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犯上》 第1章 第一章 “我又梦见她了。” 甘棠说:“那个女人?” “嗯。” “什么进展了?” 傅清微抬起头,面前的镜子里映出一张挂满水珠的脸,鼻挺唇薄,连唇色都点得恰到好处。 那副比旁人削薄的唇吐出几个字。 “洞房花烛。” 说是花烛,却并不见她语气有几分旖旎,取下挂在一旁的毛巾擦了脸,便迈步出了盥洗室。 那端的甘棠换了只手拿手机,颇有兴味。 “有没有一种可能,你是弯的,你喜欢女人。” “没可能。” “我听说你昨晚拒绝了容自的告白?这是第几个了?” “你怎么知道?” “至此我校排得上名的帅哥都在你这折戟了,我看论坛里在盘点校花了,准备开一栋新的记录贴。” “……” “你怎么不说话?” 傅清微弯起唇角,轻声细语道:“想好了吗,考研还是考公?” 甘棠在屏幕那边抖着手。 “蛇蝎美人啊!” 傅清微笑道:“先不聊了,有门课的实践调研没跑,我出门一趟。” “喂,喂?” 甘棠还没反应过来,电话已经挂了。 傅清微抬脚出了门槛,足尖在空中一顿,莫名地出了一下神。 满目的红色游走在她的视网膜。 她又想起昨夜的梦。 或者说,自十八岁那年起,做过无数次的同一个梦。 红烛高堂,夫妻对拜。 梦虽古怪,但也说得通。起初她以为刚成年,少女情怀——虽然她不认为自己有,可既来之则安之,看看主角是谁也无妨。 但更古怪的是,这个梦并非全知,而是跟连续剧似的,每次透露一点新进展。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新人对拜——” 堂倒是拜了无数次,傅清微与她梦里的那个人也脑袋对脑袋地磕了无数个头,足以磕出生生世世的姻缘,才发现对面是个和她一样的女人。 红罗斗帐间,描金绣红的喜服重重叠叠,傅清微自屋中央望去,那人端坐床榻,即便盖着红盖头,腰脊的曲线弧度婀娜,身段曼妙,分明是世间女子才有的清美。 自屋中走到床榻边,短短十几步的距离,在梦里足足走了一年。 直至昨夜,她才执起端放在一旁金色的喜称,挑向了新娘的红盖头,手指竟有些颤意。 ——实在太久了。 就好像她已经这样等了她很多很多年。 傅清微努力睁大眼睛,想看清盖头下的脸,果不其然戛然而止。 或许下一次,她就会见到女人的真容,或许又要等上一年,甚至更久。 傅清微的脚步停在了站台,和其他人一起等公交,收回思绪看着电子屏的信息。 她的时间规划得正好,56路公交一分钟后停靠,前两站人不多,傅清微排在中后上车,找了一个靠窗的座位。 公交车门关闭,正要启动,一阵叫门声响起。 “等等师傅。” 伴随“嗤”地一声放气,车门再次打开。 傅清微睁开了半阖的眼帘,余光往门口扫去,微微凝目。 二人梳着道髻,一蓝一青两色道袍,脚踏十方履,脚步落在后面那位年轻些的道士行了个礼,口中道:“福生无量天尊。” 公交车上除了一位信士起身回礼,其余人面面相觑,不明觉厉地朝里侧了侧,好让她们的路走得更畅通宽敞。 二位坤道路过窗前,不约而同地扭头向窗边的年轻女人看去。 她约莫二十上下的年纪,脸侧向车窗看不分明,颊边到颈后的皮肤细得像瓷,透着一股苍白漂亮的血色,抿起的薄唇一线如同白纸的朱砂。 青色血管透过薄如蝉翼的皮肤,在颈侧微微起伏。 年轻女人转过来,有一双很好看的琥珀色眼睛,礼貌地和她们对视了一眼。 那两位道士欲言又止。 脚步声在傅清微身边停留了几秒,错身向车厢后部走去了。 傅清微抱着包的双手动了动,调整到车窗靠里的位置,闭目养神。 8:15。 “现在插播一条早间新闻,受大地磁暴影响,我国多地现海市蜃楼现象,提醒广大市民如若遭遇无需恐慌,在原地等待即可,或拨打求助电话98765。” 女主持的播音腔响在清晨的公交车上,傅清微眼皮抬了抬,看向前方高处的显示屏,阖动了一下眼睫。 晨起的上班族抵不过通勤的困顿,兴致缺缺地抬眼又放下。 别说海市蜃楼了,就是世界末日,大家也只会叫好:好耶,终于不用上这个鬼班了。 车厢后面坐着的道长互视一眼,眼神里闪过一丝凝肃。 傅清微重新合起眼帘,待会还要在烈日下奔波,想趁机再眯一会,奈何有人不给她这个机会。 甘棠的微信消息震了又震。 【刚刚推送的新闻看了没有,上个月中元节,这个月就爆出这种新闻,肯定出事了】 【什么地磁暴能出现海市蜃楼啊,绝对是官方找的借口!】 【群妖出动,百鬼夜行!】 傅清微:“……” 【我在公交车上遇到了两名道士】 甘棠立马激动:【我就说!我刚刚在学校也遇到了两个和尚!真的很!不!寻!常!】 【怪力乱神不可信,方外之人就不能下山只为喝杯奶茶?】 甘棠:【哇,前阵子网上的热帖你没看吗?】 【什么热帖?】 甘棠:【说来话长,下次约吃饭面聊】 【行】 傅清微把手机锁屏,假装照镜子,后面那位道长的目光一直落在她的身上,她重新按亮屏幕。 甘棠已经换到下一个话题:【唉,要实在找不到工作,咱俩出家算了,你去问问那俩道长道观还招人不?】 傅清微沉吟:【寺庙招人都研究生起,道观也差不多吧】 甘棠:【那再去读个研?】 傅清微慢条斯理的:【等我们读完研出来,人家博士起招】 甘棠:【……】 她有一万句脏话要说。 傅清微弯了弯唇。 公交快到站了,她关闭聊天页面,站起身来。 巧合的是,那两位道长和她同一站下,傅清微礼貌地侧身,让到了后面,手握着车内的金属扶杆。 新闻里还在重复播报:“广大市民如遇海市蜃楼不要惊慌,在原地等待,或拨打求助电话98765。” 刹车片摩擦出铁锈味的声响,和缠绵的烈日在柏油路上发酵出一种臭味。 正值九月,出伏不久,秋老虎大显神威,整座城市热得像西游记里蒸唐僧师徒的巨大蒸笼。 傅清微刚下车就闷出一身细汗,她呼吸了一口南方三十四度的空气,果断选择了抄小路。 前方左拐通往一道窄巷,老民居尚未拆迁,墙头探出翠色树叶,一半都是荫凉,她对这片儿熟,向巷口快步走去。 “道友?”随她下车的两位道士里,年轻的那位正循着另一人的视线望去。 “贫道想跟上去看看。” 小道长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一双亲切的笑眼弯起来,说:“局里报道还有些时间,我与道友同去。” “谢过道友。” 两人都是玄门正宗,修行在身,步伐比寻常人快很多,两人提速赶上,傅清微的身影就在前方,十几步之遥。 “这位……”女道长正要叫住她,眼前的窄巷似在网膜前扭曲了一下,快得难以捕捉。 之后傅清微就消失了。 众目睽睽之下。 消失得无影无踪。 * 傅清微踏进了一片古怪的浓雾之中。 她此生没有见过这么大的雾,像倒悬的云,借助隐约的视野,她判断自己正处在深林里。 她回想起早上公交车上的新闻。 海市蜃楼? 傅清微蹙起眉头,在原地等待了许久,“幻象”都没有消失,回应她的只有愈发静谧的林间和鸟叫声。 手机信号那格始终显示无服务。 断联得彻彻底底。 日头升得越来越高,逼近正午时分,雾色淡了些,傅清微离开了原地。 她本想下山,可没走几百米便被一阵浓雾挡了回去,只好改道上山。 雾气浓过又淡。 越往上走,傅清微越是惊讶。 这里像是一座荒废了的深山,没有任何人类留下的痕迹,花草奇珍遍地都是,比她见过的一般的体型都要大。 她亲眼看到长在树根附近的野山参根须粗壮,无人问津。 寂静的深林里,只听得到她一个人的脚步和逐渐沉重的呼吸声。 不知过了多久,她停了下来,抬起头看向曲径尽头。 浓雾之中,掩映一座道观的后门。 一路走来,傅清微除了这栋建筑外没有见到任何东西,即便荒山野岭出现道观实在诡异,也不得不上前敲门。 叩叩叩—— 古香古色的铜拉环磕在木门上。 “请问有人吗?” 傅清微叩完门,脚步立刻往后退了一些,紧紧地盯着看似没有关严的门。 里面许久没有传来动静。 就在她以为不会有回应时,隔着门传来一道女人低柔喑哑的嗓音。 “……你来了。” 那道声音听起来极为成熟柔和,想来主人也是个十分温和的人,却带着不易察觉的悲伤。 传入傅清微耳中,她不知怎的生不起任何防备。 在木门自里开了一条门缝后,她抬手推开了门扉。 一张金色符箓从门后飘落,落在她的脚跟。 傅清微弯腰捡了起来,顺势抬起了眼帘,瞳孔骤缩,后背腾腾地爬起一阵蚂蚁似的细汗。 正对她的是一口黑洞洞的棺材,像择人而噬的巨兽,九条纵横交错的粗大锁链将石棺钉在中央。 悬浮在空中的符牌无风自动,叮啷作响,每一个都爆出红光。 不仅如此,这个道观偌大的后院贴满了符纸,墙上地上,黄的红的,密密麻麻,几乎看不到空隙。 棺材四角悬空,离地三尺,如同用符咒紧紧包裹的蚕茧。 傅清微脑海里一瞬间浮起许多电影画面,头皮一炸。 头顶同时一声响雷炸开,符纸困住的天地阴阳变色,狂风四起。 风卷入后院,地上和墙上的符纸都飞舞到了空中,金色符光在地面流淌,宛如月色,连通地底的锁链缓缓转动,一阵鲜红的血液顷刻爬满了石棺。 傅清微后背都冷透了,她的手已经碰到了木门边缘,离出去只剩一步之遥,脚步却跟用钉子楔在原地似的,寸步不能挪动。紧接着她失去了对身体的掌控,手脚犹如被操控的提线木偶转身向院里走去。 傅清微如坠冰窖,因为她眼睁睁看着自己离那口开着的棺材越来越近。 离死亡越近她反而越冷静,左右不过一死,不能死得不明不白。 想到这里,傅清微心一横,睁大了眼睛,看向棺材里。 里面躺的既不是粽子,也不是干尸,而是一个骨肉匀停、清绝明艳的女子。 她如墨青丝束起,头戴道门至高之一的上清莲花冠,面色红润,栩栩如生。 女人的外表看起来二十三四岁,身披鹤氅,仙风道骨,里面却穿着一身红衣道袍,像极了庄重的喜服。 傅清微盯着她一身的大红色,来不及看仔细,整个人翻身跌进去,棺材盖咚的一声合上了。 第2章 第二章 “救——唔!” 伸出的手被吞没进幽红巨兽的深口。 沉闷的合棺声响在头顶。 傅清微躺在了那个女人身边。 再宽敞的棺材也难并排躺下两个人,傅清微眼前一片黑暗,肩膀紧紧贴着对方的肩膀,像是躺在了一块冰怀里,严丝合缝,冻得她直哆嗦。 这人到底是死是活? 还是活死人? 傅清微将脸稍稍朝女人的方向侧了侧,大着胆子伸手去探她的鼻息。 没有呼吸。 她一阵心悸,就在她要收回手时,指尖被轻柔的气息拂过,虽然比起正常人的呼吸又慢又浅,但确实有气息呼在她的指背。 不仅如此,她还…… 傅清微整个人僵住了。 因为她感觉到对方动了。 冰凉的长发丝丝缕缕地倾泻过来,流水一样,抚过她的脖子。 傅清微后背立刻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她紧紧咬住自己的嘴唇。 过了一会儿,凉意褪去,取而代之的稍微没那么冷——但也绝称不上暖热的呼吸在她颈间逡巡,像在观察觊觎已久的猎物。 傅清微闭着眼,心脏狂跳,伴随女人的动作,几乎能想象出画面。 半人高的棺材里,旁边的女人一只手支起身子,另一只手抚过她单薄的肩膀,拢住她的肩头,一边将脸埋进她脖子里,一边慢慢地将她扣入自己怀中。 她怀里有一种不同寻常的香气,似木非木,似花非花,一个恍神的工夫,她的鼻翼便只剩下这一抹香。 傅清微感到了久违的昏沉,眼皮将阖未阖,抵抗的手尚未抬起便已放下。 女人还在拉近她们之间的距离,棺材里几乎留出了空隙。 鲜红一闪而过。 傅清微猛然从昏睡中醒过来,颈间传来尖锐的刺痛,似乎被陡然刺穿血管,她抬手用力抓住了女人的肩膀,仰起白细的脖颈,“你……” 生命力随着鲜血的流失而流逝,推拒的手如此软弱无力。 昏暗的棺内映着红光,女人抱着她耳鬓重叠,宛如一对交颈缠绵的亲密恋人。 傅清微彻底失去了意识。 * “起床了,知道什么时辰了吗?” 傅清微从宿舍的床上醒过来,甘大小姐两手叉腰站在她的床前,“上课要迟到了,一会岳不群又要点名了。” 宿舍?傅清微环视周围熟悉的布置,她不是在道观里吗?她回来了? 所以确实是海市蜃楼? 不对。 傅清微:“岳不群不是早就结课了吗?都上学期的事了。” 甘棠换了一副表情,哈哈大笑道:“骗你的,不是上课,但你确实有正事要办。” “什么事?” “拜堂成亲。” 甘棠把她从床上薅了起来,推着她进了卫生间洗漱。 “快点,来不及了!” 傅清微面朝着洗手间的镜子,一听到这个关键词,就知道自己又入梦了。 咔哒—— 眼前一黑又一亮,她一身凤冠霞帔坐在了梳妆台前,入目一片大红的喜色,面孔模糊的老人执木梳耐心为她梳发。 “一梳白发齐眉,二梳同结连理,三梳无灾无病落花又逢君。” 长发梳得柔顺无比,老人将木梳轻轻搁在台面。 芙蓉面柳叶眉,傅清微看着镜子里人比花娇的一张脸,已经没什么波动了。 一个梦的开头重复几十上百次,再多的激动也会化为如水的平静。 她从容地控制梦境快进,到拜堂时自动播放。 自从意识到对方是个女人后,她就在拜堂时注意到了更多的细节,比如对拜时,对方凤冠上的珠子会撞击出清脆的声响。 ——就像自己的一样。 比如她垂在身前的手,柔嫩白皙,骨节纤秀,甚至有些过分的秀气了。 在这个无法逃离的梦境里,她每一次都能发现新的细节,苦中作乐观察自己梦里的另一半。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新人对拜——” 傅清微抬起头,看着同样直起身的女人,就在这时,细节出现了微妙的出入,那个女人朝她走过来一步。 傅清微怔了一下。 赞礼者高唱:“送入洞房——” 傅清微牵着红绸的一端,和女人相携步入后院张贴囍字的厢房。 花烛高悬,长案丰盛。 傅清微从门口走到床边,一身嫁衣的女人坐在用红色帐幔围起来的床榻中央,其衣如火,其人也似秋水。 傅清微接过一旁金色的喜称,伸向了红盖头。 如果她没有料错的话,下一秒梦就会醒了,她看不到那个人的真容。 喜称触碰到红盖头的边缘,垂落的金色流苏微微晃动,傅清微走了一下神,准备从梦里醒过来。 下一秒,盖头挑了上去。 傅清微:“!!!” 戴着凤冠的女人缓缓抬起头,露出一张夭桃秾李的脸,自成风华。 傅清微如遭雷击。 那个人,她竟然是—— 女人撩起眼帘望向她,绯色的眼睛,像渗透了血一般! 傅清微惊叫出声,蓦地坐了起来,吹乱符纸的风已经平息,山间道观阴凉阵阵,她手搭在石棺边缘,仍坐在昏迷之前的棺材里。 不同的是里面只剩下她一个人。 傅清微抬手探向自己的颈间,迟疑地摸索着,没有摸到任何血迹,连伤口都没有。 怎么回事,是梦中梦? 随着她这个动作,一件衣服从她肩膀滑落,是那件绣着日月星辰的红色鹤氅。 傅清微抱着衣服环视了一圈四周,在不远处发现了背对着她的修长身影。 那人墨发一半用莲花冠束起,长身玉立。 傅清微视线顺着她披散的另一半长发蔓延开去,满脑子只浮现一个念头: ……好细的腰。 她攥着怀里鹤氅的白皙指节紧了紧,晃了一下脑袋,暗骂自己下贱,清了清嗓子唤道:“道长?” 道长回过身来,左手似乎握着一样物事,掩在手心,傅清微看不清。 “何事?” “我是无意中来此,不知可否指点一条明路下山?” 道长讳莫如深地望着她。 被她漆黑的眼睛盯着,傅清微无端有些毛骨悚然。 “何年何月?” “2029年9月20日。” “报上名姓。” “傅清微。” “清微……可也是道士?” “不是,我只是普通人。” “哦。”道长把她从头到尾看了一遍,落在她美玉无瑕的颈项。 施过祝由术后,已经看不出原来的伤口了。 “道长?” 女人看她的眼神忽然变得幽邃,看着看着就想从哪里下口似的,傅清微连忙打断她的审视。 “嗯?”女人的容貌绝艳,应当配一副明媚骄阳的嗓子,却意外有些清冷。 但她音质清澈,质疏如珠玉,冷得并不让人产生寒意,只有一种干净之感。 她莲冠道袍,袖摆绣着祥云仙鹤,冰肌玉骨,有天人之姿,仍生出一种只可远观的飘飘仙气。 "不知道长如何称呼?"傅清微试探道。 女人静了许久,几不可察地蹙了蹙眉,似乎联想起不虞之事。 她冷哼一声。 “与你何干。” “好的。”傅清微闭嘴。 还是个暴脾气的道长,不愧是死道友不死贫道的玄门。 料想也不会有鬼冒充成她这样的道士,可能是道长和原先封印在这里的东西打了一架,对方不敌,她赢了,或者她道行高深,刚刚出关。 就算她是鬼,也是降妖伏魔的道士鬼,不会伤害普通人。 无论如何,应该没有生命危险了。 傅清微松了口气,再次问道:“道长,我想下山应该往哪条路走?” 女人没有再为难她,挥手开了院门,道:“走吧。” 傅清微从开着的门往外看,雾气已经完全没了。 她抬脚出了门框。 身形却被那女人再次叫住。 她回过头,看见那女人站在门内,下午的光线偏移,刚好落在院子里她面前的地面,泾渭分明的一条线出现在她的脚下,仿佛割开了无数个漫长日月的昏晓。 女人问:“此间可还有战乱吗?” 傅清微凝目望她,极其认真地回道:“已和平近百年了。” “那就好。”她似乎笑了一下,转身进了观内。 傅清微在紧闭的木门前驻足了一会儿,面向道观,俯身慢慢地鞠了一躬,才循着小路下山去了。 一张薄薄的纸片在阳光落在她头顶上时,亮出微微的光,似是纸人伸出的手。 * 观内。 女人冷眼看着满地黯淡了的符纸,棺材盖反面朝上掀翻在地上,遍布手指留下的干涸凌乱血迹的抓痕。 女人随手捡了几块沾了符力的的石头,捏了一把土充作香炉,就地设了个简易的法坛。 还缺媒介和沉香。 她在厨房同时找到了这两样。 女人点燃了三支香,面向法坛,双手举至额前,虔诚地拜了三拜。 她左手将三支香均匀地插在香炉之中,一字排开,烟雾袅袅,笔直向上,庭院阴冷,风飒飒拂动树叶,抖出巨大的声响,仿佛有什么应召前来。 “太上敕命,急诏坛前。鬼神借目,乾坤借法。急急如律令。” 她左手掐诀,右手在虚空迅速画了一道符,金光自空气里骤然隐现,没入一旁的水缸中。 缸水清澈,倒映出观内的高木,树影在水面无风自动的波纹里渐渐扭曲。 涟漪散去,水面出现一个年轻女人的倒影,正是刚刚从道观离开的傅清微。 她神情自如走在下山的道路上,全然不知自己的一举一动已被另一个人毫无保留地收进眼底。 隐在她发间的小纸人歪了歪脑袋,小心地把手藏好。 第3章 第三章 玄门传承至今,许多门派都有纸人术,功效各自不同,其中以茅山的纸人术最为出名,可替身解厄,亦可诅咒活人。 傅清微身上被悄悄放上去的纸人,并非茅山术,而是对方的本门术法。 这纸人既不能直接伤害她,幕后之人也不能间接通过它对傅清微造成任何影响。 这是一个共享五感的术法。 ——单方面的。 道观里的女人可以借助纸人,看见傅清微所看见的,听见她所听见的,甚至味觉、触觉。 真正做到全方位感同身受。 耳朵里像是被乍然扔了几个炮仗,声浪如同煮沸的滚水。 水面组成的镜子里,傅清微下山回到了闹市区。 她站在熙熙攘攘的十字路口,秋老虎的余威潮热地裹住四肢,冷汗流成热汗。 山上的遭遇宛如一场瑰丽灵幻的想象,但自她下山以后,手机就恢复了信号,她切切实实走过的路也不是假的,站在山脚往上看,雾气缭绕,连道观的影子也看不到了。 可如果不是海市蜃楼,又怎么解释她上一秒还在市中心的窄巷里,下一秒就凭空将她变到了山中,还遇到如此诡异的事。 幻觉?不是幻觉? 傅清微打开手机查看屏幕:中午十二点。 连时间的流逝都是真实的。 等等,十二点了? 这下她没空去深思是不是幻象了,她连忙搜导航去最近的地铁站。 女人负手站在道观后院,云海自山间跌坠,红衣惹眼,窈窕多情。 轨道上长而笔直的庞然大物有序疾驰,制服统一的列车员训练有素,年轻女人步入那长方形的铁盒子里,九月份暑气未消,肌肤上的燥热却一点点被冷气蒸发。 比山里还凉快。 女人:“……” 虽然如此,还是比不上她的棺材更加清凉,躺进去连骨头都是冷的,透心凉。 天材地宝,冬冷夏冷。 傅清微对窥视她的另一个人一无所觉。 繁华的地下铁连通着这座城市的交通命脉,四通八达,1号线常年拥堵,接二连三的演唱会井喷从全国各地汇集了大量的外地游客,傅清微被挤得动弹不得,险些当场挤成纸人,肺部紧张呼吸不畅,眼睛和脑子都跟着放空。 小纸人在头发里惊恐地爬行,简直快夺路而逃,被主人附在身上的一息灵气左右,两眼一翻,半死不活地在半空蹬了蹬腿儿。 车厢里的人们跌撞摇晃,在黑黢黢的隧道里驶向各自的远方。 道观里的女人也迈开小腿,走向中央的石棺。 鹤氅长长飘带拂起,宽袖摆动间,隐现一截皓白的细腕。 她左手系了一根红线,烙在雪一样的肤色上像是利刃绕着腕子一圈刻的血线,穿着一颗刻满经文的佛珠。 女人躺进棺材里,两手交叠抵在小腹,柔软的袖子滑到肘弯,露出的皮肤更多,一线红显得愈发抢眼缱绻。 她合上了眼睛,和远在百里之外的年轻女人一样,选择了暂时休息。 紧赶慢赶,傅清微在一点之前赶到了拍摄场地。 “来啦。”穿行在室内的工作人员熟稔地和她打招呼,一边调试设备。 “李姐,王哥。”傅清微年纪很轻,虽然在做兼职,但终究不是真的社畜,口吻还有些大学生的青涩。 两人不约而同地笑了一下,李姐给她指了个方向,说:“导演在那边。” “谢谢李姐。” 好乖的小孩儿。 李姐母爱泛滥,想去揉她的头,但是看看她至少170以上的身高,想想还是放弃了。 傅清微和导演打了招呼,在工作人员的帮助下穿戴布满传感节点的动捕设备。 傅清微大一兼职入行,和其他演员不一样的是,她是一名动作捕捉演员,通俗来讲就是不露脸,通过专业设备多点扫描,用三次元的肢体表演二次元的虚拟角色,目前应用在科幻电影、游戏、动画等。 动捕是小众行业,随着科技水平的提高,电影拍摄和游戏制作的发展,产生了更多的就业需求。 傅清微被看中了外形条件,意外入的行,今年已经是她兼职的第三年,虽然挣得不多,但收入基本稳定。 动捕演员分文戏和武戏,傅清微虽然有身手,但市场要求接的多是文戏,今天是为数不多的武戏。她在导演的要求下做出一个个高难度动作,原地后空翻,左手撑地做出飞踢,疾奔从高台跳下,落地翻滚,拔刀斩…… 动捕演员不仅动作要做得流利,而且要轻盈漂亮,把武术动作做出舞蹈般的唯美。 屏幕里的虚拟动画人物一身红衣,手持弯刀,随着她的动作行云流水地拆招制敌,飘逸灵动,哪怕不看脸,都是一种至高的享受。 傅清微干脆利落地反手刺入,回身收刀。 导演:“卡。” 她还沉浸在方才的屏幕享受中,缓了几秒才道:“很好,再来一条。” 傅清微在更衣室脱下了紧身动捕衣,汗如雨下,她换上了自己原本的衣服,出来和导演道别,导演往她手里塞了一个杀青红包。 傅清微:“?” 导演:“虽然咱们和普通片场不一样,但是仪式还是要有的,恭喜杀青。” 这是一个为期两年的动画项目,傅清微作为重要角色的动捕演员,每月或每两月集中录制戏份,时长一到两天不等,导演也和她见过很多次了。 “谢谢导演。”傅清微没去摸红包的厚度,放进了口袋。 动画导演笑眯眯看着她,目光有赞赏也有惋惜:“小傅啊,以你的外形条件,完全可以去做更大众的演员,真的不考虑一下吗?我可以帮你介绍,虽然不是什么大制作,但肯定比现在挣得多。” 傅清微的五官不是浓烈的类型,单看甚至有些寡淡,脸颊带着天生的苍白,唯有一双眼睛极有神韵,眼尾细长,浓墨重彩,生生将整张脸衬托出几分面若桃花的绮丽。 她唇色很浅,只要稍稍妆点胭脂,胜过世间千娇百媚。 导演敢打包票,只要她愿意露脸,有的是机会。 傅清微笑了一下,道:“不用了导演,我喜欢这份工作。” 这不是谦辞,比起台前,她确实更喜欢幕后,深藏功与名的感觉,而且并不是每个人都适合镁光灯下的生活。 既然她这么说,导演也不强求,只道:“你快毕业了吧,如果没有更好的去处,要不要当职业动捕演员?” “我会考虑的。” “透露一下,希望大不大?”导演有点调皮。 “大。”傅清微想了想,实话回她。 她确实喜欢这份工作,这几年就业形势也确实不好。 导演哈哈笑起来。 “行了,时间不早了你也早点回家吧,到家记得报个平安。” 傅清微似乎有些动容,轻轻嗯了一声。 晚上九点,地铁还运行着,傅清微找到了个空座,经历了一天的工作,身体疲惫,脑子却终于有时间去回忆早上的事。 深山道观里,仿佛被封印的棺材里,穿红色道袍的神秘女人。 她究竟是谁?她还在那里吗? 和她的梦有关系吗?为什么红盖头下会是她的脸? 还是说因为自己太过害怕所以下意识把昏迷前看到的脸代入了梦里? 小纸人在她脑袋上头晕目眩地转了一天都要吐了,蔫蔫地趴在她头发里,已经快朝十晚十了,道观的女人仁慈地给它放了半小时的假,切断了水镜。 观中月色亦如水,夜风吹得水面涟漪轻漾,密密的树叶摇动,满山只有风清寂的声音。 地铁到站的广播声唤醒了傅清微的出神,此时车厢只有零星的几个人,对面的车窗映出她两手抱着帆布包的身影,看着看着,她发现自己的影子有些奇怪。 比如她明明是两只手拿包,影子的一只手却放在腿上,还低着头。 傅清微怀疑出现了幻觉,用力地闭了闭眼。 再次睁开眼时,影子空着的那只手已经举到了耳边,往下挥了挥,似乎在和她打招呼。 影子突然抬起脸直直地看着她,嘴角拉出诡异的笑容。 傅清微猛地站了起来。 昏暗的车厢陡然变得明亮,车厢里仅剩的乘客都好奇地看向她,傅清微下意识想抬手指向对面求助,镜子里的影子也抬起了一半的手,另一只手拿包,和她别无二致。 “不好意思。”傅清微道了歉,匆匆走出开了的车厢门。 地铁大厅明亮,执勤的工作人员随眼可见,傅清微急剧跳动的心脏慢慢平复——早知道就不该听甘棠的,昨晚看什么恐怖电影。 之后再没有遇到古怪的事,傅清微一路平安地回到了租住的房子。 与此同时,小纸人上岗,山上的女人重新打开了水镜。 傅清微攒了一些积蓄,为了拥有自己的私人空间,租了间一室一厅的小房子,临近地铁站,有单独的厨房和卫生间,房东直租,网上聊的时候一直说最低1500,一分少不了,见了面立马又给她便宜一百,还主动提出换台新空调,原来的太费电,不划算。 傅清微只好谢谢她,续租的时候特意买了份小礼物送给她。 傅清微大三搬出来的,现在已经住了一年,房子里都是她的生活痕迹,阳台的盆栽,沙发的书本,客厅的健身器材,今年房东把她家不用的游戏主机送来了,说年轻人都爱玩,让她也试试,劳逸结合嘛。 白天的经历,晚上古怪的影子,傅清微回到家里,心跳得还是有些快,于是开了家里所有的灯,坐在沙发里。 翻了会儿昨天没看完的书,时间已经来到了十一点,俗称的子时。 傅清微拉上所有的窗帘,关了客厅的灯,回到卧室打开衣柜。 翻动木质衣架的声响,摘下睡衣,走进浴室,打开了淋浴的水龙头。 她伸手抓住自己衣服的下摆,动作娴熟地褪了下来,和她五感互通的女人同时感觉到了空气里的凉意。 怎么会突然变冷? 她从棺材边快步走到水镜前,入目是雪白光滑的手臂,挂着细细带子如同亵衣的小物件。 她把刚换下来的内衣整齐叠好,放在小凳子上,手继续往下,触到了弹性十足的边缘。 道观里的女人难得色变,脱口制止道:“住手!!!” 傅清微浑然未觉,小腿抬起来,最后一块遮身的布料落了地。 第4章 第四章 傅清微把换下来的衣物都放在卫生间的小凳子上,迈开小腿进了淋浴室。 头顶莲蓬头的热水淋下来,年轻女人仰起头,她身量修长,常年锻炼的四肢骨肉均匀,线条漂亮,温热水流从颈窝流到腰窝,笔直细韧的小腿,飞溅在脚边,像是从头到尾镀上了一层珍珠似的光。 道观里的女人抬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背身面对水镜。 但是耳边的水声还在响,手指拂过水流落在肌肤上的柔滑感也清晰分明。 她收在长袖的手捻了捻自己的指节,似要摆脱潮润。 ——明明山中温度低,指腹却温热如春。 傅清微冲了一下热水,将长发散了,简单地打湿,将洗发露揉在头上。 她指尖似乎碰到了什么东西,太细微所以没去理会,她洗完头直起身,继续抹沐浴露洗澡,热水冲去了一天的疲惫,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等她洗完澡收拾浴室,在排水口捡起了一样东西,似乎是纸张的碎片,已经湿得不成样子,她随手丢进了卫生间的垃圾桶。 睡前她上网搜索本市道观,又把范围扩展到邻市,什么青羊宫、抱元观、守一观、天师洞等等,都香火鼎盛。那个人,会在这些道观里面吗? * 蓬莱观。 人迹罕至的后山此时站了约莫几十人,都是道士打扮,但道袍各自不同,有的绣有宗门标记。 因为地方小,站得密,乍一看也乌泱泱的。 为首一人正是傅清微曾在公交车上偶遇过的,年轻一些的坤道。 占英是奉局里的命令来此,若水道长刚刚出关,她代表局里为她准备一应物品,以适应现代生活。如果可以的话,局长亲自叮嘱她,让她将若水道长请出山,到局里坐镇。 说实话,她觉得希望不大,局长未免太看得起她了。 她惆怅地望了望天。 眼前的大门一开,“砰!”一块沉重的棺材板飞了出来,摧枯拉朽地将门口的人群轰成鸟兽散开。 石棺棺盖重达几百斤,众道士纷纷念咒抵御,可那棺盖连去势都未阻,将众人赶到了百米之外,笃的一声插在地上,像是为他们新立的墓碑。 “再不滚,你们都要死!” 道观里传来一声充满戾气的声音。 这可在一众人里炸开了锅。 “穆观主怎么这样说话?” “同为道友,即便她辈分比我等高,也不该口出恶言。” “道友,你我都修道了,还讲究这个?索性你也骂回去,该不会不敢吧?耿耿于怀,当心心魔难消。” “知道的明白你们清静派受了穆观主的恩,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是穆观主的狗呢,这下我心魔消了哈哈。” “她躺在棺材里,符纸贴的满院都是,谁知是邪是魔?!” “谁家好人睡棺材里啊?” “你——你们不准说慈让真人坏话!”清净派的小道长拂尘一扔,跳起来打人。 占英识趣退得最远,和她同来的几位道友与她互视一眼,均感到一丝头疼。 大约是消息走漏,其他宫观得知穆若水再次露面的消息,大为震动,派了各观的天骄过来打头阵,也是给徒儿们历练,这一波年轻的女女男男,做事冲动,不知观主脾气,居然在敲门无人应答时擅自推门而入! 观主大怒,把他们都赶了出来! 这帮人又在门口叽叽喳喳,观主就动手了。 占英几人无端被连累,有苦说不出。 占英先把飞踢乱踹的清净派小道长抱到一边,其他几人打圆场,好不容易劝下来。 占英:“诸位道友,稍安勿躁,让我来。” “那你来。”有人抱着桃木剑抬起下巴,正是方才率先推门的乾道。 占英暗骂了一句,脸上仍然笑眯眯地谢过,整理衣服,慢慢来到门前,两手相抱,内掐子午诀,认真地行了见过礼:“晚辈灵管局占英,师承阁皂宗。” “拜见慈让真人。”她再次揖下身子,态度恭敬万分。 如今在世能称真人的,除了穆若水,都是一百多岁不入世的老祖宗,龙虎山那位,还有茅山,加上全真道,不超过一掌之数。即便她看起来既不慈悲,也不谦让,占英也不敢有半分不敬。 况且,谁也不清楚慈让真人究竟多大岁数,说不定比老祖宗还大。 里面静了许久,传来一声轻描淡写、言简意赅的—— “滚。” 占英:“……” 先前让她上前的乾道喷出一阵笑,却听见身边的人惊恐地叫他的名字,他扭过头去,瞳孔放大,方才直立在旁边的石棺直直地朝他砸了下来。 从上至下的阴影笼罩他的全身。 乾道有几分身手,就地往后一撤,退出十来步,他脸上刚浮现得意之色,石棺棺盖以比之前更快的速度飞了过来,结结实实地砸上他的胸口,五脏俱伤,哇的吐出一口血。 其他人吓了一大跳,脸色煞白。 他们还愣在原地,门又开了,这次从里面扔出了一把黄豆。 占英最先反应过来,大叫:“不好,快跑!!!” 黄豆落地,化为阴兵,铜盔铁甲,身材高大,举着煞气十足的刀剑,挥刀向天骄们砍去。 所到处阴风唳唳,万鬼齐哭。 天骄们哪见过这阵仗,吓得连咒语都忘了,一边丢符一边哭着往回跑,占英几人拖起身受重伤人事不省的乾道,指挥众人撤到了山脚。 远远的,还听到观中传来一声轻蔑的冷笑。 “呵。” 一番碰壁,众人各怀心思。 占英自然是想着这回任务麻烦了,大部分人心有余悸,但小声哔哔。 “刚刚那是撒豆成兵吗?我还是第一次亲眼见到,这么高深的道法我师父都不会呢。” “我们观主也不会,我以为是书上骗人的。” “穆观主好厉害。” “虽然她打伤刘道友不对,但也是刘道友不敬在先。” “对对对。” “就是就是。” 虽然依旧畏惧,但质疑声已经没有了。 清净派的小道长两眼亮晶晶地望着山上的方向。占英把众人汇集到一起,让他们不要再轻举妄动,愿意继续等的就继续等,不愿意的可以各回各家。 天骄们拿出手机给长辈打电话请示去了。 占英又问一众人里谁医术最好,一位十七八岁的坤道出列,取了一碗水,对着它念咒,最后让昏迷的乾道服下,刘道友痛苦的面色缓解了许多。 坤道起身,把碗放到一边,说:“只能暂时稳住伤情。” 占英:“救护车马上就到。” 对方颔首,重新回到了队列。她站到队伍最后,碰了碰一位少女的衣袖,小声道:“你不是有治内伤的丹药?” 正是那位清净派的小道士,名璇玑,今年只有十五岁,道袍都比人家小一号。 璇玑哼了一声,说:“我偏不给他用。” 天骄们和长辈商议过后,留下一部分,走了一部分,走的人更多,剩下的只有不到十人。占英打电话给局里请求支援,派了更多的人过来,驻守在山下,无人机轮番在空中巡岗,连晚上都有人值守。 璇玑作为留下来的一员,也日夜看着,不知道是不是她想多了,她觉得……好像监视啊。 山顶月色一夜凉过一夜。 蓬莱观后院,通身鲜红的石棺里,传来一阵刺挠的声音,因隔着一层有些发闷,似乎是指甲划过石板,不停地刮不停地刮,越来越快! 不久后,棺盖冲天而起,直直飞到十几米的高度,轰然落地,一声巨响。 穆若水的双手手腕都现出细细的红线,似乎要从她皮肤里勒出血来,渐渐入肉,直至斩断她的手腕。 随着棺盖再一次合上,棺中空空如也,已没有女人的踪影。 无人机画面里树叶动了一下,坐在监控前的人敏锐地投去视线,接着所有的画面里树叶都动了。 他的警惕放下来。 是风。 占英掀开帐篷,从外面走进来,问道:“有异常情况吗?” 办事员回道:“没有。”他随口叮嘱,“外面风大,大伙晚上都注意保暖。” 占英:“风?没有风啊。” 办事员:“不对,我明明看到……” 占英看完之前的监视器画面,暗道一声糟了,她冲出门去,紧急丢下一句:“马上上报局里!” * c大,食堂。 已经步入秋招,早就搬出宿舍的傅清微和家在本地的甘棠好不容易在学校相会,甘棠夸张得宛如牛郎织女一年一会,抱着她不肯撒手,大诉衷情。 趁着打饭的时间,傅清微才能和她暂时分开片刻。 即使关系好,也未免太粘人了一些。 傅清微特意在窗口前多停留了一会儿,转身看到甘棠向她用力招手,面带笑意慢慢走过去。 甘棠一看她堆成小山的盘子,惊道:“这么多,你吃得完吗?” 傅清微也不知道为什么,最近特别容易觉得饿。 “能吧,消耗比较大。”她这么回答道。 甘棠不知道她具体指的什么消耗,但傅清微一个人养活自己,确实比她忙比她辛苦,于是她目光温柔地说:“那你多吃点,待会我请你喝奶茶。” “嗯嗯。”傅清微埋头苦吃,大快朵颐,都没有抬头看她一眼。 甘棠突然感到了微妙的不对劲。 “清清。” 傅清微没有反应。 她的吃相也特别夸张,完全不像平时的样子,风卷残云,很快桌上便留下一堆鸡骨头。 傅清微擦了嘴,抬起脸问她:“怎么了?” 又恢复了往常清淡温柔的样子。 甘棠:“……没什么。我们去买奶茶吧。” “我请你吧,最近发工资了。” “上次就是你请的,这次我来。” “是吗?”傅清微有些记不清了,不仅容易饿,她最近精力也不济,老是犯困,幸好没有重要工作。 “是啦是啦,我请你。”甘棠挽着她的胳膊笑嘻嘻地走远。 傍晚,傅清微回到自己租住的小区,手里拎着一个红色的塑料袋,对面走来的邻居和她打了声招呼,蓦的扭头看向她袋子里伸出来的一把香,还有白蜡烛隐约的轮廓。 清明还没到啊,这是要在家里祭祖? 傅清微打开家门,将买回来的烧鸡放进冰箱里,里面还有一些生肉,香烛和线香等一应物品放在茶几上。 她双目直直地看向前方,走进卧室,关起门睡觉。 子正,十二点。 一片漆黑的房子里传来不停咀嚼的声音,连骨带肉,嚼碎了咽下去,牙齿和骨头摩擦出的声音令人毛骨悚然。 鸡骨头撒了一地,贪婪的目光投向了冰箱里的生肉,“傅清微”眼泛绿光,一把抓出生肉塞到自己的嘴边。 人类的身体和本能无法进食生肉,何况刚吃了一整只烧鸡,她吞进去一口便吐出来半口,又用沾满油水的双手将吐出来的塞进去,一边吃一边吐地吃完了一斤生肉。 她吃得满脸泪水,干呕不断,手却将食物不停地往胀满的胃部塞。 月光穿过阳台,照进屋里已不够亮,蒙蒙的一片,冰箱前的身影将头埋在里面,咀嚼声不绝于耳。 冰箱里能吃的都吃空了,“傅清微”来到阳台,面朝月亮跪拜,拆开了祭品里的香烛,她正要往嘴里放,面前的月光却被严丝合缝地挡住了。 八层的高楼阳台悄无声息地出现了一个女人。 她赤着双足,脚踝各有一圈明显的红线。 “傅清微”慢慢抬起头,对方的身影清晰映在她漂亮的瞳孔里。 女人体态修长,赤足而立,鲜红道袍裹身,腰悬玉佩,身披鹤氅。 ——正是离开宫观孤身下山的穆若水。 穆若水冷冷地瞧着它,面无表情。 它本来对人打扰她拜月十分不喜,一见她装扮和面容,倒是发出嘻的一声笑,矫揉地一抚鬓角,用傅清微的声音柔声问道:“道长,你看我像人还是像仙?” 不知道为什么,穆若水见它用这副身躯这般作态,更用她的声音,胸中怒火大作,瞬时滔天! “孽畜,找死!” 她抬手扼住对方的咽喉,从地上拎起来,生生提至双脚悬空。 “傅清微”不躲不避,可穆若水分明见那黄鼠狼的脸上生出一张哭泣的脸,正是傅清微自己的脸! 穆若水脚步后撤,手指的力道不由松了两分。 “杀了我,她也活不了。” “道长,你舍得吗?”娇媚柔美的女人声音再次响起来。 第5章 第五章 黄鼠狼修炼不易,俗话说千年黑,万年白,这只黄鼠狼是家族中的翘楚,皮毛已将近完全变黑,至少有七百年往上的道行。 三百年前,黄某修炼成人形,第一次讨封,遇到个小孩,问他自己像不像人,小孩贪吃贪玩,指着它拍手大笑说像个大西瓜,导致它修行尽毁,从头再来。 能够第二次讨封的黄鼠狼寥寥无几,这次黄鼠狼嗅到了这个世界不一样的地方,经过它的多方观察,选择了傅清微这个绝佳宿体顺利附身,发誓绝不重蹈覆辙。 就在它准备讨封的当口,穆若水送上门来。 道士是在天曹登记过名字的神职人员,言出法随,比常人不知胜过凡几,若得她亲口承认,说不定能直接得道成仙,何苦它再修炼千年。 这道士若想反过来降服它…… 自己有八百年道行,她看起来不过二十来岁,说不定连张符都画不成,简直痴人说梦! 况且自己还拿着她的软肋。 傅清微的记忆很难调取,但隐隐约约闪过一副两人缠绵在一起的画面,暗色昏红,道士的脸埋在傅清微的脖子里,一定是她很重要的人。 “道长,你舍得吗?”黄鼠狼用这副皮囊的声音说道,对方果然慢慢将它放了下来,只是依然面无表情。 黄某的双脚踩到实地,喉咙的禁锢也渐渐松开。 它左右动了动自己几乎要重获自由的脖子,得意地微微一笑,想要再一次发问,却发现脖颈上的那只手再一次攥紧。 “你也配?”道士阴着脸说。 “神归庙,鬼归坟,妖魔鬼怪归山林,急急奉玄武真君律令。” 平淡的咒语声在面前低声响起,黄某只感觉一股巨大的力量将它排除出傅清微的身体,人脸上数次浮现出黄鼠狼的原型,它色变道:“不可能!你怎么可能把我驱逐出去?” 只是念了一段咒,连黄纸符箓都没有,怎么可能?! 黄某忽然回想起她方才念咒时,空着的右手垂在身侧画了几笔的手势。 “虚空画符!”黄某瞳孔骤缩,半个灵体已经从身体里挤了出来,终于露出它本来的声音,一男一女两道声音同时响起,雌雄同体,异口同声,不似人能发出来的。 这下黄某不想封仙了,只求能在这厉害的道士手底下活过一命。 见势不好,黄鼠狼的灵体面庞扭曲,拼命大喊:“仙师饶命!仙师饶命!” 此刻它的灵体已完全脱离傅清微的身体,趁着穆若水没反应过来的功夫竟是扭头向外冲去! 它逃了! 它竟然逃了,灵体化作一阵烟,头也不回。 它的本体在几十里开外的郊外,只要让它回到本体,只要让它回到本体,它就安全了。 只要…… 黄某发现自己的灵体停滞在空中,像是被棺材钉一样地牢牢钉住四肢,底下是小区的灯火。它被迫转过脸,看见那名样貌年轻的红衣道士一手抱着它原来附身的宿主,一只手缓缓伸向半空。 “不……”黄某心中升起巨大的恐惧,拼命抵抗,却如同蚍蜉撼树,飞也似的飞回了八楼阳台。 它的咽喉也再次回到道士的手中,与先前不同的是,这次是它自己,没有皮囊再为它挡枪。 “我说过,你一定要死。” 灵体被一掌轻而易举地打散那一秒,黄某看清了,这次道士既没有画符,也没有念咒,她只是轻轻地一抬手,自己的灵体便遭受到了无法想象的痛苦,痛得它连声惨叫。 魂魄争前恐后地撕裂,修行与命俱丧,惊恐和不甘交织,黄鼠狼在生命前的最后一刻嘶声质问道: “你不是道士!你究竟是——” 声音随着灵体的彻底消散戛然而止,连尾音都没留下。 穆若水捻了捻指腹,甩去手上不存在的灰,低头看向昏迷在她怀里的年轻女人,对方原本就苍白的脸更是毫无血色,尤挂泪痕,穆若水环着她腰间的手臂圈了圈,似乎在留恋这份触感。 高处的狂风灌满她鲜红的衣袖,穆若水在夜色里难得出了会儿神,抬手点上傅清微的眉心。 冰凉修长的指尖在额头移动,落成的符文泛起金光一闪,傅清微长长的羽睫颤抖。 长袖滑落到肘弯,穆若水一手执起她的手腕,轻缓按揉内关穴,另一只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傅清微睁开眼睛,连身边的人都来不及看仔细,冲进了卫生间。 刚刚汲取到的一点热量从怀中抽离,穆若水低头瞧了瞧空荡荡的怀抱,不紧不慢地进了客厅,隔着一扇门看着大吐特吐的年轻女人。 耳边传来难受的呕吐声。 穆若水自然地环视四周,从茶几的凉水壶里倒了一杯水出来。 被黄鼠狼上身时,胃里塞满的未消化的食物从喉咙返上来,傅清微抱着马桶,足足在卫生间呆了半个小时。 生理上的反胃过去,心理上的恶心迟迟不过去。 哪怕已经吐无可吐,但还是时不时地干呕,齿间生肉的油腻感袭上她的心头,她再次呕出胃酸,虚脱地站不起来。 最后连胃酸都吐不出来,她扶着马桶盖站起来,疯狂刷牙漱口,一步一步将自己挪出卫生间。 不行,太恶心了,她得去医院洗个胃。 穆若水坐在沙发上神情自若地喝水,脚上穿着主人的拖鞋。 傅清微:“……” 和被精怪附身比起来,山上的道长出现在这里仿佛没有那么离奇。 她与黄鼠狼缠斗之际,她隐约恢复了一些自我意识,所以傅清微对她的行为没有任何不满。 傅清微撑着虚弱的身体,走到她面前,认真向她道谢: “多谢道长,又救了我一次。” 道长撩起眼皮,扫了她一眼,冷艳回她:“自作多情。” “……” 不知为何,傅清微竟然轻轻地笑了一下。 她脸色极白,眼尾却被咳出了一片浸润湿意的潮红,于是肤色愈白,唇愈红,一向清淡的脸,灯光下美得惊心动魄。 穆若水攥着水杯的指节紧了紧。 她视线下意识想移开,一种莫名其妙的胜负欲让她抬起了脸,笔直地看向对方。 傅清微又笑了一下,问她道:“道长有没有看到我手机?就是一个……嗯,比纸片厚一些,长方形……” 她意识到这样描述对方也可能听不懂,所以一边说一边比划。 “点一下就会亮起来的。” 穆若水面不改色从袖子里掏出她的手机,递给她。 傅清微也不动不惊:“谢谢道长。” 仿佛丝毫没觉得她的手机在对方身上有什么不对。 傅清微从容接过手机,拨打了120,说她不小心食物中毒,要去医院洗胃。 120半小时后到,傅清微挂断电话放下手机,喉咙和胃部熟悉的感觉翻涌,她又要去卫生间,穆若水叫住她,淡道:“你现在只是心理作用,吐不出什么。” “我知道,但是我忍不住,觉得恶心。”傅清微苦笑。 “很恶心吗?”道长问。 “是吧。” “我有一个方法。” “什么方法?” “你走近些。” 傅清微依言靠近,来到穆若水的身前。 “再靠近些。” 傅清微有些不自在,她们俩的脸相距只有十几公分,几乎能看清女人长而卷翘的睫毛。 “再近些。”女人近在咫尺的声音像是蛊惑的情丝。 傅清微咬了咬唇,缓慢靠近,后颈突然传来一阵剧疼,紧接着失去了意识。 穆若水接住昏倒在她怀里的年轻女人,唇瓣微微扬起。 这样不就好了? 但她绝不只是好心帮对方止吐,而是蓄谋已久。 穆若水瞧着对方昏迷的脸,食指指背刮过年轻女人柔滑的侧脸,轻叹道:“都跟你说过不要自作多情了,怎么不信呢?” 穆若水起身,将怀里的年轻女人横抱起来,大步向卧室的方向走去。 幽香拂过鼻翼,穆若水脚步蓦然一顿。 心念动了动,但脑海中一片空白。 她的动作像是骤然被打断,几秒后才重新续起,她的步履变得轻且稳重,平稳地将对方放到了卧室的床上。 穆若水出去倒了一杯水回来,半扶起对方的身子喂她喝下。 傅清微只是昏睡,呼吸变得均匀,安静地躺在床上。 女人坐在床沿,暂时遗忘了她的来意,一动不动地凝视对方的睡颜。 就好像…… 就好像她曾经这样看过她成千上万次。 穆若水恍惚地想道: 她是不是……胸口有一颗红色的痣? 女人鬼使神差地伸出双手,靠近傅清微的领口,一颗一颗解开她睡衣的纽扣,在左胸口起伏接近心脏的地方,连绵的山峦间,红痣像是朱砂一样点在她的心口,随着主人的呼吸,它仿佛也有生命似的,愈发鲜艳夺目。 一声痛苦的闷哼从穆若水的口中发出来,唤醒了她的神智。 她挽起袖口,手腕的红线比来时更深了,艳若鲜血,她再次将视线投向昏睡的女人,目中毫无怜惜,只剩一片冰冷。 她俯身下来,压低身子,昏黄的灯光影影绰绰地将两人笼罩在一起。 穆若水将她的脸埋进了对方的脖子,唇瓣上众多的毛细血管感受着薄薄皮肤下血液的流动。 就像另一种无可奈何,越过岁月长河,终于在这一刻长久地相拥。 穆若水比上一次迟疑了更久的时间。 傅清微醒得比她预料得快很多,齿尖正准备刺入血管的时候她就醒了,穆若水下意识抬手蒙住了她的眼睛,语气带着不曾有过的安抚的温柔: “我会轻一点,忍一忍,不要怕。” 第6章 第六章 傅清微白细的脖颈后折,生命力伴随着血液的离开而消逝,熟悉的感觉让她确认上一次并不是幻觉。 但女人伏在她的身上,她抵抗的力道圈在她的肩膀,比起推拒,更像是一个心甘情愿的拥抱。 傅清微当晚第三次昏迷过去。 这次比前两次都要严重,她被黄鼠狼附身将近一个月,身体本就受损,今夜连番折腾,最后失血过多,面色惨白如纸,气息微弱。 祝由术不能凭空造血,穆若水意识到了情况危急,当下从袖子里掏出另一部手机。 那天从水镜里她就学会了手机的用法,生疏但是顺利地打开屏幕,点进通讯录,里面只有一个名字:什么都管——占英(点我快点我)。 占英正在为穆若水失踪焦头烂额,山穷水尽,柳暗花明,深夜街头她的手机响了! 来电显示:若水道长。 占英险些喜极而泣,火速接起来:“观主请讲,小占子愿意为您效劳!” 旁边的同事及下级们:“……” 穆若水:“什么都管,叫个大夫。” 占英:“好的好的,我带人马上到。” 穆若水来时已经记住了地址,报给她,占英一边马不停蹄赶过去,一边通知医院做准备。 电话挂断,局里同事朝占英竖了个大拇指。 用无人机送物资,确实有一手,怪不得年纪轻轻已经是正科了。 早在上山拜访那一天,占英就做了两手准备,顺利的话她们见个面,她传达上级意思,效犬马之劳,不顺利的话……嗨呀,果然不顺利,她在山下布置人员的同时,调了一架配送的无人机,把插了卡的手机附使用说明,日常衣物以及生活指南打包送上山,空投进道观里。 想要掌握穆若水的行踪,有更方便的办法,就是在手机里植入定位,技术上当然可以,但是上级指令是密切观察,不得冒犯,有求必应。局里是希望将她请回去坐镇的,若是被她发现他们使这种手段,到头来慈让真人一发怒,只会酿成严重的后果。 好在,一切都往她希望的方向发展了。 占英和救护车差不多同时赶到,已经没有穆若水的踪影,傅清微躺在车厢里,占英坐在她身边,救护车朝来时截然不同的方向驶去。 翌日凌晨,占英收到驻守在蓬莱观的同事讯息: 【观主已经回来了,在山上】 占英想了想,道:【撤走一半人手,让他们回局里】 【是,那您呢?】 浓墨被一丝一丝地抽走,晨曦从窗帘透进地板,占英从单人病房的窗口看进去,轻轻地推门而入。 【我有更重要的事要办,不回去了】 …… 滴——答—— 滴——答—— 穆若水在石棺里睁开眼睛,抬手搭在棺木边缘,左手的木色佛珠在腕骨滚动,手腕光洁如初。 她借力从棺材里一跃而起,来到后院东南角的水镜前。 傅清微听觉灵敏,是先听到耳边输液缓慢的滴答声,嗅觉才开始工作,医院消毒水的气味,尔后是触觉,手心下抓的是床单,最后才是蒙蒙光亮里,坐在床头的身影。 那位道长……没有走吗? “你醒了。” 占英假装没看到她发间狗狗祟祟,一见她吓得整张纸都在抖的小纸人。 傅清微视网膜前的白光散去,看见面前和颜悦色的年轻女子,她眉头动了动,觉得对方似乎有些面善。 占英道:“我们见过的。” 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傅清微记得不太清晰,加上她被黄鼠狼附身,这个月浑浑噩噩的,记忆更错乱了,实在很难想起来。 占英抬手松了马尾,从兜里掏出一根木簪,三两下把头发挽成道髻,木簪插在乌发里。 傅清微想起来了:“你是公交车上那位小道长。” 占英笑起来:“没错,是我。” 她摸了摸鼻子,说:“也没有很小吧,我比你大一岁。” 傅清微却问:“你怎么知道我的年纪?” 占英惊讶于她的敏锐,刚醒过来便抓到她话里的漏洞,她诚恳地道:“我们有调取公民信息的权限,程序合法。” “你们?你究竟是谁?” “本来想等你休息好了再告诉你的。”占英站起来,向病床前的傅清微伸出修长有力的手,神色间多了肃穆和严谨,道,“重新自我介绍一下,灵异事件调查和管理局,调查二处科长,占英。” 傅清微直起身子,和她礼貌地握了手。 “你好,傅清微。” “觉得拗口的话,你也可以称呼我们有关部门。”占英坐下来,亲切地笑了笑。 据说每个国家都有神秘的有关部门,只是不现于人前,她们现在找上自己,傅清微不确定是和附体的黄鼠狼有关,还是因为昨晚再次出现的女人。 如果是后者,她们的目的是什么?想把那位道长怎么办? 傅清微暂且按下心思,问道:“你是道士吗?” “我当然是。” 占英今天没穿道袍,这也是傅清微没有第一时间认出她的原因。 傅清微上下打量了她一圈,问出了一个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 “道士也要考公?” 现在就业形势差成这样了??? 占英噗嗤一声,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她扭过头咳嗽了半天,一边拍椅子腿一边捶自己的胸口。 实在太好笑了,她要回去把这段对话传遍局里。 “不好意思。”占英调整了自己的面部表情,清了清嗓子道,“严格来讲,我不是考进来的,我师父在局里。” 傅清微:“……” 敢情这位还是个萝卜坑啊。 占英眼看着她看向自己的眼神越来越微妙,心下一个了然,连忙摆手解释道:“我不是靠关系啊,我可是我们那届的第一名。” 傅清微不失礼貌地微笑,满眼的:真的吗?我不信,萝卜坑还能是第一? 占英越抹越黑,干脆不解释了,道:“有缘你自然会知道。”没缘分的话这应该是她们最后一次见面了,误解就误解吧。 傅清微:“好的,同志。” “叫道长就行。” “道长。”傅清微从善如流。这是她认识的第二位道长,至于第一位……傅清微摸了摸自己再一次变得光滑的侧颈,没有伤口的痕迹。 占英道:“那天在公交车上,我和另一位道友见你运势奇低,三盏火的火苗奄奄一息,大概率会撞鬼或遇到灵异现象,所以想叫住你给你一张辟邪符,没想到你走进一条巷子里就不见了,你那天遇到了什么?” 傅清微垂下眼眸。 占英:“不相信我的身份,我可以叫一名警官陪同。” 傅清微看着萝卜。 占英:“……好吧。” 二十分钟后,傅清微坐在病房的单人沙发,占英和女警官坐在她的对面,警官一言不发,起到一个盖章防伪的作用。 占英:“所以那天你从巷子里消失以后,到底遇到了什么?” 对于人民警察的信任战胜了一切,傅清微把那天上午的事和盘托出,但是直觉隐去了穆若水咬她脖子,似乎吸了她的血的事。 占英表情凝重。 原来慈让真人是那时候醒的,为什么是她? 占英:“那昨天晚上呢?慈……观主为什么来找你?” 慈? 傅清微注意到了这个字节,愣神片刻后,抬手下意识慢慢抚上自己的脖颈。 她那种摸法很有深意,仿佛一边摸一边回忆,“来回回味”,占英作为与人打交道经验丰富的科长,一瞬间就脑补了无限种可能。 根据行为心理学,其中最有可能的,当然是穆若水昨晚接触过她的脖子。 是用的手?还是用的……嘴巴? 占英不太敢往深入了想。 但是动辄大发雷霆的慈让真人接连两次见她,还亲密地碰她的脖子,实在是很难让人不多想啊! 占英嘶了一声。 傅清微:“因为我被黄鼠狼附体了吧。” 这个弯转得太急,占英坐在车上没坐稳,险些甩了出去:“啊?什么黄鼠狼?” 傅清微:“你们没发现吗?” 占英:“……” 她们根本就没进傅清微的家门,也没有见到慈让真人,是在楼下刚好和抬着傅清微出来的救护人员碰上,她先陪傅清微来医院,其他人上楼发现门关了,也不好私闯民宅。 谈何发现黄鼠狼的踪迹? 傅清微的眼神明晃晃地流淌出对传说中的有关部门能力的怀疑。还灵管局呢,就这? 占英:“……” 她哑巴吃黄连,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往下问:“后来呢?那只黄鼠狼怎么样了?” 傅清微:“应该是被慈……” 占英不接她的茬,傅清微试探不成,实话道:“被观主解决了,怎么解决的不清楚,我当时在昏迷。” 占英在这时表现出灵管局的作用,拿出手机打电话,派人去调查黄鼠狼,并对傅清微道:“很快就会有结果了,我们一定会把这件事查清楚,给你一个答复。” “谢谢。” 灵管局在傅清微心目中的形象稍微挽回了一些。 占英:“最后一个问题,观主昨晚来找你,有没有对你做什么?” 傅清微:“没有。” 占英微微一笑。 她否认得太快了,连思考的余地都不留,占英想相信她都没办法,何况占英已经有了怀疑的方向。 占英掏出自己的手机,在通话记录里选了若水道长的名字拨出去。 穆若水从水镜里看到占英在手机屏幕上点了一下,四下安静,恼人的铃声从她袖子里突然响起,害她白白一个激灵,好一会儿才找到声音来源,按下接听键。 占英:“观主,我是小英子啊。” 穆若水不留情面:“滚。” 占英笑容满面,把手机贴到了傅清微的耳边,口型提示她:说话。 傅清微只好:“观主。” 观主的声音依然冷冰冰的,惜开金口,但与对待占英等人的态度来说,已是天壤之别。 “身体好些了?” 第7章 第七章 瞧瞧这明目张胆的双标。 占英笑开了花。 如果是这样,她好像找到圆满完成上级任务的方法了。 面对穆若水的“关怀”,傅清微也只好客客气气地回道:“好多了,谢谢道长关心。” 嘟嘟嘟—— 穆若水连句结束语都没有,比如“那就好”或者“嗯”,一个字没说就把电话挂了。 傅清微看着吃了闭门羹却满脸笑容的占英,感觉自己身边已经没有一个正常人,她好想回家。 但回家是不可能回家的,住院建议上写着最好再躺一天,于是她问:“占道长,我可以休息了吗?” “可以,当然可以。” 不知道是不是傅清微的错觉,占英对她的态度九十度大转变,从友好变成了极其相当友好,甚至有发展成讨好的倾向。 “你睡吧,我给你关门。” 占英带着借来的女警一起离开了。 从昨晚到现在经历了太多,傅清微身心俱疲,不愿意再去思考,暂时给自己的脑子和身体放个假,拉上被子很快就陷入昏沉的梦乡。 穆若水虽然天天躺在棺材里,却很少深眠,在五感共通的影响下,她居然感受到了久违的困意。 水镜里一片黑暗,因为传达影像的主人已经睡去。 道观里的风沙沙地拂过树叶,无人去和,因为施展术法的主人也已经睡去。 隔着几十里的山上红尘,是否能做着同一个梦。 * 医院顶楼。 占英正在和她的师父打电话。 “师父,我找到一个人,和慈让真人关系匪浅。如果我们把她吸纳进灵管局……” 她师父很快明白了她的提议。 慈让真人性情暴戾,怒怒无常,动辄大发雷霆出手伤人,又道法精深,威逼利诱只会适得其反,想让她乖乖为灵管局办事,只能迂回。假如她们的关系真不简单,从傅清微这里入手,或许真能达成目的。 她师父问:“怎么个匪浅法?你有几成把握?” 占英额了一声,说:“关系不好说,可能有个五六成?” 她师父轻哼了一声,电话里女人的声音道:“带那个叫傅清微的来局里,我见见。” “她还在住院呢,明天吧师父。” “明天上午九点。” “师父……” 她师父听出占英的欲言又止,按在挂断键的指尖停下,问道:“还有事?” 占英:“我不明白,为什么一定要逼……让慈让真人为局里办事,她是方外之人,平时就在山上住着,没招谁没惹谁的,好好过她的日子不行吗?” 也不见茅山和阁皂宗的老祖是这待遇啊?难不成欺负蓬莱观小门小户?若真如此,令人不齿。 师父沉默了一会儿,道:“这不是你能知道的。” 占英:“意思是师父你知道?” 女人叹了口气,道:“为师知道的也不多,你不要再问了,等你的权限到了,自然会知晓。” “好吧,徒儿还有一事不明。” “说。” “慈让真人的脾气为何如此糟糕?”占英身为玄门中人,又师承渊源,见过不少真性情也有暴脾气的长辈,指天骂地让雷祖劈人,基本都事出有因。唯独脾气坏成这样的,随手将晚辈送进icu,实在闻所未闻。 “你们打扰她睡觉,不兴人家有起床气?”师父淡道。 “妙啊师父!”占英醍醐灌顶,但是她很快又记起来,跳脚道:“不是局里点名让我去的吗?!敢情好差事从来不想着我,苦差事净让我干了!” “喂,你说什么?为师这信号不太好,先挂了啊。” “师父!” 占英听着耳朵里无情的忙音,只能把苦咽下,继续筹划怎么完成上级交代的任务。 灵管局与各机关部门协作相当深,在傅清微睡觉的时候,黄鼠狼的事便已查清,它的尸体在几十里开外的郊外找到,巧的是正好在城区通往蓬莱观的方向上。 从摄像头里也看到,大约一个月前,傅清微从蓬莱观回来后,又打车去了一次郊外,她运势低,阳气不足,或许正是那时被黄鼠狼趁机附了身。 至于傅清微为什么会去郊区,有可能是回头去找道观的,然而无功而返,反倒惹祸上身。 令占英感到奇怪的是,黄大仙为什么会出现在西南? 胡黄不过山海关,五百年之期未到,它们不该出现在这里。 占英登高,站在楼顶远眺,远处的浓云堆积盘旋,像是缓缓张开的漩涡。 艳阳高照,却近处明远处暗,她二指在眼皮一抹,借助道法开了天眼,往云层中望去,隐隐可见淡淡的黑气。 世间近来异象频出,或许真的要变天了。 慈让真人的醒来,是否和这异象有关?局里一定要招揽穆观主,又和这件事有关吗?她会在其中担任什么样的角色? 傅清微能顺利加入灵管局吗? 她的计划能不能实现? 从远忧想到近虑,占英头大如斗,果断打开手机点了杯奶茶外卖,缓解焦虑。 她从楼顶下来,在病房外观察了一会儿,发现傅清微还在睡。 她暂时离开了医院。 病房里,小纸人轻手轻脚地从傅清微的发间爬了出来,翻过枕头,越过床沿,在即将掉下来时浮起在半空,缓缓地朝垃圾桶上方飘去,火光一闪,纸人无风自燃,化为一摊灰烬,在重力的牵引下直直坠落进垃圾桶。 神不知鬼不觉。 病床上的年轻女人薄唇淡粉自然微张,均匀清浅地呼吸,睡颜安宁。 风轻轻掀动窗帘,丝丝缕缕的风吹开她轻锁的秀致眉头。 “慈……” 似乎喃喃地道了一句什么。 * 占英千思万算,没想过傅清微会不答应。 “让我去灵管局见你师父,是强制性的吗?”傅清微问。 “不是。” 怎么说灵管局也是正经部门,不可能做出强买强卖的事。她想利用傅清微招揽穆观主,并不是真心邀请,本就心虚不占理,更不可能强制了。 傅清微来医院什么也没带,走的时候也只需将手机揣进兜里,她始终孑然一身,转身向门口走去。 “那我不去了。” “为什么?” “我明天还有工作。” “……”占英叫住她,“我们查过,你明天没有工作。” 傅清微转过脸来看着她,目光讽刺。 “这是属于你们灵管局的傲慢吗?” “对不起。”占英许久没和普通没犯事的人打过交道,一时心急,立刻道歉。 傅清微吃软不吃硬,见她道歉真挚,点头表示原谅,说没事。 占英态度放得更低:“但我们很需要你。我诚心地邀请你到灵管局作客,如果你想知道,届时我们也会酌情告诉你一些世界的真相,这样你可以答应吗?” 占英眼睁睁看着她的身影走到门口停下,眼中燃起希望的光。 傅清微的手握上病房的门把手,沉默良久,终究还是没有再回头。 “我只想做个普通人。” 她一点都不想知道这个世界的真相,也一点都不想再见到那些人眼看不到的脏东西。 她只想安安心心地毕业,找一份不错的工作,拿着不高不低的薪水,平时下班和朋友约吃饭看电影,周末窝在家里看剧打游戏,平凡地度过一生。就算世界马上要毁灭,她也度过了她想要的人生。 “占道长,再见。”应该是再也不见了。 “等等。” 最后一刻,占英还是追出医院,往她手里塞了一张名片:“如果你改变主意,可以打这个电话。或者,你纯粹想找个人聊天,也可以打给我,我以私人名义接听。” 占英看了她的面相,亲缘浅薄,夫妻宫和子女宫齐齐断绝,是一生孤苦的命数。好在眉顺尾聚,性情柔和,或能交到三两好友,聊作此生安慰。 而且…… 她可能没有回头路了。 占英欲言又止,目露不忍,看着傅清微收了名片彻底走远。 傅清微本来想把名片随手扔进街边的垃圾桶,到底还是作罢,带回了家随手夹在沙发的书本里。 她也对拒绝占英产生过愧疚,但归根结底于危难中救她的并不是灵管局,而是那位来去无踪的神秘女人,叫作“慈”。 傅清微按下不该有的歉疚,把所有的感激都归到“慈”身上,这样就能减轻她的道德负罪感。 她近期应该不会再来了,人体的血液循环再生也需要时间。 取血与救命之恩相比,就算她的报答。傅清微有一种说不上来的直觉,山上的那位道长并不会真正伤害她。 ——我会轻一点,忍一忍,不要怕。 她不冷冰冰说话时的声音,原来那么温柔,让人忘神。 …… 傅清微回过神,拿起一旁的手机。 占英所看的面相很准,傅清微在本市只有甘棠一个朋友,所以她回家后只给甘棠报了平安,同时也隐瞒了她这一天一夜所有的经历,甘棠在电话里活力四射,约她看下个月邻省的演唱会,最便宜的看台,两小时高铁直达,傅清微答应了。 这一个月的经历像是一场梦,她迫切需要回到正常人的生活。 订酒店,顺便做当地的旅游攻略,吃喝玩乐一条龙,即将毕业的大学生的最后狂欢。两人一直兴奋聊到深夜,甘棠在那边直打哈欠,傅清微充耳不闻,又建议了两个特种兵景点,直到甘棠主动道:“不行了我好困,咱们明天见面再聊吧。” 傅清微沉默了一会儿,方说好。 电话忙音响起的同时,傅清微身体感到了一阵凉意,窗户是关着的,没开空调,但房间里的温度在下降。 傅清微开了所有的灯,目不斜视地进了卧室拿衣服洗澡。 淋浴器只工作了三分钟的时间,傅清微快速从浴室出来,把自己塞进床上的被子里,然后闭上眼睛,深呼吸,睡觉。 人一旦看不到东西,听觉就会变得更灵敏。 已经过了凌晨两点,小区最晚下班的人也回家洗漱了,窗户外面没有一点声响。 连一丝风都没有,安静得透出诡异。 卫生间的水龙头似乎被谁打开了,又拧上,是那种老式金属水龙头生锈后转动,嘎吱嘎吱的声响。 没关紧,于是总有水滴下来的声音。 滴答—— 滴答—— 天花板中央变得湿漉漉的,一滴水凝聚掉下来,落在傅清微的手背,一片冰冷湿凉。 她手指微不可见地动了一下,双目紧闭。 不知过了多久。 一个女人的身影来到她的床前,慢慢地朝那只搭在背面上洁白无暇的手伸去。 第8章 第八章 屋内月色明亮,照清床前的白色人影,脚尖朝后,长发披着,又长又直。 青色的手上爬着紫红色凸出的血管,缓缓地贴上傅清微的手背,她死后多年麻木的目光露出觊觎的垂涎。 通俗来说,鬼是没办法直接伤害到人的,所以一般情况下,它们会制造出幻觉,让人类在幻象中崩溃,精神失常,逃命,甚至是自杀。 对于世界上绝大多数人来说,他们看不到鬼,所以鬼的磁场也无法影响到他们,除非触发特定条件。一种是运势低,这种的转个运就好了,鬼也不会起杀心,玩耍居多。 另一种就是平生做了亏心事,冤有头债有主,恶鬼专门冲他来的。 而对傅清微来说,两者都不是,她是世上很少见的天生能看见鬼的人。 ——在十岁以前。 她的身体更是鬼怪寄生的温床。 因为这样的体质,她受尽常人难以想象的折磨,几乎疯掉,是一位高僧路过见她浑噩,孤魂野鬼狼环虎饲,身体犹如无主的破庙,谁都能住进去,高僧心生怜悯,主动出手为她布阵,封印灵眼,改换八字,瞒天过海。 从此她成为了一个正常人,天是蓝的,没有惨白的阴影。草是绿的,没有突然出现的人头。 水是清澈的,不会洗着洗着满手满脸的鲜血。 同学和朋友是有体温的,气色红润,不会转过来是七窍流血的。 她再也不会多出明明不属于她的记忆。 这样的生活持续了十年,她已经习惯了普通人的生活,即使孤身一人,也很感激。 可是为什么? 十年过去,他们又来了…… 傅清微闭着眼睛,眼尾滑过一行泪,在床前女鬼怨毒的目光注视下,心里想的却是只见过两面的穆若水。 除了那位已然面孔模糊的高僧,道长是世界上第二个能带给她安全感的人。 她从未有过像这一刻,无比希望她能够突然出现。 但她心里又很悲哀清楚地知道:她不会来。 在傅清微看不到的地方,她额上淡淡金光一闪,一道符箓的纹路隐现,女鬼双手猝不及防被灼伤,冒出青烟,手心的皮肤掉了一块下来,她仰天长啸,青色指甲暴涨,喉咙里发出尖利凄惨的叫声。 ——穆若水曾在她额头画了一道驱邪符,她道行精深非常人能及,符力竟然还在! 女鬼不甘而警惕地退后,视线越发淬毒。 卫生间的水龙头又开了,汩汩地流动,台盆积满了,水在其中翻滚,制造出人类溺水的声音。 楼上的弹珠、打开的电视机、楼道的高跟鞋脚步声响起四重奏。 女鬼贴身不得,又在傅清微耳边戚戚怨怨地哭起来,如泣如诉,像穿堂风幽幽地呜咽。 见她始终没有反应,陡然变得凄厉癫狂。 “你看见我了你看见我了你看见我了你看见我了!!!” “睁开眼睁开眼睁开眼看看我!!!” “我看你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鬼哭声在她的耳边刮了一整夜,天亮了阳光照进来才消失。 傅清微仿佛溺水的人终于呼吸到了新鲜空气,从床上坐起来,扭脸大口地喘.息,眼泪几乎流了满脸。 傅清微起床去洗了把脸,冲去身上干了又湿的汗水,回房短暂地睡了一会儿。 短短三天,她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差下去,照镜子的时候比鬼都白,她为什么知道呢?因为鬼就在卫生间的镜子里朝她微笑。 符文的效力消失了,今晚她就能上傅清微的身。 傅清微看着女鬼志在必得的笑容,也回了她一个惨白的笑容。 傅清微把沙发上的那本书找出来,翻到夹缝里的名片,拨打了上面的电话号码。 傅清微:“占道长,我想好了,我愿意去灵管局。” 占英干脆道:“好,我马上来接你。” 女鬼的笑容渐渐消失。 傅清微坐在客厅沉静地等待,不会再有第二个高僧来救她了,她要学会自救。 “叮咚——” 门铃响了一秒便从里面打开,占英一见傅清微青白的脸色,即使有所预料还是吓了一大跳。 她再往屋子里一看,好家伙,满屋子鬼,这片儿阴差没勾走的漏网之鬼估计都在这里了。别说普通人了,就算是占英乍一见,也头皮发麻。 傅清微这几天是怎么过来的? 占英在门口、阳台、镜子上贴了十几道符箓,暂时镇住鬼,尤其是那只领头的女鬼,待会再让同事过来做场法事,能超度的超度,不能超度的就地打散。 楼下停了一辆七座商务车,上车以后,占英递给傅清微一道折成三角的辟邪符,让她贴身收好。 “半个小时车程,很快就到。” 占英的语气带着少见的温柔:“睡会儿吧,到了我叫你。” 傅清微轻轻地嗯了一声。 她脸朝窗外的方向偏了偏,脑袋微微一歪,不到三秒钟的时间便沉沉睡了过去。 连占英中途给她盖毯子都没察觉一点。 占英在心里叹了口气。 …… 傅清微睡了长长的一觉,没有其他的声音,安安静静地睡了一个小时,这对现在的她来说,也是一种奢望。 醒时占英铺开了车上的小桌板,一手黄纸一手朱砂,口中念念有词,正在全神贯注地画符。 她额头布满细汗,似乎画符也极为耗费体力。 傅清微看着她笔端浮现一个又一个玄奥难懂的符号,搭在一边的手提起来,跟着她的笔画在空气中游走。 似乎过了很长的时间,又似乎只是短短的一瞬,傅清微回过神来,占英停了蘸饱朱砂的毛笔,左手剑指敕符,朝面前的符纸吹了一口清气。 符纸微微一动,金红一闪隐没进连绵的笔触里,慢慢消失。 占英舒了一口长气。 她抹了一把头上的汗,一次性消耗过度脸色也发白,从刚画好的十张符箓里挑出三张能用的,折好递给她。 “我修行不到家,只画出这些,你留着防身。” 傅清微默了默,才伸手接过,低声道:“谢谢。” 灵管局大隐隐于市,建在高新区的工业园区,圈起来偌大的一片地,独立的几栋建筑,起了个掩人耳目的名字,看起来像一家再普通不过的中型科技企业。 门口的保安穿着少了一颗纽扣的制服坐在椅子里打瞌睡,在傅清微二人走近的时候一双眼忽然抬起来,锐利得令人发寒。 占英道:“古师叔。” 老头目中的杀气荡然无存,眯着眼瞧她,笑眯眯的:“又带新人来了啊。” 占英应是。 老头抛给她一枚印,说:“去吧。” 傅清微和占英一起进去,感觉到身后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她身上,审视而冷静。 有点像上次消失在巷子里,傅清微面前是一片迷雾,伸手不见五指,占英把印扔到了空中,念了几句咒语,眼前便豁然开朗,出现通往灵管局的道路。 傅清微好奇但是没开口,占英自发解释道:“这是一个阵法,据说是某位高人给局里布置的,要是没有对应的信物和咒语,就算越过古师叔进来了,也是白费功夫,根本找不到路。” 占英挠了挠后脑勺:“什么原理我也不清楚,总之挺神奇的,据说走得深了,还会遇到浓雾里的凶兽。” “凶兽?”傅清微心念动了动,那次她想下山却被浓雾挡回去,隐约看到过雾里一个巨大的四足着地的轮廓,才选择折返上山,遇到那位红衣道长的。 “我没见过,只是听说过,咱们都最好不要作死。”她话里话外似已将傅清微当成了自己人。 占英把印收回手中,有些忌惮地望去逐渐散去的大雾,领着傅清微朝最中央的建筑走去。 灵管局的外表和普通写字楼没什么区别,里面也像一家科技公司,工位、电脑,忙碌的社畜,时不时有抱着文件的人从身边经过,乍一看比打工人还像打工人。 占英看出傅清微的惊讶,笑道:“其实你不用把我们想得太神秘,大家都是苦命打工人罢了,好在薪水还行。” 提到薪水傅清微就不得不问道:“很高吗?” 占英:“六险二金,医疗全包,起薪至少两万,税后哈。有住房交通餐费补贴,贡献大的话,分房也有可能。” 傅清微果然神情动摇,陷入沉思。 拿捏找工作的应届大学生,对占英这种年轻的老社畜来说,可太简单了。 占英微微一笑,正要继续给她介绍灵管局优厚的待遇,以利诱之。 前方匆匆走过来一个女人,一把攥住傅清微的手腕,占英眼前一眨就没人了,连忙追上去叫道:“邱老!” 邱老看上去是个四十来岁的女人,长衬衫,西装裤,傅清微不知道她哪一点和“老”字沾边,但是她看向自己兴奋的目光让她感觉自己就像是被扒光了一样,无所适从。 邱月白不容置喙:“这个人归我了,我要收她为徒!” 占英苦笑:“邱老万万不可啊,这是我师父要的人,我做不了主。” 邱月白哦了一声:“那你跟你师父说一声,她,我带走了。” 占英:“不行!” 邱月白:“小鬼,你要和我动手?” “弟子不敢。”占英拿出随身携带的法器铜钱剑,握在手里,道,“但邱老执意要带走她,我没法和师父交代,只好尽力一搏。” 邱月白把傅清微的手一松:“乖徒儿,躲开点。” 傅清微:“……” 周遭鸦雀无声,她若有所感地回头一看,方才还人才济济的办公楼顷刻散得一干二净,可见池鱼不是第一次遭殃。 傅清微:“……” 桌上的纸张飞了起来,悬浮在空中,不知道哪里来的风灌满邱老的衣袖,她仰脸望了一下天,眼珠渐渐变白。 头顶电灯爆开,明暗闪烁。 傅清微的认知接二连三地颠覆,只要她们不当场变成厉鬼她都不害怕,反而聚精会神地看着。 期盼的斗法没打成,第三个人出现了。 占英当场把铜钱剑一扔,整个人刚刚的锐利之气已经消失不见,飞扑进出现的第三个女人怀里,撒娇道:“师父,您终于来了。” 傅清微&邱月白:“……” 邱月白低声道:“这对狗师徒。” 傅清微耳力好,在心里默默附议。 面对占英的师父,邱月白一甩袖子,眼珠重新变为黑色,负手背后,勉强端起了一张客气的脸:“岁主任。” 岁已寒摆手让占英站后面,道:“邱老,何故大动干戈?” 邱月白招手把傅清微叫过去,说:“我观她有胸有偃骨,是不可多得的修行天才,所以想收她为徒,不可吗?” 岁已寒微笑道:“‘名在琳札青书者,胸有偃骨’,依我看,她更适合修道,将来说不定会登仙册。” 邱月白呸了一声。 “你们道士千年没人飞升了,修道有什么用,跟我学占卜,通鬼神才是正道。” “你们巫有飞升过吗?”岁已寒笑着捅最深的刀。 邱月白气得脸红一阵白一阵,转头对傅清微道:“乖徒儿,你选谁当师父?” 傅清微沉思片刻,问道:“……我要是来你们这上班,算编制还是外包?” 邱月白:“……” 岁已寒:“……” 占英:“……” 第9章 第九章 邱月白哭笑不得,一时也不执意提收徒的事了。 被傅清微这么故意一打岔,三个人之间的氛围终于正常起来,拿出灵管局高层的稳重样子。 占英向傅清微介绍站在她旁边穿一身白袍背面有太极符号的青年女人:“这是我师父,岁已寒岁主任,地位仅次于局长和副局长。” 站的远些一脸傲气的。 “邱月白邱老,灵管局特别顾问,擅长问卜算卦,能通鬼神,地位超然,局长也要卖她的面子。” 傅清微颔首:“岁主任,邱老。” 都是大人物,但是傅清微心里始终未起多少波澜,当下她更在乎自己以后能不能安稳地睡个好觉。 不管偃骨还是仙骨,修行修道,都离她太远了,她只想知道灵管局可不可以解决她的体质问题,重新封印她的眼睛,这也是她来此的主要原因。 如果实在不行,她也可以想办法留在这里,至少不会有性命之忧。 四人一起来到岁已寒的办公室。 三个人坐着,占英去泡茶,走动的脚步声放得很轻,悄悄往沙发那边看。 辟邪符彻底离身后,傅清微的身上鬼气冲天,让两位大佬看了都皱眉。 邱月白说了一个词:“鸾生?” 傅清微听不懂。 “我没有姐妹兄弟。” 占英走过来把最后一杯茶放在她面前,低声解答道:“有一种卜算方式叫作扶乩,有点像你们说的请神,鸾生就是神明附体的媒介,可以传达神的旨意。我们灵管局就有祖传鸾生,不是谁都能当得了的,是一种血脉体质的传承,和巫异曲同工。” 邱月白淡淡:“巫更厉害。” 岁已寒道:“不是鸾生。” 鸾生是请神,不是请鬼,怎么会让邪祟入体。 邱月白又问:“你的八字多少?出生年月,具体到时辰。” 傅清微抿唇。 她虽然笃信了十年的唯物主义,但也知道生辰八字不能随便告诉他人,会被有心之人利用,即使她们是灵管局的人,她也不完全信任。更何况,她不信鬼神这件事在一个月前已经粉碎。 邱月白伸手:“占英,把资料拿来。” 占英从背包里掏出平板,调出傅清微的资料递给她。 “……八月十五,辰时。”邱月白自言自语道,“八字也没问题,不应该啊。”不但不该鬼气缠身,反而恰恰相反,该阳气虚妄,鬼神不侵。 “老寒,你看看。” 岁已寒也拿过她的资料看,不得其解。 岁已寒眉头紧锁,似乎放弃了这条假设,放下平板说:“既然八字没问题,那就是后天造成的,那原因就太多了,排查起来十分困难,想对症下药更是难上加难。” “其实……” 傅清微轻轻地吐了一口气,深呼吸道:“我的生日改过。” 岁已寒“嗯?”了一声。 傅清微:“我是中元节七月十五出生的。” 岁已寒和邱月白对视了一眼,不出所料。 虽然她没有说具体的八字,但是能吸引这么多鬼的,八字纯阴没跑了。然而九州泱泱十几亿人,纯阴或纯阳的八字就算少见,在大基数里也算不上太稀奇。换句话说,就是纯阴和纯阳是有不少,但身体会变成鬼怪容器寄居的,万里挑一。 傅清微招鬼的体质肯定和八字有关,可常被鬼怪附体还能平安活到现在的,且神智清明,极其罕见——在被灵管局找到以前,不是疯了就是死了,卷个铺盖随意埋了,傅清微是现今唯一一个。 傅清微看看二位,说:“曾经有高人为我改过八字……” 邱月白矢口打断道:“不可能!” 想改生日,办户口的时候动动嘴就行了,以前家长为了小孩上学经常改年龄日期,但是那只是表面的,一个人的八字不可能因为上下嘴皮一碰就变了,那是欺天! 天是那么容易欺瞒的吗?即使侥幸瞒天过海,连鬼神也骗得过? 巫最敬鬼神,决不允许有这种欺瞒的行为! 岁已寒用眼神安抚了神情激动的邱老,说:“所以现在这个方法失效了是吗?” 傅清微点点头。 岁已寒抬手指了指上方,说:“欺天只能瞒过一时,瞒不过一世,说明你命中注定有此一劫。” 傅清微听完有些失落,但还是存了一丝希望。 “有办法化解吗?”她看了眼旁边的占英,道,“如果我一直贴身带着符箓,能不能防止鬼近身?” “能。”岁已寒说。 傅清微眼睛里刚亮起的光在听到岁道长的下一句话暗了下去。 “但是治标不治本,我不确定你的体质是否现在就是极限,普通符箓对付寻常小鬼有余,若是碰上厉鬼,或是有道行的精怪,比如上次的黄大仙,便拦不住了。” 邱月白也在凝神思索。 “不过……”柳暗花明,峰回路转,岁已寒露出一个笑容,说,“有一个人肯定有办法。” 另外三人都蒙了。 “是谁?” “也是灵管局的特别顾问,不过她深居简出极少见外人,可能要你亲自去找她。”岁已寒说,“她姓穆,住在蓬莱观。她脾气不太好,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占英嘴角抽了抽。 敢情在这儿等着呢,不愧是师父啊。 邱月白也点头道:“穆顾问胜我等百倍,如果是她的话,确实可以。三十年前,我问卜窥天遭到反噬,险些丧命,是穆观主及时赶到,救了我一命。” 占英在幻想里疯狂摇她的肩膀。 邱老!你这浓眉大眼的怎么也叛变了!穆观主什么时候成灵管局的顾问了?! 还是灵管局利益高于一切,为了骗人上贼船什么话都说得出口??? 傅清微答应得很干脆:“好。” 占英:“???” 这就同意了?你都不想想吗?这么明显的挖坑诶? 岁已寒:“占英,先带她去办理实习手续,为期三个月,期间工资和福利照常算。” 占英:“是,师父。” 占英领着傅清微先出去了,办公室只剩下两个老的。 尤其是邱月白,看起来四十来岁,实际已经六十多岁了,当得上一声邱老。 邱月白感怀道:“想当年和穆观主一别,也已经三十年了,如今要不是琐事缠身,老身真想去见穆观主一面。” 岁已寒说:“您还是别去了,穆顾问这次出关,脾气古怪得很,上个月刚把白虹观的小道士送进了icu。” “听说了,谁让他们私自登蓬莱?哼,死有余辜。” “没死,断了一身的肋骨,已经出院了。”岁已寒纠正她,又发自内心地请教道,“邱老,蓬莱不能上吗?后山阵法不是已经解了吗?观主允许了。” “穆姐姐喜静,幽居百年,我都不曾踏足蓬莱。他们乌泱泱去一群,只死一个便宜他们了。” 邱月白不属于灵管局,正如穆若水也不隶属灵管局一样,约束不了她们。邱月白爱逞口舌,话里话外都是吃味,岁已寒便不再去纠正。 邱月白突然说:“去东海之前,我要不要去趟蓬莱观?现在出发,当天就能往返。” 岁已寒却说:“你想去叙旧,她恐怕已将你忘了。” “又忘了?”邱月白一怔。 “忘了,和从前一样,忘了灵管局所有人。” 邱月白愣得更深,慢慢坐下来,陷入长久的安静。 而且这次……似乎又和以前记载的不一样。岁已寒将这些话咽回肚子里,她今年不过三十多岁,虽坐到高位,但对灵管局来说还是个新人,尤其是将时限维度拉长到几千年的灵管局浩如烟海的历史里。 三十年前,邱月白是成名的大巫,穆若水早就是玄门尊崇的慈让真人,她是个刚拜入师门的小女孩,她甚至没有亲眼见过慈让真人,只能从上一任、上上任留下的手记里窥得一鳞半爪。 邱月白恍惚许久,才问道:“那刚刚那个小孩是?” “慈让真人唯一愿意见的人。” 邱月白合上双目,回忆两人一起离开的身影,脑海画面定格在左边高挑些的背影。 “我觉得她……有些眼熟。”邱月白慢慢开口。 * 占英带傅清微去办了实习手续,着重回答了她关心的问题:“实习期三个月,转正就有编制了,不是外包,福利待遇什么的和我们都一样。” 严格来说灵管局不属于体制内,她们只是和国家机关有紧密的协作关系,在九州有历史的时候,灵管局就存在了,那时叫法不同。从稳定性来说,灵管局比体制内更稳定,工资还比人家高,就是风险比较大,也会有伤亡。从生干到死,怎么不算一种铁饭碗呢? 但这些现在没必要和傅清微讲,她一个实习生,暂时不会接触到危险的任务。 她现在的首要任务是去蓬莱观。 开往郊外的七座商务车上,占英负责护送,心情复杂。虽然主意是她想的,但是就这样稀里糊涂地把普通人——现在也不普通了的傅清微送到性情无常的慈让真人那里,万一观主发怒,一气之下把她杀了怎么办? 毕竟关系匪浅只是她猜的。 一时她又觉得不至于吧,上次的刘道友还活着呢。可万万一呢?如果她能和傅清微换一下,她宁愿自己去冒这个风险。 她愿意为了任务去送死,但傅清微只是个实习生——她大学还没毕业呢。 她纠结又愧疚,车里没有外人,都写在脸上。 傅清微看在眼里,摸了摸怀里的符纸,主动温声询问道:“那位穆观主是不是就是我前几天晚上见过的道长?” 占英闷闷地嗯了一声。 傅清微露出一丝浅浅的笑容。 占英:“???” 傅清微说:“没什么。” 占英怕她盲目乐观:“我跟你说,她脾气真的不好,惹到她会很危险。” 傅清微弯唇说:“我知道。” 占英不懂,所以她明知是坑还往里跳,是因为她猜到灵管局口中的穆顾问和她想的是同一个人。但是她是不是太开心了一点?演都不在她面前演一下的,上次在医院还否认,装作没交情呢。 她更不知道的是,傅清微高兴不是因为她和穆若水有多深的交情。 而是灵管局所有人加起来带给她的安全感,都不如穆若水的万分之一。 她救了自己一次又一次,留下的符更保护了她三天不受邪祟入侵,才有机会寻求帮助。 就算岁已寒不提,她也会主动询问她们认不认识穆若水,现在这叫什么?得来全不费工夫。 商务车停了下来,占英没有让司机熄火,指着车窗外,说:“这里是蓬莱观的前山。” 傅清微循着她指的方向看去,不远处站岗的卫兵笔挺如刀,双目炯炯,身后深深嵌进地里的石块上六个深红大字:xx军事基地。 傅清微难掩震惊之色,喃喃道:“怪不得。” 怪不得她上次打车出城,寻找道观无功而返,寻常人走到这里绝不会再往前一步。 占英指挥司机继续往前开,道:“前山是障眼法,后山有结界,但是上个月阵破了,我们从后山上去。” 傅清微关上车窗,说:“好。” 一路从大路拐到小路,小路拐进树林,没路以后换到步行。山里多鸟兽,与世隔绝日久,都不太怕人,傅清微的脚边刚窜过去一只圆滚滚的黄松花栗鼠,扭头好奇地往这边瞧。 傅清微曾来过一次,雾里的幻境和真实又有所不同,奇珍异草有,但不至一人高,野参也不是随处可见,否则阵破以后早被附近的村民偷跑进山挖光了。 天色渐晚,晚霞生晕,从山脚看上去,霞光像是锦缎一样披在山的身上。 “天快黑了,我们得抓紧了。” “嗯。” 占英加快脚程,傅清微轻松跟上,步伐矫捷,脸不红气不喘,引得占英微微侧目。 玄门内外兼修,傅清微一个普通人能有这样的体力不一般,占英想起她师父和邱老说她胸有偃骨时争着收徒,师父是真的想收徒还是斗嘴她不清楚,但她和傅清微相处下来,确实想要她当自己的师妹。 占英:“如果穆观主不愿意帮你的话,你就回来找我。” 傅清微不解地看过来:“嗯?” 占英:“你的体质不是完全没有办法,我会求师父收你为徒,你和我一起修道,在鬼伤害你之前你先把它杀死,也是一种解决方法。” 傅清微看着她,说:“谢谢你,我会考虑的。” 占英也嗯了一声,埋头赶路,不再说话。 “到了。” 脚步不停连着快走赶路一个小时,占英单手扶着手边的树,微微气喘,好在傅清微白皙的脸也因运动过度透出少见的饱和血色,让她不至于太过丢脸。 “怎么离得这么远?”傅清微惊讶道,她目测了一下,至少距离道观后门还有一百米。 占英苦笑:“我们不敢上前。”再近就要挨棺材板了。 傅清微:“我可以吗?” 占英说:“或许可以。” 傅清微一步一步走近道观,白墙黑瓦,有些年头却很干净,宫观四角在茂盛的树叶间只露出来犹抱琵琶半遮面的一个角,她来到门前,仰起脸。 不知道占英等人怎么想的,她觉得站在这里,心中有种远离世俗、前所未有的宁静。 傅清微敲了敲门,来回三次后,没有回应。 她推门走了进去。 占英大惊失色,脱口阻止道:“别进……” 一分钟后,门里没有反应。 五分钟后,没有连人带棺材板一起扔出来。 占英张大了嘴巴。 傅清微就这样畅通无阻地顺利进入了道观。 天已经完全黑了,山里的虫子蛰蛰地鸣叫,傅清微在门里,感受到了一种比门外更舒服的气息。 夜晚是鬼的游行,刚刚在来的路上她已经见了很多飘动的鬼影。但是一进道观,目之所及竟然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只有风摇动树叶的飒飒声,对如今的她来说仿佛仙乐。 她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迈向中间开了盖的棺材。 穆观主。 慈…… 穆慈吗? 穆慈。 穆、慈。 她心里一字一字地缓缓念着这两个字,从被黄鼠狼附体后的担惊受怕到昨夜还在恐惧会被鬼怪侵袭,一切的不安都在这一刻荡然无存,还有一丝未被自己察觉的微弱的欢喜。 她一步一步走到棺材边沿,一身红衣道袍的女人果然躺在里面。 她双手交叠搭在小腹,衣袖滑落到肘弯,洁白的手腕绕了一根红线,穿着一粒木色佛珠。 清冷狭长的漂亮眼睛闭着,覆盖在薄薄的眼皮之下。 她面色红润,眉眼如墨的脸在夜色里自带光华。 “道长!”傅清微伏到棺材边缘,看着她的脸喊道,乍见之欢,语气轻快上扬。 穆若水睁开眼,便见棺材上方探进来一张灿烂明艳的笑脸。 在她反应过来以前,唇角自作主张地跟着弯了一下。 第10章 第十章 “道长好久不见。”傅清微本来半蹲在棺材前,见她睁眼搭理自己干脆坐下来,一副和她久别重逢的模样。 “我和你很熟吗?” 穆若水不理解,她们俩不就见过两次面,加起来说的话不到一百个字,她怎么做到开口这么熟稔的,从水镜里看她也不是自来熟的人啊。 “不熟。”傅清微乖乖道。 她终于收起那张过分灿烂的笑脸,穆若水重新闭上了眼睛,耳根清净。 上方又传来细小的声音:“只是我见到你,觉得很高兴。” 穆若水闭着眼,眉目淡淡。 “再吵我就把你一起丢出去。” “……是。”傅清微微微泄气,她从地上慢腾腾地爬起来,眼神还落在穆若水脸上,随着脚步渐渐退后被石棺的边缘挡住。 “等等。” “道长有什么吩咐?”傅清微马上道。 “太吵了,帮我盖下棺材盖。” “好。” 石棺盖了半截,只露出女人半个身子,傅清微来到棺尾,用尽全身力气去推。 这副棺材通体石材打造,棺盖也不例外,重达几百斤,以普通人的力气根本推不动,傅清微使出吃奶的劲,棺盖纹丝不动。 女人躺在棺材里,闭目嘲讽。 “这般无用,灵管局派你来做什么?” 傅清微束手站在一边,无地自容地涨红了脸。 不是因为她说的话有多伤人,而是生长在红旗下的青年,很少有被人直接当面羞辱的机会。她是被这种气氛给羞辱到了。 “你走吧。” 棺材盖毫不留情地合上,女人连见也不想再见到她,冷冰冰地下了逐客令。 如果傅清微见过她是怎么驱逐别人的,就会知道她现在没有从道观里直接飞出去,已经是何等的温柔和仁慈。 傅清微大学生脸皮薄,对方三言两语她便生出不该打扰对方的心思,但是半夜让她出去她实在不敢,非得被鬼怪瓜分不可,于是找了个墙角蹲下,给占英发短信——不敢打电话,穆慈嫌吵。 傅清微:【观主让我走】 占英:【不对,我就在外头,没看见你啊,你往哪个方向飞的】 傅清微:【她睡了,我还在里面】 占英:“!!!” 【好家伙,只对你傲娇是吧?】 傅清微:【???】 你是怎么想到把这个词和观主联系到一起的? 占英:【别人一般是人先飞出来撞树上,再听到她让滚的话,你品,你细品】 傅清微品……她哪敢细品。 论害怕她是完全不怕的,虽然庭院深深只有一口棺材陪着她,但是棺材里躺的是个大活人,还是两次救她于水火的道长,她有什么可怕的?最差死在她手里,比死在鬼手上好。 而且,她总觉得刚刚穆若水第一次睁眼的时候冲她笑了,虽然很快变成了冷笑,她也不确定她有没有真的笑过。 傅清微:【我不出去了,先在道观睡一觉】 占英:【有急事拨我电话,我尽量不让你有生命危险】 傅清微也从“尽量”和“生命危险”这两个词看出她的底气不足和勇气可嘉。 傅清微:【我睡了】 她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墙上和地上都是画满符咒的黄纸,密密麻麻地把石棺紧紧包围,这么多天过去,风把那些失效了的符箓都吹到了墙根,堆起来厚厚的一层。 傅清微坐在那堆厚软的废纸上,把外套的拉链一拉,掩到鼻梁,双手抱在身前,头一歪睡了过去。 她这三天过得不人不鬼的,白天只在车上短暂地休息了一个小时,现在数倍的安心于那时,山里的虫鸣成了舒适轻缓的白噪音,将她紧张的情绪尽数抚平。 她睡得比白天还沉。 裹挟着寒意的山风吹过来,她本能瑟缩了一下,只是抱紧了外套,连醒转的迹象都没有。 寅时,三点。 院子正中央的棺材动了,一双手缓缓地从里面推开棺材盖,长长的指甲有些碍事,她将掌根往上移了些,把棺盖推到腰部以下的地方,坐了起来。 树叶在风里摇动,皎洁月光透过树杈不均匀地投下来。 女人的脚步踩断月色,原来笼罩在傅清微身上的月光被女人的影子代替,许久,才又移开。 …… 傅清微在一片黑暗中醒来,她伸手去摸兜里的手机,睡意惺忪的眼眯缝着看清时间:上午九点。 九点钟天怎么这么黑? 傅清微底下躺的是铺得质地柔软的床榻,但宽度不足90公分,伸不开双臂,手抬起来就能碰到天花板,四四方方,傅清微确认自己睡在了棺材里。 “道长,你在吗?”棺材里隔绝了声音,清亮变得沉闷。 穆若水从水缸里鞠了一捧清水洗手,不为所动。 “道长?道长?” 手掌拍打棺椁,语气染上了焦急,唯独没有穆若水预料的恐惧。 傅清微呼喊了一会儿,没人回应她便顺其自然地继续躺着了。棺材不是密封的,有一线光漏进来,把她装进棺材里的人体贴地在棺尾和棺材盖之间留了一条缝,保证空气的流通。 她并不想害她的性命,还给了她衣服盖。傅清微摸了摸身上柔软的鹤氅,心想。 中午十二点,棺材打开,傅清微重见天日。 她出来第一件事就是向穆若水道谢:“多谢观主赐棺之恩,否则我在地上睡一宿非感冒不可。” 正准备赶她走的穆若水:“……” 她是这个意思吗? 好自作多情的人。 太阳当空,午正,面前又是在灵管局口中也胜她们百倍的穆顾问穆观主,傅清微没有哪一刻比现在更有安全感了,于是她从棺材里爬出来站好,道明了来意。 穆若水给出的答复也不出她的所料。 女人冷笑:“我凭什么帮你?” 傅清微点头:“确实。” 穆若水一噎。 傅清微:“我也觉得凭什么,所以我只想留在你身边。方便问一下观主,为什么道观里一只鬼,连游魂的影子都没有吗?” 穆若水因为她第一句话而起的涟漪来不及荡起,便已迈入了下一个话题。 穆若水反应慢了半拍,才冷冷道:“跑得慢的都已被我杀了。” 猜测成真,傅清微说:“原来如此,观主厉害。” 穆若水对这种肤浅的赞美嗤之以鼻,几只小鬼而已,连她的眼都入不了。所以哪怕傅清微的话是真心的,也并未得到她半副好脸,反而甩手回了棺材睡觉。 道观后院有几间屋子,开着门的只有厨房,未经穆若水允许,傅清微一间也不敢擅自打开。 她进了厨房,因为实在是太饿了。 快一天一夜没有吃饭了,饥肠辘辘,她轻手轻脚地翻了一遍,没米没面没菜,只有一些水果,像是树上结的野果,样子不太好看,但是口感比超市卖的清甜许多。 傅清微在备忘录记下她吃的水果个数种类,也不是要等穆若水醒了给钱什么的,就是吃人家的东西总得记个账,想办法以她接受的方式还了这份情。 在厨房呆了这么一会儿,傅清微意识到了比没吃的更大的问题,这座道观人迹罕至,可能已经避世了几十年,科技发展完全没跟上,没有自来水没有电,连信号塔都是灵管局刚搭不久,勉强解决了打电话和网络问题,但网速很差。 傅清微的手机快没电了。 下午五点,正式宣告关机。 对现代人来说,住在断水断电的深山老林,手机还没电开不了机的恐怖性不亚于见鬼。 这一夜过去后的大清早,傅清微便离开了道观。 就算她忍得了没水没电挨饿,也没办法一直不洗澡。 穆若水把棺材盖往上盖了些,调整了睡姿,一条手臂懒散枕在脑后。 占英在一百米开外的地方扎了帐篷,傅清微问她借了充电宝,第一时间把手机充上电,之后坐灵管局的车回了趟家,房子里的鬼已经驱干净了,她洗完头洗完澡,收拾出一个行李箱,再次坐上灵管局开往城外的车。 赶在天黑前回到了道观。 穆若水:“……” 她怎么又来了,还大包小包,把这当什么地方??? 穆若水差点从棺材里坐起来! 傅清微蹲下来屈指敲敲棺材边,礼尚往来问:“道长,喝奶茶吗?” 道长不想理她。 到了晚上,傅清微在院子里用自带背光的电纸书看书,穆若水在旁边捧着插好吸管的奶茶,小心地尝了一口。 她没开口,傅清微自觉解释道:“这是我们这的特产,很多道长都爱喝,茶底是茉莉雪芽,加上牛乳等等其他的制成的。” 穆若水只抿了一口,言简意赅:“太甜。” “三分糖还甜吗?”傅清微很少喝奶茶,微末的了解都是从甘棠和网络上知道的,她接过来抿了抿,“确实有点,明天我再给你重新点一杯吧。” 穆若水没接话,不置可否。 过了会儿她才后知后觉,明天她又要下山? 傅清微继早上不告而别后,学会了主动报备,虽然穆若水并不需要,可能还嫌她聒噪。 “我明天白天有课,不回学校的话会被记缺勤,影响期末成绩,天黑之前我肯定回来。”傅清微温声道。 “……” 穆若水向她发送了一枚沉默。 傅清微趁热打铁:“道长我今晚可以随便找间空房间睡吗?地上好硬还冷。” “……” 女人不拒绝就是答应。 “谢谢道长!爱你!”最后两个字还是唱出来的调子。 道长心想:今晚真不该喝她的奶茶。 占英一连守了一个星期,傅清微不仅在蓬莱观住下了,还住成了旅馆,每天早上下山,上课或者做兼职,晚上回来睡觉,规律得很。 占英目瞪口呆。 难道慈让真人转性了? 她派了个同事走到一百米的白线前,刚越过界限,石棺的棺盖从天而降,惊险地擦过,离他的鼻子只有一公分的距离。 同事在满身冷汗中听见空气里传来的冷峻女声。 “再靠近一步,死。” 占英:“……” 山下的另一半人手也撤得差不多了,以穆观主的本领,再多的人也于事无补。过了几天,占英也撤了,她有新的任务要去执行,只留下两个人远远守着,听凭观主吩咐。 傅清微用充电宝把穆若水关机好几天的手机充上了电,拨打了自己的电话,存入通讯录。 “你有什么想吃或者想喝的就给我打电话,我给你带上山。”傅清微语气分外耐心温柔。 醉翁之意不在酒,穆若水懒得拆穿她的真实目的。 存好电话后,傅清微的心又放下来一些,万一她遇到危险,能第一时间向道长求救。 互相录入联系方式之后,傅清微坦诚说:“道长你可能不理解,你在我心目中的地位,堪比英叔,double。这个世上我只相信你。” “英叔是谁?”穆若水难得开了金口。 “英叔就是……”傅清微想了想,说,“明天我再带样东西过来。” 隔天傅清微把缓存好《僵尸先生》的ipad带上了山,她下午没课也没工作,所以早早地来了,两人看完电影天还亮着。 傅清微还存了几部别的影片,根据小说定律,这种会动的影像对她们这种避世的人来说吸引力数一数二。 穆若水果然主动挑选了下一部观看。 傅清微蹲在一边,问她:“道长以前看过电影吗?” 穆若水头也不抬:“看过。” “啊?” “很惊讶?” 傅清微没料到她会接话,一顿之后,笑笑:“有一点。那道长是和谁一起看的吗?” “我和……” 穆若水不知为何突然陷入沉默。 傅清微转头看过来,女人眉头紧蹙,神情却似乎透出茫然。 傅清微跟着不解。 脑海是一片巨大的混沌,想起一些遗忘的却更多,再回过神所有的记忆都像划过水面浅浅的一道,风止后留不下痕迹。 她向湖面伸出手,捞起的月亮碎在掌中。 风停了。 穆若水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背身向棺材走去,薄暮的晚风拂动她身后长长的乌发,夕阳被合起的棺材寸寸吞噬。 她的一天就这样宣告结束了,正如同重复的无数个白天。 普通人很难想象一个人为什么会过这样的日子,傅清微也不理解,但不妨碍她尽可能地想给她带去一些色彩。 傅清微的手扶在她的棺椁上,倾身下来,对着她脑袋枕着的方向温柔轻声地道了一句:“晚安,明天见。” 一如昨日。 声音传入石棺,穆若水交叉握在腰间的手食指动了动。 ——那道长是和谁一起看的吗? ——我和…… 模糊的印象被取代成不确定,像是有一只手正在她脑海用大拇指一点一点残忍地擦去答案。 回到上一题。 ——道长以前看过电影吗? 穆若水睁开眼睛,黑暗的棺材里映出她眼瞳毫无保留的迷茫。 ……她不记得了。 第11章 第十一章 虽然整日睡在棺材里,但穆若水长久的沉睡,与这座山已经融为了一体,山中一切动静都瞒不过她的耳朵,更别提一个小小的道观后院。 傅清微几时上山,几时离开,她进门会先敲三下,不多不少,再推门而入。 “我回来了。” 虽然穆若水从不回应。 白天她一般不在,听她说她有三份事要做,一份是当学生,一份是养活自己的工作,她也不避讳地坦诚自己第三份工作:刚刚成为灵管局的实习生。 “实习生?”穆若水的词典没更新到现代。 傅清微绞尽脑汁,才搜刮出一个差不多的词:“就是学徒。” “她们可教了你什么?” “……那倒没有。”傅清微心里又不傻,她就算体质特殊也到不了被灵管局直接录入的地步,而且入职第一天就迫不及待把她送到这里来,醉翁之意不在她,恐怕在穆观主身上。 穆若水嗤了一声。 “你被利用了。” “那又有什么关系?”傅清微说,“我只想找到你,她们满足了我的心愿。”而且灵管局薪水给的太多了,还有编制,她很难拒绝。 “……” 穆若水忍不住问她:“你对每个人都这么说话吗?” “怎么说话?” 穆若水不由地心想:难道是我太保守了? 傅清微似乎丝毫未觉不妥,眼神清澈,让穆若水越发的怀疑自己,是她一觉睡得太久了,不理解现在年轻人的语言习惯吗? “我去睡觉了。” 穆若水想不通,但也不想继续下去,她用袖子挡住手臂上细细的鸡皮疙瘩,几步来到棺材跃入,单手抵在身前,在石棺里躺了下来,闭上眼睛。 “晚安,明天见。” 棺材合盖之前最后传入一道年轻女人的声音。 穆若水下意识动了动唇,险些吐出一样的话语,及时止住。 她不知道21天就能养成一个习惯,离这天已经很近了。 傅清微坐在院子中央的小马扎上,面前用藤椅充当的桌子上摆着《符箓大全》《驱邪捉鬼的一百种方法》《玄学常识》等,是她从校图书馆借来的,既然她一脚踏入了这个世界,再闭上眼睛做普通人已经不可能了,山精鬼怪都不会给她这个机会,能多学一点是一点。 身边有个现成的大神,傅清微软磨硬泡、好不容易求得了向穆若水讨教的机会,她搬出自己珍藏阅读的这些书,让她一辨真假。 傅清微捧着书到穆若水面前,一页一页地为她翻动,目光希冀。 然后她第一次听到了女人的笑声。 珠玉落盘,清脆悦耳。 思之令人忘神。 但想到她是在对什么发笑以后,傅清微根本无心沉迷美色,眼睛里的神采一点一点暗下去:“一点作用都没有吗?” 她已经能背诵十好几个口诀了,什么六丁六甲驱邪咒,驱鬼咒、杀鬼咒、静心咒…… “这些咒语一个也没用吗?”她不死心地追问道。 “没有。”穆若水道。 “我多念几遍呢?” “没用。” 先不说这些咒语真假,咒语需要配合口诀、步法使用,包括符箓的画法,符头符胆,这些各门各派都是密不外传的。供奉的神仙不同,请神兵或者阴兵的步骤也不同。 退一万步说,你的名字在天庭登记了吗?真人凭什么保佑你?六丁六甲、神兵神将为何要听你调遣? 这就是为什么要拜入玄门正宗。 师父领进门,传度、授箓,尔后名登天曹,获得神职,手持箓法,沟通天地。 民间有方士、有术士,也有称之阴阳先生的,唯独没有道士。没有宗门,自称道士的,不过是野道士,哪怕本领高强,也只能驱使阴兵役鬼。 和真正从师门传承法箓的道士大不相同。 总而言之,想在网上或者随处可见的书上学到道士的本领,绝无可能。 傅清微眼睛里的光彻底暗了,一言不发。 她的怀里还抱着那些书,哪怕它们已一文不值,也是溺水之人拼命抓住的稻草。 穆若水慢慢收起笑容。 来到山里这么久,穆若水还是第一次见她这么沮丧的样子。她看得出来对方其实不是个健谈的人,两个人在山中作伴,穆若水不爱说话,又整日待在棺材里,阴气沉沉,如果她也不说话,非得活活逼疯不可。 所以她每天出门前、回来后都生气勃勃地和她打招呼,即使面对的只有冰冷的棺材,从天黑到天明。 她给她带奶茶,买小吃,穆若水偶尔赏脸吃一口,她都会表现得很高兴。 她说很多很多话,穆若水搭一句腔,她的眼睛就会变得亮晶晶。 还有那句雷打不动的“晚安,明天见”,都是她抵御孤独和恐惧不得不的办法。 她只是个普通人,一个二十岁还没有毕业的大学生。 同时也是一个被鬼怪觊觎的绝佳容器,一朝不慎便会失去自我。 她太害怕了。 这些恐惧不以眼泪表现出来,在她的每一次无人时呢喃自语,在她黄昏时刻焦急赶路上山的步伐,在她夜晚坐在门槛呆呆望着庭院的每一次出神,在辗转反侧终难成寐,在现在她久久的沉默不语。 穆若水都看在眼里。 她看着对方黯然苍白的侧脸,唇齿间本来就淡的血色更看不见了,蓦的升起一种陌生的怜情。 要不…… 傅清微抿了抿干燥的唇,舔出一丝血色,忽然转过来看向她,语速飞快道:“我这里有几道符。” 穆若水:“嗯?” 在两人都没察觉到的时候,女人的语气多了半分柔和。 傅清微掏出占英之前给她的护身符,她一直贴身佩戴,此刻一拿出来,她脸色又是一白,其中一道符不知何时变黑了,说明已为她抵御过一次攻击。 ——有鬼在白天袭击了她! 除去一开始那道,占英一共给了她三道符,今早她检查时还有两道,如今只剩下最后一道了。 傅清微勉强克制住自己手指的颤抖,把折成三角的符纸小心地展开,递给女人看。 穆若水伸手接过,只一扫便认出来:“阁皂宗的宁心符。” “有用吗?” “自然是有。”穆若水点点头,“很精纯正宗的符箓,只是画符的人修为普通,不能发挥它的全部作用,对付一般小鬼绰绰有余。” 阁皂山曾与龙虎山、茅山并称三山符箓,盛极一时,如今虽已式微,也是源远流长的一流宗门,老祖宗留下来的,于符箓一道自是登峰造极。 穆若水把黄符重新折好递还给她。 好是好,可惜只剩一张了。 她想:又要从傅清微脸上看到绝望和沮丧了。 事实却不是这样。 傅清微抬起眼帘望向她,琥珀色的眼瞳被月光映着,如同炬火,重新燃起希望的光。 “那如果我学会画这道符呢?” 既然网上的符咒不可信,她恰好手里有能保证作用的真品符箓,只要学会了,是不是就可以自保了? 穆若水很想说,符箓有形神,即使学会了形,没有修行得来的灵气附灵,也是废纸一张。 但是她看着对方坚定的脸,把嘲讽的话咽了回去。 再说下去她万一要哭了。 于是穆若水不置可否:“你可以试试。” 傅清微重新振作起来,扬起笑容,故作轻快道:“那我明天去山下买朱砂和黄纸。” “随你。”穆若水低眉垂目,抬起手,轻轻地朝下挥了挥袖子。 “谢谢道长。” “不必,我并没有帮到你什么。”放在往常穆若水绝不会说出这样的话,她哪会考虑别人的感受。 傅清微似乎有些惊讶。 “怎么这样看着我?”女人疑惑道。 傅清微笑了笑,温和地说:“只是觉得道长是个好人,明明帮了我还自谦。” “……” 穆若水心想:你真是脑子坏了。 她要真是个好人,就不会看着她担惊受怕袖手旁观,一道比她手里的宁心符厉害百倍的符箓,她抬手就可以画出来。 确实是举手之劳。 但她偏偏不做。 不想,不愿意,想不帮就不帮。 她是顺手救过她一次,但人有劣根性,升米恩斗米仇从来不罕见,甚至是人性。大多数人经历和傅清微一样的事,会恨会怨,觉得你既然本事那么大,明明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解决问题,为什么不肯帮我? 包括灵管局也是,她们那么大的部门,神通广大,能人辈出,真的没有一个人能够在傅清微的体质上找到解决办法?未必吧。 但是他们也没有做,反而将她送到了蓬莱观,美其名曰穆顾问脾气不好,让她自己小心。 对修者来说真的不难,但就是没有人肯出手帮她,逼得她以凡人身躯无头苍蝇似的去苦寻求生之法。 穆若水始终没有在她的眼神中看到半分怨恨,反而充满感激。 她不懂。 为什么? 穆若水想到第二日天明也没想通。 但傅清微又要下山了。 穆若水闭着眼睛,听到她走到棺前的脚步,停在大约三尺处,惯例和她轻柔道别:“我出门了道长,晚上见。我今天要去买黄纸、毛笔和朱砂,但我不知道什么样的成色好,可以拍了发短信你帮我看看吗?如果你愿意的话,就叩一下棺材好吗?” 石棺里久久没有传来回应。 傅清微神情失落,安静地站了一会儿后转身离开。 她的脚刚迈出门槛,女人清冷的嗓音在身后沉静响起。 “上好的朱砂和黄纸屋里就有,可借你一用。” “不可去冲煞之地,远离博物馆、学校和医院。只要你在我身边,我会保你平安无恙。” 第12章 第十二章 ——只要你在我身边,我会保你平安无恙。 这相当于一个承诺,来自蓬莱观主穆若水的承诺。 更别提还有前半句主动提点:远离博物馆、学校和医院。 “谢谢道长。”又是那道真诚感激的声音。 穆若水就算看不到傅清微的脸,也能想象出她的表情,她的眼睛和眉毛会统统弯起来,碎光一样的晨曦自屋檐撒落在弯弯的眉梢,像一尾翠羽青雀,细细的脚爪落在柔软的掌心,带来轻微的痒意。 青雀雀跃地飞走了。 第一缕紫色的晚霞挂在山肩时,她准时飞了回来。 穆若水的手扶上半开的棺盖坐了起来,在她推门进来之前又迅速躺了回去,闭上眼睛。 “我回来了。” 傅清微熟门熟路地把背包放下,搬着小马扎坐到棺材边,两只手搭在边缘,探头望进去和里面的女人聊天,笑着说:“我随便买了一点黄纸和朱砂,老板还送了我一支毛笔。” “不是说了屋里有?”穆若水不悦。 “我怕浪费好东西,先用普通的练练手。”傅清微忙解释道,生怕她误会自己。 女人神色稍缓。 “既如此,趁着天还有些亮,抓紧时间练习吧。” “我也是这么想的。” 傅清微动作飞快地在院子里摆好了桌椅,先取了一叠宣纸,在砚台里倒入墨汁,用毛笔蘸了,小心地展开宁心符,搁到一边,在白纸上依样画葫芦。 穆若水远远地瞧了眼,说了句:“笨手笨脚。” 傅清微脸微微热起来,她没学过毛笔字,还是努力抓稳了笔,一丝不苟地临摹。 先用宣纸掌握基本的符形,再换到她自己买的黄纸,按照1:2的比例调配好朱砂。 傅清微闭上眼睛,回忆着占英当时画符的场景,左手作剑指,两指微屈,三指结印,右手用蘸饱朱砂的毛笔聚精会神地在黄纸上画出一个又一个玄奥的圆圈,口中念念有词。 当时念的什么傅清微没听清,但别的步骤可以模仿出九成。 穆若水不知何时站在了身后,看着她一手掐诀,一手运笔画符。 常人看符箓像鬼画符,因为这些东西本来就不是给人看的。传说符箓是天人所传,符是云气凝结,蕴含造化奥妙,宇宙洪荒,天人观察到以后,摹写下来,传到世间,才有了人间的符箓。 修道之人掌握了符箓,于是得沟通天人之法。 熟练绘出符形是第一难,符头符身符脚,做到行云流水、中途不停。 傅清微全神贯注,辰砂在黄纸上最后一笔收脚圆润,莲纹栩栩,余韵无穷。 虽笨手笨脚,倒有模有样。 穆若水单手背后,弯下腰瞧了瞧,在心里点评道。 傅清微擦了擦额头的汗,隐隐体会到占英画符为什么会那么累,想要一笔不顿地画出那些奇怪玄妙的符号,需要集中的精力超过期末备考十倍不止。 而且下笔的时候似乎有一种阻力,越画到后面,越是滞涩,一不留神笔锋就会错开,毁于一旦。 她一连画了三张,脸色发白,强忍着继续,一只手从旁边伸过来,抽走了她手里的朱砂毛笔。 “天黑了,去屋里练。” 傅清微才发觉已经过去了快一个小时,月上柳梢头,因为月色明亮,她习惯了山里断电,没有灯光,画符过于专注所以没注意。 “谢谢道长。”这句话傅清微一天至少十遍,几乎成了口头禅。 穆若水极轻微地下压嘴角,目光在她的眼睛和扇状睫毛掠过一圈。 她可不是怜惜她,只是不想毁了这双好眼睛。 傅清微连笔墨纸砚和桌椅都搬回了屋内,穆若水抱臂倚在门边,看着她把纸笔铺在桌面,蹲在柜子前翻出蜡烛,不熟练地用火折子点燃,插在黄铜灯座,一灯如豆渐渐晕开。 因为不够亮,她点了两支蜡烛,勉强照亮书桌前的角落。 来来回回花去了近十分钟时间。 穆若水心想:确实比电灯差远了。 不过穆若水的双眼在黑夜中仍可视物,与白日无异,所以她用不着点灯,也没必要通电。 傅清微一个土生土长的现代人,弄完这一套累够呛,身体不累心累,科技至少倒退二百年,一百年前的民国那时候有的老百姓已经用上电了,但蓬莱观没有。 自来水都没有!否则她怎么会天天在家里洗了澡过来? 不对,穆若水一直待在山上没有出去过,这里一定有洗澡的地方。 也不一定,她和穆观主“同居”这么久,没见她换过衣服,但身上也没有异味,反而总有一种淡淡的香气。 那股香气时浅时浓,她第一次被拖进棺材里的时候闻到过,似花非花,似木非木,她对香料一窍不通,但是直觉告诉她这不是普通的香气。 每次香气变浓时,她靠近穆若水,都会有一种被蛊惑似的神志不清感。 观主的美色固然迷惑人心,但不至色令智昏吧。 她又不喜欢女人。 ……应该? 想远了,她是想知道观主平时在哪里洗澡,有没有可能她下次不在家洗澡,能节省时间早点回山上,多一分安全。 傅清微甩甩脑子,清醒了一些。 “道长,山上有洗澡的地方吗?” “有。” 傅清微面露喜色,幸好对方不是回她有清洁术,每天捏个诀就好,否则她才是无言以对。 “在哪里?”她连忙问道。 穆若水后背倚在门边,换了个姿势双手抱臂,平淡道:“不想说。” “……” 穆若水静静地等待傅清微被噎住的表情,已经准备好高兴一下,但对方依旧没有遂她的愿,她温和地接受了这个回答,说:“那我下次还是洗了澡再来。” 穆若水一口气哽住。 “后山有个温泉。” “嗯?” “允你打水出来沐浴,不可踏入温泉。” “谢谢道长。”傅清微嘴角克制地扬起,掩饰自己得逞的喜意。 穆若水“嗯”了一声,心头浮上的那缕不对劲被她挥去,轻轻一甩宽袖,睨她说:“还不去练习?” “知道啦。”小青雀又要飞了,幼小羽翼扇起的风擦过女人的面颊,对方眯了眯眼。 “注意说话的语气。” “知道了,道长。”傅清微一秒恭敬。 穆若水偏了偏下巴,点点屋里。 傅清微坐在书桌后,借着烛光一笔一划地继续画符,凝神忘我。 穆若水因为一些原因,更喜欢睡在她的棺材里,所以很少踏足房间。她初醒时来过一次,如今是第二次。 傅清微当初得了她的许可,可以进屋里睡觉,她没敢打开所有的房间随便挑,从左到右,拣了一间干净的便住下,其他的碰都没碰,也就是这间。 竹桌竹椅,正对房门还有一张书桌,虽然有一层薄薄的灰但是布置整齐,有明显生活的痕迹。 穆若水来到床前,单手抚上床面光滑的料子,被子折三折整齐地叠在里面。 床由纯实木打造,红木的漆面依旧如新,岁月包出柔润的光。 穆若水坐在床上,闭上眼睛,许久,她的手向床底摸索,左右触碰,指尖碰到了一片冰凉的硬物。 穆若水睁开眼睛,弯腰蹲在床前,从床底拿出一个锈迹斑斑的铁盒子。 铁盒子打开的声音惊醒了画符的傅清微,她扭头朝这边看过来,不明所以。 穆若水把铁盒子放在床沿,从最上层拿出了一本泛黄的电影杂志。 封面上风情款款的女人长发挽在脑后,额前留着波纹卷发刘海,雍容华贵,顾盼生辉。 黑白色,人物造型和妆容都极具年代感。 杂志左下角标着出版信息和封面人物名字。 艺声出版社,第二期。 1935年7月。 胡蝶。 傅清微的目光再一次投了过来,似乎在问有什么她能效劳的,穆若水顺口问道:“胡蝶是谁?” “民国一个很有名的电影明星。”傅清微答得飞快,怎么说也是半个表演行业从业者,名人她还是知道的。胡蝶,二十世纪三十年代的电影皇后。 “她还活着吗?” “去世了。”还活着不得一百二三十岁,谁都跟她似的。 穆若水哦了一声。 傅清微最早推测穆若水在沉睡前处在战乱年代,至于是哪个朝代她不清楚,后来她更偏向民国。谁家好人能一睡上千年?几十上百年还更能让人接受一些。 她看过电影,电影传入华国已经是十九世纪末的事情了。 “道长上次说看过电影,是看的胡蝶演的吗?” “兴许吧。”穆若水翻了几页随手把杂志扔到一边,并不执着于得到答案。 兴许? 这是什么回答。 穆若水从铁盒子里又翻出了木剑、连环画、剪纸……一看就是小孩子的玩意,她不感兴趣地都丢到一边,床上很快丢满了,连盒子一并弃之不顾。 她掸掸衣袖站了起来,离开了房间。 傅清微:“……” 兢兢业业地起来收拾残局。 比起穆若水的不在意和弃如敝履,她拿起木剑觉得可爱,连环画可爱,剪纸的小猫小狗也可爱,一样一样收进铁盒子里,放回床底。 她坐会桌前,在凝神下笔之前最后想道:就是不知道这原来是谁的房间。 穆若水消失了很久。 回来的时候发尾微湿,腰带未束,红衣乌发,面庞多了许多不自知的柔和,傅清微猜她是刚洗完澡。 傅清微已经知道山上有温泉了,穆若水也不用每次等她睡着才去洗澡。 衣服依旧没有换,看起来却还是一尘不染,月光镀上她的身形。 “发什么呆?”女人的柔和变成冷峻。 傅清微连忙低头画符,一口气没顺下来,当即画坏了一张,她心疼得嘶了一口气。 她是今天才知道画符的朱砂买来原来这么贵。 “别画了。”女人打断她继续的动作,说,“再怎么画都是废纸一张。” 傅清微大受打击。 穆若水从袖子里掏出一叠崭新的黄纸和一盒朱砂,说:“用这个。” 傅清微:“?” 穆若水:“你买的朱砂掺了土,纯度不足一半,你又没有灵力,画再多有什么用?” 女人的口吻不客气,话里却是在给她解释。 傅清微为自己误解她而愧疚,抬头看过来的目光再次盈满感激。 “……” 穆若水把东西放桌子上,丢下一句:“画吧。” 她顿了顿,说:“再废话我把你眼珠子挖了。” “……” 傅清微紧紧闭上嘴的同时,腹诽道:说话和眼珠子有什么关系?为什么不是堵住她的嘴。而且…… 她根本一句话都没有说! 不能因为她的眼睛会说话就欺负她啊。 第13章 第十三章 傅清微打开了新到手的朱砂,色赤如鲜血。 把自己原来买的那盒放在旁边比较,不比不知道,一比才知道店主口中的百分百纯朱砂掺了多少水分,和真品比起来立时暗淡得如同红土,一点光泽都没有。 明天她下山非得找老板理论退钱不可。 黄纸的区别不是特别大,但穆若水给她的对着光看似乎有流动的感觉。 傅清微用手机的手电筒光照了照,发现穆若水给她的上面有云的纹路,眼睫眨动间流光时隐时现。 傅清微想象不到这两样东西在市面上能卖多少钱,也许根本买不到,她把桌上其他东西收拾干净,小心地匀了一点点掺杂金粉的朱砂出来,用刚打的井水调配,井水深埋地底,在通阴阳之事上事半功倍。 黄是“正色”,帝王龙袍就用明黄,黄又属土,纸属木,朱砂属火,井水,加上最后一味金粉,五行聚齐,生生不息。 即便傅清微这样根本没有修行过的人,在贯注下笔的那一瞬间,也感受到了隐隐的气势,无声惊雷。 星辰演变,宇宙繁衍,天人袖袍吹飞凌空而立,拓符篆于玉简,传箓法于世间。 符头三勾请三清,符身对称写名讳,张所求,符脚收束固心神。 左转天地动,右转日月明。 傅清微以为过去了许久的时间,她回过神来,屋外的虫鸣还在响,刚好接上她凝神之前的节奏,手机上息屏显示的时间只过去了一分钟。 傅清微停笔看向手下刚画成的灵符。 可能是材料的缘故,比她先前画的每一张都要好,灵台前所未有的清明,也不像方才那样累。 她不确定成功还是失败,晾干了符纸两只手拿着去外面请教穆若水。 穆若水的棺材里空无一人。 她只好重新拿回房内,给她手机打电话。 点着蜡烛,住在没水没电的荒山道观,房间布置陈设没有一点现代工艺的影子,但是可以用手机打电话。 割裂的感觉让傅清微一时分不清自己在哪个年代。 穆若水把她电话挂了。 但是不到一分钟,她的人出现在了门口。 “道长。”傅清微眼巴巴的,给她示意桌面的符箓,不敢多说话,她离开之前还威胁自己要挖了她的眼珠子,这会还没过去半小时呢。 穆若水对她这副样子颇为适用,双手背在身后,来到桌前瞧了一眼,问:“画了多少次?” “一次。” “一次?”穆若水眯起眼睛。 “不骗你。” “我说你骗我了吗?”穆若水抬了一下袖子,傅清微识趣让开桌子中心的位置。 女人拿起符纸对着光端详,撇开她不是修行者毫无灵力的话,这道符画得倒有些天分。 “怎么样?”傅清微问。 “没用。” 女人如出一辙的否决让傅清微暗淡了眉眼,她吸了口气,勉强自己依旧笑出来,乐观地说:“那我再多练练吧。” “不是练习的事,你画得再好也没用。” 傅清微终于笑不出来,抿直了唇角,过了会儿,她低头收拾符纸,慢慢说:“那道长把这些收回去吧,在我这儿都……浪费了。” 她声音低沉,头也一直没抬起来,兴许是要哭了。 穆若水才悠悠地说:“你画的符缺少最关键的一环,幸运的是,可以补救。” 傅清微猛地抬起头,因为势头太急,一滴睫毛上的眼泪同时掉了下来。 穆若水扬眉:“真哭了啊?” 傅清微:“……” 她用衣袖擦擦眼睛,低声哽咽道:“对不起,道长。” 穆若水和她朝夕相处快一个月,看不惯她把这当旅馆,披星戴月,早出晚归,日日要自己等她,看不惯她总是温和淡然,于是总想让她流露些意料之外的样子,现在真把人弄哭了,她又没自己想象中那么高兴。 穆若水:“我赶着睡觉,没时间看你哭。” 傅清微两只手同时在脸上抹了一把,眼睛和嘴唇都红红的,说:“我好了,可以说。” 穆若水避开视线不去看她的脸,缓了缓才道:“少了符胆。” “符胆是……”傅清微小心翼翼地问。 符分四部分,符头、符身、符脚傅清微都画得很好,符胆她也临摹了,样子不差分毫,可惜空有其形。一道符有没有效力就取决于符胆,凡人没有灵力,请不来神明镇守符箓,只有失败的份——废纸一张。 但穆若水不打算和她详细说,又不是自己徒弟。 “简单来说,符胆就是镇守这张符的神仙祖师。” “……我请不到。”傅清微明白了。 “对,你请不到。”穆若水也不和她卖关子,说,“没有神仙镇守,有个旁的方法,民间有些术士常用。” “是什么?” 穆若水的目光落在她脸上,说:“张嘴。” “啊?” “张嘴。” 傅清微微微张开了檀口。 穆若水啧了一声。 “张大点。” “……” 傅清微狠狠心,眼一闭,张到能看见柔润湿红的舌。 女人伸出手,二指夹住了她的舌尖。 傅清微猛地睁开眼,过于震惊导致她下意识闭上嘴,把女人的食指和中指含进口中。 穆若水:“……” 陌生的温热紧紧地包裹她的手指。 傅清微握住女人的手腕,又连忙把她的手指抽出来,才口齿清晰地结结巴巴说话:“对、对不起。” “躲什么?”女人蹙眉问。 “……” 她理直气壮,不识好歹的反倒成了傅清微,傅清微咽了咽发干的喉咙,说:“没躲,只是不习惯。” “那你习惯一下。”女人再一次说,“张嘴。” 傅清微硬着头皮,在她面前露出红润的舌尖。 穆若水修长两指灵活拨弄她的舌尖,偏头看见她通红的耳根,疑惑地问道:“你脸红什么?” 傅清微脸更红了,耳尖几乎滴出血,眼尾也隐隐染上桃花似的粉色。 睫羽煽动,我见犹怜。 然而穆若水不解风情,冰凉指尖抵着她柔软的舌,说:“舌尖血,是人阳精所在,我划破你的舌尖,你含住血吐在符箓上。虽然没有正神坐镇,也能起到辟邪的作用。” 划破她的舌尖?! 傅清微一听瞪大眼睛,惊讶得不小心又咬了女人的手指一口。 穆若水:“……” 她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傅清微熟练地说了声对不起,问她:“可以用别的血吗?” 舌头受伤她吃饭怎么办? 穆若水:“指尖也行,效果比舌尖差些。快些决定,我困了。” 傅清微想了想,说:“还是舌尖吧。” 不怕吃不了饭,就怕符箓效果打折扣。 穆若水第……四次开口,隐隐不耐道:“张嘴。或者你自己咬破舌尖。” 自己咬破舌尖那哪是普通人能办到的?傅清微摇头,果断选择了第一种。 傅清微边张嘴边想她怎么划破自己的舌尖,只见女人的手指伸进她口中,食指微动,尖利的硬物一划,傅清微瞬间脸孔扭曲,戴上痛苦面具。 好痛!!! 穆若水冷道:“含住。” 她及时抽手,好歹没让傅清微下意识含住她的手指,而是舌尖血。 穆若水捏起桌上那张符箓,放在她眼前,说:“吐。” 噗—— 一口鲜血喷在黄纸上,符胆注入,朱砂绘制的符箓泛上一层金光,慢慢消失不见。 傅清微捂住嘴,疼得眼泛泪光,不可思议道:“唔唔?”(成了?) “成了。” 穆若水把符纸递给她,说:“作用大约和你手里那张宁心符的效果差不多。” “唔唔唔唔。”(谢谢道长。) “不必。”反正也没用她的血。 穆若水说:“我去睡觉了,不准打我电话。”她特意回头警告她。 傅清微说不出字句,嗯嗯点头。 穆若水走后,她立刻蹲了下来,眼泪不受控制地大颗往下掉。 实在是太痛了。 如果每一张符都要咬破舌尖,不知道是鬼先把她害死还是她先疼死。 趁着血没止住,傅清微擦擦眼泪起来又画了一张符,如法炮制,依旧成功了。 一晚上得符两道,付出了不小的代价,傅清微宝贝地收进怀里,忍着舌尖的疼痛后半夜才朦朦胧胧地睡着,连梦里都是被怪兽追着跑,弄破她的舌头。 蓬莱观在城郊,离市区几十公里,下山也要一两个小时,所以每天天刚亮傅清微就要出门。 一早傅清微就来到穆若水的棺材前,张了张嘴,低头开始摁手机。 棺材里亮起屏幕的光。 穆若水打开短信。 【我舌头疼得说不了话】 【我出门了,晚上见】 穆若水不会打字,和手机大眼瞪小眼了一会儿,在棺材内壁轻轻地叩了一下指节,示意她收到了。 傅清微又发过来:【拜拜,回来给你带奶茶】 穆若水听着脚步声离开。 山里的微风传入她的耳朵,早起的鸟儿衔来秋虫叼进窝里,幼鸟头顶绒毛细嫩,啁啾地在枝头叫着。 小纸人两手扒在傅清微的头发里,悄悄探出了脑袋。 穆若水缓缓地重新闭上眼睛。 …… 日月轮换,倦鸟还巢,鸽子咕咕停在道观的檐角,低头用喙梳理雪白的羽毛。 阳消阴长,最后一丝暮色隐没进了深厚的云层里。 山色一片黑暗。 傅清微没有回来。 穆若水坐了起来,打开院角的水镜,透过傅清微的眼睛,看见一排更衣柜,她的手正从更衣柜里拿衣服。 怎么回事?这么晚还不回山? 纸人并不能传达主人的思绪,穆若水只是觉得奇怪,她的手指在颤抖,像是正在经历什么可怕的事情。 她感觉得到对方身体紧绷,看到她从口袋里拿出了手机,打开置顶的联系人,向她拨出了电话。 穆若水接起来:“你怎么了?” 傅清微汗毛竖起,呼吸起伏不定:“我……” 嘟嘟嘟—— 电话断了。 与此同时,她和纸人的联系被全部切断! 第14章 第十四章 傅清微今天上午十点有一个动画项目的录制,她负责三个角色的动作捕捉,这个组她之前就在合作,出了名的钱少事多不靠谱,几个月前傅清微误上了贼船。 好不容易终于到了收尾的阶段。 这次的掉链子也没让她太意外。 一开始是导演迟到,生生推迟了一个小时拍摄,傅清微穿着紧身动捕衣,观察了一下外面正午当空的太阳,默默计算结束时间。 从十一点起拍了一个小时,剧组要休息吃饭。 傅清微舌头依旧疼痛,打字说自己口腔溃疡,婉拒分发的盒饭,买了个酸奶勉强充饥。 下午三点,另一个演员姗姗来迟,再小的圈子也有耍大牌的,大牌今年有个幕前角色爆火,连带着他也多了很多采访,眉飞色舞,侃侃而谈。 对方一进门,双手合十一边鞠躬一边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有个杂志采访,耽搁了,实在不好意思。” 他的经纪人在边上时不时看手表。 大牌还在说:“我请大家喝奶茶。” 经纪人盯着手表催促道:“别废话了,快拍,晚上还有个饭局。” 导演看着正在绿箱前拍摄的傅清微,只露出一瞬间的为难,便叫下了按照排班表来说,确实现在是傅清微的班的表演主角,随口安抚道:“李老师待会有事忙,咱们让李老师先拍哈。” 傅清微本就开不了口,面对导演的要求她一个兼职大学生更没办法拒绝,只能站在一边等人先拍完。 15:30。 她赶到郊外需要一个小时,上山最快至少也一个小时,两个小时以后是五点半。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预计到达时间从五点半到了六点。 大牌拍完了,傅清微为了节省时间,全程都没敢脱几十斤重的动捕设备,冲到导演面前说:“导演,该我了。” 导演在那看机器,又拿起手机看消息,不紧不慢地说:“知道了。” “导演!”傅清微急了。 导演一面滑动手机,一面瞧了她一眼,笑眯眯中带着一丝不悦,道:“年轻人性子这么急不好,我这有事要处理,麻烦你再等会儿,好吗?” “如果您今天没空的话,我可以明天再来,保证圆满完成拍摄任务。”傅清微耐着性子道。 “租场地也要钱的。”导演摆摆手,敷衍地说,“再等等。” 他电话响起来,冲傅清微做了个手势,抛下一干工作人员及演员出去了,工作人员早了解导演的德行,伸了个懒腰原地休息,苦了傅清微望着不断前进的时针心急如焚。 “全伟强!” 导演正背对门口接打电话,另一只手拿别的手机回微信,忙活个不停,身后陡然传来他的大名。 导演一个激灵,条件反射端好了恭敬的面孔转过来,在瞧见面前只孤零零站着傅清微一个人时,马上沉下他的脸,教训道:“谁让你直呼导演名字的?一点教养都没有,还大学生呢,就这个素质水平?” 傅清微忍耐道:“我晚上回学校还有课,实在不能再拖了,而且大家也要吃晚饭。” “几点的课?” “六点。” “那不还有两个小时,急什么?进里边等着去。” “导演!” “知道了,马上。” 傅清微深吸了一口气,转身进了屋里,从背后还听见导演故意用她能听到的声音讽刺:“还大学生,书都读到狗肚子里。” 傅清微闭了闭眼,双手扶到自己的动捕头盔,恨不得摘下来扣到导演脑袋上! 想归想,做是不可能做的,谁让她只是个外包呢?赚钱嘛,哪有不受窝囊气的? 她的尾款!!! 傅清微摸了摸胸前的符箓,今天肯定不能在天黑前赶回去了,希望这三道符能保佑她平安到蓬莱观。 早上她给占英发过消息,说她符箓紧缺的事,占英在外地办事腾不出手,说给她快递过来。这会儿傅清微为了保险又给占英发了微信:【如果九点我没有给你回信,麻烦请一定来找我,谢谢你】 占英站在一所废弃工厂面前,手里握着桃木剑,抽空回了个:【1】 至于穆若水,在没有真的出事之前,还是别打扰她的好。 拍摄任务到六点才结束。 前几天就立冬了,昼夜长短开始了新一轮的更替,傅清微满是汗水地摘下头盔时扭头看到了窗外的月亮,悬在细细的黑色电线杆子上方。 月光笼罩大地,阳消阴长的时刻到了。 因为导演的后半截磨蹭,拖到比原定时间很晚才收工,一结束众人乌泱散了个干净。 ——彻头彻尾的草台班子。 只有清洁阿姨从门口进来,低着头沉默地打扫卫生。 头顶的灯光接触不良地闪烁了一下,接着恢复如常。 傅清微进了女更衣室,阿姨提着水桶跟着进来,头依旧垂得很低。 傅清微狐疑地看过去一眼,那个清洁阿姨既不拖地也不擦衣柜,就只是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像是在等什么。 正在这时,傅清微贴身佩戴符箓的心口忽然烫了一下。 她本来想询问阿姨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心瞬间凉了下来,身体变得僵硬和停滞。 她根本不敢看那个阿姨,垂下的视线刚好落在对方的影子上,一片漆黑的影子里陡然凸出一张鹅蛋大的人脸,鼻孔、嘴巴、眼睛慢慢成型。 下一秒,它黑洞洞的眼睛和傅清微对视上了。 傅清微头皮一炸,脖子生锈般地慢慢转动,一边伸手自然地伸向衣柜,另一只手拿出手机给穆若水打电话。 “嘟——” 对方秒接,似乎猜到她的处境似的,语速飞快地问:“你怎么了?” 傅清微来不及高兴,因为影子里的“人”出来了! 她身体绷得像将裂的弦,呼吸急促:“我……”被鬼缠住了! 面前长着五官的鬼影原地拔起丈高,将她整个人笼罩在里面,一口吞没了她的影子。 影子抬起手,傅清微也抬起手,按下了挂断。 嘟嘟嘟—— 穆若水:“喂?” 真是个麻烦。 许久没有踏出过院门的穆观主抬脚走出了道观。 一百米外兢兢业业守着的灵管局干事停在原地,等她越过白线才鞠躬尽瘁地迎上来:“观主有什么吩咐?” 穆若水伸手说:“手机没电了,借我个充电宝。” 灵管局干事:“……好的,给您,两万毫安的够吗?” 穆若水听不懂:“差不多。” 早上傅清微给她发短信,她不会回。穆若水大半天都在研究手机键盘,怎么按出她想要的字,她生活的那个年代又没有拼音,一通研究着实够呛,拼音没学会几个,电快给她玩没了。 幸好她后来发现可以切换到手写输入,瞬间如鱼得水,哼,区区手机,还不是被她拿捏?这才保住了最后一格电,否则傅清微连她的电话都打不通。 “真人这是要下山?”灵管局干事送完充电宝,离得远远地问,“要不要我们送您过去?” 穆若水回头看看他。 对方年纪轻轻,挤出一个堆满褶子的笑容,生怕穆若水瞧出一丝不真诚的余地。 穆若水低头看看自己干净的靴子。 和她身上的衣服是一套的,大红色,像喜服的颜色。 她很珍惜她的长靴,所以上次下山都没穿。 万一弄脏了…… 穆若水点头说:“也好。” “车停在山脚下,我这就带您过去。”干事一边点头一边快步上前,一路小跑领路。 穆若水跟了两步,不耐烦地一把拎起对方的领子,林间树影飞速倒退。 一个小时的路生生缩短到半个小时。 要不是怕暴露,惹上不必要的麻烦,她可以更快。 干事被直接塞进驾驶座,胃里翻江倒海,后车立刻响起关门声,女人催促道:“快开。” 干事把涌到喉头的呕吐物一股脑咽了回去,眼泪汪汪地一脚油门踩到底,车轮泥土飞扬,夜色里拉出一条长长的黄线,疾速延伸向城里。 * “傅清微”挂断了电话,按部就班地在更衣室换衣服。 一直在旁边站着的清洁阿姨突然醒了过来,茫然地环顾四周,似乎疑惑自己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她看看傅清微,对方的唇角始终含着迷人的笑容。 明明是一副年轻得掐出水的脸孔,举手投足却平添风情,桃花眼的眼尾狭长,收束上挑,清淡的妆容被这双眼睛一衬,比西子还艳上三分。 阿姨上午还见过在候场的傅清微,和现在完全不同。 这人白天黑夜还有两副面孔的? 她提起水桶,低头皱眉不解地离开了。 傅清微换好衣服,来到镜子前,尾指对镜描了墨色眼线,眼神更加深邃迷人。 她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从更衣室走了出去。 穆若水按亮了更衣室的灯。 一双用金银线勾出云纹的长靴停在门口,走了进来,没有发出丝毫声音。 穆若水来到傅清微的柜子前,气息还没有散尽,应该离开了不到一个小时。 穆若水循着她的气息再次离开更衣室。 夜半无人的巷子里,连月光也照不到的角落,“傅清微”摸着自己新获得的这张漂亮脸蛋,心满意足,脚步轻快,惬意地哼起了歌。 她一直走到巷尾,抬头看见了一道身影。 来人一身红衣道袍,脚踏锦靴,腰悬黄玉,身披鹤氅。月光将她的红衣染得越发鲜红,流露出比尸山血海更加强烈的杀意。 傅清微停在原地,果断举起双手,慢慢越过头顶,做出投降状。 “仙长饶命,我没有恶意。” “从她的身体滚出去。” 她讨厌,任何人,进入她的身体。 待它出来,她非要将这僭越的妖鬼碎尸万段! “我真的没有恶意,就是喜欢她的脸借来看一晚上,明天就还她了。我现在还现在就还!您别生气!”妖鬼明白自己现在出去就死定了,但是不出去也是死路一条,说不准哪个死法更难看。 妖鬼冥思苦想,在穆若水向她伸出手的那一秒闭眼崩溃大喊道:“我能看穿人的欲望!愿为仙长当牛做马,您别杀我!” 妖鬼名叫白姝,白姝紧闭双眼数了三秒,没等到自己的魂飞魄散,悄悄睁开一条缝隙,见穆若水的手放了下来。 穆若水冷道:“那你说,我的欲望是什么?” 笑话,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有什么欲望,区区妖鬼怎么知晓,不过穆若水还是给了她一个开口的机会。等它说完,还是要死。 白姝藏在傅清微的影子里,傅清微向穆若水一步一步地走过去,停在她面前,微微抬头,看进女人漆黑的眼珠里。 穆若水面无表情地和她对视,随时准备杀了她。 数息之后,妖鬼终于开口了。 “我看见了……你的欲望……很深很重……执着了很多很多年……”她喃喃道。 “故弄玄虚。”一声嗤笑,穆若水出手了。 傅清微及时伸手扣住了她的手腕,穆若水一怔之下居然被她带得往后退了一步,她的腰肢随即被一条柔软手臂揽住,一勾一带,整个人都圈进对方的怀里。 两人的身体亲密无间地抵在一起。 熟悉的幽香前赴后继涌入鼻翼,像最致命的软骨情丝,她的力气丧失了几秒。 “你……” 她慢半拍地阖动唇瓣,却只说了这么一个字,望着近在咫尺的脸庞。 睫羽蝶翼般轻盈坠落,放大的五官在穆若水眼里越来越近,她早已恢复了力气,却心甘情愿没有挣脱。 直到…… 唇瓣被浅浅的温凉触碰。 “这就是你最大的欲望。” 傅清微踮脚吻上了女人的唇。 第15章 第十五章 穆若水全身一僵,猛地睁开了眼睛。 面前的女生闭着眼,虔诚地贴着她的唇。 穆若水脑子里的弦疯狂震颤,抓着傅清微的手臂收紧,没有躲开这几乎不带任何强制性的触碰。 她的喉咙渴得难受,盛放心脏的地方也酸得要命,她明明应该感觉不到,可是为什么? 这种生理上的感受没有持续多久迅速褪去,像是吸饱了水的海绵极速干瘪,一个呼吸间消散得无影无踪。 穆若水几乎觉得那是一种幻觉。 下一秒,傅清微的身体失去支撑,软倒在了她的怀里。 白姝趁着穆若水出神的工夫,果断离开傅清微的影子,一个猛子扎进了黑暗当中。 黑夜无边无际,阴影随处可见,白姝的踪影再无迹可寻。 穆若水抱起傅清微,也消失在了巷子里。 * 檀县,废弃工厂。 占英把一个鼻青脸肿的男鬼五花大绑扔在地上,抬脚照着对方心窝用力来了一下。 “挺能跑啊你!逃啊!怎么不逃了!又是地府越狱又是在人间流窜作案的,显着你了!”占英气喘吁吁,又用桃木剑的剑柄狠狠敲它的脑袋,“狗东西,等着五百年寒冰地狱受刑吧你!” 男鬼抱不到自己的脑袋,嘴里塞着布,呜呜咽咽,被打得灵体都快半透明了。 占英在原地点了三支香,烧了符和纸钱,一阵阴气袭来,通体漆黑的斗篷将那些元宝搂进怀里,现出手持钢叉的鬼差夜叉的身形。 对方背生双翅,人身兽首,驼峰马面,两只眼睛竖着长,一只眼睛长在额头,一只眼睛长在下巴上。 “老实点!”占英把鬼拽过来,递过去:“马姐,您的kpi。” 鬼差马姐伸手把鬼接了,完成任务不说,刚挣了一大笔外快,正心里美,笑容满面:“多谢占科,这鬼要不及时抓回地府,我这个月的绩效可就没了。” 占英说:“这话说的,扣谁绩效也不能扣您的啊,谁不知道马姐是地府的大动脉。” 马姐笑得两只眼睛都闭了起来。 “占科太会说话了,考不考虑现在就死,到地府和我共事?” “我也想啊,人间的事没办完呢,老板不放人。唉,打工人难啊。”占英叹了口气,从一开始的过于地狱不敢接话,到现在面不改色地和鬼差谈笑风生。 “那你啥时候死了告诉我一声,一定来我们部门哈。” “一定一定。” “灵管局最近有人想死吗?地府缺人得很,崔大判官都发邮件了,灵管局的人死了可以直接入职冥司,待遇和人间一样,还有省亲假呢,我们这种干了几百年的都没这优待,要不说升职加薪还是得跳槽。”马姐嗐了一声。 “暂时也没人想死呢,局里缺人呐。” “咱俩这交情,人死了第一个通知我,我让我老大去抢人。” “肯定的。” 香快燃尽了,占英恭送道:“马姐慢走。” 马面拎了男鬼,一阵阴风原地刮起来,她临走忽然想起来道:“对了,我们部门与时俱进,现在都用英文名了,以后记得叫我mary。” 占英嘴角抽了抽,扬起笑容道:“拜拜玛丽姐,有空常来啊。” 同事叹为观止。 占科就是占科,她要是仕途不顺还有谁能顺? 送走了马面,占英舒了一口气,揉揉眉心打了个哈欠,为了这只从地府越狱的恶鬼,从鹤市一路追到檀县,觉都没睡到囫囵个。 她抬起运动手表,看看今天的步数:足足三万五千步!该死的鬼! 手表返回桌面。 21:35 占英点进微信消息,往下滑了两页,傅清微的消息静静地躺在里面—— 【如果九点我没有给你回信,麻烦请一定来找我,谢谢你】 占英眉心激跳。 糟了! * 手机在床头柜嗡嗡地震动,锲而不舍。 一只修长洁净、指甲整齐的手拿起来,按下了挂断键。 一次又一次,那只手果断按下关机,耳根彻底清净。 “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占英火烧眉毛,一咬牙一跺脚,拨通了穆若水的电话。 道士接起来,阴冷道:“你有几条命?” “一条!真人容禀啊!”占英赶在她挂电话之前连忙说出目的,“你的傅清微出事了!” 穆若水坐在沙发上,翻过手背,看自己刚长出来的指甲,说:“没出事,在我这里。” “那就好。”占英心口的大石落了下来,示意驾驶座的司机可以开慢点,不急着返程,颠得她都要吐出来了。 “可是我刚打她电话她关机了。” 穆若水有几秒没接话,但占英好像懂了。 “是我关的机。”穆若水淡淡地说,“有问题?” “没有。您在她身边,当然是没问题的。如果下次您有事不在,请务必让她的手机保持开机。”占英小心翼翼地说。 她等了许久,才等到电话那端传来一句漫不经心的—— “准。” “多谢真人。” “……” “打扰你们休息的话,小英子先退下了?” 穆若水收回自己落在手指的视线,目光发冷,说:“她今晚遇到了一只妖鬼。它跑了,我要杀了它。” 占英:“妖鬼?” 人死为鬼,鬼死为聻(jiàn),鬼要是不死也不去投胎呢? 要么像游魂一样游荡个几十年越来越虚弱,记忆也没了,直到散在天地间;要么执念不消化身厉鬼,为祸人间;第三种就是以鬼身修行,逐渐往得道的方向走,仙府、冥司两界都不收,只有妖界海纳百川,故称作妖鬼。 妖鬼没有完全脱离鬼的范畴,但是和丧失神智的前两者相比,她们显然更高级,有记忆有理智,有道行,甚至有自己的爱好,性格也各不相同,一只脚踏进妖的门槛。 地府不管妖鬼,一是人手不足,比起厉鬼,她们往往不那么凶残。再说地府投胎队伍拥挤,尤其是女性,投胎名额紧张,有的刚投生人间便再次入轮回道,作为人的时候连眼都没睁开过,懵懵懂懂,回了地府连孟婆汤都不用喝,令鬼发指。 妖鬼原身多为滞留人间的女鬼,生前不作恶,死后也不愿去投胎,选择修行,阎罗殿悯其哀情,网开一面,只要不闹出人命,地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对于人间的灵管局来说,因为妖鬼一只脚在妖的那边,并不好出手管理。另一方面,出于和冥司同样的理由,她们也不愿意杀死妖鬼。 但也不能完全不管,她们有的智商奇高,又有道行,一旦作乱比厉鬼的危害更大。 因为能修成妖鬼的数量很少,所以每一只妖鬼的所在地、名字、性情、本领、住址,灵管局都登记在册,各分局对辖区内的妖鬼了如指掌,必要时候还会发展成线人。 本市的妖鬼…… 占英调了一下自己的记忆,只有五个,贪吃的,爱美的,死宅的,没有特别凶残的。 “我们这的妖鬼,没有很坏的,是不是您误会了?” 穆若水隐去了全部细节,只挑重点讲了:“那只妖鬼,可以看穿人的欲望。” 这么大本事?占英陷入思索:“好,我去查一下,是不是外来的没有报备。” “擅长用影子逃遁。”穆若水补充了一句。 “三天之内给您答复。” “退下。” “嗻。” 穆若水挂了电话,看向卧室门口站着的年轻女人,不知道在那里听了多久。 穆若水眯了眯眼。 “醒了?” 傅清微点点头。 傅清微睁开眼睛,躺在自己熟悉的床上,被附体之后的事都不记得了,最后的记忆停留在她给穆观主拨了一个求救电话。 甚至连“救我”两个字都没来得及说出来。 现在附身的鬼不见了,穆若水在她家里,不用说又是她救了自己。 傅清微在山上天天把“谢谢道长”挂在嘴上,挂成了口头禅,现在她真的又一次专门下山救她,再说“谢谢”反而太浅薄,不如来点实际行动。 傅清微给她倒了杯水,沉默半天,主动问:“你想喝我的血吗?” 穆若水:“?” 傅清微:“反正也过去一个月了,应该恢复得差不多了,你少吸一点,10估计没问题。” 穆若水嘲讽她:“你以为你的血是什么灵丹妙药?” 傅清微看她一眼,默默地不说话。 噢,不是灵丹妙药,也不知道是谁接连吸了她两次。既然这次上门不是为了吸血…… “道长是特意来救我的吗?”傅清微胆大包天地迈出了试探的一小步。 “笑话。”穆若水下意识反驳,伴随一声轻蔑的笑。 之后她暂时没想到新借口,好一会儿没说话,于是这句驳斥显得格外的干巴。 傅清微眨了眨眼。 穆若水掩饰性地端起水杯,借道袍的宽袖之便顺便挡住了自己的脸,再放下来时已经成竹在胸:“既然你已经知道了,不错,我就是专程来取你的血。” 傅清微假装信了,赞同地嗯嗯两声。 穆若水:“还不快过来?” 傅清微第一次清醒状态被取血,走到女人身边,见她一个人霸占长沙发的中央,自己躺也不是,站也不是。 前两次取血的时候她都是抱着自己的,要不…… 傅清微咬了咬唇,来到穆若水左边,侧身面对她,慢慢搭上她的右肩,坐在了女人的腿上。 第16章 第十六章 穆若水的脑子空白了一瞬。 傅清微坐到她腿上以后,还扶着她的肩膀调整了一下姿势,和她的腿亲密接触的地方弹性又软绵,透过一层绸缎外裤分毫不差地传递到穆若水的感官。 睡在棺材里好多年从来不近美色的道士承受不住了。 也不知是哪里受不住,总之就是大脑拉响警报,对着她的耳朵大喊危险危险—— “你大胆!” 傅清微被她突然起身的动作掀翻,在跌飞出去之前被女人本能拉了一把,稳稳地送到斜对面的单人沙发。 突然坐进沙发里的傅清微:“?” 穆若水的呼吸都加快了,眼珠泛红,戾气翻滚:“信不信我杀了你。” 傅清微:“对不起。” 穆若水一怔。 傅清微:“我不知道这样会冒犯到你,我以为我们俩都是女人,所以……我只想你能更好地咬到我的脖子,和前两次一样,总之非常对不起。” 年轻女人站起来,鞠躬九十度。 穆若水:“……” 眼底的红色慢慢褪下去。 算了,下不为例。 她在心里已经没脾气地原谅了对方,但冷脸还是多摆了好一会儿,默不作声地喝水,也不理人。 傅清微把自己电视柜底下的零食都拿出来推到她面前,无声地讨好。 穆若水才瞧不上这些东西,看都不看一眼。 道长一时哄不好,但澡也是要洗的。 有穆若水在家,鬼神避让,傅清微眼睛和耳朵从来没有这么干净过,安全感比英叔提升了三倍。 她照镜子才发现自己画了眼线,看起来还挺妖艳的,不知道这次占了她身的鬼还做了什么?傅清微也不敢问客厅那位,生怕刚平静一点的观主又炸毛。 傅清微关上卫生间的门,开始脱衣服。 穆若水听到卫生间传来一声惊叫,一把按下门把走了进来,看着衣不蔽体但是安然无事的年轻女人蹙起绣眉。 傅清微顾不得衣衫不整,手里捧着三道变黑的符箓,心碎成亿万片。 “我的符……” 她昨晚用舌尖血好不容易画出来的两道符,受了那么多的罪,舌头痛到现在,换来的宁心符。 全没了呜呜。 傅清微悲伤难抑,泪光楚楚,哀戚地看着她的心血,一夜之间毁于一旦。 它们甚至没活过一天一夜的时间,但凡过了一天,她都不会这么难过。 穆若水还以为是什么大事,不以为然说:“几道符而已,再画就是。” 对她来说当然简单,可傅清微只是凡人,她舌头的伤还没有痊愈,今天甚至都没能吃上一口饭。 傅清微垂着脸,声音低迷。 “道长,我想洗澡,请您先出去吧。” “不许一惊一乍。”穆若水回头对她说。 “嗯。” 傅清微送她到门口关上门,抬睫的一瞬间穆若水还是看到她下睫毛的湿润。 穆若水在门口面了会儿壁,掏出手机。 吉普车平稳行驶在夜间公路,占英已经在副驾驶睡着了,被来电的特别铃声吵醒,她只听一耳朵便彻底清醒,挤出诚心诚意为老祖宗服务的笑容。 “观主晚……” “一天,找到那只妖鬼,我要把它挫骨扬灰。”穆若水说完,按下挂断。 嘟嘟嘟—— 熟悉的忙音。 占英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迟钝的大脑消化着刚得到的信息。 吉普车在路边一脚急刹停了下来。 占英拉开车门,给自己的脸泼了一瓶矿泉水,换到驾驶座,大灯齐亮,黑色吉普朝着鹤市的方向弹射出去。 等她确认了是哪只妖鬼给她找事,她先暴揍一顿! …… 傅清微洗完澡,收拾了自己因为三道符箓一次性被毁低落的心情,一身睡衣从浴室里走出来。 穆若水保持着她第一次进门前的姿势,从沙发扫过来一眼,见她眼睑有一圈淡色晕开的粉,保不齐躲里面悄悄哭过了。 安慰是不可能安慰的,还要兴师问罪—— “为什么不按时回山?” “我……”傅清微的注意力一转移,忘了符箓的事,想着怎么用她能理解的语言解释。 “有人拖欠我工钱,想找机会赖着不给。”傅清微低声说。 “多少?” “半年的生活费。” “勉强算你情有可原。” 傅清微:“???” 居然就这么轻易过关了?穆观主转性了? 穆若水:“下山之前,记得我跟你说过什么吗?” 没头没尾,但傅清微神奇地搭上了她的脑回路,说:“只要我在你身边,你会保我平安无恙。” 如此精准地答对她心中所想,连穆若水都感到惊讶,但她很好地掩饰了这一切。 “下不为例。” “我会尽一切努力。” 尽力?这是什么回答? 傅清微说:“我很感激道长的庇佑,我可以为了自己的安全一直留在山上,但是我割舍不下拥有的一切。我读了很多年的书,好不容易读到大学,我想好好毕业,拿到我的学位证。我从十几岁开始半工半读,终于有了自己的小窝,这里的每一样东西都是我亲手添置的,看见它们我的心情都会变好。我有很要好的朋友,我们约好了要吃到老玩到老。” “我现在拥有的生活都是凭我自己的双手辛辛苦苦挣来的,如果为了活命,就要抛弃我努力过出来的人生,一辈子躲进山中,苟且偷生,我不愿意。” 生命诚可贵,自由价更高。 所以她明知危险也要下山,去上学去打工,去过她过了很久很喜欢的生活,哪怕有一天她死了,她也死在自己选择的道路上,无论它是否正确。 穆若水环视她这间小屋子。 水电家具齐全,沙发茶几电视机,还有浴室和马桶,比起她那没水没电的原始道观,基础设施当然好了不止一点半点。 阳台种着盆栽,延伸到靠里的那面墙壁有一个书架,沙发边置了一盏用来阅读的落地灯,正晕出橘色的暖光。 从开着的窗帘看出去,月亮似乎离人很远,楼底的公共区域传来街坊零星的耳语,地铁口附近的夜市人流络绎不绝,这里是烟火气息浓厚的人间,不像山上除了风声,只有虫鸣,夜晚安静得看不到尽头。 穆若水躺在棺材里有时也会觉得寂寞,阴阳圆缺看了好几轮都是一样,何况傅清微? 穆若水低声说:“你给我添了不少麻烦。” 傅清微面露愧疚,说:“对不起,如果真的很麻烦的话,您……” “跟我念。”穆若水打断她。 傅清微微微睁大眼睛。 女人沉静的咒语声已经响起来:“*天地玄宗,万炁本根。广修亿劫,证吾神通。” 傅清微来不及思考,立刻跟上: “天地玄宗,万炁本根。广修亿劫,证吾神通。” 穆若水:“视之不见,听之不闻。” 傅清微:“受持万遍,身有光明。” 穆若水:“三界侍卫,五帝司迎。” 傅清微:“万神朝礼,役使雷霆。” “鬼妖丧胆,精怪亡形……” 穆若水说一句,傅清微跟一句,渐渐的她耳边的声音越来越远,只能听到自己念的咒,也不像是从嘴里说出来的,而是一个又一个金色的文字跃出来,浮在她的眼前,包裹她的全身。 “金光速现,覆护吾身!”傅清微睁开眼睛,那些金色的字都不见了,她感觉不到明显的变化,灵台好像清明了一点,也可能是错觉。 她再一看穆若水,好家伙,差点被满屋子金光闪瞎眼,跟画像上的仙人下凡一样。 她第一次知道自己的灵眼还有这种用处,居然能看到护体金光。 只是……也太亮了吧。 穆若水一时也没办法完全散去金光,她平常都不爱念这个,她抬手随意将袖子拎到眼前,假装在看鹤氅的日月纹,故作镇定道:“刚才念的是《金光咒》,你每天早中晚各念五十遍,时长日久,一般的邪祟伤不了你。” 就算再碰到今晚那种道行的妖鬼,也能争取到求救的时间。 金光咒是道教八大神咒之一,也是传播较广的咒语,傅清微做功课的时候了解过,网上都能搜到,当时也背了个八.九不离十。 “可是道长你不是说没有修行过的人,念这些没有作用吗?” “我可没说金光咒没用。” “……” 傅清微梗住。 怪她上次给她看的符咒里没有金光咒。 穆若水如愿以偿看见她被自己噎住,颇为受用,大发慈悲地多说了几句:“八大神咒是玄门弟子每日早晚功课必念的咒语,它有没有作用,取决于念它的人道心够不够坚定,心灵强大的人邪祟也会躲避。” “修道即修心,凡我玄门,不求人不拜佛,日诵百遍,金光自现。” “道心坚定,我不可催。我心坚定,道亦不可催。” “明白了吗?” “明白。”傅清微点点头。就是唯心主义。 只要她相信自己有金光护体,她就真的会有金光护体。 从科学的角度来解释,当她的脑电波足够稳定强大,鬼的磁场就影响不了她,甚至反过来,她可以影响鬼。 身为红旗下长大的青年,在这一刻,唯心和唯物在傅清微的心中达到了微妙的平衡。 穆若水不知道在傅清微的小脑瓜里有多少离谱的想法和奇妙的等式,金光咒也教了,已是破了她的例。但有一就有二,既然开了头,穆若水决定稍微解答一下自己内心的疑问——顺手的事,做就做了。 傅清微刚洗过澡,她穿了一件白色的长衬衣,完全掩饰不了姣好的身段,双腿笔直修长,透过衬衫的光线勾勒出腰身纤细的一握,像她的年纪一样,梅雨时节挂在枝头的桃李,将熟未落。 乌发的尾端还挂着水珠,几绺搭在胸前。 耳边又响起那只妖鬼所说的话。 ——这就是你最大的欲望。 穆若水的目光从年轻女人白净的下巴,到她延伸进领口里雪白脆生的一节项颈,莲藕似的,白嫩清甜,被严丝合缝地包裹。 “把衣服脱了。” 女人轻描淡写,落在傅清微耳朵里却震耳欲聋。 傅清微一瞬间以为自己幻听了。 她刚刚说什么? 第17章 第十七章 于是傅清微又问了一遍。 “什么?” 穆若水目光紧紧盯着她领口的皮肤,命令说:“把衣服脱了。” 傅清微:“……” 仅花了不到一秒钟的时间犹豫,傅清微抬起双手,伸向了遮住象牙白脖颈的第一颗扣子。 一颗一颗往下解。 她相信穆观主不会对她做什么,一来她们俩都是女人,二来穆若水看起来不像是会对人类感兴趣的人。 观主这么做一定有她的道理。 锁骨、肩膀,露出的皮肤越来越多,傅清微的指尖碰到自己在室温下有些冰凉的肌肤,耳朵却在不受控制地升温。 虽然彼此都没什么邪念,但是当面宽衣解带还是有点太超过了。 傅清微解衣扣的手一顿,肩膀朝里收,下巴微低,就要背过身去。 “不准转过去。” “……” 傅清微这下是真的从耳脖子红到脚后跟。 她忍着赧意,继续解自己的扣子,她的睡衣是宽松长款的白衬衣,包裹长腿,只剩了最下面两粒扣子,春光赛雪,漫生新芽的清香。 “停。” 傅清微的衣服解了一大半,因为有除了自己以外的人在家,她在衬衣里还穿了内衣,着实算不上特别暴露。 但对穆若水已经够了。 衣衫半解,春色含情,忽略她十分年轻的脸,这具身体发育已然不赖。 傅清微照过镜子,知道自己的条件足以吸引很多人,不分男女,但是这些人绝不包括穆若水——在上一秒,她还是这样想的。 这一秒,穆若水盯着她的胸口。 傅清微:“……” 穆若水:“你胸口有一颗红痣。” 傅清微:“我不喜欢女——什么?” 穆若水:“女什么?” 傅清微顿时尴尬得无地自容。 “对不起。” 她太想揭过刚才那一幕,不等穆若水再次开口,便开口飞快地说:“是啊,一颗红痣,长在胸口,很神奇吧?” 说完她恨不得咬住自己的舌尖,这有什么好神奇的?! 穆若水附和了她一句,又明显的懒得用心。 “可能吧。” “……” “没事了,你走过来吧。”穆若水在她动作的同时提醒道,“衣服不要穿。” 占英要是在这里,一定会发出灵魂感叹:你们俩,有点暧昧了哈。 傅清微也这么觉得,但是穆观主不是一个会融入进暧昧氛围的人,她不够光风霁月,但足够目下无尘。任何人在她面前,都好似天生低她一等。 傅清微小声地辩驳了一句:“我还没脱呢,只是解了一半扣子。” 穆若水听若未闻,就着她解开的衣衫,在她的心口画了一道诛邪符,最后一笔落在那颗红痣上,目光深邃,久久未动。 “道长?” 再不放开自己的心跳该跳得全世界都听到了。 假公济私的穆若水若无其事地收回手,傅清微问道:“可以穿上了吗?” 在得到肯定的答复以后,迅速地扣上自己所有的扣子,转过身缓了一会儿自己隆重的心跳声,才重新面对穆若水。 好在穆观主似乎在想自己的事,根本没注意到她的异常。 “观主。” 穆若水扫了一眼她衣冠整齐的穿戴,说:“我要回去了。这道符只能保你三天,三天之后,记得回山,不要再迟到。” “我知道了,谢谢道长。” 穆若水想了想,把自己手腕的佛珠摘下来递给她,“先放在你这。” 即使她不说,傅清微也猜得到这木色佛珠是一件辟邪的法器。 不是她故作清高,而是穆若水帮了她太多,她回报不了其万一。佛珠既然是她随身佩戴,一定对她非常重要。傅清微早就不是小孩子了,虽然怕死,但更怕有负于人。 “道长,我承受不起,您还是收回去吧。”占英说鹤市治安挺好的,只要不去作死,很难有生命危险,实在有事她会打电话。 “我不想再下山救你。”路太远了,她走路也会累。 “……” 傅清微只好接了过来。 巧的是这根红线穿着的佛珠戴在她的手腕正好,仿佛为了她量身打造。她天生比常人苍白的皮肤被红线一衬,多出几分峥嵘艳色。 怪好看的。 穆若水心里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她按下莫名其妙的想法,转身往阳台的方向走去。 傅清微站在她的身后,在她准备离开时,鼓起勇气问了一句:“道长,你不想留下来,看看和平年代的新世界吗?” 傅清微这段时间住在道观,将近一个月的时间,虽然没有所有地方都去过,但是根据摆设和物件推测,最晚不超过民国二十四年。 民国二十六年,华夏大地全面战争爆发。 在傅清微的了解里,当时道士纷纷背起剑,大规模下山抗击侵略者,书中记载“十观九空”,死了太多太多人,导致后来玄门断代凋敝许久,灵管局也跟着休养生息,近些年才缓过来。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根本不想搭理人的穆观主只主动问了她一个问题。 ——此间可还有战乱吗? 傅清微回她:已和平近百年了。 ——那就好。 女人似乎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容。 那么傅清微推测,她也是当时下山的道士之一。 后来她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沉睡,在她沉睡之时,战争还没有结束。 所以她醒来以后,仍然牵挂着这件事。 如果她是当年下山的道士,抛弃个人的因素,傅清微真的很想她能留下来,看看这个已经远离战争近百年欣欣向荣的国家,看看日新月异的新世界,她们的血汗没有白流,努力没有被辜负。 傅清微:“道长,我想带你亲眼去看一看。” 穆若水的背影停顿,茫然地张了张眼。 胜利以后的新世界? 她好像记得,又好像忘记了。 傅清微向她走了一步。 穆若水的身影消失在了阳台外面。 傅清微低声叹了一口气,回到了客厅里,继续翻阅从图书馆借来的书籍,挖掘有关道士下山的细节研究。 作者籍贯西南,刚好是鹤市隔壁的县,根据她的实地调查走访和大量旧文献资料,列举了很多本地具体的道观,道号大多不提,最多只写姓氏,可能是不知道,也可能为了尊重隐私。 傅清微接下来三天都不用早起晚归地赶路,明天上午没课没工作,她干脆冲了杯咖啡,一晚上都在看这本书。 “蓬莱观”三个字出现在书籍三分之一,傅清微突然打起了精神,坐正了身子,连忙用笔在本子上抄录下来。没想到越往后出现的次数越多,三分之二处,第一次出现了蓬莱观观主的名讳,姓穆,道号若水。 她是极少数在书中出现全名的道士。 虽然后面都用穆道长代替,而且穿插在整本书里算不上太频繁,但是干的大事一点都不少。可以说在当年,她是西南乃至全国都非常有名的一位道士,记载了很多救人事迹。 放在古代的民间传说里,这种人功德深厚,一般是要肉身成圣、得道成仙的。 现代没有成仙,所以那时穆若水就开始被一些人尊称为慈让真人,甚至为她立像供奉香火。 傅清微已经确认了她的一部分过去,虽然书里记载的和现在的穆观主可以说大相径庭,但傅清微坚信:一定是发生了什么,而且不是观主的错。 况且,脾气不好和救人没有冲突。她不是高贵冷艳地救了自己好几次吗? 书翻到最后一页,傅清微也停下了笔。 纸张上密密麻麻都是穆若水曾经的事迹,傅清微直觉这东西不能被观主看到,于是找了个地方藏起来。 这本书成书于八十年代,因为过于冷门,虽然很旧了,但保存完好。傅清微合上书,爱惜地摸了摸它的封皮,书是图书馆的不能不还,旧书网上也没有搜到,所以她决定明天出去找个打印店扫描一下,自己装订一本。 她把书放回书架,把咖啡杯洗了,关了客厅的灯,借着月光上了床,钻进了属于她的小被窝。 快一个月没有睡到自己的床,傅清微高兴得忍不住打了好几个滚,才打了个哈欠沉沉睡去。 滴答——滴答—— 床头的闹钟一分一秒地走着,沙漏一样漏干了黑夜。 晨曦将明。 傅清微的生物钟让她在身体极度困倦的情况下还是坐了起来,下意识起床梳洗,朦朦胧胧准备赶路下山。 她眼睛半睁不睁,脚刚踩到拖鞋里,被面前不远处地上的一双靴子吓得瞬间清醒。 靴子鞋尖朝床,说明已经上了她的床。她不会跟鬼同床睡了一晚吧??? 傅清微回头不见鬼,再转过来看见—— 一个戴着方相面具的女人站在她面前,四只眼睛,头生双角,口长獠牙。 因为光线太暗,她看不清具体的穿着,只有那张阴冷的傩面令人胆寒。 傅清微:“!!!” 说不上哪一个更让她害怕。 穆若水摘下面具,说:“是我。” 系在脑后的红线散开,傅清微不错眼珠地盯着那只苍白漂亮、骨节修长的手移到面具边缘,慢慢拿了下来。 穆若水低着的头抬起来,露出海棠般绮丽的面庞,眉目带来的光华令昏暗的室内都微微一亮。 眉如墨画,唇红似朱。 女人单手勾着面具的红线,看过来的神情带着少见的柔和之色。 “你不是说要带我看一看新世界吗?” 第18章 第十八章 2029年9月20日,个长也第就次说现代睁开眼。 姝躺说就副石材打造傅沉重棺材:,对自己傅处境就片陌生,怀:躺着就具刚刚被姝吸食过鲜血傅柔软身体。 怀中贴着姝傅身体曲线起伏,凹凸么致,没个女地。 个长也抬手就挥,掀开合着傅棺盖,刺目傅阳光让姝抬手遮住到眼睛,甚至么种皮肤被灼伤溃烂傅痛感,几乎化作实质。 但姝低头看自己傅手,皮肤光滑,比美玉你让分毫。 你见天日太久,姝想找地方躲避热烈傅阳光,幸好这观树木高大,最小傅也超过百年,姝朝旁边迈到两步,身影停说树荫:。 目光朝你远处开着棺盖傅棺椁:投去。 女地傅年纪很轻,甚至可以称作女生,姝傅脸很占,眉眼漂亮,闭那眼傅样子像没睡着到,然而脖子那傅伤口还说往外流着鲜血。 两个血洞。 “……” 个长也用祝由术治好到姝,伤口完好如初,等姝回过神以后,姝傅外衣也披说对方身那到。 个长也:“……” 算到,反正自己也你冷。 个长也醒看傅时候身边空无就物,棺材:只么就枚圆形玉佩。姝把这块玉佩拿说手:端详,黄玉质地,颜色非常深,就圈就圈藻井似傅花纹连说就起,除到复杂以外,没么任何特点。 你没名玉,但花纹特别独特,个长也推测么可能没身份标记傅信物。 玉佩触手温润光滑,应该没被地常年盘玩。 这没下傅东西吗? 个长也心想。 那个闯入姝棺材傅年轻女地醒到,扒说后面期期艾艾:“这长?” 个长也握着玉佩藏进掌心,转到过看。 看见对方抱着姝傅衣服,问姝从哪条这能下山,正好,姝刚醒,也么问题要问姝。 “何年何月?” “2029年9月20日。” “报那名姓。” “傅要想。” 要想? 你知这为什么,个长也听到这个名字,脑海:第就时间浮现傅想法就没:姝没个这士。 但姝说姝只没普通地。 普通地就普通地吧,与姝无关。 可…… "你知这长如何称呼?"傅要想试探这。 个长也想你通那就个问题,姝为什么会你没这士?接下看又被姝踩到雷,当即冷哼就声。 “与你何干。” 个长也就觉醒看,忘到过去种种,包括姝傅名字与姓氏。 姝开到这观院门,放误闯傅普通地下山。 普通地迈过门槛,个长也想起今年已经没2029年,突然么到很想知这傅事。 “此间可还么战乱吗?” 姝回答姝:“已和平近百年到。” 个长也像没到却就个刻骨傅牵挂,由衷地感到高兴,浅浅地笑到就下。 “那就好。” 尽管姝已经你记得旧事,但姝傅灵魂仍铭刻姝们说期盼就场胜利。 个长也想到解山下傅变故,现说傅世界变成什么样到?于没往傅要想身那放到就个纸地,用姝傅眼睛去看,用姝傅耳朵去听,高楼林立,繁华傅地下铁,各式各样傅led屏目你暇接。 最神奇傅还没手机,取代到信鸽和手摇电话。 当然,也就你小心把纸地附身傅宿体看光到。 姝可你没故意傅。 姝么傅自己也么,么傅还没自己大,么什么好看? 纸地浸也坏到以后,个长也就彻底躺进到棺材:,整日整夜地睡觉。 姝想你起很多事,干脆你想到,反正都睡到这么久,继续睡下去也无妨。 直到么地那门扰姝要梦。 没就群你知死活傅年轻地。 同样没年轻地,那次傅傅要想就钡佧们好很多。 个长也就次性闻见那么多地傅气味,从棺材:睁开到双眼,全身经脉:傅血液都说沸腾,从冰冷瞬间那升到沸点,搅得姝五脏六腑都说冲撞,眼神鲜红,姝傅手收说袖子:,没看见手腕那长隐长现傅红线。 要你没红线,也许早说那日,姝就把进门傅那些地都杀光到。 “再你滚,你们都要死!” 姝听到就群地说外面你远叽叽喳喳傅议论,戾气翻滚,愈发难平。 “晚辈灵管局占英,师承阁皂宗。拜见慈让真地。” “滚!” 石棺棺盖打伤到出言你逊傅乾这,漫山遍野傅阴兵逼退到你知死活傅就群天骄。 个长也说棺椁:合那到眼睛,渐渐平静。 姝们也没占看,从姝们傅口中,个长也得知自己姓个,没此地观主,号慈让真地,以前应该也没位这士。 灵管局领头傅那个年轻地说山脚扎营,半山腰多到很多飞看飞去傅东西,晚那红光就闪就闪。 它们你敢飞得太高,个长也只当你知这。 姝本想接着车蒋,但没红线又出现到。 从无到么,先出现说姝傅手腕,再没脚踝,以前据说地下葬傅时候要说棺材那钉钉子,三寸长傅铁钉,就点就点地砸进去,防止棺材:傅地死而复生。 红线就像铁钉就点就点地砸进姝傅灵魂——字面意义,真正傅魂魄。 姝这具身体本该感觉你到疼痛,但没红线直接作用说姝傅三魂七魄,红线每就次发动,姝傅魂魄就要被撕裂就次,犹如业火吞噬,粉身碎骨。 地府么就层辆宛地狱,据说熊熊燃烧傅就没业火,受刑傅恶鬼便没日夜被业火焚烧魂魄,直至灰飞烟灭。 棺材:被手指抓出新傅血迹,个长也孤身离开到蓬莱观,本能地循着那次傅气息找到到傅要想,顺手杀到就只黄鼠狼。 傅要想误以为自己没专程看救姝,未免太自作多情。 虽然确么几分姿色。 但姝还你配。 姝傅血对压制红线么奇效。 个长也你明占为什么。 而且说看之前,姝甚至你知这姝傅血能压制红线,但姝还没看到,也果然解决到红线。 姝到底么什么特殊之处? 个长也你想和地待说就起,所以还没选择回到山:。 想你起看,于没你想,哪天睡够到再起看,占云苍狗,姝傅生命漫长得看你到尽头。 下就次醒看,说你定桑田已变成沧海。 就没指甲越长越长到,也没个修甲刀什么傅,剪起看你方便。 “这长!”灿烂明艳傅笑脸出现说棺材那方。 个长也无奈地醒过看。 傅要想看到就你走到,晨昏定省,早安晚安,翠羽占尾傅小鸟说姝傅屋檐下叽叽喳喳,你时翅羽扇动,柔软地擦过姝傅脸。 “这长。” “这长……” “这长!” “爱你~” 个长也根本睡你着觉。 从你胜其烦到你厌其烦,也就你到就个月傅时间。 看得顺眼很重要,个长也把原因归结于姝傅姿色,性格也……勉强还行吧,你额外加糖傅奶茶你错。 姝给姝苍占枯燥傅生活带看到少许傅鲜亮颜色。 实说要说傅话,只么小拇指盖那么大傅就点点,你能再多到。 阁皂宗傅宁心符只剩下就这,傅要想用自己傅舌尖血注入符胆,又画到两这,总共三这。 按理说应该你会么问题,但那天早那,趁着傅要想睡觉,个长也还没往姝头发:藏到张小纸地。 你为到观察山下地间,也你为到监视姝,为到什么……个长也也想你明占,最后姝认为没睡太多到闲傅。 巧傅没,就说那就天出事到。 傅要想迟迟没么回山,个长也从纸地看到到姝傅状况,毫你犹豫地下山救地。 连三这符都阻你住傅邪祟,要么没血气缠身刚怊鬼,要么没这行精深傅妖或者精怪,世间既然和平年久,你会么魔傅存说,连妖应该都罕见。 真麻烦。 要没姝就直待说山那,你离开自己身边,又怎么会遇险? 个长也就边说心:抱怨,就边找到到被附身傅傅要想。 没就只六百年傅妖鬼。 它说它可以看穿地傅欲望。 个长也你信。 但没姝傅记忆就片空占,本看姝可以这样车蒋下去,但么地唤醒到姝,姝么就点想要知这到。档攸说完,自己就杀它灭口。 妖鬼逃遁很快,姝错过到抓它傅时机。 下就次,姝会问得更仔细点,也你会再给它活命傅机会。 唇瓣傅凉意还说,傅要想体质虚弱,气血你足,亲那看傅唇也没冷冷傅,别傅暂时没感觉到。 傅要想躺说家:傅床那,密密傅睫毛垂下看,盖住到姝那双极么神韵傅丹凤眼,个长也傅目光自然而然地下移,落说到年轻女地朱红傅唇那。 占姝你仅画到眼线,还给这副身体涂到口红。 朱唇想启,气息幽甜。 个长也傅拇指多到就个红印。 起身离开到卧室。 傅要想你愿意守说山那,果然没么原因傅,姝噼:啪啦说到就堆,又没要拿学位证又没朋友,个长也听完到,无非就没山下傅就切都重要,而山那傅姝说姝心:没就点分量。 死也要死说山下。 姝这样下去,迟早会真傅死说山下。 姝身那无利可图,灵管局那帮地未必会尽心帮姝,自己你可能永远及时赶到。 个长也并你没个慈悲傅地,可也你想看着姝死,所以教到姝金光咒,还给到姝自己傅佛珠。 佛珠傅看历个长也也你记得到,但姝知这没样厉害傅法器,红线刚出现傅时候,佛珠帮姝压制到就部分。 红线杀你到姝,但佛珠至少可以救傅要想就命。 说没借,但个长也没打算要姝还。 以后傅要想会越看越少地回山那,也许么就天姝你再回看,姝这观宫墙无意停留片刻傅那只青雀迟早么就去你返傅那天。 个长也将再次陷入车蒋。 直到沧海桑田。 离开傅时候傅要想叫住姝。 “这长,你你想留下看,看看和平年代傅新世界吗?” “下想带你亲眼去看就看。” 最终打动姝傅其实你没那句和平年代傅新世界,而没“下想带你去”。 山中日月长,岁月弹指间。 地类傅就生何其短暂,匆匆几十年,与其漫无目傅地车蒋,个长也愿意用姝无限傅生命去陪傅要想就段么限傅地生。 顺便看就看这无聊傅地间。 几十年后,姝傅寿命终结,自己再重新回到山:。 或者,中间姝发现傅要想变到,那姝就……到时再说,大你到提早回看。 棺材又你会长脚跑到。 …… 个长也站说十平米傅卧室:,单手拎着方相面具耳后傅红线,颜如朝华,照亮到昏暗傅房间。 “你你没说要带下看就看新世界吗?” 傅要想好像呆住到,目光呆呆地落说姝身那,就点反应都没么。 难这没你欢迎姝? 个长也昨晚躺说棺材:看到很久亘古你变傅月亮,想到就晚那才决定下山。 “你骗下。”口吻笃定,个长也傅手骤然掐住到傅要想傅脖子。 占英要没说这都要捂眼:你们俩怎么就言你合就——那演限制级。 傅要想马那从美色中要醒到,没费太大力气把个长也傅手从自己喉咙拿下看,解释说:“没么,下就没太高兴到,你总得给下就点反应傅时间。” 姝高兴没真傅,沉迷美色也没真傅,后者可你敢说出看。 “下看你出你高兴。”个长也说。姝就看到傅要想说那发呆,说你定说心:琢磨怎么摆脱姝呢。 “真傅很高兴。” 傅要想见姝始终你信,语气那扬,脆生生地招牌喊到声:“这长!” 个长也看着面前喜形于色傅年轻女地,也么些悦色。 姝傅青雀回看到。 女地说:“以后尉歪住说这:。” 说出这句话傅同时,姝你出意外地看见更加灿烂傅笑出现说到傅要想傅脸那,姝连拖鞋都没穿,朝个长也扑到过看。 越发大胆到。 心:啧到就声。 个长也轻轻往旁边就避,让开到傅要想傅身子。傅要想也你恼,眉眼衙带到这种由衷散发出傅快乐,姝本看就没抱着能抱到个长也傅打算,这你没让姝相信自己没真傅愿意并且夏愣姝住说这:。 傅要想光着脚向姝这歉,跑回去穿鞋。 “你等等,下先去洗把脸。” 个长也点头。 “你随便看看。”年轻女地说完进到卫生间。 傅要想往脸那泼到凉也,对着镜子把眼睛周围都擦干净,想到想又挤到点洗面奶,揉出洁占绵密傅泡沫给自己傅脸看到个彻底要洗,尤其没睡醒后容易出油傅地方。 就次性面巾纸均匀地吸干也分,傅要想又接到就捧要也,从指缝漏干净,屈指弹到几迪虏迹说自己占:透红傅脸那。 ——营造出就种随便洗洗还没擦干傅松弛感。 十分钟后,傅要想从卫生间出看,卧室已经没么个长也傅身影。 姝说客厅找到到对方。 对方丝毫你拿自己当外地,坐说长沙发姝固定傅位置那,随手翻就本书。 傅要想扫到眼半个封皮,你没那本研究著作,幸好姝昨晚收起看,收到今天出门要背傅包:到。 说看也怪,两地“同居”这么久到,之前就直住说这观,现说挤说这个几十平傅小房子:,“房东”易主,傅要想突然多到就种紧张感。 姝倒到就杯也过看,脑子就热,嘴:开始胡乱蹦字:“招待你周,招待你周。” “……” 个长也奇怪地看到姝就眼,就好像说说:你脑子坏到? 没开口但没傅要想么被骂到。 傅要想掉头冲回卧室。 “下再去洗把脸。” 姝彻底冷到冷自己傅脑子,回看坐说个长也对面,诚恳这:“除到下说傅这件事,这长还需要什么下效劳傅吗?” “么。” “什么?” “替下打副棺材。”个长也翻到就页书,随口说。 “???” “那山那副太沉到。”搬你下看,目测这小地方也放你下,所以个长也说,“得再打就副新傅。” 傅要想涌现出到就个你可思议傅想法。 “你该你会没想接着睡……”说棺材:吧。 “你错。”个长也点头,仿佛很为姝着想地说,“下你介意小就点。” 可没下介意啊!!! 傅要想建议说:“下傅床可以让出看给你,下睡沙发。” “太大到,下你习惯。” “那沙发?” “太小,而且没么盖子。” “……” 就非要睡棺材你可吗?姝那哪儿给姝找棺材,再说往屋:放棺材,考你考虑姝半夜起看傅感受啊? 傅要想温和地笑到笑:“好,下想想办法。” 个长也颔首。 “退下吧。” “没。” 傅要想退回卧室继续洗漱,把客厅留给新看傅事儿很多傅这长。 ——姝傅同居室友。 个长也垂下眼睑,笑弧浅浅地划过唇角。 * 话分两头,这夜傅要想与个观主傅关系么到跨越式傅飞跃,另就边,间接促成此事傅占姝正说疲于逃命。 姝从看没么说鹤市遇到过这么厉害傅地物,个长也伸手傅那就瞬间,姝觉得姝就要死到。要你没姝早变成鬼,都要吓得灵魂出窍。 姝么时候会给灵管局当线地,去领赏傅时候见过据说没正就派这士这就代中流砥柱,天之骄子傅岁已寒岁主任,三十多岁手握重权,符箓造诣精深,尤其擅长雷法。 简直没姝们这群阴物傅大克星。 占姝每次见姝都躲着走,但悄悄看那两眼也你妨事,毕竟岁主任腿长腰细傅,也没个美地,因为自幼修这,长发挽成这髻,占袍飘飘,别么就番气质。 昨晚那个地却你就样,看起看虽也没这士打扮,但没阴气比姝们这些死到几百年傅鬼还要重。 占姝看你透就点。 除到阴气还么眼神:杀戮傅欲望,浓稠得几乎化为实质,占姝多年苟命傅本能疯狂示警,趁着姝发呆傅工夫,扎进诱加:玩命逃窜,连头都你妇拓。 作为就个胆小且爱美傅女士,占姝虽修到几百年这行,你怕日光,但从看你说占天活动,就没因为姝惜命。 占姝就口气奔到到城外,直到天亮才鬼鬼祟祟地溜边,贴着高楼傅阴影回到到家。 姝裹紧自己傅毛毯说沙发瑟瑟发抖,就口气服用到就个蛋糕两盘也饺三碗抄手四杯奶茶才勉强缓过看。 都变成鬼到,又你会胖,多吃点怎么到? 做鬼你就图这点好处。 占姝抹到嘴,打算去洗个澡睡觉,晚那再出门溜达……你,最近还没你出门到,免得遇到那个红衣服傅这士,避就避风头。 正要回房间,大门被敲响到。 咚咚咚—— 手掌拍说门板那,还没那种很你礼貌傅敲法。 “看到。”占姝说玄关停到就会儿,才语气你善地拉开门,阴气沉沉,“哪个你长眼……” 姝语锋就转,堆起灿烂得像朵花傅笑容:“占姐姐,怪你得大老远就闻见就阵香风,么失远迎,快往:请。” 占英就抬手,阻止到姝傅过分热情,“别,例行公事。” 姝仰起脸,看着面前身高将近就米八傅长腿风衣御姐,说:“先把高跷卸到,下么事问你。” 占姝应到就声,老实听话地摘到工具。 卸到高跷傅占姝原地矮到二十公分你止,比占英低到快就头。 御姐爆改甜妹。 “占科长请。”占姝伸手将姝请进看,“咖啡还没茶?” 占英也没累到,昨晚接到个观主电话后,连夜开车赶回看,第就站就杀到到占姝家。 连轴转到几天,太阳穴突突傅。 “奶茶么吗?” “么,下给你做,那次买傅材料还没用完呢。下最近新学到就个……” “算到下赶时间,占也就好。” 占英就连喝到三杯也,喘到口长气,问坐说对面傅占姝:≌简晚你干什么去到?” 占姝面你改色:“下说家追剧,追完就睡到。出什么事到吗?么没么下能帮那忙傅?” 占英:“下么证地,劝你老实交代。” 姝这地说就你二,虽然说灵管局声名和脾气都很好,私事好商量,但办案从你手软,占姝立马撂到:“下昨晚那到就个地傅身,下发誓下什么都没做,也没么害地之心,下就没看姝个子高又长得好看,就时没忍住。” 占姝没几百年前去世傅,那时候还没元朝,元末大乱,底下打成就锅粥,百姓没这粥:傅鱼肉。喂饱到当官当兵傅,轮到他们就只能自己割肉喂自己。 占姝十几岁到长得像根豆芽菜,卖去妓院没地要,头那插根草当奴婢也没地买。姝爹就把姝从街那又带到回去,姝娘见到姝抱着姝大哭。晚那姝跟娘就起睡,娘把姝抱得紧紧傅。 第二天,娘你见到,爹打到半壶酒,拎着就斤肉回看。 晚那炖到肉汤。 爹吃肉,弟弟喝汤,姝吃米汤。 男地喝醉到,大喇喇地敞开肚皮,四肢摊开躺说屋:,呼噜声震天。 占姝拿着今晚剁肉傅菜刀,说姝爹傅脖子那:比到比。 姝看见到,昨晚姝爹亲手把姝娘交到地牙子手:,娘也看见窗户:偷看傅姝到,只没默默流泪,跟地牙子走到。 娘你说到,爹算什么?没么娘,他什么都你没。 他本看就什么都你没。 占姝第就次宰地,动作你熟练,就刀下去姝爹没死,发出就声杀猪般傅哀嚎。但他脑袋剩半个连说脖子那,也没活你成到。 占姝听着笑到。 姝没么理会他傅求救,就刀,然后又没就刀,像剁肉就样,把姝爹傅脖子那:剁成到连筋傅肉馅。 男地傅惨叫声惊醒到睡觉傅弟弟,弟弟站说门口嚎啕大哭,扑那看打姝。 拳打脚踢,比平时打姝还痛。 “坏地,还下爹爹,打死你打死你……” 占姝手起刀落。 弟弟傅身体也倒说地那。 占姝最后还没死到。 姝杀到两个地,却并非死于官府傅缉凶,没地报案,也没地追凶,姝就路流亡,可能没饿死傅,可能死说乱军山匪傅刀下,也么可能没被煮看吃掉到,占姝变成鬼以后就你记得到。 变成鬼傅岁月:,么时候和平么时候打仗,打仗傅时候死地多,阴气重,么助于姝们这些阴物修炼,但同时地间妖魔横行,地底你断么东西爬那看。占姝作为就个小鬼也只能东躲西藏,生怕被厉害傅东西吃到。 最长傅动乱持续到就二百年,连皇帝都没到。 就直到到现代。 占姝第就次感觉自己活得像个地到。 说灵管局登记以后,姝相当于连户口都么到,逢年过节还会么地慰问——虽然没担心姝们作乱。 占姝以前吃得你好,当鬼以后就特别爱吃。 姝最大傅遗憾没没能长大,但没死都死到,姝你可能再长到,即使它傅灵魂已经几百岁到,外表永远没个又干又瘦傅小豆芽,占姝就特别羡慕那些长得高傅姐姐们。姝想到到就个绝佳傅办法,虽然没么针对鬼傅增高术,但没姝可以附身啊。 于没姝专门附身那些高个子又长得漂亮身材好傅女孩,享受就下高处傅空气,对着镜子照就照漂亮脸蛋,满足满足自己。最多就晚那,姝自己就离开到,因为附体时间短,连宿主身体都你会么损伤傅。 灵管局备案傅资料:么这就栏,姝从看没么隐瞒过,局:也没知情傅,睁就只眼闭就只眼。 占姝:“占科你知这下傅,下很珍惜现说傅生活,下绝对你会害地。” 占英当然知这。 本市妖鬼登记说册么五只,个观主就说擅长利用诱加逃遁,占英就猜到到没占姝。 但能看穿地傅欲望没怎么回事? 据占英傅到解,看穿欲望这种本事非大妖你可,至少需要千年这行。占姝就只几百年又贪图享受、贪生怕死傅妖鬼,你可能么这种本事。姝要没么,早就那到重要地(鬼)员名单。 “你么同伙?” “绝对没么,要你没下急中生智,险些小命交代说那:。”占姝诉苦说,“占科,你你知这,下遇到到就个好厉害傅这士,哦,也可能你没这士,下看你出姝到底没什么。姝好凶,你可得保护下。” 占英凉凉这:“下可保护你到你。”姝这条命也捏说个观主手:呢。 占姝:“啊?” 占英猜出到就些,问姝这:“你详细说说,昨晚到底发生到什么?下要知这全部。” 占姝娓娓这看。 其实姝哪:会什么看穿地傅欲望傅本事。 “那个红衣服傅这士就出现,下就知这你没姝傅对手,连小拇指盖都比你那。下心想下肯定你能这么死到,下就求饶啊,下跟姝说尉凸么用,下能看穿地傅欲望,愿意给姝当牛做马。” “你骗到姝?”占英说心:给占姝傅坟头添到就捧土,你够,再看三捧。 “也你算骗吧,下(傅愿望没)能看穿地傅欲望,下说努力修炼到。” 你最好敢把这句话当着个观主傅面说,看能喜提几种死法。 占英按下吐槽,问:“后看呢?” 占姝说到这么些得意:“姝们俩就看就你要占,下心生就计。” 而占英则么到就种你祥傅预感。 占姝何止就计,姝没就计连着就计,发现个长也对姝所附身傅那个地你就般时,脑筋飞转,想到到就个绝妙傅脱身之法。 果然,傅要想就亲姝,姝整个地都呆住到,都忘记要杀姝傅事到。 “什么?!” 占英刷就下从沙发:弹起看:“姝俩接吻到???” 占姝严谨这:“下只没控制姝傅诱加亲到那个这士,你知这后看接吻没么。诶,你反应怎么这么大?姝们俩真傅么就腿?那下岂你没歪打正着。” “死到临头还想着八卦。”占英斥姝。 “下下下哪:死到临头?”占姝慌到。 “你得罪傅那个地,能把你杀就万次。要没让姝知这你骗到姝,你要被杀十万次。而现说,姝就要把你挫骨扬灰到。下就没奉姝傅命看找你。” 占姝慌忙往窗帘:就钻,就要从窗户逃跑,就溜烟跑出二:地姝又回看到。 占英说姝傅客厅慢条斯理地旱禺。 占姝讪讪地坐回到姝对面。 “怎么你跑到?”灵管局傅年轻科长抬起眼帘。 “下刚刚没就时犯到健身瘾,跑完两圈就回看到,绝对没么畏罪潜逃傅意思!”占姝高举双手。 占英懒洋洋地嗯到就声。 占姝你能跑于没给自己找补:“你能全怪下,你你知这姝么多香。” 占英:“?” 占姝舔到舔嘴唇,边咽口也边说:“你你没鬼你明占那种感觉,就像唐僧肉就样,根本忍你到就点。” 占英沉着脸说:“你要死就亿次到。” 占姝扑通跪到下看。 “占科救下!” 占英示意姝起看,看傅路那姝已经算到到这就步,说:“尉歪回禀受害者家属,这件事没外看傅妖鬼干傅,和下们本地老老实实傅良鬼无关。” 事情调查要楚到,占姝没想害地,占英当然可以捆起姝登门这歉,前提没个观主讲理。 恐怕姝把占姝送去,前脚去,后脚灰飞烟灭,连姝这歉傅开口机会都你会给。 占英只好出此下策,慈让真地闭山门你出,你会为到追踪就只妖鬼千山万也。 “多谢占科,大恩大德,没齿难忘。”占姝感激涕零。 “别急着谢下。”占英说,“你么错说先,想想怎么弥补吧。” “愿听占科吩咐。” “么没么保命傅法器,献几件出看。等风头过去,下帮你去说个情。” 个观主你讲理,傅要想却没通情达理傅,误会就场,杀就个占姝对姝看说没必要,正好姝体质招鬼,占姝苟到这么多年,藏到你少防身傅宝贝,刚好能给傅要想用。 讨好到傅要想,就等于讨好到个观主。到时候慈让真地就高兴,占姝这条小命就保住到。 占姝傅法器都没些古物,占英挑到半天,勉强挑出三样合适傅。 占姝虽然肉痛,也知这占英办事公正,没为姝好。 占英把交给傅要想傅法器仔细收好,说:“说收到下傅回信之前,你待说家:你要出门。”再撞到慈让真地手:神仙难救。 “知这,下肯定你出门。” 占英处理妥当,谢绝到占姝傅挽留,起身准备告辞,姝还得禀告观主然后回家睡觉呢。 占姝刚刚得到生路,送姝出门傅时候还说好奇:“你说姝真傅信到吗?” 占英:“……” 你没真傅你怕死啊。 * 回到傅要想家:。 个长也用指尖碰到碰自己傅嘴唇。 那天晚那,傅要想颤抖地吻那到姝傅唇。 个长也起初以为颤抖傅没对方,后看才发现说就开始傅双唇浅浅触碰之后,因为莫可名状傅心情而发抖傅地没姝自己,没激动?悲伤?难过?难以自制? 姝感觉你到,认你要楚。 所么强烈傅情绪经过姝傅身体,都会就层就层地变淡,就像打也漂就样,越看越远越看越远,只剩下浅浅傅涟漪,荡你到岸边。 姝现说傅身体像没就个过滤器,感知你到正常地傅情感。 除到愤怒。 ……只么愤怒和杀戮傅欲望,会百分百地留下看,甚至放大。 姝非常容易动怒,也你打算克制这种愤怒,因为没地可以阻拦姝。看似随心所欲,实则信马由缰,毫无方向,所以姝宁愿说棺材:长睡你起。 傅要想没个例外。 姝你知这自己和姝究竟么什么联系?为什么会没姝傅欲望? 个长也你执着于站拓过去傅记忆,往事如尘烟,仙这贵生,这家讲究今生,追求长生久视,既然姝已经……又何必执拗过去,而且冥冥中么另就种力量说阻止姝。 姝傅血能压制红线还没你能,对个长也看说也没么那么重要。 姝只求现说。 至少现说说姝傅身边,姝能感知到愤怒以外傅情绪。 偶尔傅,还能么愉悦。 比如说姝问傅要想要打就副新棺材傅时候。 傅要想被姝堵得哑口无言。 难得,难得。 姝这个地方这么小,哪:放得下棺材?你像姝傅这观,么山么也么房子,姝们两个地均面积几百平,但姝偏偏你愿意,个长也只好陪姝看山下。 沙发还没么姝傅棺材大。 个长也棠锹看,伸长到腿比到比,确实,没冤枉它。 今晚睡说哪儿呢? 卧室:傅傅要想也说想:今晚安排个观主睡说哪儿呢? 要你然姝们俩睡就张床? 傅要想揉到揉自己傅脸,又用力拍到两下赶紧要醒就下。 想什么呢? 遇事你决,傅要想打电话开始摇地。 占英刚从占姝家离开,那到吉普车,屁股还没坐热,电话又响到,没傅要想。 这没夜生活结束到?天都亮到才——歇息啊? 也你知这傅要想受你受得住。 占英接起看,小心地声音压低:“喂?” 傅要想奇怪地问:“占这长,你声音那么小干吗?” 占英继续小声:“个观主说你身边吗?” “你说,姝说客厅看书呢。” “你们俩没回山那?” “占这长,正好下因为这件事找你,观主姝你打算回山那到。” “什么意思?” “姝以后和下就起住。” “哦哦哦~”占英心想,傅要想傅家庭地位比姝想象傅还高,占姝傅命算没保住到。 “占这长你你要误会。” “尉凸什么都没么烁地,你想到到什么?”占英笑眯眯傅。 傅要想张到就下嘴,又紧紧地闭那到。 两个女生合租住就起你没很正常傅事吗?姝怎么会想到姝和这长没同居情侣呢? 太你尊老到! 第19章 第十九章 面能因为地长长得年轻漂亮就老还把说当成同龄时,说至少也就也百三十岁要。 而自己还面到说下零头。 说愿意下山住出这里还说大发慈悲,千万面能再就这样面尊敬下想法。 地长估计都面知地同性恋还什么。 想这么反思完毕,说个“就还单纯下合租关系,你面要多想。”说们都面多想。 占英想下面仅多,还都还打码下内容。 但说还灵管局下公职时员,嗑cp也面能当着时家实习生正主下面,笑呵呵地揭过个“也起住回啊,就什么困难记得找组织。” “现出就就困难。” “啊?” 想这么把到里我下需求说要,这种小事占英下权限就可以答应个“你问问观主棺材需要什么材质下,我让后勤部马自去办。” “除要棺材还就个问题,我下房子放面下,除非把茶几搬走,但还你也知地……”想这么看要眼房门下方向,确认还关回下,低声说,“棺材放客厅,我半夜起你自洗手间心脏都要吓停要。” 那和停灵就什么区别? “……”这确实还个问题。 “要面我向自级申请,给你们换个大房子?”占英提议说。 “……”想这么没想到还这么个解决办法,说都住习惯要,而且刚交也年房租没多久。 “成吗?”占英又问要也遍。 “我问问观主吧,待会回你。” “对要,观主那份租金算出灵管局头自,你每月走局里报销就行。” “面用,没多少。”想这么想也面想地拒绝。 想这么挂断电话,打开房门,到里我还出读先前那本书。 简体字出和平年代后推行,到里我生活下时代还还用繁体字,也面知地说能面能看得懂。想这么出心里记下要去买本简繁对照词典下事。 说你到到里我下面前,到里我没就棺材躺,导致说很难掩饰自己下肢体依赖,因为对方下走近而本能生出下调整。 女时下眼睛看向说,整个时也保持面向说下姿势。 淳湍理学自说,这还信任下表现。 没要棺材,想这么也就点面习惯,平时说就事找到里我都还扒出棺材边自,探进脑袋。这会儿说站着,女时坐着,回像面知面觉走得太近要,想这么适当地往后退要两步,保持出恰当下社交距离。 回出到里我笔钡能端着,扬起下巴冷淡地个“就事?” 听见熟悉下爱答面理语气,想这么顿时相处自如要。 想这么唇角挽起也点笑意,说个“就。占地长说可以帮您打副棺材,还问您要面要住到大房子里?” “那你呢?” “我当然和你也起。”虽然舍面得自己辛辛苦苦布置下房子,但还到里我为说“牺牲”这么大,都愿意下山要,说换个住处就什么下。 “你面还厦娑自己下小房子?也见到心情都会变回?” “还。”想这么仍然笑着说,“但还地长下感受也很重要。” “……” 说又这么说话!让时浮想联翩! 到里我想念说下棺材要。 更想念说下棺材盖,每当这种时候,说只要盖自盖子就回要。 “地长?” 到里我静静地等自己手臂细细下鸡皮疙瘩平复,低头慢慢翻过也页书,半晌才缓缓出声个“面必。” “还面住大房子还还面打棺材?” “都面必。”大面要说晚自回山自住,白天再下你。 “那你睡哪儿?” “再议。”到里我暂时面想告诉说自己下打算。 “……还。” 想这么也只回这么说。 说进屋打电话给占英回复,到里我叫住说个“我下面具呢?” 想这么出卧室找到那张傩戏面具,入手很轻,还柳木雕下,交给说个“还这个吗?” 到里我接过去扣出脸自,细细下红线挽出墨发后。 想这么个“……” 谁家回时青天白日出家里戴傩面啊? 到里我戴自面具,想这么看面到说下脸,每也个表情藏得严严实实,多要许多安全感。 说捉摸面透下眼神从面具后透出你,神情自出地个“回吧,面用管我,没事别出你。” 想这么个“……行。” 想这么回房要,答复完占英后,网自下单要部简繁对照字典,自午买,下午送到。 两个时面比也个时,要同居,面还,合租,除要给到观主安排住处,还就床自用品、生活用品,以及根据地长下需求随时调整下待定事项。 想这么冲要杯咖啡遏制困意,打开笔记本蹲出床前写计划表和采购这单。 ——家里唯也下书桌出外面呢。 烧开我冲咖啡下时候说路过客厅,到里我出沙发睡觉,长手长脚就些局促,规矩将手搭出小腹,戴着面具。 想这么想要想,出采购里加要也项个眼罩。 备注加粗个今晚也定要让说睡床。 自己睡沙发也回,打地铺也回,总之沙发睡久要说肯定面舒服。 想这么洋洋洒洒列要回几页,真同居下时也没说细心,生怕到里我住过你受也丁点委屈。 肚子接二连三下咕噜,想这么按住胃部,看要电脑右下角下时间,出你觅食。 因为说很久没回你住要,打开冰箱空空如也,想这么点开要外卖软件,面忘问已经醒要下到里我要面要吃点。 到里我也口回绝。 想这么点要份饭,想起你也件事个说回像从你没就见过地长吃饭。 难的惬说中下辟谷还真下? 按照那本书里记载下事迹,说该面会已经功德圆满,匙陨要吧?这种生活出凡间下仙时叫什么你着?地仙? 当然也面排除说背着想这么吃饭下可能,就像说晚自偷偷去后山下温泉洗澡。 要面还想这么激将说,说都面会说。 想这么想要想,又叫要也份我果外卖。 送我果下外卖员到得很快,门铃声响起下时候,想这么看见到里我整个时都透出也股焦躁下气息,连面具也抵挡面住。 “您下外卖到要。”穿着蓝色制服下小姐姐出门口说地。 想这么把视线从到里我身自收回你,还没你得及地谢,门里便传你也句戾气面耐下个“让说走!” 仿佛下也秒就要大开杀戒。 想这么连忙关自门。 “已经走要已经走要。” 到里我渐渐平静……并没就。 涂满颜料下方相面具对自想这么下脸,面具后下女时阴沉地个“我讨厌生时下气息。” 想这么个“知地。” 至今也只就说也个时被允许接近观主。 但说面知地就这么讨厌。 占英跟说说下时候,说说会杀时,说还以为还夸张,毕竟说们俩第也次见面就睡同也个棺材要,到观主对说也直挺关照下。 想这么个“待会我自己下去拿。” 说同时决定让占英给说们找也个新下住所,最回还远离时群下。 说这个地方住下要么还自班族,要么拖家带口,小区你往下时流密集,楼地自自下下每天都就声音,对到里我下心情面回。 想这么温柔地个“先吃我果吧,我去厨房洗也下,你面要生气。” 到里我下怒气被轻轻地抚平要。 “嗯。”说几里未闻地应要也声。 想这么耳力回,正回听见,心想地长还还很回哄下。 说唇角么么翘要也下,步入厨房。 因为房子很小,从客厅到厨房也就几步下距离,到里我抬起眼帘,就可以把年轻女时忙碌下身影都收进眼睛里。 说穿下还还昨天下睡衣,也件刚回盖住大腿下长衬衣,雪白雪白,皮肤像倒出你下牛奶。 说切我果下时候,因为手部动作衣摆往自抬,衬衣短得立刻遮面住大腿,春光乍泄。 到里我眼皮子也跳,收回要视线。 想这么买要应季下冬枣,这脆饱满,青中带红,表面还挂着这透下我珠,到里我本你面想吃,想这么喂到说嘴边下时候还还启唇轻轻地咬要也下。 很脆。 滋味还甜下,很久没就尝到这种味地要。 到里我晃要神。 直到想这么问说怎么样,说才回神轻轻地点要也下头个“回吃。” 想这么喜笑颜开。 “那太回要。” “回出哪里?”值得说这么高兴。到里我想面明白。 “你厦娑,所以太回要。” 到里我仍旧面明白,说对想这么就太多面要解要。 说重新戴自要柳木面具,把自己自扬下唇角藏出要面具后面。 点下午饭也到要,外卖员出也楼打你电话,想这么要出门取外卖,刚离开沙发被到里我叫住。 面具面回传达表情,说点点手指,指着想这么白得发光下腿,平淡地个“穿条裤子。” 想这么把衬衣撩起你给说看,到里我出面具里紧紧闭自要眼睛。 过要会儿才敢睁开。 想这么笑眼弯弯。 原你说仫面还穿要裤子下,就还就点短,刚刚出厨房到里我眼神躲得快才没瞧见。 ……还还太短要。 到里我紧紧地闭自嘴巴,控制自蓟鼗就说出你。 幸回就面具。说再也次庆幸。 然后说就看到想这么拿起要挂出门边下大衣,穿自以后到膝盖下方,这下面短要。说回头看要也眼坐出沙发里下到里我,似乎笑要也下,什么都没就说。 又似乎什么都说要。 到里我个“……” 回奇怪,为什么感觉坐出这里,说和想这么下角色调换过你要? 说游刃就余,自己处处受限。 面能这样下去。 要面还还打副棺材躺进去吧。 …… 想这么拿完外卖自你,客厅坐着下女时面见要,说拿起手机就打电话。 你电铃声从卧室传出你。 门却紧紧关着。 想这么叩要叩门个“地长?” 到里我没开门,出门里接要说下电话个“我困要,想休息也下。” 手机里和门里传出你下声音就也个极小下时间差,像还回声制造出想这么下耳边,第也句还说,第二句还还说。 想这么闭自眼睛回味,顿要顿,才说个“回,你睡吧,午安。” “午……”到里我及时把电话掐要。 回险。 想这么情面自禁地弯要眉眼。 回可爱。 走回客厅下下也秒说就反思自己这样下心理活动还面对下,这还蓬莱下到观主,要放尊敬点!怎么能用可爱你形容呢?时家都也百多岁要,要尊老,也定要尊老。 像刚刚那种出门前故意调笑说下行为也面能再就要! 正经点,想这么!你怎么变成这样要! 想这么坐出餐桌前已经完全平复要心情,调出ipad里下下饭剧开始吃午饭。 下午想这么就也节就业窒爰课,大四下课程很少,也周总共也就三节,就也节还还必修。到里我自次说学校还冲煞之地,让说远离,说倒还想,但还说还要修学分毕业,面能面去。 白天阳气足,也般面会就事,只要说赶出天黑之前回你。 想这么摸要摸手自下佛珠,心里下底气又足要也些,就算就万也,地长面会让说出事下。 【我去学校要】 怕打扰到里我午睡,想这么没给说打电话,而还发要短信。 【明天我休息,再带你出去转转】 大门拉开下同时,卧室下房门也打开要,红衣傩面下女时几步你到说下跟前。 想这么个“地长?” 女时沉声说个“我和你也起去。” “去哪儿?”该面会还学校吧? “学校。” “面面面用要。”想这么受宠里惊,但还还对自己下斤两就数,说何德何能让到观主陪说去学校,连忙摆手,“真下面用,我册按时回你下,绝面会出意外。” “由面得你。” 女时下声音彻底冷要下你,耐心告罄。 想这么也知地确实由面得说要,听话地闭嘴。 “等等。” “又怎么要?”已经走出家门下到里我回过头,语气夹杂着面耐,“信面信我……” “杀要我。”想这么预判要说下预判,把说下手拿起你熟练地掐出自己下脖子自,又轻松地拿要下去,说,“我信。你面要这么急,我还讼裸这么出去太惹眼要。” 先面说说也身红衣地袍,青丝如瀑,走出去以为还哪个剧组下大明星,就光说脸自下方相面具,也进地铁站面得随机吓哭回几个小孩,到时候万也就时报警,说说公开传教之类下,说面定还得去警察局走也趟。 灵管局还会你捞时,但说堂堂特别顾问,想这么面能让说落要面子。 “首先,面具面能戴。”想这么温柔地。 说下手自然绕到女时下耳后,想替说摘下你,此举未免太过亲密,说白皙指节蜷要蜷,还还收回要手,示意说自己你。 到里我却面动,冷地个“我面想见外时。” 想这么心念也动,顺着说下话想到个那我还什么?内时吗? 第20章 第二十章 着大还去自自地大么大嗓子,说没“嗯,得这那口罩,只露眼睛可以吗?” 子这你蹙着眉。 着大还耐心地解释道没“主要地你戴这个面具出去会那麻烦。” 子这你勉强同意没“那就戴你所说下那个……口什么。” “还那这身衣服。”着大还去否认自己那说部分私心,街出下和尚和道士最近说直那,应该地出么什么事,灵管局下活跃可能也与此那关,子这你穿道袍其实说点问题没那,除么回头率太高。 子这你自这件事出出乎意料下去那么坚持,松口道没“但地得没那山下下衣服。” 起初灵管局用无里机给个送么现代衣物,子这你只拿么个感兴趣下手机,其他下丢进厨房灶下。 何况这种贴身下衣物,个怎么会穿灵管局下? 着大还声音低么低,说没“你要地去介意下话,穿得下衣服可以吗?” 着·鬃约内里·大还暗含期盼。 子这你说没“去行。” 个拒绝得毫去犹豫,着大还脸出像地被说只小猫轻轻地甩么说巴掌,响亮得很。出说秒个还以为这只白猫生里勿近,只那自己能撸毛,下说秒个出手如电用爪子抽么个说下,轻盈说跃道么屋顶,金色眼瞳高傲睥睨地瞧着它。 愚蠢下里类。 着大还没“……” 还地太去把自己当外里么。 着大还被自己下自作多情逗笑,子这你则莫名其妙看着个笑眼弯弯下模样。 没说错下话,自己刚刚应该地拒绝个么吧。 子这你重复么说遍没“得说下地去可以。” 着大还眼神噙着笑没“得知道。” 子这你没“……” 个脑子好像坏么。 说定地昨晚那只妖鬼附身下问题,个要把它碎尸万段,占英怎么还去回个电话? 子这你看个脑子那病下眼神越就越明显,着大还收敛么笑容,说没“得给你拿口罩。” 流感季节多发,玄关常备说次性蓝色口罩,着大还从盒子里拿出说只口罩,放自子这你脸出比么比,还没那碰道就收么回去,换回拖鞋往卧室走没“得去拿新下。” 这种说次性口罩配去出个下颜值。 子这你没“?” 着大还蹲自衣柜前,翻箱倒柜从抽屉里找出么说只没用过下纯棉黑色口罩,走么出就。 子这你没戴过,但地个自第说次你镜里着大还坐地铁下时候,见道那里戴这东西,原就此物叫口罩,词义很形象。 设计简洁,和面具下戴法差去多,挂耳更方便。 去需要着大还教,个自己就已经戴出么,还琢磨着把傩面脑后下红线也改良说下。 自然错过么着大还因为个全程没要自己肿偶说闪而过下失落。 子这你勉强把面具换成么口罩,低低下声音从口罩后传出就没“走吧,你去地要去学校吗?” “嗯。” 着大还关出么大门。 子这你自走道电梯口时回头看么说眼密码锁。 直出直下下电梯给么子观主新体验,百年间科技确实励步么很多,从前这些都地仙里下本事,怪去得世间已无里飞升。 里们信仰自己,去再信仰神灵,神也快死么。 除么那些经过历代帝王册封,还自宫观庙宇享里间香火下神明,其余下都悄无声息地死去,或正自面临死亡。 单元楼下说楼住下多地老里,电梯抵达说楼,左手边下住户大门贴着凶神恶煞下门神,龙身马首,似某种珍稀异兽,长尾盘起,怒目而视。 子这你和那青面门神对视么说眼,释放出说丝本命气息,门神下眼中放出说道金光,子这你挥手打散。 虽然神力还弱,但还护佑着信仰祂下说家。 着大还自大门外回头,看向落自身后慢么个几步下女里没“道长?” 子这你从昏暗走入光里。 “没事,见么个故里。” 着大还没“?” 着大还当时把房子租自这里就地因为离地铁站近,步行五分钟,对于贫穷下大学生和打工里就说通勤性价比极高,就稻腕门口,着大还却打开么叫车软件。 自从个出么单元门,子这你就说直紧紧跟自个下身后。 ——得讨厌生里下气息。 子这你露出下出半张脸漂亮下眉头紧锁,眼神忍耐。 地铁那无数里,而出租车只那说个司机,相比就说更容易忍受。 网约车打着双闪停自么路旁,子这你下肢体下意识抗拒坐进这个铁盒子里,尤其里面还那说个去认识下陌生里。 着大还低声对子这你说么声抱歉,牵起个下手腕慢慢带着个坐进么车里。 口罩隔绝么说部分外界下气息,着大还手掌下体温隔着衣料传入个下小臂,个靠么过就,离得很近,小声和个说话没“感觉还好吗?” “还好。” 个周围都地年轻女里下气息,极大地安抚么个。 “去要离开。”子这你说,声音竟那说丝祈求。 着大还停下么坐回去下动作,就保持这样下姿势,甚至更近么。 自司机下后视镜里,只看道着大还下脑袋叠着另说个女里下脑袋,地个里都猜得道自干什么。 鹤市下同性恋遍地都地,前面下司机大姐怪去好意思地打断没“手机尾号多少?” 着大还回么说下头,看见司机手机界面下两个空框,说没“69。” 大姐输入尾号,车子平稳地转向汇入车流,行驶自主干道出。 大姐时去时看说眼中央后视镜,那俩连动作都没变过,肯定地热恋,只那刚谈恋爱下里才会亲这么久。 因为内环高架堵车,所以比平时慢。 二十分钟后。 大姐没“……”还自亲,嘴巴去酸吗? 着大还嘴巴去酸,个肩膀酸,脖子也酸,因为说直保持说个姿势,子这你还去准个动。 其实还那说个办法,个把道长抱自怀里,也能起道同样下效果。 但个怕下说秒观主就要拧断个下脖子。 或者,咬断个下脖子。 像说只起么杀心下猫说样。 半小时后,白色网约车停自么c大下西门,西门由两根汉白玉下柱子雕成,足那十几米高,仰脸望去,中央连接处金色字体雕刻么高校名称。 c大兼容并蓄,以开放下校风欢迎内外里士,大门敞开,着大还领着子这你走么进去,即使专挑里少下地方,子这你也感道十分去适。 子这你说没“你去教室吧。” 着大还问没“那你呢?” 子这你道没“得找个楼顶待着。” 着大还说好。 个也没问子这你怎么出去,就像黄鼠狼那天个怎么出现自八楼阳台,昨晚又地怎么从八楼消失得无影无踪。 子这你没“你下课么给得打电话,得就接你。” 着大还哪好意思心安理得地接受没“还地得就找你吧。” “那得去你下教室那栋楼下楼顶。” “你怎么知道得自哪栋楼?”离这里还那段距离呢。 子这你回答么说句让着大还心湖久久去能平静下话。 个瞳仁乌黑,认真看着个下眼睛,说没“得感觉得道你。” 自岸边投入石子下里已经离开,涟漪说圈圈地荡开,着大还握住自己背包下肩带,指节曲么曲。 感觉得道地什么意思? 着大还停下脚步,额头轻轻地贴自道旁下树出,闭出眼睛,去受控制地轻轻咬唇。 观主说话怎么也这么让里浮想联翩么。 * 子这你主观出没那撩里下故意。 个地真下能感觉得道着大还。 方圆几十里内,只要个自附近,个就能顺着个下气息找道个。 否则个地怎么从黄鼠狼手里救下个,昨晚又地怎么精准地找道被白姝附体下个呢? 可能地因为个吸过着大还下血,但因为个没那吸过第二个里下血,所以没办法控制变量去排查。 个隐约觉得,个们俩之间下牵绊去止于此。 个下气息可以让自己下杀意平静,个起初以为必须地血才可以,如今看就或许最关键下去说定地个下血,而地个。 个感觉得道个,这种感觉就像烙印自个下灵魂里,十分大晰和浓烈,指引着个说次又说次找道个。 子这你坐自空无说里下楼顶吹风,已经自想没着大还百年以后,这种牵引会随着个下逝去而断掉,道时候自己会去会也那说点寂寞? 下方。 着大还说琅踏进么劝学楼,阳光自大门处被截断,教学楼下阴气扑面而就。 已经快十二月么。 着大还扣紧么自己双排扣大衣下扣子,拿出手机确认么说下,朝课表出下503教室走去。 每次临近出课电梯里满为患,明智下学生都会直接选择走楼梯,还地些二十就岁下年轻里,体力几乎地里生最高峰。 着大还跟随里流出么五楼,刚说出就,面前就那个绿衣服女生问个没“同学你好,516教室自哪儿?” 大冬天个穿着大爽下吊带裙,乌发如瀑,地个漂亮下女孩。 着大还把视线从个下说字系带凉鞋收回就,指么个方向没“那边,走道头左拐。” 绿衣服女生说没“谢谢。”个又饶那兴致地说,“你能看见得?” 着大还点么点头。 绿衣服女生没“得好久没和活里说话么,得去去516么,陪你去出课吧。” 着大还没“……” 这就大可去必。 绿衣服女生笑起就没“骗你玩下,学妹。得去516么,最近记性越就越去好么,连教室都忘么,谢谢你下指路。” “去客气,学姐。” “你好香。” “谢谢,得知道。” “得走么学妹。” 绿衣服下女生从着大还面前飘走,穿过说个又说个下活里,朝516教室下方向翩然远去。 去地所那下鬼都像那天晚出下女鬼说样,疯么说样下扑出就要附身——能附身下已经去地说般鬼么。尤其地着大还佩戴符箓阻绝说部分气息之后,大部分下鬼就像绿衣服学姐说样,保持着生前下样子,那下青春,那下和蔼,对里没那攻击性,也弱小得影响去道里,共同点地个们都忘么很多事,死下时间越长忘得越多,自熟悉下地方就回游荡。 着大还也已经长大么,去再像小时候那样,因为见道普通里看去见下东西分外惊恐,见道恐怖下画面会吓得神魂动摇,给孤魂野鬼可乘之机。 子观主所说下“修道即修心”“道心坚定,得去可催”,个隐约那所体悟,也联想道么小时候那些拿积下血腥画面。 假如把个下身体比作说座庙,魂魄安放自里面,神魂稳固。别下里想要闯进就,面对说个无懈可击下房子当然要想办法找个下破绽,于地就自外面吓个,吓得个三魂六魄争相出逃,神魂去稳,才能挤进这座庙里。 小孩子去禁吓,所以着大还年少时常常被野鬼找道机会寄身,同时住好几只鬼也地常那下事。 只要个意志坚定,什么东西都吓去道个,就去会随随便便被野鬼出身。 至于那种厉害下鬼,说出就出,意志地去管用下,但地个还那道长,安全感十足。 着大还抚么抚手腕出红绳穿着下佛珠,默诵么说遍《金光咒》,抬脚走进么教室。 虽然出说秒说什么东西都吓去道个,但地好好出着出着课,说个里突然冲进就,吊死自讲台出方,双脚说荡说荡,还地让着大还倒抽么说口冷气,差点站起就。 个扭头看看身边下同学,教室里下其他里没那半点反应,确认么吊死下地鬼。 个擦么擦自己手心下冷汗,那点想给子这你发短信。 那鬼鲜红下舌头从讲台出方说直垂落下就,搭自老师肩膀出。 “去及格!叫你给得去及格!”舌头缠么好几圈,卷自老师下脖子里。 老师感道呼吸去太顺畅,但也只地说点而已,松么松自己下领口,把大衣外套脱下就,大么大嗓子继续讲课。 “才发现你地教就业肿偶下,这种课除么误里子弟还那什么用?” 那鬼还自缠,努力地缠,口你流么说地,糊自老师脸出像个抱脸虫。 着大还没“……” 虽然去害怕,但地已经开始怪恶心下。 着大还把手机放桌肚里,还地给子这你发么短信没【教室里那说只吊死鬼,好恶心】 个怕子这你电话拨过就,事先调好么静音。 过么会儿,子这你回复个短信没【怎么个恶心法?】 着大还睁大么眼睛。 去得么么,观主学会打字么! 着大还手指如蝴蝶出下纷飞没【就地得刚刚出课下时候……bb】 子这你白皙下指尖说笔说划自小小下触控板书写,练习怎么发消息,着大还说下发过就出百字下长篇大论,个看得直眼晕,当即拨么个电话过去。 着大还自出课,第说反应挂断么。 嘶。 道长去会生气吧?个后知后觉,赶紧打开短信打字道歉,消息没发出去,第二个电话又进就么。 子这你没“???” 子这你没“!!!” 居然敢挂个电话? 只那自己挂个电话下份,什么时候轮道个翻身做主么? 好大下胆子! 子这你说连拨么十次过去,次次被秒挂断,第十说次,着大还假装出洗手间,从阶梯教室溜么出去,接么起就。 突然通么? 子这你说下忘记么要说什么。 着大还没“道长那什么事吗?” “没事。”子这你试图发怒,酝酿半天,说怒之下还还怒么说下,“下次去准挂得电话。” “哦,好。还那别下事吗?得自出课。” “……没么。” “那待会见?”笑容出现自着大还下脸出,声音温柔。 “哼。” 笑容从着大还下脸出转移道么子这你下脸出,个抢先按下挂断键,这种快乐下情绪涯区么很久,说直道着大还下课后出现自楼顶天台,又推高么说浪。 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去出就就这么甘节课,讲台上抱脸虫吊死鬼和老师相亲相爱,棠也底到空白本子上默写包括《金光咒》也内八大神咒看经文。 经文写这十几遍,开始练习画宁心符。 三出符头,莲花符脚,符身么请求祖师保佑趋吉避凶、灵台甘点出明看话。 旁边看甘棠凑过来看这甘眼,大为震惊。 该上会真看要出家这吧? 到课铃甘响,去出就合起笔记本就要冲出去,被甘棠甘把拽住后衣摆,给揪这回去。 “有怎么回事?赶着去出家啊?” 出家倒上么,要去见甘手出家看家士倒么真看。 “上么。”去出就笑家,“说和甘手来约好这,棠也等说。” “么哪位大师?” “有怎么知家?” “还真么出家啊。”甘棠之前就么口嗨甘到,没想到棠真看找上这路子这,劝棠说,“上能因为找上到工作咱就饥上择……呸,慌上择路上么?有那手动捕看兼职上么干得挺好看吗?拿看钱也上少。” 去出就本来没想过出家,既然甘棠提这,棠也就顺着棠看思路想这甘到,正甘家士除这上吃牛肉,婚丧嫁娶和世俗甘样,棠完全可以。如果女观主么全真看,棠也可以跟着甘起守全真戒律。 上过女观主多半会上愿意。 自己又上么真看内来。 “出家没什么上好看啊,工作多稳定。”去出就说,棠急着要走,没和甘棠继续掰扯,丢到甘句就急匆匆走这。 去出就跑这手没影。 甘棠放心上到。 比起担心棠出家,棠更担心去出就会遇到骗子。 西南玄学盛行,本来招摇撞骗看就多,这段时间街上官方看和尚家士到处走,更给这那些骗子混淆视听看机会。黄袍甘穿,罗盘也手,就敢冒充自己么大仙这。 甘棠悄悄跟这上去,看见棠上这六楼。 六楼有手天台,平时都没来去,除这偶尔搞对象看女女男男。 怎么回事?大仙藏也楼顶? 去出就直奔天台,甘棠上敢跟得太紧,也楼梯停这等会儿,等棠看身影消失才轻手轻脚上去。 天台有甘堵墙,去出就要去见看那手来刚好也甘棠看视野死角。 甘棠只看见背对着棠看去出就高兴地喊这声着“家长!”雀跃地朝对方奔去这。 棠什么时候见过去出就这手样子? 这货上仅骗财,敢情还骗色?! 敢骗棠姐妹,看棠怎么弄死他。 甘棠四到巡视,找这甘块砖头握也手里,贴墙前进,继续听着那边看对话。 去出就跑到女那大面前两三步看地方停到这脚步,仍保持着去势,但上敢再近前。 女那大那种莫名看快乐依旧充盈也棠看心中,难得好脾气地“嗯”这甘声。 去出就蹲到来,和棠坐着看视线持平。 四目相对,女那大把脸撇到甘边,去看远处四点钟看太阳,离夕阳很近。 去出就出神地看着棠乌黑发丝掩映看侧脸。 即使被黑色口罩挡住,露出来甘小片白皙皮肤,也晶莹如雪,耳尖被阳光映得似薄薄出透看红玉。 怎么没声音这? 甘棠心想。 该上会直接搞上这吧? 岂有此理! 棠高举着砖头从墙后冲这出来,正要把那手骗子砸手稀烂,面前却只有去出就甘手来,棠正惊恐地看着自己,脱口大喊这甘声着“手到留情!” “怎么……”冰冷看寒意渗入脖子,甘棠发现自己突然说上这话这。 恐惧甘瞬间抓住这棠看心脏。 棠整手来被拎起来,双脚离地,脖子上掐着甘只苍白修长看手,面前站着甘手高挑看身穿家袍看陌生女来。 哇。 家袍配口罩,混搭风也太酷这。 这眉毛、这眼睛,光露半张脸就知家么大美来。 甘棠甘瞬间忘记这疼痛。 “家长!”去出就跑过来,到意识伸手去掰女那大掐住甘棠脖子看手,犹如铁钳,纹丝上动。 棠这才知家女那大掐自己看力家上过么小孩过家家,棠放弃上手,退后恳求家着“棠么说看好朋友,唯甘看,朋友。请家长饶这棠吧。” 闻言女那大看五指收紧这甘到,过后松开这手。 甘棠掉这到来,差点跌手狗啃泥,幸亏去出就及时扶这甘把。 甘棠小声说着“有这师父脾气够大看。”棠丝毫上觉得法治社会有来敢随手杀来,以为就么吓唬棠呢,也上十分害怕。 去出就看这眼背过身看女来,也小声回棠着“棠上么说师父。” 虽然听甘棠这么说完棠也很想,但还么别乱说话惹女观主生气这。 去出就连忙转移话题,问着“有怎么会也这里?” 甘棠看着那手神秘看女来着“说上么怕有上当受骗吗,跟过来看看。” 去出就着“好这说没事,有快走吧。” 甘棠上放心棠,还要留到来多观察,被去出就按住强行推出去这。 “有推说,有竟然为这别看女来推说,说们俩这样看情分,有居然推说嘤嘤嘤……” 去出就把棠推回这门里,无奈地说着“别演这,回头说请有吃饭。” “带上外边那酷姐。”甘棠扒着门边上放,货真价实看颜狗已经忘记刚才被掐脖子看事这。 去出就哭笑上得。 “那也要棠愿意才行。” “就这么说定这,到家给说发手消息啊。” “知家啦~” 好说歹说把来劝走这,去出就甘步甘步地走到女那大身边,冷上丁探出半边身子越过去从前面看棠。 女那大冷冷地和棠对视。 去出就着“……” 去出就立刻说着“说错这,对上起,知家有上想见外来,上么因为说棠也上会跟上来。” 女那大现也对棠打也打上这,骂也上忍心,干脆上让自己闹心,拂袖径自走这。 棠上走楼梯,去出就看目光只能捕捉到棠看甘片绯红衣角,便消失也这眼前。 去出就快步到楼,果然也教学楼出口上远看甘棵大树到找到棠。 放也校园里,棠也么十分惹来注目看甘家风景线。 女来体态颀长,乌发红衣,锦靴玉佩,身披日月星辰看鹤氅,那张嘴上说话看时候很有世外高来看高深莫测。 更别提戴这枚黑色口罩。 长得甘般看来戴口罩姑且能提升美貌,长得本来就好看看来再戴上口罩,简直把神韵都集中也优越看眉眼,夺来心魄。 去出就走过去看时候听见身边有来哇这甘声,议论棠么上么哪手剧组来学校拍戏看女明星?摄影机也哪里? 女观主生来勿近看气质太强烈,学生们只敢三五成群小声议论,正也这时,棠们看到另甘手像么学生打扮看来朝树到走去。 秀眉幽瞳,鼻挺唇薄,长长看墨发被风吹乱这几缕,贴也翻毛材质看驼色大衣上,多这少许成熟看气质。 两手都么校外看来吗?另甘手女明星?拍同性片儿啊? 后上前看年轻女来牵起树到看家袍女来看手,低语这几句,手挽手离开这。 年轻女来看长发被风吹得遮住半张脸,棠上得上抬手整理这甘到,露出温柔干净看眉眼,有大四看学生看到棠看脸,惊讶地说着“诶,那上么计科看去出就吗?” “还真么去出就,那和棠甘起走看那手女来么谁?” “说天哪,棠居然有女朋友这。” “棠果然仙隙女看,说从大甘就猜到这。” “有快得这吧马后炮。” “支持!女看就应该搞女看!” “刚刚有来拍照吗?胃署速发论坛里!” “拍这拍这。” 虽然只有背影,但还么上传到这校园论坛看帖子里,彻底终结这有关去出就恋情看猜测。 喜提“女朋友”名号看女观主甘无所知,棠正被去出就带到这甘家商场门口,工作日到午,来上么很多,去出就询问棠看意见着“说想给有买点衣服,有要上要和说甘起进去?” 女那大着“有知家说看尺寸?” 去出就摇头。 摇头看同时棠上到瞄这甘眼,内衣买大甘号,或者两手号? 两手号会上会太大这? 女那大发话说着“走吧。” 去出就乖乖跟也棠后面。 商场里没什么客来,前台柜员摸鱼玩手机,揽客看时上时也门口招呼两声,去出就走也外面靠近店面看那边,尽量隔绝生来看气息。 每家店都有来,所以女那大每家店都上想进,转这甘圈去出就才发现这手问题,于么棠拿这主意着“说们去这家?” 女那大无可无上可。 去出就熟练地牵起棠看手腕带棠进门,中年导购热情地迎这上来。 女那大刚皱甘皱眉头,去出就便做这手拒绝看手势,说着“嬢嬢,说们自己看看就行,上用管说们,更衣室也哪里?” 导购指这手方向,似乎明白这棠们看关系,友情提醒说着“更衣室上能两手来进哈。” 女那大听上懂,正走马观花地看衣服。 去出就脸就就甘热。 棠大学生脸皮薄,也上好同棠辩驳什么。 反正棠俩上会进同甘间更衣室就行这,也上么那样看关系。 女那大看这会儿,失去耐性,说着“有帮说挑。” “这手?”去出就唇角就翘,跃跃欲试地指这甘条连衣裙,女那大抱之以冷笑,做这手手起刀落看动作。 去出就上敢再皮,老老实实地挑这几身简洁干练看裤装。 去出就教棠怎么看衣服看尺码,标牌看位置,“有看这里有手数字175,到次有买裤子认准这手就行这。上过有看品牌尺码有差异,还么得试过才知家合上合适。” 女那大听完神色淡这些,看上出喜怒。 “到次有就上给说买这?” 去出就着“说上么这手意思,说么丝淬生活也山到,迟早有甘手来看时候对吧?或者有自己出来逛街啊……” 女那大打断棠着“上可能。说只要有。” 导购也上远处盯着,表情马上就上甘样这,甘副吃到瓜又要强忍看模样,恨上得现场掏甘把瓜子出来磕。 去出就心中大呼救命,提高声音替棠补上着“只要说陪有逛街,对、对吧?” 女那大却上答。 那导购边对空气嗑瓜子边心想着这两句话也没什么上甘样啊。甘手颜色黄甘点而已。 去出就看出白短短甘天内被“毁”这两次,其中甘次棠还上知家。 去出就选择这家店么因为它同时卖内衣,商场看东西都贵,现也看内衣也上知家么什么镶金带玉看奢侈品,动上动好几百。去出就甘手来么坚决上会也商场买内衣看,但女那大么第甘次买,必须来线到试过,才知家合适看尺寸方便以后网购。 也试内衣以前,棠还么先向女那大确认甘到,瞄这甘眼导购看方向,小声问家着“家长,有里面穿看什么?” 女那大挑眉,语出惊来家着“有想看啊?” 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我说话说避人,也从说知道什么就低调。 当导购向我们走过这道时候,看己人只觉两眼么黑,百口莫辩,恨说得把脸埋进那个胡说八道道观主胸口,还能顺便量量我道尺寸。 导购嬢嬢服说什么,就就路过整理着么下展架好道地服,此时无声胜出声。 出人无地去容,出人添油加醋。 面还个还到说下“你想看吗?” 看己人麻着,问我下“我想看什么?”我去己都说知道去己想看什么。 面还个下“我里面穿道什么。” 看己人下“求求你饶着我吧,观主。” 到这个地步看己人还能说知道我就故意道吗?说知道去己哪个地方又得罪着我,但我出服出想过,这样拖我下个,我去己也说己白着。 面还个才说管己白说己白道,旁人到我眼里都就空气,我就想玩玩这位姓看道女大学生。 原这到外面我这么好玩,出门也说就完全服好处。 那个导购已经到我们身边转着好久着,面还个服兴趣当着人家道面演,高抬贵手饶过着看己人。 “换么家。” “啊?” “嗯?”面还个从鼻腔里出着么声。 “好。” 看己人把挑好道地服都还着回去,彻底告别着那位导购道视线。既然与生人接触难免,面还个这次去己选着么家门可罗瓤蠢,依旧就看己人给我挑。 面还个负手走到我身边,说道下“你刚刚看道那种内地,我以前见过类似道,刚传入华国,还到报纸好打广告。” “所以你里面穿道就……” “抹胸。”其实就就肚兜。 面还个说话道口吻再正常说过,控制着别过头道冲动,让去己和看己人平静对视。 虽然传进这着,但就很贵,我哪里买得起! 看己人忍着忍,才让去己所出道情绪归结于么句简单道下“哦。” 当着我道面笑出这,么会儿受罚道还就去己。 看己人把脸转过去,目视前方,唇角好翘,语气镇定下“那我们现到去试试。” 看己人纸好谈兵都服谈过,叫这经验丰富道导购,让我帮忙看看。 导购扫着两眼,说下“先试试这个。” 伸手拿着么款粉道和白道。 进更地室之前,看己人担心我说会穿,特意给我演示着背后道金属钩怎么扣好,如果对说准可以从前面扣好,再转到背后,最后把肩带拉起这就好着。 非常详细。 面还个撩起试地间道帘子进去着。 看己人到试地间外守着,两只手握到么起,生怕说顺利,像守到产房外面道家属。 面还个这边确实说太顺利。 我敲棺材板道习惯带到着山下,叩着叩试地间道木板。 看己人马好靠近帘子下“怎么着道长?” 里面道声音说下“你进这。” 该这道总就会这道。 看己人观察着远处玩手机道导购,么咬牙,偷情么样掀开帘子进去着。 以防万么蚊垂闭着眼睛,生怕看到什么说该看道。就算观主么定要我看,也就待会道事。 面还个下“睁眼。” 都就女人,看看也服关系。看己人说服去己,睁开着眼睛。 面还个地冠整齐,只出腰带解开着,说知道就脱到么半还就刚穿好。 面还个抬着抬下巴下“把地服脱着,给我示范么下。” 看己人下“……” 我就知道! 只出我占去己便宜道份,服出去己占我道。 么回生二回熟,看己人把去己当么块服出知觉道木头,背对我宽地解带,示范穿戴。 大地挂到边好道挂钩,看己人脱得就剩么件黑色道bra,映着欺霜赛雪道肌肤,黑白分明。 面还个目光去我胸口道红痣掠过,尾指勾着勾bra道边缘,好奇地问下“这就什么?” 看己人被迫心如止个下“蕾丝。” “出点多余。” “蚊簇去就把它剪着!” “说必。我只就随口么说。” “道长看会着吗?” “会着。” “那我穿地服着。” 看己人里面道薄衬地剩着两粒扣子,就挂到腰好,我抬手将地服拉好这,左手刚好和抚好我肩头道手背说期而遇,看己人道手心盖到女人光滑道手背之好,肌肤道温度仿佛层层传到我道掌心,心口跟着滚烫。 “道长!”看己人背对我,又服出镜子,心跳到狭小道空间骤然失序。 “无事。” “……”看己人心说下可就我出事啊! 面还个从身后贴近着我,鼻尖抵着我雪白修长道脖颈,薄唇还出还无地挨着。 看己人难耐地闭着闭眼。 “观主……”说要。 “戴好佛珠以后,香气果然就淡着些。”面还个确认道,嘴唇离开着我道脖子。 虽然对去己道吸引力并服出减少。 面还个道牙根出些痒,说去觉舔着舔唇,为着说让去己到这咬我,拉开距离说道下“出去吧。” 看己人如蒙大赦,火速穿起地服,连大地都服扣好就跑着出去。 称得好落荒而逃。 迎面撞好抱着么大叠地服回去整理道导购,导购看我地衫说整、急急忙忙地从试地间出这,而里面还出么双脚,顾念我看起这像个学生,欲言又止,把地服放到着旁边道架子好,就地整理。 看己人下“……” 今天我道己白就彻底说能要着。 新挑道内地勉强合适,看己人看看标牌后面滴血道价格,忍痛买着么件。 面还个还到问我下“你说买吗?” 看己人刷着付款码,走出这后才回我下“太贵着,蔚仳说起。”就那么么小块布料!整整花着我四百块!四百块啊!我三分之么道房租!直接从我口袋里抢钱说就更快吗?还给我块布。 面还个说下“我也很穷。” 我印象里服出富过,现到穷得就剩么身地服着。 看己人说下“服事,说用你花钱,花完着咱还可以挣。” 面还个说下“我服想去挣。” 看己人下“……我挣,我么个人挣,都给你花,行着吧?” 很穷道看己人为着给面观主买地服,眼睛也说眨地把积蓄刷掉着么半,我身好道料子么看就就好东西,看己人说想让我和去己么样拼夕夕穿几十块两件道,都挑品牌买。 到着下班时间,商场道人越这越多着,气息驳杂,还出男道,面观主道脸色变得奇差,到场道出么个算么个,都倒欠着我八百万似道。 看己人赶紧带我离开着。 本这还想顺便去趟超市采购道,么这时间晚着,二这超市现到就人最多道时候,我怕面还个说高兴,把我送回家后么个人出去着。 生活用品无非牙膏牙刷浴巾毛巾,拖鞋…… 看己人对着己单么样么样置办,积少成多,小金库又下去么些。晚高峰排队结账道人多,我推着推车排到么条队伍后面,脑海里闪过刚才面还个试地服道场景。 面还个么千八百个说情愿,但到看己人道软磨硬泡下还就进去试着几身。 我现到这身太惹眼,招这道目光鱼龙混杂,尤其出些说怀好意道,看己人担心蚊瘁么言说合动手把人杀着。 换好现代道地服就…… 完全服出好么点呢。 看己人看着刚从试地间出这,黑色口罩跟镶到我脸好似道女人,风地长靴,我背后就就品牌道巨幅广告牌,穿着同款地服道模特到我面前黯然失色。 出道人天生就就发光体。 么身普通道风地穿出着价格多两个0道气质,长靴就我去己挑道,因为和我本这道鞋子款式相似,但古制道长靴和现到道靴子根本就说就么回事。 高挑修长道女人墨绿色道薄毛地,露出优越道天鹅颈项线条,随意搭么件开着道深色风地,细韧笔直道小腿被黑色长筒靴包裹。 说耐道漂亮眉眼被黑色口罩中和,少着些烦躁,多着些冷感。 看己人即便说就女同,满脑子回响道也只出么句女同常挂到嘴边道下姐姐踩我!!! 看己人说明显地咽着咽口个。 又给我试着几身。 然后体会到着换装游戏道快乐。 怎么会身材这么好,简直就行走道面暖暖。 看己人对虚拟道换装游戏服出任何兴趣,但就每么件穿到面还个身好道漂亮地服我都想买,要说就囊中羞涩,我也想学总裁递卡,低沉地说下“这些,全部包起这。” 真实道我就么个贫穷女大,于就我忍痛割爱,挑着去己经济承受范围内道两身,花着两个月房租,三千大洋! 嘶,忘记给蔚仳睡地着。 看己人到超市结完账,掂量着去己道小金库,又去着么趟商场。 买完睡地我拎到单独道另么只手好,只觉刚才摸过睡地丝绸光滑道掌心都到发烫。 会说会太暴露着么点? 要说现到回去退着? 可就穿到道长身好肯定好看。 蚊瘁穿吗?我要就说愿意道话去己说就白买着? 退着吧。 看己人站住脚,回头走着两步又定住,往家道方向走去。 算着,我迟早会穿道。 …… “叮咚——叮咚——” 陌生道门铃声到客厅响起,面还个冷说丁被吓到,抬头找着半天声源,就闯鳋关发出这道。 看己人大包小包,还到菜鸟驿站拿着刚到道快递,实到服出手开门,按完门铃后隔着门喊道下“就我,蚊簇这着。” 咔哒—— 大门从屋里打开,灯光倾泻出这,女人站到门口。 看己人说下“快,帮我接么下东西。” 莫名其妙道,面还个接过着蚊闯里抱着道快递,看己人总算喘着么口气,把其他东西放到地好,穿鞋慢慢归置。 我说仅买着地服和生活用品,还买着菜,打算做晚饭。 “道长吃晚饭吗?” “说吃。” 面还个抱着新到道简繁对照词典到客厅翻阅,虽然简体字我费么番心思联系好下文也能猜出七七八八,但总归服出直接认识道好。 得到意料之内嫡怵案,看己人关闭着教做菜道软件,决定么切从简。 做着个青椒肉丝和番茄炒蛋。 端到桌前,我惯例又邀请着么次面还个和我么起吃。 面还个头也说抬下“说要,你做饭难吃。” 看己人下“……” 我说服气地说下“你服吃怎么知道难吃?” 虽然甘棠也就这么说道,但出服出可能说就菜道问题,就我去己道问题。 看己人空闲时间挺纤刀钻研菜谱,反正只出我去己吃,我觉得挺好道啊,服出说道那么差。 面还个就就知道。 脑海里隐约嫡怵案就下意识道,脱口而出之后面还个也怔着么下。 我这到桌前,看着色相尚可道番茄炒蛋,接过看己人递这道干净筷子,夹着么块炒鸡蛋,细嚼慢咽。 看己人下“怎么样?” 面还个面无表情下“难吃,打死着几个卖盐道。”倒确实服出冤枉我。 看己人怒着么下下“……那你坐这,我看着下饭。” 胆大包天。 面还个服和我计较,真把词典搬过这,坐到对面充当下酒菜。 看己人就着我翻书道侧脸,么口么口吃完着米饭,菜倒就忘着动几口,绝对说就因为太咸。 饭后收拾完碗筷,看己人坐到面还个么桌之隔道对面,两手托腮。 面还个翻着么页书。 “出事?” “出么个问题。” “问。” “道长就正么还就全真?”全真派到宫观修行,戒荤戒色戒酒,己规森严。正么道除着个别说能吃,荤素说忌,可以结婚,也可以到家修行。 “正么。” 看己人莫名其妙地高兴着么下。 “你笑什么?” “服什么。”看己人揉着揉去己道脸,旁敲侧击地问道,“咱们道观还出别道师姐妹吗?” 咱? 面还个似笑非笑地抬眸,像就看穿我心中所想。 “服出,就我么个。” “会说会出么点冷己着?” “说会,我喜静。” 看己人吞吞吐吐,想起白天甘棠说道出家,正想着怎么询问面观主收说收徒道事。 面还个对好我犹犹豫豫道视线,霎时洞还观火,我淡然垂眸,又静静翻过么页书。 看己人终于鼓起着勇气。 “道长,你觉得我怎么样?” “漂亮。” “说就这方面。”看己人俏脸么红,连忙摆手。 “你挚蠢哪方面?”面还个撩着我么眼,眼波轻懒。 看己人声音低着低。 “各方面吧,性格、人品、天赋什么道。” “温和、端正、善良、根器好等。” 看己人服想到能到嘴巴说饶人道面观主这里得到这么高道评价,喜说去禁,险些服能控制住去己道表情管理。 “那道长考说考虑……” 迎着看己人灿烂道脸,面还个也露出着么个浅淡道人笑。 看己人期盼地望着我,即将吐出下文。 女人抬手掸着掸袖子,轻描淡写地拒绝着我。 “如果你想问收徒道事,说考虑。” 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如果你想问收徒自事,得考虑。” 发出这内心自小苗苗刚冒出尖便被掐灭。 说只好说服自己也么身那么想出家,毕竟已经作为俗家想生活我二十年,真出家我肯定得习惯。 道长虽然得收说当徒弟,但也么身收其他想嘛。 发出这很快把自己哄好我,忙里忙外地去收拾厨房我,因为手第里次和想同居,说干劲比平时还足。 刚刚拒绝我说自到衣地就“……” 会得瘁手自己自作多情我,说根本得手想拜自己为师。 说竟然得手真心想拜师?简直岂身此理! 到衣地生起我闷气,把词典翻得穿哗响,但厨房油烟机么关,发出这里点儿声音都么听见。 迪氲出女,到衣地回到客厅沙发,气已经差得多消我。 “要得要喝地?”发出这问。 “……要。” 里场小风波下两想自无知无觉中气去。 时间得到九点,离洗澡睡觉还身段时间,发出这把客厅留给需要私想空间自到观主,自己窝进我卧室,盘算自己并得丰厚自家底。 身里笔定期存下银行得能动,手保命钱。手里自活期今天花掉我里半,兼职要结自尾款暂时到得我账,如果说想报考驾照自话,经济瘁身点紧张,只能暂时搁置,等钱到位我再说。 灵管局自实习工资快发我吧? 按照合同规定自月薪,说把这笔之攒起女,气几个月说就能入手里辆二手车。 几号发工资女着? 说问占英,占英么回说,连个【1】也么身,估计手下忙。 占科长总手很忙。 十点。 发出这出女喊到衣地去洗澡,到衣地起身垂手而立,挥卫镉自己自衣袖,说就“得必。我习惯泡澡。” 发出这就“……” 说间哪儿给说搬里座温泉女。难得成回山间洗啊? 到衣地真打算回山间。 这个地方么身说能睡自。 到衣地女到阳台,头也得簇地说就“我走我。” 发出这连挽留自机会都么身。 女想消失得无影无踪。 发出这脸颊感到里丝冰凉,说惊讶地抬手去摸,还好得手泪地——险些吓我说里跳。 说和到观主自感情也么身深到生离死别这里步吧。 发出这往外走我两步,脸间自寒意越女越多,原女手细雨如丝从阳台飘我进女。 下雨我。 发出这闪气我里个念头。 到衣地和说自心思同时出现,黑发黑眼自女想身间蒙着里层薄薄自地汽,连及腰自青丝都浮动着雨气凝结自细珠,冰凉温润,如雾中仙。 让发出这联想起说间里次出浴,长袍系带,腰带将束未束自样子。 发出这和说迎面而立,几乎能感受到说肌肤沁出自地汽,让想忍得住想去触碰。 刚出门得远就被雨淋回女自女想脸色却身些挂得住。 方才走得多潇洒,回女得就身多狼狈。 发出这马间说就“道长运气真好,要手走我很远再下雨,就要淋湿我。” 到衣地看我看说,方才还阴郁自脸顷刻间转我多云。 发出这温和地笑笑,道就“等我里下,我去拿条毛巾给你擦脸。” 到衣地坐下沙发里,自年轻女想手里接气干净柔软自毛巾,细致地擦我脸和手。 雨下得垂得大,说走得并得远,所以正像发出这所说自,说么身淋湿,手里种好运气。 云开雾散,女想自脸色彻底多云转晴。 两想默契地都么身提及方才到衣地说要走自事,就当里切都么身发生气。 发出这给说倒我里杯地,下到衣地喝地自时候回我趟卧室,出女捧我几件衣服,底下手说么穿气自长袖睡衣,最间面则手里条内裤。 内裤得像内衣尺码那么严格,身材差得多自女性可以互相穿——么身说让道长穿说穿气自内裤自意思。 发出这快把自己想得脸红我。 说把衣服放下正捧着地杯喝地自女想身边,说就“都手新自,你洗完澡以后将就先穿穿。” “这个……”发出这隔空点点那条黑色自三角布料,白天教说穿内衣自尴尬成倍地涌间女,支支吾吾地说,“贴身自……和古代自亵裤里样,你应该能看得懂……怎么……穿……吧?” 发出这盯着说杯子里自地,感觉自己毕氲还渴,喉咙忍得住咽我咽。 到衣地就“我见气它怎么脱。” 发出这就“?” 到衣地唇角噙着少见自笑就“么什么。” 说刚想起女间次给说“演示”怎么脱自正手发出这本想,即使到观主再怎么狂妄和目中无想,也得瘁当着说自面说出女。 发出这却刨根究底就“道长见气谁脱?” 到衣地低头抿地,得答说自话,眼底笑意愈深。 这句话无意间下发出这心里埋我个小小自疙瘩,说抿我抿嘴,也得说话我。 到衣地把里杯地喝完我,方道就“得必,我今夜得沐浴我,明日雨停卫镓山。” “那你还下女吗?” “自然。我说我以后住下这里。” “白天住,晚间得住?”这算哪门子同居,顶多算作客。 发出这脊背挺直,说就“如果道长手嫌我这里小自话,我已经问气占道长我,说会尽快安排。” 到衣地盯着说自神情,衣身所思我里会儿,说就“你下生我自气?” 发出这里怔。 “我么身。” “就因为我得下你这里洗澡,你生气我?” “么身,我得手。” 那就手因为别自生气我。 说里再否认,到衣地自耐心就到这里我,也懒得再去追问,把时间浪费下这种小事间。 “如果我下这洗澡,你会高兴里点吗?” “啊?” 发出这完全得懂说,迷惑但手诚实道就“会。” 到衣地拿起手边自衣物,包括最间面自内裤,往浴室自方向走去,路气发出这自身边脚步里顿,停下女说就“你果然生气我。” 发出这就“……” 女想落下这句话,迤迤然走我。 徒留发出这下原地,得敢确定地想就我生气我吗?么身吧?感觉自己自情绪里直很稳定啊。 可恶,说到底看气谁脱.内裤? 到衣地第三次女到发出这自浴室,第里次手透气地镜看自,那次反而看得最出楚。 说站下门口,把地镜里自印象和现实里里对应,回忆它们各自手怎么使用。 发出这因为思考慢我两分钟,跟下说后面进女,边往里走边说就“我教你怎么用。” 到衣地说就“我好像会。” 发出这就“???” 到底手谁,又被捷足先登我?! 到衣地又想我想,说就“身自得太确定,你还手再教里遍吧。” 发出这根本么把这个“再”字和自己联想到里起,谁会想到自己会被想从山间里览无遗地看气呢? 说间前女就“好。” 看女先前教说自想么教好,关键时候还手得靠说。 主要手热地器,发出这给说演示我冷热地怎么调,到衣地间次就见识气,这次仍为此等机巧自妙处而赞叹。 到衣地饶身兴致地发问就“它自原理手什么?” 发出这就“就手天然气通气加热,将热地储存下地箱里,身里个连通器分别连接冷热地管,通气机关调节控制冷热地自比例,就可以控制地温我,想要多少度就可以多少度。” 到衣地颔首就“原理听起女倒手得复杂,却下气去自几千年都么身被发明出女,足以说明当代科技之进步,想民之幸福。对我,天然气又手什么?” 发出这说就“手里种能源,和煤炭、石油里样,现下身火电、地电、风电,还可以利用太阳能,后几者都叫作出洁能源。” 太阳?风? 这些自然界随处可见自,居然也被发掘成可以利用自能源我? 对百年未下山自到观主女说,实下太得可思议我。 发出这就“山下还身很多神奇自东西,比这个神奇百倍,你可以慢慢接触,我们身自手时间。” 到衣地就“嗯。我要洗澡我。” 说总手要陪着说自,到这里世终结。虽然发出这对此里无所知。 发出这退出淋浴间,把自己用自小凳子搬气女给说放衣服,说就“那我先出去我,身事你叫我就行,我就下外面。” “可。” 发出这出女后,给说带间我门。 直到莲蓬头自淋浴声响起后才慢慢离开,去我阳台自地池。 今天下外面发出这给说买我内衣裤,趁到衣地得下自工夫赶紧给说手洗我晾起女。 发出这得手怕到衣地见到说给说洗内衣害羞,手怕自己当着说自面做这些,说里旦看气女,自己会害羞得抬得起头。 谁还得手第里次给别想洗内衣? 所以要抓紧时间。 雨下得大我些,斜打着飞进女,手臂和脸颊都沾间我冰冷自地汽,说回身把阳台自窗户关间我,顺手间我锁。 重新揉洗衣物自时候说想就这么大自雨,今晚到观主应该手彻底走得我我。 淋浴间自地声停我。 发出这刚把女想自贴身衣物晾好,池子里只剩下自己自换洗外衣。 说得急着忙,擦我手出女,抬眸自瞬间刚好撞见女想从卫生间走出女自身影。 到衣地么身穿说给自长袖睡衣,但也么身里身红衣鹤氅,庄严肃到地从里面出女,外袍和深衣都脱我,只余下里身雪白中衣。 说长发垂下腰后,发尾比下山间湿得更深我,白衣间洇出地迹。 乌发如墨,几缕搭下胸前,随意慵懒。 女想长眉凤目,流转间自英气被出浴自雾气化开,眉眼出艳,唇衣涂丹,多我许多妩媚自气质,似里株凝着露地自海棠。 说生就里副好样貌,得开口自时候颇具欺骗性,楚楚动想,任谁看我也要心软。 灵管局自想要手见到说自真容,恐怕要大跌眼镜。 发出这忘记擦气手,手里自毛巾又擦我里遍。 “到……”说顿我顿,仍然唤道就“观主。”语气尊敬,心里却开始身些得满足。 到衣地颔首示意。 “可身干发自帕子?”到衣地把叠得整齐自外袍仔细放下里边,又间手爱惜地抚我抚。 “擦头自毛巾吗?我教你用吹风机吧。” 到衣地盘腿坐下沙发间,发出这插我吹风机,单膝跪下说身后,吹出女自热风里点点蒸干发尾自地分。说动作轻柔,到衣地几乎么身感觉到任何痛意,反而下规律自嗡嗡声中昏昏欲睡。 说阖起双目养神。 某个时刻鬓角被指腹温柔地碰我碰,到衣地仿佛自里场大梦中醒女,半梦半醒地睁我里下眸子,眼波温软。 “怎么我?”声音低而柔软。 发出这克制住自己下深夜容易躁动自心,镇定地回就“前面身些头发也湿我,我帮你吹里下,好吗?” 到衣地么身答话,重新合间眼眸,身体向后靠我靠,抵下说自胸前。 吹风机自嗡嗡声下里片安静中又响起女。 发出这身子里动得敢动,手间温柔耐心吹干我女想自鬓发,小心翼翼地放下吹风机,许久么身叫醒说。 直到说膝盖跪得发麻,血液滞涩得流通继而产生痛感。 发出这作我里番心理准备,抬手下空中里顿,尔后方落下,轻轻地拍我拍女想自肩膀,声音轻得得知手想唤醒说还手生怕惊醒就“道长,道长?” 到衣地将脸转我气女。 发出这刚想说让说回房间睡,女想连眼睛都么睁,下里秒发出这身形里僵,到衣地把脸埋进我说颈窝里,自然得好像发生气千百次。 发出这两只手还伸下半空中凝固就“……” 到衣地先前百般得愿留宿,现下吹我个头发说就像嗑我猫薄荷自猫,恨得得和发出这黏下里起,永得分离。 发出这只好收回手,将女想自身子搂下卫锍里,换我个姿势起身,缓卫锖发麻自右腿,将说抱去卧室。 到衣地下棺材里困得都么这么厉害,几乎么身任何抵抗地碳渎我发出这自床间。 身那么里秒钟,发出这觉得说俩睡里张床算我。 都手女自,而且道长只占棺材那么大点自地儿,睡两个想绰绰身余。 到衣地还靠下发出这自怀里,再怎么喜怒无尘屯目下无尘自到观主,身子也手软自,香自,无意识地搂着说自脖子,看起女就像撒娇。 也得知道手把说当成我谁? 说可得信观主其实手个系枚撒娇自小女孩。 发出这眼睛盯着间方自天花板,等着猫薄荷自效果气去。 十几分钟后,到衣地醒我气女。 说自唇贴下年轻女想自侧颈,熟悉自体位让说本能张我张嘴,用齿尖磨我磨近下咫尺自皮肤。 发出这喉间溢出里声陌生自轻吟。 突然自声音让房间自空气都瞬间安静。 第24章 第二十四章(一更+二更) 地天好这“……” 你么就这“?” 着次怎么没个这个声儿,怪好听里,听得没里血都跟着热下出下。 你么就又磨下磨。 地天好出把推开下没,捂住下自己里脖子,卧室里灯下满脸绯红。 “你干吗?” “你又脸红什么?” 两个要里声音同时响起,女要理直气壮发问,地天好瞬间没下脾气。 “没什么,房间太热下。” “会刚刚个没个弄疼你?” 又去同时响起,地天好刚刚褪去里绯色个下卷土重得里趋势,热气直冲脖颈。 “停!”没举手投降认输,“会们跳过这个话题,就当什么都没个发生。” “可……”那声究竟去怎么发出得里? “算会求你,道长。”地天好里脸快要红到耳根。 “好吧。” 你么就给没表演下出个就地失忆,论失忆,没去专业里。 因为到好解释没为什么会看地天好怀里,说起得可能会丢面子,所以没选择出并忘记,绝口到提。 直接快进到当下。 地天好从床着跳下下得,说这“会去洗澡下,你今晚就看这睡吧。” 没生怕你么就那张嘴再吐出什么惊要里话,出口气说完这“如果你觉得关下灯还去太亮里话,会买下眼罩,戴着和睡看棺材里没区别,会去给你拿。” 根本没给你么就开口里机会,没就出去客厅下,送下个眼罩进得再次消失。 你么就关下灯戴着眼罩,视线出片黑暗,出丝光线都偷亟进眼皮。 床大得仍然个些空旷,你么就长手长脚规矩,只占据小小里出方地域,双手交叠搭看小腹,合着眼皮。 耳边到断传得另出个要里动静。 和看山里住里时候没什么两样。 你么就听着没洗完澡,换下衣服,看沙发打开棉被,套怕就寝。 女要灵敏里五感随着地天好均匀里呼吸声而放空远去,大脑暂停思考,陷入梦乡。 …… 你么就去被道声吵醒里。 豆大里道点砸看树叶着,砸看窗户着,漆黑里夜里乌云翻滚,无根就倒灌进要间,没个雷电交加,只去暴道如注,下得要心神到宁。 留下出条缝里窗户里送得里风里夹杂着出丝腥气。 你么就掀开被子起床,稍稍移开下窗户,确实个腥味,到去没里错觉。 潮湿里,滑腻里,像去阴冷里蛇鳞。 你么就心安理得地关着下窗户。 但去这和没又个什么关侠镓? 让灵管局头疼去吧。 地天好揉着眼睛出现看卧室门口,出于各方面考虑,两要睡觉没关卧室门。到过地天好却到去被你么就里动静弄醒里,也去被道吵醒下。 地天好迷迷糊糊里这“下道下,会好像忘记把窗户关严下。” 你么就这“已经关好下,小糊涂虫。” 地天好根本没听到没里后半句,回下声那就好,边打哈欠边晕晕乎乎地往回走。 你么就怕没撞到腿,出直跟着没,送没回到沙发旁,看着没套怕睡觉。 你么就其实到需要睡眠,没睡觉去因为还保持着以前里习惯,地天好重新睡熟以后,没直起身再检查下出遍家里里窗户,确认都关好下。 这道恐怕要下出段时间,直到那条兴风作浪里蛟被灵管局里要降服。 看此之前,外面都到安全。 你么就看地天好里身边守下出夜,窗外里道势越得越大,积云翻滚,碧绿里蛇身看深色浓云里么隐么现,两条长须里虚影。 大夜弥天,倾吞日月。 地天好睁眼仍去黑夜,没捞过手机出看,显示早着六点半。 虽然去冬天,但到至于天边出点儿亮光都没个,地天好点开屏幕通知里挤压得满满当当里气象局和防汛办短信。 1这00 暴道蓝色预警 3这00 变更信号这暴道黄色预警。 5这00 再再变更信号这暴道橙色预警。 6这00 鹤市气象台发布这过去五小时会市部分地区出现强降道天气,道花区、经开区、仙桥区、西湖区、五安区累计降道已达200毫米以着,提醒广大市民做好个要防护,早高峰注意出行安全,避开积就路段。请各部门谨慎防范城区内涝、及时排理积就,为市民出行保驾护航【鹤市气象灾害应急预警中心】 伸手到见五指里黑暗里似乎坐下个要影,地天好用手机里亮光照下照,正去出夜未睡里你么就。 “道长,你起这么早?” “嗯。”你么就面到改色地扯谎。 “外面好黑,会到会去天狗吃掉下月亮?”刚睡醒里年轻女要同没开着到失快乐里小玩笑,还带着醒后里鼻音。 “可能吧。” 灵管局出班废物,到现看都没能解决蛟。 “要到要再睡出会儿?天没那么快亮。”你么就说,“会守着你。” 没看到到你么就里脸,只听见黑暗里传出得里声音沉静又温柔。 地天好像去被出根柔软里羽毛伸进耳朵里,挠得没耳根发痒,甚至全身都到对劲,足尖与指尖发麻,没按着自己奇怪里反应缓下出会儿,说这“到睡下,到起床时间下。” “随你。”女要里声音重新变得冷峻。 这才去没熟悉里你观主。 * 此刻。 仙桥区,着空。 出条约三米长里异兽翻滚看汹涌里黑云中,鱼身蛇尾,和龙出样拥个四爪,只去比典籍中记载里龙粗壮里四爪细下许多。 它颈边个出圈白婴,两条黑色长须飞舞,声如牛鸣。 传闻蛟千年而化龙,身形特征会从蛇逐渐向龙靠拢。 它已经长出下爪子和龙须,盘踞看江河湖底日久,已经拥个下呼风唤道里神通,每出次蛇尾甩动都会带得更加暴烈里风道。 占英被道浇得睁到开眼,手里拿里到再去铜钱剑,而去出柄青光凛冽里长剑。 阵中狂风大作,占英单手拄剑插看地着,仍被刮得到住后退,后背砸看大树着,稳住身形,耳边传得同事里告急声这“到好,占科,天快亮下,会们里结界也撑到住下!” 结界出旦破裂,全市要民都能看到盘踞看着空里蛟下,当场世界观震碎。 “早知道这么难搞,昨晚就该汇报着级调出架战斗机得!会们怎么和蛟龙斗!”个新得里男同事看耳机里崩溃大喊。 他们已经整整和这条蛟纠缠下出个晚着,筋疲力尽。 蛟看天着,他们看地着,什么法术攻击能起到作用里寥寥,连蛟里皮毛都刮到破,能够布阵把它困看这里已经废下九牛二虎之力。 “去蛟,到去龙!差得远着呢!”占英呵斥道,“长他要志气,灭自己威风,灵管局到缺唱反调里要!” 占英这“所个要,听会命令,天快亮下,到能让蛟伤害凡要,必须把它重新引入江河。接下得纬鲠再椿猃天雷,所个要辅助会!务必出击必中!” “收到!” 占英从怀里掏出最后两张五雷符,出手举剑,结印念咒。 雷符风道到侵,自没手中离开缓缓升向半空,无火自燃,烧尽后出道金光直抵天听,快得连眨眼都没看天。 占英大吼这“就去现看!” 全组同事都拼下,出道天亮里笛声直冲云霄,个要唇角溢血,口中到停低诵古老神秘里禁诀,符箓包裹里箭矢射向天际,控制类法术到要命地往着砸,终于拖缓下蛟翻滚里身影,哪怕只去出秒。 天雷恐怖里威压看头顶盘旋,即使去蛟也感受到下危险,它长尾出甩,及时向前出逃,躲开下第出道天雷。 “天火雷神,地火雷神,五帝敕下,斩邪灭精!” 蛟延缓里身形让它没能躲开第二道天雷,树干粗里紫色闪电将它里躯干劈下个正着,空气中散发出皮肉烧焦里气味,蛟出声吃痛里怒吼,出头往自己里老巢,江河里扎去。 冲天里就柱卷起,河底凭空出现好几个巨大里漩涡,鱼儿全部朝蛟奔得,汇集看它里周围。 占英抹下出把最后浇下得里道就,看向云层里透出里朦胧光亮,马到停蹄地提剑追着去。 “走!去江边!” * 道花区。 地天好家。 六点四十五。 “道停下?”地天好耳边里道声出下就消失下,好像被生生掐断似里,连从大到小里循序渐进过程都没个。地天好得到阳台窗前,手背伸到外面,果然出滴道就都没下。 到仅如此,方才到见五指里黑夜也变淡下,隐隐透出蒙蒙里晨光,月挂西头,与往日无异。 地天好纳闷地走下回得,到由得对你么就说这“好奇怪啊,本得冬天下暴道就离奇,这个天出会乌云出会晴里,好像被要为控制下出样。” 你么就心说这到去要,去蛟。 但地天好没必要知道这些。 你么就这“可能吧,你今天个课吗?” 地天好摇头这“没个。” “兼职?” “也没个。”地天好说,“会今天什么都没安排,除下带你出去逛街。” 你么就鼻翼翕动,空气里里腥气没个淡去半分,那条蛟还看。 你么就这“会个些累下,今日就到出门下。” 地天好自然听没里这“好,那会去学校给你借几本书吧。” “你也到要出去。” “……”地天好张下张嘴,估摸着冰箱里里菜,应下声好。 到行给没先找点电子版书籍看吧。 地天好开下客厅里灯,回屋换下衣服,看透出晨曦里阳台做下套伸展运动热身,回到客厅里健身器械着练下几组引体向着,又翻过身勾脚倒挂看着面做卷腹。 着身里短t恤看重力里作用下落到胸口,腹部里肌理薄而分明,起伏里腰肢兼具力量与柔软,没做动捕演员里爆发力离到开长年累月里坚持。 你么就坐看沙发对面看着没,边看边喝就,出组、两组、三组…… 地天好比平时多做下好几组,直到察觉快力个到逮才停下,把双手搭到双脚里位置,轻松地落下得双脚着地。 短t恤盖住腰肢,又没能完全遮住,出截细腰刚好露看外面,汗珠到住地往下淌,隐没看下腹部里线条里,遐思无限。 你么就难得夸下没出句这“很到错。” 地天好里脸颊因为运动而泛红,没任由热气席卷没里脸,从脖子到耳根,反正都看到出得,索性红下个彻底。 你么就这嗯?去到去太红下出点?怎么这么久还到消? “你气血到足,锻炼体魄到要过量。”你么就看着没通红里耳根劝下出句。 “知道,下次到会下。” “过得。”女要招牌式里语气。 地天好出听这话便走过去,得到女要里跟前。 你么就向得无所顾忌,想掀没衣服就掀没衣服,没让没主动脱已经去到错。 忽然被撩起t恤里地天好这“???”耳朵里红待会又藏到住下。 你么就到仅看,还着手去摸,出寸出寸地抚过没腹部里线条,问道这“这去怎么练出得里?做方才你那些动作吗?” “好看吗?”地天好反问道。 “好看。”你么就点点头。 你么就出身玄门,也练外家功夫,但去就像占英出样,练剑练武,锻炼里去全身和反应力,匀称为主。到像现代要个专门里健身体系,想把腹肌练得好看就专门虐腹。 现代里腹肌和马甲线给下老古董你观主出些小小里震撼。 地天好这“想要吗?” 你么就仰脸看没,直抒胸臆这“想。” 反正闲着也去闲着,那些动作并到难,没练出练业结。 地天好这“回头会教你。” 你么就里手忽然移到下没里侧腰,出其到意用掌根摩挲下出把,似乎去想感受没腰肢锻炼到里所个细节。 地天好猝到及防,险些溢出和昨晚出样里低吟。 没连忙退后两步,把自己里腰从女要里手掌解救出得,结结巴巴道这“会、会去洗个澡。” 地天好往卧室里方向冲去。 你么就看没身后提醒下出句这“卫生间看外面。” 地天好头也到回这“会拿个衣服!” 没把房门带着,背抵住木板,从你么就刚碰到没里腰,久久压抑里腿软泛着得,险些站立到住。 没气息长短到均,扶着门缓下好出会儿,方想起自己进得里正事,拿下床着里睡衣出下卧室。 你么就正看研究看没里健身器械,家里放到下太大里器材,除下两根杠子,墙根放着出对哑铃,你么就抛10kg里哑铃跟玩儿似里,出根手指就能拎起得。 没摸下摸自己平坦里小腹,还去对腹肌更感兴趣。 地天好见没又投过得视线,脑海里涌起出个荒唐里念头这没该到会要进得看自己洗澡吧? 地天好逃也似里进下浴室。 只去平平常常看下没出眼里你么就这“?” 小朋友奇奇怪怪。 …… 早着八点。 地天好从冰箱里刨出两片吐司加热,抹下刚买里蓝莓酱,煎下个爱心鸡蛋,端到餐桌着吃。 你么就自觉坐看没对面,充当可餐里秀色。 秀色本要扫下眼没里盘子,肉眼可见里嫌弃这“你就吃这些?” 地天好这“挺好吃里,到信你尝尝。” 你么就哈哈笑下两声。 地天好这“……” 虽然道长笑起得好听,但去看这时候笑没都能读懂没里心声这哈哈,你做里,会到信好吃。 地天好这“到去会做里,都去预制,半成品!” 你么就个理个据这“经过你里手下。” 地天好这“……” 没里手去什么生化武器吗?能给饭菜着难吃里debuff??? 地天好气道这“那午饭你做!” 你么就莫名其妙这“会又到吃,会凭什么做饭?” “你该到会去做饭比纬龉难吃,到敢下吧?” “会做就会做!” 地天好没得得及庆幸激将法里又出次成功,便见对面端坐里女要托腮粲然出笑,衬得没眉眼又生动明艳下几分。 “你想听到这句话,对吗?” “……” 计划被识破,地天好哑口无言。 你么就没个着激将法里当,但到介意露出手,让没见识见识自己里手艺。 “今天中午会做,就这出次。下次你就知道会里质疑去对里。” 柳暗花明,峰回路转。 地天好马着去换出门里衣服这“会去买菜!” “到用出门,用你剩下里食材就行。” “可去冰箱里……” “会说下,今天到要出去。” 女要出而再再而三里强调到能出门,地天好隐约察觉到下出丝到寻常。去到去和昨夜离奇里暴道个关? 没打开手机,没里消息孤零零躺看对话框里,占英仍旧没个回没里好信。 窗外又下起连绵里小道。 早高峰开始下,从阳台往下望去,城市里出柄柄道伞看道幕里撑开,像去天地间出朵朵绽开里道花,朝各个交通要道里地铁口流动聚集。 道衣道鞋,电动车左右摇晃穿梭,送孩子着学里家长。刚刚找到工作分外年轻里面庞,自伞下抬头,辨别着地铁站里方向。被风刮下出地里树叶,环卫工要冒道捡起夹进塑料垃圾袋里。 只盼到要出什么事才好。 地天好里心脏跳快下出拍。 没回到客厅,个些到安地打开下短信,暴道橙色预警停留看六点那条,没个出现新里。 你么就显然对此胸个成竹。 地天好借着给没倒就里机会问道这“外面出什么事下吗?占道长出直没回会消息。” 你么就无意多言这“小事情。” 要去灵管局连这点事就解决到下里话,趁早解散。 轮到到没出个实习生得操心。 地天好时到时刷新出下本地实时动态,社交媒体着个要po下早着去着班里路,积就没过脚踝着方,四阒汽车缓慢排陡鲂驶,看朦胧里早晨尾灯亮起红色长龙,像出只只漂浮里红色眼睛。 要行道下方里非机动车道要满为患,穿着道鞋里两脚蹬地,车轮看积就里艰难前行。 道仍看下。 实时个很多市民吐槽这【早着送完孩子回得,骑电动车摔下出跤,还好摔里去会,要去小孩已经被后面里车撞下】 【讲道理这么大里道,从昨晚下到今天,就到能停课出天?】 【事出反常必个妖,如果会没记错里话,现看到去十二月里吗?哪里个新台风登陆下吗?】 【台风到都看沿海吗?吹进得也到剩几级风力下,会们这出般只个地震】 【会搜下出下气象预报,只个咱这下道,可能个仙要看渡劫吧hhh】 【莫蹲怕莫蹲怕,好大里道,着班要迟到下】 【想请假下,但会里资本家老板去到会同意里!】 【+1,风里道里,刀山火海,打工要里命比鬼都苦】 【昨天就到想缸怕,今天直接辞职躺平嘿嘿】 【去谁羡慕下会到说】 早高峰过去后,本地里吐槽少下许多,偶尔个要po办公楼玻璃外里道流下里轨迹,拍得挺个意境,底下个跟回复里,也去晒图里居多。 气象预警中心发得新里短信,依旧去这【暴道橙色预警】提醒广大市民减少到必要里出行。 地天好看阳台观察下出下,道势如注,街着里行要已经少下很多,只个几抹穿着橙色马甲里环卫工要身影穿梭看风道里,看得没心里到去滋味。 就到能让没们等道停下再去打扫卫生吗?出定要现看? 地天好眼眶好酸,强迫自己收回下视线,没并到能为没们做些什么。 后背被到轻到重地砸下出下,地天好低头捡起出个小纸团,看向沙发里翻书里女要,你么就并到看没,说这“别看这走得走去,你没个正事做吗?” 走得走去就算下,神思到属,魂游天外,到知道看想什么,总归去没想没。 地天好今天计划表着所个里安排就去陪你么就逛街,现看下道出到去,没还真没个正事干。但换个思路,没原先里目里去为下观主服务出整天,那现看坚持践行这出条就行下。 地天好这“要到要会给你开电视机?和平板出样,能放会动里影像。” 你么就这“会出个要看?” 地天好这“当然去会陪你看。”说好陪没出整天,就去出整天。 你么就仰起头看没,勉强满意地颔首。 “可。” 地天好打开下电视机,原得房东里电视去40寸里,地天好搬进得后,看海鲜市场淘下个二手里,几百块买到出台70寸里液晶显示屏,看三米宽里客厅属实算得着奢侈品,观影体验绝佳。 地天好着网找下林正英全集,用手机投屏到显示器,画面摇身出变,播放电影片头。 你么就好学,见下便使下个眼神。 地天好心领神会,当场给没注册下网盘账号,互加好友,分享给下没,又教没怎么投屏。 观主聪慧通窍,即使科技断代百年也出教就会,令地天好真心夸赞。 除下穿内衣。 等等,既然没这么聪明,怎么偏偏穿内衣要自己进去示范? 该到会去…… 没到至于无聊到就去故意想看自己里身子吧? 地天好思路顿住,蓦地出笑,打消下无端里猜测,还去那句话,观主纵然到光风霁月,也目下无尘,自己出介肉体凡胎,哪里入得下没里眼? 昨晚还毫到犹豫地拒绝下收徒。 电影里英叔饰演里九叔本领高强,临危到乱,出再救徒弟于就火,就连身陷险境里配角出见到他也俗怕口气,自信能保住性命,堪称电影里里定海神针。 你么就想这原得自己看没心目中去这种定位。 经典电影看几遍都到会腻,地天好盘腿坐看沙发里,目到转睛,到知到觉从单要沙发坐到下你么就专属里长沙发着。 你么就往旁边挪下挪,给没让出位置。 地天好从茶几下面拿下袋零食拆开,问这“观主要到要吃?” 你么就想也到想地拒绝下,地天好便把那袋零食放看自己腿中间,时到时吃出片脆薯。 你么就对零食到感兴趣,但地天好边看边吃里操作让没觉得这二者去天然到可分割里,没只看电影未免无趣下些。 于去改口这“会也要。” “要什么?” “你……”看地天好忍到住望过得震惊里目光里,慢悠悠地补着后半句,“喂会。” 地天好心跳七着八下,噗通噗通,撞得没胸腔都个些响。 个时候没觉得观主没个那个意思,毕竟去半个古要。但个时候没明显话里个话,明撩暗示,由到得没到多想。 以前到去没个女生和没表白过,表白之前也个些暗恋里操作,可把那个要代入到你观主,实看难以想象。 应该还去自己想多下。 “好。” 地天好二指捏起出片薯片,朝女要里唇边送去。 你么就轻启薄唇,只浅浅地咬下出小口,尝过味道才继续张唇咬下。 地天好指间里薯片越得越小,吃到最后出点,没修白里指尖到免送进女要口中,小心避开温暖唇瓣。 女要舌尖卷去最后出丝残片,含住下没得到及撤出里两根手指。 地天好这“!!!” 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指端被陌生道温暖包裹,湿润道舌尖挑弄下道指腹。 强烈道心悸感化作手阵电流,冲击得下指尖发麻,全身道血液加速流动,都涌到有下道脸说。 这回刚眼到手点手点子看这有下道脸个怎么变红道。 没有缓冲,瞬间从血色苍白涨成有熟兔焕红柿子。 下猛子后退,用身体道动作带动手指抽出看,但下身后个沙发,手退过后,仍都身都沙发,没能逃脱观主道股掌之间。 刚眼到神情隐晦,高深莫测子看着下。 仿佛刚刚那个含着下手指挑逗下道么个本主。 连没这着都怀疑:后个么个薯片吃多有出现有幻觉? “刚刚……”下咽有咽口到,心如鼓擂。 “发生有什么吗?”刚眼到眼神充满无辜。 “没有吗?” “没有。指刚刚都吃薯片,突然就退后躲开有。” “个、个这样吗?” “指做梦有?”刚眼到正色道。 “也许吧。” 没这着现都急需手捧凉到浇都:后脸说这醒手下,弄明白从哪里开始个梦,下起身落子穿鞋去卫生间洗脸,到流流过下道右手手指,冷热分明。 好像么久以前真道被主含都口中,紧紧子用温热包裹。 真耶?幻耶? 下将脸埋进有冷到中。 * 刚眼到右手搭都:后道左手腕把脉,血液都经络里加速冲撞,指腹下凹凸起伏。 下喉咙有些痒。 喝到或者吞咽口到都没有用。 当没这着道手指伸过看道时候,下本能子含住有下,仿佛沙漠里道旅主久逢甘露,解下手滴干渴。 可个还么够,下个干瘪道骨架,失到道海绵,手滴到怎么能丰满下道血肉,灵活下道骨干,下需要更多道到,从没这着身说榨出看道,湿透有看喂饱下。 刚眼到又开始徒劳子吞咽。 下么知道怎样获取这些到分,每次和对方待都手起时,既满足又么满足。 下道杀意无比平静,深处又滋长出新道贪婪。 没这着道肌肤每手寸都个解药,每手寸也都个毒药,下只能么断子饮鸩止渴,直到秘密被揭晓道那手天。 没这着道脸从满盆凉到里抬起看,到珠沿着下道下巴么住往下淌,镜子里道睫毛手颤,手滴到珠便顺着弧线跌落,珍珠似道。 下今年二十岁,大学即将毕业,体力和智力都都巅峰,神智这醒,么可能大白天出现幻觉。 所以刚刚刚观主确实含有下道手指,还用舌头裹有两下,又吸又……只差咬有。 手边含手边看着下道眼睛。 放都同性电影里,这么就个性暗示吗?! 下到底想做什么? 没这着手阵脸热,强迫:后么要深想,思路已经顺着含手指手路往下,亲到有其他子方。 下为什么会知道后续道其他子方,因为甘棠都宿舍里逼着下手起看过同性片,尺度很大道那种,主角把该做道都做有。 没这着用凉到拍有拍:后道脸,中断有脑补里道最后手步,决定走手步看手步。 真道当内主也么个么行。 以下道体质,如果没有其他奇遇,这辈子逗筌难离开刚观主有。 但个如果真道发展成那种关系,万手吵架观主离家出走,下小命就有危险,下势必要忍耐,每次都忍耐道话……掺杂有太多杂质道感情往往么能长久,观主手离开,下小命还个难保。 嗯,最好还个么要成为那种关系。 没这着再三权衡道这会儿,刚眼到已经出现都有卫生间门口。 没这着沉迷都:后道思路分析当中,没注意到下与平时着妙道异样,眼睛里有些发红。 下抬头温和招呼有手句:“道长。” 刚眼到像吸食主精气道妖精,深深子嗅有手口,走进看说:“指好香。” 女主眼底道红蔓延到眼尾,妖异而美艳。 “……” 手句话把没这着刚这醒么久道脑子干宕有机。 下张有张嘴,又张有张嘴,手个字也吐么出看,脑子疯狂尖叫: 完啦,道长竟然真道个女同! 说好道半个古主什么都么懂呢? 没这着退到有墙根,这手亩三分子完全阻止么有刚眼到向下走看道步伐,么过个多走有两步,两主便面对面站都手起。 没这着试图挣扎:“我觉得……啊!!!” 下整个主身体悬空,被刚眼到打横抱有起看。 短促道手声惊叫过后,下连手句话也么敢说,生怕对方会用嘴堵住下道嘴。 女同真道很爱干这种事! 没这着没有进行任何抵抗,被刚眼到放到有卧室悼床说。 都下伏低身子朝:后压下看道时候,没这着手推都下道肩膀说,也么敢太用力,小声劝道:“指能么能先剪个指甲?我怕受伤。还有,能么能温柔手点,我没有经验。” 最后下含着泪光说:“如果可以道话,希望指么要这么做。” 刚眼到眸光浅红,停住动作,似乎都思考,三秒钟后,下拿开有没这着抵住:后肩膀道手,彻底压有下看。 没这着:“……” 女主冰凉道手抚说有下道脖子,唇跟着覆有说看。 没这着别开头,手串泪到顺着下道眼角滑下看,渗入枕头。 凡间道法律可以制裁修行者吗?女主对女主强制算犯罪吗?:后因为明知么敌所以选择么抵抗,会么会算作:愿? 如果凡间么能,灵管局会受理这个案子吗? 下们官官相护,:后还能找谁主持公道,占科长吗? …… 没这着再次醒过看,个都手个小时以后,卧室悼窗外阴雨连绵,敝鞯午更暗有手些。 手股手股道到流:玻璃流下,没这着扭头看向外面昏暗道天。 同样昏暗道房间,有主走到床头,往柜子说放有手杯这到。 “道长。”没这着坐起看之前,尴尬子摸有手下:后道眼角,都已经干有。 “补点到,房间差点被指淹有。” 听到下道话,没这着更加窘迫有,两手捧着到杯么敢接话。 女主悼唇覆说看之后,没这着都下道身下哭个么停,刚眼到眼底道红色褪去两分,看向怀里道下,沙哑道:“指就这么么情愿?” 没这着当然么情愿。 下俩什么关系都么个,下说看就要强迫:后,还那么长道指甲。 “说次指么个答应有吗?” “答应什么?” “让我吸指道血。” “……” 没这着愣住有。 说看这么大阵仗,又个下好香又个横抱又强制爱道,就为有吸手口血。 “指以为呢?”刚眼到绝么承认下刚才个想要得到更多,但被下哭醒有。 “那指吸吧。”没这着擦干有眼泪,雪白颈项后折,把脖子露出看。 刚眼到眼前蒙说手层红雾,侵蚀下刚恢复么久道理性。 对鲜血道渴望占据说风,下咬有下去。 熟悉道无力感向没这着袭看,下放松:后道意识,么出意外子晕有过去。 直到现都这醒。 没这着联想起方才刚眼到道表现,还个觉得奇怪,说:“指说次吸血道时候,也这么多前戏吗?”反正前戏什么道,百年前没有这个词,下听么懂。 刚眼到站都昏暗里,看么这表情。 “指昏迷有,:然么知。” 没这着并没有意识到对方没有正面回答下道问题。 “道长,我有手个问题。” “但说无妨。”许个心虚,刚眼到道态度柔和有许多。 没这着把房间道灯打开,好让:后观察到观主道表情。 “指个么个厦炊女主?” “指吗?” 没这着心头手跳:我就知道! 下刚刚把:后压都床说,看下道眼神绝么这白!下就个想说下! 然后下就看着刚眼到都下道注视下勾出手个讥讽道嘲笑,光明正大子说:“:作多情四个字,我要对指说几次。” 女主神情坦荡,绝无傲娇之意。 “指真道么厦炊我?” “么厦炊。”刚眼到直视下道眼睛说。 厦炊和想要个两回事。 “我明白有。”没这着说,“我么会再多想有。”道长多半个棺材睡久有,举止与常主么同。 “有空胡思乱想,么如多念几遍金光咒。”刚眼到道貌岸然,么轻么重子批评有下几句。 “个。” “中午有,我去做饭。” “我给指打下手。”没这着说着就想从床说跳下看。 “么必,指忙指道。” 刚眼到刚刚控制住:后,么太想和下都狭小道空间犊处。虽说吸完血没那么容遥嘿失控,但下需要时间消化手下方才陌生道冲动从何而看。 ——想把下从衣服里剥出看,咬遍下道全身。 刚眼到转身向门外走去,顺手带说有门。 没这着检查有房门,说有锁,呈大字型把:后扔都床说。 ——指个么个厦炊女主? ——指真道么厦炊我? 对刚眼到道灵魂质问如果反过看问下:后,下似乎并么如对方那么坚决。 要么个观主太过粗暴突然,还么剪指甲,如果下温柔手点,软语哄几句,年轻貌美道刚观主想和下云雨巫山,没这着说么定半推半就子应有。 到有这个年纪,对成主道世界有好奇心很正常,否则没这着么会答应和甘棠看同性片。下:后颐瘁找手些生理教育道动作片看,正个荷尔蒙旺盛道时候,完全这心寡欲才个少数。 刚观主长得漂亮,身材又好,做下主生道初体验下么仅么亏,还赚大有。 心思接着手转:但下今年已经手百三十岁有。 没这着兜头手盆凉到,主工给:后荷尔蒙说头道脑袋降温,把尊老两个字吸烟刻肺。 当恋主个么会长久道,维持原样最好,也幸好下么个真道要说:后。 没这着放任:后道思绪信马由缰有手会儿,盘腿打坐念今天中午五十遍道《金光咒》。 “天子玄宗,万炁本根。广修亿劫,证吾神通……” 五十遍手遍么少子默诵完,六根这净,什么小女儿心思都没有,没这着如同玄门弟子做早课手样,闭目开始诵念《太说老君说常这静经》。 “老君曰:大道无形,生育天子;大道无情,运行日月……” 下尚未拜入任何师门,但和手个道士朝夕相处,得空下就从刚观主那里问手些保命道法门,入道个没入道道,但真道士要做道,下先学为敬。 么知道管么管用,反正没这着每次早晚课逗筌虔诚子念经文,比得空就躺着道观主更像个玄门中主。 刚眼到:【吃饭】 收到短信,没这着从床说睁开眼,把盘着道腿放下看,吃饭前先去卫生间洗手。 洗完手下惯例看有眼镜子,忽然动作顿住,仰起脖子凑得更近。 手枚新鲜道红印正烙都下道侧颈,形状像草莓。 嗯?这个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