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之后》 第1章 第一章 叮叮—— 寂静的办公室里突然响起了一阵绵长的铃声。 梁诗尔从短暂的睡梦中惊醒，转头看向茶几上的手机，是好友来电。 “喂？” 手机那头的人听到她微微沙哑的声音，愣了下：“你在睡觉啊？” “嗯，刚睡下去就被你吵醒了。”梁诗尔从沙发上坐起，随手拿过边上的杯子喝了一口，“怎么了？” “没怎么，就是问你晚上要不要来我这玩，幺哥今天也在。而且今晚是我这的第一场演出，特地邀请的bluelion乐队，还是专场喔！” “什么乐队？”梁诗尔皱了皱眉头，今天她开了一上午的会，又没睡够，头有点疼。 而对面的好友也才想起她平时对这些不感兴趣，估计根本就不知道bluelion是谁，于是也不试图用乐队吸引她了，改口道：“哎就最近很有名一乐队啊，不过不重要，我是想说，我们跟幺哥不是好久没一起吃饭了吗，晚上出来，听完live吃夜宵去。” “今天是周五，不去了。” 梁诗尔的本意是，还没到周末，她忙了一天很累，没心情下班后还去livehouse听歌。 但好友显然理解错了，她怪里怪气地哦哟了一声：“好不容易到周末，要陪你家那位是不是？行行行，你俩平时那么忙，放假的时间都得给彼此，好朋友放一边去也理解咯。” 夏季末，闷热已经过去，但梁诗尔办公室的温度依然打得很低。 她本习惯在这样的温度下工作，但此刻却突然感觉到一股冷意，她捏紧了手心的杯子，片刻才说：“我没要陪他。” “是吗！那把季泊辰丢一边去，来找我们玩啊！你看我婚期快到了，还有好多东西没准备呢，正好跟你取取经。” 这个婚期将近的好友是她大学时期的室友，名叫温叶岚。 当初她们都是美术专业的学生，毕业后她进了一家游戏公司当画师，温叶岚则把画笔一扔，去了一趟长达两年的环球旅行。 就是在那场旅行中，温叶岚认识了现在的男朋友。两人家庭背景相当，感情也不错，所以打算在今年进入婚姻的殿堂，并且早早邀请了梁诗尔当伴娘。 “来嘛来嘛，下班后就来，能赶得上演出。” 对面好友热情邀约，梁诗尔最终还是点了头。只是临下班，新的游戏项目那边出了点问题，她紧急跟团队的人开完会后，时间已经来到八点二十。 演出时间是八点到九点半。 梁诗尔拎上包，抓紧从公司出发，驱车开往了温叶岚发来的livehouse地址。 这家livehouse属于温叶岚自家企业旗下的一家文化公司，新开的，由她主理。据温叶岚的说法是，她家里人怕她成天闲得没事干，让她混点事做的。 梁诗尔紧赶慢赶，到现场的时候已经九点，演出接近尾声。 她站在门口走廊，给温叶岚发消息，等了几分钟，有个穿制服的小男生从里头出来。 “梁小姐吗，温总让我带您进去。” “好，谢谢。” 梁诗尔跟着男生走进大厅，上楼，从偏门进入。刚进门的那一瞬，就被迎面而来的热烈震了一番。 密密麻麻的人群，他们跟着台上的人跳动，摇摆，在闪烁交错的灯光下完全沉浸式地尖叫欢呼。离她最近有几个小女生，高举着手机拍摄舞台，镜头晃动，激动得好像快哭了。 梁诗尔下意识顺着她们的视线往台上看去，距离有点远，她看不清，只在幽蓝和金灿的灯光辉映里，隐约描出台上人的轮廓。贝斯手，键盘手，鼓手……还有舞台中央，身姿颀长，气场全开的主唱。 因为温叶岚入了这行的缘故，梁诗尔这一年来也被她拉着去别的地方听了两三次现场，不过之前她没什么感觉，只觉得很闹。 但这次好像不一样……这首歌并不是很轰炸的那种摇滚，应该属于轻摇滚，融合了多种音乐元素，气氛很燃。 而舞台上那个主唱的声音非常好听，是很有辨识度的磁性，让人忍不住随着他的嗓音沉浸。 “梁小姐，这边！”领她进来的小男生见她站在原地没动，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又示意了楼上。 梁诗尔这才回过神，点点头，跟着他去了二层的包厢区。 温叶岚已经在等着她了，位置上还有一人，是他们大学时期认识的学长章尧，她们习惯称呼他幺哥。 “你可来了啊，这都快结束了！”温叶岚上前来说道。 梁诗尔：“临下班突然冒出点事，抱歉。” “算啦，好在你肯定赶上夜宵了。” 说着领着梁诗尔在位置上坐下，梁诗尔放下包，跟对面坐着的章尧打招呼，“幺哥，好久不见。” 章尧给她倒了杯果汁：“是啊，上次见面都三个月前了，最近很忙啊？” “嗯，挺忙的。” “泊辰呢？今晚怎么不喊他一起出来吃夜宵。” 同是校友，大学期间他们一波人玩得很好，只是毕业后大家各有出处，不像从前一样能天天见面了。 梁诗尔沉默了下，说：“他晚上公司要加班。” “啧，这个时间点还加班呢！要不要生活了。” 梁诗尔淡笑了下，没说什么。 “他忙点好，赚银子给我们诗尔花！”温叶岚揽过她的肩，说，“不说他了，想想等会去哪吃。” 章尧：“吃火锅去啊！” “行啊，哪家？” “城北开的那家不错，要不去那？” …… 梁诗尔没坐一会就又起身下楼了，因为演出已经结束。下楼后，温叶岚跟现场经理交待了几句，这才带着他们离开。 火锅店离这半个小时的路程，进了包厢后，几人开始点菜。 温叶岚很了解梁诗尔喜欢吃什么，所以梁诗尔干脆交给她点了，起身去了趟外头的卫生间。 【不在家吗？】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她收到了一条消息，季泊辰发来的。 梁诗尔往包厢方向走，回复：【不在，外面吃饭】 季泊辰：【什么时候回来？我去接你】 梁诗尔：【不用，不知道吃到什么时候】 对面没有再回复，梁诗尔垂眸看着手机，深吸了口气，没什么表情。 “诶？小姐姐，你这包厢的？”就在这时，前头突然冒出一个声音。 梁诗尔方才一直低头注意着手机，也没发现包厢门口站着人，而自己都快撞上去了。 她蓦地停住脚步，抬眸看去，只见眼前站在一个歪着脑袋看她的男生，眼睛弯弯的，有点娃娃脸。 梁诗尔迟疑了下：“对，你是？” “我们也要进这个包间。” 梁诗尔想说他是不是走错了，她不认识他，就在这时，忽闻另一个声音问道：“温叶岚是在这里面吗？” 梁诗尔方才离娃娃脸太近，都没注意到他身后还有别人，此时微微一顿，耳朵先认出了这个声音。 方才livehouse里主唱的嗓子很特别很好听，虽然唱歌和说话声调会有些不一样，但她还是很快分辨了出来。 她望向娃娃脸的身后，才发现他后面站了三个人，而她一眼就注意到了最中间的那个。 他长得很高，皮肤白净，发尾隐隐带了点蓝色，不知道是染的还是因为表演特意喷的。而最吸引人视线的是他蓝调发丝下那双极为漂亮的丹凤眼，瞳色是浅浅的琥珀色，好看得有些攻击性，不过因他眼底含着点笑意，这种攻击性被化解了许多，还添了一种好靠近的少年感。 刚才说话的就是他。 那个主唱。 “叶岚是在这，你们是今晚的乐队？”梁诗尔确认道。 主唱点头：“对，你是她的朋友吗？” 梁诗尔推开包厢门：“嗯，你们请进吧。” 包厢里已经上了一波菜，温叶岚见着几人一起进来，还挺惊讶，下一秒就给梁诗尔介绍，“刚才跟他们打电话时他们正好往这附近来，我想着人多吃火锅热闹，就喊着一起吃了。诗尔，这就是我跟你说的bluelion，你刚才不是说他们的歌很好听吗，来来来，我介绍一下啊，这位是主唱，江屿川。” 梁诗尔望向那个琥珀色眼睛的男生，点了下头：“你好。” 江屿川亦侧眸看她，伸出了手：“你好。” 梁诗尔顿了顿，跟他握了一下。 接着，温叶岚陆续给梁诗尔又介绍了乐队里的另三个人，除了主唱外，还有鼓手谢清瀚，键盘手程小昌，贝斯手任柯。 梁诗尔不太听这种新型乐队的歌，但从温叶岚的口中可以知道，bluelion这一年多来在年轻人中特别火，有他们去的live和音乐节绝对火爆。 “叶岚姐，你别只给这小姐姐介绍我们啊，你还没给我们介绍她呢！你什么时候有这么漂亮的朋友，也不早带出来一起吃饭。”贝斯手任柯，也就是娃娃脸男生。 温叶岚看他一眼，“干嘛，早介绍你想干嘛，你能干嘛。” 任柯摸摸后脑勺：“就，就认识一下呀。” “行行行，那我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大学同学，也是我的好朋友，她叫梁诗尔。你给我规规矩矩喊一声诗尔姐。还有啊，她结婚了，你可别想太多。” “啊？结婚了？”任柯眼睛都瞪圆了，他边上几人也看了过来，包括江屿川，他的眼神在她脸上掠过，似乎也有几分惊讶。 但也不怪他们惊讶，这年头大城市的人结婚普遍都晚，而梁诗尔今日素着脸未着妆，看着有些显小。 “诗尔你几岁啊就结婚。”任柯问道。 温叶岚：“诶诶诶，问女生年龄不礼貌啊。” 任柯：“哦……我就是觉得诗尔看着应该二十二、三，跟我差不多大。” 梁诗尔倒是不介意，且说她看起来二十二、三也是好话，笑下说：“我三十了，谢谢夸奖。” “三十？真的？” 温叶岚道：“都说叫姐了，谁让你叫诗尔的。” 任柯嘿嘿一笑：“okok，姐，诗尔姐。” 短暂聊了一会后，火锅菜也全上齐了。 温叶岚和章尧都是喜辣的人，以前出来吃火锅的时候，都会为了梁诗尔特意点鸳鸯锅。 平时清汤这边基本上都是梁诗尔一个人吃，今天难得，清汤锅这边多了一个人使用。 “捞牛肉吗，刚才那个好像被我夹了。”在梁诗尔捞空了两下后，听到对面坐着的江屿川有点抱歉地跟她说。 梁诗尔说：“没事，我重新放。” “我来吧。” 江屿川拿起公筷，夹了几块肉放下去，“你还要什么？” “我自己来好了，谢谢。” “没事，顺手。”江屿川说着把其他餐盘里的东西也都放了一些进去。 因为这一边就他们两个人吃，后续他往里放的便都是恰到好处的两人份。因为他放的很及时量也足够，梁诗尔后来也就干脆只管着吃了。 夜渐深了，几瓶啤酒下去，众人聊得火热。 整桌说话最少的就是梁诗尔，安静吃菜之余，有些心不在焉。 吃到七分饱她便放下了筷子，无意看了眼手机，发现季泊辰给她发了消息：【我来接你，快吃完了给我打电话】 信息发送于五分钟前，梁诗尔看了眼，没有回复。 手机被重新塞到了包里。 “所以说结婚好不好啊，我也好想快点结婚！” 因为温叶岚婚期将近，众人讨论到了人结婚这件事。娃娃脸任柯把啤酒罐往桌上一放，问话的语气十分向往。 江屿川看了他一眼，笑说：“女朋友都没有一个，还结婚？” “啧，我这不是先想想吗。”任柯看向温叶岚，“姐，结婚到底好不好？” 温叶岚：“我都还没结，我哪知道。” “那诗尔姐说说！” 在场的人除了梁诗尔还真没有其他人结婚，这问题只能问她。 梁诗尔愣了下，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 还是喝上头的温叶岚抢着说道：“别人结婚好不好我不知道，但我姐们结婚是绝好的，他们可是郎才女貌，绝顶般配的一对！” “是吗，姐夫这么好？很帅吗？” “帅，可不帅吗，大学那会是我们的系草呢。”一旁的章尧说起这就来劲了，毕竟他也是这对璧人爱情的见证者。 “他们两人大学时恋爱谈得轰轰烈烈，羡煞旁人。嗳诗尔，我还记得当初泊辰追你那会使出浑身解数的样子，有一回在操场上给你放烟花你记得不？大半个学校的人都看见天空写上你的名字了，就这事，连累我们一起被保安追，差点要处分！” 温叶岚：“对对对，我记得这事。我还记得那次季泊辰在元旦晚会上直接跟诗尔表白呢，啧，那时学校里多少女生心都碎了。” “何止女生心碎，诗尔答应在一块后，男生也心碎了好吗。”章尧道，“不过心碎归心碎，大家也心知肚明，这俩站一块天造地设啊！又漂亮又有能力，还都是家境不错的本地人！完全就是童话故事中的王子和公主嘛……” 王子和公主。 梁诗尔在氤氲的热气中，思绪被牵扯，有些恍惚。 童话故事的结局里，王子和公主总是手牵手走入婚姻殿堂，从此过上了幸福快乐的生活。 可……未写的番外里，他们真的一直在幸福快乐吗。 第2章 第二章 晚上十二点，夜宵接近尾声。 “诗尔，你手机没电了啊？”温叶岚突然凑过来问她。 梁诗尔：“不知道，在包里。” “季泊辰说给你打电话你没接，问我们在哪，我给发地址了。” 她的手机设置了静音，拿出来看的时候，发现十分钟前季泊辰确实又给她打了电话，且一分钟前他给她发消息说：【十分钟后到】 那他也差不多要到了。 梁诗尔不想在众人面前表现出跟他有什么异样，便拿上包，跟在场的人说要先走了。温叶岚说他们也都吃好了，一起出去。 于是一波人最后都陪着梁诗尔站在门口等着，好在没等几分钟，就有一辆黑色轿跑从路口处拐入，停在了他们面前。 驾驶位打开，一个身着衬衣的男人走了下来。 来人长相俊逸，身型高大，一眼就不仅让人感慨，这模样确实担得上“系草”之类的名头。 “幺哥，叶岚。”男人走上前来，跟两个老友打招呼。 “泊辰，你可太忙了啊，这么晚还加班，下次有空得一起吃饭啊。”章尧说道。 季泊辰看了梁诗尔一眼，道：“好，下次我请客。” “那可说定了。” 简单招呼过后，季泊辰拿走了梁诗尔的包：“上车吧。” 梁诗尔面色淡淡，没应话，只转头跟一众人道别：“先走了。” “好嘞，诗尔姐再见。”任柯咧着大白牙挥手。 季泊辰闻声，目光自然而然落到后面几个男生身上，但其实他方才一下车就注意到了。这几个男生很特别，其中有一张格外突出的面孔更让人难忽略。 那张面孔此时正在看着他，意识到他看了回去，那人轻点了下头算是招呼。 季泊辰回以同样的，而后拉着梁诗尔上了车。 —— “那几个人是谁？” 车子行进在马路上，静谧的空间里，季泊辰开口问了句。 梁诗尔侧头看着窗外：“今晚在叶岚那演唱的乐队。” “哦。” 短短两句话，车里又陷入了安静。 在外人看来，他们的感情很好。可实际上，他们陷入冷战已经快一周。 而这种长时间的冷战，近一年多来发生过很多次。 他们都疲于应对，又不得不应对。 “诗尔，我们不要再这样了好不好。”车子驶入小区，停在了车库里，季泊辰看着她说，“我们和好。” 梁诗尔转头看他，心底空荡荡的，她嘴角轻动了下，说：“我们不要怎样？” 季泊辰放低了声，有几分讨饶的味道：“上次跟你吵架是我不对，可我也是觉得你太忙了，想要跟你有更多的时间在一起而已。” “你也有忙的时候，为什么只有你可以忙，我不可以？”梁诗尔盯着他，“季泊辰，你的工作是工作，我的工作就不是工作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没那个必要。你想想看，你一开始去灵机的目的只是当画师，纯粹的画师。可现在你又担任了很多项目的策划，这完全是两个赛道，你已经偏离了一开始的想法不是吗。” “人的目标是会变的，灵机的游戏也是我的心血，我不止想把游戏人物画好，也想让它被更多人知道，成为中国甚至是世界顶尖的游戏——” “然后呢？”季泊辰皱眉，“你为此总是加班忙碌，我们都多久没有一起吃过饭了，你自己记得吗？” “毕业后那几年你有多忙你记得吗？”梁诗尔反问，“我们从前时常因为你的工作两三周见不到面，我有说什么吗？我们不也好好的。” 季泊辰微微一顿，说道：“可我当初那么忙就是为了能让我们有更好的未来，现在我能做到了，我不需要你为了生活那样拼命，我希望你能开开心心，轻轻松松的。” “我现在就很开心很轻松，因为我在做我喜欢的事。而且我也不是永远都会这么忙啊，只是有时候会有项目比较着急而已。” 梁诗尔看着他，“季泊辰，其实说来说去，你不就想让我回归家庭，多关注你，多计划未来孩子的事，有个妻子的样子吗？” 来来回回的争吵，又回到了最初的结。 季泊辰嘴角微微一动，有怒气上来，却又想起今晚他是来结束冷战的，便垂眸拉住她的手腕：“我不是想给你设定什么框架，也没让你完全回归家庭，只是有些事可以取舍可以适可而止。至于孩子，你不想的话就延后……算了，我们不要再在这个问题上吵架了，到此为止。” 骨节分明的手指轻搭在她的手上，干净修长，是她第一次遇到他的时候，最先关注也最喜欢的地方。 这只手这么多年来，不知道牵过她多少次了。 可也因为牵过那么多次，也许早已没了新鲜感。 “如果我一意孤行，一定要继续，不能有一个传统印象中该有的妻子的模样，不能乖乖地站在你身后，你是不是会想换一个人了。”寂静中，梁诗尔突然说道。 季泊辰愣了下，很快皱眉：“怎么可能，我从来没有这种想法。” “是吗。” “诗尔，你别为了吵架而吵架行吗，胡思乱想什么。” —— 玄关灯应声而亮，两人一前一后进了门。 梁诗尔先走进卧室卫生间，她关上了门，靠在房门后，脸色有几分苍白。 她跟季泊辰冷战一周了，他今晚来缓和关系，要放在之前，他们大概率此时已经因为他讨饶和好了，毕竟她对他向来是比较心软的。 但这次她没办法像过往一样。 胡思乱想。 他方才说她在胡思乱想。 是吗。 可四天前的晚上，她看了他的手机。 两人的手机密码是共通的，从来都是随时可翻阅，只是她没有随便看别人手机的习惯，所以也很少看他的。 因为吵架，那天晚上两人回到家后依然没有说话，她在客厅坐着，他则独自回了卧室洗漱。当时他的手机放置在茶几上，没一会突然叮叮叮响了好几声。 她也是鬼使神差拿起来看了一眼而已，没想到会看到一个可爱的橘猫头像。 【季总，我已经到家了】 【谢谢您今天没有怪我啦】 【对了，衣服我一定帮您洗干净】 三句话后，是一个很可爱的表情包：【猫猫道歉】 梁诗尔目光顿住，下意识点进了头像。 朋友圈半年可见，内容不多，大部分是关于猫，美食，花。 最早的一条，正好是半年前的，图片是一个长得很清纯年轻女孩拿着工牌，文案是：入职新公司，加油！ 简单浏览完后，梁诗尔注意到聊天框上面还有一些消息。她机械式地往上翻着，内容几乎都是关于工作，季泊辰大部分回复得很简约：好，知道，可以。 看起来大部分是类似于上司对下级的消息确认。 但她太了解季泊辰了，所以轻易就能感觉到一丝不平常的地方。 比如，他向来在工作中很板正，对下属要求也很苛刻，从不喜欢在工作群或者工作聊天中有一些乱七八糟没营养的东西。 可这个女生在消息中穿插着很多可可爱爱的表情包，还有各种语气助词。 他没有制止过。 又比如，在这些聊天内容里，他们加班的时候，她有多次给他发在工位上放了夜宵的图片，看样子，夜宵是自己做的食物。她让他注意身体，又问他要不要一起吃。 梁诗尔看到一开始他说点些其他的，让大家一起吃。 但最新的几次，他说“拿进来”。 是拿到办公室一起吃夜宵？ 是一群人吗，还是，只有他们两个——两个人分享这个女孩子亲手做的夜宵。 不能分辨的梁诗尔心在那一瞬还是快速往下沉了，她无法描述当下的感觉，只是觉得一股冷意突然从脚底冒上来，让她身体发麻，好像血液都被冻住了一般。 他知道的，她因为父母的缘故对感情没有安全感，也格外苛刻。 所以他从来满心满眼都只有她。 温叶岚曾经还说过，季泊辰边界感很强，对她简直变态一样得专一，眼睛里别的女人压根就不是女人。当时她闻言还在笑，窃喜，也满足。 所以她一直觉得他们即便会因为她工作的事吵架，也依然是深爱着对方的。 但那一刻，她不清楚了，只恍惚地觉得，他们曾经树立起的边界线经过时间和现实的蹉跎，可能已经在模糊消散…… 夜深了，床铺另一侧微微下陷。 季泊辰洗漱完躺上来了，他伸手揽在了她的腰上，“诗尔。” 梁诗尔在黑暗中睁着眼睛，“我很累，想睡觉。” 季泊辰的手停住，大概是感知到她的冷，他的热度也渐渐平息：“你要继续忙我不拦着了行吗，别再生气了。” 他温和的言语跟往日爱抚她的时候并无不同，可她眼底的猜忌却无法消散而去。 他的心是不是开始动摇，是不是违背了自己的承诺…… 她要真真切切地看到，实实在在地确定！ “睡吧。”梁诗尔克制住叫嚣着要立刻质问他的心，闭上了眼睛。 季泊辰只当她因为上次的吵架还有怒气，彻底收回了手：“好，睡吧。” —— 温叶岚的婚礼在一周后举行，婚礼当天，天清气朗，温度适宜。 梁诗尔做为伴娘，早早到了举办婚礼的酒店。 “季泊辰呢？” “今天有会，晚点会到。” 温叶岚对着镜子整理裙子：“今天我结婚呢，他要是敢迟到死定了。” 也因为温叶岚最近要结婚，诸事繁忙，所以梁诗尔没有把自己对季泊辰的怀疑告诉她，徒增她的烦恼。闻言只淡笑了下说：“放心，他迟到我第一个不饶他。” “那就好。”说完对旁边的化妆师道，“老师，麻烦你再帮我弄一下这个头纱。” “欸，来了。” 由于温叶岚讨厌婚礼前的那些抢亲项目，没有准备任何游戏，所以伴娘们也就很闲了，此时都在美美的补妆，就等待一个小时后新郎过来接新娘拍照。 “叶岚姐姐，你今天请了两组乐队吗？” 就在梁诗尔拿着手机给温叶岚拍花絮照时，听到一伴娘问。 今天伴娘除了她还有两个，一个是温叶岚远房表妹，一个是高中时期的同学。 温叶岚：“伴奏的就一组啊。” “那现在台上彩排的是谁？”表妹苏晓棠趴在窗上往下看，眼睛冒光，“好帅啊。” 温叶岚正在调适头纱呢，挪了几步往下看了一眼：“那几个是我朋友，也是我请的嘉宾，今天就唱一首歌。” “你朋友？！谁啊谁啊？那个白衬衫的真的好帅！姐姐，我还单身呢！给我介绍一下！” 梁诗尔也往窗外看了一眼，酒店草坪区域不小，但因为新娘套间安排得较低，草坪仪式位置也看得很清楚。 不远处的舞台上，有四个穿着衬衣的男生在调试乐器，适应现场的音响设备。 但大概因为是排练，站在中间那个主唱并没有唱歌，他只是站了一会听了听音效，便走下舞台了。 她记得他们几个。 bluelion。 “你在说江屿川啊？”温叶岚道。 “他叫江屿川？名字也好听！他是单身吗？几岁了？收入怎么样？家境怎么样？” “噗，妹妹你这就开始查户口了啊？”另一伴娘笑道。 “哎呀，问问嘛，不过后两项也不重要，长这么帅，可以忽略啦。” 温叶岚笑了一声：“单身确实是单身，年纪跟你差不多，二十三吧。他们现在就是专业的乐队，那么多地方求着他们去表演呢，收入肯定不菲，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爸是越杭的老大，你放心啊，家境ok。” “越杭？”另一伴娘道，“你是说越杭集团啊？房地产那个？” 温叶岚淡定：“对。” “我靠……那叫还ok啊。” 那是顶ok了好吗，国内房地产的领军企业，这年头但凡有动过买房念头的人谁会不知道它。 “不过越杭的公子爷还玩乐队呢。” 温叶岚懒懒道：“对啊，把他爸妈气死了已经。不过他顶上一个哥一个姐，他一最小的，家里也宠着。” 苏晓棠刚毕业回国，对国内这些乐队不熟悉，激动道：“他怎么不进娱乐圈参加参加综艺啊？就他这长相，曝光多了绝对能成偶像！” 温叶岚：“他对那根本不感兴趣，单纯玩乐队才是他喜欢的。” “那他乐队名字叫什么，有什么歌，我去搜搜！” 得到答复后两个伴娘凑在一块刷信息去了，梁诗尔无意间又往下看了眼，正巧，草坪上那个被她们讨论着的人走近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他正好抬头看了上来。 梁诗尔就站在窗边，视线撞了个正着。 也就一顿饭的关系，她一时间也不知做什么反应，倒是他怔了怔后，朝她笑了下，抬手打了个招呼。 阳光明媚，男生这一笑似白玉上镀了层金粉，光彩夺目。 梁诗尔礼貌性点头回应，心里只平静地想着，表妹说的其实挺有道理，这男生的长相确实适合成为电视里那种被人追捧的偶像歌手。 第3章 第三章 半个小时后，新郎过来接新娘，正式的仪式时间还没到，摄影和摄像赶着时间，把新人带到外面拍照片。 伴郎伴娘也随着一起去了，拍到中途，温叶岚突然想起手机没带。今天宾客很多，虽然不需要新娘自己操心，但她也担心会出现什么难解决的事。 梁诗尔见她没手机有点焦虑，便说帮她去房间拿，反正伴娘这边的合照已经拍完了。 拍照在酒店西侧的花园，回房间需要穿过花园，再走一条长廊去坐电梯。 梁诗尔提起裙子往房间方向去，但不得不说，今天的打扮不太好走路。 作为伴娘，这身裙子是温叶岚提前给她定做的。三位伴娘的裙子都是白色，但款式不同。 她这件是抹胸一字肩连衣裙，泡泡袖，修身款，因为要跟新娘的身高和谐，她们三个伴娘都随了新娘，踩了恨天高。 梁诗尔平时也会穿高跟鞋，不过没穿过这么高的，所以即便这会小跑起来已经格外小心，上阶梯的时候还是意外拐了一下。 “啊——” 短暂惊呼中，还好有一只手从后面伸来托住了她整个手臂，才没让她整个坐在地上。 不过脚踝还是传来一阵尖锐疼痛，梁诗尔缓了两秒才回头看向来人。 “你脚没事吧？”后者垂眸看了眼，问道。 梁诗尔试探性挪了下脚，还好，能动。 “没事，应该不严重，谢谢。” “先到边上坐一下。”他扶着她的手没有松开，示意走廊边上的座椅。 但座椅也有一小段距离，梁诗尔穿着高跟鞋，连蹦过去都是为难。 江屿川显然看出了她的窘境，但抱她过去似乎不合适，迟疑了下说：“你的鞋子可以先脱了。” 说着，蹲下身帮她把高跟鞋扶住。 梁诗尔吓了一跳，但他的指腹已经轻搭在了她高跟鞋的细带上，只要她的脚往上抬一下，鞋子就可以被他脱下来。 但这姿势让她觉得有些怪异，他太高了，这么单膝蹲下来存在感也极强，西装裤轻绷着，挽着衬衫的手臂有淡淡青筋脉络。 “我自己来。” “你不方便吧。”江屿川抬头，琥珀色的眼睛落在了她脸上，“抬脚。” 确实不方便，这修身的裙子，她甚至没法弯腰去脱鞋。 梁诗尔只好速战速决，又说了声谢谢，让他帮忙脱了鞋，再用没受伤的脚踩在地上蹦了两步，坐到椅子上。 “要不要送你去医院？” “不用。不过……我能不能麻烦你另外一件事。”梁诗尔说。 江屿川站起身，梁诗尔抬头看他，发现他的发尾已经没有蓝色了，上次果然只是为了演出才喷的颜色。 她转开视线，说：“我刚才是想去叶岚的婚房拿一下她的手机，现在看来不方便了，所以需要麻烦你帮我去拿给她一下。房卡在这里。” 江屿川顿了顿，“还是先处理你的脚伤吧。” “没事，我感觉不严重，缓一会就能走路了。”梁诗尔把房卡交到他手里，“叶岚着急找手机，麻烦你了。” 江屿川又看了眼她的脚踝：“好吧，那你先坐一会。” “嗯，她们在花园那边拍照。” “知道了。” 江屿川随手把房卡塞到西装裤口袋里，转身往走廊尽头走去。 梁诗尔这才又低头试着轻转了脚踝，痛意来得快去得也快，现在已经不怎么疼了。 她呼出一口气，拿出手机看了眼，才发现季泊辰半个小时前给她发了微信，说会赶上温叶岚的晚宴，问她现在在做什么，忙不忙。 她没及时回复，他也没催，大概知道她作为伴娘，这个时间段会很忙。 毕竟他们都经历过。 梁诗尔不可抑制地想起自己结婚的那天，那时是她二十四岁，毕业第三年。 对于大部分人来说，这个时间结婚真的很早，可他们当时却丝毫不认为，只是觉得交往了那么久，彼此又那样喜欢，早点结婚就能早点真正的生活在一起，何乐而不为。 记得结婚那天，她比现在的温叶岚忙多了，因为她紧张，总怕出错，所以事事都要亲为。 季泊辰也是，忙过头也紧张过头了，导致在台上致辞的时候，声音一直都是抖的。这一点也不像在学校和公司游刃有余发表演讲的季泊辰。 为此那天晚上，梁诗尔笑了他很久。 被她笑狠了，他便把她抱在怀里，捏着她的脸道：还不是因为娶到你太高兴了，高兴得发抖啊。 梁诗尔垂下眸，眼眶有些刺痛。 原来那个让人高兴得发抖的婚礼，已经是那么多年前的事了。 “是梁小姐吗？”突然，有个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梁诗尔抬眸看去，看到有个穿着酒店制服的人走过来，他身后还跟了一个明显是医护的女人。 她点了点头，“对，我是。” “您朋友说您在这扭伤了，我们这才过来，您的脚现在感觉怎么样？” 梁诗尔想起方才的江屿川，有几分感谢：“现在感觉好多了。” 医护在她面前蹲下：“我检查一下，这样按痛吗？” “不会。” “这样呢？” “有一点。” 酒店医护帮她按了一会脚踝，后续又给她贴了一副膏药，她便感觉好多了。 “梁小姐，要送您回房间吗？” “不用，我能走了。” “好的，那这边您需要穿拖鞋吗？我们已经带来了。” 梁诗尔：“给我留下吧，谢谢啊。” “没事，您有任何问题随时跟我们工作人员说。” “好的。” 酒店人员和医护先离开了。 梁诗尔把拖鞋穿上，拎上她的高跟走了两步，脚踝还是有一点异样，但没那么疼了。 于是她撇开心里那些让她混乱的情绪，准备回花园去找温叶岚。 “梁小姐。” 刚走出草坪，就看到江屿川迎面走来，惊讶问她：“你脚能走了？” “嗯，可以了，手机给了吗？” “拿给她了。” “好的，谢谢。” “你现在还要过去？” 梁诗尔：“对，脚没什么事。” “还是休息吧，我刚才已经跟叶岚姐说过了，你脚扭了。”江屿川道，“她让你去仪式区那边等她，她那边拍完就过来了，你不用再去。” “这样……那也行吧。” 仪式区在百米之外，不远，但梁诗尔因为脚伤走得慢了一些。 江屿川也要过去，乐队另三个人还在仪式区那边。但大概丢下她一个人走也不好，于是配合着她的速度，不紧不慢地跟在边上。 “你有急事可以先去。”梁诗尔转头道。 江屿川说：“我没急事，刚才乐器都已经彩排过了。” “哦。”梁诗尔继续走着，但未免气氛过于干巴还是随口问了句，“你跟叶岚很熟？” “家里认识，小时候也见过。今年是因为她准备新开一家live问了我一些相关的事才有了很多联系。”江屿川道，“你呢，就是大学才认识的？” “对。” “我听她说，你是做游戏的，哪家游戏公司？” “灵机。” 江屿川眼睛一亮：“《剑江湖》是你们公司做的。” “嗯。” 《剑江湖》是近年来最火的大型武侠题材的网络游戏，多人在线角色扮演，以精彩的剧情和绝对精美的画面而出名。 江屿川道：“我和我朋友很喜欢玩，你们游戏人物形象和画面是目前国内做得最好的。” 被夸的地方正是自己主要的工作范围，梁诗尔自然开心，由衷地说了声“谢谢”，又问道：“你玩什么职业？” “刺客多一些，不过法师也挺有意思。” “是。” 两人简单地聊了几句游戏后，仪式区也到了。 不远处舞台边上，bluelion的队员看到两人，朝他们挥了挥手。 江屿川道：“我先过去一下，你坐。” “行。” 看梁诗尔在最后一排安全落座，江屿川才抬脚往舞台旁边走去。 “川哥！那不是上次一起吃火锅的诗尔姐吗。”任柯一边说着，一边又跟人家招手。 江屿川嗯了声：“全部调好了没，晚点仪式要开始了。” “好了好了。”任柯道，“诶，你们怎么一起过来的？” “偶遇。” “噢……诗尔姐今天穿的那裙子，她是伴娘吧？”任柯眼睛亮晶晶的，都要粘过去了，“我去，这姐姐是真漂亮啊，怎么就结婚了呢！等下哈，我过去打个招呼！” “你招呼还没打够？”江屿川把人拽回来，笑着给了一脚，“赶紧的，好了就先撤了。” 老大发话，任柯只得不情不愿地收东西了。 江屿川则把方才放在这的吉他和话筒收好，快速弄完后，回头看了眼最后一排的梁诗尔。 后者依然坐在椅子上，正远远看着草坪另外一边。她侧着脑袋，盘起的头发落了几缕发丝下来，在脸侧随风轻荡。阳光下，脖颈白得惊人。 —— 婚礼在半个小时后正式开始，观礼人员陆续到场后，今天的主角也进场了。 梁诗尔作为伴娘，在仪式正式开始时重新换上了高跟鞋，好在仪式并不长。致辞，交换对戒，还有江屿川他们的一首歌。 半个小时后，激动着的观众们就被带至酒店内场，进行晚餐。 季泊辰是在晚餐开始时到场的，他刚开完会过来，还穿着正装，落座的时候，同桌的人纷纷打招呼。 “来晚了，抱歉。” “没事没事，大老板肯定忙嘛。” “季总，今天一起好好喝一杯呀。” “好啊。” “最近忙啥呢？” …… 他们这一桌坐着的都是大学时期的同学，大家一边追忆往昔一边吃东西。 梁诗尔裙子很修身，吃不下什么，所以只是坐着，没动几筷子。 季泊辰在短暂的社交之后转头看她：“怎么都不吃？” 梁诗尔道：“穿这个不方便。” 季泊辰看向她的裙子，道：“那等会结束后我们回家吃，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呀，你们俩真的是，十年如一日的恩爱啊，受不了受不了。”一同学忍不住说道。 一旁的章尧搭腔：“这才哪到哪啊，冰山一角呢。” “羡慕死我得了。” “别光羡慕，赶紧先找个男朋友吧。” “能找到泊辰这么帅的吗哈哈哈哈。” “那我看不能了，下辈子吧。” “滚啊你～” …… 同桌的同学们纷纷开始调侃，季泊辰跟他们玩笑几句话后，给梁诗尔倒了杯果汁。 “吃不下东西就喝一点果汁，舒服一点。” 梁诗尔看了他一眼，有那么一瞬间她在想，这几天也许是自己胡思乱想了。 也许真的没什么。 他那么爱她的，怎么会做她最讨厌的事。 可下一秒，脑子里又有个声音在叫嚣。 他既然那么爱她，就应该跟以前一样才对。所有的特别都留给她，不会对其他女人有任何的纵容，也不会看别的女人一眼啊。 为什么要变？ “嗨！感谢大家今天来我的婚礼～来来来，敬大家一杯。” 温叶岚的声音让梁诗尔回了神，她跟着众人站了起来，沉默着喝光了杯子里的果汁。 一个小时后，酒宴结束。 梁诗尔回温叶岚的房间跟她打了个招呼，换回了自己的常服，而后跟季泊辰一块，坐电梯去停车库。 但就在两人刚走出地下停车场的电梯时，季泊辰的手机响了。 梁诗尔下意识侧了眸，在看到他的手机屏幕上显示了“于嘉嘉”三个字时，心里咯噔了一声，快速看向他的表情。 他没有表情。 接起了电话。 “喂。” 地下停车库闷热，空旷。梁诗尔听不见他电话里那个叫于嘉嘉的人在说什么，只能听到被空旷无限拉长的季泊辰的声音。 他的声音很平静很淡定，但她知道，于嘉嘉就是那个橘猫头像的女孩，他对这个女孩并不像表面上看来的这样平静。 “诗尔，公司项目突然又出了点事，我现在要回去一趟。”片刻后，季泊辰放下了手机，有些抱歉地对她说道。 梁诗尔一颗心落不到原位，冷声道：“才刚赶回来吃了个饭又要回去？就不能不回去吗。” 季泊辰：“是我的问题，但——” “你底下人就不能自己处理？” 季泊辰愣了下，意外于她突然的强势：“主要是项目合同上的问题要我签字，他们处理不了。你先回去，我给你叫个外卖，或者喊阿姨给你做点吃的行吗，我尽快回来。” 他们处理不了，还是她处理不了。 梁诗尔心中冷笑一声，开口道：“你走吧。” 季泊辰察觉到她不高兴，但也奇怪。 他们虽然经常因为工作吵架，但都是因她太忙吵架，而他需要忙的时候，她以往基本上都是没意见的，这次却格外不一样。 也许，还是因为最近他们冷战过，她心情一直没好起来。 “我回来给你带你喜欢的甜点。”季泊辰哄着说。 “不用了。”梁诗尔看着他，心里较的劲莫名又泻了，她觉得自己此时疑神疑鬼的样子就像曾经她母亲对她父亲，那是她最不想成为的样子。 “你去吧，我回家了。” “好……那你开车小心。” 话音刚落，季泊辰的手机又响了，他看了眼，一边接起一边着急地转身往停车的方向去。 “诗尔姐！” 就在梁诗尔要往另一侧走时，身后传来一个轻快的男声。 她回过头，看到了娃娃脸的任柯，他身后还站着江屿川和另两个乐队成员。 任柯走上前来，远远朝尽头那边看：“诗尔姐，刚才那个是你老公吧？” 江屿川也往远处驶离的车子看了一眼，又垂眸看向神色显然有些低落的梁诗尔。 但她似乎并没察觉自己神色异样，也不知道自己勉强笑一下的样子很牵强：“对……你们要走了？” “嗯，要走了。”任柯道，“诗尔姐你怎么不跟你老公一起？” 梁诗尔道：“他有事先走，我车在另外一边。” “噢，那——” “你脚受伤了，还要开车吗？”江屿川突然打断道。 梁诗尔愣了下：“没事，可以开。” “确定？我看你走路都还一瘸一拐的。” 她的脚可以走路，但走太快或者用了劲隐约会有点疼，所以走路才有异样。 可这种一般人都能发现的事，从来满眼都是她的季泊辰今天竟然一点都没有发觉。 错愕突袭，喉间的酸涩也像潮水一样涌了上来。 因为工作上越来越忙，很多事她不曾关注到。但其实自己稍微留心也能发觉，他不像曾经那样关注自己了吧。 梁诗尔抿了抿唇，转开眼神便想离开：“确定能开。” 然而才走了一步，手臂便被轻拉了下。是跟今天在阶梯上扶她时同样的位置，不过，这次江屿川很快就松开了。 梁诗尔心里很烦躁，回头时目光并不算友善，“还有事吗？” 江屿川被她这个眼神一瞪，愣了愣，摸了下鼻子道：“没事，就是想说你别勉强，我们可以送你。” 第4章 第四章 季泊辰将车停到公司的停车位上时，就已经看到不远处站着的于嘉嘉。 广告公司对员工的服装没有什么要求，上班大家都是穿得各式各样。最精致的是客户服务部，大部分人穿衣都很有自己的风格。 于嘉嘉今天的穿衣风格偏韩系，淡雅的蓝色和柔和的灰色中和，带着一个渔夫帽，自带一种青春靓丽的浪漫美感。 看到季泊辰下车，她急匆匆跑上前来：“季总，他们在楼上会议厅等着了。” 季泊辰嗯了声，径直往前走：“现在什么情况？” “薛总说他们的需求点这版方案没有满足……可是我们之前跟他们下面的人对过了，明明是没问题的，他们现在又突然改口……” “知道了。”季泊辰侧眸看了她一眼，“遇事不要这么慌张。” 于嘉嘉愣了下，有些窘，但在他的眼神中又能轻易寻找到一种安全感，心里顿时慢慢涨涨的，点了点头：“好。” 会议室已经等了好些人，季泊辰到了之后，里面紧绷的气氛才总算有所松懈下来。 接下来开了一个小时多的会议，才总算和对方达成了新的共识。最后由季泊辰做东，请他们出去吃宵夜。 地点在公司应酬常去的高档酒店，为平息甲方的怒火，自然又少不喝酒了，一顿漫长的觥筹交错结束，已经快要深夜。 “人都送走了吗？” “送走了。”于嘉嘉从车库返回，走到了季泊辰身边，“季总，你没事吧？” 季泊辰喝多了，他皱眉道：“叫个代驾。” 于嘉嘉有些担心地看着他，“我没喝酒，我可以送你回去。” 季泊辰侧眸：“你能开车？” “能啊。”于嘉嘉有点不好意思道，“虽然驾照是刚拿的，但你别小看我了。” 季泊辰嘴角微勾，把车钥匙丢给了她：“那过来吧。” 夜晚的城市灯火通明，霓虹闪烁。 从酒局出来后坐进仅有两人的轿车里时，突然觉得世界变得格外安静。 于嘉嘉因为技术原因、也因为这辆车在她的认知范围内过于昂贵，所以一路开得都很小心。 慢悠悠开到季泊辰所住的小区门口时，已经是一个小时后的事了。 她停下来没有继续前进，转头想问问季泊辰他家是哪栋楼时，发现他呼吸平稳，已经睡着了。 于嘉嘉住了口，没有再打扰他。 她只是安静地看着，看着看着，就像着了魔一般，缓缓朝他靠近。但就在自己快要碰触到他的脸时，眼前的人睁开了眼睛。 他似乎已有所觉，看到她离他这么近的时候，眼里竟没有一丝意外，只是安静地回视着她。 于嘉嘉顿时心跳如鼓，她咬了咬牙，没有退缩，而是往前更近了一步。 “车你可以开回你自己家去，明天再开公司来。”季泊辰说。 动作停住，于嘉嘉因他这一刻的阻止中断脸颊晕出了一丝绯红，她看了他的侧脸片刻，嗯了一声，又道：“那你怎么办？” 话问出口，又觉得自己问得很傻，他又不是只有一辆车。 果然，季泊辰说：“我开别的。” 于嘉嘉点点头，眼睛跟脸一样有点红了：“……好的。” 她没有再敢看他，这段时间来他的纵容和两人之间若有似无的暧昧让她大了胆子。所以方才那情景，也催动了她的勇气，让她想着往前近一步试试…… 可是，他显然是拒绝了。 季泊辰转头下了车，但听到背后很轻的一声吸鼻声时，还是回了头。 “你哭什么？” “我没哭……我只是眼睛有点疼。”女生抬眸看他，“没事，我休息一下就行了。” 季泊辰心中好笑，但女孩蹩脚的演技和眼中的依恋又让人莫名转不开眼睛，“眼睛疼你打车回去好了，车还我吧。” “不要……我不疼了！” 季泊辰眉梢轻轻一挑：“那回去吧，路上注意安全。” 于嘉嘉心里那点失落因他一句关心的话又很快消失了，她嘴角微微上扬：“季总，明天见。” “嗯。” —— 客厅光亮影影绰绰，但仔细一看，不是灯光，是电视屏幕上的光线。 季泊辰换了鞋进门，看到坐在沙发上看电影的梁诗尔。 她洗了澡换了身衣服，头发柔顺地披在肩上，看起来很温柔。只是，她望过来的眼神没有依恋也没有热情，自上次吵架之后，她一直冷冷的。 酒劲上来，这样的气氛让季泊辰心里有些不耐和疲倦，可说到底他今天提前走了是他的问题，于是还是走了过去，坐在沙发边上，搂住她。 “看什么呢。” 梁诗尔没答，反而是问他：“你喝酒了？” 季泊辰身上确实有散不去的酒味，他往后靠了靠：“嗯，项目处理完后请对方公司的人去吃饭了。” “那你叫代驾回来的？” “没有，让公司的人送回来的。” 梁诗尔哦了一声，定定地看着他说，“女生送你回来的？” 季泊辰愣了一下，面上有很细微的变化，但很快又消失了：“对，没让女员工喝酒，所以就让她顺便把我送回来了。” 顿了顿，又问道：“你怎么知道。” 梁诗尔面不改色，只是从他怀里挪出来，没让他搂着她：“你身上有香水味，挺浓。” 不知是她的错觉，还是有人真的做贼心虚，梁诗尔觉得空气似乎都凝滞了两秒。 “好像是有点。”可这两秒停滞太短，她看到他神色没有异样，只对她有些无奈地笑了下，“你们女孩子好像都很喜欢香水，我去洗个澡换身衣服吧。” 说着，他起身往卧室方向走去。 等他的背影在走廊拐角处消失后，客厅又只剩下电影的对白声。 明明是部喜剧电影，但梁诗尔却感觉不到任何愉悦。 在听到远远有关门的声音传来时，她的心脏就像突然被一只手抓了一下，很尖锐的一阵刺痛，她被这股痛意趋势着，控制不住自己往房间走去。 浴室门紧闭，季泊辰的手机就这么躺在床上，他像往常一般，从不避讳。 是没有问题，还是他太自信？ 梁诗尔很快拿起了他的手机，如上次一样，她很轻易地打开了他的锁屏。 心口在砰砰直跳，呼吸也在发紧。 梁诗尔站在床边，很快地翻阅他各种软件的记录，订房，交易，聊天记录…… 没有任何特别的东西。 除了…… 梁诗尔点进了于嘉嘉的朋友圈，两分钟前她正好发了内容。 发上来的是一张红绿灯的照片，她是坐在驾驶座上拍的，没有带到车的标志，但是梁诗尔还是一眼便认出了是季泊辰的车。 她说：【美好的晚上，开心～】 开心？ 梁诗尔看了眼浴室，有那么一瞬间她特想拿着手机冲到里面去，丢到他脸上问他，这个人在开心什么？ 季泊辰，你做了什么让她在开着你车回家的路上那么开心？！ 可这个冲动最终还是因浴室里声响的停歇而压制下来，她知道这样不会有任何答案，反而会让他有了警惕心。 这样她以后就可能再也发现不了任何东西，也可能他的一次精神出走就这样被隐藏，而她就会像她妈妈以前一样，处处猜忌，日日痛苦，像个疯子。 可是凭什么呢？ 她没有做错任何事。 该痛苦的，该发疯的，应该是辜负真心的人啊！ —— 《剑江湖》新地图已经在收尾中，后来几天，梁诗尔的团队都在为新地图而加班加点。 今天也因boss和剧情人物的优化开了一整天的会，下班后回到家后，她接到了母亲的电话，问她最近工作和生活是否顺利。 她坐在书房里，看着电脑上的游戏登入画面，有些晃神。 这几天的忙碌让她短暂地忘记不快的事，但那件事，不可能会消失。 可她知道跟母亲林秋云讨论不了那件事，她甚至觉得按照的母亲做事风格，不会站在她这边。于是最后也就草草说了些琐事，便结束了对话。 挂了电话后，梁诗尔发了一会呆，登上了游戏。 脑子一片乱的时候，她更希望沉浸在虚拟的世界里，用它麻痹自己。 【有人在吗！周五晚上约一波啊大家】 【嗯？这什么群？】 【不知道啊】 手机突然叮叮叮狂震了一波，梁诗尔的手从键盘上挪开，看了几眼，发现是温叶岚突然拉了个群。 里头有十个人，除了幺哥、温叶岚，还有温叶岚老公赵明俊外，都不是她的微信好友。 【周五我请客！去gt喝一杯！】温叶岚说。 gt是一家酒吧，温叶岚常去。梁诗尔不认识群里的大部分人，自然也没有回应。 后来大概是温叶岚见她没消息，直接给她打了个电话过来，原来她这次组团不单纯只是为了喝酒，而是为了给她那个远房表妹，也就是之前的伴娘拉红线，和江屿川。 梁诗尔对这事当然没兴趣，再者，她方才才在跟她妈电话时答应了她，周五晚上和季泊辰回去他们那一起吃饭。 她目前还需要在父母面前保持一定的平和。 “那吃完总不能很晚了吧？反正我们九点、十点才刚刚开始，你们到时候一起过来好了。”温叶岚说。 第5章 第五章 周五晚上去酒吧一事梁诗尔最后还是拒绝了，那天下班后，她开车去了季泊辰所在的公司。 梁诗尔早年经常来他公司，那时他工作忙，她稍微清闲一些，她便会在下班后来等他，再一块回家。 但这两年少了。 前台已经换过人，并不认识她，梁诗尔给季泊辰打了电话他没接，她便直接给他助理发了消息。 很快，陈非从楼上下来接她。 “梁小姐，季总的会还没开完，要不您先去办公室等一下吧。”陈非很客气地说道。 梁诗尔点头，跟他一起上了楼。 陈非给她倒了茶后，先去忙自己的了，梁诗尔没有喝，起身在他办公室里看了一圈。 季泊辰的家境还算不错，书香门第，父亲是医生，母亲是中学老师，还有个正在读大学的弟弟。 但他没有走父母的老路，刚毕业便自顾自地闯入了广告行业，而他能力也确实很不错，短短几年间已经坐上了这家公司金字塔尖上的那几个位置之一。 他的办公室很大很宽敞，如他平时喜欢的风格一样，冷棕色系，整个办公室有种正经商务的气息。 可就是在这样的气息里，办公桌上却放着一只明黄色的杯子，杯子上还有猫耳朵的形状，看着格外可爱。 “你好，您是找季总吗？”身后突然响起了一道女声。 梁诗尔眉心一跳，回头。 目光所及之处，出现了一个眼熟的身影，穿着长裙，外面是一件轻薄的开衫，长发落在肩头，眉眼清丽，清纯可人。 是她。 小橘猫。 梁诗尔的视线在她脸上定了几秒，与此同时，女孩也看清了她的脸，她愣了愣，一时竟也没说话。 最后还是梁诗尔打破了这刻的寂静，问：“他会议要结束了吗？” “快了，五六分钟。” 女孩略微有些僵硬的表情在梁诗尔的注视中逐渐缓了过来，露出了她应对别人时最擅长的，柔和的微笑。 她没有问她是谁，因为，她知道她是谁。 虽然她进公司比较晚，没见过季泊辰的老婆。但是，她在季泊辰的手机屏保和电脑桌面上都看到过她的脸。 但即便看过，也不免晃神。 因为眼前的人比照片上更好看更生动，身型窈窕修长，鹅蛋脸，眉眼深邃，皮肤白皙而透亮，清清冷冷，哪怕只是淡妆而已，也令人惊艳万分。 于嘉嘉心里突然很不是滋味，但依然保持着笑容，询问是否需要去茶水间给她准备点水果。 “你叫于嘉嘉吗？”梁诗尔突然问道。 于嘉嘉顿了下：“……我是。” 梁诗尔淡淡一笑：“听陈非和季泊辰提过你，你能力很突出。” 于嘉嘉心口微微一松，她还以为，她知道些什么。 “没有没有，我只是尽自己所能，还是我们这个团队好，值得学习。” “嗯，确实。”梁诗尔走到她面前，低眸扫了一眼，“你这衣服挺好看的。” 话题转得让人猝不及防。 于嘉嘉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衣服，“裙子吗？” “外套。”梁诗尔道，“哪买的，可以介绍吗？” “网购的。” 梁诗尔表现出一丝兴趣：“是吗，那可以给我链接吗，我觉得很好看。” 女生之间要衣服链接是再正常不过的事，而且她的衣品确实很好，因为在公司就常常被同事要链接。 于嘉嘉心中有了几分得意，再者，她其实也想加她的微信，她好奇她的一切。 “可以啊梁小姐，我扫你吧。” “好。” 是那个熟悉的头像。 梁诗尔低垂的眼中露出一丝嘲讽，给她备注了名字。 “诗尔。”就在这时，季泊辰走了进来，看到于嘉嘉也在的时候，季泊辰眉头很轻地皱了下。不过转瞬即逝，他迎上了梁诗尔，问她是不是等很久了。 梁诗尔道：“也不久，你结束了吗。” “结束了，但是江市那边的项目突然出了意外，我得出差一趟。” “现在？” “对，现在，我刚刚才让陈非定了八点的飞机。” 季泊辰说完有些愧疚，毕竟他答应了跟她一起回家吃饭，突然爽约是他的不是。他上前轻搂着她的肩，侧头低声道：“对不起，只能回来后再陪你和爸妈吃饭了。” 梁诗尔已经达到了今天来的目的，听到他突然说要出差，心里竟然是平静的，“妈妈饭都已经做好等你了。” “都怪我，我的错。”季泊辰柔声说，“我等会就给爸妈打电话道歉，回来再给你和爸妈带礼物，好不好？” 办公室明明是三个人，但于嘉嘉觉得自己此刻就是个空气。 她知道自己在季泊辰那是不同的，因为他对她和对别的下属完全不一样，他显然对她感兴趣。可是，她从没见过季泊辰那样的眼神，也没听过他这样哄人的语气。 她心中酸涩非常，但也知自己此时最好就是当自己是空气…… “算了，那你去吧，我回去跟妈解释。” “谢谢老婆。” 梁诗尔嘴角很淡地扯了扯，余光里，看到的是女生满是失落的眼神。 她太熟悉这样的眼神了。 曾经在大学校园里，她遇到过很多喜欢季泊辰的女生。她们就像眼前的于嘉嘉一样，眼里有着失落，也有这暗藏的喜欢和迷恋。 可不同的是，这个被喜欢着的当事人，不再像曾经一样把有这种眼神的女孩子拒绝得彻底，而是任由着她停留在自己身边。 —— 从公司出来以后，梁诗尔直接开车去了父母家。 他们家在南区的那片别墅区里，父亲早年做生意赚了些钱买在了这里，虽然后来投资失败了几次，生意也大不如前，但这别墅对父亲来说是种成功的象征，他是万万不肯卖掉的。 她回来的时候，母亲已经做好了饭菜，十二岁的弟弟坐在桌边入迷得玩着手机，戴上了眼镜。 “小森怎么戴眼镜了？” 母亲林秋云道：“是啊，上周跟我说在教室里看不清黑板了，我带他去查，结果是近视了。” 梁诗尔皱眉：“说了少让他这么看手机和平板。” “哎呀，有限制的。这不今天周五了吗才让他玩会。” 梁诗尔并不信。 她这个弟弟和她差了十七岁，是父母老来得子的结果，所以被宠得很厉害。 这种宠让梁诗尔怀疑自己跟他都不是同个父亲，她小时候父亲年轻，心散，跟本没有做父亲的自觉，从来不怎么管她。 现在临老了突然喜欢小孩了，当然，也可以是喜欢“男”小孩。所以有了弟弟后，他的关注都在他身上。她妈也是，父亲纵容着，她便也跟着纵容。 梁诗尔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在弟弟桌前敲了一下：“吃饭了，手机放下。” 梁云森这才注意到梁诗尔，揉了揉眼睛叫了声姐姐，放了手机。 几分钟后，四人皆坐在了餐桌边。 显然季泊辰已经给他们打过电话了，林秋云和梁远都没有问她季泊辰今天怎么没来，于是一顿饭吃得还算和谐，只是临结束的时候，生孩子的话题又被提了出来。 “泊辰他爸妈肯定也希望你们能早点要个孩子，诗尔你也马上要三十了，得提上日程啊，再怎么的也得为我们老人考虑考虑。”梁远放下筷子，说了一堆。 梁诗尔一个耳朵进一个耳朵出，随口道：“最近工作忙，再说吧。” “什么工作忙工作忙，老拿这个当借口，你现在正是生孩子的最好时期，再大点都要高龄产妇了。” 母亲林秋云也搭腔道：“是啊，年纪越大越不好恢复。” 梁诗尔深吸了一口气，放下了筷子：“我现在这个年纪做什么不是最好时期？你们怎么不说现在也是我工作的好时期。” 梁远一听这话声音顿时拔高了，“你一女孩子家家这么拼命工作做什么，泊辰已经能赚那么多钱了，你就要顾好后方啊，别自讨苦吃。” 这些话，她听得厌烦。 他们家就是很典型的大男子主义掌控下的家庭，小时候父母经常吵架，因为父亲在外和别的女人不清不楚。小点的时候她不懂，只是看林秋韵经常吵完架偷偷地哭。后来长大了，她看不过去，劝说林秋云离婚。 但林秋云并不愿意，只是告诉她，她是家庭主妇，离了婚她就什么都没了。于是，她一边坚持父亲会回心转意，一边又时时猜忌，经常性崩溃。 从小到大经历过几次这种事后，梁诗尔再也没有劝说的欲望。而父亲年纪也大了，有了梁云森后，好像终于回归了“家庭”。 于是一切好像风平浪静，和和睦睦。 但成长的这些痕迹还是给梁诗尔留下了很深的阴影，所以即便后来她深深地爱上季泊辰，也从来没有自己要当家庭主妇，完全是照顾“后方”的意思。 她很爱他，但也怕成为像母亲一样，无法掌控自己人生的人。 梁诗尔：“当成功人士身后的人吗？那万一有一天他离开了，我岂不是什么都是一场空？” “你这是什么话。”林秋云道，“诗尔，你跟泊辰闹别扭了？” “……没有。” 林秋云：“那就不能这么说，多难听啊，你们夫妻一体，凡事都要为对方着想。” 梁远：“就是，要我说就赶紧生个孩子，你有孩子了还怕他离开？” “哎呀，你怎么也这么说话呢！”林秋云怒斥完又小声嘟囔了句，“泊辰是个好孩子，可跟你不一样。” 梁诗尔桌下的手缓缓握紧：“我吃饱了。” 林秋云见她起身，有些心疼道：“诗尔，一碗饭都没吃完呢……” “饱了，你们继续吃吧，我有点事先走了。” “欸——” 一顿饭最终还是不欢而散。 她愤怒，失望，心痛……但也知道，她父母不会理解。 离开他们家后，梁诗尔没有选择回自己家，而是去了gt，与其回去沉闷，不如去酒吧买欢。 她现在急需要发泄。 温叶岚看到她喜不自胜，立刻给她递酒，“你老公呢？没来啊。” “出差了。” “靠！那赶巧，我们晚上可以不醉不归？” 耳边音乐的轰炸声震耳欲聋，梁诗尔唇角微微一勾，拿着酒跟她碰了下，“好。” 温叶岚没想到她今晚这么好说话，开心揽住她的肩：“今天人有点多，不过在场的我都不用跟你介绍了吧，结婚那天你都见过的。” 梁诗尔环视了一圈，除了幺哥和赵明俊这俩熟人外，其他人她确实都在婚礼上见过。其中，还包括了婚礼那天帮了她的江屿川。 他今天穿得很休闲，就坐在她对面。黑色裤子和黑色的连帽宽松卫衣，五光十色的射灯不停从他脸上掠过，眉骨格外清晰。 她看过去的时候，他正好也望了过来，两人微微点头示意算是打招呼。与此同时，梁诗尔也注意到了他身边的那个人，是温叶岚那个远房表妹，今晚被牵线的那个女生。 可以看出，表妹很看重今夜，打扮得很精致，修身的裸粉色小裙子，甜美可人。 和江屿川还挺搭的。 梁诗尔无心八卦别人的事，很快收回了视线，转头和温叶岚幺哥喝酒去了。 深夜来临，酒吧的氛围愈发浓烈，舞池躁动疯狂，没一会卡座的人都跑下去蹦迪了。梁诗尔不想去人挤人，便独自坐在位置，拿出手机玩了会。 闲着没事，她点进了《剑江湖》的手游版本，在音乐声中随手做了几个日常任务。 “你们新出的那个副本boss很难打。” 突然，耳边传来了一个声音。 梁诗尔倏得转过头，昏暗光线下，看到一张线条精致的侧颜。 “有什么诀窍，可以告诉我吗？”江屿川侧眸，目光落在了她的脸上。 梁诗尔这会才注意到他是站在卡座沙发的后面，大概路过的时候看到她在打游戏，好奇凑过来问了一句。 梁诗尔回答：“我不是关卡设计师。” 江屿川：“但你肯定知道。” 梁诗尔当然知道了，虽然不是设计师但新副本她全程都在跟，大boss的外形是她主设计的。 “知道也不能到处说。” “没有到处说。”江屿川从沙发后绕过来，坐到她边上，“就告诉我一个人，或者，你带带我？” 梁诗尔看到他还真拿出手机打开了游戏页面，失笑：“你来酒吧是打游戏的？” 江屿川：“你不也在打游戏吗。” “我闲着无聊。” “我也是。” 梁诗尔眉梢轻挑了下，说：“你今天应该有事忙才对。” 说起这，江屿川露出一个为难的表情来：“能不能再请你帮我个忙。” “什么？” “跟叶岚姐说一声，不要给我介绍女孩子。” 梁诗尔：“这个……你自己跟她说吧。” “好吧。”江屿川往后靠了靠，有几分无奈，“你id是什么，反正现在没事干，正好可以下个普通副本？” 日常任务中有一个便是完成一个副本，梁诗尔也无所谓是一个人还是组队，便应了他，加了他的id。 下副本需要五个人，梁诗尔在工会里随意邀请了三人后，五人一起任务。她打的是辅助系法师，远程攻击加队友治疗，江屿川是刺客，需要近战。 “我要进攻了，看我这边。” “梁小姐，给我个治疗。” “给我个护盾。” “梁小姐，有金陵水吗？” 他打得很激进，但平心而论，技术挺不错，所以梁诗尔最后也就更关注他的需求一些，给予更多的辅助，以便于更好通过关卡。 只是打到一半，别扭于她这么叫自己，便道：“你不用叫我梁小姐。” 江屿川顿了顿：“那我叫什么？” 梁诗尔随口道：“像你队友那样叫就好了。” “叫姐？” 梁诗尔觉得酒劲有些上头，但脑袋虽开始迷糊，还是听出他这话问得有点迟疑，她侧眸看了他一眼，道：“我比你大几岁，叫姐姐也没什么问题吧。” 江屿川停顿了两秒，又看自己的手机屏幕去了：“喔。” 两人继续游戏，在喧闹的酒吧里，专注于自己的手机。 没多久后，通关胜利了。 江屿川放下了手机，看向梁诗尔的眼神微微闪着光，很是惊异。 他打这个游戏也很久了，但这是他有史以来第一次觉得辅助系法师这么有用，每每他觉得自己要死了都能被极限治愈起来，且攻击速度和伤害也比平时多了不少。 因为她，这个平时四十五分钟才能打过的普通副本，这次三十分钟就打爆了。 “你法师玩得很厉害。” 梁诗尔说：“你刺客也不错。” 江屿川有些兴奋：“那我们再下一个本？” 温叶岚他们还没回来，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再下一个也可以，但她刚想点确认，手机突然显示来电。 季泊辰的。 酒吧内光线昏暗，但两人手机屏幕都敞着，江屿川一不小心便将她的来电显示看在眼里，他之前听温叶岚叫过她老公的名字，所以知道是他。 梁诗尔：“不好意思，我需要出去接个电话。” 江屿川退出组队模式，点头。 梁诗尔起了身，但终归还是喝多了酒，起身的瞬间脑子有片刻的眩晕，人也跟着轻晃了一下，好在江屿川眼疾手快扶了她一把。 “你醉了？” “没有……还好。”梁诗尔闭了闭眼睛，站直了，回头跟他说了声谢谢，继续往酒吧外走去。 gt在市中心繁华地带，门口来来往往都是艳丽潮流的年轻男女。 梁诗尔走到了旁边栏杆处，单手支在上面，把电话又播了回去。 “喂，诗尔，我晚上饭局结束了。”手机那边传来季泊辰的声音。 梁诗尔：“好的，那早点回酒店休息吧。” “嗯。” 过了片刻，季泊辰又问道，“你那边怎么那么吵，在哪？” “我在酒吧。” 季泊辰愣了下，眉头轻皱。 “晚上没事，正好跟叶岚还有幺哥他们出来玩。” 季泊辰才皱起的眉头因为听到熟悉朋友的名字松懈了下来：“原来是跟他们，但你还是要注意安全，早点回家。” 夏末晚风带了很淡的一丝凉意，梁诗尔目光落在虚空处，有些敷衍地应了一声。 就在这时，她突然听到了他那边有个人小声地说了声“没事吧”，用得气声，可分明又可以听清楚。 季泊辰大概也是意识到这个，短暂停顿了一秒后说道：“陈丰他们在等我，已经在催了，我现在要坐车回酒店。” 梁诗尔：“听你的声音，喝多了吧？” “嗯，不过你等会到家了还是要给我打电话说一声，知道没。” “好。” 挂了电话，梁诗尔对着手机发了一会呆。而后解锁了手机点进微信，她已经有于嘉嘉的微信好友了，可以随时点进她的朋友圈。 果然，不久前更新了。 【今晚温度好舒服～有时候觉得出差更开心呀】 附一张拿着酒杯对着夜空的照片。 定位：江市。 不出所料，于嘉嘉跟他一起去了江市。 同公司同项目，他走到哪就带她到哪，日日相处。 也不知道……在出差的时候，是否会是夜夜相处？ 梁诗尔捏紧了手机，只觉心脏突然一阵闷痛。她不可遏制地想到她最恶心的事，不可遏制地憎恨，也不可遏制地想要把她此时所有的痛通通都还给他。 “你还好吧？” 也不知过了多久，身侧突然伸过来一只修长的手，拿着纸巾。 梁诗尔应该是要很快转过头收敛情绪的，可大概是喝多了让她反应也慢了，她没意识到自己此时已经流了泪，也没意识到她的伤痛和脆弱都在眼底没有丝毫遮掩。 而江屿川在看到她眼睛的时候则愣在了原地，他已经察觉到她哭了，所以才过来送纸巾。 但他没想到看到她通红的眼睛时，思绪会突然变得那么混乱，一时间，都忘了要说什么。 凝滞了片刻后，他把纸巾放到她手里，有分寸地转身。 “江屿川！” 他回过头。 梁诗尔面无表情：“我刚才没有在哭。” 潜意思是，别告诉别人。 江屿川眉梢微微一动，配合着点头：“好，知道了。” 看他一脸认真，梁诗尔后知后觉地尴尬，她回过头把眼泪擦干净，擦完后发现他还原地站着没走，皱眉道：“你出来做什么？” 江屿川方才在里面时看她走路有点醉态，怕出什么意外，所以才跟着出来，他没有料到会看到这些。 “没事，就是出来……”江屿川停顿住，不知道怎么回答，思索了两秒才言不由衷地道，“就是出来问问你，能不能继续带我……打游戏。” 第6章 第六章 江市某会所门口，司机将车停稳后，陈丰小跑着上前把后车门打开。 季泊辰先坐了进去，于嘉嘉紧随其后落在后座。陈丰没有多看一眼，绕到了副驾驶。 车子平稳地行进在路上，于嘉嘉看到季泊辰又看了几眼手机，最后一次垂着眸点进了一个人的朋友圈。 于嘉嘉侧眸看得倒是清楚，他看的是一个叫温叶岚的人的朋友圈，看内容，好像当事人在酒吧喝酒。 这个温叶岚又是谁……没待她多想，季泊辰已经锁屏，看起来好像是放了心。 “季总，你还好吗？”于嘉嘉小声问了句。 身侧的男人掀眸看了过来，车内灯光昏暗，他喝多了酒的眸子像荡了一层清雾，让人移不开视线。 于嘉嘉心口一动，往他身边坐了点，“头晕吗？会不会想吐？” 季泊辰一时没说话，看了她一会才缓缓道：“有一点。” “好，我会让酒店那边的人先准备好醒酒药，您现在先休息一会吧。” 今晚的酒局喝得生猛，季泊辰喝了很多。但于嘉嘉也喝不少，因为方才在局里她为他挡了几次。 此时她好像也只是强撑着，脸颊绯红，满眼关心。 季泊辰看她这样有了几分心软：“你晚上好好休息吧，明天不用早起。” “嗯。” 到了酒店后，陈丰送季泊辰回了房间。 季泊辰让陈丰离开后，随意地在床上仰躺着，今天这些酒的力道过足，他脑子里像塞了一团棉絮，膨胀，眩晕，无法思考。 他艰难拿出了手机，查阅了下后发现梁诗尔没有给自己打过电话，这说明她还没回家…… 就在他想给她打个电话时，门铃突然响了。 季泊辰皱了眉头，从床上爬起来，他去往玄关的时候还踉跄了下，这才按住了门把，把门打开。 “还有什么事——”本以为门外是去而复返的陈丰，结果是拿着一袋子东西的于嘉嘉。 “季总，我是来给你送药的。”于嘉嘉把袋子往上提了提，“我问了我一个医生朋友，他说这个药吃了第二天会舒服很多，但酒店没有……所以，我刚才出去买了，就迟了点送来。” 女孩发丝有些乱，有几分风尘仆仆的味道。 季泊辰皱眉：“不是让你好好休息吗，喝了酒还出去乱跑做什么。” “我没事，我只是担心你。”于嘉嘉耳后发红，抬眸看他一眼，“我帮你泡一份……可以进去么？” 季泊辰顿了顿，还是侧了身。 待于嘉嘉进来后，他也没管她要做什么，走到床边躺下，缓解让人头晕目眩的醉意。 —— 夜晚的明海灯火通明，好像一座永远不知道沉睡的城市。 代驾驱使着车辆远离了最哄闹的街区，驶入主路后，车内彻底陷入了寂静。 江屿川坐在后座，看了眼旁边的梁诗尔，她喝的酒大概这时候才彻底起了反应，侧靠在那里，已经睡了过去。 【还在酒吧吗？】手机响了，是队友谢清瀚给他发的消息。 江屿川当下把手机设置了静音，回复：【已经走了】 谢清瀚：【任柯问你要不要过来，我们在吃夜宵】 江屿川：【不去了，有点事】 谢清瀚：【现在？什么事】 江屿川：【送叶岚姐的朋友回家】 谢清瀚：【？？？】 江屿川：【？】 谢清瀚：【女生？】 江屿川：【对】 谢清瀚：【你还会送女生回家？】 谢清瀚的质问莫名把江屿川弄得有些心烦意乱。 他发了个【少吃点吧，你们都胖了】便把手机往下一翻，不再看了。 约莫半个小时后，代驾将车子开进了梁诗尔的小区，停在准确楼栋下的车位后，收钱离开了。 车里只剩下两人。 江屿川本想叫她，但一转头看到梁诗尔睡得很香，又不知要不要直接把人喊醒了，犹豫之间，便在原地等了许久。 直到有另一辆陌生的车从面前开过，他惊觉时间流逝，这才又侧过身，看向梁诗尔。 她睡得很安静，车库白炽灯的光线透过车窗，将她的侧脸映照得越发白皙透亮，脸颊细微的绒毛都几乎能看得清。 睫毛下有一片剪影，她闭着眼睛看着很温和，但江屿川知道，这双眼睛睁开时是有几分冷冽的，那种清冷又倔强的视线，很怪异，能一下撞进别人的心脏里。 江屿川嘴唇轻抿了下，伸手欲去拍她的肩。 突然，有道铃声响了起来，梁诗尔也是在此时睁开了眼睛。 因为他方才要喊她起床，离得有些近。所以梁诗尔睁开眼的瞬间，看到的就是他靠近的脸。 但她没有受到惊吓，反而很平静，铃声里，就这么直直地看着他。 如江屿川想得一样，她睁开眼睛的时候，眼神就是这般……莫名让人心悸，但又莫名让人想看下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可能也没多久，江屿川看到梁诗尔平淡地转开了视线。 “喂。”她接起了电话。 “诗尔，还没到家吗。” 车内很安静，江屿川也就清晰地听到了手机那头说话的男声，他坐了回去，被自己心里一种诡异的情绪包裹。 “刚到家，在车库。” “是叫的代驾吗？温叶岚他们送你回来了吗？” 对方那边也很安静，只是他语气听起来有些焦躁。 梁诗尔看了眼时间，语气很淡：“我叫了代驾，也有人送我回来了。这个时间点你怎么还没睡，不是喝多了吗？” “我……还好，确认你回家了我就睡。” “喔。” 季泊辰：“那没事了，你让他们送你上楼，看着你进屋再走吧，你也喝多了，注意安全。” 梁诗尔看了眼她边上的男孩，没多说什么：“我挂了。” “好，晚安。” 电话断了，车里又陷入了寂静。 梁诗尔缓了片刻，伸手推开车门，短暂睡过一觉并不能让酒气消除，她还是浑浑噩噩的，头很疼。 “慢点走。”没走两步，江屿川就已经从另一侧开门，追赶了上来。他伸手在她前面，示意她扶自己的手臂。 梁诗尔抬眸看他一眼，后者却转开了视线，有些生硬道，“你现在这个状态都不知道能不能坐上电梯……而且他不是让我看着你进屋吗。” 孤男寡女，这话听起来有些不对劲，但要追究，又不知道具体哪不对劲。 江屿川混乱过后便想，他只是做为朋友送她回来，她家既然没人，那他自然是好人做到底，把人送到家的。 安全为重。 但梁诗尔并没有搭手上来，她收回视线，有些慢地朝电梯口走去，江屿川不放心，只好跟了上去。 电梯缓缓上行，梁诗尔靠在边上，没让他扶。江屿川也不勉强，安静地待边上，只是时刻注意着她是否会摔倒。 十多秒后，电梯停了。 小区一梯一户，电梯门打开后先印入眼帘的是一副彩虹色的大型壁画，色彩斑澜但丝毫不觉得凌乱，有种让人心旷神怡的美感。 旁边是一个棕色长柜，上面摆着绿植和一些装饰品。 梁诗尔走出电梯后，随手将自己的包甩在了柜子上，伸手去开门。 江屿川则停在电梯口打量周围环境，没动。 “要喝水吗。”突然，梁诗尔回头看向他。 江屿川愣了下，还真觉得有些口干舌燥：“……哦，谢谢。” “自己拿吧，冰箱里。” 说完后完全没有要管他的意思，进门脱了鞋。 她没再穿拖鞋，赤着脚走到客厅沙发旁，倒头便躺了上去。 江屿川在玄关处停了几秒，才换了拖鞋走进来。 这人……是多没防备心。 这套房子面积不小，临江而立，落地夜景不错。 但江屿川没有观赏的兴趣，他去厨房冰箱里拿了瓶冰水，后又拿了个杯子去饮水口倒了一杯温的，走到客厅，把温水放在了她旁边的茶几上。 梁诗尔已经又睡了过去，江屿川没多做停留，随手拿起旁边的一张毯子盖在她身上，转身往门口走去。 换鞋的时候，他不经意看了眼玄关柜子上放着的一个画框。 画框里的一对男女穿着西服和婚纱，男生一手插兜，一手揽着女生的肩。女生则看着镜头，笑意盈盈，格外灿烂。 江屿川的眼神在她的笑容上停留了几秒，又看向了她身边那个男人。 他本是无意，但却两次看到她的失落和沮丧。一次是在温叶岚那场婚礼，一次是今天的酒吧。 她跟她身边这个男人，出问题了吧。 —— 笠日，周六。 梁诗尔醒来时已经是十点钟，头昏脑胀。 她坐在沙发上缓了好一会，才想起昨晚江屿川送她回来一事。他昨天好像跟着她上楼来了，但是后来……后来她就不记得了。 她拉开了身上的毯子，欲起身，突然看到了茶几上放着的玻璃杯。她平时喝水都是用专属的马克杯，这显然不会是她自己倒的。 梁诗尔拿起玻璃杯，去餐边柜那边换了杯冰水，喝完后脑子稍微清醒了些，去了卧室的卫生间。 一个小时后，她换了身居家服坐到了电脑前。 打开电脑的时候，季泊辰正好给她发了信息来，是午餐的图片。 看到这张照片，梁诗尔突然惊觉他已经很久没有给她发过这种日常的分享了，两人在一起太久了，因为太了解，所以分享的欲望也在不知不觉中下降。 可今天突然又给她发了，为什么？是做了什么愧疚事吗？ 梁诗尔想到这，嘲弄地笑了笑，看来自己已经再无法信任他了，连他给自己发日常，她都能想入非非。 可见怀疑的种子种下，再也无法恢复如初。 梁诗尔敷衍地回复了几个字，便退出了他的对话框。 宿醉过后，尤其是痛哭还被人发现的宿醉后，她觉得很烦躁。 发了一会呆后，干脆登入游戏，想去“杀几个人”泄泄愤。 游戏画面跳出，她直接去了竞技场。 pk了几场，打得对面的人毫无反击之力，纷纷倒地不起，她心里堵着的一口气好像才稍微散了一些。 退出竞技场，梁诗尔操纵着游戏人物飞上了山峰后挂着，而后去厨房随便弄了一些东西回到电脑前吃。 一边吃，一边放空着脑袋，随着高坐山巅的游戏人物看云海山景。 叮—— 吃到一半，电脑页面上跳出了一条信息。 江江江419申请组队。 梁诗尔昨晚在酒吧下了一个副本，就是带着这个id。 迟疑了一会没有接受，对方又重新弹了一个过来。 梁诗尔放下了手里的牛奶，还是点了一下确定。 鼠标点击下去时，山巅上顿时瞬移来了一位身穿黑衣的佩剑刺客。与此同时，梁诗尔的耳机里传来一道熟悉的青年音： “刚睡醒吗？” 第7章 第七章 听到江屿川声音的那瞬间，梁诗尔仿佛觉得自己在玩乙女游戏。 里面的男一男二男n……使用的专业cv才能有这样磁性悦耳的声音。 甚至，她认为江屿川的声音会比游戏中的cv更好听些，因为更贴日常，少了几分矫揉造作的戏剧性。 不得不说，醒来听到的第一个人声是这样的，让人精神上多了点愉悦。 “在山顶做什么？没开麦吗……”耳机里传来了他的自言自语，他以为她没开听筒。 梁诗尔这才点开了屏幕上的小话筒，回答：“没做什么，挂机。” 江屿川静了静：“喔，你这个点就上游戏了，没事了？” 停顿两秒，补充了句，“我是说，头不会晕了吧。” “还好。” 说起这，自然又想到昨晚的事，梁诗尔心里多少是有些窘迫的，因为她并不喜欢别人看到自己狼狈的样子。但好在能感觉出来，江屿川并不是多话的人。 “还没跟你道谢，昨晚你送我回来的事。” “不用，应该的。”江屿川想了想，又说，“毕竟你也是叶岚姐的朋友。” 梁诗尔嗯了声，还是说了声谢谢。接着就没有再开口了，于是队伍里除了背景音乐声，再没其他。 江屿川看着两人并肩而立的游戏画面，觉得光站着不干什么他应该要退出组队才对，不然很怪异。 但他鬼使神差的，迟迟没有点退出的键。 “你今天只挂机吗？”片刻后，他忍不住问道。 梁诗尔还在吃三明治：“在吃饭，吃完后要做任务。” “这样，那你方不方便跟我——” “我们！是我们！” 江屿川话没说完，就被他那边的另一个声音打断了，“诗尔姐！是你吗？我是任柯！你要玩游戏也带我一起啊，不要偏心！！！” 话说完大概是被抡了一拳，任柯哎哟怪叫一声，没响了。 江屿川清了清嗓子：“是这样，我跟任柯说我们昨天下过副本，你玩得很厉害。所以如果你今天有空的话，一起下那个很难的新副本怎么样？” 梁诗尔最后一口吃完了，抽了一张纸擦拭手指。 新副本……她今天原本也是要下的，所以听耳机里的人这么说也没什么所谓，回道：“你可以再招两个人，凑五人下副本。” 江屿川声色一喜：“行，马上。” 新副本确实有挺大的难度，梁诗尔为了能更好的通关，担任了指挥的位置，全程统筹。 一开始玩的时候，任柯以为梁诗尔只是厉害的程度，但没想到，她不是普通厉害，而是非常！ 那么难的副本，在她的指挥下竟然四十分钟就通关了！而且boss死后竟然还爆出了他一直想要的一个炼剑材料，他开心得简直要蹦上天。 “姐！姐姐！你简直是太棒了！！！这个东西我想要很久了！一直爆不出来！终于！！！” 相较于任柯的激动，梁诗尔的声音就显得非常平静，“那这个分你了，其他的你们都分了吧。” 任柯：“啊！你都不要吗？” “嗯，没有我要的。” 任柯：“姐姐，你真是大好人呢呜呜呜。” 梁诗尔被他夸张的语调逗笑，嘴角弯了弯：“那你们继续，我先下了。” “这么快就要走了？”江屿川的声音冒了出来。 梁诗尔：“嗯，拜拜。” “……好吧，拜拜。” 组队解散，江屿川看梁诗尔的头像黑了下去，往椅背上一靠，有些兴致缺缺。 “川哥，诗尔姐确实好牛啊，这是我见过玩游戏最厉害的女生了。” 江屿川眉梢轻挑：“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 “害，那不如亲眼所见呗。”任柯道，“哎呀，忘记跟诗尔姐要个微信了，这样我们下次还能约着一起玩。对了，你加了吗？” 江屿川这才想起他也没有跟她要过微信，“没有。” “不是，你竟然没要微信？” 江屿川脸色怪异了一瞬，“什么叫竟然。” “你们昨晚在酒吧一起打游戏了，明知她是游戏高手，当然要主动跟人家要微信啊。” 原来是这个意思。 江屿川正色：“我忘了，不过你想加微信，问问叶岚姐。” “那我晚点问一下。” 江屿川看了他一眼，状似不经意道：“现在就问好了，这样说不定晚上她还能带你赢。” “也是哦，周末她应该更空一些。” “嗯。” —— 关掉游戏后，梁诗尔收到几个画师发来的文件，里头是几张人设图，用于下半年他们要新开发的一款恋爱游戏。 梁诗尔看了一遍，觉得人物图没什么特别的亮点，于是又临时跟画师们开了个视频会议。 会议结束已经是一个小时后的事了，她起身往客厅外走时，发现手机有一个新的好友申请。 他备注了名字，且在名字后加了无数感叹号——我是任柯！！！！！诗尔姐看看我！！ 有她的微信号，大概是温叶岚推的了。 梁诗尔点了添加好友。 没一会，任柯就拉了个群：【诗尔姐！我跟叶岚姐要的你的微信，没关系吧～】 梁诗尔：【没事】 任柯：【我想着我们这样以后方便约打游戏，诗尔姐你真的真的太厉害了！！膜拜！】 梁诗尔发了个谢谢的表情包，而后目光落在群里另一个头像上——拿着话筒的侧影，但很模糊，看不清人。 他目前还没说过话，但她看着这个头像，心里有了猜测。 梁诗尔：【另一个是江屿川？】 任柯：【对啊对啊，川哥在吃饭呢，可能还没看到】 梁诗尔：【嗯】 任柯在群里@了江屿川，等了几秒钟没反应后，直接跑到餐厅去喊他。 “川哥我拉群了，加到诗尔姐了，你快看微信！” 江屿川吃了口面：“噢，知道了。” 任柯：“那你赶紧跟人家大神打个招呼，有点礼貌啊！不然她不带我们了。” 江屿川瞥了他一眼：“我吃饭，吃完饭行不行，你急什么。” “好好好，你吃你吃。” 任柯摇摇头走了，待他回去客厅后，江屿川把倒扣在桌面的手机翻过来，此时的屏幕上正是他们的群聊信息。 他早看见了。 他的嘴角微微上扬，放下筷子点进了梁诗尔的头像，没有任何犹豫，发送了好友申请。 【你好，我是江屿川】 梁诗尔发现江屿川的好友申请又是半个小时后了，她随手点了下同意便放下手机，忙自己的去了。 这几天来，她很少让自己有空闲的时刻。 如果有空闲，她便想开始工作，或者打游戏，让自己的脑子充斥着各种信息，从而忽略掉内心最撕心裂肺的那一块。 周末在繁忙的加班和游戏中度过了，周一中午，季泊辰给她打来了电话。 原定出差回来的时间是周一下午，但他说他今天有点事没有忙完，大概晚上十点才能到，不能提早回来陪她一起吃晚饭。 梁诗尔“贴心”地让他忙自己的，而后在晚饭时间，看到了朋友圈里于嘉嘉的更新。 豪华的餐厅，精致包装的礼物，还有拿着鲜花自拍的清纯面孔。 【祝我生日快乐，希望未来的每个生日都像今天一样有喜欢的人相伴～】 朋友圈里没有完整出现她喜欢的人的模样，只在一张餐厅露台的照片里“不小心”露出了那个人的小半部分背影。 没有人看得出那个背影是谁，但梁诗尔对季泊辰太熟悉了，熟悉到可怕的程度。就连那样边边角角的轮廓，她也能感觉出来，那是季泊辰。 他说，他有工作，所以赶不回来跟她吃饭。 可实际上，却是为了陪另外一个人过生日，对她杜撰出莫须有来。 梁诗尔看着这些图片，已经不觉得想哭，或者心里会有多痛了，只是一种尘埃落定的麻木。 她在逐渐空寂的脑子里突然想，看来，她也并不是那么熟悉季泊辰。 毕竟她从前一直觉得，季泊辰不会对她撒谎。 —— 谱曲谱了几个小时后，江屿川总算是从音乐房里出来了。 他简单吃了点饭，打开了《剑江湖》。 他通常会在脑袋转冒烟后在游戏上放松一下，原本今晚只是想简单做点任务，意外发现梁诗尔竟然在线。 昨天任柯在群里问过她今晚要不要打游戏，她说今晚有事不会上线的。 所以，事情取消了？ 江屿川注意到她在空闲的状态，给她发了信息。 【是在挂机吗？】 一分钟后，梁诗尔回复：【没，刚打完任务】 江屿川：【我以为你今晚不会上线】 梁诗尔：【没什么事，上来看看】 江屿川心中一喜：【那你有空跟我下个双人副本吗？对了，今天副本里面有星辉蓝宝石，我记得你上次说你需要这个炼化武器】 打完字后，迫不及待发送了组队邀请。 梁诗尔并没有接受组队的意思，因为她听到书房外有了响动，想来是季泊辰回来了。但组队邀请跳出的突然，鼠标一不小心，恰恰好点到了接受键。 “诗尔，我回来了。” “现在就去副本吗？”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一个来自书房门口，一个来自耳机里。 梁诗尔愣了下，看向书房门口，季泊辰已经从外走进来了，手里还提着一个系着黑丝绒蝴蝶结的包装袋。 “回来晚了，对不起啊。”季泊辰俯身揉了揉她的头发，说，“送给你的。” 梁诗尔侧眸看向了那个袋子，跟于嘉嘉今天朋友圈晒的生日手链是同个牌子。 “是什么？”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很冷静。 “打开看看。” 看着季泊辰脸上温柔的笑意，梁诗尔早忘了耳机里还有另一个人的存在，她拿下耳机随手放在桌上，打开礼物盒子。 是一条非常闪耀的钻石项链，雪花的型状，每朵花瓣上的钻石切割面都异常闪耀。 “很漂亮。”她说。 季泊辰眉梢染上喜色，因为她的喜欢而开心：“当然漂亮了，我可挑选了好久的，为上回没陪你回家吃饭赔罪。” 梁诗尔笑了下，抬眸看他：“你一个人去挑的？” 季泊辰微微一顿，避开了她的目光，拿起项链给她戴上：“嗯，我让陈丰管自己忙去了，趁空闲时间开车出去挑的。” 所以，于嘉嘉那条手链也是你亲手挑选的吗？ 梁诗尔垂着眸，感觉着心口那股离奇又无奈的痛意弥漫开来，这让她此时特别想笑。 她也特别想问问他，他去那家店挑选这些时，心里想的到底是给她赔罪，还是给那个女孩过一个浪漫又开心的生日？ “谢谢。”她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让自己的声音听着很平常。 “你还跟我说谢呢，傻瓜。”季泊辰说着看向电脑屏幕，“你刚才在干什么，打游戏？” 梁诗尔顺着他的视线看向屏幕，这才发现队伍里还有一个人存在，她差点忘了刚才不小心点进了组队模式。 “嗯，打游戏。” “那别打了，陪陪我，我们——” “你这么晚回来还没吃饭吧？”梁诗尔打断了他的话。 季泊辰点头：“飞机上吃了一点，不过有点饿了。” 梁诗尔淡淡道：“那你点个外卖吃吧，我这边任务没打完，暂时不能离开。” 季泊辰只好站直了：“好吧，那我先去洗澡。” “嗯。” 季泊辰走了，梁诗尔重新戴上了耳机，“你怎么还在。” 江屿川确实一直停留在队伍里，他本意是等她一起打游戏，并没有要偷听他们讲话。 只是没想到的是，梁诗尔对她老公撒谎了，他们副本都还没下，根本没什么任务没打完不能离开。 “没事的话队伍散了吧。”听筒里，她的声音显然比之前还冷。 她心情不好。 “等等！” 梁诗尔：“怎么？” “你刚才不是跟他说任务没打完。”江屿川心知肚明她在逃避那边那个人，脑子一热便说，“既然这样，我们可以开始吗。” 第8章 第八章 江屿川想得没错，梁诗尔确实是在逃避季泊辰。 她一方面很理智地告诉自己不要拆穿他，要找到更多明显的证据，证明他是出轨的那一方再跟他摊牌。 可另一方面，她克制不住地想起很多他们曾经在一起的画面，想起他对她的很多承诺，也想起当初自己毫不犹豫跟他结婚时，心里的幸福…… 所有的画面交织在一起，在于嘉嘉朋友圈的刺激下轰然破碎，化成无数玻璃刀片扎在了她自己的心上。 梁诗尔深吸了一口气，点了下副本的按钮后，伸手扯去了脖子上的项链。 她随意把它丢在了一边，看都没有再看一眼。 半个小时后，副本通关，梁诗尔直接退出了组队。 江屿川愣了愣，给她发消息：【奖励你怎么都没领？】 梁诗尔回复：【不用了，送你吧】 接着，她的头像便灰掉了。 江屿川拿开了耳机，皱着眉头靠在了电竞椅里。就在这时，手机响了起来，是温叶岚给他打来的电话。 “阿川，干嘛呢。” 江屿川：“打游戏，怎么了。” “打什么游戏啊，上回的事怎么样了啊，你跟晓棠有没有联系？” 江屿川按了按太阳穴：“叶岚姐，我不是跟你说了吗，我对她没那意思，你别给我介绍什么对象了。” “怎么就没那意思了，我表妹长得多可爱啊，你们一起出去吃吃饭，接触试试啊。” “不用。” “你嘴是真硬啊，要不是你爸妈拜托我，我都不带搭理你的！” “我爸妈又跟你说什么了。” “说让你早点谈个恋爱收收心，省得就知道你的乐队。欸我没说你乐队不好的意思啊，我的意思是，乐队和谈恋爱不冲突，你也确实可以谈个恋爱了。” “……挂了。” “别啊。你老实说，你是不是不喜欢我表妹那个类型啊。那你直接跟我说你喜欢什么类型好了，我给你介绍准确点的。” 江屿川刚想说我不需要，可脑子里却很然蹦出了那天晚上在地下停车场里，那双清冷寂静的眼睛。 他所有话语一下子噎在了喉咙处，回过神后，心里大骂了句自己有病。 “怎么不说话？在想你喜欢的类型？说，说出来，姐给你搞定。” 江屿川：“……你就别当红娘了，再见。” “喂——” 江屿川直接挂了电话，他有些烦躁地揉了把头发，直接起身回卧室冲了个冷水澡。 另外一边，洗漱完毕的梁诗尔姗姗来迟，上了床。 季泊辰在外一天，到这个点已经很想睡了，但等到她上床后还是倾身过去抱住她，他习惯于闻她身上的味道，不完全是沐浴露的香气，还有她本身带的气息。 只是他求爱的信号放到一半，梁诗尔便把他的手拿开了。 “经期，不方便。”她找了借口。 季泊辰顿了顿，“今天吗？你经期时间延迟了。” 他说得肯定，这让梁诗尔想起刚谈恋爱那两年，那段时间是她痛经最严重的时候，每次都疼得死去活来，他很心疼，每个月那几天前都会准时给她准备好各种舒缓痛经的东西，时间比她记得还要劳。 有一次她意外提早来了两天，在教室里晕过去了，是他收到她室友的消息后，从隔壁楼跑来，背着她去了医务室。 那天有很多人看着他在路上狂奔，而她在颠簸中清醒后看他满头大汗，说自己只是痛经，不是要死了，不用这么急。 那时他怎么说来着……喔，他什么都没说，只是侧眸看她时，眼睛是通红着的。 她事后还在笑呢，说到底是她在痛，还是他在痛。 时光荏苒，梁诗尔在黑暗中红了眼眶，宛若当初那个十九岁的少年郎。 “诗尔？” 她闭上了眼，回答：“是延迟了几天。” “身体不舒服吗？是不是因为工作量太大，太累了。” “也不是……没事的，延迟几天很正常。” 她云淡风轻，季泊辰也就没有追问了。一天的疲惫袭来，他闭上眼睛也昏昏欲睡。 “对了，明天下班后我去接你，我已经订好餐厅了。” 因为上一次没能跟她父母一起吃饭，季泊辰便安排两家人一起吃一顿，叙叙旧。 梁诗尔嗯了声，没再说什么。 但她知道，也许这顿饭会是他们这么多人心平气和的最后一顿饭。 —— 次日，梁诗尔下班后上了季泊辰的车，一起前往了吃饭的餐厅。 两人先到的地方，安排好服务员上菜后，季泊辰爸妈和他弟弟先出现了。 梁诗尔起身，叫了声爸妈。 “嫂子！”季泊辰的弟弟季廷阳凑上来，笑嘻嘻地跟她打了个招呼，“嫂子，剑江湖最新副本的boss能不能带我打一下！好难啊，我们寝室都还没人通关。” “廷阳，别一来就拉着你嫂子，好好坐着说话。”季泊辰母亲葛佳青瞪了二儿子一眼，而后笑着看向梁诗尔，“诗尔，最近怎么样，身体好不好？” 梁诗尔点点头：“我挺好的，你跟爸呢？腰背有没有好一点。” 葛佳青道：“有，上次你给我们买的按摩椅可有效了，我们现在舒服多了。” 父亲季华语也道：“对对，很好用，谢谢了。” “爸妈，不用客气的。” 听爸妈和梁诗尔闲聊了一会后，季廷阳还是忍不住找了个空，小声对她说：“嫂子，或者你有没有什么攻略啊，给我发一份，我跟我室友打打看。” 梁诗尔对他笑了下：“好好学习。” 葛佳青：“就是，你现在要全身心在学习上，不要老游戏游戏的。” “妈，我都大学了，又不是高中生，你怎么还这话术呢。” “那大学了也得学习啊，你看看你哥哥和嫂子。” 季廷阳乐道：“我哥和我嫂子大学也不是光学习啊，谈恋爱谈得很起劲呢。” “嘿你小子——” 季泊辰看着一家人说说笑笑，心里满足，嘴角也忍不住上扬。 过了会后，他看了眼时间，起身道：“诗尔，我下去接一下爸妈。” “好。” 几分钟后，两家人便都落座了。 因为两家父母都住本市的缘故，他们刚结婚那会经常两家人聚餐。 但这两年开始，梁诗尔组织聚餐的时候少了，不单纯是因为工作忙，还因为每次吃饭都避不开一个话题——生孩子。 果然今天饭吃到一半，又聊起这件事了。 梁诗尔面色淡淡，只管自己一个耳朵进一个耳朵出的同时，心中还带着嘲讽。 生孩子……现在这种情况她生什么狗屁孩子。 谁爱生谁生吧。 一顿饭吃到最后，气氛显然大不如前了。 散场后，季家先开车离开了餐厅，车子刚开出停车场，后座的季廷阳便道：“妈，不是说好了别提孩子孩子的，怎么又提了，你看刚才嫂子脸色都不好了！” 葛佳青也有点小尴尬，不过想起下一代的要紧事，要是坚持道：“聊着聊着就提起了，这怎么避免得了呢，再说本来也该提上行程了，你不想有一个可爱的小侄子或小侄女吗？” “我想不想重要吗，你们想不想重要吗？重要的是嫂子想不想，今年她那公司可是大火热，肯定很忙的，这种事你让他们两人商量就好了啊。” “他们两个能商量出什么，诗尔这个年龄段不生那什么时候生，以后危险系数都上来了。”葛佳青叹了口气，“小孩子家家懂什么，别说了。” 季廷阳：“可是也不能逼人家啊。” “没有逼，这不是提醒提醒吗。”葛佳青心里是很喜欢梁诗尔这个媳妇的，漂亮懂事，对他们很孝顺。只是孙子孙女的事，她也是真的期待。 季廷阳则闷头生气，这还不是逼那是什么。 他真是搞不懂老一辈的人怎么这样，就爱催下一辈人做事。 这把嫂子弄不高兴，他都不好意思找她要攻略了！ 此时，梁诗尔也带着父母和弟弟去到他们的车旁。 怀孕这件事在他们家已经是老话题了，但大概亲家也在催，她爸觉得很没有面子，一路上绷着个脸，气呼呼地坐进了车里。 梁诗尔对他的反应已经麻木，交待了几句母亲注意身体之后，便转身离开了。 季泊辰在不远处等着她，待她过来后，温声道，“不用在乎我爸妈的话，老人家就是这样。我之前说过了，现在不谈这个，往后放，你想的时候再说。” 说完后，发现梁诗尔的脸色算不上生气，而是介于一种平静和无所谓之间，这莫名让季泊辰心口紧了一下。 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觉得，要是她此时跟她闹一两句，发发火还更正常些。 “诗尔？” “回去吧。” 季泊辰心里有些不安：“你会不高兴吗？” 梁诗尔道：“你之前不是一直希望我回归家庭去生孩子，怎么现在不站着爸妈那边了。” 季泊辰抿了抿唇：“我只是希望我们不要再吵架，也希望你开心一些。” 梁诗尔听完这话定定看了他两秒，要放在以前，她大概会有些感动，毕竟他能只求她开心就好。 但此时此刻，她脑子里却只想着，是因为这几天跟于嘉嘉出差走得近觉得愧疚，所以才会让这一步吧？ “诗尔，我是说真的，我只是希望你能开心一些。” 梁诗尔勾了勾唇，笑意却不达眼底：“我会开心的，一定。” —— 很多人结婚后都有个蜜月期，温叶岚也不例外。 这天中午，她路过梁诗尔的公司，便趁梁诗尔午休跟她一起吃了顿饭。 饭桌上，聊起了适合度蜜月的地方。 “要不还是去巴厘岛？看看海还不错。” 梁诗尔：“行，去那挺好，风景美，坐咖啡店估计都能坐一整天。” “那我晚点就让赵明俊订机票酒店去。”温叶岚想了想，又说，“你们俩要不要一起，反正你们也很久没有一起出去旅行了，正好度个假。两对情侣多好玩！” “不了。” “为什么啊，很忙？一点时间都抽不出嘛！” 说完后，发现梁诗尔没有接话，她垂眸用叉子撮着碗里的牛肉粒，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温叶岚挑了挑眉：”怎么了，吵架了？” “不算。” “不算是什么意思。” 梁诗尔放下了叉子，抬眸看向好友。 此前温叶岚在婚期，且她也不确定季泊辰是否真的有异心，所以心里的困扰谁也没有告诉，一直憋着，自我内耗。 但现在已经看到蛛丝马迹，再面对好友关切的眼神时，终于想要一个宣泄口。 “到底怎么了啊，冷战？季泊辰这家伙怎么回事啊，敢冷着你，我看他是不想活了——” “叶岚。”梁诗尔打断她。 “嗯？” 梁诗尔轻吸了口气，在温叶岚疑惑的眼神中，放缓了声音：“我们没有冷战。只是，季泊辰他应该出轨了。” 第9章 第九章 “什么？！” 一声惊呼，但意识到这里是梁诗尔公司附近的餐厅，温叶岚立刻又收敛了声音，只是她脸上的表情是怎么都难以平静。 出轨？ 季泊辰？ 温叶岚没法相信。 不是她对男人有信心，而是这么些年来季泊辰对梁诗尔怎么样她都看在眼里，她觉得全世界谁都有可能出轨，包括自己的新婚老公。 但季泊辰……她一直觉得他和梁诗尔会白头到老。 温叶岚往后一靠，先是巨大的失望，觉得这个世界上是不是他妈的没一个男人可以真正的相信，而后反应过来，赶忙去安慰眼前好友。 “你怎么发现的？对方是谁？操，他脑子是进水了吗？” 梁诗尔：“有一次手机上无意发现的，虽然没有明显的暧昧，但是……我能感觉到一些不一样的地方。那个女生是他部们的人，年纪挺轻的，长得也不错。” “放屁啊，长得能多不错，我可不信她能比你好看。”温叶岚要气炸了，“这狗男人，算我看错他了！之前都给我演深情是吧！” 梁诗尔心中苦笑，其实跟季泊辰在一起的这些年，她能感觉到他的真心实意。 大学的时候他费尽心思追求她是真，对她好是真，毕业后想要组成家庭，永远在一起的愿望也是真。 她从未觉得他的深情是假的，但是……深情也会有变化。 其实一开始在巨大的崩溃过后，她有反思自己。 她在想是不是因为这一年多来她太忙了，两人因为工作的原因老是吵架冷战，他才会喜欢上别人？是不是因为她怎么都不肯妥协，不肯回归家庭，他才会失望？ 可挣扎过后她又会觉得，凭什么呢？ 明明他忙碌、他拼事业的时候，她就能坚定地支持他啊。怎么轮到她拼事业，他就受不了被冷落，要去看另一个人呢。 这不公平。 “诗尔，你现在打算怎么办？”温叶岚神色严肃，问道。 “我要跟他离婚。”梁诗尔眼里有了热意，她咬了咬牙道，“可是叶岚，我好生气，好不甘心，他明明知道我最恨的就是出轨，可他还是做了，他背叛了对我的承诺……” 婚礼上，他颤抖着说要跟她在一起一辈子，全心全意只爱她一个人，可他做不到了。 而他们也在一起太久了，久到他已经完全成为了她生命中的一部分。 她决心离婚，就也要接受这个决定下撕心裂肺的疼痛。 太难受了…… 温叶岚伸手拉住她，“我明白，别说你，连我这个外人都恨不得直接把他剐了。但是诗尔，你说离婚，不能直接就提离婚。” 梁诗尔抬眸看她。 温叶岚理智道，“你们两个这些年婚后财产都不少了吧，房子，车子，投资，存款？他是过错方，离婚你就理应得到更多。还有，季泊辰既然出轨，肯定也在那个女人身上花了钱的，他凭什么用你们的婚内财产当别的女人的财神，那个不要脸的女人又凭什么用你的钱！所以啊，你得一分不少得全部要回来才行！这对狗男女必须付出代价！” “我知道，但目前他手机里没有什么能找到的证据。” “手机里没有算他删的干净！但其他蛛丝马迹还是能去找的。” 梁诗尔都明白，要不然她也不会忍到现在没有去摊牌。 她的怨恨和不甘让她完全不想让季泊辰好过，她要看到他痛苦，看到他后悔，看到他心如死灰……也许只有这样，她心里才会舒服一点点。 她掩去了眼底的泪意，说：“叶岚，我想让你帮我。” 温叶岚立刻坐直了，“当然！我认识一些会找出轨证据的人，我让人去办！只要能抓到他们的把柄，一切好说。” “嗯。” 兴许总算是倾述了一番，和温叶岚分开的这天晚上，梁诗尔总算是睡了一个好觉。 而温叶岚的速度也很快，没几天后，她便给她发了一小段的文字，关于她所调查到了于嘉嘉的背景。而后，她还发来了一段视频。 梁诗尔没想到这么快就有消息，一时间竟然没有敢点进那段视频。自己知道是一回事，可真要让她看到，又是一件难以接受的事。 【于嘉嘉，二十三岁，苏市城堂县人，明海工商学院广告系出身，半年多前进入的天蓝广告公司。 家境非常普通，父母亲都是工人且父亲因为身体原因已经下岗。重点来了啊，她现在住的是天垣公寓，这个地方最小平方的房子月租金两万，按照她目前岗位的工资水平，完全覆盖不了。还有，她是前几天刚住进去的……】 梁诗尔看完文字，还是点进了视频。 视频来源是天垣公寓门口的监控，也不知温叶岚是怎么拿到的。监控画面里，出现了季泊辰平时自己开车时最常用的那辆，他停在了门口，于嘉嘉从副驾驶下来。 但于嘉嘉没走，而是趴在窗户口跟季泊辰说话，而后，季泊辰下了车，不知道他说了些什么，只是看到于嘉嘉突然很开心地绕去后备箱，从里面提出来两个黑色镶着山茶花的袋子…… 接着，季泊辰上车。于嘉嘉进了小区。 梁诗尔来来回回看了两遍视频，她还将视频停顿在季泊辰出现的时刻，想看清那个时候他到底是怎么样的表情，但画面并不是非常清晰。 所以她无法知道，他那时的表情，是不是跟他送自己礼物时，挂着的温柔笑脸是一样的…… 【天垣那边蹲了好几天，季泊辰就出现了这么一次。因为车没有进小区，所以这也不能成为完全的证据。不过！他明显送了这个女人奢侈品！大晚上还送她回家，简直可恶！】 梁诗尔看着手机，很久没有回应，久到温叶岚有点不放心，直接给她打电话过来。 “你没事吧？” 梁诗尔心口发堵，“没事。” 怎么可能没事，她简直是多此一问。 温叶岚叹了口气：“诗尔，后续我会继续让人调查的。你现在就先按兵不动，别让季泊辰看出什么端倪来。” “我知道。” “你也别太难过……男人这种生物，地球上可有接近40亿呢，还缺他一个不成？！他什么玩意啊敢背叛你！” 梁诗尔无奈失笑：“你才刚结婚，这种话别给你老公听到了。” “我管他呢，天大地大姐妹最大。”温叶岚说，“你晚上也别一个人胡思乱想了，来找我，我们happy去！” “去哪？” “当然是解压的地方了。” —— 梁诗尔并不想在看到这个视频后，回家再面对季泊辰，她觉得短时间内，自己完全没办法对他露出笑脸来。 所以在公司人基本散去，外面彻底进入夜晚模式时，她决定开车去找温叶岚。 到目的地的时候，季泊辰正好给她发了消息过来，让她晚上不用等他，他有应酬，会很晚回来。 巧了。 梁诗尔收起手机。 “诗尔！这边！” 远远的，温叶岚朝她跑了过来，“干什么呢，站这发呆。” “没什么，正要给你打电话。” 温叶岚看着她的神情，自知她心情不好，拉住她的手腕直接带她去了livehousevip区。 这家livehouse并不是温叶岚的那家，她只是因为今晚这里的乐队有好几组是她感兴趣的，所以才拉着梁诗尔到这来玩。 这家店面积不大，也并不分上下层，它的vip区在舞台的左右两侧，地面比普通观众区抬高了一米左右，围了围栏，里面有专享的吧台调酒。 坐下后，梁诗尔环视了一圈，发现这个位置是离舞台最近的，而这一圈沙发上坐着的人没一个她认识的。 全部都是男性，风格迥异，且……皆有些姿色。 “怎么样，还行吗？”温叶岚在她疑惑的眼神中道，“我早说了，这世界上男人多得很，姐妹你要几个有几个。跟你讲，今晚什么都不想了啊，就听歌喝酒玩乐，主打开心！” 梁诗尔明白过来她的用意，扶额：“……我谢谢你啊。” “不客气，都是我应该做的。”温叶岚说完起身道，“来来来！我介绍一下啊，这是我姐妹儿，梁诗尔，大家打个招呼，一起碰一杯啊！” 男孩儿们纷纷响应起身碰杯，诗尔姐诗尔姐叫得很热情。 梁诗尔知道温叶岚就是想让她开心而已，也就没有多说什么了，跟众人碰了下，坐到沙发上喝酒去了。 后续，一波人便一边喝酒一边听音乐。 现场热烈劲爆，音乐声伴随着酒香，让人逐渐沉醉。 “来了来了！！”温叶岚突然拉着她往栏杆边上站。 梁诗尔被她拉得头晕目眩：“什么？” “lion啊，今晚因为他们vip席爆满，我还是花了很多钱才搞到位置呢。” 江屿川的乐队么。 梁诗尔看向舞台，舞光熄灭的状态下，隐约有四人走了上来。 正当她逐一分辨分别都是谁时，音乐前奏骤然响起，幽蓝色的灯光瞬间倾洒在台上的人的脸上、身上……镀了层光芒，像夜色里从月光中走出来的精灵，唯美得让人心跳都空了一拍。 而舞台上的人也在音乐声中缓缓抬眼了，在他的手握向话筒支架时，伴奏声缓下来。下一秒，他低低开了口，声线清润，清醇如酒，尾音都似带着撩拨人心的缱绻。 梁诗尔怔了怔，手臂因他开口的第一句冒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她知道他唱歌很好听，之前听过的，但这首歌显然更加适配他的嗓音，再加上现场live的效果，简直是听觉盛宴。 这是一首慢歌，现场大多人都举起了手机，没有吵闹，没有跟唱，大家都很默契地，安静地听着。 梁诗尔也静默着，直到这首歌闭，下一首的前奏躁动地响起她才骤然回过神。而舞台底下的人和她身边的人也突然都躁动了起来，跟着节奏摇摆，跳动。 梁诗尔望向舞台，看到江屿川把话筒从支架上拿了下来，随着鼓点清晰，他身上的安静和温和这一瞬突然变得热烈而狂野…… 灯光，音乐，人群。 闪耀的，鼓动的，激情的……梁诗尔这时才算彻彻底底感觉到了live现场的感染力，她体会着耳膜的震动，恍惚地觉得自己进入了另外一个世界，没有难过没有背叛没有绝望，有的只是兴奋，疯狂，和快乐。 她忍不住扬起嘴角，跟着旁边的温叶岚一起呐喊，跳动，举杯……陷入到这个刺激而火热的世界里。 “江屿川！江屿川！！！”酒精上头的温叶岚像个小疯子。 梁诗尔也好不到哪去，她已经分不清是氛围让她醉，还是酒精让她醉了。见温叶岚又蹦又跳，喊得脸都热了，咯咯直乐，最后也学着她的样子，大声地喊江屿川，权当一种发泄。 舞台下观众里也有很多很多人在喊他的名字，梁诗尔靠在栏杆上，觉得自己声音好像被比下去了，于是赌气一样，喊得更大声了。 喊着喊着，舞台上的人朝这边看了过来，梁诗尔不确定他是不是看到她们了，当然她也不管这些，只觉得喊完后一身舒畅，开开心心又跟温叶岚碰了一杯。 这场现场演出是多个乐队组合，每个乐队三首歌。 bluelion结束后，梁诗尔也回到了沙发位置上。 “姐姐，你也很喜欢这个乐队吗？”过了一会后，身边坐下了一个男生，是温叶岚找来的“朋友”之一，白白净净，很是帅气。 梁诗尔淡笑点头：“是啊，他们的歌很好听。” “嗯，我也觉得。我听说他们下个月要去星光音乐节，你要去吗，我们可以结伴。” “音乐节啊。”梁诗尔摩挲着杯壁，“那得看有没有时间了。” “有时间的话告诉我。”男生拿出手机，“要不，我们先加个微信？” “你也来了，怎么没提前打个招呼？” 正当梁诗尔要回答那男生的时候，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下，一转头，看到一个身影在自己另一侧坐了下来。 跟方才在台上时穿的衣服不同，此时他已经换了身简约的服饰，宽松的纯白色t恤，黑裤，戴着鸭舌帽，帽檐压得很低，深邃的眉眼在阴影里，倒映着一丝幽光。 “叶岚带我来的，我也不知道你今天在这有演出，好巧。”梁诗尔道。 江屿川笑了笑。 他一笑，阴影下的神色就会多几分少年气：“是很巧，刚才我在台上就看到你了。” 一起打游戏的交情，让两人熟悉了许多。 梁诗尔挑了下眉：“是吗，那你看到我跟叶岚给你欢呼呐喊了吧。” 说起这，江屿川眉宇间笑意更甚了：“看到了，谢谢。” “不客气，你今天唱得很好听。”梁诗尔完全发自内心地说道，“我回去后就下你们的歌听。” “行啊。”江屿川扶了下帽檐，笑容难得多了几分腼腆。但下一秒看向她身边的男孩时，眼神里又分明是有些冷意的。 那男孩看到他也很惊讶，他没料到lion的主唱刚下台不久就跑这来了。再加上两人说话他也插不进去，后来就识趣地走开了。 “我靠！江屿川，你怎么过来了，他们三个呢？”光线昏暗，vip座上的人也不能完全看清，温叶岚是过来找梁诗尔说话才注意到他也在这的。 江屿川道：“他们三个在化妆间休息，我刚才看到你们了，所以过来看看。” “不怕被你的小粉丝们围堵啊！” 江屿川拉了下帽檐：“不会，我从侧门上来的。” “噢噢，行！那过来跟我喝一杯？” 江屿川点头，刚想拿起桌上的酒跟她碰一下，就被温叶岚拉了起来。 “我们去那边喝！” 江屿川莫名：“为什么？” 温叶岚小声道：“让诗尔跟小帅哥们玩，别打扰别打扰。” 江屿川目光微顿，回头看向沙发上坐着的梁诗尔。 她今天穿了件浅咖色的吊带长裙，长卷发披肩，妆容浅淡，清冷干净，昏暗的灯光下，安静又夺目。 旁边或站或坐的几个男生，目光若有似无，都在她身上。 江屿川眉头轻皱了下，收回视线：“你这是什么意思，拉红线拉到她身上了？她都结婚了——” 话没说完，就听温叶岚冷笑了声：“那又怎么样，结婚算个屁啊。” 第10章 第十章 livehouse真是个好地方。 梁诗尔觉得在音乐中完全释放了心里的压抑，拿着酒杯，没过一会在男孩们的盛情邀请下，又起身去蹦蹦跳跳了。 最终散场的时候，她甚至有些依依不舍。 “姐姐，我送你回家吧。”方才在她旁边陪着的男生笑着说道。 梁诗尔眼前有些模糊，她眯了眯眼睛：“你送我回家？” “对啊，可以吗？” 梁诗尔眉梢轻扬：“可我又不回家。” “那，你想去哪？” “我啊……去酒店。” 男孩愣了下，惊讶过后眼里瞬间有些意味不明：“酒店也可以，我送你——” “让一下。”话还没说完，男生突然被一个高大的身影拦截了视线。 有人走过来，横在了两人之间。 梁诗尔的鼻尖也险些碰到突然横过来的人的胸膛，她皱了皱眉头，后退了一步，看到一个戴着帽子和黑色口罩的人：“你还在？” 这么近的距离，她只能看到眼睛，但还是可以分辨出眼前的人是江屿川。 “对，我还在。不过现在要走了，叶岚姐叫我过来带你。” 梁诗尔懒懒地问道：“她人呢？” “就在那。” 梁诗尔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发现赵明骏不知什么时候也来了，温叶岚被他搂着，在耍脾气。 她笑了笑，说：“噢，那走吧。” “姐姐……” 一旁的男孩见此还要上前，江屿川皱着眉头扫了他一眼，“让开。” “……” 江屿川眼神冷冷，完全不想跟男生再交流一句，扣住了梁诗尔的手腕，直接把她往外带。 “诗尔，诗尔！我也不知道他怎么来了，我没叫他！”温叶岚转头看到梁诗尔，立刻表达自己的“衷心”。 梁诗尔侧着脑袋，乐道：“那你回去吧，赵明骏，好好带她回家。” “她也喝多了吧？”赵明骏开口，但话是对江屿川说的。 江屿川点点头，道：“我送她回去。” “我不是说了吗，我不回去。”梁诗尔皱眉，“我自己会去酒店开房的，你，不用管。” “你这样子能走到酒店？” 梁诗尔凉凉道：“小屁孩，你瞧不起谁？” 江屿川眼眸微眯，因为这个称呼。 ”我也要去住酒店！诗尔！我们一起吧！臭男人全部滚蛋！” 赵明俊搂住怀里的妻子：“你是说臭男人呢。” 温叶岚：“谁是男人谁臭。” “嘿你——” “走了走了。”温叶岚抬脚就想过来，但被赵明俊拉住了，直接拦腰抱起。 赵明俊一边把人按在怀里一边嘱咐：“屿川，把诗尔带上！” 江屿川：“知道。” 温叶岚在他怀里炸毛了：“你干什么啊，我今晚要陪诗尔一起住酒店的！” “好好好，住酒店，是要住酒店呢。我们大家一块去。” “谁跟你一块——” “好了，别闹了。” “闹个屁！” …… 新婚夫妻一个吵一个哄，往停车的地方走去。 梁诗尔看着眼前的人，晃了晃脑袋，朝江屿川摆摆手道：“我真不用你帮忙，回去吧弟弟。” “就送你到酒店，我又不像刚才那个，要跟你进房间。” 冷不丁的一句话，莫名还带着一丝不满。 梁诗尔没察觉，只是侧眸看他：“谁说刚才那个要跟我进房间了？” 江屿川抿了抿唇，没吭声，拉着她往外走。 两人力气悬殊，再加上梁诗尔醉得不轻，脚步都有点发虚，于是也没法跟身边的人计较了，任由他拉拽着，送进了赵明俊的后车座。 酒店距离这里不算远，半个小时后，赵明俊把已经昏睡过去的温叶岚抱下车。 “房间已经我已经让人开好了，屿川，你帮帮忙，把这姐姐送她房间去。” 江屿川都不需要他说，已经把梁诗尔扶下来了。 经过一路的休息，梁诗尔脑子反而更不清醒了。但江屿川觉得她不清醒也好，这样还能乖一些，能让他更快把她送去休息。 “身份证给我一下。”江屿川把她整个人托住，低声道。 梁诗尔半眯着眼睛，往包里掏，但怎么都掏不到。最后直接烦闷地把整个包甩他怀里，没好气说：“自己不会找啊。” 江屿川被她训了一声，也不恼，听话地把包放在前台，从里面掏出了身份证。 “她一个人住，我送她上去马上下来。” “好的先生，您稍等，需要登记一下。” “嗯。” 梁诗尔的房间和温叶岚他们的房间在同层的两个方向，一起电梯上楼后，赵明俊抱着温叶岚去了自己的房间，走之前还提醒了句，可以给梁诗尔的老公打电话，让他知道一下。 江屿川没应声，也没准备打电话。他扶着梁诗尔去了她的房间外，刷卡。 “你休息吧，我先走了，要是有什么事……你给我打电话。”江屿川站在房间门口看着她，没踏进去。 梁诗尔也不知道听进去没有，摆摆手往里走，但没走几步，突然脚下一软就要往边上倒。 江屿川吓了一跳，立刻上前搂住了她的腰，把人拽了起来。但他冲得太急一下子也没站稳，单手险险扶住墙，才没让两人一起摔倒。 “轻点，很晕……”怀里的人嘟囔了句。 江屿川低眸，神色怔然。 掌心下的腰肢盈盈一握，这么近的距离挨着，他几乎能闻到她身上、发丝上，花香和柑橘融合的淡淡香气，与她给人的清冷感不同，是柔和温暖的气息，轻易让人心跳异常。 他抿了抿唇，呼吸都失了频率：“我……扶你过去？” 梁诗尔头晕得厉害，她缓了片刻，才抬头看向眼前的人。 入目是一双很好看的丹凤眼，深眉骨，睫毛很长，浅浅的瞳色，闪烁不定。 她看了半晌，突然伸手扯下了他的口罩。 没了口罩的遮掩，也总算能完整地看到帽檐下的脸了。 除了好看的眼睛之外，这张脸还有高挺的鼻梁，偏薄的嘴唇，唇形很好看，看着还很软……他的肤色也很白，但此时染上了些许异常的红晕。 这是一张又年轻又俊俏的脸啊。 眼神亮亮的，好像脑子里想什么都写在了脸上，真有趣…… 梁诗尔歪了下脑袋，突然就在想，季泊辰面对于嘉嘉的时候，是不是就是这种感觉啊。 一张陌生的脸，也是一张新鲜的脸。 因为新鲜，所以刺激么。 “梁诗尔。” “嗯？” 江屿川咽了咽嗓子：“你，干什么？” 梁诗尔看着他，但眼底像蒙了一层纱，让人看不清情绪：“我干什么了？” 江屿川被她盯得很不自在，又不知道怎么回答，好一会才颓唐道：“没什么……” “那你还不扶我过去？” 江屿川如梦初醒，松开了搂在她腰上的手。 房间这是个小套间，分为客厅和卧室。 卧室里已经开了空调，但江屿川把人扶到床边坐下时，还是冒了一层薄汗。 “你很热么。” 江屿川抬眸，看到她依然在看着自己，清了清嗓子：“嗯……热。” “你可以把空调再调低点。” 江屿川怔了怔，他觉得自己是听错了，或者……是他理解错了。 她让他调低空调，是让他留在这个房间？ 还是只是希望自己在这里多待一会？ 她喝多了，他多待一会照顾一下也是应该吧。 脑子在短暂的时间里闪过很多想法。 江屿川轻吸了口气，有些不自然地转身倒水：“你先喝点水吧。” “谢谢啊……”梁诗尔接过他递过来的杯子，神色有些空洞。但她就这么一直看着他，也好像是在透过他看别的什么。 江屿川在她的眼神中心跳愈发强烈，他觉得自己应该要站远点或者干脆离开算了，但不知道为什么，脚就像被定在了地上一样，挪动不了一点。 就在他觉得这情景过分怪异，而心跳的频率也有点超了他的负荷时，突然听眼前的人说：“算了，你走吧弟弟，记得把门带上。” 江屿川微怔，下一秒就看到她放下玻璃杯，背过身躺下了。 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姿态。 跳动的心脏和抽动的太阳穴在瞬间的静谧中遭受到了冰冻。 江屿川站在原地，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快速转身离开了房间。 空寂的屋子里，隐约只有空调运作的声音。梁诗尔听到外面门被关上的声音后，才缓缓睁开了双眼。 她看着虚空处，迷茫地眨了下眼睛，在浑浑噩噩的脑子里摸索着方才面对那个男孩子时，自己在想什么。 报复，放纵，试探…… 原来，新鲜感真的会让人觉得刺激。 可是为什么呢，她没能体会到季泊辰那种触及禁忌的开心。 第11章 第十一章 次日，雨雾连绵。 梁诗尔在一片黑暗中清醒，窗帘紧闭，她听到了外头淅淅沥沥的轻微声响。 太阳穴还有一些抽疼，她缓了好一会，从床上起身，拉开了窗帘。 阴雨天，她按了按脑袋，从床上找到了自己的手机。 手机上，有几条未读消息。 梁诗尔一一看了下来，温叶岚的消息是不久前发的，她让她起床之后给她打电话。 江屿川的信息则来自昨晚凌晨，让她有什么不舒服给他消息。 梁诗尔在他的信息上停了几秒，依稀想起昨晚自己好像还动了什么离谱的念头，万分后悔地闭了闭眼睛。 喝多了，确实只是喝多了……还好她没有真发疯，直接把人扑床上去，那脸就丢大了。 她没有回复江屿川的消息，切了出去，点进了季泊辰的对话框。 季泊辰是上午七点多给她发的消息，说自己昨晚太晚回来，又喝得很醉，怕打扰她就直接去次卧睡了。早上起来发现她不在家，问她怎么这么早去公司。 梁诗尔心无波澜地回复：【我昨晚没有在家】 回完后，直接给温叶岚打电话。 昨天温叶岚和赵明俊一起睡的，早上醒来后她把赵明俊赶走了，自己独自等梁诗尔起来，这会接到电话，让她一起去餐厅吃早餐。 于是梁诗尔去浴室把昨晚没来及卸的妆卸了，洗漱一番，去往餐厅。 餐厅在酒店十三层，厚重的雾气，从落地窗望下去，看不清车水马龙。 “抱歉啊，昨天我喝太醉了，没跟你一块睡。赵明俊来了这事我都忘了。”温叶岚帮她拿了杯热牛奶过来。 梁诗尔喝了一口，嗓子舒服多了：“没事，我也喝多了，倒头就睡了。” “噢……对了，赵明俊说昨晚是阿川送你来的？” “嗯。” “那他不会放下你就走了吧？这家伙，也不照顾姐姐一下啊——”她话还没说完，梁诗尔就看到温叶岚住了口，有些惊讶地往她身后看，“阿川，你还在这呢？” 梁诗尔回过头，也看到了江屿川。 他显然昨晚也是在这家酒店睡的，穿得白t是原来那件，头发看得出来是刚睡醒随意抓了一把，有些凌乱。 他看向她们：“你们还没走吗。” 温叶岚道：“是啊，你昨晚也住这？” 江屿川拉开椅子，忍不住瞥了梁诗尔一眼：“太晚了，顺便就在这睡了。” 梁诗尔闻言放下杯子，说：“谢谢你了。” “什么？” “谢你送我回房间。”梁诗尔道，“我喝多记不太清了，就隐约记得你送我回去，多亏你了。” 江屿川想起昨晚他揽着她的腰时所有的近距离，心口还是有些发紧，好在，她也不记得了，“哦……不用谢。” 后续三人一起在这吃早饭，因为江屿川在的缘故，温叶岚就没有跟梁诗尔说关于季泊辰的事，但没吃一会，季泊辰的电话打来了。 “他给你打电话干嘛？”温叶岚等她挂了后，问道。 梁诗尔：“我刚才跟他说昨晚我没在家，在这睡的，他现在要过来了。” 温叶岚哼笑一声，有些阴阳怪气：“他才知道你昨天没在家？他昨晚干嘛去了。” “不知道。” 江屿川喝着咖啡，看了她一眼。 几分钟后，季泊辰果然从餐厅电梯那边上来了。 他走进餐厅，扫了一圈便看到了落地窗旁坐着的梁诗尔和温叶岚，还有……一个男人？ 季泊辰一开始以为这个男人是赵明俊，但走近了后发现并不是，这是个年轻俊朗的男生，甚至这张脸他觉得有点印象，但不记得在哪里看到过了。 “诗尔。” 梁诗尔回头，看到他后淡声道：“来了，我快吃完了。” 季泊辰拉开她身边的椅子，跟温叶岚打了个招呼后，又看向江屿川：“这位是？” 温叶岚道：“我一弟弟，昨天护送我过来酒店的。” 季泊辰笑了下：“我都不知道你还有这么大的弟弟。” 温叶岚很不想搭理他，但也不得不忍着，敷衍回答道：“我爸妈朋友的儿子。” “这样。”季泊辰朝江屿川道，“你好。” 江屿川与之对视，点了点头：“你好。” 招呼过后，江屿川便多说什么了，低眸管自己吃饭。 但也只是表面上这样，他的注意力其实完全在梁诗尔身上，他能感觉出来知道她的婚姻出了问题，可他不知道具体是什么问题。 “昨天晚上怎么住这里了？去喝酒了吗？”季泊辰温声问道。 梁诗尔也没看他，“对。” “那你昨晚喝多了可以给我打电话，你喝醉了我不放心。” “你昨晚能有空来找我？” 季泊辰微顿：“就算我喝醉了，我也可以派人过来照顾你一下。” “不用了，喝多了我直接来酒店睡觉了，有人照顾我。” 江屿川拿着叉子的手停滞了一下，抬眸看向梁诗尔，后者正好也看了他一眼，说，“叶岚也在，你操心什么。” 她没提他的名字，但他的心跳却莫名加快，有种荒谬的紧张感。 而季泊辰听她这么说自然是以为温叶岚没喝多，在照顾她了。 “嗯，也是，不过你晚上不回家住告诉我一声，不然我以为你去哪了。” 梁诗尔放了勺子，并不接这句话，“吃完了，走吧。” “好。” —— 回到家不久，梁诗尔在手机上问温叶岚昨晚跟着季泊辰的人有没有拍到什么。 温叶岚没多久给予了回复，说昨晚季泊辰是去了会所应酬，但他只带了于嘉嘉一个人。因为会所是私人会员制的，她派的人没法混进里面包厢，只能在外面等着。 大概凌晨的时候，季泊辰从里面出来，他喝多了，司机将他扶进的车里。于嘉嘉则坐进了另外一辆车，那辆车也是季泊辰的，他让代驾把她送回了公寓。 温叶岚：【因为昨天只能在外守着，没有拍到什么实质性的东西。呵，他们在公共场合装得倒是挺像样】 梁诗尔心中冷笑，回复：【那女孩按捺不了多久】 温叶岚：【这可说不定，这姑娘要是够听话，我们可找不到证据了】 够听话？ 不见得。 她看得懂她发的所有暗搓搓的朋友圈，那些内容都若有似无地散发着恋爱的甜腻气息。 一个人如果真上了心，又怎么可能愿意一直见不得光呢。 —— 叮咚—— 几天后的下午，天垣公寓公寓803门铃响起。 此时的公寓客厅里，正招待两个朋友的于嘉嘉拉开毯子起身，打开了房门。 门口站着的是公寓的管家，他手里捧着一束鲜花，礼貌道：“于小姐，这是这周的鲜花。” 于嘉嘉说了声谢谢，面带笑意把花收了进来，刚关上门，就听到客厅的好友满是艳羡地说道：“好漂亮的花啊，你男朋友给你送的吗？” 于嘉嘉自住在这里后，觉得自己的生活品质也得跟上来，所以每周都给自己订鲜花到家。此时面对好友的询问，她下巴轻扬，不自觉就撒了个小谎。 “嗯，是他送的。” “你男朋友也太浪漫了吧。” 于嘉嘉把花暂放在桌上，露出一丝不好意思的神色来：“也还好啦。” “欸，什么时候带出来见见啊？” 于嘉嘉动作微顿，又很快说道：“他工作很忙的，下次下次。” “下次一定啊，到时候可得让他请我们吃顿好的！” “那肯定呀。” 今天来做客的两个朋友对嘉嘉这个男朋友都十分的好奇，她们之前都是在明海读大学的同学，同宿舍，所以对对方家境和生活水平都很清楚。 大学时期于嘉嘉生活费比她们还要少，过得是有些拮据的，可这毕了业完全不一样了啊。 在她们都还在吐槽明海一个月三千的租房离中心又远又破时，她就已经轻轻松松住上这种月租几万的高级公寓了。 而且方才参观的时候，她们分明看到了她的玻璃柜子里放着好多只大牌的包包…… 果然长得漂亮还是很有用啊，男朋友竟然这么舍得给她花钱。 “今天我请你们去吃饭吧。”于嘉嘉说，“吃西餐可以吗，淮海路上有一家可有名了。” “是不是gn啊。” “嗯！你去过了啊？” 好友道：“怎么可能，我只是经常路过，那家是很有名啊，可是也太贵了。” 于嘉嘉道：“没关系，我们直接去就行，反正挂我男朋友的帐。” “哇噻，那我们也太有口福了吧。” …… 两个小时后，请好友吃完饭后的于嘉嘉打车回了家。她刚准备换身衣服洗个澡时，手机响了，是她妈给她打来了电话。 一开始是正常的拉拉家常，聊到中途，她妈突然让她加一个微信，说是亲戚的朋友的孩子，也在明海市工作，两人可以认识一下，接触接触。 于嘉嘉听到这个心里烦，语气也变得有些差：“妈，我工作很忙，不想去相亲。” “再忙也要注重人生大事呀，我跟你讲，那个男孩条件不错的，在大公司工作，一个月能有一万多呢，而且他们家也在我们这的市里买房了，他爸妈都是老实人……” “他们家在我们那买房有什么了不起的，咱们那房价才多少啊。”于嘉嘉不耐烦地打断她，“等他们能在明海买房再说吧。” “你这丫头，明海的房子哪是普通家庭能负担的，咱不能好高骛远，要脚踏实地的生活才是啊。我是觉得你以后可以回我们这工作，住家里来，省房租，爸妈还能帮衬帮衬你。” 帮衬什么。 拿几千块的退休工资帮衬她吗。 于嘉嘉不想再听下去，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她都不会离开明海，选择回到那个小城镇生活的！ “我现在工资挺不错，每个月还给你们买礼物，回去了哪能赚这么多钱啊是不是？”于嘉嘉道，“再说了，普通人不能负担明海的房价，那我找个不普通的不就行了。” 电话那边的人有些敏感地问道：“嘉嘉，你这话……难道你现在有男朋友了？” 于嘉嘉噎了噎，她很想像刚才对那俩朋友一样，拿她的”男朋友”炫耀一番。 但她不敢。 因为她知道如果她说她有男朋友了，他爸妈肯定非要见一面不可。万一，再被爸妈知道对方已经结了婚……她不敢想她爸妈那样的老古董会怎么样。 “没有，哪有男朋友啊。妈，我还有加班，没什么事的话先挂了。” “嘉嘉，你要是交了男朋友要跟爸妈说啊，我们帮你把把关……” “知道了知道了。”于嘉嘉拧着眉头敷衍了几句，把电话挂了。 男朋友…… 于嘉嘉一屁股坐进沙发里，有些烦躁地看了眼微信中那个被她置顶的头像。 这个人，现在根本算不得是她的男朋友。 她摸不透他，他有时很温和，有时很善解人意，但更多的时候，她觉得他有些冷…… 她能感觉他对她是感兴趣的，因为他会对她笑，会说她有趣，说她温柔。 他会因为她撒娇就给她买很多她想要的昂贵的东西，也会带着她出入各种她原本根本就接触不到的场所…… 但她觉得这还不够。 她希望有一天他不止只是对她感兴趣，不止只是喜欢她，而是爱她…… 她想，会有那么一天的。 第12章 第十二章 又是一周工作日。 灵机游戏会议室内，正在开一个关于“恋爱游戏”四位男主角人设的会议。 会议开了一个多小时后，确定了其中三位的人设和形象图，因最后一个还是没能达到预期，决定再返回去优化，之后再来确定。 忙了一上午后，梁诗尔难得有了一个比较空闲的下午。 她便趁着这个时间，在手机上订了很多份下午茶去到季泊辰所在的公司。等她人到了季泊辰办公室时，外送也正好到了。 季泊辰还在开会，于是她让助理陈丰一块，给部门的每个人都发了一份下午茶。 “大家辛苦了，请大家喝点心。” 部门里跟着季泊辰比较久的几个下属都认识梁诗尔，连忙道谢：“谢谢诗尔姐！” “哇！还有migo家的蛋糕！这个超级好吃的！” “诗尔，你破费了！！” 梁诗尔笑道：“不会，我也是收拢一下人心。毕竟泊辰他平时对你们那么苛刻，希望大家多多包涵了。” 做为上司，季泊辰确实非常苛刻。但这话由梁诗尔这般玩笑地说出来，大家只觉轻松有趣，纷纷笑说为了这口吃的，苛刻点也没关系！ 梁诗尔跟大家说笑着，目光也缓缓落在了右侧的那个工位上，那个位置还没发到，于是她拿起了袋子里的一份蛋糕和奶茶，朝她走了过去。 “嘉嘉，给。” 于嘉嘉愣了愣，起身接过：“谢谢。诗尔姐，你还记得我。” 梁诗尔微笑着：“当然，我们不是加了微信吗。” 于嘉嘉点点头：“对，是加了微信……” 正说着，季泊辰也从外头进来了。 他的办公室在部门最深处，所以回办公室都要路过这些工位。他看到梁诗尔在这时有些惊讶，等看到她就站在于嘉嘉的工位前，脸上有了轻微的变化。 “泊辰。”梁诗尔叫他。 季泊辰回了神，没有看于嘉嘉，径直走到她面前：“你怎么来了。” “下午没什么事，想过来找你，等会可以一起回去。”梁诗尔道，“正好，也给大家带点下午茶。” 两人的关系近段时间来一直是冷冷的，他每次想暖一下都难以调动梁诗尔的情绪。 今天她突然主动来找他，还买了东西，让他的心情瞬间十分愉悦。 “我等会还要处理几份合同，你来办公室等我？” “可以啊。”梁诗尔道，“你也累了吧，我给你也买了吃的。” 季泊辰：“什么？” “当然是你喜欢吃的，里氏的生煎，我可特地去排了半个小时。” 梁诗尔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这样跟他说话了，季泊辰听着她有些娇嗔的声音，心都跟着软了：“这么辛苦干什么，可以让别人去买的。” 梁诗尔：“那我不是为了体现我的心意吗。” 季泊辰眉眼含笑：“那谢谢老婆了。” “好了，走吧，我们进去。”说完，梁诗尔对众人道，“那你们慢慢吃啊。” “好的！谢谢诗尔姐！” “谢谢诗尔。” 梁诗尔说不客气，跟着季泊辰一起去往办公室。身后一群人目送着，等人彻底进了门，才又是八卦又是艳羡地道。 “真好啊，季总和他老婆真的绝配！” “是啊是啊，诗尔姐长得好漂亮好有气质！！！” “季总对老婆也好温柔，跟工作时完全两个样子嘛。” “那当然了，我听说他们两个可是校园到婚纱，季总可爱她老婆了。” “呜呜呜呜好羡慕。” …… 于嘉嘉手里的蛋糕盒被轻微捏变了形。 “嘉嘉，诗尔姐刚才说你们之前加了微信啊。”于嘉嘉旁边工位的人凑过来问道。 于嘉嘉面色淡淡，坐回原位，蛋糕和奶茶被她随意推倒一边，开始敲键盘：“嗯。” “那她朋友圈有发和季总的照片吗，就是那种粉红泡泡！” “……没有。” “啊，那她平时都发什么啊。” 于嘉嘉手指微停，回想起她好像自加了微信后从来没看到过她发朋友圈。 粉红泡泡…… 他们真的能有粉红泡泡吗，如果有的话，季泊辰为什么会对她感兴趣，为什么会喜欢她？！ 所以不过是装得和谐罢了，他们的婚姻，根本就没那么好！ “她不发东西。”于嘉嘉有些不耐烦道，“快工作了，等会要交报告。” “噢，好吧……” 此时的办公室内，梁诗尔随意地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季泊辰进来后也看到了放在办公桌上的包装袋，他一边拆一边道：“诗尔，不过来一起吃吗。” 梁诗尔方才不过是在于嘉嘉面前装装样子刺激她，进了办公室后，她根本笑不出来。 “我不饿，你吃吧。” 季泊辰不疑有他，还沉浸在她难得给自己送饭的愉悦里。 然而刚打开盒子准备吃，手机突然响了一声，是于嘉嘉的消息：【你答应我晚上一起吃饭的，不一起吃了吗？】 季泊辰面色平静，回复：【我说过，不要在微信上说工作以外的事】 发完消息后，他点了删除。 而于嘉嘉也“乖巧”得没有再回复。 “怎么不吃？” 季泊辰抬眸，对上了回过头来的梁诗尔，他放下了手机说：“有点烫。” 梁诗尔看着他，也扫了眼桌面上的手机：“哦，烫的话还是晚点吃吧，小心点。” “好。” 梁诗尔转回头，无声地冷笑。 有些人，大概是要耐不住了。 她往后靠着，给温叶岚发消息，让她最近两天让人多跟跟于嘉嘉和季泊辰。但没等到温叶岚回复，先看到一个灰黑色的头像跳了上来。 梁诗尔顺手点了进去，看到江屿川发来的消息。 【这两天有空吗？】 —— 江屿川指的有空，是说游戏的事。 因为她几乎每天晚上都会有一段时间在游戏上，所以他想让她带他们一块打副本的时候，她也没有拒绝。 隔天晚上，梁诗尔在约定好的时间登入游戏账号。 刚登入没一会，江屿川的邀请便弹了出来。 “任柯呢。”她开了语音。 江屿川说：“他今晚有事，不上线了。” 不久前还在群里叽叽喳喳说今晚要做副本任务的是任柯，结果她人来了，他反而不上线了。但梁诗尔也无所谓，道：“还有别人吗？” “没有了。” “好，那我去召三个过来，要什么职业？” “先别召了吧。”江屿川说，“我这周有两次双人副本还没打，你……能不能先帮我过一下？” 多人组队和双人组队对梁诗尔来说也没什么区别，她淡淡道：“都行。” “谢谢。” 之前几次玩下来后，他们打斗配合得已经十分默契了，所以这次梁诗尔只开了几次口把控节奏，就已经能很顺利地通关。 副本结束后，奖励散出，梁诗尔捡了几个自己需要的，便想退出队伍了。 然而鼠标还没点上，忽然听到耳机那头的人说，“如果你觉得不开心，应该早点离开。” 梁诗尔微怔：“什么？” 江屿川迟疑了下，还是道：“我是说，你和你丈夫。” 一晚上没怎么说话的人在临下游戏时冒出一句意外的话。 梁诗尔有些意外，轻笑了声：“你怎么知道我开不开心？” “看得出来，难道他看不出来吗？” 梁诗尔脸上的笑瞬间淡了下去，“弟弟，这好像不关你的事。” “……” 梁诗尔：“走了。” “等一下！” “你还想劝导什么？” “不是。”江屿川声色中有了几分不自在，“不说那个了……” 梁诗尔耐着性子：“那你要说什么？” “音乐节。”江屿川道，“下周六星光音乐节，在敏西那边。叶岚姐应该也要去，你要是有空的话可以来玩，我让人给你们留vip的票。” 梁诗尔没想到他话题跳得这么快，眉头微松：“看情况。” 停顿两秒还是道：“谢谢。” 江屿川：“……不用。” 接着，梁诗尔的头像暗了下去。 看到队伍里的人已经下线，江屿川很是后悔地往后一靠。他刚才应该控制一下，不说那句话的。 毕竟在她眼里，他们也没有那么熟…… 可他那会又确实是想说那句话，如果不开心，就是应该早点离开啊。 叮咚。 就在这时，门铃声响起。 江屿川皱着眉头从电竞房起身，去玄关开了门。 门外站着他的三个队友，门一开，任柯就从门缝里挤了进来，“川哥我们来了！” 江屿川看向谢清瀚手里提着的东西：“买什么了。” “夜宵，小龙虾。” 他们都知道他因为唱歌这事不太吃辣，所以显然不是买给他吃的，就是单纯拎着夜宵，跑他家来蹭酒喝而已。 “川哥！快上线快上线，马上就到诗尔姐约好的时间了。”任柯已经往电竞房里跑了。 江屿川跟谢清瀚他们一起去往餐厅，随口道：“她已经下线了。” 任柯脚步生生一停，唰得一下回过头来：“啊？” 江屿川：“我不久前上线发现她在，就打了会。不过她现在有事，已经下了。” “不是让你跟她约好十点上嘛！怎么提前了没人通知我啊！” 江屿川面不改色，在餐桌边坐下，“她突然提早了，我看你还在外面，就没跟你说。” 实际上是，他跟她约的是八点。他想跟她打双人副本，有另一个人在只是碍事。 一无所知的任柯听罢都要暴走了：“你说啊，你说我肯定马不停蹄赶过来！！！” “哦，下次吧。” 江屿川忍不住夹了一只龙虾，吃了一口后舌头瞬间被麻辣侵袭了。 该死的好吃。 另一边任柯已经飞奔过来想掐他了：“我还等着她带我飞呢！” 江屿川：“我晚点带你不行？” 任柯：“你法师玩得又没她强！！” 这倒是。 江屿川嘴角上扬，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得瑟感。 “那姐姐玩得那么厉害啊。”季小昌一边咔哧咔哧吃龙虾，一边问道。 任柯：“可不是吗，长得漂亮就算了，竟然是游戏高手。” 季小昌乐道：“所以你到底是因为人家长得漂亮才跟人玩，还是因为人家是游戏高手？” “当然是因为她是游戏高手了！她再漂亮也不能是我的菜啊，她都结——” “看着是屿川的菜。”谢清瀚冷不丁的一句话把任柯的话堵了回去，江屿川放纵着剥第二只小龙虾的手也猛地停住了。 “川哥的菜？啊？”任柯看向江屿川，懵懵道，“川哥你喜欢诗尔姐啊。” 江屿川呼吸微窒，不动声色地调整，好一会才道：“有病？” 谢清瀚看他神色，笑说：“我是说，她是屿川喜欢的类型。” 任柯：“怎么说怎么说？” 谢清瀚是跟江屿川认识最久的，从小学开始勾肩搭背，对他了解得实在透彻。 无视江屿川无语的神色，缓缓说道，“以前看玄幻小说，他喜欢的永远是里头高冷御姐范的大师姐，而不是咋咋唬唬的可爱小师妹。” 江屿川给了他一记冷眼：“你就扯吧，有什么关联？” 谢清瀚：“姐姐型，高冷，御姐。” “……” 谢清瀚又对任柯和季小昌道：“还有啊，他从小到大提到过长得不错的女明星，全都是这种清清冷冷的类型。欸，你们知道冯轻轻吗，九十年代那个演员，阿川一年级的时候很臭屁地说长大后要她当女朋友，我觉得梁诗尔跟冯轻轻就挺像的。” “你有病啊，我什么时候说过。而且她们哪长得像了？”江屿川差点把龙虾壳扔谢清瀚身上。 任柯和季小昌已经火速百度搜索冯轻轻去了，他们俩不认识这位上世纪的女演员。搜到后这么一看，还真是倾国倾城大美女。 任柯啧啧称奇：“不能说长得像，是气质，气质是同一种。” 谢清瀚：“是吧，我就说。” 任柯：“川哥你口气真大，冯轻轻大你一轮还多呢你娶人家哈哈哈哈。” 江屿川压根不记得自己七、八岁说过这种话，小时候的事，得亏谢清瀚还能记得。 不过……他之前不曾细想，现在被好友这么一提醒，他才猛然意识到，梁诗尔确实长在他的审美点上了，完完全全。 可他也不会因为她长得好看就喜欢啊，她都已经结婚了。虽然……她的婚姻好像有了点问题。 但他哪有那么不道德。 “诗尔姐没大你一轮，可人家已经结婚了，好可惜。”任柯摇摇头说，“川哥你失去了初恋的机会。” “滚。” “喔……” 江屿川有些烦躁了，也不再吃让他舌头发麻的东西，丢掉手套，起了身。 谢清瀚道：“干嘛去？” “洗澡！清静清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