加上君子剑的圣威加成，霞月红罗瞬间被剑气流星切割成无数道飘零的布帛，如落花雨洒向整个湖面。 澹台明月受到反噬，大吐出一口鲜血，目光死死的盯着季牧手中所持的银色古剑，面露惊骇。 “圣器？！” 无心理会，季牧此时已经转身迎向剑主与刀主。 看到他们斩出的刀光剑影，季牧眼角罕见的流露出一抹不屑。 “你的剑，太杂乱了。” 话音刚落，季牧一转手中剑柄，像是顺手般随意一挥。 虚空在停滞了一霎之后，骤然银光大盛，遍照山河！ 剑主刀主合力斩出的刀光剑影瞬间消融。 像是叶落深潭、石坠沉渊，掀不起多少波浪，更激不起半点声响。 而将刀光剑影泯灭之后，归一剑气甚至没受到什么损耗，径直向着二人斩去！ 感受到剑气之中蕴藏的波动，剑主刀主面色皆是一变。 他们顾不得留手，一身灵力疯狂运转喷涌，凝于剑身刀锋之中，似乎想要架住这无尽锋锐的一剑。 为此他们甚至也被逼的动用了领域。 此刻，剑主的无影剑域与刀主的万象刀域结合在一起，一个布满了满天剑影，一个势如万钧。 二者间是极致的速度与力量的结合！ 但当那道唯一的、占据了半片夜幕的霜色剑气来临的时候。 剑主与刀主赫然发现... 无论他们做什么，皆是徒劳... 第663章 亦如微尘，不顾碎身(二) 像是刀刃切开蛋壳，归一剑气几乎没有遭遇到什么太大的迟滞，便径直斩入了二人的领域之中。 无论是快如闪电的剑影还是势大力沉的刀芒，都难以消弭季牧这随手的一剑之威。 剑破万法，剑中帝君！ 季牧平淡的看着这一幕，对自己如今的实力有了更为直观的感受。 哪怕是在不动用旃檀世界的情况下。 圣人之下，也已经没有人可以威胁到他了，就算被人围攻也是一样。 剑主刀主最后被这一剑硬生生斩出了数十里地，许久不见踪影... 离欲宗主澹台明月在自身王器被对方圣器斩碎之后便没有再上前。 她怔然的看着那道静静悬停在湖面上的白衣男子，心中满是不可置信。 方才一瞬间虽然只是试探交锋。 但她们三方势力的合道大能联手进攻一人，此人不仅尽数应下，还斩碎了她与疯道士的王器、伤到了剑主刀主。 电光火石之间做完这一切后，澹台明月发现此人连脚下的湖水甚至都没有掀起半点波澜！ 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强的人族？！ 真的是同境之人？！ 月牙泉边。 因为大能开始对战而选择暂时避退的众多辉月修士俱是呆滞当场。 许多人甚至尚未来得及跑远... 他们都以为要打很久。 合道之战，长的动辄数日都有可能。 但没想到还没跑两步...战斗就已经要结束了？ 此刻，白杨白柳俩兄弟也在人群之中，此刻也是惊愕回头。 “哥...这是人吗？”白柳神色呆滞的问道。 白杨用力的摇了摇头：“明显不是！” “那我们...还走吗？” 白杨看了一眼远处被那位白衣书生一剑斩出的巨大沟壑。 沟壑之中，剑主与刀主正满身鲜血的搀扶走回... 见到这一幕的白杨坚定道： “走！” “不仅要走，还要走的越远越好！” “这趟浑水...咱不蹚了！” 剑主刀主还敢回来，是季牧完全意想不到的。 但转头一看。 月牙泉边除了境界稍低一些的修士接连离去后。 疯道士、澹台明月、以及剑主刀主麾下人手...这些主力竟是都不曾离去，反而皆围拢了过来，面色狠绝的凝视自己。 从他们的面色之中。 季牧竟是看到了与他在辉月所见所闻截然不同的肃穆与决然.., 他不由微微皱眉，面向众人说道： “在下的意思应该已经表露的很明显了。” “你们这是非要把命留在此处么？” 浑身鲜血、气势萎靡，明显受了重伤的剑主哈哈一笑，向着季牧说道： “先生是外洲人族，不知我们辉月的风气。” “在辉月...哪一个活着的人不是把脑袋栓裤腰带上过日子的？” “不拼上自己的命，不拼尽一切去变强，早晚都得死！” “与其懦弱而死，不如搏命而活那一瞬。” “我们如今的境界、法器，也皆是如此换来的。” “虽然先生之强当世罕见，说实话，我等还从未遇见过...” “但我们，还远没到断气的地步。” “胜者拿财，败者留命，这便是辉月江湖的规矩！” “从看到那天地异象，选择来到此地的那一刻起，我等就为此做好了准备！” “不需要先生手下留情。” “当拼尽一切也不敌的时候，我们自会自尽于此，由先生带走我们的一切。” “法宝，生命，财物...皆唯实力至上者有之！” 季牧静静的听剑主说完，沉默了许久。 良久，他缓缓吐出了一口气，握紧手中长剑，轻声回应道： “病态的意志，但我...知道了。” 在这一瞬间。 无论是剑主还是刀主，亦或是澹台明月与疯道士，都在此刻明显察觉到了眼前这位书生的变化。 他变得认真了。 若说一开始，季牧是抱着无奈的态度把这几人当成一个个闲来无事的历练对象的话。 那么现在，他就真的把站在他对面的这些人当成了一个个真正的对手，真正的生死之敌！ 无关境界，无关实力。 但有一方站立，自当全力出手！ 第664章 亦如微尘，不顾碎身(三) 凝视季牧此刻认真的神态，剑主哈哈大笑一声，看向澹台明月与疯道士。 “二位，这个时候就不要藏拙了，有什么底牌都早点拿出来吧。” “不然估计后面就没什么机会用了。” 话音刚落，剑主率先大手一挥，高呼一声： “无影剑众，列阵！” 刀主紧接跟上，“万象刀众，列阵！” 一阵尘沙扬起。 刀剑帮的数百位修士在月牙泉边齐齐列阵，组成了一道剑影与刀印。 高处看去，如同刀剑相交。 与此同时，所有刀剑帮修士背后都显化出了一道龙腾之影。 这些虚影腾挪连接到一处，最终将刀剑帮众紧密联系在一起，数百道灵力凝成一股，骤然拔升！ 这一瞬间，场中顿时又多出了一道合道巅峰的气势。 季牧见状眼神微凝。 这个功法，似乎和太上驭兵诀有异曲同工之妙啊... 但仔细看去，季牧却又发现了不同。 因为在催动此功法时，季牧明显看到这些刀剑帮帮众的脸上都出现了异样的潮红。 他神色露出恍然。 此法应该有极大的副作用，或是以修为跌落为代价。 所以如今这个状态对刀剑帮众来说持续不了太长时间。 但作为底牌也已经足够... 有时同境修行者之间的战斗，胜负往往也只需要一瞬间，一瞬间天秤的倾斜。 若不是遇见季牧，剑主刀主的这个杀手锏足以奠定绝大多数胜利，足以证明两兄弟的天赋。 而继剑主刀主之后，疯道士从头到尾不发一言。 但恍惚之间，季牧突然觉得这个人跟之前变得不一样了，甚至给自己带来一股极为危险的感觉！ 在之前的对拼中，也是这个老道实力保存的最为完整。 季牧的剑气不曾将他的王器斩碎，后面还被他召唤而出的巨灵神将所抵消。 在三方势力之中，这应该是自身境界实力最强的那一位。 此刻疯老道的嘴角缓缓上扬，露出了一抹极为夸张的弧度。 他看了一眼手中的损伤不少的拂尘，轻叹了一声。 “你把我师尊的东西弄坏了呢...” 此言一出，季牧明显的感觉到一阵寒意，紧接着他就看见剑主刀主与澹台明月各自往边上轻移了几步，与疯老道保持着一定距离。 这一刻的他，身上的气势似乎无限接近于圣人！ 澹台明月见到刀剑帮和疯道士都还藏着一手，不由暗骂二者阴险。 但当轮到她自己的时候，她似乎犹豫了一下。 但就在此时，她想到了蝶儿身上披着的那件流彩的霞衣，以及其上传来的如同皓月般纯净圣洁的气息... 脑海中有熟悉的话语回荡： 【娘，你好脏啊，为什么要生下我？】 【娘你杀了我吧，我受不了你那淫荡的样子...】 【我是离欲宗宗主之女，澹台彩霞，以后我要变成和你一样、见谁都张开双腿的女人么？】 【你说这是为了变强，然后守护我？呵呵，谁需要你守护...】 【你说女人想好好的活在这个世上，没什么其它的法子...或许你说的是对的，那你杀了我吧。】 【澹台明月！杀了我！我竟然和你流的是一样的血！】 【澹台明月，今天我走在城里，有两个混蛋碰了我，我感觉好恶心，我想吐。】 【澹台明月！不要再杀人了，那没用！杀我！杀我！】 【澹台明月，我修炼了魔魂经，听说它能彻底抽干炼化我体内的血，把我变成一个纯粹的怪物...】 【娘，我疼...】 梦魇般的呓语回荡在脑海，无法驱逐。 澹台明月的身躯止不住的颤抖。 她连着深吸了好几口气，眸光缓缓露出坚定。 她缓缓探出玉指，指尖泛着幽紫色的光芒，在自身的心口处以及其余脏腑的位置各自用力一点！ “噗...” 澹台明月吐出了一口鲜血，面色瞬间苍白，没有半分血色。 与此同时，一声闷响自体内传出，那是她这一生采集的所有强大男性修行者的灵力正在体内震荡！ 驳杂的灵力被强行凝练成一股，在丹田处化为一道熊熊燃烧的火焰，燃烧着澹台明月的一切！ 猛烈的震动霎时间在月牙泉中激起千层骇浪，就连季牧的脚下也未曾幸免。 强绝的力量充斥着澹台明月周身，甚至让她的肌肤都寸寸崩裂，血流如注。 娇媚的玉颜不在，此刻的她，更像是一尊挣扎着从地狱中爬出的恶魔！ 季牧瞳孔为之急剧收缩。 她在这一瞬间感受到这个女人的气势暴涨到了一个极为恐怖的程度，甚至与此刻的疯道士不相上下，或许还略高一线。 不仅是季牧认真起来了。 这几位辉月江湖的强者，为了几件至宝和各自不能退却的理由，竟是同时开始搏命！ 第665章 亦如微尘，不顾碎身(四) 季牧缓缓提气。 体内星核蓦然间大放光明，将整个星辰都彻底渲染成了金色。 与此同时，星印在季牧眉心骤然显现，令他的气势层层拔升。 星君神魂的巨大虚影也自他身后化现，手持大印，号令群星。 面对对手的拼杀意志，他赫然也选择动用了自己最强的状态。 既然如此执拗，都不打算走...那便都留在这里吧。 他已经给过一次机会了。 不过这一次与之前在灵族时和三大尊者对战不同。 风火水三位尊者在灵族众多尊者中实力本就不强，远不如电灵雷灵之列，并且其中风水二人还不属于擅长正面战斗的灵族。 但最主要的，还是当时他们并没有拿出搏命的态势，很轻易的就被季牧挨个击败。 当然，他们只是个引子，远没有搏命的理由。 而季牧现在对上的人族强者则完全不同。 合道境界的强者因为刀剑帮众的存在如今多出了一位，疯道士的实力曾让季牧有种在面对电灵尊者时的感觉，而后面状态的变化更是让他变得极为恐怖。 这是一尊只差一脚便可踏入圣阶的顶尖半圣！ 为了圣缘，他也同样能拼上一切。 澹台明月季牧原本以为是众人中最弱的一个，但当她施展了某种秘法之后，境界气息竟然疯狂飙升，变得与疯道士几乎不相上下。 不过这个秘法也让她变成了不人不鬼的模样，季牧不知道她是因何执念如此拼命，却不可否认她此刻的强大。 在不动用棋罐兵甲的情况下，季牧首次感到了一丝压力。 同境之人他可以无惧。 但当同境之人联合开始搏命，所爆发的杀伤力将是极为恐怖的。 季牧不理解他们病态的执念。 但隐隐明白，这些人与其说是在为了异宝与自己拼命，不如说他们是在为各自的生活与道路拼命。 因为在他们眼里，变强，就是活下去的唯一途径。 但这些，与他无关，也不是他会因此留手的理由。 他对这些人的唯一尊重，就是全力以赴的出手，成全他们的执念。 他季牧，救不了天下人。 “需要帮忙么？”灵宇的声音从旃檀世界中传出。 “不用。” 季牧缓缓抬剑。 就在这一瞬间，疯老道动了。 依旧是甩出了拂玉流光。 但这一次，拂尘在甩出之际却猛然暴涨！ 虚空中像是出现了一条白色长河，直向着季牧逆卷而来。 所过之处，万物消陨。 季牧微微摇头。 君子剑轻轻一抖，剑芒齐天，霜色遍照。 迎着那毁灭的白色长河，季牧握紧剑柄，口中轻吐。 “万剑...停云。” 当浮云凝聚万剑，如雨坠落人间之际。 澹台明月化作一道血红色的残影，瞬间贴近了季牧跟前。 哪怕是以如今的状态，她身上也散发着一股迷人的香气，令人沉醉。 销魂的景象自虚空中显化，靡靡之音响彻在季牧耳畔，蚀魂入骨。 但她面对的是季牧。 哪怕不用蝶儿出手，在灵族中浩然气增长到极致的季牧如今也完全不会受这些幻象影响。 他没有出现任何的迟滞，天罡剑显化在手，迎着面前向自己伸出手的澹台明月，猛地一砸！ 星辰般的重量让澹台明月顿时闷哼一声，整个身体在巨力压迫之下瞬间砸入湖中，激起千层浪叠！ 澹台明月似乎完全没想到自己的色欲领域竟然一点都无法影响到季牧，直接就是无视！ 这个时候，停云万剑与白色长河也卷在了一起。 剑主刀主齐力出手，汇合刀剑帮众之力，各自在虚空中凝聚了一道上百丈的巨大刀剑之影，交叠着向季牧斩落！ 他们选取的时机很是巧妙，正是在季牧施展停云拦截拂尘、同时一剑砸落澹台明月的空挡。 季牧抬头看了一眼遍布虚空的刀剑之影，缓缓抬手，骤然隔空一握。 星辰剑域将整个月牙泉都涵盖了进去。 领域之中，剑刃密集如微尘，散发着点点星光，遍布虚空。 这一瞬间，剑主刀主恍惚间以为自己正置身于星河之间。 下一瞬，一声细密的咔嚓声响传入耳中，让他们骤然清醒过来。 这是他们凝聚的剑气刀芒彻底崩碎的声音！ 在季牧的剑域之中，它们就像是一瞬间被风沙腐蚀万年的枯骨，早已化作了尘沙。 就在此刻，一声噗呲轻响夹杂在诸多灵力震荡的轰鸣之中。 极为轻微，但在剑主耳中却是恍如雷鸣… 他缓缓低头看去。 一柄通体流转着星光的长剑，径直的插在了自己的胸口... 第666章 亦如微尘，不顾碎身(五) 下一瞬间，季牧身形缓缓显化，目光平静的与之对视。 “哥？！” 刀主有些惊慌的声音从一旁传来。 剑主视线透过季牧往边上微移，发现之前应对众人进攻的那个季牧身影正在缓缓消散。 是什么时候变成幻象的？ 剑主目光落在了眼前季牧肩头，看着那只的彩蝶缓缓扇动着彩翼，散发一缕缕霞光。 好美的灵兽... 他像是毫不在意自己的身体被剑刃捅穿，哪怕他感觉自己被捅穿的位置正是自己的心脏。 在他说出不用留手之后，眼前的先生就真的没有再留手了。 剑刃刺入的地方没有一丝血液流出，尽皆封锁其中。 剑主对体内的一切都逐渐丧失了控制与感知，好似身体已不再属于自己。 唯一的感觉... 就是自己体内像是多出了一柄剑。 或者说只剩下了这一柄，散发着无尽寒光，剿灭一切。 剑光是冷的，但刺入身体的感觉竟是还有几分温暖。 剑主突然笑了，他笑着对眼前的先生说： “好纯粹的一剑...” “比我...纯粹太多了啊...” 他想起了自己第一次拿剑时的感觉，是如此的兴奋、激动、富有豪情。 但随着他越来越大，所修的剑术越来越高，所持的剑越来越利，杀的人越来越多... 这一切，似乎都在不知不觉间变了。 他的剑，从除魔卫道、匡扶社稷的剑，逐渐变成了杀人之剑。 当杀的人越来越多，他自己都忘记自己一开始为什么提剑了。 他曾无数次的将剑刺入敌人的身体，一开始大多是恶人，但慢慢的，一点点变成了阻挡他前进的人... 但现在，只要有人违逆他的意志，侵害属于他的利益，他就可以拔剑杀人。 没有实力的人改变不了世界。 但拥有强大的实力之后，是否还能愿意去改变... 剑主回答不出这个问题，因为他已经没有之后了。 闭上眼睛的那一瞬间。 剑主看到身旁无论是刀主还是刀剑帮众，都在这一瞬间化为云雾飘飞。 那是季牧的星光剑域在极短的时间内将所有事物都尽皆斩成尘埃之后的画面。 所有人都像是化为了光点，随微风掠过一整个灵池，最后又高高的向天空飞去。 季牧不再有丝毫留手，手起剑落之间都不带半分犹豫，精准利落。 在他看来。 在场三方势力之中，刀剑帮反而是最弱的一方，皆是凭借其它方式强行拔升的境界，自然被他选做第一个清理的目标。 而刀剑帮众的落幕并没有让疯道士和澹台明月的出手有半分迟滞，他们甚至连眼睛都不曾眨一下。 对他们而言，因为劫道不敌对方最后被杀个干净的场面再熟悉不过，不值得为之惊讶，贻误战机。 在季牧捅穿剑主心脏的瞬间，疯道士很快意识到眼前的季牧是一个幻影，迅速转身，双手掐诀。 “灵宝天尊，安慰身形；” “弟子魂魄，五脏玄冥。” “青龙白虎，队仗纷纭；” “朱雀玄武，侍卫身形！” 伴随着咒法颂念。 虚空中出现了四尊神兽，各执一方，咆哮着向季牧扑来。 与此同时，疯道士从怀中掏出了一张金色符箓，轻轻一抖，灵火瞬间将整个符箓燃烧了起来。 “离神。” 刚刚将整个刀剑帮清理的季牧骤然浑身一震。 恍惚之间。 坐镇星核大地的金色神明屁股微微抬了一下，但也仅是抬了一下。 神明微微皱眉，旋即便又坐了回去，巍然不动。 疯道士甩了甩手中燃烧到一半的符箓，神色露出疑惑。 这离神符应该能拘来圣阶以下所有境界修士的神魂啊，再不济也能拘来一半，半圣也难以逃脱，算是他的底牌之一。 但这一张符箓下来，怎么半点反应都没有？ 季牧抬剑看向疯道士，看到他手中快要燃尽的符箓，有些痛心。 “败家啊...” 就在此际，身前突然掀起了一道巨浪。 澹台明月化为一股劲风冲到季牧身前，抬起一脚就向季牧的面门踢去。 她的身体像是燃烧了起来，肌肤崩裂溢出的血化作了赤色的火焰在她身后流动，仿佛为她披上了一件飘逸的红袍。 恍惚之间，季牧感觉有一轮炽热的太阳撞向了自己。 仓促间，他只来得及将天罡剑抬起横在身前阻挡，但整个人却被这一脚传来的巨力给踢飞了许远。 轰隆一声震响，有若鼓音，季牧双脚在土中犁出了两道长长的沟壑... 第667章 亦如微尘，不顾碎身(六) 尚未站稳之际，耳边又传来一阵劲风。 澹台明月鬼魅般的身影出现在季牧身后。 施展秘法之后。 她的肉身、灵力、乃至是神魂都受到了极大程度的增幅。 因此一脚将季牧踢飞后。 她仰仗着自身的拔升变化，尤自穷追不舍，追了上来。 但当她正要伸手探向季牧脖颈之际，季牧突然松开剑柄，单手紧紧攥住了她的腕间。 “该我了吧？” 比拼肉身强度...季牧同样无惧于任何人。 抓住澹台明月后。 自打握剑已经许久不曾动用的搬天十一式再度施展而出。 一手扯过澹台明月，季牧用另一只手对着她的小腹，狠劲抬手就是一拳！ 搬天第七式——崩山！ 随着季牧境界增长，再施展这一式也与之前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体内的星辰之力尽皆汇聚，强劲的力道令季牧整个右臂瞬间青筋暴起，阵阵爆鸣之声传出，引动水面波涛不休。 澹台明月根本来不及看清这一拳的动作，腹中就结结实实的挨了这一拳。 “咚”地一声！ 澹台明月整个人一瞬间被打成了弓形！ 虚空仿若静止一瞬，旋即如流星般骤然飞了出去，沿途在空中掀起恐怖的音爆。 以崩山拳劲轰飞澹台明月之后，季牧转身迎向已经来到近前的四尊神兽。 不需握紧，君子剑早已悬浮在侧。 一声铮鸣，季牧提剑自下而上，整个月牙泉被强劲的剑势扬起千丈浪涛，宛如天幕垂落星野，其中两尊巨兽瞬间被一分为二。 在这之后。 扬起的水幕自动分离，化为成千上万道飞剑，然后调转方向，将剩余的两尊神兽重重围拢，以极快的速度斩灭一空。 接连出手之后，季牧尤自未停，眼神一眯，身影瞬息化作一道残影，直奔湖面上空的疯道士奔去。 之前一直都是对方率先出手，自己被动应招。 现在，也该轮到他主动进攻了。 见到季牧直直提剑向自己冲来，疯道士眉头一皱。 他随手将手中烧成灰烬的符箓一扔，随风散去，然后施展印诀，整个人瞬间一分为二，往不同的方向跑去。 刚准备动手的季牧为之一愣。 一开始他以为是幻术，但以神识扫过之后，他发现这两道身影竟然都具备着与疯道人一模一样的气息，并且修为境界竟然也是相等！ 唯一的区别就在于二者一个看起来苍老佝偻，一个年轻丰神俊朗。 眼见二者皆要脱离自己的攻击范围，季牧足尖轻点湖面，旋即一弹剑身。 浩然领域自外而内，以整个月牙泉湖畔为边界，重重包裹，并且不断向内收缩。 归一剑诀中的绝对防御一式，被季牧硬生生变成了困敌利器。 眼见无法脱离领域封锁，两位疯道士互相对视一眼，各自停下步伐。 其中一位随手甩出了一道流光，化作了一道覆盖整个月牙泉的镜面，镜面边缘缠绕着黑色的纹路，无数大道符箓环绕其上。 这是疯道士所持的另一件极品王器——阴阳镜。 白色主生，黑色主死。 镜面反射的幽光照在季牧身上的一霎，他感觉体内有某种事物在疯狂流逝。 好像一阵腐蚀之风吹拂过脸庞，正在带走自己的岁月。 季牧微微蹙眉。 下一瞬，季牧手中流光一闪。 那烂陀寺的袈裟传送在手，对着下方镜面铺展开来，瞬间遮蔽了阴阳镜的一切光芒。 正在寺内讲经的义灵不慌不忙的从一旁拿起一件早已准备好的普通袈裟披在了自己身上，神态自若。 “呵，幸亏小僧早有准备...” 另一位眼见阴阳镜失利，顿时又掏出了一张金色符箓。 与之前的离神符不同，这张符箓所刻画的符文完全与离神符相反。 疯老道以两指将其夹住之后，再度以灵火点燃，凝视季牧。 “老道我还就不信了...” “入神！” 舍不得孩子套不得狼。 为了获取圣缘，疯老道显然也是掏出了他大半辈子的所有积蓄。 兵斗地天镇。 两张准“镇”字阶、足以成为一方宗门的镇派之宝的珍贵符箓就这样被用了出来。 入神符的效用与离神符截然相反。 离神符是拘出敌人的神魂，让其暴露在外。 因为对于修士来说，相比于肉身，神魂更容易被攻击损伤。 而入神符的功效便是将使用者的神魂投入对方的灵台内景之中，直接跳过肉身进行神魂层次的对决。 当然入神符同样还能增幅使用者的神魂之力，削弱对方的神魂，让对决的胜面更大，算是一张无往不利的底牌。 或许是对方修炼了某种特殊功法的缘故，离神符才拘不出对方的神魂，不过也没有关系，疯老道还可以自己进去！ 第668章 亦如微尘，不顾碎身(七) 疯老道差点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 这是哪？ 他茫然的踏在一方大陆之上，漫无目的的走着。 这片大陆似乎看不到边界，无穷无尽。 天幕是黑色的，无日无月，唯有漫天星光作为点缀。 在大陆之上，生长着诸多盛开的莲花，散发着阵阵香气。 那莲花甚至比他自己显化的神魂之体都要大上不少，其中所蕴藏的灵气更是让他这个等阶的强者都微微动容。 只可惜现在是神魂之体，无法直接吸收... 疯老道站在一株大如灌木的莲花底下，神色有些惋惜。 他继续迈步，但走着走着，突然渐渐停了下来，默默低头。 一个穷极双目也难以望见尽头的深渊位于他的身前，横贯在整个大地之间。 疯老道驻足在深渊边缘，四下看看，神色迷茫。 这到底哪儿？ 正愣神之际，深渊底部陡然升起了一股热流，于黑暗的渊底直冲星空！ 而在那热流之中，疯老道感受到了一股极为锋锐的剑气，凛然不侵。 他突然隐隐意识到了什么... 脚下的步伐陡然加快，疯老道这一刻似乎想急于证明什么。 他不敢从这深渊上方直接跃过去。 那样渊底升起的纯粹剑意会让他的神魂之力在这里损耗大半，不利于之后的对决。 同样在这片诡异的大陆上，他仿佛也受到了某种法则的压制，根本无法御空，最后只能选择徒步而行。 疯老道走了很远很远，绕过了不知多少横贯在眼前的深渊。 这片大陆实在是太宽广了... 最后当疯老道的神魂都隐隐感到力竭之时，远方突然出现了一道光芒。 疯老道顿时振奋了起来。 他向着那道光芒竭力跑去，那金光在他眼中越来越盛，越来越明亮，最后占满了整个天地。 他像是在黑夜之中，奔向太阳！ 最后，疯老道彻底站在了光明之中。 但在那等着他的，却压根不是什么太阳，而是一尊盘坐在星辰中央、头顶夜幕的神明！ 疯老道的神魂之躯站在祂的面前，就像是蚂蚁站在了巨象脚下、小草在大树根部抬头，都是那么的渺小和可笑。 疯老道愣愣的站在这，仰着头许久不曾动弹。 此地地势明显要比他之前来的地方地方高上不少。 疯老道僵硬的回头看去。 发现自己走过来的地方，绕过的那些深渊...根本就不是什么深渊。 而是一道道镶刻在大地之中的剑痕！ 脚下的大陆，也根本不是什么大陆，而是那个书生的立言碑石！ 至于身前这尊顶天立地的神明... 内心得到的答案让疯老道的身躯止不住的颤抖... “圣魂...” 就在此际，那尊神明低下了头。 祂的视线如两尊大日，其中闪烁的光芒化作了两道宏伟的光柱，落在了眼底那道渺小的身影上，如洪钟般的声音在疯老道耳边震响。 “就这一点路...” “竟然让我等了你这么久。” “噗通”一声... 听到那声熟悉但又截然不同的威严之声，疯老道彻底瘫坐在了地上。 他现在终于知道，为什么离神符根本无法拘来对方的神魂。 根本不是对方修炼了什么秘法，而是因为根本就拘不动！ 他千算万算、千想万想，也根本想象不到... 竟有人能在圣阶之下时，将神魂修炼到这种地步？！ 疯老道根本想象不到这是如何做到的！ 反应过来之后，疯老道没有任何犹豫，转身就跑！ 他的神魂之体散发出一道强烈的光芒。 入神符除了能够提升神魂之力外，还有最后一重效用。 它能让使用者不敌对方神魂的时候，主动让使用者的神魂以极快的速度脱离对方内景。 疯老道在拿到这张符箓的时候，就没曾想到最后会动用这个后手，但现在却是不得不用。 眼见脚底下的蝼蚁要飞走，神明却是不慌不忙。 礼貌的等它飞了一段时间之后，神明缓缓抬手。 “禁。” 言出法随，令行禁止。 刹那之间，天空上群星璀璨，彼此联结，形成了一张覆盖整个夜幕的大网！ 从外头看去，就像是有一道莹蓝色的领域将整个星辰彻底包裹！ “梆”地一声！ 疯老道瞬间一头狠狠的撞在了那道天幕之上，脑海中一声嗡鸣，从天幕上无力的坠落下来... 第669章 亦如微尘，不顾碎身(八) “既然进来了，那就别急着走了。”神明淡淡开口。 疯老道神色罕见的露出恐惧。 在这个高度上，他也得以看清下面大地之上的全部景象。 仅是一眼，他的瞳孔便骤然收缩，喃喃出声： “我以一剑...” “平...山...海...” 疯老道心神狂震！ 我以一剑平山海... 这是何等狂傲的言语？！ 竟敢有人在自己的立言碑石上刻下这七个字、还不曾遭受天谴？！ 在这一刻，疯老道心底产生的恐惧要远超过平生所经历的一切生死！ 他到底在跟什么往的存在...抢夺圣缘？！ 他像是真的疯了！ 当然...他没有机会知道了。 因为眼中那个顶天立地的神明，缓缓抬起了手。 像是拍弄蚊蝇之辈一样。 如山岳一般的五指巨山对着疯道士的神魂蓦然盖压而下，将其一把拍在了星核大地之上！ 像是海面上一颗水泡爆裂的轻响。 疯道士眸光瞪大，神魂瞬间泯灭，彻底被一巴掌拍成了飞灰，化作了星核大地之中的养料。 月牙泉水面之上。 疯道士的身躯陡然不受控制的坠落，眼瞳中光芒也逐渐消失死寂。 这是因为神魂消殒，肉身彻底变作了一个空壳。 堂堂半圣强者，就这么死在了神魂对决之中。 季牧眸光看向场中剩余的唯一人影。 澹台明月浑身流淌着鲜血，腹部破开了一个大洞，神色萎靡的向季牧走来。 季牧悬停湖面，看了她一眼，叹了口气： “我感觉你和那两个人不太一样。” “还要继续吗？” 澹台明月报以沉默。 季牧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 话音刚落，季牧的身影瞬息消失在原地，与澹台明月对战在一起。 轰鸣震荡。 二人在极短的时间内就对拼了数十次，打的月牙泉水阵阵爆散，水花四溅。 澹台明月的身躯越来越残破，身上的灵火也越烧越旺。 她知道自己即将走到了终点。 但她没有对自己落败甚至极有可能身死而感到恐惧或惋惜，只是对自己无法拯救身陷苦痛之中的女儿而感到悲伤。 从开启忘忧秘法引动体内灵力强行拔升自身境界开始，她的生命就已经走在了下坡路上。 一路修行。 所有的变强其实都是在透支肉身与神魂。 要是自己死在这里，那澹台彩月之后的结果也不言而喻了。 但就在这时，澹台明月突然感到了一些变化。 因为她浑身开始燃烧，冒出滚烫灵火的缘故，季牧也不敢直接触碰，不得不以浩然之火将自己包裹，作为一层防护。 这就使得澹台明月在与季牧交锋的那一瞬间，清晰的感知到自身熊熊燃烧的滚烫火焰在一瞬间熄灭了，化作了一阵清凉。 她所修炼的忘忧之术其实算是辉月王朝内流传的一种邪法。 通过体内驳杂的灵力碰撞，澹台明月能够让自己的身躯彻底变化成一种完全没有任何痛觉的怪物之躯。 当然忘忧之术的反噬也极为恐怖。 这会让澹台明月体内五脏六腑都为之燃尽，过程不可逆。 但当季牧的浩然之火开始流窜到她身上时，她感觉自己像是浸在了清凉的池水中，是那般的惬意，一时甚至忘了自己残破不堪的身躯也在被浩然之火燃烧殆尽。 澹台明月脑海中在这一瞬间只剩下了一个想法！ 此火能净化邪祟，必然也可以净化彩儿！ 在自身的生命之火消散前。 澹台明月突然跪倒在了季牧身前，令他准备挥剑的动作都为之一顿。 澹台明月身躯颤抖，如泣如诉。 “劫道先生，实属无奈。” “明月知道自己实非良人，不做辩驳，但愿以此命为抵...” “恳请先生以方才圣火...救我女儿！” “与身缠罪孽的明月不同。” “她从未伤过一人、勾引过一个男子，只是因为我一时疏忽，才令她即将身陷魔身...” “您一定可以救她的先生...” “求您...” 澹台明月正说着，见季牧不为所动，眸中露出一丝狠绝。 突然之间，她脱离季牧，在远方决然寂灭了体内神魂，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季牧面前陡然多出了一具残破的身躯，血泊蔓延... 同时身躯之上，还有一颗散发着光芒的结晶静静悬浮。 在那晶石之中，蕴藏着极为恐怖的力量。 似是澹台明月自爆并未将波动外散，而是以某种方法将自爆的波动封存在晶石之中。 凭借此石，圣阶之下的修士根本难以抵挡。 第670章 端木问政(一) 为了让季牧去救女儿。 澹台明月选择以这种方式留下了报酬，而报酬就是她自己。 她在用自己的命，赌季牧最后一定会出手... 季牧提着剑，静静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幕，重重的叹了口气。 “真是一个让人心累的地方啊...” 病态、自私、疯狂... 这像是一切混乱的集合之地。 战事落幕，一切波动终将止息。 月牙泉又恢复了曾经的清澈光滑，倒映一天明月。 就在此时，季牧身后突然传出了一阵声响。 老将军廉魄的身影缓缓走出，与季牧一同静默的看着前方，凝望着这潭清泉，谁也不曾说话。 他早就来了，但却无法阻止。 无论是以何种理由，他都无法让双方停手。 他不能为了保护辉月的强者，站在与季牧相对的立场。 更不能为了帮助季牧，屠戮境内的江湖修士。 他代表的是辉月朝廷。 并且是朝廷中几乎且唯一的那一抹白色。 而对季牧来说，他从头到尾都只是在守护自己之物，战斗之际甚至一度已经留手，早已仁至义尽。 清月观、刀剑帮、离欲宗。 三方都是辉月极为出名的魔教，那些首领都是一路以各种极端手段成长到如今这种境界的强者。 刀尖舔血，夺财杀人，对他们来说再正常不过。 让他们眼见至宝在前却空手而归，简直比杀了他们还难受。 刀剑帮是纯粹的疯子，生死系于一线，没有后路一说。 胜者更强，败者殒命，死又何惧？ 清月观的疯道士则是为了圣缘。 对于仅差一步就能达到圣阶的修士而言，圣缘就像是黑夜中燃烧的烛火，而他就是那只飞蛾，根本无法抗拒这份本能的诱惑... 尤其是在他卡境数十年、大限将至的情况下... 莫说是半疯癫的魔修。 估计就算是正派修士，面对这样的情景也很难端正自己内心。 离欲宗的澹台明月更是如此。 为了给将堕魔身的女儿搏出一线生机，她随时可以陷入疯狂、拼上一切。 看似都有理由，但都是极为自私之人。 以自我为中心，强行掠夺想要的一切。 将自己的遭遇与意志，强加给一个毫不相干的人。 面对这样的人，季牧自然不会理会。 静待了一阵后，季牧转头看了廉魄一眼，指着前方的晶石说道： “廉将军。” “这颗晶石你拿走吧。” “月牙泉下还有疯道士的尸身，从方才打我的狠劲来看，此人应该还有不少藏货。” “这些本就是你们辉月之物，在下就不带走了。” “他们的江湖规矩，与我也无甚关系。” 廉魄沉默的点了点头。 “好。” 季牧向他微微拱手。 “廉将军，就此别过！” 话音刚落，季牧转身准备离去。 但就在这时，廉魄突然开口了： “先生...” 季牧缓缓停步，目光转回来看着他。 “您觉得辉月...问题出在哪？” 面对这个问题，季牧沉默了很久方才开口： “在下才疏学浅，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你的问题。” “但我从我的先生那里，曾听过一个类似的答案。” “那是在一次堂课之后。” “我们的先生喜欢在这个时间回答弟子们的一些问题，因为在这之后他就要睡觉了。” “当时，其中一位名为端木赐的师兄请教先生治理国家的方法。” “先生的回答是必须要具备三者。” “哪三者？”廉魄神情一动，立刻问道。 季牧微微抬眸，看了他一眼。 “粮食，军力，以及...信用。” 廉魄低首陷入沉思。 季牧露出一抹追忆，继续说道： “先生回答之后，师兄当时很快便又问道：必不得的情况下，三者中可以先舍弃哪一个？” “军力。”廉魄答道。 季牧微微点头。 “先生当时的答案也是这般。” “但很快，师兄便又问道：又必不得已的情况下，剩下二者可以先舍弃哪一个？” 季牧视线看向廉魄，显然在等待着他的答案。 廉魄皱眉苦思半晌，应道： “信用？” 季牧摇了摇头。 “先生当时的答案是粮食。” 廉魄神色露出一抹不解。 “这是为何？百姓要是没了粮食，如何生存？” 季牧眸光透出一抹深邃。 “先生当时的原话是——” “自古谁无死，民无信不立。” 第671章 端木问政(二) “自古谁无死，民无...信...不立...”廉魄怔然的将这句话复述了一遍，神态一度露出茫然。 他皱眉思考了一瞬，向季牧微微拱手。 “先生，我是个粗人。” “这前二者都很好理解，但这最后一个信...该如何解？” 季牧微微叹息了一声，缓缓说道： “辉月朝廷坐拥数十万大军，武备充足。路上虽有灾民，但还远不到饿浮遍地的地步。” “这证明你们有粮草，只是分配不均。” “你们现今唯独欠缺的，就是这最后的信用！” “敢问将军...” “一个被自己的百姓都当成了强盗的朝廷，要如何去引领这个国家走上正轨？” 廉魄闻言一瞬恍然。 他深吸口气，向季牧郑重一拜： “多谢先生赐教！” 季牧轻轻摇头。 “我只是讲了一个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故事，并没有教什么。” “将军以及辉月朝廷日后要怎么解决这个问题，也是我根本不曾帮到忙的。” “无需致谢。” “未来将军具体如何行事，皆与我这一介外人无关了。” 廉魄再度向季牧抱拳一礼。 季牧微微颔首，转身逐渐远去。 但就在他的身影即将消失在视线之中的刹那，廉魄终究还是忍不住开口了： “先生...” “东面七十里，就是离欲宗所在的位置...” “老朽愿以...” 季牧脚步一顿，抬手打断了廉魄的话语，叹了口气道： “我知道了。” “既然将军开口，我便绕道走上一遭。” “无需再给予我什么，这次就当是偿还将军之前赠予月神令的恩情了。” 廉魄闻言也是一叹，似乎是在叹这好不容易与季牧结识的缘分却用在了这里。 但他只是一个将军，并非谋算天下的智者。 权衡利弊，在非战场之外的地方，不用算的那么清。 就当是偿还这些被逼到绝境的辉月百姓吧。 “老朽...谢过先生！” ... 一个时辰后。 御剑飞行的季牧找到了离欲宗。 这是一座浑身包裹在粉雾之中的宗门，隔着许远便能感觉到这里散发出的淫靡气象。 靠近之后，季牧更是听见阵阵淫靡之音入耳，令他不断摇头。 之前本打算直接离去，不趟这趟浑水。 但最后经由廉魄一求却还是过来了。 不仅如此，澹台明月最后一刻的决然仍旧在他脑海之中回荡，虽不怜惜，却也久久不能平复。 或许对诸多受她毒害的男子来说，此女是一个吃人的妖魔，但临终之际所展露出的母性却是无比真实，难以评判... 这一战哪怕是以季牧的胜利而告终，却也让他内心复杂至极，胸口郁结难分，不同于以往所杀的敌人能够随意忘却。 凭借蝶儿的幻象之力。 季牧很轻易便踏入了如今没有高阶强者坐镇的离欲宗，找到了澹台明月话语中的主人——澹台彩霞。 这是在一座阁楼的下方。 床榻之下藏有一处玄关，其下有着一方洞天，又被阵法遮掩。 但季牧凭借折扇，很容易便找到了这里。 因为非礼勿视的缘故，他从始至终都丝毫不曾动用圣魂乱看。 顺着昏暗的阶梯通道下来后，季牧看到了一位少女被诸多黑色锁链紧紧绑缚在床头。 她的目光猩红，浑身漆黑，神智混沌，形似怪物，而不像是一个花季少女。 季牧的到来丝毫没有引起她的注意。 靠近之后，季牧发现她的嘴唇微动，口中还在不断重复着一句： “澹台明月...杀了我...” 季牧沉默了一瞬，脑海中想起澹台明月决然自尽在自己眼前祈求自己救下女儿的一幕，微微摇头。 他不再迟疑，缓缓抬手。 白炽的火焰骤然自体内窜出，向着澹台彩霞蔓延而去。 像是夜幕下点燃的灯火，驱散幽暗。 很快，澹台彩霞身上便有黑色的烟雾蒸腾而起，像是体内有某种异物被点燃焚烧。 她骤然发出一声惨叫，似是经受了莫大的苦痛，极为凄厉，锁链亦是瞬间绷直！ 季牧微微皱眉，抬手布下了浩然之域，隔断此地与外界的连系。 在这之后，他取出一颗金气还生丹，以指尖凝聚一抹灵力，切下一半丹丸强行让澹台彩霞吞服了下去，避免她被浩然之火直接焚烧至死。 虽然有些肉痛，但毕竟答应了廉魄，还是要好好救一下的，总不能直接净化个什么都不剩... 之所以不直接给一颗，倒不是因为季牧不舍得，而是因为澹台彩霞的境界不高，半颗金气还生丹的药力已然足够。 做完这些后。 季牧还拿出了一捧莲池之水洒在了澹台彩霞的身上，借此缓解她的痛苦。 第672章 心如琉璃 在净化澹台彩霞的时候。 季牧发现这些雾气似是具备某种意识，飘出来汇聚到一处，化作了一只狰狞的怪物虚影，向着季牧扑来。 “嗯？” 季牧轻咦一声，挥手打出一道白色的流火，将那虚影缠缚起来，凑近观察。 “这东西...” 就在此际，那虚影竟是突然开口了： “天...罡...” 季牧神情一凝。 “你是谁？” “这不...重要...” 季牧“呵”了一声。 右手猛地一握，白炽之火骤然大盛，将那怪物一举燃尽，半点都无残留。 “不说算了。” 完事，季牧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回头看向那位呆滞的少女。 此刻她的魔化状态已经彻底随着怪物虚影的消散拔除，被季牧的浩然之火彻底净化一空。 一阵“当啷”声响，锁住少女的锁链齐声而断，掉在了地上， 澹台彩霞身上一轻，茫然抬头，用几乎没有任何光泽的眸光看向季牧。 “你是...” “你母亲让我来救你。”季牧看着她的眼睛回应道。 斟酌了一番，季牧再度开口： “她已经死了。” 澹台彩霞闻言先是一怔，最后才像是反应过来，季牧看到她竟然笑了，并且笑的无比开心。 “死了好...” “死了好啊...” “死了就不用那么痛苦了。” 在笑了一阵之后，澹台彩霞又陡然沉默了下来。 “那我怎么办呢...” 她抬头看向季牧，眸光透出一抹清澈。 “先生，能请你...杀了我吗？” 季牧定定的看了她一眼，问道： “为何？” 澹台彩霞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体。 不得不说，她的肌肤光滑透亮，艳丽的容貌比之其母还有过之而无不及，像是一个天生的惑国倾城的妖精。 “我体内一直流淌着她的血，我太脏了，怎么洗也洗不掉。” “辉月江湖中的绝大多数人都知道我是离欲宗宗主之女，也都知道我是未来要执掌这里，向他们这些男人敞开一切的女人。” “他们的视线也太脏了...” “里里外外，我都摆脱不掉这些肮脏的东西。” “或许...我本就不应该被生下来。” 季牧呼吸微微加重几分。 他脑海中想起了澹台明月为了最后让女儿活命，合道大能竟是不惜跪下，甚至以身陨命来偿还自己的罪孽，拼尽一切的想让自己出手，救她活下来。 结果面前这个少女却视母亲拼命换来的东西如粪土、毫不珍惜... 季牧深吸口气，胸口像是有什么东西堵在了那里。 作为他的作用已经结束，答应廉魄的事情也已经办到了，这之后无论结果如何，其实都与他无关了。 但在离去之前，他还是让蝶儿将不久前澹台明月最后的画面凝结成梦境晶石，轻轻放在了少女手中。 “这是你母亲离去前的画面。” “虽然我很厌恶她，但还是不得不说——她真的...很努力了。” “我不劝你珍惜自己的生命，因为这是你唯一能够掌控的自由。” “姑娘...” “纯洁的灵魂并不会因为外在的污秽而沾染上任何肮脏的颜色。” “至少对你而言，她应该是如琉璃一般的颜色。” “对她来说，你也是。” “那个字...不应该从你的口中说出。” “谁都可以，唯你不行。” 季牧走了。 澹台彩霞手中紧紧握着那颗晶莹剔透的梦境晶石，许久都不曾动作。 良久，她缓缓蹲了下来，将头深深埋在了怀中，身躯微微颤抖... “娘...” 第673章 相思之疾 姑射山，七音宗，玉溪阁。 一袭红裳的玉依香静坐在窗边，素手撑着下巴。 斑驳的日光穿过树影，洒在她的脸庞与红裳之间。 这使得她身上的那一抹红越发明艳，似如凝脂般的肌肤也更加透亮，就像是露珠在清晨点缀最为艳丽的花朵。 那如秋水般的眸光看向窗外的景色，目光似随着一阵风来飘向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她像是在等待着什么，期待着什么。 恰似草木对光阴的钟情，山间白雪消融于温暖的日光。 她想某个书生了... 这个世上能让她烦扰的事毕竟不多。 并非宗门内繁琐的事务，而是从头到尾都只是这一个人。 玉依香脑海中浮现出那个端正但近些年好像又有些不老实的白衣身影，幽幽叹了口气。 “死呆瓜...” “竟然瞒着我偷偷跑了...” “一年都不来找我，姑且可以解释成你忙。” “但亏我还亲自抽出两天时间去找你，结果你竟然不在？” “你最好三天之内回来，出现在我面前...” “不然就算你回来，本宗...本宗也不跟你好了！” 玉依香想着想着，脸颊微微鼓起，气愤不已。 就在这时，一道温和的声音陡然在她耳边响起。 “哟，这是谁家的姑娘紧蹙着眉，不知心里头在恨着谁呀？” 听到这声熟悉无比的声音，玉依香娇躯一震，猛地转身。 心心念念的白衣书生正一脸坏笑，就站在自己身后，伸手可触。 玉依香呆愣半晌，似是没想到自己的思念真的把他唤到了身边... 反应过来后，她骤然扑到了季牧怀中。 “恨你！” “你跑哪去了死呆瓜？！” “我...我找了你两天！” ... 旃檀世界，明月山庄，望南亭。 毕清蝉与灵宇正坐在亭下、对弈闲谈。 在他们身侧，各自还放着一坛酒，而杜清立在一旁观战。 李浅月所率领的唐军早在回到南洲的那一刻便被季牧放出了棋罐，回归长安复命。 “啪”地一下！ 伴随着一声清脆声响，灵宇在棋盘上落下了一颗黑子。 旋即，他抬头看了一眼天空，目中露出些许疑惑。 “棋罐内景丧失了对外界的感知，这是为何？” 毕清蝉摩挲着下巴，正在苦思棋盘上的应对之法，闻言抬头看了一眼，也是摇头。 “此事我也是第一次遇见，不甚知晓。” 二人的目光于是一同看向了一旁站立的杜清。 身为很早之前便已经入驻棋罐的存在，这等元老级别的人物想必对此一定有所了解。 杜清嚅嗫了一下嘴唇，斟酌了一番，方才吐出了四个字。 “非礼勿问。” 灵宇与毕清蝉这两位在外界皆是身份显赫、曾搅动无尽风云的人物，此刻却是各自露出了困惑的神情。 但二人都是绝顶聪明之辈，很快便反应了过来。 毕清蝉像是什么都不曾发生过一般指着棋盘。 “下棋下棋。” “好。” “啪”地一声，灵宇又落下了一颗黑子。 手捻白棋正准备落子的毕清蝉察觉不对，猛地抬头。 “刚才该到我下！” ... 玉溪阁。 季牧坐在玉制的椅凳之上，怀中揽着丽人。 他用右手轻轻捏了一把玉依香的鼻子，笑着道： “就那么想知道我到哪去了？” 玉依香脸颊微鼓，颇有些气愤的瞪了他一眼。 “一年都不来找我，最后还是本宗亲自去找你，然后你竟然还不在！” “你知道我当时有多么想拆了你那座学宫吗？” 季牧想象了一番那个画面，生生打了个寒颤。 玉依香轻哼一声。 “死呆瓜...真想锤...” 话说到一半，玉依香突然看到有什么明晃晃的东西在自己眼前晃悠。 定睛一看，原是季牧手中正拿着一颗如月华般的宝石，晶莹剔透，明亮悦目。 玉依香明显愣了一下。 她刚想问这是什么... 却在此际，她感知到了宝石之中所蕴藏的浩瀚威严的无上气息，以及那对自己极为强烈的吸引力... 玉依香一瞬间呆住了。 身为半圣级别的强者，她一瞬间知道了面前此物代表着什么。 毕竟能让她这个境界的强者生出反应之物，委实不多。 这是自己上次与季牧跨海出行、寻遍神州大陆而无果的圣缘... 但现在，季牧却独自把它带回来了。 将月神之泪轻轻放在玉依香手心后，季牧低头看着愣然的丽人，嘴角微微上扬。 “还想锤我吗？” “砰”地一声，玉依香伸手在季牧胸膛用力的捶了一下，眼眶微红。 “锤死你...” 只是这个动作对她们这等境界的修士来说，却又是那般的轻柔... 就像是春风掠过碧绿的湖面，泛起丝丝涟漪，于波纹之间，震荡着晴空万里。 季牧哈哈一笑，用双臂轻轻地把她搂紧。 “一直都是你送我礼物。” “现在到我了。” ... “既然你是为了本宗寻宝去了，那这次便原谅你了...” 玉依香一边说着，一边爱不释手的把玩着手中宝石，唇角止不住的上扬，眼底亦是荡漾着笑意。 绝美的俏脸上，此刻写满了开心。 她将月神之泪举过头顶，放在了日光下。 阳光将澄澈的宝石照的通透，闪耀着明亮的光芒，把她纤细的玉指也照出了一抹朦胧的粉嫩的色彩，好看极了。 只是没过多久，她的眉宇间便再度挂上了一抹淡淡的愁容。 虽然很轻微，但还是被一直关注她的季牧给察觉到了。 “怎么了依香？” “有心事？” 玉依香静默少顷，说道： “这个礼物，我真的很喜欢。” “只是有了它之后就代表着我要闭关炼化此物、破境入圣了。” “入圣之事不同于以往那些境界。” “就算准备齐全、只差临门一脚的情况下，这最后一步可能也需要耗费极长的时间。” “方才我感受了一下。” “这宝石之中蕴藏的能量极为浩瀚。” “想要尽数炼化，化作我与凤语的登圣之机，可能需要数年的时间...” “我们才刚刚见面...” 第674章 依香入关 季牧闻言恍然，知道玉依香的忧愁来自哪里了。 他抚摸着玉依香的秀发，轻声道： “没事的依香。” “我会在外面等你出来。” “到时候南洲可就有一位强大的圣人了。” “而且说不定那时我就又打不过你了，还得靠你罩着呢。” “到时候？”玉依香闻言一怔。 就在这时，她才突然想起来—— 季牧回来后悄悄走到自己身后的时候她甚至都没发现！还是开口回眸才看到他的身影。 就算是借助蝶儿之力，也不应该是这样... 玉依香认真上下打量了季牧一眼，眸中露出一抹讶异。 “你合道了？！” 季牧含笑点头。 得到肯定的回应，玉依香内心陡然升起了一丝紧迫之感。 季牧的境界，突破的实在是太快了！ 自从立言之后，他就像是彻底没了瓶颈一般，境界迅速窜升，进境快的吓人... 玉依香握紧了手中玉石，本来稍显犹豫的眸光逐渐透出坚定。 就在这时，季牧再度说道： “放心闭关吧。” “不用操心外界的事，一切有我。” 玉依香“嗯”了一声，轻轻点了点头。 她不会怀疑季牧做出的承诺。 因为只要他说了，就一定能做到。 玉依香极为清楚季牧如今的影响力。 只要这个男人想，他能很轻易的引动相当于半个中原的庞大能量。 她也是亲眼看见季牧从一个潜龙境的弱小修士，成长到如今的地步，甚至足以撑起南洲的半壁天下... 她为自己的心上人感到骄傲。 但她也知道，自己不能被对方落下太多。 她必须跟上季牧的脚步，甚至要走在他的前面。 否则不知道什么时候一个不注意，她就要被季牧甩开了... 玉依香珍重的将月神之泪收起，旋即将头轻轻靠在了季牧的胸膛之间，声音如涓涓细流、缓缓流淌。 “这次出去，一定遭遇了不少事吧？” “和我说说。” “不许掐头去尾、隐瞒不报，否则我会不知道珍惜的...” 季牧轻轻点头。 “好。” ... 这一日，七音宗很多仙子都发现了学宫先生牵着宗主的手走过姑射山各处。 但她们对此早已见怪不怪。 二人的事天下皆知，更何况是自家宗门？ 看着这一对璧人，众仙子皆是掩嘴轻笑的避开，眸中露出祝福。 一些资历极深的仙子们皆是知晓—— 只有在看见这位先生的时候，宗主才能变回以前的那个无忧无虑的女子、露出她真正的笑容。 只有在他面前，她才能够做一个少女。 以前的季牧还无法做到这一点，但现在已经完全可以为心上人遮风挡雨。 凌依仙子此刻正站在一处山泉之间。 她抬首凝望天空中那对携手飞过的二人，眸中亦是露出一抹祝福。 数年过去... 她已经褪去了当年的青涩，整个人都透着一股成熟的风韵。 只是在当看到那位白衣身影时，她眸中仍旧是会出现一抹恍惚。 凌依怎么也不曾想到。 曾经那个初入风云阁新榜的白客，现如今却已经是南洲响当当的大人物，并且真的跟宗主走到了一起。 要知道当年季牧的境界才不过潜龙入虚。 而玉依香早在那之前便已经是明道榜上位列第一的强者！ 二者之间的差距宛如洪沟，极难跨越。 但不过区区数年的时间，这位白衣先生就愣是追了上来，创造了一个个奇迹... 不远处，有仙子看到凌依愣神，上来打趣道： “凌依姐姐，何故在此愣神？” “莫不是又想从宗主手里抢男人了？” 面对这般调笑，凌依仙子却是微微一笑。 “抢倒不至于。” “毕竟我比宗主可差远了。” “但...谁不喜欢这样强大又有风度的男人呢？” ... 玉依香闭关了。 季牧亲自将她送到了七仙洞。 这里是七音宗专门用来给宗门女修闭关之地，是整个姑射山上灵气最为浓郁之所。 在这之后。 季牧与玉依香深情一吻，互相道别。 “等我出关哦！” “不许乱跑！” “出关后要是在看不见你本宗主就把你门牙打掉！” “那时我可是圣人了！” “你小心点！” 宗主大人挥舞着小拳头，做出了小女子姿态。 自从季牧强大后，二者的心态也在各自转变。 玉依香已经不用像以前一样承担一切了。 听到宗主大人恶狠狠的威胁，季牧笑着点头，然后亲手为她阖上了厚重的石门，并在门外以星辰之力布下了防护。 最后，他回望了一眼那道石门，旋即转身。 不多时，季牧独自回到了玉溪崖，在树下盘坐了下来。 他要将整个七音宗收归旃檀世界。 唯有如此，他才可以随时守望这里。 入圣非比寻常突破。 季牧会把这里彻底划做禁地。 除本宗之人外，任何人都无法出入。 他会为玉依香解决一切不受控制的外力干扰，只等她入圣归来！ 打开旃檀世界后，季牧往其中看了一眼。 望南亭中，毕清蝉与灵宇已经各自喝的烂醉，躺倒在了亭中，只剩下杜清在默默的收拾残局。 季牧摇了摇头，收回了神识。 以季牧和玉依香这位七音宗宗主的关系，再加上七音宗仙子对他的熟悉程度，炼化姑射山的过程很是顺利。 不消半日。 整个姑射山就被浩荡的棋罐天地所覆盖，化作了其中的一部分。 诸多仙子惊异的抬头看去，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变化。 就在此时，季牧的声音从上空传来。 “众仙子不必惊慌。” “如今玉宗主已经闭关，冲击圣境。” “在入关前，她特意委托在下照拂七音宗。” “诸位仙子可照常修行。” “在下略施秘法，使此地灵气在不久后将浓郁数倍，适宜破境。” “若有其它事宜，也尽可来学宫找我。” “无需奔波，下山左转可至。” 七音宗如凌依仙子等女修闻言，俱是惊奇不已。 她们将信将疑的听从季牧的话语下山瞧了瞧，果真看见了就伫立在离姑射山不远处的圣人学宫，一时大为惊叹。 如此神异的手段，她们属实是不曾听闻。 之前调笑凌依仙子的女修咽了咽口水，喃喃自语道： “姐姐，你说的对...” “我未来的道侣要是能有这一半本事，便也知足了...” 第675章 清心情心(一) 终南山，无为观。 一道直入云霄的白色光柱冲天而起，令整个南山山头都覆盖上了一层白雾，如云朵坠落山间。 同一时间，一声极为张狂的笑声响彻整个观宇。 “哈哈哈，小爷我又出关了！” 无为观，清心殿内。 一身道袍的张之琳正在处理观内的诸多事务，闻言不由抬头向窗外看去，红润的嘴角掀起一抹弧度。 “可算出关了...” 从很久之前、甚至李寒衣还未上山之时，张之琳就开始接手观内的大小事宜。 以逍遥子的性子，对这些事情是压根不可能看上一眼。 枕卧云海，漫步山间，逍遥天地... 这些才是他所追求之道。 其余琐事，徒增烦扰罢了... 所以无为观真正掌权的话事主人，一直都是张之琳这位大师姐。 也正因为如此。 同为南洲两大圣女之一的天心圣女，她的修为进境一直要比玉依香慢上一线。 一年前在海州战场时，她才堪堪增长了一些修为，但离半圣还有不少距离。 原本以为多出个师弟会为自己分担些。 但张之琳不曾想到，这个师弟那么快就练成了逍遥诀，跟那甩手师尊尿到一个壶里去了... 这下子，就连这最后的期望也落空了。 不过好在张之琳对此早已习惯。 她合上身前的卷宗，缓缓起身。 卷宗是无为观新一年所需要的符纸数量以及其它所需要的各种材料清单。 无为观道士不下数百人，每年所消耗的符纸都是海量。 并且他们所用的这些符纸皆不是凡品，极难大量买到。 所以在后来，张之琳与朝廷达成了一笔交易。 无为观的符纸每年由国库直接给予。 作为交换，朝廷每年要从无为观炼制的符箓之中抽取三成，填充国库之用。 二者是互惠互利的关系。 但因为交换的数量庞大，并且极为珍贵，这每年押送货物的人选，也必定是要实力极为强大之人。 原本这些年一直是由朝廷派兵护送。 他们将无为观所需的庞大数量的符纸送到终南山下，然后再将炼制好的符箓带回长安。 但在今年。 长安城那边修书一封，说城外的驻军精锐都去执行一项秘要任务了，至今尚未回归。 执行押送任务恐不保险。 因此今年需要无为观这边派遣高阶强者到长安去取，顺便交接符箓。 张之琳原本还在思考这个护送之人的人选。 虽然路途不远，但还是得派一个实力过的去的。 但现在某人出关了，她倒是不用再找其他人了。 正想着，一道白光瞬息而至。 李寒衣一脸阳光的站在了张之琳面前，兴奋的说道： “师姐！我入道了！” 张之琳闻言恍惚了一下。 “入道？” 李寒衣看到她的神情，知晓她误会了，便迅速解释道： “嗯...应该不是师姐想的那个入道...是入我自己的道。” “师姐你知道的，我的修行境界与师尊一样，和正常修士有些不一样。” 张之琳这才恍然。 修逍遥诀的修士，修行境界也会跳出常理。 李寒衣在入虚之时，境界就不是一层一层的递进，而是跳跃式的。 严格来说，等于他没有任何的小境界，一旦突破就是大境。 张之琳微微点头，但又突然想起来了什么，问道： “师弟，你既然入道了，那就证明你的立言七字已经刻完了吧？” “是刻的什么？” 李寒衣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嘿嘿...师姐你猜猜？” 张之琳伸手一招，换来墙上一柄静静挂着的道剑，剑锋悬在身旁，呵呵一笑。 她全程没有说半个字。 但就是这个笑容与动作却让李寒衣生生打了个寒颤，刚刚破境所升起的无敌天下的傲然也瞬息熄灭了... 他内心叹了口气。 好像不论自己是什么境界，这辈子都别想摆脱师姐的淫威了... 但在说出自己所刻之字时。 张之琳明显感觉到李寒衣神色多出了一抹认真与傲然。 “这立言道字我是分两次刻的。” “我体内没有碑石，便将他们刻录在了气海之上，横贯在内景天地之中。” “而所刻之字便是——” “天上天下，唯我独逍遥！” 张之琳先是低声念叨了一遍，旋即猛地察觉到不对，脱口问道： “你刻了九个字？！” 李寒衣似是很享受师姐这般惊诧的神情，轻哼一声，鼻孔在这一瞬间都快翘到天上去了。 “哼，也不看看我是谁？” “区区立言道字...小爷我想刻几个就刻几个！” 张之琳身影一闪，出现在他身前，然后伸手一把揪住他的右耳，熟练的往上一提。 “好好说话。” “啊知道了知道了，别拽别拽！疼疼疼疼疼...” 眼见李寒衣在自己手底下扑腾不已，张之琳内心却是惊诧于师弟的惊人天赋。 立言七字，古往今来，从未记载有修士变更过。 因为寻常人连刻下极致的七字都是可望而不可及的，更别说想要突破这个限制了。 而李寒衣不仅做到了，还刻下了前无古人的九字！远远超脱了极限。 要知道，立言七字，越往后所需要耗费的心力就越多。 最后的第七字所需要的积累与天赋更是前六字的总和！ 那么第八字呢？第九字？ 张之琳复杂的看了一眼身前的李寒衣。 此刻的自己，竟是已经看不透李寒衣的境界。 但对方身上隐隐挥散的一缕气机，却让她都不得不为之心惊... 曾经那个初登山门、长跪六日拜师的少年，如今已是要赶超自己了... 张之琳眸中深处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黯然。 等到他远比自己强大之后，他还会回头看自己一眼么? 自己还能像现在这样...掐住他的耳鬓，肆意挑弄么？ 就在此际，李寒衣颇有些生无可恋的声音幽幽地从边上传来。 “师姐...” “你再不松手，我的耳朵就真的要被你薅掉了...” 第676章 清心情心(二) 张之琳低头一看，却见李寒衣的右耳已经通红无比。 显然是自己方才愣神之下，忘了松手，用力捏久了。 反应过来后，张之琳立即松开手，脱口而出道： “抱歉...” 李寒衣揉捏着耳朵，闻言却是猛地抬头，一脸惊恐的看着她。 张之琳被他看的有些不自在，不由问道。 “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李寒衣拨浪鼓般摇了摇头。 “不是师姐...” “你刚才...莫不是是在跟我道歉？” 张之琳被问的有些奇怪。 “这怎么了？” 李寒衣突然一脸严肃，双手同时紧紧握住了张之琳的右手，一脸关切道： “师姐！” “我闭关的这段时间，你是不是遭遇了什么事情？！” “有什么心事？！” “快！和我说说！” “我认识的师姐，是宁可把我打死...也绝对不会低头的！” 张之琳被他的气势震慑的后退了一步，有些愣神。 但看着李寒衣认真的神色，她却是扑哧一笑。 “怎么把我说成个母老虎似的...” “难道不...”李寒衣口中刚吐出几个字，便惊觉闭嘴。 同一时间，张之琳充满杀气的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 “你小子，现在翅膀硬了是吧？” 李寒衣疯狂摇头，连称不敢，但内心却是暗道： “这回对了...” 静默下来后，二人同时低头。 他们的手依旧纠缠在一块，紧密贴合，不曾分开。 反应过来后，李寒衣几乎是触电般缩回了手。 “师师师姐...我我...我错了！” 张之琳倒是没有生气。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一瞬间似乎还能感受到对方留在手上的余温。 平常李寒衣见到自己不躲已经很不错了，根本不会和自己挨的这么近，更别说像这样牵起自己的手了... 所以，这几乎是第一次... 张之琳突然感觉颈间有些发热。 似是为了遮掩，她故作愤怒的瞪了他一眼，旋即冷哼一声，转身走出了殿中，只留下一句话语： “我有事出去转转，你半个时辰后还到清心殿来找我，有任务要派给你。” “好...好的...” 李寒衣定定的看着张之琳离去的背影，突然觉得她走的有些急，看起来像是某种落荒而逃的感觉。 在只剩自己一人后，他微微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 后知后觉，方才与师姐的手交汇在一块的细腻触感依旧萦绕于指尖，久久不散。 “师姐的手...原来一直都这么冷吗？” ... 半个时辰后，清心殿。 李寒衣听从师姐的话语来到了这里。 张之琳似乎早已在此等候，端坐在岸前，处理事务。 李寒衣其实很少到这里来。 与师尊一样。 他也一直认为这些事务堆积如山的偏殿根本就不是人待的地方。 清心清心...清的是什么心？ 都是数不清的烦心事！ 进殿之后，李寒衣向张之琳微微躬身一礼。 “师姐，我来了。” 只是这一低头，位置却是有些尴尬。 此刻张之琳坐在书桌前，一身道袍虽清雅，但却难以完全遮挡胸前那一对傲人的巨峰。 恰逢李寒衣一低头... 那洁白的高峰、纵深的沟壑就这样展示在他眼前。 像是有某种吸摄之力，令人完全移不开目光。 张之琳此时已经完全恢复了平日的冰山美人形象，冷静而专心的批改书桌上垒积的卷宗。 哪怕是李寒衣进来她也只是轻声“嗯”了一声，并未过多搭理。 但过了一会儿，她感觉有些不对... 这家伙鞠躬的时间...是不是有些久了？ 抬头一看，李寒衣视线正直勾勾的看着自己... 顺着他的目光低头看去，张之琳整个人仿佛触电了一般抖了一下！ 胸前的旖旎瞬间为之荡漾，李寒衣的眸子敏锐的捕捉到了这一幕，似乎都亮了起来。 “咔嚓”一声。 张之琳手中的笔应声折断，冰寒无比的声音响彻在李寒衣耳畔。 “好看么？” “当然...”李寒衣脱口应声，但猛然察觉不对，整个人顿时生生打了个寒颤，从方才入魔般的状态中清醒过来。 自己在干什么？！ 疯了吗？！ 一定是闭关太久...现在脑子也给关糊涂了！ 他竟然敢盯着师姐的胸口看？！ 不想活了吗？！ “扑通”一声。 李寒衣直接跪在了地上。 “师姐！我错了！” 但令人意外的是，预想中的狂风暴雨却没有来临。 张之琳深吸了一口气，最后竟是缓缓平复了下来。 她的声音逐渐又趋于平淡，神情也冷静了下来，竟是没有再提之前的事，也没有提剑砍人。 她拿起桌上一个卷宗，将其扔给了李寒衣。 “这是观内今年要交给朝廷的各阶符箓数量清单。” “你一会儿去核对一下，然后到长安走一趟，将这些符箓交给相应官员，最后再把朝廷要交给我们的符纸带回来。” “这点小事，能否办好？” 李寒衣刚刚才犯下了死罪，自然不敢在这个事情上有丝毫违逆。 他拿起卷宗，神情认真道： “保证完成任务！” 张之琳摆了摆手，示意他可以退下了。 李寒衣不敢相信师姐就这样放过了自己... 他尝试着小心翼翼的起身，走到门边，却发现师姐已经重新低头处理书桌上的事物，再没有看他一眼。 这是...生气了吗？ 李寒衣拿着卷宗站在殿门旁，本欲离去，但最后又忍不住回头看了师姐一眼。 一片堆积的卷宗之中。 张之琳手持竹笔，认真批阅。 似是遇见了难事，令她的柳眉在此刻微微蹙起。 在成堆的大小事情之中，李寒衣感觉她就像是一个被困锁笼中的飞鸟，不曾有片刻的闲息与自由。 李寒衣站在门前许久，静静看着这一幕，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般。 他很清楚。 要是没有师姐，师尊与自己根本不可能像现在这样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完全无需操心宗门运转。 因为这一切，都已经被师姐独自揽去了。 她给了他们自由，却将自己永远束缚在了这座清冷的偏殿之中。 李寒衣迈出去的脚缓缓收了回来。 他紧握手中卷宗，看向皱眉低头的师姐，叫了一声： “师姐。” “嗯？” 张之琳疑惑抬头。 “我们一起去长安吧。” 第677章 清心情心(三) “和你一起去长安？”张之琳复述了一遍。 不得不说，她其实还真有些心动。 但转头一看书桌上堆积的卷宗，她幽幽的叹了口气，摇头道： “师弟，师姐还有其它要事。” “再加上观内如今也需有人坐镇，此行便不陪你去了。” “你到长安城后将符箓交接，然后便快些回来吧。” 李寒衣摇了摇头。 “师姐要是不去，我就不回来了。” 短短的一句话，却让张之琳呼吸都为之一滞，声音瞬间都变了个调。 “不回来？！” “你想去哪？！” 李寒衣掰着手指头一一数落道： “好久没见季爷了，可以先去学宫一趟，看看他现在咋样，顺带要两坛酒喝。” “然后须弥海域禁制如今不是也已经解除了嘛？那我之后还可以到外洲看看。” “什么神州、西洲，还有最远的北俱芦洲啊...” “都可以去。” “其实就算是本土的南洲，我也有好多地方没去过呢...” “多走走既能云游天下、历练自己，还能顺便找找师尊他老人家。” 李寒衣自顾自的说着，丝毫没注意到张之琳的面色已经越来越青。 “啊对了，长安城也有好多好玩的。” “师姐你不知道。” “这长安城有个暗香楼，极为出名，长安城里无人不知。” “那里的女子啊，个个多才多艺、美若天仙。” “上山之前，我可是经常去。” “这次有机会回到长安，那可一定得回去看看...” “够了！”张之琳猛地一拍桌案，打断了李寒衣的话语，并站了起来。 俏脸一片冰寒。 李寒衣被吓了一跳，身子都哆嗦了一下，茫然的看向师姐，似乎不知道突然间怎么了。 似是察觉到自己的失态，张之琳停滞了一瞬，但还是忍不住开口斥道： “给你布置任务是让你把朝廷分发的符纸都带回观里，不是让你去玩的！” “你不回来符纸如何回来？！” “观内包括你我在内的数百弟子，今后拿什么来画符？” “还有那什么...暗香楼！” “你现在是师尊的亲传弟子，无为观的道一，不是之前那个吊儿郎当的王府世子了！” “全观上下除了我与师尊，谁见了你不得称一声师叔甚至是师叔祖？” “这等身份，岂可随意出入那等风花雪月之地，败坏无为观声名？！” “不做好表率，日后观内上下，又如何服你？！” 李寒衣闻言有些不忿的嘟囔了一句：“我也没想让谁服我啊...” “你说什么？” “没什么...” 张之琳深深地吸了口气，平复了一下心绪，旋又看向李寒衣问道： “方才师姐所说的，你可都记住了？” 李寒衣大声回应道： “记住了！” “下山不能游玩，要把符纸带回来！” “不能乱跑，不能不回山，还绝对不能去...暗...香...楼！” 在“不回山”和“去暗香楼”这几个字眼上，李寒衣特意着重加重了语气，似是笃定自己绝对不会做这两件事一样。 但看着他这信誓旦旦的样子，不知为何，张之琳反倒心里没底... 就在这时，李寒衣小心翼翼的问道： “既然师姐不去，那我现在可以下山了吧？” 那模样，就像是迫不及待的想要离开这里，一丝一毫都不想在这冷清的殿里多待。 张之琳胸口为之一堵。 就在这时，她想起来了什么，再度吩咐道： “此行带回来的符纸数量庞大，你一人恐力不从心，让真临师侄与你同去，也好有个照拂。” “我一个人可以...” “嗯？” “没问题！”李寒衣察觉不妙，迅速应道。 “真临师侄啊...” 他转头念叨了一遍这个名字，眼珠子滴溜一转，嘴角露出了一抹弧度。 那抹弧度虽然很轻微，但还是让张之琳捕捉到了。 她的思绪顿时有些慌乱。 真临不行？ 或许还真的不行... 真临虽然是观内“真”字辈天赋最强之人，近些日子更是刚刚突破明道。 但凭他一人想要钳制住修为飞速跳跃猛涨的李寒衣，估计还差得远... 更何况...真临称李寒衣为师叔，从辈分上就弱了一头。 李寒衣要是真想做什么，他根本拦不住... 张之琳之所以非要派人跟着李寒衣自然是想要让人看着他，不让他乱跑或是去什么不该去的地方... 只不过严格来说。 张之琳自己只是李寒衣的师姐，又不是道侣，本没有理由也不该操心这些私事。 但一想到李寒衣出入暗香楼、与那些香艳女子纠缠在一起的画面... 张之琳内心就几欲抓狂，根本无法忍受！ 她脑海中飞速又闪过好几道人影，都是观内资历极深且辈分极高的道长，但最后又都是迅速挥散否定。 张之琳突然想起来，自己才刚刚提起李寒衣身份尊贵，怎么这会儿就忘了？ 无为观全观上下，现在除了自己...哪还有比李寒衣辈分高的？ 不止辈分高的难寻。 现在就连境界与他相等甚至能压他一头的人也已经找不着了... 不... 张之琳猛然想起来...还有一人！ 她再度低头，书桌上的诸多卷宗映入眼中，让她的内心陷入了水深火热的煎熬之中... 是去？还是留？ 张之琳银牙紧咬。 早知道就不该把这个任务派给李寒衣... 脑海中的思绪电光一闪，令张之琳眸光一亮！ 对啊！ 把任务收回来，再让别人去不就没这些事了？ 她极速抬头，看向殿门的位置。 “师...” 话音戛然而止。 只见殿门旁空空荡荡，哪还有李寒衣的身影？ 张之琳愣愣的看着这一幕变化。 她呆滞了好半晌，最后陡然发出一声与身份极为不符的尖叫！ “道一！！！” “轰”地一声。 张之琳化为一道长虹，飞出了清心殿，径直朝着山下追去！ 强劲的气息带动飓风，将书桌上的卷宗卷落一地，但她也无心去管了... 此刻她的脑海中，只剩下了一件事情——追上李寒衣！ 似乎只要慢上一步，李寒衣就要彻底离开她了一样... 下山道上。 浑身白气蒸腾、极为明亮显眼的李寒衣回头看了后方一眼，嘴角渐渐勾勒起一抹弧度。 “搞定！” ... 第678章 清心情心(四) 去往长安的官道上。 紧紧拉着李寒衣的手往前走死活不松开张之琳恍然惊觉！ 自己这是在干什么？ 她突然触电般缩回手，一脸戒备的看向身旁的男子。 李寒衣一双凤目清澈透亮、辉映天空，一头如墨般乌黑的长发披散肩头，道袍飘逸的随风舞动，说不出的灵动俊逸。 感知到身旁的动静，李寒衣一脸诧异的转头，看着张之琳问道： “怎么了师姐？” 面对他的眸光，张之琳面色陡然腾起一抹霞红，颇有些慌乱道： “你...你拽着我手干什么？” 李寒衣闻言顿时欲哭无泪、一脸无辜。 “冤枉啊师姐！” “明明是你在半道追上我，一把抓住我的手死活不松开，说绝不能让我乱跑...” “这么快就忘了？” 张之琳面色一滞。 仔细一想，似乎还真是这样... 自己情急之下真的从清心殿追出了终南山，还不由分说的拽着李寒衣走了许远... 一想到这，张之琳的脸更红了几分，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自己最近这是怎么了？ 或许是因为李寒衣的变强带给了她一丝紧迫之感，害怕他逐渐远离自己，张之琳逐渐开始患得患失起来，不再如以往那般平静。 就在这时。 不知是有心还是无心。 李寒衣从略显窘迫的张之琳俏脸上移开目光，指着前方说道： “师姐，我们到长安城了。” 张之琳闻言愕然抬头，果真看见了前方道路尽头出现的那座雄伟的巨城。 城头上，清晰可见“长安”二字。 竟是已不知不觉就来到此地了... 张之琳神情微有些复杂。 自己之前明明已经拒绝了师弟的邀请，此刻却还是鬼使神差的跟他一同来到了这里... 到她隐隐感觉到这一切有些不对，但一时间不曾细想。 突然间，李寒衣笑着回头向张之琳伸出了手，动作无比自然。 “师姐，来都来了。” “不如跟我一块将符箓交接、然后将符纸带回去吧。” “你看，你也一年都没有下山了吧？” “成天就把自己关在清心殿，换我早就疯了。” “这长安我熟，走，我带你好好逛逛！” 张之琳低眸看了一眼李寒衣伸过来的手，神色微有些不自然。 虽然很想，但她终究没有直接牵起李寒衣的手，而是白了他一眼道： “熟？怕不是和暗香楼里的某些姑娘更熟吧？” 李寒衣尴尬一笑。 “那都是开玩笑的...” 张之琳轻哼一声，当先一步向着长安城的方向走去。 “罢了，你说的对。” “既然来了，便顺带将符纸一同带回去吧。” “逛就不必了。” “我们快去快回，观内还有不少事宜要回去处理。” 李寒衣看着张之琳行色匆匆的背影，轻声一笑，迈步跟了上去。 ... 尚书省，户部。 一位身穿浅绿色官服的男子跨过门栏，在里头七拐八拐，最终在一处衙房找到了一身朱紫官袍的户部尚书。 “简大人。” “终南山无为观已经派人到长安了，为今年符纸符箓交接一事而来。” 户部尚书简清文年逾六十，但看起来仍旧精神抖擞。 此刻他正端坐在案前，查看卷宗。 听到男子的汇报，他连头都没抬，只是淡淡的应道： “这等小事就无需向我汇报了。” “让户部侍郎去国库将符纸清点一番，然后交给无为观的人带走就可以了。” 官员踌躇了一下，补充道; “简大人。” “这事情虽小，但今年无为观派来取这符纸的人...” “可是不小啊...” “嗯？”简清文终于抬头看了官员一眼，问了一句： “是谁来了？” 官员抱拳应道： “当前无为观除了那位辈分最高的二人——天心圣女张之琳，道一李寒衣。” 户部尚书沉凝了一瞬，默默合上了案上的卷宗，缓缓起身。 “确是不小...” “既如此...你去叫上花月，让他到尚书省门前等我，我带着他一同会见无为观的两位亲传弟子，未来的道宗掌门人。” ... 国库门前。 代表朝廷的户部尚书简清文与新任的户部侍郎花月带着无为观的师姐弟二人一同来到了此处。 一路上，简清文和和气气，与张之琳和李寒衣互相谈笑风生，无话不谈。 相比之下，花月倒是显得沉寂了不少，少有话语传出。 朝廷的国库被数重强大的法阵层层包裹，沿途皆有强者驻守。 就算是圣人短时间想要毫发无损的闯入，也是绝无可能。 一连穿过了九道厚重的青铜大门后，四人终于进到了国库内部。 李寒衣将一个储物戒指取下，交给了花月，那正是无为观此行要交给朝廷的符箓。 “烦请侍郎大人核对一下。” 花月轻轻点头，只是在将戒指接过的时候，他却明显停顿了一下。 张之琳感到有些奇怪，问了一句： “侍郎大人，有什么问题吗？” 花月看了李寒衣一眼，轻轻摇头。 “无事。” 不多时，花月清点完戒指中的符箓数量，看向简清文。 “简大人，数量没有问题。” 简清文捋了捋胡须，呵呵一笑。 “无为观的信誉，老夫还是信得过的，就算不清点也是一样。” “更别说此行还是圣女大人和道一道长亲自下山来送，自然不会出什么问题。” 就在这时，想着快些办完事情回山的张之琳在一旁提醒道： “二位大人，还请快些将符纸交与我等。” “山中还有事宜，便不在此耽搁了。” 花月刚想应声，却听简清文先一步叹了口气，神情惋惜的说道： “圣女大人。” “恐怕这符纸的交予，还真的需要耽搁您一日了。” 第679章 清心情心(五) 看到张之琳面色的异样，简清文无奈解释道： “不是老夫不想给，只是这两日的国库，出了些状况...” “是何状况？”李寒衣代张之琳问道。 简清文看了他一眼，徐徐说道： “老夫也不瞒你们。” “我们现在所在的位置严格来说还不算真正的国库所在。” 张之琳与李寒衣凝望了一圈空荡荡的四周空间，点了点头。 “真正国库分为四部分。” “兵库、宝库、财库、粮库，四者分别藏身于这片空间之中，各有玄异。” “但昨日来，兵库的一件重宝产生了器灵，挣脱了束缚，在库中藏了起来。” “所以如今兵库戒严，尚在搜寻此物。” “而二位道长所需的符纸，也正在这兵库之中，无法取出。” “就连二位道长交予侍郎的符箓，也需要在明日派人解决此事后方能入库。” “不过二位也无需担心。” “朝中的强者已经隐隐找到了定位此物的方法，想必明日便可将其镇压。” “这...”李寒衣看了身旁的张之琳一眼，一脸为难。 张之琳柳眉微微蹙起。 她总感觉哪里有些奇怪，但又一时说不上来。 就在这时，简清文目光看向张之琳，再度开口： “这样，圣女大人您不妨与道一道长在长安城下榻一日，由老夫派人为您安排上等的住所。” “若是圣女大人不愿，也可自行在城中找寻，所花费的银两皆由朝廷补发。” “然后明日这个时间，老夫定然将符纸尽数交予二位。” “出了此事，耽误了二位的行程，本是朝廷的过失。” “所以明日交予符纸之时，老夫可以做主，在原本交予贵观的符纸数量上...再加一成！就当是耽搁二位这一日时间的赔罪了。” “不知二位意下如何？” 简清文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张之琳自然无法再拒绝。 况且一成的符纸数量也不是个小数目，至少也足够无为观全观弟子刻画符箓一月的消耗。 这位户部尚书赔罪的诚意很足。 张之琳叹息一声道： “便依大人之言。” 简清文微微颔首，旋即目光看向一旁的花月。 “春风，就劳烦你之后为两位大人在长安城寻一家上好住所吧。” 花月微微拱手。 “遵命。” 但就在这时，李寒衣却是说道： “这便不必了。” 包括张之琳在内，三人的目光俱是朝他看去。 李寒衣笑着看向张之琳。 “师姐，来之前不是说了吗？这长安城我熟的很！” 他的目光旋即转向简清文，微微拱手。 “这些琐事就不劳烦尚书大人操心了，我会照顾好我的师姐的。” 简清文拈须一笑，轻轻颔首。 “如此甚好。” ... 在李寒衣和张之琳离去后。 空旷的国库大厅内，花月看向简清文，神色露出一抹疑惑。 “简大人，您为何...” 简清文摆了摆手，打断了花月的问话。 他微微上前两步，弯腰在地上似是在摸索着什么。 不多时，他缓缓起身，手上已经多出了一物。 那是一张灿金色的符箓，散发着灵动的光芒，其上隐有“逍遥”二字一闪而逝。 简清文啧啧称奇。 “存了一缕逍遥气的天阶上品符箓，好东西啊！” 他以双指夹着这张符箓，看向一旁沉默的花月，笑着道： “他肯定也问你了吧？” “下官不知道大人您在说什么...” 简清文摇了摇头，将那张符箓递到了花月面前。 花月眉头微皱，刚想开口，却听简清文说道： “不是给你的。” “放到兵库里，记到无为观此行交易的符箓清单里面。” “就当是明日增添的一成符纸的交换。” 花月愕然抬头。 简清文看着他的模样，再度摇了摇头。 “你是不是以为老夫是收了那道一的贿赂才愿意帮他编这个谎？” “我...”花月一时支吾，不知该如何回应。 他之前的确是如此想的。 李寒衣在将无为观储藏符箓的戒指交给他的时候，曾传音问他要不要帮他个小忙。 只要将符纸交接的时间拖上一日，他就愿意为此奉上一件与之相应的至宝。 所以花月接过戒指之时，才会出现那一瞬间的停顿。 但他最后的回答是拒绝。 赵景死后，对他的影响很大。 曾经那个如风一般的少年变得沉默寡言，不合人群。 他时刻要求自己以赵大人的行事风格为准心，压抑着曾经的自己。 哪怕后面被从礼部调任户部、官升数级之后也是一样。 他觉得要是当年的赵大人在这里，面对这种情况也一定不会要。 但他没想到的是。 简清文答应了李寒衣的请求，并为此亲自编造了兵库异宝祸乱一事，拖延了符纸一日的交接时间。 但收到异宝之后。 简清文却转手便将贿赂之物交给了自己，让自己收归国库，算在无为观今年交接的符箓清单里... 如此行事风格，是花月之前从未设想过的。 就在这时，简清文目光凝视花月，意味深长的开口： “春风啊，你在老夫门下也快有三年了吧？” “禀大人，两年零九个月。” 简清文点了点头。 “你是个不错的苗子，只是平日行事未免有些刚直。” “赵景曾经也是在老夫这里出去的。” “你能从礼部调任到老夫这里，也是因为如此。” “但老夫并非是要在朝树立党羽。” “只是觉得你和他有些太像了，怕你走他的老路。” “老夫曾告诉过他一句话，只是他一直没有学会。” “他的死老夫也为此惋惜了很久。” “现在，老夫将同样的话再告诉你一遍——” “春风，这为官啊和做人一样，都要学会变通。” “最好是既要保持清廉，不坠了自己心里头那一口气，但同时又不要得罪那些不该得罪的人。” “既不要咄咄逼人，又不要显得懦弱。” “毕竟兵强则灭，木强则折，革固则裂，齿坚于舌则先敝。” “一味的刚强并非好事。” “该锐则锐，应藏则藏。” “至于如何把握好这个度，这就需要你日后自己琢磨了。” 花月闻言静立了许久，眸中的光芒越来越明亮，如同醍醐灌顶。 静待片刻，他向简清文郑重一拜。 “学生受教！” 第680章 清心情心(六) 长安坊市。 李寒衣与张之琳一前一后走在繁华的街坊之间，两侧商铺与小贩吆喝之声不断入耳，热闹非凡。 “师弟，你不是说要带我找住的地方吗？怎么跑这坊市来了？” 听到张之琳的话语，李寒衣笑着回应道： “师姐，这天色尚早。” “我们就算是找了住的地方，也不能直接睡下啊？” “不如来街上逛逛。” “这长安城好吃的小吃坊，可没有我不知道的。” “师姐想吃什么尽管开口，今天师弟请客！” 张之琳四下看了一眼，漫不经心的说道： “我记得简尚书曾说过，今天的开销由朝廷补偿吧？” 李寒衣轻咳一声，面色露出一抹尴尬。 “一样，一样...” 张之琳微微摇头，不再纠结此事，转而开始打量起四周的热闹景象。 常年在清冷的山中，久坐于无人的居所，她倒是真的很久都不曾到这等地方来了。 想到符纸要明日才能拿到，怎么样也得在长安待上一日，急也没用，张之琳叹了口气。 “罢了，就当是出来散心了。” 突然之间，略显拥挤的坊间街道上，有位行色匆匆的汉子穿行在人群之中，不小心撞了张之琳一下。 因为行走在百姓的街巷，二人都不曾动用或是展现灵力修为。 所以猝不及防之下，张之琳被撞的往前微微趔趄了一阵。 就在此时，一只有力的手掌突然抓住了她的手心。 张之琳抬头一看，李寒衣在前方正回头看着自己，神态温和。 “师姐小心些，这里人多。” 张之琳低头看着将自己紧紧抓握的手，犹豫了一下，没有挣脱，而是任由李寒衣就这么牵着自己前行。 她的头微微低垂，将微红的脸颊藏匿于往来的人群之中。 繁华的街道上，嘈杂的人声之中。 这一切在这一瞬间似乎都与二者远去，与街道中央的二人无关。 他们彼此牵系在一起的手形成了街道上一道静谧的画面，恍如定格。 就这么牵着走了一会儿，李寒衣回望张之琳一眼，微笑问道： “师姐可有什么想吃的？” 张之琳微有些茫然的抬头。 看着李寒衣指着前方的诸多商铺与摊贩，张之琳想了想，最后伸手指了指其中一家刚刚掀开蒸笼露出的热气腾腾的大包子。 “就它吧。” “好！” 李寒衣拉着张之琳，大步上前。 “老板，这一屉都给我装走！” 张之琳大惊失色的拦住了他，旋即向老板赔笑道： “老板，莫听他的，给我们装两个就行。” 包子铺的老板在闲暇之余看了他们一眼，目光在一男一女牵着的手上定格，呵呵一笑。 不多时，他拿着用荷叶装好的三个包子递给李寒衣，意味深长的说道： “两个肉包，二两银钱。” “多出来的那一个就当是给未来的小家伙的。” 张之琳闻言一呆，但李寒衣却是哈哈大笑着一把接过了包子，同时将一块银锭重重的砸在了铺面上。 “说的好！” “当赏！” 此地的动静自然引起了周遭不少行人的注视，俱是围拢了过来。 他们的目光在李寒衣与张之琳的身上巡视，各自目光都露出一抹笑容。 “呦，身边有这么俊俏的一位小娘子，小道爷还能不能安心修道啊？” 能够号令无为观数百道士的张之琳在此际却不知要如何面对四周这一道道意味深长的目光... 她的脸颊一点点红透，竟是不知道该往哪躲。 最后，她索性直接扯住李寒衣的袖子，动用修为腾空消失，引来一阵惊呼。 “撞见真神仙了！” 包子铺老板拿起铺面上的银锭咬了一口，嘴都快咧到天上去了。 “我就知道我没看错！” ... 一处僻静的街巷之中。 张之琳拉着李寒衣陡然出现在这里。 离开那处坊市之后，张之琳松开了李寒衣的手，靠在了墙上，呼吸急促。 李寒衣在一旁关切的问道： “怎么了师姐？” “发生什么了？” 张之琳看了他一眼，目光有些幽怨。 联想到方才被围观的景象，张之琳感觉到一股窒息之感将自己包裹。 她深吸口气，转头对李寒衣说道： “师弟，我们...找个客栈休息吧。” “师姐...有些累了...” 李寒衣看起来像是有些奇怪，但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沉默的点了点头。 “好。” ... 一刻钟后。 一处同样僻静的街巷之中，李寒衣张之琳一前一后沉默的走着。 随着街巷越深，张之琳越走越有些奇怪，最后不由停下脚步，问道： “师弟，我们不是要去找客栈吗？” “怎么到这里来了？” 李寒衣没有回应，只是自顾自的往前走。 张之琳微微皱眉，又唤了一声： “师弟？” 就在这时，李寒衣微微停步。 他在一道院落的门前驻足，回头望向张之琳，露出一抹笑容。 “师姐，我们到了。” 张之琳目光落在那户厚重的院门之上，神色露出一抹疑惑。 “师弟，此地是？” 李寒衣轻声回应道： “此地是我在长安留下的一进院落。” “不需要找客栈了。” “师姐不是喜欢僻静么？” “这里，除了我们，一个人都没有。” 听到李寒衣最后的话语，张之琳内心陡然一紧，身子甚至本能的在向后退。 她咽了咽口水，神色透出一抹慌乱。 “师弟...要不我还是找客栈住吧...” 就在张之琳转身要走的时候，一道白光闪过！ 李寒衣的身影如同瞬移一般出现在了张之琳身前，将她硬生生逼了回去，重新靠在了墙面上。 李寒衣以手撑在张之琳右侧的墙头，垂眸凝视已经被逼到墙角的丽人，语气轻柔： “师姐，你想去哪？” 第681章 清心情心(七) “我我...我...” 面对李寒衣此刻的目光，张之琳目光闪躲不定。 她的心头狂跳不已，丝毫不敢与其对视，言语间也变得慌乱不已。 “你...你想干什么？！” “我想干什么？”李寒衣轻轻一笑。 下一瞬，他用另一只手轻抬起张之琳的下巴，令她此刻显得晶莹而慌乱的目光不得不与自己对视。 “师姐，这一路上...” “你真的不知道师弟想干什么么？” 此言一出，张之琳瞳孔瞬间收缩，被击穿了内心的所有防线。 堂堂合道大能，此际竟是无力的瘫软下来。 她眼角闪着晶莹的泪光，瞬间挣脱下巴上的指尖束缚，撇过头去，压根不敢与这一刻的李寒衣对视在一起。 她的耳朵在这一瞬听不到任何声音，唯有心脏的跳动声如同雷鸣响彻在耳畔。 她的言语也在一瞬间错乱，支支吾吾但却完全不知道在说着什么，一度纷乱如麻。 但就在下一瞬间，这一切都为之静止。 李寒衣对着被自己逼到墙角的张之琳缓缓低下了头，薄薄的嘴唇对着慌乱丽人红润的唇角深深地吻了下去。 张之琳陡然睁大了眼眸，大脑一片空白，不知自己身处何地，又该做什么... 就连支吾的声音也停止了，一切都被堵在了口中。 她的身子颤抖了一下。 但很快就一点点软了下来，失去了所有支撑... 就在她要顺着墙边滑落时，张之琳突然感觉到背后有一只有力的臂膀将自己揽在了怀中，不让她继续滑落下去。 李寒衣就这么抱着她，轻轻的吻着、深情的吻着、尽情的吻着、肆意的吻着... 不知停息。 张之琳甚至能感知到这个男人的鼻息与他的怀抱所传递过来的温度。 她逐渐放弃了任何抵抗，任由自己浑身瘫软的倒在李寒衣的怀抱之中，竭尽全力的去感受他唇间的温存。 她眼角有一抹晶莹的泪光滑落，坠在青石板砖铺就的地上，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轻响。 不知道过了多久，二人终于缓缓分开。 张之琳面色早已腾起一抹潮红，本就伟岸的胸膛此际更是起伏不定。 她将头偏向一旁，视线不敢与李寒衣对视片刻，双手亦是紧紧的握成一团，因为用力过度，指尖甚至泛起一抹白色。 “你...” 就在这时，李寒衣平静但却真挚但声音从身前传来。 “虽然现在说可能有些晚了，但道一还是想告诉师姐——” “我喜欢你。” 张之琳一点点转过头来，眼角尤自闪烁着点滴泪光，垂而未落。 她怔怔的看着李寒衣。 这一刻她从他的脸上，没有看到任何的吊儿郎当，甚至没有看到平日时常挂在他嘴边的笑容... 存在于他脸上的，这一刻只有认真与严肃。 张之琳从未见过这样的李寒衣。 她悄然的咽了咽口水，一时甚至不知该如何回应。 虽然这一路上她早已察觉到多处异样，已经有所准备、甚至是期待... 但当这一刻真的到来之时。 张之琳却发现这一幕仍旧是那么突然、那么的猝不及防。 这是自己无论如何为都不可能真正准备好去应对的事情。 面对那一双澄澈而认真的眼眸，她甚至有些害怕。 但当她的眸光再度闪躲，想要逃离之际，李寒衣轻柔的声音又一次传来： “师姐。” 张之琳浑身一颤，整个人仿佛被施展了定身咒一般，一动都不敢动。 却在此时，李寒衣再度开口： “师姐，做我的道侣吧。” 张之琳没有回应，李寒衣也没有催促，就这么安静的等待着。 在静谧了许久之后，张之琳微不可闻的声音终于传来。 “真的...可以吗？” 李寒衣一直绷紧的面色终于一点点露出了笑容，如春日里迎风绽放的花朵。 “当然。” “只能是师姐！” ... 片刻后。 别院院落之中。 李寒衣背着张之琳，而张之琳手里捧着个大大的肉包子。 二人就这么在院里肆意奔跑，脸上各自洋溢着笑容，像是放下了一桩心事。 在咬了一口肉包子后，张之琳捏了捏李寒衣的脸颊，故作愠怒道： “所以你之前真的就只是为了引我下山才故意那样气我的？” 李寒衣嘿嘿一笑。 “不这样的话师姐怎么能愿意到我怀里啊？” 张之琳轻哼一声，眸光灵动一闪。 “那你以后还想去暗香楼吗？” 听到这个问题，李寒衣神情微微严肃了几分，陡然停了下来。 一缕缕白色流动的逍遥真气自他体内激荡而出，最后却是化为锁链，反向着他的心口缠缚而去。 下一瞬，李寒衣庄重的声音在张之琳耳边响起： “我道一于师姐身前，向自身大道立誓——” “此生只娶张之琳一人。” “若再沾染上其它女子，纠缠不清，此身大道崩解，身陨形灭！” 一语成谶。 逍遥真气在李寒衣的心口化作一道道囚笼，将他困缚其中，隐而不现。 待他有朝一日违反誓言之际，这些真气就会让他今日立下的一切应验。 张之琳吓了一跳。 似乎没想到自己随便一问竟然让李寒衣有这么大的反应，反应过来时李寒衣以自身大道所化的道誓都已经立完了... 她将自身一缕神识打入李寒衣的体内，查看内景，而后者完全不曾反抗。 当看到他心脏维持缠缚的道道白纹后，张之琳就知道他是认真的... 她顿时急的伸手在李寒衣脑袋上匡匡凿了两下，一脸懊悔。 “你干什么呀？！” “谁说要让你立道誓了！” 李寒衣微微一笑。 他将张之琳缓缓从背上放下来，放到院中的石凳上，然后看着她清丽的玉颜认真的说道： “有这么好看的师姐，道一...” 张之琳俏脸一红，将手中了半个包子一把塞进了李寒衣的嘴里，堵住了他后面的话语。 “哼，净会说漂亮话。” “以前也没见你多觉得我好看，每次见者我反而都是躲着我...” “好像我这个师姐是个凶神恶煞似的。” 李寒衣嚼了好一会儿，才将那半个大肉包子尽数咽下，然后嘟囔了一句： “那是师姐你每次见着我不是操练我就是揍我，我能不跑嘛？！” 说到一半，李寒衣似是想起来了什么，突然一脸坏笑道： “倒是师姐，可跟我想的完全不一样...” “这次明明已经发现了结果却还是将计就计...” 张之琳俏脸肉眼可见的红透，似乎有一缕白烟从她的头顶冒出。 第682章 清心情心(八) 她急忙伸手去堵李寒衣的嘴，不让他接着说下去。 就在她的手即将触碰到李寒衣唇角的一瞬间，后者突然一个暴起，将张之琳一把压在了石桌上。 薄唇再度印上了冰凉红润的唇间，冷热交融，许久才分离开来，并拉出一条长长的丝线... 以手撑在石桌上、居高临下的看着无力平摊在桌上的绝色丽人，李寒衣含笑开口： “师姐，堵人的嘴应该是这么堵的。” 张之琳眸色再度晶莹，躺在石桌上呼吸急促。 “你你...你现在是不是太不把我这个师姐放在眼里了？！” 李寒衣俯下身附在她耳边轻声道： “谁让师姐之前老是欺负我。” ”以后...都会被师弟一一欺负回来的...” 话音刚落。 李寒衣轻轻撕咬了一下张之琳的耳垂，触电般的感觉瞬间传遍张之琳的娇躯。 她慌乱的推开李寒衣，整个人从石桌上跳起，仓惶的跑入房屋之中。 “你个臭小子给我等着！” 只是当张之琳进屋后，愕然发现，李寒衣已经站在房间里静静等着她，见她进来后，还贴心的为她关上了门。 入道之后，李寒衣的逍遥真气趋于大成，极为玄妙。 单论速度，恐怕只有曾经那位速度天下第一的青神能够与之一拼。 在青神不在的现在，李寒衣在速度领域上就绝对是当之无愧的当世第一，张之琳又如何能跑的过他？ 发现羊入虎口之后，张之琳愣了一下。 反应过来后她顿时伸手向着房门抓去，只是却已经晚了... “啪”地一声！ 李寒衣右手一把按在了屋门上，并以自身逍遥气瞬间将房门封锁，然后用另一只手揽住了张之琳的腰肢，将她轻易的抱了起来，最后向着床头的位置走去... “臭小子，你...你敢？！” “我我我...我可是你师姐！” 李寒衣把扑腾不已的张之琳放在了床上，动作轻柔。 当双唇相印的那一瞬间，一切的翻腾都瞬间消弭。 “师姐。” “嗯？” “可以吗？” “嗯...” 不久后。 禁闭的房间内渐渐传出一阵扑腾的声响，时而如嘈嘈急雨，时而又如涓涓细流、缓缓流淌，直至月上中天... ... 晚间，百香楼。 李寒衣与张之琳在靠窗的位置相对而坐。 张之琳以手撑着下巴，心不在焉的凝望着窗外的景色，而李寒衣则在一动不动的看着她。 一番云雨过后。 张之琳已经不似之前那般被李寒衣一语击破心房时那般六神无主。 只是目光在不经意间与李寒衣碰撞之际，却仍旧是支撑不了多久便败下阵来。 这一天所发生的事情对她来说如同一场大梦，久久无法醒来。 她的俏脸从一开始的清冷白月到现在已经挂着一抹绯红，像是二月初开的桃花。 此刻酒楼中的小二正在不断的往二人的桌上上菜，摆满了一桌。 肚子传来的轻响打破了饭桌上的沉寂。 激战过后，二人俱是饿了。 张之琳似是因为腹中鼓叫而俏脸一红。 但就在这时，李寒衣率先夹了一筷子菜放到了张之琳的碗中。 “饿了吧师姐？” “尝尝这个葫芦鸡，以前师弟每次来这都必要点上一盘。” 张之琳轻轻“嗯”了一声。 李寒衣见到她这副安静的样子，突然笑了。 “以前怎么没看见师姐你这一面？” “不然早在山上我就...” 张之琳含怒的瞪了他一眼，桌下玉腿狠狠踩住了李寒衣的足履，令他痛呼一声。 似是他的吃瘪模样缓解了张之琳的几分慌张，她凤目挂着浅浅的笑容，若无其事的尝了口碗中的菜，点了点头。 “味道不错。” 到这个时候，她仍旧未曾松开桌下的脚，反而越踩越重。 这臭小子，竟然真的... 面对足上传来的力道，李寒衣顿时咧了咧嘴，“嘶”了一声。 看着四周客人接连转来的目光，李寒衣无奈一笑。 “师姐果然还是师姐啊...” 张之琳似乎心情不错，又夹了一个泡泡油糕放到唇边尝了一口，旋即问道： “不是师姐还能是什么？” 李寒衣似乎无心吃菜，只是一个劲的给张之琳夹菜。 他知道师姐不喜喝酒，并且忌葱蒜一类味道极重的食物，所以饭桌上此类东西一律不曾出现。 张之琳这时候自然也逐渐发现了这一幕细节，目光渐渐柔和。 她松开了桌下的脚，将一块烤鸭肉放到了李寒衣碗中，惜字如金道： “你吃。” 李寒衣不曾动筷，反而向张之琳张开了嘴。 “啊～” 见到他这副动作，张之琳神色顿时又出现一抹慌乱。 她目光看向四周，瞧见四周客人都在各自攀谈，很少有注意到她们二人的，这才稍微放下心来。 她转头看向对面坐着的李寒衣，神色露出一抹羞恼。 “你干什么？！” “这还在外面呢...” 李寒衣却不管不顾，只顾张嘴。 “啊～” 张之琳本不欲管他，但一想到之后容易被其他客人看到这边又有些犹豫。 迟疑半晌。 她最后还是夹起碗中刚刚放下的烤鸭肉，将其放到了李寒衣口中。 “拿你没办法...” “就这一口...” 李寒衣心满意足的咽下，然后满脸笑容的看着张之琳，视线说不出的意味深长。 张之琳被他看的有些不自在，便低头专心吃饭。 她突然觉得互明心意之后，这家伙已经不怕自己了！ 第683章 皇城秘话 皇宫。 李浅月着一身淡雅襦裙、迈过长阶，在殿中向唐圣宗抱拳一礼。 “圣上，浅月回来复命了。” 唐圣宗放下手中的笔，抬头看了她一眼，呵呵一笑。 “什么时候这般严肃了？不是早说了私下里叫我哥哥就行。” “这次没受什么伤吧？” 李浅月轻轻摇头，神情抖擞。 唐圣宗将这一幕看在眼里，笑着道： “感觉出去一趟，气色好了不少，人都变漂亮了。” 他起身来到李浅月身旁，牵着她的手坐到了一旁的木椅上。 “你突破了？” 李浅月俏脸上绽放出一抹如鲜花般盛放的笑容，雀跃的说道： “哥哥，那季先生的确有些本事！” “此次妹妹出行西洲，连同所率领的一万唐军在内，不仅基本没受到什么损伤，整体境界还都大幅增长不少！” 唐圣宗神情一动。 “哦？详细说说。” 话音刚落，唐圣宗向门外唤了一声。 “来人，看茶。” “再拿些糕点上来。” ... 半个时辰后。 李浅月将西洲所发生的一切都尽数汇报给了唐圣宗。 唐圣宗思索良久，感慨了一句。 “短短半月，竟是发生了这么多事...” “连圣阶的灵皇都被诛灭了。” “这位季先生，果真不曾让朕失望。” “只是欠下这么大的人情，不好还啊...” 李浅月看到哥哥苦恼，随口说道： “我们已经派兵为其征战了。” “他这次的收获也不少，得到了圣缘。” “并且他为南洲修士，自当为南洲出一份力...” 李浅月的话语尚未说完，唐圣宗便摇头打断道： “若是朝廷真的如此行事，只知索取，又与那西洲的辉月何异？” “哦...” 李浅月一向觉得这些事情好麻烦，远不如练剑修行、沙场征战来的舒坦，便也不再说话了。 但过了一会儿，李浅月眨巴着眼睛想了想，说道： “不如给他封个官？” “一年前的海州战役，我南洲将领多有阵亡，至今未曾完全填补，大将军之位亦是空悬至今...” “就算不做武将，做个文官，凭他的学识，也足以胜任不少职位。” “这个人的确还是有些本事的，武能安邦，文能治国，不把他拉到朝廷中来，只是做个江湖散人太可惜了。” 唐圣宗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 “只是跟着他出去一趟，态度就转变了不少嘛，现在都会帮着他说话了？” 李浅月神情一滞。 “哥哥你说什么呢！” “我...我只是实话实说嘛！” 唐圣宗哈哈一笑，旋又摇头。 “的确是个好主意，但他不会在意这些的。” “对他来说，前代书圣传下来的这个位置重于一切。” “若说之前遇见他的时候还有可能，但现在，他是不可能抛弃学宫来到朝中的。” “这样啊...”李浅月眸中闪过一抹浅淡的失落。 唐圣宗眸光深邃，继续说道： “朕有时在想要不是因为有学宫，身为天罡转世的他根本不会对人族这般亲近。” “学宫，以及那位圣女所在的七音宗，可以说是此人与人间的唯一牵系。” “就像是船舶的定锚一样？”李浅月补充道。 唐圣宗点了点头。 “那不封官的话...我们要怎么还这个人情？” 圣宗沉思一瞬，突然想到了什么，向李浅月问道： “听你说...他有一件能以芥子纳须弥的至宝？” 李浅月凝肃点头。 “确实有一件。” “哥哥，浅月从未见过类似之物。” “这法宝其内自成一方洞天，可纳山川湖海、各宗各派，极为玄妙。” “其内所含的灵气亦是极为浓郁，远超外界，我们此行正是一直身处其中才得以大举突破。” “若是此物能为我们所用就好了...” 唐圣宗无奈的叹了口气，用手指在她额间一弹。 “你啊，见到一个好东西就想带回来，压根不去想它是谁的。” 李浅月微微嘟了嘟嘴。 “那我们可以和他换嘛...” 唐圣宗再度摇头。 “拿什么换？” “依我的猜测，此物最后要是能成长到极致，或许能容纳四洲五海于掌心之间，根本难以用等阶来衡量。” “此物之珍贵，就算是押上我们整个大唐的国库，也是不够，远超圣器的价值，不是人间之物。” “并且我们就算拿到此物，也无法将它守住，反而会招来祸端。” 这回轮到李浅月叹气了。 “好吧，那就不换了。” “不过哥哥突然问这个做什么。” 唐圣宗抿了口侍卫刚刚端上来的茶，又向李浅月指了指一旁的糕点： “既然你说这件至宝能够依靠融合灵族地域来增长进阶，上次进阶又恰逢灵族人心增长，民意汇聚之际...” “学宫、金陵、那烂陀寺...” “棋罐中的诸多地域也俱是与季先生关联密切之地。” “这就证明...此宝每融合一块地域之前，都需要一些相应的条件。” “季先生净化邪祟、诛灭恶皇，灵族地域便自主融合...” “所以这个吸纳棋子的条件极有可能是人心。” “大唐可以在这个方面...稍微推他一把。” “怎么推？”李浅月咬了一口桂花糕，露出一抹满足的笑容，然后问道。 “首先要给他一个便利的身份...” “以他的能耐，武将文官反而都不太适合...” 唐圣宗皱眉思索了半天，却在此际，李浅月想到了什么，提醒了一句： “镇妖司怎么样？” “我听闻他原本就是镇妖司的荣誉客卿。” 唐圣宗眸光一亮，赞赏的看了李浅月一眼。 “这个合适！” “当今天下正逢动荡之际，镇妖司实力稍显孱弱，不足以应付各处大小异端，需要一剂猛药来增长。” “并且镇妖司与百姓接壤，是除了战场之外最能增长声望之处，他应该不会拒绝。” “在这之后呢？”李浅月目露好奇。 “传颂他的事迹，为其扬名，收获人心，在积累到一定程度之后，主动让他融合各地城郡。” 李浅月微微皱眉。 “可是这样的话...” “我们整个南洲，最后不就都沦为他的掌控之中了吗？” 唐圣宗轻轻摇头，眸中有些许激动。 “明面上看是如此...” “但朕只看见了大唐千万子民，未来都能沐浴在浓郁的灵气之雨中...” “人族当兴！” ... 第684章 府前惊变 圣人学宫。 从七音宗回来后，季牧久违的回到洞府酣睡了一场。 田小壮与齐鄂一左一右守在洞府门前，一个操练拳法，一个手持经书，各自用功。 经过净化灵族祖兽群的浩然气反馈之后。 书童齐鄂的境界很快突破到了入虚，而田小壮还停留在潜龙六重境。 此刻，田小壮将季牧传授的搬天十一式打的虎虎生风，挨个捣弄。 自从原本境界与他齐平的齐鄂境界突然窜升了一大截后，他心里就一直憋着股劲，已经在这打了一晚上了。 此时日上三竿，阳光刺目。 齐鄂合上经书，打了个哈欠，他瞄了不远处像是有使不完的劲的田小壮一眼，突然问了一句： “师弟，你不累吗？” “不累。叫我师兄！”田小壮拳法不断，但仍旧是抽空纠正道。 齐鄂根本不曾理会，自顾自又问了一句： “师弟，你说先生什么时候能醒啊？” “很少见先生睡这么久，我还有问题今天想请教他呢...” “什么问题？”田小壮动作一顿，显然有些好奇。 “我听一些师兄说...” “入虚境修士的气海应该是一点点增长的，并且呈现与灵气一样的颜色，但我的为什么是黑色的？” 正说着，齐鄂摊开手掌。 一道黑色的火焰自他掌心窜升，但在那火中却又存在着一抹银白。 两种对比明显的色彩在他掌心不断交织，竟是有着某种玄妙之意隐隐散发。 “师弟，你觉得是为什么？” “叫我师兄！”田小壮一拳轰在了身前的一棵大树上，纷纷落叶如雨。 他以一式崩山拳接连将十数片落叶轰成粉末，然后不失艳羡的看了齐鄂手中的双色灵火一眼。 直到现在，他都还不能灵气外放。 齐鄂淡淡的瞥了眼田小壮，略带不屑。 “为什么要叫你师兄？” “我比你拜师早。” “我比你修为高。” 仅此一句，田小壮一阵踉跄，直接破防。 “修为高怎么了？你又打不过我！” 齐鄂想起上次自己和田小壮私下比拼的时候，自己一道法术都还没施展出来就被施展飞鸿踏雪一式迅速近身的田小壮一拳撂倒的场面... 他面色微微扭曲了一下，默默挥散了灵火，别过头去。 田小壮呵呵一笑，双手叉腰。 “师弟，怎么不说话了？” “要不再来比一把？” 齐鄂低头翻开手中的经书： “不比。” “有这劲，你还是使在外面的那些坏人身上吧。” 田小壮叹了口气。 “坏人基本都被先生杀光了，而且怎么可能有坏人杀到泰山上来？” 二人正说着，突然看到一道身影从远处向着他们走来。 摩拳擦掌死活想跟齐鄂打一架的田小壮动作一顿，转过头来，齐鄂亦是合起经书，站了起来。 看清来人后，他们一同向着那道身影躬身行礼。 “见过禾木师兄。” 禾木是仁字堂的弟子之一，入学宫已有四年。 行至面前后，他向两位书童躬身回礼，旋即问道： “二位师弟，先生可在？” “先生尚在休息，师兄可有要事？” “哦哦，倒是没什么要事，只是有些问题想请教先生。” 禾木一边说着，身子一边往前走。 田小壮感到有些奇怪。 印象中，禾木师兄并非莽撞之人，更不会在不合适的时间来打扰先生。 往常要是知道先生休息，他这个时候应该已经告辞离去了才是... “禾木师兄，先生尚在休息，师兄不妨在堂中捎带片刻。” “若真是事情紧急，可先将事情先告知于我二人，我们一定会及时...” 话尚未说完，禾木此时已经走到离田小壮极近的距离。 齐鄂目光微动，凝视禾木一阵，最后视线缓缓落在了他的袖口。 因为衣袍宽大，禾木的手完全隐于袖中。 就在齐鄂的视线落在袖袍上的时候，禾木的袖袍突然颤了一下！ 齐鄂本能的察觉不对。 就在禾木袖袍一颤的同时，他的心头也是同时一颤。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已经先一步向着田小壮怒吼一声。 “离他远点！” 田小壮闻言愣了一下，并没有及时做出反应，而是疑惑的抬头看向齐鄂。 就在此时。 一只惨白枯槁的手缓缓的从禾木手中探出，印在了他的胸膛！ 只听咔嚓一道声响... 田小壮身影瞬间倒飞而出，沿途血迹洒落一地... 齐鄂瞳孔急剧收缩。 在出声提醒之时，他就已经不顾一切的向着田小壮扑来，手中黑白二气交缠如龙，同时轰向禾木的袖口。 看着向自己扑来的身影，禾木呵呵冷笑一声： “呦，反应挺快嘛。” 但当那道黑白气息临近之时，禾木却皱了皱眉。 他还从未看见过这般诡异的灵力颜色。 入虚巅峰的境界轰然扩散，禾木抬起枯槁的手掌拍向齐鄂。 强劲的力道让齐鄂瞬间倒飞而出。 但令禾木意外的是。 他自身的灵气在与齐鄂交手的一瞬间竟是像是被磨灭了一般，有种一拳打在了棉花上的感觉。 而齐鄂在飞出去后，黑白二气流转周身，为他卸去了绝大多数力道，并没有让他受到什么伤势。 落地之后。 齐鄂向田小壮那边扫了一眼，看到他趴在地上一动不动，顿时心下一沉。 同时他又感到有些奇怪。 门外这么大的动静，先生怎么还不醒？ “是在想你的先生吗？”禾木嘴角露出一抹讥讽。 齐鄂转过视线，目光冷冷的看着他，皱眉不语。 “你的先生现在应该已经忙的不可开交了。” “两位圣阶联手布下的神通天地，可不是那么好破除的。” 第685章 入魔之身 听到禾木有些阴恻的话语，齐鄂内心咯噔一声。 “两位圣阶？” 禾木冷笑着，将自己的面孔撕了下来，露出了一张陌生的冷峻面容。 “画阁无相。” “今日学宫，将从南洲除名！” 话音刚落，他用枯槁的手提起了一只画笔，向着齐鄂的方向随手甩出一笔。 一道如墨般的气浪瞬间卷向齐鄂。 哪怕后者迅速以黑白二气防御，也是瞬间倒飞而出，撞在了洞府门前。 齐鄂吐了口血，但知道这个时候不能倒地，于是强提一口气站稳了身形。 他就势在洞府门上狂拍了两下，呼唤先生，但一切就如石沉大海一般，没有丝毫回应。 就在这时，禾木提起画笔虚空画字。 一道散发着无比强大气息的“灭”字印诀很快便被刻画出来，散发着墨光，向着齐鄂的方向印去。 千钧一发之际，齐鄂当机立断。 黑白二气环绕周身，施展出了他如今修炼成的最强功法——正气护身诀。 此法为玄阶下品，以入虚初阶施展，可抵挡入虚中阶修士的攻击。 双色灵气在齐鄂身前铺展，化作了一道半圆的防护之域，与灭字印诀撞在了一起。 但虽然此式防御能力不弱，可越一等阶防护神通，但禾木身上散发的气势却已经是入虚巅峰，差距过大。 护身诀所化作的防护之域一瞬间就破碎崩毁。 而灭字印诀虽然消散了不少，但仍旧是凝而不散、径直轰击在了齐鄂的身体上。 齐鄂再一度撞在了洞府的大门上。 他大吐出一口鲜血，浑身传来一股剧痛，并且耳昏目眩，难以爬起。 禾木冷笑一声，向着齐鄂缓步走去。 但就在踏出两步之后，他动作却骤然一顿。 中了他的全力一击，只见本应倒地不起的齐鄂却以一种异样的姿态缓缓站了起来！ 他的双臂无力的垂落... 与此同时，他身上的灵火也在一瞬间尽数化作了诡异的黑色。 下一瞬间，齐鄂猛然抬头。 他的眼中不再清明，而是透着一抹猩红，杀意凛然的看向禾木。 眨眼之间，他的身影瞬息消失。 禾木瞳孔微微一缩，迅速抬手，只是还是晚了... 一道残影在他眼中急剧放大。 齐鄂瞬间出现在禾木身前，并且因为体型娇小，正处于禾木的胸膛位置。 禾木内心震惊万分。 这什么速度？！ 近身之后，齐鄂手臂上缠裹着森然阴冷的黑气，凝于指尖，在禾木身前疾速刻画。 很快，一道字形便被刻画出来，赫然是与禾木不久前以画笔所画的一模一样的“灭”字！ 只不过与之前的灭字有所不同的是。 齐鄂以手所刻画的“灭”字完全是深渊一般的深沉黑色，比禾木所化的更要幽暗到极致。 它吞噬着周遭一定区域内的所有光明，令四周的光芒越来越暗，如同乌云遮蔽了太阳，投下一片暗影。 禾木瞳孔再度瞪大，充斥着不可置信。 他抬起画笔在身前疾速画了一个圈，一道圆形的灵力之盾顿时凝聚而出。 只是因为齐鄂的速度突然暴涨，禾木根本来不及画出完整的一个圈，充斥着极致毁灭之意的灭字便已经临近！ “轰”地一声！ 不久前的一幕第二次上演，只是攻守易位、双方角色彻底互换了。 禾木凝聚出的灵力之盾瞬息破碎，被深渊灭字所蕴藏的毁灭波动轰在了胸膛之间。 而齐鄂在这之后却并没有就此停手。 一连三道幽暗的灭字轰在了禾木身上，并且齐鄂的身体再度化为残影，一拳接一拳接连打在了禾木心口。 所施展的，赫然是搬天十一式之中的崩山！ 因为侧重的方向不同，所以齐鄂的肉身强度不高，施展搬天十一式也不如田小壮那般得心应手。 但以他现在的状态，一切术法招式都像是为他量身订造的一般，随手就可施展，没有半分迟滞，并且只为杀人而生！ 禾木被齐鄂这一套打的根本没有任何还手之力。 他面庞染血，被齐鄂骑在身上，一拳接一拳的打在脑袋上。 血液四溅，腥味扑鼻。 赤红的鲜血将齐鄂的脸颊溅的一片猩红，他的手也因为不断的施展崩劲而开始崩裂。 滚烫的血液如岩浆般在肌肤之下流淌，与禾木脸上的血混合在一起，无法分离。 此刻的齐鄂，看起来像是一个从地狱归来的恶魔！ 很快，禾木的整个头颅都被齐鄂打的粉碎，变成一片烂泥。 而齐鄂仍旧在不知疲倦的轰出崩山拳意，一边打一边放声大笑，畅快无比。 就在这时，一道轻微的脚步声在齐鄂身后响起，一身白衣的季牧缓缓站在了他的身后，静静的注视着这一幕。 不多时，季牧缓缓抬手， “啪”地一声！ 虚空中响起了一道弹指之音。 在他肩头，蝶儿原本正轻轻振翅，散发着七彩的彩光。 但伴随那声弹指，她身上的光芒逐渐收敛，最后消失不见。 齐鄂身前的禾木缓缓消散，变成了一个枯枝，但他似乎全然不曾发觉，仍旧在疯狂的轰出崩山拳意。 季牧轻轻摇头，缓缓开口。 “齐鄂。” 听到这道熟悉的声音，齐鄂打拳的动作骤然一顿。 他眼前出现了一连串的重影，用力的晃了晃脑袋，似乎渐渐恢复了一丝理智。 就在这时，季牧轻轻挥手。 白炽的浩然之火瞬间席卷齐鄂，将他身上的黑气尽数镇压逼回了他的体内。 最后，这些浩然之火化作一重重锁链，将所有黑气一同封锁进了齐鄂心脏的位置，在外化作一道散发着无尽威严的“封”字道纹。 齐鄂目中的猩红渐渐散去，露出一抹茫然。 他怔然的低头看着自己满目疮痍的双手，终于想起了了什么。 他狠狠的给了自己一巴掌，然后向着身前的季牧缓缓跪了下来，泪痕自他的眼角滑落。 “先生，对不起...” “我...我是不是真的不适合修行...” “也不适合活着？” “您要不还是...” 季牧轻轻摇头，抬手放在了他的脑袋上轻轻的摸了摸，柔声道： “无需自责。” “你并不曾做错什么。” 第686章 洞府训诫 “可是我...我又没有控制住自己...” 齐鄂神色充满了落寞与自责。 季牧闻言轻笑一声。 “这世间能真正控制住自己的人又有多少？” “真正能随心所欲、但又不逾矩的人，我只见过一个。” “但他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 齐鄂缓缓抬头，目露茫然，却见季牧温和的说道： “不用着急，慢慢来就可以。” “你已经做的很不错了。” “先生！”齐鄂扑到了季牧怀中，嚎啕大哭了起来。 季牧静静的待他安静下来，再度摸了摸他的脑袋，旋即看向一旁依旧倒地不起的田小壮，对着齐鄂说道： “把你师...嗯...” “把小壮叫醒吧，然后你二人一同进来，我有话要与你们说。” 话音刚落，季牧当先走入了洞府。 齐鄂抹了抹眼睛，然后看向地上的田小壮。 沉默了一瞬，齐鄂向他走了过去。 凑近一看发现他尚有呼吸，齐鄂不由松了口气。 方才那一瞬间，他真的以为田小壮死了，不然也不会那么快就心神失守... 齐鄂强撑着略有些昏沉的脑袋，将田小壮扶了起来，靠在了洞府的石壁上，然后用力的晃了晃他的身子。 “师弟，醒醒！” 摇晃了一会儿，见田小壮实在没动静，齐鄂眼睛眨了眨，想到了什么。 他从地上捡起一片落叶，将叶尖缓缓伸入了田小壮鼻间，轻轻转动。 过了一会儿。 伴随着一声喷嚏，田小壮猛然睁开了眼睛，揉了揉鼻子，一脸茫然。 静待一瞬后。 田小壮瞬间看向身旁的齐鄂，上下打量了一眼，见他完好后才松了口气，放心的靠回了石壁之上。 “师弟，发生什么了？” “禾木师兄呢？！” “他为什么要突然攻击我们？” 齐鄂轻轻摇了摇头。 “我也不甚清楚。” “不过先生让我们现在过去。” “先生...”听到这两个字，田小壮似乎一下子就安定了下来，似乎这两个字对他而言能起到一个定海神针的作用。 他起身拍了拍屁股，顺带拉了齐鄂一把。 “我们走吧。” 半晌，两位童子一同进到了洞府之中，向着端坐在蒲团之上的季牧躬身行礼。 “见过先生。” 季牧缓缓转过身来，面向二人。 当目光看向田小壮的时候，他面色陡然一沉。 “梦境中尚且坚持不到一息，亏得齐鄂还提醒了你一声。” “敌人打不到这里来？” “如此自大的性子...若是放到外面，你有多少条命够死？！” 田小壮虽然没有完全理清状况，但看到先生发怒了，立即“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先生息怒，弟子知错了...” 季牧被气笑了。 “知错？” “你知什么错？” “你现在心里怕不是想着这一切不过都是为师临时起意，否则又怎么可能会真的遇到这种情况？” 田小壮神色一滞，露出一抹慌乱。 “我...” 他的内心其实有些委屈。 在他眼里，先生本就是这个世界上顶天的存在，学宫有他坐镇，怎么可能真的有人敢打到这里？ 季牧完全看穿了他的心思。 甚至他本就是在苏醒后听到门外田小壮的话语，才决定临时起意让蝶儿布置梦境，试炼一下二人。 此刻，看到田小壮慌乱的神色，季牧摇了摇头。 “你觉得为师是天下第一，所以根本不可能有敌人打到这里，你也不可能遭遇危机？” “我...”田小壮一时语塞。 季牧轻轻摇头。 “戒心如此松散，日后要如何独自游历江湖？” “要为师陪你们一辈子吗？” “而且你们真的以为，方才的一切只是梦境？” 此话一出，不仅田小壮愣住了，就连一旁的齐鄂闻言也是一怔，出声问道： “难道不是吗？” 季牧轻轻抚摸了一下肩头的彩蝶，淡淡开口： “是梦，却也不是。” 二位童子一同向季牧躬身一礼。 “请先生赐教！” 季牧不曾直接回答，反而先问了他们一句： “在你们印象中，禾木师兄原本应该是什么样子？” 齐鄂想了一下说道： “待人温和，乐于助人，就像哥哥一样。” 田小壮也是点头附议。 “那你们觉得，刨除之前的梦境，你们觉得禾木最近有什么变化吗？” 两位童子对视一眼，皆是摇头。 季牧神情沉凝，叹息一声。 “但他已经不在了。” 齐鄂与田小壮俱是不可置信。 “可是我昨天才看到禾木师兄...” 季牧缓缓解释道： “你们方才所遭遇的梦境，是幻世灵梦蝶施展幻道之力，根据未来的其中一个可能之一投影出来的梦境。” “所以你们方才在梦境中所遭遇的事情，本就是根据一定程度的现实来推演而出。” 齐鄂闻言愣了一下，想了好一会儿才想明白。 梦境中的禾木自称是画阁之人，所以现实中的禾木，应该大概率也是！ 先生只是根据极有可能发生的事情，为他们编织了一个梦境。 田小壮说根本不可能有敌人敢来这里。 但事实上，无论是现实还是梦境，敌人都已经来了！ 甚至先生即将遭遇两位圣阶困锁，估计也是未来极有可能发生之事... 齐鄂见一旁的田小壮仍旧一脸茫然，便附耳与他解释了一番。 后者得知事情始末，脸色逐渐变得通红。 他捏紧了拳头，羞愧之意溢于言表。 自身因为成功踏上修行之路后产生的那一丝些许的傲意也瞬间烟消云散。 就在这时，齐鄂好奇的向季牧问道： “可是先生...” “您是如何确认的呢？” 季牧闻言笑了笑。 在昨天，圣人学宫有几位返乡的学子回到学宫，其中就包括仁字堂的禾木。 但回来的禾木，虽然看似是禾木，却也已经不是禾木了... 放在以前，季牧还未必能察觉出异样。 但自从拿到师兄的折扇之后，这一切动作在他眼中都无所遁形。 第687章 暗流涌动(一) 禾木几人在返乡之时就已经被人顶替了。 对方使用的手段很是高明，甚至应是圣阶大能亲自出手。 季牧曾经遭遇过的无面，就以同样的方式潜藏在无为观之中，直到季牧出现后才堪堪暴露身份。 顶替禾木的几人修为境界绝对不低，只是为了隐藏，季牧猜测他们的修为应该都被圣阶大能强者以秘法封存了，连他们自己都无法动用，以此才能瞒过学宫诸多强者的探查。 自上次灵族一行后，学宫已经有几位德字堂弟子厚积薄发、突破至明道之境，但至今还在稳固境界，想要以此发现圣阶的手段，还是有些难度。 季牧昨天也曾见了这几人一眼，但当时也并未识破，只是回到洞府之中看到折扇微微放光，打开一看这才知道这几人已经被顶替了。 禾木几人以某种方式被炼化成了法身，不同的是他们的神魂依旧有一定程度的保留。 画阁几人借助这层遮掩，藏身于他们的体内，操控着他们的一切。 这与夺舍类似，但却高明太多。 禾木几人平日里依旧如往常一般，在圣人学宫中修学参道，他们甚至连被占据的记忆都被摘除，根本不知道体内还有另一个存在。 但他们所做的事，却无时无刻不受体内意志的影响。 以这种方式，画阁修士的神魂可以完美隐藏，极难被人察觉被人察觉。 因为在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些人仍旧是实实在在的禾木，只是内里已经完全被人占据影响，如同滋生的心魔，也与将季牧沉入梦境自己占据主导的灵梦蝶类似。 这一切原本根本不可能发现，但始作俑者或许根本不曾想到，季牧还拥有一扇可以主动示警的圣器折扇。 言渊的蛰伏之深，整座天下除了书圣，几乎没有任何人知道。 风云阁修士虽然知晓有这么一位圣人，却也根本不知道是言渊。 要不是最后为了助先生拔剑，他甚至至死都不会暴露自己圣阶的实力。 但就算是这样，言渊最后也不曾动用自己的伴生圣器“风云”，而是将他留给了季牧。 在这样的情况下，哪怕有人知晓学宫可能还有一件隐藏的圣器，也根本不可能知道它的效用。 旃檀世界、君子剑、风云。 在器物一类上，这三者都是季牧当之无愧的底牌。 包括禾木在内，这几个潜伏进来的修士季牧推测应该都是明道以上的强者。 原本他想直接将这几人揪出来，后面转念一想，应该是那两位终于要对自己动手了，这才打算等一等。 毕竟以现在自己的声望实力，还敢与自己为敌的人，真的不多了。 季牧知道早晚会有这么一天。 甚至只会早，不会晚。 无论是龙首还是画圣，站在须弥一方的他们都与季牧有着不可调节的矛盾，是必须要互相致对方于死地的存在。 他们也深知季牧的天赋，根本不会再留给他太多成长的时间。 要是真的等他入圣，一切都已经晚了。 那时候这两位圣人就可以找个地方隐姓埋名，终生别在人前露面了。 故而季牧知道他们动手的时间，一定会选在自己尚未入圣之前。 从出行西洲之前，他就怕对方偷袭自己的大本营，所以才炼化了学宫。 只是这段时间对方都很安静，一直到等他回来都没有动作，季牧为此还感到有些奇怪。 只是现在才发现，对方已经开始行动了，并找上了不在学宫的返乡学子... 须弥一方和季牧是绝对的死敌。 南洲只要自己存在一天，须弥教众就永远不可能登岸。 反之只要自己一死，大唐江湖将被撕开一个极大的缺口，须弥教的入驻将再没有任何阻碍。 朝廷南有南越，海域如今还需要大军镇压妖族，根本没有多少精力分出来对付这样一个庞然大物，所以季牧这个定海神针不可或缺。 最主要的，是季牧身为天罡，是须弥一方首杀的敌人，这也是龙首画圣没有被仙人收归天界反而能够留存人间的唯一理由。 所以无论付出什么代价，他们都必须杀了季牧。 否则都不用季牧出手，他们下场也不会很好。 若说没去西洲之前。 季牧面对须弥教、阎罗狱、画阁三方势力以及圣人的联手，必定是要绕道而行，甚至卷铺盖跑路。 但在西行之后，吸纳永恒王族的十万天空军精锐、并且修为突破合道的季牧已经完全具备和他们周旋周旋的能力。 虽不如之前灵族整体的数十万，做到碾压或许还有些难度，但至少已经足够势均力敌。 毕竟龙首画圣也不是饕餮... 站在季牧的角度，他也想彻底解决南洲这两个毒瘤，同时也为先生之死...先收回一笔利息！ 听从上界、盘踞人间数千年的须弥教，必定要在他这一代，彻底连根拔除！ 打上天门之前。 季牧必定要清理干净人间的所有后患，整个人间之力，让自己没有任何后顾之忧。 不仅如此。 在入圣前，若是让大唐一统南洲，季牧再炼化整个大唐... 旃檀世界或许将进化到一个极为恐怖的程度！ 这甚至很有可能是季牧的入圣契机之一。 龙首画圣远在海外，这个时候应该尚不曾听闻不久前西洲灵族之事，动手派人的时间也是在近几日。 季牧行事低调，回到南洲也没有大举宣扬西洲之事，知道的人尚且不多，知道他有这么一支大军的人那就更是少之又少了。 致命的信息差让季牧完全具备了瓮中捉鳖的先决条件，完全可以在学宫静待敌人入局！ 站在龙首画圣的视角来看，他们只是在进攻一个连圣人都没有的学宫。 但在季牧的视角... 学宫的院门旁边，可是围拢着那烂陀寺、七音宗、永恒王族、星族等十数万精锐大军！ 若是战争持续的时间过长，中原百万修士，必定也会闻声而来，成为他的助力！ 龙首画圣的到来正合他意。 第688章 暗流涌动(二) 面对龙首画圣，季牧不可能奔赴万里去海外找他们出来。 凭借圣人的手段，他也绝无可能镇杀圣人，因为就算打不过，但他们一心想跑还是很容易的。 不过要是战场转移到了学宫，一切就都不一样了。 某种意义上来说。 学宫的所在，就是旃檀世界的棋罐内景，与星核大地一样，都是独属于季牧的世界！ 在这片领域之中。 季牧，就是绝对的神明！ 龙首画圣要真敢来，不过自投罗网而已。 他一直在等待着这一刻。 经过季牧的观察，禾木被顶替回来之后，与其他几位同样被顶替的学子一样在学宫之中四处奔走。 看似漫游，实则是在探查学宫的护宗法阵的阵眼。 学宫的护宗法阵名为一方太平阵，能尽情的调动泰山地势之力与圣人学宫凝聚的无尽浩然之力。 它的作用并非防御，而是让身在阵中所有怀着恶意的圣器以下法宝刀戈都无法使用。 这阵法对学宫弟子没有任何影响，同时还有一定程度的增幅，但对于敌人来说简直是噩梦。 虽然阵法对圣器的压制不大，只有三成，但依旧是极为棘手的一件事物。 要想攻破学宫，这个法阵是一定要最先破除的。 所以季牧猜想待禾木等人探查完阵眼之后，大概就是敌人要动手的时候了。 他并不曾与齐鄂田小壮解释太多，免得二人打草惊蛇。 但田小壮知道了之前的梦境是先生因为自己充满傲气的话语才特意对自己做出的考验。 但自己却连一时半刻都没撑住，甚至连出手的机会都没有就死在了梦境之中，顿时一脸羞愧。 相比之下。 齐鄂不仅提醒了他，还撑到了最后，把敌人尽数撕碎。 虽然导致了心魔滋生，却也比他强上太多。 田小壮“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先生，弟子知错！” 季牧扫了他一眼，叹息一声。 “下不为例。” “你要知道你是为什么而修行，又为什么而挥动手中之剑。” “不然你就算再强，也永远只是一个弱者。” “这次就罚你在洞中石壁上用天罡刻写论语一遍，刻不完不许走出洞府。” 齐鄂在一旁闻言暗自心惊。 他知道那柄剑的重量。 虽然剑灵会自主分担一部分重量，但寻常依旧是难以提起，更别说用它刻字了... 先生这次竟然让田小壮用这把剑来刻写一遍论语... 估计是真生气了吧。 至少一个月内... 田小壮估计是走不出这座洞府了。 但面对季牧的惩罚，田小壮没有任何怨言，只是郑重应道： “是！” 季牧目光扫向齐鄂，令他内心陡然一紧。 他不知道先生在看到自己那般模样之后，还会如何看待自己。 毕竟那般形态，就连他自己都感到畏惧。 现在是有先生在旁... 那以后呢？ 齐鄂没有答案。 他垂下头不敢看着季牧，像是等待着宣判的囚徒。 却没曾想，季牧对齐鄂没有任何责怪之言，反而神态温和的对他说道： “齐鄂，你这次做的很好。” “只是你的心魔繁重，浩然气无法完全压制。” “日后还需多读经文，固守心神。” “并且在明道之前，无论好恶，你都不得杀任何一人，可能做到？” 齐鄂缓缓抬头，郑重一拜！ “能！” 季牧思考了一瞬，旋又说道： “至于你想问的黑白灵气我也观察了一番，应是浩然之意与心魔之力在你体内达成了某种平衡。” “原本这不可能发生，但在你体内却做到了，这是你的天赋。” “一善一恶，一阴一阳，彼此相成。” “若是修炼到后面，或许会有奇效。” “无需为你的心魔而自责悲切，他只会让你的存在更加完整。” “纯粹的人多是痛苦的，难以在世间长久。” “这段时间，你也留在这里陪着田小壮吧，好好研读经文，我会命人每日将餐食放在门口。” “谨遵师命！” 季牧吩咐完二人，便留下了天罡剑，径自出了洞府。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向着洞府的方向而来。 禾木。 季牧微微停步。 禾木自然也看到了季牧。 他停下身形，在道路一侧向着季牧躬身一礼。 “见过先生。” 季牧视线转向他，二人俱是没有露出丝毫异样。 “何事？” 各堂学子都知晓后山是先生用来休息修行之地，极少前来打扰。 所以禾木无论是真的原身还是被人夺舍占据，出现在这里都需要一个理由。 禾木不卑不亢的从怀中掏出了一纸信封，恭敬的递给了季牧。 “先生，这是长安派人来送的信，说要将这个亲手交给先生。” 季牧伸手接过，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 禾木再度躬身一礼，缓缓退下。 季牧凝视他的背影，眉头微不可察的一蹙。 “蝶儿，他原身还有救吗？” “对不起大哥哥...” 季牧叹息一声，摇了摇头。 “没事，我已经做好准备了。” “只是可惜了这几位学子了...” “不过...他们既然先动手了，那就做好都把命留在这里的准备吧。” “南洲沉寂了一年，该见见血了。” 待禾木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线之中，季牧打开信封看了一眼，露出一抹意外之色。 “哦？要把镇妖阁分给我？” “陛下未免也太信任我了...” 蝶儿往信封上瞄了一眼，敏锐的捕捉到了“长安”二字。 “我们要去长安城吗？！” “听依香姐姐说那里有好多好多的糖葫芦！” 镇妖司在这几年的势力范围因为扩展到了大唐全境，所以总部的位置如今也迁移到了长安。 信中有所提及。 若是季牧有兴趣接任，可以选一个时间来总坛接替总司之位。 季牧微微思考了一瞬。 画阁暗子的探查布局估计还得持续几日，够他去长安走上一遭了。 并且有旃檀世界与千里快哉楼的存在，无论学宫什么时候遭遇危险他都可以瞬间传送回来。 容纳镇妖司后，同样会增长他手上能够调动的人手，百利而无一害。 仅是瞬间季牧便思忖妥当。 他摸了摸蝶儿的头，微笑说道： “走，我们去买糖葫芦。” “好耶！” 第689章 镇妖司主(一) 长安城，镇妖司总坛。 顾青平将总司的佩刀放在了几案上，轻轻抚摸了一番，神色复杂。 占据总司之位不过数年，他可以说是历代总司在位时间最短的一个。 不过对于调任一事，他却没有多少怨言。 因为圣上对此有着足够的补偿。 不仅让他的品阶升了一阶，还赏赐给了他一件极为珍贵的半步圣器！ 顾青平不知道前来继位的人是谁，但想必应该是个极有能力的人，不然也不可能让圣上不惜如此甚至亲自下旨让他给对方腾位置... 叹息一声，顾青平环顾了一圈，最后缓缓走出总坛大厅。 刚刚迈出门槛，他迎面就看到了两道倩影。 镇妖司总坛的所在是一个极大的如同庙宇般的院落，占地广阔。 总坛大厅位于院落正中，如大雄宝殿。 影司、武司、术司、阵司、辰司、医司。 六司各自有一座造型别致的楼阁位于院落之中，分成两排，左右围绕着总坛。 而在总坛前方，是一座巨大的演武场，连通院门。 此刻顾青平看到的两道倩影，就是从院门而来，正穿过演武场向着总坛走来，与他撞个正着。 这两人一个是他的亲闺女，在两年前入的镇妖阁，隶属武司，境界立言巅峰。 另外一人，是镇妖司如今的中流砥柱之一——影司副司主，白诗诗。 这些年来，白诗诗的官位虽然不曾变动，但修为却是一变再变。 短短数年，她境界已经突破了明道，直逼影司司主。 与前几年的青涩不同。 如今的白诗诗多了一分成熟妩媚的气质。 似是刚出任务归来，她身着一身影司独有的黑色紧身制服，腰挎长刀。 一双修长玉腿交替踏在青石板砖之上，长发扎成一束披在脑后，说不出的干练优美。 在她身旁，顾青平之女顾绿萤身着一身浅绿色襦裙，她的身材娇小，但脸颊粉嫩、眼睛扑闪明亮，看起来软软糯糯。 虽不似白诗诗那般高挑，但却让人极易升起一番怜惜之感。 此刻镇妖司总坛有不少镇妖阁的修士走动，两道靓丽的倩影联袂走来，自然别是一番风景，吸引了院中不少视线。 镇妖司女修本就不多，更何况二女都是一等一的美人，并且实力强劲、身居要职、背景雄厚，自然是镇妖阁绝大多数男修倾慕的对象。 顾青平见到自己的女儿，也是慢慢停下了脚步，露出一抹笑容。 白诗诗遥遥见到总司，亦是停步向顾青平拱手一礼。 而顾绿萤在见到顾青平的那一瞬间就已经跑了过去，扑到了他怀里。 “爹爹！” 顾青平把女儿举起来转了一圈，然后放下来笑呵呵的问道： “莹儿，这次跟你诗诗姐出去做任务，没给人拖后腿吧？” 顾绿萤嘟了嘟嘴。 “才没有呢！” “这次我一个人独战两位邪修，给他们都打的落花流水，不信你问诗诗姐！” 顾青平目光讶异的看了白诗诗一眼。 “确有此事？” 得到肯定的答案之后，顾青平捋了捋胡须，满意的点了点头。 “好好好，莹儿越来越厉害了，这样为父也就放心了。” 就在这时，顾绿萤突然想起来了什么，看向顾青平问道： “爹爹，我听外面的人说你要卸任总司之位了，这是真的吗？” 此言一出，白诗诗的目光也是有意无意间看了过来，显然对此也是感到好奇。 顾青平皱了皱眉。 “谁与你说的？” “不要老听外面那些有的没的，要多花些心思在修炼上。” 顾绿莹见老爹避重就轻，顿时觉得这个消息十有八九是真的了。 她微微低头看向顾青平的腰间，指着他空荡荡的系带问道： “爹，你的镇妖刀去哪了？” “平时你可是刀不离身，去哪都得带着。” “就算是睡觉你也得把刀放在枕边才能下榻，怎么今天突然不带着了？” 顾绿莹抬头凝视父亲，小小的身躯却带给了顾青平巨大的压迫感... 知道瞒不住了之后，顾青平叹了口气，无奈说道： “外面传的是真的。” “圣旨已经下发了，今天为父就已经不是总司了。” “这...”白诗诗瞳孔微微瞪大了几分，似是完全没想到会这么快。 顾绿萤就没有她那般沉得住气了，神色露出一抹不忿，跺了跺脚。 “为什么呀！” 她内心有股不平，但更多的则是不舍。 父亲在司长之位已经几年了，一直兢兢业业。 虽然没立过什么大功，但也从未出现过什么大问题，为什么突然就要被调任了？ 这样的话，自己以后岂不是也不能跟父亲一起共事了？ 知女莫若父。 顾青平看到顾绿莹的神色，瞬间猜到了她内心的想法。 他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笑呵呵的说道： “莹儿，为父这是升官啊。” “不然以为父的年纪，这辈子估计都不会换袍子了，说起来还得感谢圣上。” “而且最主要的...” 顾青平一边说着，一边从怀中拿出了一串吊坠，将其挂在了顾绿萤的洁白的玉颈上。 “这是...” 顾绿萤不知道这是什么，但出于对父亲的信任，她还是顺从的低下了头。 吊坠造型独特，其上雕刻着精美的花朵，中央镶嵌着一颗洁白的珍珠，在暖阳下散发着柔和的光芒，像是宁静与华美的结合。 戴上去的那一瞬间，丝丝冰凉的触感传来。 同一时间，她感觉周遭的灵力正疯狂的向着自身涌来，钻进她的身体。 这种感觉很是奇妙，顾绿萤有一种自己正置身于夏日中清凉的池水中、仰望满天繁星的感觉。 顾青平为女儿戴上吊坠后，呵呵一笑道： “此物名为池月恒香，可是极为珍贵的半步圣器。” “这个级别的法宝，整个兵库估计都拿不出十件，为父这辈子也就碰过这么一个。” “圣上这次可是大出血了。” “它有着诸多功效，其中一个你应该已经感受到了。” 顾绿萤伸手轻轻摸了摸颈间的吊坠，说道： “是...聚拢灵气？” 第690章 镇妖司主(二) 顾青平点了点头。 “不错！” “以你现在的境界，它能让你的修炼速度提升至少三倍！” “不仅如此，它还能增长你悟道的天赋，助长你突破明道的机会。” “它还有固守心神、净化邪祟、美容驻颜的功效，同时还是一件不错的储物法宝。” “仅此一件，圣上就算让为父直接告老还乡都足够了，更别说还让我官升一级...堪称隆恩浩荡。” “莹儿就不要再抱怨了。” 听到顾青平解释吊坠的名称与功效，白诗诗目光扫过一眼吊坠，露出一抹艳羡之色。 竟然还能驻颜... 顾绿萤攥紧了几分颈间的吊坠，眼眶一时通红。 她知道，要不是为了自己，父亲根本也不需要做出这等让步。 她离明道只差一线，池月恒香正好可以增长她悟道的几率。 不然凭借父亲在朝中的人脉，调任之事他一定还可以周旋一番。 但实际上顾青平却是直接交出了镇妖刀，放弃了实权的总司之位。 看到她的模样，顾青平再度摸了摸她的头，安慰道： “好了好了，哭什么？” “快去让你诗诗姐看看，这吊坠戴上好不好看。” 此言一出，顾绿萤顿时眸光一亮。 她迅速向白诗诗转过身，在她身前晃了晃。 “诗诗姐，你说我戴这个好看不？” 白诗诗认真的打量了一眼。 不得不说，池月恒香或许真的具备养颜的功效，白诗诗觉得顾绿萤皮肤此刻都白皙了不少，整个人都显得有些光泽照人。 她认真点头，由衷的赞叹了一句。 “好看！是个好宝贝。” 顾绿萤似是想到了什么，凑上前嘿嘿一笑。 “诗诗姐，你说我戴着这个，那个季先生会不会喜欢我啊？” “嗯...” 白诗诗扫了顾绿莹一眼。 根据她对那个男人的记忆，这个可能根本是不可能有... 这与姿色无关。 实在是那个男人除了七音宗的那位圣女，眼里根本再容不下任何女人... 但看着顾绿萤此刻期待的神色，白诗诗也不好明言，只好含糊其辞道： “可能...会的吧？” 自从季牧的声名与画像传遍天下后。 作为史上最年轻的学宫先生，南洲定海神针，江湖中一等一的人物。 并且玉树临风，温文尔雅。 该动手时却又雷厉风行、决不含糊、不失冷酷。 博文多学，剑冠天下。 这般集所有优点于一身的优秀男人，天下间为之倾心的女子大有人在。 顾绿萤就是其中之一。 在她的闺房中，挂满了那位季先生的画像。 战斗的、教书的、漫步的...各种形态都有。 类似的画像在长安很是流行，不少豪门女子都愿意花重金采购，无论是嫁过人的还是没嫁过人的。 甚至相传大唐那几位为数不多的郡主都有在暗中搜集...可见季牧当今的人气之旺！ 听到白诗诗的答案，顾绿莹眼角笑弯成了月牙。 她雀跃的转了一圈，就连父亲卸任一事的阴郁都冲散了不少。 见此情景，顾青平也是松了口气。 就在此时，一道身影穿过演武场，来到了顾青平三人面前，单膝跪地。 “报！” 顾青平低头看向这位镇妖司修士，皱眉问道： “何事？” 虽说已经交出了镇妖刀，但毕竟还没有出总坛的大门。 若是真有什么突发情况，在新总司不曾到来之前，顾青平还是要尽最后的职责的。 白诗诗与顾绿莹的视线也落在了镇妖司修士的身上，等待下文。 镇妖司修士明显犹豫了一下，但最后还是下定决心说道： “禀总司主大人。” “门外来了一位自称是...” 镇妖司修士的话语一顿，顾绿莹有些着急的催促道： “自称什么啊？” 镇妖司修士咽了咽口水，偷偷瞥了一眼顾青平的神情。 “他自称...是新任的总司大人...” 此言一出，顾青平倒是没什么意外，只是没想到会来的这么快。 白诗诗与顾绿莹各自呆愣了一瞬，后者反应过来后就向着大门走去，一边走一边说道： “我顾绿莹今天倒是要看看，这新总司到底有什么本事！” “哎！莹莹！”白诗诗生怕顾绿莹行事激进，与新总司起了冲突，顿时追了出去。 顾青平沉思少顷，也向着门口走去。 不仅是为了给顾绿莹兜底，免得她不知轻重，同时也是为了迎接一下新任总司。 并且他也想看看，到底是谁能够让圣上如此器重... ... 一刻钟前。 一身白衣的季牧牵着拿着两串糖葫芦的蝶儿来到了总坛门前，只是却被门卫拦了下来。 两柄长剑架在了季牧身前。 “此地为镇妖司总坛，闲杂人等，不得靠近！” 拦住季牧的是两位武司的修士，境界是立言初阶。 从他们的服饰上，季牧辨认出了他们归属于哪一司。 看来这几年镇妖司的变化真的挺大。 曾经立言境的修士哪怕是初阶，也足以成为镇妖司的中流砥柱。 如今却连看大门的两个门卫，都已经是这个境界了... 看到季牧只是在自顾自的打量他们，不曾退走，两个门卫对视一眼，眸中各自现出一抹怒意。 他们将自身威压释放一缕，想借此惊走这个男人。 但最后就像是微风拂过泰山，季牧的身子一动不动，连衣角都不曾掀起。 两位门卫目中各自露出一抹惊异。 但就在这时，季牧反应了过来，抱拳说道： “在下季牧，奉陛下之命，前来担任总司。” “不知前总司顾青平顾先生可在院中？” “若在，还烦请二位代为通禀一声。” 两位门卫差点以为自己幻听了。 其中左边的那位竖起了耳朵，不可置信的问道： “你说什么？” “你是我们的新总司？！” 右边的另一位门卫上下打量了一眼季牧。 除了感觉有些眼熟但一时想不起来之外，没有从他身上感知到任何灵力波动。 这分明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凡人... 第691章 镇妖司主(三) 右卫很想用剑鞘给这个像是午后带着女儿出来漫步的男子来上一下，好让他清醒清醒... 但他的师傅——也就是上一代门卫在告老还乡之前，曾亲口告诉他一句话： “要想在这个世上活得长，就不要瞧不起任何一个看起来不起眼的人。” “除非你是圣人。” 右卫还很年轻。 虽然还不是完全明白理解师父的话语，但他却清楚的知道自己的境界实力离那传说中的圣人还差着十万八千里。 所以这些年他一直将师父的话语牢牢记在了心里，奉为准则。 因此在左卫即将大吼一声“大胆”然后冲上去将这个凡人赶走之前，右卫伸手拦住了他。 “等等。” 左卫回头疑惑的看了他一眼。 “还是让我先进去通禀一声吧。” “哈？”左卫一脸的不可置信。 他指了指眼前的季牧：“你还真信他是新总司啊？” 右卫摇了摇头。 “那倒不是。” “不过此人既然指名道姓的要见总司，那我们至少要进去请示一下吧？” 左卫颇无奈的看了同伴一眼。 “又来了...” “这有什么...哎，算了算了，不跟你争。” “你快去吧，动作快点，我在这给你守着。” 右卫进去通报了。 在穿过演武场的路上，他的步伐越走越快。 因为他好像隐隐想起来了门外的那人是谁... 他的额间渗出一抹冷汗。 “应该...不可能吧？” 另一边。 大门处的左卫看了季牧一眼，叹了口气，也不理他，只是双手抱着剑依靠在门边上，闭目打盹。 只是眼睛虽闭着，但他身上的气机却牢牢锁定着季牧。 一旦季牧有什么越界的举动，他便会立刻动手。 季牧察觉到了身上似有若无的气机，似是觉得这两个门卫挺有意思，便主动搭话道： “兄台，你来这镇妖司...有多久了？” 左卫睁眼斜睨了季牧一眼，又闭上了，似乎根本不想搭理。 就在这时，蝶儿吃完了手上的所有糖葫芦。 她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嘴角，然后轻轻拉了拉季牧的袖口。 “没有惹...” 季牧尚不曾开口，听到声音的左卫再度睁眼，目光落在了蝶儿身上。 当那如外海传说中的精灵一般娇小可爱的蝶儿映入眼中时，左卫一瞬间想到了自家刚学会走路不久的宝贝闺女，神态一瞬间柔和下来。 他伸手在怀里掏了掏，掏出了两颗以油纸包裹的酥糖，弯下身递给了蝶儿。 “小妹妹，叔叔这有糖你吃不吃呀？” 蝶儿眼睛一亮，刚想伸手，却在一瞬间想起来了什么，抬头看向季牧。 季牧温和一笑，伸手摸了摸蝶儿的脑袋。 “要谢谢叔叔。” 蝶儿认真的点了点头，下一瞬间，左卫手中的酥糖瞬间不见。 “嗯？”左卫以为自己眼花了一下。 他好像完全不曾看清这女娃的动作？ 另一边，蝶儿已经将酥糖放进了嘴里，同时还不忘向左卫道谢。 “谢谢叔叔！” 左卫晃了晃脑袋，有些疑惑。 但看着蝶儿此刻满足的神情他还是情不自禁的露出一抹笑容，将方才的插曲忘在了脑后，没有深思。 但紧接着，他又想起来了什么，看向季牧。 微微叹息一声，左卫出声劝慰道： “我说兄弟啊，不是我不待见你...” “你看你闺女都这么大了，你这又是何必？” 季牧神色怔然，刚想开口，却听左卫又说道： “你这样的人我见多了。” “自从镇妖司总坛搬到这长安城之后，几乎每个月都得蹦出来几个像你这样铤而走险的散修和落榜文人。” 季牧思考了一瞬，微微摇头。 “兄台，在下不甚理解你在说什么...” “装！你接着装！”左卫冷冷一笑，旋即一脸痛心疾首道： “我知道，你不就是想见总司大人一面，然后展露一番武艺才艺之类的，想讨个铁饭碗嘛？！” “我懂！” “在下...”季牧张了张嘴，却又被左卫打断了。 “也就是今年少了...” “放在去年，别说是你这样的人了，就是你这套说辞，我都已经听过七八回了。” “无非就是总司故友、总司远房亲戚...等等等等...” “反正怎么骇人怎么来，一个个挺着脖子都不怕死。” “我早就听得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让我猜猜...” “等一下把总司大人引出来之后，你是不是还要先跪下认罪，然后急声道出自己的难处？最后趁着总司大人没走迅速展露一番自己的才能？” “看你身上没什么灵力，应该是今年落榜的士子吧？” “是不是不好意思回乡，想来这混个账房文书之类的职位？” “瞧瞧...你这身白净衣服，是你好不容易凑出来的最体面的一件了吧？或者是借的？” “看起来倒是像那么回事，就是为了在此最后一搏吧？” “呃...”季牧目光微微有点涣散，一时间竟是不知道该从哪里接话。 就在这时，左卫将手放在了季牧肩膀上，情深意切道：： “唉，我知道你们也不容易。” “这年头外面兵荒马乱的，一直在打仗...大家都不好过。” “中原各郡也都时不时冒出一些不知道从哪片犄角旮旯的海域登岸的妖兽，所以镇妖司近几年的规模才会不断膨胀，一直在广招天下能士...” “你这种办法...也不是没有成功的，但是例子太少了。” “能让总司大人息了怒火然后纳入麾下的，简直是百里挑一，剩下九十九个基本都被抓起来关牢里去了。” 季牧微微咂舌。 “试想一下。” “要你是总司，天天有人冒充你远房亲戚来找你，唠叨半天最后展示一个完全不堪入目的才能然后要你天天给他发俸禄，你烦不烦？” 即将上任的新总司季牧切身代入了一下，呼吸顿时都为之一滞。 他极为认同的点了点头。 “烦！” 第692章 镇妖司主(四) 左卫见他点头，顿时老怀欣慰，一把勾住季牧的肩膀劝慰道： “唉，我那个同伴也是个死心眼，每次还都非要进去问一问，好像真的能来什么大人物一样...” “兄弟，听哥一句劝...” “趁着总司大人还没来，你赶紧走吧！” “我就说你因为害怕提前跑了。” “总司大人虽然会生气，但性子却是宽厚，不会真的派人去追你的。” “就算要派也是派我这个门卫，到时候我就放放水，你跑快点，藏起来就没事了。” “你有个这么好看的闺女，可别想不开啊！” “牢饭可没你想的那么好吃。” 蝶儿吃完酥糖没什么事情干，便将左卫这个愿意给糖果的好叔叔的话语都认真的听在了心里。 她颇有些害怕的扯了扯季牧的袖子。 “大哥哥，要不我们走吧...” “好！” 季牧刚准备抬脚，却猛然感觉哪里不对... “啪”地一下，他用折扇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从左卫一连串滔滔不绝的洗脑般的话语中清醒了过来。 嗯？我在干什么？ 而另一边，左卫听到蝶儿对季牧的称呼也是一愣。 “嗯？大哥哥？” “你俩原来不是...” 就在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了一阵脚步声，令左卫话语一滞。 他神色一变，迅速把季牧往外面推，同时声音急切道： “快走！有人来了，肯定是总司！” “再不走就晚了！” 面对左卫的推搡，季牧巍然不动。 他看着奋力的左卫苦笑了一声，无奈开口道： “兄台，在下真的是来这上任的...” “哎呀！你怎么还执迷不悟啊？！” 左卫面色的急切之意更甚，手上甚至调动了一丝灵力想要把季牧推走。 但让他有些奇怪的是... 这个浑身上下没有半分灵力的落魄书生，怎么感觉跟个扎根大地的参天大树一样，根本推不动... 这么重的吗？ 来回这么一耽搁，身后的脚步声已然临近。 很快，门内联袂走出来了好几道身影... 左卫内心轻叹一声。 完了... 就在此时，一道威严的话语声陡然在左卫耳边炸响。 “孔拾，你在干什么？！” 这声音是顾青平的。 身为在镇妖司数年之久的修士，左卫孔拾自然无比熟悉这道声音。 他浑身顿时一抖。 低头看了一眼自己仍旧放在季牧身上没有来得及抽回的手，孔拾内心一颤。 这要是被总司大人看出来自己想放走这对父女、给自己定个从犯... 这好不容易寻来的铁饭碗可就也毁了... 这短短的一刹那，孔拾内心心思电转、无比煎熬，最后急中生智、大声应道： “禀总司大人！” “此...此人胆大包天，冒充总司！” “属下...属下正要将其拿下，交给总司大人审讯！” 说话之际，他内心也有些无奈。 这个愣头青...早早听自己的话走了不就完了嘛？！ 非得走到现在这一步... 既然他自己都不怕，那自己也只好弃车保帅了... 孔拾觉得自己已经足够仁至义尽了。 造成现在这个局面都是这个男人自己的选择，怪不得自己... 顾青平只是看了一眼，就将门外发生的事猜出个大概，不由摇了摇头。 他自然知道这个门卫的性子，此人干类似的事情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但以前他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全当作没看见。 但这次... 顾青平看着那道年轻却又挺拔的身影，向着孔拾怒斥一声： “混账东西！还不快松开总司大人！” “以下犯上，你是想死吗？！” “什么？！”孔拾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他看着身旁季牧淡淡看过来的视线，浑身一激灵。 这一瞬间，他的内心如万马奔腾，但最终都只化作了一句—— 哥们...你玩真的？！ 他像是被开水烫到了一般迅速将手从季牧的身上撤回来，面色发紫。 他直愣愣的看着季牧，咽了咽口水，言语支吾。 “兄...呸！总...总司大人...我...我...” 他的双脚一软，不受控制的就要跪在地上。 就在这时，季牧却伸手扶住了他，笑着说道： “差点成为第一天上任就被赶走的总司...” “不过...”季牧轻轻拍了拍孔拾的肩膀：“并未欺软怕硬，且心存良善之心，律法无情，但人心有度，小有瑕疵，却不失为一块良玉，不错，不错！” 孔拾闻言愣了一下，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冒犯了未来的顶头上司不仅留下了一条小命还得到了夸赞。 他神情有些激动的向着季牧不断的弯腰行礼。 “谢大人！谢大人！” 此时跟随顾青平来到大门处看热闹的镇妖司修士也有不少，见到这一幕不由皆是议论纷纷。 季牧再度将孔拾扶了起来，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视线旋即转向后方几人。 顾青平目光与其交汇，顿时向季牧抱拳，郑重一拜： “老夫顾青平，见过季先生！” 此言一出，镇妖司人群一片哗然！ “季先生？是我想的那位吗？！” “真的假的？！” “肯定是真的，不然顾总司怎么可能对他那般客气？！” “我见过他的画像，可以确认是真的...”这是不久前报信的右卫的声音。 “这...” “他...他不会是我们的新总司吧？” “没跑了，没听方才顾总司对季先生的称呼啊？” 顾青平没有理会身后众多修士的议论，视线一直放在季牧身上。 从见到这位白衣书生的一瞬间，他就明白这一切都是怎么回事了。 自己这个位置，腾的不冤。 原本他还想看看... 到底是谁这么有本事，能得到圣上如此器重？又比自己强在哪？ 但既然门外站着的是他，那顾青平心中所蕴藏的一切不服都在一瞬间烟消云散了。 如果是其他人，顾青平未免背后不得嘀咕两句。 但这个人，顾青平还得想—— 区区一个镇妖司...对方能不能看得上？ 第693章 镇妖司主(五) 别看这个书生看起来年轻，像是自己的晚辈。 但他的影响力却遍布整个南洲，十个顾青山都远远不及。 就算不论身份。 单以境界战力而论，此人也当之无愧的是天下第一。 只不过近些年风云阁就像是销声匿迹了一般，不再更新榜单罢了。 对这个白衣男子，江湖中甚至早就用“君子剑首，无冕圣人”这八个字来形容这位史上最年轻的先生。 官场之中甚至也有传言—— 唐圣宗之所以任由大将军之位空悬一年之久都不肯新设，就是为了给此人留着的！ 如果这个传言是真的... 相比之下，为他腾出一个镇妖司...就真的不算什么了。 圣上甚至还愿意给顾青平分配一件半圣级别的法器并官升一品，真的已经是隆恩了... 顾青平身侧，白诗诗久违的见到这道熟悉的身影，神色亦不免露出一抹复杂。 虽然她觉得自己已经足够努力拼命了，甚至早就被称为镇妖司最有天赋的年轻一代强者，但却仍然无法触及他的步伐。 这个男人，初见之时境界尚不如自己。 为了客卿之位，白诗诗甚至还要出手考验一番。 但没两年再见之时，对方就已经能够纵横在百万级别的战场之中，甚至面向圣阶拔剑... 再到现在... 白诗诗都已经快数不清他的事迹了，也完全看不透他的深浅。 他只是静静的站在这里，依旧穿着那身单薄的白衣。 没有任何气势散发，但白诗诗却感觉像是看到了一座巍峨不倒的山岳屹立于天地之间，傲视苍穹。 又像是在凝望那深不见底的深渊，只一眼便为之心悸颤动。 不是圣人，却神似圣人！ 至于他出现在这里的理由，白诗诗联想到不久前听闻顾家父女的话语、也在一瞬间猜到了。 命运弄人。 她完全不曾想到... 不过数年时间，曾经一同并肩作战的那个少年，如今竟是摇身一变，已经要成为自己的顶头上司了... “白客...”白诗诗神色复杂的凝视季牧，刚想开口，身旁却掀起了一阵劲风。 转头一看，原是身旁的顾绿莹冲了出去。 所奔往的方向，赫然是季牧所在的位置。 为此顾绿莹甚至不惜调动了灵力，像是出行任务苦寻数日终于遇见目标一般全速追赶行进。 “爹啊！” “啊哈哈哈哈哈！” “活的季先生！！！” 季牧只感觉眼前一黑，本能的抬手... “梆”地一声！ 顾绿莹瞬间撞在了一道看不见的屏障上面，娇嫩的脸庞出现了一定程度的扭曲，整个人像个蛙兽一样顺着那道无形的屏障滑落了下来... “呃...” 季牧微微有些发愣的看着这一幕，一时不曾理清状况。 顾青平嘴角一抽，身影一闪，瞬间从后面揪住顾绿莹的衣领，将她提在了手里，然后面向季牧歉然道： “小女冒失，冲撞了季先生，还望海涵。” 哪怕是在这个时侯，头上因为方才的冲撞鼓起个大包的顾绿莹还在顾青平手中不断翻腾，双手轮成了一个风轮。 “啊啊啊你放开我！” “这可不是画像！” 顾青平脸色发黑，内心暗道： “女大不中留...古人诚不欺我！” 就在不久前，顾绿莹还在为自己卸任一事伤心欲绝。 现在一看到季牧，就全然将这一切忘在脑后了... 不过倒也不能全然怪她，实在是眼前这个青年太过优秀了... 只不过也正因如此，顾绿莹的心思才全无可能。 注定是个过客罢了... 顾青平内心清醒无比。 他暗自叹了口气，面向季牧，不失诚恳的说道： “既然来接任总司之位的是季先生，那老夫也便放心了。” 话音刚落，顾青平伸手一招，总坛大厅几案上的镇妖刀顿时隔空落到了他的手中。 顾青平紧握刀身，将其郑重的举到了季牧身前。 “镇妖司的职责是镇杀百妖、庇佑万民。” “接过这柄刀，中原百姓的安宁以及镇妖司的未来，就都握在先生手中了。” 季牧神情凝肃的从顾青平手中接过了长刀，轻轻推刀出鞘。 黑色刀身上的灿金纹路一瞬闪耀，凌冽的寒意如一阵劲风席卷云霄。 而当他推刀出鞘的瞬间，顾青平双手抱拳，声如雷鸣： “老夫顾青山，见过总司大人！” 在他身后。 白诗诗和刚刚被放下来的顾绿莹也不曾怠慢，连同围拢在门边的镇妖司诸多修士，俱是一同躬身。 “见过总司大人！” 一声铮鸣，季牧合上了镇妖刀，一切波动瞬间止息。 他手握长刀，面向众人微微拱手。 从这一刻开始，大唐除了军队之外、最具备实权的衙门易主的消息，很快便传遍了整个长安。 交接之后，顾青平有些感慨的最后看了镇妖刀一眼，旋即不再留恋。 他又转头看了一眼白诗诗，缓缓开口： “副司大人，就劳烦你带总司大人熟悉一下镇妖司的各项事务吧。” 白诗诗轻轻点头，旋即问道： “那...顾大人您呢？” 顾青平捋了捋胡须，哈哈一笑。 “老夫自然是去新衙门上任了。” 说到这，似是想起来了什么，顾青平摸了摸顾绿莹的脑袋，向着季牧说道： “先生，老夫就先告辞了。” “小女还请先生日后照拂一二，但不用过多怜惜，把她当成一个普通的镇妖阁修士便好。” “她的天赋不错，只是尚欠缺一分历练。” “先生若有空闲可以尽情操练，无需留情，青平在此拜谢！” 季牧看了顾绿莹一眼，微微颔首。 “我知道了。” 顾青平抱拳告退，但就在他准备迈步之时，季牧却开口叫住了他。 “等一下。” 顾青平疑惑的转过来，却在这时，季牧突然动了！ 只见他瞬间召唤出君子剑，推剑出鞘，抬手就向着顾青平的方向斩出了一式归一。 满城风云尽化一剑，凝成一道璀璨的剑芒，斩进了顾青平眉心！ 第694章 镇妖司主(六) 离得最近的白诗诗与顾绿莹俱是大惊，被这一剑的气势差点掀飞了出去。 包括身后的诸多镇妖阁修士在内，所有人都是一脸愕然。 但好在季牧的剑气并没有针对他们，径直向着顾青平斩去。 顾绿莹虽然爱慕季牧，但在父亲与爱慕对象之间自然分得清孰轻孰重。 心下大惊的她一瞬间向着顾青平冲去。 她想将父亲扑倒，全然不顾那道剑气是否会斩碎自己。 但季牧的动作实在是太快了... 无论是顾绿莹还是围拢在这里的镇妖司修士，甚至包括被剑气锁定的顾青平，都根本来不及做出行动。 只是刚刚抬步，那道剑气就已经斩入了顾青平眉心。 顾绿莹见状面色一瞬变得雪白，声调尖锐： “爹！！！” 而顾青平在猝不及防接了季牧这一剑之后，整个身躯都为之颤抖。 就在顾绿莹陷入癫狂释放灵力想冲过去杀了季牧的时候，一只手却拦在了她的面前。 那是白诗诗的手。 顾绿莹看着白诗诗，一脸不可置信。 “诗诗姐，你...” 白诗诗皱眉看向季牧，想要得到一个解释。 她并没有像顾绿莹那般疯狂。 这倒不是因为她不在意顾青平的性命。 而是本能的觉得以自己对季牧的了解，对方不是无缘无故就暴起杀人的人。 一定是有什么原因... 果不其然。 下一瞬，顾青平身躯在颤抖了一阵之后，缓缓平复了下来。 他深吸口气，向季牧郑重一拜，同时无比激动的声音回荡在镇妖司门庭之间。 “老夫...拜谢季先生造化之恩！” 除了白诗诗之外。 准备不惜一切代价冲破束缚的顾绿莹以及一些反应较快的镇妖司修士听到这声话语都俱是一愣。 咦？！ 造化？！ 顾绿莹视线向着父亲的身上细细看去。 发现他并没有被一剑分成两半，甚至连肌肤都不曾被斩破，亦不见鲜血流出。 季牧挥斩出的那道剑气更像是一道意念之剑，只有剑意，没有剑威。 它不曾伤到顾青平半分，而是化作了他眉心闪耀的一道剑痕，一股极致锋锐的剑意从中挥发，似欲斩开苍穹！ 当今世间最极致纯粹的剑意加上圣器君子剑的气息... 二者的结合，无异于圣阶大能的道法感悟，足以让卡境十数年不曾寸进的顾青平再进一步。 只需参悟眉心这道剑意一段时间，顾青平便有极大的概率破境直入半圣！ 这般造化恩情，对顾青平来说简直重如山岳！ 大道机缘，如为人增寿，续接前路。 季牧之所以如此，不仅是为了增强一分人间战力，同时也是对自己占据了顾青平位置的补偿。 虽然这原本应该是唐皇的事情，但毕竟是因他而起。 所以季牧内心仍旧是有些过意不去，便有了这赠予剑意之说。 看到顾青平这般认真的模样，季牧伸手将他轻轻扶起，微笑道： “顾先生无需如此，只是举手之劳罢了。” “这一缕剑意能维持月余，能否破境，全看顾先生自己。” 顾青平直起身来，神色认真。 “季先生今日之恩，青平铭记于心！” “日后若有用到的地方，定当随叫随到，刀山火海，万死不辞！” 顾绿莹与白诗诗对视一眼，二者皆是松了口气。 方才那一瞬间，顾绿莹差点以为自己要永远失去父亲了。 白诗诗虽然相信季牧，但心里也有些不安，还好最后只是虚惊一场... 顾青平迫不及待的离去了。 有了这一缕剑意，他急切的需要闭关感悟，不浪费任何时间。 当然，在这之前，他还需要上书一封，向圣宗禀明情况，推迟到新衙门上任之事。 在他走后，季牧目光看向白诗诗，露出一抹笑意。 “白司主，好久不见。” 白诗诗苦笑一声。 “的确是好久不见...” “只不过你每次登场的方式都让我难以平静。” “这回我都该称你大人了...” 季牧摆了摆手。 “无妨无妨，便以之前的称呼便可，不然在下真的还未必习惯。” 白诗诗妩媚一笑、明媚生花。 一边交谈间，季牧一边跟随白诗诗与顾绿萤踏进了总坛大门。 顾绿莹因为方才差点跟季牧动手，全程低着脑袋，几乎不敢与季牧对视。 实际上季牧对此完全不在意。 毕竟在方才那种情况下，会有类似的反应实属正常，要是什么反应都没有才会让人诧异。 但对顾绿莹自己来说，这好像是一件极为难以接受的事情。 穿过演武场之后，季牧踏进中心大厅，目光率先落在了大厅正中专为总司设立的席位。 这是一个以厚重的名贵实木制成的巨大几案，面积之大足可以铺展沙盘，不像是一人之位。 几案中心放置着一个香炉。 一道青烟袅袅升起，盘旋于顶，令大厅中充斥着一股淡淡的氤氲香气。 几案前摆放着一个色泽略显暗沉的木椅。 木椅靠背的位置、四条椅柱都雕刻着虎豹豺狼等诸多形态各异的妖兽，神态皆是凶猛而狰狞，似是取坐镇百妖之意。 季牧缓缓移动视线，发现整个大厅之中，除了这个巨大的几案和一个百兽座椅之外，几乎再无任何摆放之物。 他微微抬头，看向大厅中最为显眼之物。 总坛大厅的穹顶极为高阔。 在高高的穹顶上方，一道巨大的投影幻幕垂落下来，悬挂于大厅正中，像是张同墙壁一般的巨大画卷。 幻幕中起伏不定，季牧微微凝眸，发现这竟是一张完整的大唐版图。 三百多个州县无论大小，均在画卷之中。 以长安为起点，所有州县地域都清晰标注着方位、距离、和名字。 再一观察。 季牧发现画卷中的一些州县都变化成了红色，约占全部州府的三分之一。 在季牧观看荧幕画卷之时，顾绿萤最后实在还是忍耐不住，目光隐晦的落在了季牧身上，时不时偷瞄一眼。 “比画像上好看太多了...” 凝望着那张完美的侧颜，她内心如此想到。 第695章 百州图景 经过大门到大厅的这一段距离，顾绿莹已经不像一开始那般心绪起伏，冷静了不少。 因为之前撞的那一下无形屏障，她知道自己想要靠近季牧有点不太现实。 看到季牧将目光放在了这幅画卷上，顾绿萤为了找个借口向季牧搭话、借此缓和一下气氛，便开口解释道： “季先生，这是镇妖司的百州图，由辰司和阵司一同制作。” “其上不仅精准幻化出了大唐的版图，同时还标记出了所有发生异常状况的州府。” “您所看到的红色区域便是所在的郡城及辖区发生了一些比较危险的异端状况，当地官府无法解决，所以求助镇妖司派修士前往平定的区域。” 季牧转头看了顾绿萤一眼，这让后者内心一喜。 “一般这种情况，都是总坛派人吗？” 顾绿莹摇了摇头。 “不是的。” “镇妖司在中原共设立了九处分部，各地遇到状况都是就近求援。” “若是分部无法解决，才会以术法上报总坛，然后我们再派出小队处理。” 在顾绿莹与季牧交谈间，白诗诗识趣的保持沉默。 她知道顾绿莹这丫头倾慕季牧久矣，十分想和对方畅谈一番，所以主动将这个机会让给了她。 “这些异端状况，大多是指哪些？”季牧问道。 顾绿莹掰着手指头数落道： “异宝、秘境出世，邪修、贼寇祸乱之类...” “不久前在幽州地域就出现了一位立言巅峰的邪修，极为难缠。” “当地镇妖司分部派人围剿了三次都让他跑了。” “分部怕拖久了百姓不得安宁，伤亡扩大，所以及时上报总坛。” “最后这个任务是我和诗诗姐带队去那边完成剿灭的，今天才回来。” “不过...近些年发生最多的异端状况，主要还是妖兽的侵扰。” 季牧点了点头。 和他所想的大致一样。 自从海域之战结束后，人族与妖族不再有之前那般赌上存亡般的战争。 但因为海域禁制已经解除，至今未曾复原。 而镇海关的存在并不能封存所有沿岸海域。 那对大唐的人力物力都是一种极大的消耗，得不偿失。 好在绝大多数深海中的妖族因为镇妖关数十万修士的存在，都被那股冲天的浓郁灵气血气所吸引。 就像是闻到花蜜香甜气息的蜂蝶一般，妖兽基本都汇聚在镇海关附近找寻吃食。 只有极少数的存在，会在远离镇海关的偏远海域登岸，并最终辗转来到大陆腹地。 这些零散妖兽一部分会被大陆上的修行者发现并击杀。 对散修来说，妖兽的妖丹可是一个不多见的宝贝。 还有一些妖兽会在辗转到州城的时候，被当地官府的供奉击杀。 但仍旧有一些狡猾并且具备一定实力的妖兽，能够凭借自身的各种稀奇天赋藏匿于市井之中，随时暴起伤人，对百姓威胁极大。 虽然这等存在对于妖族来说也是相对稀少的，但架不住须弥海中妖族的数量几乎是无穷无尽的。 所以近些年祸乱人间的妖族几乎如雨后春笋般接连在南洲各地冒出，数量惊人。 有一些当地能够解决，但绝大多数的情况都得寻求增援。 所以这就是为什么自洛阳之后，镇妖司并没有就此取缔、反而越来越壮大的原因。 某种意义上...如今的镇妖司，就是离百姓最近的守护者，声望逐年递增。 将这么一个实权衙门给了自己... 季牧感谢之余，也多少能猜出几分那位唐皇的心思。 这里面其实也有他自己的一份功劳。 因为在这之前，季牧本就是抱着毛遂自荐的想法向唐皇要兵。 并且在那之后将一万唐军放进了旃檀世界中历练。 为此，一向抠门的他不惜花费自己丹药为与星族厮杀操练的唐军作保障。 放在以前，这是绝无可能发生的事情。 而最后那一万蜕变的精锐唐军，就是季牧的自荐书。 这并非什么手段，而是季牧主动的在与唐皇寻求合作。 若是想快速融合棋子让旃檀世界进阶，朝廷一方是无论如何也绕不开的。 所以季牧索性以这种方式陈明利害，让唐皇自行选择。 季牧相信，那位爱民如子的唐皇一定不会拒绝。 事实上也正如他所想的那样。 唐皇将最容易聚拢人心的镇妖司直接拨给了他，其意味不言而明。 季牧借助朝廷之势，凝聚民心炼化大唐全境，借此破境入圣、升阶棋罐，尽一切可能提升自己的底牌和境界战力，为之后的剑开天门做准备。 唐皇借助季牧之力，为全天下百姓与修士谋一个更光明的未来。 虽然双方从未见面交流。 但独属于二人之间、却是关联天下的交易合作已经不知不觉间于暗中达成。 此刻，季牧再度看了一眼百州图。 三百多座郡城，除了金陵已经被自己炼化之外，其余绝大多数郡城都不曾炼化，连百分之一都不曾具备。 他悠悠叹了口气。 看来等与龙首画圣的战事结束之后，自己要好好在大唐境内走上一遭了。 季牧缓缓收回视线，坐在了百兽椅上，目光看向顾绿莹。 “镇妖司六司修士共有多少？” “这个...” 顾绿莹眼巴巴的看向一旁的白诗诗。 身为武司修士，她平日只需负责战斗一事，对这等琐事一向不会过问，自然不会知晓。 白诗诗看向季牧，回应道： “我这有详细的名单，总司大人要看看吗？” 季牧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微笑着点了点头。 一道流光浮现，白诗诗从储物空间内拿出了一份清单，递给了季牧。 季牧粗略的扫过一眼，不由微微挑眉。 这镇妖司，还真的给他带来了不少惊喜... 与数年前镇压一城妖兽还为之捉襟见肘不同。 第696章 显观大阵 现在的镇妖司，已经是当之无愧的庞然大物。 单以修士数量而论。 镇妖司绝对超过了绝大多数宗门门派，甚至就算是一宗一观都有所不如。 不算外头的九处分部，单是总坛的修士数量就已经超过了千人。 名单列表大致如下： 影司——八十九人。 武司——五百零七人。 术司——二百三十三人。 阵司——二百五十六人。 辰司——三十六人。 医司——一百二十八人。 其中每一司的司主及副司主，都至少是明道以上的境界实力。 司主入道境，副司明道，外加一到三位荣誉客卿。 其中武司特例，设有三位副司主、六位客卿，其余都只是一主一副。 九处分部靠前的那几个分部主官，也至少都是与副司主等同的境界。 而各分部的修士数量也不等，多则将近三百，少则只有四十余人，加起来差不多也有千余之众。 这些修士，除了极少数如白诗诗这种老人之外，绝大多数都是参与过一年前海域之战的散修。 那一战之后，镇妖司广开方便之门，将这些无处可去的散修基本都吸纳了进来。 对这些散修来说，能吃稳定的官粮可比在外面风餐露宿强太多了。 每一位镇妖司的修士，无论境界高低、实力强弱，都在清单上登记在册。 让季牧感到有些好笑的是，他甚至在名单上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就在影司司主和副司主的下方，位于影司荣誉客卿之首。 影司客卿——无冕之圣，季牧。 看到季牧的目光落在这个名字上面，白诗诗在一旁笑着道： “现在看来这名单到是要更新了。” “谁能想到当年的少年，竟是要排在这名单的第一位了。” 季牧闻言也是一笑。 他目光在名单上最后看了一眼。 发现名单上有将近一半的名字后面都有个“任务中”三个字，时不时还能看见这三个字消失，应该是是有人任务完成归来。 看来这个清单也不是普通之物，跟那个百州图一样，能够不断变化。 看到他眼中的奇异，白诗诗在一旁解释道： “此物名为显观纸，同是辰司与阵司一同捣鼓出来的东西。” “六司各自设立着一座显观阵，此阵品阶很高，但却没有进攻与防御的功效，主要作用为测算。” “它能自主颁布任务，计算出最合适的任务人选，极大程度上提升任务的成功率。” “当今镇妖司的运转，有一半都要靠显观阵。” “显观纸就与此阵连通，所有主副司主手中都有一张，持有之前需滴血认主。” “若是感知到持有者死亡，显观纸会自主焚毁。” “所有加入镇妖司的修士都需要将自身修为信息以及主修功法及主要法宝登记在显观阵中，若有突破则要去更正。” “每当出行任务，镇妖司修士也都需要先到各司的阵法处登记。” “登记之后，显观阵会将信息传递到显观纸上面，出行任务的修士名字后面就会出现任务中三字。” “若是任务归来，同样也要登记，更改任务状态。” “若是修士出行任务超过三月不曾登记，也无信息传递，显观纸就会自动判定任务失败，将负责任务的修士名字变为灰色。” “这代表之后需要荣誉客卿以及主副司主级别的强者介入。” “若是确认死亡，修士名字会彻底化作红色。” “之后由辰司派人下葬，再从国库中根据战功申领银两，慰藉家人。” “就算战功不多，也能领取一笔可观的财富。” 季牧微微点头，不由赞叹道： “很奇妙的阵法，很完善的体制。” 白诗诗不无自豪的点了点头。 虽然完成这些事情的大多是辰、阵二司的人，与她没什么关系。 但同为镇妖司的人，自然会感到共同的荣誉感。 季牧再度低头打量了一眼显观纸，静待半晌，他轻轻敲打着几案，下令道： “将当下尚在总部不曾外出执行任务的各司修士都召集起来，在总部待命。” “全部？”白诗诗确认似的问了一句。 “全部。” 白诗诗咽了咽口水，感觉有些口干舌燥。 只是见季牧不像是在跟自己开玩笑的样子，于是她静默了一瞬，最后缓缓点头。 “我知道了...” 白诗诗心底很是不解季牧的命令。 当前总坛尚未外出执行任务的修士至少还有一半，这至少也是五百多位修士。 其中主副司主和客卿更是基本都在，这可是数十位明道啊！ 全部召集起来... 这般阵仗...屠灭一方宗门甚至硬拼一支万人大军都绰绰有余了。 这家伙到底想干什么？ 白诗诗心里充满着疑惑，只是不太敢问，但一旁的顾绿莹就不像她这般顾虑了。 她的神情带着一抹隐隐的激动，似乎是唯恐天下不乱的性子. 又或者是因为终于能跟传说中的季先生并肩作战、近距离观看他战斗的身姿而兴奋... 她强忍着没让自己跳起来，向季牧直接问道： “总司大人，我们召集这么多人手...是要干一票大的吗？” 面对这听起来不像是官方、更像是土匪般的话语，季牧感到有些好笑。 思考过后，季牧觉得没有必要隐瞒，毕竟这么大动作相瞒也瞒不住，便直接顺着顾绿莹的话头说道： “这一票...的确不小。” “是什么任务？！” 顾绿莹眸中激动之意更甚，而白诗诗的目光也看了过来，显然对此也是十分好奇。 季牧如深潭般摄人的眸光与二女对视，平静的说道： “屠圣。” 此言一出，如同惊天霹雳一般。 无论是白诗诗还是顾绿莹，二者俱是瞳孔一缩，不敢相信自己所闻。 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是惯例，但也没有这么烧的吧？！ 镇妖司如今解决的境界最高的敌人，也不过是一位入道境...还是在三位司主的围攻下毙命。 “圣”这个字，对她们来说简直太遥远了... 顾绿莹咽了咽口水，方才浑身升起的激动之意瞬息无影无踪，如同燥热之际被人以一盆冷水当头浇下。 她愣愣的看着季牧，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 “总司大人。” “您在...开玩笑吗？” 第697章 意外来客(一) 看到二女眼中清晰可见的疑惑与退却之意，季牧摇了摇头，没有半分留情的粉碎了她们最后的希望。 “我没有开玩笑。” “快去备战吧，就这几天了。” “就这几天？！”二女的声调一变再变。 季牧目光看向二女，收敛了几分嬉笑之意，眉宇间多出了一股不怒而威的威严。 “明日之前，将长安城散落的所有镇妖司修士和客卿都召集来此，能办到么？” 白诗诗与顾绿莹对视一眼，各自咬牙说道： “能！” “好了，快去吧。” 季牧吩咐完之后拿出了棋罐，将其放在了几案之上。 他要将总坛炼化成棋子。 这样便于开战的时候直接召唤。 之所以让所有镇妖司修士都汇聚到这里，也正是因为如此。 季牧知道现在的自己想要炼化整个长安城几乎完全没有可能。 作为大唐的权力中心，最为繁华的城市、国运最为浓郁之地... 无论是现在的季牧还是现在的旃檀世界，都不可能将其完全承载下来。 就像季牧能够炼化学宫但炼化泰山的进度却十分缓慢一样。 他曾有过估计。 棋子，亦有强弱之分。 而炼化棋子一般需要的条件分为两种。 一种是绝对的信任，如金陵、圣人学宫和七音宗等地势的炼化。 一种是绝对的实力，如那烂陀寺，季牧借助戒贤的圣力强行将寺院纳入棋罐之中。 旃檀世界中的棋子，绝大多数都是通过第一种炼化而来。 但若是像是长安城或是泰山这种大气运汇聚之地，想要单靠一种进行炼化基本没有可能。 必须要同时具备二者。 即一要凝聚人心，二还要与之相等的境界实力。 炼化灵族九国之时，恰好皇运分散，而季牧又挽狂澜于既倒，将人心凝聚到了一个极致，所以才顺利融合。 但长安不一样。 天下四洲之中，绝对再没有哪一个地方的气运之力能够超过长安。 身为最强的人间国度的首都，这是季牧现在远远无法承载的力量。 季牧猜测这至少需要自己境界达到圣人，而旃檀世界将南洲地势容纳大半进化成半圣器才有可能承载。 在这之前他都只能干看着。 只不过成为镇妖司总司之后，总坛这一片地域就名正言顺的成为了他的归属。 虽然不一定像学宫那般完美契合，但也足够旃檀世界炼化棋子了。 龙首画圣既然已经下定了决心要冒天下之大不韪向自己动手，一定也有不少的后手和阴招。 能够成圣的存在没有简单之辈。 季牧必须慎之又慎，尽一切可能提升自己一方的实力。 但就在他将手放在棋罐上、准备行动之时。 大厅外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令他的动作微微一顿。 “报！” 正欲走出大厅通禀各司召集修士的白诗诗与顾绿莹此刻才刚刚走到门口，见到来人也是停了下来。 白诗诗先是看了季牧一眼，见他没什么表示，便低头看向左卫，开口问道： “何事？” 左卫几乎以同样的方式敬畏的先看了季牧一眼，然后目光才看向白诗诗说道： “副司大人，是...找您的。” 白诗诗静默了一瞬，小声问道： “他又来了？” 左卫频频点头。 顾绿莹见状在一旁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她踮起脚尖轻轻地拍了拍白诗诗的肩膀，善解人意的说道： “诗诗姐，你去吧，可别让人等太久了。” “通禀各司召集人手之事，就交给我吧！”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她内心想的却是“独自完成总司大人分配的任务得到夸奖”一类的事情。 白诗诗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小心思，在她鼻子上轻轻捏了一把： “就你机灵！” 什么事搞得这么神秘？ 几案前的季牧看着交谈的几人，未免有些好奇。 下一瞬，他将神识穿过诺大的演武场，蔓延至门外，看清了总坛大门外的人影。 “花月？” 顾绿莹与白诗诗皆是一瞬转过头来，目露诧异。 “总司大人原来也认识他？”顾绿莹好奇的问道。 季牧露出一抹笑容。 “他是我的好友，已经许久未见了，没想到今日竟然撞上了...” “这小子...气色看起来不错嘛！” 就在此际，季牧突然想起来了什么，目光看向白诗诗，露出一抹恍然。 之前在妖都并肩作战的时候，季牧就觉得这俩人似乎隐隐有点苗头。 现在看这样子，二人的关系应该是比之前更进一步了。 就凭花月明显不是镇妖司的人，却还往这边跑，心思不言而喻。 虽然见到故友挺想叙叙旧的... 但季牧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棋罐，略微思考了一下，觉得还是要先干正事，便看向白诗诗说道： “既是寻你而来，那我就先不与他相见了，等晚上再寻个酒楼，我和他好好聚一聚。” “我...我会和他说的。” 似是感觉被季牧看穿了她们二人的事情，白诗诗神色罕见的露出一抹窘迫，仓惶离去。 顾绿莹也同一时间告退，激动却又忐忑的前去通禀各司召集人手。 大厅中最后只剩下了季牧一人。 但他并没有急着炼化棋罐，而是将目光淡淡的扫向门外，淡淡道： “不是要找我么？进来吧。” 话音刚落。 一个模样娇俏的女子缓缓走进了大厅。 她身着阵司统一的白洁制服，红唇明艳动人。 乌黑的鬓发低垂，斜插玉簪，足上不着鞋履，罗袜生尘。 一双眉眼含情，勾魂摄魄，挺拔的玉峰难以尽数遮掩，和白洁的衣裙撞在一起，颇有些圣洁与娇媚的结合。 而见这女子走进来后，季牧的轻轻叹了口气： “这也是你的癖好？” 白衣女子冲季牧眨了眨眼睛，一颦一笑之间充满着挑逗意味。 “属下不知道总司大人在说什么呢~” 季牧揉了揉眉心，罕见的露出了一抹烦躁。 “要是没事的话那就出去吧。” 白衣女子俏脸上露出一抹幽怨。 她微微嘟嘴，轻哼一声： “总司大人未免也太不解风情了...” “唰”地一声！ 一柄长剑径直架在了她的颈间，刺破皮肤。 一缕鲜血顺着她白皙如雪般的肌肤滑落，竟有一种别样的美感。 季牧一只手持长剑，神色冷漠如万载寒冰。 “无面，你是真以为我不敢杀你么？” 第698章 意外来客(二) 被一语道破身份之后，白衣女子静默了半晌，叹了口气。 “没劲，还以为你会喜欢这样的...” 她并没有急着变回原身。 事实上就算变回原身差别也不大。 季牧跟此人打过这么多次交道，至今也不敢确定到底哪一张面孔才是他的真面目。 或许就如他的名字一样—— 无面，没有任何面孔是他（她）自己，才是对此人最为贴切的形容。 面对脖颈上传来的彻骨寒意，无面不曾显得慌乱，最后竟是就地坐了下来。 白裙无法尽数遮掩，露出了她那一双光滑白皙的修长玉腿。 她拍了拍身前的地板，示意季牧也在她面前坐下。 “哎呀，不要每次一见面就拔剑嘛！” “你现在都是先生了，怎么身上的杀气还是这么重...” “要是想杀我，你在进门的那一瞬间就该动手了，不是么？” “以你现在的实力，想杀我不是随时都可以动手，不差这一会。” 季牧冷冷的注视了她半晌，最终缓缓放下长剑。 但他却没有如她一般就地坐在地上，而是就站在原地，微微从无面盘膝的时候不经意乍现的春色上移开目光，神情依旧冷漠。 “说，什么事？” 无面意味深长的看了季牧一眼。 “你怎么不敢看我？” “难道...是喜欢我这个样貌吗？” “我还可以给你变个更好看的，还可以不穿...” 季牧重重的叹了口气。 清晰无比的从他身上感知到杀意的无面不敢再挑逗，轻咳一声，艳丽的丽容露出了一抹严肃认真。 只见她丹唇轻启，向着季牧问道： “你能先回答我一个问题么？” “不保证。” “你要对我师父动手了是么？” “是他要对我动手。” “都一样。什么时候？” 季牧没有回答，只是淡淡的扫了无面一眼。 “还有其他事么？” 无面深吸口气，神情无比严肃。 “带我一个。” “不需要。” “我融合了道骨，现在是半圣！” “不需要。” 季牧淡淡的扫了她一眼。 怪不得变化之术更加出神入化了，敢情是突破了... 见季牧仍旧拒绝，无面神情透出一抹急切。 “你忘了我们签订的九幽契约？” “违约的后果，九幽圣君可不会放...” “那你让它来找我好了。”没等无面说完，季牧便淡漠的打断道。 此言一出，无面顿时为之气结。 他现在算是明白，前代书圣、路由、再到现在的季牧... 这些从学宫里走出来的，压根就没有一个守规矩的！ 一脉相承！ 曾经逼着季牧签下的最具备约束力的契约，现在看来也根本对他起不到什么威胁。 遵守与否，全看他的心情。 无面不由得有些郁闷。 而对季牧来说，屠圣之战不想让无面加入自然也是有他的考量。 虽说半圣级别的战力很是稀有，但无面此人善变无常，季牧至今无法完全猜透他的目的。 圣阶之战非同小可，季牧必须剔除一切不确定的因素，自然不可能让无面参战。 见契约的办法行不通，无面索性直接破罐子破摔，冷笑着说道：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 “你的法宝能够容纳地势吧？” “所以在赤火岛的时候，你才能随时随地召唤那么多帮手。” “你接下来是不是要将镇妖司总坛也收进你的法宝里？” “这说明只要我一直呆在这，就一定能被你召唤，对么？” 季牧神情一凛。 不得不说，无面真的很聪明，三言两语就道出了他下一步的行动。 只不过... 季牧静默半晌，呵呵一笑。 “多谢提醒。” “话音刚落，他拿出白诗诗刚刚才交给他的显观纸，迅速在上面锁定了一个名字。 “你应该是一年前更换身份随着那批散修混进的镇妖司吧？” “我看看...” 季牧目光迅速在显观纸上扫过，很快便锁定了阵司修士名单中的一个名字——吴芸。 季牧眼睛一亮。 他伸手一招，几案上的竹笔瞬息飞到了他的手中。 季牧拿着笔，径直就要将那个名字抹去。 无面的神情露出一抹慌乱。 “哎哎哎！” “等等！我跟你换！” 季牧起笔的动作一顿。 “换什么？” 无面深吸口气，眼神略带幽怨的说道： ”我知道哪里还能找到圣缘，不止一个。” “你要是聚集万民之力，以浩然或是剑道强行突破桎梏入圣，或许并不需要这个，但你的那些好兄弟们总该需要吧？” 季牧沉思少顷，问道： “在哪？” “你先答应带我参战。” “你先说。” “你先答应。” “爱说不说。” 季牧失去耐心，迅速低头提笔。 “行行行！我说！” 无面气的胸前起伏不停，但委实是拿季牧没什么办法。 她似乎也知道自己在季牧眼里没什么信誉，再坚持下去季牧也不可能相信她，只好率先退了一步。 “我知道两处藏有能够让半圣之器进阶圣器的至宝材料在哪。” “我可以先告诉你一处。” “等战事结束，若我还活着，便将剩下的再告诉你。” 季牧微微皱眉。 “你是想让我保护你？” 无面沉默了一瞬，最后像是彻底放弃了一般说道： “罢了...” “若我死了，最后我也一定会将至宝的位置提前告诉你，这样可以么？” 不知为何，无面在说这话的时候，季牧从她的神情上，竟然感觉到了一抹淡淡的哀伤。 但和她打过诸多交道的季牧自然不会被她的表面功夫所忽悠。 略微思索了一瞬，季牧点头应道： “可以，你说吧。” 无面微微抬头，直视季牧的目光，缓缓说道： “须弥海域，无量岛。” 第699章 月光下酒(一) 长安，百香楼。 季牧与花月二人相对坐在靠窗的位置上，白诗诗在一旁陪同。 “行啊，几年不见，都穿绯袍了。” 季牧看了对面的花月一眼，俊逸的面容上挂着一抹淡淡的笑容。 他依旧是那一身白衣，不染纤尘，乌黑的发挽着一枚晶莹的玉簪，目光如星河灿烂。 因此行不算公事，所以花月未着官服。 他穿着一身朴素的青色布衣，发丝轻轻散落，不扎不束，颇有着不拘一格的姿态。 他的面容照比数年前多了几分沉稳，但整体没什么太大的变化。 只是在看到季牧的时候，他明亮的眸光中仍旧是忍不住的透出激动之意。 白诗诗端坐在二人中间，面向窗户，抬首可见街市灯火。 她换下了白日时穿着的影司作战制服，换上了一身洁白的襦裙，略施粉黛，整个人的气质都变得温婉起来，像是一株淡雅的百合花。 她微微挽起衣袖，露出一双洁白的柔荑，正在为季牧与花月倒酒。 三人已经喝了一会儿，各自微醺。 听到季牧的话语，花月不自禁露出一抹骄傲。 “那是！” “不过还是比不过你。” “你再等我几年，等我混个户部尚书当当，我亲自带你逛逛国库！” 季牧哈哈一笑。 “那我可就等着了！” 也只有面对季牧时，花月才能够找回来曾经那股意气风发、指点江山的气势。 平日在官场，他的棱角不说磨尽，却也不会这么张扬。 季牧也是许久未曾感受到这般放松的状态。 踏入修行界之后，他一直都在被推着前行，不容有半分闲暇。 就连酒... 他近两年都很少喝了。 炼化完镇妖司、等待鱼儿咬钩之前... 季牧反倒无所事事，可以好好会一会老友，追忆时光。 所谓—— 久别重逢非少年，执杯相劝莫相拦。 二人的酒，下的飞快！ 白诗诗倒酒的动作几乎没怎么停过。 哄堂大笑，无限贪杯！ 他们谁都没有动用修为缓解醉意，皆是珍惜这来之不易的聚首。 二人都有各自的追求，非是闲人。 下次再见，不知又是何年... 只是酒过三巡，人的性子也变得狂放了不少... 花月与季牧这般无所顾忌的交谈，却让一旁的白诗诗为之心惊胆战。 她四下看了一眼，发现没什么人注意到这里，不由微微松了口气。 只是为了保险，她最后仍旧是撑开了一道无色的屏障，隔绝了三人所在的区域， 此时，半坛酒下肚，花月的脸颊微微透红。 似是想起来了什么，他用力的拍了拍桌子，颇有些气愤的指着季牧说道： “长风兄啊，当年...你瞒我可瞒的好苦！” “你是...学宫弟子的事情...” “我...直到你近些年...出名了之后！才从别人的嘴里知道的！” “这竟然...不是你亲口告诉我的？” “你...有没有把我当成好兄弟？！” “嗯？” “罚酒！罚酒！” 花月的言语有些不利索，但劝酒的话却很流畅。 季牧见状摇头一笑。 一旁的白诗诗见花月有些醉了，在桌子底下轻轻的踢了他一脚。 “诗诗...不用管我...” “今天...我非得...数落数据他！” 季牧伸手端起白诗诗刚倒好的酒，向花月示意了一下，无奈道： “好好好，我自罚一碗！” 话音刚落，季牧将手中酒水一饮而尽。 身为月明楼的当代大当家的，季牧自然不会喝外面的酒，所饮用的都是自家的剑南春，入口浓烈醇香，令花月直呼痛快。 就在这时，花月在一旁吆喝道： “一碗不够，得三碗！” 白诗诗在一旁劝慰道： “春风，好了好了。” “当时总司也不是有意为之，肯定有他的苦衷...” 季牧看了白诗诗一眼，笑着道： “今天这里没有总司，只有兄弟。” 花月再度拍了拍桌，站了起来，大笑一声： “说得好！” “来！碰一个！” 觥筹交错，白诗诗轻抿一口，而二人俱是一饮而尽。 花月坐了下来，仍旧一脸愤恨。 “苦衷？他能有什么苦衷？” “提起这事我就来气！” “啊对了...还有那个什么花魁！” “明明说好了让我去赴宴，结果我到了压根一个人都没有，连个雌蚊子都没看见！” “他季长风...就是一个纯纯的大骗子！” “花魁？”正在倒酒的白诗诗动作一顿。 她原本温婉的神态不见，取而代之的露出了一抹冰寒的杀气，眸光冷冷的向花月看了过来。 那眼神就像是出行任务看到了要清理的目标... 花月瞬间一阵激灵，寒意从脚后跟直窜天灵盖，酒意都清醒了几分。 他咽了咽口水，支支吾吾的看着白诗诗，半晌说不出话来。 “啪！”白诗诗一巴掌拍在了桌上，把隔岸观火的季牧都吓了一跳。 “说！” “什么花魁？！” “一个字都不许漏！” 花月再度一颤，将求救的目光看向季牧。 季牧低头夹菜，全当没看见。 见死不救，你行！ 花月心下怒吼。 死道友不死贫道，季牧面色毫无波澜。 他再度夹了口菜，一边吃着一边津津有味的听对面的花月颤颤悠悠的跟白诗诗解释当年之事，露出一抹笑意。 想到当年初来长安的事情，他的内心也有些感慨。 那天他还真的没骗花月... 花魁不在暗香楼的原因，自然是因为找他来了。 不过现在看来... 当年幸亏玉依香那天晚上找自己来了，否则可就没有之后的故事了。 这样想来，骗子就骗子吧... 第700章 月光下酒(二) 听到花月最后没有得逞见到花魁，白诗诗面色这才缓和了几分。 季牧与花月喝至大醉，脚边的空酒坛都落了数坛，各自身形摇晃，眼神迷离。 月光穿过窗沿照在酒碗之中，倒映在平整的水面上，轻轻荡漾。 花月用不断摇晃的手指着季牧，声音断断续续。 “长风！你小子...现在可是出息了啊！” “想当年...学宫可是我的梦想之地，我挤破头都没挤进去。” “你现在可好...” “摇身一变...嘿...成了学宫先生了！” 白诗诗在底下踢了花月一脚。 后者愣了一下，自觉失言。 如果可以的话，学宫先生这个位置，季牧可能压根不想坐上来... 沉寂一瞬后，花月强撑着坐起来，端起桌上刚刚倒满的烈酒一饮而尽。 “抱歉长风兄，我...自罚一碗！” 季牧神色露出一抹伤感，但随即便笑着摇了摇头。 “无妨，都是过去的事了。” 窗下陷入了许久的静默。 直到好一会儿后，花月略带着叹息的声音才在季牧耳边响起。 “长风。” “要是累了...就停一停。” “你我本都是风。” ... 次日，终南山。 一身白衣的季牧离开了长安，带着田小壮与齐鄂缓缓在山门下驻足。 两位童子明显没来过这里，目光皆是好奇，四下打探。 因季牧不曾遮掩行踪，无为观修士很快就察觉到了山下的三人。 不多时，两道身影疾速下山迎接。 在见到季牧后，二人同时向季牧躬身一礼。 “见过季先生。” 季牧目光落在其中一人的身上，露出一抹笑容。 “真临道长，好久不见。” “道一可在观中？” 真临微微拱手回应道： “回先生，两位师叔前日一同下山了，不过今日应该回归。” “先生若是找他，可以在观中静待半日。” 季牧点了点头。 “便依真临道长之言。” 在长安城的第二日。 宿醉的季牧在将镇妖司炼化成棋子后，本想直接开门通过棋罐走回学宫，但转而又想起了花月昨晚酒桌上提到他遇见李寒衣的事情... 季牧这才知道原来李寒衣已经出关了。 在大战之前，面对无面季牧要处处提防，但李寒衣自然不在此列。 之前季牧以为他尚在闭关，不便打扰。 不过现在他既然已经出关了就不需要再在意这些了。 打手能多一个是一个。 兵圣的传承，让任何一位修行者对季牧都能起到不小的作用。 如果李寒衣突破明道，凭借他的滑溜，或许可再抵一位半圣。 并且凭借李寒衣的身份和关系，季牧或许能够将无为观也炼化成棋子，这样他的胜算无疑会再涨一分。 季牧在路上曾观测了一下。 学宫之内，几个潜入的画阁老鼠也差不多摸清了太平阵的阵眼分布，对方随时可能动手。 趁着这最后的时间，季牧要把李寒衣这个重要战力给捎上。 所以花费不到半日的时间，季牧来到了终南山。 枯燥的路上，他还将两位童子从洞府中召唤了出来，随时锻炼他们的体魄。 等待李寒衣回来的时间，季牧随时观测学宫动向，而两位童子因为没来过这里，十分好奇，季牧便任由它们在无为观四处逛逛，还观摩了一番无为观道士炼制符箓的过程，玩的不亦乐乎。 并没有让季牧等待太久，张之琳与李寒衣便回到了观中。 季牧神识强大，老远就看见并肩走上山来的二人，一时为之怔神。 只见张之琳与李寒衣牵手踏在幽径，二者皆是一身道袍，但却穿出了截然不同的效果。 前者略显紧致，胸前与后腰尾处皆是隆起，衣襟末端微微叉开，雪白修长的玉腿不时展露，如出水芙蓉般的俏脸微微泛红，仿佛夹杂着一份娇羞。 后者衣袍则宽大飘逸，像是云雾一般灵动，言笑吟吟，爽朗清举。 二人都好像是蜕变了一般，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神采。 走着走着，季牧还看到李寒衣还将张之琳抱起来兜着跑，而后者发出如同银铃般的笑声。 幽径上没什么人。 他们或许是玩的忘我，根本不曾注意到有一缕神识不经意看了过来... 季牧的眸子越睁越大，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可置信的事情。 这两人...什么时候？！ 去长安城见到白诗诗和花月这一对就已经让季牧惊讶好一阵了。 这俩人又是什么时候？！ 只不过一年没见，到底都发生了什么？ 看着亲密的二人，季牧莫名的想到了玉依香...内心为之一紧。 原本他想着双双入圣之后就迎娶玉依香，告知天下。 但先生的战死却为季牧蒙上了一层阴影。 脑海中，不断有个声音在告诉他—— 他还没有停下来享受这一切的时间... 脑海纷乱之际，李寒衣与张之琳终于来到了观门。 刚一进门，二人就看到了站在院中，目光瞪大看着他们的季牧，一时为之愣神。 “季爷？！” 李寒衣露出一抹惊喜。 张之琳看到季牧的神态，知晓方才的亲昵必然都落在了对方眼中，脸颊顿时腾起了一抹绯红。 虽然她隐隐散出修为隐藏，但这对拥有圣阶神魂的季牧没用... 但仅是一瞬间，季牧的神态便恢复正常。 他像是什么都没有看见一样伸手推开李寒衣的飞扑，但是失败了... 李寒衣整个身躯化为一道雪白的流光，再出现时，他已经缠在了季牧身上。 “季爷！” “八百年了！” “你终于主动来找我一回了！” 季牧微微愣神，一瞬间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在不张开领域的情况下，他似乎完全无法捕捉到李寒衣的动作，并且那道流光似乎也根本不是可以捕捉的东西... 方才那一瞬间，季牧感觉李寒衣好像解体了。 不是一个，而是一片。 一个字的差别，却有着质的不同。 “你...” 季牧一脸嫌弃的将李寒衣从自己的身上扒拉下来，然后才看着他问道： “方才那种流动的状态...能够分开么？” “应该没问题。” “那如果我拿剑砍你，你会伤到么？” “不是吧季爷，刚见面就想砍我？” “别打岔。” “哦...” 李寒衣认真思索了一瞬，最后说道： “如果是一般的剑，伤不到我，但归一剑气的话，有点不好说...” “来，试试。” 寒光一闪，季牧召唤来了田小壮背上的剑。 李寒衣微微瞪大了眼。 “你来真的？！” 第701章 双星之战 李寒衣只是犹豫了一下，便爽快的答应了。 他刚刚出关，本来也需要适应一下自己的状态，只是被别的事情分神。 现在季牧想看看他的实力，这不正是绝佳的历练对手？ 张之琳目光在二人身上游离，露出一抹担忧，但最后还是相信季牧出手会有分寸。 二人于院中站定。 季牧伸手一招，天罡剑操持在手，凝聚无尽星光。 伴随剑身出鞘，天空一瞬化为黯夜，漫天星点彼此连接，化做一幅恢宏的图景。 李寒衣抬头看了一眼天空，只感觉整个天幕的重量都在向他压迫而来。 他抽了抽嘴角，无奈道： “上来就这么大...” “这是想把我砍死啊？” 张之琳亦是抬头，心神震荡。 但她知道天幕的变化是神通一类的显现，并非天空真的化成了黯夜。 想到季牧秘密来此，或许有些缘由，不便外传... 张之琳本能的抬手，捏碎了一张符纸。 她启动了无为观的护山大阵——符海无量阵，尽量不让这里的动静传到外界。 一道道浮光跃现。 以终南山山门为界，成千上万道金色的符箓升起，连接成幕，将整个终南山包裹其中。 若是有人从外面看来，必然会惊异的发现... 偌大的一座山头...竟然在此刻不见了！ 这是符海无量阵的诸多效用之一——藏匿。 一旦开启，就算是圣阶都无法向内窥探。 而就在张之琳阵法开启的一瞬间，季牧提剑挥出一片星海！ 因为不知道李寒衣逍遥气到了何种程度，所以季牧并没有动用全力，一不曾拿着君子剑，二也仅是随手一挥，初步试探。 即便如此，凭借着他合道巅峰的境界与无垢剑心，哪怕只是随手一剑，也是一天星月，满地银花。 面对季牧挥斩而来的剑光，李寒衣不敢怠慢，身影再度化作了一片白芒，如冬日飞扬的大雪。 他并没有凭借速度躲避这一剑，而是径直迎了上来。 “咻”地一声。 剑光横穿飞雪，没有丝毫阻碍的斩到了后方的院墙之上，凿出了一个大洞。 而李寒衣所化的白气一瞬间就恢复原状，没有受到丝毫影响。 下一瞬间，李寒衣的身影出现在十数丈之外，回头冲季牧自信一笑。 “怎么样季爷？！” 张之琳此际没空关注二人的战斗。 剑光凿穿院墙的那一刻，她的凤目微微一跳。 没有迟疑，她手中再度捏着一张符纸，以灵火将其点燃。 伴随着她的动作，方才被凿穿的院墙竟是在极短的时间内复原，完好如初。 这是符海无量阵的诸多效用之二——回溯。 它能让阵法笼罩的一定事物回溯到不久前的状态，同时这也是符海无量阵的核心效用。 不过回溯有着诸多限制。 第一，回溯的时间不超过三息。 第二，圣人全力出手的破坏强度几近不可回溯，它无法抗衡法则之力。 第三，回溯的对象生命气息越高，损耗越重，且圣阶以上的对象只能回溯一次。 境界越高的修士生命气息自然也就越重，回溯难度也就越大，但是像建筑砖瓦之类根本没有生命气息的事物回溯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所以趁着院墙凿穿的时间没超过三息，张之琳疾速发动了阵法的回溯之力。 她有些庆幸自己提前开启阵法了。 不然等这二人打完，无为观都得成废墟了。 季牧余光凝视复原的院墙一眼，眸光一亮。 好东西啊... 但他现在没有什么表示，专注战斗。 面对李寒衣自信上扬的嘴角，季牧呵呵一笑。 下一瞬，季牧陡然握紧剑柄。 一道比之前盛大无数的剑气如浩荡川流，飞流直下，破灭万法。 他动用了归一剑诀。 面对这凌厉的一剑，李寒衣目光认真。 他宽大的袖袍一挥，单手掐诀，口中轻吐。 “乱云渡。” 体内的逍遥气被李寒衣催动到了极致。 一时间，他像是化身成了一团流动的云，肆意于虚空中飞舞，天地间无有能将其束缚之物，他自由自在，不染一尘，洁白无瑕。 归一剑气瞬间斩过云间，但却只是消减了云朵的一缕白气，并没有造成什么实质的伤害。 而剑气在穿过白云后，再度落在了院墙之上，轰碎无尽砖瓦。 张之琳叹息一声，再度开始干活。 见到归一剑诀也没起到太大的效用，季牧神情一凛。 他预测要是想将这团云气彻底斩碎，估计要挥出上万道剑气而不止。 并非不能做到，只是现在没什么必要。 季牧收剑归鞘，露出一抹笑容，由衷的赞叹道： “不错。” 李寒衣再度现身，松了口气。 他身上并不曾出现什么伤势，但道袍却撕破了一道口子。 还好季牧没有再尝试。 经过方才的交锋，季牧能够确定，圣阶以下的单一剑气或是术法神通已经完全不可能伤到李寒衣了。 就算是圣阶，要真想对李寒衣造成有效的伤害也需要耗费一番心力，不是轻易就能够做到的。 归一剑诀破灭万法，也只是斩落与剑气接触的一缕云气，除此之外，根本触碰不到他的身体。 李寒衣能彻底将自身化作自由的流云，完全不具备实体。 在这种状态下，季牧除非直接动用无尽剑域，让剑气充盈虚空中的每一个角落，才有可能伤到对方。 但这没有必要。 二人又不是生死之战，季牧只需要确定现在的李寒衣就算是遇上圣阶也绝对不会被秒杀而是能周旋一番就足够了。 第702章 海岸之变(一) 张之琳一边修复战场，一边将二人的战斗全程看在眼里，神色复杂。 季牧的归一剑气让她内心有种根本无法抗衡的感觉，而李寒衣也在不知不觉间变得如此的强大。 刚出关的时候，张之琳还没有直观的感受，直到这一刻看到李寒衣面对天下最强剑诀也没受到什么伤势，她才真正感受到了李寒衣的质变。 这两人踏入修行界的时间加起来或许都没有她长，但成长速度却各自都是恐怖无比。 “这便是帝星么？”张之琳喃喃自语。 这时，互相收回神通的二人彼此站定，相视一笑。 “季爷，有什么事就说吧。” “这般试探我一定是要打硬仗了吧？” “况且平常可不见你来找我，你个大忙人也不可能单纯的来找我叙旧...” 季牧摇头一笑，上前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道： “寒衣，还真有件事需要你的帮忙。” ... 不知名海域。 一队身披甲胄的将士借助礁石掩藏，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他们的甲胄很是特殊，月光打在上面，竟是不曾反射丝毫，像是被吞噬了一般。 为首的将领名为林虎，是这支十人侦察小队的十夫长。 因为内地妖族祸乱逐渐增多。 虽然有镇妖司的存在，但百姓的伤亡仍旧在增多。 镇妖司虽然修士数量不少，能够稳定的镇压境内妖族，但沿岸布防的话人数有点捉襟见肘了。 镇海关一方知道镇海关辐射之外的海域存在诸多漏洞。 临时大将军云渚便从镇海关大军之中抽调出一百支类似的侦察小队，沿岸找寻偷渡上岸的妖族。 这些小队围绕海岸流动巡逻布防，能够确保每一处海岸的空窗期最多不超过五日。 往往一队刚走两日，后面的小队就接上了。 一旦发现妖族偷渡的地点，小股的就地消灭，数量庞大就保全自己寻求增援。 后者的情况较为稀少，却也不是没有。 林虎这支小队在这里已经三天。 正常来讲，侦察小队一般不会在一个地方停留超过三天的时间，这个时间已经是极限。 因为再不走对于下一处海岸来说，空窗期就有点长了... 一个地方没有发现妖族的痕迹侦察小队就会马不停蹄的去往下一处，一个月后再回镇海关统一轮换。 林虎想再等等。 这处海岸附近三十里处有一座渔乡，生活着约莫一百来号渔民。 就在一个月前，有一只妖兽闯入了村落，杀了两位村民然后潜逃了。 聚集在镇海关的，一定都是最为凶猛的族群。 但能够忍住本能的冲动、绕开血气最为浓郁的镇海关、找一个偏僻的海岸登陆的妖族... 就算没有化形，也一定是最为狡猾的妖族。 它们知道不能在一个地方停留太久，不然一定会被人族发现镇杀。 而这头妖兽所杀的两人，正是这个渔乡中唯一具备灵根的两位潜龙境修行者。 这可以说是渔乡仅存的希望，却葬身于兽腹之中。 至于修为再低的凡人，对妖兽的滋补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除非一些需要大量血气的特殊种族，否则不会冒险做出屠灭一个人族聚居地的丧心病狂的事情。 这样只会招来人族强者的怒火，对它们没有半分好处。 聪明的妖兽都是杀一两个就跑，躲藏起来，然后等风头过去了再寻找下一处聚居地动手。 并且它们动手的时间一般都在深夜，尽可能降低自己在人前露面的时间。 这只妖兽也是如此。 它在饱腹之后迅速转移地点，藏匿了起来。 渔乡在派人上报当地官府之后，又转交给了镇妖司来处理。 当地镇妖司分部从其狡猾程度猜测这可能是一只快要化形的妖兽，因此派出了一支有入虚境坐镇的六人小队。 在找寻了将近十天之后，镇妖司终于诛杀了这只妖兽。 只是在诛杀之后，仅仅相隔五天，便又有一只妖兽闯入了渔乡。 但这只妖兽修为不高，并且明显没有上一只聪明，在村落男丁抱团之下只是打伤了十数人便跑了。 两日后，这只妖兽再度伏诛。 接连两次的在同一个地方出现妖兽，镇妖司修士觉得这并非偶然。 但分部任务繁重，他们不可能长期驻守此地，便通禀了离这里相对来说最近的林虎小队，请求他们来探查此地海岸是否形成了稳定的妖族登岸地点。 但林虎收到消息之后，带人在这里蹲守了整整三日，却连个妖兽的影子都没见到。 这让他自己内心都升起了一丝怀疑。 这里真的有妖兽么？ 队伍中不少队员也在催促。 “虎哥，这地方应该不会有妖族出现了，我们还不走么？”队伍中资历仅次于林虎的王洛新向队长问道。 林虎迟疑了一瞬，想到不远处的渔乡百姓，咬了咬牙。 “再蹲守最后一晚！” “今晚要是没什么状况，明早我们就出发前往下一处海岸，在那里休整。” 见到林虎如此说，王洛新也不再坚持。 现在也已经快要午时了，赶路快一点的话，半晚的时间也不算多。 队伍中再度沉寂下来。 侦察小队分成三拨，一拨负责侦察，另外两组休息，隔两个时辰轮换一次。 此刻负责侦察的，正是林虎与王洛新加上另外一位队员。 今夜雾霭朦胧、月光时隐时现，给守夜的三人增添了不少难度。 不远处的海浪不停的涌上来，拍打着礁石，激荡出一圈圈白色的飞沫。 除海浪的声音之外，三人几乎听不见任何声音。 但没过多久，林虎突然从这一成不变的声音之中，听到了另一股异样的声音。 他瞬间警觉，目光扫视海岸，最终锁定了一个漆黑的暗影。 妖兽登岸！ 林虎心下一凛，不过好在只看见了一个，凭借他的小队应该足够解决，不需要再传递信息。 他和同样看到妖兽的王洛新对视一眼，各自点头，二人将小队所有人都叫醒，向着那个海岸上突兀出现的暗影围拢了过去。 但靠近一看，侦查小队发现那道暗影根本就不是什么妖兽，而是一个像是黑泥塑造的东西。 此物整体与人形相似，但没有任何面孔。 它就这么静静的立在这，不知道怎么出现的。 林虎感觉此物有些诡异，遂令众人停止前进。 隔着一段距离，皱眉观察片刻之后，林虎向王洛新下令道： “远程进攻。” 王洛新缓缓点头，从储物空间拿出了一道长弓，挽弓搭箭，瞄准了黑影。 但就在下一瞬间。 王洛新猛地调转箭头，将其射入了林虎胸膛，鲜血四溅！ 第703章 海岸之变(二) 每个侦查小队都基础配备有至少一个储物法器。 林虎小队因为立过功，所以额外多出一个，分别在林虎和王洛新身上。 作为队伍中的二把手，林虎最为信任的兄弟... 林虎根本不曾想到王洛新会将他的弓箭对准自己... “洛新？” 他只来得及发出这一道疑惑的声音，便听“咻”地一声破空声响。 长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瞬间化作一道长虹，没入了他的眉心... 林虎几乎没有任何反抗之力，便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 突然的变故令侦察小队众人大脑陷入了一瞬间的迟滞，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反应过来后，余下众人迅速将王洛新围拢了起来，各自灵力翻涌，其中一人厉声喝问道： “王洛新！你在做什么？！” “我在做什么？呵呵...”王洛新目光扫向众人，嘴角露出一抹讥讽，“那不是显而易见么？” 话音刚落，王洛新轻一弹指，海岸上的黑影一瞬爆开。 黑色的泥浆四溅飞射，向着不远处侦查小队所有人的身上奔去。 方才众人为了侦查黑影的异样，已经接连走出礁石的遮挡，此刻完全暴露在黑泥的溅射范围之内。 面对这般突兀的状况，侦查小队众人皆是一惊。 仓促之间，有人挥舞刀剑，有人震荡灵力，还有人施展术法、各自防御... 但当那些黑泥奔至面前时，刀剑无法将其斩落，灵力术法亦无法阻挡它们的穿梭。 它们像是天地间最为强烈的腐蚀之雨，能够灼烧灵力、烫穿金铁，侦查小队的防护手段根本无法阻挡丝毫。 很快，这些黑泥便接连落在了侦查小队众人的身上。 它们像是具备意识一般，在他们的身体上游走、汇聚。 众人惊恐着挥舞双手，甚至在自身上疯狂抓出道道血痕，也是根本奈何不了黑泥的行动。 这些黑泥最终皆是游走到宿主的心脏位置，此刻它们竟是如同墨水一般，缓缓形成了一个“吞”字。 当字体成型的瞬间，侦查小队所有人都在一瞬间停下了动作，丧失了任何反抗与行动的能力，头颅低垂、目光呆滞，仿佛失去了灵魂，变成了戏台上的提线木偶。 但就在下一瞬间，所有人又都在同一时间恢复了动作，眸中有深黑的光芒一闪而逝。 包括一开始被王洛新射死的林虎，也是在同一时间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与众人站在一块，目光阴冷。 王洛新是侦查小队唯一没有被黑泥沾染的人。 他全程面无表情的看完黑泥侵占侦察小队的整个过程。 当众人恢复行动的瞬间，他向着众人站立的方位直接跪了下来，神态恭敬的说道： “见过师尊！” 沙哑的字节从侦察小队其中一人的口中发出，但从第二个字开始便逐渐变得润滑。 当最后一个字眼落下，沙哑的声音已经变得与原身的声音一般无二。 “这些人...不够。” 王洛新对此没有丝毫意外，他不慌不忙的应道： “离这里三十里的距离有一个村落，尚有一百余人，足够承载师尊的分魂了。” “虽然他们都是凡人，灵性不足、肉体也很脆弱，只能承载您三日的时间。” “但若是依靠潜行舟的话...这个时间已经足够我们赶到学宫了。” “毕竟只要到了那里，您也就不再需要他们了。” 侦查小队十人沉思片刻，齐齐点头称赞道： “做的不错。” 圣阶的气息极为浓郁，如同太阳一般，极难遮掩。 为了能够神不知鬼不觉的进入中原、不打草惊蛇招来围堵。 画圣赫然选择以这种方式将自己分化成数百份，分别藏匿于不同的人体内，以神通封存，将他的气息彻底分化隐藏。 虽然这些被他炼化成载体的人境界都不高，能承载他分魂的时间不长，不久后就会崩毁... 但只要赶在那之前，操控这些人抵达圣人学宫，与同样以秘法潜入中原的龙首汇合就足够。 至于之后是否会暴露身份，招来中原强者围堵...也早就在两位圣人的考量之中。 离得最近的大军驻扎地——镇海关。 须弥教靠着他们在海域的绝对影响力，让镇海关外再度聚集了数量极为庞大的妖兽。 以镇海关如今不超过二十万的总兵力，仅能勉强抵挡，根本没有多余的精力抽调支援学宫。 淮南王的镇南军远隔数千里，发现画阁搬空之后正在奉命打入南越，没有几天的时间也根本无法形成有效回援。 画圣以将自己根据地拱手让出为由，拖住了大唐的另一支精兵。 至于长安城以及中原腹地的驻军大都散落，并且不具备圣阶，短时间想要汇聚成对圣人有威胁的大军根本不可能。 所以只要诛灭天罡的速度够快，他们很容易就能够安然离去。 画圣对此行有着绝对的信心。 须弥教、阎罗狱、画阁... 三方可以说是四座天下仅存的几个有圣阶坐镇的顶尖势力，一同潜入中原出手。 并且采用堪称偷袭的方式，还是进攻一个没有圣阶坐镇的孱弱宗门... 除非天罡已经入圣，不然画圣根本不知道自己这一方要怎么输。 而只要杀了天罡，其余四位帝星将很容易就不攻自破。 画圣和龙首也将得到上界的赏赐，只不过赏不赏赐的对两位圣人来说其实都在其次。 最主要的是... 天罡不死，一旦入圣，将彻底宣告他们这些人的死亡！ 长的来说，五方帝星与须弥的矛盾已经横贯了上万年，人族与天族亦是如此。 短的来说，季牧与画圣龙首的矛盾早在数年前便已经结下，注定要有一战。 不在明日，就在此时！ ... 第704章 无冕之圣(一) 清晨。 圣人学宫，山门。 虽说不是战时，但山门处依旧常年有两位弟子镇守，不时轮换。 因为先生最近行踪无定，不能确保他一直在山中镇守，所以各堂弟子亦不敢放松警惕。 今日轮值看守山门的弟子是道字堂的清风和德字堂的子辰。 清风原本是德字堂的弟子，因为西洲一行积累了足够的浩然气，厚积薄发，突破到了明道境，并领悟了清净之风领域。 子辰是德字堂比较靠前的弟子，修为仅差一步便可明道。 如今学宫晋升明道的道字堂弟子共有六人，所以看守山门的弟子一般六天一轮换，道字堂与德字堂搭配。 此刻，清风和子辰盘坐在山门前的石柱之上，各自修炼，分出一缕神识观望外界。 林叶上挂着点点露珠，晶莹剔透，又有淡淡花香盈满山间。 太阳在天边悄悄露了个脸，半隐于云中。 它像是情窦初开的邻家少女趴在房檐，偷窥着隔壁玉郎。 那泛起的霞光，像是她羞涩的脸庞。 不时有灵鸟悦耳的叫声传来，歌颂着朦胧的晨光。 不过这般优美的景色对于值守一夜的两位学宫弟子来说...却早已是司空见惯，更抵不了这一夜的天寒风冷。 离换人的时间还差半个时辰，二人就已经想着食堂热乎乎的早饭了。 或许是思念的力量。 一位身穿布衣的修长身影悠然的出现在山间小径之中，径直向二人走来。 子辰在听到动静后，微微睁开了眼睛。 见到来人的熟悉面孔，他微微放下了一分戒备，露出一抹笑容。 “哟，明善师弟，这么早下来，要出山门？” 明善是德字堂弟子，平日与子辰私交不错。 他前阵子因为家中有事下山了一趟，近些日子才回到学宫。 听到子辰的话语，明善摇了摇头。 他从怀中掏出两个以荷叶包好的包子，丢给了子辰。 “出什么山出山...” “还不是你昨天晚上让我今早给你带点吃的？” “诺，庖屋刚出笼的包子，热乎着呢。” “真服了你了，半个时辰也等不及...” 明善一边说着，一边又拿出两个同样包好的包子，递给一旁的清风。 “来，清风师兄。” “轮值一夜，辛苦了，吃俩包子。” 子辰与清风几乎同时接过了包子，前者嘿嘿一笑，后者目露感激。 值守一夜。 除了寒冷之外，二人自然也饿了。 这种情况下眼前热气腾腾的包子对他们诱惑程度可想而知。 虽然过一会儿轮值的时间就到了，二人可以去食堂吃，但这哪有眼前的包子来的方便？ 同为同门师兄弟，清风与子辰不疑有他。 二人根本不曾怀疑过明善，俱是接过包子就咬了一口，露出满足的笑容。 明善静静的看着二人，眼底流露出一抹隐藏极深的寒芒。 在他的预想中。 清风和子辰下一瞬间就要倒在地上，口吐白沫。 包子中有他亲自下的毒，其名——“阎王泪”。 这是专门针对高阶修士的剧毒。 此毒是阎罗狱的龙首亲自交给明善的，声称圣人以下，沾之即死！ 明善相信堂堂圣人不会在这个事情上骗自己。 果不其然... 当子辰包子吃到一半，整个人身体一僵，好似噎住了一般。 他用力的捶了捶胸口，但却是没什么用。 下一瞬间，他的眼、耳、口、鼻皆是溢出鲜血，看起来十分恐怖瘆人。 没用多久，一个巅峰的立言修士就这样直挺挺的倒了下来，失去声息... 那死状之惨烈、样貌之狰狞...令始作俑者的明善都为之一颤。 他咽了咽口水，心底暗暗惊叹。 “这阎王泪的功效，未免也太恐怖了...” 另一边，察觉到边上的动静，清风吃包子的动作一顿。 或许是因为修为比较高的原因，他中招要比子辰晚一些。 但这样的后果就是眼睁睁看着熟悉的师弟双目圆瞪的倒在自己眼前。 清风一瞬间懵了。 “子...辰？！” 只来得及发出这么一句... 很快，阎王泪的毒素开始在清风的体内散发。 他腹中传来一阵剧烈的绞痛，大脑一阵翁鸣，身体各处像是被一片一片撕裂了一般。 他僵硬的转头看向递给自己包子、如今却在冷笑的明善，一切都明白了。 他内心陡然升起一股滔天的怒火，艰难的抬起手，想要召唤出清净之风，却在这时又被一柄利器捅进了胸膛... 清风眸光陡然瞪大，颓然的倒了下来。 禾木站在清风身后，维持着捅刀的姿势，漠然的看着他倒在自己脚下，甚至还踢了一脚。 解决清风之后，禾木目光微有些急切的看向明善。 “你在搞什么？花这么长时间？” 明善耸了耸肩。 “用毒是最保险的，这不是确保万无一失嘛...” “别说我了。” “倒是你，确认季牧在学宫了么？” 禾木点了点头。 “确认了。” “我刚才在路上看到他往食堂走去，不会有错。” “对了...二位大人现在在哪？” “应该快了，怎么...你很着急？”明善不咸不淡的应道。 禾木神色露出一抹愠怒，他一手拽住明善的衣襟低声怒吼道： “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我们的动作虽然不大，而且用了幻机符遮掩，但也肯定很快就会被姓季的发现，他们要是再不来我们真的会死的！” “已经到了。”一道阴冷的声音在禾木身后冷不丁的响起，让他生生打了个寒颤。 禾木回头一看。 只见自己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数百道身影... 他们长着不同的面孔，但阴冷的神态却像是一个眸子刻出来的。 这些人走路不会掀起任何声响，像是漂浮在水面上，灵力也没有任何波动。 看似具备实体，但却像是幽灵鬼魂一般。 禾木抱怨的神情一瞬间都咽回了肚子里，极致的畏惧于他眸中显露。 他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颤抖着说道： “无色..…见过师尊！” 数百人之中站在靠前列的一人冷哼一声，也不曾理会他，径自向虚空中问候了一句： “龙首阁下，准备好了吗？” 一团血色的云雾缓缓降落，化为一道苍老而阴冷的身影。 他的眉毛深锁，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目光径直穿过山门、落在了一道悠闲吃着包子的白衣男子身上。 似是察觉到他的目光，白衣男子缓缓转头。 二者目光交汇，甚至还能看到他嘴角扬起的一抹笑意。 龙首眉头微不可查的一皱。 但箭在弦上，已不得不发。 为了这一战，他和画圣都已经堵上了一切，没有任何退路。 深吸口气，龙首缓缓抬手，摇摇一指。 “杀！” 第705章 无冕之圣(二) 伴随龙首一声令下。 原本没有什么异常的山门突然从各处接连冒出了一道又一道人影，旋即又消失不见，以各种隐秘的方式冲进学宫。 林木间、地下，一切阴影所在之处，到处都是躲藏的阎罗狱修士，不下数百人。 身为天下最顶尖的刺客宗门，阎罗狱修士第一件要修习的，就是如何隐藏自身。 身为刺客，他们并不正面作战，绝大多数都是藏在暗影之中，跳跃前行，等待合适的机会将目标一击毙命。 毕竟对于刺客来说，一旦被别人发现位置，任务就已经失败了一半。 所以绝大多数的阎罗狱修士都知道如何将自身完美融入四周环境之中，并在极大程度上隐藏杀意、不让自身的灵力外溢。 在这样的情况下，在他们没有动手之前，都极难被人发现察觉。 这些刺客之中，除了戴着黑龙面具的龙首仅有一人之外，戴着狰狞虎首面具的阎罗狱刺客竟是达到了十人！ 虎首的存在，等同于十位曾经击杀过明道、乃至半圣以上强者的恐怖杀手！ 不仅如此，戴着牛首面具的刺客亦是有数十位之多，狐面更是达到了数百人... 为了以最快的速度拿下学宫、诛灭天罡，阎罗狱此次可以说是倾巢而出。 而在这些刺客之中，隐隐能看到一道优雅的倩影，凝望眼前的学宫，悠悠叹息一声。 “无聊的任务...” 话音刚落，她的娇躯一闪而逝，隐入暗中。 在龙首下令的同一时间，禾木之前所见的数百道阴冷人影身躯齐齐一震！ 下一瞬间。 这些人的身体就像是蜡一般融化，化作一滩滩如墨一般的黑水，诡异莫名。 很快，这些黑水便互相吸引、凝聚在一块，最终汇聚成了一道同样苍老而阴冷的身影。 他手提一支画笔，背影佝偻，浑身滴淌着黑水，散发着邪恶而强大的气息。 此人正是画阁之主，南洲七圣仅存的最后一位圣人——画圣！ 甫一现身，画圣与龙首对视一眼，俱是一同冲进山门，目露杀机。 学宫的护宗大阵已经被明善禾木等人用“阴灵邪骨”破坏了阵眼。 此物是以半圣级别的兽骨浸泡血池四十九载、最后再强行将冤魂封存其中制成，属于至阴至邪之物，共有七块，能短暂压制一方太平阵的浩然气息。 所以此刻大阵就算开启，也威胁不到两位圣人。 而在他们冲入学宫之后，三道巨大的传送法阵骤然在学宫上空接连亮起！ 它们横贯在天地之间，如同群星连接成阵，闪烁着璀璨的银光。 一道道身影接连从传送阵中现身，向着学宫杀来。 传送法阵虽然很是便利，但自身却是极为脆弱。 并且构筑阵法花费的时间很长、动静也很大，很容易就被敌人发现破坏，弊大于利。 所以对于交战的两军来说，一般在极少的情况下才会动用传送法阵。 但阎罗狱和画阁此行完全不需要有此顾虑。 画圣龙首为什么第一时间下场，不等属下的人先消耗学宫几分力量，就是为了给后方构筑传送法阵摇人的时间。 哪怕季牧后手再多... 也不可能在同时应付两位圣人的情况下...还有余力去毁灭头顶的传送法阵吧？ 详尽的坐标画圣早已给出，远在外海的画阁修士只需要安心构筑阵法便可，不需要有后顾之忧。 伴随传送法阵的光芒璀璨到极致，一道道身影从其内走出。 这些人几乎皆是清一色的白袍，但仔细一看，却又有着细微上的不同。 其中只有三分之一的人身穿的是纯净的白袍。 余下绝大多数，衣襟上都有着一道呈山峰形状的道纹——那是须弥山的缩影。 前者是画阁之人，后者则是须弥教的传教士。 阎罗狱的修士因为早已潜入中原，所以不在此列。 即便如此，三道传送法阵现今走出来的修士加起来，也都不下于两千人！ 其中绝大多数都是须弥教的传教士，占据了七成。 这尊盘踞山海不知几多岁月的庞然大物，底蕴之雄厚远超任何一股单一势力。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哪怕须弥教的教主护法在近些年死伤不少，也依旧不曾真正伤到他们的根本。 为了诛杀帝星，这帮疯子自然蜂拥而至，誓要踏平此地！ 原本清净的天下学堂，此刻门前围满了人影... 学宫食堂。 正坐在第一排的用餐的季牧匆忙咽下了最后一口包子，然后“唰”地一下站了起来，引得身后诸多弟子阵阵侧目。 一位离得最近的道字堂弟子，名唤轩然。 看到先生凝肃的神情，他迟疑了一下，不顾食堂内“食不言”的规矩，出声问道： “先生，可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季牧没有时间理会他。 起身之后，他没有任何迟疑，迅速召唤君子剑施展守一领域。 清白如月光的领域光晕骤然扩散！ 但还不等领域将整个食堂包裹，“轰”地一声，食堂大门被人一脚踹开！ 无数木屑飞溅，打在月光领域之上，激荡起一阵微光，如点点细雨滴落在平整的湖面。 伴随着这道声响。 一道浑身阴冷暗沉的身影骤然出现在食堂正中，森寒的目光径直落在了季牧身上。 没有任何招呼与寒暄。 看清季牧的那一瞬间，画圣直接动手。 身为圣人，他自然看到了季牧施展出的守护之域，以及那波纹所展露出的强度，微微皱眉。 下一刻，他提起画笔，随手就挥出了一道墨光！ 像是剑气一般... 极致的幽深墨光猛地斩在了季牧的领域之上！ 像是平整的湖面突然被人投入了一块巨石，守护光晕在这一瞬间震荡到极致，久久都无法平复。 巨大的轰鸣之音响彻四方。 大半个食堂被二者间对撞的余波波及，瞬间炸成飞灰，卷起漫天烟尘。 余下的一小半还是因为被季牧的守护之域笼罩才得以幸存... 但并不是所有学堂弟子都在食堂之中、领域之内。 不少弟子因为这一击瞬间湮灭成齑粉，徒留最后一刻茫然的目光，在季牧的眼中定格。 第706章 无冕之圣(三) 季牧的双眸瞬间充血变得赤红，极致的愤怒之火于胸膛层层燃烧。 “画圣，你找死！” 不只是季牧为之愤怒，悲痛于学宫弟子的殒命... 见自己的一击竟然不曾彻底击穿季牧的防御，画圣眸中亦是闪过一抹强烈的杀意，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 再怎么说他也是个老牌圣人，还拿着自己的伴生圣器，又如何奈何不了一个合道？ 方才的一击虽然让季牧的领域收缩到极致，并且黯淡不已，但画圣明显对这个结果不甚满意。 他微微提气，再度挥笔。 纯黑的笔尖在虚空极速抖动，刻画出了一个“破”字。 当字势成型的瞬间，幽光凝聚，风云逆卷。 字印散发着极致的杀意，再度撞在了守护之域上！ 这一击几乎用上了他的全力。 打在领域的瞬间，半座泰山山头都被墨光所笼罩。 这次湖面像是被投入了一座大山，接触的一瞬间本就残破的领域便宣告破碎。 季牧大吐一口鲜血，神色变得萎靡苍白。 但还不待他喘口气... 一道血光骤然闪现，龙首以冲锋的状态出现在季牧下方。 他的掌心凝聚着血红色的爪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掏向他的胸口。 杀意、灵力凝为一点，极致爆发！ 在此之前。 季牧甚至根本没有察觉到龙首的气息和一丁点的杀意，完全隐藏了起来。 只有当他的爪刀刺入自己体内的那一瞬间才尽数喷涌，如洪水般肆意宣泄，毁灭一切！ 不得不说，龙首不愧是天下最强的刺客，选择的出手时机极为巧妙。 就在画圣攻破季牧领域、尚未恢复的刹那间动手。 季牧根本来不及反应，口中的血甚至还没吐尽，便被爪刀捅穿了胸膛！ 为了顺利达成这一击，龙首甚至硬抗了守护领域破碎和画圣全力出手的震荡余波，自身也受到了不轻的伤势。 但事实证明，以伤换伤的打法是正确的。 季牧的眸光渐渐瞪大，露出一抹不可置信的神色，并最终为之定格... 但就在下一瞬间，龙首却微微皱了皱眉，丝毫没有胜利到手的喜悦。 这一切未免太顺利了... 虽然他相信此行自己一定能杀了天罡，却也没有自傲到能秒杀对方的想法。 身为刺客，自大是必须要杜绝的。 龙首将神识灌入季牧体内，查探一番，面色骤然为之一变。 他转头看向画圣，极速说道; “这不是本人！我们中幻术了！” 画圣闻言面色也是一变，但同时还有着一分不可置信。 什么级别的幻术能同时困住两大圣人而不让他们察觉？！ 难不成南洲又出了一位以幻道入圣的圣人？！ ... 就在画圣龙首接连闯入食堂进行斩首行动的同一时间。 学宫各处也都已经被三大势力的人闯入了进来。 一些反应较快的学宫弟子想去启动护宗大阵，却发现所有阵眼竟都处于瘫痪状态，被一股极为浓郁的邪气所笼罩，根本无法启动。 而各堂弟子面对敌人蓄谋已久的偷袭也是几乎没什么反抗能力。 虽说学宫人数不少，但有几乎将近一半的弟子都是礼字堂的弟子，没什么修为。 只有道、德、仁三堂弟子能与画阁须弥教的修士对战片刻，但最后也很快就死在了阎罗狱杀手的偷袭之下。 在极短的时间内，学宫几乎就被屠戮一空。 这也正符合画圣与龙首的预期。 在他们看来，三方势力花费这么大的代价偷袭一个没有圣阶坐镇的宗门，本该就是如此迅捷！ 只是当龙首将爪刀刺入季牧胸膛的一瞬间，一切都变了... 像是被人按下了某个暗室的开关，三方势力修士眼中所见的一切都在变化。 此刻，在画圣与龙首的眸中。 有一阵彩色的风拂过山间... 它路过哪里，所有破碎的建筑、死去的人影便都会为之消散，变成一些无关紧要的替代之物。 而真正的景象，也在一一展露在三大势力众人眼前。 山门处。 清风与子辰这两位师兄弟完好无损的静立原地，冷冷的看着院中目露茫然的明善与禾木。 而在他们身后，是严阵以待的学宫各堂弟子！ 季牧位于众人中央，目光如一汪澄澈的清泉，平静无波。 只是这汪清泉却在此刻渐渐冻结，散发着凛然彻骨的寒意。 若不是他早有准备，方才所见的那一幕，就是学宫在现世的真实写照，他如何能不愤怒？！ 在他肩头。 七彩灵蝶散发着比以往强烈无数倍的光芒！ 她的霞光化作了一道巨大的领域，如同彩色的天幕，将整个学宫都尽数包裹其中。 三大势力从踏入学宫的那一瞬间，便踏入了一重迷离的梦境。 所见所闻，皆为虚幻。 原本以蝶儿的能力，仅能控制圣阶一刹那的时间。 而画圣与龙首皆是老牌圣人，抵抗的能力更强，更别说还有两位... 蝶儿根本不可能同时控制二人如此之久，何况还有数千三派修士。 但事实上却是直到龙首杀死梦境核心——季牧，幻境才最终为之破除。 在此之前，敌人竟是没有丝毫察觉！ 就在与学宫为邻的不远处。 三大势力完全不曾看见的另外一重世界——那烂陀寺。 数百位僧众齐齐呈盘山状一圈圈盘坐天空。 以义灵为中心和至高点，数百僧众各自双手合十，神态虔诚，口诵经文。 浓郁的金光从他们的身上散发，汇成一缕，最终化作一道巨大的伟岸身影。 这是佛教传说中的一位至强者——药师琉璃光佛。 它左手持一个盛满甘露的钵盂，右手持锡杖，浑身散发着金光，目光慈祥。 而那烂陀寺僧众紧挨学宫所结的大阵，也正是那烂陀寺的护宗大阵——药师琉璃阵！ 这是季牧在思考之下，对旃檀世界的更深层次的运用！ 棋子不能叠加，但它们的某种状态却是可以！ 第707章 无冕之圣(四) 药师琉璃阵的效用主要分为两种。 一种是药师法相以锡杖驻地，圈出一片荧光领域，抚平领域内所有受苦众生的伤势。 只要位于阵中，除非被人直接轰成齑粉，否则但凡有一口气在，绝不会死亡。 但圣阶的存在只能恢复一次，并且会对维持阵法的僧众造成极为严重的伤害。 另一个功效是药师倾斜钵盂，洒下甘露。 它能够将甘露中所蕴涵的药师之力以一种柔和的方式灌注到某一人的身上。 虽然药师之力无法直接提升修士的境界，但却能大幅提升灌顶之人施展术法神通时的威力，其增幅的极致是六倍。 第二种运转方式每一次使用会直接损耗僧众一半灵力。 哪怕有强效丹药以及恢复法宝的加成，这种运转方式的次数也不能超过三次。 面对打上门来的大敌，季牧直接使用了一次药师灌顶的次数。 只是灌顶的对象却不是自己，而是他肩膀上的蝶儿。 开战之前。 季牧曾在月明楼三层召唤李寒衣、义灵、灵宇、风一、凌依仙子、杜青等各势力的一把手和暂时领事者，共同商讨过对策。 最后众人一致认为—— 药师灌顶之力用在季牧身上增幅不会特别明显，无法将阵法之力发挥到极致。 义灵更是明言药师灌顶对季牧的增幅不能超过三倍，否则会让三次灌顶的机会次数直接缩短成一次。 这几乎等同于对圣人灌顶。 若说季牧之前的境界战力在不动用太上驭兵诀的情况下勉强能够抗衡圣人，而灌顶之后，他的一剑能够达到圣人中的巅峰。 这个威力足够让龙首画圣为之惊骇，甚至极有可能重伤甚至击杀其中一人，但却远不足以对两位圣人同时一击毙命。 若是动用这一招，反而可能会打草惊蛇，惊退二人。 这就不是季牧想要见到的了... 好不容易等他们过来，季牧绝对不可能就这么让他们跑了。 山海世界如此浩瀚，他可没有精力在日后一座座大陆去寻觅二人。 所以为了更好的在这一次就地全歼敌人，众人商议之下，由灵宇提议，最终大家一致赞同认定应该将药师之力灌注给蝶儿。 增幅六倍的幻道天赋神通... 再加上季牧本身合道巅峰的境界，因为契约的原因同样对蝶儿有着极强的反哺之力。 他甚至也可以临时将自身灵力过渡到蝶儿身上。 诸般增幅叠加之下，蝶儿的能力瞬间被拔升到了一个极为恐怖的地步！ 原本就可以强行控制一瞬圣人。 现在更是可以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在圣人眼皮底下维持梦境，守株待兔、请君入瓮。 蝶儿首次面对如此重任。 看到众位大哥哥汇聚而来的慈祥目光，蝶儿内心倍感压力，最后还是靠着两大串糖葫芦才抚平。 各种完全不同的庞大能量灌注到蝶儿体内，她那看起来稚嫩娇小的身躯却有着难以置信的坚韧，将各种增幅之力尽数接纳了下来。 在这样的情况下，她施展了她的天赋神通——三生梦蝶。 这原本是她要到圣阶才能施展的大型幻境领域，但在诸般增幅之下，她现在就施展了出来。 而幻境领域的张开也并不是现在，而是早在两天前就已经开始了。 因为不确定三大势力进攻的具体时间。 那个时候再让蝶儿释放幻境漏洞较大，以圣人的警觉性，很容易就察觉到自己中招了... 所以季牧在禾木与明善这些暗子准备动手破坏阵眼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布局。 季牧预计阵眼被破坏之后有九成的概率是龙首画圣选择进攻的时间，所以他提前让蝶儿施展幻道天赋，让整个学宫都在原来的基础上披上了一重霞衣，彻底步入了幻境。 甚至明善禾木之流所破坏的阵眼，也一直都是虚幻之物，根本影响不到护宗大阵的根本。 这并不是单纯的幻境。 经过两日的融合。 真实的学宫与梦境中的学宫场景高度融合，亦真亦假，极难分辨。 甚至就连梦境中的学宫弟子都是完全依据原身的性格和未来最可能发生情况投影而出。 就像是不久前季牧以梦境试探两位童子一样——完全依据禾木的状态来投影。 某种意义上...可以说这是对未来某一种走向的映射，只不过以幻境的方式将其呈现出来。 所以当清风子辰眼见梦境中的自己就这么不明不白的被人毒死解决，脸都快气绿了。 若非不能掀起太大的动静免得惊扰梦中人，他们估计早就一人抽自己一巴掌了... 这也是季牧选择将药师之力过渡给蝶儿的又一个理由。 学宫弟子虽然天赋都不弱，修为也都在增长。 过上几年，完全有可能赶超前代，数十甚至上百明道都有可能。 但就是...太君子了！ 前代书圣将各堂弟子保护的太好。 他在的时候，根本没有宵小敢上门惹事。 但当他不在之后，季牧接位，对外同样展现的很强势。 这就造成了学宫弟子内心一直隐隐存有——“根本不会有敌人敢来这里”的错觉。 田小状与齐鄂的反应，其实也正是学宫大多数弟子内心的想法。 季牧对此很是忧虑警觉，所以以这种方式，为他们狠狠敲响了一记警钟！ 他想让各堂弟子们亲眼看看... 当真正的敌人到来之时，他们是怎样死的没有任何波澜、一文不值的！ 若是没有蝶儿的梦境。 真正的清风子辰，早就死在阎王泪的剧毒之下...去见阎王去了。 其余梦境中被杀死的学宫弟子，也都能在现实中一一找到对应。 不是梦境的话，学宫在此刻就已经团灭、不复存在了。 此刻，学宫各堂弟子列阵山门，目光皆是严肃。 他们深刻意识到自己之前的傲慢。 看到幻境中孱弱、无力、可笑的自己，他们没有哪一刻比现在更强烈的希冀自己变强、认真的去对待敌人... 没有谁能永远的保护他们。 同一时间。 蝶儿的幻境虽然破碎，但包括龙首画圣这两位圣人在内... 须弥教、阎罗狱、画阁，三方势力所有的修士都已经在不知不觉间步入了学宫，彻底走进了棋罐内景的地盘之中。 季牧不惜耗费一次珍贵的药师之力，所等待的就是这一刻！ 第708章 无冕之圣(五) 当幻境即将消散的最后。 季牧抽出长剑，凝望学宫内部神色茫然的诸多敌人，平静开口： “圣人学宫，启阵！” 已经眼睁睁看着自己被屠戮一回的学宫弟子早已按捺不住，各自拔剑。 浩然之风激荡，直卷苍穹！ 这些浓郁的浩然气最终将整个学宫覆盖，铺展开来，如同一卷足以比肩江海的经书从中间分向两侧。 同一时刻，三大势力所有人都感受到了一股极为强烈的压制之力。 一声声“当啷”的声响传出，那是他们握不住手中武器而掉落在地上的声音。 这是圣人学宫的护宗大阵——一方太平阵的阵法功效之一。 心存邪念者，不得手持利器！ 紧接着。 季牧眸光看向不远处新增的一颗棋子，轻轻挥手： “无为观，启阵！” “得咧！”李寒衣吆喝一声，嘴角露出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似乎为有大热闹可以凑而感到兴奋。 他修长的双指夹着一张金色的符箓，轻轻在唇边一吹，符箓顿时燃烧了起来，引动无尽金光。 学宫在一方太平阵月光天幕的基础上，再度包裹了一重金灿灿的阵光！ 无为观护宗大阵——符海无量阵！ 身在此阵之中，可藏匿、降雷、镇邪、回溯、移形换影！ 季牧目光再度一转，眸中现出一抹柔和。 “七音宗，启阵！” 以凌依仙子等长老为首，齐齐向季牧欠身一礼。 下一瞬间，一道如同桃花般粉色的光幕再度笼罩了学宫，洒下一阵花雨。 七音宗护宗大阵——落花有情阵！ 身在此阵之中的所有敌人都会情不自禁的放下杀意，甚至想就此睡去。 人生苦短，何必打打杀杀？不如大梦一场，喝酒快活！ 三大势力修士只觉得自己一会儿想哭，不一会儿却又疯狂大笑，完全无法收拢自身的情绪。 他们甚至想就一动不动的站在这里，等着曼妙的仙子来取走他们的一切。 包括性命... 学宫院落，明善与禾木背靠背站在一块，一个哭一个笑。 他们刚刚联手诛杀一位德字堂的弟子，但在下一刻突然发现，那只不过是一缕飞烟，飘渺的形态就如他们此刻破碎的内心一样梦幻... 二人恍然惊觉，他们根本就没有破坏护宗大阵的阵眼。 被他们放置在阵眼位置的，不过是七截枯枝，根本不是什么阴灵邪骨... 真正的邪祟之物，早就被不知不觉间替换下来，镇压封印。 他们的潜入，就是个笑话... 所有的一切行动，从头到尾都在那位季先生的掌控之中。 他们像是街边耍猴戏的江湖艺人所逗弄的两只猴。 而台下的学宫众人就像是围拢看戏的观众，正赏心悦目的看着它们在台上不停蹦跶。 极致的愤怒在二人胸膛升起。 但随之而来的，是一股深深的无力感... 此刻，禾木看着头顶升起的双重阵幕，面露苦涩，泪滴止不住的滑落。 “师兄，你说师尊会放过我们吗？” 明善哈哈大笑着，想让自己镇定下来，只是却失败了。 他用力的晃了晃脑袋，尽量平静的说道： “不会哈哈哈哈哈...不过哈哈...已经不重要...哈...了...哈哈哈！” 后半句话他并没有说出来—— 因为我们能否活着离开这里、撑到师尊惩戒我们的时候都不一定... 明善甚至隐隐觉得... 这次甚至就连师尊自己，或许都不一定能够安然离去。 二人抬头观望之时，最后一重阵幕亦是升起。 药师的琉璃之光在最外围化作一层碧绿的色彩，像是澄澈的湖面呈弯曲的铺展在天空。 这是那烂陀寺护宗大阵的第一重效用，锡杖的救治领域。 至此，四大阵势已成！ 一方太平阵——镇压邪祟，增长浩然！ 符海无量阵——雷法诛敌，回溯兜底！ 药师琉璃阵——拔升灵力，救治万灵！ 落花有情阵——操控七情，瓦解战意！ 四重人间最顶级的大阵齐齐笼罩学宫，彻底将此地化作了一个只进不出的“瓮”。 这是季牧为这些“客人”，精心准备的第一份见面之礼。 今日来到这里的敌人，除非死亡湮灭，否则将无一人能够逃离这里。 海域之战是季牧内心永远的痛，经过再长的时间也无法抚平。 这是自那之后，季牧即将为先生以及师兄们讨回的第一笔血债！ 以天道之名行淫邪之事的须弥教、沾染无数鲜血的阎罗狱、不走正道的画阁。 这些上界的走狗、人间的毒瘤，早就该被清理殆尽了。 旃檀世界的玄妙可以让本来没什么关联的各大宗门在另一重世界比邻而居。 这就像是一方棋盘。 作为唯一执棋人的季牧可以随意调整棋子在棋盘上分布的位置。 那烂陀寺和无为观只需要在数千里之外的场地开启阵法，效用就可以同等作用到学宫上面。 当南洲四大顶级宗门的护宗大阵叠加到一块，所带来的压迫感自然是极为恐怖的。 三大敌方势力的修士只感觉一股极为浩瀚的威压于头顶盖压而下，令他们身上一沉。 在这股威压之下，他们自身的灵力运转、身体的行动都为之滞涩起来。 白光、金光、粉光、青光。 四重色彩的笼罩下，整个学宫像是置身于太阳的光辉之中，无处不被光芒所笼罩。 阎罗狱的刺客在这明亮的光辉之下，也不得不一一现形，再无法遁藏在阴影之中。 神情凝肃站在食堂门前的龙首和画圣亦是手中轻颤。 四重阵威的叠加之下，他们也都受到了影响。 手中原本本命相连的武器现在甚至需要耗费极大的力气才能握紧。 这会极大程度的影响他们的战力。 龙首目光紧盯天空，却对画圣开口说道： “这就是你说的要速战速决？” 第709章 无冕之圣(六) 听到龙首略带讥讽的话语，画圣面色十分难看。 他也没想到季牧竟然还藏着这么一手... 一开始的幻境，的确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这等于让三大势力的偷袭，硬生生被逼成了正面对决，从先手变成了后手。 并且还是在绝对不利于他们的情况下。 阎罗狱的刺客也都不得不显露人前。 这对以偷袭为生他们来说，等同于直接削减一半的战力... 后面的四重法阵就更是画圣完全不曾设想甚至无法理解的事情。 圣人学宫、无为观、七音宗、那烂陀寺... 季牧能招来四大宗门的帮助画圣能够想到。 但四大宗门彼此之间相隔千里，护宗大阵是怎么作用到一起的？ 开战之前，季牧把这些地方都搬到学宫了吗？！ 画圣为自己的想法感到可笑。 他要是这么厉害，有这等神通...干脆把整个南洲都装起来带走好了！ 到时候打架直接搬出来一砸... 别说他们区区两个圣人，仙来了也得歇菜！ 只是虽然不相信季牧能做到这种事情，但四大护宗法阵的作用却是实实在在的在影响三大势力。 画圣从未感觉过手中的画笔是如此之沉...甚至像提着一座山岳。 画圣微微低头。 他的目光穿过重重壁障，看向站在山门外、被众人拱卫的季牧。 微微深吸口气，画圣不曾移开视线，对龙首说道： “如果本座破除了这四重法阵，你有几成把握杀了季牧？” “我自己么？” “对。” 龙首沉思少顷，似是在估算战力。 不多时，他缓缓开口： “四成。” 画圣眉头微不可察的一皱。 “只有这点？” 龙首淡淡的瞥了他一眼。 “不然你来？” 画圣嘴角一抽，叹了口气。 “算了，还是你来吧，论杀人还是你擅长。” 龙首轻哼一声，不作回应，算是默认。 下一瞬，画圣轻轻一挥手，三道流光闪过，化作三颗颜色各异的珠子，悬浮在他手中。 “这几枚圣兽妖丹，可是我们三大势力仅存的存货了。” “本来是打算当底牌用的，没想到上来就要用在这里了。” 龙首扫过他手中的珠子一眼，目中露出一抹嫌恶。 “能用还是赶紧用吧，免得之后就没机会了。” 画圣叹息一声。 “是啊...” “这天上的东西，还真的没有一个能够小瞧的。” “帝星也是一样...” 山下，遥遥看到画圣动作的一瞬间，季牧顿时皱眉。 虽然不知道画圣想干什么，但季牧本能的觉得不能让对方得逞。 沉思一瞬，季牧做出决断，出声唤道： “清风，轩然！” 学宫阵列之中，两位身穿布衣的书生上前一步，微微躬身。 “先生。” 季牧向他们微微点头，旋即吩咐道： “当今四阵齐出，正是诛灭外敌的最好时机。” “你二人立刻带着道、德、仁、义四堂弟子入阵，主要击杀须弥传教士。” “虽然冠以须弥之名，但这些人所行之事却大都邪佞，身具邪气，你们的浩然气正好与之相对。” “切记不可轻敌，否则梦中场景就是你们的明日！” 早就按耐不住的清风轩然一同领命。 “遵先生之命！” 德字堂中，子辰亦是摩拳擦掌，准备一雪前耻。 学宫上千弟子，此刻无不战意盎然。 就在这时，季牧不曾耽搁，再度呼唤了一声： “杜青！” 一道流光闪过。 身披星甲、一身银光的杜青手持双戟，瞬间出现在季牧身前。 他将双戟插在地上，单膝跪地。 “属下在！” 季牧遥遥伸手一指。 “你带领一万星族，直接杀入学宫中院，歼灭所有阎罗狱修士。” “他们出手凌厉，悍不畏死，且专攻杀人之法，正好当你们的磨刀石。” “谨记，要以最快的速度剿灭他们，不要给他们任何喘息之机。” “完成之后，迅速驰援学宫，清理须弥教众！” 杜青郑重抱拳。 “遵帝君之命！” 话音刚落，杜青提起双戟，刚准备领命离去，却听一道声音响起。 “带我一个。” 杜青回头一看，却见一道身着黑衣的男人缓缓走来，行至山门。 他的脸庞棱角分明，眼眸如同深渊般幽深晦暗，腰间悬佩着两柄短刀，不曾出鞘，便已散发出冰寒的幽光。 此人正是五方帝星之一——周辊。 现身之后，周辊看向季牧，露出一抹能让人于深夜惊醒般冷峻的笑容。 “不请自来，应该不会介意吧？” 季牧嘴角缓缓勾勒出一抹笑容。 “欢迎之至。” 周辊点了点头，向着杜青走去。 下一刻，二人的身影一瞬消失。 对于周辊到这里来的理由，季牧差不多能猜个大概。 一个是为了龙首，再有应该就是想要保住那位雪儿了... 这两个理由其实也可以合成一个。 为了保护雪儿，周辊早就对龙首起了必杀之心，之前只不过是时机未到罢了。 从一直缠着自己的雪儿突然借口离开海州，周辊就知道出事了。 他一路跟随，凭借曾经“第一杀手”的经验和合道境的修为，周辊完全不曾让雪儿发觉。 直到跟到这里，周辊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正好加入了进来。 至此，五方帝星已至其四。 在杜青和周辊双双离去、调兵准备突入山门之际，季牧再度往学宫院落看了一眼。 他看到画圣此刻已经将三颗珠子的其中一颗吞入了腹中，面色露出一抹痛苦之色。 但吞下之后，他苍老的身躯却在不断融化增长。 他的脚下似是化作了一个黑洞。 从那洞口之中，有如墨一般的阴冷黑水不断溢出，向着整个学宫蔓延。 所过之处，所有事物都失去了它原本的色彩... 第710章 无冕之圣(七) 季牧收回目光，深吸口气，再度召唤： 白诗诗！” 总坛演武场中，白诗诗总算是知道了季牧召集这么多人是要做什么。 原来屠圣真的不是在跟她们开玩笑... 顾绿萤此刻趴在总坛大院的墙沿，不时挥舞着小拳头，神色雀跃。 她的视线从未移开过一身胜雪白衣、调兵遣将的季先生，眸中闪耀着晶莹的星点，面色桃红，如醉如痴。 白诗诗在穿过演武场之前抬头看了她一眼，摇了摇头。 “吱呀”一声。 她推开了总坛大门，一步来到了学宫门前。 看到这令人惊叹的一幕切身发生在自己眼前，白诗诗恍若置身梦中。 她沉寂了许久，当季牧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的时候，白诗诗才恍然惊觉。 “属下在！” 季牧透过她的背后看向演武场，将总坛大院中排列的数百道身影尽收眼底，内心有了决断。 “我暂与你全权统领镇妖司修士的职权。” “你带领镇妖司各司修士，游走战场，应对一切变故，将我方损失降到最小。” 白诗诗郑重抱拳领命。 “遵总司之命！” 在她离去后，季牧再度开口，一连点了三个名字。 “风一，凌依仙子，张之琳！” 毕清蝉从月明楼的瓦顶上跳下来，一举闪至季牧身前。 凌依仙子亦是飘下姑射山。 张之琳看了身旁的李寒衣一眼，旋即也是纵身一跃，从无为观直接落在了季牧身侧。 “在！” 季牧向他们微微拱手。 “三位道友带着风云阁、七音宗、无为观众位修士，迅速击杀画阁之人。” “完成之后，再与星族一同支援学宫。“ 一男两女同时抱拳领命。 “尊阁主之命！” 对于季牧之所以这样分配，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结果。 虽然经过四重阵法连环镇压控制，敌人的境界战力都已经大幅衰减，但须弥教众一方却仍旧的一股极为庞大的力量。 而季牧选择让学宫弟子独自去应对须弥教，相对最弱的画阁一方却又派出了三大宗门势力去对付，这自然是为了更多的让学宫弟子经受历练。 有些符海无量阵的回溯和药师琉璃阵的疗愈，还有镇妖司的修士游走支援... 学宫弟子完全可以放开手去杀敌，不需要有什么后顾之忧。 这是季牧能够想到的最好的让他们成长的机会了。 而四重阵法除了上述的那些功效之外，还有一项极为重要的能力——分割战场。 通过操控阵法。 学宫内部可以被阵法光幕分化成数个不同的战场，这能够让季牧放心对付龙首画圣的同时不会波及到下面的战争。 当然，就算是阵法破损，季牧也还有棋罐这一重保险。 只要身在棋罐内景之中。 季牧完全可以在一念之间操控所有事物的位置，甚至把龙首和画圣调到斩仙台去打架... 只要入了此地，就绝无再逃离的可能！ 只不过季牧的敌人们明显还不曾意识到这一点... 在毕清蝉、凌依仙子、张之琳各自回宗调动人手准备进攻的同时。 季牧能够看到此时的画圣已经吞服下了第二颗珠子。 他身下的墨色如同海浪中的漩涡不断扩散，像是九幽的黄泉侵占着现世，吞噬着一切光芒。 季牧预测等到画圣将所有珠子尽数吞下之时，他自身修为境界将会达到一个极为恐怖的地步。 开战的号角，或许就是在那一刻！ 季牧震荡剑心，令自身心如止水，保持着绝对的冷静，最后念出了三个名字。 “李寒衣，灵宇，无面！” “哦吼！” 李寒衣化作一道流云闪到了季牧身侧。 他手持桃木剑，面容清俊，口中叼着一根草叶，虽是驻足大地，却像是在云中漂浮般放荡不羁。 灵宇听到召唤，在月明楼瓦顶缓缓睁眼。 下一瞬间，他登时出现在了季牧身侧。 他身穿一身紫色镶金的龙袍，黑发高高束起，背脊挺拔如松，在丰神俊朗中却又透着与生俱来的高贵。 八种不同的元素光芒自他周身环绕，如同朝拜帝王。 镇妖司一处角落之中，一身白洁制服的无面深深的吸了口气。 听到季牧召唤自己的声音之后，她浑身竟是一颤。 她紧抿着红唇，鬓发低垂，看向自己不着鞋履的嫩白足尖，却发现自己的足尖乃至整个身躯都在不受控制的颤抖。 原本勾魂摄魄的眼眸此刻尽是冰寒的杀意。 她等这一天... 等了太久太久... 久到她一直以为不会有这一天了。 无面自出生之际，便是先天道体，本应成为绝世之才、受万人敬仰的存在。 但画圣却硬生生剥离了她的道骨，将她一举打落地狱！ 他甚至连无面死的权利都一同剥夺了。 因此听到季牧念到自己名字的那一瞬间，她才会有这般反应。 无面缓缓握紧了拳头，轻轻低语： “老不死的，我马上就来找你了...” 一袭白裙的妖魅身影很快就出现在了季牧身旁，红唇明艳，酥胸半露，姿态妩媚，娇柔一笑。 “我在。” 李寒衣看到身旁突然多出的女人，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你谁？！” 他的目光在季牧与狐媚女子二人之间不断扫视，心中一瞬间万马奔腾，难以停息。 季爷！ 你在干什么？！ 嫂子刚刚闭关不久，你可不能因为这个骚狐狸毁了你的一世英名啊！ 看到李寒衣那微妙的神情，季牧不用猜都知道这货内心此刻在想什么。 他微微摇头，不曾理会，目光径直看向了明月山庄。 在几天前。 十万天空军就已经通过那烂陀寺的棋罐入口进到了棋罐内景之中，暂居明月山庄。 此刻山庄之中，以灵夜和灵露为首，十万天空军已然庄严列阵，蓄势待发。 季牧用力握拳，身上独属于太白驭兵诀运转的金光迸现。 他轻轻招手。 君子、天罡两柄长剑瞬间穿行至身侧，被他一举握在手中。 又听“轰”地一声！ 盛大的浩然之火自他身上陡然扩散，像是海外喷涌不熄的火山，白炽的流星火焰占满了整个天空。 每个人心中都有一簇燃烧不息的火焰。 而对季牧来说... 今日这团火，当为先生而燃！ 他目光炯炯有神，一一看向李寒衣、灵宇、无面三人，最后突然笑了出来。 “走，会会他们！” 第711章 无冕之圣(八) 随着四重法阵变换，学宫内部被分割成了四块不同大小的区域。 其中隔绝龙首画圣的光幕最强，位居西侧食堂的位置，区域相对较小。 人数最多的须弥教众被圈在了中院，范围最大。 剩下的阎罗狱和画阁两派修士分别在南侧的书堂和东侧的林中。 北面是先生的居所。 虽然季牧没提，但操控阵法的四宗修士出于尊敬，自主将那一片地域圈离，不让战火波及到北面洞府。 四重阵法的叠加极为恐怖，身在阵域中的三派修士根本没什么反抗之力就被分割，完全不受他们的控制。 当然，这也是两位圣人从头到尾都观望着这一幕，不曾动手阻止的原因。 或许是为了保存实力，面对阵法中的变化，龙首画圣都没有急着出手。 阵法将敌人分离后。 以清风、轩然等六位道字堂弟子为首。 四堂弟子各个衣袍翻飞，冲进了山门，提剑杀向了须弥教传教士分布最多的中院区域。 清风一马当先，身上浩然气剧烈涌动，清净之风领域骤然在人群中扩散。 清风拂过之处，所有学宫弟子顿时都感受到一股夏日间的清凉。 这股风让他们身心澄澈，自身灵力的运转都变得无比流畅，外界的灵气随拿随用，再没一丝迟滞。 同时此风亦能褪却诸邪，让领域中的弟子不会陷入幻境以及邪法一类的操控，并且能将修为在清风之下的敌人施展的术法威力削弱两成。 虽然没有直接的杀伐手段，但对于友方的拔升却很明显。 轩然是道字堂六位弟子中当前修为最高和年纪最长者，四十余岁，正值壮年，境界已经踏入了入道之境。 在清风施展领域助阵后，轩然紧随其后。 他右手摊在身前，幻化出一本浮动着流光的厚重经书。 似是有阵风来，此书不断自主翻页，发出阵阵“哗哗”的声响。 最终，页面定格。 一张纸页立在中央，散发着璀璨的金光。 其上书写着五个大字——提剑定乾坤！ 字页定格的瞬间，天空中陡然化现出了一把巨剑。 它如同山峰一般雄伟，遮蔽苍穹，向着下方的敌人骤然斩落！ 轩然所修的是最纯粹的书道。 那卷经书，就是他领域的具现。 面对这浩荡的一剑，须弥教中有十二道身影骤然飞起。 这是须弥教总坛职位在护法之下的十二位主教，此次全员出动，可见他们对天罡的杀意之深。 由于四大护法早在海域之战时就被季牧带着其余四位帝星联手镇杀，所以此次须弥教和其余两派的联合行动都是以这十二位主教为主导。 虽然他们的职位在护法之下，但那也只是相对而言。 这些主教，也都是实打实的入道境大能！ 只不过这些人已经被四大阵法各种层出不穷的作用轮番折磨了一番，时不时还有恐怖的雷霆降下。 有一方太平阵的钳制，他们现在更是不能动用武器，战力大打折扣。 因此面对轩然这凌厉霸道的一剑，十二须弥主教应对的很是仓促慌乱。 同时在他们内心深处还有一个极为可笑的想法—— 就这么放弃抵抗，被一剑斩成飞灰好像才是他们的最终归宿... 这自然是受到了七音宗护宗大阵——落花有情阵的影响。 诸多连环控制之下，让主教们此刻能够发挥出的实力绝对不超过明道，甚至可能还会更弱。 眼见巨剑已经快落在自己面前，投下一片巨大的阴影。 十二主教之首——唯一一位身穿红衣的主教心中警兆大起。 在这一瞬间，他内心的本能战胜了阵法对他的控制。 他狠劲一咬舌尖，让自己清醒过来。 猩红的鲜血顺着他的嘴角流下，但却不是红色，而是黑色的。 眼见巨剑已至，红衣主教没有任何迟疑，悍然出手。 他先是向着其他主教轰出了一道灵力震荡，让他们也清醒清醒，然后回身迎上了轩然的书道巨剑。 但就在他准备出手之际... 一道粗壮的雷霆却直直的劈在了他的身上，令他浑身须发都为之炸开，青烟袅袅，狼狈无比。 这是符海无量阵降下的阵雷，相当于明道修士的全力一击。 但这个级别的雷霆虽然声势浩大，甚至能将红衣主教劈的皮开肉绽，但对他来说却并不致死，亦不曾伤筋动骨。 再加上红衣主教身上所穿的教袍也是一件等阶不低的法器，有一定防护能力。 所以阵雷除了把他身上的毛劈直以外，并没有给他造成太大伤害。 但就是这么一下耽搁，轩然的巨剑便已然斩落，红衣主教甚至能感受到头顶上传来的凌冽寒意，但已然来不及出手对抗。 只听“轰隆”一声巨响。 如山峰般的巨剑骤然砸在了大地之上，掀起无尽烟尘。 一块块青砖开裂崩起，学宫中院出现了一道深深的沟壑。 轩然没有任何留手。 在开战之前先生就曾对他们说过—— 全力出手，不用有任何保留！ 就算真把学宫拆成飞灰他都能复原回来！ 虽然不知道先生要怎么办到这种事情，但轩然对先生自然是绝对信任，不疑有他。 从上次远隔万里将他们瞬间传送到西州给他们一番造化，最终甚至屠圣之后... 在众多学宫弟子的心目中，先生早就是天一样的存在。 轩然自然也不例外。 因为有一方太平阵对浩然气息的加成，轩然的这一剑甚至不单单只是入道级别的威力。 砸在大地上的瞬间，不止是青砖开裂，还斩开了一道长长的血痕通路。 那是众多须弥教众因为躲避不及被剑身碾成肉泥的景象。 这一剑，至少有数十位须弥教众因此殒命，惨烈之至。 十二位主教在千钧一发之际，各自施展神通极限逃脱。 红衣主教在剑身斩在自己身上的刹那，终于施展出了一式神通。 那是须弥教的天阶神通之一——乾坤轮转。 此式神通修至大成，能在某一瞬间将自身与百里内的任何事物交换位置，越是与自身接近之物，置换的速度就越快。 受阵法限制，红衣主教能够置换的范围大幅缩减。 为了更快的逃脱巨剑斩击，红衣主教没有选择任何事物作为置换目标，而是选择了与自己相近、置换速度更快的“人”。 为了避免对方激烈抵抗导致自己的脱离时间更慢，他甚至没有选择置换作为敌方的学宫弟子，而是选择了己方的传教士。 虽然置换的时间很可能只是相差一瞬，但红衣主教根本冒不起这个险。 所以在最后一刻。 红衣主教靠着这一式神通将自身与一位远处的须弥教修士强行替换。 那位可怜的传教士根本不曾反应过来就出现在了红衣主教的位置上，然后在一瞬间就被碾成了血泥。 即便如此，红衣主教的逃离仍旧是晚了不少。 他的左上半身被巨剑扫中，瞬间塌陷，血肉模糊，付出了极为惨烈的代价。 但好在是没死... 红衣主教狼狈起身，他用右手捂着空荡荡的左肩，看向轩然，眸中露出一抹杀意。 第712章 无冕之圣(九) 轩然自然看到了红衣主教的目光，呵呵一笑。 他眸中露出轻佻，向对方轻轻勾了勾手指。 “上界走狗、没有自己意识的废物。” “来啊，看我怎么杀了你！” 轩然之所以如此，自然不是喜欢骂人。 他只是单纯的想激怒对方。 轩然能感受到在所有须弥教所有传教士之中，此人的气势当属最强。 对方方才一瞬间展露的杀意甚至让他有种汗毛倒竖之感... 若是在寻常。 刚入入道之境、境界都尚未稳固下来的轩然自问自己绝不是此人的一合之敌。 一旦任由他冲入后方，应该没有师弟是他的对手，所以轩然决定由自己将其揽下来。 “能力大的，以天下为剑，斩一个万世太平。” “能力小的，以自身为剑，斩一个身安心安。” 轩然不觉的自己像先生那样能力广大，但至少在这里，他是年龄最长者，是所有人的师兄。 他必须扛起这份责任！ 身安心安，亦需以命去搏！ 学宫传承，从未断绝！ 红衣主教没有拒绝轩然这份“邀请”。 他发出一声完全不似人类的怒吼，整个断裂的躯体开始一阵不规则的隆起，像是沸腾的水泡。 下一瞬间。 他空荡的左上身竟是缓缓长了出来。 但长出来的...却又根本不像是人类的躯体，而是一堆莫可名状的东西。 像是一堆恶心的肉瘤，又呈现着兽爪的形态。 诸多元素结合在一起，使得此刻的红衣主教看起来就像是人类与妖兽的结合。 并非变化的那种，而是二者之间东拼西凑再缝补杂糅起来的感觉。 而在身躯异变之后，红衣主教身上的气势更是大幅增强。 他眸中透着猩红的光芒，嘴角不受控制的流淌着汁液，看起来像是一只从地狱归来的恶魔！ 轩然颇有些嫌恶的看着这一幕。 “咦惹...” “我怎么要跟这么一个恶心的怪物打架啊...” 除了红衣主教和轩然的战场，学宫中院其它方位同样也打的如火如荼。 轩然的巨剑是中院的一个开战信号，其余道字堂弟子也是在同一时间毫无保留的出手，各自展开领域，找上了一两位主教作为对手。 德字堂子辰深吸口气，也是咬牙迎上了一位主教。 须弥教明道境界以上的强者明显比自己这边多，道字堂师兄分身乏术、无法尽数拦截。 自己作为德字堂靠在前列的弟子，如今也必须要拦下一个！ 子辰虽然是立言巅峰，但一方太平阵对学宫弟子有一定加成，再加上须弥一方被阵法压制削弱... 此消彼长之下，让子辰勉强有了与须弥主教一战之力。 眼见子辰找上一位主教，德字堂几位靠前的弟子彼此对视一眼，也是各自迎上了让他们倍感压力的敌人。 而在他们后方。 学宫各堂弟子也与须弥教众紧密厮杀在了一起。 双方的鲜血染红了整个中院，顺着龟裂的青石板砖蔓延。 须弥教一方明显比学宫人多，但学宫弟子每每在受到致命伤势之后，不一会就在符海无量阵的作用下回溯复活。 双方间达成了微妙的平衡，在这一片区域尽情厮杀着。 而在学宫中院之外，阎罗狱刺客所在的南侧书堂。 杜清率领的星族踏入了此地。 和势均力敌的中院战场相比，星族所在的南侧战场简直就是两个极端。 一万星族大军对上区区数百位见不得光的刺客，简直就像是大炮打蚊子、单方面的绝对屠杀！ 能够对星族大军起到一定威胁的，就只有十位虎首和一众血子... 数量简直少得可怜... 他们的修为都在明道之上，甚至不乏半圣级别的强者，且专攻杀人之法，就算暴露方位也具备一定实力。 但这点威胁相比于一万星族来说，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星族原本就是上界生灵，绝大部分都是由仙觉醒七情转化而成，修为最低都是仙人之境。 只不过后来遭受到玉皇设计镇压，又被斩仙台消磨数千年，这才各自跌落到如今的模样。 随着旃檀世界的不断进化、灵气爆发式增长，星族的修为不说恢复到曾经，却也是在飞速回涨。 在他们眼里，区区几位明道半圣，真的没什么好在意的... 当今星族除了实力最强但却在沉睡的夏晗雪之外，以杜青为首的合道境强者共有十一位。 以他们曾经的位格，这个修为已经完全能够让他们发挥出不弱于半圣级别的实力了。 再加上还有周辊这么一位上古星君在，星族与阎罗狱修士只是一个照面，瞬间就躺倒了一半人手。 杜清更是和周辊联手，直接一个照面击杀了对方一尊半圣。 摧枯拉朽！ 西侧的龙首见到这边的场景，瞬间面色一变。 他知道季牧有这么一支大军。 一年前，季牧甚至还召唤过这一万大军出来对付过他。 但龙首完全没想到的是...这一万大军成长的速度竟然这么快！ 短短一年，说之为翻倍都不为过！ 第713章 无冕之圣(十) 除了为星族的战力所震惊之外。 龙首更为在意的... 还是那个一身血气、双刀飞舞，纵横在阎罗狱的阵容之中，如入无人之境的周辊。 龙首目光在他身上汇聚良久，咬牙念道： “血一...” 周辊仿佛完全不曾注意到龙首的视线。 他如同鬼魅般游离在战场之中，沉浸在杀戮的音律之中。 一身黑衣随风起舞、猎猎作响。 每一次的现身，都必定会带走两位阎罗狱的杀手。 无关境界，无关实力。 在他眼中... 只要不是圣人，无非都是一刀的事情。 对于昔日可以说是“同伴“的阎罗狱修士，周辊下手没有丝毫犹豫，毫不留情。 只是一边杀人，周辊也不忘一边在战场上寻找一道身影。 甚至杀人都只是顺便，仅是为了更好的找到她。 终于，在随手割下一位虎首头颅后，周辊在一处残破的瓦砾之中看到了那一道倩影，瞬间奔了过去。 此刻雪儿正在被星族大军的一个九人阵列围攻。 这一个纵列在星族之中不算强，只是中等，但却已经将雪儿逼得节节败退。 下一瞬间，血光闪过，周辊的身影瞬间出现在了雪儿面前，为她挡下了一切袭来的武器。 他将雪儿抱在怀里，松了口气，然后转头对星族纵列众人说道： “她交给我。” 星族众人彼此对视一眼，没有过多问询，直接就转身去找寻其余的敌人。 事实上他们一直也没有下死手，否则雪儿一人绝对撑不到现在。 对于周辊的到来，雪儿对此没有露出丝毫意外之色。 她露出一抹明艳的笑容，轻轻依偎在周辊身上，柔声低语道： “哥哥，你来找我了呢~” 周辊叹了口气，怜惜的摸了摸她的秀发，旋即一脸严肃道： “跟在我身后不要乱跑。” “不然我护不住你，知道吗？” “嗯。”雪儿轻轻的应了一声。 这是她从未有过的乖巧，声音几近微不可闻。 学宫东侧，空谷幽林。 风云阁、七音宗、无为观三大南洲顶尖宗门弟子也在同一时间杀入了这片区域。 这是画阁修士的所在。 当明善与禾木二人看见漫天五光十色的术法光芒铺天盖地的向他们飞来的时候，二人已经没有一个人笑得出来了。 他们的内心此刻只剩下深深的绝望... “师兄...我们...还能活下来吗？” 明善抬头看了眼绚丽的天空，自嘲一笑。 “呵呵，算了吧。” “麻溜的死在这里...或许是对我们的解脱。” “做好准备吧。” “抛弃你的希望，这样走的时候会比较轻松一点。” 明善淡漠的话语回荡之际，一声悦耳的鸟鸣响彻天空。 以毕清蝉、龙潭、林芳菲、君梦瑶为首的众多风云阁修士凝聚出一尊青灵之鸟，向着画阁众多修士俯冲而来。 一些画阁修士面露惊恐，四下逃窜，显得慌乱不堪，一溃千里，竟是无一人敢于硬撼青鸟的锋芒。 就算是画阁的长老级别修士，在感知到青鸟中蕴藏的气息时也都是面色一变，不得不以闪躲为主。 单单是毕清蝉一人，就已经是圣人之下的至强者，更别说还有林芳菲和龙谭的存在。 画阁大能级别的修士数量连一直蛰伏不显山露水的风云阁都比不上，合道强者更是只有两位。 虽然三大宗门的联合不如星族大军那般声势浩大，但画阁同样也是三派之中最弱的一方。 若论潜匿遁藏他们或许擅长，但正面缠斗，他们比现身的阎罗狱修士还有所不如。 在风云阁出手之后，张之琳带领无为观各代弟子也包围了上来。 诸多身着道袍的弟子们手中各自掐诀，雷法咒术，符箓神通，层出不穷。 凌依仙子亦是同样带着七音宗众位仙子凌厉出手。 彩带飘零间，诸多画阁修士接连毙命。 早在数年前，七音宗便因为玉依香的命令和画阁修士有过一战，当时诸多仙子甚至去往了镇南关，专杀画阁之人。 此际动手间自然是娴熟无比。 同样是一个照面，画阁修士就被三大宗门按着脑袋暴打，他们甚至连提笔书写神通的机会都没有，就被围殴致死... 一时间，悲戚之声在各个战场区域之中响起。 几乎所有敌人内心都在问一个问题——不应该是他们以多欺少来镇压天罡和学宫吗？怎么现在完全反了过来？ 学宫山门外。 白诗诗和顾绿萤带领着一众镇妖司修士站在这里，观望着各大战场，却一时间根本不知道该去哪一片区域游走支援... 中院略微处于劣势，但那是为了给学宫弟子的历练空间，在情况没有一边倒之前，不需要镇妖司出手。 至于南侧和东侧... 星族和三大宗门已经马上要把敌人杀光了，也根本用不上他们。 至于仅剩的无人问津的中院... 白诗诗和顾绿萤看着那里站着的两道身影，生生打了个寒颤。 她们疯了才会到那去！ 于是乎... 数百镇妖司修士就这么站在山门前，各自目光呆滞的看着战场，完全插不上手。 中院。 龙首目光扫视一圈。 看到这不过片刻的时间，三派势力的人手就快折损了一半。 他呼吸微微粗重了几分。 目光转向一旁的画圣，龙首声音透出一抹愠怒。 “好了没有！” “呼...” 刚刚吞下第三颗珠子，正在适应暴涨妖力的画圣缓缓吐了口气。 “好了。” 因为三颗圣妖丹蕴藏的力量太过雄厚，画圣无法一口气吞下三颗，只能一颗一颗服下。 每吞下一颗待适应力量加固自身之后，再吞服下第二颗。 这样虽然耽搁了一点时间，但却让他能够维持这份力量的时间更长。 至于底下的人就算是死光了，也没什么好可惜的。 只要最终的胜利在他这边就足够了。 此刻，画圣的周身空间都在他雄浑的气势之下隐隐震颤。 他脚下的黑水已经不单单只是蔓延，而是如同燃烧的沸水般彻底沸腾起来，整个大院像是化作了一片幽深的沼泽地狱。 好在画圣与龙首所在的中院并没有什么人影。 操控阵法的四宗修士有意识的将二人与其他战场分离，把他们留给季牧等一众大能修士。 就在这一瞬间，画圣目光抬头看向那四重封锁的天幕，露出一抹冷笑。 “真以为叠几个龟壳子就能困住老夫了？” 第714章 无垠棋界 画圣深深吸了口气，漫天风云倒卷。 本就是老牌圣人的他此刻更是站在了圣阶巅峰、甚至只差临门一脚便可成就陆仙之境。 他那佝偻的身躯此刻散发出的气势，已经无限接近于西洲融合饕餮的灵皇，甚至还多出了一分灵动，极为恐怖。 此刻他尚未出手，但那股气势便已经先一步影响到了四重法阵。 原本平静的光幕在这一刻剧烈抖动，如同平静的海面突然间狂风四起，无法平复。 就在下一瞬间，画圣轻轻抬手。 他甚至没有动用画笔，只是用那干枯的手指在四重光幕上轻轻一戳... 就在前一刻，预感到不妙的义灵立即中断了自身与药师琉璃阵的连接，同时大吼一声： “长风！” 不用他提醒，季牧此刻也看到了画圣出手的一幕。 他倒是不怕阵法被破。 但此刻阵法之中，同样还有各大宗门以及星族之人。 画圣的全力一击，没有击穿阵法还好。 但若是直接击穿了四重阵法，在那股巨大的反震之下，阵法中的修士估计也活不了几个。 这一指明显不分敌我，三派势力修士的死活，也压根不在画圣的考量之内。 对他而言，只有自己的胜利才是最重要，其它的都是浮云。 看到画圣抬手，季牧知道自己赶到中院已经来不及了。 哪怕他可以通过棋罐瞬间降临，也未必能在仓促间接下画圣的蓄力一击，更何况旁边还站着一位龙首。 千钧一发之际。 季牧抬起右手，狠力一握！ “界，断，分，离！” 刹那之间，整片天地像是突然间化作了一面广阔的棋盘！ 棋盘之上，纵列分明，区域明显。 绝大多数的区域都藏裹在迷雾之中，看不清其内真容。 但仍旧有一小片区域和散落的棋子置身棋盘之中，分散天地。 身在学宫阵法之中的学宫弟子上一刻还在与敌人纠缠，奋力厮杀。 下一刻身上就被一股至高的法则之力所笼罩，瞬间出现在了明月山庄。 南侧的星族大军、东侧的三大宗门、山门处的镇妖司... 俱是与此类似。 在最后一刻。 季牧凭借旃檀世界对内景的绝对掌控，将己方的众人一同转移出了阵法之中，只留下了一脸茫然的敌人。 同一时间。 为了将震荡降到最小，减少棋罐损伤，季牧甚至把学宫内的所有敌人和四重法阵都转移到了斩仙台之中。 而就在这一瞬间，画圣干枯的手指终于点在了阵幕之上。 点上去的一瞬间，他虽然已经感觉到哪里不对，但是也已经抽不回手了... 他的指尖化作了一个极致的黑点，身下无尽黑渊凝聚成了一头狰狞的恶兽. 而那干枯的指尖，便是这头恶兽的独角！ 只听咔嚓一一道声响，阵法光幕如镜面般寸寸崩毁。 整个旃檀世界内景在沉寂一霎之后，陡然爆发出一股强烈的震荡浪潮！ 一圈圈黑色的墨光层叠卷向天空，但最终都被季牧竭力压制在棋盘上的一个格子区域之中。 棋罐在季牧手中震颤不已。 在罐身表面，一道道璀璨的金色道纹接连亮起，久久不息。 好不容易入驻棋罐有所恢复的斩仙台在此刻再度崩裂，大地上出现了各种不规则的狰狞裂痕。 为了将棋罐的损失降到最小。 季牧赫然选择了以一个棋子为代价，硬扛住了四重法阵爆散的余波。 棋盘之上，一颗棋子从中间碎裂成了数块。 在这之后，斩仙台的恢复不说绝无可能，却也要不知何年何月了。 或许当季牧集齐大量棋子之后，借助棋罐进化之力，斩仙台或许还有恢复的可能。 只不过季牧虽然暂时损失了一颗棋子，但敌人的状态却是更为惨淡。 因为绝大多数的反震之力都被季牧以棋罐内蕴的法则之力强行收拢在斩仙台中。 所有的威能聚在一处，那一瞬间斩仙台内部灵力爆炸的威力是极为恐怖的。 三派修士几乎在一瞬间就死的干干净净。 除开零星的几位半圣还能勉强吊着一口气之外，剩下的几乎都化作了飞灰。 只不过就算能活下来，也是丧失了基础的战力，再不具备威胁。 包括始作俑者的画圣，自身也受到了一定的反震伤势。 他根本不曾想到，季牧竟然能让反震的余波再“震”回来！ 龙首在阵法爆散的前一瞬间察觉到不妙，以自身神通遁入了一处空间之中，藏了起来，没有受到波及。 待一切波动消散，龙首再度现身，与浑身此刻被狂暴的灵力搅成麻花状的画圣并肩站在一起，神色凝重。 下一瞬，画圣以与自身身体反方向的位置“旋转”扭了回来，恢复了原状。 虽然没受到什么根本性的伤势，但他的面色却亦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怎么样？”龙首出声问道。 “不太妙...”画圣肃穆的回应。 虽然破除了四重法阵，但二人却是突然间发现他们已经不在外界，而是置身于一处空间之中。 这也是季牧为什么可以传送众人的原因。 在这片空间之中，他即是主宰！ 眼见自己蓄势良久的一击不仅没有给对方造成什么伤亡，反而把自己这边的人屠了个干干净净，画圣不免有些牙疼，面色也阴郁了几分。 龙首这次并没有指责画圣。 因为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中招、被季牧不知不觉间圈进空间之中的。 至于之前的问答，龙首是问画圣还能不能破开这重空间，而画圣的回答明显是否。 他已经将自身的神识蔓延到了极致。 但就是这样，却连这片空间的边界都不曾触碰到，又谈何破开？！ 第715章 十万围城 此刻，季牧已经带着十万天空军迎了上来，无面在他身侧。 她的神情已经不像单单面对季牧时那般轻佻，而是透着一股庄严和肃穆。 如丝的媚眼已然不复存在，并且再未从画圣身上移开过目光。 眉眼之间，尽是冰寒的杀意。 季牧之所以要把她带在自己身边，倒不是真的相信她或是如李寒衣所想的那般准备找个野花... 恰恰相反。 正是因为季牧对此人完全不放心，害怕她反水或是弄出什么幺蛾子。 所以这才把她放在自己身旁便于看守。 正好季牧决定先要对付的也是画圣。 另一边，当看到严阵以待的十万天空军高悬于天空，齐齐张开双翼挥舞。 单是那扬起的劲风就让龙首画圣衣袍飞起，难以睁眼，不得不散出一缕灵力遮挡。 季牧一身白衣，置身于天空。 手持双剑，目光平静无波，仿若自上界下来来审判异端的仙神。 以灵夜灵露为首。 十万天空军位于云端，庄严列阵，将下方破碎的斩仙台彻底包围。 当看到上空的景象之后，龙首和画圣瞳孔皆是一阵收缩。 二人内心此刻都是同样的想法—— 怎么可能？！ 这哪来的十万大军？！ 若说之前的大型幻境、四大护宗阵法、一万星族和诸多势力的援助，能让两位圣人稍稍震惊之外。 那么现在的无垠空间和这突然冒出的十万天空军，就足够让二人感到惊骇了！ 前面那些虽然给二人造成了不少麻烦。 但想要单凭这些击败甚至镇杀他们，无异于痴人说梦。 所以哪怕手底下的人都差不多死绝了，龙首画圣甚至都还在想怎么把天罡杀了以完成他们的任务。 但如今无垠棋界空间的存在，让两位圣人意识到自己可能在不知不觉间沦为了笼中鸟、瓮中鳖。 季牧根本不是在被他们偷袭，而是一直在等待着他们上门！ 为此他做足了准备。 眼前的十万天空军，更是让猎人与猎物之间的身份在这一瞬间彻底翻转了过来！ 十万大型王朝的最强精兵，单单其气势叠加在一起，就足以让虚空颤动。 对于下方的两位圣人而言，更是重如山岳！ 无论是龙首还是画圣，面色都在此刻阴沉了下来。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二人内心此刻都有一道声音在告诉他们—— 有极大的可能，他们今天都要折在这里。 季牧缓缓低头，凝视下方二人。 与画圣在幻境中见面直接出手一样，季牧同样不想打什么招呼。 他默默提起了君子剑，太白驭兵诀自体内运转。 十万天空军的气势凝成一股，如百川汇入大海，尽数灌注于他的体内。 庞大而精纯的力量瞬间充满季牧四肢百骸，体内的星核都在这一瞬间震颤不已。 他的衣袍无风自起，眸中闪耀着银芒，眉心星印大放光明！ 君子剑和天罡剑俱是发出一声铮鸣，同时出鞘，化作两道流光在虚空中飞舞了一瞬，旋即各自落在了季牧手中。 它们一个闪烁着银白，霜满天下。 一个如同星夜一般，能看到剑刃上流转的群星。 双剑在手，季牧没有任何迟疑，对着下方的两位圣人直接斩出了两道交叠的剑光，浩荡的剑气如山脉一般横贯整个天地！ 从地上看去，原本澄澈的天空像是突然间开裂，两道深渊倒映在了天空，其上深不见底。 并且这深渊离两位圣人越来越近。 某种意义上来说，像是他们在以某种特殊的方式于崖顶跃入深渊。 只不过这一切都是倒着的。 不是他们跃入深渊，而是深渊在吞噬他们！ 凌厉且霸道的剑气如瀚海般盖压而下，令两位圣人肩头一沉，连带着整片大地似乎都在下坠！ 两位圣人内心像是被人猛地攥紧，震惊于这一剑的威能，更不敢相信这是天罡所能发挥出的实力... 单单从剑势的威能来看... 这两剑实实在在的达到了圣人之威，甚至超越，让二人有种几乎不可撼动之感！ 但龙首和画圣的退路都已经被封死，退无可退。 他们能够感觉到。 虽然这片空间很大，堪称无限。 但他们却被空间中蕴藏的法则之力限制在了这一片破灭的区域，很难脱离。 并非不能破开，但破开的代价不比硬接季牧这一剑的损耗好到哪去，甚至还会更棘手，不亚于再来几个四重护宗大阵的叠加。 在这样的情况下，当季牧双重交叉剑气斩落之际，两位圣人根本就没有什么别的选择，只能选择硬接。 龙首深吸口气，爪刀无痕血刃浮现手中。 只是他刚想抬手，整个人却被一股空间波动所笼罩。 下一瞬间，他瞬间离开了破碎的斩仙台，出现在了明月山庄。 龙首愣了一下，但很快便反应过来这是季牧又动用法宝的空间之力将他转移到这里，好将他和画圣分开，逐个击破。 虽然有十万天空军的加成，但季牧仍旧没有把握同时对付两位圣人。 只是龙首有些意外... 季牧这样就不怕在他杀死画圣之前，自己先把他手底下的人都杀光吗？ 正如此想着，对面走来了三道身影。 李寒衣、周辊、灵宇。 “干活喽！” 走在最前的李寒衣摩拳擦掌，吆喝一声，眸中露出一抹战意。 圣阶作为对手，正是他出关之后所遇见的最好的磨刀石！ 季爷虽然也不错，但毕竟不会下死手，意义完全不一样。 周辊一身黑衣，双手各自按在双刀之上，眸色冷淡，似乎随时准备拔刀杀人。 相比之下，灵宇的状态就松散了许多。 看到他们出现，龙首神色恍然，露出一抹玩味。 “凭你们三个...就想要拦住我？” 李寒衣刚想开口，却听一旁的周辊抢先回应道： “不，我们是要杀了你。” 李寒衣嘴唇嚅嗫了一番，最终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他突然感到了一股挫败感。 这货的发言...明显比自己想说的要霸气啊？！ 听到周辊的话语，龙首嘴角露出一抹冷笑。 “老夫把你一手培养出来，你却一直想与我为敌，是何道理？” 第716章 修罗杀界 周辊嘴角露出一抹讥讽，完全不为所动。 “你今天的废话真多啊？这可不像你。” “怎么...是没信心活着离开这里么？ 龙首眸中闪过一抹阴翳。 他没有再与周辊拌嘴，而是将视线落在了灵宇身上，微微皱眉。 在场三人之中，其余两人他都有所了解，唯独这位他从未见过。 虽然不是帝星，但此人身上散发的气势却是丝毫不弱... 这又是天罡从哪里找来的外援？ 双翼... 莫不是... 就在龙首思考之际，远处突然传来了一声震彻天地的巨响。 那是季牧与画圣巅峰对决所传来的波动。 虽然已经将斩仙台和明月山庄这两个棋子间隔推离至最远，并且旃檀世界的内景强度是外界的三倍。 但圣阶的对战非同小可，依旧是相隔许远传了过来。 龙首不由有些担心画圣。 倒不是真的怕他死，而是他死之后，自己的处境明显将更为不利。 但他也知道自己此刻该做的事情... 借助方才剧烈波动的遮掩。 龙首一瞬间消失在原地，潜行出手！ 只要以最快的速度把眼前的这三人杀了，和画圣一起应对天罡，今日未必就没有胜机！ 在龙首身影消失的同一时间，他的身影便鬼魅般的瞬时出现在了李寒衣背后，速度之快令人咂舌。 所有气息尽皆内敛的爪刀悄然的摸上了目标的胸膛。 三人中，李寒衣的修为看起来最低，自然是龙首首选的清理目标。 只是当他的无痕血刃即将刺入李寒衣胸口、收割性命的瞬间。 龙首却发现自己刺了个空，身体更是因为惯性向前穿行了一段距离。 他的眸中清晰可见的露出了疑惑。 什么情况？ 他刚才是穿过了一阵烟？ 在龙首身后，化身白云的李寒衣再度凝聚身形，后怕的拍了拍胸口。 在那个位置，出现了一道微不可见的刀痕，划破了外围的衣襟。 之前季牧一剑归一也斩出了一道痕迹，只是现在李寒衣明显更加适应了自身的力量，反应也更快了，因此龙首才不曾得手。 “呼...老贼窜的这么快，吓死小爷了！” 周辊作为阎罗狱出身，又是血一，可以说是最了解龙首的存在。 他在龙首出现在李寒衣背后的瞬间就有了反应。 腰间双刀迅速出鞘，却是没有直接动手，而是操控飞去了前方。 当龙首因为惯性向前移动一段距离之后，却正好撞向了周辊精准预判之后的飞刀。 这个时候，灵宇也反应过来出手了。 他身上八种元素之光一同闪耀。 水灵冻结，雷霆降世，土灵束缚双脚，风灵化作无形的绳索控制着龙首的行动... 其余元素之力亦是各自迎上，一气呵成。 面对与自己父皇同一等级的敌人，灵宇自然全力以赴，松散也都只是他的表象。 在三人的紧密配合之下，龙首一瞬间置身险境，攻守易位。 但他并没有慌乱，反而嘴角露出一抹嘲弄。 “呵，老夫也被小瞧了啊...” 在周辊的两柄飞刀即将斩在自己的眉心和胸膛之际，龙首口中轻吐： “乱！” 霎时间，两柄飞刀从龙首的面前消失，并诡异的穿行到了周辊身前，并且还保持着原来的冲刺速度。 紧接着，龙首又扔出了无痕飞雪，三柄利刃一同向着周辊飞去。 后者见状眉头一皱。 微微动念，周辊再度收回对双刀的控制，并极限架住了龙首投掷过来的爪刀。 但他的身躯也被刀身透过来的强劲力道瞬间震退数步。 龙首也并没有想要靠着这随手的几下伤到周辊，他只是为了打断三人联手的战场节奏。 挥出爪刀之后，龙首迅速迎向灵宇，缓缓抬手。 “啪”地一声，龙首轻轻打了个响指。 一道深红色的领域以他为周身骤然张开，将整个明月山庄都笼罩了进去，仿佛为此地覆盖上了一层血雾。 在这片领域之中。 李寒衣、周辊、灵宇三人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影响。 他们的内心陡然在此刻生出无尽杀意，甚至想要屠灭眼前一切活着的生灵。 不仅如此，三人还感到自己体内的血液似乎不受自己控制，在体内乱作一团，气血翻涌，甚至想要透体而出。 李寒衣本能的挥散出逍遥真气，抵消了龙首张开的领域对自身的影响。 灵宇同样以水灵之力令自己置身于冰寒的状态，强行冷静了下来。 唯一受到严重影响的，就是同样以杀入道的周辊。 作为同种道源的修士，境界更高的龙首对周辊明显有着极为强大的压制能力。 这也是为什么周辊隐忍了这么多年都不曾去找龙首的原因。 不过这次却是不得不来... 当血雾透过体内的刹那，周辊双眸登时变得一片通红。 极致的杀意毫无保留的轰然扩散，但却似乎保留了基础的理智，并没有针对李寒衣与灵宇，而是只盯着龙首一人。 显然周辊对龙首的杀意胜过了一切。 这让准备过渡一缕逍遥真气给周辊用来抵抗领域影响的李寒衣动作一顿。 他突然间觉得，这样似乎也没什么不好... 就在这一刻，周辊动了。 他抬起自己的一柄短刀，在身前虚空猛地一划！ 脚步未动，但相隔有段距离的龙首身前却出现了一道巨大的黑色刀气。 龙首抬手，在斩来的刀气上轻轻一弹。 刹那之间，刀气如镜面崩碎，化作无形的刀气碎片之雨，四溅飞射，逼得三人不得不各自防御。 龙首的杀域能够操控所有被领域笼罩之人的血液。 同时在这片领域之中，龙首几乎等同于半个不死之身。 他所受到的伤势甚至会转化成他的力量，受伤越重则越强，堪称修罗之躯，极为恐怖！ 周辊斩出的刀气被崩散后也不曾气馁。 双刀翻飞，登时斩出了数百道刀气！ 他的刀能跨越空间距离，瞬间斩在龙首面前，没有任何延迟。 第717章 三英战龙 在周辊动手的时候，灵宇和李寒衣也没有闲着。 灵宇施展出了在饕餮腹中时面对灵皇所使用的最强一式。 他将自身八种元素之力凝成一股，化为手中的黑洞旋涡，一拳轰向龙首的位置，震荡虚空。 李寒衣周身白气涌动。 一道道符箓如同金色流星从他的袖口接连飞出，贴在天空，连接成阵。 这些符箓最低都是天阶。 放在外面，甚至可以当作中小门派的镇宗之宝，却都被他毫不怜惜的一把扔出。 这些符阵凝聚出一个太极图案，不停转动。 黑色区域不断的汲取龙首散溢出的庞大灵力，而白色区域则将所汲取的力量向龙首反向释放出来，以他自身之力来对抗他自己。 用这种方式，李寒衣短暂的将龙首困在符阵中央，禁锢着他的灵力运转。 察觉到符阵的诡异，要破除估计得费好一番功夫... 龙首心思电转之下，选择收拢了自身所有灵力，不做反抗。 而在这个时候，周辊的数百道空间刀气已经斩入了他的身体，如同猛烈的狂风淹没了一片单薄的落叶。 龙首不闪不避。 当刀芒斩在他身上的时候，甚至能看到他嘴角掀起的一抹不屑。 数百道刀气在龙首的身躯上划过，斩出数百道血雾，喷溅四射。 只是鲜血喷到一半的时候，却又为某种法则之力影响，瞬间为之定格。 甚至能够清晰的看到一滴滴鲜红的血停驻在半空，旋而不落！ 下一瞬，这些血滴陡然延伸，变得细长而坚硬。 它们化作数百柄尖锐的利刃，对准了虚空中悬浮的数百张符箓，精准的刺破了所有符纸。 霎时间，数百道金光与血光交汇，仿佛双色的龙卷风暴。 最终金光尽数消弭，漫天符纸无力飘落，化为点点飞尘，阴阳符阵也顿遭破解。 并且在这之后。 所有血滴所化的细长血刃再度恢复原状，变回血滴自行飞回了龙首体内，几乎没有任何消耗。 作为以杀证道的顶尖大能，龙首自然知晓不是什么招式都需要以蛮力破解，那是最笨的方式。 虽然他也从来不缺蛮力。 而见到这匪夷所思的战斗方式，李寒衣瞠目结舌，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他不敢相信自己方才差不多甩出了等同于一个一流宗门宝库的符箓，就这样打水漂了？ 而从龙首硬抗周辊数百道刀气，并操控血液破除符阵... 这一切不过都是一瞬间、甚至几乎可以说是同时发生的事情。 数百道刀气并不曾将置身于修罗杀域中的龙首斩死，只是让他重伤，从外表上看起来极为凄惨。 虽然硬抗了数百道刀气，但一些致命位置却都被龙首保护的很好。 并且因为杀道领域的特性——受伤越重力量越强。 所以龙首因为数百道刀气获得了空前的力量！ 这些力量的提升并非是单纯灵力境界上的提升，而是合乎道法、从法则的层次全方位的暴涨！ 肉身、神魂、灵力。 三者俱是大幅增长！ 瞬间以血滴破除符阵恢复自身行动之后，龙首迅速转身迎向向自己打出旋涡黑洞的灵宇。 面对这不输圣人之力的一击，龙首右手猛地攥紧，同样隔空打出了一拳！ 虚空中静止了一瞬。 下一刻，一声剧烈的轰鸣猛然在明月山庄炸响！ 一团庞大的灵力光云骤然爆发。 像是山岳崩塌，极致恐怖的灵力波动层层震荡，一层层卷向天空，将中心的三人一瞬间都掀飞了出去！ 明月山庄此刻除了中心的望南亭依旧伫立之外，余下的所有事物都化为了烟尘。 大地亦是龟裂，化作一片片隔空对望的岛屿。 继斩仙台之后，第二颗棋子也趋于崩毁！ ... 一处无人问津的山脉。 一个小女孩背着个花篓、哼着小曲、蹦蹦跳跳的走在山间小径之中。 只是走着走着，她突然“哎呦”一声。 她光顾着走路，却忘记注意脚下，左脚踩入了一个暗坑之中，摔了个狗啃泥。 她在地上趴了一会儿，这才揉着红彤彤的鼻子站了起来。 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暗坑，她不免有些疑惑。 这条山间小道她几乎每天都要走，怎么之前从来没遇到过这个暗坑？ 气鼓鼓的盯着那个暗坑看了好一会儿。 小女孩擦了擦灰头土脸的脸庞，撇过头去，准备接着往山上走。 只是她刚刚抬步，却是再度“哎呦”一声。 梅开二度。 她的右脚再度踩入了一个暗坑之中... “啪嗒”一声，刚刚略微擦干净的小脸再度摔在了土中。 这次小女孩很快就爬了起来，她纯净的双眸之中此刻满是恼火。 她放下背上的花篓，并从里面拿出了一个造型奇特的铲子。 稚嫩的小手以握剑的姿势将铲子举了起来。 此刻的她，像是一个提剑冲锋的战士，奋勇的冲向了那两个让她接连摔了两跤的暗坑！ 她先来杀到了离自己最近的一个，也就是后面让自己刚刚摔跤的那一个。 然后提起铲子，从边上铲起了一铲山土，恨恨的填了下去！ “我埋！” ... 第718章 无相空域 破碎的明月山庄。 刚刚轰出一记杀拳、与灵宇轰然对撞、导致整片区域都为之破碎的龙首嘴角才刚刚升起一抹弧度便为之凝固，僵在了脸上。 他原本想着... 这种程度的碰撞，哪怕是圣器内的空间估计都无法维持太久。 虽然这片空间给他的感觉很是特殊，但方才的碰撞要是再来上几下，说不定这片空间就不攻自破了。 毕竟圣阶的战斗可不止自己这边一处... 要是算起来...这片空间等同于在同时承载四位以上的圣阶强者在里面巅峰对决。 什么级别的空间法器能做到这一幕？ 仙器么？ 龙首自然是不相信季牧能够拥有这个等级的法宝的。 毕竟这个等级的器物莫说实体了，就算是一缕投影在人间都不可能展露太长时间，自然不可能为季牧所有。 方才双拳碰撞释放出的毁灭波动让这片空间承受不住导致这片区域崩毁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但现在... 让活了大半辈子的龙首都感到匪夷所思的事情发生了... 只见眨眼间的功夫。 方才被碰撞的余波震的粉碎的明月山庄，竟是以光速的速度复原，刹那间便恢复了原状！ 一切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龙首惊呆了！ 这是什么情况？！ 他直愣愣的呆了一瞬，直至远处的轰鸣声再度彻响才将他的意识唤回。 方才向灵宇轰出一拳之后，龙首的杀拳在力量上更高一筹，湮灭了灵宇的元素黑洞。 但在那之后，杀拳却并没有就此消弭，而是穿过厚重的风暴之云，裹挟漫天云雾，再度向着灵宇轰去。 望着那如同山岳一般的拳印向着自己袭来，灵宇的灵觉疯狂示警。 刚刚才轰出一道元素之拳，灵宇如今正处于虚弱期。 他知晓自己无法力敌，便迅速转变战术，以风灵之力灌注于双脚，疾速躲避。 并且在同一时间，将自身以水灵之力覆盖，彻底化作了透明的水人。 不仅如此。 灵宇还操控土灵之力，在大地上掀起一面面坚实厚重的土墙，阻挡着杀拳的轰击。 连续的轰鸣震爆之声在棋罐内景之中接连响起。 杀拳在极短的时间内便连续轰碎了十数面土墙，速度这才稍减半分，但依旧坚定的向着灵宇轰去。 龙首漠然的看着这一幕，内心却是思忖...不知再轰碎这里一次是否依旧还能复原？ 另一边，灵宇几乎化作了残影在明月山庄之中疾驰。 但那拳印离灵宇实在太近了... 哪怕有风灵之力的速度，这一拳也能扫中他的一半身体。 灵宇知道自己就算化成水灵之躯，想要完全抵消这一拳的威力也是不可能的。 龙首硬抗数百刀气之后所爆发出的实力令所有人都猝不及防... 千钧一发之际。 一道白芒闪过，李寒衣挡在了灵宇身前。 他张开五指，对准了来袭的巨大拳印，神色严肃，口中轻吐： “无相空域！” 话音刚落，一道庞大的纯白之域骤然张开，将杀拳尽数包裹！ 领域之中，一片空明，无色无相！ 当巨大的拳印打入这片白域之中时，竟是瞬间慢了下来。 紧接着，在龙首不可置信的目光下。 杀拳拳印在极短的时间内瞬间分解成无数道血红色的光芒，不再凝成一股，像是被兜网捕获的萤火虫一般在领域之中不断乱窜。 不过仅是这分解的力道，也不是李寒衣可以承载的。 于是下一瞬间。 白色领域变换形状，一阵蠕动。 里面所承载的力道在领域之中不断碰撞旋转。 最后在旋转到极致之后，无相空域的某一个方位破开了个口子，所有拳劲都在此刻被尽数释放了出来！ 张开的口子所对准的方向，赫然便是打出杀拳的龙首！ 一时间，明月山庄像是划过了一场血色的流星之雨。 李寒衣以自身领域，如太极一般，四两拨千斤，将龙首所打出的拳力又硬生生的又还了回去！ 龙首内心止不住的破口大骂。 这些帝星，一个个的都是妖孽中的妖孽，哪怕境界再低也不能以常理论之，就没有一个好杀的！ 李寒衣的领域，竟然也是如此棘手... 好在他境界不高，转回来的力量都只是分化之后，对龙首威胁不大。 要是打出全盛杀拳的刹那就能被还回来，那今天这架就真的没法打了... 龙首略感头疼，同时挥手消弭了奔涌而来的一道道拳劲。 这种自己打出什么招式最终却还要自己动手解决的感觉...让龙首很是烦躁。 而将杀拳以领域抵消之后，李寒衣现出身形，大口喘息。 他额头上渗出诸多细密的汗水，滴落在地，后背也已然湿透。 显然接下圣阶的全力一击，并不是那么轻松。 不过也正是这一下，让灵宇免于了身受重伤的下场。 “谢了。”灵宇调整身形，落在了李寒衣身侧，神情沉凝。 余光瞥了一眼李寒衣此刻的状态，灵宇不由露出一抹担忧，出声问了一句： “还能打吧？” 李寒衣随手一抹头上的汗，在地上甩出一道水痕。 “说什么呢？” “就这样的老头，再来十个小爷我都能打！” 正说着，李寒衣往嘴里丢进了一整颗金气还生丹，然后迅速化云往旁边一闪，灵宇亦是借助风灵之力闪躲。 二人的反应让刚刚向李寒衣挥出一道刃光的龙首有些牙疼。 在他现在看来。 三人中最棘手的就当属李寒衣。 虽然此人直接进攻的能力不强，但却能随时打断他的战场节奏，救人干扰，让龙首很难尽情战斗。 但偏偏这个人又是最难杀的那一个... 另一边。 李寒衣靠着逍遥气闪躲一段距离之后，竟是出现在了周辊旁边。 现身之后，他完全不顾周辊意愿强行在他脑门上狠劲一拍，给他过渡了一缕自身真气，缓解了他被血雾影响后衍生的无尽杀意。 经过龙首方才那一下的爆发。 李寒衣和灵宇都意识到... 除非能一击将龙首毙命，否则对方受再多的伤都没用，反而会让他们死的更快！ 周辊暴涨杀意出手，或许也正是在龙首的计算之中。 正是因为如此，李寒衣决定不能再让周辊随意出手。 他虽然狂，但他不傻。 单凭他们三人想要对付一位以杀证道、专为战斗而生的圣人太过异想天开。 所以李寒衣等人决定转变战术，不再那么费力的拼命，只需要等待季牧那边结束过来支援就可以了。 十万大军加上天罡，仅仅对付一位圣人，用不了太长时间。 三人对此都是有着绝对的自信。 所以在周辊彻底清醒过来后，三人互相对视一眼，便默契的向不同的位置分散跑去。 这样大大增加了龙首击杀三人的难度。 并且就算龙首想不管他们，而是直接打破明月山庄的棋子区域禁制、脱离这里去支援画圣。 在动手的时候，也必定会受到三人的干扰，进退两难。 自打成圣之后，龙首还从未打过这么糟心的仗... 第719章 巅峰对决(一) 看望了一眼远处，龙首发现画圣和天罡交手的动静能够传到这边的已经越来越少了。 这意味着二人明显快要分出胜负了。 无论如何，哪怕要付出一些代价，他都不能再跟这三人耗在这里了。 余光瞥了一眼三人各自的方位，龙首深吸口气。 下一瞬，他抬起抓刀，猛然捅进了自己的胸膛，深可穿背！ 伤口的位置几乎紧贴着心脏的位置！ 跑出一段距离的三人回头一看，发现龙首这般自杀式的操作，俱是不由自主的停了下来，眸光中尽是震惊。 沉寂了一瞬之后，周辊率先反应过来，陡然怒吼一声： “跑！” 三人登时化为三道流光，灵力催动到极致，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向着远方跑去。 他们内心此刻同时升起了一个令他们头皮发麻的想法... 之前周辊那些边缘伤势都能给龙首带来那般强大的提升，那么现在呢？ 龙首给自己来的那一刀，可比他们三人方才加起来给他造成的伤势还重。 三人不敢想象... 接下来的龙首会强成什么样子？ 主动避战、拖延时间的策略根本就行不通。 因为当龙首真的下定决心杀人的时候，是根本拦不住的。 他甚至差点先给自己来了个透心凉！ 许是证实了李寒衣三人的想法。 龙首浑身无尽血光汇聚，整个人化作了一个血色风暴的源头！ 狂涌的气浪令刚刚恢复完整的明月山庄再度风云四起，漫天枫叶卷动尘沙，庭前池水喷起如柱，洒落如暴雨。 最终整个血色风暴不断向内收缩凝实，化作了一道血甲，一直覆盖到龙首面庞，只露出其内一对噬人的眸光。 血甲看起来并不坚实厚重，反而很是轻盈，极为贴合龙首的体态。 在各个关节位置，还各自延伸出了一道尖锐的血刺。 整个铠甲像是在流动，其内甚至能看见诸多血色的纹路。 不仅如此。 无痕血刃此刻也是一分为二，融合进了龙首的左右双臂，完美贴合在他的手骨之上，好似原本就长在那里的一般。 这一瞬间，所有气势与杀意尽数内敛。 落叶与飞尘在虚空中静止了一瞬之后，陡然失去了支撑的力量，向下坠落。 亭下池水也在刹那间回落，激荡起万千波纹和哗然声响。 点点水汽漫过身着血甲的龙首，为他带去了一分朦胧之感。 这一刻的龙首，一丝一毫的境界都感受不到，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凡人。 但就是这样一个凡人静静的站在那里，缓缓抬眸... 冰寒的眸光落在三人身上的瞬间，却让他们内心深处本能的升起了一股莫大的恐惧！ 好似此刻看着他们的，已然不是一个人类，而是一尊上古最为凶厉的恶兽！ 三人的呼吸在此刻都为之一紧，好似一瞬间被人在无形之中攥住了心脏！ 就在下一刻，龙首身影瞬间消失，直奔三人中的李寒衣而去。 这已经不是单纯的快了... 当他的身影到达李寒衣面门的时刻，他原身所立的位置身影甚至才刚刚开始消散。 高度融合的血爪抬起，直刺李寒衣胸膛！ 李寒衣的本能先于思考一步让他的身体化云，这或许救了他一命... 惊险化云后，李寒衣在远处现身，登时破口大骂： “老贼！在场的是只有我一个是吧？！” “小爷我偷你家大米了？！” 但刚骂出口，李寒衣就为之一愣。 因为预想中的血爪似乎并没有斩在李寒衣身上。 龙首并不是冲他来的。 而是在刺入云气的瞬间，龙首瞬间消失在了李寒衣身前，出现在了另一处。 只听“噗嗤”一声轻响，李寒衣和灵宇察觉不对，猛然转头，俱是面色一变。 只见龙首右臂上的三道利爪已经完全刺入了周辊的胸膛。 像他方才给自己捅的那一刀一样，三道刃锋一直穿过周辊后背。 唯一不同的是，这次龙首并不曾避开心脏的位置... 鲜红的血液顺着穿过背部的刃尖缓缓滴落，成为这片深红大雾之中唯一一抹艳红的色彩。 李寒衣怔然的看着这一幕，瞳孔一点点急剧收缩。 “轻尘？！” 他内心震惊莫名。 龙首不是冲他来的吗？为什么最后血刃却插在周辊胸膛里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龙首冷漠的眸光紧盯着面色急剧变得惨白的周辊，血甲下的嘴角露出一抹讥讽。 “血一，你走错路了。” “你的刀术一开始都是我教的，你该不会忘了吧？” “作为你的师尊，为师最后再给你上一课。” “空间之刃，跨域的不是刀，也不是无形的刀气。” “这些过程没有任何意义。” “从一开始，空间所跨越的就应该是它的结果。” “我只能刺破道一的一缕衣角，不过这同样的效果，放在你身上可就完全不一样了。” “你明白了么？” “明白了，就可以去死了。” 周辊感觉自身的力气在一点点流失，意识也在变得模糊。 但他现在没有什么想法，只是想笑。 “呵呵...哈...哈哈哈哈哈！” 因为笑的太过剧烈，又牵扯到了伤口，周辊又露出一抹痛苦之色。 但痛完之后他又开始笑，最后整个人甚至都倒在了龙首的血刃上，不断抽搐。 龙首皱眉看着这一幕，心生警惕。 “你是知道自己要死了所以疯了吗？” “死？”周辊像是听见了什么好笑的事情。 他缓缓抬头，双手缓慢但却有力的勾住了龙首的肩膀，双眸透过血甲凝视龙首，然后说出了一句令龙首毛骨悚然的话。 “师尊啊...” “你教给我的，我一早就学会了啊...” 第720章 巅峰对决(二) 周辊话音刚落，龙首感觉胸口突然传来一阵刺痛。 他不可置信的低头... 正好看到自己的心脏处，有三道刃痕穿过，甚至能看到从自己后背透过来的余光... 龙首目光陡然睁大。 “这...这不可能！” “从什么时候？！” “从一开始啊师尊。”周辊一边轻描淡写的说着，一边抓住龙首生长着爪刺的手腕，缓慢但却坚定的将其一点点抽离自己的身体。 脱力感此刻来到了龙首这边。 他仍旧是满脸的不可置信。 “就算你能转移伤害，但我的血刃仍旧插在你的心脏，你怎么可能还活着？！” 周辊此刻已经将整个血刃都抽离了自己的身体，三道血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他的身体本就比略显佝偻的龙首要高，此刻完全站直，更是以一种俯视的姿态凝望龙首。 龙首微微抬头，赫然看见此刻的周辊双眸平静，而在他的眉心处，一道庄严的星印浮现其中，闪烁着如同雷霆般的威光！ “老不死的，记好了。” “少昊的道源传承——名唤不灭。” “想要杀了我，只是刺穿心脏可是不够...” ... 不久前。 就在季牧刚刚传送走龙首和李寒衣三人的同一时间。 季牧以太白驭兵诀集十万天空军之力，两剑斩出的深渊轰然砸在了大地之上。 不像是那边龙首压着三人猛揍，季牧这边彻底是反过来的。 原本以为还能和龙首同甘共苦、齐心协力的画圣眨眼间就失去了一位队友，不得不独自面对这浩荡的剑气。 知晓再不拼命今天就真的得栽在这里了，画圣咬牙提起画笔，在虚空中奋笔书画了起来。 与之前大都只是瞬间画出一道字印不同。 这一次画圣笔尖在虚空中极速抖动，并不断变换着色彩。 最终在交叠剑气斩落之前，竟是刻画出了一尊神兽！ 其形貌如黑龟缠裹赤蛇、重如山岳，身披龙鳞、脚踏飞龙，尾部矫健有力，如一片盘踞在大地之上的连绵山脉。 这是上古传说中的北洲守护之灵——玄武。 画道的极致，竟是能将其再现。 玄武之灵现身之后，面对砸落的剑气，发出了一声响彻天地的咆哮之声。 一道水幕般的光华瞬间浮现。 像是倒映着天空的湖面，流转着湛蓝色的澄澈光华，将玄武自身笼罩了进去，同时也包括了下方的画圣。 这是玄武的天赋神通之一——永恒天幕。 面对季牧斩出的交叠剑气，画圣便直接刻画出了传说中最强的守护之兽，想借此抵挡这两剑之威。 这已经是他能够想到的最强防御手段了。 轰鸣震响。 第一道深渊蓦然与水幕接壤，撞在了一起。 受余波影响，本就破碎不堪的斩仙台再遭破碎，化成无尽微尘，仿佛星云般悬浮在棋罐内景之中。 玄武不愧是传说中最强的守护之灵。 所凝聚出的永恒天幕竟真的扛住了季牧的第一剑，但也仅仅是第一剑... 当辉映着无尽星光的剑气斩在光幕之上，虽然被其抵消，却也瞬间将光幕斩出一道如同蛛网般的细密裂痕。 而当第二道霜色剑气来临的刹那。 光幕就像是本就龟裂的蛋壳一般，顿时一分为二！ 玄武之灵没有任何悬念的被一剑斩灭，并且余波不减，径直向着下方的画圣落去。 光幕破碎的刹那，画圣瞳孔急剧收缩。 他不敢有丝毫迟疑，再度提起画笔。 趁着霜寒剑气斩灭玄武的功夫，又画出了一道身影。 这次并不是神兽，而是一道人影... 当季牧看清画圣所化之人的瞬间，先是愣了一下，旋即内心陡然升起一股滔天的怒火！ 那道人影他再熟悉不过。 因为画圣所化之人压根不是别人，而正是季牧的先生，前代书圣！ 这倒不是画圣故意的想借此激怒季牧。 而是书圣是画圣印象中最强的人族修士，论正面战斗，世间无人能撄其锋，自然成为了他的刻画对象之一。 在最强的守护之兽被季牧的剑气斩灭后，画圣这是不得不抬出了他的最强之“矛”，以抵抗剑气余波。 而画像书圣现身后，面色不曾有丝毫波澜，也不具备任何生机，看起来更是有些阴冷。 面对迎面而来的剑气余波，书圣疾速抬手，斩出了一道同样强劲的剑气。 虽然能够凭借画道刻画出书圣，但画圣却无法凭借他的道法画出一丁点浩然之气。 就算真的能够凝聚出来给书圣注入一丝灵性，估计书圣拔剑第一个要砍的人也是画圣自己... 因此在这样的情况下，书圣这一剑只是途具其形而无有其神。 但好在季牧的剑气在接连斩灭天幕与玄武之后已然消耗不少，终归是被书圣这一剑所抵消，连带着书圣的幻影一同消散。 画圣感知了一下自身的状态，心下一沉。 经过方才破阵以及与季牧的对抗，他吞服下的三颗圣兽丹都差不多消耗大半了。 面对背后站着十万大军、为他源源不断提供力量的季牧，仅是原本的圣阶实力明显不够看... 搞不搞今天真的要折在这... 这个事实让画圣很是阴郁，同时他内心还有些疑惑。 龙首那个家伙在搞什么？ 怎么还不把外面那些人杀了过来支援？ 以他的实力，应付那些人很费劲吗？ 还是说...他是想让我死在这？ 虽然是随意动念，但画圣脑海中猛然灵光一闪，确认了一种可能，心下一震！ 说不定...龙首还真的是抱着这样的想法... 杀伐之道极为强大。 它属于山海世界最强大的几种大道之一，并不弱于剑道，自然不会简单。 作为一个阵营的同伴，画圣对龙首自然有一定程度的了解。 虽然也不多，但却远超帝星一方所掌控的信息。 画圣知道龙首的领域极为强大，并且还能够操控血液。 但其实不仅仅是血液 龙首的修罗领域还能操控不少东西。 比方说——拿走死去之人的一切！ 肉身之力、神魂之力、血液之力、灵力修为... 只要在龙首的领域之中。 不仅是他自己，而是但凡有人受伤，都可以化作他的力量！ 这也是为什么明明两位圣人单独出手更迅捷但龙首画圣却还是带了这么多人过来的原因。 这是他们应对极端状况的最强底牌！ 所以在这样的情况下，不可能有人拦得住现在的龙首！ 第721章 巅峰对决(三) 无论龙首画圣带来的人是活着的还是死的，都会给他们带来裨益。 甚至可以说... 后者的增益对他们会更为明显，是这些人的主要作用之一。 活着的战力，对于两位圣人来说真的可有可无。 所以从踏上南洲的那一刻起，这些三派修士就是为了去死的，只不过连他们本人都不知道。 为了达成目的，龙首画圣根本不在乎死多少三派的人，只要最后死的不是自己就行。 在他们眼里，自己教派的修士就像是他们的财库一样，而打仗...哪有不耗财的？ 不过原本二人也都没有想到真的会动用这个底牌，毕竟能省则省。 但季牧这一次给他们准备的惊喜实在是太多了，再留一手就真的要栽在这里了，这逼的他们不得不开始拼命。 因此画圣很清楚。 在自己出手打破四重阵法并震碎己方几乎所有三派修士的瞬间。 借助那道剧烈爆炸声的隐藏，他们的一切血气之源肯定都被龙首暗中以修罗领域吸附走了。 除了只剩一个干瘪的空壳之外，内里的一切都不会剩下。 对于那些空壳，为了不让他们太过明显，画圣甚至在一瞬间为这些人重新再现了原本的面容。 虽然人数不少，但却没几个高阶强者。 对于画道集大成者的画圣来说，一瞬间为他们画出原本就有的形貌，根本不是难事。 画圣的领域——水墨神国，能够让他在仅是动念的情况下，瞬间完成成百上千幅画作。 在这片领域之中。 画圣可以说只需动念，便可以创造出任何他所需要的东西。 当然，并不能超越他自身原本的境界太多。 他甚至可以在一瞬间刻画出一支千人大军，重构数千死尸的面孔自然也只是动念之间的事情。 而当时四重法阵破碎的波动太过剧烈，再加上季牧忙着转移己方修士，绝不可能发现他们的动作。 阵法破碎的余波过后。 季牧所看到的大多数三派修士尸体不是被湮灭就是残破不堪。 偶尔有完整的，也是被画圣“精心雕琢”过的，根本看不出丝毫异样。 但其实，两位圣人已经暗中达成了一次配合，献祭了他们的所有队友。 这就是画圣为什么不分敌我直接动手破阵的原因。 看似冷酷疯狂，但其实一切都在他的计算之中。 原本画圣以为至少还能带走一部分天罡一方的修士，却是没想到他们早已置身于空间之中。 而季牧，则是这片空间的主人... 不过即便如此，龙首也足足吸纳了数千三派修士的血气精华！ 画圣十分清楚。 现在龙首体内所蕴藏的力量，绝不会弱于吞下三颗圣兽丹之后的自己。 杀戮一道的圣人得到了这样的增长，自然是极为恐怖的。 除了背后站着十万大军的季牧，这片空间里绝对没有人是他的一合之敌！ 就连画圣自己都不够看。 但龙首现在干什么？ 交手到现在，自己都快被天罡几剑砍死了，他都没有把外面的人杀了来支援自己... 画圣的心渐渐凉了下来。 不需要确认，他也知道龙首想干什么了... 龙首觉得数千修士的血气不够。 天罡一方所拥有的力量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期，让龙首觉得事情已经开始脱离了自己的掌控... 为了保险... 他在等自己死！ 吸纳一个圣阶的所有血气，带来的增益，甚至超过了数千三派修士的总和，绝对能让龙首直接杀穿这片空间！ 二者叠加之下，龙首说不定能短暂达到陆仙之境。 等那个时候... 天罡身后再添十万大军都没用。 龙首的杀手刺客身份其实本就是一层伪装，遮掩了他真正的实力。 一般修士对刺客的印象都是以单对单，害怕包围，陷入缠斗。 但为杀而生的龙首从来不怕群战，他只会越杀越强！ 不过同样作为圣人、一个时代的精英。 画圣自然不甘心自己被这般利用。 无论对方是敌人还是同伴。 哪怕诛灭天罡是上仙给画圣下的任务，作为他留在人间的理由。 但那也是基于他“活着”完成任务的前提下，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死在这里，他还不如一早就升上天界。 因此在季牧再度动手之前，画圣急声开口： “小友且慢！” 季牧自然不会愚蠢的去理会敌人的话语。 只是还不待他动手，一道身影便骤然从他身边冲出，直奔画圣。 这是画圣都快忘了的一个人... 他的爱徒——无面。 就在画圣刚刚开口之际，她一身白裙，翩然而至，挥手就打出了数百道流光。 这是她原本的先天道体所带来的与生俱来的天赋——昊日神辉！ 自打季牧将道骨归还给无面、让她融合之后，无面的实力在这一年内层层暴涨，回归了她原本的天赋。 带着“先天”二字的，就没有简单的存在。 若非画圣，她早已是人中龙凤。 而无面所修之术极为驳杂，在诸多领域多有涉猎。 画阁的画道，潜伏终南山修习的道法，须弥教的降神之术... 再加上她融合道骨，拿回了属于自己的道体之力，虽然尚未融合完整，却也使得她一跃而成了圣人之下最顶尖的那一批大能修士。 再以合道巅峰的修为施展先天道体的本命神通，已然是一股让圣人不可忽视的力量。 此刻，无面一出手便是全力。 断路之仇，让她恨不得立斩画圣于此地！ 第722章 巅峰对决(四) 一道道璀璨的光辉自无面身上不断涌现。 她好似燃烧了一样，如同灵族般在身后凝聚出了一对光明之翼，体内刚刚融合的道骨也被她催动到极致。 换骨之痛难以想象。 无面要把自己体内原本存在的不知道属于谁的骨头硬生生抽离出来，再将属于自己原本的道骨放回去。 不是具备大毅力者，根本扛不住这个过程。 不仅如此，过往所经受的一切痛苦都历历在目，并最终凝聚在眼前这个佝偻的老者身上，让无面的眸光变得越来越冰寒。 她居于天空，伸展光翼，周身散发着圣洁的光芒。 一身肌肤胜雪，玉足轻点虚空。 仿若一位自九天而落的天女。 一道道光柱经由她的操控，自高空如雷霆般轰然降下，砸进大地，最终连起来化作了一个坚实的光牢，将画圣困锁其中！ 紧接着，无面伸手隔空一握。 光牢带动画圣，骤然自大地上连根拔起，然后猛然缩紧！ 光牢内部的空间不断被压缩，无面的纤纤素手也是越握越紧... 她似乎想就这样捏死画圣！ 但就在下一刻，光牢压缩到了等人高的大小，却猛然停滞住了... 无面面色透出一抹红润。 她使出了所有气力，想要继续将光牢压缩，但光牢却是纹丝不动。 下一瞬间，整个光牢骤然爆开！ 无尽光华四溅飞射，化作了一道灿烂的流星光雨，填充了整个空间。 而在那爆炸的流光风暴中央，画圣阴沉的脸庞随之出现。 但他的脸仅是出现一刹，眼前便闪过了一道白影。 就在光牢爆散的同一时间。 季牧瞬息提剑而至！ 他抄起右手的君子剑，趁着画圣刚刚脱困尚来不及反应的间隙，狠狠的抽在了他的中腹！ 之所以说是抽，是因为季牧的这一剑并没有将画圣一分为二。 剑身落在画圣身上的瞬间，季牧明显感觉君子剑受到了某种阻力。 即便如此，季牧这一剑也是势大力沉、雷霆万钧。 浩荡的银光遍照整个棋罐内景！ 画圣闷哼一声，身体骤然倒飞而出。 他身上残留的强劲力道甚至让虚空为之分流，掀起一道道明晃晃的波纹。 丝毫没有给他落地站稳的时间。 季牧瞬移一般，再度出现在了画圣身后。 这次他以左手抬起天罡剑，一剑砸在了他的后背！ 因为置身于棋罐内景之中。 作为这里的主人，季牧完全可以无视距离，任意闪现瞬移！ 集星辰之力铸就的天罡剑在重量甚至要比君子剑更沉，论斩的话明显君子剑更为凌厉锋锐，但若是论砸，天罡剑那可是真的如同山岳一般。 这一下... 季牧明显听到了有什么东西发出一道“咔嚓”声响，但却并没有完全碎裂。 他内心猜测这应是画圣以自身画道刻画出了某件极致的防御至宝。 对于画道而言，刻画器物明显也要比刻画的活物消耗要小很多。 能扛住自己这两剑，季牧预计这件至宝原身至少也是一件圣器。 但...那又如何？ 季牧眸光一寒，手提双剑，再度消失在了原地。 两剑不够，那就上百剑！ 而因为被季牧第二剑抽在背上。 画圣大吐一口鲜血，然后被惯性又打飞了出去。 但接下来，才是真正噩梦的开始... 凭借对棋罐空间的掌控。 季牧往往在画圣还在虚空中荡飞的瞬间就出现在了他的身后。 左右双剑无缝切换。 在极短的时间内，季牧就在虚空中穿梭了上百次，自然也同样挥出了上百剑！ 破碎的斩仙台不断传来阵阵剧烈轰鸣之声，如同密集的鼓声，但却完全看不到人影！ 最终。 伴随着一声如同镜面破碎的声响... 画圣身上的所有防护尽数破碎！ 而季牧也在这一瞬间来到了画圣上空。 面对在空中横飞的画圣，季牧眸中闪过一道银芒。 他左右手同时高举双剑，向着画圣身躯蓦然一斩而下！ 见到这一幕的画圣瞳孔急剧收缩。 但面对瞬移出现的季牧，他却是根本来不及反应。 事实上... 画圣早就被季牧之前连续的上百剑打的气血翻涌、浑身溢血。 就算给他出手的时间，也不是那么快便能出手抵挡的... 他并不是以杀入道的龙首。 早在破除阵法以画道遮掩三派修士尸身的时候，圣兽丹所带来的增幅之力便已经消耗了大半。 后面因为刻画玄武和书圣，更是让他力竭。 面对集十万人之力于一身的天罡。 画圣能撑到现在，早已来到了极限。 所以此时此刻。 画圣只能眼睁睁看着季牧出现在自己头顶，眸中闪过森然杀意。 虽是身着白色衣袍，但对方从上空投下的暗影却已然遮蔽了自己眼前的光明... “呵...” 画圣突然笑了。 下一瞬间，他的身躯被季牧挥落的双剑从天空直直砸在了大地之上！ 刚刚因为某种特殊之力恢复的斩仙台再度被砸出了一个巨坑。 但这一下并没有直接斩断画圣的圣骨。 于是季牧紧跟而下，单膝跪地。 伴随“噗呲”一声轻响，天罡与君子双剑同时插进了画圣胸膛！ 剑尖径直捅穿后背，插进了大地之中。 余波令大地直接开裂出了两道狭长的深渊！ 画圣浑身染血，样貌说不出的凄惨。 他的目光死死盯着身前哪怕到现在也不曾松开手中剑柄的季牧。 他很想说话，但口中却是不断在溢出鲜血。 成圣之后，他还从来没有受过这么重的伤... 不...这已经不仅仅是伤了。 画圣很清楚，自己的心脏已经被君子剑彻底捅穿。 若是在平日，他或许还有自救的法子。 但是现在，君子剑的霜寒剑气与天罡剑的星辰之力正在源源不断侵入自己的体内，绞杀他的肉身乃至神魂。 这一次，他真的是在劫难逃了... 身后传来一阵轻响，季牧没有回头。 无面站在了季牧身后，凝望躺倒在地上的老人，声音低沉： “最后...应该让我动手的。” 季牧用剑柄撑起身体，缓缓站了起来。 他抽出长剑，在地上各自甩出一道细长的血痕，然后没什么波澜的应道： “喏，他现在交给你了。” “你知道的。” “像他们这种人，一般都很难杀。” “我不能冒这个险。” 无面沉默了一会儿，微微点头，表示理解。 旋即，她缓缓蹲下身，俯视画圣。 满地的鲜血将她洁白的裙角浸染，但她也全然不顾。 而在另一边，季牧的思绪却在发散。 他在想方才在战斗之际，斩仙台突然间的复原是怎么回事... 第723章 完美造物(一) 季牧可以肯定的是，斩仙台的复原绝不是自己的手笔。 他在战斗之际根本无心分心棋罐内景的复原之事。 就算有时间去做这件事情，季牧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甚至是一瞬间将某一颗棋子复原。 事实上。 斩仙台破碎到这种地步，甚至粉碎化为微尘，季牧也根本没有把握将其复原。 他只能寄希望于后面吸纳南洲各地进化之力时带动恢复。 但斩仙台方才突然复原，却是季牧完全不曾想到的事情。 哪怕到现在，他对旃檀世界这件器物也不敢称完全了解。 大片未曾开放的混沌区域，与神秘太行山脉的连接... 这一切他都不曾完全探索清楚。 很显然，方才的复原之力，也是其中之一。 不过等这次大战落幕，季牧就有时间专心探索这件至宝了。 在此之前... 季牧视线落在了那对师徒身上，眉头微挑。 此刻的无面手中不断浮现出光华。 她以自身天赋凝聚出一道道锋利的光明之剑，一柄柄接连插在画圣身上各处，不知疲倦。 光剑插入的位置，都是画圣体内重要的经脉与灵力交汇之处。 难以想象无面对画圣的恨意有多深。 她已经插入了数十柄，但明显还未结束。 这些光剑不仅封死了画圣所有施展神通复苏的可能，同时也在不断磨灭着他的生机。 但事实上，躺着的画圣早就已经咽气了。 季牧见到这一幕只是沉默。 他提着双剑，缓步走到了无面身后。 无面没有回头，兀自向地上的尸体不断插入光剑，好似这已经成为了她身体的本能。 当察觉到季牧站在身后时，无面手上的动作一顿。 沉寂半晌之后，她声音略有些低沉的开口： “你还是不信我...” 季牧只是沉默，不曾回应。 无面艳丽的脸庞浮现出一抹苦涩。 她微微叹息一声，喃喃低语道： “我对你已经构不成威胁了，难道就不能放过我么？” 季牧静待少顷，这次他没有再沉默，而是缓缓开口： “我想杀的不是你。” 无面缓缓转身，俏容上渐渐露出一抹疑惑。 “什么...意思？” 季牧如深潭般的眸光直视无面。 “你难道不觉得奇怪吗？” “奇怪什么？” 不知为何，看着此刻季牧的眸光，无面竟是蓦然间感到了一丝恐惧。 季牧在她身前站定，右手一直按在剑柄之上，不曾松开。 “你到底是在哪...得知先天道体的信息的？” “那...真的是你的记忆么？” 无面刚想开口，就被季牧猛然打断道： “我已经将学宫的藏书都翻遍了，也命人在其他各大宗门势力搜寻信息，甚至找到了外洲...” “但就是这样，我也从未在哪本古籍上看到...” “有谁真的能以孱弱的人类之躯，拥有先天之体的。” “按理来说这样的存在应该都会留下赫赫威名，登圣应该也不是难事。” “但实际上，历史上没有一位圣人拥有这所谓的先天天赋。” “所以我猜测这不过是一场...独自针对你的骗局。” “所谓的先天，不过都是传说，从未拥有实体。” “古往今来，几乎从未有之。” “你的记忆，真的经得起推敲么？” 无面握着光剑的手微微颤抖。 她不曾回答，但动作却已经暴露出了她内心的不安。 她缓缓开口，声音略有些干涩。 “古来没有，难道现在就不能有么？” 季牧微微摇头：“当然不是。” 无面俏容清晰可见的露出了一抹疑惑，她完全猜不透季牧的想法。 “你在...说什么？” 季牧静静的看着她，叹了口气。 “我对你的记忆和存在存有疑虑，但我却并不怀疑你先天道体的身份。” “因为我自身就亲眼目睹过三位先天之灵。” 正说着，季牧右手依旧放在剑柄之上，但却是缓缓摊开左掌。 蝶儿的身影缓缓化作一道七彩霞光，落在了季牧手中。 无面怔怔的低头看向季牧手中的蝶儿，默然良久。 在蝶儿的身上，她清晰的感知到了一股同源的感觉，但又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就在这时，季牧再度开口： “你身上所谓的道骨，倒是有着不少记载。” “相传其内蕴藏法则，能够增长天赋，极为玄妙...” “但它跟你的先天道体完全不是一回事，不可等同。” “你曾与我说画圣将你的道骨剥离，分散各处，不让你寻回...” 季牧话锋一转，紧盯无面。 “但那些道骨真的是你的么？” “你之前让我还给你的那一块，据说是你身上最后遗失的道骨。” “我的先生也曾于近处观摩，他在在世之时就曾告诉过我——道骨是真的。” 无面刚想开口，季牧明显知道她想要说什么，紧跟着说道： “但他同时还告诫我...” “这块道骨怎么用都可以，但绝不能用它替换自身的任何一处！” 无面到嘴边的话语又咽了回去。 “当时我并不明白先生的话语，但他应该是察觉到了某些异样，只是并不确定，所以没有明言。” “现在看来，那些道骨根本就不是你的。” “先天之灵...本就是大道衍化，真的需要这所谓的道骨吗？” 无面猛然抬头，眸中甚至出现了一缕愤怒。 “你到底想说什么？！” 季牧平静的扫了她一眼。 “你心里已经有答案了，不是么？” 第724章 完美造物(二) 无面身躯止不住的颤抖。 她脑海中已经有了一个想法，但却被她过于恐惧的内心直接掐断，不敢再想。 她抬头看向季牧，眸中甚至带上了一分恳求。 “求你...别再说了...” 季牧低头看着她，此刻的无面白裙染血、秀发凌乱、眼神仓惶，和他以往所见的无面都不一样。 和她打过这么多次交道，此人虽然狡诈无常，性情多变，堪称复杂。 但她对于生存和自由的渴望却是极为坚定、从未变更过的。 但现在那双眸光之中，却只剩下了迷惘。 并非季牧非要揭露真相，而是他不得不如此。 若他所猜测的为真，那么他今日就绝不能放无面离开这里。 他不能给自己留下任何隐患。 因此看着此刻的无面，季牧内心虽然生出一丝怜悯，但他平静的话语却是依旧未停。 “我其实一直不明白...” “像你这样不曾完成任务又具备强烈反骨的弟子，画圣为什么一定要留着你？” “若是其他人我或许会觉得正常...” “但那是画圣，南洲大地上最为阴险狡诈的老头，怎么可能容忍这样一个祸端？” “他甚至还把你复活了，对吧？” 话音刚落，一声铮鸣，季牧推剑出鞘，剑尖缓缓抵在了无面眉心。 “至少在我看来，当时的画圣没有任何理由复活你，哪怕他以为你还在他的掌控之中。” “就算是为了杀我，他也有更多的棋子可用，不缺你一个。” “并且他修的也不是浩然之道。” “你应该也不会觉得他是一个多么具备慈爱的师尊吧？” “事实上...你真的脱离了他的掌控么？” “闭嘴...求你...”季牧的话语仿佛梦呓一般，不断回荡在无面耳畔，令她头痛欲裂，嗡鸣不已。 她抱着脑袋跪坐在地上，神智浑浊，几近癫狂。 季牧微微叹了口气，但仍旧是坚定的说出了自己对于这对师徒恩怨真相的猜测。 “因为画圣复活的...本来就不是你，而是他为自己准备的完美造物。” “所谓的道骨，不过都是他为了和你融合的手段。” “我说的对吗？画圣阁下？” “闭嘴！！！”无面陡然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嘶吼！ 她浑身光明大盛，如同爆炸的烈阳，瞬间向季牧笼罩而去！ 季牧眸光一沉，并不曾理会眼前光幕，而是毫不犹豫的将长剑往身前一刺，想要杀了无面。 但他却刺了个空，反倒被光幕震飞... 待他站稳身形时，无面也已经置身于虚空之中，面色阴翳的俯视着季牧。 她并不能瞬移，但单纯的速度，却已经快要追赶上季牧的空间瞬移... 一剑落空，季牧面上露出一抹遗憾之色。 他抬头凝望虚空中的无面，缓缓开口： “根本就没有什么先天道体被掳走剥夺道骨的桥段。” “从一开始，她就是画道衍生出的一个造物，是你笔下最完美的作品。” “她有着最为完美的躯体。” “先天、道骨、画道变化之术、南山道术、须弥降神术...” “寻常修士一辈子都难以精通的任意一种，她却在短短二三十年尽数掌握。” “完美的先天躯体其实完全不需要这些人间的糟粕。” “我所见到、听闻过的先天之灵，就没有一个需要去反向修习人族修士的术法的，她自有她自己的辉光。” “所以这一切其实都是为了成就你自己。” “因为她实在是太完美了，你追赶不上，只能以人间的各种肮脏之物将其玷污，拖拽下来。” “道骨的拥有者，是你。” 季牧话音落下，无面眸中的杀意更盛。 但他不确定现在的自己能不能打得过季牧，于是暂时又按捺住了。 季牧似乎也不着急，虽然身在斩仙台，但他也能随时看到明月山庄的画面。 那边的战斗打的有些奇怪，但至少李寒衣三人还没有危险。 季牧缓缓抬手，一边加固斩仙台的封印，不让无面逃走，然后一边继续说道： “你将自己的道骨...或者说圣骨分散，并为她注入了一个几乎没有任何漏洞的记忆，好让她不遗余力、坚信不疑的去收集散落的道骨，融入自己体内，让她完美的躯体日日浸染着你的气息，与之融合...” “你所作的一切，都只不过是为了成为她。” “你想以有限的【后天】，去追赶【先天】的完美。” 【画出先天。】 【拥有道骨却将其狠心剥离。】 【精心编织了一个完美的骗局，让无面深信不疑甚至是拼尽全力的去融合属于你的道骨，只有这样，她才不会怀疑自己的身份。】 【当道骨尽数融合的时候，这具身体到底是无面还是画圣，就已经不重要了。】 【看似脱离了你的掌控，但实际上却是一步步走入你的陷阱，越陷越深...】 【最后...只需要等她成圣掌控画道，再找一个合适的时机，杀掉那个实际上只剩下了修为的空壳，你就可以以完美的身体彻底消失在世人、甚至是天人、天道眼中，跳出三界之外。] 【你根本不是站在天道一方的圣人，也不站在人族一方，所做的一切，不过都是为了你自己。】 “所有人，甚至包括我的先生，都小瞧了你的画道和天赋！” “就连仙人，也都被你蒙在了鼓里...” “若不是误打误撞被我圈在了这片空间之中，你真的很有可能成功。” “但你千不该万不该，选在这个世间来找我。” 伴随季牧平静的话语，无面的面色越是来越阴翳，目中杀意更是已经掩饰不住。 “该死，明明就差一点了...” “只要她杀了我，得偿夙愿，必然能够入圣。” “由画道衍生之物一旦入道，就会回归融合。” “在这之后，我便能彻底化身大道，成为世间最完美的人族！” “先天之物，不仅寿元悠远，还不受天道控制，这可比那些羽化登仙甚至堕入九幽的圣人强多了。” “你知不知道你做了什么？！” “天罡！！！” 他的一声声怒吼真情实意，恨之入骨。 他没想到只是想借天罡之手联合无面杀了自己，借此退居幕后，等待计划收尾的最后一刻，却没想到真的要把自己搭进去了！ 毕生的计划，几近付之一炬、岌岌可危... 画圣怎可甘心？！ 南洲七圣之中，他自问自己不输任何一位。 拥有道骨，以极致的画道描绘先天... 平日的一切张扬、委身须弥，不过都是伪装，只是为了自身永恒。 但在今天，都被面前这个书生给毁了！ 他生平最恨这些书不好好读，非要修剑，但脑子却又转的贼快的“提剑书生”！ 上一代就是，这一代还是一样！ 第725章 完美造物(三) 就在画圣因为愤怒刚想做些什么的时候，无面面色却陡然变化。 她脸上的阴翳不再，转而露出痛苦，眼角甚至止不住的留下泪痕，央求的看向季牧。 “他说的不是真的！不是！” “季牧！” “不...季先生！” “你告诉我，求你告诉我...” “我是无面，无面！对吗？” 季牧见状沉默。 他知道这是画圣与造物（无面）仓促间的融合没有那么深，因此还会出现短暂分裂的情况。 事实上这次要不是因为自己，画圣本还有一段时间去可以去慢慢处理这件事情，让交融更加顺利，甚至是在无面根本意识不到的情况下... 但季牧没有这个时间。 他必须趁着无面不曾入圣之前将这个隐患彻底解决。 圣阶他或许还有办法对付。 但一个圣阶的先天道体就是截然不同的概念了... 看看应莲殇的恐怖战力，再看看蝶儿的逆天幻术，甚至是那位高居九天数万年悬而不落的月神幽荧... 这些先天生灵的强大，季牧有目共睹。 这自然也是画圣不惜隐忍蛰伏数十年也要成为先天的缘由。 他甚至因此不惜陪着自己的造物走完了半生。 凝望无面恳切的眼神，季牧知道自己其实并不需要真正回答。 因为真正的答案，她早就已经心知肚明了... 她想要的，只是一个救赎。 一个让她觉得自己真正活过的理由... 哪怕她可能并不是人。 季牧深吸口气，缓缓提剑，剑身闪过一道银光： “无面。” “就算画圣以画道将你创造出来。” “但未来如何走，成为什么，都是你自己的事情。” “你是谁，本就应该由你自身来决定。” “不应由我、更不应由任何人来左右，天道都不行。” “操控不了自己的出身，但至少...你还可以掌控当下。” “无需问我。” “你是谁，你说了算。” 无面闻言露出一瞬的茫然，但旋即就渐渐转变成了坚定。 季牧所想的并没错。 她根本不想要什么答案。 她需要的，只是一个认可。 她需要有人亲眼见证并承认自己出现过！ 而这个见证与认可，在季牧回答他、并在第一声就叫出“无面”这个名字的时候就有了。 这一瞬间... 季牧所熟悉的、那渴望自由与生存的双眸再度浮现，并且变得越来越明亮。 虽然这股意志曾被他人所利用。 但那也是属于她自己的东西，是她活过的证明！ 是在世界这座巨大而永恒的墓碑上，所镌刻的、独属于她自己的、唯一的痕迹！ 纵使微弱... 但... 谁也拿不走！ 无面缓缓止住泪痕，浑身爆发出无与伦比的光芒。 她将自身所蕴藏的光明之力催动到极致，将整个旃檀世界内景瞬间照耀的恍如白昼！ 虽然以特殊的方式降生，但她依旧是大道的衍化，得天独厚的先天道体！ 这股力量，甚至让季牧都感受到了威胁，微微握紧了剑柄，但却并没有急着出手。 下一瞬间。 充盈整个世界的光明最终凝聚出了成千上万柄璀璨的光剑，如同白昼的群星，交相辉映于虚空。 无面缓缓伸手、回转。 无数柄闪烁的光剑随着她的动作调转剑尖，对准了...她自己！ 面对这令人头皮发麻的一幕，无面却是平静无比。 她一头秀发飞扬，白裙浸红的血被无尽光明彻底驱散，不染一丝尘埃。 绝美的丽颜于此刻绽放出一抹明艳的笑容，如四月随日光盛开的桃花。 微风轻启，两三花瓣轻轻展翼，像七彩的蝴蝶轻盈地飞向天空，永不落地。 她是世间最完美的人族。 五浊恶世，承载不了这般完美之物。 所以她来看一看，便打算回去了。 凝望身前的无尽光明之剑，无面缓缓伸手。 似是察觉到危险，体内属于画圣的另一道声音响起，蕴藏着极致的愤怒与恐惧。 “你要干什么？！” “住手！！！” “你是我用画道创造出来的，是我的毕生心血，你不能这样糟蹋自己！” “你是大道的衍化，世间最完美的生灵，注定要成为无上的存在！” “现在不过是多带个我，何至于此？！” “你不是一直拼命的想要活下去吗？” “为什么要把剑对准自己？！你疯了吗？！” “快住手！” 无面静静的听着体内的声音，像是在听一个毫不相关的人在与自己说话，漫不经心，心如止水。 “师尊啊。” “噢...或许我应该叫你一声爹？” “算了，不重要了。” “你说我一直拼命的想要活下去？这当然没说错。” “我比任何人都更想活着。” “想看尽山海的尽头，众生的喜悦，走到大道顶峰。” “那你还不住...”画圣的声音刚刚响起，就被无面冷漠打断。 “但活着的前提，是那个人是【无面】，而不是别的什么人。” “你觉得这可能么？” 画圣声音一瞬间沉寂下来。 他疯狂的催动自身道骨，想争夺先天道体的控制权，但是却失败了。 这一刻的无面，强大的可怕！ 而早已知晓答案的无面也并不意外，缓缓开口： “自降生起，我便未曾有过片刻的自由。” “不过...这或许也没什么好抱怨的。” “世间芸芸众生，谁又不被命运所操控？” “自始至终，或许唯有选择如何死亡的那一瞬间，人才是自由的。“ “我无力掌控我自己的人生，那便至少在最后一刻，来决定我自己是谁吧...” “师尊啊，恨就不提了。” “唯一要感谢的，就是你还给我起了个名字，不然我今天都不知道我该叫什么...” “我是无面，一个从未拥有过自己面容的人。” “呵...真贴切啊...” “不...你冷静下，我们还可以...”画圣颤抖的声音传了出来。 没等他说完，无面便轻轻一笑。 “师尊，你不是一直想要我这具躯体么？” “好啊，来拿便是！” 话音刚落，无面缓缓闭目，但右手却猛然攥紧！ 旃檀世界中所有光剑齐齐静止！ 下一瞬间，所有剑身骤然化作一道道极致的流光，冲向无面！ 而后者对此不闪不避。 她甚至张开了双臂，像是白净的云雾结成一朵，拥抱太阳。 季牧位于大地之上，一动不动，只是默默抬头注视着这一幕，眼中划过漫天璀璨的流星之雨。 直至许久之后，流光消散，天空中的无面也已然不再。 她融化在了太阳的光辉之中。 她以自身化作了光，照亮了她自己的路。 她永远不会成为任何人。 她永远是独一无二的自己。 第726章 修罗杀神(一) 先天道体自毁的波动... 就算季牧开启太上驭兵诀站在中心位置都未必能活的下来。 那对师徒...想必也都已经化作飞灰了吧。 点点光雨一滴滴飘落在棋罐之中，那是无面融化之后散溢的光芒。 它们主动没入棋罐大地，令内景中的灵气浓郁程度再度翻了一倍，之前所受的一切损伤也在此刻彻底消散。 这是无面对季牧自己这位唯一从头到尾的忠实见证者的馈赠。 漫天光雨之中，一张没有任何图案的纯白色面具落在了季牧身前，被他弯腰轻轻捡起。 他看着这张面具，许久都不曾动作。 良久，一声叹息，悠悠回荡在这片天地之间。 ... 明月山庄。 周辊预想中龙首颓然倒地的场景并没有发生，但他对此也没有太多意外。 自己被刺穿心脏了都能活，作为圣人和自己师尊的龙首不可能没有后手。 要是真就这么死了...他反倒会怀疑真伪。 此刻，周辊的身影缓缓后退，与龙首渐渐拉开距离。 李寒衣和灵宇也在此际靠近了过来，三人再次并肩站到了一块。 就在此际，一道极为璀璨的光芒蓦然间将整个旃檀世界照耀的恍如白昼。 明月山庄自然也受到了波及，浸润在这场光明之雨中。 包括龙首在内。 身在明月山庄的四人同时意识到了一件事情——那边要分出胜负了！ 李寒衣三人内心陡然一紧。 这个时刻，应该是龙首最为疯狂的时候！ 因为他再不赶过去，很快季牧就可以解决画圣带人过来围攻他了。 在这片封闭的空间之中，龙首怎么也跑不掉，到时候只能等死！ 至于季牧被画圣解决的可能...三人相信没有一点。 合道巅峰的天罡带着十万大军开启太上驭兵诀，要是能被画圣一人给解决掉... 那这场仗一开始就没必要打，季牧直接跪地伏诛就可以了。 所以虽然这道光有些奇怪，但最后赢的人也一定是季牧。 唇亡齿寒。 在这最后一刻，龙首不可能还安然处之，必定会不惜一切代价解决他们然后去支援。 但当李寒衣等人神色一紧、如临大敌的看向龙首的时候，发现他竟然丝毫没有动手的欲望。 他甚至有闲暇看向三人，露出了一抹笑容。 “你们觉得...那边结束了没有？” 这般反常的一幕令三人眉头皆是一皱，猜不透龙首的想法。 灵宇默然少顷，回忆着之前战斗的诸多细节，面向龙首开口。 “你在...等画圣死？” 龙首颇有些讶异的看了他一眼。 “嗯？已经这么明显了么？” 李寒衣与周辊在灵宇开口之际也是心下一凛。 他们都是心思缜密之人，一瞬间就将这一切串联了起来。 以龙首暴露出来的实力，一开始真的有可能在三人完全反应不过来的情况下把他们一锅端了的。 但他却选择了层层递进，一点点增长自身力量的输出，甚至修罗领域都是后来才张开的。 看似着急突破三人的拦截，但他其实一点都不急，一直在跟李寒衣三人耗着，一直等到了现在！ 他根本不担心画圣被季牧弄死，甚至就在等待着这一刻！ 虽然不知道具体情况，但一股不妙的感觉同时在三人心底升起。 仓促之间，灵宇高呼一声： “季先生！” 一道无形的目光隔空投了过来。 通过这道目光，龙首瞬间确定了那边的战事已然结束，丝毫不曾耽搁。 他调动自身灵力在自身体内疯狂压缩冲撞，面色潮红异样。 最后在李寒衣三人惊诧的目光下——他自爆了。 一团盛大血色的光晕骤然爆散，卷动层云，将明月山庄再度犁成了一片废墟。 李寒衣三人哪怕瞬间做出应对，各自施展神通抵挡，最后也是被这股强劲的气浪掀飞了出去。 待站稳身形后。 三人默然的凝望一片狼藉的大地，各自无言。 少顷，三人目光对视，各自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异。 李寒衣率先看向周辊。 “你和这老头一个地方出来的，知道...他在玩什么么？” 连一向多智的灵宇面对这个情况一时间也是有些发懵，强行给了一个自己都难以相信的理由： “这...会不会是他知道自己不起季先生的对手，于是自裁了...” 周辊嘴角一抽，摇头回应了二人的话语。 “我也不知道他在干什么...” “但以我对他的了解，他宁可战到最后一刻身死也绝对不会在这里自杀。” “废话！谁不知道他不会自杀...”李寒衣略有些烦躁，白了周辊一眼。 周辊额头青筋暴起，勃然大怒。 但就在他准备先给李寒衣来上两刀的时候，灵宇在一旁开口了。 “我觉得...” “季先生这么久都没有传送过来，也没有将我们召唤过去。” “他那边...或许有麻烦了。” 李寒衣与周辊瞬间止住拌嘴。 三人对视一眼，皆是神情凝重，向着斩仙台的位置看去。 “走，我们过去看看！”李寒衣率先发话。 周辊与灵宇对此也是没有异议。 但就在他们刚刚抬步、向着斩仙台的方向奔走之际。 一声剧烈的轰鸣以斩仙台为中心，再度传遍整个旃檀世界！ 凝望远方传来的恐怖波动，三人神色骤然一变。 果然出事了！ ... 第727章 修罗杀神(二) 就在季牧捡起面具后不久，他听到了灵宇的呼唤。 将纯白面具默默收起，季牧将目光投向明月山庄，看清了那边的景象。 但当他正想着传送过去解决龙首彻底为这次大战画上句号之际，却突然间看见龙首自爆了！ 季牧眸光骤然一凝。 他自然不会相信龙首是害怕打不过自己从而自杀。 那样未免也太瞧不起一位圣人了... 而就在此时，在季牧的头顶上空不远处，一道血色的缝隙自虚空中缓缓开裂。 下一瞬间，一双血爪从其内探出，向着缝隙两侧用力一掰，瞬间撑大了缝隙，露出其内如被血肉包裹一般的空间。 紧接着，龙首的身影完好无损的从缝隙内走出，漠然看向季牧。 这一幕未免有些太过离奇... 季牧直愣愣的看着这一幕，脑海陷入了一瞬间的迟滞。 但就在这时。 静静躺在斩仙台大地之上的画圣尸体在此刻突然微微颤抖了一下，旋即下一刻骤然出现在了龙首身前！ 因为速度太快，季牧根本来不及阻拦。 将画圣躯体召唤至近前后，龙首对着画圣猛地一拍。 尸身瞬间化作一片血雾，融入龙首体内。 见到这一幕的季牧猛然意识到... 龙首一直就在等待着这一刻，之前都是在藏拙！ 方才在明月山庄自爆的，应该是他的一道分身。 而他的本体其实一直都躲在这里，就等着自己击杀画圣的那一刻！ 想通了前因后果之后，季牧瞬间头皮发麻！ 能隐忍到这个地步，此人未免太过恐怖！ 修罗之茧。 这是龙首杀道领域中的一个神通能力。 能够将龙首自身以血茧包裹，藏入一重小空间之中。 这个空间刚好能够容纳一人，能够在里面通过沉睡来修补伤势。 在血茧闭合后，只要龙首自己不想出来... 那么除非是超越圣人之上的绝世大能出手，否则这个空间便绝对不会被人找到，属于龙首最强的保命底牌。 但修罗血茧也有其缺陷。 身在血茧之中，无论是血茧还是里面的人都无法移动，也无法出手，更无法感知外界发生的事情。 一切波动，皆与茧内无关。 想要恢复行动和感知能力，只有打开血茧这唯一的途径。 在画圣强行突破四重阵法之际，龙首为了躲避余波，遁入了修罗血茧的空间之中。 当时季牧也曾看见，不过那时他以为这不过只是一种躲避手段，并未在意。 但实际上。 当时的龙首已经在画圣的掩护之下，暗中吸收了数千三派修士的血气精华，实力强大的可怕。 躲避不过是一种遮掩。 阵法爆炸的余波消散后。 从血茧里走出来的龙首压根就不是本体，只是他的一道修罗分身！ 此分身能继承他原身六成的境界实力，并且无惧致命伤势，但过一段时间就会自主消散回归，对本体没有任何影响。 知道自己藏入血茧之后即将失去对外界的感知，但修罗分身的消散回归却不受此影响。 所以为了得知最佳踏出茧房的时间，龙首给分身下了个死命令。 无论处于什么境地。 当确认画圣死亡的瞬间，分身会立刻自毁！ 龙首赌季牧在他和画圣二人之间，一定会先杀正面战力更弱并且仇怨更大的画圣！ 最后，再聚集所有力量来对付他。 所以龙首认定哪怕出去的只是自己的一道分身，活的也一定比画圣更久。 必然能够顺利撑到画圣陨落的时间，再通过自毁传递信息。 除非这片空间还有第二支十万级别以上的大军，并且还有一个能够使用太上驭兵诀的季牧，否则没有人能够在这之前，毁灭自己的分身。 如果真的是这样，龙首之后根本就不会从血茧里出来。 事实证明，一切最后都如同龙首的预期。 修罗分身自毁的刹那。 所有的血气和记忆都以领域法则的层次，直接透过茧房回归龙首体内。 这一刻，龙首知晓外面的战斗已经落幕。 他可以出去收尾了。 从始至终，龙首的本体都没有离开斩仙台。 季牧后来所移动的，也只不过是他的一道分身。 但就是这样一个分身，却能力压李寒衣、周辊、灵宇三位堪比半圣级别的强者，甚至一度差点把他们杀了！ 这个龙首，可怕的难以想象！ 并且他所选择的避战和出战的时机都极为巧妙。 【先是骗来画圣的遮掩吞噬数千修士，然后再借助破阵的动静遁藏空间，切换分身。】 【那个时候躲入空间，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怀疑，画圣甚至至死都被蒙在鼓里。】 【之后修罗分身放水，借此降低唯一对他有威胁能力的季牧对分身的关注，延长存活概率。】 【最后拖延时间直到画圣陨落，分身再以自爆的方式通知本体出来吸收画圣血气、收拾残局...】 不仅是实力，龙首的心机之深，同样不可忽视！ 等敌人发现真相的时候，他的目的都已经达成了。 只不过... 吸纳完画圣的血气之后，龙首的眉头却猛然皱起。 不对！ 这尸身蕴藏的血气怎么就这么点？ 堂堂圣人，怎么还不如数千低阶修士加起来的总和？ 此刻，龙首浑身散发着极为强大的压迫之感。 季牧甚至感觉自己的身体在隐隐下沉，内心甚至久违的生出了一丝恐惧之感。 自打从灵梦蝶的梦境脱身后。 这是季牧首次在别人的身上感受到极致的杀气压制！ 但对于龙首来说，这一切远远达不到他的预期。 他的面色有些阴沉，但没有给他太多的思考时间，因为对岸的季牧直接悍然出手了。 两道剑光自大地直冲天穹，化为两道分割天地的巨大剑柱，斩向龙首！ 而面对季牧交叠的浩荡剑气，龙首只是微微皱眉，轻轻抬手。 “无限血狱。” 话音刚落。 天空与大地之间，蓦然间被无限的血色所替换。 万事万物都蒙上了一重血光，透着一股沉闷与肃杀，除了天地间的那两道剑光之外，再无第二种颜色！ 第728章 修罗杀神(三) 在这片血色之中，无数只淬满鲜血的枯骨从大地中探出。 这些枯骨并非完整，且大都是残破的。 它们是修罗领域的具现，是以纯粹的血气汇聚而成。 每一块枯骨，都对应龙首曾经所杀的一位敌人。 难以想象他这一生杀过多少人、手上沾染着多少鲜血... 血狱中的枯骨，堪称无穷无尽！ 季牧所积累的杀气是因为经受过无尽梦境的轮回，并非他真的杀了那么多人。 但龙首则完全不同。 他是实打实的杀出了一座骨山魂海！ 并且因为这些白骨都是他的刀下亡魂，所以皆是汇聚着无尽杀气与怨气。 刚一从大地之中现身，枯骨便尽数聚拢到了一起，层层垒起，高耸入云。 季牧赫然间看到一尊由无尽白骨凝聚而成的伟岸巨人以手撑地，缓缓站了起来。 它宛若神明一般，手持一柄如山峰一般的巨大骨剑，背生双翼，在大地上投下一片巨大的暗影。 它目中燃烧着莹蓝的火焰，浑身流转着黑色的纹路，散发着惊人的杀气，轻轻一踏，便令整个世界都为之颤抖！ 此时剑气已近，龙首位于高空，抬手猛然向下一挥。 跟随着他的动作，白骨法相亦是同步抬起了右手，举起了手中如山岳一般的巨剑，向着下方蓦然斩落！ 像是山峰从天空中坠了下来... 一阵剧烈的狂风率先冲向大地。 紧接着，巨大的骨剑与第一道剑气骤然碰撞在了一起。 “轰”地一声巨响，山峰骤然爆裂！ 巨大的骨剑散落成无数断裂枯骨，坠落天空。 第二道剑气紧随其后，穿越无尽枯骨，猛然斩在了白骨法相的上半身！ 整个白骨法相被这一剑直接凿穿，伟岸的身躯不受控制的向后倒去，一边倒一边不断的散落肢体。 使得此刻的天空像是下了一场白骨之雨。 见到自己的这两剑取得了如此功效，季牧神情微微露出疑惑。 这未免也太脆了...有些不符合龙首此际展露出来的压迫感... 但这个想法刚刚在季牧内心升起的一瞬间，便被他迅速掐灭了。 因为在他眼中被击的七零八落的白骨法相在倒地之后，竟是迅速再度汇聚。 所有零落的枯骨像是被无数根无形的丝线串联了起来，飞速回归到白骨法相身上。 被两剑斩断的上半身和骨剑仅是一瞬间便恢复如初。 当它再度站起的时候，一切都像是没发生过一样，和之前没有任何不同。 看到这一幕的季牧微微感到有些牙疼。 此刻，龙首身影微动，缓缓站在了白骨法相的头顶，以一种绝对俯视的角度看向季牧，淡淡开口： “画圣怎么死的？” 季牧闻言呵呵一笑，他自然知道龙首想问什么。 “他说累了，所以自杀了。” “哦对了，他还让我转告你一句话...” “什么？”龙首下意识的问道。 “他给你留了碗孟婆汤，让你别下来太晚，不然可就喝不上热乎的了。” 龙首闻言沉默许久，最后冷冷回应道： “想凭这种方式激怒我...未免有些太看不起我了。” “是吧？我也这么觉得。” 听到后面这声回应的瞬间，龙首瞳孔微微收缩。 但杀道的极致反应能力让他迅速偏离身形，险而又险的躲过了这来自背后的一剑。 一道极致的霜寒剑气骤然斩落在龙首方才所立的位置。 虽然扑了个空，但却将龙首脚下的白骨法相自上而下猛地对半斩成了两截，轰然向两侧散落！ 而龙首在躲过季牧的这一剑后，也丝毫不曾放松警惕。 他知道季牧不止这一柄剑。 果不其然... 君子剑一下竖劈之后，季牧瞬间用天罡剑无缝衔接上了一记横扫！ 两道分裂的璀璨银河出现在仙台上空，横贯千里。 而在银河的交汇之地。 龙首抬起右手血爪，横在胸前，稳稳的接下了这一剑。 以他的位置为初始，浩瀚的银河在他身后瞬间分成两个巨大的扇面，在空中洒落无尽星光。 季牧微微叹息一声，瞬间拉开了距离。 之前他借助蝶儿之力施展出了一道幻影。 有他自身的境界和十万大军作为支撑，幻影完全可以做到以假乱真、迷惑龙首。 回应龙首甚至出言想要激怒龙首自然都是幻影为了拖延时间，分散龙首的注意力，给真正的本体致命一击的时间。 但龙首的反应能力太过强悍... 季牧哪怕通过空间瞬移前往都不曾得手，只是斩碎了白骨法相。 但斩碎那个东西...真的有意义么？ 当季牧拉开距离再度现身，完好无损的白骨法相就已经重新站了起来，睁着巨大的莹蓝色鬼眼，一动不动的注视着季牧，看的他牙根生痒。 “幻影分身，空间瞬移，圣阶巅峰剑气...” 另一边，龙首已经将方才一瞬间交手季牧所使用的神通能力都尽数记下。 再想通过同样的招式对付他，难度将翻上数倍。 季牧自己也清楚这一点，愈发感到龙首的棘手与可怕。 所以方才那一瞬间的偷袭交手，可以说季牧是落于下风的。 不仅没有造成什么有效的伤势，反而暴露了自身的底牌。 而龙首吸收了画圣和数千修士的血气之后，境界层次几乎与运转太上驭兵诀的季牧等同。 原本他是想吸收完整的画圣，从而突破那个门槛，强行镇杀一切。 但现在看来是不可能了。 季牧与画圣之间，明显发生了一些他不知道的事情，使得龙首预想中本来能够获得的力量少了至少一半以上。 这使得他要是想获得最终的胜利，就不得不使出全力、拼命厮杀了。 而另一边的季牧也是一样。 实力突然暴涨的龙首也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期。 虽然自己还有夏晗雪这一张底牌在。 但自从海域之战后，自己也很久没有经历过真正的生死厮杀了，这并不是好事。 而龙首的杀人技巧和境界底蕴都在自己之上，属于当世一流，给季牧带来了极大的压迫感，却正是他最好的磨练对手！ 第729章 修罗杀神(四) 轻微破碎的仙台之中，两道身影巍然屹立，彼此隔空对视，眼中各自流溢着杀机。 龙首虽然有些后悔不该选在这个时机来跟画圣寻找天罡，但在战斗之际，他会摒除一切杂念，只剩下了战斗一个目标。 此刻的他，脑海中只有对战场的计算，绝对冷静。 在获得真正的胜利之前，他不会再去想任何事情。 这是对自己生命的亵渎，也是对杀戮一道的不尊重。 对岸的季牧只感觉龙首的状态在一瞬间突然变了。 他在对方身上察觉不到任何的情绪波动，彻底封闭，唯有最为冰冷与纯粹的杀意外显。 虽然没有任何实际的气势散发，但却让他心头一颤。 但不论如何，季牧今日都必须将龙首斩灭在这里。 放跑这么恐怖的敌人，他日后睡觉都不得安稳！ 他手中的剑柄微微一转。 龙首敏锐的察觉到了这个动作。 下一瞬间，二人同时出手！ 没有丝毫犹豫与试探，二人一出手就是全力，杀机毕露！ 季牧调动自身全部灵力，以停云一式，瞬间斩出了上千道霜色与莹蓝色剑气，化作一片剑光之海，遍布了整个仙台空间！ 极致的剑意令这里的空间瞬间错落，被一道道交叠的剑光分化成无数大小不同的区域，像是破碎的镜面空间。 而在同一时间。 就在季牧刚刚抬剑准备出手之际，龙首同样迅速有了动作。 但他却不是对着季牧，而是先将血爪反捅进了自己胸膛，以与之前分身所使用的同样方式自残，获得了修罗领域的极限提升，将自身实力再度拔高了一个层次！ 紧接着。 龙首身下的白骨法相头颅缓缓分裂，张开了一道缝隙，让龙首得以下坠入驻。 一直沉到了胸膛位置，龙首才堪堪停下，化作了白骨法相的心脏。 而在这之后，分开的裂隙以极快的速度愈合如初。 这一瞬间，白骨法相眸中熊熊燃烧的莹蓝鬼火在一瞬间化作了赤红，像是两轮血色的大日高高悬挂在天空。 与此同时，一道道血色的脉路以心脏为中心，向着整个白骨法相的身躯蔓延。 很快的... 这些脉路便遍布白骨法相周身，最终将它彻底化作了一个血色的巨人。 而在下一瞬间，这尊巨人竟是开始生长出了筋肉，还出现了一定程度上的肢体变化。 其头颅一阵涌动，最后又冒出来了两个狰狞的面首，各自持愤怒的形象。 手臂也跟随头颅再度生长了两对，所持骨剑也从一把延伸出了六把，并且剑尖熊熊燃烧了起来，包裹着一层艳红的血光。 当季牧的漫天剑气成型之际。 一尊三头六臂、三面青黑、口中吐火、眼眸赤红、傲然挺立的修罗之神便出现在了这片天地之中，几乎占据了整个空间的高度。 这是龙首依据修罗杀域所衍生创造的最强神通——修罗之怒！ 白骨法相不过只是它的基石，现在才是它的终极形态！ 只不过这一式神通需要极为浓郁庞大的血气精华，再以绝对强横的杀气入驻方可成型。 在这之前，龙首还从未凝聚过这尊修罗法相，最多也只是凝聚出白骨。 但这次的战争消耗，足够达到使用这一式神通的先决条件了。 以天罡作为修罗之神的第一个敌人，再合适不过。 若是成功，龙首在杀道领域上将再度抵至一个新的高度！ 面对季牧斩破空间的漫天剑光。 刚刚成型的修罗之神同时抬起了六只手臂。 投下的巨大暗影将整个空间大地都化作了一片如同九幽地狱般的阴森景象。 剑光逐层切割空间、斩在近前的一瞬。 受龙首操控。 修罗之神六只手同时挥剑！ 体型虽庞大，但它的动作却是无比迅捷。 六只手挥舞抡出的剑光密不透风，逐渐形成了一轮血色的光幕。 好似在无尽的血色领域之中，又以修罗为中心，形成了第二道更为深沉厚重的杀气剑域！ 只不过并非道法层次，而是纯粹挥出来的... 就在同一时间，季牧的上千道剑气同时斩在了修罗之神挥出的血幕之上！ 像是暴雨打落荷塘，砸落深林，整个世界都陷入了一片哗然声响之中. 当这声音放大无数倍，且密集不停，就是如今棋罐内景之中传来的声响。 当噪音密集到极致，整个世界仿佛反而像是彻底安静了下来，听不见任何声响。 而就在这一片静谧之中... 能看见整个斩仙台瞬息破碎分解，一点点化为无尽粉末飘飞，连带着周遭区域都出现了一定程度的真空。 一层层血红色与银蓝交叠的色彩如怒云般卷上天空。 像是巨兽张开了它狰狞的兽口，吞没了一切！ 棋罐罐身之上，某一个部位蓦然间爆发出无尽璀璨的金光。 一重重繁奥的道纹交叠，竭力维持着内部运转。 恰逢此际。 李寒衣、周辊、灵宇三人听到动静刚刚从明月山庄赶来此地。 他们甚至都不曾踏进斩仙台，便被这股不可抗衡违逆的气浪瞬间给掀飞了出去，没有任何反抗余地。 哪怕是李寒衣以自身化云，也是连同云气瞬息被卷至千里之外。 灵宇的风灵之力更是在这余波之中掀不起半点水花，周辊更是一早就飞没影了... 随波追流的倒飞路径之中。 三人皆是闷哼一声，受到了不同程度的伤势。 但他们没空关注自身。 好不容易站稳身形之后，三人内心皆是骇然！ 这是什么级别的波动，仅是余波便能够将他们掀飞至此？ 而且方才虽然来不及入内，但三人还是瞥见了一眼斩仙台之中的景象。 那一眼，他们好似看到了一个极为不得了的东西... 三人心底俱是生出了一股疑问，就连与龙首最为相近的周辊都是一阵茫然。 那个三头六臂，头颅高入云端的...是个什么东西？！ 作为从西洲南渡过来的灵宇甚至一度怀疑那怪物的体型已经完全不在饕餮之下，或许还要更高一筹... 季牧到底...在面对什么？ 第730章 绝世三剑(一) 三人之中，周辊最先落地。 他砸进了那烂陀寺，一连撞断了十数道院墙、直到快要凿穿这座宗门才堪堪停息。 他身上各处染血，感觉浑身的骨头都断了不少。 好在同样身为帝星，突破合道获得少昊绝大部分武运传承的他具备着无与伦比的恢复能力。 仅是一瞬，他体内断裂的骨骼便重新接壤，恢复如初。 周辊缓缓起身，双手放在腰间双刀的位置，看望自己过来的方向，神情说不出的严肃。 他的双手甚至在隐隐颤抖... 但在下一瞬间，他仿佛做了什么决定一般，目光露出一抹狠绝，提刀向着斩仙台的方位走去。 但就在这时，一道声音突然在他的背后响起，叫住了他。 周辊回头一看，义灵有些灰头土脸的从一块废墟之中伸出手，有气无力道： “搭...搭把手...” 周辊皱眉上前，像拔萝卜一般把他从废墟中拔了起来，疑惑问道： “你不是五通具足吗，怎么不躲？” 义灵出来之后，拍了拍身上的灰，却是没看周辊，而是一直看向斩仙台的方向。 “我在找那怪物的弱点，没办法分心。” “有看出什么吗？” “嗯。来，我与你说...” ... 战场中心。 斩仙台爆碎之后，季牧和龙首所受到的冲击更是极为恐怖，远超李寒衣三人所承受的余波。 单论剑术，自然还是师出有门的季牧更高一筹。 上千道剑气至少有半数突破了修罗之神挥出的血色光幕，斩在了它的躯体之上。 虽然并没有真正的鲜血溢出。 但修罗之神的身上登时出现了上百道狰狞的剑痕，看起来如深渊一般，极为恐怖。 只是龙首入驻之后，曾经的白骨法相为之质变，无论是力量还是防护能力皆是拔升了数倍，并没有直接被剑气斩的散落。 而那些狰狞剑痕在稍待半晌之后，更是接连愈合，完好如初。 单以战斗而论，杀道领域的强者几乎是专为战斗而生，极为逆天。 相比之下，季牧的剑道能在一瞬间斩出极为恐怖的攻击，但在抗揍程度上就要显得稍微狼狈一点。 肉身虽然经过提炼，但后来所修甚少，与龙首这样的杀道巨擘相比自然稍逊一筹。 碰撞余波散开的瞬间，季牧就撑开了守护之域。 但仅是一瞬间，守护领域就被股那恐怖的波动压缩到了极致。 再下一瞬，守护之域更是瞬间爆开，支撑不住，将季牧掀飞了许远。 直至他通过空间传送不断卸去力道，最后再将双剑插入棋盘所化的大地之中，这才站稳身形。 他嘴角溢出一缕鲜血，受到了不轻的伤势。 但好在他还有十万大军为他平摊了一部分伤害，否则就不仅是这般轻微了。 为了让对战的余波对棋罐众人的影响减到最小。 早在与龙首开打之前，季牧就将所有修士大军都转移到了棋罐中如今极限最远的距离。 这个距离只针对龙首，对于棋罐主人的季牧来说则可以无视，完全不用担心大军的增幅之力会超出范围。 只要身处棋罐空间，在哪里都一样。 并且因为修士与大军汇聚，一万星族大军、七音宗、无为观、风云阁、那烂陀寺、镇妖司等几大势力人手因为不用再维持阵法，也皆是接连加入了太白驭兵诀的阵列之中。 这让季牧的境界实力再度暴增了三成，方才因为受到冲撞使得气血翻涌的身体也瞬间平复如初。 此刻，季牧与修罗之神体内的龙首都各自调整好气息，互相对望，彼此都感叹于对方的难杀... 同一时间，斩仙台又以某种令人惊叹的玄妙方式恢复如初。 复原的那一刻，二人都没有任何犹豫，再度同时出手！ 仅是一瞬间，季牧便在空间之中穿梭了上百次，挥出无尽剑光。 因为季牧对棋罐空间的绝对操控，龙首短时间尚未找到破解之法，因此只能被动防御。 但季牧挥出的这些剑气在修罗之神的胸膛位置虽然留下了诸多狰狞的剑痕，但却一直不曾伤到其内的龙首。 季牧心知再这么打下去不行，等于平白损耗力气... 于是在斩仙台又一次破碎重组之后，季牧再度一个瞬移拉开了距离。 于远处站稳身形之后，季牧遥望远处修罗，深吸口气，前足向前轻轻一踏。 这一瞬间，他的身后突然出现了三道挺拔的身影！ 一道身影位居左侧。 他身披以星光铸就的霞衣，眸中闪耀着威严的银光，手持天罡剑，汇聚无尽星光，睥睨天下！ 一道身影位居正中。 其一身胜雪白衣，满身书卷气，手持君子剑，霜色满天，一身浩然！ 最后一道位居右侧。 这道身影的气质与前两道身影截然不同，一身黑色玄衣，甚至带着一抹阴郁之色。 他浑身散发着极致的杀气，手持一柄通体血红的奇特之剑——陨神滴，瞳孔中泛着一抹妖异的色彩，看起来有些邪魅。 左侧季牧来自他的体内星核，是星核之中神灵的外显，代表着天罡本身的神道。 中间的白衣季牧则是纯粹的以浩然气积聚而成，是书道传承的具现，代表着他这一世的人道。 右侧黑衣季牧...则是由兵圣传承下来的兵道和无尽轮回中提炼出的无尽杀气糅合汇聚而成的法相，是他身上所有杀伐戾气的集合！ 而三道身影虽然气质各异，但却有个共同点——同样手持长剑！ 作为季牧从书圣那里继承的另一道传承——剑道，从头到尾一直贯彻始终，是他所修的诸多大道之首！ 无论所学再怎么驳杂，皆是支流。 唯有剑道一直像是定海神针一般，坐镇着季牧的修行之路，为他开天辟地！ 此刻... 星色、白色、黑色三道身影位居后方，神色肃穆。 身在最前的季牧本体缓缓抬手。 他以手作剑，剑指龙首！ “我出三剑。” “接好了。” 第731章 绝世三剑(二) 看到季牧认真下来的神色和他背后的三道身影，龙首神情一凝。 就在此刻，位居左侧的星神季牧上前一步，缓缓抬起了剑柄。 天罡剑完美适配这一刻的季牧，剑身闪耀着无与伦比的光芒，像是摘下了银河的一角。 漫天血光因为这股光芒消融退散，天空亦于此际显现出了群星。 无数星点在二人的头顶交相辉映。 夜幕之中，最终凝聚出了一道浩瀚的星图。 那是一柄剑的形状！ 它以星宿为锋，银河为脊，拖着一道道长长的流火，那是流星划破夜幕的景象。 它的剑尖缓缓偏移，并直接对准修罗之神，仿佛一整片夜幕的重量都在向它倾轧而来！ 集群星之力，诛神灭形！ “涮”地一声... 星神季牧右手猛地握紧了剑柄。 他眸中划过一缕银芒，眉心闪烁着不灭的星印，宛如黑夜的主宰永恒的帝王！ “第一剑。” 仿佛是亲眼窥见了远古传说中盘古开天辟地的景象... 坐镇修罗之神心脏位置的龙首只觉得自己内心也是倏然一紧。 他看到了整片夜幕卷动，边界不断收缩，两侧露出白昼... 而在夜幕的中心位置，一道承载了夜幕中所有的一切的群星之剑向着他坠落而来。 龙首此刻仿佛化作了世间最为渺小之物。 而那道连山岳也无法比拟的剑锋以无匹之姿，似乎是要如同盘古开天一般，斩开这片苍茫！ 而他不过恰好是那剑刃路径之上的顺带之物... 从这道群星之剑中，龙首甚至清晰的察觉到了一股蔑视之意。 似乎此剑所斩的，根本就不是他，而是在向着某种更崇高更伟大的存在挥剑。 他不过是刚好置身于此。 像是一片单薄的落叶经由微风吹拂误入此间，却迎面撞见了山岳的倾塌，最后更是要被掩埋其中... 虽然已经封闭了内心。 但在此刻，龙首内心却也还是没来由的升起了一股愤怒！ 他深吸口气，在群星之剑斩落之前，操控修罗之神迅速做出应对。 修罗之神将六柄骨剑各自插在地中，三对手掌各自交合，结成了三道不同的手印。 与此同时，修罗之中的龙首眸中闪过一抹血红，寒声开口： “阿鼻地狱！” 话音刚落。 霎时间，以修罗为中心，无边血色再次蔓延，与天空的群星分庭抗礼。 而在这片血色之中，一道道通天之柱蓦然升起，屹立于大地之上。 这些柱子并非是某种玉石或是其它材料制成，而是纯粹的以人的头颅堆砌而成！ 他们的面貌各自扭曲狰狞，介乎人鬼之间，像是生前经历了某种莫大的痛楚，怨气直冲九天。 而在这些柱子下方，是无数受苦受难的众生和恶鬼的世界。 他们共同组成了这一方根本望不见尽头的无边大狱，鲜血流淌成了一片望不到边际的海洋，白骨累积成了无法逾越的山峰，而惨叫声更是足以让万灵都陷入癫狂！ 在这座地狱的四周边缘，各自存在着一道漆黑压抑的城墙，这道城墙布满刀剑荆棘，挂满了尸体。 有新生的，也有似经受过无尽岁月化作的累累白骨。 顺着一个方向走下去，永远走不到城墙的边缘。 而若是顺着它的高度往上爬，它也会无限增长。 若是从城墙底部往外挖，它也会变得无限厚重，断绝了所有逃离的可能。 这里没有“生”的概念，所有人都是恶孽，在这里重复着死亡，直至永远。 而在此刻，这一方无边地狱显化的一瞬间，却蓦然自大地之上腾起，向着天空斩落下来的群星之剑迎去！ 那些通天之柱像是一道道囚笼的铁柱，欲将坠落下来的无尽星辰囚锁其中！ 闪烁的群星与无边的暗狱... 双方在一瞬间轰然交汇！ 没有任何声响，因为声音早已震耳欲聋，再听不到任何声音。 黑暗的地狱在这一瞬间洒满了银光！ 面对群星的入侵，地狱中的一切都陷入了疯狂。 星神季牧的这一剑霸道至极，凝聚了天罡神魂和星核之力，号令群星！ 无限厚重的城墙率先被斩碎，断开了一道巨大的口子！ 紧接着... 是无尽头颅堆砌而成的通天支柱！ 它们看似恢宏，但被群星之剑一剑拦腰齐断，轰然崩塌，各自坠落！ 整个阿鼻地狱像是彻底化作了一层更深重的惨烈地狱，无数恶鬼罪人都惨死在这一剑外泄的锋芒之中，那令人癫狂的刺耳惨叫声亦是戛然而止。 能够显化界域的神通，一直都是所有神通之中最强大的那一档。 而龙首显化阿鼻地狱的凝实程度，明显极为强悍，甚至蕴藏着浓郁的法则之力。 但就是这样浩荡无边的一方血色大狱，却被星光季牧斩出的这一剑从中直接分成了两半！ 而群星之剑裹挟着流火，势头不减，尤自向着修罗斩落！ 修罗中央的龙首瞳孔一缩。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杀道神通竟然这么快就在季牧的剑道之下泯灭！ 但他知道此际不是惊讶的时候，这个等级的战场之间，稍微有些分神都会造成极为严重的后果。 仓促之间，龙首飞速操控修罗拔出插进地中的六柄巨剑，一同架在身前，迎向星神季牧的群星一剑！ 斩灭阿鼻地狱后。 群星之剑有所损耗，但却大抵完整。 在修罗之神架住六柄骨剑的那一瞬间，群星赫然斩落！ 一声声震荡入耳，剑锋仿佛没受到什么阻挡一般，将六柄骨剑应声斩断！ 剑尖散落成无数白骨，洒落一地... 而群星之剑顺着修罗之神的右肩一路劈砍到胸膛才堪堪止息。 龙首微微喘息，收回了抬起的血爪，面色阴沉。 在他右肩，一道细密的血线骤然迸发，其内有无尽闪耀的星光... 第732章 绝世三剑(三) 见血之后。 群星之剑完成了它的使命，彻底消弭，化为无尽星点飘散。 这一剑几乎把修罗整个右边都削了下来，甚至首次真正触碰到了心脏位置的龙首，并在他身上留下了一道剑痕！ 不止如此... 群星之剑虽然消散，但剑势的余威仍在！ 修罗之神和心脏位置的龙首所断裂的伤口处仍旧存在着大量星光。 每一道星光之中，都蕴藏着一缕极致的剑意，难以磨灭，并不断破坏着修罗和龙首重组愈合的进程。 而在斩出这一剑后，星神季牧也缓缓消散，回归了季牧体内。 丝毫不打算给龙首喘息的机会... 位居右侧、第二道黑衣邪魅的季牧紧随星神季牧，在他回归本体的瞬间上前一步，缓缓抬手。 陨神滴在此刻散发着猩红的光芒，无尽的血气甚至超越了血色领域之中的任何一物，甚至是它们的总和！ 而黑衣杀神季牧自身杀气与修罗的杀气轰然对撞，形成了两种截然不同的赤红！ 杀神季牧虽然邪魅，但兵圣传承的兵道之中自有一股中正之气，自有一杆秤在，任其邪气再盛也不会让他脱离正轨。 此刻，杀神季牧望向正在竭力愈合的修罗，黑衣随风而舞，陡然握紧手中剑柄，奋力一斩！ 这一剑，融入了最为纯粹的兵道传承！ 挥出的瞬间，远方所有身在太白驭兵诀阵中的修士大军内心都为之一颤！ 他们好似手中都同样的握紧了一柄剑，而面前的龙首则是他们唯一的敌人。 他们心中升起了无尽的愤怒，强烈的杀气一缕缕骤然融入了陨神滴的剑身之中，让它变得愈发红艳！ 当杀神季牧手持剑身划过虚空的瞬间，一道贯穿整个天空大地的血色剑气轰然斩出，将整个空间都斩的错落分离！ 这像是一道血色的深渊，又像是远古巨兽向着它最珍爱的食物张开了巨口，吞噬一切！ 此际残破的阿鼻地狱尚未消散，却冷不丁的被这一剑撕裂成了碎片！ 双方的血色一左一右分庭抗礼。 以极致的杀气对抗杀气，黑衣季牧竟是不逊色于龙首这位杀道领域的圣人多少。 而在这一瞬间，血色深渊已经临近，即将要将修罗之神彻底吞噬。 龙首察觉到修罗之神断裂的臂膀在这二道剑气来临之前绝对来不及修复，索性直接用一只左手将右边的臂膀扯了下来，然后向着虚空一扔。 “十方泯灭。” 伴随着龙首的话语，被它丢出的断裂臂膀其上有黑色和血色纹路不断交接。 最后这两种纹路闪烁到极致，骤然爆散！ 一团浓密的血色之云瞬间膨胀扩散，将方圆一定的区域瞬间化作了一片真空，包裹了整个深渊... 而深渊之剑在没入血云中后，竟是没有立即冲出。 趁着这个时间，龙首操控修罗，向着季牧的方向连着轰出了五拳！ 对方的这两剑太过可怕，他必须打断对方的节奏。 否则龙首内心有种预感。 当对方的第三剑斩出的时候... 他就算不死，也绝对会受到不可逆的伤害！ 之所以是五拳，是因为修罗有一只臂膀被龙首方才操控撕了下来，再以神通引爆。 用这种方式，能够以血气封锁深渊之剑一段时间，但代价却是修罗的手臂在这次战斗之间几乎不可能复原。 龙首挥出的五拳蕴藏着某种玄妙之意，更含带着无尽杀意，令人心神震颤。 每一拳轰出的力道都会比上一拳强上一倍，层层叠加之下... 当第五拳轰出的瞬间，整片空间都在震颤，大地更是隆隆作响！ 整个棋罐外部对应斩仙台区域的位置金光道纹就再没有散去过，甚至越来越密，光芒越来越强，似乎这件法器也在拼了命的维持内部空间不至于被二人对战的波动崩塌... 而龙首轰出的五拳虽然强劲，但这对于季牧来说却是无用。 任修罗挥出的拳势再强，对空间绝对掌控的季牧一个闪身就躲远了。 但就在他瞬移一段距离现身之际，却突然间发现身后的空间掀起一阵波动。 下一瞬间，几道拳势竟是穿过了空间跟随着自己而来！ 看这架势，像是一定要把他砸成肉饼！ “嗯？！” 季牧神情一凝。 他再度依靠空间操控瞬移了几次，但这五道拳劲就如附骨之疽一般，跟随着他不断跃现，根本无法躲开。 在季牧不断穿梭的同一时间。 杀神季牧挥出的深渊之剑也突破了无尽血云的包裹，拖着长长的云气向着修罗猛然斩落。 无论是龙首还是季牧，二人都在同一时间遭遇了对手的强力攻击。 季牧如今面临两个选择。 一个是让书生季牧所持有的最后一剑转换攻击目标，借此抵挡龙首轰出的五道杀拳。 另一个是以自身硬抗，但却面临重伤的风险... 星神、杀神、书生。 凝聚这三道身影斩出这纯粹的三剑几乎耗损了季牧自身的大半力量，哪怕有旃檀世界中诸多修士为他源源不断的恢复灵力境界，但短时间内也根本无法再挥出这等强力的攻击。 所以若是将书生季牧的最后一剑用来防守，季牧今日或许将很难击杀龙首... 毕竟此人的难杀季牧如今深有体会... 电光火石之间，季牧迅速做出决断。 在深渊之剑落向龙首，而修罗五拳轰向自己的瞬间。 一声铮鸣，书生季牧骤然拔剑，君子剑剑尖直指龙首！ 尚未出剑，霜色便已漫天。 在双重血色之间，一重如同月华般的光芒强势的挤了进来，趟出了一道路径。 季牧赫然选择了让本体硬抗龙首的杀拳，以伤换伤，尽一切可能让自身最强力的攻击都落在对方身上！ 作为以杀入道的圣人，龙首自然也从来不缺血性，不然根本不可能走到这一步。 杀道杀道，真的都是杀出来的！ 见到季牧做出选择的一幕，他的嘴角露出一抹冷笑。 他还有修罗之躯这一层强大防护，并且恢复能力极强，他不信季牧能凭借最后这两剑直接斩了自己。 只要自己硬扛最后这两剑不死，季牧必然在杀拳之下重伤。 而濒死的自己对上重伤的季牧... 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第733章 绝世三剑(四) 这一刻，血色的深渊之剑来到了修罗之神上空，向着它的正中斩落。 另一边，季牧也迎上了修罗的第一道杀拳。 哪怕只是五拳之中气势最弱的一道，也是具备着巅峰圣阶的实力，威力不容忽视。 面对这一拳，季牧微微吸气。 他并没有拿起刚刚回归的天罡，而是微微撸起了袖子。 体内气息流转，筋肉微微鼓胀。 灵力、肉身之力尽数汇于右拳，凝成一点，旋即骤然爆发。 向着第一道杀拳，季牧轰出了一道同样巨大的浩荡拳印！ 搬天十一式，崩山！ 以季牧以太白驭兵诀的叠加状态轰出这一拳，所掀动的威力自然是极为恐怖的。 只见以他四周为中心，整个大地蓦然塌陷，化作一道深坑，但旋即又瞬间恢复如初。 这已经是斩仙台今日不知道第几次崩毁又重组愈合了... 依靠崩山拳劲，季牧硬扛下了第一道杀拳，但自身也受到了伤势。 整个右臂崩裂，一缕缕鲜血顺着胳膊流淌滴落，体内气血更是翻涌不已。 但季牧没空去关注自身伤势。 因为这个时候，第二道杀拳已然到来！ 对岸深渊之剑也在同一时间触碰到了修罗的头颅，磅礴的血光蜂拥而入，瞬斩而下！ 因为操控修罗轰出了五道杀拳，所以龙首丧失了有效抵挡杀神季牧这一剑的最好时机，最后只能凭借修罗之神的强大肉身之力硬抗。 在季牧做出以伤换伤之前，龙首也早就做出了相同的选择。 硬挨这两剑，重伤季牧！ 但修罗之神面对杀神季牧的这一剑，却是和之前硬挨数百道剑气只是在身上留下了一些口子的场面完全不同... 从修罗之神的头顶开始，出现了一道细密的血线，一直连通到脚底。 心脏位置的龙首瞳孔急剧收缩。 下一刻，整个修罗之神左右身形瞬间错位分裂，轰然崩塌！ 龙首上一刻还在心脏处，作为核心连接修罗之躯，下一刻就彻底暴露在了虚空之中。 被深渊剑气分成两半的修罗像是两座山脉一般轰然砸落在大地之上，掀起两道如海浪般的滔天烟尘。 并且这次修罗并没有像上次一样迅速凝结复原。 在它断裂的位置，有无尽星光和极致的杀气在疯狂破坏修罗的一切，让血色的纹路无法生长、分裂的骨骼无法连接。 虽是一剑，却又像无数剑一样连绵不绝！ 就在修罗被斩成两截的那一刻，季牧迎向了龙首的第二、第三道杀拳。 这两道拳劲几乎是同时打出，一左一右，彻底封死了季牧的所有逃脱路线。 虽然季牧可以通过瞬移躲避，但他知道那没有意义。 虽然有天罡剑在手，但季牧这次依旧没有出剑。 星光之力大多仍旧在针对修罗，此际动用天罡剑无疑会让那边的剑势减弱，从而让对方更快复原，这自然不是他想要见到的。 只是他的右臂此际也已然崩裂，无法再打出崩山。 电光火石之间，季牧迅速做出决断。 他脑海中逐渐浮现出一道青色的布衣身影，内心浮现出一缕酸涩和温暖。 下一瞬间，季牧眸光坚毅。 他迎向两道巨大的拳印，五指张开，口中轻吐： “尘光！” 第734章 绝世三剑(五) 伴随季牧的话音落下。 一道光明的领域骤然展开，散发着世间最为温暖的气息。 它如同春日间召唤万物复苏的光明，是清晨第一缕照破大地的晨光，是那般的明亮，让人如沐春风、身心消融。 两道无匹的血色拳印在冲入这道光明的领域之后，瞬间慢了下来，最后甚至为之定格！ 大地掀起的滚滚烟尘也是瞬间止息，一切都融化在了这道光明领域之中！ 和其光，同其尘。 是的，这是青神的领域——尘光。 海域之战后的一年内。 季牧在拿到言渊留下的折扇之后。 有很长的一段时间，除了讲课之外，便浸泡在书阁之中。 在翻阅藏书的同时，他也在不断探索大师兄所遗留下的器物。 他冥冥之中总有一股预感。 大师兄留给他的东西...应该远不止于此。 果不其然。 当季牧在西洲突破合道之后，再度回到学宫。 折扇似乎是终于认定他具备了相应的资格，放季牧进入了圣器内景之中。 置身其间，季牧呆愣了好一会儿。 言渊的圣器内景虽然不似旃檀世界那般浩瀚，但也很是奇妙。 里面的景象在情理之外，但又在意料之中，似乎本该就是如此。 季牧置身于一座幽静的山间，看到了一间普普通通的草舍。 草舍之间，并无太多布置，但却满满当当的放置着七十二个席位，不多不少。 但最让季牧所震惊的... 是他在这里看到了完整的七十二贤，一个不落！ 他们各自具备着生前的神态和仪容，但却不具备实体和意识，也并非神魂一类的存在。 以季牧的境界神魂，其实一瞬间就发现了他们不是本人。 但当开门的那一刻，他仍旧是涕泗横流，泪落不止... 千言万语都不足以形容季牧当时内心的感受。 那是极致的思念与孤独的碰撞，草舍诸位师兄的存在，更是掀动了他早已冷寂下来的内心... 后来尝试交谈之后。 季牧发现了他们的存在形式。 这当然不是真的七十二贤，而是七十二贤毕生所修的大道积累，是他们领域之力的一缕化现！ 这就像是一颗颗大道的种子，被提前封存在这里，等待有人再次将他们种下，开花结果... 这是言渊为季牧留下的真正之物！ 不是圣器，亦非风云阁，而是这七十二条康庄大道！ 有了这些种子的存在，季牧可以随时感悟世间七十二条大道途径！ 七十二贤之中，没有弱者，皆是天资纵横之辈。 他们所参悟的大道，基本都是世间最为重要的大道途径！ 所以这七十二颗道种可以说是这世间最为珍贵的宝物，远胜一切机缘！ 或许早在很久之前，言渊就预测到了这一幕，并提前很多年做好了准备。 知天下事。 风云阁。 七十二大道！ 这三者，才是言渊真正留给季牧的全部底牌，也是他毅然决然的敢带领七十二贤去追随先师的底气！ 他相信，只要有这些道种和小师弟在... 哪怕学宫只剩下他一人，传承也绝不会断绝！ 并且折扇中还有一个玄妙之处。 置身于内景之中，季牧逐渐发现折扇内部的时间流速与外界不同。 里面待上一个时辰，外面却才堪堪过去一小会儿。 这极大程度上增加了季牧参悟大道的时间。 凭借折扇这个能力，季牧在画圣龙首来袭之前，时常在其中参悟大道。 只是参悟大道并非儿戏，也不是单纯的依靠天赋就能填补的。 在折扇内景的这段时间。 季牧参悟了师兄们留下的很多道种，但都不曾领悟出相对应的大道。 除了...尘光！ 在某种程度上，或许这个领域可以说就是因为青神担忧季牧最终解开心结从而领悟出来。 又或许是因为他对小师弟的偏爱已经到了极致... 草舍所有七十二道种之中。 “尘光”几乎是唯一完全不需要季牧耗费心神，只是接触的一瞬间便领悟而出的大道领域！ 当那道熟悉的温暖的光辉自自己身上出现的那一刻... 季牧跪在草堂之中，痛哭了很久很久... 这是他在人间所遭遇的、最为纯粹的爱！ 这份爱，让他现在依旧是作为“人”，而不是作为“神”的身份活着。 现在，师兄们的临别馈赠让季牧具备了全新的神通。 他以经过太白驭兵诀强势叠加之后的境界，施展出了——圣阶的尘光领域！ 虽然仓促间领悟的尘光自然不可能追赶在此道浸淫了一辈子的路由师兄，但季牧却是可以用境界来弥补！ 因此当尘光领域展开之后。 季牧周遭的一切都瞬间处于绝对缓慢的状态！ 领域之中，他是唯一的神明！ 两道威能惊人的拳印更是在此刻开始倒退... 从完整的杀拳拳印、逐渐肉眼可见的分解成一缕缕血气杀意... 最后... 修罗之神的两道全力一击竟是相继回到了它们最初的、无害的灵力状态，化作了一团不存在进攻目标、也没有任何威胁能力的血雾... 季牧证明了路由师兄的尘光在到达圣阶之后，竟是可以真正的在领域之中，追赶时光！ 只不过在使用尘光领域之后，季牧自身受到的损耗极为庞大。 与他连接的十多万修士也俱是感觉到了自身的灵力出现了一定程度上的枯竭，面色一点点变得苍白。 修士们的变化同样直接牵扯到了季牧，让他的境界在不断跌落。 就在这时，那烂陀寺之中... 义灵以千眼通观察到了这一幕。 略微思忖之后，他手持紫金钵盂，将其内装满了莲池池水。 钵盂内自成空间，几乎装走了大半池水。 这使得原本源源不竭的莲池在这一刻水位肉眼可见的下降，只剩下为数不多的一点。 紧接着... 义灵操控钵盂来到了大军阵列上空，将钵盂中的莲池池水尽数倾倒而下！ 虚空中降下了一阵清凉之雨。 受到雨水浇灌的众人原本枯竭的灵海迅速填补，苍白的面色也逐渐恢复了红润。 第735章 绝世三剑(六) 跟随棋罐修士，季牧跌落的境界迅速回升。 但他心知莲池之水并不是无尽的。 同样的方式...最多再来一次。 所以他和龙首之间的胜负，必然要赶在那之前！ 就在最后一剑！ 这个时候，修罗的第四道杀拳已然汹涌而至。 经过重重叠加... 这道拳印的威势如今已经增长到了一个极为恐怖的程度！ 拳印尚未至近前，便已在虚空之中掀动了层层气浪... 季牧只感觉身上一沉，浑身衣袍掀起，整个人几乎要不受控制的被这股强劲的气浪掀的向后退去... 他强行站稳了身形，神情凝重的看着这一拳的到来。 他疯狂催动灵力加固尘光领域。 同一时间，他拔出天罡剑，将其一把插进地中，同步施展出了守一领域！ 浩然的白光和尘光领域中的暖阳光芒交叠，两大领域完美融合在一起，形成了一个新生的领域！ 一个巨大的光幕将季牧笼罩，像是大日与皓月交融的光芒。 而就在季牧竭力对抗第四道杀拳的同时，另一边的龙首也遭遇了他此生最大的危机... 继杀神季牧手持陨神滴挥出杀戮一剑、回归季牧本体之后。 书生季牧紧随其后，拔出君子剑，将自身所持有的最后一剑蓦然斩出！ 无论是此刻的境界还是极致的书道气息，书生季牧都堪称巅峰。 也只有这一刻的他，才能够完美发挥出君子剑的圣器之力！ 而这一刻的龙首，也已经不具备修罗的防护之力了，只能以自身硬接这一剑。 当漫天如同皓月般皎洁的光辉洒下的时候... 一切血色都如同幽深的暗室遇见了明亮的灯火，瞬息消弭，再无一丝残留！ 整个斩仙台在极短的时间内就恢复了曾经的色彩。 这代表龙首的领域之力被无匹的浩然剑气在刹那间便给撕的粉碎，无法维持。 浩然的光辉占据了整个天地。 它已经不单单是一道剑气或是其它的表现形式... 而是一整片空间都落入了剑光的笼罩，虽是一剑，却能斩向龙首身躯的任何位置！ 无需再释放剑域。 因为这一剑，便已然是书剑一道的极致！ 龙首仿佛在一瞬间置身于万丈深海... 四周无尽海水的重量都在疯狂的向他倾轧而下。 这让他喘不过气来... 而这些海水，尽是剑光！ 他沉溺在了剑光的海洋之中，像个溺水的凡人！ 龙首本能的后退一步。 他感到了恐惧... 但圣阶的骄傲和杀道领域绝对冷漠的特性压制住了他内心的退缩和恐惧。 他深吸口气，最后同样没有将修罗打出的最后两拳召唤回来以抵挡书生季牧的这一剑。 他赌自己绝对不会死在这一剑之下！ 左右双臂血爪探出，龙首目中露出一缕喋血的寒芒，内心暗道： “来吧！” “南洲七圣之中，近些年最想交手的就是剑和兵...” “既然这些老朋友都不在了...” “领略一下孔陌传承下来的书剑一道...也算是了却一番心事！” 龙首抬起双爪，交叠胸前。 在剑光之海来临的一刹，他的伴生圣器散发出强烈的赤红光芒，被龙首猛地一挥。 “无生之月！” 霎时间。 一轮血色的圆月自龙首背后蓦然升起！ 而以血月为初始... 无数道细密的血色丝线如利剑般延伸，瞬间充满了整个空间！ 虽是呈线状，但这些丝线却并不软弱。 它们坚如松柏，利如刀锋，在刹那之间将剑气之海切割成无数碎片！ 无生之月——这是龙首所持有的极致杀道神通之一。 它能将自身神魂分化成无数根刀锋般的利刃，融合杀道法则，能够瞬间斩灭一片地域内的所有生灵！ 这是从生命的源头上进行无限切割的神通！ 灵力、肉身、神魂、生命... 无物不可斩！ 因这些血色的细丝无处不在，所以在能看见的距离之内，基本没有人可以躲过这一式神通的笼罩范围。 而天空上的血月，就是杀道法则的源头之力！ 到达圣阶之后。 修士的战斗方式早已不只拘泥于灵力，而是已经可以随心所欲的调动自身的大道之力，进行根源上的对决。 依据对大道的领悟和掌控程度，圣阶完全可以对对手进行一定程度上的压制。 像龙首此刻，就是以道法上的神通，强行压制并分割书生季牧的这一剑。 但他的算盘却是失败了... 在切割剑海后，剑光并没有就此结束消弭。 书生季牧的剑气之海在经受无数切割后，竟是分而不散！ 它们化作了无数柄霜色的细小剑气，调转剑尖，对准占满整个空间的无尽血线就是一斩！ 若论对大道的掌控... 天生便伴随着道源而生的季牧对比龙首完全是只高不低！ 若非是不曾渡过最后一劫，他仍在受天道压制，季牧完全可以反向实现对龙首的压制！ 即便如此。 浩然正气在某种程度上依旧天然克制龙首的杀道，镇压一切邪祟。 无数根绷直的丝线猛然崩断，如同无数条断裂的细蛇，迅速抽回血月之中。 而在破除血线之后，无数柄霜色之剑再度凝聚成一股。 天地间的光明瞬间收束，化作一道薄如蝉翼般的浩荡剑幕，从高空一斩而下！ 血月首当其冲，上下错位偏移，被剑幕瞬间一分为二。 紧接着，就是血月下方的龙首！ 整个空间都在这一剑之下开始错位，被分化成了两个世界！ 棋罐罐身在这一瞬间开出了一道极为细微的裂痕。 其内剑气散溢一缕，整个南洲都漂泊了一层剑光，震颤数十座州府！ 无数百姓修士惊诧抬头，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而在同一时间。 龙首的第四道杀拳也轰进了季牧的领域之中。 “轰”地一声！ 增幅到极致的力量化作滔天的血色之云，瞬息将尘光与守护之域吞噬，将季牧的领域范围一度压缩到了极致！ 第736章 万道生长 只不过虽然受到了杀拳的压迫。 但新生的守护之域终究是为之质变，防护能力大为增强！ 第四拳印在触碰到领域边缘的时候，不断被光幕拦截，并渐渐分解转化成一缕缕血气，飘散四溢。 新生的守护之域同时具备了尘光追赶时光的能力和守一剑诀万法不侵的特质。 因此虽然面对修罗极为恐怖的杀道一拳。 季牧周身的领域光幕虽然被压缩到了一寸、甚至已经开始碎裂，但却是完全接下了这一拳的威能。 只不过在抗下这一拳之后，季牧消耗空前庞大。 他的面色肉眼可见的苍白。 虽然有光幕领域的抵挡，但连续接下四道杀拳仍旧让他受到了极为恐怖的反震之力！ 尤其是最后... 修罗第四拳虽然没有伤到季牧，但却生生将他连着领域推着移动了数百尺的距离！ 他双脚在大地之中拖出一道长长的沟壑，像是两道泪痕... 同一时间。 与季牧相连的众多棋罐修士也俱是感受到了一股极为沉闷的感觉，让他们难以喘息... 但这一切还没有结束... 继第四拳之后。 最为恐怖的第五道修罗拳印出现在了季牧头顶。 像是天空骤然间被人捅下来了一块... 带着绝对不可抗衡的力量，向着季牧轰然砸落！ 拳印未落，仅是单凭拳风... 季牧和他脚下所在的方圆百里便已经被按下了一个巨大的拳坑！ 仅此一拳，或许已经突破了圣阶的极致！ 这是杀道的巅峰一拳，拳出如龙，崩山填海！ 本就残破的尘光守护之域瞬息破碎，化为无尽光点。 但这些光点却是不曾飘散，而是被强劲的拳风蓦然间压入了地表。 领域被外力强势击破，季牧受到反噬，大吐出一口鲜血，白衣浸染了一抹鲜红。 而这仅仅是拳风之力... 真正的拳印，一直尚未落下！ 季牧微微抬头，瞳孔中尽数被血色的拳印所占满，察觉到其内所蕴藏的威能，他的心神狂震不已。 若不做出应对... 他会被这一拳打的粉身碎骨！ 另一边，龙首亦是浑身汗毛倒竖。 他甚至没空去管季牧那边的情况..… 因为书生季牧的浩然一剑，已然斩落血月，带着无匹的锋芒向着他的眉心而来！ 剑芒未至，剑气便已经将他的眉心斩出了一道血线，鲜血顺着他的脸庞流淌。 再不做什么...他会死！ 季牧三剑斩圣，并不是在开玩笑！ 这一瞬间，棋罐中对决的二人处在了相同的境地和局面上，同样面对生死一刻。 虽然他们都想做出应对。 但实际上... 二人都是刚刚应付完对手的一记强力攻击，自身气息都尚未平复，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只有那一刹... 仓促之间。 季牧将天罡剑横在身前，并竭尽全力全力催动自身的一切。 肉身、神魂、灵力，甚至是...星核！ 同时，他还操控棋罐空间。 将除了月明楼和七音宗之外的所有棋子都在一瞬间排列在了自己身前，挡在了第五道修罗杀拳的路径之间。 在这些棋子中的所有修士都被瞬间转移到了仅存的两颗棋子之中。 十数颗棋子连成了一线。 这些顶尖的宗门或是门派，自建筑本身就可以当做是一件件强大的防御法器！ 为了活命，季牧不得不将它们都拿来挡在了杀拳面前！ 只要那些宗门的修士还在，宗门就在。 再者凭借旃檀世界的玄妙，日后未必不能修复... 而他若是死了，龙首能将棋罐空间内的所有人都屠尽。 季牧必然不能让这一幕发生！ 而在十数颗排列的棋子后面，首当其冲的是一颗散发着浩荡威压的巨大星辰。 虽然星核一旦受损，或许会给季牧带来极为严重的损伤，但他此际也已经顾不得了。 天罡星核，可以说是季牧浑身上下最为坚固之物，远超他自身的肉身骨骼，必然是要被他拿出来当做一层防护的。 就在这时，一道白光突然闪过，如长虹般跃入了星辰之中。 那是李寒衣的身影！ 他的出现，瞬间让整个星辰都蒙上了一层白光，如同太阳一般闪耀明亮。 千钧一发之际，他咬牙赶了过来！ 此刻他的嘴里含满了金气还生丹，像糖豆一般嚼着，自身逍遥真气催动到了极致，像是在燃烧！ 同时，李寒衣还展开了无相空域，并且首次开启了属于他的南皇星印！ 只不过这道星印却并没有应用在他自身身上，而是与他一同融入了星核之中，化做了星辰之上一道盛放的巨大银花！ 南皇的武运传承，李寒衣至今没有搞清楚那具体是个什么东西。 但他知道，只要自己开启星印。 只要他想，他可以让任何人所持的大道本源无限进化生长！ 若是达到圣阶。 李寒衣或许能让一根小草，在瞬息之间成长为足以承载一个国度的参天巨木！ 他为这个本源神通起名为——万道生长。 而这一次，这道来自更为古老的南皇的本源神通，所加持的对象，赫然就是季牧的天罡星核。 那是他的道源！ 在李寒衣入驻的一瞬，星核肉眼可见的开始增长凝实，并且变得越来越厚重，开始压迫空间。 本就开裂了一道缝隙的棋罐此际口子再度开裂，使得南洲的天空又在一瞬间布满了星光... 此刻的旃檀世界，就像是一个漏风的屋子。 但却不是有风吹进入，而是一切都在疯狂的向外溢出。 经过连番大战，旃檀世界之中积聚了太多狂暴的灵力法则，破了口子之后，更是疯狂向外宣泄！ 整个南洲的天空疯狂变幻。 像是戏台上的幕布，张开与闭合之间，其内的场景便为之一变。 诸多色彩杂糅到一起，为南洲生灵上演了一场绚丽的极光。 李寒衣并不知道自己融入季爷的星核之后能不能抗下龙首这一拳，但他必须要来！ 若是义灵没有骗他... 自身的星印能力，至少能让天罡星核的坚固程度增长三成！ 这是极为重要的胜机！ 第737章 远古帝星(一) “砰！”“砰！”“砰！”“砰！” 一连数声爆响。 修罗第五拳在一瞬间将数颗棋子地域轰成了碎片，无尽碎石砖瓦缠裹着一缕缕散逸的灵力，呈龙卷般回荡在棋罐之间。 整个世界似乎只剩下了这一拳... 它以摧枯拉朽之势，瞬间将路径上串联的十数颗棋子尽数轰碎！ 天空之中，一连掀起十数团爆炸的璀璨火光！ 无论是圣人学宫、那烂陀寺，亦或是无为观... 这些棋子地域哪怕是开启所有防护的阵法，也无法抵挡这一拳的威能，最多只能让它停顿一瞬。 杀道圣人的巅峰一击，恐怖如斯！ 见到这一幕的季牧的心都在滴血... 旃檀世界内外皆是受到了这般严重的损伤，也不知道日后能不能修复回来... 而拳印在轰碎十数个棋子地域之后，竟是没有多少损耗，至多消耗两成，余下的威能依旧极为惊人，向着季牧身前的星辰骤然落下。 经过李寒衣的南皇星印加持，天罡星核此刻已经暴涨到了一个极为恐怖的地步。 单论体型，已经与修罗的最强杀拳不相上下，横贯在空间之中。 两道体型相近的庞然大物于此际轰然对撞！ 霎时间... 整个旃檀世界之中都充盈着极为狂暴的力量，像是汹涌的海啸。 就连那些未曾开发的混沌区域都是云气滚动，疯狂变幻。 此际的棋罐内部像是一个燃烧到极致的火炉，其内酝酿着极为恐怖的波动。 原本只是出现一道裂痕的罐身在这一瞬间于那道裂痕处猛然崩开了一道偌大的口子！ 从那个缺口处。 内景中堆积到极致的狂暴力量如同火山般骤然喷涌而出，令整个南洲大陆风云狂卷、变得一片通红，整个世界都化作了赤色！ 沿海地域，无尽海水都迫于这股狂暴的气息，疯狂开始倒退！ 这连带着除了南洲的其余三洲，都将在之后掀起一场海啸！ 而在南洲的镇海关城。 无数妖族妖兽感受到这股骇人的气势，更是目露恐惧，闻风而逃！ 关墙之上，暂代大将军职权的云渚皱眉看望着这一幕，对天空接连的异变有一定的猜测。 抬头看了一眼血红的天空，云渚准备下令鸣金收兵，让大军回关休整。 但就在这时，传令兵高亢的声音响彻在城头之上。 “报！” 很快，声音便由远及近。 传令兵到了云渚跟前，单膝跪地。 “禀将军，朝廷降旨！” “在守住镇海关的情况下，尽一切可能，驰援圣人学宫！” 云渚神情一凝，瞬间确认了内心之前的猜测，面色肃穆道： “传我命令！” “三千急行舟立刻降落，载上十万兵甲，火速驰援泰山！” ... 棋罐内景之中。 季牧重重的咳出了一口鲜血。 整片空间此刻已经支离破碎，尽数被修罗杀拳轰出的血海吞噬。 而李寒衣和星核的结合，则是此地唯一尚显安定的定海神珠。 一道道纯白的光辉自星核上散发，大地剧烈震颤，位于星核之上的李寒衣感觉浑身都像是被撕裂一般，又像是被架在火上炙烤。 好在他如今整个人都融在了星核之中，并没有直接接触这一拳的威光，绝大多数威力都被外围的星核所消弭，而他则是竭尽全力的以万道生长一式拔升星核之力。 即便如此，李寒衣也是感觉自身的意识都快要被这一拳给砸散了... 与星核相连的季牧基本也是一样的感受。 虚空之中，修罗杀拳仍旧在不遗余力的爆发。 它拖着长长的焰尾，滔天的血气在破碎的天空之中掀起一层层气浪，震颤整个空间！ 被这么一道恐怖的拳印砸在身上，星核亦是爆发出了从未有过的璀璨星芒。 大地上，无尽金光展露。 一道道繁奥流转的道纹疯狂显化，遍布星核之中。 地表上原本成型的莲池之水和莲叶在二者对撞的余波之中瞬息枯萎湮灭，狂沙飞扬。 而这一切仅是接触拳印一瞬间的结果... 随着星核接触修罗拳印的时间渐长，第二息、第三息... 星核之上的金光道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弭退去，原本拥有着些许生机的星辰表面迅速变得干枯开裂... 除了刻下立言七字的位置依旧巍然不动之外，整个星核都在开始变得面目全非... 季牧不知道龙首那边怎么样了，可能死了可能也没有。 他现在完全没有闲情去思考甚至查探这件事情，他现在只感觉自己痛不欲生... 他有种自己快要死了感觉... 星核与他本命相连，所遭受的一切伤害自然都会即时反馈到他的身上。 当星核与修罗杀拳角力之际，季牧有种浑身骨骼都被人用剔骨刀硬生生刮犁了一遍的感受。 痛彻心扉！ 季牧感觉再这么下去不行。 无论是自己还是李寒衣，可能都撑不到杀拳消散的那一刻。 要召唤夏晗雪么？ 等她苏醒，可能来不及了... 但就在这时，季牧突然想起来了什么... 强撑着翁鸣不已的脑海，他伸手从棋罐空间内召唤出了一物。 那是一道如墨的方印，其上布满了闪耀的星点，一缕缕光华在其上一闪而逝，散发着威严而古老的气息。 这正是月神幽荧曾在辉月王朝秘境交付与他的帝君神印！ 拿出此物的瞬间，对方的告诫仍旧历历在耳。 【入圣之前，最好不要尝试开启此物。】 【否则...你会被过往的星空所吞噬...】 季牧深吸了口气。 他凝望着那道快要把整个旃檀世界都要打崩的拳印，眸中逐渐露出坚毅。 虽然季牧并不知道使用此物之后具体会发生什么，但他本能的觉得，这便是当下最快的破局之法！ 神印与星核同根同源，应该可以最大限度的激发星核之力。 这或许能够迅速解救自己与李寒衣的困境，甚至将旃檀世界的损伤降到最小... 第738章 远古帝星(二) 至于使用神印之后，是否会真如月神所说，开启星门... 季牧如今也顾不得了。 只是使用一瞬，抵消了修罗拳印之威便迅速收起封印，应该不会招致那般严重的后果... 电光火石之间，季牧思忖妥当。 这时间，似是感应到了神印的气息，干裂的星核在这一瞬间突然间爆发出了极为璀璨的光辉。 恍惚之间... 季牧好像看到一颗极为浩瀚的星辰立于寰宇，群星皆围绕它而旋转。 星辰之上，殿宇林立、强者如云，并且充盈着极为丰富的生命气息！ 只一眼... 季牧的内心便蓦然间升起一股极为强烈的思念之意。 这并非来源于现在，而是似乎穿越了无尽岁月长河而来。 这让季牧瞬息明白。 这便是曾经的天罡帝星！ 一个被称为“第二天庭”的存在！ 仅仅是一缕气机散逸，神印便引发了星核这般变化，季牧愈发确认了自身的猜想。 他不再迟疑，迅速伸手。 握住帝君神印的一瞬间，仿佛是自然而然的，季牧就知晓了打开它的方式。 他将神印轻轻一推，让它凭空漂浮到星核上空，对准了星核正中心的位置。 那曾经是自身神魂盘踞的位置，只不过随着星核外显，神魂如今留在了季牧体内，不在星核之中。 此刻，帝君神印对准星核正中，大印底部陡然间亮起了辉煌的金光！ 就在这金色的光辉闪耀到极致的那一霎... 季牧猛然翻手一按！ “去！” 刹那之间。 帝君神印化为一道金色的流星，直直坠向大地，重重的印在了星核中央！ 整个棋罐空间在这一瞬间绝对静止。 而一刹之后... 星核爆发出了极为浩瀚的星芒。 幻影中殿宇林立、强者如云、生机勃勃的景象在此刻竟是彻底化作了一瞬间的实质！ 远古帝星，今日重现！ 浩荡的威压令整个空间的重量都拔升了数倍，飘扬的飞尘以一种奇特的方式静止，并且疾速向下坠落。 虚空之中，唯有那颗星辰可以安稳伫立！ 而就在星辰显化之后。 星辰之上，无数道存在于此的身影齐齐抬头，看向了天外轰来的滔天血拳，神色各自露出一抹轻蔑。 这时，一道无比威严的声音自星辰深处传来，带着镇压诸天的气息！ “何方宵小，胆敢犯我神庭？！” 他的声音在传出之际，便化作了天地间唯一的回响！ 紧随其后。 星辰之上存在的无数强者亦是于此际齐声开口： “何方宵小，犯我神庭！” 他们的声音如同滚滚天雷，层层回荡，震颤世间！ 之前令季牧完全不敢撄其锋芒的修罗第五拳...在星辰如同海浪般层叠的威严声响传出的一刹便是一阵漂浮，甚至难以维持拳印的凝聚... 而星辰之上的诸多身影甚至根本无一人出手。 可曾见云雾撼动山峰？ 无论飘渺的云气掀动的气势再大，也无法撼动山峰的一角！ 在修罗杀拳没入星辰的瞬间，它便彻底无力消散，无法冒犯哪怕一丝威严！ 杀道圣人的全力一击，就这样化作一团血云，最后被星辰之上游离的清风吹散，随意的像是带走了一阵轻烟... 而在另一边。 同样遭遇生死危机的龙首正在全力以赴的对抗书生季牧的浩然一剑，此刻猛然间遭受到了反噬，瞬间大吐出一口鲜血，神色顿时萎靡。 他不可置信的转头看向季牧，面色露出一抹骇然！ 他完全不敢相信... 季牧竟是能比他先一步抗过修罗拳印，甚至是以强势击破的方式！ 而拳印的反噬，也成为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帝星威严，不可侵犯！ 一道细密的剑光自龙首额间一直贯通到脚底，而他的惊诧的面容也随之彻底定格在了这一瞬间！ 浩然一剑，斩神灭形！ 三剑屠圣！ 一片狼藉的棋罐之中，所有血色尽数消退收缩，最后化作了龙首自上而下喷溅而出的鲜血，作为最后收尾的一抹艳红。 他的肉身、心脏、神魂...都被浩然一剑彻底断灭！ 如同不久前的修罗与血月一样，皆是被分成了两截，颓然的向两侧倾斜，倒在了面目全非的棋罐空间之中... 战斗持续到这一刻，也已经没有任何棋子地势复原了。 好似那位在不可寻之地不断填土的小姑娘也在此刻陷入了深深的茫然，拿着铲子茫然四顾。 那些山林中的暗坑越填越多，好似永远填不完一样... 忙碌到现在，她不仅没有将所有暗坑铲除，反而眼睁睁的看着它们越冒越多。 最后，这些暗坑甚至汇聚到一起，化作了一个让她压根不知道该如何爬出去的深坑... 而在支离破碎的棋罐空间之中。 作为四方天下最后一位圣人的龙首落幕，但这却并没有让一切止息... 星核在展露一瞬远古的浩荡威严之后，星辰上的景象再度陷入虚幻，好似一切都只是梦幻一般。 但就在这股梦幻之中。 一面越来越凝实的大门孤独而宏伟的伫立在星核大地中央，吞噬着四周一切幻象，好似这些景象原本就是从其中流溢而出的... 而让季牧感到有些不妙的是... 他回收神印的过程失败了... 它仿佛彻底化身成了那道孤傲伫立的星门，并且不断膨胀，露出其内无限浩瀚的星空，吞噬着现世的一切。 就算季牧动用星核之力，也无法阻挡星门的膨胀... 在下一瞬，季牧蓦然间看见了一道白气离星门越来越近，好似被渔网兜住的游鱼，越是挣扎，越是难以逃离... 季牧的瞳孔瞬间急剧收缩！ 那是独属于李寒衣的逍遥云气！ 他要被星门拖进去了！ 第739章 星门牵引 杀拳消弭之后，李寒衣愣了一瞬，旋即骤然从星核之中分离。 战斗胜利后。 他想要如同以往那般找到季牧，拍些马屁，恭维一下季牧，顺带讨两坛酒喝... 但就在他的身影从星核分离的一瞬，他蓦然间感受到了一股极为强大的吸力！ 回头一看，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身后突然出现了一座威严的大门。 而那股吸力，就是从门中传出的！ 李寒衣内心一惊，但却是不曾慌乱。 他迅速化作了一道云气，想要凭借逍遥真气的特性脱离。 但却失败了... 他化身云气之后虽然能够略微对抗这股吸力，但却无法脱离，依旧在那股气息的牵引之中，只是略微缓慢，却不曾改变现状。 好似一个偌大的漩涡，李寒衣则是身陷漩涡之中的孱弱生灵。 无论怎么挣扎... 他的身影离星门都越来越近，不可抗衡，无法脱离... 直到这个时候，李寒衣内心才真的慌了... 逍遥真气都摆脱不了，这怎么可能？！ 自从领悟逍遥真气之后，他还是首次遇到逃跑“失灵”的现象... 惊慌之下，李寒衣蓦然大吼道： “季爷，救命！” “寒衣，抓住我！”看到李寒衣遇险的瞬间，季牧便已经动身救援。 但或许是旃檀世界如今太过破败，甚至已经与外界接壤，所以季牧失去了对于空间的掌控能力，无法瞬移传送，只能涉险亲身营救。 但或许是太过专注于救援，让季牧忽略了观察其它地方。 就在他直奔李寒衣、想要拉住对方手脚的瞬间，眼前却突然飞过来一道暗影，将猝不及防的季牧猛然砸飞了一段距离！ 那暗影并不具备攻击性，没有给季牧带来丝毫伤势。 但就是这一下的耽搁，让季牧错失了最后救援李寒衣的良机，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被吞入了星门之中，消失不见... “寒衣！” 季牧内心露出一抹慌乱，甚至想要追入星门之中救援... 但其实就算他不主动飞入星门，他如今也已经落入了星门的牵引范围，同样被一点点拽向门内，难以脱离。 这个时候，他似是终于想起来了刚才发生的事情，怀揣着怒火回头，看清了方才砸飞自己之物。 转头之际，他尤自有些疑惑... 敌人不是都已经杀完了吗？这是谁在攻击自己？ 而这个疑惑在心底升起的一瞬间，季牧便看到了一件紫金钵盂静静的漂浮在虚空之中，似乎正是方才砸向自己之物... 等等...钵盂？ 季牧猛然间瞪大了眼睛。 就在同一时间，一道身影瞬间越过了季牧，走在了他的前面。 那是施展神足通的义灵！ “你...” 季牧内心的疑惑之意更甚。 他刚想开口问询，但义灵此时已经完全没入了星门之中。 但在最后，季牧看到他口中似乎说了什么，但这些声音也像是被强大的吸力所牵扯，被尽数吞入了星门之中。 季牧最后只得以看到义灵的两道口型... “......两年...” 而在这之后，义灵便完全没入了星门。 让季牧更为惊诧的是—— 星门在吞没了李寒衣和义灵之后，竟是瞬息闭合！ “砰”地一声！ 受最后牵引的力量影响，季牧重重的撞在了紧闭的大门上，从其上狼狈滑落... 好在此际棋罐中的诸多修士还在赶过来的路上，没有看到他这狼狈的一幕，否则堂堂学宫先生今日颜面将荡然无存... 而在接连吞噬两位帝星之后，紧闭的大门缓缓收缩，最后彻底消失不见，再度变回了神印的模样。 墨色的星辰大印独自置身于星核中央，收敛了所有光泽。 季牧瘫坐在星核大地之上，整个人愣了好一会儿。 过了许久，当远处传来阵阵破空之声、有修士赶来之际，季牧似乎终于想明白了一些事情。 之前的担忧急切在一瞬间消失不见，季牧平静的起身。 既然义灵主动追着李寒衣进入了星门，那就说明他早就知道了什么，对这种情况早有准备。 门后对他们来说并不一定危险，反而可能是种机缘... “两年...” “是说两年后回来的意思么？” 季牧喃喃自语了一句。 伴随着他缓缓起身，星核逐渐收拢，并重新没入了他的身体之中。 季牧解除了太白驭兵诀的连接，转身面向赶来的诸多修士，其中来的最快的是杜清和毕清蝉，灵宇紧随其后。 季牧正想对他们交代些什么，却猛然感到一阵头晕目眩，吐出了一大口鲜血。 连番的大战让他必须时刻承受太白驭兵诀传递过来的强大力量，身体早已不堪重负，而高强度的战斗以及星核受损等诸多伤势和疲惫感如潮水一般，一股脑的向他涌来。 但他知道自己此刻还不能倒下... 他强撑着疲惫的身躯，将目光投向了龙首所在的位置。 当看到对方的身躯已经彻底分成两截断灭，再无任何生机，季牧这才松了口气。 但就在下一瞬间，季牧却猛然察觉到不对，骤然睁眼。 从破碎散逸的气息之中，他竟是不曾察觉到任何神魂的气息... 这对于一位神魂强大圣人来说，几乎是不可能的... 难道在那般的情况之下，龙首还能以神魂脱逃吗？ 季牧按压着头疼不已的眉心，望向了前方那道横贯在整个天地之间的巨缝。 那是旃檀世界空间破开的口子。 从那巨缝之中，巨大的狂风呼啸而来，几乎要把此刻孱弱的季牧刮倒，又吹的他难以睁开眼睛。 而在巨缝之外，便是季牧所熟悉的外界景象。 旃檀世界破损成这个样子，早就失去了对龙首的禁锢能力，看来对方就是瞅准这个机会让神魂脱逃的。 只不过从对方并没有返回来给自己补上一刀的情况来看，龙首的状态如今肯定也好不到哪去，估计也是虚弱到了极致... 但不论如何，季牧都不可能放着这么一个巨大的威胁不管。 只是他自己的状态还能撑起一场战斗么？ 正在季牧思考之际，一只手掌轻轻搭在了他的肩头，浑厚有力的声音在季牧耳畔响起。 “他交给我。” 第740章 游离梦境(一) 听到声音的季牧微微转头，周辊坚定而含带杀意的眼眸映入眼中。 让他有些讶异的是... 身旁站着的，竟然只是一道分身残影一类的神通。 最为直观的，就是周辊一直随身携带、从未离身的双刀都不曾带在身上，神魂识别反倒其次。 而在这道分身说出那句话之后，便缓缓消散了... 见到此情此景，季牧微微思忖了一番。 他觉得周辊的本体应该早就在裂缝出现之际脱离了旃檀世界，追着龙首而去，甚至有可能现在就蹲守在龙首逃跑的路径之上... 现在的这道分身，不过是前来知会他一声，免得自己再耗费心力。 当时那烂陀寺义灵叫住周辊，似乎并不只是为了让他拔出自己，而是早就预见到了这一幕，对此做了安排。 季牧微微松了口气。 既然如此... 那就让那对师徒自己去处理自家事吧... 忙活了这么一阵，累的够呛，自己...也该好好休息一下了。 绷紧的弦微微一松，眼前的晕眩感顿时再度加剧，让季牧感到一阵踉跄。 “阁主！”“帝君！” 两道熟悉的声音同时在季牧耳畔响起，但他也无心理会了... 他的眼皮不受控制的合起，像是被粘连了起来，身子更是一软，直接倒了下来。 灵宇本来应该恰在此际赶到。 但看到季牧身体倒了下来，他疾走的身躯骤然一缓，略微慢了几分。 就是这一瞬间的时间差，杜清已经将季牧的身影扶了起来，背在了身上。 毕清蝉大有深意的看了灵宇一眼，摇了摇头。 “无需如此。” 灵宇微微一笑，未做回应，只是指了指过度透支昏倒的季牧，向着二人问道： “我们把季先生安置在哪？” 杜清扫视了一圈一片狼藉的空间，略微思忖之后说道： “长安。” 其实他脑海中率先想到的并不是这里，而是季小硕所率领的昆仑一脉。 此次战役，季牧并没有将这一脉的修士纳入进来。 或许是觉得战力已经足够，又或许是存着一道保险的心思，所以他并不曾叫上季小硕。 如果将季牧安置在那里，他定然会得到最为全面的照料与保护，昆仑能人异士不少，自然也不缺所修医道的修士。 但在醒来之后... 杜清保不准暴怒之下的季小硕会不会把季牧再打到濒死... 这么大的事，季牧竟然敢瞒着她... 哪怕是杜清一个外人，一想到此事都是生生打了个寒颤。 所以最后思忖之下，杜清还是选择了长安。 作为刚刚为南洲除了两个大敌的功臣，那位开明的大唐皇帝应该会动用最好的资源来医治帝君。 就算他别有用心，那也得掂量掂量帝君如今的影响力。 要是想趁这个时候兔死狗烹... 十万灵族天空军和一万上界星族可是够他喝一壶的... 但杜清觉得事情完全不可能走到那一步。 带帝君去那里，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从官方层面上来说，镇妖司总司大战之后回归总坛养伤也是再为合理不过。 杜清的提议，也让一旁的灵宇和毕清蝉认可点头，觉得这是最好的选择。 而对三位修士具体如何安置自己，季牧本人此刻已经感知不到了。 他的意识慢慢游离，脱离了躯体。 此刻的季牧像是置身于静谧的深海，化作了一条自由自在的长鲸。 整个世界都只剩下了他自己，没有任何阻碍与敌人。 他肆意的穿梭，漫无目的的游着，不知终点，无有去向... 本以为这个过程会一直持续。 但恍惚之间，游离中的季牧突然间好似听到了一声若有若无的哭泣之声... 那声音有些飘渺，似乎离这里还有着很长一段距离，所以听不太真切。 但对于此刻的季牧来说。 这道声音完全可以成为此刻无所事事的他为之行动的终极目标。 他的意识一点点开始聚焦，并向着那声音的来源迅速游去。 随着季牧意识的行动，那道飘渺的声音越来越清晰，甚至能逐渐听出是个女声。 似乎还很稚嫩，是个女童。 季牧本能的先想到了蝶儿，但随着意识靠近、声音越来越清晰之后，他又否定了这个想法。 这个时候，他猛然想起了一个人... 为了证实自己的想法，他猛然加快了行动速度。 不多时，他终于赶到了哭声的源头之地。 那是一座横贯在深海之中的星门，大门紧闭着，散发着静谧、孤独、宏伟而永恒的气息。 季牧在星门前缓缓停下。 他心知这不是真的星门，而是应该是现实对自身梦境的一缕映射，让此处通道变化成了这般模样。 因为星门让自己最近遭遇了极为强烈的情绪波动，虽然后面慢慢平复，但当时的确给他造成了极为深刻的印象。 此际在这里再度看到它，或许就是因为如此。 通过这道星门，不代表就真的能找到李寒衣与义灵。 它是独属于梦境之物，有它自己所通往的地方。 季牧在大门处观摩了少顷，旋即缓缓上前，伸手推开了紧闭的星门。 一阵刺目的光芒随之亮起，将深海照耀的恍如白昼。 季牧缓了好一阵才慢慢睁眼。 睁眼之后，他发现自己已经置身于一处山林之中。 而那道哭声，也在此际清晰到了极致。 循着哭声望去，季牧看到了一个惊人的巨坑。 而在巨坑中央... 一个熟悉的娇小身影此刻正无助的坐在坑中，抱着花篓、满身泥土，委屈的号啕大哭。 “安糯儿？” 第741章 游离梦境(二) 满眼泪汪汪的安糯儿听到呼唤茫然抬头，抽了抽鼻子，用满是污泥的手擦了擦眼角，顿时变成了个大花脸。 当看清位于巨坑上方的季牧身影后，安糯儿更是在这一瞬间找到了依靠和宣泄口，“哇”地一声，哭泣的声音更大了... 像是洪水决堤一般，止都止不住。 “呜哇！大哥哥呜呜呜...” “糯...糯儿被欺负了呜哇！” 季牧见状内心一紧，甚至生出了一股愤怒。 他迅速从巨坑边缘跃下，跳入了坑中，来到了安糯儿身前，沉声问道： “怎么了糯儿？谁欺负你了？！” 安糯儿连续抽了好几下鼻子，这才稍微止住哭声。 她委屈的一头扑到了季牧怀里，然后泪眼汪汪的说道： “不...不知道...” “嗯？”季牧闻言一愣。 却在此际，安糯儿又委屈的开口道： “坑...有好多坑...” “根本埋不完的坑呜...” 眼见她又要哭起来，季牧连忙摸了摸她的脑袋，一边安慰着一边问道： “别着急糯儿，慢慢跟哥哥说。” “到底发生什么了？” 花了好一份功夫，季牧才把安糯儿的情绪安抚下来，并逐渐弄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一时间，他看向安糯儿的神色有些复杂... 几乎是一瞬间，季牧就将旃檀世界的棋子复原与安糯儿的填坑行动联系到了一起。 这也直接证实了他之前就对于安糯儿是棋罐器灵的猜测。 只不过对方的存在形式明显超越了任何一件器物的器灵，甚至介乎于飘渺和现实之间，完全不能以常理论之。 就连棋罐本身也是具备了诸多玄妙，至今尚未探索完成，难以捉摸。 季牧与安糯儿也打过几次交道了。 他猜测对方似乎并不能远离这片隐秘的空间。 每次梦境的召唤、见到安糯儿，都是在这片空间之中... 但这片空间具体在哪，季牧却是没有半分头绪。 每次只能等待它的召唤，却不能主动找寻。 这里似乎游离于世间之外，或许还超然于时间长河之中，任由世事变迁，但它却是永远永恒而超然的。 而安糯儿这个小女孩似乎完全不知道自己的奇异，在聪颖之中又透着绝对的单纯，似乎真的只是像一个普通的小女孩那样在这里生活... 季牧内心在一瞬间闪过诸多思绪和猜测，但又在瞬间回拢。 看着眼前的安糯儿，他心底陡然升起了一股愧疚之感。 此地的深坑明显是旃檀世界破碎造成的。 若不是他非要把龙首画圣引到棋罐中对决，安糯儿也不会委屈到这种地步，甚至染上了一身污泥。 只是若是让季牧重新选择一遍，恐怕最后还会是一样的结果。 圣阶全力出手的余波太过恐怖。 仅是散逸一缕，便能在南洲天空掀起那般异象，要是真的在外面放开了打，必然会造成生灵涂炭的惨烈景象。 甚至季牧一方会在意百姓，龙首画圣可全然不会，凡人的存在甚至能成为他们钳制季牧的底牌，让他处处掣肘... 在此之前，圣阶以上的存在极少真正出手，最多也就是彼此间试探一下。 如前代书圣在得知亲传弟子被画圣弟子无面害死的时候，曾登上了镇南关墙头，向着南越的方向隔着无尽虚空挥出了一剑。 那一剑虽然将画阁一分为二，但到底是留了一番余地。 在人间和其他圣阶起真正冲突，对双方而言都是一场莫大的灾难。 真正全面的圣阶之战开始，是在一年前的镇海关，面对妖族和妖族圣兽的侵扰，圣人必须下场。 但很长的一段时间，人族圣人和圣兽们的战斗都维持在一个相对平和的状态，并不曾真正死斗，大多数战斗的余波都释放到了海里，没有波及到百姓，直到仙人的降临... 而在那之后，就是季牧所代表的中原阵容与画圣龙首等半个仙家势力的巅峰对决了。 无论如何，季牧都必须要将战斗的损伤范围降到最小，不殃及百姓。 这是他身为学宫先生的责任，无从逃避。 从斩灭龙首的三道身影一直以书生季牧为核心就可以看出，他虽然为星族帝君的转生，但却是心系人间、甚至以人间为主的存在。 所以为了保护中原百姓不受到战斗波及，季牧思来想去，最后也只能选择用棋罐硬扛。 只是这样唯一所亏欠的，就是如今面前的少女。 不过如果真如安糯儿所说，只要把这巨坑填了，那么棋罐就会完美的复原，安糯儿也不用坐在这里哭了... 这个想法让季牧眼前一亮。 他缓缓伸手，想尝试以灵力拨动土壤，但是却失败了。 季牧发现自己在这里，有什么招式都使不出来，境界神魂皆是沉寂，就像是一个普通人一样。 不过或许现在这个结果才是正常，季牧毕竟还没有忘记自己还在梦里... 而见到季牧的动作，已经稳定下来的安糯儿扑闪着眼睛，好奇的问道： “大哥哥你在干什么呀？” “我...”季牧有些尴尬的笑了笑，实话实说道：“我想把这个坑填上。” “填不完的，别白费力气了大哥哥。” “和我一起在坑底坐着吧，累了就睡觉，挺好的。” “你看天上那朵白云，是不是很可爱？” 安糯儿双目无神的抬头，好似丧失了灵魂，像是戏台上一具被牵线的木偶。 “... ...”季牧内心没来由的一抽。 看到安糯儿这般模样，他内心的愧疚之意更甚。 但他知道战斗已经结束了，所以理论上只要再接着填，应该就可以真正填满了... 想了想，季牧试探着说道： “嗯...我还是想试试...” 听到大哥哥的话语，似是觉得他有些顽固，安糯儿老气横秋的叹了口气。 “真的填不完的...” “为什么要白费力气呢？” 安糯儿指了指满身泥泞的自己。 “大哥哥你也想要变成糯儿这样吗？” “可是...万一呢？”季牧满怀期待的看向安糯儿。 凝望他那灼灼的目光，安糯儿再度叹了口气，端起了自己的铲子，说话的语气像是一位奶奶在照看自己的宝贝孙儿。 “那好吧，真拿你没办法...” “看来不让大哥哥动手看看是不会死心的...” “大哥哥，把你的铲子也拿出来吧，我们最后再试一下...” “真的就试一下。” “要是它还是填不满，你就乖乖的和糯儿躺在这里吧...” 第742章 游离梦境(三) 听到安糯儿应允，季牧内心一喜，频频点头。 他自然不会去想填坑失败的事，知道大战落幕的他内心无比笃定。 只要能把旃檀世界中损坏的棋子恢复，其它事情暂时都可以先放到一边。 这一战的损失极为惨重。 十几个宗门地域都被修罗拳印生生荡成了灰烬，损害程度约等同于大唐的国库直接被一把天火烧了个干净... 无为观、学宫、镇妖司... 光是这些顶尖宗门的藏宝阁加起来，就是一笔惊人的财富！ 季牧都不敢想象这一战自己烧了多少钱，以及要如何面对那些跟随自己的修士目光... 这些画面光是脑海中闪过一瞬，都让他浑身颤抖... 如果不能复原...他可能都不愿意醒过来。 能在这个时候来到这里，简直解了自己燃眉之急。 不过正准备动手干活之际，季牧突然想起来方才安糯儿的叮嘱。 铲子？ 这个东西他倒是没忘...只是他现在在梦里，怎么召唤铲子？ 伸手就有了吗？ 季牧鬼使神差的伸出了手。 下一瞬间，太行奇铲竟然真的奇迹般的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他直愣愣的握住了手中之物，面色上满是讶异。 与安糯儿有关的一切，总是能给自己带来惊喜。 另一边，安糯儿在这个时候已经开始干活了，季牧自然也不好光站在这里发呆。 工具既然已经到手，便准备开始干活。 季牧蹲下身，从旁边铲了一捧土填在了自己脚底，旋即突然觉得有些不对，整个人蓦然僵住了一瞬。 这不是拆东墙补西墙吗？ 填这一块挖那一块... 这样下去，这坑怎么可能能填完？ 他目光顿时向着安糯儿看去，想看看对方是怎么做的，却发现她填坑的方式与自己真的完全不同。 她是从一旁的...虚空中铲土，填进了深坑之中。 让季牧有些惊异的是... 那铲子上一开始还什么都没有，但当安糯儿拿着它接触到深坑中的那一瞬间，铲子上便蓦然出现了土壤，然后被她铺在了深坑之中。 这无中生有的戏法看的季牧一愣一愣的。 而在铲了一铲子之后，安糯儿明显不想再多耗费任何一分力气，直接将铲子直着驻在了地上，停了下来，等待了好一阵。 见自己方才铲的那一铲子土过了好一会儿也不曾消失，她面上这才稍稍有些动摇。 这回...真的能填上了？ 大哥哥，似乎说的是真的... 就在这时，季牧眼红安糯儿这一手无中生有的神异之力，上前问道： “糯儿，你的土...都是从哪铲过来的啊？” 安糯儿有些奇怪的看了季牧一眼，伸手指了指身前。 “就在这儿啊，那么高一垒土呢。” 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季牧眼中的迷惑之意更甚。 在那里，除了空荡荡的虚空而偶尔飘落的林叶之外，哪里有土的影子？ 但季牧知晓安糯儿的奇异，知晓对方应该不会骗自己，于是略微思考之后，季牧缓缓上前，来到了安糯儿所指的位置。 看了看手中的铲子，季牧回忆着安糯儿方才的动作，猛然一铲子铲在了虚空之中。 一道微不可察的金光带着奇异的纹路，自铲背一闪而逝，没有引起季牧的察觉。 对他本人来说，他只感受到了入铲很轻，似乎什么都没铲到... 但出于对安糯儿的信任，季牧执着的没有放下铲子，一直将它端回，并摊在了深坑之中。 而就在太行奇铲接触到深坑的那一瞬间，一股巨沉无比的力道猛然从季牧所持的铲身上传来，令他上肢骤然一沉！ 与此同时。 一捧泛黄的土壤，就这么凭空的出现在了季牧的铲子之上！ 季牧大为奇异，并惊诧于这铲土的重量。 好似他此刻铲的不是土，而是一整座山峰的重量压在了那一端！ 当太行奇铲落在深坑之中后。 季牧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双臂皆是青筋暴起，才将铲子从土壤与深坑大地之间抽离出来。 因为连带的巨大惯力，他整个人甚至“蹭蹭蹭”后退数步，一股脑跌坐在了地上。 安糯儿微微有些惊异的看着季牧。 “大哥哥你没事吧？” “这才...铲了一下哎...” 这一瞬间，季牧仿佛从安糯儿的眼神之中，看到了怜悯... 季牧“涮”地一下就从地上跳了起来，再度端起了铲子，神气活现。 “没事！” “真的？” “没事！” 看着季牧的神情，安糯儿犹豫了一下说道： “那好吧，大哥哥你...不要勉强哦...” 季牧感觉心口像是被一柄利剑捅穿，极为受伤。 他光速拿起铲子，再度向着方才虚空中的位置下了一铲子，铺在地上。 当铲子上再度凭空化现土壤的时候，熟悉的沉重感再度传来，让季牧闷哼一声。 这次他依旧使出了莫大的力气才将铲子拔了出来，只不过或许是因为有了一分经验，提防备，所以并没有后退多少。 而如此往复不过数次，季牧浑身便已经大汗淋漓，而一旁的安糯儿脚底下已经铺开了一大片黄土，对比之下，高下立判。 “大哥哥...累了就...” “我不累！” ... 第743章 游离梦境(四) 长安城。 破碎的镇妖司总坛旁边，存在着一处别院。 在半日前，整个镇妖司总坛在整个长安城修士百姓的面前轰然坍塌，引发一片慌乱。 但除了总坛的其它地方，却是不曾受到半分波及。 这番奇异的景象引发了长安城修士百姓诸多猜测，但本该对此做出解释的朝廷，这段时间却是没有任何消息传出... 此刻，总坛旁边的别院之中，聚拢着不少身影。 杜清、毕清蝉、灵宇，三人都在屋中。 朝廷一方，镇妖司六司六位主司主几乎都到齐了，有五人都站在院里，随时等候召唤。 大唐天子唐圣宗，此刻同样身在此地，他和杜清三人同样在屋里，看望着床榻上的身影。 季牧此刻平整的躺在床上，眉目紧锁，满身大汗。 站在最前除了唐圣宗之外，还有一位女子的身影。 此人是医司司主李秉如，特意被请进来查探季牧的伤势。 观望了一阵，唐圣宗向李秉如开口问道： “李爱卿，可知季先生是因何故如此？” 李秉如是一位气质恬静的女子，一身白裙，她的姿色不算出众，但却静谧而深沉，宛如清夜湖面上泛起的朦胧月光，带给人一种轻柔而诗意的美感。 作为医司司主，她同样还是大唐御医，早年在江湖上还有着“白衣医仙”的称号。 此刻听到圣宗的问询，李秉如目光微闪，轻声开口： “从外相上观之，应该是精、气、神、肉身四者皆劳损过度。” “但具体如何，还需要进一步探查。” “小女欲以回天术观之，不过这需要将一缕灵力注入司主体内探寻，不知...是否方便？” 唐圣宗闻言，没有直接回应，而是将目光看向了一旁站着的杜清三人。 若是一般人等。 身为大唐天子的他自然不需要关注对方的意愿。 但这个人是季牧，牵扯甚广，不能以寻常视之。 毕清蝉与灵宇对视一眼，皆无异议，杜清仅是思索了一瞬，便向着李秉如拱手一拜道： “劳烦李司主了。” 李秉如轻轻点头。 她缓缓俯下身，伸手拉起一点季牧右手上的袖袍，将白皙玉指轻轻的搭在了季牧腕间。 感知脉象的同时。 一阵柔白色的灵力也自她的指尖泛起，渐渐流入了季牧体内。 在此之前，房间内众人的神色还是很轻松的。 无论是杜清几人还是朝廷一方，都觉得季牧只不过是之前的战斗耗损过度，只要休整一段时间就能恢复。 虽然现在不知为何浑身冒汗，但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大事... 但这一切随着李秉如的探查，看到她的神情逐渐变得越来越凝重肃穆，连带着周边站着的几人内心也开始跟着紧张了起来。 出身星族、最为忠心护主的杜清急声开口： “李司主，我家主人他...没有事吧？” 就连唐圣宗的目光也在此际投了过来，眉心渐渐皱起。 季牧的存在对整个大唐来说都是不可或缺，要是真受了什么不可逆的损伤，将是他极为不愿意看到的结果。 就在这时，李秉如结束了探查，收回了自身灵力，长长的舒了口气。 看到众人紧张注视向自己的目光，她苦笑一声开口： “小女...也不敢断言司主大人到底是有事还是没事...” “他的状态很是奇特，像是神魂出窍，但是又有些不同，能与肉身维持一定的联系...” “硬要说的话...” “司主大人更像是在做梦。” “做梦？”听到这个结论的屋内众人皆是一愣，彼此眸中都是清晰可见的露出了一抹疑惑之意。 沉寂半晌，杜清当先问道： “这个梦...能唤醒么？” 李秉如轻轻摇头。 她斟酌了一番措辞，尽量简要的解释道： “方才我尝试了一番，但没有收到任何回应。” “如果小女所料不差的话。” “司主大人如今的意识应该被困在了一个深层的梦境之中，无法主动脱离。” “他在那边或许遭遇了什么，意识状态能影响到这边的身体，但我们这边的动作却很难直接作用到那边、唤醒他的意识。” 一旁的唐圣宗似乎听懂了，开口确认道： “所以这是神魂意识对肉身的单向影响，导致他身体发生的这些变化，而我们对此能做的只有等待？” 李秉如点了点头，但旋即又补充道： “其实还是可以做一些事情。” “从司主大人如今的状态来看，他明显是在那边遭遇到了什么。” “他神魂意识的损耗同样作用在了身体上面，这种情况要是短时间还好，但若时间一长...极有可能会有跌境的风险。” 毕清蝉眉头微蹙，出声问道： “此事何解？” 李秉如看了唐圣宗一眼，后者看出她欲言又止的神情，出声说道： “无妨，但说便是。” 李秉如微微颔首，丹唇轻启。 “最好的办法就是——” “以大量的上品丹药堆砌，司主大人的肉身损耗多少，我们这边就填多少。” “这样不仅不会跌境，反而会因为不断的补充和消耗，肉身会自主运转周天，让这些药力得到最大程度的挥发。” “这相当于重新淬炼一遍肉身，对于司主大人来说，也是一番莫大的造化。” “止是这样对国库的损耗...” 李秉如只是轻轻点名，没有再说下去，但屋内众人都明白了她的意思。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了唐圣宗身上。 后者没有任何犹豫，大手一挥，下令道： “砸！” “若非先生，想要除灭双圣之患，不知还要耗费多少人力物力。” “如今不过是区区一些药材，朝廷还是出的起的。” “李爱卿，你立刻去户部找简清文，持我口谕，从国库中调取相应药材，为季先生疗愈，直至他彻底苏醒。” 李秉如拱手领命。 “遵旨！” ... 梦境之中。 浑身大汗淋漓、疲惫不堪的季牧突然觉得自己又莫名的多出了几分力气。 他试探着站了起来，活动了一下身子，感觉有些奇异。 难不成这秘境还有恢复的功效？ 一旁，安糯儿一铲接一铲，忙碌不停。 自从看见自己填的那些土一直都没有再莫名其妙的消失后，她也再度来了干劲，在深坑中不知疲倦的奋力干活。 看到她的模样，恢复了一番气力后的季牧也不甘示弱，起身便接着铲土填坑。 一大一小在深坑底部不知疲倦的填了许久，不分昼夜。 但这道巨坑实在是太大了... 单凭二人之力，根本不是几个时辰能够填完的，至少也得十数天、甚至是月余的时间。 而就在二人埋头苦干之际。 另一处地界，却发生了一件翻天覆地的变化，甚至引起了整个山峰的震荡... ... 第744章 游离梦境(五) 忉利天，玉皇宫。 面色平淡的玉皇坐在上首，但微微颤动的手指暴露了他此刻内心的震怒，甚至都难以维持表面的平静，一度表露在外。 而在下方，一众仙班庄严排列，各自低首，没人在此际抬头。 在玉皇宫之中，抬头直视天主是大不敬的行为，要被打入仙牢。 也正是因为如此，才没有仙人看到玉皇此刻的异样。 玉皇扫视了一眼下方，暗暗吐了口气。 他平息了一番心绪，然后对着下方一位头生双角的仙人淡淡开口： “龙戟，你继续说。” 这位头生双角的仙人，是在天界有着赫赫声名的八部仙众之中，位列第二的“龙众”之首。 相传他是与远古应龙同时代的强者，甚至与其有过一战，实力极为强大。 身为三界之主的玉皇，便是八部之中的“天众”之首，龙戟的“龙众”仅在其次，可见这位“非人”之仙的神秘与强大。 听到玉皇在上面传下的话语，龙戟缓缓出列，充满威严的话语声于空旷的殿宇之中回荡： “经查，三十三天的仙灵之气在近日大举散逸，锐减...” 说到这，龙戟话音骤然停顿一瞬。 他扫视了群仙一眼，然后才说出了最后的结果。 “一成。” 当龙戟最后两个字音落下，玉皇宫中一片静谧，许久都无人开口。 虽然“一成”这个数目听起来不是很多，但三十三天天域何其浩瀚？ 仙灵之气总量抽离一成，这是足以引起整个天界震荡的大事！ 天族虽然不会为琐事动容，但仙灵之气缺损，却牵扯到了他们的根本——修行。 天族之人可以漠视世间绝大部分的事情，但对于修行追逐大道一事，却是他们绝不会退让妥协的。 所以仙灵之气的动摇，足以令天族为之震动。 殿宇中沉寂了一瞬，又一位面目凶恶的“非人”之仙站了出来。 此人是八部之中行事最为张扬残暴的一部——夜叉众之首。 “禀陛下，此事或许与近日下界我们培养的那两颗棋子陨落有关。” 玉皇沉思一瞬，目光旋即落在了仙班之中的南天王身上，平静开口： “可有此事？” 南天王缓缓出列，回应道： “确有此事。” “为何不报？” 南天王内心冷冷一笑。 【下界的事情你比谁都清楚，用我来报？】 只不过虽然心底如此想，但南天王面色却是不曾表露丝毫，依旧维持着天族冰冷且没有一丝波澜的面容，平静回应道： “陛下恕罪。” “属下以为...区区两个下界棋子，不值得劳陛下费心，故而才不曾汇报。” 玉皇以手指轻轻敲了敲皇座，目光越过南天王，看向了他身后的一位女子。 “玉仙子刚刚上界不久，对人间之事应多有了解。” “以你之前对天罡的了解，他有可能在下界一年的时间之内，连续诛灭两位准仙并抽调上界的仙气么？” 听到召唤，一身淡雅长裙、面色清寒、眸色平淡的琴圣缓缓出列。 在躬身向上一礼之后，她缓缓开口说道： “以天罡的天赋，诛灭两位圣人或许尚有可能，只不过一年的时间太短，所以他应该是借助了一些外力。” “至于抽取一成仙力...却是绝无可能。” “先不说他是否能避开四座天门，偷渡上界。” “就算真的能避开四天王的监察上来，连准仙之境都不曾达到的他要如何抽取仙灵之气？” “能做到这种事的，实力修为绝对不在三十三天各天天主之下，若是尚未转生、全盛时期的天罡或许能做到。” “但现在的他，离这一步还差的远。” 琴圣的话语中规中矩。 虽然看似是为季牧开脱嫌疑，但却没有任何不合理之处，句句在理。 一番不卑不亢的话语说出之后，就连大殿之中的众仙内心也是认可的。 一个下界修士，要如何撬动仙界根基？ 纵然是天罡，也不过是个转世之身，在真正踏入仙途之前，不足为惧。 玉皇深邃的目光在琴圣身上停驻许久，最后才缓缓移开。 片刻后，他再度面向众仙，声音在殿中徐徐回荡。 “不论此事是何人所为，此事都已经动摇了我天族的根基。” “所有仙众，务必在近日将此事探查明晰，彻底杜绝。” “犯我天族者，当诛神灭形，永不入轮回。” 一众仙人俱是躬身。 “谨遵皇旨！” 紧接着，玉皇再度下令道： “还有以天罡为首的人族在近些年蠢蠢欲动，如今甚至除灭了我天族在下界设立的忠仆，断绝我等在人间的眼睛...” “此事也不能就这么算了。” “南天王。” 听到这声呼唤，南天王内心幽幽一叹， 【怎么又是我？】 【哦...不对...这是老狐狸对我起疑了？】 【看来这次要是下界，不能再像之前那样糊弄过去了。】 南天王内心微凛，再度出列。 “属下在。” “命你持破界令，稍事准备一下，择日以仙灵之体降世，给天罡和人间一个教训，振我天族之威。” “遵命。” ... 半月后，不可知之地。 季牧与安糯儿终于完成了他们的填坑大业。 “当啷”一声轻响。 两人皆是将手中的太行奇铲扔在了地上，然后四仰八叉的躺倒在他们刚刚铺整好的大地之上，大口喘气。 因为连续十几日的劳作，一大一小都早已满身尘土，此刻直接躺在地上也没什么所谓。 安糯儿虽然比季牧要好一些，但连续这般高强度的劳作也让她心力交瘁，根本不想动弹。 在季牧到来之前，她甚至已经忙碌了不短的时间。 不过累归累... 看着这一片平整的大地，二人皆是感受一阵舒心。 他们头对着头，各自含笑。 季牧是终于把棋罐内的损害填补完成。 而安糯儿则是终于获得了这一场战役的胜利——把所有的坑都填平了！ 第745章 游离梦境(六) 少顷之后，平整的大地发生了一些奇妙的变化。 一颗颗嫩芽自季牧和安糯儿的身旁接连探头，最后整片光秃秃的大地都被一片绿茵所占满。 参与了填土行动的季牧自然知晓，身下的土壤之中，根本就没有种子的存在。 所以这又是一种无中生有、甚至是法则化现的玄妙。 很快的，周边的绿茵便肉眼可见的蹿升，从一棵棵嫩芽迅速成长为参天巨木。 原本平整的大地在极短的时间内就化作了深林，而季牧方才所躺的位置也变成了盘根错节的树根暗影。 见到这般惊奇的一幕。 季牧本想转头询问一下安糯儿，看看能不能从她那里得知什么信息。 虽然她不知道自身的奇异，但也毕竟是这里的主人。 只是当季牧转头去看的时候，却发现她已经睡着了... 而四周这些升起的树木像是具备着一定的灵性。 它们将自身的枝干交缠在一起，为安糯儿盘成了一个完美贴合她身形的树窝，随即又降下无尽花叶，为她盖上了一层香气扑鼻的被子。 季牧默默的看着这一幕，心底升起了一股暖意。 如果这片空间是自主形成的，那么安糯儿的身份定然不一般，甚至超脱了季牧的所有想象。 而这片空间如果是人为制造的，那制造这里的人对于安糯儿一定是百般宠爱吧？以至于这里的一切事物都在争相呵护这个小女孩... 季牧没有再去惊扰安糯儿， 如果她是器灵的话，那么之前大战造成的那般损伤一定给她造成了极为严重的伤害。 虽然现在深坑被填平，但在填平的过程中，对她来说或许也等同于二次耗损，所以如今才会不受控制的陷入沉睡。 这种情况下，短时间内安糯儿几乎是不可能醒来的。 静静的凝望她的睡颜好一阵，季牧暗暗下定决心。 龙首画圣被清理之后，人间能够对他造成威胁的已经不多了，甚至可以说是没有。 而闲下来的他出去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尽一切可能去收拢棋子。 只有这样，季牧才有可能真正的把安糯儿带出这个温暖但却又困锁她不知多少岁月的牢笼，并借此让旃檀世界进化，接纳更多的人，拔升他们的境界修为，为成圣之后反攻天门做准备。 现在看来，棋子的增加的确能影响到这片空间。 以往季牧来到这里，神魂意识往往都支撑不了太长时间，很快就要回归。 但这一次，季牧一连在这里待了十数日，也只是隐隐感受到了一股召唤之意，并且尚不明显。 这代表着他还能够在这里待上一段时间，完全不需要着急。 此刻，稍事休息之后，恢复了一些气力的季牧缓缓起身，抬头看向远处，眼神微眯。 片刻后，他缓缓抬步，选择了一个方向走去。 趁着自己意识回归本体之前的这段时间，他打算好好探索一番这里。 如果能一路走到它的边界就再好不过了。 他顺着盘根错节的枝干向着光亮的地方走去，最后穿过树林，来到了一条山间小径之中。 来到这里之后，季牧突然间觉得这里有些熟悉。 略微回想，他想起来这里不正是他第一次来到这里、遇见安糯儿的地方？ 当时他乘坐许剑清的飞舟来到了太行山脉，在无意之中撞入了此地。 现在想来，当时的一切都早已注定。 并不是季牧撞入这里，而是安糯儿需要一个和她一起种花的“约定之人”，所以才召唤了他。 至于所看到的太行山脉... 季牧如今对此也有了一分猜测。 他觉得是自己当时是从太行山脉进入这里，对此地的印象尚不曾脱离现实，所以才让这片空间一直呈现着这般样貌。 但实际上，这里应该并不具备真正的实体。 或者说就算具备... 也绝不单单只是这般样貌。 为了证实猜测，季牧微微驻足，在脑海中想象了一番学宫的景象。 果不其然... 在下一瞬间，季牧的眼前便一阵变化，赫然由山脉变作了熟悉的学宫大院。 紧接着，季牧又想象了其它地域。 他甚至想象了一番只有过一面之缘的九幽。 最后的结果是无论他想什么，这片空间都能变化出来，完全随着他的意识转变。 而这片空间自身，却似乎没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完整形态。 这证实了季牧内心的猜想。 之前他来到这里之所以一直看到的是太行山脉的景象，是因为他内心深处一直默认这片空间连通着太行山脉。 但实际上此地所连通的，一直就只有手持棋罐的自己。 季牧默默回望了一眼。 这里的一切变化都不曾惊醒熟睡的安糯儿。 她此刻趴卧在一处极为贴合她身形的石坑之中，睡相甜美，似是做了个好梦。 或许她眼中所见的景象与季牧眼中的景象也完全不同，而是这片空间根据不同的人内心所呈现... 这样或许也解释了为什么在填坑之前，安糯儿能看见堆砌的土壤在哪但季牧却不行... 见到安糯儿安好，季牧微微放下心来。 他沉思一番，内心做出了一个决定。 此刻在他在脑海中，回想起了受星门影响之后、星核显化远古天罡星辰的景象！ 而就在这一瞬间，眼前的一切剧烈翻涌，像是云层海浪一般蠕动。 远古帝星的场景徐徐展露，隐隐能看到一分星辰的虚影。 但就在星辰景象要彻底定格的一瞬，空间场景转化却突然停滞了下来... 下一瞬间。 星辰景象在季牧眼前飞速变幻。 在他惊愕的神情之中，一座伟岸浩荡的山峰蓦然间显化在他眼前！ 虽然它伟岸的根本无法窥见全貌，但季牧还是在一瞬间就认出了这是什么。 这竟然是须弥山！ 自己脑海中明明想象着帝星，但为什么最后会出现须弥山的景象？！ 季牧内心满是不解。 但他已经没什么机会探究了... 因为在须弥山山尖显化的一瞬，一股磅礴的巨力便猛地抽在了他的身上！ 霸道至极的力道直接将他的意识彻底抽离了这片地域！ 他的神魂差点都被直接抽散... 乃至于在这样的状态之下，再度失去了意识... ... 第746章 扬名天下 最近长安城里所有的茶馆酒肆，几乎都在谈论着一件事—— 素来作为中原大敌的画阁画圣，已经在前些日子被那位学宫小先生送下了九幽，甚至还顺带了一位龙首。 很多人不知道龙首是谁。 但对于“阎罗狱”这个令人闻风丧胆的名字，中原修士却是几乎无人不知。 相比之下。 作为阎罗狱之主的龙首该有多么恐怖...由此可见一二。 在朝廷张贴的官榜告示之中，也明言了这是一位极为恐怖的杀道圣人。 不过无论怎样，这两人都相继折在了小先生手中。 龙首虽然还在潜逃，但相传也已经受了重伤，如今已是强弩之末，不日便可落网。 凭借合道修为，越境一战连着击败、甚至击杀两位圣人，这是足以载入史册的惊天大事！ 此事一经传出，学宫小先生的声名在江湖以及市井之间便再度达到了顶峰！ 甚至有许多江湖中人来到了学宫，想要一睹尊容，但最后却只看到了一片废墟... 所以到后来，关于小先生安危之事也传的沸沸扬扬，各种传闻皆有，难以求证。 而在近日。 官方势力镇妖司终于传出了相关的消息。 学宫小先生因为之前的大战受了重伤，在床上躺到现在都不曾苏醒，如今尚在皇宫静养。 不仅如此。 小先生之前还为了不让圣阶战斗的恐怖余波波及百姓，主动将敌人引入自身的壶天重宝之中，自身却因此损失惨重。 学宫以及其余顶尖宗门的损毁，就是因为那场战斗导致。 而之前那道引起天空异象剑芒和血光，便是小先生的壶天重宝损坏所泄露出来的一缕余波。 仅是其中散溢的一缕，便引起了整个南洲的震荡，可见当时那一战的惨烈... 同样参与此战的，还有中原各大顶尖宗门的修士。 这些名单也被朝廷随后一一列举出来，张贴在各地官府红墙之外，供世人敬仰。 连续有关那一战的细节传出，中原再度掀起了谈论小先生的风波，闻者无不动容。 说书先生，市井百姓。 达官贵人，江湖修士。 囊括各个阶级的人群，几乎无一不在谈论着这件事情，对小先生以及他的追随者赞不绝口。 这一切消息的传出，背后自然是唐圣宗推波助澜的结果。 这半个月来。 他不仅对季牧开放国库，拿出诸多珍贵药材命人制作药浴供他恢复肉身，还同时召数位参与了那一战的强者进宫，认真了解事件全貌，并命人将其整理归案，最后原原本本的昭告天下，并敕令各地州府同时张贴宣传此事。 继授予了季牧镇妖司司主这个实权位置之后，唐圣宗又给了季牧足够的“名”。 虽然这也是季牧自身努力的结果。 但若是没有朝廷的助力乃至润色，这一切事迹压根不可能传播的这么快，甚至在短短数日的时间便已经天下皆知。 唐圣宗相信季牧一定会醒来，并继续完成他们之间的大计，直至最后将整座天下纳入棋罐，让全天下的修士都能够拥有更好的修炼环境。 虽然现在唐圣宗已经得知那件法宝内部如今严重损毁，与其相连的诸多宗门地势也都受到了牵连，毁于一旦。 这其实也让唐圣宗纠结了好几天。 但后来细想之下，圣宗想通了其中的利害关系。 如果损毁的不是棋罐中的地域，而是将圣阶之战放在南洲... 那么这么打一架下来，中原的这些州府估计也没有几个能够完好的，所以季牧反而是将损失和伤亡降到了最小范围。 而也就是近两天，唐圣宗接连收到各地传来的消息。 那些化成废墟的宗门地域在这段时间竟是极为玄妙的挨个复原！ 所有损毁的建筑砖瓦全都恢复如初，甚至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这被江湖修士称为“仙迹”的场景更加坚定了唐圣宗的想法。 于是他派出了更多的人，为季牧宣传扬名，聚拢人心。 在这种情况下，学宫小先生的最新事迹全貌自然以最快的速度迅速传遍整个中原，自然也传到了泰山旁边的昆仑一脉耳中... 此刻，昆仑主峰之上。 家主季小硕撕碎了手中的信纸，然后“砰”地一声将身旁的桌子拍的粉碎，整个人的怒火几乎化为实质，直冲天际。 “好他个臭小子！” “我特意搬到这里，还不就是为了帮他的忙？！” “现在可倒好...有事他第一个瞒的就是我这个姐姐！” “同时打两位圣阶啊！亏他敢想！” “镇妖司，学宫，无为观，风云阁，甚至是外洲的灵族...” “好嘛，一个不少，都叫上了，就是不叫我这个亲姐姐！” “不行，老娘咽不下这口气！” “我要去长安！” “不把这个小兔崽子揍死，我就不姓季！” 宋逸修和姜韵雪这两位昆仑长老侍立一旁，各自对视一眼，皆是头疼不已。 自从继任家主之后，季小硕在近些年已经变得越来越稳重了。 但有关季牧的一切，却仍旧是她的软肋。 每当听闻他的消息，沉睡在季小硕内心深处的那个“拼命三娘”便会再度苏醒，从未变化。 见势头往不好的方向发展，宋逸修向姜韵雪挤了挤眼睛。 后者会意，如往常一般连忙上前劝慰。 自从找到季牧之后，姜韵雪便化身成了季小硕的专属劝解人，专门阻拦她在冲动之下做出一些不理智的行为。 只不过往往劝解十次之中，有九次基本都会以失败告终... 这次在一番纠缠、耗费了不少口舌过后。 姜韵雪本以为这次还会如以往那般不愿理会，但不曾想，季小硕此次竟然真的没有直接冲出去... 劝解的顺利程度让姜韵雪都有些不敢相信... 但片刻后，姜韵雪便看到季小硕颓然的坐回在了椅子上，微微低首，声音有些低沉的问道： “你们说...” “他现在是不是觉得我这个姐姐没用了，帮不上什么忙了？” 第747章 梦醒长安 姜韵雪闻言心下一凛。 这压根不是劝解成功了，而是来大活了。 天不怕地不怕的家主，现在竟然开始失落了！ 看来这次小家主打仗没叫上家主，她真的很难过啊... 知晓季小硕此刻情绪不对，姜韵雪连声开口： “家主你多想了。” “小家主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 “他这是担心我们所以才没有将此事告知，否则以家主的实力，又怎么可能不被小家主邀请？” “那些顶尖宗门前几年有圣人坐镇我们或许比不了，但就说现在，还真没有哪一方势力能够稳压我们昆仑一脉的。” “他们都能去，我们肯定也不差的...” “所以小家主一定不是因为怕家主帮不上忙，而是因为担心您受伤呀...” 不得不说，与季小硕朝夕相处、斗智斗勇这么久，姜韵雪很熟悉对方的性子。 一番话语下来，终于让季小硕的心情好上不少。 默默思忖少顷后。 季小硕似乎是想通了。 她缓缓站了起来，叹了口气，轻轻地拍了拍姜韵雪的肩膀。 “韵雪啊，这些年都多亏了有你在。” “不然以我这性子，恐怕昆仑一脉早就该败落了。” 姜韵雪闻言连忙摇头。 “家主大人这是什么话，韵雪本就是昆仑的一份子，自当为家族出力。” “况且与您说的恰恰相反...” “当年若不是家主一手稳固了昆仑，哪有我们现在的好日子？” 季小硕轻轻颔首，嘴角渐渐露出一抹笑容： “韵雪，我其实早就把你当做了亲妹妹，也知道这些年你跟着我吃了不少苦...” “只是这次啊有件事情，恐怕还得再劳烦你帮我这个姐姐一下。” 看到季小硕重新展露笑容，甚至称自己为妹妹，姜韵雪内心竟然微微有些感动，一时间卸下了防备： “家主但请吩咐，韵雪定当全力做到！” 一旁的宋逸修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刚想开口，季小硕便抢先一步说道： “那就劳烦你帮我照看一下昆仑！” “我去趟长安，过两天就回来！” 话说到一半，季小硕整个人已经化作了一道金光，彻底跑没影了... 剩下的半截话甚至还是从外头传回来的... 姜韵雪呆呆的看着这一幕，整个人于风中凌乱... 良久，她僵硬的转身看向宋逸修，眼底满含泪光。 “她怎么这样？！” ... 就全天下都在声传学宫小先生事迹的时候。 镇南关下。 手握重兵的淮南王得到授命，正在厉兵秣马，准备直接打进没有圣人坐镇的南越王城，一统南洲。 而几乎就在同一时间。 在长安城沉睡了半个多月的季牧猛然睁开眼睛、坐了起来。 他的眸中仍旧残留着一瞬间的惊骇，且在苏醒之际便大吐出了一口鲜血，把不远处正在思考今日用什么药材来温养季牧肉身的李秉如吓了一跳。 她飞身上前，一只手搭在季牧腕间，另一只手飞速在季牧身前的几个穴位轻点，以自身灵力稳住他翻涌不已的内息，让季牧得以迅速镇定下来。 片刻后，季牧深深的吸了几口气，渐渐平复下来，旋即看向身旁的身影，轻声开口： “我没事了。” 李秉如轻轻点头，收回了搭在季牧腕间的手。 旋即她从自身的储物空间之中拿出了六株珠光宝气、一看就年限极高的名贵药材，放入了旁边桌上的一个看起来像是丹炉的器物之中。 待药材落入炉中，盖上炉盖。 李秉如打入了一缕灵气，丹炉底部旋即亮起了一道道金色的道纹，竟是无火自焚，开始自主熬制起汤药来。 忙完之后，李秉如回身向季牧解释道： “小女观司主大人神魂受损，多有不宁，今日所选的药材便以安神养魄为主。” “此丹炉是一件三品王器，可自主炼制灵丹汤药，待它熬煮一个时辰后便可服用。” 季牧敏锐的捕捉到了李秉如话语中的字眼。 默默的看了一眼丹炉，季牧出声问道： “今日？” 察觉到季牧的疑惑，李秉如展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轻声开口： “司主大人沉睡已半月有余。” “虽然到了您这个境界辟谷几年都不会影响到肉身。” “但在这段时间，您的肉身却时常受到消耗，消耗程度甚至不亚于您之前大战所受的损伤。” “圣上怕时间一长，您在苏醒的时候会因此跌落境界，留下后患，所以命我这段时间日日以精华充裕的灵药为您填补，不得中断，直至您彻底苏醒。” “其中所耗药材皆由国库来出。” “今日看到您醒来，小女也终于可以向圣上交差了。” 季牧闻言微微怔神。 他倒是没有想到自己会被搬到了长安，并且还受到了这般礼遇。 圣宗甚至愿意为自己大开国库... 默然少顷之后，季牧缓缓点头。 “我知道了。” “待我稍事休整，会亲自前往皇宫拜谢陛下圣恩。” 李秉如闻言微微躬身。 “既如此，那小女便先去通禀圣上一声。” “大人切记莫要忘了服药。” “神魂伤势，万不可等闲视之...” 季牧微微点头。 “有劳了。” 待李秉如走后。 季牧顿时向后靠坐在床榻上，长长的吐了口气，然后伸手用力按住了自己翁鸣不已的脑袋。 又是那股熟悉的感觉... 须弥山在神秘空间内的异常显化，属实打了季牧一个措手不及。 这和季牧在渡第六道天劫时穿过雷层最后所见到的景象在某种程度上有些相似。 不同的是... 上次季牧在那里看见的安糯儿只不过是过往的一个剪影，并非真实... 而这次，安糯儿却是实实在在存在的。 对方甚至从头到尾和他一同填补了深坑... 那一次在被震飞之前，季牧明显听到了一道充满压迫感的声音。 这次虽然没听见那道声音，但背后似乎也是具备着某种强大的意志... 二者之间，会有联系么？ 第748章 大唐之名(一) 两次的遭遇是否出自同一意志的手笔暂且可以放到一边。 最让季牧感到不解的是... 对方是凭借什么变更自己的想象让须弥山最后代替星辰显化在那片空间之中？ 这证明对方不仅压制了远古星辰的展露，甚至还瞬间将自己的神魂意识驱逐出了那片神秘空间... 若两次皆是人为影响... 此人得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 这般手段，太过逆天恐怖，季牧简直闻所未闻... 强撑着回忆了一下不久前遭遇的事情，季牧发现自己浑身已经在不知不觉间出了一身冷汗。 他摇了摇头，强行将神秘空间的画面封存在记忆深处，待以后需要的时候再拿出来。 不论如何。 安糯儿身旁总是笼罩着一层厚重的迷雾。 从一开始蝶儿梦境中显化她的映像，一直到如今... 每一次的相遇皆是如此。 每当季牧觉得对对方稍稍了解几分，现实就会再度深刻的给他上上一课，让他再度感受到自身的愚昧与无力... 她就像棋罐内景中那些最深处的混沌，往往仅是能驱散一点，却一直难以窥见全貌... 至少现在，季牧还不具备探索这一切的能力。 唯一能够靠近她的方式，或许便是尽快收拢棋子了... 棋子的增加对这片神秘空间的影响肉眼可见，或许当三百六十一颗棋子尽数集齐，季牧便可以窥见此地最深层的秘密... 按压了一会儿脑袋后。 神魂受损所造成的撕裂感虽然仍在，但也稍微减退了几分。 这或许是因为苏醒已经有了一阵时间、逐渐开始适应的缘故。 季牧再度看了一眼丹炉，观察了一番表层的纹路，最后发现纹路的状态与时间有关。 随着熬煮的时间越长，外面的纹路便会随之慢慢消退。 现在外面的纹路还剩一半有余，像火一样分布在丹炉底部，这代表药汁熬煮完成应该还需要一段时间。 等待的这段时间里，季牧索性盘膝坐起，开始内视自身，检查身上自那一战后有无变化。 这是自从受过灵梦蝶一事的教训后，季牧强迫自己养成的习惯。 不得不说，虽然作为敌人，但灵梦蝶真的教会了季牧许多道理。 能有现在的成就，也不能忽略对方的助力。 此刻，季牧神识所化作的金光小人缓缓下沉，在他的周身游走。 尚未行至深处，仅是在表皮的血肉之中，反馈回来的景象便已经把季牧吓了一跳。 在自身各处血肉之中，存在着一股极为浓郁精纯的药力。 它们彼此连接到一起，在季牧体内形成了一条全新的充满生机的乳白色纹路。 随着血脉脉络遍布全身，像是在体内再度新生长出了一条血脉。 季牧缓缓握拳然后松开，甚至能以肉眼隐隐窥见肌肤之下的白色脉络。 略微重复了几次后。 他敏锐的察觉到此刻的自己浑身充满了力量，精气神都被拔升到了极致！ 如果不是秘境中最后须弥山映现的那一下影响到了自己的神魂，此刻的季牧或许还会更强。 看来在秘境之中，自己在填坑之际每当感到疲惫的时候过一会儿总会莫名其妙恢复的原因，就是因为这边有人不断的在以丰富的药力温养自己的肉身。 这倒是意外之喜... 季牧颇有种当年在老翁的渡舟上苏醒，发现了自己的肉身被淬炼三年的惊喜。 下一瞬，金光小人在体内跳上了白色脉络，顺着纹路一路滑着往下，最终落在了丹田位置，整个小人顿时都漂浮了起来。 这里飘荡着一片深邃的星空。 而在星空深处，唯一的核心位置。 一颗散发着厚重威严气息的星辰静静悬浮，不时迸现出一缕强烈的光芒。 季牧觉得星核有哪里不太一样了。 最直观的感受，就是它似乎明显变大了... 这个体型的增长，是灵台空间尺度下的增长，若是召唤到外界，实际上还要大上不少。 单论体型，它增长了整整一倍！ 若是再对敌，单纯星核的重量压迫，都已经足够敌人焦头烂额了。 金光小人落在了星辰之上，瞬息消失不见。 与此同时。 一尊伟岸的金色虚影端坐在大地之上，微微垂眸，似是在酣睡。 但对达到圣阶的神魂来说，其实根本不需要休息。 寻常季牧酣睡时，神魂基本都会随时保持清醒戒备，若是遭遇危机也能够瞬间做出反应、将季牧唤醒。 所以现在神魂闭目、看起来颇有些无精打采的情况，实际上就是之前被须弥山反震受到了伤势的缘故。 而在神魂头顶，浓郁的灵力与药力结合，化作了一重厚重的云雾，为这片世界降下了一片碧绿之雨。 这一刻的季牧，境界赫然达到了半圣之境，站在了“人修”的顶峰。 再走一步，便是超凡入圣！ 床榻上，季牧缓缓吐了口气，结束了内视。 恰逢此际。 不远处的丹炉迸发出一道光晕，围绕丹炉不停旋转，而丹炉底部的道纹也在缓缓消退，直至完全隐去。 季牧估算了一下时间，应该是汤药熬煮完成了。 他伸手一招，丹炉便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入手的感觉极烫，但对他来说却是完全可以忽视。 就在这时，漂浮的光晕没入了丹炉，炉盖自主开启。 一缕浓郁的药香缓缓传入了季牧鼻中。 并没有试探与怀疑，季牧将丹炉中的药液直接一饮而尽。 片刻后。 星核之中的神魂猛然睁开了眼睛，迸发出一缕金光。 同一时间，季牧骤然起身。 他换下了一身洁净的白袍，径直推开了房门。 出了别院，季牧看了一眼旁边的镇妖司总坛，略微沉思少顷，最后选择了向着皇宫的方向走去。 只不过没走两步，熙熙攘攘的街道上，突然传来了一声轻响，但却让整条街道都为之定格。 “小先生？” 这三个字眼一出，街道上无论是扛着扁担的、坐着轿的，穿着华丽的或是普通的... 所有人的目光在一阵游弋与碰撞之后，最终都落在了刚刚推开院门、尚不曾理清状况的季牧身上。 恍惚之间，他只觉得自己好像看到了一群饿狼... 第749章 大唐之名(二) 皇宫。 唐圣宗坐在一处偏殿，正在阅读着一卷名为《北洲异志》的书籍，书中记录着不少北洲传说。 只是在他看的津津有味的时候，突然听见一阵极为嘈杂的人声，不由皱了皱眉。 今日是他难得的闲暇时间。 本打算用这个时间享受享受静谧的时光，自然不希望被打扰。 他合上书本，声音微沉，呼唤道： “何人在外喧哗？” 一道银光闪过，唐圣宗身前顿时出现了一个单膝跪地的侍卫，恭声禀告道： “禀圣人，是...那位小先生上街了。” 唐圣宗神色露出一抹恍然。 李秉如不久前好像在宫外求见来着，只不过被今日不想见人的他避过去了，看来应该就是来禀告季牧苏醒之事的。 偏偏都赶在这一天... 唐圣宗摇了摇头。 不过想象到了宫外的画面，他又像是感到有趣似的说道： “醒了就醒了，竟然还敢上街...” 片刻后，似是察觉到了什么，唐圣宗向着身前的侍卫下令道： “你下去吧，让你的那些弟兄也休息一下，一个时辰后再来护卫。” “是！”侍卫抱拳领命，旋即消失不见。 而在下一瞬，一袭白衣就这么光明正大的从宫门内走了进来。 他的神色似是有些无奈，像是还不曾从外面长安百姓的热情中缓过劲来。 但当见到唐圣宗之后，季牧仍旧是迅速端正行礼，郑重躬身。 “草民季牧，拜见圣上！” 唐圣宗上前几步，用手将他托起，笑着说道： “此地就你和朕二人，就莫要行这繁文缛节之事了。” “硬要说的话...” “朕在早些年尚未继位之前，也曾在学宫修习。” “虽然时日不长，但算起来你也得称我一声师兄。” 二人相视一笑，一前一后，相继走入了殿中。 “朕以为你还得在外面待一阵，没想到这么快就脱身了。” “我在外面留了具幻影分身。” “百姓们那么喜欢你，这可不应该啊...” “要不陛下您去试试？” “哈哈，那就不必了。” 走入殿中后，季牧发现唐圣宗打开了一道暗门，然后回头笑着示意自己跟随。 入内之后，穿过一小段漆黑的通道，二人来到了一处暗室。 “啪”地一声。 唐圣宗轻轻打了个响指。 灯柱之上，一道道灵火骤然亮起，照亮了暗室中的景象。 季牧有些疑惑的抬眸，但紧接着瞳孔就骤然一缩。 与季牧之前在镇海楼顶层所见的沙盘投影有些相似。 眼前也是一幅巨大的地域投影，并呈现一尊伟岸的山形，只是没有山峰。 不同的是... 眼前的地域投影要比沙盘大上十数倍，囊括的范围也完整的多，完全不是一个层次。 甚至整个南洲大陆的板块，都事无巨细的呈现在这里，而这也无非占据了这片地域投影不过十分之一的位置，甚至还有所不及。 季牧甚至还在这上面看到了自己曾经去过的西洲和神州... 就在这时，唐圣宗略带着庄重的声音在这个空旷的暗室之中响起。 “这是无数大唐修士一步步用脚步丈量出的山海图景。” “四大部洲，亿万里海域，九幽前十层，三十三天最下方的四天王天...全部记录在这里。” “跟刘将军所教授朕的一样。” “红色的位置是基本不可调节的敌人，黄色态度模糊不清，暂且中立，可以尝试拉拢，白色则是盟友。” 季牧神色无比震惊的看着面前这个男人。 他收集这份囊括一半山海界的地图并且和自己说的这么清楚是要做什么？ 该不会是... 季牧脑海中蓦然闪过了一个想法，生生打了个寒颤。 似是察觉到他内心想法，唐圣宗缓缓转身，深邃的目光随之落在了季牧身上。 “先生，这份地图，是为你和大唐而设立的。” “那个红色的区域，基本都是须弥教的据点，算是少数...” “为什么？”季牧首度打断了唐圣宗的话语，出声问道。 唐圣宗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直接反问了他一句。 “先生觉得...” “在你打开天门之后，人族与天族，还有可能共存么？” 季牧蓦然间沉默下来。 唐圣宗呵呵一笑，接着说道： “所以留给大唐的选择其实不多，只有两个。” “一个是学须弥教，把先生提前杀了，一了百了。” “还有一个就是...” 后面的唐圣宗虽然没有名言，但季牧也听懂了他的意思。 独自带自己来这里，自然也等同于亮明了他的选择—— 倾注所有，去赌一个未来！ 从亲眼目睹人间诸圣被上界下来的仙人挨个逼上天界或是踏上绝路那一刻开始，唐圣宗就坚定了他的选择。 苟存没有意义。 下界生灵终究是上界眼中的蝼蚁，可以肆意拿捏。 甚至在帝星开启天门之后，界壁一旦被冲散，人族是否真的还能苟存都未必可能。 就算天族为了三界的平衡、或是为了其它原因放过人族一马，但作为人间最强大的王朝，大唐是绝对不可能存在的，除非大唐能够成为第二个须弥教... 圣宗也可以选择提前杀了帝星，阻止他们登天。 但就算这些都顺利的成功了，在那之后呢？ 人族圣人还是会被一个接一个的请上天界，丧失他们最为珍贵之物。 天下所有修士穷其一生所追逐的尽头，就是一群只剩下修道本能的傻子？ 这样的苟活，又与死了何异？ 所以就算将几位帝星镇压，未来必定还是会有按耐不住想要去打开天门的存在。 而大唐要将他们全部扼杀吗？ 这样的大唐，又与天族何异？与那些罔顾生灵的须弥教何异？ 所以摆在唐圣宗面前的看似是两个选择，但其实一开始就只剩下了一个。 既然如此，不如早作准备... 好在季牧的棋罐空间让他看到了一丝可能，不然也不可能这么快就放弃观望转而直接下场。 若是能让人间具备不输于天界的灵气。 厚积薄发之下，假以时日，人族未必就就不如天族！ 唐圣宗微微抬手，仿佛抬起了一柄剑锋。 “今日之后。” “外人提及南洲，都将冠以大唐之名！” “而在先生下定决心踏天之前。” “这地图上的所有位置，可以少几个同伴，但决不能再有敌人。” “人族，只有一次机会。” 第750章 各行其路，万道同归(一) 旃檀世界。 两道身影落在了圣人学宫之中。 自从大战过后，这还是季牧首次回到棋罐内景之中，并且还是带着唐圣宗一起。 刚一进来，看到这里的景象，就连季牧自己本人都被吓了一跳。 棋罐内部的灵气浓郁程度，照比之前甚至再度涨了几番，让内景中的空间重量都变得更为凝实。 长期在此地待着，就算是一位不能感知灵气的凡人，出去在外界也能够做到身轻如燕、飞檐走壁。 而无论是这里的房檐还是林木，亦或是万事万物... 几乎都有晶莹的露珠淅淅沥沥的滴落下来。 这些露珠都是以最为纯粹的天地灵力凝聚而成，甚至化作了实质，可见棋罐内景中此刻灵气的浓郁程度到达了何种地步... 唐圣宗刚跟着季牧一进来，整个人便呆在了原地。 虽然早就听闻季牧的法宝空间灵气浓郁且地广物博，但只有亲自进来，才能真正直观的感受到此地的不凡。 一滴滴灵气凝结的露珠坠下，打在了唐圣宗的肩头，那沉甸甸的感觉却让他仿佛置身于梦幻之中。 他微微颤抖着伸出手，双手聚在一起，接满了一手露珠灵液，入手泛凉。 他止不住的点头，喃喃自语： “好啊...好啊！” “有此福地，人族何愁不兴！” 似是听到山门处的动静，十数道身影接连而至。 为首之人赫然是道字堂的清风和轩然。 落地之后，二人本想直接向季牧行礼，但后者突然间瞥了他们一眼，轻咳一声。 清风轩然本有些疑惑，但当余光瞥见季牧身旁的另外一道身影时，二人内心齐齐一震。 他们的身影略微有些僵硬的转了过来，面见唐圣宗，郑重一拜。 “拜见圣上！” 唐圣宗此际根本无心理会学宫弟子先去拜谁这等小事，只是微微颔首，便又自顾自的感知灵气去了。 而季牧之前便已发现... 对方能轻易的察觉到自己踏入皇宫，而在暗室内，那些燃烧的灵火似乎也是出自唐圣宗自身的手笔... 这些原本都可以归功于护城大阵。 但进到旃檀世界之后，可就没有大阵的存在了。 或许是旃檀世界中所蕴藏的灵力真的惊诧到了唐圣宗，让他直接都懒得遮掩，直接暴露了自己能够感知灵气的事实。 虽然具备国运的真龙天子一旦踏入修行之路会受到天谴，但一个甚至准备要助力帝星踏破天门的帝王，自然不会在意这等小事。 只不过季牧并不知晓唐圣宗从什么时候开始修炼，又修炼到了什么境界... 对方的修为，他看不透丝毫。 这或许是因为唐圣宗身上具备着某件能够遮掩天机的至宝，不然他也不敢贸然冒犯天威，那是找死。 上界需要的是一个听话且没什么威胁能力的傀儡，而不是一个精明强干且具备通天修为的人皇。 如书圣那般能够一剑诛灭数百上仙法身的强大人修，有一个就够了。 只不过虽然看不透修为，但季牧莫名有种信心。 眼前这个男人。 就算是从这一刻开始修行，未来在修行一道的成就也绝不会低！ 这是一个为数不多能让季牧感到敬重的同辈之人。 而许是因为知晓自己在这，多少会让季牧和他的弟子们有些不自在，唐圣宗用手中的灵液洗了把脸，然后看向季牧。 “先生便去忙你的吧，朕自行在这走走。” 季牧向唐圣宗躬身一礼，后者旋即离去。 而在这之后，清风与轩然带着一大帮弟子围了上来。 默默凝望着唐圣宗的背影消失在视线尽头后，二人旋即向季牧请示道： “先生，我们是否要提前通知各堂弟子一声，以免冒犯圣威...” 季牧轻轻摇头。 “不必。” “成大事者，不会拘泥于这等小节。” “当然，若是真能冒犯到他，也皆是弟子们的傲慢导致。” “真有这样的弟子，便直接清出学宫吧。” 清风轩然拱手领命。 “遵先生之命！” 片刻后，季牧并未走入学宫。 他向清风轩然交代了一番学宫事宜，并让二人督促两位童子修炼，旋即便向着另外一处棋子地域行去。 走了一小段之后，季牧在明月山庄的望南亭下找到了正在饮酒对弈的毕清蝉和灵宇，以及在一旁观棋的杜清。 见到季牧过来，三人皆是一同起身。 “先生。”“阁主。”“帝君！” 三个人唤出了三个完全不同的称呼，季牧嘴角顿时一抽。 “以后便都称先生吧。” 毕清蝉与杜清对视一眼，各自无奈点头。 就在这时，灵宇出声问道： “先生的伤...” 季牧摇了摇头。 “已经无碍了，来找你们，是想问问龙首的下落。” “他现在还活着吗？” 灵宇的目光看向对面的毕清蝉。 对于信息收集一事，一直都是以风云阁为主导，这是他们的强项。 见季牧的目光也落在了自己身上，毕清蝉轻轻摇头，旋即说道： “根据风云阁掌控的消息，龙首最后在靠近海域的营州和周辊有过短暂接触，据说是差点被斩。” “后面经过一些对细节的打探，龙首应该是靠着十数位须弥传教士的性命拖延，吊着最后一口气以秘法逃离了南洲。” “周辊和雪儿随之追了出去，尚无消息传回。” 季牧磨砂着下巴，陷入沉思。 不多时，他缓缓抬头，却看见毕清蝉的目光有些犹豫，似是有什么话要说，不由问道： “何事？” 毕清蝉不再犹豫，直接开口说道： “先生，龙首此人狡猾多端，且阴狠无常，不排除他是故意引周辊出海的情况。” “我们这边，是否要派人助力？” 季牧沉思少顷，缓缓摇头。 “不用。” “这也算是独属于他的历练。” “与杀道圣人的一战，或许能成为他破境的契机。” “不亲自扳倒这个头顶的大山，他的修行之路就不会完整。” “对于此事，我们跟进便可，无需干预。” 毕清蝉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 季牧缓缓低首，看向二人中央纵横俾阖、黑白错落的棋盘，喃喃自语了一句。 “在这之后，我也要去赶我自己的路了...” 聚拢万民之意，以极致的浩然之力登圣，和收集棋子二者间并不冲突。 “帝...先生可有什么要吩咐我等的？”杜清眼见季牧要走，连忙出声问道。 季牧略微思考了一下，郑重的道出二字。 “修炼！” 第751章 各行其路，万道同归(二) 九幽界，羊鸣地狱。 这是一层不起眼的中小型地狱。 此刻，一位手持牛角叉的狱卒神色匆匆的冲进了狱主大殿之中。 并不曾通报，门外的两位狱卒竟也不曾阻拦。 进来之后，狱卒目光疾速在殿中找寻，最终落在了头顶的房梁上。 一位青衣男子正躺在那里，睡相安然。 看到这熟悉的一幕，狱卒气不打一处来，登时怒吼出声： “狱主！” “咱们地狱的犯人都快跑光了，你怎么还在这里睡觉！” 青衣男子被狱卒的声音吵醒，露出了一抹烦躁。 他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向下看了狱卒一眼，旋即又像是不感兴趣一般，转过身又闭上了眼睛。 狱卒气的七窍生烟。 他恨不得直接顺着柱子爬上去，给这个新来的狱主穿在自己手中的牛角叉上。 但理智最后还是占据了上风... 在九幽，以下犯上是死罪，会被直接打入最深层的大地狱，从行刑者变成受刑人，永无出头之日... 那般惨烈的景象，仅是窥见一眼便足以让人疯狂，更何况要亲身置于其中... 狱卒浑身一颤，迅速撇除了脑海中那个恐怖的想法。 向上看了一眼，此刻房梁上的人明显已经又睡着了... 狱卒叹了口气。 最后只能认自己倒霉，摊上个这么一个不求上进、只想睡觉的狱主。 还是之前老狱主好啊... 冷血归冷血，但终归让弟兄们都有汤喝。 在九幽界。 每一重地狱的修炼资源，皆与地狱中受刑的犯人数量成正比。 受刑的犯人越多，恐惧、怨恨、愤怒等等负面的情绪就会产生的越多，而这些情绪所化作的气息可以说就是独属于九幽的“灵气”。 在这样的情况下，犯人自然越多越好。 他们越是痛苦，对于地狱中的这些狱卒来说就越是有利。 所以无论是作为狱主还是作为狱卒，这些作为地狱施加刑罚的一方，都需要去争取犯人，然后再依据每个地狱的不同法则去不断的惩戒折磨他们，并由此获取修炼魂体的资源。 老狱主就是这么一个正常的狱主。 但他在这层地狱上任了几百年之后，他却在前些日子突然被调走了，取而代之的就是房梁上的这么一个货色。 不过一开始，这位新狱主倒也没有这么嗜睡。 刚上任的时候，他还算正常的在了解羊鸣地狱的法度。 但当后来他见过了犯人在地狱中一次次死亡最后再重复复生不断轮回的时候，他像是蓦然间对这一切失去了兴趣，开始变成了现在这个模样。 狱卒们尤自记得他当时还说了一句话... 似乎是“为行刑而行刑，不过是徒增恐惧，纵使历经千万次轮回，罪者也还是罪者，永不会心生光明。” “这样的刑罚，没有意义。” 说完之后，他就回殿里呼呼大睡去了... 而这，仅仅是他在上任的三天之后就发生的事情。 原先狱卒们对此虽然有些疑惑，但毕竟此人是狱主，却也不敢多说什么。 但在后来... 有狱中关押的犯人开始接连逃离这层地狱，狱卒们就逐渐开始坐不住了。 所有地狱之中，最不可能逃离的地狱就是最深层的阿鼻地狱，又称无间大地狱。 而除了阿鼻地狱和与其相近的诸多大地狱之外，所有地狱几乎都存在犯人经受不住一次次轮回受刑的痛苦从而逃离的情况，区别只在于多寡。 像是羊鸣地狱这种作为靠近上层的中小型地狱，逃离的情况就更严重了。 罪人的分配并不一定是完全根据境界，有些中小型地狱也有可能被孽镜地狱（指本身没有刑罚，而是以镜子照取罪人生前罪孽，将罪人分配往合适的地狱）分配到高境界的犯人。 这些高境界的罪人对中小型地狱的狱卒来说，处理好了就是一件天大的机缘，处理不好就是一场灾祸。 但总体来说，还是利大于弊。 因为高境界罪人所产生的负面情绪远胜一般罪人。 几个轮回的折磨下来，他们甚至能让整个地狱的狱卒都为之破境。 作为狱主，自然也会受到极为强大的增益。 而罪人不出意外基本都是喝过孟婆汤的存在，反抗的几率本就不大，孽镜地狱也不可能会给中小地狱分配生前是圣阶的罪人。 那个等级的强者，能谈拢的基本都会被请为狱主，谈不拢的，基本都被关到最深层的大地狱中去了。 当然，在那之前就逃离的也有不少，甚至还可能独自形成了一方势力... 九幽的水，极为深沉。 不过就算不是圣阶罪人，也不乏会有人因为对于恐惧的本能在受刑的轮回中激发一些生前的本事... 这个时候就需要用到狱卒了。 但每一个地狱的狱卒都有上限，像羊鸣地狱的狱卒数量最多也不会超过千人，而魂体境界也不会太高，所以它们能镇压的罪人自然也有上限。 镇压不了的，便只能等狱主出手。 否则就只能看着到手的鸭子飞去别人的地盘，然后闻闻它们传过来的肉香... 而九幽的每一位狱主，都能够绝对掌控他们自身所在的那一层的地狱空间。 哪怕他本身境界不高，也能借助空间内蕴藏的法则之力发挥出极为强大的实力。 地狱之中，狱主便是那唯一的主宰！ 所以只要是狱主出手，很少有犯人能逃离一层地狱。 但关键就是... 别人家的狱主都在兢兢业业的看住每一位犯人，提升自家地狱的整体实力。 而他们羊鸣地狱的狱主...竟然全程都在睡大觉！ 第752章 各行其路，万道同归(三) 当第一个犯人跑了的时候，狱卒们的心底虽然有些遗憾，但还并没有完全当回事。 但随着亲眼看见有犯人真的逃跑成功，整个羊鸣地狱内的犯人都沸腾了！ 虽然他们不知道逃出去的等待他们的是什么。 但对于此刻一直在受苦的犯人来说，狱外的世界就是他们唯一的希望。 亲眼看见成功逃离的人，就像是生命中突然照进来了一缕曙光，是他们在黑夜之中所能抓缚住的唯一的东西。 于是乎... 一石激起千层浪。 这个不算起眼的羊鸣地狱，掀起了一场万人级别的大规模集体暴动！ 狱卒们哪里见过这种阵仗？ 虽然他们各自手持魂器，且有羊鸣地狱法则的一定加成，能够以一当十。 但面对数万豁出去想要逃跑的犯人，一时间也是无能为力。 几乎是接触的一瞬间，狱卒们就被犯人们冲的七零八落。 而在这期间，他们一直希冀于殿中的狱主出手，却在几经找寻之后发现，对方竟然已经不在殿里了！ 狱卒们差点把大殿拆了，最后才听见头顶上传来的轻微鼾声... 抬头一看。 原来不是狱主不见了... 而是因为他睡觉不想被人打扰叫醒，所以爬到了房梁上头去睡... 这般景象，自然令狱卒们崩溃不已，无比心寒。 它们从未见过这样的狱主！ 但狱卒们却又拿他没有办法。 最让狱卒们崩溃的是... 随着羊鸣地狱的犯人们相继出逃，相邻的地狱却因此都受到了增益，大幅增长了犯人的数量。 两个地狱的狱主甚至派人前来感谢。 对方那趾高气昂以及幸灾乐祸的笑容深深印在了狱卒们的内心，成为它们永远无法忘却的耻辱。 而就是这样，它们的狱主竟然还在睡觉？！ 他怎么能睡得着？！ 他难道不感到羞愧吗？！ 羊鸣地狱的犯人马上就要跑没、只剩下狱卒了！ 到时候它们不仅失去了修炼的资源，甚至可能还要面临倒退的可能... 此刻，以拿着牛角叉的狱卒为首，又有越来越多的狱卒因为被犯人围堵而汇聚到了大殿之中。 狱主大殿是每一层地狱的核心，也是最为坚固之物。 犯人之中就算高手再多，短时间内也打不进来。 而犯人们眼见这些青面獠牙、平日里一次次将他们送向刑场的恶魔竟然也有露怯的一天，顿时心生恶念。 不少带头起势的犯人带人将狱主大殿团团围住，放声怒吼： “杀了它们！” “杀了它们我们就自由了！” 狱卒们有些森寒的看着外面的景象，内心却是各自都升起了一股畏惧。 它们原本自然不会害怕这些犯人。 但狱卒的战力，与所在地狱和其狱主有直接联系。 有法则加成的情况下，狱卒对犯人有着极为强大的镇压能力，手中魂器更是顾名思义，能够专门针对魂体。 但这一切都需要狱主授权才能发挥出真正的威力。 反之它们拿着的，就和人间的凡铁无异。 在这样的情况下。 狱卒们像是从高高在上、可以肆意处决犯人的神明硬生生被打落尘埃，如何能不恐惧？ 就在狱卒们凝望殿外诸多神态狰狞的犯人、握着魂器的手都在些微颤抖的时候，上方突然传来了一道声音： “你们觉得你们和这些犯人，有什么本质的区别么？” 众位狱卒听到声音抬头一看。 缘是它们的狱主终于醒了，此刻正将目光投向他们，嘴角甚至还挂着一抹微笑。 狱卒们虽然含怒，但却是敢怒不敢言。 几位资历最深的狱卒对视一眼，旋即各个苦口婆心的向青衣狱主劝慰道： “狱主大人，还请快快出手！” “犯人还未完全都跑出羊鸣地界，一切都还有回转的余地。” “要不然最后这里就连一个犯人都没有了啊！” 青衣狱主对此没有回应。 他的目光游离，似乎看向了很远很远的地方，喃喃自语道： “谁说没有犯人。” “什么？”狱卒们面面相觑，有些不太理解这个不太正常的狱主。 青衣狱主从房梁上跳了下来。 落地的一瞬间，他的脚底展露一抹金光，令他的身影瞬息停滞。 旋即，金光消散，青衣狱主安稳落地。 面向众位狱卒，他率先看向那位拿着牛角叉、曾向自己展露过一丝杀意的狱卒，目中迸发出一缕摄人的光芒，逼得对方后退数步。 看到对方的反应，他嘴角展露出一抹嘲弄的笑容，淡淡开口： “狱卒，难道就不是犯人了？” “你们如何确认...你们行刑时的快感、恶念，难道就不能成为其它存在的修炼资源？” “你们以为...自己能独善其身？” “呵呵...” “九幽之下，谁又不是罪人？” “世间万物，谁又不是食粮？” 青衣狱主的言论令狱卒们心下大骇，甚至让它们本能的感受到了战栗和恐惧。 它们从未听闻过类似的言论，一时间俱是僵在了原地。 大殿之中，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落针可闻。 沉寂了许久之后，一位资历不高的狱卒率先开口问道： “狱主大人您说...我们也是罪人？” “此事...有什么依据吗？” 青衣狱主呵呵一笑，他目光转向那位狱卒，轻声问出了一句： “很简单。” “你们谁还记得...自己是怎么成为狱卒的吗？” 此言一出。 不仅是提问的那位狱卒愣住了，就连几位资历最老的狱卒都陷入了深深的茫然之中。 它们身处地狱之中恒久岁月，就算是资历最浅的狱卒也都在这里存在了数十年乃至上百年。 处决、镇压、杀戮、修行... 它们日日都重复着几乎一样的事情，但却从来没想过自己从哪里过来，又是怎么成为狱卒的。 好像它们从一开始，就是直接从这里诞生的一样... 但这怎么可能？ 这样的话，它们又是什么？ 此刻门外的犯人们仍旧在喊打喊杀，但却似乎与殿内的众人没有关系了。 双方仿佛在此刻彻底置身于两个不同的世界之中... 第753章 各行其路，万道同归(四) “我...” 拿着牛角叉的狱卒犹豫着张了张嘴，似是想说些什么。 见众人的目光皆是向着自己看来，那位狱卒终于鼓起了勇气，开口说道： “我记得我好像一睁眼就是这里的狱卒，生来就是要惩戒那些罪人，然后借助它们的怨气修炼。” “仿佛这些就是我应得的赏赐...” “几百年过去了，我好像的确从来没想过自己是怎么来的...” “难道是我也喝过了孟婆汤？失去了记忆？” “可那不是罪人才会喝的么？” “是啊，为什么会想不起来...这一切都是为什么呢？” 此言一出，顿时在一众狱卒之中引起了诸多共鸣。 他们几乎皆与拿着牛角叉的狱卒一样。 好像从生来开始、甚至不知道是怎么生的，就已经被人固定好了。 每日只需要重复着一样的事情，不需要思考，只用本能的凭借着某种存在设定好的状态活着，甚至什么时候死亡都不知道。 因为都是魂体，狱卒之中也从来没有谁是会正常死亡的，但是却会有消失的例子... 生不知何来，死亦不知何去。 浑浑噩噩，无有本心... 现在，就连他们的存在本身，都受到了狱主的质问。 如果它们真的和那些受苦的罪人一样，都不过只是为别人提供修炼的资源... 这一切得是多么恐怖？ 狱卒们只是在心底想想，整个人就如同堕入无尽深渊，被无穷无尽的黑暗所笼罩。 就在此时。 无视殿外那些嘈杂的声音，青衣狱主用透着些许诱惑的声音向着众多狱卒问道： “想知道你们的来历吗？” “想寻找你们的意义吗？” “想逃离这无尽轮回的折磨吗？” 一连三问。 众多狱卒就像是着了魔一般，疯狂陷入了对这三个问题的渴望之中。 这是在深渊之下，他们能够接触到的唯一被人抛下来的绳索，所有人都必须拼了命的去抓住它... 片刻后。 一声声浪潮在大殿之中层层回荡、此起彼伏。 “想！” 就在大殿之中回荡着狱卒们的怒吼之际，羊鸣地狱边缘。 与另一处地狱接壤的位置。 两道身影并肩站在阴影之中，凝望着殿中的一幕。 其中一位永远是那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嘴角挂着一抹浅浅的笑容。 看到殿中的景象，他似是心情不错，不吝赞叹道： “这不是做的很好嘛？” “他还非说自己不太擅长...” 另一道身影的主人闻言没好气的回应道： “那还不都是被你给逼的？” “老夫那么文雅的一个弟子，硬生生被你逼成了一个江湖骗子！” 淡然暗影闻言哈哈一笑。 “谁让你一直不肯把记忆给我，否则哪用这么麻烦？” 脾气不太好的暗影呵呵一笑。 “你以为谁都是那个姓刘的。” “你就确定没有记忆只凭本能行事的老夫你能控制的住？” “到时候把这九幽一不小心搅的天翻地覆，坏了你的布局...就是你愿意看到的了？” 淡然暗影闻言一滞，到嘴边的话语顿时被噎了回去。 良久，他才讪讪的憋出来一句。 “所以我这不是没收嘛...” “怎么，敢情老夫不愿意给你还能硬拿？” “那可以就不好说了...” “呦呵，给你狂的...来来来，我们现在就比划比划！” “你手里没剑，不是我对手。” “老夫手里攥根草都把你打的满地找牙！” 就在两位置身于暗影中的存在互相拌嘴甚至即将演变成动手之际... 远处的大殿终于被围拢的犯人强行突破，闯了进去。 但就在同一时间。 一道细密且带着颗粒感的光芒自殿外骤然亮起，并且如雨般洒落，将羊鸣地狱中的所有犯人都尽数笼罩了进去！ 令人惊诧的一幕发生了... 那些被光芒所照耀的犯人竟然肉眼可见的在倒退。 不仅仅是脚步上的。 而是神态、话语...一切都在以反向的方式呈现。 最后，这些犯人又倒退回了一开始甘愿受刑的状态，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而在下一瞬间，殿宇中门户洞开，从其内走出了诸多狱卒。 他们的眸光已不似之前那般木然，而是迸现出一缕精光。 虽然还是在做与之前一样的事情，但却有着明显的不同... 淡然暗影再度称赞道： “好一个尘光！” “这可比你有用多了！” 暴躁暗影闻言，一时间竟是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发火，不由呆愣了好一阵。 片刻后，他索性放弃了思考，转而问道： “不惜在阴影里蛰伏这么久，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淡然暗影没有直接回答问题，而是反问了一句： “你不觉得这些狱卒，在某种程度上和某种存在有些相似么？” 暴躁暗影思索了一瞬。 “你是说天族？” 淡然暗影点了点头，眸光深邃，低沉开口： “对。” “人间圣人经过天门的时候会被天道收走七情六欲，成为便于掌控的天族。” “九幽犯人在被天道化身的孟婆收走记忆之后，在地狱历经无数次轮回折磨洗练，就会变成一个全新的纯净的魂灵。” “在这之后，他们会被重新投入到世间，再度历经喜怒哀乐。” “这便是山海界的轮回。” “像是春生冬死的花草种子，一次又一次的结出果实，待人采摘...” “世界万灵，不过皆是不同的花种。” “究其根本，无非只是天道种下的一口食粮罢了。” 在季言风说话时，孔陌就在一旁静静的听着，眸光悠远。 前者幽幽叹了口气，旋又开口： “很久以前，我就在思考这个问题。” “天道...或者说须弥，为什么要以众生的七情六欲为食？” “它难道不应该本是无情之物吗？” “亦或者说...” “它原来其实是有情的，只不过因为某种原因丧失了，所以现在在本能的找补？” “而散落的那些，便是世间诸情？” 第754章 各行其路，万道同归(五) “那狱卒又是什么？”书圣开口问道。 “从某种角度来说，它们和踏入天门的圣人是一样的存在，只是位格不同。” “还有些不一样的是...” “圣人上界是交出了自己的七情六欲，但保有记忆，只是再见到曾经的人和物心底也不会有任何波澜，属于根本性的杜绝。” “这些狱卒则不一样。” “它们原先其实也是落入九幽的犯人，喝了孟婆汤之后，被剥夺了记忆，但不代表七情就不复存在了。” “这和我猜测天道对于越下层的地方掌控程度就越低的理念吻合。” “天道无法在这里一次性收割完所有果实，只能以这种方式强行收拢一波蕴藏情感最为丰富的记忆。” “然后再在一次次的轮回折磨之中...将九幽魂灵所剩余的一切榨取干净，最后将它们彻底净化成一个全新的存在。” “而狱卒，其实就是九幽地狱永远净化磨灭不了的犯人，也是我们要不惜一切代价争取的目标。” “它们往往具备着极为强大、甚至突破天道限制的强烈执念，无论是恶的执念还是善的执念，对人还是对事，都有可能让地狱的无尽轮回折磨也无法将它们彻底净化。” “能够成为圣人的强者，身上也具备类似的执念，但并不是所有执念强大的生灵就一定会成为圣人。” “历史云烟中，因缘际会不曾登顶的人大有人在，其中自然不乏具备大毅力但运气不好的人。” “它们升不了天界，所以只能坠入九幽。” “但哪怕是坠下了九幽，甚至被剥夺了记忆，这个执念也刻在了它们的本能之中，几乎化作了它们的存在本身，无法剥离。” “好比你要是喝下了孟婆汤，估计也还是睡鬼一个，死多少回也还是一样。” 孔陌听到这顿时白了季言风一眼，似乎很是不屑。 而季言风毫不在意，继续自顾自的说道： “不过天道对于具备这样强大执念的存在或许也是又爱又恨，因为它们能结出远比其它生灵更为珍贵的果实。” “所以哪怕它们在某种程度上已经违逆了自己，天道也不会舍得将它们就此磨灭，但又不能就这样将它们放走，那和眼睁睁看着天界的天族转化成星族没有区别。” “所以天道索性以你现在所见的方式，将这些具备强大执念者保留在九幽，分散在各层地狱，也就是那些狱卒。” “这和你要争取它们有什么关系？”书圣忍不住打断道。 “拥有执念的人，最不甘心受人摆布。” “它们虽然沉沦的最深，但一旦真正苏醒，却也是世间最为坚韧的战士。” “天族将七情六欲当做是软肋，但在我看来，这恰恰是世间最为强大之物。” “就如当年天罡在天界所做的事情一样。” “我要让当年的事情，于九幽再度上演，缔造一支——来自于深渊的奇兵。” 书圣摇了摇头。 “你是真的唯恐天下不乱啊...” “不过老夫还是得提醒你一句。” “当年星族的诞生，或许有那玉皇的手笔。” “依他这短短数年频繁下界的情况来看...他根本不像是一个无情无欲的天族，反而更像是与长风类似的存在，说不定也是星族...” “长风？”许是因为被这个名字所吸引，一道轻柔的声音在二人之间响起。 并不是孔陌和季言风任何一人的，而是一位完全陌生的女性声音。 其声如银铃，婉转悠扬，悦耳动听。 听到这道声音的瞬间，季言风倏然一惊。 他迅速抬手，握住自己脖颈上悬挂的一枚微微发亮的玉坠，关切的问道： “云烟，你如何醒了？” “不是与你说了你如今神魂不稳，急需静养，万不可...” 似是这一幕对话已经发生了不知道多少次，温柔声音的主人都已经能倒背如流了，连忙打断了季言风，无奈道： “哎呀，知道啦知道啦！” “这不是听见牧儿的名字了嘛，是你亲口跟我说先生给他取字名为长风的...” “我就见过他一面...” “夫人...”季言风苦笑一声。 “哎呀好啦...是不是马上又准备把你那一套大道理搬出来对付我了？” “哼，我现在就睡，不给你机会！” 话音刚落，吊坠最后闪烁了两下，旋即很快便归于沉寂。 虽然声音的主人只出现了一瞬，但季言风的神色却也在一瞬间柔和了下来。 他紧紧攥着手中的吊坠，久久不曾松手。 孔陌看到这一幕，在一旁翻了个白眼，摇摇头，融入了暗影之中，消失不见。 季言风目光向这边瞥过一眼，亦是无奈摇头，旋即也融入了暗影之中。 ... 另一边，羊鸣地狱大殿。 路由终于把所有的狱卒都送走了。 他耗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给此地的绝大部分狱卒埋下一颗复苏种子，若是他此刻具备实体，他现在估计汗都要下来了。 只剩自己后，他关上了沉重的殿门，然后噗通一声倒在了地上，阖上了眼睛。 “这活也太累人了...” “还是睡觉好啊，啥也不愁。” “终于能理解先生了...” “不过要是小师弟在的话，凭他的机敏，面对这种场面应该很是得心应手吧...” 沉默了一会儿，路由缓缓睁开了眼睛，幽幽的叹了口气。 “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把他一个人留在上面，他应该很难过吧...” ... 第755章 各行其路，万道同归(六) 孽镜地狱。 作为九幽最深层的十八大地狱之一，孽镜地狱一直是所有地狱中最为特殊的存在。 这层大地狱本身并不存在任何处刑类法则，自然也不存在什么血腥的场景，所以它也是所有地狱之中最为安静且干净整洁的一个。 存在于这里的... 只有一面面伫立在大地之中的石镜，连绵成海，根本望不到尽头。 相传，这些石镜能够照破一切魂体的三生三世，将他们所经历的一切，以及那些内心深处最幽深黑暗的秘密，都分毫不差的显化在镜面之上。 在九幽，不存在不具备“恶”的魂灵，所有人都是罪人。 起心动念，皆为恶！ 并且依九幽的规矩法则... 恶是独立存在的，恶就是恶，是一切善举都掩盖不了的污垢。 所以魂灵只要落入九幽，便几乎注定要遭受酷刑，区别只在于最后是去哪一层地狱。 而这就需要用到孽镜地狱的这些石镜了。 此地与奈何桥直接连通，顺着入幽梯（无限向下的盘旋石梯，中间是无尽的空洞深渊，又被称为无底洞）一路走上七日，就能赶到这里。 魂灵在喝下孟婆汤之后，会被区别于狱卒之外的判官直接押往此地，面照石镜。 然后判官会根据石镜中映现的画面，为犯人的罪孽分成不同的等级，最后送往各个地狱之中。 而在这过程之中... 犯人本身是看不到石镜的任何画面的，只能安静等待。 当然，刚刚服下孟婆汤不久的他们大多都是茫然浑噩的状态，少有具备思考能力者。 但也不是没有... 此刻，孽镜地狱的无穷镜面之中，围拢了数不清的判官和魂灵的影子。 判官大多手持朱笔和一册小本。 待孽镜照出犯人罪孽后，再提笔在小册上书写下犯人的名字，最后在名字后面写上犯人即将被发配的地狱名字。 各层地狱的狱主大殿之中，同样有个不断更新的名册，每当册子上有新的名字出现，所属地狱狱主就会派人来孽镜地狱拿人。 而在孽镜地狱靠近中部的位置，立着九面与其它孽镜有着明显差别的巨大孽镜。 绝大多数孽镜都只是等人高，但这几个镜子却是有着相当于人间庙宇的山门大小。 这些孽镜，是专门用来照高境界乃至特殊存在的魂灵。 此刻，就在这九面巨大孽镜的其中一面，有一队人向着这里缓缓走来，声势浩荡，引得孽镜地狱中的诸多判官魂灵阵阵侧目。 在队伍的中央。 一位身着白裙、姿色不凡的女子浑身被缠缚着锁链，面无表情的被身前的狱卒拖着前行。 为了押送她一人，竟是出动了三位判官和四十九位狱卒。 而此人却不是别人，正是无面！ 看到不远处伫立在大地之上的镜面，无面微微抬头，嘴角露出一抹嘲弄。 “听闻这镜子能照出人的三生三世...” “呵呵，能照出我的前世是什么么？” 此言一出。 除了押送队伍的判官和狱卒之外，孽镜地狱中的其余判官面色皆是露出一阵讶异与震惊。 寻常下来的犯人，能够记得张口就已经是不得了的存在了，而此人不仅开口了，并且竟还是如此流畅？ 这个魂灵难不成没喝孟婆汤？ 实际上，无面也算是喝了，只不过她的孟婆汤和其他人的不太一样... 她的碗是空的... 在赶来孽镜地狱的数日前，还尚在奈何桥的时候。 无面跟随着大队伍，排队等孟婆发汤。 在此之前，她已经走了很长很长的路才赶到奈何桥畔，自是口渴难耐。 这也是九幽为了降低罪人抵抗欲的方式之一。 极度的寒冷和疲惫之中。 能喝上一口热汤...简直是世间最幸福的事情。 而当眼巴巴的把前头的人都捱过去，终于轮到自己之后，无面满怀期待的来到了孟婆面前。 但这位绝世美人对于前面那些罪人都是随手盛满一碗，待对方喝完就打发走了，没什么例外... 但到了无面这里，孟婆突然就不动了。 她就这么直直的盯着无面好一会儿，最后还是无面被盯的浑身发毛，实在忍不住了，开口问了一声： “还...好吗？” 片刻之后，孟婆没有回应，而是给了无面一个空碗。 无面满怀期待的接过。 正在等待对方盛汤的时候，却发现对方又不动了，而是静静的看着自己。 无面满眼疑惑。 她指了指碗，示意孟婆给自己盛点，但对方却完全不为所动。 无面瞅了瞅碗，又瞅了瞅孟婆，不得已再度开口。 “那个...” 只是这次她刚刚开口，就被孟婆所打断，对方甚至还有些不耐烦。 “喝。” 无面低头看了看自己一滴水都没有的空碗，眼巴巴的眨了眨眼睛，内心深处在怒吼咆哮—— 我喝个屁啊喝！ 她很想给眼前的孟婆来上一记光剑，但身为先天的存在，她自然也本能的察觉到了这个女人的不好惹，所以最后还是按耐住了。 但她真的很渴... 她当然知道孟婆汤是个什么东西。 但她真的很渴... 而且自己有什么非得要记住的东西吗？ 被狱卒看守排队的路上，无面认真的想了一路，最后还真的什么都没想到... 虽然有些悲哀。 但死都死了，也就无所谓了。 所以她真的很渴... 眼见孟婆要转过去伺候下一位，无面一把拉住了她的衣袖，挤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姐姐！” “求你了，你给我一口吧！” 孟婆转身看向她，眸中似是迸现出一抹怒意。 她没有再与无面废话，挥袖就抽在了她的身上。 一阵巨力传来... 无面感觉自己差点被这一下抽的魂飞魄散... 而她本人也被远远抽离了奈何桥的位置，来到了彼岸。 缓了好一阵，她才晃晃悠悠的站了起来，身影有些虚浮，但仍是不忘向着孟婆的方向偷偷啐上一口。 “不给就不给嘛，动手算什么本事...” “嘶...真疼啊...” 念叨了一句，无面突然感觉自己身后有些动静。 一转身... 她发现自己已经被十几位判官狱卒团团围住了，这把她吓了一跳。 她以为孟婆听见了自己的话语，派人来给自己点教训来了... 但事实证明，她想多了。 只不过这些判官狱卒在围住她的时候，像是看见了什么珍稀之物一样，两眼都在放光，并且如临大敌... 其中一位判官在跟同伴商量之后，迅速脱离了队伍。 看情况，是去通报去了... 第756章 各行其路，万道同归(七) 九幽不同于天界和人间。 这里每一位魂灵的时间都堪称永恒，所以一般很少有人急着做什么，飞舟或是快速赶路的工具亦是几乎见不到影子。 就算是有，但能够同时运载魂灵的器物亦是极为稀有，所以赶路的一般都凭借赶路者的自身修为。 于是就在判官前往大地狱通禀请示的时间里，无面就在这奈何桥的一侧被看守了整整将近两天。 在这段寂寥的时间里，她不断的在思考一个问题—— 这老妖婆为什么不给自己汤喝？ 她看不起自己？ 在人间被人欺负了一辈子也就算了... 这都到下面来了，还得看一个老妖婆的脸色？ 无面越想越气！ 只是气也没办法，她毕竟也打不过人家... 之前对方抽自己的那一袖子，让无面清楚的意识到了自己与对方的差距。 那是几乎不可能跨越的鸿沟。 不过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自己虽然不是君子，但小人报仇，百年、千年也都一样！ 早晚有一天，无面要还上这一下！ 而在两天后，那位判官通禀归来。 它的身后多出了一支来自深层地狱的队伍，赫然接管了无面，然后一路押着她顺着无底洞的无尽盘旋石梯向着下方的孽镜地狱走去。 这个路途实在过于漫长，并且过于重复枯燥，一路所见的景色几乎没有任何变化。 每隔一段距离。 大概是每层盘旋石梯的一半。 都会有一个人面壁灯悬挂在石壁上，散发着荧荧鬼火，映照出判官和狱卒们阴沉诡异的狰狞脸庞。 除此之外，便是那永远走不完的石阶和侧方的深沉黑洞。 走在这种路上，人会逐渐忘记自己置身何处，甚至忘记了岁月。 一切都像是停滞了下来。 唯有空虚和永恒的孤寂感彻底笼罩，吞没一切。 他们永远看不到终点。 单单是走在这种断绝了任何希望的路上，对于常人而言便是一种难以承受的酷刑。 无面几乎把自己这一辈子的记忆都翻来覆去倒弄了不知道多少遍... 甚至她甚至她无聊之下，给那个老是一身白衣的季牧幻象出无数出糗的形象，最后才没有被这无尽的寂寥与黑暗彻底吞噬。 但踏上盘旋石梯的最后两天，她突然又转而思考回来了一个问题。 孟婆不给自己汤喝的真正原因是什么？ 肯定不能是因为自己好看，而且对方还是个女的... 瞧不起自己的理由也有些牵强... 依无面在排队的时候观察所见。 孟婆几乎对所有魂灵都一视同仁，不偏不倚，没有任何波澜。 甚至碗中给出的汤水都不会多出一滴或是少上一分。 在这样的情况下... 要说对方单纯针对自己，实在是有些高看了自己、小瞧了人家。 那到底是因为什么呢？ 无面陷入了深深的沉思，甚至一度差点摔倒，又被两侧的判官和狱卒不断扶起来... 难道是因为自己是先天之物？ 这倒是有一定可能... 这也是自己明显区别于那些魂灵的唯一不同。 但无面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身为曾经背靠画圣和须弥教的存在，无面其实知道着不少的山海界秘闻，堪称博识。 早在须弥教的时候。 无面就曾在教内的某一部古籍上看到过一些对九幽的描述，其中单单提到了孟婆。 这个女子在一定程度上可以说是天道在九幽的化现，是九幽之中最不可招惹的存在。 【宁招阎王，不惹孟婆。】 这是古籍之中特别注明的八个大字。 只不过这个古籍太过残破，信息当时也无从考证。 再加上九幽的事情离自己还远... 以至于关于孟婆的事情最后便被只是随手一翻的无面匆匆掠过，搁置在了心底。 但现在想来... 若是当时那本古籍的记载为真，孟婆真的与天道有所关联的话，那么对方对自己网开一面，就只有一种可能... 一个——让无面脑海中仅是浮现一瞬便为之浑身颤栗的可能... 那就是... 孟婆把她当成了自己人！ 这个原因更好推测。 一种是因为无面本身就是须弥教徒，身上有着须弥教的神魂印记。 还有一种... 就是无面最后在与画圣同归于尽之际，神魂真的如对方所愿、与对方融在了一起，不分彼此！ 虽然意识可能还是以无面为主导，但终究是全然不同了... 所以这才解释了一向对一切都漠不关心的孟婆为什么会给予无面这么大的便利，甚至连记忆都不需要夺取！ 珍稀的情感记忆数不胜数，但在九幽的圣阶下属，可是一个极为稀罕之物，自然不会舍得破坏... 虽然原因或许有很多。 但无面本能的觉得，这才是最接近真相的一个！ 而这个想法也让她顿时一阵天旋地转，几近崩溃... 当时她就生无可恋的躺在了石阶上，心如死灰。 而因为她的身份特殊，冥君下达的命令很是奇特。 一众狱卒们虽说是押送，却也不敢对她有丝毫不敬，更不敢拖着锁链拽着她走... 这些凶神恶煞的狱卒却对自己毕恭毕敬的场景让无面愈发证实了内心的想法，一时悲从中来。 难以想象她如今的内心在承受着什么样的滔天风暴... 拼了一辈子。 就想要脱离掌控，获得自由。 但最后却发现自己一直都在画圣的控制之中，从未脱离过对方的五指山，甚至连存在本身都是对方的赠予。 本以为选择死亡的那一刻，自己彻底得到了净化与自由... 却没曾想现在到了九幽，竟然仍旧是不曾摆脱那个老不死的！ 绝望如潮水将她笼罩... 她疯狂的在自己身上寻找，想要找寻画圣在自己身上存在的痕迹。 但神魂的融合自然是不可能像肉身那般轻易的被人看出。 那是更高层次、更高位格的融合！ 尤其是无面和画圣是创造者与创造物的关系。 在这样情况下，融合将会更加的让人难以察觉，甚至是更加紧密... 第757章 各行其路，万道同归(八) “你在哪？！” “老不死的！你在哪？！” “给我出来！出来！” 无面一时间像是疯了一般。 她用手疯狂的在自己的身上扣来扣去，虽然魂灵之身不会像肉身那般血肉模糊，却也会不断损耗。 而这个时候。 四周的判官和狱卒们对视一眼，不再观望，开始着力动手控制无面的行动。 “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她受到任何伤势。” 这是冥主的原话。 好在无面生前虽强，最后一刻甚至隐隐触碰到了那个门槛。 与破碎的画圣神魂融合后，如今魂灵级别更是实打实的达到了圣阶。 但因为知晓了她的存在，以及孟婆对其网开一面的特殊，冥主所派出的押送队伍，自然也是地狱中最强的那一档！ 无论是判官还是狱卒，都是出自最深层的阿鼻地狱，并且手持九幽的高阶魂器，能够直接针对圣魂。 并且这些魂器的力量在一开始就直接得到了阿鼻地狱狱主的授权，直接连通无间地狱的恐怖法则，一直都保持着开启状态。 而就算不论魂器，单单是那三位判官，都是实打实的准圣魂灵，同时出手更是可力敌圣魂，再加上数十位狱卒和魂器... 这一队人强大的难以想象！ 可以说凭借着这样的配置。 这队人就算是撞上了近些年在九幽悄然兴起的红尘教教主... 在对方没有任何准备的情况下，这一小队也有足够的信心将其捉拿回来，押入无间地狱之中。 而在这样的准备下，极少有真正对付魂体经验的无面自然不可能是这一众判官狱卒的对手，很快就被对方镇压了下来。 在这之后，她的手脚皆被缠缚上了缚魂锁，另一端握在狱卒手中，像个真正的犯人一样难以行动，更无法像之前那样伤害自己。 就算是这样。 无面也还是在旋梯上撒泼打滚了将近半日，最后才彻底沉寂下来。 因为缚魂锁实在是太沉了... 此物是地狱中专门用来镇压重大犯人之物，专门束缚魂体。 并且被困锁住的魂灵越是挣扎，缚魂锁的囚禁的力量便越重。 并且此物是汲取犯人本身的魂体力量来增长自身之力，所以当它越重的时候，犯人本身也会同步变得更加虚弱。 此消彼长之下。 无面折腾几下就折腾不动了。 原本如果她老实，判官和狱卒们自然是不会给她上这玩意的，但现在却是不得不上。 老实下来之后，一众队伍终于得以再次上路。 这次无面变得沉默了许多，中间几乎没有说过一句话。 而就在快到地方的时候。 她像是突然又想通了什么，眸中不似之前那般死沉了，微微透出些许亮意，嘴角甚至能看见一抹冷笑。 其实之前的一切，都只不过是为了发泄心中的不甘和愤怒，但这恰恰证明了无面并不像自己表现出来的那般绝望。 因为真正的心死，是不会有任何太大的波澜的。 在路途的最后，她以自己都难以想象的坚韧，接受了这个事实。 一辈子的颠沛流离都不曾打倒无面，如今不过是再经受一些波折罢了。 自己都是死活一次的人了，还有什么好害怕的？ 画圣既然能将他自己强行塞进自己的魂灵之中，那么自己也一定能够将他拔出来！ 不就是玩吗？ 来！看谁耗的过谁！ 在这之后，就回到了孽镜地狱之前的那一幕... 此刻。 一行判官狱卒押解着无面来到了孽镜面前，准备强行照出无面的罪孽。 其实不用它们动手，无面自己也想看看，这镜子到底有没有传闻中的那么玄乎。 自己...有没有三生三世... 还是说...她真的只是个被人画出来的东西，从未有过过往与未来？ 而她最想确认的一点—— 就是这面镜子照出的记忆...会是自己的？还是画圣的？ 虽然根据无面自己对九幽的了解，站在孽镜前的本人是看不到镜子显现的画面的。 但孟婆都为自己破例了，自己到现在都还具备着记忆，又是先天之物... 未必就没有一窥孽镜的可能。 不仅是无面一人。 就是那些将她押解了一路的判官狱卒，此刻也都将目光投了过来。 它们好奇于这么一位能让孟婆破例、冥主开口的特殊存在，镜中到底会显现出什么，而她又有着什么样的来历？ 其余不属于这支队伍里的诸多判官也是一阵侧目，好奇于什么样的存在能引动这般阵仗，甚至让阿鼻地狱的大人物亲自押送... 就这样在万众瞩目的情况下，无面站到了镜身面前，缓缓抬头。 孽镜周身亮起一圈繁奥的道纹，紧接着，镜面上迸发出一道强烈的幽光，刺的四周众多存在接连闭眼。 唯有无面执拗的睁大双眸，一动不动、无比认真的一直盯视着孽镜中的景象，不肯错过任何一幕。 不多时，幽光散去。 无面终于得以看清了镜中的景象。 但在下一刻，她面上便难掩失望之意。 因为镜中...什么都没有... 果然，哪怕是自己，也没什么特殊的。 此地的法则不容侵犯，镜面前的本人就是看不到镜子呈现出的自身画面... 就在此时，无面还以为是因为此地法则的缘故。 但在下一刻，身旁就接连传出了判官们愕然的话语声： “这怎么可能？！” “镜子里怎么会什么都没有？！” “嗯？”无面疾速转头，将众多判官脸上的惊愕尽收眼底，陷入了沉思。 好像...不止是自己一人看不见？ 这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另一边，众多判官也陷入了讨论。 “这不可能！” “除非她刚刚降生在这里，否则孽镜不可能什么都不显示。” “对啊，孽镜地狱运转了上千年，从未发生过这等情况。” “你们说的本官也知道，但事实就是，孽镜中就是什么也没有！” 最后这句话语一出，众位判官的声音顿时戛然而止... 第758章 各行其路，万道同归(九) 是啊... 现实就这样赤裸裸的摆在这，说什么都没用。 九幽判官的等级根据魂体境界、战斗实力、以及资历等等综合起来大致分成四个级别。 这点从外貌上区分不明显。 唯一能够分辨出它们等阶的，就是它们手中所持的判笔的颜色。 分别是浅灰、深紫、朱红、黑白，依次递进。 其中最高等阶的判官，已然具备威胁圣魂的能力，实力极为强大。 而在此刻，现场沉寂好半晌之后。 所有判官之中唯一一位手持黑笔的判官开口了。 “上报吧。” 小队其余两位朱笔判官互相对视一眼，对此也皆是没有异议。 因为目前发生的事情，已经远远超出了它们能够解决甚至理解的范畴。 片刻后，队伍中一位朱笔判官离开了孽镜地狱，前往更深层的大狱汇报。 在九幽，并不存在直接传音的神通或是类似的法宝物品，似乎相应之物在此地算是一种禁忌。 因为九幽地域极为广袤，并且根本不知道它到底有多深。 而每一层地狱都具备极为强大的法则。 这些法则在某种程度上形成了一道道无形的领域，彼此对撞或冲突。 这就使得传音类的神通或是法宝在此地运转极为艰难，越是深层地狱的法则领域碰撞便越是强烈，越是难以传音。 这种情况下，凭借人力以魂器开路，传递信息反而会更快一些。 并且如果有人想通过这种方式通过阻截判官截断信息，也是几乎全无可能。 与狱卒的魂牌只是挂在各自地狱的狱主大殿不同。 每一位判官的魂牌，直接悬挂于阿鼻地狱的冥君大殿之中。 并且判官在濒临魂灭之前还能够释放出极为强烈的魂力光芒。 像是黑夜中的明火，极为清晰可见。 这能够迅速召唤附近的地狱狱主带人前来支援。 在这样的情况下，任何心怀不轨的存在想针对判官都几乎绝无可能。 无面见到朱笔判官离去，知晓自己又要在这里等一阵了，索性直接在镜子面前面对面坐了下来。 就在这时，一位狱卒在她身旁好心提醒道： “不要在孽镜面前待太长时间，会受到孽镜的影响，丧失心智。” 无面闻言哂笑一声，指了指眼前的镜子。 “谢谢了，不过我感觉这玩意影响不了我。” “影响的了的。”狱卒不卑不亢道。 “你在说什...”无面眉头微蹙的开口，但话说到一半却突然戛然而止。 她蓦然间转头，眸光深邃的看了身后的狱卒一眼。 少顷后，她竟是听从对方的话语，选择起身离开了镜面。 因为二者之间的交流并没有什么明显的反常，甚至应算是分内之事，并且判官们的心思仍旧在思考方才镜面失灵之事，所以只是将目光朝这边扫过一眼便不再在意。 而在起身之后，无面重新找了一个位置坐下，静默等待。 一日后，离去的判官回来了。 与上一次的大阵仗不同。 这次和它一同的，只有一位白净面孔的男子。 之所以只有一人，是因为仅他一人便已足够，再多出任何人都是多余，甚至可以说是对这个男人的蔑视！ 而当看清他面容的那一瞬间，整个孽镜地狱都为之震动！ 所有判官狱卒毫不犹豫的齐齐下跪参拜，声音颤抖而恭谨。 “参见幽冥圣君！” 不仅是九幽的官吏这般... 那些喝了孟婆汤、失去了记忆的犯人，虽然浑浑噩噩全然不知道此人是谁，但也从内心深处本能的感受到了极为强大的威严与压迫，俱是黑压压跪倒一片。 在场唯一还在保持着站立的... 只有无面一人。 原本以她的性子，见到这种大人物，稍微跪一下以示尊敬其实都不算什么事，寻常而已。 但不知道是否是因为与画圣融合的缘故，她现在突然死活不想跪。 大家都是圣魂，谁又比谁差？ 虽然从对方展露的气息来看，十个自己可能都不是对方的对手... 但无论如何，气势上也不能输！ 无面眼神游弋，她甚至莫名的想起了昨日那个向自己搭话的狱卒。 她想看看对方现在怎么样了。 但视线一番探寻之下，无面微有些错愕的发现... 自己竟然没找到对方... 她又将护卫自己的那些狱卒挨个默默数了一遍，四十九个，一个不少... 那那个人是什么时候来的？ 又是怎么在不知不觉间消失不见的？ 可以肯定的是，此人当时必定是四十九位狱卒中的其中一个。 只是当他离去之后，四十九位狱卒仍旧是一个不少，但却没有一人和他重合，离谱的是也全然没有人发现其中的异样，除了被他搭话过的自己... 此人来去诡秘的程度竟然让无面这个极为擅长伪装的大能都全然不曾发现，他到底是什么来历？ 而对方当时看似是向自己展露出了善意，这又代表着什么？ 这一瞬间，无面蓦然发现。 就算是这死后的世界，也未必就比人间简单，水都是一样的深！ 就在这时，一道淡漠的声音蓦然在无面的耳畔响起。 “你在找谁？” 无面猛地抬头。 却发现那位被整个孽镜地狱无尽魂灵官吏参拜的帝王此刻无视那一片跪倒的人群，径直来到了自己身前，正在居高临下的俯视自己。 或许并非刻意。 但他的声音听起来是那般的冰冷，仿佛万载冰山之中拂过的最强劲的凛冽寒风，让人止不住的身心颤抖。 饶是无面，此际也忍不住的哆嗦了一下。 但面对对方的问题，无面面上不动声色，心底却是电光急转、飞速思考。 仅是一瞬之后，她便开口应道： “没什么。” “只是想看看这地狱中的人是不是都和我一样，镜子里是否也是什么都不曾显示。” 幽冥圣君深邃的目光在她身上停驻，给无面带来了莫大的压力。 许久之后，幽冥圣君才缓缓开口： “自然是不同。” “能得到孟婆青睐的人，千年来也就你这么一位。” 第759章 各行其路，万道同归(十) 听到幽冥圣君的话语，无面呵呵一笑。 “不就是保留了记忆么？” “除此之外，难道还有什么其它的好处？” 幽冥圣君大有深意的看了她一眼。 “自然是有的。” 话音刚落，幽冥圣君缓缓抬手，在无面眼前轻轻一挥。 一张纸页凭空显化在无面眼前。 无面定睛一看，纸页上写满了大大小小的地狱名称。 除了最深层最为恐怖的那十八个大地狱不在此列之外，其余的地狱基本都在上面。 甚至不乏虽然不如大地狱但自身法则亦是极为恐怖的强大地狱。 扫了一眼之后，无面将目光重新扫向幽冥圣君。 后者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平静开口： “在这里面随便挑一个。” “今日起，你就是那个地狱的狱主。” 此言一出，无面倏然一惊。 狱主？！ 虽然了解的不算特别清晰，但这并不影响她知道这个名字在九幽就代表着极高的权力。 顾名思义，就是一层地狱的主宰至尊！ 而看这情况，眼前这人是打算让自己在这随便挑？ 不仅是无面。 四周的狱卒和判官们闻言，虽然仍旧在跪着、不敢抬头，但低下去的面容也都是惊愕不已。 在九幽。 各个官职虽然都有强有弱，有实有虚，但大体还是有一些高低之分。 狱卒、判官、无常、狱主、阎王。 基本按照这个顺序排列。 但这个官职是按照权利程度来划分，除了最后一者之外，前四者都不代表绝对的实力。 九幽任何官职的高位存在都有可能比肩圣魂，像是白笔判官和白面狱卒，其中狱卒到了黑面和白面的层次，便可称作是无常，成为全新的执掌一方九幽权柄的存在。 而狱主因为其特殊性，使得它们并不需要具备多高的魂体修为便能利用法则位于不败之地。 但出了自家地盘之后，狱主的战力失去一定的法则加成，则会骤减。 即便如此，九幽的所有存在，也几乎无人不想成为狱主。 因为狱主有着所有魂灵都梦寐以求的好处... 它们是一层地狱所有修炼资源的直接受益者。 像判官狱卒之流，无非都是拾人牙慧，往往都在等待狱主分给它们一些残羹剩饭罢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狱主的魂体修炼速度会呈现爆发式的增长。 人间修士在暴涨境界的时候会担心境界不稳、需要压制打磨，但在九幽身为魂体则完全不需要担心这种情况。 若是因缘际会，哪怕是从最低境的虚灵境一路窜升到天灵境都完全不是问题。 所以虽然狱主离开所在地狱战力会出现一定衰减，但那是相对而言。 因为长期作为狱主的存在，根本没有境界低的！ 哪怕是离开大狱，它们也可以发挥出原本的实力，而回到大狱之中，它们就是无敌的存在！ 像是作为阿鼻地狱之主的幽冥圣君，哪怕出了大狱，整片九幽也几乎不存在有人是它的对手。 而若是在他自身的大狱之中，难以想象它会恐怖到何种程度... 所以在九幽，狱主的职位就是提升魂体修为的天梯，是变强的最快途径！ 九幽的圣阶虽然正面战力不如人间的强，但其数量却是难以想象，远胜于人间。 而幽冥圣君面对无面，却是不仅让她连升四级，从犯人摇身一变变成了狱主，还给了她可以自主选择的权利？！ 这是什么样的厚爱？！ 就连无面自己也是沉默了很久，才将目光重新落在了那页写满了地狱名称的纸张上。 她知道，只要自己随意说出其中一个名字，她就将替换一位狱主，代替它成为那里的主宰，让对方的命运从山巅一举跌落至谷底。 只不过... 这跟她有什么关系？ 虽然还不知道具体细节，但这并不妨碍她抓住这次机会。 至于这其中所暗藏的锋芒和旋涡... 日后再说便是。 她无面经历的还少么？ 单单仅是出生一事，她就已经让天上天下的绝大多数存在都闻者惊诧了。 把能拿的拿到手里，剩下的见招拆招。 深吸口气，无面收回目光，却在此际伸手在纸页上随手一指。 “就它吧。” 幽冥圣君视线跟随无面的手指一转，最终落在了纸页上写着“牛坑地狱”的四字上面。 沉默了一瞬之后，他似是想起来了什么，视线轻移，落在了牛坑地狱下方的名称上面。 那里赫然写着“羊鸣地狱”四个大字，牛坑地狱与其相连。 幽冥圣君目光在这两个地狱名字之间定格许久，眉头微微蹙起。 “为什么要选这个？” 无面看到他的神情，似露出了些许疑惑： “我不知道这些地狱都有什么区别，所以随便点的，不是说这张纸上的可以随便挑么？” “嗯...这个怎么了么？” “算了，不行我再换一个...” 幽冥圣君沉寂半晌，摇了摇头。 “不必。” “本就是本王说的纸页上的随便挑，自然作数。” “既然已经选了这个，那之后你就可以去当你的牛坑狱主了。” “不过...” 幽冥圣君话锋一转，无面视线蓦然与其对视，等待下文。 “赴任之前，有三个禁忌是你必须要知晓的，现在本王亲口告诉你。” 无面身子微微前倾，耳朵竖起，表现出来恭听的姿势。 人家刚刚才给自己封了个大官，让自己一步登天，自己表面上给些面子是应该的。 反正自己又不损失什么... 这一次，原本属于无面的本能又再度占据了上风，压下了内心此刻对这种谄媚之事的抗拒。 幽冥圣君似是有些意外无面会做出这种举动，一时也是十分受意，微微点头之后便说道： “第一个禁忌，不得招惹孟婆，这点我想你已经意识到了。” 无面缓缓点头。 “第二个禁忌，不得无故流窜大狱，偷渡犯人。” 这条无面想了想，最后也是点头。 “这第三条，是近两年才加上去的，但却是最为重要的一条。” “一旦触碰，直接剥夺任何职位，押入无间地狱！” 在说这第三条禁忌时，幽冥圣君的神情明显严肃了几分，带着一分威严。 第760章 各行其路，万道同归(十一) 面对幽冥圣君的压迫，无面只感觉内心一沉。 她强行站稳身形，深吸口气后，出声问道： “第三条是什么？” 幽冥圣君眸光深邃的看了无面一眼，目光洞若观火，直指人心。 “不得与红尘教接壤。” “一经发现，立刻视为叛逃，将受到九幽所有地狱的追捕。” 无面闻言心神狂震！ 她隐约的觉得，自己可能已经与对方接壤过了... 但这自然不能说出来，而且也绝不能在这个男人的面前表现出丝毫，否则她现在就得死在这里！ 于是沉寂片刻之后，无面再度开口： “敢问圣君，这红尘教...又是何方神圣？” 提及这个名字，幽冥圣君似露出一抹愠怒。 他冷哼一声，含带杀意的开口说道： “此教是在近十年内于九幽兴起的势力，不过一眨眼的时间，他们就已经发展到令九幽上下不得不为之正视的地步。” “红尘教魂修的行踪很是诡秘，往往藏于暗处，伺机而动，若有危险则迅速撤离，令人防不胜防。” 幽冥圣君说到这话语一顿。 他目光扫视了一圈周围的判官狱卒，让它们的头越发低垂。 幽冥圣君嘴角露出一抹嘲弄，缓缓道： “甚至在场的这些判官狱卒之中，就有可能存在着他们的人。” 此言一出，不久前才见过一位的无面差点就没绷住。 但丰富的经历以及与画圣融合的镇定让她强行稳住了面上的表情，不曾因此暴露自己。 幽冥圣君淡淡的看了她一眼，旋即继续说道： “他们的教主似乎有一个极为可怖的能力，甚至或许能够预卜先知，并且在蛊惑人心上很有一套，因此在不知不觉间从孟婆手底下提前一步偷走了很多强大的魂灵，跳脱九幽万狱的掌控。” “然后他将这些强大的魂灵培植成自己的羽翼，逐渐壮大，最后再将这些魂灵神不知鬼不觉的塞回九幽之中，混迹于各层。” “此举已经伤到了九幽的根基，引动了孟婆的震怒，是九幽上下绝对的敌人，没有任何回转的余地。” “一经发现，当立刻上报清剿。” “若有私藏违逆，甚至与其接触超过半个时辰未报，都是重罪。” “到时候无论你说什么，都当处以无间极刑，你可知晓了？” 幽冥圣君幽暗阴冷的目光再度落在了无面身上，给她带来了莫大压迫。 而后者自然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触他的霉头，郑重拱手。 “无面定当竭力搜寻这帮贼子的踪迹，为圣君分忧。” “不不不...”幽冥圣君摇了摇头。 无面缓缓抬头，面露疑色。 “你不需要去寻找他们，此事也无需你操心。” 幽冥圣君神情严肃。 “之所以告诉你此事，就是因为想让你离他们远点。” “因为如果你真的遇见了...” “那很有可能，你已经成为他们的一员了...” “而那个时候，就算你是受孟婆青睐的人，本王也不得不违逆一次她老人家的意识，亲手杀了你了。” “当然，这可能是你我都不愿意见到的。” “所以你要尽量避免，知道么？” 幽冥圣君在说最后这句话时，微微俯下了身，如同深渊般幽暗的眸光直视无面的双眸。 伴随他的行动。 无面只感觉一座山向着自己倒了下来... 她有些无法理解... 同样都是圣魂，为什么眼前这个男人竟然能让自己带来这样的压迫？ 甚至于让自己有种蝼蚁在面对无上神灵时的感觉... 这种压迫太过可怕。 若不是此刻是魂体，无面此刻浑身必定都已然被冷汗浸透。 在这个目光下坚持了两息，无面略有些滞涩的点头。 “我...知道了...” 幽冥圣君目光最后看了无面一眼，最后将视线从她身上移开，然后看向一旁跪着的黑笔判官。 “离夜，你接着带人送她去牛坑地狱，交接之后再回阿鼻地狱。” 黑笔判官沉默了下，请示道： “若是原牛坑狱主不服...” “不服？”幽冥圣君嘴角缓缓浮现出一抹冷笑。 “那本王也没有办法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黑笔判官心下一震。 它知道幽冥圣君这句话所蕴藏的份量。 那是给予了它以判官之身、处决狱主的权利... 深吸口气，判官离夜迅速应道： “是！” 幽冥圣君在将事情都交代完毕之后，径直离开了孽镜地狱，不知去往何处。 而直至他走了许久之后，跪伏在孽镜地狱中的判官和狱卒们才挨个起身，恢复正常的运作。 判官离夜起身后长舒口气，稍微缓了缓才走到无面身前，请示道： “狱主大人，我们什么时候动身？” 无面思忖少顷应道： “稍等片刻，让我最后再看一眼镜子。” 其实这只是借口... 实际上是自幽冥圣君走后，承受了巨大压力的无面需要一段时间缓冲，为此随便找了个理由罢了。 不过听到二者的对话，四周的狱卒也皆是松了口气，各自找了个地方平复休息。 虽然它们都是阿鼻地狱的狱卒，对幽冥圣君并不陌生，但它们总感觉今天的幽冥圣君和往日不太一样，蕴藏着一丝极为危险的气息... 这种情况下的圣君，自然给众人带来了极大的压力，胆战心惊。 虽说九幽魂灵不存在寿元的说法，几近永恒。 但若是惹恼了圣君... 对方甚至能将你的生死、乃至存在的资格都直接剥夺、让魂灵彻底湮灭成虚无... 狱卒们其实多少都有些佩服那位白裙女子。 都在这种情况下了... 她竟然还能一直站着，泰然自若，并且一直不卑不亢的维持着与幽冥圣君的交谈。 这份定力...活该她一上来就被封为狱主！ 休息少顷后。 无面最后扫了一眼镜子，旋即缓缓起身，看向在一旁默默等候的判官。 “有劳阁下护送了。” ... 第761章 各行其路，万道同归(十二) 来的时候是一路向下，但如今要去往的牛坑地狱只能算作中等，位于上层。 所以一行人在跋涉数日之后，现在又要爬回去。 幸亏如今都是魂体，否则腿都得爬断。 并且无底洞边缘的无限旋梯往上走的时候每一个台阶都不能落空，必须踩下，否则无论是谁都会招致无底洞的法则惩罚。 无面曾故意测试了一下，被一柄不知道从哪里飞来的血刺差点穿了个透心凉，事前没有任何征兆，还是护卫的狱卒们提前反应联合动用魂器出手才堪堪拦下。 安定下来的无面倏然发现，这惩罚力度竟然能够直接伤到圣魂！ 看到她眸中的不解，黑笔判官离夜无奈说道： “狱主大人还是莫要尝试了。” “这个通道本身就可以当做是一重地狱，往下没有任何限制，往上则困难重重。” “您可以理解为所有走在此地的人，都在受罚。” “一旦不按此地的规律，招致法则惩戒，它会根据您自身的修为降下相应级别的惩戒。” “像您的魂体境界达到了圣阶，那无底洞降下的惩罚威力就会只高不低。” “一次两次还好，若是再多，就算是我们也是吃不消的。” “您要是真对什么感到好奇，不妨直接问我，千万莫要再像这般尝试了。” 无面露出一抹恍然之色。 她看向四周狱卒以及判官，先是露出一抹歉然之色，旋即也不客气，直接向离夜判官开口问道： “九幽类似的通道...” “还有很多吗？” 离夜闻言沉默，它突然很想抽自己两个大耳瓜子。 但话都是自己说的，它也没办法收回去，只能硬着头皮答道： “九幽地域何其浩瀚，若单单只是一个通道，自然是不够的。” “类似的通道，虽然尚没有绝对精准的数目，但至少也数以千计。” “还存在着很多尚未被探寻出的隐秘通道，全部加起来加起来数不胜数。” 无面露出一抹若有所思的神色，片刻后又问道： “所有地狱上下连通的唯一方式...就是无底洞？” 黑笔判官思索了一瞬，想着对方如今已经身为狱主，迟早都要知道这些事情，便也不再遮遮掩掩的了。 它摇了摇头，回答道： “自然不止这一种，但这却是所有通行方式之中，最为直接方便的。” “只要愿意遵守规则，就也是最安全的。” “却不是最快的，对么？”无面缓缓补充了一句。 离夜判官这次没有回应，无面便知晓了答案。 她转而又开始问另一个问题。 “无底洞...真的没有底吗？” “九幽有人下去过吗？” 离夜判官依旧没有回应，但无面清晰可见的听到了四周狱卒们倒吸凉气的声音。 判官握笔的手甚至都在颤抖，声音甚至像是带上了几分哭腔： “狱主大人，我们快些走吧！” “再有一两天我们就到牛坑地狱了。” 黑笔判官此刻内心只想着赶紧把这尊瘟神送走... 再让她问下去，真不知道她还能捣弄出什么晴天霹雳的事情。 见它们这副颤栗的模样，无面愣了一下，没想到这些人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她没有继续就这个问题纠缠，转而接着思考其它想要知道的事情。 如今她初来乍到，最需要的就是了解九幽的大小信息，自然不会放过任何机会。 再者这一路上要是不说点什么，未免太过枯燥，自己肯定又会不受控制的去想自身与画圣融合的事情... 所以只是给了判官狱卒一点缓冲时间，无面便再度开口了： “九幽的圣君...只有一位吗？” 许是因为之前的问题太过骇人，以至于当无面问出这个问题时，四周众人竟是有种松了口气之感。 似是生怕无面反悔，转而又去问什么禁忌的事情，黑笔判官疾速开口，并且回答的无比细腻漫长。 而在回答的同时，它的脚步却是越走越快，似乎想要借此拖延时间，赶紧把无面送到地方。 “九幽圣君并不只一位，而是有着十位。” “但幽冥圣君是十位圣君中公认的最强，也是九幽的共主，能够同时号令其它圣君。” “第一圣君，幽冥，阿鼻地狱狱主，同时统摄所有魂灵。” “第二圣君，深渊，无底洞...洞主。” “第三圣君，寒酩，寒冰大地狱狱主。” “第四圣君，黑月，黑绳大地狱狱主。” “第五圣君，血夜，血河大地狱狱主。” “第六圣君，青天，叫唤大地狱狱主。” “第七圣君，将魂，枉死城城主。” “第八圣君，焦热，热闹地狱、肉酱地狱狱主。” “第九圣君，魂宗，万魂殿殿主。” “第十圣君，转轮，转轮殿殿主。” “其中二、七、九、十，这四位圣君的身份比较特殊，第二位最为神秘，其它的也皆非狱主。” 无面闻言思考了一会儿，主动避开了四位圣君之中的第二圣君，转而问道： “枉死城是什么？” 判官此刻竟然莫名的有些感激，没什么犹豫的便回答道： “这算是九幽之中最为特殊的一个地方，您可以将它理解为...一个构筑在地狱之中的净土。” “只要是进了此城，无论是九幽官吏还是犯人，都可以脱离魂灵的身份，重新具备肉身。” “他们能在那里化为生人生存，暂时免去任何痛苦。” “但相传想要进入此城需要付出代价，但付出的是什么因魂而异，具体的下官就不清楚了。” 无面微微点头，旋又问道： “万魂殿呢？” 狱卒的神色多出了一分敬畏。 “万魂殿储存着九幽所有官吏的魂牌，能够随时知晓它们的状态以及像是狱主的更换信息。” “若是官吏遇到危险，可以在濒死状态下强行向万魂殿传递一次信息。” “根据事情紧急，万魂殿能够直接调动不超过三位以下的狱主直接传送支援，是九幽唯一能够跨越空间传递信息和空间传人能力的至宝。” “只不过它使用的代价似乎也十分高昂，所以万魂殿殿主相传也是更新换代最快的一个。” 第762章 各行其路，万道同归(十三) “那...转轮殿呢？”在听完万魂殿的特性之后，无面转而问道。 “转轮殿专司各殿受刑完毕的清净魂灵，重新发往四大部洲投生。” “清净...魂灵？”无面微微皱了皱眉，为这个词汇感到一抹不解。 “抱歉狱主。” 离夜面容上重新露出歉然之色。 无面知晓此事又触碰到了它们的禁忌，再问对方也不会回答，因此不再就此事纠缠，转而又问了一些其它的信息。 一边问话一边跋涉之后，一行人终于抵达了它们的目的地——牛坑地狱。 尚未完全踏入这一层，无面便感受到一股扑面而来的腥气。 与此同时。 一声声震耳欲聋的兽吼接连而至。 循着声音望去，无面的嘴角不由一抽。 牛坑地狱的地域堪称广袤，是一圈连绵山脉之中的巨大盆地，而在那盆地中央，存在着数以万计的隆起。 只是这些隆起却非土丘，而是一尊尊堪比小山一样的巨型野牛！ 它们头顶的角像是钢铁一般，散发着寒光，眼瞳赤红，并布满了血丝。 它们的鼻孔亦是喘着粗气，铁蹄不时的在地上摩擦，随时都保持着冲锋的姿态。 只要有犯人在它们眼前晃动，它们就会咆哮着冲入，踏碎一切！ 而在盆地之中，根本没有犯人拥有躲藏的位置。 以四周山脉的高耸程度，任何人都无法企及，并且山脉上布满了如刀刃般锋利的荆棘。 想要爬上去从而逃离，根本绝无可能。 他们只能惨叫着、惊恐着、绝望着被巨牛来回反复踏成血泥，又或是被锋利的牛角挑飞，摔断全身骨骼。 所有地狱之中。 犯人在受刑死亡的那一瞬间会被强行剥夺自身的魂体情感记忆，然后再度化现肉身实体来再一次承受那强烈的痛苦，一直重复到失去任何情绪记忆，成为一片空白。 至于被剥夺的情感，就是地狱中最上等的修炼资源。 这是无面第一次直面地狱处决犯人的景象。 哪怕她在人间亲手杀了不少人，甚至经历过诸多惨烈的大战，面对这一幕也是心生不适。 她本能的闭上了眼睛。 而在一瞬之后。 或许是受画圣的影响，她又重新睁开了眼睛，一动不动的看着眼前这惨然的地狱景象，直至自己的眸光一点点从不忍变成了漠然。 置身地狱，便应抛除任何会拖累自身之物。 身为能够画出先天之物的天才圣人，画圣自然不会允许自己拥有任何软肋。 无面身旁的离夜一直在关注她的面色变化，当看到对方在极短的时间内就适应了这般景象之后，内心不由一凛。 第一次就能这般迅速镇定下来，不愧是受到孟婆和圣君青睐的人... 却在此时，无面突然开口问道： “来到这个牛坑地狱的犯人...都犯了什么罪？” 离夜本想说自己都已经送到地方了，这之后的事情就应该问你自己的下属了。 但一想到对方的特殊，再加上自己已经送了一路了，不差这最后的人情，想了想便开口答道： “凡世人罔顾生命，随意虐杀牲畜，把自身的快乐建立在它们的痛苦之上，当打入此层。” 无面闻言突然笑了。 “这么一看，九幽还算是正义的一方？” 判官离夜皱眉看向无面。 “难道不是？” 无面露出一抹意味难明的笑容，没有回应，而是当先一步走入了牛坑地狱之中。 离夜沉寂一瞬，也带着狱卒们踏入了进来，并向后方下令道： “以最快的速度交接，然后我们返回阿鼻地狱。” 交接的过程异常的顺利。 牛坑狱主听闻是幽冥圣君亲自下令让无面来接替自己的位置，再一看数十位阿鼻地狱狱卒判官的阵容...当即没有任何犹豫，直接就交出了狱主令牌，并甘愿成为牛坑地狱的一名狱卒。 无面同意了。 她需要一个熟悉此地的存在来让她快速掌控这里。 而失去了地狱法则加成的原牛坑狱主，对自己而言并不具备威胁能力，很好掌控。 但这其实都不是最主要的理由... 最根本的原因是... 无面在纸面上选择地狱名称的时候，并不是随机选的... 只不过为了瞒过幽冥圣君，她才故意装作随机一指选中的模样。 之所以会如此。 自然是因为无面遭遇的那位特殊的狱卒... 对方在提醒她远离镜身之后，以一种极为隐秘的神魂传音方式，说出了两个字。 【牛坑。】 无面并不知道对方让自己选择这个地狱的理由，也并非完全信任对方。 但她更加不信任的，是代表天道的孟婆和幽冥圣君。 在人间的须弥教待了那么长的时间，她自然知道与天道相近的都是什么样的货色，也知道自己在其中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 她在教内做的事情要是都被扒出来，说不定都能引动仙人震怒亲自下界来灭了她... 总之，她跟忠诚的天道信徒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只是为了活命。 就算不提她，算她体内另一半的画圣，虽然看起来比她忠心多了，但事实上都是一丘之貉。 该说不说，在这种事情上，二人不愧是师徒。 虽然都入了教，但就没有一个是真的信奉天道的。 他们都只信自己。 入教只不过都是为了达成他们的目的，而不是他们的终极归宿。 在这种情况下，无面想要多一种选择亦是无可厚非。 狡兔尚且三窟。 过往的经验让她知道永远都不能在一条路上跑死，而是永远都要给自己留几条后路。 而狱卒的那两个字，为她提供了另一种可能，所以才有了之前的那一幕。 而在交接之后，无面送走了阿鼻地狱的判官和狱卒，回到了狱主大殿之中。 原牛坑狱主名为木饲。 此人角色适应转变之快，让无面隐隐约约从对方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从狱主摇身一变变成狱卒之后，竟是没有丝毫的不适应，自己一开门对方就谄媚的迎了上来，高呼拜见狱主... 无面嘴角一抽，没去理会此人，转而开始打量起狱主大殿的内部构造。 但就在这时，殿外突然走进了一道身影。 那是一位狱卒。 看到对方的瞬间，无面内心陡然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你...别...” 第763章 各行其路，万道同归(十四) 无视无面目中透出的惊恐，狱卒目光径直落在了她的身上，含笑开口： “我是红尘教主。” “能来到这里，看来道友已经看见我们的人给你传递的讯息了。” “我现在来接道友入会。” 一旁的木饲瞳孔一点点瞪成了铜铃，下巴都快掉在了地上。 而听到这句话的无面脑海中“嗡”地一声，心瞬间凉到了谷底... 她直愣愣的看着这位狱卒，虽然不曾开口，但意思已经表露的很明显了... 大哥！你疯了啊！ 仅是迟疑一瞬，她便瞬间反应过来，急声开口： “你放屁！” “谁是你的道友...” 只是已经晚了... 几乎就在同一时间。 一声剧烈的轰鸣震响响彻在整个牛坑地狱之中，并让上下十数层地狱都感受到了这里的颤动。 整个狱主大殿像是被什么东西扫中，瞬间被夷成了一片平地，只剩下木饲和受地狱法则保护的无面在废墟残垣之中狼狈的爬起，神魂虚浮，神色呆滞。 下一刻，幽冥圣君的身影缓缓自暗影中走出，嘴角挂着一抹冷笑。 “呵...果然如此。” 似乎是愤怒于无面真的敢骗自己，幽冥圣君这一击基本上下了死手。 虽然针对的主体是狱主大殿和那位神秘的红尘教主，但仅是余波的激荡便已经让无面有种全身的魂体都要被震散的感觉... 若是方才这一下完全奔着自己而来，无面觉得自己拼尽全力都接不下来，除非动用属于画圣那一半，令画道与圣体二者间结合... 只不过无面内心十分清楚，借助对方的道法越多，自己占据的绝对主导权就会随之削弱，那是她完全不愿意见到的结果。 这个幽冥圣君的实力太过可怕。 这尚且还是在其它地狱，并不在他的阿鼻地狱之中... 看见幽冥圣君完全不顾自己的死活悍然动手的场面，无面一脸的欲哭无泪。 她知道这个时候解释什么都已经晚了，但自己真的什么都还没做啊... 这红尘教哪里是想让自己入会？ 分明是想要直接弄死自己！ 随便想一想都知道，幽冥圣君肯定不可能完全放心自己这么一个特殊的存在。 尤其是那纸面上随机一指的选择看似巧妙，但想要完全瞒过他根本不可能。 所以对方虽然借口离开了，但肯定还在悄悄的跟在自己后面，甚至就混迹在那支护送小队之中。 红尘教都能做的事情，他幽冥圣君为什么做不得？ 这个时候自然是要完全蛰伏起来，等待风波过去，红尘教是怎么敢在这个时候露面的，并且还是教主亲至？！ 怎么...公然造反？ 不是说他们行踪无定，蛰伏极深么？！ 这深个锤子啊！ 教主都要直接单挑冥君了！ 在无面的眼里，挑在这个节骨眼上露面，和直接下战书也差不了多少... 此时此刻。 幽冥圣君现身后，先是冷冷的扫了一眼无面，旋即便移开了目光。 他现在没有过多的精力能够放在她的身上，而是全神贯注的看向对面的那位戴着狱卒面具的红尘教主。 “教主大人，都已经现身了，还何必遮遮掩掩？” 听到冥君的问话，狱卒的声音有些飘渺，像是隔着一层云雾，淡淡回应道： “还不到我们真正见面的时候。” 幽冥圣君冷冷一笑。 “能够在九幽掀起这么大的动静，除了深渊之外，剩下的都有可能。” “你是哪一位圣君？” 红尘教主狱卒面具下的嘴角露出一抹笑容。 “你猜？” 幽冥圣君哂笑一声。 “罢了，反正你不可能离开这里了。” “待将你的神魂湮灭后，本王再回去看看少了谁就知道了。” “哦？那说不定等你回去，你说不定会发现十大圣君只剩下你自己，你不害怕么？” “伶牙嘴利，不知真本事有几何？” “一试便知。” “轰”地一声！ 寒暄过后，幽冥圣君直接出手了！ 只见他伸手一握，一座宏伟的殿堂拔地而起！ 他的身影随之升空，高居于王座之上。 无数魂灵面对他都需要仰望。 他是最恐怖地狱的主人，是九幽最深处的王者，是一切生灵的尽头。 当他端坐在殿堂高处，身着帝袍。 所有魂灵都感觉自身遭受到了无与伦比的重压。 像是将须弥山一举背负在了身上，根本抬不起身，只能被一点点碾成尘埃... 无面与木饲几乎是瞬间就跪在了地上，根本无法抗衡冥君的威压。 身为九幽之主，幽冥圣君几乎对所有的魂体都具备着绝对的压制能力。 而当无面在这股威压之中动用画道、强行将自身拔升到圣魂极致、艰难的转头向着红尘教主那边看去的时候... 她眼珠子差点没瞪出来。 她心目中以为敢在幽冥圣君眼前现身的存在，必定是一位顶天立地的强者。 就算不敌，多少也能大战个几百回合... 但她回头看见的场景却是... 无面她们还只是承受不住重压跪在了地上，而那位神秘的红尘教主此刻竟然已经完全躺在了地上... 看这情况。 再过一会儿此人的呼噜声都该起来了... 【不是你来这里干啥的？！】无面内心疯狂咆哮！ 【你他娘的是红尘教主！】 【幽冥圣君都已经把你列为禁忌了！结果你就来个这？！】 看到这一幕的无面彻底为之崩溃抓狂，恨自己之前简直是鬼迷心窍才会信了红尘教的邪！ 早知道自己一开始就应该在孟婆圣君这条道上绑死！ 而不仅是她这般崩溃。 就连端坐在王座之上的幽冥圣君看到红尘教主在威压之下瞬间倒地不起的一幕，面容上也是清晰可见的展露出了一抹疑惑。 以及——荒诞... 第764章 各行其路，万道同归(十五) 但仅是一瞬间，幽冥圣君思绪便瞬间收敛。 这些不过都是对方的迷惑人心之法，绝不可相信！ 根据自己这些年派人对红尘教的诸多调查了解。 这是一帮狡猾、谨慎、神秘的新生势力。 它们像是阴影一般，无处不在。 但当真的要想要找寻的时候却又无可寻觅... 这么些年，九幽一方捕捉到它们的行动痕迹少之又少，甚至绝大多数都是对方主动散发给它们的... 这只代表着两种可能。 一种是对方势力规模不大，因此自然难以捕捉发现。 另一种是对方已经庞大的完全难以想象。 如今展露的，不过是冰山向外展露的一角，更深层的载体其实都盘踞在海面之下。 执掌九幽不知多少岁月，幽冥圣君本能的觉得后者的可能更高。 而在这种情况下，对方既然一反常态、高调现身了，便必定是有备而来，不可能专门过来特意给自己送个人头... 至于眼前这位的表现...半点都不可信！ 于是在沉寂一瞬之后，幽冥圣君再度抬起了手，用力一握。 “幽冥之牢！” 伴随话音落下。 大殿之中，无数道幽光骤然升起。 围绕红尘教主周身，瞬间布下了一座等人高的黑色监牢。 不容对方有丝毫的反应时间，它几乎是瞬间成型，从四面八方刹那间聚拢。 它像是个活物一样，不时的在蠕动，周身亮起一道道紧密的纹路，还有无尽幽魂凄厉嘶吼，在柱身上不断游走，目光像是阴冷的毒蛇一般死死窥视着被困在其中的存在。 此式神通能够直接作用于神魂，能够瞬间压制对方的魂体运转。 最为恐怖的是... 但凡身处此牢之中，被困在其中的存在其自身魂灵之力会不断的被牢笼剥离吞噬。 而吞噬的魂力会重新填充进囚笼之中，彻底化为这式神通成长的养分，让囚笼更加膨胀壮大，愈发坚固。 这一式神通在面对境界低微的魂灵时威力或许还不明显。 但面对元灵巅峰甚至是天灵后期的强大圣魂，这一式神通的威力就会真正的被无限放大！ 而一手缔造红尘教的红尘教主，神魂境界自然不会弱到哪去，这给了幽冥之牢最为上等的养分。 这一式神通的强弱，完全取决于敌人！ 此消彼长之下... 用不了多一会儿，这座监牢就会化作一个永恒不灭的牢狱，将其中的红尘教主彻底镇压并关至虚无！ 似乎是这一式神通真的能够威胁到自己，这个自称红尘教主的人稍微有些慌乱。 被幽冥之牢抽调了一波神魂之力的他竭力的站了起来，像是醉酒一般晃了晃，目光在囚笼之中四处巡视，最终落在一处。 “啊...在这。” 他推了推狱卒面具，然后将食指和中指并拢在一起，指尖泛起一抹白光，像是剑锋倒映的寒芒。 然后他缓缓对准了自己方才探定的位置，伸手轻轻一点。 “天元。” “啪”地一声，棋圣落子！ 在幽冥圣君微微收缩的眸光中。 已经膨胀增幅到一个极为坚固的幽冥之牢应声破碎，从内部瞬间瓦解，迸发出无尽流光，甚至将这座刚刚升起的冥君大殿都烫出了不少窟窿。 “呼...” 红尘教主季言风在一阵尘埃之中缓缓站稳，与上首的幽冥圣君平静对视，淡淡开口： “圣君大人，在下无意冒犯。” “但你不过亦是颗棋子，只是暂时占据了一个相对重要的位置罢了。” 幽冥圣君呼吸微微加重，从他的面容上似乎能清晰可见的感知到一股怒意。 而全程将双方一瞬间的交锋看在眼中的无面内心顿时为之惊呼，激动的差点要流下泪来。 对对对！ 就是这样！ 这才是我心目中的强者！ 对于无面来说。 幽冥圣君在这次之后已经几乎不可能接纳她了，那等同于把他冥君的颜面按在地上践踏..… 所以无论红尘教是个什么样的存在，都是她之后唯一的出路。 从红尘教主现身并大呼她道友的那一刻开始，无论她愿不愿意，她都不可能再与幽冥一方共存。 在这样的情况下，她自然不想看见对方就这么被幽冥圣君给灭了。 那样等待自己的，只有绝路。 就在这时，幽冥圣君冷哼一声，手中出现一本黑色的书册。 在书册扉页上，清晰的写着“生死”二字。 这是九幽之中传承古老、并且堪称最为强大的魂器之一——生死簿！ 虽然不知道眼前之人的真名，但对方既然已经出现在自己眼前，那也足够收他一半神魂了... 幽冥圣君向着季言风轻轻伸手，捞过对方一幕残影。 在无面眼中看来。 这一刻就像是那位红尘教主体内走出来了一道相同的幻影，然后直直的奔向幽冥圣君的方向。 而对于这一幕的发生，红尘教主本人却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又一个自己飘向敌人。 生死簿的法则凌驾于一切，哪怕是圣魂也无法抗衡。 同一时间，生死簿自主翻到了一张空白页，幽冥圣君手握那幕残影，缓缓将其印了上去... 尚未完全贴合之际。 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怖波动便充盈整个牛坑地狱，让整片空间都如同海啸般震荡起来。 包括那些嗜血的野牛在内，所有存在都从内心深处升起了一股极为强烈的恐惧之意！ 无面更是从来没有体验过这种感觉... 像是自身的一切都在对方的掌控之中，只是拨弄拨弄手指、微微动念，便可以任意取走，像是拿取自家物品一样随意。 另一边的木饲更是如此。 至于那位被生死簿锁定的红尘教主... 他更是全然不顾强者的风度，在看到幽冥圣君拿出生死簿的那一瞬间，他就已经开始撒丫子跑了。 一边跑着一边还在怒吼： “别看戏了！动手！” “呵...” 一声轻笑自虚空之中传来，令幽冥圣君的动作一顿。 “嗯？！” 几乎就在这声轻咦之声响起的同一时间。 伴随着“咔嚓”一声声响，大殿顶部突然出现了一道细密的白线... 虽然细，但却十分明亮，清晰可见。 而在下一瞬。 一道浩荡的霜色剑光瞬间斩下，摧枯拉朽般将任何接触到的事物尽数一分为二，并且势头不减的斩向幽冥圣君！ 感受到这一剑所蕴藏的威能，幽冥圣君面色大变。 “神灵境？！” 第765章 各行其路，万道同归(十六) “这不可能！” 幽冥圣君此刻内心的震动丝毫不亚于此刻空间内的震颤。 他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从虚空中缓步踏来的白袍老者，脑海陷入了一瞬间的茫然。 这是从哪儿蹦出来的人物？ 可以肯定的是，此人不是九幽的任何一位狱主，身上也没有任何九幽地狱的法则气息。 但这却是幽冥圣君更加为之疑惑不解的原因... 没有法则的加持，这里怎么可能出现这个等级的神魂？！ 而这样一个存在，他是怎么可能没有上界而是来到九幽的？！ 不仅仅是幽冥圣君这般反应。 当远处的无面看到这熟悉的一剑以及那位高悬于虚空之中的老者，内心也是瞬间五雷轰顶，骇然失声： “书圣？！” 千算万算，她都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看见这个老头子！ 只不过转念一想... 这似乎也是在情理之中的事情... 自己都来到这了，对方不在这还能在哪？ 一年前那一战，她可是亲眼看见对方拒绝了上界邀请，战至最后一刻... 而当看清这张面孔的一瞬间，无面内心陡然升起了一股恐惧。 她知道这并不是自己的，而是属于画圣那一半神魂的本能。 只要是身在南洲的圣人，可以说几乎没有任何人敢于直面这位提剑的老人。 当他在的时候，任何外部圣人都不敢侵犯中原一步，甚至漫天仙神也得陨落在他剑下，无法在人间抗衡那一剑的锋芒。 他是同辈修士无法逾越的高山，是人间万千众生的脊梁。 他便是人间的意志！ 画圣虽然亦是天姿纵横之辈，但却是一辈子都被他压的死死的，只能蜗居在南部一角，无法真正踏入中原一步。 在这样的情况下，画圣对书圣怎能不恨？怎能不惧？ 无面和画圣的心情幽冥圣君不知道。 但他此刻却切切实实的感受到了这当头一剑的威能，尚未落下，寒芒便已先至！ 幽冥圣君完全不曾预料到，地狱中竟然降临了这等强者... 并且这等大事，孟婆竟然完全不知情？！ 在这一瞬间，幽冥圣君彻底意识到... 红尘教对九幽渗透程度，可能远远超过他的想象！ 但并没有留给他多少思考时间，因为霜色的剑光已经来到了近前。 面对这一剑，幽冥圣君全神贯注，不敢有丝毫轻视。 虚灵、元灵、天灵、神灵。 神魂境界达到天灵后期，便可以称之为圣魂。 而早在三十多年前，书圣的神魂境界就达到了这一步，之后一直都在反向压制神魂。 自临终一刻，为了应对仙人之威，书圣彻底解除自身禁制。 压制了数十年的天灵后期神魂厚积薄发，并集合万民之力，一举突破至神灵境巅峰！ 这让在九幽一直等待他降临的季言风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他降临的动静遮掩下来... 而这么做的原因自然收到了回报。 因为无论是在人间还是在九幽，孔陌都是当之无愧的最强战力。 也正是因为有他的存在，让季言风有了直面幽冥圣君顺带刺探一下对方真正实力的想法。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 身为九幽共主，没人知道幽冥圣君到底存在了多久，他甚至或许是与玉皇同时代的人物，定然不可能只是表面上看着的这么简单... 而神灵境的孔陌，已经具备了与其碰上一碰再全身而退实力。 若是在阿鼻地狱之中，幽冥圣君有着法则加持，试探之事季言风或许还要思索一番。 因为这说不定就会把他们全部搭进去。 但现在季言风靠着无面把幽冥引了出来，让他离开了阿鼻地狱，就完全没有了这个顾忌。 放开手脚开打便是！ 此刻，书圣平平淡淡的一剑归一，却蕴藏着极为蓬勃浓郁的浩然气息，那是地狱之中永远难以得见的光明。 像是太阳一般，刺眼而炙热。 幽冥圣君首次在他人身上，感受到了源头般的压制... 好似他此刻面对的并非一人一剑，而是千千万万的众生！ 千钧一发之际。 幽冥圣君右手瞬间浮现一方黑色大印，被他随手一甩，大印骤然向着剑气迎去。 脱手的一瞬间，大印迎风而涨，如同山岳般盖压而下，带着极致的厚重庄严的气息。 从那大印之中，书圣同样感受到了无数阴灵在同时向着自己咆哮！ 这是幽冥圣君的又一至宝魂器——阎王印。 此物代表了他的冥君权柄，能够镇压万魂。 祭出的一瞬间。 哪怕是神灵境的神魂，书圣也感受到了一股极为沉重的压迫之感，自身的魂力运转都开始变得迟滞了起来。 大印与剑气尚未交汇，便在整片地域之上形成了两团截然不同的气焰。 半边霜白，半边幽黑，分庭抗礼。 但这还没有结束... 在丢出阎王印去对抗剑气之后，幽冥圣君左手一翻，手中再度浮现一物。 那是一支看起来有些平平无奇的毛笔。 但当这支笔被幽冥圣君握住的一瞬间。 一道道金纹自笔杆上浮现流转，而那笔尖的毛发皆是在一瞬间舒展开来，像是盛放的花朵。 无尽无形的丝线无限延伸，于不知不觉间遍布整片空间。 位于牛坑地狱中的所有魂体存在，都在这一瞬间从内心深处感受到了一股莫大的恐怖。 好似自己的脖颈缠绕了一圈丝线，并且在刹那间便为之绷直，像是悬吊一般，在将它们往着寂灭的深处拖去。 季言风只是看了一眼，便急声开口提醒道： “小心！” “这是勾魂笔，专攻神魂！” “若是被这笔线缠上一时片刻，神仙难救！” 第766章 各行其路，万道同归(十七) 其实不用季言风出声提醒，书圣也本能的感受到了这件魂器的棘手。 因为幽冥圣君此刻动用勾魂笔大都都是针对他一人，他自然感受到了诸多不同的东西。 那些无形丝线虽然凌乱，但最终却一点点汇聚在一处，化为了一尊只存在于意识之中的幽暗阴冷的怪物。 它一身黑袍，手持一柄极长的镰刀，刀刃就架在书圣的魂体脖颈之上，散发着极为阴冷的气息。 书圣毫不怀疑，无关境界，只要被这柄镰刀钩中自己的魂体，自己的神魂就会瞬间烟消云散。 勾魂夺魄，断灭因果，这才是勾魂笔的真正面貌！ 在场众人之中。 唯有神魂境界达到了神灵境、且被勾魂笔选做主要目标的书圣才能隐隐窥见这个并不具备实体的意识之物。 从对方的身上，书圣感受到了真正的泯灭危机！ 就在此刻，虚空中的霜色与幽色彻底交融，归一剑气和阎王印彻底碰撞在了一起，爆散出一道道惊人的气浪。 上下十数层地狱都感受到了这股震颤的波动，一时俱是为之惊惧。 同一时间，手持巨镰的阴暗之物也摆动了它的手指，镰刀瞬息勾动，向着书圣的脖颈横斩。 刹那之间，感知到危险的书圣前踏一步，守一领域登时随心念施展而出。 “铛”地一声，镰锋斩在了屏障之上，碰撞出第二股震荡浪潮。 而早在这之前，无面和木饲就被阎王印和剑气的碰撞余波掀飞了出去，前者内心更是一阵无奈酸楚。 好端端的，怎么就变成了城门失火殃及的池鱼？ 什么也没干，这伤倒是没少受... 木饲甚至要比她更惨。 不仅无端丧失了狱主的位置，还被卷入了这个等级的强者争斗之中... 而这个时候，归一剑气在对决中占了上风，霜色陡然大盛，占据了大半天幕，并一举弹开了阎王印，再度坚定的落向幽冥圣君。 同一时间，勾魂笔所显化的黑袍存在也再度端起了巨镰，“咣”地一声再度斩在了守护领域之上，让领域能够维持的范围瞬间收缩，几乎与书圣魂体贴紧。 勾魂笔的威能太过可怕。 只需要再来一下，守护领域便会瞬息破碎。 另一边面对剑气的幽冥圣君也是处于相同的境地，只是不断释放魂力竭力延缓着剑气的落下。 在双方的攻击即将彻底斩在对方身上之时，幽冥圣君与书圣的目光在一瞬间交汇。 下一刻，二人的攻势陡然一同消散。 书圣挥散了剑气，让其化为无尽纯粹的魂力光点，如雾一般轻轻的飘过了幽冥圣君的身体，没有造成任何伤害。 而在同一时间，幽冥圣君也收回了勾魂笔。 无尽丝线尽数回拢，道纹也缓缓恢复平静，最后重新化作了一支平平无奇的毛笔。 因为两位大能就此停手，一切震荡都渐渐平复下来。 但此时的牛坑地狱已然变得一片狼藉。 那些高大嗜血的野牛皆是不见了踪影，盆地都被轰成了更深的盆地，如同深渊一般。 就连四周的山脉也被震出无尽裂痕，整层地狱空间的存在都岌岌可危。 而这...仅仅是二人试探性交手一瞬的结果。 书圣从头到尾只不过出了一剑，最后甚至还收回去一半。 幽冥圣君也不过只是动用了两件魂器，且都是早已声名在外的，更深层的底牌也几乎都没动用。 虽然这一下只是浅尝辄止。 但二人都知道，双方只要再往前那么一步，无论是剑光落下还是镰刀横斩，二人就都该生死相向了。 但至少现在...双方还不至于走到这一步。 幽冥圣君在见到神灵境的书圣现身的那一刻开始，就知道自己今天奈何不了红尘教了。 之后的出手，无非是应对对方的攻击以及略微试探。 幽冥圣君手下有着无数的精兵强将，自然没必要靠着自己一人和敌人死斗，那是最下等的做法。 至于棋圣书圣，更是一开始的目的就是试探。 他们想知道这位九幽之主实力到底在什么级别，这将决定未来红尘教在九幽的动向。 虽然离开阿鼻地狱的幽冥圣君棋圣书圣有把握联手对付甚至是压制，但自然也不可能就这么将对方斩灭在这里。 一是还不到时候。 二是那样未免也太小瞧了这位冥界王者... 所以双方略微试探之后，最后都选择了收手。 事实证明，幽冥圣君比棋圣预想中的要强大不少，哪怕是出了阿鼻地狱也具备着不俗的战力。 当然，这也与书圣根本没有全力出手有关。 他甚至都没拿剑。 总之，双方都保留了极多，属于字面意思的“点到即止”。 此刻，幽冥圣君的眸光在那位红尘教主和白袍老者的身上停驻一瞬，又在远处浑身都快散架了的无面和木饲身上掠过，似是要将这些面孔都印在心底。 在这之后，他收回所有目光，再未向这边看过一眼，径自收起两件魂器，旋即转身离去。 既然试探已经结束，再留在此地也没有意义。 不过双方内心都清楚。 下一次的相遇，或许就不是这般小打小闹了... 有些试探，一次就足够了。 对于幽冥圣君的离去，也是无人上前阻拦，皆是默默注视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地狱边缘，最后没入无底洞的深邃黑暗之中。 在他离去之后，书圣才幽幽叹息一声，开口道： “给老夫一柄剑，我能...” “你不是说拿根草就行了么？”季言风缓缓摘下面具，斜睨了他一眼。 书圣额头瞬间青筋暴起。 “那是打你！” “而且这九幽连个活物都没有，哪来的草？！” “那个...”颤颤悠悠的来到二人近前的无面缓缓伸手，弱弱的打断道。 虽然内心有种极为强烈的影响想让她赶紧离开这里，但无面还是硬着头皮来到了二人面前。 因为她知道，没有红尘教的庇护，自己形单影只的面对之后整个九幽的追捕，逃离的可能几乎为零。 当然还有一种存活的可能，就是直接回到奈何桥找那位孟婆。 凭借对方对自己的青睐，以及对方在九幽的特殊，无面有极有可能受到庇佑的。 但这一路上的风险太大，并且就连孟婆本身都不可全然相信，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醒悟过来、发现她只不过是一个叛徒... 下到九幽之后，无面发现自己走的每一步都步步惊心。 九幽强大的圣魂不计其数，至少现在，她还不算是出挑的那一个。 没有书圣的战力和棋圣的智慧，想只身独闯九幽，几乎绝无可能。 所以无面无论如何都必须要傍上这棵大树！ 第767章 各行其路，万道同归(十八) 听到无面的声音，棋圣书圣二人齐齐转头，后者神色更是露出一抹茫然。 “你谁？” 棋圣轻笑一声，瞥了一眼无面，淡淡开口： “画圣。” “咻”地一声... 书圣以自身魂力汇聚出了一柄光剑，直接就准备动手。 “稍等，我砍个头。” 无面面色骤然一变，急声道： “等等！我不是画圣！” “嗯？” 书圣提剑的动作一顿，目光微微向下，扫了她一眼。 “那你是谁？” “我是无面！” “呵...”听到这个名字，书圣没有任何犹豫，再度提剑。 看到对方丝毫不准备给自己说话的机会，直接就准备拔剑砍人，无面面色顿时透出绝望。 但就在剑气即将落在无面身上之际，一旁的季言风开口了： “等一下。” 书圣提剑的手再度一顿。 他微微转头，看向棋圣，面色露出一抹不解。 “这俩祸害在前些年可把长风折腾的不轻，现在既然下来了，估计也是找了他的麻烦，你想放了她？” 季言风摇了摇头。 “你想杀画圣我不拦着。” “但听你那位弟子所说，这个无面后面还算是帮了牧儿不少是忙，尚可将功补过。” 书圣再度看了无面一眼，微微皱眉。 “这俩现在有什么区别么？” 季言风微微一笑。 “我可以让她有。” 无面闻言愣了一瞬，旋即不可置信的抬头。 “你可以让我和他分开？” 棋圣笑眯眯的看了她一眼。 “当然可以。” “真的吗？！”像是黑夜中看见了曙光，无面神色露出一抹激动之意，旋即又有些迟疑，试探性的问道： “你...你该不会是骗我的吧？” “也有可能是。” “... ...” 听到这么直接的发言，无面一时间竟是不知道该如何接话，只是尴尬的笑了笑。 就在这时，棋圣突然问道： “你想活吗？” 无面闻言沉默许久，最后点了点头。 虽然临终前搏命换取自由的那一刻的心情是真的，但直面死亡的勇气未必能在同一个人的身上拿出两次，并且在九幽的死亡是真正的寂灭，是从世界上被彻底抹除，二者的意义不可等同。 但就在无面以为这个有点眼熟的红尘教主接下来要跟她谈条件的时候，对方话锋却突然一转。 “听说扬州城外，你差点...把本座的牧儿送下九幽？” “牧儿？” 听到这两个字眼，无面再度为之一怔。 下一瞬，她不可置信的抬头，仔细的打量了一遍眼前的男子。 直到此刻，她才知道这股熟悉的感觉来自何处！ 自己面前站着的，竟然是季牧的亲爹！ 一时间，她的内心警兆大起，整个魂体瞬间化作一道幽光飞速逃遁！ 这不是撞刀口上了？！ 眼前站着的这俩人... 一个是季牧的先生，一个是他亲爹。 而差点亲手把季牧送下九幽的无面竟然敢同时站在二人面前？！ 是嫌自己死一次还不过瘾么？ 无面的心瞬间凉了半截，只觉得置身于此甚至都不如方才随着幽冥圣君回到阿鼻地狱... 下场说不定还会比现在好一些... 此刻，虽然知道自己很难逃离这二人的掌心，但无面还是准备一试。 不到真正的绝境，就不能放弃希望。 这是无面的人生准则。 而面对无面的遁逃，无论是书圣还是棋圣，二人都没有什么反应。 甚至当她跑出了好一段距离，甚至快要跑出牛坑地狱边缘之时，棋圣才懒洋洋的抬手。 “啪”地一声！ 棋圣轻轻弹了个响指。 “无量棋界。” 话音刚落。 刹那之间。 以他自身为天元，一道道纵横俾阖的棋线无限向外延伸，瞬间越过了即将脱离这片地域的无面。 当横与列交叠在一起，数百个交叉的十字点位因此成型，最终化作了一个将整个牛坑地狱空间都笼罩的巨大棋盘！ 而这一切，无非都是一瞬间发生的事情。 “嗯？！” 察觉到四周的异样，无面有些惊异的低头，一时间不确定发生了什么。 回头一看。 因为自己的不断逃跑，棋圣和书圣的身影早已看不见，但她内心深处的危机感却不曾消散半分。 就在这时，一个纵横交叉的十字点位在她的脚下汇聚，从上方看去，她像是在一瞬间化身成了置身于棋盘之上的——一颗棋子！ 而在下一瞬，位居正中的棋圣缓缓抬手。 “乾坤置换。” 一锤定音。 下一瞬间，已经跑出了数十里的无面眼前一花，再度睁眼一看，发现自己竟然鬼使神差的出现在了棋圣跟前！ “这...” 无面蓦然间想到的是季牧的旃檀世界。 这一手空间操控之法，似乎与那件法宝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但在下一刻她就发现，似乎远远不止于此... 因为伴随着棋圣伸手，无面发现自己竟然不受控制的开始站直身体，自己走向棋圣。 她想尝试反抗，却是根本无法脱离控制。 “要不要试试动用那一半？”棋圣好心提醒道。 似是感到有趣，书圣也在一旁补充道： “不如这样吧，让我砍一半试试？” “说不定就砍中那老贼的部分了。” 动弹不得的无面浑身一激灵。 恐惧、羞辱、愤怒等等心绪交织叠加在一起... 一瞬间，她想动用画道挣脱控制的心情强烈到了极致... 第768章 各行其路，万道同归(十九) 就在此时，书圣再度凝聚出了剑柄，缓缓向着无面走来，似乎想要重新给她来上一剑。 而面对这一幕，棋圣这次竟然也是不曾阻拦，似乎默许了此事。 无面身躯再度颤抖，面色甚至透出狰狞，挣扎到了极致。 她已经能感受到书圣剑锋上所传来的凛冽寒意，内心深处的另一半甚至在疯狂的想要掌控身体反抗，但这一切最终竟然都被她压制住了... 这一瞬间，无面突然发现... 相比于真正的寂灭，她竟然更不想让自己向画圣妥协、接受他在自己体内的事实，更不想放他出来。 虽然有些执拗，但这却是比她自己的生命都更加想让她守护的东西。 除了自己之外，她不愿成为任何人的影子。 就连她自己都有些看不懂自己了... “呵...” 面对来临的剑光，无面突然轻笑一声，然后缓缓闭上了眼睛。 但预想中自己被一剑斩成飞灰的场景并没有出现。 书圣的剑在即将斩落在无面天灵的那一刻，突然停了下来。 沉寂少顷后，无面略微有些疑惑的睁开了眼睛，正好看见剑气化为无尽光点消散的一幕... 书圣转头看向棋圣。 “差不多了吧？” “难不成还真要老夫以大欺小、去斩这么一个小女娃？” 季言风含笑点头。 “可以了。” “能坚持到现在都不曾放那一半出来，证明她对画圣的融合抗拒真的很大，所以哪怕是任由神魂泯灭也仍旧能够坚守本心。” “这样还不算无药可救。” 季言风轻轻拍了拍无面肩膀，示意她可以起身了。 后者茫然的站了起来，然后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有些愠怒的看向二人： “你们刚才是在试探我？！” 书圣淡淡的扫了她一眼。 “未必。” “你要是真放那老贼的一半出来了，老夫的那一剑也就真的要砍下去了。” “至于之后寂灭的是哪一半，你又是死是活...” “就不在老夫的控制范围之内了。” 无面刚刚升起的火瞬间又熄了下去。 她突然觉得自己方才的嗓门好像有点大... 她知不知道自己是在对谁大吼大叫？ “那我现在...？”沉寂少顷后，无面目光偷偷瞄向二人，小心翼翼的问道，“算是过关了吗？” 季言风点了点头。 “算是过了。” 话音刚落，他慢悠悠的从怀里拿出了一张卷轴，递到无面身前。 “这是什么？” “卖身契。” “... ...” 对于棋圣在某些方面的异常直白，无面深感不适，但也拿对方没有任何办法。 “嗯...我不签...会死吗？” 季言风笑眯眯的看了她一眼。 “你觉得呢？” 面对这张笑脸，无面硬生生的打了个寒颤，立即接过了对方递到自己身前的卷轴。 入手之后，她突然觉得有些熟悉... 低头仔细一看，却发现这不是前些年在人间的时候...自己趁季牧修为不如自己时，逼着对方签下的魂契么？！ 眼前的卷轴和她当年拿出东西的几乎一模一样、完全同出一辙！ 就连那卷轴上的道纹几乎都没有任何差异！唯一的感受就是品级似乎比她当时所用的更高了一点... 无面拿着这幅卷轴，内心一时五味杂陈。 当时自己在人间逼着季牧签订魂契，胁迫他帮助自己共谋画圣... 没想到现在他老子现在竟然在九幽用着同样的方式来逼她签字... 这还真是风水轮流转、一报还一报啊... 一边想着，无面一边打开了卷轴，仔细的看了看上面的内容。 虽然她知道自己现在没有拒绝的权利，但总归还是要了解下的。 卷轴上的内容大致分为三条。 第一，无面要无偿帮红尘教派做一件事。 第二，无面永不得与红尘教为敌。 第三，无面永不得释放画圣神魂，但动用画道除外。若第一条完成之后且不曾违反二三，红尘教将会负责将无面与画圣二者的神魂分离。 最后是缔结魂契双方的落款。 其中一个名字已经落下，正是季言风的名字。 还有便是一开头便书写在顶端的违约惩戒者——深渊。 无面看着看着，眉头舒缓又皱紧。 这个卷轴上面所书写的条件看似对她极为有利，一点都没有卖身的影子，像是她占便宜了一样，但她却本能的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单看第一条就能寻摸出很多东西... 无面倒是愿意让第一条写的让自己做事情的条件多上几个，而不是只是简简单单的一个... 因为从头到尾只用做一件事，那这并不证明简单，反而证明了这件事的难度和危险或许超出了她的想象... 至于第二条算是意料之中。 棋圣自然不可能放任一个敌人在外头晃荡，所以哪怕自己完成了契约任务，也必然不可能和红尘教为敌。 但无面觉得棋圣有些多此一举。 旁边那位曾经提剑斩灭群仙的老头子就站在那呢。 有这么一个定海神针... 给无面一百个胆子她也不敢跟红尘教为敌，抱大腿还来不及。 而第三条...却是让无面有些意外的。 她没想到红尘教竟然真的有将她的神魂与画圣分离的办法，并且还愿意帮她。 因为缔结了契约之后，对于双方的约束作用是同等的。 所以只要她不主动违背契约，红尘教一方就必定会兑现第三条，帮助她完成神魂分离。 这一条也给了她十足的动力，因为被逼着不得不签订契约的那一丝芥蒂也瞬间烟消云散。 只是后面那句“动用画道除外”是什么意思？ 无面心中闪过一抹疑虑。 难不成自己还能在画圣不出来的情况下征用他的道法？ 想了一会儿也没想明白，无面暂时将此事搁置。 因为无论如何，不论她愿不愿意，手中这份魂契都是必定要签的。 她目光落在了下方季言风的名字上，抬头问了一声。 “呃...前辈，有笔么？” 棋圣自是早已准备，将一支介乎于半虚半实之间的奇特竹笔递给了无面。 入手之后，无面只感觉自身的魂力都被这支笔瞬间抽走了一分。 她知晓这是要用自己的魂力来签名，日后约束的效力更大，这样便于违约之后让契约上的惩戒者找到自己... 只是在签字之时，无面却突然犹豫了一下。 她想了想，看向棋圣，再度请示道： “前辈，这卷轴上的名字...可不可以换一个？” 第769章 各行其路，万道同归(二十) 棋圣似是露出一抹兴致。 “哦？你想换谁？” “就换成...季牧吧！” 【也算是了却一番因果...】无面内心如此想到。 季言风哈哈一笑。 “可以。” “只不过这契约上的内容我还需再加一条。” “加上什么？”无面问道。 季言风不曾开口，直接拿回竹笔在卷轴上书写道—— 第四条，无面不得爱上季牧。 从头到尾亲眼看完季言风写完这一条的无面一脸茫然。 “你这都什么跟什么？” “是认真的吗？” 季言风微微一笑。 “只是做一重保险而已，可以无视。” “这条其实也可以算作是保护你自己。” “相信我，你跟那个天煞孤星走的太近，不是好事。” “天煞孤星...”无面嘴角一抽。 虽然她本身也不是很待见季牧，一切都只不过是利益交换，但最后还是忍不住说了一句。 “嗯...你是他爹吧？” “有这么说自己亲儿子的么？” 季言风淡淡的看了她一眼。 “我说错了？” 无面仔细的想了想，一时间竟是无法反驳。 “好像也没有...” 突然之间，季言风颈间悬佩的吊坠突然悄悄自主悬浮了起来，绕到他的头顶，然后“啪”地一声...照着他的后脑勺狠狠来上了一下！ 无面看着这一幕都惊呆了... “咳咳...” 季言风揉了揉后脑勺，轻咳一声，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他伸手一抹，将卷轴上自己的名字抹去，然后略微思索了一番，看向无面。 “魂契上的名字必须本人签写才具备约束之力，但我们现在和他阴阳相隔，想要做到这个事情并不容易，不过倒也不是没有办法。” “什么办法？”虽然话题转折的有点生硬，但无面为了照顾这位教主的面子，还是顺着他的话头问道。 “先用你的画道刻画出一个季牧，然后把他交给我就可以了。” “刻画一个立言境的就可以了。” “以你现在的神魂强度，这件事情不难。” 无面闻言微微皱眉。 “这样会让他出来...” 季言风似乎并不意外，只是转头看向书圣。 书圣叹了口气，缓缓伸手。 “唉，跟着你一天好日子都没有，天天都是劳碌的命！” “我都多久没睡懒觉了...” 书圣虽然嘴上埋怨着，但动作却是未停。 他将双指并拢成剑，最后一举点在了无面眉心。 “可能有点疼，忍着吧。” 随着指尖点入。 一股极为精纯的剑意瞬间自眉心涌入了无面体内。 刹那之间，她像是被无尽的海浪所吞没，几近失去意识。 神魂突然被外部之力这般强势闯入，无异于肉身被一寸寸凌迟，痛楚难以想象... 无面面色透出狰狞，甚至因为剧烈的痛楚而倒在了地上，蜷缩成一团。 偶尔间甚至流露出了一抹强烈的杀意，像是体内的那位想要不顾一切的暴起出手，但又被她拼尽全力的压下。 而书圣点入的那道剑气在她的体内不断游走，最终在她的神魂各处形成了一道道像是锁链般的剑气枷锁，一闪一闪，呈现着霜白的色彩。 一切沉寂后。 无面躺在地上缓了很久，最后才沉默的站了起来，只是用手按了按眉心。 没什么... 这样的痛楚，她早就受过不知道多少次了，这次都还算是轻的。 书圣见状不由露出一抹赞叹之色，旋即说道： “老夫这道剑气至少能维持三个月的时间。” “在段这时间之内，你可以任意动用画道，不用担心那老家伙会借机出来跟你抢占意识。” “除非他想死。” 书圣言语之中，透出了一股绝对的自信。 以神灵境神魂施展剑气封印，还能被低一境的存在破解，那书圣自问可以原地寂灭了。 从来都是他越阶打别人，还从来没人能够越他的阶。 无面观察了一番自身。 除开刚才的痛楚之外，书圣的剑气似乎没有对自己造成任何其它的影响，真就只是为了封印画圣。 思忖少顷，她缓缓伸手，以画道凝聚出了一支画笔。 体内并没有任何动静传来，这让她稍稍放心不少。 她手持画笔，自虚空缓缓勾勒。 因为画圣就在她体内，所以她行使画道像是自然而然、由心而生，完全没有任何滞涩之感。 就像是她本身领悟的大道一样。 而就在她渐渐勾勒出一个人形轮廓之际，自身魂体却突然传来了一阵异样，像是画圣在借机挣扎。 这让无面内心一紧，手上的动作都受到了影响，微微颤抖。 就在这时，书圣平淡的声音在一旁传来。 “画你自己的，其它的不用理会。” 这道声音让无面内心稍微安定几分。 她尽量无视自身的异样，全神贯注的去刻画人像。 而在这个过程中，她浑身接连亮起一片霜色的光芒，像是月光化作的轻纱轻柔的披在了她曼妙的魂体之上。 那是书圣的剑气在无面的魂体内挥发着它的作用。 而在这片霜色霞衣亮起的瞬间，无面恍惚间听到一声来自内心深处的愤怒咆哮，旋即一切便归于沉寂。 似是画圣被剑气彻底压了回去。 这让无面得以迅速沉浸在画道之中，笔随心意，记忆涌现，很快便刻画出了一道栩栩如生的白衣身影。 这是无面记忆中在远游号飞舟上所见的季牧。 那时的他看起来还略显青涩，面上洋溢着光芒，潇洒、意气风发... 那时的他还只是一个翩翩少年郎，和他的白衣一样纤尘不染，一片光明。 第770章 各行其路，万道同归(二十一) 而当这道身影被刻画在虚空中的一瞬间。 无论是棋圣还是书圣，眸中都出现了一定程度上的恍惚。 无面甚至看到，有一道虚幻的倩影出现在了季言风身旁，柔情的看着季牧的身影，眸中隐现泪痕。 无面虽然愣了一下，但知道自己刻画的这道身影并无法维持太长的时间，于是出声提醒道： “前辈，我画完了。” 季言风微微点头。 “你让他转过去，之后的交给我。” 无面闻言照做，让季牧的背影背对众人。 季言风轻轻的拍了拍海云烟的虚幻的肩头，然后面对季牧的背影缓缓伸手。 “棋遁天地！” 话音刚落，一颗晶莹剔透的棋子自他手上浮现，被他一举甩入了画道季牧的体内，令其身体骤然一僵，像是被定住了一般。 下一瞬间。 画道季牧像是彻底“活过来”了一样，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的目中带着些许茫然，似是不太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自己这是...又做梦了？ 是因为最近融合不少棋子，所以又来到了安糯儿的神秘空间么？ 他想向四周打量看看，却发现自己只能看见前方，却是无法转身。 海云烟控制不住的上前数步，但在即将扑到季牧身前的时候她却又强行让自己停了下来... 她知道眼前之人就是真实的季牧，是她梦寐以求想要见到的亲子... 但她同时也知道... 虽然季言风将人间的季牧真身以棋遁的方式强行拉到了九幽，但九幽之中，同样存在着极高的意志法则。 虽不如人间天界那般，却也是不容侵犯。 若是生人得见亡人阴魂，引动九幽的天道意志... 无论是季言风还是季牧，都会受到莫大的反噬，甚至会直接中断连接。 这也是为什么季言风在以棋遁连接之前要让无面把画道季牧先转过去的原因。 所以哪怕海云烟此刻的思念强烈到了极致，她也不能让季牧回头。 但这是她只来得及见上一面的孩子啊... 初见还在襁褓之中，再见面时，他竟然都已经长这么大了... 海云烟站在季牧身后，神情温柔而悲伤，眼角泪痕止不住的滑落。 虽然魂体并不具备真正意义上的眼泪，却也是她情绪在急剧波动之后的魂力映现。 这时，知道季牧的神魂以这种方式存在于九幽深层的时间不能太长，季言风深吸口气，缓缓上前。 他手中轻轻一弹，将竹笔隔空投送到了季牧手中，并张开了棋界领域，如同之前操控无面那般操控季牧拿起了笔。 卷轴缓缓在其面前张开，只是其上被一层雾气包裹，让他无法看清上面的字。 而在季牧的眼中，只是眨眼间的功夫，手中就出现了一支来历不明的笔，并且诡异的抽走了自身的一部分神魂之力。 这让他突然间意识到... 这不是梦！ 季牧猛然惊觉。 他没有丝毫犹豫，在笔尖要点在卷轴之上的那一刻，他骤然强行停下笔势，同时食指在笔杆上轻轻一敲。 “守一领域！” 与此同时，以为自己是中了幻境，季牧还直接调动了契约之灵——幻世灵梦蝶的能力。 “幻梦真源！” 一阵七彩的霞光浮现，季牧背后瞬间张开了一对彩色的双翼。 本源道法的天赋神通刹那间充盈天地。 这让季言风的棋界领域一阵剧烈翻涌，几乎无法维持。 “这小子...” 季言风不得不竭力控制棋界领域与遁法神通，维持着通道的连接，不让季牧的神魂就此脱困，但却也无力操控他去签订契约。 单单是打通界壁强行召唤神魂一事，就已经耗损了他大半的力量。 但季牧的反抗力度仍旧在他的意料之外... 立言境的载体只能承担季牧如今的部分神魂，并不是他的全部状态。 而在这种情况下，季牧都能进行反抗甚至要挣脱棋界控制，足可见他现在的强悍。 【臭小子，翅膀硬了啊...】 另一边，书圣见到季言风吃紧，不由摇头。 虽然挺喜欢看见这老家伙吃瘪，但再这么下去情况就不太妙了... 所以他亦是微微上前，凝聚出了一柄魂剑，准备动手破除季牧的守护之域。 虽然这样可能会让他吃点小苦头，但如今也顾不得了。 只是却在此时，海云烟突然伸手拦住了他。 书圣微微一怔。 “你...” 海云烟温柔一笑，丹唇轻轻蠕动。 “先生，交给我吧。” 话音刚落，她缓缓上前，像是幽灵般径直穿过了季牧的领域，走到了他的身后。 在此期间，守一领域没有任何察觉与阻拦，好似她根本不存在一般。 而海云烟走到领域之内后，缓缓伸手，从背后轻柔的揽住了季牧的脖颈，在他耳畔轻轻唤了一声。 “牧儿。” 听到这声温柔又饱含思念的呼唤，季牧所有反抗的动作都为之一滞。 守一领域与幻道化现的彩翼因为失去了操控，骤然间化作无尽闪耀的光点，如银河般洒满了整个空间。 季牧的双眸一点点的睁大，想要回头的执念在此刻强烈到了极致！ 以至于他的右手被季言风趁此机会操控、在卷轴上签下了名字这等小事都完全不曾在意。 他只想回头！ 只想回头看看身后的是谁！ 一眼！ 看一眼就行！ 只是无论他怎么挣扎，自己的脖颈都像是被钉死了一般，拼尽全力也只能移动一点... 而此时无面的画道维持的时间也已经快要到了极限，以至于季牧的整个身体都在肉眼可见的消散。 他自身也察觉到了这一点，因此越发急切，甚至要有种燃烧神魂强行挣脱棋界控制扭头的倾向。 书圣见到这一幕叹息一声，微微撇过头去。 季言风也是神情复杂，浑身都在颤抖，海云烟更是满面泪痕。 但他们都知道绝不能在此刻让季牧真正回头。 方才海云烟的那一声呼唤已然触碰了禁忌，整层地狱都在隐隐震荡，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蓄势一样。 若是接着触碰禁忌，之后必定会招致各自界域的法则惩罚，绝不能再加剧后果了... 因此。 当季牧拼了命的一点点转身扭头、对抗控制，最后终于快要看见身后的海云烟之时。 季言风叹了口气，骤然握拳。 季牧体内的棋子受到召唤，骤然间飞回了他的手中。 连接中断。 季牧神魂瞬间离体，然后被界域法则在一瞬间驱逐出了九幽深处，回归了他的本体。 同一时间，无面刻画的季牧身影也缓缓消散，一切终归沉寂。 在场四人皆是沉默许久，唯有海云烟压抑的啜泣声缓缓回荡。 良久，她缓缓抬头看向季言风，眸色骄傲而悲伤。 “牧儿他...变得这么强...” “一定是吃了不少苦吧？” 季言风沉默许久，缓缓抬头。 “这是他必须肩扛的责任，云烟，我们别无选择。” ... 第771章 各行其路，万道同归(二十二) 大唐北部。 一座规模不大的小村落之中，借宿人家的季牧猛然惊醒，从床上坐了起来。 梦？！ 微微按压了一下头颅，感受到脑海轻微传来的刺痛感，季牧皱了皱眉。 神魂的轻微损伤是真的，应该不是梦... 只是那道声音... 一声轻微的“啪嗒”声响，像是水滴坠落在地的声音。 季牧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发现自己不知不觉间已经满是泪痕... 胡乱的擦了擦，季牧从床上起身，推开院门，来到了院中。 此时已是冬日。 群星夜空璀璨，满地霜色人间。 飞扬的雪花乘着月光而落，为整个世界都披上了一层圣洁的霞衣。 季牧在雪地之中踩出一条长长的脚印，最终在月光朦胧处停步。 “呼...” 缓缓吐出了一口白气，季牧抬头观望三两繁星，神色忧郁而孤寂。 本来这一个月来，他独身一人漫游大唐北部全境已成习惯。 但在此刻。 因为那声不知是梦还是什么存在形式的声音，一切平静的心绪都被彻底掀翻。 他的眼前像是闪过了许多身影。 父亲、书圣、师兄... 以及那位只在画像上见过的母亲... 如果他们都还在...还在自己身边，该是多好？ “牧儿？” “牧儿...” 季牧一遍又一遍的念叨着这两个字眼，眼前渐渐浮现出一道端庄温柔的倩影。 “娘...是你吗？” 他置身于深夜的寂静雪乡之中，无尽的孤寂感像是雪崩一样将他彻底淹没... 他在大雪之中站了很久很久，直至飞雪将他的外貌掩埋。 整个世界都泛起一抹银白。 而在他的心中，同样有着一场大雪落下。 ... 牛坑地狱边缘，无底洞洞壁石阶。 无面与季言风和书圣并肩站在石阶边缘，探头下望。 凝视着那一片幽暗，无面深深的打了个寒颤，欲哭无泪道： “现在反悔还来得及么？” 季言风微微一笑。 “字可是你自己签的。” “可你也没说这第一条是让我跳无底洞啊！” “我以为你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 无面几欲崩溃。 “怎么可能？！” “这可是无底洞！” “九幽最凶险的禁地之一！” “阿鼻地狱都没它深！” “谁知道跳下去我还能不能上来？” 面对无面的咆哮，季言风倒是一脸云淡风轻。 “上不来我会记住你的，日后还能给你立个碑。” “不过我觉得我那善良的牧儿或许已经给你立了一个。” 无面一脸无奈。 她鼓足了勇气从石阶上向着石阶边缘踏出了一步，但也仅仅是一步。 石阶边缘一块碎石受到挤压，坠入了无底洞之中。没有掀起丝毫的动静，吓得无面又把脚缩了回去。 她紧贴着无底洞内壁，声音有些颤抖的问道： “前辈，一...一定要下去吗？” “让我下去是要做什么？” “下面...又有什么？” 季言风认真思索了一番，回应道： “嗯...我也不太清楚...” “总之你下去应该就知道了。” 无面嘴角一抽。 【能不能不要这么不靠谱啊？！】 【你之前的直率呢？！】 就在此时，感到不耐烦的书圣直接一个闪身来到了无面身侧，先是把她从内壁扯了出来，然后从后面飞起一脚就将她直接踹了下去。 “赶紧的吧！困煞老夫了！” 无面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旋即整个人都彻底被无尽的深渊所吞噬，消失不见，就连惨叫的声音也被无限拉长，变成一种特殊的音调。 季言风向下方看了一眼，摇了摇头。 “这地方你我二人都不曾下去过，应该至少给她点准备时间的...” 书圣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 “你看她像是能准备好的人吗？” “没有我这一脚，猴年马月她都下不去。” 季言风闻言觉得书圣说的也有道理，便不再反驳。 他最后向下方看了一眼，旋即转身。 “走吧，所有棋子皆已就位，我们静待花开便可。” 话音未落，二人的身影便已骤然消失，再无踪影。 而另一边，无底洞的无限深渊之中，对于二人的交谈之声，无面已经完全听不见了。 一开始，她还能偶尔听见耳边不时传来的一些惨叫之声，那是各层地狱入口传出的处刑犯人的动静。 但到后来，就连这凄厉的惨叫之声她都已经渐渐听不见了... 越往深层的大地狱，所间隔的厚度就越深。 无面甚至要等待极为漫长的时间才能听见一层地狱的惨叫之声。 在无尽的黑暗和不断下坠之中，这些声音甚至让她感受到了亲切。 终于... 在最后路过一层飘荡着极为浓郁血雾的地狱入口之后，无面再没有见到任何光亮和听见任何声音。 这让她知道，那最后的所见，就是九幽最深层的阿鼻地狱。 那是一切罪恶的终点。 而属于无面的路，不过才刚刚开始。 在无尽无限的黑暗之中，她逐渐不记得自己下坠了多久，又需要多久才能终止这个进程。 她甚至逐渐开始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在下坠还是在上升... 第772章 各行其路，万道同归(二十三) 在这里，时间、空间的概念都被吞噬。 唯有永恒的、无限的孤寂与黑暗彻底将她包围，而绝望是这黑暗之中唯一的色彩。 到最后... 无面在清醒的时候不得不开始发散无尽的思绪来拯救自己，甚至开始依循记忆来研究画道的神通。 反正那老不死的都被封住了，不用白不用。 偶尔她还会点亮一缕灵火看看四周，但也只是看到一成不变的洞壁，似乎永远不会有任何改变。 在这样轮番尝试几次之后。 兴致缺缺的无面甚至什么都不想再尝试，而是索性直接睡觉。 虽然她有时候连睁眼闭眼都难以分辨，但让意识归于空明还是可以做到的。 在思考的时候，其中有一个问题很是突出，被她常常拿来咀嚼。 这山海世界...真的有这么深么？ 终于，在经历了不知道多久的坠落之后，无面突然在某一瞬间察觉到了某种不同。 这个感觉虽然很轻微... 但对于此刻的无面来说，却是如同太阳般刺眼、如雷鸣般震荡。 一片黑暗之中，先是迎面吹来了一阵风。 而风中蕴藏着极为难以言喻的气味。 像是一栋被人遗弃的大院，百年未曾有人涉足打扫，开门的刹那，那积攒的无尽灰尘便瞬间扑面而来... 无面所闻到的，便是这股腐朽的气味。 这股腐朽之风虽然刺鼻，但也首度让她找到了方向感，确认了上下方位。 这让她激动的甚至要流下泪来。 虽然不知道下方是什么，但什么都好。 就算是远胜阿鼻地狱数千万倍的地狱，她现在都愿意闯上一闯。 只要不要再让自己留在这永恒的黑暗之中... 对她来说，这才是快要将她折磨到崩溃的真正的地狱。 越往下坠，所感受到的风便越为强劲，其中所蕴藏的腐朽气息也越来越浓郁，最后直至将她吹的无法睁眼、难以呼吸，唯有耳畔雷鸣般的风啸之声占据了一切。 无面隐隐有所预感... 她快要到了！ 终于，无面感觉自己好像穿过了什么... 耳畔雷鸣般的风声在一瞬间变调了，变得不再那么强硬生猛，而是缓缓的拂过，透着一股无力的、沧桑的感觉。 像是一位垂暮的老人。 无面平复了一下心绪，让自己镇定下来。 “光明之翼。” 她一点点凝聚自身力量，凝聚出了一对散发着璀璨光辉的圣洁之翼，慢慢止住了下坠的趋势，并照亮了此地的景象... 当一切入目的瞬间，无面瞳孔骤然为之一缩。 “这是...” 她的一切动作骤然为之一停，整个人仿佛被定在了半空，久久都不曾回神。 此刻呈现在她眼前的，是完完全全的熟悉的景象。 一座座宏大的灵台，无数条小径，以及小径最后所共同通往的桥头... 不会有错... 不久前才走过一次这里的路的无面无比确定。 这里是奈何桥！ 但自己一直在下坠，怎么可能会来到这里？！ 难道自己在无底洞里一直是向上飘的不成？！ 无面有些崩溃抓狂。 她有些不能承受自己在穿过那般永恒绝望的黑暗之后，所看到的竟是这般景象... 不对！ 无面眼角再度一瞥，再度端详此地的景象，这次发现了诸多不同。 最为明显的，就是此地没有任何狱卒与阴魂，唯有自己孑然一身，孤寂的立于天地之间。 甚至就连那位神秘的孟婆，在此地也完全不见了踪影。 灵台、小径、奈何桥...统统没有任何魂灵存在的影子！ 或许是无面穿过无底洞之后，一时间有些不适应，脑海也为之滞涩。 现在认真看下来之后，她发现这里根本不可能是自己曾经踏足的那个九幽入口。 她缓缓下落，来到了灵台之上，双翼煽动的风息掀起了一层厚厚的积灰，如飞扬的大雪，甚至遮挡了不少视线。 难以想象此地多久没有人来过了... 身影一闪，无面又来到了奈何桥上。 孟婆赠予空碗的那一幕历历在目，但此地却没有任何身影。 无面倚靠在栏杆边缘，向下看去，悚然间发现... 就连这桥下流淌的黄泉，也都已经干涸了... 【这玩意原来是能干的吗？】 无面缓缓抬头，通过背后双翼的光明，一点点看望这一整个世界，她终于知道了通道之中那些腐朽的味道来自何处。 因为这本就是一个已经被遗忘的、腐朽的、死亡的世界！ 但心里还有诸多疑惑未曾解答，所以无面再度抬步，向着某一个方向走去。 不知道走了多久，又走了多远，无面来到了地面之上。 字面意思的地面上。 当看到那座宏伟的、辉煌而又腐朽的高山出现在自己眼前的时候，无面“噗通”一声跌坐在了地上。 那是须弥山... 穿过无底洞之后，无面竟然来到了一座...腐朽的山海世界！ 难以想象无面此刻内心的震撼... 之后她不知道用了多长的时间，走遍了这座山的底部，就连南洲也去过了。 但所见皆是残砖败瓦、尘土飘扬，没有半个人影。 唯见路边诸多枯骨被风沙腐蚀，轻轻一碰就消散尘烟，了无痕迹... 好像踏在这一方腐朽的世界之中，她自身也化作了一粒尘埃，要回归那永恒的静谧... 本以为无底洞的永恒黑暗已经够绝望的了。 但踏在这里，无面才深刻的感觉到什么才是真正的渺小绝望... 这样一座宏伟的世界最后都落成了这副模样，那自己呢？ 如果这个世界是真实的，那这个世界上曾经应该也不乏一些顶天立地的大能修士吧？ 他们又去哪里了？ 难道是都化作了那路边的枯骨吗？ 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山海世界有两个吗？还是说这只是过去和未来的影子？自己如今只不过是置身于一个大型的幻境之中？ 试想有一天...自己所处的世界突然变成了这副惨败的模样，走遍天下也只有自己一人。 唯有永恒的孤寂与腐朽相伴... 这份绝望恐怖，根本不是常人能够承受的... 第773章 各行其路，万道同归(二十四) 虽然知道这不是自己所在的世界，但无面的心情也为之愈发沉重。 而越是探索，她内心的疑惑也就越重，丝毫不曾消减半分。 棋圣知道此地的秘密吗？ 他大抵应该是知道的，不然也不可能和书圣一同要强行逼自己穿过无底洞来到这里。 但他要自己来这里做什么？ 甚至那份魂契上，自己从头到尾真正需要做的事，也就只有这么一件，自然是很重要的事情。 但这荒凉破败的世界之中有什么值得自己寻求的么？ 怀揣着诸多疑惑，她一路来到了须弥山，仰望无尽浩荡山巅。 在那个世界，想要上界几乎只能通过成圣的方式。 但在这里，应该没有这个限制了。 谁又能来阻拦她呢？ 正好，无面也想看看这上面到底都是什么样子。 但就在无面即将向上攀登的时候，突然感觉到自己身上某处有些异样。 低头一看。 一颗晶莹剔透的棋子就这么从自己的手心飞了出来，悬浮在她身前。 无面见状为之一愣。 棋子？ 什么时候？ 她有些惊讶于自己竟然带了这棋子一路，并且全无发觉，直至对方主动现身，相应的记忆才随之想起。 这般神不知鬼不觉影响思绪的手笔，让无面对那位红尘教主的忌惮又多了几分。 对方所拥有的神通虽然很少大开大合，但却皆是玄妙无比，堪称奇术。 之前隔着两界降魂季牧令其签字的手法也是一样。 现在看到这颗棋子出现，无面已经预感到之后要发生什么了。 果不其然，无面眼中的棋子一阵变幻，最终展露出了一道身影，正是季言风。 只不过有些不同的是，变化后的季言风十分小巧，比之棋子也大不了太多。 就在无面好奇观望的时候，季言风突然开口了： “接一下，谢谢。” 话音刚落，他整个人陡然不受控制的向着地下坠去... 无面慌忙的将其接在手心，然后颇有些无语的看向棋圣小人。 “前辈，你这是...” “间隔实在太远了，能显化这么一个小人已是极限，你可要把他保护好了。” 无面定定的看着掌心的小人，蓦然间想起了自己在下来之前被他威逼利诱、吃尽苦头的场面... 现在，只要自己的手轻轻一抖... 似是看穿了她的想法，季言风呵呵一笑道： “下坠容易，但你知道怎么从无底洞爬回来么？” “你知道深渊有多强么？” “你知道...” “停停停！我知道了知道了！我会保护好前辈的！”无面一脸头疼，认输般的将季言风放在了自己肩头，神色满是无奈。 她的肩头虽然很薄，但对于此刻的季言风来说却明显足够了。 季言风明显很满意这个位置，挥手直指前方。 “照我说的走。” ... “前辈，你看起来对这里不是很惊讶，所以你来过这里对么？” “你该往右走了。” “前辈，这到底是什么地方？为什么和我们的山海世界如此之像？” 季言风不曾回应，而无面依旧自顾自的不断问着自己心中的疑惑。 其实回不回答都在其次。 只是在这孤寂荒凉的世界之中，她想找个人说话罢了。 哪怕完全不曾得到回应，但只需要知道有这么一个人还在自己肩头，就已经足够慰藉了。 在此之前，无面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坚持过来的。 顺着季言风一路所指的方向，无面一路跋山涉水，穿过一片又一片的荒凉地域。 这里就连海水都是干枯的！ 头一次的，无面直观的感受到了一整个世界的浩瀚。 虽然她此刻也有着相当于圣魂的力量，但横跨这方世界，仍旧需要经年累月的时间。 而若是以凡人之力，凭借双脚，恐怕穷其一生也走不远多少距离。 能够跨出南洲都已是极限。 但一洲之地对于整个山海世界来说，不说渺小，却也不过是弹丸之地，占据不了太多的份量。 无面受季言风的指引。 于须弥山盘旋一路往上，最终来到了半山腰的位置。 依据原来山海世界的信息，此地应该是南天门的位置。 但到了这里之后。 无面抬头四处看看，却发现这里哪还有天门的影子？ 唯有倾塌的石柱横七竖八的躺在一片废墟残垣之中，积累了一层厚厚的尘土。 “竟然连天庭都变成这样了...” 无面只是感慨了一句，却并没有在此过多停留。 这一路上，类似的景象她已经见得多了，多少已经有些麻木。 就在这时，季言风的声音再度传来。 “上走。” 或许是跨越世界维持小人的损耗极为庞大，棋子小人到后来说话的次数越来越少，惜字如金，同时也几乎避免了任何行动。 无面自然也猜测到了这一点。 她自己是一步一步的踏出来了，知道自己到底走了多远的距离、又跨越了什么。 实际上，她本就为隔着如此之远的地域棋圣依旧还能保持一分联系的手段而感到惊叹。 耗费了一段时间跨过了天门废墟，无面顺着山路接着往上走。 世界荒凉至此，云雾自然也都消散了。 而仙界失去了云雾和纯净灵力的加成，却也和普通的地域相差不了多少，无非是住的高一点罢了。 这让无面之前内心对于天界的些许敬畏之意也随之烟消云散。 好在神魂之力不太仰仗外力补充，达到圣魂的层次之后更是可以在某种程度上自给自足，所以无面不用担心在此地灵力耗尽成为凡人的情况。 事实上，实体的肉身根本无法在此地维持太长时间，哪怕是圣阶也是一样。 这是一片死了的世界。 所以来到这里的，自然也只能是死人。 实体肉身的下场最终就是化为路边的那些风干的枯骨。 又闷头向上爬了一段时间之后，无面突然出声问道： “前辈，从我跳下无底洞之后到现在，过去多长时间了？” 第774章 各行其路，万道同归(二十五) 面对无面又一次的提问，季言风依旧不曾回应。 但无面对此也没有丝毫意外。 她只是想说说话，证明自己还没有随着这方荒芜世界而沉沦，并不在意回应。 只是又走出两步，无面突然觉得肩头有些异样。 转头一看，却看见季言风竖起了两根手指，似是对于之前问题的回应。 “两...天？”无面有些不确定的说道。 “月。” “我都已经在这里待了两个月了？！” 无面双眸猛然瞪大，满眼不可置信。 同时她也发现，棋子小人似乎已经快要连话都说不出了... 这让她内心隐隐升起一股急切之感。 再这么下去，断开连接是必然的... 自己必须要在那之前找到棋圣想要的东西，然后从对方那里得到回去的方法，不然她就会被永远的留在这里！ 一想到这个可能，她浑身就都被恐惧所占满。 虽然她生前死后都没什么朋友，孑然一身，但这和全世界都只有自己一个生灵完全是两个概念... 她瞬间加快了几分脚步，快速的向上爬去。 三十三的布局是呈锥形往上，但破败程度总体上却都是一样的。 无面又耗费了数日，连着越过了十数重天域，自己却因为过度疲惫而不得不稍事休整。 虽然神魂不似肉身。 但一直这般高强度的消耗，自然也是会感到疲倦。 找了块稍微平整些的石墩子，无面胡乱的用手扶了扶上面的灰尘，便盘坐在上去开始调养内息，以功法修复神魂。 在画圣的记忆之中，存在着大量与神魂有关的功法。 夺舍的、养魂的、融魂的、炼魂的... 应有尽有。 无面一边翻看着，一边咬牙切齿。 看来这老贼一直都对自己心怀不轨... 从自己被创造出来的那一瞬间，融合夺舍的计划便已经开始了。 只是最后被季牧插了一脚，让画圣只是融合了属于神魂的那一半，甚至差点功亏一篑。 若不是孟婆网开一面，他实际上也等同于死了，就算融了魂也难逃被净化的下场。 而在融魂之后，无面自然而然的可以与画圣的记忆共享。 只是她之前都嫌这太过膈应，再加上害怕对方借机抢占意识，所以一直不曾翻阅。 但自从书圣将画圣封印，棋圣让自己施展画道之后，无面的想法便渐渐为之转变。 画圣是画圣，画道是画道。 二者是截然不同的东西。 既然这老不死的都想占有自己的先天之躯了，那么自己反过来拿他的毕生所修...又为何不行？ 可以说，季言风在九幽魂契的条例中特意加上的那一句“动用画道除外”就是为了点醒无面的。 而书圣的剑气封印也给了无面相应的底气。 这让她无论再怎么折腾，只要在三个月的期限之内，画圣都只能干瞪眼，什么都做不了。 甚至于三个月的期限只是最低，是书圣为了给自己留一分余地、免得最后失了面子的说法。 实际上以无面这段时间的观察来判断。 画圣想要突破这道剑气的封锁，没个四五个月甚至半年的时间，几乎没什么可能。 或许是为了与自己深层次融合，他要比无面想象中的虚弱，以至于在意识争夺之中一直未曾占据上风出现。 但对画圣来说，付出这份代价得到的好处就是这样无面就无法直接将他剥离，只能眼睁睁的等待二者的神魂最后彻底融为一体。 当然，是在没有外力介入的情况下... 棋圣和书圣的存在，也是他完全不曾意料到的... 剑气封印的存在，让画圣十分难受，甚至感受到了威胁。 这等于他现在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无面动用属于自己的一切，而自己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 双方的角色在一点点逆转。 像是翻阅记忆，自然也算是无面对画圣的一种反向侵蚀。 在画圣的记忆长河里胡乱翻找了一番，无面找到了一部适合用于此等境况的功法。 这是一部能够快速修养神魂的功法，名为《养神胎》。 其主旨是让神魂回归成如同胎儿一样的状态，修养调息。 只需很短的时间，便可以迅速恢复神魂之力。 简单来说。 无面只需要按照功法上记载的方式运转魂力，然后睡上一小觉就好了。 这方世界根本没有什么人，但无面还是谨慎的分出了一缕神魂化作小人，守卫在四周。 一有什么风吹草动，神魂小人随时可以将她唤醒。 肩膀上的棋子小人现在眼睛都快睁不开了，自然没有余力帮她看守。 做完这一切后，无面四下看看，最后隔空从一处废弃宫殿之中扯过来了一截帘布，抖了抖，垫在了自己身下，然后倒了下来。 神魂亦并非完全无感，只是相对肉身来说很是轻微，所以能舒服一点是一点，总比直接躺石头上好。 自从死了之后，无面在心绪上也有了些微妙的变化。 既然一直都没有人对自己好，那自己可得对自己好点... 倒下来之后，无面象征性的抽了抽鼻子。 呵，幸好闻不到灰... ... 九幽界，阿鼻地狱。 一身黑色帝袍的幽冥圣君神色平淡的独自坐在王座之上，手指轻敲着王座扶手，似是在思考着什么。 不多时，一位手持白笔的判官来到了殿外，躬身禀告道： “幽冥大人，将魂圣君已经来了。” 幽冥圣君没有急着回复，而是先问了判官一声。 “这是本王见的第几位圣君了？” “禀大人，算上将魂圣君，这已经是您召见的第五位圣君了。”白笔判官不卑不亢的回应道。 “五位了啊...”幽冥圣君喃喃低语了一声。 判官不曾应话，它自然知道幽冥圣君不可能不知道自己见过几位圣君，之所以再问自己一遍，必然是别有用意。 就在这时，幽冥圣君的神情似带上了一抹烦躁，但又很快平复下来。 他随手一挥，指示道： “让将魂回去吧，不用来见我了。” 第775章 各行其路，万道同归(二十六) 白笔判官闻言神色露出一抹愕然。 “不见了？” 幽冥圣君淡淡的看了它一眼，叹了口气。 “没有必要了。” “这是为何？” 身为站在判官顶端、能够独压圣魂的存在，白笔判官自然有资格问出心中的疑惑。 “自从与红尘教主交手之后，本王本欲会见所有圣君，看看这其中都有谁是与红尘教通联的叛徒。” “但见了几个之后，本王突然发现没有这个必要了。” 哪怕跟随幽冥圣君这么久、早已见识过不少大场面的白笔判官听到幽冥圣君这样的语气也是咽了咽口水。 “您的意思是...” 幽冥圣君自嘲一笑。 “会见之后，无非就是两种可能。” “一种是被本王揪出叛徒，直接除灭。” “还有一种就是现在这样...” “每个人都没有任何漏洞，天衣无缝，让本王什么也看不出来。“ “前者还好，若是后者...呵呵。” 白笔判官闻言更加疑惑了。 “没有漏洞...难道不是更好吗？” 幽冥圣君嗤笑一声。 “好？” “这证明已经没有一个圣君站在本王这边了，他们全都是红尘教的人！” 白笔判官闻言浑身巨震，骇然失声。 “这...这怎么可能？！” 幽冥圣君冷哼一声。 “如何不可能？” “若非坑壑一气，他们如何连说辞都是一样？” “若没有人为他们遮掩，怎么可能连本王的冥王真眼和谛听都察觉不到他们的破绽？” 白笔判官依旧难以置信。 沉寂了好一会儿，它有些不确定的说道： “就不能...所有圣君都不是叛徒吗？” 幽冥圣君这次只是淡淡的扫了它一眼，似乎已经失去耐心，再未做回应。 而问出问题的白笔判官自己也清楚... 全员都不曾叛变的结果——几乎毫无可能。 近些年红尘教在九幽越来越猖獗，并且经常干出一些大事之后又让九幽众多官吏完全摸不到他们的尾巴。 一次两次还好。 次次如此，这便有些耐人寻味了... 要是这一切的背后没有九幽大人物的支持与遮掩，那是绝不可能的。 但幽冥圣君此刻的断定依旧太过骇人，让白笔判官现在也都不敢接受这个事实。 九幽十大圣君，各司其职，执掌一方权柄，强大的难以想象。 这其中反叛任何一位，都是天塌地陷的大事。 全部反叛... 这难道是要把九幽填平吗？ “幽冥大人...我们...要怎么办？” 面对这种事情，白笔判官一时间也是六神无主，只好问询。 “等。” “等...什么？” 幽冥圣君眸光深邃。 “等深渊苏醒，唯有她是绝对不会背叛本王的。” “也唯有她与本王联手，才能解此次的九幽之劫！” 看到幽冥圣君这般沉着的模样，白笔判官也稍稍安定几分。 它恢复了几分思绪，出声问道： “您今日面见诸多圣君之事，是否需要保密？” “若是需要，那些看见此事的狱卒，下官可以...” 幽冥圣君摇了摇头。 “不必。” “此次事件的动静太大，看到的人自然也不少，封不过来的。” “你总不可能到其他圣君的地盘上灭口吧？” 白笔判官想了想，微微皱眉。 “那幽冥大人的意思是？” 幽冥圣君略微思忖。 “不如索性直接将此事暗中传出去，越大越好。” “那些叛徒知道本王对它们起疑，应该会沉寂一段时间，这样对我们有利。” “本王即日起身去寻深渊。” “只要让她关闭了所有无底洞，断了上下连接，叛徒再多也是无用，皆可逐个击破！” 白笔判官思索一下，觉得在理。 真的要灭这么多口或是清除记忆要掀起的动静，不会比这个事情本身更小。 不疑有他，判官直接领命而去。 在殿中只剩下自己后。 幽冥圣君阖上殿门，让自己置身于暗影之中，像个雕塑一样沉默了许久许久。 而在这之后，他突然间抬头，仔细的观摩了一番自己已经住了或许超过万年之久的殿宇，缓缓叹息了一声： “魂宗，我只能帮你这么多了。” “剩下的...就看你自己了。” “希望你能遵守与我的诺言。” “这黑漆的洞窟住了万年了，也是该换换心情了。” ... 无底洞下腐朽山海。 无面从石墩之上起身，缓缓伸了个懒腰，只觉得的说不出的神清气爽。 转头看了一眼棋子小人。 她发现在等待的这段时间里，棋圣应该也用了某种方式恢复了一些神魂之力。 只是还需要一边维持神魂的超远距离连接，所以恢复的效果不甚明显，但也比之前连眼睛连都快睁不开的状态好太多了。 “准备好了么？” 听到季言风的声音，无面一骨碌从石墩上跳了起来。 她颇有些恋恋不舍的摸了摸灰扑扑的帘布，毕竟是一枕情缘，难以忘怀。 片刻后，她挥了挥手，隔空操控帘布挂回了原处，旋即拍了拍手，将棋子小人再度放在了自己肩头。 “好了，上路！” “听着不太吉利。” “都死过一次的人了，还在乎这个做什么？” “倒也是。往东面一直走，估计再有个个半个月，我们就能到了。” “前辈，你费这么大劲，到底是想要拿到什么啊？” “到了你就知道了。” “好吧。” 二人沉默着走了好长一段距离，无面突然停了下来。 “怎么了？”季言风问道。 无面咽了咽口水，像是突然间想到了什么，神色一点点变得惊恐。 “前辈...” “我想起了一个问题...” “什么？”季言风平淡开口。 “我掉下来的地方在奈何桥，并不在无底洞...” “这证明我们的山海世界和这片荒芜山海二者的无底洞并不是直接联系在一起的。” “但是这个山海世界既然存在着一模一样的九幽和天庭...那就证明这里肯定也存在着同样的无底洞吧？” “那如果...” “我从这个荒芜世界的无底洞跳下去...最后会看到什么？” 第776章 各行其路，万道同归(二十七) 面对无面的问题，季言风只是沉默。 而在这一片静谧之中，无面只觉得自己像是被一道天雷劈中，脑海中翁鸣不已！ 对方虽没有回答，却也早已胜似回答... 这一瞬间。 无面只感觉自己这辈子所遭受的所有惊骇的事情堆积在一起，都没有此刻来的更为惊人。 她一瞬间有些语无伦次。 她神色有些慌乱的看向四周，看向这荒芜的天地。 她只觉得自己正在被世界这盛大的宏伟与永恒的孤寂一点点彻底蚕食吞噬，最后连渣都不剩，彻底归为虚无... “前...前辈...” “这...这样的世界...还有多少？” 沉默。 永恒的沉默。 ... 在无面探索另一重山海世界的同一时间。 星门后。 无尽幽暗的寰宇之中，一颗陨石以恒定的速度在星空中漂浮着，向着某一个方向行进。 而在陨石之上，却是有着两道身影，一站一坐。 此刻，身在前方、一身残破道袍的李寒衣回头望向端坐在陨石中心的义灵，有气无力的问道： “神棍，我们还有多久能到？” 义灵连眼睛都没睁开，只是淡淡回复了两个字。 “快了。” 李寒衣陡然转过身来，有些崩溃的说道： “每次你都是这两个字，但现在我们都已经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飘了快几十天了啊！” “到底什么时候能到？！” 义灵微微睁眼，“这里没有鸟。” “问的是这个问题吗？！”李寒衣额头青筋暴起。 “那是什么？” “小爷我问的是什么时候能到你说的那个破地方！” “马上。” 李寒衣呼吸陡然加重。 他撸起袖子，正想给这光头的头上开个光，但却在这时，义灵平淡的话语声再度传来。 “到了。” “嗯？！” 李寒衣呼吸为之一滞。 他有些惊愕的看向前方，只见眼前出现了一座漂浮的半截陆地。 它看起来像是断裂的山峰，在无人问津的寰宇之中孤寂的游荡，没有归途。 李寒衣眨了眨眼睛，不敢想象这次义灵说的竟然是真的... 自从踏入星门之后的这段时间以来。 二人先是穿过了一片破碎的石带，那里极为凶险，有些碎石的边缘像是刀刃一样锋利，并且它们的材质很是坚硬。 一旦触碰，和被王器直接来上一下没什么差别。 并且整个碎石带就像是旋涡一样流转旋转不休，并且速度极快，密密麻麻。 不时还会互相撞击，飞溅四射，让人防不胜防。 不止如此，它们遍布的区域还极为广阔。 二人足足在里面穿行了将近月余，并且凭借着李寒衣的逍遥特性，才终于安然渡过此地。 这也是义灵为什么会选择李寒衣的原因。 任何的合道强者，乃至圣人，都没有如李寒衣这般具备无与伦比的穿梭能力。 但接下来... 才是李寒衣噩梦的开始... 寰宇之中，有着各种层出不穷甚至没见过的稀奇东西，但具备的凶险亦是数不胜数。 最主要的... 是这里并不是真的没有其它存在。 李寒衣已经记不清自己遭遇过多少头星空巨兽了... 它们有些不具备神智，有些则狡猾残暴，极难应付。 也幸亏李寒衣和义灵虽然都不擅长正面战斗，但跑路的本事却都是没的说。 即便如此，他的道袍现在也残破成了这般模样。 不过好在这一切都要结束了... 时隔两个多月，他们终于抵达了目的地。 当看到那半截飘荡的山峰出现的瞬间，李寒衣一阵激动。 “我知道你很激动，但请你等...” 义灵的话语还不曾说完，李寒衣便施展逍遥诀化为一道白芒冲了出去。 “...一下。” 看着李寒衣一溜烟便跑没影的身影，义灵重重的叹了口气。 “我就知道...” 对于无尽浩瀚的星空来说。 李寒衣每日能够见到的不是无聊枯燥的黑暗，便是那些烦之又烦的星空巨兽了。 虽然这里几乎无限大，但他却像是坐牢一样。 在这样的情况下，能有新奇的事物出现，对李寒衣来说无异于一种救赎。 他哪里还等的及脚下陨石自己慢悠悠的飘过去？ 但就在下一瞬间。 李寒衣刚准备踏上半截山峰的同时，山体之上突然亮起了一道道巨大无比的金色纹路。 紧接着，一股巨力骤然间轰在了李寒衣身上，瞬间将他击飞了出去！ 受惯性的影响，李寒衣不受自己控制的一连凿穿了十数颗陨石，一时间又不见了踪影。 义灵无奈的叹了口气。 “这里有阵法的啊...” 不一会儿，看起来更加狼狈的李寒衣一脸幽怨的飘了回来。 他抹了抹嘴角渗出的鲜血，身上穿着的已经快要看不出是道袍了，更像是一条条长长的布料挂在身上。 “你怎么不提醒我一下？”李寒衣质问义灵。 后者额头上的青筋一点点迸起。 “那你倒是听人说话啊！二货！” “额...”李寒衣挠了挠头，回想起方才那一幕，自觉理亏。 轻咳两声缓解尴尬之后，李寒衣指了指前方的山峰。 “这是什么级别的法阵？为什么连我的逍遥诀都进不去？” 义灵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 “别说你现在进不去，就算是入圣了也是一样。” “等你入了陆仙之境再试吧。” 李寒衣微微瞪大了眼。 “那我们怎么进去？！” 义灵叹了口气，随着陨石的漂浮缓缓上前。 面对闪耀着无尽金光、像是被彻底激活的山峰，他缓缓伸出了手，口中轻吐。 “金石为开。” 话音刚落。 在李寒衣吃惊的目光下，山峰竟然自主分解，开裂出一道缝隙。 而在缝隙之中，延伸出了一条通道，通道尽头则存在着一座庄严的宫殿，散发着琉璃般的色彩， 看到前方的景象，李寒衣目瞪口呆的回头看向义灵，好像是第一次认识他一样。 “你...你...” “你什么你，走了。” 义灵从陨石上跃起，化为一道金光落在了通道之中，然后顺着阶梯一路往上。 李寒衣紧跟在他身后，神色带上了一分敬畏。 “哎，神棍...不对，灵兄！你是怎么做到的？” “你慢点走，等等我！” 第777章 各行其路，万道同归(二十八) “你是不是偷偷修炼了？” “你现在什么境界？合道？该不会圣人了吧？！” “... ...” 在通道中走了一阵。 义灵实在被这个狗皮膏药缠的没办法，只好微微放慢了些脚步，跟他解释道： “我并不曾修炼，如今也依旧不具备修为。” “那为什么...” “这阵法是我布下的，自然能够操控。” “你布下的？！”李寒衣眨巴了几下眼睛，旋即反应过来，“你的前身？” 义灵点了点头。 “之前与你说过了，我的道源并不完整，并没有随着我的神魂转生，这也是保留记忆的代价之一。” “不过我也因此留了后手。” “你眼前所见的这座山峰，便是后手之一。” 李寒衣用手指了指前方的宫殿。 “所以你的道源就在里面？” 义灵轻轻摇头。 “不在。” “这只是我当时情急之下切割下的一截星核，封存在这里，然后将之流放到了星空。” “真正的道源依旧在天界。” 义灵平静的说完，李寒衣的脑海却陷入了风暴之中。 “等等...你说这玩意是你切下来的？！” “嗯，有什么问题吗？” 李寒衣缓缓抬头。 通道两侧的宏伟山峰一点点占据了他的整个视野，并透着一股庄严厚重的气息，带给他一股沉重的压迫之感。 为了更直观的感受，他往边上的山壁上踢了一脚，顿时痛呼一声，抱着脚哀嚎了起来。 义灵见状无奈道： “劝你还是不要再轻易尝试了。” “这一小截星核虽然不大，但坚硬程度就算是放进须弥山体内最深处的岩流之中淬炼万年都不会融化。” “你这一脚，纯粹自讨苦吃。” 李寒衣恨恨的站了起来，同时又有些好奇。 “那我们现在是要炼化这截星核么？” “这是我前身太一的星核，你炼化不了。” “哦...”李寒衣耷拉着脑袋，感到有些无趣，旋又问道： “那炼化完之后，你能拔升到什么境界？” 义灵略微思忖了一番，回应道： “半圣。” “不过这并不是当下最紧要的事，之后再说。” 听到前半句，李寒衣先是瞪大了眼睛，旋即听到后半又是一脸愕然。 “这都不是最紧要的事，还有什么比这更紧要的？” “到了你就知道了...” 二人一边闲聊着，一边慢慢走到了殿宇门前。 义灵抬头凝望这座如同琉璃般澄澈华丽的宫殿，目中露出一抹追忆。 却在此时，李寒衣已经推开了殿门，当先一步跨了进去。 “小爷我倒是要看看这里藏着什么宝贝。” 义灵摇了摇头，随着他迈入了殿中。 入内之后，李寒衣愣了一下。 因为殿宇之中什么也没有，只有中心位置放着一个玉棺。 除此之外，几乎再无他物。 微微上前两步。 李寒衣向棺中探望，却发现棺中竟然躺着一位少女，这让他有些惊喜。 不管活着的还是死的，是个人就行。 李寒衣已经几个月没有见到活人了，偏偏义灵没事就喜欢不理他，这段时间属实把他憋的够呛。 能多个说话的伴那是最好。 仔细一看。 少女静静的躺在玉棺之中，脸庞精致，美丽出尘，不似人间之物。 一身肌肤白皙如玉，犹如月下的细雪，不染纤尘，晶莹剔透。 端详了一会儿，李寒衣突然觉得有些不对，蓦然回头看向义灵。 “这是你姘头？” “... ...” 李寒衣的眼神一瞬间尖锐了起来。 “嗯？怎么不说话？” “你说的更重要的事...不会就是把她唤醒吧？” “不行不行，你现在可是和尚！” “这样是要破戒的！” 李寒衣将双手搭在了义灵的肩膀上，郑重摇头，似乎不同意义灵的事情。 看到他的神情，义灵顿时满脸黑线。 “你思绪发散的也太快了吧！” “这是岄音之灵，不是我姘头！” “不是啊...”李寒衣面色上露出一抹遗憾，但很快又转而问道： “岄音之灵是什么？” 义灵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但毕竟接下来还有用得到他的地方，所以最后还是解释道： “岄音之灵是天界的一个奇特的种族。” “在我们的前身——五位星君脱离天界的时候，岄音之灵因为曾与我的前身缔结过契约，受到了天界的追捕，最后也一并追随星族到了星空。” “身为天界生灵，她们寿元悠长，并且有一种奇特的天赋。” “岄音之灵彼此之间间隔多远，她们都可以互相向同族传递信息，无视空间距离。” “因为天族时常派人进入星空，追捕星族，所以星族所居的诸多星辰会时刻保持着迁移状态。” “而星空何其浩瀚，一旦脱离太远很容易迷失，所以通信的能力必不可少。” “很长的一段时间，岄音之灵都担当着星族之间的传信者，是星族彼此连接的重要锁链。” “玄玉棺里这一位便是岄音之灵一族的族长，是与我缔结契约的那一位。” “我当年在情急之下特意将她封存在殿宇之中，免得日后都无法联系上他们。” “将她沉睡在玄玉棺中，辅以阵法，再加上这座太一神殿，可以完全定格她的时间。” “这样她无论经历等待了多久，在唤醒时也只不过是觉得自己睡了一觉，不会有任何痛苦。” “用星核加阵法保护，放逐星空，可以避免她被人找到并破开伤害。” “神殿加两块星核碎片守护，以九钉锁神阵连接，除非玉皇本体亲至，否则绝无可能破开。” “而凭借着与星核和神殿的联系，只有我才能找到她。” 李寒衣全程安静的听完，末了，最后又有些疑惑的来了一句。 “我怎么感觉这越听越像你姘头？” 义灵：“... ...” 第778章 各行其路，万道同归(二十九) “她不...” 李寒衣挥手打断。 “行行行，你说不是就不是。” “所以我们现在是要把她唤醒吗？” “...对...”义灵此刻只感觉心累无比，十分后悔自己之前为什么要选择跟这二货一块进入星门... 这不是找罪受是什么？ “要我怎么做？”李寒衣撸起了袖子，跃跃欲试。 义灵用手指了玉棺前的一个方位。 “你站在那，等下我会指引你破除玄玉棺上的静置阵法开棺，这也是最后一重防护了。” “此阵与星核外面那个九钉锁神阵不同，需要动用大量灵力，所以只能你来。” “阵法破除的过程对现在的我们来说可能会有些危险，所以你要慎重一些，不要大意。” 李寒衣点了点头。 “知道了，动手吧。” 义灵内心微微升起了一丝慰藉。 虽然烦他几万年了，但在关键的事情上，这家伙还是能靠得住的。 义灵正如此想的时候，李寒衣突然低头看向玉棺中的身影，呵呵一笑，窃窃自语道： “让我看看这到底是不是你姘头...” “你嘴硬，她可就不一定了...” 义灵：“... ...” 【果然还是烦他！】 ... 荒芜山海。 自从问出那个问题后，无面就变得沉默了下来。 她脑海中已经尽数被有关于山海世界的问题所占据，再也没有什么东西能引起她的好奇。 无底洞下的景象完全颠覆了她对世界的认知，甚至是完全破碎重组。 但这样的状态似乎反倒加快了她的步伐。 每当季言风伸手一指，无面就本能的转向那个方向疾速奔走，像是一种本能。 就在快要登上三十三天的最后一重天域之时，无面好似又想到了什么。 她蓦然间抬头，仰望天空，露出一抹困惑。 或许是荒芜山海已经死亡沉寂的缘故，这里并没有白日与黑夜之分。 天空永远都是灰蒙蒙的，像是一团混沌。 那里什么也没有，也看不见群星。 “前辈，这里的星空...” “这里没有星空。” 时隔多日，季言风终于回复了无面一句。 他的话语虽少，但每一个字却都是晴天霹雳，震颤无面心神。 “前辈...” “没有星空...是...什么意思？” 季言风叹了口气。 “字面意思。” “只有我们所在的山海，存在山海之外。” 这已经是无面不知道第几次被惊到说不出话来了。 下到无底洞之后，所经历的一切虽然大都都是枯燥的，但有关于山海的真实面貌正如同画卷一般一点点摊在她的眼前。 这个感觉让她颤栗而陶醉。 但她刚想再从季言风口中撬出更多信息的时候，对方却提醒道： “再接着往上走，我们马上就到了。” “在你彻底吞噬画圣，成为完整的圣魂之前，不要再想太多了。” “若是因为知道的太多，回归之后，引起天道注视，谁来了也救不了你。” “此行之后，若是不曾入圣，你的这段记忆也将被我封存，这是为你自身的性命着想。” 季言风这次一反常态的说出了不少话语，神色已经带上了一分郑重，让无面心神一凛。 她知道对方若是想要骗她有无数个机会，没必要要在这个事情上耗费心神。 她缓缓点头，虽然有些困难，但还是一点点强行将脑海中诸多纷乱的思绪压下，转而回归到正事上面。 两日之后，无面终于来到了须弥山的顶峰。 三十三天的最高天——离恨天。 登上此层之后，无面整个人愣了一下。 与其它天域不同。 虽然天域基本都已经荒废破败，但依稀还是能看到曾经奢华庄严的影子，只是在这离恨天，无面却是什么也不曾看见。 这里什么也没有。 殿宇楼阁、奇珍异宝、灵液灵池... 统统都不存在。 存在于此的，只是空无。 似乎居住于这一层的天仙，早已彻底断绝了一切情绪妄念，比下方天域的仙人还要彻底，对外物再无半分奢求。 那些东西于它们而言甚至都是污垢与糟粕，是唯恐避之而不及的存在。 所以这里什么也没有。 这一层的仙人只剩下了对大道追求的本能。 在某种意义上来说，它们已经半融合进了大道之中，本身就化为了天道的一部分，难以再称之为“人”。 追逐大道。 这就是它们所追求的最终归宿。 无面回忆着须弥教中对三十三天的一些记载，略有些嫌恶的看了此地一眼。 “一群二货疯子。” “被人卖了还要给人家数钱。” 坐在无面肩头的季言风闻言哈哈一笑，看向无面的眼神也多出了一分欣赏。 无面见他心情不错，趁机问道： “前辈，我们已经来到最高天了，现在可以告诉我要来这里做什么了吧？” 季言风摇了摇头。 “天是最高天，但山还不是最高处。” “接着往上走吧。” 出了离恨天之后，无面竟然在这里看到了一条长长的阶梯，一直延伸至混沌深处。 那里应该是山巅所在的位置。 后半日的这段路，无面走的很是吃力。 或许是这方世界仍旧残留着一丝威严，让她越是向上走便越是吃紧。 这股压迫无关肉身还是神魂，皆是一视同仁。 无面只感觉身上像是背负了一座山岳，每一步的踏出都比上一次的重量要重上一倍。 这让她的步伐越来越慢，后面甚至连话都说不出了。 走走停停，这短短的肉眼可以看到尽头的一段路，无面却花费了将近半个月的时间才登上去。 当她终于踏过最后一重台阶之时，整个魂体直接一轻，瘫倒在了地上。 片刻后，她缓缓起身。 于山巅处回望，整个世界的荒凉与宏伟都尽在眼中。 难以想象她此刻的感受，是那般的震颤，无法言喻。 不多时，她缓缓收回目光，凝望山巅内部的景象，却突然间为之一愣。 存在于此的事物，大大超出了她的想象。 这里没有什么至宝，也没有什么庄严的宫殿，无面对于山巅的所有想象全部落空。 眼前所见的，唯有一片枯萎的花田... 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前辈，我们...现在是要做什么？” “等。” “等...什么？” “等花开。” 第779章 各行其路，万道同归(三十) 寰宇深处，太一神殿。 “岄儿，别这样...” “还有外人...” 此刻，殿宇之中。 苏醒的少女尚未睁开双眸，便像个八爪鱼一样缠在义灵身上，怎么扒拉都弄不下来。 而在一旁不远处。 很是出了一番气力、看起来越发凄惨狼狈的李寒衣双手抱胸、一脸漠然的看着这一幕，嘴角时不时掀起一抹冷笑。 “呵...” 看到他此刻表露出的神情，义灵便知道他肯定又误会了... 没奈何，他只得一边艰难的扒拉着将自己搂的快要透不过气来的少女，一边苦笑着向李寒衣解释道： “我跟岄儿...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种关系...” “她是...我的...别闹...共命契约之灵...” “所以...我一直把她当妹妹看。” 说到最后，义灵终于将少女从自己身上拽了下来，强行将她扶正。 “岄儿听话，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任务要做，叙旧的事日后再说。” 被称为岄儿的少女紧闭双眸，微微嘟嘴，像是有些不情不愿。 “每次一见到我就是任务、任务！” “太一哥哥，我们都一万年没见了哎？！” “你难道就不想我吗？” “哦对了，这万年里你应该没有找别的骚狐狸吧？（嗅）” 因为在玉棺之中被封存了万年、刚刚苏醒的缘故，少女的五感短时间内有些麻木，恢复的并不完全，所以一直紧闭着双眼。 但她的嗅觉似乎先一步恢复，因此率先绕着义灵，在他身上闻了半天。 不过即便如此，岄儿最后也不曾闻到什么异性的味道，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这时她的视觉已经渐渐恢复，她便睁开眼睛，看向就站在自己身前的义灵。 虽然长着一副少女的娇嫩容貌，但岄儿的身姿却是十分高挑，双腿更是白皙修长，站在这一世身高本就不算出众的义灵面前，更是足足比他高了一整个头。 现在二者之间属于岄儿伸手就可以将义灵揽入胸怀之中的最萌身高差。 实打实的小鸟依人...翻转型。 “咦...太一哥哥，你这头发是怎么回事？” 见到义灵的模样之后，岄儿露出一抹讶异之色。 之前她隐隐约约察觉到熟悉的气息，就本能的从棺材里蹦起来将其抱紧了，此刻恢复视觉才真正看到了义灵如今的容貌。 这一头锃亮的光源，属实让她有些难以相信... “太一哥哥...“ “你不是...一直把头发当宝贝来着？” “我记得上次南皇大人偷偷从身后拔了你一根头发，你直接追杀了他三百多年...” “最后，还是天罡大人亲自出面调和才罢休。” “怎么这次...唔唔...” 义灵见势不妙，连忙伸手捂住岄儿的嘴，眼角不时瞥向一旁的李寒衣，一瞬间额头汗都快下来了... “停停停！” 岄儿被捂住嘴，依旧支吾了半天才消停，而义灵又过了好一会儿才将她松开。 “你干...” 刚想抱怨两句，岄儿就看到了站到一旁不断冷笑的李寒衣。 刚想问太一哥哥这二货是谁... 岄儿就感受到了一股不同寻常的熟悉之感。 定定的端详了李寒衣好一会儿，岄儿猛然惊觉。 “啊！南皇大人！” 她一瞬间捂住了自己的嘴，同时也明白了太一哥哥为什么要把自己的嘴捂住了... 敢情当时的两位正主都在这呢... 但凡一个处理不好，或许又是一个三百年的杀机... 但面对岄儿的反应，李寒衣却微微歪头，露出一抹困惑。 看到李寒衣表露出的神情，岄儿愣了一下，旋即突然间想起来了什么，偷偷附在义灵耳畔问道： “太一哥哥，南皇大人他...还在受隔阴之谜？” 义灵轻轻点头。 李寒衣突然出现在二人中央，幽幽问道： “什么是隔阴之谜？” “呀！”岄儿被吓了一跳，迅速与义灵分开，后退数步，颇有些戒备的看向李寒衣。 这个主她自然是知道的。 哪怕是在五位帝君之中，南皇之名也是让人又惊又惧，又爱又恨，恶名甚至要远远超过他的威名... 最主要的一点就是... 他没有任何身为帝君的自觉，更没有任何架子。 寻常人可能以为这代表着亲民，但放在他身上就完全不同。 南皇喜好玩乐，平日尤其爱捉弄人。 除了其余四位帝君之外，星族上下几乎没有谁能逃过他的魔掌。 而以他的身份，除了天罡帝君，也几乎没有谁能够管住他。 而天罡帝君日理万机，自然不可能天天理会他，所以星族之中，几乎是闻“南皇”而色变。 在这样的情况下，亲眼看见南皇就在眼前，岄儿自然有些紧张。 不过转念一想，对方还在受隔阴之谜，应该还没有万年前那般恐怖... 岄儿微微放下了心，轻咳一声道： “呃...没什么...” “太一哥哥，你这次找岄儿，是因为什么呀？”岄儿转头看向义灵，开始生硬的转移话题。 “所以隔阴之谜到底是什么？”李寒衣不依不饶。 “就是想不起前世记忆。”义灵无奈的回应道，同时将李寒衣拨弄到一旁，看向岄儿，神情一时间变得有些严肃。 “岄儿，你和其它岄音之灵的族人...” “现在还能保持联系吗？” 这个问题意味着分散星空之中的星族如今是否还存活着，是义灵此次进入星门必定要确认的最为关键的事情之一。 此事的结果或将直接影响着未来山海世界的局势走向。 所以义灵进入星门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横渡星空！ 借助自身与星核冥冥之中的联系，找到岄儿，然后直接联系散落在寰宇之中的星族！ 第780章 各行其路，万道同归(三十一) 寻常岄音之灵，能够同时联系十数位族人已是极限。 超出这个数量的存在，都可以称作是天赋异禀，且必须不断提升自身的境界与神魂，自身越强天赋的强度也会随之水涨船高。 而身为岄音之灵一族的族长。 也唯有岄儿有能力和资格同时联系上分布在寰宇之中的所有岄音之灵，无视距离与数量。 见义灵提到正事。 岄儿神情也微微严肃了起来，声音带上了一分清冷。 “虽然你把我用玄玉棺封住定格，但在这期间，对于族人之间的联络，我还是能够本能的接收。” “随着我现在苏醒，有关于这些信息传递的相关记忆也在同时复苏。” 义灵微微点头，露出一抹赞叹，旋又问道： “有什么值得注意的么？” 岄儿在记忆之海中探寻了一番，轻声开口： “我能感觉到她们的位置在这一万年里离我越来越远，通信次数也从一开始的频繁逐渐变得稀疏起来。” “记忆中的上一次通信，已经是将近千年前的事情了...” “上一次是哪一位岄音之灵？”义灵皱眉问道。 “红音。” 义灵思忖少顷，视线微微瞥了一眼不远处的李寒衣。 “红音...没记错的话...这应该是南皇所带领的其中一支星族的传音官。” 岄儿轻轻点头。 “正是如此。” “怎么？又跟小爷我扯上关系了？”李寒衣横插了一嘴。 虽然不具备南皇全部的记忆，至多只是一些零散的片段，但这并不等同于李寒衣不知道自己是南皇的转世。 此刻听到与前身部下有关的消息，李寒衣自然为此感到好奇。 但义灵却不曾理会他，依旧神情肃穆的向岄儿问询道： “红音传递的信息，是什么？” 岄儿看了李寒衣一眼，轻轻一叹。 “我用原话复述一遍吧...” “好。”义灵微微点头。 “遭遇夜叉部围攻，敌众我寡。” “特此通知所有星族支系，不要支援，不要支援。” “请收到消息的族人立即通知所属星族支系远离。” “当前星标...” “可以了。”义灵挥手打断了岄儿原声复述的话语。 之后的不用再说，他也知道结果了。 李寒衣在一旁也是沉默了下来，所有嬉闹之意尽数收敛。 虽然他并没有想起相关的记忆，但也本能的感受到了这短短几句话语之中所蕴藏的沉重之感。 或许是模仿当时红音的语气，岄儿的声音听起来没有多么惨烈与惊慌，反而是平静无比，不像是一众遭遇大敌或许将要灭亡的族群。 但越是平静，越是能感受到那话语之中所蕴藏的平静的绝望。 这支星族甚至主动通告其余星族不要支援、迅速远离、坦然赴死... 难以想象他们当时置身于什么样的绝境，又是怀揣着什么样的勇气主动告知同族远离？ 哪怕已经隔着千年岁月。 那股硝烟的气味仍旧跨越时空，带着一股庄严与肃穆，弥漫开来。 李寒衣蓦然间觉得有些难过，但也知道自己其实做不了什么。 方才岄儿所言，让他知晓——那毕竟已经是千年前的事情了。 一切都早已发生，结果已然注定。 就算未曾定论，但现在的他又能做什么？ 只不过或许是心底仍旧残存着不甘，李寒衣还是看向二人，问道： “一定...没有救了么？” 义灵微微叹息一声。 “夜叉部，是天人八部众之中最为凶残狠厉的部众。” “或许是在它们的意识中仍旧残存着恶鬼和凶兽的特性，并未完全清除。” “落到其它部众的手里，或许还有被俘虏关进天牢的可能，但落在它们手里...” 义灵没有接着往下说，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李寒衣闻言沉默。 岄儿也是沉寂了好一阵，好半晌之后才看向义灵，出声问道： “主人，我们接下来？” “联系所有岄音之灵。” “所有？” “所有。” 义灵坚定的回应。 岄儿缓缓吐了口气，轻轻点头。 “终于到这一天了啊...” “我知道了。” 她迈开修长的双腿，缓步走到了太一神殿中央。 每踏出一步，她身上的衣裙便为之亮起一层，一道道艳丽的纹路缓缓舒展，像是于黑夜中绽放的昙花。 在她来到大殿中心之后，义灵双手轻轻合十。 同一时间。 整个太一神殿亮起了极为耀眼的光辉，交叠在了岄儿身上，让此刻的她看起来有种说不出的神圣感，像是月神降临世间。 旋即她深吸口气，然后伸手轻轻一招... 伴随着她的动作，玄玉棺竟是寸寸解体，化为了一块块玉制的澄澈砖石。 这些玉砖以岄儿为中心，各自排列，并相互在地上延伸出了出一道道莹蓝的丝线，最终形成了一道散发着极致光辉的法阵图景。 岄儿一身湛蓝色长裙，站在阵法图景中央，缓缓闭目。 再睁眼时... 她的瞳孔已经彻底化作了如同宝石般的蓝色，发丝亦是自主扬起，倒映着星辰般的光辉，衬托着她的出尘超然。 这一刻... 她就是那九天之上最为尊贵的仙女，不染纤尘，绝世而独立。 也就是在这一刻，李寒衣才真正感受到面前这位仙女的强大！ 那是一种绝对的压迫之感！ 哪怕对方并未针对自己，所施展的一切也不蕴藏半分杀意，但就仅仅是这随意间的气息展露，便足以震荡星空。 而在下一瞬间，岄儿眉心亮起了一道印记。 那是独属于太一帝君的星印。 虽然此刻它并不曾给岄儿带来什么加成，但却代表了她此刻的身份，证明了她隶属于哪一支星族。 下一瞬，岄儿含声开口。 “ ” 奇异的是... 无论是义灵还是李寒衣，此刻都不曾听到半分声音，但阵法和岄儿自身的光辉却在此刻闪耀到了极致。 这是独属于岄音之灵一族的语言。 除了她们自身之外，任何存在都无法捕捉，更无法窃取听闻。 所说的话语，便是绝密！ 第781章 各行其路，万道同归(三十二) 在岄儿动用天赋在星际传音的时候。 无论是义灵还是李寒衣，都俱是肃穆无比，不曾交谈或是发出任何动静，生怕打扰到岄儿的天赋施展。 就这么持续了好一段时间... 二人清晰的看到岄儿的面色一点点变化波动，从隐隐带着期待的感觉逐渐蹙眉，而后疑惑、焦急... 以及最后隐隐约约透出的茫然与恐惧... 李寒衣和义灵二人的神情也随着岄儿的面容上下浮动，揪心不已。 到底发生了什么才会让岄儿如此？ 他们完全听不见岄音之灵的语言，但偏偏还不敢问，只能干着急。 又过了大概一炷香的时间。 岄儿四周的阵法光芒渐渐减弱消弭，她自身的光芒也逐渐沉寂。 同一时间。 作为太一神殿之主的义灵也感受到了这件至宝的威能在慢慢收敛，暂时停止了运转。 知晓传音已经告一段落，义灵急忙开口向岄儿问道： “岄儿，怎么样了？” 岄儿神情依旧残存着一缕茫然，有些彷徨的看向义灵。 “我...我不知道...” 李寒衣微微蹙眉。 “这是...什么意思？” 义灵看到岄儿的状态明显有些不对，便上前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肩，柔声道： “别着急岄儿，慢慢说。” “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岄儿连续深吸了好口气，待一点点平复下来后，她声音略有些低沉的说道： “太一哥哥...” “我...我找不到她们...” 此言一出，义灵与李寒衣俱是一愣。 依据义灵之前所言... 岄音之灵的传信天赋极为强大，可以跨越极远的空间距离，应该不存在完全传达不到信息的情况。 而岄儿身为岄音之灵一族的族长，无论是天赋还是修为，都是岄音之灵中最强的那一个，更是不可能传达不到。 况且就算再不济，也不可能连一位岄音之灵都不回应... 此等情况，就算是岄儿也是头一次遇见，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 “我试了好几遍...但却是连一个回声都没有...” “我的声音是所有姐妹中最响亮的那一个。” “每当开口之际，她们差不多便能够察觉听到了。” “放在以前...根本不需要等待多久姐妹们便会做出回应，但现在这么久了却是完全没有...” 义灵闻言，眉头几乎拧在了一起。 李寒衣在沉寂片刻之后，也说出了内心的担忧。 “你们说...会不会是...” “不可能！”义灵斩钉截铁的回应道。 义灵知道李寒衣想说什么，但这个结论太过可怕，因此被他直接打断否决。 而在这之后，太一神殿之中又陷入了恒久的静谧 虽然极力否决，但在场三人内心都清楚... 李寒衣的猜测未必就不是真的。 万年来越来越少的通讯，以及千年前红音的绝命通告... 都足以证明星族在失去五位帝君之后的这万年里生存环境越来越恶劣，甚至时常遭到天界的追捕。 顶端战力的不对等，让他们根本无法形成有效的反抗，只能借助星空的浩瀚来逃亡，像是被猎人追逐的野兔。 而一万年的时间，也已经足够发生很多事情了... 星族真的能逃上一万年么？ 在场三人虽然打心底不愿相信这个事实，但也皆是没底。 毕竟岄儿亲自传音却没有收到任何回应的事实就摆在他们眼前，再怎么自我欺骗都不可能遮掩。 义灵虽然能够预知一定程度的未来，但进入星门之后他所见的一切都在渐渐变得模糊不清，难以窥视。 这证明这里的一切都超出了他现在能够预知通晓的极限。 所以在重新炼化星核碎片入体、成为半圣之前，他的这项能力在星空中起不了太大作用，自然也无法知晓星族如今的状态。 见到气氛有些低沉，沉寂少顷之后，义灵凝声开口： “不论如何，我还是不愿意相信他们就这样被天族剿灭干净了。” “哪怕没了我等五人，星族亦有无数惊才绝艳之辈。” “他们每一人，都拥有着无与伦比的毅力和勇气，是世间最为强大的战士！” “天族可以将他们暂时击败、驱逐、甚至是追杀。” “但要说就这么把整个星族都完全剿灭，让整个星空都再无他们的痕迹...” “此事绝无可能！” 岄儿与李寒衣缓缓抬头，眸中重新迸发出一丝光彩。 义灵接着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他们一定是遭遇了什么特殊的状况。” “世间之大，无奇不有。” “未必就没有能够阻挡岄音的存在、甚至是空间、乃至秘境。“ “你们觉得...我说的对么？” 义灵的话语无异于为岄儿重新带来了希望，虽然他语气中明显有一丝丝质疑岄音之灵天赋的成分。 但在此刻。 岄儿同样无比希望这一切其实都是是自己出问题了... 这不仅是联系不上星族的问题。 这同样代表着所有岄音之灵可能都已经殒命，整个浩瀚星空都只剩下了自己一个岄音族长... 这让岄儿如何能承受？ 另一边，李寒衣也是暂时认同了义灵的话语，微微点头。 “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做？” 义灵目光坚定。 “在没有收到通信之前，我们这边每天至少三次，一直保持着呼唤。” “若是他们还在，必定有能够听到的一天。” “虽然我的前身在做准备时并不曾设想过这种局面，但还是在神殿之中留下了极为庞大的星辰之力，足够这段时间阵法的加持取用。” 义灵目光转向岄儿。 “就是这段时间...可能要辛苦你了。” 岄儿轻轻摇头。 “我本就是你的契约之灵，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谈不上什么辛苦。” “况且找到我的族人，也本就是我的职责和想做的事情。” 义灵微微点头，本能的想像以前一样摸摸她的脑袋，却发现以现在的身高差做这个事情好像不太合适... 多少有些太为难自己了... 第782章 各行其路，万道同归(三十三) 于是在下一瞬间，义灵伸出的手又缓缓缩了回去... 但就在这时，岄儿主动降低身段，低头用脑袋轻轻蹭了蹭义灵的手。 “是想要这样吗？主人。” 二人相视一笑。 或许是重新燃起干劲之后，岄儿的心情不错。 于是站起来之后，她反过来摸了摸义灵的光头，展颜一笑。 “对了，你这个样子，看习惯了...其实还挺眉清目秀的。” “... ...”义灵神色露出一抹无奈。 自打记事起到现在，还从未有人碰过自己的头。 南皇只是摸了他一缕发丝，便被他追杀了整整三百年... 但现在却是破例了。 虽然很不习惯。 但以自己现在的身高和境界，还真无法反抗对自己动手动脚的岄儿... 这年头... 契约之灵都要反向噬主了... 【罢了，就当是之后劳累的补偿吧。】 义灵内心只好如此安慰自己。 片刻后，岄儿满足的收回了手，神色渐渐展露出坚定。 “事不宜迟，我现在就开始吧。” 义灵微微颔首。 “好。” “这段时间里，我也会同步炼化星核。” “若是在神殿内蕴藏的星辰之力用尽之后还不曾收到其她岄音之灵的回应，届时我也可以动用修为预知一番。” 另一边，李寒衣见到义灵和岄儿都已经各自分配妥当，目标明确，于是伸手指了指自己。 “那我呢？” 义灵回头看了他一眼。 “你...修炼吧。” 听到这略有些熟悉的三个字，李寒衣愣了一下，顿时跳脚！ “好家伙，敢情就把我当闲人是吧？” 一旁的岄儿此刻已经重新回到了神殿中央，再度激活了法阵，开始传音。 义灵不曾搭理李寒衣，自主找了个地方盘膝坐了下来，准备炼化星核碎片。 就在这时，看到义灵动作的李寒衣像是突然间想起来了什么，缠上来问道： “灵兄，你和季爷似乎都有那什么...星核？” 义灵瞥了他一眼：“你想说什么？” 李寒衣挠了挠头。 “没什么...” “只是觉得你们都有的话...” “那我...是不是也该有啊？” “好歹...我也算是个帝星吧？” 义灵有些疑惑的问了他一句。 “肯定有啊。” 李寒衣眼睛一亮。 “那我...” 知道他要问什么的义灵直接打断道： “你的星核，问我做什么？” “我也不知道在哪。” “我还没问呢...”李寒衣嘟囔了一声，转身赌气似的走了。 看情况，似乎是准备找个地方散散心。 但就在这时，义灵突然叫住了他。 “等一下。” 李寒衣微微转头。 义灵伸出手，轻轻点了点自己的脑袋。 “想不起来的话...问问他。” 李寒衣站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旋即眼神骤然明亮了起来。 “对啊！” ... 须弥海域，无量岛外。 毕清蝉、灵宇、杜清，三人在经过一个多月的跋涉之后，终于联袂来到了这里。 他们怀揣着季牧分配的重任而来。 在旃檀世界中的大战发生之前，无面曾告知季牧圣缘所在的位置，其中一处便是这里。 虽然季牧觉得帝星自具气运，或许都用不上这个，但拿到手里也有备无患。 自己手底下半圣级别的强者可也不少。 就算季牧这些帝星用不上，留给这些半圣用来破境增强战力也是好的。 与天界对抗，只靠他们几位肯定是形单影只，所以像圣阶这样的巅峰战力必须要再多出一批。 越多越好。 而季牧最近一直在忙着游离南洲各地收拢棋子，无暇出海。 所以这个重任，自然就交到了他麾下的三员大将手里。 现在哪怕不动用旃檀世界，人间能够威胁到季牧的存在也是少之又少，所以他没必要将人都留守在自己身边，那是对资源的浪费。 所以他麾下的绝大多数势力和强者都各自分配给了任务。 毕清蝉三人所领到的，就是所有任务之中堪称最重要的一个。 根据风云阁在来之前对有关无量岛传闻的搜集...无量岛就算对于整个须弥海而言，也是一个很奇特的岛屿。 这座岛只有在极少数的时间才会出现在海面上，并且需要以特殊的方式获取资格才能进入。 否则就会如同海市蜃楼一般，只能得见其影而无法入内。 很多修士听到相关传闻，或许会以为此岛在不在海面上的时候一直沉在海面之下，但事实上经过三人在不久前的探寻... 海面之下根本没有这座岛屿的影子。 它像是突然出现又突然间消失的一般，极为神秘。 而毕清蝉三人已经在此等待了数日，却还是没有等到无量岛出现在海面上。 与其它岛屿海域不同的是... 无量岛周边存在着大量海兽。 这座岛屿虽然不常显露，并且显化的时间毫无规律可循，短时数天，长则数年。 但它每次出现都会吞吐并释放出一股极为浓郁的灵力血气。 这些气息能极为快速的增长海兽们的修为，所以附近的这片海域自然让海兽们蜂拥而至。 这就使得毕清蝉三人想要大摇大摆的在这里等待无量岛的出现不太现实。 靠着毕清蝉的【侠隐之衣】神通，三人可以在短时间内不被海兽发现。 但这式神通需要让毕清蝉以一人之力同时维持三位合道巅峰修士的隐藏，这无异于一种巨大的消耗。 因此若是无量岛十天半个月的依旧还不出现，三人就得想别的法子了。 虽然此行出来，季牧将千里快哉楼给了他们，让他们能够召唤一定程度的支援。 但总不可能连无量岛的面都还没见上，他们就要和海下的兽群来上一场生死对决吧？ 得不偿失，且还没有必要。 凝望了一眼远处一望无际的平整海面，灵宇悠悠叹了口气： “这圣缘...还真不好寻啊。” 杜清一直摊开着右手，手背流转着道道金色纹路，像是在施展着某种神通。 他以仙人的手段重新探索了一遍这里，亦是露出一抹疑惑。 “我以寻龙术观之，这一块也不像是存在着什么阵法结界之类，平平无奇。” “而它又不在海面下...” “那这个岛倒底是怎么出现的？” 第783章 各行其路，万道同归(三十四) 面对杜清的疑惑，毕清蝉和灵宇皆是陷入了深思。 片刻后，毕清蝉猜测着说道： “你们说有没有一种可能...” “就是这个无量岛和曾经的昆仑一样，都是可以随时移动的？” “所以他才不在这里。” 灵宇闻言微微颔首，显然是毕清蝉的话语有些认可，但他同时也提出了自己的疑惑。 “但如果是这样，它为什么一定要回到这里来呢？” “根据外界的相关传闻，无量岛似乎从未在别处海域出现过，每次现身必然在此。” “这是因为这地方有什么东西在吸引着它到来么？” 杜清亦是在一旁补充道： “若是清蝉兄的猜测为真，那就证明这座岛屿很可能是有人在操控甚至是具备自己的意识。” “也有可能它是一件品阶极高的法器，受人命令，一直在这里往返，找寻或是执行着某项任务...” 三人一番探讨总结下来，觉得最有可能的情况无非三种： 一、大型移动飞舟。 二、巨型海兽。 三、能跨越空间的岛屿。 除此之外，三人几乎再想不到其它可能。 至于神通化现之类，有些太过耸人听闻，不在考量之内。 探讨之后，灵宇目光看向毕清蝉。 “清蝉兄，你的侠隐之衣还能坚持多久？” “不超过十日。”毕清蝉默默估量了一番，回应道。 灵宇微微点头，旋即思忖了一瞬说道： “那我们在这里再等七日。” “七日后若是无量岛还不出现，我们就另寻他法。” 毕清蝉杜清对此皆无异议。 “对了清蝉兄，你之前提到的那个进入无量岛的资格是什么？”杜清转而问道。 毕清蝉露出一抹苦笑。 “这个进入条件有些太笼统了，我现在都还没想明白。” 杜清与灵宇对视一眼，皆是露出一抹好奇，“详细说说。” “根据阁中修士从海妖处探听到的消息...” “想要进入无量岛，首先要将自身化作无量的一份子...” “你们谁知道这个【无量】是个什么玩意么？” 毕清蝉的目光在灵宇和杜清的面上接连扫过，但二者怔了一下，旋即也俱是摇头。 “的确太笼统了...”灵宇叹道。 “无量...会和海有关吗？”杜清提了一嘴。 毕清蝉眼睛一亮，颔首说道：“或许有此可能。” “若是如此...” “我倒是可以用我的水灵元素试一下，让自身融进海水之中。”灵宇凝望着身下的海水，摩挲着下巴说道。 “也只能如此了。” 少顷。 毕清蝉与杜清各自站在一头浮上海面换气的海兽头顶，看望着灵宇以自身水灵之力一点点转化成透明的水人，然后渐渐彻底融入海中，不见踪影。 因为侠隐之衣的存在，二人站在海兽头顶完全没有引起任何注意，最多让这两只海兽觉得自己的头稍微沉上了那么几分。 不过这对于体型庞大的海兽来说，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二人就这样站在临时的陆地上，用神识寻找着灵宇的踪影。 但不出意外，二人什么都没找到。 毕清蝉对此不由啧啧称奇。 “这还用什么侠隐之衣啊？谁能看见他？” 话音刚落，他猛然间惊觉。 “啊！这货是故意的！” “上次他下棋输给我了，他现在是在公报私仇！” 杜清重重的叹了口气。 【才反应过来啊...】 只不过面子上不好如此说，极不利于三人协作. 所以杜清刚想开口说毕清蝉多想了，顺带劝慰两句... 但就在这时，杜清突然间听到了一阵异响，身形骤然为之一顿。 这不是海水的翻涌声，亦不是风声的呼啸，更非海兽的嘶鸣... 这是一种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声音。 虽然微弱，但却极为清晰可闻！ 杜清目光看向毕清蝉，发现对方也同样听见了这股异响，一脸严肃。 “看来我们运气不错，这就撞见无量岛显化了。” “还不能掉以轻心，不知道资格具体是什么，我们此次未必能进去。”杜清出声提醒道。 二人向下一看，发现依旧找不到灵宇的身影，这证明对方与海水融合的很好，这让二人内心稍安。 就在此时，那道声音越来越强，最后直接占据了一切，成为天地之间唯一的声响。 杜清与毕清蝉恍惚间只觉得自己置身于静谧的深海，在闻听长鲸的呼啸，是那般的悠远、苍凉而自由。 渐渐的。 一座巨大的岛屿突然没有任何征兆的出现在了海面上，并喷发出一道由灵气与血气结合的粉色水柱，直冲天际！ 之后水柱分散，化为无尽雾雨打落在海面之上，激荡起千重浪叠，引得无尽海兽雀跃欢鸣，飞越海面。 哪怕是以毕清蝉和杜清的见识，此刻也为之看呆了。 他们从未见过这般美丽的岛屿... 整个岛屿生长着极为茂密的树木丛林。 但与一般岛屿不同的是，这里的树木却都是粉色的。 若有微风拂过，掀起漫天林叶，一片粉色的海洋便由此形成，飘荡在碧蓝的须弥海上，形成两种截然不同的色彩。 整个无量岛就像是一个盛放的花海，浮花浪蕊，迎风吐艳。 它的到来，为整片海域都披上了一重梦幻的霞衣。 同一时间。 一阵轻灵而悠扬的乐声回荡在粉色的天地之间，像是一阵笛声，有着温柔而细腻的旋律，令人流连忘返。 而那笛声的来源，似乎是来自于岛屿上一道曼妙的身影。 她拥有着极为优雅的身姿和令九天仙女都为之黯然失色的绝世容颜，但她的下半身却并非人形，而是如同珍珠般晶莹透亮的鱼尾，在日光下闪烁着醉人的光泽。 她的眼睛明亮而幽静，如同夜空下闪烁的繁星，拥有绝对的静谧和世间最为温柔的光辉。 无需以美来描写，她就是美的本身。 第784章 山海无量(一) 凭空显化的梦幻之岛。 悠扬的乐声。 绝美的人鱼公主... 这一切的出现让毕清蝉与杜清完全措手不及甚至应接不暇。 像是置身于梦境深处，无法让人相信这一切都是真实发生在自己眼前的。 毕清蝉与杜清一时间甚至差点忘记了正事，完全沉浸在了世界的梦幻之中。 直至岛屿上的那位人鱼公主放下了笛子，向着二人所在的方位展颜一笑。 她竟是一眼就看穿了隐藏中的二人。 而那抹笑容像是清晨第一缕照彻在世间的阳光，所有的一切阴霾都被这抹笑容尽数驱散，再无踪影。 而在这一笑之后。 无量岛竟是开始渐渐虚化，似乎即将消失不见。 人鱼公主的微笑，无非是在告别... 这一幕让毕清蝉与杜清齐齐一颤，如梦初醒。 他们猛地想起来他们来这里是要干什么的！ 无量岛！无量岛！ 【无量岛要跑了！】 二人内心同时发出了一声咆哮，骤然向着快要沉寂消失的无量岛冲去。 他们此刻离岛屿的位置很近。 借助不断跃起的海兽当做踏板，二人几个跳跃加速间就来到了岛屿所在的位置，一举向着无量岛的土地上踏去。 事情的顺利有些超出了二人的想象。 但在下一瞬，二人内心同时一沉。 “扑通！”“扑通！” 接连两道声响，二人同时落入了水中。 并没有等待多久，下一瞬，二人化为两道水箭，以极快的速度从海水中窜起，再度冲向岛屿。 只是这么一耽搁，无量岛便已然虚化完成，像是雾一般在二人眼前消散不见了，像是从未出现。 一切，真的好似梦幻一般... 浑身湿漉漉的二人踏在海面上，怔然的看着这一幕，各自无言。 下一瞬间，他们猛然想起来了什么，在海水中四处搜寻。 却在此时，熟悉的声音从他们的背后传来。 “别找了，我在这。” 二人同时回头，却见灵宇从海水中升起，身体逐渐从水人变化成实体。 见到他出现在这里，毕清蝉与杜清就知道这一次进入无量岛的计划彻底宣告失败了。 三人都没想到无量岛会出现的这么快，然后又只是一瞬间便消失了。 对于对方怎么来的又怎么走的，三人毫无头绪。 “看来无量指的并不是海水。”杜清说出了唯一能够确认的事情。 毕竟融入海水的灵宇此刻依旧在外面，不曾被岛屿带走。 “没关系，至少我们证明了无量岛真的会在这里出现，而不单单仅是传闻。”毕清蝉出声安慰道。 “可它到底是怎么出现的？”杜清一脸不解。 能用的探查之法他都试过了，并且因为他曾经就是星族，隶属仙众，所以使用的术法等阶皆是不低。 但即便如此，也是不曾捕捉到丝毫岛屿出现的影子。 阵法、灵力、肉身血气，万事万物的运转都有其痕迹，但放在这个岛屿上却失灵了。 它什么痕迹都没有。 一睁眼时，它就已然出现了，又一刹那它便又消失无踪，自由自在，遨游太空。 没有任何事物能够将其束缚。 “对了...”提到无量岛的现身，毕清蝉也突然间想起了什么，看向灵宇。 “宇兄，方才你在海下，所见或许与我二人不同，可曾看到了这座岛是如何出现的？” 面对毕清蝉的问题，灵宇沉默了许久，方才抬头。 其声音竟是带上了一分敬畏。 “那根本就不是岛...” “不是岛...那是什么？”毕清蝉和杜清闻言皆是一愣。 灵宇深吸口气。 “那应该是一尊鲲兽！” “但我从未见到、甚至听到过世上竟然会存在这么巨大的鲲兽...” “它的体型甚至比我的先祖还要巨大。” “你们所见的那个岛屿，不过只是它头顶的一片斑块罢了。” “你的先祖...”毕清蝉和杜清不约而同想起了在西洲之时，饕餮那将山峰都踩在脚下的伟岸身影。 没想到显化的无量岛竟只是冰山一角，真正的庞然大物依旧在海面之下。 “鲲...”杜清好像蓦然间想起了什么，瞳孔逐渐收缩，喃喃低语。 他在没成为罪仙、尚在天罡主星之前，便生性不爱修习，各星辰家族长老所传授的课业那是挨个的翘，没一个能够认真听下来的。 这些课里面其中就包括了有关于山海异兽的。 星族内主张族人“可以不精通”，但“不能不知道”。 在前代太一帝君的授意下。 所有境界达到大罗金仙境的星族长老，每隔一段时间都需要互相讲解一门道法。 若是没什么好讲，也可以讲敌人的。 太一帝君主张所有星族之人至少要知道自己的敌人是什么，乃至天赋和弱点，皆需要一定程度的了解，做到知己知彼，免得最后死的不明不白。 因为与天族不死不休的关系，星族长期处于征战之中，与天族互有倾轧。 所以无论是哪一位帝君，都不可能让自己的族人处于安逸之中，必要的修学论道必不可少。 否则这与将他们的性命亲自送给天族无异。 驭兽一道，便是曾经星族之中流传的一门道法课程，其中讲到了山海世界中大量的珍奇异兽，以及它们层出不穷的玄妙天赋。 能够被曾经的星族长老单独拿来讲解介绍的，无论提及的是哪一个名字，都必定是山海世界中最强大的那一批巨兽，其中甚至不乏先天圣兽。 只不过就算如此，杜清能记住的也是极为有限。 事实上，每一位星族本身亦都是心高气傲之辈，自身道法奇绝、修为通天，如他这般的人并不在少数。 除非是五大帝君那等级别的人物所传授的道法经验，否则一般同族所分享的见解，很少能入法眼，多是带着批判性的眼光。 像是驭兽这种冷门的道法，就更是如此了。 不过在杜清为数不多记住的几个太古巨兽之中，却有一个让他印象极为深刻。 相传世间有一巨鲲。 其寿元悠长，性情淳厚，体型足可比肩一整座天域。 并且它有一个极为玄妙的能力... 第785章 山海无量(二) 根据杜清极力搜寻而出的记忆... 此兽能够跨越任何空间、并且还能在时间长河之中遨游。 它的身体可以随时在实体和虚幻之间转化，穿过任何拦在眼前的障碍之物，甚至能做到头部虚幻的同时尾部却显露实体。 之前说是岛屿，杜清还没有将其与这尊巨兽联系到一起。 直到灵宇在海面下亲眼看到了它的本体... 提及“鲲”这个字，杜清脑海中仿佛触电一般。 埋藏在记忆深处，无数年无人问津的一角骤然被人翻开。 他想起了属于它的真正名字。 “山海...无量鲲。” 毕清蝉和灵宇的目光一瞬间同时看了过来。 杜清神色露出一抹激动。 “我想起来了，这是尊太古巨兽！” “它能跨越时空长河，几乎没人知道它存在了多久...” “哪怕是仙人在它面前，也不过是如同刚刚学会走路的稚童，根本无法比拟！” “根据星族的记载。” “当它出现在某一个时代之中，就证明这个时代必然将要发生一件足以载入史册的大事。” “而历史的节点，就是它的食粮！” 像是拼图的最后一块被找齐，所有线索都浮出水面，杜清越说越是振奋，眼神也愈发明亮。 “无量无量...” “对于山海无量鲲而言，成为无量，就是让自身成为能够足以影响历史的人。” “这是能够被山海无量鲲搭载的唯一条件！” “而被它搭载之后，它能带你去往其它的不属于你的时代，窥见一些重要的历史时刻，甚至是不为人知的秘辛...” “只是在游历时空长河的期间，一切都只能窥探，无法做出任何改变。” “被搭载的客人甚至不能脱离无量鲲搭载的区域，否则会瞬间被时空风暴卷成虚无。” “就算你命大逃过一劫，也必定会引动它的震怒，它会亲自出手抹杀一切，并抚平时空的伤痕。” “所以在传说之中，它还有一个更为世人所熟知的名字——时空之灵。” 杜清一口气说完，颇有些感慨的看着二人。 “就连告诉我此兽的那位道友都只是在传说之中听闻过，从未得见真容，没想到现在竟然让我看见了...” “这证明这个时代将有大事发生，并且是足以改变整个历史走向的大事！” 杜清说完突然想到了什么，自嘲一笑。 “我在说什么...” “有帝君在，这不是必然的么？” 另一边，毕清蝉与灵宇全程安静的听完，皆是震撼莫名。 前者由衷的感叹道： “这世间竟还有这等神奇的太古巨兽。” “还是活着的...” 灵宇思索了一瞬，说道： “或许称之为活着也并不准确。” “它并不一定是要在我们这个时代活着，也有可能是从远古跨越而来，只是在我们这个时间节点浮出水面，换了口气，然后再度沉入深海...” “能够跨越时空长河，在某种意义上来说也就等同于跨越了生死，跳出了三界，存在即为永恒。” 杜清与毕清蝉各自点头，但在下一瞬，毕清蝉突然问了一个很是犀利的问题： “你们觉得...我们三个像是能改变历史的人么？” 灵宇看了看杜清，杜清看了看毕清蝉，毕清蝉看了灵宇... 三人这样相互看了好一阵，最终各自叹了口气。 灵宇揉了揉眉心：“如果是的话，方才我们就登岛了。” 毕清蝉：“还是向先生汇报吧。” 杜清：“只能如此了。” 商议妥当，毕清蝉拿出了千里快哉楼，准备传送。 只是在那之前，他回忆起方才惊艳的绝美画面，不由感慨了一句： “人鱼公主真的好美啊...” “的确。”就连一向端正的杜清也忍不住出声附和道。 “人鱼公主？！” “在哪？！” 像是触发了某种机关的开关键，唯一不曾见识过人鱼真容的灵宇耳朵在一瞬间立了起来。 毕清蝉与杜清相视一笑。 “某人藏在海底下看不见人鱼公主，却只能看见鲲兽...” “唉，可惜喽...” “那还不是你们说的无量和海有关系？！”灵宇额头青筋暴起，拳头也在一瞬间攥紧了。 但在此时。 毕清蝉与杜清已经相继踏入了千里快哉楼的传送辉光之中，消失不见，临行前还向着灵宇挥了挥手，示意道别。 “站住！” “人鱼到底长什么样的？！” 灵宇咆哮着追了出去。 ... 三日后，长安。 处理奏折的唐圣宗在百忙之中打开了一封书信。 默默翻阅到底之后，不由摇头一笑。 “好你个季牧...” “如今整个中原大半修士几乎都被你给派了任务，这还不够...” “现在都开始打朕的主意了？” 唐圣宗呵呵一笑，就要将书信合起来，准备接着处理奏章。 最近整个南洲的动作十分之多，大唐的版图也在急剧增长，但伴随而来的事情却也是多如牛毛。 南越战俘的处理、南越百姓的安抚、粮草、治理人选、有功将士的犒劳封赏、新一批修炼资源的分配... 统统都是事... 虽然这一切并不用凭借唐圣宗一人之力来处理，但过目了解是肯定少不了的，时不时还会有所更改。 哪怕就只是看，桌案上堆积如山的奏折也能让人头疼不已。 唐圣宗已经坐在这处偏殿两天了，一直未曾合眼。 若是放在以前，他早已支撑不住，但现在状态却是还留有余地，只不过也早已疲惫不堪了。 在这样忙碌的情况下，唐圣宗自然不想理会季牧天马行空一般的提议。 但就在他即将合上书信、将其放到一旁的刹那，他的动作突然一顿。 踌躇半晌后。 他又重新将那书信拿回了手中，打开复又看了一遍。 “山海无量鲲...” “倒真是一个令人神往的神奇之兽啊...” 沉寂片刻，唐圣宗无奈一笑。 “算是被他打到七寸了...” “罢了，也是该见识见识修行者的世界了。” “至少看奏折目不生涩。” 第786章 深空回响 一个月后，太一神殿。 就义灵的视角而言，李寒衣这段时间很是反常。 他竟然一次都没来烦过自己... 而义灵与星核融合的过程也不是特别顺利。 虽然这个碎片本来就是自己的，但自己如今的体质实在是太过孱弱了。 哪怕自己在这些年每天一直在坚持着以莲池之水浸泡洗练，为容纳星核碎片做准备，也还是有些不够。 他只能尝试一边融合的同时一边汲取星辰之力淬炼自身，提升自身的承载上限。 但这样做无疑会让炼化星核的速度慢上许多，甚至是漫长，但这却是义灵现在唯一能够使用的方法。 这一个月来，他已经小有成效。 星核碎片已经被他容纳了将近十分之一，这给他带来了极为庞大的增益。 李寒衣这段时间却不是在赌气，而是真的有事情在忙。 受了义灵的点拨后，他在自身之中疯狂探寻，搜集记忆。 虽然不曾找到南皇那个老贼留下的星核，但却真让他捣鼓出不少东西。 在自身武运传承的碎片之中，他找到了南皇的核心道法。 那是一本名为《喜乐经》的功法，记忆中似乎是他前身自创的。 这个名字，一听就不是什么好玩意... 相比于功法，这更像是某种邪教流传的东西，但却实实在在的是南皇传承。 经过一番修习与深入了解之后，李寒衣陡然发现了这部功法的逆天与可怕。 此法主旨以欢喜入道。 乍一看似乎没什么实际战斗能力。 但在修至大成之后，此道能让世界的绝大多数道法神通都随自己心意的戏弄变化。 好比对手拼尽全力施展出了一式杀招，欢喜之道却能随意的让这式神通变化成无害的飞鸟或是其它更为离谱、甚至是侮辱对手的东西。 而敌人由此产生的愤怒与其它情绪，却是能被欢喜一道所汲取，形成特殊的增幅之力。 所以此道的强大，完全是建立在自己的欢喜和敌人的痛苦之上的。 放在战场上，这就是最强大的搅屎棍！ 执掌此道之人可以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偏偏所有人还都拿他没有办法。 无论是对手还是队友... 不过此道虽然强大，但它的修炼方式...也和一般道法的修炼方式不同，甚至可以称之为异端。 李寒衣在了解下来之后，神色逐渐古怪。 他这回总算是知道为什么有的时候义灵和岄儿看向自己的目光会是那么的...嫌恶了，甚至是带着杀气。 因为如果真的要按功法上所说的修炼的话，真的是挺膈应人的。 此功法主要分为三重。 第一重相对而言比较容易修炼，只需要李寒衣时刻想起脑海中较为欢乐的回忆便可。 但到了第二重，单凭记忆中的欢乐可就不够了，李寒衣要开始自己创造欢乐来提升功法进境。 这一个月来，李寒衣一直在修炼《喜乐经》的第一重，如今已小有所成。 不过他现在修炼此法已经达到了瓶颈。 再下一步，估计就不是单凭自己能够完成的了。 这等于看见宝山在前却无法搬回，抓耳挠腮般的感觉时刻都在影响着他... 恍惚之间，李寒衣只觉得自己脑海中骤然蹦出了一个想法... 他想给义灵生发！ 这让等他长出来自己就可以拔了... 但这个想法出现的一瞬间就被李寒衣迅速掐断，猛然惊醒。 【什么情况？！】 【这玩意还能影响小爷的神智？】 晃了晃脑袋，李寒衣将脑海中的“邪念“尽数清除，皱眉陷入沉思。 如此强大的欢喜之道... 难道只能通过这种捉弄人的方式来增长吗？ 他这倒不是觉得这有什么不好，只是单纯的觉得有些不对... 南皇的修炼方式...似乎是错的。 欢喜之道，应该是更为磅礴大气乃至强大的道法，远不止如此。 若是万年前创立此经的南皇知晓自己会被万年后的自己质疑，不知会作何感想... 但李寒衣本能的觉得，南皇选择的方法可以是修炼欢喜的一种，但绝不是全部。 沉思少顷，李寒衣身前缓缓出现了一卷经文。 那是他以自身灵力记忆幻化出来的《喜乐经》经卷。 而在下一瞬间，李寒衣召唤出了符笔，竟是在经文上开始书写起来。 他竟然在改写、甚至是完善这部通天道法！ “欢喜之道，亦可让众生欢喜。” “所谓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一人之力，独木难撑，孤掌难鸣，难成大势。” “众生之力，厚积薄发，聚沙成塔，与天齐高...” “... ...” 在李寒衣忙的不可开交的同时，岄儿在这段时间也不曾闲着。 借助太一神殿留存的庞大星辰之力以及自身的天赋，她每日都在坚持不懈的在寰宇中呼唤同族。 当然，一直这样不间断的使用天赋，哪怕她是岄音之灵的族长，也自然会感到疲惫。 但就算这些，她却亦是从未停息。 似乎自己要是断了呼唤，与同族的联系便也彻底断了，寰宇中将只剩下自己一位岄音之灵，希望便也断了... 所以她不敢有任何间歇。 只是哪怕如此，这一个月来她也没收到过同族的半分回应，所有的呼唤尽数石沉大海。 这让她的内心渐渐有些绝望，重新燃起的火又有要渐渐熄灭的趋势。 骤然断裂一般的绝望并不可怕，真正恐怖的绝望是那种在悄无声息间慢慢发生的，像是一刀一刀的割肉凌迟，最是折磨。 不敢相信，也不敢放弃，整个人都置身于煎熬之中。 每次在传音呼唤前，岄儿都要先看一眼坐在神殿门前的那道背对着她的身影。 虽然这一世的他身躯不算出众，但背脊却依旧是那般的挺直、伟岸，神情依旧是那么的冷静，从未变化。 这给了岄儿能够坚持下来的动力。 只不过偶尔也想念叨他两句。 【这家伙，一回来就给我分配这么重的任务，一点都不知道怜香惜玉...】 【他没有心吗？】 第787章 无量邀约(一) 虽然内心稍微埋怨了两句，但岄儿还是开始了今天的呼唤，毕竟正事要紧。 义灵什么性子，早在万年前她就了如指掌了。 如往常一般，岄儿摆放玄玉棺玉石成阵，然后催动神殿中的星辰之力灌注到自己体内，尽量让岄音能在星空之中传递到无限。 做好准备之后，岄儿缓缓开口。 没有任何声音发出，但整个寰宇之中却都已经响起了她的声音。 只是这次也同以往一样，直至一柱香快要燃至尽头，星空中也没有传来任何回声。 岄儿神情露出一抹落寞，准备收声。 但就在她即将有所动作、关闭阵法之时，一道微弱的声音却陡然在她的耳畔响起！ “族...长？” 这是独属于岄儿能够听见的声音！ 虽然微弱，但对于一个多月未曾得到丝毫回应的岄儿来说，这一声就像是平整湖面骤然间投下的巨石，溅起了无数水花，惊雷浩荡！ 根据记忆中对这道声音的分辨，岄儿迅速传音开口： “蓝音？！是你吗蓝音？！” “你们在哪？！” “我找你们找了好久！” 岄儿激动的怒吼出声，浑身都止不住的颤抖，喜极而泣。 正在炼化星核的义灵也缓缓睁开了眼睛，眸中有金光一闪而逝。 似是因为与契约之灵的连通，情绪剧烈波动的岄儿也影响到了义灵。 他转过身来，看向岄儿。 虽然听不见岄儿的声音，但看着她此刻激动的神情，义灵也大致明白发生了什么。 只不过半晌之后，岄儿却渐渐安定沉寂了下来。 因为除了方才的那一声“族长”之外，无论她怎么用岄音呼唤问询，也再得不到任何回应。 好似这一切都只是她的幻觉，事实上从未发生。 岄儿目光看向义灵，将方才发生的事情详尽告知。 义灵安静的听完，略微思忖了一番之后，开口说道： “不要着急岄儿。” “既然已经听到回应了，那就证明她们肯定还活着，只是可能正处于某种特殊的状况，因此才一直无法连通。” “我们再等一段时间，看看能不能有什么变化。” “能回应我们，证明她们也知道我们的存在了，或许也会做一些尝试。” 岄儿点了点头，然后用略有些调侃的语气说道： “主人，你这不会是在安慰我吧？” 很显然，听到族人的回应让她的心情也变得不错，一个月来所积攒的阴霾尽数一扫而空。 但听到她的话语，义灵却缓缓闭上了双眼。 “我要接着炼化星核了。” “有消息再叫我。” 话音刚落，他便转过身去，再没回头。 岄儿神情为之一滞。 她冲着义灵的背影做了个鬼脸，冷哼一声，撇嘴道： “不懂风情的男人...” “真成和尚了！” ... 须弥海域。 无量岛不久前曾出现过的海域。 一行四人从千里快哉楼中接连踏出，并迅速披上了一重侠隐之衣，陷入了隐蔽。 因为有之前的经验，侠隐之衣并没有披在灵宇身上，后者等待了半天也没有，最后无奈只能在引起海兽注意之前，化为水人，沉入海中。 而在这之后，毕清蝉当先一步上前，恭敬的向身后站立的二人中那位身披龙袍的男子介绍道： “圣上，这便是山海无量鲲在前段时间出没过的海域了。” 唐圣宗深吸了一口海风，四下打量了一下，微微点头。 这还是他第一次出海。 在这之前，三人组就曾对之后季牧会请谁来到这里有过猜测。 他们觉得最大的可能是请来一位帝星，甚至是季牧亲自到来都有可能。 但三人怎么也没想到，在他们上报之后，季牧竟然给他们请来了这位！ 大唐天子！ 最离谱的是对方竟然答应了！ 他不带一兵一卒秘密由风云阁架构的传送法阵一路传送到了此地，亲自下场！ 只是让三人感到不解的事... 根据传闻，天子修行不是会犯天谴么？他怎么敢来掺和进这种事情？ 无量岛之中还不知蕴藏着何等凶险，可不是一般修士就敢入内的，更何况唐圣宗还是一介凡人之躯... 只不过就算具备这份胆量，也得先具备被无量鲲搭载的资格。 对于这位唐圣宗，灵宇三人都没有怀疑他会登不上无量岛。 若是连他都不行，那人间基本就没有谁行了。 “需要等待多久，无量岛才会出现？”踏入海域后，唐圣宗熟悉了一下四周环境，然后看向毕清蝉问道。 “短则半月，长则...数年数百年都有。”毕清蝉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微微有些汗颜。 他们三个无官一身轻，在这里等自然没什么关系。 但大唐天子要是在这待上个一年半载的...朝堂都得乱做一团了吧？ 这真的合适么？ 似是也觉得有些久了，唐圣宗微微皱眉。 “是有些久了...” 但就在他这声话语落下的同时，一声异响陡然出现在天地之间。 毕清蝉、杜清，以及海水中的灵宇皆是猛然间瞪大了眼睛。 “这...” 同一时间，无尽海兽越过海面，无量岛的身影再度出现显化在了海面之上，人鱼公主的悠扬乐曲之音亦是隔空传来。 它出现的时机太过巧妙，就刚好在圣宗说完那句话语之后，似乎就是专为他而现身一般。 并且与上次不同的是。 上一次人鱼公主是位于岛屿的最高处，悠然吹奏，这次却是已经来到了无量岛岸边... 或许是乐曲具备着法则的特性，在人鱼公主停止吹奏之后，乐声依旧飘浮在虚空之中。 美妙的旋律中，人鱼公主向着圣宗伸出了白皙的玉手，像是在迎接一般。 这般区别对待的景象令三人组皆是瞪大了眼睛，完全不敢相信眼中所见。 唐圣宗亦是微微怔神，旋即一笑。 他伸手牵起了人鱼公主的柔荑，被对方拉着轻轻一踏，便踏在了无量岛坚实的土地上，没有任何下陷之感，完全真实。 这般景象再度刺痛了三人。 而在接应了唐圣宗之后，无量岛竟然再度开始虚化，眼见就要消失不见。 三人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一幕，但却无可奈何。 就在此时，唐圣宗缓缓回头看了三人一眼，旋即向人鱼公主说道： “我想带上我的朋友。” 第788章 无量邀约(二) 听到唐圣宗略微有些出格的要求，人鱼公主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展颜一笑。 “您的朋友，自然是可以登岛的。” 话音刚落。 她微微侧身，向着毕清蝉三人做了个请的姿势。 三人内心虽然各自腹诽，但也还是接连登上了无量岛。 完成先生的任务是一方面。 关键是三人也想看看这传说中的太古巨兽到底有着何种玄妙。 而在一行四人接连登岛之后，众人只听到一声长鸣回荡在天地之间，紧接着，一尊庞然大物蓦然间浮出海面。 恍惚之间，众人只觉得自己站在了那世间的最高峰，俯瞰整座人间。 那万家灯火，亭台楼阁，四洲天下，尽在脚下！ 凝望眼前这浩荡的一幕，唐圣宗不禁出声：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 “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 “今日一见，方知古人诚不欺我。” “此鲲之大，又何止千里？” 而在下一瞬，那尊庞然大物缓缓挥动了双翼，看似动作缓慢，但整个外界的景象却在飞速变换，如同穿梭一般。 同一时间，无量岛也逐渐虚化遁入虚空，彻底消失在了海域之中。 肉眼、天眼、灵眼、神眼、仙眼... 凡世间一切能用以窥视之物，在它不主动现身的情况下，皆是无法捕捉到它的任何踪迹。 因为它的一个振翼，便能飞跃千年！ 在山海无量鲲遁入时空长河之后，人鱼公主面向众人，再度做了个请的手势。 “贵客们请随我来。” 唐圣宗并没有直接动身，他向着无量岛外又看了一眼。 随着山海无量鲲的加速。 陆地、山川、众生... 世间万景皆是飞速掠过，最后已不见其形。 徒有一道道不同色彩的光线在岛屿的天空飞逝，整座无量岛像是置身于彩色流星形成的海洋之中，一幅画卷盛景。 在这一刻，世间万物何其渺小？ 一切存在都不过像是长河之中的浪花溅射出的一个个泡沫，瞬间出现，却又在下一个瞬间被下一道浪花拍落，扑腾两下便消失不见了... 唐圣宗凝神观望着这一幕，久久无言。 他知道自己所爱的众生亦不过是这河中溅起的一道毫不起眼的浪花。 虽然短暂，但却已是他的全部。 就像泡沫虽短但却能倒映出漫天星河，那份刹那间的美丽让他义无反顾。 无论多么渺小和短暂，都是属于他自己的时刻，是独属于他的人间。 长河浩荡，但他只取一捧。 别的浪花他不管，但属于他的，一定要是最闪亮的那一个！ ... 人鱼公主对于唐圣宗的驻足并不曾表露出急切与催促，只是静静的侍立一旁，嘴角一直挂着温婉的微笑。 片刻之后，圣宗收回目光，看向人鱼公主。 “可以了，我们走吧。” ... 一行人穿过以粉色花瓣铺就的梦幻林间小径。 虽然没有日光，但头顶却有明亮的时空映射的霞光。 穿过道路尽头之后，一座通透闪亮的水晶宫殿坐落在无量岛的中心。 这里也是灵宇三人在上一次看见人鱼公主吹奏笛音的位置，是无量岛的最高处。 只是到达这里后，让四人颇有些意外的是... 这里竟然还有别人。 那是一位身材魁梧的男子，一身酒气，此刻正盘坐在地上，身子微微前倾，肩头倚靠着一根青黑相接的盘龙棍，似乎是撑着睡着了。 在他身前，还散落着数坛空空荡荡的酒坛子，看起来像是宿醉未醒。 就连众人到来的动静也丝毫不曾将他惊动。 而当看清此人面貌之后，杜清顿时惊呼出声： “贪狼大人？！”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前段时间在火神岛屠了妖圣之后，路过此地，然后被人鱼公主请上无量岛的应莲殇。 不过对于无量岛所赠予的最大好处——那些过往未来之事，应莲殇对此却全然不感兴趣。 他只活自己，脚踏当下。 一妖一棍，丈量山海。 最多再添几坛酒... 除此之外，一切皆是琐事糟粕，于他而言毫无意义，半点都别来沾边。 而也正是因为此地的美酒属实不错，才让应莲殇有了在这里略微驻足的理由。 此刻听到杜清的声音，应莲殇眼睛微微睁开了一条缝隙，但很快就又闭上了。 【好像有些眼熟...是谁来着？】 【算了，再睡会儿...】 【一会儿见到那人鱼还得再要两坛...】 唐圣宗目光在应莲殇身上微微停留少顷，虽然没有见过此人，但听到“贪狼”这个名字也让他知道了面前这位青年的身份。 这竟然又是一位帝星... 正待移开目光时，在不远处的树上却传出了一道声音。 “哦？这可是稀客啊。” 众人的目光随之轻移。 却见一位一身白色道袍的道士从树上跳了下来，身影矫健，径直来到了唐圣宗面前。 “贫道逍遥子，拜见圣上。” 对此人之名早就如雷贯耳的唐圣宗不曾怠慢，亦是拱手回礼。 “见过道圣前辈！” “仙人之乱后朕一直在派人找寻前辈的去向，却一直是了无音讯...” “没想到前辈登上了无量岛，怪不得找寻不到。” 逍遥子哈哈一笑。 “什么前辈不前辈的，不过是痴长几分年岁罢了。” “不过贫道倒也不是在那个时候就登岛的，也是最近才被乐瑶公主邀请上岸，比圣上以及几位小友早来不了多一会儿。” “仙人之乱，我为了躲避天道，遁入了自身领域，差点就没出来...” “罢了，不提此事。” “这次圣上既然能被邀请登上此岛，就证明你已经做出决定了，对么？” 唐圣宗闻言轻轻点头。 他知道逍遥子问的是什么。 来之前他就通过季牧的书信对登上无量岛所需的资格有所了解。 能够改变历史走向的资格...可不是单凭一个皇帝的身份就能够拥有的。 不然各洲各国、历朝历代的皇帝聚在一起，哪怕是无量岛都该人满为患了... 第789章 无量邀约(三) 真正让唐圣宗具备登岛资质的原因。 是因为那天在暗室他选择了毫无保留的站在帝星一方，决心带领人族反攻天界。 若是他选择诛灭天罡投向天界，那么历史的走向就不会因此更改，而是会一如往常的延续下去。 这也是绝大多数帝王在当时的那种境况下会做出的选择。 只有疯子才会像唐圣宗一样—— 为了反抗压迫，赫然押上了整座人间，去搏一个飘渺的未来... 而也正是因为如此，他彻底成为了能够影响一个时代走向的人，同时也成为了无量岛最珍贵的客人。 看到圣宗点头确认，逍遥子微微一笑。 就在这时，唐圣宗出声问道： “那前辈您呢？” 逍遥子意味深长的回应道： “贫道的选择...自然是逍遥了。” 唐圣宗一瞬明悟，不再多问。 就在这时，人鱼公主乐瑶在一旁向众人微微欠身行礼。 “诸位贵客既已聚齐，可入时光殿一叙。” “半日后无量便可抵达下一处河域。” “期间若有需要，可随时呼唤瑶儿。” 就在此时，听到人鱼公主声音的应莲殇猛地睁开了眼睛。 “那...那什么！我的酒喝完了，再给我来四坛！” 乐瑶含笑回应道： “贪狼冕下的酒瑶儿已经给您放在时光殿中了，您可以随时去取。” “时光殿...” 应莲殇抬头看向不远处的水晶宫殿，微微皱眉。 那地方他曾进去过一次，晃来晃去的，他很不喜欢。 把酒放在那里面...应莲殇知道人鱼公主这是故意的。 为了避免等下所有人都进殿了自己还留在外面睡觉，人鱼公主赫然选择用这种办法把酒放在了殿宇之中，让他不得不进去拿。 在身下这头巨兽移动的时候，时光殿进去是出不来的，这点应莲殇还是清楚的。 只是知道归知道，但应莲殇却还是得进去拿。 毕竟出了这里之后，可就喝不到这里的酒了... 而无论是谁、多么逆天的人物，山海无量鲲都只会搭载一次，几乎没有例外。 所以对于应莲殇来说... 这里的酒可是孤品，出去了就喝不着了！ 所以这是人鱼公主赤裸裸的阳谋，完美的掌控了应莲殇的需求。 应莲殇骂骂咧咧的起身，随手扛起青王棍，当先一步走入了水晶殿宇之中。 在他进去后，唐圣宗目光看向月瑶，略有些好奇的问道： “不知无量鲲前辈想要带我们前往的是哪一个朝代和界域？” 在解决最麻烦的一位客人之后，乐瑶似乎心情不错。 听到唐圣宗的闻讯，她挤了挤眼睛，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人界，剩下的您要不猜猜？” 唐圣宗略微思索，一连往上说出了数个朝代的名字，但是却都遭到了否决。 后面灵宇几人觉得有意思，也是加入了进来，但皆是没有一个能猜中的。 似是觉得差不多了，再这样下去有些失礼，乐瑶直接说出了答案。 “是唐代。” “唐代？”众人皆是一怔。 他们想了许多种可能，但是就没有想到这个。 去唐代做什么？ 本身就处在这个朝代，难道还有什么他们不知道的秘辛吗？ 唐圣宗亦是微微挑眉，但刚想再问些什么，却看见乐瑶轻轻摇头说道： “瑶儿只能透露这么多啦，剩下的等陛下进入时光殿内稍待半日便知。” “除了灵酒之外，瑶儿也在里面准备了茶水和灵果，都是各个界域灵气最为充沛之物，贵客们可以一边品尝一边观阅时光殿内的映像。” 逍遥子目光扫向唐圣宗与灵宇几人，笑着说道： “走吧各位。” “贫道虽然进去过一次，但这异世灵果，还是不曾品尝过呢。” ... 时光殿整体通透，泛着一道道银光。 在大殿两侧，摆放着六张几案，正对应着应莲殇、逍遥子、唐圣宗、毕清蝉、灵宇、杜清六人。 除此之外，正对大门的殿中也摆放着一张几案，只是上面什么也没有。 剩下两侧的几案上摆满了各种奇珍异果，大多都是众人寻常根本就不曾得见之物，泛着浓郁的果香。 除了应莲殇的几案边放置着两坛灵酒之外，其余五人几案上放置的皆是灵茶，一缕缕氤氲之息回荡。 只是闻上一缕茶香，众人便感觉到自身的经脉都为之舒展，修为都精进了一丝。 要知道，在场众人除了一直不曾显露境界的唐圣宗之外，其余修为最低的都是合道巅峰，清一色的半圣！ 这个级别的大能闻上一口茶香便能精进修为，甚至尚不曾入口...虽然只是一丝，但也足以证明此茶之珍贵，绝非凡品！ 仅此一闻，便足以抵得上数月苦修。 若是一杯品完，或许能增长数年之功。 各自落座后，众人各自惊叹，哪怕是如逍遥子这等修为通天的人物，也是啧啧称奇。 “贫道来的比你们早一些。” “但上次无量鲲穿梭贫道进这时光殿，那人鱼公主可不曾这般大方，肯拿出这么多灵果出来。” “最多也就是一口灵茶。” “这回倒是沾了你们的光了。” 唐圣宗端起茶杯品了一口，亦是赞叹出声： “好茶！” 毕清蝉三人见到唐圣宗动手了，各自也不含糊，各自拿起一颗灵果就啃了起来。 入口甘甜即化，唇齿留香，下肚后更是让整个身体内部都窜起一股热流，充盈四肢百骸。 杜清咬了一口感慨似的说道： “火岑果，倒是许久不曾尝过了，都快忘记它的味道了。” “此物就算是放在万年前的天界，也是极为稀罕之物。” “帝君此行没来，倒是有些亏了。” 此时毕清蝉已经拿起了第二颗灵果，咬了一口之后说道： “先生这段时间忙着炼化棋域，如今已到了关键阶段，就算是想来估计也来不了。” 就在这时，乐瑶的声音突然从二人身后响起，吓了二人一跳。 “二位贵客所说的那位帝君和先生...” “应该是指那位天罡冕下吧？” “倒不是此行未至，而是那位大人已经登过无量岛了。” 第790章 无量邀约(四) 毕清蝉与杜清闻言皆是一愣，一时间甚至都忘了思考月瑶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他们背后。 “他已经登过了？”二人异口同声。 月瑶轻轻点头，旋即又加了一句： “不过虽然已经登过岛了，但那位大人如果想再次莅临，无量和瑶儿也皆是十分愿意欢迎。” 杜清与毕清蝉面面相觑。 前者与季牧相伴甚久，一直在旃檀世界之中，但却从未知晓季牧登过无量岛之事。 而在杜清苏醒之前，须弥海甚至还不曾解除禁制，季牧又是在哪里登的岛？ 思索一瞬，杜清想起了一种可能，向身旁正在为自己添茶的乐瑶问道： “帝君大人是...前世来过？” 乐瑶笑了笑，但却是不曾明确回应，转而又去为下一位贵客添茶。 毕清蝉与杜清对视一眼，各自无奈摇头。 让二人没想到的是，人鱼公主竟是向他们清晰的表露出了愿意为季牧破例的举动，似乎是让他再度登岛。 上次山海无量鲲特意在三人面前显露却不邀请他们，或许就存着想让他们上报的心思... 听到“再次莅临”这几个字眼，应莲殇耳朵微动，目光向乐瑶看去，同时指了指自己。 “我不行？” 乐瑶含笑摇头。 “抱歉贪狼冕下。” “就瑶儿个人而言，是十分愿意邀请您下次再来的。” “但无量至始至终，愿意搭载第二次的人自古以来就那么一位。” 应莲殇冷哼一声，再度往嘴里猛灌了一大口酒，旋即将空酒坛子往几案上一砸。 “没酒了，再来一坛！” 知道他的性子是直来直往的那种类型，乐瑶神情不变，柔声回应道： “这就来。” 就在这时，坐在应莲殇不远处的唐圣宗放下了茶杯，向着瑶儿问道： “朕冒昧的问一下，瑶儿小姐和这位无量...是什么关系？” 乐瑶闻言微微一怔，尚不曾回应，便有一声雄浑的男子声音响彻在大殿之中。 “她是我的夫人。” 众人的目光皆是向声音的来源看去。 却见一位有着一头深蓝色长发的男子从殿门处走了进来。 他的身姿高挑，五官轮廓分明，气质清冷，眼神淡然，有种超脱世事的疏离之感。 但单以形貌而论，他完美的没有任何瑕疵。 而听到他的话语，乐瑶俏脸一红，回头嗔怪的瞪了他一眼。 “客人都在，你说什么呢...” 男子嘴角微微上扬起一抹弧度，似乎乐瑶是唯一能让他内心升起波澜的存在。 片刻后，男子行至上首位置，坐在了没有任何茶水灵果摆放的几案前，面向众人，旋即说道： “我是无量，就是你们身下的这尊巨兽，瑶儿应该都已经向诸位介绍过我了。” “我的本体你们应该都已经见过了，无需赘述。” “此刻既然大家都是人形，那我便也以人形化现。” “一般来说，客人的到来我是不露面的，基本都是由我夫人接待。”无量说到这话语一顿：“她很善解人意，对吧？” 众人闻言神色皆是现出一抹古怪，但还是很给面子的各自点头。 毕竟这可是一尊活了不知道多久的太古巨兽。 虽然不知道他具体什么修为，但在场众人哪怕是加在一块，估计都不够他一个手指头碾的... 这可是一个能随意穿梭时代、视人间天道禁制如无物的超级大能！ 能不惹还是不惹的为妙... 对于众人的反应，无量似乎很是满意，微微点头。 而见到他露面竟然只是为了干这种事情，乐瑶面色腾起一抹红霞，愠怒开口： “无量！说正事！” 无量轻咳一声，面色微微严肃几分，接着说道： “如果不出意外。” “诸位应该是我承载的最后一批客人。” “在这之后，我将在这个时代走向终点，将所有时间尽数归还于这个世界。” “所以这次我便也现身与诸位一见，算是最后与这个世界做个告别。” 此言一出，乐瑶俏脸上的红润迅速消退，神色浮现出了一抹落寞，而大殿内也陷入了很长一段时间的静谧，无人开口... 众人皆被无量短短的几句话语之中所蕴藏的惊人信息给震住了。 最后一批客人？ 走向终点？！ 山海无量鲲这样的巨兽，原来也是会走向终点的吗？ 它难道不应该是永恒的存在？ 而且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代？ 它是自主灭亡...还是受外力影响？ 看到众人脸上的神情，无量悠然一叹。 “我知道诸位此刻内心或许有很多疑问，但不妨先等一等。” “答案很快就能呈现在你们眼前了。” 片刻后，无量缓缓抬头。 “瞧，来了。” 众人随着他的目光看向头顶。 偌大的水晶穹顶骤然间变化，从彩色的流星天幕逐渐放缓，似乎是外界的巨兽行进速度越来越慢，最后直至停息。 而在彻底停下来的那一刻，有关于这个时代的一切面貌都缓缓呈现在了时光殿的水晶穹顶之中。 让唐圣宗有些讶异的是，他竟然在大殿之中真的看到了长安！ 看来人鱼公主之前所言的去往“唐代”所言非虚。 但随着水晶映现的画面不断变幻，唐圣宗的眉头也不自禁一点点皱了起来。 因为他发现自己所看到的虽然是货真价实的唐代，但一切又和自己所处的似乎有些不同... 在皇宫之中，他看之后到了一个与自己极为相似但却可以肯定不是自己的唐帝。 经过观察之后圣宗渐渐发现。 这里绝对不是自己所知的那个唐代，而是另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其他人自然也观察到了异样，各自凝神思索。 就在这时，水晶宫殿的画面一转。 山海无量鲲本体在唐代上空盘旋了一圈，旋即骤然沉入这段长河深处，去往了之后的时空。 不久后，一幅荒凉、破败的世界缓缓呈现在了众人眼前。 见到这一幕凄凉的景象，灵宇失声问道： “这...这难道是未来的景象？！” 无量摇了摇头。 “这是上一轮山海的未来，但却未必是你们的。” 第791章 无量邀约(五) “上...一...轮？” 哪怕是资历深如杜清、活了近万年的星族，此际也是忍不住复述了一遍无量的话语，脑海中一片空白。 大殿中再度陷入了恒久的静默。 许久之后，唐圣宗再度开口： “不知道我理解的是不是正确的...” “我们所在的山海并非是唯一的？” “它...也在轮回？” 无量轻轻摇头。 “是，也不是。” 毕清蝉微微抱拳。 “敢问前辈此话何解？” 无量用修长的食指轻轻敲了敲几案，凝声说道： “或许并不能将其单单称之为轮回。” “根据我对十数重山海界的变化观察，用你们人族的话说，与其说是轮回，它更像是在...传承与繁衍。” “像是你们人族之中的母子和师徒，但有些不同的是...” “每一个新山海的诞生，必然要以旧山海的一切作为养分，才能成就新生。” “二者间不可共存。” “而你们现在眼中所见的，就是新世界诞生之后的旧世景象。” “它所处的时间不是过去也不是未来，就是现在。” “曾经它也有过辉煌，就像你们现在的时代一样，欣欣向荣，但现在这一切都成为了过往云烟，寻不到任何踪迹。” “你们现在眼中所见的这一幕，我习惯性的将其命名为——十一山海。” 无量的话语让众人震颤莫名，推翻了他们以往对世界的所有认知。 他们看着殿宇中投映而出的荒凉地域，一股惊恐之意从众人的内心深处各自迸发而出，挥之不去。 十一山海... 那这岂不是证明他们的这个山海世界是第十二轮？ 在这之前尚且不论，至少以山海无量鲲的记忆，世界至少经历了这十二轮轮转。 那他们现在的世界...还会不会轮回？ 若是还有新的第十三山海世界诞生，岂不是说明他们这个世界最终也会成为新世界的养料，万事万物都将被汲取殆尽、不复存在？ 唐圣宗看向无量，声音隐隐带上了一分急切。 “无量前辈，您可曾到未来去过？” 无量闻言沉默少顷，回应道： “这也是我在此现身与你们会面的原因。” “一开始我就说了。” “我的生命将在这一时代走向终点，所以这里便是我未来能够抵达的极致。” “再往后走一点，我就不在了。” “可曾知道原因？”一直不曾开口的逍遥子说话了。 无量摇了摇头。 “我的天赋神通虽然能穿梭时空，但却无法直接出现在有另一个我存在的地方。” “所以我不能直接窥视自己的死因，死了之后因为本身就不存在了，所以更加无法窥视。” “我所能抵达的极限，便是现在了。” 逍遥子皱眉思索一瞬，再度问道： “那前辈可知现在离您走向终点的时间，大致是什么时候？” 无量微微计算了一下，说道： “按你们人族的年份来算，大概是一年半以后。” 这个时间一出，时光殿之中的气氛顿时沉闷了起来。 虽然素不相识，但听闻一位曾经历经过十数轮山海变迁的巨兽要在他们的眼前走向消亡，众人内心还是难免的升起一股悲戚之感。 这样的存在都会消亡，还有什么是能够永存的？ 无量看到众人的神情，突然笑了。 “其实无需如此。” “我诞生在第一山海世界，算下来到如今，已经历经了十二轮世界的变化，这是一个很漫长的旅程...也很孤寂。” 话音一顿，无量在这时突然看向乐瑶，目光中露出一抹柔和。 “若不是在第九山海的时候，我遇见了瑶儿，并相伴至如今，恐怕我早在半途就走不下去了。” 乐瑶鼻尖一酸，眼角隐现晶莹泪光，微微撇过头去，不敢直视无量此刻的眸光。 她怕自己沉溺进去，再也走不出来了... 无量笑了笑，旋即继续说道： “于我而言，生死的界限没什么意义。” “我的生命早已在一次次的岁月更迭之中，消耗殆尽了。” “世间没有谁能够真正的永生。” “就算拥有无限寿元，最后活下来的也只不过是一具空壳罢了，内在若已腐朽，又与死人何异？” “从第三个山海变迁开始，我便逐渐感觉到自己在走向消亡，这个感觉到第七轮山海毁灭的时候强烈到了极致。” “一直到现在这一轮，虽然我还活着，但我却感觉自己已经像是那腐朽的枯木，随时都会糜烂。” “所以某种意义上来说，我其实是认同山海天道摘除神魂记忆的做法的。” “一个不会因为轮回而忘却的人，与永生几乎没有差别，而这样的人到最后，一定会走向真正的寂灭。” “他会一点点蜕变成比你们口中的天族还要更为麻木的存在，没有任何事情能勾动他们的兴致，欲望早已消磨，生与死将同时在他们身上展现，堪称为移动的墓碑。” 无量目光一一扫向在场众人，最后在乐瑶身上停留，一字一顿的说道： “所以我很庆幸，我还能死在这里，而不是成为漂浮在时空长河之中的一具空壳。” 有些话他并没有说出来，而是在心底回荡。 【但这些其实都不是最重要的。】 【真正让我害怕的...】 【是我连你的存在都逐渐开始视为平常，一万年，十万年，百万年，山海轮回...】 【我会不会最后看你最后会和路人一样寻常？】 【我害怕这样...】 听到无量的话语，乐瑶擦去眼角的泪痕，缓缓转过来，轻轻点头。 “瑶儿知道了。” 静待少顷，唐圣宗向无量问道： “前辈，有什么需要我们做的么？” 无量轻轻摇头。 “需要你们为我做的事情很少，我此行主要还是想给你们做一个警示。” “是何警示？” 无量神情微微严肃几分。 “根据我之前对十一轮山海世界的观察...” “你们这一轮，有很多不太一样的地方。” 第792章 旧日遗客 “你们这个世界，有很多并不属于当前这个世界的异客。” “虽然我并不知道他们在谋划什么。” “但可以肯定的是，有他们在，你们此世绝不会安宁。” 逍遥子皱了皱眉，问道： “这些异客，该不会是指...” 无量眸光一转，缓缓点头。 “便是如你所想的一般。” “虽然每一轮山海世界的轮转旧山海的众生都会死绝。” “但仍旧会有一些惊才绝艳之辈，能够凭借自身之力和各种取巧办法逃脱原世界的毁灭，跃至下一轮山海之中。” “这些人有一个称号——旧日遗客。” “旧日遗客...”众人默默咀嚼着这几个字眼，心情微微有些沉重。 他们突然发现他们之前所了解的世界不过只是冰山一角。 有太多太多的恐怖存在盘踞在深处，不显山露水，但却左右着一切。 在这些存在面前，他们还很稚嫩。 这时无量的声音继续回荡在众人耳边。 “这些旧日遗客与我只是借助时空之力遁入不可触及之域避开毁灭存活不同，是真正的凭借自身硬抗下了新世界对旧世的攫取吞噬，来到了这里。” “他们中有一些人可能会因此受到了各种无法修复的损伤，甚至贬为凡人都有可能，但也绝不能忽视他们的存在。” “这些受到损伤的还好，但凡保留了一定实力的，才是真正恐怖的的存在。” 这些信息让众人在不久前刚刚稍微放下去的心又再度悬了起来。 杜清咽了咽口水，问出了众人内心皆是想问的问题： “前辈...” “这样的存在...在我们这一轮有多少？” 无量缓缓伸出了五根手指。 “据我所知，实力保存的相对完整的旧日遗客不会超过这个数量。” “只是单纯的苟活到后世，但自身的一切都被剥夺的存在或许会超过百人。” “这还仅是在我本体所跨越的时间距离出现的旧日遗客，实际上还会更多。” 唐圣宗脸上原本挂着的微笑逐渐消失了，变得无比的凝重。 幸亏这次答应了季牧的邀请，登上了此岛，否则这些秘闻到现在他都全然不知。 翻阅任何古籍，都不会对此有丝毫记载。 因为这些客人的生命长度本身就超越了这个世界！ 在他们出现之前，书都甚至还未曾出现！ 一个皇帝，甚至是一个时代，对这些人而言都太过渺小... 此刻听到无量的警示，唐圣宗只觉得之前的自己身处危室而全然不知。 另一边，逍遥子也是神情凝肃，趁此机会接着向无量问道： “前辈所说的这五人，您可曾亲眼见到过他们？他们的实力如何？” 无量目中露出追忆之色，缓缓开口： “五人之中，我认识和亲眼打过照面的存在就只有两位。” “其余三位或许是隐藏的太深或是太过强大，我只在时空长河之中微微瞥见过一缕踪迹，之后想再找寻的时候却又没有了。” “以他们的能力...” “既然能够欺瞒过天道横渡到下一世，那么同时抹除自身在时空长河之中存在的痕迹也不是什么太过困难的事情。” “甚至我的本体在这一轮山海的殒命...或许与这些人也脱不了干系。” “毕竟我在今日，向你们透露出了他们的存在。” “这与他们低调蛰伏的理念相悖。” 无量轻描淡写的述说着自己的死亡，像是在说着一些微不足道的事情。 众人沉默少顷，唐圣宗再度开口问道： “既然如此，那前辈所知的那两位异客...能否方便告知一下？” 无量点了点头， “这也不是什么值得隐瞒的事情，实际上这两位本身也在你们的世界留下了诸多痕迹。” “相比于其他旧日遗客，这两位动作比较频繁，不那么在意蛰伏。” 无量一边说着，一边伸手轻轻一捏。 随着他的动作，一位踏在舟船之上、身披蓑衣的老翁缓缓显露身影，站在了时光殿的中央。 “此人具体是从哪一轮山海里跳出来的我不曾知晓，缓过来时他就已经跳出山海之外了。” “名字对于这等存在而言也早已没有了意义，我们便以老翁称呼他吧。” “在某一轮山海，他还曾对我表露出了好奇，想要登岛一叙。” “但是当时的我对任何一位旧日遗客都保持着极强的戒心，所以当时并不曾应允，拒绝了他的请求。” “唉，当时老夫可是为此难过了好久...”就在众人皆是认真的在端详这具老翁幻象之时，突然冷不丁的听到了这么一句。 众人皆是一愣。 包括乐瑶在内，众人的目光皆是向着无量看去，似是皆以为是他在操控... 但当众人的目光汇聚之后，却看见无量此刻的神情凝重万分，正如临大敌的看向自己幻化出的虚影。 “你...” 老翁幻象摇了摇头，目光在在场众人身上转了一圈，各自停留一阵，最后又重复回归到无量身上。 “跟这个时代的人说这些...你真的想好了？” 经过一开始的惊讶之后，无量迅速镇定。 毕竟是经历过十二轮山海的巨兽，还不至于被对方的一道戏法震住。 他看出来了这只是一具降灵的显化，并不具备威胁性，只要自己想，自己随手便可以将其泯灭。 即便如此... 能够随时将自身意志降临在自己显化的投影之中，也是一种极为逆天的能力。 而在这个时候，众人也终于察觉到异样了。 这道被无量随手凝聚出来的幻影，他竟然具备了自己的意识！并且还能开口！ 自身尚不知身处何地，但却能跨越无尽空间，在他人所凝聚的幻象之中降临意识... 这是何等可怕的存在？！ 第793章 煌煌天威 一时间，众人的呼吸都为之凝滞。 就连一直在喝酒不问世事的应莲殇都放下了手中的酒坛子，目光落在了那道老翁幻影身上。 但老翁丝毫不曾理会众人的神情，目光一直放在无量身上，似乎想要得到他的答案。 无量沉默一瞬，缓缓点头。 “我触碰到了自己的终点，想要安置一些后事。” 老翁悠悠地叹了口气。 “你这又是何苦？” “很早之前老夫便与你说过了。” “若你不想死，这世上便没人能杀死你。” “你一直把我们这些旧日遗客视为大敌，但你有没有想过，若非真的经历过生死绝境，谁愿背井离乡、舍弃一切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 “众生皆在求存，我等自然也非例外。” 无面嘴角露出一抹嘲弄。 “哼，说的好听。” “你们应该不会不清楚...” “你们的到来会引发当前这一轮山海的动荡，加速这一轮山海的毁灭。” 说到后面，无量的面色上已经逐渐带上了一分厉色。 “从知晓确认有你们这些旧世遗客开始，我便发现有你们所在的山海轮回毁灭的速度一直在提前。” “一直到第十一轮山海，它毁灭的速度比第一轮山海提前了九成，寿命十不存一！” “你们能确定这一切都跟你们没有关系么？” 老翁闻言沉默。 但这沉默便已然是答案。 但对于两位超级大能之间的辩论与争吵，其余在场之人却是根本不敢插嘴，连大气都不敢喘，只是如雕塑一般坐在一旁眼睁睁的看着。 片刻之后，老翁轻叹一声，缓缓回应道： “不管是哪一轮山海，它的寿元再长，最后难道还能逃脱毁灭么？” “若是不能，提前或是延后又有何意义？” “况且你难道不觉得这个世界有问题么？” “一轮又一轮的毁灭与新生，它是在做什么？它想演化成什么样子？” “天道到底在藏什么？它真的不具备欲望么？还是说这一切只不过都是在掩耳盗铃？” “你不想知道真相？” “如你我这般的万物生灵置身其中，就算再怎么强大，亦不过是一缕灰烬，随时都可以消散，你不想改变这一切？” “虽然活的没有你长，但老夫也算是经历了不少山海轮回。” “老夫隐隐有些预感，这一世是最有可能窥见这些真正隐秘的一世。” “止步于此...你真的甘心？” 老翁一连串的问题让无量微微皱眉。 “虽然这一世与之前的几轮的确有诸多不同之处，但你为何能如此笃定？” 老翁呵呵一笑。 “你难道没有发现么？” “上一次的天...” 轰隆一声雷鸣震响，整个无量岛发生了极为强烈的震颤！ 一道极为粗壮、如同通天之柱一般的雷霆骤然间劈落，将整个时光神殿刹那间劈开了一道狰狞的裂痕！ 带着极致毁灭波动的雷霆气息瞬间透过缝隙钻入神殿之中，像是具备自主意识一般迅速找到了老翁，旋即蓦然劈落！ 面对这般恐怖的天雷... 只是降临一缕意识的老翁幻影根本没有任何反抗的能力，仅是一瞬间就被劈成了一缕青烟，消失无踪。 而在此之前，时光神殿被雷柱劈裂的之际。 无量迅速大手一挥，连同乐瑶在内，将众人一举扇飞出了时光神殿之外。 “走！” 而在这之后，整个时光神殿完全被雷霆之雨淹没，除了一片刺目的雷光，再也看不到其内的景象。 “无量！” 乐瑶大喊出声，俏脸露出一抹急切。 虽然时光神殿之中的无量只是化现，但时光神殿受到如此损伤想要不影响到山海无量鲲的本体是绝无可能的。 但担忧之余，她心底也满是骇然。 老翁到底要说什么？ 竟然引得天道震怒，降下了这种强度的天雷？！ 这还是没说完的情况下。 要是真的等他说完，乐瑶毫不怀疑须弥真身都有可能降临，将这里的一切活着的存在都尽数湮灭在这里。 老翁要说的信息绝对触碰到了真正的山海禁忌，不然绝不可能如此！ 甚至乐瑶怀疑老翁极有可能是故意的。 因为无量向唐圣宗一行透露出旧日遗客的存在，这已然触碰到了他们的底线。 因此老翁通过这种方式引来天道，也算是对无量的警告。 天雷虽强，但山海无量鲲此刻所处的位置毕竟在荒芜山海。 天道哪怕再震怒，能够投射过来的力量也有其极限，有着诸多限制。 实际上，按照乐瑶和无量之前的预计，天道应该根本无法跨世界降下这等程度的波动。 能够拥有这等实力的，必然是当前第十二山海的天道。 但无量和众人所在的位置却在十一山海，双方间隔着一整座世界。 即便如此，天雷却依旧劈在了这方世界之中... 今日发生的一切远远超出了他们的预期。 天雷不仅来了，而且还强的可怕！ 十二山海的天道，隐藏了太多！ 虽然担忧无量，但乐瑶知道自己在此地会反而拖累无量，所以仅是一瞬她便做出了决断。 她伸手轻轻一招，浮光掠影，一座流光溢彩的小舟出现在了唐圣宗一行人面前。 这是无尽岁月以来，以她自身所褪下的心鳞打造而出的小舟，是她自身防护最强之物，堪比龙之逆鳞，穿过这片雷霆之海不是难事。 “此地已不再安全，贵客们请速速登船，瑶儿会带你们离开这里。” 知晓事情紧急，众人也皆是动作利落，接连登上了小舟。 乐瑶最后往时光神殿的方向看了一眼，旋即不再犹豫，操控小舟化为一道流光瞬息飞逝。 在穿梭的过程中。 众人隐隐瞥见了一尊沐浴在雷霆之海中的巨鲲，它似乎十分痛苦，发出一声声凄厉的颤鸣，背部已经被天雷劈的一片血肉模糊。 在这个时候，遁入虚空的天赋竟是完全失去了作用，只能一下一下的被动硬挨。 众人皆是直观的感受到了什么叫真正的“天威难测”！ 而在穿梭之际。 时不时有一缕散溢的雷霆打在小舟之上，瞬间就让整个小舟一阵震荡翻涌，旋转不已。 全力操控飞舟的乐瑶更是大吐出一口鲜血，明显受到了不轻的伤势。 这还仅是散逸的雷霆，威力比打在山海无量鲲身上的真正天雷要弱上百倍千倍。 难以想象这尊太古巨兽此刻正在承受着什么样的痛楚... 第794章 星空之秘 乐瑶眼底隐现泪光，但眸中却满是坚毅。 她知道对于无量来说，一年半的时间几乎等同于临终的前一刻。 而在临终之前，无量邀请这些当前时代的人登岛一定是有其缘由。 从方才时光神殿被天雷劈中无量也是第一时间保护众人的举动也能够看出异样，他把这些人看的很重！ 所以此刻乐瑶无论如何，也绝不能让这些人出事！ 好在此行山海无量鲲在最后之际回归到了正常的时间位置，只是所在的山海界域不同。 否则要是继天雷之后再遭遇时空风暴...那才真的是十死无生，就算拥有心鳞飞舟也是没有半分作用。 或许也正是因为预感到了这一幕，山海无量鲲才本能的带着众人在时空长河游离一圈之后回到了原本的时空。 不久后。 乐瑶操控心鳞飞舟落在了十一山海荒芜的大地上，此刻众人离雷池所在的方位已经极远，几乎间隔了半座大陆。 只不过因为山海无量鲲的体型太过庞大。 所以哪怕是在这里，众人也能隐隐看见山海无量鲲那庞大的身影在雷池之中浮动翻涌，一时皆是沉默。 可以说这短短一日内所遭遇的事情，比他们一整个人生所听闻过的最离谱的事情加起来都精彩。 单单用梦幻都已经不足以形容。 直至许久之后，天雷的波动才渐渐止息，一切渐渐归于沉寂，永恒的荒凉与孤寂再度笼罩大地。 乐瑶没有任何迟疑，在天雷消失的瞬间便拿出心鳞飞舟跳了上去，准备前往查探。 就在这时，唐圣宗和逍遥子等南洲之人各自对视一眼，最后也是选择了接连踏上飞舟。 毕竟山海无量鲲要是真的出事，他们甚至连怎么回去都不知道。 而在乐瑶操控飞舟往回飞的一路上，唐圣宗一直在低头思考。 脑海中不断呈现出不久前时光神殿中变幻不断的场景。 那是无量的本体带着他们穿越的诸多世界。 其实在无量出声提醒之前，唐圣宗也看出来了第十二山海存在着很多异样的地方，与之前的几次轮回有着明显的不同。 最为鲜明的一点就是—— 他竟然不曾在任何一轮山海世界，看到星空！ 在这之前，时空神殿总共切换了十二轮山海世界的画面，这是山海无量鲲生命长度的总和，是它能够横跨的最远距离。 但除了最后这一轮、也就是唐圣宗这批人所在的山海世界之外，前面的十一轮竟然都不曾出现星空。 这异常的有些太过明显了。 那这多出来的星空...又是什么存在？ 后来有心留意之下，他也不曾在任何山海发现过帝星的身影，好似他们本就不该存在一样。 虽然外界的时间仅仅过去一日，但时光神殿在投影画面的时候内部时间几乎等同于定格，这给了唐圣宗足够的观察时间。 他确认每一轮山海都存在着类似的人，像是镜像的映射，也如同轮回的流转。 就像是他一开始见到的那位与自己极度相似的唐皇一样。 虽然不是同一个人，但在某些方面却又极度相似... 第795章 须弥之影(一) 唐圣宗甚至看到了与自己的父亲、也就是先帝极为相似的人。 所认识的绝大多数，都能找到映射。 但无论唐圣宗怎么找寻，却都没有在其它山海世界，找到与季牧类似的存在！ 这让唐圣宗内心逐渐确定... 星空以及帝星，是脱胎于山海之外的全新存在！ 虽然不知道这具体意味着什么，但未来的局势变化之中，星空必定会占据极为重要的位置，不可忽视... 正思量时，乐瑶已经操控心鳞飞舟回到了山海无量鲲的不远处。 此刻这尊庞然大物已经不再漂浮，而是整个躯体都沉在大地之上，看起来有些奄奄一息。 梦幻般的无量岛屿也早已不见，被天雷彻底湮灭成灰，唯有开裂的时空神殿尚且残存着一些架构。 巨鲲的背部像是被大雨犁了一遍的泥地一样，一片模糊狼藉。 但硬抗这股灭世般的天劫而未死，已经足以证明这尊太古巨兽的强大。 飞舟尚未完全落地，乐瑶便从上面跳了下来，飞跃至山海无量鲲的身前，深深的抱住了它，哭声如洪水决堤。 虽然是抱，但二者的体型完全不成正比，山海无量鲲也看不到乐瑶的身影，不过却能感受到她的存在。 “好啦，没事了...” 一道满含着沧桑与疲惫的声音在乐瑶的耳畔响起，轻轻安慰着她。 “从我选择道出这些秘闻开始，我便已经对此做好了准备。” “只是没想到...报复会来的这么快。” “不过老翁或许还是留手了，不然他完全有机会将那句话说完，引来完整的天道。” “那样我的终点就不是一年后，而是现在了。” “换成其他旧日遗客，估计就没有这份善心了，呵...许是早有预感，所以我才第一个念他的名字...” “事情远比我想象中的复杂...” “哪怕苟活了这么久，也不曾触碰到山海的真相，甚至越活越是迷惘...” “这一次山海轮回就连天道本身，或许都是有问题的，不然也无法解释它为什么会这么强。” “强的甚至有些可怕了...” “原本我以为自己已经很逼近它了，现在发现还是太过异想天开。” “罢了...” “瑶儿，带客人们上来吧。” “我怕我一会儿没有力气带他们回去了。” 乐瑶用手轻轻抹了抹眼泪，回身看向沉默的众人。 “贵客们，请...登岛。” ... 不久前，在山海无量鲲在十一山海遭受天雷轰击的同一时刻。 三十三天之上。 百无聊赖正在打盹的无面猛然惊醒。 听到这声响彻整个天地的巨响，无面惊疑不定的迅速起身从山巅处下望，却隐隐约约只能看见一片漆黑的雷云，剩下的什么也看不见。 可是在这片荒芜的世界，怎么可能会有云的出现？ 一步一步踏越整个世界的无面自然是知晓这个世界真正的面貌的。 冷不丁出现个云，怎么看都很荒谬... 而且那云层之中隐隐透过来的气息也让无面止不住的一颤。 曾被季牧拖着硬挨过天雷的无面自然知道那股气息所代表的是什么... 那不仅仅是一片云... 那还是片劫云！ 可那不是天道才具备的本事么？！ 这个世界都荒凉成这个样子了，天道怎么可能还活着？！ 无面内心大为惊诧。 但这段时间她已经逐渐习惯了一件事情—— 遇事不决，问就完了！ 自己费劲巴拉的去探寻或是思索没有任何意义，因为就没有小人不知道的事情。 于是乎在观望了一阵之后，无面没有任何犹豫，回去就把同样沉睡的棋圣小人给摇醒。 “前辈！出大事了！” “醒醒！” 因为赶到山巅之后，除了等待基本没有其他的事情。 所以季言风也不用一直维持着小人指路。 为了降低损耗，他让无面只在有事的时候再通过小人联系他，其他时间小人都会陷入半沉睡的状态。 毕竟在九幽整个红尘教都受到了追捕，他也需要保存一些实力。 此刻，在无面的不断摇晃之下，季言风的棋子小人渐渐睁开了眼睛。 “何事...” 问询的话语刚刚脱口便戛然而止。 下一瞬间，棋圣小人猛地瞪大了眼睛，猛地抬头向外部看去。 “这是...！” 见到他的反应，无面内心也是一惊。 正想开口问些什么，却听见耳畔的棋圣小人急声下令道： “趁着它注意力不在你身上，躲起来！快！” “躲起来...”无面一脸茫然。 她看了看四周，苦笑了一声。 “前辈，我能躲哪去啊？” 似乎也是意识到了这个问题，棋圣沉默少顷，旋即叹息一声开口： “罢了，还是逃不开啊...” 话音刚落，棋圣目光微微看向山下，轻声呼唤了一声： “深渊前辈，烦请助我一臂之力。” 在无面惊诧的目光下，没有任何身影显现，但却有一道清冷的女声缓缓自山巅回荡。 “你想好了？” 伴随着这道声音，一股极致的幽冷气息瞬间弥漫开来，令无面生生打了个寒颤。 本来以她的境界和如今的魂体状态，要比具备肉身的时候耐寒许多。 但在这股幽冷的气息面前，她却像是瞬间置身于万载冰山的核心之中，脑海中的思绪一瞬间都僵化了。 她从未感受过这般冰寒的气息！ 而在她肩膀上，听到女声问询的季言风摇了摇头。 “没有。”顿了一下，他又补上了一句，“但我别无他法。” 许久的沉默之后，清冷女声再度传来。 “我可以将你的本体瞬息送至此处，但怎么回去...就不是我能管的了。” 季言风点了点头。 “理应如此。” 一旁的无面哪怕是在浑身颤抖的状态，闻言也是缓缓瞪大了眼睛。 【瞬间传送？！】 【原来这是可以做到的吗？！】 她脑海中满是惊讶。 如果真能做到的话... 那自己这一路上遭的这些罪都算什么？ 第796章 须弥之影(二) 只不过内心虽然嘀咕了两句，但无面面上却是丝毫不敢问，只是保持缄默。 她本就极为聪慧，善于审时度势、趋利避害。 现在棋圣前辈连本体都准备要传送到这里来了，明显要发生不得了的大事了。 在这个时候质问对方，那不是等着对方过来收拾自己？ 况且之前山下的那股恐怖的气息... 无面隐隐有些猜测。 但猜测的结果让她仅是一想就浑身颤栗，不敢再往下延伸... 若是真的，她今天真的还能活着走出这里么？ 就算棋圣前辈手眼通天。 但面对那种完全不是一个等级的存在，真的能护她无虞么？ 怎么死了还不得消停啊？！ 无面内心直打鼓，一脸悲戚，甚至恨不得直接逃出此地。 但她知道这一切都只是奢求。 自己早就被对方上了贼船，想要半途逃离是绝对不可能的。 她犹自记得之前签订魂契时，魂契上所写的违约惩戒者的名字便是棋圣刚刚提及的那位“深渊”。 根据二者方才的交流，深渊是一位明显有能力将圣魂这种级别的存在从一个世界直接传送到另一个世界的超级大能！ 这种能力无面听都没听说过... 印象中她所知晓的传送法阵能够传送的最远距离，也不过是须弥教的圣阶传送阵。 那种级别的传送阵法能够直接跨越大半个须弥海域进行传送，但甚至都无法直接跨越两座大陆，需要借助诸多海岛构建传送基座进行中转延长传送距离。 比之深渊直接打算跨越山海的手笔，简直是一个天一个地... 再有的话，就是季牧手中的旃檀世界了。 那个东西无面至今都不曾想明白那是个什么构造，但单以传送距离而论，的确没有能超越此物的，偏偏它还并不是一件传送法宝... 不过即便是旃檀世界，也不可能强行跨越两个世界，甚至连山脚和山底的距离都无法跨越。 无面是真正知道这一路走来的距离的，因此才能越发的感受到那句“瞬息传送”的份量。 这些大能的手段，远远超出了她的认知... 而对方还有着“第二圣君”的身份，执掌九幽上下所有的无底洞，堪称命门。 这等存在作为违约的惩戒者，她哪敢逃？又能逃到哪去？ 一个愣神的功夫，一个手掌便轻轻的拍在了无面肩头，将她吓了一跳。 回身一看，却见一个完整的季言风站在了自己身后，正一脸平淡的看着她。 “嘀咕什么呢？” 无面瞳孔骤然一缩。 这就已经传送过来了？！ 不仅如此，无面还看到在季言风的身后，立着一道倩影。 她的身影有些虚幻，似乎也是如同魂体一般的存在，但又有些不同。 她如幽兰般清冷，眼眸深邃如寂静的夜空。 绝美的脸庞没有任何波动与神情，甚至有些麻木。 举手投足之间带着一种疏离的美感，好像于无形之中张开了一道领域，让人完全不敢接近。 慑于这个女人的气势，无面情不自禁的后退数步。 经过方才的交谈，无面自然知道眼前这位女子是谁。 九幽的又一位圣君——深渊！ 但从对方表露出来的实力和当前的气势来看，此人似乎和棋圣一样，都藏着些什么，真实实力或许远不止表面上展露的这些... 而对于无面的打量，季言风和深渊都没有过多理会她。 二人一前一后行至山巅，目光缓缓下望。 片刻后，季言风缓缓开口： “有把握对付么？” 神情一直没有任何变化的深渊闻言竟是自嘲一笑。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有心情跟我开玩笑？” 她缓缓伸出手，露出她虚幻通透的魂体。 “你以为我是怎么变成这个样子的？” 季言风摊了摊手，哂笑一声： “前辈莫当真。” “在下只是缓和一下气氛罢了。” “实不相瞒。” “您站在我后面，其实让人感觉还挺冷的...” 深渊轻轻摇头，身影逐渐退后消失。 “希望你等下面对祂的时候，也还能够像这样谈笑自若。” 季言风微微一笑。 “那我就当前辈这句话是在祝福我了。” “呵...” 深渊发出一声轻笑，旋即彻底消失不见。 季言风嘴角露出一抹嘲弄。 “这就吓跑了。” 他视线偏移，落在了一旁的无面身上。 “怕么？” “怕...” “...你倒是实诚。” 无面嘴角一抽。 “我没有前辈的通天本事，自然会怕。” “有本事就有用了？”季言风反问了她一句。 联想到即将要面对的，无面沉默。 季言风摇了摇头，叹息开口： “站我后面吧，一会儿不要开口说话。” 无面听话的点了点头，甚至从这一刻开始就闭上了嘴。 事关生死，她自然不敢怠慢。 季言风微微点头，目光最后往山下扫了一眼。 此刻下方劫云的气息已经减弱不少，似乎已至尾声。 似乎是那冥冥中的意志感到了厌倦与疲累，没有再逮着那尊巨兽不放。 雷霆渐渐止息... 祂似乎一早就知道自己找的不是正主，只不过是为了发泄怒火罢了。 祂现在能投映到这边的力量毕竟有限，不再像以前那般得心应手了，想要真正杀死这皮糙肉厚的巨兽有些难度，而且也没必要。 所以在发泄一番之后，祂渐渐收手，但却没有立即离开... 黑色的、如同混沌般的劫云逐渐汇聚于山顶。 【来都来了，便回去看一眼吧。】 山海无量鲲趁着这个时间喘息了一阵，然后迅速带着唐圣宗等人离开，回到了十二山海。 许久不曾这么热闹过的十一山海再度回归了沉寂。 而在这一片永恒的静默之中。 属于山巅的交锋才刚刚开始... ... 十一山海，须弥山巅。 荒废的花田之中，季言风盘膝端坐，吐纳调息。 无面侍立在他身后。 但不时攥紧的手暴露了她内心的紧张。 就在这一片煎熬之中，一片黑云汇聚，最终凝聚成了一道神色漠然的身影。 第797章 须弥之影(三) 当看清这道身影的一瞬间，无面脑海中“轰”地一声，如同被五雷轰顶！ 这原来就是须弥意志的真面目么？！ 可这...怎么可能？！ 她差点就忘了季言风交代给她不让她出声的警告、惊呼出声，但好在最后还是生生忍住了。 而当看清这道身影的一瞬间，季言风仿佛也彻底在心中印证了什么，露出一抹叹息。 而对于这里有人的存在，祂明显对此也是感到十分意外，因此微微怔了那么一瞬。 片刻后，祂无视无面，目光径直落在了季言风的身上，淡漠开口： “你不应该在这。” 季言风静默半晌，缓缓开口： “其实我也不想。” “说起来，这还要拜你所赐。” 须弥化身并没有与他争辩的欲望，目光越过他和无面，落在了二人身后的那片荒凉的花田上。 虽然祂没有说话，也不曾表露出什么，但无面却总感觉祂好像在笑... 只是对方散逸的气息太过恐怖，虽然祂似乎已经在尽力收敛了，但还是让无面不敢直视，甚至有种随时要跪伏在地的想法。 这是来自灵魂深处的颤栗。 身体的每一处、每一个构造都在宣告面前这道身影的恐怖！ 祂是万物的主人，山海的至尊，凛然而不可侵犯。 如无面这等存在祂于一念之间便可掌控，生死皆在其股掌之间。 一开始无知者无畏，无面抬头看了祂一眼，但现在却只记住了那种恐怖的感觉，让她一想便浑身颤抖。 而除此之外的真容，半点没有记下来。 并且现在那股恐惧之下，她也无法再抬头了... 祂根本就不担心有人注视自己。 凡直视祂者，必然会在神魂深处镶刻上恐惧的印记，永生永世都将臣服在祂的意志之下，生不起半点反抗的心思。 这纯粹的众生自我保护的本能。 违逆祂者，永世寂灭。 当然，眼前这个男人除外。 就算能在对方神魂之中种下恐惧的种子，祂也不会做。 不过他真的不该出现在这里... “你想带走她？”凝望那片荒芜花田，祂如此问道。 季言风再度沉默。 虽然很想给自己挣点面子，回去告诉深渊自己完全不怵眼前这个家伙，依旧谈笑自若。 但真正的面对祂，季言风才发现自己根本做不到。 能够维持站立并自如交谈都已经是对方没有杀心所降下来的恩赐。 而且对方只是一眼，便看穿了他的目的，并且直入主题的问询。 语气并非质问，更像是老友之间的谈话。 但就是如此寻常，越是让季言风浑身紧绷，如临大敌。 看到季言风不曾回应，祂知晓了答案，神色亦不见喜怒。 祂缓缓迈步，身影逐渐越过季言风与无面。 当三方错位的那一瞬间，无论是无面还是季言风，一瞬间皆是毛骨悚然，浑身一紧。 但在下一瞬，祂却只是缓缓回身，将手轻轻的放在了季言风的肩头。 “你知道么...” “上一次如果我能救她，根本不用等到现在。” “她只是个幻影。” “一个永远无法完成的约定。” “你能告诉我...” “你想拿她去做什么么？” 那手掌轻飘飘，像是云雾搭在肩头的感觉，几乎没什么重量... 但季言风却感觉到自己好似被施展了定身术一样，根本动弹不得。 若是具备实体，他此刻必然已经汗如雨下。 但出于胸腔中那一抹逐渐升腾而起的怒火和自尊，季言风艰难的转头，目光与祂直视，纵使颤抖，但依旧露出一抹意味难明的笑容。 “既然...已经放弃了...” “又何必来故作关心？” “我没有放弃！”此话似乎触及了祂的逆鳞，令祂陡然一声怒吼。 一声雷鸣骤然划破天空，响彻在整个荒芜山海！ 三人头顶黑云压顶、风雷滚动。 似乎在下一瞬间，祂就要将整座山巅彻底化作雷池。 站在季言风背后的无面都快哭出来了... 【哥啊...不...爹！】 【我的活爹啊！】 【你快哄哄祂啊！】 但无面无论怎么急切，她也不曾忘记季言风的告诫，一直不曾开口。 面对祂，她甚至没有开口的胆量，生怕自己一张嘴下一瞬间就会被劈成碎末... 在这种事情上，她由衷的佩服棋圣。 他竟然还敢嘲讽对方！ 虽然祂长的的确像那个人，但也不能这么玩吧？ 招惹过后，季言风仿佛认命了一般，缓缓闭上了眼睛。 任由头顶雷声滚动，他也好似入定了一般，不管不顾。 这一幕让祂感觉有些熟悉，好像在不久前也发生过... 但这一次的天雷落下来，可就没有什么魂体一说了。 那将是彻彻底底的灭亡！ 这家伙竟然还敢本体过来？是笃定自己不会杀他么？ 狂妄！ 祂眼睛微眯，缓缓抬手。 但就在祂要彻底将这里湮灭之际，祂却突然感应到了什么，微微偏头。 一道虚幻的倩影静静的立在一旁，目光含着悲伤，正无言的看着自己。 “... ...” 祂的动作一瞬间僵住了。 那抬起来的手却怎么也落不下去。 片刻之后，祂缓缓收回了手，看向季言风，淡淡开口： “你应该庆幸来的是我而不是他。” “不然你的那些心计将毫无用处。” “在此之前，我曾在心底给你们留了三次机会。” “这是最后一次。” “不要再来冒犯我。” 祂的目光淡漠，声音没有任何波澜，但却都难以掩盖那话语中所蕴藏的杀意。 而在说完之后，祂目光最后向着花田的方向看了一眼，旋即没有任何犹豫，化为一片浩瀚的云浪穿过山巅瞬息远去，逐渐消失在此方世界之中。 而直至祂离去好久，山巅上的三人都没有动弹。 直至许久之后，季言风缓缓睁开了眼睛。 下一瞬间，他整个人直接瘫倒了下来。 “前辈！” 离得最近的无面顿时上前扶住。 哪怕此刻双方都是魂体，她也清晰的感知到了对方身上传来的沉重与颤抖的感觉... 第798章 举世勃发 此刻的季言风甚至无法操控自身，可见方才他到底承受了何等的压力... 在须弥意志离去后，疲惫感如洪水决堤，一瞬间将他淹没。 缓了好一阵，季言风才缓缓起身，长出了一口气。 “我们这次运气不错。” 无面本想腹诽两句，但一想到方才须弥意志所带来的压迫感，又觉得他说的有道理。 毕竟能在祂的手底下活下来，不是运气又是什么？ 就在此时，海云烟缓缓飘到了季言风身旁，无面识趣的后退。 海云烟眸中似是含泪，望向棋圣。 “言风，就...没有其它的办法了吗？” “云烟，我们别无选择。”季言风轻叹道。 海云烟缓缓闭目，化为一阵轻烟回到了季言风悬佩的吊坠之中。 季言风沉默少顷，旋即一步步走向花田，背影孤寂而坚挺。 无面跟随在他身后，回想起方才的画面，内心有万般疑惑。 只是看着季言风此刻的状态，她又有些不敢问... 但跟了一段距离之后，无面最后还是忍不住开口： “前...前辈...” “闭嘴。” “好的。” ... 须弥海域。 一片浩瀚的大陆蓦然间出现在了神州和北洲的海域中间，那是山海无量鲲的躯体漂浮在了海面之上。 它此刻甚至已经虚弱的无法完全遁入虚空，只能以这种方式，将大半的实体化现，成为了这一块新大陆。 这一幕自然引起了两岸诸多大能修士的注意，但好在山海无量鲲的四周围拢了大量的海兽护卫，一时间根本无人敢于靠近。 在这之前，山海无量鲲每一次显化呼吸所喷涌而出的灵力血气不知道养活了多少海兽，成为了它们进化的契机。 万物有灵，它们现在都化身成了山海无量鲲的忠诚侍卫，任何人靠近都会付出血的代价。 而在山海无量鲲翻开的背脊上。 逍遥子、唐圣宗、应莲殇以及灵宇三人组一行人再度踏上了乐瑶的心鳞飞舟。 但让人意外的是，在杜清和毕清蝉的手中，还各自抱着一团散发着光芒的灵碗。 碗中所盛的，是就在之前无量让乐瑶从自身因为被天雷劈开露出的脊柱之中硬生生抽出来的古兽精华，绝对的圣缘！ 灵碗都是特殊的储物法器，真实装载的精华数量其实远不止两碗，而是极为庞大，如同两座湖泊。 这等份量，在天赋足够的情况下，至少作为十位半圣以上那种级别的强者的入圣契机都绰绰有余。 这是一份份量极重的馈赠！ 这样数量的骨髓，哪怕是对山海无量鲲而言，也是一种莫大的损耗，甚至足以伤到它的根本... 杜清和毕清蝉端着这个灵碗，像是抱着一块烧红的烙铁。 他们有些想不明白，无量到底为什么要给他们这般份量的脊柱精华。 抽一份两份可以... 但这是不是太多了？ 这真的是他们能拿的么？ 话说先生到底是什么时候登岛的？ 他难道偷偷把无量收成了契约之灵不成？ 但这怎么可能... 山海无量鲲，就算是在先生全盛时期、作为天罡帝君的时候，在境界实力上也是能平起平坐的存在，完全不在诸天天主之下，甚至还有所超越。 而若论资历，山海世界更是没有存在能够与其比肩。 所以它其实完全不需要如此。 那这是为什么？ 唐圣宗、逍遥子看向这两个灵碗，也是各自眼神闪烁。 圣缘的确是人族所需，甚至可以说是急需。 但如此庞大的数量赠予，自然需要相应的回报。 他们能拿出什么？ 什么又是对方所需要的？ 就算把整个大唐国库的所有珍奇异宝都拿出来，估计也都没有能够入它眼的。 正在众人内心思忖之际，山海无量鲲传音说道： “此圣缘独赠那位大人。” “烦请转告一声，无量希望能与他...再度会面一次。” 唐圣宗与逍遥子对视一眼，思索片刻，各自呵呵一笑。 “既然如此，我等便替先生谢过前辈了。” 既然对方都指名道姓了，那便让季牧头疼去吧。 杜清与毕清蝉二人汗都快下来了，一时间拿也不是、放也不是。 就在这时，一旁的灵宇开口了： “依我对先生的了解...” “若是他今日在此，肯定也是会拿的。” 杜清和毕清蝉闻言想了想，发现的确在理。 这般机遇，这次不接，下一次又上哪找去？ 对于季牧来说，当前提升自己以及人族整体实力的事情同样都放在首位，所以就算山海无量鲲有着自己的目的，这个饵他也得咬。 真有什么，日后再还。 以山海无量鲲的位格，是不可能等着他们请示完在做决定的。 而且对方让乐瑶先抽脊髓的举动，似乎也没有给他们拒绝的权利... 一行人最后还是拿着这股馈赠离开了。 乐瑶载着他们在极短的时间内便回到了南洲大陆。 对于山海无量鲲的重伤滞留在当前海域之事，众人暂时也无能为力。 好在这尊太古巨兽哪怕是重伤，也不是常人能够招惹的。 而在另一边，历时将近一年之后。 身在南洲的季牧也走完了他的大半炼化之旅，与唐圣宗一行几乎前后脚回到了长安。 这是南洲仅剩的最后一座没有入驻棋罐的地方。 此刻，旃檀世界。 一座浩瀚的大陆出现在了棋罐内景之中。 当南洲的绝大多数州府地域都被季牧炼化之后，身在棋罐之中几乎与外界已经看不什么差别了。 唯一不同的只是这里的边缘没有须弥海的存在，而是一片混沌，但同样也没有了妖族侵扰。 数十万唐军得以暂时休养生息，专注于沉淀提升境界。 此刻棋罐之中的灵气浓郁的仿佛让人如同置身于灵气形成的海洋之中。 哪怕是从未感知过灵气的凡人老者，在这里面浸泡上几个月，境界都能够达到入虚。 若是在这里怀胎十月。 出生的婴儿更是直接便是潜龙七重，根本无需像以往的修士那般苦修，从根基上便远胜以往！ 第799章 先生回京 因为唐圣宗之前的布局，以官府之力传颂季牧事迹，令其扬名南洲... 这使得如今南方天下对季牧之名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在这样的情况下，季牧的炼化之旅极为顺利，一路畅通无阻。 一年的时间里。 往往他尚未行至一地，只是刚从上一座郡城出发，下一座郡城的百姓便已闻风而动，夹道相迎。 在这样的人心积累之下，炼化棋子地域根本不需要多长时间，最长也不会超过两日，短则在眨眼之间。 这让他自身的浩然之道也越来越趋于大成，一路窜升突破的浮躁之气也在这漫长之旅中渐渐沉淀，越发内敛。 此刻的季牧，离圣阶只有一步之遥。 若是让现在的他面对一年前画圣龙首的侵扰，根本不需要再那么狼狈，完全可以得心应手的应对。 在旅途中，他也在折扇之中不断的修习参悟师兄们留给他的七十二种大道，如今能够掌握习得的道法已然超过大半，并时不时的相互结合运用。 哪怕不借助旃檀世界和太白驭兵诀的加持，单凭自身战力，他也有把握力敌圣阶，甚至能够稳压一头。 实打实的无冕之圣！ 这一年里，他时常将自身境界压制到明道，然后在不动用圣器的情况下，把旃檀世界之中的所有半圣强者都打了一遍。 最后甚至还以一敌多数，打的棋罐内强者苦不堪言，闻“先生”而色变。 除了季小硕之外，其余半圣强者到后面是每当季牧的意识降临就找个地方藏起来。 无他。 每一次与季牧对决，对方使出的都是全新的招式和道法，让众人每每准备的应对路数都彻底落空... 这还怎么打？ 不仅是季牧自身战力的变化提升。 在围绕着南洲大陆各地走完一圈之后，旃檀世界也逐渐进化到了王器的极致，甚至具备了极为浓郁的圣蕴，只差一步便可彻底蜕变为圣器。 这件神秘异宝的提升所带来的增益是极为显着的，甚至带动了整座南洲。 无论是唐军还是百姓，所有身在南洲的众生因为与旃檀世界的融合都在其中开始了一轮修为上的强力爆发。 这是对他们潜能的彻底释放！ 若是将上界的灵气浓郁程度和以前的下界做对比，大致是十比一的程度，只低不多。 因为灵气稀薄，所以人间绝大多数修士就算奋力苦修，也少有能修炼至高境者。 只有极少数天姿纵横且具备大毅力和气运之人，才能最终破境入圣，除此之外，连明道以上修士的都在少数，万中无一。 但现在，经过旃檀世界的灵力加成。 上下的灵气对比已经达到了十比六的程度，接近程度已经达到了一半，甚至还在飞速赶超。 这让为了突破修为只能苦苦寻觅资源的人间修士直接上演了一场井喷式的修为爆发！ 在这一年里他们突然发现，走到尽头的修道之路在不知不觉间又被人续上了... 此事无异于再造，让先生之名再度拔升至了顶峰。 这短短一年里南洲新增的明道境以上的强者，是过往十年内突破至此境的总和，甚至还有超越。 连半圣都新增不少，立言入虚更是不计其数，遍地皆是。 对于融合地域之事，南洲一半人是因为仰慕先生之名，愿意追随。 还有一半则是在见到真正实际的好处之后，彻底再没有对融合地域之事持反对意见。 至此，整个南洲天下各地州府对于先生的到来都是由衷的欢迎，并入棋罐亦是乐见其成。 而在这一日，季牧终于结束了一年的环游行程，回到了大唐的中心。 此刻，长安门前。 从须弥海回来不久的唐圣宗刚刚送走乐瑶，便忙不停的带着百官，出城三十里迎接先生入城。 现在季牧之名在南洲更是一种象征，自然不能怠慢。 有听闻此事的长安百姓蜂拥而至，汇聚跟随在百官后面，在城门内外化作了一道如长龙般的队伍。 众人神情皆怀着喜悦与期待之意。 无论是对于朝廷还是对于长安百姓，这都是在迎接一场通天的造化！ 甚至绝大多数人内心都在想着——“怎么才轮到长安！” 人群中，镇妖司的人也赫然在列。 当白诗诗看到那熟悉的白衣身影从容不迫的自天边走来时，内心不禁露出一抹感叹。 曾经的那个少年... 如今已经成长为能够让全天下的修士都为之仰望甚至倚靠的地步了。 顾绿萤两眼放光，拉着白诗诗的衣袖，不断兴奋的说道： “来了来了！” “总司大人还是一样的风采照人！” 不得不说，今日的季牧许是真的花费了一小会儿的功夫，看起来比平日要认真许多。 腰悬玉佩，发别玉簪，手持折扇，双剑傍身，酒壶在手。 步伐不紧不慢，眼眸平静无波。 谦谦君子，温润如玉，远远看过来的气质令人心生敬服但又不失亲切之感，吸引了无数芳菲佳人的目光。 在一片欢呼声中，季牧缓缓走至近前。 就在这时，唐圣宗没有等到了完全走近，而是疾走几步，上前牵起了季牧的手，放声高呼道： “恭迎先生入城！” 这个举动让后方百官眸中各自闪烁，亦在人群之中掀起阵阵欢呼。 下一瞬间，百官各自排成长列，一同躬身。 “恭迎先生入城！” 季牧看了唐圣宗一眼，看着他此刻无比庄重肃穆的神情，内心不由呵呵一笑。 要不是之前打过招呼，他差点就信了。 之所以这般高调行事。 自然是唐圣宗为了能够更进一步、将季牧的声名彻底推举至顶峰，这样能够更好的融合炼化这座一国气运汇聚的都城。 季牧原本以为自己会先一步回来，还想在城中稍事等待一下，只是没想到唐圣宗那边竟然会回来的那么快... 也不知道圣缘到手了没有... 第800章 暗室会谈(一) 在与唐圣宗并肩踏入城中之时，季牧目光微微瞥了一眼人群，看到老友花月神色自豪，嘴唇轻轻蠕动，仿佛是在说：“可以啊你小子！” 视线一转。 他又看到了杜清、灵宇、毕清蝉三人站在一块，各自神色异样，且目光与自己对视之时还略微闪躲到了一旁，似乎不敢与他对视。 季牧见状微微有些疑惑，便以传音的方式向身旁唯一的一位人影问道： “陛下，你们在无量岛上都遇到了什么？” 回想起不久前的种种，唐圣宗轻叹一声，一时竟是不知该从哪讲起。 “一言难尽。” “等进了宫再说吧。” “哦...”季牧好奇的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唐圣宗突然问了一句： “你什么时候登的无量岛？” 季牧闻言露出一抹愕然。 “登无量岛？” “什么时候？” 看到季牧明显不似作假的反应，唐圣宗微微皱眉。 “你没登过？” 季牧认真回忆了一番，摇头道： “没有。” “不过也有可能是我的前身登的，我没想起来。” 唐圣宗闻言微微颔首，陷入思忖。 二人不再多话。 他们一同在长安百姓的欢呼声中，一路穿过了城门与长街，最后进到了皇宫。 刚一进殿，只剩下二人后，唐圣宗一把就将双手搭在了季牧肩头，十分用力的攥紧，同时迫不及待的开口说道： “山海世界不止一个！” “天道强的可怕，而且早就苏醒了！” “我们的准备还远远不够！” 短短的三句话，在季牧耳中却如同三声惊雷。 他缓缓推开了唐圣宗，捏了捏眉心。 “等一下，让我缓缓...” 就在这时，一位身着道袍的身影推开殿门走了进来。 看清此人后，季牧神色露出一抹讶异。 “逍遥子前辈？” 逍遥子先是向唐圣宗微微拱手，旋即视线落在了季牧身上，露出一抹笑意。 “贫道见过小先生。” 季牧抱拳回礼。 就在这时，杜清、毕清蝉、灵宇三位同样登岛的半圣也接连走了进来，同时还连哄带骗的把应莲殇也请来了这里。 此刻，登过无量岛的当世人间强者已尽数齐聚。 在众人都进来后，唐圣宗缓缓合上了殿门，然后带领众人来到了暗室，开启阵法隔音，最后落座。 “来，我们开始吧。” “首先是圣缘分配的十位人选。” 季牧闻言先是愣了一下，旋即猛然间瞪大了眼睛。 “等等...十位？！” 他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 就在此际，不远处落座的杜清和毕清蝉的头歪的更偏了... ... 耗费了几个时辰。 众人各自诉说补足，才终于将此行发生的诸多细节尽数告知了季牧。 当得知山海世界远不止一轮之后，季牧先是震惊，旋即又陷入了很长时间的沉思。 他首先思考的...是天族知道这个事情吗？ 后面细想之下，季牧觉得是不知道的，不然也不可能一直卯着劲的想要掌控人间。 但玉皇是否知道这些隐秘，尚且存疑。 这位天主隐藏了太多的秘密，或许早就知晓此事甚至有所图谋也说不定。 山海界的水很深。 虽然季牧几乎已经做到人间无敌了，但离知晓山海的全部隐秘之事明显还差着一段距离。 而荒芜山海的存在，也让季牧突然间联想到了什么。 旃檀世界这件神器的存在，有没有可能就是山海世界的某一轮显化？只不过以某种方式被保留了下来。 这也解释了为什么它会如此的特殊玄妙，世间无有任何一物能够与之比肩。 但什么人能够将这一整轮的山海世界都塞到这棋罐之中，于真正意义上做到以芥子纳须弥？ 这等手笔，远超季牧的想象。 而季牧融合炼化之举，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会不会等同于...在掠夺当前的这个世界？ 这个想法让季牧有些不寒而栗。 至于将这件宝物给自己的父亲，也是越来越神秘，越来越让季牧有些看不透了... 而老翁是旧日遗客之事，倒是唯一没有让季牧感到意外的一件事。 这位神秘强者的位格，一开始他就领略过了。 只是让季牧有些想不明白的是... 他为何会如此看中自己？ 哪怕是自己的前身天罡，在这等存在的眼中，最多也不过是位同阶强者，根本无需主动示好。 并且论资历，对方是能够远远甩帝星以及天族无数条街的存在。 自己身上到底有什么是对方所求的？ 唯一能够想到的可能，就是季牧是山海世界中新生的唯一变数，是之前从未出现过的存在。 但这又是为什么？ 自己到底特殊在哪？ 诸多未解之谜叠加在一块，让季牧的内心一时纷乱无比，联想到了诸多可能，只是都不曾确认。 除此之外，山海无量鲲对他的态度也很让人起疑。 一出手就是十道圣缘，未免有些太过吓人... 谁会把自身骨髓抽出来去资助一个外人？ 哪怕山海无量鲲对众人说自己的生命将要走到尽头，只是在做一些准备，季牧也不曾全信。 它倒底在准备什么？ 死了真的需要准备么？那还有何意义？ 并且这些和自己又有什么关系？ 实话说，季牧对于这种来历不明之事有种本能的抗拒。 但这次不太一样。 因为对方给的实在是太多了... 要是能因为这些圣缘让南洲出现十位圣人，这将能够一举奠定南洲在下界的霸主地位，进而更快的整合四大部洲，为之后的两界之争做准备。 南洲越强，整合四洲所流的血就会越少，未来人族的整体实力就会保留的越多。 这份馈赠，等同于再造。 季牧不可能什么表示都没有。 既然对方指名道姓的要见自己，那这一面，自己就是必须得去的... 暗室众人在商议之后发现。 灵宇三人组在登岛前所遭遇的种种困难，实际上都不过是山海无量鲲为了引季牧前往。 但季牧最后却因为炼化棋子为由，把唐圣宗请去了... 若非如此，山海无量鲲或许还不一定会抽出自身脊髓供给人间。 这只是它最后无奈之下的选择。 第801章 暗室会谈(二) 无论如何，想要解开这份疑惑，或许只有季牧与无量亲自会面才能知晓了。 看来此行在炼化长安后，又要去须弥海走上一遭了... 一刻都不得停。 季牧暗暗感慨了一句自己就是个劳碌的命。 对于十位圣缘的人选。 经过众人商议之下，最后由朝廷、镇妖司、圣人学宫、无为观、七音宗、那烂陀寺、星族、风云阁、灵族、昆仑各方势力各出一位巅峰半圣级别的强者作为人选。 这是唐圣宗首次跳过百官，单独以修士的身份私下做出的决定。 因为他知道这些圣缘当属于整个人间修士，而不是单单属于朝廷。 其中朝廷占据的名额只有两位。 看似不少，但若是将官府和江湖做对比便可以看出差距了。 若是将此事交由百官商讨，短时间是绝对不可能商讨出结果的。 但现在时间就是一切。 并且在当下，有季牧的存在，一切都省事了许多。 实际来说这些圣缘本身就是山海无量鲲赠送给季牧的，代价也是由他事后补足，其它势力都只是沾光。 虽说季牧也算是朝廷大员，但性质不太一样。 上述的这些势力，都存在着最有可能把握住机会、借助圣缘破境入圣的巅峰半圣强者。 入圣的契机何其重要，一丝一毫都不能浪费，所以众人必须要避免万无一失。 第一批入圣的强者，必定要在天赋最强的那一批人里找寻。 至于诸位帝星、唐圣宗，无一不是身具大气运者，圣缘于他们而言并无太大增益。 借助此物最多能让他们在入圣之时更为顺利，但这远不如给其他人用来破境。 毕竟这些人也都是心高气傲之辈，并不觉得自己成圣也需要借助外力。 在圣缘分配的人选商议妥当之后，众人又确定了之后各方势力需要完成的任务。 唐圣宗所代表的朝廷会派出使者去往各洲，商谈同盟之事，顺带摸底各大陆的实力。 同时操练兵马，招揽天下能人异士入军或是镇妖司，为之后一统四座天下做准备。 逍遥子也自领了一个极为重要的任务——探查须弥海域，并让人有些意外的要走了应莲殇。 下界之中，海域妖族同样是一股不容忽视的力量，虽然两年前的海域之战圣兽这种级别的大妖同样被仙人带走不少，但不乏也会有一些漏网之鱼。 这些存在不绑到同一条船上，日后就是个绝大的隐患，不可忽视。 而以逍遥子的实力和道法，危机四伏的须弥海对他来说就是来去自如的地方，由他去摸底再合适不过。 至于季牧麾下所率领的诸多势力，在全力培养宗门修士提升境界之余，也要各自组建一支江湖队伍，参与不久清理须弥教余孽的任务。 修行之余，也不能忘了实战。 至于季牧本人，这段时间则只有一件事情——融合长安！ 这是最为重要的事情，在这之后，再想其他。 只要这一步跨过，南洲就真正化作了铁板一块，进可攻退可守。 季牧完全可以孤身一人带着棋罐去往其它部洲，灵活多变，但实际上却是携带着一整座大陆的“传送之门”，随时可以召唤令敌人闻风丧胆的助力。 若是再用太白驭兵诀对敌，四座天下将无人能撄其锋。 旃檀世界在那时估计也能更进一步，彻底化作圣器级别的存在，届时会引发何等变化尚未可知，但注定是极为显着的增益。 化圣之后，必定是一场质变！ 整座天下因为这一场不算多么正经的会谈而彻底活络了起来。 官府、江湖、百姓。 各个不同地域和不同的人群都在向着一个方向使劲，疯狂提升自身。 而他们修炼吐纳的气息又能反哺旃檀世界，形成了一个完美的循环。 一个全新的、积极向上的世界正在迅速发展。 暗室会谈之后，众人各自分散，去完成各自的任务，但最终的目标却终将会归于一处。 各行其路，万道同归。 天下大同，解封山海！ ... 片刻后。 唐圣宗和季牧来到了整个长安城的中心。 两个刚经历一番远游的人没有任何想要休息的意思，一心想着炼化长安之事。 为此唐圣宗甚至启动了护城大阵来助季牧一臂之力。 一座极为耀眼的金光罩在了整个城池之上，九条威严的金龙显化盘踞，睥睨四方，像是一尊巨兽苏醒，向着天空发出了一声咆。 见此情景，季牧瞳孔微微一缩。 要知道，当下参与此阵启动的，可没有任何一位唐军以及长安修士，而是只有唐圣宗一人。 以一人之力，独自勾动能防御圣阶大能的护城大阵，这需要的灵力存储将是一股极为庞大的数量，唐圣宗本人该是什么实力？ 正在季牧思考之际，唐圣宗声音如常的问道： “需要多久？” 季牧看了一眼手中的棋罐，感受了一番说道： “最多十日。” 唐圣宗点了点头。 “足够了。” “先生安心炼化，朕亲自为你护法。” “有朕的龙运傍身，或许炼化的进境会更快一些。” 自从见了山海无量鲲之后，知晓了一些山海隐秘，唐圣宗内心便有股急切之感。 虽然他看到了全天下的修士百姓都在不断的暴涨境界，但尤自觉得不够。 真正的世界之大，远超他的想象，甚至就连他们视为大敌的天族本身估计都不曾得知全貌。 这让他对自身以及大唐的整体实力都有种迫切想要提升的感觉。 圣人来多少都不嫌多！ 越多越好！ 季牧早一点炼化长安，拼合上南洲的最后一块，旃檀世界的灵气浓郁程度就会更快的再度拔升一个档次，大唐修士的修炼速度也会因此水涨船高。 所以这是唐圣宗当下最为着重的想要配合季牧完成的事情，其他事情都可以先放到一边。 去往三洲的使者已经派出了，之后只需静待结果便可。 听到那一声“足够了”，季牧便知晓维持护城阵法十天对唐圣宗来说应该没有什么难度，他可以放心的借助对方的龙运来融合长安。 第802章 星族回响 深吸口气后，季牧自身灵力运转，猛然灌注进旃檀世界。 他一身白衣，端坐在长安中心，唐圣宗一身金色龙袍，背负双手立于他的身后，头顶亦有金龙环绕。 一座熟悉的、浩瀚的世界虚影蓦然间降临在了整个长安城上空，缓缓下坠贴合。 这般宏伟的景象自然引起了整个长安城的震动。 数十万人接连走出院落，遥望天空的景象，怔然出神。 好在在此之前，经过官府张贴的公告，长安修士对于季牧和唐圣宗要做的事情都有了一些了解，因此并没有出现慌乱，反而各自面容上都隐隐露出了期待。 就在长安城显化世界虚影的同一时间。 长安城一处牌匾上写着“花府”的院落之中，一男一女各自伫立，抬头看向天空，眸中倒映着璀璨的金光天幕。 “哥，这动静...” “真是那位牧哥哥整出来的啊？” 花见怜这两年已经出落的亭亭玉立，一双碧眼澄澈如琉璃，柔顺的青丝随意的披落肩头，迎风飞舞，像是河岸边拂动湖面的细柳。 听到妹妹的话语，花月只是一笑。 他知道对方自然不是不相信。 这些年季牧的声名早已享誉大江南北，花见怜可以说是一路听着他的名字长大的。 她只是不敢相信，这样厉害的天大人物，竟然真的和她们有所交集... 若不是这件事是真实发生的，花月其实自己都不敢相信，至今都有种置身于梦幻之中的感觉。 此刻，花月指了指天上的景象，笑着对妹妹说道： “以后找夫婿就按你牧哥哥这样的标准来，不然你哥我看不上眼。” 花见怜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不想让我嫁出去你就直说！” ... 星门深处，太一神殿。 时隔两个多月之后，岄儿终于又收到了族人的回音。 “族长，救...” 回信依旧很短，后面的像是被什么干扰吞噬了一般，只有一连串让岄儿为之皱眉的噪音声响，完全听不真切。 但那个“救”字让岄儿很是在意。 “你们遇到什么了？现在怎么样？！” “让我救你，你倒是把星空方位告诉我啊！” 但后面依旧是一连串难以言喻的沙沙声响，根本不明白那是什么含意。 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些声音甚至对岄儿造成了一定程度的损伤，让她感到有些头晕目眩。 于是在又尝试一番之后，岄儿不得不中断了传音，关闭阵法加成。 熟悉的安静感传来，岄儿微微松了口气。 她揉了揉略微发胀的脑袋，然后将此间发生的事告知了义灵。 恰逢此际李寒衣也结束了修炼，久违的回到神殿之中找寻义灵。 听到岄儿的话语，李寒衣摩拳擦掌，露出一抹激动之意。 “看来这是遇到危险了啊。” “正好我喜乐经小有所成，该是试试身手的时候了。” 听到“喜乐经”这三个字，一旁的岄儿本能的后退了两步，神色露出一抹忌惮。 李寒衣刚想解释这是改良后的喜乐经，与之前已经大为不同，却被一旁的义灵冷不丁出声回应打断了。 “试试身手？” 义灵嘴角露出一抹嘲弄。 “你以为星族的境界都是你在人间的时候遇到的修士？” “圣阶在他们眼中，也不过就是刚刚踏入修行之路的毛头小子。” “能让他们遭遇危险甚至喊救命的敌人，你真以为你能应付的来？” 一连串的话语把李寒衣问懵住了。 他刚刚修行有成，再加上星空枯燥，听到有别的事情自然会显得激动，却一时间忘了考虑这些。 “嗯...”李寒衣挠了挠头。 “那我们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说不定这是最后一支星族了...” 岄儿目光也是看向义灵。 虽然她知道义灵说的有道理，要是星族真的遭遇什么大敌，以他们现在的三人之力，还真的未必能改变什么。 但她内心深处还是本能的想去支援。 她真的不想整个星空最后只剩下自己这一位空头族长... 见二人的目光皆是落到了自己身上，义灵有些无奈了说了句： “现在看我也没用啊...” “你们知道他们在哪么？” “呃...”岄儿和李寒衣互相对视一眼，在某种程度上有些惊人的相似。 “这么说，主人你同意去支援了？” 义灵轻轻摇头。 “只是去看看情况。” “以我们现在的力量，支援有些不太现实。” “不过等下一次传音联系，我或许也能将这一块星核碎片炼化了，届时也算有了一些自保之力，不会拖你们后腿。” “至于星族...” “能够喊救命，而不是让我们远离，证明事情的危险程度对他们来说还不曾到让人绝望的程度，只是需要一定增援便可解决。” “虽然我们明显连增援的力量都达不到，但先去看看情况再做决定也不迟。” “有些危险，未必就一定是敌人造成的。” 话音一顿，义灵瞥了一眼李寒衣，再度开口： “况且就算打不过，跑我们还是没问题的。” 听到这句话，李寒衣颇有些自豪，但又感到自己好像受到了贬低... “我难道就是专门用来逃跑的吗？” “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要带上你？” “... ...” 就在二人在这里斗嘴之际，一旁的岄儿耳帘微动，似乎听到了什么，神色一瞬间严肃起来。 她一个闪身回到了神殿中央，开启了法阵加持，让自身的天赋能力得到更好的增幅。 看到她的动作，义灵和李寒衣也停止了拌嘴，目光跟随岄儿的动作行动。 片刻后，岄儿看向二人，严肃说道： “蓝音将她所在的这支星族坐标传音告知于我了。” “虽然受到了不知来历的干扰，听的不是完全真切，并非绝对精准的坐标，但至少知道大致星域了。” “在哪？”李寒衣握紧双拳在胸前当空一砸，眸中战意涌现。 岄儿目光看向义灵。 “就在井宿星域，离我们...很近！” 第803章 井宿星域(一) “井宿星域...” 义灵闻言微微皱眉。 事情发展的速度比他预想中的要快很多... 他还以为下一次传音通信至少也需要过上一段时日，却没曾想仅是过去不到半个时辰，对面的传音便又连接上了。 看来为了通信，那边的星族或许也是做了不少的努力... 义灵目光微微扫向殿外的山峰。 星核碎片的炼化，只剩下最后一点... “要等你炼化完么？”看出他的想法，李寒衣在一旁出声问道。 略微思忖片刻后，义灵摇了摇头。 “不，我们直接上路。” “岄儿执掌神殿中枢，运转法阵连接，我们直接以星核作为载体飞去井宿，路上炼化。” 听到要去救援同族，岄儿神情露出振奋，跳起来扑向义灵，似乎是想要亲他一口，但最后却被后者用手扒拉到了一旁。 “时间紧急，动身吧岄儿。” “一定要与蓝音所在的这支星族取得联系，这样我们才能得知更多其他星族的下落。” “若是此次失败，下次我们未必就还能找到与星族的联系了。” 义灵不苟言笑的下令道。 岄儿撇了撇嘴，哼了一声，然后气鼓鼓转身的操控神殿去了。 义灵似是对此早已习惯，面色没什么变化，目光继而转向李寒衣。 “寒衣，你的速度快。” “用你的逍遥诀在前方开路，提前搜查有无危险之处。” “我的漏尽通在星空之中和境界提升至半圣之前，或许还不如肉眼上的探寻。” “若是遭遇敌人，立即折返通知，不要莽撞硬闯。” 李寒衣点了点头。 “不就是斥候嘛，我懂。” 义灵微微颔首。 “没错，知道了那便动身吧。” “我也准备继续炼化星核碎片了。” 在走出殿外之前，李寒衣突然回头看向义灵。 “嘴上说着我们自不量力，但实际上比谁都着急，你也没有看起来那么理智冷血嘛...” 义灵摇了摇头。 “别贫嘴了，赶快上路吧。” 在李寒衣出去后，义灵才幽然一叹。 “我要是真的理智，万年前在你们决定闯入天界救人时就该拼死把你们拦下来，也不会让你们沦落到如今这般下场...” “不过倒是谢谢你提醒了我...” “这一次...我绝不会让同样的事情再度上演...” ... 井宿星域。 一处漆黑的完全看不到任何光芒的地方。 这里仿佛彻底与外界隔绝，看不到任何其它星辰的亮光，同时也听不到外界的任何声音，黑暗、静谧的可怕。 就在这一片黑暗静谧之中，一道声音冷不丁的响起。 “蓝音，怎么样了？” 这是一道雄浑的男声。 虽然他说话的声音很轻，但在这一片寂静的世界之中却是如同雷鸣，生生不息。 等待了好一会儿，那边才传来回应，还伴随着一阵轻微的疲惫喘息之声。 “还是听不真切。” “不过我已经尽力把我们这里的坐标发出去了，就是不知道对方能不能听见。” 雄浑男声沉寂片刻，缓缓说道： “试试便可，无需太过在意。” “你的状态怎么样了？” 他知道对方这段时间为了将声音“传出去”，一直在强行以禁术拔升自身境界，借此来提高天赋的强度。 即便如此，收获依旧不佳。 只有在极少数的时间才能听到一两声呼唤，几乎无法构成交流。 蓝音叹息一声回应道： “我无大碍，修养一段时间便可。” “就是禁术使用的太过频繁，透支过度，使得天赋的效用也逐渐减弱。” “以我现在的状态，想要将声音传出去几乎是不可能了...” 雄浑男声安慰道： “无妨，你已经尽力了，好好休息一下吧。” “之后是否会请来支援，便看星空是否还在庇佑着我们了。” 蓝音轻轻的“嗯”了一声，旋即似是还有些不放心，再度问了一句。 “我之前的传音波动，应该不会引来它们吧？” 雄浑男声沉思少顷，缓缓答道： “可能性不大。” “夜叉部狗鼻子虽然一向很灵，但想要听到岄音之灵的声音还是有些高看了他们。” “你难道还不相信你自己的天赋么？” 蓝音声音有些忧郁。 “倒不是不相信...” “只是此地太过离奇诡异，我等游历星空万年都不曾听闻遇到过...” “沉沦此地数百年，至今都不曾完全摸清此地的规则，所以我害怕会有什么例外...” 数百年前，因为被夜叉部追赶。 蓝音所在的这一支星族误入了一片星空乱流，最后被卷至了此地。 虽然得以活命，但也被彻底困在了这里，无法脱离。 诡异的是，这片黑暗的空间存在着诸多限制，类似于法则，一旦触碰就会消失。 这支星族付出了相当惨重的代价，才摸清了此地的一些规律。 其中最容易触犯的一条——便是此地不得见到光亮。 一开始这一限制让猝不及防的星族几乎减员了半数，施展术法照亮的星族之人几乎都消失不见，至今不知生死... 除此之外，剩下的半数星族在之后的几百年里还摸清了将近十种不能触碰的限制。 一旦过界，虽然不如打开光亮就会消失那般严重，但也会触发各式各样离奇的代价。 不外乎蓝音会担忧自己这般传音会被夜叉听见，因为在这个诡异的地方，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不会的。”察觉到蓝音的不安，雄浑男声以笃定的语气说道。 “此地的规则同样会作用于夜叉部，不然它们早就找到我们了。” “既然我们能安然到现在，证明它们追着我们进来，便同样被此地掣肘。” “星空可不像山海世界那般会给它们撑腰。” “在这里，天道无用。” 蓝音声音带上了一抹歉意。 “抱歉若黎。” “当初要不是我执意想让你带领族人去解救红音的部族，我们现在也不会...” “打住...”雄浑男声的主人若黎闻言重重的叹了口气。 第804章 井宿星域(二) 黑暗之中，若黎的叹息之声缓缓回荡。 “你这话我在这几百年里已经听你说过无数遍了，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红音是你的族人，那若曦她所率领的那一系星族就不是我的族人了？” “况且我们这不是还没死呢嘛！” “不仅如此，人也让我们鬼使神差的救成功了。” “现在就剩下摆脱掉后面这帮缠人的猎犬、脱离这个地方，一切就都完美了，皆大欢喜，有什么好道歉的？” “你应该学学你那位红音姐姐的性子，明明才救她一命，却一见面就把我们骂的狗血淋头，当时气的我差点扭头就走...” 经过若黎一番安慰，蓝音不由扑哧一笑。 “这个时候提我姐姐，你可真会安慰人...” “不过你应该没忘我们被困在这里几百年都没有走出去了吧？” “这里以神魂之力根本探查不到边界，往任何一个方向走也都走不到终点。” “要是真的那么容易脱离，我们岂不是早就出去了...” 无人得见的角落，若黎嘴角一抽。 “这不是已经联系上同族了么？相信很快就有人来救我们了。” “根据我的猜测，根本不可能存在那么大的黑暗空间。” “我们应该只是被某种高位的法则空间给困住了，说不定我们从头到尾都没有动过。” “也可能这里就像是一个从内部很难去破开的蛋壳，不过若是有外力干扰，或许就不一样了。” “只是希望来的人能聪明点，不要直接就一头扎进来...” “那样只会让被困在这里的人变得更多，除此之外起不到任何作用。” 听到这，蓝音像是突然间想起来了什么，开口道： “这个应该不会。” “呼唤的岄音之声如果我没听错的话，应该是来自于岄儿族长。” “她所依附的星族，可是那位太一帝君...” 黑暗中静谧了许久许久之后，若黎不可置信的话语声才再度传来。 “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现在才说？！” “唔...我忘了...” 虽然置身于黑暗之中，但若黎仿佛仍旧看见了蓝音吐弄着舌头的俏皮模样。 他略有些无奈，但一想到即将到来的支援极有可能是帝君级别的大人物，若黎仍旧是振奋无比。 “多少年了啊...” “终于有帝君的消息了...” 若黎的身躯在黑暗中微微颤抖。 但片刻后，他又感到有些疑惑的问道： “不对啊，你确定帝君一定在那位...岄儿族长身旁？” “那是自然。”蓝音一脸理所当然的说道。 “为什么？”若黎自是不解。 “只要是岄音之灵，谁不知道岄儿族长和太一帝君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总是形影不离。” “当年五位帝君含怒一同打进天界之前。” “因为不确定能不能回来，太一帝君将岄儿族长封存进他的神殿之中，并不惜分裂自身星核将其包裹守护，流入星空，没有任何存在能够找到她的位置。” “只有和她缔结过契约的太一帝君回归星空的时候能够感应到方位，才能在星空中找到并唤醒族长。” “此事在岄音之灵一族人尽皆知。” “所以若不是太一帝君苏醒找到族长，我现在怎么可能能听见族长的呼唤？” 若黎不曾想到岄音之灵一族竟然还有这等秘闻，之前他虽然捕风捉影的听闻过太一帝君身边一直跟着一位绝美的岄音一族的契约之灵，但一直不曾往那个方向去想过... 不过这些事情都不重要。 只要能确定传音的对象身旁站着一位帝君，这就足够了！ 虽然若黎和红音所在的若曦一族都隶属于南皇麾下，对太一帝君一系之事不甚熟悉。 但这并不耽误“帝君”二字在这无尽幽暗之中给予他无尽的振奋！ 星族苦于群龙无首久矣。 他们每一个支系、每一个人都在渴望着五位星君的归来。 怀念着万年前他们率领大家叱咤星空、横行无忌，却又令天族无可奈何的日子。 这万年里，因为五大帝君重归山海轮回，星族从一个个庞大的族群分散成数万支十人到百人不等的支系，开始了上万年的逃亡之旅。 自此星空化作了天族最大的一座狩猎场，任意追猎屠戮。 难以想象星族在这万年里承受了什么... 他们真的太渴望找回昔日的尊严、反攻回去了，只是却一直无法做到。 原本星族在整体实力上便弱于天族，借助星空的庇佑才得以维持平衡，五大帝君不在后，这份平衡被一举颠覆。 虽然不至于直接灭亡，但想要过上安稳日子是绝无可能了。 在这个节骨眼上。 “帝君”这个名字的出现对若黎这样的星族之人意味着什么可想而知。 “呃...” 听到耳畔逐渐加重的呼吸声，蓝音正想提醒一下对方帝君如今的状态或许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强... 却在此时，一道新的声音陡然间在二人之间响起，打断了蓝音。 “你们俩既然这么有空的话不妨探寻一下这里的边界呢？” “还真的打算永远待在这里了啊？” 听到这道略有些无奈的声音，若黎和蓝音俱是惊喜出声： “若曦你终于回来了！” “红音呢？” “我在这。”一丝略带着疲惫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红音姐姐，你们这次去了好久哦，有发现什么吗？”蓝音出声问道。 “这破地方连个凳子都找不着！”红音转了一圈，先是骂了一声，旋即才回应道： “唉，朝一个方向走了两年，基本没什么有用的发现，也完全摸不到边界，夜叉倒是撞见不少，晦气！” “多亏了岄音之灵的天赋传音，不然我们都不一定能找的回来。”若曦在一旁感慨道。 “遭遇夜叉了？！” 若黎倏然一惊，赶忙问道： “没受什么伤吧？你们是怎么逃过它们的追捕的？” 红音冷冷一笑。 “这破地方还用怎么逃？” “谁敢动用灵力散发光芒？撞见了也不过只是拿着兵器围拢我们。” “但只要我们不出声然后封闭神魂气息，所有人就都是瞎子，想去哪去哪。” 第805章 井宿星域(三) 听到红音的声音，若曦也在一旁补充道： “隐藏之后，我们能通过蓝音的岄音之声确认方位来找到你们，但夜叉部就没有类似的存在了。” “在我们封闭神魂气息后退消失后，我们能听到它们各自在黑暗之中一阵怒骂，但又拿我们没有办法。” “虽然这片空间困住了我们，但不得不说，它也的确守护了我们的安全。” 若黎闻言这才安心。 少顷之后，若曦出声向二人问道： “我们走的这段时间，你们有什么发现么？” “该不会只是在聊天吧？” 虽然是置身在黑暗之中，若黎和蓝音也仿佛感受到了若曦那锐利的视线。 “有一个天大的好消息！”若黎立刻抢在蓝音开口之前说道。 “是什么？”若曦开口。 “你猜猜？” “磨磨唧唧的，快说！”找不到凳子已经在这里站了几百年的红音暴躁的吼道。 若黎嘴角顿时一抽。 但面对这个主，他一时间也是没有任何办法，毕竟是妹妹的人... 暗自叹了口气，若黎只好将近半年来时常听到呼唤尝试通信之事尽数告知了归来的二人。 “呼唤...” 红音略微思忖了一阵。 “这个声音我好像也听到了。” “不过我的天赋没有蓝音强，在这里又受到了这个邪门空间的限制隔绝，只能听见一些模糊的声音，但完全听不清说的什么。” “原来那是岄儿族长在呼唤我们...” “太一帝君，真的会赶来救我们吗？”若曦有些不敢相信的问道。 等待的万年岁月太过久远，让若曦一时间难以想象帝君归来的这一日真的会到来，仿佛置身梦幻。 越是强烈的希望，往往越是容易给人绝望。 在这万年里，星族们深刻体会到了这句话的真谛，所以若黎也不敢给予妹妹肯定的答复，只是低声说道： “静待一段时间就知道结果了。” “都已经等了这么久，也不差这几天了。” 若曦轻轻的“嗯”了一声，旋即又想起了自家那个爱捉弄人的帝君，微微叹息一声。 “虽然当时大家都很烦他，但没有他在的这一万年里，真的挺冷清的，日子也变得漫长煎熬了起来。” “现在想想...他当时或许是真的努力的想给我们带来欢乐吧？” “有了太一帝君的消息，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 身为同一星辰家族出身的星族支系，若黎自然知道她说的谁。 脑海中不自禁的浮现出了那道放荡不羁、喜欢仰天长笑的身影。 若黎轻轻的叹了口气。 “南皇大人...” ... “阿嚏！” 正在星空之中游离探查的李寒衣揉了揉鼻子，神色露出一抹疑惑。 “谁又在背地里偷偷骂我呢...” 摇了摇头，李寒衣暂时压下此事，准备接着往前飞上一段距离，为后方的神殿探出一条安全路径。 但就在他刚要动身之际，一声轰鸣巨响蓦然间在后方传来。 李寒衣猛地回头。 就在这时一瞬间，他浑身骤然被一阵极为强烈夺目的金光和气浪所笼罩。 这股光芒如同太阳一般，将附近的星域瞬间照耀的恍如白昼！ 与此同时，一股极为强劲威严的气息也猛地扩散，给李寒衣带来了极强的压迫之感。 在风暴与光芒之中，他忍不住吹了声口哨。 “呦呵，小光头可以嘛！” “气势挺足！” 不久后，所有光芒瞬息收敛，散逸的气息也尽数回拢，义灵的身影出现在了星空之中，但星核已然不在。 历时数月，他终于彻底炼化融合了这块星核碎片，比他预想中的要快上不少。 如今他的境界一步登天，从零直接跨越至半圣，离圣阶也只有一步之遥。 并且和其它帝星有所不同的是... 义灵是唯一具备完整记忆的帝君！ 这意味着过往的战斗经验以及仙阶道法对他来说都是随手拈来，根本不需要武道传承。 而这样的义灵拥有了半圣境界，所能发挥出的实力必然是极为恐怖的，不能以一般的半圣视之。 因为哪怕是一般圣人，也根本不可能是他现在的对手。 神殿之中，岄儿的身影也缓缓出现在殿门处，她凝望义灵的背影，眸中渐渐湿润，透出晶莹泪光。 那个万年前叱咤星空、沉着冷静、所向披靡的太一，回来了！ 而在炼化星核碎片之后，义灵没有闲情去感知自身重复获得的修为，向后方一个甩手便将偌大的神殿收纳进了自己的袖袍之中。 这是一式名为“袖里乾坤”的玄妙仙法，完全可以替代任何储物空间的存在。 在他全盛的时期施展此术，甚至能够直接装载星辰。 在这之后，义灵一个闪身便出现在了李寒衣身侧，把后者吓了一跳。 修为突破之后，他的佛门六通效用也得到了极大程度的提升，与往日根本不可同日而语。 看到对方此刻展露出来的速度，李寒衣眸中露出一抹战意。 “比一比？” 义灵本想拒绝，但一想比拼速度这个举动正印合了他现在想要做的事情，因此略微思忖便赞同的点了点头。 “好。” “不过输了你要把我这身僧袍给我洗了。” 李寒衣一听，呵呵一笑。 “呦，这么自信？” “行啊！” “那你输了便洗我这身道袍，一个尘垢都不能有！” 义灵微微颔首，算是应下。 因为自身融合星核碎片引动的气息散逸，动静不小。 若是附近星域有天族的巡查军，必然会被引来，所以当下当务之急便是要赶快离开这里，转移到安全的地方。 这才是义灵答应与李寒衣比拼速度的真正理由。 若是在往常，这等无聊琐事他压根不会理睬。 此刻，双方赌约已成。 二人各自伫立星空，义灵手指了一个方向。 “一个时辰为限，看谁身位更远。” “好！” 李寒衣话音尚未完全落下，二人的身影便已经同时消失在了这片星空之中。 ... 第806章 八部龙众(一) 就在二人消失后不久，甚至还有不曾超过一刻钟的时间。 一艘通体散发着金光的飞舟蓦然间突然降临在了这片星域，散发着威严的气息，如定海神针般悬停在星空之中。 是的，这艘飞舟并不是一点点开过来、而是突然间出现在这里的。 像是直接跨越了空间。 而在那飞舟外侧，镶嵌着一片片紧密的金色鳞片，看起来像是龙鳞，甚至不时还会轻轻颤动，让整个金色飞舟看起来就像是活物一般。 这是天界八部众之中的“龙众”所持有的仙舟——金龙号。 此舟无论是在防御上还是速度上，都堪称天界之最。 除非是大罗金仙以上那种级别的攻击，否则以褪下的龙鳞作为外部防护的金龙号颤都不会颤上一下。 而在速度上，金龙号除了日常飞行之外，还可以直接定点穿越空间，跨星域航行。 在某种意义上，后者已经脱离了“飞”这个概念。 此刻，在金龙号飞舟上，一位浑身披着金甲、头生双角的天将手中拄着一柄长剑，威严的伫立在前端甲板上。 他的目光扫视向空无一物的前方星空，微微皱眉。 “晚了一步么？” 他目光微微转向侧方。 “敖夜。” 一道身材魁梧的身影上前一步，抱拳一拜。 “将军。” “你用六象仪探查一下此地，捕捉一下这支星族的灵气去向。” “是！” 敖夜领命而去。 大概一刻钟后，他神情略有些困惑的去而复返。 “将军，结果出来了...” “说。” “此地的灵力散逸，基本来自于一位...凡阶修士...” 金龙号的船长、同时身为龙众十二神将之一的敖江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什么阶？” “凡阶...” 敖江陷入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旋即开口： “你在跟本将开玩笑吗？” 在天族仙神的眼中。 境界不超过圣阶以下的存在，统称为“凡阶”。 也就是意味着，他操控金龙号费这么大劲穿梭空间过来追捕的，竟然只是一位来自凡间的蝼蚁？ 那之前的那股气势是怎么回事？ 那股气息，甚至隔着虚空就给予了他极大的压迫，又怎么可能只是凡阶？ 听到敖江的话语，敖夜相对平静的开口： “将军，虽然这的确有些难以置信，但这的确是六象仪反馈回来的结果。” “您也知道，它从未出错过。” 敖江深吸口气，皱眉问道： “凡间修士，连天门都不曾跨越，又怎么可能来到星空？” “哪怕是星族所生，在胎中养神十年，降生的时候略微修习，也很快便能跨越凡阶。” “所以星空之中，根本就不该出现这个境界的存在。” 敖江没有奢求对方的回答，因为他知道这不会有结果。 所以他更像是说给自己听的。 片刻之后，他再度淡淡开口： “此事透着诡异，这人的灵力轨迹去向是哪边？捉回来一问便知。” 敖夜沉默少顷，幽幽回复道： “六象仪...没有捕捉到对方的去向...” 敖江闻言愣了一下，缓缓转过身来，平淡的目光直视敖夜。 “你是在与我说，区区一个凡阶修士，逃过了极品神器的探查？” 敖夜感受到了一股莫大的压迫。 “将军，我...” 其实也不怪六象仪和敖夜。 义灵三人在逃离此地之时，岄儿被义灵连着神殿一同装进了袖中，自然不会留下任何痕迹。 李寒衣的逍遥诀更是跳脱常理的存在，不受任何束缚，也不会留下痕迹。 至于义灵... 他的神足通，根本就不需要动用灵力，甚至在不具备修为的时候都能施展，又怎么可能留下痕迹？ 不过幸亏鳌江是天族之人，一直都能保持着绝对的冷静，不会随意迁怒。 所以最后在亲自操控六象仪探查一番之后，敖江发现敖夜所说并非虚言，便就放过了他。 沉思片刻之后，他沉声下令道： “令金龙号上百位龙卒尽数分散，三人一组，持千里眼向不同的方向探寻。” “一旦发现此人的踪影，立即通过顺风耳传信，本将会操控金龙号立即跨越空间追捕。” 在天界，有诸多以器入道的仙神，所打造出的器物皆是具备着诸多玄妙。 敖江话语中所提到的千里眼和顺风耳，自然不是指天界的那两员大将，而是这些以器入道的仙神用这两位大将的道法之力仿制而出的器物，共分三个等级。 圣，神，仙。 分别对应了天界至宝器物的三个等级。 当然，在这之上，还有各大天主手中所持的界器。 只不过那等器物无一不是镇域之宝，自有一方法则，轻易不会动用展露。 其中最高等级的千里眼，级别已经达到了仙器级别，能力效用甚至能够超越原身。 但金龙号上所持有的，却大多都是最低阶的圣阶，不过胜在量多。 金龙号上百位龙卫，几乎可以做到人手一个。 凭借此物，哪怕相隔着极远的距离，也能够看到对方的存在。 顺风耳只有一个，但级别已经达到了神阶，掌握在敖江手中，随时接收龙卒的通信。 在岄音之灵一族尽数被星族拐跑的情况下，它们只能用这种方式来实现远距离传音。 六象仪的等阶最高，已经达到了仙器级别，在天界也算是极为稀有的异宝。 敖江命人拿着千里眼散开搜寻，明显是想用这种广撒网的方式，来捕捉到那个诡异出现在星空的凡阶修士。 若是放在千年前，他或许还不敢如此行事，这样极容易被游荡星空的星族挨个击破。 但现在，星空之中已经越来越难以找到星族的踪迹了，自然无需那般谨慎。 就算真的遭遇危机，所有龙卒的命牌都在金龙号上面，一旦碎裂，敖江可以直接得知它们的位置并操控飞舟赶到。 而若是出现连它都对付不了的敌人...那事情可就严重了。 它的命牌同样封存在天界龙众之首的手中，若是死亡，那边同样会知晓，所以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第807章 八部龙众(二) 天族就是凭借着这样的连锁之网，在这万年里追捕了无尽星族，打的他们在后来压根不敢还手，就算能敌也不敢直接出手杀人。 毕竟这样一直召唤到后面，天界能唤来玉皇，而星族却已经唤不来帝君了... 就这样，金龙号上的上百位龙卒在甲班上迅速整合，然后以三人为一组，携带着法器向着各个方向探寻而去。 自从星族分散星空之后，天族也很少维持万人级别以上的大军，而是同样分散成像现在这样的百人巡查队伍，在星空中追逐。 其中数量最多的一支巡察军，也不会超过千人。 此刻金龙号上所有的龙卒尽数外出，只剩下了敖江一人立在舟首，默默等待。 金龙号的每一次穿梭都需要耗费极为庞大的仙灵之力。 耗费了这么大代价，敖江绝不会让自己就这样空手而归。 不论那个凡阶修士是何方神圣，它都必然要将对方捉拿回来。 毕竟在星族难以寻觅的现在，战功可是越来越难攒了... ... 就在金龙号上大量龙卒外派的同一时间，义灵与李寒衣几乎同步在一颗陨石上站稳了身形。 李寒衣缓缓吐了口气，说道： “平局。” “那还真是可惜了。”义灵不咸不淡的应了一句。 “你就那么想让我帮你洗衣服？” 义灵没有再与李寒衣贫嘴，回头看了眼后方，他微微皱眉。 通过增幅过后的天眼通，他隐隐看到了后方有人影在向着他们这边追来。 虽然速度不如他们，但只要停下来，被追上是迟早的事。 义灵微微皱眉。 “我们再比一次。”他对着李寒衣说道。 李寒衣闻言倏然一惊。 “你非要我帮你洗衣服？！” “别贫嘴了，开始吧。” 话音刚落，义灵的身影瞬息消失不见。 李寒衣见状神情一急。 “嘿！你抢跑！” ... 半日之后。 李寒衣停了下来，任由义灵掠过了自己身侧。 在前方不远处，义灵微微停步。 “怎么，想好要帮我洗袍子了？” 李寒衣没有回应他的话语，而是直接开口问道： “差不多可以告诉我，发生什么事情了吧？” 虽然玩世不恭，但这并不等于痴傻。 从义灵第一次没比出结果之后又便提出了第二次，李寒衣就觉察到不对劲了。 印象之中，对方可不是一位好胜心这般强烈的人，实际上义灵第一次答应他就已经让他很是意外了。 在这之后，二人的每一次速度比拼都是平手，而义灵则在每一次的后面提出再来一场。 眼看已经六七次，李寒衣终于忍不住停了下来。 义灵也没有直接回应李寒衣的话语，而是先扯了扯自己的僧袍，认真的说道： “你得给我洗袍子。” 李寒衣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我那不是跑不过你，我是...” “不管，反正你输了。”义灵异常的执拗。 在与他对视了一阵之后，李寒衣像是败下阵来，无奈似的应道： “行行行，洗洗洗！” “不用动用法术符箓，你得手洗。” “你他...行！” 李寒衣额头上青筋暴起，但最后还是答应了下来。 而在确认这件事情之后，义灵仿佛才放下心来，缓缓开口： “后面有人在追我们。” 李寒衣倏然一惊。 “什么人？” “如果我没看错的话，那应该是三位天界的龙众，八部众之中最强的一支。” “什么？”李寒衣对于什么“龙众”和“八部众”几乎全无概念，一时听的有些茫然。 义灵重重的叹了口气。 “看来之后要让岄儿来给你回忆一下天界相关的讯息了。” “现在你只需要知道那是我们现在很难对付的敌人就可以了。” 李寒衣眨了眨眼睛。 “很难对付，那就是还有办法对付，对吧？” 义灵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没有否认。 不过紧接着他便说道： “若是只有这三个，或许还可以借助岄儿和神殿之力周旋一番，但我怀疑它们只是几个马前卒罢了，只是被派来找寻我们的位置。” “天族的巡查军，不可能只有这么点人，后面必然跟着一支大军，还有领导它们的天将。” “以我们现在的实力，正面碰上它们十死无生。” 李寒衣皱眉思忖了半晌：“他们现在离我们有多远？” 义灵稍微估算了一下说道：“若是以它们在星空的行动速度，要追上我们估计至少要一日，不过不排除它们携带着某种探寻类的至宝，能够提前大半距离发现我们。” 李寒衣揉了揉眉头，旋即问道： “唔...我们现在还在去往井宿的路上么？” “在。” 李寒衣皱了皱眉：“之前传音，井宿这里的星族有可能也遭遇了危险，要是再把这帮人引过去可是够呛啊...” 义灵瞥了他一眼：“我不赞同你独自去引来它们，从我突破没多久它们便出现在附近跟随的情况来看，这些龙众必然具备能够快速在星空中穿行的至宝，你的优势很难发挥，危险程度很大。” 李寒衣两手一摊。 “那你说怎么办？” “打也打不过，引开也不行。” “一直往下走又有可能被它们包饺子，那干脆我不如躺在这里等它们过来等死好了。” 义灵微微蹙眉，但他此际也想不出什么好的办法。 就算二人放弃去往井宿星域，也不会改变龙众前行的路径。 无论如何，这些龙众进入到井宿几乎都是必然之事。 除非有人在这之前就把它们引开，否则就只能寄希望于困在井宿的星族没有遭遇任何敌人了。 但这个可能十分渺茫... “要不...我去吧？”岄儿的声音幽幽的从义灵的袖口中传出。 虽然被神通纳入，但她的境界毕竟还摆在那，能够感知到外界的情况。 只是她的声音刚刚传出，就被义灵出声否决了。 “不行！” 声音之大把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许久的静谧之后，李寒衣用带着些嫌弃的目光看了义灵一眼，旋即转身。 “走了。” “小爷我去会一会这传闻中的仙人。” “记得早点把人救出来。” 第808章 八部龙众(三) 鬼宿星域与井宿星域交界处。 敖夜带领两位龙卒拿着千里眼在星空中游荡。 虽然说是游荡，但却是顺着一个方向笔直的前行。 每当前行数千里，敖夜便会命人停下来，以千里眼巡查一遍四周。 若是将天界的圣器和人间的做对比。 单以功效来看。 圣阶的千里眼和言渊所留下的折扇相差不远，同样是能隔空窥视。 不过千里眼存在着一定的距离限制，而折扇则只要是在人间，几乎没有看不到的。 并且折扇是言渊的伴生圣器，具备自主意识，与这些量产之物有着鲜明的不同。 一位修士以毕生心血所浇筑之物，和仅是打造的器物是完全不一样的，哪怕同为圣器，也具备着清晰的界限。 最为主要的是，具备意识的圣器拥有着一般仙界圣器所没有的独一无二的“成长性”，能够跟随宿主的成长随之进化。 所以哪怕是在天界，人间圣人所持有的“伴生之器”仍旧占据着一席之地，不会被完全替代，其中经受过天界气息浸染、最后进化到神器甚至更高级别的仙器的器物都不在少数。 并且言渊留下的真正宝贵之物也从来不单单只是那件圣器，而是其中的七十二条康庄大道。 这一点哪怕是将最高级别的千里眼拿来，也是无法对比。 此刻，在千里眼的探寻之下，方圆数千里的星域尽数跃于龙卒掌间，随意观阅。 不过这一次千里眼所呈现的画面之中也什么都没有，只有星空的孤寂幽暗一如既往。 手持法宝的龙卒看了敖夜一眼，问道： “二哥，再往前走就到井宿星域了，我们还接着追吗？” 敖夜略微思忖了一下，觉得此行出来探查的距离已经够远了，但一想到将军此行传送出来什么战功都不曾捞到，就这样空手折返肯定不太好。 天族之人虽然大多对于各种欲望都降到了最低，但对于能够换取修道资源的战功，还是有不少天族想要谋取的。 所以至少...自己不能第一个回去。 思忖片刻之后，敖夜向那位龙卒点了点头。 “追。” 但就在三人刚准备动身之际，那位龙卒手中却突然迸发出强烈的光芒，令三人的动作皆是一顿。 龙卒低头看了一眼，顿然开口： “千里眼有反应了。” 其实不用它出声提醒，敖夜自然知道千里眼发出光芒意味着什么。 三人迅速凑到一块，透着千里眼向着内部投映而来的景象看去。 只见一位身着道袍的白俊身影躲在一块在星空中漂浮的陨石后面，鬼鬼祟祟的探头四处探望。 过了一会儿，见到没什么人之后，他才谨慎的从陨石后走出来，然后迅速的跑到下一颗陨石后面，并隐藏在后面借着陨石漂浮的惯性再度前行一段距离。 这般景象令通过千里眼完完全全看在眼中的三位龙众一阵沉默。 过了许久，其中一位龙卒才缓缓开口：“他在干什么？” 敖夜苦思许久，最终不甚确定的回应道：“可能是在...逃跑吧？” “跑就跑呗，有必要如此？” “可能...安全？” “他不会以为这样我们就看不到他了吧？” “或许真是如此，毕竟凡阶修士，不知道千里眼的存在也是正常。” 话音落下，三人一阵沉默。 因为这话说了它们自己都不信。 片刻之后，其中一位龙卒开口说道： “这就是凡阶修士的行事风格么？” “我的直觉告诉我，这可能跟凡阶修士没什么关系。”敖夜平淡回应。 “那我们...”手拿千里眼的龙卒横插一嘴：“追么？” 敖夜点了点头。 “不管此人多么古怪，最后都是要捉拿回来交给将军定夺的。” “需不需要通知将军？” “不必，一个凡阶修士，我等三人直接将其带回便可。” 声音几乎同样平淡没有波澜的三人商议妥当，瞬间一同消失在原处，向着千里眼所显化出的方位追去。 ... 井宿星域边缘。 李寒衣依附在陨石后面，尽量选择了一个远离井宿星域的但又不会太过明显的方向飘荡。 虽说不久前转身的动作他自觉很潇洒。 但现在独身一人之后，他的内心其实是有些发怵的... 自己将要面对的可是仙人啊！ 什么时候，他李寒衣有这么大的胆子了？ 只不过虽说如此，他现在也不能回去了，话毕竟是自己撂的，灰溜溜的回去也太丢面了... 跟随陨石飘荡的同时，李寒衣并没有回头，而是用神识查探了一下后方，发现到现在也依旧不曾有人跟上来，他内心不由升起一抹疑惑和担忧。 那帮人不会没追上自己吧？ 自己已经足够放慢速度了，几乎是完全依据同阶修士的跑路速度来走。 即便如此，到现在他也没看到这几人的影子。 如果自己下了这么大决心，撂下了那么潇洒的话，最后敌人却没有引走... 那笑话可就大了... 又这么又飘荡了大概一个时辰。 就在李寒衣心想自己要不要稍微折返一段距离看看的时候，他的神识猛然间察觉到了什么。 在他自身神识所能延伸的极限距离，三道气势极为恐怖的身影缓缓出现在了星空之中。 仅是看到一眼，他散出去的那一缕神识便瞬息崩灭，让他的脑海一阵刺痛。 李寒衣心神一凛！ 来了！ 他装作受惊一般，迅速提了几分速度（但实际上对他而言还是如同龟爬一般）向着前方跑去。 刚刚逼近这片星域、震碎神识窥探的敖夜眉头一皱。 “他知道我们来了，快追。” 三位龙卒化为三道流光，远远追随着李寒衣的身影并逐渐顺着井宿星域的边缘跑远，不知不觉间一点点远离了井宿星域。 李寒衣一直没有跑太快，甚至不曾化云，而是维持着自身一直处在对方神识能够探查到的距离。 第809章 八部龙众(四) 之所以如此，倒并非是李寒衣玩性大起。 而是他并没有忘记自己的任务——他是为了把龙众引走、而不是单纯的为了摆脱它们。 只不过这样追出了一段距离，三位龙卒便渐渐察觉到了异样。 因为每当它们觉得就快要追上此人的时候，就又会在不知不觉间被拉开了一段距离。 每当以为追不上了的时候，对方却又近在眼前... 龙众自然非是痴傻之辈，三番五次，自然都察觉到了不对。 其中一位龙卒向着敖夜疑惑开口问道： “二哥，凡阶的修士...能跑得过我们么？” 敖夜自身亦是怀着诸多疑虑，不过出现在星空之中的凡阶修士本身就足够不合理的了，相比之下，对方具备一些特异也不是什么难以接受的事。 “或许此人是主修速之一道的修士，无妨，他跑不了多远了。” 这一个跑不了多远...就是半日。 追到后面，三位龙众甚至不得不爆发了全速在星空中追逐。 但这一切，都在对方变化为一束白洁的云气之后彻底无望。 三位龙众在那之后甚至有些惊诧的发现，对方的速度对于它们现在的状态几乎是碾压式的！ 不仅如此，若是遭遇一片陨石星带之类的地域，三位龙众还得绕开或是动手清路，但对方竟然直接就穿过去了！ 它们像是在追逐着一个完全不具备实质、真正意义上的幽魂。 不过之所以一而再再而三的脱手，也是三位龙众想要抓活的回去的原因。 敖夜甚至数次抬起了手，想要施展神通天赋拦截对方的行动路径，但最后又都放下了。 三位叱咤天界的龙众若是连个活的凡阶修士都抓不回去... 对于它们来说，丢不丢面或许不重要，但这极有可能会让将军怀疑它们的价值。 于是在又追逐一段距离之后，敖夜突然停了下来。 似乎是知道它想做什么，其余两位龙众也各自停了下来。 前方已经冲出好一段距离的李寒衣感到身后有些安静，不由回头看了一眼。 当看到追着它的三人都停了下来，他的内心“咯噔”一声。 不会是自己玩过火了，这些人失去耐心、不打算追了吧？ 这可不行！ 天族耐心不应该是无限的吗？ 李寒衣心中的担忧刚刚浮现一瞬，便被他迅速掐断了。 他看着身后的景象，一点点张大了嘴。 “这...” 在李寒衣此刻的视线之中。 三位方才看起来还较为正常的龙卒此刻身形一阵蠕动变化，并最终伸展为三尊盘踞于星空之中的伟岸神龙！ 它们形似巨蟒，身披鳞片，倒映着威光，体型庞大，散发着无与伦比的恐怖气息。 其中两尊神龙的鳞甲呈黄色，一尊呈青色，明显要比另外两尊气势强上不少。 龙众有其自成一体的种族等阶。 黄龙、青龙、银龙、金龙。 分别对应了天界仙人——陆仙、天仙、金仙、天主四境。 而这三位龙众之中，分别是两尊黄龙和一尊青龙。 这意味着李寒衣相当于在面对两位陆仙和一位天仙，并且是战力明显出众的龙族！ 当三尊神龙的目光缓缓落在李寒衣身上的时候，一股寒意顿时从他头顶凉到脚底，自从领悟逍遥一道之后，久违的、生死一刻的感觉竟是于此际瞬间浮现。 这已经不仅仅是圣威了，而是实打实的上仙威能，远超他数百倍的恐怖存在！ 并且没有受到任何压制，完完全全的完整状态，就连季爷这辈子都还不曾遭遇过！ 李寒衣顿时头皮发麻，内心怒骂！ 【该死的秃驴，你光说龙众龙众，谁知道龙众是个什么玩意？！】 【你直接说这是真龙不就得了嘛！】 没有任何迟疑，看到对方化龙的瞬间李寒衣也瞬间化云，转身就跑。 再怎么狂他也知道现在的状况不是他能处理的了的，逃跑已经是他唯一能够尝试的事情。 但就在此际，敖夜所化的青龙鼻中喷出一缕白气，下一瞬间，它的身影瞬间化为一道电光，冲到了李寒衣身前！ 李寒衣见状浑身一颤。 这三人化龙之后，速度几乎暴涨了十倍而不止！ 这才是它们的真正形态，是属于天人八部众之中最强龙众的倚仗！ 因为它们是龙！ 万妖之王！ 在掠过李寒衣身侧之时，化龙的敖夜伸出龙爪就向着他化现的那团云气抓去。 千钧一发之际，李寒衣操控云气在被抓到之前主动散逸，从龙爪的指缝之中惊险的流走。 再一个闪身时，李寒衣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了数百里外的大型陨石后面，并短暂现出了身形。 此刻在他的后背，他的道袍已经被撕裂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 作为无为观师叔级别的核心人物，他身上的道袍有着不输于顶尖王器的防御之力，但这在对方的龙爪面前没有展露出丝毫作用，甚至简直像是刀切豆腐一般！ 这还是在对方没有杀心，只是轻轻一抓的情况下！ 李寒衣的心顿然凉了半截。 而出现在这里一瞬之后，他没有任何犹豫便再度化云。 就在这时，一个龙尾蓦然间抽在了他所附身的陨石上面，强劲的力道瞬间将那如同一座大山般的陨石抽成了一层雾状的粉末... ... 就在李寒衣上演生死追逐的同一时间。 人间，须弥海。 刚刚从长安出发，带着应莲殇出海不久的逍遥子似是感应到了什么，微微抬头。 此刻夜空静谧，群星的光辉投映在海面之上，掀起阵阵波光。 看到逍遥子停步，应莲殇也停了下来。 “前辈，发生什么事了？” 逍遥子收回视线，笑着摇了摇头。 “无事。” ... 井宿星域。 与李寒衣分开之后，义灵马不停蹄，施展神足通全速赶来了这里。 但到了这里之后，让他有些诧异的是... 这里竟然全然没有丝毫异样。 无论是求援的星族还是有可能存在的天族，通通在这里都没有丝毫痕迹。 哪怕是动用天眼探寻，结果也不会有什么改变。 这里静谧的可怕，像是从未有人涉足过此地一样。 义灵置身于星域之中，眉头深深拧在了一起。 第810章 太一一指 在抵达相近地点之后，岄儿也从义灵的袖口中飞了出来，显化在了星空之中，四处打探。 但在看了一圈之后，她的神情逐渐变得与义灵几乎相差不远，一样的疑惑皱眉。 片刻后，她看向义灵问道： “要不我用岄音试试？” 义灵点了点头。 时至如今，也别无他法。 岄音能在之前跨越星域建立一定连接，如今位置更近了，说不定会有什么变化。 义灵将太一神殿从袖口放了出来，在岄儿进去借助仙力加成传音之时，他以天眼望向身后不久前过来的方向。 天眼所能捕捉的范围之中，那三位龙众已然转向，并没有朝着井宿星域行进，看起来李寒衣已经成功的将它们引走。 只是从双方的实力对比来看，义灵知道李寒衣哪怕有逍遥诀的存在，也很难和它们周旋太久。 若是喜乐经修炼有成，或许能够多出一分自保之力，但这还远远不够。 因为义灵知道来追捕他们的不可能只有三位龙众。 所以他内心也不自禁升起一抹急切。 当务之急，应该是将此地的星族解救出来，然后以最快的速度带着一支强大的队伍去驰援李寒衣。 但星族在哪？ 此地诡异的有些超出义灵的想象... 无论是天眼、天耳、宿命，通通看不见听不着甚至预知不见任何事物，就好有一面无形无相的墙挡在了他的面前，隔绝着他的一切窥视。 等等...墙？ 义灵瞳孔微微收缩。 他好似在一瞬间想起了什么。 尘封许久的记忆之中，天罡在万年前曾有一次跟他提过一嘴。 那是在一次巡视星空之后，他察觉到星空之中多出了一些异样之物，并因此产生了一些忧虑。 他似乎撞进了一片绝对的黑暗之域，那里似乎没有边界，也没有任何人影。 最后凭借着对星空权柄的掌控，天罡才堪堪从那里脱身。 只是当他回身之后，想要再去寻找时，那片空间却消失了，连带着那种异样的感觉也都不见了。 而在以前，星空从未出现过这种东西。 当时天罡只告诉了太一一人，只不过还不等他们解决这个事情，五位帝君便被玉皇以阳谋邀入山海重渡轮回... 如果说星空中有什么东西是让义灵也感到陌生的话，那么天罡曾经遭遇的那片空间，或许就算一个。 就在义灵回忆之时，岄儿从神殿之中走出，神情略带困惑的说道： “我能隐约听到一些动静，但又无法完全听清，就像之前绝大多数传音所听见的意义不明的噪音一样。” “感觉好像她们离我们很近，但又离得很远...” “这是...怎么回事？” “或许你的感觉是对的。”义灵微微沉思之后说道。 “那她们...在这里吗？” “或许。” 话音刚落，义灵双手缓缓合十，眉心蓦然间亮起了一道璀璨的印记。 那是独属于他的帝君星印。 既然岄儿的天赋不行，那他就要想别的办法了。 境界突破至半圣后，曾经作为帝君的他自然也可以动用此印。 而凭借星印与星族之间的联系，义灵觉得或许可以突破那层无形之墙，窥见它的真实面貌。 片刻后，义灵开始在星空之中缓缓迈步。 当走到一个平平无奇的位置之时，他又慢慢停了下来，迎向身前的虚空，并伸出双指，向前轻轻一点。 “破。” 同一时间，太一神殿骤然间光芒大盛，万年前积攒的仙力如潮水般涌出，并尽数灌注于他的体内，聚于指尖。 一抹极为璀璨的金光自义灵指尖泛起，散发着无匹的威能，一瞬间洞开了虚空，把漆黑的寰宇点出一道如同蛛网般开裂的缝隙。 仅这一击，岄儿传音用以加持数月都不曾损耗多少的仙气存量瞬间消耗的所剩无几，仅剩下一击之力。 而义灵方才那一瞬间展露的威能，与万年前的全盛时期不说等同，却也相差不了太远。 而正是这帝君一击，彻底击穿了一直阻拦在他们面前的那堵“墙”。 在岄儿微微瞪大的眸光下，一股至极的混沌与黑暗蓦然间从缝隙内散逸，如雾一般瞬间将义灵吞没。 岄儿见状一惊，神情瞬间由振奋与钦佩变为了担忧，并没有任何迟疑的追了上来，身躯瞬间没入了散逸出来的黑雾之中。 进来之后，岄儿发现自己的视线瞬间陷入一片黑暗，像是置身于墨海，什么都无从得见，更看不见义灵的身影。 这个感觉让她心生恐惧。 慌乱之间，她操弄指尖，正想本能的点一缕灵火照亮，却在此时听到义灵平淡的声音在一旁传来。 “什么都不要做。” 岄儿触电般缩回了手，但神色有些委屈。 “我...我看不见你...” 一声叹息。 下一瞬间，岄儿突然感到有一只略显柔软但却坚定有力的手牵住了自己的手掌。 “这样可以了吗？” 岄儿愣了一下。 手心传来的温度让她在一瞬间安心下来。 静谧的黑暗中，岄儿一点点展露出了笑容，在无人知晓的角落里明艳如花。 “嗯！” 义灵定定的在黑暗中注视了那一抹笑容许久，仿佛要将其印在自己的灵魂深处。 他的天眼使得他并未受此地限制，这让他倍感庆幸。 之前阻挡他探查的是方才的那堵莫可名状的墙，但现在那堵墙已经被他凭借着太一神殿中所蕴藏的仙力给打破了。 佛门神通逐渐恢复并毫无阻碍，所以他看到了存在于此的诸多存在，从而也知道了此地不能见光... 在这黑暗之中，他是唯一能视之人。 但在不久后，岄儿仿佛后知后觉般出声问道： “主人，你在...看我吗？” 义灵收回目光。 “没有。” “出家人不打诳语。” “... ...” 第811章 欢喜之种 “走了，这里的族人，应该等我们许久了。”沉寂许久之后，义灵拉着岄儿的手向黑暗深处走去。 岄儿狐疑的向侧方看了一眼，但她没有天眼，在黑暗中什么都看不到。 而在她看不到的地方，义灵神情依旧平淡。 但在平淡之外，他的嘴角似乎扬起了一抹极为微不可察的弧度。 ... 井宿星域之外。 一缕云气在碎石之雾之横穿而过，没有被融合或是震散。 而在看到同伴用龙尾抽完这一下之后，敖夜适时出声提醒。 “有点分寸，别打死了。” 方才出手的龙卒刚想应话，但突然感觉到一股异样的感觉。 下一瞬间，它龙化后的嘴角突然不受控制的抽动起来。 “哈...” 敖夜也感觉到了一些异样，视线微微转了过来。 但当它的视线落在那位龙众身上的一瞬间，那位龙众却突然猛地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不...哈哈...不！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那尊神龙一瞬间在星空之中不断翻滚，身上的气息狂暴散逸，抽动无尽陨石。 虽然它此刻是在笑，但它的目中却是清晰无比的露出了恐惧。 甚至就连这恐惧本身，都让它感受到了更深的恐惧。 它是天族，它不会笑！ 它是天族，它怎么可能感受到恐惧？！ 另一边的龙卒见到同伴如此，同样心生疑惑。 但仅是一瞬，同样的感觉便同样在它心底升起，仅是坚持了一刹，便很快也哈哈大笑起来。 两尊庞然大物在星空中不断翻涌，笑声传荡，形似疯魔。 或许是境界的缘故，敖夜是此间唯一尚未受到影响的存在，但它的竖瞳却是一点点为之收缩，内心尽是疑惑不解。 到底发生了什么，会让两位同伴接连如此？ 它们的反应，一点都不像是天族... 片刻之后，敖夜内心想到了一种可能，一股极为幽深的恐惧在它的心底滋生，并开始一点点击穿它的防线... 自己的同伴被那位凡阶修士...同时转化成星族了？ 这个想法太过可怕，但事实却似乎就这样摆在眼前，无从躲避... 一时间，敖夜甚至都忘了去追逐那道云气... 趁此机会，李寒衣在很远的地方现身，微微松了口气。 他的眉心同样闪烁着一道威严的印记，同时足下飘荡着一缕粉色的云气，看起来十分诡魅。 【等了这么久，可终于生效了...】 在这之前，从三位龙众和李寒衣照面的一瞬间，甚至要更早...一直追溯到李寒衣释放出神魂探查然后被震碎的时刻。 那并不单单只是神魂被震碎之后就结束了，而是神魂在被震碎之后，依旧以一种极难察觉的方式飘散成雾状或是线状，附着在三位龙众身上，就像是被风吹散的花粉... 因为太过微弱，再加上本身就极难察觉阻挡的“逍遥”特性，三位龙众竟是没有过多察觉。 但究其意义，是三位龙众压根不怎么在意一位凡阶修士的手段，戒心选没有想象中的强。 而那些神魂化作的花粉，蕴藏着欢喜一道的极致，那是喜乐经的第一重运用——欢喜之种。 从那个时候开始，李寒衣就一直在运转喜乐经来对对方施加影响。 但或许是境界差距过大的缘故。 哪怕是曾经那位南皇的传承道法，也一直不曾生效，从而影响对方的情绪。 不过或许是现在在追逐的过程中，所过去的时间足够长，再加上喜乐经在李寒衣手中虽然微弱，但位格却是极高，使得终于在现在这个紧要关头，喜乐经发挥了那么一点点作用。 此经并非是以灵力催动，亦不同于一般道法，更不单单只是神魂，而是以法则的方式直接勾动目标藏在内心最深处的...喜悦！ 这是在记忆上、甚至是对于存在本身的直接影响！ 这也就是李寒衣如今应对的目标是天族，才会经受了这么长的时间才发挥一些效用。 目标但凡原本具备一些情感，便直接就落入了他的掌控。 这便是曾经南皇的恐怖之处。 甚至就算是断绝七情的天族，也无法逃脱避免此道的掌控。 因为天族在某种意义上来说，等于忘却七情，但忘却的仅是“情”，原本的记忆却是存在的，只不过纵算回忆起来也相对“无感”。 但欢喜一道的恐怖之处在于... 李寒衣可以临时以自身的浓烈欢喜之情赋予对方、甚至重新勾动这些情感！ 像是花种埋入土中受到了浇灌，茁壮成长。 他提供了种子，但所有的养分都来自于土壤本身。 他并不像是在与人对决，而更像是在播种...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欢喜之种能够让天族重新回忆起以往未被天道汲取七情时的感觉。 这并不需要多么强大的修为或是能力。 类似于尘封已久的火药，只需要一点点火星，便能将其彻底引燃。 而能迅速将火星扑灭的存在，少之又少。 试问，自身便是易燃之物，又如何去扑灭明火？ 可以说，凭借这个，南皇不仅让自家之人谈之色变，同时也让站在他对立面的敌人闻风丧胆。 对于天族，他是真正的天克之物。 星族能够在与天族数万年的对抗之中，一直保持鲜活的血液，南皇占据了其中的大半功劳。 因为绝大多数天族，在勾动欢喜之后，就再也回不去了... 而重新化现七情之后，这些仙神将会成为天狱中的一员，在七情再度磨尽之前，不可能再被放出来。 所以某种意义上来说，南皇在上古时代，其棘手程度在天族眼里完全不逊色于天罡。 天罡以其凝聚力和星空权柄在山海之外另辟蹊径，对抗天庭，但其余四位帝君，也同样没有弱者，无一不是上古时代真正的恐怖存在。 此刻，阔别万年之久的南皇，便于星空之中再度展露了他的威能！ 那两尊于星空之中放声狂笑的巨龙，便是对他归来的见证！ 第812章 强敌已至 成为南皇的敌人，是幸运而又不幸的。 因为他的敌人几乎从来不会流血，但是却会以各种诡异的方式脱离他们自身的掌控。 南皇从来没有什么真正实际意义上的战斗能力。 但在某些方面，他又当之无愧为至尊之名，完全另辟蹊径，自成一体。 这也是李寒衣在喜乐经修炼有成之后，第一次尝试运用，虽然不甚熟练，但效用却是显而易见的。 虽然他知道因为境界的关系，自己的欢喜之种在对方身上应该持续不了多少时间便会熄灭，但这并不重要。 因为很多时候，只需要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助力，燎原之火便会吞没整个山林。 而力量的源泉，从来都不是那个火星，而是山林本身... 敖夜定定的看了自己的两位下属一眼，某些深藏在记忆深处的惧意渐渐弥漫，那仿佛来自于万载之前... 但这股惧意仅是浮现一瞬便让敖夜瞬间一凛，迅速掐断。 只不过它内心很清楚，它内心的防御已经被撕开了一道缺口... 天族绝对冷静，不会受任何外在的事物所影响，但这一优点现在却成为了致命的弱点。 欢喜之种会让它回忆起一切都未曾发生时的感觉... 对方的实力不强，真的只是凡阶，虽然有些古怪，但却绝对没有超越这个境界。 但它现在需要对抗的从来不是对方，而是它自己本身！ 而且对方这诡异的能力让敖夜联想到了什么，这更加放大了它内心不断滋生的恐惧。 这个男人... 敖夜看着静静立于不远处、平淡的看着它们的道士，内心泛起一股寒意。 至此，它不再有任何迟疑，也不曾托大，瞬间重新化为人形，轻敲耳畔。 并没有丝毫与对方战斗的欲望，它直接选择了求援。 一阵本不该出现在此地的清凉之风拂过，敖夜瞬间与手持顺风耳的主将敖江建立了连接。 “如何？” 对面传来了一声淡漠的话语。 听到这声平淡的声音，敖夜身形微微一颤，它甚至有些愤怒于自己竟然无法阻止自己滋生恐惧，也同时间意识到了什么... 一切，好像都不一样了... “敖夜？” 敖夜沉默了许久，直至对方再度传来一声略带疑惑的呼唤，它才略有些沙哑的开口： “将军...” “我们...遇见那位凡阶修士了...” “那怎么还不把他抓回来？”声音依旧淡漠。 敖夜咽了咽口水，竭力抑制自身声音的颤抖。 “将军...” “此人是...南皇。” 听到这个名字，对面陷入了恒久的沉默。 良久，敖江的声音才再度传来。 “你...还好么？” 敖夜沉默。 敖江再度开口： “你在那等待本将，金龙号马上就到。” “只要回到天门，一切都...” “咚”地一声，敖夜向着自己的耳朵猛地一砸，与顺风耳的连接瞬息中断。 敖夜神情露出一抹复杂，甚至带上了一分冷漠。 “等你过来，然后第一时间把我们都杀了么？” 最为了解天族的，从来都是天族。 敖夜知道，敖江所说的一切不过都是缓兵之计，不过是为了让自己留在此地、好让它捉拿的借口。 从一个不慎被欢喜之种借机蔓延到现在回忆起七情的感觉之后，它和天族就已经不是一路人了。 当然，若是它早就知晓自己所追逐的对象是南皇、并提前做出应对的话，结果也不会如此。 对于南皇这等天灾级别的存在，早在万年前各众仙神便研究出了各种应对之法，将堕落为星族的可能降到最低。 但在帝君已经消失一万年后的现在，这些应对之法早已被尘封，以至于敖夜根本猝不及防，更别提知道对方会出现在星空了... 但事已至此，再怎么后悔也没有意义了... 敖夜深深的看了一眼李寒衣，旋即与各自恢复了几分冷静的同伴对视一眼，三人不曾再与李寒衣纠缠，而是瞬息消失在了星空之中。 到不是它们不想找他寻仇，只是在耽搁一会儿，金龙号就要到了。 敖江不会有任何犹豫与怜悯。 此地存在的一切有情众生，都将是它毁灭的对象。 对于敖夜三人的干脆离去，李寒衣愣了一下，但旋即就想通了其中的门路。 “星族...这是又多了三员大将？” 他嘴角微微上扬。 “这么看来，小爷我其实还挺强的？” 但这份喜悦并没有持续多久，片刻之后，李寒衣猛然想起来了什么，顿时转身就跑。 方才在最后，那老畜牲好像叫了救兵！ 而就在他转身逃跑的同一时间，星空中突然掀起了极为强烈的震荡，下一瞬间，一艘通体散发着金光的飞舟瞬息凭空出现在了这片星域。 金龙号！ ... 同一时间，无尽暗域之中。 若黎一众星族遭遇了数百年都不曾发生过的战斗。 但一切都没有任何光亮发出，唯有神兵交错之声在黑暗中不断回荡。 若黎神情透出一抹急切，一边根据神魂传来的反馈击退一位偷偷靠近的夜叉一边急声传音道： “不是说已经摆脱了它们吗？它们是怎么找到我们的？！” 若曦眉头紧皱，回忆起不久前的那一幕，最终不得不确认一个事实。 那就是她们的成功逃离，并非是因为她们的机敏，而是对方有意“放”她们离开的，为了就是跟随过来将他们一网打尽！ 此刻，四位星族支系首领以神魂感知，发现四周围拢的夜叉数量至少不下于数十位，这让他们的心下一凉。 虽然不能见光的禁制让双方的战斗都维持在一定的界限，短时间还不会有什么危险，但等此地聚拢的夜叉一多，他们将再无逃离的可能。 若曦心思急转，一边战斗一边在思考倒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夜叉能在这片黑域之中看见了？ 但就在这时，蓝音在一旁急促传音道： “是夜叉将的鬼印！” “照面的时候，它肯定在你们的神魂上留了印记！” “小心！” “它们很不对劲！” 第813章 诡异黑界 其实不用蓝音出声提醒，其余三人也早就察觉到不对劲了。 夜叉部虽然强大，但对于星族还远没有达到碾压的地步。 星族在这里受到限制，对于夜叉来说也是一样。 被困在这片诡异的黑域之中数百年，星族和夜叉其实早已经不是第一次遭遇了，但之前通过若曦和红音的那种方式躲避从来没有出现过意外，也不曾像这次这样被直接“定位”。 若是夜叉真的有能力定位到星族在黑域之中的位置，那几百年里它们早该把星族一网打尽了。 之所以没有，自然是因为它们在这里也是两眼一抹黑，什么都干不了。 那现在为什么突然又能了？ 而且最让四人感到有些疑惑的，是这些夜叉从出现直到现在，整个过程中从来没有发出过任何言语，寂静的像个幽灵。 虽说是断绝七情的天族，但也不该如此安静。 而在这本就什么都看不见的黑暗之中，这一情况就变得越发诡异。 一个问题逐渐在四人的内心升起。 围攻他们的...真的是夜叉么？ “怎么办？！快想想办法！”红音暴躁的声音以传音的方式在四人脑海之中响起。 无论如何，都改变不了他们遭受了敌人围攻、身陷危机的事实。 当务之急，是如何摆脱这帮猎犬... 就在此时，若黎心思电转，以神魂感知了一下四周，急声传音道： “你们收拢神魂，之后凭借岄音联系，我去引开它们！” “不行！”若曦的声音蓦然间传来，否认了若黎的提议。 她不可能让哥哥独自面对夜叉的包围。 但就在这么一个耽搁的时间里，不远处的蓝音突然闷哼一声，似是被攻击受伤。 “蓝音，你怎么样？”红音急声开口。 黑暗中不能确定同伴的情况让她更加焦急了。 “我...我没事...” 虽然如此说，但众人都察觉到了蓝音声音中多出来的虚弱。 但在下一刻，蓝音的声音突然带上了一丝惊恐。 “这...这不是夜...” 声音戛然而止，再无任何动静传出，就好像被这无尽黑暗给彻底吞噬了一般。 三位星族内心陡然一紧。 “蓝音？！” “蓝音你还在吗？！” 没有任何回应，就连神魂感知都探查不到蓝音的存在，就像她凭空消失在了这里一样。 若黎陡然间握紧了手中的长剑，向着印象中蓝音方才大致的位置杀去。 身为星族，他自然难以坐视同伴殒命在自己身边。 数百年里，因为各种触碰禁忌消失的星族不计其数，但若黎相信那都只是因为此地的法则被困住了，实际上不曾死亡，只是在某个地方等着他们。 但蓝音方才的声音，让他内心隐隐升起一股不妙的感觉。 但就在他准备上前之时，一个极为有力的手掌缓缓按在了他的肩头，伴随着一道严肃的声音： “不要再往前走了。” “后面的交给我。” 若黎心神一震。 虽然不知道这陌生的声音是谁，但他却本能的从对方身上感受到了一股压迫。 无关境界，纯粹是出于灵魂的本能。 “你...” “放开心神，不要抵抗。”那声音接着淡淡的命令道。 在一刹那间的功夫，三位星族同时间联想到了什么，眸光微微瞪大，带着一抹振奋。 没有任何迟疑，三人本能的遵从义灵的话语，放开了自身。 虽然阔别万年，但作为战士的本能还刻在他们的肉体之中，存在于记忆深处，从未忘却。 帝君之命，便是他们前行的信标。 “袖里乾坤。” 若黎三人一个刹那间便被收拢进了义灵的袖口之中。 “岄儿，你来和他们解释。” 吩咐之后，义灵瞬息封闭了自身一切散逸的气息，从感知上彻底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虽然他现在境界不曾突破凡阶，但作为远古的帝君，他在封闭气息躲藏一事上要远比三位星族强的多。 在这之后，围拢在四周的怪物在一瞬间失去了所有目标，一时间像是陷入了某种茫然的状态。 义灵置身于黑暗之中，皱眉打量着四周存在的怪物。 哪怕是以数万年的资历，他也从未见到过眼前这般诡异的事情。 眼前包围此地的，的确还是夜叉，但只是具备着夜叉的形貌，内外与真正的夜叉众完全不同，像是某种某可名状的东西。 夜叉是山海世界最为恐怖的恶鬼，其面貌狰狞而可怖，且实力强劲，极难被杀死。 但此刻在义灵的目光中，这些夜叉虽然依旧恐怖，但整个躯体却是完全形同虚幻，像是燃烧的黑色火焰。 与天族打过这么多交道，他知道这绝不是夜叉的天赋，更像是受到了某种不可控的影响。 最为关键的，是义灵没有在这些夜叉身上看到任何自主的灵性，好似彻底丧失了神智，变作了某种浑噩的状态。 它们真的是夜叉么？ 义灵竟是不敢确定。 若是的话，那又是什么样的存在...能在不知不觉间，将天族最为凶残的部众之一，生生变化成这样？ 就好像它们虽然还在这里，但内里的核心都已经被某种事物所彻底吞噬，存在这里的只是畸变的空壳，又像是某种模仿而出但又模仿的不完全的东西... 黑暗中，因为找不到目标的存在，这些异样的夜叉部众在游荡一会儿之后又缓缓散去。 袖口空间，若黎三人在岄儿的解释下，确认了前来支援他们的就是太一帝君。 振奋之余，义灵也将一部分天眼的视野共享给了它们，这也是具备修为之后出现的变化。 看到黑暗空间内这诡异的一幕，众人无不悚然。 “这...这是什么东西啊...”岄儿茫然开口。 “看起来...就像是蜂蛹的鱼群一样...”义灵喃喃自语了一声。 红音四下疾速探寻了一眼，声音急切道： “蓝音呢？怎么没看到她？她去哪了？”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关注到此事，一时间俱是疑惑。 在那些诡异的夜叉之影消散后，此地一片空旷，几乎再无人影，但本应存在于那里的蓝音也是彻底消失不见，了无踪迹... 她去哪了？ 第814章 众星之意(一) 义灵默默扫视一番，最终将目光定格在了自己脚下。 他总感觉那里好像存在着什么... 但因为此地的幽暗，他的天眼只能依稀看见一些极为模糊的影子。 沉寂片刻后，他开口问道： “这里只剩下你们三个？其他人呢？” 袖口之中，若黎三人对视一眼，最后若黎开口说道： “禀帝君，此地诡异，且有诸多未明限制，我们被困此地数百年，绝大多数同伴都因为触碰禁忌消失不见了，只剩下我们几人...” 说完之后，若黎缓缓抬头看向外面，目光不受控制的露出一抹期待之意。 “您...能将他们救回来吗？” “消失不见...”义灵莫名的联想到了自己方才所见的那些远处的模糊之影，心中有了一些猜测。 沉寂片刻后，他出声回应道： “不好说。” “我或许看见了他们，但并不能确定他们的状态是和原本一样还是成为了别的什么...” “就像那些夜叉一样，对么？”若曦轻声开口。 义灵轻叹一声，微微点头。 “走吧。” “不出意外的话，你们所找的蓝音，应该也在那里。” “她被捕获的时间不长，或许还有救。” 袖口空间内的四人皆是敏锐的察觉到了义灵所用的字眼。 “捕获？”若黎皱眉陷入沉思。 “帝君大人的意思，是我们现在正处在一尊巨兽的腹中？” 义灵突然轻笑一声。 “若真是这样那便简单了。” “但可惜不是。” “存在于此的，明显是比那更为棘手的东西。” “您是不是知道些什么？”一直不曾开口的若曦出声问道。 义灵沉默了一番，将万年前天罡所遭遇之事告知了众人，末了说道： “万年前天罡描述的这片黑域的规模仅有一小片罢了，现在却已经成长到这种地步。” “很明显，这万年里它一直在不断的壮大，并且似乎具备了一些初步的意识，在有意的吞噬生命并复制模仿，就像是...” 义灵话语一顿，没有再往下说下去，但他凝肃的话语已经让众人有些毛骨悚然之感。 沉寂了许久之后，若曦咽了咽口水，出声问道： “就像是...什么？” 义灵微微叹了口气。 “像是一个正在新生的世界。” ... 四人并不明白“新生的世界”意味着什么，只是本能的察觉到义灵在说出这几个字眼时语气中所透出来的沉重感。 而在交谈的时间里，义灵也没有停下动作，不断下沉一直沉到了黑域中的底部。 他还没有忘记有个憨货正在外面玩命拖着他根本不可能对付得了的敌人。 神足通让义灵在极短的时间里跨越了极远的距离，同时对黑域蔓延的范围也有了一个大致的估算。 像是置身于须弥深海，而义灵此刻来到了深海的底部，这里除了黑暗之外，还多出了数不清的异样身影。 难以想象这片空间吞噬了多少生灵，哪怕凭借天眼都难以望到尽头。 一道道若黎三人所熟悉的身影以各种姿态横陈在这里。 而在他们的身体四周，有丝丝缕缕的气息从他们的身体之中被抽离出来，融入这片诡异的空间之中。 而那些被抽离出来的气息几乎是这片黑暗的空间唯一能见的光芒，那光芒代表着他们存在的实质，此刻却在被某种莫名的存在吞噬。 包括不久前消失的蓝音，此刻也诡异的出现在了这里，陷入了昏迷，一缕淡淡的光辉同样在她的眉心亮起，缓缓流逝。 与之一同的，还有数不清的夜叉部众、星空生物、甚至是一些小型星辰... 在这一刻，若黎三人脑海中甚至浮现出了一尊浑身漆黑的恶兽张开了它的血盆大口，正在生啖同伴们的血肉神魂。 怎么样都无法想象将这片空间与帝君大人所说的“新生的世界”联系到一起。 而一想到他们的同伴已经被这样啖食了数百年... 包括岄儿在内，四位星族皆是目眦欲裂，恨不得直接冲出去将这些星族解救回来。 但义灵接下来的话语却让众人迅速冷静下来。 “他们还没死。” 沉寂一瞬后，红音向义灵请示道： “帝君大人，我们是否要...” 义灵点头道： “救是肯定要救的，但看他们现在的状态，他们的意识或许仍在与这片空间连接，贸然切断会对他们造成不可逆的损伤。” “况且这片空间拿了我们这么多东西，我们怎么样也得讨回来一些。” “而且说实话，它其实找错正主了。” “它应该出现在山海世界，而不是在星空...” 微微叹息一声，义灵收回思绪，旋即一甩袖口，将四人尽数放了出来，吩咐道： “我需要你们的一些帮助。” 四人脑海之中，同时响起了义灵的传音： “你们可以把这里看作是一个主人无法发现的小偷，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东西消失，但却找不到贼子在哪里。” “而我们现在所要做的，便是将主人送到小偷面前，让他亲眼窥见小偷的存在。” “虽然这个小偷还是新生状态，不算强大，也不具备多少神智，全凭本能，但它的位格注定了我们难以处理这等事情。” “不过它既然出现在星空，那便让星空本身来对付它就好了。” “身为星族，在自身危急的时刻，该如何召唤连接星辰之力，应该不需要我来教你们吧？” 伴随着义灵的话语，四人的眸光越来越明亮。 连接星辰之力，这可是自从五位帝君轮回转生后，便再未有过的事情了。 因为众人知道，就算呼唤也不会有任何回应。 但现在... 帝君已然回到了星空。 ... 山海世界，南洲长安城。 正在炼化长安城的季牧似是感应到了什么，微微抬头。 “怎么了？”身后的唐圣宗将目光投了过来。 第815章 众星之意(二) 此刻二人已经在皇城之中待了七日，位置未曾移动过丝毫。 在这期间，旃檀世界也从未间断过与这座繁华帝都的融合，整个长安城都笼罩在一片金光之中。 预计再有一到两日，南洲的最后一块版图便将彻底拼合，成为棋罐中的一员。 所以现在正处于融合地域的关键时期，并且作为季牧身旁唯一的护道者，唐圣宗自然要比往日还要慎重。 听到来自身后的问询，季牧感受了一番，但一时间也是不曾确定。 刚想摇头说没什么，但就在此时，季牧突然间隐隐约约听到了什么。 那好像是一些人正在诉求着什么，这个感觉让他有些熟悉。 但还来不及分辨，季牧眉心的星印却在此时骤然亮起，璀璨的光辉瞬间化为一道光柱直冲天际，并最终化作了天空中一颗极为明亮的星点。 同一时间，季牧感知到一直在自己体内沉寂的星核也在这一瞬间光芒大盛，并且自主脱离身体，显化在外，散发着无匹的威严。 整个长安城在极短的时间内由白昼化作了静谧的夜空，虽是黑夜，但看起来却并不黑暗。 星核所呈现的星光亦是遍照全城，引得无数人抬头看望。 “这...” ... 星空之中，遭遇金龙号的李寒衣面色透出绝望。 他看到了立在舟首的那位将领，也自然感受到了他身上所散发出的惊人气势。 他知道那是自己根本不可能抗衡的敌人。 同时经过敖夜之前的通讯，得知李寒衣的南皇身份之后，敖江也根本不可能给李寒衣任何种下欢喜之种的机会。 打从照面开始，敖江的神识便一直锁定在他身上，未曾大意。 南皇在山海和星空都曾留下过赫赫声名，敖夜知道若是自己掉以轻心，不管任何境界都有可能受到对方的影响。 虽然杀死自己无疑是不可能，但转化成星族或是思绪不稳都不是敖江想要见到的，必然会尽力避免。 在这样的境况下，李寒衣根本找不到任何下手的机会。 凭借逍遥之道的特性逃跑在敖江的绝对境界压制之下也丧失了往日优势。 李寒衣发现自己根本跑不过对方... 能够带领一众龙卒在星空之中追杀星族，敖江自身的境界实力早已登峰造极，达到了金仙之境。 再加上龙族强横的肉身与天赋，这使得它的战力哪怕在天界也是极强的那一档。 李寒衣的逍遥之道虽然玄妙，但离像逍遥子那般毫无限制的程度还有着一段距离，金仙更是他现在倾其所有也无法逾越的鸿沟... 只是那么一个刹那，敖江的身影便出现在了李寒衣身侧，并随手就抽散了李寒衣自身所化的云气。 “砰”地十数声震响自星空中回响，那是李寒衣接连撞碎了十数颗陨星的声音。 他不知道自己飞了多久，但首次感受到了浑身骨骼寸断是个什么滋味... 这还是敖江并未诚心下死手，仍旧存着要活捉他的想法，否则就是那一掌，直接就能将李寒衣抽个灰飞烟灭。 好在下手不重的同时，逍遥化云多少还能起到那么一丝作用，让李寒衣只是骨骼寸断。 虽然依旧凄惨剧痛，但这也已经是相对而言最好的结果了。 许是早已计算好，李寒衣最终撞在了金龙号上，让那坚固的龙鳞表层泛起了一层如水纹般的震荡。 难以想象的剧痛！ 人生数十载所有经受的痛楚加起来，都不及此刻的痛楚。 痛的李寒衣意识一时间都有些迷离，强撑着才不至于让自己在此刻直接晕死过去。 长这么大，李寒衣自问还从未受过这般委屈。 李寒衣紧咬着牙，没有让自己口中那一口血吐出来。 这倒不是为了彰显硬气，而是他早就在口中含了两颗极品的金气还生丹，此刻上下一咬，药力便挥发出来，随着猩红的鲜血一举咽回了腹中。 虽然此丹不能在短时间将他浑身的骨头连起来，但吊住最后一口气是足够了。 而在这之后，敖江自星空中一言不发的向着李寒衣走来。 星空漫步本应没什么声音，但敖江每踏出一步，李寒衣就感觉一股莫大的压迫向着自己而来，像是踩在了他的心口，沉郁之感难以言表。 这股压迫感同样也让李寒衣无法做出任何动作，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敖江那宛若死神般的身影渐渐走近。 自始至终，敖江与李寒衣就没有进行过任何交流，只是操控金龙号跨越空间抵达，在发现敖夜几人已经跑远不见后也不过多关注，而是将目标直接放在了疑似南皇的李寒衣身上。 只要将他一人抓回去，整个金龙号的龙卒都被转化成星族都没什么所谓。 所以敖江只是一个跨步就来到了李寒衣面前，然后一巴掌抽散了他的神通。 快，准，狠！ 就像是寻日拍死墙上的蚊子一般。 李寒衣的视线有些模糊，他感觉自己要死了。 被眼前这人带回天界，结局估计不会比死强到哪去。 就在此际，敖江已经来到了李寒衣近前，并向他伸出了手。 依旧没有什么话语，这位龙将从头到尾就只有眼中的目标，在捕获成功之前，它不会让任何事情来干扰自己。 但就在敖江泛着金光的手即将触碰到李寒衣脖颈的一瞬间，变故突生！ 一道极致的星芒骤然间在星空之中爆散，好似寂静的星夜陡然间升起了一轮明亮的大日！ 眼角余光瞥见这一幕，敖江眉头一皱，但他手中的动作却丝毫没有因此迟滞半分，依旧坚定的向着李寒衣抓去。 但就在此时，一道极为相似的璀璨光辉也骤然间自李寒衣的身上迸发！ ... 与此同时，山海世界。 远隔数千乃至上万里的距离，分散在须弥海各处的周辊与应莲殇也有了相同的反应。 他们眉心形状不同但各自璀璨的星印亮起，身上各自有一道通天星柱冲向天际，与长安城和天际迸发的星光遥相辉映。 第816章 众星之意(三) 与其余几位帝星一样，深处黑域之中的义灵眉心同样亮起了星印。 在至极的黑暗之中，一抹璀璨的星辉蓦然间亮起。 但让众位星族有些意外的是，此举本是触碰此地禁忌的义灵本人却是什么事都没有，也不曾引动什么诡异之事。 好似他身上有着某种更为古老浩瀚强大的意志，压制住了这一切的发生。 身在人间的众生在这一刻俱是看到... 夜空中有五颗明亮的星辰高悬，并在此刻彼此相连，化作了一幅横贯整个天空的庞大星图！ 以五颗帝星为首，数不尽的群星尽数显化，围绕着它们，将整个夜幕变作了一片浩瀚的星海。 当群星的光辉相连在一处，一股更为古老宏伟的意志于此刻蓦然间苏醒，投下了祂的目光！ ... 忉利天，玉皇殿。 端坐在王座之上的玉皇猛地睁开了眼睛，骤然起身向着天外看去。 凝视许久之后，他又缓缓坐了回去，像是什么事都不曾发生一样。 只是扶在王座上的手...些微颤抖。 ... 诡异黑界。 强劲无匹的光芒一瞬间冲进了这片诡异的界域之中，撕碎着一切黑暗。 它已彻底被星空的光辉所包围，无处遁藏。 而在这极致的光辉之中，蕴藏着独属于星空的意志，是星族伫立星空万载都不曾被山海世界蚕食的根本！ 黑界在一瞬间支离破碎，被切割成了一团团碎云。 而那些被吞噬其中一点点蚕食尽生命的星族在此刻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 包括蓝音在内，所有人紧闭的双眼都在微微颤抖，随时都有可能睁开。 置身于此地的义灵和若黎几人好似听见了一声凄厉的嚎叫... 那是这片新生意志的嘶吼，它被群星的意志硬生生从身上“扯”下来了一块！ 说是扯或许也不恰当，星空或许只是在拿回本就属于自己的、被这片诡异空间所吞噬的星族生机。 但这无疑给了它一份重击！ 在义灵以及众人眼里，这个原本还算平静的空间突然间变得极为不稳定，好似化作了一团不断变形的旋涡。 异样的光晕在众人眼前不断闪现，让人有种头昏目眩之感。 他们好似置身于一个风暴中心，身心都几乎要消磨于此。 但就在这时，那股无上的众星意志在扯下来属于自己的那一部分之后，显化的力量似是有所削弱... 作为连接桥梁的五位帝星此刻也感觉自身气血翻涌，浑身的一切都在被星空抽离。 再持续这么一会，他们估计都得化成人干、重新踏入轮回... 虽然五位如今都凡阶巅峰，但毕竟还是凡阶，能承载星空显化一瞬已然是极限。 趁着最后的功夫，璀璨的星辉不断收缩，最终化作了一尊与天地齐高的伟岸巨人。 祂抓起了这片极为不稳定的诡异空间，像是抓起了一团黑色的莫可名状之物，然后向着山海世界的山巅方向，一举掷了过去！ 新生的幼苗，本就应该以山海世界作为土壤成长，而不应该出现在星空。 所以义灵之前才会说它找错了地方。 而现在，星空借助帝星汇聚之力，将这团黑色的混沌一举扔回了天界，让一切回到了正轨。 在这之后，星光巨人化为无尽光点缓缓消散，连接的帝星星图也断开了连接。 “噗...” 长安城中的季牧大吐了一口鲜血，眼前瞬间一片模糊，几欲倒地。 他眉心的星印瞬息黯淡，并留下了一道疤痕印记。 一缕鲜红的血液顺着眉心缓缓流淌下来。 身为帝星之首，他所承载的要远比其他人更多一些，因此受到的反噬也是越重。 但就在他即将倒下之时，一只有力的手掌却按在了他的肩头，撑住了他。 “唉...” 一声悠悠叹息传来，唐圣宗摇了摇头。 “你还真挺忙的...” 话音刚落，他手上陡然发力，一股极为精纯浩瀚的灵力蓦然间涌入了季牧体内。 长安城上空，那盘踞的金龙骤然间睁开了眼睛。 它发出了一声龙啸，旋即冲天而起，在天空盘旋一圈之后瞬间俯冲而下！ 在无数长安修士骇然的目光中，金龙直接沉了皇宫，并连带着整个躯体都没入了季牧体内！ 季牧闷哼一声，整个背部瞬息挺直，庞大精纯的力量几乎要将他撑爆。 他没空去想这是为什么，只是本能的伸出了手，对着整个长安城上空的世界投影...蓦然一拍！ “轰”地一声！ 一声巨响回荡在整个南洲大地！ 不...不止是南洲... 整个须弥海域都因为季牧这一拍掀起了轩然大波，滔天的巨浪瞬息高高卷起，一直蔓延到其余三座大陆，引得无数王朝修士震惊惊异。 而也正是因为这么一拍—— 原本就只差一丝的旃檀世界虚影瞬间落实在大地上，与长安城彻底融合在了一块。 至此，南洲所缺失的最后一块板块也为之拼合完整。 季牧手中的棋罐道纹在这一瞬间闪烁震动到了极致，甚至不断地向外扩散，气息也在刹那之间充盈天地。 继星夜异象之后，天地间再度被无尽的金光所笼罩，而旃檀世界的气息也在这一瞬间强盛到了极致！ 在季牧与唐圣宗无比期待的目光中，它的气息不断拔升，无限向着圣器冲击进发。 天空因为它的冲撞而迸发出一圈又一圈的光晕。 白云被碾成碎末，洒上一层金色的光辉，平铺万里。 但又过了一会儿之后，季牧与唐圣宗却皆是不由自主的皱紧了眉头。 在他们的感知中，旃檀世界本应在此刻直接突破圣阶，但现在却像是卡在了那里，只差临门一脚，不得不反复的进行冲击... “这是什么情况？”唐圣宗开口问道。 季牧看着手中不断震荡的旃檀世界，沉默一瞬说道： “或许...还差了什么...” “差了什么？” “不甚清楚。” “...那现在怎么办？” 季牧静默半晌，脑海中回忆起了过往的诸多细节，眸光越来越明亮。 “再等等。” 话音刚落，他突然笑了。 青神葫浮现在手，季牧拿着递给唐圣宗。 “来一口？” 第817章 圣器旃檀(一) 看着季牧递过来的酒壶，唐圣宗一脸问号。 虽然他很想问一句“你认真的吗？”，但看着季牧此刻的神情，他又突然安定了下来。 摇了摇头，他接过酒葫猛灌了一口，然后索性直接坐在了地上。 一口酒下肚，唐圣宗深吸口气，旋即又缓缓吐出。 片刻之后，他悠悠开口： “累死朕了。” “我可没看出你哪累。” 唐圣宗微微瞥了他一眼。 “先别贫嘴。” “这次棋罐要是没晋升到圣器，朕就把你杀了。” “... ...”沉默一瞬之后，季牧陡然抓向唐圣宗的酒葫，而后者仿佛早有预见般先一步将酒葫移到了另一只手上。 “还我！” “没喝完呢...” ... 十一山海。 就在旃檀世界融合长安城的同一时间。 位于须弥山颠的季言风仿佛感应到了什么，猛然睁开了眼睛。 无面倒是不曾感应到什么，但季言风的动静自然也将她惊醒（因为十一山海的枯寂和等待的漫长，她最近也爱上了睡觉）。 “怎么了前辈？” 季言风没有应话，只是起身自顾自的往那片花圃走去。 对此无面也早已习惯，耸了耸肩便跟了上去。 跟了两步之后无面突然发现...棋圣的身子竟然像是在颤抖一般。 这让她有些惊讶。 从她在九幽认识这位传说中谋算天下的棋圣开始，她就没见过这般景象出现在对方身上。 什么时候都是稳如泰山、风轻云淡。 哪怕是面对那位无上的意志，他也敢调侃对方、甚至是主动激怒... 但此刻究竟是什么，能让他如此激动？ 正思忖之际，眼前枯寂的花圃在这一瞬间却从土壤里迸发出金光。 金光内所见的景象令无面忍不住瞪大了双眼。 这片枯寂了不知多少岁月的山海世界、于它顶端同样枯寂了数万年的花圃...竟然在此刻缓缓冒出了一节嫩绿的枝芽！ 虽然只有那一小节，甚至不如指盖大小。 但当看见它的那一瞬间，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瞬间充盈了无面内心。 不知为何，她此刻竟然有点想哭... 她并不知道这股情绪来自哪里，又跨越了什么。 只是作为先天圣灵，她似乎本能的与那一小节枝芽建立了某种联系... 而在另一边，在见到那一抹绿意浮现的刹那，季言风便不受控制的大笑出声。 “哈哈哈哈哈！” 似是因为用力过猛，他身体都笑的有些蜷曲。 但笑着笑着，这笑声似乎又化作了哭声，哭到尽头又笑了起来... 海云烟的身影化现。 她没有说什么，只是从后方轻轻揽住了宛若疯魔般的季言风，眸中满是怜惜。 而在许久之后，季言风终于渐渐平静下来。 他缓缓直起身，轻轻拍了拍海云烟环在自己腰间的手，虽然什么都不曾触碰到。 “云烟，没事了。” 海云烟飘到他身前，伸手轻轻摸了摸他的头，依旧不曾说什么，只是温婉一笑。 季言风静静的看着她，旋即露出了一个同样的笑容。 在这一刻，海云烟似乎才彻底放下心来。 “别把自己逼太狠啦！” 留下这一句话，海云烟再度回到了吊坠之中。 在这之后，季言风目光转向一旁的无面。 “小家伙，麻烦你...帮我摘一下花。” 虽然眼前的只是一截绿苗，离季言风口中的“花”还有一段距离，但无面知道自己现在要做什么。 仿佛有着一个世界的声音通过风声来指引着方向，她只需要顺着风奔跑就可以了。 无面沉默的上前，跪在了那株嫩芽前方，双手聚拢，将它轻轻捧在了手心。 也只有最为纯粹的先天生灵，才能触碰它的存在。 无面缓缓低头。 她感觉手中之物很轻，轻的像是一阵风就能吹散。 她又感觉手中之物很重，重的像是托举起了一方世界。 片刻之后，她收回目光，抬头看向季言风。 季言风沉默少顷，轻声唤道： “深渊前辈。” “啧，烦死了，你自己没有腿么？” 虽然传来了这么一句冷淡的话语，但传送的波动依旧笼罩在了季言风与无面的身上。 在离开这里之前，季言风站在山巅，最后看了一眼这荒凉的世界。 淡淡的话语声随着传送的微风吹向整个山海。 “墓碑之上，终将开出繁花。” ... 长安城。 刚刚好不容易从唐圣宗手中拿回酒葫的季牧往嘴里刚倒了半口酒，却突然间感应到了什么。 他仓促间将烈酒咽下，但因为太过急切而呛到，不住的咳嗽起来。 “咳...咳咳...” 听到动静的唐圣宗再度瞥了他一眼。 “不用着急，朕不跟你抢。” 季牧摆了摆手，没有回应他的话语，而是将目光投向天外，遥望海域。 似是看出了他此刻的异样，唐圣宗微微挑眉，目光也随着他看向了同一个地方。 片刻后。 在二人的视线中，一道光芒以极快的速度向着长安的方向飞来。 恍惚之间，季牧与唐圣宗好似看到了一方伟岸的世界正向着他们扑来。 绝对的死寂和极致的生机竟然同时在这方世界的身上展现，并且丝毫不显违和。 但这画面在下一瞬间又消失不见，蓦然间好似变化成了一位紧闭着双眼、似是在沉睡的小女孩... 唐圣宗此刻明显还不知道这小女孩意味着什么，又与方才异样显化的世界有何关联，恍惚间以为在梦中。 但当一旁的季牧见到这道身影时却猛地睁大了眼睛，眸中清晰可见的表露出了一缕激动之意。 而在下一刻，显化的小女孩也消失不见了。 此时那道光芒离二人也已无比之近，它竟然完全无视了笼罩长安城的护城大阵，一举穿了进来！ 就在此刻，季牧和唐圣宗终于得以看清它的本质—— 那竟然是一株极为不起眼的幼苗！ 它小的就像是一个刚刚破壳的种子，但其中所蕴藏的生机却是当世仅见！ 第818章 圣器旃檀(二) 当这颗种子冲入长安乃至皇宫的一瞬间。 所有存在于此的花草树木骤然间褪去枯叶，生长出了嫩绿的枝芽。 一朵朵五颜六色的花朵接连绽放，盈满了整个长安。 满园春色，一城花艳，十里香风！ 季牧和唐圣宗各自有些呆滞的看着这一幕。 但那个造成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却丝毫没有停下，化作一道碧绿的光芒，瞬息没入了季牧手中不断震颤的棋罐之中。 整个世界仿佛静谧了一瞬。 下一瞬间，一道粗壮的光柱骤然间拔地而起，直冲天际！ 像是苍天与大地构筑起了一道相连的通道，又好似有一位巨人手持长棍，蓦然间将天穹捣了个窟窿出来。 无尽精纯的灵力之源像是火山喷涌一般，疯狂地冲向高空，击穿云海。 而此刻置身于光柱中心的季牧对此却是没什么感觉。 他全部心神都放在了手中震颤到了极致的棋罐身上。 此刻这件特殊的器物流转着一道道令季牧头昏目眩的道纹，一缕圣威以棋罐为中心，蓦然间传遍了整个人间！ ... 同一时间，四天王天。 南天王差点以为天要塌了... 此刻的四天王天仿佛地震了一般，而作为与南洲对应的天域，他感受的自然最为强烈。 整个殿宇都在摇晃，若是不动用修为，几乎不可能在此刻站稳。 他神色露出一抹骇然。 “人间又捣鼓出什么玩意来了？！” 他一手招来宝剑，一步踏出了殿内。 身为坐镇南天门的天王，下界南洲弄出这么大动静，他不可能无视。 实际上天劫应该在此际先一步落在那片地域了，但南天王本能的觉得这不够。 能引动天域如此，无论是人还是物，都必然不是一般的凡阶突破圣阶。 这种存在，除非是须弥真身降下的天罚，否则是不可能将其湮灭的。 而在不久之前，天界已经响起了一声剧烈的轰鸣... 南天王不知须弥意志是否苏醒，但就算苏醒，他觉得对方也会优先去处理之前的那个动静。 动静响在下界和直接响在天界是两个截然不同的概念。 所以南天王这次只能亲自出手了。 好在之前领了玉皇的命令，他这段时间已经凝练了一道法身。 并且不是借助人间的那些脆弱的载体，而是借助一件器物，这样会更牢固，承载法身的时间更久，能够发挥出的实力也更强。 这般动静，小打小闹是不可能瞒过玉皇的眼睛的。 所以此次增长天王必然要全力以赴，有必要的话甚至要完全摧毁造成这般动荡的根源。 最多在不经意的地方留下一线生机便可。 只是在提剑出门前的一瞬间，南天王又退了回来。 凝望殿宇中悬挂的一套甲胄，他悠悠叹了口气。 “把这件也套上吧...” ... 南洲。 光柱边缘，一道道粗重的雷霆带着灭世的威能向着大地宣泄。 天劫的目标自然是方才掀起那般动静的旃檀世界。 任何凡阶之物破境入圣，都必然要引来天雷。 只不过与修士所渡的劫不太一样的是，这些天劫本身就有其极限，不会遇强则强。 显然天界对于器物的容忍度要比圣阶修士高上不少。 但即便如此，此刻向着棋罐劈落的天劫威能也达到了下界的顶峰，每一道雷霆都有着圣阶巅峰的威力。 只是面对这样的天劫，棋罐却是完全泰然自若。 那些雷霆甚至无法突破它喷涌出的光柱，在那之前就被湮灭了个干干净净。 这样心生担忧想要出手的季牧与唐圣宗各自停下了动作、安定了下来。 季牧瞥了唐圣宗一眼。 “陛下还要杀了我吗？” 唐圣宗冷哼一声，刚想应话，却在此际察觉到了什么，猛地抬头。 继又一道劫雷劈下被湮灭之后，天穹一阵变幻，最终蓦然间显化出了一座巨门。 同一时间，一声震响响彻整个南洲。 一尊手持利剑、身披甲胄的神明蓦然间踏在了人间的大地之上，散发着无匹的威严。 虽然依旧不是本尊，但这个以神魂分割凝练的法身已然具备了本体六成的境界，甚至突破了以往圣阶的限制，达到了陆仙巅峰！ 只不过这样的状态明显在人间存在不了太久，甚至不会超过一炷香的时间。 但对于南天王来说，这个时间用以毁灭一件刚刚突破圣阶的器物已然足够，甚至都用不上。 只是在落地之后，让他最为惊诧的是... 他在南洲竟然没有看到任何身影，甚至连山川地势都不存在了... 眼中所倒映的，只有一片平整的空无大地。 南天王一脸茫然。 人呢？！ 诺大一个南洲，被人吃了不成？！ 只是惊诧之余，南天王仍旧不曾忘记自己下来的正事，毕竟这具突破限制的法身存在时间可不会太久。 他的目光一瞬间落在了那道光柱下方以及光柱之中所站立的两道身影上，淡淡开口： “逆天之物，不得存于人间。” “上交，或是毁灭？！” 在察觉到异样之前，季牧就已经把整个南洲都收进了棋罐之中。 此刻听到南天王的话语，季牧嘴角露出一抹嘲弄。 一旁的唐圣宗感知到南天王所散发的气息，神色凝重。 他的手在不经意间碰了一下腰间悬配的长剑，但在下一瞬间又移开，转而看向季牧。 “有把握对付么？” 虽然唐圣宗的动作很轻微，但站在他身前的季牧还是察觉到了他的动作。 知晓对方还不想在此刻暴露实力，季牧摇头一笑。 “这里是人间。” 话音刚落，他随手一招，天罡剑化为一道流光自主飞至他的手中，发出了一声雀跃的剑鸣。 一身白衣的季牧提剑在手，缓缓走向那尊伟岸的巨人。 他的步伐平稳，不徐不急，神色风轻云淡，丝毫不见任何恐惧之意。 南天王从这道缓缓走来的身影身上，看到了一种超脱与平淡。 而这不该是面对自己的人该有的表现。 恍惚之间... 他好像看到那位曾经提剑斩落漫天仙神的老者站在了季牧身后，二者的身影在这一瞬间相互重叠。 南天王的瞳孔急剧收缩。 没有等那道白衣身影走到自己面前，他率先出手了！ 第819章 五步斩仙 伟岸的神明抬起了手持的巨剑，向着那个在他眼中不过是蝼蚁大小的身影全力挥出了一剑！ 陆仙巅峰的全力一击在整个人间掀起了轩然大波！ 云层翻涌，天地震荡。 巨剑裹挟着流火，以势要将大地一分为二的姿态，蓦然斩落！ 整座天地之间都回荡着剑势的轰鸣。 尚未落下，便在地上掀起了阵阵狂风，远处海域更是蓦然倒卷！ 面对这滔天的一剑，季牧缓缓吐了口气，旋即轻抬剑尖，身影疾走。 趁着剑势尚未完全斩落在自己身上之前，他连着跑出了五步，像是一只轻盈的白鸟，展翅间飞越山海。 静如处子，动若脱兔，飞鸿踏雪，翩似惊鸿。 因为之前旃檀世界曾因为圣阶对决被打崩过，虽然现在晋升了肯定不会再像以前那般，但南天王明显是冲着棋罐来的，季牧不想冒这个险。 想要测试棋罐如今的强度日后有诸多办法，未必要在这个时间尝试。 这毕竟是陆仙之力，须得慎重。 所以季牧一瞬间思量之下，便决定将这次战斗的时间缩短至最小，因此一出手便是全力！ 五步惊鸿。 第一步，他的身后出现了一位持剑的老者。 那老者同样一身白衣，神态温和，但目光中却藏有足以贯穿天地的剑芒！ 第二步，季牧的身后开始浮现出一道道不同色彩的光芒。 那是七十二位天资纵横的师兄倾其所有、留给他的康庄大道！ 言渊的律令，端木的定身。 卜熵的笔剑，路由的尘光... 百花争艳，万川归海。 当如此之多的支流汇聚在一块，顿时在季牧的身后形成了一条浩荡川流，生生不息。 第三步，季牧眉心星印再度亮起。 天罡剑散发出了无与伦比的光芒，群星显化，庞大的星图于天际蔓延。 第四步，肩头蝶儿释放出了一抹璀璨的彩色光华。 清冷的幽月同步洒下一抹辉光，幽荧的气息于世间展露。 第五步，旃檀世界无数修士齐齐抬头。 在他们的身上，各自有一缕气息散溢。 当这些气息凝成一股，顿时于天空化作了一只翱翔的火凤，发出一声悦耳的凤鸣。 一二三四五。 五步蓄势，刹那齐天！ 书圣幻影融入了季牧体内。 七十二君子化作的川流在季牧身侧流淌。 漫天星辰之力汇于天罡剑身。 灵蝶与幽荧之力在季牧背后凝聚出了一道白洁的左翼。 太上驭兵诀抽调的千万修士灵力化作了不断燃烧的右翼。 五大异象在季牧奔跑的时候不断浮现，又在最后停步之际刹那间尽数融于剑身。 仰望神明从天劈落而下的巨剑，季牧轻轻地“呵”了一声。 世界掀起的狂风将他的一身白衣吹拂的猎猎作响，但他犹自视若无睹，只是缓缓举起了手中剑锋。 一路走来，他早已不是孤身一人。 他的身后站着千千万万的众生！ 他是被人间打造而出的一柄绝世之剑！ 此剑，当专为世间破开阴霾、拨云见日！ 季牧右臂陡然绷紧，向着上方的一切，蓦然挥剑！ 一脚顿足，剑斩神明！ 天地之间在此际出现了一道细线。 若是从远处看去，整个世界都仿佛错位了一下... 天空。 大地。 神明。 降落的巨剑... 一切都在此际定格。 南天王一瞬间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甚至还在疑惑于自己手中之剑怎么突然间就斩不下去了？ 但在下一瞬间，他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眸光渐渐睁大。 他垂眸看向自己的剑尖处。 一道银色的裂纹不断蔓延，一直延伸到剑身、剑柄... 上界的神明不敢相信这一切竟然发生在自己眼前！ 要知道哪怕他所持之剑只是神兵投影，但在下界也足以呈现圣器巅峰的强度，又怎么可能被一个凡阶修士一剑斩成两截？ 并且不仅如此，神明还感觉到自身也有些异样。 当这个想法出现的一瞬间，他便旋即惊恐的发现... 那些裂痕在将神剑分成两半后犹自未停，而是一路蔓延上了他的手臂，一直到肩头、头颅、乃至整个身体... 神明后知后觉的发现，原来自己早就被分成了两半... 书剑的锋芒，七十二道层出不穷的玄妙效果，浩瀚的星辰之力，经过月神加持的灵蝶幻道，太上驭兵诀所带来一洲修士的极致增幅。 层层叠加之下... 视觉竟是慢于现实一步呈现在了神明眼中，让他有了自己还活着的错觉... 但实际上，他的这具躯体早已被一剑斩灭，所残存的不过是意识延迟的回响。 神明张了张嘴，却发现法身的损毁程度已经无法支撑自己说出话来了。 而在此刻，一身白衣的季牧正站在神明的身后。 他背对着南天王，将光芒渐敛的天罡剑缓缓收入剑鞘，淡声开口： “守好你的南天门，等我去踹碎。” ... 听到这句话的瞬间，南天王双目圆瞪，一股怒火在他胸腔熊熊燃烧。 他似乎想竭力转头怒骂一句，但法身却先一步支撑不住，骤然消散在了人间。 “铮”地一声，长剑于此际彻底归入鞘中。 而至始至终，季牧都不曾回头。 ... 井宿星域。 原本寂静空旷的星域陡然间多出了数不清的身影。 这是万年里被诡异黑域吞噬的诸多星族。 随着不久前星空意志的出手，这些人都被“拔”了出来，此刻相继苏醒，神情露出茫然。 而在另一边。 本是生死一线的李寒衣因为星辰连接捡回了一条命。 或许是敖江之前离得太近的原因。 李寒衣在自身陷入那种连接的状态之时，迸发出来的星辰之力直接将敖江震飞了数万里，不见踪影。 像是刚睡醒的星空意志突然发现床头有只苍蝇趴在了自己的胳膊上，抬手就将它扇了出去... 第820章 星空追猎 李寒衣不确定敖江是否死亡，又是否会回来。 于是在静待一瞬之后，他从储物空间中拿出了一件飞舟法器，凭借意识操控强撑着向着井宿星域的方向飞去。 他知道以自己如今的状态，如果敖江真的找回到了这里... 别说拖延时间了，对方连看他一眼都算给他面子。 天仙境的龙众委实太过可怕，那是他现在根本无法抗衡的敌人。 自己修成喜乐经之后，的确是有些飘了，竟然都敢主动招惹这个等级的存在了... 若是再让他选择一次... 好吧，也没得选。 躺在飞舟之中的李寒衣悠悠叹了口气。 好在之前借助星辰连接，他隐隐窥见到了义灵那边的状况。 他知晓义灵已经成功救下了星族，并且那边复苏的人还不少，来支援自己只是时间问题。 现在自己的行动，无非是想将这个时间提前几分。 毕竟面对敖江这种恐怖的敌人，每多出一刹那的时间都是对自己生命的负责。 至于为什么不直接化云赶路... 实在是李寒衣如今能维持清醒不昏过去都已经拼尽了全力，根本没有余力凭借自己赶路，能操控飞舟都已是极限。 若不是怕敖江回来，他是真的不想动弹了... ... 井宿星域。 众多星族也从义灵和岄儿口中得知南皇为了确保他们不被天族的巡查军发现，以凡阶之身独自去引开龙众，至今生死不明。 虽然对于南皇星族都保持着一种相对复杂的态度，但那也是对内部而言。 当外敌来犯之际，南皇的贡献足以抵消他所做的一切。 他虽然制造了绝大多数的苦恼，却也创造了诸多的欢乐。 在相对枯寂的星空和漫长的寿元之中，无论是苦恼还是欢乐，都无疑为星族稳定住了人性，避免他们重新向天族转变。 所以此刻听闻南皇遭遇危机。 以若黎若曦两支南皇直系星族为首，除了留下一部分人等待苏醒的同伴之外，剩下的绝大多数星族皆是齐齐聚拢，向着义灵指出的李寒衣所在的位置驰援而去。 虽然星族受天族压迫已有万年，但帝君的存在，是他们在黑暗之中永恒的坚守。 那是他们的信仰。 无关境界，无关形象。 帝君本身便代表着星空意志的化现。 星族受到欺压可以忍受，可以蛰伏。 但他们的帝君，不行！ 只要有一位星族存在，帝君的威严就在，不容任何侵犯。 践踏帝君的威严，便是在践踏星族的生命！ 帝君未曾归来之前还好，一切都毫无所谓。 但现在，他们回来了。 带着星族的灵魂与信仰，带着星族的期许与渴望... 那口垂吊了万年未熄的火炬，终于再度熊熊燃烧了起来！ 犯帝君神威者，虽远必诛！ ... 鬼宿星域边缘。 敖江从一片碎石带之中缓缓起身，揉了揉头疼不已的脑袋。 它算是也体会过一次全身骨骼碎裂是个什么滋味了。 好在它是上界八部众之中肉身最为强大的龙众，又是天仙级别的神将。 骨骼寸断虽然疼痛，对它来说却远没有那般严重，只不过休养一段时间便好。 但它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 略微回忆了一番，敖江觉得不久前那道星辰震荡之力并非出自李寒衣自身，而是通过别的什么，自己只不过是运气不好，堪堪撞上了而已。 不过它对此也有过预计。 帝星这等存在，毕竟都是怀着大气运者，难碰是正常的。 自己那一巴掌几乎拍没了他大半条命，只要自己能赶回去，必然能够将其捉拿。 所以它决然不能在这里躺着休养。 至于那股恐怖的星空意志，的确让敖江踌躇了一小阵。 虽然没受到欢喜之种的影响、依旧是天族，所以不会心生恐惧，但对方的确确是能够在星空之中轻易弄死自己的存在。 但思考了一阵子之后，敖江觉得方才的意志显化只是昙花一现，短期内不可能再出现了。 无论是星空意志还是须弥意志，在某种程度上都有些相似。 祂们很少过度介入自己界域的发展，更倾向于潜移默化、不知不觉间的影响，所以这等存在近期出现一次便已是极限。 不可能就为了对付个自己再蹦出来。 若是星空意志能时常出现，这万年里星空根本不可能有天族敢于踏入。 思忖妥当之后，敖江内心微微安定几分。 从自身储物空间之中拿出了一颗丹药。 此丹名龙血丹，形状赤红如血，内中有龙影闪烁，是以龙众之首、也就是唯一一位金龙的一滴心头血所炼制。 服下后，可彻底激发真龙的潜力，瞬间压制一切伤势并增长实力修为。 哪怕是在十二龙将之中，持有此丹的也是在极少数，不过二三。 毕竟龙众之首不可能没事就拿自己的心头血来炼丹。 只不过在这颗丹药持续的时间过了之后，期间压制的一切伤势会以翻倍的方式反噬回来，提升的境界也是一样。 增幅虽然生猛，但相对的代价也是不小。 只不过虽然副作用如此严重，但敖江此刻也已经顾不得这么多了。 南皇对于星族意味着什么它自然知晓，它不可能就这么放任对方离去。 山海世界仙人无法本体下界，对方出现在这星空之中，便是千载难逢的捉拿时机。 敖江势在必得。 将龙血丹一举吞下之后，敖江浑身一阵爆响，自身不受控制的龙化、现出本体。 一尊体态修长的威武银龙出现在了星空之中。 八部龙众之中。 金龙从古至今都只有一尊，但银龙的数量则不少。 作为十二龙将之一，敖江血脉强度自然不弱，甚至在银龙之中也算是靠前的那一档。 此刻吞服龙血丹之后，血脉潜能受到了极致的激发，空前强大的力量充盈身心。 这股力量让敖江一时为之沉醉。 对于境界大道的追求，是天族仅剩的本能，督促它们永远不要停下脚步。 缓缓吐了口气。 敖江看向自己不久前被扇过来的方向，瞬息化为一道极致的白色流星，刹那破空！ 在极短的时间内，它便横跨了半座星域，并看到了那艘在星空之中的竭力穿行的飞舟... 第821章 身份逆转 井宿星域边缘。 当见到那道身影以及躺在飞舟之中的身影时。 敖江本能的收敛心神，不给欢喜之种任何的可乘之机。 虽然它知道对方如今的状态可能根本无法用出这道神通，但慎重冷静本就是天族最为强大的特性。 谁知道对方有没有快速疗愈的丹药？ 毕竟是帝星，有些底牌也不奇怪。 谨慎对待不是坏事，因为一个不慎它就有可能中招成为星族，万劫不复。 当躺在飞舟之中的李寒衣看到一尊银龙出现在星空，心顿时凉了半截，面色瞬间露出绝望。 以他现在的状态... 别说是跑了，就算开口向对方求饶都是一种莫大的挑战。 明明自己已经接近印象中义灵所在的位置了，或许马上就要得到接应了，怎么就又被它追上来了？ 李寒衣内心满是不甘。 敖江将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 虚弱、无力、颓然、绝望... 和它印象中的南皇大相径庭。 没有过多耽搁，注视片刻后敖江便显化身形，向着李寒衣伸手抓去。 吞服下龙血丹之后。 龙化状态的实力太过强大。 敖江生怕自己不小心一爪子把李寒衣给弄死了，因此便再度恢复人形。 在它眼中。 现在的李寒衣就像是一件易碎的瓷器，必须轻拿轻放，慎之又慎。 以双方现在的实力对比，它完全可以活捉南皇，自然没有必要带一具尸体回去。 二者能够得到的封赏天差地别，前者甚至足以获得直接晋升到金仙的仙缘灵宝，所以敖江在情况允许的状态下，自然要尝试一番。 但就在它的手第二次即将触碰到李寒衣脖颈之时。 李寒衣眼中的不甘、恨意却都在一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只是平静与漠然。 突然的变化让敖江为之一怔，手上的动作都顿了一下。 但片刻之后，它便认为这只是对方自知无力反抗，索性破罐子破摔，借此想要保留最后一丝尊严罢了。 虽然不具备七情，但敖江对于有情众生在某些事情方面的坚持和可笑的执拗了解的十分清楚。 就像万年里它见过太多太多为了解救同族、自投罗网的的星族。 只是顿了一下之后，敖江便不再犹豫，接着伸手向着李寒衣抓去。 但就在即将掐住对方的脖颈之时，敖江的手却再度停住了... 这次却不是因为它自己，而是因为它的手腕在千钧一发之际突然被人死死的锢住了！ 对方的力气很大，甚至让自己都难以动弹。 敖江缓缓抬头，看到了在李寒衣身旁缓缓浮现的一道魁梧的身影。 若黎以与李寒衣眼神同样的平静与漠然注视敖江，淡淡开口： “不要用你的脏手，碰我的帝君。” 话音未落之际，若黎便猛然攥紧右拳，星辰之力汇聚，整个臂膀青筋鼓起，然后狠狠抡在了敖江脸上！ “轰”地一声！ 敖江的右脸因为被这庞大的力道击中而骤然变形，瞬间倒飞了出去！ 但直到这个时候，它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脑海中尽是疑惑。 这么大一个活人，是怎么站在那里却让自己至始至终都不曾发现的？ 但紧接着，倒飞之际的它便看到... 又一道靓丽的身影出现在了李寒衣身侧。 看清对方的面容，敖江迅速在内心找到了对应。 夜仙若曦，南皇星六大支系其中一族的族长，以夜幕入道，天仙境。 此道正面战斗能力不强，但却有着诸多玄妙。 最为主要的一点，便是她可以让人藏身在夜幕之下，哪怕高出她一个大境的强者，也难以发现踪迹。 而方才出手给自己一拳的是她的哥哥。 力仙若黎，曾为天界巨灵神将，被南皇转化后同样作为六系之一的族长，天仙巅峰。 这两人都是南皇旗下强者中排在相对中间的存在，实力与龙将不相上下。 在飘荡出一段距离之后，敖江强行止住身形，摸了摸自己略微有些扭曲的脸，扯了扯嘴。 怪不得自己在吞下龙血丹大举增幅力量之后还能感受到疼痛，原来是这对兄妹... 一个藏身匿形，一个以力证道，属实是很棘手的组合。 但吞服下龙血丹之后，自己并非没有与二人一战之力。 当然，最重要的是南皇尚未得手。 多出了两个拦路的，活捉可能有些费事了，那直接诛灭也算是大功一件。 敖江的视线瞥向被二人护在身后的李寒衣，眸中露出一丝危险的光芒。 视线轻移，敖江目光转向若黎，略微展露出一丝疑惑。 “据本将所知，千年前你这支星族应该受到了夜叉部众的追捕。” “以那时的实力和人数对比，你们本不可能活下来。” “但现在看来，它们放过了一条最重要的漏网之鱼。” “只是夜叉众现在在哪？” 但就在这时，那对兄妹之中的妹妹开口了。 她没有回应敖江的问题，只是冷然说道： “我们只给你一次机会。” “投降，或是死亡。” 敖江神色没什么变化，但对方那笃定的语气却让它有些在意。 她们真以为两位同境强者联手就能吃定自己了？ 与星族打过数万年交道的天族绝大多数都知晓。 五大帝君以及他们旗下各自的星族支系之中。 天罡支系的战斗能力最强，甚至能够稳压天界八部众的任何一众。 贪狼、少昊两大支系次之，个体战斗能力与八部众之中最强的夜叉众和龙众相当。 至于太一、南皇两大支系，侧重的方向就全然不在战斗上了，更多的是以医道、阵道、幻道、器道等辅助的方向为主。 像是若黎这位前巨灵神将，都是南皇旗下罕见比较能打的强者了，剩下的支系族长几乎全是辅助一道。 但即便如此，想要应付天人八部众之中最为擅长战斗的龙将还是有些难度，最多持平，更别说杀死自己了。 虽然带着一位能够帮助藏匿身形的同伴，但自己也吞下了龙血丹。 半日之内，除非是金仙亲至，否则谁敢扬言杀死自己？ 谁给她的底气？ 第822章 混沌之种 正当敖江以为对方只是想借此吓走自己之时，却突然间好似感应到了什么。 它缓缓回头，内心警兆四起，但却丝毫没有看到敌人。 它自然不会认为这只是自己的错觉，因为眼前毕竟还站着一位以夜幕入道的天仙... 沉默半晌之后，敖江略有些僵硬的回头看向若曦。 “你的夜幕之中，还藏着多少人？” 若曦没有开口，但四周的景象已经在不断变换，像是之前有一块幕布覆盖了这片星空，但现在这块幕布被人缓缓掀开了... 寂静的星空之中，陡然间多出了无数道密密麻麻的身影。 无数道术法的光芒同样对准了敖江，不久前灵觉的示警便是因为如此。 见到眼前的这一幕，敖江蓦然间沉默了下来。 就在此际，若曦淡淡开口： “我说过了，机会只有一次。” 此时此刻，敖江内心之中只有一个疑问—— 夜叉众都在干什么？ ... 不久之前。 就在旃檀世界进化、南天王现身在下界的同一时间。 靠近须弥山巅的三十三天同样发生了一件大事。 一团完全看不清其内景象的混沌之物出现在天域之中，甫一出现，便吞噬了数不清的天人和地域，并且迅速壮大。 此事直接惊动了玉皇以及诸多天主。 因为发现新世界在星空衍生，义灵在不久前凭借记忆中的古老秘法连接群星之力，以五方帝星作为桥梁召唤星空意志降临。 而在那之后。 星空意志将属于“星空”的那一部分从新世之中剥离出来，然后将这团混沌之物一举投向了山海世界... 能对抗世界的，只有世界本身。 这无关这团新生之物是新生还是古老，而是位格上的绝对压制。 因此当玉皇带领一众仙班悍然出手镇压之后便发现... 这团混沌之雾面对群仙的出手非但没有减少收敛，反而有像火焰般越烧越旺的趋势。 无论是仙术、封印之术、阵法之力、神器之力... 统统没有任何作用。 群仙的仙灵之力仿佛反而为它所吞噬，成为了燃料一般的存在。 纵使是居住于世界之巅、寿元久远堪称永恒的仙人们，也是首次遇见这等离奇之物，一时间俱是束手无策。 玉皇甚至从群仙之中，察觉到了一缕逐渐弥漫开来的“恐惧”。 天族之中，有不少重新恢复了七情、但却依旧蛰伏在天域的存在。 这并不是什么秘密。 三十三天每隔个几十年就会抓上一批仙人关进天牢，还有专门的上仙负责纠察此事。 一经发现。 轻则下狱，重则以雷击湮灭肉身神魂，飞灰用以点祭天灯。 但即便如此，天界还是有着诸多漏网之鱼，以各种方式躲避搜查隐藏了下来。 甚至玉皇自己就是其中蛰伏的最深的一位，所以这都没什么奇怪的。 他的目光在众仙之中扫视一眼，旋即收拢，再度放在了远处不断膨胀的混沌之雾上面。 短短一炷香的时间，这团突兀出现的诡异之物就占据了将近半层天域，并且还远没有就此止息的想法。 再这么下去... 大半天域在不久后就这么被吞噬一空的可能性极大。 玉皇自然知道这是什么，甚至有短暂封印压制它的办法，但他不能去做，这样会暴露很多事情。 但相比于眼前的危机，更让他为之怵然的是... 它为什么会在这个时间出现？ 再怎么说也太早了一切，甚至超出了他预计的七成，堪称是噩梦般的提前。 这到底是为什么？ 根据玉皇自身的资历以及他所搜集到的信息来判断。 新世界混沌之种的出现，至少还要放在天人时限的六万年后，即便如此，这个时间相较于前几轮山海世界也是大为缩短。 但现在眼前的事实告诉他，别说六万年后了，看这混沌之种膨胀以及坚韧的程度，怕不是早在万年之前就出现了！ 哪怕是以上一轮山海的生命长度来对比，十万年的时间也不过等于一个刚刚学会走路不久的稚童。 更别说这次连十万年的长度都不曾抵达，新世界之种便已经出现了... 这已经不是短寿能够形容的了，这是夭折！ 玉皇凝视着那片混沌，脑海中掀起了庞大的风暴，久久无法停息。 就在这时，不远处的龙众之首在尝试一番之后，默然退下，来到了玉皇面前。 “陛下，该怎么办？” 玉皇有些恍惚。 眼前这位龙众之首实力极为强大，盖压诸天，他已经快忘了有多久没有从对方的口中听到类似的闻讯了。 显然这片混沌之种的出现也让他束手无策，不知如何是好。 虽然天人之中知道这东西是什么来历的可能就只有玉皇一个，但对于这东西的忌惮或许是刻在万事万物的灵魂深处的，谁也无法逃脱。 这是新生之种，亦是灭世之雾。 玉皇沉默一瞬，缓缓开口： “封锁这片天域。” “朕需要...请示至高意志。” ... 不久后，一片漆黑的天域之中，一道身影缓缓浮现。 凝视着那快要将整片天域都吞噬的黑雾，祂轻轻的“呵”了一声。 半晌，祂缓缓伸出手，当空一握。 伴随着祂的动作，那个让漫天仙神都束手无策之物竟是瞬息收缩，像是被某种不可违逆的巨力猛然攥紧！ 一片漆黑的天域瞬息又被无尽的光辉笼罩，再无任何阴影。 在这之后，祂摊开手掌。 一团漆黑的云团在祂手心不断翻涌，似乎在竭力挣扎。 祂目光平静地注视了一阵，说不出是什么思绪。 片刻后，祂伸出手指探入了那片云团，且丝毫不在意这样是否会被吞噬，反而在里面不断拨弄翻找着什么。 如同星空意志从这团混沌之中掏出了诸多星族。 祂在一阵翻找之后，同样将属于山海世界的夜叉部众掏了出来，并且一边掏一边开口说道： “十一山海至今都不曾完全被我吞噬，那片星空我到现在都无法涉足，你又凭什么来吞噬我？” 第823章 长安灯火(一) 混沌之种似乎因为祂的拨弄而真切的感受到了痛苦，不断的挣扎翻涌。 黑雾之中，甚至能隐隐听到传来的凄厉嘶吼。 这也就是站在这里的是祂。 否则换上任何存在过来，都要被这声音给念至入魔... 而面对那些足以让人陷入疯狂的低语，祂不仅完全承受了下来，甚至还分辨出了那些声音的含义。 祂的嘴角露出一抹讥讽与不屑。 “想要？自己凭本事拿好了。” “事实上我很好奇，你真的是新生的混沌之种么？” 黑雾没有回应，只是骤然间翻涌的更为激烈，一瞬间几乎要从掌心蹿到了祂的脸上。 祂轻轻吹了口气便将黑雾吹了回去，摇了摇头，感慨似的说道： “突然有些理解我的前身了...” “要把自己的世界交给一个这么恶心的东西，真的挺难为人的。” 祂不断以无形的伟力挤弄着掌心的黑雾，像是把玩着一缕跳动的火焰，丝毫没有因为黑雾的诞生而对未来有所担忧。 “我的东西，你拿不走。” “星空能做到的事情，我能做的比他更好。” “不过...” “星空，我，现在又多出个你...” “呵呵，这世界终于变得热闹起来了。” “我能感觉到暗流涌动山海之下。” “让我先跟星空玩一玩，至于你...现在还不够格。” “滚。” 话音刚落，祂骤然攥紧掌心。 无形之力骤然迸发，向内坍缩成一点。 那团莫可名状之物在一瞬间被捏碎成纯粹的虚无，于原地留下了一个永恒的空洞。 但祂知道，这一切都不会结束。 混沌之种自从诞生开始，便永远不会被消灭，总会以一种想象不到的方式卷土重来。 它注定要踏着旧世的尸体，铸就新生。 但那又如何？ 须弥的嘴角露出一丝冷冽的笑容。 相比于星空，这些真的都不算什么。 祂能感觉到... 属于自己的一块地域已经在不知不觉间被剥离了，完全跳出了自己的掌控。 这等同于直接在自己身上开刀剜下一块肉来。 所造成的痛苦，远比混沌之种强上无数倍。 星空的余烬已然在自己的体内蔓延，甚至有要卷土重来的趋势。 这才是最需要慎重对待的事情。 不过...先睡一觉吧。 不着急。 这次醒的时间够长了，怪累的。 须弥打了个哈欠，整个身躯如水般溶解消散，再无任何痕迹。 ... 数日之后。 南天王将下界之事上报玉皇。 后者沉思好一段时间之后，只是说了两个字。 “备战。” ... 山海世界，南洲。 万物生灵再度出现在了这片大地之上，沐浴在灵海之中。 自从旃檀世界晋升成为圣器后，这里的一切都为之质变，恍若仙境。 而在那之后，唐圣宗下令全城大庆三日，家家户户张灯结彩，洋溢着如同过年的气氛。 镇妖司总坛。 季牧看着在院落中三个凑在一块的小脑袋，摇了摇头。 自己身边的小家伙，倒是越来越多了，并且还没有一个简单的。 作为天罡剑灵的星轩，绝世稀有的幻世灵梦蝶蝶儿，以及不久前刚刚新加入的...安糯儿。 之前季牧就隐隐有所预感，圣阶之后，旃檀世界会出现翻天覆地的变化。 但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个变化竟是直接让安糯儿出现在了这方世界，虽然是以和灵体有些相似的方式。 而之前时常连接的那处神秘秘境，如今也化为了棋罐之中的一处棋子地域，位居正中，落子天元。 只不过在安糯儿的眼中，这一切却没有什么明显的变化。 她甚至没觉得发生了什么，最多只是觉得地方好像变大了一点。 作为棋罐的器灵，她的情况有些特殊。 季牧在尝试和交谈之后发现，安糯儿无法脱离棋罐覆盖之外的区域，只能在棋罐内部活动。 不过相比之前一直在那处秘境空间内时空静止般的情况，这一切已经得到了极大的改善。 只不过或许仍旧是不完整的原因，安糯儿对自身的状况知道的依旧少之又少，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如何从那处封闭的时空秘境之中出来的，记忆更是一开始就可能出现了问题。 但季牧对此却有一定的猜测。 之前他曾在人间找寻、搜集信息，但却不曾找到任何与这处秘境相似的地方。 一个可以根据自己意识来改变的地方，该如何去寻找？什么才是它真正的形态？ 但自从得知山海世界不止一个，前身还有诸多轮回之后... 季牧便逐渐觉得，安糯儿，应该不在现有的这方世界，因此自己才找不到。 甚至就连棋罐这件逆天的器物本身，都不像是这个世界的产物。 它更像是一个容器。 一个足以装载世界的容器。 而将它打造的前提，或许也需要世界本身... 季牧知道自己这个想法有些耸人听闻，但他觉得这或许是最接近真相的一种可能。 在这种情况下，作为棋罐器灵的安糯儿或许有一个极为惊天的身份... 季牧甚至为自己的想法感到颤栗。 如果他的猜测是真的，那么将棋罐交到自己手上的父亲，到底在其中扮演着什么角色？ 他知道些什么吗？ 每当一些疑惑被解答，新的疑问便会随之出现，永远困扰着季牧。 但这一切，或许都要等见到父亲之后才能知晓了。 那枚从须弥海底飞来的种子让季牧隐隐确认了一些事情。 “呼...” 季牧收拢了思绪，缓缓从院落中的石桌前起身。 就在这时，一道娇小的身影飞扑进了他的怀里。 “大哥哥，你要出门吗？” 这是蝶儿，她从季牧的思绪之中共鸣到了远行的想法。 而在不远处。 将这一切看在眼中的安糯儿眸中露出了一丝羡慕，但她自身却并没有上前。 季牧看到了这一幕，向她招了招手。 待她过来后，季牧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然后笑着向三个小家伙问道： “想不想看花灯？” “想！”蝶儿和星轩异口同声。 “花灯是什么呀？”安糯儿有些疑惑的歪头问道。 花灯里的花字明显吸引了她的注意。 “是和盛开的花一样好看的事物，怎么样，要不要去看看？”季牧循循善诱道。 “盛开的花...”安糯儿默默念叨了一遍，眼睛逐渐明亮。 她抬头看向季牧，重重的点了点头，大声道： “要！” ... 第824章 长安灯火(二) 今夜的长安城灯火通明。 无数盏花灯汇聚成河，飘向夜空。 整个城市都沐浴在金色的灯火光辉的笼罩之下。 人群之中。 季牧左手牵着蝶儿，右手拉着安糯儿，星轩自主跟在后面，皆是抬头看着这璀璨的景象，各自欢呼。 第一次见到这般景象的安糯儿神情有些呆滞。 她没有想到花灯是这样的，是这般的...盛大而美丽。 那每一盏小小的灯火，都装满了一个人对于生活的期许或是亲人的思念，是他们内心的最为珍贵之物。 它远比灯火更加明亮，更加耀眼。 灯火或许会有燃尽的时候，但希望和思念不会。 它会载着人们的寄托飞向自由的天空，并在这期间短暂的摆脱枯燥且劳累麻木的生活，获得一瞬间的间歇。 就像呼吸是众生的本能，生活也需要如此。 在那无数冉冉升起的灯火之中，安糯儿好似听到了众生的呐喊。 心声虽无声，但远比雷鸣更为浩大！ ... 皇宫。 自从给季牧护法将近十日之后，累积到现在需要处理的奏折已然堆积如山。 但唐圣宗今日罕见的没有急着批阅奏折，而是带着一坛酒独自翻上了房檐。 遥望城内飘荡而起的辉煌景象，他缓缓举杯对准夜空： “将军。” “为这盛世，你我干上一杯！” ... 城内一艘小舟之上。 花月费了不少劲拼好灯架，然后将其递给了一旁的白诗诗。 “真丑。”白诗诗瞥了一眼，认真评价道。 “... ...” 花月嘴角抽了抽。 “飞上天就都一样了...” 白诗诗叹了口气，将花灯接在手中，用一缕灵火点燃，随后将其轻轻送入夜空，汇入漫天灯海之中。 虽然评价一般，但她做这些动作时却是无比认真，俨然像是一副出使任务时的状态。 花月见状不由好奇。 “你放的时候在想什么？” “国泰民安。”白诗诗目光一直追随着那盏花灯，不假思索的应道。 花月像是落败般的点了点头。 “到的确是你的风格。” 这时那盏花灯已经升到足够高的位置，并且被灯海遮挡之后，很快便看不见了。 白诗诗收回目光，看向花月。 “那你呢？” 花月沉默了一瞬，旋即抬头直视她的眼眸。 黑色的眼眸在灯海的映照下无比明亮，璀璨生辉。 “不像你有那么大的愿望。” “只是想寻一良人，风雨同路，花前月下，白头偕老。” 末了，花月又加上了一句： “和你一起。” 白诗诗眼睛扑闪了半晌，最后突然说道： “这还不大？” 二人相视良久，各自扑哧一声笑了。 ... 星空。 敖江被一众星族打个半死，彻底封禁。 而李寒衣得到了最好的治疗，很快便恢复如初，生龙活虎。 虽然他受的伤不轻，但现在能为他提供治疗的，无一不是境界在圣人之上的仙人。 只要他尚有一口气在，想躺着都难。 在这之后，义灵继续以帝君的名义召集旧部。 因为黑雾之中众多星族的回归，以及义灵威能增长的六通之力，此项任务进度也顺利了许多。 毕竟能在星空找到星族的，自然也只能是星族自己。 万年的时间里为了逃脱天族的追捕，不知有多少星族支系逃入了星空各处隐秘之地，甚至不乏从未涉足过的禁地。 而进入这些地方的，大都皆无法直接联系，只能依循星族之人的记忆去找寻。 所以在后面的这段时间里，黑雾中苏醒的星族大致分成了两支。 一支以李寒衣为首，主要找寻遗落在星空之中的星族，不断壮大队伍，为未来积蓄力量。 一支以义灵为首，在找寻同伴的同时，还要同时找寻散落在星空之中的其它星核碎片，融合以强化自身。 当前虽然旧部的队伍在不断壮大，但作为他们首领的五位帝君当前的境界还是太低了。 ... 就在义灵与李寒衣在星空之中忙的不可开交的同时，季牧也踏出了南洲大地，进入了须弥海。 他并不曾忘记山海无量鲲以他的名义带给人族的恩惠。 现在棋罐已晋升至圣器，其余部洲还在等待消息，该是去践行约定了。 当然也不仅仅是如此。 山海无量鲲这等远古巨兽，必然知道许多秘辛，对于天族的了解也肯定比人族要多。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在那一日到来之前，季牧要为此做足准备。 所以哪怕没有那一重约定的原因在，季牧或许最后也是会登门的。 他也很想知道对方为什么这么看重自己。 但并没有走多远，甚至可以说刚刚踏入海域不久，季牧便停下了脚步。 此刻海面风平浪静，湛蓝的天空与海洋接壤，水天一色。 而在这幅画卷之间。 一艘小舟在那一线之间静静漂浮，散发着不一样的色彩。 对于这件以美人鱼心鳞打造而成的奇特飞舟，季牧在毕清蝉等人的描述中早有耳闻，知道这是一艘速度奇快且防护能力同样极强的至宝。 圣阶乃至陆仙级别的攻击基本可以完全无视，不会给它留下任何痕迹。 但相比于它的功效之外，它的美丽更是让人难以移开目光。 不同于现世任何一艘古朴的飞舟。 这件心鳞小舟通体有着极为流畅的线条，像是一滴璀璨的水滴状宝石，轻盈而美丽。 “您要是喜欢，瑶儿可以做主将这小舟赠予于您。” 季牧缓缓抬头，人鱼公主乐瑶那绝世的丽容映入眼中，成为这海天一色的画卷中的点睛之笔。 但听到对方的话语，季牧神色未免露出一抹尴尬。 他微微拱手施礼，歉然道： “失礼了。” 第825章 郑重以待 乐瑶轻轻摇头。 “瑶儿是认真的哦。” “实际上，她本身也很喜欢您呢。” “她？”季牧微微愣了一下，旋即才反应过来。 “这件飞舟...竟然是具备器灵的？” 乐瑶含笑点头，旋即伸手轻轻拍了拍心鳞飞舟的船沿，呼唤道： “妹妹，跟大人打个招呼。” 一道身影缓缓幻化在小舟中央，是一个模样与乐瑶极为相似的女子，同样也是鱼尾人身。 似是被迫出现，她的面色还带着一抹绯红. 现身之后，犹自不敢直视季牧的眼神，只是低头行礼。 “见过季先生。” 对于这一行人知道自己是谁甚至提前来到这里迎接自己，季牧没有感到什么意外。 毕竟是跟随那位山海无量鲲、有事没事随时穿越时空的存在，知道自己的行程并非多么困难之事。 他目光在舟灵身上停滞一瞬，微微拱手见礼。 具备器灵的飞舟，他还倒真是头一次见。 但对于乐瑶的提议，季牧却不敢直接应下。 毕竟现在情况不明，山海无量鲲对待自己的态度其背后真实原因还有待了解，不适宜过多的从对方手中获取馈赠，免得日后落人把柄。 虽然对方给的馈赠已经够多了... 见礼过后，季牧委婉的拒绝了乐瑶的赠予，转而问道： “无量前辈的状况可有好转？” 这句话语一出，乐瑶便明白了季牧的意思，但也不曾气馁，似乎是早已预料到，只是温婉一笑。 她摸了摸舟灵的脑袋，后者抿了抿嘴，神情微有些落寞的回到了舟体之中。 但在回去之前，她仍旧不忘向季牧行礼告退。 在这之后，乐瑶面向季牧回应道： “无量它...状况不是很好。” 季牧微微皱眉，刚想问些什么，却听乐瑶邀请道： “大人不妨先上船，一些事情，还是由无量亲自与您说比较好。” “而且...” “它可是一直急着想见您呢。” 季牧点了点头。 乐瑶见状为他微微侧身，迎他上船，旋即缓缓启动小舟。 宝石般璀璨的心鳞小舟刹那间化为一道流光，舟尾仿佛一柄利剑，在海面上切割出一道横贯万里的细线，骤然远遁！ 它的速度让季牧为之惊叹，并且置身于其中没有半分晃动，宛如置身陆地。 “或许是因为大人在船上，她今天要比往常卖力许多呢。” 季牧不知该如何回应，只是露出了一个尴尬而又不失礼貌的微笑。 就在此际，飞舟骤然刹停。 季牧冷不丁的还以为这位舟灵生自己的气了，却没曾想乐瑶的声音在一旁传来： “大人，我们到了。” “到了？！” 季牧一脸诧异。 他感觉自己才刚踏上舟板，最多说了一句话，这就到地方了？！ 抬头一看，一片连绵山脉横贯在海面上，那是山海无量鲲巨大而伟岸的身躯。 他真的到地方了。 号称无垠的须弥海对于这艘小舟来说真的不算什么，眨眼可渡！ 这也太快了吧？！ 把人间打造的最好的、速度最快的飞舟拿过来做对比，连心鳞小舟的千分之一都不及！ 并且这件飞舟还拥有器灵，这代表着这件飞舟的等阶很可能在圣阶之上！ 以山海无量鲲和乐瑶的位格，或许还远不止于此... 不得不说，对于乐瑶的提议，季牧内心此刻真的有点心动了... 但就在这时，一声浑厚的声音从前方传来，打断了季牧的思绪。 “啊...是您来了吗？” 季牧抬头看去，山海无量鲲于此际缓缓睁开了眼睛，视线微微投向下方。 季牧上前一步，拱手见礼。 “在下季牧，见过无量前辈。” 山海无量鲲声音有些虚弱，但并没有迟钝之感。 “呵呵，前辈谈不上，不过痴活几多岁月罢了。” “瑶儿，带客人上来吧。” “虽然无量岛修复不好了，但时光殿勉强还算可以一坐。” 乐瑶轻轻点头，旋即向季牧微微一笑，示意道： “大人请随我来。” 在此之前，季牧对于山海无量鲲以及上面搭载的无量岛都从归来的一行人口中有过极为细致的了解。 但这一切和亲眼所见还是有些差距。 片刻之后，季牧登上了一片断壁残垣的无量岛，暗叹可惜。 那般美丽的景色，看来自己这次是无缘得见了... 还有些不同的是... 上到高处之后，季牧能够清晰的看到周遭海域的景象。 而在那海域之中，赫然存在着数不清的妖兽身影，这里面季牧甚至隐隐感知到了圣阶的气息！ 这里面竟然有圣兽，并且似乎不止一尊！ 在惊诧于须弥海圣兽竟然真的没被仙人清理干净的同时，季牧也想起了逍遥子带着应莲殇出海去摸底妖族之事。 现在看来他们要扑个空了... 季牧觉得须弥海中就算遗留了一两尊圣兽，估计也都在这里了。 它们万千妖兽一同蛰伏在海面之下，化作山海无量鲲最为忠诚的护卫，摄人的目光时不时在海浪之间浮现，一转眼又消失不见了。 来的时候因为乘坐心鳞飞舟，季牧对此竟是没怎么注意。 但现在他蓦然间反应过来... 自己此行所面见的，可以说是一尊等同于妖兽之王的存在！ 上来之后，季牧发现有一道身影已经站在了时光殿殿门前，向自己微微抱拳。 这让他心底的愈发疑虑更重。 他从唐圣宗一行人口中知道。 对于不同的人，无量岛的招待方式也有所不同。 比如灵宇一行只是堪堪登岛，但唐圣宗却在岛上受到了迎接一样，极为分明。 但到了季牧这里，已经不仅仅是简简单单的“分明”这么简单了... 为了迎接他。 人鱼公主乐瑶甚至驾驭心鳞飞舟来到了南洲近海。 这等同于直接来到了到季牧家门口去接他，甚至见自己见猎心喜，甚至还要将飞舟赠与自己... 到了这里之后，山海无量鲲甚至是先与自己打招呼的那一个。 并且根据描述，上次众人来时无量可不曾站在时光殿外等待，而是在半途以主人的身份降临。 但到了自己这里，一切就都变得不一样了... 第826章 星空之秘(一) 乐瑶将季牧引领至时光殿前，自身却没有要入内的想法，只是站在一旁等待。 仿佛是接力一般，无量向季牧含笑伸手，作势请季牧步入殿中。 季牧沉默一瞬，最终迈步。 无量紧随着季牧的身影一同步入了时光殿中。 殿门缓缓紧闭。 片刻之后，乐瑶有些无奈的看向一旁。 “好啦，别哭啦...” “姐姐不都已经帮你说那多么话了嘛...” 舟灵的身影缓缓浮现在她身侧，抹了抹眼角。 虽然作为灵体的她根本没有眼泪的存在，但她的悲伤似乎是情真意切的。 “可是那也不起效果啊...” “呜...” 乐瑶叹了口气。 “你怎么知道就不起效果？” 舟灵哭声一顿。 “啊？” 乐瑶摸了摸她的头。 “放心吧，那位大人其实很喜欢你的。” “毕竟神器级别的飞舟...谁能不喜欢？” ... 时光殿。 入内之后，季牧微微打量着这座神奇而充满威严的殿宇。 在十一山海经历过真雷洗练之后，时光殿已经出现了诸多裂痕。 梦幻般的穹顶此刻有着如同蛛网般的缝隙，似乎随时都会开裂砸落下来。 但实际上这里依旧很稳固，似乎是被笼罩在此地的某种力量给固定住了。 无量进来后，看到季牧在打量时空穹顶，沉默一番后开口说道： “抱歉，被天道重伤之后，我如今已经无法穿梭，否则您应该还能看见不少异世的景象的。” 季牧脚步一顿，缓缓转身，面向无量。 沉默一瞬之后，他索性直入主题的问道： “前辈，可否告知在下您如此看重我的原因？” “如果只是我的前身天罡，或许也还不需要您如此这般待我。” 面对季牧的问题，无量突然笑了。 “看来给您造成了一定的困扰，这倒是我的过失。” “不过我之所以如此，自然是因为有求于您，所以您大可不必为此感到不自在。” “有求于我？”季牧闻言更是一怔。 自己一个凡阶修士，有什么能够帮到上古大能的？ 他知道山海无量鲲遇见了自己即将走向落幕，难道是不甘于此，想要再反抗一下？ 但能让这等存在都不得不落幕的结局，岂是自己能够逆转的？ 一瞬间，季牧脑海闪过了诸多思绪。 许是看穿了季牧的想法，无量轻轻摇头。 它没有在此刻解答季牧的疑惑，而是缓缓越过季牧，向着时光殿的深处走去。 “您请随我来。” 这是一幅很奇妙的景象。 明明从外面看去，时光殿有其大小，并非无限。 但此刻在里面。 随着无量不断的向里走，那墙壁像是无限延伸一般，每走一步空间便大上一分。 季牧缓缓抬头，穹顶那开裂的缝隙已然不见，甚至就连穹顶本身都看不到了。 再一低头，脚下的大地不知从什么时候褪去了梦幻，变成了一片纯白的颜色。 那白色的大地散发着一股极为香甜的气息，有种季牧所熟悉的感觉。 就像是...不久前无量所赠予的圣缘。 联想至此，季牧对自己身处何地有了些猜测。 他正行走在这尊巨兽的骨架上面。 而当这个念头出现在心底的一瞬间，四周的一切骤然变幻，从殿宇化作了一片血色的肉壁，无数根粗壮的血管在头顶纵横交错、盘根错节。 随着不断的往下行进，季牧还听到了如同雷鸣一般的心脏跳动的声音。 他竟踏在山海无量鲲的体内！ 而这一切是什么时候转变发生的，季牧都不甚知晓。 这让他更加清晰的意识到了眼前这尊巨兽的神秘与强大。 但越是如此，他内心的疑惑之意就越重。 到底是什么原因和条件，需要这样一位强者对自己这般客气？ 对方到底有求于自己什么？ 这一切疑惑随着无量的顿足而揭开了一角。 前方再没有视线遮挡，季牧得以看清了前方的景象，顿时猛地瞪大了眼睛。 他骤然转头看向一旁的无量，神色间满是不可置信。 他所看到的，赫然是一尊尚处于胚胎状态的幼鲲！ 虽然它的体态连山海无量鲲本体的万分之一都没有，但它的长相却与无量鲲几乎一模一样！ “看起来您很意外。”无量平静的声音在一旁传来。 季牧看向身形玉树临风、颇具威严、走在街上俨然足以迷倒万千少女的无量，一时无言。 “我还以为...” “以为我是雄的？” “嗯...” 无量笑了笑。 “某种意义上，这么理解其实也可以。” “像我们这等存在，性别种族的界限早已不是那么分明。” “就像一直跟随在您身旁的那位灵蝶一样，我们的繁衍其实并不需要第二者。” 季牧缓了好一会儿才接受这个事实。 沉默片刻之后，他又出声问道： “所以您是想将您的...子嗣，托付给我？” 无量轻轻点头。 “它现在还很难称之为活着，只是凝聚了一丝我时空法则的意识概念，只有当我真正走向终点，它才会真正诞生。” 季牧只觉得这一幕有些熟悉。 这个感觉，太像一脉单传的幻世灵梦蝶了。 以至于他生怕山海无量鲲这里暗中也藏着什么阴谋，像是灵梦蝶本体那般会在未来的某一日跳出来把他沉入永恒的梦境... 看到季牧的神色，无量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苦笑着解释道： “我与那位幻蝶还是有些不一样的。” “她是为了跨越梦境的界限，实现复生，而我是主动去拥抱终局。” “这个小家伙与其说是我的子嗣，不如说是我留在世界上的一个眼睛。” “它将承载我的一切，继续游荡在这山海世界，并接替我去见证世界的终局，无论那是好是坏。” “而我自身的存在，从陨落的那一日开始便彻底消失，再也不会有意识回归。” 季牧思索了一瞬，再度抬头问道： “这些我已知晓了，但能否问一句...” “为什么要选我？” 第827章 星空之秘(二) 无量没有直接回答季牧的问题，反而反问了一句。 “您知道先天圣灵是一种什么样的存在吗？” 季牧思索一瞬，回应道： “生而知之者。” “那它们为什么会知？” “这...” 见到季牧卡壳，无量也不解释，转而又问起了另一个问题。 “您知道天道又是一种什么样的存在吗？” “世界的主宰？” 听到季牧的回答，无量先是点了点头，但旋即又摇了摇头。 “是，也不是。” “请前辈解惑。” 季牧微微拱手，神色间带上了一分郑重，像是一位好学的学子向先生求教一般。 他并没有被无量对待自己的态度所迷惑。 至始至终，他就是一位凡阶修士。 哪怕他前身再怎么厉害甚至有着诸多未解开的隐秘，也不曾更改这个事实。 眼前这个和和气气、待自己如上宾的男人，更是一位随便拨弄一下指头就有可能碾死自己的绝世大能，是跨越了十数次山海轮回的远古巨兽。 它的经验、道法、境界、心计，方方面面都足以碾压现在的自己。 什么样的风浪山海无量鲲没跨越过？ 在这等存在面前，季牧知道自己务必要端正自身。 对方怎么对待自己是对方的自由，但自己一个僭越就有可能招致万劫不复的结果。 哪怕对方看似有求于自己也是一样。 所以现在无量明显摆出了要讲解一些有关于山海世界秘闻的姿态，那季牧觉得自己只需要虚心请教、洗耳恭听便好。 并且这对自己明显也是百利而无一害的事情。 看到季牧如此郑重对待的神情，无量明显愣了一下，但旋即就摇了摇头。 没有费力纠正，他直接开口说道： “我曾经历过诸多山海轮回，每一重山海都存在着一个天道和万千大道，但它们本质上其实是一样的，同根同源，共同缔造了世间万物的运转方式。” “天道是万道的源头，是新世界在诞生之际产生的第一缕意识，祂是第一条大道，也是其中最强大的一条，凌驾于万物之上。” “难以单纯的用生物、意识、神魂去界定祂的存在，需要的时候，祂可以是其中任何一种，又可以哪种都不是，但祂也并不是万能的，事实上祂也存在着诸多限制。” “祂能在一定程度上主宰世界，但却并不是世界本身。” 无量说到这停顿了一下，给季牧一些缓冲的时间。 “能主宰世界，但却不是世界本身...”季牧默默将这句话念叨了一遍。 思忖良久后，他缓缓说道： “就像是一间房屋，天道就像是这间屋子的主人，祂可以随意摆放房屋内的器具，但却永远不能成为屋子？” “啪”地一声，无量弹了个清脆的响指，赞赏的看向季牧。 “很恰当的形容。” “说的没错，作为主人，祂拥有房屋之内最大的支配权力，但并不是屋子，祂也没办法将整个屋子直接搬走，甚至当房屋年久失修倒塌的时候，祂也会受到牵连影响。” 季牧点了点头，旋又问道：“那这和先天圣灵有什么关系？” “之前说了，世间的大道不止一条，天道只是其中之一，只不过占据了主导地位，而除了天道之外，世间还有诸多大道存在，就像是房屋的砖瓦和诸多器具。” “它们是构成房屋的基石，没有它们，就没有房屋的存在，主人自然也就失去了【房屋主人】的这个身份概念。” “而这些万千大道在某种程度上可以分为两种——无意识的和有意识的。” “无意识做何解？”季牧出声问道。 “可以从字面意思上理解，就是没有主人和意识的大道。” 听到这个回答，季牧面容上微微露出明悟之色。 “那么有意识的大道就是类似于先天圣灵这等存在？” 无量微微颔首。 “可以这么理解，并且与修士通过修炼执掌某一道的情况不同。” “修士更多的只是借用大道，除非有极为逆天的存在才能够将大道据为己有。” “就像是一间大的房屋院落之中，还存在着诸多小屋子，在某些情况下，这些屋子也会拥有主人，有时候一间屋子甚至会有很多人...” “但这毕竟是极少数，先天圣灵则不一样，可以说，它们就是大道本身。” 见到季牧皱眉陷入苦思，无量补充说道： “也可以将它们理解为产生了意识的大道。” “除此之外，绝大多数的大道都是不具备意识的概念存在。” “先天圣灵和天道一样，同样是这世间秩序的化现，同样产生了意识，并且互相依存。” “就像是大海延伸出去的无数支流，树干上生长的繁茂枝芽。” “所以...”无量话语一顿，似乎是即将要说的话极为重要，因此以这种方式引起季牧注意。 “既然先天圣灵与天道同源，那么就意味着它们必须依靠大海和主干，不能脱离世界和天道而独自生长。” “这也是我为什么要将这小家伙交给你的原因。” “作为先天之物，就像是一棵花种，它需要合适的土壤才能延续成长。” 当无量的话语说完，季牧沉默了良久，也思索了良久，最后才点了点头。 “我想我大概听懂了。” “您的意思是先天圣灵...哦，也就是这个小...好吧，在您眼中，姑且算是小家伙吧，它需要依附天道或者说世界而生存，所以您来才找我。” “但问题是...我不是世界和天道啊，您为什么要将它托付给我？” “这种事情，您难道不应该去找须弥吗？” 无量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如果是以前，我或许会找祂，甚至直接将其扔在山海世界，自由生长。” “但现在，我有了更多的选择。” 季牧指了指自己。 “这个选择就是我？” 无量微微一笑。 “当然。” “您不就带着一方世界呢吗？” “虽然小，但它现在其实很完整。” 季牧心神狂震！ 他说的是旃檀世界！ 第828章 星空之秘(三) 季牧静默了仿佛一个世纪，才像是逐渐解冻一般开口： “我还是不理解。” “如果您只是想要为您的子嗣寻找合适的环境土壤的话，那么现在的山海世界不是更合适吗？” “您为什么不选须弥，而非要选择一个风险更大、看起来更弱小的一方呢？” “或许是因为祂不久前才劈了我一顿，挺疼的。” “前辈，我还不傻，您可以换一个看起来不那么蹩脚的理由。” 无量哈哈一笑。 “谁知道呢...” “或是是活了太久，感觉自身都腐朽了，想寻些刺激，不用那么稳妥也可以。” “况且我之后都不在了，谁还管那么多？” “... ...”季牧在此刻甚至觉得眼前的这尊远古巨兽在消遣自己一个渺小的修士。 但直觉来看，他觉得对方说的很有可能是真的。 不过无量接下来的话语又让季牧感到有些意外。 “其实也不单单只是为了想要你照顾这个小家伙，您自身也足够特殊。” “哪怕没有这一重关系在，我对您的态度也不会有丝毫更改。” “我足够特殊？”季牧微微一怔。 “您是指...天罡帝星的身份？” 无量再度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 “想必您现在也已经意识到了。” “帝星的身份，并不像您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实际上，与之相连的所有星族，都足够特殊。” “前辈您知道什么吗？”季牧心神一动。 虽然自身是星族帝君之首，但他对于星族有关的信息只局限于天罡，可以说少的可怜。 现在人间诸事已经趋于稳定，关于天上之事，是该提前了解一下了。 这也是他来面见无量的缘由之一。 无量沉默片刻，脑海中浮现一道身影。 将那道身影迅速掐灭在意识中后，它缓缓开口： “有些事情，我也是最近才知道的，也为此付出了足够多的代价。” “您是说...”季牧回忆起了唐圣宗一行叙说他们在十一山海之事。 当时无量具现了出了老翁的幻象，但这个幻象后来竟然被老翁给接管了。 对于无量这等强者来说，这几乎是不可想象的事情。 并且在这之后，似是为了报复并清算无量道出旧日遗客的秘密，老翁最后说了什么。 那应该触碰到了当前山海世界最核心的秘闻，甚至是禁忌，并因此直接引开了须弥意志，降下无尽真雷，一度将无量劈至濒死。 以这尊远古巨兽的境界位格，最后也只剩下了一次穿越空间的能力，然后就在须弥海一直抛锚到现在，甚至开始交代后事，以等待终局的到来。 这个消息让季牧内心对于老翁的态度更加谨慎小心，对方从来都不只是面对自己时那副温和的一面，不如说那或许永远都只是他的一种手段。 能跨越山海的界限去往下一重轮回，除了修为通天之外，也不可能会有善茬，必然个个都是狠人。 老翁借天道之手痛击无量，甚至从头到尾都不曾出手，只是用了一句甚至不曾说完的话，便达到了他想要的结果。 他甚至没有因此付出任何代价。 这些都足以证明他的恐怖。 但在对待无量的态度上，老翁最后又像是嘴下留情了，没有将那句话真的说完。 但也就是一半，也足够无量从那句话语中探出诸多信息了。 甚至在它眼中，一顿真雷换来这一条信息不亏。 老翁甚至给它指明了一条新的道路。 虽然经历了诸多山海，但山海无量鲲并非能够完全窥探道当前山海的所有秘闻，尤其是与天道相关的，更是笼罩着重重迷雾，哪怕就在眼前也看不真切。 这其中缺失最严重的，便是十一山海的灭亡和十二山海的新生交替。 但老翁的那半句话，似乎填补上了这个缺口... 但无量知道自己不能将那句话完整的说出来，否则这次可能真的会被暴怒的天道不惜一切代价劈碎所有意识形体的存在，重新化为无序的时空法则。 哪怕在十二山海须弥意志于人间受到诸多限制，远没有在无主的十一山海能够放开手脚，但山海无量鲲的状态也不如之前，根本承受不住再一次的真雷。 所以它只能以一种隐晦的方式向季牧点出。 “除了十二山海，前面的所有山海轮回都没有出现星空的存在。” 季牧静静等待着下文。 无量目光深邃，低沉的声音直接在季牧脑海响起。 为了不引起注意，它竟然选择了传音的方式。 “这个世界的蜕变，并不完整...” “这间大屋子，挤进了不少人。” “祂虽强，但并非唯一。” “屋子只有一个，但主人不是。” “轰”地一声，季牧脑海中如有天雷彻响。 但不仅仅是他脑海中的惊雷。 须弥海上空，同样响起了一道响彻天地的天雷，直直的劈落下来。 无量面色一变，似乎没想到哪怕以传音的方式竟然也引来了注意。 但或许是十二山海人间有些诸多限制，也或许是那位无上的存在刚刚酣睡、此刻只是无意识的本能化现的缘故。 所以虽然劫雷已至，但也只是巅峰圣阶的威能，属于人间之力的极致，哪怕对于濒死重伤的无量来说，也还远称不上强。 虽然劈在伤口上很疼，但还不足以致死。 不然像是十一山海时降下的那种真雷，说不定能直接劈沉一座大陆... 总体还在承受范围之内，但季牧仍旧听到无量发出了一声闷哼，显化的身形都微微变淡了几分。 在外界，极致的劫雷一道道落下，将方圆数十里海域都化作了一片雷池。 无数妖兽惊走，但其中也有坚守不退者，或死在天雷之下，或借机洗练蜕变。 但这一切的骚乱似乎都影响不到二人。 无量抬头看了一眼天空，对季牧笑着说道： “没事，您在里面很安全。” 季牧嘴角微微抽动了几分。 这是安不安全的事吗？ 第829章 星空之秘(四) 无量的话语引起了季牧深思。 【屋子只有一个，但主人不是。】 这个话语听起来很简单，但蕴藏的信息极为惊人。 季牧知道屋子代表山海世界，而须弥天道则是这里的主人。 但现在从无量口中，季牧得到了一个明确的信息—— 主人不止一个。 在所有山海世界的轮回中，都从未发生过这种事情。 天道永远在自己所在的山海拥有绝对的主导能力，没有任何存在和意志能够比肩。 但在现在这轮十二山海，往昔的一切规则都被推翻，全然不同。 甚至在这山海世界的大屋子之中，类似于天道级别的霸权秩序都竟然不止一个。 那多出来的那个主人是谁？ 季牧脑海中诸多思绪翻涌。 一种可能是自己所持有的旃檀世界。 成长到现在，季牧自然知道这件器物真正的份量，这极有可能是十一山海的旧世残留。 安糯儿的真正身份，或许便是曾经的天道！ 在这样的情况下，季牧自然知道自己用棋罐融合地域对于现在的山海来说是一种什么样的事情。 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在掠夺这片世界。 如果安糯儿真的是旧世天道，那么“掠夺”这个词或许就可以变成“拿回”，截然不同。 只不过此事还需进一步的确认，季牧所知晓的信息并不完全，安糯儿自身的记忆也一直不曾寻回。 等再融合一些山海地域，将棋罐进化到更高位的神器，作为器灵的安糯儿或许会恢复一些记忆。 而现在能让她从那片空间走出就已然是极限。 季牧不知道棋罐算不算无量口中的“主人”，或许目前还差一点。 而除了这个之外。 不久前在长安之时，那股莫名的星辰连接，也让他看见了不少事情。 甚至在那一瞬间。 季牧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那星空巨人的体内。 对于那股无上意志所做之事，他皆是了然于胸，甚至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因为与星空意志连接，季牧也获得了不少星空意志所知晓的讯息。 他知道那团黑雾也可以看做是一个新生的意志，就像之前的山海轮回，新世在旧世的墓碑之上诞生蜕变... 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那团黑雾也可以看做是屋子内的主人，只不过明显刚刚进屋不久。 就像是稚童面见成年的壮汉，力量明显还比不上原来的正主，所以只能在角落龟缩起来，默默积蓄力量。 而除此之外... 能够将那团黑雾扔到山海的自己，以及自己背后所代表的星空意志——算不算得上是主人之一？ 因为天罡的记忆缺失不少，所以季牧不知道星空是什么时候出现在这山海世界的，但想必已经出现极长的时间，甚至与须弥对峙了数万年。 能够做到这种事情还一直不曾被天道消灭，岂是一般存在能够做到的？ 哪怕是山海无量鲲这等存在，因为惹怒了须弥也是瞬间被劈的皮开肉绽、一度濒死。 那作为高悬于山海门前、堪称眼中钉肉中刺的星空，须弥又是如何将其忍下来的？ 答案只有一个—— 因为祂根本拿星空没有办法。 所以如果无量口中的那个“第二主人”真的存在，并且自有力量，那么一定非星空莫属！ 粗略一想，季牧发现自己所在的这轮山海世界的不速之客竟然出奇的多。 这也就表明了无量可以做出的选择远远不止一个。 而很明显，它在这一轮押注押在了自己所代表的星空一方。 而自己用棋罐一步步收拢南洲地域，在无量眼里完全可以看做是星空意志对山海世界的一种不知不觉间的慢性侵占，这是两个世界意志自诞生之始，便持续了数万年之久的交锋！ 五位帝星入山海轮回，或许一开始就没有那么简单... 将天族分裂为二、星族的诞生或许是必然，而绝非玉皇一人的手笔。 第830章 巨鲲沉海(一) 季牧目光缓缓落在了前方的小鲲身上。 上一次见到这样梦幻的生物，还是在第一次看到蝶儿本体的时候。 它有着极为流畅的曲线，周身流转道纹，似虚非实。 虽然尚不曾苏醒降生，但季牧已然能够从对方身上感受到那独属于先天圣灵的强大威压。 那是秩序的体现。 虽然被无量称为“小家伙”，但这“小家伙”的体型也相当于小半个城池大小，并且还在不断生长。 对季牧来说，这是个妥妥的庞然巨物。 见季牧目光看向小鲲，无量含笑再度问了一句： “如何？” “您愿意帮我照顾它吗？” “放心，虽然是幼体，但号令外面的那些妖族也完全不是问题。” “您不是想解决妖族之患么？” “这小家伙刚好能帮上你的忙。” “先天圣灵是天生的妖族王者，而我的传承让它在诞生之际境界便至少在圣阶之上，号令人间万妖几乎不费吹灰之力。” “经过操练之后，甚至能让您多出一支不逊色于人族的大军。” 季牧原本还有些犹豫，似是在思量。 但听到无量这些话语后，他的目光瞬间转了过来。 “咳咳...” “前辈既然愿意相信我，那在下自然会尽我所能。” “只是...” “我真的只用带走它就够了吗？” 无量闻言一笑。 “若您能在未来的山海之争中占据一席之地或是更胜一筹。” “作为您的契约之灵，这小家伙将得到前所未有的馈赠，未来成就绝不会在我之下，甚至会走的更远。” “这难道还不够？” 无量话语微微一顿，接着说道： “为了延续自身，我几乎从不插手山海之争。” “但即便如此，也依旧迎来了终结。” “这让我确信一味避世并不能躲过所有的因果。” “要想真正超脱，仍需自己争取。” “这个小家伙，便算是我最后一次尝试吧。” 季牧沉默片刻，问道： “如果我带走它了，前辈您就直接步入终点了吗？” 无量轻轻点头。 “这小家伙如果是完整的降生，至少需要在我体内养胎万年。” “若是在往昔，或许我和它还有这个时间。” “但现在我能感觉到...” “终点真的快要临近了。” “不仅是我，或许就连这个世界本身也是，以至于构成我的时空一道在近些年不断的躁动，甚至紊乱的难以维持我的躯体修复。” “或许在某种意义上，这便是独属于我的衰老吧。” “并非全然是因为天道，而是因为我自身的构造也已经出了问题。” “第十二次山海轮回，可能本身就是一个节点。” “而以我的状态，已经很难跨过这次节点了，所以便让这小家伙代替我去见证终局吧。” “以我残存的时间，赋予它新生。” “未来虽无我，但山海无量鲲之名，依旧回荡在山海，从未断绝。” “它将代我跑完剩下的路。” ... 季牧踏出了时光殿。 乐瑶依旧静静侍立在外。 见季牧出来后，她露出了一抹熟悉的温婉笑容。 “您做好决定了吗？” 季牧默然半晌，抬头凝视乐瑶，问了一句： “前辈，您就...不打算劝劝它？” 第831章 巨鲲沉海(二) 乐瑶似是早已知晓一切，但她此刻并没有多少悲伤之感，只是轻盈一笑。 “无量是时空之灵，从诞生之际，它便已经知晓了自己的终局。” “对它来说，生与死并无意义。” “或许我们会为它悲伤，但对它自己眼里，它只不过是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将重新融入时光长河的怀抱之中。” “世间将没有无量，但无量将无处不在，它将化作时空本身。” “我的劝慰，想必只会徒增它的烦恼。” 季牧微微闭目，旋又张开，缓缓吐了口气。 “我知道了。” 他缓缓转身，向着时光殿的方向躬身一礼。 “前辈，我准备好了。” “好。” 话音刚落，一声嘹亮的鲲鸣蓦然响彻在无尽的须弥海上，通天水柱如一柄利剑直冲天际，捅穿了云层。 劫云早已消散，才刚刚恢复平静的海面此刻骤然间再度翻涌了起来。 山海无量鲲的生命传承并非是想象中的“生”下来。 呈现在季牧眼中，它首先整个向内塌陷了下去。 整个巨鲲流溢着梦幻般的光辉，疯狂向内凝聚。 而在它体内，幼鲲的身躯不断膨胀明亮，一直紧闭的双眸在此刻微微颤抖，有了要睁开的趋势。 这一切就像是巨鲲正在将自身的所有尽数灌注到幼鲲体内，全力促进它的降生。 包括生命。 这个过程持续了很久，直至巨鲲一点点化作虚幻的空壳，幼鲲的身影越来越璀璨凝实，最终一举脱离了巨鲲的体内，降临在了世间。 它眼瞳颤抖到极致，蓦然睁开，迸发出无与伦比的光芒和威严。 而一声嘹亮的、充满生机的鲲鸣同时响彻在整个大千世界！ 仿佛是帝王的号令。 一整片须弥海的妖兽都听见了这一声鲲鸣，齐声怒吼，层叠盖过海浪。 而位于幼鲲侧方。 季牧正对着它初睁的眼眸。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是它降生后所见的第一个生灵。 季牧甚至从它的眸光之中清晰的看出了一抹疑惑与茫然。 但就在此时，巨鲲有些虚弱和飘渺的声音缓缓传来。 “从今日起，他便是你唯一的主人。” “他死你死，他活你活。” 季牧嘴唇微动，刚想开口，却发现一股无形之力将自己禁锢住了。 显然此刻是极为关键的时刻，山海无量鲲为了确保没有任何意外，出手禁锢住了自己。 只不过或许是将生命之源尽数过渡给了幼鲲，无量正处于弥留之际，季牧能感受到这股禁锢在自己身上的力量已经无比微弱。 哪怕不动用太上驭兵诀，单凭自己的力量也足以挣脱。 但季牧已然因此感受到了无量的决心，因此在感知到那一重阻拦之意后，他便沉默了下来，再无动作。 作为先天之灵，生而知之者，幼鲲也意识到了什么，发出一声悲鸣。 它想抬眼看望一眼无量的身影，但却被后者严厉的声音骤然遏止住了。 “不要回头！” “好好记住你眼前的这道身影，日后他便是你的一切！” 季牧微微皱眉，第二次想要抬手，但最后还是按耐住了。 因为他在那股禁锢的意志中感受到了一股恳求之意。 第832章 巨鲲沉海(三) 幼鲲发出一声悲鸣，眼角甚至滑落了一滴血泪，融于海中，但仍旧遵从着无量的命令，一动不动的盯着季牧。 而在另一边，无量虚弱无比的声音再度在季牧耳畔响起： “它就交给您了。” 季牧微微闭目，旋又睁开。 “我知道了。” 似是再无遗憾，无量发出了一声长鸣，整个巨大的身躯缓缓向着深海下落。 从它身上释放的诸多梦幻般的光点亮了整个幽暗的深海，化作了繁星般的海洋。 季牧站在原地，被无量巨大的身躯所笼罩，直至穿越，也没有受到任何阻滞与碰撞。 这一切都像是光幕般的景象，不具备任何实体。 好似真正的无量实体早已尽数融入幼鲲的体内，如今坠落于深海的，不过是时空长河之中的一幕幻影，是独属于山海无量鲲的永恒墓碑，自然触碰不到任何事物，唯有那股余温化作的暖流拂过海中众灵。 除了季牧之外，海面上仍旧立着一道身影。 人鱼公主乐瑶神色不见悲喜。 她手中托举着一叶小巧的飞舟，将其缓缓送至季牧身前。 “先生，拜托了。” 季牧微有些愕然的抬头。 从这位人鱼公主的眸光中，他看到了如无量一般的决然与坚定。 “您...” 乐瑶温婉一笑，旋即骤然将小舟推向季牧，然后蓦然转身，整个身躯呈流线型优雅的翻下海面，追逐着无量沉海的幻影而去。 她的笑容不再是那样的浅淡，而是变得越来越明媚，像一个绽放的花朵。 因为山海无量鲲下沉的速度不快，所以她很快就追上了它。 人鱼公主张开了双臂，带着明媚的笑容抱住了它虚幻的躯体。 同一时间，她的身躯也不断崩解，散逸出光点，逐渐向着虚幻的方向转化，这使得她并没有穿过无量的幻影，而是缓缓的抱住了它。 “我来啦！” 虽然早已在时空长河的终末看到过结局，但它还是忍不住在此刻问了一句： “何苦...” “没你在的世界才是真的苦，别总想着甩掉我。” “唉...” “别老唉声叹息的，游累了大不了我们就休息嘛！你说要带我游遍山海，你做到了，现在该我了。” 季牧默然的看着人鱼公主的躯体自主分解成世间最本质的法则与灵力，唯留下了一道幻影，紧紧地与山海无量鲲贴合，一同沉入深海。 他不由得想起了不久前与乐瑶的那段对话： 【无量是时空之灵，从诞生之际，它便已经知晓了自己的终局。】 【我的劝慰，想必只会徒增它的烦恼。】 她并不会劝他，但平静的面容之下，是因为她一早便已决定要随它行至终末。 她自然不会悲伤，因为在她眼里，她从未失去。 这似乎并不是季牧所知晓的爱情或是友情，而是一种更为复杂的或是更为简单的、纯粹的情感。 它跨越了无尽岁月，闪耀于时空长河中央，任何事物都无法磨灭。 它曾出现在她的起点，那她便愿与它相伴行至最终。 诚如它们所言，生死都没有任何意义。 这只是旅途的一站、是像人族一样劳累一日后的闭目酣睡，堪称平淡，没什么值得关注的。 只是你累了，想休息，那我便与你一起。 没有什么决心，只是自然而然的选择，一开始便已注定。 毕竟没你的世界，其实也没什么好留恋的。 第833章 兽潮围城(一) 海面上，幼鲲发出一声又一声的悲鸣，回荡在这天地之间。 舟灵的身影也显化在一旁，微微啜泣出声。 季牧沉默少顷，骤然看向幼鲲与舟灵。 “走，我们去送它们一程。” 听到他的话语，舟灵顿然一愣，而幼鲲更微微瞪大了眼眸，似是满眼不敢置信。 毕竟无量不久前曾严令它不许回头看。 季牧缓缓抬头与其对视。 “小家伙，你要记住的并不是我，你要去记住你真正的父亲，永远都不要忘记。” “作为主人，这是我对你下达的第一道命令。” 作为刚刚降生的生灵，幼鲲经历了它鲲生生涯的第一道难题。 一边是父亲的命令，一边是主人的命令。 它该如何做？ 见它似乎陷入了迟疑，季牧又补上了一句。 “你父亲让你听我的。” “呜～”幼鲲发出了一声悠扬的长鸣，不再纠结，声音中也少了一分悲伤，更多出了一分振奋之意。 它蓦然间喷出一道冲天的水柱，待季牧坐上背脊之后，它没有任何犹豫，骤然扇动鲲翼，以极快的速度沉入了海底。 ... 南洲，镇海关。 自从三年前须弥海解封、兽潮涌入大陆，最后甚至引动仙人降世的那一战之后，镇海关平静了很长的一段时间。 虽然这之后的两年依旧有源源不断的妖兽临关，但再也达不到那一战的规模，总体都在唐军能够控制的范畴。 而自从季牧耗费一年时间踏遍南洲，将包括镇海关的地域也尽数融合炼化之后，妖族的困扰就更加不复存在了。 只不过在不久前炼化长安，整个南洲都融为一体之后，一切反倒是恢复了正轨，和以往的差异不大。 【整个南洲再度出现在了南洲大地之上。】 好似是在彻底撕破脸之前，最后再假装一切无事发生一段时间。 镇海关也从旃檀世界中显化，再度镇守南海。 最近在暂领大将军职权的云渚带领下，镇海关的唐军再度与妖兽时不时的厮杀在一起。 只不过因为在棋罐中浓郁的灵海之中浸泡许久，所有唐军的修为实力尽皆暴涨，面对妖兽已然不像之前那般费力。 再加上兽潮的规模也早已不似以往，双方一接触便是单方面的屠杀。 来往几次之后，哪怕是凭借本能行动的妖兽也终于感受到了恐惧，近段时间压根都不敢到海岸来了。 镇海关迎来了平静，但这一切都在云渚的意料之中。 唐军战士本身都是身经百战之辈，再加上在灵池里泡了大半年，几乎人均破一大境。 这种情况下要是还镇压不了妖族，作为主将的他真的可以提头去见圣上了... 镇海楼上，云渚轻轻抿了一口热茶。 但就在这时，一声怒吼骤然间自门外传。 “报！！！” “噗...” 云渚刚刚入口的热茶瞬息喷了出去。 而在门外，那声音由远及近，很快就来到了近前，出现在了门口。 云渚微有些愠怒的看向传令兵。 “慌慌张张的，成何...” 云渚训斥的话语刚刚脱口就被打断。 传令兵单膝跪地，面色露出一抹惊恐。 “将军，兽潮来犯！” 第834章 兽潮围城(二) 云渚眉头一皱。 在明知镇海关是一座不可逾越的屏障之后，妖族竟还敢前来送死？ 真当唐军不敢杀出三百里，将这片海域再度染红？ 他缓缓放下茶杯，神情严肃的看向传令兵。 “来了多少？” “一万？还是两万三万？” 云渚根本没有往多了想。 根据近段时间兽潮的规模来推断，一万都算是多的了，两三万已然翻倍。 而听到将军的问询，传令兵缓缓抬头，目中的惊慌之意仍旧不曾稍减半分。 他咽了咽口水，有些艰难的开口： “将军，妖兽的数量...无穷无尽啊！” ... 镇海楼上设有一座巨钟，其本身就是王器级别。 此器进攻能力和防守能力皆是不强，但在敲响之际可响彻全城，钟声无视任何遮挡，甚至蔓延城外数十里都能够清晰可闻。 这座巨钟存在的意义便是以最快的速度召集所有唐军，应对来犯之敌。 一声至三声钟响，证明敌人的数量不多，几乎不用理会，其作用只是提醒关墙上守卫的士兵打起精神，起到一个示警效果，以应对可能发生的冲突。 三至六声钟响，证明敌人已经聚集了一定规模，一旦听到这等规模的钟声，镇海关内所有将领都需要集结，包括尚不曾休养的甲士，随时准备出关杀敌。 七到八声钟响，证明敌人的数量已经极为庞大，必须慎重对待。 九声钟鸣，证明来犯敌人的数量强度已经超出了镇海关所能御守的极限！ 一旦听到九声钟响。 镇海关上至大将，下至普通士兵、散修。 所有能够参与战斗的人族都需要在一刻钟的时间内尽数集合。 视若无睹者可作为临阵脱逃者直接处决。 同时城中所有凡人百姓第一时间撤离出关，远离此地，并通报能够传递的一切上级。 而镇海关内上下唐军，从来没有听到过九声钟鸣... 钟声几乎化作了实质横扫整个镇海关上下，如海浪般吞没了一切。 上一次这个级别的钟鸣，还是在三年前妖族圣兽齐聚犯境的那一次，而那次巨钟也仅仅响了八声... 这九声钟响意味着什么，身在镇海关的人族皆是清楚无比。 ... 镇海楼中。 眉头紧锁的云渚一举迈步来到了城沿，遥望海岸边境线的方向。 他的眼底泛起了一抹金光，以功法灵力加持，将视线所能够看到的距离延伸到了极致。 在他眼里，远方的海岸已经不再湛蓝，而是彻头彻尾的化作了黑色。 在那无尽黑暗之下，是密密麻麻无穷无尽的妖兽组成的浪潮。 海面上，海面下，天空中，到处都是！ 云渚一度怀疑整个须弥海域的所有妖兽都聚离到了这里... 不是说逍遥子带着一位妖族帝星去处理妖族之事了吗？怎么还能聚集到这种规模？！ 况且哪怕是三年前那一次，云渚也不曾见过这般景象，这要让他怎么守？！ 在他身旁，不久前前来传令的士兵和一众刚刚聚集的将领看到远方的景象也皆是心头发颤。 虽然他们并不畏惧战死沙场，但整个镇海关能抵挡这种规模的兽潮多久？ 第835章 兽潮围城(三) 就在这时，一位将领突然想到了什么，蓦然看向云渚。 “将军，属下记得自那位先生炼化完整个南洲后，所有郡城地域的主官都具备直接向先生传信的能力，镇海关也不例外。” “如今这等规模的兽潮已经不是单凭我们能够阻挡的了，我们要不要...” 将领话还没有说完，便看到云渚摆了摆手。 “将军？” 云渚缓缓回头，神色露出一抹古怪。 “不用了。” 那将领闻言一怔。 “什么...意思？” 云渚伸手指了指外面。 “先生他...在对面。” “... ...？” 众位将领俱是一愣，皆是不由自主的将各自的目光伸展到极致。 他们看到了在那无尽的兽潮之中，一尊伟岸的鲲兽蓦然自海中拔升而起，喷吐水柱，扶摇直上九天！ 而在那鲲兽的背脊上，此刻赫然正立着一道醒目的白衣身影。 虽然他的体型相比于无尽兽潮极为庞大渺小，但在一片妖兽之中，那是唯一的一位人族。 而对于那个人的面容，南洲上下除了幼婴和瞎子，几乎没有一个人会认错。 学宫先生，季牧。 一片妖兽之海中，一尊幼鲲伫立在天地之间，俨然作为王者。 嘹亮的鲲鸣响彻在了整个南洲海域。 “将军，这是...什么情况？” 听到下属问询的云渚嘴角一抽。 “你问我，我问谁去？” “不过有一点倒是显而易见。” 云渚话语一顿，目光凝望那道伫立在巨鲲肩头的白衣身影。 “既然先生在对面，那这仗应该就不用打了。” “让撤离的那些人回来吧。” ... 镇海关外。 云渚带着一众将领以及三千甲士出城迎接。 近距离的接触下，众人才真正感受到这尊鲲兽的威能。 这是一种来自本能的压制。 如同走兽敬畏山川，生灵敬畏天地。 哪怕他们并非妖族，也能感受到对方作为先天圣灵的位格压制。 而这尊鲲兽的气息也是实打实的圣阶巅峰，其身躯也是伟岸无比，浮在海面，甚至足以与镇海关墙齐平，压迫感无与伦比。 若不是这尊巨兽的背脊上还站立着一道身影，云渚打死也不会带人出城，那将是赤裸裸的给对面“送餐”！ 此刻迎向那道白衣，作为三军主将的云渚抱拳一拜。 “云渚拜见先生。” 季牧微微颔首。 云渚目光瞟向季牧身后，以及他身下微微转动瞳孔、将视线落在自己身上的巨鲲... 下一瞬，哗啦一声巨响，巨鲲向他呲了个水花... 对它而言，这可能只是一个打招呼的方式。 但换到云渚身上，这一下简直有如被一座山岳扫中... 好在经受旃檀世界的灵气洗练之后，云渚自身实力也为之大幅增长，如今已然迈进了半圣行列，再加上巨鲲只是打个招呼，所以他硬生生抗住了这一下，半步未退。 但浑身浸湿的甲胄仍旧让他显得狼狈无比。 季牧微微皱眉。 他缓缓蹲下身，曲起双指，在巨鲲的脑门上“啪”地弹了一下。 “不得无礼！” 第836章 剑意无形 季牧弹指的动作不重，对于皮糙肉厚的山海无量幼鲲来说，几乎可以无视。 但当季牧的手指落在幼鲲头顶的一瞬间，幼鲲瞬间瞪大了眼眸，半个身子都沉下了海面，模样看起来竟是有点委屈。 但季牧没有半分怜惜之意，目光依旧严厉无比。 他知道山海无量鲲具备着极强的力量，但因为刚刚降生的缘故，哪怕身为先天圣灵，心智也并不成熟，需要一定程度的引导。 它对自己的境界实力没有多少认知，但对道源以及天赋传承却清晰无比，并且以为世间众人都和它一样，所以方才才会肆无忌惮的那样打招呼。 但它并不知道，它的那种招呼其实是“致命”的。 方才若不是季牧瞬间张开了一道守护之域，哪怕云渚是半圣，也绝对扛不住那一下。 不是所有人，都能抗住山海无量鲲的招呼。 对它来说，人间众生皆是一张过于薄弱的纸张，一捅就破。 而它自己意识不到这一点。 但最为惊人的，其实是季牧硬生生拦下了幼鲲的圣阶吐息，并且竟然没有让任何将士发现，包括云渚。 最后落在他身上的，只是被完全剔除了圣阶威能的水流，以云渚自身的境界实力，完全能够扛下来。 这一切，无声无息。 站在对面的镇海关众人只是看见了季牧弹圣兽脑瓜崩那一幕，却丝毫不曾发现其它异样。 这是季牧的剑道登峰造极、已不再局限于声势的缘故，而是水乳交融，得心应手。 只不过当今人间，几乎无有能看出此等手段的。 若是书圣仍在，当大呼快慰，老怀欣慰。 不过云渚等人虽然不曾知晓这些隐秘玄妙的手段，但眼前季牧随意拿捏幼鲲的举动，可是实打实能够被他们看在眼中的。 云渚以及一众将领的目光骤然瞪大，不敢相信具备如此威严的圣兽被先生充当坐骑也就算了，还被如此肆意对待... 圣兽的威严呢？ 妖族的血性呢？ 看到众人凝望自己的目光，季牧微有些疑惑。 “怎么了吗？” 众人对视一眼，各自摇头。 好吧，还是先生的威严更厉害一点。 云渚用手抹了一把脸上残留的水迹，看了看四周的妖族，问出了一直压在心底的疑惑。 “先生，这些是...” 季牧微微露出一抹笑容，拍了拍身下的幼鲲。 “有这小家伙在，妖族之患可解。” 还不等云渚等一众将领缓过劲来，季牧话锋一转，问道： “派往其余三洲的使者，有消息传回来吗？” 云渚点了点头，应道： “三位使者都回来了。” “东胜神州因为经历过须弥教的献祭，如今并不具备多少实力，百废待兴，对于我们使者带去的提议欣然应允，只是条件是能够帮他们镇压妖族祸乱。” “西洲灵族表露出了愿意联合的意愿，辉月王朝尚在犹豫，但听闻有一位老将军竭力想要促成此事，并说动辉月君主派出一支由王族组成的使团来访南洲，亲自观摩。” “至于北洲...” 云渚话语一顿，却听季牧在一旁说道： “北洲反应很大，甚至很抗拒，对么？” 云渚闻言愣了一下。 “您怎么知道？” 季牧微微一笑，脑海中不由想起了大师兄最后拖风云阁修士带给自己的话语。 西招北伐，东炼南合。 五圣为剑，天门可开。 第837章 北洲蛮人(一) 不得不说，言渊这短短的十六个字真的很具备先知性。 东炼南合。 在圣宗的命令下，整个南洲在极短的时间就完成了一统，如今俨然是铁板一块。 东胜神洲实力十不存一，一片惨淡。 大唐使者的融合提议，对于东洲残存的生灵来说简直是一种救赎。 后面只需要季牧再去那里走一遭，旃檀世界就能再多出一块规模不下于南洲的板块。 西招北伐。 西牛贺州因为灵族被季牧所挽救的缘故，实力占据西洲三分之二的灵族基本保持着对南洲友好甚至是敬畏的态度。 辉月王朝因为那位老将军尚存着一口气，硬生生拖着这个王朝不让它向着与南洲敌对的方向倒去。 所以对于合盟之事，西洲两大王朝几乎没有什么波折，辉月王朝虽然派出了使团，但也只是象征性居多。 唯有北洲... 是言渊在话语中唯一提到的可能需要动用武力的大陆。 北洲整体的实力仅次于南洲，并且北人多勇猛好斗。 想要将他们绑上同一战线，光靠“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是不够的，唯一能够奏效的方式就是通过“拳头”。 大师兄早已将“天下”之事清晰点出。 只不过虽然知晓，南洲也不可能直接打过去，派出使者先谈，谈不拢就是另一种应对方式了。 君子之风，先礼后兵。 季牧目光落在云渚身上。 “集结镇海关所有甲士，立刻出征北洲。” 云渚蓦然间瞪大了眼睛。 “先生，这...” 一旁的众多将领也是一脸震惊。 这个决议，是不是太仓促了点？！ 说出征就出征了？！ 而且... 云渚有些为难。 虽然下令的人是先生，德高望重，但调令兵马这种大事，还是需要相应的旨意的，这是他作为代将军的职责。 他必须忠于自己的君主。 似是也知道这一点，季牧微微一笑。 “这不是我的命令。” 话音刚落，一道身着龙袍的威严身影蓦然间出现在了季牧身侧。 “是朕的。” ... 北洲，蛮王城。 作为出使北洲的使节，苏文承受了无与伦比的压力。 他们这一使团共有十人，如今却只剩下了三人，还是那种足不出屋的状态。 作为主使的苏文刚一踏进蛮王宫，在说明来意之后，直接就被蛮王拖出去仗打八十，然后扣下了。 十人中境界稍低的几位直接就被打的昏死过去，不知被拖去了哪里，有两个半死不活的使节被扔到了须弥海上，天知道他们最后有没有将消息传递回去... 剩下的苏文以及两位仅剩的陪同人员则被关在了一间极为简陋狭隘的屋子里，受到了封锁与监禁，每日几乎毫无自由可言。 就连如厕都能感觉到暗中阴恻恻的目光。 然而苏文在这等逆境下，并未坠了志气。 之前被杖责的时候，虽然被打的皮开肉绽，但他也一声未哼，反而是平静的注视蛮王，告诉他终将会为自己的所为付出代价，哪怕这之后因此将杖责的数目又翻了一倍也面不改色。 只不过因为如此，他也是使团之中受伤最重的一个。 虽然倚仗着修为不至于昏死，但也被打到跌境，极难恢复。 第838章 北洲蛮人(二) 至于蛮王之所以没有将苏文这一众使节直接斩了的原因，自然不是为了遵守什么“两国相争不斩来使”，也不是因为畏惧南洲大唐。 事实上他们压根不知道南洲具体是个什么样的状况，也根本不在意。 北人信奉绝对的武力，除此之外皆为糟粕。 须弥海解封之际，其余三洲或多或少都派出了人手去其余地州探查，唯有北洲从头到尾都没有任何动作。 所以他们自然不可能存在什么畏惧的心理。 蛮王之所以留众人一命只是因为在三日之后，北洲蛮人有一个祭祖的盛会，十年一度。 届时王族也要出面，各族甚至要挑选祭品来供奉先祖。 这个盛会可以说是整个北洲最为盛大的集会活动。 根据以往惯例。 祭品的挑选是在北洲的每一个族群之中，将年岁不满十五的幼童和女子剔除之后，从所有的蛮族壮年之中挑出最弱的那一位。 而为了抉择出这位“祭品”，蛮族各个分支届时还会在集会上进行一次全族比武，由最强者当选族长，最弱者直接沦为祭品。 这不单单只是那些先祖的事，更是牵系到了整个蛮族。 弱肉强食，优胜劣汰，在这片土地上被放大到了极致。 所以这个集会可以说已经完全脱离了集会的范畴，代表着蛮族内部新一轮的权力更替，极为重要。 若是有实力足够强大的族群，甚至可以选择直接挑战王族，争夺蛮王之位。 只不过输了的下场绝大多数都是死亡，少数存活的也会沦为奴隶。 事实上，当今王族的地位，已经数十年不曾变动过了。 这在整个蛮族的历史上都是罕见。 往常最多两三次蛮族大会，王族就会经历一轮变换，以鲜血填铺后来者通往王座的道路。 整个北洲蛮族，都是在血与火中降生，并一直持续到他们的终结。 他们不是在战斗中成王，便是在战斗中成亡。 战斗，不断的战斗，便是北洲蛮人一生的写照。 他们之中能活过四五十岁的，都已然算是长寿。 这使得北洲在下界四洲之中人数相对最少，但个体实力却又都极为强大。 毕竟在这里，孱弱是要以生命作为代价的。 所以若是在平日，一众不起眼的外来使节，杀了也就杀了，无关紧要。 别说是这些外人了，就是面对自己人，蛮族杀起来也是毫不含糊。 但在盛会前夕，留着这些人届时给先祖换换口味，似乎也是一种不错的选择。 苏文使团在这个节骨眼上过境，其实反倒是延缓了死期到来的时间。 苏文不怕死。 从他主动从圣上那里接下出使北洲的使命之后，他就已经做好了应对任何状况的决心。 他已年逾七十，父母早已仙去，且一辈子未曾迎娶，膝下无有妻女侍奉，孑然一身，将所有身心都奉献给了朝廷。 除了一颗赤胆忠心，他什么也没有，自然没有什么好担忧害怕的。 满朝文武，类似境况的，几乎唯他一人尔。 他不来谁来？ “大人，您已经在这里站了将近两个时辰了。” “伤势未愈，您还是躺在床上好生休息一下吧。” 苏文缓缓回身，看到一位青年正站在不远处，神情担忧的向自己开口。 苏文幽幽一叹，摇头道： “这背上的裂痕一直不曾合拢，躺在那草床上无异于再经受一次酷刑，还是站着更舒服一些。” 青年名为关岳，三十有余，年轻力壮，眉目有神，状态算是房间众人之中相对较好的一个。 听到苏文的话语，关岳也是重重的叹了口气。 “这蛮人当之无愧于蛮子之名，难以交流。” “就连这杖责用的棍棒都是凶兽的骨干，皆带着极为浓郁的凶厉之气。” “棒子是打完了，但这凶厉之气却仍旧残留体内，难以去除。” “大人您遭受的杖责数目是我们的一倍之多，倒是苦了您了...” 苏文摆了摆手。 “哪有事事顺利的。” “事实上，如今我们现在能留下一命，就已经出乎本官的意料了，还能奢求什么？” 关岳有些讶异的看了苏文一眼。 “大人您早就知道此行会不顺利？” “那为何还...” 苏文视线淡淡的看了过来。 “为何还要冒死领命前来？” 关岳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房舍内其余人的目光也是俱是看了过来，显然也是无比好奇。 看到众人的目光，苏文知道连日来在北洲受到的委屈与窝囊在他们内心已然堆积到了极致，他们此刻需要一个坚定的答案来稳固那微微动摇的内心。 蛮族大会开始的时间仅剩三日。 若是在那之前南洲尚未收到消息并做出反应，那么房间里的这些人将很有可能再也回不去南洲，他们将再也见不到自己的亲人，一去即是永别... 不是所有人都像他苏文一样无牵无挂。 若是那日蛮王直接下令将他们斩了也就罢了。 生死不过一瞬的事，以头点地罢了。 但正是因为连日来漫长的等待，众人才要时刻经受死亡的煎熬，这才是最难以忍受坚守的。 想清了这一点，苏文内心微微一叹，旋即突然轻笑了一声。 “来肯定是要来的。” “能谈成最好。” “谈不成其实也没什么。” “朝廷需要的只是一个理由。” “毕竟我们要是不来这里，没有遭受过这些对待...朝廷又拿什么理由来出兵北伐呢？” “北洲是蛮子，但南洲可不是，其余两洲可也都看着呢。” “四洲同盟的愿景虽然已经初露端倪，但正是在这个时候，朝廷才需慎之又慎，切不能盲目以武力破局，否则日后必生嫌隙，得不偿失。” “动兵之前，文礼是万不可少的一环，能为朝廷省去诸多隐藏在暗中的麻烦。” “以武服人固然快速，但唯有以德服人才能真正长久。” “你们中亦不乏学宫出身的俊杰，应该能够通晓此中利害。” “我们只是一个引子。” “但正是因为我们的存在，朝廷的兵马才有可能真正踏出南洲，踏在这片极度野蛮的土地上，达成天下大同的愿景。” “就像是在急流之中，想要过去对岸，唯有先搭建桥梁。” “而我们便是朝廷大军开往北洲的那根率先架起的独木。” “虽然小，但不可或缺。” 第839章 北洲蛮人(三) 在苏文平静的话语下，房舍内众人相互对视，眸光变得越来越明亮，些微动摇的内心也再度生出了一抹希冀，坚定了起来。 苏文再度转向窗边，目光遥望南方。 南洲就在那里，只不过因为相隔太远而无法得见。 那里只有细碎的云朵铺在天边，映照着夕阳的漫天红光。 但苏文坚信在不久之后，朝廷的大军终将随着朝阳踏在蛮王的城邦，将大唐的名字镌刻在这片野蛮的大地之上。 ... “啪嗒...” “啪嗒...” 原本还算安静的房舍内，突然响起了三两声轻响，引起了屋内众人的注意。 不仅如此，还伴随着一股刺鼻的味道弥漫开来。 苏文缓缓抬头。 屋顶四周，此刻四处开始滴落下水滴，打在房舍各处，发出啪嗒的声响。 其中还有不少滴在了他的肩头。 因为房屋简陋，屋顶更是多数以草堆的缘故，根本防不住什么水流。 而当这些水滴滴落在身上的这一瞬间，苏文一下子便知道了这是什么。 这是尿... 同一时间，屋外突然响起了两声张狂的笑声，笑的无比肆意，似是从屋顶的位置传来的。 关岳也意识到了这是什么，胸中一抹怒火骤然燃烧，登时怒骂出声： “混账东西！” 他想调动灵力掀翻屋顶，却因为此地有禁锢灵力的领域而无法做到。 而就在他骂出那句话的下一瞬间。 “砰”地一声巨响，房舍大门陡然被人踹开，露出了门后两道魁梧的身影。 北人体型多雄壮，虎背熊腰，身长九尺，神似巨人。 他们的个头比苏文这些南洲来客普遍高出一头。 不论境界，单以体型而论，便充斥着十足的压迫感。 此刻踹门而入的，便是奉蛮王之命看守这一众祭品的两位蛮将。 蛮力，蛮士，蛮将，蛮圣。 北洲的境界体系自成一派，与各州多有不同。 上述四境分别对应南洲的入虚、立言、明道、圣人。 蛮人天生蛮力，肉身强劲甚至足以比肩妖兽。 因此他们自降生之始便已然具备潜龙境的威能，所以他们修炼的第一个境界便是蛮力境，跳过了淬炼肉身的那一环，相当于南洲的入虚。 而此刻的两位北洲蛮将，便相当于南洲的两位明道境。 显然为了看守苏文一行，蛮王也是派出了两员大将。 毕竟这一行十人的使团，境界修为各自皆是不低，为首的苏文更是直逼巅峰半圣，余下全员几乎都是明道，比肩北洲蛮将。 这样的阵容，哪怕是蛮人也不得不慎重对待。 在这样的情况下，就算苏文一行被蛮王城的高手联合镇压打成重伤，并以祖域的气息禁锢了灵力运转，蛮王也依旧派出了两位蛮将来看守。 当前蛮族实力强劲。 如今蛮王早十数年前便已是巅峰半圣。 传闻他现在更是随时可以迈入蛮圣之境，且实力已然具备圣威。 在他麾下，直属王族调遣的蛮将不下数十，各族强者的数量加起来更是不计其数。 只不过能被蛮王亲自授命来这里镇守的，就算在众多蛮将之中，也必然是其中的佼佼者。 这个等级的强者，连续几日在这破败的草屋看守这么一众连灵力都用不出来的祭品，自然是无聊烦闷之至。 因此这两位蛮将在这几日来开始变着法捉弄使团一行，包括今日在房顶上撒尿的举动... 作为强者的风度和自觉，在北洲蛮人的身上从不存在。 在这里，强大的唯一作用就是凌驾于他人之上，而并不是背负什么责任。 因为处在蛮人地盘上的缘故，且被封禁了灵力，使团一行对于之前的捉弄与羞辱都咬牙忍下了。 但现在，亲眼看见那些水滴滴落在苏文大人的身上，众人的愤怒皆是被点燃到了极致。 脾气最爆的关岳更是直接怒骂出声。 士可杀不可辱。 蛮将的行为已然是将众人的尊严与底线踩在脚下践踏！ 但直到草屋的门被踹开，看到那两道魁梧的身影，以及他们嘴角挂着的不怀好意的笑容，众人才宛如被一盆凉水当头浇下，瞬间清醒了不少。 关岳也在这时猛地反应过来——他们是无法动用灵力修为的。 在这样的情况下，哪怕再愤怒又能如何？ 一群和凡人差不多战力的使节，还能打得过两个全副武装的蛮将不成？ 而破门之后，两位蛮将那充满侵略性的目光一一扫向众人，森寒开口： “谁骂的？” 一众使节鸦雀无声。 关岳深吸口气，正准备站出来，却骤然间被一道阴影笼罩。 苏文站在了他的身前，目光平淡的开口： “本官骂的。” 关岳神色露出一抹愕然，但旋即就是一急，登时冲着两位蛮将怒吼道： “老子骂的！有什么冲我来！” 一句骂声蹦出来两个人认领，两位蛮将似是也没见过这般场面，一时间竟是不知道该带谁走。 就在这时，从头到尾都平淡无比的苏文再度开口： “怎么？你们蛮族的脑子已经完全向着未开化的妖族靠拢了么？跟个猪猡一样，连是谁骂的都分不出来？” “明明是四条腿爬的，非要学人站起来走路，又是何苦？” 两位蛮将神色一滞，但随即便露出一抹阴翳。 虽然苏文话语中的脏字不多，甚至需要思考一番才能理解，但这并不耽误两位蛮将知道苏文在骂人，那股子轻蔑之意再清晰不过。 两位蛮将深吸口气，一步踏在屋内，狞笑着朝苏文走了过来。 这个时候，他们已经完全不在意第一句话是谁骂的了，只想将眼前这个神态自若的老头直接拧碎！ 第840章 北洲蛮人(四) 蛮族嗜杀好斗，且多以虐人为乐，实力越是强劲者越甚。 两位蛮将本身就已经忍耐了数日，终于找个由头借机生事，自然不会轻易放过这个机会。 虽然重要祭品必须是要活的，但在那之前，他们有无数种办法让这个不知死活的老头感受到什么是真正的人间炼狱。 很快的，两位蛮将便一左一右，将苏文按着并向屋外拖去。 众多南洲使者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一幕，纵使有人含怒上前，但在无法调动灵力修为的情况下，也是瞬间被蛮将扒拉到了一旁，根本没有任何反抗之力。 “砰”地一声。 草屋的门户再度关闭。 似是其中一位蛮将亲自从后面堵住了门，不让里面的人出来，包括关岳在内，所有人奋力踹门也无法撼动丝毫。 听着门外开始传来的殴打之声，关岳双眸赤红，双拳在门上砸出鲜血，内心满是愤怒与悔意。 不知道过了多久，许是外面的两位蛮将玩到乏味了，这才终于将苏文放了回来。 草屋门户再度打开。 首先映入众人眼中的，便是一双血淋淋的双手，攀附在门上，似乎已难以支撑。 关岳当先一个箭步冲了上去，将奄奄一息、满身血色伤痕的苏文从门后扶了进来，眸中满是痛惜与懊悔。 “大人，您怎么样？！” 苏文只是无力的摆了摆手，似是已无力回应。 关岳眸中现出热泪，一边迅速的将苏文放到床上一边痛心道： “您为何要替我啊？！” 因为怕草床牵动伤痕，屋内众人纷纷围拢了过来。 他们各自脱下自身衣物，为苏文垫起了一张软床，然后配合关岳将其小心翼翼的放在了床上。 或许是苏文那自身本就强劲的境界发挥了效果，虽然被此地封禁，但一些恢复能力仍旧在发挥着作用，没有完全去除。 所以稍微躺了一会儿之后，苏文的面色虽然依旧惨白，但也比刚进门的时候好上了不少。 看到众人担忧以及关岳愤恨懊悔的神色，苏文摇了摇头。 “不用将此事太过放在心上，本官倒也并非是刻意替你。” “只是对于蛮族来说，我是这一众祭品中的主菜，打我的时候，他们多少会有几分收敛，但换成你们可就未必了...” 苏文话语一顿，目光看向关岳。 “其实就算你不骂，结果也是一样。” “这两位蛮将只会更加变本加厉，寻找其他的契机来宣泄他们的野蛮欲望，届时我们挨的苦头只会更多。” “用这一顿打，换来几天的消停，也算是值当了。” “苏大人...”关岳双手颤抖、小心翼翼的牵起苏文靠在床沿的左手，哽咽道： “关岳不怕死，下次再有这等皮肉之苦让属下去便是，切莫再如此这般了！” “这还不如让那些蛮子直接把我打死...” 苏文闻言微微瞪大了眼睛，似是带了一抹怒容。 “你以为你的命...咳咳...就是你的吗？！” “想死就死，毫不在意？！” “咳咳咳...” 似是因为太过激动，苏文一阵猛烈的咳嗽，吓了众人一跳。 缓了少顷，苏文用手指了指关岳，旋即又指了指自己，接着说道： “你，我，以及这草房中的所有人。” “每一人的性命都属于朝廷、属于百姓！” “朝廷给了你们立身之所，百姓节省下自己的食粮供给你们，你就打算这么回报他们？” “甚至觉得可以无足轻重随意的死在北洲蛮人的殴打之下？嗯？！” “我...”关岳看着苏文含带重量的目光，神情一时滞涩，不知该如何回应。 见此，苏文长叹口气，语气缓和了些许。 “莫要再说那些轻贱性命之言了。” “我们不是冲锋陷阵的甲士。” “在某些时候，只有活着才能发挥我们的作用，而不是一味的抛头颅洒热血。” “我们的命属于国家、百姓，像你们这些有家眷的更是多出了一分归属。” “回头看看，你们觉得可以随意的舍下他们吗？” 苏文的话不仅是对关岳说的，他的目光也一点点的看向了屋内所有人。 “文人当不畏死，但亦当惜命如金。” “因为在我们身后站着千千万万的人。” “不怕死和轻贱性命有着根本性的不同。” “就算死，也要死得其所，死的轰轰烈烈，死的扬名万世，而不是死在这个异国他乡之地！” “活着！无论受到了何等屈辱，也要坚守到最后一刻！” “我们的衣食父母，还在等着我们回归呢！” 在这个狭窄逼仄的草堂之中，苏文的声音缓缓回荡。 他的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振聋发聩，震荡着所有人的心神。 沉寂许久之后，关岳第一个站了出来，郑重一拜。 “大人教诲，关岳定当铭记于心！” 苏文定定的看了他一会，似是微微放心，阖上了眼睛。 接连受这么重的伤势，他实际上早已支撑不住，只是在一直强提着一口气罢了。 现在略微放松，自然直接昏死了过去。 “大人？！” ... 蛮王宫。 与南洲的建筑规格不同，这是一个规模盛大但却极为狂野的居所。 它的支柱并非已知的任何石材，而是用数十根巨大无比的白色兽骨作为支撑，撑起了这宛如巨兽一般恢弘又充斥着野蛮景象的殿宇。 虽说是殿宇，但它所占据的空间却几乎与山岳相等，内部极为空旷而盛大，一眼甚至难以望到尽头。 而就在这空旷的大殿中央，孤零零存在着一张极高的王座。 王座通体白色。 若是凑近了看，会发现这竟然纯粹是用人的头骨垒成！ 相传初代蛮王有一爱好，喜欢收集敌人的头颅。 后代蛮王继位之后，也继承了这一传统，使得这副王座在后来越垒越高，越来越庞大。 这也是在这座无比空旷的大殿之中，唯一能看到的陈设，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而就在这以白骨铸就的王座之上，坐着一道魁梧而健硕的身影。 若是拿南洲之人做对比，哪怕是身材最为高挑的南洲修士站在这位存在的面前也不及他的一半。 这还是在他坐着的情况下。 若是完全站直，堪称真正的巨人也不为过。 第841章 北洲蛮人(五) 他上身未着寸缕，浑身筋肉鼓胀，看起来蕴藏着极致恐怖的力量。 在他身旁，王座扶手的位置，倚靠着一根极为粗壮的棒子。 棒身通体漆黑，深沉可怖。 只是立在那里，便仿佛将周遭的光明尽数吞噬。 此人便是这北洲的王者，蛮王武蜃。 他有着尚未登圣便已斩杀圣兽的赫赫战绩，这大殿之中立起的最新一道脊柱，便是出自他的手笔。 他随意的坐在以无数白骨垒就的王座之上，手中把玩着一颗不知是属于谁的鲜红心脏，瞳孔宛如巨龙，幽深而恐怖。 大殿之中，唯他一人尔。 除此之外，再无第二个能够跳动的生命。 这倒不是说除了蛮王之外的任何人都无法进入这座大殿。 而是因为以这代蛮王本身的残暴程度，任何靠近他的人都有可能化作王座底下的一颗白骨。 蛮王武蜃所修的功法哪怕是在蛮族之中，也是极为特殊的那一档。 此法名为——《巨蛮返神经》。 在蛮族历史上，修成此经的只有两人。 第一人便是那位初代蛮王。 作为带领蛮族立足北洲、称霸一域的存在，这位最初的蛮王自是拥有着无比强大的力量和天赋。 再然后就是当前的蛮王武蜃。 巨蛮返神经极为契合蛮族体质，它能够最大限度的激发蛮族的血脉之力，让修炼者爆发出无与伦比的力量。 但相应之下，此经也会带来不少的反噬，并且是修炼者难以进行控制的那种。 巨蛮返神经共有三重。 巨力，化蛮，返神。 平日以巨力、化蛮二重对敌便已游刃有余。 但一旦在某种不得不动用第三重返神之力的极端情况下，修炼者将会获得爆发式的增长，只不过相应的...修炼者也会彻底丧失理智，化作一个只知道杀戮的巨蛮。 在这种情况下，返神的蛮王将会灭绝出现在他眼前的一切生灵。 巨蛮返神经也并非初代蛮王所立，而是有着更为古老的来历。 追根溯源，蛮族也并非是一开始就存在于北洲的，而是另有隐情。 但因为他们绝大多数人似乎都并不怎么在意这些，所以他们关于历史的记述也是驳杂而紊乱。 长此以往，许多真相都湮灭在了时间的长河之中。 除了时间本身，再无人能够忆起。 只不过在蛮族之中，也流传着一些猜测—— 比如巨蛮返神经第三重返神状态下所化的状态，在某种意义上或许才是蛮族真正的完整形态。 现在绝大多数拥有一定理智并且能够思考的蛮族，极有可能都只是一些残次品。 巨蛮返神经...就是能够让蛮族短暂回归他们最原本的状态的唯一途径。 为杀戮而生的他们似乎本身就不该具备理智。 但这些都仅是传闻，真相如何不得而知。 只不过修炼巨蛮返神经的反噬却是真实存在的。 甚至就算在不动用返神经第三重的情况下。 因为修炼此经，蛮王武蜃无时无刻都要在体内运转功法的缘故，任何长时间出现在他眼前的生灵，都会引动他的一股燥意。 而这股燥意最后会蜕变为实质的杀意，导致他不受控制的出手。 因此殒命的蛮族大有人在... 往往只是一个眼神的恍惚之间，空旷的大殿之中就会多出数具尸体，有时候甚至蛮王自己都没看清他们是怎么被自己杀死的。 久而久之，哪怕是蛮族自身，也都知道了要与蛮王保持一定的距离。 能不出现在他的视线之中就不要出现在他的视线之中。 这是为他们自身的性命着想... 蛮族虽然生而好斗，大多都不怎么畏惧死亡，但这不代表他们就喜欢上赶着送死。 他们享受的是酣畅淋漓、生死一线的战斗，而不是单方面的被人无意识的屠杀。 哪怕屠杀他们的是他们的王... 所以在这样的情况下，苏文使团在面见这位蛮王之后还能各自留下一条命，本身就已经是奇迹... 在把玩了一阵那颗鲜红的心脏之后，蛮王武蜃轻哼了一声，似是露出了一抹不屑。 旋即，他端着那颗心脏缓缓凑近胸口，将那颗心脏一点点按了进去。 伴随着他的动作，鲜红的心脏缓缓沉进血肉之中，宛如水乳交融一般，没有受到任何阻碍。 那颗心脏竟然是他自己的！ 而在融入心脏之后，武蜃面色升起一抹潮红，浑身筋肉如心脏跳动一般同时鼓胀，并迸发出了一股极为惊人的波动，回荡在了整个空旷的大殿之中。 片刻后，武蜃长出了口气，四周的一切也都随之渐渐沉寂了下来。 但就在这时... “啪！”“啪！”“啪！” 数声清脆的击掌之音缓缓回荡在了大殿之中。 突兀的动静令蛮王武蜃的眸光骤然一凝，如鹰一般的视线扫向殿内各处，但却没有找到目标。 就在此时，一道身着白衣、玉树临风的身影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正前方的位置，并一步步向着王座踏来，一边鼓掌一边不吝赞叹道： “精彩！精彩！” “没想到初至北洲就看见这么一出好戏，还是蛮王亲自出演...” “啧啧，我季牧何德何能啊...” 武蜃的眸光一瞬间落在了对方身上。 他眉心紧锁，但并未直接出手。 对方神不知鬼不觉的现身手段，就连他都未曾看清... 来者不善！ “你是何人？” “咦，怪事...在下刚没提到自己的名字吗？” 季牧微微偏头，似露出了一抹疑惑。 武蜃深吸了口气。 下一瞬间，他的身影瞬息消失在了王座之上！ 再出现时，已然在那位不速之客的身前。 他右臂持着黑铁巨棒，浑身筋肉鼓胀到极致，调动全身的力量全力向着对方的脑袋砸去！ 第842章 兵临城上(一) 强劲的力道掀起阵阵狂风，直向着季牧的面门而去。 面对这凌厉且突兀的一击，季牧没有显露出任何慌乱，只是轻叹了一声： “你们蛮族...真的很不喜欢听人说话啊...” 丝毫没有拔剑的意思，只是在说话的同时，季牧轻弹腰间剑柄，剑身发出一声清脆的铮鸣。 刹那之间，纯白无瑕的守一领域蓦然迸现。 与以往的三寸领域不同，此次的守护之域在浮现之后不断膨胀，无限伸展。 蛮王武蜃只感觉自己挥棒砸在了世间最为坚硬的一座山体之上，那股反震之力震的他虎口生疼，黑棒几欲脱手。 他浑身上下都颤了一遍，但对方尤自巍然不动，凛然不侵。 不仅如此，那白光还越来越盛，开始不断反向侵占占据蛮王宫内的空间，且膨胀的速度奇快。 只是用了一瞬间的功夫，代表守一领域的白光便撞上了蛮王的身躯，并且一路未停，最后直接将这个体型庞大的巨人拍在了宫墙之上，震荡不休。 蛮王只感觉自己冷不丁被一根通天巨柱迎面扫中，脑海中“嗡”地一声，然后又被这股巨力生生拍在了殿墙之上，整个身体都几乎镶嵌了进去。 好在打造蛮王宫所用的材质特殊。 数十根凶兽脊骨的叠加之下，使得这里本身就具备着圣器的韵味，坚固无比。 否则就方才那一下，蛮王宫就险些被它的主人亲自撞出一个大坑... 一击之后，白光渐渐收敛，最后尽数归拢到剑鞘之中。 蛮王因此得以从墙上滑落，回到了地上，面色现出一抹阴翳。 只不过从始至终，季牧就没怎么进行攻击，只是随意的防守了一下罢了。 双方隔着一段距离相对而立，彼此对视，短时间陷入了平静。 蛮王似乎也没有接着出手的意思，显然方才试探性的出手交锋已经证明了对方不是个善茬，真在王城全力打起来估计能直接把这拆了... 虽然出手迅速，但蛮王从始至终也未曾动用巨蛮返神经，所以若是他真正放开一切与季牧交手，胜负尚未可知... 默默等待了一会儿，见宫外没有传来任何动静，蛮王便知道不用再等下去了。 不会有人发现堂堂王宫被一位异客入侵了。 这固然有着这里平日里就没什么出去的缘故，但真实原因似乎是对方以某种玄妙的手段完全封锁了这座宫殿，使得这里哪怕发生足以崩裂空间的高强度战斗，也不会有丝毫声响传到外界。 这与对方那神不知鬼不觉的潜入手段几乎同根同源，或许是某种位格极高的幻术。 等等... 异客？ 蛮王似乎突然间想到了什么，眸光扫向季牧，声如洪钟： “你是那南洲的人？” “我来接我们的使者回家，顺带替他们出一口恶气。”季牧声音平淡的回应道。 蛮王闻言心思急转。 他没想到南洲竟然还有这等强者... 自从数年前仙人降世搜刮一圈之后，他便以为这世间能与自己为敌的强者基本就不存在了。 况且他即将破境入圣，只待蛮族盛会... 在这个节骨眼上，突然蹦出个什么外洲使者说要与蛮族联合，统一调遣，他觉得自己没有直接将他们碎尸万段已经很是仁慈了。 成为先祖的食粮，才是他们的最终归宿。 不过现在那片大陆派出了强者过来要人，大会在即，哪怕是蛮王也不愿多生事端。 所以一番思索之后，他向季牧缓缓开口： “人你可以带走。” 季牧闻言没有回应。 他等待了许久，见蛮王真的没有再说什么，才逐渐露出了一抹疑惑的神情。 “就没了？” 蛮王微微皱眉，也随之露出了一抹疑惑的神色。 “人都给你带走了，还想怎样？” 季牧深吸了口气，右手不经意的放在了腰间剑柄之上，一字一顿的认真开口： “我们南洲派出使节到你北洲，不仅没有得到相应的礼遇，反倒备受侮辱，至今卧病在床，满身伤痕。” “只是把他们带回去，然后他们在里这所遭受的一切就这么算了？” 虽然命人将那一众使节关下去之后就基本没怎么再关注此事，但蛮王思索了一下手底下那些蛮将的性子，知道季牧所说的一切基本都有可能发生。 但...那又如何？ 略微沉寂了一瞬之后，蛮王带着一分嘲弄的开口道： “人不都还活着呢么？” “怎么？难不成为了区区十人，你南洲还要直接与我北洲数十万蛮族将士开战不成？” 话语之中，武蜃特意重点提到了数十万蛮军。 在他眼里，蛮族虽然时常内斗，寿命大都不长，但人人皆兵，每一个个体都具备着极强的战力。 归还十人只是不想在大会前夕节外生枝，影响大会祭祀先祖之举。 毕竟在某种意义上来说，影响祭祀先祖也等于间接影响到了他。 但不想节外生枝不等于就怕了对方。 南洲在强，他北洲也无惧。 就算眼前这个白衣男子看起来有些神秘，但蛮王出手也远未达到极限，真正交锋胜负尚未可知。 实际上如果不是大会将近，蛮王估计早已不计一切代价和季牧死斗在一块了。 以蛮族的脾性，季牧独身闯入王宫这一行为，就已经是赤裸裸的挑衅了。 甚至可以说，蛮王今日的脾气已经出奇的好。 而这或许是季牧方才随意一弹指就把他掼在墙上起到的效果。 另一边，听到蛮王的话语，以及对方话语中隐隐透出来的威胁与震慑，季牧定定的看了蛮王一眼，突然笑了。 那笑容似透出一抹不屑。 “数十万蛮族大军...很多么？” 第843章 兵临城上(二) 话音刚落，季牧缓缓抬手。 只听“啪”地一声，一声清脆的弹指之音回荡在整个空旷的大殿之中。 “不妨好好看看...你的大军，到底能不能在这北洲王城之中护你周全？” 伴随着季牧的动作，一层笼罩在蛮王宫外的看不清摸不着的无形帷幕缓缓消散，最后化作一抹霞光收拢至季牧肩头。 蛮王感觉自己再度与外界重新建立了联系，沉寂一番之后，他迅速一个闪身来到了宫外。 季牧的话语让他内心隐隐有了一股不好的预感。 但来到外面之后，蛮王发现根本不需要特意找寻，那股不妙的来源是那般的明显... 那般的...令人生畏！ 北洲与南洲同样都归属于人间地界，因此看到的自然也是同一片天空，最多有着黑夜与白日的差别。 在白日的时候，北洲所看到的天空与南洲白日之时所见并无二致，都是一样的湛蓝。 但在现在，就是这片湛蓝色的天空，如今却有一大半都彻底化作了黑色，给人一种泰山压顶般的沉闷与滞涩之感。 乍一眼蛮王还以为那是乌云，但随即他便察觉到了不对... 毕竟是半只脚踏入圣阶的巅峰强者，眼力自然非同一般。 只是第二眼，蛮王便瞧出了那遍布于天空的根本就不是乌云，而是一众无穷无尽的活物！ 在他观察之际，那些黑云甚至还在不断向着这边移动，最终覆盖了整个蛮王城。 不论是蛮王武蜃，还是存在于这片黑幕之下的所有蛮族生灵，亦或是草舍中被看守关押起来的使团一行，都看见了这存在于天空之上的震撼景象。 那是密密麻麻的妖兽形成的天幕，数量多的一眼根本望不到尽头！ 它们在高空之上替代了天幕，投下了无尽阴影，吞噬了所有光辉。 不仅如此，在那兽潮之中，还存在着一众身披银甲、面容刚毅、宛若天兵般的威严大军。 他们的身影虽不似北洲蛮人那般雄壮，但气势却是丝毫不差。 一身银甲排列成阵，宛如龙鳞般闪烁着威严的光辉。 这正是接了唐皇圣旨、跟随季牧跨海而来的十数万镇海关唐军！ 经过旃檀世界的洗礼，这支精兵早已彻底焕然一新，战力非同凡响。 而南洲唐军与须弥海的无尽妖兽共同组成了天空中的这片黑色天幕，盖压北洲，兵临城上！ 并且在这黑色的天幕中央，一道通体流转着异彩的巨兽发出了一声嘹亮的长鸣，彻响九天。 这一声仿佛是王的号令，所有妖兽尽皆随同发出了一声咆哮，无数声兽鸣怒吼堆叠在一起，瞬间化作层层巨浪，一重重席卷整个北洲！ 单单是那些兽鸣浪潮落在大地之上，便有不知多少蛮族瞬息倒飞而起，无数草木建筑随浪翻涌，一片狼藉。 难以想象这是何等的灭世景象... 而这一切，无非都来自于眼前那位白衣男子一声轻轻的弹指。 那般云淡风轻的举动，却是将一柄利刃架在了整个北洲蛮人的脖颈之上！ 武蜃站在蛮王宫外，定定的看着这一幕景象，许久都不曾动弹。 良久，似乎回应季牧不久前的话语，他嗓音略带干涩的开口： “蛮族不畏死亡...” 季牧轻轻一笑。 “你要是真不怕死，现在就该召唤大军冲锋了。” “为什么一直没有动作呢？” “在下的幻术迷障，在方才可就已经解除了啊。” 寥寥数语，却仿佛彻底揭开了了蛮王身上最后一层遮羞布，将他内心所蕴藏的一切恐惧都暴露了出来。 他的手猛然攥紧了黑棒，但很快便又松开，松开又攥紧，如此往复数次，他才像彻底泄了气一般彻底松开了黑棒。 “你想要什么？” 在季牧尚未开口回应之前，蛮王便抢先一步神情肃穆的补充道： “蛮族至死也不会成为任何人的奴隶。” “若你的来意是此，那便不用谈了，直接开战吧！” “我蛮族每个人都可以战至体内的最后一滴鲜血流干，想吃下我们，你们也必然要付出血的代价！” 季牧静静的等他说完，末了，才淡淡的回了一句： “现在知道激动了？” “如果前些日子能够认真的听我们的使者把话说完，现在就不会摆出这副模样。” 蛮王眉头一皱。 “什么意思？” 季牧摇了摇头，没有再解释的想法，只是“啪”地一声打开了一柄折扇扇了扇，然后用另一只手缓缓伸出了三根手指。 “机会我们已经给过你一次了。” “现在，只有三个条件。” “若是没有异议，南洲与北洲共赢。” “若是有，南赢北灭。” “第一，将我们的使者奉为上宾，彻底治好他们的一切伤势，并让之前欺辱他们的蛮将亲自侍奉，不得违逆，持续到大会结束。” 季牧话语一顿，目光微微看向蛮王，似是在等待回应。 蛮王略微思忖了一瞬，最后深吸口气，点了点头。 “可以。” 季牧扇子一收，接着开口： “第二，想必你蛮族对于我等携妖族前来逼城多有不服，内心含怨...” “既然如此，那我们便不仗势欺人、以量来取胜，我可以最后给你们一个公平对决的机会。” “三日后的蛮族大会，我南洲将带人参加，各阶修士以同境对同境公平对决，包括你我。” “若是届时你们北洲蛮族胜出，我南洲之人从此听从你们的调遣也未尝不可。” “但若是你们在大会上输了，北洲将无条件奉行南洲的一切调遣，你觉得如何？” 此言一出，蛮王顿时为之一愣。 他抬头看了看天空的景象，又看了看季牧，不敢想象对方在有着绝对压倒性兵力的情况下，仍然愿意给他们一个这样的机会。 明明只要一声令下，整个北洲蛮族都将不复存在... 但不得不说，季牧的提议对于现在的蛮族而言无疑是更为有利的，蛮王根本没有任何理由拒绝。 毕竟对方一个抬手，蛮族或许就将彻底从人间除名... 这个时候对方还愿意给这个机会，可以说已然是网开一面。 并且对决的地点毕竟是在北洲，而且是蛮族举行的大会，总兵力不如对方，但单纯比拼个体实力，蛮族还会怕这些外洲之人？ 第844章 初代先蛮(一) 略微思忖之后，蛮王突然想起了什么，开口问道： “大会两洲比武可以，但这胜负之事，当如何决断？” 季牧微微思索了一番，开口道： “入虚、立言、明道、半圣四境每境各出三人，分别对应你们蛮族的蛮力、蛮士、蛮将、半圣四境，最后以胜场多者为赢，具体细节容后商榷。” 蛮王点了点头。 “可。” “最后一个条件是什么？” 季牧收起折扇，神情微微肃穆的看向蛮王，认真道： “借你的巨蛮返神经一观。” 此言一出，四周空气都仿佛彻底凝固了一般。 蛮王定定的看着季牧，许久都不曾言语。 良久之后，他缓缓吐出了一口浊气，伸手重新召回了那根黑色的大棒，眸中透出一抹视死如归的决绝。 “我想...你可以下令你的大军发起冲锋了。” 季牧：“... ...” “我想你误会了。” “在下借用此经只是想了解一下未来盟友的来历。” “毕竟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哪怕在整个四大部洲之中，蛮族都是一个极为特殊的存在，并不同于人族与妖族，而是介于两者之间。” “想要了解你们的历史并不容易，这一点作为蛮族的王，想必你比我更为清楚。” “经过我和我的一些下属这段时间在北境的探查，唯一足够古老且能够真正指向蛮族来历之物，或许就只有历代蛮王手中所持的巨蛮返神经。” “我们甚至怀疑...” “蛮族...原本根本就不该是人间的种族。” “你们不想知道自己的来历么？还是说...已经知晓了一切？” 在说出最后一句话语时，季牧眸光蓦然间变得犀利无比，如鹰一般直视蛮王。 虽然对方的体型是季牧的两倍甚至数倍大，但如今带来压迫的，却仍然还是季牧。 在季牧的目光下，蛮王沉默了下来，一时没有做出回应。 “其实我来的比你们想象中的早，所以看到的东西也比你们想象中的要多一些。” “你方才把玩的那颗心脏，虽然的确是你自己的，但那心脏之中...其实封存着什么东西吧？” “实不相瞒。” “在下有一个很可爱的契约之灵，她的感知能力是我的数倍，人间几乎无人能与之比肩。” “而她在你所持的那颗心脏之中，感受到了一股极为古老的气息...” “够了！”蛮王猛地开口打断了季牧的话语，呼吸都陡然间变得粗重起来。 他的瞳孔泛起一丝危险的红光，一动不动的凝视季牧，像是随时都会暴起伤人的凶兽。 再配合他那巨人般的体型和粗壮如柱子般的深沉黑棒，这一幕所带来的压迫感自然是无与伦比。 但面对这一幕骇人景象，季牧却仿佛全然看不到一般，自顾自的继续开口： “事实上我之前就很疑惑，为什么一个大会，却能让一代蛮王也变得畏首畏尾，不惜如此也要坚持顺利举办，不想节外生枝，它倒底重要在哪里？” “现在我明白了。” “取祭品祭祖这一行为，并非虚无缥缈没有作用，而是真的有其指向性。” “第一代蛮王，也就是另一位能够使用巨蛮返神经的那位蛮族其实一直存在，他就在历代蛮王的身体之中。” “蛮族大会的血祭，其实就是能够让他维持下来的根本。” “我说的对吗？” 蛮王额头上的青筋在一瞬间骤然暴起，他猛然攥紧了黑棒，右臂筋肉迸发到了极致。 但就在他即将冲向季牧的前一刻，一声叹息蓦然间回荡在了虚空之中。 “蜃儿，莫要冲动。” 这声音似乎来自于蛮王自身，来自于他的胸口。 而这道声音一出，处于冲刺状态的蛮王武蜃仿佛被施加了一个定身术一般，骤然间停在了原地。 “老祖，他...” 胸口再度出声安慰道： “无妨，交给我吧。” 话音刚落，从蛮王胸口位置，猛然间探出了一条血淋淋的胳膊。 很快的，第二条胳膊也随之伸了出来。 这一幕看起来诡异无比，寻常人估计见上一眼就要昏死过去，但季牧只是静静的看着，默默等待。 这一幕他多少都有些预料。 毕竟不是谁没事都会把自己的心掏出来玩的... 很快的，那两只从胸口探出来的胳膊攀附住了外围的肉壁，开始用力，不多时便挤了个脑袋出来。 蛮王在这个过程中脸色一点点变得苍白，似乎只是体内的“他”单单出来这一事情本身对他来说就是某种莫大的损耗。 不多时，一个体型与季牧相仿、甚至还比他稍矮几分的血人就站在了他的面前。 以蛮族的体型，这血人应该算是蛮族中的幼儿了，但真实来历或许会更为古老。 季牧默默以神识感知了一番这血人的气息，微微皱眉。 对方比他想象中的还要虚弱一些，境界似乎也处于一种极为古怪的状态，时高时低。 高的时候甚至能迸发出圣威，低的时候甚至还不如一个凡人。 季牧收回了神识，看向血人。 “你便是第一代蛮王？” 在这一会儿的时间里，血人竟是滋生出了肌肤与毛发，看起来与正常人没什么区别，唯一古怪的就是没有身着衣物。 听到季牧的话语，血人默默点了点头。 “他们的确是这么称呼我的。” “至于我的名字，就连我自己都不记得了，不过您可以称呼我为地蛮。” “不知您如此探寻我族之秘、想要寻我出来一见，到底是想要什么呢？” 季牧摇了摇头。 “我之前已经说过了，我只是在寻求盟友。” “而这个盟友若是藏有太多秘密，不觉得会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么？” 地蛮闻言沉默。 片刻后，他缓缓开口： “巨蛮返神经，并没有记录着什么秘密。” “我研究了它不下数千年。” “若是有...我也早就发现了。” 季牧微微思索了一番，并没有再坚持，只是转而问道： “不借也行。” “但关于蛮族...作为蛮族口中的先祖，你记得什么吗？” 第845章 初代先蛮(二) 地蛮摇了摇头，眸中露出了一抹追忆的神色。 “先祖这个称谓，并不只有我一个。” “我们是很多人一起来到这的。” “但我不知道我们是怎么降生的，又是怎么来到这里的，谁都想不起来。” “只是一睁眼，我们就被抛到了北洲附近的海域，差一点就葬身兽腹之中，这也是我们后来特别喜欢用妖兽骨骼来建造居所的原因。” “随着在这里生存一段时间之后，我们逐渐发现...我们似乎与这片大地上任何生灵都不太一样。” “大多数先蛮脑海中能够想起的都只有一个“蛮”字，再有就是那些刻在血肉深处的杀戮本能。” “除此之外，他们几乎什么都不记得。” “而我之所以能成为他们中的王，便是因为除了上述的这些之外，我还记得那部蛮经...” “记得？”季牧眉头微微一皱。 地蛮用手指敲了敲自己的脑袋。 “或许也不太准确，总的来说，它就封存在我的识海之中，以完整的书本形式，但它却又像并不完全属于我一样，有时甚至难以触碰。” 季牧眸中露出一抹思索之色，片刻后，他点了点头。 “既如此，那这第三条便作废，在下就此告辞，待三日后大会开始，再携人前来赴约。” 话音刚落，季牧拱手向地蛮以及蛮王拱手一礼，旋即转身告退。 对于蛮族，季牧更想收服他们，而不是直接尽数剿灭，所以自然不会逼迫太甚。 虽然没有借到巨蛮返神经，但如今也已经收集到了不少秘闻，回去借助山海无量鲲的能力一一在时空长河中找到对应并不难，最多有些枯燥罢了。 若是有巨蛮返神经这样极为重要之物，则可以大幅缩短这一进程。 不过这件事季牧也完全可以交给手底下的人去做，毕竟他现在最不缺的就是人手... 但就在季牧身影虚化即将离去之时，地蛮的神情却是露出了一抹犹豫。 “先生留步。” 季牧脚步微微一顿，转头露出一抹问询之意。 地蛮深吸口气，似是做出了什么重大的决定一般。 “若是先生真的有把握从巨蛮返神经之中看出我蛮族的来历，此经借你一观也未尝不可。” “哦？”季牧挑了挑眉，露出一抹饶有兴趣的神色。 但一旁的蛮王闻言愣了一下，旋即面色大变。 “老祖？！” 地蛮回身看了蛮王一眼，叹了口气。 “几千年了...” “我也挺想知道自己与那些真正的“巨蛮”有什么差异。” “虽然在北洲定居数千年，但我却总有一种漂泊之感。” “修炼巨蛮返神经之后，偶尔也会蹦出来一些极为模糊的记忆，甚至不知道那究竟是不是我的。” “但在那些记忆之中，还有一个真正属于我们的蛮族祖庭存在于世，只是我找不到它在哪里。” “若是这一切真有个答案，那想必诚如这位先生所言，它藏在这部古经之中的可能性最大。” “既然我们找不到，那让旁人来帮一把也未尝不可。” 地蛮话音一顿，视线默默转向季牧。 “只是这一切都需要等蛮族大会结束之后。” “若是先生所带领的南洲之人真的能在大会上胜出，那么我蛮族上下今后就是南洲的一柄剑，巨蛮返神经也可随意观阅。” “并且也只有那个时候，我才有能力将这部古经从我的识海中请出来。” “届时先生若能从其中看到什么，还请务必告知于我等蛮族。” 季牧略一思量，旋即微微一笑。 “如此甚好。” ... 就在季牧于蛮王宫和蛮族的两位大人物打交道之际。 蛮王城角落处。 位于草舍的使者团一行也同样听到了天上的动静，各自出门查看。 刚刚苏醒不久的苏文因为行动不便的缘故，被关岳背在了身后。 让人有些诧异的是，面对使团一行自行出了草舍来到院中，之前那两位看守的蛮将竟是没有出来阻拦... 出门之后，一行人神情有些茫然的站在院中。 当看清那黑暗天幕中央排列的一众银甲唐军之时，关岳顿时喜极而泣。 “是朝廷的大军！” 同样看到这一幕的众人亦是相继颤动，激动无比，苏文亦是不自禁的捏紧了攀附在关岳肩头的双手。 却在此际，一声温和的声音在众人身后响起： “爱卿们，让你们受苦了。” 哪怕是老成持重如苏文，在听到这句话以及这熟悉的声音之时也是骤然一惊，回头一看，眼眶便瞬间一红。 “噗通”数道声响，使团一行皆是回身跪在了地上，面向那位亲自来迎接他们的男人。 “臣等拜见陛下！” 唐圣宗一拂袖袍，微风起势，将院中众人尽数一一托举起来。 “众位爱卿皆是朝廷的有功之臣，且负伤在身，无须多礼。” 使团一行皆是讶异。 因为这股微风不仅将他们托举起来，同时还抚平了他们身上的绝大多数伤势，就连受到此地领域镇压被禁锢的修为都缓缓开始恢复。 好受不少的苏文从关岳身上下来，一脸震惊的看向唐圣宗。 “陛下，您...” 唐圣宗含笑道： “朕新得一至宝，可以借力一用，无需在意。” 话音刚落，他似是想到了什么，再度一拂袖袍。 两尊蛮族大汉赤裸着上身被绑缚到一块然后甩了出来，浑身尚有着不少伤痕。 这正是之前看守此地的那两位蛮将！ 唐圣宗指了指二人，对使团众人说道： “此地发生之事，朕已通过回溯之法通晓了，本想将这二人直接斩了，但最后一想还是交由你们处理吧。” “不用担忧后果，此二人你们可以随意处理。” 此话一出，使团众人皆是长出了口气，关岳更是忍不住上去狠狠的踹了二人一脚。 一时间，连日来受到的欺辱尽数释放，众多使者接连上前，暴揍蛮将。 苏文倒是不曾参与此事，他向唐圣宗拱手一拜，旋即出声问道： “陛下既然出现在此，那这北洲...” 唐圣宗微微一笑。 “朕用只负责接应你们。” “其它的...便交给先生吧，他会将一切都处理好的。” 第846章 荒原蛮象(一) 北洲，貔貅一族。 蛮族的分支数以千计，各分支族群之间为了区分，都会以不同的名字命名，其中绝大多数都会用到妖兽的名字。 貔貅一族所在的位置离蛮王城有着极远的距离，地处炎热，少见林木。 他们的城镇多以土石垒起，与这荒漠的风景融为一体，不分彼此。 一眼望去，所有的土屋高度都几近一致，样貌也相差不远，若是有生人到来，想必极难分辨。 在不少土屋的房顶上，或站或坐存在着不少蛮族。 此地多罡风，且风中携带尘沙，经过风息的加持这些沙尘会变得极为锋利，吹到人身上宛如刀锋划过一般。 平日每当荒原上罡风吹起的时刻，貔貅一族的女子就会带领幼儿躲进土屋之中，而成年的蛮族都会来到房顶，站在罡风最为猛烈的位置，借助罡风来打磨肉身。 因地处特殊的缘故，貔貅一族的蛮族肉身都呈现古铜般的色彩，肉身坚硬宛如精石。 此刻众多房顶的其中一座，正站着一位蛮族壮年，其他族人站在房顶，面对强劲的罡风多少都会有些反应，唯有他宛如一块礁石一般，任凭风浪如何捶打都没有任何动作。 他名为蛮象，以蛮族的年龄算来，他成年也不过五六年，但整个貔貅一族上下，却已经少有能是他一合之敌的蛮族了。 他肌肤上的古铜色比谁都重，散发的气息也比谁都强，带着一抹极为危险的气息。 只不过他也不是一开始就是这样的。 自从父亲死在了一次捕猎荒妖的行动中，蛮象家中就彻底失去了顶梁柱。 而在蛮族，一个家庭之中一旦没有了实力强大的男主人，这个家的一切在某种意义上就等同于“公有”财产。 这在蛮族之中并不少见，甚至绝大多数人都习以为常。 但放在沦为“公有”之物的家中，这就是一场绝对的灾难。 蛮象家的门槛都被踏破了，东西被劫掠一空，母亲也被一位实力强大的叔叔给带走了。 整个土屋之中，只剩下了瘦弱的蛮象静默的在空空荡荡的家中坐了一夜。 第二天，当罡风到来的时刻。 貔貅一族的族人们发现土屋顶上多出了一位瘦弱的少年... 或许是蒙天眷顾，垂怜于这位少年，这次的罡风极为迅猛，并且刮了很长很长的时间都不曾停歇。 刮到最后，貔貅一族的那些壮年蛮族都扛不住回到了土屋，但那位少年却依旧伫立在风中，一动未动。 他的浑身早已血肉模糊，甚至深可见骨，但他的意识却依旧坚定，甚至无比清醒。 要么成为强者，把属于自己的一切都夺回来，做不到就死在这里。 一年后，蛮象离开貔貅一族，独自向着罡风最猛烈的荒山跋涉。 又是两年后。 浑身漆黑的蛮象回到族群，并闯入了一间土屋，直接杀了里面的男主人，将自己的母亲带了回来。 此事并不合规矩。 貔貅一族并不禁止族人之间互相战斗，但赌上生死的这种必须要在族长的见证下举行，禁止私斗，但蛮象完全无视了这一点。 此事引起了族长的震怒。 此举完全是在挑战他的权威，根本没有将他放在眼里。 于是族长怒气冲冲的来到了那间已经空置了三年之久甚至已经被众人当成杂物间的土屋。 再然后。 族长就变成了杂物间的一具杂物。 在蛮族，有一条不成文的规矩。 当你的实力足以强大到击败族长，那你就是这个族群之中唯一的真理，你可以推翻以前的一切，制定任何自己想要的规则。 蛮象并没有制定什么，但在那一天，貔貅一族的天，变了。 默默在房顶上站了一会，蛮象耸了耸肩，返身准备回到土屋。 这里的罡风已经对他起不到任何效果了，在这里站再久也无意义，还不如下去睡上一觉。 但就在他即将有所动作之时，远方却传出了一些动静，令他脚步一顿。 只见在那罡风之中，陡然卷起了一团不规则的狂沙，并且那团狂沙速度极快，并且直奔此地而来。 很快的，只听“咚”地一声巨响，那狂沙之中猛然冲出一道人影，骤然砸落在了地上。 这同样是一道魁梧的身影，但肤色却比貔貅一族的族人明显白上不少。 落地之后，来人将视线横扫一圈，最后蓦然开口： “谁是蛮虎？” 此言一出，屋顶众多貔貅族人俱是面面相觑。 这般反应其实也在意料之中。 因为这蛮虎不是别人，正是曾经的老族长！ 但现在，这位老族长却早就已经变成了蛮象家中的一具陈列，怎么可能会出来回应？ 一时间，貔貅族人目光各自游离，并最终汇聚到了正准备下楼的蛮象身上。 那狂沙中走出的身影久久得不到回应，正有些疑惑时，便看到了众人目光尽头的那道身影。 “你是蛮虎？” 蛮象摇了摇头。 “我不是。” 来人现出了一抹不耐烦的神色，迅速从蛮象身上转移了目光，但就在他准备再度搜寻正主的时候，蛮象却平淡开口了： “蛮虎已经被我杀了。” 来人的目光再度转了回来。 他神色略有些惊奇了看了一眼看起来还极为年轻的蛮象，片刻后点了点头。 “那你就是这里的族长了。” 说话间，他从怀中掏出了一块石书，丢给了蛮象。 “蛮王城通告北洲各族，后日大会，会有外洲之人参加比武，这是赌上蛮族一切的战斗，胜者为王，败者为奴，具体的你自己看吧，本将还得抓紧赶去下一个地方，没空跟你解释太多。” 蛮象接过石书之后，只是粗略的扫了一眼，便突然间想起了什么。 趁着蛮将再度化作风沙之前，蛮象开口问道： “这事和昨日笼罩整个荒原的兽潮有关系吗？” 蛮将微微停下了动作，回头看了他一眼，嘴角露出一抹讥讽。 “一个蛮荒之地的蛮族，打听那么多做什么？” 整个貔貅一族顿时为之一静。 第847章 荒原蛮象(二) 貔貅族人虽然各自心有怒意，但也知道此人是来自蛮王城的大人物，最主要的是境界极有可能达到了蛮将级别。 而在这片北洲最荒芜的大地上，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这个等级的强者了。 不只是貔貅一族，就连相邻的那十几个族群也都是一样。 蛮将这个等级的存在，对于他们而言就是绝对的王者，不可违逆的存在。 而听到这位蛮将的话语，蛮象突然笑了笑。 这笑容看起来还挺亲切，但只有熟悉他的人才知晓，这是他已经暴怒的体现。 在整个貔貅一族的人看来，最为值得恐惧之事，便是看见蛮象的微笑，这比出门撞见一群沙妖还要让人不寒而栗。 但在来自蛮王城降临此地的蛮将眼中，无论蛮象那笑容背后意味着什么，都全然无足轻重。 他还要去不少地方，不可能在一个地方逗留太久，更何况是在这种荒芜之地。 没有理会蛮象的神色，蛮将径自转身，身影浮现沙尘。 这是他所修炼的一道功法，能够借助黄沙之力快速赶路，且可以无惧罡风。 但就在蛮将即将再度融入狂沙之中的瞬间，蛮象陡然间消失在了屋顶。 刹那之间，蛮将只感觉到一股劲风传来，以及风中呼啸而过的杀意！ 他本能的察觉到了危机，甚至已经抬起手做出了防御态势，但这一切还是不够！ 当蛮象的那一拳砸在自己身前的那一刻，蛮将才知道，不管自己防御还是不防御，结果最后都是一样的... “轰”地一声，荒漠之中掀起了一股狂风，卷起无尽沙尘，如一条长龙般窜出了许远。 而在长龙尽头，眸光冷淡的蛮象一只手掐住蛮将的脖颈，任其悬浮于空中，凝视他眸中渐露的恐惧。 蛮将全然不敢相信，荒漠之中，怎么可能会出现能够吊打自己这个蛮将等级的强者，并且还是那般的...年轻。 他的双手无力的垂下，臂骨已然断裂。 方才蛮象暴起出手的那一瞬间，蛮将仓促之间将双手架在了胸前，并调动浑身血气进行防御，但最后的结果就是这样。 身为蛮将，他自身的肉身强度自然也是不弱，足以比肩金铁。 但在蛮象的拳锋下，蛮将却只感觉自己脆弱的跟张纸一般，一戳就破。 或许也幸亏他反应及时，将双手架在了胸前，否则那一拳砸断的就该是他的胸骨了... 此刻，蛮将是一动都不敢动，因为蛮象的右手坚固的像个铁钳一般，随时都有可能拧断他的脖子。 虽然以蛮族的肉身之力，头掉了也未必会死，但蛮将觉得对方如果真的想弄死自己也不过是再补上两脚的事。 有时候战力的差距，一瞬间就能看的清清楚楚了。 蛮象的目光微微转下，凝视蛮将，缓缓开口： “我就是蛮荒之地的蛮族，现在向你打听点事，方便吗？” 蛮将命还在对方手上，哪敢说个“不”字？ ... 一个时辰后。 蛮象放那位蛮将离去了。 对方只是个通信的，最多嚣张了点，惩戒一番便好，罪不至死。 当了族长这些年，蛮象也不是曾经那个见人就杀的蛮象了。 “南洲修士...” 蛮象回忆着从蛮将嘴里翻出来的情报，陷入了思索。 荒原都不曾踏出过的他，自然不知道那南洲是个怎样的一番世界，甚至是头一次听闻。 所以之前蛮将懒得向他解释也是有其原因的，这些事情全都解释起来太过费力，会耽误不少时间。 但却没曾想碰上了这么一块硬石头，最后不得不耐着性子将知道的一切都倒了出来。 而在这种事情上，蛮王城是不可能为这位蛮将撑腰的，说出去反倒会被人瞧不起。 蛮族以实力为尊，技不如人，活该认栽。 蛮象的境界也并未达到蛮圣，所以可以说他与蛮王城的蛮将是同级别的强者。 同级别都打不过人家，还得回来觍着脸让王城给他撑腰？王城的蛮将打不过荒野的，还敢称是王城的人？ 说不定都会有听闻此事者，嫌他丢人直接就过来动手把他杀了。 所以纵算是蛮将挨了打，他也得将这件事烂在肚子里，不能让任何人知晓。 这样回去他还是王城中那个威武的蛮将，或许等以后有机会变得更加强大之后，再找回这个场子就可以了。 蛮象没有再理会那位落寞离去的蛮将，而是返身向着自己的土屋走去。 蛮族大会再有两日就要开始了，虽然这次有了外洲之人参与明显会与以往不同。 但对于蛮象来说，一切都没有什么不同。 反正就是打架杀人罢了。 最多杀一些不同的人。 蛮族大会需要大量的血祭来供奉先祖，这并不是什么秘密。 所以蛮族比武从不制止杀死对手。 弱者的生死永远掌控在更强者的手中。 蛮象深知这一点。 踏进土屋之后，蛮象四下看了一眼，终于在不远处的席间找到了自己想要寻找的身影。 那是一位正在忙碌的女子。 她的身旁摆放着不少草料，根据蛮象的记忆，那似乎是不久前娘亲从巡游商人手中买下之物，虽然蛮象并不知道她买这些是做什么。 “娘，我回来了。” 女子加快了几分手上的动作，片刻后，她拍了拍手中成型的一对草鞋，站了起来，并将那对草鞋递到了蛮象面前。 “这是...” “快，试试合不合脚。” 在娘亲期待的目光下，蛮象将那对草鞋放在了地上试了试。 不大不小，刚刚合脚。 女子露出了一抹笑容。 “后天就是蛮族大会了，你一直光着脚也不行，会被别的蛮子笑话的！” “这是娘以前还没来到这里时学的技艺，就是十几年没编过，手有些生了...” “不过看你现在穿起来还行。” “你可得省着穿哦，小心别弄坏了，我编了好久哩...” 听着女人在耳边的絮絮叨叨，蛮象低头看了看自己脚上那双并不算精致、甚至有些简陋的草鞋，轻轻点了点头。 “嗯。” 第848章 南洲人选(一) 旃檀世界，月明楼。 季牧端坐于席间，身前摆放着一副棋盘。 棋盘以玉石制成，正是他曾经时常与父亲对弈时所用的那一副。 自从父亲不在后，他就几乎再没有碰过这副棋，如今却是又将其拿了出来。 在不远处，风一毕清蝉与杜清各自侍立，默默看着季牧搬弄棋子。 棋盘上并未摆满，而是只有寥寥数颗，黑白二色的数量是相同的。 在当前这个节骨眼上，哪怕是全然不懂棋的人，也能够一眼看出这些棋子所代表的是什么。 片刻后，季牧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微微皱眉。 似是看出了他的纠结，杜清在一旁开口问道： “帝君，可有什么难处？” 季牧沉吟片刻，目光转向二人问道： “依你们之见，这参加大会的人选，让谁去比较合适？” “不知阁主是想要稳妥些...还是想要能够历练一番下一代的修士？”毕清蝉略微思忖之后问道。 “若是欲两者兼有呢？”季牧露出了一抹饶有兴致的神色。 “对战蛮力境的三位入虚修士，其中两位可以让您的那两位亲传弟子出战。” “此二人境界皆已达到了入虚高阶，齐鄂更是离刻字立言只有一步之遥，且具备黑白二气，战力不俗。” “田小状自上次学宫遇袭之后亦是倍加刻苦用功、锻造自身，所学皆能运用自如。” “入虚有他二人出战，赢面极大，就算是输了也能够起到先生想要的历练作用，一举双得。” “至于最后一位人选...先生或许可以在星族之中找寻一位境界尚在入虚没有恢复到太高的，毕竟仙人的战斗经验应付这等场合必然是绰绰有余，可以用来兜底。” “若是觉得此举有些不妥，先生也可以从无为观之中找寻，单以入虚境而论，无为观弟子的手段要远比其它宗门更多一些，符阵道术或许也克制那些专攻蛮力的北洲之人。” 季牧静静的听毕清蝉说完，默默思考了一番，发现自己竟是找不到什么漏洞... 该考虑的他都考虑进去了，分毫不差。 不愧是风云阁的一把手！ 点了点头，季牧露出了一抹笑容。 “善！” 有了这么一个好的开头，季牧也就懒得自己再去费劲想什么人选了，直接再度问道： “立言境呢？” 到达他如今这个境界之后，对于一些事情的关注便逐渐减少。 毕竟现在的他自然不会去关注什么立言境的天骄弟子，眼界早已不在那里，与之争锋的几乎都是圣阶或是更为古老的存在。 所以在这些事情上，他还真不一定能有下面的人了解的清楚。 知道最多的就是学宫弟子，但一整个大会人选，不可能都让学宫来出。 并且书道若是对上只会蛮力的拳头，其实多少还是有些吃亏的。 学宫弟子强势的时期基本都在明道之后，像当年的七十二贤就是这般。 礼、义、仁、德。 除了道之外，前面四堂哪一堂的弟子不是在处于积累的阶段？ 若是硬要选学宫的人上场，不仅比武胜负会多出悬念，季牧这个学宫先生也容易落人口实，虽然以他现在的声望完全可以无视，但也得不偿失。 好在他现在已经完全不用什么事都要靠自己去思索解决，手底下尽是能人异士。 听到季牧的问询，毕清蝉思索了一番，目光先是转向一旁，看向杜清。 “杜兄可有高见？” 杜清摸了摸下巴，没有直接回应，而是突然反问了一句： “十万天空军...算南洲的还是不算？” 此言一出，季牧与毕清蝉皆是陷入了片刻的寂静，半晌不曾开口。 少顷，季牧斟酌着语境说道： “算吧，毕竟严格来说，他们已经脱离了灵族，与西洲没什么瓜葛。” 毕清蝉在一旁点了点头。 “既如此，那这立言境的出战人选，灵族可占其一，剩余的两个人选属下还有不少人选推荐，这名单...” 季牧摆了摆手。 “你看着办吧，不用与我过目了。” 毕清蝉怔了一下，旋即反应过来后点了点头。 “尊阁主之命。” 前面两阶的出战人选分配妥当之后，季牧的神色逐渐变得严肃了起来。 “接下来才是重中之重。” “近日我以折扇观之，这蛮族的蛮将境，强者并不少。” 毕清蝉与杜清对视一眼，旋即同时转向季牧。 “先生何解？” 季牧轻轻招手，腰间酒壶自行倒出了数滴酒水。 这些酒水浮现在空中的一瞬间，便仿佛受到了某种影响，霎时化作一缕青烟，此烟凝而不散，并逐渐化作了两道身影。 杜清先是看向了位于右侧的那一位。 那是一道宛若小山般的身影，浑身穿戴着以兽骨打造的铠甲，模样凶厉。 “这是蛮王城的第一蛮将，寻常蛮族大会应该没有人会想不开去挑战他，但面对我们，蛮王不派他下场是不可能的。”季牧的声音在一旁缓缓传来，末了还问了一声： “对于此人，你们觉得谁有把握胜之？” 毕清蝉与杜清皆是皱眉，一时间俱是不曾开口。 毕清蝉作为风云阁排在第一位的存在，对于自身战力自然有着绝对的自信，但比武进行到蛮将境这个级别，先生明显就不像前两者那般随意了，明显是想求稳。 毕清蝉自问自己对上任何一位蛮族的同境强者都不至于落了下风，但想要稳赢则是另一个概念。 杜清因为出身星族的关系，尚不确定先生是否会为了避嫌来让星族之人出手，所以一时间也是没有说话。 但片刻后，杜清突然想到了什么，嘴角露出一抹笑意。 “帝君，欲胜此人不难，属下有完全的把握。” 季牧微微挑眉。 “哦？” “您忘了您姐姐了吗？” 此言一出，月明楼中一片寂静。 季牧内心心思急转，额角甚至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对于季小硕的实力，他自然是不会怀疑。 以力证道的半圣怎么可能会输给一介蛮将。 但问题的关键是...该怎么才能请她出来？ 第849章 南洲人选(二) 放眼整座天下，能够请出这位主的人...不用想，就只有季牧自己一个。 但上次对决圣人没请她去已经让她至今余怒未消，寻常季牧都是绕着她走的... 但现在，似乎有点绕不开了... 季牧内心直骂杜清这出的都是什么馊主意，但内心更深处却是知晓，面对第一蛮将，季小硕的确是最好的人选了。 毕竟蛮族也不是泥捏的，这么一个生而好斗、并且好斗到死的种族，虽然整体会出现不少弊病，但顶端的那些个体战力绝对不会低。 无论派谁，都不会有季小硕更稳。 略有些头疼的揉了揉眉心，季牧摆了摆手。 “此事我知晓了，之后会亲自去找她的，现在先琢磨下一位对战人选吧。” 毕清蝉的眸光接着向着离自己最近的那位蛮族看去，却发现此人的肌肤照比正常的蛮族还要黑上不少，完全呈古铜色。 季牧的话语在一旁悠悠传来。 “此人名为蛮象，出身自北洲荒原，那是一片极为贫瘠之地。” “蛮族对于蛮将境分的不是那么的细致，但折扇对于此人的境界估计大抵相当于南洲的合道。” “从贫瘠之地能走出这个等级的强者，此人战力绝不会低，再加上蛮族肉身强横，你们觉得在你们这些人里谁有把握胜之？” 毕清蝉看了看杜清，杜清看了看毕清蝉，最后二人异口同声： “灵宇吧！” 季牧视线默默的扫过二人，看着他们各自游离的目光，他无奈的摇了摇头。 “罢了，那就如此吧。” “最后一场是我与蛮王的对战，不过他体内的那位先祖有些诡异，或许会等吸食完血祭再来与我对决，估计要到大会末尾了。” 恰在此时，毕清蝉突然问了一句： “先生，对于北洲蛮族血祭之事，您是如何看待的？” 此言一出，杜清的目光也是看了过来，显然对此也是无比好奇。 季牧意味深长的看了毕清蝉一眼。 他知道对方这个问题相比于自己想问，更多的是替外面的人问的。 该如何对待蛮族的问题，近日来在南洲也几乎分成了两个派别，互相唇枪舌剑，吵的不可开交。 有人觉得蛮族性情暴戾且凶残，不适宜吸纳，应该就地消灭，但也有人持相反的意见。 而蛮族大会的血祭，则是双方争吵的源头之一。 外界需要一个坚定的声音，所以毕清蝉在这个时候发问了。 “对于蛮族血祭，我们不能以西洲灵族之事看待。” “灵皇是想强行吞噬所有人，以成全饕餮，但蛮族则略有不同。” “对于弱者献祭供奉先祖之事，蛮族上下所有人都知晓，完全公开，唯一就是忽略了弱者选择的权利。” “在这样的情况下，所有蛮族都会不计一切的去变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是他们强盛且维持存续的根本。” “当然这并不意味着这就是对的。” “在我们眼里，这还是脱离不了残忍的范畴。” “但至少现在，我们还没有权利替他们做出抉择，我们是来寻找盟友的，而不是为了掌控他们、让他们完全按照我们所熟悉的意愿生活。” “或许待日后结成联盟，南北互通，再辅以教化，能让他们从自身的根源意识到这件事情的不合理，从而自己决定是否改变。” “现在直接插手，除了会加重两族争端、留下诸多隐患之外，并不会根本的解决问题。” “待赢下这次大会、南北结盟之后，双方互通教化，略加引导，然后静待时日便可。” “多余的事情，无需操心过多。” 毕清蝉拱手一礼。 “谢先生解惑！” 季牧微微颔首。 “通知下去，让出战的人选各自备战吧。” “大会之事，事关南北二洲未来的局势，不容有失。” 毕清蝉与杜清相继领命。 “是！” ... 南洲，昆仑主峰。 “轰！” 一道轰鸣震响如同天雷般蓦然在虚空之中炸响，掀起一圈极为恐怖的震荡，像是平静的湖面猛然被投下了一颗巨石，激荡出千层涟漪。 而在那震荡的中心处，存在着一副无人穿戴的铠甲，还有着一道身影不时的在云中穿梭。 每当二者交汇的一瞬间，类似于方才的那种震荡波动就会骤然扩散。 那个在云中不断穿梭的身影不是别人，正是昆仑之主季小硕。 这些年来，每每想起季牧，她的拳头的很是生痒，总是想捶打些什么。 但到了她这个级别，整个昆仑山上下，有什么事物能抗过她的捶打？ 别说还真有一个... 那便是她身上所穿戴的圣铠。 作为圣阶防御至宝，季小硕在没有真正突破圣阶之前，想要对这副铠甲造成什么伤害基本是不可能。 所以为了时常泄一泄季小硕胸口那积攒的火气，圣铠之灵只好主动的抗下此事，免得她哪天一时兴起，冲过去把对面的整个学宫都拆了... 又是一阵轰鸣震荡之后，季小硕结束了近日的“操练”，从虚空中下来落到了主院之中。 姜韵雪在旁接应，并贴心的递过来一盏装满了清泉的茶杯。 季小硕接过来狂饮数息，将那盏水又还给了姜韵雪。 因那茶杯也是一件空间法器，所以里面储存的清泉她一时半会儿是喝不完的。 而在这个时候，位于虚空之中的圣铠已经自主落了下来，并嵌合到了季小硕的身上。 在这个过程中，姜韵雪似乎听到了一声咕哝抱怨之声： “小的追不着，成天就拿老的出气，唉，苦啊！” 或许是圣器之灵特意将声音做了处理，所以季小硕听不见。 而姜韵雪全当没听见。 有些事情，还是当做啥都不知道比较好... 许是在天上打累了，有些倦意，季小硕看到不远处有个石凳，便过去一把子坐了下来。 姜韵雪小心翼翼的跟了上来，问道： “家主，可要吃些瓜果？” “昨日才从山下集市里买回来的，鲜甜着呢。” 季小硕叹息一声，摆了摆手。 “不用了。” 姜韵雪识趣的退下。 但就在此时，一位昆仑族人却与其错身而过。 “报！” “小点声！” “是...” “何事？” “小...小家主来访...” 第850章 昆仑家事 姜韵雪的脚步蓦然一顿。 而在另一边，季小硕明显也是愣了愣，她眨巴着眼睛，半晌没有动作。 过了许久，季小硕才看向那位昆仑族人，确认似的问了一句： “你刚才说什么？” 不知为何，昆仑族人突然间感觉这院里有些冷，但也只能硬着头皮回应道： “禀...禀家主...” “是...小...小家主来访...” 季小硕安静的听他结巴完，又过了好半晌，突然露出了一抹和善的笑容。 “好，好啊！” 那昆仑族人浑身抖了抖，一股寒气从脚后跟直窜天灵盖。 他宁可去那海外和兽潮搏斗个三天三夜，也不愿在此刻的季小硕面前待上一瞬。 但他也不敢就此离去，只好将求救般的目光投向了不远处的姜韵雪。 后者朝院门处努了努嘴，示意他赶快走。 昆仑族人偷偷瞄了家主一眼，见她现在心思似乎并未放在自己身上，便一点点向着院门的方向挪去。 然而就在他即将踏过院门、远离这片冰寒之地时，季小硕却猛然间抬起了头。 她的动作令昆仑族人与姜韵雪皆是浑身一颤。 却不料季小硕只是随后对昆仑族人说了句——“带他来见我”，随后便坐了下来。 “是...是！” 昆仑族人如逢大赦，迅速踏过院门，一溜烟的跑远了。 而在片刻之后，他领着一身白衣的季牧来到了此处，且自身全然没有踏过门槛，只是将季牧用力往里一推，并且“砰”地一声关上了大门。 虽然隔着一重门扉，但季牧也能够感觉到他已经跑远了... 季牧：“... ...？” 情况已经这么严重了么？ 季牧内心微微打鼓。 而刚一踏进来，季牧就感受到了一股彻骨的寒意，他咽了咽口水，面向院落中那道熟悉的身影，小心翼翼的说道： “老姐...你这...还挺凉快的哈...” 季小硕未曾回应。 她先是深吸口气，然后拍了拍自己的脸颊，正当季牧以为她接下来会一个助跑加暴跳并顺手在空中召唤一柄大剑上来就当头给自己一个跳劈时... 季小硕却突然笑了。 那笑容是那样的明媚，那样的和蔼可亲... 就像是普通的姐姐在宠溺弟弟时会露出的笑容。 “这不是小牧子来了嘛！” “来来来快让姐姐看看，哎呦...这么长时间没见了，怎么还是这么瘦！” 季小硕一边笑着，一边张开双臂迎向季牧，看起来像是想拥抱他一样。 但那笑容令季牧浑身不寒而栗！ 他的大脑也陷入了短暂的空白。 当前的状况，完全不在他的预想之内。 看着逐渐向着自己走来的季小硕，季牧的灵觉疯狂示警。 危险！ 但在下一刻，一声衣襟接触的轻响，季小硕只是将季牧轻轻的抱在了怀中，什么都没做！ 片刻后，二人分开，而季牧仍旧处于呆滞的状态。 与其说是呆滞，倒不如说他的头脑正处于一场风暴之中。 不...这绝对不是我姐... 她是不是被什么东西夺舍了？ 灵梦蝶又复活了吗？！ 玉皇那老儿又下界了？！ 难道是修炼的功法出了问题，入魔了？ 该死...我该怎么办？！ 一时间，堂堂学宫先生、南洲最高的顶梁柱，被冠以无冕之圣的称号、人间叱咤风云的季牧在此刻额头上的汗竟是都快要下来了。 就在这时，一旁一直不曾成功离去的姜韵雪咽了咽口水，适时开口： “呃...你们需要瓜果吗？” “刚从山下买的，包甜！” 季小硕和季牧的视线同时落到了姜韵雪身上，令后者压力倍增。 但在这个时候，外界的声音对季牧来说简直如同大赦。 他率先止不住的点头。 “要！” ... 一刻钟后。 季牧端坐在石桌旁，宛若被施展了定身术一般，一动都不敢动。 而在他身旁不远处，季小硕正端着一个盛满了果块的盘子，凑近季牧嘴边。 “来，小牧子，张嘴，啊～” “啊...” 季牧张嘴吃下两块瓜果之后，猛然惊醒。 不对！！！ 这和他想象中的不一样！ 太和谐了！！！ 别说这瓜还真的挺甜的...啊我他娘的在想什么？！ 看到季牧有些悚然的神情，季小硕关心的问道： “怎么了小牧子，是瓜果不合口味吗？” “不行姐命人下去重买。” 季牧拨浪鼓般摇了摇头。 他猛然抓住了季小硕的双手，一脸的欲哭无泪道： “老姐你别这样...” “我害怕...” 季小硕有些讶异的看了他一眼。 “小牧子你在说什么呀，姐这不是好好的嘛？” “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要不姐扶你回房里休息吧？” 正说着，季小硕不由分说的从石凳上起身，然后扶着季牧就要往屋里走去。 一连走出五六步，眼见离房间越来越近，季牧知道自己不能再这样游离下去了... 他猛然顿住步伐，甚至将季小硕扯回来了一点。 季小硕微微转头，看向季牧。 季牧深吸口气，蓦然躬身。 “老姐，我错了！” 这一声道歉，令季小硕身躯微不可察的一抖。 院落之中静谧了数息。 片刻后，季小硕微微松开了手，稍稍侧过头去。 “你...你在说什么...” 季牧深吸了第二口气，从怀中掏出了一个精巧的小盒子。 “姐，我这次给你带了礼物回来。” 季小硕不曾回应，似乎还在赌气，但眼珠子却不受控制的不断往那盒子上瞄。 是什么呢？ 季牧精准的捕捉到了这一点，迅速打开了盒子。 那是一对散发着淡淡光彩的金色耳环，极为小巧，上面刻画着精美的纹路，甚至有股道韵藏于其中。 只是一眼，季小硕便知道这是一件极为不俗的至宝，并且似乎很新，其上没有任何痕迹，像是从未有人使用过一般。 季小硕忍不住转过了头，讶异的看着面前这件精美的礼物，几乎目不转睛。 “这是...” 第851章 黯夜圣劫 见到季小硕这般反应，季牧也忍不住露出了一抹笑容。 “此物名为金织，乃是我将千里快哉楼这件王器交与锻天阁重铸融金，重新锻造而成。” “重铸之时辅以道纹，再借助山海无量鲲的时空之力，我得到了三件与时空有关的半圣之器，其中一件便是这对金织。” “只要有此物在，无论我身处何地、相隔多远，老姐你都能够瞬息赶到我的身边，同样持有此物的我也是一样。” 听到季牧的解释，季小硕眼睛都一点点亮了起来。 对于自己的这个亲弟弟，所有的怒火都只是一时的。 她生气的其实只是季牧竟然在那么多大的事情上都不找她这个姐姐商量，反而都是自己咬牙硬抗，好像彻底把她忘了一样... 她当然知道这是对方不想让她置身于险境之中，但她更害怕于自己会失去作用，无法像以前一样庇佑季牧。 让她最为恐惧的，是季牧哪天若是遭遇生死危机，她是最后一个知晓的... 她的气，根源虽来自于季牧，但其实更多的则是担忧。 内心所积攒的那些怨气，其实在见到季牧、略微把他捉弄一番的时候就已经渐渐散了。 默默从盒中拿起金织，仔细端详了一阵，最后季小硕一把将其攥在了手心，并轻轻敲在了季牧的脑门上。 “还算你有那么一点良心，还没有把你姐彻底忘了。” “哪能呢...”季牧讪讪的摸了摸鼻子，轻咳两声道： “快戴上姐，让我看看好不好看。” 感受着院落中迅速回暖的温度，姜韵雪笑了笑，并在不经意间默默后退，将这里留给了久别重逢的姐弟俩。 ... 次日，大会前夜。 姑射山，七音宗。 因为与旃檀世界融合且受到了季牧诸多照顾的缘故，姑射山哪怕放眼整个南洲，天地灵气的浓郁程度也是最强的一个，学宫都无法比拟。 这里满山的林叶都泛着一缕金色的光辉，流转的山泉皆都化作了实质般的灵泉，天空还时不时降下如琉璃般璀璨的细雨，浇灌着这里的一切。 一切宛如仙境。 就在这一片祥和美丽的景象之中，一道璀璨的光柱冲天而起，瞬间将方圆万里都照耀的恍如白昼！ 而在那光柱之中，一道绝美的红衣女子赤足而立，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极为恐怖的气息，令世间万物皆为之颤抖。 在她身旁，一张古琴沐浴着火红的光辉，像是燃烧一般浑身流转着烈焰，有凤鸣之音隐隐响彻其中。 这是即便由半步圣器彻底蜕变成圣器的征兆。 而在这一人一器出现在虚空中的瞬间，天空在极短的时间里便黑沉如墨，劫云汇聚。 与夜空的景色不同，那是彻头彻尾的黑暗，吞噬了一切光芒，就连繁星的光辉都无法穿过云层、照耀世间。 整个姑射山方圆数千里的生灵都只感觉头顶蓦然一沉，恍惚间如同有一只遮天的巨掌从那黑云之中伸了出来，正一点点抓向姑射山的方向，准备灭绝此地的一切。 真正的圣劫...即将来临！ 姑射山中，众多七音宗仙子看到这一幕，先是一惊，但旋即就是一喜，各自呼唤出声： “宗主！” 自三年前镇海关仙人之战后，南洲即将再度拥有圣人这等拥有绝世威能的巅峰强者，并且还是属于她们七音宗，这让她们如何能不为之振奋？ 这还是自那次悲剧后，人间首次再度真正意义即将出现圣人。 七音宗宗主玉依香，是继暗夜之后现出的那第一缕光明！ “咻”地一声，一道白光闪过，季牧的身影瞬息出现在姑射山上空，遥望天空中的那道倩影，眉宇间满是激动。 “依香！” 等了这么久，终于等到她出关了！ 不过这动静也真的是大啊，哪怕不倚仗旃檀世界，远在学宫方位的他也足以感受到这边的动静。 听到不远处的呼唤，虚空中与劫云相对的倩影缓缓回眸，温婉一笑。 “长风，等我一会儿哦。” “好！” 蝶儿也在此际现出了身形，被季牧端起架在了头顶，双手双脚各自挥舞，止不住的欢呼雀跃道： “区区几朵小黑云，大姐姐一下子就把它们赶跑啦！” 其实凭借旃檀世界如今的威能，融合一洲之力，单单一人的圣劫，完全可以做到无视。 无论是隔绝还是击散，在天道本尊不曾降临的情况下，完全可以轻易做到。 简单到甚至只需要季牧将整个南洲收入棋罐并彻底关闭，劫云就会因为找不到而自主消散。 但季牧觉得玉依香不需要他的这种庇护。 圣劫虽是凡人跻身仙神行列的一道坎，极为恐怖，但一旦渡过之后，也是存在着诸多增益的。 甚至对于正处于进化蜕变的古琴来说，若是不渡过这一劫、吸收其中的天威神韵，便不足以称之为完整的圣器。 若是季牧在此刻借助棋罐出手，与拔苗助长没有任何差别。 所以真正最好的处理方式，就是站在一旁，看着就好。 不仅如此，季牧还得将自身的气息隐藏的更深一些，以免刺激到那劫云背后的主人，让祂降下真正的天威，给玉依香增加渡劫难度... 而发生在这里的动静，同样惊动了南洲不少强者，诸多宗门长老以及朝廷贵人皆是汇聚来此。 七音宗宗主渡圣劫，这可是整个南洲一等一的大事，甚至不亚于明日就要过境参与的蛮族大会。 一时间，姑射山外围满了人影。 “咻”地一声，一道浑身包裹在迷雾中的身影出现在了季牧身旁，感慨道： “如此盛景，也是许久不曾见过了...” 季牧默默的扫了身旁一眼，神情有些无奈。 “唐兄，这可是在天劫跟前，你就不怕秘密被发现给你分上两道？” 那迷雾中似有目光同样落在了季牧身上。 “如此说来...季兄好像也没比我强到哪去吧？” “... ...行了，观战吧。” 第852章 火凰焚天 姑射山巅。 一身红裙的玉依香屹立虚空，身前古琴散发出阵阵金光，最后在玉依香身后凝成一尊凰影，嘹亮的凤鸣之声响彻于整个天际。 此时天空阴云已经密集到了极致，无星无月，唯有黑暗笼罩人间。 突然之间，这黑云之中好似出现了一道光亮，初见时极为轻微，但转瞬间便变得盛大无比。 那是一道惊雷。 仿佛是神话传说中古神初开天地劈下的那一巨斧，深蓝色的雷霆由天空直坠大地，以似欲将世界都一分为二的态势猛然劈向红衣丽人！ 眼见这震撼而恐怖的一幕，在场的众多大能修士除了默默后退之外，同时也无不为七音宗宗主捏了一把汗。 他们中的绝大多数人都是第一次亲眼见证圣劫，内心或是恐惧或是激动，各有不同，但无一例外，几乎所有人都衷心祝愿这一刻的玉依香能够渡劫成功，令南洲再添一位新圣。 此刻，惊雷已至，玉依香身后的那道凰影也一瞬间有了动作。 它张开绝美的双翼，浑身燃烧着不灭的烈焰，直化为一道流火扶摇直上，毅然的冲向那道雷霆。 双方在此时轰然交汇。 火焰包裹雷霆，闪电淬炼流火，如此僵持了一刹。 下一瞬间，寂静而幽暗的黑夜之中，蓦然间迸散出无数火树银花，形成了一道道绝美的流星光雨，洒向人间。 雷霆消散，火凰的身影亦黯淡了几分。 但很快的，随着玉依香指尖在虚空轻轻一点，漫天的火树银花竟是瞬息聚拢而来，与火凰相融，如万川归拢大海。 作为古琴凤语的器灵，火凰的身形在这一瞬间再度凝实，甚至变得更为强盛，身上的流火也越来越明亮耀眼，宛若黑夜中渐渐升起并带来黎明的太阳。 就在此时，第二道雷霆已至。 或许...单单用一道两道来形容并不准确。 这一次降下的，是一整片雷霆之海。 这般灭世景象令见者无不悚然，哪怕如灵宇毕清蝉这等位于半圣巅峰、下一步也即将入圣的强者来说，也是充斥着十足的压迫感。 在这浩荡威严的雷雨之中，刚刚凝实身形的火凰几乎瞬间就被湮灭成虚无，唯有两三点火星在雷霆的汪洋之中沉沦，似乎随时都会彻底寂灭。 但就在此刻，玉依香将指尖搭在了古琴的琴弦之上，轻轻拨弄，一缕琴音蓦然间奏响在了天地之间。 琴声悠扬而灵动，洋溢着生机，宛若春日间破土而出的第一颗嫩芽，连绵成片，汇聚成一整片花海。 那两三点火星仿佛从这琴音之中获得了绵延不绝的力量，瞬间壮大，由火星化作了熊熊燃烧的火炬，并再度伸展双翼，一只比刚才还要更大更为明亮的火凰再度现于世间，浴火重生！ 它浑身流转着不息的圣火，沐浴在无尽的雷海之中，赤红色的光芒划破天际，将世间的一切都辉映的璀璨生辉。 每当它即将湮灭在雷海之中，琴音便会再度过继来一缕力量，让它再度化现凝实，涅盘新生。 双方陷入了一定程度的僵持。 雷海无穷，但玉依香哪怕弹到后面弹的指尖溢血、流满琴弦、也未曾断开过琴音。 最后她的鲜血也在琴弦上燃烧了起来，让琴弦震动的声音变得愈发明亮悠长，愈发透着力量。 渐渐的，一朵红莲于她的足尖绽放。 圣莲音域。 这是她的领域在此刻彻底升华为另一层次的极致表现。 红莲越来越大，并逐渐大过了整个姑射山，还在不断增长，似乎远没有达到极限。 而在增长的同时，红莲还在不断的向上浮动，一点点卷向整个雷海，像是要彻底将其吞噬。 而因为有琴音的不断支撑，雷海中的每一次的消亡，最终都只会让火凰变得更加强大。 借助圣劫的雷海，凤语的器灵在一次次的浴火重生之中逐渐蜕变的更加完整，就像是一只真正的凤凰一样，愈发的贴近“圣器”这个称号。 似是因为南洲即将再添圣人，使得某人的心情不错，包裹于迷雾之中的他看向季牧，略带调侃意味的开口： “这越打越强的能力，可是不好招惹啊，看来...又有人能够治你了。” 季牧嘴角微微一抽。 不得不说，玉依香此次出关之后，似乎领悟了不少新的道法。 火凰的涅盘重生或许是其本身的天赋能力，但玉依香琴音中所蕴藏的生机，可是以前并不曾拥有的，或许是就近领悟，也或许是突破圣阶的机缘，总之这一曲生命之音，简直是为她这件圣器量身打造的，极端适配。 哪怕是真正的凤凰，也不可能无限复活，涅盘重生的次数一定有其极限，就算没有也必定具备着诸多限制，比如要收集大量的生命之力等等... 但配合生命之音，火凰却几乎不存在消散的说法，任何时候都能被玉依香一把扯回来。 试想，若是日后同阶对战，且不论玉依香所修学的诸多玄妙道法，单单是将带着焚天之火的火凰释放出来，而敌人在拼尽全力将其击杀之后却发现对方随时随地都能重生并且几乎没有任何限制...该是何等的绝望？ 也正是因为这个缘故，使得对于旁人来说九死一生难以渡过的圣劫，在玉依香这里却显得应对的如此轻松。 因为雷海无法一次性直接湮灭具备着这般支撑的火凰，只能看着它一次次的重生并吸收雷霆的力量不断壮大，并彻底成长到足以彻底撕碎这片雷海的地步。 经过这许久的僵持，雷光之海本身也已经后继无力，威势开始逐渐减弱。 而火凰不仅还处于全盛时期，甚至比一开始壮大了数十倍。 此消彼长之下，这次圣劫终于来至了尾声。 伴随着玉依香向着天空的那片劫云摇摇一指，火凰发出一声响彻天地的凤鸣，裹挟着万千流火飞向天空。 它以无匹之恣穿过雷海，径直撞进了那片黑云之中。 第853章 璧人如画 姑射山围四周。 包括季牧在内，无数修士皆是情不自禁的抬头，看着那火鸟撞入漆黑如墨的阴云，点燃了整个夜空。 在寂静的群星下，漫天火雨流星缓缓飘散，皓月的光辉重新铺满整个人间。 那景象是那般的壮丽而恢宏，如此的震撼心神，令人难以忘怀。 迷雾中的唐圣宗凝望此景，不禁感慨道： “真美啊。” 不久之后，一切皆陷入了沉寂。 但在这寂静夜空之下，一道惊人的威压蓦然间扩散，但又转瞬间如清风化雨，拂过下方人群，带来丝丝暖意。 刚刚突破圣阶之人，境界大多不稳，难以控制自身威压，但玉依香几乎在转瞬间就完美掌控了自身的变化。 这是自身积累强大到极致的体现，使得她在初入圣阶便已然适应，无需再如何打磨。 虚空中静谧了一瞬，旋即以七音宗众仙子为首，陡然间掀起了阵阵欢呼之声： “贺喜宗主，今日超凡入圣！” 人群中，如毕清蝉、灵宇等各自开口： “拜见音圣！” 各大宗门、帮派掌门人也是接连出列，各自拱手。 “我等拜见音圣！” 在季牧身旁，迷雾中的唐圣宗也准备开口，毕竟圣人非同小可，他见个薄礼并不过分。 “见...” 但就在第一个字眼刚刚脱口的时刻，虚空中那道倩影突然一个闪身消失不见。 同一时间，季牧露出了无比灿烂的笑容。 他对着虚空伸出双臂，下一瞬间，玉依香的身影瞬时出现，投入了他的怀抱之中。 当着南洲各大宗门强者的面，二人紧紧拥抱在了一起。 迷雾中的身影不为人知的嘟了嘟嘴。 “罢了，还是下次再见吧...” 话音刚落，整个迷雾连同其内的人影瞬间收缩，消失不见。 而在身旁近处没有碍事者之后，季牧看向怀抱中的丽人，展颜一笑。 她依旧是那般的绝美，玉肤如脂，眉目如画，青丝如瀑般随风轻摆，迷人的淡香萦绕心田，远盛那九天流落的仙女，更说不出的柔情绝艳。 “想我没？”丽人眨了眨眼睛，狡黠开口。 “日思夜想，从不间断。”季牧含笑回应。 “哼，油嘴滑舌！” 玉依香轻哼一声，但眉眼间却尽是笑意。 二人的眸光碰在了一块，宛若清澈的湖面与晴空的接壤，皆倒映着世间最为纯净与美好之物。 下一刻，季牧微微低头，玉依香缓缓闭上了眼睛。 于这琉璃般的天地之间，二人彼此相拥，并吻在了一起。 “哇哦...” 姑射山外的人群之中，杜清看着万众瞩目的二人，发出了一声轻响，一旁的毕清蝉也是忍不住吹了个口哨。 一旁的灵宇突然灵机一动，他缓缓伸出手，像是抓握住了什么一般用力向上一抛！ 自身七色元素凝成一点，蓦然升上天空，正对于季牧与玉依香这一对璧人的头顶，然后下一瞬间... “轰”地一声！ 七彩色的花火骤然绽放，再度点亮了寂静的夜空，迸发出无与伦比的光彩。 而在绽放之后，那些元素流光宛如一道道彩色的瀑布从天空滑落，并一度流溢到二人身侧，将那一袭白衣与艳红映照的璀璨生辉，宛如画中景象！ 无论是山中还是山外，无数人看到这一幕，无不眉眼含笑，心怀美好。 若是在以往，还有人对玉依香心怀幻想，期许于季牧的也是不少。 但在现在，二人一个已经入圣，另一个不是圣人却胜似圣人，除了他们本身，已经再无人与之相配。 当距离太过遥远、怎么追赶也追赶不上的时候，再看这位璧人拥抱在一起的就不会有那么多的嫉妒，而是大多都转化成了衷心的祝福。 小别胜新欢，更何况是一别近年。 季牧与玉依香接触了许久才分开，许是后知后觉，玉依香眼角瞥了一眼四周围拢的众人，脸颊腾起一抹微红。 她向季牧使了使眼色，下一瞬间，二人同时消失在了原地。 围观众人皆是一愣，旋即响起了一片嘘声。 又等待了一阵，见这二人真的不出来了，人群便各自散去。 而在另一边，姑射山中。 季牧与玉依香的身影同时出现在了玉溪阁中，各自松了口气。 “呼...” 玉依香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心有余悸道： “怎么会有这么多人啊？！” “大家都听到了你出关的动静，所以都聚过来了，你要登圣，这可是整个南洲的大事。”季牧出声解释道。 “那也不可能一瞬间都赶过来吧？”玉依香话音刚落便愣了一瞬，似是想到了什么。 为了确认，她目光缓缓转向季牧，并咽了咽口水。 “在我闭关的这段时间里，长风你...该不会真的把整个南洲都炼化了吧？” 季牧伸手轻轻摸了摸玉依香的秀发，露出了一抹笑意。 “怎么，你难道还不相信我啊？” “事实上我不仅炼化了南洲，我还能借助一洲之力遮蔽天机、抵消你这次圣劫呢。” 玉依香微微瞪大了眼睛，攥紧拳头轻敲了一下季牧胸膛。 “好嘛！那你还一直在旁边看着？你瞧瞧我的手都变成...”玉依香一边说着一边将自己的手伸出来摊开给季牧看。 但直到摊出来后她才发现，因为圣人的强大愈合能力，之前弹琴所导致的那些伤痕早就已经平复如初了，一丝痕迹都不曾留下。 “呃...” 澄澈扑闪的眼睛与季牧对视数息，玉依香微微扯了扯嘴。 “好吧，其实也没什么事。” 季牧哈哈一笑，旋即解释道： “这是因为遮掩了天机之后，不曾经历雷劫，我怕你的圣器境界会有缺陷。” 玉依香闻言思索一瞬，点了点头。 “看来这段时间你也做了不少事啊...” “啪”地一声，玉依香推开了玉溪阁的大门，来到了玉溪崖中，久违的站在了那棵大树底下，旋即转身向季牧招了招手。 “长风快来！” “与我好好讲讲这段时间发生的事，若有隐瞒...哼哼！” 看着玉依香攥紧并在空中不断进行恐吓挥舞的小拳头，季牧不禁摇头一笑。 “好好，我的玉大圣人...” 第854章 蛮族大会(一) 翌日，北洲。 今日是蛮族大会举行的日子，整个北洲蛮族闻风而动，各分支族群内部率先比武、遴选出一位“祭品”和十位最强壮的“猛士”前往蛮王城参加大会。 而在蛮王城中，苏文使团一行在这几日得到了蛮族意义上的隆重接待，前几日的阴霾一扫而空，面色也重新变得红润了起来。 作为联系双方的使节，他们拥有与唐圣宗直接沟通的方式，只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季牧便会带领南洲出战的人选降临在蛮王城中。 此刻的蛮王城已经搭建好了比武的擂台，就在祭坛的不远处，并且已经有战斗之声传出。 放眼望去，其上有两尊蛮族大汉互相杀红了眼，赤裸着上身拼命互搏，鲜血四溅。 而那些溅起的血都不曾落到地上，而是像被某种力量摄取，最终飞入到祭台之中。 那是王族的人在遴选出属于他们的祭品。 在成为王族之前，他们也不过是蛮族中的一个分支，因此也不例外。 根据后面制定的细节，南洲不参与北洲血祭之事，但擂台之上，容许生死，不过若是认输则不可故意加害。 在南洲看来，整个蛮族大会都是野蛮而血腥的，但对于蛮族绝大多数人而言，大会本身是足以让人振奋而激动的，那些有可能会被选做祭品的人除外。 因为蛮族嗜杀好斗，平日里就算没有大会的存在，他们也会想办法找寻战斗的机会，甚至借机生事，发动族群之间的战争都极有可能。 而蛮族大会给了他们一个合理的宣泄口，在某种程度上能够用来满足他们的战斗欲望，不至于积压生变。 并且这次大会与以往还有所不同，听说在遴选之后还会有外洲之人前来参与。 以赌上未来两洲主导权而战，这无疑更加激起了蛮族之人的血性和战斗欲望，毕竟这对于他们来说也是头一遭。 新鲜的事物，总是让人振奋。 两个时辰后，北洲荒原。 貔貅一族结束了族内遴选，族长蛮象带领十位筛选出来的最强族人和一位祭品踏出了貔貅一族的领地，前往设立在荒原之中的唯一的传送点。 而荒原之中，也有不少族群开始动身，荒原之外也是一样。 一时间，这座略显荒凉与宏伟的大地上，多出了许多行进的身影，就像是无数条支流汇向大海，而他们所汇聚的方向，赫然便是北洲的王城。 半日之后，各族之中的鳞选基本上都已经宣告结束，哪怕是王族也筛选出了属于他们的祭品，各族中的至强者齐聚王城，祭品则都被赶上了祭台，等候开祭的时刻。 擂台之上，当蛮王的目光投过来的那一刻，苏文知道时候到了。 他向蛮王微微躬身，旋即拿出了传音符，告知南洲大会之事。 而在片刻后，他以灵火将失去效用的符箓烧毁，看向蛮王。 “蛮王陛下稍待，他们随后就到。” “需要多久。”蛮王皱眉问道。 蛮族之人性情暴烈，再加上今日聚拢在此的人极多，不好镇压，拖的太久就算是他也不好处理。 但就在他问出这一句话的同时，远方便传来了一句回应。 “已经来了。” 弹指之间，一道流光倏忽而至，一艘通体如琉璃的绝美小舟几乎凭空出现在了王座跟前，把在场的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第一蛮将已然大踏步冲了过来，口中大喊着“有刺客...”但紧接着就停了下来。 他看见蛮王向他摆了摆手，旋即微微起身，以不太熟练的姿势向着飞舟上走下来的二人微微拱手。 “北洲蛮王，见过先生。” 当看见飞舟的那一瞬间，蛮王也是吓了一跳的。 他以及他体内的那位初代蛮王，都完全不曾捕捉到这艘飞舟的轨迹，显然此舟的行进速度已然超出了他们想象的极限，或许达到圣阶才能稍稍捕捉。 纵观整个蛮族的历史，都不曾出现速度能达到这么快的至宝。 如此神舟，让两代蛮王对南洲的财力以及底蕴有了新的认知。 但即便如此，蛮王原本也是不想起身的。 但当感知到位于季牧身旁的那位女子的气息，蛮王的瞳孔骤然一缩。 南洲竟然还藏有圣人？！ 虽然有些不敢相信，但随着靠近，蛮王实打实的从玉依香的身上感知到了圣蕴的气息。 那是来自本能上的压制，无关种族或是职位，见面就得低头，大道之上的先行者，永远高于一切。 蛮王不得不站了起来，甚至学着南洲那些人的方式抱拳行礼。 他没想到季牧这次哪怕没有带大军到来，却也是具备着如此份量... 玉依香此行就是给季牧镇场子来的，所以也并不曾特意遮掩气息，这样一路走来，就连不远处一些侍立的蛮将，甚至包括那位第一蛮将在内，也都察觉到了这一幕，眸中露出一抹惊惧。 当季牧与玉依香走过的时候，所有人哪怕不曾向蛮王那般，却也皆是情不自禁的低下了头，引来下方一众蛮族遐想万千。 貔貅一族中，一位族人忍不住皱眉开口： “不是说那些都是外族之人吗？怎么对他们那般客气？” “就是，搞得好像我们已经输了一样。”不远处的另一位族人也是附议道。 还有一位族人望向蛮象，问道： “族长你觉得呢？” 蛮象神情微有些肃穆的遥望擂台之上的那道身影，摇头开口： “若是那位女子真的下场参加大会，那我们蛮族此次必输无疑。” 此言一出，身旁众人皆惊，俱是凑上来问询。 蛮象眸光扫过众人一眼，淡淡开口： “那位是蛮圣，不想死就别招惹。” “蛮圣？！”貔貅族人内心大骇，俱是沉寂了下来，再不敢多言。 大会的擂台与蛮王宫所用的材质相同，同样是一块巨大无比的兽骨，是以巨象龟的龟壳翻转过来，平面朝上，四周再加以固定。 巨象龟的体型极为庞大，甚至足以充当一些小型岛屿，因此这擂台也是极大，完全足以容纳数千蛮族同时置身其上而且还不显得拥挤。 第855章 蛮族大会(二) 而在这巨象擂台的上方，南北各伫立起了一根巨骨，三分之一深插在大地之中，余下三分之二宛如通天之柱般直插天空。 其中位居北面的那一根便是蛮王所居的位置，设立王座，众多蛮将拱卫其上。 而位居南面的那根巨骨归属何人，已然不言而喻。 季牧带着玉依香先是落在了北面，与蛮王见礼，旋即转身准备去到自己的位置上。 毕竟南洲参战的人选还在棋罐之中未曾放出来呢。 但就在他转身的瞬间，蛮王犹豫了一瞬，最后还是开口了。 “先生，这位是？” 季牧回过头，呵呵一笑。 “这位是我的未婚妻，在家中待的烦闷，便将她一同带来了，蛮王不会见怪吧？” 【见怪有用吗？】蛮王内心暗自腹诽了一句，面容上却也是笑了笑。 “圣驾光临，完全可以为大会保驾护航，怎么可能会见怪？” 季牧点了点头，露出了一抹和善的笑容。 “如此甚好。” 虽然开口了，但一直没有问到点上，眼见季牧又要走了，蛮王咬了咬牙，再度开口： “这比武...我蛮族还未曾举行过蛮圣级别的...” 季牧神色露出恍然，像是刚想起来一般带着歉意开口道： “此事倒是在下疏忽了，我娘子并不会参加比武，各境界修士的比试名单依旧和之前一样不变。” 此言一出，两代蛮王心中悬着的那颗心终于是放了下来。 他露出了一抹由衷的笑容，向季牧与玉依香摆出了一个“请”的手势，季牧微微抱拳，旋即牵着玉依香飞落在了对岸的巨骨之上。 落座之后，季牧伸手一招，棋罐浮现在手，下一瞬间，他手中微一用力，罐身上的金色道纹瞬间亮起。 与此同时，一座浩瀚的大陆虚影蓦然间显化在了蛮王城上空！ 殿宇楼阁，山川湖海，芸芸众生，恢宏世界，尽在眼前。 如此景象，令刚刚坐下的蛮王“唰”地一下又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目光惊惧的看着上空的景象。 第一蛮将这次以更快的速度出现在了蛮王身边，同样目露惊骇。 “王，这是...” 一旁不明所以的蛮将也是惊惧开口： “他们要直接开战？！” “王，我们...” 听着身旁一瞬间嘈杂起来的声音，蛮王深吸口气，摆了摆手。 他知道若是对方真的想直接开战，前几日大军压城的时候就可以直接灭亡蛮族，根本不需要这般拐弯抹角。 果不其然，稍待半晌后，在那大陆投影之中，蓦然间走出了十数道身影，接连落在了那位白衣先生的身旁，而在这之后，大陆虚影缓缓消散，像是从未出现过一般，一丝气息都未曾残留。 但从方才展露的威压以及活生生站在南方巨骨之上的十数道身影来看，这一切都是真实存在的... 那位白衣先生，挥手就召来了一座大陆！ 这是何等的手段？！ 哪怕古老如蛮王体内的初代蛮王，此刻内心也是震惊莫名，更别提那些蛮将和下方各族强者了。 有了这一幕在前，众人原本嘈杂的议论之声瞬息小了下去，再无人说蛮王和外洲之人见礼掉份一事... 蛮族虽然蛮勇好斗，但并不是就都是傻子，还是能够看出最基本的实力对比的。 这些外洲之人从出场到现在所使用的一切手段，北洲没有一件事能够做到！ 速度突破到极限甚至无人能捕捉到轨迹的飞舟。 实打实的圣人。 随手召唤一整座大陆。 这三者任何一种放在平日，都足以掀起整个北洲的大地震，如今却是同时发生了。 这让在场北洲蛮族哪怕还未与外洲之人交手，却已然先生出了一抹敬畏之心。 而这正是季牧想取得的效果。 想要彻底慑服蛮族，适当的底蕴展示是必须的。 原本季牧为此准备了不少，但玉依香的出关破境，正好为他省去了诸多麻烦。 毕竟一位看得见摸得着的圣人坐在那里，比任何的威慑手段都有用。 此刻，从旃檀世界内踏出了一众身影，除了季小硕自然而然的走到季牧身前并摸了摸他的脑袋之外，其余人皆是不敢如此作为，俱是恭敬的向季牧拱手行礼。 “见过先生。” 季牧微微颔首，示意众人落座，旋即向着对岸的蛮王看去。 “蛮王陛下，我等已准备妥当，可以开始了。” 蛮王深吸口气，从南洲接二连三带来的震惊之事中缓过神来，沉声开口： “比武由下至上进行，先生以为如何？” 原本这些蛮王根本不会问询，毕竟是蛮族大会，蛮族还是占据着主导地位，但方才的那一幕让蛮王微微有些动摇，故而有此一问。 季牧闻言微微点头。 “可。” 在他说话时，玉依香便在一旁安静的看着，心想一段时间不见，长风这气势倒是强了不少，端坐在这里，真如那绝世神君一般，盖压一洲。 她觉得纵算自己没有在前一日苏醒，季牧也必定能慑服这北洲蛮族，自己最多是让事情变得更加顺利一点罢了。 除此之外，比武最后一场季牧与蛮王的对决，玉依香也是期待万分。 闭关这么久，她还不知道季牧的实力如今增长到了何等地步，正好可以借此机会一观。 另一边，见到季牧点头，蛮王便看向了一旁的第一蛮将，吩咐道： “既如此，你来主持战事。” 第一蛮将微微颔首。 “是。” 片刻后，这位浑身流溢着淡淡的金光，宛如金人一般的巨人往前一步，缓缓开口： “比拼共分三场，北洲蛮力境对南洲入虚境，蛮士境对立言境，蛮将境对明道境，最后一场由蛮王与南洲季先生直接对决。” “首场当为蛮力境与入虚境，请双方出战之人来到台前。” 话音刚落，北洲顿时有三位蛮族跳上了擂台。 不同于绝大多数蛮族的魁梧，这几人的身形看起来要小一些。 蛮力境的蛮修，绝大多数年岁都不大，尚处于保护期，但已然要开始修炼，为以后的厮杀做准备。 第856章 蛮族大会(三) 南面巨骨之上，季牧的目光落在了一旁的风一身上，后者会意，微微上前一步解释道： “先生，已经派人调查过了。” “这三人的来头在蛮族中皆是不小，居中的那一位名为蛮古，是蛮王的小儿子，实力在蛮力境之中当属巅峰。” “左边的那一位名为蛮勇，是第一蛮将的子嗣，同样受到过极为严酷的磨练，不是易与之辈。” “右边的那位名为蛮均，与前二者不同，并无那等显赫的身世，但自身实力天赋极为出众，因此也被选中今日出战，不过从境界上此人要稍逊几分蛮古与蛮勇。” 默默听完风一的介绍，季牧点了点头。 而在这个时间，南洲的三位入虚境出战人选也来到了擂台之上。 三人分别是圣人学宫的田小状与齐鄂，还有一位则是无为观的小道士，道号常清。 六人于擂台上相对而立，南洲三人神态皆较为平静，而北洲三人各自磨拳擦掌，神色暗含挑衅之意，似乎已迫不及待。 在双方相继入场之后，第一蛮将的声音再度传来： “尔等可以自行选择对手，若无意愿，则改用抽签的方式，胜负以三场胜二的方式进行。” 作为蛮王子嗣的蛮古率先伸手，指向从登台之后便一直闭着双眸的田小状。 “我选他。” 田小状的眼睛微微睁开了一瞬，似是想确认一下是谁选了自己，之后好认，确认之后便又将眼睛闭上了。 他这副模样放在对面的三位蛮族眼中，简直是赤裸裸的看不起以及挑衅。 但这其实是他在时刻修炼一门功法，哪怕上了台前也不曾中断，闭上双眸无非是为了能够让自己更为专注罢了。 第一蛮将的子嗣蛮勇其实也想选他，但一旁的蛮古既然已经开口，他也不好与之争抢。 视线在齐鄂与常清的脸上各自扫过之后，蛮勇伸手指向常清。 “那我就选他吧。” 之所以这般的理由是他看齐鄂的脸色太过苍白了，看起来就一副病恹恹的样子，似乎很不经打，这样的人对战起来很不过瘾，所以他选了看起来更气定神闲一点的常清。 如此这般，最后的齐鄂与蛮均便自动配在了一块，第一蛮将的声音于高台之上再度传来。 “蛮古对田小状。” “蛮勇对常清。” “蛮均对齐鄂。” “双方可还有异议？” 南洲三人各自对视一眼，也是各自摇头。 “没有异议。” 第一蛮将点了点头，旋即又开口问道： “这第一场，你们谁想先来？” 进行到这一步，坐在高台之上的季牧与玉依香此刻只觉得这所谓的蛮族比武——处处透着一股子随意的味道... 好似蛮族只在意战斗本身，对于之外的事情完全不在意。 而听到这声问询，三位蛮族几乎是毫不犹豫的接连伸手： “我来！” 相反，对面的三位南洲修士几乎像个木头一般，谁也不曾开口。 在他们眼里，反正都是要打的，争这谁前谁后又有何意义？ 而这一声之后，蛮族三人对视一眼，最后还是蛮古的身份占据了上风，其余二人各退一步，将这第一场的机会让了出来。 第一蛮将的目光转向田小状，还未等他这边开口，田小状便睁开了眼睛，先一步回应道： “我无异议。” 第一蛮将点了点头。 “蛮族大会比武不设任何障碍，不管动用什么手段，只要能赢，便是你赢，并以认输或是死亡决断胜负，且不可出擂台。” 话语一顿，第一蛮将似乎想到了什么，迟疑半晌之后，他又加上了一句。 “不可动用超出自身一个大境的蛮器或是法器，以维持战斗公允。” 听到这明显是临时附加的一条，高台之上季牧还在尽力维持自身威严，一旁的玉依香则无需忌讳，扑哧一声便笑了。 看到季牧的目光看了过来，玉依香传音说道： “看来长风你展露的这些底蕴吓到他们了，他们估计还以为我们南洲的人谁都能随手拿出王器圣器呢。” 季牧也是微微一笑。 他自然不会给现在的弟子们配备太过离谱的法器。 哪怕是为了战斗胜利，也需得凭借自身实力，不能过多借助外力。 所以对于第一蛮将明显是针对性的规定，他也没有过多在意。 无论是田小状还是齐鄂，所持有的最高器物也都不超过九品法器级别，全都在第一蛮将新规定所容纳的范畴之内。 在第一蛮将私自做出这般决定之时，蛮王的目光向着对岸看了一眼，见季牧没有出面阻拦，这才稍稍放心。 他理解第一蛮将的考量，毕竟这帮南洲之人看起来真的都很财大气粗... 若是不稍微加以限制，天知道之后的比斗会向着什么样的方向发展... 这也是无奈之举。 虽然不想承认，但从对方占据的种种事迹来看，蛮族相差的的确不止一星半点。 原本蛮王还抱着几分能够赢取大会的希冀，至少自己所在的最后一场是板上钉钉，但现在他就没有那么自信了。 而对于第一蛮将宣告的规定，田小状没有露出丝毫的诧异，只是默默调息，随时处在即将战斗的状态。 季牧见此一幕微微点头。 经过近两年的修炼与沉淀，田小状倒是去了不少浮躁之气，沉稳了不少。 而在此刻，齐鄂与常清皆退到了擂台之外，位于边缘，除了蛮古之外的另外两位蛮族也同样让出了战场。 此刻偌大的擂台之上，仅剩下了田小状与蛮古二人。 许是知晓战斗即将开始，蛮族中充斥着一股振奋之意，欢呼之声不绝于耳，都是为蛮古呐喊助威的，甚至不乏对田小状的粗鄙之语。 在这一刻，蛮族理智的一面仿佛被压制到了极致，尽是野蛮与嗜血。 他们渴望见到真正的、生死相搏的厮杀！ 第857章 蛮族大会(四) 相比之下，南洲一方就显得安静的多。 既没有摇旗呐喊，也没有什么鼓励，只是默默的将目光投放在擂台之上，等待着战斗开始的那一刻。 第一蛮将缓缓伸手，手中不知从何时开始多了块石子，他握着那颗石子凝声开口： “以这颗石子落地为信号，战斗便正式开始，容本将重申一遍，擂台之上不计生死，但若一方认输则另一方不可再度出手。” 田小状与蛮古各自点头，相对而立，各自已有气势酝酿。 下一刻，第一蛮将蓦然挥手向着擂台扔出了那颗石子，落地的一瞬间，田小状与蛮古同时化作了一道残影。 不同的是，蛮古是一味往前，而田小状却是不断后退。 并且在后退的同时，他原先站立的位置仍旧有一位田小状站立在那里，双手掐诀，灵力焕发，迎接蛮古的攻势。 剑魂书影——为圣人学宫之中玄阶极品神通，为当代先生季牧所亲创。 修为越高施展此法的威力便越强，甚至到最后完全可以比肩顶尖道法级的神通。 此法修至大成之后可从自身分化出一位境界完全相等但战斗方式却截然不同的分身。 而修炼此法的前提是，修炼者至少要具备两种不同体系的修炼之道。 此法在季牧对抗龙首的时候曾用过一次。 当时季牧一口气分化出了三道分身，各自使出了三种截然不同的剑意，三剑一度差点把作为圣人的龙首直接砍死。 而现在，此法竟然在田小壮的身上重现。 季牧的眸光微微露出一抹讶异。 他记得他当时只是将这一式的感悟随手记下扔进了书阁，从未亲自教导过田小状修习，却没曾想他竟然已经将此式炼到了这等地步。 观其化身的凝实程度，这剑魂书影不说修炼到登峰造极，却也已然到了八成。 看来田小状这段时间真的没有惫懒啊。 季牧嘴角微微露出一抹笑意。 而在此刻，剑魂书影双手掐诀，搬天十一式的印诀霎时间施展而出，并且旋即与蛮古撞在了一起。 蛮古虽然发现对手临时变成了两个，但因为冲锋的强大惯性，他已经无法做出更改，只能先解决眼前的这一个。 不过在他眼里，这个瘦弱无比的对手不论来上几个，都必然撑不过他一拳。 但二者在碰撞之后，蛮古与剑魂书影各退数步，从结果来看，二者竟是不相径庭。 蛮古微微瞪大了眼睛，北方王座之上的蛮王也是一瞬间皱起了眉头。 他没有想到这个南洲的小子竟然能在肉身之力上抗衡蛮族！ 擂台之下，众多蛮族也是掀起一阵哗然之声，大多皆是不敢相信。 但他们不知道的是，剑魂书影的修炼前提是必须要修炼者具备不同的修炼体系，而田小状的主修实则为剑，当前所分化出的那一道，赫然便是搬天十一式所代表的肉身一道！ 单论肉身的强度与纯粹，传承自老翁的功法又怎么可能弱于一个尚未成年的蛮族？ 蛮古陷入了一瞬间的惊愕，但转瞬之间，他便听到了耳边呼啸而过的风声，心下骤然一惊。 他差点忘了方才分化出去的那个本体！ 就在这个时刻，田小状本体手中操持着一柄木剑，浑身气机流转，蓦然间向着蛮古的上身斩去。 他所选的时机极为巧妙，正是蛮古与自己的分身碰撞陷入一刹那的僵直的那一刻。 但蛮古毕竟是蛮王子嗣，反应远超常人。 在那道风声将至的瞬间，蛮古迅速转身，双拳泛起一层金光，猛然向着自己的右侧砸去。 一声震响，擂台之上泛起一层劲风，田小状本体应声倒退。 但就在同一时间，剑魂书影欺身而上。 他瞅准蛮古回身防守本体的空档，一拳轰在了他的胸口！ “咚”地一声震响，蛮古瞬间倒飞而出，在靠近擂台边缘的位置才堪堪稳住身形，面色升起一抹潮红，愠怒的看向不远处的两位田小状。 凭借蛮族自身出众的肉身强度，他硬扛住了这一拳，但内部也如海浪翻涌一般，极为不好受。 原本他以为自己身为蛮王之子，同阶已罕有对手，但与田小状初次交锋，对方就生动的给他上了一课。 对方的神通极为难缠，一个持剑迅捷，一个肉身强横，让蛮古有着同时面对两个强敌的感觉... 蛮古视线微微瞥了一眼下方无数翘首以盼的族人，深吸了口气。 无论如何，身为蛮王之子，他绝对不能、且不能是第一场便输给这些外洲之人！ 这是把蛮族、乃至于王族的脸面送给对方践踏！ “轰”地一声震响。 蛮古身上突然爆发出一股极为强盛的气势，狂风吹拂，甚至让擂台上的田小壮微微后退了一步。 而在蛮古此刻的肌肤之上，突然浮现出了一道道血色纹路，这些纹路甚至占据了他的面容，宛如火山喷发的岩浆流淌在大地之上，看起来竟有些狰狞恐怖。 北面高台之上，蛮王面色瞬间一变，甚至身子已经微微从王座之上抬了起来。 就在这时，不远处的第一蛮将转过头看向蛮王，请示道： “王，需要这一场认输中断比试吗？” “初开血脉之力不久，或许还有挽救的机会。” 蛮王抬到一半的身影为之一顿，片刻之后，他叹息一声，又缓缓的坐了回去。 “罢了，这是古儿自己的选择，我等不做干预了。” 南面高台之上，季牧见此情景，也轻咦了一声。 经过风云阁这段时间在北洲探查所传回来的信息，季牧知晓蛮族之中的血脉强度也分三六九等。 血脉越强的自然天赋越强，身形也越是高大，肉身也是如此。 但蛮族平日里一般很少会动用自身的血脉之力，因为这蕴藏在自身血脉之中的狂暴力量虽然会给他们带来极强的力量，但却也极有可能直接将他们自身的理智吞噬殆尽，变成一个只知道杀戮的纯粹的怪物。 十个开启血脉之力的蛮族，有九个会彻底丧失理智，最后不得不被强行清理。 作为蛮王的子嗣，蛮古体内蕴藏的血脉之力定然极强。 但也正是因为如此，他开启血脉受到的反噬必然也就越重，几乎是不可逆的。 季牧惊讶于蛮古在自知自身应对田小状吃力的情况下，竟然为了胜利毫不犹豫的开启了血脉之力... 有必要吗？！ 第858章 蛮族大会(五) 在季牧看来，此次蛮族大会的比试还是想以友好切磋为主，少点杀伐，不然也不会耗费那么心思去提前震慑蛮族。 若非如此，上一次直接强势镇压不是更好？ 但他现在发现自己有些低估了这些蛮族寻求胜利的执着。 这还是第一场对战。 战斗仅是稍微失利，堂堂蛮王之子，竟是不惜变成一个只知道杀戮的怪物也要开启血脉之力搏杀，他真的不怕自己恢复不过来吗？ 季牧对蛮族的勇猛与无脑有了更为直观的认知。 好似在这个种族的眼里，一切都可以被抛之脑后，唯有胜利才是永恒且唯一的追求。 失败，与死亡等同。 某种意义上，或许也挺合情合理，毕竟在这片大陆上，弱者是要被当成祭品的。 季牧微微叹了口气。 他目光向着擂台上的田小状看去，见他只是有些吃惊，但旋即便调整好了心态，神色戒备的调理内息，找寻对方的弱点，不由微微颔首。 “不骄不躁，且有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之定力，真是成长了不少啊。” 不远处，风一毕清蝉回身一笑道： “此话若是让田小状听见了，想必会让他极为开心的。” 季牧轻轻摇头。 “我做的事情不多，倒是这段时间，辛苦你操练他二人了。” 在高台之上交谈之际，田小状感知对面气息渐渐变得强大而狂躁的蛮古，神色也变得有些凝重。 从对方的身上，他竟感受到了一种面对高阶修士才有的压迫感，甚至有种生死一刻的感觉。 或许也不仅仅是感觉。 开启血脉之力之后，蛮古的境界一路拔升，如今散发的气息已经不单单只是蛮力，而是更高一级的蛮士境，相当于南洲的立言！ 并且不止如此，蛮古的样貌也与之前大为不同，体型更是膨胀了一倍，单单阴影便隔着许远将田小状尽数覆盖。 他的双臂与双脚更是生长出了骨刺，看起来极为锋利可怖，双眼也彻底化作了赤红，此刻的蛮古，已然看不出什么作为“人”的特性，而更像是一头野兽。 擂台之下，看到这样形态的蛮古，所有蛮族都知道他开启了血脉之力，但几乎没有一人去担忧他之后的状态，反而皆是露出一抹狂热，在底下欢呼了起来！” “杀了他！” “杀了他！” “把他的血献给先祖！” 在这一片狂热的欢呼声中，这头野兽缓缓抬起了头，猩红的眸光一瞬间落在的擂台对面的田小状身上，同一时间，它的身影瞬息不见。 田小壮瞳孔骤然一缩。 没有任何迟疑，他的本体与剑魂书影同时施展出了飞鸿踏雪一式，瞬间分开。 作为搬天十一式之中唯一的身法，飞鸿踏雪在季牧早些年的时候起到了极大的作用，为他躲避了不少危险，如今在田小状的身上也是传承了下来。 两道身影瞬息变得轻盈，如落雪一般，在蛮古的攻击到来的刹那间，田小状极为惊险的闪躲了过去，但他的衣襟却被那骨刺刮开，生出了一道长长的裂痕。 田小状内心一凛。 自己穿的好歹也算是一件法器，虽然等阶不高，但也多少具备一些防护之力，现在却是被这蛮古轻轻一割就破损至如此... 绝不能被它的那个骨刺斩到！ 田小状内心瞬间有了决断，他依靠飞鸿踏雪后退一步，而剑魂书影在这一瞬间向着蛮古冲了过去。 作为搬天十一式的化现之身，剑魂书影要远比田小状本身更加耐打的多，并且最主要的是一具化身就算被斩了也无大碍。 好在蛮古虽然变强，但也失去了理智，更加不会分辨分身与本体，这就重新给了田小状可周旋的机会。 此刻，剑魂书影疾速靠近蛮古，右臂发出一阵爆响，崩山拳劲登时施展而出，轰向蛮古的胸膛。 “轰”地一声震响，田小状惊愕的发现，面对剑魂书影的攻击，蛮古竟是躲都没躲，硬生生的用自己的胸膛接了这一下。 而这对田小状自身来说也是极为强力的一击，竟是没有撼动对方丝毫。 从剑魂书影反馈回来的感受来看，方才的一瞬间他宛如打在了一块巨大的精铁上一般，自身反倒被反震之力震的生疼。 并且这还远没有结束。 因为这一拳轰出之后，剑魂书影已经离蛮古极近，来不及抽身，而蛮古无伤硬抗这一击之后迅速抬手，右臂血纹缠绕，强劲的力道甚至掀起了破空之声，如龙卷般瞬息向着剑魂书影轰去。 而在这个距离，再想动用飞鸿踏雪躲避已经不可能了... 或许正是算计到这一点，蛮古才用自身硬抗了对手一击。 虽然失去了理智，但蛮族对于战斗的本能几乎是刻在骨子里的，而这个形态更加激发增长了这个本能。 面对这呼啸而至的一拳，田小状面色一变，飞速抽剑支援，而剑魂书影已经本能的再度施展出拳劲阻挡。 但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一切的技巧都显得那么的苍白而无力... 一声震响，蛮古的血拳以摧枯拉朽之势轰在了剑魂书影的身体上。 噗呲一声轻响，骨刺率先入体，紧接着才是拳风，最终半个缠绕血痕的胳膊都穿透了剑魂书影的背部，从后方迸发出一团血云。 那血并非是剑魂书影的，而是蛮古自己的。 激发血脉之力后，它的一切战斗方式似乎都与自身的鲜血有关，每一次的进攻都伴随着大量的鲜血迸发。 但在一瞬之后，这些喷溅而出的血液却又瞬间回拢，收缩回蛮古的身体之中。 却在此际，田小状的木剑已然到来。 他知道自己的剑魂书影经受方才那一击已然不可能再具备什么战力，所以这一击必然要起到作用，至少也要削弱对方，否则这场战斗自己赢下的希望将很是渺茫。 田小状将自身灵力疯狂灌注进木剑之中，氤氲的青光如风雷般缠裹剑身，迸发出凌厉的气息。 趁着剑魂书影最后争取到的这点时间，田小状对准蛮古的躯体，飞鸿踏雪，举剑便斩！ 第859章 蛮族大会(六) 风雷剑——玄阶剑法。 可将自身灵力汇于剑中，凝成风雷，其势极重，有如万钧。 正如剑魂书影不曾有机会闪躲过蛮古的攻击，全力灭杀这具分身的蛮古同样也处于难以闪避的状态。 田小壮的剑没有丝毫犹豫，径自斩向蛮古的脖颈。 他知道战斗从对方开启血脉之力开始就已经完全不同了，不论他愿不愿意，擂台上的战斗都已经从单纯的比武变成了生死对决，留手已无意义，反而很有可能送上自己的性命。 不过或许从一开始，蛮族就没有不搏命的比武。 当然，田小状也可以直接认输，中断比赛。 但作为先生的弟子，且闭关苦修两年，他怎么能在第一战便认输？岂不是丢先生的脸？ 擂台中央，木剑携风雷之意，蓦然斩在了蛮古脖颈，“咚”地一声，那种撞在精铁之上的感觉再度传来，但田小壮这次没有后退，手中以全力端持木剑，势必要斩将下去。 他的内心在此刻摒除了任何杂念，只剩下了对这一剑的掌控，仿佛世界都在他眼中消失不见，天地之间，唯有掌中之剑当属唯一！ 高台之上，季牧见此微微动容，禁不住再度称赞道： “竟是快到修炼到止观剑意了，这小子真的没少用功。” 而擂台之上，所有飞扬的风尘似乎都慢了一刹，唯见青光大盛，木剑的剑身之后宛如拖起了一道长长的流焰，并瞬间穿过了蛮古的脖颈，斩下了他的头颅！ 擂台之下，众多蛮族强者在蛮古击杀剑魂书影之时皆是无比振奋，欢呼不已，但现在他们的笑容尽皆僵在了脸上。 擂台中央，田小壮喘息了少顷，默默站起身来，但正当准备收剑之时却猛地一顿。 不对！ 他原本以为战斗结束了，但等待了这么久突然发现——第一蛮将一直没有宣告战斗结束！ 蛮古没死！ 就在田小壮惊觉此事的瞬间，那飞落在地的蛮古头颅突然像是被丝线扯住一般飞速回落，向着断裂的脖颈处连接而去。 细看之下，会发现那些丝线是血色的，分明是蛮古自身的鲜血在操控头颅飞回！ 田小壮见此头皮发麻！ 这怎么打？！ 若是同阶对战，换上任何一位南洲的同阶修士，田小壮自问都能应对战胜，但眼前这般诡异难杀的蛮族，他还是头一回见。 岂有入虚境的修士头断而不死的道理？！ 高台之上，一众南洲修士也俱是皱起了眉头。 玉依香凝眸看着下方，不解开口： “这蛮族竟是如此强横？” 不远处的毕清蝉同样皱眉。 “如此手段，已经脱离了人的范畴，简直就像是天生的杀伐之器。” 季牧微微思索了一瞬，说道： “蛮族的来历本身不凡，不似人间之物。” “相比于肉体凡躯的人，我觉得他们更接近于天上那些不老不死的仙神，只是不知为何具备了意识，又流落到了人间...” 此言一出，高台上的众人皆是陷入了沉思。 季小硕看着下方的情况，微微有些棘手的说道： “若是蛮族人人如此，那这架可不好打啊。” 季牧摇了摇头。 “应该不会。” “从台下那些蛮族的反应来看，似乎也没想到蛮古断了头颅也不会死一事，所以我猜测此等变化或许与蛮古有着王族血脉有关，绝不是蛮族人人如此。” “或许蕴藏的血脉之力越强，神异之处便会越多。” 季小硕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旋即又笑着说道： “没事，就算是难杀，多杀几次也就死了，打不了就把他们轰成渣，看他们还能不能复原。” 季牧闻言笑了笑，他知道老姐这样说是在给自己打气，免得让对面给挫了锐气。 毕竟田小壮这一场，赢的希望极小。 作为蛮王子嗣，蛮古的血脉之力必定是三位蛮力境蛮修之中最强的，寻常对战还好，一旦开启血脉玩命，完全就不是一个量级的存在了。 就在此时，毕清蝉目光又看了一眼战场，请示季牧道： “我们...要中断比赛吗？” 季牧扫了下方一眼，摇了摇头。 “他自己有认输的间隔，只是他不想罢了。” 擂台之上，田小壮尝试阻拦蛮古头颅的复归，甚至提剑去斩那些纤细的血线，但最终却皆是以失败告终。 就算是斩开了血线一瞬，下一刻也会迅速重连，毫无作用。 无它，血的形态与水相似，某种意义上算是无形之物，以田小壮现在的剑意境界，还无法彻底斩断水流，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蛮古的头颅又回到了他的脖子上。 “嘶...” 田小壮咧了咧嘴，似是有些牙疼。 而在此刻，恢复原状、似乎什么伤都不曾受过的蛮古发出了一声咆哮，足尖一踏，再度向着田小壮奔来。 蛮古狂化后的速度极快，就算是施展飞鸿踏雪，也不可能完全甩开，并且拖延时间在这里似乎没有任何意义，并不会拖到蛮古清醒。 所以田小壮在短暂的考量之后，果断选择了正面对拼。 他自身的肉身强度亦是不弱，但在此刻断头亦不死的蛮古面前，就显得稍弱了一点，不过也具备着不俗的防御能力。 一声轰鸣震响，蛮古的血拳与田小壮的崩山拳劲强势对接，但之前平分秋色的画面并没有重复发生，而是后者在一瞬间就被那股蛮力给掀飞了出去！ 一朝失势，战场便彻底落入了蛮古的本能节奏之中。 在田小壮倒飞而出的瞬间，蛮古重重一踏，紧跟着欺身而上。 它化作了一道血色的残影，竟是瞬息来到了田小壮的身后，抬脚为刀，直向着田小壮的腰部斩落。 千钧一发之际，田小壮横剑在身，迎向蛮古的落脚。 最后虽然惊险的防住了对方，但自身却被这一脚所传递而来的巨大力道瞬间惯向了地面，甚至反弹了起来，清晰可见的吐出了一口鲜血，染红了衣襟... 擂台之外，观战的齐鄂骤然间攥紧了拳头。 第860章 死战不退 田小壮根本没什么时间去查探自身伤势，蛮古也根本不会给他这个时间。 落地弹起的一瞬间，田小壮以最快的速度起身，以避免接下来的攻击，却还是晚了一步... 一道赤红色的光芒一闪而过，洞穿了他的左肩。 那是血水夹杂着骨刺，被蛮古一举投掷出来，其速度之快令人根本无法看清，难以躲避。 田小壮闷哼一声，却也借此机会后退，并随手甩出了两张符箓。 两只青狼咆哮着向着蛮古冲去，给田小壮争取到了短暂的间歇。 他咬牙将骨刺从自己的左肩抽出来，以灵力暂时封锁伤口。 却在此际，蛮古已经解决掉了那两只符纸所化的灵兽，再度逼近。 但在他靠近之前，田小壮微微吐了口气，像是做出了什么决定。 下一瞬。 “咚！”“咚！” 擂台之上，只听两声闷响，四袋看起来极重的布袋沉沉的坠在了台上，掀起了不小的震荡。 北面高台，蛮王看到下方这一幕，感到有些疑惑。 “那是什么？” 却在此际，蛮古已然贴近，但就在他即将一拳轰在田小壮的脑袋上时，对方却一瞬间消失在了他的视线之中。 蛮古骤然间停了下来，视线中似露出了一抹茫然。 而在下一瞬，“砰”地一声震响，田小壮的身影如鬼魅般再度出现，以与之前翻了数倍的速度扫出了一记鞭腿，狠狠的抽在了蛮古的胸膛。 强盛的力道瞬间将这尊小巨人给抽飞了出去。 战场上突然的翻转不仅令蛮族一阵哗然，却同样令南洲观战的众人也是一阵讶异，只有高台之上的杜清嘴角微微露出了一抹笑容。 见到季牧的目光向自己看过来，杜清笑着解释道： “禀帝君，数月前小主称他遇到了瓶颈，向属下请教淬体之法。” “属下思来想去，最后以布袋灌满玄银铁沙，缠缚于他的双手双脚之上，让他不间断的佩戴此物来行走修炼，现在看来应是初有成效。” “玄银铁沙？”不远处的玉依香神色有些讶异。 “听闻此物虽是沙土，但重如精铁，一捧玄银铁沙的重量甚至足以比肩九鼎，他缠了足足四袋去战斗？！” 在高台上议论之际，位于擂台之中的田小壮与蛮古已经再度厮杀在了一起。 不同于之前一边倒的局面，田小壮在取下自身负重之后，速度与力量皆是成倍增长，几乎与狂化后的蛮古持平。 于是二人化为道道残影，在台上杀的有来有回，极短的时间里便交锋了上百次，直打的鲜血四溅，却无人肯后退半步。 当然对于蛮古而言，它所受的绝大多数伤势最后都可以凭借自身鲜血操控复原，而田小壮则完全没有这个便利。 所以场上洒落的绝大多数鲜血，都是来自于田小壮的。 每次战斗的间隙，众人便能看见他迅速苍白的面色，但眸中的执着与刚毅却是丝毫未减。 他对于胜利的渴望，丝毫不弱于对岸的蛮族！ 对方能开启血脉之力拼命，他为什么不能死战到底？ 连这一个小小的敌人都战胜不了，谈何强大自身、追随上先生的脚步？！ 田小壮的内心在向着自己怒吼咆哮！ 这让他忘记的自身的伤痛，忘记自己流淌了多少鲜血，眼中只剩下了蛮古这个敌人。 只要自身的血尚未流干，战斗便不会停止！ 认输？ 死了再说吧！ 南方高台，季牧紧紧的攥紧了自己的袖袍，他在压抑着自己的本能，免得认输的话语随之出口。 但他的目光却一直紧紧跟随在田小壮的身上，不敢有任何松懈，一旦田小壮有所异样陷入濒死，他会毫不犹豫的介入战场。 但凡有一口气在，他就能让对方恢复完整。 若是没有这个把握，他根本不可能同意毕清蝉派出田小壮与齐鄂出战蛮族的提议。 这是对他们的历练，却不是让他们去送死。 而不仅是南洲之人内心现出担忧，擂台下的众多北洲蛮族见到田小壮浴血奋战的这一幕，也是渐渐的沉默了下来，像是之前那般喊打喊杀的声音也逐渐少了。 蛮族虽然野蛮，但尤为敬重强者。 这位来自外洲的少年在面对实力远超自身的强敌却是死战不退的画面，让他们内心也逐渐生出了一抹敬重之意... 却在此时，蛮王的声音突然响彻在整个会场。 “季先生，此局我们蛮族认输。” 此言一出，南洲众人皆是一愣。 片刻之后，季牧的声音同样在虚空之中回荡。 “这是为何？” 明眼人都知道，在永远不知疲倦的蛮古面前，田小壮的落败只是时间问题，蛮王只要耐心等待便好，为何突然要发声认输？ 难不成在这胜负之事上，蛮族还会让人不成？ 下方，众多蛮族也是不解，甚至有不少愤怒之声，但这一切都比蛮王预想中的少了不少。 听到季牧的问询，蛮王叹了口气。 “半个时辰，这已经是古儿开启血脉之力的极限时间，在这之前，本王还有最后一丝可能凭借秘法将他挽回，过了这个时间，就算是我也回天乏力了。” “令徒能在古儿开启血脉之力后坚持如此之久，已然天赋异禀、勇猛刚毅，我蛮族心服口服。” “原来如此...”季牧一瞬明悟。 蛮王代蛮古认输的原因不是别的，而正是因为不愿错过最后拉回蛮古意识的机会，为此他甚至决定放弃这场战斗。 毕竟在这么打下去，蛮古虽说能赢，但也将彻底沦为怪物，最后只能被消灭，两败俱伤。 思索一瞬之后，季牧点头应允。 “好。” 当季牧的话语落下的刹那，第一蛮将瞬息出现在了擂台中央，一手一个，在眨眼之间便按住了两个杀红了眼的小家伙。 他迅速查探了一番蛮古的状态，并往他体内打入了一缕气机，助力其狂躁的血脉之力稍微稳定少许，然后快速的将其抛上了北面高台。 剩下的就用不到他了，蛮王会全力救回好他的幼子的。 第一蛮将的注意力微微转移到另一边的田小壮身上。 视线刚刚转过来的瞬间，他的瞳孔就骤然一缩，内心不由肃然起敬。 这小子... 身中十数根骨刺竟然还在坚持战斗吗？！ 第861章 传承之剑 不得不说，田小壮如今的惨状甚至消减了几分台下众多蛮族对于蛮王认输一事的关注，转而将目光尽数汇聚到了他的身上。 此刻的田小壮，身上几乎已经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浑身衣物也尽皆破损，看起来就剩下了几条破布挂在身上，被鲜血彻底染红。 他的意识似乎也陷入了迷离，只剩下了战斗的本能来催动那已经残破不堪的躯体。 被第一蛮将按住之后，他仍旧在不间断的挥舞着早已被染红的木剑，口中似乎还模糊不清的说着什么。 就在此际，白衣季牧的身影瞬息出现在了擂台之中。 他向第一蛮将缓缓点头，旋即说道： “将他交给我吧。” 第一蛮将微微颔首，旋即松开了按住田小壮的右手。 季牧本欲直接迎上去。 但在走出一步之后，他突然察觉到了什么，猛然停住了步伐。 堂堂南洲先生，此刻竟有些微微动容的看向田小壮的方向。 却在此际，被第一蛮将松开束缚之后，田小壮似乎失去了支撑，身子晃晃悠悠的，几欲倒地。 但就是在这连站立都难以维持的状况中，他却仍然在攥紧着手中木剑，死活不曾松开。 而在那木剑之中，季牧却感受到了一股极为纯粹且熟悉的灵力波动... “该不会...” 就在季牧的喃喃自语刚刚出口的瞬间，田小壮陡然间站稳了身形，足下有一股无形之势如水波般涤荡开来。 同一时间，他持剑的右手瞬间青筋暴起，似乎将自身的所有力量都汇聚在了剑锋之中，最后向着身前...蓦然一斩！ 擂台之上，迸发出了一道惊人的剑光！ 银白若雪，剑贯长空，似欲直接斩开这方天地，断灭身前的一切强敌，开出一条光明大道！ 与此同时，第一蛮将也终于听清楚了田小壮蠕动的嘴唇中念叨的是什么。 “归...一！” 于这异国他乡，擂台之上。 田小壮用他那浴血的木剑和体内的最后一丝气力，赫然斩出了一道归一剑气！ 剑出浩然，一剑归一！ 这一剑令正准备离开擂台的第一蛮将骤然回身，微微动容。 不过斩出这一剑的田小壮似乎没有意识到，他的身前此刻已经没有敌人了... 在他的意识里，他仍旧在不断的战斗。 但实际上他的前方站着的早已经不是敌人，而是他最为敬重的先生。 此刻季牧就站在他的正前方，微有些怔然的看着这一剑。 片刻之后，就当那璀璨的一剑即将斩在近前之时，季牧突然笑了。 “先生啊，你看到了吗？” 丝毫没有任何气恼之感，季牧笑着抬起了手，轻轻一指。 守一剑！ 一道纯白的剑域之光瞬间占满了整个擂台，它轻柔的、舒缓的包裹住了那道凌厉的剑光，最后缓缓收拢到了季牧手中，化作了一道剑痕。 这是剑与盾的相交，是传承的相继。 而在斩出这一剑之后，田小壮似乎失去了所有气力，身子一歪，陡然间就倒了下来。 但他并没有倒在坚硬的擂台之上，而是倒在了季牧的怀抱之中。 另一边，第一蛮将神态微有些恭敬的对季牧说道： “以这最后一剑的威力，就算是战斗继续下去，小王子也不会是最后的赢家。” “此战，我蛮族输的心服口服。” 第862章 书道之力 擂台之上的第一战宣告结束，无论是北面高台还是南面高台，此刻都各自忙于救治己方出战的人员。 蛮古虽然不曾受到什么致命的伤势，但血脉之力的开启让他陷入狂化，想要将他的意志拉回哪怕是对于蛮王来说也是一件极为困难的事情。 而在另一边，田小壮的伤势则是肉眼可见的，他能撑到现在甚至都可以称作是一个奇迹。 回到台上，季牧挥手之间便召来了一整个镇妖司医司的人，全力救治田小壮。 一旁，玉依香也是分出了自身的一缕圣力，稳固住田小壮的根基，让他不至于因此留下什么隐患。 擂台下方，众多蛮族各自私语，但像之前那般的喊骂之声几乎都没有了。 对于这一战的结果，蛮族之人虽然惋惜乃至气愤，但内心深处却是认同的。 无论是蛮古还是田小壮，在这一战上都拼上了全力，甚至一度濒死。 ——赌上性命的战斗，便不可以用胜负来压迫。 这是蛮族所信奉的准则之一。 纵使再蛮勇好斗，但既冠以“人”之名，就会有其坚守。 在这众多议论之声中，并没有过去多一会，第一蛮将的声音便再度传来，那是第二场战斗即将随之开启的信号。 “咻”地两声轻响，两道身影几乎同时出现在了擂台之上，正是蛮族的蛮勇与南洲的齐鄂。 这位第一蛮将之子在登台之后先是抬头看了上方的父亲一眼，旋即才低头看向自己的对手。 经过方才的那一战，蛮勇多少收敛了几分轻蔑，多了几分郑重，显然这帮身材瘦弱的家伙，并不像他们以为的那么脆弱。 而在另一边，齐鄂也在打量着自己的对手。 在开打之前，齐鄂突然问了一句： “你也会开启血脉之力吗？” 蛮勇愣了一下，多少感到有些冒犯，随即便冷哼了一声道： “那得看你有没有那个实力了。” “啪”地一声，第二颗石子从上空坠落台前，二人的身影同时间动了。 蛮勇的战斗方式与蛮古很是相似，都是一样的莽，横冲直撞。 齐鄂的战斗方式则与田小壮全然不同。 在蛮勇冲过来的瞬间，齐鄂双足点地，整个人瞬间后退。 而在后退的同时，齐鄂手中突然现出了一本经书，快速翻动。 “定！” 伴随着一声敕令，齐鄂手中经书猛然定格，中间有一页笔直的竖起，宛如剑锋般直指天空。 这一页写着“非礼勿视”四个大字。 蛮勇在一瞬间丧失了自己的视力，这让他陷入了一定程度的慌乱。 但他毕竟是第一蛮将之子，在极短的时间内便镇定了下来，依靠灵觉与听力判断齐鄂的位置再度冲了过来。 “啪”地一声，经书再度翻动并定格在了新的一页。 这一页写着“君子坦荡荡，小人常戚戚”一句。 蛮勇在一瞬间惊异的发现自身的躯体竟然在他的感知中不断收缩，变得渺小无比，而对面齐鄂的身影却在此刻疯狂壮大起来，宛如山岳。 不仅是体型上的逆转差异，就连灵力境界似乎都有所波动，此消彼长。 蛮勇一瞬间惊愕的停了下来。 身为万事万物都喜欢以蛮力破局的蛮族，这还是他第一次经历如此诡异的战斗。 齐鄂所修的“书道”海纳百川，取“一道容万法”之意。 第一张书页，蕴藏着一缕“言出法随”的律令之意。 第二张书页，则有一丝幻道与律令结合的的意味。 严格来说，这才是学宫真正用以传承的道法，书圣孔陌那一代的书剑一道则完全是另辟蹊径。 此刻，田小壮传承了季牧的剑，斩出了一剑归一，而齐鄂则传承了最为纯粹的“书道”，并且在此道上的天赋极为惊人。 书道，同样极强！ 擂台上交手的一瞬间，齐鄂几乎就凭借着两张书页将对手硬生生“定”在了原地。 但就在齐鄂准备趁此机会进一步发动攻势之际，一道极为恐怖的波动横扫整个擂台，也瞬间破除了齐鄂的道法。 齐鄂皱眉一看，发现对岸的蛮勇浑身血红，宛如邪魔般狞笑着向自己走来，那状态与上一场的蛮古同出一辙。 只一眼，齐鄂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蛮勇开启了血脉之力。 “唉...” 齐鄂重重的叹了口气。 “我就知道...” 面对实力暴涨的对手，齐鄂一时间反倒没有做出什么应对，反而抬起了头，目光看向南面高台的方向。 他这样仰头不为所动的举动引起了台下众多蛮族的疑惑。 “他这是在做什么？” “可能蛮勇开启血脉之力后，他知道打不过，索性认命了吧。” 蛮族自然不知晓，齐鄂的目光从始至终都只看向了一个人，那便是他的先生季牧。 高台之上，季牧自然察觉到了齐鄂的目光，略微思忖过后，他点了点头，传音道： “你自己决断。” 得到这声回应，齐鄂长舒了口气。 看着一步步向着自己走过来的血色巨人，齐鄂突然笑了。 “就你们会狂化？” 第863章 狂魔齐鄂 如果说上一战的田小壮让蛮族感到一丝敬重的话，那么现在这一战出战的齐鄂...就已经是让他们感到惊恐了。 擂台之上，此刻完全呈现出了一边倒的局面。 让所有蛮族都惊掉下巴的是... 倒下去的竟是开启了血脉之力的蛮勇。 作为第一蛮将的子嗣，蛮勇的血脉之力不说比肩蛮古，却也不会弱上太多。 但即便如此，在齐鄂魔化之后他仍旧只有被狂揍的份。 不是那种势均力敌，而是全方位的碾压！ 此刻，齐鄂浑身包裹着纯黑色的焰火，发出刺耳而癫狂的笑声，比对面的蛮勇还要更像一尊从地狱回来的恶鬼，一遍遍的将蛮勇按在擂台上死命摩擦。 开启血脉之力后所获得的超强恢复能力在某种意义上反倒成了痛苦的根源。 因为打不死，所以就能一直打。 他不知疲倦般的一遍又一遍的撕碎蛮勇的身躯，又会停到一旁安静的等待一地蛮勇碎片凭借血脉之力复原，然后又兴奋的将方才的画面再重复一遍...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整个蛮王城擂台四周，无论是蛮族还是人族，此刻都沉默了。 貔貅一族，一位族人咽了咽口水，不失恐惧的说道： “我...我怎么感觉他比我们还更像蛮族？” 南面高台之上，除了季牧之外，绝大多数人族也是第一次看到齐鄂这样的状态，一时间皆为之惊愕。 玉依香也是一脸讶异的看向季牧。 虽然她不曾说什么，但季牧也仿佛从她的脸上清晰无比读出了一句——这该不会也是你教的吧？ 季牧苦笑了一声，摇了摇头。 “齐鄂的心魔已经与他伴生，若要清除，只会连同齐鄂本身一同寂灭，但齐鄂本性醇和，具有赤子之心，这些年我又让他修习书道，以浩然之气相融，使得他的心魔也发生了一些变化...” “像这样偶尔放出来帮帮忙，也是在控制之内的。” “看，现在不就挺好？” 一众人顺着季牧手指的方向，看着浑身缠裹着黑焰的齐鄂狂笑着一遍遍撕扯对手的疯魔画面，各自抽了抽嘴角。 “你开心就好...” 又过了一会儿，许是真的看不到齐鄂这样的状态有什么疲惫的迹象，再拖下去反倒白白葬送了蛮勇，第一蛮将叹了口气，声音缓缓回荡在会场之中。 “这一战，我蛮族认输。” 此言一出，全场再度哗然。 蛮族不敢置信于这些之前从未听闻过的外洲之人竟然能够连胜两场，且连续两场都是在蛮族开启了血脉之力的最强状态下战胜的，这多少有些颠覆了他们的认知。 而在擂台之上，入魔的齐鄂仍旧在向着刚刚复原的蛮勇杀去，血色的眸光之中尽是兴奋之意。 第一蛮将见状眉头微微一皱。 他目光遥望了一眼对面，见那位季先生委实没有出手的意思，便只好自己动手。 但就在他即将有所动作之前，那被无尽黑焰缠绕的身躯之中，突然亮起了一抹霜白。 一声异样冷静的声音随之传出。 那是齐鄂的声音。 “差不多了。” 被黑焰缠绕的身影猛地停滞在了刚刚复原且神色带着点茫然的蛮勇面前。 “哥哥，让我再玩一会儿嘛！” “才出来这么一会儿！” 齐鄂轻叹了口气。 “你这次出来的已经够久了。” 话音刚落，一抹明亮的白炽之火自黑焰内部骤然升腾而起，并在极短的时间内彻底覆盖了所有黑焰。 一片圣洁而温暖的光明之火中，齐鄂温文儒雅的漫步而出，向着不远处的蛮勇微微欠身一礼。 “得罪了。” 同一时间，第一蛮将也落在了台上。 他讶异的看着此刻平静如水、好似什么事情都未曾发生过、与之前疯魔状态完全判若两人的齐鄂，再看看另一头在自己手底下张牙舞爪、疯狂咆哮的蛮勇，内心微微叹了口气。 这人和人的差距...怎么就那么大呢？ 最后向着齐鄂点了点头，第一蛮将提溜着自己的儿子，回到了北面高台。 一番查探之后，第一蛮将有些讶异的发现... 或许是被齐鄂一遍遍杀的胆寒，蛮勇开启血脉之力后神智竟是没有进一步恶化，甚至有可能放着不管，过段时间或许就自行清醒了... 第一蛮将摇了摇头，将自身之力过渡一缕用以镇定，然后随手就将蛮勇抛给了自己的下属，转而继续操持大会事宜。 “第三场，人族常清对战蛮族蛮均。” 第864章 三局一胜 虽说入虚与蛮力境的战斗南洲这边已经胜了两场，这第三场无论比还是不比，差异都不会太大。 但出于对双方出战人选的尊重，这一战还是要继续进行。 此刻南洲这边，无为观的常清愁眉苦脸的踏上了擂台。 看了方才那两场战斗，他此刻只是心慌无比。 不比齐鄂与田小壮那两个怪物，他只是无为观一个天赋稍微出众一些的弟子。 若是寻常对战还好，但这蛮族一打不过就开始玩命，这可怎么打？ 而在另一边，蛮力境最后一人蛮均也深吸口气，踏上了擂台。 他丝毫没有因为蛮力境比斗已成定局而有所气馁。 在他眼里，战斗就是战斗，必须要战至最后，直至有一方倒下。 经过前面这两场的战斗，自己还不知道要面对什么样的强敌，但无论如何，他都要拿下一场胜利。 他要证明，他蛮均，不输蛮王城的蛮族！ 所以在第一蛮将的石头落到台上的那一瞬间，蛮均没有任何犹豫，轰然间就激发了自身的血脉之力，浑身气焰暴涨，宛若疯魔一般向着常清冲了过去，直把后者都看傻了。 不是哥们... 人家前两场打架虽然也都开了血脉之力，但在那之前好歹都还试探试探，实在不行了最后才拼的命，你这是干嘛？ 咱俩碰还没碰一下呢！ 你丫这是把我当圣人呢？！ 当然，这些都是常清内心的咆哮，并没有说出来，就算说出来了此刻神智不清的蛮均也肯定听不到... 常清深吸了口气，眸光坚毅，就在蛮均即将到来、下方的蛮族以为又要有一场恶战之际，常清陡然大吼一声： “我认输！” 此言一出，季牧的目光一瞬间落在了对岸第一蛮将的身上，后者不曾犹豫，瞬间动手来到了台上，按住了陷入狂化的蛮均。 此刻的第一蛮将脸色像是吃了苍蝇屎一般的难受。 不仅他是如此，上方的蛮王，以及下方的众多蛮族，无一不是这般。 蛮均为了夺得此战胜利，为蛮族争回一丝颜面，所以上来就不惜开启血脉之力玩命，但蛮族自以为傲的对战斗与胜利的执着在他们的对手面前却好似全然不值一提，随意便可抛弃... 那一声“我认输”吼的是那般的气势磅礴，不知道还以为是宣告胜利的... 这一战哪怕是赢了，放在蛮族眼中也是如鲠在喉，堵在那里，丝毫感受不到胜利的喜悦。 南面高台之上，因为无为观弟子出战，作为大师姐的张之琳通过传送过来观战。 如今的无为观，观主逍遥子带着应莲殇去了须弥海，不知道在捣鼓着什么，亲传弟子道一跟义灵法师进了星门，至今未归。 于是这无为观的大事小事，便又落在了张之琳的头上。 就连季牧要的这一位入虚境小道士，都是张之琳经过认真考量确认的人选。 此刻忙中偷闲，张之琳来看看战事进展，顺带观察一下后辈弟子的修炼，却没想到刚一来就看见了常清仰天大吼认输的这一幕... 作为修士，张之琳其实理解常清的选择。 因为面对那样一个陷入狂化的敌人，且还是在不知如何杀死对方的情况下，认输其实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田小壮与齐鄂毕竟是那位季先生的弟子，但不是每一人都如他们一样。 但作为无为观如今实际的掌门人，张之琳此刻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认输也就罢了，你丫的吼那么大声做什么？！ 张之琳气的胸膛上下翻涌，片刻后，竟是扭头就走。 那速度，像是生怕有人看见她出来过一样... 季先生和一众南洲大能修士都在不远处站着呢，她丢不起这人。 在这个节骨眼上，季牧玉依香等人也体贴的相互交谈起来，识趣的没有将目光转过来落在张之琳身上。 而在另一边，立言境与蛮士境的战斗也已经开始了。 第865章 巅峰之战(一) 继蛮力入虚对战之后，蛮士境与立言境的战斗也随之开始。 蛮族这边出现的人选与上一次不同，三位皆是王族，而南洲这边出战人选略有调整。 原本根据风一的安排，三位立言境的出现人选分别是一位七音宗仙子，一位那烂陀寺法师，还有一位从军中远处一位天姿纵横之人。 但现在亲眼看见蛮族在战斗上的逆天以及某种意义上来说的不讲理，风一在请示季牧之后，临时更改了出战人选。 若是维持原样，南洲人选或许能在对战中胜出，但一旦蛮族玩命开启血脉之力，能赢下来的估计就没有几个了。 季牧应允了风一的调动。 于是如今的三人除了大唐军方人选不变之外，另外两位分别换成了灵族与星族，且皆是其中的佼佼者，身经百战，天资无双。 小半日之后，对战的结果出炉—— 南洲，三战三胜。 虽然三人最后赢下来状态都比较凄惨，灵族与军伍更是在落台之后便昏死了过去，但到底是赢了。 北面高台，蛮王的脸色越来越黑。 第一蛮将的额头上也逐渐控制不住的渗出冷汗。 蛮族真的很弱么？也不尽然。 只是如今的南洲早已今非昔比，灵族、星族等群英会聚，圣贤云集。 蛮族现在所应付的，远远不止是一洲之力，更是其余三洲的总和，甚至还要面对曾经的仙人... 如此这般，蛮族如何能胜？ 擂台之下，随着大会赛事的推进，众多蛮族也变得越来越沉默。 貔貅一族之中，就连蛮象也是握紧了拳头。 虽然这些外洲之人并没有因为场场胜利而展露傲气、目中无人，但一场真正通过战斗赢下来的胜利都没有，所有蛮族尽皆是脸上无光，蛮象也不例外。 但战事进行到现在，已经不是他能够左右的了，而是完全取决于那些外洲之人。 大会共分三场，对应三个境界。 如今前两境的比武已经让南洲占尽上风，若是真的严格按照三局两胜来算的话，南洲已经赢了。 或许也是知晓了这一点，蛮王与第一蛮将的脸色才会如此难看。 却在此际，季牧声音隔空传来： “蛮王陛下，这最后一场蛮将与明道之争，可还要继续比下去？” 蛮王与第一蛮将对视一眼，一时皆是没有开口。 这时，季牧的声音再度传来： “蛮王陛下无需误会，不止是北洲好战，我南洲亦有以武会友之说，若是蛮族想战，我南洲也断无避战之意，必当奉陪到底。” 此言一出，蛮王深吸了口气，面向下方臣民。 “你们还想战么？” 蛮族之中，蛮象第一个起身，蓦然怒吼： “战！” 这一声仿佛那燎原的第一缕星火，瞬间点燃了沉寂下来的蛮族会场。 一声声怒吼声入云霄。 “我蛮族什么时候要不打便认输了？战！” “战！不要让外洲人轻贱了我们！” 蛮王哈哈一笑，飞上高空向季牧郑重抱拳道： “季先生，且容许本王将战事继续下去！” “此后战斗不管胜负如何，我北洲蛮族都当遵守诺言，听取调令！” “我蛮族可以输，但绝不能失了上场一战的勇气！” 季牧亦是回以一笑。 “好！” 话音刚落，季小硕“咚”地一声落在了台上，歪头微微活动了一下脖颈，旋即向着第一蛮将勾了勾手指。 “你，下来。” 第一蛮将眼皮一跳。 方才那一瞬间，他赫然看见这位女子登台之际展露出的那一抹力量竟是让整个擂台巨骨都下陷了几分，深嵌入大地之中。 这是何等恐怖的怪力？！ 第866章 巅峰之战(二) 若是放在以往，第一蛮将自问在力量上，除了蛮王之外，任何人都不可能和他相比较。 哪怕南洲一场接一场的赢下了大会赛事、天才如云，第一蛮将也都丝毫不曾联想到有人会在力量上胜过自己。 但在这一刻，看着擂台上那位英姿飒爽、且正向着自己勾手的女子，第一蛮将内心不禁出现了一丝动摇。 而对于蛮将境南洲第一位出战的人是位女子，蛮族中人也是议论纷纷。 在蛮族，女子式微，几乎完全依附于蛮族男性而存，压根没什么话语权，更别提出现在这种场合上与成年蛮族男性进行对战了。 放眼整个蛮族历史，这种事情几乎都没有人听说过，或者说听见了也沦为笑谈，无人相信。 所以此刻对于季小硕一介女身出现在战场上，北洲所有人都是讶异万分。 虽然有所怀疑，但季小硕入场的那一脚掀起的动静就是对质疑最好的回应。 这无异于重新翻新一遍蛮族脑海中一贯成型的顽固认知。 巾帼不让须眉。 女子，同样也可以拥有不输于男儿之力。 第一蛮将落在了台上。 伴随着双方出战人选接连入场，一层帷幕缓缓升起，将整个擂台尽数包裹。 之前对战虽然精彩，但大都为中低境修士之间的对决，他们所掀起的波动再怎么样，也不会波及到擂台之外的人。 但从现在开始，情况就完全不一样了。 无论是第一蛮将还是季小硕，自身境界都已经达到了蛮将境或是明道的巅峰，半只脚踏入圣阶，这个等级的强者对决，随意散逸出一缕都会造成莫大的风波。 修士之间，立言与明道是质的变化，更何况二人都已经走到了此境的极致。 所以为了保险，蛮王也不得不升起了蛮王城的阵法帷幕，令其覆盖擂台，保护场外的人。 “啪”地一声，石子落地。 第一蛮将一瞬间动了。 几乎是眨眼之间，他的身形便已经来到了季小硕的面前，拳锋裹挟着一条赤色的怒龙，蓦然轰向季小硕。 同一时间，季小硕不慌不忙，只是缓缓伸手，五心向天，旋即在第一蛮将显露身影的那一瞬，季小硕猛地握拳。 万象领域骤然张开，极致的力量所带来的压迫瞬间压的第一蛮将一个趔趄，整个人几乎要趴在了地上。 第一蛮将面色露出一抹骇然，同时因为这股压迫而瞬间涨红，他发出一声怒吼，竭力的想从神力之域中的重压下起身。 就在此际，第一蛮将眼前一暗，季小硕站在了他的面前。 第一蛮将瞳孔骤然一缩。 没有任何拖泥带水，见识过这帮蛮族的耐打程度的季小硕飞起一脚就踹在了第一蛮将的肩头。 这一脚蕴藏内劲，外显金光，极为霸道。 “咚”地一声，像是重锤击鼓，震颤天地。 第一蛮将刹那间便被这一脚踢的飞起，狠狠的撞在了帷幕之上，荡起一圈极为明显的波纹，最后缓缓滑落。 这也就是因为帷幕开启，否则以前面的规定来算，季小硕这一脚就足以将第一蛮将直接踢出局外。 不过现在帷幕开启，且蛮将境也能够御空，以前面的规定来约束这个等级的强者已经失去了意义。 高台之上，蛮王瞳孔微微收缩。 虽然他已经有所预感，从这女子登场之际便觉得第一蛮将可能会遭遇一位劲敌，但也万万没想到这劲敌竟是能在一开始便压着第一蛮将打。 交手的一瞬间，第一蛮将便落了下风。 纵然以蛮将的体质，如今还远远称不上是受伤，但也可见这位外洲女子所蕴藏的惊人力量！ 这根本不像是一位女子，而更像是一尊人形凶兽！ 第867章 巅峰之战(三) “砰砰砰砰砰！” 随着一阵音爆之声响起，众多北洲蛮族愕然的看见他们的第一蛮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被一位女人当场爆打，毫无还手之力。 在万象领域中，季小硕便是那唯一的神明。 哪怕第一蛮将也开始了领域，却也是瞬间被压制到了极致，几乎起不到什么作用。 在所有以“力”为源头的领域道法中，季小硕的“万象”堪称是它们的源头，臣民自当服从王者。 此刻，第一蛮将被打的气血翻涌，偌大的身躯却被一位女子像一个蹴鞠一样踢来踢去，饶是他也是脸面无光。 “咚”地一声，伴随着一声沉闷声响，第一蛮将被一股巨力生生砸向了台面，擂台巨骨似乎又下陷了几分。 但这次之后，季小硕没有继续动手，而是落在了场中、神情微有些冰冷道： “有什么束缚着你让你不敢放手一搏么？” “若是不敢放开手战斗，不妨就认输吧，这样的架，打起来实在无趣。” 第一蛮将缓缓起身，握紧了拳头。 而在下方，蛮族人群也传来一阵怒吼： “你在干什么？！” “就这还能称做是第一蛮将吗？！” “为什么还不开启血脉之力？！” “堂堂第一蛮将怕死？” 面对这些质问，第一蛮将只是沉默。 但就在这时，上方的蛮王开口了： “蛮薪，放手一战吧。” “古儿用不了那么多先蛮之血，剩下的足够拉回你的意识了。” 此言一出，第一蛮将似是终于做出了什么决定。 他深吸口气，面向季小硕点了点头。 “既如此...阁下小心了。” 话音刚落，第一蛮将的身体瞬间爆散成一团血雾！ 这一画面看的季小硕为之一愣。 而在下一瞬间，血雾飞速聚合，并最终形成了一尊极难以用言语来形容的怪物。 它全身血红，状似人形，魁梧如兽，浑身长满着如刀刃般的尖刺。 最为重要的，是它的手中还形成了一个极长的尖锐巨刀，刀柄处与它的右手连接，像是长出来的一样。 那巨刃散发着嗜血的气息，看起来极为坚硬与锋锐，冒着血光与寒芒，竟让季小硕感受到了一丝威胁。 季小硕红润的唇角微微勾勒起一抹弧度。 “这才有意思嘛！” 南面高台，季牧默默打量着变化后已经完全看不出原本形貌的第一蛮将，片刻后唤了一声： “杜清。” 不远处杜清上前一步，单膝跪地，恭敬道： “属下在。” “对于此等形状的族群，你在天界时可曾见闻。” 杜清微微思索了一番，点了点头。 “有。” “属下之前便感到有些熟悉，只是或许前面那几位蛮族境界过低，开启血脉之力后的显化不完整，所以还不太明显，现在第一蛮将展露出的倒是完整一些，也稍微印证了几分属下的猜想。” “哦？”季牧本是随口一问，却没曾想真的得到了有用的讯息。 杜清身为曾经的星族，时常与仙人打交道，自然知道不少上界之事，这也是季牧为什么要唤他过来的原因。 此刻见杜清如此说，季牧也不由来了几分兴致。 他身子微微前倾，再度开口： “说来听听。” 杜清目光扫了一眼下方正与季小硕对战的怪物，缓缓开口： “天界曾有一古老的族群，其实力尤在天人八部众之上，且极为骁勇好战，并极难被人杀死，往往越战越强。” “其性情凶厉，更胜八部众之中最为残暴的夜叉，战斗之时更是时常不分敌我。” “在玉皇不曾授封八部众之前，此族曾是天界最为锋利的一把利刃，诛灭了不知多少上界之敌。” “只不过后来不知为何，此族在不知不觉间逐渐消失匿迹，被新晋的天人八部众所替代，就连存在本身都成了传说。” 季牧眸中露出一抹思索之色。 片刻之后，他出声问道： “此族叫什么名字？” 杜清微微吐了口气，目光观望下方，神情露出一抹郑重。 “此族之名，在九幽当为恶鬼，在天则为——修罗。” 第868章 巅峰之战(四) “阿修罗...” 季牧不知不觉间念出了这三个字眼，内心一时间只觉得无比熟悉。 很显然，这是因为哪怕是以他前身星君的记忆，这三个字都在其记忆中留下了浓重的一笔。 不过既然这修罗一族曾经在天界占据着极为重要的位置，那么现在如何又来到了人间，化身成了蛮族？ 季牧如今所知晓的，只是这蛮族开启血脉之力后的确会变得强大无比。 几乎无法毁灭的肉身、完全为杀戮而生的体态、以及泯灭所有理智后的狂暴状态。 这一切都让蛮族与那个古老传说之中的“修罗”贴合在了一起，只不过相比于那些古老的杀戮兵器，现在的蛮族明显更为和善一些，多了一丝“人性”。 季牧突然觉得有些熟悉。 这些变化与遭遇，怎么莫名的跟星族也有些相似？ 季牧轻轻的“呵”了一声。 若是真相真如他此刻猜测的那般，那便有意思了。 同一时间，擂台之上，季小硕与第一蛮将的身影俱都不见，唯有两道不同的光芒在帷幕之中不断碰撞，迸发出极为恐怖的气息。 原本还算平整的帷幕在此刻疯狂翻涌，如一张面皮被拉扯到了极致，似乎随时都有可能爆开。 北面高台，蛮王的身影都不自觉的坐直了几分。 若是帷幕破碎，其内积聚的力道将会瞬间尽数释放，不加以阻拦的话，身在会场的绝大多数蛮族都会瞬间化为齑粉。 这个代价，是蛮王绝对不会愿意承受的。 只是自己能完全拦下来么？ 原本蛮王对此还有着绝对的自信，但随着擂台之上的二人战斗一步步升级，帷幕的边缘肉眼可见的疾速撑大，蛮王内心的把握也随之一点点降了下来。 他不曾想到季小硕竟然真的能够逼迫第一蛮将开启血脉之力，更不曾想就算第一蛮将化身成了另一形态、也依旧无法占据绝对的上风！ 如今擂台之上，季小硕俨然化身成了一尊人形暴龙，浑身流淌着赤金色的纹路，拳出罡风，势破苍穹，不闪不避，完全是硬撼第一蛮将的修罗形态。 若是有境界修为达到一定程度、能捕捉二人的动作者，则分明会看见，这女人的眸光之中...尽是兴奋之意！ 像是闲闷许久，终于找到了一个值得玩味的理想猎物一样。 对于第一蛮将此刻顽强的生命力，她根本不会觉得棘手，只会感到兴奋！ 伴随着战事推进，帷幕之中的赤光越来越盛，显然其中蕴藏的灵力波动已经到达了一个极致，甚至都逐渐无法看清其中人影。 终于，一声细微的“咔嚓”声响，蛮王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能硬抗圣阶一击的帷幕于此际裂开了一道缝隙，如洪水决堤之前率先攻破的那一小道缺口，甫一出现，便已成奔流之势，如风卷残云，势不可挡。 伴随着那道缝隙，整个帷幕在眨眼之间便衍生出无数道裂痕，如同蔓延的蛛网。 而在这个时候，北面高台上的蛮王一瞬间站了起来。 下一刻，一声剧烈的轰鸣震响，整个阵法帷幕骤然间爆裂开来，其内蕴藏的恐怖波动化作的赤色罡风即将席卷整个蛮王城邦。 蛮王的身影此时已经出现在了擂台上空，双手并举，自身灵力疯狂涌动，似乎想竭力的将下方纠缠在一起的两股狂暴的力量压缩引导至别处。 但随着时间推移，他额头上汗都逐渐开始下来了。 积攒在帷幕之中的两股灵力，以及帷幕自身被硬生生撑爆的波动，只有这些便也罢了。 关键在这之中，那两人竟然依旧不曾停手，他们还在打！ 旁若无人般，只有眼前的敌人。 甚至就连帷幕爆碎一事都压根不曾被她们放在心上。 但这可就苦了要为这两个疯子兜底的蛮王了... 第869章 巅峰之战(五) 随着时间推进，蛮王手底下所压制的灵力波动越来越剧烈。 这无异于手捧一颗随时都会爆散的火球。 蛮王内心叹了口气，但请求比武继续是他亲自开的口，自然不可能有所怨言。 无奈之下，他只好准备开启《巨蛮返神经》来压制两位半圣。 事急从权，一旦这颗火球爆裂，后果将不堪设想，整个蛮王城被夷为平地都有可能。 但就在他即将有所动作之时，一声琴音骤然间响彻在了擂台上空。 无形的音波瞬息扩散，充盈天地，仿佛令时空都为之一顿。 蛮王只觉得自己手中那炙热的灵力火球在极短的时间内便柔和平复了下来，回归了它们的本质，化散成最为纯粹的灵力光点，如雨般落满王城。 天空降下了一场清凉而又蕴满灵力的绵绵细雨。 蛮王目光移向南方，看到一袭红衣的玉依香凌空而立，玉指轻抚琴弦，淡淡的音浪如湖面泛起的碧波，涤荡着一切。 三两声振弦，却像是弹奏了一曲绝美的安魂之音。 不止将狂暴的灵力火团消弭于无形之中，就连在场的众多蛮族都仿佛受到了洗涤一般，躁动不已的内心亦渐渐沉寂，得到了短暂的安宁。 蛮王心中不由对那位女子升起了一抹敬意。 虽说仅是随意出手，但也能从其中看出不少门道。 能延伸至如此大的范围、且如春风化雨般影响众多生灵、操弄灵力... 这般精细的手法，把整个蛮族历史翻遍也找不出一人。 若是放在战场，此镇魂之音对敌将是灭杀士气的一大利器，而若是反过来，以激昂之音为己方加持，同样也是不可多得的振奋战曲，完全相当于一个超大型的增幅领域。 得此一人，远胜千军万马。 遥遥向南面高台点了点头，蛮王坐回到了王座之上。 既然对面都圣人出手维护战场，那他便没什么好分心担忧的了，好好坐下来观战便是。 而在擂台之上，对战中的二人对此插曲几乎浑然不知，依旧尽一切所能的厮杀在一起，难分难解。 第一蛮将是因为陷入狂暴无法感知外界，而季小硕虽说未曾失去理智，却也陷入了一种极致的战斗状态，眼前只剩下了敌人，外界的一切纷扰皆不可侵犯。 这般专注的战斗状态与剑修的“剑心通明”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同样是世间最为纯粹的心性，一旦沉寂在某一件事情中，将有如神助，无往而不利。 一个是纯粹的野性，一个是极致的冷静，两道身影每一次交错之间，都会掀起滔天的气浪，但这一切波动最终又会被虚空中的琴音消弭殆尽，不会波及到任何存在。 南方高台上，蝶儿雀跃的拍了拍手。 “大姐姐好厉害！” 季牧伸手在她的头顶上按了按，同样笑着说道： “是啊，真的好厉害。” 蝶儿缓缓转头，狐疑的看了季牧一眼。 “大哥哥，你心里明明说的是【真的好好看】，怎么说出来就不一样了？” “蝶儿。” “啊？” “不要乱看我的心...” “奥。” ... 一日后。 就在观战之人都已经感到疲累之时，这一战终于分出了结果。 血脉之力虽然强悍，却也并不是无穷无尽的，至少以第一蛮将现在的境界实力还无法做到。 于是在持续鏖战了一日之后，第一蛮将的状态出现了肉眼可见的下滑，恢复速度都慢了数倍不止。 季小硕身上也出现了不少的伤痕，因为会前的规定，她并没有携带圣甲。 不过即便如此，这一身的伤痕也无法遮掩她那依旧炯炯有神的眸光，以及她身上没有消弭半分、且越战越强的气势。 对比之下，高下立判！ 第870章 巅峰之战(六) 蛮王最终还是替第一蛮将认了输。 因为他知道，再打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只会将第一蛮将的血脉之力耗尽，最终造成不可逆的损伤。 或许再耗上个几日，能把这个像暴龙一样的女子耗到精疲力尽，但第一蛮将自己也已经耗不起了。 而对于蛮王认输之事，擂台之下众多蛮族竟是没有传出什么愤懑之声，似乎已经接受了这一事实。 这一日他们都没有离去。 对于那个女人的凶残与强大，每一个蛮族都是深有体会，甚至为此感到惊恐。 他们从来不曾想到... 女子，竟然也能勇猛如斯！ 自这一刻开始，蛮族内心深处对于女人无用、只是用来繁衍的观念，受到极为猛烈的冲击！ 哪怕在许久之后，蛮族之人对于季小硕的敬畏，都是在任何人之上的。 而在另一边，对于老姐胜出一事，季牧并没有多少意外。 季小硕的实力他是清楚无比的，万象领域的绝对压迫能力，任何置身其中的存在都无法泰然处之。 让他有些意外的，反倒是第一蛮将能在季小硕手底下撑上十数个时辰，最后甚至是在蛮王代替认输下才退场的... 要知道，季小硕可是有过硬撼圣阶并全身而退的事迹，远非寻常半圣可以比拟。 但即便如此，第一蛮将开启血脉之力后仍旧能在她手底下撑上这么久，其耐打程度可见一斑...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蛮族几乎是专为战斗而生的种族，其修罗之力简直是天生用来冲锋陷阵、凿穿敌营的料。 若是尽数收服，未来将又得一大助力。 一战之后，第一蛮将被蛮王使了某种手段强行拖走，而季小硕在众多蛮族敬畏的目光下、纵身一跳便回到了南面高台。 她率先找上季牧，双手叉腰、神气活现。 “小牧子，姐厉不厉害！” “厉害的厉害的。” 季牧一边笑着，一边随手捏起一道荧光，扬在了季小硕的身上。 一道水流蓦然浮现，浇灌在了她的身上，洗涤净了她身上的所有鲜血腥气，并且似乎还带着疗愈的功效，所受的伤势也在飞速愈合。 不仅如此。 季牧又紧接着随手捏起一道印诀，一团明晃但却不灼人的火药骤然喷涌，瞬息拂过季小硕的身躯，将所有被水流打湿的衣襟都尽数烘干，却又不曾点燃衣物。 这么一番下来，季小硕身上非但没有鏖战一日之后的腥气异味，反倒散发着一缕淡淡的清香，就连大战之后劳累的精神都抖擞了不少。 而这一切，不过都是季牧随手两个法诀、眨眼之间的事情而已。 季小硕愣愣的眨了眨眼睛，看向季牧。 “水愈之术，火灼之术...” “你到底还有多少秘密是老姐不知道的？” 季牧微微一笑。 “我能有多少秘密？只不过是师兄多而已。” 季小硕深知，越是小巧随意的术法，越能体现施术者对于当前领域的掌控程度。 季牧能够以水疗愈，控火而不伤人，分明就是水火二道大成的体现。 而季牧也说的没错。 这一切的功劳，除了他自身不懈努力参修之外，便都要归属于言渊师兄留给自己的七十二种道源了。 第871章 巅峰之战(七) 战事之后，蛮王观望了一眼擂台上空的倩影，微微拱手。 “还请前辈继续主持战事。” 玉依香回望了一眼，微微颔首。 就在此际，两道身影同时间出现在了擂台之中，正是接下来即将要对战的灵宇与蛮象。 甫一出现，虽然战事未起，但双方神识便已然进行了一次交锋。 感知到对方的气息，灵宇不知不觉间蹙起了眉头。 这个人...好强！ 方才神识接触的一瞬间，灵宇有种自己撞上了一座大山的感觉，回返的神识传递回来一股酥麻之感，而对方似乎完全巍然不动。 灵宇一瞬间提起了心神。 接连的胜利并没有让他麻痹，蛮族本身便是一个极强的种族，只不过遇上了当下的南洲，被层出不穷的众贤所暂时压制。 若是让他们入驻灵气丰沛的旃檀世界数年，现在的局面或许会完全不同。 灵宇自知季小硕的实力，连她都花费了那么长的时间才赢得胜利，可见这蛮族半圣的棘手。 如今眼前这位，虽然在蛮族中名不见经传，极少人听闻，但灵宇却从他身上却感觉到了一股许久都不曾感受过的压迫之感。 闲暇之时，他也曾将自己与第一蛮将做对比，最后得出的答案是胜负对半，但现在面对此人，灵宇竟是觉得这胜负的天平或许还要向着对方微微倾斜... 南面高台之上，风一毕清蝉与杜清并肩而立，各自风轻云淡。 “宇兄如临大敌了。” “唉，应该送坛酒上去的，他现在啊，太清醒反倒影响他发挥。” “他有没有酒喝我不知道...”毕清蝉一边说着，一边从储物空间里掏出了一个酒壶，“我现在有点想来两口了。” “是啊，有此好戏，不来口酒真是可惜了。”杜清也是含笑从怀中掏出了一把花生瓜子之类的佐料，并和毕清蝉熟稔互换，你分我一口酒，我分你一把佐料，边吃边喝，等待好戏开场。 季牧就坐在他们后方不远处，嘴角微微一抽。 对这三个损友寻常互相坑害下套一事，他已经多有耳闻，如今看来算是轮到这灵宇了... 不过这二人此刻的吃相，是不是太难看了一点？ 毕竟等下灵宇还要为南洲浴血奋战，多少要照顾一下... 季牧默默看了一眼脚下，轻咳一声，悠悠开口： “皮不许扔地上。” “哦...” 冷不丁的声音令毕清蝉与杜清各自一抖。 二人对视一眼，默默收回了一把瓜子，连喝酒的动作都变得文雅了几分。 敲打一句，季牧嘴角微不可察的扬起了一抹弧度，旋即便将视线投向了下方。 而在此际，掷石子的人已经从第一蛮将变成了玉依香，伴随着一声落地轻响，半圣级别的第二场战斗瞬间打响。 只是一瞬间，灵宇身子便飞速后退。 借助风元素之力，他的动作快到了极致！ 他非常清楚敌我双方的短板，知晓自己的侧重点压根就不在肉身上。 近身和蛮象肉搏，无异于以卵击石。 第872章 巅峰之战(八) 此刻飞速拉开身形之后，灵宇伸手一招，自身黄光涌现。 擂台之上，一瞬间拔升起了数十道巨大而狰狞的土刺，直向蛮象所立的位置轰去。 面对灵宇以土元素之力聚拢而来的攻击，蛮象只是耸了耸肩，寻常般的伸手、握拳。 在这些土刺临近的那一刻，蛮象蓦然轰出了一击。 拳锋之上，带着一抹幽光，仿佛吞噬了一切光明。 所过之处，罡风扑面，空间都碎裂出道道裂痕，咔咔生响。 以这随意一拳之力，竟是能做到如此。 数十道巨型土刺瞬间崩解成无尽烟尘，并被拳锋之力裹挟，如一道光柱瞬间贯穿整个擂台，并直向擂台之外而去。 这股波动甚至令天空之中的玉依香玉容都微微凝肃了几分。 她以双指勾动琴弦，蓦然间弹出一道音浪，击中了那道散逸的光柱，这才将其消弭。 擂台之上，经过这短暂的试探与交锋，灵宇更加确信了自己不能与蛮象近身的决策是何其明智。 而蛮象所展露出的实力同时也令南北二台的诸多大能讶异不已。 季牧在此之前便曾预言此人能从蛮荒中修炼到这般境界，实力绝不会弱，但现在却发现还是低估了此人的战力。 而在对面，蛮王对于此事的惊讶程度甚至要远超季牧一方。 他知道蛮象是从蛮荒走出来的第一人，因此被第一蛮将推举来作为蛮将境出战的人选。 但蛮王对于蛮象的了解也仅止于此，其它一概不知。 直到现在，他才真正感受到蛮象的实力。 单以战力而论，蛮象或许完全不输于第一蛮将。 擂台之上，当蛮象以拳势轰开土刺的那一瞬间，风沙四起，骤然迷眼。 这不单单只是沙尘迷雾，更带着遮蔽神识的效用。 灵宇自然知道只凭借几根土刺不可能伤到皮糙肉厚的蛮族，所以这一切都只不过是障眼法。 当土刺被拳势轰成迷雾的瞬间，灵宇霎时融入雾中，所有气息尽数收敛，完全丧失了踪迹。 迷雾之中，蛮象眉心蓦然一皱。 在战场上，失去敌人踪迹是一件很危险的事。 没有任何犹豫，蛮象重重一跺脚，右臂在一瞬间缠裹上血红色的蛮纹，充斥着极致的力量。 下一瞬间，蛮象右手猛地握拳，朝着身下的台面蓦然一砸。 “轰”地一声！ 伴随一声巨响，一道罡风以蛮象为中心骤然扩散，并在极短的时间囊括整个擂台。 极致的蛮力领域之下，风沙、外物、人影，皆是荡然无存！ 不仅如此。 在台下以及台上众多看众的目光下，之前那般对战斗不曾损毁的擂台，此刻伴随着一声“咔嚓”声响，竟是开裂了一道缝隙！ 本凝聚了数股元素之力准备来上一击的灵宇闷哼一声，同样冷不丁的就被这股罡风领域给弹了出来，身子一瞬不受控制的被这股力道卷着飞上高空。 凭借风元素之力，灵宇很快便稳住了身形，悬于高空。 但在他的眸中，闪过一丝极为不易察觉的惊异。 哪怕不曾近身，仅凭这一拳之力，便足足生生将他推上高空，至今胸膛之间都气血翻涌。 这般蛮力，哪怕是上一场的第一蛮将，也是在开启血脉之力后才能拥有的吧？ 自己在对战的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怪物？！ 北面高台，一众南洲大能俱是眉头一皱，就连风一与杜清神情都变得严肃了几分。 南面高台，蛮王呼吸微微变得急促了几分。 “先祖，你...看到了吗？” 沉默少顷，一声只有蛮王能够听到的声音蓦然在他的脑海之中响起，似是也带着一抹惊诧。 “他这是...自行掌控了局部开启血脉之力的方式？！” 第873章 巅峰之战(九) 外界的议论丝毫影响不到对战中的二人。 任何的分心，对于此刻他们而言都有可能是致命的。 一连十数道震响，灵宇开始疯狂宣泄自身元素。 不同色彩的流光如一道道瀑布不断倾泻到擂台之上，却又不断的被蛮象以拳势破解，炸散出漫天光华。 虽说起不到什么建树，但灵宇却逐渐发现了一些异样。 在自己动用火元素焚烧整个擂台之时，之前一向大开大合的蛮象却突然变得小心翼翼起来，应对的极为谨慎。 哪怕是一丁点火星，蛮象都会竭尽全力的轰出一拳，势必不让其贴近自身。 灵宇见状灵机一动，微微调整了战斗方式。 他不再动用其余元素，转而将火元素催动到了极致。 他双手结印，擂台之上，以蛮象足下为中心，蓦然迸发出一圈火牢，将其牢牢包裹其中，并且不断收紧！ 当赤红的火舌出现在自己脚下的瞬间，蛮象面色蓦然一变。 他不顾其余地方，猛地俯下身子，以拳风逼退靠近自己足尖的火焰，仓促之间却让赤火擦着了不少衣物，又被灵宇借机以土元素凝聚的长枪给射中，瞬间倒飞出去，差点就跌下了擂台。 一时间，看起来显得颇有些狼狈。 北面高台，蛮王见此一幕微微蹙眉。 “以他的肉身之力，就算站在那火中也伤不到什么，为何要如此畏首畏尾？” 先祖并未回应他的话语，因为他自身也不知道答案。 就在此际，灵宇没有继续进攻、就此主导战场的先机，而是皱眉停了下来。 想到先生对蛮族的招揽之意，灵宇散去了赤火，向着下方的蛮象问道： “你的脚...很怕火么？” 蛮象自擂台边缘站稳身形，沉默一瞬应道： “我不怕火，但这双鞋是阿娘临行前特意缝给我的，可不想被烧了。” 此言一出，蛮族之中一阵哗然。 “他在说什么？” “一双破草鞋，烧了就烧了，赢下这场战斗蛮王能赏他多少双鞋？” 蛮族之中，喝骂与质疑之声不绝于耳。 之前不曾回应蛮王的先祖更是直接冷哼一声。 “荒谬！” 只不过蛮族如此，但在南面高台上，季牧听到蛮象的话语眸光却骤然一亮。 “此子不错！”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不远处，风一与杜清对视一眼，各自了然。 擂台上空，灵宇闻言也是愣了一瞬。 思索少顷，他缓缓开口： “既如此...那我等你先去脱了鞋来，之后我们再打。” 蛮象眼睛一亮。 自己怎么就没想到这个？ 半晌，蛮象脱了草鞋，小心翼翼的将其放置在擂台之外，然后长出了一口气般回到擂台，向着灵宇微微抱拳。 “谢了兄弟，我也不占你便宜，你可出手三次，我不还手。” 见他如此实诚，灵宇倒是对其改观不少。 不过对于蛮象的提议，灵宇却并不曾应允。 身为灵族皇子，他怎么可能以这种方式占尽先机？ 若是对待敌人也就罢了，不需要介怀手段，凡事皆是杀死毙命为第一要务。 但眼前之人...或许大可不必。 想必先生现在应该很想把这人“拐”回去吧？ 灵宇心思辗转，考虑良多。 片刻后，他出声应道： “不必，我南洲素来讲究君子之义、侠客之风，自然也不会来占你这个便宜。” “不过我观你血脉之力多有变化，似乎不会失去理智，不如我们一举定乾坤，如何？” 蛮象闻言愣了一下。 “敢问兄弟，什么是...一举定乾坤？” 灵宇嘴角一抽。 “便是我等各自以最强手段出手，之后谁还能站立在台上便是谁赢，这样能省去诸多麻烦，你以为如何？” 蛮象双拳当空一碰，眸中透出一抹兴奋。 “好！” 第874章 巅峰之战(十) 擂台之上的战斗开始向着另一个方向转变。 灵宇深吸口气，身上诸多玄光汇聚。 蛮象展露出了不俗的实力，之前短暂下风不过是有所顾忌，如今顾忌已除，实力想必还要更上一层楼。 但即便如此，却也不可能让灵宇就此认输。 再怎么说，他灵宇曾经也是灵族的大皇子，自有傲气，又怎么可能不战而退？ 此刻双方各出一式，自然都会使出最强的手段，灵宇位于虚空，自身掌控的八种元素之力齐聚，汇于掌中，形成了一道道极为混乱无序的恐怖乱流。 这些乱流仅是看上一眼，便仿佛被吸噬了所有目光，更是刺痛神识，令人头昏目眩。 这还远没有结束。 灵宇所掌控的元素之力中，一直是没有雷元素之力的，这几乎成了卡在他登圣路上的一道天堑。 不过在近几个月，季牧得闲一直会用自身的雷霆之力为他洗练全身，简单来说就是没事把他叫过来用劫雷之力暴揍一顿。 作为他麾下的大将之一，季牧自然要全力助其登圣。 季牧身过六劫，自身劫雷的气息极为浓郁纯正，用来感悟再合适不过。 一番时日下来，灵宇体内终于隐隐有要凝聚出雷种的趋势。 这让他的实力更加向着圣阶靠拢，与以往根本不可同日而语。 此刻继八元素之力后，一抹微小但却极为璀璨的雷芒蓦然于其掌心窜起，宛如灯烛之中最后点燃的那一抹萤火，所有元素之力迅速向内塌陷整合，并在极短的时间内凝成一道黑色的空洞！ 仅是此物成型的瞬间，以擂台会场为中心，整个蛮王城便掀起了一股极致的风暴，无尽风沙都被摄取而来，被空洞所吞没。 这股气息令蛮象的神情瞬间变得极为严肃。 两处高台，擂台下方... 哪怕如蛮王以及玉依香这位实打实的圣阶，感受到那空洞所散发的气息都是微微动容。 因为这空洞所展露的气息波动，已然完全不在于圣阶之下！ 这是真正的圣人一击！ 此刻，灵宇位居高空，右手托举着世间最为幽暗之物，缓缓低头，目光一瞬与蛮象对视。 “若你能接下此式仍旧完好，便算我输。” 话音刚落，灵宇骤然化为一道流光，裹挟着黑色的吞噬之洞直坠擂台！ 蛮象的眸光蓦然瞪大。 面对灵宇这全力一击，他自然也不敢有丝毫怠慢。 早在灵宇聚拢元素之力的同时，他右臂的血纹便在不知不觉间蔓延至全身，宛如为他披上了一层血甲。 只不过这些血纹并不曾包裹他的头颅，使得他的眸光仍然是冷静而清明的，此刻他的状态完全就像是开启了血脉之力，但却仍然保持了神智！ 如此一幕令高台之上的蛮王都站了起来，呼吸急促。 先蛮的声音也随之而来。 “这...纵算是先蛮时代，也从未有人做到过！” 不曾理会外界的议论之声，气势拔升了数倍的蛮象双足重重一跺，原本就已开裂的擂台巨骨此刻瞬息崩散成无尽碎片。 借着这最后的助力，蛮象身影蓦然窜上高空，与携黑洞之力下坠的灵宇骤然碰撞到了一起！ 天地间，骤然失色！ 第875章 云颠之战(一) “轰”地一声，风云逆转。 整个蛮王城宛如地震一般颤动不已，天空狂风呼啸，恐怖的灵气波浪如海啸般一层一层卷向高空，久久不曾平息。 为了平息这波动、让其不至于流溢场外、伤到众人，饶是玉依香此刻神情也露出了一抹凝重。 原本偶尔响起个一声半声的琴音此刻骤然间变得密集起来，如嘈嘈急雨。 伴随着这些琴音，整个场中恍惚间仿佛有一朵音莲化现，花瓣开阖之间，将整个破碎的擂台地域彻底包裹，不让任何气机外泄。 而在音莲所包裹的中心，已经彻底化作了黑色，不见任何光明，也根本看不见其内人影。 等待了许久之后，众多蛮族的议论之声接连响起。 “谁赢了啊？” “这...黑不溜秋的不好说...说不定两败俱伤呢。” “唉，希望是赢了，毕竟我们蛮族到现在可是一场都还没打赢呢，唯一的一次还是对方认输，再这样下去不会连蛮王也...” “闭嘴！蛮王陛下也是你能质疑的？！” “就是，蛮王武力奇绝，只要天上那位圣人不下场，谁又能是他对手？” “祭礼尚未举行，举行之后说不定咱们的蛮王也能入圣，到时候就算那位圣人下场又如何？” “行了，都别吵吵了，你们都忘了这大会赛事实际上早已经是外洲赢了？现在不过是人家垂怜，才了给我们继续征战、搏回一丝颜面的机会。” 最后这番话语一出，蛮族之中一阵寂静，方才争吵的几人脸色各自泛红，沉寂了下去。 却在此间，那音莲之中的墨色逐渐消散，胜负结果似乎也要随着二人身形的显露最终定局。 所有人都站了起来，翘首以盼。 哪怕如蛮王也是情不自禁的捏紧了手心，站在高台边缘低头望向下方。 败给外洲、日后要受人御使也就罢了。 若是连一场真正的胜利都赢不下来，那蛮族以后岂不是要被彻底归类成无用的种族，被人轻贱至极？ 就在此间，圣音之莲缓缓张开。 与之前的帷幕不同，音莲在成型包裹场地的同时，便在不断的消减其中狂暴的能量，将其转化成最纯粹的灵力状态，然后吸收来壮大自身。 因此灵宇与蛮象全力对决所掀动的风云却反倒成了圣音之莲的养料，让其不断壮大。 借助这道音道领域的超绝神通，玉依香没有让任何一缕气机散逸出来、波及到外人。 这般手段同样令蛮族之人惊叹万分，眸中敬畏之意更甚。 当巨大的莲叶一瓣瓣张开，其内的景象也随之一点点清晰了起来。 整个擂台巨骨已经完全不翼而飞，似乎已在那惊人的碰撞中彻底化作了齑粉。 几乎没有任何实体能在这之中幸存，就连这里的空间都破碎成了一道道裂纹，空间罡风如鬼哭一般呼啸而过，令观望的众人遍体生寒。 而在那无尽裂纹的中心，两道残破的身影各自面对站立，一动不动，宛如雕塑一般。 “这...谁赢了啊？”蛮族之中，貔貅一族的族人忍不住率先问道。 但没有人回应他们。 南面高台，季牧略带遗憾的摇了摇头，向着北面摇摇拱手。 “贺喜蛮王陛下，此战，是蛮族胜了。” 季牧话语刚落，那两尊雕塑靠近南面的那一尊缓缓倒了下来，正是灵宇。 几乎就在他倒地的瞬间，又一声震响传出，蛮象的身子也不受控制的倒在了地上，差距不过一刹。 但就是这一刹，胜负已分。 蛮族中顿时响起一片欢呼之声。 打了这么多场，可算赢下一场战斗了，虽然胜的险之又险，但好歹没有被人从头虐到最后... 身为以战斗为生的蛮族，骨子里自然有着高傲的脾性，之前场场失利已然压抑了太久，现在自然振奋不已。 北面高台，杜清已经第一时间下去将灵宇背了回来，而风一转身向着季牧告罪。 “对于蛮象的战力我等有所低估，以致此战失利，请先生责罚！” 季牧摇头一笑。 “输了未必就是坏处。” “以蛮族的脾性，压制的太狠反倒有可能会让他们怀恨在心，此后所有的力气都会用来挣脱我们的控制。” “与其如此，输上个一场两场，反倒容易让我们成为朋友。” “而且...这场战斗很精彩，不是么？” “让我明白，蛮族，也并不就都是野蛮之人。” 风一眼角瞥向下方，露出了一抹若有所思的神色。 北面高台，胜负结果定论后，蛮王也终于微微松了口气，坐了回去。 但屁股刚挨上王座，他便想起来下一战就该轮到自己了，于是又站了起来。 却在此时，对岸的季牧也踏出一步。 随着他的动作，一道剑光闪过，天罡剑瞬息出鞘、自行御空，拖住了季牧的足尖。 季牧立于剑身之上，向蛮王笑着开口： “蛮王陛下，你我之战便莫要在这城中了吧，恐伤他人，天上见！” 话音刚落，季牧御剑直上九天，霜蓝色的剑光贯通了整个云霄！ 蛮王缓缓抬头，眸中的战意一点点升腾。 成为蛮王之后，他也许久不曾遇见过能带给他压力的对手了，他都快忘记酣畅淋漓的战斗是什么样滋味了。 但现在，或许这位外洲的先生，能为他找回这一切！ 在蛮族的一片欢呼声中，蛮王巨大的身躯冲天而起，如一道光柱没入云霄！ 第876章 云巅之战(二) 身在北洲的蛮族们终其一生，几乎都不曾看见过如今的景象。 整个天空像是被染了色的布帛一般，上一刻还平静无波，下一瞬便是风云万里，时时变幻不停。 陨石、霜雨、火星、雷霆。 这些寻常难以得见之物如今却跟下饺子一般接连从天空坠落，一片末日景象。 白云亦像个面团一样被来回蹂躏，破碎之后又被重新聚拢，旋又荡成千叠。 蛮王的实力的确不弱。 但这一切相较于如今的季牧而言，还是根本不够看。 不说别的，单说土木一道，冰霜一道，赤焰一道，雷霆一道... 季牧抬手对敌，竟是一剑未出，从头到尾用的都是那些就近领悟不久的道法，宛如上来试炼术法威力一般，随心所欲。 而蛮王的力量却是一涨再涨，被逼迫到了极致，巨蛮返神经也已经催动到了极限，再进一步便是三重。 而第三重一旦开启，蛮王便同那开启了血脉之力的蛮族无异，同样会丧失理智。 只不过巨蛮返神经三重与一般开启血脉之力不同，虽然同样灭绝理智，但却能让蛮王蜕变成真正的“修罗”之体，具备灭世般的威能！ 从对手得心应手的表现也可以看出，自己巨蛮返神经的前二重对对方根本起不到什么威胁，唯一有可能起到作用的，便是这第三重修罗神躯！ 但...真要为了一场战斗如此么？ 又轰出一拳逼退近前的火龙，蛮王突然笑了。 曾几何时，他也开始畏首畏尾起来了？ 难道已经忘记了自己是怎么坐上蛮王之位的吗？ 若是连倾尽一切的战斗都不敢，他又如何敢称为是蛮族的王？ 正在对战的季牧一瞬间察觉到了蛮王气势的变化，不由微微一笑。 “原以为今日无法酣畅淋漓一战了，现在看来，这想法倒是早了些。” 蛮王哈哈一笑，抱拳说道： “这倒是本王的过失了。” “先生可否稍待本王片刻，今日之战，定教先生尽兴而归！” 季牧眸光一动，一瞬间想到了蛮王想要做什么，也不反对。 “陛下尽可自便，若有需要，在下也可为您护法。” 蛮王摆了摆手。 “护法就免了，还请先生稍待片刻，我去去就回。” 话音刚落，蛮王收敛神通，整个人瞬间自由下坠，“咚”地一声落在了会场之中。 落地之后，他无视众人的议论，也没有任何解释，目光径直看向远处的另一座高台。 “祖祭，开始！” 此言一出，人群顿时静谧了一瞬。 哪怕是南面高台上站立的外洲修士，也都清楚祖祭代表着什么。 蛮族大会比武只是其一。 最为重要的，便是比武之后的祖祭。 而祖祭所用的祭品，就是各族群筛选出来的“弱者”！ 因为先蛮与当代蛮王的关系，甚至就在他的体内，祖祭的对象在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等同于蛮王，而凭借这祖祭之力，蛮王有十成的把握——破境入圣！ 所以当蛮王通告开始祖祭的那一刻，也就意味着他要在此时此刻突破蛮圣，同时也意味着...血祭所有祭品！ 第877章 云巅之战(三) 蛮王一声令下，战神鼓骤然擂响，声震天地。 此物相传以初代先蛮的肉皮制成，具备一丝真正的神韵，擂响之际，整片天空都化作了血红。 饶是玉依香这等真正的圣者，也在这战鼓的威慑之下微微挑眉，感受到了一丝威胁。 作为屹立在北洲大地数千年之久的族群，蛮族自然也不会缺少底蕴。 鼓声不止响在外界，更响彻在了所有生灵的心神之中，令人不自觉的低头敬服。 而伴随着这鼓声，祭台之上，上千位被筛选出来的蛮族祭品沉默着接连起身。 在他们身侧，早已经各自放置好了一柄短刀，作何用途自然无需赘述。 身为弱者，他们最后且唯一的作用就是化作蛮族前进的阶梯。 无需外人动手，上千位祭品目中多有遗憾，却没有多少愤懑，他们自行拿起那柄刀刃，在鼓声最盛的时刻...没有任何犹豫的便捅进了自己的心脏！ 对死亡露怯，是蛮族男儿的耻辱。 擂台之下，万众蛮族在这一刻齐齐跪地，目光庄重肃穆，口中念念有词。 但其话语太过晦涩与古老，因此南洲一行没有人知晓其真意。 眼前这一幕说不出的悲壮。 但南洲众人也只是沉默的看着，无从插手。 上千位蛮族体内的鲜血在鼓声的引导下很快便顺着刀刃流到外界，并顺着存在于祭台上的阵纹凹坑缓缓流淌，直至填满整个祭台。 刹那之间，以祭台为始，一道血色光柱直通天际，并如烽火一般，一道又一道的光柱在蛮王城中接连亮起，连结成了一幅宏大的血色图案，镶嵌于天空之中。 当血色图案成型的那一刻，蛮王的气势蓦然呈现出了爆发式的增长！ 他一头须发皆张，巨人般的身躯伫立于天地之间，浑身筋肉都在鼓动，血色之中流淌着金光，宛若。 虽然还是人形，但此刻存在于这里的所有存在只感觉有一尊上古凶兽正在缓缓的复苏，那喷涌而出的滔天血气与杀气足以撼动苍穹，令万千生灵颤抖！ 至此，以此祭祀之力，蛮王一跃而至蛮圣，并且一入便是大成，完全无需巩固境界。 只是让季牧有些奇怪的是... 面对蛮王的破境，苍穹上却不曾有阴云汇聚，似乎本应于此间降下的雷劫迷了路，不知道去了哪里。 但一瞬之后，他便又有所明悟。 破境雷劫，往往是新晋的人族修士才需要经历的。 蛮族既非人族，且也或许不是新晋。 那位存在于蛮王体内的蛮族先祖，曾经的实力定然远远超越了圣阶，如今不过是复原了三分。 正思量时，一道身影携无匹之势撞入了云海，蛮王充满自信和开怀的笑声响彻整个天空。 “哈哈哈哈哈！” “来，先生，你我再战！” 季牧只是看了他一眼，轻轻一笑。 在下一瞬间，整个万里晴空在一道根本望不到其尽头的霜白裂隙之下骤然一分为二！ 而新晋圣人、气焰中天的蛮王身躯，宛如折了翼的飞鸟一般——蓦然砸落人间！ 第878章 云巅之战(四) 会场中。 众多蛮族对蛮王突破蛮圣的欢呼之声在此际尚未结束，便看到那伟岸的身影被一道横贯长空的剑光给斩落，如一颗陨石流星一般直直镶嵌进了地表之中。 大地震荡，众多蛮族族人的心也随之狠狠震颤了起来。 他们看到了什么？ 他们的蛮王...被那位外洲人...一剑秒了？ 还是在他刚刚晋升蛮圣，气势最为巅峰的那一刻？ 作为蛮王，自然是整个北洲蛮族的定海神针，实力最强之人。 所以哪怕前面那么多场比斗都输了，蛮族内心也都不曾完全放弃希望。 因为他们相信他们的王，永远能为他们挣回一丝颜面。 但现在，他们心目中足以比肩神明般的存在，就那么被一剑轻飘飘的斩落云端... 在此之前，很少人知道季牧的战力达到了何种程度。 经过这几年的沉淀，言渊所留下的七十二道，季牧基本都已参悟熟透，并且有意的开始尝试糅合。 虽然不曾破境入圣，也不曾动用太白驭兵诀，但季牧所掌控的大道数量早就冠绝古今，超越了历代传说中的极限！ 身为帝星降世，他参修大道根本没有任何瓶颈桎梏，更无数量限制。 因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并不是在参悟，而是在...掠夺！ 星空意志本身便是与须弥分庭抗礼的存在，季牧作为其中的一部分，他所感悟的一切，自然不会如普通的修士一般，只是单纯的借取大道之力。 在他的手里，便是他的。 七十二贤无一不是天姿纵横之辈，所以他们所具备的七十二道任何一道单独拿出来，都是惊艳世间的绝妙道法。 季牧一人独占，自非寻常修士可比！ 并且受七十二道潜移默化的影响，季牧也逐渐凝炼出了一道全新剑诀。 不同于归一一式的纯粹，此剑式包罗万象、变化无穷，且势如万均！ 出剑的那一霎，似天雷滚动，若彩虹贯空。 蛮王，算是第一个亲身感受到其重量的存在。 并且就算是这一剑的声势强盛至如此，所有的剑气波动也都尽数汇聚到蛮王一人的身上，不曾波及到旁人半分。 这份凝炼程度，同样不是随意能够做到的。 原本季牧是不打算出剑的。 自龙首画圣之后，人间能让他拔剑的存在屈指可数。 领悟七十二道后，季牧在合道一境上的成就彻底圆满，让他甚至不需要借助太白驭兵诀，自身便有了斩圣之力。 以蛮王破境之前的实力，自然没有出剑的必要，哪怕他是蛮王。 喧闹的会场因为这一剑彻底静谧了下来。 纵算是南洲修士，之前也全然不知季牧到底达到了何等程度，如今一见自是震撼莫名。 玉依香亦是小嘴微张，不失惊讶。 闭关多年，这还是她出关后第一次看到季牧出手，不曾想已是成长到这般地步。 “这家伙...” 微微嘟囔了一句，话虽埋怨，但眉眼中却满是笑意。 “还是蛮厉害的嘛！” 第879章 云巅之战(五) 云巅，一剑横空后，季牧并未降落，而是依旧御剑伫立。 他能够感觉到，虽然自己这一剑如预计中的一样凌厉，但却不曾真正击败蛮王。 蛮族的耐打，在前面的诸多对决中已经展露过了，没道理到了蛮王这里反倒变弱了。 自己这一剑虽然将其打落了云端，但也仅仅只是将其打落了云端罢了。 果不其然。 伴随着蛮王城大地的一阵颤动，蛮王的身躯缓步从那地缝之中走出。 虽是蛮王，但形象却又大有不同。 他浑身缠绕着血红色的流火，身形魁梧，三头六臂，灿金色的光辉在他的肌肤之下流淌，仿佛替代了血液。 其人未至，但那磅礴的血气已然冲霄入云，惊散无尽鸟兽。 他踏在地缝中央，宛如自深渊之下而来，每走一步，他的身躯便膨胀一分，直至比肩城岳！ 与之前那些蛮族开启血脉之力不同。 身为蛮王，他的血脉之力是所有蛮族之中最为雄浑的那一个，再加上巨蛮返神经的加持，又有先蛮之力在体... 层层叠加之下，使得此刻的蛮王无限逼近远古天庭传说中蛮族最原始最强大的形态——修罗！ 季牧看着云下正缓缓抬头的身影，只觉得有些熟悉。 转念一想，三头六臂，血气无双... 这不正是前两年阎罗狱的龙首最后所化现出的法相？！ 原来早在这之前，自己便与这传闻中的修罗打过了交道。 只不过龙首的修罗形态明显是功法加杀气凝聚而成，与真正具备修罗血脉的蛮王完全不是一个档次。 这倒并不是说龙首实力便弱，只是单以修罗形态的纯粹完整而论，龙首远远不及此刻的蛮王。 毕竟功法又怎可比得上纯正血脉？ 看着缓缓将目光凝聚到自己身上的修罗，季牧眸中也一点点显露出了战意。 上一次对决龙首，还是凭借太白驭兵诀集众人之力才堪堪压制，且还是生死之战，没什么机会给他研究，未免可惜。 如今倒是正好验证在不动用太白驭兵诀、单靠自身之力的情况下，他真正的战力如何。 自从龙首画圣消弭之后，很少有人能给他造成压力，让他知道自己的上限在哪里。 但现在，化身修罗的蛮王，简直是为他此刻量身定制的对手！ 化身修罗后，蛮王似乎多了一分邪气。 三头之中，有两尊头颅都是目光猩红，充满杀意，唯有一尊目光尚算清明，缓缓开口： “先生，可要小心了。” 话音刚落，一声宛若山崩地裂一般的剧烈震响传遍了整个城池，整个会场瞬间向下塌陷出了一座巨型深坑。 那是修罗以足踏地的声音！ 而借助这一脚之力，修罗蛮王瞬间拔地而起，化为一道血色的长箭直入九霄！ 也正是这一脚，令无数蛮族脚下瞬间一空，如雨点般不受控制的向下坠去。 蛮王这一脚，宛若在蛮王城中心向下轰出了一座山谷。 所以若是任由这些蛮族坠落，实力强大的且不必说，但凡实力稍弱一点的，便免不了缺胳膊少腿。 却在此时，一声琴音骤响，所有掉落的蛮族身影一滞，生生定在了半空，始作俑者的红衣丽人轻叹一声： “怎么感觉这些人反倒像是我的族人了？” 第880章 云巅之战(六) 不是蛮王不想管自己的族人，而是在化身修罗之后，他好似逐渐淡忘了这一切。 此刻存在于他脑海中的，慢慢的就只剩下了两个字。 战斗！ 不断的战斗！ 淡忘族人，淡忘一切，淡忘...生命！ 战斗这两个字，便是他修罗此刻存在的唯一意义。 他并非陷入了狂暴。 恰恰相反，他此刻反倒无比清醒，超过了以往的任何时刻。 他清醒的知道自己该如何战斗，如何...杀死对手！ 相比于战斗的胜利以及对杀戮的渴望... 族人，那是什么东西？ 在身躯不断拔高的同时，仿佛福至心灵一般，修罗脑海中本能浮现出诸多从来不曾使用过甚至听到过的杀伐招式。 或许不是脑海，那是存在于肉体、乃至于血脉之中的深层记忆！ 他几乎是本能的抬起了手，结成了一道繁琐的印诀，另外两对手臂也是如此，但所结的印诀却有所不同。 一名修罗印，主灭肉身。 一名神灭印，主灭元气。 一名魂寂印，主灭魂灵。 三印既成，诛神灭魂，万里无生！ 印成的一瞬间，季牧猛然瞪大了眼睛。 便在此时，宛如夕阳爆碎在云端，整片天空都化作了纯粹的血色！ 云海像是被彻底煮沸了，如狂暴的海浪不断向上翻涌，卷动苍穹。 血色笼罩之处，所有生机尽皆断绝！ 蛮王城上空，玉依香面色一瞬间变得无比凝重。 她疾速咬破指尖，泌出的血如同燃烧的赤焰，瞬间点燃了凤语。 玉指急拨琴弦，一阵燎音骤响。 以大地为界，一尊火凤蓦然化现。 它发出了一声嘹亮的凤鸣，张开了足以遮天蔽日的双翼，盖住了整座蛮城，竟是硬生生接住了上空倒卷而下的血色，没有让天空的末日波及到人间。 玉依香鼻中轻哼出声，额间浮现玉露，神情越发凝重肃穆。 真正接过那片血色，才能真正感受到其间的重量。 如山崩，如天坠，如星落！ 而仅是外围便已如此，真正置身其中的季牧...又该是何等凶险？ 饶是以玉依香对季牧的信任，此刻也未免生出了一抹担忧。 便在此际，那无尽血光之中，一道十字星芒骤然亮起！ 切割时空，斩开天地！ 整个天幕被剑芒分成了四块，裂隙纵横千里。 而在那裂隙交汇的中央，白衣季牧的身影蓦然伫立，凛然不侵。 面对自无边血色中迫近的修罗，他浑身浩然之气暴涨，在极短的时间内便重新占据了天幕，还天地清明。 彼时他松开剑柄，任其自主悬浮，然后面对自地面跋涉而来的巨人，缓缓张开了手。 在这一瞬间，蛮王感觉到了季牧身上的气息不断演化变幻，最终凝成了一股。 此时蛮王的拳锋几乎贴近了季牧脸庞，但却猛然间受此力影响，刹那间定在半空，仿佛被两座山岳夹在了中心，丝毫动弹不得！ 哪怕此刻显化出修罗形态、几乎绝对冷静无情的蛮王，也是一点点瞪大了眼睛。 因为他在季牧的身上，感受到了极为澎湃的领域气息！ 到达他们这个境界，拥有领域本身便是常态，不足为奇。 但此刻季牧所张开的领域，足足有七十二道！ 这是何等惊世骇俗的景象？！ 而这种对领域的蛮横运用，季牧也贴心的为其起了个名字。 其名——七十二重楼！ 第881章 云巅之战(七) 这些领域自然是脱胎于言渊留给他的七十二道种，本身并不雄浑。 但堆叠在一起，互相扶持，互相升华，便是那圣人的领域，也要为之退让！ 此刻的苍穹血光尽退，转而被五光十色的各种领域光辉所占满。 曰风、曰火、曰水... 曰木尊、曰法言、曰尘光... 七十二位师兄所托付的一切，季牧不敢有任何懈怠，尽皆将其领悟，复原于世间！ 在外人看来，这自然是惊世骇俗、千古未有的景象。 但只有季牧自己才知晓。 他到底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去参修师兄们留下的传承的... 见道种，如见其人。 而见其人，却又明白人早已不在了... 一门七十二君子，学宫前代辉煌，便只在他一人之身。 孤寂，惭愧，痛楚。 这每一门领域的化现，都融入了季牧不知多少泪水。 那些痛苦更是任时间冲刷而过，也无法消弭半分。 他将七十二领域尽数参悟的举动，便是将七十二贤的影子、生生刻在了他的灵魂深处，相伴至永恒！ 而当这七十二领域尽展，天空与大地之间，蓦然间显化出了一座多彩楼阁，将蛮王镇压其间！ 此楼宛若通天之柱，单是其基层便足以横贯整个蛮王城域，层层垒起，直通九天，盖压世间！ 其层数不多不少，刚好七十二层，每一层都是一种领域之力的极致化现。 季牧近些年修为寸步未进，这才换来了这一式冠绝古今的神通！ 若非如此，以他的天赋，或许早就推开了超凡之门，根本无需等到现在。 而当此楼化现天地的一瞬间，无论是南洲还是北洲，除开半圣级别的强者能够勉强维持站立之外，绝大多数存在都无法安然面对它的威压，黑压压跪倒了一片，心生惶恐。 圣阶巅峰一击，亦不过如此！ 以蛮王如今的修罗状态，本不知道什么是恐惧。 但不知为何，被关进楼中的那一瞬间，他浑身的筋肉却都在不受控制的颤抖。 他缓缓抬头，眼中所见虽是重楼，却也早已不是楼的样子。 他好像看到了一片霞光，目睹了山川大地的演化，万事万物的流转... 他仿佛看见了——最初的混沌！ 七十二道领域大道聚拢在一块，已然有了造化的雏形！ 蛮王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样积聚起的勇气，默默抬起了手，或许根本靠着的就是修罗肉身自己的本能。 浑身血光尽凝于一处，形成了一柄战斧，握于手中。 仿佛要效仿一位尊神持斧劈开一方世界的上古传闻，如今的蛮王，也欲持斧劈开这层混沌！ 只是当他粗壮的手臂握上巨斧，积蓄力量准备动手的那一刻。 身在楼外的季牧往楼内瞥了一眼。 但也仅仅是一眼。 下一瞬间，顶天立地的七十二重楼蓦然大放光芒，以肉眼根本无法捕捉的速度瞬间收缩！ 置身其间的蛮王只觉得山川大地、万事万物，所有的一切都在向他倾轧而来！ 这是难以想象且难以承受的伟力，相当于一整个初开世界的重量！ 肉身，神魂，血液。 所有的一切都在形式，都在这一刻受到了重创！ 蛮王的战斧尚且握在手中，维持着即将劈下的姿势，但他的身形已经彻底定在了楼中。 而他的瞳孔，也已经彻底翻成了白色。 堂堂北洲蛮王，新晋蛮圣，上古修罗。 此刻竟昏死了过去... 第882章 云巅之战(八) 已经化作深坑蛮族会场。 伴随着一声轰鸣，七十二重楼直直落在了深坑中央，掀起一阵轰鸣，方才止息。 如果季牧想，他甚至可以用七十二重楼的领域重压直接碾碎蛮王的身躯，将其化为齑粉。 这个招式基本可以让季牧跳过所有战斗的过程，直接获取结果，霸道且无解。 不过以修罗的特异，或许当真正涉及生死的时刻，会触发某种变化反应也说不定。 幸好此战不用真的分出生死，所以季牧只是将蛮王以及他体内的先蛮意识在神魂层面上同时击昏，干净利落的结束了战斗。 此刻宝楼坠地之后，体型已经是收缩了的，但等闲的城墙依旧远远无法与其相较。 七十二重领域的威压仍在，所以众多蛮族虽然担忧蛮王的状况，却也不敢凑上来。 毕竟这东西所散发的气息比之圣阶都不遑多让。 片刻之后，一袭白衣缓缓落地，身形笔直，七十二重楼如水流般倾倒消散，逐渐露出了其内蛮王的身影。 季牧含笑向对方微微拱手。 “承让了。” 蛮王神色露出一抹复杂。 他知道季牧为了保留他的颜面，在撤去领域的前夕为他施加了治疗术法，唤醒了他。 若非如此，堂堂蛮王被人打的晕躺在地上...属实是无法宣之于口。 不仅如此，方才那等波动，若是波及到下界，哪怕是玉依香这等实力，也不可能尽数庇佑所有人。 所以从七十二重楼现世的那一瞬间，整个战场便由季牧所把控。 那等领域叠加的威势，也竟是全然控制在楼中，不曾外泄丝毫。 这等精妙的控制也证明了季牧根本就是留有余力，不曾全力出手，七十二重楼的威势也不过展露丝缕。 他甚至还有余力关心自己的颜面... 对于蛮王来说，这个事实更让他无法接受。 不过事已至此，再纠结这些也无异议。 深吸口气，蛮王向季牧回以一礼。 “先生胜了，我蛮族...愿赌服输。” 此言一出，地貌大变的蛮族会场顿时变得静谧无比，唯有微微萧萧风声拂过远方。 蛮族是高傲的，勇猛的，势不可挡的。 在此之前，北洲大陆从来没有任何种族生灵是他们的对手。 当海域禁制解除，得知外洲之人的存在，还没有人当回事。 但直到如今，三场赌上从属的战斗接连失利，北洲蛮族才真正开始正视外洲之人，只不过...似乎已经晚了。 环视了一圈蛮族众人，蛮王踌躇了半晌，最后还是问道： “不知先生，何时要用我蛮族？” 季牧不曾直接回应，反而转而说道： “此事不急，可以容待后议。” “不过在下现在倒是有一个不情之请。” 蛮王心下一凛。 “先生请说。” 仿佛是看出了蛮王的戒备，季牧微微一笑。 “南北闭塞已久，如今海域禁制已除，不如两座大陆互相设计传送阵，并同时以飞舟运载修士往来，互通有无，共同发展，陛下以为如何？” 蛮王心思急转，正在思量之际，季牧又添了一句。 “一应耗材，由我南洲来出。” “好！”蛮王没有任何犹豫的应道。 第883章 轻舟佳人 北洲事毕。 季牧与玉依香携旃檀世界回到南洲。 唐皇与蛮王于次日正式互通文书，缔结契约，两国正式交好。 不久后。 飞龙、游龙、荆龙，三艘大型飞舟横跨须弥海来到北洲，其上装载着南洲大量阵修以及构建传送阵所需的耗材。 这些人受到了蛮族的隆重接待，而返程的三艘飞舟又运载了百位由蛮族组成的使团，前往南洲观礼。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具体细节也无需季牧过多费心，自有朝廷之人接手，不会出什么遗漏。 回到南洲之后，季牧暂时的放下了修炼，培植势力一事也交给了风一接手，而他自己拿出了心鳞小舟，携手玉依香于四大洲漫游。 一来则是探寻各地是否还有圣缘。 虽说山海无量鲲在最后坠入深海之前以托付为由赠送了季牧不少圣缘，足够十数位半圣用来破境，但好东西谁也不嫌多。 二来是看看解决了蛮族之事后，如今的四洲是否还存在着什么隐患。 三来以上这些其实都是借口。 他只不过是想带着玉依香过一过久违的二人世界罢了。 对此玉依香自然也是心知肚明，只是没有戳破。 这一次出行堪称轻车简从，唯季牧与玉依香二人，再无他人。 就连蝶儿都不曾跟随，而是被季牧以吃不完的糖葫芦为代价——送到学宫去了。 除了心鳞飞舟之外，旃檀世界虽不离身，但以季牧如今对这件至宝的掌控能力，屏蔽棋罐内生灵对外界的感知能力再简单不过。 心鳞飞舟虽也具备舟灵，却也不会在这个时候不知趣的露头。 所以这竟是他们二人难得的独处时光。 此刻，西洲灵奕山外。 季牧一身白衣立于舟尾，折扇轻扇，正驾驭小舟穿行于江面，而玉依香一身红裙，素发挽起，坐于舟首，一双白里透红的粉嫩玉足探入水中，不时拨弄轻响。 掀起的水珠点缀在白皙而圆润的足间，又受日光照拂，更添晶莹，端的是一个赏心悦目。 心鳞飞舟造型优美，在江面上泛起丝缕轻波，岸边的杨柳经由微风照拂，不时摇曳轻响，偶有白鸟于近旁成对而过，发出悦耳嘶鸣，随轻舟前行共舞。 青山绿水，小舟佳人，日光和醺。 世间一切美好都融于这如画卷般的美景当中。 就连微风经过此地，也会情不自禁的欢快起来。 “自踏上修行路以来，这样的休闲日子...似乎已经是很遥远的事情了。”玉依香将足尖抵在水面，突然回头笑着对季牧说道。 闻听佳人话语，季牧亦不免感慨道： “是啊，近些年你我皆忙于修行，与时光争速，就连遇见这世间美景都只是匆匆一瞥。” “抬头所见星空，却只会想着这星光月华是否能助长修行，能聚多少星辰之力？” “低头所见花朵，却也只想着花易凋零，时光易老，大道催人。” “殊不知这群星与花朵，皆自有它们的静谧与美丽，只不过是我们自己丢失了观赏它们的眼睛罢了。” 第884章 琴音荡漾 听到季牧的话语，玉依香亦是深有所感。 漫漫修行路，不进则退，一入便无法回头。 像这次她一闭关便是数年，何曾敢有过一丝懈怠？ 往常有琴圣在，玉依香还无需如此努力。 但现在作为七音宗唯一的圣女、如今唯一的宗主，已经再无人能为她遮风挡雨。 纵使有季牧在，难道她就愿意一辈子都靠着男人、而自己毫无作为么？ 玉依香自身便是惊才绝艳之辈，而她的尊严让她几乎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所以自琴圣升入天门之后，她不曾有过半分怠惰，卯足了劲提升境界。 而季牧呢？ 玉依香缓缓回眸，凝视季牧侧颜，眼底流转着数不清的怜惜。 她知道，季牧在修行上所做的一切努力，对比她来说只多不少。 她尚未中途休息的时候，而季牧从头到尾都不曾停步，一口气莽到了现在！ 季牧刚入潜龙时，玉依香便已明道。 而在现在，季牧的境界仅差一步便能够追上她，他用了不到十年的时间，跨越了常人一辈子才能走完的距离。 固然他是天罡化身，天资无双。 但这天资难道是日日躺在床上、修为便自动增长吗？ 历史上绝代天骄数不胜数，亦从未听闻有谁是靠躺着躺出来一个半圣的。 而玉依香自然清楚，且真实的看在眼里，季牧的努力绝对不输世间任何一人。 别人所努力的，他只会更加加倍努力。 在外人看来，他无疑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人物，棋圣之子，书圣门徒。 但这一切的馈赠，真就是常人所能接住的么？ 只这一路走来，季牧遍历生死，离别更已是常态。 他未曾见过生母一面，父亲在他弱势时为他挡劫而死，待他修为有成，整个学宫他最为亲近之人竟是同时陨落，死在他的眼前！ 那个时候，他才修行不过数年... 世人只见他光鲜，谁又知他苦楚？ 他所承担的担子，比任何人想象的都要重！ 所以他又怎能停步？ 别的不说，单单前两日蛮族大会所祭出的七十二重楼一式，季牧便耗费了整整两年的时间方才凝聚而出。 两年时间，他修为寸步未进。 但在这短短的两年里，他领悟了足足七十二种大道！ 纵使是在梦中，他也借助蝶儿的梦境之力参悟法则，日日如此，从未间歇。 换成旁人，谁又能同时具备这份天资和毅力？ 能以半圣修为跨境战胜蛮族的修罗蛮圣，这份战力和积累，自然都是季牧一步步走出来的。 玉依香为之自豪，但又无比心疼。 如今这次远游，已经是难得的闲暇，纵使如此，也要兼顾寻找圣缘，并非纯粹。 自仙人一战后，玉依香能感觉到季牧变了许多。 往常那般澄澈的笑容已经越来越难得一见了，寻日就算有笑也多是应酬，并非真心，容貌气质相比于初见之时的阳光，如今也多了一分深沉，再不复从前。 玉依香知道季牧都经历了什么，正因如此，才会越发心疼。 “长风，你...可曾后悔过？” “你指什么？” “修行，踏上修行一道，你可曾后悔过？” 季牧刚想作答，却又猛地沉默了下来。 “或许...”他只说了这么一句。 但片刻之后，他又笑着说道： “不过纵算是我不踏上修行之路，也会有凡人的种种烦扰。” “生死离别，无人可免，诸多苦痛，天下大同，从不分什么修士凡人。” “无非是在各自的天空下，看着各自的阴云罢了。” “况且...其实我一早便没有选择。” 玉依香闻言沉默。 半晌，她突然将双足从水面上抬起，转而在舟首盘膝落座，指尖一点，流光跃迁，古琴凤语召唤而出，横于膝前。 “想不想听我弹琴？” “算了，不问你了，反正你都得听。” 轻哼一声，玉依香玉指轻搭琴弦，一曲《阳春白雪》回荡在这青山绿水之间，成为江面之上，泛起的又一层轻波。 季牧莞尔一笑，缓缓闭目，彻底放开心神，沉浸在这轻灵的乐音之中。 与以往不同，此刻的琴音没有任何萧杀的气息，尽是柔情与温婉，宛如涓涓细流，娓娓道来。 季牧听着琴曲，却感觉身心都受到了洗涤，埋藏在心底的过往悲伤与经年疲累都被暂时忘却，而只随着琴音荡漾在天地之间。 就像飘荡在江面上的心鳞小舟一样自由。 不知不觉间。 一身白衣的他站在舟尾，睡着了... 第885章 一江春水 月上中天，孤舟枕眠。 于一片星河倒映的光辉之间，季牧缓缓睁开了眼睛。 彼时香风萦绕，有温软的触感从后脑勺的位置传递而来，而玉依香那绝色的容颜于此际映入眼中，让季牧知晓了自己此刻位于何方。 他正枕在玉依香的玉腿之上。 此时小舟轻泛，随波逐流，一江春水辉映繁星，小舟行在其间，竟宛如在星河之间飘荡。 舟上佳人含笑，言语轻柔。 “你醒啦。” “这一觉可还舒坦？” 这一觉自然舒坦。 季牧已经记不清自己有多久没有这样没心没肺的睡过了。 玉依香的琴音其实并非是催眠，而是涤荡心神、静心安灵。 一觉醒来，他只觉得说不出的身心舒畅，所有积攒的疲惫都一扫而空，周身轻盈，耳清目明，就连自身的灵力运转都变得更加流畅了起来。 破境入圣之后，玉依香的音道已经臻至化境，以这般的修为境界奏响净心曲，自然远非以往可比。 事实上如果不是对象是季牧，换成任何一个立言境以下的修士，这一曲琴音都能让他们直接破境。 只不过这种方式耗费的心神也是不小，所以不可多得。 但为了季牧，玉依香自然愿意一试。 对她来说，弹琴甚至倒是其次，最主要的是想要季牧借此机会好好休息一下。 外人不知，她又如何不知季牧的苦？ 季牧自然清楚玉依香的心思，心中所生的暖意甚至更甚琴曲。 因此面对佳人的柔声问询，他含笑开口： “曲音悦耳，佳人悦心。” “天下乐事，尽在我身。” 时至如今，玉依香已经不像以前那般轻易便会脸红羞涩了，闻言只是嗔怪的白了他一眼。 “问你睡得好不好，你却在这跟我答非所问。” “温香软玉，岂有不好之理？” “油嘴滑舌！” “真心实意。” 玉依香不置可否，只是微微低眸，大有深意的看了季牧一眼。 “所以你打算什么时候从我的腿上起来？” “咳咳...” 被玉依香一语点破，季牧老脸微红。 饶是经过了这些年，他的脸皮早就修炼的深厚如城墙，如今却也招架不住，只能从玉依香的腿上坐起来。 玉依香不发一言，只是眼角含笑的看着他。 “我睡了多久？”似是为了缓解尴尬，季牧有此一问。 虽然知道他是在转移话题，但玉依香也不揭穿他，只是应道： “三个时辰左右。” 季牧在心底估算了一下时间。 “差不多了。” “什么？”玉依香明显一愣。 季牧却在此时起身，遥望江面，突然一挥袖袍。 伴随他的动作，江面泛起一道肉眼可见的涟漪。 涟漪过后，一道道荧光蓦然自水底升起，跃出江面。 起初荧光尚少，只是围拢着小舟浮现。 但很快的，这些光芒便越来越盛，不断向外延伸，直至占据了整个江面！ 倒映的星河已不在，取而代之的是一整条蜿蜒流转的荧光江水。 而那荧光并非是江水本身的颜色，却尽是跃动的游鱼！ 第886章 御灵水府(一) 西洲有一奇江，名唤缨沙，绵延千里，玄妙甚多。 甚至在灵族势弱之前，此江曾一度作为灵族王朝与辉月王朝的分界，只不过后来人族势微，才被灵族跨过江岸，重新划定了界限。 季牧带着玉依香泛舟的江水，便是这缨沙江其中的一截。 乘舟远行的第一站便选在了这里，自然不单单只是出游观景。 缨沙江不仅养育两岸百姓，自身也蕴藏着诸多玄妙，造就了西洲不少绝世天骄，留下了诸多传说。 相传缨沙江中有一水府，名唤御灵，是几百年前一位人族圣人所留下的秘境。 据说此人并非西洲本土的圣人，而是游历至此，最后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自崩大道、寂灭于此，唯独留下了这座水府。 而这水府寻常无法得见，任灵族与辉月双方的大能修士如何搜寻都不会显露踪迹。 不过此地既然为世人所知，自然会有它显化的时机。 以七七四十九年为限，缨沙江中会出现一种游鱼，浑身散发着荧光，轻盈灵动。 鱼群的数量极为庞大，一旦浮现水面之后，甚至一度能让江水变色，夜晚犹如银河。 而鱼群并不是最主要的，鱼群背后所代表的水府现世，才是震动两岸族群的大事！ 顺着鱼群铺开的方向潜入江底，就能进入御灵水府！ 作为西洲曾经足以排进前五的秘境，御灵水府声名极盛，且又四十九年才能一遇，甚至是圣人留存，自当有不少灵族与人族的天骄会闻风而来。 但实际上，御灵水府已经开启过七次，延伸至上一次进入的人数量甚至不超过十人，极为可怜。 并且经过灵族与人族之间的尝试，进入御灵水府的修士也有境界需求。 低于立言无法通过荧鱼铺展的水路进入江底来到水府面前，因为在此之前，潜龙入虚二境的修士根本无法承受那般浩瀚的水压。 唯有境界达到立言之上的修士，方有资格一试，但也仅仅是一试。 真正的主力还是修为在明道之上的大能，但上限仅止于合道巅峰的半圣，圣人无法入内。 御灵水府首次现世之际，灵皇与当时的辉月王朝圣人曾同时前往探查。 但感受到他们的圣阶气息御灵水府却是瞬间遁走消失，两大圣人最后将当时的缨沙江翻了个底朝天都没有找到其踪迹，最后只好作罢。 直到四十九年后，御灵水府方才再度出世。 又经过几次摸索，西洲修士才逐渐总结出了御灵水府的入门条件，并针对性的派出修士。 因为有灵宇等一众灵族的存在，季牧得以知晓此地。 在临行前，他搜集了四座大陆所有有可能存在圣缘的所有秘境，打算带着玉依香一一探寻，为之后人族积蓄力量做准备。 而碧游水君所留下的御灵水府，便是他所选择的第一站。 再怎么想休息幽会，也不可能真的就什么都不管不顾、忘记所背负的一切，况且这在季牧眼里，不修炼，便已经是难得的休息了。 第887章 御灵水府(二) 此刻荧鱼铺陈江面，蜿蜒直通江底。 季牧与玉依香对视一眼，各自跃入了江中，水花不兴。 心鳞小舟随后化为一道流光，没入了旃檀世界。 虽说玉依香是圣人境界，超出了御灵水府的入门条件，但季牧现在有太多的应对方法能够带她进去了，装进旃檀世界便是其一，临时召唤蝶儿相助也可以轻松做到。 以蝶儿现在的力量，亦足以遮蔽圣阶。 更何况如今要面对的只是圣人留下的一座水府，并非圣人本身。 总不至于那位碧游水君最后修成了陆仙吧？ 若是真的，那季牧此行便是真值了。 总之以季牧如今的境界战力，四座天下基本没什么地方不能去得。 至于水府秘境中的平衡一说... 单单季牧来到这里这件事情，便已经是失去平衡了，多带一位圣人又有何妨？ 对于那些来此历练的西洲修士而言，一位圣阶战力和两位圣阶战力，属实没什么分别。 就在季牧与玉依香入水之际，缨沙江百里外的另一端，一行四人、三男一女正站在江岸，凝望江水中的荧鱼水道。 四人中为首的是一位中年男子，他穿着一身朱紫官袍，神态不怒而威。 此人乃是关山郡郡守，王子龙。 作为辉月王朝的重郡，关山郡虽带着一个山字，却傍水而生，出城三十里便是缨沙江水。 而水府秘境作为缨沙江每隔四十九年一度的盛世，关山郡自然不会缺席。 不过身为一郡之主，王子龙自然不会亲自进入秘境，让关山郡处于无人镇守的状态，所以他此行主要是为了送人。 余下的两男一女，才是关山郡此次派往水府秘境的主力。 四人中唯一的一位女子名为王子月，正是关山郡守之女，其天资无双，姿色绝美，如今在国都的道院进修。 辉月王朝众多天骄之中，此女能排进前十，足可见其不凡。 另外两位男子衣着相仿，所佩刀具亦是如出一辙，是被关山郡守精心挑选出来为女儿助力的侍卫。 其实对王子龙而言，御灵水府虽然声势不小，但实际上却是浑水一潭，属实是不想让女儿去冒这个险。 前几次水府开启，哪次不是折个大半人马在里面？连尸骨都找不到！ 一次次下来，御灵水府从一开始两岸数千人同时进入，到现在几乎无人问津，不是没有其道理的。 圣人秘境的名头固然诱人，但也得有命出来才行啊！ 王子月身为辉月王朝最年轻的明道修士，只要按部就班的修行，未来绝对能够成为一方朝廷大员，又何必要来冒这个险？ 王子龙内心无奈，但又拗不过女儿，最后只好举全郡之力，经过层层选拔，最终选出了两人跟随女儿，好歹能探探路也是好的。 此刻江畔，王子月回身望向父亲，盈盈一笑。 “爹，都到这了，你就别送了，再送你干脆随我到水府得了。” 王子龙面色一苦。 “闺女啊，莫嫌为父唠叨，这水府可不是什么好地...” “扑通”一声，王子龙话音戛然而止。 回身一看，他的宝贝闺女已经一转眼便跃入了水中... 第888章 御灵水府(三) 王子龙眨巴着眼睛立于江畔，看着那溅起的水花好半晌，直至水花重新归于沉寂，他才猛地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堂堂一郡之主，此刻竟是气的七窍生烟，连连以足跺地。 “女大不中留啊！” 就在此际，一旁的两位持刀男子犹豫了一下，其中一人出声问道： “郡主，我们...” 王子龙骤然回身，怒视二人。 “你们两个怎么还在这里？！” “没看到小姐都走远了吗？！” 此言一出，两位侍卫再无任何犹豫，扑通两声便各自跃入了江中，追着王子月的身影而去。 三人离去后，王子龙立于江面许久，最后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叹息。 辉月王朝境内，类似的画面远不止这一处。 ... 对岸，缨沙江畔另一端，灵族地域。 三道身影俊逸的男女于此相聚，在他们身后，各自跟随了一众不少于十人的精英队伍。 自前些年灵皇饕餮一事之后，三大皇子带着永恒王族脱离灵族，去往外域，终身不再踏入西洲。 自那之后，灵族内部维持了半个月的短暂和平，却在那之后骤然分裂。 辉月王朝也正是趁着这个时机，夺回了曾经在缨沙江畔北岸的绝大多数领土。 而灵族忙于内战，根本没什么心思搭理人族。 以往还有王族能够镇压，如今失去了唯一的声音，灵族九族谁也不服谁，互相倾轧。 经过连续近一年的争斗，如今的灵族局势稍微稳定了几分，却也一直不曾一统，而是从原先的九族彻底分割成了如今的三大灵国。 而在三大灵国之中，又分别以雷、金、火三大部族为首。 如今位于江畔的三位众星捧月般的年轻俊杰，便是出自这三族之中，剩下的便皆是附庸。 此刻那火族中的天骄是一位体态娇小的女子，其名火芸。 别看她的样貌可爱，却是火族近些年得以在九族之中脱颖而出的根本。 雷灵一族派来去往水府的人名为雷凌，是位面容刚毅的男子，神态冷峻，令人望而生畏。 哪怕是他身后随行的灵族，在望向此人时，眼底也不由得闪过一抹恐惧。 金灵一族的代表同样是位女子，唤做金凤，因为灵族的特质，容颜自是绝美，肤色白皙，玉腿修长，一头灿金色的长发更是飘逸。 但能被选来代表金灵一族主导此次水府之行，此女自然不仅仅是好看，周身独属于金元素的锋芒已经隐隐压制不住，令人不敢靠近。 虽说这次水府之行以火、金、雷三族为首，但真正参与此事的，可远不止这三族之人，三人身后所站着的众多随从便是佐证。 这些人囊括了灵族九族的所有族群，虽说实力或许不如火芸等人，但也皆是各族中一等一的天才，承载厚望。 原本以灵族的实力，本不需要对一个死亡率奇高的水府秘境这么上心。 但如今王族脱离族群，灵族群龙无首，各自僵持，这样的情况下，需要一点外力的影响从而让天平倾斜的选择便不足为奇了。 有着圣人传说的御灵水府，便是近日来最好的选择，没有任何一族会想放过。 那些依附于火、金、雷三族的族群，难道就当真没有其它的想法么？ 第889章 御灵水府(四) 缨沙江中部。 王子月以及跟随她的两位随从顺着鱼群来到了此地。 这里离水府还有一段距离，但试炼与筛选已经从此时开始了。 对于西洲而言，缨沙江可从来不是什么平凡的江水。 除了深不可测之外，其“江水”本身，便蕴藏着极为浩瀚的重量。 寻常凡人，哪怕水性再好，也只能浮在江面上游水，稍微深上一点，都会被江水本身的重压压碎胸骨，溺死在这江中。 而缨沙江并非单单针对凡人，就算是面对修士，它亦是一视同仁。 修为达到入虚境的修士，最多也只能在江畔中部坚持不到一刻钟的时间，超过这个时限便会被江水压垮。 而只有修为在立言境以上的修士，才能凭借雄浑的灵力存储勉强抵达江底，且也无法坚持太长的时间。 这个时限，甚至还不如入虚修士的一刻钟。 因为处于江底，立言修士想要折返回江面，同样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 同理，哪怕境界达到了明道，在这缨沙江底也不敢随意浪费灵力，至少在到达江底看到水府之前，任何意外都有可能发生，由不得王子月不慎重。 缨沙江中，可并不是人族的地盘。 这水里的妖兽可也不少，甚至传闻中还有蛟龙在此栖息，一旦遭遇发生战斗，哪怕是明道强者也不敢随意称自己能够全身而退。 缨沙江的所有美好，都仅维持在江面之上，江面之下，尽是暗潮汹涌！ 王子月虽出身道院，天资不凡，却也不敢在此地托大。 行至中游，她也不免提起了几分精神，对灵力的操控也愈发入微，争取不浪费一丝一毫的灵力。 却在王子月谨慎小心的往深水行进之时，突然听到身后好似有什么动静，猛然回身。 这时两位被父亲派来的随从也听到了声响，一瞬间神色戒备的靠拢了过来。 紧接着三人便看到... 江水之中，好似游来了一片暗影！ 那影子是那般的巨大，出现的瞬间便将所有仅剩的月光都尽数遮挡。 不仅如此，那影子还具备着惊人的威压，其重量甚至要比这沉重江水压在肩头的感觉还要强烈数倍！ 只一眼，王子月便知道自己遭遇到了什么... 她撞见了一尊真正的蛟龙！ 而对方的境界，从这宛如实质般的威压之中便可以猜测一二。 这至少也是一尊通明巅峰的大妖，相当于人族合道境界的大能！ 在缨沙江水之下、靠近水底的位置，遭遇这样一尊庞然大物，其后果已然可以预见... 王子月甚至此刻已经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没有听从父亲的话语、非要行险来趟这趟浑水了。 只不过此刻明显已经没什么时间可以给她愣神，那庞然大物已然向着她们所在的位置撞了过来！ 千钧一发之际，还是一旁的侍卫率先有所行动。 “小姐快跑！” 二人同时抽出了佩刀，咬牙迎上了那尊蛟龙，似是想要为王子月争取逃跑的时间。 他们深知，在这样的境地下，小姐除非境界达到了半圣，否则顶着深水重压与蛟龙搏斗，必然是死路一条！ 第890章 御灵水府(五) 在这个时节，依然能够选择护主，这两位随从不可谓不忠心。 虽说辉月王朝官僚腐败，根深蒂固，百姓民不聊生。 但关山郡守王子龙治下颇为公正爱民，是辉月王朝少有的一股清流，自然多为百姓爱戴。 只不过也因为他的为官方式，触及到了辉月王朝不少人的利益，时常受到弹劾。 若非朝中的廉老将军几次维护，再加上女儿争气，凭借惊人的天资一举考进道院，彻底稳固了他的地位，否则他这一郡之首的位置早就不知道丢在哪一次官场风波之中了。 外郡的事关山人不知，但在关山郡之内，无人不知王子龙爱民，最多就是有些唠叨的小毛病。 所以遇到危险两位来自关山郡城的修士一瞬间便护住了王子月，完全是发自本心。 要说不恐惧是不可能的。 两位随从境界不过立言巅峰，尚且不曾明道，面对那迎面而来足以比肩合道的庞然大物，说之为螳臂当车也不为过。 但也正是因为如此，他们才有不能为之后退的理由。 且不说奉献生命的勇气，纵是想逃，在这沉重的缨沙江水之中，又能逃到哪去？ 况且此行之凶险那位唠叨的老爷已经交代的清清楚楚了，并且给了他们选择的权利，事已至此全凭自愿。 下定了决心之后，两位侍卫没有任何犹豫，各自爆发出了生平的最强杀招，决然向着那尊蛟龙的龙首冲去！ 王子月欲往深水处跑的身子蓦然一顿。 于她而言，这两人只是父亲在临行前强行塞给自己的侍卫，她甚至不曾问过他们的名字。 但在此刻，遭遇这尊蛟龙的一瞬间，他们却毅然决然的冲了上去，为自己争取那一线逃脱的时机。 王子月抿了抿嘴，本人却是没有再走，而是返身冲了回来！ 右手虚握，银光一闪，一条通体霜色的长鞭如龙飞舞，卷动江水，直向着那两位随从卷去。 她自然不敢直接向那尊蛟龙扬鞭，在这江中，这是取死之道，所以只是想着将这两人用银鞭卷回来。 听到身后的动静，随从中的一位诧异回头，见到王子月不仅没走，反而迎了上来，顿时惊的亡魂皆冒。 “小主不可！” “少废话！” 王子月怒喝一声，手上的动作却是未停。 却在此际，对于三个蝼蚁在前方的动作，那尊庞然大物终于有了反应。 它缓缓转动竖瞳，眸光锁定在了三个蝼蚁中个头较大的那一个——王子月！ 当那眸光落在自己身上的那一霎，一股莫大的恐惧自心底油然而生。 这是真正生死一线的压迫，在这江底，从她返身的那一瞬间，她便已经失去了逃离的可能。 接下来等待她的是什么？ 王子月不敢想，只知道此刻的自己本能的爆发出了所有的潜能，明道境的修为被催动到了极致！ 她不敢有任何的侥幸！ 当竖瞳的视线落在王子月身上的那一瞬间，蛟龙便停止了行进，一股危险的气息从它身上散发而出，并且逐渐加深。 位于更近些位置的两位随从此刻更是亡魂皆冒，进退两难。 却在这惊魂之际，一声突兀的轻咳之声蓦然响彻在江底。 “小赤，莫要胡闹。” 王子月视线本能的顺着声音的来源方向看去，于是她愕然发现，在这庞然大物的头顶，竟然站着两个人影！ 第891章 御灵水府(六) 季牧其实也很无奈。 他与玉依香刚沉入江底不久，便冷不丁撞见了这么一头笨龙。 因为传说中御灵水府会主动躲避圣人气息，所以从进入江底开始，玉依香便内敛神蕴，并借助季牧的幻道之力遮掩。 但季牧境界不曾到圣阶，所以并没有遮掩气息。 本来这也没什么，但这头赤血狂蛟久居此江，俨然已经把自己当成了此地的主人。 所以缨沙江中突然出现了一位合道巅峰的强者，自然触动了它的逆鳞。 为了守护领地，它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便冲了出来。 原本依照西洲的修士实力，一位足以比肩合道的巅峰大妖，无论是灵族还是人族，都是不愿招惹的存在。 所以自打它入驻缨沙江以来，还从未遇见过对手，自然无所畏惧。 只是这一次，它可真是踢到了铁板。 见到那个男人的瞬间，赤血狂蛟便引动了自身的最强天赋，打算将这两个不速之客直接葬灭于江底。 没曾想面对它的最强手段，对面的男人只是轻描淡写的伸出了一指，直接差点没把它给点死！ 修炼到如今这等境界，仅差一步便能蜕变为龙的赤血狂蛟哪里肯受这等委屈？ 士可忍，孰不可忍？ 没有任何犹豫。 堂堂赤血狂蛟，千里缨沙江之主，直接显化人形——跪在了那位大神面前... 别管什么面子不面子的，活着最要紧！ 随后得知两位大神此行的目的地是御灵水府之后，赤血狂蛟更是主动提出要将他们送到江底，因此才有不久前王子月所见的那一幕，倒属实不是季牧诚心吓人。 不过实际上，王子月看到蛟龙头顶站立有人影的那一霎，内心掀起的惊骇已经远远比初见蛟龙之时还要强烈。 这得是什么样的存在，才能在缨沙江底骑龙出行？！ 这难道也是来参加水府秘境的吗？ 如果真是，那是不是说她现在就可以走了？ 这样一尊大神，水府岂不是囊中之物？哪还轮得到她？ 不对... 王子月内心心思急转，闪过诸多思绪。 水府秘境自有玄妙，圣阶应该无法入内才对，反而会导致水府退隐，直接关闭。 王子月一点点瞪大了眼睛。 所以也就是说...这一对在缨沙江底降伏这么一尊妖王的男女，竟然还不曾入圣？！ 这一瞬间，王子月的脑海纷乱如麻。 却在此际，那蛟龙头顶的白衣男子制止了蛟龙后，也不曾与王子月攀谈，只是拱了拱手，旋即便一扯蛟龙头顶生出的龙角。 后者似是对这男子十分畏惧，根本不敢反抗，哼鸣一声便往深水而去，不一会儿便消失在了王子月以及两位随从的视线之中。 直至那尊庞然大物走出许远，三人才在某一瞬间猛然惊醒过来，彼此对视，皆是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骇。 “你打我一下，看看我现在还活着吗？别是什么魂体之类的...” “啪！” “嘶...你丫疯了？！” “不是你让我打的吗？” “我是让你打，但谁让你灌输灵力了？！” 第892章 御灵水府(七) “砰！”“砰！” 或许是最后王子月实在忍不下去了，捏紧了拳头，给这俩活宝一人来上了一下。 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这拌嘴？ 肉眼可见的，两位侍卫头顶接连鼓起了一个大包。 以王子月明道境的修为，完全可以让二人只受皮肉之苦而不伤到根本。 且还不等二人申冤，王子月便呵斥道： “缨沙江底嬉闹，不想活了吗？” 二人虽然委屈，但也清楚以他们的境界，已经无法在江底坚持太久。 再不进入秘境，哪怕躲过了蛟龙之劫，也是只有死路一条的份。 所以当下二人便收摄心神，严肃了不少。 王子月见状微微颔首。 “走，我们接着下水。” 跟随王子月的脚步，二人刚刚抬脚便猛然一顿，面上的惊诧之意根本遮掩不住。 “还要下去？！”二人几乎异口同声。 也不怪乎他们如此。 实在是那尊庞然大物才游过此地，还有那两位能够降伏蛟龙的猛人... 都这样了，小姐竟然还想着进入秘境？ 似是从他们的眼神中看出了退却之意，王子月想了想，声音放轻了一些，不失诚挚的说道： “二位大哥，此行你们跟我到这里已经可以了，回头我自会向父亲为你们请功。” “此次水府之行，或许与以往并不相同，但无论如何凶险，这也是我如今不可能放弃的机会。” “不过这下面的路我自己走便可以了，二位可以先回到岸上，子月先行谢过二位大哥一路护送。” 二人对视一眼，知晓他们多少已经拖了后腿。 这次水府有那等强者在，王子月有他们跟着和没他们跟着几乎没什么分别。 不过王子月倒是确认为他们着想，不想因为自己的冒险连累他们。 自灵族分裂以后，当今辉月王朝虽说强势，但内里也是乱成一团。 主战派认为应该趁此千载难逢之良机发兵灵族，现今三大灵国吞下任何一国，都是足以载入史册的功绩。 不过这个提议却受到了以廉老将军为首的主和派系全力反对。 这一派认为当今辉月境内不稳，百姓民不聊生，不宜再起兵戈。 毕竟三大灵国虽然互相掣肘，却也没有一个好啃的骨头，辉月的出兵不仅不会达成目的，反而会让三大灵国重新统一战线，共同对付人族。 两派在朝堂上天天吵得不可开交，明争暗斗不断。 不过虽说是两派，但归属于廉老将军一派的人...属实是少的可怜。 甚至就连陛下也都隐隐倾心于主战。 毕竟让百姓富足，是一件极为长远的事情，但拿下任何一个灵国，都是肉眼可见的巨大利益！ 所以在最近，主和派的声音渐微，受到的针对也变得越来越激烈。 关山郡守王子龙曾经是廉老将军门徒兼幕僚，最近也承受了无与伦比的压力。 作为他的女儿，王子月自然也被归类到廉老一派，没有人会在意她的选择和意愿。 而一个这么年轻的明道境，足以被很多人视做眼中钉肉中刺。 御灵水府藏有通圣之路的传说，便是她在这变局之中寻找到的唯一破局之法！ 她必须要去！ 第893章 江中惊变(一) 廉老将军如今已经越来越力不从心了，现在的辉月，必须有人要承接他的路，挽狂澜于既倒！ 至少，不能让他再站在朝堂之中，却几乎一整个大殿都是反对他的声音了... 父亲虽然有心维护，却也是力不从心。 王子月觉得自己一定要做些什么。 就算不为了百姓，也要为了自己的父亲。 方才那位降伏蛟龙的强者并不曾纵容凶兽，反而加以归诫，这证明对方不是滥杀无辜的人，水府之行，未必全无可能，这也是王子月在见识到那般恐怖的存在也依旧要下去的原因。 哪怕拿不到传说中的圣缘，水府中也有诸多奇珍，好不容易下来一趟，岂有空手而归的道理？ 对于现在的主和派系来说，修为停滞不前，便等同于倒退！ 时间不容丝毫浪费！ 许是感受到了小姐的坚决，两位侍卫对视一眼，各自叹了口气。 他们能够在水底坚持的时间已经快要达到了极限，如果不跟随进入水府，便必须要撤退了。 “你们叫什么名字？”在两位侍卫离去前，王子月这样问道。 “陈浩！”“屈狂！”二人同时喊道。 王子月微微一笑：“我记住了，等我这次回去，一定会在父亲面前提点你们几句。” 二人嘿嘿一笑，然后各自告辞向着江面浮去。 王子月收回目光，转身面向江底，眸光透出坚毅。 无论前路是什么，她都必定要踏出光明。 但就在她即将动身之际，身后突然传出了一声巨响，随之而来的是于江中炸散的波涛，其强度甚至以王子月这样的明道修为都发出了一声闷哼。 但她浑不觉自己的状态，只是缓缓转头。 随后她便看到了...两团炸散在江中的血花！ 王子月的瞳孔一点点收缩到了极致！ 那炸散的血花自然不是别人，正是刚刚分别的陈浩与屈狂... 她才刚刚记住他们的名字，却在一转身的时间，便已天人相隔！ 王子月明显愣了一下，直至那腥甜的气味顺着江水飘来，她才敢于确认发生了什么。 滔天的怒火蓦然从她的心底迸发，一时间她甚至忘了自己此行的目的，只想将凶手碎尸万段！ 对于陈浩与屈狂，王子月与他们不算亲近，但不久前二人并肩挡在蛟龙身前拼上性命为自己争取逃跑时间的那一幕历历在目。 但这些贼子怎么能...怎么敢？！ 轰地一声，王子月明道境的修为骤然爆发，如同在幽暗的江底升起了一轮大日！ 而就在此时，一众十数人的身影顺着荧鱼之流出现在了她的视线之中，正是三大灵国中由雷灵一族的雷凌所率领的队伍！ 王子月凤目含煞，整个人化为一道流光，足尖在江中踏出了一层音爆，骤然向着雷凌冲杀而去。 刚刚抵达此地，尚未理清状况，便撞见了这么一个疯狂的婆娘，饶是雷凌身为天威灵国中数一数二的天骄，此刻目中也现出了一瞬间的茫然。 什么情况？！ 第894章 江中惊变(二) 因为天威、曜日、锐金三大灵国如今互相掣肘的原因，火芸、雷凌以及金凤并未同时沉入缨沙江中，而是在会面之后又分开从不同的地方入水，所以此刻处于此地的，只有雷凌所带领的天威灵国之人。 对于王子月在江底突兀而来的冲杀，天威灵国之人虽然皆是一惊，但应对的亦是十分迅速。 刹那之间，十数道元素之光便接连亮起，互相连接成势，如巨网一般迎向如利箭一样破空而来的王子月。 而雷凌在动手之前，尤自按耐着怒火问了一句： “王子月，你们辉月王朝是彻底打算与我灵族为敌了吗？！” 方才陈浩屈狂化作的血花仍旧在王子月的眼底绽放，此刻出现在这的又只有雷凌一行，她哪里听得进去对方说的什么？只是冷冷一笑，冲锋的动作尤自不停。 “是你先动手的！” 雷凌勃然大怒。 虽说不想在这江底跟这婆娘起冲突，让火芸与金凤占了先机，但对方既然不依不饶且如此嚣张的出手，他雷凌也不是泥捏的，岂有任人欺凌之理？ 作为此次代表天威的少主，他的一举一行，都必须匹配他如今的身份，不能堕了威名。 虽说雷灵一族在天威灵国中占据着主权，但整个天威灵国，真就是铁板一块么？ 哪怕在这小小的队伍之中，各怀心思的人也都有不少，雷凌必须时刻保持他强大的威信。 所以虽然此事多少透着几分诡异，但雷凌也不想再深究了。 既然对方已经挑衅上门，直接杀了便是！ 离这片水域十数里的江域，以火芸为首的曜日灵国一行正在前往江底，其中一人猛地停下了步伐，神色严肃。 此人出自水灵一族，纯粹的水元素之力让他在水中如鱼得水，感知范围也全方位的提升了不少。 远方有强者交战的波动自然被他所察觉。 没有任何犹豫，他一边迅速向火芸靠近一边大声喊道： “殿下，属下有事禀告！” 火芸停下了前行的动作，缓缓回头。 “何...” 只一个字出口，她瞳孔便猛地一缩。 没有任何犹豫，一抹炽烈的火光蓦然自她的掌心迸现，毫不犹豫的轰向靠近自己的水灵族人！ 事实证明，火芸的应对无比正确。 因为就在她动手的同一时间，那位水灵族人的面容突然间就变得狰狞无比！ 他浑身水元涌动，狂暴的力量倾泻入水，操控江水，火芸只感觉周遭的水压重量在刹那间翻了数倍，挤压的她体内翻涌不已。 但她绽放赤焰的手没有依然坚定，没有丝毫颤抖，一举轰在了那位水灵族人的头颅上。 缨沙江水压制了她的火元，但那一抹绽放的光华依旧是那般的耀眼而明亮。 像是有人拿着火炬，在一张黑色的幕布上轻轻一放，便烫出了一个大洞。 当那火光炸开，缨沙江底的江水也被灼出了一道真空。 连如此沉重的缨沙江水都能被灼烧，水灵族人自然不存在抗衡的理由，一个照面便被焚尽了身躯，彻底死亡。 一击得手，但火芸的神色却没有半分轻松。 因为在她周边，所有曜日灵国的灵族都向她围了过来！ 第895章 江中惊变(三) 另一边，锐金灵国的队伍也同时爆发了战斗，金凤周身缠绕金光，锐气难挡，挨个击退靠近的灵族同伴。 只是她本能的觉得有些不对，金气肆虐，但却不曾杀死任何一人，仅是且战且退，一边打一边向着水府而去。 在她看来，一定是御灵水府或是缨沙江这二者出了变故，带来的属下就算再心怀鬼胎，也不可能同时商量好了向她动手。 只不过在如今这个时间，因为缨沙江底存在的压力，将所有人都杀了的确是最快也是最稳妥的方法，这也是火芸所选择的方式。 且战且退并不能确保金凤能够顺利抵达水府，说不定在那之前就会被这些人耗尽气力，永眠江底... 金凤自己也知晓这一点，但由此就将所有人都杀了...她做不到。 最初遭遇的雷凌与王子月这会儿也觉出不对劲了。 天威灵国的人一开始还在帮着雷凌诛敌，但没过一会儿，他们自己就开始变得骚乱了起来，出手逐渐开始毫无章法，且不分敌我。 以雷光湮灭飞至近前的一道水箭之后，雷凌冲着王子月怒吼道： “这里不对劲，你难道还看不明白吗？” 王子月仍旧在攻击，但手上的动作却多少慢了几分... 只不过在极短的时间内，整个缨沙江底就爆发了大大小小不下于十数场的战斗，鲜血染红了江水。 四十九年一度的水府秘境，前来的修士自然不止王子月和三大灵国，辉月其余沿江郡城，以及大量的散修都在今夜涌入缨沙江中，并被这江中的变故所笼罩。 似乎无人注意到... 那些引导众人前往江底、浑身散发着光芒的荧鱼，如今竟都在不知不觉间染上了血色。 月色之下，江水滔涛，血色通幽。 缨沙江底。 有两道人影站在了江底，轻飘飘的，似鸿毛一样，不染沉沙。 他们连一丝一毫的动静都不曾掀起，就好像完全不存在这一对人。 但在视觉上，他们却又切切实实的站在这里。 这俩人自然是第一个成功造访此地的季牧与玉依香。 从神魂乃至道术层面上，的确无人能察觉到现在的季牧，七十二大道融会贯通之后，一法通万法，他对世间万道都有了超出寻常的理解。 入水化水，遇风成风，自在无碍。 他此刻站在这里，与江水也没什么分别，甚至游鱼都能从他的身上穿行而过，而他身上的修为气息也早就被尽数遮掩，丝毫都不曾泄露。 玉依香受到他的道源加持，也是呈现出同样的状态。 就算是圣人，若非刻意凝神找寻，也不可能发现他们的存在。 而那头通明境的蛟龙被季牧翻掌间便拘在了手心，无法逃脱。 这倒不是季牧过河拆桥，只是这江中似乎出了些什么变故，水的味道不对，在还不确定原因的情况下，把这么一头蛟龙放归明显是不明智的举动，故而要把它握在手中，待合适的时候在放归。 此刻，季牧与玉依香并肩而立，看着前方的景象，季牧长叹了一声。 “想安心探索个秘境，怎么就这么难呢？” 第896章 天下九军 就在西洲季牧携手玉依香抵达江底的同一时间，南洲，河谷平原。 两支装备精良的大军悍然向着对面发起了冲锋，两股兵煞之气冲天而起，凝而不散，在平原上空各自形成了一尊凶神巨像，厮杀在一了一起。 恐怖的对撞余波卷起滔天怒浪，整片空间都蒙上了一层血色。 战争没有人留手，很快便杀的平原人头滚滚，血流成河。 在这平原中心线边缘处，却立着一座高台，高台之上，并未身穿龙袍，但却着一身金色鳞甲的唐圣宗默然伫立，凝望着下方战事。 早在北洲之行前，唐圣宗便与季牧达成了某种共识，前者负责操练兵马，后者负责培植顶尖修士。 至于兵权，季牧从来没有完全执掌的想法，虽然太白驭兵诀会给他带来难以想象的力量，但一旦过度依赖，反而会因此钳制他自身的境界发展。 故而唐圣宗召集百官，重新商议大将军人选，三日未决，是以圣宗怒而披甲，自掌兵权，开始操练兵马。 而他亲自执掌兵权后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彻底打碎原有的军伍体系，重新排列组合！ 什么镇南镇北、御林羽林、官军府军、南洲外洲...尽数粉碎除名！ 新生九军，集官军、府军、灵族、星族、蛮族、天大各宗、有实力的散修等举国之力而成。 每军立一主将，三副将，掌二十万人马。 此九军为： 霜杀、雨凝、离火、神灭、陨烈、逐星、冲灵、蛮虎、踏天 霜杀军主将，老将云渚。 雨凝军主将，兵圣传人江米。 离火军主将，圣人玉依香。 神灭军主将，棋圣后人季小硕。 陨烈军主将，风云阁毕清蝉。 逐星军主将，前仙杜清。 冲灵军主将，灵族灵宇。 蛮虎军主将，蛮族蛮象。 最后踏天为中军，由唐圣宗亲自执掌。 确立九军主将之后，所有修为未至圣阶的主将都得到了一份圣缘，确保之后能以圣人修为坐镇军中。 其中雨凝军主将江米因为修为最低，得到了大量国库馈赠，并被唐圣宗亲口勒令闭关，由朝廷派强者指导，务必在最短的时间内突破圣阶。 以朝廷现在的积累，一旦放开国库不计损耗，砸出几个圣人还是不难的，毕竟最难的圣缘已经被山海无量鲲解决了大半。 当然前提是被砸的那个人本身就具备圣人的资质。 明月山庄的数千星族并未独自成军，而是作为枢纽编入各军之中，大多都成为了一营之主，但杜清所率领的逐星军仍旧保留了一千的星族队伍。 冲灵军的前身正是十万灵族天空军，只是又并给了灵宇十万南洲将士。 蛮虎军是唐圣宗自蛮族要来的二十万兵马，主将人选蛮象则由季牧开口定下。 至此，九大强军至此确立！ 这倒不是说伐天的兵马就只有这一百八十万人，而是所有天下兵马之中，此九支当为最强！ 这是统合了所有资源、强者凝聚而成的九支兵马，单独任何一支拿出来，都是所向披靡的存在！ 第897章 生死演武 大唐原有的军伍体制承袭自前朝，传承久远，根深蒂固。 一朝打碎原有的军伍架构，无疑是一件极为冒险的事情，其中牵扯的势力和动摇的利益简直难以计量，但也更由此可见唐圣宗的魄力！ 面对朝堂上和外界的压力，唐圣宗快刀斩乱麻，直接展露通天修为，以最短的时间掌控局势，让朝野上下只剩下一个声音，并迅速进入到练兵阶段。 在棋罐之灵安糯儿入驻之后，随着时间推移，旃檀世界如今已经完全自成一界，变得越来越强大，灵威内蕴，遮掩天机。 这使得人间天子身负通天修为这件本是极为严重的事情根本就传不到外界，知晓此事的高层即日起便不曾出过棋罐，自然不会有天机泄露，引起天界注意。 而对于练兵之法，唐圣宗选择的方式超乎想象的激进，半点以往的柔和都不存，直接就是捉对冲杀！ 霜杀对神灭！ 雨凝对离火！ 陨烈对逐星！ 冲灵对蛮虎！ 踏天一敌二！ 胜者全军大赏，败者俸禄减半！ 累胜三场者全军家眷衣食无忧，超凡资源有望，主将职升一级。 累输三场者扣除十年俸禄，主将阵前鞭仗二十，传名大唐各郡，为天下耻笑，且包括唐圣宗这个踏天军军主！ 试想... 若是踏天军累输三场，身为主将的唐圣宗跪在阵前，受二十鞭刑的那一幕... 对于整个大唐来说，都会是一场风暴！ 只不过对于当时众将的劝诫，唐圣宗只回了一句： “军中无天子，上场皆仇寇。” 入了战场，无论对面军阵之中站着的是谁，都是必须要杀死的敌人！ 除此之外，再无它者。 至此，再没有人怀疑这位天子的决心。 这简直是以最大的限度，最丰厚的赏赐，最耻辱的惩罚，来彻底激发九军士卒争胜的决心！ 身为集合大唐所有精英力量铸就的九军，谁心底没有傲气？谁又甘于人下？ 只不过同为最精锐的大唐九军，实力彼此相近，所以哪怕捉对厮杀已经轮了好几遍，也尚不曾有累胜三场或是负三场的大军。 胜三场的赏赐还好，败三场的主将跪在万军阵前受鞭刑...简直就是三军的耻辱！ 九军没有任何一军，能够忍受这样的画面！ 所以每一场的冲杀，都没有人会留手，绝对会以杀死对手为己任。 也正因为如此，战阵间的碰撞，主将的运兵，三军的勇武，无不在此绽放光华！ 九军主将在现阶段并不直接参战，而是以突破修为为主，但包括玉依香在内，所有主将都留下了一道化身，用来指点军阵。 或许有人会问，这样真刀真枪的碰撞，岂不纯粹是自我消耗？ 如果是在外界，的确是如此。 九军再强横，士卒再多，也经不起这样无限制的消耗。 但现在这是在旃檀世界。 如今季牧的灵识已经如渊海一般深沉，一人可敌万军。 作为他的契约之灵，幻梦一道集大成者的蝶儿能够发挥的力量已经足以覆盖百万之众。 由旃檀世界截取一缕对战大军士卒的神魂，再由蝶儿张开幻梦领域，覆盖整个河谷平原，又有朝廷派出阵道强者精密推演，使得对战的双方士卒能够以十成的真实程度参与战事，且永远不会真正死亡。 对于战争的酷烈、以及对死亡的感受皆为真实，使得这一场场演武，发挥出了真正应有的效果！ 唐圣宗和季牧从一开始就知道他们将要面对的是什么，因此不敢有丝毫懈怠！ 九军以生死操练，只是开始！ 第898章 霜杀蛮虎 当前在河谷平原厮杀的双方分别是九军之霜杀与蛮虎，主将是跟随前代兵圣征战过的老将云渚和不久前在蛮族大会上大放异彩的蛮象。 为了增长九军随机应变的能力，每一对捉对厮杀过的大军，在下一轮都不会遇上。 如第一轮霜杀对战神灭，则下一轮霜杀对战的大军必定是神灭军之外的，直至霜杀军轮战过九军中的所有大军，才会再度遇上神灭。 而每一支大军对战过后，都会有三天的休养时间。 若是一味征战杀伐，士卒长期处于紧绷的状态，反而不利于增长实力，等同于空耗精力，唐圣宗自然不会犯这种错误。 休息的三天，同时也是为了让士卒将领沉淀感悟，反思自身，突破境界。 有棋罐的灵气滋养，九军士卒的修为都处于一种井喷式的状态，拔升极为恐怖。 但修为的快速增长必定会导致境界虚浮，所以唐圣宗的以战养兵才是更为必要的举措。 大军互相征战杀伐，可以以最快的速度让士卒理解并稳固新的境界，一轮轮的征战，如将士卒当成铸铁般反复捶打凝炼，唯有如此，才能让全军没有任何后顾之忧的汲取灵气修炼突破。 以这种双管齐下的方式，士卒们的修炼速度增长了十倍都不止！ 大唐天子的手段与魄力，由此可见一斑！ 此刻，河谷平原之上，对战的双方杀至正酣。 因为霜杀军多为人族，蛮虎军则以蛮族为主，二者间谁也不服谁，因此每当有类似的碰撞发生，战场一定是要比以往要更为激烈的。 交战的四十万大军如今厮杀到总数已经不足二十万，霜杀蛮虎各自皆是伤亡过半，但却犹自未停。 蛮族体质强健，气血十足，勇猛无双，天生便是为战而生。 霜杀军的人族若是单对单的厮杀，明显居于劣势，不过经过旃檀世界这段时间的滋养，人族士卒的整体修为实力迅速拔升，再加上蛮族大军明显缺乏战阵以及运兵经验，只会一味猛冲，所以双方倒也打的有来有回。 唐圣宗在点将台上默默观察两支大军的表现，不由皱了皱眉。 在他看来，这几天的演武蛮虎军的实力根本就不曾发挥出来，十成中估计只发挥出了三成。 即便如此，当前蛮虎军累计胜负都是零场。 这证明在之前的几轮演武中，蛮虎军胜负参半，互相抵消，压根不曾弱于其余九军多少，相反霜杀军都已经累负一场，可见蛮族士卒之强。 若是经由懂兵之人稍微加以操练，实力便完全可以翻上一番。 唐圣宗为此做过不止一次努力。 于他而言，倒不怕蛮象拥兵自大，蛮族再怎么强，他都有信心将其压制，不至于脱离了掌控。 所以他并未对蛮象藏拙，反而是派出了诸多资深的老将教导。 只不过对于行兵布阵之事，蛮象不说完全一窍不通，却也是...丝毫不感兴趣。 并且南洲众多大能，此人却只服一人，那就是季牧。 除此之外，任何人想要指点他都是极为困难的。 第899章 蛮族之蛮 在蛮族大会上，季牧以超绝天赋化现七十二重楼暴揍蛮王的一幕给所有蛮族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蛮象自然也不例外。 蛮族信奉绝对的武力，而唯一在蛮族面前展露过拳头且蛮象自问完全不是对手的，便只有季牧一人。 如此说来，蛮象只对季牧俯首称臣视其余人如土鸡瓦狗便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事情了。 此刻，蛮虎军军阵中心。 一头发花白的老将痛心疾首的对着蛮象吼道： “将军啊！我不是说了不能这么用兵吗？！” “您一窝蜂让大军都压上去，毫无章法和战阵变化，岂不是给对面当靶子射？” 蛮象鼻子哼出了一团冷气，缓缓低头看向这个名为颜云舟的老将。 “你在教本将做事？” 颜云舟只感觉胸腔一堵，五内郁结，所有的话语都憋在了喉咙处，却一个字都发不出来。 从蛮虎军第一次参加演武之后，他就被唐圣宗指派到了这里作为幕僚，目的自然是为了改善蛮虎军那不堪入目的运兵能力。 但在这之后的几次演武，颜云舟绞尽脑汁，提了不知道多少建议，但最后竟是没有一次被采纳的！ 次次都是这句话！ 次次都是！ 颜云舟恨不得一刀剁了这个主将，亲自上阵！ 以这支大军的实力，何愁不能累胜三场，封官加爵？ 可惜这也只能想想。 毕竟以蛮象的实力，站那让他砍他都不一定能砍破对方的皮，更何况是砍头了... 形势不如人，颜云舟只能强行按耐住性子，缓声说道： “非是教将军做事，实是...” 话尚未说完，便被蛮象不耐烦的打断了， “什么非是实是的，你们这些人说话绕来绕去的，老子都听不懂，我说是就是！” 颜云舟瞬间闭嘴。 蛮象冷哼一声，右足一踏，整个人瞬间拔地而起，冲入了敌方军阵之中，在极短的时间内便砸死一大片霜杀士卒。 霜杀军主将云渚遥遥看见这一幕，不惊反喜。 “这憨货果然按耐不住了！” “传我军令，结赤狱金牢阵，定让这个蛮子有来无回！” 片刻之后，一座赤金色的巨型监牢蓦然撑起，将蛮象困锁其中。 这是霜杀军以万人级别的三大部众结合而成的军阵，彼此紧密连接，灵力共通，气血相合。 任蛮象再怎么勇武，又怎么可能以一人之力敌万人之众？ 要知道能够被编进现在的九军的，压根没有一个弱者，个个都是境界不俗的修士！ 当这些修士的力量通过兵阵整合到一块，所能爆发出的力量自是极为恐怖，根本不是一人之勇能够抵挡的。 纵使还有不少蛮虎军士卒不畏死亡的冲锋，但也大都是各自为战，战力极为分散，根本不敌配合紧密的霜杀部众。 半个时辰后，随着身为主将的蛮象被云渚借助军阵之力一剑枭首，蛮虎军的旗帜被斩落、替换成了霜杀军的蓝色将旗，此次河谷平原上的演武便彻底分出了胜负。 指挥无效，被逼得不得不下场厮杀的颜云舟默默的看着这一幕，叹了口气。 他抽出佩剑，一剑抹上了自己的脖颈，结束了幻梦之身，回到了棋罐现世。 死亡的痛苦固然是无比真实的，以至于现在颜云舟的脑袋还如撕裂一般隐隐作痛，但这一切都没有自己这一身才华无用武之地来的更为痛苦。 他想不明白，为什么偏偏就把自己安排到了蛮虎军中？ 颜云舟再度叹了口气，正准备从蒲团上起身。 便在这时，一个修长却富有力量的手按在了他的肩头。 “颜卿可曾怨朕？” 第900章 勾连星辰 颜云舟骤然起身。 “末将不敢！” 出现在他身后的唐圣宗嘴角似是带了一抹笑意。 “实话？” 还不待颜云舟回应，唐圣宗便再度说道： “想好了再说，不然这欺君之罪...可逃不了你的。” 颜云舟面色一苦。 说不怨肯定是假的，但他怎么敢宣之于口？ 哪怕当今圣上再仁慈，但天家威严，又岂可测度？ 沉默一番后，颜云舟谨慎斟酌着措辞说道： “实不敢怨恨君上，只是自责于实力低弱，人微言轻，故而才有此无奈之局面。” “蛮虎军之败，一半在我。” 这时有细碎声响从旁传来。 唐圣宗微微侧头，正好看到自己的近身侍卫长李浅月走上前来，不由指着颜云舟笑着对其说道： “你看看，句句不提恨，但句句都是恨，这是搁这点朕呢！” 李浅月只是回以一笑，却并不参与。 经过这些年的历练与沉淀，这位曾经的“月影小剑仙”如今变得沉稳了不少，但内里却自有神蕴，整个人如同一柄藏锋的利剑，宝藏虽敛，自有华光。 只是李浅月虽然可以一笑置之，但颜云舟听到天子的这般话语，神色顿时露出一抹惶恐。 “君上...” “行了。”唐圣宗摆了摆手，“朕不是来兴师问罪的，无需紧张。” “知道你这阶段受了不少气，朕都心里有数。” 还不等颜云舟松口气，唐圣宗便话音一转。 “依你之见，这蛮虎军...如何才能形成制式？使得令出即从？” 颜云舟再度斟酌了一番，小心翼翼的说道： “末将以为...” “训化这帮蛮人，绝非一朝一夕之功，而是需日积月累，徐徐教化。” “心不存敬畏，又如何能做到令行禁止？” 唐圣宗想了想。 “若是朕没有徐徐教化的时间呢？” 颜云舟向天抱拳。 “那...便只有解铃还需系铃人了。” 圣宗淡淡一笑，看向李浅月。 后者会意，顿时摊开右手，手背有阵纹亮起，勾连星辰。 如今的旃檀世界，真正的星辰只有一颗，那便是季牧以天罡星核化作的天罡帝星。 这是以旃檀世界的灵气温养星核，同时星核所蕴藏的浓郁星辰之力能够完善并稳固旃檀世界内景，使得这件圣器更加逼近真实的界域，二者相辅相成。 而李浅月勾连星辰的举动，自然是为了联系季牧。 虽说以季牧现在的能力，一念间神识可以瞬间掠过整个棋罐内景，众生的一切隐秘都如在掌中，但此举会加剧他向神性转变，压制他的人性。 就算抛除这一切，随意窥探他人隐私，也本就非君子所为。 所以绝大多数时候，季牧都不会将视线放在棋罐之中，反而会主动关闭棋罐与现世的连接，只在重要的人那里留下这么一道阵纹，用以临时传递信息。 伴随李浅月手背上的阵纹亮起，一道虚幻的白衣身影缓缓化现，向唐圣宗抱拳一礼。 “陛下何事找我？” 知晓季牧如今在山海忙碌，找寻圣缘，时间亦是紧迫，唐圣宗便也直入主题。 “先生举荐的人，先生好歹也处理一番。” 季牧一怔。 便在此时，唐圣宗的目光看向前方。 顺着他的视线，季牧看到了龙行虎步、明明吃了败仗、但气势却像是连胜了一百场的蛮象。 “... ...” 沉默一番后，季牧微微拱手。 “此事我来处理。” 第901章 掌灭山河 “让你学兵法你为何不学？” 季牧处理蛮象的方式很是直接，任何多余的弯弯绕绕都没有。 一来是他现在的时间紧迫，二来是对于蛮象也完全不需要人族的那一套。 面对季牧的问询，蛮象气势像是天生矮了一头，沉默片刻后，他颇有些瓮声瓮气的应道： “太复杂了，我学不会。” “学不会还是不想学？” “... ...学不会，也不想学！”许是被季牧连续的逼问问的有些急，蛮象声音微微拔高了几分，但说完他就后悔了。 季牧倒是没有生气，只是停下手上的动作，淡淡的扫了他一眼。 “为什么？” “我有一双拳，自可以凿穿万军。”明明是很有气势的一句话，但蛮象的声音却又在不知不觉间低了下去。 “凿穿万军？” 季牧缓缓转身，与蛮象正面相对。 之前他一直在研究河谷平原战场是否还有需要改进的地方，问话只是顺便。 直到此刻，他才真正看向这个蛮族大汉。 明明以身形大小来看，蛮象完全是碾压季牧的一方，但季牧静静的立在那里，却宛如一座山一样压在了蛮象心头。 在季牧问出那句话后便再没有发出动静，只是定定的看着他，而这位在蛮族大会唯一漂亮赢下了一场的蛮族大汉额角甚至流下了一滴冷汗。 在季牧沉默的那段时间里，蛮象只觉得时间竟是那般的漫长... 不知道具体过了多久，蛮象终于听到季牧再度开口打破了沉默。 “来，且让我看看你是怎么凿穿万军的。” 蛮象瞳孔骤然一缩。 而根本没给他什么反应的时间，季牧尚在维持修补河谷平原战场的裂隙，只空出了一只手来，随意迎面一按！ 蛮象只觉得上一刻季牧还在眼前，下一瞬便已间隔万里！ 与此同时，山川变幻，天地失色，唯有一个遮盖天穹的巨掌携灭世之威向自己拍了下来！ 快动... 动起来！ 再不动会死！ 这是蛮象此刻内心唯一的想法！ 任何人面对季牧这一掌，都不会心存侥幸，哪怕这一掌只是用一具幻身挥发而出的，本尊犹在西洲江底。 恐怕只有九天之上的仙神，才能观这掌中纹路。 蛮象一度愣在了原地。 他知道自己在面对什么，也知道自己此刻应该做什么，但就是...动弹不得！ 内心在咆哮，身体却毫无反应。 吸...呼...吸...呼... 蛮象听见了自己沉重的呼吸声，他知道季牧很强，甚至连蛮王陛下都远不是对手。 但他是蛮象！ 他不容许自己面对强敌，竟然连出手的勇气都没有！ 他可以输，但绝不能是以被翻掌镇压的方式！ 尤其是此刻出手的人名义上境界还和他在同阶！ 蛮象听到自己的呼吸声越来越粗重，鼻中似喷出了两道流火。 他的肌肤在极致的掌威压迫下一点点鼓胀，彰显青筋，赤金色的纹路自他的心口蔓延，覆盖周身。 他的足尖开始松动，双臂恢复了知觉，掌印的天威仍在，却已然无法让他畏惧！ 狂风怒涌，黄沙卷天。 掌印已近，蛮象发出了一声怒吼，浑身血气冲霄，双眸都在一瞬间化作了金色。 这是他的血脉之力催动到极致的表现！ 以此最强之修罗形态，接他一掌又有何难？ 撑天之势已起，然后——便被按进了地里。 第902章 血色水门(一) 像是铁锤钉落长钉。 或许也没有那么夸张。 因为此刻的大地压根就不像是坚实的实木，反而像是水一样软，根本承载不住蛮象不断下坠的身躯。 他根本不知道自己下落了多久，只知道自己好像也化作了那水，浑身软的失去了任何知觉。 他的赤纹亮起的瞬间就被打散，修罗...什么是修罗？ 在那一掌面前，蛮象只觉得自己像是个萝卜，被那老农拔出来看看，见成色不好...便又塞回去了。 他的眼神是茫然的。 那真的是合道境修士么？ 就算是圣人打自己，应该也没有这么容易吧？ 蛮象自问就算对上蛮王，他也是有一战之力的，但蛮王上次好歹还和季牧大战了一番，怎么换成自己连一巴掌都接不住？ 这书生上次是不是偷偷给蛮王留面子了？ 那我不要面子的吗？ 二十万蛮虎军将士可都看着呢！ 并没有给蛮象多少震惊的时间，季牧探手抓入被自己轰出来的地坑之中，摸索了一下，便像拔萝卜一样把蛮象从土里拔了出来，提溜在了面前，目光平静的看着他。 “还凿么？” 蛮象愣了一霎，但很快便反应过来，连忙摇了摇头。 “不凿了。” “兵法？” “我学！” 勇猛是个好东西，但有时候则大可不必，好比现在。 要知道蛮象现在压根不是站着，而是被那巨掌攥着双腿倒提在空中，那姿势说不出的羞耻... 季牧定定的看了蛮象一眼，似是在确认他的认真程度。 凝实片刻，他才散去神通，任由蛮象坠落在地，旋即缓缓转身。 用以练兵的河谷平原已经被他稳固了一番，该敲打的也已经敲打完毕，该是专心处理水府的事情了。 在幻身消散之前，季牧再度转身说了一句。 “下次回来，我会来考校你的沙场运兵。” “要是还像这样毫无章法...那你就不用带兵了。” 刚从地上爬起来的蛮象眼睛一亮。 “真的？” 季牧呵呵一笑，紧接着便说道： “当然，然后我还会亲自把你送到须弥海底。” “你气血这么旺盛，应该能帮我钓上来一条大鱼吧？” 听到季牧以这般平静的语气说出这般恐怖的话语，蛮象浑身一颤，寒气直窜天灵。 这个时候，季牧幻身已然消失。 与此同时，几道气息萎靡、明显经受过一番大战的身影接连来到了水府门前。 火芸独身而来。 雷凌与王子月一前一后隔着一段距离，各自戒备。 金凤看起来是几人中最惨的，并且也不是独身一人。 她是被自己的同伴追杀至此的。 因为江底惊变，明道境以下的存在接连丧失理智，互相屠戮。 各人的应对皆不相同。 火芸是尽数杀光。 王子月在知晓事情蹊跷之后，果断抽身，直接来到了江底。 雷凌随后在原地留下一道雷身，以取巧的吸引注意，不过将那些灵族留在原地，迟早也会被缨沙江水的压力碾碎，选择其实与火芸相差不远，唯一不同的只不过是不用自己动手。 唯有金凤是从头到尾都未伤一人，宁可自己受伤被一路追到水府也不曾有丝毫改变。 看着她狼狈的样子，毫发无损的火芸冷笑一声。 “灵智已失，救之何益？” 第903章 血色水门(二) 与波光粼粼的江面不同，江底是幽暗而深沉的，澄澈的月光行至此地，早就被吞噬的一干二净，再无半分光华。 唯一能见到的亮光，便是那些不知何时开始转变了色彩的血色荧鱼。 除此之外，便只有让人窒息般的重压压在所有人的心头。 而在这静谧、幽暗、沉闷般的场所，一座如同被鲜血浇灌的大门坐落江底，所有荧鱼皆自此门而出，巡游江水。 季牧便与玉依香站在这血色的水府门前，拧眉不语。 因为之前以神通遮掩了自身，所以他们的存在没有被任何到来的人发现。 四十九年方才开启一次的秘境，时间跨度极长，所以在场众人都不曾见过真正的御灵水府，但这并不耽误他们知晓此刻的水府一定发生了某种变化，甚至极有可能是不好的那种变化。 无论是辉月还是灵族，亦或是季牧与玉依香这两个外洲之人，都不曾听闻哪一次的水府大门是血色的。 季牧从灵宇那得知的信息，也是称御灵水府乃是湛蓝色彩，华光万千。 但现在哪有半分华光的样子？ 此刻的水府大门，暗沉而血腥，处处透着诡秘的气息，门柱上缠裹着大量扭曲而阴邪的纹路，哪怕是以玉依香的修为，见之也不免心生躁意，只是瞬间就被压了下去。 但能影响圣人，足以证明此地诡异。 在季牧二人静静的打量水府之时，新到来的几人却发出了不小的动静。 面对火芸的问询，金凤全然不曾回应，只是自顾自的与发狂的族人周旋。 纵然失了灵智，难道就全然没有补救的办法了吗？ 虽然金灵一族所持有的金元素锋锐无匹，但金凤本人却不像她所掌控的元素那般锋锐，而是含藏着一分柔软。 此次她带来参与水府之行的族人，几乎全都是她的亲侍，相伴了不短的时光，甚至有从幼时便追随于她的人，岂是那么容易割舍？ 只不过虽说不忍屠戮亲族，但因为身处缨沙江底，重压已经到了一个极为恐怖的地步，就算是以她的修为都感到迟滞，更何况还要同时面对十位实力不俗的亲侍？ 所以几乎是赶到此地的一瞬间，金凤便已经要支撑不住。 一柄由金气凝聚的飞刀更是穿透了她的左肩，锋利的金元素疯狂肆虐，又有水枪直奔她的心口，诸多元素皆现杀机，一时险象环生。 以雷凌的眼界，如何看不出来金凤此刻已经快要油尽灯枯？ 不过三大灵国如今互相争锋，彼此视为仇敌，他不落井下石就已经不错了，自然不会出手。 火芸对于金凤即将出局一事也是乐见其成，完全作壁上观，之前劝那一下已经是仁至义尽，自己找死，怪不了别人。 只是看着实力天资相近的金凤要死在这里，甚至还不曾踏进水府大门，火芸便不免唏嘘。 她金凤难道还以为灵族是以前的灵族吗？这般优柔寡断的性子，如何能走的长远？ 让人有些唏嘘的是... 同为灵族的雷凌与火芸接连沉默，此刻反而是完全站在对立面的王子月犹豫了一下，以人族的身份站了出来。 或许是金凤身至绝境也不愿手刃族人的坚守牵动了她的心弦，让王子月想起了不久前死在自己眼前的两个忠诚护卫... 总之，在那凝成实质的水枪即将洞穿金凤胸口的前一刻，王子月鬼使神差的调动灵力，拦在了前面。 第904章 血色水门(三) 身为三大灵国之人，金凤自然知晓火芸与雷凌的性子，施以援手是绝对不可能的。 所以她本以为自己已经到了绝境。 那插入肩头的金色刃锋，恰恰证明她的防御已经出现了漏洞，湛蓝色的玄英水枪便在这时横穿而来！ 对战机之把控，堪称绝妙！ 缨沙江水让水系元素之力拔升的不止一筹，此刻又是在有如千钧般重量的江底，再加上那位拥有水元素之力的近卫长本就是队伍中除了金凤之外的最强者，用以镇场般的存在。 灵族内部有一种交易。 不同的元素族群之间会互换幼儿，这样能够培植出不同体系的强者为族群所用。 像此刻这位凌厉出手的水灵强者，便是二十多年前金灵一族用一位天资不凡但又不是顶尖的幼儿与水灵一族互换回来的。 毕竟不是所有的灵族都是永恒王族，能够同时执掌多系元素，所以类似的事情在九大灵族之间并不少见。 甚至为了提升忠诚度，这些交换回来的幼儿很多都会被种下禁制，终身无法摆脱。 也有一些是将这些交换回来的幼儿和族群中天资最出众的那位幼儿放到一起，互相陪伴着长大，培植感情，达到替代禁制的掌控效果。 这位水流星，便是自幼被金灵一族从水灵一族中交换回来的幼儿。 只不过金灵一族杀气颇重，自然不会选择后者那般极为不稳定的掌控方式，所以水流星其实自小便被种下了禁制，然后被金凤的母亲一同抚养长大。 平日里相处，金凤其实还要叫水流星一声哥哥。 只不过在金灵一族中，金凤也是个另类。 在修炼到足以比肩人族明道的尊者境、拿下族长继承人的位置之后，她所做的第一件事情，便是不顾金灵族中一众长老的反对，解除了水流星身上的禁制，还他自由之身。 水流星天资极为不凡。 他以与金凤相差不止一星半点的资源，修炼到如今与尊者仅差一线，比换到水灵族中的那位幼儿强了数倍，绝对是物超所值。 在三大灵国彼此割据的现在，这样一位天资纵横的少年，未来说不定会是足以打破平衡三方平衡的存在，毕竟每一个灵国的尊者境大能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金凤说放了便放了，甚至先斩后奏，解除禁制，岂不是让金灵一族的投资尽数打了水漂？ 听闻此事，当代金灵族长勃然大怒，甚至差点要关其禁闭，重新物色继承人的人选。 只不过有些稀奇的是，那位突然获得了自由的水流星竟然没走，反而在金凤即将被关禁闭之前，冲进长老殿向一众长老立下道誓，声称绝不会背叛金灵一族，这才重新稳固住了金凤的族长继承人位置。 虽然中间发生了一些波折，但金凤还是少族长金凤，水流星还是她的近卫长。 哥哥与妹妹，似乎从无变化。 水流星因为金凤，舍弃了自由。 而金凤之所以自己身陷险境也不愿意动手屠戮族人的原因，有绝大部分也是因为水流星。 她忘不了自己亲手被族长封禁元素之力、即将被打入黑渊岭受尽折磨之时，那道伟岸的身影拦在所有长老面前的那一幕。 水流星后悔过吗？ 看他此刻虽然投出水枪、但眼角流下的血泪，或许便可以知晓答案。 他并不傻，相反极为聪敏。 他很早之前就发现了自己身上的命魂禁制。 但他的确没想到，妹妹会为他做到这一步，甚至不惜违逆族长的意志。 身为哥哥，他又怎可能让自己的妹妹受委屈？ 哪怕他猜到了金灵族长老将金凤送进黑渊岭的举动或许从头到尾就是为了逼他回来，根本不是真心，他也不在乎。 他不在乎任何事情，除了金凤。 禁制又如何？被掌控又如何？ 如果这个人是金凤，他从来都愿意。 他的确不会背叛为自己设下禁制的金灵一族，因为他坚信自己会帮助金凤拿下族长之位、扫清一切对手！ 整个金灵一族未来都是妹妹的，他又怎会背叛？ 只是现在...怎么会...怎么能！ 他水流星怎么能亲手向她掷出那支亡命之枪？！ 强烈的情感冲击让水流星恢复了一丝神智，但依旧无法掌控自己的身体！ 在这缨沙江底，明道以下，皆是傀儡！ 眼见玄英水枪裹挟怒流，又受到水力加持，不输尊者一击，直如游龙般冲向金凤，水流星目眦欲裂，眼角溢血。 枪尖未至，他的心却已先碎了一地！ 他想闭上眼睛，但他做不到！ 只不过与水流星的反应不同，金凤仿佛忘记了自己即将被一枪穿心的结局，只是回眸看向他。 冰寒凌厉的外壳褪去，眸中多出了一抹柔情，时光仿佛停驻。 如果是你的话... 或许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 “咚”地一声巨响！ 在金凤微有些愕然的神情中，玄英水枪重重的撞在了一面极为厚重的青色盾牌之上，并瞬间掀飞了一道骂骂咧咧的身影。 “该死！一群扫把星！” “老娘就不该蹚这趟浑水！” 第905章 剑啸缨沙(一) 玄英水枪与碧玉灵墙相撞，于深水绽放无限华光，相互消弭。 眼见身为人族的王子月悍然出手，金凤，拦下了自己的这一枪，水流星虽然依旧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但却是骤然身心一轻，破碎的心也都像是被人用手捧了起来。 但心还没放下一半，体内疯狂涌动的元素之力便让水流星的心又再度提了起来。 那个从始至终都不曾露面、只是隔空操控自己身体的混账东西竟然还没有放弃，依旧想操控自己进攻？！ 水流星牙都快咬碎了，但这也只是他的错觉，因为他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 那股骤然降临的力量太过恐怖，且庞大到难以想象，哪怕水流星天资在整个灵族之中也算上乘，也是根本没有任何反抗之力，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再度伸手。 一柄通体湛蓝、散发着寒芒的冰枪再度现出了雏形。 刚拼尽全力挡下一击的王子月面色一苦。 以缨沙江的特殊，寻常沉到江底就需要费好一番气力，更何况王子月是顶着重压一路大战下来，早已快要油尽灯枯。 相反之下，水流星的水元素在这江中却受到了极大的增强，且被控制之后，缨沙江对他躯体的重量压制也减轻了不少，使得他此刻能够完全爆发出不逊色于灵族尊者的实力。 此消彼长，王子月能拦下一击已是勉强，又如何能拦下第二道玄英水枪？ 甚至最糟糕的，是一旁的火芸与雷凌皆是蠢蠢欲动。 三大灵国虽说本是一家，但现在互相都是竞争关系，他们或许不会明面上对金凤出手，但也肯定不会相救。 能不用自己动手便解决一个强力的竞争者，自然是喜而乐见。 若非顾忌同族的名头，他们恨不得自己出手，但只是不能。 不过不能对金凤动手，不代表不能对王子月这个人族动手。 灵族与人族在西洲本身就是敌对关系，灵族击杀人族天骄，简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一时之间，火光涌动，雷光迸现，江底局势瞬息万变，处处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金凤一边应对亲卫的进攻，一边悲哀的看向火芸与雷凌。 “同根同族，何至于此？” 许是知晓说的再多也无法改变二人的决定，金凤只是问了一句便不再多言，拍碎一柄袭来的金刀后，她转头看向王子月，叹息一声道： “此事与阁下无关，快些走吧，不要为了我一个异族让阁下自己置身险境。” 水流星浑身紧绷，内心止不住的怒吼咆哮： 【你到底是谁？！】 【“你想要干什么？！”】 【“来！冲我来！”】 只是没有任何人回应他，就连他的怒吼与绝望也没有人知晓。 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属于自身的水元素被疯狂的调动抽离，凝聚玄英水枪，好似那些元素之力从来都不属于自己一样。 金凤被众多亲卫牵制，就算是现在在开始杀也来不及了，而唯一能拦下玄英水枪的王子月气机被火芸与雷凌牵制，自身尚且难保，更不可能救援金凤了。 此时已是绝境，水流星再也想不到有什么办法能够救下妹妹了。 他绝望的想闭上眼睛，但是也做不到！ 滔天的怒火填充着他的胸膛，却也止于胸膛，一丝一毫都不得宣泄。 就在这时，第二柄玄英水枪已经彻底凝聚而出，枪锋直指金凤，狂暴的水灵之力搅动深水，形成了一道肉眼可见的水息龙卷。 似是也知道了自己的结局，金凤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 “流星。”她轻声念道。 被绝望所包裹的水流星蓦然一怔。 平日里，金凤从未直呼过他的名字，只是以哥哥相称。 “也不知道你能不能听见了...”金凤以仅剩的金灵道则之力掀飞所有靠近的亲卫，自身再无半分反抗之力，但她浑然不在意，只是面向双眸赤红的水流星，姿态温柔。 “你个榆木脑袋，什么时候能知道我不喜欢你叫我妹妹啊？” “真是的，我都暗示了那么多次了，你就叫我一声夫人嘛！” “人前不行，人后咋也还不肯啊？！” 话音一顿，凝视着那柄对准着自己的长枪，金凤的声音微有些低落。 “好像...已经再也没办法听到了...” 水流星定定的听着，眼角溢血，内心如被凌迟，痛苦的难以想象。 他不是不知道，不是不肯... 只是若一味沉溺于温情，他要如何才能帮助金凤坐稳族长之位？甚至于此事一旦被发现，掀起的风暴可想而知！ 金凤可以不在意，但他不行！ 说的好听他是金灵一族交换而来的强者，说的不好听他就是金灵族的奴隶，是被掌控的一条狗。 金凤付出了那么大的代价才让他脱离了这个身份，自己怎可亲手便将她带入深渊？ 奴隶与一族少主的私情，绝不会被金灵一族的任何人所允许，包括那位将他们一同养大的母亲... 所以他永远只能将一切都埋藏在心底，以坚硬的外壳重重包裹，任何时刻都不曾表露半分，只以冷脸将她一次又一次的拒之门外。 此刻再听金凤的话语，水流星的内心只如刀割一般！ 为什么要将她拒之门外？ 为什么当初不再勇敢一点？！ 哪怕受到了褫夺元素、神断魂消的处罚，也好比现在要亲手终结心上人的生命、却连一声“夫人”都无法宣之于口更好！ 就在这绝望心碎之际，湛蓝色的玄英水枪化作一道长龙，咆哮着向着金凤而去！ 而金凤缓缓闭上了眼睛，却张开双手，拥抱向那柄足以吞噬一切生机的长枪，俏容似水柔情，就像是抱住了他一样。 【不！！！】 水流星心底发出了一声足以震碎山河的绝望怒吼。 【谁来都行...】 【谁来...】 【谁来救救她！！！】 【愿以此身为偿、灵神尽消，遍历九幽苦楚，不入轮回，只愿她能活下来！】 【以我身万万命，换她一世长存！】 【求求了！】 【快救救她！】 水流星整个面目都流满了血泪，只能眼睁睁看着玄英水枪离金凤越来越近，而他除了咆哮与恳求什么也做不到，甚至于就连他的恳求，也似乎无人听闻... 水流星就这么看着那凛冽的枪尖刺向了金凤的心口，他的整个世界都因此安静了下来，并且失去了所有色彩。 但就在此际，水流星仿佛听到了一声极为细微的声响... 那似乎是一声铮鸣，仿若剑刃出鞘的声音，只是听不真切，如幻似梦。 但在下一刻，一声清晰无比的声音蓦然间响彻在了水流星的脑海之中。 “你的请求，我的剑听到了。” 第906章 剑啸缨沙(二) 水流星能听出这道声音之中的平静，但平静之下，却蕴藏着无与伦比的锋芒。 恰似宝剑藏锋，一朝出鞘，剑问天下，试问谁有不平？ 伴随着那道如剑一般的话音，水流星从自己定住的瞳孔中，乍然看到了一道能与明月争辉的璀璨剑光，映的他瞳孔一片霜白！ 不仅仅是他，整个世界都彻底化作了白昼，幽暗的江底被无尽的剑光尽数笼罩！ 其实水流星分明没有看到剑，甚至连剑的影子都没看到。 但他知道这是剑。 整个浩荡的缨沙江水，无一寸不被剑光刺穿！ 缨沙江绵延上千里，几乎蔓延大半西境，此刻尽现炽光，如银河镶嵌大地！ 两岸族群，无数生灵震怖，如见天地异象，数不清的身影飞天而起。 但外界的状况短时间还影响不到江底。 恍惚之间，水流星仿佛又听见了一声惨叫，在这之后，他发现自己突然恢复了对自己身体的控制能力，恢复自由。 亦不仅是他一人。 此刻所有身在缨沙江中，境界不到明道因此被那不知名的恐怖存在操控了身躯的修士，俱都是听到了那一声惨叫，同时恢复了正常。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所有人都看见了突然出现在水府门前的那一对璧人。 白衣胜雪，红裳绝色。 全身戒备应对火芸与雷凌的王子月一瞬转了过来，目露惊骇。 是那位降服了蛟龙的男子！ 她想过对方很强，但没想到竟然强到了这种地步，一剑而江水明，镇压一切邪祟！ 而王子月的反应相对于灵族众人来说已经算是淡定。 待看清季牧的面容之后，无论是灵族的三位天骄，还是因为那一剑而恢复了清醒众多灵族亲卫，俱是浑身一震。 灵族虽然分裂，但无论是哪一个灵国，都在国都雕刻了一尊人族的灵像，日日供奉。 身为灵族却供奉人族灵像，这本是一件极为反常的行为，但整个灵族上下却对此没有任何疑问，反而觉得理所应当。 因为要是没有这个人，整个灵族上下，甚至是整个西洲生灵，此刻早就已经葬身兽腹，哪有现在还能互相争夺王权的机会？ 那尊人族灵像的面容，与眼前的这位白衣先生一般无二！ 因为出手的关系，季牧不得已展露了自身的存在。 不过他隐藏自身与玉依香本就是察觉到江中似有了变化，并且顺带瞒过水府的探查，并不是羞于见人。 经过对御灵水府入口的观察，季牧几乎可以确定缨沙江的变化就来源于此秘境，甚至有可能就是传说中创办这座秘境的水君。 这几位天骄的到来以及他们的状态，更加让季牧确信了这一点。 虽说御灵水君传闻早已寂灭，只余传承，但季牧自是不会相信，因为早有前车之鉴。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但凡沾染上“圣”之一字的，就没有简单的。 灵皇不也是宣告死亡，最后却差点带着饕餮掀翻了整个西洲么？ 对于季牧而言，他不在乎这位水君是死的还是活的，只在乎他活着是好是坏。 但从江水中逐渐传递而来的腥味以及那些一点点变红的荧鱼来判断，这位水君似乎并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大有要把所有参与秘境的天骄尽数一网打尽的趋势。 行此伤天害理之事无非是因为两者，养伤或是更近一步。 但无论是因为哪一种，身为圣者却如此嗜杀，草芥生命，季牧俨然动了杀心。 之前一直等待，是因为季牧没有确定这位水君具体的位置，没有把握能够隔空一剑彻底斩灭此僚，只是一直在等待机会。 对于这等只求自身超脱、蔑视众生的存在，一旦一击不中、放任逃脱，则说不定又要造出多少杀孽。 这位幕后黑手绝对不曾想到。 竟有两位圣阶战力完全遮掩住了气息，就藏身于水府门前，玩了手灯下黑！ 在季牧看来，这位水君的气息似乎无处不在，无处不有，让人根本无法确认他的本体在哪。 此时出手其实也未必是机会。 只是再不出手，眼前的这位少年可就要亲手杀死自己的心上人了。 那一声声流传于内心的凄厉嘶吼，掌握七音宗心法的玉依香和与幻蝶缔结契约的季牧可都是听的清清楚楚。 实不忍亲见那一幕发生，所以哪怕时机不对，季牧最后还是选择了提前出手。 剑光挥散后，玉依香站在开裂了一道缝隙的水府门前，悄声向季牧问道： “怎么样，解决了吗？” 季牧摇了摇头，目光看向远方。 “此人很谨慎，本体已经不在这江中了，我那一剑只不过斩断了他的一些神念。” “真正的本尊，或许已经顺着缨沙江逃进须弥海了。” “啊...”玉依香张了张嘴，“那我们要追吗？” 季牧略微思忖了一瞬，目光看向了被血色浸染的御灵水门，眉头微皱。 “这门有些古怪，得留一个人在这，免得被他声东击西。” 第907章 澹台有痕 季牧并指掐诀，指尖跃现一缕青光，展开成线，延展虚空，一刹穿行万里，瞬间锁定了被自己斩过一剑的水君。 万事万物皆有其存在的痕迹。 季牧继承自七十二贤的众多大道之中，其中一道名为“有痕”。 此道原本的主人名为澹台烬明，在七十二贤中位列十三，平日甚是低调，于世间声名不显。 但能成为道字堂弟子，位列七十二贤，甚至排在前列，这位澹台烬明又岂会是简单的人物？ 有痕之道并不擅长战斗，但最擅长洞彻世间变化，能够轻易捕捉万物存在的痕迹，甚至是遮掩自己的痕迹。 若非有此道，季牧哪怕有灵梦蝶的幻道加持，但想要在一尊圣人的地盘带着玉依香这位新晋升的圣人完全瞒过圣识的探查，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圣人的气息如大日中天，气贯长虹，极难掩藏行迹。 圣人一动，往往天下惊变。 尤其玉依香破境不久，更难以收敛自身气势，再加上季牧本身实力也早已不能以等闲半圣试之，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能于缨沙江中掩藏行迹，足可见有痕一道的强横。 抹除痕迹，隐藏自身，这是有痕对自身的运用。 侦查敌人行迹，使得纤毫毕现，则是有痕应用于追索的方式。 那青光看似是一点。 但在万里之遥，无数根极轻极薄的丝线遍布无尽虚空，它们无色无味，无声无息，如云般飘渺，似水般无痕，观察一切，而又不为任何事物所察觉。 任何风吹草动，都无法逃脱它们的捕捉。 这些青丝收集的痕迹，最终都会反馈回季牧的眼睛。 凭借此道，捕捉那水君的痕迹根本不是什么难事，甚至根本不会让对方发现。 以季牧如今的境界，七十二道绝大多数都超越了原本的主人，真正臻于化境。 尤其那水君之前还以为这缨沙江是他的地盘，恣意放纵，操控修士，毫无遮掩，浑不知早有真龙注视着这一切。 被季牧斩过一剑后，那位传说中的水君更是被直接打上了有痕印记，更易被此道追索，此刻在季牧眼中简直如同太阳般明显，纵使借长江之力一瞬万里，遁入须弥海域，也根本无济于事。 此刻捕捉到对方的踪影之后，有玉依香坐镇缨沙江，监视染血水门，预防有可能的变化。 季牧足尖轻点，尘光万千，一刹那跨越千山万水，出现在了西洲海岸，且脚步不停，直接纵身入海。 传承自路由的尘光，让季牧的速度也有了质的飞跃。 虽然他的尘光还没有到如路由师兄那般能够静止时空的程度，但类似于看见了却追不上的场景绝对不会出现在他的身上。 他绝不会放任这么一尊为祸世间的圣人存在。 若是这位水君心怀正念，季牧或许还会结识一番，坐而论道，此刻既然为恶，那就应该承担为恶的代价。 况且逮着一尊活着的圣人，可比单纯的找寻圣缘要高效多了。 方才那位痴情的少年就很不错，同样擅长水道，稍微加以培养，或许远比这个水君更适合当这水之一道的圣人。 季牧一边追索一边想道。 在季牧离去后，缨沙江底的众人才渐渐从呆滞的状态退出来，各自有所行动。 水流星身形一闪，瞬息便出现在了金凤面前。 他浑身颤抖，控制不住的伸手，一度想要将其揽入怀中。 差一点... 就差一点... 自己就要永远失去她了！ 见到水流星第一时间就向自己冲过来，乃至想要揽住自己，金凤原本憔悴晦暗的眸光骤然一亮。 一直以来，水流星与她都是相敬如宾，就连称呼都是严谨无比，从来不曾越界，更别提和她有肌肤之亲了。 现在他竟是要来拥抱自己了吗？ 金凤内心抑制不住的迸发出期待与喜悦。 如果这个榆木疙瘩真的愿意踏出那一步，那自己也不白受这一遭。 只是在金凤内心激荡、倍感期待之时，水流星最后却还是忍住了。 他定定的站在她面前，垂下手臂，双拳攥紧，目中深藏愧疚。 “对不起...” “你...受苦了。” 虽然是被控制，但动手伤害金凤甚至一度让她濒死的，仍旧是自己。 毕竟若是他足够强，早一步突破到尊者境，现在又岂会不声不响的被人控制？ 他根本无法原谅自己。 在季牧离去后，没什么事的玉依香一直在一旁静静的看着这一幕。 见到水流星垂下双手没有更进一步，以及金凤渐渐黯然的目光，她微微叹了口气。 “让人着急啊...” 想了想，她眸中露出一抹狡黠的光芒，玉手从袖袍中悄悄探出，轻轻一按。 站在金凤面前的水流星只觉得一座山撞在了自己背后！ 他闷哼一声，身子不受控制的飞起。 因为身前便是金凤，而自己又是“撞”过来的，于是他几乎本能的伸手... 一声轻响，明月被夜空所包裹，一对璧人紧紧拥抱在了一起。 金凤眸光骤然瞪大，似是不敢相信这一幕竟然真的发生了。 她微微垂下眼帘，身子渐渐柔软，沉溺于水流星的怀抱之中。 她幻想这一幕，已经好久好久... 直到抱住金凤，水流星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 他愣了好半晌，最后眸光隐隐瞥向远处的红衣女子。 他自然没有忘记，这位有着绝美丽容的女子方才是和谁一块现身的。 能够跟那位一剑贯江的前辈站在一块，这位红衣佳人实力绝不会弱。 除她之外，水流星实在想不到在场还能有谁能够不声不响的把自己推到金凤的怀抱中。 或许那位控制自己的神秘强者也能做到，只是他不相信对方有这么好心。 而在水流星隐晦的注视下，玉依香却紧皱着眉头，神情无比认真，一丝不苟的监视着御灵水门，仿佛即将有绝世魔头要从那门中踏将出来，令她不得不严阵以待。 在这严肃的神态下，水流星又有些不确定了。 这位前辈...应该...没有那么无聊吧？ 这些念头只闪烁了一瞬。 感觉到怀中的柔软，静听于彼此的心跳，水流星的目光渐渐柔和。 【不重要了。】他心想。 玉依香于严肃之际，又偷偷用眼角瞄了一眼相拥的二人，满意的点了点头，但随即又是一叹。 她视线追索白衣离去的方向，澄澈的眸中浮现怅然。 “此人好推，但谁又能推的动那个榆木疙瘩呢？” 第908章 镜花水月 须弥海，沧青域。 一条银色的箭鱼以极快的速度穿行在海中，宛如深海中划过的流星，其速度早已超出了它原本的极限。 在行进的过程中，它欲微微侧身，似是想看望一眼后方。 但就是在它刚刚想要侧但尚未侧过之际，一道剑光横闪，这条箭鱼的上身与下身瞬息错位，而在错身的刹那，又有无尽剑气迸发，将它的残躯绞灭的连渣都不剩。 在这道剑气之下，浩瀚而威严的须弥海似乎也都无力，被生生从中间被斩出了一道横贯近千里的裂隙，使海水与海水之间现出中空，久久不曾复原。 几乎就是在剑气裂海发生的同时。 百里之外的深海，一只模样奇丑的海兽眼珠子突然定了住一瞬，但紧接着便灵活起来。 虽然是兽形，但此刻从这只海兽的面庞中并不难看出一抹阴翳。 “这他娘的是半圣？！” 只来得及骂这么一句，便又是一剑扫来，将这头海兽斩成虚无。 同一时间，又一只海中生灵的躯体被水君占据。 这次他什么也没干，出现的瞬间便再度转移。 此为镜花水月之术。 身为以水源之力成道的圣人，水君能以此术转化任意境界不如他的水中生灵躯体为己所用，境界高低最多也只是快慢程度不同而已。 像是境界如通明大妖者，他彻底占据的时间也不用三息，半圣妖王花费一番心思占据也不是难事。 像此刻他占据的绝大多数不如通明甚至都不曾化形的妖兽，则是连一息的时间都不用。 往往这边刚走，那边就已经占据成功了。 而被水君以这种方式占据的海中生灵，哪怕之后水君离去且季牧没有动手，这些海兽最后也只是会剩下一具空壳，内里则完全被摧毁吞噬，没有挽救的可能。 当然也有柔和的方式，但那无疑会增加占据与转移本体的时间，根本不在水君此刻的考量之中。 原本凭借这种方式，水君自问世间能杀死他的存在屈指可数，甚至压根就不应该存在。 但在近些年，他竟然已经连续遇见了两个... 上一个多少还能理解，毕竟已经超出了世间，不在红尘之中。 但现在正在追杀自己的这个白衣书生，可还是实打实的跟自己一样，尚未突破天人屏障、依旧身处人间啊！ 甚至对方还不如自己，连圣人都不是！ 饶是如此，怎么就让自己有种不可与之抗衡、且回头一下都不敢的感觉了？ 水君百思不得其解。 但一想到此人能让上一位轻易便能捏死自己的存在使出那般代价针对，就也没有那么难以理解了。 他前脚刚到须弥海，后脚这书生就提剑杀过来了！ 这使得他的那些遮掩、谨慎，就像是一个笑话。 而且你一个书生不好好读你的书，你老提把剑做什么？ 谁家书生一剑能削平须弥海啊？！ 在这极短的时间里，水君甚至被这书生逼得不得不强行更换了数百个躯体。 一条鱼的泡泡都还没吐完一个呢！ 虽然须弥海中鱼群海兽数以亿万计，根本不会出现没有目标可转移的时候。 但他每一次的替换，也不是真的全无代价。 御灵水君曾凭借缨沙江水成道，故而缨沙江水蕴藏了他的道蕴，相当于他的领域。 也只有在缨沙江中，他才能无处不在，一瞬万里，眨眼之间便遁走须弥海域。 一旦出了缨沙江，他也只能凭借不断替换躯体的方式来提升类似于瞬移的逃跑速度。 除开这个方式，以水君圣阶修为的行进速度本也是极快，但在季牧尘光支配性的追击之下，这一切都显得像是个笑话。 也只有通过镜花水月不断转移，才能通过浩瀚的须弥海在尘光之下挣扎一线... 但也仅仅是一线。 施展镜花水月替换躯体的时候，水君或多或少会在替换兽的躯体中留下一小截微弱的神识。 原本这些神识都会慢慢收回来，并且卷回寄生者体内的一切补益自身。 但季牧每每上来就是一剑，彻底断绝了水君收回神识的可能。 以圣人的神魂强度，原本这也不是什么大事。 但一次丢上一点，积累多了可就足够要命！ 像现在被斩了数百次之后，水君已经隐隐感觉到自己施展镜花水月转移躯体的速度下降了一丝。 虽然还不明显，但这已是危险的前兆！ 让水君更为崩溃的是，是这不正经的提剑书生不知是使了什么妖法，无论自己怎么切换位置，他总是能精准的一剑砍过来，一次都不带出错的。 当年仅凭镜花水月这一式术法，水君便让前代灵皇都拿自己无可奈何，望洋兴叹。 怎么现在就不灵了呢？ 这书生手中的剑，没有抖过一次，永远不曾偏移半分。 剑光恒亮，剑气恒长。 永远冷酷，永远是一样的时间，不给任何空档。 思考与沟通的时间在那剑光的纵横之间根本没有任何间隙。 让人不禁相信... 只要水君自己不出现，这柄剑就能永远的斩下去，不知疲倦，不计时间，一直到水君彻底殒命才肯罢休，像是那被设定好的机关造物一样。 水君简直快疯了。 你他娘的杀只鸡都得先看它两眼吧？！ 怎么杀自己堂堂的一尊超凡圣人，就完全没有半分犹豫颤抖呢？甚至连个说话的机会都不给？ 老子在你眼里难道还不如只鸡？！ 回应他的，是一剑接过一剑、如海浪般层叠不休的霜寒剑气。 在这样的状态持续了一刻钟、水君又扔下了数百空壳之后，他终于是无法忍受这等被慢刀子割肉的感觉，怒吼一声跳了出来。 再这样下去，他根本撑不到约定的那个时间！ 虽然对方许以重利，但自己也得有命花才行！ 原本以为以自己圣人的修为，针对一个同在山底的修士自是没什么悬念，再不济也自保有余，但这一剑接过一剑、每一道都突破天人极限的剑气，已经彻底将他砍醒了。 再这样下去，他是真会死的！ 死在这仙人未有、圣人难寻的人间！ 第909章 以圣为饵(一) 须弥海上，季牧抬剑的手蓦然一顿。 原本尚显平静的海面在此际蓦然变得狂暴起来，一时白浪如山。 天空与大海仿佛翻转，季牧立于半空，此际却像是居于深海之底，整片海域的重量都在向他倾轧，宛如天倾！ 面对四面八方挤压而来的怒浪，季牧神色丝毫不显慌乱，只是略有些惊讶。 在他的估算中，这货还远不到山穷水尽的时候，不该这么早就跳出来拼命才对。 此刻他只身一人，陷于海浪重围之中，仿佛面对千军万马。 在敌阵彻底将他合围之际，他缓缓握住了剑柄，轻轻一震。 剑啸无声，海水在一瞬间断裂成八块。 此无形之物仿佛先被剑气赋予了一重实质，然后被肆意切割，加诸于其中的道法灵力还不曾发挥任何效用，便被斩了个干干净净。 剑气无处不在，一天霜白，如月琉璃。 一剑过后，天清云散，海水平波，万里如镜。 御灵水君刚刚现身水面，看到这一幕不禁缩了缩脖子。 “这位小兄弟...” “唰！”季牧完全不听他说什么，举剑便砍，但这一剑只砍中了些水流。 不远处，水君的身影再度浮现。 “道友且听...” “唰！”季牧毫不犹豫又是一剑。 这水君正面杀力不高，但属实是难杀了些。 又一具水身爆散，新的水君又出现在了季牧后方。 “前辈！” “唰！” “你...” “唰！” “鼠...” “唰！” 季牧一连斩出十数剑，须弥海上亦随之迸现出十数朵水花。 他本能的察觉到了一丝诡异。 这个水圣...根本不像是残次跌境的状态，那他是怎么绕过三年前的仙人降临、留在人间的？ 之所以不给任何空隙，仅是出剑，只是想把一切变故都迅速扼杀在摇篮之中，亲身来追也是这般原因。 哪怕有着天下第一的杀力，他也从未轻视过任何一尊圣人，那是取死之道。 在又斩灭一尊流水化身之后，季牧剑势骤然一顿，不曾衔接，但眸光却蓦然洞穿深海，看向下方。 “抓到你了。” 那是一个体型庞大的砗磲。 虽然个头不小，但在须弥海极为密集的海兽族群之中，又显得不是那么重要，甚至难以注意。 而在那砗磲之中藏身的还没有拇指大的小人，就更是不起眼了。 并且那砗磲贝壳张合之间，似还带着不俗的遮掩效用，极难让人发现。 借助方才掀动海浪那般声势的遮掩，水君本体第一时间转移到了这个隐匿之地，同时凝出水身试图对话，转移季牧的注意力。 看似想要搏命，其实想的还是逃跑！ 若非所有有痕之线的终点最后都连接着此地，说不得还真让他给蒙混过去了。 此刻一经发现，季牧立即抬剑。 砗磲中的小人浑身瞬间汗毛倒竖，圣阶神识的预险能力让他察觉到了真正的生死危机！ 他的一切逃命手段都被那柄湛蓝色的长剑斩的干干净净，此刻那柄剑锋直指他最柔软脆弱的部分，这让他感到恐惧！ 第910章 以圣为饵(二) 那书生的剑锋只是对准了自己，尚未斩落，御灵水君便感觉自己的魂魄已经陷入了九幽，浑身的气机都在散逸，归还天地。 像是命数将近之人感受自己身体一点点冰凉僵硬的过程... 御灵水君浑身一抖，惊醒过来。 不行！ 不能就这么死在这里！ 他一瞬间怒目圆瞪，水源真道之力被催发到了极致，一整片海水仿佛沸腾起来，相继成型。 在季牧剑锋前方，一座栩栩如生的水之国度就此成型。 城中雕栏画栋，千万游鱼为民，威压惊世。 这已经是他的最强手段，以水道演化一国，臻至极境。 单以这一式而论。 哪怕是在圣阶，也绝不能说是弱的。 而季牧的神态从始至终都变化不大。 看到水国显化的瞬间他也只是挑了挑眉，似有些意外，但也仅仅是有些罢了。 手上的动作丝毫未有迟滞。 剑锋锁定了目标，然后...便是挥剑。 这一剑如霜月落海，于高天直坠人间，骤然与水之国度撞在了一起。 虽然面上波澜不惊，但面对圣人的全力一击，季牧其实丝毫不曾轻视，亦是全力出手。 “咣”地一声巨响！ 似撞木猛攻城头，剑势与水国瞬间绞缠在了一块，一时惊涛四起！ 趁着这难得的间隙，御灵水君抓紧开口：“有人要杀你！” 言简意赅，水君极为珍惜这得来不易的说话机会，话语间没有任何多余的字眼。 但季牧不为所动，只是持续不断的输送灵力，令剑势再压一分，力求破城。 水君神色露出一抹急切。 “是仙人！” 季牧依旧毫无波澜。 此事早已知晓。 现在的人间，敢对他动手的真的不多，甚至可以说是没有。 如果还有什么能够让他的灵觉示警、察觉不安，或许也只有天人仙人了。 见季牧油盐不进，水君牙齿都快咬碎了。 眼见自己的水国开裂了一道缝隙，破开口子，凌冽剑气一股脑的冲杀进来，明显支撑不了多久，水君深吸口气，说出了最后一句话。 “缨沙江，即为天国降世之地。” 季牧提剑的手蓦然一滞。 此时剑气已经完全冲入水国，到处肆虐，只需要极短的时间便能将之彻底破除，但季牧没有更进一步，反而散去了剑气。 他的眼神突然变得无比可怕，身上一瞬间泄露的杀气令水君这位堂堂圣人都感到胆寒。 “你说什么？” 水君不敢在此时大意，因为面对此时的季牧，稍有不慎便是魂飞魄散的下场。 要拖延时间，挣扎求存，他必须要放出足够份量的信息。 至于之后会不会引发仙人的怒火... 开玩笑，现在就被打死了，还需要管以后？ “我只是一个诱饵，真正的杀局，并不在我身上，而是在御灵水府。” 水君面容露出了一抹苦涩。 “虽然还冠以水府之名，但那已经不是我的东西了。” “严格来说，它现在是天国的门户，也是仙人驾临的入口。” “与你同行的那位...” 水君话尚未说完，季牧人已经消失在了海面，瞬间折返。 玉依香！ 第911章 火元封魔(一) 当季牧追入须弥海的那一刻。 缨沙江中，玉依香暗中施法推了水流星一把，正于一旁观望。 突然之间，她察觉到了一丝异样。 圣人的神识已经勾连天地，绝不可能无端而动。 玉依香猛地转头，向着血色水府大门的方向看去。 这是缨沙江中唯一能带给她压力的来源。 随着她视线转过，血色水门上的纹路一点点亮起，像是血液在流淌，森寒的气息骤然迸发一线，令人一瞬间宛如置身于寒冰地狱。 这是足以令神魂都感到颤栗的冷，带着一股天道的漠然。 在这股气息的冲击下，水流星突然觉得自己变得很渺小，就像草芥一样。 他紧紧的将金凤护在怀中，神情尽是不安。 若真有什么变故发生，拼上自己的命，能护住她安然无恙吗？ 水流星心底没有答案。 但无论如何，他都绝对会死在金凤之前。 玉依香本能的觉得有些不对。 那血色水门上的纹路与气息，竟不止是能够影响水流星等人，连她都有一种头昏目眩般的感受... 但这怎么可能？！ 传闻中的御灵水君不过亦是同阶圣人，就算是全盛时期，玉依香也不至于没有一战之力。 况且此刻这水门仅是他所留下的东西，本体现在更是被季牧追杀的上天入地，更不该让自己有如此反应... 除非这里的变故...已经不单单只是牵扯水君那般简单。 只是一瞬间，玉依香内心的警觉便一提再提，攀升到了极致。 虽说现在的人间几乎没什么势力或强者能威胁到她的存在，但她也不曾因此看轻了所有。 内心常怀警惕，这是修仙之人能够走的更远的根本。 事出反常必有妖，这水门能让她感到威胁，本身就已经是极为蹊跷的事情，不得不慎。 只是她与季牧各司其职，一个追逐水圣本体，一个亲身镇压长江，风险明显更高的逐杀圣人，他已经亲自去做了，自己没道理连个水门都镇压不住，有点动静便转身遁走。 一切总要试过才知深浅。 就算真的出现了让自己这尊圣人都无可奈何的变故，那最多也就是鏖战一番，然后逃跑。 或许人间还藏有足以匹敌圣人的隐秘，但绝无可能出现让她毫无还手之力甚至无法逃脱的危机。 身为圣人，意合道法，缩地成寸，转瞬千里，变化无穷。 什么存在能抹平这些？ 抹平一位圣人？ 若是真有，那人间的极限早已被打破，天道绝不会坐视这一切，这是玉依香的底气所在！ 玉依香眸中透出一抹冷意，素手探出，玉指灵动，直向着血色水门按压而去。 她体内的赤红色灵力如火般喷涌，圣人的气息再无遮掩，彻底释放。 缨沙江底在这一瞬间被骤然染红，像是八百里红绫铺展江底。 赤红色的炎流炙烤江水，令山川为之沸腾，震荡不休。 圣人之威，摇天撼地！ 如人族王子月，乃至金凤水流星等灵族之人亦是根本不曾想到，眼前这位绝代美人，竟也是一尊圣人！ 王子月只恨自己没有听从父亲的话语，非要来这缨沙江中搏一线机缘。 现在这机缘不曾搏到，自身已先是数次遇险，屡屡命悬一线。 再联想到方才那位白衣先生一剑填江，还有能够被他亲自追逐的那位隐秘强者... 这一次水府之行，她连秘境大门还没进去，便已然撞见了三尊圣人级别的强者！ 这是怎么了？ 世界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变故么？ 不止是王子月如此想法，灵族诸多天骄亦是这般。 区区一条缨沙江，是怎么挤下这么多尊巨鲲的？ 怀揣着这样的疑问，众人被一瞬间送出了缨沙江中。 物换星移，乾坤斗转。 严格来说，这其实并不是术法，而是圣人对天地灵力的一种本能驾驭。 在百里之内，圣人可以任意排列天地之间的灵气分布，完全禁绝也不是什么难事。 这还只是初入圣阶的圣人。 后面经过沉淀稳固、加以修行，这个范围完全还能翻上几翻。 所以圣人面对圣人之下的存在，几乎完全是碾压式的，这是生命层次的根本不同。 但这种禁绝之力对季牧这种特殊的合道，效果则又不是那么明显。 季牧身具星核，自开天地，哪怕不汲取天地灵气，自身便有源源不断的补充，完全不惧此等场面。 这是他能够越阶直面圣人的基础。 诸多手段底牌，更是数不胜数。 只不过像他这样的特例，在历史上也并不多见。 而在这独属于圣人的领域之内，主人还可以在一定程度上以“灵气”替换“灵气”！ 第912章 火元封魔(二) 万事万物皆有灵，甚至可以说都是天地灵气的化现，只是各自形态不同，最终消亡的时候，仍旧要回归本质。 简单来说。 就是在一定范围内，圣人可以做到用看不见的灵气，替换实体。 比如用灵气...替换修士。 所以当玉依香出手的一瞬间，缨沙江岸上便多了几个茫然的身影，而水府江底则突然多出了几个扑腾的气泡... 个中玄妙，全由各人意会。 虽说这样多少有夺人机缘的嫌疑，但玉依香此刻也顾不上这许多了。 机缘虽重，但有命总比没命强。 且那水君可还活着呢，又怎么可能真的会好心留下传承？所以那水门之后的，估计也是陷阱居多，这些天骄一旦进去，估计是有进无出。 虽然都不是南洲之人，但既然不费什么力气，顺手救一下也无妨。 将碍事的都送走后，玉依香再无保留。 江水彻底被赤红的色彩所侵占，并逐渐分流，最终化作八尊流火溢彩的神兽虚影。 曰火凤，曰青龙，曰麒麟，曰毕方。 曰夔牛，曰白虎，曰乘黄，曰重明。 此八神兽化现之际，齐声怒吼，声浪滔天，直掀飞一江春水，令其拔升数十丈，宛如在西洲大地新起了一道水墙！ 血色水门上的纹路蔓延在此声浪迸发的一瞬间便为之一滞。 且还不曾结束。 伴随玉依香变换印诀，神兽吼音过后，皆是向着水门纵身一跃。 它们在空中同时化为一道道散发着庄严气息的图腾，从八个方位蓦然印在了水门之上。 丹唇于此际轻启，敕令八方。 “封！” 八神兽所化图腾一瞬间华光大放，彼此勾连，交织成阵，刹那间封在了躁动不已的水门之上。 游荡的纹路刹那静止，宛若定格。 流淌的血色也不再阴寒，反而像是被洗尽了邪气，充斥着一股纯净的气息。 火元封魔印—— 此乃当世最为顶尖的封印术之一，创造之初便是对标圣阶。 当今长安城护城大阵，有一部分的灵感都来源于此式。 只不过完整的大阵更为复杂繁奥，早已衍生了无穷变化，又非是单单一个封魔印可比。 威能全开的护城大阵，可是连巅峰圣人都无可奈何、只能望而生叹的存在。 不过火元封魔印被玉依香凭借圣人境界改良，融入音道变化，令此术变得更为贴合自身，施展出来便具备着更强的威能，更胜往昔。 一经施展，短时间封印圣人也不在话下。 当然，这得在对方什么动作也没有、只是任由八大封魔印钉入自身的情况下。 实战当中，圣人根本不会傻到去充当靶子，因此被这样封印的可能微乎其微，但玉依香将封魔印用在此刻镇封这诡异水门，却是再合适不过。 毕竟这水门就算再诡异，却总不会躲。 火元封魔印原本封存在大唐国库。 身为护城大阵的构建基础之一，此印自然是大唐绝密，但以季牧如今的影响力，国库的秘密也自然不是什么秘密。 早在玉依香出关之前，季牧就进了一次国库，精挑细选了其中不少珍藏的圣阶功法道术，出关后便一股脑塞给了她，火元封魔印正在其中。 以玉依香如今的眼界，哪怕并不擅长封印一道，只是在这几日随意抽空看了两眼，便已然能够洞彻其本质，甚至还能够加以改善。 圣人本身就是站在人间顶点的存在，任何圣阶神通或道法的创造皆是以他们为基石，甚至就是他们的灵感迸现！ 此刻，玉依香以圣人之力施展圣阶封魔印，两两叠加之下，自然爆发出了无匹的威能！ 缨沙江水一时如怒蛟翻身，惊起滔天骇浪，白墙如龙，贯穿了大半个西境。 随着八道封魔图腾钉入血门，暗涌的一切都随之定格，那如蛇般游动的纹路也一瞬间熄灭了光芒，陷入沉寂。 最强封印术，发挥出了它应有的威能。 一切似乎都已尘埃落定... 玉依香一身绝美红裳立于江中，见此情景眨巴了几下眼睛，旋即轻轻地拍了拍胸脯，缓缓吐了口气。 “呼...” “幸亏镇压住了...” 但就在这声话语发出的同一时间，本该彻底沉寂的血色水门突然“轰”地一声，毫无征兆的张开了！ 玉依香瞳孔骤然一缩。 八道封魔印都已生效，怎么可能还被突破？！ 但没有留给她多少思考和反应的时间。 当那血色大门洞开的一瞬间，一只惨白到几乎只剩下骨节的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探出，猛然抓向玉依香的脖颈！ 第913章 仙灵之力 千钧一发。 玉依香眉心赤红如血，张开了一片赤色的花瓣，这花瓣又进而化作了一朵红莲。 当这红莲于眉心绽放的瞬间，整个世界都仿佛为之一静，失去了所有声息。 这是独属于玉依香的圣莲音域！ 当它于虚空舒展，此间的所有声音都要臣服在她的脚下，从此有了主人。 于此极静之际，一声嘹亮的凤吟穿透一切，响彻在这天地之间。 已然晋升为圣器的古琴凤语显化真灵，火凰游于江水，现世的刹那便令整个缨沙江水沸腾不休。 而在鸣声回荡的间隙，它裹挟无尽璀璨的炎流，化作一顶华美凤冠，落在了玉依香肩头，为其加冕。 冠落于顶的一瞬间，又有凰火凝聚出了一件大红霞衣，顺着她的香肩披散下来，直落于底。 此刻的玉依香凤冠霞帔，万千华光聚于一身，仪态威严，容颜倾世。 并且不仅仅是华丽，那流动的赤色锦绣分别迸发出无与伦比的威能，震颤山河。 那向她抓来的骨手，本来已经相距极近，但就是那极短的空间，此刻却完全无法跨越，而是被无尽的凰炎与音色彻底填充。 两种力量在逼仄的空间距离之内不断的交叠冲击，瞬间压缩到了极限，让本是无形的空间此刻就像是化作某种实质，宛如垒起了一座以精石钢铁铸就的大山，让骨手虽探出，却是根本不能落下。 “咦？” 虽说是疑问句，但此声却是不带任何情绪。 紧接着，又有其它同样冰冷的话语传出，但话语中却逐渐开始多了一丝不同的感觉，让人有些耐人寻味。 “虽是伪仙，但竟是已经触摸到了了一缕仙意...” “人间竟还有这等惊才绝艳之人，真如陛下所忧，未来或成大患。” “这不正是我们下来的理由么？” “是啊，这次玉皇陛下可是真的下了血本，此世人间不管再怎么折腾，也到此为止了。” “诸君，你们难道不觉得各自的话语都有些多么？” 此言一出，门后突然变得一阵沉默，再无任何话语传出。 这让在附近认真侧耳倾听的玉依香感到一阵牙痒，恨不得冲进去亲自掰开那些存在的嘴让他们说完。 话说一半，腿都打断！ 等了半天，见实在没有人说话了，玉依香叹了口气，让自己的注意力强行转回到眼前的骨手上。 就在这时，一声叹息声再度从门后传出。 “看来...我们都被此界影响了啊...” 玉依香眉头一皱，但还来不及细细思考，整个人便猛然倒飞了出去！ 圣域破碎，赤莲黯淡，凤冠开裂，华服尽损，火凤哀鸣。 原本白皙而光滑的肌肤之上，此刻亦是尽布裂痕，鲜血如注。 这一切不过都只是眨眼间发生的事情，快到玉依香都完全不曾反应过来。 但这并不是骨手、亦或是方才那些声音的主人出手的结果。 而是在这一刻，她突然被一股排山倒海般的力量所倾轧，犹如须弥山崩塌，而她是站在山崩之前的唯一身影。 天界与人间的质量本就不同，上界对下界的万事万物都几乎是碾压性的。 同样的一棵草，人间的草柔弱无力，随风摇摆，但天界看似同样的一株，或许能轻易催折巨木。 最为根本的对比，便是灵气层次的差距。 下界灵气或轻如烟，而上界的灵气于此刻的下界生灵而言，或是重如瀚海！ 而在此刻，两界的通道被玉皇不知以何种手段强行打开，因为非是正常渠道，所以上界的灵气在一瞬间倒灌人世，就好比在深海的底部开了个口子，那万均的重量刹那间倾轧而下，谁人可挡？ 玉依香只不过恰好站在了通道入口，以她圣人的修为，此刻也受到了无与伦比的冲击，几乎一度失去意识。 强行打通天人壁垒，令仙气倒灌人世，这简直是开世般的力量。 试问一介凡人，如何能补天裂？！ 莫说是下界生灵，便是上界群仙，也须得是金仙级别的存在才能无伤抗下这般威能。 也就是御灵水君为了自身性命提前背弃盟约，使得这处落子不得不被提前掀开，如今开启的口子大小远不如之前的预期，一切还维持在一定限度，才使得玉依香没有当场灰飞烟灭。 夜色西洲，玉依香血染江水。 一切都发生的太快，让她根本来不及反应。 但她知道这股能随意掀飞甚至重伤自己的力量绝不仅仅是圣阶之力，绝对达到了陆仙级别，甚至还远远不止... 相比于自身所受的伤势，她的内心更是一片冰凉。 那个水君，根本主导不了这样的力量，引导都不可能。 人间...绝不该出现这样的力量！ 有更高位的存在插手了！ 【呆瓜那边，应该没事吧...】 横飞之际，玉依香尤自想到。 方才被倒灌之力撞的七荤八素，此刻略微镇定下来思考，再结合之前门后传来的那些话语声，她其实大概知晓了一些答案。 数年前天人降世，以大势逼迫诸圣入天门，于南洲镇海关遭遇了最为激烈的反抗，最后以书圣一剑削平天下仙而终。 自那之后，从悲痛中走出的季牧与天下第一帝国的君主联手，以旃檀世界为基，令人界修士的境界实力进入了爆发式增长的时代。 那么在这几年，明显在人间吃了个瘪、但实力更为强大、占据绝对主导地位的天人们在做什么？ 第914章 煌煌天威，生生野草(一) 事实证明，天人绝对不可能当完全看不见人间的动作隐患，装作无事发生，只是高坐云端等着人族打上门来。 哪怕它们真的如此，人族也不敢这样想！ 无论是季牧还是唐圣宗，都不会相信这样的可能，对此早有一定程度的预感。 他们一直知道时间紧迫，因此季牧才会在北洲之行后便马不停蹄的带着玉依香满世界找寻圣缘，唐圣宗才会在棋罐内景之中没日没夜的操练兵马。 他们都很着急。 他们知道天人绝不会坐视人族成长，坐看曾经眼中的蝼蚁抱团打上天门。 数年前那次天人降世，其实便是坐视不住从而出手，只不过最后的结果很难说达到了它们的理想。 没道理吃了一亏后，反倒可以什么都当没看见了。 偃旗息鼓，这是弱势一方才会有的举动。 而它们是天人，是这山海世界最为强大的种族。 没有任何存在，能让它们咽下苦果！ 所以哪怕有界域障壁、境界封锁，人间列强也知道仙人早晚会再次出手。 这是所有人族大修士之间的共识。 只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这一切会来的这么快... 以天人近乎永恒的寿元而论，数年不过眨眼之间，几乎弹指一挥而过。 这么短的间隙，它们竟是再度出手了！ 根本不想给人族成长的时间。 而作为当世境界最高的人族圣人，玉依香恰逢其会，成为了直面天人大军的——第一人！ ... 数年前，天人降世之后。 忉利天，玉皇宫。 一身帝袍的玉皇高居皇座，眼眸低垂，神态威严，横压诸天。 那姿态，好像方才被人间一老者硬生生斩灭法身的事情压根就没有发生在他身上。 此刻他遥望下方，面色不见波澜，只是淡淡的问了一句： “上界已无人否？” “竟任尔蝼蚁踩踏于顶？” “诸君头上冠冕，莫不是他人之足踏不成？” 仙班于此排列。 满朝神仙天将，三万六千，无一不是一方巨擘，执掌各处。 哪怕是平日里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三十三天域各自的域主天尊，今日都到场了大半。 但面对玉皇此刻的质问，满朝竟无一人能言。 实在是数百仙人浩浩荡荡的下凡，本是为了彰显天威，但最后却被下界修士一剑斩了个干净... 像是上赶着把脸凑过去挨人家的巴掌。 此事纵观整个天族与人族交集的漫长历史，也几乎找不出第二次。 耻辱程度，可见一斑。 虽说天族没什么特别激烈的情绪，但不代表它们真的可以任由下界生灵随意骑在头顶而无动于衷，毕竟在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是可以动摇它们根本的事情。 天人威严之镇石，本应一直伫立在那里，亘古不变。 而现在，它似乎被撬动了一丝。 虽然很微弱，但却是从零到一的转变，意义无与伦比。 这会勾动很多人的心弦。 毕竟仙界广渺，鱼龙混杂，平静纯粹的表象之下，蕴藏的是难以想象的波涛。 毕竟恒久的岁月以来，七情复苏的天人绝不在少数。 这些存在有些会因为隐藏不好、一不小心露出马脚，从而被天人发现。 这些被发现的运气好的会被关进天狱，以天火天雷祭烧千年，重新熔炼七情欲心。 运气不好的或是已经犯下滔天大罪的，则直接被镇杀神魄，打散仙灵，从此绝于山海。 千万年来，天人对星族的清洗从未断绝，但也从未清理干净。 每次清洗，总有遗漏。 因为究其根源，天人自身才是星族源源不绝的根本。 就像大火烧不尽的野草，春风一吹旋又复生，因为从未有人能够根除令它们生长的大地。 而侥幸遗漏存活的这些则又会蛰伏的更深，更加谨慎，绝不会露出马脚。 他们隐藏的办法也开始越来越多，甚至到最后不乏有占据高位者，能够影响甚至遮掩一些事迹。 漫长的岁月过去了，这些人就这样一点点累积下来，到如今绝对是一个极为庞大的数字！ 第915章 煌煌天威，生生野草(二) 因此下界一役，天人对凡人的压制首次近乎彻底失去了掌控。 此次收割带走圣人之遗漏程度也达到了历代顶点，留下的隐患更是显而易见。 波澜不仅仅在人间，同样会炸散在天人内部！ 寻常因为绝对实力的压制，那些深藏蛰伏起来的存在并不会表露出什么异样，甚至可能会比真正的天族还要更像天族。 这是因为他们知道自己就算跳出来，也不会影响到什么。 天族能伫立须弥山顶万载，根本不是等闲的小风小浪能够掀动的。 但现在或许就不同了。 天族在人间的一朝失势，在某种意义上打破了这个庞然大物永恒不败的神话。 那些深藏起来的存在，原本置身于黯淡的深谷，终日不见天光，只是忍耐蛰伏。 偶于此窥见上空裂隙，怎会不好好把握时机？ 在上界这无情之地隐藏有情之心，无异生人陷于冰川，意识不灭，冻创永存。 未曾觉醒还好。 一旦有情自知，置身于无情之物的包围之中，便要终日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 这情景再经由时光无尽拉长，更显煎熬。 是一种永远看不到尽头，不知何处方为终点的绝望。 这永恒忍耐的岁月更胜世间任何酷刑，非常人难以忍受，哪怕是仙人也不例外。 在这种情况下。 星族、人族、九幽。 以及在山海历史上留下诸多浓墨重彩的强大种族。 任何外界的力量，都可以成为这些存在的希望。 踏出冻川，站在阳光下的希望！ 哪怕这希望无比微薄，他们也会因此奋力一搏，一点点散开他们的涟漪。 当这些涟漪汇于一处，将足以掀动排山倒海般的巨浪！ 一剑平天。 这来自人间的信号，让这些存在窥见了某种可能。 或许还不成熟。 但，足以静心等待。 毕竟上界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这就是人间一次硬气在天上所掀起的波澜。 此刻，天上天下最为华贵庄严的皇宫，诸天万界权势臻至巅峰之所，寂静的像是静止。 万仙各自低头，不敢直面那诸天之主的威光。 天界与人界分割，界壁极为明显，难以跨越。 且这一次降世，献祭了下界几乎整个神州大地的生灵，才攒出这么数百具天人载体。 本是毕其功于一役，结果却被一朝斩尽。 虽说斩灭的都是下界生灵一身血气凝聚的伪身，但这数百仙人想要下界，必然也要降下自己的法身入主载体。 且还不能是普通法身，必定是最核心的那一尊。 书圣这一剑下来，下界的这些仙人有一个算一个，至少都被斩了千年修为，挨个跌境，损失不可谓不重。 就算真的不顾天和、再重演一遍神州之事，但在人间展露了超越历代极限的力量后，谁又敢冒跌境的风险下界？ 法身被斩，伤的可是自身根本。 天族无情，但最是看中境界修为。 因为境界与大道息息相关，相辅相成，难以分割。 虽说那位惊才绝艳的老者已经魂入九幽，但人间可还有正在轮回的天族宿敌——五方帝星！ 那可是曾经一度与玉皇这位三十三天共主打对台的存在！ 哪怕褪去一身修为、入了轮回，重新踏入修行路，也是一日千里。 同样的场景，未必不能再来一次。 因此当玉皇展露天威，质问群仙，玉皇宫内却陷入了恒久的沉默。 许久之后，一道身影缓缓出列。 是离玉皇最近的那一位。 八部众龙众之首——龙尊龙戟！ 三十三天诸方势力众多。 欲界、色界、无色界。 以忉利天为中心。 东、南、西、北四方各有八重天域，天域与天域之间都有着极大的不同。 虽说天族并不会像人族那般拉帮结派，但每一位仙人对于大道的理解与修行方式都有极大的差异，又因种族的不同更是多变。 无关有情无情，大道本身就有千万条。 在这众多势力之间。 八部众超然于三十三天之外，不归属任何天域，却在天界占据着绝对的主导地位。 八部众者：天、龙、夜叉、乾闼婆、阿修罗、迦楼罗、紧那罗、摩呼罗迦。 囊括了三十三天最强的八大种族。 龙众在其中位列第二，其实力自然非同凡响，故而身为龙众之首，这位龙尊在天界的地位堪称举足轻重。 能在天界称“尊”的，无一不是擎天巨柱般的存在。 圣人登天门，为鱼跃龙门，是为陆仙。 身合天道，纳天意于心神，举手投足之间自含天韵，是为天仙。 这一步又可称真仙。 凝炼道果，神与意合。 以芥子之身，纳须弥之域，自身便是一方移动的天地空间。 上界金仙三千，便有着三千小世界之称。 诸般玄妙，集于一身，是为金仙。 此又称大罗金仙。 到了金仙这一步，几乎可以说是将个人修行推进到了顶点。 因为再往上一步，便不受自己控制，而是必须由玉皇亲自举荐合适的金仙人选，再由天道挑选敕封，自领一方天域，方为天域之主！ 到了这一步，一整座天域仙运集于一身，某种程度上完全可以代表天道意志，盖压山海。 【陆仙】 【天（真）仙】 【大罗金仙】 【天主】 此四境者，方为人间之上，山海至高！ 而唯有到了最后一步，方可称“尊”！ 执掌一方天域，既是天主，亦是“天尊”！ 玉皇者，中央忉利天天主，三十三天共主，亦是最强的天尊。 而龙尊，仅在其下！ 当祂一站出来，自然吸引了大殿中诸多目光。 这等尊位强者的一言一行，将直接影响天界未来的局势。 却见那龙尊无视众人目光，直接面向玉皇开口： “我愿往人间。” 有此等强者牵头，沉寂的气氛骤然被打破，玉皇宫中很快便又走出了许多身影。 八部众各自的首领只要身在殿中的，俱是出列。 “龙尊坐镇天河，一旦有所差池，恐动摇天界根本，轻易不可动，人间之行，我等愿往。” 出列的众多大能仙人之中，一位剑眉星目的白发剑仙赫然在列。 其名——剑无尘！ 第916章 煌煌天威，生生野草(三) 仙人二度下界一事，自第一次降临之后便开始准备了。 几乎就是在数百天人法身被一剑斩灭之后，毫无间隔。 天人断灭人间有生力量的决心极强，片刻都不曾耽搁。 一次不行，便再来一次。 且这一次的力度是第一次降临的十倍！ 为了打通两界障壁。 玉皇下令以八部众迦楼罗之首金渡为主将，其以巅峰真仙法身，领三千仙人下界，并拔色界少光天投入人世。 第一次天人降临、收割人间之时，御灵水君并非遗漏，而是被有意留下。 以其圣域为接引，一整座天域之力为基石，耗费数年构建天人通道，使得天人能够在人间全身降临！ 而这一切都是在下界几乎全无察觉的情况下发生的。 为了不打草惊蛇。 降临之门设立的地点特意避开了南洲，选在了最为动荡的西牛贺洲，且还是在缨沙江底，潜于水面之下。 以天人的高傲，却如此谨慎行事，足见对人世的看重。 要知道上一次那数百仙人可是在人族的眼皮子底下降临的，这次却是低调的不能再低调。 只不过因为季牧带着玉依香满世界乱窜找寻圣缘，此地最终还是提前暴露了。 仅仅数年时间，现在降临之地还远远未曾稳固，目前最高只能承接真仙入驻其中。 真仙之上一旦进入，其庞大的道则仙灵之力便会直接崩毁这里，功亏一篑。 若需进入，只能提前投下法身，且境界不能超过真仙。 这一次降临以这种方式降下法身的大仙人只有两位，其中一位便是迦楼罗之首金渡，其余皆为陆仙真仙，俱是真身降临，战力远非第一次降临可比。 虽说有一定限制，但这个通道如今依旧在随着时间推移不断成型。 当它完全凝实的那一刻，三千真仙便能踏出降临之门，真正履足人间！ 虽说是通道，但门后并不全然是通道的样子。 少光天如今的状态，类似于在天界与人界之间、安插了一个新的小小地带。 它相当于人间半个部洲大小，并在这几年之间逐渐与天界脱离分割。 它的仙气在不断散逸，融入人世。 除了受派遣而来、早已入驻少光天的天人，上界的其它存在在此世投入人界的一瞬间便无法进入。 因为在某种意义上，它已归属人世。 将欲弱之，必固强之。 将欲废之，必固予之。 此举在某种意义上相当于降低天界的仙气总量，并强行拔高人世的灵气质量。 这是为了让人界变得没有那么脆弱，足以承载天人之躯。 看似是削弱天庭，拔高了人世。 但只要天人驾临，彻底掌控人间，这一切都将变得不是问题。 为此，玉皇甚至不惜损耗一重天域，气魄不可谓不大，决心不可谓不强，真正开始正视现在的人间。 圣人入天门，受仙气灌顶，即为陆仙，这几乎是水到渠成的事情，没有任何难度。 突破真仙，以当世人间圣人的资质，也没有什么难度。 近代人间登天的圣人，个个都展露了超绝的天赋。 二十年前登天的那一位，如今已经成为了上界最年轻的大罗金仙，是下一届天尊的有力人选。 数年前入天门的琴圣和圣僧，也在极短的时间内成为真仙，未来突破金仙简直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金仙已是个人修行的极致，再往上便要受天道敕封，又或是像八部众之首那般聚拢一部之气运加冕于一身，一朝成道。 但这样的条件屈指可数。 上界金仙相传三千。 但这是数万载岁月一点点积攒而来，实际上极难成就。 即便如此，三千之数放之广渺天界也简直是少的可怜。 剑仙之前，天界已近千年未有新晋金仙！ 但在这短短数十载，竟是已经要接连冒出数位，更有人间书圣一剑荡仙，帝星齐聚... 这样的人间，实不该轻视！ 数年之后的现在。 降临之门被玉依香撞见开启，仙气倒灌人间，少光天域也显化真容。 一整座天域投影都因此落在人世，并且逐渐凝实。 它即将成为继四大部洲之外、人间的第五座大陆！ 天人通道成立的基础并不是真的打通两界通道，那根本不可能实现，而是让这一座天域归于人世，与其彻底融合，成为这里的一部分。 包括这天域之中的三千仙人！ 以这种方式，界域之间的抵抗冲突将会被消减到最小。 就像遇见了美味的食物，谁不想来上一口？ 只不过这一口美食，或许蕴藏着致命的毒药... 至于御灵水君的圣域，起到的是遮掩和牵引的作用。 御灵水君对季牧说真正的杀机并不在他那边，而是从头到尾都在缨沙江中，此言非虚。 再怎么说也是尊圣人，更是在须弥海这种主场，面对季牧就算不敌，但也不至于一点抗衡甚至出手之力都没有。 结果是纯粹被按在海里暴揍。 实在是因为他最根本的圣域都已经不属于他自己，他拿什么来抗衡季牧？ 如今因为玉依香的出手，导致圣域震荡，圣域之中的少光天域不得不被提前掀了出来。 天陆尚在构建，并未完全稳定、彻底与人界相融，天陆之上的仙人们还不能尽数踏足人世，最多仅有数位能够踏足门外，且还不能离降临之门太远。 但无论如何，门口的这尊圣人，门后的天人是绝不可能放过的。 只是有些奇怪的是... 明明踏出降临之门的名额有数位，但最终只出去了一个。 玉依香原本还听到了一阵争执，似乎里面的人在讨论到底由哪几位出去。 但在最后，她只听到了一声极为冷漠的声音。 “让开。” 门后争论的声音瞬间静止。 在玉依香全神戒备的目光中，一位剑眉星目的冷峻仙人抱剑而出，冰寒的目光一瞬间落在了玉依香的身上。 玉依香的瞳孔瞬间睁大，满眼不可置信。 此为上界最年轻的大罗金仙。 无尘剑仙！ 也是她的生父！ “爹...” 铮！ 一个字尚未完全出口的间隙，剑仙便拔剑了。 没有一丝迟疑。 第917章 煌煌天威，生生野草(四) 西洲海岸。 一袭白衣飞速从上空掠过，如一抹神光撞破重云。 其姿态虽飘逸，但却遮掩不住他神色上的焦急。 不久前。 季牧曾将千里快哉楼交予锻天阁阁主苏无痕重铸，辅以上等精石珍宝加以凝炼，最终新得三件空间至宝。 金织，玉露，星盘。 其中金织被季牧赠予了季小硕，星盘则留于自身，玉露自然是在玉依香出关后便给了她。 千里快哉楼作为须弥教曾经的至宝之一，空间之力本就极为不俗。再经由苏无痕之手，其能力被应用到极致，又被各种珍稀材料一股脑地砸下去锻造升华，如今这三件法器个个不俗，性能甚至远远超越往昔。 能够承载星力、诞生剑灵的天罡剑，便是出自苏无痕的手笔。 此剑将是未来伴随季牧成圣的伴生圣器，至关重要，堪称传世之宝。 有苏无痕出手，三件法器的一应效用都完美达到了季牧的预期。 金织玉露效用类似，可以进行长距离瞬间传送，距离在须弥海域禁制解除后几乎囊括整个人间，堪称恐怖。 只不过效用如此显着，却也多少有些使用后果，传送一次后往往需要修整半月，方可再度传送。 三件法器中，星盘效用最为特殊。 此物不像金织玉露那般能够直接传送，但它可以随时获知金织与玉露这两件王器的方位，然后进行定点传送。 且不像其余二者，星盘几乎没有时间限制和修整期，随时都可传送，算是这三件器物中的主器。 季牧之所以费这么大劲打造这三件空间法器，可以说完全是为了老姐与玉依香的安全，传送的效用更在其次。 只要玉依香和老姐身处人间，季牧随时随地都可以凭借星盘赶到。 能够让季小硕和玉依香遇险的场面本就不多，如果连手持旃檀世界的季牧赶到都无法解决的危险，那也就真的不用解决了... 不过这次在须弥海域，季牧从水君口中听闻缨沙生变，转身后第一时间便掏出了星盘。 随着他的催动，玉露所在的方位很快便显化在了星盘上面，依旧在缨沙江中，几乎没什么变化。 但让季牧心下一沉的是... 无论他怎么尝试传送，都无法直接抵达玉露所在的方位。 星盘的传送之光像是撞进了一团一望无际的迷雾，尝试两次都无功而返，无门可入。 看得见，但却赶不过去。 瞬间传送不成，季牧眉头都快要拧在了一起。 但此刻焦急已是无用，他只能再度动用尘光赶路。 只是之前在须弥海已经被耽搁了一段时间，若非凭借超绝战力把水君逼到了穷途末路，季牧到现在还不知天人之事。 以一重天域之力投入人世，蛰伏数年构建天陆，天人所图甚大！ 他的先机已失太多！ 并不是尘光不快，实在是刚起步就已经晚了！ ... 不消半刻，季牧便跨越大半个西境，一脚踏入缨沙江。 只是他前脚刚到，便迎面撞上了一道凛然剑光！ 他的瞳孔骤然一缩。 同为剑修，他自然能比常人感受到更多。 此剑之凌厉，堪称当世之极！ 季牧眼中的世界在此刻仿佛分做了两个，一半向上漂浮，一半向下坠落，左眼右眼尽皆不同。 剑尚未至，他眼中的世界便先一步分崩离析，这是何等的剑意演化？！ 季牧的灵觉疯狂示警，浑身上下都透着寒意，须发皆是乍起。 在这数年成为无冕之圣后，他还从未感受过如此强烈的生死危机！ 哪怕是面对之前画圣与龙首的联手，也未曾有如此感受。 但他此刻的注意力竟是并未全然放在这缕剑气上面，只是任由天罡剑与君子剑自行出鞘抵抗。 他的视线尽皆被那白衣剑仙身侧漂浮的一道凄惨身影所吸引。 见到那道倩影的刹那，季牧呼吸都骤然一滞。 那无力悬浮半空的不是别人，正是玉依香！ 此刻的她未曾睁眼，面色苍白若纸，气息亦如游丝，命悬一线！ 那绝美的红裳之外，更是再添了一层新红。 那是她流淌的血！ 圣血虽已离体，但还是本能的聚集在她四周。 就在不远处，七弦尽断的凤语似还在描述着方才战事的惨烈，凰灵的哀鸣犹自在季牧的耳边回响。 肉眼可见的，季牧的双眸被血丝一点点尽数笼罩，浓郁到实质的杀意如墨般从他的身上迸发。 仅是一瞬间，这位温文尔雅的白衣书生便经历了气势上的转变。 黑云缠身，霜冻长河！ 不似书生，更类魔神！ 他召回了仅是一瞬便被无上剑气斩落的天罡与君子二剑，紧握在手，同时抬头看向那位神色淡漠的白衣剑仙，一字一顿道： “老东西，把她...还给我！” 第918章 煌煌天威，生生野草(五) 当最后一个字音落下的刹那。 季牧双手按剑，一声铮鸣，双剑出鞘！ 天罡淬火，君子凝霜。 虚空于此产生了一条泾渭分明的界限，一半是荧蓝星火，一半是银光流河。 此时无尘剑仙剑气已近，但季牧没有选择第一时间用守一剑域进行防御。 玉依香惨白的面色犹在眼前，胸中这口怒气不出，他心不甘！ 数年前仙人降临给季牧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 老师与七十二位师兄燃道一剑剑冲云霄的场景如刀刻一般纂刻在他的灵魂深处。 不敢忘，不能忘！ 而对眼前这位当初以一己之力迫使琴圣入天门的白发剑仙，季牧自然不会感到陌生。 在上一次降临的阵容中。 除了玉皇与天王之外，此人在群仙中当属第一。 严格来说，季牧未来或许还要称他一声“岳父”，此时却要刀剑相向，不免令人唏嘘。 但不管是谁，都不能任意伤害玉依香！ 哪怕是亲生父亲！ 什么长幼尊卑，礼法束缚... 通通滚一边去！ 到了这个节骨眼上，唯有你动她，你就得死！ 玉依香是季牧绝对的逆鳞，伤她甚至强过向季牧直接出手。 与季牧为敌，尚有化解的可能。 重伤玉依香，绝对至死方休！ 也就是神识感应到玉依香还留有一口气在，没有被剑仙直接斩死，季牧才没有完全陷入疯狂。 父亲、老师以及师兄都不在了，季牧自己都不敢想象失去玉依香的自己会是什么样子... 现在当务之急是从对方手中救下玉依香，剩下的再事后清算。 不过如今降临的剑仙好歹是真仙境法身，只不过因为少光天尚未完全融入人世，所以他不能离降临之门太远，否则会变成无根之木，境界逐步跌落。 圣人与陆仙有一境之差，但实际战力相差的却远没有想象中大，仅是一门之隔。 只是季牧如今也不是真正的圣人，而剑仙法身比之陆仙还要高出一境，差距极为明显。 季牧就算再自傲，也不可能认为单凭自己一人之力就能够从这等强者手中救出玉依香。 抗衡都已是难事！ 更别说事后清算了... 不过季牧成长到如今，也不再是曾经那个能够轻易被人拿捏摆布的少年了。 他现在可用的底牌多的他自己都不一定能完全数清，也不知道有多久未曾彻底展露过全部战力。 剑仙锋刃虽利，但这是在人间！ 故而就在剑锋出鞘，时空浸染双色的同时。 一尊遍身金光的罐器虚影便浮现在了他的身后。 此器显化天地的一瞬间，山河震颤，连降临之门都为之轰动。 天陆之中，惊起仙人无数！ “这是什么？！” “神器？仙器？” “能够撼动天陆，绝对不止！” “你别跟我说这是界器！此等重器，穷极三十三天也才能找出来两个！” “够了。”一道威严而冷峻的声音传遍天陆，强行将众仙的议论声压了下来。 “情绪波动太大，你们被人界影响已深，各去净神台面壁三日，摄神取念，剔除杂质，净思归道。” “是...” ... 天陆之中发生的事情季牧不知。 早在掏出旃檀世界的瞬间，他就已经做好了反击的准备。 此刻内景之中，灵气氤氲如雨。 刹那之间，水气席卷，横空而上，直抵苍穹！ “事急从权，暂抽此界一成灵气，事后补之。” 第919章 煌煌天威，生生野草(六) 河谷平原。 季小硕，毕清蝉，灵宇、杜清，九军主将以及各大统领听闻动静俱是抬头。 演兵台上，唐圣宗亦是收回视线，皱眉凝望高空。 早在一刻钟前。 正统御离火军与季小硕神灭军进行对战的玉依香法相突然寂灭消失，唐圣宗就已经感觉到了不对。 要知道演武是当今南洲头等大事。 若非无端，根本不可能在这个节骨眼上玩消失，甚至骤然抽走自身法相... 外界必然生变！ 而先生现在又来抽调旃檀世界内的灵力，这更加证实了这一点。 以先生冠绝人间的战力，什么境况才会让他不惜抽调棋罐灵力来作战？ 这可是人族未来立足更高处的根本！ 唐圣宗很快便想到了某种可能，神情一瞬间变得凝重无比。 河谷平原上，各执数十万精兵的九军主将亦是神色肃穆。 “先生，打开传送之门！放我等出境一战！”逐星军主将杜清第一时间喊到。 但没有任何回应。 因为此时的季牧，已经悍然与那道无尘剑气撞在了一起！ 旃檀世界聚拢了一整座南洲大陆，自身亦是奥妙无穷，又汲取过天界的仙灵之气，早已发生质变，绝不能以等闲器物视之。 它的一成灵气存储用之“海量”来形容都不为过。 其中蕴藏的威能远非常人能够想象！ 当这些灵气被抽调出来的一瞬间，无尘剑气宛如斩进了一片瀚海，受到了极大的阻力，落下的速度蓦然被无限拉长。 而在延缓剑气下落的同时。 季牧手中的天罡与君子二剑开始疯狂地汲取灵气。 虚空此时宛如出现了两个无形黑洞。 以两剑为中心，时空中的一切都在向内塌陷，最终被吞噬一空。 两大名剑骤然被这股磅礴的灵力所填充，剑身都止不住的颤鸣。 季牧只觉得手中双剑骤然间变得如此之沉，险些让他抓握不住。 灵气何等飘渺？轻若无物。 但此刻堆积起来的重量，竟是让肉身不俗的季牧都难以自持，可见剑身聚攒的灵威达到了何等地步！ 若非天罡君子自身便承载了绝大部分重量，季牧此刻绝不可能将其挥动。 即便如此，他双臂亦是青筋鼓起，像是倒提着两座山峰。 许是生怕时间一长自己将再无余力挥动，季牧抬手便斩出了两剑！ 一横一竖，交叠虚空，直迎剑仙一剑！ 没有任何花哨，就是最纯粹的两式归一！ 一整座内景的灵力加持，让季牧此刻根本不需要做任何多余的举动。 什么剑招剑势剑意... 通通不重要。 仙剑来朝，自当以力破之！ 三剑交汇的刹那。 天地间骤然出现了大面积的黑斑，那是虚空被打破所暴露出的混沌裂隙。 寻常就算再怎么动手，哪怕数十位圣人以命相搏，打出的裂隙亦不过一线，须臾间便可复原。 但此刻破碎的虚空竟是已如深渊，难以横渡，经久不散。 缨沙江再不见江水，流淌的尽是混沌！ 凄厉的黑风从那破碎的裂隙呜咽而过，像是世界在默默舔舐它新增的创口。 无尘剑仙抬头看了眼因为三剑交汇而骤然黯淡的四周，微微挑眉。 眉眼之间，似露出了一抹不屑。 “剑威尚可，剑意不行。” “威力虽大，但不过只是借助外力罢了。” 就在话音落下的下一瞬。 于那一团混沌之中，骤然亮起了一抹银光！ 如那黑夜中的星点，不甚明显，但却又让人无法忽视。 当看到那抹星点的刹那，无尘剑仙眼眸骤然一凝！ 第920章 煌煌天威，生生野草(七) 须臾之间。 一抹星点骤然迸发出万丈神光，填满了无尘剑仙所有视线。 方才挥斩出的那道无尘剑气已然被消弭在混沌之中，再不复见。 而季牧的两式归一在斩碎那道剑气后，竟是还有盈余！ 一成旃檀世界的灵气存储，湮灭一介真仙级别的剑招，又有何难？ “外力又如何？” “若非外力，尔等仙人敢真身下界？” 季牧声如洪钟，算是对剑仙之前点评的回应。 剑光铺展银河，穿越混沌重云，直落九天！ 面对此等浩荡威势，无尘剑仙自不可能什么都不做、只是硬捱过去。 他虽不惧季牧，但以他的眼界，自然看出了季牧身后显化的可是真正的界器胚子，其中所蕴藏的威能远不是他一具法身能够抵挡。 一重少光天才多大？ 落入人间亦不过半座大陆大小。 而旃檀世界内景所容纳的地域，可远远不止一座南洲！ 天尊之所以能够超然物外，就是因为祂们能够调动一域伟力，归于自身。 以一人之力，比肩世界。 在这样的伟力加持面前，任何个人的力量都是渺小而脆弱的。 所有称“尊”的存在之中。 除了八部众各部首领能够聚拢一族气运、较为特殊外，界域大小和灵气强度将在一定程度上直接影响天尊战力。 当然，旃檀世界如今尚在成长期，或许不足以直接与天域比较。 但落入人间、甚至主动散逸仙气的少光天，也远远不是曾经的少光天了。 季牧调动棋罐之力加持剑身，某种意义上与天尊调动天域之力的方式是等同的。 旃檀世界如今能带给他的加持，要远远强过现在的少光天带给剑仙的加持。 更何况剑仙还不是少光天之主。 若将人间地域分化成天域，那么收拢南洲、执掌棋罐在手的季牧完全可以当做是一方天域之主。 只不过相较真正的天尊所拥有的条件，季牧各方面肯定都要大打折扣。 至少不是现在能够比肩。 但即便如此，也不是凭借剑仙一具法身就能够轻易奈何的。 少光天仙人至少要出动大半，才能够真正压制。 但现在的降临之门还远不曾开放到那般程度，想要仙人齐出，至少要再过数月才行。 当然若是不借助旃檀世界，季牧拼死都不可能是真仙境的剑仙法身对手。 所以剑仙之前所言借助外力，其实并不是全无道理。 但世界上并没有那么多如果。 将棋罐养成到这般地步，季牧也耗费了难以忽视的精力。 整个南洲地域，也不是一开始就在棋罐内景之中的。 剑仙面对季牧，也不曾将境界压制到圣阶以下，无非皆是因缘际会。 现在，仅凭一剑便能知晓。 至少在门外边，剑仙拿掌控棋罐的季牧没有任何办法。 除非对方放下界器胚子，跟自己来一场男人之间的对决，或者主动进到门内，单挑三千仙人... 但这怎么可能？ 天罡是轮回了，但可没有变成傻子。 观此器金光，明显远未达到极限。 若是尽数挥发，剑仙觉得自己这具法身铁定是要折在这里了。 上一次已经在人间折了一具，凭借天赋才抹消大半反噬，再来一次，他就真该从法身真仙变成实实在在的真仙了。 且身后便是降临之门，一旦受损，将大大影响少光天融入人世的进程。 【人界之子已成气候，不可硬碰。】 这是剑仙内心当下唯一的想法。 且有那个界器在手，天陆的威胁似乎也不是那么的难以逾越... 这样的话，他冒那么大风险，岂不是白下来了？ 此事绝不可为！ 电光火石之间，剑仙心内闪过诸多思绪。 最终，在那混沌中的剑气斩落之前，他突然后撤一步，然后御使一旁的玉依香，将其...横拦在了剑气之前！ 看到他的所为，季牧一瞬间瞪大了眼睛，气的浑身颤抖，怒吼出声： “混账！” “那是你女儿！” 第921章 煌煌天威，生生野草(八) 行动更比声音快。 看到剑圣抬手抓向玉依香的瞬间，季牧内心便咯噔一声，大感不妙。 真的看到剑圣拿玉依香挡在自己身前，季牧顿时肝胆欲裂，怒发冲冠，破口大骂的同时便已经出手了。 身后旃檀世界虚影骤然放大，罐口对准了那两道直挂长空的交叠剑影。 “糯儿！”季牧怒吼。 “别催了，已经在吸啦！” 稚嫩的声音回荡天地。 伴随着这道话音，棋罐金光大盛！ 剑气中所蕴藏的灵压以惊人的速度被抽离，重新回到棋罐内景之中。 两式归一由此变得能够重新被季牧所影响掌控，在剑光斩中玉依香的惊险时刻，季牧弃剑伸手，当空一握！ “散！” 凛然剑气点中了玉依香眉心，刺破肌肤一点，一滴晶莹的血珠泌出，但就在即将深入时却骤然止息。 沉寂一瞬后，剑气蓦然爆散，恐怖的气息掀翻混沌重云，如千军万马冲踏，凌乱非常，但却连玉依香的发丝都未曾吹起。 原缨沙江遗址。 一半是玉依香安静的横躺虚空，岁月静好。 另一半是爆散的零碎剑气疯狂的搅动层云，风雷电掣，经久不息。 二者形成了一幅超绝的冲击画面。 虚空中，季牧猛然喷出了一口鲜血。 强行抽调棋罐灵力斩出远远超出自身境界极限的剑气，最后又不得不中断抽离，自行崩散，这一来一回的过程无疑给他的躯体造成了极为沉重的负担。 若非他身为帝星，身藏星核，异于常人，现在的肉身该早就承受不住那般重压反噬从而崩灭了。 即便有星核在，也是旃檀世界代替季牧承受了几乎全部的压力，否则轻易便能撕碎真仙级别的灵威同样能够轻易碾碎季牧。 这一点安糯儿帮了大忙。 单凭季牧一个人的掌控力，还远远做不到这般地步。 片刻后，剑势慢慢消解。 季牧一边调理内息、镇压伤势，一边将目光投向对岸。 剑仙云淡风轻，缓缓抬头，目光与其对视。 “你很在意她？” 季牧凝视了他许久，最后淬了一口血沫，突然笑了出来。 “看来...你很不在意她呢。” 那笑容，怎么看都有些瘆人。 剑仙仿佛丝毫感受不到季牧的杀意，只是平静开口： “想要她，便进来寻吧。” “你一个人。” “不想她有事，就最好不要带那个罐子。” 话音刚落，剑仙后撤一步，竟是操控着玉依香返身步入降临之门。 半只脚刚刚踏进门内，剑仙突然转头，再度强调道： “哦对了，仙人都很忙，来到你们人间后尤其如此。” “所以降临之门会在烛照大人苏醒的时候关闭，也即日出之时。” “过时不候。” “你也可以尝试用你那个罐子直接轰击天陆，那样包括我在内的境内诸仙都会被粉碎在界域毁灭的波涛之中，一了百了。” “当然，也包括她。” 语毕，也不等季牧回应，剑仙径自裹挟着玉依香没入门中，消失无踪。 季牧从头到尾凝望着这一幕，什么动作也没有，只是双拳渐渐攥紧，直至泛红。 ... 第922章 煌煌天威，生生野草(九) 人间，天陆。 上界三十三天大多华贵，仙气氤氲，至宝遍地。 宫殿楼阁，亦是多琳琅满目。 但少光天却当属其中最为特殊的一重。 此天光明最少，深陷长夜，殿宇仙居也多以幽金打造，混沌无光。 此天亦号称——“万界深暗，唯吾道长明。” 这句话也是少光天仙人时常挂在嘴边的口头禅，用以勉励自身，刻苦求道... 不过是一群畏惧光明的懦夫！ 这是无尘剑仙内心对此界仙人唯一的评价，充满了不屑。 此刻，他刚带着玉依香踏入降临之门，便看到了迦楼罗之首金渡率领一众仙人立于门后，隐隐对自己形成了包围之势。 因为天陆并未稳固，诸事繁杂，因此绝大多数仙人都在各司其职、各忙其事，抽调不出多少精力。 所以此刻出现在这里的数十位仙人，几乎就是能抽调出来的全部了。 无尘剑仙先是向四周转了一眼，随后将目光投向居中的那位男子，微微躬身。 “无尘，拜见金渡天尊。” 金渡没有任何回应，无尘便也就一直保持着躬身的姿势。 时光仿佛静止。 沉默似带着重量，压在了无尘肩头。 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但却像是永恒般漫长。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样的场景要一直延续下去。 最终，还是金渡开口打破了沉默。 “你今天的话有些多。” 此言一出，数十位仙人同时睁眼，气机同时锁定了无尘。 但凡他有任何动作，即刻便会被镇压当场！ 独面数十位仙人的压迫，无尘剑仙神色不改，只是轻轻一笑。 “若要拿我，天尊您一人就够了，又何必带着这些草鱼烂虾？” 金渡凝视着无尘上扬的嘴角，神色严肃。 “你受到了人界影响。” “少光天都即将是人界的了，天尊。” 金渡闻言沉默。 无尘轻叹口气，望向四周。 “谁又没被此界影响呢？包括...您？” “但你不一样。” 金渡的神色依旧很冷。 “是说我还有牵挂么？”无尘轻笑出声。 “我的结发妻子在上界，至于女儿...” 无尘顿了顿，指了指一旁安静横躺在虚空中的玉依香。 “她刚被我带入天陆。” “若我有心背叛，此地对她来说便是绝境，我何至于要将她带进来？” 金渡深深的看了无尘一眼。 “所以你并不否定你对她还有牵挂？” “血浓于水，来到人间，谁又真能太上忘情呢？” 天陆再度陷入了沉寂。 良久，无尘缓缓抬头，看向金渡。 “该问的都问了，现在，天尊大人是准备拿我么？” 金渡缓缓吐了口气。 “无尘。” “严格来说，我并不想与你为敌。” “虽我为天尊，但这是在下界，我亦是法身降临，与你并无不同。” “而同境之中，没有任何人有把握完胜你。” 无尘眉梢一挑，微微抱拳。 “天尊谦虚了。” “所以...”金渡声音紧随其后，“把你的女儿交给我，我今天可以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 第923章 煌煌天威，生生野草(十) “您方才也说了，她是我女儿。” “正因如此，她才不能在你手里。” 无尘一时沉默。 良久，他凝视金渡威严的灿金色双眸，突然笑了。 “好啊。” 似是对这个答案有些意外，金渡微有些讶异的看向无尘。 而在无尘说出这两个字后，四周仙人对视一眼，各自都松了口气，剑拔弩张的气氛因此悄然散去了不少。 天尊威严固然无上。 但这位史上最年轻的大罗金仙，却也不是好惹的。 在天尊命令下被逼得不得不在这里站台，威逼无尘，这些仙人都承受了莫大的压力。 要是剑仙真的出手... 天尊或许没事，他们这些陆仙估计没有一个能活下来的。 史上最年轻金仙、杀力第一、下届天尊之位第一顺位继承人... 这几个名头在这，就算是在同境的金仙之中，也没有几个能跟这位掰腕子的。 “还有什么事吗？”达成一致后，无尘剑仙似乎没什么心思站在这里，直接问道。 金渡默然一瞬，旋即说道： “按照规矩，你出了降临之门，应去净神台净神七日。” “好。”无尘干净利落，转身就往净神台的方向御空而去。 玉依香依旧留在原地，无尘至始至终未曾看过一眼。 好似那是和他完全没有关系的路人，把她带进来，似乎也只是为了完成任务。 留一口气是有情，但他现在的状态，却又比无情更甚。 “看不透啊...” 金渡一直凝视着无尘的背影，直至他彻底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之中，犹未收回。 当无尘彻底离去后，金渡的眼睛渐渐眯起，瞳中金色神威敛成一线，好似一柄杀人刀！ ... 降临之门外。 季牧没有动身向门内走，也没有转身离开这里。 他许久都不曾动弹。 而在某一个瞬间，他神识突然开始下沉，径直落入星核之中。 这颗帝星残存的火种如今已今非昔比，到处都充满了生机。 当季牧的神识落地后，星核的光辉要远比之前更加明亮，湛蓝色的荧光遍照灵台，勾连群星。 自义灵与李寒衣双双踏入星门后，季牧与他们便断了联系，就算想找也找不到。 但因为天罡星核逐渐复苏，它与星空的联系也越来越紧密，使得季牧可以依靠星核单方面向那边传递一些讯息。 至于能否收到，又是什么时候收到...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季牧通过这个方式，向星空传递了一句话。 “人间生变，速归！” 在这之后，他又通过山海无量鲲差使须弥海千万海兽，给不知遗落在哪一块海角的逍遥子与应莲殇带去了消息，追逐龙首残魂而去的周辊也没有落下。 解决掉画圣龙首这两个阻碍之后，五方帝星各自散开，各自努力，相约成圣之后再行聚首。 李寒衣被义灵坑蒙拐骗似的拐进了星门，在星空游离发展，聚拢旧部，搜集星核碎片。 逍遥子似乎对贪狼情有独钟，感兴趣的程度甚至超过了李寒衣这个便宜徒弟，因此单独带走了应莲殇，不知在何处历练。 龙首是周辊此世的心结，所以他的残魂由周辊亲自去追。 季牧猜测，当周辊心结尽解，炼化圣运，便是他彻底踏入圣境、以杀证道的时刻。 玉依香被剑仙带入天陆，以此要挟，季牧从未有过如此迫切的想要这些伙伴站在自己身边，与自己并肩作战。 但现在，唯他一人而已。 第924章 煌煌天威，生生野草(十一) 挨个将消息送出后，季牧叹息一声，落在了江底。 破碎的虚空已经开始弥合，但缨沙江已经被季牧与剑仙一触即分的交手打成了废墟，江水都不复存在，只有深渊般的峡谷裂隙永恒的伫立在此刻。 深吸口气，季牧摊开掌心，旃檀世界跃然浮现。 他低头凝视，神念下沉。 ... 河谷平原。 当看到那一袭白衣的身影出现在台上的瞬间，唐圣宗蓦然回头。 “天人降临了？” 演兵台上同时伫立着不少身影，皆是执掌一军的大人物，听到动静俱是回头。 面对唐圣宗的问题，季牧只是轻轻“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圣宗往他身后瞥了一眼，微微皱眉。 “玉宗主呢？” “天人携天陆而来，蛰伏西境，布局人间，依香...被剑仙带进降临之门了。”季牧言简意赅的回应道。 台上众人面面相觑，俱陷入了沉默。 最后还是季小硕第一个上前，一把抱紧了季牧。 她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背脊，柔声安慰道： “没事，等会儿姐带兵陪你杀进去，把她给你抢回来！” 她都没问季牧去不去。 似乎从一开始，她便知晓了他的选择。 季牧立于高台，往下看了眼下方整齐排列的百万大军。 凝视着那一面面稚嫩但却坚毅的脸庞，他摇了摇头。 “姐，还不到时候。” “现在拿他们和天人碰就是让他们去送死。” 季小硕沉默片刻，放开了季牧，但仍旧按着他的肩膀。 “那也没事！” “我带昆仑的人随你进去，把这些兵留下不就行了？” “这你要是还不愿意，那我连昆仑的人也不带，就我跟你去！” “你上回带回来的圣缘有我一份，所以你姐现在随时都可以破境，只是在压境打磨罢了。” “虽然不能像你老师那样剑斩数百天仙，但帮你挡上几下还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是啊先生！”一旁的毕清蝉插了进来，“我也随时都可破境，同样可往！” 站在他旁边的杜清似乎不满于竟然被毕清蝉抢占了先机，轻哼一声，掷地有声道： “杜清代表星族，永远追随帝君！” 丰神俊朗的灵宇亦是出列。 “先生救我一族，穷极我三魂六魄，亦不能报之，区区天陆，愿随先生踏！” 一时演兵台上，愿随者众。 听到老姐以及众人接连表态，在自己的耳边不断絮叨，季牧只觉内心一暖。 但他最后还是摇了摇头，神色逐渐严肃，声调蓦然拔高。 “你们都是一军之主，执掌万军，身上牵系的远不止一条性命！” “这般随意的话语，怎可随意从你们的口中说出？！” “身既为将，就要有为将的觉悟！” “军令如山，怎可轻动？” “身佩鱼符，你们就不再是我的幕僚，而是大唐的将军！百姓的将军！人族的将军！而不是只为我一人！” “一直如此，我人族何时能兴？！” 季牧的目光在演兵台众将军之间挨个扫过，后者各自偏头，沉默不语，唯有季小硕瞪着泛红的眼睛，一丝不让。 “什么将军不将军的，我还是你姐呢！” 一旁的唐圣宗叹了口气，加入了进来。 “先生是有什么想法吗？” 季牧略有些无奈的从季小硕的身上移开目光，看向圣宗： “我总感觉...事情或许还有转机。” 第925章 煌煌天威，生生野草(十二) “若剑仙真的冷酷绝情，依香根本不会被留下那一口气。” “而且他最后说旃檀世界能够威胁到天陆，一旦动用便是鱼死网破，这或许也是一种提醒。” “这难道不是为了拿依香引你进去么？”季小硕皱眉问道。 “表面上或许如此，但我觉得未必有这么简单。” “当然，我也不可能将希望完全寄托在这上面，这也极有可能是个陷阱。” 季牧一边说着，一边将旃檀世界具现，递给圣宗，同时揉了揉出现在身侧正在撇嘴的安糯儿。 “就算是陷阱，我也不能放着依香不管。” “天陆虽险，但我亦要寻那一线生机。” “此行我仅带着蝶儿和小无量。” “她们都与我有着共命契约，在哪都一样，其他人就不要跟着了。” “此行主要是救人，而非战斗，人太多反倒不利。” 一个能够游行时空的山海无量鲲，一个能在幻梦与现实之间随意切换的幻世灵梦蝶。 有此两大圣灵傍身，让季牧虽然没有直面仙人的绝顶战力，但却拥有了一丝周旋搅局的可能！ 但一旁的季小硕听到他谁也不带，当下就是一急。 “太冒险了！” 季牧转头牵起了她的手，认真的看着她的眼睛说道： “姐，相信我！” “我一定会安全的回来，还会带着依香一起！” 季小硕抿了抿嘴，定定的看了季牧许久，最后攥紧双拳，退到了后面，不再说话了，似乎已经默认。 季牧松了口气，旋即转身将棋罐放在了圣宗手上。 “陛下，天人点名不让我带此物进去，这段时间便交由您来保管。” “天人携天陆而来，其势难挡。” “而人族尚需要时间发展，我们的历史将在未来书写，而不是现在。” “请陛下切要蛰伏，以保存有生力量为主，以大局为重，不要轻举妄动。” “等趟过这一劫，未来将尽是坦途。” 唐圣宗没说什么，只是沉默接过。灵台中犹自回荡着季牧的传音。 【陛下，若事不可为，不必等我！】 【以此器直接撞碎天陆，为人间赢得喘息之机！】 【绝不可让天人踏出降临之门！】 唐圣宗深深的看了季牧一眼，缓缓开口： “先生放心吧，朕知晓什么是大局。” 季牧的目光随后一一扫过众人，郑重抱拳一礼！ “诸君，各自勉励！” 话毕，季牧手招天罡君子，两大圣灵驻于肩头，整个人骤然拔地而起，瞬间消失在天际。 旃檀世界本体化为一道流光，横穿大陆，回到了南瞻部洲，最终落在了唐圣宗的手上。 有国势和界器胚子加持的唐圣宗会有多强，就连季牧自己都不清楚。 虽然没有人见过这位唐帝全力出手，但也同样没有人会去怀疑他的实力。 有他把守棋罐，除非人族尽绝，否则没有任何存在能抢走此物。 若说季牧是人族明面上的大势所趋，是引领江海的浪潮。 那这位声名不显的圣宗，就是隐于深海之下的定海神针！ 第926章 煌煌天威，生生野草(十三) 历朝历代。 这位唐帝几乎是众多帝皇之中声威最不显着的一个，极为低调。 但他的手段如春风化雨，细腻无声，讲究一个聚沙成塔，动如雷霆。 在此之前，南洲存在着诸多声音。 南越王朝，西域诸国，以及有圣人坐镇的阎罗狱，又或是背后仰仗着天人的须弥教。 哪怕有季牧牵头端了画圣龙首，但能在短短几个月的时间一统南洲全境，且过程没有任何波澜，又在数年的时间使大陆各地百姓皆自称唐民，再不记前朝旧事... 这一切都不是一朝一夕能够达成的，而必然是经年累月的布局渗透，点滴落子，才使得这一切都显得如此顺理成章。 大唐一统南境，但却战争的创口减少到了最小，并能以最快的速度愈合完整，再无痕迹。 任何事物一旦膨胀，都会不由自主的发生一些难以控制的变化，王朝更是如此。 朝廷在这么短的时间一统南洲，必然会滋生傲慢的土壤，人上人下之分。 但在唐圣宗的主导下，却让这一切都止于开端，真正做到了“百官无有骄意，新民未存卑声”，使得上下一体，万民同朝。 他一手握住了这种膨胀！ 平日虽不展露帝威，但朝野上下莫不敬服，无有逆声。 正是有这样一个坚实的后盾在，包括季牧等五方帝星在内的人族众多顶尖大能才能彻底放开手脚去做他们应该做的事情，令风过原野，花开满天。 无论在任何时候。 唐帝，便是人族最后的保障！ 对于此事，人族其实心照不宣。 若非绝对信任，似旃檀世界这般重器，季牧就算不带着，又岂会轻易的交到他人手上？ 并且这信任若非同等，朝廷也根本不可能让这样一件重器时刻掌握在个人手中，甚至一开始就不会同意季牧融炼南洲。 当旃檀世界跨越瀚海，落在了唐帝手中，这份无形之中的联结要比任何羁绊都要紧密。 看着掌上流转着金光的棋罐，唐圣宗突然笑了。 但就在下一瞬，他神情突然变得无比庄重肃穆，眼神中是从未展露过的锋芒，如利剑出鞘！ 面向台下的百万将士，唐圣宗蓦然怒吼出声： “集结！” ... 西洲，降临之门。 季牧手持君子剑，足点天罡，御空独立。 因为方才那一剑的动静，此地聚集了不少人，前列还有不少季牧所熟悉的面孔。 辉月的王子月此刻安静的待在在廉老将军身侧，金凤水流星等几位灵族天骄则侍立在刚刚赶来的几位灵族尊者身后。 见到季牧御剑悬立在降临之门前，往日各自对立的两大王朝强者俱是抱拳见礼。 “见过季先生。” 因玉依香尚处危境，季牧并无心与他们寒暄，之前处理棋罐事务更多只是迫不得已，此刻闻言只是扫过一眼，略微点头便不再理会。 但方才那股战斗的波动太过恐怖。 事涉西境安稳，廉魄不得不硬着头皮上前，躬身一礼后问道： “先生，此门是...” 季牧原本想直接入门，但念在老将军一生忠勇、为国为民，最后还是应了一句。 “离开吧。” “不要靠近这里。” 言尽于此，季牧右手推剑，一脚踏进了降临之门！ ... 第927章 煌煌天威，生生野草(十四) 河谷平原，演武台上。 刚接过旃檀世界，近两百万大军便在唐圣宗的命令下集结。 与其他主将一同，霜杀军主将云渚此刻亦在台上，点数兵马。 云渚是实打实的军中老将，归属朝廷，所以在所有的主将之中，他也是离唐圣宗最近的一个。 突然间就要集结兵马，且还是这般阵仗，九军一百八十万全数集结，即日开拔，一丝后路不留，事先也没有任何征兆，云渚内心不免有些疑虑。 他相信很多将士也一定是这样的想法。 作为老将，云渚知道将士们带着这样的疑惑上战场，且还是面对那般敌人，不一定是好事。 犹豫了一下，他最后还是趁着点数的间隙，向唐圣宗出声问道： “陛下，全军出征...这似乎和您方才与先生所商谈的结果并不一致啊？” 唐圣宗回头看了他一眼。 “若人间事事都只靠先生一人，那还打什么天门？” “趁早向那帮仙人俯首称臣、予取予夺，做一个听话的狗不就行了？” “一次让，次次让，让到什么时候去？” “你之前坐镇镇海关，想必比朕还清楚。” “那关墙上面，我人族圣贤的血犹未干，难道就要再次看着天人从我们的手中夺取先生吗？” “是，现在他是高个子，可以先替我们顶了，那等朕、等你们、等下面所有的将士们都成为圣人，难道都要一个个去跪在天人的脚下吗？！” “这与那田里的麦草有什么区别？不过是长出一茬便被割去一茬，随意供人取用罢了！” “或许总是能活着，但你们真的愿意这样活着吗？！” 唐圣宗的目光在云渚以及演武台众将领之间不断扫过，最后又看向台下排列整齐的百万将士，声音陡然拔高： “汝等皆受万民供养，蒙先生指引着不计其数！” “你们赖以修炼的灵气，都是他一点点抠回来的！” “现在，他受到了威胁，被天人的刀架在了脖子上，我们要眼睁睁看着吗？！” “汝等皆三尺男儿，台下站的笔直，脊梁可撑苍穹，内心竟无种乎？！” 唐圣宗话音刚落，整个河谷平原静谧一瞬，旋即猛然掀起了排山倒海般的欢呼！ “战！” “把那帮鸟人都灭了！” “什么天人仙人的，这里是人间！” “战！” “战他娘的！” “打就完了！” “上次就没打疼！” “没有先生，我现在还在入虚境练气呢，想害先生，我牛二第一个不同意！” “就是！管他什么仙人，天王老子也不能骑爷头上拉屎！” “战！” 呼声愈演愈烈，直至摇撼苍穹！ 唐圣宗等了许久，听着这愈发震耳欲聋的声音，嘴角渐渐勾勒起了一抹弧度。 “这才是朕练的兵！” “这才是人族的战士！” “我们就算是麦草，也得捅穿这片苍穹，去告诉那帮仙人—— 草，折不断！” “折不断！”一石激起千层浪，层层叠叠，沸腾不休。 此乃人见仙而不跪，甚至逆流而上、打响反攻之战的第一声号角！ 以火燎原，逢春亦生。 自由之志，当生生不息！ （第五卷 盛世人间 完） （下卷 剑开天门！） 第928章 天陆(一) 穿过降临之门是一种很奇妙的感受。 那是一种浑身都变得像羽毛般轻盈，甚至一度感觉不到自身存在的感受。 来到这里，就不再像是一个个体，而是隐隐融于此世，成为这里的一部分。 巍巍山海，无量众生，皆为世界。 此为天陆，曾为天人居所。 与踏进此地的季牧感觉身心轻盈相反。 生在这里的天人往往会觉得—— 每一刹光阴的流逝，他们的身体便会沉上一分。 从灵魂、神念、情欲等诸多方面，他们的确都在“变沉”。 天上人觉得人世污浊，而人间人又觉得天界没有人情味。 山海界壁，不单单存在于两大界域之间，更深藏在每一位生灵的内心深处。 它甚至比真正的界壁还要更加牢不可破。 所以天界与人界的融合，哪怕只是一小块地域的接触试探，都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不过唯一相同的是—— 无论是季牧还是天人，都对这种感受十分敏感，并且抱有抗拒。 踏进此门的刹那，季牧眉梢便不受控制的皱起。 神念一瞬下沉，勾动星核，运转周天。 自身一时如礁石伫立于海，任凭浪涛拍打而自巍然不动。 我自为天，岂容于此世？ 熟悉的感觉瞬间回归，颇有一种脚踏实地的安全感，再没有什么能影响季牧自身的身体状态。 以曾经的第二天庭——天罡星核坐镇自身中央，此界的影响完全奈何不了季牧。 还没来得及打量天陆的情况，季牧便感觉到几十道危险的气机同时锁定了自己。 一声淡漠的声音从高空传来： “为何不受天陆接引，反而要受那污浊之气？” 季牧抬头看了一眼。 见仙人悬于头顶，约三十之众，各自手持利器，手捏道诀，神色淡漠。 方才的问话，便是出自这三十位仙人中的其中一个。 少光天自投入人世后，原本的体系都被打散，在近几年才重新组构。 降临的也大都不是此天原本的仙人，而是从各天域征召而来的陆仙。 此次人界之行，真仙并没有办法发挥出完整的实力，陆仙反倒可以得心应手一点。 毕竟等少光天融入人世，自身的仙灵之气会变得稀薄，而人界的质量则逐渐会因此拔高。 此消彼长之下，当两界彻底合为一体，其所能完全承载的巅峰战力，就是陆仙！ 这次与上一次不同。 上次虽说也是突破了人界的承载能力，但数量并没有夸张到几千的这种地步。 且那次由须弥教炼化神州生灵，炼制降临之体，再由天人降下法身。 可以说那次一半的源头都是来自于人界自身，排斥程度会被减少到最低，又都并非本体亲至，才勉强承受了下来。 即便如此，镇海关外海域上空的虚空裂隙也是很久都不曾完全复原，时常爆发乱流吞没无尽生灵，这种情况一直到季牧以旃檀世界融炼南洲，使得整座大陆发生质变才彻底弥合。 所以为了战力不被过多限制浪费，此次降临主要以陆仙为主，几乎占据了全部。 真仙境的存在只有金渡与剑仙，用以调动全局。 第929章 天陆(二) 迅速将上方的阵容尽收眼底，季牧神色不禁露出了一抹疑惑。 那疑惑似是在说——这么看不起我？ 他以神识探查此地的结果，是天陆中仙人数量至少都有数千，最后竟然就来了这么点？ 不过季牧所不知道的是... 天陆降临的时间虽短，但已有十分严密的架构。 天陆如今分有七十二仙枢。 每一仙枢中，所属仙人各有几十乃至上百。 一仙枢各掌一子阵，七十二阵心彼此相连，构成“周天布雨济世阵”。 此阵能以最快的速度将少光天原本的仙灵之气散入人界，达成彻底与现世交融的目标愿景，使仙人能够真正踏出降临之门，无障碍走入人间。 三千陆仙一旦踏入人世，对于现在的人族来说完全是毁灭性的。 七十二仙枢之主皆为陆仙巅峰，直接听从天尊调令，带领仙枢各自运转，让每一位仙人都能各司其职，维持阵法。 在这样的情况下，能抽调出来的天人真的不多。 除非金渡愿意让少光天融入人世的进程停滞。 但在人界一方如今已经知道天陆存在的情况下，此举蕴藏着太多变故。 所以此刻来到降临之门围堵季牧的，便只有三千之众的百分之一。 看似人数不多，但要知道如今身在天陆的存在打底便是陆仙！ 这个境界的存在，穷极人间四大洲，也几乎拿不出一个来。 数十位同时出手，拿下一位还没突破到圣人的帝星，完全是绰绰有余，金渡甚至都懒得亲自下场指挥，人都还在天陆核心的金王宫里修炼术法呢。 不过是闯进来的一只苍蝇而已，顶多比一般苍蝇大点，拍死便好了。 他还能把天陆凿沉、把三千仙人杀光不成？ 天人不会轻敌，但也不会过多浪费精力。 数十位仙人剿灭一个转生跌境的帝君，已经是很看重的应对。 再者说从踏入降临之门的刹那，季牧的后路便已经被彻底封死，许进不许出，根本逃不掉，再怎么折腾也是徒劳。 若有变故，无论是金渡还是剑仙，全都须臾可至，根本无需担忧。 从季牧选择踏上天陆的那一刻，他就已经踏入了地狱。 不过季牧对此倒是没什么感觉，甚至面对仙人之前的问题，仍旧是淡淡的应了一句： “脚下无根，如何遮天？” 他仍旧嫌场面不够乱！ 这帮仙人都太冷静了，这对他十分不利，不过既然来到人间，又怎么可能不受一点影响？ 全无影响的话，连方才的那个问题都不会有。 当“遮天”二字一出，数十仙人同时惊现怒容，现大忿怒相！ “大胆！” “竖子狂徒，当受天谴！” 对于天人来说，“天”就是他们所参的道，是他们于无情之中，所坚守的唯一信仰，是他们的全部。 季牧以“遮天”宣之于口，可以说完美触碰到了所有人的逆鳞。 若是在上界还好，未必会如何。 但在下界仙人时刻受到人间影响的情况下，此举无异于直接点燃火药的引线！ 第930章 幻梦裂隙 刹那之间，数十道仙术道法同时化现斩落，巍巍浩荡，如雷霆般砸落大地！ 声威甚至让整个天陆都开始些微有些震荡。 这里的每一道攻势术法，单独放在外面都足以荡灭一城一国，令山峰崩灭，江河改道，万灵尽绝。 只是因这里是天陆，承载能力远强于现在的人世，所以能够容忍这么多仙人术法的威能同时挥发。 不过季牧根据目前的情况猜测。 在少光天脱离天界、融入人世后。 数十位仙人同时出手，或许也是此世当前承载能力的极限了。 毕竟它降临也有几年了。 少光天既然要融入这里，就必然要降低原本的质量，才能更加贴近人间。 不久前，金渡与剑仙之间的冲突之所以隐于水下，除了剑仙主动后退一步、交出玉依香之外，恐怕还有这方面的原因。 毕竟两大真仙全力出手的波动，将会极大程度影响天陆与人世交融的过程。 何况二者本体的境界远非真仙可比。 一位无上天尊，一位大罗金仙。 就算降下法身，也必然是真仙里最强的那一列！ 真互相打出真火来，虽然无法直接打崩天陆，但打灭一半以上的仙枢阵法、直接导致“周天布雨济世大阵”停摆也不是没有可能。 不过在这两尊大神眼里，如今的天陆或许很脆弱，但对现在的季牧来说，则完全感受不到像他们一样的想法。 真仙没有直接出手，这对季牧来说可以算是个好消息，但情况也没有好到哪去。 数十位陆仙，也远不是他现在能够正面抗衡的。 旃檀世界脱手后，他就只能回归他最原本的实力，依靠自身去面对这一切。 任何一位陆仙单独拿出来都够他招架一阵了，更何况是几十尊一起动手？ 不过季牧此行乃是为了救人，并不是来打架的。 玉依香的人影都还没看见呢，和这帮仙人纠缠没有任何意义。 激怒他们出手，也只不过是借助术法碰撞的波动从而脱身。 自身脱离危机，才有找寻玉依香的可能。 至于找到之后如何在两大真仙以及数千仙人的手中救出，季牧对此早有一些准备，并不是一头莽进来送死。 迄今为止，他还有最大的一张底牌不曾翻开。 当然。 不到绝境，他绝对不会动用。 毕竟这张底牌一旦翻开，他自己都十死无生。 在那最坏的结果到来之前，他还需做出尝试。 眼见仙人抬手，季牧的左肩和右肩便同时闪烁起了蓝光和霞彩。 两大先天圣灵同时发力，让季牧的身影瞬间遁入了“幻梦裂隙”，而后一步踏入“无量空旅”。 在一众仙人的眼皮子底下，季牧的身影竟是瞬间消失！ 就像是一缕轻烟消散于风中，试问该如何去寻？ 幻梦裂隙。 这是幻世灵梦蝶的根本天赋之一。 凭此天赋，蝶儿能任意穿越于梦境和现世之间。 二者之间最后交叠重合的那一层裂隙，便是这个世界上最安全隐秘的通道！ 第931章 无量空旅 无量空旅与幻梦裂隙在某种意义上来说是同一种天赋，都是这世间最顶尖的那一批生灵用以遨游寰宇的根本。 如果说幻世灵梦蝶往往是在现实与梦境之间穿梭，那么山海无量鲲便是在时间与空间之中遨游。 哪怕现在的山海无量鲲在新生之后，远远不如曾经的本尊，甚至难以跨越时间，但穿行空间也并不是难事。 也就是新生。 要是再等个几年，待小无量境界再涨一阶，直接带着季牧横穿天陆封锁也不在话下，根本没有如何脱身的担忧。 只可惜天人来的太急... 不过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玉皇的决策是对的。 人间，已经到了不得不压制的地步。 此刻，群仙竞相发力，仙术漫天，灵威震荡，季牧先借助蝶儿的天赋藏身于梦境裂隙，再通过小无量的能力迅速脱身。 降临之门处挥发碰撞的仙术再多，季牧也不会沾染半分。 那煊赫的声势，反倒像是在为他遮掩，如同元夜绽放的礼花！ ... 天陆中央，净神台。 真仙级别的神念一直在注意着战场。 眼见季牧从降临之门处消失，剑仙无尘微微叹息了一声，缓缓按剑起身。 但就在这时，一只有力的手掌按在了他的肩头，将他一点点按了回去。 “你不能去。” 剑仙有些无奈，叹了口气道： “天尊大人，这帮人不成事，你看这人都要跑了啊...” 金渡冷淡的声音在无尘的背后响起。 “先让他跑一会又如何？” “总是在天陆之中，他没有活路。” “相比之下，我更担心你。” “能引动周天大阵之力的净神台，其威能足以同时镇压净化三千降临上仙，让他们虽受下界影响，但永远不会跳出合理的范畴，变得危险。” “但这似乎对你起不到半分作用。” “无尘，本尊一直很好奇...” “你到底在想什么？” 金渡缓缓低头，凝视着那个横剑而坐的白发身影，有些话语深藏在水面之下，并不曾涌现出来。 若你忠于天界，我为何看不透你？ 但你若要叛，你又何必引诱天罡进来，断绝人族的希望？甚至亲手抓了你的女儿，又把她交到本尊手上？ 你所求为何？ 面对金渡天尊的问题和深藏在心底的疑惑，无尘轻笑一声，没有回应，也没有再尝试起身。 他端坐净神台，剑横在膝，双手置于其上，最后缓缓闭上了眼睛，宛若一块万年不动的礁石。 但只要这颗礁石还立在这，海浪便永远无法跨越这里，通向陆地。 就像明明知晓天罡的重要性，但却依旧没有亲自出手，反而选择来到净神台看守的金渡天尊一样。 他看不穿无尘的想法，甚至直到现在都无法确定他站在哪一方。 但就是这份不确定，才让金渡愈发不敢掉以轻心。 因为这份不确定，要远比无尘真正倒向人族的那个结果更加可怕！ 毕竟，人族尚在门外，但剑仙...已身在天陆！ ... 第932章 万神山脉 此行围杀季牧的天人为首者名为金元，其与天尊金渡一样，隶属迦楼罗众。 金元在天界诞生不过百年。 在动辄千万载岁月的天人寿命面前，百年经历称为稚童也不为过。 其境界实力亦不过相当于陆仙，可以说刚刚起步，在迦楼罗众中完全是垫底的那一档。 只不过因为八部众超凡的天赋资质，金元在陆仙这一境中罕有敌手，因此才被调来此地率领众仙围杀季牧。 眼见众仙的攻势落空，金元眉头一皱，转头看向自己身侧的一位仙人。 “取千里眼、顺风耳，搜！” ... 天陆，万神山。 此山为少光天十大神山之首，地域广渺，山高峰险，设有神像数万余，故此得名“万神”。 天人并不敬奉神明，但敬奉求道路上的前行者。 他们所求，唯有大道而已。 所以万神山上的这些神像，并不是人族概念上的那些神像，而是数以万计的大修行者在此山上留存下来的印记，涵盖各族，且经历了十分漫长而古老的岁月。 类似的神山在天界数不胜数，任何一重天域都有几座伫立，是上界最珍贵的瑰宝之一。 或许是一缕神念，或许是一道感悟，或许是一缕剑气... 这些印记各自具现出不同的形状，如锚点般留存在此，以供后行者参照。 若有后人感悟成功，留下这些印记的存在也会因此获得增益，助长修为。 这是在忘情的天人之间，为数不多互助互利的协和场面。 毕竟，一切皆为大道。 此刻，万神山的一处角落。 一颗漆黑如墨般的怪石背后，一袭白衣凭空出现在这里，正是季牧。 现身后，他首先握紧长剑，神色戒备的用目光和神识迅速扫视了一遍四周，见附近暂时没有敌人的身影，才略微松了口气。 握剑的手仍旧未松，但面容上却难掩的露出了一抹疲惫之色。 季牧踏进天陆已经过去了两个时辰。 幻梦裂隙和无量空旅虽说能让他在一众仙人的追杀下脱身，但并非全无损耗。 毕竟是先天圣灵的根本天赋之一，且季牧只是身怀契约，并不是圣灵本身，因此使用二者的天赋神通远没有想象中那么得心应手。 也就是他内藏星核、积累雄厚，否则就刚才那几轮穿梭脱身，他就已经要被抽干了。 再者说泱泱上界，并不是就只能眼睁睁看着他遁走而全无反制的手段。 季牧之所以能跑到现在，纯粹是因为天陆一方压根就没动真格。 即便如此，千里眼和顺风耳这两件准神器，加上门口见到的那三十位陆仙，就已经追的季牧疲惫不堪了。 季牧并不是灵梦蝶本体，踏入幻梦裂隙会持续损耗他的自身灵力。 短时间藏身可以，长时间待在裂隙里只会让他不断衰弱，且对局面也不会有半分改变。 玉依香，毕竟不在梦里。 因此每次借助蝶儿的力量脱身之后，季牧必定要找个时机回归天陆现世。 而这个空档，天人绝不会放过！ 第933章 迦楼罗鸟 有千里眼和顺风耳这两件准神器的存在，让季牧的身影出现在天陆之中的那一霎，便实时出现在天人的掌控之中，剩下的便又回归到了熟悉的追猎过程。 也正是因为千里眼和顺风耳，使幻梦裂隙和无量空旅的效果被无限削减到了最低。 看似花哨，但并没有起到绝对实质性的效果，最多是将死亡的时间向后拖延了一些，天人的屠刀仍旧悬于头顶，从未离去。 不过要是没有这两种天赋，季牧可能连像这样拖延时间都做不到。 踏进降临之门的瞬间，他便已经奋战至死了。 从裂隙中出来还没有一时半刻，一道煊赫的流光便自上空显现，当头向季牧砸落！ 季牧叹息一声，拍拍屁股起身，又一步踏进幻梦裂隙，潇洒离去。 手持千里眼的金元紧跟着后脚落在了他方才藏身的位置，但却又一次扑了个空。 迦楼罗众本身便以速度闻名，因此在追杀季牧的过程中几乎每次都是他来的最快。 但即便如此，足足两个时辰过去了，他依旧连季牧的一片衣角都不曾摸到！ 此刻，金元站在黑石后面，感知季牧已经彻底散去的气息，面色闪过了一抹阴翳。 在有净神台压制心神的天陆，这已经是他极为暴怒的体现，甚至都已经表露于外。 片刻后，他深吸了口气，镇压下了体内躁动不已的心绪，返身向两三位赶来的天人命令道： “继续追。” “这般神乎其技的逃命手段，我不信他能一直用下去。” 就在金元发号施令的同时。 万神山另一侧，季牧的身影从裂隙中遁出。 这次在现身之际，他就往嘴里扔进了颗丹药。 身在虎穴，他必须时刻保持自身的状态。 丹药才刚刚入喉，药力尚未发散，季牧便感觉到好似有一缕实质般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带着沉甸甸的份量。 他很清楚，这就是自己一直无法摆脱追击的原因。 根据上界神将千里眼顺风耳道则凝炼而成的两大准神器，一旦催动，简直如同附骨之锥一样，怎么都摆脱不掉。 掌观山河且都不在话下，更何况是用来锁定一人？ 灵梦蝶虽说有这个能力摆脱，但季牧自身的境界却不足以支撑蝶儿的幻梦之道瞒过千里眼的视线和顺风耳的探听。 圣器，神器，仙器，界器。 圣器已是人间顶点，而到了神器这个级别，便只有真仙才能够真正发挥其威能，单纯器物之威亦不会弱于同境仙人。 准神器的威力效用，是更比巅峰陆仙的境界实力要强上一筹的。 对于季牧和蝶儿而言，要想瞒过这个等阶的器物，至少要季牧突破圣阶、能够进一步承载加持蝶儿的幻道之力蜕变才行，现在还远远不够。 在此之前，他永远都只能是仙人眼中的活靶子。 在感受到那缕目光不久，金元的身影便再一次出现在了季牧眼中。 甚至为了更快的赶来，它不惜展露出了它的本体——一只巨型的金色鹏鸟。 幸亏这是在黯淡的天陆，若是在外界，这巨鸟的双翼一旦展开，天空便会就此陷入暗夜。 对于这种鹏鸟，季牧并不陌生。 第934章 惊神荡魂(一) 早在洛阳城的时候，季牧就与金翅大鹏打过交道。 但那个时候的金翅大鹏和如今眼前的巨鸟完全不是一个概念上的东西。 就像蛮族之于修罗。 人间亦有散落的迦楼罗血脉，金翅大鹏或许就是如此。 但这些散落的血脉也只可能是旁支，且限于人间灵气本身的质量并不高，再加上人族对妖族的压制，这些旁支也几乎不可能成长的起来。 洛阳那只金翅鹏鸟至死也不过是通明境，仅相当于人族明道。 在人间穷极天赋，或许至死称圣已是顶天。 更进一步，除非连撞机缘，逆天改命，否则绝无可能。 但现在翱翔于天际的鹏鸟，可是与真龙并列天人八部众，站在山海万族的顶点，属于真正山海传说中，最恐怖的种族之一！ 季牧还没有真正与这只鹏鸟交手，但已经感受到了对方那极致速度给自己带来的压迫。 每次踏出裂隙，也就几个呼吸的时间，金元就已经来了，根本不给季牧喘息的机会。 往往要先见到遮天蔽日的鹏翼，那呼啸的风声才会姗姗到来。 季牧所仰仗的尘光，受境界限制，远远未曾参悟到极致，不如鹏鸟的速度天赋。 就算动用速度更快的心鳞小舟，也不能够完全甩掉对方，只是暂时略微周旋。 不过就算心鳞小舟足够快，季牧也从来没有在这里动用过。 因为这是天陆。 在三千上仙的眼皮子底下乘舟而过，季牧估计自己最后会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所以依靠两大圣灵之力不断转换位置，已经是他现在唯一有效的逃跑方式了。 且他并不是像无头苍蝇一样乱跑。 穿梭的同时，他也不断的在找寻玉依香的位置。 只是天陆虽说不像四大洲那般广渺，却也不是弹丸之地，季牧只能借助星盘与玉露之间的微弱感应一点点筛选靠近。 见金元又一次追赶而来，季牧抬脚就要故技重施，穿梭而去。 但就在这时，金元含带怒意的声音从上空传来： “还真以为我拿你没办法了？” 说话的同时，金元就已经现出人形，此刻袖口一翻，一道令旗便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眼见季牧的身影即将被霞光笼罩，金元冷哼一声，令旗一挥。 “惊神阵，开！” 伴随他的动作，整个万神山霎时地动山摇！ 数十道光柱从大地中迸发，直插苍穹，彼此交叠相连，构成了一座无比庞大玄奥的盘山法阵！ 作为少光天最重要的十大神山之一，万神山本身就是阵法构建的最佳地势。 偌大一座神山，仙枢法阵甚至不止一处，而是存有六座——天灵，地绝，复春，曜日，霜叶，惊神。 此刻季牧所在的位置，正是其中之一——惊神阵！ 显然季牧连续不断的东躲西藏，金元已经越发失去耐心，甚至不惜分调一缕惊神阵的力量。 七十二仙枢法阵是一个整体 惊神阵被突然引动，显然会影响到周天布雨济世阵的运转，从而让天陆融入人世的进程变得缓慢。 长远来看，这个代价用来杀一个人间凡修无疑极为不值。 但若这个人是帝星转世，则或许有些情有可原，之后面对天尊也不至于全无理由。 不论如何，金元这个选择，无疑给季牧带来了极大的压力！ 第935章 惊神荡魂(二) 惊神阵一催动，季牧借助蝶儿之力遁走的进程瞬间就被打断！ “大哥哥，我进不去裂隙了！” “呜...好痛...” 蝶儿似是撞到了什么，一瞬间现出人形，捂着脑袋坐在季牧的肩膀上，泪眼汪汪。 但即便如此，她还不忘向另一侧肩膀上的山海无量鲲发号施令。 “小无量，快，试试能不能跑！” “有个大家伙要来了！” 自从季牧把幼鲲带回来后，这两个小家伙便成天腻在一起，小无量俨然成了蝶儿的小跟班，对这个比它先来的姐姐很是敬重，言听计从，慑服程度仅在季牧这个主人之下，说不定还犹有过之。 因此对于蝶儿的命令，小无量没有任何犹豫，身上荧光迸发，以空间之力包裹住季牧与蝶儿，然后就要尝试穿梭。 只是惊神阵能作为融炼天陆的基石之一，凝聚了一整座仙枢、数十位仙人之力，又岂是那么容易能破？ 虽然调动的只是一缕，但镇封此地空间，画地为牢，将一人二灵彻底打入囚笼之中，已然足够。 果不其然，小无量身上的荧光刚刚乍起，季牧便听到了“砰”地一声巨响。 荧光随之熄灭。 小无量整个身子都抖了一下，显然十分吃痛，但它却是一声未吭，且身上的荧光再次亮起，竟是打算再试一次。 就在这时，季牧摇了摇头，轻声道： “小无量，不用试了。” 听到季牧的话语，小无量呜咽了一声，垂下了脑袋，似是有些自责。 它知道有强大的敌人在追杀季牧，此刻被困在这里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季牧笑了笑，伸手摸了摸它的脑袋。 “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没有你们，单靠我自己可撑不到现在。” “而且...” 话音骤停。 季牧猛地抬头，见金元背生双翼，高悬于顶，神色满含杀意。 其右手持一金色令旗，正对着自己挥舞，如手持利剑，当头斩下！ 仅是调动惊神阵的力量镇压季牧还不够，金元竟是打算直接用惊神阵的力量将其镇杀在此！ 他已经彻底失去耐心，不打算给季牧任何活路。 蝼蚁岂可戏弄上仙？ 只不过金元或许自己都不曾知晓，净神台对他的压制，正在逐渐减弱... 连续调用惊神阵的力量，自然会极大程度影响周天布雨济世阵的运转，使得天陆融入人世的大计减缓。 尤其在人间列强已经知晓天陆存在的情况下，融入人世使得天人能够无障碍的踏出降临之门便是第一要紧的事情，否则极有可能导致天陆在融入人世之前便被合力击沉。 金元如此作为，后果自然不可谓不重。 因此在他第二次挥起令旗的时候，远处已有数道喝声传来： “金元，你在干什么？！” “停下！你想让惊神阵停转吗？！” “此阵乃天陆基石，不是你一人的！” “仙枢之主借调法阵之力也需天尊调令！” “方才已经忍你一次了，你竟然还来？！” 似乎无人注意，这些仙人的声调都不自觉的带了一分急切，这在平常是不可能的。 而或许，就连他们自己都不曾意识到这一份不同寻常... 第936章 惊神荡魂(三) 外界的声音季牧已经听不真切了。 在金元挥下阵旗的那一刻，季牧便仿佛看到了一尊撑天的神明。 祂挥舞着如山峰一样的巨锤，携倾天之势，向着自己当头砸下！ 千钧一发之际。 季牧同时拔出天罡君子二剑，双双施展守一剑式，纯白的守护之域交互叠加，但竟是只支撑了一刹！ 当巨锤触碰到纯白的边界，一直无往而不利的守护之域竟是瞬间轰然破碎，轻易的像是用铁锤敲碎蛋壳。 在这之后，巨锤之势虽减缓，但依旧裹挟万均！ 季牧闷哼一声，但丝毫来不及惊骇，只是本能的不断抬剑。 归一！归一！归一！ 他双臂皆青筋鼓起，一身灵力催动到了极致，纯白领域不断被击破而又化现，然后再度被击破。 季牧已经不记得自己挥舞了多少剑，只觉得双臂早已没有了知觉，事实上他的长袖已经尽染鲜血，早已不复洁白。 而即便如此，在守护领域破碎数十次之后，那倾天的巨锤仍旧是砸在了季牧身上！ 季牧脑海中“嗡”地一声，短时间陷入了一片空白。 但此锤并没有给季牧带来肉身上的任何伤势，而是直接轰击神魂，虽被不断撑开的守护领域消耗了大半，但仅剩的那一缕残力依旧砸的他神魂开裂，连星核都遍布裂痕！ 原本生机盎然的景象，瞬间变得一片破败。 惊神阵，自当惊“神”！ 季牧的脸霎时间变得一片惨白。 以世界为基，构筑的周天布雨济世大阵，其威能是以季牧现在的境界实力根本难以想象的，金元如今虽然调动的只是其中一座子阵，亦足以禁锁虚空，令两大圣灵宛如置身笼中，全无用武之地，并借此一举重创季牧！ 见惊神阵有所收获，金元面色露出一抹畅快，快意的说道： “接着跑啊！怎么不跑了？” 对于受陷阵法并且神魂大幅受损一事，季牧表现的倒是没有金元想象中的慌乱。 面对金元的得意，他一次性往嘴里塞了一把丹药，皆为疗愈神魂之用，随后像嚼糖豆一样，一边嚼一边笑着说道： “上仙，你着相了！” “抓个下界修士，何必动用这么大阵仗？浪费资源，这好像不符合你们天人的理念吧？” 恰逢其时，有六尊持剑仙人破空而来，却不曾理会季牧，而是剑锋调转，隐隐将金元包围在了中央。 “金元，你违逆天尊意志，私自调用惊神阵，该当何罪？！” “我奉命围杀此僚，何罪之有？！”金元丝毫不惧六人，反而怒目而视。 “当前以融入人世为第一紧要之事，此为天尊之意，怎可违逆？！” “我为仙枢之主，你们不也在违逆我？！” 季牧一边等待药力挥发、缓解自己因为神魂受损产生的脑海撕裂之感，一边安静的看着这一幕，尤其关注金元那略显狰狞的面容。 他伸手揉了揉太阳穴的位置，并露出了一抹若有所思的神色。 片刻后，见几人还在对峙，他脚步轻悄悄的向后挪了一步... 本以为无人发觉。 但实际上就在他刚刚起步的一瞬间，包括金元在内，所有人的目光同时转了过来，冷冷看向季牧。 场面直接静止了一瞬。 而在下一瞬间，季牧尘光加身，拔腿就跑！ 第937章 六根不净 似是嫌场面还不够乱，不利于自己脱身，季牧一时间像是那李寒衣上身，一边跑一边冲着金元大声喊道： “我说上仙，我觉得你这六根不净、还得修啊！” “不过上仙既是有情生灵，又何必为那无情卖命？” “不如今日与我一起，你我联手杀了这六人，掀翻了这天陆，做一个逍遥真仙，再无他人骑你头上，如何？” 季牧姿态轻松，字字不带脏字，却句句扎在金元痛处。 连带着一旁的六尊仙人看向金元的眼神都多了一分戒备。 正动身追逐的金元面色一滞，暴怒抬手。 “给我闭嘴！” 眼见季牧肩上闪着光芒，即将再度穿梭而去，金元毫不犹豫的就掏出了令旗，准备调用惊神阵。 但就在同一时间，六大仙人同时拔剑！ “执迷不悟！” “冥顽不灵！” “屡教不改！” 气机牵引，同时拦住了金元的去路。 后者气的须发皆张，眸中杀意迸现，但就是这么一会的功夫，季牧已经消失在了众人眼前。 金元呼吸一下子变得粗重，看向六人的眼神也变得越来越危险。 此时还有仙人不断赶来，奉命跟随金元追杀季牧的，以及惊神仙枢所属的仙人。 金元杀意森然的态度，使得场面一下子就变得诡谲了起来。 以原本的少光天，根本不可能出现这样的场面，也就是成为天陆入驻人间，方有这种可能。 但净神台的存在，就是为了消除这种可能。 只不过如今的净神台，似乎在逐渐失去它的作用... 另一边，季牧的身影再度出现在了另一座山头上。 这次他吸取教训，没有一味的关注仙人，而是也观察了一遍地势，确认没有阵法埋伏才落地。 并且由于众仙拖住了金元的脚步，使得他出现之后一时间竟是没有人来管他。 这股荒谬感甚至让季牧愣了半晌。 他想了想，最后趁着这得来不易的空档大声传音虚空： “无尘老贼！” “我为天罡，你要的是我！” “我进来了！” “我既已进来，且你派的这些人还抓不住我，不如我们来谈个条件。” “虎毒不食子，玉依香是你女儿，且还无碍于你天人大计，无关紧要，所以你把她放了，我立刻引颈待戮，也免得你天人内讧，如何？” 净神台上，无尘剑仙端坐中央，闻言淡淡一笑。 便在此时，身后的金渡天尊叹了口气，缓缓开口： “以净神台的威能，别说是这些早已忘情绝欲的天人了，就算是刚进来的这小子，也能在瞬间镇压的他灭欲忘情，根本蹦哒不起来。” “但为什么，我能感知到它仍在运转，但这一切却都没有起效呢？” 并没有等待回应，金渡天尊的眼神一瞬间变得无比凌厉，他的手一直放在无尘肩头，至此不断加重。 “告诉我，无尘，你到底做了什么？” 面对天尊的质问，无尘却是云淡风轻。 “我做了什么，天尊你难道不知道么？” “从头到尾，我都只是坐在这里而已啊...” 第938章 周天停转 “只是坐在这？” 无尘的这个回答，令金渡天尊沉默了许久。 的确，从始至终，除了之前无尘剑仙曾踏出降临之门、并带回了自己的亲闺女之外，之后他所做的一切事情，便都在金渡的视线之中。 对方甚至听从他的命令，将玉依香交出，并亲身来到净神台净思。 在天罡季牧踏入天陆后，金渡不放心，甚至还亲身来到了这里。 若说无尘剑仙就在金渡天尊的眼皮子底下搞小动作，背叛天族，则未免有些太过牵强，说出去都没人信。 你堂堂天尊难道是摆设不成？ 就算金渡可以凭借全权掌管天陆事宜的权利强行镇压无尘，但若事出无由，日后同样不好交代。 毕竟他与无尘都只是法身降临，真身可都还在上界呢。 可以说，金渡将无尘剑仙置于自己眼皮子底下的举动，反而成了对方的金牌。 看着眼前这位稳坐泰山的白发剑仙，金渡天尊微微眯起了眼睛。 片刻之后，他目光扫向远处。 那闯进来的蝇虫仍旧不断辗转在天陆各处，一边跑一边不断喊话，要求无尘放人。 对于一心向道、生活素来单调平淡的金渡来说，此举无异于蜩螗羹沸、噪音入耳，真真如那蚊蝇在耳边狂吠，令人难以忍受。 金渡天尊深深的吸了口气。 无尘剑仙此刻能够明显感觉到，金渡天尊放在自己肩上的手力道正在不断加重。 他依旧闭目端坐，但微不可察的...他放在剑身上的食指极为细微的动了一下。 但就在下一瞬，金渡天尊重重的吐了口气，旋即突然松开了放在无尘肩上的手。 他一拂袖袍，掠过端坐的无尘剑仙，站在了净神台的边缘。 作为整个天陆的至高点，站在这里，并且以天尊法身的修为权柄，整个天陆的景象都能尽数纳于眼中。 “罢了，没有关系。” 这话似是对无尘说的，又似乎不是。 话音刚落，金渡天尊将手高高举起，轻轻一挥。 毫光乍现，天地同辉！ 近百道明亮至极的光柱骤然破除隐秘，显化天地，将黯淡的天陆照耀的如同白昼，一丝阴暗的角落都不复存在。 季牧的身影一瞬间暴露在光辉之下，突然的变故使得他骤然停步，皱眉眺望那处高台。 金渡天尊灿金色的眸光与其对视，视线中不含任何杂质，无悲无喜，无恶无怒。 但看到这双眼眸的一瞬间，季牧内心乍然迸发出无尽寒意！ 而在天陆上空，光柱彼此间交叠重合，构成了一幅恢宏庞大的星图皓影，镶嵌在天幕之上，宛如数不清的辉月同时当空！ 令人惊异的是... 显化之后，这些恢宏的光柱竟是又在一瞬间归于沉寂。 那覆盖整座天陆的庞大星图像是被人吹灯一样瞬息吹灭，荡然无存。 世界重新归于一片黑暗，静谧的让人难以喘息。 而就在这无限的黑暗和永恒般的静谧之中，一道淡漠的声音打破了这份平衡和沉寂： “周天大阵停转一刻。” “...杀了他。” 第939章 生死一刻(一) 刹那之间，四面八方骤然升腾而起数千道强大无比的气息，强横的神识如罡风般一遍遍扫过天陆，也同时扫过季牧那逐渐僵硬的脸庞。 他没想到自己只不过在天陆溜达了一会，竟然让那位金发真仙这边不惜停转大阵也要杀了自己。 仅是这一瞬思考的间隙，数道身影便已临近。 方才周天大阵爆发的光辉令季牧此次穿梭后的位置瞬间暴露，附近上百道身影都在朝这里赶来，出手的这几位则是距离最近的。 之前这些仙人都在全力维持仙枢法阵，就算看到季牧在眼前路过也不会出手，如今在天尊授命下，这些仙人出手不会有半分犹豫。 季牧只觉眼中悄然升腾起了一片水雾，耳边也逐渐变得寂静，再不闻任何声响。 好似此刻他身处的不是危机四伏的天陆，而是在寂静安宁的梦乡之中。 突然的变化令季牧瞬间警觉。 肩头上的蓝光与霞光已经同时亮起，蝶儿与小无量皆是察觉不妙，齐齐发力。 但以一整座天陆仙人之力，想要完成穿梭，时间上未必足够。 哪怕是一刹那的间隙，都足够仙人出手许多次了。 之前追逐的时候季牧都没有让金元那些仙人靠的太近，往往对方刚露头就已经躲进裂隙了，这次却是无法避免。 察觉自身受到影响，季牧当机立断，眸中闪过一片金芒，整个身躯在一瞬间转化成了如同天外精铁一般的坚固之物，诸邪不侵。 此为七十二贤留下的众多大道之中其中的一个，名为“常德之身”。 此道主张“常思己过，善修吾身”，核心不过“修身”二字，但这二字，却是学宫一脉相传的理念之一，是君子立身的根本。 在传承自师兄的七十二道之中，“常德之身”是季牧所见防御最强的一个。 犹自记得当时那位师兄以此证道时，书圣亲自试了一剑，最后的结果是大笑而去，中午多干了三碗米饭... 修身一道，同样也有它的领域。 但这个领域却极为特殊，并不显于外，而是内藏于身，以德为基石，愿力反馈，将自身凝炼成世间最为坚固的、无物可破的存在。 你的意志越强、所行的有德之事越多、感念敬佩你的人越广，此身魂领域便会越强！ 此非你一人之强，而是集众生之愿也！ 此道下限或许不高，甚至远远比不上守一剑的防御能力，但它的上限，堪称无限！ 季牧诛杀灵皇，融炼南洲，教化蛮族，再开一世...利众生不知凡己。 若论“德”字，当世无出其右。 四洲生灵，不知其名者寡。 此道由他施展，其坚固程度甚至远远超出了当初那位师兄。 之前若非惊神阵针对的是神魂，一旦展开此身，季牧也不会那么容易受挫。 常德之身一经施展，季牧便感觉到自身被数股极为锋锐强大的术法同时扫中，打的他身上铮铮作响，如同重锤锻打金铁。 一缕缕灿金色的光辉游走全身，消弭一切。 季牧发出一声闷哼，但所受伤势却是受到了极大程度上的减缓。 第940章 生死一刻(二) 毕竟是硬抗仙人之力。 常德之身就算防御再强，一直站在这，也终究会被打碎。 但就是这么一瞬间的拖延，蝶儿与小无量的天赋神通已经发挥效用，重新将季牧包裹。 方才联合出手的几位仙人刚刚形成一个小包围圈，便眼见季牧消失在了眼前。 额生六目、神态威严的目仙眼珠子各朝着不同的方向搜寻了一阵，最后摇了摇头： “他不在这了。” 一旁，耳大如扇的耳仙附议开口： “方圆千里都没有声响，应该还藏在裂隙之中。” 作为上界神将千里眼和顺风耳的弟子，有这两位亲自探索之后开口，结果应该无需怀疑。 便在这时。 一位身着蓝袍、手持钵盂的仙人与一位身缠红龙、一身赤袍的仙人同时落地。 他们站在了季牧方才消失的位置上，相顾无言了一阵，最后蓝袍仙人略有些赞叹的说道： “此子确实有些棘手。” “也不怪金元道友被逼到强行违抗天尊之命调动惊神阵。” “方才我与赤道友的合力一击，竟是也没有奈何他多少，又让他给跑了。” 赤袍仙人有着一对火红的长眉，像是在燃烧一样。 红龙并非是真正的龙众，而是他的道源所化， 此刻听到众仙的议论，最后竟是由这个盘踞在肩头的龙首开口，赤袍仙人从头到尾都是缄默。 “也不知他修炼的是何肉身。” “我的三昧真火无物不焚，竟无法熔炼他身上那层金光。” 目仙冷哼一声道： “修什么都没用。” “三千仙人同时出手，他注定死路一条。” 耳仙微微颔首： “在天陆，他跑不了多久。” “不过我在他身上察觉到了极为浓郁的愿力，或许这就是我等没能收获成果的原因。” “但仙人齐出，这些也都不重要了。” “接着找吧，除非他不打算回到现世了，否则我不信他能一直待在裂隙里。” 蓝衣仙人摊了摊手，有些疑惑的反问道： “为什么不呢？” “换我独自面对三千上仙，我宁愿成为梦境里的游灵，谁会上赶着回来送死？” 耳仙回头看了他一眼。 “那我们不就省力了？” “说的也是。” ... 这是一个很奇特的地方。 这里没有天空与大地，四方上下都没有倚仗，也没有任何能够托举你的事物。 整个空间唯一的实体，就是你自己本身。 除此之外，是永远走不到尽头的碎片空间和无限延伸的极色霞光。 乍眼一看，竟是有几分破碎的美感。 这里便是梦境裂隙，是现世与梦境之间最后的界限。 季牧此刻便身在此地。 他知道自己没办法在此地待上太久，否则会像之前被幻世灵梦蝶的本尊拖入梦境时一样，再重复那无数次的轮回，直至彻底迷失自己。 那样的经历，他不想再尝试了。 此刻他在这短暂停留，既是思考，也是休息。 四周没有依靠，但他也有些累了，最后索性就坐在天罡上，然后背靠着君子剑，竟也有几分像在大树底下乘凉的潇洒姿态。 第941章 生死一刻(三) 坐下之后，季牧先是检索了一下自身状态，最后咧了咧嘴。 再怎么看，他现在的状态都很难说是完好。 神魂受损，星核开裂，脑海如针扎一样。 眼睛尚未完全恢复视力，尚有些模糊，耳朵亦是如此。 胸口处还有两道深可见骨的口子... 视力与听觉的封禁出自目仙与耳仙之手。 最后那两道口子，则是被那两位红蓝仙人出手打的，在季牧的粗糙治疗之下，如今堪堪止住流血。 毕竟是硬抗陆仙，就算常德之身被季牧叠加到极限，又有愿力加身，但想要越境硬抗两大仙人的术法也不可能做到无伤。 虽然很惨，但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相比于神魂和星核的损伤，肉身上的伤痕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除开自身之外，蝶儿和小无量的状态也不是很好。 为了摆脱金元那批仙人的追杀，两个小家伙从进入天陆开始便不间断的催动自身天赋，几乎没有任何喘息，早已快要濒临极限。 季牧估算等自己这次从裂隙里出去，最多也就还能拥有两三次的穿梭机会。 从结果方面，他到现在还没有确认玉依香的具体位置，自身便已经被折腾到这般狼狈。 对横压人间全境无敌的存在来说，这简直可谓是极致的打击。 不过对于此刻的季牧来说——无所谓。 他只想找到玉依香。 但这个想法在仙人现在尽数翻脸出手、且蝶儿与小无量即将濒临极限的情况下，无异于异想天开，几乎不可能实现。 除非他能一举杀绝仙人。 金渡关停周天大阵的时间是一刻，但季牧能在裂隙中藏身的时间完全取决于蝶儿的状态，到现在已经根本不可能维持一刻。 事实上，他很快就要出去了。 在蝶儿和小无量无法发挥作用的情况下，季牧若是只身回归天陆，等同于一人向着三千陆仙发起冲锋。 或许是知晓事情的严重性，两个小家伙神态都有些萎靡，身上的光泽也大不如前，但却都没有一声抱怨，皆是在咬牙硬撑。 季牧有些心疼的摸了摸她们的小脑袋。 思考了一下，他尝试的问道： “蝶儿，小无量，你们的本源记忆里有关于怎么解除共命契约的吗？” “没有。”蝶儿率先说完，又迅速的瞪向一边的小无量。 “没...有...”小无量本想开口，见到这阵仗立马缩了缩脖子，最后小心翼翼的说道。 季牧伸手遮住蝶儿的视线，转头看向小无量。 “没事，不用怕，告诉我真的有没有。” 小无量摇了摇头。 “应该是为了防止类似的情况，我的前身似乎有意抹去了这段记忆。” 季牧沉默了一瞬，叹了口气。 “好吧。” “蝶儿，小无量，我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可能会有些冒险，你们...” “大哥哥，放手干吧！”蝶儿挥舞着秀气的小拳头说道： “外面那些坏家伙追了我们那么久，早就该给他们一些教训了！” 小无量不善言辞，但也是在一旁频频点头。 异体同心，她们又怎会不知季牧的想法？ 第942章 生死一刻(四) 看着两个小家伙稚嫩但却坚定的眼神，季牧不禁摇头一笑。 也是，都一起经历过那么多次生死了，现在再说解除契约，已经不是那么合适了。 若有朝一日，这两个小家伙大道受阻，季牧也会拼上一切去为她们拨开阴霾，不惜赌上性命。 就算解除了共命契约，心也会是联系在一起的。 知道季牧要搏命，蝶儿难道还真的会独自离去不成？ 结果早已注定。 不过一些话讲出来，内心多少会有几分释然。 置身天陆，几近穷途末路。 一旦出去，他们就要直面山海世界最为强大的种族进攻。 行至如此绝境，但季牧和两个小家伙的脸上却看不出多少绝望。 不仅不绝望，他还打算在接下来的几次穿梭里找到玉依香并把她安全的送出去。 至于之后... 季牧低头看了一眼手掌，一缕雷霆跃然指上，挥散出乍眼的蓝光，映的他的瞳孔一片荧蓝。 “老姐，我要是失约了，你可千万不要怪我啊...” 白衣染血的书生轻声低语，似是有些遗憾，但在他的瞳孔之中，却尽是坚毅与冰冷。 杀意似要冻结这片无垠虚空。 七重天劫的最后一重七星劫，他可还没渡呢！ 作为天弃之子的最后一重杀劫，季牧不用想都知道，其威能一旦展开，必定是九死一生。 这也是为什么上一次仙人降临之后他在修炼道路上并没有选择先破境入圣而是选择先掌握七十二道的原因。 历经六劫之后，他对天劫的了解不说了然于胸，也早已知晓了一定规律。 他知道当自己入圣的那一刻，绝对是最后一重杀劫降临的最好时机！ 在此之前，季牧根本没有把握渡过此劫，现在同样是如此。 不过这已经不重要了.. 他打算送外面那群仙人一份大礼。 天劫遇强则强。 那么在囊括了三千上仙包括天尊金仙法身在内的情况下，这次的七星劫，是否能够直接凿穿天陆，将玉皇这一局落子，尽数碾为齑粉？ 季牧对此抱有期待。 天劫加身，引雷灭世——这才是季牧敢于只身踏进天陆的最强底牌！ 仙人不爽了可以停下周天大阵，来一个全场围堵。 而季牧，同样拥有掀桌子的权利！ 之前不用，是想给双方一个机会。 在还可以尝试的情况下，没必要直接玩命。 但现在，这个尝试很快就要试完了，那么一些底牌，也就到了要翻开的时候。 不过在玩命之前，季牧必须要先将玉依香送出去。 好在之前的满天陆穿梭，也并不是全无收益... 得益于蝶儿与小无量的辛苦，季牧已经排除了天陆绝大多数的位置，这些地方都没有玉依香的身影。 星盘虽然受到了周天大阵的压制，但在同一片空间中，一段距离之内还是可以感应到玉露的。 季牧也曾在玉依香的教导下略微修炼过七音宗的核心功法，彼此之间互有联结，只要对方出现在一定距离，完全可以感应的到。 当然，这个距离在大阵压制之下并不是很大，所以季牧才不得不如此奔波。 第943章 生死一刻(五) 思索之际，季牧抬手并指，灵气缠于指尖，直接当空开始刻画。 寥寥数笔，整个天陆的景象便具体呈现在了季牧眼前。 为了获得脑海中的这幅地图，蝶儿和小无量可谓是卯足了劲，季牧亦是多次遭遇危境，得来不易。 在亲自用脚步丈量过南洲的季牧眼中，天陆地域很难称得上广袤，最多也就相当于数年前的唐境。 甚至因为是天人居所，未有凡人，所以此地的建筑城池极少，远不似人间，多为山海自然之貌。 在那具现的地图投影上，有十大神山为天柱，呈擎天之势，高耸入云，山脉彼此接壤，围成一环。 山外，是一片平原，流水在其中交错分布，有如巨树的枝干蔓延至大地的尽头，自有一番恢宏景象。 天陆的光很暗，所以季牧所见大多都依靠神识来完成。 他知晓那大地上流淌的河流并不是是真的水，而是无穷无尽的灵液。 山外仅是蔓延的枝干，已足够震撼，而山内才是真正灵气之源的所在，毕竟根系不旺，枝干如何蔓延？ 仅是掠过几眼，便知这少光天蕴藏了多少难以想象的资粮！ 凝视地图时，季牧脑中所思所想都只有一个念头——“若是这天陆能归于人间就好了”。 这般浓郁的灵池流水，能造就人间多少豪杰？ 山外是灵池巨树，而在山上和山内，七十二仙枢在其中错落排列，相互守望。 仙枢阁楼是天陆之中为数不多的建筑之一，细致看去，这些阁楼呈圆环状排列在十大神山之中，共有两圈，层叠递进。 而在内环中心，存在着一片灵海。 因少光天少光，故而这片灵海多是寂静而缄默的，看不见波纹，也没有五光十色的光辉。 在那灵海中央，海面之上，伫立着一座高台，那几乎是天陆寻常时唯一能够散发出光亮之物。 以高台为中心，时不时会迸发出一圈净光，涤荡一切，一直扩散至天陆边缘。 季牧猜测此台在天陆有着至关重要的地位，发挥着极为重要的功效，与那笼罩了整个天陆的周天大阵或许都不相上下。 事实亦是如此。 净神台的存在，是让三千天人降临人间之事变得可行的重要枢纽。 若无此台净光，天人降临之后究竟算“天人”还是“人”，或许还是两说。 只不过季牧依据自己从进来之后到现在的观察判断，现在净神台散发的光辉，似乎没有自己进来的那一刻强了... 若依然是一开始的那个威能，在自己星核受损的现在，必然能够影响到自己，但实际上却没有，一切如常。 在某些时候，一切如常，反而证明了一切都不同寻常。 天陆中心除了净神台之外，还存在着一座殿宇，一座主阁。 之前季牧出于谨慎，并不曾直接靠近中心的这三个建筑，只是远远观望过一眼，便隐隐感受到了其中蕴藏着的惊人威能。 如今神山外围和山头上季牧大都已经探寻过了，基本可以排除... 那么玉依香的真正所在，便只能在这最后剩下的三大主建筑之中了！ 第944章 生死一刻(六) 视线定格在地图上的中心位置，季牧无奈摇头。 最后还是要回到这里。 净神台、尊王宫、养仙阁。 这三大建筑之间彼此间隔虽不算太远，却也有段距离。 若是运气好，一次就碰上便也罢了，运气不好便只能从天陆最核心的位置横跨过去再次冒险找寻。 在蝶儿和小无量乏力、三千仙人围杀之下，这明显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跨越的距离。 但仅是思考一瞬，季牧便霍然起身。 “出发了。” ... 尊王宫外。 当季牧的身影出现在这里，看到他的天人神色明显出现了一刹那的错愕，似是根本不敢相信他敢直接出现在这里。 许是因为此地的威势太深，以至于来此地搜寻的天人几乎没有几个，绝大多数都分布在十大神山山脉，这里反倒成了天陆的薄弱之处。 见到季牧现身，附近游荡的天人仅有三位，此刻尽皆愣了一下。 而在下一刻，三位天人眸中惊现怒意，仙力勃发，瞬间围了上来。 “天尊居所，蝼蚁焉敢擅闯？！” 季牧刚刚抬起一步脚，想要进入这殿宇内部，看看玉依香在不在里面，便被这三位仙人拦住了去路，一时颇有些无奈。 救下心上人永远被他放在首位，拼命只是不得已而为之。 原本季牧想直接穿梭到里面，但后面尝试之后，发现这殿宇似乎本身就是一件重器，以蝶儿和小无量现在的状态想要直接进到内部极为困难，所以最后才不得不到了门外。 不过尊王殿四周的情况和季牧预期中的相差无几。 因为太过重要，这里反倒没有那么多仙人驻守，毕竟隔壁净神台上站着的天尊，便是最好的威慑！ 寻常人面对上仙已是躲闪不及，谁会奔着明显最强的那一个撞上去？ 季牧就敢！ 当然，他这是在赌，赌那位天尊不会那么快就直接向他动手。 如果那位天尊真的那么迫不及待想要拍死自己的话，那么从他踏进天陆的那一刻就可以出手了。 或许现在在季牧的连番扰乱之下，天尊已然动了杀念，甚至不惜停转周天大阵，令所有天陆仙人得以抽身，疯狂逐杀季牧。 但也正是他宁可停转大阵派遣所有陆仙、也没有亲自出手追杀季牧的举动，反而证明了他似乎陷于某种原因，并不能直接向季牧出手。 面对一整座天陆众仙的追杀，季牧并未慌乱，而是很快敏锐察觉到了这一点。 那一线生机，或许便蕴藏在此！ 当然，如果最后判断失误，对方不按套路出牌，强行出手，那么季牧也只能选择提前破境引劫，以命搏命。 毕竟能够直接凿沉天陆的七星圣劫，才是让他能够真正站上棋桌的底气！ 以一换三千，他虽不愿，但真到那个时候，他也不会后退半步。 先生、兵圣，师兄们和无数先贤在数年前相继撑起了人间的脊梁，数年之后，人间竟已无人乎？ 不，还有他季牧愿挽天倾！ 并且他相信，就算没有自己，人间依然不会绝代，人间脊梁，当永恒的伫立在这山海之间，直抵苍穹而不朽！ 第945章 生死一刻(七) 或许季牧不在，踏破天门的进度会减缓，但那一日终将到来！ 人族有师，人族有志。 人是左右两笔，相互支撑，携手共进。 盛世是天下的盛世，绝非一人之功。 所以一换三千，季牧敢！ 三千换一，精于计算、绝对冷静的天人敢否？ 无论对方做出什么选择，季牧都有全盘接下的底气。 因为此时的他已不单单只是一个白衣书生，更是一个红眼的赌徒！ 天人以玉依香胁迫，简直是触碰到了他的命门，他如何不疯？ 若非玉依香仍在敌营，他必须冷静，否则早在踏进降临之门的瞬间就该见血了。 此刻天人尚未聚齐，尊王宫防守薄弱，天尊囿于某种缘故暂不得出手，想要探寻里面情况，此刻便是最佳时机！ 每排除一处，季牧离玉依香就更近一分！ 就算恨极了天人，也得等确认玉依香安全之后再动手，否则就算杀光了天人也是悔恨无穷。 不过就算在天尊不出手的情况下，季牧用来探寻玉依香方位的时间也极为有限，最多几个呼吸的间隙。 天陆众仙已经见他现身，此刻皆是飞速朝着这边聚拢。 好在探查玉依香究竟在不在此地，只要进这宫内，用星盘和七音宗功法感应一瞬便知，并不耗费多少时间。 于是乎季牧也不耽搁。 面对三大仙人拦路，他一反常态，半步不退，反而迎了上去。 “麻烦让让。” “我就进去瞧一眼，不偷你们东西。” 许是知道对方不可能答应，所以在说话的同时，季牧就已经撸起袖子...动手了！ 一人对三仙，他竟率先出手！ 对面三仙仅是抬眼之间，便见季牧一身化三。 左侧化身神性外显，为星君相！ 其手持天罡，一身星光，眉心帝印闪耀，眸中散发着睥睨天下的威严。 右侧化身杀性聚合，为杀神相！ 其一身玄衣，满身血气，陨神滴悬于臂侧，释放着极度危险的气息，如阴蛇吐信、择人而噬。 正中为季牧本尊，为书生相！ 其手持君子，白衣浩然，一身正气。 此为本身本心。 亦唯有坚守本心，方能驾驭神性、镇压杀念，使这二者能如臂指使，而不是随意反噬。 一刹那间，星君化身持天罡，杀神法相御陨神，白衣本尊握君子，同时冲向三大天人。 对岸左侧为藤仙，右侧为风仙，正中天人名庄彗，着一身银甲，手持长枪，隶属天兵之一，于三人中战力当属最强。 此刻星君眉心帝印绽放神光，一天星光加于一身，凝于剑锋，一式舞落星河搅荡风云，直朝藤仙杀去！ 另一边杀神不甘示弱，陨神滴化为一道血色流光，率先冲向风仙，而他自己则双手掐诀，一身血气骤然迸发，领域展开，将周遭空间化作一方赤色囚牢，将风仙困缚其中。 最后季牧本尊手持君子剑，面向对岸的那位天兵，没有任何试探，上来就甩出了他当今最强的一式！ 七十二重楼！ 第946章 只手镇仙(一) 只见季牧抬手一按，横压虚空，一座凛然不侵的重楼蓦然降临，向着庄彗当头镇下！ 上次以此式对付蛮王，属实是看在他为一族之主的面子上。 实际上以当时此式威能，十成之中，展露尚不足一成。 以季牧当今的战力，同境修士不论再强，都早已经跟他不是一个世界的了，拉开太远。 也就唯有其余帝星，和集一朝气运于一身、从未真正出手过的唐皇能追赶上他的脚步。 除此之外，人间天资卓越者虽众，但亦难有此妖孽者。 就算蛮王破境入圣，也只不过是初入圣阶，除非是像前代书圣那般倒追三千年也无对手的圣人，否则季牧对付起来压力还真不大。 在此之前，龙首画圣不也是圣人？最终还不是被斩灭了。 而在如书圣兵圣这般的圣人眼中，陆仙...其实还真不算什么。 无非是隔着一道门，还有居所不同罢了。 真打起来，同样一剑。 那天门，不是他们入不了。 而是他们不想入。 季牧同样如此。 圣人之境，他并不是破不了，而是还没准备好硬挨圣阶的七星劫。 若只是单纯破境，数年前他就可以做到了。 琴、棋、书、兵，作为那一众惊才绝艳之人的传承者，面对陆仙，季牧真的会感到畏惧么？ 此刻他与仙人并处一界，处境并无不同，且对方还在主动融入人世，削弱自身。 在这样的情况下，不给那书圣和兵圣这两位老人家送下去几个端茶倒水的，季牧都怕先生在九幽底下骂自己没良心。 七十二重楼是七十二根本道源所化领域的具现之物，集威能、御守、封镇、复苏、时空等诸多效用于一身，结构完整，相辅相成，牢不可破，没有任何短板。 毕竟身为此楼基石的七十二贤，本身就是人间最拔尖的那一撮天才！ 周天布雨济世阵同样以近百仙枢法阵凝聚而成，季牧若非境界不够，否则依靠此楼，完全可以一人成阵！ 且除非一开始就依靠绝对的实力压制瞬间将其打碎，否则一旦被镇在楼中，境界将会被源源不断的熔炼，甚至所修大道都会被逐渐剥离。 只要时间足够，它能把天仙，直接镇成凡灵！ 所熔所炼，皆为此楼滋养。 七十二道之中，又有不乏如“常德之身”这般擅长御守的大道，一一结合叠加起来，想要瞬间震碎此楼，谈何容易？ 庄彗从未见过这般道法，甚至都不知该不该将其归类为道法的范畴。 他身为天兵，本身对合阵法阵之类的都极为了解。 但他从来没有听说过，有谁能以一人之身同时展开出数十种领域！ 上界不闻，下来却是开了眼了。 不仅如此，对方还能将领域以这种极为匪夷所思的方式叠加起来，使其化作实体，并且上下严密，没有一丝漏洞，宛如浑然天成之物。 在庄彗眼中，他看到的不单单只是一个楼阁，而更是一座由大道垒就的山峰！ 第947章 只手镇仙(二) 庄彗出手了，他知道必须要做什么。 只不过他接下来的所有仓促的攻击，都不曾撼动这座楼阁，最多打出几道裂隙，很快便又复原了。 只最后庄彗能眼睁睁看着此楼飞到了自己头顶，然后当头盖下！ 而在另一边。 藤仙原本是来围杀季牧的，却见对方非但不跑，反而持剑朝自己杀来，关键杀来的竟还是个化身，连本尊都不是...一时勃然大怒！ “竖子好胆！” 星君化身没有跟他废话，上来就是一剑！ 昏暗的天陆骤然亮起了无数细密的星点，散落虚空。 一霎那间，藤仙宛如置身银河。 而在下一刻，这无数星点蓦然凝结成剑，划破长空，向着藤仙的位置疯狂斩落！ 感受到流星剑雨之中所蕴藏的威能，藤仙微微皱眉。 他不由得敛去了几分怒火，神色多出了一抹认真。 面前之人，似乎并不是他可以随意轻视的弱者。 哪怕这只是一具化身。 敢只身闯进天陆，或许并不只是莽撞。 于剑雨来临之际，藤仙单手掐诀，一缕碧青色的灵力在他的指尖绽放。 若是细看，似乎还能看见——在那碧青色的灵力中央，还存在着什么东西... 那是一颗种子。 须臾之间，一株嫩芽刺破外壳，破空而出。 在一眨眼的间隙，这颗种子的生长进程被放大了数万倍，从一株嫩芽瞬间长成参天巨植！ 数十根如江河般粗壮的藤蔓疯狂延伸，且似有灵性一般，十分灵活，威压亦是惊人，足以抽断山脊。 藤仙没有本命圣器，但他却将他的精血与一株藤蔓绑在了一起，同命相连，伴随他成长至今。 能庇佑此人到陆仙之境，这株藤蔓自然也不是凡物。 此为远古时须弥山近顶峰处悬崖上生长的一种植被。 本身其实没什么玄妙之处。 在须弥山近峰处所有异植之中，此物算是垫底的存在，但除此之外，它却有着极为惊人的生命力，使得它能够横跨万年而不灭，依然存在至今。 其名——盛古王藤！ 面对流星剑雨，这些巨藤在化现之际便交叠在了一起，将藤仙紧紧缠裹庇佑在了中心，垒成了一座巨峰。 一刹那间，剑如雨落。 巨藤的防御并不强，剑锋很容易就能够刺破它的外壳，但它的生命力却无比惊人，往往在剑痕斩出的下一个瞬间就愈合了。 剑雨无穷，但巨藤亦无限再生，双方似乎一时陷入了僵持。 星君化身神色不见变化，只是微有叹息。 惊神阵对星核造成了影响，也间接影响了他现在的状态，否则区区藤蔓，又怎么可能延缓他的脚步？ 那藤仙召唤本命之物不是攻击，却是第一时间进行防御，可不就是察觉到了此式的恐怖？ 遥望远方迅速靠近的一众仙影，星君微微拧眉。 他不能被拖在这里太久。 哪怕一息时间，危机都会成百上千倍的增长。 本尊和两大化身，不论是哪一边，都需要以最快的速度突破三仙的封锁。 所以纵使付出一些代价，星君也要碾碎面前这些缠藤！ 第948章 只手镇仙(三) 眉心神印一瞬光芒大放，星君缓缓抬手，对准了在剑雨之中不断生长复原的藤山。 伴随着他的动作，刹那之间，一颗浩荡威严的星辰虚影骤然降临，将巨藤所化之山尽数包裹。 而在下一刻，星君眸中闪过一丝冷芒，对准藤山的掌心骤然一握！ “爆！” 仿佛天尊敕令，星辰一瞬向内坍缩，表皮尽布裂痕，无限璀璨的金光于痕迹中乍现。 原本尚算平静的天陆，以尊王宫为中心，蓦然爆发出了一团盛大的火云！ 那轰鸣声摇撼天地，狂暴的灵力似要掀翻整个世界，如喷发的火山层层涌现，明晃晃的光芒将方圆数百里都映照的如同白昼！ 而位于这风暴中心，藤仙面色急剧变化。 他能清晰无比的感受到，盛古王藤正在以难以置信的速度急剧收缩，甚至能听见它的哀鸣。 藤仙的心都在滴血。 并且因为是本命相连之物，他自身的气息状态也在迅速下滑，嘴角溢血，变得萎靡起来。 但幸好，对方的星爆虽然将盛古王藤一瞬间崩灭了九成九，令人惊惧，但毕竟还是没有完全将其湮灭。 对盛古王藤这种异植来说，只要留下一小截，最终都能复原。 藤仙相信，只要给他一小会儿，很快他就能再现方才的巨藤之山，到时候对方仍旧攻不破自己的防御。 那样恐怖的道术，不可能全无代价，藤仙不相信那具化身还能来第二次。 或许就连他自己不曾意识到。 不知不觉间... 他已经从进攻杀人的一方，变成了能够防御下对手的道法都沾沾自喜的状态。 而真的防御下来了吗？ 在星爆的威能刚刚迸发，火云正猛、尚未消散之际。 另一边原本正冲向风仙的杀神化身突然虚晃一剑，掉头就杀向了藤仙！ 陨神滴洞穿虚空，瞬闪而至。 刃锋血光炽盛。 本身以此物的邪性，季牧就没见过它捅不穿的东西，此刻更有巅峰杀神领域加成，杀性完全被催发到了极致。 飞过之处，唯见一道血线横穿天际，将虚空一分为二！ 此际正是巨藤山峰被星爆之术炸的粉碎，藤仙被迫破除防御、本体暴露、最为脆弱的时候。 杀性最重的杀神化身瞥见时机，御使陨神滴迅猛杀至！ 他原本的对手风仙见状眉头一皱。 刚欲乘风追击，阻拦杀神的行动，却见白衣一剑横空，拦在了自己面前。 刚以七十二重楼强势镇压住庄彗的季牧本尊得空抽出手来，和杀神化身上演了一波绝妙的配合。 此刻对上风仙，季牧也不含糊，手腕一抖，甩出了一式逆转归一。 剑锋翻转，画空成圆。 不为防御，只为控敌！ 君子剑一瞬流光如瀑，顷刻在风仙四周画出了一个霜色之“圆”。 以守护，化囚牢！ 正在疾速奔行的风仙猛然间撞上了一面铁壁，只听“梆”地一声脆响，风仙“蹭蹭蹭”后退数步。 而就在这个过程中，霜色圆壁已彻底成型，圈地为牢。 第949章 只手镇仙(四) 感知到此牢的坚固程度，风仙内心“咯噔”一声。 他并不是不能打破，而是这需要时间。 但在这关键时刻，哪怕只是被拖在这一两息，也足够那边分出胜负了。 经过方才的短暂交手，风仙深知杀神化身的恐怖之处，其杀性之烈，是他此生仅见。 且对方手持的那个武器也十分诡异。 每每交锋之时，风仙都会感觉自己施展出的道术灵力都先要被吞噬两成，成就此器最终的威能。 藤仙本就是三人中最弱的一个，完全依靠盛古王藤的特异才能够列位仙班。 若是全盛时还好。 此刻先被星君化身崩碎了王藤防御，又遭遇杀性最烈的杀神化身... 如此没有任何间隙的进攻，风仙自问就算是换成自己或者庄彗，最后的结果也不会好到哪去。 念头闪动间，风仙手上的动作也没停。 一缕青色跃于指尖，点向面前的守护囚壁，风之一道最凌厉狂暴的一面于那一点绽放，如洪水决堤，势不可挡。 只听“咔嚓”一声，刚刚成型的守护囚壁在一瞬间就尽布裂痕。 此为风神灵指，是风仙集自身道法大成之作。 只需再来一次，这号称万法不侵、坚不可摧的守护之壁就会彻底破碎。 然而对此季牧本尊却没有任何动作，甚至都懒得出手斩出第二剑。 下一刻，当风仙点碎囚壁、彻底走出之际，他看了眼远处，却是微微叹息。 杀一个防御尽除、遭受反噬的藤仙，杀神化身竟是连两息都没用到。 等风仙出来，一切都已经晚了。 天陆之中，骤然下起了一阵血雨，此为仙人之血，天地同悲。 天陆各处，众多赶往尊王宫的仙人骤然止步，看向彼此的眼神都含带了一分不可置信。 一开始，他们以为进来的不过是个蝼蚁，连伪仙都不是。 天陆随便派出一位仙人，都足以将其灭杀。 但随后金元被逼的私自调动惊神阵，又有天尊停转周天大阵，号令群仙围堵，再到现在虚空飘落血雨... 那进来的人不过是个半圣，伪仙中的伪仙，自然不可能让天地同悲，所以死的一定是天陆的仙人。 这才过去多久？ 天尊敕令似犹在耳边，一刻钟的时间才过去十分之一，刚刚起步，对方就已经斩灭了一尊仙人了？ 这一瞬间，所有仙人内心警兆大起，对季牧的重视程度疯狂拔升。 这是能真正斩灭仙人的强者，并非他们以为的蝼蚁！ 净神台的失效，给他们带来了傲慢，但这傲慢随着此刻这阵血雨的洗涤，一瞬间消散殆尽了。 再撞上季牧，没有谁会掉以轻心，必然都会拿出最强的状态，甚至以命相搏！ 便在此刻，一只遮天蔽日的金色巨鸟以极为迅猛的速度横过天陆，沿途掀起阵阵狂风，直奔尊王宫而去。 低头看向下方的众仙时，这只巨鸟的眸中似展露出了一抹不屑，好像是在说——“让你们阻拦我，现在知道爷的先见之明了？” 第950章 只手镇仙(五) 刹那之间，金元便已至尊王宫，现出人形，眸中迸发出极致的杀意。 但在下一瞬间，这缕杀意却转化为了一抹疑惑。 却见那位白衣书生独自倚靠在尊王宫外的石柱上，掌心托举一小楼，见到它到来淡淡一笑，似乎是在专门等它。 见金元靠近，季牧像个老熟人一般，抬手便将被镇在七十二重楼中的庄彗甩了过去，不失亲切的说道： “你们的人，还你。” “我在养仙阁等你来，这次，可别迟到了哦。” 话音刚落，季牧肩头同时亮起了霞光和荧光，身影瞬息消失。 金元先是愣了一下，反应过来牙齿都快咬碎了！ 每次都是这样，这简直是把它身为迦楼罗众的傲气按在地上摩擦！ 但就在金元转身，准备以最快的速度奔往养仙阁的时候，突然惊觉不对，猛地转头。 “嗯？！” 但已经晚了。 那个它原本根本不打算理会、已经飞到身侧、一直都不怎么注意的小楼...突然间爆了！ 天陆之中，再度响起了一声惊天彻地的轰鸣，暴烈的灵力道则之云直窜苍穹，方圆数百里皆可见！ 在那爆散的灵力风暴中，两道身影如断线的风筝一样砸向远处的大地，各自在天陆贡献了一个亮眼的深坑。 二人各自在深坑中躺了有一阵，似乎是在缓口气。 方才那股毁灭的波动虽然没有直接将他们湮灭，却也几乎要了他们大半条命。 也就是这两位一个是八部众，一个是天兵，各自不凡，才能将损伤消减至最低。 片刻喘息后，二人几乎以同样的步调同时起身。 金元率先开口，面向另一侧的深坑怒目而视，同时大声咆哮道： “庄彗，你想死吗？！” 另一边刚踉踉跄跄站起的庄彗怒瞪回来，以同样的声调吼道： “我打破我的封镇，你自己不躲，怪我？” “谁知道你这时候破封！” “那楼隔绝内外，谁知道你在外头！” 此刻，尊王宫外。 两个披头散发、一身狼狈、满身血痕的上仙站在各自独属于自己的深坑中，互相指着对方的鼻子，破口大骂。 “位列天兵，竟能被区区一重楼给镇住，真是废物！” “呵，身为八部众，连个伪仙都不是的蝼蚁都杀不掉，反而被人家当做狗一样遛了半天，也不知道谁才是真正的废物！” 寥寥数语，战斗落幕。 此番对决中，明显右边的庄彗更具杀伤力，金元被狠狠戳到痛处，顿时勃然大怒，气的脸色都红润了起来。 “老子先杀了你！” 话音刚落，金元周身刹那间浮现数百金刀，皆是它身上的翎羽所化，刀尖一一对准庄彗，杀意森然。 另一边庄彗也不甘示弱，抽刀出鞘，瞪着眼睛看向金元，似乎随时准备大战一场。 身为天兵，他并不畏惧金元。 纵使对方隶属迦楼罗众，但也只是新生一代，基本还没有什么实际上的话语权，远远称不上“仙中仙”。 天兵体系，可也不是好惹的！ 第951章 力争一线(一) 正在二人剑拔弩张、即将上演一场内战之时，便在此际，目仙耳仙一行掠过此地。 瞧见此等场面，一行人各自停下脚步，早已在远处瞥见这里的目仙疑惑问道： “你们在干什么？” “那季牧已经到养仙阁了，二位不去围堵，却在这里向自己人刀兵相向？你们置天尊敕令于何地？”耳仙亦是面色不善的问道。 面对质问，金元庄彗各自沉默一瞬，最后一个召回了翎羽，一个收起了长刀，相继转身。 “先杀了那个下界修士。” ... 养仙阁。 尊王宫内没找到想找的人，季牧直接穿梭来了第二处。 好消息是——养仙阁似乎不像尊王宫那般特殊，季牧得以直接降临在仙阁内部，避免了一场大战。 坏消息是——玉依香仍旧不在这里。 还有一个坏消息是——蝶儿与小无量的状态已经到达极限，最多还能以消耗本源的方式穿行一次——那是季牧留给玉依香的生机。所以短时间内，蝶儿和小无量不可能再带着他在天陆肆意穿梭了。 最后一个坏消息是——有了尊王宫的教训，已经有相当一部分仙人提前包围了这里，一眼扫过便已过百，后续还有源源不断的仙人朝着此地赶来。 想要赶往最后一处净神台，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面临此等绝境，季牧面色上却没有多少波澜，甚至余光看到残破的金元和庄彗联袂赶来，还摇头感慨了一声。 这竟然都没把它炸死... 不愧是天上的鸟，皮就是厚！ 伴随数道破空之声，如耳目双仙，蓝袍、赤袍仙人等都相继到来。 这几人与金元庄彗一同，在仙人中似都颇有威能，到来后便位列前方，漠然的看向阁内白衣。 养仙阁内无人，再留在此地已无意义，季牧一边向外走，一边摘下腰间青神葫，难得来上了一口。 啧，滋味还是那么的醇厚！ 先生走后的这几年里，他已经很少喝酒了。 面对群仙围堵的绝境，他忽然想来上一口，倒非是以酒壮胆，而是之后若是引雷破局，他有极大的可能就喝不到了。 不过在这之前，他还要做最后的尝试。 净神台，他必须要去看一眼。 天劫不会绕着人走，总不能把玉依香也牵连进来。 渡劫之前，必须想办法送走她！ 养仙阁离净神台极近，几乎肉眼可见。 但就是这一点距离，他亦需以命横渡。 而在净神台上，还站着那位天尊！ 不过这些在现在的季牧眼里都不重要。 从踏进天陆那一刻，他就是一个亡命之徒。 身家性命，九霄云外。 他唯一的使命，就是从这里带走自己的爱人。 瞻前顾后，他什么都做不到。 唯有拼上一切，方能争得一线天光！ 酒沾衣襟，藏剑嗡鸣。 随着一声极细微的轻响，季牧的身影已消失在阁中，尘光一闪，便出现在了金元眼前！ 起步的瞬间，他的右手拇指就已经按在了剑格之上，尘光一闪这眨眼都不曾有的间隙，便已推剑出鞘！ 第952章 力争一线(二) 左右都是要杀过去，不如就找个眼熟的下手！ 这金鸡一路上照顾了自己这么久，季牧觉得自己这第一剑不送它都说不过去。 礼尚往来，诚如是也！ 那细微的轻响，是利剑出鞘的宣言！ 在金元微微放大的瞳孔中，季牧已完成了一系列出剑动作。 尘光一闪，虚空翻身，拇指推剑，一线归一！ 但见白衣漫舞，一霎天明！ 一切都干净利落，但又有种置身于静谧之中的华丽。 天陆至此仿佛定格。 在金元灿金色的瞳孔中心，在天陆中央，在大地与天空之间，出现了一条笔直的细线。 那线呈霜色，如月洁白，锐不可当！ 追逐季牧大半日，金元知道季牧的速度不慢，不然也不会让自己如此疲于奔波。 但在追逐的过程中，有一大半季牧依靠着的都是蝶儿和小无量的天赋，直接穿梭空间。 当时尘光速度虽有展露，但并不多。 此刻出手已是搏命，自然不会再有所保留。 因此当尘光速域被季牧催动到极致，仍旧是让金元出现了一瞬间的惊异。 竟是如此之快！ 要知道它本体是迦楼罗鸟，此族在八部众之中本就以速度见长。 虽说金元天赋远未开发到极致、不是最强的那一批，但毕竟底子在那里，单以速度而论，此次天陆下界群仙之中，它绝对排在前列。 但季牧此刻所展露出的极致速度，竟是并不逊色它太多！ 金元并不知道的是... 尘光一域的极致，并非是快，而是极致的慢！ 正所谓“万物静止，我独行”！ 一刹那的爆发使得季牧顺利的斩出了这一剑，其声势煊赫，惊撼天陆。 但金元毕竟是迦楼罗鸟，季牧展露的速度虽然让它感到惊艳，但还远达不到让它反应不过来的地步。 因此，在那贯通天地之一线来临之前，金元动了！ 它抬起了它的双臂，呈环抱状，而在它身后，一尊遮天蔽日的金色巨鸟虚影显化，用同样的动作将双翼叠放在了身前，把金元庇护在了丰满的金色羽翼之下。 这是迦楼罗鸟最强的防御姿态——固金坐！ 若说一开始还把季牧当做蝼蚁、肆意轻蔑的话。 那么到现在追逐大半日无果，甚至御使惊神阵也没留下，再到最后的天陆血雨... 虽然只是杀了一位孱弱的天人，尚未有明显的成绩，但金元自问攻守之势若是逆转，它做不到同样的事情。 净神台虽说失效，令天陆仙人七情迅速复苏，但并不是说就把他们变成了傻子。 时至如今，再轻视季牧，那就真的与痴儿无异了。 这个白衣书生的份量在金元心中一路拔高，现在已经将他放在了同等位置。 因此面对对方的暴起一剑，金元率先想的不是对攻，而是展开了它的防御！ 接天一线与交叠的金色羽壁刹那交汇，迸发出了一场无与伦比的风暴，刺耳的金属碰撞之声几乎传遍了整个天陆，令站立在不远处的耳仙都不自禁皱起了眉。 第953章 力争一线(三) 耳仙自擅耳道，对一些细微的声音都极为敏感，远超常人。 此刻这激烈的金铁交戈之声寻常天人听了都有些不堪忍受，更何况是他了。 关键是季牧暴起突然。 以一人对天陆群仙，竟是毫不犹豫就出手了，连一丝交谈的意向都没有，这就使得耳仙在反应上慢了半拍。 当那无形的音浪扩散之后，他才本能的合起了宽大的双耳，封闭了自己耳识。 但在这时，已有一缕鲜血顺着他的耳畔滑落。 封闭耳识后，耳仙含怒出手，挥散风暴，在场群仙亦是纷纷动手，眨眼间便将季牧与金元碰撞所产生的波动抹平。 一剑之后，季牧略微拉开了一点距离，回头一看，金元依旧稳稳站立，自己这一剑竟是只在那金翼上留下了一道白色印痕，除此之外，甚至连根毛都没斩下来。 此情此景让季牧都愣了一下。 他突然理解了为什么他精心准备的礼物压根炸不死这玩意了。 皮厚不厚先不说，这毛是真硬啊！ 这一剑让季牧对双方的实力有了一些估算，同境天人之中，实力亦是天差地别，他虽能化身斩藤仙，但面对庄彗却只能困缚一段时间，难以有实质性的建树，如今面对金元的全力防御，更是无法奈何。 一击无功，季牧果断切换目标。 尘光一闪，季牧瞬间来到了耳仙身后，回首一剑横向脖颈。 方才他看见此仙的耳畔流血了，对方是受伤状态。 不单单因为这个。 亦是因为，耳仙所立的位置，正好处在去往净神台的路上。 季牧看似攻势凌厉，但从未失去自己的目标。 耳仙反应亦是极快，感应到身后传来的细微声响，他登时大喝一声：“来的好！” 喝声的同时，他已单手掐诀，口颂法音：“堕！” 正持剑砍来的季牧只觉得这一瞬间耳中突然爆发出了一股极难以形容的噪音，好似一座如山岳般大的巨钟近距离在耳边炸响，一时脑海嗡鸣，六识紊乱。 但无论自身怎样紊乱、甚至耳中溢血，季牧都不曾松开剑柄，持剑的手依旧很稳。 耳仙原本还神态轻松。 毕竟冷不丁遭受他的堕音，任谁都不可能不受影响。 与人对敌，此音一出，少说也得陷入几息的混乱，更别提维持战斗了。 但当看到那闪耀着寒光的剑锋越来越盛，耳仙内心“咯噔”一声，惊觉不妙。 此时剑锋已无比之近，再闪躲已是不及，耳仙只是本能的后退了一步。 就在这一步之间，季牧的剑便已经斩上了他的胸膛，霎时间仙血四溅。 一剑之后，季牧也不去管耳仙的状态，自己究竟有没有把对方斩死，身子一侧便掠过了耳仙，径自往净神台的方向而去，找上另一位拦路仙人。 此刻他耳中溢血，五内翻腾，但他的眼神却愈发明亮，姿态潇洒。 他以尘光游走在天陆大地之上，成为了这里一道极为靓丽的风景，高亢的声音回荡在整片虚空之中。 “观尔等，与万物生灵并无不同，何以高高在上？蔑视凡尘？” 第954章 金翎剑林 除了沉默，并无人回应季牧的问题。 目仙身影一闪，出现在了耳仙身侧，扶住他倾倒的身躯。 季牧在他胸前留下的剑痕极深极长，从肩颈一直贯通到下腹，视探几可见金色内腑。 登天门之后，五内皆化金，呈现真正的仙人姿态，所以那剑痕之中所见皆为金色。 目仙仔细查探了一番之后，微微松了口气。 仙人体魄强大，想要一剑斩死并不容易，尤其是季牧在这之前已经被堕音影响，剑势多少受损，所以这一道剑伤不算致命，耳仙过段时间便可恢复。 但若方才季牧停下脚步再补上一剑，或许就是另外的结果了。 此子的剑，当真凌厉！ 查探之余，目仙不由感叹。 若是任由季牧登上天门，日后上界或许会再出一个剑仙也说不定... 另一边季牧的心压根不在这帮仙人上面，纵身疾驰。 玉依香...在哪？！ 第二位拦路的仙人季牧没打过照面，但季牧一视同仁，依旧抬剑便斩。 但就在他抬剑之际，身后突然传来了一阵呼啸之音，令季牧骤然转身。 数千道金光翎羽横拉出道道残影，在虚空中划出了一道道金色的丝线，裹挟着极致的杀意锋芒，一举冲向季牧！ 金翎剑林。 此为迦楼罗鸟杀性最强的天赋之一。 它们自身的羽毛，便是这世间最锋锐的飞剑，数千齐出，冠以仙力，无物不可斩！ 继防御姿态之后，金元出手进攻了！ 季牧在转身的同时就做出了应对。 与金元面对他时选择的防御不同，季牧一出手，便是极致的以攻对攻。 毕竟他与金元所处的情形完全不同，若是在一个地方固守防御，几个瞬间他就能被天陆仙人凿成碎末。 转身的同时手腕一抖，剑锋微震，抖落一天星光。 雷霆剑域蓦然张开，域场凝而不散，各自加持到漫天星光之上，没有一丝一毫浪费。 剑域将星光一瞬间淬炼成了“剑”的形状，霸道的雷霆于剑身上游走。 至季牧转身后，万千集雷霆与星光之力凝结的飞剑已然成型，定格虚空！ 迎向那千道飞羽，季牧面上罕见的流露出了一抹不屑。 “你真该学学怎么用剑。” 说话的同时，万千飞剑携无匹之势，直撞上金翎剑林！ 灿金与霜银，这是两种色彩的极致对撞！ 天陆猛然炸散出一团团绚丽烟云，璀璨而美丽，却又危险。 金翎剑林虽不具备多少剑意，但胜在境界高深，且翎羽坚固锋利。 星雷剑海境界不如，但在剑意剑势上呈现出了压倒性的胜利。 因此当这二者对撞，一时竟是僵持了下来。 天边像出现了两片海，一半为金，一半为银，原本黯淡的景象不复存在，尽皆被剑海乍现的光芒所浸染。 而在勾动剑海后，季牧迅速转身。 数道仙法打在了他方才所立的位置，将那里直接凿出了一个深坑。 没有为自己的判断庆幸的间隙，刚以尘光遁走的季牧迎面就落入了一张巨大的天网之中！ 第955章 天网恢恢 此天网与仿制的千里眼和顺风耳一样，皆是仿品。 略微不同的是。 千里眼和顺风耳仿制的是天界神将，以他们的道则为核心，而此天网仿制的则是天界的一件重宝，威能亦是达到了准仙器级别。 真正的天网一旦祭出，动辄覆盖千万里，甚至相传能够无限伸展，囊括数片天域，让苍穹都为之改色，直至最后将要捉拿的存在网缚归来。 世间凡灵，能脱逃天网捕捉的存在，十不存一。 此刻用来网兜季牧的天网仿品威能自然不如真正的天网，仅仅只具备其百分之一的效用。 但就是这一缕，却把用尘光疾速奔行中的季牧都直接囊括了进去，落入了网域的绑缚范围之内。 目标落网后，天网于一瞬间合拢，掠去了所有过程，好似从未张开过一样，快到让人难以置信。 季牧以尘光再怎么穿行，也无法逃脱这片空间。 因为天网所网的并非季牧一人，而是这一整片虚空！ 多番尝试无果后，季牧停下了脚步，抬头看向上方。 一位面目不甚出众的仙人安静的投下目光，与其对视。 在他右手上，还抓持着一把泛光的灵线，很明显就是撒下天网的主人。 观望之际，一缕刀光紧贴着季牧长发飞了过去，斩落了数缕发丝。 被圈尽天网的，不止季牧一人。 准确的说，和季牧处在同一片虚空下的天人，都尽皆被天网所囊括，没有任何例外。 这样乍一看似是没什么变化，与之前一样，但随着天网逐渐收缩，内部空间将会变得越来越小，为此，季牧将不得不跟一众天人进行面对面接触战斗，尘光将无法再发挥任何优势。 季牧在中招之后便以极快的速度估算了一下天网的强度。 以君子剑的锋芒，想要打破此网或许不难，就是需要一定时间，但他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 并且在撞破天网之前，等待季牧的必然是一场血战！ 那一缕刀气擦过季牧发际之后，径直撞上了天网，使得那一片区域光芒大盛，此情此景让季牧眼睛一亮。 而就是在这个间隙，又有数道仙术朝着季牧的位置落下，同时锁定了他所有去路。 之前众仙难以捕捉其行动，季牧的暴起时机又是那般迅猛快速，令众人一时未曾反应过来。 此刻金元先是用天赋拦截了一手，拖慢了几分动作，又被玉篱仙人祭出天网重新圈定界限，季牧可以说完全陷入了与笼中鸟同样的境地。 如此大好时机，众仙再不动手，恐怕就要被冠以“星贼”的名号、送上斩仙台了。 一时目仙面上六目同时激射出六道紫光，每一道都蕴藏着毁灭性的波动，同时向季牧周身的六个方位射去！ 之前打过一次照面的赤袍仙人右手一甩，臂上赤龙借力而起，一瞬放大，张开血盆大口便向着季牧咬来，似要将其吞噬入腹！ 又有蓝袍仙人翻起掌上钵盂，倒扣而下，时见天幕如夜，巨钵如山岳镇落！ 第956章 天威难测 刚抵消完剑海、得以抽出手来的金元冷哼一声，抬手便向季牧一握。 刹那间，身后迦楼罗鸟双翼大展，对着季牧的方向就是一扇。 伴随它的动作，万千金羽尽皆离身，破空穿梭，最终聚集成了一个又一个金色巨刺，呈圆环阵列状，将季牧重重包裹。 见面便被七十二重楼镇压的庄彗得此良机，自然不肯放过。 便见他目露冷芒，倒提一竿银枪，如长虹贯空而至，枪尖一点，直奔季牧心口！ 除此之外。 东南西北，上下四方，闪耀的仙术不计其数，漫天仙神，尽布杀机！ 天网的存在本身就压缩了空间，如今众仙一同出手，更是完全堵死了季牧逃脱的任何可能。 转瞬之间，季牧便已置身绝境。 他知道自己纵算再强，也不可能正面硬撼近百位天人。 或许搏命之下，能拼掉这其中的两三个，但这已毫无意义。 他微微叹了口气。 虽然有些早，但从他落入天网之中的那一刻，有些底牌就到了不得不掀开的地步。 眉心星印一瞬明灭，眸中神光迸发，心脏的搏动强而有力，如同天鼓震响！ 在季牧体内，一点淡金色的光辉自心脏起始，顺着血液向周身蔓延，一霎千万缕。 几乎转瞬之间，季牧浑身便已遍布金芒！ 同一时间，原本因各种术法闪耀的天陆虚空骤然又暗沉了下来，好似被某种事物所笼罩，陷入了真正的黑夜，术法之光都几被敛去。 从那漆黑深处，似隐闻雷声。 以寻龙枪亲身入局、此刻离季牧最近的庄彗猛然间察觉到了一股令他颤栗的感觉。 那是能将他彻底毁灭，无论是肉身还是魂魄都能直接从这个世界上抹除的大恐怖！ 修行至今，哪怕是天尊都从未带给过他这样的感觉！ 那是最根本、从他的神魂最深处涌现的颤栗，一经引动，便如洪水决堤、势不可挡！ 最关键的，是这灵觉示警的源头，竟然就是眼前的季牧！ 这个结论让庄彗难以相信，但肉身的本能已经强行迫使他扭转身形。 身体的每一处构造、每一滴鲜血都在癫狂的呐喊——绝对不能站在这里！ 于是远处的群仙便看到... 身为天兵、坐镇一座仙枢的庄彗在枪尖都即将插进季牧胸膛的瞬间——突然转身，毫不犹豫的跑了！ 金元眼角余光瞥见这一幕，顿时气血上涌。 但正当它准备破口大骂之时，却猛然察觉到一股心悸。 这股心悸几乎令它站立不稳，额头冷汗清晰可见的滑落。 不仅是它这般反应，在场但凡境界高一点、灵觉强一点的仙人，都察觉到了这股令他们心神颤抖的灵威。 高空之上。 那位相貌平平、手持天网的仙人疑惑的抬头看了一眼，瞳孔一瞬收缩。 几乎没有半分迟疑，他瞬间散去了天网，如庄彗一般转身就走。 金元在一片乱象中转头，向季牧的方向看去，却见这位白衣书生的嘴角勾勒起了一抹弧度。 他竟然在笑！ 第957章 兵履之鼓 “观汝仙人，个个风姿绰约，如今逃窜之时，又与鼠辈何异？” 季牧眸中闪过一丝冷芒，体内金芒大涨，浑厚的灵元勾连一线，凝聚周天。 在他手中，本命之器天罡剑剑身颤鸣，银蓝色的光辉不时闪耀，如心脏般跳动。 此刻的季牧，正如一座喷发前的火山，体内蕴藏了难以想象的伟力！ 包括金元在内，察觉到不对劲的仙人们纷纷收了神通撤走，任由季牧在那嘲讽也无人在意。 尊严哪有性命重要？ 季牧看到了遁逃的庄彗，也看到了群仙的反应，但都没有去理会。 因为这就是他想要的效果。 玉依香还没找着，此际玩命未免还是有些早了。 但为了破局，他不得不冒险稍微引动一丝劫意。 为了逼真，他还将手按在了天罡之上，缓缓轻推，体内的灵威不断同步拔升，创造出即将破境的假象。 但就在这一瞬间，一声剧烈的震响蓦然间传遍了整个天陆！ 此声直令大地震颤，山河裂变！ 天空一瞬间化作白昼，如天开一线，旭日东升。 逢此变故，季牧按剑的手蓦然定格在了那里，一时有些茫然。 他是准备靠假突破来破局，但听这动静，莫不是引来了真劫？！ 他灵元才引动了百分之一，星核连半点动静都还没有，这贼老天是不是太不经逗了？ 相比此刻茫然的季牧，这声巨响和震动对天陆仙人的影响更为深远。 无论是当前围攻季牧的亦或是还在赶来的路上的，无不色变。 甚至连净神台上那位一直稳如泰山、面不改色的天尊亦是猛然转头，面露惊容。 恰在此时，天陆响起了一阵齐整的鼓声，那鼓声像是以大地为面，以极为富有节奏的韵律敲响，震颤山河！ 这鼓声虽烈，却并非没有源头。 当天陆数千道目光接连汇聚，巨大的降临之门便出现在了他们眼中。 此刻的降临之门从最上方开裂了一道缝隙，一直延伸到最底。 似乎不久前那声轰天裂地的巨响声，便与这道裂痕有关。 但最令群仙震惊的，倒并不是降临之门开裂，而是此刻在这门下，密密麻麻出现了数以百万计的人影！ 这些人影各自一身精甲，步履一致，呈九座方阵排列在平原之上。 左上前锋，霜杀军主将云渚手持长剑，抬眼冷对群仙。 前中方阵，神灭军主将季小硕银甲红袍，倒提长枪，一马当先。 她位于百万人族大军的最前方，遥望群仙，微微咧嘴，眸中尽是杀意。 右上前锋，主将蛮象率蛮虎军行进，此众面见天人毫无惧色，各自战意勃发。 中左方阵，主将毕清蝉率陨烈军。 中右方阵，主将灵宇率冲灵军。 中军踏天，唐帝亲阵。 杜清逐星军，江米雨凝军，玉依香离火军，分镇后方。 其中离火军因主将不在，暂由副将代掌。 唐圣宗，押上了他的国运，押上了人族的未来，带兵打进了天陆！ 那齐整而庄严的鼓声，正是这支大军一步步踏在天陆大地上的回响！ 第958章 愿试长锋 包括天尊金渡在内，天陆仙人怎么也不曾想到—— 一开始竟然不是他们降临人间，而是人族大军率先踏进了天陆！ 从结果上看这两者似乎是一样的，但在意义上则完全不同。 若非对天人的境界实力有绝对的自信，金渡也不可能停摆周天大阵，选择优先击杀季牧。 他觉得人族就算引军而来，短时间内对天陆也造不成什么威胁，甚至最多就在门外骚扰几下。 一刻钟的时间，能掀起什么浪花？ 但金渡低估了人族这几年的成长和他们“逆天”的决心。 实际在这之前，九军一直在尝试，但却一直不得其门而入。 从季牧踏入天陆后，降临之门便已然关闭，隔绝内外，在彻底融入人世之前，都不会再开启。 但周天大阵的停转，让天陆的防护出现了一丝纰漏。 唐圣宗正是瞥见这个时机，驭使九军之力，强行在外面轰开了一道口子。 可以说，九军之所以能踏进这里，本身也是季牧坚持到现在的功劳。 金渡运转周天大阵，是为了让天陆融入人世，让天人能够完全降临人间。 但现在，人族的绝大部分主力都已经踏进了降临之门，周天大阵是否运转，似乎都已经不是那么重要了。 金渡似乎从未设想过这般局面，一时竟是有些愣然。 便在此时，唐圣宗那平淡却又坚定的声音回荡在了整个天陆之间： “敲开这壳子费了点劲，不过幸好赶上了。” “不是想进人界，好灭绝我们么？” “何须如此费事，人间自来也。” “愿以我等脊梁，试尔仙人长锋！” 听到这声熟悉而又威严的声音，季牧摇了摇头，无奈一笑。 便在此时，唐帝的声音再度响起，蓦然变的极为高亢： “先生，你带领我们向前走，我等亦当为汝之后盾，携手同心，互励共勉，登山之路，此诚不孤也！” 九阵最前方，季小硕一甩长枪，在虚空中划过一道月弧，仰头长啸道： “小牧子，别怕，姐来了！” 霜灭军阵，云渚抽出长剑，剑锋直指群仙。 蛮虎军阵，蛮象双拳交碰。 陨烈军阵中，一身戎装的毕清蝉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田小壮和齐鄂，后者会意，将双手放在嘴边，扯开了嗓子吼道： “先生！我们来带你和师娘一起回家了！” 一时，九军阵列爆发了惊天动地的吼声： “接先生回家！” 季牧握剑的手微微发颤，一时似有风沙迷眼。 曾几何时，他总想着独自承担一切。 玉依香身陷险境，他都是想着独自找回，以求为人族争取时间。 但现在。 为了他一人... 上百万人族修士拼上了自己的身家性命，闯进了天陆，只求带他回家。 他们不知道这里有多险么？ 不，经历过数年前仙人之劫的他们比谁都清楚。 但他们还是来了。 因为这里有他们的先生！ 他们赌上了一切，人运、气运、国运，只为了告诉他一件事—— 这盛世...无您不欢！ 第959章 怒龙火阵 便在此时。 净神台上，金渡天尊从一开始的愣然中回神，接受了人族大军飞蛾扑火般闯进天陆的事实，缓缓起身。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对现在这个局面其实是乐见其成的。 虽然这样多少有损上界的威望，但天人嘛，对于无关境界的事，一转眼也就忘记了。 过后回想，最多不过一缕残烟。 既然这帮下界修士如此猖狂，那提前在天陆里拍死他们也无不可。 百万人族虽众，但能挡三千陆仙？ 金渡天尊内心满是不屑。 他站在高台之上，目光仿佛带着重量，隔空压在了对岸那位身着帝袍的男子肩头。 “汝身为天子，却带着你的子民行此无道之事，逆天伐上，不敬天仙，罔顾子民性命而不顾，你可知罪？” 唐圣宗微微抬眸，目光平静的与其对视。 “我不是天子，我是人之一撇，悠悠众生之一。” “百姓让我站在这里，我便站在这里，我能领导他们，是因为我是他们意志的集合，而并不因为我是他们的君主。” “我们的道不在你口中，它在我们脚下。” “天公不仁，人自渡之。” “上仙不仁，人亦伐之。” “尔等袭我人族圣贤，置我等先生于危境，且谋求毁灭，囚我人族以为资粮，我等为自己而战，乃为世间真理，何罪之有？！” 这一瞬间，唐圣宗的目光炽烈，似要灼穿这片天地，他的身姿笔挺，背脊如剑锋直插在大地之上！ 他代表的不是他一人，而是千千万万人族的意志！ 这股意志可撑天倾，可镇地裂！ 面对这样的目光、这样的重量，哪怕是金渡天尊也是不自禁微微偏移侧目，难以与之对视，最后只是冷哼了一声。 便在此时，唐圣宗抽出了他腰间的长剑。 “三军听令！” 九军阵列，所有战士齐整的拔出了他们的武器，声音贯穿云霄。 “是！” 唐圣宗的目光缓缓寻视过这些战士们的脸庞，最后平静开口： “朕只听闻人间只有四座大陆，从未听闻过第五座。” “它不属于这里。” “给朕把它——凿沉。” 圣命一出，整座天陆似乎都静谧了一瞬。 而在一瞬之后，一抹火红的太阳在兵锋的最前方升起！ 季小硕第一个发起了冲锋，她身上披着的红袍划出了世间最闪耀的色彩，笔直向着众仙杀去。 在她身后，无数道灵力炮火后发先至，带着一道又一道明亮的拖尾从头顶呼啸而过，点亮了整个天陆，为此黑夜，再开银河！ 而在那炮火银河之后，是平原上一座又一座伫立的阵法炮台，以百人为一组，阵列于天陆！ 此为怒龙阵，乃集众人族天才之智慧所分化创造，脱胎于太白驭兵诀，能聚百人之力为一股，精炼提纯，极致压缩，最后再如火炮般打出。 一旦排开阵列，九军的力量将会被挥发到极致！ 如今的九军人马不算辅助妖兽，单人族便有近两百万人，能够组成的怒龙炮阵亦是接近两万！仅一轮轰击，便足以淹没整个天陆腹地！ 第960章 两军交接 一轮炮火攒射，彻底改变了天陆面貌。 此刻的天空看起来已经不是银河，而是连绵的一片霜海。 怒龙阵能集众人之灵力、血气、战力、意志于一点。 在人族修士不断成长、境界实力不断拔高、意志高度统一的现在。 每一座怒龙炮阵所轰出的灵力火炮，最低都有着近圣威能！ 而每百座阵台之中，便至少有一座能够轰出圣阶的炮火！ 或许对于大多都是陆仙境的仙人来说，每一发单独的炮火威胁性都不大。 但不要忘了，这是仅一轮就将近两万余流星炮火的轰击！ 陆仙战力再强，也并不会高出圣阶太多，无法做到碾压，所以绝无可能无视这样密集的攻击！ 仙人队列中，如金渡、庄彗、耳目仙人等俱是抬头，不得不为眼前这一幕所惊叹。 净神台上，遥望一天霜幕，金渡天尊亦是出现了一霎那的恍惚，轻声低语道： “玉皇陛下的决策是对的。” “人族的成长速度，竟是如此令人生畏...” “假以时日，或许真的会威胁到天人的地位。” 便在此时，金渡天尊注意到许多仙人的目光都汇聚到了自己身上，似乎在等待命令。 他轻笑一声，率先看向依旧端坐在台上的无尘剑仙。 “我若出手，你会拦我么？” 无尘剑仙微微抬眸。 “天尊大人说笑了。” “是么？”金渡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最后转身。 迎向漫天霜火，他只是轻轻伸手，那下坠的万千炮火便为之定格，再也无法更进一步。 此情此景——好似他一人，只手就撑起了天幕！ 而做出这一惊人举动的金渡依旧风轻云淡，目光扫向百万人族，淡漠开口： “杀光他们。” “天罡不用管，他交给我。” 一声令下，三千仙人俱是行动，如同风雷。 有天尊开口，他们没有再去理会季牧，皆是向着人族军阵杀去。 金元最后看了季牧一眼，眼神中似有些遗憾，又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在金元眼里，有天尊亲自出手，无论季牧身怀何种特异，都必死无疑，遗憾自然也来于此。 如果可以的话，金元还是想亲手终结季牧，为自己抹去一个污点。 但现在既然有变故，他也只能听从命令，多杀几个人族天骄，聊以解恨。 转念之间，它已身化巨鸟，径直冲向了人族军阵，目光瞬间锁定了军阵最前方的那一道飒爽的身影。 第一轮炮火失利，并没有打击到九军的士气，他们很快便又再来了一轮齐射。 这一次炮火天幕在下坠或是被定格之前，便已经和冲阵的群仙撞在了一起。 速度最快、冲在最前方的金元首当其冲，一瞬便与十数道流光接壤。 十数道火云接连在它身上迸现，爆发出夺目的光辉和刺耳的轰鸣。 面对这些炮火，金元并没有选择防御最强的姿态——合拢双翼固守，而是选择了硬扛。 在人族军阵这样密集的炮火覆盖之下，选择一个地方固守不动，哪怕对它这样的顶尖陆仙来说，亦是取死之道！ 第961章 其名万象(一) 横穿火海后，金元抖落了不少翎羽。 虽然并不致命，但还是给它造成了一定的损害。 却在此时，它眼角余光一瞥，便见到那位冲锋在最前的人族女将一甩长枪，枪尖笔直的向着自己的脑袋扎来。 此情此景让它颇有些错愕。 那个孤身一头扎进天陆的书生也就算了，这女的怎么也是这样？ 人族，竟都这么悍勇吗？ 惊诧之余，它一挥右翼，迦楼罗鸟的力量舒展，登时甩出了一股风暴，瞬间将季小硕扇飞了出去。 虽有圣甲傍身，但季小硕自身境界离圣人毕竟还有一线之隔，单凭自身力量，自是不可能硬撼金元。 倒飞的同时，季小硕在空中不断调整身形，最后将枪尖刺入大地，划出一道绵延十数里的长痕，才堪堪在神灭军的炮阵之前刹停，没直接砸入军阵之中。 这般试探，对人族九军来说是必要的。 人族巅峰强者和天陆仙人的直接差距有多少，应以最快的时间确认。 而这个尝试的人，在一众人族强者之中，几乎非季小硕莫属。 或许单以战力而论，人族还有不少强者能够比肩季小硕。 但若单论抗揍程度。 季牧之下，没人能与身披圣甲的她比肩。 落地之后，神灭军中火速飞出了几道身影。 前昆仑族人宋逸修、姜韵雪如今各为神灭军中的万夫长，执掌一军，见季小硕退回，二人迅速迎上前来接应。 “将军，没事吧？” 昆仑被编进神灭军后，二人对季小硕的称呼也从原来的“家主”变成了“将军”。 “不碍事。” 季小硕将银枪从大地中拔出，微微一抖，瞳孔晶亮如似燃烧，再度扫向金元，咧嘴一笑。 “仙人，也就那样。” 话音刚落，她整个人已经化为一道长虹，再度冲了出去。 “着你二部结聚元阵，老娘我要抽回去。” 宋逸修，姜韵雪对视一眼，各自退入神灭军中，齐声下令：“结聚元阵！” 军令一出，神灭军中，顿时一阵变化。 最终两百阵基解体，解放的神灭士卒聚拢成阵，灵力凝为一股，蓦然加持在了冲锋的季小硕身上。 对面的金元只见那个刚刚才被自己抽飞的女将眨眼便又复归，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提枪便抽。 金元眸中露出一抹不耐。 方才出于试探才随手一扇，并未下死手，属于是饶了对方一命。 结果此女不识好歹，竟是再度不知死活的冲来。 真当你是那个书生呢？ 既然对方找死，金元自然不会留手。 只见它同时并举双翼，当空一合，准备将季小硕直接就拍碎在自己眼前。 却在此时，季小硕银枪一点，于枪尖处蓦然迸发出一抹璀璨的神光。 此光显化时，迦楼罗鸟那如巨浪横空的双翼已经离她不足三寸、几近合拢，但在这一刻却仿佛被某种伟力所禁锢，骤然定格，半点不得寸进。 迦楼罗鸟的瞳孔一点点瞪大，满眼不可置信。 这一会儿发生了什么？！ 第962章 其名万象(二) 迦楼罗鸟的双翼自然不是被真的定住了。 事实上，金元一直在用力合拢，但此刻季小硕周身就像是被某种坚固之物笼罩撑起，如同看不见的礁石伫立，任凭拍打亦不动摇。 以迦楼罗鸟的力量，竟是也无法碾碎这股力场。 此正是季小硕的领域外显，其名——万象！ 在迦楼罗鸟察觉到不对的同时，季小硕的枪杆已经拍在了它的身上。 原本金元觉得一介人族，拍中又如何？不过瘙痒罢了。 但直到那根枪杆落在自己身上的瞬间，它才真切感受到那枪杆之中所蕴藏的力量，竟如山岳倾倒、天崩地裂！ 于是战场上所有人都看到，迦楼罗鸟那庞然的身影被一位一身戎装的女将一枪抽飞的一幕。 在此之前，金元曾一巴掌扇飞了季小硕，直接让她倒退回人族军阵之中，这一幕所有人都觉得理所应当。 而现在，季小硕跳了回来，一枪扫飞金元，看到那庞然的身躯横飞过天际，却没有仙人觉得合理。 此时此刻，所有仙人内心都升起了一个疑问。 人族，已经出仙人了？ 随便出一位先锋大将，竟是能硬撼金元？ 众仙内心虽惊，但实际上，类似的例子在人族之中能拿出来的并不多。 季小硕的万象之域本身就是力之一道集大成的产物，站在了此道极致，又经兵阵拔升加持，自是蜕变到了难以想象的境地。 兵阵加持是一个十分恐怖的力量。 如今九军兵阵大多都延伸自太白驭兵诀，能够合众人之力为一股。 兵圣将此诀传给季牧后，季牧并未私藏，而是将其充分应用到了军中，连同学宫、风云阁、七音宗、星族藏书，皆一同面向天下修士开放，但凡持身以正的修士兵卒，都能根据自身功劳兑换藏经，丰富自身。 近几年人族实力飞速跃迁，此举功不可没。 但如太白驭兵诀和归一剑诀这等顶尖的大神通，却并不是向天下开放，会的人就变多了。 实际上真正能掌控此式的，兵圣之后，唯有季牧与江米，圣宗并未展露，不做考量。 此等功法，并非圣人藏拙，而是能修习功成的，放眼天下也寥寥无几，故而绝大多数圣人的真传弟子才会这般稀有。 但太白驭兵诀的力量太过强大，可以将人族与天族之间的距离以最快的速度缩短一大截，难以割舍，所以唐圣宗集众贤之力，分化此诀，使其降低门槛，得以应用于各军之中。 怒龙火阵，便是其中之一。 而神灭军宋姜二部所摆出的聚元阵，则更是其中核心！ 怒龙火阵，所聚兵力最多不过百余。 而后者，起步便已过千！ 只不过如今改良简化后的兵阵不似原本太白驭兵诀那般完美无缺，它的强大与否很大程度上与九军主将各人的承载能力挂钩。 每一位九军主将所能承载的兵阵之力都有其极限，而这个极限如今还远远不曾达到九军任何一军的上限。 简单来说，当今还没有任何一位将领，能够完全发挥九军的实力。 第963章 其名万象(三) 除开坐镇中军、一直没有在人前尝试过的唐圣宗之外，哪怕是已经身为圣人的玉依香，能够聚合的兵阵之力也不过仅是二十万离火军的一半。 一旦超过十万这个数目，强如圣人之躯，也会有肉身崩灭的风险。 且一旦聚合兵力达到十万的承载极限时，亦不能维持太长时间，须要快速终结战斗，否则亦有反噬之危。 诚然这有着玉依香主修音道，侧重点并不在肉身方面的因素，但圣人本身就是一次个人力量的全方位增长，肉身并不会脆弱到哪去。 故而连一位圣人都无法全然发挥一军之力，不能触碰极限，可见此兵阵合力之强。 即便未至极限，但仅是聚合半数离火军兵阵之力，玉依香的实力也会被加持到一个极为恐怖的地步，足以镇杀绝大多数单一陆仙，直逼真仙境战力，甚至超越！ 像此间降临的天陆仙人，基本上是遇谁谁死。 若不是为了找寻圣缘，玉依香和季牧只身离境，最后落单，否则若是在带领离火军的情况下撞见无尘剑仙，谁掳走谁或许还是两说... 当然，若是仙人联合起来，那便又是另一番局面了。 毕竟能聚合兵阵的主将不过十人，而天陆仙人，足有三千之数！ 或许人族九军可以不完全依靠主将，如怒龙火阵一般的合阵一旦结成，亦是能形成不弱战力，风姿绰约的半圣亦是众多，各为将领，足以整合起相当的力量。 但天人亦有层出不穷的法宝仙术，真打起来，人族或许能僵持一段时间，但并不占优。 三千陆仙境，这是绝对难以逾越的鸿沟！ 而人族崛起的时日尚短，单单九军之力，都远不曾开发到极限。 历史上，唯有兵圣能同时驾驭数十万兵甲，且能做到如臂指使、全无后果，完全尽数挥发兵甲的力量。 在此之后，季牧忙于修炼、找寻圣缘，在人间四境不断奔走，亦不曾完全掌控过九军。 除开圣宗与玉依香，现世云渚、季小硕、灵宇、毕清蝉、杜清、江米、蛮象等九将中，未成圣但能聚拢承载兵阵之力过万者，不过三人。 其中之一为蛮象，身为修罗遗族，肉身强横，血气惊人，天生为战而生，是承载兵阵之力的一把好手。 另一个便是杜清，作为上古星族中的佼佼者，其在各方面都几乎没什么短板，单论肉身之力并不逊色蛮族太多。 而最后一位，便是此刻持枪一举扫飞迦楼罗鸟的季小硕！ 她也是三人中唯一的人族！ 在肉身强度方面，人族要比修罗族与星族这等大有来路的族群逊色太多，绝大多数都只能靠后天追赶。 在这方面，哪怕灵族都不行。 冲灵军的主将灵宇极限承载的兵阵数目亦不过八千，多一点都难以维持。 其余人族九将，更是大多维持在六千。 这并不是说九将实力不足，而是在人族兴起、唐皇大举练兵之后，人族兵甲整体实力有了质的飞跃，远超以往。 以前唐军士卒，入虚便已难得。 而现在的九军，起步便是立言明道。 在这样的情况下，再去承载他们的合阵之力自是要更为艰难。 所以季小硕能跻身万余兵阵之一，足见她的强横！ 第964章 其名万象(四) 并且她不单单只是能承载万兵。 宋逸修、姜韵雪两部加起来，合有两万神灭军！ 且季小硕知晓，两万并不是自己的极限。 身为力之一道的巅峰修士，能以纯粹的力量在擂台上碾压蛮象的存在，她最擅长的就是“力”！ 蛮力、合力、御力、巧力，无不手到擒来，臻至化境。 根据季小硕自己的估算。 未成圣之前，兵甲之力不足三万，不会触碰到她的极限。 但此刻对付眼前这只火鸡，两万足矣！ 伴随“轰”地一声巨响，迦楼罗鸟砸入了一座山体之中，掀起漫天烟尘。 在众多前行冲阵的仙人之中，有这么一尊反向倒退的身影，自是十分显眼。 不知是否是内心作用。 当金元在空倒飞时，隐约似听见不少笑声... 片刻后，当金元挣扎着从山体中出来时，它的瞳孔是血红的。 季小硕的那一枪，虽然并没有给它带来致命的伤害，甚至不过是在它的胸口擦了点皮，但此事带给它的羞辱，丝毫不亚于那个书生在天陆戏弄了它半日的影响。 且前者不过是有些丢脸，而后者一枪当着群仙的面把它抽飞，则简直是把它身为八部众的颜面按在地上摩擦。 甚至它还变那么大，所有人都看见了... 原本它虽可能愤怒，但或许还不会这般在意。 但唐圣宗率近二百万人族兵甲强势冲入天陆，也自然带来了极为浓郁的人界气息，这使得本就失灵的净神台愈发难以起到效用，同化的速度急剧加速。 这不仅是人与仙之间的战争，界与界之间，亦在争夺！ 迦楼罗鸟甩了甩身上的尘土，仰天发出了一声怒吼，旋即一头扎进苍穹，最后向着季小硕俯冲而来！ 双翼卷动之间，漫天翎羽翻飞，瞬间在季小硕周身砸落了一片剑林！ 季小硕一声冷哼，右手当空一握，万象张开，所有金羽尽皆悬停。 在迦楼罗鸟冲刺落下时，她竟御使金羽扭转，连带着她的拳头，一同砸在了对方下坠的头颅上！ “砰”地一声，迦楼罗鸟头颅一歪，蹭蹭蹭坠落在地，遍起风烟。 迦楼罗鸟俯冲时，浑身遍布金光，这会让它的身躯变得无比坚硬，寻常仙器都难以攻破，尤其是头颅和鸟喙的部分，更是如同神兵利器般，无物不破。 所以季小硕的这一拳打在迦楼罗鸟的脑袋上，对它伤害依旧不大，但视觉所传达出来的效果却无比惊人！ 一拳破空后，季小硕低头看了眼自己微微泛红的拳头，微微皱眉。 这鸡有点硬，看来是老了... 不过两万兵阵之力对季小硕来说远未达到极限，所以她可以维持这个状态战斗许久。 慢慢来，不急。 便在迦楼罗鸟被一拳中断俯冲进程、鸟首一歪时，一道身影从它的身畔掠过，竟是丝毫没有管它的欲望，嘲笑的声音反而响彻云霄。 “哈哈哈哈哈，还说你不是废物？” “之前半天杀不掉那个书生也就算了，现在换来个女的，结果不还是一样？” 第965章 同心共渡 听到这个无比刺耳的声音，金元鸟首青筋暴起，一股脑止住颓势，在自身尚未站稳之际，便忍不住破口大骂道： “庄彗！想死我成全你！” 面对金元的威胁，庄彗丝毫不惧，大笑着便冲向了另一侧的人族军阵之中，径自找上了一个魁梧的身影。 “且看我眨眼灭了这小将，再来笑你三日！” 蛮虎军阵中，主将蛮象冷眼看着这个张狂的仙人奔向自己，轻“呵”了一声。 “结阵。”声音冰冷而平淡。 下一瞬间，前冲的庄彗像一个断线的风筝猛然从迦楼罗鸟的身侧倒飞了出去。 在空中强行止住身形，庄彗骇然回头，看向那个足有数十丈高的凶恶法相，一时失声： “修罗族？！” “哈哈哈哈哈，还笑我三日，我先笑你三年！”金元的狂笑声回荡在整个战场上空，一时快慰不已。 就在这时，季小硕的枪尖擦着它的鸟喙划了过去，伴随着一阵刺耳的摩擦声，在其上强行留下了一道白痕，旋即手腕一翻，回枪便斩向脖颈。 金元瞬间闭嘴，惊险的闪过了这一枪。 虽未斩中，但这一枪所爆发的枪芒瞬间划出一道巨大的弯月，将后方赶至的两位仙人一举劈进了大地的裂痕之中，一时不知伤势几何。 迦楼罗鸟一向爱惜羽毛，注重仪容。 但连续这几下缠斗让它变得狼狈无比，浑身滋毛乱炸，不时有被斩中、从而失去神性的飞羽飘落，显得很是沧桑。 但这些金元此刻都没空去关注。 它感受着自己被枪锋擦中、掉落一长条金羽、从而冷风飕飕的脖颈，内心骤然一紧。 再看向眼前这位悬停在自己身前的银甲飞将，金元逐渐明了，并同样不是可以让它一边嘲弄分神一边对战的敌人。 一着不慎，对方真的能把它弄死！ 另一边庄彗的声音也都没有再传来了，显然外化修罗之躯、且有兵阵加持的蛮象带给了他十足的压力，让他必须慎重对待。 而不止金元与庄彗二处。 群仙此际也陆续冲过炮海，赶到战场，冲入人族军阵之中，一时杀声四起。 双方仅是接触的一瞬间，便有不少阵基骤然黯淡，鲜血灌注大地。 在仙人已经冲阵的现在，怒龙火阵的攒射已经构成不了多少威胁，好在之前的两轮齐射已经拖延了好一阵仙人的脚步，甚至消耗了一部分，季小硕与蛮象的爆发又震慑了不少仙人，故而此际冲阵，天人声威已先削减三分。 继怒龙火阵后，各军皆是迅速换阵，结同心阵。 此阵并不像聚元阵那样能够对主将大幅加持灵元，而是能够将各军伍之中的将士联结在一起，共鸣共振。 同心阵中，任何将士所受伤害都会被平摊到每一人的身上，数百人或千人为一阵，其展现的韧性是难以想象的。 数百位立言巅峰或是明道修士，其叠加起来的生命力和血气极为旺盛，除非最顶尖、杀力最强的陆仙，绝大多数仙人都难以直接抹灭。 第966章 通灵之道 而只要一击不曾破阵，没有崩灭这些士卒，丹药、功法、符箓、医师等等，所有疗愈手段齐上，转眼间仙人便会看到又一个完好无损的队伍围拢在自己身旁。 所以虽然一开始的冲击让九军前锋出现伤亡，但仍旧能很快稳住阵型，以数百、乃至近千人对一仙，配合法阵、战舟、妖兽，有序围攻反击，还远称不上陷入颓势。 为求破阵，仙人往往需要两人甚至三人联手，方能给人族军伍造成实质性的伤害，但每一阵的将士又会将围拢目标咬的很死，一时双方竟是陷入了短暂的僵持。 仅是战争初期，仙人便已经看到了一个截然不同的人族，几乎彻底改头换面，绝不是数年前那个任人蹂躏的姿态可比。 踏天军中，唐圣宗位居高处，目光将整个战场的局面都尽收眼底。 他面目沉稳，一条条军令有条不紊，不断实时传递到各军之中。 原本军令传递，还需传音简或者强者神识，又或者由空中战舟和骑着飞兽的队伍来传递，虽不繁琐，但在效率上却并不尽如人意。 传音简虽快，但极容易被干扰。 尤其以九军现在的规模，战场被极大程度的延伸拉长，传音简的效用便只能局限于各军之中，覆盖不了太广。 强者有时身陷鏖战，经常不能及时回应，战舟传令的缺陷则更为明显。 所以当大军规模膨胀之后，更换更有效的传令方式，已经迫在眉睫。 如今军令传递，大都仰仗于昆仑一族所提供的秘术——通灵神道。 此道能直接勾连神识，创造出一个意识空间，是用来传令行兵的不二之选。 但九军的基数太过庞大，所以自不可能所有兵卒都以神识入驻这个空间，那样会让这个空间显得拥挤嘈杂，不利于令行禁止。 九军所有十夫长以上的将领，都会修习通灵神道之中的“神种”，而所有九军士卒，则都需修习“灵种”，二者之间微有差异，但亦不过是等阶不同，并不明显。 具备神种者能直接听到来自通灵空间的军令，灵种则不会，需要具备神种的将领在现世传递发令。 若具备神种的将领阵亡，则神种会自行转移到所属队伍的副将身上。 若副将阵亡，则当前队伍战功最高者继承，直至当前队伍兵卒尽数战死。 战功越高的士卒，对灵种的修习越强，通灵神道会根据士卒的战功和官阶层级开放，不得越阶修炼，所以当主将阵亡时，神种才能准确的被次一级的副将或士卒继承。 以这个方式传令，哪怕九军士卒加起来有将近两百万人，亦可以做到令行禁止，如同一军。 除非九军所有将领尽数阵亡，甚至战至最后仅剩一人，否则永远都不会有群龙无首的局面出现。 通灵神道，原本并不出众，但应用在战场行军之中，则有着难以置信的奇效。 昆仑族人之中的姜韵雪，便曾是此道集大成者。 数年前她为明道，如今依靠此道，亦成长到了半圣修为。 通灵空间越完善壮大，对她的反馈也就越强。 第967章 圣劫难渡(一) 天陆中央，季牧遥望战场，面容上原本担忧的神色稍缓。 他清楚九军的战力，但毕竟从未真正经历过仙人之战，因此内心多少有些打鼓。 不仅如此，九军第一次作战便全数出动，直接迎战三千陆仙，如此规模，任谁也无法平静视之。 唐圣宗引军而来，让季牧十分意外，但看见对方操持的很稳，让局面趋于稳定，他也就微微放下心来。 “你在看什么？” 便在此时，一声冷淡的声音突兀在季牧身后响起。 季牧没有任何惊疑与犹豫，似乎早有准备，在对方开口的瞬间便骤然拧身。 右掌摊平，七十二重楼跃然浮现，向着身后的金渡天尊砸落。 此刻的七十二重楼并不像镇压庄彗时那般巨大，而是体态娇小玲珑，便于隐蔽，但威能却是一般无二，主打一个出其不意。 同时天罡君子双剑齐声出鞘，两式归一交错斩出了一道十字，带着煊赫的气势，直欲将金渡断成几截。 金渡天尊眉头一挑，似是诧异于季牧的反应速度，但动作却是未停。 面对这一重能镇仙人的小楼，金渡天尊面色没有任何波澜，只是轻轻伸手。 七十二重楼甩到他面前，便直溜溜的落在他手里了，轻易的像是季牧主动将此楼递到了他的手上，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送礼。 而在这之后，他像是驱散烟尘一般，用另一只手轻轻一扬，两大剑器斩出的剑气便真的如烟飘散。 顺手，他还接住了藏在十字剑气中心交接处的陨神滴。 此刻，金渡天尊右手端着小楼，左手把玩着陨神滴，啧啧称奇。 “此楼结构精妙，可惜，境界太低了。” “咦，这匕首...” 趁着这个空档，季牧尘光一闪，转身就跑。 他从头到尾都没有看自己那些攻击的结果，一股脑甩出的同时便已转身。 他就算再自负，也不认为自己能正面对抗一位真仙，尤其是能率领三千陆仙下境、明显大有来头的真仙！ 季牧唯一的倚仗便是天劫，但此刻他离战场太近，一旦引雷，势必会将前来作战的人族也牵连进去，得不偿失。 纵使迫不得已，也得足够远离战场，甚至贴近天陆边缘再尝试。 所以尘光拉开距离之后，季牧火速祭出了心鳞小舟，接上逃跑，眨眼之间，便已咫尺天涯。 他没有往人族阵地的方向逃跑，因为知道那不现实，对方不可能放任自己过去，于是一股脑向着天外跑去。 自周天大阵关闭，防御薄弱，人族大军趁机闯入，并且在内部进行了两轮炮火攒射之后，如今的天陆早已不像之前那般密不透风，而是有着诸多裂痕产生。 那些裂痕，便是季牧为自己和金渡所选的战场。 而面对季牧的逃跑，金渡天尊仿佛丝毫不在意一般，仍旧在仔细端倪着七十二重楼的构造，甚至多有明悟。 领域与领域之间以这般方式叠加架构，相辅相成，最终竟能造就如此精巧之物！ 第968章 圣劫难渡(二) 若能将其解析，加以应用，或许有那么一丝可能，能让他数百年未动的境界精进那么一丝。 在这小楼之上，他探查到的并不单单只是一人之天赋，而是蕴藏了极为浓郁的期许与思念。 七十二重楼中的每一重，都像是住了一个真实的人一样，这赋予了领域灵魂与生命。 金渡自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在此之前，唯一能具备生命气息的“域”，便是界域。 就算往弱了说，至少也是极为珍稀的洞天秘境一类，才会诞生一抹“灵”意。 虽然这重小楼还远远够不上那个程度，但已初见端倪。 但自身便执掌一重天域的金渡看重的自然不止是这一点，而是...这玩意竟然有七十二个！ 如此雏形以如此紧密的方式联系在一起，相辅相成，互搭桥梁，共为一体，这般完整且精妙之物，实在是太难得了！ 仔细观摩一阵，能为他带来不少修行上的灵感。 领域这东西，虽然不是很易得，但以整个山海为基数，那简直是随手一抓便能抓出来一大把。 而金渡有太多的方式剥夺一个人的领域而不让这个领域消散，现在所在的人间，不就是一个绝好的地方？ 金渡想再造此楼，搭建一个数百乃至成千上万的领域之塔，为己所用，手中这个别人的气息太强，一丝一缕都沾满了对方的意志，他用不了。 但他也并不知道，七十二重楼能建成，完全是七十二位师兄对自己最小的师弟所有美好的期许和期望，也蕴藏了季牧对所有师兄们最深刻的思念，这些是七十二重楼灵意的根本，无法复刻和替代，而不是在领域本身。 所以单靠掠夺，根本不可能功成。 但至少在此刻，金渡仍为自己的发现而沾沾自喜。 他不曾想到，此次下界之行，竟能有这般意外收获。 对天尊这等存在来说。 一丝的境界提升，或许便是百千万亿众生穷其一生也无法抵达的距离。 至于季牧的逃跑，呃，金渡在意的真的不多。 只要不往人族那边跑就行。 跑不出天陆，就跑不出自己的手掌心。 但跑到人族那边就不一样了。 那边一个女将融合兵阵都能爆发出近似真仙境的实力，暴揍自己那个不知隔了多少代的子孙，着实吓了他一跳，让天罡跑过去，指不定回头一剑就把自己给灭了。 虽然这具法身有着足以碾压同境真仙的实力，逼急了还有天陆之力加持，就算那三千陆仙都死光了金渡都不慌。 但有些事情，举举手就能做到，就没必要冒险了。 把玩一阵，金渡右手猛地一握，七十二重楼瞬间爆碎，扩散的余波几乎掀飞了周遭的一切事物，唯一能够在其中巍然不动的，便是金渡自身。 这东西他用不了，但也毁不掉，因为根源并不在他这。 领域这个东西，严格来说并不具备实体。 所以季牧甩出的任何一座七十二重楼，都只是他领域的映射。 别说金渡捏碎的这个了，他自己都在拿这个东西自爆玩。 只要他还在，七十二重楼便永远都能具现。 第969章 圣劫难渡(三) 捏碎小楼后，金渡看了看另外一只手，赤红色的陨神滴晶莹剔透，通体如宝石般璀璨，看起来不像是什么杀器，更像是一件珍贵的藏品。 显然自从跟了季牧，它被滋养的很好，已经彻底摆脱了一开始那个残次品的状态。 金渡觉得这东西有些眼熟，但仔细想了想又没想起来，于是便作罢。 微微抬眼，看向季牧逃走的那个位置。 下一刻，金渡手握陨神滴，向着那个位置骤然一甩。 “去！” 在脱手的同时，陨神滴便已消失不见了。 这自然并不是真的消失，而是它此刻穿行的速度在金渡的伟力加持之下已经达到了极致，沿途没有在虚空掀起任何涟漪，甚至是在涟漪显现之前，它就已经到地方了。 正操控心鳞小舟疾速穿行的季牧眼前已经瞥见了裂隙的样貌，就快要抵达，但在下一瞬，他却在此刻猛地转向，同时仰头，原本正常行驶的心鳞小舟骤然偏移，在虚空中飞速盘旋了数圈，才趋于停稳。 而就在季牧有所动作的同时，陨神滴几乎擦着季牧的眉心就飞了过去。 若是方才没有行动躲避，那血色短刃就已经完全没入了他的眉心。 对于这件邪器是否会忠心的忍住本能、不将他的血气吸食一空，季牧是不敢打包票的。 终日拿它扎人，今日却差点就被它扎中眉心。 并且因为感受到其上那股裹挟的力量，被人反刺一手之后，季牧都不敢尝试将其召回。 “你的众多领域里，有一个与预测危险有关，这倒是挺棘手的。” 惊险躲避陨神滴的锋芒之后，还不等季牧喘口气，他的瞳孔便蓦然一缩。 声音很近！他在船上！ 同为八部众之中的迦楼罗众，作为末尾的金元和身为迦楼罗之首的金渡天尊根本不是一个级别的，对方快的好似瞬移！ 要知道这可不是短距离。 心鳞小舟的穿梭速度同样很快，长距离冲刺，全力爆发之下以季牧现今的尘光都无法比拟，须臾之间，数百里方圆便已被抛在脑后。 而金渡天尊端详七十二重楼已经有好一阵了，这段时间甚至让季牧驾驭心鳞小舟从天陆中心的位置一路横穿到了天陆西侧边缘，再一个呼吸他都快跑出去了！ 如此距离，横跨上千里，而不过是一转头，金渡便站在了季牧身后，与他同舟共渡... 距离，在他眼里好像从来都不是什么障壁。 一尺与千里，有何分别？ 来不及思考这是什么逆天的速度，听到动静的瞬间，季牧的身体就已经尽数动了起来。 帝印闪耀，三身齐动！ 剑域、雷域、幻域、以及七十二领域中所有具备压制能力的领域尽皆铺展！ 双剑出鞘，引动星河，凝万千剑阵以御守。 星核显化，如日高升，带着庄严和毁灭的气息撞来... 仅是一刹，金渡眼前便出现了众多眼花缭乱的招式，好似他一人在此地，却被千军万马所包裹。 他不由得惊叹： “你真像那杂耍班的。” 第970章 圣劫难渡(四) 说话的同时，金渡缓缓抬手，在季牧三身齐至、双剑横斩、领域重压、星核撞击之前，轻轻勾动手指，最后向前“砰”地一弹！ 虽然具备“灵测”一道，有对危险的预感，在此之前便已经做出了充足的反应，但当金渡天尊那轻描淡写的一指弹出时，季牧脑海仍旧“嗡”地一声，几乎失去了对外界的一切感知。 便就是在这一刻。 三身湮灭，双剑哀鸣翻飞，众多领域像是被狂风掀起的层层云海，被一股脑揉成一团，散落天边。 至于星核... 原本的裂痕倒是没有变化，依旧坚固，但是它的光芒却在一瞬间暗灭了。 像是被掐了灯芯，瞬间黯淡，变作了一颗毫无光泽的顽石。 难以形容此刻这里的气场有多么混乱，杂糅着仙力、破碎的领域，无序的、被疯狂搅动的灵力，一切就像是往一碗水那么大的水坑之中砸下了一块用来填堵城门的巨石。 巅峰真仙的一指，可以弹灭一切花哨。 直到周遭的轰鸣声强势挤进自己那有些麻木的耳朵，季牧才察觉到自己此刻已经镶进了地底。 他的肉身直接凿穿了心鳞小舟的船板，如流星坠落进大地深处。 唯一的好消息，是他还没死。 这倒不是金渡天尊留手或是其他原因。 而是在感知到危机的前一刻，季牧本能的提前调动了自身所有防御！ 常德之身，藏青灵盾，生生不息... 七十二道中所有能用以防御保命的手段，尽皆铺展。 生息之道为七十二道之一，有着极为旺盛的生命力，如野草一般顽强，枯荣而又复生，能让季牧在仅剩一口气的情况下，依旧能够复原。 藏青灵盾不护命，但专护神魂。 它并非出自七十二道，而是来自大唐国库，堪称人间最顶尖的防御道法之一。 一经施展，便能在识海上空形成一层极为坚固的藏青色盾墙，庇佑修士最核心的修行根本。 但此式哪怕对季牧而言也是损耗极大，几乎能抽调他自身九成九的灵力，不然之前也不会硬抗惊神阵的轰击也不曾动用此术。 以季牧那堪称巨量的灵海存储都依旧这般，在此之前，季牧严重怀疑人间根本无人能成功将此术施展。 此术的损耗，更像是面对更高境界的大能修士，而不是为低境人族修士而生，季牧亦是极为勉强才能修习施展，且短时间内绝对施展不出第二次。 非至绝境，季牧也不会把它拿出来。 生息护心脉，灵盾佑神魂，最后常德之身覆盖肉身，如同披上了一层战甲。 不仅仅如此，常德之身坚硬的外壳覆盖之下，季牧的身体内部，每一滴鲜血，都凝结成了剑的形状！ 这些剑的剑尖向下，每一柄剑都释放出了无比璀璨的剑意，这是难以计数的庞大数量！ 所有的剑都在颤鸣。 它们同时都在做一件事情。 施展守一剑！ 他将守一领域和无量剑域，融进了自己的身体！ 第971章 圣劫难渡(五) 生息之道代表季牧的血气，藏青灵盾抽调着季牧的灵力，常德之身凝聚着季牧所积累的信仰之力，最后身体里的所有鲜血都化作了无穷无尽的剑海。 每一柄剑都在颤鸣，每一寸都在防御！ 此真正穷极一切、燃烧所有。 而最后的结果是显而易见的。 金渡天尊那一指威势虽惊人，姿态虽飘逸，但季牧还没死。 他仍旧能把自己从土里刨出来，重新站在天尊面前！ 他硬扛了下来！ 金渡天尊一直风轻云淡的脸上首次起了变化。 他的眉心逐渐拧在了一起，看向那个从土里把自己翻出来的狼狈书生。 “纵你是天罡，也不该在这个时候，硬抗我一击而不死。” 事情已经发生，无论再怎么惊诧，事实也摆在了面前。 金渡自忖自己不是那种无法经历变数的弱者，更何况眼前之人曾为天罡，在天界掀起过诸多波澜，有些特异并不足怪。 深吸口气，金渡抬手准备补上一下，对方侥幸能硬抗他一击，这没什么大不了，再来一下就是，再不死就十击百击，他不信季牧还能一直维持这样的防御能力。 身在天陆，有一域之力作为加持，金渡根本不会有“损耗”这个概念。 但就在这时，头顶突然传来了呼啸的风声。 金渡抬头，却见上千道金色的神光洞穿虚空，直直向着自己射来！ 唐圣宗带兵而来，自然不是为了亲眼看季牧被打死的！ 所以虽然这样会增加九军的负担，但依旧送来了箭雨支援！ 这里的每一箭，都有着足以洞穿圣人躯体的威能，威力甚至超越了之前的那两波炮火攒射。 这算是九军硬顶着群仙冲击，所能送来的极致支援。 若是用在天人战场，少说也能当场击杀数十仙人，大大减缓人族鏖战的压力。 但最后，九军却是义无反顾的将其射向了这里。 在路上耗了些时间，不然金渡说不定都来不及点出那一指。 转瞬之间，金渡所立的位置便被箭雨淹没。 大地之上，骤然迸发出一轮又一轮的光云，层叠交错，如放大百千万亿倍的爆竹连续在同一个地方炸响。 其声足以掩盖雷霆，其叠加的威能更是早已超越了圣人的层次，陆仙亦难挡其威。 但可惜放在金渡这里，这样的轰击并没有起到半分建树。 片刻后，待箭雨尽数落下，余威散尽，完好无损的金渡便显露了出来。 他背后显化出了一尊神鸟，双翼环绕，牢牢将其庇佑其中，其姿态与金元不久前用过的一样，但防御能力却是一个天一个地。 叠加之下足以威胁真仙的箭雨轰击竟是一丝痕迹都不曾在它的身上留下。 事后，金渡脚下已不见大地，尽数被轰没，形成了一座巨坑，他扫了扫身上的灰，便在虚空中踏步而出。 “看来你的同伴们也黔驴技...” 金渡话说到一半便戛然而止。 他明显看到了什么。 这一刻的季牧不逃不躲，反而大踏步向金渡而来。 在他头顶，有着雷霆横空的彻响！ ... 第972章 圣劫难渡(六) 净神台上。 无尘剑仙一直在闭目端坐，哪怕人族大军强势打进了天陆悍然与天人开战他都不曾睁眼，依旧巍然不动。 他好似与净神台融为了一体。 但在此刻，听到那震耳欲聋的雷霆贯穿整个天陆上空，他终于是睁开了眼。 “唉，年轻人，性子就是急了些。” “不对，说什么呢，我也不老啊！” ... 天陆边缘。 听到那一声惊雷彻响，金渡天尊的神情骤然凝重。 在这之前，他已经隐隐猜到了季牧敢于直闯天陆的底牌。 毕竟之前天陆群仙就已经快要把他逼至绝境，若非人族大军鱼贯而入，强势引战，现在天陆估计就已经淹没在雷池之中了。 某种意义上来说，人族还算是救了天陆群仙一命？ 当然，对人族一方来说，更主要的是救了季牧和玉依香，而非是与天人开战。 自那之后，金渡便一直提防着这鱼死网破的一手，自他出手之后，几乎从未让季牧离自己太远。 往往季牧前脚刚跑，后脚他就站在对方身后了。 之前那仙人一指，看似轻描淡写，但等阶已经极高，金渡本以为这已经足够终结对方。 纵使他这具仅是法身，但天尊法身，在真仙境中绝对是最巅峰的那一挡，没理由杀不死季牧。 却不曾想季牧真的这么抗揍，愣是硬抗他一击而未死，且在这之后他被人族箭雨的支援耽搁了一瞬，而季牧在地底回神的瞬间便开启了破境的进程，引来劫意窥视... 现在，局势变换。 季牧向金渡而来，而跑的，该是他了。 金渡虽为天尊，亲近须弥，甚至尊位都是对方亲封，但这并不证明他可以在须弥想要碾碎一个人时还能站在那里旁观。 天人亲近须弥，不代表须弥亲近天人。 芸芸众生，皆为蝼蚁。 在天道眼中，天尊与蚂蚁，也没什么分别。 所以只要被雷劫的范围圈中，金渡不说必死，结果也不会好到哪去。 但凡一个举手的动作，都有可能被须弥判定这是对它的冒犯。 所以劫雷范围，他不但不能待，相反还要尽一切可能远离，甚至不惜要远离整个天陆... 该死，就为了一个女人... 见到加速向自己赶来的季牧，金渡内心怒骂一声，旋即突然惊觉不对。 他怎会生出怒意？！ 他怎么可能生出怒意？！ 身为天尊，最接近天道恒常者，哪怕净神台失去效用，最多也只会影响那些低境陆仙，根本不会影响到他。 但现在...这是怎么回事？！ 破天荒的，金渡内心升起了一抹不安，他并不知道这名为焦躁。 而在对面，疾速奔行、甚至动用尘光赶路的季牧的眼神一直未曾离开过金渡，眸中杀意迸发。 他能感觉到，随着自己的圣人壁垒不断被冲击削减，云层上空凝聚的威压就越来越强，好似有什么极为恐怖之物要在其中苏醒。 而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将眼前的金渡也纳入天劫范围之中，死死的咬住他！ 有好东西，大家一起分享嘛！ 第973章 圣劫难渡(七) 有了人族大军牵扯天陆群仙，季牧可以暂时放过他们一马。 毕竟天陆现在不单单只有天族，人族的数量更是数百倍于仙人，所以季牧需要主动控制天劫的范畴，只将主要人物拖下水便可。 如此不至于直接凿沉天陆，让所有人都一起玩完。 不过就算将整个天陆都纳入范畴，对于人族来说也不是毁灭性的，顶多会有些危险。 毕竟季牧的重宝旃檀世界如今正在唐圣宗手中，一旦情况不对，他随时都可以直接带着大军跑路，只留下天人和季牧共渡雷劫。 看似背水一战，实则进可攻退可守。 唐圣宗用兵大胆，但却永远不会真的没有后路。 当金渡和季牧的眼神对视的那一刻，他内心骤然一颤。 此刻他有种自己身为牛羊，而被虎豹盯上的感觉！ 这个感觉让他无比憋屈，但却没有任何办法。 深吸口气平复下内心，金渡天尊转身就准备先跑到天陆另一侧，等季牧自行湮灭在雷劫之下再回来。 季牧亦是行动，但就即将彻底推开那重屏障、将云层上空凝聚的那股意志惊醒的瞬间，变故突生！ 一直在季牧腰间悬佩着的君子剑，于此刻没有任何征兆突然自行出鞘，划过一天月圆，然后高高立起，调转剑锋，对着季牧就是一剑斩下，瞬间就将其劈飞了出去，鲜血四溅！ 突然的变故令季牧和金渡同时陷入了茫然，前者甚至忽略了剑痕所带来的痛楚，面容上满是不解。 他从来没有想过... 有朝一日，君子剑会突然暴起，对着他来上一剑！ 这不是“君子”之名的承载么？ 这不是先生留给他的“传承”之物么？ 怎么会如此？！ 痛苦、不解、迷茫，尽皆展现在了季牧此刻的脸上。 也正是这完全意想不到的一剑，直接中断了季牧的破圣进程，连带着正在酝酿的雷云都随之消散。 渡劫的过程再一次搁浅。 而在对面，金渡天尊只呆愣了很短的时间。 看到劫云消散，他几乎都要笑出声来，只是刻意压制七情迸发才能维持着端庄。 他几乎是瞬间就将转了一半的身子转了回来，不跑了。 敌进我退，敌退我进。 谁说天人只知修道、不懂兵法的？ 金渡一霎驻足，并向着季牧的位置缓缓抬起了手。 这一次，他绝对不会再给对方一丝活命的机可能。 但就在这时，金渡抬起的右手猛然一顿，旋即一瞬间转化成灿金，遍布金鳞，同时骤然拧转，向着自己的身后挥去！ “铛”地一声金铁交戈的声响，金渡天尊那满含鳞甲的爪手死死握住了一柄正从背后刺向自己心口的长剑。 握住剑刃后，金渡缓缓抬头，看向那张无比熟悉的面庞。 “呀，失败了呢。”无尘剑仙微笑着说。 他手中的剑闪烁着寒光，在金渡手中不断震颤，进行着某种角力。 “我给过你机会了，无尘。”金渡眸中似含着怒火，但又在竭力压抑。 第974章 书道剑魂(一) “我很好奇，情绪就让你这么痛苦吗？以至于如避蛇蝎？”无尘凝视着金渡那璀璨的金眸，表露出了一缕疑惑。 又一声“铛”地脆响。 金渡天尊的左手生鳞，再次握住了一柄长剑。 由于他之前转身面向无尘，所以此刻这柄剑刺的仍然是他的心脏，依旧是在背后。 银霜流转，这是君子剑。 “呀，又失败了。”无尘剑仙笑容更灿烂了，似乎两次偷袭的失败根本影响不了他的心情半点。 金渡深吸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心平气和的说道： “无谓的七情皆是糟粕，是大道之路最强的阻碍，它们本就不该出现。” “况且你应该知道，迦楼罗族与人族不一样，只是单纯的刺穿心脏，杀不死我。” “噗呲”一声轻响，这次的剑金渡没握住。 他已经没有手了。 但这声轻响只是响了极短暂的一下，旋即便又为之停滞。 金渡天尊叹了口气。 “差点忘了，还有你。” “如果可以的话，还是不太想被您记住呢。”季牧不卑不亢的说道，末了，他还看向无尘。 “抱歉前辈，只刺进去一点，被他的鳞甲夹住了。” “力气太小了，还得练。” “好的前辈。” 似是觉得自己有些严厉了，无尘想了想，最后又补了一句。 “演的不错。” 听到这一个在自己身前一个在身后的俩人隔着自己就开始在这聊上了，金渡额头青筋暴起，几乎快要压制不住暴怒的情绪。 此刻他右手握着无尘的剑，左手握着君子剑，后背贴近心口的位置还插进了一柄天罡剑。 不过因为转化及时，后背显化了一片鳞甲，封住了天罡剑锋没入的进程，最后只有剑尖得以刺入。 虽有小伤，但还远远起不到妨碍行动的地步。 除此之外，左右手握住的双剑依旧在不断震颤，互相发力。 按理说右手握着的是无尘的剑，双方同为真仙法身，境界实力相等，且那柄剑也在天界闯出过赫赫威名，僵持并不意外，但左手握着的那柄剑不该如此。 沉默片刻，金渡扫了眼那柄古朴的霜色长剑，最后迟疑的问道： “这柄剑，封存着你的半数神魂？” 不怪乎金渡在问出这个问题之前如此谨慎迟疑。 实在是若是这个结果为真，那岂不是说——那个成为了上界最年轻的大罗金仙，且有望封位天尊、成为山海世界最显赫人物的无尘，竟然从头到尾都只是半身？！ 这太过可怕！ 哪怕以金渡的境界眼力，略微一想都觉得头皮发麻！ 这得是什么样的妖孽？！ 而面对金渡的问题，无尘露出一抹近似于无奈的表情。 “我是我，他是他，剑里封存的可以是说我，又可以不是。” “当然，你若是松手，它们都会插在你的身体里。” “怎么样，迦楼罗被刺穿心脏不会死...要不要试试？” 听闻此言，一直维持着捅人姿势的季牧神情有些恍惚，回忆起了不久前依靠君子剑和剑仙的对话。 第975章 书道剑魂(二) “我与你先生在幼时便是好友，但理念不同，在修行之道上多有歧义。” “那时候我们都年轻，都想改变些什么。” “你先生参习书道，他想以此道束缚我，而我则想以剑道改变他，他劝我行仁，我教他杀戮，一个想让人戒杀，一个想让人破开思想的束缚，谁也不听，谁也不服谁，最后就动用了最直接原始的方式。” “在成圣前后，我们互为磨石，曾经切磋战斗了不下千次，胜负参半，一直未分高低，以致最后皆成了执念。” “最后是你父亲横插一脚，提了个建议。” “他让我和孔陌以互相以大道作为赌局，进行最后一次切磋。” “他的建议起到了作用，我们的赌局与争斗因此迎来了它的结局。” “结果如何？”虽然知道这两人后来都没事，但季牧还是忍不住问道。 无尘摇头轻笑。 “你先生没输，不过，我也一样。” “最后的赢家，是你爹。” 见季牧的瞳孔逐渐瞪大，无尘再度摇了摇头，缓缓开口： “这一战不为世人所知，知晓其中细节的，便只有我与孔陌和你父亲。” “我和你先生在你父亲的圣器、山海盘内景中一战，当时我和孔陌皆已成圣，一度打出真火，最后甚至以大道根源互撞，各自破碎，却又令人诧异的相融在了一起。” “我一直以为是你父亲动的手脚，还曾发下誓言，终有一日，要砸碎他的山海盘，后来他以某种方式让我实现了...”无尘剑仙说到这自嘲一笑。 “事后想来，能承载两大圣人的大道之争，你父亲本也不是省油的灯，只不过当我们明白这一点时，已是很久之后了。” “当时那一战后，我不甘于此，当场斩断了融合进来的书道真意，封入另一半神魂之中，而你先生...却做出了与我截然相反的选择。” 季牧听到这不由咽了咽口水。 老一辈的故事，远比他想象中的要更为精彩。 “先生他...做了什么？” 无尘剑仙目中露出一抹追忆。 “他放下执念，选择了接纳我的剑道。” “若真要非论个输赢，那么在这一着，我才真正算是略输半子。” “他有信心融入我的剑道而依旧固守本心，剑出依旧为仁，不为杀戮，而我却不敢接过他的书。” 无尘剑仙说到这时，神态平和，早已释然，而今不过是作为一个往事说出，了无执念。 “不过也正因此，你先生也打破了他自身的束缚，至此以书剑闻名天下，“书”永远在“剑”之前，做到了随心所欲而不逾矩。” “后来你也是知道的，他的门徒遍布大江南北，真正当得上“先生”之名。” “而我自那之后...也不再心情不好就杀人了，哪怕真正的书道剑圣被我亲手斩断分割，但我依旧还是被他所影响了。” “至于你父亲，呵...” 提及棋圣，无尘剑仙的神态便满是无奈。 第976章 书道剑魂(三) “你父亲用山海盘私自收集并藏起了我斩断的部分神魂，融炼进了孔陌的本命圣器之中，作为我的一个支撑点而存在。” “这也是我现在能依靠此剑与你联系的原因。” “我与此剑，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难以分割。” 季牧至此消化了好一阵。 不过他也总算明白为什么君子剑总是与一般的圣器不同，总是能展露各种特异，甚至能独自行走天下，降妖除魔，发挥出远超一柄圣器的实力。 片刻后，季牧又问道： “前辈所说的支撑点，不知该做何解？” 对于这个孔陌的亲传和棋圣之子，无尘并未藏拙，知无不言。 “我天生剑胎。” “且不论天赋，状态便会无限接近于天人。” “这并不是说我一开始就是如此，而是随着我修行境界越来越高，情感便会随之越来越淡漠，直至太上忘情。” “这不是那种被强行剥夺七情后的天人形态，而是本身便恒常无欲。” “或许是察觉到了我这一点，孔陌和你的父亲才总想着改变我，只不过他们各自用的方式不同。” “或许你父亲并不是单纯为了我，而是也有所求，不过结果算是好的。” “自山海盘一战后，他们的方式都成功了。” “或许这也是他们合伙给我下套的功劳，但不论如何，我被赋予了这一切。” “君子剑中的书道剑魂能为我提供源源不断的支撑，且随着孔陌门徒越广、德行越高，作为本命圣器的君子剑所积聚的反馈也就越强，其内的剑魂也就越发能为我提供更为牢固的支撑。” “这使我成为了一个完整的“人”。” “不论你父亲出于何等目的，在这一点上，我要向他道谢。” “自那之后，我广游天下，交友，大婚，生子，顺便修行，剑我天生就会。” “顺便修行，剑天生就会？！”季牧听到这，一时竟不该作何表情回应。 这说的是人话吗？！ 另一边无尘浑然不觉，依旧在缓缓述说，仿佛这本就是一件极为寻常平淡的事情。 “每当我走的越远，我与人间的联系便越深，太上也并不能让我忘情。” “我的境界实力变得越来越强，人间已难逢敌手，能在战力上与我相当的便只有孔陌，“人”之一字，非但没有让我变得虚弱，反而成为了我强大的根源。” “后面的事情你多少应该知道了一些。” “长的太高，便该到了收割的时节。” “当时我为巅峰圣人，神魂分出一半，但神魂境界照样重新修炼到了天灵极致，随时可以踏入神灵境，只是耳闻过上界之事才一直有意卡在那里。” “那时的我虽然没试过，但陆仙杀之不难，真仙下来，想必亦杀不死我。” “上面自然难以容许这样的隐患留存人间。” “所以最后十三上仙降临人间。” “准确的说，是降临在七音宗。” “这十三位仙人之中...呵，还有七音宗的先祖。” 第977章 书道剑魂(四) “他们拿我妻女的性命逼我上界，我当然...上去了，顺便修了个大罗金仙。 季牧嘴角一抽。 又是顺便... 但此刻他多少也有点习惯了。 “那些拿我妻女胁迫我的仙人这些年我找机会弄死了一半。” “若是寻常，我可能会考虑他们被剥离七情，多少有些身不由己。” “但他们触碰到了我的逆鳞，我杀他们，孔陌都不会来给我磨耳根子。” “天人时常要外出星空征战，找寻你前身率领过的那些族人，三十三重天秘境亦多如牛毛...” “机会太多了，哪怕我想放他们一马都不行。” “更何况我也不想。” “剩下的要不是怕太明显，也活不到现在。” “天生剑胎的身份，让我的天人身份具备相当的可信力，很难被怀疑，而留守人间的君子剑其中的一半书道剑魂则会为我提供源源不断的支撑，令我不至迷失。” “纵使踏天门的时候会被清理一次，也不过就像野火烧掉平原上的草一样，表面虽枯，大地之下的根系仍在，仍会复生。” “这个书道剑魂因为书道，行事风格近似于你先生，他讲究一个拔剑为仁，君子之风，这也是常人难以将这把剑拔出的原因。” “不过后来孔陌也打破了很多束缚，开创了很多先河，不失剑的锋锐，他改变了我，我也影响了他。” “总之，我与孔陌很难论断谁输谁赢。” “或许都输了，也可以说都赢了，陈年旧事，不足论也，唯一好处从头吃到尾的，就是你父亲。” “他让人间多出了一位千年难遇的大修士，能一剑削平天下仙，又让天界多了一个永远也不会被磨平的钉子。” “古往今来，若论棋术，我只认这一人。” ... 金渡自不可能真的让无尘捅一剑。 哪怕他对自己迦楼罗族的天赋再如何自信，也绝不会冒这个险。 开玩笑，面前这个人仅用了百年时光，便几乎追平了自己一辈子走过的路。 自己还有迦楼罗众的族群之力加持，对方呢？他甚至只有一半神魂！ 寻常金渡听闻此名，不过是觉得又多了一个有天赋的年轻仙人，后面听过的次数多了，也不过是觉得有些出挑。 历史中类似着不知凡己，但最后不还是都湮灭在了历史的长河中？ 不成域主，终为飞灰。 但直到现在，金渡才知无尘的可怕！ 这种人一旦封位天尊，也绝不会是天尊中的弱者。 若在上界，有八部众所凝聚的伟力加持，金渡还算有所倚仗。 但在下界，双方同为真仙法身，谁又比谁更强？ 单纯在同境战力上碾压史上最年轻的金仙？金渡此刻对于这个自信正在一点点降低，甚至开始觉得若能持平，便已经是不错的结果了。 不过他在人间，也并不是全无倚仗，天陆本身就是他最大的底牌！ 此刻，金渡双臂缓缓用力，将双剑各自推离，同时向无尘问道： “净神台，你是怎么动的手脚？” 第978章 独镇神台 “我什么都没动。”无尘诚恳的说道。 得到这个毫无诚意的回答，金渡眸光一瞬间变得更冷了。 “呵，不说算了。” 无尘抿了抿嘴，似是有些无奈。 他一边用力将剑身又往前捅了捅，一边若无其事的说道： “我之前便说过了，我只是坐在那里。” “只是坐着便能让整个净神台失效？你当你是玉皇不成？！” 金渡两眼一瞪，目中毫无征兆的骤然爆射出金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射向无尘。 面对这突兀的攻击，又是如此近的距离，寻常修士根本反应不过来，意识到的时候多数早已被金光洞穿。 但无尘仿佛早有预料，在此之前瞳孔便显化出剑影，同样印刻在了天地之间，与那金光撞在了一起！ 二者交汇的刹那，一声剧烈的轰鸣猛地炸响在天陆边缘，并引发了一连串镜面破碎般的声响。 那是空间被打到破碎的哀嚎。 在此之前，见势不妙的季牧早已先一步溜之大吉，尘光迸发，还顺手捡起了心鳞小舟。 此刻这件宝贝底部破了一个大洞，看的季牧一阵心疼。 不过好在此舟本身便具备自我修复的能力，只需静待一段时日，便能恢复如初。 待到撤退到足够安全的距离够，季牧方才停下脚步，回望战场，神态尽是叹服。 原来到无尘剑仙他们的境界，随意一道目光，竟也能轰碎虚空。 人间泼皮瞪眼，便也只能瞪眼。 换到无尘和金渡，一道目光，尽可催城凿山！ 这还只是他们的真仙法身，不知天上本尊发威，又该是何等恐怖的景象？ 也正是因为这次目光碰撞，金渡与无尘终于各自分离，相对而立。 “说了你也不信，净神台并未失效。” 无尘剑仙的本命剑器杀气凛冽，如数九寒冬，但剑名却很是秀气。 其名玉留，取自双玉流连之意。 夫人玉棠，女随母性，唤玉依香，自为双玉。 剑的名字也是后改的。 毕竟剑仙也是在这之后，才找到独属于自己的、真正的支撑点。 正是这柄名字秀气的玉留剑，天上人间各自都杀出了一片血海，留下了赫赫威名。 此刻，无尘剑仙一手持玉留，一手御君子，剑尖皆对准了金渡，一触即发。 “并未失效？”金渡有些错愕的重复了一遍无尘的话语，不过诧异归诧异，动作却是一刻未停，那坚固的金鳞竟是从心口开始，一点点覆盖全身。 “我一人，便足以镇压整个净神台。”无尘剑仙说此话语时，神态不由自主的展露出了些许自傲。 这对修行都只是“顺便”的他来说，属实是极为难得的情绪。 金渡皱了皱眉，此时的鳞甲已经快要覆盖全身。 “何意？” 无尘说话时，玉留与君子二剑亦各自有一缕霜色蔓延。 “你当我为什么要带香儿进来？” “因为有她在，我一人的情感便需要整个净神台之力才能压制，甚至远远超出了它的镇压范畴。” “它哪里失效？它只是无力再去镇压任何一位天人罢了。” 第979章 身外化身 金渡闻言沉默了许久。 他没想到最后竟然是会因为如此简单的原因。 天人忘情，所以他自然不会理解，一个人极致的情感，到底能做到什么地步。 另一旁的季牧亦是咋舌。 这个无尘事先倒是没跟他说过。 以一人之力，令能镇压三千群仙的净神台都无法旁顾，自己这位未来的老丈人，的确有些本事。 此刻，金渡周身已尽数被金鳞包裹，鳞片甚至伸展于外，凝成了一柄金色的鳞枪。 这一刻的他周身都散发着一股盖压诸天的气势，金光璀璨如大日升空，山河大地、虚空界域，皆因此而震颤。 单纯气势压迫，便已让季牧觉得如同有一座山压在了自己肩头，让人呼吸都为之凝滞。 转换形态后，金渡并没有像之前那般第一时间动手，而是深吸口气，强行镇压住躁动不已的情绪，让自己趋于平缓，旋即凝声开口： “净神台便罢了。我自身的情绪，又是如何？” 无尘耸了耸肩：“这我就不知道了。” 语毕，他还向着季牧所在的位置努了努嘴。 “你问他。” 金渡的目光顺着转移到了季牧身上，后者露出了一抹人畜无害的笑容，再度后撤一大截距离。 虽然这点距离对金渡来说几乎可以无视，但至少能聊以安慰。 老丈人不还在呢嘛！ 之前不过都在演戏，此刻金渡生怒，无尘也总不至于真看着季牧被打死。 哪怕他真的想，回头闺女那边也无法交代。 看着季牧此刻的笑容，金渡没来由的就想再点出十个“仙人一指”，方才镇压情绪所做的努力都险些作废。 但最后他再次深吸了口气，不再理会季牧，而是再度转向无尘。 “罢了，些许烦扰，无碍。” “既然你女儿在你这里如此重要，你现在与我反目，难道就不在意她的性命么？” 无尘没有回应，只是淡淡一笑。 金渡静默半晌，似是想到了什么，旋即伸手，一道倩影便就这样浮现在了他的面前。 他一直将玉依香纳入在自身的小世界之中，随身携带，根本不曾放在天陆任何一处，显然是对无尘早有提防准备。 但此刻，玉依香的身影显化出来不过一霎，便突然化作了一片烟云。 一阵风来，便就这样消散在了金渡眼前。 金渡再度沉默，这次他过了许久方才开口： “明白了。” “幽荧灰，身外境，此事竟连祂也插手了么？” 无尘摇了摇头。 “这点荧灰只不过是对我之前闯过月神试炼后的奖励，祂老人家可没空管我这点闲事。” 金渡冷哼一声，不置可否。 “最后一个问题。”金渡眸中一瞬爆发神芒，展露出了他作为天尊真正的威严。 “你这具只是法身，本尊仍在上界，如此行事，就不怕真身被打入天狱，永世沉沦么？” 听闻此言，季牧眸光亦是转向无尘，露出一抹担忧，但无尘本人却是风轻云淡，似是毫不在意。 “半数神魂而已，死又何惧？” “莫不成真要眼睁睁看着尔等天人屠尽人族未来？置我女儿于险境之中？” 第980章 无尘寒域 二人目光怦然相撞，下一瞬身影同时交错，悍然开战！ 面对两大真仙之争，季牧竟是就地而坐，直接旁若无人的开始观摩修炼。 这等境界的巅峰强者大战，人间几乎再找不到第二次。 以他的战力，等闲陆仙已非敌手，面对真仙，亦非只能干看着插不上手，但这需要一些时间。 原本他两次渡劫，两次中断，但两次冲击让他的圣人壁垒却为之松动了一丝，这导致他那早已走到极限的境界又往前挪了一段距离，此刻又逢真仙大战... 若是观摩之时有所明悟，说不定能让他的实力更上一层。 这也是无尘送他的机缘！ 而在另一边战场上，人族与仙人之间的战争也逐渐陷入胶着。 前者多有成长，但后者经历过一开始的不适应之后，也逐渐接受了人族具备能与他们开战的实力。 在连续下了二十多场血雨之后，仙人各自都开始转换心态，正视这场战争。 至此，人族这边的伤亡开始缓缓增长。 每一场因仙人陨落而降下的血雨，都要伴随着数百位将士的生命来堆积。 唐圣宗心都在滴血，但每一条军令依旧有条不紊，从未崩乱。 他知道自己绝不能判断失误。 错误的军令，只会让更多的将士牺牲阵亡。 ... 天陆西侧边缘。 仅是无尘与金渡二人对战的声势，几乎就能够比肩那边百万人的战场，每一道剑气与金光的散逸，都会让天陆多出数道狰狞的裂痕。 随着不断观摩，季牧逐渐发现，在先生的剑中，多少有些无尘的影子，如那同出一辙的霜色。 只不过或许是经受了书道浩然之气浸染，书圣的剑除了霜寒之外，更有一分大气磅礴之意。 而无尘就是绝对的“霜”，极致的“寒”！ 他的剑一旦出鞘，整个周遭空间都仿佛凝结了一般，大地亦是铺上了一层寒霜，世界仿佛在一瞬间便进入到了深冬，万物蛰伏。 季牧身子颤了颤。 自踏上修行之路后，他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寒冷”是什么感觉了，但现在无尘的剑却让他回忆起了这种感觉。 冰冷彻骨，冻彻心扉。 这股冷还并非只是单纯的寒冷，其中更蕴藏着极致的杀意。 剑乃万兵之首，主宰杀伐，此道要远比肉体上的寒冷更令人心寒生惧！ 且这还是以季牧现在的境界所感受到的，甚至并非直面，仅是身处同一区域中而被些许影响波及，便已是这般明显，足见无尘之强大！ 极致的寒冷之下，他的眼皮子开始打架，似乎因为本能而想要逃避蛰伏。 茫茫大雪的世界中，赶路的行人若是合眼贪睡，绝大多数都无法再起身。 霜寒世界之中，季牧猛地睁眼，目中有所明悟。 无尘的剑道本身带着极为强大的压制能力。 它会让人逐渐丧失战斗、乃至行动的欲望，极大程度上削减战力。 随着身处此界越久，战斗的时间越长，这个效果便会越来越明显。 第981章 常识之眼(一) 或许这由剑而生的寒域并不是及时生效。 但在战斗的过程中，对手行动将会一点点变得迟缓，这本身就已经是极强的效用了。 甚至在这个过程中，对手一旦闭眼，出现了哪怕一刹那的恍惚，等待他的，都只会是断生灭魂的一剑，正如暴雪寒冷之中昏倒的行人再也无法爬起。 身为无尘重点关照的对象，金渡受此域影响，速度已锐减一成，甚至随着战斗时间增长，还在下降之中。 但作为迦楼罗族之首，哪怕速度有所下降，他在这个领域依旧能够占据着绝对主导地位。 二人对战之际，无尘从不会挪动一步，从头到尾都在原地，只以剑气对敌。 这是因为他知道就算是动了也没有意义。 大道各有所长，他无法真正追上金渡。 所以他往往在等待，等待金渡主动靠近自己，并在对方进攻的那一瞬间反攻。 以无尘的剑道杀力，无论金渡如今展现的是什么态势，正面交锋之下都讨不到半分便宜，这是无尘在同境之中的绝对自信。 自开战之后，二人便不再有任何言语，招招杀机，力求将对方斩灭在此。 此刻，白茫一片的冰雪世界之中，不时有金光乍现，最终扩散成带着极致毁灭之力的风暴，一重接一重，直接将这里变成了一片混乱无序之地。 为了观战，季牧甚至不得不随时张开守护领域以庇佑自身，不然就会有被殃及池鱼的风险。 此刻他自身的状态其实远远称不上是完好。 神魂受损、星核黯灭、灵力几近枯竭... 哪怕是一向没什么消耗的守护领域，现在都需要他竭尽全力咬着牙才能维持，甚至随时都有坚持不住从而破灭被一道余波扫中的风险。 但就是在这样的状态下，他的神情却一丝不苟，无比认真，同时眼睛亦是无比明亮。 在季牧此刻的双眸之中，泛着一缕淡淡的银色光辉，若是细看，似乎能看到其中有铭文不时闪过。 而在这双眼睛的注视下，一切事物都被放慢，哪怕只是一颗石头，一株小草，都会变得更加细致立体，诸多寻常难以注意的细节都会被捕捉。 甚至在每一道煊赫的仙法道术之后，那构成的本质都在一点点解析并呈现在季牧面前。 并且经过这双眼睛，所有对战之中的招式、剑法、道术，都会以最原本的方式记录下来，留存在季牧的脑海之中，随时翻阅。 此为七十二道之一，并在其中足以排在前五之中的大道应用——常识之眼。 此道本身并无任何战斗能力，但对季牧的加持却堪称恐怖。 记录、解析、呈现。 它能让季牧那原本就堪称妖孽的天赋更加翻上一番，好比常人行路用双脚，季牧用马，而现在则直接开始驾驭飞舟。 在此之前，季牧应用此道并不多。 因为之前将七十二道尽皆参悟化作自身领域，便已经耗去了他数年时间，并没有什么机会旁顾。 第982章 常识之眼(二) 待到后来，七十二道尽皆参习功成，筑城楼宇。 但那个时候，人间能让季牧开启常识之眼去记录参悟的存在已经寥寥无几了。 此刻面向无尘金渡这两位绝顶中的绝顶，简直是应用此道最合适的时机。 一经开启，季牧发现他还是低估了此道。 常识之眼甚至能观测记录金渡的天赋！ 虽然像无尘金渡这般大能所使用的剑招和天赋都已经超出了常识之眼能够解析的范畴，解析的进展堪称缓慢，就像小鸡啄米山、遥遥无期。 但能够记录这件事情本身就已经帮了季牧的大忙！ 在此之前，季牧甚至根本看不见金渡！ 但现在，常识之眼能帮助季牧记录下一切，而他只要在脑海中翻看参悟便可，不需要直接去追寻那个不断一闪而过的金光。 当然，这种方式并无法应用到战斗中。 毕竟等季牧在脑海里终于翻到对方行动轨迹的时候，对方的枪尖早已经把他的心口捅穿十八次了。 不过现在，季牧完全不需要跟上无尘与金渡的对决，独自翻阅会慢上一分，却并不会影响观摩参悟的效果。 七十二道从未直接拔升过季牧的境界修为，但对他的提升和助益却是全方位的增强。 此刻季牧一边撑开守护领域挡住余波，一边唤醒常识之眼记录，同时不断往嘴里扔入各种疗愈丹药，配合生息之道快速治疗自身、恢复灵力，最后心神沉浸在识海，不断翻阅参悟。 他参悟的不止是无尘的剑道，金渡那绝对压制性的速度天赋同样在季牧的参习之中，毕竟擅长此道的，可不是只有迦楼罗鸟！ 识海之中，密密麻麻站满了数百个神魂小人。 最开始显化的几个，还有着季牧的容貌形状。 待到后来，神魂小人甚至连面容都不具备，只是隐约能看出人形。 这些小人有一部分周身尘光迸发，不断依照金渡的动作、灵力运转等各方面调整自身，用心尝试。 又有一部分手持长剑，各自根据无尘的剑招挨个演练参习。 此亦是七十二道之中的一种应用，以神魂分化各自操控之法，能让每一个神魂小人都各自成长，互不干涉，最后百川归海，一朝功成。 在季牧这边竭尽全力提升自身之际，无尘与金渡的战斗越演越烈。 双方可以算是初次交锋，一开始彼此多有尝试，但试探到现在，也都差不多了。 在又一次碰撞后，金渡首次停下了动作，悬立虚空。 无尘也没有趁此出剑，而是将玉留和君子尽数召回，悬于左右。 二人目光对视，依旧没有言语。 好似在开战之前他们就把话都说尽了。 金渡缓缓吐了口气，右手一松，鳞枪瞬间兵解。 而无尘左手一拍君子剑，一道面貌与他一般无二但气质却截然不同的身影从剑身中走出，与他合为一体。 在这一刻，无尘气息骤然激增，目中有剑痕倒影，迸发出了自交战之始最为凌厉的锋芒！ 第983章 双魂合一，无尘剑界 也就是在这一刻，天陆仿佛承载不住无尘的“重量”，从边缘处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崩裂塌陷。 因为与人界相融，天陆早已没有了如原本少光天域那般强大的承载能力，真仙几乎已是极限。 而无尘以半数神魂都能修炼到大罗金仙之境，候补天尊，此刻双魂合一，神魂完满，自身的“负重”便远远超越了天陆所能承载的极限。 每维持这个状态一霎，都会对天陆造成极为严重的损害。 但对此，无尘却毫不在意，只是缓缓并指，向着金渡的位置轻轻一抬。 这一刻，金渡眼中的天陆缓缓消逝退却。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无处不是剑、无处不为剑的苍茫世界！ 山河是剑的形状，草木亦为剑形。 大地沙石、流动的水、飘过的风、坠落的每一滴雨滴，尽皆是剑！ 处处是杀机，世界为剑形！ 此为无尘剑道内藏，堪称山海世界同境中杀力第一的攻伐手段—— 无尘剑界！ 境界修炼到大罗金仙之后，自身便是一方移动的小世界。 在金仙之前，大道的极致外显称为“域”，也只能称为域。 而金仙之后，“域”之一字会迎来极致的升华，称为“界”。 到这个地步，无论是从影响范围、玄妙程度、还是威能杀力等各方面都会大幅度蜕变，甚至能够脱离修士而独立存在。 除天地生养的特殊秘境外，历史上存在的绝大多数秘境洞天，皆是由此而来！ 原本以无尘剑仙这具真仙法身的境界，本不该施展、也无法施展出金仙的手段。 但当君子剑中的书道剑魂、那原本来自于他的另一半神魂踏出剑身，与他相融，便使得他这具法身之力亦突破了原本的限制，具备了一丝金仙威能！ 这不是在上界，这是展露在人间的金仙之威！ 两者之间，意义天差地别！ 金渡的神情一瞬间变得凝重无比。 曾几何时，他只是听闻过此界之名。 但当此刻真的面对它，才能真正感受到此界带来的压迫。 金渡深吸口气，下一瞬间，他猛地将他那布满金鳞的手探入心口，攥住了他的心脏，旋即骤然一握！ “砰”地一声，金渡的心脏被他自己应声捏爆。 他的面色瞬间狰狞，露出痛苦。 原本这个过程他可以面无表情的完成，天人无情虽然并不会抹消痛楚，但却可以极大程度上忽略，不受其影响。 但现在金渡不知道自己被那季牧动了什么手脚，七情外显，导致他面对苦痛也不能完全无视，只能像个凡人一样蜷曲狰狞，硬捱痛楚。 也就是在此时，金渡的身形一阵变化，最终化作了一尊遮天蔽日的神鸟！ 不久前金元显化的神鸟本体在它面前，简直如幼雏般大小！ 令人意外的，这尊神鸟的外形并不是金色，而是浑身都浸满了鲜血，每一片鳞甲也都杂糅着金光与血芒。 这使得它看起来非但没有神鸟的庄严，反而满是狰狞与恐怖，像是从九幽重狱之中踏将而出！ 第984章 神鸟负洲，迦楼罗界 在那神鸟广阔如洲陆的鸟背之上，有着众多城池楼阁、芸芸众生。 其中行走的身影多为鸟身。 但诡异的是，它们仅有骨骼外形，而不具备肉身。 唯有当被那神鸟的心血浸染时，它们才会被赋予血肉精魂，化作一个个狰狞的赤色鬼鸟。 相传在历代迦楼罗之首的背上，都托举着迦楼罗族历代所有陨落与死亡的族人，它们用自身的重量来告诉现任族长什么是承担与责任，同时也将死后的安宁全部奉献给了族人的未来。 每当迦楼罗之首祭出心血召唤，它们便会再度出来征战，直至粉身碎骨。 只可惜... 这只是最初、最原始的时代流传的意念。 待到后来诸天万灵断灭七情，这份意志的传承便逐渐再无人知，甚至无人相信。 就连迦楼罗众死亡后献出自身精骨，如今也变成了一件强制而非自愿的事情，族人的奉献都沦为了历代迦楼罗之首维持八部众地位和征战的工具。 或许是因为七情复苏的影响，此刻在唤醒迦楼罗界之时，金渡竟是因此回忆起了一些。 一时间，在那巨大的神鸟之首上，流淌下了一滴血泪。 但转瞬之间，这滴血泪便已如烟云般消逝，被染红的瞳孔之中，只剩下了最为浓烈的杀意。 显化神鸟本体的金渡缓缓站起。 它的体型之巨，连隔着半座天陆、在另一侧战场上交战的天人二族都清晰可见。 混乱的战场某处，被季小硕打的满身血痕、金毛乱飞的金元偶然间瞥见了这一幕，一时难掩震惊。 首领竟然都被逼得祭出了迦楼罗界！ 此次下界镇压人族之行，原本还以为是板上钉钉的事情，没想到到现在却是状况频出。 同为迦楼罗众，金元自然知道这是独属于首领的搏命手段之一，能强行唤醒这个山海世界最为强大的小世界之一。 天界所有领域和小世界皆有其名次。 其中八部众之首各自所传承之界，是公认中的最强。 但每次召唤此界，都需要付出相当程度的代价。 如迦楼罗一族，便需要首领献祭自己的心脏，以浓郁的迦楼罗心血为此界赋予活性。 迦楼罗没了心脏虽不会死，但会虚弱百年。 在这百年之中，失心者会跌落半境，直至心脏再度长出方才能够复原。 对一个族群来说，身为天尊的首领跌落半境，有时候往往是致命的... 八部众的位置虽然在天界许多年都不曾变动，但不代表它就是永远都不能更改的。 这一个位置，代表着一个除天域之主外、额外的天尊之位，对于视境界大道为唯一的天人来说，堪称最为渴求之物！ 毕竟除了境界，他们已经什么都不在意了。 不过此刻献祭心脏的只是金渡的真仙法身，虽对本尊会有影响，却也不会太多。 当然，以如此取巧方式召唤的迦楼罗界也自然也不是那八个最强界域之一，而仅是它的投影。 无尘的玉留剑也是如此，并非实体。 第985章 万物为剑，剑为万物 此刻，无尘剑界与迦楼罗界在天陆边缘对峙，无尘与神鸟目光对视，各自杀机迸现！ 下一瞬间，两大道藏界域赫然以相同的姿态撞向了对方，一时宛如天倾！ 世界的上半与下半蓦然间合在了一起。 只听“轰”地一声滔天巨响，以无尘金渡所在的战场为中心，天陆几乎在转瞬之间便崩灭了三分之一！ 空间大片大片的破碎，无尽乱石横空、罡风倒灌，与混沌而狂暴的灵力绞缠在一起，迸发出层叠无尽的毁灭风暴！ 任何存在于这其中的事物都将湮灭在其中，世界碰撞之下，没有谁能够幸存。 哪怕是在上界，直接以界域碰撞也是最后的搏命手段，轻易不会动用。 毕竟对于失败的一方来说，后果往往是难以承受的。 在这个节骨眼上，无尘还有闲心看向季牧的位置。 毕竟这小子为了拖延进度到现在，之前便已经受了伤，若是被小世界对撞的余波波及可就不好了。 但当他视线转过的时候，一时间却没有找到季牧的身影。 “嗯？提前跑了么？倒是有先见之明。” 但在下一瞬，无尘仿佛感应到了什么，蓦然回头，所见入眼后，瞳孔更是不自觉的睁大了不少。 “这小子...” 只见季牧此刻置身于无尘剑界之中，紧闭双眼，剑横在膝。 在那剑身之上，还覆盖了一层霜色。 而在季牧周身，一重新的领域正在成型。 此当为——无尘剑域！ 在此域中，飞石是剑、罡风是剑，狂暴的灵力亦凝为剑形。 就连破碎的空间裂隙，在领域的覆盖之下都一一结成了剑的形状！ 无物不是剑，无物不为剑！ 季牧压根不曾在金仙级别的道藏轰击对撞之下狼狈逃跑，而是以这种天资卓绝的方式，彻底融进了无尘剑界！ 此情此景甚至让一向淡然的无尘都愣了一下。 外人看不到，但作为小世界之主的他自然能清晰的感知到此刻被剑界包裹的那一重剑域，好似他的小世界正以某种方式新生！ 新锐、奇绝，又充满无限可能。 “好小子！”无尘忍不住赞叹出声。 不只是他自己，同样受到了体内书道剑魂的影响。 在这么短的时间，临场修成剑域并入剑界之中，哪怕有同为剑道的加持，此种行为也足够妖孽。 季牧原本也具备剑域，甚至效用亦是接近，皆是领域以无数柄剑构造而成。 但在此之前，他的剑域所凝结之剑剑意都太过分散，不具备太大的杀伤能力。 此剑域对付同境甚至低境的修士极其方便，但对手的境界一高，能起到的效用就微乎其微了。 最多能起到骚扰的效果，难以定鼎胜负。 但此刻观摩剑仙的无尘剑界，季牧发现这里的每一柄剑皆有其神韵。 万物为剑，但万物又皆有其生命。 水在流动，风在游荡，山峰在伫立，万灵在奔走... 万物虽为剑，但剑亦为万物！ 若非如此，剑界又何以称“界”？ 第986章 无尘剑域，杀神血域 只一眼，季牧便如醍醐灌顶、茅塞顿开，一下子就知道自己的剑域缺的是什么了。 他缺的是生命力！ 知道错在哪里之后，改起来就很容易了。 他甚至才知道自己竟然只差一丝。 于是在两个小世界轰然对撞之际，季牧的剑域迎来了极致的升华！ 甚至可以说他张开的已不单单是剑域，而已是“界”的雏形！ 不过更令无尘惊诧的还在后面。 几乎就是在他看到剑界中新生剑域的同时。 另一侧，迦楼罗界。 一身黑袍的杀神季牧浮现其中，周身血域张开，杀魂凝聚，缓缓踏出。 原本季牧的血域便只是杀意堆叠，空有威压而无威能，如具备浩瀚如海的灵力却不知如何施展。 但此刻观摩金渡这座血气惊人的迦楼罗界，杀神季牧触类旁通，以自身血气凝聚幽魂，杀意缔造狱城，使他自身的血杀领域产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有如地狱显化人间。 这座拥有浓郁血气的地狱之城完全因迦楼罗界而改变，并因此沾染了此界气息，最后甚至引来了鬼鸟为其据守，认为这是它们新的居所。 迦楼罗界的本质，就是以最强大的血气杀意凝结，化作界域。 季牧以常识之眼观测到了这一点，从而使自身血域按照同样的方式发生了质变。 自己召唤出来的界域发生了这般事情，金渡自然不可能不知道。 事实上他和无尘一样，已经愣神了有一会儿了。 某种意义上。 这也可以当做季牧以一己之力强行压制了两大真仙片刻... 事实上，季牧能临阵升华两大领域，除开自身重伤、堪称背水一战的原因外，同样还有不少运气成分在内。 一则他先前便已具备剑域和血域，自身便具备基石，仅需一个契机。 二则因为无论是无尘剑界还是迦楼罗界，都不是它们最完整最强盛的状态。 无尘尚有双魂之力，而后者甚至只不过是一缕投影。 这是两大巅峰真仙各自通过各种逆天手段强行跨境施展召唤，才给了常识之眼记录观测、最后季牧参悟升华的可能。 这是他在绝境中给自己换来的资源！ 虽有无尘庇佑，但在此之前，季牧横穿天陆、直面三千陆仙乃至金渡，都是实打实的绝境。 若他撑不过来，也根本没有现在。 看着迦楼罗界中那骤然伫立起的地狱之城，金渡甚至生起了一种这是自己的后辈、自己要好好看顾的想法。 没看这狱城的气息和自己同出一辙，那鬼鸟一个接一个的跑过去？ 分明是自己人嘛！ 但这想法只是浮现一霎，便被金渡强行镇压了下去。 我他娘的在想什么？！ 这是个人族，是个窃贼！ 暴怒之下，金渡直接就要一巴掌碾死这个不知所谓的小贼。 无论对方天赋如何惊人，甚至能逆天的以自身领域融进迦楼罗界之中，都不重要。 只要身在此界，对方的存在便完全由它主宰生灭。 一只闯进家里的虫蝥，拍死便是。 第987章 二界重叠 不过就在神鸟掀动翅膀、即将动手之际，最后却又迟疑了。 它自然注意到了对面正撞过来的那一重小世界之中，季牧同样展现了剑域，成为了剑界的一部分。 这就导致了很严重的一个问题。 若将无尘剑界和迦楼罗界这两重小世界放在同一个天平之上，其威能质量或许相当，令天平持平。 但现在季牧的融入，便会使这个天平开始发生变化。 新生的界种，在界域之中虽说起不到举足轻重的地位，但产生的影响也绝对不能忽视！ 现在，季牧在无尘剑界张开了剑域，又在迦楼罗界张开了血域，那么两个小世界如今的重量依旧大体相当。 但若金渡在一怒之下直接把这个黑衣季牧拍死，那么事情就会完全变成了此消彼长。 对面有加持而它毫无变化，甚至因为被拐走了几尊鬼鸟，还会有所削弱... 天平必然会因此开始倾斜。 现在两个小世界已经开始相互碰撞消磨，但界域之间的毁灭并不是一蹴而就的，正如人界与天陆的拉扯已经持续了很久，且这还是天陆一方主动放弃抵抗、寻求融合的情况下。 就算小世界之主有意加快对撞毁灭的进程，也要对抗相当一段时间。 但无论如何，在这个过程已经开始了的情况下，季牧强行加入，便成为了对两边来说都极为重要的一个筹码。 在无尘展现金仙之力，身为投影的迦楼罗界本就势弱一分的情况下，金渡敢于抹灭在自身界域中给他带来增强的季牧么？ 答案是肯定的。 那遮天蔽日的神鸟从鸟喙之中呼出了两道白气，强行将自己的视线从黑衣季牧的身上转移，转而专心操控迦楼罗界与剑界对抗。 心底虽然像吃了苍蝇屎一样难受，但金渡还最终也只能装看不见。 这样一想，更难受了... 此刻金渡内心多少有些后悔。 他觉得自己当初就不该接下下界的任务！ 原本还以为这是个肥差。 只要办好，功德圆满，修为能更进一步，甚至还会得到胜利后应有的赏赐。 但他全然没想到的是——人族的骨头竟然已经这么硬了！ 最主要的，是身边还跟了一个无尘！ 任务难办就算了，还跟了一个拖后腿的叛徒，最主要的是玉皇竟然能同意他下来！ 金渡此刻脑海中有太多不解之事。 此刻两个小世界之间的对撞已经极为剧烈，甚至相当一部分都重叠在了一起。 并且因为夹杂着崩毁的天陆边缘，三股世界伟力的碰撞使得这里完全成为了一片混沌之地！ 随着碰撞加剧，金渡就发现自己之前还是太自信了。 双魂归一的无尘所召唤出的剑界之强，根本不是他一个投影世界能够对抗的，有增长没增长都一样！ 对方根本不在乎！ 金渡只能眼睁睁看着剑界逐渐绞灭迦楼罗界中的一尊又一尊鬼鸟，斩崩一座又一座城池... 化作神鸟本体的它不由自主的发出哀鸣，但眸中的暴虐之意却越来越重！ 第988章 剑出无悔 无尘剑界之中。 季牧正在疯狂的汲取此界气息来淬炼自己的剑域，时不时就会请来几柄飞剑，于近处观摩构造。 一开始他还有些小心翼翼，但后来发现无尘根本不在乎后，他便大胆了不少。 甚至无尘后面见他凝炼的过程似乎遇到一丝瓶颈，还主动在他的剑域之中搭建一重巴掌大小的完整世界，用来给季牧演示参悟。 相比之下。 身在迦楼罗界，每次只敢尝试一下，甚至还不得不随时绷紧心神、以防被某个心情不好的神鸟一巴掌拍死的杀神季牧就显得可怜多了。 虽说是两个道藏小世界之间的对撞，但一切就像是与无尘剑界无关一样。 一个世界在支离破碎，一个世界山河静好。 投影出来的迦楼罗界一触碰到剑界的边缘就像寒冰撞上了大日、棉花撞在了精铁之上，不受控制的就开始融化崩解、坍塌衰灭。 那一尊又一尊庞大而狰狞的鬼鸟一开始还挨个冲向剑界，但往往刚探个脑袋，脑袋就瞬间不见了，无痛消失... 鬼鸟虽说不会再死一次，但架不住剑界蕴藏的无尽剑势能在瞬息间便将它们的骨头都碾成粉末。 到了这个地步，再想复原可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放在过往。 迦楼罗界一出，鬼鸟都是出去屠杀进食的，但现在，这件事情似乎彻底反了过来。 它们就像是自己飞到案板上的鸡鸭鱼肉，伸着脖子等待着属于它们的屠刀落下。 两界交碰至今，还没有任何一尊鬼鸟，成功踏上剑界的领域。 而对此种结果，无尘似乎并不意外。 他此刻正站在季牧边上，时不时指点两句，偶尔遥望对面，淡淡开口： “总说八部众界域无双，非寻常仙人可敌，呵，那是还没撞上我。” “前辈说的对。” 季牧随口应了一声，旋即便继续低头凝炼着他的剑域，不舍分神。 此等大好时机，每浪费一刹都是对生命的辜负！ 以前他修习的是书剑一道。 虽然强，但多少会欠缺一缕锋芒。 责任，期待，肩头的东西一多，考虑的便也就多了，行事就会不自觉变得谨慎，甚至是畏缩。 此刻在剑仙这里，季牧的这缕锋芒正在逐渐补全，如精石磨刀，净风拂尘，展露独属于他原本的峥嵘。 剑，本当一往无前，直到劈开这片天地。 什么是剑？ 若让无尘来答，答案便只会是四个字—— 无悔，无畏。 从他的剑意之中，季牧清晰的感受到了这一点。 非是莽撞。 而是当剑出的那一刻，理当放下所有，只为这一剑！ 如此，方不负那剑啸嗡鸣之音。 看着季牧这像是饿了半年都没有吃过饭的样子，无尘摇了摇头。 便在此刻，对岸的迦楼罗界突然以极为惨烈的方式，加速撞向无尘剑界！ 整个迦楼罗界域此刻像是完全燃烧了起来，大地崩解，山河破碎，到处是蒸腾的血气，无穷无尽的鬼鸟也都像是彻底陷入了疯狂，不断自杀式的想要冲进剑界之中。 无尘抬头看了一眼，轻轻一笑。 “呵，狗急跳墙了。” 第989章 仙枢抽海 随着迦楼罗界加速撞向剑界，神鸟的背上骤然为之一轻，而它就在此刻站了起来，张开双翼。 “本不欲如此，罢了...” 神鸟叹息着扇动双翼，掀起一阵飓风，庞大的身影蓦然升空。 便在此刻，作为周天布雨济世大阵的枢纽，所有仙枢都在此刻迸发出强烈的光芒。 天陆腹地，存在着一片仙灵之海。 这片灵海是天陆所有流淌的支流最终汇聚之所，堪称天陆灵气最盛、精华汇聚之地。 按照原本的计划步骤，这片灵海应是在天陆融入人世之后方才会动用。 届时天陆归于人间，双方界域质量会在极大程度上趋于同化，而仙人的境界在那时或许会同步跌落，正需这一片仙灵海来恢复并维持原本的战力，不至于被人族反攻。 但现在人族都已经主动打进天陆、面对最巅峰状态的天陆群仙了，这片灵海再留着已无意义，甚至还有可能资敌。 总不能让战场的仙人都撤下来，先沉到灵海里修炼突破吧？ 人族也不是傻子，不可能眼睁睁看着这样的事情发生。 原本为了应对有可能发生的类似的状况，周天布雨济世大阵除了能将天陆融入人世之外，同样能开启剿杀一切敌人。 只不过这样会大幅消耗天陆本身的资源，甚至比停转更为严重，所以之前面对季牧的时候金渡并没有选择动用大阵，而是放开了对于仙人的束缚，使得他们得以空出手追杀季牧。 也正因为如此，如今维持周天大阵的仙人现在都在与人族鏖战，腾不出手。 金渡此刻想要唤醒大阵，已经并不现实。 从季牧闯进天陆开始，人族的每一步，似乎都踩在了他的命门上。 不过现在已经确定无尘叛出天界，这一切事情解释起来也就合理了。 不过作为此次下界的主导者，天陆如今的主宰，金渡自不可能就只因为这些事情便彻底成为了待宰羔羊。 天陆中，所有仙枢都为他掌管。 这些仙枢绝大多数都围着灵海而建，原本是周天大阵的节点，但却并不只是承担着构建大阵的功能。 此刻受金渡御使，这些仙枢各自展现威能，开始以极为恐怖的速度抽调灵海中所蕴藏的灵气。 这些浓郁的灵气蕴藏着一重天域的精华，在天界亦是顶尖，非是普通的仙灵之气可比，其质量至少数十倍于人间灵气。 此刻这些灵气被仙枢抽调，再由仙枢顶端压缩凝聚，化作一道道璀璨光柱，最后直冲云霄，灌注进了天空的神鸟躯体之中。 因为最核心精华的仙灵之海被以这般恐怖的速度抽离，整个天陆大地都开始出现裂痕，树木转瞬间枯萎。 一切生机都在消逝，末日似于此刻降临。 只不过无人发觉的是—— 那些枯萎的树木与裂痕，似乎并不是现在才出现，而是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只不过之前好似被某种力量遮掩，如今那股力量散去，其面貌才真正显化出来。 第990章 世界之剑 天陆上空。 因为仙枢不断的输送灵力，神鸟的威压变得越来越强，越来越厚重。 它仅是盘旋在边缘，便足以影响到另一侧的百万人族大军，令他们的肩头骤然一沉，一时如负重前行。 哪怕是仙人，也都被这股强横的威压所影响。 无尘剑界中，季牧的剑域凝炼已经告一段落，神完具足，整体实力远非昔日可比。 若用来对敌，哪怕是陆仙之境，若非特异，也绝无可能完好无损的离开此域。 至少若是再对上那个金元，季牧自忖能做到一瞬间用剑域刺穿它的每一片翎羽。 心满意足的结束修炼后，季牧抬头看了上方一眼，沉默片刻后问道： “前辈，这是不是有些麻烦？” “还行。”无尘应了一声，旋即又似想到了什么，反问了一句： “我看你的那具法身现在还在迦楼罗界之中，不用管他吗？” 季牧摇了摇头。 “不用，让他死吧。” 无尘：“... ...” 似是看到无尘脸上的诧异，季牧又解释了一句： “其实血域凝炼我看一眼就行。” “之所以把杀神化身放到那边是想顺几只鬼鸟，然后尝试之后发现它带不出迦楼罗界，便只好观摩了一下构造，如今也都差不多了。” 无尘全程听完，嘴角不易察觉的一抽。 静默了好一阵，他最后点头。 “我知道了。” 话音刚落，他蓦然伸手，像是握住了一柄长剑。 便在同一时间，整个无尘剑界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天空大地，江河湖海，万物生灵。 在这一刻，所有的事物都在重组，每一柄剑都在重新找寻它的位置。 整个剑界，都在更改它的形状！ 坐在无尘边上的季牧只是看到——一柄以世界为基石的剑正在成型，并占满了整个世界！ 难以形容这柄剑的巨大！ 以季牧的境界眼力，亦难以望见剑锋的尽头。 若是寻常凡人生活在这片剑陆上，终其一生，都绝无可能知道它的全貌。 山峰不过是它的一截，江河亦无法追赶它的长度，这是一柄完全以大陆为基石的——世界之剑！ 此刻无尘伸手，便正是握住了这柄剑！ 难以想象季牧此刻看到这一幕的惊撼，心神皆被这一幕狠狠震动，久久无法言语。 剑道极致，竟可如斯！ 并没有过多关注季牧，握住剑柄的一瞬间，无尘眸中猛地迸发出剑芒，洞穿山河。 右臂青筋一瞬暴起，骤然发力。 他虚握着那柄世界之剑的剑柄，向着整个迎来的迦楼罗界，猛地一斩！ 刹那之间。 整个天陆为之寂静，不闻一丝声响。 此并非无声，而是所有人的耳朵都在这一刻被震至失聪，再听不到任何动静。 刚从季牧给他造成的伤势恢复一些、准备加入战场的耳仙刚刚起身不久。 他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只是看到目仙惊骇的穿越战场向着自己冲过来，口中似乎大吼着什么，但那声音他却完全听不见... 第991章 剑开一界 好奇怪啊！ 自己可是耳仙，怎么会听不见呢？ 带着这样的疑惑，耳仙看到目仙在半途停下了脚步，缓缓闭上了眼睛。 在他的神情上，似乎能看到一抹悲伤。 这也好奇怪。 明明是天人，怎么会流露悲伤呢？ 耳仙有些不解。 但他好像意识到了什么。 他伸手向着自己两侧摸去——六个耳朵，他一个都没有摸到。 他只摸到了一片模糊的血泥。 这一瞬间，耳仙似乎隐约听见了不久前目仙冲过来向他吼的那四个字。 “封闭耳识！” 天空哗啦啦下起了血雨。 ... 天陆边缘。 随着剑锋斩落，整个庞大的迦楼罗界已经变成了齐整的两个半圆，正颓然坠向大地。 这并非是单纯的斩成一半。 血城、楼阁、鬼鸟... 此界的任何事物构造，都被这一剑断成了两截！ 经此一剑，再无任何存在能够从这里爬起来。 这是从最根源、最极致的地方一剑断灭，斩道灭界！ 而在这一刻，天空上盘旋的金渡甚至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心痛，而是庆幸于自己提前把迦楼罗界甩了出去！ 看着那一个个从中心处分断成两截的鬼鸟以及世界，金渡觉得以自己之前的状态迎上这一剑，结果便也会如现在这般，不会有任何更改。 无尘剑界无尘剑界... 原来这就是真正的剑界！ 那个在三十三天小世界榜单之中，以最短的时间、却以最强盛的姿态跻身前十、位列第九的无尘剑界！ 真正的承受过这一剑之后，金渡突然怀疑，榜单上那些排在前列的八部众界域，真的就比此界强么？ 他现在觉得，或许真的不过是从未碰撞过罢了... 此时此刻，断裂的两块迦楼罗界轰然砸向天陆，整个大陆板块受到了剧烈的冲击，远在另一侧的百万人族和仙人都在这一刻被来自脚下的震荡猛地弹了起来，升上高空。 唐圣宗目光一凝，以最快的速度掏出了旃檀世界，将九军将士尽数收纳了进去，避免被这股剧烈的冲击所波及。 但仙人可就没这么好运了... 哪怕群仙迅速各自御空，也被密集弹起的乱石之雨不断扫中，虽然并不致命，但再没有一个仙人能保持以往的仪容风度。 而在天陆边缘，季牧与无尘各自站在长剑之上，岁月静好。 “所以其实两个小世界之间的僵持也是装的？”季牧凝望着下方的惨烈景象，咽着口水问道。 无尘叹了口气。 “还以为你要用到迦楼罗界。” “早知道它对你早就没用了，我一开始就斩了它，演的怪累的。” “一重幻影而已，还真以为随便拿个鸡蛋壳子都能跟我碰一碰了。” 季牧默默消化了一会，最后指了指天空上那尊不断吸纳仙枢传递灵力的巨鸟。 “前辈，不如我们直接把它斩了，然后我们就可以回家了。” 无尘沉默。 “前辈？”季牧又唤了一声。 “嗯...斩不掉...” “？”季牧脸上挂起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第992章 光枢黯灭 在季牧的眼神凝视之下，无尘轻咳一声说道： “我能施展无尘剑界，是因为我与书道剑魂相融，这原本是金仙的手段，但因为双魂合一，我可以用真仙境界来展现。” “不过双魂相融一事，并非全无代价。” “至少对我这具法身来说，超越极限太多的神魂之力，是难以一直承载的，就像此刻的天陆难以承受两个小世界撞击一样。” “换作本尊，可以毫无压力，但现在不行。” “所以...”季牧咽了咽口水。 无尘回过头看向他，微微一笑。 “所以在挥出那一剑后，我的真仙法身差不多就到极限了，无法再承受双魂合一，无尘剑界自然也无法维持。” “接下来书道剑魂会回归君子剑，剩下的就靠你了。” “之前是为了掩藏秘密，所以书道剑魂几乎从未展露过什么威能，如今我已和天族撕破脸，这隐不隐藏的便都不重要了。” “有此魂加持，君子剑所展露的威能不会弱于仙器，你拿着它，上去斩了那鸟，然后我们就可以回家了。” “您在开玩笑对不对？”季牧一瞬失声。 “你看我像是在开玩笑吗？”无尘嘴角轻勾。 “我看到你在笑前辈。” “但我说的是真的。” 季牧以目光盯视了无尘许久，但这用过的一招现在再用来对付无尘就已经不管用了，对方看都没看他一眼。 季牧败下阵来。 他无奈的指了指天上那尊气势已经膨胀到一个极为恐怖程度的巨鸟，颇有些难以置信的问道： “前辈，你没看到它比之前还要强了吗？” “我看到了。” “您要让我跟它打？”季牧话音一顿，旋即又突然附加了一句： “它都还在膨胀啊！” 无尘抬头看了一眼，呵呵一笑。 “没事，它马上就涨不起来了。” 就在无尘这句话语刚刚落下，骤然之间，天陆中所有仙枢皆在同一时间毫无征兆的黯淡静止，那不断向上空神鸟输送仙灵之力的光柱也在此时中断，敛去了光芒。 突然的变故令金渡一惊，一时不知发生了什么。 如今的增幅虽然强悍，但还远没有达到金渡理想中的效果。 原本按它的预期，是将仙灵海储藏的灵力尽数吸纳吞噬，届时自己这具法身不仅能够突破真仙屏障，甚至能达到金仙巅峰，足以荡灭一切变数。 虽然在极短的时间内吸纳这般庞大的灵力会导致这具法身不堪重负，从而撑爆毁灭。 但在此之前，足够金渡完成玉皇交给它的任务了。 原本它自然不愿意损失一具法身，从而影响本尊，但无尘的反叛以及对方双魂合一所展现的战力都超出了它的预算。 现在已经不是计较得失的时候了。 毕竟就算它自己不撑爆，无尘也不会留着它威胁人间。 但让金渡惊诧的是—— 它现在通过仙枢所吸纳的灵力不过让自己这具法身堪堪突破真仙，勉强达到金仙级别，离预想中的圆满巅峰还有一大截距离，怎么就突然中断了？ 第993章 音仙破海 金仙初期和金仙巅峰，可以说简直是两个世界的修士，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初期便只能称“金仙”。 唯有巅峰圆满、方有包罗万象之境，名唤“大罗金仙”！ 金渡再度尝试御使仙枢。 光芒每每亮起一霎，便又再度黯灭。 金渡发现自己对仙枢的掌控之力仍在，但是这灵力却是怎么也抽调不上来了。 确认之后，金渡一时又惊又怒，目光锐利的扫向下方那两道白衣。 “无尘，你又做了什么手脚！” 一旁，季牧的目光也落在了无尘身上，眼神中的意味也很明显。 面对这一人一鸟的凝视，无尘摊了摊手。 “我说我什么都没做，你们信么？” “信你个鬼！”金渡季牧内心同时出声！ 但后者随即一想，突然觉得无尘说的似乎也没错... 便在这一瞬间。 天陆腹地的仙灵海中，蓦然迸射出了一道庞大而粗壮的光柱，悍然直击苍穹。 巨大的冲击在天空形成了一团巨大的光云旋涡，声势煊赫，照亮了整个天陆中心。 与此同时，一股极为强大的威压以那粗壮的光柱底部为中心迅速扩散，横扫天陆！ 片刻后，光柱冲击缓缓消散，而从其中踏出了一道人影。 红裳漫舞，绝色倾城。 但看到这道倩影的瞬间，季牧的眼神肉眼可见的明亮了起来。 “依香！” 那绝色丽人听到呼唤，向这边看了一眼，温婉一笑。 她的眼神清澈，水波流转，看向爱人时，闪烁着世间最为温柔的光，和她的笑容一同，就像和醺的暖日阳光，令人情不自禁的融化其间。 但当她转向金渡时，眼神一瞬间就变得凛冽，眼底清澈的溪流刹那间变得如同海啸般狂涌，笑容渐渐敛去，周身皆散发着一股强大而危险的气息！ 而她身上此刻所展露的境界气息也让金渡的眸光一瞬瞪大，满眼不可置信。 反应过来后，这股不可置信又转化为了极致的暴怒！ 它现在终于知道无尘给了自己一具假身，然后把他真正的女儿藏在哪儿了！ 它现在也知道仙枢传递为什么会中断了！ 因为之前仙枢所抽调的，便已经是仙灵海剩余的所有了，再怎么抽也无济于事。 其中的灵韵已然不在，而只剩下纯粹的水。 无尘从一开始，就把他的女儿塞进了仙灵海底！ 在他和季牧、人族、无尘接连周旋纠缠的同时，这个女娃已经在灵海里泡了将近两天！ 浓缩凝聚了一整座天域的精华所在。 就算把一头猪丢在里面泡上两天，不死也都泡成妖圣了，更何况是会自主修炼的人？ 而玉依香此刻展露的境界，没有任何悬念，赫然已达真仙之境！ 阻碍金渡抵达大罗金仙之境的原因，正在于此！ 感受着玉依香此刻的境界气息，季牧面色抑制不住的展露出喜悦。 他知道剑仙给了玉依香一场造化，但原本觉得能突破圣人成为陆仙已经顶天，却没曾想再见便已是真仙！ 第994章 前因后果 “不可能！” 神鸟的怒吼声在上空隆隆地响起。 “就算你给了我一具幽荧假身，也不可能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把她送进仙灵海！” “从你回归天陆的那一刻，本尊的视线就没离开过你！” 面对金渡的咆哮，无尘与季牧、玉依香各自对视一眼，相视一笑。 “的确，你的视线没离开过我。” “但正因为如此，你才会忽视视线之外的事情。” 无尘一边说着，一边轻轻并指，指尖捏出了一道剑痕。 而从那道剑痕之中，金渡赫然感受到了一股极为浓郁的传送之力！ 便在此时，季牧缓缓伸手，“星盘”浮现在了掌中。 玉依香微微侧头，白皙圆润的耳垂下，“玉露”正闪闪发亮。 至此，金渡脑海“轰”地一声，基本上全明白了。 一开始，无尘踏出天陆捉回玉依香。 季牧从水君那知晓天陆存在，察觉不妙赶回，在路上一直动用星盘想要传送到玉露所在，最终全部失效。 但这并不是星盘失灵，传送之力也未曾失效，而是这些传送之力都被无尘截取，封存进了剑痕之中。 之后无尘回归天陆，爆发气息，与金渡带领的数十位仙人对峙，实际上是为了遮掩那一闪而过的传送波动。 再之后便是无尘服软，以幽荧灰化现玉依香假身，交给金渡作为质子。 而在这个时候，真正的玉依香已经出现在灵海里了。 半日后，季牧闯进天陆，制造骚乱，以掩盖仙灵海的灵韵被吸噬导致天陆生机消逝的过程。 在这期间，无尘被金渡派往净神台坐镇，实则便于监视，但这正中无尘下怀。 他以一人之力，令镇压群仙的重宝失效，让下界群仙在不知不觉间挨个破除天人态，七情复归。 与拥有健全体制的人族不同。 乍然间七情复归后的天人，不仅没有之前便于命令，甚至还会因为没有集体的信念，从而生出不少自己的想法。 这相当于将他们从原本的整体蓦然化作一盘散沙，如将强而有力的巨石从内部一举磨成了石灰粉末，二者用来砸人的攻击性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同时，情绪紊乱又被外力骚扰的天人更难以发现天陆各个角落的变化。 直到这个时候，季牧还全然不知情，完全充当着一个完美的演员，各种反应包括落入险境之后的抉择皆是从心，不会有任何纰漏。 待到后来，季牧遁入幻梦裂隙藏匿。 凭借君子剑中另一半神魂之力，无尘联系上了季牧，解释前因后果， 至此，季牧从裂隙踏出之后，后面的所有行为与导向几乎都是各方相互配合的结果。 玉依香吸纳灵海，断天陆根源。 无尘坐镇净神台，分散天陆群仙。 季牧则以身入局，吸引所有人的目光，同时也承担着最危险的角色，数次生死一线。 一旦事情的走向不对，他都必须当机立断，召唤天劫以震慑金渡，而这件事情本身就具备着相当的风险！ 第995章 玉尘空境 季牧第一次绝境中召唤天劫，是因为金渡关闭周天大阵，让所有仙人得以腾出手来灭杀季牧。 但也正因为如此，唐圣宗窥见时机强势带领人族打进天陆，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上演了一波绝妙配合，带走了群仙的目光，让季牧得以继续拖延下去。 待到第二次时，季牧独自面对金渡，情况远比之前面对群仙时更为凶险，差点就被金渡一击碾死，临阵灵光一现，以守一领域藏纳于自身才活了下来，之后迅速开启破境的进程。 在这之后，季牧实际上已无法依靠自身的力量来中断突破渡劫过程，天道并不是这般好戏弄的存在，所以无尘这时已经不得不出手帮助季牧脱离天道即将降下的注视，因此才有君子剑反手一剑的场面。 虽然被斩了一剑，但实则是无尘为了封藏住季牧的气息。 而只要无尘一出手，必然会被金渡发现，这意味着天陆各方的决战便会在这一刻开始，留给玉依香的时间就不多了。 好在这两天，玉依香从未有过片刻间歇。 她拼了命的在吞噬仙灵海中的灵力，哪怕自身已达到饱和，甚至肌肤都开始龟裂，都从未停下过这个过程。 她知道外面的季牧正为此付出着什么。 他在用他的命来为她争取时间。 一开始季牧不知道，但后来知道真实情况后一言未发，依旧转头就扎进了天陆最深最险的地方，引走所有人的注意... 后面这个过程中，他甚至是从心底感到喜悦的。 因为玉依香并没有遇险。 对于灵海之下的玉依香来说，这段时间也并不是就像泡了两天灵澡那般舒坦。 恰恰相反。 从圣人境纯粹依靠吞噬海量灵韵这般霸道的方式晋升真仙绝不像想象中的那般美好，其过程无比痛苦，远非常人能够忍受。 在此之前，无尘曾暗中依靠剑痕塞给了玉依香两件东西。 一件是匿神衣。 此物大多流传在天界星族之间，能藏神匿行，算是见不得光的宝物之一。 无尘的这件等阶极高，能隐匿金仙的气息，而除非是天尊级别的强者直视，否则基本上都不会被发现。 下界之后，境界最强不过真仙，几乎更无可能。 第二件是一瓶疗伤圣药，其名“九转玉魂滴”，一滴可生人白骨。 此物在金仙中亦是极品。 真仙之下，除非神魂尽灭、肉身荡然无存，否则这瓶药都能完好无损的把人救回来。 为了不被发现，这些东西传递的方式与之后斩在季牧身上的那一剑相似。 无尘是真真切切的给了玉依香一剑，在天陆众多目光的监视之下把她打成重伤。 但无人会注意，在玉依香身上的众多剑痕之中，其中竟有一道藏匿着传送、法宝、丹药等诸多隐秘！ 如果愿意，无尘的每一剑，都能开创一片微小的洞天，纳须弥于介子。 此为“玉尘空境”，是剑道臻至极境的化现之一。 不能藏人，但藏一些别的什么却是再合适不过。 而这个秘密，他在上界从未展露过。 第996章 道士和尚(一) 依靠匿神衣，玉依香传送到灵海完全不会引人注意。 虽然也并不一定非要传送，在仙人无法察觉的情况下，走过去也行，但这样无疑会浪费大量的时间。 且天陆群仙三千，难免没有功能特异者，又有周天大阵在运转，在路上越久就越有暴露的风险。 上界年年被揪出来的星族数量是一个极为庞大的数字，其中有相当一部分都是在披着匿行衣的情况下游走从而暴露。 所以当无尘在天陆外发现季牧的星盘传送波动时，毫不犹豫的就挥剑截取了下来。 在仙人看来，这是为了阻止援军到来。 但实际上，这是为了让玉依香更快的抵达灵海。 顺利传送后。 手中捏着九转玉魂滴，玉依香完全是不计损耗的在吞噬灵海中的灵力。 往往每过一会儿，她的肉身各处就会被浓郁的灵韵接连堆积撑爆，而她在吞服一滴九转玉魂滴复原之后便会再度开启吞噬，甚至于在疗愈的过程中也不舍得中断。 肉身不断撕裂又复原，几度晕厥，又依靠神魂本能强行唤醒... 一直不断重复这个过程，玉依香在灵海中如同生生遭受了两日凌迟酷刑，其痛苦难以想象！ 而也正是因为如此，在这一刻，方有她横扫整个天陆而真仙之威！ 她用了两天的时间，两天季牧和人族九军以及她父亲为她争取来的时间，釜底抽薪，硬生生从金渡手中，夺走了将近半数的灵海资源！ 使得金渡最强的底牌，在掀开的瞬间，效用便丧失了一半！ “好好好！好啊！” 金渡盛怒至极，反而笑了出来。 金仙的气息如风暴一般卷动整个天陆。 “还有什么手段？！” “都使出来吧！” “金仙又如何？不过一群乌合之众，本尊眨眼间便能把你们灭的干干净净！” 金渡话语一出，突然惊觉不对。 自己的情绪波动怎么会这么大？！ 之前虽然不知因何缘故生出七情，但一直都在有意压制。 就算是无尘反叛甚至后面一系列变故它都依旧维持着天人态，哪怕有怒火也都压制在心底... 但在这一刻，它的情绪像是彻底控制不住一般，如同那洪水决堤、火山喷涌，疯狂的往外涌现。 它暴怒的目光挨个扫向在场的所有生灵，甚至想将他们都杀个干净。 这些人中甚至包括了那些因为九军回归棋罐而空出手赶来此地的群仙！ 不对劲！ 金渡的目光扫向整个天陆，咆哮出声： “谁？！” 最后它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目光向着某处转去。 但在此之前，一道身影便从虚空中走了出来。 他口中叼着一根不知道从哪折来的狗尾巴草，嘴角微扬，那一身宽大的道袍也遮不住他的邪魅，时人如公子，当世无双！ 而在这身着道袍的邪魅男子身旁，还站着一位披着袈裟、手持禅杖的和尚。 他的神态恬静，目光幽远，有一种看尽沧海桑田的淡然，好似世间没有任何事物能让他惊诧动容。 第997章 道士和尚(二) 一个道袍，一个袈裟，这自然是受到季牧传讯、从星空赶回来的李寒衣与义灵！ 他们似乎竟已在这许久了！ “哈哈哈哈哈！” 李寒衣甫一现身，便张狂的大笑出声，他一瞬挪移到季牧身侧，狠劲拍着他的肩膀说道： “让我看看这是谁？” “哎呦，这么久没见，某人怎么还是半圣啊？” 说完他还拍了拍胸脯，将自身境界气息尽情地展露，完事还得意的向季牧挑了挑眉。 “你知道吗？小爷在星空那可是杀出了赫赫威名！” “人送外号——逍遥道圣！” 一旁的义灵叹了口气，突然站远了一些。 季牧自然注意到了李寒衣的境界。 许久未见，不曾想对方已成长到这般地步，看来他与义灵在星空收获不少。 但对于李寒衣所说“杀出赫赫威名”一事，季牧内心存疑。 再怎么，星空也是星族和天族周旋的战场，其中游荡隐匿的强者数不胜数，随便蹦出来一个都够李寒衣喝一壶的，怎么可能“杀出赫赫威名”？ 至于境界突破一事，本来的确是该祝贺一下，但季牧对李寒衣此刻的姿态莫名有些不爽... 于是，他愣是一语未发，只是深吸口气，摸了摸剑柄。 看到季牧的动作，李寒衣原本还眉毛一挑，似乎是想说——“碰一碰？”。 但随即他便察觉到了一股直窜天灵的寒意，让他整个身子都为之一抖。 季牧推剑半寸，同时将他的剑域张开了一丝... 那是刚刚才进化蜕变、能融进金仙道藏、还从未有人试过锋芒的的剑界种子... 李寒衣瞬间就怂了。 他一个弯腰就拉起了季牧的手，动作无比熟稔，似乎已经做过了千百次，然后嘿嘿赔笑道： “哎呀季爷，我都快想死你了！” “你都不知道我在星空都过着样的什么苦日子，唉，一言难尽...” “不过就算再难再苦，我也一直都在想着季爷，日夜思念！” “我这般刻苦修炼，可不就是为了有朝一日回来，能帮上季爷的忙么？” 李寒衣说到这话语一顿，目光在场上极速搜寻，最后定格在了头顶的金渡身上。 他伸手一指，不无自豪的说道： “看，这傻鸟的天人态就是我破的，它心神中的怒种都已经快长成参天大树了。” “哎不对，它好像在看我...” “它冲我来了！” “季爷救命！” 盛怒的神鸟以万钧之力俯冲而下，它的眸光赤红，直接冲向季牧和李寒衣的位置，欲先杀之而后快。 后者吓得哇哇大叫，一溜烟就不知道遁逃到哪去了。 便在此时，无尘与玉依香身影齐动，一个拔剑一个横琴，同时挡在了季牧面前。 “轰”地一声巨响，本就残破的天陆大地再度塌陷，被凿出了一个深坑。 只不过或许是无尘与玉依香两大真仙联手，提前合力挡下了神鸟的俯冲，震荡的波动大多因此反弹到上空，并未波及到地面太多。 第998章 应龙小二(一) 只是以季牧、无尘、玉依香三人的位置为中心，下陷了一段距离，形成了一个并不算夸张的小坑。 好巧不巧，此坑的边缘却正好延展到义灵脚边。 若义灵方才没有走那几步，如今就已经和季牧等人一样站在底下了，现在只不过是被尘风轻拂衣摆。 拥有漏尽通，趋吉避凶乃是常态。 一击未果，神鸟迅速升空，准备再一次俯冲。 它宽大的羽翼在地面上掀起一阵又一阵风暴，乱尘迷眼。 便在这尘土飞扬的场景之中，李寒衣的身影出现在了另一侧。 他心有余悸的拍了拍胸脯，带着些许惊讶的说道： “不是吧？” “这还是人间吗？怎么连金仙都有？” 便在这时，李寒衣看到了另一侧的红衣丽人，嬉笑着挥手招呼： “嫂子！” 玉依香侧头看了一眼，微微点头回应。 便在这时，李寒衣突然发现了她身上展露的境界气息，一瞬猛地瞪圆了眼睛。 “真仙？！”李寒衣骇然失声。 他之前一直在义灵的钵盂中，只是根据义灵的引导持续对一个大家伙用喜乐经暗中施加影响，对外界的感知并没有多少。 此刻一出来，没想到竟是这般离谱梦幻的景象。 想他在星空九死一生，历经千辛万苦，不断找寻星核碎片，刻苦修炼喜乐经，与众多星族对战，挨揍了不下数百次，方才有今日之境界。 嫂子怎么就真仙了？！ 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人间吗？ 这一瞬间，李寒衣境界的优越感被彻底击碎，荡然无存。 便在此时，天陆群仙各自蜂拥而至，将众人重重围拢，杀机迸现。 而在另一侧，季牧、无尘、玉依香已经升空，直面金渡。 玉依香看了季牧一眼，有些担忧的说道： “你身上有伤，要不要先治疗一下？这头怪鸟有我和父亲周旋。” 季牧沉默一瞬。 他知道自己对此刻的金渡来说其实也就是一巴掌的事，但他看到了无尘与玉依香方才替他挡下那一击之后，前者握剑的手微微发颤，而后者似乎已经偷偷咽下了一口血... 哪怕金渡并没有真正拔升到大罗金仙，只是金仙境界，但对于真仙来说，依旧有着绝对的压制能力。 金渡本尊身为天尊，迦楼罗众之首，本身便是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生灵种族之一。 能到这个位置的，没有弱者，本身就是天赋卓绝的存在。 无尘在同境中能做到压制，但在高出一境的情况，情况就会反过来了。 更何况真仙与金仙之间的差距数十倍于陆仙与真仙，一上一下，宛如云泥之别。 而最主要的，是他体内的书道剑魂已经回归到了君子剑中。 无尘之前对季牧所说的话语还真不是玩笑，他的确无法双魂融合太久。 玉依香虽然突破真仙，但通过那般霸道方式提升两个大境，她如今急需打磨境界，真正能发挥出的战力并不多，那一直不受控制展露的境界气息便是明证。 第999章 应龙小二(二) 虽然此刻有李寒衣和义灵加入，可以对金渡施以影响，但季牧知道形势依旧严峻。 他之所以升空，只是想在情况不妙的时候直接把金渡拖入雷劫... 但玉依香自不可能坐视这一幕发生，所以才有之前的一问。 虽未明说，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便在此刻，神鸟的眸光落在了无尘身上。 后者“啊呀”一声，说道： “这回好像冲我来了。” 一时三人严阵以待。 但这次神鸟却没有落下来。 天空之上，突然无由地刮起了一阵黑色的飓风，将神鸟彻底包裹，遮盖了它的视线，紧接着又有一道魁梧的身影持棍便砸入了风暴之中，“铛”地一声照着它的脑袋就来了一下！ 但这一击之后，神鸟的头却歪都没歪一下，而偷袭的人长棍都差点脱手。 “咚”地一声。 一身鳞甲、手持长棍的身影重重地砸落在地，在季牧三人不远处也砸出了一个大坑，旋即起身甩了甩手。 “嘶，这畜牲的头怎么这么硬？！” 此妖气势如虹，赫然已至妖圣！ “知足吧，能敲到它就已经不错了，话说你不也是妖，这么骂真的好么？”不远处，云气翻卷，化现出了一道姿态飘逸的身影。 李寒衣看到此人的瞬间便惊喜唤道： “师尊！” 那姿态飘逸的不是别人，却正是无为观观主，人称天下第一逍遥的道士！ 他们也收到了无量鲲御使千万海兽的传讯，赶了回来！ 此刻听到呼唤，逍遥子回头上下看了李寒衣一眼，微微点头。 “有所长进，还算不错。” 李寒衣嘿嘿一笑。 师尊的称赞，可是难得。 另一边，甩了半天手，终于将那股震劲压下的应莲殇抬头看向季牧。 “书生！有酒没？！” 季牧哈哈一笑，刚想伸手，却发现藏品如今都在唐圣宗那里，一时有些尴尬。 “呃...现在没有，等宰了这鸟，我送你十坛！” “行吧。” 应莲殇微有些失望，但望向金渡的瞬间眼神又迸发出了浓烈的战意。 书生说给，那就肯定会给。 他此刻看那鸟好像那都不是敌人，而是十坛挂在天上满载着剑南春的烈酒，香气扑鼻。 跟那老道士出去几年，一口酒都喝不上，他嘴里都快淡死了！ 骤然之间，陆地上所有人皆有所感应，俱是抬头。 那神鸟刚刚扇飞黑云，便迎面撞上了两道交叠在一起，呈现十字、极为霸道甚至一举撕碎虚空的血色刀气！ 刀气并没有奔着连应莲殇都没有砸动的头颅而去，而是直奔脖颈那看起来最脆弱的地方。 当然，这一击最后也没有奏效。 金渡并不是靶子，在此之前便将这缕刀气震碎碾灭了。 与此同时，一道鬼魅的身影突兀出现在了季牧身后，幽声道： “我也要。” 季牧先是震惊于自己竟然对他的出现毫无察觉，紧接着就反应过来。 “你要什么？” “酒啊！”周辊一脸的理直气壮，“你不会不想给吧？” 第1000章 星族旧部 自斩灭龙首残魂后，周辊心结已解。 观其之前双刀破空的气势，赫然也已晋升刀圣！ 此刻问酒，季牧默默在心底计算了一下存量，惊觉有些吃紧。 这些年他大手大脚，见人就送，事后又不加补充... 在他的诸多“败家”行为之下，如今月明楼中的剑南春存量竟是快要耗尽了！ 青神葫虽能无限续杯，但毕竟只有一个，共饮可以，送人则不太方便。 看来之后有时间要酿酒了，至少也要再存一些酒坛子... 季牧内心如此想到。 不过此刻应莲殇那边都答应了，周辊这边自然不好拒绝，所以哪怕存量不多，季牧最后也艰难的点了点头。 “当然...不会。” “季爷！”一旁的李寒衣缓缓靠近，谄媚开口。 “滚。” “哦。” 李寒衣委屈的走了。 高空中，神鸟的杀意已经遏制不住。 这虫蝥一个接一个的到来，拿它作为踏板，每个人出来都要给它一下，当它是什么了？ 且面对自己，他们一丝压力都没有的么？竟是这般相互嬉笑？！ 放在之前，金渡不会纠结这些事情。 但李寒衣以喜乐经为它种下怒种之后，如今已严重影响它的思绪。 金渡自己也察觉到了这一点，一直在体内竭力镇压，以免在战斗中出什么纰漏。 还需要一小会儿，便在此时，金渡的眸光扫向四周不断赶来的天陆群仙，森然下令道： “不计代价，杀光他们！” ... “喂，人是不是有些多啊？” 应莲殇肩扛着青王棍，看向四周蜂拥而至的仙人，一时竟是不知道该先打哪一个。 哪怕他新近突破、手上正痒，但面对这种阵势，也被瞬间冲灭了战斗的欲望。 这可是数千陆仙啊！ 你哪怕来几千个圣人呢？好歹也是同境！ 实力再强，也架不住围殴啊！ 应莲殇身为帝星之一，又具备应龙血脉，通明境的时候就能单打妖圣，如今自身成圣，随便打两三个陆仙绝对不是问题。 越阶战斗，对他来说早已是常态。 但这并不代表他能一次性越上几千个... 让人有些诧异的是。 这个时候，一向胆最小的李寒衣却是丝毫不慌，身子依旧站的笔挺，神气活现。 他目光挨个扫向对面，微仰着下巴，鼻孔冲人。 “呦呵，比人多？” 话音刚落，他一拍身旁的义灵肩膀。 “让他们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打群架！” 义灵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或许这个世界上唯一能让他面上情绪变化的，便只有李寒衣了。 毕竟对面的仙人此刻都已经快到近前，所以义灵也没耽搁。 手中紫金钵盂一甩，数千道华光绽放，转瞬之间，季牧周身便骤然出现了数千道身影，密密麻麻连绵一片。 最为恐怖的是，这些人影身上各自的气息皆是极为强盛霸道，竟没有一位低于陆仙！ 数年前玉皇降临，多番落子，最终才有天陆三千陆仙，还搭上了一重天域。 而义灵此刻只是随手一掏，便掏出了相等的星族！ 第1001章 大军合围 两年时间里，义灵与李寒衣在星空辗转在各大星域之间，不断收集星核碎片，收拢旧部。 有着帝君的旗帜在，在星空中一盘散沙散落各地的星族不断汇合，最后如滚雪球一般越滚越大！ 收拢至今，已有两万余人！ 且能在天族巡查军不断剿杀存活到现在的，无一不是精英中的精英、强者中的强者！ 这些星族之人的境界绝大多数都是真仙，金仙不多，但亦有几尊。 纵使是陆仙，也绝对是此境巅峰，在同境之中罕有对手，甚至能越阶一战而不死。 当然在这些星族之中，还有不少刚刚降生不久、境界尚处在凡阶的幼儿。 但星族父母多为仙人，诞下的子嗣天赋大多极强，稍加修炼，不出几年便能突破此境。 所以这便是义灵与李寒衣一个平静无波一个嬉笑随意的原因。 他们是真的不愁！ 在星空的这几年里，他们已经不知道和“仙”打过多少次交道了。 三千陆仙，对于尚未完全成长起来的人族来说很是唬人，但对于已经跟天人打过几万年交道的星族来说，还真不算什么。 只不过因为如今的人界质量无法承载这么多的星族仙人，所以义灵以钵盂将他们带回时，让其中绝大多数人都进行了深层的自我封印，除了那些幼儿外，大多都各自陷入了沉睡状态，等待之后再行唤醒。 如今在天陆之中，义灵也并未将所有星族尽数唤醒召出，而是根据漏尽通的预演，测算了一下天陆的极限承载能力，唤醒了两千三百一十二人。 且这些人绝大多数都是陆仙境，少有真仙也是压制境界，免得震碎天陆之后又波及人间。 突然的变故令金渡与天陆群仙皆为之一震。 “什么？！” 如金元庄彗等更是瞪圆了眼，一时好似身在梦中。 在此之前，他们绝对不曾想到。 来一趟人间，不仅没能打压过人族，现在反倒在人间被狠狠的打压了。 如果说之前面对人族天人还能做到压制、游刃有余的话，那么现在面对同境的星族战士，他们的压力一下子就上来了。 且不止如此。 另一岸原本还在观望判断局势的唐圣宗瞅准机会，再度一拍旃檀世界，人族九军接连踏出，将天人尽皆合围！ 此刻天陆最外圈，一百七十多万人族大军围的水泄不通。 中间是两千八百多余上界天人，因为与人族鏖战了许久，天、人二族各有伤亡，损耗不少。 而在最内圈，两千多位星族战士气势勃发，从内抵住天人，与外围的人族合力将他们包夹在了中间，局势瞬间逆转！ 不止是天族，这突兀出现的数千星族战士令季牧一方也是各自错愕。 无尘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惊喜，而是突然间有些后悔。 早知如此，他似乎是不是都不用下来了？ 不过转念一想，若他不来，人族也绝对撑不到支援尽皆到来的现在，至少闺女和季牧铁定是有些危险的... 第1002章 神鸟负洲 这边无尘的心情刚刚稍微好受些许，另一边季牧目光就挨个扫向李寒衣与义灵，面色颇有些不善： “怎么才放出来？” 后者对视一眼，相视一笑。 “现在也不晚。” 高空上，看着陆地上突兀冒出的星族大军，神鸟已经快要疯了！ 这一个接一个，一环套一环，人族什么时候有这么多援军和强者了？！ 不该是仙人一出，万人顶礼膜拜么？ 而且这一开始怎么都不来，只让一个书生只身闯荡天陆？ 至少让自己有个心理准备啊！ 那星族金渡也曾率领过巡查军，以翻遍整个星空那般的架势找寻过，八百年都遇不见一个，能撞见一队都是走大运了，这是怎么聚集到这般规模来到人间的？ 金渡眼睁睁看着原本占据绝对优势的天人便转眼便被星族与人族联合包围了，团灭的下场似已近在眼前。 此次下界之行，原本以为是来捞功的，却没曾想竟有这么多波折！ 此刻金渡几乎道心破碎，哪里还能安心镇压怒种？嘶吼一声便俯冲而下！ 与之前那一次下坠不同。 此刻神鸟周身皆燃起滔天血气，每一片鳞甲都如血玉般晶莹剔透，直将苍穹都染成了一片赤红。 俯冲而下时，以神鸟的背脊为中心，一个赤色的旋涡蓦然成型。 伴随着旋涡的流转，强大的力量使得空间都为之异位扭曲，上下颠倒错乱，非常理能形容。 之前所有被震荡而下的乱石异物都如风卷残云般逆卷而来，落入那风暴的中心，聚拢在神鸟的背脊之上。 这些碎石乱物在被吸摄而来的过程中皆会沾染上迦楼罗鸟身上的血气。 从此刻开始，这些碎石尽皆开始燃烧，其内质的一切都被激发，像炮弹般接连划过天空，最后如同陨星相互碰撞结合。 一时天陆上空像是下起了一阵火红的流星雨，蔚为壮观。 随着俯冲加剧，淬血燃烧的天陆烈石越聚越多，不断向内堆积坍缩，凝聚着难以想象的力量。 最终它们与神鸟几近融为一体。 整个下坠的过程如同一座倒悬的、燃烧着的巨型山脉，从下方看去，就像是大地取代了天空，而朝着万物生灵轰然砸落！ 此刻的金渡赫然已经用上了搏命的态势，完全不计损耗、不计代价，甚至不分敌我... 它只想毁灭一切。 把所有能动的都杀光了，它的任务自然也就完成了。 此为迦楼罗鸟的本命天赋之一。 神王坠！ 神鸟负洲，苍生覆灭！ 面对这一幕末日景象，无尘、玉依香、逍遥子各自对视一眼，齐齐升空，迎向那坠落的血色山脉。 李寒衣在一旁犹豫了一下，也纵身跟了上去。 这一次，季牧没有再强行跟上去。 在不渡劫的情况下，他现在的境界只会拖慢无尘与玉依香的后腿，令众人瞻前顾后。 虽说他的领域已具备了相当的杀力，但也不可能越三个大境影响金仙。 义灵、应莲殇、周辊同样没动。 第1003章 无为师徒 义灵虽然在星空找寻到了一块太一星核，修为达到半圣，但自身道源依旧分散在天界，并不完整，需要日后取回。 在此之前，他依旧并不具备太强的战力。 当然，六通具足的他有着其余帝星难以比拟的强大辅助能力，不可替代。 应莲殇自敲了那一棍后便有了自知之明。 虽然他当时没有用全力，但那样的一棍敲在那巨鸟头上对方连晃都没晃，也就没有必要尝试第二次了。 龙也是要面子的。 周辊与应莲殇的反应相似。 晋升刀圣后，他有自信瞬杀一位陆仙，却没有把握切开一尊实力达到了金仙级别的神鸟翎羽。 一位金渡法身，便将几位帝星刚刚突破所升起的豪情尽数踩在脚底。 天尊金仙，本就是离他们太过遥远的战场。 除了李寒衣之外。 这个战场，李寒衣上去的确比其余帝星上去更合适。 至少他能作为靶子，而不会被真的打中。 星空一行，令李寒衣的境界实力发生了一次又一次的质变。 破圣后的逍遥真气不仅更持久绵长，更是陆仙真仙所无法触碰。 寻常金仙不耗费大力气，也根本摸不到李寒衣的衣角。 而在另一边，李寒衣还能动用南皇传承，持续对金渡施加影响，属于你打不着我，我还能在你眼前一直晃悠。 这般持续下去，几乎没有任何一位天人能维持天人态，气都能把人气死，而这份怒气又会成为喜乐经的资粮，如同遇上烈火的干柴。 如此一轮又一轮的积蓄，只要时间足够长，喜乐经种下的情种将会被叠加成长到一个极为恐怖的地步！ 作为曾经制霸三界的南皇转世，李寒衣正在逐渐显露独属于他的峥嵘。 杀人他不如其余几位。 但若论“缠人”，四个加起来都不够他打的。 而李寒衣的师尊逍遥子，其境界实力在季牧这里也永远是个迷。 此人永远遇强则强，而不能以常理圣人论之，就连他教出的李寒衣现在也有在往这个方向发展的趋势。 山海世界的修炼体系，似乎完全不能够影响这对师徒的逍遥之道。 事实上，南洲七圣之中，从来没有“道圣”，而逍遥子也从未承认过自己是圣人。 所谓“道圣”之名，无非是江湖自传。 不过自从在须弥海遭遇过山海无量鲲之后，季牧得知了一些秘辛，听说过了“旧日遗客”的存在，因此对逍遥子的身份多少有了一些猜测。 对方当时也在，听闻只是淡淡一笑，并没有太大波澜。 就算猜的不对，逍遥子也绝对有其相等的特异。 不论如何，季牧相信他的实力至少会和此刻的无尘与玉依香相当，至少不会更弱。 无尘、玉依香、无为观师徒。 有此四人，拖延金渡一段时间不成问题。 而季牧和其余帝星要做的事情也已经很清晰了。 配合当下的星族和人族大军，以最快的时间清理掉下面这些陆仙，最后引军围杀金渡。 这是最效率、也是最稳妥的方式。 人间诸贤，此刻各司其职。 第1004章 血雨腥风(一) “比一比？”季牧的眸光扫向一旁的周辊与应莲殇。 后两者对视一眼，应莲殇率先说道： “若是你输了，我可得多讹你两坛。” 话音刚落，也不论季牧答不答应，他一甩长棍便砸进了群仙之中。 一旁的周辊扫了眼季牧，将双手按在腰间双刀之上，轻轻一推，说了句：“我也是”，旋即便身融入影，瞬息不见。 想必也是寻找目标去了。 看着这火急火燎的二人，季牧嘴角一抽。 “这是有多久没喝过酒了啊？” 摇了摇头，季牧伸手一招，天罡君子同时在空中划出一道月弧，挂回了腰间。 随即他拿出青神葫，自己先美美的灌了一口，旋即慢悠悠走向战场。 “呵，两年是挺长的了。” ... 此际天族、星族、人族，堪称山海世界最为庞大的三个族群之间的大混战已经开始。 原本难得一见的血雨如今再没有停过，混合着仙人飞溅的鲜血，整个天陆都蒙上了一层极重的赤色。 季牧来到战场，第一时间就看到了一个狼狈的身影。 他轻轻地“呵”了一声： “风水轮流转啊。” ... 金元此刻根本不敢现出本体。 体型越大目标就越大，从而死的就越快。 这个道理他领会的算是比较早的一个。 因为领会晚的，现在都已经死了。 此刻天陆仙人唯一的作用，似乎就是最后降下一场血雨，润一润同样残破不堪的天陆大地，让濒临破碎的这个世界能够坚持的更久一些。 金元有些无法接受。 堂堂上界仙人，三界至尊种族，怎么就沦落到这般地步了？ 三千仙人何等阵势？怎么会折在人间？ 老祖在干什... 算了，老祖自身难保了。 金元内心叹了口气。 化为人形的他竭尽全力的收敛气息，让自己尽量不引人注意，同时凭借自身的速度优势，在战场中不断挪移。 他从不与人纠缠，只求没人发现自己。 现在战场上的目标还很多，绝大多数星族强者和人族军阵见一击不中，转头就会去找下一个了，没必要在单一仙人的身上浪费时间。 金元就是瞅准这个空隙，挣扎求存到了现在。 这样的他，若是放在以前，肯定是被自己嗤之以鼻、深恶痛绝的。 堂堂上仙，怎可如此蝇营苟且，贪图求生？！ 但现在... 果然还是命更要紧... 就这样，低调的金元在一片混乱之中逐渐远离战场核心，靠近了边缘。 但就在他即将找到机会从边缘处脱离战场之际，一道剑光倏忽而至，斩落了一撮他本就没剩多少的金毛。 金元吓了一跳。 回头看清来人，更是魂都吓没了！ 竟是那个书生！ 此刻熟人再见，金元一丝叙旧的心情都没有，金光一闪就要逃跑。 开玩笑。 自己之前追了此人大半日、甚至动用了仙枢法阵都没有把他杀掉，现在就更别想了。 而且自己经受了连番大战摧残，状态早已下滑。 十成之中，仅余二三成。 第1005章 血雨腥风(二) 心神肉身皆负累，哪里可能面对这个老祖亲手追杀都仍旧活蹦乱跳到现在的季牧？ 且最主要的，是季牧曾给他带来生死一线的极致压迫，当时直接把他的魂快吓没了，根本再没有勇气面对季牧。 原本以金元陆仙巅峰的实力，认真对决之下，或许还能坚持一段时间，此刻战意全无，只想逃跑，自然不具备多少战力。 就在这个瞬间，季牧尘光瞬步，同时五指张开，对着金元的位置骤然一握。 无尘剑域蓦然张开，将化作金光的金元包裹，连同他四周所在的位置，尽皆斩成了一片真空！ 金元连一声闷哼都没来得及发出，肉身便瞬间湮灭在了无尽剑势之下。 神魂死的比肉身晚一些，肉身崩毁，神魂具现的金光神鸟便暴露在外。 金元的神魂不弱，但在剑域的无限穿刺之中，也仅是坚持了一会儿，贡献了一阵惨叫哀嚎，最后倏忽如烟云消散。 最后之际，他其实想求饶来着。 但季牧现在没什么时间听。 毕竟成圣后的妖物和小二都无比生猛。 这一会儿，都已经各自斩杀了两位陆仙了。 若非季牧惦记着金元带给过他的照顾，他也不会特意绕这么远过来补这一剑。 否则这一路，都够他杀好几个仙人了。 忙啊！ 天空中的血雨似乎又浓郁了一些。 斩灭金元后，季牧目光一转，却正好又与战场中的一道目光碰在了一起。 面生六目，是那个曾封禁过自己目识的仙人。 呵，冤家路窄，不是仇人不聚头。 与季牧的眸光对视，目仙倏地一惊，毫不迟疑的转身就开始疾驰！ 这些不久前在天陆都着重关照过季牧的仙人们如今再见季牧，没有一个不是亡命奔逃的。 若是在前一日，一个不慎，季牧就得死他们手里。 但现在，局势已彻底不同。 对于他们给自己造成的狼狈和杀机，季牧都需要他们以命来还。 他杀的越快，便能越早引军去支援玉依香她们。 这时季牧眼前一黑，再度失去了目识。 目仙在转身逃跑的同时，还不忘给他来上一下。 事实上对方的瞳术是在对视之际发出的，反应不可谓不快。 但季牧完全不在意。 他都没有去特意分辨目仙逃走的位置，只是淡淡开口： “义灵。” “东南三十七里。” 没有任何花哨，季牧推剑出鞘，照着那个位置就斩出了一剑！ 目仙刚刚抵达这个位置，甚至还有半只脚都未曾落地，便骤然被这一剑斩中了背脊，登时踉跄着往前翻滚了好一段距离。 “怎么可能？！”他内心满是惊骇。 在失去目识且他还依靠仙术封闭自身气息的情况下，等同于他完全消失在了季牧的视野和神识感知之中，对方是怎么知道自己的位置的？ 且那剑气似乎来的比他还快，他再慢一点或许都赶不上！ 但目仙终究是没有机会思考其中的原因了。 一道血色的短刃，已经在他翻滚的终点等待，并刺穿了他的胸膛。 陨神滴又开始进食了。 它很喜欢它现在的主人。 第1006章 血雨腥风(三) 在义灵的六通预判和季牧的杀力之下，早已疲于奔命的目仙瞬间授首。 他六只眼睛都不曾闭上，身上的气息便已被陨神滴尽数吞噬殆尽。 一位仙人的完整精血，让这件邪器愈发变得晶莹剔透。 如今的陨神滴，等阶虽不明，但却能轻易刺穿圣阶以及陆仙的肉身防御。 且此物来去无踪，见血便如附骨之锥，直将人吸噬殆尽方肯罢休，极为邪性。 终结目仙后，季牧召回陨神滴，马不停蹄的便砸入了仙人聚集最多的区域之中。 此刻一座仙枢架构的地域，有两百多仙人同时聚集在此。 星族与人族给他们带来的压力已经逼得他们放下了过往的自傲，开始同力协作。 此刻领导这批仙人的是庄彗。 作为天兵之一，他比其他仙人更懂得聚拢力量，知道一盘散沙只会加速溃败。 所以在其他仙人各自为战、乱作一团之时，他聚拢了一批人，以仙枢作为固守之地，抵死防御。 在他的一道道指令下，这两百多位仙人愣是击退了一波又一波星族与人族的进攻。 此刻领军围攻此地的星族是若曦与若黎姐弟，共两支星族，一百余人，隶属南皇旧部。 在星空之时，这两部皆陷入了夜叉众的包围逐杀之中，最后误入诡秘的黑界，在其中与它们周旋数百年，后来义灵与李寒衣通过岄音之灵联系上了他们，双方汇合，一番周折从而脱困。 跟随若曦一部的岄音之灵名为红音，若黎一部则为蓝音。 至于岄音之灵的族长岄儿几乎从不离开她的太一帝君。 或许是还没准备好面对众人的目光，这次义灵唤醒的两千余星族之中也并没有她，她依旧在义灵的钵盂之中。 原本若曦姐弟两部的族人在黑界之中不断损耗消失，被黑界所吞噬，最后等义灵他们赶到时，便只剩下了族长和岄音之灵，一共不过四人。 但随着之后一行人以帝君的名义在星空中游荡，越来越多的星族不断聚拢而来，若曦若黎两部也重新发展壮大，各自吸纳了数十位星族，此刻正与庄彗所率领的仙人作战，包拢了三分之一的战场。 而在另一边，蛮象亲率五万蛮虎军将此地重重包围，结怒龙阵不断以火炮进行轰击。 他一直追着庄彗到了这里。 如果事前知道，庄彗绝对不会去招惹这么一条疯狗，甚至还称他为“小将”... 季牧便闯进了这片战场。 但发现这群仙人的，并不止他一个。 在接连斩灭三两仙人后，应莲殇觉得不太过瘾，抬头便看见了庄彗这边。 毕竟绝大多数仙人都散乱无序，一个形成阵势的仙人队伍就显得很是出众。 他嘴角一勾，露出一抹战意。 青王棍在空中甩出一片棍影，架在了肩头，应莲殇便扛着长棍，一步步的向那边走去。 他每一次踏步，浑身都会延伸出龙鳞，覆盖到四肢以及指尖，双手亦在这一刻化作龙爪，如钢铁般孔武有力。 第1007章 血雨腥风(四) 龙族独有的竖瞳在此际迸发出强烈的光芒，似有龙影游荡其中。 应莲殇周身筋肉鼓胀，粗壮的长尾将大地抽出了一道道印痕，充斥着暴力的美感。 肩头青王棍棍身金黑二色符文流转，散发着无比厚重的气息。 应莲殇晋升妖圣后，作为他的伴生器物，青王棍也成长为了圣器。 连走数步后，应莲殇的半龙化便已然完成，肩头青王棍亦迸发出一股热流，好似与他连成了一体。 便在此刻，应莲殇再度迈出一脚，猛地一踏，整个身躯瞬间拔地而起，如炮弹般砸进了仙人阵列之中！ 金黑符文流转的青王棍势如万钧，当场便将一位正在与星族对战的仙人砸成了肉泥！ 正与这位仙人对战的星族着实吓了一跳。 前一刻对方还好好的，势均力敌，感觉至少还能纠缠个半日，没想到下一刻就消失了，血甚至溅了自己一身... 他呆呆的向着突兀出现在此的应莲殇看去，当看清他眉心一闪而逝的星印，这位星族立刻低头。 “参见星君。” 应莲殇摆了摆手，持棍再度砸向另一位近前的仙人。 “等我真的具备星君的实力再叫吧。” 而在另一边，应莲殇的棍子尚未砸到，他选中的那位目标便已经先死一步，被终结在了一对翻飞的双刀之下。 应莲殇瞬间停步，骂骂咧咧的说了一句： “这是我选好的！” 周辊现身收刀入鞘，没什么波澜的应道： “刚好到这，顺手。” 说完，似乎也是觉得自己这句没什么说服力，末了他又加上了一句： “你也可以抢我的。” 原本还只是骂骂咧咧的应莲殇此刻气的破口大骂： “去你奶奶的！” “老子看都看不见你，谁知道你要杀哪个？！” 周辊耸了耸肩。 “那我就没办法了，谁让你动作那么慢。” “我他...”应莲殇刚想怒骂出口，却在这时猛地听见了不远处的动静，骤然转头。 只见季牧同时张开了无尘剑域和杀神血域，七十二道化作的重楼悬于上空，君子剑的霜色和天罡剑的荧蓝同时占满了这片天地。 陨神滴不时穿梭，收割一个又一个天人的性命。 此刻的他宛如一个巨大的磨盘，正在一圈又一圈的碾碎毫无反抗之力的豆子。 仅是片刻，骤然遭逢变故反应不过来惨遭杀戮的天人便有十数位！ 庄彗好不容易形成的阵势，瞬间被季牧一人撕开了一个巨大的口子。 陆仙实力本与圣人近似，不会超出太多，唯一不同的便只在登天门之后其所凝所用皆为仙气仙力。 而在天陆之中，哪怕是人族星族，抽调的天地元气也都是一样的，并无多少优势特异。 五方帝星的同境战力几乎无人可以超越，而面对落入下界、实力先被削减一层的陆仙，更是可以轻易碾死！ 季牧在数年前，便越境斩灭了画圣与龙首，如今七十二道傍身，两大领域以金仙手段淬炼新生，他逆此陆仙境，说之为喝水那般简单也毫不为过！ 第1008章 血雨腥风(五) 应莲殇与周辊对视一眼，极有默契的同时闭嘴。 一个长棍，一个双刀，同时切进战场。 再聊一会儿，那边书生就要把这批人杀光了！ 仙枢顶部。 当庄彗看到那一身白衣闯入战场，以及那伫立虚空的七十二重楼时，他眸中顿时闪过一抹阴翳，更深处更是藏着挥之不去的恐惧。 而阵地的两百多仙人本就是苦苦坚守，此刻冷不丁被三大帝星闯入战场，上来就是一番砍瓜切菜，防线顿时崩溃，乱作一团。 “稳住！” “别退！退了就死！” “施法啊！跑什么？！” 庄彗竭力想稳住局势，但是此刻群仙的溃败就如洪水决堤一般，势不可挡。 纵算有些许没有被冲垮的石头，也根本拦不住奔流而下的江河。 该死！ 庄彗在心底怒骂一声，但紧接着，他便和一道平静无波的目光对视在了一起。 那是季牧的目光。 平静，是因为对方正在看一个死人。 庄彗浑身汗毛倒竖，头皮一紧，毫不迟疑的出手了。 现在这个局面，根本不会有人帮他拦住季牧。 顺时他可以是临时主将，逆境时谁管他是谁？是谁也不值得仙人为之付出性命。 天人，从没有袍泽一说。 更何况此次下界的绝大多数陆仙都属于散兵游勇，临时征召而来，更没有什么凝聚力，兵败自如山倒。 庄彗深知此刻他只能靠自己。 且他知晓现在就算逃跑，短时间也根本不可能突破重围。 而在那之前季牧一定能追上来。 对方的速度他曾见识过，甚至能比肩迦楼罗族的金元，正常追逐他都跑不过，更何况在乱军之中？ 届时一味逃跑避战，弱点无疑都会暴露在对方面前。 将后背留给敌人，与送死无异。 所以庄彗在与季牧眼神对视的一瞬间，便决定誓死一搏。 与尊严之类的无关。 纯粹是权衡利弊之下，无奈中得出的最优解。 见到庄彗不闪不避，反倒提枪向着自己冲来，季牧眉毛一挑，露出一抹意外之色。 倒是足够冷静。 此刻庄彗周身银甲流光，汇于枪尖一点，自点滴中乍放毫光，转瞬之间便已奔袭至季牧近前，银枪刺向季牧心口。 面对巅峰陆仙的全力一击，季牧也不托大，当下以左手君子剑施展守一式御守，而右手抬起就是一剑浩然！ 枪尖点白幕，一片苍茫。 浩然气长万里，剑气直取魂光！ 一击不成，庄彗迅速转换势态，惊险的以枪杆架住了斩向自己头颅的天罡，剑锋锐气甚至透将过来，在他的眉心留下了一道印痕，顺着他的脸庞滴落在地。 这是怎样沉的一剑？ 庄彗架枪的手在些微颤抖，足下甚至已镶嵌入地，苦苦坚持。 如今季牧身上的浩然气已具磅礴之势，如怒江奔涌、直贯瀚海，以此加持来施展浩然归一，每一剑都重如山岳！ 庄彗以双手架着那柄单薄的长剑，却像是肩抗山脉、负托沧海，一整个天地的重量都压在了他身上！ 第1009章 血雨腥风(六) 此为磅礴大势之剑，滚滚洪流，冲刷着一切，独木怎撑？ 季牧握剑的右手持续发力，大有不把庄彗按进地里不罢休的态势，而他的左手也在此际抬了起来。 君子剑霜色流转，横压而至，直奔着庄彗的脖颈而去！ 庄彗咬牙一斜枪身，同时架住了季牧双剑，但与此同时他承担的力道亦是快要达到了他自身的极限。 足底再度下沉，已至脚踝。 双臂青筋鼓起，像一条条狰狞的蛇蟒盘旋，几欲爆裂。 面色在重压之下亦是涨红，全身吃紧，说不出任何话来。 便在此时，一抹血光闪过。 陨神滴瞬发而至，悬停在了庄彗眉心，须臾之间便可没入。 “把你知道有关天兵的信息告诉我，饶你一缕神魂。”季牧冷声开口。 庄彗面色露出了一抹苦涩。 他的身影在季牧剑压之下再度沉下一分，他双臂止不住的发颤，艰难开口： “你问我...这个，和直接...杀了...我...没有分别。” 季牧闻言若有所思。 看来位列天兵的仙人应该都被下了禁制，一旦暴露天兵隐秘便会触发，所以庄彗才会说这和杀了他没有分别。 看来想提前知道上界军队的一些信息，也不是那么容易。 “你杀过星族吗？”这是季牧的第二个问题。 庄彗迟疑了一瞬，旋即开口： “没...” “噗呲”一声轻响，陨神滴瞬间没入庄彗眉心，吞噬一切。 庄彗瞳孔猛然瞪大，最后便定格在了这里。 他迟疑的那一瞬，便已经是他最真实的回答了。 托玉依香的关系，季牧也曾修习过七音宗的核心功法，多少能探人心识，尤其越在对方慌乱恐惧的时候越能成功。 不过就算不依靠这个，此行下界群仙之中若有良善之辈或是星族，义灵在方才也就已经告知了。 但事实上义灵是沉默的。 这证明此行下界之中，真正潜藏的星族，只有无尘一人。 季牧会问庄彗这一句，不过是敬重他临阵不退的勇武，告知了他的死因。 血刃入颅，庄彗颓然倒地。 仙人的死亡除开天地同悲的血雨，本质上与凡人也并无多少差异，生死之间，万物平等。 季牧抽剑转身，再度杀进战场。 这是一场针对天人的屠杀。 没有什么道义和怜悯，不存在正义还是错误，只有你死我活，一方尽灭而方休。 毕竟在天人占优的时候，他们也不会给人族说话的机会。 天陆中，血雨浓稠近墨。 ... 两个时辰后。 三千下界陆仙尽皆伏诛，整个天陆的色彩都化作了血红。 大地上流淌着人族、星族的血，杂糅在一起。 当然最多的，仍旧是仙人的血。 腥味弥漫在整个世界。 高空上的神鸟在这个过程中变得越来越狂躁，术法神通杀性越来越强。 但无尘四人牢牢的抵住了它的攻势，没有让它影响到陆地的战场半分。 金仙初期，对于这四人联手的阵容来说，并不是那般不可逾越。 第1010章 帝君聚首 晋升真仙后。 玉依香展现了极为强大的韧性与杀力，同时以音道展现出了绝无仅有的辅助能力。 在数年前，她本就是南洲江湖天赋最为出众的年轻一辈修士。 只不过性格或许是随她父亲，一开始她对修行也并不太上心，随缘随性，直到后来遇见季牧，方才有了一丝迫切之感。 毕竟以帝星作为心上人，稍微怠惰一会儿，便跟不上他的脚步了。 玉依香自不愿如此。 若不真是自身天赋足够，又怎么可能在灵海中泡出一个真仙境？ 寻常修士进去，早就或溺死、或撑死在半途了，根本撑不到最后。 面对金仙境的神鸟，玉依香迅速适应自身境界，越挨打越强。 之后神鸟发狂，她便进而转换成辅助的态势，音域张开、琴音辗转之际，令高空作战的几人都受到了翻倍式的灵力增幅！ 后来玉依香发现这增幅给到逍遥子和李寒衣这对师徒身上完全是浪费。 这两人主打一个“滑溜”，似鲶鱼一般，正面作战发挥不了多少作用，所以玉依香最后便主要供给无尘一人。 当真仙境的音道增幅落在同一个人的身上，其结果极为惊人恐怖！ 无尘的境界灵力以极为明显的速度疯狂窜升，无限逼近金仙，几乎以一人之力接下了金渡之后好几轮的冲击！ 亲闺女亲自辅助，这一战他打的极为畅快，笑声不时响起，在天际久久不散。 也正是因为上空的激烈交锋，使得天空天然的成为了禁地，让仙人纵使想逃，第一时间也不会选择御空。 毕竟陆地上至少还是能对付的敌人，而只要一抬头，随便一道余波都能够将他们荡灭成灰。 此刻，在神鸟又一次与无尘碰撞之后，双方都停了下来。 再打已无多少意义。 因为下方的战斗已经结束了。 残破到几乎已经看不出大陆面貌的天陆大地上，霜杀、神灭、蛮虎、陨烈、踏天、冲灵、逐星、雨凝、离火，九军齐整列阵。 将士们虽然个个看起来都残衣败褛、狼狈不堪，但他们的眼神却无比明亮。 面色是振奋的，脚步是轻快的，握住兵器的手则是坚定的。 他们刚刚斩灭了三千上仙！ 这是足以被载入史册的一战！ 面对天人的压迫与傲慢，人族不再忍气吞声，而是正面宣战！战而胜之！ 虽然这离真正打上三十三天、反攻天人还有很长的一段距离，此行下界陆仙也多为天人底层，不成编制，无法代表真正的仙人战力，但这无疑是迈出了第一步，至关重要的一步！ 这代表着人族已经从“仙人抚顶，三叩九拜”的时代踏出，迈入了新的纪元！ 而在人族九军的另一侧。 两千余星族将士排列成一个方阵，各自神态肃穆，气势贯通云霄。 在他们的正前方。 季牧、义灵、应莲殇、周辊各自站立，李寒衣亦是从上空落了下来，与四人站在了一块。 天罡，太一，贪狼，少昊，南皇。 这是他们的帝君，在时隔千年万年之后，于人间再聚首！ 第1011章 天开一线，万道曙光 这一幕对于人族来说或许已经司空见惯，并不出奇，但对于星族的将士们来说，再没有任何事更能让他们热泪盈眶！ 如若曦若黎、蓝音红音等星将，此刻尽皆难以控制自身的情绪，浑身颤抖不已。 熬过了多少不见天日的时光，才终于等到了这一刻！ 万载岁月，星族群龙无首，面对天族的搜捕只能龟缩苟且，蛰伏偷生。 一旦被捕，等待他们的将是难以想象的噩梦，地狱都已是奢求。 他们的队伍不断分化、散落，最后有相当一部分都断了联系，再有就是被直接剿灭在星空之中。 生存环境之恶劣，连九幽都难以望其项背。 毕竟无论是人族还是幽魂，都有一层界域之隔，轻易不得出入。 而星族，从来都是直面天人，直面这个世界上最为强大霸道的族群。 帝君在位前，星族数量何止千万？ 而在现在，李寒衣与义灵依靠岄音之灵喊话不知多少星域，最终也才唤回来这两万将士。 对于此次下界的陆仙来说，这算是压倒性的数量，但相比于庞大的三十三天，两万之数真的又不算什么。 或许仍旧有不少散落的星族没有收到召唤，不知帝君复归。 但就算这些散落的星族尽皆聚齐，也定然没有星族全盛时的十分之一。 能存活下来的，无一不是经历过无数劫难，心神满是伤痕。 他们是历经千战万战的战士，活到现在，只为坚守心中那一丝飘渺的希望。 而现在，他们终于看到了曙光。 季牧现在位于星族阵列的最边缘，却又靠近着另一侧的人族九军。 此情此景，就好似他此刻正是架在两族之间的一道桥梁，是双方彼此联结的枢纽与见证。 唐圣宗在看他，其余四星也在看他。 无尘在看他，玉依香也在看他，眼波温柔。 九军将领，星族各族，所有人都在看他。 他是人族的先生，星族的帝君，是那颗引导众星的北极。 他是方向。 而此时此刻，他缓缓抬头，看向天空中那尊静谧下来的神鸟。 “帮我跟玉皇带句话。” 季牧一边说着，一边缓缓抬手。 太白驭兵诀引导万军之一缕，灌注于霜色长剑之中。 君子剑发出了一声震彻天地的嗡鸣，同时被季牧坚定的握在了手中。 他手持着这柄承载了万军之力的古剑，指向了那尊遮盖了半座苍穹的神鸟，缓缓开口： “众生，各自有路，不愿为棋子。” 剑尖上移，指向那片苍穹，指向那座至高山峰。 “让他的手别伸那么长。” “这山，我等自登之。” 最后一个字音落下，季牧眉心骤然亮起，绽放神光，磅礴的浩然气如一座天柱般勃然而起，直抵苍穹！ 一时手中剑如凝月，蓦然一斩！ 剑气长万里，如巍巍月华，霜照一世，直开天光！ 原本就已濒临极限的天陆被这一剑彻底斩开，像是被从内部被劈开的巨大蛋壳。 从那开裂的万里缝隙之中，人世的光明照射进来，破除了此界的一切幽暗。 微风吹拂，带走了此地的腥气，带来了四洲的生机。 天陆已死，人世新生！ 第1012章 天合一线，万界无光 神鸟最终也没有再做什么，因为它知道再做什么也无意义。 下方不是一人，而是一个整体。 它杀不掉所有人，便也杀不掉任何一人。 所以它最终只是平静的迎接了这一剑，湮灭在了那巍巍月华之中，融化在了天开一线的光辉之下。 “不愿为棋子么？” 在自身湮灭之前，它默默重复了这一句，突然自嘲的笑了。 “谁愿呢？” 破碎的世界之中，呢喃声缓缓回荡，久久不散。 风声潇潇，细雨彷徨。 ... 战事落幕。 季牧本欲与星、人二族的大军一同撤离天陆，通过降临之门离开此世，回到人间。 但还没走出多远，无尘、逍遥子、唐皇、义灵几人便接连抬头，似是感应到了什么。 季牧没有抬头，只是默默停下了脚步。 片刻后，他缓缓转身，逆着大军前行的方向，踏回了那个正在破碎的世界。 一人独行，只留下了一个背影。 “你们先走。” “这是我的劫，我要踏过去。”面对众多投过来的视线，他如此说道。 他的声音很平静，但握剑的手却微微泛白。 从始至终，他都没有去看玉依香一眼。 因为他不敢。 无尘的封印并没有完全封住季牧的突破进程，或者说只是暂时遮掩。 时至如今，季牧体内的气息终于完全爆发了！ 而作为天弃之子的最后一重七星圣劫，哪怕是此刻成长到这般地步的季牧，也没有多少把握渡过。 相比于之前的劫数。 这最后一劫，堪称必死之劫，其威能纵算前六者尽数加起来都不如。 须弥如何才肯放过这样一个来自星空的心腹大患？ 答案是不可能。 季牧无比清楚这一点。 从踏上天陆，不，从更远的地方，从踏上修行路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已经看到了这一天。 别人生在世上或许都拥有着很多选择，但他没有。 从始至终，他便只有这一条命定之路。 直面天劫，向死...而无生。 季牧害怕与此刻的玉依香对视！ 他不敢。 他心中有愧。 她是他在这一条命定的地狱之路上，唯一贪恋的甜蜜。 他知道或许会有终有这一日，但他依然无法遏制自己的本能，像飞蛾扑火，难以自抑。 便在此际，一股极为强横的圣威蓦然从季牧的身上迸发，横扫整个世界。 此刻的他就像是一团被点燃的篝火，熊熊燃烧着，在夜空下噼啪作响。 破圣的进程，彻底无法阻挡！ 无穷无尽的灵威浪潮如云海般一重重卷上高空，撞上苍穹！ 虽为圣境，但此刻季牧所展露出的威势，竟已完全不弱于真仙！ 而就在同一时间，那一线天光骤然闭合了... 天陆重新陷入了暗夜。 在那道缝隙内外，此刻尽皆被黑云所填满。 此刻，西洲大地正当午时。 明明是阳光最为炽烈之际，却有一半的苍穹彻底化作了漆黑。 其内不见万物，如那永不见底的深渊横贯在上空，不断蔓延伸展，似欲吞噬整个人间... 第1013章 自有人间，骄阳万丈 玉依香第一个停下了脚步。 无尘面色露出一抹无奈，但自家闺女不走，他也只好停了下来。 “我的酒他还没给我。”应莲殇这般说着，停了下来，其他几人几乎与他同时，并没有慢上多少。 就这样，四星停下了脚步。 紧跟其后，两千三百一十二星族停下了脚步。 唐皇摇了摇头，停下了脚步。 大战之后，九军合计剩余一百五十三万七千六百将士，停下了脚步。 天陆所有人，皆于此刻顿足。 察觉到身后的动静，季牧的脚步一点点的变沉，好似有无数只手在拉扯着他，令他寸步难行。 最后他停下脚步，回望众人，眼底一酸。 “这是干嘛？” “回去，回去啊！” “这是天劫哎，人多没用啊！” “你们都想死在这吗？！” 不知从何时开始，季牧已热泪盈眶。 他在最难、最绝望的时候，都只是想用天劫来把下界群仙拖下水，用自己的生命为人间抹除一场危机，从未想过让这些最亲的人来替自己挡劫... 而现在，那些他曾经想庇佑或是庇佑过的人，全部停了下来，跟上了他的脚步。 他是他们的领路者，他们是他的守望人。 缺一不可。 众人前方，玉依香第一个开口： “你答应过我的，你要娶我。” “我...” 不等季牧开口，玉依香便打断似的问道： “你要反悔吗？” “我...” 季牧满腔话语一时似堵在口中，说不出半点。 而他身上此刻的圣韵已经变得越来越强，无法控制。 他抬头看向上空，黑云暗沉如墨，似一尊洪荒巨兽盘踞在头顶，择机欲噬。 “我们不会走的。” “你安心渡劫。” “天塌下来，还有我们。” 这是季小硕说的话，但季牧仿佛从所有人的目光中，都听到了这一句... “天塌下来，还有我们。” 他抹了抹脸，突然笑了。 玉依香觉得那笑容是她看见过的最明媚的笑容，如春暖大地，万物复苏。 于是她便也笑了。 笑容是会感染的，一个传十个，十个传百个，层层递进。 这一瞬间，季牧看到了好多好多人都高举着拳头，用力挥舞，同时笑着对他说道： “呦吼！” “先生威武！” “区区小劫，帝君须臾可渡！” “没想到有朝一日，我老金也能给先生助威掠阵，这辈子真没白活！” “你这算什么？等会看我劈碎两道雷的，那才是能载入族谱的事情！” “呵，我劈三道！” “你们都不行，我张嘴就能吞十道！” “怎么不噎死你？” “一个不行，我们一个队一起上，咋滴也得把那黑云干下来一块！” “不管了，雄起！” 这一声声呐喊助威交叠在一块，化作了一重又一重声音的浪潮，卷上高空，在季牧的耳边久久回荡。 他们的笑容是那般的灿烂，深深的刻在了季牧的心田，成为了他记忆中最为重要的一页，每每忆起，犹在眼前。 这一幕支撑着他走了很久很久... 第1014章 浩然苍茫，巍巍一剑 这些声音的浪潮似推举着季牧的身体，支撑着他的背脊，让他站的越来越高，越来越坚挺，似与天地齐肩，而他就在此刻，拔剑！ 他的瞳孔被擦的明亮，闪烁着日月般的光辉和坚定不移的意志，就这样迎着那片黑暗，和在身后万众瞩目的注视中，出剑！ 浩然苍茫，巍巍一剑！ 季牧浑身精、气、神凝为一点，于剑锋处迸发，于山川上闪耀，浩浩荡荡，遍照山河，直与那轰隆而下的第一道天雷撞在了一起！ 第一道降下的天雷便已经完全超出了圣阶的范畴，足以比肩陆仙巅峰。 但在季牧的这一剑下，竟是被瞬间撞碎！ 那巍巍剑气越升越高，自不回头，最后直接斩进了那片黯黯黑云之中。 黑云一阵翻滚，似是被激怒，旋即又一道劫雷当头劈下，其色泽深紫，其威已达真仙！ 季牧深吸口气，眉心星印大放光芒。 黑暗的天空中，突然有银河亮起，群星闪烁。 凝众星之力为一股，季牧紧握天罡，一瞬百千万剑，在深紫色雷霆降临的路径上筑起了一座剑楼！ 此为浩然式与停云式的结合，以星力斩出，自为——舞落星河！ 雷霆与剑楼一瞬交汇。 在解除的那一霎，自尖端开始，剑楼不断地崩解溃灭，而深紫色雷霆的速度则越来越慢，双方不断彼此冲击消减。 到最后，剑楼散做满天繁星，而深紫色雷霆仅剩一缕，劈落在了季牧肩头。 季牧身子顿时一抖，长发散逸一缕，硬生生接下了这一道残雷。 入身微麻，但也仅止于此。 在破圣的进程中，他自身的一切都宛如新生，每一刹那都要比之前更强。 之前所受的伤势、黯淡的星核，早已在雷霆降落的前一刻尽皆复原，重新焕发生机。 入圣前便已具备斩仙之力，那入圣之后呢？ 便在此时，又一道劫雷于上空凝聚。 一尊金色的龙首竟于黑云中探头，森然的看向季牧。 观其气势，竟已有金仙之威！ 远处众人之中，就连无尘此刻亦不禁动容。 “圣阶天劫，竟会出现金仙境的雷霆！” 从一开始，玉依香便紧盯着季牧，目光从未离开过一霎。 此际感受到第三道雷霆的威能，她神色不禁露出一抹担忧。 她脚步微动，似乎不受控制的就想上前。 但就在此时，无尘伸手按住了她的肩膀，神态肃穆道： “再等等。” “过早插手，对他和对我们来说都不是好事。” 玉依香深吸口气，听从父亲的话语停了下来，但看向季牧的眼神中，依旧蕴藏着挥之不去的担忧。 另一边，几位帝星所在的位置。 义灵目光凝视着那尊金龙，突然开口： “他永远不会提这个，但我想我们应该知道。” “他一个人在扛着我们所有人的劫。” “天弃之子，本不应只有他一人。” 应莲殇、周辊、李寒衣俱是沉默。 而就在这一瞬间，那尊金色的雷霆巨龙轰然而下，带着末日般的毁灭光辉，汹涌的冲向了季牧！ 第1015章 谦谦君子，温润如玉(一) 这尊金龙带给季牧的压迫甚至更甚于一开始独自面对金渡的那一指。 纵使季牧已破境，与之前大为不同，但这尊雷霆凝聚的金龙也并非是真仙可比，而是实打实达到了金仙！ 天陆的呐喊声都消失了。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紧张的看着这一幕。 季牧深吸口气，领域接连张开，七十二重楼不断变大，将其包裹庇佑其中。 这次他没有再以攻对攻，而是专注于防守。 这一击如果他扛不下来，那也就没有之后的事情了。 常德之身覆盖肉身。 藏青灵盾覆盖神魂。 生生不息维持生机。 所有能用以防御的法宝仙器，此刻都被他甩了出来。 御水罩。 地火衣。 赤神盾。 ... 一股脑扔出数十个，在七十二重楼之外又筑起了一座高楼。 诛仙之战时，他顺手捡了不少。 虽然这些法宝大多都是准神器和神器级别，面对金仙级别的灭世神雷能起到的效用微乎其微。 但哪怕能消耗一缕，对季牧来说也是多出了一缕生机。 而在那金龙彻底俯冲而下之前，季牧以守护领域藏纳自身，再度用出了之前抗下金渡一指的御守方式。 一身精血、灵气、神魂，一丝一缕，尽皆成剑，固守唯一。 同时君子剑霜色流转，爆发出了万丈剑芒，单以剑身之力为季牧加持了一重又一重纯白之域。 前代书圣凭此剑斩开人世一线光明，这柄剑自身便凝聚了相当程度的浩然之气，且有剑仙半数神魂藏于其中，其能够发挥的极限威能相当可观！ 并且因为书道剑魂在某种意义上与剑魂相融，结为一体，它自身也是此剑的一部分，因此不会让天劫的威力增强。 而在同一时间，天罡剑汲取了源源不断的星力，同样施展守一式，其守护之域呈淡淡的蓝色，与君子剑一同，不断为季牧叠加领域固守。 从外部看去，纯白与淡蓝双色的领域之壁越叠越厚，正如城墙一般，将季牧重重包裹其中。 便在这一刻，那毁灭性的雷龙之柱轰然砸落！ 率先与其接触的，是季牧甩出去的那些法宝仙器。 这数十件五光十色，来自上界的防御至宝，在那雷龙轰鸣而过的瞬间便化作了飞灰，仅仅延缓了一丝极为微不可察的时间。 紧接着，雷龙“轰”地一声撞在了巨大的重楼之上。 它下坠的过程首次明显的一顿！ 破圣之后，季牧的所有领域道则都迎来了全面的升华，有了一次质的飞跃。 之前以此楼只能封镇庄彗，若是现在再祭出，能直接将其生生镇死在里面，二者间不可同日而语。 近百领域彼此交叠，无论是用来进攻还是用来防御，都是极为强势的。 但此刻面对雷龙，七十二重楼整体都在颤动，在承担着难以想象的重量与威能。 在那每一重楼的中心，此刻都出现了一道身影，坐镇中央，抵死御守。 这些都是季牧最为熟悉的师兄们。 凝视着这些熟悉的身影，季牧的眼眶不禁湿润。 第1016章 谦谦君子，温润如玉(二) 在七十二重楼之中，季牧将所有对师兄们的思念与记忆都化作实体，凝炼在这每一重领域之中，好似他们从未远去。 七十二重楼，与其说是一座足以令天尊惊艳的领域道法，不如说这只是季牧为师兄们凝造的一处居所，这里面藏着他数年的心血。 用情至深，用道至纯。 也正因为如此，所以它才远比想象中的更为强大！ 但就在这一刻，在七十二重楼的底部，亦是季牧所在的位置，一身布衣的大师兄言渊缓缓抬手，放在了季牧肩头。 在他的眼神中，似乎多了一抹灵气，就像是...活了过来！ 他的神态依旧是那般的温和，看向那毁天灭地的雷霆巨龙，亦不失其静气。 “已经到这一步了吗？”他喃喃自语着。 “大师兄？”季牧迟疑的唤了一句。 他凝望这道身影，一时恍惚，竟分不清这是现实还是梦境。 就在这时，言渊轻拍着季牧的肩膀，赞叹开口： “小师弟你做的很不错。” “七十二重楼，是一个很奇妙的构思呢，我之前就没想到。” “幸亏如此，不然师兄们各自都只能降临一缕意志，能帮到的就很少了。” 季牧的瞳孔一点点收缩，猛地就要起身。 “师兄？！” 但就在此刻，因为难以承受那股重压，七十二重楼从顶部开始，一重一重往下崩塌。 金仙境的雷霆太过恐怖，远非如今的七十二重楼能够抵挡。 但雷霆每坠一层，都会出现一刹那的迟滞，好似每一层驻守的师兄，都在用尽自己的全力来拖延它的坠落。 当它最后来到季牧这一层时，七十二重楼已经比季牧预想中坚守拖延的时间要更为长久数倍，消耗的雷霆之威也远远超过了一开始的预期。 最后言渊看向季牧，温和一笑。 “加油哦小师弟。” 话音刚落，言渊眸光一冷，纵身便撞上了金龙。 当双方接触的那一刻，他虚幻的身影竟是爆发出了极为恐怖的力量，竟硬生生将那金龙——顶回去了一截！ 一霎之后，言渊的身影旋即消散，七十二重楼被雷霆之威彻底碾碎，短时间内再无法复出。 金龙似惊于自己被顶回的那一截，其神态变得更加狰狞，它无比愤怒的咆哮着，再度向着季牧坠压而下！ 但就在此时，面对它的威严，季牧却突然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 他笑的无比开心而肆意，好似他此刻压根不在天劫之下，而是在那传说中的瑶池之中，沐浴着无穷的灵液。 而在外部，雷龙依旧咆哮着，与那数千重叠加起来的守护之墙撞在了一起。 风云逆卷，雷海散逸。 整个天陆腹地都在这股恐怖的天威之下不断向下塌陷，九军以及星族都不得不开始御空站立。 凝望着那被包裹在雷龙之柱中、隐约可见的季牧，无尘不由点头。 “都这个节骨眼了，他竟是都能笑的出来，倒有我年轻时几分风范。” “他很开心。”完全没有理会老父亲的话语，玉依香自顾自的说道。 第1017章 滚滚天雷，怎灭人间?(一) 一重一重守护之域不断崩解。 在雷霆的灭世之威下，那厚重的蓝白域墙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逝，变得薄弱起来。 只不过在这个过程中，无论是天罡还是君子，都在源源不断的以星力和浩然气补充守护之域，一刻未停。 当然守护之域补充的速度远远赶不上雷霆毁灭的速度，但在这期间，金龙之力被极大程度上消耗了不少。 最后，伴随着一声轰天裂地的震响，守护之壁彻底被碾碎击穿，金龙残躯依旧凶猛，咆哮着劈在了季牧身上！ 常德之身在颤抖，藏青灵盾在嗡鸣... 肉身在燃烧！神魂在咆哮！耳朵听不见任何声响，脑海存不下半点思绪... 一切的一切，都在雷霆下缄默。 在这一刻，整个残破的天陆在这股剧烈的冲击下骤然崩散，彻底毁灭，如同爆碎的蛋壳！ 西洲大陆，下起了一场流星光雨。 无数修士升空，想要拦截这无尽飞溅的碎石，但最终却发现这些陨石没有一颗能够落在地上，早在半空便已经燃烧殆尽。 而每一颗燃尽的天陆陨石，都会释放出大量浓郁的仙灵之气，令人世的整体质量飞速拔升。 这是界域正在进食。 世界与人的悲欢并不相通。 而在那天陆爆碎的中心点，一片方圆数千里的环状巨坑成型，不知有多少生灵都湮灭在了这场界域毁灭的余波之中。 好在数日前季牧对廉老将军的提醒起到了效果，长河一岸的人族在高阶修士的引导下接连撤离。 虽然在这个过程推进期间引起了辉月王朝上下以及百姓的大量不满，但最终都被廉魄以极为强硬的姿态压下。 即便如此，仍旧有很多宁死不从调令，不愿背井离乡、或是想冒险分一杯羹的人存在。 但这些人无一例外，俱是湮灭在了世界最后的辉光之中，成为了无尽飞灰的一部分。 另一岸的灵族因为回归的金凤与水流星一众各族天骄，同样撤离了一部分。 当然还有相当数量的灵族反而把这当成机缘，逆流而上，最后他们的下场与那些成为飞灰的人族没什么两样，只不过灵族的身躯或许会让他们化成的灰更为闪亮一点。 在以世界为名的庞然大物面前。 任你是何种族、是何境界、有何执念、存何牵挂...都没有任何意义。 一视同仁，生死一念。 天陆没有成为人间的第五座大陆，但最终却改变了整个西洲大地的面貌，也让生活在这里的两大族群沉寂了相当一段长的时间。 此刻，环状巨坑之中。 九军与星族将士各自神情紧张的凝望着烟尘最浓处，在等待着一个结果。 一息、两息、三息... 就在众人的心都快要悬到嗓子眼的时候。 巨坑中心，一具焦黑的身影摇摇晃晃的起身。 他用那干枯的手撑着剑维持站立，面向众人。 旋即他张开了嘴，似在发笑，并露出了一排洁白的大牙。 但他在笑，看着他的百万多人却没有一个人在笑。 第1018章 滚滚天雷，怎灭人间?(二) 此刻的季牧几乎已经完全看不出原本的模样。 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 别说是那一身万年不变的白衣了。 就是他身上的皮，现在都找不出来一块。 一身筋肉更是大幅缩水，余雷更是在他的身上不断劈啪作响。 雷霆扬起的大都为尘。 而那滚滚浓烟，却都是自季牧身上燃烧的血肉而来。 每燃烧一缕，都代表着大片大片的守护剑势被强行摧毁。 凄惨的模样令人难以直视。 唯有在那焦黑的骨头之间，才能隐约的看见一缕游走的光芒。 那是生生不息的道则之光，是唯一能够证明季牧还活着的表现。 此刻他颤颤巍巍的站着，嗅闻着自身的焦糊味。 他挺胸抬头，无比骄傲的站着。 九军、星族士卒尽皆转头，握紧双拳，不忍去看这一幕。 而如季小硕、玉依香等人的眼眶在这一幕映入眼眶的瞬间便已湿润，不敢想象季牧承受了多么大的痛楚。 在吸纳灵气时，玉依香曾承受着相当于凌迟的剧痛，但此刻季牧在一刻所遭受的，却相当于她两日的总和，甚至犹有过之。 在玉依香的手中。 两个小家伙蜷曲着、颤抖着，气若游丝，早已因承受不住而一度失去意识，但最后却又往往被痛醒，后又再度昏迷... 如此反复，不知几多。 在战事结束时，或许是有所预感，季牧并未再把蝶儿与小无量带在身边，而是让它们来到了玉依香这里。 作为共命共生者，无论季牧遭受了什么样的苦痛，她们都能觉知。 哪怕是提前有所准备，两个小家伙的意识一个遁入梦境一个遁入远空，隔绝了绝大多数苦痛，但依旧是疼得死去活来，浑身抽搐。 在这样的情况下，季牧依旧坚持着起身，站在这天地之间。 难以想象他是靠着怎样的意志来支撑。 他还在笑。 玉依香却只想哭。 她的心好疼。 那一身的焦黑，就好像是她的心在遭受真火的炙烤，哀嚎而无声。 便在这一刻，天空上，再度黑云滚滚。 似是察觉到季牧的气息并没有完全湮灭，劫雷再度开始凝聚。 不多时，便有一缕纯白色的雷芒于云中迸现，穿梭不停。 这一缕乍现的威能，竟是完全超越上一道金仙境的劫雷，达到了大罗金仙之境！ 焦黑的身影缓缓抬头，凝望那道神雷，默然不语。 他知道他扛不下这一道。 寻常天劫，纵使是圣阶，也绝对不会超出这个范畴。 哪怕渡劫之人天资再强，到最后也就会降下相当于此境巅峰的劫雷。 玉依香所渡的圣阶便是如此。 只要实力够强，便有机会渡过。 虽九死一生，但绝不会十死无生。 但到了季牧这里。 圣劫的第一道劫雷便是陆仙境，起步便已经超出了此境极限！ 之后的每一道，更是做到了每一道都连越一个大境！ 陆仙，真仙，金仙，大罗金仙！ 这般下去，是不是只要季牧不死，天尊境的神雷也照样降？ 第1019章 滚滚天雷，怎灭人间?(三) 这与天资无关，纯粹是为毁灭而生。 此等劫数，纵观三界上下、数千上万年的历史，也是闻所未闻，世间首例！ 真的完全不给一丝活路。 须弥对季牧的杀心，浓烈到了极致！ 耗费自身所有、甚至有师兄们的联结帮助，季牧能硬扛下金仙境的劫雷已是极限。 就这他都已经仅剩下最后一口气。 此刻这道大罗金仙境的炽狱白雷，却是怎么都不可能渡过的了。 季牧缓缓叹了口气。 面对这样的雷劫，似乎无论他怎样努力修炼，最后的结局都会是一样的。 他难道还能在下界修成个天尊不成？ 就算他想，天道也绝不可能给他这个机会，现在这个远远超出常规的圣劫就是明证。 便在此时，黑云中的炽狱白雷似已凝聚完成。 它变得越来越明亮，甚至将那团黑云都映照成了白色，变得如翻卷的白云般和善可亲。 它没有金龙庞大，甚至显得很是娇小，但散发的气息却比金龙恐怖了数倍！ 季牧知道，它要下来了。 在这最后的时刻，季牧缓缓转头，眸中带着深深的眷恋，看望向玉依香的方向。 他想最后看她一眼，就最后一眼。 他想跟她说一声“抱歉，我失约了。” 他娶不了她了。 他很想哭，但他没有。 他想最后在她的眼中一定是要坚强的。 思绪一念万转，眷恋留连。 但当季牧的视线转过来的瞬间，他却什么都没有看到... 季牧惊诧了那么一瞬间。 但旋即，他猛地想到了什么。 他眸中闪过一丝恐惧，一丝连大罗金仙境的劫雷都没有带给过他的恐惧，颤抖的抬头。 却见那一袭红衣正悬立在自己头顶，绝代芳华，一身红罗随风漫舞，笑容像花朵般明艳。 “我来啦！”她轻轻的说。 “不！”季牧惊恐开口。 尚未完全恢复的脸庞都清晰可见的现出了恐惧。 但就在这一刻。 竟不止是玉依香一人。 越来越多的身影出现在了玉依香身侧，来到了季牧头顶，挡在了...劫雷的必经之路上！ 四大帝星——义灵、应莲殇、李寒衣、周辊。 两大真仙战力——无尘、逍遥子。 星族将领——若曦、若黎，蓝音、红音等... 九军主将——季小硕、云渚、杜清、毕清蝉、灵宇... 以这些人为首，两千余星族将士，以及整个百万人族大军突然以排山倒海之势涌来，争先恐后的挡在了季牧身前！ “都让开都让开！” “莫伤我先生！” “誓死为帝君护道！” “妈的，等这么久，终于轮到老子登场了！” “一口十道雷，吞不下我就去死！” “你死吧！老子一口把就那云都吞了！” “他娘的，早上都没吃饭吗？一个个跑这么慢？！风头都让别的队抢尽了！” “娘希匹，好位置都没了，吃屎都赶不上热乎的！” 季牧呆呆的看着他们，失神无言。 便在这一刻。 天空上的黑云开始急剧的翻滚变化，劫雷凝聚的气息时弱时强，甚至有些凌乱... 第1020章 滚滚天雷，怎灭人间?(四) 对于天劫来说。 它要不断的适应每一个闯入者的境界，在此基础上来调整劫雷的威能。 但此刻的闯入者数量实在是太过庞大，以至于它不得不一直更改劫雷的威能等阶。 但见那黑云之中，一瞬闪过千万种色彩的雷霆闪电，将那云层都映照成了彩色，但依旧未曾确定，劈落下来。 天劫遇强则强。 但季牧的圣劫本身就已跳出了常规，毕竟以大罗金仙之雷劈圣，早就跳脱了冥冥中的山海法则，算是须弥任性而为之。 这般动作，哪怕对于祂来说也并非是全无损耗。 当百万人族和星族闯入，且其中绝大部分境界都不曾超越圣阶，这就使得劫云陷入了一定程度上的混乱，一时竟不知该增还是该减。 闪烁了不知多久之后，劫云终于定格。 所有色彩归为一处，又凝聚出了一道雷霆。 但这道雷霆不是别的，却正是之前的炽狱白雷，依旧是大罗金仙境！ 在天劫的判定之中，这闯入的所有人都不具备挡下此雷的能力，所以无论劫雷怎样增减，最后也只会是此境。 除非有金仙或以上境界的强者出手，劈下的才会是更强的天雷。 须弥或许能强行更改劫雷对于季牧的威能，但更改所有人的判定，对它来说也是一件难以承受的事情。 在山海这间大屋子里。 祂只是其中一任主人，而不是屋子本身。 便在此时。 唐圣宗身影一闪，出现在了季牧身后，对着他那焦黑的背影就拍了一下。 “你还在等什么？！” 季牧恍然惊醒。 一片焦黑之中，他的眸光越来越亮。 既然众人的闯入并没有增加劫雷的威能，那么... 他缓缓起身，抽出了伫立在巨坑之中的长剑，蓦然怒吼： “三军列阵！！！” 刹那之间，季小硕一甩长枪，一指上天。 “神灭，列阵！” 玉依香回归到了离火军中，一展凤语，浑厚的音元骤然扩散。 “离火，列阵！” 毕清蝉、灵宇、杜清接连怒吼： “陨烈。” “冲灵。” “逐星。” “列阵！” 云渚、江米、蛮象： “霜杀。” “雨凝。” “蛮虎。” “列阵！” 最后唐圣宗一挥帝袍，腰间尚方宝剑蓦然出鞘。 “列阵——踏天！” 刹那之间。 神灭蛮虎两尊由阵列之力凝聚的巨人猛然拔地而起，各持一方，顶天而立！ 离火军张开了一朵巨大的赤莲，毁灭而灿烂的气息骤然绽放，将虚空都炙烤的掀起阵阵波纹！ 霜杀军凝聚出了一柄凝结着风霜的巨斧，其锋芒之锐，足以开山裂地！ 陨烈军结成了一柄如山岳般的巨锤，负重何止千万，凿穿厚土亦不在话下！ 雨凝军上空化现了一颗湛蓝色的宝珠，其气息绽放时，瀚海无波，尽皆静止！ 冲灵军凝聚出一尊灵巧的鹿，而逐星军勾连星力，具现出了一座光芒万丈的殿宇，镇压诸天！ 最后踏天军所具现的，赫然是一柄放大了不知多少倍的尚方宝剑！ 第1021章 滚滚天雷，怎灭人间?(五) 其剑锋所凝聚的，正是三军意志的结合！ 血精、灵气、神魂此刻高度一统，尽合为一处！ 如那两尊神灵巨人、绽放赤莲、风霜巨斧、山岳重锤、定海珠、灵鹿、星殿、尚方宝剑皆为各军兵阵之力以及意志表现的统合，会在一定程度上受主将所修之道影响，从而呈现出不同的姿态。 这些凝聚出的九件兵阵重宝也会彼此联结，互为一体。 在太白驭兵诀中，这一页名为“九元化一阵”！ 此阵能极大程度上减弱兵阵之力对于主将的负担，且能让每一个个体之间更加统合，联系的更为紧密，最后产生的增幅更加圆融无碍，算是太白驭兵诀修炼到后面，更为强大的一种进化。 当初就算是创造此诀的刘文敬，受当时的国力限制，也不曾将此诀推演到这般地步，甚至在真正的战场上应用。 九元化一，他最多以十万将士为一股，用到过五元，剩余其四皆为推演，从未真正应用过。 但现在，在新生的人族九军中，这一页却被推演到了极致。 且不仅如此，每一股将士的数量甚至远超刘文敬当时所率领的十万之数，若非之前阵亡了一部分，现在每一军的数量都是曾经的两倍！ 所以可以说，“太白驭兵，九元化一”，这是连兵圣自身，都不曾见过的盛况！ 便在那劫云不断翻涌、凝聚蓄势之前，唐圣宗已然拍醒季牧，九军列阵，最后他一把摘下腰间的尚方宝剑，扔向季牧！ 接过此剑的瞬间，季牧感觉到自己仿佛握住了一切！ 那兵甲上空所凝聚的九灵，尽皆能为其所用，他一个意念，就能令那柄巍峨的巨剑出鞘，斩天灭地！ 不仅如此，他自身的气息疯狂拔升！ 太白驭兵诀疯狂运转，配合常德之身，不断接收来自百万兵阵九元化一的伟力。 圣人，圣人巅峰，陆仙，陆仙巅峰！ 真仙，金仙。 大罗金仙！ 甚至在此境犹自未停，几乎要一举突破了那层壁垒，但最后却似乎受限于此界，暂定格在了此境巅峰。 九军主将之中，任何一人凭借太白驭兵诀都能具备仙人之力，如季小硕带万人便能对抗真仙。 那么季牧以太白驭兵诀聚拢一百五十多万人的兵阵之力能做到什么程度？ 九军主将承载兵阵之力皆有极限。 想要提升，无疑需要更为强大的境界实力，以及肉身的承载能力，甚至于自身在军中所积攒的威望、信仰，缺一不可。 季牧身为兵圣亲传之一，在数年前便能做到同时掌控数十万灵族大军之力。 当时他尚处在明道这个大境之中，境界并不高。 之所以能御使数十万灵族，纯粹是因为他强绝的天赋和当时灵族已置身绝境，若不凝结则必死无疑。 而现在，季牧已身为圣人！ 且他自身为天罡，身具道源，体纳星核，自成宇宙，破圣之后这一切也都连带着发生了质变，在天赋上冠绝人间。 而在另一方面，虽然他将兵权交回给了朝廷，但无论是在军中还是在江湖，亦或是在寻常百姓人家，先生这个名字，永远有着超乎寻常的凝聚力！ 第1022章 滚滚天雷，怎灭人间?(六) 别的且不论。 单说以旃檀世界融炼南洲，对此洲修士而言，便无异于造化之恩！ 这相当于季牧在漫漫登山路上，同时推了所有人一大截！ 此刻，三军意志皆归属于他，愿为他所用，这份信任自然令常德之身不断增长，甚至远远超出了此道的极限，令季牧的承载能力急剧飙升！ 放眼整个人间。 德行、威望、意志、能力、天赋...种种条件加于一身，能承担九元化一之力的，除圣宗之外，绝非他莫属！ 这使得当季牧握住这柄剑的瞬间，竟如寻常一般，毫不费力！ 生生不息的荧光越来越盛，几乎在一瞬间就将他彻底包裹。 那些被雷霆炙烤电焦的肉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复原，顺着骨骼生长，转瞬之间便已完好。 但由于之前的白衣早已损毁在劫雷之下，所以在复原的过程中，那堪称完美的躯体马上就要暴露在了百万人的面前。 包括玉依香在内，众多女修俱是伸长了脖子，眼睛完全不受控制的瞟过来，各自脸颊微红但又满含期待。 这可是先生的...咳咳！ 无数中原女子心中的梦想，只不过却早已心有所属，此事已不知令多少女子黯然神伤。 此际若能在此一窥，说不得也算是了却一桩心事... 不仅是女子，就连各族爷们将士也都忍不住投望过来，其中尤其以星族居多。 但一旁的无尘似乎对这一幕早有准备。 在季牧肉身复原的一瞬间，他便迅速的为其披上了一件白衣，瞬间严丝合缝，引起了好一片嘘声。 也不知道他是从哪弄的。 玉依香也似有些可惜的移开了目光，但最后又松了口气。 毕竟这些未来都应该是她一个人的，可不能提前被人分了去... 刚刚恢复过来的季牧冷不丁便被人给穿好了衣服，一时愣了一下，但上头的轰隆声响不容他有太多的想法，一瞬便收摄心神。 他缓缓抬头，并举起了手，握住了虚空中那柄巨剑！ 当季牧握住此器的瞬间。 九宝之中，其余八宝一瞬黯淡，仅剩下了一道虚影。 而与此同时，尚方宝剑却作为主体不断变大，威压也不停的蜕变，好似其余八宝之力，尽皆归于此剑一身。 最终此剑之巨，丝毫不亚于无尘不久前应对金渡所具现的那柄世界之剑，甚至犹有过之！ 天空上，炽狱白雷不断在云层中穿梭蓄力，此刻速度已达到极致，令整个天空看起来都是一片惨白。 就在这一瞬间，雷霆骤降，携灭世之威而落，并伴随着一声震彻山海的雷鸣！ 而那一袭白衣，则举起了他手中的剑！ 迎向那道白色的雷霆光柱，百万兵甲、山海各族，齐声发出了一道怒吼： “斩！！！” 这些如海啸般恢宏的怒吼声最终一一集结在季牧耳畔，共同推举着他的双手，推举着那柄与世界齐高的尚方宝剑，对着那滚滚黑云、无尽苍茫，蓦然一斩！ 第1023章 滚滚天雷，怎灭人间?(七) 一声剧烈的震响以西洲为中心，向着整个人间扩散。 而那雷光与剑光对撞的光芒先一步传遍大半个人间，使得这须弥山脚，尽皆化作了一片白昼！ 四洲震颤，瀚海逆卷，千万里云朵灰飞烟灭！ 除此霜白，一切皆不见！ 千万亿生灵，皆俯首颤抖，不敢抬头。 不知道过了多久，人间众生才从境界最高者开始，相继恢复一丝目视能力，逐渐往下递进。 但就算恢复如初，绝大多数生灵亦是茫然四顾，浑然不知发生了什么。 作为西洲的原住民。 无论是辉月还是灵国，此刻都无比庆幸于听从了那位先生的告诫从而撤离，不久前那些埋怨的声音此刻大都消散无踪，再听不见半点。 在西洲的另一侧边境上，辉月王朝当今的皇帝以及众多大臣皆是颤颤巍巍的看着站在最前方的那位老者。 “廉...廉老将军，我们还撤吗？” 刚刚恢复视力不久的廉颇神情凝重的望向缨沙江的方向，虽然他猜测缨沙江应该早已不在了。 听到众人的问话，他回过神来，无比笃定的说道： “撤！” “可是这里已经是西洲边缘了，我们还能撤去哪？”皇帝有些哀伤的问道。 廉颇一时没有回应，他的目光似穿过了重重远海，望向了海的另一侧。 “去南洲。” “什么？！他们的大军都在这，我们这个节骨眼过去，万一被误会成偷袭侵占的一方怎么办？”有大臣不无担忧的问道。 “是啊是啊，那南洲大军不知与什么东西战斗，竟能将西洲轰出那样一座深坑！若是被误会，回头岂不是眨眼间不就灭了我们？”另一位大臣附议道。 廉颇看了一眼这满朝的酒囊饭袋，只感觉自己的背又佝偻了一分。 他叹了口气，声音缓缓回荡在天地之间。 “我们不是去侵占，我们也没有这个本事。” “天地生变，我们是去投奔他们。” “以附属国的身份...” 话语骤然一顿，廉颇深吸口气，旋即指着包括皇帝在内的所有朝臣破口大骂道： “有你们这一群不思进取的饭桶也就算了，难道还想毁了辉月未来成千上万的大好儿郎吗？！” 另一边，在西洲那绵延数千里的环状巨坑中，季牧依旧维持着挥剑的姿势。 而他双臂，已尽皆被鲜血占满。 这是他挥出那一剑的代价。 若非常德之身，他此刻的肉身或许会比上一道金雷劈过之后还惨。 抬头看去，高空之上，那深不见底的黑云中心此刻竟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窟窿，好似被一剑洞穿。 实际上也正是为此。 炽狱白雷已彻底湮灭在了这一剑的穿刺之下，没有完成它的目标，剑气余波甚至波及洞穿了它背后的黑云，令其久久不曾平复。 大军之中，掀起了一阵欢呼的浪潮。 但如季牧无尘、四星，以及唐圣宗为首的大能神态却依旧严肃。 渐渐的，众人也察觉到不对，慢慢地止住了欢呼。 他们发现劫云虽被洞穿，但竟并未消散！ 第1024章 滚滚天雷，怎灭人间?(八) 军阵中，众人的欢呼声逐渐减弱，直至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吞咽口水的声音。 再这之后，便是恒久的静谧。 所有人内心都逐渐提了起来，一个极为严肃的问题回荡在他们脑海。 “还有下一道雷吗？” 或许，这个问题原本是否定的。 毕竟在现在的人间，无论以何种方式，怎样取巧，都不应该出现天尊境的力量。 这在某种程度上有可能会导致人间界大幅崩塌，从而毁灭山海世界的基石。 但在这一刻，祂对季牧的杀心似乎要更甚于付出这个代价！ 环状巨坑内的众人只是看到，那本应消散的黑云中心突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弥合，最终再度占据了大片天空。 黑压压一片，沉沉地压在众人心头。 下一瞬间，这些黑云突然急剧收缩，最终凝聚出了一道极为模糊的身影。 难以描述祂的形状，似人非人，似物非物，像是具备实体却又像空无一物，不可直视，难以记忆... 忉利天，玉皇宫内。 独自端坐的玉皇突然看向了天界某处，面色虽如常，但内心已掀起了滔天巨浪！ 不久前才刚刚睡去的须弥，竟然——醒了！ 当那道身影出现在虚空中的那一刻。 万物皆寂。 所有在场众人的内心皆在此刻升起了一股莫大的恐惧，好似自身的心脏在此刻被人攥在了手心，生死皆由一念。 这是来自生命、神魂，乃至记忆最深处、最源头的恐惧，是一种上位者对凡灵的绝对压制与掌控！ 将士们单单维持着不跪，便已经耗尽了全部气力，甚至这还是在太白驭兵诀的兵阵依旧生效加持的情况下。 除了季牧之外，所有人都没有见过祂。 但祂立于虚空，所有人都知道祂是谁。 巍巍山海，无上天道！ 一道圣劫渡到最后，竟引来了祂亲自下场！ 此刻，万物之上的祂缓缓低头，看向这芸芸众生。 奇怪的是，众人并没有看到祂的眼睛，但却都能感觉到祂的注视。 被祂的视线扫过时，无论是何境界，是何身份，是何生灵，都有一种脱光了站在对方面前的感受。 而最后，祂冥冥中的视线定格在了季牧身上。 “吾，仅杀你一人。” “让他们离去吧。” “生灵涂炭，吾所不欲也。” 此言一出，环状巨坑内的众人一阵沉默。 没有人会怀疑须弥是杀不掉在场这些人才想放人，因为对方展露的天威，高淼而无垠。 若说上一道大罗金仙之雷展露出的气息威能是一颗巨石，那么此刻这道身影便是一片连绵的山脉，根本无法测量和感知。 或许这都不仅仅是天尊，而是更加玄妙、不可言说的境界。 祂真的只是想杀季牧一人，不愿牵连过多，波及过广。 甚至就连那叛出天族的无尘，祂也看都没看一眼。 但正因如此，祂此刻给众人带来的压迫，极为难以想象！ 一片静谧之中，季牧缓缓的吐了口气。 他刚想抬步，却见一道倩影拦在了自己面前... 第1025章 滚滚天雷，怎灭人间?(九) 玉依香死死拽住了季牧的手，神态超乎寻常的严厉，似乎是想将他永远的定在这里，但在那一对澄若秋水般的眼眸之中，却隐有泪花闪烁。 虽无言，却已震耳欲聋。 见她如此，季牧的眼眶同样湿润。 “抱歉，依香。” 一开口，他发现自己的声音沙哑的可怕。 “死我一人...总比三军尽灭于此更好。” “更何况对祂来说，杀我一人和杀百万人都一样简单，没有什么分别。” “再拖上你们，没有意义。” 季牧知道此刻局势已经十分明朗，解释不解释已无意义。 但除此之外，他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好似他现在说出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最终都会扎在她的心头，带给她无穷无尽的痛苦。 而面对季牧这般解释，玉依香依旧不曾松手，只是坚定的说道： “我跟你一起。” 一旁，无尘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却猛然被玉依香瞪了回去。 这一刻，父亲看见了女儿通红的眼眸。 就像是应激的小猫在珍护它在这个世界上最为宝贵的事物。 无尘缓缓沉默。 他目光游离，似乎想到了什么。 当年他被逼上界，玉棠也曾展露过同样的眼神。 他记到现在。 当时若不是有孔陌出手，说不定就没有之后的琴圣了。 母女俩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无尘叹了口气，最终没有再说什么。 便在这时，季牧摇晃了一下二人连接在一起的双手，但没有晃动。 玉依香动用了她真仙境的全力！ 沉默了一瞬，季牧对着身后的唐圣宗说道： “陛下，能帮我个忙吗？” “季牧！你敢！”玉依香声音陡然拔高了几度，叫出了季牧的全名。 在季牧的印象中，这还是头一次... 但他没有办法。 纵使心如刀绞，他也不可能让玉依香随着他去死。 而除了即将要渡死劫的自己之外，环状巨坑中唯一还有能力压制并禁锢真仙境的玉依香的人，便只有唐圣宗一人。 或许逍遥子也有这个能力，但季牧更倾向于向唐皇求助。 季牧知道这位陛下的实力绝不会弱，且虽从未对外展露过，但他能够结合的兵阵之力，亦不会低于九军任何一位主将，甚至极有可能超越自己！ 纵使猜测失误，一旁的无尘也绝不会坐视。 但叫出这一声后，季牧却迟迟没得到回应。 他略有些诧异的转头。 却见此时的唐圣宗额头上满是泌出的汗水，神态时而痛苦时而彷徨，不断变换，显得很是踌躇与阴郁，不知发生了什么。 “陛下？”季牧又唤了一声。 便在此时，唐圣宗深深地深吸了一口长气，又猛地将那口气吐了出来，好似做出了什么决定，浑身骤然一轻。 他目光看向季牧。 “抱歉，先生刚说什么？朕没听清。” “想请您帮我个忙。” “先生请说。” “帮我把她带回...” “先等一下。”没等季牧说完，唐圣宗便打断了他的话语。 第1026章 滚滚天雷，怎灭人间?(十) 季牧微愣了一下。 便见此时，唐圣宗右手一摊，掌心浮现一物。 却不是别的，正是代表着大唐王权象征的镇国帝印！ 此印方正大气，乳白色闪青，印面阴刻着“帝印”二字，显化之际，光芒万丈，威严万千。 此印威能与一国气运息息相关，牵系到了大唐的每一座山河、每一位百姓。 这一整个国家的所有，共同缔造了此印！ 它并不具备真正的实体，而是纯粹以千万亿愿力凝聚而成，国强则强，国弱则甚至不具备愿力凝印的资格。 在这一刻，此印就代表着大唐！ 当圣宗拿出此印的瞬间。 南洲大地上，所有生活在此的生灵百姓俱是抬头，有所感应。 长安城。 刚刚回到家中，褪下官袍、换上常服的花月于此刻抬头。 在这一刻。 他眼前似浮现出了那座恢宏的战场。 他看到人族九军悍然向着三千上仙发起了冲锋，那决绝的一幕看的他心血澎湃，久久不能平静。 视线一转，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白衣身影。 “季兄...”花月喃喃自语。 自长安一别，他也许久未曾见过季牧了。 但对方的传说却隔三差五的就传到他的耳边。 花月看到了季牧一个人孤身踏上天陆，愿以自身平息仙人之劫，庇佑人族，却在群仙的追杀下不断受伤喋血，挣扎求生... 他看到了他在天尊法身的追杀下狼狈而逃，几度生死一线... 画面突然一转。 花月看到了印象中一向风姿绰约的他被天雷一举劈成焦黑，面目全非，只能挣扎着、痛苦的从巨坑中爬起，却连站都几乎站不稳，最终只能用剑驻在地上来维持站立... 不知从何时开始，他已流下泪来... 他又看到了各族将士争先恐后的奔赴而来，挡在了他的面前，列阵向天，苍茫一剑...这一幕让他握紧了双拳，只恨自己不在现场！ 而在现在... 他看到了那至高的意志降临人世，却丝毫不理人间疾苦，只知要带走他们的先生... 这一刻，他内心的愤怒如火山般喷涌，根本无法遏制！ 便在这时，花月听到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回头一看，便见到妹妹从屋内跑出，焦急的看向自己，虽未说话，但眼底已满含泪痕... 他们走出家门，来到了外面，却发现街上全是如他们一样的人。 商贾官员、贩夫走卒、芸芸百姓... 无论是何身份，是何境界，此刻都尽皆从家中走了出来，抬头望向那尊显化在整个南洲上空的帝印。 他们的眼底满是愤怒！ 他们的双拳越攥越紧！ 他们的背脊越挺越直！ 他们脚踏大地，头顶苍穹，心中的火在熊熊燃烧！ 在这一刻。 以唐圣宗和南洲为两端，以国力催动的帝印化作了一道道桥梁，将大唐百姓的目光尽皆牵引到了战场，令他们虽远在千万里，却如同置身一处。并以造化之力，令他们在极短的时间便回顾了整个战争以及渡劫的过程。 第1027章 滚滚天雷，怎灭人间?(十一) 以帝印催动国力覆盖整个南洲后，唐圣宗的声音回荡在整个南境上空： “兹有上天，暴虐无道。” “数年前仙人掀动兽潮，须弥教屠戮神州，以大量我同族骸骨堆积，引仙神降世，用尽诸般手段，胁迫我族...” “我人族圣贤抵死反抗，才换来人间这难得的清平。” “数年前的惨状历历在目。” “前代书圣和大将军的英魂至今游荡在九幽，还有那些战死的将士们...” “他们的名字一直纂刻在朕的心中，不敢忘！不能忘！” “他们的塑像不仅在朕这里，同样在南洲各郡，存在于大唐每一位子民的心中！” “现在，他们变本加厉，再度降临，欲尽灭我族之未来，把我们变成他们圈养的牲畜，甚至是连牲畜都不如的存在！” “若没有先生，我们甚至连在他们面前抬头的机会都没有！” “人族已跪万年，难道现在还要接着跪下去吗？！” 面对唐皇的这一声质问，花月面色因为用力而涨红，他高举起手臂，发出了一声震耳欲聋的怒吼： “不愿！” 身旁的花见怜亦如哥哥一般，挥舞着秀气的小拳头，神态激昂。 她并不一定知晓那么多事情，但她知道那位一身洁净白衣、气质温和的大哥哥现在遇到了危险。 若非是有这一重关系在，花月兄妹这几年在京城根本不可能顺风顺水，官职虽不高，但无论撞见谁，对待他们都是和和气气，完全没有低人一等的感受。 为二两钱卖君子剑，此事在京城已传为一段佳话。 就算不论这些冥冥中的照顾。 那样温柔却又不失风趣的大哥哥，花见怜也不愿见到他受到任何伤害，更何况是——死亡？ 而不仅是花月兄妹。 此刻这条街道上，整个长安城、中原，乃至整座南洲大陆，无数百姓修士尽在这一刻发出了他们的怒吼： “不愿！” 一声声怒吼浪潮透过帝印，回荡在了整个战场。 高空之上，须弥原本似乎还饶有兴致的看着唐圣宗捣鼓，但在这一刻，祂的面色开始一点点的变化。 便在此时，唐圣宗发出一声质问： “我们先生的命，该交给祂吗？！” “不该！！！” 唐圣宗深吸口气。 “愿为先生者，为朕者，为人族者！承帝印之接引，勾连命魂。” “我等...共抗此劫！” “此行几近十死无生，赢了没好处，输了丢命，是非取舍，全凭自愿！” “愿者金光接引，放开心神，莫要抗拒。” “不愿者，便请你们，记下这一切！” “无论成败，此皆为我人族万世不灭之功！” 话音刚落，帝印一瞬大放光明，如大日般的光辉照耀整个人间！ 街巷中，花月抬头，见一缕光辉照落在了自己身上，他张开双臂，没有任何反抗，任由那金光接引走自身的命魂，与帝印融为一体。 长安城内，千万修士百姓俱是同样动作，选择抗拒接引者微乎其微，百不存一！ 第1028章 滚滚天雷，怎灭人间?(十二) 中原各郡，浩荡南洲。 一道道或明或暗的金色小人顺着帝印的接引之光来到了战场。 一时帝印不断放大，几欲与天齐高！ 帝印因国运而生，国运越强而越强。 但此刻并无运势积聚，但帝印却变得越来越强大，这是因为这些到来的修士百姓，他们就是“国运”，他们就“国”之本身！ 一时环状巨坑中金光如雨。 难以计量的修士百姓尽皆以命魂之身到来，凝视着天空上的那道身影。 唐圣宗手持帝印，神色感慨的看着这一幕，最后他缓缓抬头，眸底闪烁着极致的冰冷与疯狂，望向须弥。 “大陆人族千千万，试问须弥，敢杀尽否？！” 整个世界仿佛都沉寂了下来，再不闻一丝声响。 须弥没有开口，千万人族也是静默。 人族已经做出了选择，现在所有人都在等待祂的抉择。 季牧可杀。 但祂并不想杀那么多人，否则也不会只让季牧留下，而放走其他人了。 在某种意义上，这些都是山海世界的资粮。 但若这些人阻挡祂、违逆祂诛杀季牧，百万之数，咬咬牙也就杀了。 但在现在。 唐圣宗以帝印联系起了整个南洲，令这占据了人间最大比重的一部分，尽皆参与了进来。 祂现在要杀的，千万都不止。 上界三十三天所有仙人加起来，数量亦不超过人族的一半。 所以在山海世界，人族在山海生灵中占据着极为重要的一部分，为了怕过于壮大，历来多有压制，但从未让其真正灭绝过。 而现在，祂要砍下这一刀么？ 完全可以遇见。 在这一刀之后，未来上界数千年，都不会再有新生的仙人。 而仙人少了，祂会挨饿的。 恒久般的沉默。 最终，须弥目光扫向下方几近无边无际的人海，凝视着他们一个个畏惧但又坚定的眼神，突然笑了： “有趣。” 祂的目光扫向唐圣宗，在他的身上停留许久，最后微微一转，定格在了季牧身上。 恒久般的注视后。 祂竟是什么也没说，便兀自消散了。 这次极为彻底，连带着黑云亦散去无踪。 入圣巅峰，七劫尽消。 天边再现曙光，万里无云，长风破浪而至！ 而在祂离去后，环状巨坑中的人山人海依旧维持着先前的凝肃，许久未有动作。 季牧缓缓回头，拉起了那一直牵系着不曾松开的手，看向玉依香，却发现后者也在看着自己。 她的眸中隐含泪花，但她的嘴角却抑制不住的上扬，又像是在笑。 “你这是哭还是笑呀？” 季牧轻声说着，又抬手轻轻拾去了她眼角的泪珠。 便在这一刻，玉依香猛地扑到了他的怀里，紧紧的抱住了他！ “我还以为你真的要走了！” 季牧鼻子一酸，同样将丽人紧紧拥抱在了怀中。 他将头深埋入她的发，无比贪恋的嗅闻她发间的香气，不舍得放手。 便在这一刻。 环状巨坑中，千万人潮爆发出了无与伦比的欢呼之声！ 其声震世间，久久不散！ 第1029章 大赦天下 南洲。 梧桐郡。 一位风尘仆仆的汉子站在了去往村口的道路上，神色有些复杂的看着这些记忆中的小路。 他在这里站了许久，许久都未有动作。 直到有一位赶牛的老汉路过此地，仔细端详了他一会儿，突然惊呼了一声： “浩子，是你吗？！” 汉子恍然间回神，看向老汉，略有些腼腆的笑了笑。 “三叔，是我。” 老汉身子还算硬朗，疾走两步上前，挨个在他身上捏了捏，拍了拍，很是激动。 最后他似是想到了什么，突然问道： “你不是之前失手伤了人，被府衙关进去了吗？怎地出来了？” “咱国家有喜事，所以给我放出来了，但是也严令我不能再犯，若是不改邪归正，后面抓回去就直接杀头哩！”汉子一边说着，一边用手在脖子上比划了一下。 那三叔被吓得噌噌后退。 “那你改了吗？” “改哩改哩，这一路上我都在改，不占道理的我都从不动手。” 三叔松了一口气般点了点头，旋即又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问道： “什么喜事啊？我咋不知道？” 汉子有些诧异的看了三叔一眼。 “这么大的事你都不知道？！” 三叔拨浪鼓般摇了摇头。 “不知道。” 汉子转念一想。 梧桐郡地处偏远，尤其他们这个村子还在山中，事情慢一些也正常。 他点了点头，神态不失振奋的向三叔解释道： “先生要和七音宗的仙女宗主大婚了！” “为了庆祝这个喜事，咱皇帝下令大赦天下，而且给每一位郡守府邸都拨了银子，命令大摆宴席三日，咱老百姓都可以去吃，号称普天同庆呢！” 三叔听到第一句就愣了一下，听到后面更是瞪大了眼，满脸的不可置信。 “这么大的事，怎么都没人告诉我啊？！” 便在这时，山中的村子里有七八个人火急火燎的从路上过来，远远的见到老汉，登时都跑了过来。 “哎呀，你个王老头子，找你一下午了都没影，一天天的就知道放你那两头牛！” “县府前摆下大宴，附近两个村子的人都去了，就差我们了，要不是为了找你，我们现在都吃上了！” “哎，你不是那个...浩子？！怎么回来了？” 浩子刚想开口，却听方才那人着急的摆了摆手。 “哎算了算了，赶紧走赶紧走，回头再说，晚了给人吃没了都！” “那我的牛怎么办啊？”三叔拍了拍自己的牛，后者“哞”了一声。 “谁管你，你跟牛过去吧！我们先走了！”众人齐齐朝他翻了个白眼，绕过他走了。 浩子犹豫了一下，看了眼三叔，最后也转头跟上了众人。 在里面这几年，他可好久没吃过大菜了！ 三叔愣了愣，看着众人越走越远的背影，他猛然反应过来。 “哎，你们等等我！” “牛不要了！” “我这一家子除了我都成仙老爷了，有大能耐，等他们回来，我再让他们都飞到山头上找！” ... 第1030章 婚前告诫 南洲。 圣人学宫。 今日，原本作为天下读书人朝圣之地的学宫处处张灯结彩，就连那以乳白色玉石打造的山门牌坊如今都挂满了红绸。 每一位进出的学子脸上都洋溢着喜气，逢人便笑，处处留心。 今天是他们的先生大喜的日子。 没有任何一位学子愿意在今天成为“拖后腿”的那一个，各自都打起了十分精神，全心全力的操持内外诸事，甚至要比对待自己的事情还要认真。 学宫内部，新建了一处别院。 不甚奢华，但檐屋廊角，处处都透着心思。 内还设有一小块菜地，是建造的工匠师傅遵从季先生的嘱咐特意留下来的。 而这建造的工匠师傅，却也是大有来头。 此人姓阎，曾参与过皇宫的建造，此次也正是受唐皇钦点，来圣人学宫为季牧搭建婚房。 建成之后，不放心的季小硕曾强行拉着季牧来查验，最后在里面里里外外反复转了三个时辰，愣是没找出来一处毛病，不由大为叹服。 之后季牧命人带着老师傅去书阁挑了本秘籍，后者心满意足的走了。 此刻，季牧褪下了那身万年不变的白衣，换上了一身大红的新郎官袍，正坐在婚房之中，正襟危坐，听着季小硕对自己出门迎亲前的训诫。 原本这个流程应由父亲完成。 但季牧双亲皆已不在，唯一能称得上长辈的，便只有季小硕这一位长姐了。 祖奶奶和祖爷爷虽在，但都已是器灵之身，且并不完整，绝大部分时间都需要陷入沉睡，因此并未上席。 今日的季小硕说不出的严肃。 连一向亲昵的“小牧子”都未曾叫过一次，而是改用更正式的称呼代替。 父母不在，她就是这个家此刻唯一的“家长”。 “长风，你与依香走到今天不容易，这个过程你自己要比我更为清楚。” “往后成为一家人之后，一定要好好珍惜，不要辜负了人家，也不要委屈了自己。” “你们都是大能修士，天资卓绝，未来无限，很多事情可以跳出常规，不按世俗的眼光来，但一些根本的事情不能更改。” “长辈要敬，无论哪一方，但不能因为长辈而让自己的媳妇受了委屈。” “个中平衡，需要自己掌握。” “媳妇要宠，任何时候都需如此，有事莫要着急。” “生气要哄，莫要隔夜。” “小家要维护，不能惫懒，爱意需要呵护才能茁壮生长，否则多消磨在日久天长之中而不自知。” “结婚是两个个人的终点，却是一个小家的新生。” “你与她互为一体，携手同行，相伴永恒，你们应是最亲的人，超越一切。” “这些既是姐对你的告诫，同时也是对你的祝福，希望你永远不要忘记今天。” “现在，出门去接你的新娘子吧！” 季小硕说到这，面上终于流露出了一抹笑容。 而此时季牧缓缓起身，郑重向着季小硕一礼。 “放心吧老姐，我会记住你说的每一句话的。” ... （还没结过婚，对古代婚礼流程礼节也不甚了解，就不硬着头皮写了，粗略按照自己的想法乱写一通，若有瑕疵，大家请不要见怪。） 第1031章 凤冠霞帔 七音宗，玉溪阁。 宗主玉依香此刻一身大红盛装，静坐镜前。 她的眉眼如画，眸子如秋水泛波，身形被精心定制的嫁衣完美地勾勒出来。 两位同样出尘貌美的仙子正为她精心梳理着长发，一支精致的凤仙花玉簪斜插进发髻，闪烁着淡淡的光辉。 在那盛装长长的曳畏之上，以金线绣缝着一只栩栩如生的凤凰，它正合拢着双翼，栖息在梧桐树的枝头。 玉依香静静的坐着，红润的唇角微微上扬，透露着喜悦与期待。 今天，她不是什么宗主，也不是什么真仙。 她只是一位待嫁的新娘。 忽然，窗外传来了一声如微风般的轻响，无尘的身影出现在了玉溪阁外。 他抬头望向自己那如明珠般璀璨的女儿，微微一笑。 见到父亲到来，玉依香连忙起身，来到外面向无尘行礼。 “父亲。” 无尘向她点了点头，赞叹道： “很美。” 身为以剑入道的仙人，无尘很是纯粹，不会说经过修饰润色的言辞，所以这短短二字，便蕴含了他最真切的赞美。 听到这一声不加掩饰的称赞，玉依香笑了，笑容明艳如花。 “准备的怎么样了？”无尘问道。 说完他又指了指山外。 “我看那臭小子的仪仗队已经从泰山出发了，排场是真不小。” “爹...”玉依香略有些嗔怪的看了无尘一眼。 后者猛地一拍脑门。 “又忘了又忘了，不能叫他臭小子...” 拍了几下以作警示后，无尘又看向玉依香，神色露出一抹感怀。 “父亲这些年并没有照顾到你什么，都是你母亲把你养到这么大。” “不论因何理由，为父都让你们娘俩吃了不少苦，所以这出嫁前的告诫，为父自认是没什么资格说的。” 玉依香刚想开口，却见无尘摆了摆手，神态认真的说道： “香儿，为父一直欠你这一声道歉。” “或许对于人族来说，我不欠什么。” “但唯独对于你，还有你母亲，我一直都心怀愧疚。” “我初见你时尚在襁褓，再见你已亭亭玉立，即将出嫁了。” “你长大了。” “这些年，你受苦了。” 无尘缓缓的说着，神态温柔而隐含痛楚。 这一刻他也不是什么叱咤山海的剑仙，他也只是一位父亲。 一位不曾参与到女儿的成长而心怀遗憾与愧疚的父亲。 玉依香安静的听着，鼻尖微酸。 待无尘说完，她迈步上前，抱住了自己的父亲。 “没事了爹。” “我不怪你。” “你今天能来参加我的大婚，我真的很开心。” “在以前，我做梦都想不到会有这一天。” “就是如果娘在也就好了...” 最后一句声似呢喃，微不可闻。 玉依香神色露出一抹哀伤，但这抹哀伤深藏在无尘宽大的衣袍下，不曾显露在外。 便在这时，一声悠扬的鲲鸣回荡在了整个姑射山上空。 紧随其后的，是数百只灵鸟悦耳的长鸣，如同在天际奏响了一曲完美的乐音。 第1032章 剑仙堵门 山海无量鲲显化出了它庞大的本体，翱翔在天。 它口中衔着一朵巨大而明艳的绣花，巨大的身躯上挂满了红绸。 在它身侧，七彩而梦幻的幻世灵梦蝶蝶舞翩翩，引领着成千上万只蝴蝶飞行，如同彩虹散落融化在人间。 巨鲲为轿，梦蝶化彩，百鸟奏音。 一路鲜花烂漫，铺满了泰山到姑射山的这一截，皆以灵力化生。 无数修士百姓见者无不欢呼，祝福之声长久不绝。 就这样，迎亲的队伍飞越半座南洲，一路来到了姑射山外。 “新郎官的轿子来啦！” 众多七音宗仙子欢呼着跑来玉溪崖，神色满是振奋。 无尘朝天外看了一眼，摇了摇头。 “这臭小...这小子来的倒够快。” 话音刚落，他纵身一跃，立时拔地而起，飞向山门。 “让我来堵堵门！” “哎！” 玉依香刚唤出一声，便见无尘的身影已经不见了。 她气的跺了跺脚。 “哪有老丈人亲自堵门的！” 便在这时，身后一直侍立两位梳发仙子弱弱的在一旁说了句： “其他人也堵不住啊...” 玉依香怔了一下，转念一想，发现还真是。 当今人间，能跟季牧放对对上几招的，真的不多了。 当然，还有极大一部分人家在大婚堵门时，都要新郎兴歌赋诗才能过关。 但...总不能让人跟学宫的当代先生比文斗吧？ 对比之下，选项似乎真的不多了。 玉依香扑哧一笑。 新郎太过出类拔萃，看来也不尽全是好事... 但想念及此时，玉依香却丝毫没有为此苦恼的样子，眸中尽是骄傲与甜蜜。 却在此时。 接亲的队伍首次停止了行进，只因前方站立了一道身影。 剑仙无尘。 一直站在巨鲲头顶的季牧不曾怠慢，立即躬身。 “前辈。” 因为尚未进门，所以他还不曾改口。 无尘手持玉留剑，微微抬头，神情带着一丝审视。 “堂下何人？” “小子季牧。” “来干什么？” “来...接您的闺女回家。” 无尘目光一瞪，鼻中一声冷哼： “打赢我，才能进门！” 季牧闻言微微一愣，但来之前多少也有些预期，很快便反应了过来。 “咻”地一声轻响，天罡君子二剑各自出列，悬浮在他身侧。 “前辈，真仙气息太强，对此世不利，不如我们互相限制在圣阶来战吧！” 无尘刚想应下，猛然间觉得不对，反应了过来。 互相限制在圣阶？ 那岂不是就限制他一个？！ 这小子长的秀气，心贼的很！ 他面前略有些不善的凝视季牧许久，突然笑了。 “也行。” “不过既然你追求同境对决，那我自然也得维持完本的状态。” “若要限制在圣阶，那君子剑中的书道剑魂也将与我融为一体，你意如何？” 季牧内心暗骂一声。 这老丈人也不是个善茬。 无尘堵门，自是十分棘手，季牧第一时间便想出了同境对决。 毕竟越境打真仙，季牧敢。 但越境打真仙无尘，那季牧除非是疯了。 第1033章 摇旗呐喊 无尘身为剑仙，自是心高气傲。 他与季牧二人的剑道造诣皆是不低，切磋的话自然也会是以剑为主，所以当季牧光明正大的提出同境对决时，无尘自不会当面拒绝。 毕竟若是拒绝了，岂不是直接就承认了同境之中不如季牧？还是在同为剑道巨擘的情况下。 其它方面也就罢了，输赢都无所谓。 就像无尘自然不会在意季牧吟诗作对的能力比他强。 但唯独剑道，他们谁也不会让谁，更何况先低一头？ 不过若是就这样答应了，无尘又觉得自己亏的慌。 毕竟自己这具法身是真仙，一限制就是两个大境，而季牧本身就是圣人，对方提出的限制对他自己来说根本就没有任何影响。 所以心念一转，无尘在答应的同时又提出了要与剑魂相融。 此举既增强了他自身，又削弱了君子剑这件重器在季牧手中的威能，可谓一举两得。 并且同样的，在他没有拒绝季牧提议的情况下，他要与剑魂相融，季牧同样也不可能拒绝。 他无尘不愿承认同境不如人，季牧就愿意了？ 他好歹也要代表他的老师争一争吧？ 且就这些不论。 这七音宗的门，季牧总是得进的吧？ 不然他来干什么？ 果不其然，在无尘说出融合剑魂这个提议不久，季牧就捏着鼻子把君子剑扔了过去。 书道剑魂饶有兴致的从剑中踏出，与无尘相融，其后无尘又将君子剑扔回给了季牧。 但此刻在这件剑器之中，已无器灵坐镇。 在与剑魂相融的同时，无尘也将自身的境界封印在了圣阶。 此刻，一白衣一红衣于虚空相互对视，各自呵呵呵笑了起来。 从他们见面的那一刻起，对决就已经开始了。 这一波虽谁也没占着好，但却将气氛烘托到了一个极致。 巨鲲与彩蝶缓缓后退，为二人空出一块战斗的场地。 在巨鲲背部，一众站立着的庞大接亲队伍各自冲着那袭红衣挥手，呐喊助威。 季小硕：“小牧子加油，早些把媳妇领回家，你老姐我还等着吃酒呢！” 亢奋的模样与她不久前告诫季牧的严肃大相径庭。 周辊：“我们去消弭一下余波吧？” 应莲殇：“好。” 两大帝星说走就走，联抉跳下了鲲背，相互在战场的一角用自身圣力撑起了一道隔绝领域。 李寒衣：“季爷！别让嫂子等久了！” “让一身红妆的丽人等待太久是一种罪过！” “不过下手也别太狠！” “毕竟以后还是一家人，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日子不好过！” 义灵——看向一旁的张之琳。 后者会意，照着李寒衣的脑瓜子就拍了一下。 “闭嘴。” “嗷...” 道、德、仁、义、礼五堂弟子： “先生威武！” “一剑当百万师！” “谁说书生不能剑冠天下？！” “倚天万里须长剑！” “一剑霜寒十四洲！” ... 对岸，七音宗众仙子面面四顾： “我...我们也要这样叫吗？” “别了吧，好傻。” “嗯，赞同。” “附议。” ... 第1034章 双剑对决 巨鲲背上。 田小壮——面无表情的倒酒。 齐鄂——眼神麻木的封酒。 他们各自都没有参与到各堂弟子的助阵之中，只是各自在不断的重复手上的动作。 因季牧不久前突然惊觉自家的藏酒不多了，而大婚又几乎是最消耗藏酒数量的事情。 并且无尘亲口说他的时间不多，所以季小硕转头就上门下了聘书，进展的速度太快，所以季牧在这个时间酿酒就已经完全来不及了。 但季牧最后想出了一个还算不错的点子——用青神葫倒酒！ 虽然月明楼中的酒不多了，但是装酒的坛子可是要多少有多少！ 并且青神葫中的藏酒取之不尽，三葫就可以倒满一坛，用来救急再合适不过。 不过尝试了几次之后，季牧发现这件事情过于枯燥。 毕竟青神葫中的酒虽无限，一葫接一葫，但如果一次性倒上太多，它还需要一小段时间来缓冲，大概每填满五坛要缓上一刻，方能再次有酒水倒出来。 毕竟这只是一件王器。 于是季牧在灌满了五坛酒之后，便叫来了自己的两个便宜徒弟... 后者的噩梦便于此刻开始。 甚至于此刻接亲的路上，他们犹自未停... 不仅仅是巨鲲上的这些人。 巨鲲游行的速度并不算快，所以在半道上，有大量的修士追随而来。 好热闹是人之天性。 且近几年人族频繁遭受天人压迫，每一位修士的头顶都压着一座大山。 重压之下，南洲很少有这般盛事能让举国同欢了。 这不仅仅是季牧与玉依香的大婚，同样也是所有埋头苦修的修士们的一次难得的间歇。 毕竟成长路上，真正的休息又有多少呢？ 所以一路上队伍越来越壮大，天上一庞然巨物，地上乌泱泱人潮。 历代接亲队伍之中，从未听闻过有此等规模者。 此刻无尘堵门，冠绝天下的两位剑修即将上演一场同境对决，这个消息一传出去，闻风赶来此地的修士更是不计其数。 毕竟是人族最顶尖的两位修士，若能在观摩的过程中参悟个一招半式，或许能抵得上数年苦修！ 这可是难得一遇的大机缘！ 而在战场中心，无尘与季牧丝毫没有理会外界的声音和变化，只是各自持剑对立，互相锁定，气息不断拔高！ 终于在某一个瞬间，二人的身影同时消失！ 偌大的一片虚空中，丝毫不见他们踪影，唯见成百上千道剑气迸发，瞬间将领域内的一切都切割的一片狼藉！ 大地脆弱的如同豆腐一般，成块成块的翻起！ 林木、山脉、云气，一瞬间荡然无存！ 占据两角，维持圣力防护领域的周辊与应莲殇齐声发出了一声闷哼，显然皆是使上了劲。 面对这俩人的对决，纵使他们是帝星，亦不可能做到轻易平息余波。 仅是瞬息之间，季牧与无尘便交锋了不知多少次。 战场上，剑锋交汇的声响如急雨一般传遍四周，回荡在了所有观战之人的耳中。 第1035章 剑域新生 季牧的君子剑虽然没了剑魂，但与无尘融合的另一半书道剑魂自然不会使出暗中影响剑体的小动作。 不仅仅是书道正气的影响，同时也是无尘自身的傲然。 不过君子剑虽被削弱，但破圣之后，作为季牧本命圣器的天罡剑却在雷劫之下晋升到了圣阶，威能照之前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每一剑的挥出都有极为厚重磅礴的星力凝结，更为难以招架。 就这样对战了半刻，二人的身影各自显化，身上皆不见伤势，但手臂却各自出现了轻微程度的颤抖。 但仅是一霎，二人便以同样的动作同时抬手。 无尘剑域同时展开，轰然对撞！ 没了真仙境的加持，纵使双魂合一，无尘也施展不出金仙境的无尘剑界。 但作为此剑域的源头，无尘剑界并不是等到它成为“界”之后才显强大。 在此之前，其剑域形态亦是独领风骚。 虽碍于境界不成界域，但同样也是一座界种，领域中的最强者！ 不过季牧虽然后发而至，临场学艺不久，但在此之前，他也有着极为浓厚的剑道底子，施展此域亦是不弱。 一时间，观战众人只是看到两座极为恐怖的霜白剑域轰然间撞在了一起，爆发出了强烈的震荡，如两座冰山拔地而起，于尖锋骤然碰撞，万物皆碎灭在其中！ 周辊与应莲殇同时发出一声闷哼。 前者面色涨红，而后者直接展现出了半龙化的状态，竭尽全力维持着隔绝领域，不波及到外界的众人。 在这个时候，打架的人可以肆无忌惮，但维持领域的人可要累多了。 毕竟双方剑气术法碰撞的力量，可远比这些术法刚刚施展出的时候要强上数倍，余波并不一定就比直面简单。 在两大巅峰剑域的碰撞中不断维持着这个罩子，完全不亚于直接撞进无尘剑域之中。 在二人各自撑了一会儿之后，巨鲲上的义灵突然开口，面向李寒衣： “你也去吧。” “他们不好意思开口，但其实马上就要撑不住了。” “刚刚入圣，蜕变尚未完整，就想撑住真仙级的对战余波，也属实是难为他们了。” “不过你们三个加起来刚刚好。” 李寒衣“哈哈”一笑，从巨鲲上一跃而下，加入了防御圣罩的维持之中。 当有纯白色的逍遥真气加入，各种散逸碰撞的灵力很快就得到了平衡，令防御罩趋于稳定。 而在防御罩内部，剑域之间的碰撞仍旧未曾结束。 无尘的剑域纯而精，霜结成剑，剑结山河... 这是他一生修行剑道的精华体现。 季牧的剑域不似那么纯粹，但胜在容纳进了诸多不同的灵力道源，令此域重新焕发了新生，走向了不完全一样的道路。 到这一刻，这已经不单单是无尘剑域了，而是真的的变成了季牧自己的领域。 在他的剑域之中。 有浩然的书道之气，森然的杀道之气，磅礴无垠的星力... 这些不同的灵力道源共同进驻到了剑域之中，化作了全然不同的剑界生灵。 第1036章 神女之诗 星力化为此域星辰，其形如剑林悬于高空，映寒光于万千。 书道之气凝成了满含剑意的文字、城池。 杀道之力则凝聚成了此域最为庞大的一座剑形山峰... 最后七十二道中亦有相当一部分融入进来，化作万物。 尘光化日，常德之身化陆地，生生不息化流水... 万事万物皆有其神韵，却又不失剑道原本的锋芒！ 就这样，无尘剑域与季牧新生的剑域碰撞，前者的确杀力无匹，几度都差点把季牧的剑域碾灭，展现出了惊人的破坏力。 但几番碰撞下来，季牧的剑域却仍旧坚挺，有着无与伦比的韧性。 待到后来，无尘剑域逐渐乏力，而新生剑域依旧生息不断，隐胜一丝。 这一丝并不仅是剑域上比拼，同时也是境界的比拼。 同为圣阶，季牧的圣力浑厚的难以想象，超越古今。 且他还有源源不断的星力加持，一内一外，堪称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无尘在剑道上卓越绝伦，但圣力却并不似季牧这般浑厚。 且他并非帝星，自然也没有星力加持。 持续维持剑域对撞，对修士的灵力消耗是海量的。 因此当无尘没有第一时间碾碎季牧的剑域，时间一长，他必然耗不过季牧。 纯粹论剑，季牧自认至少现在还不如剑仙，但他胜在各方面都没有任何短板。 这一瞬间，二人同时散去了剑域。 “不打了吗？” 季牧微有些讶异，毕竟根据他的推算，无尘压根就没有使出全力。 当然，他也一样。 无尘看了看季牧身上的那一身新郎官服，摇了摇头。 “算啦，意思意思就行了。” “再打下去，万一把你的衣服划破了就不好了。” “我这身倒没所谓，但还是想让我闺女看见一个仪容端庄的你。” “你去吧。” “嘱咐话我就不说了，对她好一点。” 无尘神情微有些怅然，让开了身后的道路。 季牧向他躬身一礼，旋即身影一闪，便落在了七音宗的宗门之下。 他并没有直接飞进去，而是从这里缓缓迈步，拾级而上。 沿途，成百上千的七音宗仙子俱来围观，嬉笑期许，看着他一身锦绣红衣，身材修长，步履从容，眉目坚毅，背脊挺拔，腰间玉佩玲琅，叮咚作响。 那众多仙子中，凌依亦在其中。 看着那自有静气的男子自山间缓步而来，她嘴角亦不自觉的露出笑容。 这样的男子，谁不喜欢呢？ 就这样，季牧一步一步的走到了玉溪崖，看到了那座灵巧别致的阁楼。 门外侍立着两位仙子，正是不久前为玉依香挽髻梳妆的那两位，见季牧到来，她们各自向他躬身一礼，旋即退去。 季牧含笑回应。 待她们离去后。 季牧在门外深深地吸了口气，旋即一步迈入了阁中。 珠帘轻卷。 他看到了怎样的一道身影？ 仿佛传说中的神女坐落在天池，那一切的景致在她面前都失了颜色。 她存在，便是百千万首诗篇。 第1037章 秋水泛波 静室之中，玉依香对镜而坐。 她的发黑而亮，玉簪盈光，映照着似雪般的肌肤。 她的眸若秋波，红唇丰润，身材妖娆而面似桃花。 今日的她不似平日作为宗主般那般霸气外显，而尽显妩媚与温柔。 当看到季牧的身影时，她那原本平静如秋水的眸底霎时激荡起了千层浪波，再也不能平静。 仅一眼，她便如落败的将军一样，不断闪躲着目光，不敢与季牧相视。 精致而白皙的俏脸不争气的升起一抹微红，像那樱桃花在微风中绽放，于娇羞中释放着独一无二的香气，沁人心扉。 她低着头，听着季牧的足履一步步踏在阁楼的木板上，“哒哒”作响，就像是踩在了她的心头，令她的心也如那动静“扑通扑通”的响了起来。 到最后，她的心跳的越来越快，那咚咚的声响也逐渐盖过了一切，甚至盖过了那足履踏地的响声... 就这样，当她的心跳的最快、几乎听不见任何声响的时候，季牧捧着花走到了她的面前。 新郎缓缓俯下身，唇角依附在新娘耳边，似不经意间触碰了一下，使得后者顿时如被劫雷扫中了般颤抖了一下。 眸中秋水泛波，雾气盈满，一时好似快哭了出来。 便在这时，那附在耳边的唇角缓缓张开，轻声而温柔的说道： “夫人，我来了。” “嗯...” 一声呢喃，蚀骨销魂。 季牧缓缓伸手，一只手揽住了玉依香雪白的脖颈，另一手探到下方腘窝处，就这样将她抱了起来。 玉依香全程不敢动弹，像小猫一样缩成一团，便在这时，她对上了季牧强行凑过来的眼睛。 “夫人，为何不敢看我？” 玉依香眼神游弋，慌乱不已。 就在她张开红唇准备支支吾吾开口的时候，季牧却猛地低头，咬住了她那娇艳欲滴的唇瓣！ 玉依香猛地睁大了眼睛，脑海中“嗡”地一声，瞬间一片空白，升不起任何思绪，只剩下了对唇上的触感与温热，不断升华。 她想说什么，但红唇却被不断的堵住噬咬，最后都转变成了无可抑制的呻吟。 好在此地仅剩下了二人，所以除他们之外，并无外人听闻。 她们的唇瓣紧密贴合着，鼻尖与鼻尖不时交错摩擦，甚至能嗅闻到对方呼出来的鼻息。 她们的舌锋缠卷，纠缠不休... 就这样不知纠缠了多久，季牧才放开了玉依香的唇瓣，但依旧紧紧的将她拥在怀中。 “还紧张吗？” 玉依香面色酡红，轻“哼”了一声，偏过头去。 季牧笑了笑，轻柔的抱着她起身，往阁楼之外走去。 他抱着他的新娘来到了玉溪崖。 山海无量鲲已经提前等在了姑射山外，在虚空中安静的等待。 七彩的灵梦蝶带着群蝶翩翩起舞。 当季牧抱着玉依香走出时，千万只蝴蝶在蝶儿的号令下彼此交叠在一块，定格在玉溪崖与山海无量鲲的路径之间，成为了一阶又一阶的七彩霞梯。 第1038章 金风玉露 所有的彩蝶都早已被蝶儿的幻力包裹，因此并不会被真正踏伤。 此刻，一身红袍的季牧就踩着这些霞梯，怀抱着凤冠霞帔的玉依香，一步步登上高空。 长长的红裙曳尾将他们身后的霞梯一一覆盖，其上以金线绣制的凤凰好似活过来了一样，在日光下闪烁着柔和的光芒。 数不清的灵鸟于此际飞过天空，发出悦耳的和鸣。 一时百鸟朝凤，天外飞光。 在陆地上、巨鲲上、七音宗内外。 四星，季小硕，无尘。 仙子、学子、修士、闻风而来的百姓。 无数人皆抬头看着这绝美的一幕，展露出了由衷的笑容。 金风玉露，天骄佳人。 他们终于走到了一起。 自此山高路远，携手共行，永不分离。 这不是结束，而是他们的开始。 以“家”的名义。 ... 玉依香一直在季牧的怀中，无比安静。 虽然平日里身材修长高挑，但在缩成一团的这一刻，就显得十分娇小，让人不免心生怜惜。 走着走着，玉依香逐渐发现。 季牧虽然在抱着他，但是双臂竟在轻微颤抖，像是捧着一个瓷器般小心翼翼。 原来，他也没有表现出的那么寻常... 他也很紧张。 一察觉到这个，玉依香反倒就不怎么紧张了，甚至感到有些好笑。 好似“紧张”的这个感觉有它的上限。 当它落在一个人身上的时候，另一个人就能脱身了。 很是奇妙。 但她最后并没有揭穿季牧，只是将头轻轻的靠在他的胸膛。 外界山河烂漫，好景无限，但她却只听得见他的心跳声。 从这一刻开始。 她有了一位夫君。 她有了余生的依靠。 他有了一位爱人。 他有了心灵的所栖。 当季牧抱着玉依香顺着七彩霞梯即将登上巨鲲花轿之时，玉依香看着不远处孤身目送自己的无尘，心里突然有些难受。 要是娘也在就好了... 玉依香心里想到。 而这也已经不是她第一次如此想了。 便在这一刻，她突然看见不远处的无尘嘴角勾勒起了一抹笑容。 玉依香只感觉那个笑和寻常不太一样。 就在此时，无尘遥指上天，缓缓伸手。 “一。” “二。” “三！” 当他数到最后一个数的瞬间。 苍茫天际，突然毫无征兆的开裂了一道横贯万里的裂隙！ 像是一道剑痕，刹那间将蓝天一分为二！ 而从那剑痕裂隙之间，竟能看见巍巍楼阁、白玉上京！ 隔着极为厚重界壁的人间与天界，竟然被这一剑开裂出了一道缝隙，使得天人低头能见人，人族抬头能望仙！ 玉皇宫阙，仙班排列。 芸芸众生，人界诸修，无不看到了这一幕！ 包括季牧在内。 所有人无不抬头，目露惊骇！ 而不仅是他们，就是那无穷庄严的上界仙班，亦有不知多少仙人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从而面露骇色！ 哪怕是那坐在至高处的玉皇，其瞳孔亦在这一瞬放大了一丝，不过眨眼间便恢复如常。 但能表露于外，虽不明显，亦能证明他此刻内心的震惊！ 第1039章 一剑开天! 不久前须弥突然苏醒，玉皇甚至都没有这般动容。 金渡法身已陨，对下界的记忆已然归位本尊，玉皇自然也知晓了下界无尘反叛一事。 只是他这边刚收到消息不久，尚未动手，对方就已经先整出了这么大的动静！ 玉依香并没有完全沉浸在这天开一线的浩荡之中。 从那道裂隙张开开始，她便有所感应般，视线尽皆汇聚到了仙班中的一处。 在那里，一道倩影正抱琴而立。 她的姿容亦是绝美，模样像是和玉依香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极为相似。 这道倩影自然不是别人，而正是玉依香的生母——琴圣！ 如今，已当称琴仙。 看到母亲身影的那一刻，玉依香再也抑制不住的哭了出来，一时如洪水决堤。 她的娘亲，来参加她的大婚了！ 虽然琴仙的姿态很是冷淡，一如具备天人态的仙人，但她的目光依旧顺着那道缝隙落在了下方，落在了...她女儿的身上！ 因此际顺着缝隙看望人间的仙人不计其数，而玉皇又忙着遮掩他自己的纰漏，因此她此刻的视线再寻常不过，如周遭仙人一样，丝毫不引人注意。 但只有她们母女自己知晓。 这一眼，百转千念！ 季牧摸了摸怀中颤抖不已的佳人，抬头上望。 顺着那道裂隙，他看到了裂隙更上方站立着的一道熟悉的身影。 他一身白衣，周身却闪烁着璀璨的金芒。 手中玉留剑锋芒无匹，盖压诸天，压的一众仙人，俱无人敢于此刻抬头！ 他是无尘本尊。 是那个以一己之力，横压三十三天同境无敌的剑仙！ 与下界那个看起来还算和气的法身不同。 上界的无尘，从头到脚都散发着煊赫无匹的气息，锐不可当！ 隔着两界之遥，都能感受到那股凛冽的剑意！ 这一刻，他已不是史上最年轻的大罗金仙。 他是古往今来，最年轻的天尊！ 一个不需要天道承认，而是独自燃魂、成道一刻的至高存在！ 大罗金仙已无敌，那么天尊呢？ 这一道横贯长空的裂隙便是答案。 当那道身影立足虚空时。 无论是离玉皇最近的龙尊，还是不久前才与无尘有过过节的金渡，此刻俱是沉寂。 连同其余八部众之首和三十三天诸天天主，无人于此刻起身。 实在是无尘此刻爆发出的气息太强，谁都不愿意做那第一个出头鸟。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无尘这个状态根本维持不长，完全是以燃道融魂为代价来维持的。 这个过程几乎不可逆。 所以只要不管，一会儿他自己也就烧尽了，犯不上现在触他霉头。 毕竟在这个节骨眼上... 谁第一个凑上去，谁就有可能被他第一个带走！ “哈哈哈哈哈，一群草包！” “平日里个个威严端庄，现在屁股却坐的比谁都稳，满庭仙人，竟无人敢站出来挡我一剑！” 许是在天界压制了七情许久，此际一朝放开，难以遏制，无尘要比寻常显得更为豪放肆意。 他大笑着，剑尖一个个扫向在场仙人，却无一人起身回应。 一时仙人垂头，诸天皆寂！ 第1040章 唯我独尊 天上人间，死一般的静谧。 直到——坐在至高处的那道身影缓缓起身。 玉皇凝望下方那道煊赫的身影，神态依旧威严，淡漠开口： “无尘，路走窄了。” “纵使你叛出天族，也并非无药可救，何苦这般燃道，自绝后路？” 无尘冷哼一声，剑锋偏移，直指玉皇。 “玉皇匹夫！” “这一剑本打算斩在你的玉皇宫上，但我闺女今天大婚想看看她娘，我便先饶你一命，开个天——给她瞧瞧！” 话锋一转，无尘声调骤然拔高，却是对着季牧说的： “季小子！可曾看清？” “这天上人间，孰为第一剑！” 季牧浑身早因震撼而些微颤抖，汗水亦浸湿了衣裳。 听到剑尊无尘的问话，他骤然间立身挺直，放声怒吼道： “古往今来，无人能及此剑！” “您——当为第一！” 他知道从无尘下界开始，便早晚会有这一天。 玉皇得知下界之事，绝不可能放任一颗这么巨大的钉子扎在上界，必然会做出反应。 只是这段时间下界的无尘仍在，且一直风轻云淡，四处游荡。 这就使得无论是玉依香还是季牧，都完全没有想到这一刻会来的这么快... 听到季牧声嘶力竭的怒吼，无尘的大笑声回荡在了整个天上人间。 “哈哈哈哈哈哈哈！” “说的好！” “没白做我的女婿！” 便在这一刻，早已忍耐到了极限的玉皇遥遥伸手一指。 “杀！” 一声令下。 刹那之间，龙尊、金尊、八部众所有尊者，以及三十三天天域之主，一瞬间同时出手，杀向无尘！ 这时候再不出手，就等着事后被清算吧。 好在有玉皇的命令，所有天尊都是同时出手，没什么先后之分。 界域自有其修复能力。 所以虽然无尘能一剑裂空、洞穿两界，但自不可能让这道缝隙一直存在。 便在漫天仙神一同出手的同时，一剑开天的缝隙亦于此刻缓缓闭合。 但从那不断收缩的缝隙之间，仍旧能听到那一阵阵雷鸣般的轰响，以及剑尊无尘那不断消散的身躯... 冥冥之中，玉依香好似听到了一句... “闺女，你的愿望，爹听到了。” 她猛然转头看向不远处，却见下界的无尘法身在这一刻亦是周身漂泊起金光，微笑着、随风散去了... 本尊寂灭，法身自然无存。 在这一瞬间，玉依香直接哭成了泪人。 不过便在这一刻，季牧隐有所感。 他伸手摸向君子剑，感觉在那剑中，似隐隐多出了什么，变得更为凝实而强大。 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便附耳在了玉依香耳边，柔声说了一句。 后者顿时止住了哭声，愣了一下，然后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此时天裂已然彻底闭合，季牧抱着玉依香踏上了最后的七彩霞阶，在巨鲲悠扬的长鸣声和灵蝶的护佑下，慢慢远去了... 时云霞漫天，风过人间。 一身大红锦衣的两道身影互相依偎着坐在巨鲲头顶，游向了那世界的尽头。 ... 第1041章 芸芸万物，芳草依依(一) 时光飞逝。 叶生叶落已有五个轮回，而人间也已经过去五载矣。 长安城。 一个娇小玲珑、穿着粉色襦裙的小女孩正奔跑在皇宫的大道上。 她看起来有四五岁大小，拥有一头乌黑秀丽的长发，大眼睛扑闪扑闪的，明亮的如同天上的星星。 似是遇见了什么好玩的事情，她一边跑一边“咯咯”的笑着，笑容如同阳光般温暖，见者无不悦目。 而在她前方。 一位约莫有八九岁大小、身穿金黄色弁服、满头青肿的男孩正用尽全力的跑着，甚至不惜动用身上的保命法器来提升速度。 一边跑他还一边回头，不断看向身后死命追逐自己不放的小女孩，神色一度露出惊恐，甚至都快要哭了出来。 这个画面很是奇异。 那在前方的男孩个头少说也比后面的小女孩高出一倍，且自身境界也都达到了立言，天赋在同辈之中绝不算低，甚至还有保命法器在身，结果却沦落到了被追逐的一方。 小的追打大的也就算了... 更令人诧异的是双方的身份。 那男孩一身金黄色弁服，看起来十分华贵。 敢穿着这个颜色的衣服，尤其是在皇宫，身上不带点皇家血脉根本驾驭不住。 而这个男孩却也正是一位亲王的长子。 严格来说，他是唐圣宗的侄子之一。 而那小女孩的穿着的粉色襦裙虽然可爱，但却是人人可穿，并无特异。 在这样的情况下，看起来身份更尊贵的一方却是如同丧家之犬，被追打了一路。 最让人震惊的，是沿途上，不少宫女太监皆看到了这一幕。 但无论是谁都只是瞧过一眼，便立刻收摄心神、低头做自己的事情，一时无比认真，对外界发生的事情充耳不闻，好似完全没有看见一样。 若是在寻常，这般在皇宫内喧哗打闹，早就有人出来制止，严厉告诫了。 再怎么说，这里也是皇宫！ 但此刻小女孩一路打的那男孩惨叫连连，宫里那么多大内高手，竟无一人出来，更无人替那世子解围，好似都消失了一般。 噩梦般的追逐又持续了一会儿。 终于，跑着跑着，世子远远的便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心头一喜，立马跑了过去。 那熟悉的身影不是别人，却正是他自己的娘亲。 待到近前时，一瞬间，他心头憋着的所有委屈全都一股脑都释放了出来，“哇”地一声便哭了出来，扑到了亲娘的怀中。 “娘，季芸依她打我！” 端王妃看到自己的儿子满脸青一块肿一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跑过来，被人打的像是一头猪一样，心中当下就是一抹火起！ 谁这么大胆，敢在皇宫行凶放肆？！ 还把不把端王府放在眼里了？！ 虽然众多王爷之中端王的境界与权势不算是最强，却也不是能这般任人欺辱的！ 端王妃打定主意。 今日就算是闹到御前，此事也绝不会善了！ 再怎么样，她儿子也是天子的亲侄，打他岂不就是打天子的脸？ 第1042章 芸芸万物，芳草依依(二) 一时间，端王妃杀气腾腾的向后方看去，却感觉那道娇小的身影似乎也有些眼熟，好像见过... 便在这时，她突然想起了儿子刚才哭诉时提到的名字——季芸依。 谁？ 季芸依？ 季？！ 方才见到儿子的模样一瞬间被气昏了头，此刻反应过来端王妃浑身都打了个颤栗，心头的火瞬间被浇灭，杀气也不见了。 便在这时，小女孩季芸依赶到了近前。 她看着跑到了端王妃怀抱中的世子，神情似露出了一抹苦恼。 在人家亲娘面前再打人家亲儿子，是不是有些不太好？ 但是，她的确感觉自己还没有教训到位... 对方还没认错呢... 一时间，季芸依似陷入了某种纠结。 端王妃注意季芸依的神情，内心“咯噔”一声。 她一把推开怀中的儿子，突然厉声质问道： “孽子！” “你到底在外面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才惹得郡主如此辛苦追赶？！” 世子一时间懵了... 怎么一向温柔的娘亲突然间变得如此凶狠？ 发生了什么？ 往常只要自己一哭，娘亲会一直抱着他、哄着他，然后最后肯定会为他出头的。 今天这是怎么了？ 看到儿子愣在了那里，迟迟没有回应，端王妃隐晦的看了一眼对面的小女孩，见对方面无表情，她深吸口气。 灵气具现，一条紫色的长鞭被她握在了手中。 “说不说？”她用鞭子指着世子，咬着牙问道。 世子哪里见过这般阵仗？巨大的落差也让他无所适从，顿时“哇”地一下，比之前哭的更大声了。 便在这时，对面的季芸依开口了。 “他抢小贩的糖葫芦，然后不给人钱，最后还把人打伤了。” 声音清澈悦耳，如清泉般流淌，细腻动听。 正握紧长鞭、随时准备动手端王妃听到这个理由第一反应先是一愣。 就这？ 就因为这，你就要把我的儿子打成这样？ 季芸依年龄虽小，但却极为聪慧敏感。 见到端王妃一瞬闪过的不可置信的神情，她皱了皱眉。 “他不认错。” “而且，这很重要。” 端王妃静了静，最后捏了捏长鞭，凝声开口： “此事的确是他做的不对。” “这样，我立刻让人把钱给那个小贩送过去，再附赠一百两疗伤费，小郡主意下如何？” 季云依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送钱是应该的。” “但他不知错，下次还会去抢的。” 端王妃深吸了口气，点了点头。 “啪”地一声！ 她一鞭子就抽在了世子的身上！ “我让你抢人家的东西！” “啪！” “我让你不知错！” “啪！” “我让你惹郡主不开心！” “啪！” 世子疼得哇哇大哭，哭声回荡在大半个皇宫之中，久久不散。 但听到最后时，季云依眉头皱的更紧了。 她没有再说什么，自顾自转身走了。 ... 紫宸殿。 正端坐在几案前批阅奏折的唐圣宗笔尖突然一顿，抬头问道： “何人在外喧哗？” 第1043章 芸芸万物，芳草依依(三) 听到唐圣宗问话，一旁侍立的总管上前一步，轻声说道： “回禀圣上，似乎是玉蓉郡主和端王世子在外头起了些争执。” “玉蓉？”唐圣宗最后似乎只听到了这个名字。 “玉蓉”二字，乃是先生得女时，唐圣宗为其女钦定的公主封号，以示荣宠。 听到这个名字，唐圣宗嘴角难得的露出一抹笑意。 “她什么时候来的皇宫？” “回禀陛下，就在今日。” 唐圣宗算了下时间，点了点头。 “倒是有一年未见了。” “快把她召进来，让朕看看她现在长多高了！” 总管领命去了。 不多时，季芸依撅着小嘴，跟着总管走进了紫宸殿。 唐圣宗抬眼一瞧。 “呦，这是谁把我的玉蓉公主气成这样啊？” 季芸依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唐圣宗目光扫向总管，后者嘴唇嗡动，声传入耳。 唐圣宗思索了一瞬，最后笑着看向季芸依，伸出双手： “来，玉蓉，一年没见了，过来让朕抱抱！” 季芸依走到了唐圣宗面前，被后者一把抱起。 这么个玲珑精致的小女孩抱在怀中，饶是这位人间地位最尊贵的男人，也情不自禁的露出了由衷的笑容。 “玉蓉是觉得她们做的不对？” 季芸依点了点头。 “她并不是想让她的儿子改错。” “她只是害怕我的父母亲和皇帝叔叔您，还有我身边暗中跟着的若曦姐姐，也有可能是我自身展露的明道境界，反正并不是真的觉得这有什么不对。” 如此娇小年幼的女孩，却有着超乎寻常的清醒！ 唐圣宗安静的听完，伸手摸了摸她的小脑袋，缓缓说道： “恐惧与畏惧永远比真正的道理更能让人记忆深刻，玉蓉，这是人之本性。” “以道德规束不了所有人。” “这是你父亲和朕都不曾做到的事。” “但我们使用前者的同时，又不能忘记后者，你的路还长，可以慢慢体会。” “现在，就莫要为此苦恼了。” “你这个年纪，就该玩该闹，吃吃喝喝，穿街走巷，嬉戏人间，别成天学你父亲那苦大仇深的样。” “等我们哪一天走了，你再来想这些也不迟。” “来，玉蓉，这是你最喜欢的绿豆杏花糕，尝尝味道，不够朕再让人送。” 唐圣宗一边说着，一边从桌上拿起了一碟糕点，递到了季芸依面前。 后者在见到那糕点的瞬间，眼睛便为之一亮，迫不及待的伸手拿起了一块。 一口下肚，闷气顿时被从肚子里挤了出去，烟消云散了。 “好吃！” 唐圣宗哈哈大笑，一挥袖袍。 “把御膳房的糕点全都给郡主拿过来！” ... 一直在紫宸殿待了大半日，季芸依才依依不舍的从里面出来。 这里的糕点是整个南洲里最好吃的！ 以她明道的境界，此际也是忍不住打了个饱嗝，可见她在里面吃了多少。 不仅把她吃满足了。 走的时候，她还用手捧了好多糕点，打算带回去慢慢吃。 可以给父亲分两块。 嗯...算了，还是一块吧... 第1044章 芸芸万物，芳草依依(四) 父亲每次来到长安，季芸依都会跑来这里，绝大部分的理由就是因为这里有很多好吃的。 当然皇宫对她从来不设限，她想去哪去哪，谁敢拦她事后还要受惩戒。 皇帝叔叔也很亲切，每次都会让人给她做，吃不了还让她兜着走。 作为季牧与玉依香生下的唯一的女儿。 季芸依生下来便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堪称万众瞩目。 母亲是真仙，父亲是巅峰圣人。 当这二者结合，季芸依生下来便具备强绝的天赋，生而明道！ 只不过或许是太过年幼，季芸依虽具备明道境界，自身却无法加以控制。 就像是不曾凝炼过的灵气云团，量虽庞大，但却无序。 若是一直如此，自然是极为危险。 但好在，他爹是季牧。 季牧曾为季芸依设下了四道封印。 潜龙、入虚、立言、明道，每一道封印对立着一个境界，以外力强行引导，让她的境界回到了低处，一步步从头开始。 每一个境界达到极致，彻底稳固掌控之后，才能够破除一重封印。 即便如此，季芸依在修行上也展露出了无与伦比的天赋。 除了第一年没什么变化之外。 之后的每一年，她都能破除一重封印。 待到今年她五岁，季牧为她设下的封印已都尽皆破除，而她的境界也恢复到了明道，且是彻底稳固掌控之后的明道境！ 哪怕当今人世仙气滋生，修士境界整体大幅跃升，季芸依的天赋境界在同辈之中也是绝无仅有。 不久前端王府的那位世子被追打的时候自然不是没想过反抗，而是反抗了之后发现——他是真他娘的打不过啊！ ... 在季芸依离去后，紫宸殿。 唐圣宗唤来总管。 “那端王妃还在宫里吗？” “回禀圣上，端王妃带着小王爷去了紫兰殿探访她的姐姐萧妃，目前依旧在宫。” 唐圣宗皱了皱眉。 “她晃荡的有点久了，让她回去吧。” “以后也让她不用来了。” “萧妃想见她姐妹，就让她自己出去见。” 总管领命而去。 唐圣宗兀自低头，继续批阅奏折，直至月上中天。 时海清河晏，山河静好。 ... 自天陆一战后，人间再没有什么大的战事，转而向内发展，蒸蒸日上。 除江米尚差一步、而玉依香已为真仙之外，云渚，季小硕，杜清，灵宇，毕清蝉，蛮象等九军主将在近些年接连成圣，还有出自剑阁的小剑仙李浅月亦是成圣，主掌长安城内外安宁等诸多事宜。 到如今，这些人的境界大都已彻底稳固，甚至有要往陆仙进发的势头。 天陆仙气灌世，圣人已不是尽头。 且有旃檀世界覆盖整个南洲，隔绝窥探，因此无论是谁，都不必再压制神魂境界，任凭它野蛮生长便可。 天陆一战虽然凶险，伤亡亦多，但近些年九军将士阵亡缺失的位置已都被重新补齐，加入了不少新鲜血液，之前阵亡者的家人亦皆受到了极为丰厚的补偿，碑文留名。 第1045章 欣欣向荣 与仙人和天道的正面交锋让绝大多数九军将士都有所感悟，就算当时未察，事后回顾亦有极大助益。 也正因如此，在这五年之中，九军百万之数的将士境界整体都至少拔升了一个大境！ 当今士卒之中，立言境除非有极为过人之处，且天资纵横的，方可以破格录用，否则一律不够格。 走关系或是通过取巧等方式进来的，更是一经发现，全部问斩。 现在九军无论是哪一军，皆是以明道境为基础，入道、合道为队伍长官，半圣级别的将领遍地都是，整体实力照比数年前翻了数倍。 以现在这个规模，再和数年前天陆仙人拉开架势，哪怕不借助星族之力，九军也有底气将他们彻底镇压。 而这个跃升不仅体现在军伍之中，哪怕是江湖散修，各大小宗门修士，实力亦是出现了极大的窜升飞跃。 就连一些感知灵力困难、没什么天赋的百姓老人，近两年也会觉得身体比以前强健了不少，增寿延年。 提升的不仅是人，还有界域。 用几年的时间默默的将爆碎的天陆碎片挨个吞噬融炼了之后，人界的整体质量大幅增长。 以往圣人一怒便能打个山崩地裂，现在则完全可容纳巅峰真仙级别的强者玩命对战，甚至能承载一部分金仙之力。 至于更高的大罗金仙或者天尊，则毫无疑问的仍旧会对此世造成损害。 不过短时间内，人间还出不了这等强者。 境界最高的七音宗宗主，到现在也不过是堪堪彻底稳固住了她暴力拔升而来的真仙境。 除了人界和人族接连大举拔升之外，四大洲的势力也各自有了一些变化。 辉月王朝的皇帝曾在五年前战事结束后，率领满朝文武前来投奔。 举国相投，这属实是惊了大唐朝廷一下。 但最后后者却是拒绝了，没有接受。 不过与此同时，大唐朝廷也没有完全放任辉月不管。 他们派领强者进驻西洲，勾通两岸。 最后令辉月与灵国两个西洲本土最大的势力在“调解”下达成止战，从此互不出兵、各自发展，井水不犯河水。 以此为伊始。 大唐朝廷在四洲各地都架设起了数百座传送阵，同时轮换着派遣大能修士去往各地演道教化，互惠互通，同时筛选天赋出众之人去往南境效力。 当然，若有愿为自己家国者，大唐朝廷也并不阻止。 就这样。 无论是辉月还是灵国，亦或是神州和蛮族。 任何有识之士。 只要想，都可以决定自己的命运，施展自身抱负。 其中有大量辉月的年轻一代修士去往了南洲，但也有不少在南洲进修数年之后，毅然选择回到了自己的祖国，欲挽大厦之将倾。 如此数年发展。 不仅仅是南境，整个人间四大部洲，无尽王朝，芸芸众生，甚至是广阔瀚海，皆由此获利，一片欣欣向荣。 而在南洲有着相当地位和份量的五方帝星，这五年也没有松懈，依旧刻苦修炼，不断增长。 第1046章 五星之鼎(一) 除了义灵与李寒衣这两个极特殊的之外，周辊与应莲殇的圣阶境界彻底稳固。 且这仅是他们的灵力境界。 应莲殇身为应龙，肉身当世无双，无人可敌，他化龙之后的力量要远远超越他的灵力境界。 他的灵力境界甚至不如他肉身力量的十分之一。 此等肉身。 他就算站在那里，真仙以下也完全破不开他的防御。 唯有真仙，才能带给他一些伤痕。 而仅有巅峰真仙，才有威胁到他生命的能力。 当然，这彼此都是相互的。 对方能破开他肉身、威胁到他，他同样拥有一棍子砸碎对方脑壳的力量。 周辊肉身虽不强，但他的神魂境界却达到了神灵圆满！ 虚灵，元灵，天灵，神灵。 此神魂四境，每境皆分初期、中期、后期、圆满，其中天灵后期便是绝大多数圣人的神魂境界，往后每突破一小境，都代表着质的飞跃。 而周辊的神魂，倚仗少昊传承，竟已超越了天灵后期五个小境之多！ 陆仙神魂多为天灵圆满。 陆仙巅峰，且注意修炼神魂者则一般能达到神灵初期，只不过也是极少数。 唯有真仙，才是真正对应神灵境神魂的存在。 只不过就算是真仙巅峰，也未必就能拥有神灵圆满的神魂，因为一旦达到此境，真仙几乎可以立即开始突破金仙的进程。 所以周辊在现在便修炼到的神灵圆满，可想而知有多么的恐怖了！ 单纯以神魂境界，他就拥有瞬杀真仙初期的战力！ 至于实力更强的真仙或是巅峰，虽不是那么保险，却也至少不会落败。 此二人初入圣时皆能杀陆仙。 而在五年后的现在，他们皆已能匹敌真仙而不败。 而他们的灵力境界，皆未曾超出“圣”的范畴。 圣阶与入虚立言等前四境不同，并没有那般精细的小境分化。 若以一杯水举例。 初入圣时，为一成水满。 水满至九成以上，则为圣阶巅峰。 至于水杯有多大，之后能装多少、装多快，全凭自身努力和天赋。 水杯的大小全凭前四境的积累和底子。 天赋和积累的不同，甚至能出现十数倍的差距！ 以普通圣人举例，突破之后能装载的水量或许是一樽，天赋出众者则有二三樽。 至于如同灵宇蛮象这般万中无一的九军主将，入圣之后起步就是十樽！ 而如季牧周辊等五方帝星，则压根就不能用樽来形容，而是用“鼎”！ 所以圣人这个境界，下限就在那，而上限却是极高！ 历史上天赋卓绝能在此境匹敌仙人的天才数不胜数，这也是往上越境数量最多、最容易的一境。 这般情况下，帝星完全有可能展现出数十倍于一般圣人的战力，但与此同时，他们在此境“装水”的这个过程亦会是无比漫长，毕竟容器越大，装载的体量就越多。 五年的时间，就算是灵力境界修为拔升最快的季牧也都没有达到五成水满，周辊四成，应莲殇则仅积攒了三成。 第1047章 五星之鼎(二) 虽然帝星都并不是完全依靠侧重灵力修为，在其他方面皆有倚仗，但进展如此灌满，也可知他们在此境中的艰难。 如九军主将毕清蝉和云渚，现在的水满程度都已经达到了九成之多。 再往前稍进一步，便可以达到陆仙之境。 这速度比五星加起来都还要快。 当然，灵力境界提升缓慢不代表战力也是如此。 天罡、少昊、贪狼。 当前主战的三大帝星，莫说是同境圣人，就算是前两境仙人都可以完全不放在眼里。 而另外两位境界虽含糊不清，但在其他方面却也有着极为强大的辅助能力。 某种意义上来说。 帝星传承，就是他们可以跳出主流修行体系的资本。 作为五星之首，这几年季牧除了忙着和夫人生孩子以及修炼之外，也没有忽略神魂和肉身，术法神通也没有落下。 以他的天赋，人间收集的绝大多数术法神通，仅看一遍便能随手施展，就算是略为繁杂的，看一眼也就记在了脑海，随时皆可翻阅。 五年沉淀修行后的季牧，就连他自己现在都不知道他的极限在哪里。 灵力境界上。 他的五成水满，或许是人间现今所有圣人的总和。 肉身强度。 虽不如应莲殇，却也是五星之中除应莲殇之外的最强。 神魂境界。 季牧亦如同周辊一般，修炼到了神灵圆满。 不过严格来说，他的神魂并非完全是修出来的，更多的是被“劈”过之后的反弹。 一般来说。 天劫越强，修士渡过之后的馈赠也就越强。 因果总需平衡， 此为天地法则之一，须弥亦无法绕过。 不过或许是不想天罡太强，所以须弥最后取了个巧，将最后七星圣阶的反馈分散给了当时参与渡劫的所有人。 也就是——南洲人族。 否则以当时劫雷的强度，甚至最后祂还亲自下场，这般反馈尽皆积聚在一个人的身上，极有可能立地就成就一位大罗金仙！ 而看南洲人心的凝聚程度，到达此境的季牧极有可能完全不需要天道认可，直接越过这一境，以南洲或旃檀世界成就天尊！ 须弥怎么可能让他如愿？ 不过也正因如此，当前南洲人族天赋普遍的比其余三洲生灵高出一大截，这也是这几年里九军以及南洲修士修为进境提升的如此之快的原因。 寻常一个大境，除开天赋极为出众者之外，正常修行，对于一般修士来说至少也是二十年起步。 人世吸收天陆，整体质量拔升后，这个过程被缩短到了十年。 而季牧的天劫馈赠，则让南洲修士的修炼时间再次缩短了七成，也就是剩下了三四年的时间。 在这样的情况下。 南洲修士只要不怠惰，基本上都能在五年内提升一个大境，天赋出众者更快、提升更多。 当然，作为天劫主要的反馈者。 就算须弥再怎么取巧分散，季牧仍旧在其中占据了相当的份量。 这次的反馈让他的神魂境界直接窜升到了神灵后期，而在这五年之中又修炼到了圆满之境。 第1048章 五星之鼎(三) 所以实际单论神魂的修炼速度，周辊才是五星中最快的一个。 用五年的时间便从天灵后期追赶到神魂圆满，这个速度放眼天上人间，都几乎找不出第二个。 肉身，灵力，神魂。 精、气、神。 除这三者基础的境界之外。 季牧体内的完整星核能够藏纳的星力同样又相当于一个圣阶。 等于在灵力修为这个“鼎”之外，他自己还拥有另外一尊“鼎”！ 所以他现在有多强，他自己都难以估算。 人间现在根本没有能帮他测量的存在。 寻常对战，他都是把周辊与应莲殇两个人一块叫上，基本持平。 义灵道源不完整且不论，李寒衣他则是碰都不带碰的。 除了以上这些。 在后两年神魂境界稳固后，季牧还向藏纳于君子剑中的无尘分魂请教如何分割神魂。 自五年前天开一线后。 无尘上界本尊在仙众的围攻下陨落，下界法身亦随之消散。 但在最后消散前。 无尘的一切记忆与剑道本源都融汇到了剑中，与书道剑魂相合。 在此之前，本尊的那一半为主魂，书道剑魂则为副，二者间依旧有着差别，无尘甚至不太承认书道剑魂那一半是他自己。 但在记忆与道源完整相合后，书道剑魂就代表了无尘的所有意志。 且最为恐怖的，是这道剑魂，他是可以修炼的... 所以当今人间神魂境界最强的不是五方帝星中的任何一位，也不是真仙境的玉依香，而是身为剑魂的无尘！ 且他还在剑中，可以说随时都在季牧身旁。 有了这么一尊贴身大神传授经验，季牧的剑道可以说是突飞猛涨，且还成功的分出了自己的四成神魂，养在星核之中修炼。 虽然这个过程无比痛苦，但如今分化出的这一半神魂境界也达到了天灵圆满，仅差一步便能突破神灵！ 一旦双魂融合，季牧估计自己甚至能以现在的境界爆发出足以匹敌金仙的一击！ 虽然这个方法或许会对他的肉身造成极大的损害，甚至有可能崩毁跌境，但亦是他现在最强大的底牌之一！ 当然，藏纳了无尘强大神魂的君子剑亦是底牌之一... ... 长安，暗香楼。 一袭白衣走入了此地。 他的面上附着一张面具，身材修长，腰间挂着两柄长剑以及一个酒壶，另一侧还挂着一块玉佩。 暗香楼的女子见了他一眼，便笑盈盈迎了上来。 “这位公子，堂前还是雅间？” “雅间。” 一位身着淡紫色纱裙的曼妙女子将男子引入了二楼的一间雅室，看茶之后便缓缓退去了。 当今的暗香楼照比十年前规模膨胀了不是一星半点，现在这里完全发展成了七音宗仙子用来历练红尘的下宗。 以前这里大多是无家可归的凡人女子，偶尔才会有一两个七音宗仙子借助红尘之气来历练，自然也只是卖艺。 现在七音宗规模庞大，功法达到瓶颈来此楼中寻求突破的仙子自然十分之多。 第1049章 有女暗香 一般花费个一两年，每一位七音宗的仙女就能聚拢到相当体量的红尘之气，足以她们突破核心功法的修炼，之后也就离开了，会有下一批新的仙子到来。 所以现在暗香楼中的女子虽不能碰，但每一位都是来自大宗门历练的仙女，容貌气质皆是上上之选，且才艺出众，音姿悦耳，美妙的体验甚至远超之前。 来这里的客人也自然都转变成了喝茶听曲，偶尔看一看仙子献舞，皮肉交易早已被取缔了。 大唐如今国力强盛，百姓安居乐业。 沦落街头的乞丐和卖身女子基本上都已经看不见了。 在雅间落坐后，白衣男子遥望四周，面具下的神情露出了一抹恍惚，嘴角微微勾起，似有不少追忆。 而在另一边，方才引导他入室的女子刚刚下楼，便被两三位仙女同伴拉到了一旁。 “哎，紫音，你不觉得方才你领上楼的那个男子很像是先生吗？” 几位仙女很是振奋。 身在姑射山宗门内的仙子，凭借着玉依香的关系，或许时不时能见一见先生，求个指点什么的。 但像她们这些还需要来暗香楼历练的，基本上境界都偏低，想要得见先生真的很难。 尤其是像他们这些近几年才加入宗门的新人，对先生的印象都只停留在前辈姐姐们的口述之中，自然愈是好奇渴望， 而这也就是七音宗。 但凡换个别的宗门，甚至就算是朝廷里的那些大官亲王，想见先生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听到同伴们的问话，紫音略微想了想，回忆了一下不久前的感觉，觉得似乎还真有点... 但她旋即又摇了摇头。 “还行吧，也只是像，不可能是他。” “这几年这样装扮的还少吗？” “每天暗香楼都得进来几个，别见怪不怪了。” “那集市上，君子剑和天罡剑的仿品到处都是，天罡二十两，加二两附赠君子剑，加上青神葫、同心玉、白衣...一整套下来都不用五十两。” “大街上随便一瞧，百人里面就有一个先生，都不用找。” “而且你看这些模仿先生的都要戴个面具，否则很快就露馅了。” 听到紫音的话语，几位仙女也都觉得很有道理，只不过眼神却还是不自禁的瞟向二楼。 实在是，这个模仿者的气质，真的有点太过出众了... 二楼雅间，面具下的季牧有些无奈。 他自然听到了几女的对话。 以他现在的神魂境界，只要想，整个南洲任何一个角落的人在说什么，他都能够听到。 只不过他一般没那么闲。 之所以戴上面具，自然是因为若以本貌示人，那么他现在无论去哪，几乎都是万人空巷的场面。 这样无论是他还是修士百姓，都不用干别的事了。 一张面具，就能为他省去不少麻烦，何乐而不为？ 且因为模仿者众多，他完全也可以混入他自己的众多模仿者之中，就像今天这样，完全不会引人注意。 第1050章 雅阁聚头(一) 此次季牧带着女儿来长安是因为义灵前几日突然传讯，邀五星一聚，说是有要事相商。 正好芸依也想吃皇宫里的糕点了。 季牧没事不好意思要，毕竟是先生，脸皮还是要薄一些。 唐圣宗也就是瞅准了这一点，故意不主动往学宫送，其实就是想让他带着小芸依没事就往皇宫跑。 当然，主要是小芸依，有他没他都无所谓... 所以这次一到长安，季牧就直接把小芸依放开了。 想去哪去哪。 最近修炼和背的功课都完成的很好，是该放松放松了。 有星族的真仙若曦随时暗中跟着，没人能威胁到季芸依的安全。 且她自身也具备相当的战力，并有大量她娘为她准备的珍宝傍身，对上圣人短时间内也都不会落入下风，根本不需要担忧。 把她放开后，季牧也可以放心处理自己的事情。 正因为是义灵，所以才会让季牧这么看重。 具备六通、且拥有帝君全部记忆的义灵每一次召唤，都必然会是大事。 换成那几个，最后都无非就是三个字——“没酒了！” 喝喝喝，喝死他们算了！ 季牧一想到自己那永远都攒不起来的藏酒就愤愤不平。 每次一攒一点，你一坛，他三坛，他又三坛...最后就又剩个葫芦了。 季牧最后将会面的地址选在了这里。 一来是闺女想吃糕点。 二来是他也顺便想回来这里看看。 毕竟这是他和夫人初次相遇之地，充满了回忆。 三来这里是夫人的地盘。 四舍五入，也就等于是他的。 当然，因为没有摘下面具，所以他用这个场地和喝茶还是得付账，不过最后好歹还是进夫人的口袋。 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玉依香这次并没有随着他一同来长安。 因小无量鲲近期要进化破境，玉依香便留守在了学宫为其护道。 在此之前，蝶儿已经突破成长了一次。 目前其与应莲殇一样，同样是一尊圣阶的先天圣灵。 哪怕放在上界，先天圣灵亦是极为稀有，见不到几个。 因季牧修为不断增长，作为他的共命契约之灵，蝶儿与小无量自然都受到了极大程度上的反馈，哪怕不怎么修炼，也都能水涨船高。 突破后的蝶儿极为恐怖。 就算是周辊与应莲殇这等帝星战力落入她的幻域之中，一时半会也根本别想反应过来。 陆仙真仙，亦是要受到极为强烈的影响。 不仅如此，突破之后，蝶儿还从灵梦蝶的本源传承之中获得了不少极为强大甚至是诡异的能力。 暗香楼中，淡香萦绕。 一面覆轻纱的仙子施施然坐在中堂，怀抱琵琶，玉指轻拨，丽面半遮。 一时佳音绕梁，浅吟回荡。 而在那琵琶仙子的不远处。 又有一位身着淡紫色纱裙的女子赤着双脚，伴着音律起舞，身姿曼妙，容貌绝美，却正是不久前引季牧到楼上的那一位。 她的长袖上下翻转，舞姿轻盈而灵动，如同一只蝴蝶在风中翩飞。 第1051章 雅阁聚头(二) 在跳舞时，紫音的目光时不时会扫向二层某处。 但她发现那间雅室中的男子与其他客人完全不一样。 仙子奏乐起舞，在暗香楼虽不算时时都有，却也不是随时可见。 一旦乐音响起，绝大多数客人的目光都会被吸聚而来。 但这个雅间中模仿先生装扮的人只是一开始看过一眼，便自顾自的开始静坐品茶，甚至拿出了几本藏书开始翻阅，修习术法。 “别的不说，气质这一块，倒是真学的挺像的...”紫音内心嘀咕道。 而实际上，季牧真的开始了修习术法。 一寸光阴，一寸金。 天人这座大山压在头顶，哪怕是提升的再快，都仍觉不够。 越是修为强大的修士，越是有股迫切之感，更何况是他这个个子最高的修士？ 就这样静坐了小半个时辰，季牧手中的书都换了十几本之后，一位同样戴着面具的身影出现在了雅室之中。 “呦，季爷，你这可不对劲啊！” “嫂子还在家里呢，你竟然来外面偷花！” 季牧合上了手中的书，缓缓抬眼。 “来了就坐。” “哦。” 李寒衣乖乖的坐下了。 让人有些诧异的是，一向风流成性的他此刻来了这里，却是目不斜视。 就连坐下时选的位置都是背对着跳舞的仙女，丝毫不敢瞅过一眼。 季牧见到这一幕，不由升起一丝兴致。 “怎么，弟媳管这么严，竟然让曾经的李大浪子都转性了？” 李寒衣一拍几案。 “什么叫转性，道爷我一直都是个正人君子，光明磊落，一尘不染，从来没有放浪过！” 季牧也不说话，就这么静静的看着他。 持续了一会儿后，李寒衣最终败下阵来，面色一苦： “季爷，你行事风格大家都是知道的，妥妥的君子之风，所以嫂子相信你。” “莫说是隔着一层楼跳舞了，就算是到一个床上了又怎样？照样没人信你会碰！” “但我家的不一样啊...” 李寒衣抓了抓头，有些苦恼。 季牧笑着摇了摇头。 “有人束缚，是一件好事。” “看的越严，证明弟媳越在意你。” “那倒是。”李寒衣嘿嘿一笑。 “聊什么呢。”一道身影毫无征兆的出现在了李寒衣身侧。 让人有些诧异的是，他同样背对着下方起舞的仙子，和李寒衣坐在了一排，一眼未看。 李寒衣被吓了一跳，怒视向一旁的周辊。 “大哥，你走路能不能有点动静！” 周辊淡淡的扫了他一眼。 “从你影子里钻出来的，没走。” “这很吓人。” “那你把影子收起来。” “坐不到。” “那就闭嘴。” “哦。” 对面，季牧同样饶有兴致的看向周辊。 “你家管的也严？” 周辊缓缓叹了口气。 “这不是严不严的事了...” “我如果在街上多看了一眼别的女子，雪儿可能会尝试把我的眼睛挖出来，做不到的话她就会尝试去把那女的杀了。” 季牧：“... ...” 李寒衣：“... ...” 第1052章 雅阁聚头(三) 沉默许久后，季牧终于憋出了一句： “这证明...她很在意你...” 李寒衣附议般频频点头。 “有人束缚，是一件好事...嗯，大概...” 周辊摆了摆手，似乎不太想再讨论这个话题。 便在此际，“咻”地一声轻响，又一道身影出现在了雅阁之中。 没有什么悬念，他也选择坐在了和李寒衣周辊所在的一排，背对下方紫音。 这是义灵。 岄音就在他的钵盂之中，走哪都要跟着。 季牧静静的看着他们，沉默了好一会儿，最后说道： “抱歉，我下次会换个地方的。” 中堂起舞的紫音这会儿只觉得有些抓狂。 这些人都怎么回事？！ 老娘这么没有魅力吗？！ 她的视线转向其余房间，发现里面的客人基本上都是目不转睛，视线不舍得移开一瞬。 这才对嘛！ 视线又转回了那间雅室。 三个偌大的后脑勺齐刷刷对准了自己... 紫音一瞬间牙根生痒，差点维持不了起舞时的微笑，转念一想又为之一惊。 这几人该不会是有断袖之癖吧？ 便在这时，雅间之中，伴随着“咚”地一声较为明显的声响，应莲殇那魁梧的身影出现在了房间内部。 他先是打量了一下四人，旋即似是意识到了什么，最后径直走到三人那排，却没有转身，而是深吸了一口气那淡雅的香气，然后就这么大方欣赏的看向紫音那曼妙的舞姿。 “真美。” 包括季牧在内，四人嘴角皆是一抽。 周辊：“行了，别装了，还以为我们真不知道你咋回事是的。” 李寒衣：“你要是真能欣赏来这个，我们五个里就不会只剩下你一个光棍了。” 义灵：“大块头，你挤到我了，往边上稍稍。” 季牧：“... ...要不，我们直接开始谈正事吧？” 应莲殇一脸愤恨的转身，背对着内栏坐下了。 他的确不太懂得欣赏，只是想气气众人。 只不过最后明显没有成功，反倒被狠狠嘲讽了一波... “说吧，什么事？”他强行维持着面部镇定，装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问道。 没有人回应。 憋了一好会儿，四人一妖同时大笑起来。 应莲殇伸手指了指季牧，对着其余三人说道：“你们应该学学人家，这才是坦坦荡荡的样子，你们这心里都有鬼！” 周辊：“呵，我倒是想。” 李寒衣：“区区一个单身龙，不知道哪来的自信在这趾高气扬的教训人？” 义灵摸了摸手中的钵盂：“小僧...小僧不想。” 季牧刚想说话，却见应莲殇朝自己一伸手，勾了勾。 他嘴角一抽，摘下腰间的葫芦丢了过去。 猛灌一口酒之后，应莲殇冷哼一声，对着李寒衣说道： “只是没有入我眼的。” 一旁的周辊翻了个白眼：“啥能入你眼？” 李寒衣想了想：“人你看不上，龙是不好找了，那玩意大都在天上，要不给你找一个修炼成精的母蛇？” 应莲殇：“滚！” 第1053章 雅阁聚头(四) “天上啊...” 话语不多的义灵念叨了一句，立即吸引了几人的注意力。 所有人都没忘记这次碰头是由义灵发起的。 五人之中，除了季牧，就属义灵的话语最为重要。 因为他一般都不会开什么玩笑。 见到义灵开口，季牧的目光也是投了过来。 “大法师，这次是有什么事？” 义灵的目光在众人的身上一一扫过，似在确认众人的境界，这个举动顿时让四人认真了不少。 静待片刻后，义灵缓缓开口： “你们的境界大都到了圣阶，只有小僧还在半圣，一直未进。” “之前小僧也说过，这是因为我身上的道源并不完整，承载之物不在人间...” 房间内的几人都不是傻子，话说到这，基本上都猜到了这次义灵把他们叫过来的原因。 “所以你打算让我们一起去上界，帮你找到承载之物？”季牧声音有些凝肃的开口。 义灵点了点头。 “我能先走吗？家里还有个美娇妻在等我...”李寒衣缓缓起身，作势欲走。 周辊与应莲殇一左一右，同时伸手将他按了回去。 李寒衣几乎要哭了出来。 “不是大哥们，你们认真的吗？” “那可是天界，不是几年前的天陆！” “多少仙神都在上头盯着我们，想把我们杀之而后快，我们躲起来还来不及，竟然要上赶着往上凑？” 季牧摇了摇头。 “的确很危险。” “如果可以，我也不想冒这个险。” “但我的师兄言渊在离开时曾留下了一句偈语，点名我等若欲开启天门，必须我们五个都是圣阶。” “虽然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得知的，但此事他不会诓骗我。” “所以之后起兵入天门，义灵的境界也必须突破，并且预知的能力对我们来说极为重要，若能增强无疑更好。” 李寒衣用力的揉了揉脑袋，知道终究是逃不过了。 不过虽然他的反应很大，但其实一直也没有真的想走，否则没有人能按的住他。 应莲殇：“我的问题是...我们第一步怎么上去？” 周辊点了点头，附议道： “总不能直接大摇大摆从天门踏上去吧？那样岂不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众人的目光接连落在了义灵身上。 他们知道义灵既然选择叫他们过来，就肯定有办法解决这个问题，否则就是直接送他们上去送死。 义灵看向季牧： “你多久没去过螭龙河了？” 此言一出，季牧瞳孔骤然一缩。 自十几年前误入螭龙河，撞见渡舟老翁，之后几度梦回后，他很少主动去找寻那里。 因为越是修行，境界越高，他就越是能体会到老翁的恐怖！ 境界的增长非但没有抹平这份敬畏，反而让这份敬畏越来越深，甚至有意识的在远离。 毕竟回头想来，以对方的境界，当时的自己不应该和对方有任何交集。 直至如今，季牧也不知晓对方的目的。 善恶不明，能远则远。 义灵提到一提到祂，季牧便知道他在想什么了。 第1054章 雅阁聚头(五) 老翁的确能在不通过天门的情况下带他们上界，甚至不会引起任何天人的注意。 因为季牧曾经就这样被载着上去过一回。 对于老翁那神鬼莫测、来去无踪的本事，他自然是极为深刻。 界域障壁，对他来说就仿佛从来不存在一样。 当然，与这样的存在打交道，除了便利之外，更多的则是诸多潜藏在水面之下的隐忧。 毕竟谁也不知道这等存在的内心深处在想着什么。 这种对你好和先生岳父这样对你好是完全不同的。 后者是无私奉献，而前者，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把你连皮带骨都啃个干净。 老农对他的庄稼很好，但这一切都是为了收割。 时至如今，季牧已经不是当初那个稚嫩的少年了。 虽然老翁并未展露过不好的一面，但他不能真的就什么都不想，纵使真的没有，一切也应防患于未然。 思索一番后，季牧开口向义灵问道： “以你的帝君记忆，知道此人的底细么？” 义灵摇了摇头。 “他的来历要远比我想象中的古老，甚至在星族出现之前，应是旧世遗客之一。” “有关他的一切都笼罩着一重迷雾，我以神通观之也看不清。” “不过在我的记忆深处，天界其实一直有一支极为隐秘和强大的队伍似在追杀此人，那支队伍直受玉皇亲命，除他之外谁也无法调动，我也是在机缘巧合下才得知。” “所以从结果来看，此人应和玉皇是死敌。” 季牧沉思了一瞬，微皱的眉头仍未松开。 “敌人的敌人，也未必就真的一定能成为朋友。” “此人真的有些太过神秘了，不得不慎重对待。” “也有可能是他早就和玉皇串通好了，提前埋下的一手暗棋也说不定。” 义灵认真想了想，点了点头。 “未必没有这种可能。” “那我们要换一个方法吗？”应莲殇问道。 众人沉默。 李寒衣摊了摊手。 “所以我们又开心的回到了原点？” 没人理他。 片刻后，季牧突然开口道： “我们就去螭龙河，通过老翁来入天界。” 见众人的目光汇聚过来，季牧出声解释道： “无论怎样，他都救过我的命，这是一份很大的因果。” “我曾答应他要为其寻回一物，此物应该也在上界，若是能找到，便顺带一块寻回吧。” “人族入天门之前，这些因果都应该了了，否则指不定哪一天就成了大麻烦。” “至于回来...” “我估计等小无量突破后，再有我神灵圆满的神魂共生加持，找到界壁薄弱处，短时间内带几个人单次穿越一次应该不成问题。” “或许这会付出些代价，但这可以成为我们紧急情况下的倚仗，否则若老翁真的有问题，我们就要被困死在上面了。” 见众人点头，季牧便拍案做了决定。 “入天界之事便就这样。” “不过在去螭龙河之前，我们还需要做一些准备。” 视线一转，季牧看向李寒衣。 “道一，你师尊目前在何处？” 第1055章 雅阁聚头(六) “就在终南山上。”李寒衣回应道。 “前些日子他在须弥海中间的一座海岛上一竿独钓，最后钓上了一尾圣阶的海妖，正养在观内的缸里，每天逗着玩呢。” 季牧：“？？？” 周辊：“不能是人鱼吧？” 应莲殇：“呃...以我对他的了解，应该不是。” 义灵：“不愧是...逍遥之风。” 房间内静谧了片刻后，季牧终于把话题掰了回来。 “我们之后就去找他。” “逍遥子前辈来历神秘，或许也与旧世有关，知道不少讯息。” “既然要与老翁打交道，我们就要先了解了解他。” 众人皆没有异议。 而在这之后，义灵又拿出了一本手抄，递给了众人。 “这是什么？” 李寒衣随手拿起来看了一眼，发现是一本等阶极高的变化异形之术。 其名——鸠占鹊巢。 “入天界之后，我们不能以本貌示人，否则将寸步难行。” “此术法可让我们短时间内攫取一位仙人的一切并替代，从肉身、神魂、记忆等诸多方根源方面变化成那个人，甚至能够在一段时间内掌控他的道源，就算是天尊也看不出任何差异。” “代价是被我们替代的那位仙人其一切都会被我们吞噬，但他不会立即死去，而是会成为我们这段时间更换面貌的消耗品。” “在我记忆中所有易形之术里面，此术虽然持续的时间最短，但却是最强的。” “因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在此术持续的时间里，你就是被你替换的那个人，就算是与你朝夕相处的人，也看不出任何异样。” 义灵一脸平静的解释完后，在场四人皆从脚后跟冒起了一阵寒气。 周辊一脸震惊的看向义灵。 “不是和尚...想不到你长着一副悲悯世人的面貌，竟然能藏着这么一本恶毒的术法？！” 义灵一脸平静的转向他。 “这是你给我的。” 周辊：“... ...” 他猛地给了自己的脑门一下，似是恼怒于自己的嘴快。 而在另一边，应莲殇已经将这本手抄研究了一会儿，这会儿抬头问道： “这个短时间是多短？” “一个月。” “所以我们如果一个月还没有找到要找的东西，就需要再换一个人替代了对么？”李寒衣加入了进来。 义灵点了点头。 众人一阵沉默。 这倒不是说他们可怜那些将要被替换的仙人，天人与人族早已势同水火，可怜敌人就等同于对自己残忍，而是这一个月的术法持续时间代表了随着他们在天界待的时间越长，需要更换的仙人身份就越多，天界消失的仙人也就越多，最后就会导致他们暴露的风险越来越高。 季牧因为有蝶儿的存在，只要不撞见大罗金仙以上的强者，就可以不完全倚仗此术，平时也可以倚仗幻术查缺补漏，所以他暴露的风险要远比其他人低。 但也正因为如此，他肯定要负责一些其他人不方便甚至碍于身份无法做到的事情。 不过能者多劳，他对此也不会推卸。 第1056章 雅阁聚头(七) “有没有大致的区域？”各自收了术法手抄后，李寒衣又向义灵问道： “上界三十三重天域，我们不可能都挨个找过来吧？” 一旁的周辊点了点头，附议道： “的确。” “一个少光天化作的天陆就相当于南洲的一半。” 话音一顿，周辊目光扫了眼季牧： “长风在这几年里一直在让人收集各种信息，并拼凑绘制出了一张完整的天界地图。” “那张地图我之前曾扫过一眼，除了最中央的忉利天域之外，其它天域的地盘虽然不都是一样大，却也不会相差太多。” “两重天域大抵相当于人界一洲之地，三十三重天域加起来，几乎相当于四倍于人间的地域，相当广渺！” 李寒衣又在这里补了一句： “且据我师尊说...上界质地极高。” “人界修士上去，肉身相比在人界会感到更为沉重，因此行进的速度也会随之变慢。” “所以我们几人哪怕各自选择一个方向，用上几年的时间都不一定能完全走的完所有天域，这其中为了隐藏身份吞噬的仙人数量肯定也难以计数。” “到时候，想不被发现都难。” 义灵默默的听二人说完，最后像是早有预料般的说道： “这些我也都想过了，自不可能让你们像无头苍蝇一样乱撞。” “我的道源之前被我封存在了一物之中。” “在天界，强大的意志太多，所以我的漏尽通并不是没有限制，但即便如此，我也能大致感应到此物所在的区域。” “运气好的话，我们只需要在一重天域内找寻。” 此言一出，众人心头的压力顿时都削减了不少。 虽然在一重天域内探寻同样很危险。 但相比于翻遍整个三十三天域，倒也就不算什么了。 不过就在这时，季牧想了想，又补充道： “老翁那里还需要找一件东西，所以我们至少需要做好在两个天域以上的地域游荡的准备。” 众人点头，随后应莲殇向义灵问道： “和尚，封存你道源的是何物品，很明显么？” 义灵犹豫了一下，摇了摇头。 “明显应该算不上，那是一支画笔。” “画笔？”几人皆是一怔。 如此小巧之物，倒的确是不太好找。 “罢了，到时候上去再说吧，见机行事。” 商议的差不多了，几人的目光突然同时转向窗外。 便在此时，一声清澈悦耳的声音同一时间传入了五人耳中。 “爹～” “哎～” 季牧“唰”地一下就站了起来，嘴角的笑容完全压抑不住。 伴随着一阵“噔噔噔噔”的急促声响，季芸依的身影出现在了木梯尽头，很快便来到了雅间。 帘子一掀，季芸依雀跃的伸手，手中还拿着一块精致的糕点。 “爹，我给你带好吃的...了...” 迎面便撞见了四对灼灼的目光，季芸依的声调不自觉的就弱了下来。 “义灵叔叔，道士叔叔，周叔叔，应叔叔...” 她挨个念出了几人的名字问好。 第1057章 抢占先机 在外叱咤风云、无敌于人世的五大帝君此刻面对这声略显稚嫩的呼唤，竟接连露出了一抹痴笑。 然后他们的目光便同时落在了季芸依手中的那一块糕点上... 余光彼此碰撞，一时似有杀气迸发！ 雅间内顿时陷入了静谧，内部的温度似乎在这静谧之中急剧下降，几乎冻结。 季芸依不自禁的哆嗦了一下。 她低头看着自己手中那块孤零零的糕点，以及五人那狼一样的眼神... 迟疑了一下。 最后她把自己怀中藏着的那一包糕点都拿了出来。 翻开纸皮，内有四块绿豆杏花糕。 加上手中那一块，刚好五块。 季芸依抿了抿嘴，神情像是上战场一般坚定肃穆，最终缓慢的将这五块糕点递到了五人面前。 “皇...皇帝叔叔送给我的糕点，叔叔们尝...尝...尝尝吧。” 说话的同时，季芸依忍痛转过头去，似不忍面对亲手被自己送出的糕点，眸中一瞬隐有泪花闪过。 李寒衣刚想伸手，突然间便感觉自己被一股无比恐怖的杀意所笼罩，顿时打了个寒颤。 他僵硬的微微偏头，却见那一袭白衣的手已经搭在了剑上，同时面具下的脸微笑的朝这边看了过来。 “我闺女送的，快吃吧。” 老父亲一脸和善。 李寒衣挤出了一个僵硬的笑容，内心却在咆哮。 我是想吃！ 但你他娘的直接张开了杀域？！ 有没有这个必要？！ 嘴角抽搐了一下，他最终还是没有去拿季芸依手中的糕点。 摸了摸季芸依的小脑袋，李寒衣顺便替另外几位也做出了选择。 “小芸依，道士叔叔不爱吃糕点。” “他们也都是。” 当说出第二句的瞬间，李寒衣感觉到有好几道杀意同时锁定了自己，但最终都都被他无视。 他轻轻的摸着季芸依的头，继续说道： “快收起来，自己慢慢吃。” “给他们吃都浪费了！” 季芸依微微抬头，迟疑的看了他一眼，又透过他看向背后的几人。 父亲、义灵、周辊、应莲殇、各自含笑点头。 虽然四人内心此刻都想把李寒衣千刀万剐，但这些杀意一丝一毫都没有倾泄到小芸依的身上。 季芸依最终喜笑颜开的把糕点都收了回去，顺便也收走了之前准备给父亲的那一块。 四舍五入，等于还赚了一块。 一时间，她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 就在雅间几人都要融化在这笑容之中时，李寒衣突然从怀中掏出了一物。 那是一块晶莹剔透的血红色玉石。 掏出来的一瞬间，整个雅室都回荡着它的光辉。 “小芸依～” “来，拿着，这是叔叔给你的见面礼。” “你之前不是说，你最喜欢红色了么？叔叔特意为你寻来的。” 义灵，周辊，应莲殇三人瞳孔同时瞪大。 雾草！ 这个狗东西！ 一时间，义灵迅速将手探向钵盂，在其内搜寻着什么。 周辊同样摸向了腰间的袋子，手都化作了残影。 唯有应莲殇最后摸了半天，最后发现自己身上除了那一根破棍子之外，便什么也没有了... 第1058章 红尘九渡 应莲殇急的想给自己一嘴巴子。 一步慢，步步慢！ 万一小芸依以后不跟自己亲了怎么办！ 另一边，义灵已经从钵盂里拿出了一颗舍利子。 此为那烂陀寺一位大修行者寂灭时所留。 带在身上，能镇压圣阶以下一切邪祟。 山精水怪、心怀不轨者，只要不到圣人，当场镇灭，无有能靠近者。 且此物还能测量人是否说谎。 当然，此物最重要的效用是直接吞服炼化，圣阶以下，有极大的概率会直接突破一重小境界，极为珍贵。 哪怕义灵身为那烂陀寺当代方丈，能拿出来的也不多。 甚至这也就是在现在，明道甚或是半圣已经没有以前那么稀奇珍贵，否则放在过往，这一颗就能促就一位人族的大能修士，轻易不可能外流。 与李寒衣一同，义灵也将舍利子递到了季芸依面前。 而在另一边，周辊在自己的储物法器中摸了半天，不时露出难色，似是在思考究竟送什么比较好。 他的藏品大都为刀。 但是送这么一个可爱的小女孩杀人用的刀似乎不是那么合适，至少不应该现在送。 再过个十几二十年或许可以... 纠结了许久，周辊最终突然想到了什么，眼睛一亮，并从储物空间中掏出了一本手抄。 “小芸依，你父亲那里功法神通很多，数不胜数，但我这本他那肯定没有。” “原本还想等一段时间，但现在看你的境界气息已经圆满，目前就是最合适的时机。” “此法名渡红尘，在神魂方面上有极大的提升，你如今虽已明道巅峰，但神魂境界稍显不足，修炼此法正好能补全你的短板。” “我知道玉宗主的神魂修炼之法也不弱，我曾看过一眼，和这本渡红尘可以同时修炼，相辅相成，并不冲突。” “此法分九重，每三重蕴藏一式，一式主防御，一式主进攻，一式主疗愈，皆针对神魂。” “一一练成后，你的神魂境界将会迅速提升，并且会拥有极强的战力和韧性，同境无人能敌，圣人也难伤你根本。” 季牧在一旁扫了一眼，眼皮顿时一跳。 他自然不是那个不识货的。 周辊现在拿出来的，自然不是普通的神魂道法，而是取自他的少昊传承，与他的神魂修炼之法同根同源。 只不过因为小芸依现在境界不够，所以这本“渡红尘”也是周辊从少昊传承之中简化后的产物，完全适配她现在的境界。 且九重功法分别对应虚灵、元灵、天灵三境神魂，能一直辅助她修炼至圣人。 五人之中，不算季牧双魂合一的底牌。 单论神魂战力以及境界，周辊才是最强的那一个，且他修炼神魂的速度也无人能及。 季牧是靠天劫反馈，取了捷径，真正修炼神魂并不如周辊。 而在他们五人中能做到最强，基本上就是人间最强的那一列了。 这自然极大程度上仰仗于少昊传承。 季芸依如今封印尽解，完全掌控了明道此境，的确也到了该修炼神魂的时候。 第1059章 落单的龙 季牧原本还打算在学宫藏书之中找寻一本，甚或是让小芸依跟着无尘修炼神魂。 但现在看到周辊手中的这一本，他知道， 人间不会再有更好的选择了。 就算是放在天上，能与此神魂锻造之法媲美的也没有几个。 这是一件重礼！ 且神魂修炼之法很少有相性相合的，但既然周辊说了这本渡红尘和七音宗的核心功法可以同时修炼，那就只有一个可能—— 他在提前看过之后，特意根据七音宗的核心功法、更改调整了渡红尘的修炼方式，使其与少昊传承完美相融，既能借助星力，又能凝红尘之气来锻魂。 这绝不是一朝一夕之功。 他想送这本道法，应该已经有段时间了。 季牧深深的看了一眼周辊，随后又看向义灵和李寒衣。 舍利子和凰血元石，也都不是说拿就能拿出来的。 寻常珍宝，季牧真的不缺。 但这两件，他一个也没有。 前者身为那烂陀寺重宝，平常自是要时时供奉，哪怕义灵身为一寺方丈，但在调动之前，也需要知会那烂陀寺所有长老，尽数同意方能取用一颗。 毕竟这是送人，而不是单纯的借取。 凰血元石亦是无比珍贵。 此物一旦炼化，能让修士的灵力具备一丝真凰之力，威力大幅跃升，在同阶完全能够碾压对手，甚至越阶而战。 此石在四大部洲都难以寻觅。 唯有在须弥海的一些极为偏远难寻的海岛上，才有传说遗存，绝不是想找就能轻松找到的。 再加上周辊此刻拿出来的道法... 所以这几人看似突然，但其实皆是有备而来，筹谋已久了。 除了...那个憨憨。 应莲殇在一旁看着几人你一个我一个的，拿出来的东西一个比一个亮，一个比一个珍重...一时间只觉得自己与他们格格不入，好似站在了世界的两端。 那一端，是四人加上可爱的小芸依。 而在这一端，只有形单影只的自己... 他仿佛遭受了背叛！ 原本还以为只是一人心脏，结果后来发现所有人都是一丘之貉！ 不就是去年各偷了你们一坛酒么？至于么？ 谁让你们不在家？在家不就是要了？ 而且让应莲殇想不通的是... 此事怎么连和尚都有参与？ 对方不喝酒，所以他也没去偷过啊？ 但不论如何，现在也都已经晚了。 三人都已经掏出了礼物，唯有他两手空空... 应莲殇内心升起一抹急切。 但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要给什么！ 青王棍吗？！ 不行！就算他能狠下心给，但哪有五岁的小女孩玩棍子的？一点也不合理！ 怎么办怎么办？！ 这几个狗！ 他们竟然集体准备了礼物不通知我！ 啊啊啊啊啊！ 应莲殇急的眼睛一瞬间都变得赤红。 但就在这一瞬，他灵机一动，突然想到了什么，同时也明白了什么。 怪不得连和尚都有参与。 感情他早已替我选好了礼物... 啧，这一个和尚一个道士，怪不得人说佛道不分家，原来都在这等着。 应莲殇摇头失笑。 第1060章 真血龙鳞 应莲殇没有任何犹豫。 刹那之间，他的身躯骤然膨胀，青筋鼓起，鳞甲覆现，直接显化出了半龙之身。 而与此同时，他伸出爪手，径直向着自己心口的位置抓去！ 季牧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 他自然不知对方的心理活动，虽然或许能倚仗功法窥探一二，但这一般都是应用在敌人身上，而非同伴。 这是起码的尊重。 于是在季牧眼里，应莲殇此刻的举动就很突然。 “应兄，你要做什么？！” “无需如此！” “哎！哎！你...” 在其余三星略微勾起的唇角以及季牧的惊呼声中，应莲殇硬生生拔下了长在自己心口位置的一片龙鳞，递到了季芸依面前。 “来，丫头，拿着！” 心口处的龙鳞，是应莲殇浑身上下最为重要和坚固之物。 身怀应龙血脉，应莲殇的肉身强度天下无双。 而这为数不多的几片心口龙鳞，更是其中的重中之重。 凭借此鳞的防御，季芸依完全可以硬抗真仙一击而不死！ 当然，在强大的同时，它也代表着珍贵。 作为应龙浑身最为坚硬甚至超越了龙角、龙骨之处，所有心口处的龙鳞加起来，也不会超过九块。 且每缺失之后的生长，除非是有海量的血气精华填充，否则基本上都需要以年为单位才能复原，极为难以补充。 而就是这样一件珍贵之物，却被应莲殇硬生生的从自己身上掰了下来，就这样递给了季芸依。 其上甚至还沾着他的真龙之血。 似是怕小家伙嫌脏，应莲殇还解释了一句： “沾一点我的血，此鳞激发的时候就越强，别嫌弃。” 一时间。 凰血元石、舍利子、渡红尘、灿金色龙鳞。 四大重宝同时摆在了季芸依的面前。 小芸依一时间有些无措，于是她本能的望向了自己的父亲。 季牧沉默了一瞬，目光看向四人。 “你们...” 只是他刚开口，就被义灵打断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若不是你揽去了天道所有注意，我们根本就不可能有这一天，五星重聚更是遥遥无期，更遑论现在送礼了。” 李寒衣笑了笑，说道：“不送你是因为你现在已经不缺什么了，但小芸依不一样，她还有无限未来。” 应莲殇：“作为我们五人的闺女，她的起点绝不能弱于任何人，放在天族也是如此！” 周辊：“让她收下吧，这不仅是礼物，同时也是我们的期许。况且在她眼里，那些糕点的珍贵同样不亚于我们手中的这些珍物，但她不一样还是拿出来了？” “我...我怕你们打起来嘛...”小芸依在一旁弱弱的说了一句。 听到这，五人互相对视一眼，旋即同时笑了出来。 也不等季牧点头，四人同时将宝物塞在了小芸依的手中，一时间把她怀里塞得满满的，都快拿不下了。 今日之事，不仅是小芸依没有准备，连季牧都不曾想到，全然出自四人内心，弥足珍贵。 第1061章 三月花开 这不仅是一份礼物，同样代表了几人对于小芸依的看重，这是真的把她当成了自己的亲闺女来宠！ 季芸依此刻怀抱着一堆宝贝，仍旧没有将这些东西收纳起来，而是依旧看着季牧。 后者笑了笑，上前摸了摸她的头。 “都好好拿着。” “渡红尘这本道法你可要好好练。” “等炼成第一重，神魂境界提上来了，可以吞服舍利子，拔升灵力境界至入道。” “随后，便可以尝试炼化凰血元石，但要注意这个过程一定要慢，不能操之过急。” “至于这片龙鳞，则必须要在危急的时刻方可使用，寻常绝对不能拿出。” “你的天赋远超常人，且资源更是完全不缺，甚至连皇子都不如，但这些并不一定就全是好处。” “切记不能焦躁娇纵，越是优越，越要珍惜，千万人供你，你更要回报千万人，绝不能忘本。” “且当别人修快的同时，你则要修慢，不断沉淀，脚踏实地，方能真正成长，境界稳固。” “记住了吗？” 季芸依认真的点了点头。 “爹，我记住了。” 在季牧说话时，其余四人连连叹气。 李寒衣：“哥，她才五岁啊...” 应莲殇：“爷就是为了让俺闺女超越常人！” 连义灵都忍不住道：“虽说是从幼抓起，但你这抓的也有点过早了。” 周辊：“等练完了我再抄后续。” 对于这四人的碎碎念与宠溺，季牧有些无奈，但好在季芸依很是乖巧懂事，年纪虽小却明晓利害。 在听受季牧告诫后，她又小跑到四位叔叔面前，挨个认真致谢。 最后，她将那些宝物都珍重的收纳进了储物空间之中。 虽说她在修行路上走的还不是很远，但这不代表她不知道这些宝物的珍贵。 虽然是父亲应允的，但她还是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于是她又再度拿出了那包糕点，眨巴着眼睛看向众人。 “真的很好吃，叔叔们尝一块叭！” 四人彼此对视，最终皆笑着拿起了一块。 转了一圈，季芸依手上的糕点就剩下了一块，而这原本是她想要送给父亲的那一块。 但只要给了季牧，小芸依就完全没得吃了。 季牧自然不愿意自家闺女受委屈，默默的转过了头，权当做没看见，只不过眼角仍旧不受控制的瞄向其余四人手中的糕点。 见应莲殇一口将那块糕点塞进了嘴里，季牧心头登时一股无名火起。 吃那么快！ 能尝到味吗你？！ 浪费！纯纯的浪费！ 头一偏，却见周辊一口咬那糕点的百分之一，细细品味，季牧嘴角更是一抽。 猫啊你！ 视线再一转，却见义灵从钵盂中拿出了一张宣纸，将糕点包了起来，一同收藏在了钵盂之中。 糕点不会下崽！ 季牧的呼吸似乎都粗重了几分。 但正当他的视线即将转向李寒衣的时刻，却感觉到有人正在扯自己的衣袍。 低头一看，却正是自家闺女。 季芸依一手扯着他的衣摆，一手拿着已经掰好的一半糕点，高高的举向自己，并发出了这个世界上最甜美的声音： “爹，分你一半。” 一时间，季牧脸上抑制不住的挂起了笑容，盛开的如同阳春三月的花。 ... 第1062章 紫宸会谈 暗香楼聚会后，其余四人先行去往终南山，季牧稍迟一步。 他先让若曦将女儿送回学宫，然后独自来到了皇宫外。 到这里他没有再戴着面具。 宫门外的侍卫一见到是他，完全没有拦的欲望。 在此之前，唐圣宗曾特意说过，先生到来无需通报。 但季牧还是在门前停下了。 “烦请向圣上通报一声。”他对两位侍卫说。 除非是特别紧急的事情，否则他都不会直入皇宫，而都是会在这里多等一阵。 这是对朝廷的尊重。 毕竟他的行为，会影响到千千万万的人。 若身为先生的他不敬朝廷，长此以往，学宫子弟面对朝廷也会有一股优越感，逐渐娇纵。 而这是季牧不愿意见到的。 所以他愿意主动在这多站一会儿。 都圣人了，站一会儿腿又不会折。 片刻后，侍卫小跑着回来，身后还跟着唐圣宗身边的那位太监。 一见面，御前太监便微微躬身，恭敬的对季牧说道： “先生请随我来。” ... 紫宸殿。 季牧一踏入殿中，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大盘精致的糕点，模样和不久前闺女分给自己的一模一样。 他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 这是...在跟自己炫耀？ 这么一大盘你最后就给五个？早就算好的吧！ 季牧知道五星在暗香楼聚头，自不可能瞒过圣宗。 当然他们也是光明正大，没有遮掩。 毕竟又不是谈论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同样出于尊重，遍布长安城的镇妖司也不会去探听五星在楼中说了什么，只是会告知圣宗聚头一事。 自五年前天陆一战落幕之后，季牧辞去了在朝的一切职业，专心修炼，教书育人，所以镇妖司如今也有了新主。 却不是别人，正是原本影司的少司主，白诗诗，也算是季牧的老熟人。 几年的修行，如今的白诗诗境界也已经达到了半圣巅峰，距离圣人仅差一线，不久后估计就能破境。 届时正好与执掌护城军的李浅月一内一外，巾帼双圣共护长安。 见季牧进来后，唐圣宗顺手就端起了几案上的盘子，递到了季牧面前。 “御膳房新做的糕点，先生要不要尝尝？” 季牧没有说话，只是这么直勾勾的盯着他。 自季牧入殿后，包括御前太监在内，所有人都自觉的离开了，这自然也是唐圣宗的授命。 毕竟不知道先生要说的是什么，但想来极为重要，不然也不会亲自入宫，所以知道的人自然越少越好。 似是被季牧盯的有点发毛，唐圣宗轻咳一声说道： “朕看玉蓉挺爱吃的，没事可以多带她来。” “这盘糕点我能带走么？” “不行。” “……” 恒久的静谧之后，唐圣宗主动岔开话题。 “先生何事入宫？” 看着他那一脸肃穆的神情，季牧恨得牙根生痒，但也没有办法。 深吸了一口气，他神色也是严肃了起来。 “陛下，最近我们要去一趟上界。” 唐圣宗原本的神情是半装出来的，现在则是真的肃穆了。 “我们？你们五个？！” 第1063章 九龙缠鼎(一) 季牧点了点头。 “何事非要在这个时候去上界？”唐圣宗忍不住问道。 季牧将雅间内众人谈论的事宜尽皆汇报了一遍。 唐圣宗全程听完，沉默了好一会儿，方才开口： “非是朕对言师兄不信任，只是这入天门一事，真的只能这样吗？” “风险，会不会太高了些？” 季牧自然知晓唐圣宗的顾虑。 毕竟若是五位帝星同时折在天界，对于人族来说无异于一次重大的打击。 且不仅仅是人族，对于星族的影响亦是毁灭性的。 就算不论几人的影响力，单论境界，这也是当下就能拿得出手的几大真仙战力。 而此次天界之行不同于上一次只是三千陆仙降临，并且这些仙人还因为脱离天界入人世而受到了诸多限制，根本没有发挥出原本的实力。 就这都几乎团灭了九军，若非星族加入，胜负如何还未可知。 而这次上界，季牧他们要面对的，可是难以计数的仙神之众，三千之数在那里不过是瀚海中的一捧。 一旦被发现，几乎没有脱逃的可能。 山海无量鲲虽说能穿行一次界壁带他们归来，但那是没有干扰的情况下，若是情况危急，身份暴露，上界的那些仙神真的会给他们这个机会么？ 如此险峻的条件，也不怪唐圣宗想寻求更稳妥的方式。 面对唐圣宗的疑惑，季牧认真想了想，最后还是说道： “师兄他没理由骗我。” “他既然说由我们五人入圣来破天门，那就说明这应该是最好的方式，其余入天界的方法就算有，也未必就没有风险...”说到这时，季牧莫名的联想到了老翁。 唐圣宗修长的手指轻敲着几案，似在思考。 便在这时，季牧再度说道： “且我觉得...” 话音一顿，季牧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先生与师兄们，或许仍旧在某处努力着，等着我们。” “他们身在九幽，但未必就入了轮回。” “五年前我的天劫，师兄们应该是帮了忙了。” 此言一出，唐圣宗瞳孔微微一缩。 聪慧如他，自然一瞬间就联想到了很多事情。 他紧皱的眉心微微舒展了不少。 默然半晌，他缓缓点头。 “何时上界？” 此言一出，季牧便知道唐圣宗已经默许了这件事，不再反对。 “还需去一趟终南山，再等小无量破境，到时候也就差不多了，估计一个月后。” 唐圣宗点了点头。 “万事小心。” “人间之事有我，无需担心。” 他一边说着，一边从怀中掏出了一物，放到几案上一推。 “带上这个。” 季牧上前一看，发现这是一尊极为袖珍的小鼎，鼎身金龙盘绕，虽小，却散发着一股极为厚重的气息。 “这是...” 唐圣宗微微一笑，言语中不无自豪： “九龙鼎，与镇国印是同根同源之物。” “不过它的承载能力不如后者，每次只能装载大唐千分之一缕的国运。” 第1064章 九龙缠鼎(二) 看到此鼎，季牧的神情一瞬间变得热切无比。 “哪来的？” 看他这副样子，唐圣宗不禁摇头，伸手向他指了指，笑道： “自五年前天陆一战后，朕发现有刘将军留下的太白驭兵诀在，人族集体作战的能力不弱，但个体战力依旧欠缺。” 季牧点了点头。 此事确是如此。 若不是如今有星族加入，单论个体战力，人间列强连跟天界打对台的资格都不具备。 即便如此，这也是人族相当努力后的结果。 唐圣宗揉了揉眉心，罕见的展露出了一丝疲惫。 这也就是这里只有他与季牧两人，他才会展露一丝心扉，不像平日那般为了威严，总是绷那么紧。 某种意义上来说。 唐圣宗与季牧，其实是一类人。 同样被时代浪潮推举到了最前方，肩上扛满了责任，退无可退，只能一往无前，要么一头撞死，要么撞开一片新的天地。 顿了一下，唐圣宗继续说道： “像先生你和玉宗主这样的天才修炼速度虽然很快，但毕竟是少数，所有帝星加起来也不过只有五个。” “且真仙战力虽强，但放在天界就真的足够么？” 此言一出，季牧亦是沉默。 这也是他这几年如此急切的原因。 人族崛起的时间太短了，它仍旧需要成长的时间！ 而从天陆一事就可看出，上界已经注意到人族了，这几年都没有动作，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先生在这几年广开教化之门，布道天下，凡天下学子，愿学好学者，来者不拒。” “以学宫、七音宗、那烂陀寺、风云阁为首的几大宗门接连开放除核心功法外的绝大部分藏书，不再藏私。” “甚至还有星族仙人分别坐镇各大郡城，讲道授业，隐有聚全天下为一宗之势。” “旃檀世界在这几年灵力也变得愈发浓郁，贴近上界仙气。” “托您的福，人族修士境界大幅跃升，追赶仙神，意志亦高度凝聚...” “能做的您都做了。” “所以最后落在朕这里的事情，就真的不多了。” “既如此，朕便想着做一些小事。” “除了精炼九军、坐镇朝堂之外，朕这些年做的最能拿得出手的事情便是一手缔造了天机阁，虽说是阁，但规模实为一城。” “天机阁广纳天下能工巧匠，并着手打造一些能直接威胁到高境仙人之物，战舟、火炮、兵器、机械造物，以及您现在手中的——国之重器！” “所有从阁中造出来的东西，朕都只有一个要求——起效要快，威力要强！” “圣人威能为基础，仙人之力方为最重！” “这是能绕过修士境界，最快追赶上天人战力的方式。” “天机阁之事极为隐秘，不过这些你也都知道，此城就在长安城外，但因为有旃檀世界的遮掩，除内部人员之外无人得见，那里面还有你的熟人。” 唐圣宗一说到这，季牧脑海中立刻就浮现出了一道身影。 原锻天阁阁主——苏无痕！ 第1065章 九龙缠鼎(三) 季牧手中如今已闻名天下的天罡剑，便是由苏无痕亲手打造。 季牧犹记得天机城建立之初，此人就被唐圣宗请了去，而以他的本事，最后竟是只混到了一堂堂主的身份，可想而知那里面聚集了何等恐怖的阵容！ 天机阁共设九堂十三机，分别对应不同的器械制造。 苏无痕负责的，便是其中的剑器堂。 这里的剑，自然不单单指剑，而是代指战场上的一切个体兵器。 至于大型和超大型的杀戮兵器，则又由另外两堂负责。 季牧对于天机阁之事只是粗略了解，并未仔细跟进。 人间之事，他不可能负责所有。 将几大宗门以及星族的仙人都放出去，开枝散叶，便已经是他能做到的极限。 除此之外，卯足了劲提升自身实力，才是根本。 因此他也并不知道这个小鼎是哪一堂哪一机构造出来的。 或许是看出了他的疑惑，唐圣宗缓缓开口解释道： “前几年或许是尚在磨合，各堂各机构收效都并不显着，到了今年，才总算是有了些成效。” 他指了指季牧手中的小鼎。 “此鼎便是国器堂的新进产物之一。” “此堂为九堂十三机之首，专门负责国器制造，而这个\"国\"，便是\"国\"运的\"国\"！” 季牧的瞳孔微微收缩。 他已经隐隐猜到了为什么此鼎所蕴藏的气息会那般厚重了！ 此非一物之力，而是一国之功，是浩荡山河、芸芸众生的重量，如何能不厚重？ 便在这时，唐圣宗亦不失振奋的开口： “山海世界最强的力量绝大多数皆来自于集体，或是一国，或是一界。” “个人能凌驾于一切的极少！” “就算是修士的顶点天尊境，也是要靠着一整座天域加持才能具备无限伟力，若失去界域加持，天尊亦不过是强点的大罗金仙。” “如无尘前辈那样的存在属个例中的个例，基本上找不出第二个。” “这尊九龙鼎是国器堂交给朕的三大重器之一，也是其中最强的一个。” “它具备着诸多玄妙，但最重要的就是它能提前贮存集体的力量，再由个人来御使。” “其装载的千分之一国运虽然不多，但以现在大唐的凝聚力与规模，这千分之一，便足以打出比肩大罗金仙境的一击，等闲金仙绝无法抗衡，触之必死！” 季牧的瞳孔一瞬彻底瞪圆。 大罗金仙？！ 他想到了这个鼎可能会很强，但也根本想不到会强到这个地步！ 原本他想能比肩真仙巅峰或是金仙便已是极限，却没想到它能直接瞬秒金仙，甚至比肩大罗金仙之境！ 这皇帝这几年不声不响的，没想到一出手就鼓捣出了这么恐怖的东西！ 有此物在，季牧几人在天界的行动，无疑会多出了不少保障。 大罗金仙作为个人修行能够达到的顶点，放眼整个天界，也几乎找不到几个。 上界金仙虽号称三千，但绝大多数都仅是金仙，大罗金仙在其中十成中都不足一成，至多不过百人。 第1066章 九龙缠鼎(四) 这个数量分散到各天域，最后每一重天所能拥有的大罗金仙，不过两三尊而已。 天尊飘渺难寻。 放眼整个浩瀚天域，季牧几人上去后其实并不容易遇到。 所以大罗金仙境的仙人，基本上就是他们能够遇到的最大威胁。 而这一尊九龙鼎，无疑能给季牧带来莫大的底气！ 至少在此鼎内的国运之力耗尽之前，他绝不会被天界仙神瞬秒。 见到季牧的反应，唐圣宗明显很是满意。 他嘴角微微勾起，潇洒的一挥袖袍道： “你们既要上界，朕也不能不有所表示，此鼎便拿着留作底牌吧。” “只是此物并非无限使用，一次之后，便需要送回天机阁重新积聚国运。” “念你们在上界，届时自然无法送回，所以便把它当成一次性使用的东西吧。” “若非生死危机，千万不要动用。” “不过它倒是也可以装一些别的东西，临时取用，如何发挥，全在于你。” “不过...记得把它给朕拿回来！” 说到这最后一句时，唐圣宗的语气明显变得有些严肃。 但季牧知道对方不是真的担心九龙鼎遗落，更多的是在对他说要安全归来。 毕竟鼎回来了，人自然也就回来了。 一朝帝王，说话大都很含蓄，需要个人领悟。 季牧郑重的将九龙鼎收了起来，同时将棋罐放在了桌上。 此次入宫，同样是为了将此器交给圣宗。 这次上界，他不可能带着这件界器。 若是携带此器，某种意义上来说等同于天陆事件的翻转，只是由人族带一洲之地侵入上界，但人族现在明显还不具备这个资格。 五人冒险，但不能带上所有人。 那不是同心协力，那是飞蛾扑火。 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就是随着旃檀世界内景的规模越大，它的气息也就越强，几乎无法藏匿。 放在人间还好，因为没什么与之相等的器物，也就自然没什么存在能注意到它，但若放在上界，必然会引起其它界器的注意，毕竟它藏纳的，可是相当于好几重天域的地域！ 一旦带着它，季牧几人将会在极短的时间内被注意到。 而这在天界意味着什么已经无需赘述了。 所以旃檀世界，季牧必定要留下。 唐圣宗也没什么意外的神情，只是点了点头。 将棋罐放下后，季牧向圣宗拱手一礼。 “谢陛下厚爱。” “如此，在下便告辞了。” 唐圣宗颔首。 季牧转身往殿门外走去。 但就在他即将踏出的那一刻，唐圣宗突然叫住了他。 “等等。” 季牧回头。 “把这糕点也拿着吧。”唐圣宗一推面前的盘子。 静谧了片刻后，二人相视一笑。 ... 装好糕点后，季牧在临走之前问道： “陛下有什么想让我带下来的么？” 唐圣宗认真思索了一下，最终摇了摇头。 “不必了。” “若我们赢，不久后上界便是人间。” “若我们输，再多的东西拿回来亦是无用。” “不过若是情况允许，可以装些灵液带回来，这东西不嫌多。” 第1067章 缸中金鲤 终南山，无为观。 院子里常年放着一尊“门海”。 实际上是一尊足以容纳五六人同时在其中站立的大缸。 寻常用以蓄水。 但此物放在无为观，自然不可能这么简单。 这缸的摆放位置很是奇特，正位于终南山的一座阵眼中心，承云接露。 大半缸中水，皆是蕴藏了丰富灵气的朝露。 此刻，季牧五人围着门海站成一圈，默默低头看着一旁的逍遥子拿着一根稻草，逗弄着大缸里的一尾金鲤。 这尾金鲤极为不凡，一片片鱼鳞更似龙鳞，开合之间能看见明显的金光流溢。 它的拖尾极长，流动时如金霞漫舞，婆娑摇曳，十分好看。 不过五人心里都清楚。 这根本不是一尾普通的金鲤，而是一尊须弥海中的妖圣！ 堂堂圣阶生灵，一域为尊，何等骄傲？ 但此刻，这尊妖圣却在逍遥子甩入一根稻草时疯狂噬咬稻穗，丝毫没有身为妖圣的尊严，好似真的把自己当成了锦鲤一样。 逍遥子一边拿着稻草的另一端，不时抬起又放下，那金鲤就随着他的动作一跃一下，鱼鳞在阳光下倒映着璀璨的金光，长长的曳尾在水面上拍打出一片水花。 他一边逗弄着，一边向季牧几人问道： “我这新钓的鱼，好不好看？” 季牧：“……” 义灵：“……” 应莲殇：“……” 周辊：“……” 李寒衣：“好看！师尊这钓术，天下无双！” 逍遥子呵呵一笑。 似是玩腻了，他索性将那稻穗整个丢入缸中，供金鲤游玩，旋即转身面向众人。 “你们想借元笙之手上界，然后又不放心才来我这，对么？” 季牧闻言一怔，但很快便反应过来。 “元笙...是那位前辈的名字么？” 逍遥子点了点头，旋即又提醒道： “我这里无妨，但在外面最好不要直接提到他的名字。” 对于逍遥子的告诫，几人皆是肃穆点头。 毕竟能直接道出老翁的名字，逍遥子就算不是旧世遗客，也必然古老的吓人！ 而对于逍遥子的身份和来历，五人心照不宣，皆是只字未提。 此行毕竟只是来打探老翁之事，为之后入界做准备，所以在逍遥子对自己的来历不曾开口之前，他们不会去问有关他的来历。 对于老翁之事，五人中只有季牧接触的最多，所以此次谈话也主要以他为主。 “逍遥子前辈，我等的确是来问询老翁之事的。” 顿了一下，季牧决定直入主题。 “您知道他站在哪一边吗？” 逍遥子闻言一笑。 “对于他们这些人来说，根本不存在哪一方的说法，因为无论是哪一方存在的历史，几乎都不及他们经历过的岁月漫长。” “所以与其问他们站在哪一边，不如问哪一方在历史长河中，契合了他们的目标，而被他们选中。” “只不过每一位旧世遗客都将自己的最终目地藏的很好，有时甚至会发生更改，具体到现在，连我也不甚清楚。” 第1068章 玉皇之师 “所有我知晓的旧世遗客之中，我只能确认一人，但这并不包括元笙。” “甚至就是这一人，我都不确定他的意志是否更改。” “每一位旧世遗客都经历了极为漫长的岁月，而岁月能改变太多、掩藏太多。” “不过你们要是想知道有关元笙的信息，我倒是知晓一些。” “其中对你们而言最重要的一个...” 逍遥子话语一顿，似在思考，片刻后说道： “万年前，他曾为玉皇之师。” 此言一出，五人瞳孔俱是一缩。 “玉皇之师？！” 实不怪他们如此反应，而是这个名头所代表的份量太过沉重恐怖。 仅是听到的一瞬间，季牧就将过往所有老翁与自己接触的原因都重新推翻，审视了一遍。 他对自己那般好，数次出手相助，甚至主动帮自己打磨肉身、传承功法...最后真的只是想要自己从天界帮他拿一件东西么？ 放在以前，季牧可能还会有这样天真的想法，但在现在，他知道无端的善意有多么难遇。 当然也不乏真的有可能对方是真的对自己好，别无所求，只是这个可能实在是微乎其微。 放在质朴的百姓身上或许可能。 放在一个历经山海数次轮回的旧世遗客身上，则有些太过罕见。 玉皇之师的身份，虽不能直接将老翁划归到玉皇一脉，但其中的联系或许也不能不无视，否则日后怎么死的可能都不知道。 季牧思索了一瞬，目光投向义灵。 “你之前说老翁一直在被玉皇派的人追杀？” 义灵点了点头。 “若我的记忆不曾出错的话，的确如此。” 应莲殇向逍遥子问道： “此人既是玉皇之师，又怎会被玉皇派人追杀？” 逍遥子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师徒？” “无尽年的岁月，可以轻易的把人的情感和联系都磨没，无论他们是师徒还是父子。” “这是一种比真正的天族更为根本的磨灭，通晓一切而浑不在意。” “所以在他们眼里，这等关系根本就不值一提。” “至于追杀一事...呵呵，你觉得以元笙的境界实力，非玉皇亲自出手的追杀，真的算得上追杀么？” 几位帝星相互对视一眼，各自内心一凛。 确是如此。 以老翁那通天的手段，可以遇见的，追杀他的人但凡低于天尊境根本就没有任何作用。 而天尊一旦离了自己的天域，战力一般都会大打折扣，离的越远加持越微弱，整体不过比巅峰大罗金仙强上一线。 更何况老翁压根就不在天界。 在这样的情况下，除非是身为三十三天天域共主的玉皇亲自出手追杀，否则根本没有任何意义，一切不过都是给外人看的。 这样一想，老翁与玉皇的联系，似乎比想象中更深了... 正当季牧打算重新考虑是否借助老翁之力上界一事时，逍遥子再度开口了： “如果只是上界，风险并不大。” “无论他存何目的，至少在人族踏入天门之前，一切都不会显露。” 第1069章 家有菜香 “为什么是人族入天门的这个时段？”周辊有些疑惑的问道。 逍遥子缓缓抬头，眸光深远。 “因为在那一刻，是整个山海世界变局之伊始。” “界域障壁，将在那一刻被彻底贯通，须弥山也将显化出它的全貌。” “届时山海摇晃，风云激荡。” “若有什么想法和动作，放在那个时候无疑最为适合。” “旧世遗客虽古老而强大，但却也承受着诸多限制，他们就像你们帝星的身份一样，轻易不能被天道找到锁定，否则亦是难以承受之伤。” “所以山海世界越乱，对他们便越是有利。” “在此之前，你们大可尽情折腾。” “至于愿不愿意相信我，全凭你们自己。” ... 圣人学宫，别院。 一身白衣的季牧撸起袖子下到菜地里，手中还提了个菜篮，专挑那些长的又大又亮的蔬果下手。 “一个茄子，两个青椒，三个西红柿...还有什么来着？” “哦，土豆！” 刚摘完半篮的季牧立即俯下身，在地里刨出了一个大而饱满的土豆，拍了拍土，便放入了菜篮之中。 完事他又去一旁摘了些生菜，直到不大的菜篮子尽数装满，季牧方才起身。 他施了个水法将菜篮中的果蔬尽数洗净，旋即向着小院中的庖厨跑去，最后将菜篮子递给了同样在里面忙碌的一道身影。 玉依香正在庖厨中切一块上等的五花肉，肥瘦相间，层层叠叠，此刻伸手接过季牧递来的菜篮，回头看了一眼，无奈一笑。 “夫君，都快要上界了，还不赶快去修炼，这些事情明明交给我来就好了。” 季牧嘿嘿一笑，拿起土豆就开始削皮，一边削一边说道： “不差这一会儿。” “而且都要上界了，肯定得来一顿夫人做的饭，上去就吃不到了。” 杀人利器陨神滴此刻被用来削皮，自然是百般不愿，但它最后却在季牧的手中安静无比，完全适应了自己削皮刀的身份。 陨神滴虽喜好噬主，但也得看主子是谁。 此刻将它捏在手心的是季牧，它就杜绝了一切心思。 听到季牧的话语，玉依香嗔怪的白了他一眼。 “这是不打算回来了？” “哪能啊！”季牧削皮的动作一停。 “上界有啥好的？什么灵山宝池都不如我与夫人厮守的这间小院，此行若不是为了义灵和开天门的钥匙，我可不上去...” 谈论到这件事，玉依香的眉梢不自禁的就展露出了一抹忧虑。 “真的没有其它的办法了么？” 季牧沉默一瞬，轻轻摇头。 玉依香无奈的叹了口气。 “好吧，那我在这等你回来。” 似是想到了什么，她的嘴角突然挂上了一抹笑容。 “到那时候，院里的月季应该就要开了。” 季牧目光向着院中看了一眼。 “我一定回来。” 玉依香定定的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 “好。” “歇一会儿吧，等下菜就该好了。” “有需要我帮忙做的事情吗？”季牧似乎完全没有休息的想法。 不过摘些蔬果，怎么可能累的到圣人。 玉依香想了想。 “嗯...那就到东墙下的鸡舍里帮我拿三个鸡蛋吧。” “算了，还是五个吧，你最近饭量可见涨！” “那是夫人的菜香！”季牧哈哈大笑而去。 第1070章 美人佐酒 约莫半个时辰后。 小院石桌摆上了四盘流香四溢的家常好菜，地三鲜，红烧肉，西红柿鸡蛋，凉拌黄瓜，还有一盅排骨汤。 见到第一盘菜端出的瞬间，季牧便闪身出了门，一回首便出现在了山中的一处角落，将一块玩耍的季芸依和蝶儿提溜了回来。 双脚离地的间隙，季芸依四肢犹在扑腾，眸光直勾勾的盯着一只趴在枝头上的金色独角仙。 “我差一点就抓到它了！” “你娘把饭都做好了，吃完饭你自己再回来找，它虽然具备了灵韵，但也跑不出这座山的，不过要是捉了它，就须要好好对待。” 季牧一手提着季芸依的后领，一手提着蝶儿，一步就跨回了院中。 如今他的尘光已然臻至化境，莫说是一座山了，眨眼间咫尺天涯也不为过。 回来之后，石桌上已经摆满了饭菜。 季芸依一见到桌上的菜，立刻就把山里的独角仙给忘的一干二净。 “哇！好香呀！” 双脚着地后，她一股脑就扑到了石桌旁。 玉依香拿着碗筷从庖厨中走出，笑盈盈的说道： “小心些。” “万一把桌子扑倒了，可就没有你吃的了。” 此言一出，季芸依立马在凳子上乖乖坐好，只是大眼珠子仍旧不受控制的瞄向饭菜，满是期待。 季牧与玉依香对视一眼，皆是无奈摇头。 片刻后，季牧一家三口，蝶儿、小无量，围着石桌坐成一圈，各自盛了满满一大碗大米饭。 这五年时光里，类似的场景在这小院时有发生。 寻常石桌旁还会多出个田小状与齐鄂，但最近这俩人都进了军中历练，并不在学宫。 玉依香虽身为七音宗宗主，但心却大多数都在这边。 往往一忙完宗门事务，基本上就会回到这里，和季牧一起种种菜、养养花，逗逗灵宠。 偶尔还会像现在这样，亲自下厨做上一桌好菜，和夫君互相小酌几杯。 虽说到了他们这个境界不用顿顿吃，但架不住开心快乐。 闺女和两个圣灵小家伙往往吃完就坐不住跑出去玩了，季牧与玉依香则一般会坐上很久。 有时无话不谈，有时一语不发，只是静静依靠，望满天星月华。 一间小院，两双人。 三碟小菜，四两酒。 生儿育女，种菜养花。 闲时修炼，乐时安家。 近两年来，饶是季牧都不禁感叹，这到底是什么神仙日子！ 安逸的都让他有些难安。 四处奔波的苦日子过惯了，难得享受了一段安逸的时光。 这一次也如往常一样。 小家伙们虽嘴馋，但却都吃的很快，不一会儿就下桌出门了。 院中红袖白衣闲适而坐，月下各自举杯。 季牧：“夫人辛苦了。” 玉依香：“你也是。” “咣当”一声轻响，觥筹交错，酒樽中泛起一抹银波。 就着这月光和美妻，季牧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旋即起身。 “我走了夫人。” “等你回来。” 顿了一下，玉依香又加了一句。 “万事小心。” 第1071章 置换乾坤 与玉依香告别后，季牧走下了山门。 他腰间负双剑，两大先天圣灵各自盘踞在他肩头。 此时蝶儿与小无量已尽皆成圣，获得了诸多强大而玄妙的能力。 先天圣灵的真正恐怖之处，逐渐在它们的身上展露。 下了山门。 李寒衣、义灵、应莲殇、周辊，四大帝星已经接连到了此地等候。 “我们走吧。”季牧说道。 ... 螭龙河不需特意去找。 联系老翁的方式也很是简单，只不过要看人家愿不愿意开门。 若是对方不想见，季牧翻遍整个人间也是无用。 若是愿意，则随时随地皆可。 季牧只在脑海中观想出了一具记忆中的老翁，旋即对那具观摩中的身影说道： “小子季牧，求见前辈。” 令人惊异的是。 根本不具备任何实体、仅以观摩的方式具现而出的老翁此刻竟是缓缓睁眼，宛如活过来一样回应季牧： “可。” 这声音不仅仅是季牧听到了，连同其余四人亦是耳闻。 并且在此声出现的瞬间，几人脑海中亦是同步出现了老翁的身影。 除了季牧与义灵，其余三人皆是内心一震！ 对于旧世遗客那神鬼莫测的手段，几人首次有了直观的认知。 而在此声落下后。 就在五人眼前，山脚下的风景突然变换。 山门的门柱变成了一株柳树。 门外早已不见大地，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清澈的长河。 河面上被月光镀上了一层薄薄的银辉，时有风起，银水泛波，映照满天星河。 在这星河与长河之间，一叶扁舟缓缓而来，舟上立一老翁，正持桨划船、悠然靠岸。 包括季牧在内，所有人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到这里来的，似乎只是一眨眼，他们就已经看不见泰山的山门了。 “幻境？”李寒衣伸手，指尖沾着一抹白气，点向此地虚空。 作为修逍遥的道士，他的真气天然有破幻穿阵的效用。 但一指之后，却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这倒不是逍遥真气失了灵，而是证明了几人并未身陷幻境。 他们是实打实的来到了这里。 这等转念间置换乾坤的手段，令几人皆是大为叹服。 便在此刻，季牧率先向老翁拱手一礼。 “叨扰了前辈！” 老翁的嘴角挂着淡淡的笑容，目光洞若观火，在几人的身上一一扫过。 经他的目光注视，几人皆感受到了一股自身的秘密都藏不住、完全被对方看光的感受。 不过也仅是一眼，老翁便收敛的视线，最终定格在了季牧身上。 “无事不登三宝殿。” “这个时节来找我，是打算去上面还是底下啊？” 季牧笑着抱拳说道： “实不瞒前辈。” “因一些缘故，我等几人需要入上界一段时间，不方便走天门，便想到了前辈您。” “希望您能载我们秘密上界，若有吩咐，小子也定不会推辞。” “上次在螭龙河承诺的约定，也到了该兑现的时候，届时前辈欲寻之物，我等也会在此次一并带回。” 第1072章 螭龙飞跃 老翁大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 “你小子，入红尘不过十数载，这人却不知精了多少倍。” “你在这个时候提出要帮我找东西，不就是想两次当一次算么？如此一想，老头子我反倒是吃亏了。” “现在想想，老头子要是再找你要根头发，你应该是不会给了吧？” 季牧哈哈一笑。 “哪能呢前辈！” “你要我头发丝那是为了救我的命，又不是拿去做些不好的事情，对吧？” 二人目光相互对视许久，最后各自一笑。 此时小舟已至近前，停靠在了柳树旁的岸陆上。 老翁一只手撑着木桨，一只手向着众人招了招手。 “来吧。” “虽然捞不着什么好处，但能给上界添点乱，也就算是回报了。” 五人各自对视一眼，最后目光都落在了季牧身上。 见到他们的样子，老翁轻笑一声。 “怎么，老头子我敢载，你们却不敢坐了？” 季牧摇了摇头，一步便迈上了舟身。 其余四人见他有所动作，亦是紧随其后。 没办法，这个摆渡的老头子虽然从头到尾都感受不到什么威压，面容亦是和善，如邻家老人，但他给几位帝星带来的压迫感却是无与伦比。 哪怕近几年几位主力修为战力皆是大涨，能力敌真仙，也丝毫不敢在这老者的面前造次。 众人登舟后，老翁贴心的提醒了一句： “可能会有些颠簸，自己扶好。” 话音刚落，他一桨就抽打进了水中！ 不是拨，不是划，而是“抽”！ 伴随着这一下，原本平静的螭龙河顿时急剧翻涌了起来，如同被煮沸的开水！ 下一刻，整个螭龙河水化作了一尊银色的巨龙，蓦然间拔地而起，扶摇直上云巅！ 山河大地，万物生灵，一瞬皆渺小难寻。 放眼望去，唯见一座占据了所有视线的巨大山峰——须弥山！ 五人之中，季牧因早已见识过这般场面，义灵则是过往记忆未失，所以都还好，剩下的三个则皆是已经惊呼出声！ 恰在此时，老翁立足龙首，回望五人，目光最终仍是定格在季牧身上，似笑非笑的问道： “来找我之前，你们去见逍遥了？” 虽然是问句，但季牧知道这不是问，所以他索性大胆承认，毕竟在这等存在面前玩心眼子，太过班门弄斧。 “向逍遥子前辈询问了一些关于您的事情。” 老翁似是对此毫不在意，只是在提到“逍遥”这个名字时，他神情方才展露出了一抹羡慕。 “老头子我认识的人里面，我最羡慕的就是他。” “旧世遗客并不是一个好的行当，很多人都被岁月消磨的不成样子。” “意志的老去要远比肉身的衰老可怕的多。” “现在剩下的几个，要么求而不得，要么忘了一切，要么...太过劳苦。” “唯一能一直快乐到现在的，就只有他一个了。” “逍遥啊逍遥...” 季牧安静的听完，沉默片刻后，他试探性的问道： “您...不在意我们探寻您来历的事情么？” 第1073章 龙血图腾 季牧有此一问，是在确认老翁对此事的态度，以便于之后的行动。 毕竟几人向逍遥子询问老翁的来历，可以直接等同于告诉老翁他们并不是全然信任自己。 因天门未开，所以季牧想尽可能的确认老翁的态度，免得之后造成难以挽回的后果。 若在寻常，此事自然不适合这样直接去问。 但在几人去逍遥子那里对方都猜到了的情况下，一些遮遮掩掩的便实在没有必要了，徒惹贻笑。 听到季牧的问题，老翁没有直接回应。 他微一招手，季牧腰间的青神葫便落到了他手中。 拔出葫塞，灌了口烈酒后，老翁咂了咂嘴，似是有些满意，这才开始回应季牧之前的问题。 “有什么可在意的？” “你会有此一问，估计是逍遥肯定跟你们说玉皇是我教出来的了吧？” 季牧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 老翁嗤笑一声。 “呵呵，这倒是事实。” “不过...是非功过，善恶因果，早晚都会浮出水面，一一陈列在眼前。” “时候到了，自然就知道了，都不用解释。” “不然我现在说我是个好人，你们就信了？” “我说那玉皇是星族，你们信不信？” 季牧下意识摸了摸鼻子，其余四人面面相觑，也俱是露出一抹尴尬。 “前辈说笑了。” 老翁摇了摇头，将青神葫丢回给了季牧，旋即开口： “会有所怀疑是好事。” “在这山海，你最好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和事，永远保留几分警惕，那样能够让你活的更长一些。” “你与我本身也是各取所需，一来一往。” “此次回来，若你能带回老头子我想要的，你我也就算了了因果，互不相欠，往后无非各行其路。” “我就算是想对你动手，也没法在因果这方面做文章。” “您想要我们拿回来的，是什么呢？”开口的是义灵。 老翁略微思索了一下说道： “对你们现在而言，这应该是一件很容易拿但却不容易找的东西。” “根据老头子我的估算，它应该在无色界四天之中，但具体是哪一重天域就需要你们自己去找寻了。” 话音刚落，他目光落在了五人中的应莲殇身上，旋即开口： “在找寻一事上，这位小友应该能发挥奇效。” 应莲殇突然被点到，一脸茫然的指了指自己。 “我？” 老翁点头。 “本身让你们带回之物，便与龙族有关。” “那是一个以真龙精血纂刻出的图腾，可能在很明显的地方，也可能印刻在某个不起眼处。” “它并不属于此世龙族，而亦是旧世遗存。” “这位小友身怀应龙血脉，应该能分辨出二者间的不同。” 应莲殇挠了挠头，感到了一丝压力：“分...分不出来咋办？” 老翁沉默。 其余四人的目光一瞬间都落在了他的身上，目光似带着重量。 在这样的凝视下，应莲殇只坚持了一会儿，便硬着头皮说道： “我...尽量。” 第1074章 福生天域 在众人谈话的间隙，螭龙犹自未停。 它一路扶摇直上，很快便穿破了云层，界域障壁在它眼中如同无物。 最终，老翁轻跺木桨，令其停驻了下来。 旋即他看着不远处的四天王天，向众人问道： “到哪？” 季牧的目光看向义灵，见后者摇头，便对老翁说道： “烦请前辈再往上走走。” 老翁点头，木桨再度一点，螭龙漫游于广渺的天界之中。 随着螭龙游走，龙头上的几位帝星逐渐发现，螭龙并不是呈直线往上的，而是不断环绕穿行，似乎在有意躲避着什么。 看到众人眼中的疑惑，老翁解释道： “须弥最近睡的不太安稳，所以老头子我还是低调一点，那些天尊所在的位置都尽量绕行，免得麻烦。” “天尊所在的位置...”季牧内心一动，瞬间将那些绕过的位置都一一记在了脑海。 三十三天并非是一层一层叠加，从一而终。 以中央忉利天域为核心，诸天被分成东南西北四方，每一方各有八天，合计三十二，再加上最底部与人间接壤的四天王天，共称三十三天。 当然，在少光天遁入人世之后，三十三天如今也名不副实，只能称三十二天了。 东南西北四方诸天的分布虽然并不是一层接一层，却也不完全是平面，而是稍显紊乱的分布。 或许是倾斜，或许是上下。 某些天域甚至并不依靠须弥山体，而是漂浮在虚空，围绕着忉利天域。 诸多玄妙，浩荡无垠。 游荡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后，义灵在某一瞬间突然开口： “这里！” 众人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周辊同时问向老翁。 “前辈，这是哪一重天域？” 老翁瞥过一眼，淡淡回应道： “福生天。” 季牧抱拳一礼。 “前辈，就将我们放在这里吧。” 老翁点了点头。 “此天与无色界四天同属一方，却也间隔着相当遥远的距离，之后若有需要，你们也可以召唤我，但注意最好不要在有人的地方，尤其是天尊的注视下。” “不过每一重天域也都有去往别处天域的传送阵，若是能通过身份查验，你们也可以自行前往，具体如何行事，是否功成，便看你们自己了。” 话音一顿，老翁目光落在了季牧肩头的彩蝶身上。 “小家伙，张开你的幻域吧，我要送你们上去了。” ... 福生天是一重很奇特的天域。 这里几乎没有任何具备实体的建筑，甚至山川江河，都是以一种极为特殊的方式体现。 在这里，信仰的念力占据了绝大部分，填充了此地的所有。 一切的一切，几乎皆由念力构造。 季牧几人此刻正藏匿于一座山体之中。 根据义灵对于天域各处的记忆，此山名唤悲愿，是一座完全以信仰之力构建的山体。 在此山中，找不到任何一块真实的石头，但从外表看，此山又与真正的山峰并无不同。 类似的山体，在偌大的福生天中比比皆是。 第1075章 悲愿念山 悲愿山不高不低，位置不中不远，大抵是其中最为普通的一座，不怎么引人注意。 老翁将他们扔在这里，自然也是有其道理。 此刻，五人正跻身于一处洞府之中。 此处华光绽放，念力极为浓郁，正是一处仙人居所。 设立在念力之山上的洞府，对于主修此道的仙人来说，简直是一处绝佳宝地。 仙人或许是有事出门，并不在洞府，因此才被季牧几人幸运的选中，潜入其中等候。 他们还没有胆大到见到一个洞府便不管不顾的强闯进去。 既已入天界，当务之急，是先要找到五个合适的“身份”，不然别说找东西了，在天域中，寸步都难行。 洞府门口设有禁制，能抵挡真仙片刻，由此推断，洞府内居住的仙人境界不会太高，陆仙巅峰已是顶尖。 入天界之后，强大的气息太多，所以义灵不能再无所顾忌的施展神通，那样极容易被发现察觉，窥探预知的代价也会成倍增长，不是他现在能承受的。 在拿到完整的道源之前，或许能用上个两三次，正因如此，才要每一次都用在点上，不能随意浪费。 门口的禁制对于几人自然不是什么障碍，轻易便可破除。 但出于谨慎，生怕禁制破除后会引发某种警示，五人没有动洞府的一草一木，进入洞府也纯靠李寒衣的逍遥真气，穿梭而入。 一次只能带一人，往返数次，直把他累的够呛，好在这个过程并没有引起什么波澜，平稳渡过。 蝶儿的幻域全程张开，遮掩行动，却也没遇见什么人。 天界太过广渺。 仙人整体数量虽庞大，但放置在整个天域之中，实际上就是变得稀疏分散。 当然，这也是因为此地并非福生天核心地的缘故。 忙碌了好一阵后，李寒衣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传音向众人问道： “我们下一步做什么？” “等。”四人异口同声。 李寒衣嘴角一抽，但也好歹是安静了下来。 蝶儿依旧在张开幻域。 破圣之后，作为世界最拔尖的那一撮生灵之一，如今的她完全可以影响到真仙。 因此在幻域覆盖之下，除非是极为出众的巅峰真仙或是金仙境之上，没有人能发现五星的存在。 不过这并不代表几人可以肆无忌惮。 在偌大的天域，真仙以下皆是底层，唯有到了真仙巅峰，方才可以在这里占据一席之地。 能够发现几人存在的比比皆是，现在没有不代表之后就不会遇见。 并且上界的危险可并不单单只是来源于仙人。 神器级别以上的探查器物，同样可以察觉到季牧几人的存在。 不过因为有洞府禁制的遮掩，再叠加蝶儿的幻域，使得几人的藏匿更加完美。 一时众人沉寂，如狩猎前的猛兽蛰伏。 将近一个时辰后，洞府外终于传来了动静。 伴随着灵力认主后，禁制随之沉寂，洞府石门缓缓张开。 五人目光一凛，眸中各自展现出了一抹锋芒，蓄势以待，只等猎物进瓮的那一刻！ 第1076章 石门洞府 门外的人估计怎么也想不到。 自己赖以修行的洞府和栖息之所，如今已然变成了龙潭虎穴！ 石门张开的越来越大，五人的眼睛也眯的越来越小，宛如剑锋。 而在下一刻，石门彻底张开，门外的身影也彻底的展露在了五人眼中... 当看清外面那道身影的瞬间，五人眯起的眼睛瞬间为之一滞，旋即猛地瞪大了起来！ 眸光清冷，身着素裙，凹凸有致。 这竟是个女的！ 一时五人俱是呆在了当场。 直到石门彻底关闭，几人都迟迟未有动作。 好在蝶儿的幻域极强，洞府空间也不小，所以短时间倒是不会暴露。 在这一片静谧之中... 季牧目光扫向义灵，直接略过。 旋即看向了应莲殇，后者眉毛一瞬间拧在了一起，右手紧握青王棍，似有暴走的趋势。 季牧再度略过，看向周辊，后者一瞬低头，像是在研究念力的奥秘。 最后季牧看向李寒衣，不等后者跳脚，他一手就按在了李寒衣的肩膀上。 “众望所归，就你了！” “我$*@&％！” 在一连串怒骂声中，李寒衣被季牧一把推了出去... 他之前凭借逍遥真气带进来了几人，自身消耗极剧。 几大帝星虽为圣阶，但无一不具备着相当的战力，聘美真仙。 携带他们穿阵，不亚于直接带着真仙。 若不是几人太“沉”，李寒衣也不会一次性只能携带一人。 就这样，损耗严重的李寒衣自然拧不过季牧，被一举推出了幻域，和回到自己洞府的女仙冷不丁来了个脸对脸。 四目相对。 自己的洞府突然凭空蹦出来一个男人，饶是有着天人态做支撑，女仙也是一瞬间呆在了那里。 反应过来，她立马伸手探向腰间长剑。 但李寒衣比他先快一步，一拳就捶在了她的脸上！ 只不过在正面战力上，李寒衣可谓是弱的可怜，打打同阶尚可，越境而战，属实有点难为他了。 一拳下去，对方屁事没有，倒是出现了一刹那的诧异。 这么弱的人，怎么进自己的洞府的？ 念头虽动，但手上却是未停。 女仙的手已经按在了剑柄之上，剑刃即将出鞘。 但就在这一瞬间，她内心突然警兆大起。 在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时候，她便两眼一翻，昏了过去。 周辊手持双刀出现在了她背后，用刀背击昏了她，旋即施展术法将其封禁。 因为对方是仙人，所以他出手并不轻。 刀背敲击的后脑勺肉眼可见的变成了青黑，这还是对方拥有仙人之躯的情况下。 封镇后，周辊后退一步，顺便将失去反抗之力的女仙推给了李寒衣。 其余三人同步后退。 李寒衣嘴角一抽。 “不是你们...” 他捏紧了拳头，但转念一想——在场众人他几乎一个都打不过，就算是境界最低的义灵倚仗着神足通也能跟他跑个不相上下。 至于剩下的几个...呵呵。 于是最后他的拳头又松开了。 他摊了摊手，有些无奈道： “我们就不能换一个吗？” 第1077章 鸠占鹊巢 “以我们现在的状态，不适合暴露在外面太久，找寻五个替身已经具备相当的风险了，根本不确定每一个都能顺利，既然遇见，断没有舍弃之理。”义灵一本正经的说道。 李寒衣刚想反驳，却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幽月，我来了。” 这是个男声。 听到这个动静的瞬间，五人倏然一惊！ 他们没想到，竟然会在这个时候有人前来拜访！ 不是说天人断情么？ 怎么彼此会有联系，甚至前来串门？ 季牧眸光一瞬间落在了被门外男子唤作幽月的昏迷女仙身上。 这莫不是个星族？ 他目光随即看向义灵，却见后者摇了摇头，传音道： “不是星族。” 而在此时，门外的敲门声在停顿了一会儿后再度响起。 “幽月？” 洞府中的五人面面相觑。 他们此刻正面临着一个抉择。 一是在男人进来前撤离这里，二是打开府门获得一具男仙的身份。 但两种选择都有相当的风险。 撤离此地无疑会留下女仙这个漏洞。 堂堂仙人，总不至于在自己的洞府中无故昏倒，必然有其缘由。 不引起注意还好，一旦引起注意，则必然会增加五星暴露的风险。 至于打开府门直接动手的风险同样不低。 这里是天界，洞府中因为有禁制隔绝还好，一旦打开府门，任何战斗的波动都有可能引起注视。 当然，还有一个更好的选择... 门外的人明显和洞府的女主认识。 若是熟悉之人开门，将其邀请进来，再关闭府门开启禁制隔绝，之后再发生什么，基本上就不会再引人注意了。 福生天就算有天尊或是金仙坐镇，也不会真的那么闲，连他人的洞府都要窥探。 沉默片刻后，李寒衣一咬牙，将手直接按在了幽月额头。 “助我！” “她境界比我高，我不好吞噬！” 一发话，季牧、周辊，两尊金色小人直接没入了幽月眉心。 在场五人中，他们的神魂境界是最强的。 入幽月神识内景后，二人俱是看到了幽月的神魂，而对方看到他们也并没有表露出恐惧，只是有些疑惑。 “神灵境神魂...真仙境，我在福生天从未听闻过你们的名号。” “你们是谁？” 季牧更加确定了此女不是星族。 没有任何废话，季牧与周辊一左一右，同时伸手，瞬间就将幽月神魂打成了重伤。 便在这时，李寒衣白炽的神魂挤了进来。 “完事了？” 季牧与周辊小人同步撤离幽月身体。 “嗯，交给你了。” 看到李寒衣的神魂向着自己而来，幽月依旧没有表露出恐惧，仍旧问着先前的那一句： “你们是谁？” “这么做有什么意义？” 李寒衣看了她一眼，谓然一叹。 他掌心浮现一抹幽光，一把拍在了失去了反抗之力的幽月身上。 鸠占鹊巢施展，吞噬着有关她的一切。 他静静的看着幽月的神魂逐渐失去光泽，低声开口： “这是战争。” “存亡即意义。” 第1078章 火刀幽月 随着鸠占鹊巢神通的施展，幽月内里的一切都在消亡。 关于她的境界、记忆、身体，乃至于道源，皆被李寒衣所占据。 在极短的时间内。 幽月便被凝炼成了一张极为特殊的人皮，而李寒衣直接入驻其中。 属于他原本的男人轮廓与特征很快就不见了，脸颊变得柔和而微润，前后皆有起伏，肌肤变得更加洁白和光滑，眸光虽清冷但亦不失灵动。 与此同时，一些属于幽月的记忆也灌注进了李寒衣脑海，被后者走马观花般迅速查阅了一遍。 他一瞬间在幽月的记忆中搜寻到了相关人物，知道洞府外正在敲门的是谁，神色一瞬露出古怪。 天族之中，亦不乏很多修习合修之道的仙人。 他们虽不具备感情，但最看重修为与大道，一些双修之道能在极短的时间内增进修为，境界增长的速度是寻常的数倍，因此哪怕没有感情，也有相当一部分仙人选择了与他人共修的方式。 而与人族喜结连理的方式不同，天人共修，是纯粹的利益交换，甚至每一人的共修对象都可能不止一个。 并且这些人中大多都是陆仙与真仙，金仙以上的几乎没有。 毕竟此道上限就在那里。 共修之法，虽能提升修为，但可无法开拓出金仙的小世界。 此刻门外之人，便是这具身体前主的一位共修者。 根据幽月的记忆，此人称号为火刀，半步真仙，隶属福生天无量城护城军，是守城军最底层的一个仙卒。 虽然身份不高，但无量城几乎是福生天最大的几个城池之一，能入驻其中且身为护城仙卒，便已经是莫大的本事。 但此人近百年里修为似乎遇到了瓶颈，开始不断的在城外找寻共修对象，寻求突破。 幽月正是此人众多共修者之中的其中一个。 因此人的修为比幽月高出一线，双修对于幽月而言更为有利，所以她并未拒绝此事。 在近几年的记忆中，二人交互共修的次数不下十次，幽月也凭此修为增长了一大截，逐渐接近陆仙圆满。 一想到记忆中的那些画面，李寒衣就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虽然不是真的他，但浑身也禁不住是一阵恶寒。 不过根据记忆，在上一次之后，幽月对于火刀的修炼加成几乎已经达到了极限，就算再怎么共修，后者也基本不会增长修为。 该是去找下一个共修对象了，为何还会找上门来？ 李寒衣内心升起一抹疑虑。 以他对天人的了解，他们应该不会去做没有任何意义的事。 就在这时，门外的敲门声变得更重了些。 似乎等了这么久的时间，火刀逐渐觉得事情有些不对。 李寒衣看了四人一眼，示意他们做好准备，旋即迈着莲步走到了门口，打开了府门。 大门洞开的一瞬间，火刀瞬时钻身而入，淡漠的目光扫向幽月。 “你在做什么？” 幽月将玉指轻搭在了他的肩头。 “方才参悟一道功法，正是关键处。”这是李寒衣电光一闪想到的借口。 对于天人来说，修行大于一切。 火刀接受了这个解释。 旋即他也不耽搁，直接伸手探向幽月的躯体... 第1079章 无情有欲 但就在他的手即将按在李寒衣胸口的前一刻，李寒衣突然发现对方体内此刻御使的并不是共修之法，而是一股更为霸道的气息。 他本能的觉得有些不对。 对方似乎根本不是想和幽月来共修的。 不过他也丝毫不慌。 就在火刀的手即将按到地方之前，数股极为恐怖的威压蓦然间锁定了他。 火刀浑身一震，极速转身。 却在这时，一座七十二重小楼当头镇下！ 两柄飞刀和一根长棍在此之前便分别敲向了他的眉心和后脑勺，控制力道，同时击沉意识和封镇修为。 火刀甚至不曾看清出手的是谁，眼前只是一晃，身体更是先一步沉没倒地。 如今的三大帝星同时出手，真仙以下的天族来说，根本没有任何反应的机会。 之后几人对视一眼，最后目光皆落在了周辊身上。 “此人用刀，你来吧。” 周辊点了点头，旋即伸手。 片刻后，他的身影旋即不见，火刀取而代之。 静待一会查阅完脑海中的记忆后，周辊目光扫向一旁的幽月。 “他并非是来共修的。” “我在他的记忆中看到了一本功法，能将修士炼化成血丹，且有办法遮掩血雨降落。” “所以他是来吃你的。” 李寒衣嘴角一抽。 “不是来吃我，是来吃幽月！” “不...”义灵沉声开口。 “从现在开始，你就是幽月，周辊就是火刀。” “想要完美隐藏，就不能有任何漏洞。” “现在开始，你们要以巢的记忆为主，时刻提醒自己。” “这不仅是为了寻常不出纰漏，同样也是为了让巢的维持时间变得更长。” “每一个巢的维持时间是一个月，但如果照你们这样完全以自身为主，不出半月，巢便会出现溃散迹象。” “所以在寻常行事时，要尽量皆以巢的习惯为主。” “巢尚在时，不会激发血雨，因为游离的那一缕笨拙的天道会认为本人还在，直到巢溃散，血雨方才会降落。” “虽然我们可以像火刀这样找寻遮掩血雨降落的方式，但毕竟是有风险的，所以一定要减少更换巢的次数。” 一旁的季牧微微点头： “若能在一到两个巢的维持时间里找寻到想要的东西，无疑是最好的。” 周辊与李寒衣内心一凛，对视一眼，各自颔首。 便在此时，应莲殇突然问了一句： “我有些奇怪，天人原来也会干这种杀人夺宝之事么？” 义灵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 “不然呢？” “他们只是无情，不是真的无欲，只是所有的欲望都转变成了对修为境界的渴望。” “只要有欲望，类似的事情就一定会发生。” “按部就班的修炼，哪有掠夺来的快？” “在这样的情况下，无情并不代表着恒定与秩序，甚至会变成一种更为恐怖的东西。” “因为他们可以不含带任何情绪的杀人，甚至会觉得这是一件理所应当的事。” 应莲殇眉头一皱。 “既然如此，那天族岂不是很快就会灭绝？” 第1080章 天界禁忌 “大的掠夺小的，强的掠夺弱的，并且皆无所顾忌，长此以往，哪能留存的下来？” 回应他的，是一旁的火刀。 “根据我的记忆，天族对同族出手有着诸多限制，甚至极为严苛，并非无所顾忌。” “一是不能在城里和重要的神山、地域动手，这些地方大多都有金仙境或以上的强者驻守，神识遍布，一旦发现类似的事情，皆会被缉拿下狱。” “二是不能对身具仙职的人动手，这些人无一不是被登名在册，一旦死亡皆会被察觉，锁定当前位置，杀人者将会面临极为恐怖的追杀。” “三是看见血雨，仙人一死，天地同悲，如果没有办法隔绝，同样会掀起不小的动静，只不过相比于第二条，血雨多少还能让人有点反应时间。” “有着这诸多限制在，天人想对同族出手也并不是那么的容易，不过我获得了一本隔绝血雨的功法，再挑选城外洞府中不具备仙职的仙人下手，就使得这种方式成为了可能。” 或许是听从了义灵之前的告诫，周辊说话的方式都转变成了巢，由他变成了我。 而在他根据记忆讲述天界事宜时，不仅是问话的应莲殇，其余几人也皆是听的很认真。 他们知道，这些禁忌同样会成为他们之后的行事准则。 毕竟天人杀人被发现也只是先下狱，或许还有一线生机，而他们一旦被发现绝对会面临无休无止的追杀，至死方休。 “这个遮掩血雨之法，在天界很多么？”季牧眸光看向幽月与火刀，突然问道。 二者怔了一下，俱是摇头。 “恰恰相反，类似的功法神通极为稀有。” 季牧的眉头一点点皱起。 “所以我们只是初入福生天，随便找上两个人，便撞见了一个携带这等功法的？” “不觉得太巧了些吗？” 季牧的问题很是尖锐，令众人一瞬沉默。 略微细想，几人发现确实如此。 如果这不是巧合，那么它所代表的结果，无疑是极为恐怖的。 季牧摸了摸肩头，小无量鲲亲昵的蹭了蹭他的手。 感知到它身上传来的浓郁的时空之力，季牧稍微安心。 “走吧，在此多想也无意义，我们去找寻下一个巢，以最快的速度找到义灵道源的承载之物，迅速回归。” “各自都多些心眼，谨慎些，总不是坏事。” 众人各自点头。 随即火刀拿出了那本能够遮掩血雨的功法，众人各自参习抄录，人手一份，以备不时之需。 能不声不响的找到东西带走是最好，但事情总有千万般变化，多些准备总没有坏处。 毕竟若是身份暴露，灭口自然是最便捷的方式，因此这遮掩血雨的功法简直是急他们之所需。 好在这里是天界，几乎举世皆敌，因此几人也没什么顾忌。 若是遇到星族，自然有义灵和李寒衣负责分辨。 六神通与喜乐经，再加上帝君星印之间隐约的联系，几人错杀星族的概率基本上没有。 而且在天界，星族可也不止一个派系... ... 第1081章 第二星族 在上界前，君子剑中的无尘还对几人有过一次告诫。 在天界，要小心的不止是天族。 诞生情绪却又目的不明的星族有时候要远比无情单一的天族更为可怕！ 天族不擅长藏匿自己的心思，但星族可不一样。 天界星族大体分为两支，暗中对立。 其中一支心系星空，追求自由，如无尘这般。 而另一支哪怕诞生了情感，却比真正的天族行事更加极端，完全无所顾忌。 他们一般只为了自己。 若有能提升身份乃至修为的选择，无论会伤害到多少人，背负多少性命，他们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这两支星族在天界彼此都看不惯，一旦发现对方的真实身份，基本上都是通报出来，往死里整。 大势所趋之下，无论是哪一方的星族暴露了身份，基本上都逃不掉一个死字。 也正因此，天界暗中藏匿的星族虽多，但却一直在一个可控的范围之内。 据无尘猜测。 第二支星族应该有一位在天界地位极高的人作为支撑，对方为这支星族提供了无与伦比的便利，使得这支星族在近些年不断壮大，甚至有后发先至、隐隐追超星空一族的趋势。 所以几位帝星若是在天界遇见星族，第一时间反倒不是欣喜，而是先要确认对方属于哪一边。 天界各方势力错综复杂。 虽号称无情，但亦不亚于人间，甚至暗流汹涌，犹有过之。 ... 数个时辰后。 五星各自都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巢。 除了一开始的幽月、火刀这对共修道侣，队伍中又多出了蟒、飞云、咒三个身份。 幽月——李寒衣，女仙，陆仙后期。 火刀——周辊，无量城仙卫，陆仙巅峰圆满，相当于半步真仙。 蟒——应莲殇，妖仙，陆仙后期。 飞云——季牧，陆仙中期。 咒仙——义灵，陆仙初期。 其中除了李寒衣占据的幽月之外，其余四个身份皆是男身，而只有周辊的火刀具备仙班的身份，虽然只是最底层，但也比其余四位帝星所占据的身份高出一线。 这倒并不是说几人找不到身份更高的巢，而是初入天界，诸多未知，万事多有忌惮，因此行事谨慎。 位列仙班的仙人名字皆被记录在册，一旦死亡会引发注视。 鸠占鹊巢能延缓一个月血雨降落的时间，自然也能延缓仙班名字由红变灰的时间。 届时这段时间里，应该足够周辊寻找到合适的退场时机，让火刀合理的去死了。 不过类似的身份一旦过多，遮掩的难度便会成倍增长，所以季牧几人最后找寻的身份皆以寻常仙人为主。 各自找到身份后，几人自不可能再在一块。 毕竟成群结队的出行放在人间或许是寻常，但放在天界，便是极大的不合理。 于是在幽月的洞府里，队伍便分开了。 火刀带着幽月回到了无量城，因为有道侣的身份，此事是合理的。 无量城中，位列仙班的天人皆可以带着一位道侣回归外城。 若境界为真仙，则是三位。 第1082章 诸天仙榜 道侣共修是为了提升修为，此事在天族再合理不过，若是每次双修都要去到城外，翻山越岭，也很耽误修炼的时间。 火刀之前之所以不动用这个名额，是因为他双修的对象不止一位。 并且在他眼里，每一个共修对象失去价值之后，他都是要将对方炼化为血丹吞噬的，此事自然不能在城里动手。 所以在幽月洞府，火刀幽月去往无量外城，收集相关的一些消息，而季牧与应莲殇在帮助义灵入驻咒仙的身体后，三人便各自分开了。 在此之前，义灵根据太一记忆再度传给了几人一本独属于星族的传讯功法，令几人能够依靠帝君星印彼此相互联系。 这个传讯覆盖的地域不大，但至少在这一重天域内，基本不会出现失联的情况，且这个传递的方式直接通过星印，位格极高，不存在被发现截断的可能。 ... 福愿山，飞云洞府。 季牧检阅了一遍洞府，重新熟悉了一遍禁制，又将飞云记忆中常用的术法道诀挨个尝试施展了一遍。 做完这些后，他独自推门而出。 根据飞云的记忆，福生天共有五大主城，中小城池数百，无名野山不计其数。 神山七座，而如今仅剩余六座。 其中一座神山在追捕一位星族强者时，被对方一刀从中劈开，分成了两截，失了神韵，便是现在的悲愿与福愿二山。 虽然不再神圣，但在一片无名野山之中，也是占据着相当的地位。 能在此二山占据洞府的，哪怕没有位列仙班，在同阶中却也不是弱者。 福愿山中有一巨石，名为不动。 偶尔会有高阶天族来到此地，坐在此石上讲道。 对于低境仙人来说，这是一场难得的造化，而讲道者则可以从中汲取相当程度的愿力反馈，从而增进自身，双方算是各取所需。 在飞云记忆中，今日在福愿山，刚好就有一位无量城的真仙要来此地讲道。 此刻距离讲道还有半个时辰。 天人惜时如金，所以季牧来的算是早的。 不动石以及山间平台，此刻就只有他一个身影。 对于天人来说，特立独行且没有缘由的事情就代表着危险，无论是天族还是星族。 所以季牧来此，自然有其缘由。 山崖平台上，除了不动石之外，还伫立着一座石碑。 凑近一看，能发现石碑上刻着不少名字，时不时还会变化。 石碑正上方，正刻着三个大字—— 陆仙榜。 季牧数了一下。 从上至下，榜单上共有三百天人的名字，其中自没有他们几人所占据的身份。 就算的周辊占据的火刀，也都未曾出现在榜单之上。 又从底部往上看，季牧看到了几个熟悉的字眼，却不是人名，而是天域的名字。 第两百八十九位——福生天，赤戟。 这是福生天入榜排名最末的陆仙。 第七十一位——福生天，霜兔。 这是最高。 季牧再度在心底默默数了一下。 三百仙榜的陆仙名额中，福生天共有近四十位天人入榜，这在三十三天中不算最高，却也绝不是最弱。 第1083章 最末戒贤 福生天有天尊一位，大罗金仙三尊，金仙近百。 天尊称号为道尊，坐镇集愿城。 大罗金仙分别是雷公、斗仙、寿仙，分别坐镇湮雷、斗战、寿喜三大主城。 五大主城中，唯有无量城没有大罗金仙及以上的至尊强者坐镇，最为特异。 但这里却有着四十三位金仙，几乎占据了福生天此境强者的一半。 季牧知道，哪怕仅在一重天域之中，找寻一支画笔的难度也无异于大海捞针，尤其是在福生天还有这么多顶尖强者的眼皮子底下， 义灵只是冥冥中有感应，并不能确定东西具体在哪。 这也能够理解，毕竟若是真的很容易察觉，也不可能千百年来都无人发现，还能等着他们回来找寻... 五位帝星总不能像个无头苍蝇一样一寸一寸的找，而必须以另一种方式打开局面。 据义灵所说。 那画笔道韵内藏，无人能察，但笔本身的等阶却也至少是神器以上，超越圣阶，所以大概率会被收录在各大主城以及神山的库藏之中。 至于是哪一个，便需要几人挨个去找了。 但无论如何，这都不是凭借着几个散仙身份能够达成的。 所以季牧第一时间便想到了查阅仙榜。 若是入了榜单，他们将有极大的概率进入主城库藏！ 根据玉皇宫制定的规则。 每一位在榜仙人，都能根据名次领取相应的奖励，或是法宝，或是神通，或是仙药。 所以无论是什么名次，只要上了，季牧就有一次进入库藏选宝的机会。 他的目光最终定格在了仙榜的最后一列。 第三百名——兜率天，戒贤。 看到这个名字的瞬间，季牧明显的懵了一下。 没想到这就看见熟人了。 戒贤上人，是曾经的南洲七圣之一，那烂陀寺的前代方丈，对季牧有过诸多照顾。 不过在七圣之中，这位僧圣几乎是最为声名不显的那一个，几乎没什么煊赫的事迹流传。 但此人坐镇西域，却能与书圣棋圣相识，参与进季牧的劫数之中，本身就代表着不凡，绝不似表面上看着的那般简单。 季牧对他的最后印象，还停留在他被仙人逼入天门，却分了一半神魂留藏在旃檀世界之中，陷入沉睡，至今未醒。 在陆仙榜上看到他的名字季牧并不意外。 让他意外的，是这个名次有点太低了。 三百名，虽然已经超越了绝大多数陆仙，已然天资纵横，但季牧觉得戒贤的实力远不止于此。 是因为分魂所以遭到削弱了么？ 在修炼了无尘的分魂之法后，季牧总觉得戒贤的分魂方式和他们的不太一样，不然也不会沉睡数年都不曾苏醒。 要知道旃檀世界在近几年里飞速壮大，无时无刻不在增长。 其内的气息灵韵莫说是供养一个圣阶分魂，供养金仙都绰绰有余了，怎么会滋补不了一个圣魂？ 且戒贤的分魂，似乎还有父亲的参与，这就更为这件事情蒙上了一重神秘感... 第1084章 仙人讲道 凝视了一会儿，季牧收回了目光。 不论如何，这都不是他现在该考虑的，且信息不完整，思考再多也是无用。 当务之急，就是以飞云的身份入榜，进入主城库藏，找到义灵的道源。 季牧的手一点点往仙榜上探去。 想要入天界仙榜，只要自身实力足够硬，方法其实极为简单。 类似的榜单在三十三天域各大主城神山都有一个，观榜之人境界为陆仙看见的便是陆仙的榜单，若为真仙便是真仙，根据境界而不断调整。 悲愿福愿曾经亦为神山，因此也有一张仙榜。 寻常仙修，若是想登榜，只需要战胜榜单上的人、取而代之便可，简单粗暴。 并且挑战一事根本不需要经过对方的同意，只需要以手或是自身灵力点进想要挑战的那个名字，挑战者便会进入一重特殊的空间之中，直接与目标进行对战。 特殊空间中，以法则具现，存在着仙榜上所有强者的投影，实力与本人一般无二。 所以只要战胜了投影，也就等同于战胜了本人。 如季牧挑战第二百名的陆仙，若战而胜之，那么他就是第二百名，而原先的陆仙名次往下顺延一位，成为第一百九十九名。 并且只有在自身名次被替代的那一刻，榜单上的人才会有所察觉。 这种方式简单快捷，甚至几乎不会影响到任何人的修炼。 季牧现在就打算要个名次。 至于选择的对象，自然是最后一位的戒贤。 选这个名次自然不是为了试探戒贤。 而是以飞云的散修身份，能入仙榜都已经是难得，若是一次性窜升太多，反而会让人觉察出不对，徒惹怀疑。 选三百这个名次，符合一位散修历经千辛万苦终于努力功成的戏本。 正当季牧准备将手放在戒贤名字上的时候，平台处突然有动静传来，令他止住了动作。 他缓缓回身，却见一男子踏云而来，正落在不动石上，盘坐了下来。 此人身上散发的气息赫然为真仙，估计就是此次来福愿山演道的那位了。 根据记忆，此人称号为地绝仙人，真仙中期，似乎是遇到瓶颈，正属于寻求突破的时候。 一般这种时节，按部就班的修炼就已经没有太大意义了，所以才会向外部寻求，或是双修或是讲道，又或者去往各域秘境寻求机缘。 如火云和地绝，皆是属于此列。 坐下后，地绝仙人扫了此地唯一的一位人影，见他在观看仙榜便收回了目光。 天人时间皆极为宝贵，因此哪怕是演道，也基本不会出现有人提前到的场面，所以放在寻常飞云一人的身影就显得有些突兀。 但此人来此观仙榜，这一切就合理了。 片刻后，地绝仙人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小钟，一甩而出，迎风便涨。 与共修的随意不同的是。 在福生天，也不是什么人都能讲道的。 每一位天人在准备讲道之前，都需要在所属主城的仙枢机构经过两重查验。 第1085章 闻道钟声 第一是检查资质，第二是检查身份。 其中第二者更是重中之重。 毕竟讲道的若是星族，可能会造成极为严重的后果。 而在主城查验之后，会借给讲道天人一口“闻道钟”，便是地绝此刻祭出的这一口。 此钟一经敲响，整个山头都清晰可闻，如此山中洞府修行的各大仙人都能得到提示，前来闻道。 根据境界的不同，主城最后赠予的“闻道钟”也会不同，境界越高的天人能领到的钟越强。 若是天尊讲道，钟声甚至能遍布天域的每一处角落。 此刻地绝手中这口威力自然是不大，不过也足以声传整个福愿山。 季牧眼角余光一扫，便见地绝伸手在那钟身上轻轻一弹。 “咣”地一声，福愿山尽闻钟声。 当此声响到第三下的时候，整个福愿山蓦然间升起了上百道身影，各自身姿飘逸，如飞鸟遨游。 闻道钟响，百仙来朝。 对季牧而言，这属实是一幅难得的景象。 在极短的时间内，平台便站满了人影，其中还有一位身着绿裙的女仙朝着季牧所在的位置看了一眼。 季牧觉得这女仙有些熟悉，在记忆中搜索了一下之后，发现熟悉的不是他，而是飞云。 女仙称号为萤，以虫入道，是飞云的共修对象。 方才那个眼神，或许就是在邀请... 季牧强行控制住了嘴角一抽的冲动，依旧绷着脸，未曾回应。 看来要加快闯入仙榜然后进驻无量城的速度了。 这福愿山是不能再待了... 听众到的差不多了之后，地绝仙人直接就开始了讲道。 双方没有任何寒暄。 地绝不认识此山的绝大多数陆仙，也有相当一部分仙人不认识地绝。 甚至直到讲道结束，双方可能也就是“见过”，根本不会有更深层的联系。 以道之名，各取所需。 地绝仙人的境界与见识对季牧而言能起到的增益不多。 毕竟他随身就带着一位曾以个人之力匹敌天尊的存在，见识眼界远非小小的一介真仙可比。 所以他也没有认真听。 上面在讲，他就在下面参悟自己的道法。 某种意义上而言，无尘就是一个移动的库藏。 只要季牧需要，他就有成百上千的道法能供其选择。 六个时辰后，就在季牧脑海中都换了三本神通道诀参悟的时候，地绝仙人终于结束的讲道。 具体而言，其实不是结束。 而是他突破了。 一股磅礴的气息猛然间从他的体内迸发，直入高空。 片刻后，波动缓缓停息。 地绝从不动石上起身，向着众人微微拱手。 “谢过诸位道友。” 话音刚落，也没有再讲的想法，转身就走。 对此，福愿山众仙似乎也习以为常。 方才的讲道，有少部分仙人有所感悟，就地坐下参悟突破，而剩余的绝大多数仙人在地绝离去后便起身，向着自己的洞府飞去。 无人旁观，无人留恋。 季牧在那萤仙靠近之前便一指戒贤之名，遁入了仙榜的特殊空间之中。 萤仙独自站在仙榜外，神情露出了一抹疑惑。 第1086章 流云显兵 飞云...挑战仙榜强者？ 他找新的共修对象了？ 突破了？ 疑惑仅持续了一瞬，萤仙便自顾离去了。 虽然也有点好奇飞云能不能登榜，但此事自然没有修炼重要。 原本是想在讲道结束后邀请共修，但既然对方现在无暇，那她去找下一个便是。 而在另一边，仙榜空间中。 季牧以飞云的形貌出现在了这里，望向对岸在蒲团上静坐的老僧。 仙榜创造的空间很是简单，几无一物，四下延伸，不知尽处。 季牧出现在此地的一瞬间，老僧便睁开了双眼，开阖之间，有神光迸现，如利剑直刺面门！ 竟是已经出手了！ 在季牧印象中，戒贤上人一直都是和善安定的模样，还从未见过他这般展露锋芒的状态。 在那两柄目剑刺在自己面门之前，季牧的身影飞速偏移，而在原地留下了一团云朵，任由目剑洞穿而过。 如此末端的仙榜空间虽说无人窥探，但保不齐什么时候就会有闲人一扫，所以季牧还是尽可能的依靠飞云本身的道法对敌。 这极大程度增加了对战难度。 不过飞云本身的境界资质就不高，其所修的法诀季牧稍一修炼便能超越，施展出来的威力也要比原主强上太多。 此刻躲避目剑后，季牧单手掐诀。 本无一物的仙榜空间中，蓦然间出现了一重重翻涌的云气。 这些云气又迅速凝结，化作一尊又一尊雄壮的天兵，或是持枪或是持剑，数目众多，几有数千，俱是杀意凛然的向着戒贤杀去！ 此为飞云的根本道源术法之一，其名“流云显兵诀”，能凝结云气化兵对敌，配合一些行军布阵之法，能发挥出莫大的威能。 此式在同阶仙人之中实际上并不弱，但在季牧眼里，飞云原本掌握的行军之法简直是不堪入目，无论是在天上还是天下都上不得台面。 估计这也就是此式虽强，但飞云却一直都是一介散仙、未入仙班也未曾登榜的原因。 出于谨慎，季牧并没有根据太白驭兵诀中的兵阵直接替换飞云的兵阵，而是以自己的经验稍微的将后者的兵阵改良了一下。 这样大体依旧是原本的模样，但内里以及一些不容易被关注的细节就变得不一样了。 只是这一点，流云显兵诀的威能便生生被拔高了三成！ 原主若是潜心研究一段时间兵阵，也能达到这个境界，季牧只不过是将这个时间稍微提前了那么一点，就算真的被发现，也完全可以解释。 此刻，数千云气化作的天兵在季牧的调遣下，疯狂的向戒贤投影发起了冲锋，期间季牧还时不时补上一些威力不凡的术法骚扰。 数年前，季牧便能只身横穿天陆，杀陆仙如寻常。 五年之后，再面对此境，哪怕用的是别人的道法神通，眼界也足以傲视。 况且季牧感觉戒贤上人的状态很是奇怪，虽然强，但也总感觉少了些什么，对战时竟总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 第1087章 进驻无量(一) 经过三个时辰的鏖战后，季牧退出了仙榜空间，转身离去。 而仙榜上，最后一列的名字已经更改。 第三百名——飞云。 ... 经历了一场战斗后的季牧没有回到洞府，而是直接朝着无量城的方向而去。 继周辊之后，他也拿到了进驻主城的资格。 所有仙榜之上的强者，地位与位列仙班的天人等同，同样可以进驻主城。 而对于入榜的强者，各大主城都不会争抢，全凭自愿，所以最后绝大多数都是就近选择。 去往无量城的路上，季牧以星印联系同伴。 “我拿到进入主城的资格了，打算先去无量城库藏看一下，你们那边都怎么样了？” 李寒衣：“！！！不愧是季爷！” 应莲殇：“我还在悲愿山，话说需要我干啥吗？有个共修对象在门外敲门，站了有一会儿了，我要不要把她弄进来宰了？” 季牧：“冷静...” 义灵：“冷静...” 周辊：“哥，实在无聊不行就睡一觉...” 李寒衣：“开门骗进来修啊！你忘了你是我们五人里唯一的单身龙了？错过这次下次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呢。” 四人：“闭嘴！” 好歹安抚了应莲殇，让他不要着急之后，义灵再度开口： “我整理了一下记忆，又想起了一些事情。” “无量城与其余四城不同，本身就是一件重宝，长风入城的时候要小心些，到时候应该会有一次筛选。” “虽然鸠占鹊巢等阶很高，应付查探不会有太大的问题，但届时你的意识也最好藏起来。” 季牧：“好。” 继义灵之后，周辊也分享了自己得到了信息： “进城后，小心一个叫霜兔的女人。” 季牧：“陆仙榜第七十一？” 周辊：“对。” 应莲殇：“这人有什么问题么？” 一听到有城内的消息，几人的注意力都各自被调动了过来。 周辊与李寒衣都是最早入城的，因此消息方面自然要比其他人更灵通一些。 “问题倒谈不上。” “一个时辰前，仙卫刚刚抓捕了一位星族，我正在抓捕队伍之中。” “此人我救不了，在场甚至有金仙。” “率领我这支队伍的仙卫长原本想对此人搜魂，以收集更多星族的消息，但一个不注意让他自爆了，神魂都炸成了碎片。” “此人宁死也不肯暴露同伴，以他的行事风格，我觉得他是第一支星族，向往星空与自由。” 众人静默了一瞬后，应莲殇疑惑的问道： “这和你说的那位霜兔有什么关系？” 李寒衣的声音适时响起，补充道： “霜兔是举报者。” “而那位自爆的星族正是她的上官。” 众人沉默。 根据之前无尘告知的信息。 天界存在着第二支星族，并且这支星族并不站在星空一方，甚至还与原本的星族是敌对关系，二者相遇，往往不死不休。 作为举报星族的存在，若不是霜兔恰好撞见了那位星族具备七情的证据，便是她自身亦是星族。 第1088章 进驻无量(二) 以星族在上界的小心谨慎来看，自己暴露的可能极低，极有可能是被引诱从而暴露身份，最后被举报抓捕，最终沦落到了这般下场。 当然也有其它可能，并不能就此断定霜兔是第二支星族。 但无论如何，霜兔此女的身上都存在着诸多疑点，所以周辊才会特意提醒。 毕竟身在天界，小心一些总不为过。 半个时辰后，季牧站在了无量城外。 尚未入城，他便感受到了一股令人窒息的威压扑面而来。 盘查已于此刻开始。 好在赶到这里的那一刻，有关季牧的一切都归于沉寂，飞云的记忆道源回归。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能本能的想要入城。 这是季牧暗中给他的影响。 鸠占鹊巢之所以持续的时间最短，却能被义灵拿出来，自然有其功效。 某种意义上来说，被占据的巢并没有死，依旧存在，若是占据者需要，随时可以将他们显化出来。 但显化之后，巢的一切行动，又会完全被占据者所控制，他们甚至不知道自己的行为是受到了操控的，还以为是自己的想法。 那股强横的威压只在飞云身上停留了一瞬，便随即消散了。 对方显然没有察觉到什么。 片刻后，一道威严的声音在飞云的耳畔响起。 “何人？” “散仙飞云。” “何事？” “入城。” “可有资格？” “我入了仙榜。” 此言一出，城内的声音明显沉寂了一下，似是在查验飞云话语的真假。 片刻后，无量城门户洞开，拒人于无形的禁制亦是消弭。 “进来吧。” 飞云抬步迈入了城中。 无量城实际上很是雄伟，人间除了长安，几乎没有任何一座城池能称得上它的规模。 但无论是飞云还是季牧，此刻都无心欣赏。 入城后，一位身着淡雅素裙的女仙静立，似是在等待。 见到飞云后，她微微一礼，旋即开口： “我是无量藏处的吏员。” “根据玉皇宫的规定，所有新进入榜的天人，都有一次选取库藏的机会，道友可否要现在使用？” 季牧在此刻重新接掌了飞云。 他缓缓点头。 “带我去吧。” ... 无量藏处是一个很奇妙的地方。 它并非是一重楼阁，而更像是一片海。 只不过这海里不存在一滴水，完全是如云般的场所。 踏进其中，宛如踏进了星河。 那一个个闪耀的群星，便是一个又一个的藏宝。 正在季牧叹服（眼红）于此地景象之时，吏员清冷的声音在一旁响起： “无量藏处藏宝分白，青，紫，金四种，分别对应不同等阶。” “道友初入陆仙榜，可在白光与青光之间挑选。” “为期三日，道友可自行在其中找寻钟意的藏宝。” “若提前选好，直接将所选藏宝握于掌心，释放灵力便可，它会将你传送出去。” 【竟然有三日？】 季牧心底有些意外于这个时长。 这种地方，不是让人待的越短越好么？ 转念一想...这里是天界，三天的时间对天人来说不算弹指一挥，基本也真的不算长了。 第1089章 进驻无量(三) 女吏员在介绍完相应规则后，一转身便自行离去了，留下季牧一人独自置身于宝藏之海。 在这个时间就算再有其他仙人进入，二者间也不会有交汇。 每一个进入无量藏处的人，所处的位置都是不同的，但看到的藏宝星云却又是一样的，极为玄妙。 季牧缓缓抬头，目光挨个扫过此地藏宝，似是想寻找其中有没有画笔。 一眼望去，笔类藏宝不说占据多大份额，却也真的是不少了，想要一一排查真的不容易。 他忍住了叹气的冲动，开始一一翻找起来。 为了掩饰自身目的，他也没有光拿画笔来查探，而是每个藏宝都挨个入手尝试。 之前几人曾讨论过。 在帝君星印的影响下，如此近的距离，就算不是义灵本人，其余四位帝星也能感知到宝物的异样。 所以是与不是，一拿便知。 异宝挨个入手，季牧却不觉枯燥。 实在是此地藏宝各个皆非凡品，他每拿过一件，心头便会火热一分。 若是能将此地的东西都搬走... 心头一动，季牧不动声色的向内传音道： “那个，岳父，你有没有...” “没有。”一句冷冷的回应几乎要浇灭了季牧所有的火热。 自施展鸠占鹊巢后，季牧所携带的双剑被收进了星核之中，蝶儿与小无量亦是藏匿于此。 而季牧此刻一开口，无尘便知道他在想什么东西，此事自然非是简单能够达成的，索性直接拒绝。 季牧好歹沉寂了一会儿。 不过就在他又轮番试验了几个藏宝之后，他又忍不住开口了： “真的没办法吗？” 季牧听到了无尘一声重重的叹息。 “你就不能老实一点？安安稳稳的把太一道源找到不好吗？” 季牧一听，心头一喜。 有戏！ 无尘说的是能不能，而不是没法子。 “岳父大人，我不贪。” “这无量藏海，我知道搬不走，所以就要那一片就行。” 季牧一边说着，一边在星核中具现出了一块区域。 在星核中盘坐的无尘眼珠子蓦然一瞪。 “一片？！” “你知不知道无量藏处的藏宝数量在整个三十三天之中都能排在前列？” “你指的那一小片，少说也有千把件藏品！” “还你不贪？” “你要是不贪，这世界上都得是无欲无求的人了！” “这里的东西随便丢一件都能引来金仙。” “就算我能替你遮掩，但千把件...怕不是福生天尊反应过来都得亲自出手，你就这么想留在这？” 季牧自觉理亏，也不气馁，很快便后退一步。 “那...要不一半吧？” “你他娘的听不懂人话是吧？”无尘气的一抬手，君子剑已经悬了起来。 见老丈人发怒，季牧立马认怂。 “咳咳，三成，三成好了！” “不行，最多三件！” “啊...” “怎么，嫌少？”无尘面色不善。 “三件就三件！”季牧一锤子定音，末了又问了一句： “金色的可以吗？” “滚啊！” 第1090章 进驻无量(四) 一时间，无尘气的都从地上站了起来。 无量藏处是整个福生天唯一的藏宝地，连通着各大主城神山，是此天域最核心的地方之一。 这里面的三件金色藏宝，相当于三件半界器级别的至宝。 这个等阶的宝物，饶是他之前都只有一件，如今随着本尊陨灭也已遗失了。 这小子张口就要三个？！ 整个无量藏处，这个色彩的至宝都绝不会超过十件，现在直接要搬走一半？ 无尘目光寻视，似是在判断自己这一剑能不能把这星核给劈开... 不过朝夕相处几年，季牧早已熟悉泰山大人的性子，属于那种面冷心热派的。 一开始被骂了往往还会怂，但都处到现在了，完全不带怕的，只要脸皮够厚就行。 “岳父，消消气消消气。” “这些东西留在上面也是浪费，不如拿回去增强人间，您说是不是？” 似是也知道自己实际上不能把季牧怎么样，毕竟自己最大的命门——丫头还在这臭小子的手上，所以无尘叹息一声，最后又坐了下来。 “金色的真不行，那是福生的逆鳞，谁拿了他都得拼命。” 似是知道季牧不从这带点东西走很难罢休，无尘顿了一下又说道： “你可以拿三个紫的。” 季牧心底略微一盘算。 白、青、紫、金。 四种色彩，分别对应了圣、神、仙、以及半界器等阶的宝物。 不一定都是兵器，也可能是功法、丹药。 色彩到了紫色级别以上，一部功法能传承万世，一颗丹药都能至少造就一位巅峰真仙，珍贵程度丝毫不亚于法宝兵器。 无量藏处的藏宝在整个天界之中都能排在前列，里面的东西自然也都不是凡品。 曾在上界的无尘知晓天域诸多隐秘，也知道这无量藏处本身，便是一件极为恐怖的界器！ 每一件带“界”字的物品，都代表着山海世界最巅峰的至宝，穷极三界，也是最珍贵之物，自然不是想拿就拿的。 金色以下的宝物还不是那么在意。 金色至宝，必然会惊动天尊级别的人物。 届时季牧哪怕有着双魂之力以及诸多法宝傍身，也不是想走就走的了的。 紫宝与金宝之间，便是一道界限。 超出此界，哪怕是无尘本尊仍在，估计也是兜不住的。 纵使本尊战力能力敌福生天尊，但天界难道就只有这一个天尊吗？ 不过，虽然半界器级别的宝物拿不到，但三个紫色的，也相当于三件仙器级别的至宝了。 这个范围，刚好是无尘现在能兜住的范畴，甚至还有盈余... 并且这个等阶虽然不如半界器，但也绝对超越了季牧如今除旃檀世界和九龙鼎这件国器之外的所有藏宝。 双剑尚在长成，其潜力在未来，现阶段自不能和真正的仙器正面对比。 仙器级别的宝物，起步便是真仙威能。 顶尖仙器轻易便能发挥出金仙之力，甚至能威胁到大罗金仙，极为恐怖！ 无尘应许季牧拿三件，真的是看在自家女婿的份上。 但凡换个一人，早就一剑给他削成了两截！ 心里没一点数么？ 第1091章 月神令牌(一) 或许正如季牧一开始说的——“他不贪”。 三件仙器，便令季牧的心头一瞬间火热了起来，差点就控制不住自己的面部表情。 他一开始就没想过能拽下一片藏宝带回去，最多也只是想多拿一两件，之所以那样说不过是玩笑与妄想，自知不可能实现。 这里面等阶最低的宝物都是圣阶，且还是最珍稀的那种，每多拿一件都是赚。 况且现在无尘应许的是三件紫宝，这大大超出了季牧一开始的心里预期。 这老丈人果真有点东西！ 平常藏起来的多着呢！ 同时，从无量藏处里偷宝，也等于变相的削弱敌人。 不告而取是为偷。 但偷敌人的，季牧不会有任何的心理负担。 他甚至是保守的。 换上他的老师——书圣过来，估计第一时间就得想着要怎么把这里搬空。 对整个天界来说，季牧拿的这点真的是九牛一毛，但对于人族来说则又是拉近了一点与天族的差距。 三件仙器拿回去，人间战力必然又能提升一大截！ 玉依香自从破境真仙后，也一直缺一件相应的法宝，凤语仍在成长，短时间内能发挥出的威能与她的境界并不匹配，此次正好可以填她的空缺。 余下两件，便都交给朝廷吧。 一件可以给圣宗，正好换九龙鼎这件国器，都进季牧兜里了，他是万万不可能还回去的。 另一件则交给天机阁去研究，争取能复制仿造... 季牧内心已经开始了畅想。 不过在他的规划中，这三件仙器，却没有一件是要为自己拿的... “岳父，我们怎么做？” 无尘缓缓起身，一手唤起了君子剑。 银光一闪，他蓦然间斩下了自己的右臂。 “岳父？！”季牧在心底发出了一声惊呼。 相比于季牧的反应，无尘倒是一脸平淡。 “慌什么？” “我是魂体，只是分割出一点魂力，又不是真的断了胳膊。” 无尘一边说着，一边催动剑身，以剑尖作笔，不断打磨分化出的那一截魂体。 在这个过程中，季牧突然发现，在那截魂体之中似乎蕴藏着什么，好似有银光一闪，而在转瞬之间却又不见了。 就是这一闪而过的银光，却令他心底泛起了莫大的颤栗！ 这令季牧内心骤然一凛。 以他现在的战力，等闲存在根本不会给他造成这等压迫，而无尘如今只是剑魂，分割出的一块却能让他感受到危险... 无尘到底拿出了什么东西？！ 这老丈人藏的宝贝还真不少啊！ 片刻后，无尘面前凝聚出了一块白炽泛金的令牌，其上纂刻着一个“荧”字。 “拿去。” “此为月神令，持此令牌，能令无量藏处停滞，还能更改你来过此地的痕迹，伪造出另一重事实。” “不过这令牌是伪造的，所以你的动作最好要快，尽量不要超过一刻。” “趁此机会，拿走你想要的三件紫宝，莫要贪心多拿，否则一旦遮掩不住暴露，谁也保不住你。” 第1092章 月神令牌(二) 无尘一甩令牌，同时神态严肃的告诫季牧道。 正翻看各个藏宝的季牧手中冷不丁多出了一道令牌。 而在此令牌出现的瞬间，一抹幽色刹那间蔓延，覆盖了整个无量藏处。 此地的一切瞬间停滞，就连那流动的星云亦被硬生生定在了原地，动弹不得。 管你是何等至宝，此刻也只有匍匐的份！ 季牧拿着这道令牌，整个人都懵了一下，好在此地已被幽色笼罩，因此没被外人察觉。 这老丈人看起来保守谨慎，这动起手来可是一点不含糊啊！ 他还在想偷偷摸摸的，在某个角落扒拉一两个就行了，无尘却直接对整个无量藏处动手了！ 这般动静，令原本大胆的季牧此刻反倒发怵。 “这...这能行吗？” 星核中的无尘一脸自信。 “放心吧，这枚月神令虽是伪造，却也蕴藏着真正的月神神威。” “我能察觉到你身上也具备着祂的气息，二者相加，可以说是完美的月神使者。” “有些这一重身份在，哪怕是天尊亲至，打破了此重幽域，也不会对你做什么，而只会以为是月神祂老人家看上了自己的藏宝，不敢说什么的。” “我估计他甚至不敢过来看。” “你也不用担心月神事后来找你麻烦，毕竟你身上蕴藏的月神气息极为浓郁，已经有了很重的因果，所以你就算不是祂钦定的神使，对祂来说也必然是极为特殊的存在，未来或许要为祂卖些命。” “所以这点小事，祂不会在意，反而会很乐意。” “毕竟你拿的越多，往后要还祂的也就越多。” 季牧拿着令牌，却越听越不对劲。 “岳父，你这不是把我卖了吗？” 无尘冷笑一声。 “呵，就你身上这月神气息的浓郁程度，我卖不卖你都早跟祂绑在一起了，还用卖？” 季牧沉默。 似是觉得自己吓唬的有些过，无尘又随即开口道： “不过也不用过多担心。” “据我所知，月神和那个摆渡翁还是不一样的，后者目的不明，而前者至少不会害你。” “与你结因，估计只是未来有求于你。” “怎么说？”季牧内心一动。 “近些年，天界局势不像之前那般平稳了，暗流汹涌，大势裹挟之下，一向中立的日神和月神，或许也都要选择站队了。” “从行事上以及布局来看，我觉得月神更倾向于星族。” “无论真实情况如何，至少现在你都无需担忧，往后因果，亦无非见招拆招，兵来将挡罢了。” “好！”令牌在手，季牧也没有回头路了，这月神之力既然借了，不妨就借的彻底一点，往后再还便是。 加上蝶儿也很喜欢月神，所以对方本心应该不坏，且早就主动抛出了榄枝，稍微借势不成问题。 手捏令牌的同时，季牧的眼界亦被增强了许多，此地的诸多藏宝只是扫过一眼，无需尝试，便知道其具体作用和威能。 而仅是片刻，季牧忽然在无量藏处的某个地带感应到了什么。 目光定格。 竟是一支画笔！ 第1093章 异宝入袖 当看见那画笔的瞬间，季牧脑海中“咯噔”一声。 “不会吧？” 他迅速伸手一招，那支被青光笼罩的画笔顿时被他握到了手中。 根据自身帝君星印与同源之力间的联系，他有极大的把握能够确定——这就是义灵想要找的东西。 不过进入无量藏处的机会短时间只有一次，为了不出错，季牧又联系义灵确认了一遍。 “灵，开神通看一眼，是这个么？” 片刻后，义灵略带着茫然的声音在这边响起。 “就是这个...” 义灵自己也没想到。 上界这么短的时间，他想要的东西这就被找到了，恍惚间有些不真实的感觉。 他本能的觉得有些不对。 另一处洞府中，应莲殇已经许久没有传出过动静。 哪怕听到星印中季牧找到目标的喜讯他也没有动弹。 而在此刻，他手中拿的已经不是咒仙的兵器，而是自己的本命之器——青王棍。 他目光紧紧的盯着门口，全神贯注。 在此之前，门外的原本属于蟒的道侣一直在敲门。 或许敲一会儿还算正常，但没有人理会之后还在一直敲，一直不走，这对极为珍视时间的天人来说极度的不合理。 而就在刚刚，就在应莲殇听到季牧传音的瞬间，那门外的敲门声...突然停了！ 应莲殇身为先天圣灵，独属于他的应龙血脉在这一刻疯狂示警。 直觉甚至让他顾不上维持身份，而本能的以自身最强大的状态来应对！ 他浑身筋肉鼓起，龙鳞流动赤金，赫然已经半龙化，与此同时，他的呼吸却被压的很轻，几近无痕。 手中青王棍同时亮起青、墨双色铭文，彼此交互缠绕，于中心处凝聚着极致的力量，蓄势以待。 便在此刻，在身为洞府之主的应莲殇明明没有任何应许和行动的情况下。 洞府大门，竟是自行打开了... ... 无量藏处。 得到义灵确认的消息后，季牧手拿着这支画笔，整个人都呆在了原地。 竟然就是这一支？！ 这也太容易就找到了吧？ 一时间，季牧心底想的竟然不是庆幸，而是没来由的升起了一股强烈的危机感，挥之不去。 太顺了些！ 他在人界找个东西都没有那么轻松，更何况是在天界？ 回想他们这一路走来，竟没有遇到任何障碍瓶颈，这简直是极大的不合理。 而凝视这支画笔，无尘也是陷入了沉默。 显然他也察觉到了不对劲。 静默半晌后，季牧一个招手，三道紫光顿时落入了袖中。 分别是瑶琴、极意霸王枪、天宝道箓，两器一功法。 原本是想用一个名额选一个丹药的。 但季牧转念一想，丹药基本只适用于一人，不像功法能造福万民，也不像兵器那般持久，最后作罢。 毕竟时间紧迫，他也没心情仔细挑选了。 不过凭借月神令的位格，此地紫宝的效用都在极短时间内被他看了个遍，哪怕选定极快，基本上也是紫宝中最强的那一档，不会吃亏。 第1094章 诸星失联 收起众多异宝后，季牧立即通过星印联系五人。 “画笔找到了。” “不管你们在哪，现在立刻找个理由脱身，我们在悲愿山聚头！” “事情恐有变故。” “我们这一路都太顺了，可能已经入了别人的局。” “碰头后我们立即通过无量鲲离开天界，那老翁的东西不找了！” “好。”这是义灵的声音。 也是季牧收到的唯一一句回应。 等待了许久后，二人的脸色都变了。 “周辊？！” “寒衣？！” “莲殇？！” 二人急声呼唤，但星印联系的对岸，竟是全无回应。 沉默片刻后，义灵开口： “看来就剩我们了。” “你的直觉，是对的。” 季牧狠狠的掐了一把自己的眉心。 “但还是晚了。” “能不声不响的带走他们几个，还能切断我们的星印联系，出手之人的境界实力恐怕已经超越了金仙，最低都是大罗金仙，甚至极有可能是天尊。” “现在只能寄希望于鸠占鹊巢不会暴露，让他们只是被当作普通星族，而不是帝星...” 义灵默默思索了一会儿，凝声开口： “情报太少，真相还不得而知，讨论无益。” “长风，你我城外碰头。” “我先融合浮生笔，重塑道源。” “待我恢复境界后，再以漏尽通看一看他们在哪。” “只能如此了。”季牧叹息一声，收起了月神令和画笔，踏出了无量藏处。 ... 不久前。 就在季牧被女吏员带去无量藏处的同一时间。 无量城，乙木仙枢。 身化火云的周辊正与七八位仙卫并列，神态肃穆。 在仙卫围拢的正中，一位绝色丽人被几条缚仙锁牢牢的固定住四肢，其中甚至有两条直接从她的肋下穿出，鲜血淋漓，看起来极为凄惨。 不过此女神态却像是毫不在意，仿佛仙锁穿过的不是她的身躯，而是一具毫无关联的事物。 从她的双眸之中，周辊看到了一抹歇斯底里的疯狂。 此女的来历他也并非全然不知。 正是不久前曾提醒季牧几人小心的那位仙榜强者——霜兔。 这位才立下大功，举报了一位星族强者的女子，如今竟也沦为了阶下囚。 并且因为有了前车之鉴，仙卫在缉捕她的第一时间便控制住了她的行动，让她绝无自尽的可能。 此刻，仙卫长正站在霜兔对面，面无波澜的开口： “差点就让你跑了。” “你举报你师尊，不过是为了自己更好的隐藏，甚至是借此爬上更高的位置。” “你们之间，说不定是串通好的。” “你师尊不过是以生命为你铺路。” “你也是星族。”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 “你既有举报之功，天族就不会不念你的功劳。” “纵使身为星族，也可免你湮灭之刑，之后去净神台静坐三日，你依旧是仙榜强者。” “现在，若你还有知晓的星族同伴，不妨一同说出，同去净神台。” “这样你回来时不仅可以稳稳坐在你师尊的位置上，甚至还有可能更进一步。” “你意下如何？” 第1095章 仙枢辨星 霜兔笑了。 她没有出言回应，但在下一刻，她猛地啐了一口唾沫啐到了仙卫长的脸上，旋即哈哈大笑了起来。 面对如此羞辱，仙卫长依旧面无表情。 “看来你是拒绝了。” “既然如此，本座便只能对你搜魂了。” 话音刚落，他右手一抬，便要按在霜兔额顶。 在这个过程中，一直在旁观望的周辊突然冷不丁听到了一句传音： “大家同为星族，救救我！” 听到这句话语，周辊内心骤然一紧，险些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 这声音正是来自于霜兔！ 不过最重要的，是她怎么知道的？！ 出于杀手的本能，周辊对自身情绪的控制本身就极为精妙，一些刹那间的判断与反应也是极为惊人。 此刻猛然间惊觉不对，他反而更加警惕，不使自身有丝毫漏洞显露。 他并未回应那句传音，浑身以及面部未曾展露丝毫异样，宛如什么都未曾听闻。 这似乎暂时救了他一命... 而在另一边，仙卫长的手已经按在了霜兔额顶，其上涌动幽光，即将对其进行搜魂。 在天界，星族被搜魂之后的下场绝对比在净神台净化更为凄惨。 前者虽会灭除七情，但肉身神魂皆能保持完整，而一旦被搜魂，轻则至少有三分之一的神魂被碾碎，重则仅剩一缕，甚至极有可能神智都荡然无存，其过程的痛苦对星族而言更是难以忍受。 不仅如此。 搜魂之后，被搜魂的对象其绝大多数记忆及秘密都将暴露在外人眼前，这个结果对星族来说可能更甚于所遭受的痛苦。 似是因为恐惧，又或是更深层更隐秘的原因。 在即将被搜魂的前一刻，霜兔突然开口了： “我还知道一个星族！” 仙卫长的动作一顿，缓缓抬了起来。 “哦？看来你想通了。” 霜兔目光在在场仙卫的身上一一扫过，最后选择了其中一位。 “他是星族。” 被点到的人面无表情，只是面向仙卫长投来的目光回了一句： “我不是。” 仙卫长未做回应，只是默默的掏出显心镜，往那位被指出的仙卫身上一照。 此为巅峰仙器。 一旦照在人身上，能窥探到所有金仙级别以下的星族。 除非藏匿之法极为高深，否则一般星族都会显形。 只不过使用此镜的代价极大，超过一定次数可能会有跌境的风险，所以一般不会被轻易动用。 此物在福生天各大主城都有一个，用以临时排查之用。 此刻显心镜一照仙卫，镜中什么也没有，毫无波澜。 仙卫长回头看向霜兔。 “你在浪费我的时间。” 霜兔却同时伸手一指，又一位仙卫被她点到。 “他是。” 仙卫长的目光再一次转移。 这次他露出了一抹犹豫，似是不确定该不该再相信霜兔，用一次显心镜。 而就在这短暂的停驻之间，变故突生！ 那位仙卫竟是一个闪身便往仙枢之外跑去，眼底肉眼可见的浮现出惊恐。 仙卫长一瞬间反应过来，抬脚便追了出去。 第1096章 窥识显心 门外传来了一阵短促的激斗声，但很快就落幕了。 片刻后，仙卫长一手提留着那位逃跑的仙卫衣领进来，将其一把丢在了地上。 此人已然被昏迷封镇，和仙卫长明显不是一个等级的。 插曲过后，仙卫长目光重新看向霜兔。 “继续。” 霜兔继续指认，但一旁的周辊心底已然掀起了惊涛骇浪。 艹！ 这狗东西纯粹就是在瞎蒙！ 骂归骂，但仍旧要面对现实。 有一点他无法避免——他是真星族啊！ 显心镜虽说并不能直接窥破鸠占鹊巢，但周辊自身情绪也绝不能波动过大，否则极有可能被人发现端倪。 如今躺在地上的那位仙卫之前能够瞒过主城大阵的巡查，显然也有一定的藏匿手段。 但最后却折在显心镜下，显然是自身情绪波动过剧的结果。 以至于显心镜还没有照在他身上，他就已经害怕的逃跑了。 霜兔挨个指认的行为，无疑是一种极为恶毒的攻心举动！ 另一边，霜兔又连续指认了两位仙卫，均是无果，最后她目光一转，视线定格在了周辊身上，神态逐渐露出一抹疯狂。 与她对视的瞬间，后者内心一瞬警兆大起！ 而就在这一瞬间，霜兔森然说道： “几百年里，这位道友一直在城外寻找道侣，怎么突然就把人带回来了？” “此事对天人来说大概不会深思，但在我等星族眼里，这无疑是极大的不合理。” “所以我有九成的把握可以确定...” “火刀与其道侣幽月，其中必然有一位是星族！” “若不是眼前这位，便是那个借助这位道友身份潜入城中的女仙！” 霜兔话音刚落。 乙木仙枢中，包括仙卫长在内的所有仙卫目光皆是汇聚到了周辊身上，一瞬间给他造成了难以想象的压迫。 此刻的他竭尽全力才能维持自身的面部表情不露出异样，但内心仍旧难以完全平静。 不得不说。 在辨明星族一事上，身为同类的星族要远比天人敏锐的多！ 最了解你的永远都不是你的敌人，而一定是你身边的同伴！ 周辊现在可以确定。 这个霜兔，绝对是无尘所说的第二支星族！ 只是让他想不通的是... 同为具备七情六欲的星族，何以这第二支星族能如此冷酷绝情？ 这根本不像是星族，而更是天人用来清除星族的一把利刃！ 便在此时，周辊突然感觉到了一阵彻骨的寒意，如利刃钻入骨髓。 竟是仙卫长已经用显心镜照在了他的身上！ 周辊瞬时摄守心神，平息诸念。 身为被人从小培养到大的杀手，这本身就是他最为重要的能力之一。 越是强大的杀手，就越是擅长隐藏自身杀意，而这与他现在所做的事情同出一辙。 或许是因为这个能力。 又或许是因为鸠占鹊巢本身的位格并非一介仙器所能窥破。 显心镜将周辊浑身上下都找了一遍，最后也没有展露出什么异样。 直到最后仙卫长收起镜子，周辊才松了口气。 第1097章 寒衣遇险 但转瞬之间，仙卫长便纵身出了仙枢。 其余仙卫慢了一拍，但也紧跟着出动。 周辊刚放下的心又骤然一紧！ 李寒衣有危险！ 他不确定自己能逃过一劫是因为鸠占鹊巢还是因为自己杀手的本能。 如果是因为后者，那李寒衣绝对会被发现！ 但他此刻不能在这里多想。 因为他也是仙卫。 一队人都出去抓人了，他怎么可能留在这里？ 他都不能确定这是不是又一重攻心！ 一时间，周辊只能操控火刀走出。 而在临出门前，他听到了霜兔在身后那平静却又歇斯底里笑声： “你们逃不掉的。” “所有星族，都要死。” 周辊身影没有任何停顿，但内心的怒火已经拔升到了极致！ 他用杀手绝对冷静的本能强行压住了怒火，随着仙卫队伍一同走远。 而目视他离去的背影，乙木仙枢中的霜兔神色露出了一抹疑惑，喃喃自语道： “他竟然不是么？” “罢了，无所谓了。” “我已经上报了两人，名额够了...” 她缓缓垂下头，任由凌乱的发丝遮盖住自己的脸庞。 青丝盖住了她的疯狂。 也掩埋了她眸中的绝望与疲惫。 ... 在去往私邸的路上。 周辊已经第一时间通过星印告知了李寒衣仙枢中的变故，并提醒他面对显心镜时不要有太大的心理波动。 结果一踏入私邸、见到身化幽月的李寒衣之后。 仙卫长竟是完全没有掏出显心镜的想法，甚至根本不打算验证霜兔话语的真实性。 一照面，他就直接动手了！ 抬手之间，金仙初期的修为便毫无保留的释放而出，一巴掌拍向了幽月！ 李寒衣一时间都傻了。 他奶奶的！ 姓周的你真是不当人啊！ 你告诉我这是来验证身份的？ 这压根就是来杀人的！ 周辊内心也是升起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仙卫长如此果决狠辣，甚至根本不给李寒衣开口的机会，这大大超出了他一开始的预期！ 这不对劲！ 对方的举动，甚至让他开始怀疑对方也不是天人... 一时间，周辊有种自身在不知不觉间落入了风暴中心而不自知的感觉！ 无量城绝对有大变故！ 甚至不仅仅只是无量城。 整个福生天，乃至整个天界，都有可能正在被这场风暴席卷！ 这场风波已经大到...天人看见疑似星族的存在，都可以不确认了！ 而他们知道的信息太少了，所以才会如此被动！ 另一边，李寒衣在仙卫长抬手的瞬间，自身便已经动用了逍遥诀，化作了一道白光远遁。 一击之后，私邸已被瞬间夷平！ 这毕竟是无量城，轻易不是那么容易损毁。 一砖一瓦，皆无比坚固。 能碾碎一座院落，已是金仙之威。 仙卫长似也有些意外李寒衣竟然能从他的手底下跑掉，不过他也没有感慨太长时间，很快便向四周仙卫下令道： “城外散修没这个实力，这是星族，追。” 一时间，从乙木仙枢跟着出来的六位仙卫率先四散追击，周辊亦在其中。 ... 第1098章 无量风波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何以他能如此笃定我是星族？！”在往城外逃跑的路上，李寒衣有些气急败坏的向周辊传音道。 实不怪他如此急切。 而是此刻他身后跟着十数位仙卫。 不只是之前的六个，还有沿途加进来想要瓜分一些战功的天人。 当然最棘手的，仍旧是那位境界达到了金仙的仙卫长。 这个等级的强者给李寒衣带来的压迫，几乎是其余所有人加起来的总和，甚至远远不如。 对方的每一次动手，李寒衣都要全力以赴的去躲避，否则眨眼间便是个灰飞烟灭的下场！ 这也就是他这几年修炼勤苦、不曾松懈，完美驾驭了逍遥之道，不然根本应付不来这等场面。 听到李寒衣的传音，周辊在心底叹息一声，旋即应道： “具体我也不能确定。” “事发突然，我们掌控的情报太少了。” “不过我觉得他在动手之前并不一定确定你是星族。” 李寒衣眉头一皱，“什么意思？你是说他在试探我？” 周辊：“差不多，只不过不同的是，他可能并不在意试错的后果。” 李寒衣略微一想，顿时脊背一寒。 不在意试错的后果，也就是说，对方那一掌，就是真真切切的奔着杀死他去的。 他不跑就是死！ 跑了就会代表具备恐惧，从而被确认星族... 完全无解！ 只是一点可能就直接下死手。 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这个概念根本不应该出现在天人身上，否则天界早就大乱了。 这仙卫长莫非也是星族？ 若真是这样，那事情就太过恐怖了。 一个坐镇无量城、能调动仙卫、且与星族为敌的第二支星族，对于星族的打击无疑是毁灭性的。 且从对方一系列的举动来看，他明显在有意识的清理星族。 只是不知道他这样是出于个人意愿，还是受到他人的指使... 若是后者，那这天界的星族，还能剩下几个？ “不行，这样下去太被动了，我们需要快速获知福生天乃至天界发生的变故。” 周辊想了一下，传音道： “我倒是有个路子，只不过会有些风险。” 话语间，一道剑气擦着李寒衣的头皮就飞了过去，惊险躲过后，他苦笑一声： “还能比这更糟吗？” “好！”周辊也不是扭捏的人，一旦作出决定便是雷厉风行。 毕竟缺失情报在天界的危险性，他们已经感受到了。 “你还能撑多久？” 李寒衣回头看了眼仙卫长，神态满是自信。 “天尊不出，单凭这些人摸不到我。” “好，一会儿我假装追上你，你配合我一下，将我重伤，这样我就有理由留在城中，而你继续引着他们往城外跑。” “听起来满是漏洞。” “无所谓，只要能争取到一点时间就够了，他们现在注意力大都在你身上，而我刚刚经受过显心镜的查探，短时间不会被怀疑，等回过神我已经抽身了。” “好，那你小心点。” “该小心的是你。” 第1099章 逍遥四符 周辊一边说着，一边悄悄动身朝着李寒衣靠近。 二者心神交汇。 在找寻到一个合适的时机后，他猛然动身冲了出去。 此时所有仙卫都在围堵李寒衣，因此他的行为并不引人注意。 手中长刀淬火、道纹缠臂。 危险而强横的力量在他的身上汇聚。 正好卡在李寒衣刚刚躲避完三名仙卫的联手围堵进攻之后的空档。 火线横空而过，直斩命门！ 此为火刀赖以跻身仙卫的一式——黯灭火隙！ 凭此一式，火刀甚至可以越一个小境，威胁到真仙。 这一击险些奏效，但并没有真的斩在要害，而是被李寒衣险之又险的躲过。 不过即便如此，火刀最终也在幽月身上留下了一道狰狞的印痕，完美的躯体有了些许瑕疵。 这还是她第一次负伤。 李寒衣被余波裹挟，狼狈翻出了许远，旋即又无比惊险的躲过了仙卫长随后的一剑，一时披头散发，状若疯魔。 做戏要做全套。 无论是李寒衣还是周辊，都无比清楚这一点。 不然何以瞒过金仙？ 所以二人互相动手都不会有任何犹豫。 周辊虽然只能展现真仙级别以下的战力，但动手的时机极为精准。 一刀命中后，造成的伤势虽不大，但配合其余仙卫以及仙卫长，一瞬间便让李寒衣陷入了生死一线的境地。 连续闪躲甚至不断以逍遥真气穿过了十几道高墙之后，李寒衣才终于又拉开了一段相对不那么紧迫的距离。 在这之后，他操控幽月回身一看。 瞥见火刀，目光一瞬赤红，展露出了滔天的恨意！ “你我为道侣，就算你不念情，却不曾想你竟是下手最阴毒的那一个！” “好好好，老娘今天就算不走了，也必定杀了你！” 此情之深，此恨之切，再配合上充血的双眸... 一瞬间周辊以为自己好像不是在演戏，而是真的做了一件伤天害理的事情... 便在此时，幽月随手一翻，从袖口中掏出了一道符箓。 在来天界之前，李寒衣带了很多符箓，功能很多，十分杂乱，不过其中最珍贵的只有四张，其余皆为观中藏品。 而那四张宝符分为两种，皆是逍遥子亲手所制。 其中一种只有一张，名为“归乡符”。 此符已经超出了李寒衣的认知，远远超出了人间符箓所能达到的范畴，之前从未见逍遥子刻画过。 具体等阶亦是不明，但可以预见，其威力一定超乎想象，是李寒衣的保命之物。 其余三张，等阶则大体都在超天阶符箓的范畴。 且因为是逍遥子给的，所以真实的威力功效肯定要远远凌驾在天阶符箓之上，足以直接威胁上仙！ 众所周知。 李寒衣逃跑能力天下第一流，能把金仙遛个半死，但正面战斗，他可能连陆仙都打不过。 逍遥子的这些符箓，则弥补了一些李寒衣在战斗方面的短板。 不过逍遥子也没有给太多。 毕竟若是习惯去正面战斗，有了依赖，反而容易丢命。 第1100章 日火神符 一张保命符以及三张足以比肩真仙的符箓，只要李寒衣不作死，基本上是够用了。 他又不是只给了符箓。 过往逍遥子为了隐藏自己旧日遗客的身份，一直在蛰伏。 但近些年这些秘密也都被几位帝星通过其它的方式知晓，所以自然也就没必要藏着掖着了。 若他真想瞒，早在山海无量鲲道出旧世遗客存在的时候就会阻止了。 山海无量鲲虽强。 但能真正在这座疯狂的世界以“逍遥”为名的存在，又岂会简单？ 天符是人间的上限，却不是逍遥子的上限。 甚至他能刻画出的符，放眼三界主诸天，都未必能有第二个人画出来。 也就是怕李寒衣拿了重宝有恃无恐，不然逍遥子给的恐怕就不止如今这个等阶的了。 此刻幽月抽出的这一张，是三张符箓中的日火符。 李寒衣判断，这应该是三张符箓中威势最弱的一张。 若非实在没办法，他也不可能动用这些符箓。 毕竟单凭他自己，想要重伤帝星中三大战力担当的周辊、并且在短时间内瞒过在场群仙简直是痴人说梦。 双指夹着日火符，幽月神态露出了一抹疯狂。 白光一闪，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出现在了周辊身前！ 能躲过金仙一击，她的速度自然是凌驾在其余所有仙卫之上的。 就算周辊舍弃火刀的身份、爆发出全部实力，也不可能在速度上超越李寒衣。 因此目前的这一击，对于周辊来说完全是难以反应的。 他接下来的一切动作、反应，皆出自真实，没有半分演的成分。 突兀窜至近前后，李寒衣毫不犹豫的直接甩出了手中符箓。 一抹赤色点亮在了周辊的双眸，如流星划破幽夜。 符纸离手，无量城街道上骤然迸发出了一抹极为明亮而纯粹的赤色火焰！ 如燃烧的、辉煌的大日直坠云端，映照的满城血红！ 周辊仓促架刀，但他刀上的那抹火焰在那辉煌的日火面前显得是那般渺小，转瞬间就被吞没了。 在那之后，无穷的赤火直接印在了火刀胸膛，将其连人带刀轰飞了数百丈远。 最后火刀的躯体直凿穿了两面墙壁，狠狠撞上了一根廊柱，至此才浑身焦黑的滑落下来... 看到这一幕的仙卫无不觉得凄惨。 虽然还没有直接殒命、降下血雨，但想必也相差不远了。 仙卫长亦是回头看了一眼。 他觉得哪里有些不对。 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也太快了。 但眼前的幽月在祭出符箓之后转身就跑，如今已经快要跑出城外... 仙卫长便也没有去理会火刀，而是纵身朝着幽月追了上去。 毕竟后者存疑，而撒丫子跑路的这个则是已经能够确认星族了。 且凭借对方展现出来的速度，一旦让她跑出一段距离，是真有可能脱身的。 这自然不是仙卫长想要见到的。 且火刀仍在城中，就算有什么问题，等他回来也一样是跑不掉。 所以仙卫长很容易便做出了取舍。 第1101章 无量阵起 仙卫长一边向幽月追去，一边对其余仙卫开口： “这星族有重伤真仙的实力，小心应对。” “是！” 一时间，所有仙卫都朝着幽月逃跑的方向追了过去，无一人理会重伤躺倒的火刀。 天族从不存在什么袍泽之情。 无作用便是糟粕，踢开便是。 ... 一番追逐后。 仙卫长眼瞅着幽月就要跑出城外，内心不禁升起一丝急切。 他现在也弄不清对方到底是个什么路数。 明明能在金仙的手底下逃命，身上的气息却是这么弱... 但无论如何，都不能真的让此人跑了。 上面这次已经下了死命令。 这次缉拿杀死的星族数量若是不够，有极大可能最后会拿他们的命来填。 他也是星族，拿来充数自然不会有任何违和感。 幽月能在他手底下逃跑，在星族之中必然极为重要。 只要抓住她，自己这次基本上就可以交差了。 而一旦让她出了城，自己追击捕获的难度将会成倍增长，甚至极有可能会追丢。 虽然不可能真正逃出福生天，但拖得越久，这份功劳最后还是不是自己的可就难说了。 福生天可不止无量城存在第二支星族。 而所有第二支星族，都渴望星族的命。 这是他们能够在天界存续下去的唯一途径。 仙卫长内心一瞬做了决断。 他从储物空间中翻出了一道令牌，直接甩上高空。 此为无量城护城大阵的调遣令牌。 身为无量城仙卫长，他有着临时调动护城大阵的权利。 只不过大阵的消耗极为庞大，自不能无故引动开启。 若非遭遇危境，便必然要有收获才行。 否则这些消耗都只能由仙卫长自行承担。 毕竟他只是仙卫长，而不是无量城城主。 福生天所有主城，都只有一个主人——福生天尊。 除此之外，任何人的权利都只是临时的。 用，便要付出代价。 此刻眼见幽月即将出城，仙卫长也顾不上许多了，直接就调动了护城大阵。 随着令牌迸发强光，整个无量城霎时被一重极为坚固的屏障所包裹，其上道纹流转、散发银光，恢弘而不可侵犯。 看到这屏障升起的一瞬间，仙卫长内心顿时一松。 好在是在幽月跑出城外之前合拢了。 这之后不过就是瓮中捉鳖、任意拿捏了。 但在下一刻... 仙卫长却看见幽月的身影径直未停，好似根本看不见那升起的大阵障壁一样，直接一头撞了上去！ 仙卫长心底冷笑一声，已经预演到对方碰撞的鲜血淋漓、神态绝望的那一幕。 但接下来的画面让仙卫长眼珠子都差点瞪了出来！ 只见幽月面前好像真的全无屏障似的，一点迟滞都没有，直接就穿过了连大罗金仙都能挡住的大阵，如风一般扬长而去！ 仙卫长强忍着自己想要张大的嘴巴。 好在此刻他的身影因为追人排在最前，因此无人在正面窥见他的异样，俱是在身后许远。 仙卫长直勾勾的看着幽月背影足足有两三息，脑海短时间一片空白... “？？？” 第1102章 逍遥无碍 她就这么水灵灵的穿过去了？！ 外域的天尊想过去，多少也得凿一两下吧？！ 真就一丝停顿都没有啊？！ 把我堂堂福生天主城大阵，当成水做的了？！ 仙卫长愣了好一会儿。 好在能坐上护城军一把手这个位置，无论是天族还是星族，都必然是精英中的精英。 仙卫长在极短的时间内便做出了反应。 他先是关闭了护城大阵，收起令牌，旋即爆发出了自身全力，一举冲出无量城，向着幽月逃跑的方向追去。 如果说之前催动仙卫长疯狂抓捕星族的原因是任务和战功，以及为了保住自身的地位与性命。 那么现在，他的心态已经全然发生了转变。 从一开始的冷静蛰伏，到现在已经被极致的愤怒所占据。 他下了那么大的决心开启的大阵，一点用都没有啊！ 大阵不要钱的吗？！ 是不要，因为这些之后都得由他来补！ 开启大阵一息所消耗的资源，都足够让他这个金仙修炼数十年了！ 方才开了那么久，又何止一息？ 结果最后非但连个浪花都没掀起来，还全成了对方抽向自己一巴掌的助力... 可想而知仙卫长此刻的愤怒！ 原本放在寻常，仙卫长的情绪波动也不会这么大。 在天人之中潜藏，无论是哪一支星族，最先学会的都一定是隐藏自身情绪，使波澜不惊，否则早就被清理掉了。 但为了达成目的，不至于脱钩。 李寒衣在与周辊达成共识之后，便一直在动用喜乐经持续对仙卫长施加影响。 能影响天族的至尊道典用在星族身上更是事半功倍。 只不过因为仙卫长的修为太高，所以喜乐经短时间没那么快奏效，一切的影响都隐于水下。 但在李寒衣穿过护城大阵、狠狠抽了仙卫长一巴掌之后，这一切都被彻底引爆！ 被情绪所控制的人，绝大多数都是不理智的。 南皇传承，则可以让李寒衣轻易的掌控情绪。 当怒种引爆后，就算李寒衣想不让仙卫长咬钩，都已经不太可能了。 直到看到仙卫长踏出无量城，以及他身后随之追出来的一众仙卫，李寒衣才在心底松了口气。 他回望了一眼城池，在心底暗暗说了句: “剩下的就靠你了，小二。” ... 不知为何。 从李寒衣暴露星族身份被仙卫追杀的时候开始，星印联系的作用便越来越微弱，甚至还不如直接传音。 待到后来李寒衣跑出无量城，远远超出了传音距离后，周辊便彻底与他断了联系。 传音，星印，都听不到了。 在这期间，周辊似乎还隐约听过季牧与义灵的声音，但也是听不真切。 他想向他们传递信息，却也没有得到回应。 或许另一边的季牧与义灵之所以依旧能互相通信，只是因为季牧手中拿着太一的画笔，有着完整的道源加持，而不全是依靠星印... 总之，从此刻开始，帝星之间大体都断联了。 一切都只能依靠自己。 第1103章 天界猎犬(一) 周辊其实最后挺想和那道士说一声保重的，或者下次再一起喝酒...随便说点什么都行。 只是没有机会。 事情发生的太快了，快到他们都反应不过来。 在此之前，一切都很顺利。 而在突然之间局势便急剧恶化，一个天一个地，最后逼得李寒衣不得不遁走城外，开始逃亡。 周辊不是矫情的人。 但孤身在一重天域内被群仙追杀...这件事情有多么凶险，周辊无比清楚。 随着时间推移，追杀李寒衣的天人只会越来越多，根本不会减少。 对方此刻面临的局面，甚至要更甚于五年前季牧只身闯入天陆。 当时天陆群仙甚至还受到了人界削弱，而现在却皆是全盛状态。 最为恐怖的，是此域还坐镇着一位天尊！ 或许寻常小事，不值得这等存在出手。 但若是引起的骚乱达到了一定程度，为了平息事态，天尊随时都可能出现。 现在唯一能寄托希望的，便是逍遥之道的逃遁能力了。 但除非能有什么机缘变故，否则等李寒衣的逍遥真气耗尽被抓，也不过时间上的问题。 被抓之后的下场呢？ 一想到这，周辊内心便仿佛有一团烈火在燃烧。 好似十两烈酒下肚，那股炙热而滚烫的热能一瞬间在他的胸膛炸开，直灌脑海。 这一刻，哪怕他经曾是杀手，也没有以往那么冷静了。 一切皆有源头。 若不是霜兔举报，他二人都不至于如此。 虽然无论是霜兔还是仙卫长，抓捕星族都或许有其缘由，但周辊不会在意。 因为他是杀手。 无人注意的街道上。 周辊操控着残破而焦黑的躯体缓缓站起，一言不发的向着乙木仙枢走去。 握刀的手，全程都没有松开。 ... 乙木仙枢。 在仙卫长以及所有仙卫都离去后不久。 仙枢中静谧了许久。 被仙锁绑缚住的霜兔也一直低垂着头，没有任何动静。 好似死了一般。 而在某一个瞬间，仙枢中突然传出了一声“当啷”声响。 那一直紧紧绑缚住霜兔的仙锁，突然有一段自行掉落在了地上。 其上金纹敛去，神性尽失。 此刻在霜兔身上的，不过是一些凡铁，轻易便可挣开。 便在这一刻，霜兔缓缓抬起了头，“嗬嗬”地笑了出来。 “看来我赌对了啊。” 身为第二支星族这一脉。 她必须每隔一段时间，都要找到一位纯正的星族来为自己“续命”。 原本她这次已经找到了一位，并且已经上报成功了，可以像往常一样多活一段时间。 但可惜的是——她上司的名额还没够。 之所以把她抓起来。 除了要从她口中榨出来更多星族下落之外，也有着若是实在找不到便直接拿她充数的想法。 所有第二支星族，也都可以是更高位星族用来“续命”的备粮。 当任务无法完成的时候，随时都可以拿他们去填充。 在天界，第二支星族，很多时候活的还不如人间的一条狗。 某种意义上，他们就是天族用来搜寻星族的猎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