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马甲暴了后,男主秒变偏执狂》 第1章 我是先知 从现在开始到往后的每一分钟,我萧玉书都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就比如现在,有人要被拎着领子扔回来了。 “挽酝,挽酝!快给我出来!”玄天宗七大峰上唯一的女长老柳如兰还未到达折云峰上,她怒火冲天的声音已经响彻了整个峰。 此时已近晌午,折云峰上的弟子都要去吃饭了,被七长老这样一声河东狮吼,吓得都站在去饭堂的路上原地不动,望着远处愈来愈近的几个身影不知所措。 其中包括刚刚从竹林练完剑出来的萧玉书,直到七长老将手里拎着的少年从空中丢下,任其当着一众弟子的面狼狈摔在地上后,她才站在剑上美眸愠怒非常,冲着折云峰顶上那间儒雅的竹舍再次发出怒吼: “挽酝!你给老娘滚出来!” 这一声似有惊天动地之势,整个折云峰抖上了一抖,所有弟子被吓的浑身哆嗦,大气不敢出一下。 唯有萧玉书气定神闲的在心里默数了几个数。 三…… 二…… 一…… 来了。 “折云峰上不得喧闹,你有什么事非要这样大动肝火?”竹舍间,一道清冷的声音穿来,虽不比柳如兰的声音气吞山河、中气十足,但也让在场人都听了个清楚。 不怒而自威,一听便知是折云峰峰主,玄天宗三长老挽酝的声音。 声音刚落,空中一道虚影划过,在柳如兰面前化作一个身形挺拔修长的男子实像。 “何事?”挽酝淡淡道。 萧玉书心道你不如问问我,一定是他跑玉兰峰上把七长老养的鸟烤了吃了。 就跟心想事成一般神奇,下一秒柳如兰就气冲冲道:“还不是你新收的那个小兔崽子,嫌折云峰上伙食不好,跑我玉兰峰上把我的鸟烤了,简直是无法无天!” 说着,她心里一个怒气上涌,随手一挥,一道飓风戾气冲着摔到了腿没能站起来的少年打去,不过少年反应也是够快,侧身打了个滚险而又险的躲了过去,方才少年呆过的地方留下来一道深深的裂缝。 挽酝见此,微微蹙眉,面露不悦。 “哟?”柳如兰见此,嘲讽道:“瞧你这表情,莫不是心疼自己新收的这个徒弟了?” 不对,不对, 女侠此言差矣。 萧玉书暗自心道,以挽酝这样完美主义的性子,他大概率是心疼自己原本美的堪比旅游胜地的折云峰被你轰了个瑕疵出来。 果不其然,挽酝声音冷了下来:“折云峰峰状难得,若是今日被你毁了景,来日玉兰峰上便再没半只牲畜,你待如何?” 玉兰峰上不止有鸟,七长老平日素来喜爱一些猫狗鸟鱼,便养了许多,三长老这话无疑是对她赤裸裸的威胁。 柳如兰咬紧了牙关,但她固然生气,也心知自己跟挽酝在修为上的差距,自己一个半吊子元婴怎么也不敢跟修真界出名的玉面战神过招,哪怕他们是师兄妹的关系。 因为挽酝天赋冰灵根对性格的影响,他在宗门里一向不擅跟别人打交道,独来独往,做什么事也不顾念同门情谊,甚至连宗主也不放在眼里。 但她怕归怕,这无缘无故的痛失爱鸟之仇自己也不能白白咽下。 于是柳如兰剑指地上那个少年,理论道:“折云峰坏了景我之后自会修补,但我的鸟你该怎么赔?难道你就这样纵容你那破例新收的弟子,任他这样放肆?” 这话说的很微妙,又带点反讽的意味。 毕竟不只折云峰,整个玄天宗的人上至长老宗主下至杂役弟子,都知道三长老挽酝心不甘情不愿的破例收了个早过了十岁最佳修行入道年龄的少年做了嫡传二弟子。 所以,纵容…… 怎么可能呢? 萧玉书心里默道,挽酝弄死他这个新弟子还来不及呢。 而七长老柳如兰这句话,成功将地上那个身板瘦弱的并且摔伤了腿的少年变成了在场众人的目光焦点。 挽酝看向地上摔的灰头土脸的少年,素来清淡的眼眸也难得生出些厌恶神色。 其他弟子看少年的眼神更是毫不避讳的膈应、讨厌,更有甚者还有些幸灾乐祸的在偷笑。 总而言之,没有一个人对少年流露出一星半点类似于同情不忍的良好情绪。 在这里萧玉书得顺道提一句,此刻引起玄天宗上两位长老矛盾的这个少年名为时望轩,同时也是这个世界的气运之子。 用现代的话来讲就是男主。 是萧玉书在现代刚看完的一本爆火男频修仙爽文里的男主。 何谓爽文? 按现代男频文流行的热点来说,无非就是前期男主多低微多受人欺负多被人踩在脚底下,后期男主就有多牛逼多受人追捧多把别人踩在脚底下。 通俗点就是前面美强惨,后期屌炸天。 第2章 冤屈 萧玉书懂啊,小说的作者也懂啊,所以在这本小说里,作者把时望轩有多惨写多惨,惨到爹没有、娘被杀,好不容易拜到修真界第一仙者峰上,却因为错过最好入道年龄不得他追求完美的师尊的待见,在玄天宗混的连小小的杂役弟子都能时不时的来踩上一脚。 巧的是,萧玉书现在的身份是自己前些日子看过的小说里一个在前中期跟男主十分不对盘的炮灰师兄,同名同姓同张脸的那种。 再多一句嘴,原主还是挽酝的嫡传大弟子,身份地位威望都牛逼哄哄的那种。 所以原书中萧玉书可是在玄天宗里踩男主踩得最狠的一个了,原因无他,就是觉得自己崇拜的师尊收了这么一个废物有失颜面,因此看时望轩非常不爽。 言归正传,他一个现代平平无奇的上班族是如何来到这里来的呢? 萧玉书也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在家里做梦做的好好的,一觉醒来睁开眼睛就躺竹舍里了。 本来他还挺乐观的,秉着既来之则安之的心态打算安安稳稳的过日子,好好修炼。 因为自己手握原书剧情走向,熟知这里的天材地宝人物背景,萧玉书在这里不会吃多少亏。甚至拥有上帝视角的他早就知道今日即将发生的事情,还在昨晚被竹板床硬的睡不着觉的时候为今日的剧情编了个顺口溜: 青鸟羽厚肉香,弟子馋的发慌,奈何长老难想,众人合计,全栽男主身上。 言简意赅,正好概括了男主被冤枉的来龙去脉。 但显然在场众人只有时望轩跟萧玉书知道真相,折云峰上其他弟子只当是时望轩饿胆包天,而柳如兰则听了真正罪魁祸首玉兰峰弟子的诬陷,自我降智般死死认定就是时望轩烤了自己的鸟,完全不带脑子思考时望轩一个炼气都没踏入的十四岁孩子打哪儿来的本事从折云峰上爬下去,然后再爬上玉兰峰。 至于师尊挽酝…… 他压根就不管时望轩是不是真烤了七长老的鸟还是被别人冤枉的,今日若不是柳如兰找上门来聒噪吵闹,挽酝都懒得出来瞧时望轩一眼。 既然柳如兰非要挽酝给个说法出来,挽酝就只好出面管教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二弟子一下。 “玉书。” 萧玉书心领神会,走上前拱手作揖毕恭毕敬道:“弟子在,师尊有何吩咐?”挽酝在面对这个自己亲手从小养大的大弟子时的态度明显比对时望轩的好了不止一点半点,他温下语气缓和道:“身上的伤可好些了?” 本以为他是要给自己下达什么惩罚男主命令的萧玉书先是一愣,而后反应过来回道:“弟子现下伤势已然痊愈,谢师尊关心。” 萧玉书的回话完全符合一个弟子对师尊应有的尊敬语气,态度无比谦卑,但不知为何,他总觉得挽酝在听了自己的话后眸中似有一闪而过的……不高兴。 你老人家不高兴啥呢? 那烤鸟可一点都没我的份儿。 “那好,就由你带这混账到明律堂领罚。”只听挽酝当着众弟子以及七长老柳如兰的面宣告对时望轩的处罚。 “杖刑一百,然后做一个月的杂役,不得再踏出折云峰一步,如有再犯…”挽酝眼神冷了下来,“如有再犯,不必他人开口,我定将这混账驱逐下山。” 意思就是断了男主的修仙变强之路呗。 所有人都明白挽酝对时望轩浓重的嫌弃,萧玉书更是知晓个清楚,但年幼的男主却是难以理解。 此时时望轩还是个十几岁出头的少年,正直天真率直、涉世未深不懂人间险恶的美好年纪,自然也对挽酝如同随意般的处置难以置信。 今天他原本老老实实在给折云峰上其他师兄挑水,然后架不住青青师姐的哀求,上了她的剑陪其去玉兰峰上看七长老养的那些鸟兽,结果刚到了林子里,青青师姐恰巧看到了回到玉兰峰上的沐辰师兄,一时爱慕心起便丢下时望轩一个人在林子自己去找沐辰搭话。 最后独自一人没有半点修为甚至连个佩剑都没有的时望轩惦记着折云峰上还没挑完的水,就在林中摸索着下山回去的路,正好碰上玉兰峰的那群混蛋弟子把七长老的玄鸟拔了毛放火上烤了吃。 玉兰峰的弟子多少有点看时望轩这个被大名鼎鼎的挽酝尊者破例收的嫡传弟子不顺眼,正好柳如兰从外面回来第一时间就要看看自己新抓来的几只玄鸟,却发现少了一只。暴怒之下,玉兰峰的弟子怕自己峰上的这个泼妇长老怪罪,于是把祸全栽赃给了时望轩。 第3章 不公遭遇 时望轩当时虽有冤能言,但奈何一张嘴说不过好几张嘴,再加上柳如兰也对他抱有很大的偏见,所以事情到最后不是时望轩干的也成了时望轩干的了。 他只能被柳如兰怒气冲冲的拎回折云峰并当着众人的面从高处摔了下去,时望轩此时仍是肉体凡胎,瘦弱的身躯经不住这么一摔,不出意外的摔伤了腿。 当众丢人、摔伤小腿、忍受着周围四面八方来自其他同门的指点嘲笑,这些都不是时望轩最痛苦的一点,他本满怀期望着眼前自己最崇拜的师尊能为他主持公道,洗清这个冤屈。 却没想到挽酝竟然连问都不问时望轩一句,直接冷冷的甩下了对他在玄天宗弟子中堪称最严重刑罚没有之一的惩治,然后就再没多瞧时望轩一眼,只是身形一晃消失在众人视线面前,离开了这里。 时望轩目光呆滞的抬头望着挽酝消失的地方,灼热的日光晃得他双眼刺痛,使他红了眼眶,泪花在眼中打转。 见挽酝转身走人,还罚的如此之重,柳如兰也不好再多说别的什么,只不屑的瞥了眼地上瘫坐着的时望轩,无情的道了句:“往后为人处世,多掂量掂量自己的身份,玄天宗每个长老只会有一个称心珍重的嫡传弟子,折云峰也是,旁人想都不要想。”她甩袖御剑离去,很快也消失在了众人眼中。 啧啧啧,好惨啊。 萧玉书杵在一边,神情冷漠的将时望轩伤心绝望的表情收尽眼底,心里为幼年脆弱的男主可怜了一秒,但眼下的条件也只允许他可怜一秒。 因为下一秒那个该死的东西又踏马过来催命了。 【叮——宿主请按照原书剧情对男主进行惩罚。】 哎呀,知道了,知道了,这就去,催什么催? 萧玉书认命的走到时望轩面前,对面前这个一身冤屈的少年无情道:“起来,随我去领罚。” 要是他没记错的话,小说里原主的台词应该就是这句,八九不离十。 时望轩心灰意冷的扭头看了萧玉书一眼,或许是被眼前人一贯冷淡疏离的神情给刺激到,他挣扎着站起身来,对萧玉书强压委屈的低声道:“师、师兄,我没有,我是被冤枉的。” 我知道,我知道,但是我不能让你知道我知道。 对不住了傻小子。 萧玉书面不改色,并没有正面对时望轩的自我辩解做出什么回应,只是微微蹙眉,招出自己的佩剑,自顾自的站到上面背对着他。 “上来。” 这毫无温度的两个字叫时望轩彻底闭上了嘴,他失落的上了剑,因为腿疼,时望轩走的一瘸一拐,萧玉书的剑悬于地面一尺之上,但就是这样低的高度时望轩也没法顺利上去。 尝试了几次,他都没上去,甚至还差点栽倒在地上。 周围围观的弟子还没散,时望轩滑稽的模样自然就落在了他们的眼里,嘲笑声也随之响起。 “嘁,什么玄天宗三长老破例收的第二位嫡传弟子,我当有什么过人之处呢,原来竟是这么个丢人现眼的……” “谁说没有过人之处?他烤得一手好鸟啊,哈哈哈……” “一个半路修行的野路子,也配跟玉书师兄站在一起……” ……………… 听着周围各种难听针对自己的声音,时望轩原本因为上不去剑而窘迫涨红的脸开始发白,他攥紧的双拳跟发白的骨节萧玉书都看在眼里。 “各位师弟今日没有别的事情做?不如等我回来与我切磋切磋如何?”萧玉书冷冰冰的话传到了周围弟子的耳朵里,他们就跟被按了静音似的一下子全都闭了嘴,然后默默的四散离去。 这种威慑力让萧玉书用的很爽,心里颇有点小骄傲。 原书中的萧玉书不仅拥有纯正的天灵根,还资质异常优越,在挽酝这位良师的教导下修为更是赶超玄天宗所有弟子,不过十六岁便早早筑基,堪称众弟子楷模,名气大到别的宗门都知晓。 典型的别人家的优秀孩子。 人都散了,原地只剩下萧玉书跟死活上不去剑的时望轩。 碍于系统规定的萧玉书必须保持原主生人勿近的特性,萧玉书不会当面帮助时望轩上去,肢体接触什么的就更别说了,但萧玉书还是暗戳戳的把剑放低了些。低到几乎贴近地面时,时望轩终于踩上去了。 萧玉书背对着他通过剑身的动静觉得时望轩应该站稳后才驭剑起飞。 不得不说,御剑飞行神马的,绝逼是每一个现代中二少年的梦,已经二十多岁萧玉书也不例外。 男人至死是少年嘛。 经过这么些天的练习,萧玉书御剑可谓六的飞起,又快又炫酷。 但是炫酷归炫酷,那都是之前,此刻萧玉书忘了剑上还有个人。 第4章 意外冒犯 起剑的时候还没什么,但飞的时候他没过多注意,下意识直接提速。 这下后面可苦了他后面的时望轩。 剑上的时望轩坐不敢坐,站着腿又痛,好不容易咬着牙站稳了后,结果没想到萧玉书会突然加速,他的身体由于惯性猛烈向后仰,出于本能,时望轩双手寻找支撑点,然后一把环住了萧玉书的腰。 【叮——警告!警告!发现宿主有偏离剧情的举动!】 系统刺耳的声音在脑海里突然响起,吓了萧玉书一跳不说还吵得他头痛欲裂,御剑的剑身都险些不稳。 偏离剧情? 是说时望轩吗? 快掉下去了扶一下都不行? 系统你怎么一点人情味儿都没有。 “松手!”因为头痛难忍,萧玉书不耐的蹙着眉回头冷冷甩了给时望轩一句。 时望轩本也不是有意之举,但看到萧玉书如此反感膈应的神情,他吓得连忙收回手去,接着摇摇晃晃的艰难站好。 这下系统不再乱哔哔了,萧玉书脑袋舒坦了许多。 想到可能因为自己飞的太快,他放缓了御剑的速度,接下来的路程中一直以一个不快不慢的速度飞行。 萧玉书本以为直到明律堂,两人都会毫无交流,结果就在快到地方时,身后时望轩低低的对他说了句:“师、师兄…我真的没有、没有烤鸟,是他们……” 然而萧玉书只回头淡淡瞥了他一眼,这一眼就让时望轩彻底闭上了嘴。 那一眼中,疏离,淡漠,没有半点情绪。 似乎时望轩是不是冤枉的根本就无所谓,萧玉书把他送到明律堂受罚仅仅是因为这是师尊给他的命令。 时望轩这个人怎么样与他没有半点关系…… 此刻的萧玉书不知道时望轩是不是这样想的,反正他记得原书中是这样描写的。 到了明律堂,站在门前的两位弟子一看是萧玉书,立刻恭敬的迎上前拱手行礼。 “玉书师兄。” “玉书师兄今日怎的有空到这儿来?” 萧玉书完全按照原主的性格来,并没有理会那两个弟子的话,只把身后的时望轩拎到两人面前,将挽酝的话简单复述了一遍。 “杖刑一百,杂役一月。” 然后也不管两个弟子是何等反应,萧玉书就转身离去,半个眼神也没再给身后紧盯着自己眼里满是委屈的时望轩。 御剑,升空,离去,只在空中留出一道拉长的尾影。 “哎,玉书师兄怎的都不理人呢。”一个弟子仰头瞻望着天空,发出这样的感慨。 “嗤,”另一个弟子似是自嘲道:“他萧玉书是何等人物?那可是天之骄子,高岭之花,如此孤傲的天才怎会有闲情雅致搭理咱们这样的平庸子弟,你可别想了。” 这话说的很伤人,但却一点没错。 时望轩将两人的对话尽数听在耳里,他抬头看了眼萧玉书离去的方向,一言不发。 天才吗? 竟如此冷漠。 “喂,你愣在那儿干什么?”弟子见时望轩看着天空发呆,不耐烦的催促道:“别傻站着了,赶紧过来受罚。” 时望轩还想试图跟两个弟子争辩:“我是被冤枉的。” 没想到弟子却毫不在意的摆摆手,无所谓道:“我管你是不是被冤枉的,我们只听命办事。”说完,他便推搡着时望轩朝明律堂里走。 时望轩被推的一个趔趄,弟子见他这样弱不禁风的模样心上生疑:“哎?你看着岁数应该有十几来岁了,怎得还没入门?怪不得你峰上的长老看你不顺眼。” “我……”时望轩低头咬住下唇,“我还没有测灵根……” 他这话一出,两个弟子一愣,相互看了眼后心中顿时明了。 一个弟子上前试探道:“哎呀,想必你就是三长老新收的弟子吧,啧啧啧。”他围着时望轩走了两圈,将其从头到脚仔细打量了下,然后道:“你这除了脸生的俊了些,其他的没一点出彩的地方,三长老那样厉害的人物,眼比天高的,怎么会破例收了你呢?” 另一个弟子也颇为嫌弃道:“你这都快十四了,寻常弟子都是十岁测灵根修行,你比旁人差了四年,往后更是越差越远,按理说没人会原因要你这个半路子。” 时望轩被他们说的根本抬不起头来,当初他只是被人救下,并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拜到的玄天宗,也不知道怎么就被赫赫有名的挽酝收入门下,更不知道被挽酝收为弟子后为何会被冷落至今。 三个月了,他那个名义上的师尊竟是没召见过自己一回。 第5章 受气 并且在这段时间里,时望轩不仅被师尊冷落,还被折云峰上所有弟子冷眼相对,莫名的受到了孤立,以至于现在他在折云峰上的日子并不比以前在贫民窟的日子好到哪儿去。 “行了,没那个本事就别肖想那个命。”弟子半是嘲讽半是提醒道,“没有修为,没有靠山,没有能耐,你就活该受气。” “赶紧的,受罚去,耽误了事情还得赖到我们头上。” 两个弟子说着,自顾自的转头朝明律堂里走去,但两人走了几步,没听见身后又跟上来的脚步声,这才恍然发觉身后人根本就没跟上来。 弟子心里咦了一声,回头看去,入眼便是时望轩低着头抿着嘴、双拳攥得骨节发白的模样。 不服气, 他很不服气。 凭什么? 凭什么没有实力就要任人作贱欺辱,还要咬着牙忍受。 时望轩心里是这么想的,嘴上也是这样说的。 然后遭到了两个弟子的不屑一顾:“凭什么?就凭你是个废物。” “不仅是个废物,还是挽酝长老破例收为的嫡传二弟子,要跟玉书师兄平起平坐、称兄道弟的那种。” “玉书师兄天人之姿、高岭之花,你也配跟他站在一起?” 弟子语气愈发不善,连带着眼神也愈加轻蔑。 “你跟玉书师兄两相对比,一个阴沟烂淤泥,一个皎皎人间月。” “废物,赶紧滚进来受罚!”弟子懒得再跟时望轩这个拎不清的玩意儿废话,直接上手将其强硬押进了明律堂。 时望轩再倔强、再不肯,自己普通人跟两个炼气弟子的差距摆在那里,只能被人强迫去受罚。 他被迫跪在地上,板子一下下使劲打在自己后背,仅仅五十板,时望轩背后的衣服就被血渍染红一大片,但这个犟骨头硬是一句痛呼呻吟都没发出声,都咬碎了咽在了肚子里。 到最后时望轩受不住倒在地上,意识模糊之际,他麻木的身心几乎感受不到疼痛,心里却有一道铭心刻骨的声音: 凭什么? 凭什么所有人都认为他比不上萧玉书! 这些天,这些时日,每每他耳边听到的,都是旁人拿萧玉书跟自己做的比较。 那些人把萧玉书捧得越高,就把时望轩踩的越低、越狠。 为什么? 他做错了什么? 要被迫和萧玉书那样的天才做如此之比较, 萧玉书很厉害时望轩从拜入折云峰上的时候就知道, 可在日日夜夜的嘲讽贬低跟比较之中, 什么人心里能不生出别样的怨念呢? 想起站在剑上萧玉书对自己毫无保留的嫌恶之意,时望轩心中陡然升起一种怒意。 “萧玉书……” 时望轩昏厥前,嘴角溢出这样切齿破碎的声音。 “啧啧啧,也是骨头硬,竟一声求饶都没有。”看见时望轩倒在地上不省人事,一个弟子忍不住感叹道。 然而另一个弟子却道:“骨头硬有什么用?再硬的骨头也有被人碾碎的时候……” ………… “阿嚏……”萧玉书摸着鼻子,心里泛起了嘀咕。 谁在骂我? 男主吗? 那可真是应该。 他回到折云峰上独属于自己的竹舍后,一进屋就猛敲系统的面板。 “138,138你还在不在?” 【叮——宿主有什么问题?】 有问题, 关乎他生命安全的大问题。 萧玉书问它:“干嘛非要像原书里那样把男主折腾的死去活来?” 【叮——要保证主角的内心成长和苛刻经历,为以后主角打脸逆袭做充分准备。】 萧玉书不关心这个,他只关心一件事。 “那我前面按照剧情把男主得罪惨了,我的小命怎么办?” 【叮——宿主原来的身体完好无损,剧情走完后作为奖励,系统会将宿主遣送回现代。】 听到这,萧玉书这些天一直无处安放的小心心顿时安然放到了九转大肠里。 行,只要他老实按原书走完剧情就可以回家。 也不算太亏。 【叮——宿主请照常走剧情,138业务繁忙暂时下线。】 嗯…… 反正你在跟不在也没多大卵用。 萧玉书关掉显示面板,整个人大大咧咧往床上一摊,坐不像坐、躺不像躺的。 吊儿郎当的样子与原主清冷淡雅的端庄贵公子大相径庭,但萧玉书并不怕自己会因此违反书中角色性格,一则是因为现在没人看见,算不上违规,二则…… 萧玉书如今拥有的这个破系统可不是他一个人的系统,是好几本书里的系统,同时带着别的位面那么多宿主,业务杂乱忙的它脚都不沾地。 虽然系统本来也没脚沾地,但这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系统138这么忙,肯定就不会每时每刻都跟盯梢一样盯他萧玉书盯得死死的。 因此,萧玉书有时趁没人注意偷偷释放一下自己天性,放松一下也还是可以的。 正当他双手垫于脑后,曲腿摊在床上放松时,门外忽的传来一声:“大师兄,呜呜呜大师兄……” 第6章 蠢女人 这声音清脆如响铃、柔柔若细柳,还愈来愈近,给刚闭上眼没超过半分钟的萧玉书听得虎躯一震。 “呜呜呜,大师兄我好难过……”一个女人的身影忽的出现在门前。 他再一震。 “大师兄……” 姑奶奶! 萧玉书脸黑了一下后,瞬间起身端正坐姿收敛表情,秒变回那个冰山脸,淡淡道:“进来。” 话音刚落,一个哭得梨花带雨我见犹怜的双麻花小姑娘红着眼推门而进。 “呜呜呜…大师兄……”穆青青哭唧唧道。 虽然作为一个活了二十多年还在感情方面一事无成的纯情大处男,萧玉书还是比较憧憬跟可爱小女生能来个甜甜的恋爱,但他并没有对书中这个折云峰上容貌出众模样讨喜的小师妹穆青青有多少好感。 不为别的,因为这妮子实在是蠢得吓人。 穆青青站在萧玉书对面一直在擦眼泪:“呜呜呜,大师兄,我不相信轩轩师弟会做出这等事。” 我也不信。 “可是为什么没人相信他?” 你为什么生拉着人家陪你看鸟去? “呜呜…师尊罚的太狠了,轩轩师弟没有入门,怎么可能受得了呢?” 你为什么要把人家撂那疙瘩不管? “七师叔太过分了!不就是一只玄鸟吗,她峰上可有好几只呢。” 你为什么非要看那个什么劳什子的沐辰去? “大师兄,要不你去给轩轩师弟向师尊求求情?” 你…… 你有啥病吧? 这么吃力不讨好往枪口上撞的事情你怎么不去? 尽管萧玉书已经竭力克制自己的表情管理,但因为心里对穆青青这个胸大无脑的笨女人的吐槽太多太真情实感,他还是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幸好系统138这个时候不在,倒腾别的难兄难弟去了,这才没又跑萧玉书脑袋里哔哔。 但是穆青青在啊,她一边哭一边暗中观察萧玉书的表情脸色。 然后她惊讶的发现,自家师兄那一贯清冷淡漠的脸上似乎有个白眼一闪而过。 这个惊奇的发现叫穆青青接下来的假哭哭不出来了,双眼仔细盯着萧玉书的脸发呆。 “大师兄?”她好奇道。 哎呀,大大大大大,大什么大啊? 你除了闯了祸跑我这儿哭哭啼啼一口一个大师兄外还能干点别的好事情不? 萧玉书此刻难得跟原主心情一致,直接面无表情的下了逐客令:“若无要紧事,还请师妹回去把心思放在修行上。” 这样冷淡的语气,要是换别的女生听了定会生出些许不满之色,只是穆青青从小在她这位大师兄面前碰壁碰惯了,自然也知道萧玉书是个不近人情的主。 穆青青哭的出发点也就是想为自己的马虎大意害了时望轩的事情找点弥补,虽然这弥补也不是她本人,毕竟她自己没那个能耐。 既然在萧玉书这里不出预料的没为新来的小师弟没争取到什么宽大处理,她索性也没心思哭了,佯装出委屈的神情直接将这趟前来的目的道出:“大师兄莫烦我,是师尊叫我来唤你过去,我这才来的,不然也不会贸然前来扰了你的清静。” 你这几天已经扰的够够的了! 哪次不是贸然的? 萧玉书的白眼在第一次后就有意识的收敛到了心里,穆青青每说一句他就翻一下,白内障都快给翻出来了。 “嗯,我已知晓。”他实在是不想再听一个女人捏着嗓子夹里夹气的在耳边叨叨半天,那假哭出来的眼泪还是留给看不出来的傻小子去吧。 在穆青青的注视下,身形修长挺拔的萧玉书没有正看自己一眼,只冷冷拂袖走过,然后离开了竹舍。 萧玉书冷清的背影映在她的双眸里,愈走愈远。 直至人彻底消失在视线中后,穆青青脸上小女人的娇弱神态才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抹不甘的咬唇跟气愤...... 另一边, 萧玉书大步走在折云峰的竹林里,周围的玉竹笔直而高挺,还飘散着淡淡的竹香,配上折云峰仙气飘飘的氛围,简直跟神仙真人的居所没有两样。 可他现在没心情欣赏美景。 因为萧玉书此刻满脑子都在思考一件事: 师尊他老人家叫自己过去是干嘛的? 总不能是幡然醒悟到自己今日罚的确实过头,喊他过去给男主送点小温暖吧? 这个假想一出来,就被萧玉书立刻否定。 因为原书剧情里,挽酝直到被黑化成皇的男主斩于剑下也依旧是对其冷言恶语。 关心什么的,根本不切实际。 其实萧玉书囫囵看完整本小说,到大结局也没看明白为什么挽酝明明膈应男主膈应的要死还要收他为嫡传弟子。 更不懂收了为何不好好教导,还三番两次曾想暗中让男主死在历练里,要不是男主命好,三番两次被宗主或其他人救下,这本书都能直接大结局。 不过萧玉书也得在这里感叹一句,玄天宗宗主也是个会救人的。 第7章 拘谨 救了个最后将自己全宗上下屠杀殆尽的魔鬼。 嘶—— 想起原书中萧玉书最后被男主废掉修为、挑断手脚筋扔进蛇窟活活咬死的下场,萧玉书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不过也许是师尊冰冷根的缘故,萧玉书走的离挽酝的住所越近,他身上的冷感就越重。 这不是他夸张,因为萧玉书在走到院门时,就敏锐发现了门框上弥漫结出的冰霜。 这冰霜还微微飘着白色的寒气,萧玉书忍不住好奇的伸手就要摸上去,指尖还没触碰到这渗人的冷,他的动作就被屋里的声音打断:“玉书,进来。” 声音平淡如静水,却依旧给萧玉书波澜不惊的心情给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惊吓。 “师尊。”萧玉书深吸一口气,再三保证自己的表情没有任何纰漏后,推开门走了进去。 里面的陈设布局竟跟萧玉书住的差不多,只多了些格外的冷,挽酝除去了外衣,只着中衣坐在桌边品着热茶。 说是热茶,可就在挽酝伸手拿起的那一霎那,原本还冒热气的茶杯就结了霜。 冰灵根真就这么强? 萧玉书心里微微震惊。 挽酝见到萧玉书来,放下杯子,道:“过来坐。” 他身边的竹凳被隔空拉开,萧玉书老老实实的坐了过去,只不过两人这样挨着坐有些近,挽酝身上的冷气冻人先暂且不提,单就是萧玉书心里的慌张劲儿就够磨人。 自打他穿书到现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萧玉书不是没有跟他这个名义上的师尊接触过,但那都是在众弟子面前的口头交流,算上今天的总共也没几句。 而现在,萧玉书挺着背收着腹,双手放在膝上,微低着头,整个人坐的要多僵硬有多僵硬。 他有点紧张。 因为坐的近,萧玉书不自然的动作尽数落在挽酝眼里,他侧头低声道:“今日这是怎的,有心事?” 有, 萧玉书心道,这凳子凉屁股。 “回师尊,弟子没有。” 显然他这样的回答令挽酝不太满意,细长的眉峰微微蹙起,道:“没有?自打你伤好醒来,说话做事便跟为师客气了不少。” 话说到这儿,挽酝顿了顿,语气竟平白增添了几分懊恼:“也更是……生分了不少。” 萧玉书听此,心里一个咯噔。 坏了,坏了,坏了。 自己不会哪儿漏了些破绽被看出来了吧? 正当两人因为这句话陷入无言的沉默时,挽酝偏头偷偷看了眼自己爱徒的侧脸,然后轻叹道:“是不是在怨为师,那日没能在宗门里为你主持公道、好好教训出手伤你的六师叔?” 欸? 萧玉书眼睛稍微睁大了些。 他这才想起来这件事。 还是个破事! 要不是因为这个破事,萧玉书没准还在现代老实上班潇洒自在,用不着在这每天过的如履薄冰、小心翼翼。 这件事具体来讲也跟男主脱不了干系,更跟穆青青这个女人脱不了干系。 至于萧玉书是怎么被搅合进去的…… 那纯属是个大大的意外。 原书中,玄天宗的六长老的名气可谓是跟萧玉书的师尊修真界第一剑挽酝肩并肩。 后者是因为天资卓越、修为高深,而前者则是因为其的重大爱好。 好色。 那六长老人前是个德高望重的一峰之主、玄天宗排名第六的长老,人后确实玩的比合欢宗都花的老色批。 修真界上那么多修士,上至年长有韵味的、下到年轻嫩瓜秧子的,但凡有点姿色,都能叫六长老闻色前来,将人死缠烂打、甜言蜜语调情一番。 正因此人极其下流的品行,他峰上的弟子不论男女性别、不论资质好坏,全是清一色的俊男美女,没有任何一个相貌平平的,就连做杂役的弟子也长得颇为秀气可餐。 趁着挽酝前段时间破例新收了男主作为弟子,六长老就跟宗主闹了又闹,硬是自己也破例收了个弟子进自己的峰上。 新弟子是个娇媚可人的女弟子,据说身段生的极好。 六长老憋了好一阵子,心痒难耐到最后终于忍不住了,在约莫一个月前,月黑风高时将新弟子连蒙带忽悠的给哄上了床。 不知道当时新弟子心里怎么想的,但萧玉书觉得肯定是不愿意,所以挣扎得特别厉害,不知哪儿来的力气一脚将六长老踹下了床。 还是脸着地。 第8章 师尊爱护 六长老这脸一着地可不得了啊! 正巧跟不知何时躲在床底下偷听了好久的时望轩来了个四目相对、相顾沉默。 然而这种尴尬的沉默被躲在时望轩身后的穆青青的一声不合时宜的尖叫声给彻底打破。 于是穆青青跟时望轩就被六长老拎着脖领子给扔回了折云峰上。 但那个时候挽酝去了他处平定作乱的魔修并不在峰上,于是没有主心骨的折云峰就成了六长老泄愤的地方。 六长老先是把时望轩扔了下去,没成想他还没动手,时望轩就因为摔倒了头昏了过去。 觉得不解气的六长老就开始对穆青青施以惩戒,但穆青青可谓是胆小怕死,哭喊挣扎间将所有过错推到了时望轩一个人的身上。 只是当时时望轩刚拜入挽酝座下没多久,六长老误以为其有什么挽酝看中的过人之处,因此并不敢对其怎么样。 于是穆青青就惨了,被六长老扔到地上就要挨打,因着穆青青的长相,折云峰上有不少男弟子为其倾倒,于是不忍看他们的师姐遭此大罪,便纷纷跪地为其求情。 求情就求情, 居然有的弟子连话都不会说。 一句“六师叔的房中术没什么可看的”成功将六长老的怒火引到自己身上。 紧接着便是折云峰一众弟子被六长老单方面虐打。 穆青青倒是挺会躲,躲到了原主萧玉书的竹舍里,还骗原主说六长老来找挽酝的茬,要毁了挽酝的竹舍示威。 原主可是挽酝的忠实迷弟加亲传弟子,怎么可能容许这种事情发生? 因此原主萧玉书以筑基后期的实力跟金丹后期的六长老硬刚,生生挨了六长老充满怒气的一掌,然后倒地吐血昏厥不醒。 不曾想这一掌竟直接送走了原主的命,也让现在的萧玉书被系统拎了过来填补原书剧情的空缺。 不过六长老也被原主用尽全力的一剑给震晕了过去,这叫在场众人惊讶无比。 事情最后,还是宗主及时赶到,冷静收拾残局。 挽酝回来后更是马不停蹄的去关心自己心爱的弟子,各种灵药灵草毫不吝啬的往原主身上砸,甚至差点因此跟宗主当面打起来。 最后挽酝的弟子还是醒了,只不过芯子换了个人。 因此面对挽酝私下里格外亲和的问候和关切,鸠占鹊巢的萧玉书总有点不好意思。 准确来说是心里过意不去,但又不能直说。 所以他只好主动疏远一些,能尽量远离不属于自己的爱护就尽量远离。 至于挽酝说的教训六长老的事情…… 萧玉书没资格替原主原谅,但是也不提倡这件事。 不是他道德高尚,而是六长老自从被原主伤到之后就一直在床上昏迷不醒,反倒萧玉书只昏迷了几天就好了。 堂堂一个金丹长老,被一个筑基弟子伤到了脑袋,昏睡到了现在还没能起来。 这在高手如云、名气甚大的玄天宗里也算是个相当大的笑话。 “玉书?” 在萧玉书心里回忆的时候,挽酝密切关注着他的神情变化。 不过萧玉书的伪装跟原主简直可以说得上是分毫不差,所以在挽酝眼里,面前的乖徒儿只是一如既往的冷漠。 “师尊,月前的事情暂且放一放吧,”想了又想,萧玉书开了口,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静不那么紧张。 “六师叔身子弱,您现在若是去做些什么,旁人兴许还要多嘴您一句仗势欺人。” 其实萧玉书说的也不差,挽酝元婴大成的修为摆在那儿,都是众人瞻望不及的存在,要是欺负一个昏迷的小金丹,指不定被别人怎样嚼舌根。 岂料挽酝冷笑一声:“谁敢?若不是在为师庇佑之下,这偌大的玄天宗哪儿来的今天?” 他这话萧玉书不得不称一句有理。 毕竟挽酝在小说中从开头到身死,一直都是玄天宗……甚至可以称得上是修真界的门面。 更是骄傲。 若无挽酝前些年只身挡众魔族入侵那一战,恐怕现在天下人间就得少几十年的安宁。 “师尊说的是,”萧玉书应和道,“但弟子认为,修行当为重中之重,不必要为旁的琐事耽误心神。” 挽酝听见自己爱徒这样回答,冷若冰霜的眉眼顿时就暖了下来,他一手轻轻抚在萧玉书的肩上,这个动作叫他身上独有的雪松清香充斥到了萧玉书鼻间。 第9章 区别对待 “为师这些年没有白教养你,”挽酝舒缓了眉头,那眼角的弧度竟让萧玉书产生了他在欣慰淡笑的错觉。 下一刻,萧玉书便听他缓缓道:“不必为了顾及为师而委屈了自己,名誉从来只是身外之物,唯有强悍才会被众人畏惧,他们心中生畏,便是不敬也得敬了。” 挽酝道:“等那混账东西醒来,为师必要好好修理他一番,也叫其他峰上的人瞧着,折云峰上的嫡传弟子不是谁都能欺负的。” 哎呀,师尊真的,我哭死! 饶是萧玉书这二十多年经历过大风大浪社会百态的成年人也忍不住心里备受感动。 挽酝此人,对萧玉书简直比亲爹对亲儿子还亲。 “谢师尊。”萧玉书真诚道。 挽酝却道:“你我师徒间,不必言谢。” 话说到这,两人间的气氛又归于平静,或许是原主脾性本就少言寡语,萧玉书不怎么说话挽酝也并没有多见怪,反倒习以为常的起身从一处拿出一个小白瓷瓶递到了萧玉书面前。 萧玉书见师尊站起身自然是不敢再坐着,于是也站起来。 只听挽酝道:“这是为师为你一早备好的降尘丹,助你冲击金丹所用,你好好收着,万万不得为他人知晓。” 说着他将小瓷瓶交到萧玉书手里,还特地强调补充了一句:“这降尘丹虽算不上多名贵难得,但这出自药王宗宗主之手,可助你十成十结丹大成,也算是为师补偿你的。” 萧玉书又被狠狠感动了一下,如获珍宝的将这珍贵的好东西在手里攥紧。 “多谢师尊。”这一句再次发自他的内心。 挽酝听此,轻哼了一声,假愠道:“若再跟为师这般客气,下次便没了这样的好事了。” 闻言,萧玉书这才卖乖似的应了一句:“师尊不会对弟子吝啬。” 只要师徒处的好,天材地宝少不了。 他萧玉书今天算是懂了。 见自己的爱徒终于变回以往跟自己的亲近,挽酝神情软了些,满意的点点头,伸手在萧玉书头顶轻轻揉了几下,以一个温和长辈的姿态对萧玉书轻声道:“你放心,为师的嫡传弟子只有你,不会再多任何人,谁都不会占了你应有的。” 这个谁,挽酝虽然字句未提。 但萧玉书却一下就能听明白这个“谁”指的是谁。 而此时此刻,这个“谁”的处境明显不是太好。 甚至可以称得上是无比糟糕。 时望轩趴在地上,被明律堂的执事弟子一瓢冬日冰水泼醒。 “咳…咳咳咳……”刺骨的寒水呛得他五脏六腑生疼,但是背上的疮痍显然更疼。 明律堂的弟子是有点本事的,一百大板将时望轩打晕了三四次,醒了又晕晕了再醒。 饶是这样的惨状却没有激起明律堂弟子的半点同情心,他们将摊倒在地上的时望轩泼醒后,对着时望轩苍白如白纸的脸冷眼道:“打完了,你赶紧回峰上去,还要做一个月的杂役。” 时望轩浑身疼的要命,可在对方毫不掩饰的嫌恶跟冷漠下,他还是强撑着一口气,缓慢站起身,背上的衣服已经被鲜血浸透,随着他一步一步往外挪的动作在地上留下一道淅淅沥沥的血痕。 时望轩万分清楚自己如今的处境有多么凄惨,可他也只能带着满腔的怨气离开这里。 离开明律堂,然后回到折云峰上。 那个不待见自己的地方。 断掉的那条腿还是因为疼走的不利索,时望轩每走一步头上都会冒出细密的汗珠,他咬紧了牙关,努力抬起头朝面前玄天宗最高耸的折云峰上望去,峰顶被轻云围绕,实属仙人之境。 而那里只有两个人。 一个是他名义上的好师尊,另一个是高高在上的好师兄。 时望轩的身上很疼,每走一步就会牵扯到伤口,但是他还是强撑着往折云峰上爬。 他不能死,最起码现在不能死。 时望轩忘不了幼时亲娘被害死在自己面前的场景,他需要留着命变强,然后手刃仇人,再然后…… 他回想起临来时萧玉书看自己的那个眼神,喉头一哽,硬生生将血沫咽了回去。 凭借着自己顽强的意志,时望轩硬是拖着半死不活的身躯爬到了折云峰的半腰上。 只是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身上受了这么重的伤,再加上折云峰特有的寒冷气候,时望轩最终还是没撑住,整个人眼前一黑,直挺挺趴在了地上…… 第10章 捡到男主 折云峰或许是有挽酝这个冰灵根的元婴大佬坐镇,气温不论昼夜都是凉飕飕的,甚至有时还会突然半空飘雪。 萧玉书拜别挽酝这个和蔼可亲的师尊后,刚回到自己的竹舍,鼻尖上就落下了一片雪花。 他用手轻轻拈起,凑近一看,居然是正儿八经的动画片里的六角棱形。 还怪好看的呢。 萧玉书静静看着那片雪花在自己手掌心渐渐融化,最后化成一小滴水落到地上。 无声无息的,叫他此刻忽的产生一种闲情雅致。 赏雪。 反正萧玉书的竹舍方圆百里除了那个经常不打自来的穆青青,平日里也不会有旁人敢靠近。 至于师尊,他若是想见萧玉书就直接传唤,根本不会亲自莅临。 想着自己从穿进这里到现在,萧玉书因为不是原装货生怕露馅,硬是把自己憋在竹舍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将原主的记忆融会贯通,并花了一个月的时间熟悉原主的修为剑术。 这段时间里,没有手机电脑、没有游戏话本子看的枯燥日子萧玉书算是过的够够的了,再不出去转悠转悠他都要被憋坏了。 正巧最近两天没有什么关于他的主要剧情,折云峰上还下了雪,这么大的雪可是萧玉书一个南方人不曾见过的。 于是乎,萧玉书从竹舍里掏出了一件原主的狐皮大氅披上,手里揣了块暖玉就跑出去在折云峰上淋着雪瞎转悠去了。 此时不玩更待何时。 不得不说,折云峰的峰状跟景致真的堪称一绝,青山翠竹,淡雅缥缈,颇具仙人意境。 简直是美死了。 萧玉书没有文化,只能多深吸两口这里比地球不知道干净多少倍的空气以表他的赞赏。 伴随鼻翼尖的清香,萧玉书慢悠悠在折云峰上环山转了一圈。 然后他迷路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原主以前把心思全部放在自己师尊跟提升修为上的缘故,萧玉书居然对折云峰各处的路一点印象都没有。 因此连自己这是走到了哪儿也不知道。 哎呀,哎呀, 失算了。 萧玉书无奈扶额,心想自己总不能去找个人问问路吧? 不行,那铁定会毁形象。 要是御剑飞到高空上他兴许能找到峰顶上自己的居所。 只是…… 这多少有点吃饱了撑的,叫人看见了更是多事。 左顾右盼了好一会儿后,萧玉书独身一人立于竹林中,怀抱着暖玉,心茫茫然。 这种情况下,萧玉书在静静思考一会儿后,转身就走。 切~ 不就迷个路嘛,他接着玩先。 玩够了再找路回去。 萧玉书的心态,主打一个心大。 于是他接着往下坡路慢慢的走,峰上的雪渐渐大了起来,将萧玉书来时踏出的脚印完全填平。 就连他身上的大氅,也落了一层薄雪。 “阿嚏!”实在是冷的受不住了,萧玉书吸了吸鼻子,把手里恒温的暖玉贴在一边脸上,这才缓和了些。 不行不行,再不走就要被冻感冒了。 说来也是奇怪,以萧玉书筑基后期半步金蛋的修为,不应该会被区区一场雪给冻成这样。 但萧玉书现下没心思去思量这些,他现在可是真的冷,冷的想赶紧钻回被窝里待着。 一边脸暖和一点后,他将暖玉又贴到另半边被冻红的脸。 正感叹暖玉比暖宝宝好使多了时,萧玉书脚下一个不注意,被地上的不明物体绊了一跤。 “哎呦我去。” 好在旁边有竹子,萧玉书手疾眼快扶了一下,这才没狼狈摔在雪地里。 只是他双手扶竹,手里的暖玉便甩了出去,掉在了雪地上,还正好是绊倒自己的东西上。 萧玉书站稳后定睛一瞧,脚边皑皑白雪的覆盖下,有一个不正常的凸起。 这个凸起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来。 正当萧玉书以为是什么石块之类的东西时,地上的暖玉自身散发的热量将身边的雪融化了一小片,露出了雪下覆盖的东西。 那东西给萧玉书看得心里一个咯噔。 一只苍白的人手。 他滴个咣当,这雪地下埋着个人呢? 再次平复情绪后,萧玉书壮着胆子用脚尖碰了碰那人露出来的手。 碰一下, 没反应。 再碰一下, 还没反应。 这谁啊? 萧玉书心道,看着地上那双手没有半点反应,他咽了下口水。 此人莫不是个死的? 可是死人怎么会死到折云峰上来? 正常人在碰上这种事情时,总会下意识把疑似死人的脸找出来看看,瞧瞧自己认不认识。 萧玉书也不例外。 他双手在雪上好一通扒拉,没扒拉出那人的头,就先看见了最里面被鲜血浸红早冻结的大片血块。 锈铁的气味传到萧玉书的鼻间,让他心头惶惶一跳,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第11章 保男主的命 萧玉书手上加快了速度,将那人的脑袋从雪中翻出,将其埋在雪里的脸翻了出来。 虽然双眼紧闭脸无血色,但这人初显风华略带青涩的五官还是让萧玉书看了心上一惊。 乖乖隆地咚! 这人不是男主还能是谁? 可问题是…… 时望轩怎么会在这儿呢? 萧玉书心惊如波涛,他伸手探了下时望轩的鼻息。 很弱,几近微不可察。 但所幸还有气。 随后萧玉书就觉得自己有点神经。 时望轩他可是男主啊,这个世界的位面之子,怎么可能说死就死了呢。 他要是死了,这个世界早就崩了。 原书里时望轩可是一路过关斩将、打脸虐菜到最后翻云覆雨一统仙魔两界的霸者。 因此…… 萧玉书定定的看了眼地上昏迷不醒的时望轩,然后果断起身扭头欲走。 这段剧情萧玉书没在小说里看到过,或许时望轩后来是被别人救了,也或许是自己命大没死又醒了过来。 救男主的人可能是峰上某个好心的弟子,也可能是多事的穆青青,毕竟那是男主的后面暧昧对象之一。 反正无论怎样,现在这段剧情跟萧玉书没有任何关系,要救应该是别人来救,这好人好事怎么也轮不到萧玉书这个前期看男主最不顺眼的反派师兄来做。 嗯,不救。 坚决不能救! 救了会崩剧情,崩了剧情自己会被雷劈。 谁会因为一个不相干的人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 想到系统138告诉自己崩坏剧情的严重惩罚,萧玉书狠下心来,极力将身后将死的少年视而不见。 然后他一咬牙…… 一闭眼…… 一抬腿...... 将时望轩一把背在了身上带回了自己的竹舍。 幸好这个时候赶上了弟子的晚饭节点,折云峰上所有弟子一早乌泱泱的下了山直奔饭堂而去。 一个个都是着急匆忙饿死鬼逃生的劲儿,没有人注意到折云峰上空一道疾速闪过的影子。 背着人踢开自己竹舍屋门的时候,萧玉书胸前都出汗了。 背上也有,但是被时望轩身上的逼人寒气给冻没了。 他现在就是前热后冷,感官肉夹馍。 将时望轩面朝下放在自己的床上后,萧玉书伸了伸自己的腰,一摸自己后背,全是时望轩身上蹭下来的血冰渣渣。 怪脏的。 但是萧玉书现在没心思把自己倒腾干净,因为回来的路上他清楚感知到时望轩的气息越来越弱,差不多快到了没气的地步。 这可不行啊! 位面之子要是没了,那这个世界岂不是要就地崩盘? 萧玉书也挺纳闷儿,这个系统138怎么回事儿,这个位面的男主都快死翘翘了也不管管。 而且, 他现在横插一脚也算是偏离剧情了吧? 系统居然没过来警告...... 它难不成忙着处理别的宿主没空管自己这儿,所以没发现? 那这就太好了。 萧玉书把大氅脱下来丢到一边,撸起袖子就开始捣鼓时望轩这个半死不活的小孩儿。 刚掀开时望轩后背上的衣服一角,萧玉书就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 这小孩儿身上的伤口纵横布满整个后背跟大腿,皮开肉绽先不提,裂开的血肉没来得及清理就跟衣服粘连在了一起。 冰天雪地的,还给冻成了血块。 哎呀, 难搞啊。 萧玉书颇为头疼的双手叉腰,但是难搞也不能不搞。 男主在世界在,世界在他在。 这就是命。 于是萧玉书转头翻箱倒柜的找出一大堆伤药,上到原主师尊给的上好疗伤丹药,下到普通金疮药,萧玉书一股脑的都倒在了桌子上。 谨慎思考过后,萧玉书选择将一个吊命的丹药先给男主服下,至于背上的伤口,他还得打些热水来弄。 不是萧玉书抠。 而是他考虑细致。 以时望轩现在的肉体凡躯,能不能承受得住萧玉书的高级疗伤丹药的药力先不说,单就是以时望轩现在的处境他就能给这孩子用。 时望轩现在什么处境? 受人践踏,任人欺辱,无依无靠的普通弟子。 在折云峰乃至整个玄天宗都是出了名的地位低下的存在。 那么这样一个要家世没家世、要师尊疼爱没师尊疼爱、要修炼资质没修炼资质的一个小弟子。 怎么可能会在受了这样重的刑罚后能一天好全? 时望轩今天要是因为萧玉书的丹药好全了,明天他就可能因为这件事被看他不顺眼的弟子污蔑成什么偷了其他师兄师妹长老的丹药,然后又被塞进明律堂狠狠打一顿。 甚至可能下场更惨, 被逐出师门就糟了。 第12章 我真该死 萧玉书可不想好心办了烂事,更不想画蛇添足把剧情崩坏给自己找不痛快。 所以他现在只能保住男主的命,也仅仅是能保住男主的命。 至于其他的...... 该疼的就让他疼着吧。 反正要成为一方霸主、世界之星,总得经受点磨难。 男主,我相信你可以。 萧玉书细细思虑过后,将定坤丹送到时望轩的嘴边。 但是他又遇到了一个难题。 这孩子根本不张嘴。 萧玉书努力了半天,愣是没把时望轩紧闭的牙关撬开。 三番两次尝试无果后,他手里拿着丹药一脸郁闷。 晕都晕了,这孩子警戒心居然还这么高。 不过这个小问题难不倒一个机智的成年人,萧玉书伸出另一只手在时望轩一边脸上一捏一掐。 接着再一揪。 感受到疼痛的时望轩发出无意识的低吟,趁着他唇齿微张的功夫,萧玉书另一只手赶紧一塞。 好了,成功进球。 为了防止时望轩再吐出来,萧玉书还伸手捂了一会儿。 定坤丹虽不是什么修士推崇的的治愈良药,但也是修补心脉滋生血肉的药,入口即化。 没一会儿,时望轩脸上就有了点血色。 见此,萧玉书悬着的心这才放下,他拿起热水开始用手帕给时望轩伤痕累累的后背解冻。 只是这可给萧玉书累的不行。 在他换了第三盆血水的时候,时望轩的背跟衣服才堪堪分开了一半,下半身连带着大腿上的部分还没碰过。 仅仅这么一小会儿,萧玉书脑门就泌出了一层细汗。 太惨了! 男主属实是太惨了! 自萧玉书开始给男主处理伤口开始,他皱起的眉头就没放下过,还越皱越深。 以前看小说的时候,男主少年时受到的小人刁难跟各种困境,在书中不过寥寥几句一笔带过而已。 小说写出来图一时爽,关于男主的艰苦根本没有过多篇幅描述,整本书绝大部分都是在讲男主以后是怎么啪啪打脸各路修士、然后怎么有惊无险称霸各方,怎么收获一众小弟迷妹的。 所以萧玉书根本没有想到今日的刑罚会把时望轩打成这样。 是真的差一点就没有命了。 生死一线,临门一脚。 到这个时候,萧玉书才意识到这个世界是真实的。 时望轩少年时期该受的苦痛,也是真实的。 真实的让他有点于心不忍。 萧玉书从来不提倡圣母心,但是也不代表他面对这类惨事能半点恻隐之心都生不出来。 按系统命令的, 必须要在时望轩还留在玄天宗的这些年让他吃尽剧情中应有的苦,经历众叛亲离、万般折磨后,自己才能够回家。 可是通过无休止的伤害无辜的人来达到自己回家的目的...... 萧玉书不确定以自己的良心能不能坚持到最后。 手中沾了血的帕子已经凉透了,眼下时望轩还趴在自己床上昏迷,萧玉书此刻也没时间再想这么多,只能继续给他处理伤口。 不过接下来的时间里,他的动作因为心疼轻缓了不少。 过程中,时望轩背上深深绽开皮肉的伤痕让萧玉书看得心惊,血腥味还有些呛人的恶心。 但是萧玉书硬着头皮继续手里的动作,因为他明白自己必须适应书中跟和平现代截然不同的世界。 人命如草芥,强者大于天的世界。 同时萧玉书也明白了挽酝对自己所说的,为何要变强。 就是为了在别人陷害自己的时候有能力反击,就是为了在这个世界平安立足。 到最后,萧玉书彻底将时望轩身上的伤口跟衣服分离然后上好了药。 将自己沾满血污的双手在水里洗净后,萧玉书顿觉身心俱疲,他拉伸了下发酸的腰身跟双臂,看着床上仍然不省人事的时望轩控制不住发起了呆。 其实也不是发呆,只是萧玉书看见眼前不过一个孩子的时望轩遭受此等虐待一时间有点难以接受。 十四岁, 放在现在还在上初中呢。 根正苗红,不懂世间弯绕、人心险恶的美好年纪。 应该在父母怀中撒娇,跟小伙伴玩耍的岁数。 越是这样想,萧玉书越是觉得心里过意不去,他开始悔恨自己当初在剑上对这孩子的态度太差了。 哪怕说一句自己相信他也好啊。 这下时望轩稚嫩的身子坏了,幼小的心灵也被伤了个彻底。 我真该死! 萧玉书伸出手往自己脸上打了一巴掌。 第13章 死对头 痛批自己完后,萧玉书又遇到了另一个麻烦事: 他不知道时望轩这孩子住哪儿,就没法把人送回去。 萧玉书可不能让他一觉醒来发现自己躺在这里,还被一向对他爱搭不理的大师兄给救了。 这绝对会被系统制裁。 可是…… 萧玉书双手把住太阳穴,绞尽脑汁想了半天,依旧是想不起来时望轩住在哪里。 这可是糟糕透了。 思来想去,萧玉书趁着时望轩还昏睡着,跑出屋外左右眺望了一会儿。 然后憋了个自以为好主意的好主意出来。 他直接选择将时望轩安顿在距离竹舍不远处的另一个小竹舍里。 那个地方其实也算不上竹舍,只是用竹子搭建的一个简陋小院。 萧玉书跟挽酝的居所只是陈设简单朴素,但是胜在所有东西都是极好的、用上等的玉竹所制,而且占地面积更大。 而那个小院子只有一层篱笆墙跟里面的一间带床板的小屋子而已。 至于他是怎么想起来的,那是在刚穿进原主身体里窝在竹舍里接受记忆的时候。 原主小时候得了几只小狗,喜欢的紧,但挽酝怕它们影响原主的修行不让原主养在身边。 但实在是架不住原主一个小孩子的恳求,挽酝就只好在离竹舍不远不近的适当距离给原主的小狗们建了这座小院子。 只不过小狗寿数有限,没几年就都寿终正寝。 原主埋了之后因为伤心就再也没管过这座小院。 所以, 没错,现在萧玉书给时望轩找的地方以前是给狗住的。 但是, 萧玉书可是出于好心考量,并不是蓄意羞辱。 这个小院可是在折云峰峰顶,还离得自己跟师尊的居所不近,时望轩在这里待着,只要他不吃饱了撑得下去,那就绝对没有其他弟子敢上来找麻烦。 落得一个好清净, 还安全, 这多好! 只不过…… 师尊那边,萧玉书还得想个合适的借口来蒙混过去。 他推开门,简单掐了个除尘术将小屋里收拾干净后,便将时望轩小心放在了床上面。 因为小院里久无人住,是有些格外的冷,怕时望轩冻死,萧玉书将自己的暖玉放到了他身边,还给他往屋里点了个小火炉。 一切都弄得差不多了,萧玉书满意的拍干净手,扫视屋里一圈,确定没有什么遗漏的问题后,他转身离开了这里。 只是萧玉书前脚刚走,后脚就被一个人从背后叫住。 “玉书师弟,真是好久不见啊。” 这声音有着男人少有的磁性低沉,只不过语气也是稍带讥讽。 萧玉书一听,还没转身就知道这人肯定不是个善茬。 然后他转身一看, 行,还真不是个善茬。 只见与萧玉书相隔的小院另一边的竹林里,最粗壮的玉竹旁,茂密浓厚的竹叶下,一个负剑青年的身影若隐若现。 天哪! 萧玉书眼皮子跳了一下,心道什么风又把这祖宗吹来了。 来人不是旁的等闲之辈,而是玄天宗宗主的独子,未来下一任宗主的最佳继位人选。 寒允卿,与原主修为相当从小跟原主一起长大,但却是跟原主极为不对付的师兄。 原书中,两人在玄天宗里就是三天一小打五天一大打,非要整出个你死我活的那种。 要用原书中的话来概括两人的关系,那就是一生之敌。 没听见萧玉书的回话,寒允卿以为是自己离得远了,便从竹林中缓缓走出。 一身藏蓝劲装长袍,衬得他身形格外直挺修长。 伴随之暴露在阳光下的,是一张俊美得有些偏锐利的面孔,尤其是那狭长丹凤双眸,此刻更是不满的眯起,目光低沉的紧盯着萧玉书不放。 “怎么不说话?难不成前些日子被千峦峰那个老东西给打成哑巴了?” 看看,看看。 要不说这不是个善茬呢, 善良的好人怎么会说出这种话呢? 萧玉书情绪极为不好的“啧”了一声。 想起以往两人剑拔弩张的关系,萧玉书压根都不想接触寒允卿这不请自来的不痛快,冷冷看他一眼后直接扭头走人。 丝毫没有犹豫,还走的飞快。 他这个动作给寒允卿看得先是一愣,然后再是一恼。 “萧玉书!你给我站住!” 我就不! 萧玉书非但没停下来,反倒走的更快了。 脚下生风的那种。 他这么一走,给寒允卿看急眼了。 “喂!”寒允卿大步一迈,追了上去。 第14章 肉搏 “萧玉书!你跑什么?” 萧玉书依旧没理会他,只冷着脸往回走。 见此,寒允卿皱起的眉头更紧了几分,大步往前赶。 两人一走一追,虽看似走的同样快,但是距离却在无形中慢慢缩短。 尤其是萧玉书觉得声音有点近不经意间回头一看,恰好看见寒允卿近在咫尺的脸。 因为离得近了,几步距离之内,萧玉书看寒允卿看得更加清楚了些,连这人额角上不知何时暴起的青筋也看了个正着。 不看还好,一看给耽误了一两秒的黄金时间,然后萧玉书的一只胳膊就被寒允卿抓住机会给紧紧拽住。 感受到手臂被人抓住,萧玉书脸色肉眼可见的黑了下去。 他尝试着抽了两下,可因为寒允卿抓的紧没抽出去。 于是萧玉书脸更黑了,神情不佳道:“松手。” “我不。”寒允卿仿佛故意似的,越是发现萧玉书不愿意自己碰他越是手上使劲,将萧玉书手腕攥得很紧。 两人大眼瞪小眼僵持了没一会儿,萧玉书就失了耐心,率先开口问道:“你来这儿做什么?” 寒允卿见他终于理会自己,冷哼一声后松开了手,紧接着用一种很别扭很阴阳反正萧玉书听起来很不舒服的语气道: “来看看你。” “……啊?”萧玉书不可置信的嘴巴张开了一道小缝。 看看我? 是看看我死没死吧。 萧玉书道:“现在你看了,无事请回吧。” 他自以为说的话很符合原主性情,但这话落在寒允卿耳里却莫名其妙成了另一种意思。 于是这货提高了音量来了一句:“你又在跟我怄什么气?” 萧玉书:“……?” 你踏马的又在放什么屁? 没等萧玉书做出什么反应,寒允卿倒先一步阴阳怪气起来:“不就是上次比试胜了你一次,你就记到了现在,果真折云峰的刁钻气候养不出什么好人,你跟你师尊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小肚鸡肠。” 好好好,果然没憋什么好屁。 萧玉书淡然的神情下早已是咬牙切齿。 寒允卿这厮大老远从东边他修行的精心峰跑到西边的折云峰上来,敢情非但没有什么正经事,反倒还当着萧玉书这个大弟子的面对亲师尊挽酝一通贬低。 这谁还看不出来? 寒允卿摆明了是来找不痛快的。 按人物性格,萧玉书不能忍。 按铁杆良心,萧玉书更不能忍! 挽酝刚才还对着萧玉书一阵老父亲一样的嘘寒问暖,给了他那么多好处,为这人情世故,萧玉书就不能咽下这口恶气。 “呵。”于是萧玉书轻笑一声,嘴角上扬一个微笑的弧度。 或许是从来没见过萧玉书笑的样子 也或许是自己的挑衅得到的目标反应不在预料之中,寒允卿被他的淡笑看得微微愣神。 然而萧玉书趁着他愣神之际,瞬间收敛笑容,一手握拳,对准寒允卿的俊脸上去就是重重一拳。 这一下,寒允卿没有反应过来,硬生生挨下这直逼面门的一击。 “啊!”他的脑袋因为惯性剧烈向后仰,整个人吃痛连连向后倒退了几步。 站稳之后,寒允卿捂着脸的手才缓缓拿开,看着掌心被打出来的鼻血,他神情呆滞了一下,然后看向萧玉书的眼神从难以置信变化到了庞然大怒。 “萧!玉!书!”寒允卿几近是咬死了后槽牙发出的这三个音。 看着寒允卿鼻下的两道血,萧玉书颇为得意的“嗯”了一声,挑衅的音调算是回应了寒允卿的喊声。 “你找死!”寒允卿见状青筋暴起,然后瞪大了双眼朝萧玉书狂扑而去…… 第15章 叔侄不和 萧玉书跟寒允卿这一架打的动静不小,不知怎么就打的叫整个玄天宗上下都知道了个一清二楚。 直到穆青青带着挽酝匆匆赶来的时候,两人还扭打在一起,赤手空拳,急赤白脸的样子显然是打的正在气头上。 挽酝见状眉头瞬间拧紧:“胡闹!快住手!” 闻言,骑在寒允卿腰上一手揪着他领子另一手握拳刚举起来还没落下的萧玉书一愣,然后扭头朝声音来源看去。 见到挽酝不知何时来到了这里,萧玉书脸上因为拳拳到肉的打斗而充满戾气的神情一滞,眼神随即由气转懵,带着伤口的唇角微动了下。 “师尊?” 然而就在萧玉书愣神之际,寒允卿抓住机会一个猛侧翻身,将萧玉书又压在了地上。 咣当一下,萧玉书后脑勺重重砸地,疼的他险些忘却形象喊出国粹,被磕的有点发昏的双眼勉强看见寒允卿即将落下的拳头。 但这拳头最终还是没落下,被挽酝冻在了原地。 “门内弟子不得私下斗殴,门规门训叫你背到狗肚子里去了?” 听到挽酝饱含怒意的呵斥,萧玉书心底一凉,觉得自己就像个表里不一的“好学生”。 前一秒还在老师办公室里收到夸奖,下一刻就跟别人在校门口打架被老师逮了个正着的那种。 惭愧,十分惭愧。 萧玉书都不知道自己多少年没有经历过这种因为淘气而被大人抓包的负罪感了。 然而下一秒他就恍然明悟是自己想多了。 因为他眼睁睁看见挽酝一挥手把寒允卿无情的掀飞到了一边,而自己三两步走上前把萧玉书好好扶起。 “伤到哪儿了?”这般骤然升温的语气跟刚才冷到骨子里的截然不同,明眼人一听就知道前后的话不是说给一个人听的。 寒允卿捂着自己被冻住的右手扶着竹子艰难站起,看着眼前无比亲近的师徒,因为被冻伤而麻木的手臂此刻开始疼了起来。 是刺骨的寒,冷的寒允卿额角冒冷汗,脸色都白了些。 尽管是这样,他还是强撑着将剧烈起伏的胸膛勉强压平稳了些,接着站直了身体。 寒允卿一向对谁都不卑不亢,除了对自己身为宗主的师尊恭敬有礼,其他人都不带鸟一眼,就算挽酝长辈跟修为摆在那儿,他硬是没放下姿态喊一句师叔什么的。 同样不把其他人放在眼里的还有挽酝,他根本不在乎这些虚礼,只将萧玉书像孩儿童似的半护在身后,转头侧目对寒允卿冷声质问道:“身为宗主大弟子,不一门心思在静心峰上好好修行,跑来折云峰上作甚?” 这一声落在萧玉书耳里倒没什么,但换成寒允卿就不好受的多了。 挽酝暗自在声音里灌注威压,寒允卿一个筑基自然承受不住元婴的压迫,此刻被这一声震得头痛欲裂。 寒允卿头上冒的冷汗更多了,脸色也更白了。 不知其中隐情的萧玉书站在挽酝身后看着寒允卿不对劲的神色心里一阵嘀咕。 折云峰上可算不上热,这货出什么汗啊? 难不成刚才打架打热了? 那他脸白什么? 难道是被挽酝吓的? 呸! 活该! 萧玉书心里暗戳戳道,让你小子上门挑衅我。 没想到吧? 孩儿他老父亲在家呢! “大师兄,你怎么又跟寒师兄打起来了?”站在一边不敢在挽酝面前大声说话的穆青青悄悄来到萧玉书身边,对他小声道。 萧玉书心道这事没法说,所以就没说话。 穆青青对萧玉书这样冷淡的性格也是习惯了的,她自顾自小声道:“大师兄你跟寒师兄不对付我们都是见怪不怪了的,一向都是寒师兄先挑事。” 哎对对对对对,这次也是这厮先挑的事。 “要不是我把师尊叫来,寒师兄可能又要欺负你了。”穆青青说着,还挺骄傲,颇有一股向萧玉书邀功的意味。 萧玉书听她此话,斜了她一眼。 真谢谢你啊,要不是你,我差点就要把他摁在地上摩擦了。 穆青青没得到自己预期中的赞赏,正想再跟萧玉书套近乎的时候,被寒允卿突然的一句话给吸引了注意。 “人人都说折云峰上的长老清风明月,谁料竟是个仗着修为欺负晚辈的。” 穆青青惊了, 萧玉书也惊了。 两人双双在挽酝身后瞪大了眼睛。 第16章 不自量力 卧槽,你怎么敢的? 萧玉书知道寒允卿可能正处于年少轻狂的时岁,但没想到这玩意儿能狂到这个地步。 你知道你现在挑衅的是谁吗? 然而寒允卿不仅知道,还就是故意的。 他早就看挽酝不顺眼了,从小时候第一次见到起就不顺眼。 于是寒允卿故意当着挽酝的面大声道其以大欺小,说完他还不忘补了一句“堪当弟子楷模。” 萧玉书心里冒汗, 什么楷模? 仗势欺人的楷模? 怕挽酝一怒之下真把这小子给打出什么好歹,萧玉书一把拉住挽酝的袖子。 因为手什么的太亲密了他碰不来只能拽衣服。 “师尊,莫要跟一介毛头小子计较。”萧玉书压低声音道。 挽酝本就没把叽叽喳喳的弱鸡小子放在眼里,也压根儿没碾死蚂蚁的兴致,此刻听自家徒弟为自己着想思量,他蹙起的眉倒也没那么紧了。 “嗯。”这一声,萧玉书的心放到了肚子里。 料想中挽酝被激怒的情形并没有出现,寒允卿当即就把矛头转向了萧玉书。 “萧玉书,你除了会躲在师尊后面还能做什么?” 还能把你按在地上摩擦, 孙贼! 萧玉书牙有点痒痒,但优秀的男人不会跟半大小子一般见识,他直接当寒允卿这个人不存在似的,对挽酝道:“师尊,弟子忽然想起一事,还得与您商量一下。” 其实是真有事,不过眼下这个情况没事也得扯个事出来,反正得离寒允卿这个不知死活的小子远点。 “好。” 幸好挽酝对于萧玉书的事情无论大小都很上心,一听徒弟有事要说,立刻把寒允卿当成了叽喳的傻鸟一般抛在了脑后,转身要跟着萧玉书离开。 哪知萧玉书并没有心想事成,他没料到被忽视的寒允卿不仅敢口出狂言,还敢当着挽酝的面直接动手。 不,是动剑。 萧玉书只觉背后一阵凌厉剑气逼来,发自直觉的危机感迫使他转身一看。 这一看不得了, 他居然看见寒允卿拔出了剑,还不知死活的朝挽酝冲来。 “啊!”穆青青见状惊叫一声,“寒师兄你做什么?” 你知道你在朝谁拔剑吗? 萧玉书惊了又惊, 静心峰是什么风水,养出了寒允卿这样胆肥的娃子。 一个小筑基敢主动朝元婴拔剑, 好小子! 萧玉书本想上前拔剑挡下,但没想到挽酝面对背后气势逼人、冒着滋滋紫电的剑气,头也不回,面不改色的稍一拂袖。 然后就见寒允卿整个人持剑冲来的动作一顿,随即就被一股无形的力硬生生掀飞了出去。 “咚!”的一声,寒允卿重重砸倒了好几排竹子。 这一幕看得穆青青惊讶的捂住了嘴,萧玉书心里一震。 哇靠,好威武! 好牛掰! 摔得好疼啊! 寒允卿落地后手中的剑摔了出去,捂着胸口,面色痛苦,口中“噗”的一声喷出一口血来。 挽酝依旧没有回头去看,轻描淡写启唇道了句:“不自量力。” “雷灵根本是天赐之力,竟给了你这般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身上,真是……” 挽酝尾音顿了顿,侧目寒道:“……暴殄天物。” 暴殄天物! “我暴殄天物?呵……咳咳……” 或许是被这句话给刺激到,寒允卿动作迟缓的勉强起身,他抖着手抹了把嘴上的血,声嘶力竭喊出了一句话。 “暴殄天物的应当是玄天宗曾经叛逃勾结魔修的那个叛徒,在正道受教多年却回馈给了魔界的孽障。” 此话一出,挽酝眼神骤然一变。 不知为何,萧玉书突然觉得现在的气氛有点不对劲,尤其是身边的温度。 在直线下降。 不,是瞬间降到了最低处。 萧玉书不动声色的扫了眼身边的竹林,发现离他最近的玉竹竹身竟结满了冰霜。 不止玉竹,这冰霜还有向外扩散的趋势。 速度肉眼可见。 转头再看一眼穆青青,这女人没筑基,已经被冻得瑟瑟发抖起来。 正当萧玉书心里纳闷这是怎么回事时,他身边的挽酝缓缓转过了身。 第17章 宗主青云 萧玉书心里咯噔了一下。 转回身的挽酝的神情似漠非怒,可那双眸中渐缩的瞳孔已经说明了一切。 偏生那个寒允卿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甚至还多加了一句嘴。 “三师叔,若晚辈没有记错,那个孽障曾是你至亲的大师兄吧?” 这一句,犹如林中星火。 一碰燎原。 萧玉书亲眼见到周围的玉竹身上结的不是薄薄的霜了。 眨眼间,竹林变成了冰林。 他低头一看,几人脚下的草地瞬间变成了溜冰场。 可是萧玉书没溜冰鞋啊,寒允卿更没有。 只见寒允卿原本就不稳当的身形被冰地险些滑倒,勉强拿回剑撑着地才能站好。 然而这还没完,他头上不知何时凭空凝结出了几根手腕粗的冰锥,悬于寒允卿头顶正上方几尺处,犀利的冰尖对准了他的天灵盖。 不好了,不好了,大事不妙了。 寒允卿开局死在挽酝手里? 原书中可没有这一段。 但萧玉书还是眼睁睁看着寒允卿被挽酝独属于元婴大能的威压压得无法动弹,眼睁睁看着那三根冰锥直下。 不是他袖手旁观,不是他胆小如鼠。 而是萧玉书脚底板子被冰跟地面冻在一起了,而且,这温度冷的,他牙关上下打架了半天,硬是没张开嘴蹦出一个劝说的字来。 想让穆青青来帮个忙吧,萧玉书艰难转头一看。 好嘛,这妮儿早被冻晕过去了,睫毛上还结着霜。 “咳……”寒允卿这边已经快坚持不住了,他看见了头上的冰锥,自然也知晓挽酝成功被自己激怒。 以至于起了杀心。 “咳咳……哈哈哈……”明白至此,寒允卿咧开了嘴,任由口角血丝顺着下巴流到了脖间。 你哈哈哈哈个鸡儿啊哈哈哈? 萧玉书实在是不明白寒允卿都这个头悬冰锥的危急时刻了他居然还能笑的出来。 然后紧接着他就明白了。 因为寒允卿下一句便道:“今日我若死在你手,来日你光风雯月、仙风道骨的名号就毁了个彻底。” 你小子,原来是有恃无恐吗? 虽然他这样说,但萧玉书经过之前跟挽酝的谈话,觉得挽酝好像根本不把名声威望什么的放在眼里。 挽酝此人,推崇强大至上。 “住口!”还没容许萧玉书多想,折云峰上空就响起一道气势磅礴又带着怒气的雄浑男声,声音带有威压,震得萧玉书心神一惊,心砰砰直跳。 下一秒就见寒允卿面前两步内的空气微动,一个白袍男子赫然出现。 从背影上看,萧玉书寒允卿这样还没张开的晚辈就不比了,连挽酝这个长辈看上去都还比他挨了半头。 在场唯有寒允卿直面来人的正脸,一见到他,寒允卿原本锐利带攻击不服性的神情猛然一滞。 “师……师尊?你怎么……” “啪!”回应寒允卿的,是他师尊,静心峰峰主,同时也是玄天宗现任宗主的青云饱含怒气的一巴掌。 这一掌力道够足,寒允卿本来双腿被冻住,被扇了这么一下,他整个人顺着力道倒了出去,脚下的冰碎了个彻底。 但也正因如此,寒允卿脱离了头上摇摇欲坠的致命一击。 “咳咳咳……”寒允卿又咳了一口血出去,但这次面对打自己的人,他倒是没了刚才面对挽酝时一副桀骜不驯你打死我我也得跟你顶嘴的样子。 “师尊我……” “孽徒,你给我闭嘴!”青云怒发冲冠,剑眉拧成了死结,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出个门的功夫自己这徒弟会不知死活的跑到折云峰上打了挽酝的徒弟,方才更是敢出言不逊、触了挽酝的逆鳞。 这简直是找死,还带着青云这个小成的金丹一起! “谁准许你到折云峰上来的?”青云端方如玉的儒雅面孔此时双眼含火,他强压冲动质问道。 “我……”寒允卿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萧玉书此刻很想告诉青云这个师叔,寒允卿说是来看自己的,但他不好说为何看着看着就打起来了。 “我临走时分明嘱咐了你,不得擅自离峰,更不得与门下弟子寻滋斗殴,你是怎么做的?”青云越说越气,他横眉怒目道:“你太让我失望了!” 寒允卿试图辩解:“是萧玉书先动的手……” “啪!”又是一巴掌,青云隔着空气一挥手,将寒允卿扇的整张脸重重偏过去,原本白皙的侧脸上浮现了一道通红的手指印。 寒允卿不说话了,因为两边脸肿的不成样子。 青云沉脸训斥道:“一掌,罚你身为大弟子枉视门规,私下斗殴;一掌,罚你身为后辈,对门内前辈口出狂言大不敬。若再有下次,你日后便没了我这个师尊,记住没有?” 寒允卿低着头,额前遮眼的碎发垂着,挡住了眉眼,看不清神情如何。 但他没了多少血色的薄唇紧抿着,抿成了一条线。 牙关紧了又紧,双唇颤了又颤。 最终寒允卿还是服了青云的威严之下,哑声道:“弟子……记住了。” 青云脸色依旧没有松缓分毫,厉声喝道:“还不滚起来,回静心峰思过,日后,没我准许,你不准再上折云峰。” “是……”寒允卿从地上爬起来,捡起自己的剑,尽管身体已有摇摇欲坠之势,但他还是向青云恭敬行了弟子之礼。 青云并没有理这个逆徒,而是缓缓转身,换了副含笑带歉的随和神情,对挽酝道:“挽酝,我这孽徒向来口无遮拦,性子叛逆不受管教,今日之事是顽徒之过,现下我已教训过,回去也定会重重责罚,你看可好?” 但克制住情绪收敛威压的挽酝只是冷眼凝视他不说话,青云被他这眼神冰的极为不适,于是小心询问道:“挽酝,对于我的处置,你可有什么别的意见?” 而然挽酝不仅有,还不少。 只听他用一种很是讥讽刺耳的语气道:“我当是谁,原来是宗主回来了,你若不来,这孽障今日是必要葬身于我手下,哪儿还有你亲自训斥的机会。” 第18章 擦药 这番犀利的话连萧玉书这个身处对话外的人听着都极为不舒坦,更别说是身为宗主、地位权利辈分在明面上要高于挽酝的青云了。 不过青云只是一直赔笑,并未显露出旁的不满。 “是我教徒不周,允卿说到底也还是个孩子,不懂事,挽酝作为长辈定不会与一介小辈计较。” 他这样道,但挽酝可不这么想。 “孩子?”挽酝冷声道,他双眸盯死了青云那张迎笑的脸,道:“也对,一个半大小子,又怎的对上一辈的事情悉知得如此清楚,这些话,也必定是从你这个长辈那儿耳濡目染学来的。” 他说到最后,语气愈发加重,眼神愈加冰冷。 青云听他此言,脸上一直努力维系的笑容淡了几分。 萧玉书在身后听得囫囵楞头,虽不知道挽酝跟青云这两个人间有什么私人恩怨,但他总觉得两人的关系总有种暗暗的剑拔弩张的意味。 从目前来看,这种感觉只是挽酝单方面看青云不顺眼。 萧玉书不禁由此联想到原主跟寒允卿的不和,难道是从师尊这一辈传承下来的? 青云没说话,宽袍下的手指屈伸了下,最后低声道:“我没有,我从未向他提起过兄长分毫……” 挽酝听此,讥笑一声:“怎么?如今你也觉得你兄长羞于启齿、难言于众了?” 这话分明是说给青云故意激他的,而挽酝的手却下意识攥紧了,指甲嵌进肉里。 此时此刻,穆青青在一边不起眼的地上晕着,萧玉书在挽酝后面站着,寒允卿一步一晃的下了山走了。 唯有两个长辈级别的人物还在无声对峙着,良久,除了折云峰上围时不时穿梭竹林发出的轻微呼啸声,再没了半点声音。 或许是挽酝的话真的戳中了青云的心事,他双唇微动片刻,竟是再也没话可说。 须臾,青云低下了头,摇头叹道:“挽酝,你我同门一场,言语间就不要这样刁钻咄薄了。” 挽酝眼里讥诮一闪而过,脱口而出:“我刁钻……” “兄长他若还在,定是不喜我们这样的。”然而他话刚说出口,就被青云接下来的话给打断。 此话一出,落在挽酝耳中,把他接下来的话堵在了咽喉里。 似乎是没想到青云会这样说,也似乎是真的顾及他口中这个“兄长”,挽酝身上尖锐的戾气渐渐收敛了回去。 这个变化明显到连不明两人谈话的萧玉书都感知了个大概。 这个‘兄长’是谁? 为何青云跟挽酝对此人都这般敏感? 萧玉书不记得原书中有对这个人的描述,因此他觉得应该是个无关紧要的炮灰人物。 见挽酝态度冷静下来,青云又露出了诚恳的笑脸,他道:“今日之事,大过在我,挽酝若觉得我处置不妥,只管说,我和我那个不成器的徒弟定不会有什么怨言。” 挽酝是不说话了,面对青云的再次示歉,他转身拂袖离开,走时还不忘喊上萧玉书。 “玉书,我们走。” “是,师尊。”萧玉书脚下的冰化了,他看了眼一旁的青云,再三思量下还是没敢喊他一声掌门师叔。 两人一师一徒就这样在青云的注视下离去。 挽酝大步朝后走去,去的不是他的住处,而是萧玉书的竹舍。 察觉到师尊要去自己住的地方,跟在后面的萧玉书脑皮一紧,他在脑海里飞快的思索着自己最近有没有在屋里趁没人的时候撒欢或者是干点别的什么有违原主形象的事情。 就算干了他还得想想有没有收拾好。 幸好萧玉书努力认真回想了一遍,反复确认了自己的确是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到了自己竹舍前,他悬着的心放了下去。 但挽酝似乎还带着气,尽管青云已经被他甩在身后很远,他推开门的时候还是肉眼可见的用力。 “咣当!”竹屋的门被他发泄似的一掌推开,小竹门重重撞在门框上,颤颤巍巍的晃了几下就被后来进去的萧玉书上前扶住,接着小心的关好。 见挽酝坐在椅子上,抿着嘴不说话,一副气还未消尽的样子,萧玉书想了想,道:“师尊,弟子这里有清心败火的莲子茶,您要尝尝吗?” “嗯。”挽酝应了一声,一手在桌上撑起了额头。 萧玉书沏茶的动作很快,没一会儿就把冒着白气的茶恭敬的端到了挽酝面前,挽酝接过去抿了一口,热流冲开被寒气侵扰的肺腑,连带着自己刚才动气惊扰出的寒疾也暖了几分。 “静心峰那个小混账自幼与你一同长大,但论心性言语,他这么多年一直不如你。”挽酝道。 这样拉踩的夸奖萧玉书喜欢听,但不敢受用,他道:“弟子有今日,全在于师尊悉心教导。” “说得好。”听自家徒弟这么会说话,挽酝脸色好了几分,看着面前萧玉书端方的姿态,他满意道:“青云选徒弟的眼光到底不如为师。” 嗯,对,您说的都对。 萧玉书心道。 看着,看着,挽酝忽然注意到萧玉书颈间有道血痕,被衣领挡着只露出了一半。 “玉书,过来。”挽酝把萧玉书叫到身边,伸出手,萧玉书不明所以的上前几步,任由他动作。 挽酝轻微拂开萧玉书的衣领,一条手掌长的血痕横贯了侧颈到锁骨。 是指甲抓出来的痕迹,挽酝见状胸膛起伏了下,然后道:“以前为师给你的舒痕霜呢?去拿来。” 萧玉书下意识摸了下自己的脖子,等手指摸到血痕并感受到轻微刺痛后,他才明白这伤一定是刚才跟寒允卿打架打出来的。 他心里不由得骂娘,道寒允卿看着脾气挺暴挺爷们儿,没想到打起架来跟娘们儿似的,用指甲盖挠人。 舒痕霜被萧玉书拿出来递给了挽酝,挽酝打开看了眼,道:“看来是没怎么用过,第一次用还用到了这种小事上。” 萧玉书道:“一条疤痕而已,不必用药的。” 挽酝却朝他招招手:“什么不必,过来,为师给你上药。” 第19章 唯一弟子 这…… 萧玉书踌躇了下,他总归不是原主,没有从小被挽酝养大的经历,更没有跟其那么多年的亲近。 他一个大老爷们儿,有手有脚有镜子的,劳烦别人给自己擦药什么的,属实有点不自在。 “谢师尊。” 不自在归不自在,他可是鸠占鹊巢用的别人的壳子,孰轻孰重萧玉书现在还是能拎的清。 挽酝指尖剜取一小块散发着淡淡香气的药霜在萧玉书颈上顺着血痕涂抹,刚被指尖触碰的那一下,萧玉书只觉脖子被冰了一下,在自己极力压制下,萧玉书才把哆嗦之意憋了回去,僵着身体等挽酝摸完。 挽酝的动作很轻,摸得萧玉书有点痒痒。 他不自觉的低头一看,正巧看见了挽酝垂眸给自己悉心上药的神情。 挽酝此人皮相甚好,男儿之身偏有女子之美象,但又不娘不阴柔,就是出奇的漂亮,尤其是那睫毛,又密又长。 再加上他给萧玉书抹药时的那种慈爱的眼神,萧玉书心里浑然出现一个不太礼貌但又自己认为很贴切的形容词。 母爱的光辉。 “今日那小子上折云峰是来寻你的?”挽酝摸完,拿起杯子喝了口茶问道。 萧玉书也不知道是不是,只好道:“是的。” “来找你做什么的?” “弟子不知。” 闻此,挽酝哼了一声,瓷杯放在桌上发出一声闷响。 “那就是专程来寻你打架了?”他语气跟声音高了些,萧玉书没敢回话,只低着头,像犯了错的学生一样。 挽酝抬头看着自己徒弟一眼,随后轻叹一声:“罢了,为师没有怪你的意思,过来坐下吧。” 萧玉书拉了凳子老老实实坐在挽酝身边,接着就听挽酝道:“你方才说有事要说与为师听,现在没有旁人了,有什么事直说无妨。” 萧玉书心道那我可就真说了。 “师尊,这说来也是一件小事。”萧玉书道。 挽酝道:“若真是小事你也不会要说与为师听,说吧,到底是什么事?” 萧玉书迟疑了下,然后声音低了些:“是那个时望轩,关于他住的地方……” “啪!”挽酝一口茶喝完,瓷杯被他放在桌上,萧玉书被他这个反应惊了下,剩下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就听挽酝道: “你平日不是不管他的吗?怎么今日开始对他上起心来了?” 挽酝偏头瞧他,如此道。 萧玉书顿了顿,将自己事先就在心里编排好的说辞拿了出来。 “今日我带他去明律堂,听见了守门弟子的闲话,再加上时望轩此人资质愚钝,在折云峰一众弟子中备受冷眼,若是放任他被旁的弟子肆意欺负,恐有损师尊颜面。 时望轩此人,哪怕再不受人待见,在明面上,他也是师尊的嫡传弟子,也是弟子的师弟。” 挽酝没想到萧玉书会这么说,准确点他是没想到萧玉书竟然会这么想。 他听完萧玉书的话,眉梢一挑,转过身来面对萧玉书。 挽酝疑惑道:“为师记得那日说要收时望轩为嫡传二弟子的时候,你可是千万个不情愿,甚至还为此事与为师怄气闹了好几日,怎么如今倒是愿意承认他是你师弟了?” 萧玉书硬着头皮应道:“弟子……如今懂事了些,凡事要以师尊名誉为重。” “好。”挽酝唇边浮现一抹淡笑,“十七岁了,不是为师初见时那个小娃娃了。” 听完萧玉书这话之后,挽酝明显心情大好,他道:“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为师想知道你打算将时望轩安置到哪儿去。” 萧玉书道:“折云峰峰顶有一处小院,常年无人,离弟子这里不远不近。” 挽酝一听,想了想,了然道:“那个小院,之前不是你养小狗用的吗?” 萧玉书道:“小狗没了多年,小院空着也是空着,让时望轩去那里,离折云峰山腰的弟子远些,他一个人自然也不会再弄出别的事情来。” 听完萧玉书的想法,挽酝没有第一时间做出肯定回应,反倒是说起了时望轩此人。 “当初时望轩被青云领来的时候,看他已经超龄的根骨,无半点基础的样子,为师就算是收了,也没对这个孩子抱有任何期望。 折云峰上不缺他一个半大孩子的饭食,更不缺他一个容身之处,为师对时望轩要求不高,只要他不做出伤天害理、奸淫偷盗的恶事,为师不会不容他。” 挽酝说着,抬眼看向萧玉书的时候淡然的眸中多了几丝长辈独有的慈意。 “为师心里真正认可的弟子,唯有你一个。” 第20章 赔礼 嘶—— 感动,这敲感动的好不好! 萧玉书放在双膝上的手指微微蜷缩,一股温暖感觉从心中油然而生,像是十分满足。 他知道,这大概是源自原主残留的意识。 “弟子定不负师尊期望。”萧玉书起身恭敬道。 挽酝道:“嗯,为师信你,坐下吧,至于你说要把时望轩挪到小院来住,那就许他去住,不过一个院舍而已,倒也不会吝啬。” 萧玉书道:“那弟子替他谢过师尊。” 挽酝摆摆手,道:“以后这样向人折腰的事情,你不必做。” 萧玉书愣了愣,然后会心道:“弟子谨记,但师徒之礼,不可忘却。” “嗯。”挽酝看他,眉眼染上柔色。 这时门外忽的传来穆青青还带着被冻过后的、还带着颤音的喊声:“师尊,大师兄,你们在里面吗?” 闻此,挽酝脸上的残存的笑容跟温柔立刻收敛殆尽,他声音淡淡道:“进来。” “吱呀——”穆青青推开门哆哆嗦嗦的走了进来,她头上还结着没化完的冰碴子,脸上冻的通红。 她手里捧着一个不知哪儿来的绣着金纹的小锦囊,见到挽酝,穆青青先是恭敬的行了个礼。 挽酝只瞥了眼那个小锦囊,目光顿了下,然后别过目光去。 “何事?”他道。 穆青青将手中的小锦囊捧在手里恭敬的送到萧玉书面前,在萧玉书不明所以的目光下,她道: “宗主说,这小锦囊里是他为今日之事所做的赔礼,里面都是修行弟子用的上的法器符纸,还有一些疗伤用的丹药,希望大师兄收下后,不要再介怀此事。” 萧玉书一听就懂了,敢情哄不好大的就转移目标哄小的来了。 切~ 区区几个法器破纸跟药丸子,就想让我跟我师尊消气? 萧玉书心里义正言辞的拒绝。 然后他就听挽酝道:“既然是出自宗主之手,那想必里面的东西都是极好的,玉书,收下吧。” 纠正一下,不是我想要,是替我师尊给宗主个台阶下。 萧玉书这样想着,心里美滋滋带着些小期待的接过了锦囊。 穆青青低着头,她虽没事喜欢往萧玉书跟前儿凑,但却不敢在挽酝眼皮子底下造次,送完锦囊后,她就想走。 但还没等她开口,就听挽酝道:“一会儿,你去找时望轩,叫他收拾东西搬去这附近的一个小院里去。” “啊?”穆青青愣了下,她属实没想到头一次能从挽酝嘴里听到他提到时望轩。 挽酝见她愣住颇为惊讶的样子,语气平淡道:“你还有什么事?” 反应过来的穆青青连连摇头:“没……没有,弟子告退。” 她转身退出了竹舍,还识趣的关上了门。 待穆青青脚步声消减在门口后,挽酝对萧玉书悄悄道:“何不打开看看,为师也想知道他给了你什么东西做赔礼。” 萧玉书正有此意,但为了维持形象也不能太过激动,他将锦囊打开,将里面的东西一个个都掏出来放到了桌子上。 没想到小小锦囊里,竟然藏有大乾坤。 很快一张桌子都被摆满了,而小锦囊里的东西还没掏完。 “行了,剩下的也无非是些丹药法器之类的,没有什么特别的了。”挽酝道。 他伸手拿起桌上一把通体暗绿的弯刀匕首,放在眼前打量了下,道:“巨舌碧蟒兽性极强,用它身上的鳞片做成的弯刀,带毒,这也算是个比较名贵难得的法器了。” “只是……”挽酝顿了下,抬眼看向萧玉书:“为师记得你不怎么使过刀。” 我想,我想,我想! 剑是男人的优雅, 刀才是爷们儿的浪漫! 萧玉书在心中呐喊,他一看见那把酷炫的刀时两眼就差闪闪放光了,但面上风轻云淡道:“弟子觉得这把刀也挺不错,只不过花些时间练练而已。” “那好。”挽酝把刀放了回去,道:“既然你喜欢,那就留着给你用吧。” “这些符纸丹药都是上等良品,你要好好收起,等日后下山历练时定能派上用场。”他道。 听挽酝此话,萧玉书不解发问:“下山历练?” 挽酝微微点头:“对,就在三个月后。” 第21章 好人是谁 时望轩醒了,但是被小院里异常冰冷的温度给冻醒的。 他虚弱的连眼皮子抬起来都很困难。 虽然时望轩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挺不住晕过去的,但一想起自己身上挨的打…… 他知道自己再不想办法回到柴房找药就要没命了。 拖着浑身的剧痛,时望轩咬紧牙关从床上爬起来。 然后他忽的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没有了。 取而代之的是从背部一直延伸到腰底的厚实白布。 紧紧包裹着伤口,恰到好处的止住了血。 怎么回事? 时望轩低头看着自己被包扎好了的双手,自己小心拆开一看,冻疮和裂口已经不似一开始那么严重化脓。 结了血痂,生了新肉,伤口边上还有一点白色的药粉,散发着苦涩的药味。 疑惑之时,他视线一偏,又注意到了自己身下的竹板床。 硬竹板上只铺了一张床褥,躺着还是有点硌得慌,但是…… 时望轩抬眼向屋里四周看去,愕然发现这里根本不是他拜入折云峰后一直住着的肮脏、充满木屑味儿的破柴房。 这是什么地方? 他艰难的下床穿鞋,本想出去看,结果又想起自己上半身的衣服不翼而飞。 这可不行,当初上山前自己从家里带出来的唯一的包袱就给弄丢了,眼下能穿的只有入门的时候内务堂给发的被褥和两身衣服。 尽管那两身衣服实在是旧的难以见人,但这也是时望轩仅剩的能蔽体保暖的衣物了。 他在屋里四下着急匆忙的看了好几圈,可都没有发现自己上半身的衣服在哪儿。 其实不用怎么找,屋里就这么大点地方,很干净,只有一张床,别的什么都没有。 “呼——” 屋里实在是冷的出奇,时望轩忍不住搓了搓胳膊,再把手放下时,手边碰到了一根温热的东西。 他拿起来一看,是先前萧玉书给他留下的取暖用的暖玉。 时望轩没见过这等好东西,自然也不知道这是哪儿来的。 但他身上实在是太冷了,因此将暖玉揣在了怀里取暖,接着下了床。 从床上起来,时望轩才发现自己床上有个小小的暖炉,只不过里面的火早就灭了,暖炉外壁还无缘无故结了一层霜。 拿着暖玉,时望轩推开门走了出去,发现自己身处的地方,竟然是一个他从未见过的小院子。 小院子坐落在竹林里,离折云峰其他弟子的住所很远。 看起来很偏僻,很安静,也很…… 安全。 时望轩握着暖玉的手紧了紧,看着眼前陌生的地方陷入了沉思。 他不知道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更不知道是谁把他带到这里还为自己包扎好了伤口。 但是, 时望轩知道这个人一定不像其他弟子长老一样,眼巴巴等着自己死。 救他的人是心善的,若自己能知道是谁,时望轩一定会好好报答回去。 然而眼下,时望轩要先找个能披上的东西,回到自己的柴房里去,不然回去晚了,他怕是又要被那群人揪住不放。 那就遭罪了。 但时望轩回到屋里找了找,眼下能披在身上的除了床上的一层褥子,屋里竟然是半块布料也没有。 就像根本没有人住过似的。 这点小异常时望轩并没有放到心上,他想了想,既然自己身上的伤已经被不知哪个好心人给包扎好了,那么趁着自己现在身上的疼痛好转了些,还有手上取暖的这块玉,时望轩打算不找衣服穿,自己咬咬牙挺着外面冻人的温度下山去。 寻常弟子住所就在半山腰,时望轩估摸着自己应该能挺到回去。 打定主意后,时望轩走出了房门,将暖玉紧紧搂在怀里,在出这个院子时,他还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 对于这个不知道哪儿来的小院子,时望轩打心里还是比较喜欢的。 因为放眼整个竹林里,只有这么一座小屋。 他若是真住在这里,以后那群人就不会欺负自己欺负得这么频繁了。 因为离得远懒得再过来搭理他也说不定。 可心里再怎么想,时望轩还是有自知之明,知道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不去碰。 转回头叹气欲走时,小院面前迎面走来几个人。 这几个人看的时望轩整个人愣在原地,瞳孔畏缩,原本因为自己遇到好人而略显轻松的神情瞬间僵住。 还转变成了不知所措。 “呀,时望轩,原来你在这里,害得我找的你好苦啊。” 第22章 谁的暖玉 只见穆青青笑盈盈的从竹林外走来,身后还跟着拿着东西的两个男弟子。 而那两个神情各异的男弟子正是时望轩感到不适的源头。 “时望轩,你上半身的衣服呢?”穆青青看见时望轩上身只被绷带缠着,问道。 时望轩顿了下,然后声音不大道:“衣服……破了,穿不得了。” 穆青青却笑道:“那正好,我叫人帮你把你的东西都带了过来,里面有你的衣服,你赶紧穿上。” 时望轩不解道:“带我的东西过来做什么?” 没等穆青青解释,她身后一个背着包袱的男弟子就毫不掩饰的嗤笑出声,他上前两步伸手一把将时望轩的脖子勾住,哈哈笑道:“时望轩,你可是走了大运了。” 他的力道很大,勾得时望轩整个人一晃,险些没站稳。 穆青青见状嗔怪道:“杨华,你轻点,时望轩身上有伤,你别弄疼他了。” 杨华闻言不仅没有松开手,还故意把手臂收得更紧了些,他不以为然道:“哎呦,咱们望轩师弟又不是一般人,这点小伤算什么,再说我们是什么关系,他不会怪我的。” “你说是不是啊,时望轩?”杨华大声说着,还把笑嘻嘻的脸凑到时望轩耳边,用只能两人间才能听到的音量小声道: “别以为这样你就能摆脱哥几个过上好日子,以后还有的你受呢。” 这番咬牙切齿之意听得时望轩摸不着头脑,但是他明显感觉到杨华搂着自己的胳膊在暗中用力,挤得自己后背的伤口更疼了几分。 强行忍住皱眉的冲动,时望轩局促的点了下头。 穆青青见两人一副亲昵的样子,笑道:“好啊你个杨华,平日里总见你欺负时望轩欺负的紧,这下他一走,你倒还舍不得起来了。” “走?”时望轩一脸不解道,“谁说我要走了?” 另一个男弟子就没有跟杨华一样伪装得客客气气的,他直接阴阳怪气道:“别得了便宜还卖乖,不就是师尊叫你搬到折云峰顶上住,又不是什么大恩大惠,得意什么?” 穆青青闻言皱眉回头瞪了他一眼,道:“王越,你好好说话,望轩还不知道这件事呢,他怎么会得意呢?” 时望轩听着面前三人奇怪的话,忍不住问道:“青青师姐,你们到底在说什么?拿我的东西过来做什么?” 穆青青转头用笑脸对着时望轩道:“忘了告诉你了,师尊让我告诉你,以后要你住在这里修行。 我记着你刚受完罚,身体不好挪动,于是找了人来帮你搬东西。” 时望轩听完,不可置信道:“真的吗?” 他回头看了眼身后的小院,有些不敢相信穆青青说的是真的。 难道在时望轩昏迷后把他带到这里还包扎好伤口的人是师尊吗? 穆青青见时望轩呆愣的傻模样,以为他是高兴傻了,便道:“时望轩,别傻愣着了,快接着你的东西,一会儿自己到屋里放好去。” “哦哦。”时望轩这才回过神,从杨华跟一脸不耐烦的王越手里接过包袱。 其实也没什么东西,一张被子,一身衣服而已。 他接过包袱的时候,手里的暖玉不慎掉到了地上。 “呀!”穆青青眼尖一下子就看见了,她俯下身捡起来打量了下手里的暖玉,随后她惊奇道:“这不是大师兄的暖玉吗?怎么会在你这儿?” 杨华却不信道:“青青师妹,你可别瞎说啊,大师兄是什么人物,怎么会把暖玉给时望轩呢。” 王越也嗤之以鼻道:“青青,你看错了吧 ,没准只是寻常的玉而已。”他虽然这样说着,眼睛却紧紧盯着穆青青手里那块暖玉。 穆青青却笃定道:“我不可能会看错的,这块暖玉底下刻着三道凹痕,就是师尊辈分排三长老的意思,师尊当初可是将这块上好的暖玉给了大师兄的,我亲眼见过的。” 听穆青青如此肯定,杨华跟王越相互对视了一眼,前者又一把将时望轩用力环住,笑道:“你小子,什么时候跟大师兄关系这么好了?” 第23章 挖苦 对此事一无所知的时望轩只能对杨华的试探连连否认:“不、不是……我跟大师兄之间总共只见过两面。” 一面是拜师刚入门时,被萧玉书眼神冰冷的瞪了一眼。 另一面则是今日,还在萧玉书的剑上闹了不愉快。 回忆至此,时望轩根本不敢对自己跟这个名义上的大师兄有任何套近乎的想法。 更别提被别人说什么他跟萧玉书关系好了。 杨华却质疑道:“关系不好?那他的暖玉怎么会在你这儿?要知道折云峰上常年冰天雪地的,这暖玉可是师尊特意为独自在峰顶最寒最高处修行的大师兄准备的,绝不会轻易送给你。” 他说完,忽然眯起眼睛死死盯着时望轩,用揣测的语气道:“这不会是你偷的吧?” 穆青青叉腰维护道:“杨华,你别胡说,这不可能。” “就是。”王越毫不客气的冷笑一声,鄙夷道:“杨华你也太把咱们这个新来的师弟当回事儿了吧? 你可别忘了,咱们这位师弟都入门三个月了连引灵入体都不会呢,他哪儿来的本事从筑基的大师兄那儿偷个东西出来。” “我……”时望轩嘴唇抖了抖,面色难看的低下头。 虽然王越的话很难听,但自己的确是连入门都没有达到。 暖玉被穆青青拿在手里,时望轩冷了,身上的伤口也开始隐隐作痛起来。 见此时望轩面露难堪之色,杨华很有眼色的拍拍他的肩膀笑道:“哎,时望轩 ,王越一向说话实在,你可别往心里去啊,往后你要是真得了师尊和大师兄的青睐,可别忘了哥几个啊。” 这话说完,时望轩勉强露出了一个苦涩的笑。 别忘了你们什么? 是整天吆喝他去挑水砍柴,还是故意所有屋子沾满把他赶去了柴房睡? 还有每日必不会少的唾骂嫌弃以及无穷尽的冷嘲热讽和为难? 杨华并不知道时望轩此刻的心里在想什么,也压根懒得管他在想什么。 时望轩的性子早就被他摸了个透彻,一个穷山村里出来的小子,没什么背景靠山更没什么过人资质,只是碰巧运气好被三长老留下来收做了徒弟。 平日里不跟人说话,总低着头,穿的衣服也破破烂烂的。 好捏的软柿子。 杨华笃定,自己欺负了时望轩这么长时间他都不敢反抗,这种逆来顺受的性子哪怕以后是真到了峰顶居住,也不过是换了个地方被自己欺负。 他现在冲时望轩露出笑脸,只是为了往后时望轩真有那么一丝好运得了三长老重视,自己也能通过时望轩叫其在三长老面前替自己美言几句。 杨华打的算盘很好,自认为拿捏时望轩只要那么多巴掌下给个甜枣对方就会感恩戴德。 “折云峰峰顶那是什么地方?唯有长老跟其嫡传弟子才有资格居住的地方,灵气充裕,最适合修行了。”杨华继续感叹道。 “嘁,”听着杨华的话,王越眼里的不屑之意更浓,他忍不住出言讥笑道:“灵气充裕又有何用?你们难道忘了时望轩他根本不会引气入体吗?让他住在这里,真是暴殄天物。” 杨华佯装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故意拉长了声音:“哎呀,这是我的不对,我给忘了。” 他说完转头又对时望轩笑嘻嘻道:“不过望轩师弟应该不会介意的,你不会修炼的事情折云峰乃至整个玄天宗的人都知道。” 这番挖苦的话说的时望轩更加抬不起头,明明是很冷的天气,他心中却因此平白添了几分暗怒。 怒火中烧。 时望轩抱着包袱的手指渐渐收紧,然后又攸的放下。 不行,不能再惹出事端。 他眼下不仅打不过面前人,更不能再闹出乱子来,不然会被逐出宗门。 时望轩要变强,所以他必须要留在这里。 看到时望轩被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嘲笑,穆青青看不下去了。 她说不上对时望轩有多么同情关心,而是想接着时望轩这个嫡传二弟子的身份想跟萧玉书搭上关系,不然也不会想方设法的往萧玉书住处跑。 眼下时望轩走了运要来峰顶住,穆青青就更有借口往上面来了,她可不能放过这个跟萧玉书偶遇的好机会。 “喂,你们两个说够了没有,就算时望轩现在什么都不会不代表他以后还什么都不会。” 穆青青指责道:“再说了,时望轩就算不会引灵入体,师尊不也还是允许他住在这里了吗? 第24章 对自己好的人 你们纯粹就是嫉妒,哼,少说废话了,搬完东西赶紧回去,峰顶可不是我们这些普通弟子能随便来的地方。” 穆青青说完,双手环胸催促着两人赶紧离开。 “嘁,谁稀罕来这儿啊,要不是师妹有求,我才懒得费这个劲。”王越没好气道。 杨华也懒得再呆在这儿跟时望轩扯话说,他知道自己再怎么问,也从这个屁都放不出来的闷葫芦里打听不出来什么,而且这里实在是有点冷,冷得待不下去了。 所以他觉得还是趁着太阳没下山赶紧走,反正来日方长,等以后有的是机会过来。 杨华在心里思量好后搓了下胳膊,随口道:“嗯,行了,不多说什么,今日峰上格外的冷,咱们赶紧回去吧。” 王越早就不想在这个地方待着了,转身就走。 穆青青思虑再三,还是将手里暖玉还给时望轩。 毕竟这种好东西自己就算再想要,此刻碍着其他两人的面她也不好意思开这个口。 并且虽然时望轩嘴上不敢承认,但穆青青还是不敢排除他是受了大师兄恩惠的可能。 于是她好心叮嘱了句:“时望轩,这暖玉可是个好东西 你拿好了千万别丢,我们走了。” “嗯。”时望轩接过暖玉,冲她点了点头。 临走时杨华还不忘留给时望轩一句:“等以后有空了我们找你来玩啊。” 时望轩听此,心道你们最好都别来。 三人在这里叽叽喳喳了一会儿后总算是走了。 没走出多远,杨华就被冻得打了个喷嚏 ,他的声音从前方隐约传来:“娘的,冷死了,都怪静心峰那个爱挑事的,惹得师尊发了这么大的火。” 紧接着是穆青青逐渐飘远的声音:“就是,师尊为此还在折云峰上单独设了一个结界,他以后再也来不了了……” “呼唔~呼~”伴随着阵阵穿林风声,三人的踪影彻底消失在竹林尽头。 直到一片雪花落在时望轩鼻尖,冰冰凉的触感才叫他彻底回神。 抱着自己不多的东西,时望轩转头望向自己身后的小院。 在听到穆青青告诉自己以后这里就是他的住处后,时望轩还是有些懵乎的。 包括自己醒来的时候,似乎一切都很不真实的样子。 可是手里还在持续发热的暖玉跟身上包扎好的伤口无一不在提醒着时望轩,眼下自己所经历的一切都是真真实实的。 暖也是,冷也是,痛也是,喜也还是。 小院子不大,里面一边有一棵不知道谁种下的大树,因为冷,树冠光秃秃的没有多少叶子。 小屋也很小,只有一张小竹床,再然后就是一层褥子,加上时望轩自己的被子正好也凑合睡上觉。 虽然今日遭遇不公,还挨了打,但是时望轩此刻的心情并没有那么灰败无光了。 在这里,自己脱离了那群人,独自住在这个小院子里,往后的日子也能好过些。 时望轩忽然觉得自己算是苦尽甘来,心情是久旱逢甘露的喜悦。 他有自己算不上体面的“家”了,以后的生活也能向好的方向发展。 低头看了眼自己手里的暖玉,时望轩受伤的心灵还是得到了慰藉。 想起穆青青说的话,他这才知道原来竟是大师兄救了自己。 哪怕之前在剑上,大师兄的眼神神情如此冷漠疏离,现在的他竟感到些许暖心。 大师兄...... 兴许是这峰上为数不多和穆青青一样对自己好的人呢...... 时望轩还带着淤青的嘴角扯出一丝发自内心的笑容,握紧了手里自己的东西,双眸带着对未来的希冀微昂起头,大步走入了小院里...... 折云峰顶上,有人欢喜就有人愁。 萧玉书在自己床上打滚了半天,滚的发鬓凌乱,衣衫不整,被褥扭曲成一团。 他踏马快愁死了。 第25章 两宗比试前 自打从挽酝口中得知过段时间天阙门会派弟子过来拜访,萧玉书整个人都焦虑的不行。 不是他社恐,而是他知道原书里第一个剧情点要开始了。 原书中,男主虽然在玄天宗受尽了其他弟子的欺负、也不受师尊的待见,但这些跟他以后的一鸣惊人所要遭受的那些磨难想比根本就算不了什么。 而最近要到访的天阙门,正是男主要经受的第一关。 那将会是他精神和肉体上的双重严重打击。 天阙门历来与玄天宗交好,因此两个宗门间的弟子时不时会相互到对方的地盘去拜访。 这种友好交流每年都会有,今年也不会例外。 要按萧玉书的话来讲,这天阙门说好听点就是来拜访串个门儿走个关系。 说不好听点,就是天阙门觉得自己门下弟子有的修行已经足够优秀,想领过来到玄天宗炫耀一番。 炫耀的方式就是让两门弟子上演武场比试。 而小说中,正是因为这一场比试,直接让时望轩当着所有人的面,成为了两个宗门眼中的笑柄。 然后也正是因为这一场比试时望轩给玄天宗丢了脸,就被挽酝彻底忽视,然后沦落到人人尽可欺辱的地步,以至于在接下来的下山历练、秘境历练中,被同行的玄天宗弟子毫不犹豫的推向危险之中并冷漠抛弃。 在之后,就是时望轩彻底对师门绝望,彻底黑化,走上复仇打脸虐渣收后宫称霸天下之路。 萧玉书记得,在后来黑化成魔的时望轩攻打玄天宗的时候,原身可谓是一众弟子中死的最惨的。 比早期折云峰上天天欺负他的那两个男弟子死的还惨。 因为在每一次时望轩被抛弃的时候,都是原主自己主张要抛弃他的。 美其名曰,替师尊清理门户,替宗门清理废物。 这下好了,原主擅作主张,成功清理了玄天宗满门。 其实要单说原书剧情怎么怎么样萧玉书倒没那么担心,不就是死的时候疼了那么一点点,他咬咬牙还是能挺过去的,反正死了自己还能回到现代继续生活,不用担心死了就真的什么都没有的问题。 而真正让萧玉书感到发愁的是另一个方面的问题。 天阙门到访比试的那一天,萧玉书作为修真界第一天才兼战力的挽酝的嫡传弟子,可是要第一个上台比试的。 而且比试的对象还是天阙门的少主。 既然都是少主了,那想必也是自小就被天阙门着重悉心培养,用尽了灵丹妙药培养和正统的修炼功法给教导出来的优秀弟子。 修为多少先不提,实力那肯定是杠杠的。 后期能在男主手下撑过十几个来回的角色,少年时期怎么也弱不到哪儿去。 可萧玉书就不一样了。 要是搁原主在这,一定不会担心自己会不会打不过这个操蛋的问题。 毕竟原主可是自幼时起就被挽酝手把手教到大的,从挽酝身上学到了一身本事,再凭借自己在折云峰上磨练出来的远超同龄人的成熟跟稳重,所以才会在原书跟天阙门少主的比试中毫无悬念的胜出。 但现在的萧玉书是什么人? 那可是空有原主壳子的异世异魂, 是个纯种的爱好和平憎恶打打杀杀的纯良好男人。 尽管萧玉书在穿过来的第一时间就借着原主的记忆努力恶补了一顿这里的修真体系,好好练习了一遍原主的基本剑招,可他归根到底也还只是个刚入门没多久的小白鸡。 原主的一招一式萧玉书脑海里都记得,但就是没怎么用过,就算有的简单的练过,短时间内也完全达不到原来的娴熟。 让萧玉书平时模仿一下原主的言行举止神态什么的他还行,因为原主基本上不说话,说话也没什么过多的表情,平日大部分时间也是自己一个人独处。 故此就算萧玉书装的有什么破绽,也基本没人能看出来。 可过段时间就不行了,那可是要上台当着那些长老弟子的面去打架的啊。 照他现在这个半吊子的状态,在偌大的演武场上,没几招,挽酝就会从萧玉书不怎么行云流水的剑招里发现端倪,然后发现他引以为豪的好徒弟壳子底下换了个别人的芯子。 在修真界,夺舍这种事情一旦被发现那可是比魔修还要人人喊打喊杀的存在。 第26章 外挂 萧玉书死不死的先另说,那剧情发展到自己被发现不是原主的这儿肯定就已经崩毁了个彻底。 剧情毁了,系统定不会放过他,更不会按照约定将萧玉书安全送回家。 所以萧玉书现在愁啊,愁的不是时望轩即将丢脸遭罪,愁的是自己悬起来的小命。 而且挽酝临走时还颇为放心的留下了一句:“为师自然是对你放心,也定然相信你会给宗门争光。” 对~你~放~心,给~宗~门~争~光。 萧玉书愁容满面,捂脸出声:“你放心错认了啊。” 就在他为此事纠结为难时,脑海中突然传来一道机械声音。 【叮——】 萧玉书想都不用想就是知道是他日理万机的系统回来看自己了。 “138,138,138。”他像是抓到救命稻草一样不停呼唤道。 【干什么?】 系统138的声音听起来不如一开始的那样有活力了,反而有种淡淡的疲惫感,语气也不似以前那么亲和。 这点萧玉书察觉到了,所以他说话的语气变得有点小心。 “系统,过几天我要开始正式走剧情了你晓得不?” 【嗯。】 “那是个要打架的,按照剧情我得赢,这你晓得不?” 【嗯。】 萧玉书话说到这,搓了搓手,道:“可我刚来没多久,根本不会打架,就算打起来了也肯定没有原装货那么厉害。” 系统不以为然。 【还有点时间,你练去啊。】 萧玉书就猜到这个冷心冷肺的小机器人会这么说,他立刻苦巴巴道:“你说的倒容易,我才到这里多长时间?距离剧情开始还有多长时间? 我又不是什么旷世奇才,随便一两个月的努力就能追上原装货十几年的成果。” “而且,我在怎么能装,一到了那么多人的眼皮子底下,不说输不输赢不赢的,但凡我要是哪个招式的动作出了偏差,那不铁定被人看出来嘛。” “到时候咱这剧情,你看……”萧玉书跟138仔细说了下这件事情的严重性和重要性。 以及他的真实想法。 “要不,你给我整个外挂什么的,让我混过这段剧情去得了。”萧玉书说完,眼含期待的盯着自己面前的系统面板。 然而系统却不再吱声,一人一板陷入了诡异的沉默中。 就当萧玉书以为自己的算盘落空,没人性的系统不会心软帮自己的时候,系统忽然又发话了: 【等着。】 都要打算自己怏怏拿剑去老老实实抓紧时间练的萧玉书:…… ……呀哈? 欧耶! 那他就放下剑继续在床上葛优躺等着吧。 事实证明系统虽然业务繁忙,但是办事效率那是个顶个的高。 事实也证明,系统也真的蛮有人情味儿的。 事实还证明,系统真的是个靠得住的好伙伴。 它特么直接把原装货的魂魄不知从哪儿给抽了过来拎到了萧玉书面前给他当指导师父。 一对一私教的那种。 当萧玉书看见原装货半透明跟自己一模一样的脸、以及他脸上跟自己完全不一样的冷漠神情时整个人下意识的噤了声。 他不出意外的被吓了一跳。 甚至还惊吓出了声:“卧槽,系统你怎么整了个鬼出来。” 还是个叫萧玉书十几分惭愧不敢直视的怨鬼。 系统的声音更加疲惫了: 【一缕残魂而已,他不记得生前的事情,只记得自己的招式剑技,你就跟他学吧,学个十之八九应该不会出现问题。】 萧玉书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要是出了问题呢?” 【你敢。】 哇, 好冰凉的声音。 萧玉书即刻闭上了自己不识好歹的嘴。 第27章 魔鬼训练 有了原装货残魂的这个外挂,萧玉书总算能心安下几分,最起码他可以照葫芦画瓢把原装货的一招一式、神态表情都细致观察学习一遍。 最后达到融会贯通的结果。 因此这些天萧玉书练很累,超级超级冷累。 原装货虽然说是没有原来记忆只知道打架的残魂,但被系统植入了教导方面的记忆。 他现在只知道一门心思教萧玉书招式,别的什么也不管。 更不管萧玉书本人的死活。 “哎呀,等一下,等一下……呼哈……呼” 连续没日没夜在竹舍后面跟着原装货练习招式不知疲惫的萧玉书终于撑不住了,喘着粗气喊了停。 听到萧玉书喊停,原装货幻化出的多个比划不同招式的影分身才瞬间合拢,变回一个魂体比较清晰不透明的原装货。 “惰性不改,难成大器。”原装货不愧是原装货,说话的语气神态跟挽酝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冷漠。 萧玉书累的腰酸腿痛,他以剑杵地,勉强支撑着站住。 “我不吃不喝不眠不休得跟着你练,你居然还说我懒,还有没有人性啊?” 然而原装货没有说话,只手持着虚幻出来的剑,站在萧玉书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喘息一会儿后,萧玉书才顶着满脑门的汗抬头看了原装货一眼。 原装货一个残魂,在竹林中依旧身姿挺立,白衣玉冠,倒是一副仙人姿态。 “喂,你真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了?”时隔多日,萧玉书再次试探性的问了一嘴。 虽然之前系统138在下线时曾经告诉他,眼前的这个原装货没有生前的记忆,但萧玉书跟对方的残魂相处久了难免产生点别的想法。 准确来说是顾虑。 要论什么精准度第六感那是女人的东西,用在萧玉书身上就有点娘们儿了。 可是,除了用第六感这个词,萧玉书还真找不到别的词来总结概括他现在的奇怪心理。 那就是有点不对劲。 这个原装货有点不对劲。 也不知是不是萧玉书心里占了别人壳子的愧疚感作祟,还是眼前的原装货真的有点问题。 他总觉得眼前的原装货看自己眼神并不像一个被系统植入机械程序后无情无感的教学ai。 萧玉书总觉得原装货应该还是有些人的情感在身上的,只是很少。 而且还具有针对性。 比如…… “歇够了,继续练。”不等萧玉书想完,原装货又发话了。 声音语气一如既往的冰冷,没有对他之前的话做出回应,但是萧玉书从中敏锐的捕捉到了一丝别样的情绪。 一点微微的、很难被察觉出的, 不耐烦, 但又像是恨铁不成钢。 萧玉书一开始也觉得自己可能想多了,但是男人的直觉有时候也不是闹着玩儿的,于是他打算验证一下自己心里的猜想。 于是在原装货第二次出声催促自己起来接着练的时候,萧玉书干脆直接把剑随地一抛,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他懒散道:“哎呀,不练了,不练了,累死我了,你给我唱个歌儿,我消遣消遣。” 原装货:…… 见残魂没有太大反应,萧玉书又故意道:“嗷,你不知道唱什么是吧?那就让我来给你挑一首,嗯……让我想想听个什么好呢……” 然而到最后,第二日清晨,萧玉书都没有想出来要让原装货唱什么。 不是他想不起来有什么好歌, 而是因为当时萧玉书说完这句话的下一秒,原装货瞬间开启影分身,数量不仅比原先多了一倍,而且全部持剑朝萧玉书飞身而来。 当时萧玉书整个人都挖槽了,再也顾不得多想那些有的没的。 好奇心和身家性命, 孰轻孰重, 萧玉书还是能分得清的。 同样也正是原装货增强了一倍之多的教导力度,仅仅两天一夜,萧玉书就咬着牙关将剩下的一小半进度全部给练完了。 汗流浃背, 真真是汗流浃背。 这下萧玉书是再没了半点多嘴的力气,剧烈运动后,他的内心只剩下了坦荡和安宁。 在该教的基本功都教完后,原装货的影分身再次合并成一个半透明魂体。 然后萧玉书只听原装货淡淡道:“基础不可懈怠,日后更要加紧夯实。” 萧玉书瘫在地上已然躺平,满头的大汗还挂在脸上,他喘息偏头去看原装货,对方依旧是平如死水的双眸。 第28章 男主落水 “谢……谢谢你啊……”萧玉书学完所有,对眼前这个临时老师除对其严格魔鬼的教学方式有点怨气外,还多了几丝师生的感激。 这声道谢是他发自内心的, 真挚诚恳,没有掺杂别样情绪。 尽管如此,原装货这个半程序化的残魂也没再多给萧玉书半个眼神,他默默转身离开。 一步,两步,三步…… 然后化成了星星点点的闪光,从下到上随风消散。 萧玉书躺在地上看着原装货消失,经过这么几天的日夜相处,虽然时间不长,此刻见此一幕,竟让他生出了些许不舍来。 也许是出于安慰,萧玉书在原装货消散到一半时,脱口而出了一句:“你放心,我不会给咱们师尊丢脸的。” 话说完,残魂也彻底消散。 萧玉书也不知道对方听没听见,只觉得心里有点淡淡的空落感。 自己自从穿过来就在折云峰上待了一个多月,他无亲无故,自然也就没有什么能说话的朋友。 一个人住在偌大的顶峰,是潇洒自在无拘无束,但是长时间独处,没个说话的人也挺郁闷的。 人都是群居动物,他萧玉书也不例外。 或许他潜意识里,早就把原装货这个老师当做了一个寡言又有点脸臭的朋友。 而现在这个朋友也没了,萧玉书自然心里怅然若失的很。 唉…… 孤独~ 萧玉书躺在地上歇了了老一会儿才彻底歇过劲来,身上的汗也干了,就是觉得有点腻歪。 嗯, 是时候泡个舒舒服服的热水澡了。 萧玉书从地上站起来,重新整理了下情绪,拍了拍自己的脸。 洗个澡,好好睡一觉,没什么大不了的。 走了个朋友总不能把自己憋闷抑郁吧。 为了泡个舒舒服服热水澡,萧玉书换了身干净利落的黑衣服,还把竹舍里的大木桶搬了出来。 木桶看着很大,其实搬起来一点也不费劲的。 因为萧玉书根本就没用手,隔空操纵灵力就可。 厉害吧。 这可都是短短几日内他刻苦训练的成果。 萧玉书看着轻松得跟一片纸一样跟随自己的心意在头顶上空飘来飘去的大木桶,心里别提多有成就感了。 自我在原地嘚瑟了一会儿后,萧玉书前往竹林里的一条小河去办正事。 进到竹林里,萧玉书突然想起了在竹林最深处的那座小院子。 他记得现在男主是住在里面的。 只是这么多天过去,也不知道时望轩在里面过得怎么样了。 但萧玉书觉得既然都远离山腰那群小混蛋了,想必时望轩现在也过得不差,自己能自力更生。 想到这,他便放心的朝小河的方向走去。 然而很多时候发生的事情都是萧玉书意想不到的,尤其是在小说世界里。 他还离着小河有好大一段距离的时候,就听见了前方不远处的小河岸边的动静。 尤其是独属于穆青青的尖锐叫喊声,穿透力极强,萧玉书不用仔细听就将她喊出的话听了个一清二楚。 “你们快住手,别欺负他了!” 欺负谁啊? 萧玉书听完心里不解道,但因为有人,他不能叫别人看见自己跟放风筝似的放个大木桶在半空飘着,于是便将木桶暂且放到了一边。 刚放下,他就又听见了穆青青更加尖锐的一嗓子:“天啊,时望轩掉到水里去了,你们快救救他啊!” 什么? 萧玉书这下惊了, 男主他掉水里去了? 可时望轩好端端的跑小河边上做什么? 穆青青还有别的弟子又在那里做什么? 为了搞清楚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萧玉书隐匿自己的气息,轻身足尖在地上一点,整个人身轻如燕的的窜上了竹林上空。 紧接着一路飞身跳跃前进,然后无声无息的落到离河岸很近的一根玉竹分叉上。 在竹叶的遮蔽和自身收敛气息的加持下,萧玉书的出现,竹林下的几人丝毫没有察觉,依旧在自顾自的乱成一团。 第29章 蓄意暗害 河岸边,穆青青宛若受尽般双手捂着嘴,眼睛瞪着极大,紧紧盯着小河里一道扑腾不停的身影。 而小河中央,那个在水面上不断起伏挣扎的人正是几天未见的时望轩。 “怎么办啊,”穆青青焦急道,随后她生气的对身边两个人道:“都怪你们,要不是你们非要来找时望轩,硬拉着他来河边捞鱼,他也不会掉下去。” 那两个男弟子正是几日前的杨华和王越。 听到穆青青的责怪,杨华立刻撇清自己:“青青师妹,你这话可不能这么说,不是你说想吃鱼,我们这才来这儿的吗。 折云峰上总共就这么一条河,要想捞鱼,肯定就要来这里啊。” 穆青青恼道:“那抓鱼就抓鱼,你们非要拉着时望轩做什么?” 却听王越道:“他好歹也在这里住了几天,自然也应该清楚从河边哪个流段抓鱼容易啊,再说了师妹你以前常常帮他,因着这份恩情,他怎么也该亲自下去给你抓鱼才对。” “就是,师妹你可不能白对他好。”杨华在一旁搭腔道。 穆青青面露无奈,急道:“你们现在说这个还有什么用?时望轩不会水,你们快把他救上来啊!” 岂料杨华双手一摊,道:“我也不会啊,王越你会吗?” 王越当然是会也说不会,冲着穆青青摇了摇头。 “你看,我们都不会水,要是贸然下去救人,保不齐我们三个就都上不来了。”杨华道,他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对穆青青道:“青青师妹,要不你去救?” 穆青青自然也是极不愿意下去的,这河水冰冷彻骨,下去一次回来最起码得头痛脑热浑身难受好几天。 于是她咬咬唇,面露同样的为难,道:“我……我也不会水。” 三个人你推脱来我推脱去,谁也不肯去下河救人。 而此时,时望轩挣扎的幅度开始减小了,也意味着他快撑不住了。 独自在小院里生活了几天,虽然来回上下山费力了点,依旧抢不上饭堂的饱饭,但以往也是这么过来的,时望轩并不在意。 况且这几天没有杨华他们天天雷打不动的羞辱,时望轩在这里过得很好,这里灵气很足,尽管他无法吸收利用,但是对身体很舒服。 也正因如此,时望轩身上的伤口好了一大半。 但这种好日子没过几天,杨华他们就又来上门‘造访’了。 杨华和王越一口一个“你穆青青师姐想吃鱼,你作为新来的师弟没少被师姐照顾,理应亲自下河抓鱼表示孝敬。” 时望轩虽然讨厌这两个不安好心的人,但是对于时常关心自己的师姐他还是想回报一下。 娘在死前曾苦口婆心叮嘱时望轩,要懂得记恩报恩,这是做人的根本。 于是为了报答穆青青关心自己的恩情,时望轩还是下了这条看起来就很冷的小河。 只是他没想到这条河会如此之冷,冻得彻骨刺心,时望轩两条腿刚下去就被冻得几近僵硬没了多少知觉。 可当他察觉到不对劲想要上去的时候,却被站在身边的杨华和王越不着痕迹的死死摁住了肩膀。 那一刻,时望轩忽然明白这两个人的真正目的并不是让他去给穆青青抓鱼,而是冲着自己的命来的。 然而就当时望轩察觉到两人不怀好意即将做出反抗时,他却被王越暗中一个用力给推到了河里。 看起来似乎就是时望轩下水的时候没有站稳,脚滑给掉了进去,其实只有他心里清楚王越推他的这一下用了多大的力气。 时望轩被他这么一推,由于力道的惯性,一条腿重重磕在了河底的石头上,磕到了麻筋,他这条腿一下子就没了力气。再加上这河水没过了自己头顶,寒冷瞬间充斥了自己五脏六腑,冻得生疼。 忍着疼,时望轩强撑着将头浮出水面,可由于一条腿丧失了行动能力,他不能维持头部出水,只能勉强一上一下的维持呼吸。 时望轩想呼救,想叫岸边对自己平时很关心的穆青青过来拉自己一把,可是每当他要张嘴呼救时,自己一张嘴就被河水呛住。 尝试了好几次,时望轩还是没能呼救出声,而自己挣扎了这么久,岸边的三人却没有一点要救自己的意思。 而此时的时望轩已经没有多少力气了,在连续呛了好几口水后,他连呼吸也已经很困难。 更糟糕的是,这是一条贯穿整个折云峰的小河,也就是一条流动的河流,它正慢慢将时望轩冲向更深、水流更快的地方。 第30章 视而不见 岸上,穆青青也注意到了逐渐被河水冲走的时望轩,她急得在原地直跺脚。 早知道她就不说要吃鱼了。 本来穆青青只是平日里在折云峰一众弟子面前被众星捧月惯了的,想做什么就能任意指使人去帮她做。 今日本是闲来无事,想吃口鱼罢了,没想到以往对自己千呼百应的杨华和王越不知怎的,非说峰顶的那条小河里的鱼好吃,硬要带自己去。 穆青青本来也没多想,甚至觉得去了没准能碰上练剑的大师兄,混个眼熟什么的。 竟没想到他们两个非要扯上没有半点修为傍身的时望轩,害得时望轩掉到了河里。 这下好了,时望轩要是为此死在这里,穆青青绝对脱不了干系。 时望轩再怎么低贱,那也是师尊名义上的嫡传二弟子,要是被自己害死,她一定不会好过。 思虑再三,穆青青着急的挤出了眼泪,娇滴滴对王越哭道:“王越师兄,你救救时望轩吧,他还这么小,被淹死了多可怜啊。” 王越看不得穆青青哭的梨花带雨模样 ,但也膈应时望轩很久了,只是耐心哄其道:“师妹,我真的不会水,要是下去了我也会上不来的。” 穆青青见这个人不好使,立刻哭唧唧的换了目标:“杨师兄……” 杨华对眼前这个空有花瓶样貌的娇蛮女人没多少恭维,更多的只是对其漂亮脸蛋跟丰腴身材喜爱,因此更不会简简单单就被穆青青所打动。 “抱歉了师妹,你师兄我爱莫能助。” 听见杨华的回话如此漫不经心,穆青青伤心的神色下暗暗骂起了娘。 然而在心中骂街的不止她一个人。 三人身后的竹林上,萧玉书看得是咬牙切齿。 一个个的都装什么蒜呢? 那两个炮灰男弟子就不说了,反正最后收到了男主的制裁。 这穆青青究竟是个什么档次的傻逼女人? 你要救赶紧去救去啊,光指望身边那两个不着调的男的有什么用? 明明论修为你才是这三人中最高的那个吧? 萧玉书看得心里窝火,心里大致也猜到此次时望轩所遭受的无妄之灾也十有八九跟穆青青这个女人脱不了关系。 然而事实证明他猜得很对,若是叫萧玉书知晓穆青青不去救时望轩仅仅是因为自己嫌冷不想去的话,萧玉书可能会骂的更厉害。 “阿嚏!”穆青青不知怎的,打了个寒战。 正愁没借口离开这个是非之地的杨华见此,赶紧上前关心道:“哎呀师妹,是不是这峰顶上太冷了,冻着你了?” 说完他给了王越一个眼神,王越心领神会的走上前揽住穆青青的细肩柔声细语的劝说道:“师妹,可别着了寒,既然时望轩没得救了,我们就赶紧走吧。” “可是……”穆青青犹豫道。 杨华大概能猜出穆青青心里在顾忌着什么,于是道:“怕什么,时望轩本来也在宗门里不受人待见,师尊跟大师兄更是看他为眼中钉。 就算师尊把他安置到这儿来,不过也是叫他安分守己,不要在跟别人出去惹事而已。” 穆青青不说话了,可眼里还在纠结。 杨华见她被自己说的有所松动,于是继续道:“没事的师妹,这里又没有其他人,只要你不说,我们也不说,他们日后若是发现也只当是时望轩自己嘴馋想吃鱼才掉下去淹死的。” 穆青青心里做足了挣扎,说出来自己最后的顾虑:“可那也是条人命啊……” 杨华也有后手,直接道:“师妹莫不是忘了,像咱们这样的弟子可是不允许随便上峰顶的。” 王越也适时补了一句:“师妹,你我三人都不会水,此刻要是想救人那就只能求住在这附近修行的大师兄了。” 两人的言外之意就是,要救,穆青青因为想吃鱼擅自上顶峰的事情就会被师尊发现,然后受到惩罚。 而不救,最多也就是死了个无关紧要的弟子而已,师尊也不会追根究底的调查此事。 两相比较之下,聪明人都会选择后者。 于是穆青青为了自己在折云峰上的安稳日子,最终选择了对即将被淹死的时望轩视而不见。 她低下头道:“两位师兄说的是,这里好冷,我们快些回去吧。” 第31章 没人救我救 三人就这么在萧玉书快气的喷火的目光下抛下河中的时望轩走了。 草他妈的,这三个小王八犊子! 把人弄水里了居然不管不顾直接就这么走了。 眼见着时望轩被河流越冲越远,头再也没有浮出过水面。 萧玉书真的急了。 此刻人命关天的事情摆在自己眼前,他早就将时望轩大难不死的主角光环忘却在脑后,看着时望轩即将沉入水底,萧玉书神情紧张到了极点。 就自己做人的基本良心来看,他想救。 可有个很严重的问题摆在萧玉书面前,那就是自己的身份不能暴露。 最起码不能让时望轩发现救他的人是萧玉书。 这下可就难办了。 紧要关头,萧玉书冥思苦想时忽然想起了青云送给他作为赔礼的小锦囊。 前几天晚上他睡不着觉的时候把里面的东西倒出来看了看,记得里面有一个超薄的黑皮面具。 萧玉书记得那个面具薄如蝉翼,能根据人的脸调整形状达到完全贴合的效果。 最重要的是,那个面具认主,没有经过本人意愿旁人根本摘不下来。 那是个好东西! 萧玉书想到这儿后,立刻以最快的速度返回自己的竹舍去取那副面具。 此时的时望轩整个人已经完全没入了河里,并且还在不断的往下沉。 冰寒的刺骨感,强烈的窒息感,头脑的昏胀感, 种种叠加在一起使时望轩此刻濒临绝望。 人本能的求生欲念让他在水里也睁大了双眼,眼前的天空在水面之外,波荡起伏得不真实。 唯有刺眼的阳光才是真真切切的,可伴随时望轩的不断下沉,这点光亮也在他眼里逐渐黯淡。 时望轩感知到自己的周围在逐渐变暗变黑,也感知到自己的生命在逐渐流逝。 小时候他听自己阿娘说过,人在死前是有走马灯的。 时望轩在如今濒死的境况中也亲身实际的体会到了。 自己十几年的过往,一幕幕在他脑海里倒放。 时望轩没有爹,他自从记事开始就跟身材格外瘦小的阿娘在一个小山村里靠给人洗衣服为生。 因为没有爹,家里没有撑腰的顶梁柱,自己和阿娘经常被村里其他人欺负。 阿娘生的美,就被那些长得丑的妇人在背后嚼舌根,在面前摆臭脸。 时望轩没有爹,就被那些家里有爹的孩子围起来指着鼻子骂。 骂什么? 有爹生没爹管的小杂种还是阿娘跟野男人厮混留下来的小野种? 缺氧的时间有点长,时望轩记不清了。 反正都被骂过。 最后的回忆,便是时望轩印象最深的,也是刻骨铭心一辈子不敢忘记的痛苦回忆。 以前小时候在村子里怎么被人欺负他都无所谓的,因为晚上总能窝在土炕上跟阿娘吃口热乎饭。 可是之后这种安详日子自从那日村子里出现一个魔修之后,时望轩再也触碰不到了。 仔细的他记不清了,只记得平时身材娇小瘦弱无力的阿娘不知道哪儿来这么大的力气,用仅剩的没有被魔修砍断的手臂牢牢将受伤昏迷的时望轩背在身后跑了好远。 好远,好远,远到时望轩醒来时再也找不到回家的路。 阿娘死在了他的身边,村子被魔修一把火烧成了灰烬。 一切都没有了,在时望轩心如死灰时他被姗姗来迟的玄天宗宗主给救了回去。 再之后,就是时望轩拼命干活想要努力修行为阿娘报仇,却怎么也得不到师尊指教。 他想报仇,无奈自己太弱小, 因为太弱小,所以自己即将尸沉河底,无人问津。 时望轩眼前最后的光亮已经黯淡到几乎看不见,看着眼前的黑暗,他心里忽然生起一种不甘。 不甘自己的软弱,不甘自己遭受的这些不公,不甘自己经历的苦难。 若是老天爷肯再给他一次机会,时望轩一定不会再向以往活得那样窝囊。 此时时望轩想要变强的决心达到了顶峰,可是他心里明白,这个想法也许只能成为自己临死前最后的遗愿了。 时望轩遗憾又不甘的慢慢闭上了眼...... “噗通!” 一道似是人落水的声音将时望轩闭上的眼睛重重砸开。 紧随其后的是一只向他伸过来的手…… 第32章 黑皮小马甲 时望轩再次醒来的时候,睁开眼入目就是一张放大的、距离自己如此之近且乌漆麻黑的大脸。 这很惊悚, 紧接着被这张脸吓得清醒几分恢复意识后的时望轩又发现了一件更加惊悚的事情。 这张黑脸的主人附身在自己面前, 正跟自己嘴对嘴。 “呼——” 在萧玉书有一次尝试给时望轩做人工呼吸的时候,他忽然发现自己往这小子嘴里吹气吹到一半就没法在吹下去了。 心感奇怪的他以为时望轩肺里还有水没排出去,因此萧玉书立马坐起身来继续双手交叠在面前人胸前做按压。 但他还没按下去的时候就感觉到一股神秘的注视感。 于是萧玉书下意识扭头一看,跟醒来的时望轩来了个大眼对小眼。 时望轩因为还沉浸在发现有人在跟自己嘴对嘴这件事的震惊中,惊得说不出话来,只睁大了眼睛紧紧盯着戴着面具的萧玉书,看他在自己胸口上动作。 而萧玉书也因为猝不及防看到时望轩醒来,手僵在原地迟迟没有再摁下,他也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合适。 于是两人一跪一躺,一大一小,在回荡着涓涓流水声的小河岸边静静的对视了一会儿。 直到竹林上暂做停留的鸟雀叫了又叫,这似乎是一种催促的提醒。 萧玉书回过神来,试探性的道了句:“……哈喽?” 而时望轩强烈的警惕心也被萧玉书莫名其妙的这句话给彻底唤醒。 他立刻挥开萧玉书还摁在自己胸口上的手,然后翻身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面向着萧玉书整个人连连倒退了好几步,直到距离河岸边还有两三步的时候,萧玉书才忍不住开口叫住他。 “喂,你别退了,再退你就又掉下去了,我还得再救你一次。” 听见萧玉书的话,时望轩这才猛然顿住脚步。 回头看了眼脚边被河水打湿的河岸,时望轩转过头瞧了眼面前不明身份的黑面人,他下意识的擦了擦嘴。 看这小子的东西,萧玉书失笑,他拍拍手站起身,道:“哎,我救了你,你还嫌弃我,你个小没良心的。” 时望轩神情很紧张,再加上身上湿漉漉的很冷,冻得他嘴唇青白,连说话都说不利索:“你、你、你是谁?” 你、你、你刚才都做了什么? 对他做了什么! 萧玉书觉得他男主现在这个宛若受惊之鸟的小模样还怪好玩的,于是他故意学人家说话道:“我、我、我是谁你管不着。” 时望轩还是头一次听到有人说话是这种欠欠儿的语气,顿时给自己气的说不出话来。 萧玉书还是头一次在这个地方明目张胆的暴露自己的本性。 一个词儿, 爽歪歪~ 这时候一阵穿林风扫过,刚从水里出来衣服还在往下滴水的两个人不约而同的打了个寒战。 萧玉书率先发话打破僵局:“哎,时望轩,我救了你你不打算请我到你家里坐坐?” 很显然,时望轩并不愿意,还是十分紧张兮兮的冷声质问道:“你到底是谁?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这个时候萧玉书自然是绝对不会自爆马甲,但他现在也没想到什么合适的伪造身份,于是随口道:“这你别管,我反正不会害你,哎,你冷不冷?” 时望轩当然冷,他在河水里泡了半天,眼下被捞了出来身上湿答答的又被风吹着,此刻更是冷上加冷。 但眼前不明来历却无故知晓自己名字的黑面人让他无法放下警惕,因此时望轩哪怕现在浑身冷的发抖,他也没有离开的意思。 那个小院,是时望轩自己的家,是他目前所拥有的最安全的住所,自然不可能随便将陌生人领过去。 于是时望轩面对萧玉书的主动搭话,既不回答也不理会,更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但萧玉书是什么人? 二十多岁阅书无数的成熟男人,他看着时望轩的反应,一下子就明白了这小子内心的紧张害怕。 “你不冷是吧,我可冷了,我要回家烤火去暖去了。” 萧玉书无所谓的大声道,然后简单甩了下身上的水,迈着吊儿郎的步伐转身离去。 见到黑面人终于动身离开,时望轩提起的警戒心总算是往下放了放,但他还是悬着气,目送着萧玉书朝竹林某个方向走去。 萧玉书远离了自己的视线,时望轩松了口气。 但这可口气刚松下去就又高高提起, 因为时望轩忽然发现,萧玉书去的方向,直通自己的宝贝小院子。 第33章 就是玩儿 “喂!你站住!”在反应过来萧玉书口中说的‘回家’居然是去自己的小院后,时望轩惊喊出声,但是因为身体虚弱,他的声音不大,前方的萧玉书似乎也并没有听见。 时望轩即刻拔腿追了上去。 然后事实证明前面的萧玉书的确是听见了,还为此走的更快了。 到最后他直接也拔腿跑了起来。 这一发现给时望轩吓的不轻,顾不得自己身上的难受,他跑的愈加快了起来。 尽管如此,但他还是比萧玉书慢了好几步。 等时望轩气喘吁吁冲进自己的小院里,猛然推开屋门,却发现萧玉书站在屋里,身上原本跟他一样湿透的衣服已然全干。 时望轩并没有关注这些,而是喘着粗气指着萧玉书道:“你......谁让你进来的,你不是回家吗?” 萧玉书可不听他的,自顾自得来到时望轩床边。 在确认床板上铺着的褥子足够软乎后,萧玉书直接躺了上去。 “你!”时望轩见他行为如此无礼冒犯,直接急眼,上去就要把萧玉书从自己的床上拽下来。 萧玉书十分安然的躺在床上,面对使出吃奶力气拽着自己衣服手臂往床外拖的时望轩,他甚至轻松惬意的闭上了眼,任由这小子如何生拉硬拽,他自己就是丝毫不动弹。 风雨不动安如山。 稳如老狗。 “喂,这是我的床,我的小屋,我的家,你赶紧给我出去,回你该回的地方。”拽了半天拽不动,时望轩终于松开了酸涩的手,气的在萧玉书头侧的床上愤怒的砸了一拳。 然而弱者的愤怒在强者的眼里也是十分可爱的, 可爱的不值一提。 时望轩这一拳,不仅没有半点威慑力,还激发了萧玉书的同情心。 只见躺在床上的萧玉书悠哉悠哉的翻了个身,用屁股对着时望轩,道:“力气这么小,吃饭了没呀?” 这漫不经心的语气听得时望轩一阵火大,他忍无可忍,直接一拳头挥去。 这次拳头对准的不是床,而是床上的人。 但时望轩终究还是犯了一个所有少年时期的天真男主都会犯的错误。 向一个没有摸清修为高低且来路不明的陌生人贸然出手。 因此,几息过后,时望轩就夺回了属于他的小床。 并脸朝下的被人摁在了被褥里。 “哟,就这点小能耐就敢朝我挥拳?”萧玉书笑嘻嘻的声音从时望轩背后的上方传来。 此刻时望轩双手被他反剪在身后,整个人被萧玉书用一条腿的膝盖压着后腰摁在床上动弹不得。 被别人死死压制着,时望轩努力挣扎,但怎么也挣脱不开,整张脸因为用力而憋的通红。 “哎,累不累?累了给我说句好听的我就放过你。”萧玉书如今戴上了掩饰身份的面具,完全不用担心会被时望轩认出真实身份。 不会被人认出,那就意味着萧玉书此刻的行为完全不算偏离原主人物形象。 这算是系统剧情的漏洞,还正好叫萧玉书误打误撞的发现了。 这个漏洞意味着萧玉书可以不用一直按照原身的冷淡性格,强行压抑着自己的本性走完这些年。 他终于找到可以放飞自己释放真实自己的方法了。 因此萧玉书现在心情大好,故他现在兴致大发,特别想逗逗少年时期还是个小软柿子的时望轩。 等到将来自己被黑化后的时望轩搞死的时候,他还能浪一把。 临死前当面告诉成年时望轩自己在对方小时候可是拿他当小娃娃耍。 然后浪完就死, 死完就回家逍遥自在去。 留男主一个人原地不痛快,岂不美哉? 萧玉书想着,心里临时起了个好主意。 他打算趁时望轩这几年还没茁壮成长起来的时候天天过来骚扰,然后时不时就欺负这小子一把。 这样就算萧玉书将来避无可避的会死在时望轩手底下,但只要一想到他小时候被自己欺负的可怜巴巴,那么萧玉书心里就平衡了。 哎,哥就是玩儿。 第34章 来路不明的善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此刻时望轩被萧玉书压制的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面对萧玉书的挑逗,他恼羞成怒道。 “哎呦喂,”萧玉书懒洋洋道:“这个问题你都问了多少遍了呀?你不嫌腻,我听都听腻了。你换个别的问问,我兴许还能告诉你呢。” 这话时望轩还真就听进去了,他侧着脸趴在床上好好想了想,带着因为一边腮帮子被挤压而变得有些闷闷的声音又问道:“那你是折云峰上的人吗?” 萧玉书下意识刚要回答,然而话到了嘴边又咀嚼了下,笑道:“嗯,这是个好问题,但我就不告诉你,你能拿我怎么样?” “你!”时望轩没想到萧玉书竟是这样的无赖之徒,他气道:“你怎么能这样?” 萧玉书偏偏还贱嗖嗖的扁着嘴夹着嗓子将时望轩这句话在他耳边又摇头晃脑的重复了一遍,说完他还不忘嘲笑道:“你说的这话跟小姑娘似的,是不是男人?” 这话完全就是赤裸裸的挑衅,时望轩被气的脸色更红了些,而且这种红还一直蔓延到了脖颈处。 或许是被萧玉书这般无礼行径给气的,也可能是因为刚从冰冷的河水出来没及时擦干又吹了风的缘故,时望轩只觉一阵头昏脑胀,看着萧玉书戴着黑皮面具只露着下巴和嘴唇部分的脸。 还有那充满戏谑的漆黑双眸, 他两眼一闭,头一软,竟是直接被气晕了过去。 这可给萧玉书吓得不轻,以为是自己压抑了太久的欠揍属性有朝一日被解放出来,高兴得过了头以至于没控制好犯贱的力度,直接把心灵脆弱幼小的男主给活活气死了。 伸出手在时望轩鼻间探了探,萧玉书这才放下心来。 嗯,挺好,还活着。 怕这小子趴着影响呼吸,因此将时望轩松开后,萧玉书把其反过来面朝上躺着。 当时望轩正脸暴露在萧玉书眼前时,萧玉书这才注意到他红的不正常的脸色。 用手一摸,果不其然,就是发烧了。 很烫手,估计还是高烧。 萧玉书立马就明白一定是时望轩从水里出来,没擦干身上的水,又迎着风胡跑了一气的缘故。 细想想,害的时望轩跑了一路的罪魁祸首还正是自己。 萧玉书颇感惭愧的摸了摸鼻头。 既然是自己把人家害的这么惨,那烂摊子还得他来收拾。 萧玉书撸起袖子并伸了个懒腰,心道我真是个人俊心善的好男人。 ......... 这一晕,时望轩直接晕到了傍晚黄昏。 待他醒来时,先前被那个蒙面人气的剧痛的头已经不再痛了。 而且,时望轩也觉得自己身上也没之前那么冷了。 低头一看,自己身上原本湿透的衣服已经全干了,连头发也是。 而屋里,那个自己尝试了好几天怎么也点不着的小暖炉此刻正放在自己床边,四面玲珑的小孔里正往外映射着明亮的火光。 照的整个小屋子亮亮的,一点也不黑,也一点都不冷了。 更新奇的是,时望轩还发现自己原本只有一张床的小屋里竟凭空多了一张小桌子。 桌子上似乎还有一碗汤,属于鱼的鲜香味在小屋中飘荡,飘进了时望轩的鼻子里,让他的肚子在此时不争气的响起。 时望轩下床过去仔细打量起来那张凭空多出的小桌子。 小桌子不大,四四方方的,但是也能容得下两三个人坐。 边缘上还有些没刮干净的木屑,看上去似乎是新做好的一样。 用的正是小院附近的玉竹。 正当时望轩用自己还不太清醒的大脑来思考这一切到底是谁做的时候,他忽然发现桌子边角处有几道其他三个边角没有的划痕。 时望轩凑过去低头仔细一看,上面写着两行歪歪扭扭的字。 第一行:别猜了,就是我做的。 第二行:感不感动?哥可是个大善人。 时望轩一下子就想到了白日那个嬉皮笑脸言语放荡不羁的黑面人,想起萧玉书对自己的挑逗行为,他一下子就黑了脸。 再一看桌边上放着的那碗鱼汤,时望轩想都不用想就知道这也是黑面人做的。 只是他根本不明白这个黑面人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为何会在自己落水的时候出现救自己一命, 又为何知道自己的名字、住处,还莫名为自己做了这么多事。 甚至还有鱼汤。 时望轩以往的悲苦遭遇让他早早明白了一个天下没有免费馅饼的道理,因此面前这碗鱼汤他绝不会吃。 万一有毒呢? 时望轩因为轻信他人险些死过一回,因此他不会再随便就接受任何一个人的好意。 尤其是来路不明的、贸然的好意。 时望轩端起那碗鱼汤,手里的碗已经有些凉了,应该做好了有一段时间。 但是上面的香味依旧,让本来就一整天滴米未进的他有些咽口水。 可时望轩还是强忍着饭香将鱼汤倒在了外面,然后回到小屋翻出了一个自己存了两天的已经发硬的馒头狠狠的咬下了一口。 很硬,很难吃,味道一定没有鱼汤好喝。 不过时望轩仍然意志坚定的啃完手里的馒头,甚至还打开窗户通风,将屋里残存的鱼香味散了出去。 忍住外界诱惑,坚定自身意志,这是原书中男主走向成功的第一步, 而此时此刻,时望轩已经成功做到了。 第35章 害人的底气 经历了落水这一荒唐事件后,萧玉书不仅没泡上自己期望中的热水澡,还被冷冰冰的河水泡了个透心凉。 更踏马操蛋的是,萧玉书此前放在竹林里的大木桶不知道被谁给一脚踹坏了。 要是让萧玉书知道是哪个小兔崽子干的此等‘好事’,他一定要让那人也尝尝被泡在河水里的好滋味。 “阿——嚏!他娘的,谁在骂老子。” 半山腰的弟子住所中,躺在床上的杨华揉了揉自己的鼻子骂道。 他转头看了眼跟自己一个屋里住的王越,此时王越正点着灯,借着昏暗的光亮穿针引线给穆青青缝制小荷包。 王越那认认真真的模样,一针一线,看的杨华一阵膈应的慌。 于是他翻身坐起,对着王越道:“哎,我说你怎么跟个娘们儿似的,还使上针线了?” 王越没抬头,道:“青青师妹想要个绣牡丹花的小荷包。” 杨华道:“那关你什么事?她想要叫她自己去缝啊。” 王越没吱声,转头瞥了他一眼,那眼中分明没什么好情绪。 杨华被他这个眼神给看的浑身不舒坦,他语气不好道:“你这样看我作甚?那个穆青青有什么好的,值得你这样费心费神的,她跟多少男弟子亲密无间你难道不知道吗?” 王越依旧是低着头仔细绣着牡丹花的花边,他冷冷道:“跟你没关系。” 这话也成功激起了杨华的火气,他嗤之以鼻道:“就你这样的,迟早被穆青青拖死。” 说完,也没管王越什么反应,杨华再次躺了回去,盖上被子侧身背对着王越睡起觉来。 他本是看在王越这人跟自己做室友多年,还有一起欺负时望轩的乐趣,出于这一星半点的兄弟情,好心提醒王越穆青青这个女人本性低劣。 奈何王越偏偏看不出来,就被这个心机女人迷了眼。 既然如此,杨华可就不管他了。 杨华是要成大事的人,那人也是这样提点他的。 过了许久,就在杨华快要睡着的时候,耳边突然传来王越沉闷许久的声音。 因为昏昏欲睡,杨华只听见了声音,没听清王越说的是什么,他迷瞪着眼睛翻过身来道:“什么?” 王越又将方才的话重复了一遍:“今日,时望轩这事真的不会有人追究吗?” 杨华把眼睛又闭了上去:“不会。” 王越很是质疑他的笃定,又道:“饭堂里也有从外面河里捞起来的活鱼,吃着也方便,你为何非要故意大老远去顶峰。” 杨华一听就知道王越是什么意思,冷笑道:“不是你摁住时望轩不让他上来的吗?你现在后悔算什么?” 王越顿了下,道:“没有后悔。” 杨华蹬了蹬被子:“我知道,因为穆青青总喜欢缠着时望轩说话,你看着不痛快,这不好心帮你一把,将这小子彻底除掉以绝后患嘛。” “可是......师尊那边真的不会......”王越迟疑道。 杨华不耐烦道:“哎呀,我说了不会就是不会,你把心放在肚子里就行了,别说话了,我要睡觉了。” 说完,他一把将被子蒙住头,不再听王越说话。 王越盯着床上那团被子,沉思了会儿,然后俯身咬断了多出来的线头,接着熄了灯也上了床。 他不知道杨华哪儿来的底气确信没人会追究时望轩的死,但他知道今日之事定是杨华有目的所为。 可事已至此,也容不得王越后悔了…… 折云峰白日就很冷,夜间便更冷。 但好在折云峰的冷是玄天宗上下皆知的,因此折云峰的弟子都会领到内务分发的厚实棉被,里面全是浓密保暖的棉絮。 可时望轩没有,他一进来仿佛就得罪了许多人,不仅领的衣服旧得不像话,连被子也是薄的出奇。 从半山腰的柴房搬到峰顶的小院里已经有个几天了,时望轩还是难以忍受夜间堪比寒冬腊月的冷。 小屋里的暖炉是要靠灵力催动的,萧玉书对此并不清楚,因为他没怎么用过,因此他在给时望轩点燃小暖炉的时候用的灵力少了些。 所以现在夜深了,小暖炉也灭了,时望轩整个人蜷缩在被子怀中搂着那块暖玉瑟瑟发抖。 第36章 长子的压抑 “呼唔~呼~” 此时外面又刮起了风,又给单薄的小屋里添了几分寒冷。 黑黢黢的小屋里,唯有凄寒惨白的月光透进来给屋里一丝光亮,时望轩独自一人,看着地上的微光,眼眶忽的一红。 他好想阿娘,好想以往跟阿娘在暖和的被子里分窝头吃的日子。 时望轩想着,眼边就划了泪。 手中的暖玉还在热,却怎么也暖不了一个孤儿的心。 但不是暖玉无用,而是心的主人无用。 时望轩知道是因为自己太弱了,同样身处顶峰,作为大师兄的萧玉书却在这里过得从容轻松。 折云峰峰顶的日日夜夜,大师兄都是这样过来的,而时望轩却连今夜都熬的痛苦。 因为弱,所以受不住冷,因为受不住冷,所以人人都觉得时望轩无用。 因为觉得时望轩无用,所以这里的所有人都肆无忌惮的把他踩在脚底下。 甚至连他的命都完全不在乎。 “咳......咳咳......”白日里因为呛多了水,时望轩的肺还在疼,时不时的咳嗽不止。 在水里挣扎崩溃窒息的绝望还在他脑海中不断闪烁,重复不断。 最后种种画面在时望轩心中汇聚成了一句刻骨铭心的话: 人弱被人欺,他要变强! 一定要...... 嘶——呼——” “哎呀,师尊他老人家不会又发火了吧?” 峰顶的另一端,同样被这骤降的温度冷的睡不着觉的人还有萧玉书。 也许是刚来到小说世界还没完全适应的缘故,萧玉书总是忘记自己有修为傍身,不知道冷的时候自己可以用灵气护体保暖。 反正睡觉的时候他潜意识里没有这个,因此在今日这比前几天都冷的夜里,萧玉书成功被冻醒了。 醒来的时候,萧玉书顿感自己手凉脚凉,要不是自己哈出的气是热的,他还以为自己人已经凉了。 用灵气驱寒保暖之后,萧玉书整个人才舒坦了许多。 但因为被冻醒的缘故,他现在睡意全无,特别精神。 来到窗边推开一看,萧玉书忍不住“哇塞”了一句,心里惊叹了句: 好大的雪啊! 萧玉书是南方人,没怎么见过雪,以前在现代偶尔到北方出差的时候见过下的小雪。 只是那时候的雪太小了,跟他现在眼前所见的根本不值一提。 伸出手接了一片,鹅毛大雪在萧玉书温热的手心中渐渐融化。 手一攥,雪化成水滴了下去。 抬头望着漫天的大雪,萧玉书眼中的光一闪而过。 少年时期压抑的天性,此刻在今晚得到了疯狂释放。 没一会儿,萧玉书所在的竹舍外,堆起了一个超大的三球相叠的雪人。 两个黑石子做眼睛,一截小竹子做鼻子,嘴巴让萧玉书划出了一个弯弯的大裂口。 脖颈上,还被萧玉书用不知哪儿找来的布围了个围脖。 完事后的萧玉书满意的拍拍手,脸上带着兴奋的笑容,看着眼前自己优秀的成果,他骄傲之余又有点失落。 要是他有手机在就好了,拍个照纪念一下。 可惜了。 但是萧玉书不会因为这点小落寞而一棒子打死所有快乐,他的目标还没完。 很快,这个超大号雪人身后就堆满了一堆缩小版的迷你小雪人。 小雪人排列整齐,横是横,竖是竖的列成一个方阵规规矩矩的站在大雪人身后,像一群整装待发的士兵,正在等待前面大将军的发号施令。 “打倒男主光环主义,炮灰联盟万岁!”萧玉书表情严峻的站在大雪人身后喊出这么一句。 喊完之后他又一蹦一跳的跑到小雪人后面,捏着嗓子又跟着应和道:“打倒男主光环主义,炮灰联盟万岁,萧玉书大王万岁!” “万岁万万岁!” 此情此景,倘若旁人在场,见萧玉书独自一人在竹舍里对着数以百计的大小雪球自言自语,一定会觉得他是个神经病、疯子、癫狂之类的。 但其中的快乐只有萧玉书一个人知晓,他早想这么痛痛快快的自己一个人玩一次疯一次。 幼稚也好,缺心眼儿也罢,萧玉书他乐意。 在现代的家庭里被压抑了这么久,这可是他头一次这样敞开了玩。 也只能是在离开现代后萧玉书才敢这么玩。 萧玉书是家里的长子,父亲是经商的,母亲是书法世家,下面有个弟弟和妹妹,因此他从小就被家教严格的父母要求成熟稳住,学业有成,不准玩乐,也没有时间玩乐。 各种辅导班、私教课数不胜数,上有这样严格的父母需要遵从,下还有年幼弟妹要好好照顾。 从小萧玉书是别人眼里的乖儿子,好儿子,听话懂事的别人家里的优秀孩子。 可只有萧玉书心里清楚,他不快乐,活了这么多年一直按照父亲的要求按部就班的学习上班,干自己不想干的事情,还要听母亲的命令要以长兄的身份好好照顾弟弟妹妹。 这不是真实的他,真实的自己一直被锁在了心里多年,一直到今天,若没有因为偶然穿书的这场乌龙,萧玉书恐怕就要这么了无生趣的过完这一辈子。 本以为来到这里也要被迫按照原主的性格继续伪装压抑自己的天性,却意外得到了黑皮面具这样一个好东西。 所以萧玉书今天格外开心,是发自内心的开心。 开心到当场给时望轩那小子做了张小桌子。 想到时望轩,萧玉书转头朝竹林的另一个方向望了望,眼中的笑意更浓。 他觉得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因此第二日清晨,时望轩揉着惺忪的睡眼准备赶早去饭堂吃饭的时候。 他一推开门,就瞪大了双眼。 整个人即刻清醒。 第37章 清晨的惊喜 自从时望轩小时候生活的小山村被魔修烧成灰烬后。 在他幼小的心里,魔修便是最可怖的东西。 而昨天戴着黑皮面具亲他嘴的那个家伙是排名第二的惊悚。 如今,现在, 时望轩一推开门看见的这个庞然大物成功在他心里变成榜上第三。 只见一根带着秃秃几片小竹叶的棍子直勾勾的对着时望轩鼻梁,小棍的尽头是一张咧着红色血盆大口的鬼一样惨白脸。 这张脸上还有对阴恻恻、指甲盖大小、跟大铁锅一般大的脸盘子极为不般配的漆黑眼珠子。 时望轩瞳孔微缩,跟面前比自己高出几尺的不明“非人”生物大眼瞪小眼了一会儿。 直到这东西脸盘子上充作“眼珠子”的黑石子掉了一个,露出里面压的很实的雪时,时望轩这才反应过来。 面前出现的不是什么妖怪,而是一个超大的雪人。 不知道那个挨千刀的混蛋寻的乐子放到了他的家门口来吓唬人。 得出这个结论,时望轩在松下一口气的同时,心里也无可避免的腾起一簇火。 谁这么无趣? 正当他黑着脸打算绕过这个两人宽的的大雪人出去时,刚侧走一步,戴着黑皮面具的萧玉书就从大雪人身后蹦了出来。 “surprise!”萧玉书兴高采烈的喊道。 时望轩见此先是一愣,而后是一声响彻竹林的尖叫。 “啊啊啊啊啊啊!” 因为惊吓过度,他向后踉跄几步,然后被门槛绊了一跤一屁股坐倒在地上。 “你……你……”时望轩瞪着大眼盯着突然窜出来的萧玉书整个人慌张的说不话来。 萧玉书站在雪人边上,指着地上的时望轩哈哈大笑道:“你看看你那怂样儿,哈哈哈哈哈,我有这么骇人吗?给你吓得站都站不稳,胆子这么小啊。” 时望轩一见是萧玉书,昨天被对方挑逗欺负却没法反抗的憋屈记忆立刻浮于眼前。 他三两下从地上迅速爬起,一脸警惕道:“是你,你又过来做什么?” 萧玉书坦然道:“我做的你又不是没看见,喏。”他带着露指皮套的手朝身边一指,时望轩的目光随即又扫到了一旁掉了一只眼睛的呲牙咧嘴的大雪人。 萧玉书兴致勃勃道:“怎么样?这烈焰红唇好不好看?” 这可是他怕雪人的白太单调,特意用朱砂涂的,寓意红色喜庆。 最适合时望轩这种半宝宝体质的小破孩儿了。 然而时望轩定定的眼神在萧玉书跟红唇雪人身上来回打量了下, 随后, “啪!” 时望轩以最快的速度重重关上了屋门,把晃眼的雪人跟碍眼的萧玉书齐齐关在了屋外。 眼不见为净。 措不及防被时望轩关在门外的萧玉书脸上的笑容僵在原地。 欸? “喂,开门啊,你个小没良心的,昨天我救了你,今天你就把我关门外头?”萧玉书拍拍门,大声道。 是,你是救了我, 但是也差点气死我。 救命之恩是一方面,但是时望轩觉得要论报答,也绝对不能让对方找乐子一样给吓死。 想起昨天这人居然跟自己打架。 偏偏自己还打不过他, 时望轩心里就憋闷异常。 可萧玉书是什么知难而退的良民吗? 当然不是,他可是越挫越勇型的二皮脸。 没一会儿,他凭自己的实力让时望轩违背自己的本心做了狗。 第38章 小伙伴 不是时望轩自己想当狗,而是萧玉书这个人太狗。 时望轩一直不给他开门也不做出任何回应,萧玉书就一直在外面扯着嗓子大喊大叫。 喊的是什么? 当然是细数自己昨日是如何见义勇为,面对失足落水的柔弱少年自己脱鞋丢袜,对其展开慷慨相救。 细枝末节,无一不明。 事无巨细的同时,萧玉书甚至还添油加醋、声情并茂的呐喊: “唉~,昨日的河水好~冷~啊!” “我现在的心也好冷啊~” “你的心也好冷啊~” “唉……这年头好人没好报啊~” 萧玉书在外面独自唱了好一出“悲戚”的大戏,里面的时望轩坐在床上,眉头挤成了重重的“川”字。 他双手食指死死堵着耳朵,但这些努力在萧玉书刻意放大声音的喊声下只能算徒作无用功。 尤其是在听见萧玉书讲述到自己是怎么给因为呛水昏迷的时望轩顺气排水的时候。 什么“人工呼吸”、什么“心肺复苏” ,时望轩痛痛没有听进去,他只想起昨日萧玉书附身跟自己嘴对嘴,唇瓣相贴的那一幕。 一想,时望轩顿时就浑身难受不自在起来。 萧玉书是个男人他知道,但是时望轩同样也是个男人。 两个大男人亲嘴儿什么的,时望轩实在是不敢想。 他鸡皮疙瘩起了一身,然后下意识又使劲擦了擦嘴。 外面的萧玉书还在不厌其烦的唱着大戏,他倒是一点都不嫌累。 就是觉得时望轩这小子多少有点忍耐功夫在身上,这要是换成他那个二世祖糟心弟弟,早憋不住张嘴输出了。 不过就算是输出萧玉书也会撸起袖子上去踹开门给其一顿“爱的打击”。 可萧玉书现在不能,眼前这不懂事的小破孩儿谁啊? 那可是男主啊,给萧玉书十个胆儿他都不敢随便在时望轩身上耀武扬威的。 再说了,萧玉书大早上起来可不是专程来找时望轩不痛快。 而是来找乐子的。 左右峰顶上就住着算萧玉书在内的一共三个人。 挽酝就不提了,他不敢。 但是时望轩就不一样了,萧玉书心里估摸着自己昨日救了他一命,下午临走时还给这小子取暖做饭补身体。 料想时望轩对突然出现的萧玉书再怎么抵触,但是萧玉书的善意和好心摆在这儿,他也得对自己的印象好转点了吧。 萧玉书的目的很单纯,就是平时闲来无事找邻居时望轩玩会儿而已。 他怕自己一个孤独惯了在给憋出什么毛病来,也怕给时望轩再憋出什么毛病来。 因为原书中没有提到时望轩有在折云峰峰顶的小院里住过,虽然系统没有过来找萧玉书的麻烦,但以防万一,怕时望轩心灵成长出现问题,萧玉书就自告奋勇主动来充当他前期能够说话的小伙伴。 萧玉书这算盘打得很好,也算是间接为自己找了个能说话的小伙伴。 虽然现在这个小伙伴目前还不太待见自己,但是这对于一个聪明且睿智的男人来说,简直就是小事一桩。 于是他故意在外面大声喧哗,说话专挑让时望轩这个年龄段听不得的油腻苦情话来说。 还是有感情的朗诵。 情至深处,萧玉书甚至还假哭了起来。 “呜呜呜呜呜,没天理了呀,我怎么就救了个这么没良心的娃呀,冰天雪地的把我一个长辈关在门外边淋雪吹风,造孽啊!” “唉……没良心啊……” “啪!” 时望轩忍无可忍,一把推开窗户,露出来一张比锅贴还黑又神情抽搐的小俊脸。 “你有完没完?”他道。 第39章 戏弄 见到时望轩探出头来,萧玉书佯装出来的哭丧脸立马变为欣喜,他笑道:“呀,终于肯出来理我了?” 时望轩眉头拧得死死的:“你这么大声,不怕吵到别人我还怕呢。” “怕什么?”萧玉书道,“这附近除了竹林最外边还有一座小院住着人,还有什么人呢?” 他自然是说的自己, 而自己现在就在这儿,因此可谓是有恃无恐。 时望轩见他这样不知天高地厚,疑惑道:“你知道你说的那个人是什么人吗?你就敢这么说。” 我可太知道了。 要说这萧玉书可就来劲儿了,他倒想听听时望轩给自己的评价,于是好奇道:“什么人啊?” 时望轩还非得想说出来吓吓他这肥胆,便神情郑重道:“那可是折云峰乃至玄天宗上赫赫有名的天才,少年英杰,剑术高超,你要是敢得罪了他有你好果子吃。” 萧玉书笑了,笑男主天真无邪的小脑袋瓜子。 “真有这么厉害吗?” 真有的,萧玉书其实就想听听时望轩当着自己的面还怎么夸自己。 哎呀,想想都愉悦。 然后他就听见接下来时望轩对自己的‘夸赞’ “你别得意,那位天才脾气差着呢,冷若冰霜,常年一张死板棺材脸,丝毫不近人情,”时望轩说着,还指了指自己:“之前我就是不小心碰了他一下,他那眼神恨不得砍死我。” “我就没见过这样冷的人,你要是吵到他了,把你剁成八段分着埋。” 萧玉书:“......” 脸上的笑容霎那间烟消云散。 好, 好好好, 说的真他么好。 合着我在你眼里就这么个寡淡德行? 时望轩见萧玉书笑不出来,以为自己成功将其威吓道,于是收回自己阴恻恻的神情,正色道:“知道怕了吧?没事儿你赶紧哪儿来的回哪儿去,要不然后果你知道。” 我不知道我的, 但我能主宰你的。 萧玉书笑着应道:“这可是你说的,那现在给我开门,我要回家了。” 时望轩鄙夷道:“你胡说八道什么呢?这明明是我住的地方,怎么可能会是你家?” 萧玉书理直气壮的叉腰道:“你说是你的难道就是你的,证据呢?” 时望轩觉得这人属实有点无理取闹:“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哦呦?不告诉我?”萧玉书走上前,离得时望轩所在的窗口近了些,也因此把时望轩吓的头缩了回去。 只听萧玉书道:“你不告诉我,我就当你是鸠占鹊巢的小贼,是偷别人屋子的小偷。” “你才是小偷!”时望轩被成功激怒,他据理力争道:“谁说我偷了? 这个小院明明是我师尊给我住的,跟你有什么关系?” 萧玉书一挑眉,道:“当然跟我有关系了,你以为这个小院子是谁造的?” 这可给时望轩问的一顿,他确实不知道这个小院子是谁做出来的。 但是想了又想,他道:“又不是你造的,你管这么多做什么,它现在就是我的。” “哟,你挺霸道啊。”萧玉书笑出了声,道:“那我不妨就告诉你,你听好了,这个小院里所有东西,篱笆,小屋,床板都是我做的,你说这小院子是不是我的?” 时望轩愣住了,萧玉书说的这样理直气壮,他还真不敢确定这小院子是不是对方造的。 如若真是,那自己还真就是鸠占鹊巢的小贼。 可他也不是笨到谁说啥就信啥,时望轩想了想就又反问道:“你说这小院是你造的,证据呢?” “证据?有啊。”萧玉书气定神闲,告诉他道:“你回屋里看看你的床板下面的床腿,是不是有一条比其他三条短,然后下面用一个石块垫着。” 时望轩立刻返回屋里,将信将疑的蹲下身去看床板底下。 外面的两条没有异样,他又把头低的更低些去看里面的那两个,结果却发现里面也没有萧玉书口中所说的短了一截还垫着石块。 “哼,骗子。”时望轩低哼了一句, 而就在他心里笃定萧玉书就是个满嘴谎言的骗子、打算再也不信萧玉书任何话并坚信的要赶其走时。 时望轩的屁股突然被人从后面用力拍了一下。 “啊呀!”时望轩被吓了一个激灵捂着屁股猛地一转头,然后就见原本被关在小屋子外的萧玉书不知何时竟突然出现在了屋里。 悄无声息的, 还在时望轩背后偷袭了他的屁股。 看着时望轩宛若见了鬼似的震惊神色,萧玉书诡计得逞后捂着肚子哈哈大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上当了吧,我说什么你还真就信什么啊? 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真够听话的啊哈哈哈哈......” 萧玉书笑的有多放肆开心,时望轩的心情就有多愤懑激荡。 他立刻站起身,用手指着萧玉书面门质问道:“你怎么进来的?我分明......” “分明关上门还反锁了是吧?”萧玉书笑着反问,看着时望轩难以置信的神情,他得意道:“不然你以为我干嘛要想法把你支开啊。” 萧玉书说着,怕时望轩这个傻小子不明白,还贴心的伸手给他指了指开着的窗户。 “你看,这窗户大不大?是不是刚好能让我翻进来?” 第40章 打赌 话都说到这儿了,时望轩反应再迟钝此时也明白了萧玉书的真实意图。 他气的手指颤抖:“你这个......你......” 更气的是,时望轩此时此刻竟找不出什么像样的话来指责萧玉书的无耻行为。 于是萧玉书便好心的替他说了:“你这个骗子、无耻、下流、臭不要脸~” 骂完后,萧玉书还笑着对时望轩道:“是不是想骂这个?你看,你怎么骂的都是小姑娘指责流氓的话,我只是进你屋里来转转,又没非礼你,你总怕什么?” 时望轩立刻反驳道:“我哪儿怕了?” 说完,他又想起了萧玉书前面的话,又继续反驳道:“你才是小姑娘呢!” 萧玉书立刻附和道:“嗯对对对对,你不是,那这位小公子请你一边儿去,我这个大老爷们儿累了要在这躺会儿。” 说罢,没等时望轩开口拒绝,萧玉书就先一步将时望轩把拉到一边,自己从容不迫的躺在了竹床上。 还盖上了被子。 时望轩这辈子活了十几年从未见过如此不要脸皮之人, 以至于在萧玉书厚着脸躺在他的床上闭上眼假寐时,时望轩都不知道是先骂人还是先把人从他的床上给拽下来。 但在看见萧玉书连鞋都没脱的时候,时望轩还是做出了选择。 骂人加动手。 “你给我出去!”时望轩拽起萧玉书悬在床边的一只手就开始往外拽。 可是十几岁的半大孩子都是记吃不记打的,就算时望轩是男主也一样。 他忘了昨天自己也是像现在这样使出吃奶的力气,然后床上的萧玉书纹丝未动,稳如泰山。 然而时望轩没记住的教训不止这一个。 因此在他第二次气急败坏伸出拳头朝萧玉书打去的时候,床上闭着眼睛的萧玉书轻笑了一声。 随之他伸手、反抓、起身、擒拿,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然后时望轩就被萧玉书第二次以双手反剪于背后的屈辱姿势给摁到了床上,脸被侧着压在被褥中,后腰还被萧玉书一条腿的膝盖抵着。 时望轩又再一次落入到了昨天的憋屈境地。 “放开我!”他再一次重复了昨天的话。 萧玉书打了个哈欠,然后懒洋洋道:“你看你,一点都不长个记性,昨天怎么挨打的又忘了,这怎么行?” 时望轩嚷道:“用你管!你个卑鄙小人!” “嗯?”萧玉书语调抬高了几分:“我卑鄙?我哪儿卑鄙了?” 时望轩赤着脸,细数他眼里萧玉书的“罪过”:“你私闯我家,言语欺骗,还背后偷袭,这不是卑鄙是什么?” 萧玉书反问道:“我若是真卑鄙,就不会吃饱了撑的救你,更不会嘴对嘴......” “啊,打住!”时望轩脸瞬间红到了耳根,“我、我承认你救了我,有恩,但你不能老提亲嘴的事情!“ 好, 我没嫌弃你,你倒嫌弃我嫌弃的不要不要的。 “那你打算怎么报答我?”他问道。 时望轩脸压在床上,沉思了片刻后认真道:“那......等你落水的时候,我去救你。” “啊哈?”萧玉书被他这样清奇的脑回路给逗笑,“我可不会像你一样笨。” “我才不笨!”只是被别人耍小动作摁下去了而已。 时望轩为自己可怜的小尊严努力争辩:“你别小瞧我!” “好啊。” 萧玉书饶有兴致的松开了手,时望轩摸到反抗的机会立刻转过身来朝萧玉书挥出证明自己的一拳,但不幸被萧玉书伸手挡下。 拳头被萧玉书用力攥在手里,时望轩想收都都不回去,不等他另一只手做出反应,萧玉书就一把抓起时望轩的前领将他拎到自己面前不过一掌之距。 此刻,因着这个动作,萧玉书脸上戴着的乌黑面具离时望轩很近。 近到萧玉书微勾的薄唇和白皙瘦削的下巴清晰的映在他的双眸之中。 看着眼前因为自己突然的动作而神色有一瞬间发懵的时望轩,尤其是他紧抿着嘴死死盯着自己的倔强小眼神时,萧玉书咧嘴一笑,缓缓道:“你很不服气吗?” 他近似询问的语气听得时望轩一怔,然后迟疑着点了点头。 “呵。” 随后时望轩就听见萧玉书轻笑一声,见其手一松,他自己失去支撑倒回了床上。 萧玉书站在床边居高临下的望着时望轩,慢条斯理道:“既然你不服,那就跟我出去比划比划,若是你能在我手底下撑过三招,我就服你,以后再也不过来骚扰你如何?” 第41章 好弱的男主 萧玉书给出的条件对于时望轩没有半点练家子基础、甚至连引灵入体都没有做到的少年来说,已经是非常之照顾且包容。 偏偏时望轩正好处于不知天高地厚的二逼年纪,愣是觉得萧玉书只跟自己过三招是轻看了自己。 故此他带着初生牛犊不怕虎的语气对萧玉书道:“才三招,你就这么瞧不起我?” “呀?”萧玉书挑起一边眉毛,蛮有意思的对时望轩道:“合着你还嫌少了?” 时望轩神情依旧不松:“莫欺少年穷。” “好。” 不愧是男主,不愧是气运之子、天道宠儿。 小小年纪本事不多,脾性还挺硬。 萧玉书今日非得让他知道知道什么叫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玩家之中有外挂大神。 于是他爽快道:“行,那我改一下,只要你能在我手底下撑过十招,往后我就再也不来如何。” 这次的赌约时望轩才勉强接受,点了下头。 然后萧玉书又继续道:“但要是在十招之内,你倒下了,那我可就要天天过来登门造访,到时候你可就不能再赶我走了,这你答不答应?” 时望轩闻言神情有些犹豫,萧玉书见状音量提高了些:“怎么?不同意?要是一个赌约只有你提条件没有别人提条件的份,那这赌约如何能作数?” 听此,时望轩眼中闪过一丝的纠结,但最后他还是答应了下来:“我同意,要是我赢了你要愿赌服输,离这我这里远远的不准再来。” “好。”萧玉书见他终于答应,便侧身让路,道:“走吧,这里打不开,咱们去外边。” 两人到了外面,时望轩面对萧玉书站着,整个人因为紧张悬气而早早绷直了身体。 萧玉书一看就知道时望轩缺少拳脚打斗这方面的经验,也因此提早知晓他一定会输。 所以出于好心,在过招之前,萧玉书还问了一句:“时望轩,想好了没有?你现在要是想反悔还来得及。” 没想到时望轩这小子还挺硬气:“现在我要是反悔,一定会被你嘲笑。” 嘿, 有点自知之明。 萧玉书道:“当然,你要是反悔,我绝对要鄙视你一整天。” 这句话更加坚定了时望轩要打赢他的决心,于是他利索道:“那我绝不反悔。” “好,”萧玉书薄唇一勾,双手握拳做出打斗前的预备姿势。 他道:“现在要开始了,你小心了。” 时望轩正全神贯注的观察萧玉书的动作,双眼紧盯着他攥紧的双拳不放,没有别的精力回应他,自己也摆出了半吊子的防御姿势。 他以为,只要自己格外留心萧玉书的双拳,自己就能勉强防御对方的招式。 可时望轩终究是经事太少,把一切想的太过简单。 萧玉书今天给他上了反诈的第一课。 只见萧玉书上一秒还是端着双拳在胸前,下一秒竟以一个时望轩难以预料的飞快速度抬腿就朝自己踢来。 萧玉书的速度快出了残影,这时望轩当然没有反应过来,甚至跟本没有时间反应。 只一脚,时望轩就被踹中了小腹,被萧玉书不可小觑的力道给踹得倒飞了出去,然后重重摔在了地上。 仅仅一招,时望轩不仅没有招架住,反倒还被这一脚给踢掉了所有反抗的力气,他捂着闷痛无比的肚子狼狈的在地上挣扎着爬起。 肚子很痛,浑身摔到了地上也很痛。 时望轩被痛的尝试着爬了半天都没能从地上爬起,只能一只手撑在地上勉强撑起上半身坐起。 “你......咳咳...咳......”时望轩被痛的说不出话来,但看着面前身影高大挺拔的黑面男子,他心中只剩下了一个灰败念头: 他输了, 只一招他就输了。 也正是萧玉书这简单一脚,又让时望轩残酷的意识到自己的弱小和废物。 见到时望轩一直瘫坐在地上没有站起来,而且脸色也比之前白了几分,萧玉书心里还是有点微微惊讶。 他明明已经在打斗前将自己的修为压制最低,甚至到了几近没有的地步。 目的就是为了在过招的时候不会意外伤到时望轩这个小脆皮身板。 但萧玉书怎么也没想到时望轩居然能弱到这种令他叹为观止的地步。 家人们谁懂啊? 龙傲天打脸爽文中的男主,前期居然如此之弱鸡。 第42章 打出毛病了 此时此刻,此情此景,萧玉书真的好想回到现代,登上这部小说的网站,在小说作者底下评论一句: 小小男主,不足为惧,哥这一脚,踹成小弟。 但是现在的实际不太合适,因为萧玉书看时望轩渐渐泛红的眼眶,心里顿觉不妙。 不会吧,自己把小时候的男主打哭了? “喂,时望轩,输了就是输了,你在地上坐着不起来这是什么意思?不会是要反悔吧?” 萧玉书上前几步,走到时望轩面前伸出手道:“行了,起来吧,你要是觉得实在难过,咱们过几天再比一次怎么样?今天的就先不作数,怎么样?” 然而他的好心落在时望轩眼里就是一种施舍。 是强者对废物的不屑施舍。 于是时望轩伸手将萧玉书好心伸出的手拍到一边,自己捂着闷痛的小腹从地上缓缓站起,在萧玉书不解的目光下,他咬着牙道:“作数,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愿赌服输。” 萧玉书没想到时望轩还能这么有骨气,不过这也正符合一个小说男主应当做出的反应。 于是他满意道:“这可是你说的,那从今往后我要是再上你这里登门造访,你可就不能赶我走了。” 时望轩越过他身边,步履不稳的朝屋里走去,面对萧玉书的话,他只回了两个字:“随你。” 随后他便进了屋,留萧玉书一个人对着时望轩离去的背影出神。 啧啧啧, 这声音,这语气,显然这小子多少还是有些不服气在身上。 萧玉书不免有些无奈,但他也理解,这个年龄段的男孩子总得有些傲气,不服天不服地的,非得经历点什么沉痛打击他才懂得什么叫天高地厚。 赌约赢了,萧玉书现在可谓是能在时望轩住的地方进去自如,因此他开开心心的大步走进了小屋里,准备跟时望轩增进一下小伙伴之间的基本感情。 然后他就悲催的发现,自己好像真的把时望轩给打出了点毛病。 只见屋里唯一能坐的那张竹板床上,蜷缩着时望轩比同龄人瘦小许多的身体。 仔细一看,床上那小小一只似乎还在微微发抖。 担心自己真的把男主打出些好歹来的萧玉书连忙快步上前,用手扒拉时望轩缩成一小团的身体,并道:“喂,时望轩,你怎么了?是不是我刚才摔疼了你了?” 细细回想一下,刚才的那一脚,尽管萧玉书用了连半成都没有的力气,也没有动用修为,但原身这些年身体的肌肉强度摆在这儿,而时望轩因为常年营养不良而瘦弱异常的小脆身子骨也摆在这儿。 别说是半成,就算是萧玉书用百分之一的力气,时望轩也很难吃消的了这一脚。 这样思虑过后,萧玉书恨不得再踹自己一脚。 他在心里怒斥自己找个什么赌约不好,非要给本就身体不好的时望轩再添一伤。 时望轩现在还是个半大孩子呢,自己这样欺负小孩跟禽兽有什么区别? 可眼下时望轩身体抖得越来越厉害,萧玉书此刻也顾不得在心里谴责自己,他再一次询问道:“时望轩,你翻过来让我看看,是不是踢坏了地方?” 但时望轩像是在因为自己就这样输了赌约所以不服气似的,任凭萧玉书怎样好言好语劝说就是不给予任何理会,也不转过身来让他看。 于是萧玉书有点着急的丧失耐心了,他语气不再像之前那样从容,反而染上些焦急:“时望轩,别闹了,翻过身来让我看看先。” 而然时望轩依旧紧紧蜷缩着身体,既不出声回应他,也不翻过身来让萧玉书看。 萧玉书见此,心道坏了。 想起方才时望轩痛苦而惨白的脸色,他心想这孩子不会被自己这一脚给踹出什么应激反应了吧? 于是萧玉书也顾不得什么征不征求时望轩的同意,他伸出手就开始强行将时望轩整个人掰过来。 但这遭到了时望轩的强烈挣扎与反抗,他甚至还拼命扭动肩膀不让萧玉书触碰。 这可难不倒身强力大的萧玉书,他直接两手快速抱住时望轩的腰背,然后手一转一翻,轻而易举的将时望轩整个人抱离了床面。 在身体的失重感下,时望轩身体下意识僵硬了一瞬,随后自己就毫无防备的被萧玉书翻了个面并放了回去。 也正因如此,时望轩所极力掩饰的也完全暴露在了萧玉书的眼中。 第43章 老天不公 萧玉书是很喜欢养小猫小狗的,因为他觉得毛茸茸的乖巧小动物是天底下最可爱的生物。 它们会围在自己脚边“汪汪”或“喵喵”的叫,也会用自己软乎乎肥嘟嘟的身体亲昵蹭自己的手。 但萧玉书最怜爱的,还是它们那双生来就湿漉漉的眼睛。 而此时此刻,无声哭泣的时望轩就顶着这样一双红红的眼睛不服气的瞪着自己。 说实话,哪怕萧玉书知道时望轩是男主,在未来会将自己千刀万剐折磨致死,但他也从未有过像折云峰上其他弟子或者书里其他炮灰一样有蓄意欺负时望轩的恶劣想法。 因为一个得不到的身份、嫉妒的样貌、或者心爱的女人就去迁怒一个做事一贯安分老实的少年身上,这种行为萧玉书本人是十分唾弃以及鄙视的。 男主最后会杀了萧玉书,是因为前期的剧情里原主三番两次给男主下绊子并在危难之际屡次将其抛弃。 因此男主最后要报复到萧玉书身上,他一点都不怨对方。 所以,今日的赌约并非是萧玉书有意要欺负时望轩。 他真的不是故意的。 再次复申一遍, 他萧玉书真的不是故意的! 所以当萧玉书在看到时望轩隐忍、克制但又脆弱的神情,以及他颊边刚刚滑落的那滴豆大泪珠时,他整个人都是懵的。 他现在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而时望轩被萧玉书这样粗鲁的翻过身来,看到萧玉书盯着自己发愣的眼神,他下意识赶忙捂住了脸,无措道:“你看什么?不准看!” 这句话要是放在别的场合被时望轩以生气恼怒的语气说出口,萧玉书一定会嬉皮笑脸的再嘲笑他别别扭扭的跟小姑娘似的。 但眼下的情况可不一样,时望轩尽管是带着愠怒说话,但更多的是压抑的哭腔。 再加上他本就格外瘦小还在发抖的身体,微红的双眼,苍白的脸色。 萧玉书觉得自己就跟仗着年纪大身体壮就欺负小孩子的混蛋没什么区别。 “哎,那个我刚才是不是踹疼你了?”因为心怀愧疚,萧玉书没有再跟他拌嘴,而是再次小心询问,连说话的语气都轻柔了许多。 但这也只换来了时望轩一字一顿的强调:“没有!” “一,点,都,不,疼!” 萧玉书:“......” 好, 那肯定是踹疼了。 萧玉书自动将时望轩的话进行翻译,然后伸手去掀他的衣服,打算看看是不是自己给人家踹出青紫的淤痕。 察觉到萧玉书的动作,时望轩又大喊了一声:“别碰我!” 紧接着他双手呈自卫姿势环住自己,抱的紧紧地,就是不让萧玉书去碰。 偏偏萧玉书还顾及着时望轩的激动的情绪跟脆弱的身体状况,因此不敢使太大劲儿扒拉他。 因此,萧玉书只能用一种大人哄小孩儿的语气尝试对时望轩劝说道: “喂,时望轩,你别自己生闷气,我要是踹疼了你那当然是我的不对,大不了我给你道个歉嘛,你总得让我看看伤的怎么样,然后给我个赔礼的机会吧。” 讲真,时望轩疼的说话有点费力,只想自己安安静静的躺一会儿,他又没有那么矫情,不是输了个赌约还挨了下打就要跟女孩子似的哭哭啼啼半天。 只是疼痛之余,时望轩倍感失落。 为什么自己拜入玄天宗折云峰上这么长时间,非但没有接触到任何功法、修行的门路,还备受这里其他弟子的藐视欺辱。 他是来变强的,可就好像老天非要跟自己作对似的,不是给时望轩降下磨难,就是给时望轩无时不刻的制造麻烦。 所以时望轩愤懑、痛苦,凭什么都是人,而老天却要故意对自己如此不公。 就连眼前这个看起来浪里浪荡的黑面男人都如此之强,自己连一招都撑不下去。 时望轩开始对自己活在这个世上的信念产生质疑, 要是自己一直都这么废物,与其像个人人都能踩一脚的蝼蚁一样苟活,还不如自己提前自我了结,省的再多丢人显眼几年。 “你要想在这儿待着,自己找个地儿坐,我没事。”时望轩憋着疼,从牙关里迸出这么一句。 第44章 强大的修士 闻言,萧玉书在空荡荡的屋里扫了一眼,心道也没什么能坐的地方。 除了时望轩躺着的这张床。 他心感无奈的轻叹一声:“没什么可坐的地方,你还是让我看看吧,不然我连走都走的不安心。” “你当然安心,不安心能踹这么狠一脚?”时望轩终于忍不住道。 这句吐槽,着实敲了下萧玉书的小良心,他不好意思道:“我这不是......哎算了,怪我,你让我看看先。” 时望轩还是不肯,仿若受伤的野兽幼崽,将伤处藏着掖着不肯示人。 萧玉书见此只好道:“你要是不让我看,我可不介意今晚跟你挤一张床。” 听他这么一说,时望轩难以置信了一瞬,然后妥协的掀开了上衣的衣摆。 萧玉书顺势低头一看,紧接着他牙缝间倒吸一口冷气。 不像话, 这太不像话了。 萧玉书只这一眼就又在心里痛批了自己一万遍。 只见时望轩瘦的有勒骨感的小腹上,一块手掌大的极重极深的青紫痕迹赫然出现在其中。 时望轩肤色偏白,因此这道淤痕在他身上就更加扎眼。 刺目,刺痛了萧玉书良心的双目。 于是愧疚心呈指数式加重的萧玉书艰难开口道:“对不起啊。” 时望轩冷哼一声,道:“我谢谢你啊。” 萧玉书也没那个脸再呆在这惹这小子伤上添气,于是他放缓了语气,对其道:“那好,你坐起来,我给你散散淤血,这其实也没那么严重,养几天就好了。” 时望轩却用一种很是质疑的眼神瞥着他问道:“这么大的伤你怎么散?别胡吹了,你只不过是打架厉害了些,少在这儿吹牛。” 萧玉书道:“你不信我能帮你疗伤?” 没有尝到过修行甜头的时望轩自然是不信,他道:“不信。” “好,今天就让你见见世面。”萧玉书笑笑,坐到了时望轩身边,将手探到了他的小腹上。 萧玉书突然做出的冒犯动作给时望轩条件反射的吓得伸手反握住他的手,惊道:“你做什么?” “嘘,给你看个你绝对没有见识过的东西。”萧玉书故意这样说,神秘兮兮的样子果然引起了时望轩的好奇心。 于是这小子最终还是将信将疑的松开了自己的手,任由萧玉书掀起自己的衣服将手贴到了青紫的地方。 萧玉书有灵气护体,在这没有点暖炉的寒冷小屋里显得格外温暖,尤其是在时望轩偏凉的小腹上,这种热量就更加清晰。 时望轩被这种温热给摸的整个人一僵,然后绷直了身体不敢妄动分毫。 萧玉书的治疗方法很简单,就是催动灵气,将时望轩小腹上的淤血给化散。 活血化瘀,小腹上会因此发热,随后热量就会将淤堵的血气散去。 这个方法很简单。 不过时望轩不仅适应不了有人对自己这般动作,还难以忍耐这种来自别人手里的滚烫温度。 因此,为了转移注意,时望轩不自在的目光乱瞟,然后落到了萧玉书戴着黑皮面具的脸上。 因为在认真操纵灵力,萧玉书露在外面的双眸中尽是认真的神色,然后就是他轻抿的薄唇,微尖但并不刻薄的下巴...... 时望轩看的出了神,以至于最后萧玉书完事后喊他他都没听见。 “喂,”直到萧玉书拍了他肩膀一下,时望轩这才回过神来,带着刚发完呆的茫然感道:“怎么了?” 萧玉书微微颔首,示意时望轩自己往下看。 时望轩顺着他的动作低头一看,竟然惊奇的发现自己小腹上原本那一大块青紫此刻已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让本来对萧玉书刚才吹牛似的言论满心质疑的时望轩惊讶无比,他甚至都忘却了自己刚才要赶萧玉书走的话,睁大了眼睛问道:“这是怎么回事?你怎么做到的?” 萧玉书颇有点骄傲道:“这你就不懂了吧,灵力知不知道?修为知不知道?我是个强大的修士你知不知道?” 嗯,筑基后期对一个炼气期都没有的小屁孩,那确实是强大。 时望轩一听,道:“你是修士?” 萧玉书点头道:“那当然,不然你以为我是怎么在这里来去自如还不被峰上的任何人发现的?” 嗯,反正自己也算是这峰上的人,要发现也是自己人。 时望轩更加惊讶了,他道:“你这么厉害?连师尊都发现不了你吗?” 嗯...... 在某种程度上讲,萧玉书自己认为是的。 所以他并没有否认。 时望轩彻底震惊,他没想到眼前人居然这么强,怪不得在折云峰上没有被人发现过,还来无影去无踪的,原来竟是一个这么厉害的修士。 于是他又追问道:“那你会什么?” 萧玉书如实道:“我会的你都想象不到,说不出来,反正你不会的我大部分都会,我会的你大部分都不会。” 第45章 逃避 听到他这番话,时望轩呼吸起伏大了些,不知道是不是第一次近距离接触到修士的缘故,还是因为别的什么,他低头沉思了下,然后纠结着小声开了口: “那......你会引灵入体吗?” “这还用说?当然会啊,修行的第一步就是要学会引灵入体,不会引灵,就没有办法修炼,更别说别的了。”萧玉书直截了当道。 时望轩一听,眼中升起了一丝希冀,像是久旱逢甘露的兴奋。 但是却难以言表。 因为眼前人看起来并不靠谱。 而且,时望轩放在床上的手无意识的攥紧。 他自己是有师尊的,哪怕师尊再不怎么理会自己,那也是明面上的师尊。 时望轩要是从别人那里学会引灵入体,那岂不是背叛了自己当初满心雀跃行的拜师礼。 他还记得当时被挽酝破例收为弟子的手,自己在一众长老面前认真用力磕下去的头。 痛且真诚。 但是介于自己这几个月在折云峰上的悲惨经历,还有昨天险些身死的致命教训,时望轩实在是不想再苦苦等待师尊那不知何时才会施舍的教导。 他想变强,已经无法再等下去了。 时望轩痛定思痛后,犹豫再三,最终还是挣扎着小声开了口:“那个,你能不能......” “行了,现在我歉也道了,礼也赔了,反正我在这儿你也不待见我,那我就先走了,有缘再见吧。” 没想到还没等时望轩扭捏着说出自己的请求,萧玉书先大大咧咧的开了口。 “你自己好好休息吧,反正你还有一个月的苦役,做不完你又要挨罚了。”萧玉书说着拍拍屁股起身,大步朝外走。 “哎,你......等等.....” 时望轩还没来得及叫住萧玉书,更没来得及问他怎么知道自己被罚做了苦役,就眼睁睁看着他的身影如烟似的消失在小院中。 很神秘,很虚幻 但是,时望轩很失望。 他觉得自己好不容易离踏入修行最近的一次机会就这么被时望轩错过了。 而且,萧玉书还是被时望轩亲自赶走的。 他想想就抓耳挠腮的后悔。 也怪自己之前没发现这个黑面人居然如此之厉害,若早知如此,时望轩绝对不会对其一副讨厌至极、居然人于千里之外的恶劣态度。 可是后悔归后悔,黑面人说的对,眼下这么一折腾,时望轩吃饭是没时间吃饭了,但今天的杂役自己还得照例去做,不然去晚了又要遭人冷眼了。 时望轩蹬上鞋子,再次出门,小屋门口的大雪人还在门外不动安如山似的立着,只不过因为掉了一只眼睛有点无法言喻的丑。 想了又想,时望轩不自觉的摸了下被萧玉书治好了的小腹,然后默默的从地上把小石子捡起来给大雪人按了回去。 临走时,时望轩还禁不住的想: 要是自己刚才的声音再大点,说话的时候没有那么纠结犹豫就好了。 其实时望轩想的有点多,还简单。 无论他刚才在屋里说话声音大不大、纠不纠结都是无关紧要的。 而且当时时望轩说话的时候声音虽然低,但萧玉书可是实打实的都听见了。 聪明如萧玉书,他只听那前几个字就猜出了时望轩的意图。 所以不等时望轩说完,萧玉书就麻利的脚下抹油开溜了。 不是萧玉书小心眼儿,怕时望轩受到自己提点后仗着天道宠儿的特性修为一涨千丈高,然后反过来不费吹灰之力的拿捏自己。 也不是怕自己学艺不精,教坏了时望轩,然后直接导致小说剧情全面崩盘,再间接导致萧玉书死翘翘。 最主要的原因,还是萧玉书那不可违逆的良心在作祟。 第46章 他不能教 挽酝对萧玉书很好, 无论是原装货还是现在换了个芯子的萧玉书, 一直都很好。 这点萧玉书无法否认,虽然自己是沾的原主的光,但是他也切切实实感受到了挽酝这个人的好。 同时,萧玉书也对挽酝的性子摸了个大概出来。 虽然依旧是不知道挽酝在书中为何从头到尾都不待见时望轩,也不知道他是因为什么不可言说的缘故被迫收了自己不待见的孩子做弟子。 但萧玉书在这段时间的几次接触中,万分肯定挽酝绝对不是什么心胸狭隘、目中无人的小人。 人的性格不止写在脸上,还有言行语气、举手投足间。 因此他看出挽酝是个倨傲清高的人,这样孤高的人又怎么会单单跟一个半大孩子过不去呢。 这也太不符合常理。 所以萧玉书猜测挽酝这么冷着时望轩,其背后一定有什么原因。 但眼下这个并不是重点。 萧玉书认为,挽酝虽性子冷,但也不失为一个好师尊,反正对他来说是的。 所以师尊对自己的好摆在这儿,萧玉书自然不能忘恩负义,做了恬不知耻的白眼狼。 这方面主要还是说的是时望轩想让自己教他引灵入体的这件事。 按理说,教弟子引灵入体的必须得是师尊来做才对,虽然萧玉书知道在原书中时望轩不是靠挽酝的指导,而是自己误打误撞间才摸到了引灵入体的门路。 可他还是不能做时望轩的引路人,这跟打挽酝的脸有什么区别? 还有,引灵入体可是小说中具体有过描述的情节,虽然篇幅不多,但是也算一个比较重要的剧情,不是萧玉书想就能瞎改的。 138可是不定时在他身边看着呢,要是剧情出了点什么岔子,萧玉书记得138可是告诉过自己任务做的不好是会有惩罚的。 于理于情,教时望轩引灵入体的这个活,萧玉书无论如何都不能做。 所以到最后临走时,萧玉书哪怕听见了,也猜出了时望轩的意图,他也不能做,只能选择开溜逃避。 想起最后时望轩失落的神色,萧玉书多少也是有点不忍心的。 他明白,这孩子是因为自己没有修为、在这里被其他弟子欺负狠了,才迫不及待的想要变强。 但是男主嘛,前期注定要过的惨一些,不然接不住后期的泼天富贵。 萧玉书这样凭空安慰他,也安慰了自己的于心不忍。 回到属于自己的竹舍后,萧玉书摘下面具,露出遮掩下那张清冷出尘的绝色面庞。 只是此刻的绝色,却在这纷飞的大雪天中平添了几分忧感。 推开门,萧玉书翻身倒在自己温热的床上。 床下垫着一大块温玉,就算萧玉书几日不在,这张床也是日夜恒温,一点也不会冷。 这是挽酝怕小时候的萧玉书自己住在这里,小小的身体受不了这天寒地冻,所以去别的地方特意寻过来的。 温玉虽算不上什么名贵物件,但要是想寻得这么大一块,恐怕也得耗费不少心力。 挽酝对原主这么体贴入微,萧玉书都忍不住怀疑原主是不是挽酝从外面领回来的私生子。 回想一下原装货跟挽酝别无二致的神态动作和言行,再加上原主纯净的水灵根和挽酝的冰灵根。 萧玉书垂在床下无意识摇摆的一条腿忽然顿住。 私生子? 没准还真是呢? 但没等他细想,萧玉书的思绪就被屋外几道厚实的踩雪声给打断。 有人来了。 第47章 六长老的道歉 只听屋外踩雪的声音渐渐朝竹舍逼近,已经走进了敞开的院门。 本以为又是穆青青这个麻烦的女人来骚扰自己的萧玉书直接烦躁扶额,随之重重叹一口气,叹完后又快速坐起身调整好面部表情,确定自己伪装出来的淡漠表情没有露出破绽。 只是他端坐着等了一会儿,居然没等到穆青青像以往一样不等萧玉书同意就擅自推开门。 而是在小屋外,隔着屋门在外站着,既不出声,也不进来。 这女人又在搞什么飞机? 萧玉书耳目聪明,坐在床上就已经清楚的感知到了屋外人的气喘吁吁。 “进来。”实在是没有耐心等她做出下一步动作的萧玉书直接出声。 或许是他这一声太过突然,门外的人喘气的动作一滞,然后出声道:“玉书师兄。” 这是个少年的声音,不是穆青青的,萧玉书为此感到了稍稍的意外。 也正因如此,他起身来到门口一把推开了门。 紧随其后出现在萧玉书眼前的,是一张从未见过的陌生面孔。 眼前人的少年长着一张清秀干净的脸庞,五官也生的很伶俐,是让人一看就生不起什么厌恶之心的长相。 萧玉书在脑海里迅速回想一遍,但仍然没有想起关于眼前这张脸的任何记忆。 但出于对方不是穆青青的原因,萧玉书心中的烦躁消失殆尽,他淡淡道:“你是何人?” 少年似乎面对萧玉书有点紧张,面对萧玉书不敢抬头,道:“我是流光峰上六长老桑禹的嫡传弟子,叫胡先。” 萧玉书一听,心中暗暗惊道此人居然是六长老那个老色批的弟子,怪不得生了这样一张脸。 他面上神色不改分毫,继续道:“找我什么事?” 胡先如实道:“师尊已经醒了,但他对于前段时间的事情倍感愧疚,为了表示歉意,师尊特意派遣我来给玉书师兄送赔礼。” 胡先说完,将自己手里捧着的小锦囊,毕恭毕敬的抬到了萧玉书面前。 这小锦囊的外观跟前些日子青云送的那个看起来差别不大,但是里面的东西差的大不大萧玉书就难说了。 那六长老是什么人? 他能送出什么好东西? 一堆帮助早生贵子的下流小药丸罢了。 萧玉书不由得思考起六长老干嘛一醒来就巴儿巴儿往自己这送东西,于是他对胡先道:“六师叔醒来之事,可有告知我师尊?” 胡先一听,面上神色僵硬了一瞬,继而摇了摇头。 这下萧玉书懂了,估计是这老东西知道东窗事发,怕自己醒来后遭到挽酝的强烈报复,所以这才命弟子先一步找到萧玉书这里来说好话,想着赔完了礼、道了歉,能消减一下挽酝这尊战圣尊的怒火。 保住自己一条小命。 本来想着六长老那个下作畏缩的德行,这个赔礼萧玉书实在是不想收。 可是碍于两个长老间十分紧张的关系,他也不想接下来再让挽酝因为自己跟宗门内其他长老僵了关系。 反正收了就收了呗,看不上这些生子小药丸萧玉书把它丢一边一角不予理会就是了。 因此,在胡先举着小锦囊苦苦等待中,萧玉书垂下眼眸,还是接过了这个赔礼。 至此,胡先的任务完成,然后松了一口气。 萧玉书看他这番紧张的模样,心中肯定这嫡传弟子在六长老那个老流氓那里过的也不怎么好,甚至这长相以后或许还有贞洁危机。 出于人道的善心,萧玉书在胡先离开前提醒了一句:“平日里提防着你师尊,他不是个好人。” 闻言,胡先走出去的脚步一顿,像是很惊讶平日里对人对事都冷淡至极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萧玉书会出言关心自己,他脸上的神情在短暂的震惊过后又恢复了平静。 “我知道了,多谢三师兄提醒。” 萧玉书这才放心而又冷漠的关上了门。 只是门外的胡先并没有立即离开,而是保持着回过头的姿势定定的看了萧玉书紧闭的屋门一会儿。 待空中大雪停下后,胡先的唇角才上扬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随即回首离开。 第48章 凭什么 萧玉书一回屋就快速甩手将这个肮脏的小锦囊丢在了一个角落里,还掏出手帕仔仔细细擦了擦手,连手指头缝儿都有好好关照到。 那颇为嫌弃的样子,仿佛手上方才是接过了什么极其恶心人的东西。 不是仿佛, 它就是恶心人的东西。 萧玉书恶寒完了之后,又窜回了床上,以一个极为不雅观甚至放浪的姿势躺着。 唉,一个人的日子总是这么百无聊赖,了无生趣。 好不容易有了个可以逗着玩儿的小邻居,偏偏萧玉书还没把握住分寸,非但没跟这个小邻居处成什么好关系,还劲儿用过了头,把人家给逗毛儿了。 这叫什么破事儿啊。 萧玉书用牙咬着被子,懊恼的在床上翻滚了一会儿。 滚着滚着,因为昨天想事情睡的晚和因为想找时望轩玩起得早的后遗症就来了。 萧玉书成功把自己整困了。 想着反正这里也是没人,所以萧玉书就毫无顾忌的倒头就睡。 不过他也不是那样神经大条的人,记得有穆青青这个随时不请自来的女人在,所以萧玉书临睡前还特意为了她设下了一个防护结界。 这个结界针对性不强,只要是人,只要修为在萧玉书之下的弟子都进不来。 但折云峰上除了那个穆青青,一般没有人会吃饱了撑的过来找萧玉书说话。 所以在布置完结界后,萧玉书就放心的睡下了。 然后这个结界,也就成功的把受命前来寻找萧玉书来商议事情的七长老的嫡传弟子沐辰给挡在了外面。 再第三次尝试进入萧玉书所在竹舍的外围而不成后,沐辰一贯没有什么情绪的俊脸上浮现一道疑惑。 但知晓萧玉书以往的冷漠脾性,他也没在此处多作停留,转身欲走,打算改日再来。 但在从峰顶下去时,沐辰刚好碰上了做完杂役回来的时望轩。 两人一高一低,一个挺直腰板神情淡然的往下走,一个弯曲腰身面露疲惫的往上爬。 沐辰的轻松从容和时望轩的疲累狼狈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一个光鲜,一个黯淡。 时望轩抬起头,本就因为浑身疲软而走路吃力的双腿此刻有些发软,见到来人,他依旧是恭敬的拱手艰难喊道:“七师兄。” 但沐辰却居高临下的看着面前身处低下自己几尺处的时望轩,语气平淡的抛出了这么一句: “折云峰上历来没有十四岁还未曾入门的弟子,你是凭借什么留在这里的?“ 这一句话,犹如石子坠进湖面,在时望轩的内心激荡起一圈圈波浪。 然而沐辰似乎只是顺嘴道出,并没有别的意思,见时望轩愣在原地没有说话,便自顾自的从他身边经过下了山。 时望轩被这一句话给深深刺激到,整个人在半山腰上定了好久,久到他再僵硬着转回头去看身后时,沐辰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见。 “你是凭什么留在这里的?” 唯有沐辰临走时没有半点情绪波动的这句话,一直在时望轩的脑海里反复响起。 他凭什么? 他凭什么能留在这里? 他凭什么不能留在这里? 时望轩因为劈柴而被磨出水泡的手此刻像是忘却疼痛似的,紧紧攥起,握成了拳。 这时一阵风迎面吹过,将他的头脑吹凉了几分。 回过神来的时望轩继续往前一步两步的艰难向上爬行,可不知是不是因为沐辰刚才的话,他现在整个人心不在焉、六神无主,走路也忘记了看看脚下。 于是走出没一段路,时望轩就被脚下埋藏在雪地里的石块给绊倒,他整个人没反应过来一下子扑在了雪地里。 彻骨的寒再一次包裹住时望轩全身,他吃力的撑起上半身,盯着面前因为磕破了嘴而被流出的血染红了的雪。 “咚!”时望轩神情有一瞬的、自己察觉不出的狠戾,他突然出拳重重的砸在了雪地里。 “咚!” “咚!” “咚!” 一拳又一拳,时望轩睁大了泛红血丝的眼睛,整个人魔怔了似的,发了疯用了狠朝雪地里使劲砸着。 直到自己双拳被鲜血彻底染红,面前的雪地也被血迹给玷污了一片,扎眼的红刺痛了时望轩的双眸时,他才找回自己的清醒意识。 清醒过后,时望轩只看了眼面前的血,然后默默从地上缓慢爬起,像是无事人一样,神情淡定的继续朝山上爬去。 他的神色相较遇到沐辰之前的疲惫都坦然了许多,又仿佛是方才什么人也没遇到、什么话也没听到似的,若不是那双一路上都在滴血的手,旁人在场还真看不出时望轩经历了什么。 过了一会儿,雪又下了起来,将时望轩经过的路段上的血迹慢慢遮掩住,彻底恢复了无事发生的样子。 第49章 独饱饱不如众饱饱 因为那天跟时望轩逗急了惹出的些许小不愉快,萧玉书的确又自己窝在竹舍里过上了几天睡了醒,醒了练剑,连累了睡,睡了再醒的无限循环的枯燥日子。 萧玉书本以为自己大概就要这样熬到剧情开始,可没想到这天自己居然在竹林练剑的时候发现了几颗新冒出头来的幼嫩小竹笋。 那鲜翠欲滴的小模样,跟周围墨绿玉竹截然不同的嫩绿颜色,还有那摸起来爽滑不失纹路的优良手感。 萧玉书觉得要是不把这些做成菜简直辜负了上天刻意安排的相遇。 但小竹笋怎么能做了单菜呢? 当然是要荤素搭配才能堪称一绝。 于是这天萧玉书放下剑,怀抱着刚刚摘下来的几颗小竹笋,兴冲冲的跑去了小河边上捞鱼。 不同于时望轩的笨拙,区区几条小鱼,萧玉书抓起来简直就是信手拈来。 没一小会儿,两条鲜活肥美的的大胖鱼就被萧玉书丢了上来,掉在地上扑腾着尾巴做垂死挣扎。 最后萧玉书还在河岸边惊喜的发现了几只小蘑菇。 棕灰色的大头小身体看得萧玉书心里直痒痒。 长得这么让人放心,一定不是什么害人的小毒物。 然后萧玉书也顺手摘了这几个蘑菇并心满意足的走了。 但他并不是回的自己的竹舍,而是时望轩的小院。 说实话可能萧玉书这个人就是有点贱贱的熟悉在身上。 时望轩越是不待见他他就越喜欢往人跟前上凑。 主打一个贱且锲而不舍。 萧玉书的目的很简单,自己的竹舍因为原主早早辟谷所以没有厨房,更别提做饭必备的锅碗瓢盆什么的。 但时望轩不一样,他可是要吃饭的,之前萧玉书给他煮鱼汤的锅碗还是从时望轩床边拿出来的。 这小子也不傻,知道自己在饭堂吃不上饭,还懂得给自己开小灶填饱肚子。 秉持着独饱饱不如众饱饱的分享精神,萧玉书觉得这是他拉进自己跟时望轩小伙伴之间友好感情的好机会。 掏出面具利索戴上后,萧玉书拎着鱼抱着蘑菇和小竹笋就神清气爽的朝小院大步走去。 小院子里,时望轩正对之前萧玉书做的那个大雪人疯狂泄愤。 因为今日时望轩好不容易提前做完杂役,来到饭堂打饭时幸运的赶上了锅底最后那点放凉了的野菜汤。 又恰好今日打饭的是个慈祥的阿婆,看时望轩灰头土脸、苍白肌瘦的小身板实在可怜,便偷偷给时望轩在菜汤里放了几块肉。 虽然只是些不过指甲盖大的碎肉,但这些对日常吃不饱肚子的时望轩来说,已经是非常好的伙食了。 为了不让自己今日的难得的好饭菜又像以往那样被其他弟子看见并故意糟蹋打翻,时望轩小心翼翼、如视珍宝般端着这碗来之不易的带着荤腥的菜汤,一步一步,快步回到了自己的小院。 本来想着既然已经到了自己安全的地方,时望轩也想吃口热乎的,正好之前自己在小院里打了个烧火的小灶,想着把菜汤放上面热热再吃。 结果时望轩被心中美好的想法给冲昏了头脑,一时不注意忘却了挡在门口的那个该死的大雪人。 于是他端着菜汤出去的时候,动作过快,来不及停下,那碗时望轩珍惜无比的菜汤全洒到了雪人身上。 雪人纯洁白皙的肚子脏了一大片,时望轩今天的好心情也随之碎了一大片。 第50章 被抓包 时望轩难以接受自己即将到口的美味就这样毁于一个雪人。 但当雪人身上的雪将菜汤融合成一团污糟时,他宕机的脑海中突然回想起了自己这些天惨而受欺的经历。 愤怒层层叠加之后,终于在此时达到了顶峰,时望轩终于忍无可忍,一脚朝雪人的肚子踹去。 可悲的是,萧玉书在堆雪人这方面是把好手,应该说成年男人在玩这一方面都是把好手。 所以也不知道他是怎样搞得,居然把雪人压得这样严实、这般时望轩想象不到的硬。 故此,这一脚时望轩踹出去,不仅没有对雪人造成任何实质性的伤害,反倒还把时望轩自己弹了回去。 跌了个大屁股墩儿。 时望轩坐在地上,盯着面前咧着个烈焰红唇的大嘴的雪人,脸色铁青,青筋暴起。 而此时雪人那居高临下的二逼神态竟让时望轩平白产生了它是在嘲笑自己废物的心理。 自尊被雪人狠狠打击,以至于时望轩顿时怒火中烧,丧失了理智,发疯了似的手脚并用朝着雪人的大脸左右开打。 拔掉鼻子,抠掉眼睛,划烂那张恶心的红嘴,紧接着时望轩就一拳一拳用力朝雪人只剩下惨白的脸打去。 再硬实的雪也比不上冰坚硬,于是在时望轩发泄般的狂打后,伴随着愈来愈重的沉重喘息,雪人的脑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面目全非。 自己的努力终于有了成效,时望轩像是受到鼓舞似的打得更起劲儿了。 终于,伴随着一声低吼,时望轩最后一拳卯足了劲儿。 “咚!”的一下,雪人早已支离破碎的脑袋终于被他打爆,零散的雪块四下掉落,正好露出了后面不知站了多久的黑面萧玉书。 时望轩一见到他,原本凶神恶煞带着报复快感笑容的脸色瞬间一滞。 只见眼前的黑面人站在小屋正对门口处,一手拎着两条还在摆尾挣扎的鱼,一手怀里搂着不知道什么黑的绿的的东西,此刻他盯着时望轩疯狂的举动,自己站在原地不吱声,似乎很是沉默。 然而萧玉书不是沉默,而是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家人们,谁懂啊? 谁懂萧玉书好心好意打算跟男主分享好吃的联络感情,结果刚进门就撞见男主发羊癫疯似的对着自己可爱的大雪人一顿痛殴。 最后雪人被时望轩狠戾的打爆了头,头渣子碎了一地,连带着萧玉书对友情的美好憧憬也碎了一地。 现在小院中的气氛十分微妙,呈现出一种诡异冰冷的安静。 隔着雪人没有脑袋的身体相互对视的两人此刻心思各异。 萧玉书期待分享的满腔热情被时望轩那宛若深仇大恶的一拳给打了个透心凉,以至于现在他凉飕飕的小心灵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安慰自己,更别说来缓和这么尴尬的气氛。 而时望轩这边,在看到萧玉书不知何时又跟鬼一样出现在自己面前,还看到自己对着雪人泄愤时,他忽然有种后知后觉的心虚。 就好像是在背地里做坏事被抓包的那种心虚。 这种心虚具体的来源还是在于萧玉书本身,在几天前,时望轩刚刚见识到了萧玉书修士的能耐后,曾小心又期待的向他提出求人教自己修行入门的请求。 虽然由于自己太过纠结犹豫而说话慢了一步没有成功,但后来的几天时望轩曾不止一次在心里期待着萧玉书的再次到来,哪怕又是过来捣蛋。 因为只要他在这里,时望轩就有开口请教修行之事的机会。 师尊冷落自己,时望轩就要自己想办法去修行变强。 只要自己变强,师尊和其他人才能高看自己,不会再肆意欺辱自己。 但眼下,时望轩遇到了一件比较窘迫的难事,他是把人盼来了,可是也当着人家的面,从侧面把人家给得罪了。 时望轩低头瞟了眼地上雪人脑袋的残骸,不自觉的将“行凶”的双手背在了身后。 萧玉书的目光随着时望轩的低头也向下看去,随后本来想开口说点什么的他又因此成功的把酝酿出来的话给憋了下去。 本以为两人会这样一直带着这种诡异冷场僵持下去,但随后还是那两条生命力顽强的胖鱼替萧玉书救了场。 第51章 打造友情的第一步 只见那两条本来因为脱水已久而缺氧昏厥的鱼忽然在这种安静气氛中又开始极力扑腾起来,就像回光返照一样。 恰好萧玉书还沉浸在时望轩对自己如此恨得咬牙切齿的震惊中,手上的力气下意识松懈了些,于是他一个没抓紧,两条鱼猛烈撞击在一起,接着惯性两条鱼双双掉在了地上。 “哎,我的鱼!”萧玉书下意识喊出声,然后俯身去捡鱼,奈何不知道是不是鱼身上沾了雪的缘故,竟然浑身异常滑溜,再加上萧玉书一只手不方便,那两条鱼还在地上扑腾跳跃,他抓了好几下都没能抓住。 更让人烦躁的是,萧玉书这一弯腰,怀里的小蘑菇和小竹笋们也都掉落一地。 此刻萧玉书倍感心累。 还有点无可奈何的小尴尬。 但就在他轻叹一口气,觉得今天的双人饭算是吃不上并打算收拾东西离开的时候,面前忽然出现了另一只手帮自己捡起了鱼。 弯着腰的萧玉书抬头一看,正好对上了时望轩黑白分明的双眸。 “欸?你......” “都怪你。”没等萧玉书惊讶出声,就被时望轩当即打断,然后他就听到这小子以一种很是别扭的语气道:“你的雪人害我今天的饭没了。” 萧玉书一听,偏头越过时望轩朝屋门外的那个雪人身上看了眼,确实看见了上面被洒上一大片类似于菜汤的东西。 这下萧玉书算是明白了,也有点懊悔。 哎呀,哎呀,是他的错,当初为什么要这么缺心眼儿给人把这玩意儿放屋门口堵着,这下好了,害的时望轩的饭没了。 明白一切原因错在自己身上后,萧玉书顿觉不好意思的赔笑道:“哎呀,你看我这......不好意思啊。” 然而时望轩却没有怎么责怪他的意思,帮萧玉书捡起东西来后递回他的手里。 “你抓鱼去了?”时望轩道。 萧玉书把手里的鱼拎到时望轩面前道:“你看这不巧了,正好你饭没了,正好我带着好吃的来了,不请我进去坐坐?这么大、这么肥的鱼。” 在萧玉书友好的眼神下,时望轩今日终于难得网开一面,没有严词厉色的把他往外轰,而是转身自顾自的朝屋里走去,留给了萧玉书一句:“你想进就进来呗,我愿赌服输,说到做到。” “好。”萧玉书爽快道。 他觉得自己跟这个小邻居在关系建设上已经迈出了至关重要的一步,兄弟之间坚不可摧的友谊都是从饭里吃出来的。 男主跟自己美好融洽的关系就要从今天开始啦。 萧玉书心里兴高采烈的暗戳戳道,随后屁颠儿屁颠儿的跟着时望轩进了屋。 “你这里那个大锅呢?刀呢?菜板儿呢?快快快,都拿出来,趁着鱼还新鲜咱们赶紧炖了它。”萧玉书一进门就开始吵吵着要时望轩把做饭的家伙都拿出来。 时望轩回头瞥了他一眼,道:“你做的能吃吗?” 萧玉书道:“那当然,我在家里做饭做惯了的,怎么不能吃,而且之前那次不是还给你做了嘛。” 他这话说的时望轩一顿,想了又想,时望轩还是心虚的别过头去道:“嗯,能吃。” 碍于有求于人的心里,时望轩实在是不好意思在当着萧玉书的面打坏人家的雪人后再无情的告诉他自己把他好心留的鱼汤给倒了。 等把所有东西都准备好后,萧玉书撸起袖子开始处理这两条鱼,刮掉鱼鳞开膛破腹清理内脏,他的动作无比娴熟,时望轩看着也确实像个做久了饭的样子。 于是在萧玉书低头捣鼓鱼的间隙,时望轩不经意的问了一嘴:“你不会是饭堂的一个厨子吧?” “啊?”萧玉书剁鱼头的手一顿,然后抬头像是受到了什么侮辱似的,他瞪大了双眼中透着难以置信:“厨子?” “你怎么能这么想我?我可是修士,牛逼哄哄的修士,懂吗?你见过饭堂的哪个厨子能有我这么厉害的身手?” 看到萧玉书反应这样大,甚至情绪激动间还举起了自己手上沾血的菜刀,时望轩很有眼色的“哦”了一声,然后随意道:“不是就不是呗,我就是问问。” 他这样漫不经心的语气看的萧玉书有点恼,于是他便气冲冲的打发时望轩出去洗菜,顺便再从河边打点水回来。 “哎,对了,这回你可小心点,别再掉下去了,我在这儿离河那么远可救不了你。”在时望轩出门前,萧玉书提醒道。 “哼,用不着你说。”这下轮到时望轩恼了,他转身大步除了门。 “切,叫你说我。”萧玉书低头切着鱼,小声哼了一句。 第52章 鱼汤准备中 屋外,时望轩拎着桶里的菜大步朝河边走着,小河离这里不近,借着路上这点时间,他心里在仔细琢磨一会儿请求黑面人教自己引灵入体的时候,自己该怎么开这个口。 ‘那个,我想学怎么引灵入体,你能教我吗?’ 不行,这个听起来太别扭了,这要被那个家伙听了去一定再嘲笑自己是小姑娘。 ‘喂,我要学引灵入体,你教我。’ 啧,也不行,太横了,求人哪有这么求的? 时望轩绞尽脑汁想了一路,也没想出该怎么把请人帮忙的话说的礼貌也不失尊严。 纠结之间,他来到了河边。 “唉。”思考无果,时望轩无奈的叹了口气,认命的蹲到河边开始一个个把萧玉书交给自己的菜洗干净。 小竹笋时望轩洗的很快,毕竟外边的表皮嫩嫩的,很干净,一点没有藏污纳垢。 但小蘑菇可就不一样了,时望轩仔仔细细将菇头里面夹杂的泥土洗干净,然后才放到了怀里,紧接着再用木桶打满了水。 不过打水的时候,时望轩低着头眼睛一瞟,忽然看到了河岸边上,还长着一簇不起眼的小蘑菇。 时望轩顺手将它摘了下来,他手里的这个比萧玉书摘的那些颜色淡了点,但总体来说长得都差不多,大小也没有什么区别,要是不仔细看也看不出什么不一样来。 但是时望轩看着手里的蘑菇越看越眼熟,然后他在脑海里回忆了一下,果然想起了关于这种蘑菇的记忆。 掂量着手里的蘑菇,时望轩沉思片刻,随后一个小小的计划渐渐浮现在他的脑海里。 小院这边,萧玉书动作麻利,早就处理完了那两条鱼,开始在院子里的小灶上生火,起锅烧油准备做饭。 万事俱备,只差时望轩抱去洗的那些小配菜。 萧玉书等了又等,就在油锅开始沸腾的时候,时望轩终于拎着木桶回来了。 “快,把菜给我,锅都快热过头了。” 没等时望轩进来,萧玉书就着急的上前接过他手里的菜,然后快速用刀乱切一气接着一股脑的丢进了锅里,连着鱼一起翻炒,在炒出香味后,萧玉书才倒上水盖上锅盖焖煮起来。 着急的步骤做完之后,剩下的只用等着鱼汤彻底做熟后开吃。 萧玉书提前大功告成的拍了拍手,不经意间一转头,就看见了站在一边不动的时望轩。 他想起从刚洗完菜回来的时候,这小子就站在一边眼巴巴的看着萧玉书忙活,直到现在还纹丝不动。 萧玉书以为时望轩是饿极了,迫不及待想吃,于是便道:“别着急,再有一小会儿就熟了,你先回屋里坐着等着去。” 时望轩本来有点担心萧玉书会在配菜里看出什么端倪,但眼下看对方的反应如常,他心里忐忑的石头才落了地,“嗯”了一声后便扭头进了屋里。 萧玉书守在小灶边,双手抱胸目送着时望轩进屋,面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看看,看看,曾经对自己爱搭不理的男主,原来也会有这么听自己话的一天。 时望轩的乖巧态度,令萧玉书十分满意。 他觉得这预示着自己往后在折云峰上发展友好邻里关系的这条阳光大道会越走越宽敞,越走越顺利。 然而事实证明,墨菲定律无论是在现代还是在小说世界里都会起到一个很微妙的作用。 往畅想自己美好未来的萧玉书头上兜头浇下一大盆冷水。 第53章 中毒 此时此刻,面对倒在地上捂着肚子脸色痛苦不已的时望轩,萧玉书心中急出了一身冷汗。 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在河边捞个鱼,居然会捡回来一堆毒蘑菇。 果然小说跟现实还是有一定的差距,现实中不起眼的蘑菇没有毒,而到了小说里,长得如此安全的蘑菇却这么不安全! 时望轩在地上快疼死了! 都是萧玉书害的! “喂喂喂,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要不要吐一下,对,快吐一下,抠自己嗓子眼。”看着时望轩痛的佝偻蜷缩在一起的身体,萧玉书紧张并慌乱。 这种情况应该要去医院啊,但这里也没有啊。 可是眼下的状况,时望轩痛的几乎要昏厥过去,根本没有清醒的意识按照萧玉书说的话做。 这给萧玉书急的活像热锅上扎脚的蚂蚁,大脑飞速运转之后,萧玉书咬咬牙,将时望轩扶在怀中里,自己伸手掰开时望轩的嘴开始无力催吐。 可时望轩自己胃里疼得实在厉害,阵阵锥心的绞痛使得他咬紧了牙关,萧玉书好不容易撬开了他的嘴,手指刚伸进去一点,就被痛的失去理智的时望轩一口咬住。 “嗷!!!撒嘴,快撒嘴!”这下可给萧玉书整不会了,他大叫道。 也许是自己的喊声唤醒了些许时望轩的理智,然后他牙关一松,放过了萧玉书的手指。 不过因为太用力,萧玉书的手还是被时望轩咬出了个口子,还在滋滋往外冒血。 萧玉书痛的呲牙咧嘴给自己呼呼一顿吹,然后下意识用灵力疗愈了伤口。 借着自己的手指头,萧玉书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可以给时望轩灵气驱毒。 于是他赶紧起身把时望轩抱到了床上,然后伸出手跟时望轩十指相扣开始给他用灵力逼毒。 但让萧玉书没有想到的是,他刚将自己的灵力逼入时望轩的体内,时望轩就“噗”的一声,一口鲜红的血从口中喷出,吐到了萧玉书身上。 紧随之后的,是时望轩惨白如纸更加痛苦万分的神色。 刚开始萧玉书还心中惊吓无比,搞不懂这究竟是为什么,直到感受到自己逼入时望轩体内的灵力被对方排斥回来后,萧玉书这才想起来一件重要的事。 时望轩未曾引灵入体,经脉没有被开拓过,根本承受不住萧玉书半步金丹的强悍灵力。 想到此处,萧玉书急忙停下自己的动作,要是反应再慢些,时望轩怕是要被自己的灵力撑爆浑身经脉,爆体而亡。 可也正因如此,萧玉书就不能给时望轩用灵力逼毒了。 要靠只能靠他自己。 这万分紧急的时刻,萧玉书也顾不得什么逾矩师徒之礼、剧情合不合理什么的,他双手捏住时望轩的肩膀,使劲摇晃他,边摇边呼唤道:“时望轩,时望轩!听得清我说话吗?” 照萧玉书此刻的手劲儿,此时时望轩就算是疼昏过去了也得被他搞醒,痛苦之中,时望轩艰难从咬紧了牙关里挤出一个字:“嗯。” “那好,”萧玉书心上一喜,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快而清晰:“你现在照我说的做,我教你怎么引灵入体,你自己将体内的毒素逼出来,听到没有?” “嗯......”时望轩艰难发声,然后他急促呼吸,胸膛剧烈起伏几下,极力克制住胃里似火烧又似刀绞的疼痛,他虚弱道:“你来......教给我......” 于是萧玉书便开始一句一句,简短又挑出其要点的把引灵入体的关窍仔细的说给了时望轩听,并辅助他摆出盘腿冥想的姿势。 时望轩此刻强忍着剧痛,心里反复念叨着萧玉书告诉自己的方法,用意念去感知周围飘荡的灵气,然后集中精力往自己丹田中引。 引灵入体这个过程本就复杂漫长,萧玉书不知道时望轩能不能挺住,他只看见时望轩的脸色愈来愈白,额头上的汗珠愈来愈多。 到最后,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时望轩的脸色白的几近透明,身上也是汗如雨下,打湿了身下的被褥。 连带着一旁的萧玉书也给看着心急如焚,焦急万分。 他现在什么都没法替时望轩做,只能在心里祈祷着愿时望轩能度过这次难关。 可是萧玉书心里还是很害怕,因为过了这么长时间,时望轩的脸色不仅没有半点好转,而且还越来越差。 萧玉书只能在心中默念老天请助男主一臂之力,天道请救亲儿子一命。 好在苍天没有眼但是有耳朵,它听到了萧玉书在心中激烈的呐喊。 第54章 踏入修行第一步 在临近深夜的时候,时望轩终于成功开拓了自己全身的经脉,并完成了引灵入体一周。 然后他“噗”的一声,再次吐出一口血。 但这次的血却是黑色浓稠模样,萧玉书见此心中一喜,他知道这是被逼出来的毒血。 而这也恰好证明时望轩入门成功,已经正式步入修炼的道路。 这可给萧玉书激动的不行,活像看到自己儿子成器的老父亲,他欣喜上前,一巴掌拍在时望轩身上,夸道:“行啊你小子,这就成功了,这可多亏了......” 岂料还没等萧玉书说完,时望轩就浑身一软,倒了下去,这可给萧玉书下了一跳。 探完鼻息把了脉后,萧玉书才明白时望轩是因为力竭昏了过去。 将时望轩在床上安顿好后,萧玉书才起身堪堪伸展了一下自己因为一直保持弯腰观察姿势而酸痛的身体,转头一看,外面早已漆黑一片。 月上枝头,黑云朦胧,屋里也是漆黑一片。 想到白日因为自己的疏忽闹出的这一通乌龙,萧玉书恨不得踹自己一脚。 真是个猪脑子,配菜只要小竹笋就好了,非要多摘个破蘑菇干什么? 差点毒死男主全剧终。 在进行深刻的自我反思后,萧玉书默默起身将碗里和锅里的鱼汤一股脑的全倒在了外面。 奶白奶白的鱼汤和肥美的鱼肉就这样掉到了地上,萧玉书看着着实心疼。 但他更恼因为自己的无知,白白糟蹋了原本可以过的很舒心的一天。 “唉。”萧玉书抬头,对高高悬起的圆月长叹一声。 这下好了,本来可以跟自己的邻居笼络好关系的,全被他给搞砸了。 估计时望轩醒来后会认为自己就是故意害他,之后再也不欢迎萧玉书的到来。 想此,萧玉书忽的觉得心上一酸。 心道看来老天注定要让自己在这本书里孤独的过上十几年。 第二天一大早,时望轩就被窗外上空叽叽喳喳的小鸟叫声给吵醒,他不耐烦的从床上爬起,然后眯着还没睁开的睡眼猛地推开窗,想要将在窗前叫唤不停的小鸟给驱赶走。 结果一推开窗户,时望轩却发现窗外什么也没有,更没有半只鸟的影子。 正疑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的时候,他又听到了小鸟的叫声,于是时望轩顺着声音源头朝上空看去,却惊然发觉,那叽叽喳喳不停的小鸟竟在盘旋飞在高于竹林顶端的好几尺之外。 那么远的距离,时望轩居然还能将小鸟的声音听得一清二楚。 不仅如此,他还发现自己隔着这么远,还能将小鸟的样子看的清清楚楚,就连竹林上空的枝叶,小到连新冒头的嫩芽的纹路都十分清晰。 很神奇, 这是时望轩从来没有过的感觉。 而且, 今日一觉睡醒后,时望轩竟然感觉神清气爽,身上那种沉重的感觉也弱化了许多。 反正就是轻松无比,前所未有的舒适。 还没等时望轩细想这是怎么回事,然后他看着窗外明亮的阳光忽然想起自己还要按时赶到山下去做杂役。 眼下阳光如此浓烈,时望轩马上就要迟到了。 因此顾不得多想,时望轩蹬上鞋子就冲出门外。 然而很快他就发现了更加奇怪的事情。 以往时望轩从顶峰赶到山脚的这段路,他走到一半就会累的气喘吁吁、满头大汗,而今日不知为何,时望轩都一口气走到了山脚不仅只用了之前时间的一半,而且还仅仅只是有些微微气喘。 时望轩清楚的感受到了自己身体的变化,更隐约感知到一股细小的暖意在身体四肢各处缓缓流淌,最终都慢慢汇聚到了小腹三寸处。 他忽的回忆起昨天,自己在吃了毒蘑菇之后痛不欲生、生不如死之际,意识模糊间,黑面人似乎教了自己引灵入体,最后把毒逼了出来。 回忆至此,时望轩才恍然发觉,自己已经成功引灵入体,完成修行入门这一件大事了。 这一发现使得时望轩非常惊喜。 想来定是昨天那黑面人误以为时望轩是吃了他摘得毒蘑菇才变成那样,情急之中教了自己引灵入体排毒得救。 这招挟人八百先自损一千的办法虽然蠢得要命,但好在目的时望轩最终还是达到了。 只是这样有些不对,利用了黑面人的愧疚心,还是欺骗...... 时望轩思虑之后,觉得自己似乎又欠了对方一个恩情。 对此,目前身无分文还一无是处的少年男主目前唯一能弥补黑面人的只能是端正自己对他的态度,等黑面下次来的时候对其好脸相应。 时望轩想的得很好,但是他还是把事情想的过于简单美好了些。 他还是没有明白一个至关重要的道理: 凡事不能太想当然,因为一个人永远不可能完全琢磨透另一个人的真实想法。 就比如说,接下来的萧玉书因为心中浓重的愧疚,还真就没有再去时望轩那里串门。 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了天阙门弟子造访那日。 第55章 长老集会 天阙门弟子到来的时候好不威风。 这一点萧玉书在原书里就很清楚。 不再去打扰时望轩的这些天里,他除了温习原装货教的那些剑技招式,就是在脑海里努力回想有关这一段的具体剧情。 所以今天究竟会发生什么,萧玉书简直是了如指掌。 甚至还隐隐有些小期待。 因为两宗向来交好的关系,青云一早就命七峰弟子在玄天宗的主峰静心峰上等着,其他六个长老除了二长老在外剩下的都齐聚一堂,在主殿之上等候。 作为唯一的女长老,柳如兰最喜打扮,那唇上和指甲上的丹蔻,衬着原本就妖娆的脸庞更加明艳动人。 她坐在席位上,端起茶喝了一口,然后百无聊赖道:“怎的还不来啊?往年这个时候早该到了,害我等这么长时间。” “天阙门一向守时守信,或许是路上有什么事情耽搁了,七师妹莫要心急,再等等罢。”说话的是四长老和煦,他面容儒雅,身着青绿长袍,缓缓开口劝道。 柳如兰闻此,又叹一声:“每年都来,掌门师兄还搞这么大阵仗做什么?不过只是一群小辈打闹罢了,有什么可看的?” “七师妹此言差矣,每年我宗弟子都会跟天阙门的杰出弟子切磋比试,虽然嘴上说着是小辈间的切磋,可赢得那一方总是会给师门长脸的。”五长老朗爽道,“只可惜我这峰上弟子不擅剑道,只能跟铁器作伴,要不然我的徒弟赢了他们,我便是大肆宣扬一个月也不会夸张。你说是不是啊,六师弟。” 五长老一桢说完,还用胳膊肘戳了戳身旁人。 但身旁人却没做出任何回应。 柳如兰抬眼朝那人看了一眼,随后像是看到了什么脏东西一般快速别过眼去,然后嗤笑道:“五师兄,你可别说了,再扰了六师兄的好梦。” 一桢见状,转头朝身边人看去,结果正好看见那人以折扇遮面、整个人宛若脱骨滑鱼一般贴在座椅上一动不动。 “喂,六师弟?师弟?”一桢再次呼唤出声,但依旧没有得到对方任何反应。 “呵。”柳如兰见此,冷笑一声,抬手指尖轻弹,随即一阵风刮过,将那人脸上的折扇刮掉。 折扇落地,随即现出了一张五官清隽俊秀的脸,只是这张脸此刻因为昏睡而唇齿大张,一下子就将这张脸的美感毁了一半。 “喂,六师弟,醒醒了,太阳都晒屁股啦。”一桢大声道,还伸手朝六长老脑壳上呼了一巴掌。 五长老一桢主器修,常年锻造兵器法宝,一手大铁锤挥舞的行云流水,也正因如此练出了一身肌肉,他这一巴掌犹如重击,拍的六长老桑禹即刻回魂,迅速和梦里周公说了再见。 “哎呦卧槽,谁!”桑禹被一巴掌拍醒,痛的五官皱在一起,捂着发红的脑门质问道。 一桢反倒先关切他道:“六师弟,你都结丹了,怎的还如此嗜睡?难道进来流光峰的晚上不安宁,叫你睡不安稳?” 桑禹被他问住,只好轻咳一声,委婉到:“五师兄莫要担心,只是最近夜里有些难眠而已,不要紧的。” 却不料一桢这个性子直爽的,听不出桑禹话外逃避意思,还非要多问一句:“怎么会难眠呢?莫不是有什么心事?” “他能有什么心事?不过是夜夜做了不少事罢了。”没想到柳如兰却插嘴道,“你瞧他眼底的乌青,只怕是心思没放在正经上,劳累过度罢了。” 她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在场五个人都听的心知肚明,偏偏一桢脑子直,转不过弯儿来,硬是要不懂非问:“劳累?六师弟夜里都做什么事?竟然能累成这样?” 然而桑禹却尴尬的只得弯腰捡起折扇再以之掩面,逃避不答。 一桢只好向柳如兰寻求答案:“七师妹,你知道六师弟晚上都做什么吗?” 这话可能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只见柳如兰被他这话给问的小脸一红,然后她恼羞一般道:“他做什么我怎么知道,跟我可没关系。” “没关系你怎么知道,定然是有关系了,七师妹,咱们这么多年的同门情谊,你不会连这点事情也要瞒着我吧。”一桢仍然追问道。 这下柳如兰跟桑禹都彻底不再搭理他了,就连老四和煦都看不下去出言打断道:“五师弟,眼下可不是关心这个的时候,两宗比试要紧。” 桑禹听到有人救场,立刻附和道:“对对对,四师兄说的极对,旁的事情还是少说,比试要紧。” “嘁。”柳如兰最膈应桑禹这个没正形的浪荡子模样,忍不住出言挤兑道:“还是四师兄明事理,不像某人,白长了一副干净面孔,私下却办不了一点干净事。” “七师妹,慎言。”柳如兰这话实属有些难听,鹤荀忍不住出言阻止,并皱眉训诫道:“你如今也是做长老的人了,怎的言行还是如此不避讳?” 桑禹这个时候却摆摆手,笑道:“没事,师妹总归还是小几岁,我不在意的。” 他纤长的手指转弄着折扇,此刻眉眼弯弯,活脱一副风流俏公子的模样。 虽然同时一身青绿长袍,和煦却穿出了一副儒雅端方公子的气派,跟桑禹完全不同。 和煦看着眼前微笑从容的六师弟,心里再多对之怒其不正,此刻见到这样顽劣弟弟般的笑容也再没了训戒的脾气,只好叹气道:“六师弟,往后要注意身体。” “谢四师兄关心了。”桑禹笑道。 第56章 弟子集会 不同于这边四个长老间有说有闹的活络气氛,客席另一边的挽酝跟青云这两人间可就没这么融洽。 说来也是奇怪,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挽酝修为高而青云稍逊色于其的缘故,青云总是在一见到挽酝时就乐呵呵的,主动上前搭话。 “挽酝,难得见你从折云峰出来跟其他师弟师妹在一起待一会儿,怎的也不说句话?”青云一袭白衣,坐在挽酝身边微微偏头道。 他虽为宗主,但论年纪还是小了挽酝几岁,又青年结丹,属于少年的那股英气飒爽便定格在了脸上,跟挽酝坐在一起没有半点师兄架子,反倒像是个弟弟。 此刻青云面带笑容,眼神诚恳,双眸紧紧看着身边人目光不曾偏移分毫。 奈何挽酝一贯是不爱理人的冰冷性子,尽管青云热情相待,但他只端坐在席上,双眼正视下方列队等候的弟子中,未曾分给青云半个眼神。 更没有给他回半句话。 青云见状似乎是习惯了,也不闹不急,随即又道:“挽酝,之前的事,是我的错,可我发誓,那些编排的话我从未说过,允卿他不知是从哪里听来的。” 这话总算是在挽酝如镜般的心里激起了浪花,他侧目瞥了青云一眼,道:“依宗主的意思,这些都是他从宗门内道听途说来的?” 青云忽的觉出自己的话有些不对,刚想出言找补,却又听挽酝讥嘲一声:“身为宗主,不仅约束不好座下弟子,还对门下弟子言行疏于管教,你这个宗主做的好不悠闲惬意。” 挽酝的话音语调,论谁听了都是话外有意,这话若是换了个旁人,早该变了脸色。 可眼下被说的人是出了名的好脾气的老好人,因此青云仍然陪笑,缓缓道:“这些年我闭关的久了,是对宗门弟子约束不周,此事的确怪我,但你放心,那日的情况断不会出现第二次。” “呵。”挽酝只冷笑一声,道:“信你?我还不如去信六师弟会戒色来得容易。” 青云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一瞬。 柳如兰和一桢闻言,十分默契的相互对视一眼,然后又把目光从那边的两人转移到六长老身上 一边努力压低自己存在感的桑禹摇晃折扇的手也一顿,他偏过头去尴尬的摸了摸鼻尖,心道:怎么什么话都能扯到我身上? 和煦见两人间气氛不对,立刻又出来打圆场:“诸位,他们来了。” 此话一出,也确实有用,六位长老都放下了无关紧要的事,站起身朝外走去。 只见玄天宗远方的天空,忽的出现一堆小点,然后渐渐朝这里飞快逼近、变大。 那是天阙门御剑飞行的弟子,足足有数百人之多,为首三人领头,后面跟着的弟子有规有矩的排列整齐朝这里飞来。 乌泱泱的一大片,浩荡的声势看的下方作为嫡传弟子要站在前方的萧玉书心里一阵咂舌。 哇塞,哇塞,好帅的样子。 “听说这次天阙门的少主出关了,也会来,”四长老的嫡传弟子黄莺道,“那个少主据说为人仪表堂堂,也不知是不是真的。” 不仅仪表堂堂,还如玉端方、为人儒雅呢。 萧玉书默默在心里复述了一遍原文的描述。 曾经和萧玉书有过一面之缘的六长老弟子胡先笑道:“四师姐这样期待,莫不是犯花痴了?” 黄莺“哼”了一声,道:“才不是,我是替随二师叔外出的二师姐看的。” 五师妹令柔却调笑道:“真的假的?二师姐一门心思扑在药材上,向来对这些花花心肠没兴趣的。” 黄莺又“哼”了一声:“怎么,难道五师妹就不想见见?” 令柔道:“当然想了,我到要看看那个少主能不能拎起我的小锤子。” 胡先汗颜:“五师姐......你那是小锤子吗?” 他这话恰好和站在一边表面什么都不管的萧玉书心中由衷的吐槽完美的重合在了一起。 说来也是很有意思,令柔看起来一个十分娇小纤细的小姑娘,竟然随了她师父,主器修,还将一对西瓜大小的玄铁锤使得出神入化。 令谁也想不到一张小娃娃脸的妹子竟然如此力大无穷。 萧玉书心里不仅对时望轩比了个佩服的大拇指,心道果然这样的奇女子只有男主才能降服的了。 这边三人闲聊打趣了一会儿后,五师妹忽的想起了什么,道:“今日怎的不见大师兄呢?” 大师兄,自然是七峰之首,宗主青云的嫡传弟子,寒允卿。 她这话一问,黄莺和胡先都默契的闭上了嘴。 第57章 宗主和挽酝的渊源 这里萧玉书不得不提一句,有的时候,弟子随师尊这句话还是有那么点道理的。 就比如原装货将挽酝的冷若冰霜学了个神似,黄莺将四长老和稀泥的本事学了个融会贯通。 而令柔则是把五长老的莽夫天真、不懂人情世故的傻劲儿随了个十成十。 明明早在令柔把话说出来的那一瞬间,其他四个弟子全都不约而同的闭上了嘴,甚至那三个还默默将目光一齐投向了萧玉书身上。 这么明显得就差说出口的暗示,背对着他们的萧玉书都清楚感受到了,偏偏令柔理解不了,见没人搭理自己,她以为是自己声音不够大,于是又说了一遍:“你们怎么都不说话了?大师兄今天怎么没来? 以前不都是他领队的吗?今日怎的成了三师兄?” 无缘无故......不对,有缘有故被提到的萧玉书:...... 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觉得原装货沉默寡言不理人的性子在这种尴尬情况下是这么好使。 这边的令柔见还是没有人搭理自己,这小姑娘傻愣愣的挠了挠脑袋,然后也不知道她哪儿来的熊胆,居然凑到萧玉书本人面前去问。 “三师兄,你知道大师兄是怎么回事吗?” “嘶——”在场的其他弟子都同时倒吸一口冷气,就连平时不善与人交往的沐辰也难得脸上露出些震惊神色。 黄莺吓了一跳,连忙快步上前把令柔拽了回去,还小心翼翼的观察了下萧玉书的神色,生怕对方一个心情不美丽再惹出点什么事端。 “四师姐,你拽我做什么?”令柔一头雾水道。 胡先一脸揪心的压低了声音道:“五师姐,你在无量峰上大门不出二门不跨也就算了,怎么还学圣人两耳不闻窗外事呢?你难道不知道三师兄和大师兄两人前些日子又打了一架吗?” 就是,你不知道吗? 还敢问到我头上。 令柔现在才知道惊讶:“什么?又打了......唔唔唔......” 黄莺在她嘴快之前率先出手捂住了她的嘴,紧接着胡先压着嗓子紧张道:“五师姐,你敢不敢再大点声。” 令柔后知后觉的放小了音量,道:“这次又是因为什么打起来的?” 黄莺道:“这谁知道?但是据说这次是大师兄先到折云峰上挑的事。” 胡先却道:“哪一次不是大师兄先挑的事?三师兄又不是爱惹是生非的人。” 对,说得对,你小子我看好你。 萧玉书背对着他们,也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 “可是不就是打了一架,为什么三师兄今日来了,大师兄却不来了?”令柔不解道,“难不成是大师兄没打过,觉得没脸便不来了?” 有一说一,你这小妹儿虽蠢,但是我确实打赢了。 黄莺对自己这个蠢得要死的师妹也是没法子,无奈扶额道:“你觉得可能吗?今天是什么日子你不知道吗?大师兄就算再怎么脾气大,也断不会在今天这么大的场合说不来就不来了。” 令柔道:“那是因为什么?” 胡先忍不住道:“你真是个榆木脑袋,因为这次大师兄找三师兄的麻烦不仅被三长老看见了,而且当时据说大师兄还对三长老出言不逊,所以被后来赶到的宗主狠狠责罚,以至于到现在大师兄还在被罚禁闭不得外出。” “哦,原来是这样。”令柔恍然道 哦~,原来竟是这样啊。 萧玉书也恍然心道,怪不得这些日子那个小壁登再也没来过。 “天啊,你说大师兄是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敢对三长老出言不逊,他哪怕换个长老顶嘴,宗主也不会被气成那样。”黄莺感叹道。 令柔再傻,在玄天宗修行多年,也对宗主和挽酝之间的关系略知一二,故此对黄莺的话她倍感赞同的点了点头。 胡先新入门不过一两年,自然不知道其中的缘故,他好奇道:“四师姐为何这么说?” 萧玉书听到这,耳朵悄悄竖起,他自己也想知道宗主和挽酝间到底有什么不为人知的渊源。 第58章 天阙门门主的刁难 黄莺凑到胡先身边,一脸见多识广的骄傲表情:“六师弟,你刚拜入流光峰上没几年,自然是不知道,咱们宗主和三长老可是自小一起长大,还一起拜入师门的。” 令柔道:“可是这样他们二人不应该感情很好吗?怎么我觉着这两师叔平日里不怎么搭话呢?” 对此萧玉书也表示同等疑惑,他甚至还在心里补充道: 不是不搭话,是搭起话来,挽酝总给他一种下一秒就恨不得拿把ak47把青云给突突了似的感觉。 胡先这时也问道:“对啊,为什么呢?” 黄莺一副‘你们都是无知之辈’的神秘表情,她朝自己这边招了招手,示意胡先和令柔凑过来。 待三人脸贴脸凑到一起之后,黄莺才敢小声开口:“你们不知道吧,其实当初他们两人之间还有另外一个人,也是从小玩到大之后一起拜入师门的。” 胡先听完,疑惑道:“那现在那个人在哪儿?” 就当连一旁偷听的萧玉书也忍不住好奇黄莺接下来的话时,另一边安安静静的沐辰却出言打断道:“他们到了。” 谁到了? 萧玉书转身一看,只见面前不过几丈高的空中,赫然出现一群锦袍羽冠之人。 为首的是一个中年男子,五官偏向严肃,他居高临下的看着下方的萧玉书等人,虽未曾启语,但不怒自威。 他身边,一左一右跟着两个弟子。 男的正如黄莺之前所形容的那样温润端方,容貌绝佳,负手立于剑上恰成翩翩如玉公子的模样。 女的也是容貌清秀漂亮,相比于那名男子的随和从容,她倒是严肃得跟中年男子七成相似。 萧玉书只瞧了这粗略一眼,便上前两步对其拱手作揖,恭敬道:“晚辈折云峰大弟子萧玉书,拜见天阙门门主。” 见萧玉书这般动作,身后的四个弟子也不再闲聊,立刻收敛起别样神态,学着萧玉书的动作上前恭敬行礼。 “晚辈丹心峰大弟子黄莺,拜见天阙门门主。” “晚辈无量峰大弟子令柔,拜见天阙门门主。” “晚辈流光峰大弟子胡先,拜见天阙门门主。” “晚辈玉兰峰大弟子沐辰,拜见天阙门门主。” 几道恭敬的声音过后,天阙门门主沈长空并没有第一时刻做出反应,而是看着他们不说话。 他不说话,作为晚辈萧玉书他们便只能保持弯腰低头行礼的姿势不起来。 这个姿势是很磨人难受的,萧玉书低着头,心里暗暗骂他娘。 这老登莫不是故意的? 上面的玄天宗一众长老也看出了异样,尤其是挽酝,见到萧玉书行完礼后迟迟未能直起身来,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是被人刁难住,于是他直接不顾青云好言劝阻,从长老席上飞身下去,正正落到了萧玉书面前。 萧玉书忍得腰酸之时,忽的发现面前落下一道身影。 那白袍边上跟自己身上一模一样的水蓝卷云纹,让他一眼便认出面前出现的正是自己师尊。 接着挽酝挡在自己身边的空档,萧玉书悄咪咪抬头瞄了一眼。 行,真的是他那个护短的老父亲,这下要没事了。 见到挽酝下来,沈长空原本脸上不怒自威的严峻神色即刻转化为友好淡笑,他道:“我当是谁,原来是三长老,好久不见,三长老身上的气息又强劲了许多,真是可喜可贺啊。” 然而挽酝可没什么好脸色,只转头对身后萧玉书道了句:“你们都起来吧。” 萧玉书就等着这句话,道:“谢师尊。”然后便直起了身子。 身后的黄莺等人见状,也跟着缓缓直起了身体。 沈长空见此一幕,眼中的笑容淡了三分。 恰好这时身后青云等几个长老接踵赶来,一个个挡在自家弟子面前对沈长空笑脸相迎。 青云作为宗主,御剑凭空与沈长空同高相视,他笑道:“沈兄,别来无恙啊。” 这面子功夫,沈长空虽心有不满,但在外面该做还是得做,于是他也道:“是好久不见了,这不今日早早的就来了。” 他说完,五长老一桢小声疑惑道:“哪里早了?分明是来迟了。” 这话一出,一桢即刻被和煦从后面踢了一脚。 第59章 寒暄 “啊哈哈哈哈,外面站着说话总归是不方便,沈兄随我进去说话吧。”眼看着沈长空脸上的笑容又减下几分,青云很有眼色的把人往客席请去。 沈长空压着火不轻不重的“嗯”了一声,然后对身边弟子嘱咐了句:修竹,绾竹,你们带着其他弟子在这里候着便是,一会儿准备比武。” 闻言,沈修竹和沈绾竹拱手作揖,道:“是。” 和煦一向是个会说话的,见到沈长空对身边的两个弟子态度格外柔和,心上便肯定这两个弟子的身份。 于是他笑着恭维道:“眼前的这两位小友似乎有些眼生,从未见过,两人莫非就是沈兄的得意门生,天阙门的少主和小姐吧。” 果然沈长空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露出了真心的笑脸,他双手放在两个弟子肩上拍了拍,道:“犬子和千金此前一直在门内闭关,今日还是第一次随我来这里拜访,所以四长老觉得眼生,来,修竹绾竹,见过你玄天宗的几个长老师叔。” 沈修竹和沈绾竹顺势向几个人长老乖巧行礼:“晚辈沈修竹,沈绾竹,拜见几位长老,拜见宗主。” 青云以长辈的宽和口吻摆摆手:“好,起来吧。” 说完,他又夸赞道:“两位小友举止端方有礼,看着气宇轩昂,倒是有沈兄年轻时的风范,果真虎父无犬子。” 很明显,沈长空对青云客面的话十分受用,朗爽的笑出了声:“青云,莫要再夸了,少年英辈,本当如此,怎么到了你口中就称赞不绝了?对了,今日怎么没见寒小友?” “呃......呵呵,”青云停顿了下,然后从容道:“前几日允卿淘气,犯了戒,我便罚他在静心峰洞室闭门思过,眼下还没到出来的时候,让沈兄见笑了。” 你还真敢在外人面前说出来,这不是上赶着找人笑呢吗? 萧玉书心中默默摇摇头,对青云家丑非要外扬的行为不予理解。 沈长空一听,似懂非懂道:“寒小友年纪尚轻,历练的是少了些,心浮气躁也是有的,何必罚这么重呢?” 青云道:“沈兄此言差矣,同是小辈,怎么沈小友如此稳重得体,莫要再说了,还是随我进去坐坐喝茶再聊。” 沈长空明显心情大好,道:“好。” 他说完,便随着其他长老前往了大殿之中。 而挽酝还留在原地迟迟不动,留到最后才动身的和煦见此低声催促了句:“三师兄,今日场合不宜多作耽搁。”话落,他便跟着离去。 挽酝并没有动身的意思,只对萧玉书询问道:“刚才可是受到沈长空刁难了?” 萧玉书被问得一惊,他用眼角的余光瞥了眼一边留在这的沈家兄妹还有他们身后一众天阙门弟子,然后对着挽酝认真的摇了摇头,道:“并没有,门主待弟子和蔼。” 听到这,挽酝却“哼”了一声,那音调明显带着不屑。 萧玉书一听,心中忐忑不已。 别别别,别当着人家一堆小登的面说老登的坏话,那群小崽子们肯定会回去告状的。 但显然挽酝没有这方面的顾虑,也可能是完全不将其放在眼里,只拍拍萧玉书的肩,叮嘱道:“若有瑕下次,直接起身,不用理他,他若不满,为师就打到他满意。” 哇靠,萧玉书震惊,身边侧着耳朵偷听的黄莺等人更为震惊。 此前早就对折云峰上三长老对自己嫡传弟子颇为呵护疼爱的传言有所耳闻,但今日一见,还是让人又惊又羡。 这样的师尊,他们也好想要! 然而萧玉书身在福中福不敢受,怕挽酝再当着天阙门一众弟子的面说出什么惊世骇他们的话来,萧玉书便抢先在挽酝开口之前道:“师尊,这里太阳日头毒辣,不比折云峰凉爽。还请师尊回到席上,一会儿等着看弟子为师尊争脸争光。” “好。”挽酝淡笑道,“那为师先走,若有事,用玉简传话即可,为师定能看见。” 萧玉书作揖道:“弟子恭送师尊。” 挽酝这才足尖一点,轻身飞回了大殿客席。 见此,萧玉书悬着的心这才安然放下。 但他刚放下的心刚安稳没两下,就又悬了起来。 沈修竹不知何时来到了萧玉书身边,并道了句话。 第60章 不够格 “沈某此前就听门下弟子提过玄天宗折云峰上的长老对其嫡传弟子照顾有加,而弟子对其师尊也是尊敬有礼,今日一见,果真如此。”沈修竹声音宛若涓涓流水,清透温和。 落在萧玉书耳朵里,竟让他紧张的心情稍微放松了些,他转过头去正好对上沈修竹深邃的双眸。 只见沈修竹脸上噙着温润的笑,率先开口自我介绍道:“在下天阙门大弟子沈修竹,这位是家妹绾竹。” 碍于原装货的性格,萧玉书只淡淡回了句:“萧玉书。” 虽然他态度很是冷漠,但沈修竹素养极高,并未露出半点不悦,反倒微笑道:“以前听惯了萧兄和三长老在外冷漠无情的威名,而如今在下倒是明白了传言不可信的道理。” 什么意思? 他露馅了? 萧玉书暗暗心惊,面上仍淡定发问:“沈兄何出此言?” 沈修竹笑笑,道:“萧兄若真是像传言中那样,方才也不会急着催促三长老回去了。” 天呐,这人挺精啊。 萧玉书只道:“两宗多年交情,表面功夫要做足而已。” “即便是如此,萧兄看起来也不是半点不近人情。”沈修竹道。 不知道为啥,倒也不是他自己自恋。 但萧玉书总有种这小子是在跟自己套近乎的赶脚。 可回想原书中,沈修竹跟原装货似乎没有过多交情,见面的次数细数下来也只有不过一只手而已。 男主后期率魔界大军进攻修真界是一次,而眼下两宗大比又是一次。 所以,沈修竹这厮说出这番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不等萧玉书细想,眼前突然出现一张小姑娘的脸,距离极近,近的萧玉书瞳孔微缩,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但沈绾竹却乘胜追击般,随着萧玉书后退的动作又往前靠了一步,跟萧玉书保持着一个小臂的近距离。 萧玉书被这她这突如其来的动作给整的眼神有一刻的发懵,然后他就见沈绾竹红唇白齿一张一合: “你就是萧玉书?玄天宗后辈弟子中天资最卓越的那个?” 妹子,你问就问,凑那么近做什么? 还有,你这质疑的语气又是怎么回事? 不等萧玉书开口回话,沈修竹就一把将沈绾竹从萧玉书面前拽走,他低声轻斥道:“绾竹,不得无礼。” 然而沈绾竹似乎对自己亲哥的话充耳不闻,仍然我行我素的甩开沈修竹的手,她伸手指着萧玉书,语气坚定道:“一会儿,演武场上,我要和你一决胜负。” 沈修竹见状蹙眉:“胡闹。” 萧玉书闻言憋笑:真胡闹。 他大小脑连在一起想都想不明白沈绾竹一个筑基前期怎么有那big胆儿敢来向一个筑基后期乃至大圆满的人发起挑战。 自信姐。 显然,在场众人不只有萧玉书一个人有这种好笑的想法。 四师妹黄莺直接毫不避讳的笑出了声:“沈小姐,你当我们玄天宗是什么地方?你想和谁打就和谁打。” 沈绾竹瞥了她一眼,只冷冷道:“你们不够格。” 黄莺顿时神情一变。 “绾竹,闭嘴!”沈修竹训斥道,“出门在外,当要约束言行,你若是再乱说话,下次便不带你来了。” 虽然他及时对沈绾竹的冒犯发言做了训诫,但是玄天宗其他弟子的脸色还是变了又变。 包括萧玉书,他甚至觉得沈绾竹真随她老子,挑事挑的明明白白。 寒允卿这个大师兄不在,二师姐也不在,此刻排辈第三的萧玉书于情于理应当担负起照顾其他师弟师妹的责任。 于是,为了给自己师妹找回面子,萧玉书沉着脸出声道:“你以为你就够格跟我打?” 这回轮到沈绾竹变了脸色。 紧接着她就听见对方以一种不屑的嘲讽语气继续道:“木系单灵根,十七岁,连筑基中期的门槛都没摸到就想和我较量,你这么敢的?” “就是,怎么敢的。”黄莺叉腰道。 第61章 再见系统 见双方弟子隐隐有剑拔弩张之势,沈修竹对此事错在谁出心知肚明,所以很是理智的挡在沈绾竹面前放低了姿态语气谦卑道: “诸位,家妹平时在门内不善与人言辞,眼下之事也仅是听闻萧兄惊才绝绝这才想要与之切磋一二,若有言语不周之处,在下替她给给各位赔个不是,还望几位莫要放在心上。” 见沈修竹此人如此识大体明是非,黄莺也没有再跟其计较的必要,只“哼”了一声,便不再说话。 萧玉书也不再跟其有过多言语,转过身去静候长老宗主的指令。 顶峰大殿内,几位长老和宗主在一通简单寒暄之后很快步入了正题。 是由沈长空率先提出的。 “青云,今日我儿难得出关到贵宗造访,你可要给几分薄面,叫你宗内拔尖的弟子上来与他过两招,也让我儿知道知道自己还有那些不足之处。”沈长空在客席上跟青云两人举杯邀酒,聊的热切。 青云一杯酒入口,笑道:“沈兄此话可是太过谦虚了,贵公子上台与我宗弟子切磋指点一二,才是他们的荣幸。” “哈哈哈哈哈,青云你还说我谦卑。”沈长空摆了摆手,道:“也罢,聊了这么长时间,怕是下面的小娃娃们也早熟络完,迫不及待的等着上台比试了。” 青云顺着他的话往下道:“那好,话不多说,就先来几个弟子抽签比试一番看看实力吧。” “成。”沈长空爽快应下。 两宗比试可以当场大戏看,虽然一众长辈期待的都是最后各自看好的弟子比试,但前面普通弟子的切磋在萧玉书眼里才是最有意思的。 可以当个真人搞笑节目看。 一个上午过去,萧玉书可谓是见证了人的千奇百怪、武器的千奇百怪、输的千奇百怪以及赢得千奇百怪。 最值得一提还是那些弟子丢脸丢得千奇百怪。 从开始到现在,萧玉书憋笑憋的胸腔酸痛,脚趾头几乎要把鞋底挠穿。 那些弟子不是上演武场的时候因为紧张左脚绊右脚摔了个狗啃泥,就是双方行礼的时候因为礼数原因两人来来回回鞠了十几次躬。 要不就是打架的时候打得太起劲了,两人无意间脸贴脸撞到了一起然后纷纷跪地当众拜了个把子,在要不就是挥剑的时候手一滑,剑脱手而出飞向了台下其他的弟子险些断了观众的小兄弟。 再之后,萧玉书印象尤为深刻的,就是流光峰弟子跟天阙门弟子比试的那一场。 可能真就印证了所谓弟子随师尊的那一句老话,天阙门的弟子一上台就被流光峰的那名新来的貌美女弟子给迷了双眼,全场打架时羞红着脸边打便看着女弟子发呆,最后不出意外的被女弟子一个飞吻加一脚给踹下了台。 丢死天阙门的人了。 笑死萧玉书的心了。 他真的很想知道名声和威望在外都数一数二的两大宗门,其门下弟子为何如此潦草废柴。 萧玉书抬头朝客席上看了一眼,发现席上的长老们神色如常,并没有因眼前弟子丢人的一幕幕而有半点不悦失望的神色。 这叫萧玉书心中疑惑更甚,心道难不成这就是小说的尿性? 虽然原书中对两宗比试的描写主要在男主和前期几位重要角色中展开,可也不至于把其他弟子比试写的这样愚笨的不合常理吧? 难道这是系统自动填补的剧情? 那也太草率不负责任些了吧? 也许是萧玉书在心中吐槽系统的声音过大,多日未见的系统138居然在此时真的出现在了他的脑海里,并友好关切了一句: 【宿主近来一切可好?】 这道冰冷的机械声音响起的太过突然,萧玉书整个人不受控制的小幅度抖了一下。 然而就是这么点小动作,却被一直密切关注他的沈修竹给敏锐察觉到。 第62章 扯皮 “萧兄,怎么了?”沈修竹在萧玉书身边关切了一句。 萧玉书强装淡定:“无事。” 沈修竹温和道:“无事便好,一会儿还要请萧兄多多指教。” 萧玉书没回他,因为他大脑里正在跟系统138做缜密的问话拉扯。 138:【宿主最近过得怎么样?】 好,非常好。 138:【男主最近怎么样?】 好……不好,非常不好。 138:【原主性格保持的怎么样?】 好,非常好。 138:【原书剧情走的怎么样?】 好……这不刚开始走嘛? 138:【宿主没有做跟剧情无关或偏离剧情的事吧?】 萧玉书满心诚恳:没有。 138:【真没有?】 萧玉书:没有? 138似乎对萧玉书有些许的不信任:【宿主确定?】 萧玉书努力绷住:确定,无比确定。 今天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他萧玉书这段时间也只是窝在自己的竹舍里从来没出去过。 除了尿尿。 但是他尿也很少。 然而系统对于萧玉书自信而又流利的应答明显有些质疑,并因此陷入了短暂沉默。 就在萧玉书眼巴巴期待它赶紧走别打扰他一会儿比试的时候,138又开始了它下一轮的问话。 【一会儿比试 ,准备好了没有?】 萧玉书:做好了,我可是把原装货的招式学了个十成九的神似,对付个炮灰绰绰有余。 【……】 【你不也是个炮灰?】 萧玉书:…… 系统你还有别的事吗? 没事你老人家先歇着去吧。 138:【宿主当真没有做过与原剧情无关的事吗?】 萧玉书咬死不承认:没有,真没有? 138:【那男主怎么住的不是书里原来的地方?】 萧玉书:不到啊……师尊叫他搬的,跟我没关系的。 你也知道,我只是个弟子,大小事还得听师尊的。 138:【别的呢?】 萧玉书:别的什么? 138:【男主练气六段了。】 萧玉书:………… 挖槽! 五灵根这么屌? 惊叹完,萧玉书又意识到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他没教给男主什么修炼功法吧? 只引灵入体而已,时望轩是怎么做到修炼如此顺利。 还如此之快的? 有挂吧? 【宿主。】 因为萧玉书处于惊讶之中,全然忘记了系统138还在自己脑海里听心声,于是他说的话都被138听了个正着。 后知后觉自己露馅的萧玉书:…… 8哥,请你听我解释。 138:【…………】 138:【***】 萧玉书难以置信:系统你骂人! 138在仅萧玉书能看见的系统面板上,用所有星号汇聚成了一个大大的青筋暴突的图案,由此可见138现在有多生气。 【谁让你教他修炼的?原书中直到男主被抛弃在魔兽山脉中才获得机缘踏入修行的。】 【一会儿比试的时候被别人发现男主练气了你该怎么解释?】 虽然138还是以往的机械式口音,但萧玉书很明显能听出来里面的愤怒意味。 为了不被迁怒,萧玉书不得不使用了他现代时最牛逼的一项技能: 扯皮。 萧玉书:8哥你息怒,虽然男主现在练气了,可他一会儿照样会被天阙门的弟子摁着打呀。 138面板上的青筋暴突转变为了一团用代码燃烧的数码火焰。 【问题是这个吗?我问你,男主被挽酝丢在折云峰上不管不顾多日,没人教他修行,现在要是被人发现男主练气,你该怎么解释?】 萧玉书无所谓:要解释也不是我来解释,到时间东窗事发,师尊他们只会逮着男主不放。 【……】 萧玉书:再说了,我是谁? 我可是师尊眼里的三好学生,乖乖少年,在他眼里谁都可能给男主开小灶,但我绝不可能。 【……】 见系统138陷入了沉默,萧玉书心下一喜,觉得有戏,于是便乘胜追击道: 而且,8哥你也知道,我一向是个聪明机灵且识大体的成熟男人,擅自暴露自己的性格和篡改剧情肯定对我没有任何好处。 所以我教他的时候是带了伪装的。 那么问题来了,连男主本人都不知道是我教的他引灵入体,等师尊日后追究起来,谁会又想到是我做的呢? 系统138面板上的火焰被萧玉书‘有理有据’的说辞给浇灭成了一串黑色省略号。 第63章 谁会赢 见138的怒火被平息,萧玉书道:8哥你就放心吧,我做事心里有数的,你看你管着这么多宿主,一定累坏了。 这样吧,还是我省心,一会儿我打赢了就回去接着待着去了,现在您老人家赶紧趁这个时候好好歇会儿吧。 潜台词: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吧你! 少管我! 不过系统138似乎是真的有点累了,对于萧玉书扯皮的话没有再过多追究,只严肃丢下了一句话: 【没有下次,再有下次系统将会依照规则给予惩罚。】 这萧玉书倒是有点好奇,悄咪咪问了一嘴:8哥,能不能给我透露一下是什么样的惩罚? 138:【雷劈、水淹、火烤、短腿…………到时候看我心情。】 萧玉书:………… 8哥,我保证没有下次了,再有下次你劈死我。 最后系统还是走了,带着从萧玉书这里的得来的满腔怒火。 138走后,萧玉书倍觉轻松的重重呼了一口气。 然后这口气又被一旁的沈修竹听到了。 但这位仁兄不知道系统的存在,从他的角度上看,只觉得是萧玉书面对台上弟子滑稽的比试而叹息。 于是善为人解忧的沈修竹又开始了他的友好发言: “萧兄不必为此忧心,台上比试的弟子个个不过十余岁,又非单灵根,自然在修行上有所欠缺,但相信多年后我们和他们都能成为各自宗门的新崛一辈。” 全程不知道这家伙在说什么萧玉书浅浅“嗯”了一声。 上午的比试很快就过去了,下午那几场才是重头戏。 第一场就是萧玉书对沈修竹。 这可是双方宗门堪称门面的杰出弟子,客席上的各位长老也终于不再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都提起兴致来到了大殿外密切关注着台下的动静。 这其中,挽酝和沈长空二人的注意力最为集中。 因为台下一个是自己从小悉心教养大的亲儿子一样的弟子,另一个是自己最为骄傲的亲儿子。 故此,台下的小辈还在准备之中没开始上台比试,台上的两个长辈就已经暗自较上了劲。 “素来听闻萧小友颇的三长老真传,眼下看来,真的是连三长老的神韵风度也承了个十中八九。”沈长空跟挽酝并肩站在大殿中央,因为两人弟子比试的缘故,青云很有眼色把最佳观看位置让给了挽酝。 挽酝自然听得出沈长空的意思,只淡然道:“玉书自小随我修行,当然像我,正如少门主像门主一样。” 沈长空看着台下身姿挺拔的沈修竹,眼里骄傲之意不言而喻。 两人之外,其他长老在一旁小声说着悄悄话。 五长老一祯趴在玉制护栏上,目光朝下打量着,对身边人道:“萧师侄岁数小了少门主几岁,前段时间还受了伤,这场比试恐怕不好轻松应对。” “嗯,的确是。”此刻柳如兰不复刚才无聊悠闲的模样,看着下方的两个小辈,美眸中流露几分忧色。 但随后她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忽的冷笑了一声:“呵。” 柳如兰这一声,听得一边玩扇子玩的正起兴的桑禹心头一紧,接着他预感不妙。 然后就听柳如兰用一种很是犀利针对的话朝桑禹侧目冷道:“这还得托六师兄的福,不然萧师侄赢一个同期修为的金灵根岂不绰绰有余?” 这次就连常年窝在自己峰上研究锻造铁器的一祯也对此事有所耳闻,于是他“哎呀”一声,厚实有力的打掌重重的往桑禹背上拍了拍,随后语重心长道: “六师弟,你也是,干嘛非要和一个小辈过不去呢?你可是金丹,万一真把萧师侄打出什么好歹来,三师兄不得跟你拼命。” 桑禹苦笑道:“啊哈哈哈,五师兄说的是,是我心胸狭隘,这不刚醒来就给师侄送上赔礼了嘛。” 柳如兰没好气的搭腔道:“是啊,昏迷不醒了这么些天才送赔礼,也不知道是萧师侄太厉害了还是你太弱了,金丹被筑基打晕,还好的比筑基慢,说出去简直能笑掉旁人大牙。” 桑禹笑的更苦了:“哈哈哈,师妹说的对,萧师侄是咱们这一辈弟子中天资最为卓越的,自然是厉害许多。” 他虽是笑着说完,但背后却生出一身冷汗,桑禹不用回头看也知道是挽酝冰寒的眼神在瞪自己。 于是,为了自保,桑禹除了当众人的面对萧玉书一通猛捧,甚至还信誓旦旦的大放厥词:“五师兄你们就放心吧,依我看十招之内,萧师侄定能轻松取胜。” 这下背后来自挽酝的锐利注视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沈长空不满的目光。 “六长老何出此等狂言?我儿在你眼里真就这般普通?”他嘴角向下撇着,明显不悦。 第64章 矛盾突发 “啊哈哈哈,我只是随口说说罢了,至于赢不赢,又不是我说了算。”桑禹回过身,正好对上了沈长空斜睨的目光。 似乎也是怕沈长空因此生出不满,和煦又开始笑着插足于两人之间:“门主,我六师弟一向对他师侄喜爱的紧,前些日子还嘘寒问暖的往折云峰上送了不少东西呢。 不过是长辈对晚辈的过格偏爱罢了。” “哼,”沈长空冷哼一声,道:“自己的徒弟不好好管教,非要盯着别人的瞧,六长老难不成看上了别人的徒弟?” 这话说的,可真值得在场众人细细一琢磨。 沈长空是个外人,不知道玄天宗几个长老间的弯弯绕绕。 可是青云他们除了一祯都知道个清清楚楚啊。 六长老好色! 他的德行但凡看上什么徒弟,不为别的,那一定是冲脸去的。 六弟子胡先以水木双灵根的中等还能做了桑禹的嫡传弟子就是个好例子。 而萧玉书本人,更是生了一副和挽酝不相上下的清冷皮相。 因此沈长空此话一出,众长老脸色皆是一变,神情各异。 首先不明其中缘故的五长老一祯,他在察觉到气氛不对的时候顶着天真无邪的表情顺嘴问了一句:“你们怎么都不说话了?” 其次是四长老和煦和宗主青云,两人不约而同的偷瞄了挽酝一眼,然后发现对方的脸色极其阴沉。 甚至还带着杀气。 “嘶——,好冷啊,怎么突然间这么冷呢?早知道就多穿点出来了。”只穿着个小褂,露着双肩肌肉的一祯疑惑道。 随后他注意到了一旁沉默不言的柳如兰,见对方露腰露脐,下身一条紧身短裤露着两条白花花的大长腿。 出于师兄的关爱,一祯对她道:“七师妹你穿这么少不觉得冷吗?” 柳如兰闻言,不着痕迹的瞥了眼挽酝,然后敷衍道:“不冷。” 哪知一祯是个较真的性子,非道:“怎么会不冷呢?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六师弟,你瞧瞧是不是?” 桑禹察觉不对后,早早用折扇挡住了脸,奈何一祯这个莽夫大大咧咧伸手一拽,又将他的脸暴露在众人视线内。 此刻,顶着四面八方不同的目光,桑禹努力维系着脸上的假笑,看了眼一祯的胳膊上的鸡皮疙瘩,然后使劲点头:“是是是。” 一祯紧接着又问道:“那你冷不冷?我看你穿的也不多。” 桑禹当然冷,他本人可是挽酝杀气的聚焦点,因此他只抖着唇道:“不冷。” 然后一祯双手抱胸,缩脖子道:“怪了怪了,怎么我这么冷?” 柳如兰凉凉道:“五师兄,你离六师兄远些或许就不冷了。” “为啥?”一祯天真道。 柳如兰实在忍受不了他的蠢,于是偏过头去逃避这个问题。 最后还是和煦端了杯热茶过来,对一祯劝道:“五师弟,喝杯热茶暖暖,你先回里面坐一会儿吧。” 这才让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一祯老实的闭上了嘴。 他这边总算是安静了,但挽酝周身的冷气场还在。 沈长空修为较挽酝逊色些,又是离挽酝最近的那一个,故此也早早感受到他身上骤变的冷气场。 偏偏他还不知其内情,以为挽酝是在对自己挤兑萧玉书的话有所不满。 刚开始, 挽酝是安静的抿着唇没说什么。 但是, 这并不妨碍沈长空自己在心里一通脑补。 从一开始挽酝为何不说话,到桑禹为何笃定他儿子一定会输、还输的这样快,再到玄天宗其他长老为何不说话。 最后英明的沈门主得出一个结论:他们都觉得沈修竹比不上萧玉书。 越想越气,沈长空突然一巴掌排在护栏上,连带着上面光洁无暇的青玉都出现了一道裂痕。 众人被他这个突然的反应惊了一下,唯有挽酝毫无波澜,眼神依旧定定望着台下。 见此,沈长空就更来火了。 或许是火灵根天生的易燥易怒,沈长空总是这样无缘无故的被自己脑补出来的莫须有事情给气到,然后再当众发火。 “青云,难得我儿第一次来贵宗造访,你们竟如此轻视!” 第65章 赌注 青云见此立刻否认道:“沈兄何出此言?沈公子不凡的气度可是摆在那里,众人都看见并称赞了的,哪里来的轻视可说?” 和煦也在一旁搭腔道:“门主,我看你面色发红,兴许是火气太大,要不喝些茶缓一缓?” “哼,用不着。”沈长空一挥袖,毫不客气道:“既然你们这么不看好我儿,不如就下个注,到时候谁输了,谁就拿出些好东西来。” 青云微笑道:“门主这是何必呢?本来就是小辈间的切磋过招,这么大动肝火做什么,若是门主想要我宗什么物件儿,你只管开口就行,只要要求不过分,以你我两宗的交情,我自然不会吝啬。” 哪知沈长空不依:“我差你这么点好东西了?就是要赌,赌个大的,等我儿赢了,让你们后悔去,看谁还敢轻看我儿。” 见沈长空如此坚持,青云也只好答应。 “那敢问门主想怎么赌?” 沈长空眼珠转了下,然后道:“你们每人赌一样自己身上宝贝的好东西,作为萧小友的注。” “什么?”柳如兰惊道,“门主怎可如此狮子大开口?” 和煦也劝道:“这会不会赌的太多了些……” 但沈长空却仰着下巴不屑道:“哼,这就怕了?莫不是你们也觉得萧小友比不过我儿,无妨,你们若真这么觉得,那我便不好强人所难了。” “你……”柳如兰一双丹凤眼瞪得溜儿圆,她怎么也没想到沈长空这个老东西居然如此奸诈,他这话无疑是把除了挽酝在外的所有长老都推上了前有狼后有虎的窘境中。 在前,要支持萧玉书就必须押出自己一件宝贝,万一输了那可就没了,事后他们也没那个胆子找挽酝要补偿。 在后,要是不支持萧玉书,现在是风平浪静,往后挽酝会不会借机报复就不一定了。 柳如兰至今还记得挽酝曾因为桑禹言语轻佻了萧玉书几句,就被挽酝薅着脖领子在演武场上暴打了一顿,这其中青云因为于心不忍替桑禹说了句好话。 就这一句好话,第二天静心峰峰顶就被冻了个严实。 足足三个月。 柳如兰本就是几道中最穷逼的剑修,没多少好东西,要真论宝贝什么的,她只有身上这把剑还有一条妖兽长鞭。 其他长老也是陷入了同等为难的境地。 而挽酝倒是毫不吝啬,不知是大方到了极点还是对萧玉书自信到了极点,他直接将自己的佩剑靖桦给甩到了桌上。 柳如兰惊了,其他长老也惊了。 沈长空眼睛差点没从自己眼眶子里瞪出来。 他震惊道:“三长老这……这是何意?” 随后就听挽酝风轻云淡道:“靖桦为注。” 言简意赅,险些惊掉所有人的下巴。 青云不可置信道:“挽酝,这可是你的佩剑。” 和煦也带着几分愁色劝阻道:“三师兄,纵然你对萧师侄再怎么信任,可也不能因为两个小辈间的小打小闹就将自己的名剑赌了出去,这……这实在是太不合适了。” 要知道,当年魔界来犯时,挽酝可就是单凭这一把剑,孤身一人击退了一众凶残魔修,保住了人间几座要城。 也正因如此,挽酝盛名清誉在外也颇的世人赞颂。 沈长空看见靖桦这把剑就这么被挽酝当做赌注丢了出来,顿时心上欢喜,生怕挽酝反悔似的,他连忙对青云几人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三长老能有此大度,想必宗主和其他几位也是如此。” 柳如兰的胸口重重起伏几下,然后给了和煦一个暗中摇头不赞同的眼神。 和煦也是同样的想法,他悄悄给青云传音道:掌门师兄,你不能由着三师兄这么胡来。 哪知青云面带微笑,背地给他传回了一句话:你三师兄何曾对我好颜相对过?我劝能有用? 和煦哑口无言。 就在家几个长老纠结犹豫之时,另一把佩剑又“咣当”一声,砸在了桌子上。 第66章 桑禹的大方 众人被这动静吸引了注意,和煦定睛一看,那把佩剑虽然并不出名,但是其通体碧绿的玲珑构造一看就知道是桑禹的本命佩剑。 于是和煦不解的目光投向一旁的桑禹:“六师弟,你这是做什么?” 桑禹气定神闲的扇了下风,悠哉悠哉道:“下注啊。” 这话听得和煦整个人一愣,然后他语气有些艰难:“六师弟,你确定吗?” 桑禹笑道:“当然,我可是对萧师侄抱有很大期望的,怎么能不下注呢?” “可……”和煦还想道些什么来提醒,但碍于挽酝本人此刻在场,因此接下来的话怎么也不敢说出口。 “哼,”沈长空并不把这个吊儿郎当的无名小剑放在眼里,还不屑道:“六长老这剑我还从未见过,花里胡哨的,怕是平日不怎么用吧,若是舍不下珍贵物件儿直说便是,拿个普通东西充数做什么?” 虽然柳如兰一向对自己这个风流花性的半吊子六师兄不喜,但此刻也觉得沈长空这厮就是故意在贬低人。 要知道桑禹的佩剑再名不见经传、再花里胡哨不堪一打,那也是真真实实的金丹佩剑,是自小随主人一路修行开了灵智能认主的剑。 剑修的剑,自然也差不到哪儿去。 眼下既然几人中最厉害的挽酝已经把其剑押了出去,沈长空此意,无非就是看不上别人的剑,想要桑禹别的更好的宝贝。 柳如兰气愤之余,倒也并不是那么担心,因为她知道自己这六师兄总归比五师兄脑子好使些,不会…… “咣当!” “咣当!” “咣当当当!” 没想到柳如兰这颗心还没放下来,就又被这一通不断的碰撞声给惊的高高悬起。 只见桑禹不但没有因为沈长空的轻视发言而面露半分恼羞之色,反倒慢条斯理的掏出了自己的小锦囊,当着众人的面一件又一件的把自己的宝贝们甩到了桌子上。 众人一瞧,顿时脸上震惊的神色仅次于挽酝押剑。 那桌上除了挽酝和桑禹的两把本命剑后,还多了一堆法器。 什么匕首、弯刀、丹鼎、符纸,甚至就连一些修真界上珍贵不可多见的卷轴灵丹都有。 就这么被桑禹豪气的丢到了桌子上, 充当了押萧玉书的赌注。 这次,就连挽酝也忍不住转头高看了桑禹一眼。 柳如兰惊讶之余,她瞪大了眼睛看着桌上自己大部分没见过的宝贝,然后出声道:“这……六师兄,这都是你从哪儿得来的?我怎么从来不知道?” 桑禹气定神闲道:“既然是宝贝,怎么能让你知道,当然是藏着掖着了。” 和煦上前拿起一张卷轴仔细查看一番,随后低呼出声:“这传送卷轴可是万阳学府才有的的东西,六师弟,你这是从哪儿得来的?” 桑禹似乎很享受这种被人惊呼的感受,只高深道:“这不便说,门主,你看这些东西可够算的上宝贝。” 沈长空早在桑禹一掷千宝的时候就已经看傻眼了,眼下见了这么多宝贝,他哪儿还有刚才不把人放在眼里的架子,立刻笑出声道:“哈哈,六长老深藏不露,豪气,豪气。” 随后他又冲着青云等人催促道:“三长老和六长老都是性情中人,同出师门,如此大度,作为宗主师兄弟,你们总不该抠门了吧?” 和煦闻言,倍感无奈的将自己符修珍贵无比的玉笔押了上去,青云则是将自己带了好十好几年从不离手的拂尘作为了赌注。 作为这几个长老中最有钱的器修,一祯虽没多少心眼儿,但对于自己呕心沥血造出来的法器也是心疼无比,在自己的小锦囊里挑了再挑,掏了一柄红缨长枪出来。 柳如兰觉得自己上头这几位师兄简直跟鬼迷了心窍似的,几乎崩溃质问其道:“你们……你们就这么舍得?万一萧玉书输了呢?” “输了就愿赌服输嘛,七师妹,这么大的人了咱们不好赖皮的。”桑禹笑的和蔼可亲,给其他人看的心里咬牙切齿。 但事已至此,和煦也只能一脸忧郁的劝道:“师妹,你暂且就信萧师侄一次吧。” 柳如兰一口银牙险些咬碎,纤纤玉手纠结了半天,掏出了一颗带有金黄纹路的灵兽蛋。 沈长空见他们各自的宝贝竟然这样多,心里早就乐开了花,尽管台下还没开打,他似乎就已经将这些宝贝视作囊中之物了。 但就在他心里为此得意时,桑禹却将折扇唰的一收,道:“门主先别急着偷笑,既然是赌约,那你总得拿出点什么好东西来吧?” 沈长空嘴角压不下去的笑容一缓,他道:“那……这自然是有的。” 桑禹道:“有什么?拿出来瞧瞧,别到时候输了随便拿个小东西来打发我们。” “额……”沈长空一顿,道:“依六长老的意思,你想要我拿什么做赌注?” 桑禹也不客气,直截了当道:“听闻天阙门有个名为灵心的绝世好玉 不如拿这个作为赌注可好?” 此话一出,在场人忽的全部噤了声。 第67章 灵心为注 天阙门自成立几百年来,其门下弟子资质平平,却依然能跟人才辈出的玄天宗并肩成为两大宗门。 这其中要说没什么特殊缘故那旁人是觉得不信的。 因此, 这缘故还真有。 第一任天阙门门主将宗门发扬光大,靠的就是其门内那一处好地方。 一处洞穴。 那洞穴里有几块集天地灵气所成的玉,名为灵心。 就凭这几块玉,天阙门门下弟子修行几乎没有任何阻碍,就算是灵根斑驳也能修行如鱼得水的顺利。 其中正是因为灵心具有净化杂质,静心去躁,清灵克魇的绝佳作用。 凡是修士修行,难免会遇到什么心浮气躁、灵气不纯的种种难题,又或者是出了岔子被心魔所侵扰而导致修为停滞不前。 这亘古难题,天阙门弟子就凭着这ju几块灵心给轻而易举的克服。 由此可见,这几块灵心在修真界极高的珍惜地位。 桑禹居然敢口出妄言,让沈长空拿灵心做赌注,这无异于是让其拿天阙门的命脉做赌注。 因此沈长空即刻变了脸,连其他长老也是。 只不过其他长老变的是笑脸。 尤其是柳如兰,她双手一拍,脸上由愁转喜,喜笑颜开道:“对啊门主,我们可都是把各自压箱底的宝贝都拿了出来,你不会还舍不得你自己的吧?” 她说的对,沈长空还真舍不得。 就算这张桌子上所有宝贝加在一起算上挽酝那把剑,大概也不能跟灵心的地位平齐。 这可是修士人人趋之若鹜的天材地宝。 所以沈长空还真犹豫着不肯拿这个下注。 见此,桑禹又开始借题发挥道:“哎呀,七师妹,你看看,咱们可是对自己宗门的小辈信心满满,怎么反倒到了门主这里,就对令公子提不上信心了呢?” 柳如兰心领神会,也跟着附和道:“是啊,门主,少门主论修为资历,在天阙门可是顶尖的存在,连我们都有所耳闻,再者萧师侄岁数小了些,论经验当然是比不上少门主的,门主难道不清楚吗?” “可......” “哎呀,哎呀,门主,一个赌注而已,又是您亲自提出来的,要是此刻反悔,我们喜滋滋的收回宝贝是一回事,您灰溜溜的收回颜面又是一回事。 再说了,那灵心天阙门不是有好几块嘛,你大可以敲下来最小的那一块来做赌注。 输了就输了,左不过这么一小块,但你天阙门门主言而有信的高尚品德我们可是亲眼见证了,并为止钦佩不已。 赢了,那我们自认倒霉,这些宝贝就守信的赠予您当轻视令公子的赔礼。 两相比较下来,门主,都是您赚了呀。” 桑禹一双桃花眼笑成了弯弯月牙儿,手中折扇摇了又摇,晃得沈长空心里真的有那么些动容。 和煦听得一愣一愣的,他站在一边默默打量自己面前的六师弟。 眼前人依旧是一袭青衣墨绿长袍,青冠半披着墨发,明明跟从前并无半点差池的模样,但此时伶牙俐齿笑意盎然将沈长空说的团团转的机灵模样却跟之前胆小如鼠不敢大声说话的怂包样子大相径庭。 就好像依旧是这副风流桃花面,但却换了个芯子似的。 这边见沈长空虽有动摇但依旧不敢决定的样子,桑禹眼神一动,又抛出了决定性的一句:“哎,我明白了,门主莫不是也觉得沈公子不如我们萧师侄?” 这话似一棒子敲到了沈长空头上,把他敲得昏头转向,一时激动,他一掌拍在了桌子上,那力道将桌上的一堆法宝震的抖了几抖。 只听沈长空拍出了一个自己的作为门主的令牌,一字一句道:“好,那我就赌上一块灵心,往后不论谁输谁赢,定下胜负后几位可要信守诺言,愿赌服输。” 桑禹笑的只能用折扇来挡住自己合不拢的嘴,他道:“好,沈门主大义。” 因为这个代价极大的赌约,眼下萧玉书和沈修竹的比试,成了各个长老掌门提心吊胆格外关注的话题,连一桢都挤到了护栏边。 他双手紧紧抓住两根栏杆,把脸挤进栏杆中间的空档,用被挤得嘟起来的嘴,向着下方一切就绪准备上台的萧玉书使出滔天力气大喊道: “萧师侄,你可一定要赢啊! 你师叔们的家当可全在你身上了!” 这一声响彻整个玄天宗上空,震耳欲聋,听得下面刚准备抬脚的萧玉书脚下一个不注意险些踩空。 他一脸疑惑不解的朝上面看了一眼,然后惊然发觉上方看台上竟然挤着一众长老,包括沈长空,一个个都眼巴巴的盯着自己不挪视线。 这可给萧玉书本来就不轻松的心情更添上了几丝紧张。 哎呦,这强烈的焦灼感。 真特么难受! 第68章 赢得措不及防 但随后一桢的喊声就在上方戛然而止。 因为他身边的柳如兰一把将一桢的嘴堵住,并狠狠威胁其道:“五师兄,你快闭嘴,萧师侄要是被你这一嗓子给喊得分了心,输了比试,回去我就那你那口炼器的锅做我鸟儿们的窝。” 这番威胁可谓是戳到了一桢的心头肉,于是这货只能继续把脸挤在栏杆中,扭曲着五官睁大了眼睛盯着下方比试的两人。 看着身边一个比一个紧张的如临大敌的师兄妹们,桑禹“哎”了一声,众人皆慌唯我独闲的说了句:“怕什么,我觉得萧师侄一定会赢,而且会无比轻松。” “你说的倒轻巧,三师兄作为他亲师尊恐怕都没你这么自信。”柳如兰没好气道。 桑禹笑着摇了摇头:“非也,与其这么紧张,不如顺其自然。” 话说完,他悠闲的踱步回了席上,坐下去拿起身边的茶杯慢条斯理的喝了一口。 “反正我对萧师侄非常之信任。”桑禹气定神闲道。 他这话遭到了四五七长老的共同冷眼。 唯有挽酝回头看了桑禹一眼,看着对方眼中清澈明亮的自信,他若有所思般别过了头。 桑禹这样自信当然又被沈长空怼了几句,但话里意思无非都是些叫桑禹莫要有眼无珠、轻看他那宝贝儿子之类的不服气言论。 “几位不如过来坐下,这比试没什么可看得,估计一刻功夫都不到就要结束啦。”桑禹对着面前撅腚看的几位长老热情招呼道,但是不仅没人搭理他,反倒沈长空还怼了一嘴: “六长老还是慎言吧,不然一会儿有的你肉疼的时候。” 其实沈长空和桑禹两人说的话都有对的地方,也有不对的地方。 就比如说,桑禹刚才笃定这场比试不过一刻就能结束。 所以萧玉书和沈修竹还真只用不到一刻的时间就分出了胜负。 而且,细数下来,两人间还真只过了十招。 至于沈长空说过的话,比如肉疼,也同样成真。 一刻钟后,他也确实看着挽酝手里的那枚代表着天阙门一块灵心的令牌肉痛的不能自已。 好死不死,这个时候桑禹还笑的十分灿烂:“门主,愿赌服输啊。” 其实这一切发生的都太突然了。 太特么的突然了。 直到台下观看的玄天门弟子一声又一声高昂热烈的欢呼声响了好几分钟,萧玉书都没从刚才和沈修竹的比试中缓过神来。 不,是根本没反应过来。 这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了。 快的还没怎么开始就已经结束了。 在沈修竹受伤捂着胸口以剑堪堪撑地,并面色隐忍的吐出一口鲜血时,萧玉书还保持着剑指对方的姿势,神情高冷...... 啊呸,是因为茫然而来不及做出任何表情的面无表情。 他大概在心中估量了一下,才十招啊,沈修竹不应该就这么被自己几剑给打吐血了啊? 小说里那个英姿飒爽少年英杰的天阙门少主这么弱的不堪一击的吗? 萧玉书甚至都没使出五成力,沈修竹就这么倒了。 这总不能是自己之前临时抱佛脚的卓越成果吧? 虽然萧玉书此刻还在持续懵逼中,但面前吐血看起来受了不轻内伤的沈修竹在喘息片刻后又强撑着站起身向他行礼,并道:“萧兄天才之名,果然名不虚传,沈某甘拜下风,望未来能再与你一战。” 啊,然后十招之内你再吐血吐成这样是吗? 萧玉书摸不着头脑,不过看沈修竹依然认输,他也只好强装淡定,回礼之后不留只言片语就转身下了台。 留给了场上沈修竹一个清冷淡然的背影。 看着眼中逐渐离去的白衣身影,沈修竹苍白的双唇竟在暗处悄悄上勾。 第69章 出人意料的最后一轮 沈修竹输的太突然,太出乎天阙门众弟子的预料,因此直到他回到天阙门弟子那边后,没有任何人上前恭维或关心分毫。 主要是因为输的丢人,没有什么可恭维的,而关心...... 可能他们也心中有怨,怨少主给师门丢了人吧。 尤其是沈绾竹,她的怨气最大,看到自己兄长受伤吐血,非但没有一句关心的好话,甚至还出言嘲讽道:“真给父亲丢脸,早知如此就不该带你来。” 沈修竹不恼反倒轻松笑道:“你莫非是忘了?你来这儿还是沾的我的光,我若不来,你还来的了?” “哼。”沈绾竹糟心般别过头去,不再理会他。 萧玉书云里雾里的下了台,硬着头皮顶着玄天宗七峰弟子的喝彩欢呼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还没站好,黄莺几人就迫不及待的上前祝贺,夸赞恭维的话更是不绝于口: “三师兄天人之姿,羡煞旁人啊!”胡先道。 “就是,看那沈少主长得一表人才,没想到竟是个花架子,不过十招就被三师兄打得吐了血,”黄莺笑嘻嘻道,“还是三师兄厉害,我以后不迷他了。” 令柔高兴之余插嘴道:“不迷他,你改迷三师兄了?” “讨厌!”黄莺被她这一句话给说的瞬间红了脸。 他们三个人围在萧玉书身边叽叽喳喳的,好不吵闹,萧玉书忍不住想到若是师尊在,是不是也是这么高兴。 这样想着,萧玉书下意识朝上方看台看了一眼,正好和挽酝从上往下的目光准确对上。 挽酝淡笑着朝萧玉书微微点头,表示十分满意。 萧玉书这才安心的回过头来,虽然面上淡漠依旧,但是心里却是难以压制的雀跃。 从小到大,他还是第一次做了能被长辈认可的事情。 这是萧玉书从未在自己亲生父母面前得到过的喜悦。 “咳咳,”心情愉悦之余,萧玉书对其他弟子的脸色也缓和了些,“莫要喧哗。” “嗯,三师兄说的是。”黄莺几人乖巧应下,她们忽然觉得眼前的三师兄似乎也没以往那样不近人情。 第一轮沈修竹对萧玉书,萧玉书完胜,这是个好的开端,因此玄天宗众人士气大涨,一个个都兴奋极了,嚷嚷着让天阙门再出一位弟子来战。 恰好天阙门因为首场就输给对方而颇为不服,也想再来一场。 于是在一众长老宗主商议下,第二场由沈二小姐沈绾竹对七长老嫡传弟子沐辰。 沈绾竹筑基前期的木灵根对沐辰刚刚筑基没多久的风灵根,在一定程度上,沐辰会败。 而原书中情节也是沈绾竹大败沐辰,不过是险胜。 果然,在第二轮比试中,沐辰跟沈绾竹打得不相上下,两把剑相互过招了有百余下,台下弟子看的非常过瘾,双方宗门的欢呼声一个比一个高昂。 但最后还是沐辰打斗之余,反应稍慢了一步,被沈绾竹抓住机会一剑横在了侧颈上,还划了道血口。 这可给柳如兰看的心上一紧,对沈长空不满道:“门主,令小姐剑风未免太过毒辣了些,比试本就是切磋,何必伤人,那剑再深半寸,我徒弟可就没命了。” 沈长空都输出去了一块灵心,哪里还有刚才比试前的好脾气,只道:“赢就是赢,输就是输,七长老莫要狭隘。” “哼。”柳如兰咬牙别过头去。 下面沐辰虽然输给了沈绾竹,但好在七峰弟子也见识到了他的实力,更明白他的全力以赴,因此沐辰回去后并没有多少异声,反而还收到了黄莺等人的安慰。 “七师弟是咱们这里岁数最小的,打成这样已经很好了,师弟可千万别放在心上。”黄莺给了沐辰一瓶上药,叫他好好擦擦。 沐辰稍显局促的“嗯”了一声,声音低低的,像是有些失落,连谢谢的话都没说出口。 但是黄莺很大度,知道他不善与人言辞,也就没计较,只是看着另一处为沈绾竹欢呼的天阙门弟子疑惑道:“两轮过去,咱们跟他们这下算是扯平了,接下来怕是要再来一轮定出胜负了。” 胡先听此隐隐有些担忧:“坏了,现在亲传弟子中的剑修只剩下我了,该不会让我去比吧?我可是一点都不会打架。” 听他这么一说,黄莺也有些发愁:“得了,要是你去,那肯定输定了。” 嗯,最后确实输了,但上的不是他。 萧玉书心道完,抬头又朝上面看了眼。 照现在的情况,上面应该已经做好决定了。 果不其然,又过了没一会儿,台下弟子彻底安静下来等待上面宣布最后一轮比试的弟子姓名。 之后宗主青云在众目睽睽下,来到殿前,对众弟子宣布道: “第三轮,由天阙门弟子王旭对玄天宗弟子时望轩。”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啊!” “时望轩?怎么会是他啊......” “完了,完了......” 双方弟子神情皆是变幻莫测不予理解。 第70章 众所矢之的最弱 同样震惊无比的,还有角落里站了多时的时望轩本人。 因为被排挤,他一个嫡传弟子被其他普通弟子给孤立到离演武场最远、观看视角最偏的地方。 时望轩没有一套正式的修行功法,这些天只靠着毅力将灵力硬生生往自己身上逼,毫无章法的野路子修行叫他每次引灵入体都痛苦难忍。 但也正因为如此,他瞎猫碰上死耗子般愣是自己误打误撞修到了炼气六段。 时望轩不知道自己这几近是神一般的修行速度,他只是想在今日的比试中偷偷观摩一下其他弟子的招式,方便之后自己学习。 虽然偷师非正当手段,但这是时望轩眼下独自修行中最为重要的学习机会。 本来时望轩偷师的首当人选是自己这个名义上的大师兄,但没想到萧玉书却结束的如此之快。 因此时望轩只能退而求其次,趁着第二场沐辰跟沈绾竹如此激烈的打斗,他仔仔细细将两人一招一式在心里演绎了好几遍。 尽管他这样努力,奈何时望轩没有多少基础,因此也只是学会了寥寥几招。 单这几招还只是学了个十有八九,生疏的很。 没等时望轩在脑海里再次复盘一遍,就猝不及防听见宗主说要自己上台比试。 如今自己因为宗主的宣布陡然成为了在场所有人目光的焦点,时望轩心中狂跳不止。 紧张,慌乱,害怕, 但是没有退缩。 没错,时望轩想上台试一下。 可眼下却有相当一部分人不想。 一个无名弟子声音不大但也没有刻意掩饰的闲话在安静的人群中忽的响起:“怎么是这个废物啊,这不输定了嘛……” 这句话,一跃成为众人议论吵嚷的开端。 先是玄天宗折云峰上对时望轩本人能耐心知肚明的杨华、王越等人打头对时望轩一边斜眼侧目,一边大声出言讥嘲。 “我的天爷啊,我听见了什么?让时望轩去?宗主在想什么呢?” “呵呵,时望轩?演武场那么高,他怕是连台都上不去吧?” “这都是怎么想的?也不怕人家天阙门的笑话……” 这次就连穆青青也十分不看好,她一脸忧愁道:“怎么回事?宗主是不是说错了?” 杨华轻笑一声:“宗主哪里说错了?我们可是都听见了,而且也没见宗主现在改口啊。” 穆青青皱眉道:“天阙门这样对时望轩太不公平了……” 王越道:“师妹这话可是错怪了,放眼天阙门上下,哪里还找得出跟时望轩一样这个岁数还没引灵入体的废物。你还让人家怎么公平?” “啊哈哈哈,王越说的对……”杨华嘲笑出声。 其他几个峰上的弟子早在时望轩拜师的时候就对其有所耳闻,眼下听折云峰的弟子这样一说,有人不满出声:“这样没入门的弟子还留在折云峰上做什么?” 紧接着是身边人的愤愤附和声: “哎呀,听说这人还是三长老破例收的呢,按照以往的惯例,每位长老只要一个嫡传弟子的。” “哈?那岂不是占了玉书师兄一半的份例去?他怎么敢的?” “就他这样的,也配跟玉书师兄平起平坐……” 似乎生怕周围人对时望轩的非议贬低不够多,杨华还大声朝众人道:“哎呀,你们可别说了,这怎么也是我们折云峰上的二师兄,住在峰顶的,岂能是咱们这些半山腰的普通弟子能够议论的?” 这番阴阳怪气、别有深意的话,一下子就把时望轩再次推到了舆论的风口浪尖上。 有人开始带头向着台上的长老席发声:“换人,换人,不然输定了!” “对,哪怕让流光峰上的胡先师兄去也不能叫这么一个废物去啊……” “别让天阙门看笑话……” 众人一齐发声抗议,事态一发不可阻止。 处于恶劣言论中心的时望轩不知措施,为自己反驳的声音也被淹没在了周围的谩骂嘲讽声中。 他只好深深低下了头,咬紧下唇,双拳紧攥到骨节发白。整个人窘迫至极,恨不得钻到地底下去。 就连一边的黄莺也忍不住跟胡先令柔咬起耳朵:“那边那个就是时望轩吧?看着那么瘦,在折云峰上待了几个月怎么还是弱不禁风的样子?” 胡先低声道:“四师姐,你说的这个不是要紧的,要紧的是现在,这么多弟子,宗主为何偏偏叫了他去呢?” 令柔也疑惑道:“对啊,还不如叫你去呢。” 第71章 这等废物 这边天阙门的疑惑程度也不比玄天宗弟子的少到哪儿去。 “时望轩?那是谁?我怎么从来没听见过?”一个弟子在沈修竹身后小声问道。 另一个弟子道:“你问我我哪儿知道,与其说这个,你不如想想那个王旭。” “王旭?”那个弟子忽的露出了鄙夷的神色:“那个卡在炼气多年都没筑基成功的最差弟子?” “对啊,为什么最后门主偏偏挑了他出来比?不怕输吗?” 两人对话被前面的沈修竹、沈绾竹两人听了个清清楚楚。 沈修竹为人修养极高,从来不参与这些暗地里嚼人舌根的事情,所以没有分毫言语。 倒是沈绾竹 她在听见“王旭”这个门内出了名的废物时,瞬间蹙眉,不解道:“这是要比什么?那一个废物和对面的打,父亲在找输呢?” 沈修竹淡淡提醒她道:“比试的双方是由长辈斟酌实力后选出来的,能一起上台切磋,那定然是势均力敌。” 沈绾竹闻言嗤笑了一声:“大概长辈也有失算的时候。” 这话显然是在暗喻沈修竹输给萧玉书的那一场。 对此,沈修竹只是淡淡一笑,不做回应。 他微微偏头,正好看见萧玉书淡定自若的神色。 于是沈修竹上前几步,问道:“萧兄,那个时望轩的实力你可了解?” 那可不,没人比我更了解。 萧玉书颔首,道:“略知一二。” 沈修竹好奇道:“那他修为如何?” 萧玉书道:“不如何。” 沈修竹:“……” 这边胡先也难得对令柔直白的话赞同道:“对啊,我去都比他强。” 黄莺稀奇道:“这道理咱们都懂,宗主他们不可能不懂吧?” 然而,此时此刻的宗主青云他还真就不太懂。 他本人对这个决定都感觉有点……难以置信的意味。 奈何让时望轩去比试最后一轮的提议又是桑禹提出来的。 就像下注时那般从容,桑禹在提出让挽酝新收的弟子去比试后,居然还饶有兴致对沈长空道:“门主难道对我这个提议有什么高见吗?” 沈长空自然是有,而且在场所有长老都有。 尤其是柳如兰,一提到时望轩她就想起自己无辜被糟践的鸟儿,顿时就讥嘲道:“六师兄,不会是赢了个赌注,就把你给美昏头了吧?时望轩是什么德行,你自己难道不清楚吗?” 闻言,桑禹依旧笑而不语。 他当然非常清楚,而且还敢确信,在场所有人,乃至整个玄天宗的所有人都没有他了解时望轩的能耐。 修为短短一月不到从一无所有冲到了炼气六段,这哪里是人人口中的废柴呢? 于是他道:“七师妹,莫欺少年穷嘛,现在时师侄弱了些,没准以后会有所大成呢。” 桑禹这话可比刚才信誓旦旦说萧玉书十招内打败沈修竹的话更荒唐上好几百倍。 柳如兰看他的眼神宛若在看一个疯言疯语的傻子。 和煦也对桑禹的提议颇为不解:“六师弟,你这是为何呢?” 桑禹悠闲道:“怎么了?我可是相信时师侄,同为三师兄的嫡传弟子,自然也是有些本事在身上的。” 青云一脸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将临到嘴边的打击性言论给言论下去,他只叹了声:“六师弟,你可别胡闹了,两位师侄虽说都是挽酝的弟子,可却有着入道先后、修行难易之分,差距摆在这里,岂能是你说可以就可以的?” 沈长空也道:“我看六长老是得意过了头,押赢了一次,难道就能以此得出第二次?” 桑禹“嘿嘿”一笑,露出了狐狸般的狡诈:“门主,要不要再赌一次啊?” “什么?” 众长老下意识捂住了自己失而复得的宝贝们,然后大惊失色。 柳如兰更是骂出了口:“你疯了吧?” 沈长空刚输了一块灵心,哪里还有这方面的兴致,他语气不佳道:“区区两个名不见经传的小辈,也值得我再次下注?六长老,你别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非也,我觉得还是这样比的最有意思。”桑禹又开始了他不着调的发言。 “呵,”柳如兰道,“有意思?没想到你还有看弟子挨打的爱好,别忘了,时望轩可是连灵根都没测,佩剑都没有就被塞到折云峰做弟子的奇人。” “什么?”这下沈长空吃了一惊,“你们玄天宗竟然还有这等废物?” 第72章 再赌 “连入门都没做到居然还能做了嫡传弟子,青云,你们莫不是在逗我吧?”沈长空奇道。 前段时间挽酝收徒收的很草率,宗门上下也没有朝外张扬,因此沈长空才对此事一无所知。 现在一听挽酝这么眼高于顶的人居然收了个这样的废物做嫡传弟子,沈长空看挽酝的眼神顿时就带上了些许不解和嗤鼻。 “哎,门主此言差矣,”桑禹道,“这孩子再怎么废物也是我三师兄破例收的嫡传弟子,门主笑话我这新师侄也就算了,难不成还要连着我三师兄一起笑话?” 沈长空被他说的一噎。 确实,他可不敢对挽酝有所得罪。 青云也只是对沈长空淡笑道:“挽酝这么做自然有他的道理。” 这下沈长空就有点摸不着头脑了,他“哼”了一声,嘴硬般道:“那也没什么可看的,让我门下一个炼气圆满对你们这个新弟子,传出去,不论输赢,岂非让旁人说我天阙门恃强凌弱?” 和煦也道:“对啊,六师弟,你做什么偏要让这个孩子上去比呢?” 桑禹不以为然:“我看三师兄也没什么反对的意思啊。” 众人随即朝挽酝看去,只见对方端坐客席之上,正侧身杵头闭目假寐,一副对其他大小事漠不关心的模样。 柳如兰回过头,斜了桑禹一眼,道:“他自萧师侄比完后就一直这样了,眼下怕是巴不得赶紧离开这儿。” 桑禹所以然的一拍手:“所以啊,连三师兄都没觉得有什么问题,你们操什么心啊?” “门主,你若觉得这场比试没什么看头,不如就跟我再赌一回。”他笑道。 沈长空这次可不敢再赌什么家当,他借口道:“有什么好赌的?这场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输赢在谁,没意思。” 桑禹双手一摊:“那好吧,门主你可别后悔啊。”他说完,又踱着闲云步悠哉悠哉的做了回去,捧茶浅尝前,桑禹还抛下了这么没头没尾的一句:“哎!可惜了……” 可惜什么? 后悔什么? 见桑禹神秘兮兮的反应,睿智的沈门主又展开了一段激烈汹涌的头脑风暴。 沈长空此人本就生性多疑,方才还被桑禹半诱导着输了块价值连城的灵心出去,眼下又看见桑禹一副“噫吁嚱”的感慨,他又自我脑补出了好一通天马行空的想象。 先是有如此威名的挽酝为何破例招收这样一个废物弟子,再是桑禹为何如此信心满满,最后就是之前萧玉书在比试上的表现。 尤其是在看到台下时望轩竟然轻而易举的跳上了两人高的比武台上时,沈长空忽然觉得自己发现了些真相。 于是聪明的沈门主立刻觉出桑禹话外的深意,因此他突然改了主意,对桑禹道:“六长老这次想赌什么?还是谁输谁赢?” “什么?还赌?”柳如兰张大了嘴难以置信道,她下意识把蛋紧紧揣在了自己怀里。 桑禹见沈长空上套,立刻喜笑颜开道:“当然了,就跟刚才一样。” 这次连和煦都忍不住凑到桑禹耳边低声阻止:“六师弟,你可不能把所有弟子都当成萧师侄啊。” 然而桑禹只是胸有成竹的对其小声回道:“师兄放心,我心中有数。” 和煦脸一僵,心道你能有多少数? 随后就见桑禹再次朝沈长空微笑颔首:“怎样,门主这次想拿什么做赌注啊?” 柳如兰抢先开口:“等等,这次是你赌,跟我们没有关系。” 桑禹道:“可以啊。” 沈长空不乐意了:“这有什么好赌的,他们都不来。” 桑禹折扇玩转得流利 随后众人就听他道:“那我就把赢来的那块灵心当注,这你愿不愿意?” “你说什么?”柳如兰几乎是在尖叫。 青云和煦双脸懵逼,连一旁闭眼假寐都挽酝都为此缓缓睁开了眼。 这可是一雪前耻、收回宝贝的大好机会,沈长空听此想都不想就应下:“好!一言为定。” 柳如兰怎舍得眼睁睁看着刚得来的好处又被输了出去,立刻阻止道:“那是萧师侄赢来的注,要论去留,还得三师兄亲自来做决定,怎可你说当就当了注?” 桑禹听此恍然大悟,他道了句“师妹所言有理”,随即将目光转向了挽酝身上。 此刻挽酝也抬眼望向了桑禹,桑禹冲对方坦然一笑:“三师兄,借你灵心下注可好啊?” 第一时间,挽酝没有回话。 其他长老见状松了一口气,心想挽酝总算是个清醒的。 但岂料,下一刻,挽酝再次闭上了眼,将手中令牌抛给了桑禹。 其他长老见状宛若天打雷劈,沈长空更是大笑出声:“哈哈哈好,没想到六长老竟是如此豪爽之人,今日我算是见识到了。” 柳如兰、青云、和煦还有看第二场比试看得犯困的一祯也见识到了。 沈长空一个高兴,掏出了一颗火种“咚”的一声重重砸在了桌子上。 “既然六长老这么大方,那我也不能吝啬,这火种可是秘境异火相融所得,珍贵无比,倒算是和灵心等价了。” 原本刚阖上眼的挽酝感受到那火种的气息,瞬间睁眼。 第73章 不按常理出牌 沈长空把火种拿出来的时候,本来还在为桑禹缺德行为懊恼的几位长老瞬间安静了下来。 青云眼神一变,若有所思的回头看了挽酝一眼,正好瞧见对方紧盯火种的样子。 桑禹见到那个火种,眼底一道暗光闪过,很明显他的目的就是这个。 似乎怕沈长空反悔,桑禹立刻道:“那就一言为定,愿赌服输。” 他说完,就又坐回了席上喝茶,丝毫没有要关心台下两人比试情况的意思。 沈长空见此,原本因为一时冲动而上头拍出火种的心渐渐冷静了下来。 他道:“六长老为何不看?” 桑禹反问道:“有什么可看的?” 这可给沈长空问得一愣,然后他忽然觉得眼前这个场景、这句话、这个语气有些许的眼熟。 似乎两人方才在赌萧玉书和沈修竹的时候桑禹也说过这么一句话。 再加上桑禹自台下两个弟子开始过招后,就一直气定神闲悠然自得,完全不紧张甚至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 沈长空忽的有点忐忑起来,他转头朝下面瞧了一眼。 比武台上,表面看起来似乎是王旭轻松将没有佩剑的时望轩打的连连后退还不来手,但他再仔细一看,却发现王旭也并没有占到上风。 因为时望轩虽然一直处于被动,但王旭也只能是用剑锋堪堪在他身上划出几道小口子,根本没有决定性的伤害。 反倒是时望轩动作从一开始的笨拙缓慢,变成了现在身体灵活轻巧,甚至在躲避攻击时还能反身踹王旭几脚。 时望轩如此之行,哪里有半点没入门的废柴样子。 见此,沈长空突然心生后悔。 怪不得桑禹如此胸有成竹,甚至敢拿灵心作为赌注,原来是早就给自己下了套。 这个时望轩,能被挽酝收为嫡传弟子,怎可能像他们其他几个长老口中所言,是个等闲之辈呢? 意识到这一点后,沈长空的心蓦的凉了下来。 再三思量之下,他不动声色的来到桑禹身边坐下。 此时,桑禹正低头把玩着沈门主的腰牌,余光早就注意到沈长空的动作。 沈长空一只手焦灼的在桌上动了又动,随后他终于忍不住开口道:“六长老,那个……” “哎呀,一杯茶而已,门主想喝就开口直说嘛。”他话刚张了嘴,就被桑禹突如其来的热切给打断。 一杯热茶捧到了他的面前,将沈长空酝酿出来的话给烫了回去。 一回不成,沈长空自己又开始心中纠结。 但就在这时,台下突然爆发出一阵惊呼。 几位长老连同沈长空被这声音吸引了全部注意,一齐朝下看去。 只见场上带着身上被划出好多口子的时望轩不知从哪儿来的力气,一脚将王旭踹出十几步远。 那气势,那力道,绝对不可能是一个毫无修为的废柴能做出来的。 因此,这一幕看得台下九峰弟子震惊不已,有人难以置信道:“炼气六段,怎么可能?” “谁说时望轩还没入门的?” 见此,柳如兰也“咦”了一声,惊喜道:“看不出来啊,这个时望轩居然还有点能耐?” 和煦奇怪道:“我怎么觉得,时师侄的打法有些杂乱呢?” 青云只道:“再看看吧。” 唯有桑禹仍旧是一副天塌下来都不动弹的坐在原位,他对站起来的沈长空笑道:“哎呀,门主,站着多累?还是坐下来歇会儿吧,再过一小会儿比试就结束了。” 再过一小会儿你的火种就该归我了。 这是沈长空心里自己脑补出来的话。 因此他更慌了,六神无主的坐回席位上,沈长空如坐针毡,为了保住火种,趁着比试还没结束,他再次试探着朝身边的桑禹开口:“六长老,我还是觉得不妥。” 桑禹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哪里不妥?” 沈长空把话斟酌了下,压低了声音道:“我觉得这场比试就算赢了,也是我门下恃强凌弱,所以……” 桑禹好奇的也偏头凑了过去,低声道:“所以什么?” 沈长空声音压的更低了:“咱们不如换个赌约如何?” 不曾想桑禹在这时突然拔高了音量:“什么?门主你想反悔了?” 这举动给沈长空吓了个激灵,他做贼心虚的朝另一边看去,果然看见那边的青云等人回过了头齐齐盯着自己。 那眼神恨不得把沈长空盯穿。 柳如兰率先问道:“门主方说了什么?” 桑禹本想回复,却被沈长空紧张的抢先打断:“我是说,这场比试我们就算赢了也是胜之不武,因此我想……想把赌约反过来。” “什么?你什么意思?”柳如兰不满道。 “喔~,门主原来是这个意思。”桑禹恍然道,“我还以为门主想反悔了呢,哎呀,怪我狭隘了,门主乃是一介枭雄,怎的会做出临场反悔的不义之事呢?” 桑禹笑着,扇子摇着,活像是隔空抽了沈长空好几个巴掌。 “那么门主想怎么把赌约反过来啊?”他道。 沈长空在身后几人紧追不舍的目光下,硬着头皮开了口:“这个,我是想,毕竟台上这位小友修为实力差了我门下弟子众多,赢了也怕是不光彩。 就不如反过来,若是小友输了,就当我也输了,到时候你们输了脸面我也输了宝贝,这样我们两宗也算是扯皮,还不伤了和气。” “喔,门主还是门主考虑的周到。”桑禹似懂非懂道。 柳如兰却如听笑话:“门主莫不是把我们都当傻子耍?你这话不就摆明了要反悔吗?眼看我们要赢了,自己输不起了。” 沈长空被说中心事,顿时老脸一赤,气势微弱又不自然道:“谁说我输不起了?” 确实输不起了,天阙门响彻整个修真界的宝物一共不过三样,今日就已经头脑发热输出去了一样,要是再输一样,沈长空的脸往哪儿搁? 柳如兰对他心里那点弯弯绕绕心知肚明,“呵”了一声,道:“门主以为你这番话 我六师兄真的会信吗?” 桑禹笑道:“师妹所言极是。” 闻言柳如兰轻笑了下,沈长空脸色难堪了起来。 岂料下一秒,桑禹又不按常理出牌。 第74章 贻笑大方 “既然门主如此为我们着想,那换个赌约又何妨?”他那张说尽好话的嘴里又蹦出来这么令人难以置信的一句。 沈长空由忧转喜,柳如兰由鄙转疯。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她道。 明明看台上的情况,时望轩马上就要赢了,玄天宗弟子的欢呼声已经提前在台下响起,柳如兰是在想不通桑禹到底要做什么。 青云坐在挽酝身边,盯着桑禹吊儿郎当似的坐相陷入沉思。 和煦似乎也稍微摸到点桑禹的路数,也开始保持沉默,坐观其变。 而一桢几杯酒下肚的后遗症显现了出来,早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 所以现下只有柳如兰一人因为桑禹不着调的决定抓狂。 “你怕不是一觉醒来把自己睡傻了不成?”柳如兰对桑禹道。 桑禹笑道:“傻了也是你师兄,师妹稍安勿躁,还是坐下歇着吧,你看掌门师兄他们都没有说我,你急什么?” 柳如兰被气的险些一口气上不来,奈何回头看到和煦暗中朝自己摇了摇头,她心中再多火气也只好压了下去,最后抛下一句:“你个傻的,被人卖了还帮人乐呼呼的数钱。” 桑禹回以一个灿烂得体的微笑。 打发走不愿意的,沈长空又向桑禹确认了一遍:“六长老,我说要换赌约的事情......” 桑禹面上虽有为难,但却道:“门主放心,你要说反过来我们就反过来赌也行。” 只要你别事后崩溃反悔就成。 沈长空浑然不觉自己又落入了另一个陷阱里,反而还舒心的对着桑禹一顿夸赞,说其大方有礼、素养极高等等。 桑禹也适当恭维了几句,不为别的,就为了能给现在的沈门主积攒些好心情,好让他一会儿能承受的住最烂的结果。 但事实证明,桑禹恭维的那几句没有起到丝毫的作用。 只见时望轩和王旭的比试进行到最后一段时,明明时望轩已经将王旭打得连连倒退,可就当他最后气势汹汹的一拳即将挥到王旭面前时,他突然口鼻喷血,整个人直挺挺倒在了地上昏迷了过去。 这一幕,引得全场疑声四起。 王旭手中还举着剑,但是因为被时望轩拳拳到肉打得鼻青脸肿满头大汗,最后又被时望轩喷了一身血,他整个人都处于恍惚状态。 直到天阙门弟子的欢呼声高起,王旭懵逼的心情才缓和过来,看着眼前不知为何突然倒地不省人事的时望轩,他空白的大脑反应过来一个事实: 他赢了! “不,不......这怎么可能呢!”沈长空看着眼下的一幕瞪大了双眼,双手将护栏捏碎了大半。 就连其他长老也被台上很诡异的一幕给看的相互大眼瞪小眼,最后一起将目光投到了挽酝身上。 和煦疑惑道:“三师兄,时师侄这是怎么回事?” 而挽酝只是淡淡扫了台上一眼,道:“学艺不精罢了。” 如此笼统敷衍的话显然没有起到半点解释作用,其他长老还是有些不明白。 但总是有个明白的在场,桑禹在席上坐着,轻叹了一声,心道好笑,好笑。 跟哥玩心眼儿? 把你骗的连裤衩子都不剩。 上面,几个长老震惊中。 下面,一堆弟子疑惑中。 黄莺脸上神情急转直下,她想不明白这样顺理成章的胜局怎么会败的这么突然,她道:“这......时望轩这是怎么回事?他刚才不还是打得好好的吗?怎么关键时刻突然就倒下了?” 胡先和令柔同时摇摇头,表示不知道。 见此,黄莺便看向了一边密切观察比试好久的沐辰。 沐辰沉思片刻后,低声道:“修行出了岔子。” 错,是丹田、气息乃至浑身上下的所有经脉都出了岔子。 萧玉书暗自心道。 时望轩的修行本就没有参照任何像样的功法,全凭借着自己摩挲,而那些拳脚功夫又是偷学的别人的,一招半式,上不连首,下不续尾,以至于整个人打斗运气毫无章法可言。 这样混乱的瞎打一气,自然而然就会使自己的经脉紊乱,因此出了岔子。 萧玉书对原书里的这段剧情了如指掌,故此也没露出半点惊讶或出乎意料的神色在脸上。 沈修竹见他仍是一贯淡然模样,忍不住也上前问道:“萧兄,时望轩是怎么回事,你知道吗?” 面对他的询问,萧玉书自然是知道也不能说知道,只微微摇了摇头,并没有说话。 沈修竹回想起刚才时望轩杂乱无章的招式,便自我揣测道:“在下觉得,时望轩怕是修习的功法有误,或者是根本没有按照功法修行,这才导致气息紊乱,运气出了岔子。” 他这话说的跟原文八九不离十,推理的如此精准,萧玉书暗中投给沈修竹一个赞赏的眼神。 沈绾竹看得清楚,时望轩使得招数大多都是照搬自己和沐辰的,于是她嘲讽道:“不过一个只会照葫芦画瓢的歪路子,要是我门内弟子连这么个货色都赢不了都话,那岂不是得贻笑大方?” 黄莺看不惯她那种自恃其高的姿态,侧目瞪了她一眼,随后又像是故意似的,提高了音量:“唉,时望轩也就是输在了修行时日不多,几个月才到了炼气六段,不然也不会输的。” 闻言,沈修竹提上了兴致,他好奇道:“萧兄,她说的当真是这样吗?” 萧玉书特别想骄傲的告诉他没错就是这样,因为自己教得好。 但是他硬生生憋住,然后道:“是。” 听此,沈修竹才惊叹一声:“三长老之徒,果然各个不是虚辈。” 事已至此,两门的比试算是彻底结束,三局两胜制,今年算是天阙门胜。 这可是天阙门多年来难得在玄天宗的底牌上赢对方一次,于是其门下弟子各个欢呼雀跃,那个王旭甚至下台回去的时候脸上还洋溢着胜利骄傲的笑容。 但是欢呼雀跃的天阙门弟子不知道此时他们的门主脸色有多难看。 沈长空最后回去的时候,面色铁青,活像生吞了好几只苍蝇。 沈绾竹见此还以为是因为沈修竹首轮被打败,跟在父亲身后用口型对其讥讽道: 都怪你。 沈修竹看了眼自家老父亲的脸色,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果在回到天阙门的当天,沈修竹和沈绾竹就得知了一个惊天霹雳的坏消息: 他们老爹把镇门之宝输出去了两个! 第75章 穆青青非善 比试终于完毕,第一个主要剧情也在这嘈杂的一天安然结束。 一切都顺利按照原书剧情进行,萧玉书回到自己的竹舍后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 在外面一整天,他都板着原装货那个私人面瘫脸,现在萧玉书都几乎快感觉不到自己五官的存在了。 好不容易离开了人多的地方,萧玉书在床上挺尸般的伸了个懒腰,然后发泄一样的来回滚了好几圈。 在几次扭成蛆一样的动作下来后,萧玉书这才找回自我心满意足的躺成“大”字,然后闭上了眼休息。 然而天又不随人愿,萧玉书刚寻思躺下,就听见外面穆青青那个女人的声音响起:“大师兄……” 哎呦喂! 就不能让他歇一会儿先? 萧玉书咬牙切齿了一瞬,然后过去不客气的推开门:“何事?” 穆青青见到萧玉书,双眼含羞一脸钦慕的盯着他瞧。 果然还是大师兄厉害,虽然沐辰师兄也很俊,但终究比不过萧玉书厉害。 她道:“大师兄今日实在厉害,我……” “啪!” 萧玉书一把关上了门,穆青青的笑容僵在原地。 “大师兄……” “若无事,便请回。” 我踏马从自己亲爱的被窝里蹦下来难道就是为了听你在这表情达意的吗? 我又不颠。 萧玉书在屋里翻了个大大白眼。 没想到大师兄竟然对自己是如此反应,穆青青一开始没反应过来,而后她看着面前为自己而紧闭的屋门忍不住面露难堪之色。 这些年自己乖巧安分、好言善语的在萧玉书面前讨好了这么多年,可到现在他对自己竟然还是这么个不冷不热的陌生反应。 穆青青气得咬牙切齿,要知道凭自己的美貌,她在折云峰一众弟子中可是前呼后拥的存在。 不过...... 穆青青眼中闪过一道异光,俏脸上不忿的神色渐渐消失。 只要有那位大人在,自己再努力些,他日后一定会助自己早日攀上萧玉书这棵大树。 想此,穆青青换了个比较正经的语气,她道:“大师兄,你误会了,是师尊要我来唤你过去......” “吱呀——” 她话音刚落,小屋的门又被快速打开,紧接着是萧玉书那一袭白衣,径直越过穆青青朝外走去。 那样子,似乎是一句话都不想再跟穆青青多说、一秒钟都不想再跟她多待。 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没留给她, 萧玉书就这么大步阔然的离开了这里。 其实也不是萧玉书对女人有偏见。 他按常理也是一个血气方刚的大男人,哪个大男人会三番五次拒绝一个娇滴滴、对着你和颜悦色笑脸相迎的貌美小姑娘呢? 除非这个小姑娘有问题。 萧玉书早就知道穆青青这个女人心思不纯,虽然原书中对她的描述大多是男主少年遭受弟子欺辱时给予的温柔关切。 但是一切的一切还得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细数时望轩在这峰上遭遇的大大小小的欺负, 哪一件能跟这个女人脱得了干系? 而且,萧玉书记得自己当初看完这本小说的时候还在评论区把作者痛批了一顿。 原因无他,唯坑多尔。 其中大大小小的坑子中就有关于穆青青来历不明的这个小细节,可这个细节到最后也没被揭露出来。 总而言之,穆青青这个人绝非善茬。 因此萧玉书卯足了劲要离她离得远远的。 第76章 萧玉书的震惊 可能是萧玉书心里对穆青青的额外排斥,他走路走的飞快,脚下生风,所以没一会儿就到了挽酝的竹舍。 但是萧玉书在进去之前,忽然意识到了点不对劲。 这种不对劲说不出来,但他就是觉得眼前这个竹舍有什么地方好像变得不太一样了。 没等萧玉书细想,挽酝就推开了屋门,缓缓走了出来。 而这一见,萧玉书更加笃定心里的想法。 就是不对劲! 只见挽酝依旧是从前不改的淡然模样,见到萧玉书的时候眼中会带点长辈看晚辈的笑意。 他的眉眼依旧清冷,可在此时却让萧玉书觉出了那么点温和的意味。 萧玉书再仔细一看,挽酝一贯冷白的脸庞上居然有了那么点不易察觉的红晕。 看起来就像是大病初愈的人逐渐养回来的气色。 “玉书,怎的在外面干站着?还不快随为师进来。”挽酝道。 “是。”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是萧玉书觉得这怎么看似乎也不像个坏事,他进门的时候,还忽然发现之前门上的冰霜已经没有了。 是折云峰回温了吗? 萧玉书心里的疑惑越来越多,多到写在了他自己的脸上,被挽酝猜了个正着。 “玉书,为师正要与你说起此事,来坐下吧。” 挽酝说着,从袖中取出一个通体黑红的晶体块,单是放在桌子上,萧玉书就能清楚感知到其中蕴含的滚滚热意。 “这是火种,是……” 是异火相融的产物,对火灵根之人修行有奇效,对冰灵根之人压制寒疾更有奇效。 这个东西后来被天阙门二小姐赠给了时望轩,时望轩也凭此修为更上一层楼。 所以这玩意儿的好处萧玉书都懂,只不过…… 妈的这玩意儿不应该是在天阙门那个老登身上的吗? 怎么会出现在挽酝手里? 萧玉书大为震惊的神色落到挽酝眼里,他只当是自家徒弟没见过这等稀罕物。 于是挽酝便将今日几位长老做的赌约向萧玉书简短的复述了一遍。 随之而来的萧玉书更大的震惊。 卧槽! 卧槽卧槽卧槽! 什么赌约?什么灵心?什么火种? 原书里没有这一段啊? 更让萧玉书想不明白的是,挽酝告诉自己在赌时望轩那一场时,竟然是书里那个重色轻友、胆小如鼠的六长老暗自给挽酝传音,告诉挽酝那火种他势在必得,就当做是前些日子伤到萧玉书的赔礼。 神踏马的赔礼! 现在萧玉书从挽酝口中听说的这个六长老,玩弄人心是一套,巧舌如簧又是一套,怎么也跟原书中的那个老壁灯对不上号。 大脑持续cpu信号紊乱中,萧玉书沉浸在自己的头脑风暴里无法自拔,以至于连挽酝接下来的话都没听进去。 “玉书?”直到挽酝伸出手在他肩上拍了下,萧玉书这才猛然回神:“师、师尊,弟子在。” 见他这个反应,挽酝忍不住问道:“为师看你这般心不在焉,莫不是有什么心事?” 有, “弟子没有。”萧玉书答道。 虽然他说没有,但挽酝可是对自己这个从小养到大的徒弟的性子了如指掌。他思来想去,随后了然道:“你莫不是在想今日,时望轩上台比试之事?” 还真不是, “弟子,没有。” 可萧玉书这个一提即否的表现落在挽酝眼里无异于耍小性子说反话,于是挽酝轻叹一声:“为师与你说实话,今日若不是你六师叔非要让时望轩去比,为师还真不知道他已经学会了引灵入体。” 你当然不知道, “为师也不知是何人私下教与的他,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短短时间内修炼如此飞快。” 那人正在你对面,默默听着你的解释...... “不过,为师看他今日那个反应,向来是教他的那个人没有给他功法,以至于体内灵力波动紊乱毫无规律才内伤吐血昏厥。” 诶,我也没想到这一茬。 虽然萧玉书对时望轩会败早有所知晓,但是书中时望轩是没有修为毫无胜算的被人压着打直到昏迷输掉比试。 而现在这个,时望轩分明有那个能力,却输在了自己没有给他正确的修行功法关窍上。 临门一脚就能赢的比试,输在了鞋子质量不好上。 回想这小子死犟死犟的驴脾气,恐怕醒来后要独自憋闷好久吧。 这次可没有那么大的雪人给他当沙袋发泄了。 萧玉书顿觉愧疚,都怪自己闲的鸡儿疼,非要找人家玩。 一碗毒鱼汤产生了一系例的蝴蝶烂效应。 “玉书,这个你一会儿去给时望轩。”挽酝拿出一本书,放到了萧玉书面前。 萧玉书低头一看,居然是本修行的基本功法。 第77章 哄孩子的语气 虽然是很一般的修行功法,但萧玉书还是有些不安在心上。 不会吧,不会吧? 就因为一碗带毒蘑菇的鱼汤,已经让剧情偏离到这个地步了? 原书中时望轩第一次接触到普通弟子的修行功法可是在明年的测试灵根资质后,眼下居然提前了一年。 妈的,蝴蝶效应居然这么厉害。 萧玉书心里一阵发虚,他突然就后悔了,回想系统138临走时对自己警告的那番话,萧玉书甚至都想好自己该怎么死了。 先煎后炸,再煎再炸,直到糊了为止。 他心里惊涛骇浪,但面上努力维持着平常,点头应道:“是。” 挽酝似乎是没料到萧玉书会答应的这样爽快,他试探性的问了一句:“玉书,你不怪为师?” 萧玉书一愣:“没有啊。” 听完他这话后,挽酝倒是不说话了,反而用一种探究的目光盯着萧玉书的眼睛瞧。 这眼神,看的萧玉书浑身一僵。 这是什么反应? 不会被挽酝看出点什么来吧? 但挽酝只是盯着萧玉书瞧了一会儿,瞧到萧玉书承受不住他深邃的眼神并心虚的别过头去后,他这才别过眼去,又轻叹一声:“还说没有。” 萧玉书:......啊? 随后他就听挽酝接着道:“不是为师忽然要对时望轩上心,而是现如今时望轩已然引灵入体,若继续放任他这样横冲直撞毫无头绪的胡乱修行,只怕不日便会走火入魔,爆体而亡。 既然他已经入了折云峰,敬了为师拜师茶,那为师于情于理,也不该看着他去找死。 玉书,你觉得为师这样做对与不对?” 嘶——, 先不说挽酝说的话对与不对, 他这个说话的语气就挺不对劲的。 萧玉书听着十分别扭奇怪,他觉得这种语气以前自己好像在哪儿听见过,但是时间过得太长早就记不清了。 要是非要找个什么词儿来形容的话, 那挽酝刚才那番话的语气就是...... 哄小孩子似的。 这个想法一出,萧玉书顿时觉得臊得慌。 且不论他二十出头的岁数,就单说原装货也有将近十八了吧? 那挽酝对一个成年人说话居然还用这种柔声细气的哄孩子的语气,萧玉书一时有点难以接受。 也不是不能接受,就是觉得有点别扭。 难不成挽酝现在还把萧玉书当个小娃娃看? “嗯?”没听见萧玉书回话,挽酝唇齿间发出了一个疑惑的小调调。 萧玉书瞬间做出应对:“弟子觉得师尊做得对,折云峰上可容弱类,但绝不存狭辈。” “好。”挽酝嘴角绽开欣慰的笑容,他道:“为师的玉书总算是长大了。” 不仅长大了,还给别人当了武术教练呢。 “既然如此,那为师也就放心将几日后带弟子下山历练的领头任务交给你了。”挽酝接着道。 一说这个萧玉书可就来劲儿了, 本书第二个剧情点——诡异村庄, 不过兴奋归兴奋,萧玉书还是做了下表面功夫:“师尊,弟子记得论顺序,理应是寒允卿来领队。” 哪知挽酝一听,便冷哼一声,道:“那个小子心浮气躁,还需要磨练心性,丹心峰的那个又是个手无寸铁的小姑娘,所以宗主找我商议让你来领队。” “是掌门师叔主动提出的吗?”萧玉书问道。 挽酝道:“没错,作为领队弟子,修为胆识必不可少,但心性也要坚韧聪慧,为师本来还有点担心,但见你现在这个样子,为师反倒安心了许多。” 萧玉书连忙道:“弟子定会看顾好其他师兄弟,完成任务,请师尊放心。” 挽酝“嗯”了一声,随后掏出了一条类似于项链的东西。 那是一条银链,上面有个冰蓝的小坠子。 挽酝随即起身绕到萧玉书身后把项链亲手给他戴上,并贴心的将其藏在了萧玉书的衣领之下。 “师尊,这是什么?”萧玉书感受着锁骨处的微凉,问道。 挽酝道:“这是为师给你的保命法器,能抵挡金丹修士的全力一击,虽然这次历练中接到的卷宗在下面灵气贫瘠的村庄,但以防万一,你还是要将这银链好好戴着。 你离开师门,自己在外面,为师仍然是不放心。” 挽酝说着,一手放到萧玉书肩上:“为师以前从不觉得时间过的有多快,可一转眼你从小腿高的娃娃长到了为师的肩处,为师这才意识到你终有离开独自去历练的一天。” 萧玉书听着他发自内心的肺腑之言,只觉得心头涌上一阵暖热。 “你在外面,一定要顾惜身体,切忌冲动,日后还要等你回来给为师讲讲外面瞧见的新鲜事。”挽酝微笑道。 第78章 决心 萧玉书带着挽酝给的功法来到时望轩的小院时,天色已近黄昏。 眼前的小院一片寂静,但是院子里不知何时被立了一个歪扭的木桩,看上面凹陷进去的几处痕迹,萧玉书一下就能猜出这是东西时望轩自己用来练习打架的。 嘁,想不到这小子还有这样用功的一面。 萧玉书咂舌再三后,抬脚进了屋里。 因为时望轩吐血昏厥,就被青云吩咐让丹心峰的弟子抬走去治疗,可能是他经脉紊乱内力攻心太过严重还没有醒来,所以现在小屋里还没有人。 这也正好省了萧玉书直面时望轩的尴尬。 将功法放到最显眼的桌子上后,萧玉书一刻也没有做过多停留,直接回了自己的小院。 刚一进屋,关上门后的那一刹那,他整个人宛若失了所有力气一样,闷头直挺挺倒在了床上。 好~烦~呐~, 好~多~事~啊。 萧玉书躺在床上四仰八叉的闭上眼睛歇息了半天,之后才想起来取下自己脖颈上的那条银链放到眼前仔细打量。 方才面对挽酝时他因为有点紧张所以没敢仔细看,现在一瞅,萧玉书忽然发现这银链子还真特么好看。 这银链子的链条不仅纤细如丝,居然还是镂空的。 但最重要的还是那个冰蓝小坠,萧玉书从上面感受到了丝丝寒气。 凉但不冷。 萧玉书打量完后,如获珍宝般小心翼翼的戴了回去。 这可是能抵挡金丹修士的防御法器,保命的东西谁会不稀罕呢? 萧玉书不由得联想到这或许是挽酝在原主被六长老那个老登打伤后连夜准备的。 不得不说,挽酝赠的这个东西,可谓真是送到了萧玉书的心口上。 他现在还正在为自己的人身安全发愁呢。 挽酝跟萧玉书说的这次历练,虽然在原书前期中也算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剧情点,但这点剧情只单纯针对男主来讲的。 像萧玉书他们这样的配角人物在整件事情上加起来的描述估计都不到三段话。 而且萧玉书在看这段剧情的时候觉得时望轩过的实在憋屈,所以就粗略的扫了几眼,光记住了个大概内容,连任务地点、配角名字、事情起因什么的都没记住。 更何况已经过了这么长时间,萧玉书记性再好也仅仅只能想起几个模糊的片段。 他唯一记得的,就是任务进行到尾声后,在原装货跟时望轩独处时不巧再次遭到了魔修袭击。 然后,原主一个顺水推舟,把不会御剑、没有逃脱能力的时望轩抛弃在原地,任由其被魔修掳走,九死一生。 也就是从这次起,时望轩对自己这个虚伪冷心的大师兄开始心生怨恨,以至于到最后黑化归来时第一个报复的就是萧玉书。 想到这个,萧玉书并没有因为自己未来的惨状而悲伤,他反倒又顺势想起了时望轩。 不知道这小子醒了没、醒来后第一件事听到自己输了比赛时会是什么样的懊恼反应。 经过这几次的短暂接触,萧玉书算是大概摸出时望轩要强的性子。 他只怕又会自闭吧。 萧玉书难以想象要是自己再在几日后的历练途中把时望轩抛弃,这小子内心会绝望成什么样。 其实每到这个时候萧玉书就很纠结不已, 明明自己手握剧本,知晓所有重要剧情,更对时望轩这一生要经历的种种挫折苦难了如指掌。 但是萧玉书还偏偏就不能告诉时望轩、让他能够避开这些沉痛窒息的苦楚。 这倒是印证了一句话: 对他心生怜悯的人是我,对他袖手旁观的人也是我,对他雪上加霜的人还是我。 三种最不可能出现在同一个人身上的不同情绪,此刻在萧玉书身上展现的淋漓尽致。 总而言之不过一句无能为力罢了。 萧玉书本人目前自身还很难保呢,不知道时望轩得到功法后,138什么时候会过来找他麻烦。 这么一想,萧玉书重重叹了一口气。 都怪他当时想玩想疯了,忘乎所以,导致现在愁容满面。 此时此刻,痛定思过的萧玉书在心里发了个毒誓: 他以后绝对不会再找时望轩玩耍了。 第79章 对师尊的怨气 事实证明,誓言这种东西在男人身上一般都是嘴上说说而已。 当天晚上,萧玉书又忍不住戴上面具溜到时望轩的小院里。 美其名曰看看时望轩回来了没有, 要是没回来,萧玉书就顺手帮他检查一下门窗关严实了没有。 嗯......反正萧玉书给自己找的借口是这样的。 不过这门窗他还是没有检查,因为时望轩回来了。 小屋的门半掩着,萧玉书一身黑衣劲装推开一点就溜了进去。 他进来的时候,差点被时望轩丢过来的书给砸到。 好在萧玉书反应极快,侧身躲过,那本挽酝给的修炼功法就这么砸在了他的脚边。 萧玉书略感心疼的捡了起来,还没拍上面的土,就听见时望轩有点意外道:“这么晚了你不睡觉过来做什么?”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时望轩今日受伤的缘故,他的声音比以往都低沉,语气比以往都要压抑。 “呃......”萧玉书忽然觉得这个时候他还是不要瞎扯别的话,直接进入正题为好。 于是他清了清嗓,正色道:“我今天看见你比试了,打得......还算凑合。” 时望轩用一种很不友好的眼神狠狠瞪了萧玉书一眼,道:“你要也是来看我笑话的,那就请回!” 也? 萧玉书抓住关键字眼,问道:“有人笑话你了?” 时望轩一顿,然后飞快别过头去:“跟你没关系。” 好嘛,又跟他没关系了。 萧玉书心里轻轻唉了一声,拿着方才被时望轩像垃圾一样扔在地上的功法过去放在了时望轩面前的桌子上。 时望轩一看见这本书就像是看见了什么令他气愤的东西,道:“拿走!” 萧玉书稀奇的“嘿”了一声,道:“你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吗?说扔就扔?” 时望轩怎么不知道,要不是自己在丹心峰醒来并遭到上面弟子毫不留情的嘲笑贬低,他恐怕到现在还不知道每个拜入玄天宗的弟子都会领到一份修炼功法。 而这些功法都是各个峰上的长老给弟子们准备的,就算是个资质极差的普通杂役弟子,也会有。 而他,一个嫡传弟子,居然连本最差的功法都没有! 也正因如此,时望轩在折云峰上不受其师尊待见的事情传遍了其他峰。 到最后,时望轩是在丹心峰弟子鄙夷嫌弃的目光和嘲笑非议的私语中攥紧双拳离开的。 遭受的羞辱是一半,来自对师尊的埋怨又是一半。 时望轩觉得自己今日的比试明明可以赢的。 跟自己打的那个王旭虽然看上去胸有成竹气势满满,可是在一招又一招的交手途中,时望轩发现王旭此人不过是表面气势足而已,又拿着把剑,对上自己这个赤手空拳的弟子看起来似乎很有把握而已。 实际上王旭基本功非但不扎实,还脚步虚晃不扎实,抡拳头抡抗揍,时望轩哪一样都不输他。 只是没想到最后,在时望轩马上要打下决定胜利的一拳时,他突觉浑身一阵剧痛,眼前模糊,随后一口血喷出,整个人就这样丧失意识昏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时望轩就从丹心峰治疗他的弟子口中得知自己是因为没有按照正确的功法修行,这才岔气吐血,要是再晚些恐怕要走火入魔浑身经脉寸断而死。 时望轩这才意识到,或许今日输掉的比试,原因并不在自己。 而是自己这个名义上的师尊。 若不是他收了自己又把自己撇在折云峰山腰上不闻不问,时望轩就不会以一个毫无修为的新弟子的身份在其他弟子中遭受欺凌排斥和冷眼。 若不是他不教给自己引灵入体,时望轩或许就不会在今日的比试中修为才堪堪达到炼气六段。 若不是他不给自己修炼功法,时望轩或许就不会在今日输掉比试被其他峰上的弟子看不起和嘲笑。 一切的一切,最终的源头就在自己这个师尊上。 倘若早知自己拜入折云峰上会是这般遭遇,时望轩就不会在挽酝收自己为徒弟的时候欣喜若狂、毕恭毕敬的给他奉上拜师茶。 回想自己当时的诚恳热忱和天真期望,时望轩觉得自己就像一个摇尾乞怜的讨食草犬,跟傻子一样觉得师尊收了自己,自己就能得偿所愿的踏上安稳的修仙之路。 呵,真是荒谬至极。 时望轩眼神阴沉异常,放在桌上的手攥得骨节嘎嘎作响。 虽然不知道这小子在想什么,但萧玉书觉得他一定没在想好事。 然后他就听见时望轩冷笑一声:“这么好的东西,自然用来垫桌脚最好。” 很明显,不是什么好话。 萧玉书不知是该理解成时望轩知道这是最普通的修炼功法,还是该理解成这小子在质疑自己造桌子的技术。 这么平稳,哪条腿需要垫了? 第80章 说好话 经过缜密分析思考,萧玉书聪明的小脑袋瓜精准猜出时望轩是因为今日输了比试,然后又因为自己嫡传弟子的身份但修为不仅落后还险些走火入魔而遭到了其他峰上弟子的嘲笑,所以才心情低沉抑郁。 于是斟酌再三下,萧玉书尝试着转移时望轩对这本功法的怨气,他道:“你今天用的那些招式不错,但不是你自己的吧?” 闻言,时望轩没点头,但也没做否认。 或许他觉得自己偷学别人的招式确实有点丢脸。 萧玉书顺势一屁股坐到了床上,对他道:“哎呀,看不出来你还挺厉害的,天阙门的那些招式偏毒偏狠,劲力不小,寻常人要是没个几年的基础练习,是学不会的。” 他这样说完,还悄悄打量了一下对方的表情。 果然,时望轩抿紧的嘴松了些。 萧玉书见此心道有戏,于是借着夸道:“之前没想着教你引灵入体,那个时候是因为事发突然,但没想到你没有功法居然还能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自己摩挲着达到炼气六段,这样的速度,放眼整个玄天宗我还没见过呢。” 听此,时望轩眼神中的低落散了一大半,甚至他还开口问道:“真的?” 萧玉书心里偷笑:“当然,我可是在这里待了好长时间的。” 下一秒时望轩又问道:“比折云峰三长老还快吗?” 萧玉书心里的笑容瞬间消失:“这个呃......” 时望轩怀疑的眼神投了过来:“他是不是?还是说你在骗我?” 这萧玉书可真没骗他,只不过挽酝少年时期修行的如何,原书中从未提起过,因此萧玉书根本就不知道。 但转念一想,时望轩可是男主,在龙傲天体系的小说里,男主一贯是修行速度领先所有人的。 因此,萧玉书道:“我可没骗你,三长老也没有你快,你跟他比做什么?” 听到他这么说,时望轩心里才好受了点,随后启唇道:“没什么。” 萧玉书脑瓜一转道:“让我猜猜,你不会是在怨他收了你这个弟子后,不但不教你引灵入体还不给你修行功法吧?” 这话一说完,萧玉书就知道自己猜到点子上了,因为时望轩的脸色又差了些。 这下萧玉书有点犯难,因为在客观层面上,挽酝的确是对时望轩过分冷落。 所以他明白自己在这儿替挽酝说好话一定没卵用,还有可能被时望轩轰出去。 于是萧玉书又开始转移话题:“唉,其实也赖我,光教了你引灵入体,也没给你个像样的功法照着练,不然今天没准你就赢了。” 时望轩听他这样说,心上刚想附和一声,但一想到这引灵入体也是自己耍了心眼儿从对方身上骗来的,顿时就说不出什么怪他的话。 别扭了半天,时望轩低声道:“不怪你。” 萧玉书偏头道:“真的?” 时望轩不自在的瞥了他一眼然后“嗯”了一声。 萧玉书忽然有种感觉,他感觉自己跟时望轩的关系似乎也没一开始那样僵硬生涩,反而拉近了许多。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劝你也别生气了,这本功法怎么说也是你师尊给你的,你就留着学去好了。”他道。 岂料时望轩皱眉道:“师尊给的?你怎么知道,你看见了?” “呃......”萧玉书没想到这小子怎么总问那些有的没的,语噎一下后否认道:“没有。” “但是我看见你那个大师兄拿着这本书进了你的小屋一趟。” 一听见是大师兄,时望轩脸上的神情就缓和了些,他还记得之前自己受罚濒死时是大师兄相救疗伤并将自己安置到这里。 此刻暖玉还在时望轩床上留着,他就算对挽酝这个师尊再多怨恨,也对萧玉书这个大师兄留有好感。 有恩,念恩。 第81章 开导过招 而萧玉书不知道时望轩此刻心里在想什么,只见对方低着头不说话,便认为他还是对今天的事情心怀不忿,于是他走过去把手放在了时望轩肩上。 迎上对方不解的目光,萧玉书道:“仔细想想,你今天输了比试,一方面是因为没有功法练习,另一方面是因为没有趁手的武器。” 听到这,时望轩动了一下肩膀把萧玉书的手抖了下去,他道:“我......不知道从哪里弄。” “这个嘛......”萧玉书心想应该不能提前将时望轩拿到剑的时间透露出去,于是话在舌尖上拐了个弯儿,又变成了:“别担心,玄天宗弟子每年都会有一次去剑冢挑剑的机会,你今天没赶上,等明年去了你就有了。” “去了又能怎样?以我的资质,能选上什么好剑?”时望轩自暴自弃般道了这么一句丧气话。 这话落到萧玉书耳里宛若一个天大的笑话,要不是时机不对,他都想仰天大喊一句: 你可是男主! 男主怎么会挑不上剑呢? 到时候剑冢里面那一群老古董级别的好剑还得眼巴巴求你选它们呢! 平定心中的汹涌,萧玉书咳咳两声,道:“你就这么看低你自己?” 时望轩双唇嗫嚅了一阵,最终是没说出什么话来。 萧玉书顿时了然,心道这小子原来还自卑上了。 “就是一场比试嘛,输了就输了呗,有什么大不了的。”萧玉书大大咧咧道,“哪有人修行的路上一直都是一帆风顺的?” 闻言,时望轩自嘲似的嗤笑一声:“哪有人修行路上一直都是坎坷不平的?” “非也,非也,你这不也刚刚开了个头嘛,要这么垂头丧气下去那以后还能有什么造化?”萧玉书对时望轩的自我贬低非常否认。 “能有什么造化,又跟你没关系。”时望轩的语气闷了了起来。 萧玉书听着还蛮亲切的,因为以前自己那个不成器的臭弟弟,在少年叛逆期的时候经常因为考得不好被老爹数落一通,然后窝在自己的房间里生闷气。 而每次萧玉书奉老妈的命令去他屋里讲道理的时候,那小子说话也是这样的语气。 小孩子不服气又别扭的时候都这样,萧玉书十分了解。 于是他轻笑了一声,直起腰双手负于身后,一副骄傲姿态缓缓道:“是跟我没关系,我又不管你以后能不能成就什么大事。 相反,我还希望你以后就这样颓废一蹶不振下去,然后我发奋图强拼命修炼,这样我就能一直像之前那样想怎么欺负你就怎么欺负你,你弱了吧唧的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才好。” 这绝对不是什么劝慰的好话,落在时望轩耳朵里就像是明晃晃的挑衅。 气的他一拍桌子站起身,面向萧玉书质问道:“你什么意思?” 萧玉书并不怕时望轩生气,他还怕自己刺激的时望轩不够多,上前一步,拉近了两人间的距离。 因为差了几岁的缘故,时望轩矮了萧玉书将近半个多头,再加上营养不良造成的身体瘦弱,所以在萧玉书面前显得很弱小。 “呵,”萧玉书毫不客气的在时望轩含怒的目光下笑了一声,他居高临下隔着不过一小臂的距离往前凑得更近了些,低声道:“怎么啦,我说的难道不对吗?” “你!”时望轩被他这个漫不经心的眼神和戏谑般的语气给深深刺激到,然后头脑一热即刻朝萧玉书动起了手。 “哟。”见此,萧玉书稀奇了下,不慌不忙的躲过了他第一拳,趁着时望轩缓劲儿的时候他反身一脚踹到了对方的屁股上。 时望轩捂着自己的屁股狼狈的往前跌撞了两步,他猛地转回身,双眼瞪的老大,另一只没捂屁股的手指着萧玉书,指尖被气的颤抖不已: “啊!你、你这个......” 可能是太生气了,时望轩扭曲着五官,手光指着萧玉书,“你”了半天都没说出来后面的话。 萧玉书又起了逗他的意思,嘴贱道:“就你这个笨蛋样子还想对我动手呢,之前怎么把你踹飞的你忘了?” 怎么可能忘不了? 时望轩咬紧牙关,语气间透露着阵阵恼羞的怒意:“那是之前,现在可不一样了。” 话音刚落,他又是一下朝萧玉书打过来。 萧玉书见时望轩这样,忽的又生起了逗逗他的意思。 于是借着躲避攻击的间隙,萧玉书将时望轩引到了屋外。 外面的小院子可比屋里宽敞多了,在这里打架也打得更开、更方便。 萧玉书一挥手用灵力在院子里绕着小栅栏点燃了一圈小火球,将院子里的两人和周围的一切照的无比明亮。 时望轩注意到萧玉书的动作,出于谨慎,他道:“你要做什么?” 萧玉书撸起了袖子,朝他招了招手:“来,让我看看这段时间你长进了多少。” 随后,不等时望轩做出什么回应,萧玉书突然出拳,以一个极快的速度朝时望轩打去。 要是换以前的时望轩,或许又要被萧玉书这一下给打趴在地上,可现在时望轩不同于以往。 他立刻集中精神,反应极快的弯腰躲过,然后反击。 萧玉书见此,唇角上勾,接着继续出招。 没有剑,没有比武台,没有旁人在场,两人就这样你一拳我一脚的在火光包围下的小院中势均力敌的打起架来。 与其说是势均力敌,不如说是萧玉书在故意放水,给时望轩一下又一下的喂招。 每次时望轩打出一招,萧玉书不仅轻松躲过,还如法炮制的用他的招式更精准的反击回去。 这样一来一回下去,循序渐进中,时望轩竟在这个过程中不知不觉的精进了自己的招式。 同时,他也慢慢觉出眼前的黑面人根本没有在认真打。 所以打到最后,时望轩突然停了下来,喘着粗气站在原地不再动手。 萧玉书还有些意犹未尽,他十分享受这种教人的感觉,因此见时望轩停了下来,他疑惑道:“怎么停下来了?” 时望轩因为剧烈运动,此时胸膛起伏还很大,他下意识舔了下干裂的唇,道:“不打了。” “为什么?累了?”萧玉书松下防御姿势,问道。 时望轩定定的看着他:“你没有使出全力,不打了。” 第82章 指点 听此,萧玉书咧嘴一笑:“我若是要使出全力,你猜猜你得休养几个月才能下床?” 这般赤裸裸瞧不起人的语气要是放在时望轩初次遇到萧玉书的时候,他肯定立刻出言反驳。 可这几次接触下来,时望轩已经对自己跟对方实力上巨大的差距了解的很透彻。 于是听到萧玉书这样的话,他非但没有生气,反倒大方承认:“我是打不过你,但不代表以后还是。” 这才是萧玉书想听到的话,说明时望轩心里已经重新燃起了斗志,之前的抑郁一扫而空。 果然人在敞快运动后的心里只会剩下坦荡和正能量。 至此,萧玉书的目的总算是达到,他满意道:“你想明白了就好了,输一场比试有什么大不了的,我刚才教你的那些,都是你白日在场上不足的地方,都记住了。” 时望轩沉默了一会儿,然后道:“为什么帮我?” 萧玉书随口道:“我在这里只有你这一个朋友,不帮你帮谁?” 听到这句话后,时望轩心里攸地动了下,像是被什么东西给触碰到了一样。 见他愣在原地,萧玉书“喂”了一声,道:“发什么呆呢?快跟我进屋去,外面怪冷的。” 时望轩这才扯回自己有些飘忽的心思,跟着他回了屋里。 里面,萧玉书一屁股坐在了床上,刚坐下又觉得不舒服,继而又身子一歪顺势躺了下去,整个人坐没坐相站没站相的一副吊儿郎当样儿。 时望轩斜了他一眼,就自顾自坐到了桌子边。 他眼一扫,又看到了桌上的那本功法,刚下去的膈应心理顿时又浮上心头。 时望轩正伸手准备将它拿走,在指尖刚碰到书的时候又听萧玉书懒散的声音在床上响起:“想好了,这可是眼下你最需要的东西,扔了可就没了。” 手一顿,时望轩指尖缩了回去,转身坐了回去。 “你......到底是这里的什么人?”时望轩沉默了一会儿,对萧玉书问道。 这个问题对萧玉书来讲实属犀利,因此萧玉书根本不会回答,他只道:“这你就不用知道了。” 本以为时望轩会就此作罢,没想到他却道:“你能看到我今日的比试,想必是在场下,又知道剑冢和功法,也对这里的一事一物悉知清楚。 你是折云峰上哪个弟子?” 此话一出,萧玉书原本阖上的眼眸缓缓睁开。 他从床上坐起来伸了个懒腰,然后道:“折云峰的弟子?玄天宗一共七个峰,你不会只记得折云峰上有弟子吧?” 时望轩思考了下,道:“太远了。” 其他峰上的弟子从下山到上另一座峰上,来回要耗费很长时间,没有人会自己给自己找麻烦。 萧玉书只道:“远?那只是你觉得远而已,我若想来,十座山也挡不住我。” 说完,他又笑着补了一句:“当然,我有那个能耐,你目前还没有。” 时望轩闻言嘴一撇,又闭上嘴不说话了。 两人没了话题,萧玉书估摸着时候也不早了,于是便起身道:“哎,天黑了,我要回去睡觉了,就不打扰你休息了。” 说完,他抬腿朝外走去,却在临走时被时望轩叫住:“等等。” “嗯?怎么了?”萧玉书转回头道。 看着他,时望轩双唇微动,神情挣扎似乎是想说什么,但却又好像开不了口。 这番局促的神色看的萧玉书也心生疑惑,他问道:“怎么了?有话就直说。” 时望轩此刻心里很纠结,他本想问黑面人今天走了什么时候才会再来。 可是又觉得这话问出口好像自己很期待对方来似的,有些说不出来的别扭矫情。 在萧玉书充满疑惑的第三次问话下,时望轩眼中挣扎之色加重,犹豫了半天才道: “我......从丹心峰回来带了些蘑菇,你明天带两条鱼过来吧......” 因为别扭不敢看萧玉书的眼睛,时望轩只得低着头,本来开口时就压小了的声音越说到最后越小。 但尽管如此萧玉书还是听了个清楚,面对时望轩委婉生涩的示好,他先是一愣,随后就是反应过来的喜悦。 妈的,苦尽甘来。 哥的努力付出总算是得到回报了! “好,等着我明天午时来找你。”萧玉书爽快道,随后整个人兴高采烈的往外走去,留给时望轩一个稍显雀跃的背影。 看着萧玉书三步一蹦两步一跳的样子,时望轩沉了多日的嘴角竟也不自觉的缓缓勾了起来。 第83章 相处融洽 自从那晚两人第二次过招之后,萧玉书和时望轩的邻里感情直线上升。 说直线是有点夸张了些,但也的确是有了很大的改变。 嗯……反正同吃同聊同做饭,就差搬来跟他同睡了。 “哎,时望轩,我这油都快热过劲儿了,你那鱼切好了没有啊?”面对着开始冒黑烟的滚烫油锅,萧玉书急的朝时望轩喊道。 时望轩正撸着袖子,拿菜刀给鱼改刀,听见萧玉书催促,他抬手摸了下溅到脸上的血水:“别催,马上就好了,谁让你把火点这么旺。” 萧玉书道:“我哪儿知道你切个鱼能这么费劲儿,快点,糊了都给你吃。” “啧,来了。”时望轩把鱼端来,萧玉书急忙接过,然后利索的下锅倒料翻炒。 不一会儿,冒着热气的红油焖鱼就被萧玉书端上了桌。 “你看,还是焖的入味儿,前天做的那个清蒸简直没法吃,以后再也不做了。”萧玉书跟时望轩两人坐在屋里,一人端着一碗米饭就着喷香的鱼肉吃的津津有味。 “明天再试试烤鱼,到时候再挖点小竹笋和蘑菇,一定更好吃。”今天的饭还没吃完,萧玉书又开始计划起明天的伙食。 “还挖小竹笋?方圆几十里的都被你霍霍完了,你明天从哪儿找去。”时望轩道。 自从那晚过后,直到今天已然过去了六天,这六天里萧玉书天天一大早起来就往时望轩这里跑,不仅把鱼的吃法给研究了个透,还把周围能吃的菜给摘的几乎灭绝。 时望轩心想若不是折云峰上的小河足够长,里面的鱼足够多,那些鱼也得落得跟小竹笋同一个凄惨下场。 “唉,说的也是,折云峰上除了竹子就是蘑菇,没有什么新鲜菜。”萧玉书咬着筷子头嘟囔了这么一句。 时望轩吃着饭,道:“先别提吃了,你昨天教我的那一招,我还没完全学会。” “哦,哪一招?一会儿我再教教你就是了,多大点事儿嘛,还能有吃重要?”萧玉书吐了一嘴鱼刺在桌上。 时望轩对其万事以吃为重的态度也是够无语的,但奈何萧玉书做的饭也实在是香,于是他又夹了一大块。 这些天里,萧玉书也没光顾着找时望轩玩儿而无所事事。 也许是两人混熟了的缘故,这小子对萧玉书的态度有了明显的改善。 每次吃完饭,时望轩都会主动找萧玉书过几招,然后叫萧玉书指点一番。 萧玉书也不是那么吝啬的人,只是指点而已,又不是亲自去教,谈不上什么逾矩师徒,因此他好为人师看着时望轩修炼,一旦有什么不对他就给其指正,也算是用作为天天用时望轩的锅做饭吃的报酬了。 因此在这几天里,时望轩的修为可谓是稳步提升,短短六天就修到了炼气八段。 这速度哪怕萧玉书早就有所知晓,此刻亲眼所见也忍不住咂舌不已。 男主就是男主,老天爷都追着给喂饭吃。 每次,时望轩在修为上更进一步,萧玉书都有种自己离死亡更近一步的感觉。 再仔细想想,还是萧玉书自己亲手把自己的死亡推上了行程。 唉,一想到自己以后将要被一起朝夕相处吃饭玩耍的好朋友亲手杀死,萧玉书就忍不住发愁。 而发愁的时候,他又忍不住习惯性的叹气。 这一叹气,就被面对面吃饭的时望轩给注意到了。 “好端端的,你叹什么气?”他吃着饭,随口问道。 第84章 又来做什么 听到时望轩这么问,萧玉书心生感慨。 我叹咱们未来即将破灭的美好友情。 还有即将到来的那个历练。 于是萧玉书道:“再过两天你可就看不见我了。” 闻言,时望轩半空中夹菜的手一滞,然后缓缓缩了回去,抬眼道:“为什么?” 萧玉书道:“你不知道吗?” 说完,转念一想,原装货这个大师兄也是临行前一天才告诉的男主,因此自己还没告诉他,时望轩不知道也很正常。 故此他解释道:“行,你还真不知道。” 时望轩听得云里雾里:“不知道什么?” 萧玉书吃着饭,头也不抬道:“再过两天,玄天宗弟子就要下山历练了,每个峰上的嫡传弟子都要去,里面有你。” 时望轩蹙眉道:“我怎么不知道?” 萧玉书心道因为我另一个身份还没告诉你呢。 “现在知道了不就行了,哎呀,历练而已,走个几天兴许就回来了。”虽然萧玉书嘴上这样说,但因为他对这个剧情看的实在囫囵,具体这段时望轩经历了多长时间自己也不清楚。 反正没死也没缺胳膊少腿儿就对了。 时望轩算是没心情吃饭了,而看见萧玉书浑然不担心依旧吃的津津有味的样子,他忽然放下了筷子。 “你不担心吗?” “啊?”萧玉书嘴里含着鱼尾巴,唆了一半的汤汁,不解道:“我担心什么?” 时望轩看着他露在嘴巴外面还在往下滴汤汁的鱼尾尖,顿了顿,又低下头道:“没什么,你是怎么知道这事的?” 这萧玉书能告诉他? 自然是不可能。 “这你就别管,我上知天文下晓地理,乃人间第一先知是也。”萧玉书自吹自擂道。 看过这个世界的所有大致剧情,知晓很多人最后的结局,也算是个先知。 “哦。”不过时望轩并没有表现出萧玉书想要的任何一星半点类似于崇拜敬仰的目光,只语气平淡的应了一声算是回应。 对于他这种不卑不亢甚至不把自己当盘子好菜似的反应,这么些天萧玉书也早就习惯了。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 不以物喜,不以己卑? 呃......忘了,萧玉书现代学的理,对那些优美大气的文邹邹的好词一概记不住。 反正就是一句话,男主不愧是男主,拜入玄天宗短短几月之内,就经历了人间险恶,现在不仅没有自暴自弃,还练就了一副平静的毫无波澜的平和内心。 挺好,反正比自己那个不成器的二世祖臭弟弟好太多了。 萧玉书心里对时望轩赞赏一番后,刚准备伸手夹菜,却又听时望轩问了一句:“对了,还没问过你叫什么呢。” 嗯...... 我也还没起好呢。 萧玉书这些天把所有狂炫无敌屌炸天牛逼哄哄的名字想了一遍,但都没有想到自己满意的。 他在琢磨自己要取一个怎样牛逼的名字才能配得上自己天选之人的先知马甲。 于石萧玉书道:“现在还不想告诉你。” 时望轩沉默了一下,随后道:“你住在哪儿?” 萧玉书调侃道:“问这个做什么?莫非是晚上舍不得我?” 时望轩拿筷子的手抖了下,似是无语。 “你天天来这么早,又走的那么晚,应该住的离这里不远。”他分析道。 那可不, 我就住你隔壁啊。 萧玉书道:“你就猜吧,一猜一个猜不对。” 时望轩:“......” “对了,”在时望轩沉默之际,萧玉书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 虽然并不是很大,但大约是心理年龄年长了时望轩十岁,萧玉书在面对这个半大孩子的时候总下意识以长辈的身份自居,自诩为男主亲爱的干爹。 作为干爹,萧玉书觉得自己有必要提醒时望轩一些事情。 就比如,那个成天惹出乱子的穆青青。 “折云峰上那个穆青青,以后离她远点,那可不是个善茬。”萧玉书语重心长道。 时望轩早在那次溺水时就看清了穆青青的虚情假意,因此心里对其的戒备也早就加了又加,只是眼下听萧玉书这样一提起,他便问道:“为什么?” 萧玉书道:“听我的就对了,管那么多做什么?” 时望轩头不抬:“万一你又是骗我怎么办?” 萧玉书想都不想立刻道:“我什么时候......”话说到一半,他忽然对上时望轩深究的眼神,随后萧玉书就想起了之前的事情。 心虚之中,他道:“哎呀,这不一样。” 没想到时望轩抬杠道:“有什么不一样?” 听此,萧玉书嘴一撇:“你被她连累的时候还少吗?” 没等时望轩说话,他又像是忽然想起来什么,好奇道:“哎,你那天跟穆青青跑六长老床底下干嘛去了?” 说到这儿,时望轩愣了下,随后神情瞬间憋闷起来。 也是他傻,念着刚拜入折云峰时穆青青表面虚情假意的关照,便任其说什么就跟着做。 “她非要带我去流光峰找那上面的一个叫胡先的嫡传弟子,不知道做什么。”时望轩回忆当天的情形,越想越觉得自己那时候是真的蠢。 萧玉书奇怪道:“穆青青?去找流光峰的嫡传弟子?她人际关系都扩展到这儿了?” 随后他又道:“可你们去归去,怎么就跑人家床底下去了呢?” 这事时望轩每每想起都恨不得抽自己一下。 “穆青青找胡先没找到,便拉着我进了六长老的殿舍。”他道。 “什么?”萧玉书不知是感叹穆青青的胆大包天还是任性娇蛮,那长老的居所是她想进就进的吗? 萧玉书这么想着,也问了出来。 没想到时望轩却道:“不清楚,当时她一副信誓旦旦有恃无恐的样子,再三保证不会被发现,哪知六长老突然就回来了,还带着个女弟子……” “打住。”接下来就少儿不宜了我知道。 为了不侵害时望轩的身心健康,萧玉书觉得还是不要让他回忆这段限制级画面为好 随后他继续道:“你看看,我就说穆青青这个女人娇气的不行,不仅蠢又任性妄为,还整天跟一堆男人纠缠不清,更是特别烦人。” 时望轩顺嘴道:“烦过你吗?” 萧玉书解释心切不假思索道:“是啊,她可烦了,时常跑我那儿......” 话说到一半儿,他觉出这个味儿来。 抬头一看,时望轩紧盯自己的目光密切非常,萧玉书恍然道:“嘿?你现在都会套我话了?” 他怎么就忘了, 时望轩可是男主啊,男主的智商可不容小觑,萧玉书今天可算是见识到了。 后知后觉自己差点暴露身份,萧玉书整个人僵硬了一瞬,随后由衷道:“你倒是聪明。” “谢谢。”时望轩见自己的小算盘被发现,也不恼不尬,神色如常的继续吃饭。 那样云淡风轻仿佛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的样子叫萧玉书着实佩服。 好小子,心眼儿没多少都用在你义父身上。 伴随这种佩服,萧玉书闭上了嘴并吃完了碗里最后一口米饭,然后没等他抹干净嘴,就听见时望轩的小院外面响起一道令他无比熟悉且膈应的声音: “时望轩!” “时望轩我们来看你了!” 卧槽, 穆青青! 说曹操曹操就到? 他这嘴莫不是开过光? 外面这两声一喊出来,坐在桌边的两人瞬间面面相觑,紧接着是萧玉书迅速起身然后慌里慌张的在屋里找地方躲藏。 奈何时望轩这屋子里除了床就是桌子,还有两张后来做出好的凳子外没有别的东西,根本没有躲藏的地方。 萧玉书这边着急忙慌的找地方藏,时望轩那边火急火燎的收拾桌上多出来的碗筷。 两人各慌各的,互不打扰。 “时望轩?你在里面吗?”眼瞧着穆青青已经到了小院子里,朝着越靠越近。 事态无比紧急之下,时望轩低声提醒道:“床底下。” 萧玉书这才慌不择路的藏到了时望轩的竹板床下,然后时望轩飞快的拿被子遮掩住,随后他赶忙来到小屋门口。 一出来,时望轩就看见穆青青和她身后拿着东西的两个人。 笑嘻嘻的杨华和拉着脸的王越。 “时望轩,原来你在家啊,怎么我刚才喊你的时候你怎么不出来?”穆青青一见到他便露出了一个甜甜的笑脸。 时望轩敷衍道:“刚才......在吃饭。” “吃饭?吃的什么啊?”穆青青好奇道。 她身后的杨华吸了吸鼻子,感叹道:“好香啊,好像红油焖鱼的味道。” 第85章 不速之客 这话听得时望轩心里一紧,然后没等他反应过来,就听穆青青笑道:“什么鱼?是你做的吗?真的好香啊。” 她这话一落,杨华便又接上了嘴:“哟,时望轩,看来你自己在这顶峰上的小日子过得还挺滋润啊。” 时望轩对于他,实在没有什么好脸色。 准确来说,时望轩对面前这三个人都厌恶的不行。 于是面对这三个不速之客,他只身挡在门口对其冷声道:“你们过来做什么?我记得折云峰上弟子无事不得来顶峰。” 许是没想到时望轩会是这个态度,穆青青脸上的笑容一僵,嘴巴干张着没了下话。 “呵,”王越是最看不得穆青青被别人下面子的,见时望轩如此态度,他直接道:“现在可真是不一样了,住在顶峰这么一个小破院子里,真把自己当嫡传弟子了?” “哎哎哎,怎么说话呢?”杨华见气氛不对,赶紧出言打断。 虽然他也对时望轩相当看不起,但是眼下的情况可与之前大不相同。 杨华怎么也想不到时望轩落水那日竟然没死,不仅自己学会了引灵入体,还修行速度如此之快。 其他峰上的弟子不知道,但是杨华知道,明明时望轩落水的时候他清楚感知到对方身上还没有半点灵力波动。 而比试那天,不过一个月左右,时望轩就跟中了邪似的,一跃修到了炼气六段。 并且距离那次比试之后,短短几日不见,时望轩身上的灵气波动更浓郁了些,杨华现在已经看不透他身上的修为了。 想到这,杨华眼底闪过一道晦色。 看来那位大人说的没错,时望轩身上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亦或是宝贝。 这个宝贝,杨华一定要想办法从时望轩嘴里套出来。 于是他皱眉对王越指责道:“你好好说话,本来就是咱们的不对,当时见到时望轩落水没有救他,害他差点被淹死,现在时望轩对咱们心存埋怨也是很正常的。” 听到杨华反驳自己,王越下意识想要变脸,但见到杨华对着自己挤眉弄眼,他一下子想起来自己此行的目的,硬是把这口气生生憋了回去。 稳住王越后,杨华转回身又换了一个十分亲和的笑脸面对时望轩道:“时望轩,你别误会,我们这次是专程来找你道歉的,你看,这不还带了好多吃的做赔礼嘛。” 穆青青回过神来也附和道:“对对对,我们这次就是来找你道歉的,那日是我们不对,请你别放在心上。” 哈? 差点被你们整死还劝人家别放在心上? 床底下藏着的萧玉书一脑门儿黑线,心道就算道歉也得有点诚意吧? 那点吃的算个球儿? 咱差他们那点萝卜大白菜吗? 时望轩,说,你不原谅。 你要是这都能原谅,我出来以后鄙视死你。 萧玉书在心里义愤填膺的呐喊道。 屋外的时望轩并不知道萧玉书强烈的心里话,面对这三人的道歉,但凡有点脑子的都知道不应该接受。 但时望轩心有顾虑,他想赶紧把这三个人赶紧轰走,总不能让黑面人在床底下一直藏着。 因此,时望轩在沉思片刻后,道:“嗯,我没有放在心上。” “好。”杨华跟穆青青笑的更浓烈了。 什么! 床下藏着的萧玉书不淡定了,相处了这么些天,他也没发觉时望轩是这么个缺心眼儿的白痴小子。 因为一时难以接受,萧玉书忍不住恨铁不成钢的抬手拍了下身侧的地面,但由于动作过大,不小心撞了一下床板,发出了一道清晰的闷响。 “咚!” “什么声音,里面还有人在吗?”杨华耳朵极尖,踮起脚往时望轩背后的屋里看了一眼。 时望轩瞬间警觉,只身挡住杨华探究的视线。 “没什么,你听错了吧。”他强装平静道。 可时望轩越是这样,杨华越是觉得他是在心虚的极力隐藏着什么。 于是不管他的阻拦,杨华便将时望轩挤开,硬闯进了他的小屋里,对着小屋里就是一番仔细搜查。 结果却令杨华大失所望,屋里除了一张床和凳子桌子什么的再也没了别的东西。 没有找到自己预料中的东西,杨华有一瞬间的失落,但他迅速调整好自己的表情对时望轩道:“哎,时望轩,你桌上的鱼真香啊,是你做的吗?” 放屁,那分明是我做的! 床下的萧玉书憋闷异常,奈何有人在,他不能暴露自己的存在。 无论是戴着面具还是不戴面具的,都不能暴露。 时望轩没拦住杨华,本身就有些恼火 但因为怕暴露黑面人的存在 他只好强压不悦,“嗯”了一声。 随后穆青青带着王越也走了进来,将怀中抱着的一大堆干馍馍和萝卜土豆之类的东西放在地上后就打量了起来时望轩的小屋。 “时望轩,你屋里的东西怎么这么少?你住的习惯吗?”穆青青一边打量一边问道。 第86章 烂主意 怎么会不习惯? 跟你们住在一起才会不习惯。 时望轩心道,面上只随口答道:“习惯,并没有什么缺的东西。” 穆青青这才“哦”了一声,随后她还是皱眉道:“这屋里什么像样的东西也没有,不像是给人住的。” 你快闭嘴吧! 虽然这本来就是给狗住的,但萧玉书还是恨不得一脚把她发出去。 人家时望轩明明在这里住的很好,你非得往坏处叨叨,这不是明摆着过来添堵的吗。 对于穆青青有些冒犯的话,时望轩沉声道:“师姐这话,仿佛是在挤兑我。” “哎呀,这个......时望轩,我不是这个意思。”察觉到对方不高兴,穆青青急忙找补道。 而时望轩似乎也不太想理会她,没有下话,反倒是杨华把东西放在角落后对着桌子上的剩饭惊叹了一声:“哟?这鱼莫不是从小河里捞出来的,看这骨头个子不小啊。” 说完,杨华注意到桌上的两条鱼尾,又顺嘴问道:“时望轩,你一个人吃两条鱼吃得完吗?” 时望轩下意识往桌上扫了一眼,还好他刚才把多出来的那双碗筷收到了一边。 “吃不完,晚上继续吃。”他道。 杨华听完,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然后随便环视了屋里一圈,看似无意的冲时望轩笑着说了句:“我还以为有人跟你一起吃饭来着。” 穆青青道:“怎么可能?这顶峰上除了时望轩,剩下的就是师尊和大师兄,还有谁会跟时望轩吃饭?你别在这儿胡说八道。” 杨华耸耸肩:“我就是随口一说。” 确实是随口一说,但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时望轩心虚又紧张的别开了脑袋,道:“你们放下东西就先走吧,我一会儿还有事要做。” 哪知穆青青多事的问了一嘴:“有什么事啊?我们反正现在也没什么事,正好可以帮帮你。” 杨华也道:“对啊,就当是给我们个将功赎过的机会。” 拉倒吧,他要跟我一会儿实战教学,你们帮什么? 帮忙做三个人肉大沙袋? 赶紧滚吧! 床下的萧玉书待的无比焦躁,心里快把这三个小兔崽子的祖上八代问候了个遍。 小说作者也是,非整这么多炮灰配角做什么? 一天天的,竟给他添堵。 时望轩,你快把他们弄走! 快! 或许是感受到了床下人强烈的内心呼唤,对他们异常热情同样感到一阵烦躁的时望轩强忍着心里的不痛快,沉思了一会儿,终于想到了个能支开他们的办法。 他道:“还真的有件事想要你们帮忙。” 穆青青一喜,道:“那就说吧,只要我们能做到。” 时望轩便从床上拿出之前的那块暖玉,掂量着手中的温热,虽然心里有点不舍,但眼下这也是能支开眼前这三个人,让黑面赶紧从床下出来透气的唯一的办法了。 “这个暖玉,是大师兄的东西,现在折云峰上没那么冷了,我也用不上了,就请你们把这个暖玉替我还给大师兄吧。” “啊?这......”杨华没想到时望轩会是这个请求。 啊?这! 床下的萧玉书万万没想到时望轩那么大的一个脑壳子憋了半天居然就憋出了这么个烂主意。 第87章 不见了 “对,”时望轩道,“我没去过大师兄的竹舍,不知道他具体住在哪里,要找的话还要耗费些时间,正好青青师姐经常去,也知道,所以就请你们替我还给大师兄了。” 你他妈...... 我人搁这儿呢,你让他们去找谁啊? 萧玉书面色铁青,这下可好了,他现在还得光速回去一趟。 “这个......我们可能......”对于时望轩的这个请求,杨华和王越对视一眼,双方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不情愿。 他们两个虽然面对时望轩横惯了,但也只是因为欺软怕硬罢而已。 面对萧玉书这个天才名号响彻玄天宗七大峰的大师兄,杨华跟王越立刻就怂成了鹌鹑。 别说是去了,就是乍这么一听,两人心里就已经打起了退堂鼓。 但穆青青恰恰相反,她巴不得找机会去萧玉书面前刷存在感。 不等身后两人拒绝,她兴高采烈的拿过时望轩手里的暖玉,脸上是掩饰不住的雀跃:“好啊,大师兄的住处我最熟悉了,那我就替你送过去好了。” 说着,穆青青转身就朝外走去,整个人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 “等等,师妹,你真敢去啊?”杨华欲言又止的叫住他。 对啊,真敢去啊? 那我怎么办? 我从床底下瞬移过去给你开门儿? 萧玉书颇为头痛,悄悄拉起遮在自己面前的被子一小角,他清楚看见屋里八条腿,其中属于穆青青的绣花鞋已经快走出了屋里。 “怎么了?瞧瞧你们那个样子,好像大师兄青面獠牙是个什么吃人的恶兽似的。”穆青青回头叉腰不满道。 “你们要是怕了,就在这里等着我算了,我自己一个人去。”她道。 王越怎么可能放任自己的心上人跑去找别的男人,他当即道:“我跟你一起去。” “啊,你们......”见王越都这么说了,杨华纵然心里有一千八百个不情不愿,可是要论纠缠时望轩,没有王越这个唱黑脸的人在,他的红脸也唱不起来。 因此杨华也就只好打算送完东西回来的时候再来,他叹了一下气,无奈道:“行吧,行吧,带上我一起。” 见此,时望轩心里暗自松了一口气。 走到了院子里,杨华在离开前还不忘冲着身后送出来的时望轩道:“等我们送完东西再来找你玩。” 时望轩站在院子门口,面色如常实则心里万分膈应的“嗯”了一声。 最好别回来烦我们。 目送三人的身影渐渐消失在竹林外后,时望轩这才放心的回了院子里。 进了屋,时望轩顿觉疲惫的坐在了凳子上,对着床下说了句:“出来吧,他们走远了,别躲着了。” 然而床下并没有人回应,时望轩等了一会儿,没有听到什么动静,他疑惑的站起身,问道:“喂,你做什么呢?” 被子遮住的床下依旧没有响起独属于萧玉书的吊儿郎当声音。 时望轩心感疑惑的过去将被子一把掀起,结果却愕然发现,床下早己经没了黑面的人影。 第88章 窝火 与此同时,竹林另一边的上空,趁四人在院子里说话的时候从屋里后面那扇窗户偷偷翻出去的萧玉书此刻绕了个大远,正火急火燎的朝自己的竹舍赶去。 为了不跟穆青青三人撞上,萧玉书可是挑的折云峰背面最远、最曲折同时也是没有傻子会走的路段。 行吧,现在这条路有傻子在走了。 萧玉书恨不得仰天三声彻天大吼: 什么道歉, 什么暖玉, 这踏马都什么一茬接着一茬的破烂事儿! 他紧赶慢赶,终于在穆青青几人到达自己竹舍前的那一刻从后面的窗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的翻了进去。 刚摘下面具甩在床上,萧玉书还没来得及大口喘息歇息一下,后脚穆青青特意夹起来的嗓音就在屋外响起:“大师兄~” 大你妈个头啊, 萧玉书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因为一通狂奔而紊乱的呼吸平复下来,然后一边手忙脚乱整理自己头发衣着,一边快步来到门前。 最后捋了把额前凌乱的发丝后,萧玉书端起原主的冷漠强装镇定的推开了门。 一入眼,便是穆青青娇羞带着点讨好的笑容。 还有后面站在院子里低着头不敢抬起来的杨华王越两人,他俩站的宛若缩头小鸡仔,待在离穆青青好几步远的地方,丝毫不敢再靠近一步。 见到萧玉书推开门,王越和杨华神情僵硬又胆怯的道了句:“大师兄。” 萧玉书早就知晓这两人的背后的嘴脸,因此心中对他们一阵嫌恶膈应,对两人的话自动屏蔽。 虽然早在床底下躲着的时候萧玉书就知道他们来这是干嘛的,但他又不能表现出未卜先知,所以冷道:“何事?” 然后萧玉书就听穆青青如实并添油加醋外加声情并茂渲染情感的将来意道明。 听完后的萧玉书:“......” 他怎么也想不到短短一句“时望轩想要把暖玉归还”这句话居然能让穆青青扩写成一段五百字的朗诵小作文。 更想不到她居然还能在时望轩的归还致谢里扯上自己。 什么“要不是我提醒,轩轩师弟还想不起来把这个还给大师兄你呢。”、 什么“要不是我告诉轩轩师弟这是大师兄的东西,他还不知道要感谢你呢。”、 什么“要不是我今日过来看望轩轩师弟,他还要为了不知道怎么归还暖玉而苦恼呢。” ...... 萧玉书听到最后抿紧了唇,一脸烦不胜烦加无语凝噎。 尼玛,要不是因为你们这些个玩儿愣,老子还用的着刚吃完饭就跟隔壁偷情老王似的钻人床底下躲着? 还用得着刚吃完饭就在折云峰上一顿狂奔? 现在我肚子里的鱼跟饭还没安定下来呢。 然而萧玉书心里这么多的怨气穆青青是一个都没感觉到。 非但没感觉到,她甚至心里还在窃喜。 觉得萧玉书现在心里对自己的印象一定改善了不少。 是改善了不少,改的都是疝气。 快给萧玉书气死了。 正当穆青青喋喋完,还想再继续扯点话说的时候,忍无可忍的萧玉书直接打断她道:“你还有别的事吗?” 这样冷然的态度跟穆青青心里预想到的不太一样,她愣了一下,下意识道:“没......没了。” “无事就请回吧。”萧玉书懒得再听她废话,夺过穆青青手里的那块暖玉反手关上了门。 “啪”的一声门被甩上的清脆声响,穆青青脸上的娇笑也彻底消失,看着面前关上的门,好像她自己脸上被甩了一巴掌似的,无地自容。 身后的杨华和王越更是一头雾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不知所措。 第89章 热脸贴冷屁股 “这......大师兄这是什么意思?”杨华在穆青青身后小声对王越道。 王越朝小屋前扫了一眼,随后快速低下头摇了摇,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而此时此刻最尴尬的莫过于穆青青本人,她还保持着手拿暖玉举到面前示意的动作,可是手里的东西已经没了,面对紧闭的大门,她不甘心又失落的暗自咬唇。 正当穆青青以为这次的示好又要失败时,面前的门又突然被推开。 “大、大师兄?”穆青青看着面前又出现的身影,心里又奇又喜道。 但萧玉书表情淡漠,只对她撂下了一句毫无温度的话:“折云峰弟子没有特别要事不准到顶峰干扰他人修行,再有下次,我必如实禀告师尊。” 话落,门关。 穆青青一颗春心萌动的少女娇心碎了一地。 杨华跟王越彻底傻眼了,直到三人离开竹舍有一段距离后,穆青青这才敢抱怨出声:“大师兄为什么对人总这副冷冰冰的样子?” 杨华搭腔道:“你知道还这样上赶着热脸贴人家冷屁股,这不自讨没趣嘛。” “你看看刚才他那个样子,明摆着不想搭理咱们。”他翻了个白眼。 穆青青失落的低下头:“我哪点做得不好?” 若是萧玉书在场,听见这句话,指不定得拿着大喇叭怼她脸上大吼一句: 你他丫的哪儿都没做好! 但是在场听见的不是嫌她如见蠢蛋的萧玉书,而是视穆青青为心上宝的王越。 王越见到穆青青这样低落,上前两步安慰道:“师妹,你一直都很好的。” 说完,想到穆青青一直对萧玉书此人很有好感,而萧玉书又是这样无情无感说话伤人。 那副目中无人自视清高的孤傲,王越在脑海中是越想越气,忍不住出言骂道:“不就是修为高了些,这副高高在上的姿态做给谁看?都是人,凭什么他要众星捧月,凭什么他要高人一等? 不就是仗着师尊偏爱,才可以住在峰顶独占上好的修炼资源,他有什么可炫耀的?” 王越低声发泄自己的不满,诉说一气后,穆青青和杨华听完都陷入了沉默。 两人心里比王越本人要清楚的更多,萧玉书能有今日,除了师尊的抬爱外,还有他本身的万里挑一的姿势。 九品至纯的天赋水灵根摆在那儿里,萧玉书单凭如此就足以站在折云峰所有多灵根杂品资质的普通弟子上头。 王越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他只不过像折云峰上其他资质平平毫无成就、在炼气苦苦挣扎多年却没有任何长进的其他弟子一样。 对十四岁就筑基的萧玉书心怀满满的嫉妒罢了。 并且,王越对萧玉书的妒忌心在某种方面上还多了一个为人实在算不上心思单纯的穆青青。 没有搭腔王越的话,杨华只是小声问了句:“那咱们直接走吗?” 想到萧玉书临走时赤裸裸的警告,穆青青心里发怵了一下,她虽然对萧玉书有极大的钦慕在身,但是她敢肯定以萧玉书的性格,绝对会说到做到。 一想到自己再跑到上面来就有可能要面对师尊严厉的责罚,穆青青再花痴心里也胆怯起来。 “走吧。”她纠结着说出了这么一句。 王越倒是十分赞同,穆青青不往顶峰上跑,还省了他担心对方往别的男人跟前凑的功夫。 但杨华不一样,他还没找出来时望轩身上能够令其修为突飞猛进的宝贝,自然舍不得就此离开。 可是眼下经萧玉书警告后,连胆子最大的穆青青也不敢再往顶峰上走,杨华就没了往上面去的借口。 他本来想着有朝一日东窗事发,被师尊问责的时候把所有事情的过错推到穆青青身上。 而现在,这个绝妙的办法被今日冷漠无情的萧玉书一句话给断了个彻底。 想此,杨华心里暗骂一声。 娘的,早知道就不帮时望轩这个破忙了。 但是穆青青在走之前,站住脚仔细回味了一下刚才。 王越见穆青青低头一脸沉声状以为她还在伤感,便催促道:“师妹,不管怎么样,莫要再想了,我们赶紧走吧。” 然而穆青青仔细回味了一下刚才,然后奇怪道:“我突然想起今日大师兄似乎哪里有点不对。” “什么不对?”杨华转身问道。 穆青青仔细想了想,不确定道:“我刚才好像从大师兄身上闻到了一股奇怪的香味。” “你……”没事儿吧大姐,想大师兄也不用想到这种地步吧。 杨华顿时满脸鄙视,转身就走,不再管身后的两人。 王越心里也肯定穆青青只是还念着萧玉书这个人,心里无奈又气愤,最后只道了句:“他有什么好的,赶紧走吧。” 话落,他也转身离去,不想再从穆青青嘴里听见有关萧玉书的分毫。 也正因两人这转头一走,走出了几步外,便正好错过了穆青青低声嘟囔的那一句:“好像是什么焖鱼的味道……” 把聒噪的这三个货给赶走并断其以后的不纯心思后,萧玉书这才抹了把装冷酷装的僵硬的五官,然后泄气一般瘫在了床上深呼吸。 妈的,今天可给他累坏了。 当年体测一千米的时候,他萧玉书要是有这个水准也不至于差点卡在及格线过不去了。 在床上喘息一会儿后,萧玉书坐起来朝外面看了一眼。 下午了,还回去吗? 可是就算去了,也待不了一会儿就又该走了。 不去吧,自己就要一个人孤零零......不对,时望轩就要一个人孤零零的度过剩下的下午了。 思索之中,萧玉书满脸纠结。 可没过一会儿,他的纠结就被一个熟悉但听起来并不友好的机械声音打断: 【叮——,宿主在做什么?】 萧玉书一惊,然后瞬间换上亲和小脸: 呀,这是谁啊,这不8哥吗? 什么风又把您老人家给吹过来了? 但显然,系统138并不想跟萧玉书寒暄。 【宿主最近可有格外生事?】 这种质问的语气听得萧玉书心神一紧,这些天的经历快速在脑海里来回涮了好几遍之后,萧玉书肯定但心虚的回复道: 没有。 但系统似乎并不相信他,再次确认道: 【真的?】 萧玉书使劲点头,眼神无比诚恳: 真的。 【真的?】 真的,真的,比珍珠还真。 在萧玉书无比肯定的回答下,系统138再次陷入了一种萧玉书捉摸不透的沉默。 然后...... 【今天的红油焖鱼香不香?】 当然。 呃...... 萧玉书后知后觉的低头抓马起来。 靠,你都知道,还来问我干什么? 【想看看你拿什么话应付我】 138一分淡定二分无奈三分压火四分冷漠的在萧玉书脑海中道。 第90章 没有权限积分的穷鬼 理亏的萧玉书顿时不敢再说话。 然而系统并不是专程来兴师问罪的,更没有追究萧玉书私下给自己的个人生活找伴儿的意思,它只道: 【后天要走剧情你知不知道?】 萧玉书老实道:知道。 【这段剧情你有印象吗?】 萧玉书实话实说:没有。 系统似乎沉寂了一瞬,继而用一种很是暴躁的语气质问道: 【没有你还有心思悠哉?】 萧玉书宛若被爹训的龟头儿子,连头都不敢抬: 我......这不...... 他气虚了一会儿,然后忽然抬头一拍大腿: 我这不是相信我8哥嘛, 我8哥这么温柔可亲、这么英俊潇洒、这么温文尔雅,怎么会放任我这个傻蛋不管呢? 单是这几个词儿也够为难萧玉书一个理工男的了,他说完,一脸真诚清澈的笑道: 8哥一定不会对你亲爱的宿主见死不救的对吧? 138:【......】 138:【***的】 萧玉书笑的更加灿烂:啊,8哥,打是亲骂是爱,你这么爱我,一定会把这个剧情提前跟我温习一遍的对吧? 他自己一个人站在屋里,眼冒期待的小星星,随着求人的动作,还贱嗖嗖的扭了几下小屁股。 整个人看起来又贱又有种该死的讨喜。 138最后还是妥协了,它蓝色的代码脸上留下了三道数据黑线: 【一个个都这么不让我省心。】 都? 萧玉书眨巴眨巴眼皮子,不省心的除了我还有谁吗? 138一顿,然后数码脸斜了他一眼: 【跟你没关系。】 萧玉书小嘴一扁:哼,没关系就没关系。 但是,8哥,你既然骂了我,就得告诉我剧情。 系统138的面板又变成了一串沉默的省略号。 8哥,不告诉最起码得给我透露一丢丢吧。 萧玉书有条有据的分析道: 你看,你也知道我以前是干什么的,坐在电脑上敲代码的白痴一个,外出打怪做任务什么的…… 8哥你也不想给原装货这个壳子再找一个芯子吧? 这年头找一个死的恰逢其时的有智慧且听你话的男人很不容易的。 138:【你八竿子打不着的听话打哪儿论的?】 眼见系统油盐不进,萧玉书干脆直接就地一躺,四肢疯狂乱摆。 就跟得不到要买的小玩具便躺地上向大人撒泼打滚耍赖发癫的小孩子一样。 系统,你要是不告诉我,我今天就不起来了! 萧玉书在地上来回滚,拿自己的弱智来证明对抗系统的冷漠。 事实证明,在冷漠的程序产品,也会被智障一样的人物给气出烟来。 在萧玉书从屋里左边滚到右边还滚歪了三次撞到头后,系统憋不住了。 【滚起来,我又没说不告诉你。】 好嘞,萧玉书麻溜的一个鲤鱼打挺,拍拍身上的土站直了身体。 8哥请讲,我洗耳恭听。 【这段剧情在小山村里,不会有什么厉害boss。】 嗯。 【嗯。】 嗯………… 没啦? 萧玉书一脸懵逼,但随即他就听见系统冰冷的回复。 【没了。】 萧玉书难以置信的瞪大了双眼。 真就没有了? 原书里对这段描写不是有个几章呢吗? 面对萧玉书的质疑,系统淡定回复道:【是,但那是写的男主。】 那我呢? 写我的戏份应该至少有点吧? 138:【“最为时望轩的大师兄,面对魔修突袭之际,最终选择将被魔修抓走的时望轩抛弃,带领其他弟子逃出了险境。”】 这……这就没了? 真就这么点儿? 萧玉书目瞪口呆,随后他又问道: 没有什么跟剧情有关的事情吗? 哎,不是。 我要的是男主在这段剧情中发现线索细节跟结果之类的,不是要你把原小说给我找出来。 哪知系统却无情的往他头上浇了一盆冷水: 【那段原文你没有权限访问。】 萧玉书:…… 萧玉书:excuse me? 这狗币权限是哪儿来的? 不管萧玉书的傻眼,系统只道:【你任务进度很低,没有权限,没有任务积分,所以……】 所以……我什么都没有? 我在你这儿等同于一个穷光蛋。 意识到这个极其严重的问题后,萧玉书本人的表情临摹成了一个表情包。 (地铁老爷爷看手机) 系统见他这样,面板上的代码动了动,似乎还想再说些什么,但它忽然整个面板剧烈震动了两下,就像是被人敲了脑门儿似的。 这给萧玉书看得整个人一愣,道: 8哥你咋了? 你开震动模式做什么? 这股震动震幅很大,138面板上的所有代码都被震了个稀巴烂,数字飞得到处都是。 等138勉强调整回来的时候,它的面板上的程序脸肉眼可见的黑了一大片。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萧玉书虽然迷茫,但他精准度直觉告诉自己此时此刻莫要再多嘴为好。 系统缓过神来后,再次回复了以前的淡定。 【也不算是一无所依,等你完成部分重要剧情后,也会有积分,到时候可以用积分在商城兑换一些东西。】 一听到这个,萧玉书眼前一亮,满心期待的搓起了手: 商城在哪儿?我先看看有啥。 【你没有权限访问。】 萧玉书:…… 那个……8哥…… 138似乎有点急事,对于萧玉书吞吞吐吐的话有了点不耐烦。 【都说了没有权限,你再打滚儿也没有。】 不是……我…… 【有什么事赶紧说,我要走了。】 萧玉书犹犹豫豫道:没什么事,就是…… ……你那眉毛跟眼睛是不是放反了? 138:【……】 【叮——】 伴随萧玉书这样不着调的一句话,系统算是彻底走了。 屋里彻底安静下来后,萧玉书在脑海里尝试着再次喊了几声138,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行,行,行。 说走就走,真不管他的死活。 萧玉书这下算是没了再去找时望轩的闲心,想到后天的副本绝大部分要依靠自己聪明才智来完成,他赶紧把之前青云给自己的那些赔礼东西还有挽酝之前给原主用作防身的法器丹药一骨碌的全倒在了床上。 于是接下来的半天乃至明天那一天的时间,萧玉书好好把自己现在拥有的各种防身的法器和各种丹药的用途以及符纸的功效使劲在脑海里安排了一边。 这段时间里,萧玉书在脑海中试想了很多种突发的危险情况,连带着自考以前看过的所有小说中可能出现的阴谋桥段,他通通在脑海里恶补了一遍。 接下来的一天半内,萧玉书的脑袋里就多出了一整套面对突发危险情况的自救保命措施。 在萧玉书为了后天的剧情绞尽脑汁愁眉苦脸的同时,折云峰顶峰的另一处同样有人闷闷不乐。 那天下午,时望轩坐在一桌残羹剩饭前,安安静静的等了萧玉书一下午。 第91章 落寞 他不知道黑面是何时离开的,也不知道对方到底去了哪里。 时望轩只知道自己守着桌上两个人的碗筷一直等到了天黑月出,夜风萧瑟。 但却仍旧是无人再来。 第二天清晨,一夜未眠的时望轩起得很早,他默默将两人昨天做饭弄乱的东西,屋里屋外,一件一件收拾妥当。 想起昨日黑面在饭桌上随口说的那一嘴“想吃烤鱼”,时望轩便出去在小河里捞了两大条肥鱼,还采了好多蘑菇。 在小院里搭好烤鱼的支架后,时望轩独自杵在一边,看着桶里嘴巴还在一张一合呼吸的鱼发起了呆。 怎么还不来? 时望轩心里的疑惑生了一瞬,随后就被自己晃头撇去。 不对,还没到饭点, 再等等吧。 为着心里给萧玉书找的理由,时望轩一个人在小院中踱步、静立、时不时朝小院外面张望。 直到最后,时望轩坐在台阶上,头顶正午的阳光隐隐有偏西之势,他静如死水的心里这才浮现出一个念头: 他迟到了。 意识到这件事后,时望轩原本平静的内心平白生出一种别样的情绪。 烦躁不及,落寞不至, 总而言之,就是心里空落落的很不习惯。 或许是这段时间里,在萧玉书日日来访、朝夕相处的陪伴下,时望轩也把他当成了个知心的好朋友。 而眼下,唯一的好朋友似乎要失约了。 其实也不算是失约,只是往常的这个时候,时望轩觉得萧玉书此刻就应该在他身边。 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又或是嘻嘻哈哈的言语戏弄自己,亦或是两人过招间他对自己认真的指导。 而这些都在昨天被别人意外打断,紧接着就是黑面的不告而别,再然后就是…… 今天格外安静的一天。 没有黑面的轻佻的声音在身边…… 时望轩起身看了眼木桶里的鱼,两条鱼待久了,在他漫长的等待无果中早已翻起了白肚皮没了新鲜活力。 这鱼要是留着明天再烤的话大约是要不新鲜了。 时望轩这样想,看了眼自己一早准备好却没有动过的食材,随后他又忽然想起少了一样东西。 萧玉书每顿饭必吃的小竹笋。 不知出于什么心理,时望轩转头了离开小院。 正如昨日吃饭时时望轩所想,竹林里多半的新生小竹笋基本上都被萧玉书变着法子的吃了个干净。 但是时望轩还是仔仔细细在几寸厚的雪地里翻找了好长时间,整个竹林被他从东头找到了西头,果然功夫不负有心人。 时望轩在这偌大的竹林里摘了最后的几根小竹笋回去。 这些小竹笋大概是新长出来的,还没来得及冒头就被时望轩从雪地里翻了出来。 绿油油的,带着点嫩黄,被时望轩冻成小红萝卜状的十根手指搂在怀里显得格外鲜嫩。 用这个做烤鱼的配菜,今天的米饭又得多蒸一些,不然不够他吃的。 时望轩想着,被冻的通红的颊边浮现一抹淡笑的微晕。 等他找完所有萧玉书以往爱吃的配菜回到小院后,院子里依旧安静非常。 而此时,太阳已经偏向西山。 时望轩把冰冰凉的小竹笋在手里搂了会儿,最后决定自己亲自动手做。 他不是不会做饭,只不过是萧玉书在的时候不让时望轩靠近火和菜刀而已。 时望轩恐怕不知道,在萧玉书的现代思维里,像他这样的半大孩子家里的大人是绝对不会允许进厨房的。 可萧玉书不知道的是,时望轩从十岁开始就已经帮阿娘在厨房做饭打下手,再加上这些日子自己一个人在折云峰上过的艰难,他早就练就了一手好厨艺。 毕竟平时吃的不沾荤腥,再不把萝卜白菜做的好吃点,时望轩怕是早就饿死了。 因此,在萧玉书看不见的地方,时望轩手法娴熟的刮鳞、切菜、烧油和下锅翻炒。 一阵滋滋的油锅声响过后,喷香的烤鱼被时望轩端上了桌。 屋里桌上,两条辣香烤鱼,两碗冒热气的米饭,两副洗的干净的竹筷子。 屋里桌边,时望轩一个人坐在一边,迟迟没有拿起筷子。 他偏头看向一直敞开的屋门和院门,眼里希冀的光随着夕阳垂暮而渐渐消散。 直至黯淡无光...... 历练当天,将一切保命措施做好的萧玉书视死如归的踏出了自己的竹舍。 临行前一天的晚上,挽酝还特地来到萧玉书的竹舍,十分不放心的千叮咛万嘱咐了一通。 论师生情,萧玉书无比感动。 论当晚的情形,萧玉书动都不敢动。 昨天晚上,他都要睡觉了。 裤子都脱了,结果挽酝的声音突然在门外响起。 给刚刚闭上眼安详睡去的萧玉书吓了一个激灵。 没等他翻身下床跑过去开门,挽酝就自己推开门走了进来。 来不及穿裤子的萧玉书只能尬着一张脸扯过被子盖在身上,然后光着屁股听挽酝细说了一遍注意事项。 要注意的挺多的,只是当时萧玉书心心念念自己光着透风的腚会不会着凉,因此并没有记住多少。 印象最深的还是挽酝前前后后语重心长反复说了好几遍的: 千万不要轻信外人所言,更不要受外人所物。 这个萧玉书熟,小时候他爸妈也告诫过他在外边不能跟陌生人说话也不能吃陌生人给的零食。 叮嘱完后,挽酝又塞给了萧玉书一大堆丹药符纸,之后才半放心又不放心的、一步回头三句话的走了。 当然最后萧玉书还是没穿上裤子,他听挽酝说话听得昏昏欲睡,直接翻了个身两眼一闭睡着了。 第92章 好久不见的死对头 可能是昨天挽酝突然造访的缘故,萧玉书睡得晚些,平日必须睡够八个小时的生物钟也理所应当的让他起的也晚了些。 因此当萧玉书来到玄天宗山门前的时候,其他弟子差不多已经全到齐了。 除了原书中按照惯例会姗姗来迟的时望轩。 不过原装货的名声摆在那儿,萧玉书就算来的迟了些也无人敢有异议。 “三师兄早好。”胡先看见萧玉书一来,白净小生一样的俊脸上笑出了一对梨涡。 他身边站着之前见过的黄莺和令柔,还有沐辰,都是萧玉书之前在比试上见过的熟悉面孔。 只不过沐辰身侧多了一个以白纱遮面的纤弱姑娘,她原本垂眸看着山下,看见萧玉书到来也只是瞥了一眼随后又偏回头去。 “二师姐难得回来一次,得了空,终于能跟我们一起下山玩了。”黄莺接下来的话解答了萧玉书心中的疑惑。 原来是丹心峰的嫡传弟子,丹姝啊。 这个妹子可了不得。 萧玉书心里啧啧两声,他记得原书里这个丹姝可是男主的四大后宫之一,年纪轻轻丹术医术超绝,更是有着一颗仁济天下菩萨心肠。 是个从头到尾都无可非议的好人。 既然这些历练的人里没有让他不省心的,萧玉书便暗自松了口气。 而然这口气还没完全松下,就在另一道犀利的声音中再次提起来。 “别来无恙啊,萧玉书。” 从最后这三个一字一顿的发音中,萧玉书听出了说话那人的咬牙切齿之意。 然后他额间一跳,心说得了,怎么把这个小壁登给忘了。 黄莺胡先等人也顺势转过头去,向着来人毕恭毕敬的喊了句:“大师兄。” 不错,来人正是之前因为言语过激被自己师尊两个耳光扇进静心峰洞室面壁思过两个月的寒允卿。 多日不见,寒允卿依旧是之前上折云峰找茬时的那个样子。 他目光锐利如鹰,在几人间精准钉在了萧玉书身上。 “那场比试若不是我没在,还能有你出风头的机会?”寒允卿语气一如既往的夹枪带棒。 哟? 告诉你吧,老天爷注定不会让你上去比。 萧玉书淡淡瞥了他一眼,并未理会寒允卿的出言挑衅。 不过正是因为他这样视寒允卿为空气的冷漠态度,反倒又点起了对方压抑多日的心头火。 寒允卿虽在洞室里关了两个月,但在这期间发生的事情自己出来后也从峰上弟子口中有所耳闻。 尤其是听到萧玉书十招完胜天阙门少主后,他心里十分不爽快。 照寒允卿的想法,换他他也能赢。 只不过是师尊没有给自己这个为宗门正脸为静心峰争脸的机会。 白白便宜了跟自己不对付多年的萧玉书。 想此,寒允卿愈发不爽,刚要上前几步欲想再找萧玉书麻烦,但却被一道白衣的单薄身影侧身挡在了面前。 只听丹姝声音轻柔道:“大师兄,眼下不是门下弟子过招的时候。” 这也算是提醒,告诫寒允卿几人现在的首要任务是一起下山历练完成师门指派的任务。 介于丹姝这个人平日最得自己师尊的赞赏,又时常随二长老下山行医救人颇受世人敬仰,她高洁圣心的为人寒允卿十分了解,也因此对其带有几分敬佩在心。 所以平日丹姝说话,寒允卿大部分也还是会听上几句,于是他只得停下脚步,冲着萧玉书暗含示强示衅的啧了一声,随后原地双手环臂站的笔直,不耐道: “人都齐了,怎么还不走?” 面对寒允卿这个天赋变异雷灵根又是筑基中后期的大师兄,黄莺几人对其的惧怕并不较于萧玉书的差多少。 反倒有时对寒允卿的胆怯更多一些。 因为自古修士的性子多少会受灵根影响从而产生潜移默化的改变。 萧玉书虽然威名在外,但好在灵根属水,并没有到挽酝那种冷冰冰的极寒地步,性子也是如静水般平淡,一般人只要不上赶着找死,萧玉书是绝不会动手。 而寒允卿可就不一样了,他多少也是有点名号在外。 毕竟是修真界百年难得一遇的雷灵根,更是如今修真界唯一的雷灵根。 珍稀程度先不提,但是这暴脾气那可是比火灵根更上一层楼。 不但性子烈,还阴晴不定,旁人哪怕是在寒允卿面前说错了一句话,就有可能被寒允卿一个雷劈个外焦里嫩。 所以两者相较量之下,黄莺三人还是对寒允卿避而不及的更多一点。 此刻,除却这三个胆子小的、萧玉书和丹姝不怎么爱理人的,剩下能说话的且有胆子说话的就只有辈分最小的弟子沐辰。 对于寒允卿的话,他神情依旧坦然:“还有人没到。” 寒允卿剑眉一蹙:“还有谁?” “三长老座下嫡传二弟子,时望轩。” 第93章 迟到 因为前半宿思绪杂乱郁闷没合上眼,所以时望轩今日起的比以往都晚,而这也直接导致了今天下山历练集合的队伍中他是最后一个到的。 时望轩没有剑,只能徒步跑,再加上对玄天宗峰峦叠嶂的地势不熟悉,他满头大汗气喘吁吁的走了很多弯路才勉强跑到了集合所在地。 然而这个时候,萧玉书一行人等着时望轩一个已经等了将近半个时辰。 别人都还无所谓,就算有点心生不满也能勉强容忍时望轩的无能。 可寒允卿不一样,雷灵根独特的超低怒点叫他在漫长的等待途中显得尤为不耐。 碍于没有地方发作,他只好强压着胸腔的暗火臭着脸一直持续到了时望轩的到来。 时望轩喘着粗气背着自己的小包袱筋疲力尽的来到山门时,还没赶过去就感受到了来自面前几个弟子神情各异的打量目光。 其中夹杂着时望轩听不太清的窃窃私语。 “喂,这不就是那天的时望轩吗?怎么看起来弱不禁风的?”胡先偷偷跟黄莺道。 黄莺小声回道:“别说了,他今天来的这么晚,还不知道会被大师兄怎样刁难呢。” “说的也是。”胡先似是后怕的偷瞄了寒允卿一眼,见其脸色的确一副风雨欲来,便识趣的闭上了嘴。 时望轩昨天一天没吃饭,再加上大早上起晚了根本来不及吃早饭,又一口气不带停歇的连着爬了好几座山才磕磕绊绊来到这里,就算是炼气八段的修为,此刻也难以支撑住。 能强撑着一口气不倒在他们面前已经是时望轩顽强意志力的最大极限。 但就这他还是遭到了面前人的刁难。 “不愧是三长老破例新收的二弟子,让我们在这里干等着这么长时间,真是好大的脸面!”寒允卿仰首垂眸看着面前一身狼狈的时望轩,眼里的鄙夷轻蔑之色呼之欲出。 “我......不是......”时望轩很明显还没缓过劲来,此刻没法利索的说话,面对寒允卿的发难,他极力平复紊乱的呼吸,道了句:“是我起的晚了......” “晚了?”却不想寒允卿并没有放过他的意思,反倒双眸如寒星般直直刺向时望轩,“难道没人告诉你今天是什么重要日子,你还敢以一个人耽误了所有人的时间。” “这.....” 这...... 碍于原主性格只能旁听的萧玉书心里汗颜。 坏了,这可怪他。 昨天萧玉书光顾着一件一件梳理自己的保命措施,忘了以大师兄这个身份告诉时望轩今日要历练。 但他转念一想,之前自己吃饭的时候也顺嘴告诉他了,时望轩不至于是忘了吧? 正这样心虚的想着,萧玉书下意识朝时望轩看了一眼。 然后好巧不巧的跟时望轩对上了视线。 萧玉书清楚看见时望轩眼里的那个‘大师兄没有告诉我’的意思,就在他以为时望轩要拿自己的疏忽充当迟到的借口并默默做好一会儿被寒允卿转移火力的准备时,却发现时望轩只是看了自己一眼,随后快速别过视线低下头去,语气卑谦道: “大师兄告诉我了,我起晚了......” 萧玉书整个人稍稍有点小惊讶,没想到这孩子在人情世故这一方面还有点东西。 居然还会自己背黑锅。 虽然萧玉书心里松了一口气,但同时心又揪了起来,因为他知道时望轩把过揽到自己身上后,以寒允卿的性子不会轻易放过时望轩。 果不其然,寒允卿听到时望轩的低声回答后,轻嗤了一声,语气森寒道:“都告诉你了,你居然还敢来这么迟,是不是觉得拜入三长老门下就可以在玄天宗横着走了?” 说到最后,寒允卿咬字的语气明显重了又重。 第94章 唯二之人 时望轩被他说的一滞,神情僵硬道:“我没有......” “没有?”寒允卿仿佛非要揪住他的错处不放,上前两步拉近了自己跟时望轩的距离,同时也毫无顾忌的散发属于筑基修士的威压,“仗着有三长老做师尊,你就真以为自己也跟他一样可以孤高在上,目中无人了?” 时望轩一时语噎,低着头不知道该说什么为好。 萧玉书却听着寒允卿这话越听越不对味儿,越听越觉得这个小壁登这话好像似乎是在...... 针对自己说的。 寒允卿继续对时望轩施压,在时望轩死死支撑以至于脸色发白双腿颤抖时,他又冷笑道:“瞧瞧你那样子,也配在顶峰占据一方居所,真是暴殄天物。” 行了,不用再听了,这个小壁登就是冲着我来的。 在熟悉的‘暴殄天物’一词出来后,萧玉书万分肯定寒允卿就是在报复当日折云峰上被挽酝一通教训的仇。 好你个小兔崽子,蛋蛋大不到哪儿去,心眼儿倒是小的离谱。 萧玉书心一沉,在时望轩即将被寒允卿的修为压趴下前,他只身挡在了两人中间。 对上萧玉书那双淡然的眸子时,寒允卿先是顿了一下,继而嗤笑一声:“怎么?你是要护着他不成?” 对于他的话,萧玉书并没有正面回复,只简短道:“如今领队在我。” 潜意思,领头的人是我,什么事都我说了算,就算要罚也得我来。 听此一言,寒允卿眼神立刻就变了。 以往下山历练都是宗主座下静心峰的弟子领队,如今到了他们这一辈却因为寒允卿犯事而把主权交给了折云峰的萧玉书。 这事在玄天宗其他弟子口中早有隐言,说这是明摆着捧萧玉书打寒允卿的脸。 而现在,萧玉书直接将这件事摆到明面来说,在寒允卿眼中无异于得意炫耀。 “不过领队而已,你得意什么?”他嗓音压抑的像灶中蠢蠢欲动的暗火。 哪儿得意了? 怎么在你这个小登眼里我怎么就跟个恶毒炮灰似的。 萧玉书心里鄙视面上并不正眼看他:“不是得意,而是告诉你此次行事,一切我说了算。” “时望轩迟到在先,可眼下已然误了时辰,在耽搁下去难以向投卷宗的村民交代。” 意思就是,现在罚他不行。 黄莺胡先听完,有些惊讶的偷偷交换了个眼神。 黄莺:我以前听说三师兄跟这个时望轩关系并不好啊,今天是怎么回事儿? 胡先:你这个是听说,但三师兄跟大师兄的关系才是实打实的不好,没准儿三师兄就是故意气大师兄的。 黄莺瞬间明悟,转而用稍带怜悯的眼神看了萧玉书身后的时望轩一眼。 时望轩并不清楚其中的弯弯绕绕,他只是看到萧玉书挡在自己身前,心里有轻微波动。 原来大师兄并没有像旁人那样对自己深深排斥。 想起之前那个暖玉,时望轩顿时对身前人多了几分感激。 在这个地方,或许除了嬉皮笑脸的那个家伙,大师兄也是他能信赖交好唯二之人。 第95章 使绊子 对于萧玉书的横插一脚,寒允卿不是没有发火,只是火刚要发出来又被丹姝打断。 丹姝和萧玉书两人仿佛心有灵犀似的,一个拿领队和时辰说事,一个拿门内弟子相处和睦不得乱斗说事,硬生生把寒允卿烧上眉梢的怒气给压了下去。 给寒允卿憋的只好梗着脖子狠狠道:“既然如此,那还等着做什么?还不赶紧走。” 他说完,一甩手就招出了自己的佩剑一跃而上。 介于黄莺符修和令柔器修的缘故,两人不会御剑,一个上了丹姝的剑,一个上了胡先的剑。 作为剑修但没有佩剑的时望轩只好再次上了萧玉书的剑,不是他自觉,而是没得选。 沐辰对时望轩无感甚至还有点刻意远离,自然早就御剑上空,而寒允卿…… 时望轩就算再傻也知道他对自己抱有多大的恶意,别说带自己飞一段路,就是上去了,估计寒允卿也得光速窜到高处然后把时望轩一脚踹下来。 几番思量下来,最后还是看起来冷漠实则行为对他有所关照的萧玉书才是最合适的求助人选。 而萧玉书本人也是这么想的。 与其让时望轩这个倒霉蛋再被刁难一次,还不如自己主动让他上剑,省的寒允卿再一顿恶言恶语。 这次上剑的时候,时望轩不再是以往的笨拙磕绊,轻松一跃就在萧玉书身后站的稳当自如。 萧玉书感受到身后人的敏捷,面上未表现出分毫,实则心里一阵老父亲的欣慰。 看看,瞧瞧, 都是我教得好。 虽然几人御剑飞行已经踏上了前往任务地点的道路,但是这其中也并没有萧玉书想象的安宁。 源头就在于寒允卿这个小壁登。 他特么的实在是太不老实了。 堪称幼稚鬼。 在御剑途中,一开始萧玉书还没有发现寒允卿搞出来的小动作。 直到寒允卿得寸进尺总时不时御剑跑到萧玉书的路线上,要么是把萧玉书挤出原来的既定路线中,要么是故意挡在萧玉书面前阻碍他御剑飞行。 这、这、这, 好小子! 萧玉书算是看出来寒允卿耍的这些狗币心眼儿了。 这小登的行为就跟高速上故意超车、挤车、别停他人车辆的马路痞子别无二致。 萧玉书开过车,虽然没有路怒症,但真心觉得他这种行为缺德。 就连身后一直安稳飞行的胡先几人都看出了猫腻。 “四师姐,你看大师兄他这是……”胡先小声问道。 黄莺看着眼前围着萧玉书来回绕圈一会儿飞他头上一会挤他面前的寒允卿,心里一阵胆战心惊。 她悄声:“他是在找打,你飞慢些,咱们离远点。” “好。” 胡先刻意放慢了飞行速度,连带着后面的沐辰也不明所以的慢了下来。 丹姝见状轻叹了一声,也不动声色的御剑离前面的几人远了些。 对于寒允卿的恶劣行为,萧玉书已经十分容忍甚至自己主动躲着他飞,奈何寒允卿这厮得寸进尺,不但不消停还更加过分。 他居然御剑在萧玉书左右来回飞,脚下的剑时不时的对萧玉书的剑产生擦碰。 碰撞的幅度不是特别大,萧玉书自然无事,但却苦了后面的时望轩。 本来就是高空飞行,时望轩第一次离地面这么高,耳边全是呼啸的风声,能够强定心神站稳已经十分勉强。 但眼下被寒允卿居心叵测的一撞,萧玉书的剑身一抖,剧烈摇摆之中时望轩险些掉下去。 好不容易再次站稳脚跟后,时望轩带着急促的心跳下意识看了罪魁祸首一眼。 第96章 自作自受 这一眼,时望轩就清楚看到寒允卿眼里丝毫没有掩饰的坏笑。 这人是故意的! 时望轩未完全平定的内心当即产生这样的念头。 寒允卿见时望轩慌张狼狈的样子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然后脚下剑身一动,再次飞快靠近,在时望轩站着的剑尾处又是一个撞击。 这次的力道比之前大了不少,时望轩无可避免的伸手拽了一下萧玉书的衣服这才堪堪稳住身形。 想起之前萧玉书对自己触碰的厌恶眼神,时望轩像触电似的即刻撒开手,转头便对上了寒允卿脸上明目张胆的嘲笑。 见此,时望轩眉目一皱,但也只能是一皱,他别无另法。 自己脚下的剑是萧玉书的,萧玉书对寒允卿的过分行为自然清楚,但却不予任何理会 ,时望轩就算再窝火也无可奈何。 毕竟他在萧玉书甚至这几个嫡传弟子面前没有任何说话的份量。 然而正是萧玉书的忍让和时望轩的无能为力,让寒允卿心中产生了一种恶作剧般的快感,为了找更多的乐子,他卯足了劲儿剑身一斜再一次朝着萧玉书脚下的剑狠狠撞去。 就在时望轩以为这将又是一次难抗的晃动并提起心时,却不想萧玉书眼中闪过了一道无人察觉到狡猾。 寒允卿对此毫无所觉,一心只想找事,因此驭剑的速度更加快。 然而就在他的剑即将撞到萧玉书的剑时,意外突生。 萧玉书忽然剑身一偏,带着时望轩从寒允卿的进攻路线闪过,寒允卿一时没反应过来,带着自身的惯性闪了过去。 不过这还没完,萧玉书突然伸出一脚,将寒允卿脚下的剑踩在了脚下,让寒允卿整个人成功飞了出去。 完全没有想到萧玉书会来这招的寒允卿只来得及瞪大他那不可置信的双眼并发出一声:“你!” 随后整个人打着旋儿在高空中划出了一道教科书式标准的抛物线掉了下去。 拜拜了您嘞。 萧玉书最后双眼垂视冲寒允卿微不可闻的轻笑了一下,这一声三分漫不经心七分嘲笑不已。 这意想不到的戏剧性一幕惊呆了身后黄莺几人的下巴。 本来黄莺跟胡先怕前面的动静闹大,怕误伤自己便远远躲在后面,顺便暗中观察两人间的气氛,打算在两人闹恼了之后随时上去劝架。 但是两人没想到结果会是这样。 寒允卿脾性烈但冲动易失智他们知道,但他们不知道萧玉书居然这么…… 腹黑。 时望轩也没想到高冷淡泊如萧玉书竟然会做出这么个戏谑举动,尤其是刚才萧玉书浅浅的轻笑,唇角那样上扬的弧度,竟让他下意识想到了黑面。 但随后这个看起来十分荒诞不真实的念头就被令柔一声惊叹给打断: “呀!大师兄怎么掉下去了?”令柔站在丹姝的剑上,光顾着看身边的蓝天白云享受猛烈的狂风,完全没注意到前面萧玉书和寒允卿间的动静。 而此刻伴随着寒允卿一声措不及防的惊叫,令柔才被这声音吸引注意,然后看到掉下去身影渐渐缩为一个小点点的大师兄。 “二师姐,三师兄,大师兄没飞稳掉下去了,怎么办啊?”令柔抓紧丹姝的衣袖担心道。 第97章 掉进鸡圈 丹姝也没想到萧玉书非但没有像以往那样被寒允卿激怒而与其打在一起,反倒来了这么一下,意外之中自然才后知后觉寒允卿已然掉了下去。 反应过来后,出于大局考虑,她这才蹙眉道:“三师弟,这恐怕不大妥当,若是大师兄与我们失散......” “无妨,他的剑在这儿。”没等她说完,萧玉书就泰然自若的开口打断道,他手里,寒允卿那把冒着紫电的佩剑在微微颤抖,仿佛是要挣脱萧玉书的束缚冲出去找自己的主人。 感受到手中剑的不老实,萧玉书气定神闲的在剑柄上弹了个脑瓜崩,然后启唇悠悠吐出一句:“带我们去找你那个蠢蛋主子。” 说完,他随手一丢,寒允卿的佩剑在空中打了个弯儿,然后昏头转向的反应了会儿,才找准自己主人掉落的方向,最后剑尖一指,朝那个方向快速飞去。 萧玉书几人见此,也御剑朝下方追了上去。 虽说寒允卿是从高空中摔落,但他自身的修为跟身体的强悍摆在那儿,摔下去最多磕的屁股疼些而已,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反正萧玉书本人是这么觉得的。 随后事实证明,他想的一点错都没有。 最起码,躺在鸡窝里的寒允卿除了那一身鸡毛别的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异样。 只是本人脸红脖赤,在见到萧玉书几人赶到后又怒目圆睁而已。 “萧玉书!” 萧玉书刚一落地,就听见寒允卿恨不得咬死他的暴怒嗓音。 “嗯。”而萧玉书只淡淡应了一声,就这么看着他的狼狈不作别语。 后面的几人陆续着地后,面对前面落在鸡窝里的寒允卿,一看一个不敢吱声。 当然,这是抛开没心眼儿的令柔来讲。 令柔从丹姝的剑上下来后,看见寒允卿身边的一堆咯咯叫的鸡,就跟见了什么新鲜玩意儿似的,瞪大了好奇的双眼跑到鸡圈边上道:“哇,这山林里怎么会有这么多鸡?大师兄,你还挺会挑地方掉。” 闻言,除了萧玉书这个算是始作俑者的人憋笑之外,其他人心里同时一个咯噔。 寒允卿怒道:“脏死了,傻子才会找这个地方落。” “嗯。”偏偏这时萧玉书颇为赞同的嗯了一声,这给寒允卿气的不行,当即挣扎着便想起来。 可不知为何,也许是摔疼了缘故,寒允卿起来的一瞬间又快速的坐了回去。 这一反常举动给萧玉书看的心生不解,令柔更是奇怪出声:“大师兄,你怎么不起来?” “咯咯咯咯咯。”似乎也是在质问寒允卿这个占据自己老窝的入侵者一般,他身边的一群母鸡围在寒允卿身边冲他叫个不停。 声音非常焦急,跟没了孩子似的。 然而面对令柔的疑惑,寒允卿嘴唇嗫嚅了一会儿,非但没有开口说话,反倒还神情诡异起来,到最后依旧没有起来的意思。 怎么个事儿? 要碰瓷儿? 萧玉书心道这寒允卿看着挺气宇轩昂的一个小伙子总不能吃个亏就当众耍起无赖吧。 几人就这么看着寒允卿磨蹭了一会儿,最后丹姝实在是等不下去,忍不住催促道:“大师兄,若没有伤到便快快起身,我们的任务时间已经耽误很多了。” 被丹姝这么一说,寒允卿脸色一僵,放在身侧的双手攥紧了拳,整个人一副欲事却无的样子。 萧玉书也看不下去了,道:“若心有不满,那便当作是我的不对,你快些起来。” 罢了,罢了,宰相肚里能撑船,我给你认错了还不成? 赶紧起来别磨蹭了。 然而哪怕是萧玉书先低头,寒允卿却依旧不肯起身,脸色的难看程度更上一层楼。 就在几人不明所以之时,在萧玉书身后的时望轩看出了点异样。 这点异样在寒允卿的屁股底下。 第98章 一屁股鸡蛋 再加上寒允卿身边一群暴跳如雷的老母鸡,时望轩隐约意识到了点什么,然后忽然低笑出声。 这声音被胡先听到,他凑到时望轩身边好奇道:“时望轩,你笑什么呢?” 时望轩低头摸鼻子,道:“没什么。” 想了又想,这种事情还是不要自己来说的好。 好在令柔是个胆肥人纯的,她见寒允卿磨磨唧唧不肯起来,以为是起不来,秉持着一颗天杀的好心想过去搀扶。 结果寒允卿一看到令柔靠近,就产生了极大的抗拒反应,连连急道:“你做什么?你别过来!” 令柔被他这样没来缘由的高度警惕反应给搞得一愣,整个人一头雾水道:“大师兄我过来扶你啊。” 然后她就听寒允卿像是被踩了尾巴似的发出一声几乎破音的喝声:“站住,别动!” “怎么了大师兄?”令柔被他这一惊一乍的表现看的无比蒙圈,恰好这时一只咯咯咯叫了半天的母鸡像是叫累了,两只鸡爪一软,整个鸡头闷了下去。 拼命的往寒允卿屁股钻。 母鸡这一弄,令柔的视线便随着它的动作看向了寒允卿屁股下面。 随后...... “哎呀!大师兄,你屁股底下那是什么?”令柔惊道。 她这一句话出来,众人的目光便跟随之一齐朝寒允卿的屁股下面看去。 这一看,不知道别人看没看出来。 反正萧玉书心里是笑开了花。 好嘛,把人家鸡妈妈的心血一窝碎了个彻底。 寒允卿,你屁股不小啊。 只见众人目光聚焦处的寒允卿屁股底下一滩黄色的粘稠不明液体,再加上其中黏着的碎壳片,不难猜出到底发生了什么。 然后黄莺跟胡先下意识交换了个眼神,紧接着双双别过眼睛使劲抿紧了嘴。 憋笑的表情堪称神同步。 “这......”饶是丹姝常见在外见多识广,但这种窘迫情景她还是第一次见,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为好。 几人中最淡定的莫过于沐辰,他独自站在几人之外,一直侧身打量身边的环境,对于身边的喧闹既不关心也不插嘴。 这样淡定的态度让萧玉书稍稍有点意外,虽说沐辰这个人在原书中并没有过多描述,只是个在男主后期黑化归来报复玄天宗顺手杀死的炮灰角色,但是毕竟这人在某种程度上跟萧玉书最后落得了同一个下场。 出于单方面同病相怜的心理,萧玉书才会对沐辰多看两眼。 “那个......大师兄,你要手帕不要?”黄莺将自己呼之欲出的笑声压在舌根底下,憋笑憋的颤抖的手从怀里缓缓掏出一个手帕道。 结果没等寒允卿回话,就听萧玉书凉凉的补了一句:“一个不够吧。” “噗......” “哈哈......” 黄莺面上的淡定彻底绷不住了,跟身边的胡先一起压抑的低笑了起来。 见此,寒允卿神情崩裂,脸涨的赤红,屁股底下的湿漉黏腻叫他现在站起来不是,继续坐着也不是。 整个人陷入了一种无比屈辱尴尬的丢脸窘境。 寒允卿心里一片羞恼,但是这样丢人也就算了,居然还是在萧玉书面前丢人。 这让平时在萧玉书面前一直要强的他更加暗恼不已。 眼下,从未这样在众人面前丢人的寒允卿头一次有了无措的焦灼感。 放在身侧的双拳越攥越紧,寒允卿使劲低着头,不敢看其他人的反应,更不敢看萧玉书的神情。 他不用看,就知道萧玉书此刻面上一定带着嘲笑,居高临下的盯着自己的丑态,虽然没有说话,心里指不定怎样嗤笑自己。 这样想着,寒允卿心里的躁郁愈发加重,堵在心里难受无比。 或许是雷灵根由火灵根变异得来的缘故,寒允卿一向忍受不了半点火气,但凡有不顺心的事情都会让他头脑发热心浮气躁,更别说是这样离谱的遭遇。 他现在胸腔里那股火蠢蠢欲动,烫的十分难受,连带眸中都染上了几丝淡淡的猩红。 又是这样...... 为什么自己总是在萧玉书面前丢脸, 为什么自己总是处处比不过他, 为什么...... “唰——!” 在寒允卿内心急躁阴郁时,眼前突然闪过一道白影,带着淡淡的玉竹清香,将他整个人笼罩。 紧随其后的,是萧玉书放大的脸。 寒允卿忽然发现萧玉书不知何时走到了自己面前,还靠的与自己如此之近。 萧玉书清淡的眉目,高挺的鼻骨,鲜红的薄唇,以及那双不带丝毫情绪的眼眸,在寒允卿愣神的眼中倒映得一清二楚。 晃神之际,寒允卿身上兜头罩下一个宽大外袍。 那是独属于萧玉书的水纹衣袍,此刻被他脱下以一个不太体贴的动作丢到了寒允卿身上。 鼻间的清香让未曾料此的寒允卿彻底哑了火,宛若被浇了一盆冰水,心里那股躁动的暗火瞬间熄灭,只剩几缕白烟无主飘散。 在场众人谁都没想到萧玉书会有如此举动,寒允卿脸上的神情尽全茫然,其他人也同样如此,一个个睁大了不可思议的双眼相互看了看。 黄莺:我滴娘嘞,我看见了什么?有生之年还能看见这样不合常理的一幕。 令柔:不应该啊,大师兄倒霉,三师兄就算不是笑得最大声的那一个,也得是冷眼旁观的那一个吧? 胡先:乖乖,这种英雄救美的举动我只在话本子里的痴男痴女身上看见过,眼下这是怎么回事? 这次就连丹姝眼里也露出些许转瞬即逝的惊讶之色,同样惊讶的还有时望轩。 本以为寒允卿这次算是自讨苦吃受到了应有的报应,他的窘迫难堪时望轩很乐得其见。 但他怎么也没想到萧玉书竟然会做出此等举动。 折云峰和静心峰的两位嫡传大弟子素来不和睦,时望轩在折云峰上也有所耳闻,因此对于寒允卿的时常发难,他也并不感到奇怪。 但时望轩实在没想到萧玉书会这样做。 所有人都没想到萧玉书会这么做。 脱下自己的外袍给寒允卿遮羞, 完全不像是萧玉书会做出来的事情。 此时此刻,众人心中不约而同的产生一个荒诞念头: 萧玉书怕不是被夺舍了吧? 第99章 有人在求救 从实际上来讲,萧玉书确实不是原主。 从另外一个角度来想,萧玉书也并没有在智商方面出现什么突发性的问题。 他做出这等举动只是出于自己成熟男人的正常心理。 自己一把年纪了没必要跟一个十几来岁的叛逆期小子较劲。 出糗归出糗,丢脸归丢脸,谁活这么大敢说自己一次丢人现眼的事情没有做过? 丢人的时候萧玉书又不是没有过,自然也知道出丑人在这种时候是什么糟糕心态。 毕竟还是个要强要面子的少年,萧玉书自然也不会多么为难他。 嘲笑什么,算了,心里图一个乐子高兴一下,就当是作为这小子淘气的惩罚了。 他萧玉书这么大人了不至于这样心胸狭隘非要跟一个半大孩子过不去,更不会在这种时候落井下石再踩上一脚。 一则真的很没必要很无趣,二则现在也不该因为这件无关紧要的小事而浪费时间。 嘲笑寒允卿,只会让他更加难堪,更加磨叽不起身,甚至逼急了又得来一架打。 何必呢,还是帮这小壁登一把,展现一下自己宽广的心胸。 至于违反原装货的形象问题,这个倒是简单,聪明透顶的萧玉书自有他法。 “你......你在、在做什么?”面前寒允卿不解中掺杂恼羞的声音响起。 萧玉书垂眸毫无波动的瞟了他一眼,道了句:“没时间陪你在这里浪费,起来继续赶路。” 沉静自若并没有什么嘲笑意味的说话语气叫寒允卿一阵语塞,然后他脸色一会儿红一会儿青,神情别扭又嘴硬道:“用得着你帮?不用你我自己也能起来。” 闻言萧玉书转身,慢条斯理道:“哦,那你还我衣服。” “我......我就不。”寒允卿扯紧了身上的衣袍,挡好了该挡的地方急匆匆的站了起来。 这反应在萧玉书的预料之中,他伸手朝一个方向指去,淡淡道:“那边有小河。” 寒允卿朝他手指的方向看了眼,随后回头再次嘴硬:“不用你说,我知道。” 说完,他逃也似的,朝萧玉书指出的方向匆匆赶去。 留在原地的黄莺胡先几人在萧玉书背后面面相觑,然后又开始新一轮的窃窃私语。 黄莺:我就说嘛,三师兄肯定不会关心大师兄,只是怕大师兄因为此事耽误时辰而已。 胡先:那就说得通了,刚才我看三师兄的动作,一下子就联想到了话本子里的场面,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黄莺嘴一扁,白了胡先一眼:你一天天除了看情情爱爱老掉牙的话本子,就没别的事情干了吗? 胡先挠挠头:有啊,我还看流光峰上其他弟子谈情说爱,可多了。 黄莺:...... “三师弟,眼下你可知我们身处何处?”丹姝作为辈分排第二的师姐,为人还是比较稳重,根本没有把刚才的事情放在心上。 寒允卿跑去河边清理后,她对萧玉书问起了此次历练之事。 “眼下耽误的时间只怕是更多了些,我们动作只怕是要再快些。”她道。 这萧玉书也明白,但他总不能再催寒允卿去,只好道:“等他回来,我们即刻就走。” 于是众人便在原地等着,不过可能是寒允卿这一屁股鸡蛋坐的太多,太黏糊,清理起来有点费时间。 等了一刻后,众人还是没见到他回来。 饶是如此,也没人敢催他。 等待的功夫,胡先又凑到了时望轩身边。“哎,听说你几个月就修到了炼气八段,真厉害,怎么做到的?” 黄莺也过去好奇道:“是不是三师叔给了你什么厉害的功法?” “我……就……呃……”时望轩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他们,自己根本没有什么劳什子好功法。 一切的一切,全凭自己摸索。 另一边,丹姝四下观察了一番,对萧玉书道:“这片树林看起来不小,我似乎记得任务地点也在山林附近。” 萧玉书想着反正等也是等,在地上等跟在天上等也没什么区别,于是对几人道:“我们上去等他,顺便看看路。” 听见这话,几人没有异议纷纷召剑欲走,但黄莺却发现沐辰还站在原地不曾动弹。 “七师弟,你怎么不走啊?”她这话一出,在场众人又停下了动作,转头看向独自站在一边的沐辰。 沐辰背对几人,站的笔直,佩剑在自己身侧未曾出鞘。 萧玉书见状,问道:“七师弟,你在做什么?” 沐辰听此侧过身,沉声道:“前方,有人在喊救命。” 第100章 林中触手 谁在求救? 沐辰此话一出,众人即刻噤声,将全部注意力集中到了双耳上。 然而听了又听,几人除了脚边一群母鸡此起彼伏的痛失爱蛋的悲鸣声,其他的什么都没有听见。 黄莺忍不住道:“七师弟,你莫不是听错了吧?” 令柔也附和道:“对啊,我怎么什么也没有听见?” 几人中唯一没有筑基的时望轩什么也感知不到,只能把疑惑的目光在沐辰身上看了又看。 虽然之前他之前曾因为这人的言语而被激怒,但现在看来...... 沐辰似乎性格就是如此, 若说萧玉书纯纯冷漠,那沐辰就不是冷,只是淡淡的,时候对一切都不感兴趣...... 好似七情六欲喜怒哀乐十分清淡近无的样子。 时望轩对此感到有些奇怪,哪有人会这样, 像根木头似的。 面对其他人的质疑,沐辰并没有说话,只是依旧保持背对众人的姿势,神情带着几丝凝重。 “或许是风太大了,七师弟才误把风声当成了别人的声音,我们还是赶紧走吧。”这时胡先道。 但萧玉书并不这么认为,沐辰就算入门时间短,但也是资质优越早早踏入了筑基,耳目本就因为修为高而灵敏非常。 再加上沐辰是风属性天灵根,对周遭空气流动的感知力比其他人更加敏锐,完全没有听错的可能。 思虑再三下,萧玉书走上前对沐辰道:“在哪个方向?” 沐辰伸手指向前方:“那里。” “好,”萧玉书道,“我们去那边看看。” 黄莺有点疑虑萧玉书的决定:“三师兄,万一前面什么也没有,那岂不是又耽误了时间?” 哪知萧玉书却道:“已经耽误了,左不过错在我领队不周,到时候出了岔子我担着。” 这番话叫黄莺闭上了嘴,身边令柔道:“那大师兄......” 萧玉书往寒允卿离开的地方扫了一眼,心道这小登洗个裤子洗这么慢也是绝了。 他眼一扫,看到了寒允卿因为寻主心切而闷头插进地里卡着出不来的那把佩剑。 “带着这个,离得不远他自己就能追过来。”萧玉书拔出寒允卿的佩剑拿在手里,然后按照沐辰指出的方向大步走去。 沐辰紧随其后,还道了句:“快些,声音在减弱。” 闻言,萧玉书直接跑了起来。 见此,时望轩怀揣着对其百分百的信任,也跟了上去。 丹姝对此没有别的意见,对身后人轻声道:“走吧。”随后也跟着朝那里跑去。 身后的黄莺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犹豫了一下,最后也选择抬步追了上去。 本来在奔跑过程中黄莺还对萧玉书的草率决定抱有异议和质疑,但随着跑出了一段距离后,她耳边确实隐约传来一阵哭喊声。 虽然很微弱,但却越来越清晰,黄莺甚至可以听出这是个女孩子的声音。 “呜呜呜,救命!你别过来......” “啊!快滚开......”伴随前方突然拔高的两声惊叫,林中奔跑的几人心里一紧。 萧玉书明显感知到前方异常的气息波动,以及...... 林中弥漫开的血腥味。 来不及多想,萧玉书直接拔剑一个蓄力然后腾空高高跃起,瞬间将身后几人落下一大截。 在腾空跃起后,萧玉书在树林上空清楚看到了前方的动静。 只见前方不远处的林间空地中,有一大一小的两个娃娃,正在被几根非常巨大的、长得很像什么诡异生物的触手一样的东西纠缠。 身形较小的娃娃已经被触手缠住一条腿,倒吊着拎在空中,此刻正在哭喊着:“姐姐救我,姐姐......” “你......妖怪,快松开她!”大点的娃娃又怕又慌又着急。 她手中紧紧抓着一个类似于锄头的东西,不断的朝前面的触手挥舞着、击打着,但是毫无用处。 见自己妹妹即将被抓走,女娃娃绝望又无助的哭喊道:“爹,娘,呜呜呜......” 见此,萧玉书眼神一凛,手中持剑朝藤蔓飞速刺去。 第101章 初次实战,成果不佳 一道白光飞速闪过,伴随一声清脆的剑身嗡鸣,抓住小娃娃脚的藤蔓被迅速斩断,小娃娃由此从空中掉落。 “呜哇!姐姐救我......”突然而来的失重感把小妹妹吓得慌张大哭,但随后就被一只手牢牢接住。 慌乱中被人搂在怀里,小妹妹因为害怕而紧闭的双眼紧张的睁开一只四下观察,然后就看见面前一张自己从来没有见过的陌生面庞。 这人伸手将自己接在怀里,冷冽的双眼平视前方,另一只手拿着剑,唰唰几下,就将恐怖骇人的触手尽数斩断。 断掉的触手尖在地上痛苦挣扎片刻,因为没了跟主体的联系而迅速干枯失去生机。 没断掉的部分还在尝试去抓大娃娃,但被萧玉书一剑钉在了树干上,藤蔓因为吃痛而在树上拼命扭曲挣扎。 见此一幕,大娃娃惊吓之后双腿一软跌坐在了地上,手中的锄头也顺势掉了下去,发出“咣当”的声响。 姐姐瘫倒在地上被突然出现的萧玉书吓得说不出话来,妹妹看见姐姐脸色苍白便在萧玉书怀中挣扎着想要下去。 “别动。”萧玉书一声令下,小妹妹顿时就又僵住了身体。 不是萧玉书对小孩子这样严苛,而是现在不是把小孩子放下的时候。 因为他刚才在空中的时候只匆匆看了一眼,以为这种诡异的藤蔓只有这么几根,但下来的时候才发现。 这里,像自己钉在树上的那根粗壮扭动的藤蔓,根本不止刚才这几个。 萧玉书将小妹妹在怀里搂紧,一手握紧了剑站在小姐姐身前,神情凝重丝毫不敢懈怠。 面前......不对,是四周, 在三人身边的树林中,地上,树上,盘旋屿居着数不清的藤蔓。 若不是萧玉书观察仔细小心谨慎,他还真发现不了这群跟树根树干极为相似甚至可以谈得上融为一体的藤蔓。 而此时此刻,或许是感受到了来自萧玉书身上的压迫气息,这群数以百计的藤蔓开始蠢蠢欲动起来。 一个个张牙舞爪,盘旋在树干上宛若毒蛇嘶鸣对萧玉书虎视眈眈,杀机四伏。 随后,一根拳头粗的藤蔓突然从后方袭击,无声无息。 好在萧玉书反应极快,反手一剑直接削断。 可一场恶战也因此一触即发,无数根藤蔓从四面八方开始朝包围圈中心的萧玉书发起攻击。 一开始,萧玉书还算是应对自如,但随着加入围攻的藤蔓数量的飞速增加,他再怎么高度紧绷精神也渐渐有些力不从心。 因为他不仅手里有个因为害怕一直哭喊的小娃娃,身后还有一个因为惊恐至极没有行动能力的大娃娃。 一边要应对这些层出不穷的触手,一边还要时刻顾及这两个孩子的安全,此时此刻,萧玉书难免分身乏力。 “唰、唰、唰。” 在无止无休的挥出了不知道第多少剑后,萧玉书反应速度无可避免的慢了些,额角也泌出了细汗。 因为反应稍显迟钝了些,百忙之中又有一根藤蔓趁萧玉书分身乏术间从侧面偷袭。 萧玉书堪堪躲过,但脸上还是被划出了一道血痕。 感受着那根藤蔓的力道,萧玉书暗暗心惊,倘若自己刚才要是没躲过,估计头盖骨都要被捅穿。 “啊!”忽然,身后的小娃娃迸发出一声尖叫,萧玉书一回头,看到一根不知何时摸过来的藤蔓趁萧玉书匆忙应对之时悄无声息的缠住了小娃娃的脚,正欲将其扯走。 见此萧玉书拧紧了眉,暗啧一声之后转身举剑就要去救,但没想到他背后又从地里冒出几根巨型藤蔓,分别将他握剑的手、腿,腰肢缠住,巨大的拉扯感让萧玉书动弹不得。 绞紧的闷痛加上耳边两个孩子穿透耳膜的大哭声让萧玉书焦头烂额,一时没了他法。 哪怕是来之前在屋里做足了攻略,可那都是些理论功夫,一旦到了实战,萧玉书还是有些慌乱生疏。 果然不能在纸上谈兵,实在是不可取。 就在萧玉书极力挣扎之时,有一根藤蔓出现在他面前,长满尖刺的触头直至对准了面门。 萧玉书心神一凌,暗道不妙。 出师未捷身先死,不会吧? 8哥,8哥,救命啊! 他在心里疯狂呐喊,但脑海里并没有任何回应。 幸运的是,萧玉书没把系统爸爸盼来,把身后落下的沐辰给盼了过来。 只见身边几道凌厉的气波划过,萧玉书面前和束缚住自己的藤蔓尽数被削断。 沐辰拿着自己的剑三下五除二把萧玉书周围密密麻麻的包围圈砍出了一个缺口然后闯了进来。 第102章 丹修的剑法 独属于风灵根的凌冽气息将周围张牙舞爪的藤蔓给逼退了许多,沐辰持剑站在萧玉书身边,低声道:“她们还在后面。” 意思就是目前只有你来喽? 萧玉书心里一阵汗,心道她们怎么能跑这么慢? 不过眼下的迫切情形可容不得萧玉书心里过多吐槽,因为在短短几息之内,之前被沐辰打退的藤蔓又以先前几倍的数量再次疯长,密密麻麻直通天际的藤蔓将两人迅速围的水泄不通。 “当心!”在沐辰挥剑劈砍时,萧玉书眼疾手快的出剑削掉了摸向他脚下的藤蔓。 然而这还没完,萧玉书脚下地面微动,他来不及反应,凭借对危险的本能预警跳离原地,下一秒,几根碗口粗的藤蔓从萧玉书刚才站过的地方破土而出。 见此,萧玉书后知后觉的出了一身冷汗。 放眼四周,妖邪一般的藤蔓交错缠绕在空中摇曳,尽管两人竭力挥剑劈砍,却依然阻止不了它们的逐渐逼近。 “用火烧。”沐辰额前出了汗,微微有些气喘。 萧玉书不是不知道这个道理,只是两人一个水灵根一个风灵根。 风灵根还好些,最起码跟这些藤蔓没有什么直接或间接的关系。 萧玉书的水灵根就不一样了,纯净天然温润的水,不使还好,使出来就跟辛勤的园艺哥哥似的给这些藤蔓浇水滋润。 等萧玉书使水灵根使得精疲力尽后,这群玩意儿也就喝饱了。 这不等同于燃烧自己照亮别人嘛。 萧玉书心里万分无奈焦心,若是非要火烧,也不是不可以,之前挽酝给自己准备了一些其他属性的符纸。 可是...... “呜呜呜......我要娘亲,我要回家,呜呜呜......”怀里的小女娃娃死死拽着萧玉书挂在腰间的小锦囊哭的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嘴里还撕心裂肺的叫喊着要回家。 萧玉书被此情此景搞得无比心累,只觉一阵天昏地暗,气短胸闷。 “呜呜呜啊啊......” 呜呜呜哇! 他也好想放声大哭,他也好想回家找妈妈。 萧玉书心中郁闷了一瞬, 然而恰恰就是这一瞬,他跟不断防御中的沐辰两人都没有注意到,另一个小女娃不知何时被藤蔓缠绕住了整个身体,然后拽到了空中。 “呜呜啊啊!救命啊!”小女娃悬在高空中,因为害怕扯着嗓子拼命哭喊挣扎。 但她弱小的挣扎显得十分无力,只能在藤蔓的捆绑中在高处摇晃不止。 坏了! 萧玉书见此心上一跳,顾不得再多想其他,手中剑一抬欲想砍断藤蔓救人,但是这些藤蔓似乎还有点自我意识,抓住小女娃的同时还不忘伸出其他藤蔓缠住萧玉书和沐辰的双腿四肢。 甚至,有一部分藤蔓还爬上来萧玉书怀中,想要将他怀里的小娃娃也抓走。 这一下给小娃娃吓得不轻,大哭大叫着往萧玉书怀里使劲钻。 可给萧玉书整的焦头烂额,心道这小孩钻就钻,别乱扯他衣服。 腰带都给她扯松了。 一阵糟心的忙乱之际,上边的小娃娃已经被藤蔓给拽离了萧玉书面前,已经远离了几人,萧玉书跟沐辰眼下又自身受到藤蔓的纠缠,一时间脱不开身,只能眼睁睁看着小孩被藤蔓抓走。 怎么办? 小说里这种时候不应该有什么救世主一样的神人从天而降来带他们脱离这种困境吗? 人呢? 怎么还不来? “嗡——” 说那是迟那时快,仿佛就是应萧玉书心中所想,另一道清脆的剑鸣在空中响起。 然后萧玉书就亲眼见到面前一圈藤蔓围墙被劈开了一个裂口,紧接着是宛若白衣天使的丹姝持剑从天而降。 她身轻如燕,整个人在交错袭来的藤蔓中灵活穿梭,抬手间几道剑气划过,缠住小娃娃的藤蔓尽数被斩断,落入了丹姝的怀里。 这场面十分优雅,就像现代文艺武侠话剧中一早被排练无数遍的打斗场面一样,行云流水,轻盈无比。 萧玉书看呆了,呆的不是因为这极其富有观赏价值的一幕,而是震惊来的人居然会是丹姝。 一个常理上说因该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丹修。 虽然作为丹修,丹姝在一出场的时候就有其他丹修弟子没有的佩剑,而且还会御剑这一剑修才会有的技能。 但是这些萧玉书都在书里看到过,因此并不稀奇。 可现在...... 感受着丹姝挥出的强劲有力的剑气,萧玉书忽然产生了一种自己看的原书是假书的错觉。 大姐,你不是丹修吗? 只见萧玉书眼中身为丹修的丹姝,手起剑落,唰唰唰几下,就将涌上前来的藤蔓尽数砍断,整个过程一气呵成,丝毫不费力。 没等萧玉书心里继续震撼,自己身侧又有藤蔓袭来,他不得不放下心中的疑惑,继续拔剑挥砍。 只是尽管丹姝也加入了战斗中,他们三人依旧没法拿这些铺天盖地的藤蔓怎么样。 “不能再拖了,要想办法冲出去。”萧玉书沉声道。 “不用冲,再拖一会儿,”丹姝镇定道,“他们马上就好了。” 什么马上就好了? 萧玉书匆忙打斗中,没有精力分心去思考丹姝的话。 但随后,他就明白了。 只见原本还在猛烈进攻的所有藤蔓忽然顿了一下,紧接着像是遭受到什么刺激一般,开始胡乱摇摆,疯狂的在空中挥舞,仿佛是受到什么干扰,这些藤蔓没了刚才有序的排列进攻,反倒自己混乱的两两三三纠缠在一起,拧成了死结。 第103章 这藤蔓成精了 这是什么情况? 萧玉书还没来得及震惊多少,就看见由藤蔓围成的巨墙外围突然从缝隙中迸发出数道金光,紧随其后的是一股股浓烈的火烧焦烟味。 紧随其后的是一簇通天大火,从外面将藤蔓尽数包围。 在火焰的灼烧下,巨大的藤蔓无暇在对付萧玉书几人,开始在空中拼命扑打挣扎。 这烟味实在浓烈,萧玉书怀里的小娃娃受不住被呛得直咳嗽,丹姝怀里的也是。 “给她们围上。”丹姝从自己衣服上扯下两片布,将其一递给了萧玉书。 萧玉书也不含糊,伸手给布淋上了水迅速的给小孩子围上。 消防安全意识,你有我有大家有。 因为被火烧,周围的藤蔓墙便没有刚才坚不可摧的势头,被外面的人轻松劈开了一道缺口。 萧玉书朝侧方一看,胡先持剑站在缺口处朝几人招手:“三师兄,快,从这里出来,四师姐的阵法坚持不了多久。” “好。” 三人抱着孩子大步冲了出去。 也得亏他们跑得快,沐辰作为垫后最后一步刚跑出来,那些藤蔓就又疯长,直至再次围成墙。 “这......这是怎么回事?”令柔见此不可思议的一幕,忍不住喃喃道。 丹姝也转头对黄莺道:“四师妹,怎么回事?” 在一旁布置阵法的黄莺正在双手掐诀,维系一个等级不低的巨大阵法耗费了她不少心神,此刻额上有汗珠顺着颊边落下。 时望轩看出里面藤蔓的异常,道了句:“怎么回事,它们还在扩大。” 黄莺艰难开口道:“这东西,根本不怕阵法里的火。” “怎么可能?”胡先惊叹道,“这东西莫不是成精了?” 不对,若真是成精,也不可能会精成这样。 萧玉书看着眼前非但没有被火烧退反倒越烧越暴躁的诡异藤蔓心上一沉。 他发现,这些藤蔓只是在一开始受到烈火灼烧的时候有所退缩,而现在,就像是逐渐适应了这些火焰一样,一反常态,再次伸展挥舞。 面前无数根藤蔓将萧玉书几人呆过的里面彻底缠绕严实,在林中的空地上围绕成了一个巨大的球状物。 诡异至极。 “怎么办?”黄莺神情有些吃力,布下的炎火阵法也被逐渐扩大的藤蔓群撑得摇摇欲坠。 怎么办? 还他喵能怎么办? 当然是跑啊! 萧玉书大喊一声:“跑!”喊完他抱着自己怀里的娃娃转头就朝安全地方跑去。 不得不说他这个决定做得非常好,在萧玉书领着众人跑离原地的下一秒,他们刚才站过的地面又窜出数根巨大藤蔓,随后地面由此被冲塌,裂开的缝隙顺着地面快速朝萧玉书几人奔跑的地方蔓延。 这样快的速度,不消几息,裂痕就渐渐够到了几人队伍的最末端。 而在队伍最末端努力朝前奔逃的,正是被落在后面的时望轩。 因为修为能力尚且不及其他弟子,时望轩没法跟上他们的速度,再加上身后藤蔓的追赶以及时不时从脚下冒出阻击,他应对的十分吃力。 体力上的弱势,使时望轩渐渐与前面的几人拉开了差距。 这在如今的凶险形势下无疑是最危机的。 果不其然,在时望轩又一次大跳躲避脚下藤蔓的进攻时,因为过于匆忙紧张,他一个不注意,脚下被藤蔓绊倒,整个人由于惯性狠狠摔在了地上。 “啊!” 这一声,让跑在他面前离他最近的胡先回头看了一眼,然后对方惊道:“哎呀,时望轩被抓住了!” 此话一出,跑在前面的萧玉书几人当即停下脚步回头向后看去,正好看见时望轩双脚被藤蔓死死缠住并正在被扯走的一幕。 遭了, 萧玉书心道不妙。 光顾着跑了没注意到这小子,时望轩连个佩剑匕首都没有,根本挣脱不开这些邪门儿东西。 妈的,之前在折云峰上他怎么就忘了给时望轩几件保命防身的东西呢? 但是现在显然不是萧玉书自我检讨的时候,因为面前不远处倒下的时望轩现在已经被后面追上来的藤蔓大军给缠住了整个下半身,唯剩手和头露在外面,此刻正在朝前面的萧玉书几人呼救: “救、救命!” 时望轩胸腔被勒得几乎没法呼吸,四肢也被扯得生疼,这样强劲的几乎要把自己撕成碎片的力道使他根本没法挣脱。 出于危险之中本能的求生反应,时望轩朝面前的几人艰难发声求救。 “三师兄,这......怎么办?”黄莺焦急道。 不是她冷心冷肺不想救,而是眼下这种状况,但凡有点脑子的人都知道不能贸然去救。 否则不但人救不出来,还得把自己搭进去。 但萧玉书可没心思想这么多,他直接把孩子往黄莺手里一塞,自己提着剑,义无反顾朝即将被藤蔓吞噬的时望轩冲去。 “三师弟!”丹姝惊诧紧张的喊声在萧玉书跑出去后响起,萧玉书知道她的担心,但他还是咬紧了牙加快了脚步。 萧玉书做不到眼睁睁看着跟自己朝夕相处了这么些天的熟悉面孔在他眼前出现不测。 尽管身后传来胡先黄莺等人的劝阻,萧玉书还是握着剑,在藤蔓巨圈彻底包围住时望轩的前一刻冲了进去。 第104章 地狱难度 “三师兄!” 看到萧玉书跟时望轩一同被卷入藤蔓群之后,黄莺神情焦急万分,“怎么办?我的阵法根本没有任何用处。” 令柔此刻也顾不得自己的宝贝法器有多么珍惜,全都一股脑的像倒垃圾似的倒在了地上疯狂翻找。 “锤子,大刀,匕首,长枪......怎么办?师尊就给了我这些,完全派不上什么用场啊。” 此时此刻,面对地上这一堆在修真界上堪称宝贝的法器,令柔懊恼不已,急的在原地直跺脚:“真是的,早知道我就不跟师尊学抡大锤了,要是我也会剑多好?” “现在不是抱怨的时候,五师姐,还是赶紧想想眼下该怎么办吧,三师兄还在里面,不能不管啊!”胡先抓住重点道。 沐辰一向寡言少语,从不参与他们的对话, 面对这种几乎无解的困境,他自有自己固执想法。 看着眼前密密麻麻吞噬了半边天日的藤蔓,他拧紧了眉,持剑使出全身的力气拼命朝藤蔓挥砍。 丹姝似乎也是同种想法,连带着胡先一起,三人使出全力进攻。 黄莺见状,也顾不上再慌张,叫令柔渡给自己灵力,再次开启了炎火阵法。 饶是这样,三人的进攻也等同于杯水车薪,每次刚刚砍断的藤蔓眨眼间便又快速重新长出来。 而且越来越大,这次连黄莺的阵法也没办法将其完全笼罩,只能挑一处看起来脆弱的地方用火猛烧。 但是,几人这样努力下来,一点用处都没有。 见此,令柔不禁急道:“大师兄怎么还没赶到?” 寒允卿,你个小登现在在哪儿呢! 包围圈里,萧玉书喘着粗气,没了外袍的他此时身着被划烂了好几个大裂口的中衣,手里挥舞抵挡的姿势不断变化着,就是没有停下来歇息过。 不是他不想,而是根本停不下来。 太多了,实在是太多了。 萧玉书根本不知道这些玩意儿到底是从哪儿来的,又是个什么,居然越打越多,越砍越长。 这这这, 这踏马有bug吧? “唰!”又是一下,萧玉书背后被狠狠抽了一鞭,这力道让他咬紧了牙关。 但是背后却隐约浸出了一道长长的血痕。 艹,真特么疼! “师兄,你怎么样?”相比于萧玉书,站在他身后的时望轩的情况虽然说不上怎么好,但可比萧玉书好多了。 有萧玉书在他身边,将袭击过来的藤蔓抵挡住,时望轩只需要注意脚下的动静,灵活躲避就行。 此刻见到萧玉书手上,时望轩躲避的动作一顿,忧心道:“师兄!” 别、别喊了,你不喊,我还能忍一忍。 萧玉书心里苦逼道。 然而正是时望轩这一个分心,让自己被脚下窜出的一根带着荆棘的藤蔓给狠狠抽到了小腿。 “呲啦”一声,时望轩的小腿当即皮开肉绽,鲜血也随之喷溅而出。 “啊!”时望轩捂着腿吃痛倒地,而此时又有几根藤蔓瞄准了他伺机而动。 萧玉书见此飞快来到时望轩身边,将他一把捞在怀里,然后一个飞跃带时望轩暂时远离了攻击。 但也正是因为他这个举动,让时望轩小腿流出的鲜血溅到了藤蔓的断口上。 滋滋滋的响声在藤蔓断口上响起,就像是什么被高温灼烧的刺激一样,萧玉书跟时望轩周身的藤蔓开始第二轮的疯狂扭动,那样癫狂的样子,萧玉书似乎都听到了类似嘶吼的尖叫声。 “怎、怎么回事?”时望轩也被眼前宛若魔怔发狂的藤蔓给看的头脑发懵。 萧玉书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他知道发生的大概率不会是什么好事。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猜测一般,下一秒这些藤蔓就跟嗑了药似的,体格猛涨好几大圈,甚至还长出了暗红的尖刺,整个藤蔓深绿的本体也开始发黑发暗,就像走火入魔了一样。 这极具攻击性的可怖模样让萧玉书看的下意识咽了下口水。 坏了。 “咚!”这些藤蔓在暴张之后,将尖锐的刺头一齐对准了萧玉书跟时望轩,然后开始发起比以往更加猛烈的攻击。 每一下,都带着地动山摇之势。 萧玉书拼命躲避之中,满心愤懑。 妈的,写这本小说的狗比作者到底是哪位圣人? 尼玛新手村给一群小屁孩开局整这么个地狱难度, 真要命! 第105章 舍命相护 攻击一次比一次快,力道一次比一次大,数量一次比一次多,萧玉书力气一次比一次小。 他怀里捞着个暂时没有任何行动能力的时望轩,有这么个累赘在,萧玉书忽然好想从黄莺怀里抱回那个轻飘飘的小娃娃。 “师兄,当心!”在萧玉书心里发苦时,时望轩却双眼大睁,一把将分心的萧玉书推开。 在萧玉书被推出去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时望轩被一根巨粗无比的藤蔓抽飞,整个人重重摔在了地上。 “时望轩!”萧玉书没憋住,喊出了这么一声。 他属实没想到这小子居然还能舍己为人。 被抽的整个人头昏脑胀眼前发昏的时望轩浑身剧痛的倒在地上, 痛痛痛, 快痛死了! 与这相比,时望轩忽然觉得之前黑面那一脚根本算不了什么。 但是因为身体受到重击,时望轩意识不争气的开始模糊,在失去意识的前一刻,他只觉得耳边的喊声十分熟悉。 好像那日不告而别多日未见的那个黑面...... “快醒醒!”见时望轩昏倒在地上不省人事,萧玉书一时心急如焚。 乖乖啊, 祖宗啊, 啥时候闭眼不行啊,你非挑现在这个火烧眉毛的时候。 萧玉书心里又急又没法,只能强撑着快透支的体力,朝时望轩那里奔去。 但是还没等他跑出两步,又有几根拔地而起的荆棘藤蔓将萧玉书双手连同腰肢缠住。 尖锐的刺深深扎进了萧玉书的皮肉里,疼的他呲牙咧嘴痛失表情管理。 疼! 卧槽! 卧槽好疼! 萧玉书咬紧下唇使出吃奶的力气极力挣扎,可越是这样那刺那藤蔓扎得越深累的越紧。 鲜血浸透了他纯白的衣衫,萧玉书暗骂该死。 这都什么谜一样的设定啊? 他一个半步金丹,初出茅庐被山里边儿的玩意儿给打成这副狗样,说出去不得被别人笑掉大牙? 眼前的状况, 要么,是萧玉书本人学艺不精,没有经验,才会陷入如此困境; 要么,就是这些藤蔓成了精,一个个都长了脑子,玩他们这些小筑基跟玩泥巴似的。 是不是玩泥巴萧玉书不敢确定,但他敢确定自己再不想办法挣脱开,前面的时望轩就要被那些要吃人的藤蔓给绞成人肉泥巴了。 要赶紧想办法挣脱开才行! 萧玉书狠下了心,蓄力给了自己一击,这伤敌一千先自损八百的招式虽然有点蠢,但好在是有点效果。 身上的藤蔓被震断了几根,有所松动。 趁着这个间隙,萧玉书身体一扭,强忍着尖刺撕破皮肉的疼痛将自身从包围中脱离开来。 本以为这样就能顺利挣脱,没想到周围还有一群这样的藤蔓从四面八方朝萧玉书袭来。 萧玉书挥剑勉强抵挡,但是没法再往前多走一步。 其实走也是可以走的,只不过...... 看了眼面前荆棘尖刺交错叠加的包围圈,萧玉书心里一阵发寒。 要冲过去怕不是得掉层皮下去。 可是...... 萧玉书再次看向前方时望轩的那边,一根无比巨大的、长着其他藤蔓都没有的柱头的藤蔓来到时望轩面前,张开了里面一整圈密密麻麻的獠牙...... 啊! 别吃! 见此一幕,萧玉书大惊失色,此刻他再也顾不得什么疼不疼、怕不怕的事,更是忘却了时望轩有不死之身的主角光环在身,硬着头皮迎着面前一道道荆棘就往前冲。 “呲啦!” “呲啦!” “呲啦!” 不过几步,萧玉书浑身上下绽开了数个血花,身上的衣服也随之破烂不堪。 萧玉书痛啊,痛的几乎丧失了其他感官。 嗅觉被鼻尖的浓重血腥味刺激的没了感觉,耳边也被一层有一层的阻挡物给堵的听不见别的声响。 唯有眼前时望轩的倒在地上的身影,在萧玉书痛的几乎模糊的视线中还残存几分清晰。 赶过去, 快点! 萧玉书痛到麻木的脑海中只剩下这么一个念头。 奈何身上一道又一道不断新添的伤口让他的行动愈发缓慢摇晃不定,整个人的意识也开始渐渐涣散。 以至于,耳边突然出现的叫喊声和炸天裂地的巨大动静萧玉书丝毫没有察觉。 直到赶到时望轩身边,浑浑噩噩的趴在他身上将其遮挡严实后,萧玉书整个人才彻底失去了意识。 “萧玉书!” 昏迷前夕,他仿佛出现了幻觉。 听到有人扯着嗓子在大喊自己的名字。 第106章 光溜溜的 萧玉书做了个梦。 比那些长牙的诡异藤蔓还踏马邪门儿的噩梦。 梦里,他被人脱光了衣服,就剩下了裤衩。 然后就是几只罪恶的手,在他身边不断触碰。 一会儿烫,一会儿凉,整的萧玉书浑身难受,还伴随着清晰的刺痛。 最后“啪!”的一下,伴随屁股一道响亮的声音,萧玉书即刻睁开了眼睛,低声道:“谁!” 尼玛的,疼死我了。 “呀,二师姐快看,三师兄醒了!” “大师兄,你跟他吵就吵,动手做什么?” “动手就动手呗,打三师兄屁股作甚?看吧,把三师兄打醒了吧......” 其实萧玉书只是睁开了眼,整个人还是迷迷糊糊的不知天昏地暗,但一听到耳边这么多嘈杂又熟悉的声音,他不太精神的灵魂也渐渐精神起来。 精神起来的后果就是,浑身跟剥了层皮一样火辣辣的痛感。 以及屁股上......像小时候闯了祸被爸妈架在膝盖上拍打的赶脚。 “师兄,你感觉怎么样?”、“萧玉书,你醒了?” 萧玉书耳边同时响起两道语气截然不同但似乎中心主旨又差不多的声音。 前者真情实意满心焦急担心,后者别别扭扭强装冷漠但装的不太成功因此也透露着星点关切。 萧玉书顺着声音来源艰难从闷着的枕头上偏过头去看,却看见了不止两张人的脸。 七张长相各异却神情出奇一致,排成上三下四,正仔仔细细的盯着自己瞧。 离他最近的,就是脸上带着几道细小伤口的时望轩,还有神情同样不轻松甚至有些僵硬的寒允卿,以及......他放在萧玉书屁股上还没来的及收回去的手。 萧玉书转头着重看了眼自己的屁股,还有那只罪魁祸手。 然后他陷入了沉默。 “手......”萧玉书哑声道。 寒允卿后知后觉将自己的爪子收了回去,面带尴尬的别开了目光:“你...... 你醒了?” 不然呢? 你那一巴掌多疼知道不? 萧玉书脸色算不上太好,本来自身肤色就白,经此一遭更显虚弱苍白,但不难看出他逐渐变黑的神情。 他挣扎着想要翻身坐起来,然后萧玉书猛然惊觉自己居然光着身子,不仅上半身纹丝不挂,下半身也只着里裤,裤腿还被挽起到了大腿。 察觉到此的萧玉书双手撑床的动作一僵,然后麻溜的缩回了手“噗通”一下,直挺的趴了回去。 乖乖隆地咚! 这又是什么情况? 萧玉书面无表情,实则心里万马奔腾。 睡个觉而已,还噩梦成真了? 脸埋在枕头里的时候,萧玉书耳边传来丹姝淡定解释的声音:“三师弟,方才你伤势过重,我才叫他们把你的衣服除下,不然伤口跟衣服黏连在一起,难以医治。” 嗯...... 知道了。 所以...... 谁脱得呀? 不是萧玉书作为一个大老爷们儿还这么拧巴扭捏,而是现在屋里这么多人七双眼睛直勾勾盯着自己差不多只穿了个内裤的裸体,他实在是有点难为情。 虽说光膀子穿个大裤衩子在大学宿舍里也不是个稀奇事,但眼下身处的地方一不是男大学生宿舍,二现在还有女孩子在场,一个个不知道在萧玉书昏迷的时候对他做了点什么。 等会儿, 做了什么? 萧玉书感受了下自己身上的异样,是疼,但又有冰冰凉的感觉,应该是上了药。 可是...... 从小腿往上,大腿,腰腹,胸膛,锁骨,胳膊,脸...... 都是谁抹的? 不会七个人七个地方分工来的吧? 妈呀,臊死人了! 萧玉书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第107章 醒来的尴尬 “三师兄这是怎么回事?哪里不舒服么?”见萧玉书突然又趴了下去,黄莺不解又担心的在胡先耳边小声道。 胡先不愧是饱经情情爱爱小话本子的才子,只消几眼,就看出了端倪,于是他嘿嘿一笑,低声道:“三师兄没事,只怕是害羞了。” “害羞?”这话神经大条的令柔没听懂,问道:“三师兄害羞做什么?” 这妞儿向来说话大大咧咧,自然也压不住音量,哪怕黄莺胡先同时伸手捂她的嘴,还是慢了几分。 “啊?害羞?”寒允卿挑眉道。 啊,哥的一世英名! 萧玉书恨恨咬枕头。 最后还是时望轩有眼色,抄起一边的被子给萧玉书兜头盖好,还贴心的给他掖了掖被角。 他道:“不如我们都出去吧,让师兄好好歇会儿。” 对,让我好好冷静一下。 被子里的萧玉书心里无比赞同。 可偏偏有不顺他心意的人在。 寒允卿见时望轩如此,冷哼一声,道:“出去做什么?都是男人看两眼怎么了?还蒙脸害羞,跟个黄花大闺女似的。” “你!”对于寒允卿的话,时望轩回以一个瞪眼。 你! 萧玉书在被子底下牙关咬的邦邦响。 好你个寒允卿,等你有这一天的时候,我肯定落井下石。 特么的下巨石! “大师兄,现在药也上完了,不如我们出去,给三师弟休整的时间,”丹姝这时劝道,“你方才救人也几乎耗尽了力气,灵力枯竭,我正好也给你看看。” “嗯。” 嗯? 什么意思? “二师姐,你可得好好给大师兄看看,刚才那一声巨雷,惊天劈地,骇死我了,想来定是耗费了大师兄好大的力气。”胡先也应和道。 寒允卿似乎是根本不想再提此事,一摆手不耐烦道:“行了,闭嘴吧,要出去就赶紧出去,我也没你说的那么娇弱。”他说完,就跟着丹姝走出了屋里。 虽然寒允卿嘴上说的风轻云淡,但脚步仍然有些疲累过度的虚浮,这一切几人都看在眼里。 见此,黄莺跟胡先的悄悄话又开始了。 “你看,大师兄就是嘴硬,当时用了多大的力气去劈那些东西,我们都看见了,怎么可能一点事情都没有呢?” “要我说,大师兄脾气差归差了些,但也是个知恩图报的,”胡先道,“要不然在他知道三师兄被那些藤蔓卷进去出不来的时候能急成那样?雷灵根如此的暴戾,我还是第二次见。” “就是......第二次?”黄莺疑惑道:“你还有哪次见过?” 胡先笑嘻嘻道:“话本子里,里面人家雷灵根男修英雄救美的时候都是这么写的。” “得了吧你,一天天没个正形。”黄莺嘴一扁,“走吧,别打扰三师兄休息。” 两人说着转身欲走,走时还不忘叫上了一边发呆的令柔。 “五师妹,走了,出去待会儿。”胡先道。 三人随后也走了出去,屋里顿时回归一片安静。 被子里萧玉书保持着两眼大睁的姿势,在屋里终于安静下来并确认没人后他才暗搓搓的从被子探出头来,盯着紧闭的门仔细回味丹姝的话。 救人? 寒允卿? 萧玉书把这两个词一合计,得出了一个唯一但在他心里并不合理的结论。 貌似、好像、大概、可能...... 自己昏过去的时候是寒允卿这个小壁登救下来的。 这个念头对萧玉书来说多少带着点不可思议和难以置信,他唰的一下掀开被子坐起身,本欲打算低头看一眼自己身上到底伤成了什么样,却不料跟屋里没来得及走的时望轩来了个面对面的大眼瞪小眼。 萧玉书:“......” 时望轩:“大、大师兄......” 萧玉书大脑空白之际,低头幽幽扫了眼自己上半身。 不得不说,丹姝确实是妙手神医。 她给的药立竿见影,原本萧玉书身上大大小小被荆棘割出来的骇人伤口在用了药后快速愈合,现在伤过的地方只剩下了新长出来的嫩肉。 身上各处,从脖颈到露在被子外的腰腹,密密麻麻的粉嫩疤痕。 若不是萧玉书切身实际的感受过疼痛熟知发生了什么,他都要以为自己昏迷之际遭受了点什么人身安全上的不测。 这痕迹,落在不知情的旁人眼中,无异于是一身旖旎、暧昧。 萧玉书自己都被这无比香艳的一幕给刺的不敢再看,更别说站在他面前,视线更为开阔看的更加清楚的时望轩了。 第108章 衣服没了 现在完全找不到一句完整的话能让时望轩来贴切形容自己眼前所见。 眼前的萧玉书,依旧是自己初见的那张清冷疏离的出尘面容,只是现在却宛若遭受什么虐待一般,身体遍布红痕,红白斑驳交错产生了一种极大的视觉刺激。 在这样的人身上,多了一种诡异的凌虐感。 时望轩没见过萧玉书这样仿佛仙落泥端的脆弱模样,一时竟看的出了神。 被别人这样以一种毫不避讳的目光直视打量,萧玉书自然是浑身不自在。 一句生硬的:“你在看什么?”成功把走神的时望轩即刻吓了个激灵。 “没、没什么。”时望轩结巴回道,整个人跟做了什么坏事被抓包一样,紧张的快速低下头去不敢再抬头。 虽然不知道自己这是什么反应,但他脸上,已然浮现淡淡红晕。 你脸红个外婆家的二舅姥爷啊? 此时此刻,此情此景,该害臊的人不应该是我吗? 萧玉书被时望轩这样羞赧的反应整的心里一阵无语,努力平复心中乱飞的情绪后,他开口道:“衣服呢?” 语气是一如既往的平静,但是萧玉书发现自己这句话说完时望轩脸更红了。 我要的是我自己的衣服,不是要的他的吧? 他这个反应,让萧玉书对自己言语表达能力有了短暂的质疑。 “师兄......你的衣服......”时望轩欲言又止,支支吾吾半天没说出来什么话。 最后他眼一闭一张,从地上拿起一团东西对萧玉书道:“师兄,你的衣服在刚才被划烂了,没法再穿。” 嚯, 时望轩要是不说,萧玉书都以为他手里拿的那团东西只是一块超大号的擦地布。 不过萧玉书也没多心疼,毕竟这样的衣服他还有很多,就在挽酝给他准备的小锦囊里。 而小锦囊就拴在了他腰间,手一掏就能...... 诶等等? 腰间? 小锦囊? 萧玉书浑身一惊,但因为顾及时望轩在场,他不好当场从床上蹦起来一顿狂找。 于是他只能对时望轩道:“你先出去。” 时望轩却道:“师兄还有什么需要的吗?衣服下山的时候也多带了一套......” “不用。”你也就剩下包袱里那最后一套衣服了,还是不跟你抢了。 萧玉书心道你那小孩儿衣服恐怕我还真穿不下,容易委屈我的萧小二。 见萧玉书拒绝,时望轩以为他是不好意思穿,便道:“师兄我还有衣服穿,你不用担心......” “出去。”却不料时望轩的好心遭到了萧玉书无情的拒绝并驱赶 因为萧玉书此时心里一阵焦急。 小子,你快出去让我赶紧找找我的小金库还在不在。 或许是因为急不可耐的想支走时望轩,萧玉书说话的语气重了些也沉了些,让时望轩听得整个人一愣。 他没想到对于自己诚心实意的示好,萧玉书会是这样冷淡甚至有点抗拒的反应。 心里的热忱被一盆凉水浇灭,虽然有些心灰落寞,时望轩还是识趣的道了句:“那师兄你好好休息,有什么事情叫一声就行。” 话说完,他便低着头,双眼带着失落走出了屋里。 在屋门关上的那一瞬间,萧玉书即刻掀开被子翻身下床,对着地上自己认为的那一团‘抹布’脏衣服忍着恶心一顿翻腾。 把衣服裤子里里外外仔细翻了一遍,但毫无所获。 在确认小锦囊不在自己衣服上后,怀着忐忑的心,萧玉书到床边把枕头、被子底下又翻了一遍。 依旧没有。 这种时候萧玉书淡定的神情出现了一丝裂痕,心也凉了半截。 这种心凉具体在两种方面。 第一,小锦囊里有萧玉书在此次历练中仔细认真准备的一系列保命法器,那可都是关乎性命至关重要的东西,丢了它无异于丢了萧玉书的生命保障。 第二,这小锦囊可是挽酝这个老父亲临行前为萧玉书准备的,里面可是挽酝一片慈父的关爱之心,丢了那岂不是辜负了挽酝的好心? 萧玉书此刻忽的有了种家里大人给自己小孩子呕心沥血准备了一堆上大学的好东西,结果小孩却在路上把东西一股脑全弄丢了的赶脚。 虽然, 萧玉书觉得以挽酝对原主的关爱程度,并不会因为他丢了这些东西而发怒。 但是, 萧玉书他惭愧啊! 出师未捷东西全丢,这搁谁谁不难受? 忍不住伸手在床上咚的砸了一下,萧玉书恨不得给自己一脚。 他怎么就能把这么重要的东西给弄丢了呢? 这可是自己所有的家当啊! 而且,萧玉书现在还光着呢,没有小锦囊就没有衣服穿,没有衣服穿他就没办法出去见人。 眼下,萧玉书为难之时,忽然很想把时望轩再叫回来,谈谈他那身衣服尺寸和愿不愿意借人的问题。 在床上独自安静崩溃了一会儿后,在萧玉书准备豁出去暂时放下个人尊严喊时望轩进来的时候,他身侧的屋门又“吱呀”一声被人推了开来。 “咚”的一声,门撞在墙上发出了沉重的闷响。 一人的身影也随之倚在门框边。 萧玉书转头看向双手环臂,曲腿靠在门边的那人,顿时心里一阵发憋。 第109章 寒允卿的得意 “是不是在找这个呀?”寒允卿一手勾着小锦囊的黄带子,吊在空中晃了几圈,对着光着上半身只能勉强拿被子遮掩的萧玉书轻笑道。 萧玉书看着那本应该挂在自己腰上却出现在寒允卿手里的那个宝贝小锦囊,心里喜怒交加。 喜, 还好,还好,没有丢。 算是失而复得。 怒, 你他妈的欠儿登拿我东西做什么? 吓他妈死我了。 “还给我。”压着火,萧玉书沉声道。 “凭什么?”岂料寒允卿嘴角噙着一抹轻佻的笑,把萧玉书心心念念的小锦囊在手中抛了两下,他道:“今日若不是我,你怕是早就跟你那个废物师弟死在林中那些妖物手中。” “谢谢。”萧玉书在这方面一向不会为难,寒允卿不就是想要自己谢谢他的救命之恩嘛。 我谢谢你还不成嘛。 许是没想到萧玉书在道谢这码事上会如此干脆利落,寒允卿脸上的笑顿了一下,然后他站直了身体神情不好道:“就这?” 嗯,就这。 萧玉书道:“你想怎样?” 这话一出,寒允卿双眸闪过一道精光,他大步走了进来,还反手关上了门。 这个举动叫萧玉书心头一跳,预感不好。 下一秒,就见寒允卿走到自己面前,因为萧玉书坐在床上而寒允卿站着的缘故,在两人这个站位下,萧玉书显得十分弱势。 寒允卿居高临下看着萧玉书,手里还捏着他的重要物品,神情嚣张又得意:“你这东西现在可是在我手上,要是我不给你,你就这样一直光着吧。” 萧玉书微微仰头看他:“你到底想做什么?” 寒允卿也不打哑谜,挑眉道:“这领队,换我来做。” “好。”区区一个领队位子而已,萧玉书根本不想跟他争。 寒允卿继续道:“以后见了我,得恭恭敬敬喊大师兄。” 萧玉书:“......嗯” 真有够幼稚的。 “还有,”寒允卿昂首骄傲道:“你要承认,我比你强。” “嗯。” 对对对,你说啥都对,我都依你。 快特么把东西还给我。 萧玉书心里无可奈何道。 可正是萧玉书答应的如此爽快且没有显露出半分恼色,让寒允卿反倒没有压他一头的痛快得意。他微微蹙眉,盯着萧玉书从始至终淡定自若的神色,手抵在唇前思索片刻后疑惑道:“不对,你怎么......” 哪儿不对? 他这么一说,给萧玉书整的开始紧张起来。 难不成是我表现的太过从容淡定,叫这小登觉出些异样来? 仔细一想,萧玉书觉得还真是。 若是换成原主在这里,早在寒允卿提第一个不平等条约的时候就扑上去跟人打架了。 于是在寒允卿剩下的话还没说出来之前,萧玉书直接伸手去抢他手里的东西。 二话不说直接开抢,这才符合原主的性格。 但萧玉书没有得手,因为寒允卿反应极快,在他伸手去够的时候自己就飞速把手抬到了最高。 “怎么?想赖皮?”寒允卿道,虽然萧玉书这番举动颇有些无赖反悔的意味,但他并不意外,反倒觉得自己终于成功激怒了对方,因此得意笑道。 一招未成,萧玉书也没心思再跟寒允卿打什么嘴架,掀开被子就往寒允卿身上扑。 好小子, 你敢让哥做事, 哥今天得叫你知道知道什么叫姜还是老的辣。 没想到萧玉书会这么直接,被子下是他挽起的、只遮住大腿往上的里裤,寒允卿被这番白花花的景象给晃了一下神情,然后一个没反应过来就被萧玉书扑倒在地。 “咚”的一声闷响,动静不小,让屋外的人听了个一清二楚。 第110章 终于打完了 屋里的一声巨响,让屋外等候的几人心里一惊。 时望轩被这声音惊得猛转头,心里暗暗紧张起来。 “我就说不让大师兄进去,四师姐你怎么也不拦着点?”胡先看着紧闭的屋门,头冒冷汗。 黄莺下意识咽了下口水:“你也太抬举我了,那是我想拦就能拦得住的人物吗?” “就是,二师姐都没拦住,我们怎么可能拦得住。”令柔啃着手里方才村民送过来的窝窝头嘟囔道。 胡先看她吃的脸蛋圆鼓鼓的样子,忍不住道:“五师姐,你这是吃了第几个了?” 令柔咀嚼的动作顿了一瞬,眼睛眨了眨,道:“忘了,你要吃一个吗?” 胡先:“......” 胡先:“不用了,你吃吧。” 一盆十来个你吃五个,怕你不够吃还是不跟你抢了。 “咚!”又是一声,给几人吓得浑身一震,令柔一口窝头没咽下去,卡在了嗓子眼里。 “咳咳......四师姐救我......噎住了......”她涨红了一张小脸,一只手疯狂捶胸口。 “我真服了你了。”黄莺无奈上前给令柔拍背,胡先给这个小傻蛋倒了杯水。 一口水下肚,令柔又活了过来,第一件事就是把手里剩下的那半块窝头塞进嘴里。 “里面到底怎么啦?似不似大师兄和三师兄又打起来啦?”她嘴臌胀着,含糊不清道。 黄莺朝屋里方向看了眼,随后又看了眼闷头煎药一言不发的丹姝,随后叹气道:“没事,以他们现在的能耐,最多自己把自己折腾累,打不出什么好歹。” 毕竟寒允卿现在的身体状况除了萧玉书不知情,他们可谓是心知肚明。 胡先没有搭腔,他坐在桌边一手拄起头,盯着里屋眼神发直,嘴里低低道:“也是奇怪,大师兄当时怎么会如此反应......” 险些把自己浑身经脉撑裂...... “咚......” 屋里两人的动静还在继续,丹姝就着里面传出的叮当声响将需要的药尽数煎好,一份给了这次战斗中耗费不少体力的沐辰,一份给了受伤不轻的时望轩。 “谢谢。”时望轩小心接过,但并没有立刻就喝,而是对丹姝道:“二师姐,三师兄身体还没有恢复,要不......” 哪知丹姝却淡定道:“放心,大师兄现在身体还不如你师兄,不必担心,你还是先顾全自己吧。” 听此,时望轩才安心搂着这碗苦涩的汤药喝了起来。 丹姝说的没错,现在寒允卿若是跟萧玉书打起来,一定会处于下风。 屋里, 地上, 寒允卿被萧玉书跨骑在身下,起不来身,挣扎无果后,他道:“滚下去。” 呦呵, 弟弟,还分不清现在谁是老大? 萧玉书骑在他腰间,非但没有下去的意思,还伸手钳住寒允卿的一只手,另一只努力去抢他手里的小锦囊。 “喂!你!”寒允卿被扣住一只手,本来受制于人就很难挣脱的处境更加举步维艰,此刻他手里唯一能挑衅萧玉书的筹码又面临被人抢走的威胁。 这他怎么能忍? 寒允卿卯足了劲儿,腰身使劲往上一挺,搭了个大臀桥。 这样突然的动作萧玉书没有预料到,自然也没有防备,被这抬高的东西整的失去了重心,左右摇摆起来。 抓住这个空档,寒允卿手一撑,身体一反转。 “咚”的一下,两人的身位掉转了一下,寒允卿压在萧玉书身上,高举着自己的战利品,放肆大笑。 “哈,就凭你个弱鸡也想跟我抢东西?不自量力。”寒允卿嚣张道。 后脑勺撞在地上的时候萧玉书还没反应过来,但天旋地转之后,他成功发现自己变成了弱势者一方。 而且, 自己反倒成了被压的那一个。 萧玉书心中的胸有成竹有一瞬间的凝固。 见到萧玉书算不上很好的表情,寒允卿更加得意洋洋,他还炫耀似的拎着小锦囊在萧玉书眼前晃了晃,道:“你抢啊?你抢的到吗?” “就凭你那点本事,之前打架都是我让着你的,要不然你能赢......嗷!” 寒允卿神情骤转急下,一脸难以言喻的痛苦之色充斥整张脸。 他双手条件反射紧紧捂住受袭部位,痛的弓起了腰。 哼, 疼不疼? 疼不疼? 哥就问你疼不疼? 弟弟。 萧玉书无比淡定的收回了自己作恶的手,然后趁着寒允卿蛋疼的功夫一脚抬起把对方踹了下去。 寒允卿怎么也没想到萧玉书会使出这样卑鄙的一招,震惊加蛋痛之余,被萧玉书轻松抢回了小锦囊。 “萧玉书!” 这一声发自内心的怒吼,吼得屋外几人又是一个激灵。 “二、二师姐,你确定他们两个真的没事吗?”黄莺汗颜道。 时望轩碗里的药早就喝完了,撂下碗后双耳一直密切关注着屋里的动静,虽然丹姝告诉自己寒允卿现在身体虚弱,但他未免还是有些担心。 不过听寒允卿这样羞愤的一声,时望轩不难判断出目前吃亏的一定不是他师兄。 “咚,咚,咚......” 随着寒允卿这一声后,屋里的动静更大了起来,就像是两人彻底扭打在一起一样。 “二师姐,要不......”黄莺担心道。 可丹姝只是淡定喝了口茶,然后朱唇轻启:“十、九、八......” “三、二、一。” 就像是言出法随一般,丹姝数完,屋里的动静也戛然而止。 在黄莺疑惑之时,她过去淡定推开屋门,一入眼便是地上昏过去不省人事的寒允卿和被他再次压在身下满眼错愕迷惘的萧玉书。 此时萧玉书还保持着格挡姿势,面对寒允卿前一秒扑过来要打架的癫狂下一秒却昏过去的事实,他一头雾水不知发生了什么。 总不能是自己掐了一下寒蛋蛋给人掐出什么毛病来吧? 第111章 终究不是一个人 “哎呀,大师兄怎么了?”黄莺见此,一声惊呼。 丹姝很是淡定道:“正常,药效发作。” 随后她对萧玉书道:“我给他的药力加了足足两倍静心沉气的药,眼下这样很正常,劳烦三师兄安置大师兄一下了。” 震惊过后的萧玉书:“......” 萧玉书:“嗯。” “大姐姐,大姐姐......”几人谈话间,一个小娃娃从小屋外面欢快的蹦跶进来找丹姝,手里还拿着一串糖葫芦。 介于萧玉书还没穿上衣服,时望轩眼疾手快反手将屋门给萧玉书关上,防止走光。 “怎么了,小月月?”黄莺蹲下身摸了摸小娃娃的头,问道。 小月月正是那天被萧玉书抱在怀里救下的小妹妹,她对黄莺道:“村长爷爷叫我过来问问里面那个仙人哥哥怎么样了。” 她口中的仙人哥哥指的自然是萧玉书。 丹姝道:“他已经醒了,你回去告诉村长爷爷,我们一会儿就过去找他商量妖物之事。” “好。”小月月又一蹦一跳的跑走了,两条小短腿跑得飞快。 黄莺感慨道:“这小娃娃当时被吓的魂不守舍,现在没一会儿就又活蹦乱跳了,还得是你啊六师弟。” “那当然,”胡先颇为自豪的拍拍胸脯,“我阅文无数,安抚两个小孩子而已,自然是不在话下。” 得亏胡先看的话本子多种多样,肚子里有一通天马行空的奇思妙想,给小孩子瞎讲一气,愣是把小孩眼中恐怖的藤蔓触手怪给形容成了天神下凡陪她玩的小草仙。 现在这两个小娃娃怕是一点都不怕了,还嚷嚷着要去树林里再找那群东西玩。 “行了,折腾一趟下来,歪打正着也算是抵达任务地点,虽然过程有点不顺利......” 屋外人的对话被屋里匆忙套衣服的萧玉书听得一清二楚。 任务地点到了? 就在这儿? 原来如此。 整理好衣服后,萧玉书才瞅了眼地上一动不动的某人。 沉默片刻后,他最终念在寒允卿救自己的份上把人老实抬上了床。 虽然是面朝下,但萧玉书好歹也给他盖上了被子。 然后...... “啪!” 一声过后,萧玉书拍拍手,神清气爽心情舒畅的推开门走了出去。 留下屁股钝痛的寒允卿在屋里沉睡。 反正睡也是睡着了,又感觉不到疼,小小报复一下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谁叫这小登蹬鼻子上脸拿一身家当逗萧玉书玩儿。 “师兄,你出来了!感觉怎么样?”时望轩守在门口一言不发,直到萧玉书出来他才眼前一亮。 “嗯。” 在那一巴掌打完之后, 现在的萧玉书感觉非常好, 好的不得了。 “那师兄你要不要......” “三师弟,请借一步说话。”没等时望轩说完,丹姝就先一步开口。 萧玉书应了一声,随着丹姝走出门外。 时望轩看着两人向外走的背影,还没来得及抬起的手徒然垂了下去。 他想好好感谢萧玉书的相救之恩,可是没有插上嘴的机会。 昨日,在时望轩以为他们要如当时自己溺水时的穆青青三人一样抛下自己不管的时候,是萧玉书奋不顾身朝自己冲来,深陷包围之中,更是萧玉书在极力相护。 这样的恩情暖心,除了那个黑面,时望轩第一次从别人身上感受到。 然而对方却没有黑面那样容易相处搭话...... 想及此处,时望轩不由得想起了折云峰上的黑面。 若是他在,一定会听自己把话说完,然后不管是笑嘻嘻调侃还是骄傲自夸,反正时望轩都很乐意听的。 可性子跳脱贫嘴的黑面跟眼前冷言少语的师兄终归不是一个人,不能相提并论。 于是时望轩随后就叹了口气,认清了现实。 第112章 幸好来的及时 小屋外面,在身边一堆小猪崽哼哼唧唧的声音中,萧玉书从丹姝口中大致了解了事情的全部经过,包括他重伤昏迷的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 说多也不多,说少也不少。 简单概括来说就是萧玉书踩寒允卿那把剑踩的属实好,属实妙。 让这小壁登误打误撞往任务地点掉。 因此又恰好从妖邪手上救下了村民的孩子,萧玉书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个人才。 不过让他没想到的是,丹姝告诉自己,在萧玉书为救时望轩深陷危机之中出不来时,是寒允卿手持佩剑一跃而起,蓄力惊天一个巨雷将那巨能遮天的藤蔓给劈了个外焦里嫩,这才让他跟时望轩得救。 也正因如此,寒允卿本就不稳定的雷灵根出现暴走状况,自己伤到了自己的经脉,以至于现在一时半会儿不能随便使用灵力,还要靠汤药温养。 “现在,你倒是不必担心在此次历练中大师兄会给你捣乱了。”丹姝话说的有些开玩笑意味,但语气听上去并不轻松。 那我得在这次历练中着重担心一下这小登的安全问题了。 经脉受损,这可不是什么小事情。 对于寒允卿能做到这种地步,萧玉书分外惊讶。 这小登...... 算了,这些天还是不叫他小登吧。 叫小屁孩儿。 看不出来啊,这小屁孩平时没个好心思,没想到关键时刻能这么舍己为人。 萧玉书沉思了一下,忽然觉得寒允卿这小子其实也没那么性格恶劣,之前一看见他就恨不得来场双王争霸、较出个高低之分的那股前奏劲儿估计也是青春期的男生年少轻狂胜负欲作祟。 毕竟在外的名声,萧玉书是排的第一,寒允卿屈居第二。 抛开这个之外,寒允卿也就剩下了不好说话,脾气暴躁这个不算太缺点的缺点了。 “仙人哥哥,仙人哥哥!”萧玉书思索间,被一个说话脆生生、奶乎乎的小娃娃声音给打断。 转头一看,只见先前萧玉书救下的那个小月月举着手里一串糖葫芦朝自己奋力跑来。 因为跑的太着急,小月月跑到萧玉书面前的时候还差点摔倒。 萧玉书蹲下身将她扶住,眉眼柔和道:“怎么了?” 小月月一对圆溜溜的大眼睛盯着萧玉书的脸挪不开神,愣愣的眨巴了两下眼睛后,才想起来举起自己手里的糖葫芦:“仙人哥哥,吃、吃糖葫芦。” “哥哥不吃,太甜了,你留着吃吧。”萧玉书摸了摸她脑袋上没梳好露出来的小呆毛。 小月月疑惑道:“甜的才好吃呢。” 萧玉书道:“小孩子才吃甜的,大人不吃。” “为什么?”小月月满眼疑惑。 萧玉书只是淡淡一笑,没再说话。 因为大人是要学会吃苦的。 丹姝这时道:“我们昨日救下的,是村里这对叫小星星小月月的姐妹,但是村里的其他孩子有的就没有她们这么好运了。” 萧玉书知道她在指什么,这里所有村子的小孩子,在短短几月之内,全都在夜间离奇失踪。 有的大人夜里熟睡时发现自己的孩子被窗外伸进来的诡异藤蔓给抓走,追了出去,结果却死在了外面。 孩子丢了,大人死了,事态严重了,这几个村子的村长这才想起来投递卷宗向修士求救。 也是心大。 看着面前还没腿高的小娃娃,萧玉书心里不由得庆幸还好自己来得早些,还好自己把捣乱的寒允卿整掉了下去。 不然这两个活蹦乱跳的小娃娃就要遭遇不测之祸。 “村长在哪里?”萧玉书问道。 这件事情多一分一秒都不能再拖,大人死了无能为力,可那些失踪小孩的尸体一个都没有找到,萧玉书觉得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没见到尸体就等同于还有活着的可能,因此必须要好好寻找。 丹姝道:“几个村的村长都在大村长的院子里等着,你若是准备好了,我们直接过去就行,至于大师兄。” 萧玉书只道:“没关系,叫他歇着就行,人在床上总不能丢了。” 最后他想了想,墨菲定律还是有一定的道理。 于是萧玉书改口道:“还是让一个人去看着他吧。” 丹姝没有异议,点了点头。 然后这个被派去守着寒允卿的倒霉蛋就成了胡先。 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就是偷摸在茅房外面看了本话本子,就被丹姝逮过去守伤员。 虽然这个活看起来很轻松,甚至还有光明正大看小书的机会。 但是, 昏迷的寒允卿身上带电啊! 胡先水木双灵根的资质,一只脚刚踏进那个屋里,头发就不受控制的向上竖了起来。 这滑稽的一幕被黄莺跟令柔嘲笑了半天,笑的他无地自容。 连萧玉书也没想到胡先这厮的灵根资质居然还导电。 第113章 终于安静了 “三师兄……”屋里,胡先的声音明显有些哀怨。 萧玉书神情淡定:“委屈你,一会儿就好。” “可是……”胡先顶着蓬松绵软发直的刺猬头,瞥了眼一旁的黄莺和令柔。 这俩姐妹儿憋笑憋成了鸭子嘴。 时望轩压根都不敢抬头朝他那里看,生怕憋不住笑出声。 萧玉书知道胡先心里在想什么,于是道:“没人笑话你,你在这好好待着,等我们回来。” “三师兄……”胡先似乎还有话,在萧玉书临走出屋里的前一刻叫住了他。 “怎么了?”萧玉书问道。 “你为什么一直背对着我说话?”胡先发表了他心中浓烈的疑问。 萧玉书:“……” 下一秒,他飞速且大步、逃也似的离开了小院。 “噗哈哈哈……” “嘿嘿嘿嘿,六师弟,你好好待着吧。” 黄莺令柔见状,低笑着也跟了出去。 沐辰跟丹姝还算是比较淡定自若,没有嘲笑,没有安慰,更是一眼都没有转过头去看。 至于时望轩,早在萧玉书走出去的时候他就跟了上去。 走在路面凹凸并不平整的村子里,萧玉书绷着一张木僵脸朝前走。 别看他面无表情, 实则…… 哎呦! 要死了,要死了, 笑死他得了。 绷不住,这真的绷不住。 憋笑给萧玉书憋的胸腔胀痛,胡先这厮居然还问他为什么不敢回头看。 这萧玉书怎么敢回头看? 那看了不得当场破功,然后系统一来,让他魂飞天外? 阿弥了个陀佛, 我佛那个慈悲, 功德就此加倍! 心里狂敲小木鱼时,萧玉书浑然不觉自己身边跟了个人。 “师兄。” “嗯?”萧玉书反应极快的应了一声,偏头一看,竟然是时望轩。 时望轩经历昨天一遭后,脸上手上还有没有完全长好的伤疤,可尽管如此,他现在略显青涩稚嫩的脸庞也难掩日后的风华。 尤其是那浓眉凤眼,之前萧玉书没注意过,现在一看倒突然发现这小子的眼睛居然亮晶晶的。 亮晶晶道:“师兄,我们现在要去找村长吗?” 萧玉书:“嗯。” 亮晶晶继续道:“师兄,你身上现在还疼不疼?” 萧玉书:“不疼。” 亮晶晶道:“我看师兄你醒来还没吃过东西,要不要吃点窝头?” 萧玉书:“……” 萧玉书:“不用,我辟谷了。” 身后令柔搭了句嘴:“三师兄,辟谷归辟谷,这里的窝头好吃的嘞。” 好吃你自个儿留着吃吧傻妞儿。 我真不想吃。 萧玉书心道。 然而身边的小话痨没有一点要停下来的意思,依旧在萧玉书耳边叽叽喳喳。 “师兄,昨天那个时候你害不害怕?” 我怕啊! 怕的要死! 萧玉书面上丝毫未动:“不怕。” 小话痨:“师兄,昨天你为什么不用你的水灵根呢?” 我用它做啥? 给那些糟心玩意儿浇点水让它生根再发芽? 萧玉书:“……” 想了又想,他觉得属性相克相生的这个问题,自己有必要给这小话痨科普一下。 “因……” “时望轩,你呆啊,三师兄是水灵根,昨天要是用了,那不就给它们浇了水长得更快了嘛。”黄莺解释道。 小话痨时望轩恍然大悟,然后看向萧玉书:“是这样吗,师兄?” 刚准备开口却被打断以至于一句话被硬生生憋回去的萧玉书:“……嗯。” 靠! 我本来这个身份能名正言顺开口说话的机会就不多,你们还跟我抢话说。 “嘿嘿,灵根的属性在修士身上可是有大作用的。”令柔走到时望轩身边,用探究的眼神盯着瞧。 “你是什么灵根呢?”她道。 萧玉书心道这个时候时望轩哪里知道? 估计得是下个剧情了。 黄莺道:“五师妹,别问了,时望轩得等明天例行测试的时候才能知道,你急什么?” 令柔砸吧砸吧嘴:“我这不好奇嘛,谁都知道三长老从来没有收过像他这个岁数的弟子。” 嘶—— 几人间的气氛因着令柔这句话迅速僵了起来。 黄莺心叫不好,忐忑的眼神在时望轩跟萧玉书身上来回转了两圈,然后她咬着牙把令柔拽回了自己身边。 “快闭嘴吧你,哪壶不开提哪壶。”她低声道。 说完,黄莺还瞄了时望轩跟萧玉书一眼,前者低下了头不再说话,后者…… 后者本来没怎么说话,眼下更是没话可说。 黄莺不由得心里一紧,她知道萧玉书曾在时望轩进门的时候就闹过一场,虽然昨日他在时望轩遇险时挺身而出,但多半是因为领队责任。 怎么可能做到真心接受一个半路子修行的弟子做师弟,来跟自己抢师尊呢? 黄莺觉得,脑子这种东西,她回去之后一定要找机会给令柔补补。 另一边, 其实萧玉书心里并没有表面上那么冷漠,更没有黄莺自己脑补的那么生气。 他只是心里在感慨, 感慨周围的空气终于安静了。 第114章 村长 剩下的路在几人的沉默中走完。 路中萧玉书注意到身边村民的院子每个都围着厚厚的篱笆墙,而且还紧闭门户。 估计都是被村子里丢孩子的怪事给吓的。 村长的院子相较于其他村民的大了不少,不仅养着鸡鸭还有牛羊,还种着一片菜地。 只是这菜地…… “四师姐,这种的是什么呀?”令柔看着村长家里那一大片绿中带紫红的菜地,疑惑道:“怎么没有大白菜?” “菜菜菜,你怎么一天天净想着吃呢?”显然黄莺并不想回答她这个问题。 顺着两人的话,丹姝朝菜地看了眼,随后双眸微眯。 “哎呀,几位仙长,你们可算是来了!”这时,从屋里迎出来一位男人。 男人看着身体硬朗,说话声音也中气十足,五官端正,只是眼角有几道皱纹,穿着其他村民没有的长衫布衣,看着没有山村人的粗鄙,反倒多了几分文雅书生气。 他对领头的萧玉书道:“仙长你醒了?我们在这里等你们好久了,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男人虽笑着,但眼底的乌青跟言语中的疲惫之色还是暴露了他焦灼的内心。 萧玉书知道他的焦灼所在,便直接进入话题:“进去说吧。” “哎,哎好。”男人闻言,急切的请萧玉书他们进了屋。 男人的屋里比之前萧玉书醒来待得小屋大了不知道多少倍,里面站着几位满头白发佝偻腰身拄着拐杖的老人家,一个个愁容满面,见到萧玉书几人进来,他们浑浊的老眼中迸发出希冀,颤颤巍巍的走上前来。 “仙人啊,救救孩子吧,救救我孙子吧!”一位老人家满眼泪花,全是褶皱的双手合十在萧玉书面前止不住的哀求。 从这句老泪纵横哀戚万分的话开始,场面一发不可收拾。 “仙人!仙人,救救我孙女吧......” “仙人!我儿就这么一个独苗苗......” “仙人!仙人救救他们吧,我们村子里的孩子都遭了此妖物的毒手,”一位年纪最大,浑身瘦削只剩一把老骨头的老人直接跪了下去。 萧玉书心里一紧,伸手搀扶。 老人的手紧紧拽着萧玉书的衣袖,浑浊的泪水从他脸上滑落。 “仙人,我儿子老来得子,却不想跟他媳妇一同死在了那妖物手里,求你千万要除了那个妖物,为我儿报仇啊!” 其他老人见状也纷纷跪了下去,这可给萧玉书整的有些头疼。 别跪了,别跪了, 你们跪, 折寿的是我! 黄莺几人见状也纷纷上手将老人扶起,并道:“老人家,你放心,我们此番前来就是替你们解决此事。” 男人也帮着把人扶到一边,道:“是啊,刘村长,你们赶紧坐回去,一把年纪了,别磕着碰着,仙人来了,那想必咱们的孩子们定然是有救了。” 听此,几位年迈老人这才肯坐了回去。 男人将他们安顿好后,又请萧玉书几人移步到了另一个屋里。 回归安静后,萧玉书几人坐到了桌上,趁着男人倒茶的功夫,时望轩小声道:“这个人,也是村长吗?” 黄莺道:“好似是的。” 令柔道:“他看起来,年纪不大......” “咳咳......”萧玉书咳声示意他们闭嘴,随后他对那个男人道:“卷宗是你写的吧?” 男人听此先是一愣,后连连点头:“对对,是我。” 他倒茶叶的手还因为紧张抖了抖。 萧玉书又道:“陈学安便是你了吧。” 陈学安道:“对,是我。” “外面的那几个都是你们这里的村长吗?” “是。” 萧玉书转身打量了下陈学安,道:“你很年轻。” 闻言,陈学安笑了笑:“我当村长的时候,是比其他人都晚了几年。” 几年? 几十年还差不多...... “来,仙人请喝茶。” 他在萧玉书身侧,用一个精致小巧的茶壶倒出了一杯金黄的、看不出来是什么泡的茶水。 不用刻意闻,几人就感觉到了鼻间的清香。 令柔道:“这是什么茶?居然这么香?” 听此,时望轩也好奇的闻了闻,除了觉得香之外,他还看到了杯底的茶叶。 长得很奇怪。 沐辰拿起来放在鼻下轻嗅,然后道:“是药香。” “对,”陈学安解释道,“我们村子就是种的药材,外面院子里的也是,不然种别的也不好卖......” “陈村长,我们还是聊聊关于村子发生的怪事为好。”萧玉书提醒道。 “哎,哎好好好好......” 接下来的时间,因为另一个屋里的几位老村长年事过高,情绪又十分激动不能完整叙述,萧玉书几人就只听陈学安一个人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仔细说了一通。 萧玉书的双眉,从一开始的平静,听到最后拧成了死结。 陈学安的叙述中,这起妖物作乱的事情似乎比他们来时经历的还要更严重些。 第115章 暗中安排 r 第116章 有问题 “仙长,刚才那个小仙长似乎很想跟你一起来的样子,为何不叫他跟上呢?”路上,陈学安走在萧玉书身前半步,好奇道。 你说时望轩啊。 萧玉书心道那可是男主,不叫他来还没事。 叫他来,以小说的尿性绝对没事也得整出些事来。 这不自找不痛快嘛。 萧玉书浅浅道:“人多手杂,一人便可。” “哦,”陈学安轻点了下头,似是无意间道:“没想到这次派来的仙长竟然如此年轻。” 嗯? 你还搁这儿嫌弃上了? 或许是觉得自己话有不妥,陈学安又补充了一句:“我的意思是说,几位仙长看着十分年轻,想来是修行得道,这才青春永驻。” 萧玉书不太理解,陈学安这种时候提这茬做什么? 你不担心你老年难得的小儿子了? 两人一路走到了村子外围专门种植药材的田地后才停住脚。 陈学安道:“就是这儿了仙长。” 萧玉书一看,顿时沉默。 这里确实是一块块标准的田地,但是里面长得东西却宛若被吸干精气营养一般,全部枯萎发蔫。 萧玉书上前蹲下身捏起一片枯叶看了眼,发现竟是连水分都被吸干,土地也干如黄沙,贫瘠异常。 “仙长,你看这里是不是很古怪?之前我们这里的土地一直都是肥沃的黑土,种出来的东西也是长势极好,不知怎么就成了这样。”陈学安忧心道,“这可是我们吃饭的依靠,现在全没了。” 萧玉书一脸凝重的在四处看了看,放眼四周全是这样凄惨的田景。 若要一块风水好田干枯成这样,那想必是什么东西吸走了养分。 萧玉书想到了那些巨大的藤蔓。 只是他找了一圈,根本没看见这附近有什么类似藤蔓窝藏的痕迹。 它是怎么汲取的养分? 莫非…… 是地底下? 想此,萧玉书即刻抽剑深深向地下刺去,接二连三的用力过后,他面前的田地出现了几个深深的洞,可是里面并没有什么东西,更没有汲取养分的根。 那就更奇怪了, 萧玉书沉着脸将剑收起,身边陈学安忐忑中询问道:“仙、仙长,有何不对吗?” 有, 很不对。 萧玉书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他想不通那些藤蔓既然需要养分,为何这里没有窝藏的根系。 方才插剑的时候,萧玉书暗地用神识探查了一番,并没有发现类似于昨日遇到的藤蔓身上的诡异气息。 而且…… “村长,可否带我去看看村子里那些病死的牲畜?”萧玉书道。 但却听陈学安摇头叹气道:“那些牛羊死了之后,我怕瘟疫传染到别的村子,早一把火烧了。” 听此,萧玉书沉默片刻,然后道:“那就算了,回去吧。” “这就算完了吗?”陈学安问道,“仙长,可有看出些什么?” 在陈学安的视角里,萧玉书只是蹲下身捏了点土和叶子,又用剑随意插了几天,别的什么都没有做。 简直就像是随性而发,并没有做出什么有用的事情。 陈学安有这个疑虑反应很正常,但萧玉书明显不是什么都会耐心解释的人。 因此他并没有多说什么,只自顾自的往回走。 面对陈学安疑惑的目光,萧玉书回过头,侧脸在午后阳光的照拂下,打出斜长的阴影。 冷而不寒,艳而多华。 他薄唇轻启,语气平静无波:“今晚我们要守株待兔,村长最好现在就到村民各家打好招呼,让所有人不得夜间外出,紧闭门户,以免出别的岔子。” 陈学安整个人呆了下,虽然不解其意,但也连连应道:“哎,好。” 嘱咐完,萧玉书便独自回了小屋。 只不过他人还没进院子,就听见里面传出寒允卿那小子独有的暴躁嗓音:“萧玉书死哪儿去了?” 萧玉书:“……” 死回来了。 一进门,入目是一片鸡飞狗跳。 屋里东倒西歪的凳子跟摔在地上的茶杯像是遭遇了什么劫难似的,再加上黄莺胡先令柔这三个小葫芦娃贴紧墙的惊恐表情…… 其他人先不提,但是寒允卿那个古怪造型就很值得一笑。 所以萧玉书毫不避讳的嗤笑出声。 “你笑什么笑!”寒允卿赤裸着上身,站在屋里,额头上扎着三根针。 跟长犄角了似的。 “你还知道回来?”寒允卿似乎格外暴躁,甚至说话声音还很冲,萧玉书心道这总不能是起床气作祟,于是偏头向寒允卿身后的丹姝投以询问的目光。 然后就听对方带着头疼无奈的叹气声:“灵根对性情影响的缘故,我在给他施针去火。” 呦~ 原来是上火了呀。 萧玉书嘴角上扬的弧度更甚。 寒允卿见此,自动将萧玉书任何笑意翻译为嘲笑,于是更加气急败坏道:“你再笑一下试试!” 然后他一个攥拳,把脑门正中央的那根针给崩了出去。 这可给本就没多少耐心的丹姝看得更烦,气的直接从后脑勺给了他一巴掌。 “回去坐好!” 寒允卿捂着脑袋,狠狠的瞪了她一眼,然后呕着气转身老实朝桌边走去。 他这一转身,正好让萧玉书看见了密密麻麻扎得跟豪猪刺猬一样的后背。 哦, 哇喔…… 好针。 “坐回去好好待着,一炷香时间未过,不准走动。”丹姝捡起那根针重新扎了进去,边扎边语气强硬道。 “知道了。”寒允卿咬牙道。 萧玉书觉得这两人还挺稀奇。 寒允卿这个恨不得操天日地的二世祖性子,连宗门长老都敢怼的脾气,居然还挺听丹姝的话。 仔细想想,大约是这两人所在的峰相邻,又是从小一起长大的缘故。 若非描述一下两人的相处,那只能是姐弟了。 高冷姐姐跟叛逆期二逼弟弟。 来自姐姐的血脉压制。 “师兄,你让我们问得事情都问完了。”这时,时望轩拿着几张写好的纸走了过来。 “师兄说的对,那个村长果然少说了一些事情,你看看。” 萧玉书接过纸,粗略扫了一遍后,脸上残存的轻松顿然全无。 第117章 魔物 临走之前,萧玉书暗中传音将自己的疑虑告知给了丹姝。 并让她们趁陈学安不在的时候,挨个把其他村长仔细问了一遍,并整理到了纸上。 这一问,果然问出了些问题。 其他长老所言大致相同,可却跟陈学安独自所说有些许差异。 两者相较对比了下,萧玉书得出了几个结论: 第一,所有身死的村民脖子上都有勒痕。 第二,只有陈学安掌管的大村子没有死大人,但也是丢孩子事情最严重最早的村子。 第三,所有村子内的土地贫瘠,可村外的山林却异常繁茂。 “其他村长说,他们村子里并没有人亲眼见到夜间抓小孩子的藤蔓。”时望轩疑惑道,“难道那个村长是胡说的吗?” 人心隔肚皮, 这谁能知道? 可能是情绪激动,一时没有想起来,又想夸大事实来引起萧玉书几人的重视也说不准。 萧玉书将纸上内容熟记于心后一把火烧毁,等彻底烧成灰烬后,他本想说话,却又听一边寒允卿突然嘲讽一句:“问这么多做什么,这摆明一看就是妖物作恶,抓住它不就行了?” 时望轩反驳他道:“师兄心思细腻,思虑多点自然是好的。” 没想到寒允卿直接顺着他的话继续挑刺:“心思细腻?萧玉书你怎么跟个女人一样?” 萧玉书缓缓将目光刀向他, 讲真, 若不是寒允卿现在被丹姝扎成了个钵钵鸡串串锅,萧玉书真想抄起手边的茶杯砸死他。 将寒允卿这个碍事的屏蔽掉后,萧玉书道:“不管村长说的对不对,今晚我们就亲自看看。” “四师妹,劳烦你准备一个阵法,今晚我们守株待兔。” 黄莺被点名,立刻拍拍胸脯保证道:“没问题。” 刚胸有成竹的保证完,黄莺又陷入了一种顾虑,她道:“但……三师兄,这阵法也是有针对性的,不知道这东西是成精的妖还是魔,我也……” 这倒是萧玉书没有考虑到的问题,然后一边的寒允卿又开始发表嘲笑:“看看,你这心思细腻的,临了连这个都没调查清楚,就这还……嗷,疼疼疼疼!” 终于,对付这小登还得是丹姝,她一根针狠狠扎下去,寒允卿立刻就没了找事的心思。 撇开他之后,萧玉书坐在桌边,回忆昨日遇到藤蔓的情形,一手搭在桌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 时望轩见眼前清冷的面庞上松不下的眉头,不由得跟其一起着急。 令柔只会捣鼓铁器重锤,在这方面帮不上忙,只能托着腮跟着一脸愁容。 胡先倒是机灵,没一会儿他就想到了法子,他站起身来道:“三师兄,我记得师尊讲过若是魔修,用符纸一探便可看出端倪。” 黄莺道:“符纸有是有,可是现在从哪儿去找那个妖物,等晚上它来的时候再探就来不及了。” “不必等到那个时候,”这时,沐辰从外面走了进来。 令柔看见他,问道:“七师弟,刚才不见你人,你跑哪儿去了?” 而沐辰并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将手里的东西放到了桌子上。 萧玉书一眼就看出那是几张符纸。 只是眼前的符纸像是被什么给侵蚀一般,黄纸烂掉了一大半,无一幸免。 “是魔物。”沐辰道。 修真界的任何符纸不管功效如何,对魔气都会有严重反应。 萧玉书拿起符纸在手上仔细看了又看,然后抬头看向了眼前的沐辰。 眼前人年纪不大,少年青涩的面庞上,眉舒目朗,眸色深如浓墨,清澈却多了几分沉稳。 萧玉书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对沐辰这人如此打量,但他不得不承认,沐辰虽是除时望轩以外最小的弟子,可心性却比其他人要沉稳的多。 虽寡言少语,但心思缜密, 实属聪慧。 此人若不是成了主角复仇路上的炮灰,将来也定是个独挡一方的贤者。 可惜了, 万恶的作者! 萧玉书看完,便问他道:“哪里得来的?” 沐辰如实道:“村子外围,昨日救人的地方。” “原来如此,我怎么没想到,七师弟你好聪明啊。”黄莺一拍脑袋道。 胡先也夸赞道:“是啊,七师弟平时不言不语,没想到关键时刻这么靠谱。” 面对两人的夸赞,沐辰没有过多情绪,波澜不惊的模样在萧玉书心底又多了几分好印象。 不过现在也不是夸人的时候。 既然已经得到了准确信息,那么该做的事情也要抓紧了。 第118章 大雾四起 夜间,村子里一片寂静。 连圈子里的牲畜似乎也察觉到了这种不安的气息,纷纷缩在窝里不敢发声。 而陈学安口中的大雾,也如期而至。 “这大雾来的如此蹊跷,一定有古怪。”为了不打草惊蛇,黄莺跟胡先讲话也谨慎的用起了传音。 “嘘——,师姐可要看仔细了,这大雾模糊不清,要是那魔物来了,咱们第一时间要用玉简传话给师兄他们。”胡先道。 因为不清楚今晚藤蔓会在哪个村子下手,几人兵分几处,守在了村子里,用玉简作为联络,以便行动。 “咱们都等了这么长时间了,还没什么动静,这东西不会今晚不来了吧?”黄莺蹲在藏身之处,脚有些麻。 胡先道:“说不准,没准一会儿就来了......” “师兄,这个大雾也太浓了些。”另一个村子里,时望轩守在阵眼边,对萧玉书道。 若但是天黑也还好些,有月光也不是一点都看不见。 可偏偏这大雾浓的非比寻常,入目四周除了一片白,旁的时望轩是一点也瞧不见。 除了师兄跟那个嘴臭的家伙。 “嘁,说这个做什么?你是不是怕了?”嘴臭的家伙此时又开始嘴臭了。 寒允卿在另一边,不屑道:“就你那点能耐,就算是看见了,也只会拖后腿。” 时望轩被说的心里一气,然后反击道:“我再拖后腿也不会连碗苦药都咽不下去。” 这下轮到寒允卿腾起心火。 夹在中间的萧玉书笑了。 时望轩说的是白日,在黄莺忙上忙下在各个村中布置阵法的时候,丹姝满屋追着给寒允卿灌药。 那药也不是特别苦,寻常的药涩味而已,但寒允卿却对此十分抗拒,只闻了一下便皱起鼻子打死不喝。 气的丹姝端着药追着他围着桌子绕了半天,最后还是萧玉书看不下去,伸脚将寒允卿绊倒这才罢休。 值得一提的是,时望轩这小子还知道逮着寒允卿吃瘪的机会狠狠落井下石,主动帮着丹姝摁住并掰开嘴往下灌药。 那场面, 啧啧啧, 萧玉书只能说果然每个男主都有强烈的报复心理。 腹黑。 寒允卿也就此跟时望轩的梁子因为那碗呛鼻子的药彻底结了下来。 现在他看时望轩,是怎么不顺眼怎么来。 但力的作用都是相互的,寒允卿看时望轩不顺眼的同时,时望轩又何尝看他顺眼呢? 于是两人隔着中间一个面无表情的萧玉书,相互瞪了起来。 如果加上什么综艺效果,萧玉书觉得自己面前一定有两道噼里啪啦的电光线条。 唉, 现在萧玉书无比庆幸自己当初的安排, 得亏没有把寒允卿跟时望轩这两人单独放在一块儿。 那不得产生眼中的相斥反应。 但是事物总是好坏相依,萧玉书庆幸的同时就必须有人难受。 比如同样被夹在中间的令柔。 她左一个寡言少语不拘言笑的沐辰,右一个静如松竹神情凝重的丹姝。 两人明显都不是什么好说话的主。 这也就导致令柔一颗躁动的心憋了又憋,不敢说话,十分难受。 更加难受的是,她现在脚麻。 但一句话都不敢说。 因此三人间的气氛安静异常,身边猪圈里猪崽子打呼噜的声音都清晰可见。 “呼噜噜......” 第119章 再次出现 “呼噜噜......” “什么声音?”寒允卿警惕的竖起耳朵。 结果却遭到了时望轩的嘲笑:“这是猪在打呼噜,一惊一乍的做什么?” “你......”寒允卿一噎,立刻凶神恶煞道:“是不是找揍?” “嘘——”他音量拔高了些,萧玉书立刻皱眉制止。 这可给寒允卿气得不行,环臂抱胸偏头膈应道:“你们折云峰上的人真是沆瀣一气。” 就冲寒允卿的阴阳怪气,萧玉书就忍不住白了他一眼。 随后他又转头把目光放在了大雾中。 三人在这里待了有一个多时辰,除了寒允卿跟时望轩时不时的拌嘴外,萧玉书就再也没注意到别的异常动静。 这很奇怪。 似乎像暴风雨前的宁静一般,让人有点心慌。 可事实就是,现在哪怕到了魔物出来作乱的时辰,萧玉书也没等到它出现。 这让他不由得怀疑起自己的安排。 可就在这时,三人耳边又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 这次,萧玉书打起精神了精神,并道:“什么声音?” 寒允卿满不在意道:“左不过是小猪崽子打呼噜,一惊一乍什么?” 但毫无疑问,他的话再次遭到了时望轩的反驳:“用你的耳朵好好听听,这是猪吗?” 不知道怎的,时望轩这话听在寒允卿耳朵里像极了另外一句: 你是猪吗? 于是脑补完的寒允卿当即暴起:“你骂谁呢?是不是活腻了!” “你又在发什么疯?安静会儿。”萧玉书忍不住道。 时望轩这时还轻笑着搭腔道:“听见没有,安静会儿。” 两人似是一唱一和般,都跟寒允卿对着干。 于是寒允卿彻底爆发,伸手拽住时望轩的衣领就要打架。 萧玉书也是头疼无比。 早知道就让丹姝一针下去,让寒允卿睡过这次历练得了。 “噗通!”因着寒允卿的动作,他和时望轩双双压倒了篱笆墙翻了出去。 不对, 是倒了进去。 两人因为动作过大,居然直接压塌了一户人家的院墙篱笆。 “你们快住手!”尽管萧玉书压着嗓音,但也因为着急声音大了些。 而这动静,恰好吵醒了熟睡中的那户村民。 “啊!” “救、救命啊!快救......” 屋里几声虚弱的惊叫即刻引起了三人的注意,寒允卿压着时望轩揍的拳头也顿在了半空中。 反应之时,萧玉书极快拔剑冲了进去。 “咚!”刚一踹开门,映入萧玉书眼帘的,便是一根抓住孩童胳膊的藤蔓。 那形状,那大小。 跟萧玉书之前在山林中碰到的相差无几。 想都不用想,萧玉书当即扑过去一手抓住孩子,一手挥剑砍在藤蔓上。 可这次, 那藤蔓居然坚硬无比,萧玉书这一剑像是砍在了顽石上,震得虎口发麻也没能伤其分毫。 饶是这样,萧玉书拽住小孩子的手依旧没有松,然后他就被藤蔓一同扯了出去。 屋外的两人刚来得及给别村的两队发了讯息,还没进屋,就看见萧玉书破窗被藤蔓扯了出去。 动作飞快,快到寒允卿和时望轩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萧玉书和孩子就隐入大雾中消失不见。 “师兄!” “萧玉书!’寒允卿低骂一句该死,随后拔剑冲进了大雾中。 时望轩没有佩剑,只得抄起了手边的一根棍子。 可三人冲进了大雾中,入眼一片白茫茫,伴随着腥土湿气的味道,时望轩很快就迷失了方向。 连声音,也愈来愈远。 时望轩没有玉简,自然也就没法跟其他人取得联系。 尽管如此,他还是强行稳定下自己慌张的情绪,静下心来仔细判断声音方向。 淡定下来后,他听到声音来自侧方,便义无反顾的跑了过去。 奔跑途中,时望轩因为看不太清,被脚下的东西拦膝绊倒在地。 “噗通”一下,时望轩手里的棍子摔了出去。 顾不得自己身上的疼,他反手抓住了绊倒自己的罪魁祸首——在地上交错缠绕的藤蔓。 这根藤蔓此时还在地上宛若蛇般游走。 时望轩突然想到这些藤蔓终究是一体,于是便死死抱住,想要借它的力带自己去找萧玉书。 不过藤蔓虽是素的但可不是吃素的,感觉到自己身上有人,便开始疯狂摇摆挣扎。 一上一下,使劲拍打地面,企图把时望轩摔下去。 剧烈的震动把时望轩撞的七荤八素,可一想到萧玉书被扯出去想可能会像昨日那样重伤昏迷,他双手便搂得更紧了些。 既然萧玉书可以为了救自己不惜遍体鳞伤,那么自己这点苦头又算得了什么? 娘活在世,教了他十年的知恩图报,有恩报恩。 现在娘没了,但时望轩自然不会忘了这个教诲。 凭借心里这个固执念头,时望轩顽强的坚持着、像个摆脱不掉的狗皮膏药一样,死死的抓住藤蔓不放,甚至自己还咬伤了一口。 这一口,可能是给藤蔓咬疼了,也可能是藤蔓失了耐心,竟开始带着时望轩飞速朝远处跑去。 而这正合了时望轩的意。 第120章 都焦了 也不知道是萧玉书倒霉,还是这藤蔓就是纯故意的。 虽然现在萧玉书还搂着小孩死死不撒手,但是他的状况显然不太好。 其他藤蔓一下又一下抽在他身上,痛的要死。 偏偏这玩意儿还抽得十分精准,就跟藤蔓上长眼睛了似的,可着萧玉书一个人抽,就是分毫没有伤到他怀里的小孩。 现在,这小孩儿还睡得十分香甜,一点没有被这么大的东西吵醒的迹象 萧玉书不知是该庆幸还是该可怜自己,只能感叹这新手保护期够厉害。 “三师兄!你那边怎么样?”挨揍挨得飞起之际,萧玉书身上的玉简响起黄莺焦急的声音。 “为什么阵法没有反应啊?” 这不得问问你吗? 姑奶奶! 但眼下可不是论谁过错的时候,萧玉书脑袋一偏躲过迎面一击后艰难道:“别管阵法了,你们快点过来。” “我们过来了,只是这雾太大,我们根本看不清。”黄莺拿着阵法盘,站在一片白茫茫里无从下脚。 “点火照明!”玉简里传来萧玉书恨铁不成钢一般的声音。 黄莺这才想起,掏出一大叠炎火符捏碎。 一团团金黄的火苗确实好使,照亮了一方天地,但这一照,竟让黄莺出了一身冷汗。 只见她们面前的村子里,地上、屋檐上,尽数全是巨大骇人的藤蔓在涌动。 正是因为有大雾做遮掩,她们还不知道自己面前将是何等可怕境地。 眼前的场景可比昨日在林中遇到的不知凶险上多少倍,黄莺下意识咽了下口水。 “这......” “你们在这待着,别乱跑。”另外一边,面对如此之境,沐辰只神情凝重的撂下这一句,随后足尖一点,腾空跃起,冲向了前方。 然后令柔跟丹姝就看到沐辰灵活的躲过了层层阻挡,在众多藤蔓间穿梭前进。 “二师姐我们......” “你在这待着,别乱跑。” 令柔还没说完,就听丹姝以跟沐辰同样的语气,也飞身上前,动作敏捷若风般闪身进去。 空留令柔一人在包围圈外围呆愣在原地。 “我......” 两人的身影几息间便消失在了视线中,令柔独自呆若木鸡,尔康手石化般停在半空不动弹。 “萧玉书!跑哪儿去了你?”寒允卿一路火花带闪电,浑身淬着蓝紫电光,穿梭在白雾之中尤为明显,有雷灵根电光的加持,他也看清了四周不怎么好的形势。 几人中,唯有寒允卿的灵根在属性上对藤蔓有压制作用。 由火灵根变异产生的雷灵根,在一定程度上也是可以随心控火。 于是,寒允卿剑尖生火,朝前方挥出一道灼热的剑气,顺利劈开了面前挡路的藤蔓。 前方,露出了身着白衣被卷进藤蔓中的萧玉书。 “萧玉书!”寒允卿见状大喊一声,手里剑也随之飞了出去。 但是由于太过匆忙,这剑的准头不太好。 精准插在了萧玉书两腿间。 “唰!”的一声,萧玉书感觉自己胯下触电似的一阵发麻。 惊险自己小老二差点遭遇天灾人祸后,萧玉书抬头青筋暴起:“寒允卿,你是不是公报私仇!” 然没等寒允卿对此发表任何解释,吃痛的藤蔓便高高抬起,又要狠狠落下。 企图将萧玉书震下去。 可这种程度的震荡,一定会伤到小孩子。 萧玉书心一惊,顺势拔起寒允卿带电又滚烫的剑,对着藤蔓用力砍下。 “呲啦!”束缚孩子的藤蔓应声而断,萧玉书感慨属性压制的同时,抱着小孩顺着藤蔓一路蹦跳闪躲,最后险之又险的落地。 “它要跑了!”没等萧玉书劫后余生松下一口气,寒允卿就大喝一声,从他手里抢回自己的剑,然后用力腾空高高跃起,剑尖蓄力一道呲光闪火的雷团。 萧玉书看着空中寒允卿即将挥出的全力一击,心惊肉跳之中,还没来得及出言阻止,就听天空一道惊天骇俗的巨雷响起。 随后天就亮了...... 短暂的视觉震撼过后,萧玉书整个人都麻了。 赶来的丹姝胡先以及沐辰三人也麻了。 被电麻了。 而抓着藤蔓不撒手的时望轩...... 整个人焦了。 被寒允卿一发惊天劈地的暴雷给劈焦了。 第121章 干的好事 这一下过后,藤蔓整个糊了。 小孩醒了, 全村人都醒了。 “大、大湿兄......”胡先顶着爆炸头,被电麻的大舌头干巴巴道,“你瞎吃......冷不冷......先告诉窝一僧,让窝...有点...尊卑......” 他整张白净小生的脸此刻全是黑灰,活像挖煤出来的。 然而挖煤的不止胡先一个。 时望轩颤颤巍巍的从被电焦了的藤蔓滑下来,整个人除了爆炸头和黑之外,身上还冒着烟。 “咳咳咳......咳,师、师兄......你、你没事吧?”他艰难道。 因为及时用水环住自己跟小孩形成屏障挡住电击所以毫发无损的萧玉书怀里搂着被吓得不敢说话的小孩子,看着面前男主十分滑稽的样子,他语气生硬道: “我没事。” 你比较像有事的。 “怎么样?还得是我出手,你除了被藤蔓拎着到处乱飞,还能干什么?”寒允卿从空中潇洒落地,带着大功告成的胜利者笑容,露出的一边小虎牙在周围摇曳的火光之中尤其得意, 萧玉书冰着一张脸,淡淡道:“是啊,还得是你,快转头看看你干的那些好事吧。” 闻言,寒允卿脸上骄傲不减,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这一下造成了什么,漫不经心的便转身便道:“我当然是......” “是...是......呃......” 为自己牛逼哄哄的一招骄傲的不能自己的寒大祖宗转头发现,自己这一道巨雷劈焦的不止这些藤蔓,还有周围村民的房屋。 只见所有小院的屋顶都燃着熊熊大火,而那些熟睡中被惊醒的村民一个个都惊慌失措的跑了出来,有的连鞋都没穿,有的连外衣都没穿,有的...... 算了,给人留点脸面。 感受着周围惊慌、愤怒、惶恐、不解的目光,寒允卿脸上的得意忽的一僵。 尤其是在看到面前站着的、还在冒着烟的两个人时,寒允卿破天荒的心虚起来。 丹姝跟沐辰,两个雯月淡薄的人, 此刻, 头发双双如刺猬般竖起,衣服上、脸上全是灰, 丹姝被烧焦的白裙边还在不断冒着熄火的白烟。 “寒—允—卿——” 丹姝几乎是咬着后槽牙一字一顿道。 沐辰的淡色双眸中罕见的浮现出浓重无语的神色。 “大师兄,你怎么......天哪!”姗姗来迟的黄莺和令柔两人还在捣鼓自己因为烧焦黏连在一起的头发,两张灰扑扑的小脸满是无可奈何。 “哎呀,四师姐,你轻点,我的头发快被你扯下来了。”令柔小脸皱巴巴道。 黄莺同样痛苦面具:“知道了,我也疼。” “寒允卿,你看看你干的好事。”丹姝怒道。 萧玉书心道我刚才已经让他看过了。 “咳咳,呜呜呜......阿娘,我怕......”他怀里的小孩子被烟呛到,咳嗽了两声之后崩溃大哭,小孩子不认识抱着自己的萧玉书,又被寒允卿的雷给吓得脸色苍白,此刻低声哭闹起来。 “别哭,一会儿就带你去找娘。”萧玉书见状只好低下头来轻轻拍背哄道。 时望轩用袖子抹了把脸,但是越摸越黑,他来到萧玉书面前,看到对方身上并没有什么严重伤势,然后便松下一口气。 但这口气送到一半,又被小娃娃突然放大的哭喊声吓的高高悬起。 岂料竟是因为时望轩一张只露出双眼和白牙的大黑脸,把没见过世面的小孩子吓得哇哇大哭。 萧玉书万分无奈,只好对时望轩道:“你先转过身去,他害怕。” 无辜的时望轩只好“哦”了一声,然后拖着被电麻了不太协调的四肢僵硬的转过了身。 “不是告诫过你,不准随意乱用灵力了吗?”丹姝眼珠仿若含火,声音染上怒意,“你想疼死你自己不成?” 寒允卿被说的一噎,然后双眼下意识瞥了萧玉书一眼,硬气道:“疼什么?我一点都不疼,要不是我,你们今天晚上能灭了这魔物吗?还不得靠我。” “是啊,多亏了你,我们还要给村子里所有村民重新盖个房子。”萧玉书在一边凉凉道。 寒允卿梗着脖子:“盖就盖,大不了多费些时间而已。” 好好好, 你就庆幸咱俩不是一个娘肚子出来的,否则这么犟我非给你一顿爱的打击。 萧玉书深吸一口气。 这时,小孩子的父母跑上前来从萧玉书怀里抱回自己的孩子。 “阿山,阿山别哭,娘来了。”村妇衣衫不整,鞋都没穿的脚上被方才的热浪烫出了几个血泡。 第122章 人性的特点 “娘,呜哇......”孩子被亲娘抱在怀里顿时哭的更大声了,伴随一家三口的抱头痛哭,此情此景萧玉书忽然也想抱个人痛哭一场。 妈的, 好说歹说算是结束了。 他身上好疼啊。 但是放眼望去,也就寒允卿这个始作俑者本人还算是干净些。 算了, 萧玉书轻叹一声,心道抱他自己身上只会更疼。 “三师兄,我们这算是......”黄莺扯回自己剩下的头发后,走过来问道:“这算是解决掉了吗?” 不等萧玉书回答,寒允卿就抢先道:“当然,都被我劈熟了。” 丹姝冷道:“是啊,你浑身的经脉也快熟了。” 她不这么说,萧玉书还真没注意到寒允卿脸上不正常的红。 “仙长,几位仙长。”陈学安气喘吁吁的跑来,身上还带着烧焦的烟味,他看着眼前的狼藉,小心翼翼道:“这是怎么回事?那......是那妖物干的吗?” 不是,是我们......中的一个小兔崽子干的。 萧玉书只好道:“抱歉,是我们做过了头。” 慌张之中,陈学安脚边踩到了一个嘎嘣脆的东西,低头一看,是一段烧焦了的藤蔓残骸,他拿起来放在眼前一瞧,然后惊道:“哎呀,这、这、这不是......” “这就是那抓小孩的妖物,仙长这......” 他因为激动,有些语无伦次。 黄莺便道:“村长,你莫慌,这妖物如今已经被我们重创,现在今晚及后面的时日中不会再来了。” “好,好,多谢几位仙长。”陈学安听此,便放下心来。 但随后,围观的村民中响起一道悲戚焦急的声音:“那我们的孩子呢?” “孩子在哪儿?” 从这一声开始,四周的声音接踵而至。 “对啊,光灭妖物了,孩子在哪儿?” “我们的孩子现在还不知道身在何处......” “我的孩子已经丢了一个月了,他才三岁啊,还不知道是死是活呢。” “你们为什么不去帮我们找孩子啊......” 一声接一声的哀声,逐渐转变为埋怨指责,甚至还有人站出来道:“叫你们来,是让你们救回我们的孩子,不是让你们一把火烧了我们的房子。” “我们,可我们帮你们除掉了这个东西,你们的孩子最起码不会再丢了啊。”令柔解释道。 却有村民道:“我只要我的孩子回来,你们做到了吗?” 时望轩皱眉道:“没说不救,你们再给我们些时间。” “你们不是仙人吗?怎么一天过去连我们的孩子都找不回来还算什么仙人。”有个妇人喊道。 寒允卿不同于他人,脾气暴躁反驳道:“你要是真着急自己去找啊,在这里干等着我们做什么?” 结果这话引起了民愤。 一个村民站出来指责道:“你不是仙人吗?你不是厉害吗?这么危险的事情当然是你们去,为什么要我们去?” “你......”在跟傻逼争辩这方面寒允卿最终还是嫩了点,没了下话。 黄莺神情怔然:“他们,怎么能这样......” 他们初次下山涉世自然不懂村民的这个反应,但是萧玉书懂。 他行走江湖这么多年,对人对事都有所了解。 因为悉知人性,所以萧玉书只是轻笑一声,浓浓嘲讽。 “村长,这应该是你来处理,我们虽说下山助人,但也不可任人妄言。”萧玉书淡淡道。 陈学安当了这么多年村长,自然是个聪明的,听懂了萧玉书话外的威胁意味,顿时身体一抖,转身跑去安抚村民的情绪。 村长不愧是村长,比萧玉书他们说话有用的多,不过寥寥几句,再加上一定救回孩子、修好房屋的保证,村民逐渐安定下来,接着慢慢散开。 虽然周围的村民不再围观,可他们刚才的态度着实是伤了黄莺和令柔两个小姑娘和时望轩一个对世间抱有美好期望的单纯少年的心。 于是三小只肉眼可见的怏怏不乐起来。 任凭胡先怎么扮丑讲笑话都哄不好。 其实时望轩还好,萧玉书一句“今晚你做的很好”就把人从情绪低谷捞了回来。 但是女孩子天生的特色就是, 越哄,心情越差。 令柔气带着婴儿肥的小娃娃脸鼓囊囊的,任凭胡先怎样戳都戳不漏。 至于寒允卿...... 丹姝几根大针扎下去,半点火都生不起来了。 差点连心都不跳了。 “二师姐,是不是扎太深了?大师兄怎么又昏过去了?”胡先问道。 丹姝道:“是他今晚擅自动气,火气攻心伤到了肺腑。” “哦,那大师兄得好好休息一下了。”胡先道。 沐辰慢条斯理整理着自己的仪容,难得搭了一句嘴:“最好让他一直歇着。” 臣附议。 萧玉书暗自心道。 黄莺眉眼低落的摆弄了一会儿自己的阵法盘,便弄便疑道:“怎么会不灵呢?” “对啊,”令柔想起了这茬,转头问道:“四师姐,你的阵法今晚怎么没有动静呢?” 这是个关键话题,几人纷纷把目光投向了黄莺身上。 第123章 悬崖脚下 黄莺心中的疑惑并不比其他人少,她捣鼓完自己的阵法盘之后,面带异色道:“奇怪,针对魔气的阵法的确没有什么差错,但怎么就没反应呢?” 胡先想了想,道:“除非那个东西不是魔物,否则怎么会没反应?” 话落,他目光转向了沐辰:“七师弟,该不会是你......” 知道胡先在怀疑什么,沐辰神色不改,笃定道:“符纸不会出错,这里的确有魔气。” 令柔挠挠头,抖落下一片灰。 她喃喃道:“那就怪了。” 一边的萧玉书神情却凝重了起来。 若黄莺阵法没错,沐辰探查的也没错,那么问题会出现在...... “哎呀!你们快看,那里还有个在动!”突然,胡先的一声惊呼,瞬间转移了萧玉书以及其他人的注意。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几人看见在一个角落,还有幸存的只烧焦了一半的细小藤蔓还在抖动,片刻后脱落下坏死的部分接着朝村外的方向快速逃脱。 “追!”萧玉书想都不想,拔腿就跑。 顺藤好摸瓜, 若是这藤蔓想要跑回自己老窝,那么窝里一定会有之前丢失孩子的踪迹。 显然其他人心里也想到了这茬,纷纷追了上去。 当然,昏过去的寒允卿除外。 原本背着他的沐辰一把将其丢给了胡先,叮嘱了句:“看好他。”随后便如风一般消失在了原地。 胡先瘦小的身板扛着寒允卿有点吃力,但更多的是无语。 他刚下去的头发又因为碰到寒允卿而立了起来。 另一边,几人对着仅存的小藤蔓紧追不舍,一路追出了村子,追进了山林中。 夜间山林里漆黑一片,地形又崎岖不平,行动不太敏捷的黄莺令柔还有时望轩便渐渐跟前方在树上来回穿梭的三人拉下了不小距离。 “呼哈...呼...”黄莺体力不如其他两人,跑了一会儿后她艰难道:“五师妹,时望轩,你们两个...等等,我这里有、有照明的......” 闻言,连着被绊倒两次摔得衣衫凌乱的令柔这才停住脚步:“四师姐,你咋不早说?” 前面的时望轩听到了黄莺的话,但是依旧没有停下来,他眼前那抹白色身影已经渐渐消失在了前方错综的树林黑影中,找不见了。 心急之下,他没注意到脚下,被地面凸起的树根绊了个狗啃泥。 这下摔得有点狠,时望轩整个人眼冒金星,捂着脑袋艰难爬起,缓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时望轩你没事吧?都叫你等等了。”黄莺跟令柔一人拿着一个亮晃晃的夜明珠小跑着赶了过来。 夜明珠很亮,在乌漆麻黑的林中照亮了两人狼狈的脸。 “不用着急,师兄师姐他们厉害着呢,不会出什么事,我们慢慢追能追得上。”黄莺给了时望轩一个夜明珠道。 时望轩急切的心这才松放了些。 黄莺说的没错,虽然她们一个符阵修,一个器修,一个半路子还没有剑的剑修在行动能力上差了些。 但前面的三人可不一样,那修为实力和资质都是实打实的门硬。 尤其是萧玉书,首当其冲,紧追不舍,跟前面胡乱逃窜的藤蔓只有几棵树之间的距离。 之后便是速度不相上下的丹姝和沐辰,同样没落下多少。 三人一路追逐,追出了山林,来到了悬崖边上。 借着星点月光,萧玉书看到那根藤蔓伸到了悬崖下面。 本想停下来向下观察一下情况,结果沐辰这人嗖的一声从他身边直接飞过, 然后直直落下。 这种义无反顾闷头狂追的劲头着实让萧玉书惊讶了一瞬。 随后,他也跟着一跃而下。 这个悬崖不低,但也着实算不上高。 反正跟折云峰相比,算是小巫见大巫。 萧玉书没几息的功夫就顺利着陆,身后丹姝也轻盈落地。 只是跳下来的过程中,三人失了那根藤蔓的踪影。 “不见了?”丹姝道。 “嘘——”疑惑之时,却听沐辰低声道:“仔细听,有哭声。” 本来萧玉书还没注意到,听沐辰这样一说,他定下心神仔细倾听,果然在这悬崖底下听到了隐约的哭声。 清脆,稚嫩。 “是那些孩子。”丹姝同样听了个清楚。 有哭声,说明那些被藤蔓抓走的孩子就在这附近,还活着。 心里得出这个结论之后,萧玉书不敢再拖延分毫,道:“走。” 第124章 地下洞穴 悬崖底下不比上方树林浓密,下面一片荒芜,细闻之下还有黄沙干枯的土腥味。 不过也正是因为没有树林的遮挡,萧玉书跑出去没多远,那些小孩子的哭声便更加明显清晰。 甚至越来越近,几乎就在耳边。 但是,萧玉书感觉到那哭声就在自己耳边,但环顾四周,除了山还是山,根本没有小孩子的身影。 连藤蔓的蛛丝马迹都没有。 见萧玉书停住了脚步,身后两人也纷纷驻足。 丹姝环顾一圈后产生了同样的疑问,因为飞速奔跑,她气息有稍微不顺:“不对劲,声音似乎就在耳边。” 这次就连沐辰这个耳目尤其聪明的风灵根修士也分辨不出来声音具体在哪个方向。 萧玉书胸膛起伏着,平稳气息后,他静下心来思考。 说是思考,不如说是在脑海中拼命回忆自己以往看的那些龙傲天小说,绞尽脑汁解析里面各种剧情套路。 沉下心来思索一会儿后,萧玉书拔出了剑。 然后气沉丹田...... “呲啦!” 在丹姝和沐辰不解目光下,萧玉书朝着自己脚下深深刺进了一剑,再拔出来时,那剑刺出来的缺口里,竟有隐约绿光散出。 见此,丹姝和沐辰瞬间明白。 原来是藏在地下! 萧玉书心中了然,果然跟他想的没错。 于是他脚下用力,将地面踹出了一个豁口,伴随着地面坍塌下一个洞,烟尘飘散之中,有大量萤火虫从里面飞出,星星点点的绿光聚在一起,将地底下一张张灰头土脸眼含惊恐抬头看的稚嫩面容给清楚照亮。 “呜呜呜......我要娘......” “哥哥,我怕.......” “呜哇...我想回家......” 这个大动静,把所有孩子吓得哇哇大哭,听着这庞大密集的哭声,萧玉书就能大概知晓这地底下究竟窝藏了多少孩子。 足足百数之多。 来不及多想,萧玉书直接独身跳下。 但整个身体刚下落,就被里面盘踞已久的藤蔓狠狠抽了出去。 这一下来的突然而然,让萧玉书意想不到。所以在他被狠狠抽飞出去的时候,整个大脑都空白一片。 “师兄!” 萧玉书被抽得倒飞出去好远好远,正好被后面拿着夜明珠来迟的黄莺三人看到。 也不知道时望轩当时哪儿来的力气,他手一甩,将黄莺不算便宜的夜明珠给随手丢了出去,然后他自己蓄力一跳,高高跃起,在半空中接住了萧玉书。 其实也没接住,因为萧玉书那一下被抽狠了,倒飞的力度太强。 时望轩没能拦住,只能算是帮萧玉书卸掉了一些力,然后垫在他背后,两人双双砸到了石壁上。 砸出了一个不小的坑。 “哎!三师兄,时望轩,你们没事吧?”黄莺紧张的跑过去,她和令柔一人扶一个,把掉下来的萧玉书和时望轩吃力扶起。 “咳咳......没事......” 萧玉书还好点,本身身体素质就强悍,在加上时望轩给他做了个空中缓冲加肉垫,他只是身上砸得疼,别的并无大碍。 时望轩就苦了,他整个人重重砸在坚硬的石壁上,头脑撞的发懵,肺腑钝痛,唇边还有鲜血沁出,脸色瞬间苍白,看起来就很痛苦。 怕男主这一下被砸出来个好歹,萧玉书问都没问,看都没看,直接从怀里的锦囊中掏出丹药,倒出来直接就往时望轩嘴里塞。 结果时望轩意识模糊之间还牙关紧闭不肯张嘴,急的萧玉书没了耐心,一手钳住时望轩的下巴摁在墙上,将丹药硬生生塞了进去。 这动作算不上轻柔,甚至还有些粗鲁。 但萧玉书可管不了这么多,亲眼看着时望轩咽下去之后,他这才行动艰难的从地上捡起自己的剑,然后对眼含担心的黄莺和令柔嘱咐道:“你们在这里待着,黄莺准备炎火符,等我们把孩子救出来时,你直接动手烧。” 虽不知道前方有什么,但黄莺还是郑重点头,紧接着又听萧玉书在临跑回去之前撂下了急匆匆一句:“看好时望轩,别让他过来。” “啊,好......”令柔应了一声,但萧玉书已经跑远了,也不知道听没听见。 其实听不听见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萧玉书缓过疼来忽然意识到,之前在村子中寒允卿解决掉的不是藤蔓,只是一些分支。 而藤蔓的真正本体, 就在那些孩子所在的底下洞穴中。 那么仅凭丹姝和沐辰两人根本无法应对,更别说把孩子尽数救出来。 若是再把藤蔓本体激怒,那些孩子恐怕会有生命危险。 第125章 藤蔓本体 事实证明,萧玉书想的一点都没错。 这两人真的一点都扛不住。 在他第二次朝那里赶去时,路上萧玉书还没到,就看到头上两道人影在空中飞速闪过。 准确来说也和萧玉书方才一样,倒飞了出去。 于是黄莺在闷头掏自己符纸的时候,被一脸惊愕的令柔狂拽衣服。 “四、四师姐......” 不知情的黄莺不耐烦道:“哎呀,哎呀,你别捣乱,我忙着呢。” 令柔抬头看着远方天空越来愈近的两道人影,神情由呆转惊,见黄莺不理自己,她使劲猛拽了一下。 “四师姐!你快看天上!” 她这一下牛劲,直接把黄莺整个人拽倒在地。 “你干啥啊!......”,“咚!”,“咚!” 没等黄莺生气,她就听见自己头上传来两声巨响。 比萧玉书和时望轩砸在山上的声音还大。 本来刚吃了药正处于恢复中还有些晕乎的时望轩也被这两声彻底惊醒:“发生什么了?” 三人震惊之中,丹姝和沐辰脱力般从砸出的坑中掉在了地上。 “哎呀,二师姐,七师弟,你们没事吧?”令柔惊道。 丹姝扶着腰站起身,吃力道:“别管这个......前面的孩子们...有危险。” 令柔道:“什么、什么意思?大师兄不是重创它了吗?” 沐辰气息动荡,捂着胸口声音沙哑:“村里的,只是分支,前面,才是那东西的本体......” 听此,黄莺大惊失色:“什么?怎么会这样?” 沐辰没有回话,他以剑撑地勉强站直身体,然后步履摇晃的咬着牙意图朝前再次赶去。 只是因为伤到了肺腑,他动作实在算不上利索,没走出去几步就又腿一软跪倒在地。 “别动了,”丹姝见状,掏出之前下山时准备好的丹药,丢给了沐辰,并道:“再去,也只是被打出来。” 沐辰拧着眉,面色难看,吞下了药调息。 令柔见此担心不已,道:“要是大师兄在这里就好了,要不然也不会......” “他在这里也不行,”丹姝服药后语气沉重,“我看那东西,浑身灵气暴涨,虽不是魔物,但暴躁异常,再生能力极强,寒允卿在这里只能勉强伤其分支,奈何不本体。” 闻言,黄莺急道:“那三师兄现在岂不是险之又险。” 刚说完,她后面就听见“哎呦”一声痛呼,声音很熟悉,不难猜出来人身份。 “六师弟,你怎么来了?”令柔朝声音来源方向看去。 胡先从草丛里爬起来,顶着一脑袋草叶子,他口中呸呸呸半天吐出嘴里的草叶子后,以同样焦急的语气回道:“不是我......是村长,村长也被抓走了。” 黄莺道:“什么?” “对,所以我追过来了,”胡先来到光亮面前,对着几人道:“你们四个在这里干什么呢?” “哎呀说来话长,啊对,你是不是脑子摔坏了?我们分明是五个,哪来的四个人?”令柔道。 胡先疑惑的在几人脸上来回打量了片刻,挠挠头:“什么?就是四个啊。” 黄莺道:“你再仔细瞧瞧,二师姐,我,你五师姐,七师弟,还有时......等等。” 她忽然站起身仔细再瞧了一遍,然后惊呼道:“哎呀,时望轩哪儿去了?” 令柔也后知后觉道:“刚才不是还在这儿......” 时望轩一早就跑了,只不过是存在感低,在他们受伤的、忙乱之中,根本没人注意到。 在听到黄莺说萧玉书独自一人在前方跟藤蔓本体争斗非常危险时,他想都不想就朝前方跑去。 因为有萧玉书的丹药,时望轩眼下除了身上还有些疼外,其他的体力恢复的差不多,所以他跑的不慢。 没一会儿,时望轩就赶到了大坑附近。 准确来说不是他赶到,而是原先的洞穴被发狂的藤蔓又轰大了好几倍,现在整个地面塌陷了一大片,里面的小孩子吓得大哭不止,挤在一起被藤蔓禁锢在了一方,跑也跑不出去。 而另一边,萧玉书一手持剑另一手拿着熊熊燃烧的炎火符正在独自跟藤蔓艰难对峙。 但显然,他不是占上风的那个。 不过因为先前遭受寒允卿的那一重击,藤蔓本体虽然比分支打了不知多少倍,但似乎有些虚弱,攻击也没之前铺天盖地的架势。 所以萧玉书虽然占不到优势,但也没有吃多少苦头。 “师兄!”时望轩从大坑中跳了进去。 听到这一声后,萧玉书回头看了一眼,然后神情瞬间扭曲。 乖乖, 你一个菜鸡来做什么? 黄莺她俩怎么看孩子的? “啪!”容不得萧玉书无奈多想,偏头躲过藤蔓一击后,他秉持着来就来了的心理,抽空对时望轩道:“躲远点。” 可时望轩道:“我来帮你。” 别来, 你别给我添堵就行。 萧玉书本来就熟知龙傲天小说的尿性,一般的剧情,没有男主还好说,出不了什么太大的岔子。 可男主在场就难说了。 大部分都会节外生枝。 但眼下他可顾不了那么多, 脑海飞速运转过后,萧玉书给时望轩安排了别的比自己这个显得轻松安全点的任务。 “你想办法把那些孩子救出去。” 时望轩也不是不自量力的煞笔,知道自己如今的能耐怕是帮不上什么忙,因此他快速跑到那些孩子面前。 孩子们此时哭嚎一片,他们面前,几根巨粗的藤蔓围成了一个大大的包围圈。 还挡的十分严实,没有刀剑利器根本弄不开。 时望轩只能尝试上手去扯,但藤蔓上又尖尖的倒刺,他非但没扯开,还不慎将自己手心划拉出一个大口子。 第126章 小方舟 伤口很大,大股鲜血涌出,落在了藤蔓上。 “滋滋滋”的声音随即在时望轩面前响起,就像是被什么灼烧一般。 没见过这种情况的时望轩下意识捂住了自己的手,然后倒退了几步。 随后, 正如昨日在树林里那样,藤蔓像是受到了什么巨大刺激,整个庞大身体开始剧烈抖动。 这一幕让时望轩睁大了眼睛,不明所以。 紧接着,萧玉书这边也感受到了藤蔓的异样。 原本紧凑的战斗突然中止,他喘着气,眼睛紧紧盯着悬在空中开始发抖的藤蔓,心生疑惑的同时,听到身后传来一道意想不到的声音:“仙人!快、快救孩子!” 转头一看,竟是陈学安。 此刻,陈学安不知怎的与那些孩子一同处在包围圈里,怀里紧紧搂着个小男娃。 见此,萧玉书顿时神情一变, 他怎么在这儿? 但眼下情况可容不得萧玉书多想,趁着这个好机会,他知道应当抓住空档把孩子们放出来才对。 于是他直接几剑挥出,成功将藤蔓暂时砍断,在其没有愈合的空档,萧玉书对时望轩招呼道:“过来帮忙!” “好。”时望轩用帕子勉强止住血,跟上萧玉书的脚步冲进去把年纪小不方便的孩子抱在怀里,其他的便由村长带着,跑了出去。 似乎一切都很顺利,直到萧玉书跟时望轩在大坑里几个几个的把孩子往地面上传的时候,那藤蔓不仅没有过来阻止,反倒有点萎缩抽搐。 不知道为何,萧玉书看它这样心里总有种不安。 总不能是发羊癫疯了吧? 越是这个时候,就越得加快速,因此萧玉书加快了手下的动作。 时望轩虽然伤到了手,但因为身上抗揍,耐得住疼,动作也很麻利,再加上下面陈学安马不停蹄的把小孩子往上面递,三人火急火燎间终于把所有孩子都送出了坑外。 而坑外正好是修整好赶过来的沐辰几人,萧玉书也不含糊,对他们道:“快,抱着孩子跑。” 胡先看见这么多孩子有些迷茫:“抱着?这么多?” 黄莺立刻打断他道:“怕什么?五师妹不是有五师叔给的小方舟吗?应该放得下。” 听此,令柔立刻开始在自己的小锦囊中翻找起来,一边找一边连连应道:“对对,我有小方舟,虽然品级不高,但这么点孩子还是装的下的,左不过我们几个大的不上去就行。” 为此,几人也没在过多犹豫,照着萧玉书的安排就开始行动。 一开始如萧玉书所见的那般,十分顺利,没再遇到藤蔓追出来捣乱。 但随着最后一个孩子被胡先抱起来往小方舟上放的时候,那个小娃娃突然哭嚎不止,挣扎扑腾,就是闹着不肯上去。 急的令柔大喊道:“别闹了,赶紧上去。” 小娃娃年纪太幼,话说不清,嘴里只哭喊道:“爹爹,爹爹!” “别喊你爹了,你爹不在这儿,回去你就能见到你爹了!”黄莺也劝道。 没想到小孩伸出手指向坑内,神情急切激动,哭喊道:“爹爹,要爹爹!” 萧玉书刚把时望轩从坑低下拉上来,随着小孩手指的方向看去,正好看见还在坑底的陈学安。 怎么回事? 萧玉书心里纳闷儿道,陈学安在底下傻站着干什么? “师兄,他在做什么?”时望轩疑惑道。 “上来啊,村长!”黄莺从坑外向内伸出手,但陈学安似乎有什么顾虑,频频回头看向身后那个萎缩成一个巨球的藤蔓。 萧玉书眼尖,他立刻发现藤蔓包裹的球状物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蠢蠢欲动。 “不好!快上来!”心里突然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 预感这种东西,萧玉书始终秉持着该信就得信的原则。 于是他当即对陈学安催促道:“愣着做什么?不要命了?” 或许是情急之下,萧玉书的语气显得十分凌厉,恍惚中的陈学安被吓了一个激灵,随后回过神来,连滚带爬的从坑下方爬了上来。 说那是迟那时快,就在陈学安前脚刚爬上地面时,后脚坑底就迸发出一声巨响。 紧随其后的,是动荡不安的地面。 陈学安被震得跌倒在地上,一脸惊愕的看着底下的动静。 萧玉书心中的预想成真,想都不想,他一把将陈学安推进了方舟里,自己拽着时望轩跳上了剑。 “快走!” 第127章 人肉引擎发动 一声令下,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几人纷纷御剑升空,令柔操纵着小方舟飞离了地面。 但因为孩子人数太多,太闹,再加上有陈学安这个大人在,小方舟有些超重,所以令柔操纵的十分吃力。 逃跑队伍之中,就属小方舟行动缓慢,落在了最后面。 而那声巨响过后,也正如萧玉书预想中那样,藤蔓开始疯狂暴涨,一个个直冲天际的巨大藤蔓冲裂地面而起,几根比原来萧玉书见过的不知道粗了多少倍的藤蔓朝天延伸,企图将满载小孩子的小方舟拉下来。 “师兄,那些孩子要被追上了!”站在萧玉书身后的时望轩向后看去,恰好看到了离小方舟仅有一尺远的藤蔓。 这一幕,萧玉书也同样注意到。 并且,就在这时小方舟里面的孩子有的似乎受不了在高空飞行的感觉,身体难受,突然开始大哭大闹起来,挥舞手脚中给本来就飞的有点艰难的小方舟造成了更大的阻碍。 舟身开始剧烈摇摆,为了不让孩子掉下去,令柔只好再次减缓速度以稳定平衡。 但也正因如此,小方舟被身后的藤蔓成功追上,伸出的三个触角牢牢把住了舟尾。 “师兄,师姐,怎么办啊,我、我快坚持不住了!”令柔额上出了汗。 萧玉书见状心一横,把时望轩拎起丢给了沐辰,然后自己驱使着剑来到小方舟边。 小方舟里,陈学安正在拼力把藤蔓的触手扯开,奈何触手上有尖尖的倒刺,抓得十分牢固。 可能是出于对死亡的恐惧,也可能是出于对身后一群孩子的保护,陈学安整个人一发狠,直接上嘴去咬。 一口接着一口,咬的陈学安满嘴是血,但也不是徒劳无功,藤蔓被他啃下来了好一大块,露出了里面淡黄的结构。 “躲开!”萧玉书上去就是几张炎火符拍下,在被烈火灼烧的同时,他还用剑狠狠斩断那三根触手尖尖。 然后萧玉书急中生智手推着小方舟,趁藤蔓吃痛行动缓慢之际,他自己充当小方舟的引擎,使出浑身的劲来推。 这个方法非常有效,小方舟即刻飞出了一段距离,其他几人见此,纷纷效仿。 一个两个都来到萧玉书身旁,卯足了劲儿开始推。 在外力的帮助下,小方舟的速度有了显着提高。 顿时就窜出去好几米远。 而那个藤蔓还在原地摇摆挥舞,虽然气势汹汹,但却是在原地不动,没有再追上来。 萧玉书可不认为它是放弃不追。在这个时刻,陈学安忽然胆战心惊的说了一句:“那、那东西是、是不是不行了?它没有追......也没有长回来......” 时望轩联想到之前坑里藤蔓哆哆嗦嗦的模样,他道:“看着像虚弱了一样。” 丹姝回头仔细看了下,道:“似乎是弱了。” “那岂不正好?”黄莺手忙脚乱掏出一大堆符纸,就着自己的阵法罗盘,她眼中闪过一丝决断:“趁它病要它命!” 黄莺在第一次阵法被藤蔓冲破后,回去仔细改良了下罗盘结构,又将炎火符的威力混入其中,最终融合成了一种更加爆裂、坚固的爆火阵。 “轰”的一声,黄莺一个阵法下去,原地的藤蔓所在处即刻爆发出一片火海。 在火光摇曳中,藤蔓浑身是火,拼命挥舞着想要逃脱,但却被牢牢禁锢在阵法中无法逃脱。 烈火灼烧之中,藤蔓的挣扎渐渐弱了下去,庞大的火光照亮了悬崖底下一片天。 刺眼热浪之中,萧玉书仿佛听到了一声尖锐悲凄的哭嚎。 只是那声音不清楚、太模糊,让他分不清这到底是自己耳边的风声还是人的声音。 但也仅仅是一声,之后除了火烧的脆裂声再没了别的动静。 好似幻觉一般。 萧玉书觉得自己好像真出现了幻觉。 从昨天到现在的奇幻曲折经历就他妈跟做梦似的。 不真实, 还尼玛是个噩梦。 不过这些该过去的都过去了,现在萧玉书唯一的噩梦就是...... “师兄,二师姐说了,这药你必须得喝,还要趁热喝。”时望轩第三次劝他把桌上浓稠的药喝掉时,萧玉书终于忍不住了。 第128章 暗中手脚 他神色生硬道:“放下,一会儿我自己喝。” 时望轩似乎还有话要说:“可......” 别可, 不喝就是不喝。 “哎,时望轩,三师兄又不是大师兄,大师兄怕苦,可三师兄是个坚毅的好男儿,怎么会不喝呢?”令柔咬了一口附近村民送来的热鸡蛋道,“而且这药还烫着呢,你就不能等药凉些么。” 说错了吧? 我就是不想喝。 萧玉书现在总算明白了之前为什么寒允卿喝个药丹姝要满屋子追着他跑。 感情不是寒允卿娇气,而是丹姝的药真的苦。 苦的满屋子都是令人五官萎缩的恶毒气息。 屋里另一边,黄莺包扎好伤口后坐在凳子上搭腔道:“是啊,三师兄都不急,时望轩你急什么呢?” “我......可二师姐说了药要趁热喝才好。”时望轩坚持道。 萧玉书心道她说啥你就听啥,谁是你亲师兄? 胡先道:“话虽是这么说,可也不能烫嘴吧?”说完,他眼珠一转,歪头冲时望轩调笑道:“哎?我忽然发现,你怎么对三师兄这般上心?” 没想到他会这么说,萧玉书整个人一滞。 时望轩也愣了下,反应了一会儿后为自己辩解道:“我......那当然是因为师兄出力最多,伤得最重了。” “哟?”胡先挑了下眉,随后佯装浑身不舒服的动了下胳膊腿,然后皱着眉故意大声道:“哎呀,我这腿,我这腰,我这胳膊,我这脑,这两天过下来没有一处是不疼的,你怎么关心关心我? 还有二师姐整天为咱们捣药包扎,你怎么不关心关心她? 四师姐弄阵法、五师姐弄法器也很费力,七师弟这段时间里也是勇猛无畏、伤口遍体都是,这你怎么不关心关心?” 话落,意识到自己忽略了一个人,胡先随即又补充道:“对了,还有大师兄,因着这两次爆发,他浑身经脉险些撑出些毛病来,现在还没醒,你怎么不关心一下?” 要说前面那几位,时望轩还是比较羞愧为难,说不出话来反驳。 但寒允卿...... 让时望轩关心他? 不趁寒允卿睡死的时候偷摸上去扇他嘴就已经是时望轩心胸最宽广的时候了。 见时望轩闭着嘴低头不说话,胡先又把戏谑的目光转移到了当事人萧玉书身上。 可萧玉书岂是时望轩这样单纯不经逗的小孩儿? 一记冷冰冰的眼刀甩过去,胡先脸上的笑容瞬间收敛了个干净,不敢再造次。 好小子,胆大包天,敢开我玩笑。 要不是看在他侧面帮自己开脱掉这碗苦药的份上,萧玉书就不会只给胡先这个话多的仅仅一个眼神给予警告。 “仙、仙长......”陈学安端着几碗热粥,从外面走了进来,他嘴上被包扎了一层厚厚的布,里面好似还塞着药,因此腮帮子看起来特别的鼓。 远处一看,萧玉书打心底觉得他跟熊某没中的小松鼠有八成相像。 “这是......村民给煮的粥,放了糖......感谢几位帮忙......”陈学安现在说话实在是太不利索,就这么一句话含糊不清的说了半天才叫几人听明白。 “那就替我们谢过村民的好意了,”黄莺道。 “对了村长,房子的事情我们一定会解决的,你不用担心。”她想起今晚寒允卿闹得这么一出,怕给陈学安带来困扰,于是道。 但没想到陈学安似乎并没有对此有任何担心,他反而在僵硬的脸上挤出来了一丝笑意。 “没事......孩子回来了,都是......小事......我们自己可以再建。” 令柔道:“那怎么成?既然是我们弄坏的,那我们一定会帮你们重新建好。” 陈学安嘴巴捂在厚厚的布下,说话困难,只好连连摆手,表示不想麻烦他们。 然而就是这个动作,却叫时望轩看出了点毛病。 他问道:“村长,你的手怎么了?” 这话一出,叫原本无心于跟npc做事后客套的萧玉书忽然抬头,看向了陈学安的手。 只见陈学安一只手的拇指,不知怎的,依然全黑,就像现代中人体坏死需要被截肢的部位一般。 萧玉书立刻提起了警戒心,他始终认为小说中男主的每个发现都不是没用的边角料。 因此,时望轩的话一定要重视。 胡先看了眼,随后站起身关心道:“呀,村长,你这是怎么了?莫不是刚才被藤蔓抓走的时候受伤了?” 据陈学安的解释,他是在萧玉书几人追出村子后,被村子里残留的藤蔓摸到家中被抓走的。 令柔道:“二师姐精通医术,让二师姐过来给他看看吧。” 没想到两人的关心却遭到了陈学安的强烈拒绝。 “不是......是药水,抹嘴......弄上的,不太好洗掉...所以才......”他努力解释道。 “哦,原来是这样啊。”令柔道,“村长你没事就行。” 陈学安随即接着道:“几位慢用......我要回......看看儿子。” 儿子走丢了这么长时间,好不容易安然无恙的回来,身为父亲的陈学安急着去看也很正常。 几人没放在心上,黄莺再次向他保证修房子的事情后也就由他去了。 忙活了半宿,在天刚刚泛起鱼肚白的时候,陈学安回到了自己的院子里。 屋里母子喜极而泣的声音显得十分感人,但陈学安并未进去加入,而是转身去了另一个看起来偏僻的小屋。 漆黑的小屋里,陈学安只点了一根火光很小的蜡烛,借着昏暗的光亮,他一圈圈拆下来自己嘴上的绷带。 拆完之后,竟出现了奇怪一幕。 原本一个时辰前被藤蔓割得满嘴伤口裂痕的嘴此刻竟是完好无损,一点没有受过伤的痕迹。 陈学安从自己鼓囊囊的嘴里吐出来了一大块东西在手中。 仔细一看,通过颜色不难辨出这是他从藤蔓上咬下来的一部分。 然而此时此刻,这在其他村民眼中视为妖物避之而不及的东西,在陈学安眼中却成了什么珍宝一般,他激动又颤抖的把它捧在手心里,随后拿起了手边的刀...... 第129章 分工合作中 萧玉书一直以为,自己空有一身卓越修为和水系天灵根却在这次历练中毫无用武之地已经是对自己人格上的最大打击, 直到...... “三师兄,再来点水吧,泥巴还有些干巴拌不开。”令柔高卷着袖子,双手攥着手腕粗的大木棍在地上挖出的大坑里用力搅和着里面黏稠的泥浆。 但似乎有点费力,令柔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杵着棍子支起了腰抬头朝一边的林子里大喊了一声。 林子外围正在砍树的萧玉书一听,整个人心里无奈又泄气,随后一挥手,令柔面前的大坑中又灌注了一道水流。 “哎哎哎,够了够了,谢谢三师兄。”令柔道。 这小姑娘倒是开心,和了一上午涂墙用的泥巴,非但一点都没喊累,反倒还乐在其中。 也可能是因为自身土灵根的缘故,反正当时村民说建造房子需要搅和泥巴的时候,令柔毫不犹豫的站出来表示这活她乐意干。 然而似乎所有活都是按灵根分配来干的,沐辰风灵根在砍树这方面有奇效,胡先和令柔的木灵根便操控着自身衍生出来的小藤蔓用地上砍好的木头搭房子,黄莺虽然金灵根派不上什么用场,但是以她多年在阵法上的造诣,所有房子的地基构造对于她来说简直小菜一碟。 而萧玉书心里可谓是苦逼逼, 自己的水灵根居然只能拿来和泥巴。 时望轩一个连灵根都没激活的小炼气就只能在一边建好的院子里把边角料木头砍成小段来搭猪圈。 但有一说一,时望轩在砍柴这方面的造诣也不容小觑。 工作效率实在是高, 基本上他三个猪圈做下来的时间才够其他人合伙盖一间屋子。 到此,萧玉书不禁感慨男主就是男主。 啥方面都有出奇的优越。 反正这一半天干下来,几人的效率都摆在明面上,偌大一个村庄,不过半天的功夫就焕然一新,基本上都盖的差不多了。 跟其他人的体力活相比,萧玉书感到有些许惭愧。 他作为心理年龄最大的那个,居然干的最少。 这怪不好意思的。 “哟,还没弄完?你们这也太慢了。” 行,这种时候总会有那么一个死皮不要脸的出现在这来衬托萧玉书高尚的道德。 只见寒允卿躺在院中一个躺椅上,一手搭在脑后,另一手随意搭在扶手上,躺椅慢悠悠的摇晃着,一下又一下,在午时惬意的阳光下显得悠然自得无所事事。 他晒着暖呼呼的太阳,半眯着眼睛,朝几人干活的地方瞥了几眼,然后慵懒带着嘲笑道:“你们不行啊。” 寒允卿现在模样,活像工地上负责监督其他工人干活自己混吃等死还得意痒痒的臭屁包工头。 气人的很。 但为着这小登一句话内涵了所有人的份儿上,萧玉书直接两眼一闭,转身眼不见心不烦的继续往令柔搅合的泥坑里灌水。 反正又没单说自己,再者其他人心里估计也在对寒允卿骂街, 萧玉书自己干脆大度点,让这小登独自承受其他人的白眼好了。 下一秒, “萧玉书,你背过去做什么?是不是在偷懒?” 艹, 你他妈才是真的偷懒。 萧玉书没忍住,回头给了他一个鄙视的白眼。 没想到这眼神一点对寒允卿一点威慑力都没有,反而让对方笑出了声:“哎呀,你气什么?我就是随口说说而已。” 哎呦, 气死哥了。 萧玉书拳头现在出奇的痒痒。 一边正在操纵藤蔓搭房子累的满头大汗的胡先见此,悄咪咪凑到在纸上闷头画房子地基的黄莺身边,小声抱怨了一句:“四师姐,大师兄也忒嚣张得意了些。” 黄莺头不抬,眨了眨盯纸盯得发酸的眼无奈道:“谁让之前大师兄那一招,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现在二师姐说什么都不准大师兄在这段时间里擅自动用灵力,连驱剑都不行。” 胡先疑惑道:“原来雷灵根厉害之外竟也这么脆弱的吗?” “也并非如此,”黄莺否定道,“只是听闻大师兄在被掌门师叔带上山前身体就有些不好,这些年一直这样,别的我也不知道。” “哦哦。”胡先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然后他眼珠子滴溜溜转了转,又悄咪咪道:“那还是三师兄厉害些,虽然水灵根的威力差了雷灵根一些,但胜在三师兄努力,要不然怎么每次大师兄都打不过三师兄呢。” “嘘——”他这话说出来,吓得黄莺赶紧扭头朝寒允卿躺着的方向看了一眼,确认对方没有听见后,她这才转回头,往胡先的脑袋瓜子上敲了一下,后怕道: “你快闭嘴吧!这两位本来就势同水火针锋相对,你这话要是再大声点,叫大师兄听了去,他恐怕又要找三师兄闹了。” 胡先捂着自己的后脑勺,吃痛道:“知道了师姐,不过就算要打起来,恐怕也是三师兄毫无疑问的赢吧,毕竟大师兄一会儿就连回去也要搭二师姐的剑呢。” 黄莺叹气道:“别操心这个了,你还是关怀一下你五师姐吧,她的小方舟因为昨夜载了那么多人,好像是坏了,她现在正伤心着呢。” 胡先道:“坏了?哪里坏了?昨夜那个时候我记得咱们不是逃得挺顺利吗?” “不知道,反正五师妹有点不开心。”黄莺神情也跟着闷闷不乐,不知是不是累的。 “喂,你们还有多长时间弄完?”这边,寒允卿又开始了他大爷般的发言,“外边太阳快晒死了。” 闻言,所有没歇着的人不约而同的白了他一眼。 寒允卿觉得自己是该搞个小木鱼什么的,没事儿就陶冶下情操,旷阔些胸襟。 “你若是觉着外面待着不舒服,自己回屋里便是。”丹姝冷脸道。 若不是因为寒允卿一不能再费力,二其灵根也派不上什么实际的用场,几人怎么也不会容忍有人在这光明正大的偷懒还大大咧咧耍嘴皮子。 但人不能,最起码不该, 跟一个目前柔弱不能自理的傻逼计较。 所以萧玉书还是选择忍。 “喂,萧玉书,就你干的最少,你还站在那儿发呆,是不是想偷懒?” 妈的,忍不了了。 第130章 多少有点腹黑 “若是觉得身子不爽快,滚回屋里待着。”他咬着后槽牙道。 偏偏寒允卿还真就不回去,改换双手垫于脑后,躺椅摇动的幅度更大了些,他轻笑道:“我偏不......” “咣当”一声, 然后寒允卿就摔了个人仰椅翻。 “呸呸呸,”他这一摔,摔得措不及防,整张脸一下子尽全埋在了土里。 寒允卿灰头土脸的爬起来后,还没顾得上拍自己身上的土,便开始嚷嚷道:“谁?谁干的?” 随后,在他张牙舞爪攥紧双拳气势汹汹的时候,一只猪忽然出现在寒允卿身后,然后猛地将他扑倒在地。 就这样,寒允卿的脸又被摁在了土里。 还被四处逃窜的猪踩了两脚。 重量十足。 虽然有点点惨,但好笑十足。 令柔直接放下自己手里的棍子,指着寒允卿的丑态捧腹大笑:“哈哈哈哈,大师兄,你好好笑啊......” 萧玉书也没想到这小登的报应竟来的如此之快,忍俊不禁之时,转头看见时望轩从小院后面跑出来。 “哎呀,别跑啊,去,去,快回去。”他似乎是来把猪赶回猪圈。 但不巧,他的注意力好像全放在了满院逃窜的猪身上,没看见地上有个人。 于是, “啊!谁踩我!” “哎呀?”时望轩惊诧中挪开了自己的脚,低头一看,惊讶道:“大师兄,你趴在地上做什么?” 他这语气惊中带奇,反正听在众人耳里十分好笑。 胡先低声笑道:“哎呦,这下大师兄不会又要闹了吧。” 黄莺眼中含笑:“随他吧,脸丢都丢了,总不能白丢。” “你!呸呸......”寒允卿抹了把嘴上的土,看见眼前的时望轩,他猛然起身,质问其道:“是不是你干的?” 时望轩双手一摊,无辜且单纯道:“你可别冤枉人啊,其他师兄师姐都看见了,不是我干的,刚才后院的猪不知怎的跑了出来,我正在追呢。” 解释完,他像是忽然明白了什么,恍然道:“哦,我明白了,大师兄你不会是被猪撞到了吧?” “我......你......”寒允卿语一噎。 本来还怕寒允卿欺负时望轩所以站在一边围观准备随时上前调解的萧玉书见状,心里顿时了然的笑开了花。 他心道果然所有男主都是有点腹黑在身上。 时望轩这话说的好,说的妙, 说的寒允卿不敢大喊大叫。 以寒允卿这个傲娇的性子,怎么可能当着众人的面承认自己是被一只猪给连着搞了两次口吃土呢? 所以现在面对时望轩的回话,寒允卿怒也不是,不怒也不是。 站在原地赤着脸干瞪了时望轩半天,愣是一句话都没说出来,最后在众人目光的聚焦下,寒允卿气冲冲的回了屋。 临走时他还不甘心的用肩膀狠狠撞了时望轩一下。 时望轩被撞的摇摆了一瞬,随后便站定,看着寒允卿离去的方向眼里闪过一道暗光。 随后,他转回头朝萧玉书那边看了一眼。 看见那小子眼里隐藏的狡诈笑意,萧玉书就知道他是故意的。 虽然心道干的好,但他也不能明面表示什么,于是便转回头别开了视线,继续做自己的事情去。 而萧玉书这一个转身的简单动作,却叫时望轩眼里的笑意淡了三分。 “哎,时望轩,你胆子可不小啊。”胡先来到他身边玩笑般用手肘戳了他一下,随后小声道:“你是不是故意的?” 时望轩不太习惯他这样一副两人很熟悉的样子,说到底他们也才认识没几天,于是便道:“不是,我要回去干活了。” 没想到他刚转身就被胡先拉住了手,时望轩下意识挥手想要挣脱,却不想自己手就像是被什么东西给死死钳住似的,根本抽不回去。 “你干什么?快松手!”时望轩不悦道。 胡先这人看着身体瘦小水灵,却力气出奇的大,掐住了时望轩的手腕就跟石头似的,任他怎么用力都挣脱不开。 “别动了,我看你的手又流血了,是刚才干活的时候弄的吧?怎么也不仔细点?”胡先抓住他的手,关心道。 第131章 异样 r 第132章 吃鸡蛋吧 “啊,终于弄完了。”令柔把棍子一扔,也不嫌脏,直接就地躺了下去摆成了大字。 胡先擦干净了自己身上的汗,回头看见令柔这样,嫌弃道:“五师姐,脏死啦,快起来,你当衣服都是大风吹来的吗?” 令柔累的连翻身都费劲,懒道:“让它先吹一会儿吧。” 胡先:“......” “三师弟,”丹姝干完该干的之后,在整理衣服上灰尘的空档,对萧玉书嘱咐了句:“寒允卿现在不适合动怒动气,更不能动用灵力,我能耐浅薄,一切要等回去后请我师尊来帮他医治,所以......” 所以就是语重心长叮嘱我不要叫我再跟他发声摩擦是吧? 让我在这小登犯浑的时候忍忍对吧? 萧玉书对她的意思瞬间明悟。 但他不明悟的是,为什么丹姝跟自己说话的语气这般像极了...... 嗯, 家里长姐对两个不成器的弟弟间的教育。 怪的很。 也不知道原装货是不是也这么想过,还是说原装货已经习惯了。 反正萧玉书没习惯,因此他“嗯”了一下,然后匆匆离去。 “仙人哥哥,仙人哥哥。”萧玉书临回屋的时候被这一声叫住,偏头一看正是之前的小月月和小星星。 两个小娃娃一大一小,一起拎着一筐鸡蛋吃力的跑来,只是小的那个走路走的并不是很顺利,摇摇晃晃的差点要摔倒。 萧玉书几步上前扶住她们,问道:“你们怎么来了?” 小月月一双大眼睛亮晶晶的,甜甜笑着:“我娘说,这是给仙人的,谢谢仙人救了村里的孩子。” 小星星还兴高采烈的回身指去:“娘,娘在哪儿。” 萧玉书顺着方向看去,只见一个身形略显臃肿的布衣妇人,站在不远处,久经风霜的脸上尽是慈爱的笑容。 见到萧玉书朝自己这边看来,妇人先是紧张的愣了一瞬,随后脸上的笑容更浓了几分,她双手合十,虔诚的垂下头。 就像是拜佛拜神一般,她原本不直的背更弯了些。 萧玉书从没见过有人这样,说准确点是从没见过有人对他这样。 那种仿若看神一样的崇敬目光让萧玉书浑身有点不自在。 可能在妇人眼里,她的孩子是全部,是命,是活下去的支撑。 妇人或许不懂仙人也是人,不知道仙人究竟有什么能耐。 但在她眼里,萧玉书他们救了自己的孩子, 那他们就是神。 凡俗百姓眼中, 得道飞升的不一定是仙,但能拯救他们的一定是神。 这一筐鸡蛋,在昨夜大战过后已然成为村子中的稀罕物,虽可能在外来的修士眼中算不得什么,但却是妇人力所能及最真挚的感激了。 萧玉书想了想,最后还是坦然一笑,收下了。 当然,这筐鸡蛋最主要的受益者还得是令柔。 “你缩,四丝姐去了恁么久,怎么还没回来?”令柔一嘴两个蛋,吃的腮帮子鼓鼓囊囊,说话也含糊不清。 胡先手里刚剥完一个鸡蛋,瞅了眼令柔那不忍直视的吃相,忍不住道:“你快把嘴里的咽下去再说话吧。” “还有,你吃多少个了?”他看着令柔面前摆的一堆鸡蛋壳问道。 令柔咀嚼的动作暂停了一瞬,然后道:“忘了,好像是五个。” 听此,胡先道:“吃吧,撑死你。” 鸡蛋的数量不少,十几个二十个,被时望轩全部煮熟了,因为萧玉书觉得回去的时候带鸡蛋...... 嗯,总有种从外面玩一圈回来还带着土特产的偏差感。 还不如吃了再回去。 再者, 萧玉书咬了一口,热腾腾的鸡蛋在嘴里,是真的香。 回去后肯定又是小竹笋,小蘑菇和鱼了,趁此机会多吃两口折云峰上没有的蛋也是挺好的。 反正,这蛋他算是吃上了。 时望轩自从认识黑面后,每天都是各种鱼,基本上没怎么吃过蛋,因此今天吃的时候难免觉着香,只不过遗憾的是萧玉书并不打算带回去。 他本想着带回去,黑面那个最馋的也能换换口味。 可惜了。 “瞧你们狼吞虎咽的样子,跟没吃过似的。”寒允卿坐在一边,闻着满屋子的鸡蛋香气,嘴里鄙夷道。 萧玉书对此充耳不闻,不仅优雅两口吃完手里那个,还慢条斯理的拿起了下一个。 也不知他是不是故意的,萧玉书剥鸡蛋的时候还特意面向寒允卿,对方看着自己是怎么剥好一个滑溜溜的鸡蛋然后放到了自己嘴里。 行吧, 萧玉书就是故意的。 因为寒允卿吃不了这个鸡蛋,准确来说,现在他什么东西都吃不了。 丹姝就在一边看着呢。 第133章 突发恶疾 因为寒允卿体质的缘故,丹姝给他用了些清火降躁的药,但是这药用了后一段时间内不能吃东西,否则会影响药效。 所以,满屋子的人,只有寒允卿干巴巴看着别人吃。 虽然寒允卿也不是那么贪嘴的人, 但是, 论谁在这种情况下心里也会生出些“凭什么他们能吃我只能看着”的怨气。 因此,众人一边津津有味的吃鸡蛋,一边听戏似的听寒允卿酸了半天。 “嘁,不就是个破鸡蛋,谁像你们,跟没吃过东西似的。” “切,塞得满嘴都是,也不怕噎死。” “哼,有什么好吃的,土包子才吃这个。” 令柔不解人情世故,眨巴着眼睛又往嘴里塞了一个:“大师兄,可是这鸡蛋真的香。” 胡先随口道:“五师姐,大师兄又吃不上,你说了他也不信。” 这话针对性很强,很耐人寻味。 寒允卿双手交叠在一起,梗着脖子,眼睛却不受控制的朝那盆冒着热气的鸡蛋看了一眼,随后快速别过头去,坚持道:“一点都不好吃。” “嗯。”对于他的话,萧玉书难得表示赞同的应了一声。 随后萧玉书当着寒允卿的面又拿起了一个。 寒允卿:“......” 寒允卿:“萧玉书,你是猪吗?吃这么多。” 萧玉书:“......” 比萧玉书吃的还多一个的丹姝、胡先、沐辰:“......” 吃多了正准备喝水往下顺的时望轩手一顿:“......” 吃了将近十个的令柔:“.......嘎?” 似乎是觉得自己这话说出来成功干扰到萧玉书的心情,寒允卿郁闷的内心瞬间痛快许多,因为没鸡蛋吃的那点小情绪也一扫而空。 尝到了嘴臭的甜头,寒允卿并不打算就此结束,继续对萧玉书犯贱道:“你平时窝在折云峰上待着,不会连鸡蛋都吃不上吧?” 岂有此理, 还真吃不上。 萧玉书手里还没剥壳的鸡蛋发出咔嚓一声脆响。 虽然丹姝提前跟他打了警,不能打架,但是...... 这并不妨碍一个充满智慧的成熟男人发挥他的智慧。 气人的智慧。 只见萧玉书从容淡定的从盆里拿出两个蛋,举在半空中,在正对寒允卿的方向相互磕了下,利索剥下鸡蛋壳。 然后他如法炮制,剥了五个肥嘟嘟白净净的蛋出来,给了在场人一人一个。 当然,寒允卿除外。 “哇,谢谢三师兄。”令柔受宠若惊道。 “三师兄居然会给人剥鸡蛋。”胡先双手捧着蛋,双眼透着兴奋,“这个蛋我一定细嚼慢咽好好品尝。” 丹姝似乎察觉出萧玉书的意图,但也没有说什么。 沐辰其实并不贪嘴这些,而且也已经吃的差不多了。 但看见寒允卿铁青的脸色, 他忽然觉得自己其实可以再塞下一个。 时望轩还从没想过萧玉书这样疏离的人会给自己剥鸡蛋,小心翼翼的伸手接过,小声道了句:“谢谢。” 但是声音太小了,没有胡先令柔那样大大咧咧,也不知道萧玉书有没有听见。 不过萧玉书并不在乎这些,他每送一个人,眼角余光就不动声色的朝一边寒允卿脸上瞟去。 果不其然,他每送出去一个,寒允卿脸色就黑上几分。 送到最后,全屋除了寒允卿之外都受到了萧玉书给剥的鸡蛋。 随后萧玉书还若无其事的坐了回去自己继续吃自己的鸡蛋,虽没有只言片语,但这种沉静之中最为致命。 尤其是时望轩咬下一口后诚心实意的说了句:“好吃。” 寒允卿心态宛若一根绷紧的弦,彻底断了。 “吃吧,吃吧,撑死你们!”他愤愤甩手出了屋,出去的时候还因为不注意,被凸起的门槛绊了趔趄。 走之前寒允卿那暴起的青筋,那冒火的眼珠,那难以置信且不忿恼羞的神情。 摆明是破了个大防。 “大师兄这是要去哪儿?”令柔疑惑道。 嗯, 要去静静。 萧玉书心里愉悦道。 令柔吃了完萧玉书给的后,还想伸手去拿下一个,但看见盆里就剩下了几个后,她犹豫了下缩回手去,道:“还剩下几个,正好留给四师姐。” “诶?话说四师姐怎么还没回来?”胡先问道。 闻言,萧玉书也心里疑惑了一下,已经过了这么长时间,黄莺就算慢悠悠的走也应该回来了。 “仙长?几位仙长在吗?”这时,外面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众人回过头去一看,是一个面容年轻、衣着干净还带着艳色的女人。 这女人的衣着明显比村子里其他夫人好的不止一点半点,萧玉书对其道:“何事?” 只见那女人面露焦色,双眼含愁道:“仙长,我是村长的媳妇,我儿子自从昨天回来后就有点不舒服,现在竟然昏迷不醒,村里的大夫都看不出来是什么毛病,能不能看看我的孩子?” 这算什么? 突发恶疾? 萧玉书潜意识觉得有点不对劲,这事情要是发生在现代兴许就只是因为孩子被吓到了,可这里是小说。 小说的尿性是什么都能产生风波。 “这么严重吗?二师姐,不如我们去看看,正好也去找四师姐。”胡先提议道。 令柔恍然大悟:“原来是生病了,怪不得四师姐这么久都没回来。” 萧玉书却听出了一丝不对。 黄莺可不会看病,自己留在那里做什么? 这时,时望轩也在萧玉书身边小声道:“师兄,我记得四师姐不是丹修。” 好, 确定了, 男主都这么说了,那一定有问题。 第134章 要是真的我倒立 萧玉书心中肯定后,便对女人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就一起去看看。” 没想到这时女人却神情一变,摆手道:“不、不用这么麻烦......” 这下萧玉书心中疑虑更甚,他道:“为何不用?” 女人道:“我儿只是生病而已,需要人来看看,不必这么兴师动众,几位之中不是有位擅长医术的仙人吗,请她来就好了。” 就这话从她嘴里说出来,萧玉书基本可以确定一定有鬼。 都知道丹姝是不擅打斗的丹修,还偏偏就请人家一个过去。 傻子才送羊入虎口。 “去就去呗,萧玉书你磨叽什么呢?” 好, 真有傻子。 寒允卿站在院子外边,靠着墙不耐道:“治好了赶紧走,这有什么可犹豫的?” 萧玉书有的时候真的想把这小登的脑壳子撬开看看里面装的到底是不是塑料。 “三师兄,你觉得呢?”胡先问道。 虽然顾虑甚多,但萧玉书想了想,还是传音让丹姝注意些叫她去了,随后还叫令柔跟其一起去。 对于萧玉书这个决定,丹姝虽然有些不解,但没有表现出异样。 令柔倒是挺高兴,“嗯”了一声,然后一蹦一跳的跟着女人前往了村长家里。 等人走远了后,时望轩一直憋着的话才道出来:“师兄,她们这样......” “嘘——”萧玉书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你嘘什么?做贼似的。”寒允卿道。 萧玉书狠狠白了他一眼,然后道:“都进来。” 没等寒允卿对此发问,他就转身进了屋...... 一路上,女人的步伐显得尤为焦急忐忑,走在丹姝和令柔面前,背对着她们的眼中满是不安。 察觉到女人身上的颤抖,令柔悄悄道:“二师姐,我觉得她身体好像也有点不舒服,抖得这么厉害。” 丹姝随师尊下山见识颇多,一眼便看出女人这是在害怕。 至于害怕什么...... 她认为这跟萧玉书的叮嘱有关系。 到了村长家里,女人并没有把两人往前院正屋里带,而是绕到了后方一处偏僻的小屋前。 令柔疑惑道:“诶?你的孩子在这里吗?” 女人没回头,匆匆应道:“对,就在里面,两位快请吧。” 可能女人不知道,也可能知道了隐瞒不说。 丹姝敏锐察觉到里面有淡淡的铁锈腥味, 是人血的味道。 反观女人,在令柔上前开门时远远躲在了一旁,似乎并不敢靠近。 这个反常举动叫丹姝立刻把手放在了剑上,并对令柔沉声道:“别开门!” 但是晚了,令柔手停在空中,里她不到几寸的门却吱呀一声自己打开。 然后令柔就措不及防的被一条通体漆黑发红的藤蔓给扯了进去。 “啊!”女人惊恐大叫一声,吓得即刻跑了出去。 丹姝即刻拔剑去救,但冲到门口,却被面前的一幕惊得说不出话来...... “什么?你是不是脑袋被抽出了毛病,这么扯的东西都能瞎想出来,你觉得谁会信?” 屋里,寒允卿一拍桌子不屑道。 讲真,要不是现在的情况不太合适,萧玉书恨不得飞起给他一脚踹出去。 他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寒允卿这个小登愣是一点也没听进去。 完全意识不到这里有问题。 “大师兄,我觉得三师兄说的有点道理。”胡先道。 寒允卿嗤笑一声:“你居然还觉得他说的对?这里穷乡僻壤的能有什么不对劲,还值得这么提防?” 时望轩反驳道:“穷乡僻壤不也还是生出了那样的怪物,你别把话说这么肯定,小心打脸。” “嘁,”寒允卿道:“这话也就你们信。” 萧玉书气的舔了下牙:“要我说的是真的呢?” 寒允卿当即大声道:“要是你说的是真的,我倒立在静心峰上跑三圈。” “玉书,快来!” 下一秒,几人的玉简便响起丹姝凝重又气息不稳的声音。 “陈学安,他是......咣当!”话说到一半没了声音,像是玉简被甩了出去。 第135章 八十岁的老东西 “别动,越动勒得会越紧,”此刻,在那间小屋底下洞穴中,陈学安对丹姝阴森道。 他整个人不复之前初见的模样,现在仿若一个怪物。 双腿已然不复存在,变成了两个藤蔓交错叠织的类似树干一样的东西,还在地里扎着根,背上、肚子上也长满了叶子,头上青筋以诡异的姿态暴突,还有细小藤蔓不断在其中蠕动,可怕至极。 他的双手全黑,十根手指伸长好几倍,同样变成了藤蔓。 而另一边,黄莺三人被绑在洞穴一边的角落,看着陈学安疯癫似的自说自话。 “哈哈哈,我马上......马上就成功了......” “感受到了......浑身......都是力量......哈哈哈......” “没人能......不会阻止我......” 他发黑的肤色加上这神秘兮兮的念叨,看的黄莺头皮发麻,再加上之前推开门看见陈学安把一个人身上的血肉生生吸干,她现在害怕居少恶心居多。 “二师姐,他到底是怎么回事?”令柔道。 丹姝细看陈学安浑身围绕的气息,心下有了猜测:“魔修。” “可是,魔物不是那藤......”黄莺正疑惑时,就见自己脚边有几根类似于什么烧焦了的东西。 “这不是之前被大师兄烧焦的藤蔓吗?怎么会出现在这儿?”她疑惑道。 但答案显而易见,这一定是陈学安拿来的。 可他用个做什么? 丹姝仔细看了眼没完全烧焦的那部分,忽然发现这并不是藤蔓。 之前行事匆忙,没顾得上观察,现在一看,她竟发现这东西好像一种东西。 人参。 但没等她细细深想,就被陈学安伸手用五指的触手拎着脖领子抓了过去。 “二师姐!”黄莺跟令柔见状,大喊一声。 丹姝被吊在空中,脚尖不沾地,陈学安算不上人的狰狞五官对着她狠狠质问道:“你,会医术,懂草药,知不知道这个东西怎么温养?” 说着他把丹姝的头强硬扭向一边的桌子上。 桌上有个类似于花盆一样的东西,里面的土里插着一段金黄的藤蔓。 丹姝只一眼便认出这是种人参。 但是她又不敢确定, 因为自己从没见过这样大的人参,眼前这明显只是一块割下来的小部分。 丹姝短暂思虑过后,摇了摇头,道:“它已经快死了。” 没想到这话一出,陈学安就跟发癫了一样,突然弓起腰身,剧烈抖动,然后他伸手将丹姝拉近了些,恶狠狠威胁道:“我不信,把它救回来,不然你跟你其他师兄师妹就等死吧!” 通过这样近的距离,丹姝清晰看到了陈学安脸上头上长出来的触手。 但古怪的是,丹姝觉得那似乎也像人参。 不过却气息浑浊不堪,全然没有吸收天地灵气而生长出来的纯净人参模样。 丹姝记得,人参遭到魔气侵染是活不下去的。 而陈学安身上的,似乎又不是这样...... “你......为何要养一个人参?这对你有什么好处?”丹姝道。 没想到这话似乎触及到了陈学安心中的某个痛点,他像是身上又出现了问题,面色痛苦的挣扎一瞬,然后一把将丹姝甩了出去。 “要不是......要不是为了长生,我才不会养这种蠢东西。”陈学安嘶哑着声音道。 黄莺蹙眉道:“你这么年轻,还能活很多年,要长生做什么?” 岂料陈学安狞笑一声,道:“年轻?哈哈哈哈,看来我是真的厉害,竟连仙人都看不出来。” “我已经八十多岁了,何谈年轻?” “什么?”黄莺三人大为震惊。 明明初见的时候,陈学安只是个三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形象。 丹姝惊讶过后,立刻明白是那个人参的问题,于是道:“所以你能变成这样,就是因为用了人参?” “也算是聪明。”陈学安道,“若不是这个好东西,我怎么能痛快活这么多年,还能当上村长,把村庄发扬壮大,取得今日的富足日子。” 令柔不解道:“人参而已,能有这么大的用处?” “无知,真是无知啊哈哈哈哈......”陈学安狂笑起来, 那样癫狂的阴寒笑声,笑的里外两拨人头皮发麻。 “三师兄,你说这老头......不会吃那个劳什子的人参吃出些毛病来了吧?”胡先在暗中蹲着,一边偷听墙角一边吐槽道。 萧玉书心道那肯定是有,一个正常的大老爷......爷爷怎么能笑出石矶娘娘的鬼畜声? “管他有没有毛病,直接打就是了,我们还要在这里蹲到什么时候?”寒允卿不耐烦道。 胡先汗颜:“大师兄,暂且先忍一忍吧,我们要等二师姐套完话才行,况且,你现在好像也不能......” 最后的话他怕寒允卿不乐意听,因此就没说出口。 寒允卿一梗,随后反驳道:“谁说的?我还有符纸呢!” “嘘——,”他声音大了些,时望轩即刻制止道,“小声些,你想搞砸吗?” 寒允卿看不得自己被时望轩用这样的语气言语,咬牙道:“你搞砸我也不会搞砸。” “哦,”时望轩不冷不热道:“你最厉害了,我还等着你在静心峰上倒立跑那三圈呢。” 寒允卿突然感到一阵胸闷气短。 第136章 双子参 洞穴里一阵又一阵令人浑身起鸡皮疙瘩的笑声,让陈学安道明了自己过往的离奇经历。 用他本人的话来讲,这是老天赐给他的仙机。 但听在萧玉书耳里,说白了就是走的狗屎运。 几十年前,陈学安真正年纪轻轻的时候,他还是个穷念书的小子,不是村长,连这里的人都不是。 陈学安是逃荒来的,跑到了山林穷乡僻壤的几个小村庄里。那时候小村庄人还很少,很穷,啥也没有,有时候连饱饭都吃不上。 比陈学安这个人还穷上几分。 但这一切的骤变发生在陈学安独自上山采药那天,因为手脚不利索,他掉下了悬崖。 音信全无了几天后,他不仅没死,还安然无恙的活着回来。 不仅回来了,还不知从哪儿学得一身农术,靠着种植药材带领村子发家致富,自己也因此被拥戴为村长,还娶了小自己十好几岁的娇妻。 但陈学安真的一个人有这样的本事吗? 当然没有。 关键就在于他掉下悬崖的那几天, 有了奇遇。 陈学安遇到了改变他平庸一生的东西。 一对修炼得道的双子参。 他当时摔下悬崖,摔到了谷底,肉体凡胎几近丧命,但却在夜间濒死之际看到了双子参发着淡黄荧光的根茎。 意识模糊的陈学安以为是神显灵 哆嗦着伸手抓住,没想到正是如此,他浑身被嗅到血腥味的双子参紧紧包裹住。 直至醒来后,陈学安恍然发觉自己身体已然全好,惊愕大喜之中,他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地下暗洞里。 身边无数根散发荧光的藤蔓根茎在自己身边缓慢蠕动,昏黄温馨的光芒充满整个洞穴,并不暗淡,反而叫陈学安看清了眼前一大一小的、长在洞中的东西。 一对金黄的、相互依偎着的人参。 一开始,陈学安怕得很,一动都不敢动。 但之后,他忽然发现,似乎这两个人参怕他怕的更多一些。 每每陈学安尝试靠近的时候,两个小人参都被吓得抱的更紧了些。 “害怕?怕把他救回去做什么?”寒允卿在外边听着,质疑道。 时望轩怀着同样的疑问对其道:“继续听,别打岔。” 里面,陈学安脸上依旧是诡异癫狂的神情,但在提及双子参时,他眼中的疯狂却少见的多了些柔和。 “它们……它们一定是老天爷给我的礼物……” 在那个洞里,陈学安逐渐摸清双子参的来历。 或许是应天时地利,才叫这方偏远贫瘠的山中孕育出了这么一对带着灵性的双子参。 双子参不知道在这里生长了多久,但陈学安听说过妖魔精怪之说,也能大概猜出眼前的两个人参约摸就是修炼几百年,得了道行开了灵智的小妖。 小妖一直窝在地下,渴了从河里吸点水,饿了从土里吃口肥,日子过得悠哉悠哉。 至于陈学安为何会出现在这里,那是因为双子参中小的那个看上了他身上的糖块。 都是养分,人参成了精,自然也想尝点甜的,然后作为交换,把陈学安从死亡边缘救了回来。 陈学安想明白眼前的两个小妖根本不会伤害自己后自己也就不怕了,反倒大着胆子尝试跟两个小妖相处。 一开始小双子参还是害怕他的靠近,可架不住陈学安掏出来一块又一块的糖,于是渐渐放下了戒心跟陈学安熟络起来。 这几天里,陈学安除了在这个底下洞穴中摸索打量,就是跟两个小人参玩,相处的十分愉快。 双子参超长的根茎会给陈学安从外面拎回一堆能吃的野菜,甚至还有鱼。 活的, 陈学安就不得不生火来烤,但他也惊奇发现,两个小人参并不是很怕火。 他觉得神奇, 自己一贯的凡人浅短见识中不晓得什么样的人参妖会连火都不怕。 陈学安震惊之余,便觉得眼前两个小妖,或许十分厉害。 在跟双子参相处的过程中,陈学安逐渐对其有了更多的了解。 就比如大的那个心智大概有十来岁,小的那个就只有六七岁的样子,常常缠着陈学安要糖吃。 但两个小人参都不会说话,想表达什么东西陈学安也明白不了,所以他教了它们一些字。 但是, 两个呆呆的小人参只学会了寥寥几个。 大的不提,小的只学会了两个。 “吃”和“糖”。 都是它内心最真挚的表达。 可是陈学安身上的糖有限,经不住小人参这样天天缠着要,于是陈学安便想用红薯做糖,但没想到在其中却不慎砍伤了自己的手,然后,陈学安第一次清晰的见到了双子参神奇法力。 它们用自己身上荧黄的光亮,将陈学安手上的伤口愈合,以致恢复如初。 陈学安被其彻底震撼到,下意识想若是能将其为己用,岂不能延年益寿,长生不老? 但眼前性情单纯无害的双子参让他有点下不了手,这段时间的相处,让一直漂泊流浪无处可归的陈学安隐约有了家的另类感觉。 可人心大多都是贪婪罪恶的,经不起利诱的考验。 在大双子参出去抓鱼给陈学安吃的时候,陈学安把小双子参拐走了。 两个小妖不懂人性,因此从未给陈学安设防,甚至在陈学安攀岩回村的时候,傻傻的小双子参还帮了他一把。 它怎么会知道自己这一把将会让自己往后陷入无止境的被索取和囚禁之中,还要日日接受陈学安的割肉之苦。 没错, 自此陈学安回到村子里后, 原本贫瘠的土地变得肥沃异常, 原本娇气的名贵药材也能在这里扎根生长。 不是陈学安有天大的本事,而是他用小双子参的身肉为自己铺了一条光明大路。 他把小双子参关在自家后院的井里,用井水给村子浇地。每日割下小双子参上的一块肉下来给自己煮茶、熬汤,滋养身体,延年益寿。 村子富裕了,家家户户人数多了,陈学安也得到想要的威望了。 几百年在地下安分生长的大双子参却没了自己相依为命的弟弟了。 因为陈学安最后活生生把小双子参吃到了肚里。 前些年,陈学安发现,自己生不出孩子了。 可能是经年折磨小人参,使自己遭到了报应。 为了延绵子嗣,也为了实现自己膝下多子的愿望,陈学安在小双子参细小如猫的哭声中将它的身体嚼烂咽下…… 七年后,陈学安的儿子六岁了。 第137章 真凶 为了庆祝儿子六岁,陈学安在村子里大办宴席,热闹非凡。 也正是在这一天,陈学安的妻子带儿子去到山林里玩,结果被苦寻弟弟无果的大双子参发现。 儿子是陈学安吃了小双子参才有的种,又是在娘胎里就用井水温养,身上处处是小双子参的气息。 因此被大双子参误认成了是自己心心念念的弟弟,伸出根茎去抓,但却把陈夫人吓坏了,抱着孩子大哭大跑,引来了村里人的保护。 大双子参又失去了它的弟弟, 但现在它的根茎知道弟弟去哪里。 于是夜黑风高,它摸进陈学安屋里,抓走了小孩子。 但很快它发现这不是自己小双子参,但陈学安的村子里处处充满了弟弟的气息。 它不知道那是用它弟弟的身体滋养出来的一方沃地,更不知道村里的孩子因为从娘胎里喝着井水长大,所以身上才有小双子参的气息。 大双子参只好一个又一个的抓孩子过来,每夜每夜都不停止。 那大雾,不是毒雾,是它无数根藤蔓沁出的泪。 可它是人参,天地生养的纯净灵物,没有毒,不会伤人,连眼泪都是安神助眠的作用。 因此村中人会在夜间睡得很死。 说到这,丹姝抓住了陈学安话中的不对。 “按你说的,人参心性单纯不会伤人,那之前追出村外被残忍杀害的大人是怎么死的。”她问道。 “哈哈哈,你问我这个?”陈学安突然瞪大了他血红的瞳仁笑道:“那自然是我干的了。” 穴里穴外,两波人无比震惊。 萧玉书放在身侧的手渐渐攥紧。 黄莺恨道:“他们碍着你什么了?你要下如此毒手?” “我也是没办法啊,”陈学安做出一副无奈的神情,道:“谁叫那个家伙只抓我村子里的孩子,不动别人村子的。” “向仙门投卷宗求助,要各个村长联名才行,那群老不死的,眼红我这个村长当的自在,死活不肯,我就只好让他们也尝尝丢孩子的滋味儿。” 丹姝强忍心中怒意,冷道:“所以,你就害死了这么多人。” 怪不得,当日沐辰测出来的是魔气,怪不得黄莺的阵法没有丝毫效果。 原来他们一早就认错了凶手。 哪知陈学安听她这话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大笑两声道:“是那些老东西害死了他们,要不是他们嫉妒我,放着我村里丢的这些孩子不管,我也不会做此举动。” “唉,要不是那个家伙在我动手的时候把孩子抢走,不然我就能把事态搞的再严重些。”陈学安遗憾道。 怎么严重? 把全村人都杀害吗? “你这个畜生!”黄莺红了眼骂道。 陈学安不怒反笑道:“原来将死之人临死前都说同样的话吗?那些孩子的爹娘被我吸干血肉的时候也这么说过。 啊,我还记得有个孩子娘跪下磕破了头求我放过她的孩子,她这头可是白磕了,那些孩子……” “孩子怎么了?”令柔不安道。 陈学安森然一笑:“都在我肚子里啊!” “这个畜……唔唔唔……”外面寒允卿被其他三人捂住了嘴,身体压着动弹不得。 虽然没有寒允卿反应那样激烈,但其他人的胸膛也在剧烈起伏。 时望轩牙关咬紧,双眼中尽是澎湃的怒火。 他想起了自己阿娘临死的时候,也曾是这样卑屈于人脚下,求人放过自己的孩子。 但依旧是惨死于魔修之手。 好恨, 时望轩好恨。 “再等等,别冲动。”萧玉书给其他人提了个醒。 眼下可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 时望轩也只好压抑心中愤懑,继续等着。 “你有这能耐,还用我们过来帮你做什么?”里面,丹姝还在套话。 或许眼下陈学安有恃无恐,对丹姝的问话也毫不隐瞒,他指了指面前只剩下一小块的大双子参的残块,冷笑道:“还不是因为、因为它们,自从吃下小的后我每每碰到大的,身体就剧痛无比,只能像草木一样靠汲取土地养分来维持身体,土地养分不够了,便是牲畜的血肉,再然后就是人的血肉,可没想到我却变成了这副鬼样子!” 丹姝道:“所以,你要我把它养活,是为了吃下去,期望以此来解决身体痛苦是吗?” 闻言,陈学安看了她一眼道:“你算是个聪明的。” “我有如此神力,怎能会被这东西困扰?我就该......” “你就该死!” 在陈学安又自说自话的时候,洞穴外面忽的响起萧玉书冷如寒窖的声音。 随后,不等陈学安反应,就听“咚”的一声巨响,洞穴四面八方忽然被炸开,外面是萧玉书事先准备好的一圈熊熊大火。 烟雾缭绕之中,沐辰几剑下去解开丹姝三人的束缚。 “哈哈哈,好好好,你们居然发现了。”陈学安挥开面前遮挡视线的烟雾,面对眼前这么多人,他一点也不害怕,反而兴奋道:“我不去找你们你们反倒上赶着来送死。” 萧玉书带着方才得知真相后的满腔怒火,冷道:“谁死还不一定呢。” 话落,他便冲上前去跟陈学安打了起来。 陈学安见此,嘲讽道:“不自量力,你们连那个傻的都打得这么费力,你一人过来就是自寻死路。” 呵, 那可不一定。 萧玉书从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情。 他就赌,赌像陈学安这种副本小boss智商不会那么高。 事实证明,萧玉书终于摸对了一次原作者的想法。 陈学安直到跟萧玉书打出去好远后,才恍然惊觉,萧玉书全程打斗中只挡不攻,根本没有恋战的意思。 只是引导着自己去追, 这一追,陈学安不知不觉中就追到了那处悬崖边上。 “还记得这是哪儿吗?”萧玉书持剑一人立于悬崖边缘,眸色冰冷道。 陈学安怎么会不记得? 那是改变他命运的地方, 而且, 陈学安的身体又开始不受控制的躁动起来。 疼痛难忍。 察觉到不对,他转身就想往回跑,可没跑出去几步,陈学安整个人连同身上的枝叶就嘭的一声,狠狠撞到了一个屏障上。 “什么东西!”陈学安吃痛大叫,结果一抬头就看见了一个巨大的、带着金色纹路的超大阵法,正好将陈学安一个人关在了里面。 察觉到自己中计,陈学安冲萧玉书狠道:“你!” 你什么你? 当哥真傻到跟你硬碰硬去? 萧玉书可是一早就计划了个完全,要不然这一路上怎么只有他独自一人跟陈学安硬碰硬呢? 当然不是因为不怕死啦。 “师兄,村民们都疏散到山脚下去了。”时望轩跟胡先迟一步赶到,身边是端着阵法盘的黄莺。 看见被困在阵法里的陈学安,时望轩眼中闪过深深的嫌恶。 “玉书,”丹姝神情凝重,捧着大双子参的残躯赶过来,“它还有一息尚存,可救。” “但要让我带回宗门,找师尊才行。”她道。 第138章 他的真面目 丹姝的意思萧玉书心里清楚,但是...... 眼前的陈学安,火烧烧不死,水淹不现实。 就连阵法也不一定能困住他多少时间,萧玉书只能趁他没彻底疯到六亲不认的时候叫其他人把村民撤离,并叫沐辰跟寒允卿守在山脚以备不时之需。 这下,连萧玉书也没了好办法。 可若是现在再思考这些,已经没了时间。 而且...... 萧玉书偷偷看了眼时望轩, 若他记得不错,这次剧情里那个掳走时望轩的魔修想必就是陈学安了。 不走正道、修炼歪道、走火入魔也算魔。 短暂思考过后,虽然萧玉书心里纠结,但面上他还是对丹姝道:“你们都走,我和时望轩留在这里。” 这个主意听在其他人耳朵里可谓是烂到了极点。 黄莺以为自己听错了,瞪大了眼睛道:“三师兄,你在开玩笑吗?” 丹姝和令柔也一同投以不解的目光。 萧玉书对上时望轩疑惑的目光,不慌不忙道:“没开玩笑,我自有办法,你们先走一步,我和时望轩随后跟上。” 丹姝犹豫道:“你们......” 萧玉书语气不容反驳道:“师尊下山前曾给了我几件法器,对付他足够了。” 听此,黄莺和令柔才堪堪松下一口气。 时望轩没有什么意见,只觉得萧玉书这样做很合理。 危险时候,让丹姝三个弱女子先行离开无疑是最正确的。 于是他也劝道:“师姐,你们先走,师兄有把握,我们不会有事的。” 嗯, 世事难料, 你马上就要有事了。 站在时望轩身边的萧玉书听他这么信任自己忽然有些许的心虚。 在丹姝再三叮嘱萧玉书让他们早点解决完早点回去后,她带着黄莺和令柔快速撤离。 黄莺走后,阵法没了支撑,开始摇摇欲坠起来。 里面的陈学安感受到了阵法的虚晃,阴笑道:“等我出来,我定要你们死无葬身之地。” 嗯, 一会儿你也得出事, 我说的。 “师兄,那我们现在......”听着陈学安的嚣张发话,想起他那些畜生行径,时望轩恨自己没有那个能力亲手将其灭杀。 眼下,他还只能依靠萧玉书的法器。 可萧玉书哪儿来的法器? 除了挽酝之前留给他用作防御的那条项链,萧玉书身上似乎真的没有别的什么牛逼哄哄的法器可用。 两个长老给他的东西无外乎是小锦囊里堆积成山的保命丹药和符纸罢了。 更何况...... “师兄?”见萧玉书不说话,时望轩疑惑道。 嘶—— 萧玉书现在有点牙疼, 他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像原书那样把时望轩无情抛下丢给陈学安这个魔修伤害。 “师兄?你怎么......” “嘭!” 在萧玉书心中因为不忍而犹豫之中,陈学安也趁这个空档成功击破阵法,冲了出来。 他双手已然被侵蚀成了带着变异指甲的尖刺藤蔓,猩红着眼睛朝两人直直冲来。 见此,萧玉书只好手往时望轩后领一拽,拎着他大跳躲开。 “师兄,他出来了,我们要抓紧解决他。”时望轩皱眉道。 人物说错了, 我得抓紧解决你。 躲避了几次攻击后,萧玉书终于在心里给自己打了一剂毒心针。 他利用惯性,将陈学安引导着、一脚踹到了悬崖底下。 “你给我等着!” 陈学安掉下去的那一瞬间发出愤怒吼声。 “师兄,他掉下去了,你的法器呢?”时望轩站在悬崖边朝下看了眼,随后向跟自己并肩站着的萧玉书问道。 看着时望轩眼中的澄澈和不设防的信任,萧玉书冷下了脸色。 “没有法器。”他沉声道。 时望轩神情一怔,很明显没有想到萧玉书会这么说。 “那......” “时望轩。”在时望轩愣神之际,萧玉书忽然一手搭在了他的肩上,并用一种毫无温度的话叫了声他的名字。 时望轩被萧玉书莫名的举动弄得云里雾里,不知所意。 脚边再多半步便出了悬崖,掉下去便是陈学安的疯狂复仇,毫无疑问是死路一条。 虽然时望轩知道自己不会傻到跳下去自寻死路,可看到萧玉书这番举动,他的心里还是下意识生出了隐隐惊慌。 “你知道自己为何在折云峰上受尽欺凌吗?”萧玉书定定看着他道。 时望轩不知他为何会问这个,垂在身侧的手指不由自主的屈伸。 他道:“不、不知道......” 虽是这么说,但时望轩心里有自己的答案。 大概是资质太差、太弱、师尊对自己不管不顾吧。 可萧玉书仿佛听到他的心声一样,上前一步,将两人的距离拉近到一个呼吸可闻的地步。 时望轩耳边,响起萧玉书寒凉的答案:“因为你太软了。” “人善任人欺,人软任人踏。你这样的人,怎么配做师尊的弟子?” 一句话, 让萧玉书心中哐哐用头撞大墙, 更是让时望轩整个人如坠冰窟。 然而不等时望轩做出什么回应,下一秒,他就感觉到自己肩上的手一紧。 随后, 萧玉书心一狠,将时望轩退了下去。 整个人被强烈的失重感包围的时候,时望轩不可置信的瞪大了双眼。 眼中倒映着萧玉书冷漠的面庞, 以及, 那种蔑视的神情。 这种眼神以前从来都是时望轩在其他弟子眼中见到。 如今还是第一次从萧玉书眼中看见。 以往那些事情, 疗伤,暖玉,维护,剥鸡蛋, 难道都是虚情假意的吗? 都是装出来的吗? 都是为了这一刻将他推下去的吗? 怪不得刚才要留下自己,原来是在等这个机会。 想要用此来除掉自己这个在萧玉书眼中不配做挽酝弟子的废物。 此刻,时望轩忽的发觉,原来自己这个师兄,竟然是这般厌恶自己。 而自己此前,竟一直没有察觉到,甚至还傻乎乎认为萧玉书以往的那些举动是对自己的好。 现在,时望轩心里念着的、萧玉书以往对自己的好,全在他转身离开的那一瞬间烟消云散。 取而代之的,是满心绝望和恨意。 可是已经晚了, 带着被欺骗的愤懑,时望轩整个人落入了悬崖底下...... 天苍苍,野茫茫,炮灰师兄心抓狂。 萧玉书在赶往山脚跟其他人汇合的路上,心里把时望轩祖上十八代挨个上了柱香,把原小说作者满门九族挨个输出了一遍。 我勒个dor,这下男主跟自己的梁子不就彻底结下了嘛。 彻底得罪了呀! 把人推下去的那一瞬间,萧玉书甚至都想好到男主黑化报复的时候,自己从头到脚各个部位要喂哪个品种的赖皮蛇了。 老天保佑, 千万不要喂屌丝蛇, 要吃也得被牛逼哄哄的眼镜蛇王吃。 看在萧玉书一声行善积德不偷不抢不嫖不赌的份上, 最起码得叫他死的有尊严些。 第139章 青春没有售价 然后他转念一想,死都死了,要什么尊严。 萧玉书跑着跑着,脑海里开始天马行空起来。 虽然知道时望轩不会死,还会在魔修口中意外得知自己身上有魔族血脉的秘密,但是…… 但是…… 萧玉书回想方才陈学安那个狰狞模样,还有掉下去时放出的狠话。 哪怕悬崖底下因为是双子参的诞生地,会在一定程度上削弱陈学安的能力。 可他也知道时望轩也没多大点能耐啊! 少不了一通胖揍,小不了一顿苦头。 小卡拉米一样的练气,没有剑,没有多少功夫底子。 萧玉书简直都不敢想时望轩到底经历了什么才把陈学安这个木头人搞定的。 难道是原作者给走的后门儿吗? “轰隆隆!” 正这么想着,萧玉书身后突然响起一声巨响,随即脚下地面一阵地动山摇。 仿佛地震似的,他扶着树摇摇晃晃才勉强站稳。 回头一看,萧玉书愕然发现身后的悬崖不仅断裂开来,其中更是迸发出了陈学安人不似人妖不似妖的一声怒吼。 听得萧玉书心里一个咯噔,忍不住为时望轩捏了把老汗。 时望轩会怎么样? 萧玉书忍不住想。 但随即他就咬咬牙一狠心转身继续离开这里。 不管怎么样,反正不会死。 此刻,萧玉书左肩上突然出现一个仗着黑蝙蝠翅膀和长尾巴手拿叉子头长角的小恶魔。 小恶魔用自己的小叉子恨铁不成钢的戳了戳萧玉书的脑瓜子。 “拜托,人家可是男主,能有啥事啊?” 萧玉沉默之中,他右肩上又出现了另一个头顶光环长着天使翅膀的小天使。 小天使神情悲悯仿若小菩萨。 “可是他好弱呀,根本没有反抗的能力。” 小恶魔不屑道:“再弱再笨再惨也是男主,天道不会让男主狗带,你个白切鸡瞎操什么心?” 小天使不恼不怒,双手合十,声音空灵若天籁之音:“阿弥陀佛,他是你推下去的。” 小恶魔恨不得拿自己只够插小蛋糕吃的叉子插他脑门上:“是诚心的吗?是故意的吗?那不都是剧情?那不都是系统?” 抓住小恶魔的话,小天使睁开他金色的卡姿兰大眼睛回怼道:“又不是没有能躲过系统的机会。” 这话让萧玉书眼前一亮, 他左右手上下一拍, 对啊! 他有小黑面具啊! 见萧玉书隐隐动摇,马上就要偏向小天使,小恶魔赶紧用他两只还没萧玉书智齿大的小手把住萧玉书的脸,劝道:“别听他的,忘了8哥的话了吗?” “它会把你剥皮活烤的!” 这话成功让萧玉书犹豫了一下,随后小恶魔“嗷”的一声,被小天使一脚飞踹了出去。 接着就见他优雅整理自己歪了的光圈,慢条斯理道:“别听那个黑皮蛋的,遵循内心吧,少年。” 这下,萧玉书算是下了决心。 他掏黑面具的手散发出了铠甲勇士拿变身器的英雄气势。 稍作伪装之后,萧玉书猛回头。 抬腿, 狂奔。 青春没有售价,系统一边去吧, 吾儿莫怕,为父来啦! 第140章 想我没啊 此时此刻,时望轩正在面临他牛逼哄哄的挂逼人生中第一个生死转折点。 可以说这是每个少年废柴男主成长路上的第一个龙门。 跃过去, 成龙蛋, 跃不过去, 要完蛋。 但显然主人公时望轩对此并不知情,不仅不知情,连蛋壳还差点在被萧玉书推下来的时候摔碎。 好在时望轩命好, 人没碎, 腿断了一条。 看着自己左腿异常弯曲明显骨折的形状,时望轩来不及原地痛苦,只能带着疼出的一身冷汗在原地撑着石壁艰难站起。 现在不是他恨谁怨谁,更不是顾及伤口的时候。 时望轩记得陈学安就在这里, 带着杀气凶恶,准备杀了他们, 杀了自己。 他不能在这里干等死! 不能让萧玉书的阴谋得逞。 时望轩要想办法活下去。 但眼下他因为措不及防被摔得七荤八素的身体此刻剧痛无比,而陈学安的能耐他知道。 不是自己一个连武器都没有的炼气可以抵抗的。 所以时望轩挣扎着拖动着身体想极力隐藏自己去寻找一个躲避之处。 可他还是太天真, 不知道陈学安现在的能耐足以让其觉察到自己所处的悬崖底下方圆十里内发生的事情。 上方掉了个人下来,他早有所察。 “哈哈哈哈,老天都在帮我,”陈学安从时望轩面前的坑底废土中,弓着腰身,一步一步缓慢走来。 他甚至都不用看,光凭气味就能感知到时望轩此刻躲在哪块草丛中。 陈学安双眼暴突,好像快要瞪出来什么似的,对面前时望轩藏身的灌木丛中嘶哑道:“你......我闻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 “好恶心......又......” “好香......” 可惜陈学安好像连喉咙里也生了根茎,话说不清楚,嘶哑不明,时望轩根本没有听清他说了什么,只是在意识到自己被发现的时候慌忙抓起了手边锋利的石块,以备接下来的危险。 但陈学安嗅着空气中那股奇怪的味道,越细究,越发现这种味道似乎就出自于面前人的身上。 而此刻,时望轩骨折的小腿处,有道被尖石划伤的伤口,流出的血将裤脚浸湿了一大片。 不过精神高度紧绷中的时望轩对此浑然未觉, 因为面前,层层草丛之外的陈学安正在朝自己步步逼近。 “出来!”陈学安恶狠狠道。 时望轩手中石块握紧,但依旧未动。 “给我滚出来!不然我杀了你!”陈学安渐渐暴躁起来。 他身上从皮肉里长出的根茎藤蔓开始伸长摆动起来,仿佛下一秒就要朝时望轩袭来。 “我让你出来......”陈学安终于按耐不住身体中那团躁动,伸手化藤朝面前时望轩所在的草丛狠狠抽去。 他周围的空气因为这一下被抽出了一道犀利的风声,这一下时望轩若是被打到,一定会被重重抽飞,倒地吐血。 “啪!” 藤蔓掠过草丛,将其拦腰抽断一大片,然后重重鞭打在后面的石壁上。 但, 露出来的草丛中,却没有了时望轩的影子。 陈学安看着面前出乎自己预料的一幕,愣在了原地。 他身后的一处因为地面凹陷而产生的大坑中,时望轩身体贴着坑面瘫坐在地上,带着劫后余生的惊愕,胸膛正一上一下剧烈起伏喘着气。 而这大坑之中,不止他一个人的粗重喘息声。 要不是怕整出点什么动静怕外面的木头人发现,萧玉书胸膛的起伏程度可能会比时望轩还大。 妈的, 险些没跑死他。 也得亏这是修真世界,得亏萧玉书反应机敏,得亏...... 算了, 他没劲儿做这些乱七八糟的心理活动了。 反正萧玉书无比庆幸原装货的勤奋努力,让他能够在高速降落的时候不但没有脸着地还能及时拐弯把时望轩从危险时机掳走。 而且还没有被陈学安发现。 险之又险。 时望轩缓过劲来后,缓缓偏头看了眼身边并不该出现这里的人,心中无比震惊过后,他深吸一口气平复呼吸,道:“你......你怎么在这儿?” 还救了他。 萧玉书穿着自己匆忙换好的一身黑衣,戴着时望轩熟悉的黑皮面具,薄唇下的喉结动了动。 然后他呲牙咧嘴一笑:“想我了没啊?” 这种紧张危险的关头,也就萧玉书还能抽出心思来整这不着调的一套。 但是, 如今这般险境,遭遇暗害、浑身剧痛不止的时望轩听到他这样一句,非但没恼没急,反倒有种下意识的心安。 时望轩没说话,只安静别过头,眼睛无神盯着面前一堆石子废土。 黑面人的话, ‘想我了没啊?’ 大概、可能...... 反正现在, 时望轩知道自己心里应该是想的。 这几天时间并不长,但经历的事情却不少,匆匆忙忙间,每每时望轩看到黄莺几人熟悉亲密的说笑打闹时,他都会想起折云峰上,那个说话做事吊儿郎当的人。 第141章 莫非傻了不成 但是, “想你做什么,我才不想。”时望轩说违心话的时候,语气非常生硬。 但他这话听在萧玉书耳朵里,让一颗热情洋溢的老父亲之心碎了一地。 “你这个小兔崽子,不识好......哎?你腿怎么了?”萧玉书气话说到一半,余光一瞥忽然看到了时望轩断掉的那条小腿。 因为骨折而凸起的腿骨呈现诡异的弯折形状,看的萧玉书心惊。 萧玉书不说还好,一说,时望轩腿上那种锥心的痛感顿时又清晰的充斥了全身,痛的他额头生汗,指甲抠进了泥里。 尽管疼的时望轩脸色发白,但是对上萧玉书担忧的目光,他短暂沉默后还是忍着疼道:“没事,摔了一下,骨折了。” 时望轩轻描淡写的摔了一下, 让萧玉书的心里钝痛了一下。 是他干的。 再看时望轩脸上刻意装出来的无事模样,萧玉书不由得蹙起了眉。 血流成这样,腿都变形了, 怎么没会不疼? 这小子是觉得自己身体的颤抖萧玉书察觉不出来吗? “别动,我看看。”萧玉书轻声道。 闻言,时望轩不自觉的把腿往回缩了缩,可这一动,又让伤口牵扯的更疼了几分。 “嘶——”他唇缝中露出了一丝痛呼。 萧玉书见状,有点心急道:“都说了让你别动,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听话呢?” 不是不听话...... 时望轩以前在他们那个小村子里,是整个村子中最乖的孩子, 最听娘的话了, 唯一不听话的时候,就是挨了打,骗自己娘说是自己挠的。 而现在, 时望轩面对萧玉书,不知怎的,他只想背过身去,把自己的身上的狼狈、伤口,还有泛红的双眼窝藏起来,不想让对方看见。 可惜,萧玉书不知他心里所想。 更没心思从时望轩脸上揣摩他心里那点小九九。 对于小孩子这样别扭的闭口不言和逃避,萧玉书自有他的一套着急上火。 “腿别缩别动别挣扎,我看看。” 萧玉书压着嗓子说完,不等时望轩拒绝,自己上手用那把墨绿弯刀小心翼翼去割他血糊刺啦的裤脚。 这把刀是之前青云给自己的赔礼,一开始萧玉书只觉得酷,心里喜欢便留了下来,没想到在这里恰好派上了用场。 时望轩见过自己的佩剑,要是萧玉书现在用出来,等同于暴露自己的身份。 哪有人把别人羞辱一顿推下悬崖后又巴儿巴儿跑过来拼命相救一阵嘘寒问暖的? 叫旁人看了定说是神经病。 萧玉书不是神经病,他又不傻,知道马甲这种东西要装就得装的天衣无缝些。 因此,目前,最起码, 没有别的紧急情况下,这把酷炫的大弯刀就成了萧玉书另一个身份的代表武器。 时望轩还是第一次见到萧玉书这把兵器,疼痛中他分出力气问道:“这是什么?” 萧玉书正闷着头小心给他做衣肉分离,想着要把时望轩错位的骨头接过去,不然就算用了丹药骨头也得长歪。 对于他的话,萧玉书头也不抬,只道:“刀啊,酷不酷?帅不帅?祖传的。” 说话中,萧玉书不小心手抖,扯到了时望轩的伤口,痛的他浑身一个痉挛。 “哎呀,对不住,对不住,呼——呼——呼——”吓得萧玉书赶紧吹气,企图让时望轩减少些疼痛。 时望轩确实疼的厉害,但是萧玉书闷头撅嘴呼呼吹气的动作又着实有点莫名的滑稽,于是他五官扭曲着,笑出了声。 “哈......” 这声音虽然有点因为剧痛而变的沙哑,但萧玉书离他这么近可是实打实听到了。 他一个稀奇抬头,疑惑道:“你哈个球儿啊哈?”你没事儿吧? 要不是就目前来看时望轩言行举止都没什么出格的异常,萧玉书都以为自己这一推,把男主的脑袋给摔出了个好歹。 前有折云峰上寒允卿被挽酝打吐血笑出声,后有悬崖下边时望轩摔断了腿哈哈哈。 这都啥人啊? 现在修仙小说里流行这个蛇精病人设吗? 萧玉书不理解,但大为震撼。 出于谨慎,他还是伸出两根手指头在时望轩面前晃了晃,问道:“这是什么?” 虽然不知道萧玉书这是整的哪出,但时望轩还是老实道:“二。” 萧玉书一听,心道坏了。 坏了坏了坏了, 真傻了。 “二个头啊?这分明是手啊。”他愁道。 时望轩:“......” 第142章 谜一样的沉默 “来,咬住这个,我给你把骨头接好,有点疼,你可忍着点。”萧玉书愁完,给时望轩捡了根棍子给他。 时望轩接过乖巧咬住,然后就见萧玉书静了下做了个心理准备后,两手上下一个用力。 “唔!” 伴随一阵剧痛过后,时望轩疼出了一后背的汗,牙齿也用力咬进了木头里。 听着时望轩的呻吟,萧玉书心里也急,因此他在接完腿骨后动作麻利的掏出丹药、拔出木棍,快速给时望轩塞进了嘴里。 疗伤的丹药时望轩之前在萧玉书那里吃过,对于神奇的愈合效果他并不奇怪,随着喉口咽下的暖流涌入腿上,时望轩身上那种锥心刺骨的痛楚也渐渐消退。 “好了,现在没事了吧?” 萧玉书眼睁睁看着时望轩小腿处的骨头重新再生愈合,直至再无半点受伤痕迹后这才长舒一口气放下心道。 “嗯,没事了。”时望轩活动了下腿,应和道。 不对,还有事。 萧玉书差点忘了两人坑外的那个陈学安。 这玩儿楞可是个潜在的巨大威胁,他现下可不知道该怎么解决。 来的时候光顾着想看看时望轩是死是活,没顾得上思考怎么解决这个木头人。 而且,萧玉书还得保持原剧情的标准。 嗯...... 最起码这段剧情对于时望轩应有的收获他得保证有。 不过, 萧玉书悄咪咪从坑里探出了头,小心翼翼往外面看了一眼。 他纳闷儿自己给时望轩治腿的空档,那陈学安在外面怎么没声儿了呢? 探头一看,萧玉书居然发现远处前面背对他们的陈学安正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不仅不动,站立姿势还极为怪异。 陈学安明明是弓着腰,弯的跟个虾米似的,但头却是朝天高高昂起。 萧玉书仔细一看,看出了端倪。 只见陈学安七窍之中,冒出了一根根纤细的枝丫,在微风吹拂下微微摇动。 很嫩,很绿。 像是发芽了。 再加上头顶上那轮金黄的太阳, 虽然有点不合理,但萧玉书还是在心里得出了个结论: 他不会在进行光合作用吧? 萧玉书想的入迷,嘴上不自觉的说了出来,旁边便露出来个小脑袋。 时望轩听不懂萧玉书在低声念叨啥,于是也跟着探出头道:“什么是光合作用?” 见男主好奇,萧玉书连忙道:“大人的事小孩别问,下去。”然后伸手把他的头摁了下去。 时望轩又被摁了回去,随后萧玉书也缩回头跟他排排坐在了一起。 在萧玉书思索该怎么对付陈学安以至于不说话没空搭理人的时候,旁边时望轩目光一瞥,看到了他那把墨绿弯刀。 然后带着好奇,时望轩趁萧玉书不注意,偷偷拿在手里观察了起来。 这把刀分量很足,很重,时望轩拿起来的时候沉甸甸的。刀刃部分有一条胳膊那么长,刀柄上通体布满蛇鳞一样的东西,上面还镶嵌着一个颜色比较浅的宝石。 半大孩子对这种东西没什么危不危险的概念,觉着好奇便伸手去摸。 这一幕正好被萧玉书扭头看见,顿时大惊失色道:“别动!” 时望轩被吓了一跳,偏头看他,手顿在半空没敢再动。 萧玉书见状赶紧从他手上把刀小心拿了回去,到了自己手里后他才堪堪松了一口气。 并伸手朝时望轩脑门上炫了一巴掌。 “啪!” “嗷!”时望轩吃痛的双手捂住脑门,被打的有点懵。 “不就摸一下,你打我干嘛?” 萧玉书看时望轩仿佛在看自己那个二世祖弟弟,他气道:“给你皮的,有毒知不知道?” 时望轩先是一愣,后又下意识反驳道:“我当然不知道啊,之前又没见你用过。” 萧玉书道:“现在你见到了,看好了,这个绿不拉几的东西不能碰,碰了刀刃上就有毒了。” 他指着方才时望轩想碰的那个绿晶科普道。 时望轩“哦”了一声,然后就不说话了。 “哦哦哦,哦啥哦,下次不认识的东西千万别乱碰,记住了没?”萧玉书教育道。 时望轩道:“记住了。” “你怎么会在这儿?”他又问道。 这萧玉书还真不好回答他,总不能告诉时望轩自己把他推下去后心里头过意不去想回来找他嘘寒问暖吧。 傻子才会信。 “咳咳,这个嘛……”萧玉书清了清嗓,尾音拉长道,“你真想知道啊?” “嗯。”时望轩确实很想知道,双眸一直盯紧了萧玉书瞧。 “当然是因为……” 然后萧玉书两手一摊,嬉皮笑脸道:“天空一声巨响,帅哥闪亮登场。” 时望轩彻底陷入了谜一样的沉默。 他就知道这种正经事在不正经的人身上得不到正经的答案。 见时望轩被自己逗得闭上了嘴不再问这些无关紧要的问题,萧玉书也就放心了,一手在时望轩的小脑顶上拍了拍,道:“行了,别的少问,现在我们先想办法出去。” 哪知时望轩却道:“外面那个木头人你打得过吗?” 嗯…… 那还用说? 肯定打不过。 萧玉书两手一摊:“我要是能打得过,现在在这坑里待着的就是他了。” 时望轩一听,思考了下,然后耿直的问了他这么一个问题:“你不是说你很厉害吗?连折云峰长老都不在话下……” 纳尼? 挽酝? 打住! 闭嘴! 岂有此理! 萧玉书一把捂住时望轩语出惊人的嘴,一张老脸羞臊道:“这话是你说的,我可没说过。” 以下犯上,给他多big胆儿他也不敢啊! 时望轩虽然被捂住了嘴,但是一双清澈的眸子里,很明显映射出戏谑的目光。 萧玉书一看便知他在笑话自己之前吹出去的那点牛皮。 正尴尬之际,两人忽的听见外面僵住的陈学安又有了动静。 “嗬……嗬……” “嘶……啊啊啊!” 这声音十分刺耳,还越来越大,听起来就很…… 难受, 坑里两人听了不约而同的皱起了眉头。 要非让萧玉书找个什么话来形容这种古怪声音的话,那就是小时候坐在第一排听见值日生用指甲刮黑板,就是这个刺耳的声音。 萧玉书都不知道这么个高难度的声音是怎么从陈学安嘴里发出来的。 但是没一会儿,这个声音便戛然而止。 没了。 因着好奇,他跟时望轩双双同步向上伸出头看去。 正好跟趴在坑外向下看去的满面暴突青筋血红双眼的陈学安来了个四眼对二眼。 三人的距离仅有不到两寸,两人甚至能清楚闻到陈学安身上散发出来的腐朽的恶臭。 陈学安嘴角朝后咧去,用枯哑的嗓音阴恻恻笑道:“在这儿啊。” 第143章 好哥们儿间的信任 这视觉冲击属实有点大, 萧玉书在短暂大脑空白后,然后抿紧嘴一拳狠狠抡到了陈学安面门上。 “吃我一拳!”他道。 “啊,该死!” 趁着陈学安捂脸吃痛之际,萧玉书拉着时望轩大喊一声:“快跑啊!” 然后两人当即上演了一场他们夺命逃他疯狂猛追的戏码。 “他、他追上来了!” 时望轩被萧玉书拽着一路狂奔,在悬崖底下的大片荒地上跑出了相当远的一段距离,在被拉着逃跑的空档,他还回头扫了眼后面,结果发现陈学安居然在两人后面紧追不舍。 被他这么一提醒,萧玉书也回头快速瞅了一眼。 这一瞅,给萧玉书吓了一个激灵。 他忘了是哪国的恐怖片里会经常出现四肢着地脑壳翻转朝上还能在地上墙上爬恁老快的鬼了。 反正现在陈学安是这样式儿的。 再加上他身上那一堆跟炸毛海胆一样的枝丫, 在地上爬的飞起。 萧玉书刚才还纳闷儿他们俩跑这么快怎么还能被陈学安一个行动不便的老头追上, 敢情后面那个是四驱的, 俩轱辘怎么也跑不过四个轱辘。 萧玉书顿时有点心里发麻,但麻归麻,脚还是不能麻,大脑也得保持清醒。 于是他脑仁儿高速旋转,在疯狂复盘全书整个剧情后,萧玉书琢磨出了个不靠谱,但不靠谱也得靠谱的法子出来。 “时望轩!”萧玉书奔跑中,喊了他一句。 时望轩下意识应道:“怎么了?” 萧玉书咽了下口水道:“你相信我吗?” “不信。”时望轩这回答真真是斩钉截铁,给萧玉书整了个满脸难以置信。 咱哥儿俩都这患难之交了, 你这小兔崽子连介么点信任都没有? “你要做什么?”虽然下意识觉得以黑面这个不着调的性子应该不会做什么好事,但时望轩还是问了一嘴。 萧玉书跑久了有点气喘,他急匆匆道:“咱们赌一把成不成?” 赌他对原书剧情没有记错, 没错的话萧玉书就知道今天这段狗屎一样的剧情点该怎么过了。 时望轩这会儿体力也隐隐有了跟不上之势,道:“怎么赌?你、你长话短说。” “你只管照我说的话做就行。”萧玉书说着,空着的手扶上了自己腰间的那把刀...... 陈学安现在的状况很难说, 好似自己一个躯壳里生了两个意识,一个是他自己的,另一个不知是谁的。 现在这另一个意识在他脑海里不断悲鸣,还频频试图取代陈学安掌控他的身体。 陈学安想要回身体的主导权,就必须跟另一个意识做争斗。 可越是挣扎,他体内越是发生变异。 而现在,他整个人从头到脚都没有了人的样子。 用现代的话来说就好像某联盟里面的树人, 格鲁特。 格鲁特还可爱些,陈学安是纯惊悚。 还他妈发癫。 “滚......滚出来!”陈学安喉咙里发出火车嗡鸣一样的声音,在萧玉书跟时望轩躲进面前的狭窄山谷中后,他因为身体形状缘故追不进去,暴躁之际用身上的藤蔓疯狂在峡谷外缘抽打。 “啪!” “啪!” “啪!” 一鞭又一鞭下去,峡谷口渐渐被他抽裂,陈学安追上去只是时间问题。 陈学安一开始并没有打算在萧玉书两人身上浪费时间,他本一心想着回去找残存的大双子参,但没想到体内居然还留有一丝小双子参的意识,时时刻刻给自己捣乱。 这让他痛苦万分, 可在时望轩掉下来的时候,陈学安忽的从他身上发觉一丝气息,越是靠近,他体内的小双子参越是焦躁不安。 这个发现无疑对陈学安来说是极为有益的, 因此他必须要抓住时望轩。 “啪!” 又是一鞭狠狠抽下,面前的峡谷终于被他抽出一道裂缝出来,紧接着便是拓宽的一道裂口。 石块脱落,烟尘四散之中,陈学安刚想一脚踏入,却没想到迎面朝自己冲来一个人。 想都不想,陈学安下意识挥藤抽开,但没想到在那人挨打之际,皮肉绽开之中,那股他熟悉的、一直追求的、令自己意识清醒的香甜气息扑面而来。 几乎是在那人受伤的同时,陈学安分出触手抓住了他。 时望轩挨了一下,正痛着,又被藤蔓勒紧身体送到了陈学安面前。 “是你啊,你居然还敢送上门来。”陈学安狞笑着,嗅着时望轩胸前不断往外沁出的血,枯如老树皮的脸上露出了陶醉贪婪的笑容。 “你的血......可是个好东西啊!”他痴迷道。 说着,陈学安忍不住又用一根手指长出的藤蔓猛地刺进了时望轩的肩中,狠狠的吸了一口血。 “嘶......”时望轩痛的眉头拧成了川字,可想到黑面的话,虽然他并不完全相信,但眼下他也只能硬着头皮硬忍着。 在被吸了好几口血之后,时望轩开始感到头脑发昏,浑身发冷。 就在他感觉自己快撑不住,打算按照约定喊萧玉书出来的时候,变故却在此刻发声。 只见原本吸着时望轩的血,一脸享受的陈学安却不知怎的,突然浑身一僵,然后瞳孔猛缩,紧接着是浑身不受控制的痉挛颤抖起来。 颤抖的幅度很大,连带着被他吊在空中的时望轩也跟着不受控制的摇摆着,好不晕乎。 虽然难受,但时望轩心里清楚,大概是黑面跟他赌对了。 只见陈学安五官突然扭曲在一起,皱巴中张口吐出来一大摊黑乎浓稠还散发着恶臭的血。 “你......你居然是......呕......”他从嘴里零碎喷出这几个不着逻辑的字后,浑身一软跪倒在地,然后身上藤蔓猛地一甩,像是甩什么恶心东西似的,把时望轩狠狠朝一边甩去。 幸好萧玉书在隐蔽处拿刀密切关注着前方的动静,高度集中的注意力叫他在第一时间就闪身出去稳稳当当接住时望轩,然后他手脚麻利的给时望轩嘴里塞了个丹药。 “没事吧?”萧玉书紧张道。 “唔唔唔。”手,手拿开,你捂着我,我怎么说话? 时望轩指着萧玉书的手给了他一个眼神。 但很明显萧玉书没领会到,反而还紧张兮兮的关注着陈学安的异常状况。 面前的场景可谓是好不惊悚, 陈学安活像是精神分裂似的,神情一会儿疯癫大笑,一会儿悲伤痛苦,一会儿愤怒大吼。 仿佛身体里有人在打架。 第144章 肮脏血统 这要是搁现代,早被萧玉书一个“喂,120吗?”送到精神病院去了。 “唔......噗哈,他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的血怎么了?”在药的效力下,时望轩好不容易恢复力气,把萧玉书捂着嘴的手扒拉了下来,疑惑道。 萧玉书想都不想,道:“这你看不出来吗?当然是有毒了。” “怎么可能?”时望轩哪里知道自己身体是怎么回事,自然对萧玉书的话不敢置信。 但萧玉书很清楚, 虽然时望轩具体身世在原书中描述并不是太清楚,但关于血脉的问题在后期可是有不小的篇幅。 同体, 也就是说时望轩作为男主,小说作者给他的最大优势就是可以仙修魔修一同进行,而且丝毫没有副作用。 这可是一个最大的金手指。 这种血脉自然是遗传的父母,一方仙修,一方魔修,但具体关于时望轩亲生父母这个问题,请恕萧玉书不知道。 因为这尼玛是那该死的小说作者没填的一个大坑。 至于陈学安眼下的状况,萧玉书不难猜出这应该是被时望轩的血给克制到了。 如今的陈学安,说白了也算是修者,但修者分为好坏正邪,他吃了小妖,吸了人血,作恶多端,在法则上就被定为了魔修。 时望轩的同体血脉在某种意义上来讲属于魔界最尊贵的血统,千百年来无一例的那种,因此陈学安本人觉得香,觉得大补。 但他体内与之融为一体的小双子参却恰好相反。 双子参是天地灵物至纯至净,天生对任何污秽邪气排斥严重,半点沾不得,因此它一碰上时望轩这种侵略性极强的魔族血统,就会被侵蚀灼烧,在严重点就会被污染枯竭。 而陈学安大部分的力量来源就在于体内的双子参,因此它痛苦,陈学安也好不到哪儿去。 极致的享受和极致的痛苦交织在一起,就算是神也得疯癫。 于是陈学安便疯了。 他开始疯狂对自己攻击,企图将双子参的反抗意识从自己脑子里赶出去。 “滚啊!滚啊!”陈学安大叫着,一鞭鞭抽向了自己,血肉横飞。 “你看,谁吃饱了撑的自己抽自己?这不是中毒是什么?还不信我。”萧玉书看戏之中,还抽出心思逗逗时望轩。 没想到时望轩还真就怀疑起自己:“那为什么我没事?” 萧玉书道:“是啊,毒蛇怎么没把自己毒死呢。” 时望轩:“......” 时望轩:“哦。” “行了,我觉得应该没事了,”萧玉书拍拍手起身道:“他这样估计抽也得把自己抽死,咱们还是赶紧走吧。” 时望轩“嗯”了一声,然后也跟着起身。 两人刚走出没两步,萧玉书忽然顿住脚步。 他有意识到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那就是自己不能跟时望轩回去, 而且,萧玉书现在还得赶在时望轩前头,以原装货的身份冲回去。 一想到他要两个身份来回跑,萧玉书就忽然觉得自己这日子过的真累。 “怎么了?你怎么不动了?” 时望轩不知道萧玉书的难处,见他站在原地不动,疑惑道。 “那个......呃......你...这样吧,我把你送上去,你自己下山去找他们汇合。”萧玉书踌躇道。 时望轩一开始不明白,便问道:“你不跟我一起去?” 但问完瞧见萧玉书眼中那抹难色,他大概明白了些。 黑面约莫是不想被黄莺他们发现自己的存在。 “嗯......那好,”时望轩道,“等回折云峰后,我在院里等你......” “唰!” 两人面对面说话之际,一根触手冲来,从两人面前飞过,将侧方的石壁重重击打出了一个深坑。 时望轩没反应过来,跟着萧玉书下意识朝石壁看了眼后再顺着藤蔓看去,只见陈学安朝着两人突然发起进攻。 萧玉书只瞧了他一眼,心便提了起来。 陈学安的头, 没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 黄澄澄的萝卜? ‘萝卜’头没有眼睛,空有一张,凹陷进去类似嘴的小洞,看着诡异至极。 萧玉书下意识喃喃道:“哇塞,换头了?” “头什么头,跑啊!”时望轩终于不呆了一回,一把将萧玉书拽过去,躲过了‘萝卜’头的下一次攻击。 不知道为啥, 也可能是换了个萝卜做脑袋的缘故,陈学安变身后的攻击准头和速度呈现立方式上升。 两人没来得及再次躲进峡谷中,就被‘萝卜’头双双抓住。 “哎呀,哎呀,我腹肌!我的腹肌!要勒没了。”萧玉书双脚悬地,两条腿拼命扑腾,但徒做无用功。 时望轩本来被勒得很难受,听他这么一说就更难受了。 想笑笑不出来。 “你不是说......我能毒死他吗?这怎么回事?”时望轩艰难道。 “我哪儿知道?”萧玉书表示毫不知情,总不能是陈学安变异了吧? 时望轩很想质问黑面之前不是说自己上知天文下晓地理,但转念一想没准又是吹的牛,只好作罢,但没想到他挣扎之中,‘萝卜’头忽的凑到时望轩面前,用它那没长牙的嘴,喃喃道:“血,好恶心。” “什、什么?”时望轩并不理解它的话。 萧玉书生怕这段关键剧情会因为时望轩耳朵不好使而错过,于是在一边勤勤恳恳给他解释道:“说你呢,你是同体,身上有魔族血脉。” 闻言,时望轩大惊:“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了?你知道你爹是谁吗?”萧玉书急道。 时望轩道:“我怎么知道?你知道吗?“ 萧玉书更急了:“我又不是你娘我怎么知道?” “反正你记住你身上有一半魔族高贵血统就对了,要不然他怎么揪着你不放。” 记住了吧? 记住了吧? 这下你可得记好了,我可是告诉你了。 萧玉书心道。 时望轩听完后整个人都不好了,回想之前自己的血滴在那些藤蔓上时发生的异样,再加上不会骗自己的黑面的话,顿时心寒无比。 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身上竟然流着这样肮脏的血,就是这样的血脉,就是这样的同族,将自己以往的安详日子尽数斩灭,从人世上夺走了自己的亲娘。 时望轩脸色白了白,自己多日忍受欺辱在宗门生活修炼,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学有所成,斩杀魔修,血刃仇人,却不想自己身上竟然也留着这样肮脏污秽的血。 这样的真相,他怎么也接受不了。 萧玉书还在努力挣扎间,发现时望轩不说话了,便偏头一看,正好瞧见了他不正常的脸色。 第145章 小型核弹 “喂,时望轩,你怎么了?”萧玉书呼唤道。 奈何时望轩陷在对自己身世的厌恶中,短时间难以想开,便没有听到萧玉书的话。 这可给萧玉书看的一阵心急如焚。 祖宗,乖乖, 现在是你走神儿的时候吗? 咱俩都快一人被勒成两条双节棍了你居然还有那个闲心发呆呢。 心灵短暂崩溃过后,萧玉书超好的心理素质让他快速调整好了心态。 算了, 求人不如求己, 男主这个年纪, 靠他不如靠自己。 于是萧玉书被绑住的双手开始够自己腰间的弯刀,本来以他纤长的手指马上就要够到,可不知为何那‘萝卜’头忽然又对着时望轩迸发出一声尖叫。 成功给时望轩吓回了神, 给萧玉书吓得手一抖,被弯刀割了个口子出来。 伤口不小,横贯了三根手指,血一下就滴了下去。 滴在了弯刀带毒的那块绿晶上,又顺势滑落,滴在了‘萝卜’头延展出来的藤蔓上。 “滋滋滋”一道烧灼的声音响起,伴随一股焦糊臭味,‘萝卜’头吃痛大叫,然后勒得更紧了。 “啊啊!好痛!好痛,哥哥......”这次,萧玉书清晰听到‘萝卜’头发出的声音不再是陈学安的大人音色,而是一个软糯的小孩声音。 听起来痛苦万分。 虽然不忍,但危机关头萧玉书也得顾惜自己和男主的命,他一用力够到了自己的刀并弯身砍下。 不得不说宗主给的东西就是好使,这刀十分锋利,萧玉书感觉就跟切豆腐似的,三两下就将自己跟时望轩解救了出来。 “你的手......”时望轩指着他满手血,双眼含忧道。 萧玉书疼归疼,但疼和死之间孰轻孰重他心里还是有点数的,于是他道:“不疼不疼不疼。”咱们再不跑就要疼了。 可尽管两人挣脱开来,但依旧没有想到‘萝卜’人在此刻发生了巨大变化。 它在疯狂缩小。 “快看,它、它在做什么?”时望轩看着它蜷缩在空中,身上的藤蔓不断萎靡,连带周围土地上的草叶也开始枯萎。 萧玉书定睛一看,然后心顿时凉了半截。 天啊, 不会是他想的那样吧? 然而事实证明,萧玉书想的果然没有错。 在‘萝卜’头彻底将自己压缩成一个手榴弹大小的球状物后,萧玉书没有丝毫犹豫,当即转身几个大跳,带着时望轩光速闪出了老远。 虽然这已经是萧玉书的全速,但依旧没有身后‘萝卜’头的动静快。 “轰!”的一声彻天巨响。 时望轩眼角余光只感受到一道强烈光亮,无比刺眼,尽管现在是白天,但这道光亮依旧将整片悬崖底部给照了个透亮。 在身后强烈震荡波将萧玉书两人掀翻飞出去的前一刻, 萧玉书心想: 尼玛, 这辈子值了, 头一回见到小型核弹。 没错,小双参拉着陈学安自爆了。 将近千年修行的小妖,虽然不善攻击,但几百年道行摆在那儿,自爆的威力绝不是萧玉书跟时望轩能够抵挡住的。 但好在, 萧玉书有个慈祥和蔼,事事周全的老父亲。 没有丝毫犹豫,萧玉书在飞起的那一刻,将时望轩捞在怀里锁死,把颈间挽酝给的项链攥在了手心里。 爆炸的余波跟挽酝给的法器发生了剧烈碰撞,震荡之中,两人只觉脑中一阵嗡鸣,胸口沉闷不已,随后双双落入远处的小河中。 这个爆炸范围很大,殃及了整片山林,山脚等待的丹姝等人不得已开启了防御结界来保护身后的村民。 “发生了什么?莫非是三师兄所说的那个法器?”黄莺惊道。 丹姝定定看了眼天空中被炸散的残云,沉声道:“不,应该是自爆。” 谁自爆? “不会是三师兄吧?”令柔捂嘴道。 寒允卿当即反驳道:“闭嘴!胡说什么呢?就算是他,能有这么大能耐吗?”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他看向那边的目光中带上了些焦灼。 确实, 萧玉书没有这么大能耐。 他现在还跟时望轩在水里泡着呢。 而且,似乎还碰上了时望轩第一个机遇点。 “这是什么地方?” 水下,一处洞穴中,时望轩跟萧玉书一边烘干衣服,一边好奇打量两人所处的这个地方。 这是水下的一处空地,带有空气,时望轩没见过在水下还能呼吸的陆地,一时好奇道。 他不知道,但萧玉书知道,这个地方可能是气压缘故产生的水中陆地。 但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里应该就是小说作者给时望轩准备的开门大礼。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又到了萧玉书装神弄鬼,显摆自己充沛学识的时候了,他肯定不能放过这个装逼的好机会。 “咳咳,我告诉你,这里面可有好东西,十有八九是对你修炼大有好处的,你现在赶紧进去,千万别错过这个好机缘。”萧玉书负手道。 他一身黑衣劲装,腿长身挺,要是忽略那轻佻的说话语气,乍一看还真有那么点高人风范。 可惜了,时望轩多多少少了解萧玉书的德行。 他思虑道:“你不会又在胡吹吧?” “你说啥?”萧玉书恼了,“你个小兔崽子敢质疑我?” “你进不进去?进不进去?” “不进我一脚把你踹进去信不信?” 萧玉书略有急眼,怎么还有人面对天上白给的馅饼质疑其真假的呢? 是真是假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时望轩被他吼了一顿,满脑门黑线道:“又没说不进去,那么凶干嘛……” 第146章 你的福气还在后头 萧玉书目前在身高方面高了时望轩半个多头,因此看他的时候视线总会偏下,这个角度活像是在看比自己小的弟弟或者别的晚辈似的。 总而言之,萧玉书潜意识里把自己当作时望轩差不多父辈的身份。 父辈多少会有点好为人师, 于是萧玉书便道:“你进去了之后,有什么拿什么,没什么就把里面墙壁、地面仔仔细细摸索一遍,反正就是摸不出东西就别出来,听到没有?” 这话仿佛是告诉时望轩,他这一进去,找不到什么好东西就不准出来。 就跟入室偷盗的小贼一样。 时望轩暗中瞟了眼萧玉书气势汹汹的眼神,心道做贼就做贼。 “听到了,肯定拿个东西出来。” 其实时望轩并不清楚这洞里究竟有什么东西,对于萧玉书神秘兮兮的一番话也听的云里雾里。 反正最后要是实在找不到什么有用的东西,时望轩打算从里面捡个好看点的石头糊弄一下。 都是东西,凭什么石头不行。 但当时望轩转身朝洞口走去的时候,他忽然发现身后人并没有跟上来的意思。 “喂,”时望轩顿住脚步,回头道:“你不跟我一起进去吗?” 萧玉书站在原地,对于时望轩的话他随口道:“当然不进去。”里面又没有给我的好东西。 进去做什么? 看着里面金光闪闪的一堆宝贝机缘被时望轩尽数收入囊下后在一边酸酸的说“哇塞”? 他又不是什么很贱的人,凭啥心里要承受这样的煎熬。 “我不进去,你一个人进去就行了。”萧玉书摆摆手道。 没想到时望轩沉默了一下,然后道:“一起去吧,到时候有什么东西平分就好了。” 听此,萧玉书说心里一点都不感动那绝逼是假的。 这要是搁原书里,他跟男主的友谊算是更坚固了一步。 已经到了连宝贝都能分享的铁血情谊。 但是,萧玉书心中也同时生出一种无能为力的酸涩。 仿佛太监逛青楼的无力感。 他心里清楚, 只怕自己上一秒跟男主那里平分了点好东西回去, 下一秒, 8哥就会千里迢迢过来平分了他自己。 唉, 有人盯着的滋味儿,萧玉书表示真的不好受。 “你自己去就行了,我又不缺那点东西,我身上的宝贝比你多了去了。”萧玉书表面轻松从容,漫不经心。 实则心里双眸含泪咬紧了小被子, 尼玛的, 缺啊, 我缺啊! 男主从手指头缝儿里露出来的那点就够萧玉书吹嘘好一顿了。 见萧玉书如此不在乎的样子,时望轩回想他之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神秘行径,心下也对萧玉书吹的牛信了几分。 不过虽然萧玉书说不想要,可碍于时望轩自己的心思,他觉得到时候要真找到了什么好东西自己还是要给他一些。 毕竟自己光是救命之恩就欠了对方不止一次。 尽管萧玉书表示自己不在意洞里的东西,但时望轩还是再询问了一遍:“你真不打算进去吗?” 他想的是两人一起进去,之后的事情另说。 可萧玉书是铁了心的不想进去, 一方面,是因为自己不想经受天材地宝的极致诱惑。 另一方面,就是他该走了。 因为时望轩这一进去,从获得机缘传承再到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几天过后了。 以现在的情况,萧玉书绝逼不能陪着他在这里耗,不然寒允卿他们那里自己没法儿解释。 “我不进去,你别问了,让你进去就是了,快点。”萧玉书催促道,说罢他丢给了时望轩一个小瓷瓶。 “里面是辟谷丹,饿了吃这个就行。” 时望轩稳稳接住,看着手里代表萧玉书关切性质的东西,他嘴角不受控制的上扬。但 时望轩犹豫中又问了句:“你会在这里等我吗?” 然而这次他没等到萧玉书的回话, 因为萧玉书冲他无奈一笑,然后说到做到的一脚踹在了时望轩屁股上。 不轻不重的力道让时望轩整个人顺着惯性向前扑去。 时望轩“哎”了一声,就进到了洞口里。 洞口虽然表面看着没什么,其实是有结界限制,时望轩一旦进去,除非把里面的机缘全部接受,否则一时半会儿出不去。 萧玉书大功告成的拍了下手,一脸欣慰的自言自语道:“唉,你小子的福气在后头呢。” 说完,他伸出手放在眼前唏嘘道:“唉,也辛苦你了。” 萧玉书手中,正是之前挽酝给他的那条项链。 然而此时这条冰清玉洁的项链现在只剩下了上面的吊坠,连颜色也从之前的冰蓝变成了现在的黯淡。 摸了下上面因为承受爆炸巨波而产生的裂痕,萧玉书心酸之余,对挽酝这个老父亲的感激和想念更上一层楼。 “玉书,你现在在哪儿?”他耳边忽的响起挽酝焦灼的声音。 呃? 萧玉书手抖了下, 心道倒也没这么想。 “玉书,听得到为师说话吗?”虽然萧玉书不太敢信,但是这声音的确是挽酝的没差,除了语气没有以往的平淡外,哪儿哪儿都像。 第147章 幸好安然无恙 此刻,萧玉书心中呈现死一般的寂静。 总不能是他出现幻觉了吧? “玉书!” 最后这一声,不论是声音还是语气,都喊出了独属于挽酝的气势。 “我、我在......”几乎是下意识的,萧玉书低声回了一句。 “玉书,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听到萧玉书的回复,挽酝那边的声音便更急了一些。 萧玉书仔细听了下,发现这声音正是出自手中那个小吊坠。 霎那间,他就明白了这大概是挽酝以防万一而准备的联络工具。 为了不让挽酝担心,萧玉书便平下自己方才因为这突然的几声而激荡的内心,对其道:“师尊,弟子无事。” 有事也得说没事, 萧玉书觉得,以挽酝的性子,很大概率自己但凡说了受伤之类的话,他会直接闪现到这里来接自己回去。 然而下一秒萧玉书就听见挽酝道:“为师已经到了村民那里,怎的不见你身影?” 萧玉书:“......” 萧玉书:......啊,god! “你到底在哪儿?”挽酝的声音无一不透露着焦急万分,从小吊坠里,萧玉书甚至还能听到他身边宗主青云的劝慰声。 他语气温和道:“挽酝,莫要着急,玉书向来稳重聪慧,一定不会出什么大碍。” 听此,萧玉书急忙道:“师尊莫急,弟子马上就过去。” 就在萧玉书觉得挽酝在青云和自己的劝说下情绪已经平定下来的时候,他忽然听见那边响起一声寒允卿的喊声:“师尊,我们出来的时候萧玉书说他有对付那家伙的法器,虽然爆炸大了点,但应该没事。” 哪知挽酝一听,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玉书何时有这种法器?我怎的不知?” 胡先愣愣接了句嘴:“三师叔,三师兄说是你给的啊。” 挽酝语气明显不好起来:“我没给过。” 随后令柔惊讶道:“没有的话,那三师兄刚才爆炸的时候岂不是......“ 另一边听着几人谈话的萧玉书心里一个大咯噔,手已经开始在抖了。 坏了,坏了,坏了。 寒允卿,我他妈的谢死你了! “玉书,你在那儿待着不准动,为师去找你。”挽酝道。 萧玉书听完,整个人先是深呼吸了一口气,然后...... “哎呀,要死了,要死了!” 换衣服, 摘面具, 拿刀......不对,拿剑。 萧玉书此刻宛若热锅上的蚂蚁一样手忙脚乱的折腾一通后,忙不迭的从小河里探出了头。 一出去,他就看见一抹白衣仙然的身影出现在面前因为爆炸而化成一片残墟废地的山谷中。 “玉书!” “师......咳咳咳......”被挽酝这么一叫,萧玉书紧张之中不慎呛到了水,止不住的咳嗽起来。 然后下一秒,他整个人就被挽酝捞了上来。 说出来挺尴尬的,就是小时候被爹妈从腋下抱起来的那种姿势。 萧玉书跟挽酝一个不知道多少岁的成年人相比,无论是体型还是身高,都落了人家一大截,看起来就像是孩子一样。 “玉书,让为师看看。”挽酝一挥手,萧玉书原本湿漉漉的身体瞬间变干,没等他开口说话,就被挽酝双手捧住了脸。 一顿揉圆捏扁之后,挽酝将萧玉书从头到脚翻腾了个遍,确认没有缺胳膊少腿儿没有什么大碍后,挽酝这才松下一口气,双手搭在萧玉书肩上轻蹙眉头道:“你这孩子,好端端骗人作甚?” 萧玉书心知挽酝是在怪自己骗寒允卿他们自己有劳什子法器的事情, 一般聪明的孩子在这种情况下都知道要第一时间低头认错,然后再在脑子里疯狂组织借口。 于是萧玉书低头乖巧认错:“弟子知错,但弟子并非故意为之。” 挽酝此刻可能心里还压着火气,语气并不舒心:“谈何非故意?发生这么大的事情你居然敢自己一个人留在这里,为师教养了你这么多年你就学了个拿命不当回事吗?” 不知道为啥,萧玉书听他这么说话不自觉的想起了自己现代那个口嫌体直的亲亲老妈。 “师尊莫气,弟子回去之后一定自罚,没有下次。”于是萧玉书头低的更低,认错态度更加诚恳道。 挽酝见他这样,一时心中再多怒气也没法狠下心来对自己眼前这个小徒弟过多斥责。 自己早先给萧玉书的那条项链上带着挽酝自己的一缕神识,虽是他担心之切所举,但却没想到竟真的发生了这种事。 在萧玉书用其抵挡自曝时,挽酝远在折云峰上就清晰感知。 爆炸有多大,他心就有多惊。 因此挽酝没有丝毫犹豫,当即离开折云峰赶了过来。 但让他揪心的是,山脚下,看到了一众村民和其他弟子,单就是没看到萧玉书的影子。 若不是听到玉坠里传来萧玉书的声音,挽酝险些都要把事情往他最不愿意看到的地方想。 不过幸好, 他的徒弟安然无恙。 不然, 不然...... 他怎么和黄泉之下的师兄交代? 挽酝双眸流露痛色,但转瞬即逝,训斥的话千言万语从心中涌上喉口,到了嘴边最终化成一句无奈的“罚什么?为师不怪你。” 第148章 不同的师尊同等的关心 “跟为师回去吧。”挽酝说完,叹气道。 不知道为何,萧玉书从挽酝脸上看出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毫无由来的伤感, 虽然很淡,但在一贯清冷淡漠的挽酝身上还是比较明显。 在这种时候,萧玉书也没法再说什么,只好“嗯”了一声,任由挽酝拉着自己上了他的剑。 御剑飞行途中,萧玉书借着高空飞行,朝下看了眼这片山林。 因着双子参的爆炸,这片山林基本上毁了个彻底。 幸好他提前让寒允卿和沐辰将所有村民疏散到了山脚下,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而此时此刻,山脚下一片黑点,站着乌泱泱的一大群人。 因为这场轰动整片山林并且毁了他们生存地方的爆炸,村民们虽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但却一直处于惶惶不安中。 “娘,爹爹呢......”一个小男娃在陈夫人的怀里小心翼翼道。 陈夫人闻言,眼中闪过恐惧之色,她低声怒斥道:“闭嘴,不准再问你爹。” 小男娃不知道自己平日里跟爹爹恩爱温柔的娘为何会这么说话,委屈之下他小声哭了起来。 “呜呜呜......我要爹爹......” 见小男孩声音有些大,陈夫人生怕闹出别的不该有的动静,于是捂住他的嘴狠狠道:“不准哭,再哭你就跟你那个妖怪爹一起,被仙人抓走打死。” 陈夫人凶神恶煞的样子和狠毒的语气着实把小男孩吓得不轻,于是他哭的更大声了,在陈夫人怀里不停挥动四肢挣扎大喊道:“呜呜呜......我爹爹不是妖怪,不是妖怪,呜呜......我要爹爹......” “你、你这个小杂种,快给我闭嘴!”陈夫人满脸愠色,伸手去捂他的嘴,却不料被小男孩咬住了手。 “哎呀!你这个小畜生......”她吃痛大叫一声,把小男孩摔在了地上。 “我不是小畜生,爹爹不是妖怪,我要爹爹,呜呜呜......”小男孩摔倒在地后,张嘴痛哭,这声音很大,引起了周围人的关注。 包括一边等着的黄莺几人。 “陈夫人,你这是做什么?明明错在他爹,迁怒于小孩子作甚?”在众人小声议论中,黄莺上前将小男孩扶起来,对陈夫人皱眉道:“你是他娘,怎能亲口咒骂自己孩子是杂种呢?” 陈夫人见黄莺过来,脸上原本的嫌恶顿时僵住,面对黄莺的话,她不知作何回答,只支支吾吾道:“我......” “你什么你,我可是看了你好半天了,”寒允卿侧目道,“你对自己的孩子除了掐就是打骂,怎么?这孩子莫非不是你亲生的?” 令柔也道:“可就算不是亲生,你也不能这样对待一个小孩子吧?” “我......我...这......”面对几人的质问,陈夫人脸色难看至极。 这孩子是她肚子里出来的不错,但却是来路不正。 别人不知情,可陈夫人心里自己清楚,陈学安一把年纪,花重金娶了自己就是为了传宗接代,怀胎时陈学安就逼着自己吃各种稀奇怪药,生下孩子的时候,她还亲眼见到这孩子身上有金黄纹路闪过。 陈学安是个什么东西她知道,这孩子自然也不是什么正常人。 不是杂种是什么? 要不是陈学安弄她的命来要挟,陈夫人恨不得把这个孽种早早掐死以绝后患。 “呜呜呜......爹爹......呜呜呜......”小男孩在黄莺怀里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虽然陈学安在别的方面是个十足十的畜生禽兽,但对自己唯一的儿子,他伪装了六年的温柔慈父,因此小男孩根本不知道自己父亲的真面目,年幼的记忆中只有亲爹慈祥的好。 “哎,他爹只怕是回不来了。”另一边,看着前方的东西,桑禹摇转了下手中的折扇,一脸叹息道。 因着挽酝突然飞出折云峰,其他峰上的几位长老心中疑惑之时,各自受到了自己弟子的求助信号,便纷纷御剑赶了过来。 和煦原本神情就并不轻松,眼下听了桑禹的话便更加凝重。 谁也没能料想到,一个凡人,居然能因一己私心,毁了将近千年道行的灵物,最后害的自己走火入魔不得善终的下场。 “为师的乖徒儿!为师来了!” 几位长老之中,最先到的便是光速飞行的挽酝,其次是对其早有所预料的所以来的比较早的桑禹,之后便是和煦,青云带着不便御剑的二长老染白也匆匆赶到,再然后就是因为要带着一桢这个愣头青而姗姗来迟的柳如兰。 相比于前面除了挽酝外的几个长老,柳如兰和一桢就没有那么淡定了。 还没等剑停稳,在半空中时,一桢就着急的直接从剑上一跃而下,庞大的身躯重重砸在地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不管脚下砸出的坑。 一桢大喊了声:“柔儿!” “哎,师尊,我在这儿!”令柔见到自己师尊来,欢快的跑了过去。 一桢张开双臂,一把把令柔从腋下高高举起,并一蹦一跳的转了两圈。 令柔活像个被老父亲举高高玩的小闺女,咯咯咯笑个不停。 “师尊,头要晕死啦!”令柔笑道。 一桢这才把令柔轻轻放下,问道:“怎么样?伤到哪儿没有?玩的开心吗?” 令柔乖巧到:“多亏三师兄聪明,我们没怎么伤到,就是玩的不开心。” 一桢了然道:“没关系,没关系,下次为师带你去别的地方玩。”说罢,大手在令柔脑袋上使劲揉了揉。 反观柳如兰这边,就颇有点挽酝的样子。 沐辰向来早熟稳重她是知道的,平时有什么事情这孩子从来不会麻烦柳如兰,总是自己独自抗下,因此在沐辰破天荒给柳如兰发出求助讯息时,原本刚躺下闭目没一会儿的柳如兰梦中惊坐起,一贯爱惜自己形象的她头发没梳、匆匆披上衣服就冲了出来。 沐辰从拜入玄天宗到现在,见到的一直是柳如兰明艳漂亮的样子,从没像现在这般披散着头发,微微惊讶中,他刚开口:“师尊......” “让为师看看,伤着哪儿没有?” 可惜沐辰话还没说多少,就被柳如兰焦急的语气打算。 她双手在沐辰脸上又挤又拉,整的沐辰一张棺材脸露出少有的无奈神色。 柳如兰将沐辰转了好几个圈圈后,发现自己徒弟并没有什么大碍,她这才放心的直起腰来道:“幸好没事,吓死我了。” 刚说完,她就听身边来了一句:“七师妹,你还吓死了我了呢。” 桑禹在一边幽幽道。 柳如兰着急的时候御剑根本不看路,脚下的剑唰的一下从桑禹头顶上扫过。 要不是桑禹自身长得矮了点,这下怕是要被削成地中海。 第149章 烈父和逆子 太夸张了, 桑禹心道。 自己来的时候都没有跟胡先那个鬼灵精这么腻歪。 面对桑禹的风凉话,柳如兰向来是鸟都不鸟他一眼,只是依旧对沐辰旁若无人的嘘寒问暖,连问了一大串问题。 这一幕看的胡先咂舌不已,转头瞥了眼自己这个便宜师尊,看见对方甚至还有心思跟和煦谈笑风生,含笑的双眼一看就知道没有半点对自己的担心之色。 不过这胡先也无所谓, 反正两人只是表面做做师徒的样子。 染白是这些长老中反应最为淡定的那一个,下了剑之后,自己还没动,丹姝便主动迎了上去,喊了声“师尊”。 而染白只是用手在丹姝手腕上搭了片刻,随后便柔声道:“无事便好。” 要说染白是最淡定的那一个,那么和煦便是最乐观的那一个。 他下来的时候,甚至还拿着刚从自己峰上摘下来的红果子,看见黄莺别的没说,先把人家招呼过来吃果子。 完了还跟黄莺说这是树上最后一个。 黄莺吃到一半,问道:“师尊,其他的呢?” 和煦笑道:“为师吃了。” 黄莺看着手里的果子越看越眼熟,道:“这是哪棵树上的?” 和煦接着笑道:“你种的那棵。” 黄莺:“......” 师尊,有你真是弟子的服气。 所以之后诸位弟子中只有黄莺没在自己师尊边上跟其父慈子孝,反倒跑去插足陈夫人虐待自己小孩的事情。 虽然陈夫人被吓得半天没憋出个屁来,但小男娃说什么也不肯再回他亲娘身边,因此黄莺就只好自己抱着小男娃远离了陈夫人。 至于寒允卿…… 他面对自己师尊,还介于其把领队给萧玉书那件破事闹小脾气,因此故作高冷愣是一眼都没朝青云那边看。 那样傲娇的小性子,叫青云看得哑口无言。 “允卿,还不过来。”青云率先开口道。 “弟子没事,不过去。”寒允卿跟个叛逆期的小子一样,梗着脖子歪头朝天道。 青云老脸一青:“好吧,那为师过去。” 倒也不是寒允卿不懂事,非要在其他长老弟子面前不给自己师尊面子。 而是他师徒俩从小相处模式就是这样的, 烈父和逆子。 玄天宗各个峰上的师徒各有各的相处模式,既有桑禹胡先这样心大的,有挽酝萧玉书这样相互挂念的,也有黄莺和煦这样一天天相互耍心眼子逗着玩儿的,还有青云跟他一手养大千八百种不听话的逆子。 说起来,玄天宗静心峰的弟子每日最大的乐子就是听寒允卿跟自己师尊斗嘴,然后看青云拿着棍子满山追着寒允卿揍。 堪称一道名景。 寒允卿叛逆是出了名的,其他长老弟子也就见怪不怪了。 甚至桑禹还有心思调侃道:“哎呀寒师侄,你师尊可是原本要去其他宗门应邀的 一听见你传讯,愣是半路爽约转向大老远赶了过来,你好歹对你师尊多少笑一下。” 这话寒允卿眼神肉眼可见的动容几分,但或许是他一贯该死的傲娇让自己拉不下脸来。 在青云走到自己身边后,寒允卿背对他,双眼却使劲拿余光瞄了自己师尊一眼。 嗯…… 没带皮鞭, 没带棍子, 大概率不会现在就抽自己。 寒允卿安心了,所以肆无忌惮下,他性子就更轴了。 “哦,那辛苦师尊了。”他阴阳怪气道。 青云:……… 拳头忽然硬了。 他早知道就半路回去一趟,把家里那根棍子拿过来。 一掌抡在寒允卿脑门上,在这小子捂头瞪眼时,青云昂首道:“嗯,脑袋还是一如既往的硬,看来是真没什么事。” 寒允卿炸毛道:“你……” 但随后就被令柔一声“呀!三师兄回来啦。”给打断。 闻言,众人一齐抬头朝上方看去,只见上方剑上一大一小两道白色身影。 青云原本被自家逆子气的额角暴起的青筋在刹那间就收了回去。 “挽酝,萧师侄可无碍?” 挽酝落地时手还抓着萧玉书的手腕,对于青云的问话,他也只浅浅应了一声,没了下文。 单就挽酝这一声,跟他从小相识到大的青云就敏锐听出了对方不高的情绪。 然后他很有眼色的不再多问,而是把目光转向了挽酝身边那个小的。 而“那个小的”,恰恰是挽酝心情不好的根本源头。 萧玉书现在一万分的不自在。 第150章 都是祖宗 问:下来的时候万众瞩目该怎么办? 答:先把手抽回来。 萧玉书不戴面具跟戴着的时候简直就像是两个人。 因此他现在面对四面八方传来的关心目光颇有点不自在。 对, 就是社恐。 而且更让他社恐的是, 挽酝自打带萧玉书上剑开始,就抓着他的手腕没有松开过。 萧玉书都多大人了, 虽然挽酝是长辈没觉得有啥, 可他心里别扭, 一方面是觉得这种亲密自己不该占了原主的, 另一方面是萧玉书本人害臊,自己老大不小的,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还被师尊牵手手。 怪不好意思的。 因此落地的时候,萧玉书不动声色的把手抽了回去。 挽酝感受到了徒弟的抗拒,因此神情沉了下去。 一般这种时候,其他长老稍微有点眼色的都知道不该多嘴。 但偏偏有没眼力见的。 “呀,回来啦?”桑禹笑眯眯道,“你看,我就说萧师侄一定没事吧。” “三师兄方才火急火燎的样子,叫都叫不住。”在其他人眼里,桑禹仿佛瞎了似的,看不见挽酝逐渐冷下去的脸色。 “师尊,快闭嘴吧。”胡先看的暗暗心惊,背地里用胳膊肘捅了他一下。 “咳咳,”青云明显是最有眼色的,几步迎上前去,以长辈的口吻对萧玉书关切道:“可有受伤?” 萧玉书在剑上疯狂调整好心态后,又端上了原主的疏离嘴脸:“谢掌门师叔关怀,弟子无事。” 就是我师尊好像有点事。 “玉书啊,下次可不许这样了,看看把你师尊吓成什么样了?”和煦叹气道。 “呵,”黄莺记仇自己辛辛苦苦种的红果树被自己师尊吃得只剩下了一个,心里盘算着怎么给这老头子也来一次惊魂与激情。 让他年轻一下。 “是,弟子知错,下次不敢了。”萧玉书头低了些。 一桢附和道:“就是,我还是第一次知道你还会唬人玩。”他一边粗壮的肩上坐着令柔,令柔也道:“是啊,是啊,三师兄居然骗人。” 萧玉书头低的更低了。 “哼,我就说他不学好......嗷!”在萧玉书吃瘪的场合,寒允卿总想踩上一脚,奈何这一脚还没踩下去,就被青云一巴掌抡在脑门上扇了回去。 柳如兰没有搭腔,她看看青云那个逆子,又看了眼被围在中间接受教育的萧玉书,最后又看了眼一边毫无师徒样子的桑禹和胡先。 最后柳如兰长舒一口气,心道还是自己徒弟听话些。 不说谎不淘气不耍小性子。 又乖又听话。 但她不知道的是, 众长老弟子齐聚的那处,夹杂着沐辰偷偷摸摸的目光。 这小子在关注谁? 柳如兰是一点都没注意到。 另一边,萧玉书目前的处境十分焦灼。 怎么个焦灼法? 咱们假设一个场景。 逢年过节家里来一堆亲戚那个场面知道吧? 再加上一个外在条件, 假如恰好这个时候自己闯了祸,弄得人尽皆知, 然后就得面色惭愧的接受一堆叔叔舅舅大姑大姨轮番教育。 还特么有他们家的小孩在一边儿边吃边玩边看热闹。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这种滋味, 无比煎熬。 然而极度煎熬之下,萧玉书忽然好想从挽酝那里寻求帮助。 但是自己刚刚还跟对方疏离了些, 现在不用看挽酝大概还冷着脸。 萧玉书那个悔不当初啊! 心道早知如此难堪,何必当初自己添堵。 悄咪咪抬起一点头,萧玉书试图朝挽酝投出求助的目光,但挽酝似乎在这种时候也耍上了小脾气, 他看见了,然后轻哼一声,别过了头。 萧玉书:...... 他自从来到这里后,一路走来可谓是真不容易。 前有犟种时望轩,后有倔骨寒允卿。 现在, 连挽酝这个长辈都有了小性子。 萧玉书心里哗然, 你们一个个都是祖宗啊! 活祖宗啊! 论:如何短时间内哄好一个有小情绪的高冷师尊。 萧玉书表示三个动作搞定。 首先,伸出颤颤巍巍的手。 其次,悄咪咪拽住挽酝的衣袖。 最后,抬眼给对方一个可怜巴巴的眼神。 原本还在记念萧玉书不听话的挽酝:...... 心瞬间就软了。 第151章 偏心 “罢了,正事要紧。” 挽酝挥一挥衣袖,堵上了所有人的嘴。 见正主发话,其他几位长老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就此作罢。 感受到身上一道道沉甸甸的目光从自己身上挪开,萧玉书顿时轻松了不少。 只是他觉得, 萧玉书睿智的大脑告诉自己,现在拽着挽酝袖子的手还是等等再收回去为好。 下一秒, 胡先疑惑的声音响起:“诶?三师兄,时望轩呢?他方才不是跟你在一起吗?” 闻言,跟自己师尊联络半天感情的几个弟子才反应过来,纷纷将目光投向萧玉书。 黄莺道:“对啊,时望轩呢?怎么没见到他在?” 这下,刚轻松没多长时间的萧玉书身上又被另一种别样目光给重重包围。 其中也包括挽酝。 “玉书,他和你在一起?为师怎么没看到他?”挽酝回过身面对他道。 萧玉书一抬头,便撞进了挽酝深邃带着探究的目光。 还没有编好说辞的萧玉书:...... 妈耶, 更焦灼了! 他现在恨不得把原书作者揪出来,问问对方当时原装货做完这件事后到底是怎么把挽酝和其他人糊弄过去的。 妈的, 都怪这煞笔作者,害人颇深。 “阿嚏!”这时,一边的桑禹摸了摸鼻子,疑道:“诶?怎么回事?” 胡先凉凉道:“嗯,可能是你水土不服吧。” “玉书,时望轩好歹是你师弟,他在哪儿你要说与我们知晓才对。”见萧玉书不语,青云便道。 但这话被挽酝冷眼回怼:“宗主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是玉书故意把他抛下的吗?” 听此,萧玉书心虚的舔了下牙。 师尊啊, 别说了, 还真是。 青云被他说的一噎,双唇动了动:“我不是这个意思......” 眼看两人间的气氛开始不对起来,专业救场十几年的和煦一脚插到两人中间,低下头朝萧玉书柔声道:“玉书,不必紧张,你只管告诉四师叔,你那个师弟去哪儿了?” 柳如兰也道:“是啊,他一个半路修行的菜鸟,发生这么大的事情,跑哪儿去了?” 你话别说太满, 菜鸟正在涅盘。 萧玉书双唇嗫嚅半天,在众人密切关注下,最后只低低吐出两个字:“不见了。” “啊?”胡先惊讶道,“怎么会不见了?三师兄你不是和他在一起吗?” 黄莺此刻也顾不上怀里还在抽泣的孩子,也道:“三师兄,时望轩是怎么不见的?” 萧玉书硬着头皮,搬出了个临时说辞:“陈学安自爆的时候,我们炸散了,安定下来后,就找不见了。” 他这话纰漏甚多,因此和煦一下就听出了不对。 “既然如此,那你为何拖到现在才说?”他道。 萧玉书心道当时说了能咋滴,时望轩又出不来。 此刻,青云定定看了眼面前垂头的少年,眼中深意呼之欲出,他意味深长道:“玉书,你此话当真?” “......当真。” 不真, 不真不真不真, 不真你能把我咋的? 面对和煦和青云两人的轮番质疑,萧玉书顶着巨大的压力, 然后手在低处悄悄用力拽了几下挽酝的袖子。 他就知道, 刚才那个时候不松开手是非常明智的选择。 其实萧玉书这两下拽的虽然用力,但他心里是虚的。 事已至此, 几乎所有带点脑子的人都能稍微猜出萧玉书现在一言一行、一举一动多少有些问题。 因此他也不敢确定挽酝在这种时候会不会相信自己破绽百出的谎话, 挽酝是何许人也? 修行多年,阅历丰富, 什么鬼话瞎话他听不出来? 而眼下,对于萧玉书,挽酝可谓是从一开始就看出了不对劲。 对于自己从小养到大的孩子,他对其什么性子自然是了如指掌。 所以,挽酝也明白自己这个徒弟一定有事情在瞒着自己。 可是, 挽酝垂眸看着眼前身高几近自己肩上的少年, 几天未见, 这孩子平日里最在乎的衣冠正形此刻都稍显凌乱, 想必是在这段历练之中吃了苦头。 试想以往, 萧玉书从小到大何曾在挽酝眼皮子底下这样狼狈过? 沉吟片刻,挽酝还是站在了萧玉书这边,他轻叹一声,语气一如既往的轻柔:“玉书,既然如此,那便是他命不好,自己无能,为师不怪你。” 这句话重心偏移的不仅在场众人脸色一变,就连平日脑子不太灵光的一桢、令柔师徒俩都听得瞠目结舌。 一个活生生的人丢了, 是死是活还不知道, 但是你三言两语就原谅了, 一峰长老, 这像话吗? 当然不像话! 和煦当即神情严肃道:“三师兄,你这话有失妥当,那孩子怎么说也是你名下二弟子,总得好好找一遍,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柳如兰再怎么膈应时望轩,但好歹是玄天宗上名正言顺的弟子,人命关天在前,她也顾不上什么乱七八糟的过节,劝道:“是啊,虽然那小子品行不端,但好歹也在折云峰上呆过一段时日,无论如何,也要寻一寻才是。” 第152章 师兄 对于两人的劝言,挽酝并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对萧玉书认真问道:“玉书,你说人不见了,是真吗?” 萧玉书不知他又问一遍这话是出于何意,但挽酝的目光定定的,像是要透过萧玉书的眼底刺探内心一般,看的他浑身不自在。 迫于原剧情的威胁,萧玉书就算真心不想欺骗挽酝这个好师尊,此情此景也身不由己的点了下头。 这下,挽酝看萧玉书的眼神暗了暗,但却没有表现出别样神情,在得到萧玉书的回答后,他转头对青云道:“既然不见了,生死有命,那便不找了。” 挽酝的语气很轻很淡,说出的话就好像今日晴明日阴后日天冷多穿衣一样,风轻云淡的好似众人嘴里失踪的不是个活生生的人,只是寻常不重要的石子草叶罢了。 处处是话,但话中处处冷漠异常。 挽酝一向说话很冷,冷对师兄师妹,冷对峰上弟子,但却从来没有对萧玉书冷过。 但他也从未像现在这样对人命这样漠不关心过, 时望轩这个人,还是头一次。 和煦听着,眉头拧成了死结:“三师兄,你......怎的如此......” 如此冷心! 其他人心中也是同感。 胡先在一边跟桑禹两人排排站,看热闹看的咂舌不已。 时望轩这个二弟子素来不着挽酝待见基本上全宗上下都有所耳闻,但也没人能料想到挽酝居然厌恶其到连他生死都不管不顾。 冷心是一回事, 但胡先觉得这实在是太奇怪了。 奇怪的不得了。 时望轩难道是挽酝什么不共戴天仇人吗? 能叫挽酝这样素来以光风雯月、清正严明在修真界着称的能者膈应到如此地步, 要说只是因为时望轩底子差、入门晚让挽酝觉得在修行方面没有希望所以丢了自己颜面,才会对其如此。 胡先不信, 能信这个荒唐说法的只会是傻子。 可是时望轩说到底也只是个十岁出头的半大小子,挽酝都多少岁了? 能跟一个毛头小子有什么深仇大恨? 这同样也不合理。 因此胡先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中。 而桑禹,他心里只唏嘘不已。 虽然对这一幕他早已知晓,但俗话说百闻不如一见。 如今桑禹算是真正见识到了挽酝的心狠,同时他也暗自庆幸幸好那日醒来后第一时间给萧玉书送上了赔礼。 不然自己以后在流光峰上的日子指不定会惨痛到何等地步。 “师尊......”丹姝是最仁善的,此刻听了挽酝这样的言语,她不解其中内情,但这几日的相处中,她虽对时望轩了解不多,但却也知晓其性子不坏,自然心里对挽酝这样的态度有些难以理解。 正欲开口时,染白却一手搭在丹姝肩上,对她轻轻晃头,示意其噤声。 染白从不干涉任何人的事情,只管一心行医救人,更不将耳目转向与自己无关的事或人,这也正是他一直在教于丹姝的道理。 “挽酝,时望轩不比玉书的你喜爱我自是知晓的,可你也不能冷心至此。”青云语气诚恳外还有几分轻责。 可正如萧玉书之前在折云峰上所说的那样, 挽酝只要跟青云碰上,就仿佛煤气碰上了明火,会产生相当可怖的化学爆炸反应。 “你知晓?呵。”挽酝神情一寒,寒得萧玉书在他身边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战,心道不妙。 桑禹连着胡先,几乎是同一时间倒退好几步,提前一步脱离了危险地带。 “若不是你,那日拿着师兄做借口,用那件烂事做胁迫,我怎会要这么个贱种污了折云峰的地?” 挽酝一字一顿,字里行间无不咬牙切齿,浓浓恨意嘲意,将在场所有人冰了个噤若寒蝉。 这种噤声,从辈分来讲,分了两批。 一批自然是和煦这几个不明真相的被蒙在鼓里的长老。 虽然懵,但他们一听到挽酝嘴里“师兄”这个字眼,顿时谁都不敢再多说一句。 事到如今,过去了这么多年,仍一心愿意喊那个叛徒“师兄”的人只有挽酝一个人。 连作为叛徒亲弟弟的青云,对其也是避之而不及。 另一批,就是纯纯什么也不知道全然保持茫茫然状态的几小只。 萧玉书都迷茫了, 敢情挽酝收时望轩为徒弟,还是被青云逼的? 寒允卿也傻眼了, 敢情他笑话了这么长时间花心思要一个废物为嫡传弟子的真正傻子居然是自己师尊? 几人中唯有胡先神情诡异的闭上了嘴。 挽酝那个“师兄”,某方面上来说,可算是自己的老熟人。 第153章 见好就收 事情发生的很突然, 很震撼, 萧玉书甚至连自己最后是怎么被挽酝带回折云峰的都没多少印象。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在那片山林中, 挽酝暴揍青云的那一幕。 惊天地泣鬼神的场面,在萧玉书脑海中久久回荡,无法忘却。 忘不掉了...... 这将会成为萧玉书一辈子的宝贵记忆。 说来其实也挺那啥, 青云不愧是寒允卿的师尊,多少有点寒允卿哈士奇的二逼属性在身上,明知道那个时候挽酝情绪已经濒临到愤怒阀值即将爆发的地步,这人居然还敢补一句:“罢了,我不与你争。” 你还想争个啥? icu包年会员? 要不是和煦手疾眼快,一个结界把两人罩在里面,估计本就奄奄一息的整片山林又要被挽酝的怒火波及。 不过这也直接导致青云被关在一方小天地里,逃无可逃避无可避的被挽酝揍了一顿。 拳拳到肉, 打得萧玉书十分眼熟。 他记得之前自己跟寒允卿打架的时候差不多也是这样的。 但当时最起码寒允卿还有还手的本事, 青云嘛...... 害, 不说了。 现在还在丹心峰上被染白忙前忙后的包纱布呢。 “玉书。”在萧玉书自己的小院里,师徒两人自打回来之后就一直静坐无言,沉默了好一会儿后,挽酝才开口道。 他声音很低,仿佛疲惫至极,但萧玉书觉得不大可能是揍青云揍的自己没了力气。 “弟子在。”一想起自己做下的事情,萧玉书心里现在悬着一块巨石,他知道,挽酝一开始就知晓自己在撒谎。 但这位好师尊还是在人前给足了自己徒弟面子,分毫舍不得让萧玉书陷入难堪的处境。 正因如此,萧玉书心里满是愧疚自责。 他忍不住想,原主当时是否也是自己这个心理。 萧玉书低着头,像做错大事即将被大人审问训斥的小孩子,老实认命的等待挽酝的训责和质问。 “黄莺那孩子说,多亏有你一早筹划,那些村民才安然无恙,”挽酝神情温润如常,“玉书,这些天辛苦你了。” 他语气如往常般,慈爱柔和,并没有异样神色。 萧玉书没想到挽酝居然没有向自己提及时望轩的事情,反而说起了这些无挂紧要的小事,心下疑惑中,他低声道:“是弟子本分,但......弟子还是做了错事。” 思虑再三,他还是踌躇着,主动承认了错误。 然而空气自从萧玉书说完这句话开始,再次陷入了一种心砰砰跳的安静。 静的让萧玉书心慌。 须臾,挽酝轻轻笑了笑,道:“听他们说村子里的鸡蛋你觉得好吃,不如过几日你随为师到山下买几只回来在折云峰上养着可好?” 挽酝说话很温柔,很平和, 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而萧玉书也从来没有下过山,师徒两人只不过是隔了一夜未见而已,说着稀松平常的家常话。 可萧玉书不是什么幼稚不懂事孩子,他隐隐觉得,挽酝有什么事情在自己憋着。 “师尊,弟子知错了。”萧玉书沉着心,低下了头。 可挽酝依旧是笑着,道:“别什么错处都往自己身上揽,这与你一个孩子有什么?” 头低的更低了,心也跟着钝钝的,萧玉书闷道:“师尊......” 挽酝的脸似乎撑不下去了,温柔中碎出了几丝阴沉,但最后又自己生生掩了回去。 他道:“好了,你在外面这些天,想必是累极了,为师就不在这里叨扰你休息,过几天再来看你。” 萧玉书放在腿上的手攸地抓紧,再瞬间放下。 见好就收吧, 他想。 挽酝此刻,明显不想听萧玉书提起有关自己对时望轩做的事情。 既然如此,萧玉书也不敢再提。 “弟子恭送师尊。” 第154章 挽酝的痛 出了萧玉书的小院,挽酝维系了半天的温和终于在远离自己徒弟之后全然溃堤,他一步步往回走着,神情阴沉,又掺杂着几丝几缕难以言表的痛。 从血脉上来说, 挽酝对时望轩身上流淌着那一半肮脏的血脉厌恶至极,时时刻刻恨不得亲自将其灭杀,好解他心头之恨。 从数年前枉死的几城百姓来说, 时望轩的出生,就是个天大的罪孽。 是天降的祸害。 要不是因为这个孽种,当年还会枉死那么多人吗? 挽酝不知,他只知道倘若这个孩子不出生,一早死在他娘肚子里,他的师兄或许就不会死,更不会一朝从云端跌落成为人人唾弃的叛徒。 无论如何,挽酝打心底认为时望轩不该活在这个世上。 可是...... 挽酝抬头望天,折云峰顶着的天是那么蓝那么清,师兄告诉他偌大的蓝天会包容世间的一切,罪与无罪,善与深恶。 谁能想到? 一个襁褓婴儿,第一声啼哭,既哭出了生命的新生,也哭出了一座城的血流成河。 青云说的不错, 倘若师兄还在,他定不会叫挽酝将一切迁怒到一个一无所知的孩子身上。 对于萧玉书这个自己从小看到大的孩子,挽酝心知自己对其偏爱的出格,可也知晓他此事之错。 之所以逃避萧玉书的主动认错,是因为曾何几时,挽酝也在折云峰上日日纠结想着怎样除掉时望轩。 朝夕相处了多年的师徒总归是有那么些玄之又玄的默契, 萧玉书膈应时望轩抢了自己师尊宠爱的同时挽酝又何尝不因为他占了自己爱徒的一半地方而想弄死他呢。 一开始,因为师兄的阻拦,挽酝一开始没能在时望轩襁褓之时除去祸根, 在之后,挽酝索性就不管,任其幼年一路颠沛流离。 他想,若是时望轩这孩子一辈子蜗居他处,永不踏上修行之路,那也便是不好中的极好了。 可谁知, 可谁知...... 挽酝气的一掌挥断了身侧几根玉竹, 若不是青云擅作主张,非要把时望轩带回宗门,以其身上最后的时家血脉和师兄的遗托相逼,挽酝也不会压着恨收了这个小崽子。 那段时间,挽酝既不敢找萧玉书说话,怕看见对方怄气的神色,又不肯出面见一见自己这个名义上收的二弟子。 他是有点怕, 怕自己看到时望轩脸上愈来愈成熟的、跟那个女人越来越像的五官后会忍不住拔剑杀了他。 尤其是在得知时望轩早在不知何时步入修行,甚至修炼速度如此之快后,挽酝心瞬间就寒了彻底。 他最担心的,终究还是来了。 那时,挽酝只能祈祷时望轩混杂的血脉,在修行上走不了长远,不然以后,其恐怕又将是一个祸患。 可他万万没想到,萧玉书会自己先动了手。 挽酝不知自己这个一贯孤高的徒弟是揣着何等心思用了他最唾弃瞧不起的手段害了时望轩。 但挽酝不得不承认自己在得知时望轩下落不明甚至可能身死的时候有一瞬的心安。 可星点的心安又被极大的痛心席卷。 挽酝心知不该, 这种害人害己有损道心的下三滥事情不应该由自己素来雅正端方的弟子来做, 要做也该是他来, 他的弟子只管心无旁骛安然从容的在修行路上越走越远,旁的什么也不用管。 事已至此,挽酝再怎么不愿相信,萧玉书也是做了。 可即便是这样,他也从没有怪过萧玉书的意思。 挽酝怪自己, 怪自己在这番胡乱收徒的举动后没有给萧玉书心安的保证,若是自己能再多关心一下他,或许萧玉书就不会因为年少冲动而犯错。 罢了, 错就错吧, 往后之事,若要追究,挽酝自有决心替他挡下。 折云峰崎岖的山路很长,长到足以叫一人独步中,安静想明白很多事。 折云峰竹林的小路很短,短到连一袭白衣落寞惆怅的身影都遮掩不住。 但幸好, 这样感伤的场景并没有第二个人知道。 第155章 父爱的小鸡 也不知道为啥,萧玉书自打回来之后,就觉得挽酝对自己的态度不如以往,冷淡了许多。 以前三天两头挽酝总会过来对萧玉书一阵老父亲般的嘘寒问暖, 而现在,距离萧玉书回到折云峰上已经足足四天,这段时间他愣是没见到挽酝一面。 虽然萧玉书像原主那样一日看不见师尊就抓心挠肺不得劲,可是个人都没法安然接受一个人对自己的态度由暖春直接转变到寒冬。 再加上自己前些天确实做了不小的坏事,这让萧玉书很难不把事情往坏处想。 该不会是挽酝对自己这个做事恶毒的徒弟失望伤心所以疏离了吧? 这个念头叫萧玉书逐渐不安了起来。 毕竟, 在这里这么长时间, 萧玉书可就只跟挽酝认识最久,相处最熟。 而且挽酝在的时候,萧玉书总有种儿子找着父亲靠山的安心感觉。 这种感觉久了之后,有时也会让他产生一种挽酝在,家就在的错觉。 因此萧玉书现在有点慌。 可第二日,他就明白,自己慌了个寂寞。 萧玉书站在屋门口,看着面前自己院子里外一堆扑闪着翅膀“咯咯咯咯”叫的鸡,心里总有种自己还在梦里的不真实感。 “三师兄,三师兄你醒了?”胡先在一堆鸡里,一身五彩斑斓的鸡毛显得尤为滑稽。 他身边还有多日未见的黄莺和令柔。 “你们......”萧玉书双唇动了动。 黄莺解释道:“是三师叔,他在山下买了好些鸡和蛋,但因着有的蛋还没孵完,所以就先养在了玉兰峰上。这不,能孵出来的都孵完了,所以我们就替七师弟给你带过来了。” 嗯...... 我疑惑的是, 要论远近,怎么也得是沐辰来送吧。 但萧玉书不知道的是,这短短孵小鸡的几天,柳如兰师徒险些没忙死,到现在玉兰峰还是一地鸡毛鸡屎,沐辰基本上每一件衣服都沾着黄澄澄的鸡毛。 若不是有挽酝的威迫在前,柳如兰怎么也不能容忍这种脏了吧唧的东西进自己的地盘。 总而言之,经此一事后,师徒俩发誓这辈子再也不忘玉兰峰上养带羽毛的东西了。 “三师兄,三师叔对你可真好,”黄莺抱着满怀“叽叽叽”的小鸡仔,羡慕道:“这要是换我师尊,他得把鸡吃的只给我剩一个。” 令柔也附和道:“是呀,是呀,三师叔对你真好。” 是挺好的, 萧玉书此刻心里暖暖的,但他忽然想起来道:“为何......师尊托你们来......” 话没说完,他就见一身头插几根鸡毛的胡先露出了耐人寻味的表情。 萧玉书瞬间领悟了他的意思, 向挽酝那样高洁矜贵的人,是绝对不会搞自己一身鸡毛,也不允许自己的徒弟整的一身腥气,所以...... “劳烦你们了。”他道。 “嘿嘿嘿,不劳烦不劳烦,”胡先抖搂着自己身上的鸡毛笑嘻嘻道,“三师兄,我们还好,最忙的要属二师姐啦。” 黄莺也道:“是啊,多了个师弟,还要跟二师叔安顿那些村民,忙里忙外的,腾不开身,不然她今日也会跟着来了。” 萧玉书了然般轻点头。 也是, 现在丹姝可算是有的忙了。 那个身上有着双子参灵脉的小男孩被亲娘抛弃后,被二长老看重了其对灵药天生卓越的亲和力,因此被其收为了二弟子,成了丹姝的师弟。 剩下的家被毁掉的村民,由二长老师徒带着前往其他城池安顿。 现在的丹姝除了修行等事务外,还多了个照看小师弟的艰巨任务。 不过,看她的模样倒是没有半点嫌累。 萧玉书记得染白说要给丹姝收个小师弟的时候,丹姝眼中是带着笑的。 果然, 谁也拒绝不了可爱的小娃娃。 这让萧玉书不由得联想,若是时望轩再小一点,会不会原装货就能稍微容忍他一下。 “对了,三师兄,”黄莺忽然想起道,“大师兄原本也想跟着一起来的,只是......” 她话说到这,拉长了没了下话的尾音,看萧玉书的眼神多了点别的东西。 萧玉书没读懂她的眼神暗示,疑惑道:“只是什么?” 令柔傻呆呆道:“对啊,什么啊?” 胡先意有所指的提示道:“三师兄,你忘了?之前三师叔设下的结界......” “哦......”令柔想起来道 哦~ 萧玉书心里笑了, 之前寒允卿这小登溜上折云峰找自己打架这一事被挽酝记了很久,因此这位老父亲专门为了寒允卿设下了一个结界。 针对性极强, 谁都能进,就寒允卿不能。 萧玉书甚至都能想象到此时此刻寒允卿一个人可怜巴巴弱小又死撑着脸皮在折云峰底下来回徘徊的凄凉场景。 于是他便道:“走吧。” 来都来了, 介于这小登历练时表现的也还不差,也救了自己几次, 萧玉书又不是小孩儿那么小心眼儿, 既然人来了,虽然拦在了家门口不让进,他这个主人出去不就行了? 萧玉书为自己的聪明才智和宽宏大量点了个赞 第156章 是你害的吗 正和萧玉书想的如出一辙, 此时寒允卿正一个人孤零零的蹲在地上,拿着陪自己出生入死的佩剑剑尖在地上画圈圈。 他面前的那一片地上,基本上全是圈圈, 嗯, 还不怎么圆。 “咳咳。”萧玉书发声提醒道。 听见这声音,寒允卿猛抬头,然后就看见萧玉书神情淡然的站在自己面前。 寒允卿先是跟他大眼瞪小眼的反应了几秒, 反应过来后他当即把手里剑随手一抛,慌忙站起身把面前画的不知道什么的东西用鞋底子抹掉。 “久等了?”萧玉书悠悠道。 “你还知道下来?我在这等了你多久知不知道?我脚都麻了。”寒允卿开始他的一通跳墙般的埋怨发言。 黄莺打圆场道:“大师兄别生气,折云峰那么高,我们上去自然是要耗费些功夫。” 听此,寒允卿双手抱臂,别过头“哼”了一声,嘴里嘟囔道:“老的老的这样,小的小的也这样。” “呃......”黄莺跟胡先彼此尴尬的对视一眼,没说出话来。 萧玉书反倒没有多生气,只道:“彼此彼此。” 毕竟无论大的还是小的,吃瘪的永远不是他和挽酝。 寒允卿估计是因为自己师尊又被挽酝胖揍了一顿,心里还憋着仇,但是又因为眼下身处折云峰底下不好发作,所以脸色一阵青白交错后便没了下文。 不过让萧玉书感到新奇的是,既然寒允卿心有不忿,干嘛还上赶着来着巴儿儿吃半天闭门羹,跑他这儿来自找不痛快。 他好说歹说得朝萧玉书发泄一通怨气,而不是在这里自己憋着话硬是不说。 又不是抖m蛇精病。 “你来这儿做什么?”故此,带着心中那点子小疑惑,萧玉书问出了声。 没想到寒允卿整个人先是一顿,然后暴躁大叫:“什么叫我来这儿做什么?又不是过来捣乱,我还不能来了?” 萧玉书被他这样过激的反应整的一愣,然后静静的闭上了嘴。 这小登显然没体会到他话里的重点。 那就算了。 “大师兄,你有没有去二师姐那里看看新来的小师弟啊?”令柔这时道,“那小娃娃被二师姐打扮的可好看了。” 寒允卿一听,别过头去道:“有什么好看的?谁还不是从娃娃那里过来的。” 他这个语气...... 不是萧玉书脑袋里天马行空,而是他真的从这句话里听出了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仿佛是之前吃鸡蛋的时候...... “五师妹,你快别问了,大师兄才不去看呢,”黄莺轻笑道,“谁不知道以前大师兄就是二师姐带大的,如今二师姐又多了个小娃娃带,大师兄心里指不定多别扭呢。” 令柔恍然道:“哦~” 喔~ 搜滴斯内~ 萧玉书顿时明白了寒允卿刚才在酸啥,因此眼中带了揶揄之色。 “闭嘴,胡说什么?一个小毛孩儿而已,我别扭什么?”寒允卿似乎真的被说中了心事,此刻恼羞成怒般在原地狠狠跺了几脚。 胡先仿佛看热闹不嫌事大,还补刀了一句:“对了,我听说二师姐把之前大师兄小时候玩过的秋千重新修了一遍,给新来的小师弟玩了。” “什么?!”寒允卿眼睛瞪大像铜铃,下一秒眼珠好像要冒火。 硬装装不下去了吧, 最后还不也只是个半大孩子。 萧玉书心里坦然一笑,心道自己大人有大量,今日就不跟着他们逗这小登玩儿了。 “四师妹,多谢三位送鸡之劳,也劳烦你们替我谢七师叔帮忙照顾。”萧玉书一话说罢,从怀里掏出来了一个精致小巧的铃铛,铃铛上面拴着鲜红的绳缨,随着萧玉书的动作一响一响的,声音清脆好听。 这是青云赔礼中带的东西,现在正好被萧玉书拿来借花献佛。 “劳烦三位替我将这个小物件赠与新来的师弟,我安置好那些小鸡,得了空便会亲自拜访。”萧玉书将其交给黄莺并道。 胡先笑道:“原来是给新师弟的小物件儿,三师兄有心了。” 寒允卿见此凉凉道:“一个小破铃铛而已,也好意思拿出来。” 萧玉书没理他,只对黄莺道:“有劳了。” 黄莺“嗯”了一声,表示一点都不麻烦,拉着令柔就要走。 令柔不解道:“诶?三师兄,现在就有时间,你怎的不与我们一起呢?” 话音刚落,她就被胡先打断道:“嘘,少说话,不然四师姐就不给你吃她峰上的好果子了。” 一听不给吃的,令柔即刻闭上了嘴,老老实实的跟着胡先和黄莺走了。 萧玉书看着三人逐渐走远的身影,唇角微勾。 看来都不傻, ......起码有不傻的。 萧玉书转过头,对寒允卿道:“他们走了,有什么事你就说吧。” 打从一开始,他就看着寒允卿不大对劲,虽然脾气是一如既往的犟,嘴也是一如既往的臭,但萧玉书心里明镜儿似的,一早便看出寒允卿暴躁神情之下,掩藏的些许欲言又止。 “你想说什么,但说无妨。” 萧玉书支走黄莺三人,为的就是给两人独处的空间,好让寒允卿这个性子别扭的小登有机会把话说出来。 寒允卿自然也不是糊涂人,既然萧玉书都这么说了,他也懒得再扯别的来掩饰。 话在唇齿间来回翻倒了几遍,寒允卿终于冷静下来低声道:“时望轩,是你害的吗?” 第157章 有的忙了 哪怕对寒允卿想说的话自己早有预料已经提前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当听到有人如此用如此认真的语气,口齿清晰将这句话问出来的时候,萧玉书心中还是避无可避的颤了一下。 他并没有立刻做出回答, 而寒允卿也没有催促萧玉书回话。 两人就这么面对面站着,相顾无言沉默了好一会儿。 良久, 寒允卿才听到对方的回话。 “你觉得呢?” 他抬头,便迎上对方淡漠如水的双眸,毫无波澜。 萧玉书自小跟在挽酝身边,将对方的矜贵高傲学了个九成九的像,对人对事一贯是不着分毫情绪,这点寒允卿从小时候跟他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知道。 挽酝性子傲,目空一切,不把他的师尊放在眼里,寒允卿对此很讨厌。 但也仅仅讨厌这一个人。 然至此刻,面对萧玉书那样坦然的神情,寒允卿锐利的目光不由得向旁偏移。 “算了,”寒允卿轻哼一声,“你师尊都没说什么,我管这个做什么。” “反正折云峰上多一个弟子少一个弟子我又不在乎。”寒允卿说完,漫不经心的斜了萧玉书一眼。 “走了,过段时间历练,领队一定是我的。” 话落随风散,人也一样。 萧玉书静静立在原地,看着寒允卿跃身上剑,利索离去,身影消失在玄天宗叠嶂的峰中。 “嘁。”他摇头失笑。 看来寒允卿这人,好像也并非如原书那样,跟原主这般死敌一样的不对付。 最起码, 在现在的萧玉书眼中,寒允卿最多只是个好胜心极强的叛逆小子,本心并不坏。 站在山下吹了会儿风,萧玉书这才赶回去处理家里那一群小鸡仔。 看着面前院里院外一堆鸡毛,还有叽叽叽求食的声音,萧玉书倍感凌乱。 接下来, 可有的忙了。 几天后,在陈学安自曝的那片山林废墟中,时望轩从河里探出了手。 然后便是他整个人湿淋淋的从河中上了岸。 河水打湿的头发贴在脸侧,稀嗒嗒的水珠顺其流下,将时望轩脚下的土地打湿一片。 看着脚边的泥泞,时望轩毫无情绪的神情上忽的绽开了一抹笑。 这一笑,仿若隔世,重获新生、脱胎换骨一般。 他低头看着左手食指处,那抹幽绿的纹路,双眸浮现出晦暗之色。 抬眼望向面前荒凉的四处,时望轩依旧没有看到黑面的身影。 水下洞穴外也没有他待过的痕迹, 想来大概是在将时望轩踹进去后便离开了。 这家伙, 要是等等自己就好了。 时望轩可是认真仔细把传承洞室中所有的东西都搜罗到了芥子空间,正如黑面临走时反复叮嘱一样,一样没落。 罢了, 转念一想,回去后再给他也是一样的。 回想自己这些天获得的天赐机缘和非俗之物,还有突飞猛进的修为,时望轩顿觉心中一阵前所未有的畅快。 软弱,可欺,无能,废物, 这些曾经压在他身上的贬低言语,终是成了过眼云烟。 时望轩随意挥手,全身即刻恢复干爽。 是时候回去了, 他想。 以往那些憎恶他的、排斥他的、肆意羞辱他的,还有冷落他的,那些人那些事,时望轩终于有了反击的能力。 还有, 那些难消受的恩,那些好,时望轩也终于能够挺起胸脯,有了回报的底气。 抬步轻身, 时望轩踏着以往自己只能在其他师兄身上看到的鹤仙风步,身体轻盈的几步飞跃了这片山林。 赶往那个容不下自己的地方。 第158章 身心疲惫 自从萧玉书历练回来以后,他以为自己总算能好好歇上几天,却没想到心想事不成,不仅没能歇下,反倒忙的飞起。 时望轩不在的短短几天, 萧玉书全天的行程基本上被安排了个满满当当。 每天在一堆鸡叫声醒来,然后衣服都来不及穿好就得去喂鸡,接着便是清理这群鸡掉的毛,以及......有机生物产下来的无机物。 捣鼓完这群鸡祖宗后,萧玉书还要到静心峰和其他嫡传弟子接受各个长老的轮番教导。 从早到晚, 一整天! 这可是萧玉书以前从来没经历过的,之后在黄莺的解释下他才明白,原来这是宗门在为了接下来魔兽山脉的秘境开启做准备。 魔兽山脉的秘境可谓是一个重要副本,在这里男主不仅得知了自己五灵根的全能属性获得了独属于他自己的修炼功法,还在里面收复了一只狼王当坐骑,甚至还收获了一堆天材地宝。 总而言之,这次秘境可以说是时望轩实力突飞猛进的一个巨大契机。 萧玉书还蛮期待的, 因为他可以吃瓜, 现场吃的那种新鲜瓜。 他记得原书里,时望轩跟丹姝两人就是因为在秘境中走散后再相遇,两人独处了一个月。 等一个月后,秘境结束,时望轩跟丹姝两人间的气氛产生了质的飞跃,眼神都要拉丝的那种。 想想也是。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干柴烈火,一个多月,两人不发生点什么是不可能的。 反正原书的老司机粉丝们绝对不会放过这次开车机会。 作为老色批的萧玉书就更不会。 在这里清汤寡水的待了这么多天,没有小说没有手机没有电视剧,他也就剩下八卦这点乐子了。 “唉,累死我了,每次轮到五师叔,就得背着一整筐巨石围着山跑十圈,真要命,五师姐,你难道一直都是这么过来的吗?”又到了一天的训练尾声,黄昏时刻,胡先直接喘着粗气躺在地上躺尸,虚弱无力道。 胡先一个小小的脆身板,险些被那筐子比自己重上两倍的巨石给压折了腰。 反观令柔,同样是身材娇小的姑娘,她蹦蹦跳跳的跑了一圈下来,却一点事情都没有。 就跟玩儿似的。 这个超好的状态看的一旁气喘吁吁的萧玉书心里悲愤不已, 偶买雷迪嘎嘎, 他现在已经混到连个小姑娘都不如的悲惨境地了吗? “快结束吧,就剩三天了。”连平时精力旺盛,恨不得炸天劈地的寒允卿,此刻也只是靠树坐下,说话带着喘气无力的感觉。 “六师弟,你体力也太差了些,怎么七师弟就没你那样累呢?”令柔歪头道。 她这么一说,萧玉书才注意到一边的沐辰。 确实, 这小子一天的魔鬼级别的地狱训练下来,额角也带着细密汗珠,脸侧浮现剧烈运动后的红晕,虽然胸膛起伏也不小,可却没有其他人那样累的直接瘫坐在地上,而是依旧背着一筐沉甸甸的巨石站着。 笔直,昂首。 就像棵小白杨。 刮目相看了, 真刮目相看了。 萧玉书心里佩服之下,越发觉得自己最近惫懒了些,该上心修炼了。 胡先躺在地上侧头瞧了眼沐辰后,然后意味深长的哀叹一声:“唉,七师弟身强力壮,绝非常人啊!我算是不行了。” “行了,别躺地上嚎了,累就赶紧回去歇着去,明天还要赶早,起来到六师叔那里练去呢。”黄莺催促道。 胡先一听,小脸苦巴巴道:“哎呀,还要爬下去再爬上来。” 为了锻炼弟子的体力,几位长老勒令这几天谁都不准御剑,只能身体力行。 萧玉书想此,还未动身便已经心累了。 没事,没事, 这一天天的,就是累了些,也没有什么别的事情发生,好歹日子过的很安宁。 这就足够了。 萧玉书在心里这样安慰自己道。 然而世事总是如此难料,来的猝不及防。 在萧玉书拖着疲惫的身躯吭哧吭哧在折云峰上走回自己小院的路中,跟许久未见的时望轩在竹林里直直打了个照面。 第159章 空气持续安静 在萧玉书亲手将时望轩推下去后,关于以后两人的再次见面,他在回到折云峰后,自己试想了无数种场景。 可能是折云峰上隔空相视,眼含冷意。 可能是秘境历练针锋相对,撕破脸皮。 也可能是时望轩会在回来的第一时间就向玄天宗众人告知萧玉书的恶行,然后在宗门上下引起一阵关于两人间隐情的轩然大波。 但萧玉书怎么也想不到,在两人关系彻底打破闹掰后,他跟时望轩再次相见,竟然是自己走到最后累的不行躺在雪地里挺尸的时候。 折云峰上本就冷清,眼下盖着一层厚雪的竹林更是寂静。 要不是感受到一股比身边雪地还要寒上三分的尖锐视线,萧玉书恐怕还闭着眼躺在地上生无可恋的放松身心。 结果他一个翻身抬头,正好撞入时望轩阴寒的双眸中。 行, 更生无可恋了。 萧玉书保持着撑着身子从雪地里坐起来的姿势,跟站在竹林里一袭白衣的时望轩高低相望。 两人谁都没有说话, 对方甚至连师兄都没叫, 但萧玉书明显能从时望轩阴暗的眼底看出对方心里一定骂得很脏。 事实上, 确实很脏。 但时望轩不是骂,就是觉得眼前这个人,时常白衣附身,心却脏的很。 披着清冷高洁的外皮,能在私底下做出害人性命的腌臜事。 不是肮脏是什么? 空有其表,阴险小人。 时望轩心里冷笑。 萧玉书脑海尖叫。 啊! 这算ooc吗? 时望轩回来的时候难道没有人看见跑到长老面前知会一声让萧玉书做个心理准备吗? 这么些天过去,时望轩历练中不幸失踪身死的消息应该全宗上下都知道了才对。 要么就是原作者写的时候无脑,连这方面的小逻辑都考虑不到。 爽了自己, 爽了读者, 哭了萧玉书。 然而,在他内心抓狂之时,时望轩却只冷冷瞥了萧玉书一眼,然后转身离开。 一步,两步, 脚踩在雪里的声音在萧玉书耳中无限放大,像是踩在他心头上一样。 这种情况...... 算正常吗? 萧玉书以为按照时望轩那样的性情,会当场质问自己为何虚情假意,为何将自己推入危险中。 但时望轩没有, 反倒很平静。 像是风雨欲来前的安宁, 于是萧玉书心里的不安更上了一层楼。 这种悬着心的感觉宛若头上挂了把刀,还不如让时望轩跟自己现在吵一架来的痛快。 当然,这不太可能。 带着心里这点余悸,萧玉书回了自己的小院。 无论发生了什么事,萧玉书还是保留着到家就能暂时安全的潜心意识。 虽然没什么鸟用, 但萧玉书好歹能设个结界,然后跑床上一顿咬着被子乱滚发泄,还能不被别人发现。 可滚累了之后,萧玉书仰面躺在床上,心里忍不住去想时望轩现在到底是个什么心理状况。 按照常理来说,自己身上发生了这么一串颠覆对未来美好期望的烂事,是个人都不能像时望轩刚才那样神情如此平静如常。 不能说是如常,只能说是比以前毛毛躁躁的样子多了几分沉寂。 成熟了, 这是好事, 但对萧玉书来说可谓是坏事。 这就意味着接下来时望轩的报复已经要提上日程了。 断手断脚蛇窟警告! 警告! 【你还知道警告?】 萧玉书:“......” 此刻空气呈现死一般的寂静。 然后, “嗷!” “8哥,什么风把您老人家吹来了?” 然而系统138似乎没心情听萧玉书耍贫嘴,它的机械音在此刻显得更加冰冷。 【这些天,你都做了什么?】 它的语气冷的跟方才时望轩看自己的眼神有异曲同工之寒,吓得萧玉书心虚的低下了头。 他道:“我......我这不......走剧情来着......” 话说到最后,越来越没了底气。 然后屋里便又是一阵死亡寂静。 出于心虚,萧玉书强行稳住砰砰跳的心后,小心开口道:“8哥,我是不是没完成剧情?” 【不,你完成了。】 系统138回复道,但语气依旧冷的非常,这让萧玉书感到些许不解。 “8哥,您老人家今天是不是心情不好? 哪知138却道:【你闯祸了。】 这一下,宛若重锤敲在了萧玉书心上,吓得他干张着嘴,半天发不出个音来。 他想,总不能是自己把剧情搞崩了吧? 下一秒,萧玉书就听系统138用一种很是咬牙切齿恨铁不成钢的语气斥道:【我难道没告诉过你,剧情进行中,任何一举一动,任何一言一行,都可能产生蝴蝶效应,导致后面的剧情全盘崩坏?】 萧玉书被训斥的大气不敢出一下,一直等138怒气冲冲说完,他才敢举起小手,颤颤巍巍的回答道:“8哥,你......你好像真的没说过。” 系统138:【......】 【真没说过?】 “真的,我从来没听你说过什么蝴蝶效应。”萧玉书老实回答道。 空气在这个时候突然安静。 随后,陷入诡异沉默的人换成了系统自己。 安静之中,萧玉书忽然觉过味儿来,诚恳道:“8哥,你不会把我跟其他宿主记混了吧?” 138:【.......】 空气持续安静。 第160章 变数 在系统138自我怀疑中的沉默下,萧玉书再次夺回了双方话语中的理直气壮权,他一拍床,怄气道:“好啊8哥,你把我记错了不说,还劈头盖脸的数落了我一通,这笔账怎么算?” 或许是尴尬,或许是在想别的, 反正系统138保持了一段相当长的沉默,屋外的盘旋着叫了好几声后,它才闷闷开口道: 【记错了】 萧玉书占着理,因此在这个时候摆上了架子:“你还好意思说记错了,数落我的这一茬,你咋补偿我。” 结果没想到138又理直气壮了起来:【抛开记不记错不说,难道你就一点错都没有吗?】 萧玉书脸上嚣张的表情瞬间迷茫了起来:“我?我哪儿错了?” 【原书剧情里是让你们一起抛弃男主,谁让你自作主张把其他人都支开的?】 萧玉书不以为然:“那又怎么了?反正你不是只要男主被抛弃这个结果嘛,跟谁抛弃又有什么关系?” 系统138的面板出现几个看智障的暗火:【是啊,这下你成功把男主对其他人的仇恨一股脑全引到自己身上去了。】 听此,萧玉书顿住,眨巴了下眼睛道:“什么意思?” 138:【没什么意思,蛇窟地狱升级成promax2.0版本而已。】 萧玉书:...... 纳尼? “你的意思不会是说现在的男主谁都不恨,就恨我吧?”萧玉书喉口紧张的动了动。 虽然玄天宗上下多多少少都对男主前期不咋地,但那都是炮灰,最多就是言语欺辱些,而萧玉书不一样,那可是当面差点把人整死。 所以最后受到的折磨更重更大。 【不,还有别人。】 138的话让萧玉书稍稍放松了一下,这种心态就好比是班主任查作业时自己没有写的那种忐忑和发现居然有人跟自己作伴也没有写的安心。 任何惨事,只要有个陪自己作伴,总会不由自主的安心些。 “还有谁啊?” 萧玉书想知道那位跟自己未来一样惨的仁兄是谁。 【男主师尊】 挽酝, ...... 日了。 还不如他一个人接受制裁呢! 回想这些天的相处,挽酝的那些好,虽然那最终是属于原主,但承人光泽必报其恩,萧玉书怎么也不想让这位老父亲也跟着沦落到原书中那样身死道消的凄惨下场。 于是思虑之中,萧玉书愁眉苦脸道:“8哥,真的有这么严重吗?” 【哼,】 138冷哼一声:【原本能平摊七个人的恨,现在全栽到了你身上,你觉得呢?】 【蝴蝶效应,跟你闹着玩儿的吗?】 说起蝴蝶效应, 萧玉书聪明的智商忽然占领了高地。 要真想系统说的那样,前期一个出格的小举动或者话语,就能扇起一阵大风,刮偏后面的剧情...... 萧玉书脑中灵光一闪, 那他可不可以在保持原定主要剧情结果不变的前提下,把男主对挽酝的记恨潜移默化的转到自己身上呢? 【嗯,想法很清奇,思路很清晰。】138赞赏道。 【但是你能不能不要当着我的面想?我都听得见。】它语气急转直下道。 萧玉书听此,一脸尴尬的挠了挠头,但没等他说出什么狡辩的话,就又听见系统沉着语气道:【还有,你这些天做的事情,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 什么事情? 萧玉书脑海中将自己这些天干的事情飞快在脑子里过了一遍,然后只能得出自己那个小黑马甲的结论。 “那个......8哥,我可以解释......”他底气很虚。 本以为系统会当即暴怒然后给他一顿爱的输出,萧玉书因此头低的很低,几乎下巴贴锁骨。 但系统没有, 没有说话,也没有暴跳如雷,更没有对萧玉书实施什么惩罚。 而是在沉默片刻、萧玉书低头低的脖子都酸的不行后, 轻描淡写的说了这么一句:【我都知道,做的不错。】 嗯...... ......嗯? “做的不错?”萧玉书一脸懵的抬起头。 虽然不太现实,还很虚幻,但他左耳朵听完右耳朵听,138这说话语气,怎么都像是在夸自己。 于是他试探性的又问了一句:“8哥,你系统没卡带吧?” “这是几?萧玉书伸出两根手指头在系统138的面板上晃了晃,然后十分顺利的得到了对方【这是你。】的正确回答。 好了,没差,就是原来的138。 随即,在萧玉书百思不得其解时,系统开始了它自己的解释。 【只要这两个身份在剧情上并不冲突,我不会禁止你在这个位面的这点小自由,毕竟.....】 毕竟什么? 说啊? 你又不用呼吸,干什么学人说话大喘气? 萧玉书听得着急,可系统好像就是故意逗他似的,系统面板上的字卡在“毕竟”后面顿了好一会儿才往下接着显现字体。 声音也随之而起:【毕竟我还需要你保证男主不死。】 这句话, 每一个字, 每一撇每一捺, 甚至连最后那个句号萧玉书都熟悉的不行,但它们此刻组装在一起,从系统嘴里说出口,却给他整得一头雾水? 保证男主不死? 男主的生死存亡天注定作者注定,哪儿轮得到他一个蹦跶没多少剧情的小炮灰来保证? 系统你不会又记错宿主了吧? 【没有记错,】 可系统接下来的话却在萧玉书脑海中飘荡了好久, 久到138都离开了好一会儿他还自己傻站在屋里愣愣的待着不动。 砰, 砰砰, 心跳的比138来时快了些,待着余悸的颤乱。 【这个世界,出现了变数。】 【男主,】 【可能会死。】 第161章 回来啦 自从前段时间天阙门门主沈长空在桑禹一顿心理战下,傻不愣登的把火种输给了挽酝后,折云峰上的气候便没有之前彻骨锥心的冷了。 就连太阳落下去后,盖着雪的昏暗竹林中,也蕴藏了一丝暖意。 这股暖意来自林中那处简陋的小院。 小院屋里点着几根黄蜡,昏黄的光从竹窗缝隙里溢出,稀稀散散洒在小院里,暖洋洋的光晕将门前坐在台阶前那人的影子拖拉的很长,一直延伸到了小院门口。 时望轩坐在台阶上,手里百无聊赖的把玩着自己从水下洞穴得来的精致小匕首。 不复以往清澈的双眸中,此刻只剩下了期待。 他怎么还没来? 是不是不知道自己回来了? 若真是如此,早知道时望轩回到玄天宗时就不特意避开他人耳目。 不过只是想明天当众出现时,打那些冷心冷肺的人的脸,想看看他们是如何难看神情各异罢了。 毕竟堂堂几峰长老,怎么会连一个弟子是死是活都分辨不出来? 人丢了, 非但没有找,反而各自领着各自的弟子安心回去。 呵, 想到这里,时望轩嘴角难掩的讥嘲,说到底,这里终究也没人把自己当一回事。 除了...... 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他阴冷的眼底流露出几分暖意。 萧玉书还未到小院,离着院子门口还有十几步远的距离,他便看到时望轩这个小子坐在台阶上,未来迷倒万千少女的小俊脸坯子上噙着一抹笑。 这厮...... 笑什么呢? 跟青春期思春想小姑娘似的。 可他跟丹姝这位少年初恋在这个时候的感情戏份还没开始呢吧? 啧, 萧玉书随后又想了想,心道其实也不一定。 蝴蝶效应加上那个劳什子的变数,没准儿还真提前了呢。 “喂,想什么呢,这么开心?” 他人未到,声音先至。 一听这熟悉的声音,时望轩猛抬头,双眼在昏黄暖亮的烛光下,有了光亮。 “你怎么才来?”他站起身拍了拍肩上的一层薄雪道。 萧玉书迈着浪里浪荡的小步伐晃悠悠的走进了院子里,懒洋洋道:“哎呀,你回来的时候又不打一声招呼,跟做贼似的,要不是看见你这亮了光,我才不来呢。” 时望轩笑笑:“想着做贼来着,但不巧,被混蛋看见了,没做成。” 混蛋本蛋萧玉书:...... “啊哈哈哈,外面好冷啊,你不冷吗?”他强忍窘色转移话题道。 时望轩一听,看了下周围渐渐飘大的雪花,后知后觉道:“是有点冷,不过屋里点着暖炉,快进去待着。” 萧玉书心道我冷的不是这个, 但人家的好意摆在那儿,他也顺其进了屋。 屋里,虽然有些日子没有来过,但里面简单的布设上面一丝灰尘都没有,想来定是时望轩仔细擦过的。 那个暖炉,如今被时望轩轻车熟路的用灵力催动,虽然不过巴掌大小,但放在桌子上依旧暖烘烘的,扑面而来的热浪叫萧玉书坐在桌边舒适的伸了个懒腰。 “唉。”他叹了口气。 然就是单这一个气音,就让时望轩敏锐听出里面浓浓的疲惫感。 时望轩坐在另一边,盯着萧玉书半眯着的眼睛问道:“你很累吗?” 累, 快他妈累死了。 身心皆疲的那种累。 第162章 乐了 可惜萧玉书还真不能在时望轩面前多说关于这方面的话, 有前例在先,他可不想又被这鬼灵精套出话来。 “这你别管,哎,你这一趟收获怎么样?” 开不开心? 满不满意? 是不是感觉人生充满了希望? 对于萧玉书的话,时望轩眉眼舒展,眼底笑意更浓道:“有啊,有很多呢?” 萧玉书听出对方话外的喜悦,心里不由得跟着乐,他坐直了身体,心里窃笑面上却故作无知好奇道:“是吗?都有什么?” 以前都是被黑面领着、教自己各种东西,时望轩做惯了一无所知只能向他讨教的弱势小孩,眼下突然被黑面用这样好奇的目光热切注视着,时望轩心中油然产生一种骄傲之色,感觉自己终于能有优势,有底气在黑面面前展现一通。 于是小小少年昂起了自己骄傲的头,神情得意的开了口: “有一个修真界大能的残魂,他......” “他说他原先是天阙门的上上上代门主,但修行出了岔子不幸走火入魔,为了保全宗门名誉对外宣称自己意外身死,实则自己找了个洞穴默默自戕。” “呃......”小小少年张开的嘴僵在了原地,脸上的得瑟神情也呆滞了一瞬。 萧玉书笑笑:“你接着说啊。” 小小少年双唇嗫嚅:“然后他......” “他的残魂是不是告诉你他死的很不甘心,然后发现你的珍稀血脉,觉得你定有大成,所以在那个洞里把自己所有宝贝都交给你了?” “......” “让我猜猜,是不是有一大堆灵丹妙药,各种各样的防身武器,还有天阙门失传已久的高阶剑谱?” “......” 萧玉书看着对方越来越僵硬的脸色,眼底笑意更甚,还嬉皮笑脸的凑到他面前,在仅一指之距时,他薄唇轻启,压着嗓音道:“哦对,还有一个认主随身比收纳小锦囊更大更厉害的芥子空间对不对?” “就在你的左手食指上。”他说着,忽然提高了音量,笑眯眯的抓住时望轩的手示意似的抬了起来。 万万没有想到黑面居然对洞穴里发生的事情了如指掌的时望轩, 整个人石化在原地没有半点动弹, 呼吸都停滞了。 而且,萧玉书方才所说的,关于时望轩这些天的经历,细枝末节,无疑不明,仿佛就跟在时望轩身边亲身经历了一般。 之前黑面说自己上知天文下晓地理,无所不知, 时望轩还以为他是胡吹的,根本不信。 现在...... 心灵受到剧烈打击,震撼之中,时望轩脸上的炫耀之意彻底烟消云散,整个人泄气般转过了身。 “你都知道了,还跑这儿来问我做什么?平白拿我寻开心。” 他语气闷闷中带着些沮丧。 这种沮丧萧玉书很理解, 无非就是一个人准备了好多惊喜和秘密藏着掖着打算跟自己的好朋友分享,结果发现人家什么都知道。 惊喜就这么没了,秘密也不算秘密了, 时望轩自然就不快乐了。 但快乐不会消失, 只会转移。 所以, “哈哈哈哈哈,想不到吧,想不到吧?”萧玉书看时望轩由喜转怏的神情,虽然不厚蛋,但他自己忍不住拍着桌子大笑道,“你还想跟我炫耀呢,我早就知道了,门儿清,哈哈哈......” 萧玉书心里十分愉悦, 仿佛今天一天的疲惫随着笑声一扫而光。 他可是为了这一刻的耍酷,将原书这部分的剧情使劲在脑子里翻卷了好几遍,在纸上写好了,理顺了,才仔细背了下来。 挺好, 这种高于男主之上,时刻给人一种牛逼哄哄世外高人的感觉简直不要太爽。 笑完之后,萧玉书眼一扫,便看到了时望轩留给自己的那个落寞后脑勺。 基于关爱少年心理健康的角度,他轻咳两声,拖着凳子挪到时望轩身边,用手肘轻轻戳了戳这小子的胳膊,笑道:“怎么啦?你想说的都被我说了,不高兴啦?” “哼。”时望轩扁着脸,面对萧玉书的搭话一点回应的心情都没有。 他今天回来后等了半天的好心情,在此刻全都毁了。 “哎,别生气嘛。”时望轩越是生气,萧玉书越是想笑,虽然这有点贱,但他觉得这小子是真的好玩。 什么逗小孩儿的套路用在时望轩身上总能叫萧玉书得到自己想要的甚至更有意思的结果。 就比如此刻,萧玉书哄了一句,时望轩拿余光斜了他一眼,看见对方高扬的嘴角后,转而又哼了一声,双脚在地上一用力,将身体掉转了个角度,再次把后脑勺对准了萧玉书。 “哈?”萧玉书笑了声,道:“给你小心眼儿的。” 见时望轩仍在怄气,他含笑的目光一转,扫到了对方的腰上。 然后,萧玉书眼中精光一闪,伸出了手...... “嗷!你......” 这一下,时望轩直接弹射起跳,捂着受击的后腰惊道:“你干嘛?” “嘿,”萧玉书一手在桌上拄着头,笑道:“你看,你又不睬我,那我还是走吧。” 他歪着头,平时打理的头发因为累了一天也没有那么一丝不苟,松下了几缕短的散在额前眉间,还有的垂在脸侧,更添了几丝慵懒,可面具之下的那双狭长星眸和咧嘴笑时的白齿红唇又是出奇的好看。 萧玉书此人若是放在古言小说中,那是实打实的潇洒王侯公子哥儿。 可惜时望轩不知道什么小说,更不知道什么公子哥儿, 他只知道自己被人掐过得后腰现在还疼, 又麻又疼, 跟以前挨得正儿八经的打又不一样, 奇怪得很,也难受的很。 再次被萧玉书这么一戏弄,时望轩心情更差了,嘴硬道:“走就走呗,谁稀罕你来了。” “呲啦——” 凳子被拉开的划地声在屋里显得格外刺耳。 “哦?原来是我打扰你了?”萧玉书似有所悟道,他站起来随意伸了个懒腰,无所谓道:“行,反正我今天累了一天了,是得好好休息。” “我可是走了啊。” 时望轩没看他,板着脸道:“走呗。” “真走了啊。” “走啊。” 萧玉书轻笑了声,然后一步一步悠闲的从时望轩面前走过,边走还边慢条斯理道:“哎,累死我了,回去怎么着也得歇好几天,正好,你也清静......” 话还没说完,萧玉书便发觉自己走不动了。 原地踏步, 他低头一看, 一只手在下面紧紧拽住了萧玉书的衣角。 第163章 治治你的嘴硬 顺着手朝看去, 呵, 萧玉书刚收回去的笑容再次绽开,俨然一副“我就知道”的模样。 只见手的主人低头垂眸,抿着嘴,神情崛强又黯然,虽然拽得萧玉书死死的,但就是没抬头看一眼。 呦? 萧玉书舌头饶头趣味的顶了顶腮,然后转头抬头欲接着走。 还刻意用了些劲, 不过他仍旧是纹丝未动。 时望轩手劲儿在短短这些天可谓是突飞猛进,拽的萧玉书愣是半步都没走出去。 几番尝试无果后, 萧玉书认栽般长舒一口气道:“行,我又不想走了,来都来了,怎么也得带你点宝贝走,哼。” 他说完,转身又朝桌边走了回去。 这下时望轩拧巴的手总算是愿意松开,他紧绷的心里也松泛了些。 岂料下一秒, 萧玉书却突然调转方向,从桌子的另一边快速绕了半圈,然后整个人宛若离弦之箭,闪出了屋里。 时望轩只来得及反应眼中那一道残影,随后被这一幕惊得“哎”了一声,顿时顾不上自己还在怄气,也跟着大步追了出去。 “你跑什么?” 回头瞅见时望轩顶着大惊失色的脸追了出来,跟在自己后面跑,萧玉书这才满意的哼了一声,然后依然闷头狂跑。 臭小子, 今天我非得治治你这个死鸭子嘴硬的拧巴劲儿。 于是夕阳初落的暗色竹林中,两人踏着雪,在折云峰顶上一追一跑。 跑的萧玉书身心痛快, 跑的时望轩惊慌失措。 “你、你不是说不走吗?”他在后面被萧玉书勾着鼻子绕着峰顶跑了好几大圈,哪怕是时望轩已经筑基,但也耐不住萧玉书这样耍,于是喘着粗气喊道:“喂!你停下,我们有话好好说!” 两人不知不觉间已经跑到了夜色深沉,周身四处,唯剩头顶那轮弯月,淅淅沥沥洒下来的星点白光,落在时望轩身上,像是照了一个唇红齿白的小公子,漂亮的很。 就是那轻蹙的眉和喘气的唇放在这样安谧的夜色中属实不大妥当。 萧玉书跑的时候故意压着劲儿,将两人的距离控制在不远也不近、说话要靠喊才能听见的良好范围。 因此他站住脚回身故意装傻道:“我说了吗?” 月光很亮,雪花很白,但都不如眼前人的双眼,远着看,就像净水洗过一般,那样干净,那样漂亮,还闪着灵气的光。 时望轩被这样的光晃了下眼,怔愣几息后,他才乍然道:“你说了!” “喔?那可能说了,”萧玉书双眼一转,动了动他的玉立长身。 时望轩只见面前远处的这人,侧脸迎着柔和的月光,薄唇一动。 熟悉的揶揄声打着弯儿,撞进了自己的耳朵里。 “但是我可以反悔啊。” 萧玉书的笑声在峰顶随风飘散开,沾着雪的冷气,却让时望轩心中平白生出几分躁来。 大抵是跑太快太远了,热的慌。 他想。 “谁让你反悔了?” 萧玉书听着身后少年急躁的回话,笑的更加肆意张扬:“少说废话了,你明明就不想让我走,你还嘴硬。” 没等时望轩匆忙瞎扯什么话来反驳,萧玉书接下来的声音又飘到了他面前:“追吧,追不上我,我可就真的跑了。” “再~也~不~会~来~喽~” 这声音随着萧玉书的奔跑,越来越远,越来越轻飘。 “喂!你别......”时望轩本想让他别得意,却不料对方真的说到做到,竟真的又迈开大长腿跑了起来。 时望轩满腔无可奈何,无计可施之下,嘴再也硬不起来了,只能憋着一口气选择接着追。 罢了, 他都筑基了, 围着折云峰峰顶多跑几圈又能怎样? 夜间凉风呼呼的在脸颊上拍着,一阵接一阵,很冷,但冷难入心。 直到萧玉书觉得身后的少年脚步开始有了疲累的钝感,而自己也再没了过多的力气闹腾,索性便松泛了脚步,静等身后人追上来。 二十步,十五步,十步...... ......三,二,一, “唰!” 萧玉书被时望轩从后面一个猛冲给撞的身体一个剧烈跌撞,然后两人失了力气的身体双双倒在了地上,躺着,喘息着。 妈的, 累死他了。 果然三公里专治各种不爽,五公里治愈各种忧伤,十公里跑完一趟心里全是坦荡和善良。 粗重的呼吸声在寂静的竹林中此起彼伏,在风声中渐渐消弱。 “呼......追上了。”时望轩缓过身体的酸软,说出了呼吸平稳后的第一句。 “嗯。” 因着一天的训练,再加上方才的猛跑一气,现在萧玉书的声音可谓是不加丝毫掩饰的疲惫,他从鼻间懒洋洋发出一个音,算是应道。 不知道为何, 这一声叫时望轩很不舒服。 但具体哪里不舒服他也不知道,因此时望轩只能伸手扯了下衣领,让里面的闷热被凉意贯彻,汗浸湿了衣服,有些难受,他不由得伸手抹了把。 可还是难受,说不出来的感觉。 像是痒, 但痒不在身, 因此他摸不到。 “赖皮鬼。”百般不爽下,时望轩看着面前那轮乌云间若隐若现的月,发出内心由衷的评价。 “嗯。”然而萧玉书似乎是累极了,应的这一声比刚才那声还低,还沉。 时望轩又开始觉得痒痒了,挠又挠不到地方,因此心里麻麻的十分难受。 偏偏身边人此刻还闭上了眼睛假寐,时望轩侧头,只能看到萧玉书面具挡不住的眼睛上,那浓密挺翘的睫毛,在月光上一闪一闪,像极了黑白蝴蝶的翅膀。 再往下, 是微张着呼气的双唇,红的过分,像女人的丹蔻一样...... 瞎扯, 时望轩猛地正回头,心道自己也是跑傻了,哪有把男人的嘴往女人染指甲用的丹蔻上想的, 娘死了。 可一想到被说娘的人是黑面,他又忍不住,忽的轻笑出了声。 这一声来的突然,萧玉书累极了的双眼睁开了条缝儿。 他实在是疑惑时望轩怎么能在这样一场酣畅淋漓的长跑后还有力气笑出声。 “哎,”萧玉书有气无力道,“笑什么呢?” 时望轩本想回答他,但是一想到这样可能会把人气跑,虽然概率很小,但他实在是没有力气再追一趟,因此便晃了下头,道:“没什么。” “没什咳咳.....” 真是太尴尬了,萧玉书本想咽个口水问他是不是没想什么好事,但不幸自己已经累的连喉咙的掌控权都摇摇欲坠,一口唾沫下去,将自己成功呛得咳嗽了起来。 “咳咳咳......”这感觉属实难受,萧玉书不由得坐了起来,拍拍自己的胸膛缓解。 时望轩见他这样,也坐起了身,一边给他拍背顺气,一边问道:“怎么了?” 萧玉书头不抬:“口水......咳咳......呛到了。” “噗呲。”头一次见黑面的窘态,时望轩下意识低笑出了声,道:“活该。” “什么?”萧玉书回头看他,给了这小子一个白眼。 第164章 一直都在 时望轩眉梢带笑:“你要是老老实实跟我在屋里待着,能有这么多事,你能......” 能被口水呛到吗? 萧玉书心里自己给他把下面的话补全了,然后双手叉腰不服气道:“你居然还笑话我?要不是我好心,陪着你跑这么一趟,你心里保不齐还被那些怨气给堵着呢,长年累月的,指不定给堵出什么毛病来。” 时望轩一听,怔住在原地:“你......” “你什么你,帮你排解坏心情,连个谢谢都没有,还把我扑倒在地上,摔这么疼,没心没肺的。”萧玉书没好气道。 “帮我排解坏心情?”时望轩低声道,“我哪儿来的坏心情?” “嘁,还装呢。”萧玉书看他那样,忍不住在时望轩鬓发垂落的脑门上弹了个脑瓜崩。 “你当我傻是不是?”他道。 萧玉书盯着时望轩的眼睛问道:“你下山历练这些天,心里难道痛快吗?” 时望轩一愣,双唇嗫嚅半晌,说不出话来。 “那些天,你除了受伤就是在受伤的路上,一开始被静心峰那小子数落,然后修为不达标对上藤蔓只有挨打等着别人救的份儿,最后好不容易要结束了,却被你那个伪君子的小人师兄推下了悬崖,摔断了腿。 要不是我来了,你岂不是真的要在那儿等死?”萧玉书嘴里细数着时望轩的经历,却也变相在批判自己的恶行。 “你那个师兄,是真的坏,谁都没他坏,表面看着光风雯月,人前高冷疏离,却不想是个这么恶毒的家伙,坏透了。” “他就是个猪狗不如的混蛋。” 萧玉书一字一句,用自己作痛的良心在时望轩面前痛批自己。 也期望以此,来转移时望轩对其他人的恨。 反正都是死,带着一份的恨被男主杀死和带着好几份的恨被男主杀死有什么区别呢? 区别是有的, 只不过可能最后会死的更痛苦煎熬些, 但其他人会有了活的希望, 这个下场萧玉书觉得挺好的。 皆大欢喜。 时望轩没想到黑面居然什么都知道,从头到尾,自己在历练中遭遇的刁难,与其他师兄弟融洽气氛的格格不入,以及最后的命悬一线。 他都知道, 他都在吗? 心里忽然颤了一下,时望轩沉声道:“你一直都在吗?” 都在暗中某个自己看不到的角落默默陪着他吗? 萧玉书不知道他心里的真实想法,对于时望轩的话,他并不打算扯谎,毕竟自己确实一直都在,只不过身份不一样罢了。 因此他从容道:“对啊,一直都在。” 得到这个回答,时望轩不知该作何想,脑中心中是同等的空白。 两人相顾坐在一起,在竹林外围靠近折云峰悬边的位置上,听着山峦谷间悠扬的空饷,吹着丝丝寒意的风,仿佛时间都静止了。 时望轩看着萧玉书那样坦荡的眼神,发怔了很久,过后才轻轻笑起来。 “谢了。” 谢你一直都在。 只是...... 时望轩看着面前人,再次问出了自己一直以来都好奇的事情:“你到底是谁呢?无亲无故的,这么帮我做什么?” 他问这个,在萧玉书的预料之中, 要是不问,萧玉书才觉得这孩子傻呢。 为什么帮他? 还能为什么? “因为......” 因为觉得对不起你啊。 “因为我是个大好人啊。”萧玉书吊儿郎当的笑道,“我早看你那个师兄不顺眼了,真以为仗着有个不知道自己真面目的好师尊就可以为所欲为不把别人放在眼里了。 他要孤立你,我偏要找你玩。 他要局限你,我偏要教给你。 他要害死你,我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也给你捞出来。”说着说着,萧玉书便道出了自己心里话。 他其实也不明白, 为什么一个主角的成长非要遭受这样悲惨,非要吃这些熊胆黄连一样的苦。 难道梅花非要历了苦寒才能得到清香? 难道丑小鸭跨过泥泞糟粕才会成为天鹅? 都他妈是瞎扯! 凭什么一个半大孩子承受这么多? 有人问过他愿不愿意了吗? 然而就算是知道这个道理,萧玉书还是避无可避的成为了时望轩悲惨境遇的加害者,他做不了什么,只能是在这种时候以陪其骂街、说坏话的方式来变相安慰对方。 这,最起码能叫时望轩心里好受些。 无论何时,何等怨气,一旦说出来,总比憋在心里好受些。 因此,萧玉书强装淡定道:“自打你一回来,表面上看着好像是什么事都没有,能跑会跳,其实心里不知道怨怼有多深有多重。我觉得也是,毕竟你失踪了他们找都不找,就被那个萧玉书三言两语的谎言下觉得你死了,便不找了。 你一个人独自回来,孤零零的,能不生气才怪呢。” “你小子居然还装没事人,还在我面前装,我是何方神圣你难道不清楚吗?”萧玉书又摆起了自己装神弄鬼的牛逼架子,“我可是先知,上知天文下晓地理,无所不......” “嗯,你无所不能。”时望轩笑着接了他的话。 萧玉书轻哼了一声,道:“你知道就好。 “那么无所不知的先知,现在能否跟我移步到屋里,外面太冷了。”他语气轻松道。 时望轩的语气很平静,没有丝毫情绪崩溃混乱的征兆,本来萧玉书还以为自己这一番心理疏导后这小子会绷不住哭出来,于是一早就准备敞开怀抱让他哭个够。 但眼下看他似乎没这个意思,反倒心情还蛮好。 果然任何糟心事在剧烈运动下都成了鸡毛。 萧玉书起身拍拍屁股,跟着时望轩一路朝小院走去。 回去的路可比来的时候轻松惬意多了,完全不着急,这让他有了闲暇心思欣赏夜间竹林雪景。 时望轩走在萧玉书身后,看着眼前人双手抱于脑后,小跳着走在前面嘴里还时不时哼着自己从未听过的奇怪小调。 古怪又好听的音调从黑面口中哼出,声音宛若他本人一般的轻佻,悠扬又悦耳。 沉沉的嗓音传入时望轩耳朵里, 之前那种奇怪的感觉又出现了。 除了痒,还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时望轩这个年纪见识的很少,并不能明白这是什么,只当是自己今日被黑面排解怨念后心头畅快愉悦。 这世上,除了早逝的阿娘外,又多了个能让自己感到心安的人。 这怎么不算一件让人愉快的事情呢? “时望轩,走快点。”前面的声音响起。 时望轩应了声“来了。”便起步追去。 第165章 低调行事 玄天宗今天出了件大事。 其实也不算, 反正对于萧玉书来说不算。 毕竟今天时望轩能出现在六长老峰上跟其他人一起训练,那其中铁定有他的功劳。 要不是萧玉书昨天晚上回了小院后一番闲聊下出了这么个鬼主意,时望轩哪里能想得到来这儿给在场众人表演一个大变活人。 看着其他人见了时望轩宛若见了鬼一样的各异神色,萧玉书憋笑憋的浑身发抖。 谁能懂, 这种小说主角死而后生,当场诈尸一般容光焕发再现于其他配角面前的爽感。 虽然萧玉书不是本人,但作为主谋之一,仍然是觉得爽翻。 他, 就是主角背后的那个男人! 哈哈哈哈…… 流光峰上的胡先几人面面相觑了好久,半晌黄莺才有胆子对时望轩道:“时望轩,你、你不是……”她话未说尽,转向萧玉书身上的眼神就暴露了后面的意思。 黄莺身后的胡先和令柔以及沐辰,也纷纷面露极大疑惑朝萧玉书身上看去。 而后者,只是一如既往的冷漠,并未言语。 更没有做出任何解释。 反倒是时望轩轻笑出声,道:“爆炸那天,我跟师兄被冲散了,我掉到了水底下昏了过去,师兄找不到也是应该的,没关系。” 他说完,又转身面朝萧玉书,迎上对方淡然的目光,时望轩勾起唇角,笑的明朗。 “多亏了师兄,这一趟历练回来叫我长进了不少。” 多亏了你啊, 我才能幸获如此天机。 而萧玉书站在那里,坦然接受时望轩暗藏锐利的目光,轻轻颔首示意。 表面上,众人眼里,两人站在那里,虽说着好言善语,却总能听出对峙的意味。 尤其是时望轩面上那种他人从未见过的轻笑,看似无碍,但旁人看去总会在心底产生一种明晃挑衅的暗喻。 若是有原书读者见此一幕,定然能得出少年脆弱男主终于打响反欺复仇第一步的结论。 可实际上, 萧玉书本人来告诉各位事情真相其实并不是这么回事。 “哎,我说的你都记住了没?你这次回来后,做事一定要小心低调。”昨夜,萧玉书在酣畅淋漓的运动后,瘫在时望轩床上,晃悠着垂下床的腿,懒洋洋的叮嘱道。 “哗啦——”时望轩拧了下帕子上的水,赤着上半身在暖炉面前擦拭着,对于萧玉书滔滔不绝的小算盘,他点头应了下,然后抹了把胸口。 跑了一趟,身上出了一层汗,黏腻难受。 时望轩的影子随着他的动作一晃一晃的,在萧玉书脸上一闪一闪,忽明忽暗,搅得他闭眼也闭不舒坦,索性翻身坐了起来,问道:“你光嗯有什么用?” 萧玉书抬脚踢了下时望轩的小腿:“我跟你说的你都记住了没?” 时望轩偏头,无奈笑道:“都记住了,不就是明日去了不要让我跟萧玉书正面对质,也不要跑到长老面前争辩事实,以免惹出旁的事端嘛。我又不傻,你这么着急做什么?” 当然急啊, 我踏马怕你明天上赶着给我添堵来! 萧玉书心里着急上火,连带着整个人呈现一种坐不住的姿态。 时望轩见他这样,十分疑惑:“你怎么了?”他哪里知道萧玉书心中的顾虑,还举起帕子傻傻道:“要不你也擦擦?” 他站在萧玉书面前,背对着暖炉,暖黄的火光将少年青涩的上身勾勒的三分模糊七分清晰,虽然瘦削单薄,却隐隐可见上面的肌肉轮廓。 这无疑是任何少年男主标配的好身材, 可惜全白瞎, 面前人是萧玉书这个心不在焉的大直男。 看时望轩这样轻松缓慢丝毫不着急上心的语气,萧玉书心里油然生出一种焦躁。 皇上不急,急死太监……呸,急死侍卫的焦躁。 于是乎, “哎?你……”萧玉书突然起身,抢过时望轩手里的湿帕,在时望轩不明所以一脸懵逼的时候,萧玉书把他仰面摁在桌上就是一顿用力擦擦。 “喂,你干嘛啊哈哈哈……” “擦擦擦擦擦擦擦擦,我叫你擦,就知道擦擦擦,大老爷们儿这么爱干净做什么?都不好好听我说话……” “哎呀,哈哈哈哈……痒死了…快住手…”时望轩被他措不及防的这一手弄得反应迟钝了几秒,然后被萧玉书那股子忽大忽小的奇怪力道给弄得哭笑不得连连求饶。 但凡是个男人,腰腹胸膛都有大片的痒痒肉。 哪怕时望轩是男主也不例外。 “救命啊……笑的不行了……”时望轩笑的十分痛苦,难以忍受之际反手用力攥住了萧玉书作乱的手腕。 “到底是我心情不好还是你心情不好,抽什么风呢?”因为被迫大笑了半天,时望轩此刻的声音带着声带持续震动后的沙哑,听起来好像在有什么东西在萧玉书耳朵里挠痒。 本来他就想对时望轩施以小惩,但没想到欺负少年时候的男主还蛮好玩,于是就玩了一会儿。 毕竟以后时望轩再大点他就没这个机会了。 可眼下萧玉书手被时望轩用一种小不至松大不到痛的力道捏着,面前桌上少年深远明亮的眸中倒映这自己隐约的人影,以及对方含笑的神情,反倒叫萧玉书忽然有了种别扭的感觉。 好像自己是个什么变态猥琐大叔似的。 这个膈应人的结论一得出,萧玉书顿时身体一阵恶寒,手一甩,把帕子拍在了时望轩脸上。 “反正明天你要是不听我说的,整出什么乱子来,晚上就等着回来挨揍吧你。” 撂下这句话后,萧玉书便匆匆离开。 留时望轩一人光着膀子看着他逃似的背影倍感疑惑。 萧玉书哪儿是逃啊, 行吧, 就是逃。 但这并不重要, 萧玉书看着面前神情从容淡定情绪十分稳定的时望轩,心里暗中长舒一口气。 幸好, 昨天那顿没白擦, 这小子终归还是听话了。 “呃,这……”对于两人间并不和谐的微妙气氛,黄莺嘴唇动了动,欲言又止。 面前时望轩和萧玉书的反应实在是叫她觉得好生奇怪。 前者微笑吟吟,后者面无表情。 黄莺再怎么觉得不对劲也只能强迫自己觉得往好处想。 想时望轩此人过于大度了些,连这种被众人忽视冷落的事情都能风轻云淡说没关系。 令柔小声喃喃道:“奇怪,这是时望轩呀,可我怎么觉得哪里不一样了?” 胡先站在后方,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打量,看了又看,仔细瞧了又瞧,而后眼中愈渐深邃,心中连道有意思。 真有意思。 “喂!昨日不是说好了,今天在六师叔这里晚来会儿偷懒吗?” 一片沉默之中,寒允卿从远处姗姗来迟,从静心峰到流光峰,唯独他要碍着地形绕两座山一大圈,此刻给他累得不行,双颊通红还出了汗。 寒允卿看见面前基本除了看小孩的丹姝外都来齐的萧玉书几人,一脸愤慨的伸出手指责道:“你们一群骗……嗷?时望轩?” 他目光在眼前随意一扫,扫了个雷出来。 第166章 不愧是男主 自打丹心峰上多了个七岁的小师弟后,丹姝基本上将生活重心都偏到了这个小孩儿身上。 可能是作为七峰嫡传弟子中唯一一个二十多岁最年长的师姐,她一直被压抑的母性光辉被这小娃娃彻底激发出来。 就连钻研医术侍弄草药,丹姝也会将小师弟放在身边看着,到现在她甚至连弟子特训都不去了。 因为昨天丹心峰有个弟子说漏了嘴,告诉小师弟丹姝要离开他一个多月去秘境,结果小师弟晚上搂着丹姝哇哇哭,死活不让走。 因此丹姝无奈之下也决定不去参与秘境,因此弟子特训也就不用去了。 而染白也考虑到秘境凶险,对丹修很不安全,也就没有强求,由着丹姝自己决定。 此刻,丹姝怀里拥着小师弟教他识得丹心峰上独有的药草。 “这是墨兰,有清心静气之效。”她指着一株墨黑的草柔声道。 “墨兰,有清心......呃......”丹华还小,很难一遍就能完全记住。 但丹姝觉得就算小,也不能笨到自己反复告诉了十几遍依旧记不住。 看出来这小孩儿是故意的,丹姝便佯装生气吓唬道:“笨小孩要被老天降雷劈屁股的。” 丹华软嘟嘟的小脸咧着灿烂的笑:“师姐骗人,我才不信呢。” 结果下一秒,天地色变,上空骤然阴云密布,然后当空轰隆一声巨响,一道惊雷贯天劈下。 吓得丹华脸色骤变,小小身躯一抖,猛地钻到丹姝怀里瑟瑟发抖。 丹姝也被这一下给惊到,抬眼一看,那雷劈的地方恰好是流光峰。 “所以,咳......谁能告诉我,这雷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流光峰主殿前,桑禹坐在主位上,黑着脸,对下面站成一排的弟子沉声质问道。 虽然这话是问出来的,但桑禹的眼珠子却紧紧盯着下方的寒允卿。 那种蕴含暗火的眼神,明显是清楚罪魁祸首是谁。 台下,几个弟子站成了一排,虽然站的老实巴交,但各个模样跟脸色都十分精彩。 尤其是沐辰,他现在灰头土脸的,仿佛是在地上打过滚一样。 但其实是真的在地上滚了几圈。 因为寒允卿打架的时候没控制力道,牵动了雷,而桑禹刚好起了床,正摇转着扇子慢悠悠往外面走着,结果恰好被第一道雷兜头劈下,劈了个外焦里嫩。 要不是沐辰反应快,在后续几道雷劈下的前一刻飞身扑过去将桑禹推开,估计前段日子刚被笑话堂堂金丹打不过筑基的桑禹今日过后就又要因为被筑基弟子的雷劈晕而贻笑大方。 所以,桑禹现在的脸还是黑的。 焦黑。 跟情绪无关。 “我不是故意的......”寒允卿站在下面,语气生硬又暗恼。 他此刻状态也好不到哪儿去,衣衫凌乱,脸上甚至还有些淤青,叫人一看便知是跟人打了一架。 至于是跟谁打得...... 桑禹在几人身上略微扫了一眼,然后目光锁定在一身衣衫略显破旧却很干净的少年身上。 眼前的少年身形单薄,跟其他打扮风光的嫡传弟子们相比,是一种突兀的质朴,但那俊俏分明的五官却完美遮住了这些不足,反倒显得清隽好看。 那如墨的眼眸,紧抿的薄唇以及冷若冰霜挂着几分轻嘲的笑的神情...... 感受到上方人不着掩饰的打量,时望轩抬起头,不卑不吭,眉宇间的戾气叫桑禹心里一颤,然后下意识别过头去。 嗯, 确认过眼神, 不愧是男主。 桑禹那样底气不足的眼神,叫时望轩心底冷笑几声,回想对方之前的风流事迹,他心道这人不过也只是个徒有虚表的草包。 “咳咳,你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把我流光峰劈成那样?五个大坑,你打算怎么补啊?”男主惹不起,桑禹只好训起了寒允卿。 寒允卿对自己这个素来花名在外的草包师叔没有多少好感,更谈不上尊敬,因为明眼人都知道桑禹这个金丹很虚。 但碍于礼数,寒允卿仍旧是压着性子道:“一会儿我把坑填上就是了。” 得了吧, 就你那暴脾气, 光让你自己一个人填你不得填一半脾气上来然后又给我把峰顶劈成两半? 桑禹这个恨啊,早知道雷灵根脾气极度不稳定的这个设定,自己就不写了。 不然这小子也不会胆大包天到在他的地盘为所欲为。 “罢了,坑一会儿再填,好端端的,你们两个打什么架?”桑禹抹了把脸上的黑,结果弄到了手上不知道往哪儿擦,尴尬之中还是胡先有眼色,忍着笑上前给他递了个干净手帕擦脸。 “玄天宗门下禁止门下弟子私自寻滋斗殴,你们两个身为嫡传弟子,应当知道,尤其是你。”桑禹擦完脸,把擦得乌漆麻黑的手帕随手一抛,对着寒允卿慢吞吞道:“你前阵子刚被你师尊禁过足,怎么一点记性都不长?” 跟他妈的谁打架不好? 非得跟男主打。 是不是跟萧玉书打架打腻了,想找个新鲜的? “我......”寒允卿瘪着脸,狠狠剜了时望轩一眼。 时望轩毫不示弱,明目张胆的回视过去。 滋滋啦—— 萧玉书夹在两人中间,仿佛看到面前有两道无形电流在滋滋作响。 淡定瞄了身边两人的模样,明显寒允卿是那个吃亏的。 萧玉书心里不由得感叹寒允卿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登一声: 跟谁打架不好? 非得跟男主打。 不过仔细想想,寒允卿其实挺冤的。 先不说他脾气爆不爆,但就是他今天这个运气,天不时地不利就算了,偏偏时望轩这个人也不和。 这小登完全不知道现在出现在流光峰的时望轩已经不再是以前刚下山历练时候的炼气软柿子。 反而成了一个筑基前期基础扎实的铁板子。 因此在寒允卿气喘吁吁爬上山来结果看见鬼一样的时望轩,他在短暂震惊过后先是投给萧玉书一个质疑的眼神,然后就跟个愣头青一样打量了时望轩半晌,然后疑道:“这不有影子,没死吗?” 这听起来是挺正常的话吧? 非常真挚诚恳毫无别的意味吧? 应该不会出什么事吧? 当时萧玉书也是这么认为的, 然而寒允卿随即大条的神经让他下一秒脱口而出了这样一句:“诶?筑基?” “不对,那肯定不是时望轩那个废物东西,说,你是哪儿来的妖怪!”寒允卿当机立断的拔出了剑指向时望轩冷冷道。 萧玉书发誓,他当时真的想把寒允卿的天灵盖撬开看看里面装的是什么烂泥巴。 但没等他惊呆多少功夫, 两人就因为几句口角成功打了起来。 现在的时望轩,虽然没有灵根加持,也没有佩剑,只有刚刚筑基的修为,但寒允卿实在是蠢得出奇,觉得人家没剑自己用剑不太公平,于是便赤手空拳跟人打了起来。 这俩人扭打在一起的时候场面一度十分混乱。 第167章 憋死算了 黄莺令柔惊慌的劝架声和胡先着急忙慌喊他师尊的叫声掺杂在一起,在流光峰峰顶反复飘荡。 沐辰保持一如既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淡淡状态,背过了身,表示爱打打,莫挨我。 萧玉书整个人杵在原地,纠结不已。 上去劝吧, ooc警告。 不去劝吧, 天打雷劈警告。 而且,萧玉书垂在身侧的手不着痕迹的攥紧了起来。 这个臭小子, 昨天晚上萧玉书千叮咛万嘱咐,叫他今日不要整出什么幺蛾子来。 这下好了, 这一架不从寒允卿身上整几道大雷下来估计是停不了了。 正如萧玉书所料,这俩人的架,到最后以寒允卿暴走时一个大雷打到醒来姗姗来迟的桑禹身上为结尾。 真的, 还得是沐辰风灵根反应飞速, 不然萧玉书觉得以桑禹那点三脚猫的半吊子功夫,恐怕又得在床上躺个十天半月的醒不过来…… “你们真是......唉,算了,我大人有大量,今日放你们一马。”安静许久后,只听上方桑禹轻声叹息接着无奈摆摆手道。 表面长辈大度, 实则内心极苦。 特么的狗屁大人有大量, 面前这俩家伙,一个位面男主,一个天赋雷灵根, 哪个自己都惹不起。 他这是啥命啊? 当个长老当的这么窝囊。 桑禹心中哀叹一声,接着道:“你们几个把流光峰上被劈出来的几个大坑填好,压实,今日的训练就算完了。” “啊,这么简单?”一直低着头不敢吱声的令柔忽的抬头一脸惊奇道,“六师叔,你这训练也太草率了吧?” 黄莺安静闭嘴了好久,此刻也小声附和道:“对呀六师叔,你今天搞的这么简单,不教我们点什么,等到了秘境里遇到危险啥都不会怎么办?” “呦?”桑禹双眉一挑,笑很假: “现在知道危险了? 现在知道想学了? 昨天一个个在五长老峰上商量怎么在我这儿偷懒的时候怎么不想想危险呢?” 还危险呢, 可拉倒吧, 你们除了男主,谁都不会出事。 别问, 问就是我写的。 作者在此,保佑你们。 桑禹心里骄傲至极。 “哎?”台下不知情的黄莺和令柔双双瞪大眼睛:“你怎么知道?” 连萧玉书都感到稍微诧异,心道他们说悄悄话的时候也没旁人在场,除非…… 震惊一瞬后,几人一齐将审视的目光瞪向了胡先。 好你个老六,你敢背叛组织。 小伙伴们的眼神虎视眈眈,看得胡先一阵发毛,但胡先眼神十分无辜,连连拨浪鼓摇头表示表示自己没有。 冤枉! 随着他摇头的动作,胡先因为受到静电力干扰而炸成海胆的头发悬浮着来回晃悠,滑稽又好笑。 “噗……”寒允卿没忍住低笑出声,然后下一秒就被萧玉书暗中掐了一把,他刚想瞪过去,结果抬头发现桑禹逐渐铁青的脸色,硬是强行把接下来的笑憋了回去。 可是世上总会有这么奇怪又有意思的一批人,越是在严肃场合,越是在接受长辈批评、不能随便说话的时候,就越是容易笑出来。 简称越憋越想笑。 寒允卿就是这个典例。 刚冷静下去没两秒,他又不知死活的下意识往胡先身上瞄了一眼,然后看见对方在尝试把自己竖起来的头发往后拢下。 还特么失败了。 “噗哈哈哈……”寒允卿最终还是绷不住,一个人低着头笑了出来,笑的双肩耸动不止。 众所周知,笑声是会传染的。 他这样,牵一发而动全场,引得其他人也陆陆续续跟着低笑出声,连带着时望轩面上也毫不掩饰的露出嘲笑。 “哈哈哈哈……” “嘿嘿嘿……”…… 别笑了! 你们一个个笑个鸡儿啊笑, 有考虑过上面人的感受吗? 有考虑过我的感受吗? 此时此刻,被耳边笑声包围住的萧玉书板着一张死鱼脸内心苦不堪言, 救命! 该死! 他也想笑! 但是系统不允许! 在脑海中疯狂搜寻一遍上辈子的难过事后,萧玉书非但没有找着伤心的,反倒回想起小时候跟弟弟把老爹的红裤衩套头上玩耍被老爹发现挨揍的那个场景。 妈的, 更踏马憋不住了。 深呼吸, 吸气~ 呼气~ 吸气…… 胸膛剧烈起伏好几下后,萧玉书勉强才将自己的心绪堪堪稳定下来。 然后他松气之时,偏头对上了寒允卿因为努力憋笑憋出的鸭子嘴。 两人的对视一秒后,快速别过了头。 “噗哈哈……”刚笑完一轮的寒允卿又笑出了声。 刚淡定下来的萧玉书:“……” 你踏马的真该死啊! 来个人把这小登收走行么? 求求了! 萧玉书板僵的脸出现一瞬间的皲裂,但又被他死咬着后槽牙忍了下去。 但心里实在是忍的难受,情急之下他朝上方看了一眼。 萧玉书打算的是,桑禹作为一个长老,面对在自己训责下却嬉笑的师侄弟子一定会愠怒非常。 因此他想,瞅一眼笑的会笑,那看一看怒的就能中和一下,迫使自己冷静下来。 然后萧玉书满带期望的抬头,然后看到了桑禹拿扇子挡脸。 甚至因为手抖只挡住了上边的眼睛没挡住下边的嘴。 露出来的下半张脸嘴角明显上扬,一副忍俊不禁的模样。 桑禹也在笑。 坏了, 坏了坏了坏了。 表情管理宣告严重失控危机,萧玉书瞬间低头看地面。 这踏马都什么跟什么啊? 小登小登搞这样,老登老登也这样。 谁家长老跟桑禹似的,又菜又好色还一点都没有长辈该有的样子。 尼玛都怪原作者,瞎写的什么狗屁老流氓长老设定。 “阿嚏!” 萧玉书这边刚在心里吐槽完,上边的桑禹就猝不及防打了个喷嚏,把手里的扇子打了出去。 啪嗒, 砸在了沐辰的鞋上。 “噗……” “哈哈哈……” 第三轮此起彼伏的笑声伴随着桑禹捂脸面红尴尬的模样逐渐放肆起来。 “六师叔,你想笑就笑嘛,我们不会笑话你的。”令柔笑盈盈道。 “咳……哈哈哈……”桑禹尝试维持他仅剩不多的长辈架子,最终失败了,也破罐子破摔的以袖掩面低笑了起来。 妈的, 让这群小炮灰们见笑了…… 天知道这样的氛围下萧玉书想要维持原装货的高冷有多么艰难,他忍笑忍的眉头紧锁,还拧出了深深的“川”字。 这种其乐融融的氛围中,萧玉书紧抿的唇和拧死都眉以及面上那样的冷漠淡定与其他人相比十分格格不入,这模样落在别人眼里,可谓是千人千思、一万个人有一万个哈姆雷特。 寒允卿眼里的萧玉书:切,死装,爷的快乐没你的份。 黄莺胡先令柔眼里的萧玉书:还是三师兄冷静自持,佩服。 沐辰眼里的萧玉书:……这人刚才是不是脸抽了一下? 桑禹眼里的萧玉书:哇塞,这么波澜不惊稳重淡定的小子,不愧是男主前期最大的障碍。 时望轩眼里的萧玉书:呵,虚伪! 萧玉书眼里的自己:憋死他算了。 第168章 纷争开始了 最后的最后,桑禹终于在笑声中缓过劲儿来,为了不让场面继续这样失态下去,他一声令下,催促着这帮小破孩儿出去填坑。 听此,萧玉书连忙抓住救命稻草,转身大步走出,远离几人后,他面部扭曲了一瞬。 真要命。 今天赶紧过去吧! 萧玉书走的急匆匆,是个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不想在这里待着。 令柔看着萧玉书的背影,疑惑道:“三师兄干什么走的这么急,也不等等我们。” 时望轩只扫了一眼,心下便冷笑一声。 等什么? 他怕是巴不得远离这里, 远离自己, 不过心虚而已。 “愣着干什么?走啊。”寒允卿笑够了,或许笑真的能良化心情,连带着刚才跟时望轩打架闹出的郁气也随之一扫而空,他现在心情十分舒畅,往外走的时候还带着点大步流星的意味。 “是啊,快走啊。”走了我好梳梳头发。 桑禹坐在上面,看着下面还不动身的那几个,出言催促道。 两个小姑娘这才肯往外走,但黄莺看着身边的时望轩,抿了又张张了又抿的嘴明显是想说什么,但奈何时望轩越过了她朝外径直走去,丝毫没有留给黄莺开口的机会。 胡先捂着自己压不下去的头发,跟转头过来的桑禹对视一眼。 这师徒俩谁也没说话,但仅凭一个眼神,胡先理解桑禹想让自己赶快一边儿去的想法,于是嘴一扁,翻了个白眼后也匆匆离去。 随后空荡荡的主殿里,就只剩下了桑禹跟沐辰遥遥相望。 “沐师侄,你......”你咋不走啊? 桑禹被沐辰直勾勾的目光盯着,浑身有些不自然。 “你还有什么事吗?”他问道。 而沐辰并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将对方飞出去的折扇交回到桑禹手上,然后才面无表情的转身离去。 这下桑禹彻底安心了。 心中感慨完自己今天丢人现眼的遭遇,他也起身回了寝室整理衣着,打算一会儿再出来看看这帮小炮灰们的成果。 不得不说,六长老桑禹这个半吊子金丹是真的没有一点身为一峰长老的模样。 训练马马虎虎的就算了, 偏偏他自己还笨的出奇。 在短短几天历练中,萧玉书对玄天宗其他嫡传弟子的性格都摸清了个大概。 虽然没什么性子特别古怪的, 但他还是得出了一个无比重要的结论。 那就是无论干什么事,都不能把寒允卿和时望轩放在一起。 不然就会产生一种微妙的化学反应。 就比如填坑的时候, 现在, 所有人都拿着铁铲子,用自身力气来一铲一铲的把土铲到坑里,直到填满为止。 然而五个大坑,沐辰跟胡先一个,令柔和黄莺一个,萧玉书自己一个,剩下的寒允卿跟时望轩一人一个。 这当然不是几人内部的和平分配,而是当时各自间思想碰撞的结果。 令柔跟黄莺两个弱但不完全弱的女子凑一起填一个大坑没有任何毛病, 但胡先想偷懒,便挤到了沐辰那里。 因此剩下的三个坑,刚好寒允卿时望轩和萧玉书一人一个。 而一场三人间的暗中较量也就此拉开了帷幕。 寒允卿该死的争强好胜使他摇铲子摇的飞起,那火急火燎的架势是非要第一个把坑填完不可。 本来萧玉书还在心里鄙视寒允卿的幼稚,自己慢条斯理从容淡定的铲土,但在寒允卿铲得正起劲时忽然来了句: “你跟时望轩还不如两人一起填一个坑,我一个人填两个都比你俩这龟速快。” 然后,萧玉书心中许久未现的该死的胜负欲突然一窜三尺高,熊熊燃烧了起来。 反观时望轩,抿唇未言之上,如墨的双眸中隐隐燃起了暗火。 随即,在另外四人的眼里,刚刚还冷漠对峙的两人此时竟不约而同的调整了姿势握紧了手中的铁铲子...... 纷争就此开始, “四师姐......大师兄三师兄他们这是......”令柔拽着黄莺的袖子小声道。 黄莺只是看了一眼,便心下了然,偏头对她道:“他们在抽风,我们躲远点。” “哦哦。”令柔抱着比其他人大了足足四倍的大铲子猛退了好几步,远离了尘土飞扬的战场。 三人掀土掀的飞起,丝毫不管身边被自己扬起来的漫天飞土。 然后刚刚把头发梳好的胡先又遭了殃。 因为要把沾着静电的头发梳好,他往头发上擦了点水,结果没想到前面那三个活爷,几铲子下去,泼天的黄土扑了胡先一头。 就着上面的水,和成了浓稠度适中,既不干燥也不下滑的黏糊泥巴。 胡先整个人仿佛石化的站在原地,接受了黄土的洗礼。 他不用看,就知道身边有两个姑娘在偷笑,还有一个因为嫌弃瞬间闪到了距自己于十几步开外的小子。 三人掀起的漫天黄沙在流光峰上飘荡了很久,久到桑禹出来的时候看见面前昏黄的一大片宛若末日景象时,给吓了一大跳。 “卧槽,世界末日了?”桑禹大惊失色,但挥开面前的尘土后,他再一看,几个大坑已经被填完,而坑边也没了那几个小炮灰的身影。 “嘿?都不跟我说一声,真不把我这个长老放在眼里啊。”桑禹气愤道。 “嗤,” 他刚说完,耳边忽的传来一声少年轻笑。 “就你?不过一个徒有虚名的空壳长老罢了,你还妄想什么?” 桑禹一听这话,脸瞬间黑成锅底。 但却敢怒不敢言。 第169章 孙贼,拿命来 今天这一天,在漫天飞扬的灰尘中可算是过去了。 虽然训练一点都不累,但萧玉书十分不爽快,最主要的就是因为时望轩这个不听话的臭小子。 一想起他今日的所作所为,萧玉书心里就一阵火大,泡在浴桶中的手狠狠在水里发泄似的拍了下。 得亏今天是去的六长老那个软蛋峰上,这要是换成别的任何一个长老,时望轩今天非得挨顿罚不可。 要是换成挽酝...... 萧玉书简直想都不敢想, 若是挽酝当面再见到时望轩会是个什么反应,会对自己是个什么反应。 带着这点后怕和一肚子火,萧玉书换了身行头踏着下午的日头去了时望轩的小院里。 院子里,时望轩也刚刚洗好,使了个除尘术将衣服上的灰土去净后正在屋里穿。 然后萧玉书就气冲冲的推门大步迈了进去。 “咚!” 因为压着火,萧玉书的力气没有收着,推的小屋屋门撞在门框边还反弹了回去。 这个突然的动静,吓得时望轩刚要抬腿穿裤子的动作一顿,然后快速扯过被子盖在了身上。 “是你啊,吓我一......怎么了?”见进来的人是黑面,时望轩稍稍松下一口气,不过还没完全松完,就看见黑面一屁股重重坐在了自己身边。 这让浑身上下一丝不挂的时望轩感受到了莫名的危机感。 有着昨夜被按在桌上擦擦擦的记性在前,时望轩不着痕迹的把被子往自己身上拉了拉,盖的更严实了些。 本以为黑面又会做出什么出格的戏弄举动,时望轩甚至捏紧了自己的小被子,但没想到黑面在短暂的沉默后,缓缓转过头来面向他,咧嘴笑道:“今天过得怎么样啊?和你那几个师兄弟姐妹。” 语气到了后半句,明显有加重的痕迹,时望轩一听就听了出来。 心知自己今天干的事情已经被黑面知道了个大概,他没有丝毫犹豫当即先低头道:“我错了,但是......” “但是寒允卿那小登说话太难听所以没忍住跟他拌了几句嘴,再然后又没忍住跟他打了一架接着导致六长老和他的流光峰大殿前被劈成了个筛子是吗?”萧玉书皮笑肉不笑的接上了时望轩解释的话。 还一字不差。 “是这样吗?”萧玉书‘笑眯眯’问道。 不知道为啥,面前的黑面确实是笑着,但时望轩总觉得他笑的很...... 很...... 很不像笑的。 犹豫了一晃,时望轩“嗯”了一声,然后目光密切关注着黑面不太正常的反应。 “除了这个,还有别的吗?”没有管时望轩脸上谨小慎微的表情,萧玉书又慢条斯理道。 因为黑面只露出了嘴和眼睛,时望轩没法通过完整的面容来判断他此刻的心情,但听着对方的语气平缓淡定,他觉得没有什么问题,应该是自己想太多了而已。 因此,时望轩如实将自己今天干的‘好事’都兴致勃勃的讲给了萧玉书听,还带着萧玉书不知道的细节。 “填坑的时候,那个蠢货非要嘲笑我动作慢,结果我第一个填完的,他拍了第二......” 萧玉书面带笑容的听着时望轩得意的讲述,放在身侧的手攥得骨节嘎嘎作响。 是啊, 时望轩第一,寒允卿第二,自己他妈的第三。 “呵,那个混蛋,之前差点害死我,今天还想跟我比,我就趁挖土填坑漫天黄沙视线模糊的时候,几铲子土掀到了他身上,他呛土的咳嗽声音可大了......”时望轩笑的露出了一口健康整齐的大白牙。 萧玉书看着时望轩脸上天真无邪计谋得逞的成就神情,牙关咬死。 是啊, 你不仅往我脸上丢土,还特么把我坑里辛辛苦苦铲好的土偷出来放到了你自己的坑里。 我他妈当时还纳闷怎么这坑越填越大,越填土越少,敢情是你个小兔崽子干的好事。 害我得了倒数第一。 尼玛的, 鸡贼是好事, 但你他妈要是贼到我身上咱俩可就得好好说道说道。 萧玉书气到了极点,但偏偏时望轩神经大条,对面前人几乎要崩开的心情毫无所觉,甚至还傻傻道:“你不是也讨厌他嘛,这下我也算将功补过了。” 神尼玛的将功补过, 孙贼! 拿命来! 萧玉书一气之下,咬着牙迅速靠近,在时望轩脸色骤变时猛地掀开了他的被子...... 第170章 夹什么 以前,时望轩对黑面的最坏印象还停留在对方跟自己第一次见面就亲嘴的那个场面,而现在却被萧玉书自己亲自颠覆。 “快还给我!”此刻,时望轩急哑的嗓音中隐隐透着崩溃。 “哎?想要啊?”跟他隔着一个桌子来回转悠的萧玉书,手中高高举着时望轩唯一的一条干净里裤,在空中摇摆了几圈,嬉皮笑脸道:“自己过来拿啊,略不略不略......” “你!”时望轩匆忙中用外衣围在腰间防止走光,剩下的衣服简直都来不及穿,就这么在屋里光着为了自己的裤子跟萧玉书围着桌子做斗争。 但在这种情况下,捂着关键部位行动不便的时望轩当然斗不过有恃无恐的萧玉书,两人为着一条在空中摇摆的里裤围着一张小方桌来来回回绕了好半天,最后时望轩实在是受不了了,一手撑在桌前道:“你又发什么疯呢?” 萧玉书在他对面,双手叉腰轻笑道:“这哪儿是发疯?咱这最多算是兄弟间的小乐趣。” 去他妈的, 就是发疯, 你能把我怎么滴? 裤子可是在我手上。 对于萧玉书肆无忌惮的戏耍,时望轩油然生出一种无力感,想了下,便无可奈何道:“我做错哪儿了你与我好好说不就行了吗?拿我裤子当绳头玩做什么?” 萧玉书歪着头咧着嘴质问道:“你错哪儿了?” 时望轩道:“我这不问你呢?” 萧玉书“嘿”了一声,音调拔高道:“你就这么个认错态度?” 时望轩满脸仿若写着‘你他妈在瞎闹啥’,眉头搅成一个十分不理解的形状:“我态度又怎么了?” 萧玉书刚想指正他的说话语气,却不想外面却响起了这么个声音。 “时望轩?时望轩你回来了吗?”这样娇俏的声音,萧玉书用脚趾头缝儿听都知道又是穆青青这个女人。 艹, 她怎么还特么敢来? 把自己的话当耳旁风了吗? 没等萧玉书愣神几秒,对面的时望轩彻底急眼。 “快快快,裤子!裤子!给我裤子......”他虽然是强压着嗓音,但仍不妨碍萧玉书听出里面的急赤白脸之意。 把裤子丢给时望轩后,萧玉书轻声道了句:“那你快点把他们对付走。”说完,他就轻车熟路的钻进了床底下,不用时望轩都能自己扯下被子遮住。 钻人家床底这种事情,一回生二回熟嘛。 时望轩拿到自己失而复得的裤子就地开始狂套,然后一顿飞速穿衣之后,顾不得穿的乱不乱,蹬上鞋子就走出了门外。 将马上就要不请自来推门而入的穆青青拦在了外面。 “什么事?”时望轩极力平复气息道。 尽管他此时神情强装淡定,但因为穿衣匆忙,时望轩此刻头发没来得及好好束起,只草率拢了下,额发鬓发都凌乱散在面前,衬着因为被戏耍而发红的双颊十分好看。 时望轩生的好看穆青青是一直都知晓的, 只不过他刚拜入折云峰上的时候,因为日子过得颠沛流离十分困苦,所以面黄肌瘦,再加上时望轩之前的胆怯隐忍,经常挨打受欺负,脸上总是青一块紫一块,更是给人一种看不下去的窝囊感。 因此再好看的脸,在这样的凡庸笼罩下便也黯淡了下去,无人关注。 但现在不一样了, 现在的时望轩可是萧玉书在身心两个方面着重用心的培养过。 面黄肌瘦没有了, 卑躬唯诺也没有了。 此刻的时望轩才像是一棵挺立茁壮的新生树苗,汲取了足够养分,生的健壮挺拔。 吃好睡好修炼好后,那张属于小说男主的、能迷倒万千少女的脸也就不再被埋没,彻底张开呈现在旁人面前。 明眸皓齿,剑眉薄唇,羊脂玉精雕细琢般的面容叫院中人看呆了眼。 看着眼前短短数日内变化宛若脱胎换骨般的时望轩,穆青青身后跟着的杨华诧异之余,心中贪婪嫉妒更甚。 好东西, 他果然是有好东西。 自己必须要想办法抢走。 “穆青青,你们有什么事?”见她愣神,时望轩本就不想理会对方的心中又多了几分烦躁。 他的声音带着跟萧玉书胡闹后的暗哑,磁性勾人,穆青青被喊回了神,看着面前俊俏的少年,衣衫不整中更添了几分随意凌乱的美感。 她自然而然的看红了脸。 “我、我之前听说你失踪了,还以为你.....我担心了好久......”因为不明而起的羞涩,穆青青说话也说的扭捏了起来。 颇有种小女儿家的娇羞模样。 时望轩听得浑身难受,不自主的皱起了眉。 床底下待着的萧玉书听了也难受的搓了下鸡皮疙瘩。 好端端的,这姐们儿怎么还夹上了? “然后呢。”若这女人单纯跑上来是为了说这些没用的废话,时望轩是根本没心思听的,因此说话语气毫不掩饰的冷漠。 或许是从未听见过时望轩这样疏离的语气,穆青青神色微怔,然后才缓缓道明来意:“听说你大难不死,自己回来了,我这才想来看看你,看看你这次历练中有没有受伤。” 这话说的很好,说的很妙,说的萧玉书躲在床底下都恨不得给她伸出手鼓个掌。 都是社会上摸爬滚打的人精,谁听不出你话里的意思啊。 不就是想在时望轩面前卖个好嘛,你他喵能有我好? 我可是跟他生死患难的好兄弟, 你呢? 你算个球儿啊? 萧玉书躲在床底下不服的瘪起了小嘴。 好在时望轩如今也不是以前那个别人说什么是什么傻小子了,对于穆青青虚情假意的话,也只是淡淡道:“没有受伤,你要是没有什么要紧事,还请回去吧。” “啊?”穆青青没想到自己竟然这么不招时望轩待见,本以为自己这种柔软语气会像以前那样一如既往的好使,但却没想到现在的时望轩不仅俊了,还更聪明了。 她本想着借着来看时望轩的由头从他嘴里套些关于萧玉书进来的状况,因为自从被萧玉书当面警告不准再来峰顶后,穆青青是再也没机会见着萧玉书一面。 但时望轩这样冷淡的态度又在穆青青的预料之外,他的冷眼,让穆青青没法再继续接下来的话。 反倒是杨华凑上前乐呵呵道:“时望轩,这么些天不见,你不但长个儿了,还俊了不少,是不是在这里吃什么好东西了?”话落,他伸出手想要去搭时望轩的肩,但却被时望轩侧身躲过。 第171章 你住的是狗窝 对方眼里丝毫不掩饰的冷意,让杨华整个人一僵,伸出的手顿在半空,继续伸也不是,收回也不是。 见两人都被时望轩这个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搞得难堪不已,早就看时望轩不顺眼很久的王越忍不住出言嘲讽道:“你们俩看不出来吗?人家时望轩分明是出去跟其他峰的嫡传弟子出去一趟,回来便瞧不上咱们了。” 可拉倒吧, 不去也瞧不上你们。 萧玉书心道。 若是以前的时望轩,估计会犹豫之后摇头否认,可现在的时望轩只觉得这三个人蠢笨至极。 在虚情假意这一方面,这三个蠢货当真是不如萧玉书那个虚伪的师兄装的厉害。 “阿......”嚏! 突然鼻子一痒,萧玉书眼疾手快的捂住了自己的嘴,把这个危险喷嚏及时憋了回去。 “不是。”时望轩轻笑出声,“是一直都没瞧得上。” 这是时望轩第一次有勇气,有胆量,且从容的当三人的面说出自己的心里话。 或许是他表现的太从容自如,让穆青青以为自己听错了。 “时望轩,你、你方才说什么?”她道。 为了省下口舌争执的麻烦,时望轩索性将所有话直截了当的一次性说全。 他沉声道:“我说,我从未瞧得上你们,以往那些欺辱、打骂、孤立甚至连累,我从未忘却,而且......”说到这里,时望轩的眼神突然变得锐利,带着锋芒的目光直直刺向三人。 “我一直都很讨厌你们不请自来,擅自踏入我的小院。” 穆青青被这话狠狠伤到,捂着嘴痛心难过道:“时望轩,你怎么可以这样说我们?我们对你一直很好啊。” 杨华也不满搭腔道:“就是,你不要太无情无义。” 时望轩毫不留情拆穿她:“很好?我哪一次重伤不是因为被你牵连?连带我落水濒死时,你们转身离开,冷心冷肺,还要怪我无情无义。” 穆青青试图为自己争辩:“我们那是......那是去想办法救你,没想到......” 没想到自己直接走了是吧? 萧玉书心道自己做人工呼吸做了这么长时间都没见你们过来,还装呢。 “呵,”似有同想,时望轩轻嗤一声,道:“别编了,我不会信的,你们是什么样,我心里清楚。” 没想到杨华这个时候不仅没有破罐子破摔,反而当即向时望轩低头道歉,语气十分诚恳真挚:“是,当时是我们不好,以前的事情也是我猪油蒙心,我跟你道个歉,你别放在心上,咱们以后好好相处,我保证那些事情不会再发生。” 卧槽? 萧玉书一边眉毛挑起一个疑惑的弧度, 这小子居然这么能忍? 真出乎他对小说炮灰的意料。 但就算是这样,萧玉书也料定时望轩不会因为几句空飘轻话而原谅他们。 事实也正是如此,对于杨华的话,时望轩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做,嘴角的讥讽意味加重,他只道:“不必相处。” 杨华脸色一变,道:“你……你什么意思?” 为了让这三个自以为是的烂人断了来这打扰自己的念头,时望轩不介意把话说的更难听些。 一番犀利刺耳的话冷着脸说出来后,穆青青都哭了,哭哭啼啼指责时望轩是个不念旧情的白眼狼。 杨华再怎么不想跟时望轩撕破脸皮,此刻脸色也愈渐难看。 因为时望轩说的话实在是太难听了,难听到床下的萧玉书狂赞他的口才。 男主万岁! 男主yyds! 组织看好你! “时望轩,你我同门一场,怎可以把话说的这般难听?”穆青青哭鼻子道。 “呵,”时望轩勾着唇,笑得很寒:“更难听的话还没说出来呢,你还要听吗?” 穆青青彻底破防,或许是丢脸,或许是感受到了羞辱,她捂着脸扭头低泣着跑了出去。 王越见此,一直按捺着的怒火彻底爆发:“时望轩,你找死!” 他推开挡路的杨华,然后赤着脸一拳捶了过去,却不料被时望轩轻松挡住,并一脚狠狠踹飞了出去。 力道刚刚好,懵逼不伤脑。 王越顺着门摔到了小院外面,倒地不起。 看着王越痛苦的神色和挣扎爬起的狼狈模样,杨华眼中闪过一道惊愕,在看到时望轩一脚踹完仍旧轻松自如丝毫无事的样子,杨华心里震撼万分。 刚才来时,没有感知到时望轩的修为,他以为是时望轩这些天没有长进,却不想是长进颇多,已经到了杨华现在想感知都感觉不到的地步。 他感觉不到,那想必定是筑基了。 可什么样的神人能在短短几个月内就能轻而易举的从无到筑基呢? 杨华不信时望轩是靠的自己,便更加坚信其中一定有什么宝贝。 若是能得了他的宝贝,自己今生往后的路就不愁了。 但是…… 杨华咽了下口水,看了眼面前微具压迫感的时望轩,他心知自己如今靠抢算是没了希望,那就只能靠来日想个计谋出来。 来日方长,杨华不会像这俩傻子一样,不会看人脸色。 于是杨华立马换上谦卑的神情,连连后退几步道:“时望轩,你别生气,你不愿意我们来,我们以后不打扰你就是了,我们这就走。” 可偏偏地上的王越还觉得自己被时望轩这个以前唯诺的废物踹飞是个很丢脸的事情,但自己又打不过,于是真能强撑着嚷嚷道:“时望轩,你私下殴打同门,师尊不会放过你的!” 时望轩丝毫不慌,道:“一般弟子无事不得随便上峰顶,你们难不成得了师尊允许?” 这下,王越就跟被掐住了嗓子一样,说不出话来。 要说时望轩跟同门扯出争端可能会被罚,但时望轩若是反咬说他们私自上峰顶干扰嫡传弟子修行那可就是另一回事了。 毕竟这峰顶上,还有另外一个、在师尊心尖尖上放着的嫡传弟子。 那后者绝对百分百会被罚的很惨。 王越说不出话来了,气的胸口钝痛。 杨华见势不妙,拽起王越就想赶紧离开,生怕时望轩真的跑师尊那里告状。 其实是他想多了, 上赶着去挽酝那里别说告状,就算是现在喊一声师尊时望轩都喊的心不甘情不愿,当然不可能去。 但这种时候把挽酝搬出来也是真好使, 要不是萧玉书躲在床底下给时望轩传音叫他拿挽酝跟萧玉书说事,时望轩还真想不到怎样以除把他们打死之外断了他们再次来这里打扰自己的心思。 时望轩:还得是黑面。 萧玉书:还得是师尊。 可就在王越被杨华生拉硬拽往外走的时候,这小子不知从哪儿来的胆,冲着时望轩大笑起来,声音透着浓浓的嘲讽意味。 “时望轩你踏马得意什么?真当自己成了嫡传弟子就能跃上枝头高人一等了?我今天就告诉你,你住的这个屋子,原来就是玉书师兄养狗的地方,你在他眼里,不过只是一条狗!” 时望轩一听,瞬间就变了脸色。 床下的萧玉书也一脸懵逼,然后心里顿时产生一种不好的预感。 “闭嘴!快走!”杨华一听,顿时后心一寒,使出了浑身力气扛起王越就跑了出去,速度飞快的消失在了竹林中,连带着王越的嘲笑声也在竹林中渐渐消散。 听着外面逐渐安静的气氛, 萧玉书心里团成了乱麻。 他心道坏了。 第172章 狗窝 那仨二逼走后,此刻小屋里的空气呈现持续安静的状态。 安静的叫萧玉书感到些许心慌。 他悄悄掀开挡住自己的一角被子,只看见了时望轩修长的腿站在屋口,笔直而久久未动。 被打击傻了吧? 萧玉书在心里得出了个超级不好的结论。 试想一下,任何人心中以为的最好的住所,一个温馨小家,一个能带自己远离麻烦的安静地方,突然被别人指出是他人施舍的狗窝。 这种打击,等同于从天堂直坠地狱。 为了防止时望轩心态崩裂,萧玉书果断从床底下擦出来,出来第一句话就是义愤填膺的“岂有此理!” “什么狗东西?他居然让你住狗窝?呸,奸险小人!”萧玉书开始他的先一步愤怒骂街,在屋里对着空气呲牙咧嘴,指指点点。 本来确实心中正在持续阴暗的时望轩被他这一嗓子的动静给被迫打断了黑化状态,回头看去,正好看见黑面此刻正站在屋里一手叉腰,一手指着空气某处撇着嘴角狂骂。 “什么狗逼玩意儿,居然拿这法子折辱人,心里得多么阴暗歹毒?” “他妈的,这死东西,别让我逮着机会,要是让我逮着机会我非得把他裤子全烧了,让他光腚满山丢人现眼去......” “如此虚伪小人,我诅咒他一辈子没女人要,生孩子没屁眼,一辈子被死断袖纠缠,最好最后也成个断袖,连孩子都生不出来......” “哎,你......”时望轩带着满脸诡异欲言又止的神色叫了萧玉书一声。 岂料萧玉书骂自己骂的正上头,头也不回甩了他一句:“你等会儿,我还没骂完呢。” 这让时望轩安静的闭上了嘴,还默默收回了伸出去的尔康手。 “我真服了,世上怎么能有萧玉书这种阴险的东西?”萧玉书还嫌骂的不够劲,一气之下在时望轩简陋的小屋里左顾右盼的找东西来助兴发泄。 可惜, 啥都没有。 萧玉书只好咬着后槽牙在原地狠狠跺了几脚,就当是自己在踩自己了。 这样一通泼妇疯子般的骂骂咧咧,萧玉书不知道时望轩看了心里会不会好受些,但他自己的确挺不好受。 他骂完就后悔了,上面第一条萧玉书觉得还是不要把话说这么满,万一真因为这个娶不上媳妇了呢? 事实上,时望轩心里那点阴影的确是好受了点,但更多的是迷茫。 迷茫为什么自己被羞辱黑面却如此激动,骂的还这么脏。 生孩子没屁眼,一辈子成断袖。 可谓是骂之毒。 “哎,你......别骂了。”时望轩还挺有眼色,知道挑萧玉书骂累了喘气的功夫来劝。 萧玉书大喘气中,瞅了眼时望轩的脸色。 嗯, 红润有光泽, 一点也没黑, 想来是不怎么生气了。 时望轩确实不怎么生气了,因为下一秒萧玉书一手撑桌子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用力过猛,那本来就质量不怎么好的小方桌子居然咔嚓一声,被萧玉书按塌了。 一阵叽哩咣当的动静后,伴随着萧玉书瞪大眼睛的一声“卧槽”,他整个人随着桌子的分崩离析也倒了下去。 摔得十分狼藉,四仰八叉。 “艹!”萧玉书躺在硌肉的几块木板子间,懊恼的骂了一句。 我自己骂自己, 报应居然来的这么快? 这样滑稽不失好笑的一幕叫时望轩心中再怎么因为狗窝的事情阴郁,此刻也不由得好笑起来。 “你这是何必呢?我也没那么生气。”时望轩笑着,过去好心把萧玉书扶起来,然而却遭到了对方的强烈控诉:“我这是为你生气啊。” 我把能骂的都骂完,我看你怎么骂我。 萧玉书摔得有点屁股痛,因此起来的时候想揉一揉,但又觉得这个动作不太雅观,抬起的手只好扶在了腰上。 时望轩见状,问道:“你怎么了?” 萧玉书心道摔得我屁股痛。 “没什么,摔了一下,腰疼。”他坐回床上,闷闷道。 随后时望轩也跟着坐到了他旁边。 在之后,两人又陷入了一种离奇诡异的沉默中。 很安静, 鸦雀无声的那种。 安静到屋外叽叽喳喳的小鸟扑扇翅膀的声音都能听个清楚。 萧玉书虽然面上没说什么,但他此刻坐在床上冷静下来后,忽然觉得自己刚才抽二百五风一样的傻逼行为是真的傻逼。 单这也就算了,可他居然还当着时望轩的面摔了这么一下。 这一下,不仅碎了桌子,连带着萧玉书这段时间在时望轩面前辛苦装出来的世外高人的形象也随之碎了一地。 拿眼角余光偷瞄一眼, 时望轩正垂着眸,视线扫着地面。 这小子...... 百分之一万是在心里嘲笑自己! 萧玉书是这样想的。 其实, 时望轩低头不语...... 也是真的在憋笑。 第173章 要不我陪你睡 自己喜欢了这么久的小院子,结果到头来是那个小人不要的狗窝。 说不感到羞辱那是假的, 但时望轩还没来得及有多愤恨、多怨怼,黑面就先他一步,把萧玉书从头到脚狠狠骂了一顿。 人都是这样的, 遇到特别生气的事情,骂一顿发泄出来可能会好受些,但若是有人陪着自己一起骂,还骂的如此爽利痛快,甚至表现的比自己还生气一百倍。 那时望轩就冷静的非常迅速了,大部分气也随着黑面骂出去的话烟消云散。 而现在,在黑面骂人骂到摔跤后,时望轩心里除了觉得好笑,就没别的什么情绪激动的点了。 “那个......” “要不今晚我陪你睡?” 又是一阵诡异的安静,时望轩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给击中了沉默。 还有迷茫。 萧玉书也不知道自己是怎样脑袋一热就拍拍屁股做出的决定。 可能是刚才摔了一下,摔坏脑子了吧。 他想的是, 若时望轩是因为自己住的地方是狗窝而觉得羞辱,那要是再来个人陪他一起住狗窝, 写作业效应, 一个人没写作业会很难受, 但要是再来个人也没写作业陪自己作伴, 那就没那么难受了。 萧玉书是这么想的,所以也就这么自然的说出了口。 但尴尬的是, 他刚说完这么散发友好的一句话,时望轩反而沉默了。 怎么个事儿? 哥们儿好心好意自告奋勇要陪你睡狗窝你还不愿意了? “喂,时望轩?你不说话是怎么个意思?”萧玉书质问道。 时望轩没吱声,只是用了一种很是耐人寻味的眼神看了他一眼。 萧玉书被看的莫名其妙,伸手在他腰上戳了一下:“你那是什么眼神?愿不愿意说个话啊,要是不愿意我走就是了,干嘛这么看我。” 好像他是个什么、什么、什么...... 奇怪了, 好像个什么主动献身的小姑娘似的。 这个想法一出,不用时望轩,萧玉书自己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那......” “哎算了算了,跟你说着玩儿的,我才不跟你在这么个小破地方挤呢。”在时望轩双唇刚刚张开一条缝儿的时候,萧玉书又突然反悔的摆摆手道。 刚琢磨好砍多少根竹子才能把床做大到正好可以睡下两个人的时望轩:...... 也就是嘴张得晚了那么一秒。 “哼,不识好人心,”萧玉书站起身斜了时望轩一眼,然后他看着地上的狼藉叹气道:“唉,当初做的时候就草率,没想到这竹子也这么不好使。” 时望轩扫了眼地上,想起那是之前两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黑面做出来的小桌子。 他不由得笑道:“折云峰上的竹子长得最结实。” 言外之意,就是萧玉书自己桌子做的不咋地。 “你做的好?你做一个我看看。”萧玉书不愿意了,心道这小子真是坐着说话不腰疼。 you can you up ,no can no be be 。 可事实证明, 萧玉书还是忽略了时望轩属于男主的无限技能点, 没一会儿, 一张崭新的,四方的,比原来边角雕刻的不知精巧了多少倍的桌子就被时望轩从外面搬了进来。 坐在屋里等着点评时望轩劳动成果的萧玉书, 脸都绿了。 “怎样啊?”时望轩把拍了拍身上的木屑,得意洋洋的朝萧玉书挑了下下巴。 萧玉书站起来围着桌子绕了好几圈,桌面上下都仔仔细细看了个遍,还拿手摸了摸边边角角,甚至还用手撑在上面整个人跳起来使劲压了压。 妈的, 愣是没找出一点毛病来。 “不是,这......” 这这这, 这他妈的凭啥啊? 萧玉书感到老天爷强烈的不公,凭啥时望轩头一次做桌子能做的这么好,自己活像是被狗啃过似的那么不结实。 凭啥啊? 男主都这样吗? 在时望轩的视角里,黑面眼中的不服十分明显,心底的显摆欲满足后,他微笑道:“你先看着,方才我在竹林里找到了新长出来的小竹笋,正好去河边捞条鱼做饭。” 萧玉书一听,刚想说跟他一起去,但想到时望轩刚才那么臭显摆,干脆这次就让他自己做饭好了。 做个桌子,再做一桌子菜, 累不死你。 但萧玉书不知道自己这个想法刚好合了时望轩的意。 时望轩刚出小院,脚步一拐,没有去小河边,而是跑到了另一边的竹林里。 里面有他刚刚做桌子的时候,砍好的竹子。 那是时望轩用来做床的。 其实在黑面说要陪自己睡觉的时候,时望轩脑袋是当机了一下。 因为太突然, 从小到现在,除了阿娘,时望轩还从未跟别人一起同床共枕过。 一个人独居惯了,现在突然有人说要跟自己一起过夜,时望轩说不愣神是不可能的。 毕竟不太习惯。 但是...... 时望轩回想自己这段时间跟黑面的相处, 当初初见的时候,两人整出的一串闹剧现在在他脑海里仍旧印象十分深刻。 那时的时望轩怎么也没有想到两人的关系竟然能像如今这样, 相处和谐,似亲似友。 以前时望轩孤孤零零的,无亲无故,在这里备受排挤,受了委屈欺负也不知道与谁去诉说,只能自己默默咽下。 现在不同了,他的喜怒哀乐,他的经历遭遇,一切的好与不好,都有了可以放心倾诉的对象。 黑面说想陪自己睡这样有辱尊严的狗窝,时望轩自然一开始是不愿意的, 但转念一想,黑面那样大咧的人,根本不在乎什么脸面不脸面,他只想着让自己心里好受些罢了。 既然如此,时望轩也没了旁的顾及,心感暖阳之中,他便悄悄开始准备做一张新的床。 被子什么的不用愁,回来的时候他从山下带了多一份备用的,铺上也足够了。 只是, 时望轩对着竹子挠了挠头, 他不知道自己要是把新做好的大床搬回去,黑面会怎么想。 毕竟对方刚刚还因为自己迟钝的反应而临时反悔。 不得不说时望轩作为男主,在对人物的心理推测这一方面多少还是有点水准。 萧玉书此刻一个人在屋里来回踱步,对自己刚才脑子一抽说出来的话懊悔不已。 哎呀, 哎呀哎呀哎呀, 说什么不好? 非得说跟男主睡觉? 睡觉就睡觉呗,居然还用上了“陪”这个暧昧的字眼。 缺心眼吧自己, 萧玉书后知后觉的低头捂脸面壁头扣墙, 时望轩是谁啊? 人家什么身份,什么地位,什么实力啊? 堂堂位面之子,种马龙傲天爽文大男主,人家用得着自己陪睡? 靠! 太丢脸了! 萧玉书恨不得以头抢地耳, 现在想想刚才时望轩的那个欲言又止的眼神,萧玉书觉得对方当时心里一定在疯狂找如何礼貌又不失果断且不会破坏两人友谊的话来委婉拒绝自己的陪睡请求。 然后还没想出来。 自己抓马了一会儿后,时望轩还没回来,萧玉书因为尴尬又不想出去找他, 等人等的无聊之时,萧玉书眼一瞥,瞄向了时望轩做出来的那张新桌子。 第174章 又想套话 时望轩带着鱼回来的时候,看见黑面坐在小屋门口的台阶上双手托腮,把嘴挤的扁扁的,眼神中透着一股百无聊赖的样子。 看见时望轩带着两条鱼回来,萧玉书这才抬头瞅了他一眼,然后懒洋洋道:“你咋才回来?捞个鱼要这么久吗?” 时望轩道:“这些天河里的鱼被我们吃了多少你又不是不知道,现在剩下的鱼可贼了,看见我就跑,当然要浪费的时间多些。” 闻言,萧玉书“哦”了一声,轻叹道:“早知道我就跟你去了。” 他一个人快无聊死了。 “行了,”见黑面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时望轩轻笑道:“你不会在这儿一直等我回来吧?” 想都没想,萧玉书就嗯了一声,道:“是啊,等你等的花都谢了。” 本是无心之话,可落在时望轩耳朵里,却让他生出了一种另样的感觉。 那种感觉时望轩没法描述, 就是心尖尖上被什么东西给忽的抚了一下,绵绵柔柔的感觉。 “再等一小会儿,我做快点,马上开饭。”不自觉的,时望轩说话的语气也微不可察的温柔了些。 “哼,你最好快点。”对于他语气上的那点小变化,神经大条的萧玉书是一点都没有发觉。 看着时望轩自己挽着袖子在院里围着小灶忙上忙下的,刮鳞切菜,起锅烧油,那娴熟的颠锅手法,看的萧玉书心中忽然有了种强烈的成就感。 看看, 看看, 萧玉书真的很想把原书作者拉过来, 亲手指给他看, 并说, 瞧,你笔下牛逼哄哄的男主,此时此刻,正在卖力为我做饭。 当然原书作者不可能像他这样倒霉的跑到这个世界里来,萧玉书也就是心头口嗨一会儿。 嗨着嗨着,就嗨到了饭点。 其实萧玉书一直都有一个疑惑, 是不是每本小说的男主都有一身优秀的厨艺, 因为俗话说抓住一个女人的心要先抓住她的胃。 现在时望轩有没有凭借自己的手艺抓住女人的胃萧玉书不知道,不过他的胃算是被彻底抓住了。 “真香啊。”萧玉书端着第二碗米饭一边往嘴里扒拉饭,一边止不住的感慨道。 “你戴着这么个面具吃饭方便吗?要不摘下来?”时望轩看黑面吃的嘴巴鼓鼓,但面具依旧很贴合,心上觉得奇怪:“你这个面具看着好像并不像普通的。” “当然了,”萧玉书把嘴里的咽下去,指了指自己的脸道:“我脸上这个可是个好东西,除了我,谁摘都摘不下来的那种。” “真的假的?”时望轩不信道。 萧玉书轻嗤道:“我难道还会骗你不成?” 时望轩双眼在他脸上细细打量片刻,接着道:“你总带个面具做什么?” 当然是怕你认出来。 “要不还是摘了吧,我们已经熟识这么久了。”时望轩提议道。 萧玉书咬了下筷子头,只道:“别了,长得太丑,怕吓到你。” “丑?”时望轩眼神不自觉在黑面嚼动的薄唇和漆黑闪光的双眸上专注的看了看,然后发表了心中所想:“你看起来并不丑。” “而且,皮相乃外物而已,我又不会像他人那样目光短浅嘲笑你,再者,我又不是什么好看的人。” 他这话说完,萧玉书吃饭的动作一顿,随后一脸无语的盯着时望轩那张男明星脸道:“你以后说这话的时候最好先照照镜子。” “再说了,我就露了个嘴巴出来,你怎么就看出来不丑了,安慰人的话要过过脑子再说。”萧玉书道。 时望轩不以为然:“丑不丑,你摘下来我看看不就知道了,又不会吓死我。” 真的会吓死你, 我没开玩笑。 萧玉书甚至都能料想到前脚他面具刚摘,后脚时望轩能把桌给掀了。 那这饭可就没得吃了。 “不摘,就是不摘,就不让你看,你能把我怎么样?”萧玉书又开始了他一贯得瑟犯贱的发言。 贱嗖嗖的语气一来,时望轩就知道他这个正经话题就没法再继续了,于是只好闭上嘴接着吃饭。 但在时望轩刚要伸筷子夹菜的时候,眼角余光不经意间在桌角扫过,然后看到了一点异样。 仔细看清楚那是什么时候,时望轩眼含无奈的抬眼瞥了萧玉书一下。 感受到时望轩的眼神,萧玉书嘴一咧,回给他一个大大的笑容。 只见桌角的一方小地盘上,被萧玉书闲得无聊拿东西刻了一幅小人画出来。 两个稀奇古怪的小人,躯干四肢都跟火柴人一样,只有头上的特征明显些。 戴着面具嬉皮笑脸的那个是萧玉书自己,因此被他画的形象高大了些, 反观时望轩那个,头发五官画的还算说得过去,挺像的,就是神情暴躁了些。 因为小人“萧玉书”的火柴手上正高高举着小人“时望轩”的裤子。 所以萧玉书快乐,所以时望轩暴躁。 “你怎么一天天总干这些没正形的事情。”时望轩不知道该说什么来表达自己此刻五味杂陈的心情。 萧玉书眉眼弯弯:“反正一天天也是闲的没事干,我不找点乐子就无聊死了。” “你每天在自己那儿都干些什么?这么无聊。”时望轩接话道。 萧玉书嘿嘿一笑:“小子,又想套我话啊?” 时望轩装作没事人似的闷头扒了一口饭。 “你来无影去无踪的,什么时候来,什么时候走,也没个定数,我总不能一天天就在家里盼星星月亮似的等你来吧,月亮升起来的时候还有个准时呢。” “哟?”从时望轩的话里,萧玉书听出了一股淡淡的埋怨之意。 他饶有兴趣问道:“听你这意思还舍不得我了?” 时望轩一听,脸顿时就泛起一阵臊红,他反驳道:“我没有,我只是......” “只是你总是这样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我什么事情你都知道,而你的事情我什么都不知道,这样很不公平。”他话说到最后,还带上了瓮声瓮气的闷意。 “哈,”萧玉书含着筷子轻笑了一声,道:“你得认清一个事实。” 时望轩问道:“什么事实?” 萧玉书道:“我比你强的事实啊。” 时望轩不明白道:“跟这有什么关系?” “啪。”萧玉书撂下碗筷,一贯吊儿郎当的眼神中此刻难得正色起来。 第175章 强者拥有话语权 “你听好了,因为我比你强,你没有那个能力奈何我,所以我想做什么你也做不了主,更别说要打听我什么来历,什么动向,我劝你就别想了。 这里,我若是有空,若是心情好,想来便就来了。”萧玉书说着,眼神也愈发犀利起来 “同样,想走的时候,你也没法拦住我,最起码现在的你依旧没有那个实力。 这世上没有拳头不硬就能做到的事情,修真界强者如森,弱肉强食,弱者没有什么话语权的。 你莫要忘了,以前的你任人可欺就是因为那时没有修为没有能力。而你现在就算修为盖过了那些曾经欺负你的小弟子,那也别忘了一句话,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以你如今的能耐,依旧打不过我。” 这些话,这些道理,此刻被萧玉书毫无保留的娓娓道出在时望轩面前。 以十几岁少年意气风发的心理,面对这些不加掩饰甚至有意打击的言语自然心里不会舒服。 萧玉书的话宛若一根棒子抡在时望轩的心中,将他这些天因为机遇缘故暴涨修为而膨胀的自尊给打醒。 也让时望轩意识到了一个被自己忽略掉的严重问题。 那就是, 尽管自己在旁人眼中修炼顺遂实力飞涨,但他依旧不是面前人的对手。 时望轩对于黑面来说,依旧是个不够看的小菜。 明白这点后,时望轩的脸色也逐渐沉了下来。 萧玉书见此,也并没说什么宽慰的话,因为他心知这个道理是时望轩作为男主必须要知道的,现下他说了,提前给时望轩在未来的坎坷中打个基础,让其少吃些亏,少走些弯路也是好的。 而且, 之前系统说的话也在萧玉书的心里扎了个一根深刺, 虽然他不信位面之子真有被灭杀的可能,但多一些警醒也不是什么坏事。 萧玉书能教给时望轩的东西有限,仅限于自己在现代二十几年的人生阅历,虽然这跟原书中男主后来的经验相比完全不够看,但对于现在刚刚踏入正式修行的时望轩来说,也够用了。 他的出发点,就是想让时望轩不要因为获得外来机缘而忘乎所以,能否在年少得意之时做到戒骄戒躁、沉着稳定这一点才最考验一个人的心性。 萧玉书是这样的想的, 时望轩也在短暂的沉思反省后成功认识到了这样的道理。 但萧玉书没想到的是,时望轩意识到的东西,除了他想教的,还有些别的自己不知道的。 那个东西叫掌控, 时望轩眼底暗了暗,随后他面色如常的再次拿起了筷子夹菜,语气平淡道:“知道了,不过,若是有一天我强过你,你会把我想知道的都告诉我吗?” 名字,样貌,来历,身份, 你都会告诉我吗? 对于这个问题,萧玉书只回其一个轻笑:“等你到了那个时候再说吧。” 这个回答在时望轩意料之中,他也释然一笑:“好吧。” 也许, 等到了那个时候, 估计也不用黑面亲口告诉自己了。 这一顿饭吃下来,两人心中各自有了各自的小打算。 但这都在时望轩搬着新坐好的床进屋里的时候被两人抛在了脑后。 看着屋里新添的家具,萧玉书震惊道:“这是哪儿来的?” 时望轩老实道:“我刚刚做的。” “在哪儿做的?” “竹林里啊。” “什么时候做的?” “......捞鱼的时候。” “......”在经历心灵上短暂的震撼过后,萧玉书艰难开口道:“你做这个是要干什么?” 时望轩眼神飘忽,若无其事的摸了摸鼻头:“床......有点小,所以......” 随着他尾音心虚般慢吞吞的拉长,萧玉书也明白了这小子的潜潜意识。 呦~呵~, 你小子, 敢情敢做不敢说啊~ 刚才问你你不说话,结果自己偷摸跑去造床了,还藏着掖着造好了才敢带回来。 萧玉书眼底笑意渐深,这种时候他不拿这事逗逗时望轩都对不起自己的贱。 于是他揶揄道:“哟,原来是觉得床小了呀,啧啧啧......” 萧玉书围着时望轩辛苦做好的新床转了半圈,故作无意间的赞叹道:“做的挺好,挺大,大的刚好能睡下两个人。” 话到最后,萧玉书还故意把后五个字咬得重了些。 然后再看时望轩的表情,别着头不敢看自己,目光还躲闪的不行。 萧玉书见状,腿一横跨,还非要跑时望轩面前故意道:“你看,这么大的床......” 时望轩一点都不想对上他那戏谑挑逗的目光,头恨不得垂到地里,但饶是这样,他发红的耳朵还是立着,想听听黑面接下来怎么说。 结果下一秒,萧玉书打着弯儿的语气响起:“这么大的床,一个人睡肯定很舒服,时望轩你也挺会享受的嘛~” “啊?”时望轩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诧异抬头道,“你不是......” 萧玉书顺势道:“我什么?你不会以为我要跟你一起睡吧?” 时望轩:“......” 刚要问的话顿时卡在了喉口,上不去下不来,凭空多了一股憋闷难受的很。 时望轩的模样活像被什么给噎住了似的,看的萧玉书好笑至极,但这还没完,他又当着时望轩的面整个人往这张心床上一躺,然后发出舒服的谓叹:“哎呀,真舒服。” 时望轩整个人保持持续沉默。 萧玉书大字躺:“哎呀,这床真大。” 时望轩:“......” 萧玉书翻个身,背对他:“哎呀,这么躺也舒服。” 时望轩唇动了动,想说什么。 萧玉书再翻个身,趴在床上又叹了一声:“唉,趴着也舒服。” 时望轩欲言又止的抬了抬手:“那你要不要......” “哎呀,可惜了,你又不想让我在这儿睡,”萧玉书翻身坐起,夸张哀叹着摇了摇头:“也罢,我又不是什么爱强人所难的混蛋,我今天晚上还是老实回我那儿睡吧。” 时望轩心里的纠结都写在了脸上,经过一番强烈的精神挣扎后,他终于在萧玉书作势要走的时候把话完全说了出来:“你不是说今天晚上我们一起,一起......” “一起住这儿吗?”天知道让一个性子别扭的人把这种话说出口有多么艰难,时望轩耳根红了个彻底。 第176章 遇了不知谁 r 第177章 过往如云烟 “不过你也别太羡慕我,反正过不了几天你也该去了,魔兽山脉的秘境,我之前告诉过你的。”萧玉书道。 时望轩“嗯”了一声,轻声道:“我知道,你也会去吗?” 萧玉书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去是肯定会去的,但要这么说就有点太明显了。 毕竟去往秘境的各峰弟子有多少都是谁是早就内定好了的。 “不清楚,要是觉得有意思我就去看看,没意思就不去了。”萧玉书又搁这儿装上了高人。 听他此话,时望轩并未言语,双眼在屋顶无意扫着,但眼角余光却是暗中观察着黑面的模样。 那双露在外面的眼睛, 在火光照拂下, 是真的漂亮。 眸中一闪一闪的光点,好像自己小时候趴在窗边看到的夜间星星...... “哎,”萧玉书忽然一巴掌拍在时望轩身上,打断了他逐渐飘远的思绪。 “光顾着说我了,你还没说说你自己呢。” 时望轩顿了顿:“我有什么好说的?” 见识没他多, 修为没他高, 就连个头也逊色一截。 嗯, 第三条就算了, 他还会长。 萧玉书想了想,道:“怎么就没有可说的了?你拜入折云峰以前的事情,我还不知道呢。” “......没什么好说的。”想起以前,时望轩目光暗了暗。 那些事情,每每想起,就是心中一团污垢。 “都不是什么好事。” 萧玉书不以为然:“说说呗。” “说说你小时候生活长大的地方,十余年里,人心里总得有那么一星半点的难忘记忆吧。” 萧玉书看着他,轻声道:“我记得你有个好娘。” 听此,时望轩眸光闪烁,心中仅存的那片柔软也被唤起。 他的娘,是个很漂亮很漂亮的女人。 漂亮到跟山村里那些粗布黄肤臃肿的妇人格格不入。 可也正是这样, 小时候的时望轩和阿娘总被村里的女人指指点点,排斥孤立。 她们在背后说时望轩是野种,说他娘是偷男人的破鞋。 可时望轩不信阿娘是破鞋,那样白白净净眼睛亮亮又绣的一手好刺绣的女人怎么会像别人嘴里那样不堪? 因为村里人排挤,所以时望轩母子的生活一直很苦,但幸好阿娘能干,浑身像是有使不完的力气,给村里人挑泔水,割草喂猪,洗缝衣服,虽然累,但时望轩也因此能吃上饱饭。 等到时望轩大了一点,也就学着帮自己阿娘干些力所能及的活,虽然不多,但总能被阿娘笑嘻嘻的捧住脸一通夸奖。 娘说时望轩小时候这么俊,那长大了一定也很俊。 “嗯,你娘说的没错,”听到这,萧玉书赞同道,“你这么俊一定是随了你娘。” 没想到时望轩摇摇头:“不是,我跟娘长得一点头不像,娘生的温婉碧玉,眉目细腻,而我不一样。” 听到这话,萧玉书翻身坐起,双手把住时望轩的脸对着火光仔细瞧。 这一举动把时望轩搞得不明所以,但看着面前近在咫尺的黑面,两人间的距离不过屈指,彼此连呼吸的声音都能感受到。 面前人温热的呼吸散在脸上,时望轩整个人愣愣的,对着萧玉书直勾勾的眼神不自觉的紧张了起来:“你、你做什么?” 萧玉书仔细将时望轩的眉眼五官看了看,确实也跟他描述的那个亲娘一点都不像。 两人一个温柔婉约,一个锋利俊美, 那便是不随母了。 萧玉书琢磨道:“那你一定是随你爹了。” “不知道,我没见过他,”时望轩小声道:“小时候娘说爹去了很远的地方,等我大了一点后,也就明白了,我那个素未谋面的爹,大约是......” 是死了吧。 萧玉书心里自动把时望轩后面未说出口的话给补全。 “不过我也并不期望有个爹,我有娘就足够了。”时望轩看黑面陷入了沉默,主动给自己打了圆场。 “我娘什么都会,做饭洗衣,修屋子修床,上山打猎,女子会做的她会,男子会做的她也会,可厉害了,我不需要爹。” 时望轩笑着,但萧玉书却从他的笑里觉出一丝苦涩。 因此,后来的事情萧玉书也不想再问了,他知道,时望轩口中这个无所不能厉害的娘,最后没得善终。 怕触及对方的伤心事,萧玉书很有眼色的躺了回去。 但时望轩却自顾自的将后面的事情用平淡的语气讲述了出来。 “那一晚,天空黑的出奇......” 然后整个村子上下就遭受了无妄之灾。 过去了很长时间,细枝末节时望轩已经记得很模糊了,但那个浑身沾满血、面目狰狞的魔修面孔依旧在他脑海里很清晰。 他看见, 以前常常讥讽自己是没爹野种的村长儿子被魔修扭下了脑袋,家人哭的撕心裂肺; 以前日日指着阿娘漂亮脸蛋说狐狸精转世不要脸的村口大婶被魔修砍成了两半; 以前看时望轩孤儿寡母可怜的村医爷爷和种地瓜的阿公阿婆一家被魔修尽数屠杀。 所有人,不管是对时望轩母子俩恶言相向还是曾施以援手的, 无论好人与坏人, 一夜间全都被一把大火烧成了灰烬。 那夜的火光通天,照亮了漫山遍野的溅血哭嚎,照亮了阿娘背着时望轩在山上逃窜的路径。 所以他们被魔修追上了, 那个魔修脸上身上沾满了村里人的血,狞笑着用肮脏的手狠狠穿透了阿娘干净的胸膛。 时望轩记得,那个畜生仰天大笑,笑自己阿娘不自量力,笑她效忠错了人。 然后便把阿娘破碎的身体随手扔了出去。 时望轩哭着,喊着,被魔修死死掐住了喉...... 萧玉书越听,心里越是揪得慌。 难受的要命。 “然后呢?谁救了你......”他嗓音也不知不觉间沉了下去,沉到了骨子里。 或许是因为说到了痛楚,哪怕时望轩尝试极力让语气变得平静,此刻声音中也多了几分哽咽沉痛之感。 “一个人,看不清脸,但是很厉害。”时望轩哑着嗓音道,“我只记得,那人挥了挥手,魔修整个人就浑身一僵,直挺挺倒了下去,然后化成了灰烬。” “卧槽这么屌?”本来还沉浸在伤感之中的萧玉书听此,瞬间吃惊道:“没用剑没用刀更没用拳脚,轻飘飘挥了下手就把杀了一个村子的魔修搞死了?” 这也太他妈扯了吧? 第178章 望子成龙 对于黑面的震惊,时望轩现在想想也觉得奇怪,他道:“虽然有些不太真实,但我记得当时就是那样,不过那个时候我磕到了头,昏昏沉沉的意识不清醒,所以也不太确定。” “你肯定记错了,我还没见过能有人牛逼到这种地步呢。”萧玉书当即道。 “话说你之后呢?就来到这里了吗?” 时望轩摇摇头,继续道:“之后,我醒来的时候是在别人家里,他们什么也没有告诉我,不管我问什么,他们只让我活着,干农活,吃饭,睡觉,不准我跑,要我等着人来接我走。” 萧玉书听到这又不明白了,他从床上坐起,盘起腿,一手摸着下巴道:“什么?还有人来接你?谁啊?” 时望轩如实道:“宗主,青云。” “哦......”要说起青云这人,萧玉书稍微能理解些,毕竟他也从挽酝口中听说了他们上一代人的恩怨,但也只是一星半点。 现在萧玉书得到的信息,书上的,听说的,笼统加起来勉强能得出大概时望轩的身世。 生母魔修,生父是青云亲哥哥,还曾是玄天宗的嫡传弟子,但最后叛逃了。 可他总觉得有什么地方很古怪, 但自己大脑小脑加在一起也想不出来是哪里古怪。 “救你的人和青云是同一个人吗?”萧玉书将自己心中的疑虑问了出来。 然后得到了时望轩的否定。 那可就更怪了。 萧玉书眉头皱在了一起,思考这个挥一挥手就把魔修搞死的世外高人是谁。 他正襟危坐薄唇紧抿的认真模样,可是时望轩从来没有见过的,就连眸中都闪着睿智的光。 时望轩看着,看着,忽的一声轻笑出了声。 萧玉书一听,本来就因为绞尽脑汁想问题想的苦闷的情绪多了点焦躁:“啧,你还搁这儿笑上了?” 他歪着头,那种恨铁不成钢的眼神,时望轩甚至都能想像出面具之下是何等纳闷的神色。 “别纠结这个了,都过去了,我都不想了。”时望轩也跟着坐起身,跟萧玉书面对面道:“现在,我只要好好修炼,努力变强,然后找到追杀我娘多年的那些魔修,报仇就好了。” 这下萧玉书又不明白了:“你怎么知道那些魔修在追杀你娘?” 时望轩道:“是青云告诉我的。” 萧玉书不自觉的凑近了些:“他都告诉了你什么?” 时望轩想了想,道:“他来接我的时候,说我娘惹上了魔界一个主教,因此才会被教内的魔修追杀。” 嘶—— 这...... 萧玉书心中思绪如潮涌,心道这青云究竟是个怎么事儿? 居然能知道这么多。 不过仔细想想也是,青云毕竟是时望轩亲爹的弟弟,对于上一代人的事情内情总归比其他人更了解些。 而这些是原作者并没有在小说中提到过的, 至于魔界那个教,萧玉书在整本书里只看到了一个。 天阴教, 那也正是男主崛起后,收服的魔界第一个庞大势力。 也是最后,男主攻打修真界的主要战力。 若真是如此,那么一切也能说得通。 没准时望轩的母亲之前是天阴教的什么人。 “哎,别想了。”时望轩怕黑面这样苦思冥想会想的一晚上睡不着,索性他主张着换了个话题:“光说了我了,你爹娘是什么样的呢?” 这个话题可谓是萧玉书最不想说的,但时望轩都把自己心底深处最痛苦的事情毫无保留的在他面前说了出来,萧玉书再婉拒不说,倒显得自己不是了。 “害,我爹娘可没你娘那样温柔了。”萧玉书说着,又躺了回去。 时望轩坐着,垂眸看着他懒散的模样问道:“他们是什么样的?” 这可有的说了。 萧玉书回想自己那个爹妈,一阵心酸涌上心头。 “我爹我娘对我很严的,不拘言笑,平时因为各种事情不在家,就留我一个人呆在家里,看书写字,写的不好,或者是什么书没背过,他们回来我就要挨骂。” 时望轩听得不由得蹙起了眉:“真的吗?” 萧玉书一听,顿时睁大了眼:“那还能有假?从小到大,我被我爹打得次数比我头发还多。” 这话听起来太夸张了些,因此时望轩疑惑道: “哪有父母会对孩子这般苛责的?” 萧玉书心说这谁知道,反正自己班里名次但凡达不到那老俩的预期,那么回了家一定是一顿棍棒伺候。 “可能他们优秀,是人中龙凤,也望子成龙吧。”萧玉书说着,语气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 一直都是这样, 从小到大, 无数的课外作业,无数的补习班,无数的严苛教育。 萧玉书几乎在现代那个偌大的别墅里感觉不到一点人气。 时望轩从小练就的敏锐洞察力叫他听出了黑面话语中的郁闷,他试着安慰道:“或许,他们只是想让你变得优秀......” “优秀?”这话引起了萧玉书心中那点隐藏许久的不忿,“你说说什么才算优秀?我从小那么努力,那么用功,何事我都做在旁人前头,可尽管这样,他们还是不满足,每每提起,都怪我为什么不再用功一些。 我是神吗? 我能一气做到完美无瑕吗? 就算是神,要一直居于高杰也不大可能吧? 第179章 你尿裤子啦 人无完人,他们老俩却贪得无厌。”萧玉书说着,语气逐渐暴躁起来,听得时望轩哑口无言。 他从来没有见过黑面口中如此严苛的爹娘。 记忆中的娘,从来没有这般强求过自己。 看到黑面为此暗恼不已,时望轩突然后悔自己多问了这么一嘴,他怎么也没想到平日里看起来吊儿郎当整天没个正形却无比厉害的黑面小时候却过的这般不如意。 那些厉害,那些本事, 原来都是爹娘逼出来的。 沉吟片刻,时望轩才开口道:“别想了,往事如云烟,现在你不是潇洒自在的很吗,天天有鱼吃有人陪的。” 他这么一说,本来还有点暗火的萧玉书脑袋一歪,道:“啥有人陪啊?你吗?” 时望轩被黑面这么一句话给问住了:“我......我难道不是人吗?” 很诚恳的一句话,加上时望轩呆呆的神情,成功把萧玉书给逗笑。 笑的他捂着肚子在床上来回打滚以手捶床。 “啊哈哈哈哈哈,你想哪儿去了,我不是这个意思。”他大笑道。 时望轩被他笑的莫名其妙:“那你是什么意思?” 萧玉书眼中带上了揶揄之色,他只摇头晃脑道:“哎呀,你还小,不懂这个,我就不与你说了。” 这话好像个勾子,勾起了时望轩强烈的好奇心,可偏偏萧玉书说完就转过身背对着他,摆摆手道:“不说了,睡觉了。” “喂,你别现在睡啊,告诉我。”时望轩这下有点急了,他伸出手过去挠萧玉书痒痒,挠得萧玉书咯咯咯笑,边笑边在床上扭动挣扎。 “哈哈哈,就不告诉你,你个小屁孩......” 萧玉书越是这样,时望轩越是想知道,因此手上的功夫更狠了,他直接两手并用,直朝着对方腰间腋下痒痒肉多的地方去挠。 “哎,别...哈哈哈哈哈......痒死了哈哈哈......” 不论年纪大小修为高低,只要是被挠的,都是弱势的一方。 萧玉书被时望轩压着挠痒痒,痒的受不了,一边求饶一边止不住的笑。 笑的他浑身无力,眼角沁出了泪花。 时望轩不知不觉间骑在了他腰上,或许是因为这个姿势方便压制挠痒,也或许是因为这样他觉得更有意思些。 一开始他只是想以此叫萧玉书把年纪小不该知道的那些东西告诉自己,但后来,时望轩自己也没想到欺负黑面能这么好玩。 听着黑面因为痒的没法反抗而无力发软的笑声,拼命反抗扭动的身体,笑弯的像狐狸一样好看又带着泪花的眼睛...... 那样不断张合的薄薄红唇,放在遮掩半露不露的脸庞上,昏黄的火光中,两人一上一下交叠缠绕的影子被完完全全的映在了身侧的墙上,多了几分旖旎之色。 此情此景竟让时望轩多觉出了一股别样的意境。 没法形容, 但是, 时望轩低头看着身下人的模样,漂亮的出奇,好看的要命。 笑声之中,腰身之上,时望轩忽的想要再多多的欺负他一会儿。 这种古怪的感觉竟让他心中腾空升起了一种另样的兴奋。 还有冲动, 他不想停,还想再玩一会儿。 昨日黑面在自己身上混乱擦了一通,现在直到此刻时望轩才明白为什么他那个时候那么高兴了。 正如自己现在,情绪愉悦,激动非常。 “哈哈哈哈......等等、等等...我说、我说......”萧玉书实在是受不了了,痒的他浑身酥麻,根本没有反抗的力气。 本以为时望轩这小子好歹玩一会儿就够了,没想到这厮居然没有一点停下来的意思。 不行了, 再不停下来萧玉书今天恐有笑死的风险。 “别、别,我说!我说,你快停哈哈哈哈......”萧玉书笑得都快没气了,苦苦求饶了好一会儿,时望轩才依依不舍的松开了手。 “呼......”萧玉书仰面躺着喘息了一会儿,跟时望轩比了个中指:“好小子,你都学会趁人不备耍偷袭了。” 时望轩意犹未尽的伸展了下腰背,笑道:“你快说,不说我还继续挠你。”说完,他还举起手气势汹汹的在萧玉书腰上比划了下。 “行,行行行,我说。”萧玉书是真怕了,调整好紊乱的气息后,他咂吧了下嘴:“这个其实也没什么,我方才说有人陪的这个‘人’不是男人。” 时望轩道:“莫非是女人?女人怎么了?” 萧玉书白了他一眼,含笑道:“当然得是女人了,我难不成还要个男人陪成家立业延绵子嗣过日子啊。” 这下时望轩算是明白了些,但不多:“可是你为什么非要成家立业呢?” 萧玉书用一种“你不懂”的眼神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然后凑到时望轩面前神秘兮兮道:“这你就不懂了吧,成家立业是一回事,春宵一刻又是一回事。” “春宵?什么春宵?”时望轩天真单纯的心灵没法理解这个词的高深之处。 见他跟个榆木脑袋似的,萧玉书心里纳闷时望轩现在这么纯,等以后有了艳遇该咋办,跟新兵蛋子似的啥也不懂,还不得叫人家姑娘看了笑话去。 于是萧玉书自告奋勇的当场充当起时望轩的启蒙老师,将男男女女那些事小声的教于了他。 时望轩听着听着,羞臊的红从耳根延伸到了脖颈。 萧玉书告诉他的,女儿家的娇软细腰,女儿家的红唇白肤色,女儿家的纤颈嫩手...... 时望轩听着,目光一一对应着落到了他身上。 黑面在自己身下被挠软的细腰,黑面说话笑时的殷红薄唇,黑面昂首侧头时露出来的白皙脖颈...... 这一晚上,时望轩可谓收获满满。 生理和心理上的双重成长。 他做了个梦,梦里的他浑身燥热难耐。 接着有个戴着黑色面具的人,笑盈盈的来到了自己的床边。 那人红唇若朱砂,红的勾人。 随后那人轻笑着,伸手缓缓除却了衣物,露着大片雪白,凑近到时望轩面前,正如萧玉书讲的那样,那人的唇贴上了时望轩的唇,手环上了时望轩的腰。 再之后,那人就一丝不挂,赤裸裸的钻进了时望轩被窝里,生动演绎着睡前黑面向自己描述的那些男女床笫见令人脸红心跳,血脉喷张的画面...... 第二日清晨, “哎?时望轩,你尿裤子啦?哈哈哈……” 第180章 要完蛋了 作为上一代嫡传弟子中唯一一个最小的师妹,柳如兰一直都觉得自己头上的师兄,各个都是奇葩。 作为大师兄却一直被三师兄摁着打的倒霉掌门青云, 常常神龙既不见首也不见尾、踪迹神秘的二师兄染白, 然后就是在玄天宗几乎横着走啥都不放在眼里的三师兄挽酝, 日常合稀泥逗自己徒弟玩的四师兄和煦, 头脑简单四肢发达傻不拉几的五师兄一桢, 一天天脑子里没个正经事精力全用在床上的六师兄桑禹。 各个单独拎出来都是玄天宗上下弟子口中久说不厌的话题人物。 跟这些不讲究的男人相比,柳如兰觉得自己才是最正常的一个。 但当这些男人齐聚在自己峰上时, 她觉得自己也没法再保持正常了。 “喂,你们一个个大老远跑我这来都是为了在这杵着吹风的吗?”玉兰峰上,柳如兰站在给嫡传弟子布置的训练阵法外,看着身后站着的一排人,忍不住蹙起了她的杨柳细眉。 几人之中,桑禹风流潇洒的用他不离手的折扇空扇了两下,笑眯眯道:“七师妹这是说的什么话?谁不知道你这玉兰峰上四时宜人,哪儿会有风?” 柳如兰可没心思跟他拌嘴玩儿,反问道:“那你过来干什么?” 当然是在男主面前刷存在感啊, 老妹儿。 桑禹心里说完,面上嘴边找了个借口:“我无事啊,就是来看看我徒弟在这里练的怎么样。” 哪知柳如兰别的不知道,反倒对桑禹跟他徒弟半生不熟的关系心知肚明,因此她直接戳穿道:“得了吧,你要是真想,干嘛不跑阵法里面去看?守在外面能看见什么?” 这桑禹哪儿能真进去? 他就是个空有一身金丹修为的草包,身娇体弱的,进去了就难出来。 “啊这个......嘿嘿嘿......”桑禹尴尬中,只好拿扇子挡住了嘴。 怼了一个,还剩下五个,柳如兰也是知道柿子先挑软的捏,便对后面一瘦一壮、站在一起形成鲜明对比的那俩个不客气颔首道:“你们俩呢?也是想徒弟了来看看?” 一桢跟和煦连连应道:“对啊......” “嗤,” 结果下一秒两人也被柳如兰无情揭发:“四师兄,今天莫非太阳打西边来了不成?你不在自己峰上偷吃徒弟种的瓜果反倒跑这里来演关心了?” 和煦一听,老脸一红。 一桢咯咯咯的笑了起来,但还没笑话别人两声,就被柳如兰一顿炮轰:“你笑什么?还有你,这么个好天气不窝在你那洞里抡大锤跑这儿来做什么?几个女弟子中最不好欺负的就是你家的了。” 一桢顿时鸵鸟埋头不敢再笑。 其实他俩是听说时望轩没死还活着,对之前找都不找把人丢下的任其一个人独自回来的事情心怀愧疚,所以想着来看看。 本来这事说给柳如兰听也没啥,就是不知道为啥挽酝也在这,还沉着脸,因此他俩就不敢说了。 不止和煦跟一桢不敢说,连柳如兰目光转到挽酝身上,看到对方阴沉的脸色时多少都有些发怵,再加上以挽酝跟萧玉书这对师徒平日里在众人面前表现的那点黏糊劲儿,说挽酝想他徒弟了过来看看,这个理由也是绝对说得过去的。 “二师兄,你是过来做什么的?” 丹姝跟她那个新来的小师弟又不在这里,柳如兰实在是不明白染白破天荒的来她这里是做什么。 染白温润的面庞上没有多余的表情,他示意般用眼神在挽酝跟青云身上转了一下。 但显然柳如兰迷茫的神情告诉他,本人并没有理解他的意思。 “掌门师兄,你拿个铁棍过来做什么?”柳如兰问道。 青云来的时候虽然微笑着负手走来,但身后那一米半的铁棍斜在背后是怎么也藏不住的。 被问及此事,青云脸上笑容不减,并没有说话,反倒是桑禹在一旁半解释的补充了一句:“寒师侄昨天回了静心峰,不知道抽了什么风,在顶峰上拿着铁锹铲土玩,把掌门师兄养了好多年的凌霄花差点铲死。” 那凌霄花可是青云从小细心呵护养到大的,平日里掉片叶子都心疼不行,更别说被寒允卿差点...... 桑禹这话说出来,其他长老心里都为寒允卿一会儿掐了把冷汗。 但柳如兰心惊过后发出真挚一问:“那怎么昨日没打呢?” 桑禹嘿嘿一笑,发出真挚的回答:“今日才发现的,昨日掌门没在。” 这样啊, 那寒允卿铁定完蛋了。 众长老看着青云慈祥小脸之上暴突的青筋,心里替这泼皮小子捏了一把汗。 实际上, 寒允卿不止一会儿要完蛋, 他现在就在玩蛋。 兽林训练大阵中, 一贯毫无情绪波澜的沐辰此刻难得显现几分心急,他咬着牙冲寒允卿道:“你,把蛋放下!” “现在!立刻!马上!”这语气重的,萧玉书觉得要不是怕寒允卿手抖把蛋摔碎了,沐辰恨不得立刻飞身过去揍寒允卿一顿。 反观寒允卿,他脸上疑似鼻血的不明痕迹还没擦干净,手里捏着一个跟头一样大的、通体带着金色花纹的蛋,神情似暴似怒又带着点狗急跳脚的意味。 “别拦着我,老子今天非得烤熟了这个金瓜蛋子!”这位暴躁老哥语气极度疯癫,好像被什么气急了似的。 但其实这种事情搁谁谁都会急, 反正目睹整个事情经过的他觉得什么扯淡的事情放在寒允卿身上就真的扯起蛋来了。 第181章 玩疯了 具体发生的事不长也不难讲, 总而言之要让萧玉书本人来说,就是寒允卿今天纯倒霉罢了。 但倒霉的也不止他一个。 萧玉书余光不着痕迹的朝一边的时望轩身上扫了一眼。 这小子背对着众人独自在河边洗着身上黏糊糊的泥巴,一言不发。 看起来很平静,很淡然,一副对身后的动静毫不关心的样子。 但只有萧玉书本人知道,时望轩整个人恐怕还沉浸在早上的“惊喜”中没缓过神来...... “哎?时望轩,你尿裤子啦?哈哈哈哈哈......” 今天早上,竹林中小院的安宁祥和被萧玉书的疯狂嘲笑给彻底打破。 “你你你你......闭嘴!不许说!”时望轩顶着一张熟虾一样红透了的脸,捏着自己的裤子和被子,誓死扞卫自己最后一点尊严。 虽然这可怜的一点点几乎跟没有差不多。 萧玉书一边穿衣服一边丝毫不加掩饰的对时望轩促狭笑道:“哎呀,哎呀,时望轩啊,你不干净了,你不单纯了, 你长大了呀!哈哈哈哈哈......” 在萧玉书放肆大笑中,时望轩整个人臊的不行,头脑空白发热,手忙脚乱的一时竟不知道是该先清理裤子还是先叫他闭嘴。 毕竟黑面的笑声,真真实实在整个屋里反复飘荡。 声音实在是太大了, 大到时望轩匆匆换上干净裤子整个人凌乱的跑到玉兰峰训练的时候,黑面的笑声还在他脑海里反复飘荡。 也正因如此, 时望轩在最后一天的训练里, 迟到了。 但迟到的不止他一个。 要知道萧玉书前一秒哈哈大笑目送时望轩狼狈离开下一秒就收起笑声火急火燎的跑回自己的地方换衣服换装备,然后再一路狂奔到玉兰峰。 荣幸成为了继时望轩之后,所有来训练弟子中的倒数第一个。 因为时望轩跟萧玉书两人双双迟到,被柳如兰阴阳了一顿,说他们一个两个昨天晚上不知道做了点什么,今日起的这么晚。 萧玉书僵着脸听着训,心道晚上没啥,事全在早上。 而时望轩,也不知道是被训得还是没从早上的震撼中回过神来,反正脸一直都带着淡淡的红晕。 按寒允卿的说法就是:“时望轩你脸怎么红的像打了粉儿似的?” 然后时望轩又在黄莺等人窸窸窣窣的笑声中再度红了脸。 随即,因为几人毫不严谨的训练态度,几个弟子就被柳如兰打发到了玉兰峰的兽林中接受制裁。 在里面待够足足六个时辰才能出来。 玉兰峰的兽林可不是随随便便能进的地方, 外围还行,都是一些低阶的小小弱兽,因此之前的时望轩被穆青青抛在那里的时候能全身而退。 但中心地带可就不一样了。 狼,虎,熊,蛇...... 一切危险庞大的凶残猎食兽只要能在魔兽山脉遇到的,柳如兰这个彪悍癖好独特的女人都会抓过来,放到玉兰峰上养着。 别的不说,这女的就好养各种稀奇古怪的兽类。 因此萧玉书等人被赶进去后的处境可能并不会很乐观。 但也算不上困难。 反正令柔这个女壮士玩的是非常开心。 跟里面凶猛的老虎玩过肩摔,一摔一个大坑。 跟体型巨大的黑熊掰手腕,把人家熊的大掌掰脱臼。 甚至里面一群呲牙咧嘴的狼都被令柔以小拳拳锤脑壳像砸地鼠似的一砸一个不吱声。 于是乎,令柔开心了,兽林里面的魔兽都开始躲着这位姐走了。 转头去欺负看起来好欺负的其他人。 但不巧, 其他人也就是看起来好欺负而已。 修为最高的萧玉书自然是应对轻松,一脚踹飞一只“小猪猪”, 寒允卿玩疯了,在林中疯狂搜罗各种蛋来烤着吃。 时望轩或许是因为早上的刺激太大,也或许是心理和生理上刚刚接受了新的知识和功能,精力格外旺盛,徒手把一头几百公斤的大牛薅着人家的牛角转了几圈从林子这头扔到了另一头。 力大无穷, 叫萧玉书心里震惊。 但让他最震惊的还是胡先这个看起来瘦瘦弱弱的小男生。 这厮居然气定神闲的把一条向自己张开血盆大口扑过来的大蛇一把掐住,然后招呼黄莺跟令柔过来跳跳绳玩。 谁是绳子,一目了然。 不过整个过程中反应最平静还是沐辰,也不知道这位仁兄是不是在玉兰峰上呆惯了所以被兽林里的动物都熟悉了的缘故,反正从进来后这么长时间里,愣是没一只兽冲过来攻击他。 所以他就静静的站在林中,跟另一边玩疯了的几人形成了静与闹的鲜明对比。 暖阳下安安静静的样子,像极了一幅林中美少年名画。 不过萧玉书还没来得及欣赏,这幅悦目的画面就被捧着满怀大小形状颜色各异的蛋的寒允卿欢喜匆忙跑回来的样子给打破。 “哈哈哈,有的吃了!”即便是身后追着一群各种蛋的气势汹汹的禽类父母,寒允卿依旧笑的癫狂。 “快、快、我快拿不住了,帮我一下......”他抱着一堆蛋在林中撒丫子狂跑着,喘着粗气道。 “哇,这么多蛋,大师兄好厉害!”令柔看着这么多五彩斑斓的蛋,连蛇都不摇了,手一松,蹦蹦跳跳的过去帮忙。 她一松,没了摇绳子的,黄莺也就没得跳了。 但倒霉的还得是胡先,蛇冲过来的那一刹都能不紧不慢反应迅速的人,居然被令柔松手反弹回来的蛇抽到了脸。 “哎呀!” “哎呦!” 这两声,前者出自胡先,后者出自寒允卿。 第182章 吸引仇恨值 萧玉书一抬头,就看到一枚金光闪闪的蛋从寒允卿怀里蹦了出来,落在地上像个跳跳蛋一样在地面上跳来跳去。 稀奇的是, 居然还没碎。 但是因着这一下,寒允卿怀里的其他倒霉蛋算是碎了个七七八八,一地屎黄。 别的还好, 但是当沐辰看见那枚金色的、有人脑袋那么大的蛋时,神情瞬间就变了。 眼中的平静碎了一地。 “快住手!”沐辰说出了他今天起床到现在的第一句话。 但前方乱成一团的几人显然没听见他的话。 那枚金蛋不仅活力满满,还攻击性极强。 怎么说呢, 这种攻击分人。 而且从头到尾只有两个人受到了蛋蛋的攻击。 时望轩和寒允卿。 自从时望轩历练一趟独自回来后,其他人或多或少都发现他现在不太合群。 准确来说相比以前的赤诚天真,如今的时望轩多了几分沉默阴郁。 尤其是在面对萧玉书的时候, 时望轩眼中夹杂的戾气,傻成令柔那样的都能看出来。 这两天的训练中,两人没有一刻是和谐相处的,不是明争暗斗就是针锋相对。 虽然这有一部分是萧玉书自己为了独揽仇恨而暗中做了些小动作, 但放在其他人眼里只能算是萧玉书是一如既往的膈应时望轩这个自己师弟的身份。 因此,种种事情中,几人多少都明白,也了解其中缘由,因着愧疚,所以黄莺几人玩的时候尽所能及的邀请过时望轩。 奈何对方是一概不理,一开始还耐着性子淡淡婉拒,到后来是连话都不说,独自到一边找各种猛兽打架练手。 刻苦用功的劲头叫人咂舌。 这也不难理解,因为时望轩是真的没心思跟无关紧要的人浪费宝贵的时间来玩,从昨夜跟黑面的同床共枕一聊后,时望轩想要变强的心再次上升到一个心的高度。 心里的目标除了报仇,还多了一个隐隐的、匆忙的,小目标。 时望轩一人不断跟面前的狼群争斗着,汗水从额前滴落。 他想着,若是自己有朝一日强过黑面,那么便可以...... “咚!” “哎呀,时望轩你没事吧?” 身后突然遭受一个球状物的重击,时望轩背后只觉一股闷痛,然后整个人因着惯性不受控制的飞了出去。 整个人顺利掉到了野猪用来打滚玩的大泥坑里。 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时望轩整个人猝不及防,浑身上下滚满了泥巴。 萧玉书搁一边看着都惊呆了。 其他人也惊呆了。 但当那枚罪魁祸蛋作乱完一蹦一跳的精准跳回萧玉书怀里的时候,带着满身泥泞从泥坑里僵硬站起身的时望轩也陷入了一种死寂中。 看向萧玉书的眼神中也罕见的带上了丝丝难以掩饰的杀意。 对此一无所知啥也没干不知道这小破蛋为啥干完坏事跑自己怀里的萧玉书:...... 他神情只停滞迷茫了一瞬,随后便快速换上了鄙夷讥讽的神色。 开玩笑, 送上门来的仇恨值不要白不要。 于是众目睽睽下,衣着不染尘土干干净净的萧玉书怀中抱着金黄的巨蛋,朝满身泥巴的时望轩唇角勾起一丝充满挑衅的笑。 随后没等时望轩彻底爆发,另一边就响起寒允卿响彻天际的嘲笑声:“哈哈哈哈哈,时望轩你活该!昨天抡铲子抡的那般疯,今天遭报应了吧,哈哈哈哈......” 萧玉书真心觉得这个蛋应该先把寒允卿这个二逼砸晕了再去招惹时望轩。 他本来有信心能狠狠吸引一波时望轩的仇恨值,这下被寒允卿一嗓子笑出来分摊走了小一半。 然后, “啪!” 时望轩一团泥巴飞速丢过来,被萧玉书早有所料般闪身躲过。 但寒允卿就没这么幸运了。 “啪!” “哈哈哈.......咳,呕!” 又是一团泥巴球飞速砸来,仰天叉腰大笑的寒允卿被时望轩成功泥巴封嘴。 第183章 他怎么可能会是他呢 “咳咳咳咳......呕......”寒允卿瞬间石化,弯下腰疯狂吐嘴里的泥巴,便吐还便用自己气到颤抖的手指着时望轩,五官扭曲着嘴里含糊不清道:“你、你竟然敢呕......呸呸呸,你给我呕......咳咳,等着!呕......” 或许是从未见过放狠话放的如此‘呕’声‘呕’气的,虽然此处应是鸦雀无声的严肃场面,但令柔很是不争气的低笑出了声。 众所周知, 笑声是会传染的。 连带着萧玉书看寒允卿那个倒霉样子,嘴角避无可避的上扬了一丝难以察觉的弧度。 然后, “啪!”下一把泥巴因着萧玉书这点分神成功呼在了他的侧脸上。 被这一下弄得大脑宕机的萧玉书僵着脸回头看时望轩, 对方一脸诡计得逞的坏笑。 萧玉书:“......” 手中蛋随手一丢,他优雅从容的撸起了袖子。 面对疾风吧, 孙贼! 昨天,三个人铁铲铲之战, 今天,三个人泥巴大作战。 短短半个时辰过后,几人所在的兽林中,连路过的狗脸上都挨了几团泥巴。 “呸,四师姐,有人能拦一下他们吗?”令柔抹了把因为被误伤而溅到嘴里的泥巴,愁眉苦脸道。 黄莺身上也没好到哪儿去,她躲在堪堪能做遮掩的灌木丛中,头上是来回飞窜的泥巴团团。 南无阿弥陀佛, 佛祖请保佑我。 她躲了多久,这句话在心里就念叨了多久。 “唰啦啦——”胡先顶着一脑袋泥巴木讷的爬了进来,他声音哽咽道:“我......被误伤了......五十多下。” 黄莺抬眼扫了一下胡先基本没有幸免的全身,惋惜道:“看出来了。” “来,给你腾个地儿,你也躲躲。” 胡先摆摆手表示不用,他直接生无可恋就地一躺,宛若战死般虚弱无力道:“他们仨要打到啥时候啊?” 沐辰搂着那枚无比重要的金蛋,沉着带着泥点子的俊脸,持久的沉默后重重叹了口气。 萧玉书他们三个的战火一直持续到了大泥坑里的泥巴被用的差不多后才停止。 首先被淘汰出局的就是寒允卿, 明面上一直生死仇敌般的时望轩跟萧玉书竟然奇迹一般不约而同的先把寒允卿这个碍事的用铺天盖地的泥巴给解决掉。 之后便是他们俩独自的双人决斗场。 时望轩心里没别的,就是看萧玉书这人不着风尘故作清高惯了,再加上之前的种种,厌恶之外看着对方素来干净矜贵的面容出奇的不顺眼。 心中突生一种恶劣, 想着这样干净的人要是被弄脏了会怎样? 会不会暴跳如雷或者是难以接受。 反正时望轩起了要把萧玉书从云端丢到污泥里的坏心思,正好,他手里有的是泥巴。 而萧玉书穿的又是月牙素净的衣服。 与之玷污, 易如反掌。 在他第一把泥巴扔到萧玉书羊脂玉一样的侧脸上,那种干净与肮脏、黑与白视觉上的强烈反差,竟让时望轩更加恶劣性质的兴奋起来。 这人不是一直虚伪清高吗? 不是一直看不起自己肮脏的出身吗? 那就让他也脏一脏,尝尝这种滋味。 随着这种奇特想法一出,时望轩扔泥巴的水准直线上升,甚至连萧玉书都没法从容应对,渐渐的,一身白衣上开始出现大大小小的泥巴。 日了, 好你个小子。 萧玉书渐渐咬牙切齿,心道今天晚上回去但凡你要是敢拿着破事跟我得瑟,我立马撸起袖子揍你一顿。 尽管心里窝火,可他的面上动作依旧,甚至也隐隐有了加快之势。 简称上头, 为了赢,萧玉书甚至下意识耍了点属于黑面独有的小把戏。 他扔着扔着,做了个假动作。 然而时望轩哪里知道萧玉书这样的人也会使用在黑面身上才会有的狡诈小伎俩。 一个不留神就中了招。 一个超大的泥团子。 被糊了一整脸导致时望轩不得不停下来擦拭,可在视线模糊之时,他忽的发现面前的萧玉书嘴角因为诡计得逞而扬起的笑意, 竟然跟平时的黑面有了几分神似。 得出这个不可能甚至惊心的想法,时望轩心里的那股冲动劲乍然全失。 什么兴奋,什么冲动,在这一瞬间仿佛被兜头浇了盆冷水般,凉了个彻底。 萧玉书怎么可能像黑面呢? 他也配? 时望轩恨不得给自己一掌醒醒神, 面前冷心冷肺阴险狠毒的虚伪小人怎么可能会跟与自己朝夕相处心善率直的黑面沾上关系? 时望轩, 傻了吧! 你怎么能有这个蠢出升天的鬼念头? 在狠狠痛批自己胡思乱想之后,时望轩也彻底冷静下来,看着自己满身污泥,顿觉愚蠢至极。 真是疯了, 浪费这么长时间跟他们争这套无关紧要的烂事, 还想了些完全不合实际的破东西。 静下心来后,时望轩阴沉着脸,朝萧玉书那里看了眼,对方沾着泥巴的面庞上依旧是冷清的模样,方才脸上那抹笑早消失不见,转瞬即逝,仿佛从来没有过。 时望轩心道就知道是昏了眼看错了。 于是带着眸中那抹晦暗的神色,他转身去了河边清洗,也顺带反省一下自己。 而萧玉书这边则是...... 耶! 我赢了我赢了我赢了, 耶耶耶! 第184章 金蛋是龙蛋吗 正暗自高兴自己终于赢了男主一把的萧玉书心里欢呼雀跃得意没几秒,就听到一边寒允卿的一声喊叫。 “啊!我的脸,我的鼻子,你这个该死的傻蛋!” 这小登又咋了? 泥巴没吃够? 纳闷他闹了这么久怎么还不消停下来的萧玉书偏头看去,正好将寒允卿更加狼狈的一面收入眼底。 不知道咋回事儿,寒允卿脸上的泥巴刚擦了一半,沐辰怀里老实了半天的那个金蛋,突然又动了起来,蹿出来直朝着寒允卿的面门而来,狠狠一下,给这小子撞出了鼻间两道血。 本来输了泥巴大战的寒允卿此刻更加怒不可遏,之后就有了他在兽林里嚷嚷着生要把这蛋烤了吃的一出闹剧。 那枚蛋...... 萧玉书觉得甚是古怪。 其一就在于沐辰好似对之很上心、很宝贝的样子。 眼看寒允卿捏着这枚蛋真有点火去烤的冲动,沐辰抿着唇手放到了剑柄上,一副你敢烤我就敢跟你动手的模样。 能叫沐辰急成这样,想必这个蛋还有点来路。 萧玉书想去拦一拦,叫寒允卿别这么太冲动。 但没想到这枚蛋仿佛通人性,在寒允卿手里抖了几下,然后脱手而出。 蹦到了萧玉书的手上。 沐辰:“......” 拔了一半的剑又安心的默默插了回去。 萧玉书:“......” 这个蛋在他手里有一股不自然又沉甸甸的莫名熟悉感。 寒允卿:“......” 寒允卿暴躁起来:“把那傻蛋给我!” “老子今天非要让它死无葬身之地!” 不知道为啥,萧玉书仿佛听到了金蛋里面,响起一声空灵的轻笑。 但是声音太轻太浅了,又过于空灵虚幻,跟假的一样。 再加上这蛋自跑到自己怀里来后就没了别的动静,萧玉书也自动归类为是自己幻听所致,因此并没放在心上。 “萧玉书,把这傻蛋给我!快点!”寒允卿小脸脏了吧唧的,冲着萧玉书发癫。 萧玉书心说你现在的样子比较更像傻蛋, 清了清嗓,他道:“别胡闹,这蛋兴许不是寻常魔兽的蛋。” 说罢,萧玉书朝沐辰投了个眼神,后者接收到后便解释道:“这是师尊前些日子从龙族遗迹那里得来的,金龙的蛋。” 说完, 所有人都安静了一下。 然后, “嗤,龙蛋?”寒允卿嗤之以鼻:“龙早灭绝了,你在这儿跟我瞎扯什么有的没的,这蛋要是能孵出个龙来,我把它蛋壳吃了。” 寒允卿这小登, 是真的记吃不记打, 刚刚跑完历练回来那趟倒立三圈,累的跟要死似的,现在还不知道收敛。 本来萧玉书也不信这是龙蛋,毕竟原书从头到尾都没有提到过关于龙这一种族的存在,现在寒允卿这么一吹牛,他忽然好想让这蛋孵个龙出来瞧瞧。 打打这小子的脸。 不过寒允卿没多少脑子,他大小脑加在一起里面全是恨不得把这枚蛋碎尸万段的滔天怒火,然后怒着怒着,他仿佛上火了似的,之前身上那种不正常的红又瞬间弥漫了全身。 然后, “轰隆!” “哇,掌门师兄,这一看就是你那好徒弟的手笔啊。”桑禹在外面看着那惊天一声巨雷,止不住的赞叹道。 青云没什么太大反应,反倒是柳如兰黑了脸。 寒允卿一个雷劈下来,她这兽林怕是要完。 因此,柳如兰赶忙扯了阵法,让里面的魔兽跑出林外躲避。 “掌门师兄,你怎么也不管管寒允卿这小子,越来越无法无天了。”柳如兰看着自己养的这群小家伙被吓得漫山遍野四处乱窜,忍不住埋怨道。 和煦闻言,劝道:“七师妹莫怪,寒师侄身体常年抱恙灵根不稳这是我们都知晓的,掌门师兄也没有好办法。” “哼。”柳如兰只好冷哼一声,不再说话。 既然阵法提前被关,那么里面的几人也就没有再待着的必要了。 反正这个鬼地方胡先算是一点也待不下去了。 他是第一个走出来出现在众长老面前丢脸的弟子。 而且,一开始桑禹都没认出胡先来,还以为是那个滚了泥的瘦猴。 直到柳如兰鄙夷的告诉他自己从没在玉兰峰上养过猴,桑禹才大彻大悟,眉眼一弯,笑道:“胡先,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个鬼样子?” 要不是碍着旁人在场,胡先早一记眼刀狠狠瞪回去。 但眼下他只能轻轻摇头,边摇边甩身上的泥巴道:“师尊,你等会儿看看其他人吧。” 此话一出,其他幸灾乐祸的长老心中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 随着萧玉书等人接二连三的顶着一身泥巴出来, 几个长老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精彩万分的神情变化。 “师尊......” 因为寒允卿劈了雷,导致兽林里的河全部导了电,不想被电麻就不能清洗。 而除尘术对这种实在严重的满身泥巴起不了太大作用,因此几人就只能脏脏巴巴的出来。 萧玉书本想到林外脱离静电的地方用自己的水灵根清洗,但没想到一出来就跟一脸诡异神情的挽酝打了个照面。 几个弟子跟几个长老相顾无言,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论那个长老看见自己弟子浑身像在泥地里打过滚一样出现在自己面前,脸上应当都不会出现笑意。 青云青筋都暴突了好几个,攥着棍子的手上也有。 不过几个弟子之中,最为干净的时望轩反倒成了夺目的存在。 因为先一步清理,赶在寒允卿引雷前就把泥巴弄干净,因此时望轩现在浑身上下没有一点被泥巴动过的痕迹。 不过这并不重要。 “玉书,过来。”挽酝蹙着眉,把怀里抱着金蛋的萧玉书叫到自己面前,将他怀里那枚沾着泥巴的脏脏蛋丢到地上后,挽酝掐着诀,亲自把萧玉书身上洗个干净。 “沐辰,快过来,为师也给你洗洗。”几位长老中,只有柳如兰是水灵根,因此她作势也想给沐辰洗干净。 也正因如此,她也遭到了其他长老的恭维。 “哎呀,莺莺,你七师叔人美心善,你也过去吧。”和煦最先开了个头, 然后其他长老有样学样,把自己弟子都推到了柳如兰面前。 毕竟谁也不敢麻烦挽酝动手。 因此这一番清洗下来,柳如兰憋闷的头上就差冒白烟了。 “柔儿,你怎的把自己弄成这幅样子,是不是又在里面淘气了?”洗干净后的令柔又成了活蹦乱跳的小姑娘。 小姑娘跑回一桢身边后被自家师尊这么问了一句。 令柔是个没心眼的,实话实说道:“嘻嘻,我才没有淘气,是大师兄和三师兄,还有时望轩,他们三个在泥地里打起来啦,我们都是被误伤的啦。” 此话一出, 可谓是寓意深重。 挽酝锐利的目光一下子从萧玉书越过几个弟子直直刺到了时望轩身上。 第185章 时望轩大胆 寒允卿跟萧玉书在门内时常小打小闹也是有的,其他长老见怪不怪的。 可时望轩不一样, 关于这个弟子在折云峰上的微妙处境,其他人多少还是心知肚明一些。 要说寒允卿跟萧玉书打架,最多就是被挽酝略施惩戒一通然后丢给青云处置。 但若说时望轩跟萧玉书打架,那他的下场绝对是众人想都不敢往下去想的。 呆呆如一桢,此刻头一次有了想捂住令柔这张天真嘴的冲动。 可惜太晚了, 挽酝沉着脸,隔着几步开外的距离,锋利的眼神在时望轩身上深深打量着。 那种尖锐不善的目光看得时望轩浑身不舒坦,甚至还有些难以抗拒的钝痛沉闷。 此种感觉在肺腑炸开,又压在背脊,时望轩几乎是咬牙死死撑着,才没被压低了头。 挽酝在暗自对他施压, 萧玉书通过时望轩抿紧发白的唇就看了出来,因为之前寒允卿被挽酝威慑时也是这样。 面色艰难,浑身僵硬。 这可不好, 大事不妙。 萧玉书一直都想着把时望轩对玄天宗上下的怨恨转移到自己一个人身上,为的就是给原书中结局很悲惨的挽酝在这个世界一个生的希望。 反正修真界那么多宗门, 男主少灭一个多灭一个又不影响,反正最后都会成他的地盘。 因此萧玉书想着挽酝这么好的师尊,不应该因着上一代人那些不为人知的误会而被后期黑化的时望轩斩于剑下。 就算是有误会,也得等自己把剧情混到后面,寻出真相解释清楚才行。 但萧玉书也不能任由挽酝往惹怒男主的歪路上走,他得想个办法转移一下两人的注意。 “师尊。”他鼓起勇气尝试唤了挽酝一声,但没有成功。 挽酝深沉的目光在时望轩那张脸上定了很久,仿佛想灼穿一般。 “你跟你娘可谓真是一模一样。” 良久, 在全场人的寂静之中,挽酝才淡淡出声,道出如此饱含讥讽的一句。 话音未落,青云暗中观察时望轩的眸底也随之一暗。 不知挽酝此话何意, 但这种非良语气落在谁人的耳朵里都不会把意思朝好的那一方面去想。 尤其是被挽酝冷落多日,早知晓其对自己嫌弃的时望轩。 他为何说自己跟阿娘一模一样? 明明长得一点都不像...... 或许,也并不是在说长相。 挽酝也许是在嘲讽自己跟娘一样, 那般任人可欺,那般生不如意。 低贱,卑微,该死...... 这样想着,时望轩渐渐猩红了眼,双拳攥紧。 他这副模样,连寒允卿这个神经一向大条的人都看出了些许不对,犹豫片刻,他朝青云低声道:“师尊......” “闭嘴!”没想到却得来青云沉声一言。 场内气氛一度将到了冰点,萧玉书心里慌得策马奔腾。 他的潜意识告诉自己,要是再不想点办法转移一下这两人的注意,恐怕接下来的场面会一发不可收拾。 萧玉书可怕极了时望轩硬气起来跟挽酝当面杠上,那跟全剧终有什么区别。 桑禹也怕极了,生怕挽酝把时望轩搞死然后全剧终,因此他腆着个笑脸尝试说点什么来缓和一下气氛。 “啊,那个......几日未见,萧师侄还是一如既往的俊,那神态气韵,倒是跟三师兄有九成九的像呢哈哈哈......” get到桑禹缓解尴尬的想法,萧玉书心里冲这个大胆的老登比了个大拇指,可惜,平日里听见这话必要冷颜大悦的挽酝今日并未因此动容分毫。 尴尬的桑禹只好自己给自己打了个圆场:“啊哈哈哈,那个啥,沐师侄也是很俊的哈哈哈......” 没想到挽酝没啥表示,反倒是柳如兰听见桑禹这话跟耗子见了猫似的,顿时大惊失色的将沐辰一把拽到身后挡着,眼含警惕的来了一句:“休得觊觎吾徒!” 你敢对我徒弟动那点花花心思你就死定了! 理解到她话里意思的桑禹:“......” 眼见老登这边打圆场失败,萧玉书只好自己想办法。 可奈何想事情不如事情变化来的快, 他怎么也想不到时望轩居然有那big胆儿,当面跟挽酝顶起了嘴。 只听鸦雀无声之中,时望轩强忍着胸口那股折磨人的钝痛轻嗤一声,冷笑道:“我阿娘自然是极好的,师尊如此之言,想来是真心夸我了。” 这话一出,周围气温骤然下降。 挽酝眼神一寒,萧玉书觉得自己要死到临头了。 好, 好好好, 好小子! 真够胆! 在场众人闻之,无不替时望轩这个不怕虎的牛犊掐了把汗。 萧玉书恨不得把时望轩的嘴拿520胶水当场给他粘住, 这死都敢作, 该夸你是男主牛逼哄哄天不怕地不怕骨头硬,还是夸你作得一手好死。 桑禹心里一凉,觉得自己可能今日要跟这个世界say拜拜。 寒允卿在此刻难得对时望轩敬佩一瞬,感慨这人的胆大。 然而时望轩不只是胆大还有疯的成分,在亲口说出这样一句顶撞的话后,他居然动了动嘴,还欲再继续往下说。 “我......” “咚!” 第186章 秘境前夕 作为书里的一个不起眼的小炮灰,桑禹总能见证书里各种让人意想不到的场面。 就比如现在, 他亲眼见证了刚要试图在彻底激怒挽酝的边缘上疯狂试探的时望轩是如何在张嘴的时候被一个金光闪闪的巨蛋给从后面狠狠来了个重击,然后再借着时望轩身上的干净衣服擦净自己蛋壳上的泥巴。 再然后, 众人看见这枚宛若救世主一样的金蛋一蹦一跳的跳进了挽酝的怀里。 甚至还往里钻了钻,蹭了蹭。 被打蒙了的时望轩捂着头一脸迷茫的看着那枚蛋,方才想要说的话像是被打散了似的,卡在了喉咙里,说不出来了。 挽酝也顾不上膈应仇人的儿子,他低头看着怀里从未见过的金蛋,凤眸中没了暗沉只剩下了疑惑。 “这是何物?”他道。 柳如兰一看,立刻紧张兮兮道:“这、这是我从一处遗址里得来的蛋,是、是龙蛋。” “龙蛋?”挽酝感受着怀里温热的触感,一贯孤冷的脸色呈现出罕见的疑色。 虽然龙这一种族早在多年前就消失匿迹,但也不失为龙蛋的可能。 只是...... 这枚从未见过的蛋,总让挽酝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可哪里熟悉,挽酝也想不出来。 挽酝想着,时望轩懵着,萧玉书心里悬着的石头放下了。 妈的, 得亏寒允卿没吃这个蛋。 蛋蛋队立大功。 桑禹看着这枚救世蛋,激动的心颤抖的手, 好蛋,好蛋,虽然自己没写过这一回事,但这玩意儿来的是真及时。 要是他能有幸再穿回去,一定要给这枚蛋写个一帆风顺的卓越人生,一定要让它破壳之后抱得美人归! 追什么都能追的上的那种! 因着这枚古怪的蛋,挽酝是再没了针对时望轩的心思,一挥手把它收进了自己的锦囊里。 柳如兰见此,痛心疾首道:“我的蛋......” 青云连忙出面对她道:“七师妹,后山库中的宝贝任你选三样,也算是做个交换。” 后山宝库是历任掌门独有,里面皆是价值连城之物,青云此番,也算是对柳如兰的安抚。 心知青云对挽酝的诸多偏心,柳如兰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勉强答应。 这事暂且揭过之后,和煦生怕这两跟不共戴天仇人一般的师徒再待在一起会再次惹出什么坏事,便主动道:“既然无事,那各位不如先回吧,明日还要早早前往秘境之地,回去做些叮嘱也是好的。” 此话一出,各个长老纷纷应和。 挽酝自然是看出了他们那点心思,也没再多说什么,叫上了萧玉书便带着其离开了这里。 走的十分利索, 就是把时望轩自己落在了这里而已。 不过时望轩也没指望挽酝能大发慈悲领自己回折云峰,他冷笑一声正打算独自离去,却被桑禹一声喊住...... 今天这一天过的可真虚幻, 萧玉书的心仿佛坐了趟过山车,一上一下,忽高忽低,他觉得自己心脏也是厉害,居然扛得住这么多刺激。 现在回想一下时望轩跟挽酝两人对峙的场面,萧玉书仍旧心里发寒。 这两人对上简直太可怕了。 不过眼下可不是他走神回忆的恰当时候。 “玉书,这枚蛋你怎么看?”挽酝在屋里,拉着萧玉书两人大眼小眼一起对着这枚蛋盯着看了半天,愣是没看出什么来。 “为师总觉得这蛋有些熟悉。”挽酝摸着下巴低声道。 萧玉书听他这么一说,便用心感受了下,发现确实有种熟悉,虽然不怎么明显,但总归是有。 “莫非这蛋里真有龙?”他猜测道。 挽酝听此,不置可否,只道:“罢了,是不是龙,先放在为师这里养着,有火种在,不愁它孵不出来。” 嗯, 说的也是, 是鸡是鸭, 破了壳再看。 “明日就要去秘境历练,为期一月,玉书你准备的怎样了?”挽酝把蛋收回去后,对萧玉书问道。 嗯, 不怎么样。 “师尊放心,弟子已准备妥当。”经过这么多天的锻炼,说谎话不打草稿眼不红心不跳这一项功能被萧玉书练得炉火纯青。 挽酝顿了顿,对他柔声道:“为师不想打击你,但你须得知晓,秘境之中,百门管制之外,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萧玉书知道他在说什么。 秘境之中,没了宗门约束,杀人夺宝,仇家追仇这种事情是必会有的。 因此,挽酝接下来便就着一堆安全隐患跟萧玉书细细讲了一遍。 什么人心险恶万事提防要小心些,什么表面看起来平静安全的地方可能有危险, 这些萧玉书还能接受, 但他实在是不能接受挽酝居然还反复叮嘱自己秘境里面没见过的东西千万不能吃这一项小儿科事。 萧玉书真的不傻,原装货也真的不傻, 可怎么在挽酝眼中却跟个傻娃娃一样呢? 一顿细心叮嘱完,萧玉书带着满心无奈还有挽酝给的比之前足足多了一倍的法器丹药回了自己的小屋。 不过歇了没一会儿, 萧玉书便换了身皮肤轻车熟路的来到了时望轩的小院。 因为明天要历练,时望轩在收拾自己的行礼。 虽然表面看起来没多少,但萧玉书知道他在水下得到的那些东西可牛逼多了。 “哎,今天练的怎么样?”心知时望轩过的不怎样的萧玉书故作轻松问道。 然后他得到了时望轩若无其事的一句:“挺好的,玩了半天泥巴,玩完就回来了。你呢?” 时望轩说完,转头给了萧玉书一个淡笑。 哇擦, 这样的时望轩多少有点可怕。 以前的时望轩有点什么委屈气愤都写在了脸上,显而易见。 但现在的时望轩心智上在不知不觉间有了质的飞跃。 今天受了这么大的委屈,这小子居然跟没事人似的,该说说该笑笑,风轻云淡的样子叫萧玉书有点不知道该怎么接下来后面的话。 毕竟他来这的目的本是想着宽慰一下这小子受伤的心灵。 第187章 秘境当天 r 第188章 对方拒绝了你的好友申请 芝兰玉树,眉目如画,天阙门标准性的金纹长袍,再加上那面对萧玉书时微笑如朗月的温润态度。 此种清雅教养, 一看便知是天阙门少主沈修竹。 两人自从那次大比之后,就再也没见过了。 所以谈不上什么熟人。 “沈少主。”萧玉书这么想着,面上淡淡回了一声,也算是打招呼。 一段时间未见,沈修竹依旧是初见时那个模样,哪儿都没变。 除了, 嘶—— 萧玉书目光不着痕迹的往对方鞋上看了看, 莫非沈修竹今天穿增高鞋垫了? 自尊如萧玉书,他绝对不会承认对方比自己长高了那么一丢丢。 也就那么一丢丢...... 他根本, 不在乎! “咦?三师兄,你好像比沈少主矮了一点呢。” 艹...... 这时令柔不经意间的一个回头,在并肩的两人之间打量了会儿后,得出了这么个睿智答案。 萧玉书瞬间在心里挎起个批脸。 沈修竹是个有眼色的,他淡笑道:“魔兽山脉本就地势不平,两人论何,在此处都不当真的。” 言外之意算是,萧玉书站的地方低了一些,不矮。 这个说法很假, 反正萧玉书自己信了。 但有人不信, “嗤,”不信的人轻笑了一声,引得几人纷纷转头看去。 纷乱的各样人堆中,一个少年孑然一身,站在巨石旁,侧目嗤笑了一声。 笑的谁,几人心里自然清楚。 时望轩啊, 萧玉书看清人后,心里的不忿也就悠忽悠忽的放下了。 笑吧,笑吧。 一会儿进去我逮着机会就笑话你去。 一个十四岁的小矮子还搁这儿嘲笑起十七岁的高个子了? 给你能耐的。 萧玉书斜了时望轩一眼,不再理会对方眼中的轻讽之意。 沈修竹清亮的双眸在两人间看了又看,对萧玉书道:“萧兄,我仿佛记得那人是你师弟。” 你们怎么站的这么远, 跟个陌生人似的。 你想说这个是吧? 萧玉书心道,劝你赶紧终止这个不友好的话题。 但沈修竹在原书中毕竟是个戏份不少的炮灰,又是男主练级的对手,因此他跟男主接触的画面在原书中是避无可避的。 并且, 这位积极向上,待人待事都异常温和的少主,虽然表面温文尔雅,但心里却是个社交达人。 啥人沈修竹都敢凑上前去搭两句话。 于是在萧玉书略带惋惜的目光之下,沈修竹这位‘神人’一步两步三步的,踏着文雅的步子,风度翩翩的走到了时望轩身边。 然后挨了对方毫不留情的一顿怼。 具体情况如下: 沈修竹热情友好:“在下沈修竹,这位师弟怎么称呼?” 时望轩侧目冷漠:“谁是你师弟?明知故问做给谁看?” 沈修竹:“......” 尴尬一瞬。 沈修竹接着笑的开朗:“那时望轩,你怎得一个人站在此处,不跟师尊师兄站一起?” 时望轩看都不看他一眼:“你喜欢,你便自己去。” 沈修竹:“......” 萧玉书在一旁竖着耳朵听着两人的动静,见两人的对话频频冷场,他心里忍不住为沈修竹这位仁兄掐了一把汗。 然而这位仁兄也是心态超好,心理素质赶超本书大部分炮灰的存在。 被时望轩连着冷言冷语两次后,沈修竹面上笑容丝毫未减,反倒愈加温和。 “那,在下觉得,师徒之间不如师兄弟之间好相与的多,你要不要......” 时望轩兴许是对这个莫名其妙跑自己身边来说话的人听烦了,直接了当的回绝道:“不用,你喜欢跟他相与,那便随你去。” 本来等秘境开启的过程就很枯燥乏味,时望轩也确实不想再跟这些人站在一起,早进了秘境早分开便是,哪儿还有心思搭理除黑面外的人。 时望轩内心os:除了黑面,谁来谁挨呛。 没想到时望轩会是如此反应,沈修竹怔了一下,回想之前大比之时,那时的时望轩好似不如今日所见这样冷漠锋利。 他记得,这人之前看着明明是个好相与的。 啧啧啧...... 萧玉书在一边,心里噫吁嚱。 见好就收,见不好也收呗。 你跟谁交朋友不好,跑男主边儿上,同性相斥懂不懂? 显然沈修竹不懂,还越挫越勇,他见这方面的话题不通,便换了一个。 “在下看你短短数日内修为突飞猛进,提升如此之快,想必是你天资卓越,慧根清明,不如今日结识一场,等过后进了秘境,再相见也好有个照应,如何?” 沈修竹这番话可谓是真心好,谁都能听出来话外的诚意。 时望轩就算是修为涨的再快,那也短时间内比不了跟萧玉书修为几乎同期的沈修竹。 单凭现在,这趟秘境之旅来讲, 沈修竹的实力在一众金丹之下的弟子中无疑算得上是佼佼者,再加上作为天阙门少主,各种保命法器丹药更是数不胜数,因此自保根本不成问题,根本用不着什么跟人结识相互照应。 都是客套话, 可他的意思,萧玉书听得很明白。 沈修竹此话妥妥是朝时望轩发出了真挚的好友申请, 他无非就是想跟时望轩交个朋友,并承诺在秘境里遇到危险的时候会出手帮忙。 这是一番好意, 萧玉书其实心里还挺希望这两个小说里未来会刀剑相向的两人能够化敌为友,世间少死一个人,男主多一分助力。 然而, 时望轩这小子是油盐不进。 “呵,”他轻笑一声,凉凉道:“我资质普通,怕是照应不上,沈少主若是真心聪明,值得你交好照应的人应当是在另一边。” 时望轩:对方拒绝了你的好友申请,并嘲笑了一下你的智商。 沈修竹:...... 第189章 兄妹不和 见此一幕,萧玉书彻底无语,别过头去不再看。 表面漠不关心,心里替沈修竹这位仁兄尴尬三秒。 为什么是三秒? 因为...... “你看看那个沈修竹,跟个傻子似的,明知道时望轩不好相处还巴儿巴儿往上凑。”寒允卿同样将沈修竹跟时望轩两人的动静尽收眼底,然后发出了真挚又闷囊的嘲笑:“瞧瞧他被呛的,怕是要噎死了。” 萧玉书白了他一眼,心道我看你也好不到哪儿去。 确实, 跟沈修竹一时的尴尬相比,脸跟屁股要肿上好几天的寒允卿确实好不到哪儿去。 昨天因为时望轩跟挽酝的突然对峙,因此青云并没有当场给皮的发毛的寒允卿一顿棍棒伺候。 但该来的还是得来, 寒允卿前脚刚被青云一脸慈祥的带回了静心峰,后脚就见其换上暴跳如雷的恐怖神情举起手里沉甸甸的铁棍来了一通父爱打击。 直到现在,寒允卿的屁股还肿疼不已,脸颊两侧还没完全消肿,以至于说话的时候有点嘟嘟嘴的囔囔之意。 听起来,颇有点蜡笔小新的味道。 萧玉书可是极力控制自己的目光不往这小登脸上扫,挽酝就在他身前站着,但凡笑一声,自己可就完了。 “唉,要在里面待上一个月诶,”黄莺有些小紧张道,“要是里面很危险,怎么办?” 令柔也不由得担心道:“对哦,听师尊说,年年进去秘境的人数都比出来的多。” 胡先仿佛是想吓唬她们俩似的,故作悬乎道:“听说里面还有什么滔天巨兽,一口吃下好多人,可怕的很!” 黄莺跟令柔两个不经世事的小姑娘瞬间被吓到,抱在一起,齐齐变了脸色。 “真的吗?” “假的。”没等胡先诡计得逞笑答,就听两道音色语调不同的声音默契般同时响起。 三人诧异转头,朝声音的两个主人看去。 萧玉书双眉微微抬高,冷清的眼瞳与同样面带惊讶的桑禹对视一瞬,随后便无事人一样默默别了过去。 他怎么知道的? 两人一大一小,一老一少,一高冷一嬉笑,心中不约而同升起这个念头。 在短暂的沉静片刻, 萧玉书心想他是猜的吧。 桑禹心说这小子一定是蒙的。 本来看不惯胡先这个狗东西欺负人家小姑娘什么都不知道,桑禹才开了口,没想到萧玉书这个自己书里的孤傲炮灰也一同出了声。 回想自己在书中给他写的人设, 桑禹觉得这小子可能也是看不惯胡先欺负小姑娘所以才出言反驳, 不得不说, 他还误打误撞的说对了。 嗯, 抛开炮灰这个身份, 这人看起来也算是个好人。 萧玉书跟桑禹异心同想。 “哥,你跑外人那里做什么?大长老寻了你半天了。”这时,沈绾竹没好气的声音从后方某处传来,几人抬眼看去,正好瞧见沈绾竹皱着秀眉气冲冲走到沈修竹身边的一幕。 “你跟旁人又在说什么废话?秘境要开了,你作为少主还瞎跑,大长老都快气死了。” 沈绾竹叉着腰,仰着头,向比自己高了不止一点半点的亲哥哥旁若无人的发泄心中不满。 “父亲不来,你又开始不把大长老放在眼里了是不是?” 嗯? 嗅到了瓜的味道。 同为现代人的萧玉书和桑禹,两人不动声色的朝沈家兄妹那边侧起了耳朵。 然后他们就听见沈修竹语气温和如常道:“寻常交谈而已,何来废话?况且,父亲不在,一切都由大长老说了算,我这个少主在与不在,又有何干系?“ 沈绾竹一听,本就烦躁的心情更是如添柴生火一般,怒气非常:“你哪儿有个少主的样子? 比试比试输给别人,门内事物一概不管,你还做这个少主干什么?干脆到旁边那个童子门剃度出家算了。” 哎呦, 这话严重了吧姐们儿。 当着外面这么多人的面,这样贬低你亲哥哥似乎不太好的。 萧玉书听着有点刺耳。 黄莺也在令柔身边咬耳朵:“他们兄妹看着好像很不合,沈小姐怎么能在外面这样说自己哥哥呢?” 胡先幽幽扫了一眼道:“人家家事,谁能知道。” 面对妹妹这般难听的话,沈修竹的修养也依旧很高,面不改色,淡笑道:“剃度出家,也要父亲答应才是,这恐怕轮不到你来说,难不成是大长老又教你的?” “你怎么总把大长老想这么坏?”沈绾竹似乎很生气,说话也呛了几分。 沈修竹笑不达眼底:“你怎么总把你亲哥哥想这么无能?” 是啊, 萧玉书看了会儿两人的热闹后看出了些许端倪,这兄妹俩怎么每每凑在一起说话都是夹枪带棒的,不是亲人好似仇家一般。 难不成是有什么内情? 内不内情的时望轩不知道,他只知道这两人在自己耳边吵来吵去聒噪非常。 或许是烦极了,也或许是这段时间脾气与实力并肩成长。 在沈绾竹再一次生气开口说话时,字还未吐出来,就被时望轩狠狠一句:“闭嘴!”外加一个阴沉的眼神给堵了回去。 他这一下竟出奇的好使,沈绾竹许是从未听过这般阴寒的语气,刻薄的神色僵在脸上,干瞪着眼没了下话。 沈修竹对眼前出乎自己意料的一幕表示稀奇不已。 毕竟他活这么大还是头一次见有人能把自己这个刁蛮妹妹给震慑住。 与此同时,萧玉书也惊讶的睁大了眼睛。 但更多的是欣慰。 太好了, 太好了, 吾家有男主初长成,这王霸之气,这胆量气魄, 龙傲天的主角属性在这一刻展现的淋漓尽致。 萧玉书回想了下初见时的情景,并在这一刻对时望轩这些天堪称脱胎换骨的变化赞叹不已。 桑禹激动的咬扇子边边, 看看, 瞧瞧, 这牛逼哄哄的男主谁写的? 我写的! 第190章 替他解围 因着时望轩这一声,站在前方的挽酝也不由自主的偏头看了他一眼。 不过对方大概率没有萧玉书和桑禹那样惊叹的意味, 那种眼神,萧玉书自动翻译为膈应。 就是哪怕看不见人,只要听见这人的声音就厌恶的不行的那种。 好在这场闹剧并没有进行下去, 因为面前魔兽山脉的空气在无形间宛若水中涟漪一般,波动了几下。 秘境降世,马上开启。 得到这一讯息后,各个宗门的领队长老带着自家弟子各个都端正了态度,一改方才的懒散闲聊。 沈修竹也懒得再跟自己这个糟心妹妹斗嘴,拽着她往天阙门的队伍中走去。 挽酝朝身侧看了一眼,轻声道:“玉书,过来。” 萧玉书应声而去。 桑禹在此刻也装出了一峰长老的架势,对身后此番前来的玄天宗百名弟子沉声道:“都瞧仔细了,谁也别掉队。 保命传讯的玉简都拿好了,千万不能丢,都记住了没有?” “记住了。”身后一众弟子齐声道。 气势很足,喊得桑禹心花怒放。 哇塞, 他忽然有了种统领四方的威武感。 “轰隆——” 人山人海前,一个类似现代什么时空穿梭门的暗色旋涡洞口出现在魔兽山脉中。 萧玉书还未靠近,站在原地都感受到了里面散发的强悍气息和浓郁灵力。 这就是秘境引得无数修士向往的原因之一, 如此浓郁的灵气,绝对是修士修行的绝佳去处。 “玉书,进去之前,可千万要记得为师昨夜告诫你的话。”挽酝低声道。 萧玉书回道:“师尊放心,弟子必定谨记于心。” 长得像吃的的东西不要随便往嘴里放。 我记住了。 虽然萧玉书乖巧回应,但挽酝神情欲言又止,眸色闪烁不停,显然是心中还有什么话要说。 但此刻秘境已经开启,一众宗门弟子已经开始一先一后抬步进入,眼下挽酝再多的话也没时间细说。 因此他只好道:“去吧,万事小心。” “是,师尊放心。” 萧玉书很难形容这种感觉,好像是家长送考生去高考一样,气氛紧张至极。 “行了,都站紧凑点,秘境入口没有定数,哪怕你们一起进的,等到了里面也不一定身边人还是身边人,记住玉简别丢就行,到时候你们走散了,只要离得不远,便可用玉简传话。”桑禹把一切事项叮嘱完,便催促弟子们进入秘境。 “三师叔,六师叔,一个月后见啦。”令柔在抛开对未知的害怕,更多的还是探寻新鲜事物的兴奋,她拉着黄莺就跟着大部队往里走。 一个个弟子的身影消失在秘境入口,就像是进入了另一个空间。 萧玉书眼见着时望轩也走了进去,自己掐着不紧不慢的点也跟着走了进去。 只是抬步进去之前,他似有所感的朝身后看了眼。 瞬息之后,萧玉书深吸一口气,带着些许紧张,身影也消失在了秘境中。 自此,所有弟子陆陆续续的,全部进入到了秘境中。 只有各宗带队长老留在了外面。 人少了, 魔兽山脉外围便空出来不少地方,连带着各宗来的长辈都是谁,人人都看的清楚。 别的无所谓, 挽酝在上一代弟子中可是名声响当当的楚翘,他一袭白衣立在那里,自然也就成了其他宗门长老窃窃私语的对象。 “师兄,你看那不是挽酝吗?许久未见,这人还是一如既往的冷......” “自然是要冷的,你忘了那十几年前发生的祸事吗?” “唉,这样厉害的人怎么会有个背信弃义、勾结魔修的师兄......” “嘘——,你们快轻声些,可别叫这玉面阎罗听见......” 可尽管周围人已经极力压抑声音,可人人都再说,每人的点点声音汇在一起,连成刺耳一片,从四面八方将挽酝紧紧包围。 喘不过气来, 胸口闷得很。 挽酝脸色逐渐阴沉,宽袖下修长手指攥得骨节发白。 然而这时,一片悄声冗杂之中,突然显现出一人极其轻佻吊儿郎当的声音:“呀!玲儿师妹,一别数年,当真是好久不见啊!” 这声音实在是大,实在是风流至极,叫旁人一听,不用看就大概知道说这话的主人大概是个什么性子的。 流氓痞子。 而这位“流氓痞子”似乎丝毫不在意周围异样指点的目光,他横跨一步,摇摆着花扇,迎上旁人纷纷投过来的鄙夷目光,将挽酝挡在了身后。 桑禹虽然风流,但皮相生的极好,不然以他在玄天宗那样差的名声,也不会吸引一堆犯花痴草痴的弟子拜到流光峰上。 此刻,众人眼中,桑禹一身缀着金边亮纹的张扬红衣衬其更加唇红齿白,三千乌发在脑后随意束起,一对桃花眼中眼波流转颇具风姿,这身皮囊谁见了都得晃眼几分。 他这模样加上这样轻佻的语气,自然是有人被吸引的。 合欢宗的长老玲儿与桑禹曾是故交,两人就是因着彼此出众的皮囊相识,现在被桑禹这么一唤,一身轻薄纱衣裹身的玲儿便喜笑嫣然的扭着自己燕环肥瘦的丰腴身子来了。 “禹郎,这就来~” 而她这一来,俊男靓女往众人眼前一站,恰好把挽酝完全挡在了众人视线之外。 也算是替他解围了。 不是桑禹好心,只是...... 好吧,就是好心眼犯了。 第191章 风流本色 挽酝此人,横贯整本书中,抛开对少年男主那点恶意,他可谓是个彻头彻尾的好人。 也是桑禹笔下为数不多喜欢的角色, 正因如此,哪怕挽酝平日脾气再怎么不好,他觉得也不能任其在外面如此受人非议。 这种时候,维护一个高傲人的自尊就需要一个不要脸的人勇敢站出来。 于是桑禹同志勇敢的站了出来。 他这个身份以前本来也就是跟合欢宗有点不清楚的暧昧关系,所以此时也就合欢宗的人能叫桑禹搭上话。 叫玲儿过来也无非就是闲聊恭维几句,再不然就是开几句浅显易懂的荤腔。 反正就是怎么叫人膈应的话他就怎么旁若无人的大声讲出来, 作为小说作者,桑禹可懂了, 特别特别懂,在场所有宗门的长老基本上都有些自视清高眼里容不下沙子的表面形象,因此齐齐对合欢宗这一个所属下流的宗门唾弃不已。 可事实上合欢宗能成立至今,基本上每个宗门都有长老跟其里面的弟子暗中厮混。 哼,这帮老东西,吃着嘴里还嫌肉不干净。 抓着他们这样虚伪的心理,桑禹便故意大声说话,故意言语轻佻流氓,那玲儿也是个聪明的人精,一听就看出了他的意图,便也随之故意笑的花枝乱颤。 两人一唱一和,成功恶心走了一大片人。 “呸,这种东西是怎么在玄天宗混上长老的?恶心......” “谁知道,凭那张脸吧......”...... “呸!呸呸呸!呕......恶心死了!”秘境里,胡先疯狂吐着嘴里的草,嫌弃道。 刚进入秘境,他们就浑身不受控制的被卷入了一股旋涡之中,短暂的天旋地转之后,胡先从半空中成功掉到了灌木丛中,吃了一大口草叶。 但吃了草的不止他一个人。 眼睁睁看见胡先掉下来摔了个狗啃草的萧玉书无比庆幸, 还好自己掉下来的早,灰头土脸的狼狈样子没第二个人看见。 紧接着,其他人也陆陆续续的掉了下来, 先是时望轩随机从空中某处直直落了下来,利索平安着陆,姿势挺帅气,但是抬起头后的表情不太好。 这点萧玉书能理解, 刚进来,一落地,抬眼便是仇人的脸,论谁也不会心情明媚。 “哎,三师兄,时望轩,你们看见其他人了吗?”胡先从灌木丛中爬出来拍了拍身上的土,问道。 然而萧玉书只是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 进了秘境,着陆什么的,都是随机的,或许寒允卿他们已经分散开掉在了别处。 胡先见此,道:“那我们还是要先找到其他人,汇合才行。” “......”萧玉书口是心非的“嗯”了一声。 他知道这是每个宗门弟子在秘境中应当做的事情,人多力量大,比一个人独自在这里闯荡安全些。 只不过...... 萧玉书看着一边不曾理会两人,独自在周围观察地形动向的时望轩,眼中一道暗光闪过。 他得趁这个机会,按照原剧情在秘境中狠狠刷时望轩一波仇恨值。 “哎,时望轩,你要往哪儿去?”胡先转头一瞧,正好看见时望轩撇下两人独自往另外的方向走。 闻言,时望轩顿住脚步,回头给了胡先一个不冷不热的眼神,他道:“与你无关,你们自己抱团便是。” 话落,他转身继续自顾自的离开。 见此,胡先眸底晦暗一瞬,随后装出一副担心的模样对萧玉书道:“三师兄,我师尊来之前就说这秘境凶险异常,就算是所有弟子齐聚一方,遇到危险恐怕都不能全身而退,时望轩这样独自一人一意孤行,要是遇到不测......” “不测便不测,与我有何干系?”哪知胡先这一番苦口相劝却遭到了萧玉书冷言回绝。 在胡先怔愣中,萧玉书神情冰冷道:“你也看见了,是他要走,往后若是真遭遇了什么不测,那便是他生死有命,与你我无关。” 说完,没等胡先说话,萧玉书便转过身去,催促道:“抓紧时间,去找其他人汇合为重。” 至于时望轩, 他根本不愁会找不见,按照剧情,一会儿出事的时候就该碰上了。 在秘境前一天晚上,萧玉书并没有继续跟时望轩住在一起,而是回到了自己的地方。 因为他知道,这种关键时候,系统138总会跑过来嘱咐一通,给自己顺一下关键剧情。 昨夜也不例外, 但是这次一人一系统之间的气氛没有以往那么轻松,反倒有点紧张严肃的意味。 其实系统138一直以来态度都很端正,只不过态度端不正的是萧玉书罢了。 可昨晚,萧玉书难得正形了一回。 为着上次138走之前说的那句“有变数”和“男主可能会死”的两句话,萧玉书心事重重的问道:“8哥,你说的变数到底是什么意思?” 系统138的机械音一如既往的冰冷:【意思就是,这个位面出现了在原定剧情外的人或事。】 “那也就是说,这个人或事,会间接导致时望轩丧失主角光环而死掉吗?”萧玉书问道。 【对。】 这一下,萧玉书的心彻底沉了下去,毫无征兆的心惊在寂静的屋里逐渐扩大。 第192章 都是纸片人 沉吟之中,系统138又继续道:【你不必担心其他,只管走好你该走的剧情就行。】 【虽说有变数,但目前无所查询,只是可能性偏大罢了。】 【况且,变数这种东西,如同系统万千代码中紊乱的一条,找出来,解决掉,一切仍会回归原位,安然无恙。】 听着138这番话,萧玉书轻叹了下,笑道:“8哥,你说这些话该不会是在安慰我吧?” 然而对于他这种语气并不轻松的调侃话语,138只道:【多想对你没有好处。】 “好吧,”萧玉书认栽道,“明天丹姝不去秘境,难道不会影响后来的剧情吗?” 【不会。】 “你确定吗?那可是男主第一个后宫诶。” 【一个后宫错过了,会有千千万万个后宫扑上来,龙傲天后宫文,爽度不是你能想像到的。】 “......哦......”萧玉书眼神透着艳羡跟嫉妒,随后他又忽然问道:“8哥,照现在这个特殊情况,剧情这种东西,还能照常走下去吗?” 138凉凉道:【你这些天搞出得的那些小动静,若是剧情后面不会全盘崩坏,我就阿弥陀佛了。】 心知自己走剧情走的不太好的萧玉书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然后转移话题道:“那照你这么说,什么剧情是必须要走,什么剧情是不必要走的呢?” 138沉默了会儿,应该是在思考。 【男主成长路上所要遭受的挫折磨难,心智上的淬炼成长,命中注定的机缘天机,这些必不可少。】 听此,萧玉书眼前一亮,仿佛看到了希望的曙光:“那意思就是说,之前原书里,男主后期报复杀害的那些人,有的是可以避免原来的死亡结局的对吗?” 萧玉书的心思已经跃然立于纸上,系统138不可能猜不出来。 【按照规则,是可以的】 【但是,】 萧玉书内心还没欢喜过几秒,就听138又继续道:【何人何事,命中注定的结局下场,不是单凭你一个人想改变就能改变的。】 【人难胜天,我劝你还是安分守己些,毕竟你一开始就只是为了活着回到自己的世界而已,那些作者笔下的产物,按照字墨进行一生的纸片人,最后生与死,又与你有何干系?】 这话宛若沉重一击,抨在萧玉书心口。 不痛,不痒,可就是没来由的郁闷难受。 138说的话完全是基于理智、客观的角度,因此并无半点错处。 这个世界本来就是一个人随意在键盘上敲打出来的虚构产物,什么人什么事什么命,都是决定好了的,跟萧玉书本人来讲确实没有多少关系。 但是...... “8哥,你说的确实很有道理,但是......”萧玉书神情诡异中透着切齿之意,“什么叫我为了回到原来的世界?明明是你招呼不打一声就擅自把我拉进来被迫营业的好嘛。” 138:【......】 系统开始保持了战术性沉默。 良久的沉默, 沉默到萧玉书以为这货已经默遁了后,138才在萧玉书打算上床睡觉的时候再度出声: 【忘了告诉你,诡异山村这段剧情完成度以达标,现给予宿主积分兑换奖励。】 刚闭上眼睛的萧玉书:...... “莫?!!” 垂死病中惊坐起一般,萧玉书一个激动翻身坐起,双手把住138的系统面版一顿兴奋摇晃。 “什么奖励什么奖励什么奖励?你快说啊!” 要说这个萧玉书可就不困了,天知道系统商店里面有什么好玩的天材地宝,他可太期待了。 系统138被他晃悠的代码一阵凌乱,等缓过神来后,它才强压眩晕恶心道:【快住手,再这样我可就不给你了!】 “好好好,我不弄了,不弄了,你给我吧。”萧玉书兴奋地在床上盘腿一坐,双手合十,上半身跟不倒翁似的左摇右摆着,像个跟大人撒娇讨糖吃的几岁小孩子,眼中满是期待与欢脱。 【等着。】 “好,我等着。” 于是乎,第二日进到秘境里的萧玉书,可谓是胸有成竹,啥都不怕。 剧本在手,天下我有。 宝贝在身,不怕坏人。 心里揣着对接下来秘境中事的具体走向,萧玉书淡定非常的在秘境林中乱走。 看似是乱走,实则他在找一会儿重要剧情的事发地点。 一片静水湖泊。 只是让萧玉书没想到的是,自己居然能跟胡先这小子掉到了一处,还不得不跟其结伴一同前行。 这给萧玉书维持形象这方面造成了不小的负担, 不过也不大,无论胡先在他耳边说什么话,萧玉书只管点头yes摇头no就行。 因此,接下来整片茂密浓绿的树林里,两个少年开始一段冗长且单向的无聊对话。 “三师兄,你看那个兔子,它的门牙居然有那么长!” 胡先指着草丛里一只门牙有手指头一样长的大白兔子惊叹道。 萧玉书草草看了一眼,在心里卧槽了一声后,淡淡应了一声。 秘境不同与外界,因着灵气蕴养和与世隔绝的缘故,里面的动物植物跟外面的多少有些出入参差。 第193章 师兄你双修过吗 有一说一, 胡先这小嘴是真能巴儿巴儿。 “三师兄,你说这秘境是不是看起来很安全实际上会很危险?” “嗯。” “三师兄,三师叔这次是不是又给了你许多保命的法器?” “嗯。” “三师兄,你真的很讨厌时望轩吗?” “嗯。” “三师兄,你一直都在折云峰上待着从来没出去过吗?” “嗯。” “三师兄......” 嗯嗯嗯嗯嗯嗯! 他妈的你怎么话能这么多? 萧玉书后面的简直都不想再听,但凡胡先说一句他想都不想,拒绝进入大脑思考,直接点头就嗯,主打一个回应但敷衍。 在他这样单方面的“嗯”下,胡先清隽的面容上闪过一丝狡黠。 接下来的话,胡先便往偏里问去。 “三师兄,你从来没跟折云峰上的弟子说过话吗?” “嗯。” “三师兄,你是不是没有看过话本子?” “嗯。” “三师兄,你跟人双修过吗?” “嗯......” .......呃? 萧玉书及时醒悟过来,悬崖勒马的连连否决道:“不,没有。” “你问这个做什么?”补救完自己的形象后,萧玉书带着自己跳漏了一拍的心跳,终于肯扭头正眼朝胡先瞧去。 看着面前矜贵人儿稍显错愕的神情,胡先这小子笑的单纯无暇:“没什么,我看三师兄你一直都不与人亲近,折云峰上那么冷,三师叔又看你看的如此严,想必是没叫你接触过双修之事。” 啊? 啊! 萧玉书整个人亚麻呆住,大脑飞速运转尝试把胡先这话往非黄的方面想去。 然后他发现胡先这话无论怎么想,都不算是什么正经话。 “你怎么......” 等等, 萧玉书忽然找到了合适的理由。 胡先师尊是谁啊, 桑禹啊, 玄天宗上下第一老流氓,整天色色的,肯定在流光峰上形迹不端,风流花花的,指不定当着胡先的面怎么跟其峰上的貌美弟子酿酿酱酱、对月调情。 胡先在他座下当弟子这么长时间,就算是再纯洁无瑕的一个少年,天天这样,耳濡目染的,定是被那老流氓带歪了。 这么想来,萧玉书心里那个气愤,在脑海里怒斥桑禹这个老登带坏小孩子后,他浅咳两声,对胡先正色道:“修道之路,理应一心向道,那些旁门左道之流,有扰心志,不应碰之,你莫要学你师尊。” 好好想想吧, 萧玉书也不知道都到了这种时候他的话还能不能把胡先从歪路上掰回来,只能抱着试试看的心理提点其道:“修行无捷径,与其双修乱心,不如自己独立摸索来的安稳。” 胡先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一副懵懵懂懂的样子,低着头像是在对萧玉书方才的话认真思考。 萧玉书看他这样子,本以为胡先能自己想明白这一茬,没想到这小子思考过后又发出真挚一问:“那依着三师兄的意思,双修便是世间糟粕之事,为人所不齿了?” “呃......” 倒也不是这么个意思。 双修一事在修真界也不是个稀奇事,修士中,但凡男女相悦、私定终身,情难自禁之时自然会为爱鼓掌。 一方面既可以增进感情互诉情肠,另一方面也可以靠着双方的契合来助长彼此修为。 益处很大,享着享着乐,修为就上去了。 自然人人对双修之事多少都会向往。 毕竟情这种东西,是个人都会有,七情六欲人皆有之,有心理上的情便有生理上的爱,因此萧玉书并不觉得这有多么难以启齿。 只是世上总有那么一些人,为了享乐,为了捷径,便沉浸在了这种歪路中无法自拔。 六长老桑禹就是个例子。 用天材地宝堆砌成的半吊子虚金丹就算了,还整日在峰上想着怎么跟其貌美弟子寻欢作乐,不务正业,荒废修行,以至于一个金丹长老扛不住原装萧玉书筑基后期的全力一击。 双修无错,错的是那些花心浪子、贪图美色享乐的庸者,骗人真情实爱,骗人完璧清白,只为了享受极乐增长修为。 而且,双修能助长的修为有限,倘若一个人心正意坚,双修不过是锦上添花如虎添翼,可若一个人心性不正,意志虚浮,那么双修便如致命罂粟,让人上瘾之中还潜移默化毁了道心。 这才是萧玉书顾虑所在,因此他解释道:“双修本是世间良事,但鲜少能有人意志坚定,道心不乱,因此若无必要,双修,还是能避则避,但其并不难以启齿。” 听此,胡先眼神闪了闪,清凉的瞳中泛着奇异的光泽,他咧嘴一笑:“那么三师兄就是不讨厌双修了?” “嗯......”算是不讨厌吧, 萧玉书毕竟也是通宵看过几本小书书的老司机。 紧接着他就听胡先似是随口一提般道:“修真界诸多宗门里,唯有以双修为主的合欢宗备受争议为人不齿,我还以为三师兄也如旁人那般对合欢宗怀揣偏见。” 萧玉书想了想,只道:“各宗有各宗存在的权利,合欢宗虽然以双修为主,但若其门下弟子品行端正,依然算正道修者,谈何偏见。 乱嚼舌根的人,管不住自己的耳目舌根,那才算品行不端。” 再者, 萧玉书就不信别的宗门没有很合欢宗私下搞在一起的, 总不能合欢宗都内部消化了吧? 第194章 师兄和我双修吧 虽然萧玉书说的很在正理,但胡先似是有异样观点,他道:“三师兄所言有理是有理,但师兄可否听说过合欢宗宗主?” 当然没有, 小说里又没写。 萧玉书摇了摇头。 胡先见此便微微一笑,解释道:“合欢宗宗主这个人,可谓是修真界上人人知晓的一大人物。” 什么人物? 双修大户? “这人从年少便开始与人双修,从不像三师兄所言那样专一用情,对于每个貌美的双修伴侣,他都薄情寡义的很。 双修于其来讲就是助长修为的方式,而他更是每每完事之后便将人抛弃,转而寻找下一个更适合双修的目标。 久而久之,这人靠着双修就从筑基修到了元婴。” 胡先说着,露出少许嫌恶之色:“三师兄,你看这人,是不是就像你说的那样,道心不坚,修行走歪路的小人之辈?” 嗯...... 萧玉书表示这很难评。 说这人道心不正不端吧, 他可是修到了元婴。 说这人意志坚定吧, 他可是跟那么多人上过了床。 因此,从某方面来说,这合欢宗宗主也是个有本事的能人。 要真挑他点什么毛病出来,无非就是花心薄情罢了。 “小罪在风流负心,并无大罪。”再三思量之下,萧玉书得出了这么个结论。 胡先闻他此言疑惑道:“三师兄,你的意思是说,只要人不花心风流,即便是与多人双修过,也可原谅是吗?” 啊? 我有这么说过吗? 这下轮到萧玉书有一瞬间的迷茫,但对于胡先说的话,他并不赞同但也不是很反对。 这就好比一个人谈了好多次恋爱,虽然换了许多不同的人,但若每人都被他真心对待,分开的原因也不是因为情中背叛,那么其实也是可以包容一下的。 反正又轮不到萧玉书自己身上, 宽容一下又何妨? “嗯,心术属正,那便可以包容。”萧玉书淡淡道。 可谁知胡先又来了一句:“即便是断袖,也可以包容吗?” 嗯...... !!! excuseme? 你在说什么震撼直男三观的惊爆话语? 通过萧玉书眼中无法克制的流露出的震惊之色,胡先就已经大概猜到了对方的心理,于是他低声道:“我只是想,这世间男男女女各有各的好,各有各的爱,可世人总觉得,男人的锋利刚强就应当融合女人的柔情温软。 但我觉得并没有人规定男人只能和女人一起,有人爱吃甜,有人好吃辣,有人喜欢苦咸酸涩。 女人也可以刚强,男人也可以柔情,世间万物本就没有定数。 人间这般旷大,难道容不下女女和男男的爱恋吗?” 嗯...... 好像是真有这么点道理, 直男如萧玉书,竟然真的被胡先这一套说辞给成功说服。 心理承受能力忽然被撑大了些,虽然只是一点点,但也足够让萧玉书自己消化一段时间。 但在消化之前,他得表示一下自己的态度。 萧玉书在心里仔细组织了下语言后,将自己内心的直白想法说了出来: “人间世事本无常,断袖又如何?情爱是心魂相融,志趣相投,并不受男女之身束缚。” 这话是萧玉书在自己三观范围边缘内,最大的接受和理解底线。 头一次跟别人认真谈论这个话题,萧玉书多少还是觉得有点臊脸,更别说是跟一个男人讨论断袖对不对。 因此他说完,立刻别过头,逃避似的转身目视前方,继续若无其事的赶路。 实则自己加快的脚步和稍显匆忙的背影真实彰显了萧玉书的内心。 不过幸好他背过了身,走在胡先前头,让萧玉书自己看不到胡先在听完话后的神情反应。 但也正因如此,萧玉书完美错过了自己身后,胡先眸中越烧越旺的炽热之色。 暖阳透过林间茂密交错的枝桠,凌乱的,间隔的,散在前方人修长之身上,光影暗亮交织在一起,勾勒出这人修长矜贵的身姿。 水灵根的弟子,无论男女,身形容貌必是一等一的出挑。 萧玉书生的极为好看,天赐的一张不染世俗淡情寡欲的面容,谁人看了不想起点别样心思? 胡先盯着眼前人愈见走远的纤细腰身,逐渐深了眸,唇角勾出了一丝从未有过的、跟他这张清秀面庞完全不符合的欲色。 萧玉书此刻心中思绪翻涌。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被胡先突如其来的一句双修给震撼到了心灵,反正他现在走了好几十步。 满脑子都是双修双修双修。 这也就算了, 可怕的是脑海中每个黄澄澄的“双修”一词后面,都带着“断袖”这个括号词来点缀。 萧玉书已经被这俩词吓得心神不宁了好一会儿了。 但因为心里乱成了一团麻,萧玉书走的自然快了些,于是便听不到身后人的脚步声。 怕胡先没跟上或者是走丢,萧玉书只好深呼吸好几下,勉强稳定心神后停住脚步转身朝后看去。 却不想直直撞入了身后少年暗流涌动、盈光流转的真挚眼眸中。 下一秒,萧玉书就听面前人嘴一咧,迸出一道惊世骇俗的话: “师兄,和我双修吧。” 第195章 倒霉的起源 “唰啦!” 秘境另一边,独自探索周围地方的时望轩侧身一跃躲过一条毒蛇的袭击,然后眼中寒光一闪,反手掐住其七寸之处,利索的用匕首割断,任其自取灭亡。 这一路走来,时望轩的路途算不上顺利也算不上困难。 他身上多了几道浅浅的划痕,但并没有伤及皮肉,想来应是这段时间里并没有遭遇什么危机。 偶尔碰见古怪魔兽,时望轩应对起来也并不吃力,毕竟都是小体型,差距悬殊不大,就算对方有金木水火土的五行之一的属性攻击,他也能从容应对并反杀。 但时望轩并不知道自己该往哪儿走, 他一开始是抱着黑面会偷偷跟来的期望,在空地上等了一会儿,但没有等来黑面的身影,反倒等来了出洞的蛇群。 因此时望轩只能边防御边转移阵地。 没有黑面在身边虽然是个坏事,但没有其他碍事的人出现也算个好事。 时望轩真心认为,若是黑面不在秘境中,那么自己便单打独斗撑过这一个月。 因此,从刚入秘境到现在,这短短半天之中,时望轩身上渐渐增添了不少大大小小的伤口,虽然并不严重,但也磨人得很。 不过时望轩并不打算用丹药, 因为这些药终究要留到有生命危险的时候保命用。 “嘭!” “咚!” 再次几招撂倒一头浑身长满尖刺的豪猪后,时望轩食指擦过侧脸划出的血痕,严峻的脸庞抬起朝远处的群山看了看。 反正在这里也待够了,不如去群山峡谷内闯一闯。 而此时此刻,群山峡谷内的境况跟山外的祥和平静形成了鲜明对比。 “沈修竹!你就不能跑快点吗?” 地形崎岖险峻的山间,沈修竹面色凝重,眉头紧锁,飘逸的身姿在狭长弯曲的山谷中疾速逃窜着。 饶是这样,他背上的寒允卿还在逼逼赖赖。 “你们天阙门是不是吃的不好?你这长胳膊长腿儿怎么一点劲儿都没有?”寒允卿在他耳边质疑道。 沈修竹紧抿的唇没说话,但额上隐隐显露的青筋已经暴露了他此刻烦躁的心情。 但寒允卿在他后面是一点没看着,反而还在催促道:“你再不快点,它们可就要追上来了!” “啧......” 谁能让这人闭嘴! 沈修竹端方得体的教养头一次差点在别人面前崩裂,他要是早知道玄天宗掌门的大弟子是个比自己妹妹还刁蛮不讲理之人,就不在与这人一同掉下来的时候主动提出结伴而行的请求了。 谁愿意跟个活祖宗结伴同行? 自打遇见寒允卿开始,沈修竹的秘境之旅就没有跟顺利沾过边儿。 刚开始进来的时候,沈修竹落地姿势可谓是优雅利索,岂料他刚站直身体,没来得及起步观察四周,寒允卿就从他正上方掉了下来,正好砸在了沈修竹的背上。 于是温雅的天阙门少主给玄天宗少宗主结结实实当了个人肉坐垫。 但这看起来只是个意外,沈修竹还能保持平稳心态面带笑容从地上爬起,拍拍身上的灰,温和的向一脸不友好的寒允卿发出真挚的结伴邀请。 在对方一通谨慎审视的目光打量后,沈修竹总算是交到了自己在外面的第一个正是朋友。 然后, 从这一刻开始, 仿佛沈修竹的霉运也由此而生。 一开始,沈修竹还不知道寒允卿潜藏在心底的奶牛猫和哈士奇的二逼性质,只觉得对方说话略显犀利爱抬杠而已,其他并没有什么不对之处。 直到两人在结伴前往寻找其他同门弟子的路上碰到了一颗长满红果子的参天大树。 然后寒允卿饿了, 尽管沈修竹耐着性子跟他讲了半天道理,说一般这样鲜艳的树在秘境里绝对不是什么普通的树。 奈何寒允卿是个不讲道理的。 沈修竹跟寒允卿对上仿佛就是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 不管沈修竹说什么,寒允卿就非得跟他唱反调。 于是, 寒允卿去摘红果子, 然后发现对方不是树,是一条盘旋在枯木上的庞大巨蟒。 猩红的蛇信子差一点就圈到了寒允卿脸上,寒允卿这才知道转身逃跑。 拉倒吧, 其实是沈修竹反应极快,把还在愣神中的寒允卿一把拽走狂跑了一气,这才让两人躲过了此次危机。 饶是这样, 寒允卿还不长记性。 路上碰上了一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小白兔, 无视沈修竹的提醒, 他蹲下身就想摸, 结果被对方超长的门牙咬了一口。 又过了一会儿, 寒允卿看见一只嗷呜嗷呜叫的小老虎幼崽, 他蹲下身就冲着人家一顿嘬嘬嘬, 结果小的没嘬过来, 嘬出来两只大的。 当看见面前幼崽身后草丛中蹿出来两只巨大无比的老虎时,两人都惊呆了。 天知道沈修竹打了多久,才跟寒允卿把这一家老小打退。 累的半死之际, 寒允卿居然又抽风, 追着一只长相奇特花里胡哨的会骂街的小鹦鹉在山上乱跑, 然后他没刹住闸, 脚一滑, 掉到了山间谷缝里, 还崴了脚。 山谷的地形奇难通行,不但深,还狭长弯曲。 在里面根本没法御剑飞出,只能顺着崎岖的狭窄弯道走出来。 然而自己选的伴,再怎么造孽也只能由自己亲自来救。 于是正人君子沈少主只能无奈跳进山谷中,把还在跟小鹦鹉对骂的寒允卿背在身上慢慢走出去。 岂料这小鹦鹉被寒允卿骂急了, 核桃仁大的脑瓜子比寒允卿聪明的多, 居然知道借刀杀人这一招。 这小鸟直接飞到两人面前的峡谷中,一顿吵闹后惹出来里面一只体型巨大无比的利齿蜥蜴。 那血盆大口一张,两人面前一大片地方都黑了。 因此便有了沈修竹背着寒允卿在峡谷中疯狂逃窜的一幕。 沈修竹从没想过自己会有这么狼狈的一天, 寒允卿也从没想过自己今天会玩的这么刺激, 时望轩更是从没想过自己刚来到峡谷入口,迎面就跟两个人撞在一起。 “咚!”的一声,撞的他七荤八素、眼冒金星。 第196章 师兄你看,到底是谁小 “三师兄,你方才都说了,即便是男子之间论双修情爱也是无妨......” 无妨是无妨, 但前提是别整我身上。 “不......” “三师兄常年在折云峰上隐修不曾外出,想必也没触涉过男女欢好一事,虽然我不是女子,但也通悉欢好情爱在身心不在男女之别。” 我也知道, 不用你说。 “你......” “三师兄,你莫怕呀,我看过许多话本子,双修何样,也是知晓不少的,定不会弄疼了你。” “等......” 等会儿? 虽然萧玉书三观持续震撼着,但也避无可避的再次震撼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前面的也就算了, 胡先这句话什么意思? 这小子还、还、还他妈想...... “三师兄,你别退了,后面没路啦。”胡先眼尾含着笑,慢慢凑近到萧玉书面前,步步紧逼。 萧玉书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念头和动作一时给吓的连自己穿的这个角色是谁都忘了。 大脑一片空白之中,萧玉书身体下意识往后仰,仰着退着背便靠了树。 他再没了退路。 而眼前,胡先凑到萧玉书面前,直勾勾盯着他眼中掩饰不住的惊愕,低低轻笑了一声。 两人距离如此之近,近到萧玉书觉得有点呼吸困难。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紧张,还是两人离得太近所以胡先抢了属于他的那部分空气。 “三师兄......”胡先朝着萧玉书腰间伸出了手, 叮铃铃铃!!! 萧玉书心中瞬间警铃大作,想都不想,反手掐住了胡先的手腕,捏得死死的,抖抖的。 “住手!胡闹!”他冷斥道。 你他妈瞪大你那卡姿兰大眼珠子看看你调戏的人是谁? 折云峰大弟子你都敢调戏了? 是不是再给你点能耐你都敢调戏折云峰长老了? 荒唐! 你个小脆身板儿打得过我吗你? 一脚给你蹬出八丈远信不信? 萧玉书一边在心里进行持续的头脑风暴,一边面色愈加冰冷排斥。 但这次的神情,萧玉书不是装的,而是真情流露。 胡先真的, 过分了。 按照常理,玄天宗任何弟子除了男主时望轩和神经寒允卿看见萧玉书这般沉色,只要不是活腻歪了,都会退避三舍,躲得远远的。 可胡先却没有,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之前有过一次历练共事和几天一起训练的过往,导致这小子误以为自己跟萧玉书之间的关系已经好到了能说这种禁忌露骨话题的地步。 真是不知好歹, 寒允卿跟原装萧玉书从小打到大,两人关系都没好到这,胡先还搁这儿亲热上了。 他非但一点都不怕,反倒露出了玩味的笑容,眸光深邃戏谑道:“师兄,你是不是怕了?” 胡先这轻佻的语气,这流氓地痞的姿态, 叫萧玉书看了还怪熟悉的, 毕竟他自己之前都这么对着时望轩干。 以前萧玉书还觉得自己这种性格简直不要太好太开朗大方, 可如今真有这么个人把自己这一套耍在他身上, 萧玉书忽然觉得,自己这个性格是真他妈的够欠。 “胡先,你年纪尚轻,根本不懂,念在你我同门一场,别再胡闹,否则我......” “哟?” 还没把话说完,一道风流中带着些许不屑的轻笑响起,将他的狠话中途打断。 再之后,萧玉书就被眼前人的变化惊得说不出话来。 只见他放狠话的空档,胡先整个人身形忽的虚幻了一瞬,白衣身影一晃,再次拢聚在一起时,前后的模样便不再是同一个人。 面前的白衣少年,在萧玉书怔然间,变成了一袭妖冶红衣束身的邪魅男子。 身量上的巨大变化叫萧玉书看傻了眼,神情怔愣无言间,面前的成年男人俯下身来,以一个强势的压制姿势将萧玉书困在树干前。 洒在萧玉书身上的日光被面前人全然遮挡,他在这人身下笼罩的阴影里,显得格外娇小。 大惊之中,萧玉书看见这张陌生俊美面庞上的红唇一动,轻笑的低沉声音便传进了他的耳朵:“师兄不妨再仔细瞧瞧,到底是谁年纪尚轻?” 我、我靠…… 不、不用了...... 是我...... “你......不是胡先?”稳定心神后,萧玉书怀揣着忐忑的心,强装镇定道。 然后他就听面前男子笑道:“师兄这话可好笑,若我不是胡先,那谁是?” 这我他妈哪儿知道? 我问你呢! 我这不问你呢吗! 作者! 8哥! 快他妈出来, 这段剧情里有他妈这个人吗? 萧玉书现在无比紧张, 第197章 你还肖想过挽酝 一方面这人自己从没见过,另一方面,这人前后变化属实太大,刚才萧玉书看胡先还是平视,现在他只能僵住脖子仰视。 心理落差太大, 刚才萧玉书还觉得自己对付个胡先跟玩似的, 现在萧玉书觉得对方对付自己跟玩儿似的。 “你,是谁?”萧玉书沉声道,实则心里快速把原书中各个牛逼人物在脑海中搜罗了一遍。 然后他悲惨发现,好像书里没有像眼前人那样的描写。 “胡先啊,如假包换。”这人笑盈盈的,狐狸眼弯成了两道狭长月牙。 萧玉书抿紧的唇和充满警惕的双眸直直告诉对方自己不信。 于是他歪头一笑,伸出手抚了抚萧玉书垂下来的额发,萧玉书下意识想躲,然后没躲开。 “罢了,是不是胡先又何妨?师兄既然嫌我方才小,那么现在可否满意了?”这位自称胡先的男人说着,越凑越近,湿热的气息喷洒在萧玉书偏过头的颈侧,又痒又难受。 然后下一秒,萧玉书就听胡先道:“师兄,这里没有旁人,林深花浓,如此之境,最适双修不过,我们......” 没有做过多考虑,萧玉书果断拔剑,但却被这人低低笑着,一根手指轻轻摁在萧玉书的剑柄上。 然后他随意一拨弄,萧玉书腰间的佩剑就利索的被甩飞了出去。 “咣当!”一声,直直插在了一旁山体的裂缝中,卡死了。 萧玉书眼角余光看着自己出师未捷身先没的剑,陷入了心砰砰跳的诡异沉默。 “哈......”胡先垂眸看着身下人呆滞诧异的神情,心里是越看越心痒痒,忍不住伸出手想去抚平面前人拧紧的眉。 但被萧玉书伸手一把挡住。 “滚!” 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 在强者的眼里,弱者就算是怒火也会格外可爱。 这以前是萧玉书用在时望轩身上的, 他怎么也没想到有朝一日会报复在自己身上。 “真可爱。”胡先反手攥住了萧玉书的手腕,然后稍微一使劲。 萧玉书整个人不受控制的往前一扑, 然后...... “松手!” “啪!” 恼羞成怒的低吼和无比清脆的巴掌声在偌大的林中飘出了回声。 在胡先被打得偏头愣神的功夫,萧玉书没有丝毫犹豫,挥手一道水龙卷瞬间将这人当头吞没。 本以为自己这一下怎么也得把这登徒子给冲个十里开外,因此萧玉书趁着这个机会赶紧去拔自己卡死的剑。 但没想到, 胡先人不仅大了一圈,实力也突飞猛进。 萧玉书感受不到他此刻的修为,一般这种时候,不是对方修为太低就是对方修为高过自己。 当萧玉书看到胡先顶着被自己打红的半张侧脸,皮笑肉不笑的一抬手将他的水龙卷用一个响指打散并安然无恙湿都没湿的时候。 萧玉书无比确定这人修为肯定比自己高,还特么高了不止一点半点。 可问题是, 这个秘境, 只允许金丹之下的人才可通入,萧玉书本以为自己已经是这批弟子中的实力天花板了。 胡先这是怎么回事? 他是怎么进来的? 但眼下的情况可容不得萧玉书再多想其他,因为自己这一下,成功把胡先给惹毛了。 只见他面上笑容依旧,但话音里外却是沉了些:“师兄若是这样,那我便也不做多余口舌了。” 剑啊! 剑啊! 你使劲儿我也使劲儿,赶紧出来带我跑啊! “师兄别费力了,你这剑被我从岩缝底下用藤蔓锁着,拔不出来。”胡先一步一步朝他走来,边靠近边好心提醒道。 贱啊! 你他妈也是真贱啊! 萧玉书心中万分愤慨之下,迅速用手去摸自己的小锦囊。 但不幸,他身后的地里突然悄无声息的伸出几根藤蔓,然后趁萧玉书不注意的时候捆住了他的腰。 萧玉书就这么被捆在了一块大岩石上,动弹不得。 “松手!” 硌着腰,勒着身,萧玉书只能半躺在石面上,不停挣扎。 可惜, 并没有什么卵用。 不仅没有卵用, 萧玉书的双手还被胡先擒住,扣在了身侧。 此情此景,看着近在咫尺的登徒子,萧玉书对自己无比危险的处境心知肚明。 他心里已经慌乱到连个像样的反抗语言都组织不出来的糟糕地步。 “别碰我!” 萧玉书从牙关里迸出这么一句暴怒边缘的声音。 你敢动我? 你敢动我! 小心挽酝揍你嗷! 他这样坚毅誓死扞卫清白的眼神,落到胡先眼里,可谓是好笑又好玩。 仿佛是读懂了萧玉书心里所想,胡先并不着急动手,而是笑嘻嘻道:“师兄不会是在心里盘算着,出去该怎么跟三师叔告状去吧?” 不然呢? 出现这种事情不找家长还想搁这儿找着警察吗? 萧玉书不语,眼底冷的活像是想冻死胡先。 真的, 此刻萧玉书真的在心底抨击了作者一万遍, 抨击他为什么不给自己也整个冰灵根这样高大上的配置, 这样萧玉书就能把胡先抵在自己大腿边的那根作案工具给冻住。 胡先瞧着他如临大敌的严肃神色,忍不住笑了又笑:“挽酝这人啊,冷的很,年轻的时候就冷的无人敢近,自身又是那么厉害。” 你也知道他厉害? 厉害你还敢动他弟子? 萧玉书的眼瞳中,熊熊告状之火越烧越旺。 “可惜他以前一直都不睬我,”胡先眼里流露一丝无奈,似是惋惜道:“不过也不是单单不睬我,除了他那个师兄啊,挽酝算是从不好脸示人,从小长大的青云也不例外。 若不是跟挽酝打起来属实费些力气,霸王硬上弓这种事情我也不是没想过。” 纳尼? 你他妈还动过这种鬼迷日眼的龌龊心思? 你好大的胆子! 等会儿...... 第198章 双修炉鼎 思想强烈激荡中,萧玉书忽然抓住了胡先话里的重点:“费、费些力气?” “嗯。”胡先像是饶有兴趣、兴致勃勃的回应了萧玉书一声,“挽酝是厉害,可我也差不了也多少啊。” “挽酝虽说在修真界中闻名远扬,但也并不代表剑修中单只有他这个元婴修的强悍。”胡先说着,眼眸中的亮色闪得萧玉书心惊。 “你......”他妈的原来也是个元婴啊? “合欢宗宗主。”萧玉书心凉了半截,心道原来你就是那个双修大户。 “嗯,小家伙还挺聪明。”胡先赞赏道。 “你方才,说自己......”萧玉书忽然觉得自己好像个傻子,他无比后悔自己刚才非要跟胡先费那么多话。 都他妈是套路, 合着前面铺垫了这么多就是在试探自己的底线是吗? “嘘——,莫要再说其他了。”胡先俯下身来,发丝吹落在萧玉书身边,他的眼中闪烁着兴奋的神色。 胡先动了动腰身,蹭出了萧玉书一身鸡皮疙瘩。 “良时应景,我带你寻乐可好?” 这一下,说的萧玉书头皮发麻。 下一秒,胡先松开了手。 但萧玉书依旧动不了,因为这厮居然操使藤蔓锁住了他的双手手腕。 一身轻松的胡先,把手摸上了萧玉书的腰。 “等等!”萧玉书瞳孔剧烈地震,心脏砰砰砰的跳到了嗓子眼,“不行!” 他听到自己喊出了声。 岂料胡先却轻笑道:“我知道你不行,我行也是一样的。” 我他妈不是说这个! 你才不行! 可胡先不想再跟萧玉书多说无疑的废话,欲色上头、精虫上脑的男人是怎么也不会被人口头相劝就能悬崖勒马的。 他慢条斯理的解起了萧玉书的腰带、外衣,手边解还边不老实的乱摸。 侧脸,胸膛,腰腹...... 感受着自己腰间作恶的手,萧玉书快被吓疯了,偏偏自己还动不了,一点反抗能力都没有。 又痒又膈应, 他心中狂响菊花危机严重警告! “若、若是双修,天下卓越的修士比比皆是,何苦浪费在我身上!”萧玉书急道。 胡先手下动作不停,在萧玉书细腰上捏了一把,捏的他真想破口大骂。 “非也,非也,双修之事,除了情爱还要讲究个相合相融。”胡先在这关键时刻提起了给萧玉书增长知识的心思,他伸出手指,在萧玉书胸前不轻不重的戳着,摩挲着,无不透露着浓浓挑逗意味。 萧玉书身体板得无比僵硬,仿佛胡先挑逗不是自己的身体,而是自己岌岌可危的节操。 “若是心不相容,即便是双修情爱,那也用处不大。”胡先道。 仿佛抓住救命稻草,萧玉书连忙道:“强迫别人,那也是心不相容,宗主总不能是色令智昏,瞎费心思。” “嗯哼~”胡先像是想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眸中多了几分揶揄之色,故作稀奇道:“哎呀,你不知道?” 问完,在看到萧玉书迷茫的脸色后,胡先又了然的点了下头,道:“也对,挽酝那样清高的人怎么会教给你这样龃龉之事。” “幸好你碰上我啦。”胡先像逗小猫儿似的,挠了挠萧玉书僵硬的下巴。“不然你也不知道水灵根是绝佳双修体质啦。” “水包容万物,而不争分毫,最适合做双休炉鼎了。” 轰隆隆! 好似惊雷兜头劈下,将萧玉书整个人雷了个外焦里嫩。 以为是救命稻草没想到是死坑毒药。 他整个人整颗心受到了前所未有的严重打击。 万万没想到自己一个铁骨铮铮的大老爷们儿,居然在别人眼中是个娘了吧唧的采补炉鼎。 可这萧玉书怎么从来没在原书中见到过? 难道是原装哥歇菜的太早,没来得及发掘出来吗? 那么现在呢? 萧玉书这才切身实际的体会到,因为自己在剧情上搞小动作引出的蝴蝶效应是多么严重。 若那个小师弟没被二长老收为弟子,丹姝就不会不来, 若丹姝来了,那么现在跟他一起走的就不会是伪装的合欢宗宗主这个老流氓。 真是天杀的剧情,萧玉书无能无力无可奈何只得想法吓唬胡先道:“你今天若是敢动我,等出了秘境......” “等出了秘境,我悄悄把你掳回合欢宗藏起来就好啦。”胡先丝毫不怕。 对方笑眯眯接住了你的狠话,并反手回了一句更狠的话。 萧玉书:...... 然而胡先似乎没了耐心,不再跟萧玉书扯那些有的没的,他只撂下一句:“师兄啊,你一会儿老实点,我还能让你舒服些。” 拉倒吧, 只有你舒服。 第199章 龙卷风摧毁停车场 萧玉书使了半天劲,可双手除了被勒出两道红痕外,一点松动的痕迹也没有。 想想也是, 人家可是元婴大佬。 但大佬也不能随地捡着个人就睡啊! 萧玉书身体扭动着,挣扎了好久,但可能胡先就是这么个变态玩意儿,萧玉书越是拼力挣扎,他眼里的兴奋就更甚。 “你若愿意扭,那便扭吧,只怕你一会儿没了扭的力气。”他嗤笑道。 头一次, 萧玉书痛恨自己秒懂这么快。 挣扎折腾了这么一会儿,萧玉书胸前的衣服已经被扯乱,凌乱之中白皙的胸膛敞露到腰腹,上身衣服也被胡先褪到了臂弯处,要露不露的样子加上萧玉书因为羞愤而涨红到耳根的面庞,更是引得胡先暗火涌动不已。 知道萧玉书是第一次,这老东西还好心的宽慰了一句:“放心,我会仔细些,不会弄疼了你。” 萧玉书没心思理会胡先的话,他现在想死的心都有了。 粉身碎骨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 他心一狠,刚要尝试咬舌离开这个操蛋的世界时,却偏头发现身侧的林中有些许异样的动静。 定下心来感受清楚身侧林中传出的动静后, 萧玉书瞬间一计涌上心头。 老天保佑,千万要是他想的那样! 于是在胡先俯身欲上之时,忽的听身下之人莫名其妙的说了一句: “嘿,你听说过龙卷风摧毁停车场吗?” “嗯?”没听说过这么个新鲜词,胡先抬起头直起身,面带疑惑道:“什么?” 下一秒, “唰!” 猝不及防的一道飓风,把心思全然沉浸在美人身上对外界之事毫无防备的胡先掀飞了出去。 当然, 萧玉书也没能幸免,但他借力使力,让自己在被掀飞中,掉转身体让石块被飓风击碎在半空,使得自己成功挣脱了束缚。 不过他也因此被余波掀飞跟胡先一先一后掉到了水中。 “噗通!”一声,飞出去的两人在湖泊两头中砸出几串水花。 但剧烈的动静还没完, “喂!沈修竹,你不是聪明吗?想办法让这东西停下来啊!”寒允卿趴在巨形蜥蜴的粗尾上,整个人随着蜥蜴发狂胡乱拍打的尾巴一上一下,好似做了个狂飙过山车一样,晃得他眼前一片模糊,恶心想吐的感觉迫使他闭紧了眼睛。 沈修竹也没好到哪儿去,他整个人挂在蜥蜴后腿上,来回剧烈晃荡,晃得头痛不已,偏偏寒允卿还在他耳边逼逼赖赖,便更加头晕目眩。 “吼吼吼吼!” 发狂的蜥蜴实力强悍无比,完全不是两人能够抵挡的了的,蜥蜴身上甩出的道道飓风,瞬息间便能将偌大的峡谷山体跟切豆腐似的切成块块。 但好在蜥蜴的攻击有纰漏之处,它的飓风只能散到身外,打不到自己,因此两人便急中生智趴在蜥蜴身上死不松手。 松手就会被甩出去, 甩出去就会被切成碎碎。 “吼!”蜥蜴不断怒吼着,在地上乱滚着,试图把背上的人甩下去。 它身上布满了光滑的鳞片,本来也就不好抓稳,再叫它胡乱狂跑,寒允卿慢慢的坚持不住,在蜥蜴再一次神龙狂摆尾的时候,他终于因为手滑被甩了出去,狠狠撞断了一棵三人合抱粗的大树。 “寒允卿!” 眼看蜥蜴冲寒允卿摔落的地方张开血盆大口,凝聚出一团巨型龙卷风,以摧枯拉朽之势,将周围草木沙石卷了进去,朝着此冲去,沈修竹咬紧牙关飞身冲去,赶在那龙卷风之前,抢先拿出自己的防御法器将两人罩住。 “轰隆!”一声巨响下,防护罩应声而碎,一息也没抗住,沈修竹跟寒允卿齐齐被掀飞了出去,不过因为有法器缓冲,两人这才没有伤重。 甩出这两人后,蜥蜴并没有停止,而是在继续发狂,因为它身上还有一个。 时望轩的匕首此刻已经深深刺入蜥蜴侧颈间防御最单薄的地方, 但仅凭这点攻击,还不足以将这个东西撂倒。 他只得凝着脸色继续用力,整个身体在承受剧烈震荡中堪堪才能保持稳定。 蜥蜴巨兽的翻滚带着冲击,时望轩的肺腑早已被震的钝痛不已,喉口有腥甜弥漫开来。 萧玉书从湖泊里面艰难爬出来的时候入眼便是一只呲牙咧嘴张着大嘴嗷嗷叫的、长得很像伏地版哥斯拉的大蜥蜴在面前的空地上撒泼打滚。 这么危险的境况,萧玉书果断选择先穿好自己方才被扯下一半的衣服。 刚刚系好腰带,结果蜥蜴一条大尾巴横扫过来,萧玉书反应超快的一个大跳。 跳到了蜥蜴尾巴上。 没法儿, 这尾巴太粗太长了,实在是跃不过去。 “萧兄当心,这巨兽的攻击犀利无比,别从上面下来!”沈修竹捂着闷痛的胸口,起身便看到了伏在上面的白衣身影。 “什么?咳咳......萧玉书在上面!”一听萧玉书在这儿,还躺在地上嗷呜嗷呜喊疼的寒允卿瞬间翻身坐起道。 第200章 又倒下了 “喂!萧玉书......嗷哟!你干什么你?”寒允卿刚探出头喊出一嗓子,就被沈修竹从头顶摁了回去。 看着寒允卿愤怒又弱智的眼神,沈修竹深吸一口气,压下怒意用手在两人之间边指边一字一顿道:“你,在这儿待着,我,出去帮他。” “凭什么?”寒允卿不服气道。 沈修竹平稳气息,伸手在他肿成包子的脚腕上掐了一下。 “嗷!疼死了,你!”寒允卿痛的大叫。 沈修竹丢给了寒允卿一个防身铜铃,因着这家伙的智商,他出去之前还反复仔细叮嘱叫对方千千万万不能出去。 偏偏寒允卿还想抬杠:“我要是出去呢?” 沈修竹定定看了这人天不怕地不怕的二逼表情一眼,然后面无表情道:“那我就把你走路左脚绊右脚平地摔的事情告诉萧兄,让他笑话你。” 不得不说,在察言观色这个方面沈修竹有着卓越聪慧的智商。 短短半天的功夫,从寒允卿一路絮叨里时有时无的提及萧玉书中,他浅显得出萧玉书在这家伙眼里有着不可替代的攀比挑战性。 因此接下来但凡寒允卿不听话,沈修竹拿萧玉书说事大概率都能劝退。 连狗屁道理都不用讲。 “你!”这下,寒允卿仿佛被掐住了喉咙,酝酿了半天最后把剩下的那点反骨劲儿生生给憋了回去。 抬杠什么时候都能抬, 但脸不能什么时候都能丢, 尤其是在萧玉书面前。 见这家伙终于有了老实待着的样子,沈修竹才松下一口气然后持剑寻了个合适的契机冲了出去。 “萧兄,我来助你。” 在萧玉书被蜥蜴尾巴上下抡的脑浆快被摇匀了的时候,沈公子宛若救兵一般英勇无畏站了出来...... 然后被从山上掉下来的沈绾竹精准砸倒在地, 脸朝下。 沈公子出来了, 沈公子倒下了。 萧玉书默默别过了头,心道真是不该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 “啊哈哈哈哈哈哈......”目睹了整个过程的寒允卿狂笑着以手捶地。 “还装什么英雄,还逞什么能呢,你这样出去是想把那东西笑死是吗?”寒允卿笑得不行,捂着肚子在地上打滚。 时望轩被震的头昏脑胀之际,耳边传来寒允卿彻天响地的大笑,本来就因为这巨兽难缠不好对付无从下手而焦躁的内心更是烦闷无比。 他皱眉“啧”了一声,足尖一踩翻身腾空,骑上了蜥蜴的头,并汇聚全力一刀狠狠刺下。 “吼!” 这次时望轩找准了蜥蜴两眼上方的头部,刺入时蜥蜴痛的大叫不已,一股绿色的类似血液的东西从它伤口处泂泂流出。 见此,时望轩眼中杀机迸现,手上再一用力,将正把小臂长的匕首尽数刺入。 “轰隆!”或许是被伤及要害,蜥蜴开始濒死前最后的剧烈挣扎。 另一边的沈修竹黑着脸从地上艰难爬起,一贯温润的脸色此刻在看自己那个糟心妹妹时难道露出几丝切齿之意。 但这些失态在他超高的心理素养下也就是转瞬即逝。 顽强的沈公子面对眼前的危机,他再次站了出来。 “萧兄我来……” “咚!” 上面掉下来一个令柔,精准无误的砸到了沈修竹身上。 梅开二度, 沈公子站起来了, 沈公子又倒下了。 “噗哈哈哈哈……” 这回沈绾竹陪着寒允卿一起笑了。 萧玉书看麻了,心道你还是别来了。 蜥蜴发狂发癫,他目前的状况也非常艰难,这东西的尾巴实在是太滑了,萧玉书要是不想掉下去,手指脚底就得格外使力。 可这只能是缓兵之计,照这样下去萧玉书心知自己掉下去只是时间问题。 勉强抬起头观察了一下四周,萧玉书发现蜥蜴背部有密密麻麻的凸起。 不知道要害有没有在上半身,但萧玉书知道上面一定抓的稳。 因此他咬紧牙关,开始一步一步像高难度攀岩似的,整个人沿着满地乱窜打滚的蜥蜴尾巴一点一点往上爬。 奈何蜥蜴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发的癫越来越大,有种无脑狂怒的疯狂,萧玉书好几次都被甩的下半身飘起,稳定后再继续往上爬。 好你个爬虫, 等我爬上去了掀你天灵盖, 让你猖狂! 其实不用萧玉书本人来,蜥蜴的天灵盖已经被时望轩掀了起来,只不过是蜥蜴垂死挣扎中,为了把他弄下来张开大嘴嘶吼着,吐出数到飓风将自己整个头部包围住,意图将里面的时望轩绞成碎片。 可惜,这只头大尾巴长的庞然巨兽根本不知道嫌弃自己天灵盖的是什么厉害人物。 飓风包裹之中,时望轩俊美面庞上,眼神愈加凌厉狠辣。 “刺啦”一声,他将蜥蜴头骨彻底割裂,巨兽头部柔软的肉血裸露在外,时望轩抓住时机,刀下一个狠厉…… “吼……”蜥蜴发出死前最后的嘶吼声,渐渐没了力气。 第201章 帅不过三秒 但巨兽临死前,许是心有不甘,拼尽全力发出最后一道彻天盖地的数道飓风龙卷,铺天盖地的犀利攻击席卷了整片空地。 “呜哇哇!”令柔虽然被沈绾竹以剑刺地挡在了身后,但身上仍然避无可避的被割伤多处,疼得出声。 “这东西又在发什么疯!”寒允卿被刮的睁不开眼。 “你能不能老实躲着,别探头!”沈修竹无奈喊了他一声,然后把试图探出头看蜥蜴境况的寒允卿再次拽到了身后,并严色道:“别瞎动!” “轰隆隆……” 吼完之后,蜥蜴庞大的身躯终于若脱骨失力一般,颓然倒了下去。 但因为身体庞大至极,它这一倒,引得大地一阵剧烈晃荡。 几人惊愕躲避之中,看到蜥蜴倒下的尸体面前,黄沙尘土飞扬之中,隐隐走出一道修长挺拔身影。 时望轩结束战斗后的下场方式,无疑是小说男主最为帅气逼人,威风凛凛。他带着面上余下的严肃神色,眼中留有几分不屑,不轻不慢的从黄沙中显出了身影。 “呀,是时望轩。”令柔看清面前人后,惊诧了一句。 时望轩并没有理睬他们的打算,看着寒允卿灰头土脸的狼狈样,他甚至唇角勾起冷笑,起了嘲笑的心思。 “你……” “咚!” 可惜了,帅从来过不了三秒。 时望轩还没说话,就被后面因为被刮下来卷入龙卷里,后又因为风渐息而落下的萧玉书给精准砸倒在地。 脸朝下。 “呀!时望轩摔倒了!”令柔的惊呼恰到好处。 寒允卿扒拉开沈修竹挡着自己的手,好奇的探出头,正好看见时望轩被萧玉书当了人肉坐垫的一幕。 “啊哈哈哈哈……活该啊你!” 挺尴尬的, 但萧玉书真不是故意的, 他也不知道时望轩正好在这儿,毕竟自己掉下来的时候没敢正眼看。 现在把人一屁股坐到了下面, 虽然软乎得劲儿不伤臀, 但也怪不好意思的。 “你给我……滚下来!”身下,时望轩被萧玉书垫在下面,他额上青筋暴起,怒不可遏,攥紧成拳双手恨恨的在地面上使劲砸了下。 “滚下来!” 虽然, 客观上来说, 这事儿萧玉书欠理。 但是, 主观上来讲, 这也何尝不是老天送上来刷恶感的机会呢? 于是萧玉书高冷从容的从时望轩背上不紧不慢的起来,既没有说对不起,还“不小心”的在他屁股上踩了一脚。 为什么踩屁股? 因为屁股上肉多,踩踩也没事。 “你!” 这一脚萧玉书踩下去,对时望轩肉体伤害几乎为零,但对精神伤害几乎爆表。 时望轩几乎是在匆忙站起的同一时刻,就攥着刀飞快挥向了萧玉书。 那样戾气十足的模样,叫萧玉书不住在心里咂舌。 啧啧啧, 你小子还是有点心浮气躁啊。 萧玉书丝毫不慌,因为目前时望轩大部分招式都是他自己教的。 在时望轩动手一瞬,他先是侧身一避,不慌不忙的躲过,然后手一伸,一个行云流水的四两拨千斤,把时望轩跟打水漂似的丢到了旁边的湖里。 时望轩完全没想到萧玉书会使这样算不上正路子的小手段,来不及反应只能瞪大了眼睛眼睁睁看着自己飞离地面, 然后, “噗通”一声,伴随着水花迸溅,眼前这一幕看呆了其他人。 好不容易再次从地上爬起来的沈修竹,哪怕脸上沾着土,也掩饰不住他怔然的神情:“萧、萧兄,那不是你师弟吗?” 沈绾竹杏眼微眯,对此嗤之以鼻道:“谁家同门师兄弟如此相待?” 闻言,沈修竹瞥了自己老妹一眼,心说好像她跟自己从来没在天阙门里打过架似的。 正儿八经一直跟萧玉书从小不对付的寒允卿听她这么一说,顿时不乐意了,唰的一下站起气势逼人道:“怎么没……嗷吼!” 他这冲动一站,正好给自己并不巴适的脚脖子雪上加霜。 要不是寒允卿眼疾手快,拽住沈修竹的胳膊做支撑,他怕是又要一屁股坐在地上嗷嗷叫。 “嘻嘻,大师兄是不是想说要不是你在这儿里躲着,该被三师兄砸倒又被丢进水里的就该你自己啦。”令柔见此捂嘴笑道。 “胡说八道,要是我,掉下去的一定是他。”寒允卿当即反驳道。 胡说八道,要是你,那蜥蜴就得把你当球耍。 萧玉书转头从一旁的碎石边捡起自己的剑,对几人淡淡道:“只有你们?怎么没见到其他人?” 闻言,令柔眼睛一亮,似是才想起来,她伸手指了指头上高高的悬崖处:“四师姐和七师弟还在上面没有下来。” “是啊,要不是你没脑子,把成了精的树当秋千玩,也不会被它丢下来。”沈绾竹在一旁没好气道。 “诶?”令柔眨巴眨巴眼:“沈小姐,可是你比我掉下来的还早啊。” 听此,沈绾竹当即跳脚指着她道:“要不是为了救你,我能被那东西抽下来吗?啊?” 第202章 暂时忍下 “哦。”令柔被她庞大的嗓门震了震,捂着耳朵哦了一声,顿时不敢再说话。 也是正巧,上方沐辰御剑带着黄莺从断崖处飞了下来,还没落地,黄莺就一脸焦急的跳下了剑,拉着令柔就是上下一顿看。 “没事吧?摔哪儿了?”黄莺语气急切,生怕这么高的地方把令柔本就不大聪明的脑子摔得更笨了些。 令柔咧嘴天真一笑:“我没事,掉到沈少主身上啦,一点都不疼。” 是啊, 你肯定不疼, 也不瞧瞧给沈修竹砸成什么样了...... 萧玉书悄悄扫了眼沈修竹擦破皮的下巴,唏嘘这位仁兄运气也是绝了。 黄莺这边粗略看了眼周围人,“咦?”了一声,道:“大师兄,三师兄,怎么只有你们?其他人呢?” “你怎么说话呢?我们不是人?”沈绾竹听此,不满道。 沈修竹轻斥她道:“不得无礼,他们说的自然是玄天宗其他弟子。” “时望轩和胡先不在啊。”黄莺疑道。 令柔给她指了指一旁水面平静毫无波澜的湖泊,解释道:“时望轩跟三师兄打架没打过,被三师兄丢水里去啦。” 黄莺:“......” “那另一个呢?”寒允卿道。 不说还好,一说萧玉书就恨得咬牙切齿,那个老流氓大约也是掉到了湖里。 不过管他呢, 淹死得了。 狗东西。 萧玉书方才经历的惊心画面,他都不确定今天晚上做梦的时候会不会做噩梦。 “噗哈......五师姐,拉我一把,差点淹死我。” 艹, 说曹操,曹操来。 胡先从水里颤颤巍巍探出手,仿佛遭受了什么重大打击一般,对着几人这边虚弱无力道。 此刻,他变回了以往在玄天宗见时的那个瘦削少年模样,顶着湿漉漉的身体,声音有气无力,让不知情的旁人看了,还怪觉得可怜。 这演技,让萧玉书叹为观止,手指捏的发抖。 这人怎么他妈的能装成那样? 黄莺跟令柔一贯对这个瘦瘦弱弱又嬉皮笑脸讨人喜欢的小白脸师弟多有照顾,现下也不例外,见胡先这样狼狈,立马小跑着过去把人从湖水边上捞了出来。 萧玉书眼见着这个混蛋登徒子一边任由令柔把自己拉上岸,一边乖乖的等着黄莺给自己用灵力烘干身体。 整个过程要不是萧玉书知晓胡先是个什么真实货色,他还真想赞叹她们仨这样天真无邪的师姐弟关系。 “六师弟,你怎么掉到湖里去了?”黄莺给胡先烘得干干爽爽后疑惑道。 这话一问出来,胡先低垂的头抬高了些,目光透过两个师姐间直直投向了后方的萧玉书。 他眼底微不可察的一丝戏谑暗芒,被萧玉书这个当事人兼受害者捕捉的一清二楚。 “刚才我跟三师兄在一起走着,结果......” 结果你他妈突然来了个大变活人, 还要置我于菊花残。 萧玉书看着胡先的眼神警惕不已,他发誓如果这老登徒子敢把刚才的事情说出来,自己就敢当着众人的面削了这玩意儿的子孙根。 “结果不知道从哪儿冲出来这么一个巨兽,把我跟三师兄撞飞掉到了湖水里,吓死我了。”没想到胡先话锋一转,给了这么个听起来很合理的解释。 “原来是这样啊。”黄莺跟令柔都信了,连带着后面的沈修竹也略感惭愧道:“抱歉。” 胡先呲牙一笑:“没关系啦,我跟三师兄又没事。” 你他妈的, 我差点有事。 萧玉书心里气得牙痒痒,眼神烧的恨不得在胡先身上烧出几个大窟窿来。 不过他目前也只能是想想,不敢轻举妄动。 胡先可是个元婴啊, 萧玉书不会傻到因为一时的冲动而当面得罪这个老流氓。 双修出来的元婴那也是实打实的元婴。 倘若自己现在真的揭发了胡先的真面目,先不说其他人会不会信,就算信了,那在场所有筑基加在一起恐怕也只能被胡先摁着打的份儿。 眼下, 既然胡先有继续装下去的意思,再加上他之前到现在也确实对黄莺几人没有做过什么坏事,反倒也多多少少帮过小忙,萧玉书就算再因为这老东西冒犯自己,那也不能现在撕破脸皮。 最起码, 这个元婴在这儿, 黄莺他们在秘境的这些天也基本上不会遇到什么太大的危险。 再三思量利弊之下,识时务者为俊杰的萧玉书同志选择了咬紧牙关咽下这口恶气。 来日方长, 等自己下线之前,这个仇萧玉书一定会额外找机会报复回来。 狠狠的, 看他还敢不敢随地大小日。 “既然没事,那就走吧。”萧玉书深深的瞪了胡先一眼,然后别过头去眼不见心不烦道:“现在闹出来这么大动静,恐怕会吸引别的东西过来。” 胡先接收到小玉书的冰冷眼神,嘴角的笑容更甚:“三师兄说的,那便一定是对的。” 对对对对对对你妈个外婆家的香蕉皮啊对! 我他妈诅咒你有朝一日比我今日遭受的还惨,让你对对对! 萧玉书薄唇抿的很薄,面色发沉,一看心情就极不爽利。 但尽管如此,还是有人叫住了他:“萧兄可是忘了,你师弟方才也掉到湖里去了。” 沈修竹双眼清明,目光若朗,盯着萧玉书道。 寒允卿也往湖边扫了一眼,蹙眉疑惑道:“说起来也是,时望轩怎么还没爬上来?他不会水吗?” 他这话叫萧玉书不由得往湖边看了眼。 但眼前的湖泊平静如常,萧玉书心里觉得就算不会水,堂堂男主岂能被小破湖给溺死? 于是萧玉书只道:“这湖水如此浅小,他就算无能,也不至于上不来。” 因为夹杂着对胡先的怨气,萧玉书的话说出来属实不大好听。 虽然其他人已经把萧玉书对于时望轩的排斥态度已经习惯了个七七八八,但沈家这两兄妹可谓是从来没听说过。 第203章 灭霸版章鱼哥 沈绾竹也倒还好,从前大比时就没把时望轩当回事,因此现在更不把这人放在眼里。 但沈修竹从没见过萧玉书这般冷言冷语,他以为同门之间,除了自己跟妹妹格外不和外,应当都是兄友弟恭,相互帮助扶持。 像萧玉书跟时望轩这样言语嫌恶相向、彼此师兄弟间冷漠非常的,沈修竹还真是头一次见。 “哎,这湖看着其实也不小啊。”气氛冷下之时,令柔踮着脚尖望了下整片湖泊,“自打我进来秘境这么久,翻了那么多山林峡谷,还是头一次碰上湖水呢,真大真漂亮。” 看似不经意间的一句话,突然叫萧玉书浑身一震。 他瞬间回身,看着眼前格外平静幽蓝毫无动静的湖面,心里不由得咯噔了一下。 一股不太好的预感逐渐浮上心头...... “是挺好看,我走了那么多路,也是刚碰上有水的地方,不如在这里歇一会儿好了,累死了。”寒允卿搭腔道。 沈修竹瞥了他一眼,无比诚恳低声道:“你走了多少路?你多半时候都在我背上吧?” “闭嘴!”寒允卿一个眼神瞪过去,示意让他不准再说。 “渴死了,你扶我过去,我要喝水。”寒允卿倒是一点都不见外,共患难的这半天,他使唤沈修竹使唤的理直气壮。 沈绾竹见此不干了,对寒允卿语气不善道:“你使唤谁呢?” 寒允卿闻言斜了她一眼:“看不见?” 说完,他还故意当着沈绾竹的面恶趣味的搭上沈修竹的肩给她瞧:“那你可看好了,沈修竹,我们走。” 这下可给沈绾竹气的不行,嘴都歪了。 偏偏沈修竹还脾气超好,也没说什么,听寒允卿这么一指使,他只轻叹一声,颇为无奈的跟小太监扶贵妃似的搀着寒允卿往湖边走。 湖水可能是处于秘境之中饱受灵气滋养的缘故,清澈非常,很干净,寒允卿跟沈修竹两人刚刚靠近,还没等寒允卿掏出水袋,两人就听身后萧玉书突然厉声一句:“快离开那儿!” “你说啥?”寒允卿取水的动作顿在半空,扭头一脸疑惑的回去看萧玉书。 当触及到萧玉书紧张慌乱的视线后,沈修竹半分犹豫都没有,一手环住寒允卿就是朝后一个大跳。 “呲啦!” 下一秒, 两人方才站过的地方被湖水中伸出的一只长满吸盘的巨大触手给把住。 那令地面震动的力道,那比蜥蜴巨兽还庞大的身躯,要是沈修竹反应再慢一些,他跟寒允卿怕是要被拍成肉酱。 “我的娘啊,这是什么?”黄莺被这一幕惊吓出声。 这是什么? 章鱼哥啊! 刚才一直沉浸在被胡先骚扰的恶心中一时半会儿没挣扎出来的萧玉书在听到令柔的话后突然想起来,放眼望去,整个秘境,有无数条河,但净水湖泊就这么一个。 因为这是一只妖兽的栖息住所! 怪不得这么长时间了时望轩还没出来, 原来是在下面解锁了新副本忙着呢。 刚想明白,萧玉书连带着场上其他人就见到原本平静的湖面中突然缓缓升起一个庞然大物。 巨无霸灭霸版章鱼哥隆重出场, 它的身子连同八只触手有将近半个湖那么大。 两只眼睛的宽度,跟一个人的高度差不多。 萧玉书从未见过这般大的章鱼哥,因此瞳孔被眼前这一幕震惊得不住缩小了些。 “咳咳......”有声音从张牙舞爪的章鱼哥身上传出。 定睛一看,方才落水迟迟未出的时望轩竟是整个人被章鱼哥的一只巨树粗壮的吸盘触手紧紧缠绕,因为呼吸困难,时望轩肤色发紫,面上神情痛苦不已。 “呀,时望轩被抓住了!”令柔指着高处忧心道。 “愣着干什么?救人啊!”沈绾竹拔剑就要往前冲,却被萧玉书喝住:“别过去!” 沈绾竹刚想问为什么不能过去,然后她就看见眼前的庞然大物竟然可以将触手无限伸长,不过眨眼间,一条带着强力吸力的触手就朝几人横扫而来。 照着上面吸盘的数量,章鱼哥这一扫,哪怕没碰着,只要距离离得稍微近些,都会被抓住。 日了, 这章鱼哥能远攻,能潜水,比他妈的上一个副本的萝卜人还难搞上好几倍。 连连后退闪避之中,萧玉书心知这个副本将会是场恶战。 而且,章鱼哥不知道活了多少年,心智似乎比旁的妖兽要聪明许多,尤其是知道柿子要先挑软的抓。 于是令柔和黄莺就成功被卷入触手中,沈绾竹当时离令柔很近,本想下意识伸手去拉,但没想到触手吸盘的吸力竟如此之强,还没离多近,沈绾竹就失去了身体的自主控制,也被抓了进去。 “绾竹!”半空中御剑闪避的沈修竹见状,急心出声。 寒允卿御剑闪到了外侧,他见此双手雷光乍现,并大喊道:“别怕,我来......” “不可!”萧玉书跟沐辰一同出声喝止住他这个危险想法。 看着寒允卿一副迷茫完全不理解的神情,萧玉书深觉自己有必要回去找时间给这二逼科普一下静电引力和什么东西能导电的原理。 那章鱼哥可是在水里啊! 那几个人也在章鱼哥手里啊! 寒允卿这祖宗一个雷劈下去, 都熟了! 但若是限制寒允卿雷灵根战力的发挥,光靠沐辰偏向速度的风灵根和萧玉书偏向柔和的水灵根以及沈修竹在这个地方更加派不上什么用场的金灵根。 那几乎是一点用都没有。 着急之中,萧玉书把目光转向了一旁空中看似躲避慌张实则游刃有余还当玩儿似的胡先。 为什么说这老东西游刃有余, 因为这逼玩意儿还他妈有闲情雅致朝萧玉书投了好几个媚眼儿。 萧玉书:...... 你他妈的救不救? 救不救? 他自认自己的眼神已经将内心的意思表达的很清楚,但不知胡先是故意的还是理解有误。 这老东西居然恍然一个点头,然后“哎呦”一声,柔弱无力的剑下一歪,也被触手抓了过去。 萧玉书:...... 你他妈的! 第204章 不能遂了他的愿 “哎呀,三师兄救命啊——” 不得不说,胡先在装蒜这一方面,有着浑然天成的卓越天赋。 看得萧玉书真想叫他死球得了。 现在,他觉得真可以考虑叫寒允卿劈一下。 “喂,沈修竹,你做什么!” 心里唾弃胡先装蒜之时,萧玉书忽的听见耳边响起寒允卿急切的喊声。 在八爪触手缠绕躲避间,萧玉书借着空隙偏头看去,正好看见沈修竹驭剑冲前,义无反顾的一幕。 “你疯了?”寒允卿万分不理解这家伙方才还指责自己做事冲动不稳重,现在他倒是冲的快。 然而面对寒允卿的劝阻声,沈修竹充耳不闻,他屏息凝神提着心,无比谨慎的躲过每一条向自己袭来的触手。 一条又一条,萧玉书震惊之余,还不由得赞叹了下沈修竹的飘逸身法。 刚才光记着这位沈少主的倒霉,他忘了对方在修真界上也真真实实是个翘楚少年英才。 无论是身法速度还是敏锐力,沈修竹在此刻做的堪称极致精准,以游龙闯水流畅之姿,从越过了层层障碍。 一连九闪之下,沈修竹聚力一剑朝着勒着沈绾竹的触手挥下。 这一剑,他几近是用了十足十的力气,再有金灵根强化过的锋利坚韧,剑势更加凌厉,本以为这样一击就算不会直接切断也能对外表并无鳞片遮掩保护的柔软触手造成伤害。 可没想到, 剑刃划过之后,伴随空气被割裂的尖锐声响起,那触手竟是半点伤痕都没有。 沈修竹见此瞳孔猛缩, 他的剑,明明真实划过触手本体,却只觉一阵软绵虚无,仿佛砍到了水上,轻微划过一般。 反观触手,毫发无伤。 这水妖,竟是水凝成的! 这个惊人发现让沈修竹心头一颤,下意识愣了一下。 要不是寒允卿整个人快到化成一道雷光,跟闪电似的一顿乱窜才把沈修竹劫走,沈修竹恐怕也会被抓住。 “没打着就没打着,你傻愣在那儿做什么?怎么,打不着就不想活了啊?”寒允卿一边拎着他的领子左蹿右窜,一边骂骂咧咧道。 沈修竹从刚才震惊的发现回过神来,他沉声道:“不,我打中了……” “打中了怎么会一点事没有?”刚才被触手挡住了一瞬的视线,方才发现的异常寒允卿并没有看见。 但萧玉书看见了个清楚。 这章鱼哥,居然还不是实体。 那么实体在哪儿呢? “哎——咦——呀——!” 突然,被抓住的几人中,令柔竭力喊了一声,居然用自己的两条小细胳膊生生将勒住自己的触手撑开了一个可以喘息的宽阔空间。 “五师妹,快、快拿你师尊那个小炸雷出来。”黄莺被勒的马上就要喘不上气来。 令柔听话照办,在身上一顿摆动后,她手里抓住了几个黑黑的大铁丸一样的东西。 “往哪儿扔啊?”她举着自己挣脱出来的手道。 黄莺想都不想:“往触手上扔。” “不行!”不料遭到了胡先跟时望轩异口同声的制止。 胡先本来觉得没啥事,但令柔要真把这威力巨大的铁疙瘩往捆着自己身上的触手上扔,那恐怕就真的有事了。 于是他连忙大喊道:“那玩意儿多厉害,五师姐慎重啊!” 方才时望轩对付那蜥蜴的时候早已耗尽了所有力气,连带着肺腑还受了不轻的内伤,结果又被萧玉书一把丢进了水里,呛水不说,还被水下这个妖物缠住了身体。 几经挣扎未果之后,时望轩最终因为缺氧窒息陷入暂时昏厥中。 而现在被水妖带出水面后,时望轩在空中因着不断被抓着甩动,这才勉强咳出肺里的水,慢慢恢复意识。 看着眼下自己如此困险的境况,时望轩真恨不得把萧玉书这个时刻祸害自己的混蛋碎尸万段。 他知萧玉书险恶,但没想到能险恶到这种地步。 萧玉书就真这么迫不及待想让自己去死! 那时望轩一定不能遂了他的愿。 “咳……”口齿间呛出一口血,时望轩勉强观察了下水妖的整个身体。 他这一路走走闯闯,在跟其他魔兽打斗过程中,逐渐积累了不少战斗经验。 对付秘境里的魔兽,只要找到要害,全力击之便可破其心脉。 于是时望轩强撑着气力对令柔道:“扔它头上!” “哦!”时望轩的语气很强硬,令柔自己没有主见,基本上听之任之,谁语气重听谁的。 手奋力一挥,四个大铁丸子便脱手而出,朝着章鱼哥鼓鼓囊囊的大脑袋砸了过去。 “砰砰砰砰!” 四声前后脚的剧烈爆炸声响起,在萧玉书空中三人震惊的目光中,灭霸章鱼哥的庞大头颅应声而碎。 从头到触手一齐化成了崩散的水,黄莺几人也因此挣脱,从空中摔倒了地上。 “哎呦!”令柔摔了个屁股墩儿,疼的小脸皱在了一起,但疼归疼,在时望轩捂着胸口撑着身子艰难站起身时,她仍旧对其惊叹道:“时望轩,你方才好聪明啊。” “是啊,幸好没听四师姐的,”胡先当小喷泉似的吐出嘴里一口水后,吐槽道:“要是炸的是触手,咱们就该带着火星子飞出去了。” 黄莺把贴在脸上的湿头发抹开后,白了他一眼:“那种情况,我哪里能想这么多?” “时望轩就想的很多啊,”令柔烘干了身体,两条蓬松的小辫子此刻有点炸毛,她道:“真的很厉害。” 令柔的夸赞是发自内心的, 可惜, 时望轩并没心思给令柔半点眼神, 他缓息过来的眼中,泛着森寒冷光,化为利刃一般,射向面前空中伫于剑上那人。 若这个世界眼神可以凝成实物, 此时此刻,此情此景,萧玉书觉得时望轩已经刀了他无数次了。 可现在不是萧玉书心里多想其他的时候,尽管章鱼哥已经被令柔炸成了水花,但他心里那股不祥预兆仍未退散,乌烟瘴气的笼罩在心头。 一般这种时候, 人一定要千万相信自己的知觉。 就比如现在。 “时望轩,你流血......啊呀!”令柔见时望轩脸色不太好,想着去看一下,结果被沈绾竹一个飞扑给瞬间带离了原地。 事情发生太快,黄莺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被胡先一把拉开连连退出老远开外。 “它又出来了!” 看着上方空中寒允卿指着自己身后大叫,时望轩顿觉身后一凉。 第205章 导电 好在时望轩作为小说男主,该有的警觉和反应能力都有。 他毫不犹豫的一个侧身翻滚,躲过了身后不知何时再次出现的巨大触手。 “当心,还有!”沈修竹大声提醒道。 同时时望轩也看到了两侧一齐袭过来的大触手,来不及多想,他强撑着没多少力气的身体一个大跳躲过,可后面接踵而来的几条大触手让时望轩此刻也多少后背发汗。 因为, 实在是太多了。 而且, “怎么回事?”令柔被沈绾竹带上了空中,看着眼前不可思议的一幕她喃喃道:“我明明、明明......” 明明把章鱼哥的脑袋炸开花了是吧? 萧玉书心道给男主的试炼,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结束呢? 看着眼前再次以湖中水凝聚成的、体型比原来大了足足一圈的章鱼哥,哪怕萧玉书此刻心知这段剧情除了时望轩谁人都不会有大碍,但他依旧不自觉的绷紧了心弦。 说来也是惭愧, 但萧玉书觉得最主要还是原书作者的问题。 可能这货当初描写这段的时候就没怎么上心,光顾着写时望轩跟章鱼哥的一来一往,把其他包括萧玉书在内的配角炮灰抛在了一边没写。 因此,导致场上现在出现了一种诡异的不合理中又带着点合理的一幕: 地上,时望轩独自穿梭躲避在章鱼哥的层层触手间,时不时还尝试着用自己的匕首反击。 打得火热朝天,争分夺秒,事态严峻。 天上,萧玉书等一众炮灰就这么站在剑上干瞪眼。 对, 就是干看着,有那么点袖手旁观的意味。 表面上看着像是人人都对时望轩漠不关心,没人相救。 但实则各人有各人自己的难处。 就比如寒允卿,他刚才因为救沈修竹这个蠢货闪了一下,连带着颈上青云给自己锁上的环开始隐隐作痛,浑身麻痹。 没错, 青云在此次秘境之前,还专门给寒允卿脖子上套了个环。 但这绝对不是狗链子, 而是青云这个好师尊出于对寒允卿的保护。 也是对秘境和其他同行弟子的另一种保护。 寒允卿是幼时被青云在外游历时从外面乱城中捡回来的,不知道小时候遭遇过什么,反正身体有些不为人知的毛病。 具体毛病在哪儿不知道, 反正肯定脑子也被伤过。 外在表现为脾气暴躁、脑子不好使,还叛逆。 而内在就是自身灵根和经脉的互斥问题。 寒允卿和旁的弟子修行有些不一样,易躁易怒是雷灵根特有的属性,若单是这平日里只需要练练静心便好。 可寒允卿从第一次觉醒灵根开始,每一次使用灵根就会有很大概率失控,引发乱雷轰顶,他浑身也会伴随炙热刺痛,由心发出,刺痛非常,而这哪怕是丹心峰的二长老也无从可寻其病根,因此只好嘱咐丹姝时常上心寒允卿的状况。 但丹姝也不是能时时刻刻能管的住寒允卿,她最多只能在玄天宗里面看的紧,出了宗门,寒允卿就跟脱了链子的哈士奇,说啥都反着做。 于是青云为了这次为期一个月的秘境,专门给寒允卿脖子上套了个环,能将寒允卿的实力压缩到原来的七成。 只要不过了危险限度,环不会有什么动静。 但只要寒允卿稍微有点过激,环就会将他灵根溢出的雷尽数吸收,然后电回寒允卿自己身上。 青云觉得,自己给了寒允卿这么多防身法器,又揍了这小子这么多年,多少也能抗揍活到秘境开启那一天。 要不然,就让寒允卿自己蠢死在里面得了。 要么寒允卿被自己整死,要么被秘境里面的妖兽整死。 至于前者还是后者, 青云选择一切听天由命。 没错, 就是这么扯。 扯得跟唐僧给孙悟空脑门上戴的那个紧箍咒差不多。 不过还有更扯的。 “寒允卿......你又在......搞什么?”沈修竹站在他的剑上,说话声音非常古怪,还带着点强装淡定的颤音。 其实也淡定不到哪儿去,沈修竹现在整个人都不好。 可能今天作者和老天不止给萧玉书开了个节操上的玩笑,还给沈修竹开了个玄学上的玩笑。 不仅连着倒霉了大半天,还被人连着砸了两下。 出丑就算了, 短短几个时辰,沈修竹已经把脸面这种东西当成了天边浮云。 不过浮云归浮云,脸也不是一点都不要。 “寒,允,卿!”沈修竹忍不住弓起了身,脸色发红,剑眉高高蹙起,说话尽管是咬紧了牙关一字一顿,但仍然能听出语气的不自然和不对劲。 寒允卿本来身上就被电的发麻,心里忍得正不爽快,又被沈修竹这样质问的语气一激,顿时发起火来:“喊什么喊?” “你在......唔......”沈修竹面露隐忍之色,身形一个摇晃险些掉下去。 寒允卿现在一激动就触发颈环的更大电击功能,然后他现在浑身上下都弥漫着幽幽的蓝紫电光。 而这点电光也逐渐弥漫到了沈修竹身上。 更扯的就在这儿, 沈修竹金灵根, 导电。 第206章 等不及了 因着方才被寒允卿救回来,沈修竹还没来得及回自己剑上就感觉到了异样。 麻, 愈见增加的麻, 全身上下的麻, 沈修竹现在整个人陷入一种很奇妙的感觉中,并不是像被雷劈到的那种痛痛的麻。 而是一种不痛不疼的麻。 酥麻无力,浑身发软的麻。 沈大公子活了这么多年,从未遇到过这种意外,此刻他只觉得浑身难受无比,想离开寒允卿的剑却发现双腿像是被定住了似的,根本挪动不开。 沈修竹觉得自己现在变成这样,失态至此,一定是寒允卿搞的鬼。 毕竟这家伙虽然笨,但报复心极强。 而且, 最重要的一点, 沈修竹亲眼看着自己身上发着滋滋的、跟寒允卿身上一模一样的电光。 “你能不能......哈......”沈修竹现在说话尤其艰难,声音颤抖得不行,以至于被旁边的沈绾竹见了鄙夷道:“你怎么回事?怎么看着比那边那个家伙还累?” 令柔本是在疯狂掏自己的小锦囊,翻了好几遍发现小铁丸真的用完了,懊恼抬头也随着沈绾竹的话瞅了一眼,疑惑道:“沈少主你怎么发热了?” 令柔在吸引众人注意这一方面也算是个神奇人物,什么话别人说出来没什么事,但凡从这丫头嘴里讲出来,绝对能引得他人纷纷转头。 “嗯?沈少主是不是受伤了?”黄莺不知道怎么回事,只看见了寒允卿和沈修竹身上连在一起一模一样的蓝紫电光。 呲啦啦的, 还怪好看的。 措不及防成为所有人目光的聚焦点,沈修竹心感不妙,为了不让别人看到自己失态的模样,他颤颤巍巍伸出手,一把拽住寒允卿后背的衣服,拽的紧紧的。 沈修竹用现在所剩不多的力气,遏制住了寒允卿想要回头看的动作。 在这家伙一句不明所以甚至带着烦躁的“干什么?”之后,沈修竹把自己大半个身体藏在了寒允卿后面。 之后沈修竹就彻底没劲儿了,弓着腰身头抵在寒允卿背上,才能勉强支撑自己站稳。 面色潮红喘粗气的样子落在胡先眼里叫其忍不住露出调笑的表情,故作惊讶道:“哎呀,沈少主这个样子看着倒像......” 倒像是你心里那些屎黄色的回忆是吧? 萧玉书真想往胡先脑子里装个抽水马桶,把他心里那些跟屎一个颜色的东西统统冲掉。 沈修竹这样还能是怎么了? 金灵根啊, 导电了呀, 被寒允卿电的浑身发麻呗。 快收起你那见谁都龌龊的鬼心思吧 毕竟萧玉书十分相信沈修竹的为人,这位仁兄除了自带霉运的特性,别的可是朗月清风,儒雅的很。 因此仁兄现在这种状况一定尴尬窘迫的恨不得自挂东南枝, 于是好心的萧玉书想了想,一挥手,一道暗中试了力道的水流朝寒允卿两人打去。 “哎?萧玉书你!”毫无防备的寒允卿成功被击中,他瞪大了眼睛发出难以置信的一句,然后就跟沈修竹双双人仰马翻一般,一齐从剑上掉了下去。 “唰啦”,“唰啦”两声,两人掉到了草丛里。 虽然看不见人咋样,但萧玉书通过寒允卿中气十足的一声“萧玉书你个孙贼给我等着!”就能准确判断出这两人基本上还好。 其实在场所有人都还好, 除了...... “啪!” “咚!” 在空中几人磨叽的功夫,跟章鱼哥周旋了好长时间的时望轩终于耗尽了所有力气,躲避的速度和反应迟钝了些,也成功被章鱼哥用触角光滑的一侧抽飞,砸到了一边。 “咳咳......”时望轩在此落入章鱼哥手上。 这次, 章鱼哥似乎有先前被炸碎而惹怒的成分在,触手上使得劲更大了些。 几乎是再被抓出的刹那间,时望轩顿感五脏六腑被生生挤压在一起,闷痛窒息。 “噗咳咳......” 应当是内脏破碎,他一口血咳了出来。 他应当是离死不远了, 时望轩心里非常清楚。 但上面并没有人会来救他, 这点时望轩更加清楚。 上面的那些人,有的,是跟自己不过一面缘浅的旁人;有的,是跟自己历练相处多日曾有说笑过的同门;有的,是和自己名义上关系更亲近本该相互帮助的亲师兄。 可惜, 时望轩从未把求生的真正希望寄托给这群人。 他们对自己何曾有过真心? 不过是明面上虚假的客套罢了。 时望轩不在乎, 但同时他也不在乎自己现下所遭遇的一切痛楚。 论痛,时望轩痛了一路,也就习惯了。 论死,时望轩曾几次在阎王门前踏过步,也就不怕了。 这水妖着实厉害,以他目前的能耐除了逃也没有别的办法。 但时望轩没有, 并不是自以为是到天不怕地不怕, 也不是心浮气躁非要以此来磨练本事。 而是因为他真的, 等不及了。 第207章 黑洞 “三师兄,时望轩快不行了,我们有没有办法帮帮他?我的铁丸子没有了,锤子行不行?”令柔将自己身上所有能装东西的地方都翻了一遍,再次确认自己真的没带多少铁丸子后对萧玉书忧心道。 “锤子?你是想送给对面那个家伙让它抡咱们吗?”这话被沈绾竹听了去,惹其凉凉道。 黄莺仔细翻了下自己从师尊那里带出来的妖兽志,结果并没有发现上面有对这种水做的诡异妖兽的记载,无奈之下,她尝试道:“若是有类似方才令柔铁丸子一样威力的东西再炸开一下就好了,虽然打不死,但能救下时望轩。” “那爆破符行不行?”令柔道,“四师姐我记得你有很多。” 哪知黄莺却摇摇头道:“你是摔傻了吗?方才我们在上面躲狼群的时候我就已经用光了,现在再画也来不及了。” 令柔愁得双手薅住了自己的头发:“那该怎么办......” 怎么办? 可有人却根本不着急。 胡先瞧着眼前被水妖勒住的时望轩,转回头再看着丝毫不为所动容的萧玉书,眸中饶有兴趣,想了想,他故意使坏夸张捂嘴道:“哎呀,三师兄,时望轩吐血了,是不是快死了?” 闻言,萧玉书呼吸下意识的滞了一下,但随后他又强行让自己安下心来。 不会的, 时望轩是男主, 不会这么容易死, 就算是有变数,8哥那边也在着急处理。 天道不会让时望轩死的,系统也不会。 他更不会。 就算有什么不太可能的变数,萧玉书在这里紧紧盯着这段剧情,自己也料定时望轩不会出什么生命危险。 ...... 但愿是这样。 “轰隆隆——” “什么声音?”沈绾竹道。 “哎呀,六师弟,你的剑在抖什么?”黄莺在翻自己小锦囊的空档,突觉脚下一阵晃悠,只能抓住胡先的胳膊才能站住不掉下去。 但她仍旧没站稳,因为剑还在不停抖动。 “六师弟,你干什么呢?”黄莺皱眉道。 哪知胡先却道:“不是我,我是我的剑自己在抖。” 黄莺明显不信,结果一转头竟看见其他人的剑也在抖动。 而且抖的还挺厉害。 这种抖动似乎是完全发自佩剑本身,完全不受主人控制,萧玉书尝试自己操控了半天也没能把脚下的剑安抚平稳。 “喂,七师弟,小心你后面!”这时,地上的寒允卿突然朝着一旁安静许久的沐辰大喊一声。 尽管他声音很大,但也仍旧是喊晚了。 沐辰本来就因为心有顾虑而不想救时望轩因此远远御剑飞在了一边,在靠近山体的地方停的稳当。 可没想到这四周突然一阵地动山摇,连带着他脚下的剑都因着这股无名的力而颤抖不已。 用心操控之时,沐辰身后的山体突然崩裂开一个大口,然后从里面突然传来一阵巨大的吸力,若狂风一般,将他吸了进去。 “七师弟!”黄莺见状大喊一声,但那山体转瞬间又自己合了上去,再无沐辰的动静。 见此惊心一幕,萧玉书顾不上多想,他直接朝山体那边飞去,剑剑带着水刃攻向山体。 出于紧张着急的全力以及,萧玉书半步金丹的实力终于将山体劈开一道深缝。 可让人揪心的是, 山体里面,却不见了沐辰的身影,仿佛人直接在里面消失了一般。 萧玉书心中一个猛跳,脸色骤变。 原书秘境里根本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 怎么回事? “啊!”身后又是一声叫喊,萧玉书回头看去,是令柔被头上突然出现的黑洞给吸了进去,沈绾竹伸手去抓,结果两人的身影一同消失在里面。 凭空消失, 是空间。 但, 怎么可能呢? 空间转换这一术法,明明是,明明是...... “萧兄,快躲开!” 萧玉书光速运转的思维又被沈修竹的一声提醒打断,但他正欲离开脚下的地方时,整个人却被身后偌大的吸力禁锢住,并且还有被渐渐往后拉扯的趋势。 不用回头看,萧玉书就知道自己身后也出现了那个怪异的黑洞。 但他仍旧是使出了浑身解数去跟其作抗争, 他不能消失, 他不能离开这儿! 萧玉书因为拼力挣扎而吃力的面庞紧紧盯着湖边被章鱼哥抓住并上下甩动的时望轩,眼里紧张之意呼之欲出。 变数, 那个变数, 时望轩现在恐怕真的有危险。 因此萧玉书使出了全力,终于从身后黑洞的巨大吸力中挣脱出那么一点。 但随后他整个人都寒了一瞬。 彻骨惊心的寒。 萧玉书清楚的感知到, 自己背后, 被一只手抓住了! “三师兄!抓紧!”就在萧玉书以为自己要被这只不明而来的手拽进去时,胡先反应迅速,一改人前的漫不经心,迅速伸出藤蔓将萧玉书环腰紧紧缠住,然后连人带剑一同生生扯了回来。 不过因为匆忙了些,萧玉书摔在地上时有点狼狈。 虽然有点痛,但他难得对胡先这个不着调的老流氓印象有了丝丝改观。 “萧玉书,你怎样?”寒允卿顶着脑袋上没摘干净的草叶子一瘸一拐的走过来道。 萧玉书真想问问是不是丹姝给他的疗伤丹药不够,怎么这脚还没好。 “萧兄,眼下还是先把时望轩救下来,其他......”沈修竹现在已经好的差不多了,除了说话还有点喘息外,比刚才多了些焦心。 想想也是,亲妹妹在自己眼前消失,谁能保持这般淡定? 沈修竹如今能做到勉强心平气和建议萧玉书去救自己师弟已经是最为理智最为镇定的表现了。 不过这位仁兄的建议怕是要被萧玉书辜负了。 只见萧玉书站起身,瞧都不瞧一边时望轩的惨状,一脸冷漠道:“不必救。” 第208章 矛盾的人 “什、什么?萧兄......”许是没想到萧玉书会是这样的冷淡态度,沈修竹眼神微变,眉目中尽显惊愕之色。 这次连寒允卿都不住为时望轩动容说话:“喂,萧玉书,你耍性子也得分清时候,就算再讨厌他,那也不能就这么让他死了啊。” 不会的, 时望轩不会死。 然而几人眼里的萧玉书似乎铁了心,眼神中尽是冰冷之意:“死就死,我巴不得。” 沈修竹从未见过这样的萧玉书,他从前只听闻折云峰大弟子高冷孤傲颇有其师尊挽酝之姿,并未料想到眼前人竟如此冷心。 连自己亲师弟的生死都置于身外不管。 出于最后的好心,沈修竹再次劝道:“萧兄,若时望轩能被长老允许出现在秘境中,想必是从未犯过什么大错大罪,你于情于理,都不该......不该绝情至此。” 岂料下一秒萧玉书却冷笑道:“你若想救,那便你去救好了。” 话冷至此,但他藏于身侧的一手却早已攥紧至骨节发白。 果然当着别人的面说这些无情狠话,萧玉书心里还是无法避免的难受。 但效果也着实显着,寒允卿跟沈修竹都闭上了嘴。 而后者更是用一种无法言说的眼神深深看了萧玉书一眼,然后毅然决然的御剑起身直直朝着时望轩而去。 寒允卿看看冲去的沈修竹,再看看原地无动于衷的萧玉书,最后自己咬咬牙心一横,也跟着沈修竹而去。 空留萧玉书一人在原地站着不动。 “三师兄,你怎的不跟他们一同去呢?”胡先含笑的声音从头顶上方传来,尽管黄莺极力在掐他后腰示意其不要说这种忌讳话题,但胡先仍旧是说了。 没错这老流氓就是故意的。 萧玉书面上带着未褪尽的冷,瞪了他一眼。 然后下一秒, 这老东西就遭到了上天的制裁。 脚下的黑洞出现的实在是过于突然,胡先只来得及“哎”了一声,整个人连着剑和剑上的黄莺也被吸了进去。 虽然仍是有点心惊,但以萧玉书对胡先这个人的大概了解,他知道有胡先在,黄莺大概率是不会有什么事。 不过另外那两个可就不一定了。 萧玉书眼瞧着这两个去救人的傻不愣登身后逐渐出现一个由点扩大成面的黑洞,而想办法挥剑对章鱼哥造成伤害救人的沈修竹和寒允卿两人对此却毫无所觉。 唉, 唉! 傻, 傻啊! 小说里所有配角的智商随的谁啊? 作者吗? 在心里哀嚎一瞬后,萧玉书身形极快,几乎一息间就闪现到了两人身边。 寒允卿还没来得及张口说一句话,就被萧玉书拎住领子,连同带着诧异目光的沈修竹一起被扔了出去。 算是丢出了黑洞的侵袭范围。 但众所周知,力的作用都是相互的。 萧玉书这一下也成功把自己置于到了危险境地, 当然, 危险的不止他一个。 毕竟沈修竹和寒允卿本来就是去救时望轩,眼下被萧玉书主动调换了下位置,因此现在跟时望轩待在同一片地方的,就只剩下萧玉书一个人了。 而黑洞也在此刻扩大到一个令人难以想象的地步。 沈修竹和寒允卿两人一齐瞪大了眼睛,眼睁睁看着,就那么一瞬间, 萧玉书、时望轩、水妖连同整片湖泊都被黑洞吞入其中,再无半点踪影。 原地只剩下了被黑洞挖空的一条巨坑。 似乎伴随着时望轩这个男主被黑洞吞噬,这边地方的所有异常动静也彻底结束,归于一种诡异的平静中。 “萧、萧玉书呢?他们都去哪儿了?”寒允卿见此,低声道。 沈修竹对此并不语,或许是还沉浸在这次异常动静的震撼中没缓过神来,或许也是真的不知晓那黑洞到底是个什么。 看着面前巨大无比的深坑,他眸光深深,回想方才萧玉书的那般举动,他又渐渐凝起了眉峰,神色晦暗复杂。 世上怎么会有这般矛盾的人? 沈修竹低着头,垂着眸,却平不下心中的涌动的暗流。 黑洞之后,竟是秘境另一方天地,两人连着湖和水妖直接被随机挪到了别处。 因为空间剧烈震荡,此刻水妖又被震碎化成了一片水。 即便是这样,两人都心知水妖还会再度重新聚合。 时望轩心中此刻一片翻涌, 但更多的是滔天怒意和恨。 “之前没死,也算你命大。” 他狼狈不堪的趴在地上,浑身湿透,鲜血混着水,顺着唇角不断流下。鬓发贴在额上遮住了眉目,但遮不住眼中狠厉的杀机。 萧玉书站在时望轩面前,毫不掩饰自己的讥讽冷色:“现在你还有力气吗?” 害, 肯定没了。 于是萧玉书轻笑了一声自己替时望轩做了回答:“大约是没了吧。” 如此轻蔑不屑的语气,听得时望轩咬紧了牙关,可却因为喉咙迸血而发不出任何声音。 下一秒,时望轩就听头顶上方传来面前人如坠冰窟的声音:“你命太好了,但不会一直这么好。” 命好? 哪里好? 时望轩被血呛得忍不住低咳了一声,双手握紧,吃力的使出仅剩的全部力气,撑着身子想要站起。 但却被萧玉书一脚踩住了后背,用力的,狠狠地,把时望轩刚支撑起来的尊严又重重踩回了地里。 他侧脸着地,双手扣进了泥地里,浑身恨的战栗不已,宛若一个丧家之犬。 萧玉书看着,心里实在难受的慌。 可他也不能…… 【你知道自己做的孽吗?】 【自你一来,师尊受人非议就从未停歇,折云峰弟子间也不再安宁和谐,玄天宗也在旁人面前丢了颜面。】 【就连那个山村里所有无辜之人,皆因你而死,若不是受了你连累,他们怎么会夜之间遭此大祸?】 【你就是个祸害。】 【不,你也许没有作孽。】 【但,你本身就是孽。】 秘境进入前一刻,系统138在萧玉书脑海中输入了这样一段杀人还诛心的台词。 第209章 再狠一点 萧玉书刹那间就明白这是原书中原装哥在秘境里最后一次对时望轩下杀手时说的原话。 是原装哥在本书中除了面对挽酝外的人一次性说的话最多的唯一一次。 同样也是原装哥的真心流露。 何为真心? 可能在原装哥心里,如果时望轩从来没有拜挽酝为师,从来没有到过折云峰,从来没有来过玄天宗,那么有关外人眼里挽酝不愿被别人提及的沉痛过往就不会被一次又一次的在别人嚼动的舌根里说出来。 原装萧玉书对时望轩最大的厌恶不在时望轩占了自己独有的师徒名分,而是因为时望轩的出现,让安宁许久的挽酝再次被人从明面上揭开了伤疤。 挽酝总以为自己将负面情绪在爱徒面前掩饰的很好,可是这位慈师忘了,原装哥是从很小很小的时候就被挽酝抱回来的、仔细养在身边好多年长大的少年。 日日夜夜在折云峰顶相处的一对师徒,在外人面前他们是徒弟随师尊的高冷寡言,可只有他们彼此心中知晓。 自己的师尊, 自己的弟子, 都是有七情六欲、喜怒哀乐的活生生的人。 原来的萧玉书神情那样淡然少语,挽酝依旧能从对方简单细微的小动作来琢磨出自己徒弟藏在心里的小心思。 挽酝平日在外人面前说尽了狠话,为人做事无时不透着一股旁人勿进的孤高,但原装萧玉书依旧能猜到自己师尊心里的各种喜哀恼怒。 世上也许唯有他们彼此最亲最为相互了解。 也正因如此,原装哥见不得挽酝因着时望轩的到来、内心不复以往的由衷晴朗,所以他要找机会,找旁人看不见的机会除掉时望轩这个给挽酝的心绪带来阴霾的祸害。 也许‘祸害’一词着实严重, 可在原装哥眼里,谁影响到了他敬爱的师尊,谁就是祸害。 小说里,原装哥一次次抓住机会想要让时望轩以一个‘意外’葬身外面,可惜他并不知道天道会一直庇佑它的位面之子。 也正因如此,原装哥的下场很惨。 就像所有小说中跟主角作对的炮灰一样,身死道消。 而眼下,系统138把这段词发送到萧玉书的脑海中,意思已经极其清晰。 要让萧玉书走原装哥走过的死路, 要让时望轩吃原书中必吃的苦楚, 要让这段剧情千万不要像上一次那样有所偏差。 萧玉书心里清楚这段时间自己因为自以为是整出来的蝴蝶效应有些严重,因此系统的话,他此刻便一字一句照说了。 狠狠踩着时望轩,那力道好似要把对方深深踩进泥泞中让其没法再翻身。 深渊寒狱的冰冷语气, 宛如看将死之人的眼神, 足下暗中使足了的力气。 下定决心后的萧玉书演的很好,但却超出了原装哥的冷。 多了一层狠厉。 “时望轩,你能有今天也是你自己蠢。”萧玉书一剑将时望轩的手穿掌定在了地里。 他的语气很冷,很稳,但持剑的手抖的不行。 当然会抖, 试问对自己熟悉朋友下如此狠手时谁能做到心不乱,情仍稳? 反正萧玉书做不到。 他再怎么成熟也不过是个现代遵规守纪的二十几岁的大好青年。 好在时望轩此刻掌心被利刃刺穿,痛的很,根本无暇感受其他,萧玉书这点掩饰不住的颤抖破绽也幸好被其毫无所觉。 甚至因为萧玉书剑抖,时望轩手上的贯穿伤口更扩大了些。 血流的这么多,在地上晕染出一片血泊。 这么痛,时望轩硬是死死抿着苍白的唇,一声不吭。 毕竟这点痛,哪有心上的痛来的撕心裂肺。 眼前人所说的一切, 一切, 任何人任何事, 竟白白的都和自己扯上了干系。 凭什么? 这与他又有何干系? 挽酝过去如何、又受了何人非议, 关时望轩什么事? 他什么都没有做过! 折云峰弟子间为何不安宁? 还不是因为其峰下弟子品行不端,恃强凌弱。 两宗大比上玄天宗为何丢了颜面? 难道还错在时望轩自己摸索修炼不够用心努力吗? 一环又一环,何样莫须有的错处都被萧玉书冷言冷语将缘由扯在了自己身上。 还有那整整一村上下枉死的人命,他的阿娘…… 千仇万恨,丝丝缕缕,缠绕在一起。 时望轩目眦欲裂,怒急攻心咳出了一口血。 “咳咳……” 他切齿痛恨,恨自己从小为何要遭遇这些苦难,恨自己为何被青云领到了挽酝面前,恨自己以往的懦弱顺从使自己所受非人。 时望轩更恨,恨自己明明从未做过伤天害理的恶事却要被眼前人一而再的暗害,要致自己于死地。 以前,他总以为萧玉书或许是厌恶自己成了对方资质平平的师弟,怕自己占了挽酝一部分师徒情意去。 但渐渐的,随着时望轩的心智成长,随着萧玉书对自己愈渐不加掩饰的恶意。 他明白了, 玄天宗上的所有人, 不论弟子长老, 不论熟与不熟, 不论恶与良善, 他们对于时望轩来说不过最多只是世间偶尔刮脸扎手的寒风,一瞬一刻的心寒。 就连挽酝,也不过是寒冬腊月最重最冰的雪,冻人生疼,浑身僵硬。 但却不会要了时望轩的命。 他们谁都不会要了时望轩命 。 除了眼前把剑钉穿自己掌心的、曾与自己有过暖玉救命之恩的…… “那暖玉……” 或许是痛坏了脑子,或许是心存残念,意识渐渐模糊之中,时望轩忽的不甘心的抬起头,眸光含恨茹怨,但流露着丝丝不易察觉的质问。 第210章 是不是孽 萧玉书心知他想问什么。 折云峰初见再遇那天,把时望轩从阎王半脚那里拽回来的点点温暖。 那时可否是萧玉书真心相待? 怎么不是呢? 但, “嗤,”萧玉书听见自己嗤笑一声,“我那时还想问问你,我随身的暖玉怎会跑到你那里去。 可转念一想,你偷自然是没那个能耐, 但尽管如此,也绝非是我给的。” 说着,萧玉书俯下身,叫时望轩抬眼瞧仔细了他眼中的厌恶:“那暖玉自从回到我手里,就成了角落蒙尘之物,经了旁人污秽的东西,我怎么会再要?” “至于那个狗窝,”萧玉书说着佯装出几分怨气:“要不是师尊看你天天被欺负着实可怜,也不会夺我爱犬之地。” “罢了,你既然愿意住那个狗窝,那便随你去住好了。” 萧玉书面上冷笑着, 内里心如刀绞。 萧玉书的话很沉,很痛,直直坠进时望轩的心里。 仿佛心底有什么东西被彻底碾成粉末, 砰, 砰, 心跳越来越慢,越来越轻。 不知是不是时望轩生命要走到尽头了。 “唰啦——” 就在这时,两人身后那边跟着过来的湖水,再次如方才般凝成了水妖。 这似乎是一个预告, 萧玉书的心随着水妖袭来的触手而剧烈颤动着, 即便是没有被打到, 但仍旧是有点疼。 大抵是自己将时望轩用剑尖刺着肩膀高高挑起的时候,看见眼前濒死少年方才眼中所有尽如滔天怒火的仇与恨在听完自己的话后竟然不再越烧越旺,反倒被水浸了似的,化成了一片暗沉如深渊的死灰。 时望轩心里最后那一星点对同门师兄的存善, 约莫是在这一刻彻底死了。 有的时候,萧玉书多么希望自己能像天生六亲缘浅的那类人一样,薄情寡性,共情力差,这样他就不会在此刻心中如此痛苦难受。 若是可以, 谁愿意这样迫害一个少年? 时望轩现在遭受的,不是他应得的,而是另一个自身难为的人的满腔苦涩。 “时望轩,你蠢,放眼玄天宗上下自有待你真心实意的同门和长老,你却偏偏信了我。”萧玉书说着自己一早准备好的话。 “你偏偏瞎了眼,把要千方百计要害你的人当作好人。” 你偏偏瞎了眼,把坠落的灰,看成救赎的光。 “不过无所谓,”萧玉书忍着心中愈渐增加的、快让自己喘不过气来的钝痛,强撑着冰冷的表情将话说完:“反正今日你死在这里,日后也没人再知晓你的蠢了。” 他说完,持剑的手奋力一挥,将身如破布娃娃一般的时望轩丢到了水妖手里。 时望轩布满血丝的瞳孔中,最后映了一次萧玉书转身决绝离开的白衣身影。 然后, 他闭上眼, 眼里所有情绪消失殆尽。 “哗啦!” 水妖将时望轩拖入水中,清澈干净的湖水被他身上的血浸染一片血污。 口中,耳中,冰冷的湖水开始灌入时望轩的身体。 彻骨的冷将他包围, 奇怪, 身上的伤口是不是被湖水冰麻了, 时望轩渐渐感觉不到有多痛了。 只是觉得窒息,肺里空窄难受, 身体也渐渐开始冷了...... 他大概是要死了吧, 真的要死了, 但是这次临死前的走马灯,时望轩眼前出现的,是自己跟黑面的那一幕幕。 嬉笑,吵闹,严肃,欢脱,忧愁...... 这人虽然一直戴着个面具,却性格多变的很。 一会儿欺负他欺负的飞起,一会儿又帮他帮的尽心尽力。 可惜, 时望轩本来还以为黑面会口是心非的出现在这里,然后和自己一同在秘境里闯荡下去。 只是他找了半天,一路跋涉过来,非但没有找到黑面的身影,还把自己的命葬送在了这里。 或许正如其他人所言那样,时望轩应当就是个一无是处的废物。 连累了亲娘,输了比试,连带着进了秘境第一天命都丢了。 “你没有作孽,你本身就是孽。” 这话在时望轩脑海中是这么清晰,一遍又一遍,挥之不去。 自己真的一出生就是孽吗? 仔细想想也是, 不然为什么爹不要自己和娘, 不然为什么村子会遭此人祸, 不然为什么人人都厌恶自己。 大概,也许, 时望轩心想自己本来就不该降生人世。 死了也好, 仇报不了了, 但最起码,自己的孽也不会连累了那个人。 想完这些,时望轩算是彻底耗尽了精力,缓缓闭上了死寂的双眸。 或许是在水中放松了警惕,也或许是感受到时望轩身上生机的流逝。 水妖紧紧缠绕他的触手也松了开来。 时望轩仅存的最后感官也随之消散。 但好像也没有完全散尽。 一股温热暖流从双唇间被渡了进来,带着仿佛能融化一切的滚滚热意将时望轩冷寂的五脏肺腑重新点燃。 意识回笼后,时望轩猛地睁眼,看清眼前后,瞳孔剧烈一震。 心, 也再次跳动。 第211章 愧疚 湖中,两人的随水波浮散的乌发围绕在一起,将彼此笼在一片如墨中。 萧玉书捧着时望轩的脸,正在极力用心给他渡气喂药。 时望轩心里颤了颤,眼中尽是黑面近在咫尺的双眼。 随着药效在体内起作用,他浑身麻木僵冷的四肢又有了感觉。 身上的伤, 手上, 肩上, 五脏六腑, 都开始迅速恢复,生出血肉。 仿若枯木逢春,野草获新生。 时望轩浑身再次有了力气,眸中再次燃起了莫名希冀。 他反手紧紧回抱住萧玉书的腰身,抱的很紧,死死的。 本来在闭眼细心牵动药力在时望轩体内游窜温养的萧玉书被时望轩这突然的一个回抱给吓了一跳。 因为太紧了, 两人的唇贴的更深了些。 于是萧玉书一惊,睁开了眼,下意识想要偏头远离些,于是从唇间泄了些气出去。 哗啦啦的几串水泡在两人间升腾起,折射的阳光闪的萧玉书眼中若星光明亮。 时望轩眼中亦是如此。 他看见,黑面那一双清亮的眼眸离自己如此之近,瞳孔中倒映着自己苍白狼狈的样子。 而时望轩的眸中又何尝不是黑面的面庞呢, 尽管看不见面容, 但黑面的唇,在青白一片的湖水中,格外殷红,格外鲜艳。 奇怪, 时望轩从黑面一如既往的眼眸中,却看出了丝丝黯然伤神,水中映了些阴翳在黑面睫毛下,打出漂亮的形状,他的目光依旧是以往的温暖,可却叫自己觉出了些别样的意味。 好奇怪 明明只是目光, 怎么里外透着没来由的愧疚? 自然是愧疚, 若是不是愧疚,萧玉书就不会半路疯了似的狂折回来,义无反顾的跳进水中。 冒着被章鱼哥摁在水里摩擦的风险,冒着这段剧情可能又会崩的风险,冒着自己也可能葬身在此的风险, 只身跳下, 尽管萧玉书对这只水妖也没有多少能应对的把握...... 可能萧玉书本身就是如此矛盾的一个人, 明明系统提醒自己这个世界所有人都不过是依照作者笔下的既定命运过完此生, 命活得是好是坏, 跟自己完全没有关系。 按照一开始的目的,萧玉书本可以一走了之,谁都不管。 但他真的太想给被自己占据身体的那个孤傲少年一个交代了 因为在踏入秘境的前一刻,萧玉书脚步停顿的那一瞬间, 不止有脑中系统输入的原定台词,还有挽酝悄悄传音语重心长的叮嘱。 这位一贯爱惜徒弟的师尊, 心里再三纠结之下, 终于还是用着一贯温柔的声音在萧玉书耳边,简短的说了这么一句: “莫要为了为师,成了那虚伪宵小之辈。性情喜怒,全在汝身。” 挽酝如此, 挽酝真的如此! 世上哪有这般好的师尊? 不管是原装萧玉书还是现在的萧玉书,都在历练时漏洞百出的做了暗害时望轩的事情。 高傲如挽酝,他怎能容忍。 可他偏偏容忍了, 因为犯错的是自己从小养大的弟子。 萧玉书对时望轩做的那些事情,挽酝不是不知道。 他只是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制止,又该以何态度制止。 挽酝恨时望轩,觉得那些年的腥风血雨皆是因为那个女人的肚子而起,觉得要不是为了这孩子自己师兄怎会被穿骨断筋死在那场火中。 他更恨,过去那么多年,自己不想面对的往事因为时望轩的到来,再一次把血淋淋的事实过往呈现在了自己心头。 每次看见时望轩愈渐成熟的眉眼,挽酝总会想起那个女人。 他们母子实在是太像了,但凡时望轩若是能生的相貌平平些,兴许也不会在挽酝心中激起这么大的波澜。 可惜,他师兄的孩子,又怎会平凡。 自从大概猜测到萧玉书在历练中对时望轩做的事情后,挽酝自己一个人在竹舍里静待了许久。 多日的反思之下,挽酝最终认为是自己情绪隐藏的有诸多纰漏,才会被自家徒弟察觉。 玉书是自己看着、手把手、悉心教导到大的,是挽酝这些年来最为骄傲的徒弟。 所以就算萧玉书做了何样的错事,挽酝也只会怪自己这个做师尊的没有考虑周全。 因此, 在这次秘境前, 挽酝轻声对萧玉书传音,就是想告知他,千万不要再做此类损及心性的事。 换句话就是说, 为师不在乎旁的事情,只愿你在里面安然无恙,切勿为了为师,成了你从小便瞧不上的小人之流。 为师的喜怒,全牵挂在你身上。 你无事平安,为师便喜。 这样好的师尊,尽管不是对自己,萧玉书怎么也不想任由其成了原书中玄天宗跟男主作抗争中的一道亡魂。 原装哥萧玉书见过,那也是个性子孤冷的雯月之人。 若是原装哥知道小说的存在,知晓原书中他们师徒二人的如此结局,恐怕也会有肝肠寸断之痛。 萧玉书一直以来,对于占了原装哥的壳子都有所惭愧。 而师尊挽酝又是原装哥在这世上唯一的挂念,自己就算要偏离剧情,那怎么也得把挽酝的悲戚下场往好里掰正。 因此,在刚才狠刷时望轩仇恨值的时候,萧玉书不仅极力用过激言语将时望轩对所有人的恨往自己身上揽,还在原定台词之外擅自多加了几句。 就这几句,萧玉书就赌。 赌时望轩再傻也该知道全宗上下他学有所成后最该报复的人是谁。 等到时候, 到时候...... “噗哈......咳咳......” “咳咳......” 第212章 再相见 “咳咳......好哇,你、你刚才是不是想恩将仇报勒死我......”匆忙上岸,一出来,萧玉书就往时望轩脑门上抡了一巴掌。 “哎呦......”时望轩本来还不太清醒,以为是在做梦,结果萧玉书这一巴掌下去,就算脑子里刚才进了再多的水,此刻也被扇出来了。 “我没有,我只是、只是有点......”时望轩捂着头,有点迷茫道。 “有点啥?” 看见我出现在这里有点难以置信的小激动是吧? 激动也不能抱我抱的这么紧吧? 萧玉书喘息了会儿,然后直起腰来斜眼道:“你看看,一会儿没看着你,你就把自己搞成这副鬼样子,咋的,离了我你还活不了了呗?” 这真是好熟悉的感觉, 时望轩记得上一次这样是在折云峰,那条更加冷的小河上。 他就这样被那人救起,重获新生一般。 然后睁开眼睛就是眼前人吊儿郎当的腔调。 “嗯......看来是有点。”时望轩低低笑了声,还没红润回来的面容露出一抹笑。 萧玉书一看他这个反常样子,心头不好,他伸出手在时望轩面前,一如之前在萝卜人的大坑里那样,食指和中指立着比划了两下:“这是几?” 时望轩无奈反手抓住黑面的手,笑道:“手啊。” “坏了,你脑子里的水是不是没控干净?”萧玉书连忙把时望轩的脑袋往下一摁,使劲往地上倒水,边倒边道:“二你都不认得了这还得了?” “哎,哎......” 时望轩被萧玉书玩儿似的摁着头来回上下弯了好几次腰,晃得有点晕,于是脚步一个虚浮差点腿软栽倒。 不过也没倒在地上,时望轩反手环住了黑面的腰,头窝在他颈侧,虚弱道:“别晃了,头好晕。” 说着,他还往萧玉书颈侧小猫似的蹭了蹭,闷闷道:“没力气了。” 萧玉书心说是该没了,刚才好不容易恢复的力气全被你用来勒我了。 “哎,”他手在时望轩背上拍了拍,柔声道:“快起来,咱们先离开这再说别的。” 时望轩不情不愿的从黑面颈侧抬起头,有气无力道:“嗷~” “你嗷~个啥?”头一回从时望轩嘴里听他发出这样的弯弯音调,萧玉书稀奇道。 时望轩也不清楚自己刚才发出了一种什么声音,但被萧玉书这么一说,他愣神了片刻,然后, “嗷?” 萧玉书:“......” 萧玉书:“哈?” 两人大眼对小眼的无故对视了一会儿,安安静静的,大眼瞪小眼。 然后一齐不自觉的就笑了出来,笑的前俯后仰。 “你笑什么?”萧玉书叉腰笑道。 时望轩一手抵着头,此刻面上已经回了血色,再加上这么毫无缘由的一顿笑,脸色白里通红,像个俊俏小生。 他笑道:“你笑什么?” 萧玉书反问道:“我这不问你......” 两人笑着笑着就忘了湖里面那个章鱼哥,因此萧玉书话还没说完,就被身后湖里骤然隆起的动静给打断。 水妖再次凝成,湖中心伸出了它虎视眈眈的头,两只巨眼正一动不动的盯着两人。 “当心这东西,厉害的很。”时望轩反应极快,一手横在萧玉书面前带其后退。 “哎,哎哎哎,手先放下。”萧玉书无奈道:“你跟我之间,谁保护谁啊?” 你啥实力, 我啥实力 心里没点数啊? 他说着便轻叹了一声,把时望轩拽到了自己后面,然后拔出了自己威武的大刀。 “小子,躲哥后面待着。”萧玉书潇洒的比划了两下自己的大刀。 时望轩试图提醒道:“这水妖......” “水做的,打不着,打碎了又会凝聚,触手吸力也很强,我知道。”萧玉书利索的接上了他的话。 时望轩:“......” 嘴巴干张了下后,他后知后觉的闭上了自己这有眼不识泰山的嘴。 同时在心里懊恼自己怎么就忘了, 黑面可是什么都知晓的能人。 这种事情还轮得到自己来提醒? 不过哪怕知道黑面能耐比自己高了不知多少,可时望轩还是有些不放心,毕竟自己刚才可是亲身体验过水妖的厉害。 萧玉书举着刀警惕的看了下章鱼哥的身体构造,接着回忆了一下剧情。 虽然记得不太清晰,但他知道这水妖好似是有个致命弱点。 眼前的只不过是水妖本体用水幻化出来的虚体而已,实体因为弱,所以躲到了水下面。 而水下可不止有水妖的本体,还有对时望轩至关重要的东西。 与之相对于的五灵根修炼功法, 男主的第一个超大金手指。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章鱼哥在连着两次被打碎虚体后警惕心高了些,现在面对萧玉书和时望轩两人,它只是保持将要攻击的姿势立在湖中央,并没有主动进攻。 加上那超大的卡姿兰大眼,还有那吐着小泡泡的巨嘴, 说实话看起来还是有点小萌。 但萌萧玉书就不揍了吗? 当然, 得揍了。 “哎,时望轩,你相信我吗?”萧玉书持着手中刀,朝身后偏头道。 “自然是信,怎么了?” 一同经历过这么多,时望轩就算是不信自己也得信黑面。 萧玉书便将自己心中的计划尽数告诉了他。 本以为潜入水底这么风险极大的事情时望轩怎么也得犹豫一下,但没想到这小子竟答应的如此爽快。 时望轩半点思考都没做就说“好。”的时候,还着实叫萧玉书稍稍惊讶了下。 第213章 系统外挂必是精品 不过吃惊之余,萧玉书更多的是欣慰。 原来他们俩之间的关系都已经好到了这么说一不二、讲啥听啥的密切地步。 嗯, 挺好。 “我数到三,然后你进去,我去吸引章鱼哥的注意。”萧玉书摆起攻击姿势,举起了手中的刀。 时望轩本想应声却被黑面脱口而出的奇怪词汇给听得一愣:“什么哥?” 萧玉书啧了一声,道:“我是你哥,少废话,准备......” 时望轩听此只好闭上嘴努力避开水妖的视线往湖边靠近,等到了合适的距离,就全神贯注等着黑面的口令。 “三!” 没想到萧玉书直接脱口而出一个三,然后一个飞跃,双手举刀直直朝向章鱼哥面门而去。 “啊?” 这下可给时望轩看傻了眼,但下一秒又给他看呆了眼。 只见萧玉书奋然一跃,高空之中,他手上的刀忽然通体布满了熊熊烈焰,伴随着萧玉书挥刀劈砍的动作,刀刃在空中划出一大道炽热的火花。 如此炫目的一面,时望轩也还是头一次见。 同时他也不由得想到,此前一直没见过黑面显露他的灵根,没想到原来黑面竟然是火灵根的优越资质。 那火光正如其耀目的光芒一样伤害巨大,虽然章鱼哥的触手是水做的,但仍然被萧玉书带火的刀刃砍断了一根触手。 断口处发出类似于烧焦的呲呲声,掉下来的触手摔在地上碎成了水。 时望轩目瞪口呆:好厉害! 萧玉书心花怒放:好爽快! 果然系统出品必是精品。 昨夜萧玉书用自己第一个副本剧情的任务积分从138那里兑换了一个纯度精妙的火灵根。 其实不只有火灵根,但其他灵根要么像雷灵根那样太过于显眼,要么像土木一样杀伤力弱一点都不满足他爷们儿的刚需,至于冰灵根...... 萧玉书觉得自己还是不要选为好,毕竟自己原本选第二灵根的根本目的不是为了牛掰,而是为了自己的马甲能在时望轩面前捂严实点做保障。 冰灵根的话,他怕时望轩发育不完全的大脑和完全不发育的小脑会因此联想到挽酝身上。 这误会可就大了。 因此萧玉书几经慎重考虑之下,用所有的积分兑换了个火灵根用作为自己的马甲。 刚才在人前藏着掖着了半天,现在萧玉书终于有机会能使出来秀一秀。 这么一秀, 简直是爽翻了! 居然连水都不在话下。 果然8哥偌大的宿主后宫自己还是占据了一小部分的。 萧玉书美滋滋想着,刀下便更快了起来,但他行云流水的挥了一气之后,后翻之中眼角余光忽然瞥见杵在原地还没动弹的时望轩。 “哎?你动啊!” 他这么一喊,时望轩才从黑面火灵根如此炫彩的一幕回过神来,匆忙的喔了一句后“噗通”一声跳进了水里。 唉, 是不是真的脑子进水了? 萧玉书见此不由得心生担忧。 但事实证明,时望轩脑子在正经方面还是一如既往的充满智慧,按照萧玉书所说的,他稳着胸中一口气,游到了最下面的湖底中。 好似所有能人修炼的洞室都喜欢放在水下一样,时望轩像上次历练时,在湖底发现了一块水下陆地,一个洞穴。 可这个洞穴跟之前的相比,里面的出入有些大。 一句话总结, 脏乱差。 可能是里面那只东西不爱干净的缘故吧。 潮湿布满湿滑青苔的洞穴深处,有道公鸭嗓的声音持续传出,断断续续的,急急躁躁的,时望轩静下心神,提着警惕,攥着手里的匕首,他一步步朝里摸去。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时望轩逐渐听清出里面的话的内容。 “......娘的,烫死老子了,怎么会这么烫?” “......不可能啊,火怎么不怕水呢?” “天杀的,这人怎么疯了似的,打这么半天都不消停......” “啊!我一定要抓住他,为我的爪子报仇!” 最后一声好似是怒吼,但因为公鸭嗓的缘故,听起来颇像是狗被踩了尾巴的尖锐叫声。 很刺耳, 时望轩皱着眉,摸到了距对方一墙之隔的地方。 悄悄伸头看去, 眼前的一幕, 嗯...... 时望轩真的没法形容。 要是说外面那个大的虚体只是体型和颜色夸张恐怖了些,现在里面这个实体就多少有些聊斋话本子里那些妖魔鬼怪的样子了。 奇丑无比, 一句话来形容, 可止小儿夜啼。 太丑了,丑得时望轩都不舍得用自己这把好刀去碰那个玩意儿。 具体怎么个丑法, 要是萧玉书在这儿,他肯定会大喊一声:“哇,真人版章鱼哥!” 只见洞穴最深处,一个上半身是人下半身是八条布满吸盘的触手的东西盘踞在空地上,他双手捧着个光球一样的东西,此刻正紧闭着眼睛一脸焦躁的破口大骂着。 这人的鼻子,又长又粗,还仿佛没有骨头似的,软趴趴一大条垂在脸上。 嘴巴也是超大的香肠嘴,占据了整张脸的一半。 眼睛也很大,但眼白占多,没有眉毛,没有耳朵。 虽然五官只有三官,每个单拎出来都很丑, 但凑在一起又是丑得特别。 综上所述, 就是特别的丑。 丑得时望轩躲在后面擦了下自己被玷污的眼睛后,才鼓足勇气闪身持刀刺了过去。 “吖!恁似哪儿来跌?” 时望轩出现的太过突然,水妖刚才没看见他,以为这人是被自己吓跑了,没想到他居然摸到了自己的老穴。 “恁别过来!”水妖一个紧张,手里的白光球便脱手而出,骨碌碌的滚到了时望轩脚边。 好似天意一样。 第214章 铁板鱿鱼 水妖当即就噤了声,看了看眼前的时望轩,又看了看他脚下的宝贝小光球,颤颤巍巍的说了句:“能不能,帮我捡一下。” 虽然水妖有点傻呆的, 但时望轩可是聪明的, 他当即就捞起白光球揣在了自己怀里,认真又诚实的对其说了句:“不能。” 水妖:...... 水妖大怒:“恁又不会使,把它给我,不然老子弄死你!” 他下半身的八只大触手开始蠢蠢欲动。 但是吧, 有的时候, 可能妖若倒霉起来就是一环接着一环。 水妖用自己八条腿迈着诡异滑稽的步伐追着时望轩满洞跑了没一会儿,因为水妖失去控水能力而解放身心的萧玉书便潜了下来看看时望轩的情况。 一进来, 见到眼前难以想象的滑稽一幕,萧玉书不知道是该先笑还是该先去帮忙。 但随后时望轩就给出了萧玉书像样的选择。 “快、快躲开!” 因为被水妖追着跑,时望轩在满是湿滑青苔的洞穴来回躲避,本来躲的好好的,可架不住黑面一来自己下意识朝他那儿瞟了一眼,就这一眼,自己一个不注意,脚下一滑,便朝着萧玉书那儿栽了过去。 萧玉书也是心眼太好,人家时望轩叫他躲开,没叫他接住,自己偏偏站在原地不动,张开了手欲想接住。 但萧玉书忘了自己脚下同样是一片青苔,被时望轩这么一个猛冲,他自己脚下一个不稳,“卧槽”了一声,两人双双倒地。 挺好的, 时望轩没事, 直直压在了萧玉书身上, 得亏时望轩怀里的小白球飞出来挡在了两人间, 不然这个角度,这个姿势, 只怕又要亲上了。 萧玉书后脑着地,光顾着护住时望轩了,自己被磕的头昏脑胀,眼冒金星。 躺地上哎呦哎呦缓神之际,上边的时望轩反手搂住萧玉书,接连几个翻滚,躲过了水妖的触手攻击。 骑在时望轩身上的时候,萧玉书才捂着钝痛的后脑勺痛呼道:“真疼啊。” 然而他下一秒看见水妖近在咫尺的丑时又瞬间变了脸色,大惊道:“哇靠,真丑啊!” 水妖被萧玉书这么一说,给深深的刺激到,当即用自己的公鸭嗓大嚷了起来:“你说谁丑?再说一遍。” 萧玉书诚恳道:“说你呢,你丑死了。” “啊啊啊!”水妖气的张牙舞爪,正想扑过来的时候被萧玉书拔了一半的刀给吓退。 那刀刃上还燃着方才的灼热烈火,在虚体时水妖就吃过亏,眼下面对萧玉书本人在这,他更是心里发虚。 见黑面来,时望轩立刻把自己刚刚得到的战利品举了过去,并道:“你说的是不是这个?” 萧玉书低头一瞧,看到他手上那个原书里写过的莹白小珠子后满意点头:“就是这个。” “收下吧,这个往后就是你的了。” 水妖不干了,怒道:“胡说八道,那明明就是我的!你们要拿走,会用吗?” “哦?”萧玉书挑眉,对时望轩示意道:“来,把血滴在上面,给这位章鱼哥瞧瞧。” 时望轩听话照做,随着他精血被小白球吸入,整个白球变成了淡红色,然后红光一闪,融入了时望轩的眉心。 这下, 水妖就算在不愿意也得认了。 毕竟宝贝都进了别人的识海里再也出不来了。 而他自己没了小白球,实力只能是倒退到原来的不足一半。 这一半的实力有多少? 能有多少? 反正萧玉书吃着倒是一点也不少。 “哎呀,铁板鱿鱼,真是好久没吃过了~” 潮湿的洞穴里,萧玉书跟时望轩就地摆起石板烤火,削了几根水底的木头当签子,串了几串鱿鱼触角来烤。 鱿鱼哪儿来的? 自然是就地取材。 “呜呜呜......你们还是人吗?呜呜呜......”水妖缩在角落里,抱着自己被切下去一块的小脚脚,痛哭流涕。 萧玉书吃着正香,看水妖哭的实在是又丑又可怜,怕看了影响食欲,他想了想,往新烤好的串儿上撒了把时望轩芥子空间里备好的孜然胡椒粉,然后趁着热乎端到了水妖面前,好心道:“行了,别哭了。” “来,尝尝你有多好吃。” 水妖:...... 有那么一瞬间, 水妖觉得面前人可能真的不是人。 他戴着的仿佛不是普通的面具, 而是索命的牛头和马面。 可是, 水妖庞大的肿鼻头无法避免的闻到了自己脚被烤熟后的喷香气味,随后在萧玉书一句又一句的“来嘛,尝尝,真的特别特别香。”后,水妖终究是没忍住诱惑。 于是乎接下来的场面又变成了水妖捂着自己两只皆被砍去一脚的小脚脚,一边疼的哭,一边香着往嘴里送。 又哭又吃的场面看的萧玉书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嗝~ 反正他是吃饱了。 第215章 羞人不成反被羞 拿签子剔了剔牙,萧玉书看着一边吃的也很满足的时望轩,忍不住轻笑了一声。 这小子刚才在自己切下水妖的脚说拿来烤着吃时满脸上下都写满了浓浓的拒绝,可等萧玉书塞到他嘴里时,时望轩终究还是接受了真香定律,吃的一点也不比自己少。 “哎,你说你没事老窝在水底吓人玩做什么?”吃饱喝足,惬意之中,萧玉书有了闲聊的心思。 哪知呜咽的水妖带着满嘴的孜然油光委屈巴巴道:“因为没事干。” 萧玉书梗了一下,随后又道:“有那时间你干嘛不好好修炼呢?省的打不过别人再被欺负。” 岂料水妖又道:“水里的厉害妖兽就我一个,陆上的打不过我就躲水里,我不会被欺负。” “喔,”萧玉书恍然道,“那我们还是第一个欺负你的喽,真荣幸。” 水妖:“......” “你什么时候来的?”在萧玉书逗小章鱼哥玩儿的时候,身边的时望轩似是随口问了句。 萧玉书转回头,看着时望轩被辣红的小嘴,头一歪,又开始了他自己没正形的发言:“怎么,你想我了吗?” 本以为时望轩听到这样轻佻的话会和以往一样脸一红心一羞,默默把这话当耳旁风或者用一个反矫情的“不想”匆匆结束这个话题。 但没想到时望轩竟然直视着萧玉书含笑促狭的眼眸,目不斜视,眸色深深的,似流光柔水一般,定定的看了会儿,后又缓缓低声道:“是啊,我想你了。” 我想你,你便来了是吗? 这话,这语气,这反应, 反倒给萧玉书整不会了。 平时他大大咧咧吊儿郎当惯了,什么“想我了没”、“我想你了呀”,这类带着暧昧旖旎的亲昵话语那是脱口而出,说张嘴就张嘴。 可萧玉书怎么也没想到有人会如此认真语气真挚回答自己轻佻的戏言。 头一回,时望轩的话叫他后知后觉的有些不自然。 很别扭, 也有那么点害臊的意味。 然而下一刻, 更害臊的来了。 时望轩忽然凑近了些,两人目光交织在一起,他眸中带着隐隐的炽热,语气无比柔和的朝萧玉书问道:“你想我了吗?” 若是说比谁脸皮厚,萧玉书要自认第二,那么敢做第一的除非有当众裸奔还冲路人抛媚眼的绝高心理素质。 要是换种气氛,萧玉书对时望轩的话是绝不会有半点犹豫,脱口便能是一句“当然,你想死我了!” 可是, 眼下, 萧玉书对上时望轩真挚澄澈又掺杂着星点莫名希冀的目光,搭在腿上的手指不自觉蜷缩了下。 他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回复才合适。 “呃......我......” “哎,再来一串呗。” 在萧玉书干张着嘴说不出来话时,一旁的水妖适时插到两人面前,伸出自己第三只脚,瞪着圆溜溜的眼睛直勾勾的、一脸期待的搓搓手道:“我吃没了,再来一串呗。” 被中途打断的萧玉书:“......” 被破坏气氛的时望轩:“......” 第216章 不一样 “五行功法,最适合你不过,”洞穴内,水妖津津有味吃着自己第三、第四只脚,另一边的萧玉书没有管他,自己颠了两下手里陈年老旧的破书,对时望轩道:“这下可不许恼自己没有好功法了。” “不恼了,不恼了。” 早就不在乎什么功法不功法了, 时望轩阖着眼,按照黑面说的仔细感受着体内小白球的存在。 据萧玉书对原书的了解,这小白球约莫曾是一个同样五行灵根修士飞升前遗留下来的随身法器,里面带着有关这人百余年的修炼心得和自创功法。 自己用自己琢磨出来的功法都能修到飞升成仙, 可见这位大佬有多厉害。 然而这位大佬不仅厉害,还心挂世人。 他飞升之时渗透天道法则,似乎察觉到这个世界的异样,因此为了后生能修炼得道,便逐个将自己的随身法器散落世间各处。 后生之机缘,全在此。 萧玉书对这人的深明大义赞叹不已。 不过,这小白球可能跟自己的主人在身边久了,汲取天地灵气,修炼多年,也生了器灵。 但不巧,主人飞升走了,它的灵智才开,因此对自己的主人之前是什么样子一概不知。 因此时望轩并没有按照萧玉书的期许问出有关修行飞升的事情。 萧玉书自从来这里之后,心中一直有个好奇。 这个小说世界的修仙法则不同于其他常见的修仙文套路。 不知是因为什么原因, 这个世界所有的修士仿佛都在无形中遭到了天道的压制, 哪怕灵力再充裕,大部分修士穷极一生也抵达不了金丹的门路。 因此,偌大的宗门中,大浪淘沙之下,元婴修士真就算是修真界最强的门面了。 是挺奇怪的, 以前萧玉书在现代看的那些小说,哪个宗门长老拎出来不是化神期、渡劫期的大能? 怎么到了这里就成这样了? 或许这个世界真的有点什么小问题也不一定。 哎, 算了算了, 再有什么问题,放到男主身上也不成问题。 萧玉书把书随手放在一边,看着身旁盘腿闭眼调息眉心散着微微红光的少年,轻扬的眉角稍稍垂了些。 他想起方才自己狠下心来对时望轩所做的那一切, 虽然时望轩没死,再次被自己救了下来。 可是因着愧疚,萧玉书现在看到时望轩对自己毫不掩饰的信任和亲近,心里就难以控制浮现一种深沉的罪恶感。 将时望轩一剑挑起撕破脸时,少年死灰熄灭的绝寂眼神,着实在萧玉书心中狠狠的扎了一下,挥之不去。 照常理, 哪有人一边明面上对另一个人恶言相向,然后再巴儿巴儿跑过来以另一种身份充好人? 那不得成精神分裂嘛。 真伤脑筋, 萧玉书眉间流露出几抹哀愁,随后他叹了叹气,低头摆弄着逐渐小去的火堆。 时望轩除了要接受小白球对自己的五灵根觉醒外,还要接受功法的传承。 传承之法并没有实体,因此萧玉书手里的只是寥寥几页残本。 真正的奥义在小白球器灵的记忆中,要全部传承给时望轩,还需要好些时间。 借着片刻的安静,萧玉书闲得无聊,便仔细打量起了时望轩的脸。 少年的眉眼依旧是深邃锋利,只是可能短短一日遭遇的险境多了些,五官显得有些许瘦削,但轮廓也因此更加立体。 嗯, 又帅了, 再过几年,再长些个子, 还不得帅过他去? 萧玉书看着看着心里忽然就不是滋味儿了。 老天怎么把啥好配件都往男主脸上凑? 那点大老爷们儿的硬朗刚强怎么就不能分给他一点。 萧玉书看完他便低头去看身边水洼倒映出来的自己。 虽然带着一层面具挡着,只露着嘴和一双明亮的眼睛,但之前在竹舍里他自己也不是没有照过镜子。 但是吧, 他就是对自己这张脸颇有微词。 原装哥跟自己长得分毫不差,一模一样的星眸剑眉,一模一样的薄唇皓齿,面无过多情绪的时候往一边那么一站,浑身上下也是透着一模一样不染红尘的骄矜清冷。 可萧玉书自知两人虽然顶着同一张脸,但若真站在一起,从细微之处还是能看出些区别来。 就比如原装哥,那是实打实的真高冷,真不把旁人放在眼里的那种孤高,因此他的清高之中还透着一股锋锐疏离之感。 而萧玉书呢,什么不与人亲近、什么淡淡的疏离,都是装的,平日里倒是掩饰得极好,看不出什么,但要真出了什么要紧的事情。 就比如自己要真跟挽酝像以往那样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日日朝夕相处,那绝对会出幺蛾子。 正因如此,聪明的萧玉书同志在穿进来的第二天,就借着养伤和长大的名义,不再跟挽酝同住一个屋檐下。 没错, 之前原装哥可是跟挽酝住在一个竹舍里,两人就寝的屋子仅仅隔着一道墙。 正是因为两人太过亲密因此萧玉书恐有暴露的风险。 不过想起挽酝, 萧玉书忽然想起了之前在玉兰峰上训练完的那一幕。 当时挽酝好像对时望轩说了句话, 什么“你当真是跟你娘一模一样”。 嘶—— 这是什么话? 是长得一模一样还是性格一模一样? 好像都不太一样吧? 萧玉书端详起时望轩的五官,接着回想那天晚上时望轩对自己那个亲娘的描述。 一个锋利俊美,一个温婉娇顺。 不管是脸还是性格,真的一点都不像。 那挽酝这话是什么意思呢? 当时的语气听着像讽刺,但明显不是反讽。 而在萧玉书眼中,挽酝并不是说话不严谨的人。 所以他这话在萧玉书心里埋下了一个不大不下的疑惑,萧玉书也因此,凑在闭目的时望轩面前,盯着对方的脸出了神。 第217章 报复心强 时望轩一睁眼,便是黑面放大的模样。 两人凑得很近,近到他甚至可以从黑面眼中看到对方眸中倒映着自己错愕的神情。 “怎、怎么了?”黑面的目光十分密切,好似要把自己盯出个什么来,看的时望轩不自觉的僵直了身体。 萧玉书不语,正好时望轩完事了,他也可以伸手碰。 于是他轻蹙着眉,双手一顿操作,把时望轩的脸当面团似的一顿揉捏。 “喂,做什么啊?”时望轩最后被萧玉书两只手挤成了小嘟嘟嘴,一张一合的,瞧着跟吐泡泡的小金鱼别无二致。 一开始萧玉书没别的想法,就是想再次细细观察一下时望轩的长相,但没想到时望轩脸被自己捏成这副傻样子还挺好玩。 坏坏心思一起, 只是一个瞬间。 “呃......”时望轩的脸又被萧玉书捏住两边扯了扯,扯出了一个丑得发蠢的胖胖形状,再加上他不明所以而下撇的委屈小狗一样的眉形,模样可怜极了,活像被欺负的小学弟。 啧, 这一瞬间, 萧玉书忽然想到欺负弟弟要趁早这句老话,毕竟现在的时望轩虽然实力还没飞涨,但相信有了这个小白球,超过自己就只是时间的问题。 而且还会很短, 意识到之后自己可能就没法像之前那样趾高气扬的以高强的实力碾压欺负时望轩,萧玉书心中徒然生出一种惋惜。 唉, 高深的样子只怕是装不下去了。 不过萧玉书素来是个乐观向上的人,主张活在当下,过的痛快潇洒一点。 因此,他觉得不如趁着现在男主还比较弱小的时候,浅浅过一把欺负小说男主的瘾。 这样想着,萧玉书嘴角勾起一抹不怀好意的坏笑。 时望轩骤然瞥见黑面这种只有在要干坏事的时候才会出现的笑容,肝颤了一下。 咕咚, 他喉结上下预感不妙的滚动了下,道:“你要做......” “哎!” 做什么! 时望轩还没来得及做出制止亦或是反抗的动作,就被萧玉书欺身而上。 “咚”的一声,幸好萧玉书也是个细心的,伸手垫在了时望轩脑后这才避免挨磕。 但是看着眼前骑在自己身上的人,时望轩整个人都呆滞一般,自我防卫的双手交叉叠在胸前,活像要被人占便宜的小姑娘。 此刻,“小姑娘”时望轩弱弱的问了句:“你要干嘛?” 萧玉书唇角噙着坏笑,心里怨这系统商店里居然没个手机相机神马的,不然此刻男主被压在自己身下娇弱的小模样他真想拍个照记录一下,等到自己该领盒饭的时候还可以把照片拿出来让男主抓狂一下。 最好心里抓狂一辈子,到死都忘不掉萧玉书这个奸诈奇葩的存在。 一想到自己这个炮灰能被一本书中牛逼哄哄的男主狠狠的记挂一辈子,萧玉书都觉得有种莫名的成就感。 不过眼下没有也无伤大雅, 萧玉书光明正大,语气板正有力的认真回答道:“干你啊。” 这话在现代男人兄弟之间可谓是在正常不过,哥几个间小打小闹的,不过脑子的下流话张嘴就来,萧玉书也是习惯了的,所以也就玩笑般说出了口。 虽然语气很坏,带着些反派深沉的罪恶意味。 但萧玉书实际上就是只是想挠他会儿痒痒,报自己之前被时望轩摁在床上挠、笑得不行的仇。 兄弟间没有隔夜仇, 可隔了两个夜就不行了。 在时望轩惊慌睁大的眼眸中萧玉书奸笑着撸起了自己的袖子...... “哎呦,哎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不、不行.......” “快、快停下哈哈哈哈.......痒死了......” 空旷深长的潮湿洞穴里,两个人交叠在一起,嬉笑胡闹着,身高较高的修长身形明显在两人打闹中占据优越上风。 水妖看着眼前躺地上来回打滚笑哈哈的两人,忍不住抱着自己的脚脚门在角落里缩得更紧了些。 好可怕, 人真的不仅啥都吃而且还啥都玩, 真的好可怕。 他整个洞里都是时望轩又难受又无奈的哭笑声,甚至其中还夹杂着对方哭笑不得的求饶声。 “哎哎哎,真不行了......”时望轩身上痒痒肉不多,但总能被萧玉书精准摸到,然后一顿狂挠。 毕竟萧玉书也是个男的,对男人身上那点敏感的地方也都知道,自然也就找的准。 他边挠边坏坏道:“认输吗?” “认、认输了......”不管认哪儿的输,时望轩英明知晓这种时候不管什么先认就对了。 少年应的这般爽快乖巧反倒叫萧玉书觉得不解气,他又挠了起来,还道:“我是不是你老大,是不是你大哥?” 承认吧, 本人在小说中可是把男主骑在身下威风凛凛的老大哥! 男主见了都得喊老大的那种。 “是是是,老大,老大求放过......”时望轩颇有眼色顺其道。 但萧玉书这人多少有点贱在身上,时望轩越是应的乖,他越是觉得心里不满足。 所以他手上非但没停,反而愈加厉害起来。 怎么着也得让时望轩感受一下那天晚上自己的煎熬, 他搞了自己多长时间,滴水之痒当涌泉相报。 小子, 面对疾风吧。 萧玉书浑然不觉自己快把时望轩挠出应激了, 第218章 胡闹至极 现在他手一碰,时望轩浑身就开始抖,抖得剧烈,抖的不行,抖得萧玉书骑在他身上都被时望轩不断扭动挣扎的动作给顶的一颠一颠的,摇晃得不行,要不是萧玉书俯下身弯着腰,下盘坐的扎实,真就被时望轩从身上给颠下来了。 “啊哈哈哈......不行了,真不行了,求求你了......”时望轩笑的浑身无力,同时也明白了黑面大概是在报复自己之前的趁人之危。 “大哥,大哥,哥!不行了,哈哈哈......” “哥、哥哥,求求了......” 心里后悔无奈之际,时望轩被挠的浑身酥麻,求饶的话说出来也是虚虚无力,有点软绵的腔调。 萧玉书听得心尖尖上抖了一下, 不知道为啥, “哥”和“哥哥”这两个词,从人嘴里说出来总有种天差地别的意味。 尤其是后者从时望轩以求饶的口吻说出来,叫萧玉书觉得怪怪的,有种不协调且诡异的悦耳感。 怪了, 耳朵有点痒痒。 他低头看着自己身下, 时望轩笑着,白齿红唇,咧着上扬好看的弧度,以往总是透着凌厉目光的深邃双眸此刻也弯成了细细的勾儿。 身下少年笑红了脸,滚乱了鬓发,乌黑发丝散落在凝玉白皙的额前侧脸,真是该死的好看。 噙着泪光潋滟的双眸,笑的红了眼眶,水灵灵的,目光无措茫然又好笑的看着萧玉书,虽然无奈,但四目交汇下,时望轩如墨幽深的瞳仁似乎带着明光,极具穿透力的眼神撞到萧玉书眼中,竟平白让他多觉出了些溺溺的滋味。 也就是这一瞬间,萧玉书忽然被身下的这欲色一幕给看晃了神。 几乎也就是这么一刻的愣神功夫,时望轩立刻抓住了反击的天好时机。 他一个猛抬膝,将反应慢半拍的萧玉书从身上顶了下去,然后自己迅速起身,将对方拦腰环住,再翻身而上。 萧玉书知觉天地骤然颠倒,再次回过神来后,自己已经被喘着粗气的时望轩压在身下。 对上眼前炽热明亮的眼神,萧玉书瞬间心道坏了, 坏了, 坏了坏了坏了! 玩脱了, 玩崩了, 哥要完蛋! 萧玉书神情一僵,然后二话不说先抬手捏住了时望轩撑在自己头侧的双手。 擒贼先擒王, 我捏住你的两个作案工具, 看你怎么报复我! 然而萧玉书心里想的是一回事儿,现实又是一回事儿。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萧玉书刚才玩嗨了不知不觉中费了不少力气,导致他现在被时望轩这么一压反倒没什么劲儿了。 反观时望轩,这小子倒是活力满满。 胡乱笑了一气,他除了脸色发红微微气喘,别的是半点疲色都没有。 被萧玉书捏着手,时望轩也没当一回事儿,稍稍用了些劲,伴随着几声低笑,两人间的处境就变成了时望轩紧紧攥着萧玉书的手腕,还摁在身侧。 “呵呵......” 时望轩看着萧玉书眼中的震惊和难以置信,忍不住低头伏在他颈侧笑了起来。 他笑的很开心,笑的很得意,笑的萧玉书耳边痒的不能自已。 “别笑了,快下去。”萧玉书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没那么紧张,还气势不弱。 他其实紧张, 这个体位, 一会儿时望轩报复心再起,估计自己又得吃一会儿苦头。 早知如此,自己见好就收得了。 但现在萧玉书无论怎么后悔都来不及了。 时望轩是什么愿意吃亏的人吗? “哎,哎,卧槽......” 这小子更狠, 随手手沾了点地上的水,就快速探入了萧玉书的衣领里。 懂那种感觉吗? 又痒又凉又黏腻难受。 尤其是刚才玩闹一通后,萧玉书身上热热的,碰了凉水,给冰的忍不住身体一个颤栗。 “哎你个臭小子,你真敢哎呦呦呦凉……”萧玉书当即跟触电似的疯狂挣扎起来,伸手去抓时望轩在自己身上作乱的恶毒爪子。 奈何时望轩不知哪儿来的牛劲,萧玉书使出浑身解数,双手怎么抓怎么拦都拦不住,愣是被时望轩骑在下面压的死死的。 关键匆忙之中,萧玉书发现这小子盯着自己的眼中居然闪烁着异常兴奋的光。 挠个痒痒还给你兴奋上了? 好哇, 你个逆子! 萧玉书一个狗急跳墙外加急中生智,伸出手在方才煎过鱿鱼的石板上飞速摸了一把。 将上面的混着孜然辣椒的油渍蹭到了手指上,然后瞄准时望轩的脸上去就是一下。 成功在时望轩白里透红的小俊脸上留下了三道手指印的油渍。 时望轩脸上使坏得逞的肆意笑容顿时僵在了原地。 “啊哈哈哈……”萧玉书仰面躺在地上看着时望轩呆滞点怔然神情张嘴狂笑。 朗爽笑声中,时望轩摸了下自己油腻的脸,感受到了上面的黏腻,他脸黑了一瞬。 但看到身下人如此得意忘形,时望轩双眸一暗,一计涌上心头。 “哈哈哈哈,看看你脏的,脸上都是烤鱿鱼味,哈哈哈......”萧玉书还在开怀大笑着,丝毫没有觉察到时望轩的反应。 于是乎, “哎、哎!你干嘛!哎......” 第219章 吃饱了撑的 萧玉书真的没有想到,时望轩居然能干出这种事。 这小子就跟发癫似的,把自己被抹上油渍的脸,直直贴向了萧玉书的脸。 狂蹭, 跟狗似的, 比狗还疯。 因为萧玉书戴着面具,时望轩能成功玷污的也只有露出来的那部分。 也就是那截下巴, 还有嘴。 “卧槽,卧槽!你他妈......卧槽!唔唔……” 时望轩拿自己的脸,在萧玉书脸上使劲贴使劲蹭,非常用力。 萧玉书心道这招属实损,属实妙, 妈的自己以前怎么没想到过? 伤敌一千先自损八百, 但占据主导地位的人肯定玩的爽快, 因此被摁在地上被人用脸一阵摩擦的萧玉书苦不堪言,万分嫌弃之中居然还有那么点忍不住想笑。 真的想笑, 谁能想到未来呼风唤雨、统领两界的强悍男主少年时期居然也这么幼稚。 “呸,喂!你真是够了!”萧玉书被他蹭的哭笑不得道。 “快停下,要不然等我找机会一定狠狠报复回来!唔……噗哈……” 面对黑面的狠话,时望轩对此充耳不闻,就俯下身一门心思的拿脸在萧玉书脸上胡乱贴蹭。 看似是将自己脸上的油渍不怀好意的蹭到了萧玉书脸上, 实则他心里有数, 黑面的脸只露着一小部分,就算是蹭了也弄不了多脏,根本没有多少报复得逞的爽快。 可是, 时望轩不着痕迹的禁锢住身下人,将对方挣扎的手折弯卡在怀中压住,让其没法再有过多反抗也没法再有余力将自己推开。 他双手使劲揽着黑面的肩让其没法再有过多躲避自己的空间, 那么这样, 时望轩就可以肆无忌惮的暗中做些自己心中所想的事情。 他的脸, 在这个过程中可谓是占尽了便宜。 借着报复的由头,时望轩一开始是将自己的脸在黑面的下巴上反复的蹭, 但渐渐的, 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思, 时望轩又不满足于此, 于是他开始把动作闹大,蹭的地方也缓缓发生了偏移。 慢慢的, 渐渐的, 时望轩心藏激动的将脸贴上了黑面的唇,从轻飘飘扫过到重重的不留余力的在上面狠蹭。 或许是黑面的唇太软了, 蹭的时望轩脸痒痒,心痒痒,心中一阵暗喜,因此就愈想多蹭蹭、愈想用力蹭蹭。 然后事态就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时望轩越蹭越上瘾, 停不下来了。 不知道这是为何,但时望轩心里清楚自己跟黑面这样有点超出朋友间的情谊。 单单朋友之间, 不该如此过于亲密。 可是, 时望轩感受着身下人的挣扎被自己用力压下,黑面无奈的笑骂声,伴随着胸膛起伏一下一下传递到自己身上,仿佛骨骼血肉里都是这人的笑声。 他笑着,自己也开心。 他挣扎着,自己就越想继续。 他要越是佯装威胁放狠话,自己就越想逆着来使劲压着欺负。 这是为何呢? 时望轩也不知道, 但他知道自己很想这样, 也喜欢这样, 喜欢到想让黑面像自己刚才那样也因为承受不住低声下气软绵绵的求求自己。 喊些好听的,没准时望轩会一个高兴放过他。 但是转念一想,黑面那样心高气傲的才不会向自己低头,只会气冲冲的放狠话再找机会报复回来。 因此,时望轩想了想, 还是接着再欺负一会儿吧。 “时望轩,脏死了!我靠我真想一脚把你踹下去!”萧玉书简直能闻到来自自己脸上和时望轩脸上那股浓重的铁板鱿鱼的香味。 都他妈快腌入味儿了。 “谁叫你抹我脸上的,一报还一报,哼哼。”时望轩还挺有理,把话说的理直气壮。 “你他妈的......”萧玉书一口气梗在喉头。 水妖在一边看的歪头斜脑,一脸茫然。 本来他吃完了还想再过去让这两人做几串,却没想到一会儿闷头吃串没抬头的功夫, 这两人就躺一块了, 还一上一下的, 还脸贴脸, 嘴都快贴上了。 水妖肿胀的大脑里面都是墨水,他没法理解人跟人之间的那些复杂的事情,只以为两人如此可能就是吃饱了, 撑的。 因此水妖懵懵懂懂的低下了头看自己的几只脚脚不由得深思起来, 难道自己吃多了也会这样吗? 他从哪儿再找只跟自己这么大的八爪鱼贴贴? 第220章 误伤要害 “嘶——!” 突然,在水妖百思不得其解之中,听到了面前打闹的两人中响起一人痛苦的声音,紧随其后的便是萧玉书的一句关切:“哎呀,实在是不好意思啊!时望轩,你怎么样?” 只见时望轩突然从萧玉书身上滚了下来,跪在地上双手紧紧捂着胯下,原本兴奋快乐的神情突变为涨红痛苦,那五官扭曲皱巴巴的小脸,仿佛有什么难言之隐。 应该是难言之痛, 但萧玉书发誓自己真的不是故意的。 就在刚刚,不知道时望轩是自己给自己蹭的过了劲儿使得他自己晕头转向,然后在萧玉书瞪大的双眼中这小子居然...... 居然! 他妈的嘴贴上了嘴! 萧玉书一个大惊失色,然后膝盖猛地挣脱一提, 撞到了时望轩身下无法描述的地方, 那种痛, 鸡飞蛋打, 他身为男人自然清楚这有多痛。 于是萧玉书也顾不得刚才的意外,转而迅速起身询问时望轩的这个事故。 “喂,喂,喂,时望轩,你感觉咋样?”萧玉书拍着时望轩因为痛而弯下的背,小心问道。 时望轩觉得自己可能也是活该, 刚才玩的过火,胡闹间忽然分不清这是现实还是自己之前那个梦,结果一个鬼迷心窍就贴上了唇。 这下好了, 真的疼。 “疼......”时望轩憋了半天才哑着声从咬紧的牙关里迸出来了这么一个字。 萧玉书连忙道:“我知道你肯定疼,但别的呢?” 可千万别被自己这一下给踢出什么毛病来。 “别、别的什么?”时望轩扭曲的五官艰难抬起疑惑的看了萧玉书一眼。 萧玉书心说我想问你功能什么的有没有问题,但是接触到时望轩天真无邪的澄澈眼神后他又不知道该怎么把这话给说出口。 尽管自己给时望轩科普了有关这些成熟方面的知识, 但总的来说也没多少啊, 时望轩记没记住不说, 他也不一定对此能了解多少啊。 男主就算牛逼也不能牛逼到连这方面都无师自通自己摸索出全套吧。 这样想着,萧玉书纠结了下,然后心一横,对时望轩真诚道:“要不......你脱了我看看?” 这话他刚一说出口,心中就无故涌起一阵羞赧,搞得萧玉书自己先不好意思了起来。 虽然以前不是没有跟同学室友一起在澡堂子洗过澡,该看的都看见过,没什么好害臊的。 但眼下情况可不一样, 萧玉书可从没对自己的室友说过“哎,你脱了裤子我看看你的鸡儿。”等类似十分不要脸的话。 哪怕是两个大老爷们儿之间,也没从容大方到这么个地步的吧? 在萧玉书后悔自己说话不过大脑的时候,同样因为这话被震惊到的时望轩一脸惊愕:“我、我脱了给你看什么?” 看看你的老二, 哎, 算了, 当我没说。 萧玉书顶着一脑门乱麻,双唇嗫嚅片刻,最终重重“唉”了一声,扶额道:“没什么,就是怕我这一下给你顶坏。” 时望轩痛了会儿,渐渐也缓了过来,他长舒一口气,勉强挤出了一点笑:“没事,现在不怎么痛了。” 萧玉书应道:“我知道。” 但我怕影响你未来的性福。 影响你以后的子孙数量。 万一以后一个也生不出来,那岂不是他的罪过。 “嘶——呼——”时望轩几个深呼吸平定下来,脸色也稍有好转,萧玉书看着好似真的没有什么问题,但出于谨慎,他眼睛还是朝那儿瞄了一眼,然后不确定道:“真的没事了?” “嗯。” 其实还有点痛,但时望轩真怕以黑面的性格真会把自己裤子扒下来看看,因此便浅浅撒了个小谎。 也不算是骗人,毕竟自己最疼的那股劲儿已经过去了。 这件尴尬的事情过去后,萧玉书还没稳定心神一会儿,伸手一个不经意间摸到嘴边被时望轩这个小混蛋蹭上的油渍,感受着手指上的黏腻,他一下子就想起了另外一件更加尴尬的事情。 “你、你.......唉......” 萧玉书指着时望轩“你”了半天,结果对上对方干净无害的眼神,他最后终是泄了气,摆摆手道:“哎呀,没事。” 总感觉要是因为不小心碰了下嘴就对时望轩数落一顿有些不太好, 大老爷们儿间小打小闹不小心碰一下嘴很正常, 再说了, 时望轩也不是故意的, 自己这么别扭小心眼儿做什么? 短暂自我劝慰后,萧玉书将这件事情草草揭过,不再想。 第221章 留条后路 经过这次意外后,两人总算是安静了下来,各自坐在一边沉默着。 时望轩疼过了劲儿,现在总算是静下心来观察黑面的反应。 想起方才对方因着自己出格的举动而激烈的抗拒反应,他心里有一瞬的乱和慌。 黑面大约是不喜欢自己这样吧? 仔细一想, 时望轩也觉得情有可原, 毕竟是两个人男人,亲吻这类亲密无间的事情只有男子和女子之间情投意合的才可以做。 自己也是玩疯了,才做出了方才那般的疯狂举动。 正常, 正常, 错在自己。 可是, 时望轩心中忽的沉了些,沉甸甸的有些难受。 萧玉书在心里自我开导了一会儿后,一转头,就看见了时望轩脸上类似落寞的神情,然后他心中一个咯噔,心想不会自己真的把人蹬出什么毛病来吧? 于是他道:“哎,时望轩,你怎么了?” 时望轩“嗯?”了一声,然后摇摇头淡笑道:“没事。” 听见这样无碍的语气,萧玉书也就放下心来,然后他站起身,扫了眼洞外。 此时外面已经是一片漆黑, 约莫是两人在这洞里待的时间久了,玩的忘乎所以才忘记了时间。 再瞅了眼自身,因为跟时望轩在湿漉漉的地上滚了会儿,因此身上沾湿了很多黏糊糊的东西,类似于八爪鱼吸盘上的粘液还有墨水。 黏黏腻腻的,透过衣服贴在身上也怪难受的。 萧玉书瞥了眼一旁角落里抱着脚战战兢兢的章鱼哥,见其一副胆战心惊、大气都不敢出的样子,心下便知自己跟时望轩在这里待着恐怕会吓的这小妖不敢轻举妄动。 虽然今日这剧情走的,阴差阳错叫水妖避免了原书中被时望轩斩杀的结局,但抢了人家一个助力宝贝,萧玉书多少还是觉得有点对不住,毕竟眼前这个小章鱼哥没了小白球是真的弱鸡。 还傻, 连自己的脚都吃。 也不知道以后这小水妖以后该怎么办。 “喂,那个谁,章鱼哥。”萧玉书冲着他叫了一声。 刚开始,水妖还很迷茫的往自己左右看了看,结果发现自己身边啥都没有,意识到萧玉书是在喊自己后,他茫然道:“谁是章鱼哥?” 萧玉书道:“你啊。” 水妖疑惑道:“为什么叫章鱼哥?” 萧玉书无所谓的摆摆手:“没事,我就这么一叫你就这么一听就行,对了,你没了那个小白球,以后要怎么办?” 水妖安静了下,大眼睛眨巴了两下,囔囔道:“不知道,我不出去就是了。” 他这么一说,叫萧玉书觉出了些可怜。 仔细想了想,萧玉书从青云给自己的东西里左翻右找,拿出了一个类似响铃一样的东西。 这应该是个防身武器,好像还挺厉害的, 萧玉书不清楚大概能防御多大能耐的修士,但他觉得水妖既然不出去,自然也没有傻子能潜到水底并在一堆弯绕洞口中摸到水妖的洞穴里。 “给你个这个,”萧玉书把响铃丢给了水妖,在水妖好奇的目光中他叮嘱道:“这个你可拿好了,虽然比不上你那个小白球厉害,但也是个自保的好东西,莫要再被别人抢走了。” 水妖用手拎着响铃像懵懂孩儿童一般举起来摇了几下,听到了里面空灵清脆的奇妙响声后他咧开大嘴笑了起来:“真给我了?” “嗯,给你了。” 就当作抢了你自保能力的补偿吧。 虽然不多, 但这也是萧玉书力所能及做出的弥补了。 萧玉书不是傻子,自然也知晓修真界弱肉强食的法则,但奈何这小白球命中注定就该是男主的,能留水妖一条命也是他最能宽容的底线了。 黑面的善举,叫时望轩看了有些不解,他问道:“你好端端的,给他这个做什么?” 萧玉书只道:“得了他人的取活之物,总得给人留条后路。” 莫要赶尽杀绝,得饶人处且饶人吧。 毕竟这水妖看着也并不是什么天生恶根的孽类,何必赶尽杀绝呢? 听了他的话,时望轩似有所想,瞧着水妖玩着响铃宛若幼童一样稚嫩的神情,他眉心隐去的印记忽的闪了闪,闪了一瞬的红光,有些刺痛,但时望轩并没有放在心上。 因为他听到萧玉书招呼道:“走啦,天黑了,该找个地方睡觉了,总不能在人家的地盘凑合。” 太湿、太潮了,睡也睡不踏实。 更何况...... 萧玉书一边往外走着一边低头嗅了下自己身上的味道, 臭死了, 得去外边洗洗。 第222章 乱了心 “哎呦,有点凉啊。”陆地上,离开洞穴的萧玉书赤着身,只穿了条里裤,将身体沉入了冰凉的湖水中。 虽然凉的冻人,但以萧玉书的体质也不会被冻出个好歹来。 可要是不洗,恐怕萧玉书一整晚都会被自己臭的睡不着觉。 章鱼哥墨水的臭味,真是除尘术也除不干净的臭。 “嘶——,真是凉死了。”萧玉书僵着身体泡在水里,缓缓往身上撩水适应时,眼神一瞥,发现时望轩还愣愣站在原地不动。 “哎,时望轩,发什么呆呢?还不快下来洗洗,你也臭死了。”见对方不动,萧玉书便催促道。 一块儿洗了得了,大老爷们儿的,总不能是害臊吧? 萧玉书被他嘴了一口都没说有多不好意思,时望轩这个肇事的要是先害臊起来那可就真说不过去了。 “喂,你是不是害羞了?”想此,萧玉书眼珠一转,回过身来伏在岸边,一手撑着下巴笑眯眯对其道。 时望轩心里一惊,以为自己那点小心思真被眼前人察觉,但一对上对方戏谑的目光,他顿时就明白这人大概又是起了戏弄自己的鬼心思。 “没有。”他道。 萧玉书“欧呦~”了一声,刻意拉长的尾音听得时望轩耳朵痒痒。 “没害羞怎么不脱衣服下来?”萧玉书疑惑道,随后他恍然大悟般“哦”了一声,声音比刚才更加重。 “我知道了,你怕我笑话你那小脆身板是吧?”萧玉书眼里笑意更甚道。 哪有少年能忍受在正直自尊心强烈的年纪被别人嘲笑身板瘦弱而不反驳的? 时望轩当即就红了脸,原地跺了下脚,道:“谁身板脆?” 萧玉书笑道:“你啊。” 听到对方的干脆回答,时望轩更加跳脚:“你才脆呢!” 岂料对方直接直起身,湖水是逐渐递进深的,因此靠近岸边的湖水会浅一些,萧玉书站直了身体,那水位只能堪堪遮掩到腰间,因此他挺拔的上半身就完全暴露在了时望轩眼前。 萧玉书的身材确实不差,窄腰薄肌,胸腹上的那层肌肉既不夸张也不发虚,就是一个十七岁青年该有的漂亮身材。 “你仔细看看,谁脆?” 时望轩依了黑面的话,仔细看了,也愣住了。 黑面叫他看自己的身体,他却看着看着,就看到了别的地方去。 时望轩也不得不承认,黑面的身板确实没有那么脆。 而且, 还白的很, 再加上夜间湖水的冰凉,将他身上冰出了一片淡红,在皎白月光下,红白交错,竟是出奇的好看。 时望轩的目光,从上到下,由黑面的细颈缓缓滑到了腰窝...... “哎哎哎,看够了吗?”时望轩的目光有些露骨,看的萧玉书忽然觉得有点不太自在,哪儿有人这么盯着别人身体看的,看两眼就得了呗,要是羡慕自己大可以练去。 “喂,时望轩,别叫我催你了,快点下来洗,洗干净了早点睡觉,累了一天,困死了。”萧玉书说完又潜回了水里。 被连着催了好几次,时望轩就算心里再顾忌着什么东西,但也清楚今天黑面为了救自己劳累了不少,再加上他身上也着实脏的难受,因此便心一横,想着男人而已,脱就脱了。 于是时望轩背过身去,解起了衣服。 “切,”萧玉书看着时望轩扭捏的背影,忍不住轻笑了下。 这么害羞,原书里那些撩妹的劲爆场面都是打哪儿来的? 唉, 这小子以后的女人缘怕是堪忧啊。 “哗啦——”时望轩也只穿着一条单裤下了水,下水的时候也避无可避的被水冰了一下。 “嘶——”时望轩浅不可闻的倒吸了一口冷气,冻的缩起了脖子。 “哈哈,看给你冻的。”萧玉书朝他那边靠了过去,时望轩一瞧顿时双手环胸警惕道:“你过来干嘛?” 萧玉书道:“你是不是傻,两个人靠在一起,水自然就不那么凉了。” 时望轩听完,松了一口气,然后他又听见黑面问了句:“你以为我要干嘛?” 这话时望轩可没法儿回答,他也不知道自己刚才那么紧张作甚, 可能是, 可能是...... 时望轩看着黑面,眼神随着黑面下颔线上滑下的水珠渐渐往下, 锁骨、胸前、腹肌、细腰,再往下是...... 有些东西,哪怕是穿着裤子,在水中也依旧明显。 时望轩忽的头脑一热,迅速别开了眼。 “没什么。”他道。 “哦。”萧玉书应了一声,不再管他,自己开始淋水清洗身上,随着胳膊抬起的动作,零散的水花声,叫避开视线没一会儿的时望轩又忍不住眼神往他身上瞄。 不经意间没忍住的一眼,恰好叫时望轩正正瞧见了萧玉书背后因为无意伸腰露出的隐约臀线...... 这一幕, 让时望轩的呼吸平白乱了一下。 眼前的场景,真的,真的, 像极了自己那天夜里荒唐怪诞的梦。 梦里,黑面的腰也是这样细,捏在自己手里是那般软; 黑面的双臂也是这样修长,环在自己颈上是那么有力; 黑面的唇也是这样殷红,吮咬在自己口中是那么绵软...... 不行, 不能再想了。 时望轩耳一红,脸一赤,猛地甩了两下头,试图把脑海里这些令人血脉喷张的画面甩出去。 明明两个都是男人...... 他今晚绝对不能再做这样的梦了, 一定要忘却那些东西。 然而就在时望轩狠狠把头浸泡在冰凉湖水里彻底冷静下来后,他头伸出水面就听到了黑面漫不经心的一句: “哎,时望轩你洗好了没?洗好了帮我搓个背。” 心口刚褪下去的燥热,瞬间回温。 第223章 是福还是孽 “时望轩 ,时望轩?”身后人没有回应,萧玉书回头看了他一眼。 也是巧了, 恰逢皎月隐入乌云,零散月光被遮了个严实,一片暗色间,时望轩面上那层绯红也被掩在夜中。 从萧玉书的角度,只能模糊瞧见少年立体的五官轮廓。 但是那双眼睛, 即便是没了月光照拂,却仍旧是明亮异常。 隐约的, 透着日的灼光。 “喂,”萧玉书喊了他一声,还往时望轩那边撩了把水。 时望轩没躲,一捧水洒到脸上,冰冰凉凉,却仿若空物,硬是没将身心的滚烫降下分毫。 “来了。”时望轩低低应了声,嗓音透着掩不住的暗哑。 可惜,萧玉书全然没发觉,甚至还主动将自己整个赤裸的后背送到了对方面前。 入眼的一片白皙薄骨,即便是夜色深浓中,也难掩其风姿美色。 时望轩缓缓向他靠过去,带出周身一圈涟漪,如此寂美之景,他的双眼却不受控制的看着面前惹眼的白,瞳仁轻颤。 他浸在冷水里,胸口却古怪的腾起一股闷热。 “身上黏糊糊的,你搓的时候用些力,怪痒的。”萧玉书手拐到背后递给时望轩一条帕子,顺口道了一句。 “嗯。”时望轩应着,嗓音更沉了,可萧玉书依旧没察觉出什么不对。 “搓快点,一会儿搓完我给你搓。”他随意道,甚至怕时望轩错力,还扭着腰往后靠了靠,方便身后的少年够到。 时望轩终是拿着帕子伸出了手,可在隔着帕子触碰到萧玉书后背的温热时,却如触电似的,一瞬赧然,手上动作没法避免的顿了下。 “嗯?怎么了”,这次的不对劲,萧玉书大条的神经总算是感觉到了,他疑惑道。 带着胸腔中逐渐狂跳的滚烫心,时望轩平静道:“没事。” “哦。”萧玉书说着,不耐的扭了扭腰背,催促道:“那你快点。” “嗯。”时望轩眼底的情绪愈渐晦暗不明,他开始了手下生硬的动作。 但还是不敢太使劲,再加上今夜心里那点古怪的滚烫,时望轩实在没法做到平静如常的用手扶住黑面的腰。 也正因如此,他搓的很没力,也很不稳,懒懒散散、漫不经心的力道叫萧玉书觉得这小子是懒得不想动。 “嘿?” 萧玉书忍不了了,叫这小子搓个背本来就想解解痒,没想到被他越搓越痒。 因此萧玉书飞快转过身,趁时望轩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抢过他手里的帕子然后把对方的背掰过来摁在岸边,然后握着时望轩的侧腰,帕子怼上去就是一顿狠搓。 搓的时望轩“哎呦哎呦”大叫了好几声, 哗啦哗啦的水声响了一会儿后,萧玉书才把帕子丢回因为惨遭蹂躏而神情凌乱的时望轩脸上,并张扬笑道:“看见没,就得这么搓,你刚才的力气还不如一个小姑娘呢。” 时望轩被萧玉书一顿搓,搓得整个人七荤八素的,颇有些灵魂被洗涤后的茫然,眼下又听他这么一数落,不由得懊恼撇了撇嘴,道:“我又没使劲。” “那你倒是使劲啊,”萧玉书歪头道,“难不成你还觉得我细皮嫩肉?” 闻言,时望轩不动声色的瞄了眼他身上的白,心道确实嫩些。 这番小插曲过后,时望轩也被萧玉书教训了个服帖,反正他已经进步到真敢一手扶着萧玉书的腰,另一手使上劲儿来搓。 虽然动作依旧不那么顺那么稳,但可比之前好太多了。 反正萧玉书觉得挺舒服,还时不时的指挥身后人两下,叫他搓对地方。 “哎,时望轩,”如此舒服惬意的搓澡中,总叫人忍不住想扯些话题聊聊,更别说心里头藏着一堆事情的萧玉书。 他想起自己白日里顶着原装哥的脸、照着原剧情对时望轩说的那些伤及人心的狠话,想起自己贯穿时望轩掌心的那无情一剑,想起时望轩绝望死沉的痛苦眼神,想起之前时望轩遭遇的种种不公。 若是可以提前知晓自己这前半生的悲惨和后半生的辉煌, 可能人也不一定心甘情愿的接受这“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的福。 而这, 究竟是时望轩的福,还是他的孽? “你今天疼吗?”思绪翻涌中,萧玉书轻声问道。 听此,时望轩手中动作一顿,随后便若无其事道:“疼什么?又不是第一次了,再说有你给的丹药,早好了。” 他的语气越是平淡越是轻松,听在萧玉书耳里越是没来由的沉重。 那一剑,萧玉书剑抖得如此厉害,地上的血迹晕染的如此之多,时望轩在自己脚下的颤抖,他怎么会感受不到。 又怎会无事呢? 这小子, 都会骗人了...... 萧玉书轻叹了一声,继续道:“他那些话,我都听到了。” 时望轩低着眉眼:“什么话?” “那些,难听的话。”萧玉书说着忽觉喉口一哽,半晌才接着道:“真的很难听。” “嘁,”没想到时望轩反倒轻笑出了声:“实话而已,谈何难不难听。” 他越是这样,萧玉书心里就越闷沉。 萧玉书怕,怕时望轩会一直笼罩在这些话的阴霾中走不出来,可若是没有这些话,时望轩可能也没有那个拼死豁命的冲劲支撑自己往上爬。 背对少年的双唇启了又启,最后还是没有勇气问身后人究竟是怎么想。 时望轩的平静淡然,真叫萧玉书感到惭愧不安。 同时他也由衷赞佩小说男主的强大内心,死里逃生之后还能做到心平气和,如此气魄,怪不得能经受天道的考验。 “唉,这一天可够累的......”身心俱疲。 时望轩听着黑面的轻叹,微垂着眼睛,手上搓弄的动作依旧,技术渐渐炉火纯青,便不再那么生涩僵硬。 “你冷吗?冷的话我就点一圈火。”他听见这人温声道。 萧玉书没法鼓起勇气倾听时望轩对自己白日那些毒话的感想,只好从别的方面来慰籍自己的愧疚。 但时望轩现在一点都不冷, 黑面的身体很暖,肌肤上的温热跟周围泛寒的湖水形成鲜明感官刺激, 刺激着时望轩的周身温度也比平日高了几度,暖得很。 真折磨,真煎熬, 时望轩脸红的要冒烟了,偏偏黑面看不见,也幸好他看不见。 “哎,有什么不高兴的事,别憋着,跟我说说,再不济,我陪着你一起骂。” 想了再想,萧玉书还是没忍住多说了这么一句。 黑面偏头回眸,侧脸与略过乌云的皎月意外同框,落在时望轩眼中,同样的明亮,也是极美。 只是这样绝妙的角度下,人和月似乎融为一体, 倾洒的月光再次落在眼前人身上,让时望轩的眼神不住飘忽了一瞬, 整池的春, 满轮的月, 一时竟让他分不清是人美还是月美。 “好。”时望轩听到自己哑着嗓音道。 第224章 撒娇了,高兴了,窃喜了 “哎呀~洗完澡真舒服。”躺在巨树的粗壮枝干上,萧玉书双手垫在脑后,悠哉悠哉的翘着二郎腿,与他的随性相比,身边并肩躺着的时望轩的睡觉姿势就显得拘谨好多。 他双手老实放在身侧,腿也伸直,仰面躺着十分板正。 明明树上的地方足够大,分明盛的下两人,可时望轩非要如此小心,看的萧玉书不禁道:“干嘛躺的这么硬?这地方大着呢,再说了,我又不怕你挤。” 两个男的躺一块儿睡觉,难免有睡觉不老实的,搭个胳膊压条腿儿什么的很正常,萧玉书又不是什么洁癖计较的人。 虽然黑面说的大方,可时望轩还是放不开,毕竟两人之前第一次同床而眠的时候,就发生了些难以启齿的事故。 所以时望轩心知今晚自己一定要老实点,不该瞎想的事情别瞎想。 对, 什么乱七八糟的都不能想, 也不能看。 这样暗下决心后,时望轩火速闭上了眼,将自己眼前关进一片乌漆麻黑之中。 结果, “灰。” “啊呀!”时望轩耳边毫无所觉的被人吹了一口热气,他瞬间睁开了眼睛,然后被不知何时凑上了的一双含笑黑眸给吓了一跳。 “怎、怎么了?”时望轩捂着自己瞬红的耳尖,支起上半身并结巴道。 萧玉书看着眼前少年一惊一乍的反应,撑着头笑道:“我跟你说话你怎的不应我?” 时望轩卡住的思绪反映了两秒后愣愣道:“你说话了吗?” 萧玉书打了个哈欠:“说了啊。” “说什么了?” “你猜啊。” 黑面说话从来是想一茬是一茬,时望轩怎能猜出这人不知每天都装些什么坏点子的脑袋里都有啥,更猜不出来他刚才说的话。 沉默了一会儿,时望轩果断服软,态度诚恳道:“我猜不到,你能不能再说一遍,这次我肯定好好听。” “嗤,”萧玉书一边唇角上扬,道:“那你可听好了啊。” 时望轩认真点头, 然后下一刻,对方学着刚才的小动作,抿嘴成点,“灰”了一声。 很明显, 就是刚才黑面朝自己耳边吹气那一下。 明悟过来对方又在耍自己的时望轩:“......” “哈哈哈......”萧玉书看少年一言不发的郁闷神色,忍不住躺回去大笑了几声。 时望轩带着微黑的脸,躺了回去,嘟囔道:“又耍我,讨厌,我睡觉了。” 他这次,直接背过身,给了萧玉书一个闷闷的后脑勺。 “哎,别嘛,别嘛,我不耍你了。”萧玉书凑过去,伸手戳了戳时望轩的腰,讨好道:“我现在睡不着,你转过来跟我说说话。” 轻柔的声音在时望轩耳边响起,很近,他几乎能感受到身后人不经意间散到自己后颈的气息。 有点痒, 时望轩坚守本心,一本正经道:“天不早了,赶紧睡,聊什么聊。” 少年的声音正处在过渡到青年的微妙时期,带着青涩的脆感,落人耳中好听的很。 时望轩这个闷气的倔样,被萧玉书看在眼里,越看越想笑,他又往上凑近了些,几乎两人胸贴背的距离,好似两人靠在了一起。 “早着呢,早着呢,聊会呗~” 萧玉书心知对付时望轩这种口是心非又爱死撑面子的小男生来硬的不太行,便只好来软趴趴的那套。 因此说话声便带上了一种拐弯抹角的俏,萧玉书自己听着没什么,但落到时望轩耳中,却叫他心中多出了一种对方在跟自己讨好撒娇的意味。 “不聊,睡觉。” “不睡,聊聊~” “不。” “来嘛,来嘛......” “不......” 不知不觉间,时望轩背对萧玉书的脸,渐渐浮现了窃喜偷笑。 越来越浓,越来越压不下去。 像是得意自己态度的刚硬, 又像是心满意足对方的撒娇请求。 终于在萧玉书下一次用温软语气的轻轻摇晃他的肩膀时,时望轩终于绷不住心里的那点小欢喜,轻咳一声,佯装自己大度宽容,他强压着心中的喜悦,面上淡定自若的转过了身,镇定道:“行吧,那就稍微聊一小会儿。” “不能太多,就聊几句。” 虽然说的这么勉强,但从时望轩嘴里说出的话,字里行间,无不透着雀跃自愿。 切, 死装的男主。 对时望轩心里那点小心思心知肚明的萧玉书心里偷笑着,但识趣的并没有拆穿。 两人侧躺着,面对面,看着时望轩眼角洋溢的小开心,萧玉书也难以平下眼底的笑意。 “哎,今天我来的时候你惊喜吗?”他问道。 时望轩道:“当然。” “是不是很惊喜?”萧玉书悠哉道,“想不到吧,我刚骗你我不来,结果我就来了。” 没想到时望轩微微晃了晃头,道:“我猜到了,你平时总这么逗我,我可不上你当了。” “哟?”萧玉书稀奇称赞道:“好小子,你居然这么聪明了?” “嗯哼。”时望轩扬着笑,眼中的自豪溢于言表。 “那我以后可得小心点了,要不然之后再逗你你都不上当了。”萧玉书摸着下巴故作思考道。 时望轩也完全不谦虚:“你小心我也不上当,我又没以前那么傻了。” “嗯,你以前是挺傻的,我说什么你就信什么。”眼前人轻笑着,眼里似有流光,比夜中星点还亮。 时望轩总是个不长记性的,看着看着便就又入了迷,连带着目光也不受控制的往下,落到了这人的唇上。 殷红轻薄的唇动了动:“我这么一直陪着你,你开心点了么?” 萧玉书正回了头,仰首望月,说了这么一句。 他还是放不下今天自己的那些作为, 放不下, 忘不掉, 又原谅不了。 除非, 受害的无辜人能亲口在自己耳边说没关系。 但终究是不可能, 第225章 姜还是老的辣 于是萧玉书就只能退而求其次,心中期待自己另外的身份能叫时望轩心中的伤痛轻些。 成长如抽筋拔骨般疼痛,好在止痛药很多,比如月亮星星, 或者身边的知心挚友。 月冻伤了少年,暖阳替其赎罪。 夜色星点之下,黑面的侧眸星光盈盈,叫人觉出什么欲语还休的意味,时望轩知晓这人一定看到了白日自己那些不堪和狼狈,正用自己的精明,变着法儿,拐着弯儿,想给自己一些小心翼翼且不突兀的安慰。 可是这人有时聪明,有时也并没有那么聪明。 傻傻的, 并不知道他自己出现在这儿,就是时望轩心中最希冀渴求的慰籍。 少年偏头看着另一个少年,注视的目光中似乎多了些两人并不知晓的东西,如同下方湖泊一半的闪烁不定,涟漪不绝。 “你的面具,真的不能摘下来叫我看看吗?”时望轩的眸光凝视着萧玉书的脸,再次问了遍。 虽然自己有百分百不坏马甲的火灵根,但萧玉书并不确定自己摘下面具后叫时望轩看到这张足以让其触目惊心的脸后,还会不会像以往那样跟自己无话不说、玩的痛快。 哪怕只有那么一点坏坏的机率,萧玉书依旧不敢赌。 明明两人现在的关系如此之好,干什么还要节外生枝呢? 得不偿失, 得不偿失。 “不行哦,”萧玉书闭着眼不想看见时望轩被拒绝后的落寞神色,“不能叫你看见。” “为什么?”时望轩眼神果然黯淡了些。 萧玉书似愁一样低叹了声:“怕你看见了,就不理我了。” 时望轩觉得他这话真是好生荒诞,连忙肯定道:“不可能,我怎么会不理你,我又不是因你样貌相识相熟,你我之间,种种经历,难道是一张脸就能破坏的吗?” 真有可能, 我没逗你玩儿。 “哼,万一呢,”萧玉书说着说着又不着调了起来:“万一我长得不合你心意,你怕是下一秒就要把我从树上踹下去了。” 岂料时望轩听此,立刻翻身伏于萧玉书身前,难得主动一回跟他面对面,鼻尖对鼻尖。 萧玉书错愕中,对上了身上少年认真坦诚且坚毅的神色。 “我发誓,无论你长什么样子,我们之间以前是如何,之后仍是如何,不会变的。” 时望轩定定看着黑面,将对方怔然的眼神收入眼底,趁着对方愣神之际,他目光一转,缓缓向身下的面具伸出了手...... 但还没触碰到,就被回过神来的萧玉书手疾眼快一把抓住。 “行吧,我信你。”萧玉书后觉这小子的心眼是真多,然后道:“你要是再乱伸手,我可就要把你从树上踹下去了。” 得了警告, 没有成功的时望轩只好怏怏的老老实实躺了回去。 这个话题过后,便也没了什么可说的了。 毕竟过往的陈年旧事早在小院的那个夜晚聊了个干净。 “睡了啊。” 随后,在这夜间微风的清爽和隐约蝉鸣中,萧玉书逐渐起了困意,进了梦乡。 可时望轩却没有着急入睡,他仰头看天,一望无际的黑,唯一的看头只有空中白的单调的月,和一闪一闪的星星。 看天看腻了,时望轩便再次偏头看向了身边人。 身边人约莫是睡熟了,呼吸渐渐平稳,气息沉沉。 在这种时候,时望轩忽然心跳快了一下。 黑面睡熟了, 那他是不是可以趁着这个机会...... 哪怕之前黑面亲口告诉过时望轩,这面具认主,非主人亲手不可摘去,但时望轩没有亲自试过,难免有些悬而未定的不信。 毕竟黑面的话有的时候真的不能全信。 因此,时望轩悄悄直起身,朝着黑面俯身,再次伸出了手。 距离越来越近, 他暗含激动,心跳逐渐加快,屏息凝神,就差分毫即将成功触摸到面具...... “哈哈!我就知道!” 不料黑面突然睁开眼睛,偏头一躲,发出早有所料的狂笑:“我就知道你小子不老实!” 这一下可给时望轩吓得不轻,心跳停滞一瞬,威力堪比之前黑面从雪人后面蹦出来的那一次。 于是在极短的大脑震撼之后,时望轩灵魂回窍,接着他“嗷!”了一声,然后一个没待稳,手舞足蹈的从树上掉了下去。 “啊啊啊……唰啦——” 时望轩直直掉到了树下的草丛里,闷头吃了一嘴叶子。 “哈哈哈哈哈.......我还不了解你?还想偷摸?你小子啊,知不知道姜还是老的辣呀,啊哈哈哈哈......” 萧玉书放荡不羁的狂笑声大回荡在这边湖泊,余音久久不散。 第226章 平淡日子 经历那次晚上的惊魂之刻后,时望轩对萧玉书面具的小心思明显老实了不少。 不过除却这事开外,两人在秘境里的小日子着实悠闲自在。 最起码这几天很自在。 “哎,时望轩,你快看快看,看我弄的这个。”环林的山体边,一身黑衣劲装的萧玉书兴致勃勃的给时望轩看自己在山壁上用树叶混着泥巴贴出来的几个字。 时望轩刚刚拿几头三人高的黑熊练了手,此刻正在忙不迭的剥熊皮。 因为黑面嫌弃晚上在山洞里睡觉躺在石头上太硬,想要个软乎的床垫子和被子。 介于秘境之中危机四伏,两人自从那夜在树上度过了第一夜后就发誓再也不睡树了。 尤其是在那时时望轩掉下草丛中后迎面跟一条大蟒对上后,萧玉书觉得树上十分不安全。 因此两人在秘境中游荡了一阵,最后找了个向阳干净的山洞作为了秘境中的临时住所。 经过几天的努力,山洞里的陈设应有尽有,十分完善,多少有了点家的样子。 嗯...... 不过大部分活都是时望轩主动揽下勤勤恳恳干的,萧玉书一直都在周边林里抓野鸡掏鸟蛋玩,有的时候招惹了棘手的魔兽,他还得隔着大半片山林一通狂喊把时望轩喊过来打架。 不是萧玉书自己打不过,而是正好想叫时望轩练练。 好吧, 其实就是萧玉书懒。 只管惹祸,不管收场, 时望轩一直吭哧吭哧的跟在萧玉书后面收拾他整出来的烂摊子。 不仅如此,两人的作息还形成了天差地别。 时望轩清晨准时起床,穿衣洗漱,接着打坐修炼几个周期,然后去外面打猎摘果子给萧玉书做早饭。 等饭做好了,时望轩并不吱声,而是端着在床边,用手将饭香味扇忽到萧玉书面前,用香味把他喊醒。 至于时望轩为什么这么干,因为他发现萧玉书起床气真不小,一般叫是叫不起来。 不仅叫不起来,喊急了时望轩还要被他一把拽回被子里陪睡。 美其名曰,时望轩也躺着,萧玉书就不用起,那么时间就还早。 之后萧玉书起床吃完饭,他这悠闲快乐的一天就又开始了。 萧玉书逗狼崽子玩,时望轩负责拦住气的嗷嗷叫的大狼。 萧玉书上树掏鸟蛋,时望轩负责把追着他头发啄的鸟抓住扔出去。 萧玉书摘一堆五颜六色的蘑菇回来,时望轩负责把里面有毒的挑出去,可萧玉书一般摘回来的都是有毒的,时望轩挑完也就剩下没几个。 剩的少了,萧玉书就又不干了,时望轩只能偷偷自己摘点回来,冒充是萧玉书摘得,这才叫这活祖宗高兴。 一整天下来,萧玉书玩的十分惬意开心,时望轩除了要给他收拾烂摊子,还要处理猎物皮毛骨头,还要做饭烤肉,还要挤出时间来打坐修炼。 一天下来, 也是够辛苦的。 “快看啊,快看啊,一会儿风吹过来都没了。”见时望轩还在卖力剥皮并没有抬头看的意思,萧玉书催促的声音急了几分。 “看看看。”时望轩无奈道,他抬起头,沾着血点的俊脸朝萧玉书手指的方向看去,瞧见了对方精心用树叶摆出的几个大字。 “不,开,心?”时望轩面带疑惑的逐字念出来,然后歪头道:“写这三个字做什么?” 萧玉书轻咳两声,然后端起一副人生导师的风范,一本正经对他道:“咳咳,你看啊,做人就要乐观一点,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千万不要憋在心里,憋坏了伤身伤心。” 时望轩听得云里雾里:“......啊?” “我今天突发奇想,”萧玉书不管他的迷茫眼神,继续自顾自的发表自己的见解:“以后要是心情不好了,就像我这样写出来。” “你看我把它们贴在墙上,一会儿风一刮,就能把‘不开心’带走啦。”萧玉书笑的灿烂。 恰好这时,周边树林开始窸窸窣窣,刮来了一阵风。 “你看你看,”萧玉书一个激动,生怕时望轩错过个这个巧妙的一幕,连忙对其道:“快看,千万别眨眼!” 时望轩向来对黑面的话是照听照办,于是他亲眼见证了这阵风的神奇。 但有的时候人不能把什么事都想的这么顺心, 萧玉书精心准备的一幕精彩哲理...... 最后只成功了三分之二。 片刻之后,大风刮过,两人看着那面墙遗留的“不”字,双双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什么意思? 萧玉书想让风带走“不开心”,结果风说了个“不”,并带走了他的“开心”。 萧玉书:“......” 时望轩:“......” 时望轩:“哈哈哈......” 听到一旁人毫不掩饰的低笑声,原本被这出乎意料的一幕给震惊的石化在原地的萧玉书瞬间甩给了他一记眼刀。 “笑什么笑?”萧玉书轻恼道:“剥你的皮去。” 时望轩脸上的笑容秒收,然后老实低下头继续剥皮,但眼低的笑意还是叫萧玉书看得糟心。 “哼。”萧玉书气的哼了一声,转头回了山洞里,拿起了桌上时望轩切好摆在荷叶上的苹果拼盘,并端了出去。 因为头一回在时望轩眼前丢了面子,萧玉书心里郁闷,便想找回场子,于是他优哉游哉端着水果屁颠屁颠跑到时望轩面前,在对方不解的目光下端着苹果在时望轩面前转了几圈。 “你干嘛呢?”时望轩疑惑道。 萧玉书哼了一声,下巴仰的飞起,道:“想吃吗?” 时望轩眨巴了下眼,诚恳道:“想。” 岂料萧玉书坏笑一声,道:“想得美,才不给你吃。” 时望轩:“......” “唉,好吧。”他认命的摇摇头,轻叹了一声,道了句:“少吃点,一会儿烤羊腿。” 说完,时望轩便低下头接着捣鼓剥下来的熊皮。 萧玉书看时望轩吃瘪,心里顿时爽快了许多,得意洋洋的拿起一块苹果塞到自己嘴里,嚼了两口,脸色骤变。 “时望轩,你是不是又用拍蒜的刀切苹果了!” 第227章 中毒风波 当天晚上吃饭的时候,为了谢罪,时望轩硬是干嚼了半头大蒜,才博得萧玉书满腔怒气的原谅。 接下来的时间,两人小打小闹着,又过了几天欢脱的日子。 然而在某一天里,萧玉书趁着时望轩在洞中打坐修炼的时候不知道又跑去了哪儿疯玩。 直到傍晚时分,黄昏即将转为黑夜时他才兴高采烈的捧着怀里红红的一堆东西跑了回来。 彼时,时望轩在这附近找萧玉书找到差点都疯了。 “你又瞎跑哪儿去了?招呼都不打一声。”时望轩埋怨道,脸色明显有些不好。 萧玉书兴奋中并没过多注意,他一路小跑着越过时望轩,直直跑进了洞里,将怀里的东西小心翼翼一股脑的倒在了桌子上,并喜洋洋朝时望轩招招手道:“快、快过来,今天哥带你见见世面。” “什么世面?” 时望轩对黑面反常的兴奋感到疑惑不解,但因着好奇,他还是走了过去往桌上一瞧,瞧见了一堆艳红的浆果。 “这是什么?”时望轩捏起一个放在鼻间嗅了嗅,却嗅到一股甜腻发涩的古怪味道。 萧玉书眼中闪着亮光,看着时望轩闻了之后的蹙眉反应,问道:“怎么样,怎么样,味道好不好闻?” 时望轩嫌弃的丢回了桌子上,道:“好闻什么呀?你又是从哪儿搞回来的古怪东西。” 萧玉书心疼的把时望轩丢得差点掉地上的小红浆果拿起放在手心里吹了吹,然后转头就冲着时望轩这不识好东西的小子甩了一句数落:“你给我小心点,我辛辛苦苦才找着了这么点,要是被你弄坏一个,今天晚上你就裹着熊皮睡地下吧!” 不得不说,萧玉书的这种威胁还是对时望轩具有很大的威慑力。 时望轩立马闭上了自己不识好歹的嘴,杵在了一边不敢再说话。 但萧玉书接下来的动作还是叫时望轩有些好奇,他看着黑面一个个把小红浆果清洗干净后,放在了竹筒杯子里,用小木棍捣碎成鲜红的汁液。 萧玉书先是弄了一杯,大概有现代一罐啤酒瓶的容量,他弄完后端起来在鼻间闻了闻,然后在时望轩的注视下端起来就喝。 “哎哎哎,你别什么都往嘴里放啊!”时望轩见此,大惊道,伸手拦了下来。 “有没有毒都不知道你就敢往嘴里放啊。” 听他这么一说,萧玉书顿时就反驳道:“有没有毒我心里能没数吗?一惊一乍的做什么?” 闻言,时望轩垮起脸,一脸难以言喻的神情。 黑面吹起牛来是半点都不过脑子思考。 前天黑面摘回一堆紫色果子的时候他也这么信誓旦旦不容置喙的说了这么一句,偏偏那个时候时望轩还真信了。 两人当天中午把这几个果子当了餐后水果吃, 酸甜的, 还挺好吃, 本来时望轩还怕吃了这种不明果子会出什么事,但吃完之后身体哪儿哪儿都不痛不痒的,什么事都没有,时望轩也就放心了。 一切看起来都挺正常, 直到时望轩低头一看,发现桌上的果皮残骸居然张嘴问了他一句:“嘿,人家的身体吃起来口感怎么样?” 时望轩:“......” 怀疑人生之时他又听见黑面惊慌失措的叫喊,转头一看,黑面蹲在地上正拼命摇晃着凳子,边摇晃边极力呼唤道:“时望轩!时望轩你怎么了?你怎么变这么矮了?” “你说个话啊时望轩!你的嘴去哪儿了!?” 那天两人因为食物中毒出现的幻觉直到第二天才恢复正常。 刚恢复正常时望轩就把那该死的凳子扔了出去,因为那天晚上黑面非认为这个凳子是时望轩,而把时望轩看成了山野里闯进来的野猴子,还被他扔了几个被看错成香蕉的胡萝卜给打发到了洞口过了一夜。 夜晚洞口的风格外的凉,时望轩僵着脸在洞口想了一夜。 天亮了,时望轩也想明白了。 有的方面还得靠自己, 包括黑面。 第228章 借酒消愁 那一晚的凌乱不堪时望轩现在想想都觉得真是蠢出升天,所以眼下见到黑面又不知从哪儿搞回来一堆不知名的红果子后,他警惕性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巅峰,坚决不让黑面把这东西放到嘴里。 见时望轩态度如此强硬,萧玉书也自知这小子怕是被前几天的毒果子给吃出了心理阴影,于是揣着笑胸有成竹的对其道:“我发誓,这次一定没毒。” 时望轩半信半疑道:“真的?你知道这叫什么吗?” 萧玉书如实道:“不知道。” 时望轩:“......” 他二话不说端起桌上剩下的果子和那杯果汁作势就要往外边扔。 “哎哎哎,别别别别别!”萧玉书手疾眼快横跨一大步张开双手挡住了时望轩的去路。 “别扔啊,听我把话说完成不?”萧玉书咂舌道。 时望轩犹豫了下,最后还是选择听黑面先解释。 具体的事情就是,萧玉书跑外边儿玩的时候,发现地上横七竖八躺了一堆醉倒的小鸟,过去一看,在鸟边上看到了几个没吃完的小红果子。 “然后你就把周围所有这样能让鸟昏迷的果子一股脑都摘回来了?”,时望轩难以置信道:“你疯了?” 哪知萧玉书用一种‘你不懂’的神秘眼神对他道:“这种果子一看就是做那种好东西的原料。” 时望轩没听明白:“什么好东西?” 萧玉书故意笑着对其卖了个关子:“就是那种喝起来甜甜的,喝完颠颠的好东西。” “什么啊?”无奈时望轩还是没领会到,萧玉书只好啧了一声,说了出来:“酒啊。” “能把鸟吃晕的,不是带酒的还能有什么?”他道。 “你怎么就确定那些鸟是醉晕的不是被毒晕的呢?”在萧玉书信誓旦旦中,时望轩发出了灵魂一问。 萧玉书:“......” 萧玉书:“呃......” 见黑面这个样子,时望轩嘴一抿,想把手里东西扔出去的心思又开始蠢蠢欲动。 “但是!但是我喝过酒,知道酒是什么味道的,”萧玉书继续拦住时望轩不叫他把这些自己好不容易摘回来宝贝果子扔出去。 “这果子一闻就知道是酿酒用的。”萧玉书笃定道。 奈何时望轩吃一堑长一智,死活就是不信,而萧玉书又不知道该怎么说服他,只能跟时望轩僵持在洞口干着急。 萧玉书是真想喝点酒,毕竟他现代的时候就是个实打实的酒蒙子。 因为工作压力大,有时喝点小酒也好解解乏。 自从来到这个令他蛋疼的鬼地方后,萧玉书是再没机会摸到过酒,更别说借此排解一下压力什么的。 有一说一, 他现在的精神压力真的很大。 一开始,萧玉书只天真认为这个世界自己只要老实本分按照系统给出的剧情走完一切就好,结果渐渐的,因为自己的小动作,剧情出现了庞大的蝴蝶效应。 不仅如此,这个世界居然还出现了变数。 能让男主死亡,世界崩坏的变数。 抛开这些外,萧玉书逐渐意识到这个世界似乎没那么简单,他并不自恋的认为自己的蝴蝶效应能搞出后面这么多偏差剧情。 就比如,这次秘境里根本不会出现的空间转移术。 那在原着里,应该是时望轩后期在魔界获得的天大机缘。 再加上之前黑洞里伸出的不知何人的手,拽萧玉书的那一下,恐怖惊心程度堪比鬼片。 萧玉书看起来这些天过的潇洒称心无所事事,实际上心里真的窝着不少东西。 可这些东西他又不能向第二个人倾诉,只能苦苦憋在心里,怎么想也想不通。 因此,萧玉书真的向借酒消次愁,哪怕舒坦放松一时也挺好的。 至于醉酒问题,萧玉书完全不担心自己会酒后抽风吐什么不该吐的话,毕竟他以前在大学同学里酒品是最好的那个。 喝多直接躺尸,最多就是怎么叫都叫不醒而已。 老实的很。 “不行,谁知道这次若是有毒会不会毒几天。”时望轩态度异常坚决,说啥就是不让萧玉书喝。 萧玉书一看硬的讲道理的不行,立马就改变策略来软的不讲理的。 第229章 撒泼打滚为了口酒 “啊啊啊啊啊——!!!” “我不我不我不,我就想喝这个!你给我留下!啊啊......” 夜已至,但未安宁,从山洞中溢出来不止有里面暖黄的火光,还有萧玉书痛心疾首的鬼哭狼嚎。 “哎呀,哎呀,你快起来!”时望轩手里高高举着那盘果子,低头看着身下,满脸黑线道,“你都多大了,还学小娃娃撒泼打滚儿,羞不羞?” 萧玉书坐在地上,双手抱着时望轩的一条腿死死不撒手,边搂着边仰着头双眸含泪的哭嚎道:“你留不留?” 时望轩心一横:“不留。” “真不留?” “真不留!” 萧玉书听此嘴一咧,张开大嘴又嚎了起来:“今天这个家,它在我在,它不在,我就离家出走了!” “你!你啊你......”时望轩被他这无赖撒泼的样子给气的心梗。 “你”了半天,时望轩强压心中郁气咬牙切齿道:“你怎么就记吃不记打呢?” 萧玉书哪儿是记吃不记打,就单纯是嘴馋了而已,奈何时望轩没喝过酒,就是不信他说的话。 其实想想也怪萧玉书自己,一天天没个正形,要是那天不把毒果子带回来,今天他的饮酒之旅就不会这么坎坷了。 “让我喝一顿嘛~就一回~” “你这次真的要相信我啊~”萧玉书坐在地上拽着时望轩的衣袖摇晃着,嗔嗔道,其中撒娇卖痴之意,看的时望轩心再硬,此刻也难免不忍的动摇了几分。 低头一看,黑面仰着头,嘴角下撇,下唇还嘟起来包着上唇,含泪的眼眸在火光照拂下闪闪发光。 活像什么摇尾乞怜讨食吃的小狗狗, 可怜极了。 “让我喝一回呗~”,‘小狗狗’哼唧着,轻轻摇晃着时望轩的小臂,活像是在轻晃着他的心。 “时~望~轩~”,萧玉书晃着喊着,朝着低头面无表情的时望轩咧出了一个十分讨好的甜甜笑容。 忽然有点压制不住的心颤颤, 但时望轩发毒誓,为了黑面的身体健康,无论他喊什么自己都坚决不动摇。 “望轩哥哥~” 时望轩:...... 咔嚓——, 理智突然崩坏。 “喝喝喝喝喝喝!” 喝吧,喝吧,一天天的,都什么跟什么破事儿, 中毒而已,又不是没有丹药治。 喝吧,喝吧。 哎! 时望轩这一个上头,一个冲动,给萧玉书今夜带来了无限快乐。 萧玉书喝酒还挺讲究,为了晚酌的仪式感,他拉着时望轩大晚上的去搞了几个鸟蛋,捞了几条鱼,还大老远的跑章鱼哥那里拿别的好吃的果子换了他一截脚来。 时望轩任劳任怨的给他在洞外生火烤串,萧玉书美滋滋的把所有果子榨成了酒,足足有六大杯。 “嘿嘿,今晚总算是能过个瘾了。”萧玉书将酒端出来,对上了时望轩无语凝噎的眼神,他笑道:“别苦哈哈的,我告诉你,今晚将会是个异常美妙的夜晚。” “非常美好,非常舒爽,你得相信我。”萧玉书坐到他身边呲牙一笑道。 时望轩缓缓别过了头,心道前几天我刚刚信过你,然后结果万分不尽人意。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时望轩对这种莫名的东西心存忌惮,反正萧玉书干了三大杯下去,这小子愣是端着自己手里这一杯,一口都没敢喝。 “时望轩,你就喝一口权当尝尝,一点事都没有,你看我,什么事都没有。”萧玉书劝道。 男人不喝酒,乐趣会少一大半的。 时望轩听着他的话,抬头看黑面,这人总笑哈哈说自己什么事都没有,可他自己又看不见,觉不出来。 黑面此刻在时望轩的眼中的模样,可一点都不像没事的。 一般人喝酒喝多了多少会有些上脸,更别说萧玉书这样本来生的就细皮嫩肉的小白脸。 露在外面的下巴然至脖颈处,皆浮现着一股不自然的薄红。 连带着黑面平日清明灵光的双眸,此刻也遮上了层模糊不清的雾,水灵灵的,竟比平时澄澈的样子更好看了些。 “别看我了,你喝一口,喝一口就知道了。”萧玉书说着,因为喝酒体热,下意识扯了扯自己的衣领。 第230章 酒有毒 他这一扯,正好将自己浮红透粉的锁骨及周边的大片肌肤裸露在了时望轩眼前,如此惹眼一幕,叫时望轩心多跳了一拍,然后下意识逃避般垂过头去,轻慌间不自觉的举起杯喝了一口。 “咳咳......” 本来是当水喝的,时望轩便灌了一大口,结果因为没喝过酒,直接被这酒里甜腻过后的辛辣呛到了喉口。 时望轩被呛得脸色通红,止不住的咳嗽,这样狼狈的一面自然引得萧玉书捶腿嘲笑。 “哈哈哈,不会喝吧?来来来,我教你。”萧玉书笑着,自己举起杯子仰着头灌了一口,因为方才喝的多了些,此刻萧玉书端杯子的手有些不稳,倾洒出来的酒水便顺着他的唇角流下,划过下颔、脖颈、喉结、锁骨,接着隐入了胸前的若隐若现中。 咕咚, 时望轩的透红的脸此刻忽的轻烧了起来,喉结下意识的上下动了动。 这酒真的一点都不好喝, 越喝越渴, 他心道。 “啊哈,好久没喝酒了,这么一口闷完真爽快。”萧玉书端起了最后一杯酒,此刻他眼中已然染上几分浓浓醉色,连带着说话都多了几分温软之感。 那是比平时为了叫时望轩纵着做顿好吃的而撒娇时更软更腻,更撩人心弦胸口发痒的声音,听得时望轩握着杯子的手下意识蜷缩,攥得更紧了些。 “时望轩,酒的好处可多了,你要是不喝,我可就替你喝了啊。”最后一杯酒,在萧玉书一口接着一口下,逐渐见了底。 他喝完,还想接着喝,意犹未尽之中便将目光转向了时望轩手里的最后一杯。 “哎,你喝不喝,不喝给我......”萧玉书口齿没了往常的伶俐,他伸出手,晃晃的去拿时望轩手中的酒。 可在萧玉书醉着脸,凑到时望轩身前时,时望轩不知出于什么别样心思,忽的把手往背后一躲。 萧玉书没够到,不满的啧了一声,身体倾斜的弧度更大了些,但也因此一个不稳,倒了下去。 半趴在了时望轩的身上。 “给我嘛,你又不喝,白白浪费了......”萧玉书下巴搭在时望轩侧肩上,嘴里含糊不清道。 因为离得近,时望轩清楚看见黑面此刻眼尾泛着红,瞳中尽是一片氤氲雾霭。 醉了的萧玉书唇角沾着酒渍,唇也殷红的出奇,落在少年眼中当真是一抹极其惑人的艳色。 砰, 砰, 心里那是什么,在止不住的汹涌澎湃。 时望轩的呼吸在此刻愈渐粗重了起来。 “给我嘛......”萧玉书眼都快闭上了,嘴里依旧念叨着那杯酒。 若是以前,时望轩自然是招架不住萧玉书这般纠缠,早早便给了。 可现在, 眼前, 看着黑面这副姿态,时望轩突然就不想顺着他来,于是他一个冲动,便将手里那杯热辣的酒一口灌了下去。 “咳咳......”烈酒入喉,穿心而过,烫的出奇。 辛辣间,时望轩的双瞳逐渐如墨幽暗。 夜间起了风,吹灭了外面的火堆,带着微凉,他拦腰将醉的失力的黑面抱回了洞里,小心放到了床上。 而萧玉书也正如自己之前那样,即便是醉透了,也不哭不闹,不说胡话,就这么躺在床上半阖着眼看着把自己抱回来的人,眼瞳逐渐迷离。 他眼中的一池潋滟,看的时望轩呼吸一滞,随后是逐渐加快的心跳。 黑面从来不知道自己的眼睛有多特别,昏暗的火光勾勒着,他躺在一片毛绒之间,细软的墨发散乱在额前,半眯着眼安安静静盯着时望轩的模样,比平常多出了几分珍稀的乖巧。 这番景象看的时望轩魂儿已是寻不见,视线发了黏拉了丝,粘在上面怎么也移不开。 约莫是下肚的酒逐渐犯上了神经,酒壮怂人胆。 时望轩晕乎间想起了自己那个荒唐的梦,且越来越清晰。 继而再看向身下人,那艳艳的、绵软的唇,他的眼睛挪不开了。 时望轩有些神志恍惚,鬼迷心窍间真的不自觉俯下了身,缓慢的,颤抖着,再次将唇贴了上去。 “唔......”因着唇上的不适,萧玉书无意识的低吟一声,却不想这竟让时望轩心中平白腾起阵阵快哉。 就像渐渐溺在了温热的海中,还想情不自禁的想溺的更多。 唇齿青涩交缠间,时望轩目光灼灼,似是要将身下人烧穿。 理智告诉他不可以,这不应该,可心头燃起的不休暗火又叫嚣着让他要更多。 人没法跟近在咫尺的欲望作斗争,更何况受了酒的醉,时望轩残存的半点清醒在极致诱惑前便算不得什么,思想的挣扎在身下人又一声呜咽中彻底溃散,他渐渐沉沦在其中,难以自拔。 火光扑明,皎月破冰, 少年大胆侵染了身下的人间美景。 洞内, 急促喘息,嘤咛呻吟,交织着,环绕着,融出一片春。 夜风不死不休的吹着,吹旺了少年懵懂的情火。 第二日,晌午。 安静的洞内传出一道异常沙哑的惊声:“卧槽,那酒真有毒!” 第231章 倒霉的 “天啊!大师兄!” “快闪开!” ...... 秘境的另一边,玄天宗其他几个弟子在被诡异黑洞分散后用了几天的时间才再次聚合。 因为萧玉书和时望轩不见,寒允卿便带着几人在秘境中四处寻找。 但众所周知,寒允卿的脑子,属实不适合思考。 “大师兄,咱们下次能不能、能不能先仔细看好了再进洞里去啊!”弯曲狭窄的山谷中,黄莺和沐辰跑在最前面,身后跟着跑的上气不接下气的令柔和胡先。 胡先一脑门儿的黑线,满眼都是压抑的火气:“根本不用进去啊,要看看三师兄他们在没在里面,站外面喊一声不就得了?大师兄干嘛非要进去啊!” “你、你也知道那是大师兄啊!”黄莺跑的气喘吁吁,但她仍旧不敢停下。 因为几人身后,是一条粗壮无比的巨蟒。 巨蟒通体石头一样的黑鳞,无论几人怎么攻击硬是毫发无伤,只能仓皇而逃。 更糟糕的是, 这峡谷中,小路蜿蜒曲折,御剑御不了,跑也跑不快。 事发突然,黄莺根本没时间准备阵法。 而所有符纸也在这几天用了个干净。 真是什么破事都凑在了一块儿! “我好想沈少主啊!”令柔苦巴巴道,“他在的时候,还能有人管管大师兄。” “我也好想三师兄啊~”胡先顶着一脑门无语搭腔道。 “要是三师兄在,他肯定比大师兄做事机警小心许多。”他毫不掩饰对萧玉书的夸赞和对寒允卿的嫌弃。 令柔苦道:“那也没办法,我们一直有尝试用玉简联络,奈何三师兄那边一直没回应,不知道是不是离得太远......” “哎?怎么没见大师兄?他刚才可是第一个进洞的。”匆忙逃窜之中,黄莺想起来问了一嘴。 沐辰抿着唇,气息不稳的朝后挥了下手:“看上面。” 黄莺和令柔一起回头瞅了一眼,接着一齐飞速别过头去,一脸愁眉苦脸。 从某方面来说,寒允卿的处境可比下面几个夺命狂奔的人好多了。 他第一个跟洞里瞪着两个竖瞳的巨蟒大眼瞪了小眼后,因为来不及跑,一个急中生智跃起骑在了蛇头上。 眼下蛇追杀着下面几个人,完全没有管头上的寒允卿。 这条蛇修炼多年,蛇鳞坚硬异常,若无比其更加坚硬的东西,根本没办法伤其分毫。 因此寒允卿的攻击对它来说无疑是挠痒痒。 “哎,我看见了,前面就能出去了,你们跑再快点!” 站的高望的远,寒允卿很快就看见了前方峡谷的出口。 “再快点脚下就着火了!”黄莺绷着气道。 几人进峡谷的时候是在最东头,结果刚进去就碰上了这么条牛逼大蛇,然后接下来直接一路狂跑,跑到了最西头。 黄莺深深觉得昨天就不应该跟沈绾竹斗嘴,结果不但气走了她,连带着沈修竹也跟着自己妹妹走了。 哎, 逞一时口舌之快, 这才导致了接下来这几天她们被寒允卿这个脑子缺点心眼的大师兄领着被秘境中各种怪异猛兽追着打。 “它又跑快了,你们快点,都闪开!”在几人离着出口还有一段不小的距离的时候,上方的寒允卿突然大喊提醒道。 恰好在他这句话喊出之后,那巨蟒突然仰天嘶吼一声,庞大的身躯狠狠撞击了下两边的山体,引出了巨大的震动反应。 两边的山体跟地震了般哗啦啦的往下落着巨石,而且面前的路也逐渐要被落下来的岩石碎土挡住。 沐辰见状,没有过多犹豫,即刻用风灵根一扇,将自己连带着身后的几人高高吹起,以极限的速度冲出了峡谷。 “哎呀!” “哎呦!” 几人狼狈的掉在了山林间,灰头土脸。 “啊啊啊啊啊——嗷哟!”寒允卿飞的更远,黄莺他们只听见了他响亮的叫声和落地声。 “你们快看,那蛇冲出来了!”几人的视线顺着黄莺手指的地方由后方寒允卿的降落点转到了刚才他们飞出来的峡谷入口。 此时那巨蟒也冲了出来,头悬在半山高处,正目露凶光的朝几人吐着鲜红的蛇信子。 然而此刻,几人跑了大半天,不仅上气不接下气,还因为无头绪的尝试攻击而耗费了不少灵力。 法器之类的,最有效最快捷的符纸早已用完了,其他要催动必须得用灵力。 黄莺看着逐渐逼近的巨蟒,心里冒了寒。 “四、四师姐,我怕......”令柔害怕的拉住了黄莺的袖口。 虽然黄莺同等害怕,但仍旧撑着胆子把自己师妹拽到了后面。 沐辰没做过多喘息,他硬撑着剑站起身,毅然决然的挡在了两个姑娘前面。 那不怕死的无畏样子看的一旁曲着一条腿靠树歇着的胡先不禁赞叹, 虽然沐辰不爱说话,甚至有时木讷,但心性却是极好。 柳如兰那个女人虽然自己脾气臭,可却能教出来这般坚毅修养高的弟子也是有厉害之处。 “嘶——” 巨蟒张开大嘴吐出了一口腥臭气,险些把几人吹倒,紧接着它就朝他们冲来。 就在黄莺跟令柔害怕的抱在一起、沐辰握紧手中剑严阵以待时。 “嗖——”的一声,不知从哪儿飞出来一把通体布满烈焰的大刀,在空中划过一道长长的炽热火花,以极快的速度朝着巨蟒直直而去,精准砍入了巨蟒的七寸之处,将其带得侧飞出去,牢牢钉在了一旁的参天巨树上。 第232章 帅气逼人 “嘶嘶嘶——”要害被刺穿,巨蟒发出痛苦的咆哮,拼命扭动身躯挣扎,但也只能是徒做无用功。 因为大刀上的火,竟一点都没有消减,反而顺着巨蟒的伤口在灼烧其内里,发出滋滋滋的惊心声响。 这突如其来的惊奇一幕叫所有人看呆了眼,黄莺和令柔原本因为害怕而闭上的眼在睁开看到眼前此景后,两人齐齐呆住。 连带着后面哀叹一声打算暗中出手的胡先都被这不可思议的一幕震惊了片刻, 随后他立刻反应过来知晓这附近定有旁人在此,因此警惕道:“是谁?” 但这里除了巨蟒逐渐虚弱的痛苦挣扎声,再没了别的声音。 胡先脸上的轻松神色收敛了个干净,秘境内,他的修为神识都被大幅压制,没法仔细探查周围的具体情况。 不过对周遭事物感知力一向灵敏异常的沐辰在静立片刻后,迅速转身朝向一侧的林中,剑指并沉声道:“何人?” 胡先朝沐辰警惕的方向看去,只见侧边的茂密树林中,浓密绿荫打下的重重阴影下,一道若隐若现的修长人影正靠在树干旁,手里拿着一串类似烤肉一般的东西正在优哉游哉的吃着,对于沐辰的话并未置于任何理会。 那是谁? 黄莺和令柔心中共同升起这个想法,胡先提着心,盯着那处仔细看了好久,奈何这人没露脸,大半个身子还隐没在林中,实在是难以辨认。 “哎......” “快!你们快跑!” 胡先想张口探问的话被突然从后面跑过来语气焦急慌乱的寒允卿给打断。 只见寒允卿大步朝几人这边跑来,神情焦灼略显窘色,见黄莺几人不动,寒允卿急得大叫:“愣着干什么?跑啊!” 因为寒允卿没看见刚才的突然一幕,因此令柔以为他是记挂巨蟒的存在,于是天真一笑道:“大师兄,那蛇已经被搞定了。” 岂料寒允卿闻此言,脸上的紧张之色不减分毫,更多了几丝没人领略他意思的愁。 “我后面还有呢!” 这句话把几人听得一愣,黄莺歪头朝寒允卿身后看去,边看便疑惑道:“还有什么?” 不看还好,结果这一看,正好叫她看见了寒允卿身后飞跃狂奔的白额吊睛虎。 “吼!” 老虎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吓得几人瞬间乱成一团,纷纷转头就跑。 可老虎的利爪带着风属性的凌厉,每一爪拍下都会释放数道风刃将周边灌木杂草削断。 “哎呀!” 令柔跑的慢了些,被老虎的力道震倒在了一边,而老虎也在这时对她步步紧逼。 “五师妹!”黄莺和寒允卿见状大喊道。 “吼——”老虎离令柔越来越近,令柔这小姑娘慌张之下只好下意识往后缩,缩着缩着,恰好缩到了林中那人的身前。 “不......”本以为令柔要遭遇不测,黄莺吓得大脑空白,可却没想到下一秒,那两人身量大小的白虎就被一道冲天烈火给打飞了出去。 火焰无比明亮炽热,将树林里大片阴影照亮,自然也将令柔身后那人的样貌呈现在了几人面前。 “这人谁啊?怎么还带着个面具?”黄莺小声道。 胡先不语,微眯的双眼透着些许探究的神色。 萧玉书一边自在的吃着手中超大号肉串,一边悠哉慢吞的走了出去,并没有瞧面前几人惊诧的神色,更没有理会寒允卿警惕的“你是谁?哪儿来的?”这种小说俗套里烂大街的老台词。 他唯一有兴趣关注的点就是被火烧焦了大半皮毛、从白变黑的老虎。 那老虎吃了痛,愤怒之中便将所有怒火都转移到了萧玉书身上,咆哮着朝萧玉书冲来。 萧玉书不紧不慢的躲过第一下,接着气定神闲的被老虎追着飞檐走壁般在树干上反重力助跑了几步。 随着他吃完手中最后一块肉,萧玉书反身一个潇洒帅气的后空翻,将串串儿的粗木签从白虎背部穿心而过。 白虎就这么保持着立起来爬树的姿势,被钉死在了树干上。 而萧玉书本人利索落地,毫发无损,甚至还随意拍了下身上无形的灰土。 他整个人一袭黑衣束身,身材高挑挺拔,往那儿一站即便是不说话,也轻易就成了所有人目光的聚焦点。 这一切发生的太过虚幻,此情此景,寒允卿看了眼左边被钉死的巨蟒和右边被钉死的白虎,心中惊奇片刻后他对戴着面具的萧玉书道:“喂,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你难道看不出来吗?”萧玉书语气懒洋洋的,透着漫不经心的意味,他径直略过寒允卿紧盯的目光,走到巨蟒前拔出了自己的刀,并嫌弃的甩了下上面沾染的血迹。 “我自然是你们的救命恩人。”萧玉书瞥了他一眼道。 寒允卿闻言,随后道:“你为什么救我们?” 哈? 为什么? 你他妈说为什么? 萧玉书听此话恨不得把怀里的东西砸他脸上, 要不是今天早上传音玉简断断续续响起了寒允卿叽哩哇啦的大叫还有其他人的“救命啊!” 萧玉书怎么会破天荒的就被这么快被吵醒? 本来因为前日醉酒还因为中毒过敏的晕乎脑壳还没好全,本来想着昨夜再好好睡一觉缓缓,结果被寒允卿这小登一嗓子嚎醒。 萧玉书憋着气,心说老子踏马跑了大半个山千里迢迢过来救你你居然还好意思问我为什么? 好在自己过敏红肿的嘴在昨日时望轩好心的冰敷下消了下去,要不然萧玉书觉得自己都不好意思顶着这样的嘴出来丢人。 大半个山啊! 妈的, 又不是吃饱了撑的。 “因为吃饱了,闲的,出来溜溜食。”萧玉书吊儿郎当道。 第233章 吃饱了撑的 这样轻佻的语气是黄莺几人从未见过的,因此听着新鲜的同时,也不免对眼前这个身手厉害的人多了几分好奇。 “你的意思救我们是因为你吃饱了撑的吗?” 静谧之中,傻妹儿令柔将萧玉书和寒允卿的话前后努力整合了一下,最终得出了这么个结论。 萧玉书闻言狠吸了一口气,结果发现自己好像也没什么能否定她的话,于是这口气就忽悠忽悠的从鼻间再呼了出去。 一边的寒允卿闻言,没忍住轻笑了一声,不知道是单纯只笑令柔的话,还是笑萧玉书抿唇的尴尬。 “喂,虽然你是吃饱了撑的慌,但救了人,我还是得谢谢你。” 在之前沈修竹契而不舍滔滔不绝的修养熏陶下,以往傲慢的寒少爷总算是学会了道谢这一人的基本素养。 因此在寒允卿这句谢说出口的时候,萧玉书还诧异的挑起了一边眉:“谢我?你居然还会说谢谢?” “啊?”寒允卿神情诡异道:“你什么意思?” “不,没什么意思。”反应过来自己如今以马甲示人应当装做不认识寒允卿的萧玉书立刻转移话题道:“不必谢,顺手而已。” “这位兄台是哪个宗门的弟子?怎么从来没见过?”这时紧盯着萧玉书很久的胡先突然开口问道。 他这么一说,萧玉书前些天被这狗东西冒犯的黑暗记忆一下被全部唤醒,因此脸色瞬间冷了下来。 “抱歉,无可奉告。”萧玉书的语气透着疏离,黄莺听后以为是胡先的话叫对方起了警戒心,便从背后掐了胡先一下,笑着对萧玉书道:“别生气,我师弟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知道你的师门,等日后出了秘境好去道谢。” “是呀,是呀,我也是好奇,并不是故意的,仁兄莫怪。” 胡先面带微笑,语气平和热切。 要是对这人本性一无所知的还真以为这小白脸是个知恩图报、天真直率的少年。 可惜了,萧玉书对胡先白切黄的恶心属性是亲身体会过的,自然不会被其外表所惑。 而且, 萧玉书心知对方可是个元婴大佬,要是不整出点什么铁硬特征,他怕胡先真的会认出自己来。 于是萧玉书打了个响指,装作无意的在手心摆弄着由自己火灵根生出的几个小火球,慵懒道:“谢就不必了,你们有这个殷勤功夫,还不如把心思放在怎么不在这里招惹麻烦上。” “今日是你们走了运,恰巧碰上了我,明日后日可就说不准了。”他道。 毕竟萧玉书自己知道这段剧情中不会有人出事,但受伤可说不准。 一起历练玩闹过的同门师兄弟,他也没法做到眼睁睁这帮笨蛋身上挂彩而置之不理。 萧玉书原本就没有跟他们一起的打算,因为装高冷太累,但也不能天天在这帮人闯祸的时候飞跃大半个山过来救场。 时间一久,自己累不累死先另说, 时望轩这么聪明肯定会怀疑自己。 没准现在就怀疑了。 第234章 真是中毒了 作为一个纯正的男人,萧玉书的第六感可谓是超出常理的准。 山林另一边的时望轩在照例翻了半个林给萧玉书掏了几个残存的蛋回来做早饭。 掏蛋的时候耗费了些时间,因此时望轩赶回来的时候非常着急,生怕自己还没回来黑面就饿醒了。 说来这也不能怪时望轩, 因为萧玉书现代人的饮食习惯,每天早上必须的有蛋。 可林中鸟兽本来就不多,再加上萧玉书天天锲而不舍的吃,附近的鸟都知道这里有个无蛋不欢的可怕人物,因此一个两个、拖家带口、告亲诉友的都连夜弃窝飞走了。 方圆百里,放眼望去, 基本上挨着两人山洞居所的树上只剩下了空荡荡的、残留几根鸟毛的空窝。 时望轩手里的这几个蛋,可是他跑了好远,躲在暗处悄摸硬守着人家鸟妈刚下出来的。 还热乎着呢。 “嗷呜——” 跑回去的路上其实也没那么顺利,偶尔会蹿出几只拦路狼虎,但都被时望轩烦躁的一挥手,几根木藤狠狠抽飞了出去,飞得老远。 待他紧跑慢跑赶回去的时候,时望轩远远看见洞口没有黑面站起来伸懒腰晒太阳的身影,心里还松了一口气,庆幸还好黑面没醒。 说来也是奇怪,自从前夜那次迷糊混蛋之后,时望轩心里对黑面这个人无形之间毫无征兆的多了一层别样心思。 说不出来, 无法形容, 而时望轩对于情爱之事了解有甚少,因此他只能将这种莫名情感归于自己的愧疚不安。 毕竟那夜之后,第二天黑面对自己身体异样的惊恐反应还是挺叫时望轩印象深刻的。 昨天, 因为萧玉书醉酒实在是醉的厉害,他这一觉直接睡到了日上三竿才晕晕乎乎的摸着自己钝痛的脑壳坐起来。 “咳,时望轩......卧槽!咳咳......”萧玉书一开口,就发现自己嗓子哑的特别厉害,活像是抽烟抽多了的沙哑。 约莫是酒太烈,又带着果汁的甜腻,腻坏了嗓子。 单是这样萧玉书也还能接受,但就在他觉得嗓子干的难受打算翻身下床喝水的时候,接下来他看到的东西反倒叫自己难以接受。 甚至说是难以置信。 “卧槽!咳咳咳......我、我、我这是怎么了?”萧玉书通过自己凌乱散开的衣领,看到了自己胸前的一片斑驳。 意识震荡中,萧玉书连忙蹬上鞋子,连外衣都没穿就跑了出去,到了湖边对水一照,他叫的更大声了。 “啊!我嘞个大叉,这踏马是什么?” 只见清澈平静的湖面上,清清楚楚倒映着萧玉书实在难以算得上正常的上半身。 衣服不知道是昨夜什么时候脱得,就剩下了里面一件贴身的黑色底衣,但因为萧玉书出来的匆忙,衣领大开着,同时也恰好将里面的光景全然呈现在了眼前。 萧玉书的脖颈、锁骨,向下一直延绵到胸膛,全都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红痕。 而且他的唇,此刻也肿的出奇。 这么一看,萧玉书也才后知后觉的感到双唇火辣辣的麻感。 “卧槽,这酒真他妈的有毒啊!” 萧玉书猛拍自己的脸,心道自己这个症状要么是因为吃了那个红果子过敏,要么是那红果子确实有毒。 坏了, 那这毒除了会叫人浑身发红外不会还有别的吧? 萧玉书这么一想,心顿时就凉了半截。 黑面惊然哀嚎的声音时望轩在外面林中大老远的就听见了,想起昨夜,时望轩心里一颤以为东窗事发,自己干的坏事被黑面发现,本来就为着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而焦虑不安的心此刻更加紧张慌乱。 因此他一个心急,也顾不得跟眼前魔兽对打练手,手一挥,一个藤蔓拔地而出,将冲自己咆哮的白虎抽飞了出去。 老虎腾空而起的嚎声比黑面的还要大上好几倍, 但时望轩脑海中只有后者的声音在反复循环,因此他着急忙慌的的赶了回去,一回去,就看见黑面蹲在湖面满眼惊恐的回头朝时望轩道:“时望轩,你看我这像是中毒了吗?” 原本一觉醒来就对自己所作所为提心吊胆找不到好借口的时望轩:...... 大脑飞速运转几秒后,时望轩神情凝重的冲黑面点了下头:“像,应该就是。” 时望轩这般笃定的神色叫萧玉书更加忧心,他悔不当初的一掌拍向水面,水花溅在了自己头上也浑然不关心。 “哎呀!早知道我就听你的了吧!”萧玉书捶胸顿足道,“我不会以后就一直这样吧?” 那出去顶着个香肠嘴还怎么见人? 挽酝会怎么想? 他肯定会觉得萧玉书把自己的话当成耳旁风了吧。 第235章 看的娇气 其他人怎么想? 萧玉书不知道,但他觉得要是寒允卿跟时望轩看见一定会不留余地的嘲笑自己。 并且, 胡先那个老流氓, 铁定会在脑子里污蔑自己偷摸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啊~,我的妈呀......”以后咋见人啊? 原装哥, 小的对不住你啊! 看着黑面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心虚至极的时望轩压下紧张的心跳,走到他身边劝道:“没事,应该过几天就消下去了,你不用担心。” 哪知萧玉书心里悲催之际,一个不经意间的抬头,看见了时望轩比往日也红的异常的嘴,顿时道了句:“你嘴怎么了?” 他继而转念一想,昨天时望轩多少也喝了点,想必也是中毒了。 萧玉书顿时心里那个惭那个愧,他起身抓住时望轩的领口自责道:“快让我看看,你身上是不是也变成这样了?哎呀,我千不该万不该叫你喝这个......” 结果他扯开一看,时望轩胸膛脖颈白白净净的,什么红痕紫痕都没有。 “哎?”萧玉书愣了一下,道:“你怎么没事?” 时望轩属于男主的超高心理素质叫他心颤之后快速的做出了淡定回应:“或许是因为我喝的少。” 这么一说,本来还有些酒后劲头脑不灵敏的萧玉书立马就信了,没有丝毫的怀疑,他松了口气,庆幸道:“幸好啊,幸好你没多大事。” 不然回去8哥就要削我了。 听到黑面如此关心自己,时望轩极力掩藏紧张的心中又多出了一股无法言说的温暖,但更多的还是关于自己对黑面趁人之醉毫无意识中疯狂行径的愧疚。 现在一回想起来,时望轩觉得自己昨夜就跟发疯的虎狼一样,听着身下人无意识的挣扎喘息声,他心一烫,光是在黑面唇上流连还不够,循着本能就把身下人的衣衫扯开,然后就...... 又啃又咬的, 时望轩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 要么, 就是中魇了。 可不管是什么,时望轩心知这件事情在心底烂死了也不能说去,否则黑面一旦知晓此事,后果真的不堪设想。 但一回想起昨夜那般光景,时望轩的脸还是不受控制的泛了红。 不过好在萧玉书沉浸在自己身上这些古怪异样中无法自拔,对于身后人的紧张反常,他完全没有注意到。 在湖边崩溃了半天,最后还是时望轩轻声轻语的劝慰着,把人劝回了洞里穿好衣服,并用灵根凝结出冰来给萧玉书的嘴消肿才叫其安定下来。 自从这件事之后,萧玉书总算是彻底老实了,没再跑外面瞎吃什么奇怪东西。 而时望轩不知道怎么了, 可能是对黑面满含歉意,亦或是坏事遮掩过去的愧疚, 他现在对萧玉书的态度可谓是无微不至,要什么就给什么。 无比上心, 无比关怀。 挂念的程度就好比现在,时望轩刚离开山洞没一会儿就止不住的去想黑面自己在洞里睡着有没有像往常一样踹被子;守着鸟妈下蛋的时候忍不住担心黑面现在有没有醒来、要是醒来发现自己没回来会不会不满;抱着蛋一路赶回去的时候还怕黑面会不喜欢今天别的鸟的蛋。 这要放在之前,完全就是日常琐碎的小事,黑面又不是什么胡闹蠢笨的孩子。 被子掉了被东西他会自己迷迷糊糊摸索着拉回去盖上,醒来发现自己不在会自己出来喊或者等着,蛋的种类不喜欢也只是会嫌弃两句后照样咽下去。 黑面不是娇气的人,但时望轩越来越把他看的娇了。 尤其是醉酒事故之后,娇的不仅不合常理,还他妈有些犯神经。 就这么一会儿没看见黑面,时望轩脑子就开始不受控制的胡思乱想。 无限翻涌的思绪在他喘着粗气赶回洞口时才堪堪平复下来。 看着眼前平静的洞口,时望轩悬着的心总算是下来了些。 当他把煮好的蛋端进洞里看到空荡荡的床时,悬着的心终于不跳了。 黑面不见了! 时望轩手惊得一松,辛苦得来的蛋就这么掉在了地上,骨碌碌的滚散开来。 时望轩吊着心,将周围山林翻来覆去找了个遍,可却连黑面的半点踪影都没找见。 这叫他心里不得不慌了起来, 因为一般情况下,按照常理,黑面绝不会自然醒的这么早,更不会一声招呼不打就离开。 于是在心里一团乱想下,时望轩脑中陡然生出了“黑面遭遇不测”的可怕念头。 可两人根本没有什么可联络的工具,时望轩单凭自己找也找不到。 更可悲的是,时望轩就连黑面叫什么也不清楚, 喊人的时候除了干巴巴的“喂”,别的也叫不出来。 焦急之中,时望轩突生一种无力感。 是对人对事,无能为力的焦躁和不安。 黑面那样厉害, 自己这般无能, 就算对方消失不见,时望轩也做不了什么。 真该死! 烦闷无措间,时望轩额心盘踞小白球的地方再次浮现出先前在水妖洞穴的那道红光。 红光越来越深,越来越亮, 时望轩脑中也逐渐感受到沉闷尖锐的刺痛, 越来越痛, 越来越难以忍受。 “咚!” 因为不安焦虑,因为头中无故刺痛,时望轩皱紧了眉,带着心中郁气一拳锤倒了一棵树。 他为什么不见了? 什么时候不见的? 自己为什么找不见他? 为什么! “为什么?自然是你无能。” 这时, 时望轩耳边忽的响起这么一道不屑轻蔑的嘲讽声音。 第236章 不对劲 萧玉书过去救场的时候是大早上,处理完烂摊子再赶回来的时候已经将近晌午。 他拖着疲惫的身心回到山洞边上时,心里还有点小忐忑。 倒不是怕时望轩因为自己不打招呼随意离开而生气…… 好吧, 就是怕这个。 因此萧玉书回洞里看见时望轩在里面拿刀削苹果的时候还真不知道第一句话先说什么。 静静地在洞口悄无声息的站了一会儿后,萧玉书还是进去了。 不是他想出了合适的借口,而是时望轩若无其事般偏头朝他问了句:“怎么不进来?” 如此平静温和的语气和没有掺杂任何别样情绪的微笑叫萧玉书紧巴巴的心一下子安心松泛了下来。 目测没事后,他大大咧咧没心没肺的走过去往床上随意一瘫,道:“你今天回来的还挺快,我还以为……” “今天回来的慢了些,因为附近的鸟蛋都吃完了,”时望轩说着将削好的苹果盘回身递到了萧玉书面前。 “我跑的远了一些,所以回来晚了。”他语气淡淡道。 “呃……” 不知道为啥, 虽然时望轩看着一点事都没有,但萧玉书总觉得自从自己出去了一趟再回来后,时望轩身上似乎发生了点变化。 小小的, 不易察觉, 某方面的变化。 可萧玉书实在是看不出来,他躺在床上偏头看着时望轩,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 对方的眼眸是一如既往的墨黑, 不过好像又多了点什么。 “谢了。” 短暂疑惑片刻,萧玉书就将其抛诸脑后坐起来接过苹果就开吃。 “哎,你不是说有蛋吗?哪儿呢?”水果这种东西不垫肚子,萧玉书方才跑了那么远,虽然自己临走时顺走了一串昨天的大肉串,但全消耗在脑力上了,没有半点余存。 脑力咋消耗的? 那就不得不说刚才, 萧玉书再一次见识到了胡先这个老东西高超的套近乎和套话技巧。 要不是他脑子转的快,在现代社会职场上也摸爬滚打过,精的一批。 没准自己还真就被胡先三言两句一环接着一环的老奸巨话给说漏了馅。 除了胡先, 就是寒允卿跟黄莺, 不过这两人年纪不大,萧玉书应对起来自然比胡先轻松些。 不过叫萧玉书万万没想到的是,不知是不是自己今天的出场方式太过帅气还是怎的,就连一贯寡言的沐辰,在方才也跟着胡先搭了句嘴。 一句“你听起来好眼熟”给萧玉书吓得赶忙把手里的火苗烧的更旺了些,生怕他们往原身身上揣摩。 沐辰这小子,平时看着不言不语还有点木讷,没想到在某些方面还真灵敏的超乎常人。 时望轩听着黑面的话,轻叹道:“本来是煮好了,然后发现你不在,便等了会儿,结果蛋凉透了你也没回来,我就吃了。” “哦,”他这么一说,萧玉书心中倒是觉出些不好意思来,于是自己干巴巴的砸了下嘴,然后坐起身道:“要不以后早上别费那么多劲找蛋了,没多少还不好找,而且早上我又起不来。” 萧玉书对时望轩建议道:“以后早上你吃就行,不用管我,我早饭和午饭一起吃将就一下得了,不用这么麻烦。” 岂料这话被时望轩听了去对方非但没有立刻回答,反倒沉默着凝水将桌子上的东西清理干净,接着将果皮残骸一把火烧成灰烬并用风吹了出去,整个过程利索非常丝毫不拖泥带水。 看的萧玉书不禁在心中暗暗赞叹五行全系灵根的牛逼哄哄, 男主不愧是男主, 这灵根觉醒没多长时间,用的这么行云流水。 但是萧玉书看着,又觉得哪里有点小小的不对。 可没等他细究哪里不对,就听时望轩道:“你若喜欢吃,我自是不会让你将就,谈什么麻不麻烦。” 哇~ 好啊~ 哥这一天天的,没白疼你! 萧玉书心里感天动地之时,忽的又听到是时望轩接下来的这一句话:“你今天早上怎么醒的比往常早?” “啊?哦,这个......”因为心虚,萧玉书下意识以手抵了下眉心:“可能昨天睡的早,今日便醒的也早。” 殊不知,他这个小动作直直落在时望轩暗然眸中,无疑于是在撒谎。 两人相处这么长时间, 黑面平日的小动作小习惯早就被时望轩潜移默化的熟悉清楚。 这人往日说不出什么正经话,但撒谎的时候素来不敢跟时望轩对视,甚至会因为心虚用手抵眉。 “哦,原来是睡多了啊。”时望轩掩去眼底晦色,佯装随口应道:“我还以为你是被什么给吵醒了。” 对啊, 就是被吵醒了, 不然估计能在大早上把萧玉书成功叫起来的除了世界末日就是吃饭了。 萧玉书讪笑一声,摆手道:“真是说笑,什么能把我叫醒你还不清楚嘛。” 然而下一秒,时望轩却转过身来,那双黑曜石一般的眼眸此刻比平时似乎更深了一些,他面对着坐在床上的萧玉书,居高临下的眼神盯得萧玉书心里一怔。 “我不太清楚,甚至可以说是一点也不清楚。”时望轩语气异常淡然平静,他说着往前走了几步,走到几乎快把身体嵌进萧玉书大咧岔开的双腿间、要跟对方紧挨一起时才停住脚步。 时望轩垂眸,眉眼隐没在发梢中,打出一片阴翳,目光也比以前格外深沉些。 “关于你的一切,我一点都不清楚,你从来没有告诉过我。” 他的声音不同于以往,沉的叫萧玉书不由自主的有一瞬紧张。 第237章 我们算什么 两人现在的距离有那么亿丢丢太近了,近到萧玉书不得不身体朝后倾斜,这才堪堪躲避时望轩近在咫尺的呼吸。 “啊,我、我不是告诉过你,因为......”萧玉书头一次,觉得自己在时望轩面前没了大哥的气势,连带着说话都支支吾吾,语气渐弱。 看出黑面眼神中的不自然,时望轩并没有就此放过他,而是随着黑面后仰躲避的动作身体前倾俯下,目不转睛直视着对方闪躲的眼睛,越凑越近,动作间颇有些步步紧逼的意味。 “哎,你、你......”感觉到两人间逐渐不太对的氛围,萧玉书说话开始结巴起来,但是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你’了半天什么也没说出来。 “我知道,你想说因为你比我厉害,所以就算你不想告诉我有关于你的一切,我也没有办法得知。”时望轩自己接下了萧玉书的话,并猛地俯身向前。 这个动作可给萧玉书一个不小的视觉冲击,也随之猛地向后一躲。 不巧, 躲猛了, 萧玉书这一下直直倒在了床上,后脑磕在床上放出了咚的闷响。 “嘶——” 不疼,但他就是下意识倒吸了一口凉气。 接着下一秒,萧玉书面前的光亮就被遮掩大半,眼前出现大片阴影。 时望轩居然顺着他的动作俯身而上,双手撑在萧玉书身侧的床,支着上半身,几乎是半压在他身上。 时望轩垂首定定看着身下人,在彼此气息交织中,他沉道:“可谁知以后我没有比你强的时候呢?” 听到这话,萧玉书心里第一个反应就是这小子居然狂成了这样? 与第一个反应相比,他第二个反应就稍显理智了些。 萧玉书随后便暗暗心惊,心想时望轩好端端的为何无故又说起了这些? “我......” “你今天,到底去做什么了?”没等萧玉书叫他起来,时望轩头更低了些,几乎跟萧玉书鼻尖相触。 这种压迫性的体位,这种压抑性的距离,萧玉书忽觉呼吸有些不稳,乱了几息。 喉结上下轻动了动,萧玉书仍旧装作从容撒谎道:“没做什么,出去玩了一会儿,你好端端问这个做什么?” 他说完,便偏移了视线,自然也别开了时望轩灼人的目光。 黑面这般逃避的动作,落在时望轩眼中十分扎眼,他胸膛深深起伏了一下,闷声道:“你若是玩,便不会走这么远。” “什么意思?”萧玉书不解道。 时望轩道:“方圆百里,丛林山涧,湖泊悬崖,我找遍了,你没有在。”他声音压得比方才更低了,低到透着些沙哑。 这番话说出来,萧玉书心尖一颤,双眸不自觉的又对上了身上人的视线。 少年的双眼一直都是清澈明亮,此刻直勾勾的盯着自己,在阴影映衬下,反倒多了几分深沉幽暗之色。 萧玉书心跳快了几分,因为心知自己今天撒的这个谎或许真被时望轩识破了。 但尽管如此,他也不可能向其坦白分毫。 深吸了口气,萧玉书再次开口,没有胡扯,没有嬉笑,而是直接大方承认道:“行吧,我就是出去了,怎么了?” 听到身下人坦然承认,时望轩双唇抿了抿,嗫嚅片刻,似乎酝酿着什么话,可却被萧玉书接下了的话给堵了回去:“你是想问我今早为什么醒了?去了哪儿?又做了什么?” 没等时望轩吱声,萧玉书便紧接着正色道:“时望轩,你别忘了,我说过,关于我的任何事你别想知道,我也不可能会告诉你。” 闻言,时望轩的神情彻底僵冷了下来。 他俊俏的五官隐在阴影下,轮廓却仍凌厉分明,少年笑时仿若骄阳,炽热高扬,不笑的时候就显得冷淡许多,像极了夜间孤寂的弯月,凛凛的,透着阴郁。 或许是两人和谐相处的久了,久到萧玉书好长时间没有见过时望轩这样阴沉的模样,此刻他看着眼前人,竟出奇觉出了些许陌生和心悸。 “那在你心里,我们现在这样算什么?”时望轩沉着脸,质问道。 算什么? 当然是朋友 好朋友, 也可以说是名不正言不顺的师徒, 总而言之,在萧玉书心里,两人现在关系的亲密绝对不比大学的四年室友差到哪儿去。 可时望轩问这个做什么? 萧玉书心中这样想着,嘴上也不自觉的说出了口。 但就在他问出来后, 时望轩却不再言语,沉默着看着黑面的双眼。 半晌,他才自嘲似的冷笑一声:“我以为我们关系很好。” “不是吗?”萧玉书道。 时望轩却轻笑道:“究竟是什么样的好关系,能叫我对你一无所知,姓名、身份、来历,哪怕你去哪儿做什么,我都不能知道。” “我什么都和你说了,你也什么都知道。”少年眼中凛然,又掩饰不住其中的委屈,他嗓音压抑道:“可我就是不了解你,一点都不知道,清晨我漫山遍野寻你的时候,都不知该喊你什么才好。” “我把你当朋友,知己,甚至亲人,你呢?” 时望轩呼吸有些急促颤抖:“你真心把我当过朋友了吗?” 第238章 自己怎么做的 萧玉书从没有想过两人之间的相处会出现这种问题,关于自己和时望轩之间的相处模式,他一直都是单方面的自认为是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可今天听时望轩这么一说,他才恍然领悟过来,好似朋友之间也不应该是像自己这样,事事都对时望轩极力隐瞒。 然而萧玉书又能怎么办呢? 他自己在这本书里终究也是只是个短命鬼,逃不掉被时望轩杀死的结局。 就算萧玉书凭空捏造出另一个合情合理没有纰漏的假身份来应付时望轩,能骗得过一时,难道还能骗得过他一时吗? 时望轩是男主啊, 萧玉书命中注定要成为他复仇成长之路的垫脚石,还是被踩的粉碎的那种。 若是等日后,萧玉书真的脱离了这个世界,那么时望轩会怎么样? 对于自己的不告而别,时望轩会怎么想? 萧玉书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日后的事情,谁人说了都不算。 因为注定会死,所以萧玉书一开始就没打算在这世上跟旁人有过多牵扯。 但他万万没想到,自己会在日渐与时望轩的相处中,关系变得这般好。 没办法啊, 毕竟在这世上, 萧玉书唯有戴上这个黑面具,才能有胆展现自己真实性情。 更是只有在时望轩这里,他才过的轻松从容,完全不用像担心胡先那类人一样,担心有没有别的自己不知道的另外身份。 这个世界,萧玉书最了解时望轩了,因此对他也就最放心了。 也正因如此,他在光顾着自己轻松惬意的同时忽略了时望轩的个人感受。 萧玉书忘了, 时望轩在这世上没了亲人,没有朋友,唯一拥有的、值得信任坦诚的也只有萧玉书自己了。 因此赤诚的少年将自己的真心捧出,无论出门在外遇到什么事,不管萧玉书知不知道,哪怕他知道,时望轩也会兴致勃勃的跟自己分享。 每一次得到的机缘、传承,时望轩也毫无保留的呈现在萧玉书面前。 知无不言,无话不谈,无事不讲, 这是时望轩对萧玉书的态度。 而萧玉书呢? 折云峰上每每都来无影去无踪,就算要去时望轩那里也没个准信,只能叫其坐在台阶或是踱步在院中漫无目的的等待。 有时候等不来, 有时候得晚来, 有时候也不来。 从来都是萧玉书去找时望轩,给时望轩不定时的期待,而时望轩却没得选,因为他不清楚萧玉书的任何事情。 因为萧玉书一直都在极力隐瞒,连带着今日,不打一声招呼的离开,叫时望轩惴惴不安的将这里找了个遍。 归根结底,时望轩是怕自己这个、他在这世上仅有的、唯一的好朋友突然不告而别罢了。 他没错, 错的是萧玉书, 可是, 萧玉书也只能错着,继续错着。 他做不到再另想一套什么合适的身份来欺骗时望轩,一是因为根本想不出来,二是以时望轩现在日渐精明的智商,这小子过不了多长时间就能发现漏洞,紧接着就是质问。 但, 萧玉书看着时望轩泛红的眼尾和抿紧的唇,心攸地痛了下,有些自责。 老天为什么不来条狗,把他的良心吃了呢? 这样萧玉书就不必纠结于这种苦恼了。 “我自然是真心把你当朋友。”他叹道。 然而时望轩却质问道:“朋友之间何须这般隐瞒?你什么都不告诉我,什么都不与我说,走时也悄无声息的,我每每都要提心吊胆着,怕你某一天消失不见,抛下我,像我娘一样。” 他话到最后,染上了几分压抑的颤音。 时望轩说的是气话,但也是未来以后的真话。 时望轩的娘是因为死才和他分离,而萧玉书在不久后的未来也会这样,被长大后的时望轩杀死,然后彻底离开这个世界。 因此从某一方面来讲,时望轩的担心在萧玉书眼中也不全是胡思乱想。 尽管如此...... “不会的,”萧玉书伸手呼噜了下时望轩因为低头垂落下来的头发,温声细语道:“我就算走了,也是一时,过不了多久就离开了,你怕个什么?” “我什么能耐你难道不清楚吗?我打遍天下无敌手诶,”萧玉书吹嘘道,“谁能拦着我回来见你不成?” 可时望轩的眼神灰暗,声音艰涩道:“我不是说这个......” 哪知下一秒他就被萧玉书双手一搂,头被摁在了对方的胸膛上。 措不及防之后,感受着身下人坚实有力的心跳,和身上温热的体温,时望轩睁大了眼睛,一潭深沉死水般的眼眸此刻被黑面意料之外的举动给激荡出了一圈涟漪。 惊诧间,时望轩听到上方响起黑面的温朗话语:“好了,好了,怎么大早上的就多愁善感了?是不是没吃早饭饿的,等我去外面给你抓几只兔子做顿红烧兔头给你吃行不行?就当是今日我不告而别的赔礼啦。” “快十七岁的男子汉了,怎么总思虑甚多的跟小姑娘似的?这往后若是真碰上心仪的姑娘你可怎么办?上去给人一通愁眉苦脸的煽情吗?” 萧玉书自说自话,随后被自己的想法给逗笑:“听上去就丢人。” 是挺丢人的, 谁像小姑娘了? 时望轩大半张脸闷在黑面的胸膛上,随着对方说话,他能清晰的感觉到对方胸膛的颤动,还有笑声。 声声入耳, 声声逼心。 噗通, 噗通, 振聋发聩的心跳声叫人分不清是身上人还是身下人的, 亦或是两人叠合在一起的。 第239章 真心 这些天里,知晓对方脾性的不止有时望轩一人。 萧玉书虽然平日里看着吊儿郎当不务正业,可却也悉知时望轩脆弱敏感多疑的心性,更懂得在这种情绪几近崩溃时候该怎么安慰。 一个适当的、温暖有力的拥抱,总比任何轻飘飘的话要有用得多。 他这招很有用的, 时望轩因为不安焦虑而沉郁的内心渐渐在萧玉书一手呼噜头一手呼噜背的轻柔动作中平息下来,趋于平静。 眼底浮现的暗红,也随之缓缓消散。 “红烧兔子头怎么样?没吃过吧,今天我就亲自下厨给你露一手。”萧玉书继续说着,暗地里感受着时望轩的情绪变化。 清楚感觉到胸膛上时望轩逐渐平复的急促呼吸,萧玉书这才在心里松了口气。 没办法, 萧玉书既然做不到脸不红心不跳的对人撒谎也没法坦诚以对,那便只好转移话题,将此事暂且揭过。 虽然他心里清楚,自己与时望轩两人之间在这件事情上算是有了无法跨越的沟壑屏障,但萧玉书也没法正视。 因此他只好走一时是一时,活在当下吧。 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时望轩在经过萧玉书一顿父爱的揉搓后,总算是冷静了下来,恢复了以往的少年心气,也不再计较今日萧玉书早上短暂离开的事情。 而萧玉书为了弥补这小子患得患失的幼小心灵,还真的就去外面漫山遍野的去抓兔子了。 不过这次,为了叫时望轩安心,萧玉书一边抓,一边时不时的搞出些不大不小的动静来,这些动静足够叫时望轩知道萧玉书就在这附近,就在他眼前可以触及的地方,不会消失不见。 也算是无言之中,给了时望轩一个心安。 时望轩站在洞口,看着远处山林中黑面时不时玩儿似的窜出的火花,刚刚因为被阴郁戾气侵染影响的心绪逐渐恢复清明。 甚至, 他望着远处腾起的炫丽火光,一闪一亮的,伴随着黑面欢脱的嘻哈声,心中阴霾一扫而空,面上缓缓浮现了暖暖笑容。 “他是真心的。”似是低喃,似是自语,时望轩启唇对着身侧的空气轻声道。 “呵,”他脑海里再次响起了先前的讥讽声音,“那又如何?这人不依旧是没有告诉你任何事。” 那个声音雌雄莫辨,空灵深沉,似是蛊人心弦的鬼魅魍魉。 魍魉继续在时望轩脑中蛊惑道:“你说这人真心,可他连姓甚名谁都不愿透露,眼前的所作所为不过也只是逃避罢了。” 若是刚才,无处寻找苦苦等待黑面回来的时望轩或许又被魍魉的三言两语给惑住了心,情绪朝着难以自控的方向发展而去。 但现在, 时望轩从小到大的经历叫他清楚知晓人间真心本就难得, 什么苦怨,什么委屈,什么不甘, 黑面一个暖和用力的拥抱就能抵过千言万语的冠冕承诺。 因此,时望轩眼含柔光的看着远处窸窸窣窣的山林,轻声道:“那又如何,我自能分辨他的真心,至于那些隐瞒,我信时日长久、朝夕未来中,他定有告诉我的那天。” “哟,”魍魉的声音更加不屑,“日久能如何,人心苟测,小子,你不信我的总有吃亏的那天。” 然而下一秒时望轩却道:“我与他相识多日,不信他难道还要信你一个不知从哪儿来的老东西吗?” “什么?”魍魉似是愠怒道。 时望轩笑了起来:“老东西,别妄想挑拨我们的关系,即便是现在我摆脱不了你,等日后总有弄死你的那天。” 少年笑着,眼中却是森然寒意。 “时望轩!快来啊!那兔子的牙好他妈长!”远处突然响起萧玉书震惊的招呼声。 少年方才凌厉的眼神瞬间柔成一池细水,他道:“来了。” 随后便勾唇轻身,朝林中那人身边赶去。 什么真心不真心的, 什么虚伪不虚伪的, 什么骗人不骗人的, 黑面陪时望轩从一无所有到现在,他宁愿想叫黑面贪自己些什么物件东西,也不愿相信魍魉说的黑面这人掩面是心中有鬼的谎言。 总有一天,时望轩会见到黑面之下自己好奇万分的脸。 “呵,”魍魉飘在洞口,看着前方身法利落中隐约透着雀跃的少年,冷笑了句:“等着吧小子,凡人七情六欲,总有一个是我能魇住你的。” …… 萧玉书觉得自己那天百分之一万的不该瞒着时望轩独自离开,就算要走也得跟其打一声招呼。 不然他之后的日子也不会过的如坐针毡。 第240章 都是笑话 不仅如坐针毡,还特么坐立不安。 “哎,哎,我说……”几天后,晌午洞外,萧玉书拎着自己裤头,面对着树,一脸无奈。 “你也不能跟我跟到这个地步吧?”他重重叹了一口气,歪头朝后道。 时望轩倚靠在萧玉书身后的墙壁边,双手抱臂,神情坦然自若道:“你当我不在就好了啊。” “啧,嘶……”萧玉书暗暗咬牙。 这怎么能当你不存在? 你特么, 你特么, 紧咬不放的目光都快凝成实质了! 他裤带解了一半,剩下的愣是没好意思脱。 “你快点,汤还在火上煮着呢,一会儿糊了。”时望轩心平气和的催促道。 萧玉书深吸一口气,发出掺杂崩溃的愁音:“那你去看锅啊,跑这儿看我尿尿做什么?” 神经病吗? 男主怎么就忽然有了个这么古怪癖好? 明明以前一起洗澡的时候还别扭的得叫萧玉书可劲儿邀请…… 然后他就听时望轩义正言辞道:“怕你跑了。” 跑跑跑, 人家小说女主肚子里揣几个娃跑, 我踏马跑啥? 带着一肚子快爆炸的尿跑? 缺心眼儿吗! “我还能尿遁啊?”萧玉书恨不得拿手里攥皱了的裤腰带抽这小子的倔脸,“你快走,我解决完肯定回去。” 哪知时望轩摇摇头,道:“不行,我等着你,反正也没一小会儿。” “操,你这样、你这样,我踏马……” 尿不出来啊! 萧玉书气的原地跺了两脚。 哪个男人能在背后虎视眈眈的目光注视下还能心安气顺的嘘嘘啊? 他就算再不要脸,也没不要脸到叫人看着自己浇灌小树苗还能保持自然。 妈的! 看着眼前背对自己黑面隐隐有气急败坏的跳脚之势,时望轩锋锐的双眸中悄悄窝藏了几分戏谑笑意,他勾着唇,轻笑道:“快点哦,你在这儿站了半天了,不会有什么事吧?” 你他妈也搁这儿盯着老子看半天了! 我膀胱马上就要憋出事儿来了! 萧玉书气的真心想一抖擞尿他身上。 “哼,能有什么事儿?左不过不行罢了。”两人之中,又多了一道旁人的嘲笑声音。 萧玉书一听,脸顿时就黑了。 要是屎尿也有灵魂的话,他一定要臭死这个老东西。 当然,因为这个老东西脸黑的不止萧玉书一人。 “滚回去!谁让你过来的!”时望轩瞬间收敛了所有笑容,阴沉着脸冲身侧某处的空气厉声道。 萧玉书这下算是真尿不出来了,他系上裤腰回身垮脸问道:“那老不死的在哪儿呢?” 老不死的魍魉同样黑着脸,叉着腰,模糊不清的脸上似乎挤出了个青筋,他在唯有时望轩一人能看到的空中骂骂咧咧道:“你说谁老不死的呢?没大没小,尊师重道叫你吃狗肚子里去了?” 萧玉书凉凉一笑:“你倒是吐出来啊。” 时望轩:“呵......” 魍魉:“......” 琢磨过来萧玉书话里的意思后,魍魉气的魂体冒烟:“好你个浪荡子!你、你、你......” “你你你你什么你?”萧玉书翻了个白眼,毫不客气的阴阳其道:“你一把岁数了,骂不过人,吃不上饭,睡不了觉,就老老实实待着得了呗,整天跟个鬼似的,有意思吗?” 萧玉书骂完就听不到魍魉的回音了,但时望轩清楚看见魍魉指着萧玉书的手指头气的抖出了残影。 “上梁不正下梁歪,呸!”气了半天,魍魉才憋出了个干巴字眼。 萧玉书会心一笑:“别呸太早喔,我上梁要是过来你怕是要被气就地魂飞魄散。” “嗯,最好永不超生。”时望轩在一旁补充道。 “你、你们!”魍魉被这两人一唱一和的针对气的真想缩回那个小白球里再不见天日。 早知道他就不吃饱了撑的跑出来蛊惑时望轩遁入魔道, 这小子完全养不熟! 魍魉本以为,对付像时望轩这样的十六岁少年,只需要给点功法甜头就能让其对自己唯命是从、尊如师长,然后自己在对之稍加言语蛊惑,就能让其滋生心魔成为被自己驱使的魔修傀儡。 同体的天赐良资,魍魉已经记不清自己上一次是在何年何月遇见过了,只记得上一个同体将自己轻松斩杀时那骇人的气势。 魍魉生前也曾是一个叱诧风云牛逼轰轰的魔界老祖,结果就这么死在了那个人的手下,自然是心有不甘,因此妄想将时望轩的优越资质为己所用。 一开始,魍魉藏着不出现在时望轩面前只是为了观察了解,想要以蛛丝马迹琢磨出时望轩心里在意的痛点执念。 这并不难,魍魉通过在暗处对时望轩和萧玉书两人间的相处,十分容易的得出了时望轩心底对萧玉书那些强烈的依赖信任和患得患失。 于是魍魉便以萧玉书那日的不告而别做引子,一步步的,慢慢的,循序渐进的引诱时望轩滋生心魔,再之后等心魔愈渐强盛、时望轩心智受其侵染遁入魔道,魍魉就可以趁虚而入将这人制作成只听此自己口令的傀儡。 曾经将自己碾压的天才资质如今沦为自己驱使的奴仆, 魍魉光是想想都兴奋至极。 因此在时望轩因着黑面区区一个拥抱就化怨为喜并冲自己放狠话的时候,魍魉完全不在意,甚至还有些想笑。 因为在魍魉淡化不太清晰的生前记忆中,光是因为人心和盲信就害死了很多人。 时望轩这小子不听他的迟早会吃亏, 也迟早会因为轻信他人成了魍魉的笑话。 可魍魉万万没想到, 当天晚上, 自己就成了时望轩和黑面两人共同的笑话。 第241章 混的最惨的师父 魍魉怎么也没有想到, 时望轩这傻小子能对黑面信任到如此无事不说的厉害地步。 那天晚上,两人其乐融融啃着一堆兔头,时望轩就跟讲笑话似的把魍魉存在的事情抖搂在了萧玉书面前。 没扒瞎, 魍魉是早上亮相的,时望轩是中午闹气的,萧玉书是下午哄好的,而这后者仅在晚上吃饭的时候就知晓了魍魉的存在。 时望轩笑着, 萧玉书惊着, 魍魉在他头上一顿疯狂控诉数落,说时望轩怎么能把自己亲爱的师父卖了。 萧玉书也是这么问的,问时望轩怎么什么话都往外说。 然而这小子不假思索的回道:“外人不是在上边飘着呢。” 这一句话,给萧玉书乐得不行,欢欢喜喜的拿起油光锃亮的兔腿给时望轩嘴里喂了一口,还美滋滋道:“哥没白养你这个小天才啊,这话说的可对了。” “呵,你他娘的还真是个天才。”魍魉气的仿佛地里埋着的不知烂成什么的心肝肺都在抽痛。 “天生蠢材!”他骂道。 “你聪明,聪明,大聪明,”萧玉书护短反手就是一句:“你这么聪明不照样死的只剩下个魂儿。” 萧玉书跟自己老爹斗嘴这么些年,长年累月的,自然是积累了一身臭嘴功夫。 只不过在来到这儿之后,他碍于角色不能多言,对时望轩也只是小打小闹,那些骂街的话还真没有贡献的对象。 那这不巧了吗, 魍魉一出现,就荣幸成为萧玉书的脏话垃圾桶。 而魍魉估计生前也是曾是个教养不低的名门修士,脑子里留存的骂人的粗话也没几个,被萧玉书气急了也只能冒着烟说他一句“毫无教养”之类的文邹话。 所以这点话对萧玉书来说简直毫无杀伤力。 哎, 活久了, 萧玉书听见人家老头子说自己没教养不但一点都不生气甚至还有点想笑。 “哼,伶牙俐齿,以后有你吃苦头的时候。”魍魉道。 萧玉书直接咧嘴一笑:“苦头有没有我不知道,但我现在有香喷喷的兔子吃,你有吗?” 说罢还生怕不够气他似的,萧玉书故意对时望轩张开了嘴。 “啊——,来一口。” 小时同志心领神会,不假思索抬手就喂,魍魉老头火的就差抓心挠肺。 他娘的, 魍魉活了这么多年,头一回见到这样傻的跟这样气人的。 于是接下来这几天内,萧玉书平淡安逸的生活又多了另一个非常大量的乐子。 就是除了在帮时望轩想办法搞掉魍魉这个烦人精老东西外,萧玉书还能跟这小老头斗嘴玩儿。 其实论心来讲,萧玉书在从时望轩那儿得知有这么一个老东西存在的时候,心里面大惊失色。 因为好像原书里没有这一段。 可转念一想,萧玉书又记得时望轩在后面结丹的时候似乎还真有跟心魔作斗争的这一码事。 虽然不知道那时候的心魔是如何而起,但也不排除是有老东西在的这种可能。 毕竟蝴蝶效应还是值得萧玉书斟酌一下, 尤其是那个变数。 本来萧玉书一开始还担心这个古怪老头就是能害死时望轩的变数,但很快这个荒唐念头就被魍魉这个老头儿以实际行动证明...... 证明这玩意儿自己就是个脑袋生锈的蠢笨迂腐老古董。 就比如...... “你、你们!” “成何体统,这、这成何体统!” 大晚上,两人上床睡觉的时候,时望轩刚要吹灯,就听魍魉这个老不死的发出尖锐的怒斥声。 他顿时脸一黑,意念一动,从脑袋里将这老登丢了出来。 “你是不是做鬼也活腻了?”时望轩瞪着飘在半空中的魍魉冷道。 萧玉书虽然看不见人但好歹也能听见声音,于是刚躺下的身体又支了起来,一手撑着头侧着身子朝时望轩懒洋洋的打哈欠道:“一惊一乍的,这老头儿又怎么了?” 时望轩没有回答,在他的视角里,魍魉乌漆麻黑的魂体伸着手指着床上躺着的两个人,义愤填膺道:“你们居然盖一条被子?还光着膀子!” “天呐,”萧玉书散漫道,“时望轩的被子破了个洞,今儿个又没逮着合适的魔兽,晚上跟我凑合一下怎么了?你激动什么?” 闻言,时望轩身侧的手指小幅度的动了下,眼神有些闪烁。 这点小动作自然没被萧玉书发现,对方的注意全被洞里魍魉响起下一句话给吸引了过去。 魍魉道:“两个男人,不仅睡一个被窝,居然还光着膀子?!” 这话这语气还挺新鲜,萧玉书颇为稀奇道:“不然呢?谁家上床睡觉不脱衣服?而且我又不是天天光膀子。” 只是因为今天晚上两人在跟章鱼哥交流感情的时候不小心沾上了对方臭的飞起的墨汁,就算洗干净也一时半会儿散不了味儿而已。 碰巧也晚了,萧玉书也没换衣服的打算,便拉着时望轩让他今晚感受一下裸睡的快乐。 虽然最后两人还是保留了一条底裤, 但也挺舒服的, 不得不说,熊的毛躺在身下软和极了。 舒服的萧玉书差一点就睡着了,结果却被魍魉这个老东西一嗓子给喊精神。 “你们......”魍魉还想继续说什么,却被萧玉书略显不耐的一口打断。 他再次打了个大哈欠,继而躺了回去,还不忘往里拱了拱给时望轩留出了躺的地方。 “要是时望轩跟个小姑娘躺一个被窝你喊也就喊了,正常,正常,”萧玉书往上拽了下被子,盖住了锁骨往下。 “我们两个硬邦邦的大老爷们儿躺一起你瞎叫啥?” 萧玉书闭上了酸涩疲惫的眼:“你是不是看我们活着能睡觉不爽,所以抽风呢?” 时望轩顺势躺了进去,跟萧玉书挨着,眼神狠狠瞪着魍魉,蓄势待发的杀机直直怼着上空的黑影。 第242章 什么断袖 魍魉自然是接受到时望轩的警告信号,但丝毫不慌,甚至还继续道:“喂,你怎么就这么放心,万一这小子动了什么歪心思呢?” 咻的一下, 时望轩饱含戾气的眼刀几乎贯穿了魍魉整个魂体。 “嚯喔,”萧玉书禁不住笑了出来,“老东西,我还以为你是个什么迂腐的老古董呢,没想到你岁数不但领先,思想还这么朝前。” “我不是断袖,时望轩也不是,哪儿来的什么狗屁歪心思?” 这踏马可是男频龙傲天后宫爽文,又不是小红柿女频男男, 萧玉书心道你个老头还敢跟我比谁了解时望轩,哥可是看过剧本的男人。 “再说了,我什么实力,时望轩什么实力,要真擦枪走火出了什么事,你觉得谁比较吃亏啊?”萧玉书毫不在意道。 魍魉被他这番无故自信的言语给说的一静, 傻的那个肯定吃亏,比如你。 他无语心道。 “你要无事,就滚回去待着,不然我就把你那老窝扔出去到外面吹风。”时望轩威胁道。 “哈,”闭眼打盹儿的萧玉书听到这话忍不住笑出了声,并附和道:“好主意,就是不知道那猴儿今夜在不在。” 这话一出,魍魉瞬间跟摁暂停似的,整个魂体一动不动,连同身上散发的黑烟也带着漂儿定在了半空。 时望轩这个威胁对魍魉来说,无疑是个致命打击。 说来也是有意思,魍魉把自己吹的这么牛逼,懂这么多功法心经,居然还有个致命弱点。 原来被时望轩识海契约的那个小白球,就是关着魍魉魂体的封印之地。 虽然不知道魍魉生前到底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恶事,居然让杀他的仇人在挫骨扬灰之后还把魂魄锁在一处地方,永不入轮回绝不得来世的那种。 但萧玉书还是想感慨一句,杀他的那个仇人也是不识货,把魍魉封哪儿不好,偏偏封到了男主的机缘身上,导致自己跟时望轩不得不每天跟魍魉斗智斗勇。 魍魉没有实体,嘴贱的时候萧玉书还真打不着他,除非时望轩以主人身份将魍魉召出,可即便是召出来,也只能是放在空中,两人照样那魍魉没什么办法。 不过这个难题一直到了前天, 在偶然间被两人找到了解决方法。 也不知道魍魉是怎么个情况,也许是生前见识到太多的断袖,或者他本人就是个臭断袖,因此腐眼看人基,萧玉书跟时望轩做什么他都得飞出来嚎上两嗓子。 就比如前天, 萧玉书跟时望轩在外面待着,时望轩安静钓鱼,萧玉书照常逗林中的小野猪崽玩儿。 结果一个不小心,萧玉书被身后突然袭击的猪妈猪爸给撞到了泥坑里去,沾了好些泥巴。 在时望轩忍俊不禁的无声笑容中,萧玉书顶着一脑门儿不开心跑到时望轩钓鱼的地方,然后在对方预感不妙的眼神下,他噗通一下跳到了水里,清洗泥巴的同时还故意捣乱把时望轩鱼竿周围所有的鱼都给吓跑。 甚至刚咬上钩的鱼,都被萧玉书我佛那个大慈悲的解救走,留时望轩一脸青着脸愣在原地。 鱼跑了, 身上还被黑面掀起的水花浇了满脸, 时望轩被招起了些许恼意,将手中钓杆随手一扔,也跟着跳进了水里,跟萧玉书站在水里大闹了起来。 萧玉书觉得两个男人之间打打闹闹的非常正常,两人在水里左不过就是相互挠痒痒或者往对方身上坏坏的泼水玩,最多就是两人浑身都湿透了而已,没有别的。 可玩着玩着,在时望轩抢夺先机以压倒性的优势把萧玉书挠的摁在岸边嘻嘻哈哈的没法挣脱时,魍魉就跟被踩了尾巴一样,在时望轩脑壳里惊叫一声,然后嗖的一声从时望轩眉心藏匿小白球的地方飞了出来,紧接着指着两人就是一顿说教。 什么“寡廉鲜耻”、什么“不知羞”、什么“光天化日之下居然行这等行径”, 他稀里糊涂的说了一大堆,把萧玉书说的迷迷瞪瞪,完全get不到魍魉炸毛的点。 反倒是时望轩被坏了玩耍的好兴致,脸上洋溢的笑容瞬间收敛个干净,然后他在魍魉滔滔不绝的贫嘴下,异常冷静的催动意念把魍魉收回了小白球里,紧接着在萧玉书眼皮子底下胳膊抡了个完美大圆,把魍魉连同小白球用力掷了出去。 一道异常优美阔大的抛物线,伴随着魍魉因为在球里转的晕乎而叽哩哇啦的喊叫声,小白球被远远扔进了山林中惊起了一圈鸟雀乱飞。 第243章 魍魉企图 本来萧玉书只是心疼那个小白球里的机缘,并没有想管魍魉那个老东西的意思。 但他属实是没有想到, 时望轩这一丢丢得可真够好, 丢到了在林中游玩的猴群里面。 这相当于啥? 相当于给心智将近人类六七岁孩子的猴群一个新鲜有趣的好玩具。 于是魍魉在小白球里,小白球在猴子的手里,被抛沙包似的在山林半空来回飞跃。 打着旋儿被扔出去,翻着滚儿被丢回来。 来来回回的,魍魉的惨叫声在林中反复飘荡,余音不绝。 萧玉书实在是嫌他吵闹,便拉着不情不愿的时望轩把这老东西从这群泼猴的手里救了回来。 因为灵魂受到震荡羞辱,这老东西昨天难得安分老实了一整天都没出来贫嘴。 没想到今晚又出来作妖,萧玉书寻思魍魉这老东西应该是眩晕劲儿过了记吃不记打。 “滚回去!”时望轩再次阴沉着脸道。 这个老东西, 若不是自己目前还真没有弄死他的好办法,时望轩绝对不会容忍对方一而再再而三的跑出来坏自己好事。 魍魉一瞧时望轩极差的脸色,心里既怕时望轩又把自己丢出去也有一阵爽快。 毕竟时望轩也没有将他跟自己之间的事完完全全的告诉给了黑面。 时望轩的确是对萧玉书隐瞒了一方面, 哪一方面呢? 魍魉可是自从时望轩得到小白球的那一刻起就潜伏在对方身边,因此两人之后发生的事情,他可谓是亲眼见了个正着。 姜还是老的辣, 在时望轩还因为自己这种扭曲情感忐忑不安又不能自控的时候, 魍魉就已经清楚知晓时望轩对黑面的这种情欲。 而这无论是情还是欲, 只要两者有其一能在时望轩心里逐渐扩大生根发芽到一发不可收拾,魍魉便可循其引诱蛊惑他,让其陷入魇中迷失心智。 因此,魍魉曾不止一次的在萧玉书感知不到的情况下,悄悄在时望轩脑海里蛊惑他,试图三言两语激发时望轩对萧玉书的掌控欲。 当然,不是没有成功过。 但每次当时望轩已经要被魍魉刺激的心绪不稳时,萧玉书一个亲昵的勾肩搭背又或是一个随意的呼喊,时望轩当即就能清醒过来,然后将魍魉抛诸脑后,眼神清明的跑去萧玉书身边随其玩闹。 魍魉从来没觉得自己这么失败过, 他生前诱惑无数宗门能者遁入魔道万劫不复,还他娘的头一次被一个十几岁的少年给挫败成这样。 丢脸归丢脸, 但黑面这小子也成功激起了魍魉的胜负欲, 为了证明自己的能耐,他打定主意要不择手段的把时望轩从黑面身边拽进深渊,让其无法自拔,无法挣脱。 因为知道时望轩害怕自己偷偷对黑面做的那些事情被对方知晓,更怕自己不堪的心思被对方察觉,所以魍魉总故意时不时的在两人玩的正开心的时候跑出来阴阳怪气一通。 说的话自然也不是什么好话。 魍魉总想法设法的提醒萧玉书让他察觉时望轩的不轨心思,然后引得两人渐生嫌隙,这样魍魉就能蛊惑时望轩扩大欲念再滋生心魔为自己所用。 可天既不遂人愿也不遂鬼愿, 魍魉怎么也想不到萧玉书竟是个这么心大且不要逼脸的。 每次他的话总能成功叫时望轩心中警告并且提心吊胆,但萧玉书却是一点反应都没有,甚至还他娘的犯贱。 魍魉不清楚萧玉书是个怎样的人,也不知道对方是真听不出来还是在故意装傻,不过他总觉得这人上辈子一定跟剑(贱)搭着关系。 所以才会这么厚脸皮。 可魍魉不知道,萧玉书是因为早早知晓时望轩在原书的安排下会有无数个老婆孩子,一柱擎天钢铁笔直男。 所以萧玉书在心里一万分笃定就算自己弯了时望轩也不会弯。 因此,在下一秒魍魉再次出言恶心两人的时候,萧玉书直接翻身,对脸上不好的时望轩问道:“哎,那个老东西现在在哪儿呢?” 时望轩阴沉之中,听黑面这么一问,面色瞬间恢复如常,他朝洞中某个方向指了指,道:“在那儿边飘着,真碍眼。” “嘿,在那儿是吧。”萧玉书坏笑一声道,“没事,我们礼尚往来,碍他的眼就好了。” 时望轩不解:“怎么个碍眼法?” 就在魍魉也双手环胸毫不担心,甚至想瞧瞧这人打算怎么恶心自己的时候, 岂料下一秒,萧玉书直接凑到时望轩面前,小鸟依人般枕在时望轩侧肩上,一手还绕过他的胸膛紧紧环住,一条腿也搭在了时望轩腿上。 第244章 暗中动作 这个动作, 亲密, 暧昧, 果断, 闪瞎了魍魉的两只鬼眼, 惊颤了时望轩的小心脏。 心里噗通噗通的跳个不停, 时望轩清楚感受到黑面披散的、柔软的发丝散在自己颈窝肩上,痒痒的,淡香的。 两人赤裸着上身,因着萧玉书这番突然的举动紧紧贴在了一起。 双方的身体都是滚热的,萧玉书精瘦的腰腹紧紧贴着时望轩的身侧,虽然两人彼此的身体都有着少年青春蓬发而坚实有力的身体,但时望轩觉得黑面的身上似乎也没有他自己说的那样。 一点也不硬邦邦的, 反倒有些软, 但时望轩不敢像萧玉书那样随心所欲心无旁骛的想摸啥就乱摸。 可能就是因为萧玉书心里坦荡干净而时望轩心中有鬼, 因此时望轩不仅动作拘束,甚至整个人直挺挺的躺着还有些板直的僵硬。 感觉到身边人绷直了的身体,萧玉书疑惑的在时望轩腰上掐了下,在对方身体一抖的时候,小声道:“干嘛啊,放松点啊,咱们恶心他,你别先害臊上了。” “来来来,你把手搭我腰上搂着。”萧玉书在时望轩耳边悄声道,温热的气息吐在时望轩耳廓边,又痒又麻。 “我、我吗?”很明显,不论是人是事,时望轩有点慌不由己的紧张。 看他那个别扭样子,萧玉书恨铁不成钢恨其不上道的伸手在时望轩胸口戳了下,道:“你跟我装着腻歪腻歪,把这老东西腻歪走了不就能早点安神睡觉了?” 见时望轩还在莫名犹豫,萧玉书赶紧抓住他的手往自己腰上搭,然后自己也顺势一搂。 两人搂搂抱抱的亲昵动作着实刺激到了魍魉的视觉,他大骂两人不知羞耻罔顾男女之伦,结果萧玉书完全不觉得害臊,甚至还故意夹细了嗓子翘着兰花指学小姑娘扭捏道:“讨厌~你不要这么说人家,人家就是想和夫君贴贴~” 真的, 这话还没说完,萧玉书自己心里就忍不住呕了一下,好在他自己面上忍得住,就是怕时望轩忍不住恶心,因此他还俯身挡住了时望轩的脸。 时望轩恶没恶心萧玉书不知道,但魍魉可是被恶心的不行,嫌弃干呕的声音连着响了好几声,然后萧玉书才听他气急败坏道:“啊,伤风败俗,我不看了!” 接着洞里就没了声音,彻底安静了下来。 萧玉书这才大功告成的松了一口气,慢悠悠的一个翻身躺回了原位。 “唉,一天天的,这老东西是真烦人。” 话音落了好长时间,萧玉书都没得到身侧人的回应,疑惑之中,他偏头一看,结果正好发现时望轩红透的耳根和脸颊。 “哎?你脸红什么?”他稀奇道。 奈何时望轩嘴硬,别扭道:“没事。” 萧玉书只觉大概刚才自己夹的属实恶心,时望轩是忍笑加忍吐才如此,便不再多问,跟魍魉逗了会儿嘴,他本来就困的要命的眼皮此刻更加颤颤巍巍,几乎到了完全睁不开、闭眼就秒睡的地步。 因此他打了个哈欠,伸手在时望轩肩上拍了拍:“睡了啊。” “嗯。”少年沉沉应了声, 随后没一会儿,身边人的呼吸就渐渐沉了起来,气息平稳。 时望轩躺着僵硬了许久,终于将脸上的余热退了大半,这才敢小心支起身,朝着黑面身边靠过去。 就在他悄无声息的,即将触碰到黑面的身体时,却听脑海中响起魍魉不屑的轻笑声。 “呵,我就知道你不老实。” 这一下,给时望轩吓得不轻,在确认魍魉只是在自己识海说话,外面人听不见的时候,时望轩的暗暗心惊才稍稍平复下来。 “滚出去!”他严色道。 不料魍魉却嗤笑道:“哟,你敢做还不敢让我看了?” 时望轩眼底一暗,语气一沉再沉:“滚。” 魍魉却不应反问道:“你每天装的跟个正人君子似的,累不累?” 时望轩不语,伸手悄悄摸上了萧玉书的唇。 “哎,你不说话也不代表我没看见。”魍魉道,“你那被子怎么坏的你自己心里有数,并且,” 这老家伙顿了顿,饶有兴趣道:“看不出来啊,你小子长得白净老实,没想到居然还是有点心眼。” 时望轩依旧蹙着不耐的眉,没有理会他。 不过魍魉也不恼,他轻笑嘲讽的声音在时望轩识海清晰飘荡。 “晚上你给他喝的水里加了的东西,我可是都看见了,呵,你那点意志也不过如此。” 第245章 她们怎么样 后面,魍魉最终被时望轩赶了出去,并勒令让其看着快烧干的锅去。 萧玉书最后憋的不行,索性破罐子破摔就当时望轩不存在,厚着脸皮强行给自己心灵暗示后天终于解放了自己可怜的膀胱。 也是服了。 “你今天烧的什么汤?这么香。” 萧玉书来到锅边对着盖子上溢出的香气狠吸了一大口。 时望轩打开锅让他瞧,里面是金黄透尤其的羊排,还飘着些配菜。 “哇,时望轩,你以后要是成亲,一定是个好夫君。”萧玉书嗅着扑鼻的香,由衷赞叹道。 “呵。”结果魍魉这时毫不掩饰的讥笑了一声。 萧玉书瞬间拉下脸:“老东西,你笑什么笑?” 魍魉道:“笑你傻。” “你好聪明啊~”萧玉书不怒反笑道,“一会儿聪明的你只能干看着我们两个傻蛋喝汤吃肉喽~” “哼。”魍魉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随后道:“傻人有傻福,你这小日子过得倒真是安逸。” “嗯哼,那可不。”萧玉书一门心思端舀起汤喝了一口,香麻了,根本没心思细究魍魉话里的意思。 不过萧玉书这几天确实日子越过越顺遂,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破事,吃得饱睡得香。 虽然萧玉书不是什么贪睡的人,而且修为不低精力也旺盛,但不知是不是每天玩儿的太疯的缘故,他最近倒是睡觉的时间越来越早了,有时候困极了两眼一闭就着,还睡得很沉,一觉醒来就大天亮。 这种安稳整觉的感觉,萧玉书除了大学周末没课那段时间外再也没感受到过。 现在在这儿把日子过成这样,还挺美滋滋的。 “奥对了,时望轩。”萧玉书喝汤的时候顺嘴道。 时望轩应道:“哥,怎么了?” 因着之前时望轩关于不知道怎么称呼萧玉书而闹脾气的这个问题,萧玉书表示这个非常简单。 喊哥呗, 但萧玉书偶尔也会犯个贱,让时望轩喊个“老大”、“大王”之类的。 这小子也听话照喊,不过没喊哥喊的那么顺嘴。 “这秘境差不多还有几天就过去了,算着日子还有几天结束来着?”萧玉书问道。 时望轩也知道黑面不会记住这点细微小事,于是自己想想了想日子,道:“约摸四五日,怎么了?” 还能怎么了? 来活儿了呗。 萧玉书心道, 来之前系统告诫萧玉书这个秘境里所有时望轩该得的机缘必须看着他得了才行。 这些天,数着东西,萧玉书心中有数,目前的剧情进度,时望轩就差一把趁手的弯刀和一个鼎。 那个鼎可是个重点, 想此,萧玉书忽然露出暧昧的姨母笑。 时望轩看着黑面上扬弧度异常大的嘴角,不解道:“怎么了?你笑什么?” 萧玉书意味深长道:“没事,你的春天快来了。” “啊?”时望轩眼里的不解更甚。 连带着上边儿眼中透着望眼欲穿的馋的魍魉也道:“你胡说八道什么呢?秘境一年长青,四季如春若夏,哪有春不春天一说。” “你个老光棍懂个屁啊,闭嘴吧你。”萧玉书没好气道。 他说的春天,自然是时望轩的初恋。 丹姝啊, 那个鼎不仅是时望轩成王路上的牛逼法器,还是他必不可少的撩妹利器。 丹姝是丹修,自然对品质绝佳的鼎感兴趣。 对鼎有兴趣,就对鼎的主人有兴趣,对鼎的主人有兴趣,那就…… 萧玉书这样想着,眼底笑意加深,他笑着一把勾上时望轩的肩,暗戳戳道:“哎哎,时望轩,你对你那些同门师姐们有什么看法?” 黑面的笑容实在诡异神秘,时望轩心觉奇怪,不由得纳闷道:“什么看法?” 萧玉书觉得是自己说的不太明确,毕竟时望轩这小子还没到开窍的时候,于是他再次道:“就是你那三个师姐,老二老四老五,你觉得她们怎么样?” “比如性格、样貌什么的, ”萧玉书揶揄着自己露出了八卦的小虎牙,“你觉得那个好?” 时望轩第一个念头便是黑面又想玩自己什么? 于是接着便随口道:“没注意过。” 时望轩真不懂他干嘛莫名其妙问这么个没水准的问题。 玄天宗上所有人,论好,谁人能论得过黑面呢? 不过萧玉书显然对时望轩敷衍行的回答十分不满意,掰过他的头让其正对自己的眼睛。 萧玉书道:“你觉得令柔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我们不熟啊,”时望轩大大的眼睛满是疑惑:“好端端的,你提她们做什么?” “你傻啊?这厮当然是在问你喜不喜欢这几个姑娘,”魍魉都看不下去了,在一旁幽幽道:“什么样的小姑娘你这么惦记?你喜欢她们?” 第246章 你喜欢丹姝 后面这句话自然是冲着萧玉书说的,但萧玉书没鸟他,只朝着时望轩殷切道:“哎,说啊,你觉得她们怎么样?” 时望轩现在可真没心思回答黑面的问题,他现在满脑子都是魍魉方才那句“你喜欢她们?” 喜欢谁们? 令柔? 黄莺? 丹姝? 她们? 为什么? 凭什么! “哎,别发呆啊,”偏偏萧玉书还看不出来时望轩眼中由疑到惊再到妒的神情变化,甚至还满眼期待道:“说说呗~” 时望轩:“......” 他深深吸一口气,胸膛起伏大了些,压着无名火道:“没什么可说的,都一样。” 岂料萧玉书不依不饶,非要钻这个牛角尖,拽着时望轩的胳膊道:“怎么就一样了?这三个人各有各的不同。” 时望轩胸膛的起伏更大了些,声音微不可察的沉了下来:“比如呢?” 萧玉书觉得时望轩目前朋友很少,跟别人相处的也不多,不熟悉,再加上这小子扭捏孤僻的性子肯定情商高不到哪儿去,更别说发现别人的优点神马的。 于是好心的萧玉书同志撸起了袖子,清了清嗓,肩负起了引导懵懂少年发现别人优点的伟大任务。 他开始了自己毫不吝啬的夸赞发言。 “就比如令柔那个小姑娘,可可爱爱的,萌萌哒的,” 呆头呆脑,一身怪力。 “思想天真纯善,一点坏心思都没有。” 又傻又笨,被别人卖了都不会帮别人数钱。 “那个黄莺,聪明伶俐的,眼色很高,为人处世都很和蔼的。” 和稀泥, “在阵法符纸上的造诣也很厉害。” 哼,建房子的,画画的, “还有,还有,”完全没注意到时望轩逐渐抿紧的唇和暗暗咬紧的牙关,萧玉书自己越说越兴奋上瘾,虽说前面那两个是他半实话半美化的硬夸,但后面这个人可就不用萧玉书绞尽脑汁想赞美的词了。 原书里对丹姝的描写是这样的: “眼前的女子虽瞧着身形纤弱无骨,却是清冷有傲骨的枝头寒梅,对人对事不卑不亢,永远镇定沉稳,面目冷艳却怀有仁济天下的菩萨善心。” 萧玉书在看这本小说的时候,就对丹姝这样傲雪凝霜又救济众生的高尚品质赞叹不已,因此印象极为深刻。 “丹姝这人真真是一个好姑娘,”萧玉书沉浸在原文对丹姝的描述中,笑着用胳膊肘戳了戳时望轩,兴奋道:“哎,时望轩,你说她是不是人美又心善?” 时望轩脸已经是铁青了,皱紧了眉,眼里满是暗流涌动的烦躁,可萧玉书是真看不出来,可能是有原书时望轩跟丹姝日后甜蜜的滤镜作祟,他反倒觉得时望轩这个凝重深思的神情是心里有在回忆跟丹姝相处的时光。 不仅如此,萧玉书还独自在心里脑补出时望轩心里觉得丹姝好,但又碍于少年羞涩不敢当自己的面承认所以装的一副平平淡淡的样子。 所以萧玉书看着时望轩面无表情的脸,心里偷笑。 切, 死装, 你那点小心思哥都懂~ 心都乱了吧...... 可惜了, 这次萧玉书纯懂偏了,倒转一百八十度的偏。 时望轩被萧玉书一番话说下来现在的确是心里一团乱, 乱成麻了都。 他汹涌澎湃的内心一开始从“黑面是不是喜欢令柔”到“黑面是不是喜欢黄莺”再到“黑面是不是喜欢丹姝”, 最终定下了个可怕且难以置信的结论: 黑面就是喜欢丹姝! 但, 为什么! “你觉得......丹姝很好看吗?”时望轩声音有点硬色,但自带滤镜的萧玉书听在耳中却将之自动过度成了羞涩。 因此,萧玉书一副“我懂你不用害羞”的眼神笑眯眯的盯着时望轩,并道:“当然,很好看啊。” 你不好意思说没关系,哥替你。 “你那会儿历练的时候难道没看见嘛,丹姝自己受伤,还惦记着给你熬药,这多好,遇到危险也沉着淡定,虽是柔弱丹修,却也身手不凡,这般刚柔良善又聪慧的女子可真是世间难得。”萧玉书说着说着自己按捺不住心里磕cp的兴奋用力拍了两下大腿。 他这两下拍的, 仿佛重重拍在了时望轩的心里, 整颗心都拍凉了。 “历练的时候你总盯着她做什么?”时望轩心中郁气满满,他语气沉沉道。 萧玉书不假思索道:“自然是因为觉得她特殊喽。” 男主初恋总有那么些出众之处。 岂料时望轩听此,心更沉郁了许多。 这点变化被旁观的魍魉看在眼里, 他顿时心里一喜, 觉得自己的机会来了。 于是魍魉趁此机会在时望轩脑袋里展开了自己激烈的言论。 “你看看你看看,可真有人身在曹营心在汉,你哥说他喜欢你那个二师姐诶~” “啧啧啧,你把人家当个宝,人家把别的女人夸成宝,他可从来没这么兴致勃勃的夸过你吧?” “哎呦,这欢快的语气,想必是很喜欢很喜欢那个姑娘了......” 你闭嘴! 时望轩心冷冷道, 但掩藏在身侧的手已经开始扯衣角。 萧玉书还在滔滔不绝,完了还问了时望轩一句:“你呢?你是不是也觉得丹姝挺好的?” 好个屁! “经我这么一说,是不是也觉得丹姝人美心善了?” 没有! “没事,咱俩谁跟谁啊。”萧玉书看到时望轩有些坐立不自然,以为他是被自己戳穿了心事而紧张,因此便乐呵呵宽慰道:“咱哥儿俩之间有什么不可说的,我又不会笑话你。” 笑什么啊你? 时望轩简直不知道黑面究竟在说些什么有的没得, 什么天真呆萌令柔, 什么聪明伶俐黄莺, 什么蕙质兰心人美心善令柔, 都什么跟什么? 妈的!今天这顿饭怎么这么难吃? 第248章 不堪心思 时望轩一听,心里一惊,以为黑面发现了自己那点不正常的心思,别着头不敢跟其对视,也不吭声。 但萧玉书随即接着柔声道:“没关系,你心里想什么我都知道,是我不对,我不应该当着你的面夸丹姝。” 这话立刻将时望轩心里窝藏一下午的郁闷扫去了一大半,连带着因为魍魉在自己耳边胡说一气的阴霾心情瞬间由阴转晴。 “没关系。”时望轩微笑道。 然而下一秒,他就听黑面语气坚定道:“丹姝这人应该由你来夸给我听。” 时望轩脸上刚扬起的笑瞬间僵冷在原地, 晴转阴, 非常阴。 “我......” “哎呀,时望轩你不用说,哥都懂。”萧玉书长吁短叹道,一脸郑重的拍了拍时望轩的肩,然后在对方怔愣的目光中转身离开。 临走时,时望轩看着黑面潇洒的背影,心里一片阴恻恻。 临走时,萧玉书回想自己睿智的背影,心里一片小庆幸。 时望轩:他真就这么喜欢丹姝? 萧玉书:他真就这么喜欢丹姝! “你在犹豫什么?他不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你自己心里还不知道吗?”夜色渐浓,时望轩照例在洞外给萧玉书准备睡前小果汁,而魍魉趁着萧玉书在湖边冲凉时,又凑到时望轩耳边,低声道:“想要什么就凭自己实力去争取啊。” 时望轩看着眼前湖边那抹偏瘦身影,眼底暗光流转。 “他很强。”他道。 魍魉可不吃时望轩这一套敷衍借口,直截了当道:“你如今修为多少了?筑基中期都快摸到后期的门槛了,他再厉害也不过筑基后期而已,照你这样突飞猛进的修行速度,超越他还需要多长时间?” 时望轩低着头,将手里橙色的小果子一个个剥了皮扔进了竹筒中。 “他不会愿意。” 魍魉不屑道:“那又怎样?即便是强扭的瓜,能解渴就好,不甜又何妨?” 时望轩垂着眸,眼中闪过几丝挣扎:“不该,我这样,不对......” 无论是这种阴暗的心思,还是魍魉说的强硬手段, 心中的理智告诉时望轩他这样做一定不对, 强迫别人从来不是什么正人君子所为, 更何况两个男人...... “时望轩,我看见这湖里有小黄鱼,明天我们吃孜然小鱼干吧。”萧玉书洗澡的时候看见水底的小鱼,立刻侧过头,朝时望轩肆意一笑。 这人赤着上半身立在水中,背着圆月,真是不知道自己有多好看。 时望轩眼中闪着面前的月光,温声应道:“嗯,好。” 魍魉不乐意了:“你对他这么好,百依百顺的,他有什么可不愿意的?” 时望轩手中剥皮的动作似乎有一瞬间慢了半拍,但好像又没有。 “我跟他同为男子。” 时望轩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断袖,但他知道黑面一定不是,所以他笃定黑面一定不会愿意。 甚至, 还有可能, 因为自己这种不堪心思而讨厌自己吧? 一想到两人眼下如此融洽亲近的关系可能会因为自己的那点心思产生嫌隙破裂,时望轩的心里就不受控制的心慌了起来。 越慌越厉害。 第249章 动摇 “喜欢男人怎么了?”然而魍魉很看不上时望轩这种唯诺心性。 “若是我,管他是不是短袖,管他是不是愿意,管他是不是修为高强,”魍魉语气很笃定,“只要我真的想,只要我得不到就抓心挠肺的想,就算用尽所有手段我也得把人绑也得绑在自己身边。” “人生苦短,应当及时行乐,时望轩,你等什么呢?”魍魉说着,声音渐渐空灵起来,穿透着时望轩犹豫不决苦苦挣扎的心。 面对魍魉这样的话,时望轩心中并不是没有半分动摇,可所有的心思在刚刚萌芽的那一刻就因为害怕黑面会疏远自己而退缩。 黑面于自己而言,真的是自己在这世上仅有的、唯一的、值得全心全意信任的人了。 因此他们二人间的关系可以是亲人可以是挚友,但绝不可能是...... 情人, 这个词出现在时望轩心里时,竟让其心跳不受控制的多跳了一拍。 “看不出来啊,”魍魉对时望轩这种反应稀奇道,“你心胸怎的如此宽阔?白日他是怎么夸赞你那几个师姐的,总不能半日不到就忘却了吧?” 一提到下午那些事, 时望轩的脸色便不由自主的阴沉了下来。 确实, 黑面朝着自己兴致勃勃的说出的那一番话, 落在时望轩耳里,格外的刺耳, 听得他心中格外沉闷,尤其是黑面毫不吝啬的对着丹姝一顿猛夸的时候,时望轩心里压抑的险些要喘不过气来。 黑面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关注到丹姝的呢? 时望轩不知道, 黑面夸赞丹姝的时候除了那次历练外,还举了不少丹姝以前什么下山行医救人、峰上刻苦修炼的例子。 这些是以前时望轩从未知晓过的, 所以他不由得想到,黑面会不会早在认识自己以前,就对丹姝颇有关注。 虽不知道为何黑面从不出现在丹姝面前,但时望轩还是从今日他的话中听出了对丹姝强烈的钦慕之意。 黑面悄悄关注丹姝很久了, 甚至比跟自己朝夕相处的时间更长, 要不然他为何能对丹姝以往的事情如此了解。 思索到这儿, 时望轩的心绪又不受控制的乱了起来, 自己真的对黑面的过往一无所知,即便是现在也什么都不知道, 这人来无影去无踪的,万一哪一天忽然在时望轩不知道的地方跟丹姝相遇、结识,然后...... 剩下的,时望轩不敢想,他胸口已经沉闷的只能靠胸腔的剧烈起伏来缓和。 他神情的变化自然被魍魉看在眼里,精明的老东西一下子就察觉到时望轩心中杂乱的思绪。 人在胡思乱想的时候最容易失去清明,就算时望轩再聪明谨慎也不例外。 于是魍魉便循循善诱其道:“时望轩,你仔细想好了,真的不想试试我的提议吗?” 时望轩还在嘴硬,拿起木杵开始强装平静的捣果汁。 “不。”他的语气坚定的生硬。 “哦?”魍魉反笑道,“那你现在这是在做什么?” “这些天的夜里,你靠着这个好东西做了不少称心的美事吧?”魍魉的声音越来越重,越来越沉,沉重到把时望轩整个人压得喘不过气来。 “滚回去!”时望轩意识开始不稳,说话也染上了几丝颤意。 可少年依旧嘴硬,死活不肯承认自己暗地里做的那些不堪之事:“就算我想做什么,他想做什么,我们彼此之间各有何样心思,都跟你没关系,我不在意,你也闭嘴!” “呵,”魍魉不慌不忙道:“是吗?” 时望轩握着杯子的手攥得很紧,又有些发抖,杯口边缘的果汁不堪其抖的洒出了些。 “是。”少年语气透着最后的坚决。 然而下一秒,魍魉的话却彻底击溃了时望轩心里的防线。 “那你有没有想过,若是有朝一日,你自己每天都对他做的这些事情会成了他对别人做的事请呢?” “不可能!”时望轩几乎是呼吸不稳的说出了这么一句,但随后他又自顾自低头喃喃自语:“不会......不可能......” 时机差不多了, 魍魉轻声蛊惑道:“对啊,你是绝对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的,既然这样,那为何还不做点什么?” 时望轩似乎真被魍魉给说动,眼中情绪晦暗不明,看不透。 “我洗完了,时望轩,走了回去睡觉。”恰逢这时,萧玉书洗完回了洞口,对时望轩招呼道。 沉默片刻后,时望轩抬起头,眼神清明,若无其事的端着杯子朝洞口走去,步履稳当,丝毫没有方才压抑慌乱的模样。 可魍魉心中知晓, 自己这次的蛊惑终于有了成效...... “哥,喝了果汁再睡吧。” “嗯,行,谢了。” …… “轰隆——” 萧玉书说的秘境中属于时望轩最后一个机缘就在秘境中央的阴山墓地。 说来他也挺奇怪的, 秘境之中虽算不上与世隔绝,但每年进去的人待不了一个月也就出去了,出不去的就死里面,而死里面的也都是遭遇险境至死,按理说死的如此突然毫无预警的人的尸首应该只会横尸山林中,被野兽啃咬撕烂。 哪儿会有墓地之说? 可事实是真的有这么一块儿墓地,老大,且真的有棺材,棺材里面还真的有东西。 当然,如果此刻一齐躲在棺材里躺平的萧玉书和时望轩也算“东西”的话。 第250章 活尸 “喂,你怎么知道这阴山墓地里有这么一群活尸?”魍魉在时望轩散发隐隐红光的眉心中奇怪道。 这棺材里本来就没多大点地方,而且做工还不咋地,有的直溜溜的很板正,有的就做的歪曲扭八的跟被狗啃过似的。 然而不巧,萧玉书和时望轩匆忙躲避间,就进了这么一副歪糟糟的棺材。 好消息, 里面什么都没有, 坏消息, 因为窄,两人只能凑合挤着,萧玉书退而求其次的趴在时望轩胸膛,把脸压扁了才盖上的棺材盖。 “嘿,时望轩,你小子躺着舒服不?”见萧玉书不鸟自己,魍魉转而去找时望轩耍贫嘴。 “哎,说话啊,身上压着个人舒坦不?”这老东西话里话外一股子揶揄之色,萧玉书自带着时望轩从外面层层活尸包围中闯进这里来已经够累的了,整个过程中魍魉不但一点忙都没帮还在一边飘着说风凉话。 直到现在,萧玉书跟时望轩突破重围进到墓地里面,这老壁灯还在喋喋不休。 他气的低声骂道:“滚蛋,我又没那么重,他也没那么脆弱,你逼赖什么?” 谁知魍魉根本不恼,反而轻笑着,说了句让萧玉书摸不着头脑的话:“我又不是说这个。” 正当萧玉书欲问他在说哪个的时候,时望轩直接抬手捂住了萧玉书的嘴,并轻声道:“嘘——,他们来了。” 此话一出,萧玉书顿时老实闭上了嘴, 准确来说是被时望轩捂着嘴。 紧接着,两人就在寂静的棺材中清楚听到了外面愈来愈近的地面摩擦声。 随后,便是手指在棺木上不断摩挲的声音。 何谓活尸? 用萧玉书的话来说就是现代欧美生化危机中升级版的丧尸, 但比丧尸更难对付。 历年秘境中都会有相当多的一部分人命丧于此, 可能是遭遇魔兽袭击,也可能是遭遇仇杀, 反正死的不情不愿。 再加上这个秘境不同于修真界,存在着一点超脱界外的天道法则, 因此这些人死后的怨气久久不散,被所在秘境的一方天地中,虽然算不上是绝对不入轮回,可若是怨气不消不减也难入往生。 肉身已死,偏偏怨气锁魂,这些人就变成了一群被怨念驱使的行尸走肉,没有自主意识,没有痛觉,只有吃的欲望。 吃什么? 活物。 任何带着生气的事物,人蛇狗兔,但凡能跑能跳带有鲜活血肉阳气深重的生物都会成为这帮活尸的目标。 更可怕的是, 这些活尸并不像萧玉书记忆中那些丧尸一样,爆掉头就能解决。 他们本来就是被怨气驱动,只要有怨气,哪里都能动。 萧玉书亲眼见着,一个青黑枯瘦的活尸被时望轩一刀横斩后,瘫在地上的两半身体依旧朝着两人爬来。 不仅如此,就算是五马分尸,那些零散的肢体能动的还能动,只不过速度和杀伤力降低了而已。 这贼难搞, 就算萧玉书有如此精纯的火灵根,将这些东西烧成灰烬也得耗费些时间。 先不说这些东西拖着满身炽热火焰在被烧化前还能保持原速朝萧玉书两人扑来的傻逼设定,单就是这群活尸身上附带的生前大半修为就够两人吃一壶的了。 就算这群东西中修为最高不过筑基,但在绝对的数量面前,萧玉书和时望轩的单打独斗还是怵了些。 好在时望轩资质无比卓越,哪怕是在阴山禁制的削弱下他也依旧能凝起厚度不小的冰墙,能勉强拖住这些活尸一小段时间,两人这才能艰难摆脱,并躲在了里面的棺材群中。 这些棺木虽然做的不咋地,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木头特殊的原因,把棺材盖子一盖上居然能将两人身上生人的活气完全封闭在其中,半点不会泄露。 萧玉书和时望轩打斗了半天,这才有了喘息之机。 第251章 撩妹技巧 可眼下的情况好像不太妙, 萧玉书早就料到时望轩凝起的冰墙也挡不住这帮鬼祟东西,但他也没想到这群活尸能这么快就把一尺厚的冰墙在这么短的时间攻破,就算是攻破,他们断胳膊短腿缺脑袋的,怎么能跑这么快? 阴山墓地, 外面群山环抱,往里是一片荒坡昏黑的乱葬岗,中心那片盆地才是萧玉书和时望轩的藏身之处。 按理说这么长的距离那群无意识的活尸不会能这么快追过来。 “咣当!” 外面似乎是有人在碰周围的棺材,棺材盖子被摔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在这安静的棺材群中十分明显清晰。 不会吧? 活尸不能聪明到这种地步吧? 怨气还有智商吗? 萧玉书心里咯噔一下,开始不由自主的紧张起来。 压在时望轩身上的手也下意识抓紧了对方的衣领。 噗通, 噗通, 他听见时望轩的心跳的也逐渐快了起来。 担心这小子害怕,萧玉书悄悄伸出手在时望轩脸上小幅度轻拍了拍。 “别怕,哥在这儿,没事。”他悄声道。 结果下一秒, 噗通噗通噗通, 身下人的心跳更快了。 萧玉书:...... “咣当!咣当!咣当!”又是好几声棺材盖被粗鲁丢在地上的声音,而且声音离两人似乎越来越近,仿佛近在咫尺。 萧玉书另一只手也抓住了时望轩的衣服, 操了, 虽然说自己有原书剧情在手,实力也不说,但该害怕紧张的还是避免不了。 毕竟谁也不想受伤神马的, 以目前两人的力竭程度,现在被这帮完蛋玩儿愣逮住不死也得脱层皮下去。 萧玉书就算再以长辈身份自居,此刻也难免紧张起来,砰砰砰加快的心跳几乎跟时望轩融为了一体。 可就在他大脑飞速运转着绞尽脑汁苦想脱身良计时,一只手忽的抚上了他的背,轻轻地,柔柔的,在萧玉书后背上抚了两下,似乎是在安抚。 萧玉书在狭窄的空间艰难抬头一看,漆黑的空间之中,对方眉心轻微的红光之下,时望轩的一对双眸显得尤为明亮。 以往锋利的眉目此刻在跟萧玉书的对视中,透着柔和的暖光。 不知为何, 萧玉书看着时望轩这种眼神,忽觉安心了些,尤其是在对方学着自己刚才的样子在他背上轻轻拍了拍时,萧玉书心中那几分慌也消减了一大半。 这小子, 还知道安慰人呢。 萧玉书心中突然多出了一种欣慰感。 果然在危机之中沉着冷静安慰人是每个小说男主都必备的技能。 撩妹技能, 说来有点小愧疚,要不是萧玉书前面的剧情走的多管闲事了些,那么现在出现在秘境跟时望轩朝夕相处并被时望轩暖男安抚的人就是丹姝了。 抢了人家的戏份,萧玉书觉得还怪不好意思的。 不过他转念一想, 就算今天自己占了人家的,后面剧情中两人依旧会有甜蜜互动,时望轩也还是会增长一身撩妹技巧。 所以, 现在, 萧玉书没什么好内疚的, 时望轩嘛,男主嘛,是有些撩妹的胆子和本事的。 然而事实真的是这样吗? 萧玉书可是不知道,魍魉会背着他和时望轩说小话, 还是萧玉书绝对想象不到、不想听到的小破话。 在萧玉书慌慌张张将时望轩整个人推到棺材里的时候, 待在时望轩脑海里看到这一幕的魍魉尤为兴奋,根本不管两人如此凶险紧迫的处境,手舞足蹈的在时望轩脑袋里大喊大叫道:“哎嘿嘿嘿,他扑倒你了!他扑到你了!” 本来时望轩灵力耗得太快有轻微头眩,被黑面这么一推,脑袋磕到了棺材底更晕不说,魍魉这个老东西还突然冷不丁的叫一声,更是晕上加晕。 这还没完, 后面萧玉书因为地方不够大索性压在时望轩身上时,魍魉又来了一句:“呦呦呦呦呦,看看人家多主动,你个怂蛋包。” 时望轩:“......” 萧玉书拍时望轩脸的时候, 魍魉:“哎哟哟哟哟~,好亲昵啊!” 萧玉书一手抓时望轩领子的时候, 魍魉:“哎呀呀呀呀~,更亲昵喽!” 萧玉书另一只手也抓上去的时候, 魍魉:“哎嚯嚯嚯嚯!他害怕了,他紧张了!你他娘的还在等什么?” “反手,抱住,安慰啊,甜言蜜语啊,你鼻子下面那个豁口是干吃饭的吗?” 这老头平日里在萧玉书面前装出一副古板正经的迂腐模样,竟不想私下里居然天天给时望轩脑子里灌输这么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 “你长嘴是摆设吗?”魍魉恨铁不成钢道。 你他妈长嘴才是摆设呢,老不死的! 时望轩咬牙切齿道。 第252章 距离拉近 “那你还在等什么?什么都不做就白白浪费这个好机会了。”魍魉诡笑道,“你不会不想吧?” 时望轩是真的不想吗? 不, 是不敢。 自从察觉到自己那些不堪心思后,时望轩很难再在黑面跟自己密切相处中保持平和心态。 实在按捺不住也只能做点小手段, 可黑面清醒的时候,时望轩是一点都不敢显露自己的另样形迹。 更别说现在两人身躯紧紧相贴,彼此心跳呼吸清晰可见。 时望轩一直僵着身体,生怕自己露出些什么异样被黑面发现。 但听到魍魉说黑面害怕的时候,他还是下意识动了动指。 一贯张扬肆意天不怕地不怕的黑面, 也会害怕吗? 感受到身上人抓着自己衣领渐渐缩紧的动作,时望轩头一次意识到身上人哪怕再厉害再聪慧, 不过也是个活生生的人, 有血有肉、有喜有怒的人。 人是会疼、会害怕的。 黑面并不是无所不能、万事无畏。 时望轩心里蓦地得出了这么个结论。 他忽然发现,自己和黑面现在似乎不像一开始的那样了。 刚开始的时候, 折云峰上的时望轩一无是处,任人可欺,在黑面面前弱的可怜,在对方手下撑不过几招,甚至做什么事之前都要懵懂的向对方询问才敢做。 现在呢? 时望轩不由得回忆起,在秘境的这段时间,除了黑面熟知的那些机缘传承,其他大部分的事情自己都能独立完成。 而且还完成的很好, 甚至, 也将黑面照顾的很好。 连带着之后,日常的玩闹中,黑面在自己面前也不是以往那种压倒性的必胜势头,时望轩有时在打闹中也能轻松占据上风。 他在成长, 在逐渐、快速的追上黑面, 要不了多久自己就能彻底超越他,然后...... “然后就可以凭借你自己的实力,去知道你想知道的一切。”魍魉偷听他的心声偷听的非常满意,他道:“时望轩,你总算是开窍了。” “滚!”被别人知晓心声的时望轩心中即刻腾起愠色。 “我滚,我滚,我滚,”魍魉也不想惹恼了他,只提醒道:“他可是在害怕哟,你不打算做点什么?” 这话倒是对时望轩很有转移注意的作用,他想了想,手指蜷缩又张,最后眼含紧张的伸出了手,学着萧玉书刚才安慰自己的样子,在他背上轻轻抚了抚,继而再拍了拍。 学黑面的动作,想必也不会有什么格外的异常,也不会引起对方的怀疑。 但在黑面抬头视线跟自己对上的时候,时望轩心中还是避无可避的心虚紧张了一瞬,随后他提心又强装镇定的跟其回视。 嗯,我应该做的没有太差吧? 时望轩心想。 哇,我的好老弟真他妈会! 萧玉书心想。 或许是萧玉书心中的祈祷起了作用,外面棺材盖被掀开的咣当声忽然在某一声后停止,紧接着周围再次归于一片平静。 抓着时望轩衣领的手忽的松下,萧玉书支着耳朵仔细关注着外面的动静。 他本来想着躲在棺材里等两人一路跑来残存的生人活气慢慢消散干净、那群活尸就算闯过屏障进来失去目标后再出来。 但刚才的动静着实叫萧玉书吓了一跳,因此他只能选择再耐着性子多待一会儿。 然而就这一会儿,外面却发生了别的动静。 “师、师兄,我们这是、这是跑哪儿来了?好多棺材啊......”是一个女弟子,说话颤颤巍巍、胆战心惊的,似乎是被这一大片横七竖八摆放的棺材给吓到。 第253章 老脸一红 “我、我哪儿知道,误打误撞就进了这儿。”另一道压低小心的男声响起,似乎就在萧玉书和时望轩两人所在棺材的旁边。 萧玉书甚至还感受到棺材被人撞到的动静。 “咣当!” “哎哟姑奶奶你快小心一点吧,别把那群东西再惹过来。”这一下给男弟子吓得不轻,警醒道:“咱们可是用了玲儿师叔给的传送阵这才躲过,那传送阵再启动也需要时间。” “知道了。”女弟子似乎撇了下嘴,“我又不是故意的,这里太暗了。” “而且,这棺材怎么这么丑?”她疑惑道。 男弟子是一点儿也没心思聊这有的没得:“又不给你躺,你操什么心。” 女弟子道:“也是,傻子才躺这么丑的棺材呢。” 萧玉书:...... 时望轩:...... 魍魉:啊哈哈哈哈哈哈。 “歪七扭八的,能躺进去才怪,”女弟子说着用剑碰了碰身边另一个丑了吧唧的棺材,戳的力道不小,棺材还动了动,她道:“奇怪,怎的这么沉?里面不会真躺着什么吧?” 听着女弟子的话,男弟子忽然起了逗她的心思,便故意阴恻恻道:“你不知道吧,像这样的棺材一般都是躺着一对怨侣。” “怨侣?有多怨?”女弟子道。 “咳咳,”男弟子开始了他的胡编乱造,“怨侣就是生前有情不得善终,死后不依不舍阖棺而葬。” 女弟子道:“这有什么可怨的?” 男弟子道:“这你就不懂了吧,有情而不得善终就足够怨了,什么生前男爱女不爱、女爱男不爱的,都怨的很。” 女弟子道:“怨了又会怎样?” 男弟子道:“怨了自然会变成青面獠牙的厉鬼,凶猛得很,专吃人。” “切,”女弟子不屑的靠在了棺材上,完全不吃男弟子唬人的一套。 她道:“不就是鬼吗,你我虽说是合欢宗弟子,却也是实打实的剑修,还怕个鬼不成?” 见女弟子完全没有被自己吓唬的意思,男弟子也不急,他玩儿似的轻身一跳坐在了棺材盖上,翘着腿道:“师妹此言差矣,怨侣可比寻常鬼厉害多了。” “我才不信。” “真的,”男弟子努力吓唬道:“夫妻携手,能耐无穷,两人躺在一起,男的刚硬,女的凶猛。 男的还好,生前阳气重,死后便也不会凶恶到哪儿去,女的可不一样了。” 男弟子说着伸出自己的手佯装唬人道:“女人阴气重,死后怨气鬼气也是极大的,成鬼的时候披头散发,张牙舞爪,全然一副凶猛泼妇抽风的模样,不吃十好几个活人是没法平息怨气的。” 女弟子似乎信了一点,但不多:“真的假的?这里面的人真的会变鬼?” 男弟子站起来在棺材上当蹦床似的跳了两下,跳的棺材在凹凸不平的地上上下剧烈起伏着,里面的东西也在随之摇晃,发出咚咚咚的闷响。 隔壁棺材咚一下咚一下的声音听得萧玉书暗暗心慌,生怕这俩祖宗把里面的骷髅骨灰给摇散了。 胡先这个宗主怎么当的? 没教过这帮娃对死者要有敬畏之心吗? 外面两人的对话依然在继续,萧玉书除了听他们说话外,还发现时望轩的手依然放在自己的背上,手心的温热透过衣料传到萧玉书后背上。 局部受热, 挺奇怪的。 萧玉书下意识扭了扭身体,想暗示时望轩把手放下去,结果这一扭,扭了没两下,对方的手却一下子摁的更用力了,用力到他动不了。 不明所以的萧玉书:...... ......嗯? 时望轩无比庆幸这棺材里乌漆麻黑的什么也看不见,所以对于萧玉书的疑惑他表面上装作不知情甚至淡定自若。 实则脑海里, 魍魉桀桀桀坏笑:怎么样?扭得心痒痒吧? 时望轩青筋暴起:滚蛋! 安静之中萧玉书忽然想到,虽然自己跟时望轩出不去看不到,但魍魉这个老东西可以飞出去瞅一眼外面的情况,便张唇欲说,却被身下棺材的突然动静给打断。 咚! 咚! 咚! 两人所在的棺材突然一上一下剧烈起伏起来,好像有什么人在上边来回蹦跳一样。 “嘿,师兄说的原来是真的,这鬼在棺材里真的出不来。”女弟子在男弟子身旁的棺材上也学着对方的动作肆无忌惮的一蹦一跳起来。 女弟子这一蹦,她算是玩开心了,棺材里的萧玉书跟时望轩可是苦了! 棺材一上一下起伏很大,两人在里面虽说空间不大有些挤,但也不是没有多余的空间。 外面这一蹦, 里面的两人可算是磕的七荤八素的。 第254章 尴尬 要不是时望轩双手使劲搂着,护住萧玉书的后脑和后腰,萧玉书怕是要被磕傻了。 但饶是这样,两人的身体还是避免不了一些剧烈碰撞。 咚咚咚...... 一下又一下接着再一下,萧玉书跟时望轩之间身体不断磕碰摩擦,即便是萧玉书再脸皮厚,可也禁不住自己的脸反复在时望轩胸口脖颈间来回蹭。 尤其是双唇不受控制的蹭上时望轩因为领口敞开而露在外面的锁骨时,萧玉书百年难得一遇的老脸一红,飞速别开了脸。 “咚咚咚......” 外面的人持续跳着,也不知是不是摩擦碰撞生热,萧玉书和时望轩两人所在密闭空间的温度肉眼可见的升了上去,热了起来。 两人都闷得慌。 “嘿嘿,这棺材踩着还怪好玩的。”玩着玩着,这俩胆大包天的合欢宗弟子是完完全全将外面一群可怕的活尸抛在了脑后。 女弟子玩着,顺嘴道:“这棺材这么窄?怎么躺的下两个人?” 男弟子蹦在另一个棺材上,嬉笑着解释道:“自然是一上一下躺喽~” “温婉可人小娘子躺在高大威武的夫君身上,小鸟依人嘞......” “什么他妈的小鸟依人,”萧玉书听得一脑门黑线乱麻,“他他妈的胡说八道什么?还怨侣?” 还夫妻,还怨侣,还男女鬼, 张嘴就来啊? 不怕遭报应吗? “凭啥上面是女的啊?”萧玉书憋屈道。 时望轩被颠得难受,可当萧玉书断续的温热吐息洒在自己脖颈上时,更难受了。 对于黑面的气话,他没有作出任何像样的回应。 而且, “时望轩,你的刀把......戳到我了,快、快收起来。”萧玉书忽然压着声音艰难喘气道。 岂料得到了对方同样隐忍的一句:“没、没在外面......” “啥?”时望轩的声音有些低沉,再加上这棺材咣当叮咚的,萧玉书没有听清,于是又问了一遍。 “他说他的刀没在外面,这下听见了吧?”魍魉的声音语气,实在算不上正经,叫萧玉书听得莫名其妙。 “老东西,你是不是在憋笑?”他道。 魍魉窃笑道:“你不妨想想这刀把是个什么?” 兴许是被磕懵了,萧玉书没法认真思考,也可能是他一面对魍魉就没了说话的耐心,只草草道:“打什么哑谜、废什么话,不是他的刀就是我的刀呗。” 此刻,听着黑面如此坦荡的话,时望轩脸烫的厉害,喉结急速滚动几下,搂着萧玉书的双手隐隐有青筋暴起。 可过了一会儿,萧玉书忽然反应过来,道了句:“诶?不对啊,我的刀也没在外面啊......” 外面的男弟子还在调侃道:“怨侣躺上面的一定是女子,你我二人脚下的也不例外。” “嘭!” 一声巨响,将萧玉书后知后觉的尴尬和时望轩无地自容的窘迫给暂时打断。 魍魉被外面突然的动静给吸引了注意,一时也顾不上调笑两人,自己飞出了棺材外去看。 然后这老东西亲眼见证了那么小的一个棺材上演了一出精彩的大变活人。 还变出了两个人。 “我他娘的要打烂你的嘴,叫你胡说八道!”寒允卿从里面一脚将棺材盖子踹飞,连带着上面蹦蹦跳跳的合欢宗男弟子也随之惊叫一声飞了出去,摔在了地上灰头土脸。 女弟子被吓了一跳,脚下一滑也从棺材上掉了下去,摔了个屁股墩儿。 第255章 谁女人 “哎呦......”陈雪揉着屁股,看着眼前突然从棺材里冲出来的、浑身滋滋啦冒着幽紫电光的男子,她惊愕道:“你、你是哪儿来的?” 寒允卿额角暴着两个青筋,持剑指向她,语气非常冲:“你们胡说八道什么!是不是活腻了想找死!” 他气急了,浑身怒气冲冲,凶神恶煞的样子把陈雪吓得哆哆嗦嗦,话都说不利索。 “我、我......” 萧玉书在棺材里,听着外面的暴躁声音尤其耳熟,便道:“老头,外面什么情况?” 魍魉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兴致勃勃道:“打起来啦,要打起来啦!” “棺材里面蹦出来个活人,把那小子都掀飞了。”魍魉说完还啧啧称奇道:“哇,好久没见过这么纯正的雷灵根了。” 得了, 萧玉书闻言在心中默默给那两个弟子掐了把汗, 心道完了完了, 都说了要对死者有敬畏之心, 这下好了, 惹到雷公了吧。 寒允卿周身一圈圈紫光环绕着,将其阴沉暴躁的神情照的十分清楚,也将陈雪吓得大气不敢喘一下。 “寒允卿,别、别这样......对一个小姑娘。”棺材里面,被电麻了的沈修竹此刻说话还有些发虚吃力,但发觉寒允卿要打人时,他还是艰难撑着从里面出来,制止道。 魍魉道:“哟?还有一个,小脸生的还挺俊。” 萧玉书惋惜道:“天呐,沈修竹怎么老这么倒霉,又跟这个祖宗凑一起了。” 然后他忽然明白,原来刚才一个个掀棺材盖的不是什么活尸,而是匆忙进来躲避的寒允卿和沈修竹。 他就说嘛, 活尸哪有这个脑子。 外面被掀飞的周叶摔得可不轻,寒允卿这一脚可是十足十的、暴怒中用尽全力的,一下就把他踹飞到了棺材群的最外端。 在看到从棺材里面骤然出现两个人后,周叶愠怒的神情转为了震惊,看着眼前的一幕,他生怕对方一怒之下对陈雪做些什么,于是便拖着自己摔得一瘸一拐的身体赶过去,边赶边急道:“哎呀,哎呀寒少主手下留情!手下留情!” 为什么一眼就能认出寒允卿? 放眼修真界上下,就这么一个雷灵根, 而且来秘境之前,几乎所有宗门的长老都跟自己的弟子私下告诫再三,说惹谁也别惹玄天宗宗主的大弟子。 惹了就完了。 周叶心中突突突直跳,他怎么也想不到寒允卿会和别人在棺材里待着。 想起自己刚才嘴欠说的话,周叶脸都白了三分。 “寒少主,剑下留情!”周叶苦着脸来到陈雪身前,低声下气道:“对不住,对不住,实在是对不住!我们也不知道你还有这位兄台在里面。” 寒允卿火气极大:“你不知道?你不知道也踩不出来吗?” 周叶头冒冷汗:“我以为那是死人......” “谁死人?你是不是找死!”寒允卿的剑横在了周叶的颈前,那呲啦的电光吓得周叶连忙道:“别别别别,我错了我错了,再也不敢了!” “寒允卿,把剑放下,莫要胡乱伤人。”因着两人灵根特殊的缘故,沈修竹实在不敢碰寒允卿这电弧刺啦的身体,只能单凭口劝。 寒允卿哪儿是这么好劝的,剑尖滋啦啦的指着合欢宗的两人怒道:“胡言乱语,我今天非得治治你们的破嘴!” 后面的陈雪颤颤巍巍的站起身,肝颤的拽着自己师兄的衣袖小声道:“我们不就是胡乱说了几句......” 岂料寒允卿剑上的电光因此更盛,他跳脚道:“你说了几句?说的什么?你说谁他娘的小鸟依人?” 哟? 萧玉书总算是听出来了些前因后果, 敢情这俩人的体位跟自己和时望轩的差不多啊。 “不不不不不,”周叶心知嘴贱坏事,连忙摆手道:“我我我我,我小鸟依人。” 寒允卿不依不饶道:“谁是女鬼?” 周叶忍辱负重应道:“我是我是。” 寒允卿质问道:“谁是死的?” 周叶硬着头皮:“我是,我是,寒少主消消气,消消气。” 第256章 追上来了 沈修竹也在旁边手想拦不敢碰的保持着一个尴尬距离苦口劝道:“寒允卿,把剑放下吧,这两位已经道歉了,何必计较?” 寒允卿回头瞪了他一眼:“你倒是心胸宽广,被说女人的又不是你。” 沈修竹无奈道:“谁让你把我先推进去的?” 寒允卿气的原地跺脚:“我哪儿想那么多!” “好好好,怨我,把剑放下。”沈修竹觉得自己一定是上辈子造了什么深仇大孽,不然也不会又机缘巧合跟和其他人走散的寒允卿再次相遇。 然后又是一路倒霉。 “啧啧啧,还以为要打起来呢,没想到雷灵根居然三言两语就被别人劝下了,真没劲。”魍魉变相实时播报道。 萧玉书里面听着,惊诧道:“寒允卿把剑放下了?” 沈修竹这么厉害? 虽然外面很乱,但时望轩还是保持着警醒,稳定下心绪后,对问魍魉道:“外面除了他们几个还有别人吗?” “没了,” 但随后魍魉又补充道,“如果你指的‘人’不算那些东西的话。” 时望轩:...... 萧玉书:...... “以后说话注意点,别什么鬼话都往外蹦,”寒允卿即便是收起了剑,但胸中仍存着火气,对两人趾高气扬的教训道。 周叶还好,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 可陈雪在合欢宗里被一众长老宠坏了,从没被这样训斥过,一时气不过又顶了句嘴:“不就是说了两句,你怎么这般小气?” “你说谁小气?”寒允卿的剑咻的一下,拔出来的时候老快了,指着躲在周叶后面的陈雪瞪眼道。 “寒允卿!”沈修竹见他这样,不由得皱眉道。 寒允卿也是烦极了,这一路下来,他做什么都得被沈修竹管两句,什么都不能吃,什么都不能摸,什么猫猫狗狗也不让逗,本来就憋着一肚子闷火,眼下被别人语言侮辱一通还被沈修竹拦着不让打不让骂的,他简直都快原地爆炸了。 “别拦我,我今天非要揍他俩一顿。”寒允卿放狠话道。 结果话刚说完,他就感觉到自己肩上搭了只手。 “我说了别拦我,沈修竹你躲开!”寒允卿头不回,一抖肩就将那只手抖了下去。 结果他剑刚抬起一点,那只手又搭在了肩上。 这给寒允卿气的咬牙不耐道:“我都说了别......” “寒、寒允卿......”岂料沈修竹紧张的话在他面前响起,寒允卿话说了一半才发现沈修竹整个人站在自己面前,而且两只手都放在自己剑柄上。 寒允卿懵时眼睛一眨,目光一转又看到了周叶和陈雪面对着自己在慢慢后退的动作。 两人如临大敌、紧张兮兮的神情叫寒允卿顿觉奇怪。 而这时他举剑的胳膊上又搭上了一只手,寒允卿顺着那只手偏头一看,视线顿时被一张眼珠暴突五官凹陷的青白死人脸占据。 ...... 此时场面陷入一片诡异寂静, 寒允卿懵懵的跟那张近在咫尺的死人脸对视了几秒,然后在陈雪穿透力极强的尖锐爆鸣声和沈修竹的紧张提醒中才反应过来。 “轰隆!”一道碗口粗的雷光将这个活尸劈了个外焦里嫩。 来不及松下心来,寒允卿便又听沈修竹道:“快跑,他们追上来了!” 第257章 多少沾点傻 作为一个本部小说的外来者,萧玉书始终觉得这本书里的每一个角色上面多少都会有些原书作者难以掩饰的、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一种明显特质。 傻, 哪里傻? 哪儿都傻, 就比如现在,萧玉书从来没有像看智障一样这么看过寒允卿。 “寒允卿,跳下来啊!你、你在上面做什么呢?”偌大的棺材群此刻已经被汹涌的活尸群给尽数冲散,被撞开的撞开,被撞散的撞散。 甚至, 还有幸运棺被寒允卿荣幸的踩在脚底下大有妙用。 什么妙用? 当风火轮用。 沈修竹自诩修养极高见多识广,饶是这样,他活了将近二十年也从没见过有人居然能把四四方方歪曲扭八的一副棺材,踩在脚底下滚了起来。 还贼快,贼顺,一点都不卡带。 从某方面来讲,寒允卿是有点厉害在身上的。 但还从某方面来讲,这家伙是真的有点蠢在身上的。 “寒少主,你上来啊,别在上面滚了。”棺材群既然处在盆地中,那周边必然有高处,既然是山林,那就必有高树,既然有高树,那么居高占优势,周叶和陈雪就可以用合欢宗长老临行前给的千叶弩暂时压制住这群活尸。 “沈少主放心,这千叶弩威力极大,一发千箭,还会爆炸。”周叶边催动灵力边道。 沈修竹在他身边,看着周叶架起他口中所谓的“千叶弩”然后嘭的一声,一次从一人头粗的的黑长管口中爆出千枚由灵力凝聚出的飞箭,箭尾冒着火光朝下面前仆后继追着寒允卿跑的活尸冲去。 咻咻咻的数声后,活尸倒下一大片,继而又站起来带着身上燃烧的火焰接着追。 但明显活尸之后的速度有所受阻 甚至有的倒在了火焰中,给了脚底踩着棺材往前跑的寒允卿稍微喘息的机会。 “嗷!什么东西这么厉害?”寒允卿跑着,惊叹了一声。 沈修竹从未见过这等神奇法器,好奇道:“周兄,这究竟是何人所造?竟有如此威力。” 陈雪颇为骄傲道:“是玲儿师叔给我的,可厉害了。” 周叶补充道:“其实是玄天宗六长老跟玲儿师叔素来交好,因而将此妙物慷慨赠予。” “玄天宗六长老?”沈修竹稍微回想了下,他对桑禹的印象不多,绝大部分是对方声誉在外的花名。 如此浪荡放纵之辈能做出这等厉害的东西? “哎呦!” 沈修竹还没来的及细细多想 就被寒允卿的大叫打断。 因为没看见前面的石块,寒允卿滚着棺材往上一撞因为惯性被狠狠弹了起来,好在棺材盖盖的足够严实,质量也足够好,不仅棺材没有散架,寒允卿在空中跃起后也再次顺利踩了上去。 这场面要是萧玉书看见了,铁定会觉得滑稽好笑,铁定会戏谑他一通。 当然, 前提是如果此时寒允卿脚下踩着的不是萧玉书跟时望轩待着的棺材的话。 真的, 萧玉书都快吐了。 他虽然被时望轩护的很紧,但人家总归就两只手,萧玉书别的胳膊腿儿还是避无可避的在棺材里磕磕碰碰,咣当咣当的好不狼狈。 而且,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吼哈哈哈哈哈哈……” 魍魉放荡不羁的狂笑声充斥着棺材里所剩不多的狭隘空间。 吵的两人烦上加躁,好不生火。 时望轩眉头蹙得发紧,要不是实在晕的厉害再加上腾不出手来,他真想把魍魉当石子打水漂儿似的扔出去。 “我、我觉得……咱、咱还是得想办法……出去……”萧玉书强忍着想吐的欲望磕磕绊绊道。 时望轩晕的说不出话来,只能艰难从喉口里迸出一个音来回应。 但两人心里都清楚,彼此被外面那个家伙搞成这副惨样,估计谁都没什么余力冲出去。 现在萧玉书唯一能求助的就只有魍魉这个老东西。 “咳咳呕......老头,”勉强忍着恶心,萧玉书对笑成一团黑煤气的魍魉道,“你让......他停下,叫我们出去......” 魍魉哪儿是这么听话的,以前他都是被萧玉书和时望轩两人合伙骂的抬不起鬼头,完全没有还嘴的机会。 眼下头一次听到萧玉书向自己求助,他心里别提有多得意了。 “我要是不呢?”魍魉得意洋洋道。 萧玉书切齿道:“你他妈呕......” 时望轩深吸一口气开口威胁道:“你他妈是想被外面那些东西啃吗?” 这个威胁魍魉觉得时望轩没准真能做的出来,回想一下外面那群活尸腐烂生蛆的臭嘴,魍魉整个魂体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但有便宜不占非好汉,有好处不捞是傻蛋。 魍魉觉得自己必须趁这个机会给自己未来宏大的目标讨点好处。 于是他以一种很古怪听起来就不怀好意的口吻道:“也不是不可以,但完事后你要满足我一个要求。” 以时望轩对这满脑子都是弯弯肠子的老东西的了解,他听完瞬间心头一跳,觉得肯定不是什么好事,张嘴欲拒,想提醒黑面被答应他,结果却被忍不住晕的萧玉书抢先应道:“行行行行行,你快点!” “嘿,你可抱紧了。”魍魉贱笑道。 第258章 心虚 闻言,时望轩也顾不上什么心急,彼此将两人相互搂得紧紧的。 外面的寒允卿还在脚踩棺材来回滚着,但因为周叶的神奇法器在,他身处境况便没有方才的紧张急迫,轻松下来后,寒允卿居然还找到了些踩着棺材滚的乐趣。 他稀奇发现,自己居然能将棺材一脚踢出滚三圈来。 于是寒允卿一边滚着玩儿一边朝上面看的忧心忡忡的沈修竹大招手道:“沈修竹,看我看我,快看我!” 沈修竹原本目光就一直紧紧跟随着寒允卿的身影,半分都没有偏移过,此刻听寒允卿如此兴奋大喊,他除了担心对方无法脱身外还多了几分无奈。 “看着呢,怎么了?” 寒允卿给他表演了一下高难度蹦跳,然后再平稳安然无险的落了回去。 “我厉害不?”他兴奋道。 “厉害。” 这么跟安全打不着边的动作看的沈修竹心一颤一颤的,他应和完后还是忍不住劝道:“你别玩了,快上来吧。” 寒允卿好不容易找到在沈修竹面前表现自己厉害的机会,哪儿是这么好就被劝上来的,非但没有停下来,反而又嘚瑟似的在沈修竹眼皮子底下来了个比之前更高更危险的大跳。 陈雪看着寒允卿一蹦那么高,视线随着他的身影向上转移时,忍不住咽了下唾沫道:“师兄,寒少主他这样......” 周叶对其小声道:“他在找摔,咱们别管,一会儿千万憋住别笑他就行。” 陈雪神情郑重的点了下头。 “哦吼!沈修竹你能有我蹦这么高吗?”寒允卿蹦的确实高,高到沈修竹有些不安,不知是不是这一路跟寒允卿结伴同行的倒霉经历在他心里留下了深刻阴影。 反正眼下看寒允卿蹦的这么高,这么嘚瑟,沈修竹总觉得一会儿得发生些什么意外。 “嘭!” 果不其然, 几乎是沈修竹心头刚升起这种不好预感的同一时刻,地上那副被寒允卿踹得疯狂翻滚的棺材就跟中邪了似的,整个棺身腾空而起,跟落下来的寒允卿打了个诡异照面。 目睹棺材诈尸的整个过程的周叶和陈雪嘴张得老大,目瞪口呆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完全没想到意外竟是这么来并且来的如此之快的沈修竹震惊了一瞬,然后无可奈何满心愁闷一副‘我就知道’的重叹了一声,随后反应极快的足尖点地起身朝马上就要掉坑里的寒允卿而去。 “嘭!” 棺材在空中分崩离析,木板爆的到处都是,沈修竹赶在寒允卿被木板子砸到之前把人接住并跃到了上面站好。 “都叫你别玩了。”沈修竹道。 “我怎么知道这棺材还能自己蹦起来?”寒允卿站稳脚跟后双手叉腰,他对于沈修竹长辈般的说教语气很是不满,道:“又没有什么事,玩一会儿怎么了?秘境结束了就玩不到了。” 沈修竹耐着性子道:“你刚才这叫没事吗?我不来你就摔了。” 寒允卿满不在乎的顶嘴道:“谁叫你来了,你不来我也摔不了。” 之前亲眼见证了寒允卿走在路上还能平地摔的沈修竹顿时无言以对。 “诶,那个棺材里面居然也有人,还是两个呢。”这时,陈雪的声音将两人的注意吸引去。 寒允卿神情不满的转头看去,结果在目光触及到空中那道熟悉的面孔时,脸上神情瞬间一变:“时望轩!” 沈修竹也不敢置信道:“时望轩?真是他......” 可也不止有他。 萧玉书怎么也没想到魍魉这老东西居然能这么阴险,让他帮两人脱困,他居然来了一出空中炸裂的逃法。 大脑都晕成那样了,萧玉书完全没有反应的能力,感受到身体无法控制的失重感后,他甚至已经做好跟时望轩两人双双狼狈摔在地上的准备了。 可萧玉书忘了时望轩终归是男主,一般男主在这种时候总会有意想不到的救场方式。 只见时望轩万分沉着冷静的一挥手从身旁最近的土地招出一根巨藤将两人拦腰接住,然后稳稳的落到了坡上。 “靠,你个老不死的!”落地后萧玉书第一句就是先痛批魍魉这个卑鄙小人。 魍魉飘在一边悠闲自在甚至还笑道:“怎么了?反正你们不也算是出来了。” 萧玉书拳头攥的邦邦硬:“你他妈的......” “喂!时望轩,你这些天去哪儿了?”寒允卿站在两人对面的坡上,隔空喊话道,“还有,你身边这个人好眼熟啊。” 完蛋, 要坏菜! 萧玉书光顾着想出去不受转圈圈的罪,却忘了自己之前跟寒允卿见过。 现在这可怎么办? 时望轩站在萧玉书身边,本来没有理会寒允卿的意思,但在听到寒允卿说看黑面眼熟时,他立刻转头看了眼黑面,正好瞧见了黑面眼中一闪而过、没来得及掩饰的心虚。 第259章 严峻问题 这下,时望轩心中忽的一沉,转身正对寒允卿道:“你什么意思?” “啊哈哈哈,时望轩,时间来不及了,我们赶紧走吧。”不知道为啥,萧玉书好久没有感受到这种莫名忐忑的紧张感觉,拽住时望轩就想赶紧离开。 岂料萧玉书使了吃奶的劲儿居然都没把人拉走,时望轩整个人杵在这儿颇有种脚下生根的扎实感。 不仅如此,对面寒允卿还喊话道:“真的是你啊,戴面具的那个,好久不见。” 寒允卿啊! 你他妈要坑我几回? “他说认识你,”时望轩被萧玉书拽住的胳膊坚硬非常,他转过头,沉声问道,盯着萧玉书的眼神目光异常深沉,“这是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 我他妈的怎么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萧玉书恨不得现在把就地取材找个坚实点的棺材将寒允卿关进去, 可眼下他没那个余力, 现在的萧玉书可谓是面临着一个严峻问题。 第一, 寒允卿说认识自己,而他之前跟时望轩反复强调自己只有时望轩一个相熟的朋友。 谎言危机加一, 第二, 先前时望轩可是因为自己那天的不告而别耿耿于怀了好久,现在寒允卿这么一说,以时望轩现在飞速成长的智商,用不了三言两语就知道自己那天到底去干嘛了。 别的先不提,单是萧玉书为何知晓他们遇到危险、为何要千里迢迢去相救这两件事自己就得跟时望轩圆好久。 理由危机加二, 而且, 要知道, 传讯玉简只有玄天宗嫡传弟子间才有的东西,其他弟子只有不怎么好使的联络玉佩。 心中连叫大事不妙之后,萧玉书本想打哈哈儿的将这事糊弄过去,便随口道:“可能以前在玄天宗哪里见过吧,不记得了,我们赶紧走吧,一会儿活尸追上来了就麻烦了。” 他说着刚想逃避似的转身欲走,却被时望轩一把抓住手腕用力拽了回来。 “哎,你干嘛?”萧玉书后心不稳的退了半步,一转头陡然撞进了时望轩的漆黑一片的眸中。 “喂,时望轩,”恰好此时,寒允卿和沈修竹从边缘绕了过来,来到了两人面前。 并没有察觉到两人之间不同寻常的气氛,寒允卿对着萧玉书上来就是坦率一句:“那天你救了我们,还没告诉我们你的名字就走了,就算是好事不留名也不用走的那般着急吧?” 好, 萧玉书这下才感到一百分之一万的追悔莫及,心道自己那天真就不该去救你这个小壁登。 偏偏沈修竹还接着道:“先前便听玄天宗其他弟子提起,有个遮面男子身手矫健将他们救下,原来竟是这位兄台。” 嗯, 你再多说几句,这位兄台就要倒霉了。 寒允卿对时望轩道:“时望轩你跟他在一起莫不是认识?” 时望轩没有正面回应,而是道:“你说,他曾救过你们?” 他这话是问的寒允卿,眼睛却是盯着萧玉书说的。 那深不见底的眼神,看的萧玉书心里有点发凉,于是他硬着头皮装作若无其事道:“是啊,就是出去玩的时候,顺路救了一下,多大点事儿嘛。” “救完我不就回来了嘛。”萧玉书摆摆手道。 岂料时望轩却冷声道:“顺路?你以前出去玩起过这么早吗?” 一句话戳破, 萧玉书脸上轻松的笑容僵在了原地,匆忙躲开了时望轩直视的视线不再说话。 好在沈修竹为人精明,三言两语的交谈间便察觉出两人气氛之间的不对,于是便转移话题道:“对了,时望轩,这些天你都在哪儿?寒允卿他们一直都没找见你。” 寒允卿听此也道:“对啊,我们被黑洞分散后短短一两天就相互再次聚合在一起,结果就是找不到你。” “对了,萧玉书也一直没有出现过,你看见过他没?” 哈? 我就站在你面前,你看我几分像从前? 萧玉书心里虚的脚趾头狂抠地。 “呵,”时望轩刚才还在质疑寒允卿这些人在自己危难时袖手旁观居然还能说出苦苦寻找自己这么多天的瞎话,结果下一秒就注意就被这句话吸引。 “没见过,”时望轩冷冷道,唇角却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只怕是.....死了吧。” 萧玉书:...... 好好好,这么会阴阳,谁他妈的能阴阳过你啊! 沈修竹听到这般讥讽的语气不由得蹙起了眉,他温和劝道:“时望轩,慎言,那毕竟是你师兄。” 第260章 哪儿来的加特林 不料这句话却遭到了时望轩更为嗤之以鼻的嘲讽:“何人的师兄会盼着自己师弟去死?” 甚至还不惜三番两次的设计暗害,言语羞辱,还有...... 时望轩攥了紧了掌心, 那日的一剑, 锥心之痛犹存心底, 每每响起,掌心都会隐隐作痛。 虽然亲眼见过萧玉书那天的无情狠语,但寒允卿还是下意识想替他说话:“那、那可能是萧玉书自己耍小性子,他也没真想让你死啊。” 谢谢你把我想的这么幼稚啊, 小孩儿哥。 萧玉书听得浑身不自在,在秘境相处这么多天,他不是没有试探过时望轩对于那日自己如此狠毒相对的反应,奈何时望轩就像是把这件事给彻底忘却一般,任萧玉书怎么问都不说,最多问急了就草草说一句“过往不值一提”敷衍了事。 此刻,萧玉书还是第一次从时望轩嘴里听到对方最真实的想法。 虽然自己早做好了最坏形容的挨骂准备, 虽然时刻告诫自己这都是剧情跟自己没关系, 虽然知道时望轩最起码面对现在的自己十分亲近信任, 但, “萧玉书,说到底不过只是一个道貌岸然、虚伪自私的奸诈小人。”时望轩当着几人的面,将自己心中对萧玉书的嫌恶毫不避讳的讲了出来,以最厌恶冰冷的口吻,他笑的发凉发寒。 “你们觉得他好,不过是他装的好,那样眼里容不下别人的东西,怎么会不想让我这个毁了他唯一弟子的眼中钉去死呢?” 萧玉书忽然觉得胸闷的厉害,喘不过气。 时望轩说着,忽的轻笑了一声:“你们都蠢得可怜,也不长眼。” “你......”寒允卿被哽住,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时望轩,”沈修竹双唇动了又动,眉蹙的比轮番去收拾寒允卿惹出来的一串麻烦还紧,他眸色凝端,之前萧玉书闪身救下自己和寒允卿却被黑洞吸走的那个场面历历在目。 沈修竹始终没办法全然认为萧玉书此人真如时望轩说的那般不堪,可却也亲耳听到萧玉书对时望轩毫不加掩饰的冷心。 于是话在口中转了又转,斟酌再三,他也只能道了句轻飘飘无力的劝言:“我觉得,凡事总要有个前因。” “嗤,”时望轩也不想再跟这两个无关紧要的人继续废话,更不想浪费时间在这儿。 他还想问一些别的事情, 别的, 黑面好似藏着掖着不想告诉自己的事情。 时望轩深究的目光如两道穿透力极强的光线,再次落回萧玉书身上时灼热感十分明显。 “走吧,一会儿再说你的。” 哎, 完溜儿。 萧玉书心里苦笑连连。 但就在他被时望轩攥着手腕要离开时,萧玉书视线飘忽不定中,忽的看见周叶手里十分眼熟的东西。 卧槽! 萧玉书有的时候觉得整个世界都是荒谬的。 这加特林是他妈的哪儿来的! 心中一瞬间的惊诧叫萧玉书下意识站住脚步挣开时望轩的手,他指着周叶手里的东西问道:“你这东西是哪儿来的?” 加特林啊, 是这个修真世界该有的东西吗? 第261章 跟自己一样的穿越者 见黑面尤其震惊的神色,时望轩因其挣脱自己的暗火中转头也朝周叶手上的那把修真版加特林看去。 不过这个古怪东西,时望轩也确实没见过。 在萧玉书持续大脑震撼中,沈修竹解释道:“那是合欢宗弟子周叶和陈雪,两人手中的法器是其长老玲儿所交予用来保命的东西,但据说这东西是玄天宗六长老送给玲儿长老的礼物。” 六长老, 桑禹? 送人姑娘一个加特林? 萧玉书一时不知道自己是该震惊这老登的品味还是该震惊这样现代化的热武器怎么会出现在他手中。 不对劲, 有问题。 沈修竹这么一说,反倒叫萧玉书突然回想起那次大比,挽酝口中桑禹那些与原着极为不相符的行为。 还有那个根本不是那种时候该出现的火种, 萧玉书心中忽然生出了一个比加特林出现在修真界里还荒诞的念头。 这个桑禹, 不会跟自己一样吧? “沈少主,你们当心后面!” 就在萧玉书大脑持续震惊之中,对面的周叶突然瞪大了眼睛朝他们这边心急如焚的喊道。 没等萧玉书反应过来,他就被时望轩用力拽到了怀里然后带飞了原地。 “轰隆——”一道声响过后,萧玉书的惊愕视线从被沈修竹扑走的寒允卿身上转移到了几人方才呆过的地方。 那里突然坍塌出一个深坑,里面还朝外散发着阵阵幽冷森寒的气息。 不仅如此,坍塌还在继续, 时望轩带着萧玉书朝后连续不停歇的几个大跳,奈何地面坍塌的速度实在太快,而且一块块坍塌的地面又渐渐融汇在一起,几息之后,原本整个棺材群全部落入了漆黑的大洞之中。 浓浓漆黑的雾气从大洞中飘出来,时望轩和萧玉书站在凝出的冰剑上,看着深不见底的洞口,萧玉书这才想起道:“对,就是这个,你得进去,里面有属于你的东西。” 哪知时望轩这次不如之前那边听萧玉书说话听得那样乖巧爽快,他不应反问道:“你呢?” 萧玉书想都不想道:“我在这里等你。” 时望轩看着黑面算不上轻松坦然的眼神,语气渐沉:“你怎么知道那里面有没有不属于我的东西?” 不止里面, 还有外面。 “啊?”萧玉书不知道在这种紧要关头,时望轩在说什么有的没的,他催促道:“别废话,叫你进去你进去就行了,该是你的都得是你的。” 他催着时望轩赶紧下去,一方面是为了早进去早出来,另一方面是机缘降临,那么原书中那些麻烦也就该来了。 “看,那里就是阴山墓地的秘宝藏身处,里面尽数是修士陨落的宝贝......” 艹, 已经来了! 萧玉书转头一看,他与时望轩身后的地上、空中,走路的走路,御剑的御剑,渐渐聚集了好多人。 有自己熟知的玄天宗弟子的服饰,也有天阙门金光华贵的衣袍,也有合欢宗姹紫嫣红的鲜艳衣裙,什么童子门的一帮小和尚,什么青玉观的一群拂尘道士,各种宗门弟子该来的都来了。 说来也是稀奇, 不知是不是萧玉书跟时望轩两人在一方小天地呆久了,他在今日之前倒是从来没遇见过其他宗门的弟子。 但幸好前面没遇见,不然也会惹来一大堆不必要的麻烦和矛盾。 “愣着干什么?机缘就在眼前,去晚了就被别抢了!” “就是,僧多粥少,先到先得......”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萧玉书根本不想再耽搁下去,他对时望轩道:“他们若是抢在你之前,你进去还要多些争斗之烦,现在趁他们还没赶过来,你赶紧下去,找到一幅画滴血进去便是。” 然而火烧屁股的紧要关头,时望轩不急反问道:“你呢?” 萧玉书道:“我都说了我在这里等着你。” 时望轩道:“你在这里等着我。” 弟啊! 现在是你复读机的时候吗? 来不及多想,萧玉书直接反手挣开时望轩从方才就死抓不放的手,然后二话不说就把人猛推了下去。 萧玉书本以为自己这番突然举动,从掉下去的时望轩眼中看到的应该是震惊。 但并不是, 他在时望轩落入深坑前的那一刻,居然从对方眼中,看出一种别样的情绪。 眼神这种东西本来就是如何也说不清楚的, 但掉下前的时望轩眸色极深的,沉的像夜,盯着上面萧玉书的目光紧追不舍,里面隐隐暗含着丝丝阴沉之意。 那样的眼神,萧玉书是在作为“黑面”与之相处后,第一次见。 时望轩约莫是生气了吧? 他只能这样认为。 随后,萧玉书转头看向身后的一片吵嚷,转身跃了下去。 解决完时望轩,他还得去解决一下别人。 第262章 令狐权 萧玉书自诩在现代也曾是个网文圈浸淫多年的资深书虫,因此修真小说里什么样的人心险恶他见得都不在少数。 什么杀人夺宝、什么抢夺机缘大打出手、什么借机杀人暗报私仇, 萧玉书以为自己早就做好面对这些残忍方面的强硬心理准备, 但他还是以为早了。 “呲啦——” “令狐权!你怎的如此!”从始至终就算一路倒霉都保持淡然自若超好心态的沈修竹此刻被气的浑身发抖,破天荒的将手中剑不合礼数的指向他人。 “怎的如此草芥人命!”沈修竹语气恨恨中透着气愤。 面前的少年细眉杏目,身形挺拔,白皙俊美的五官因着眼中黑沉阴冷之色显得有些刻薄狠戾。 “呵,”令狐权一甩手,将被自己贯穿胸腹的他宗弟子像垃圾一样丢开。 没了生息的人倒在地上,空余生前眼中最后的那点不甘和惊恐,死不瞑目。 黄莺看着地上血肉横飞的那些人,心里害怕之余,捂着令柔眼睛的手更加使劲,但面对人死眼前的颤抖是怎么也掩饰不住的。 “人命?”令狐权嫌弃的甩净剑上的血污,丝毫不在意的踏着眼前人尸体而过。 他冷冷道:“弱肉强食的人世,废物的命还算命吗?” 即便是对令狐家独子的嚣张跋扈残忍无情早有所耳闻,但今日得以亲眼所见,沈修竹还是难以接受。 阴山墓地机缘之处大开后, 短短不过一个时辰, 令狐权仗着家门权威不知一路杀害了多少宗门子弟。 从外到里,再从里到外, 沈修竹从未见过这样残暴的仙家弟子,更是从未见过仙家宗门弟子间为了抢夺一个法器居然真的能如疯狗野兽饿狼扑食一般相互撕咬残害。 气愤中,沈修竹深吸一口气,强行镇定心绪剑指围上来的一众令狐家门弟子,沉声道:“退后!” 令狐权根本不把沈修竹放在眼里,他身边是令狐家此番秘境之旅派来的一众护卫。 虽然金丹以下不可入,但几十来个的筑基中后期,自然也足以叫令狐权在秘境中横行霸道、肆无忌惮。 不过是杀几个宗门弟子而已,令狐权根本不怕出去后其他宗门来讨个说法。 毕竟当今修真界,令狐家可谓是除却天阙门和玄天宗外势力最大的仙家。 “令狐权,你别得意,若是日后等我爹爹知晓你今日所为,定不会放过你!”沈绾竹右臂被鲜血浸染,显然肩上受了不轻的剑伤。 令狐权根本不怕沈绾竹的威胁,甚至还嗤笑了几声:“你那个脾气火爆的爹是厉害,可那又能怎样?” 他唇角笑的薄凉森寒:“我有说过叫你们活着出去吗?” 这话沈修竹相信令狐权真的做得出来,他将三个姑娘护在身后,并悄声道:“令柔姑娘,护住你手中的玄铁,让绾竹带你们快些离开。” 黄莺焦急道:“沈少主,切不可独自留下,我们帮你。” 沈修竹提着心,语气从容:“哪有男人需要姑娘保护的道理,绾竹快点,我断后。” 沈绾竹右肩方才被令狐权偷袭捅穿,伤口沾染着对方冰灵根刺骨的寒,疼得厉害,但她也只是头冒冷汗并未显露半分痛色。 对于自己亲哥舍已为人的慷慨之言,她没好气回了句:“断个屁,他们这么多人堵着,根本没办法跑。” 闻言,沈修竹奇怪道:“黄莺姑娘不是有符纸吗?应当能......” 哪知黄莺一听这个就愁的厉害:“方才帮七师弟解围逃跑的时候,全用上了。” 听此,沈修竹心中也难以抑制的生出一种无力感。 阴山墓地的机缘宝物其实也不少,但因着原书设定,大部分牛逼有实用的都藏在旁人进不去的某处给男主留着,剩下的那些,正如萧玉书之前所想,僧多粥少,根本不够数以百计千计的宗门仙家弟子均分,于是便引发了激烈的夺宝之争。 其他人怎眼萧玉书不知道,但不知是不是因为玄天宗是沾了男主的光,令柔和沐辰倒是很幸运,一个得了上好的玄铁,另一个得了据说是上古龙骨残骸。 这两样单拿出来一个都足以让其他弟子争得头破血流,让玄天宗几人成为众所矢之的。 唐僧肉, 香馍馍, 不管是什么,为了帮他们保住这两个东西,萧玉书可谓是豁出了吃奶的劲儿。 更是冲破了自己的道德心理防线。 他杀人了, 还杀了不少人! “咳......”将唇角因为肺腑受创而克制不住溢出的鲜血随手抹去后,萧玉书站在山崖边,以往挺拔的黑衣身影此刻难得一见的狼狈。 望着身边虎视眈眈的一群人,他手中的大刀依然燃着熊熊烈焰。 “交出龙骨残骸,饶你们不死。”说话的是为首的一袭火红长袍的令狐家弟子,是奉命前来为少主抢夺宝物的旁系修士。 听他面不改色、一本正经的说瞎话,萧玉书直接笑出了声:“你们刚才杀上玄宗那个弟子前也是这么说的。” 结果对方上一秒刚傻傻的交出了手里的东西,下一秒就被令狐家的修士给捅成了血筛子。 场面残忍至极,令人发指。 第263章 断了他的狗腿 那修士见心思被戳穿,也不恼,只冷冷道:“给,还能给你们留个全尸。” 萧玉书心道大可不必, 捅成筛子哪算全尸? “哎呀,你打死我我也不给,啊不,你打死他他也不给。”萧玉书喘了口气,抖了抖大刀上面的火星以示决心。 虽然萧玉书这一路打下来,身上大大小小挂了不少彩,血浸染透了衣衫,稀稀拉拉的落在地上,就连脖颈上因为差点躲闪不及被划出了一条细长的血痕,险之又险。 但尽管如此,他也不是最惨的。 “七师弟,你、你还撑得住吗?”寒允卿俊脸上有道贯穿半张脸的狭长伤口,还在往外冒着血珠,因为腹部伤口疼得厉害,他不得不弓起背以剑撑地才能勉强站立。 沐辰的状况更不好,因为被多人围攻,还要护着怀中的一块龙骨,他应对不暇中被人狠狠伤到。 腿处伤口深可见骨,背上也被众多剑气刺的血肉外翻。 原本干干净净的白衣,此刻满身鲜血淋漓,哪里都是血红一片,唯有面色苍白异常。 饶是这样,沐辰也只是蹙着眉,神情一如既往的平静。 但萧玉书心里清楚,以沐辰这样的失血状况,再多拖一会儿就该出大问题了。 “喂,寒允卿,我拖着他们,你带沐辰赶紧走,越远越好。” 以寒允卿雷灵根的闪冲速度,那些人就算是再能耐,要想追上也得用上一段时间。 寒允卿听萧玉书这么一说,心里第一个反应居然是。 “你怎么知道我们的名字?” 啊! 服啊! 萧玉书心中哀叹一声, 希望往后再遇上这种紧要关头,老天能给他分配一个智商在线的队友。 可萧玉书来不及多愁善感其他,面前的修士已然再次朝三人发起攻击。 一群筑基中期的修士,萧玉书原是能应对的没有这么吃力。 可偏偏事情坏就坏在尼玛的这群修士居然全他妈的清一色水灵根,数量上和属性上的绝对优势把目前只能用火灵根的萧玉书给克制的死死的。 攻击力被大幅度削弱不说,连带着防御都防不太顺利。 “别废话,快跑!”萧玉书连贯三刀刷出层层火墙避人耳目,冲着身后的寒允卿大喊一声。 此刻寒允卿就算再傻也知道该跑就跑,一把把沐辰扛在身上驭剑蓄力,瞬间化成一道紫雷闪出山崖十几里地。 见身后那道紫光飞的这般快,这般远,萧玉书这才稍微松了口气,但这口气还没送完,就被突然出现在眼前直逼面门的剑尖而高高提起。 离着双眸不过一寸的剑尖散发着凌厉的杀机,削掉了萧玉书额前几缕发丝,说那时迟那时快,萧玉书几乎是本能朝后一个大跳躲避,结果忘了身后的山崖,这一下就叫他自己直直落了下去。 坏消息, 这山崖很高,萧玉书落得很快。 好消息, 并不是一个落脚点也没有。 萧玉书一脚正好踩到了拔剑朝沈修竹冲去的令狐权后脑上。 “啊!” “哎!” 前面是令狐冲的闷哼,后面是萧玉书疑惑的喊声。 众所周知,自由落体的人降落的高度越高,落地的时间便越长,落地的时间越长,加速度便越大,加速度跟惯性直接挂钩。 因此萧玉书这一脚直接将毫无防备的令狐权给闷头踩到了地里,吃了一嘴泥。 “噗......”令柔原本紧张兮兮死死搂着自己怀里的玄铁,结果被眼前突然发生的滑稽一幕给震惊到,更是在令狐权整个人被迫拍进地里时忍不住笑出了声。 沈修竹握剑的手被令狐权冻伤,此刻有些僵硬不稳,但幸好萧玉书从天而降把令狐权给踩倒在地,这才解了他的困境。 “咳咳咳......” “你......” 看着眼前气喘吁吁捂着胸口咳嗽不止的人,沈修竹下意识想道谢,可忽然发现自己竟然还未曾知晓过对方的名字。 “谢......” “谢什么谢啊,跑啊!”没等沈修竹说话,萧玉书大喘气完后,像轰小孩儿似的张开双臂朝几人大挥手。 “跑跑跑跑跑,再不跑就来不及了!”萧玉书心急如焚的喊声让几人从方才的震惊中缓过神来,然后纷纷扭头朝后跑。 后方自然也有令狐家的修士包围,但他们大多都沉浸在自家少主被人一脚踩进地里的震撼中,就算有反应快的,也被萧玉书气势汹汹的大火冲的下意识后退躲避。 几人因此开辟出了一条勉强能逃生的出路。 “呸、呸呸......”令狐权宕机的大脑回过神来后急忙从地上艰难爬起,抹掉脸上的泥巴,狂吐嘴里的污泥,神情扭曲异常。 “少、少主......”身边有修士不敢上前只敢小声道。 令狐权看着眼前一手火刀挥的气势凌人、渐跑渐远的萧玉书,眼中闪过浓浓杀机,他咬牙切齿道:“愣着干什么?追上去,抓住他们!我要断了他的狗腿!” 第264章 实在强悍 要说原装哥是时望轩前期最大的敌人,那么令狐权这个人便揽概了时望轩后期所有的仇恨。 家大势大不说,令狐家可是当年仙魔两界大动乱之后为数不多幸存下来的、并且在诛杀遁魔叛徒围剿魔修圣教中做出最大贡献的仙家。 所以, 其在修真界的威望和地位,完全不是随便谁都能撼动的。 也正因如此, 身为令狐家宝贝独子的令狐权才在家门内外受尽追捧,堪称真众星捧月的存在。 作为时望轩后期的强劲敌人,令狐权不论是资质实力还是家族地位都是杠杠的。 所以秘境之中,没有人会吃饱了撑的想跟令狐权硬碰硬。 萧玉书也不是个例外, 奈何他不知道令狐权这个混球小子到底是怎么回事,明明其他宗门弟子也或多或少有得到宝贝机缘的,可这厮偏偏逮住玄天宗一个宗的羊毛可劲薅。 难道是因为萧玉书刚才那一脚踩进他的心里了吗? “唰!”令狐权的冰刺从后方袭来,疾速狂奔中的萧玉书反手大刀挥舞几下尽数抵挡,但却也因此耽误了些速度,被后来追上的其他修士以水墙做隔,把萧玉书一人拦了在了包围中。 “呵,这下你还想往哪儿跑?”令狐权站在萧玉书面前,手中剑将附近的地面冻成一片冰。 可惜, 萧玉书由衷感觉这人的冰灵根比不上挽酝的牛掰。 “跑不了了吧?”令狐权冷道。 萧玉书无所谓道:“当然跑得了,你让开,他们都让开,我就能跑了。” 许是没想到有人能在死到临头还能保持这样轻松自在的语气说出这么个不着调的话,令狐权脸上的狠戾怔了一瞬,继而又沉声道:“油嘴滑舌。” 说罢他便朝身边人下令:“追上那几个,把东西抢过来,然后,一个不留。” 身边一众修士得令却没有即刻离去,有人低声道:“少主,还是留下几人守在身边为好。” 这话值得考虑,毕竟令狐权还要为自己的安全着想,可没等他应下就听见面前人发出了毫不避讳不加任何掩饰的嘲笑声:“我建议你多留几个,免得一会儿打不过别人哭鼻子喔~” 萧玉书的心态也是好到离谱, 刀架在脖子上的危急关头他还有这些个闲情雅致耍嘴皮子。 这可给从小在家里被宠惯了的令狐权气的不行,当即甩出一串冰刺,但被萧玉书几个潇洒空翻利索躲过。 不仅如此,萧玉书甚至还站在原地朝令狐权嘚瑟似的摇头晃脑。 这可给令狐权气得不行,当即甩了身边修士一个巴掌,怒道:“都给我滚!我要亲自捅死他!” “可......”修士挨了一巴掌,敢怒不敢言仍小心犹豫问道。 萧玉书直接笑道:“留吧留吧。” “滚!”然后修士得到了令狐权更加气急的一句骂。 被令狐权再三驱赶下,最后所有修士全部依了他的话,齐齐转身朝沈修竹几人离去的方向分成两拨追了出去。 但修士还是留了些心眼,在原地留了一圈庞大水墙将萧玉书和令狐权包围在其中以防不测。 于是原地隔绝外物的空间中便只剩下了萧玉书和令狐权二人。 “呵,”令狐冲剑指萧玉书冷笑道:“你现在嘴还能硬的出来吗?” 你要这么说的话, 那当然是能。 萧玉书索性一抖肩,道:“当然能,除了我不想硬的,其他哪儿都能硬。” 但显然,这个流氓话养尊处优一向受教严格的令狐权没立刻听出来,直到听见了眼前人轻佻玩味的笑声,他这才觉出了些不对味来。 令狐权顿时气的七窍生烟,没有丝毫犹豫,出剑便和萧玉书对打了起来。 不得不说,眼前这个大少爷虽然人品顽劣乖戾,但修为实力也的确是上上之流。 剑法犀利且宛若游龙戏水之连贯,加上其寒意彻骨的冰灵根,叫萧玉书应对起来十分吃力不讨好。 这还是第一次,萧玉书在跟人真枪实干的打斗中真真正正的觉出了对方的强悍。 果然后期能跟男主叫板的炮灰隐隐能堪当起小反派的名号。 太他妈难打了。 尤其是萧玉书周围还有水墙作为阻碍,属性相克不说,那水还能成为令狐权的助力。 妈的, 老天爷快看! 这人他妈的有挂! “叮——”一声激烈的刀剑相撞后,萧玉书因着身上的伤口麻木,致使反应迟钝被令狐权一剑挑飞出去,堪堪落地后,萧玉书顿觉肺腑一阵极强刺骨的寒意。 冰灵根是有点牛逼在身上的, 萧玉书不得不承认, 修真界中推崇五行灵根,但更追崇由原本五行衍生变异的更强属性的灵根。 挽酝的冰,寒允卿的雷,沐辰的风,皆是如此。 “咳咳......”令狐权的剑气实在是太寒,寒得萧玉书清楚感觉身上温度冷了不少,因此止不住的咳嗽。 看着眼前人的狼狈,令狐权得意道:“方才如此嘴硬,我还当你是什么能耐之人,现在想来也不过如此。” 好, 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 我现在不跟你抬杠。 你等我日后崛起, 不对, 你等男主出来,我叫他咬死你! 萧玉书心里气的牙痒痒,但嘴上仍不愿吃瘪,他咧出笑道:“你能耐,你就算再能耐能比的上玄天宗的三长老吗? 第265章 原本的位子 把挽酝搬出来没别的目的,萧玉书只是想挫挫令狐权的得意,却没想到对方在听到挽酝名号的那一瞬间,脸色瞬间就变了。 “你也配提他?”令狐权阴沉着脸道。 纳尼? 这股莫名的追崇之意是怎么回事? 萧玉书眼中尽全是不解,道:“我为什么不能提?” 岂料刚说完这句话的下一秒,萧玉书就被令狐权闪身上前的一剑给惊到,即便是最快反应挥刀抵挡,他还是被震的倒飞了出去,撞在水墙上又掉了下来。 还没等萧玉书撑着刀站起,他就被令狐权一剑抵在眉心,彻骨的寒意叫其动弹不得。 令狐权居高临下的看着眼前人的狼狈,双眸若寒星迸射着杀意,他道:“三长老人若皎月岂是你能议论的?” 卧槽? 萧玉书更加确信令狐权对挽酝是有点好方面的崇拜,但也更加疑惑是怎么个崇拜法。 毕竟这厮言语间透着一股子严重的私生饭的味道。 疑惑之中,他也这么问了出来。 然后令狐权便冷道:“我何须与你这将死之人多言?” 话落,他手中的剑便深入了萧玉书颈侧,仅三分深度,鲜红的血便顺着萧玉书颈侧而下。 按理说这种危机时候一般没人敢再多嘴,但萧玉书又不是一般人,疼归疼,他还是试探性的多嘴了一句:“你不会是想拜三长老为师吧?可人有弟子了,还有两个。” 这话一出,萧玉书亲眼见证了令狐权眼中瞬阴的神情。 幸好他反应及时,侧身几个翻滚躲过了身后水墙凝出的冰刺,不然就被扎成了筛子。 脱离危险之后,萧玉书起身以刀横挡在前做出防御姿态并道:“我就是说了个事实,你反应这么大做什么?” 不会是真被我说中心事了吧? 令狐权此刻心中的怒气几近达到了巅峰,他攥紧了拳,眼中切齿恨意呼之欲出。似是说给萧玉书听,又似乎是自说自话道:“凭什么、凭什么那个不值一提的水灵根可以,我就不可以!” 这话说的让原本紧张对方发难的萧玉书一愣,心道哥们儿你不会是在说我吧? 接着他心中的疑惑就被令狐权接下来的话给验证。 “那个不知哪儿来的野孩子,区区一个水灵根的低劣资质,也配占了我的位子!”令狐冲说着突然魔怔了似的,恨道:“三长老的嫡传大弟子本应是我!是我才对!” 啊? 那我算什么? 原装哥算什么? 这下萧玉书算是彻底摸不着头脑外加大吃一惊。 带着满心的不明白,他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那萧玉书不就是三长老名正言顺的弟子吗?” 你搁这儿破什么防呢? 岂料下一秒令狐冲就怒道:“什么名正言顺?他不过就是一个满门被灭的丧家之子,不过是走了运,得了三长老相救,这才......,不然那嫡传弟子的位子明明就该是我的!是爹娘一早便与玄天宗宗主商议好的!全被这个野种给毁了!” 纳尼? 纳尼! 萧玉书怎么也没有想到挽酝和原装哥还有眼前这个嚣张跋扈的二世祖居然还有这么一段不为人知的过往,心灵剧烈震撼下,他试探道:“那你岂不是很讨厌萧玉书喽?” “讨厌?”令狐权眼中满是狠戾。 从幼时记事起,令狐家一众长辈就对令狐权关爱有加,更是在得知令狐权拥有与当今玄天宗赫赫有名的三长老挽酝有着相同灵根之后赞扬不绝。 令狐权周围全是身边人的思想灌输,玄天宗三长老挽酝乃一代枭雄仙者,自己也必然会是杰出新辈,如此威名在外的师尊理应该是他的才对。 至少,令狐全家都这么告诉令狐权,告诉其挽酝的嫡传弟子一定是他,必须是他。 结果半路却不知从哪儿冒出来这么一个萧玉书,仅以区区水灵根的资质便占了令狐权的位子。 这哪儿是占了令狐权的嫡传弟子位子? 分明是占了他以后的荣耀地位,以后的风光前途,更是当着修真界众人的面打了令狐家的脸。 这让令狐家的人怎能不恨? 这让令狐权怎能不恨! 第266章 原装哥的过往 往事回忆在眼前,令狐权的眼底浮现淡淡猩红之色,他恶狠狠道:“我恨不得要他的命!” 虽然, 但是, 萧玉书觉得当着当事人的面说这种狠话不太好, 反正对自己幼小的心灵不太好, 他怕怕。 不过萧玉书也是第一次接触到挽酝和原装哥的往事,这是小说中从未涉及到的部分。 可能是小说世界的自我修补,将每个角色的过往平生给自动填补完全。 不过不管是什么,这都是真真实实存在的、人活生生的经历。 因此萧玉书觉得还挺意外,尤其是在听到原装哥其实是家中满门被灭、流离失所才被挽酝捡回去后,心里不由得多出些疼惜痛心。 怪不得原装哥对挽酝的依赖如此深重,重到不允许挽酝因为时望轩的出现而忍受半点委屈非议,更不允许在折云峰峰顶上再多第二个弟子来分摊挽酝的关心。 于原装哥而言, 挽酝或许就如同再世父母、救赎白月光一样的亲和存在。 那么谁能容许自己的白月光受到玷污呢? 现在萧玉书倒是能稍微理解原书中原装哥那些幼稚偏激的行为了。 可时望轩归根到底也没做错什么, 要真论错在谁的话, 只能怪作者心太狠,把人写的太惨了。 “你问了我这么多,或许我也应该问问你。”这时,令狐权忽然出声,冰灵根能叫他遇事快速冷静下来,一番思考下,他看向萧玉书的目光多了些探究之色。 “你是玄天宗弟子么?”他问道。 “不是。”萧玉书深知这种时候就算是也得说不是。 他回答的太快太利索反倒叫令狐权心中生疑:“你不是?为何还要拼死维护那些玄天宗弟子?” 萧玉书认真道:“我是在护天阙门的那两个。” 沈修竹跟沈绾竹在秘境中大部分时间都跟寒允卿他们混在一起,虽然不合理,但眼下却成了萧玉书强有力且合理的借口。 “哦?”令狐权将信将疑道,“你带着个面具是为了什么?” 为了不吓你一跳, 真的我没开玩笑。 萧玉书心里冒着虚汗,但面上仍强装淡定从容道:“因为长得实在太丑,不好叫人看了倒胃口。” 对于这样假模假样的虚话,令狐权自然是不信,他提着剑一步步朝着萧玉书而去,每走一步,脚下便凝出一片冰,看的萧玉书一阵头大。 情急之中,萧玉书边退边对其道:“你见过萧玉书吗?” 这话成功吸引了令狐权的注意,他的脸色瞬间扭曲起来,阴沉道:“自然是见过,那年三长老收徒,还特意彰告世人,引得仙门百宗前去庆贺。” 喔~ 那你们家的脸被打得挺狠啊。 萧玉书心中偷笑之后,又瞬间反应过来既然令狐权见过自己的脸,那便更不能摘掉面具让他看。 看了=要完。 令狐权见眼前人眼神闪烁,明显是在刻意隐瞒着什么,于是便持剑以对,冷冷威胁道:“摘了面具。” 萧玉书拒绝道:“不摘。” “摘不摘?” “就不摘。” 头一次,有人这般不将自己的话放在眼里,令狐权恼羞成怒挥剑欲打,但又被萧玉书一声喊住。 “等等!” 萧玉书急中生智道:“你这次在秘境里是不是一次也没有碰见过萧玉书?” 这话可真值得令狐权身形一顿。 自从萧玉书被挽酝受做嫡传弟子以来,除了拜师礼那天带出来叫其他宗门修士见了一面后,就被挽酝当宝贝似的藏在折云峰峰顶从不让其下山。 连带着萧玉书上一次外出历练时,挽酝都担心不已,生怕他遭遇什么不测。 在此之前, 萧玉书一直以为是挽酝过于宠溺弟子,没想到竟是有先见之明防范于未然。 令狐家自从因为萧玉书被当众打了脸之后,想必一直对萧玉书耿耿于怀。 要说为什么不针对挽酝, 那自然是不敢。 柿子专挑软的捏,这样的道理谁都懂,令狐家也懂,因此他们必是在暗处伺机而动,想方设法的找机会去搞死萧玉书。 他们认为,萧玉书死了,那令狐权身为唯二个冰灵根资质必定会被挽酝接纳。 可惜, 他们高估了令狐权在挽酝眼里的地方, 低估了萧玉书在挽酝心中占据的位置。 历练之时,挽酝精挑细选,选了个地处偏僻、灵气贫瘠根本不会有修士愿意来的小山村,所以令狐家没有猜到错失动手时机。 秘境之中,挽酝也曾告诫萧玉书一定要远离他宗弟子,低调行事。不过这点萧玉书阴差阳错做得很好,跟时望轩过了相当一段二人隐世独居的潇洒日子,所以也一点事儿没有。 不过这可把令狐弟子气坏了, 他们此番秘境之途带了这么多修士弟子,为的不只是保护少主安全并抢夺机缘法宝,更是为了趁此良机除掉萧玉书这个眼中钉。 结果却没想到,直到秘境快要结束,令狐权也没有见到过萧玉书的半点影子,反倒是玄天宗的其他弟子见了个遍。 “你这话什么意思?你见过他?”令狐冲质疑道。 萧玉书心里苦笑了声, 废话, 我他妈人就搁你面前呢。 “对啊,我当然见过。”萧玉书说着语气忽然愤怒压抑起来,“不仅见过,还险些被他偷袭害死。” 人一定要记住一句老话, 朋友的朋友不一定是敌人, 但敌人的敌人一定是朋友。 因此这种时候,萧玉书不得不临场发挥一下自己与生俱来的装蒜能力。 第267章 志同道合 令狐权显然对萧玉书这番深恶痛疾之言产生了些许兴趣,他道:“你这话何意?” 萧玉书一看有戏,当场站起身,义愤填膺的表演了一出“痛批自己”。 只听他愤愤道:“秘境短短十几天内,我和我弟弟不知道被萧玉书那个虚伪小人暗害了多少次!” 听此,令狐权疑惑道:“你弟弟?” “对,” 反正时望轩这几天喊哥喊得那叫一个顺嘴流利,说弟弟也没什么不对。 萧玉书腮帮子咬得邦邦硬,生怕自己装不出来那股恨得咬牙切齿之意。 “我和我弟弟同为天阙门弟子,在这秘境中结伴前行,虽然没多少能耐,但好歹也能找个地方躲着不受魔兽欺负。” “本以为这样就能安然渡过秘境这些天,可谁能想到前几天我们居然不幸碰上了萧玉书那个家伙。” 萧玉书说到这儿还刻意顿了顿,并不是为了渲染什么悲痛气氛和铿锵语气,而是因为他自己在这短短几秒停顿中飞快的想了想到底要给自己安插个什么恶毒罪名才最能博取令狐权的信任。 大脑飞速运转过后,萧玉书继续恨道:“我和我弟弟碰上了独自一人在湖中与水妖缠斗不休的萧玉书,本是看他遍体鳞伤、那水妖着实厉害吓人便想去施予援手,却不想,却不想......” 萧玉书深吸了一口气,硬生生把溢到喉口的笑意憋了回去,他一字一顿怒道:“却不想我和我弟弟一片好心相救,不仅被萧玉书讥讽多管闲事,我和我弟弟更是被他做了挡箭牌丢给了水妖,好让他自己趁机逃生! 如此卑鄙无耻之徒,偏生让我碰见了!” 看着眼前人越说越激动,甚至双肩隐隐克制不住的颤抖,想来应当是恨极了所致的反应,令狐权心中那些质疑消减了大半。 或许是真的从未了解萧玉书这个人,也或许是自小在令狐一族中耳濡目染认定了萧玉书是个心胸狭隘的卑鄙小人,亦或许是在令狐权心中对萧玉书这个假想敌的负面刻板印象。 因此就算是令狐权并不清楚萧玉书这个人究竟如何,但听到眼前人如此事实举例又发自肺腑的说辞,他还真的就信了。 不但信了, 还跟着骂了起来。 令狐权沉道:“我就知道!那萧玉书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 萧玉书本书:“对!他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呸! 老子是个好人! 心里对萧玉书的印象更恶之后又,令狐权继续道:“之后呢?那家伙又做了些什么?” 萧玉书一听,顿时嘴上无中生有的继续编了一大串,什么两人被萧玉书引来的狼兽群给追的屁滚尿流,什么刚找来的上好灵植被萧玉书武力威胁抢走,什么好好的一片山林被萧玉书给看的七零八碎里面的鸟兽猴群居无定所。 总而言之, 怎么坏怎么来,怎么瞎话怎么说。 萧玉书说到最后,还毫不夸张张开双臂比划并悲痛欲绝道:“那~么大的一片山林,树上所有的蛋全被萧玉书吃了个干净,吓得树上的鸟连夜弃窝离去,生怕再在这里多呆一秒,我跟我弟弟险些没饿死在那儿。” 嗝儿~ 你都不知道那些蛋有多好吃。 萧玉书那笃定痛恨的清明眼神,叫令狐权越发坚信那萧玉书就是个心胸狭隘好欺人为乐的混蛋人渣。 虽然令狐权自己刚才随心所欲杀了这么多人,也是个十足十的混蛋人渣,但好在他被萧玉书给成功说动。 俗话说的好,敌人的敌人便是志同道合的暂时朋友。 萧玉书当着令狐权的面痛骂了一顿自己,成功赢得了对方暂时的微不足道的好感。 不过...... 令狐权看向眼前的目光仍保留着精明审视,虽然对方同样讨厌萧玉书,但也并不代表这人就能让令狐权放松警惕。 而且, 他凌眸微眯,目光若阴电般紧紧盯着萧玉书,道:“你说了这么多,你弟弟呢?” 萧玉书一听,谎话那是张嘴就来,他压抑悲伤道:“方才在阴山墓地中,被萧玉书一把推进坑里了。” 这话一点都不假,刚才时望轩这死小子杠了半天不肯下去最后真就被自己一把甩了下去。 所以这回萧玉书可真没说谎, 就是不知道令狐权会怎么想。 令狐权的想法剖析起来很简单,前面一听,他当然会想“萧玉书真他娘混蛋”,后面回过味儿来他便质问道:“那你为何还在此处,不去救你弟弟?” 聪明如萧玉书怎会想不到这茬? 他当即捶胸顿足愁容满面道:“那大坑不知有什么邪门儿的地方,我弟弟掉进去那一瞬间就没了身影,方才那大坑也再次动辄关闭,我就算是想进去,那也没得进啊。” 这话没毛病, 令狐权的确听身边护卫告知阴山墓地的机缘在开启后不过短短一刻时间就又在一阵莫名震动后匆匆关闭。 因此眼前人所言确实不假, 但, 令狐权忽然想到方才萧玉书拼死维护玄天宗那几个弟子的场面,刚垂下几分的剑尖攸地再次瞬间逼向萧玉书颈前,冷声道:“不对,你既然这般讨厌萧玉书,为何还要对他那几个同门师兄弟如此极力相护?” 第268章 做我的仆从 “莫非你方才所言皆是在骗我?”令狐权说着,身上冰灵根的气息大盛,冰寒刺骨的气势跟其身上火红张扬的衣袍完全不符。 即便是这样违和的视觉感官场面,萧玉书也没心思去关注,因为自己身上被冻的着实狠。 伤口本来就多就深,一番打斗下来灵力消耗过大,体内残存的那点全用来自己止血,根本没法儿御寒。 很快萧玉书就禁不住痛,膝前一软,半跪了下去。 “说话,方才说的头头是道,怎么现在哑巴了不成?”令狐权垂眸看着剑前人,剑尖微动,挑起了这人的下巴。 令狐权的剑很冰, 萧玉书措不及防被抬起脸对上他打量质疑的幽深目光,心中一凛。 行行行, 看来还是他低看了令狐权这小子的智商。 果然能在某段剧情中跟男主平分秋色的对上一段时间的对手完全不会受到小说影响而降智。 炮灰和反派还是有一定区别的, 萧玉书在此刻终于认清现实。 问: 欺骗反派不成功怎么办? 答: 当然是硬着头皮再骗下去,骗到他信为止。 于是萧玉书快速静下心声,再次露出悲切但决绝的眼神迎上令狐权的审视。 他沉声道:“那是因为,我想博取他们的信任,再之后,将萧玉书的所作所为尽数告知,让玄天宗其他人也知道知道,他萧玉书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奸险小人。” 萧玉书字正腔圆的说完,眼神异常坚毅,嘴也抿的很紧。 哎呦~ 这种艰险情况下憋笑真的很难受呀! 但好消息, 令狐大少爷总算是信了萧玉书这套听起来还算合理的说辞,咻地一下收回了剑。 可就在萧玉书以为至少自己小命不会再有什么巨大危险时,他胸口突然受到猛然一击。 “咳......” 萧玉书捂着胸口倒退好几步,双眼中满是难以置信:“你......” 令狐权收回了手,继而冷笑道:“感觉怎么样?一点都不疼的。” “你他妈......”萧玉书浑身上下克制不住的颤抖,最后难以忍受的跪倒在地,直不起腰来。 是一点都不疼, 但却冷的出奇。 令狐权这一掌拍下来,萧玉书的五脏六腑活像是被扔入了冷冻库里,连呼吸都透着彻骨的寒。 明明自己有火灵根傍身, 可不知是不是因为火灵根是系统外来产物,尽管纯度再纯,萧玉书好像也没法做到用其来抵御冰灵根的寒冷。 冻的要死之时, 萧玉书忽的听面前令狐权轻嗤道:“放心,只是冷得很而已,不会即刻要了你的命。” 这一掌,怕是令狐权在萧玉书心口处做了什么手脚。 下一刻他道:“若你之后再违背我的命令,那么什么时候死便由不得你了。” 冷道吐出的气息都发寒的萧玉书闻言,脸色惨白的抬头艰难道:“什么......什么命令?” “呵,”令狐权极薄的唇角勾起一抹凉笑,“离开天阙门,做我的仆从,随我去抓玄天宗那些人。” 啧, 你还是忘不了抢人家东西啊。 不过这萧玉书也不是不能答应, 所谓仆从不就是跟班护卫什么的,时刻跟在令狐权身边罢了,就算令狐权要自己去干些什么烧杀抢掠的坏事,萧玉书不好好干就行了,没准还能趁其不备捣个小乱。 至于令狐权会不会中途发飙搞死自己...... 这萧玉书只能说是自己捣乱的时候尽量悠着点来, 只要自己不把自己玩死,他就这么一直拖着令狐权。 直拖到时望轩接受机缘出来, 萧玉书基本上就能有底气反抗了。 妈的, 时望轩不在, 识时务者为俊杰, 自己就勉为其难的先给人当一会儿孙子吧。 萧玉书咬牙认命道:“好。” “也算你识相。”令狐权见这人应得还算爽快,满意道。 但他还是满意的太早了。 令狐权过往的二十岁人世生涯除了拜师不顺外一直都是千娇万宠、顺分顺水,含着金汤勺出生,在令狐家众多长辈关怀宠溺下长大。 从来他想要的东西、想做的事情,没有人敢违逆他, 身边的令狐家的修士护卫,也一向是对令狐权的要求百依百顺,无所不应。 但令狐权还是太过年轻, 见识过的奇葩人物还是少了。 “拿走!我都说了我不吃!”此刻令狐权矜贵孤傲的面庞上隐隐凸起来几道青筋,他说话声音透着不耐烦的怒意。 萧玉书就跟听不见他生气似的,将手里不知从哪儿摘来的、长得稀奇古怪的蘑菇随手一扔,然后嬉笑了句:“好,不吃就不吃。” 然而两人再走了一会儿,萧玉书又屁颠屁颠捧着一个黄不拉几、果皮上还长满看上去坚硬的刺跑到令狐权面前,无比殷勤道: “哎呀,令狐少主,这您老人家吃不吃?” 令狐权忍了他一路的泼皮浪荡,此刻终于在闻见他手里散发着跟屎一样的诡异东西后彻底爆发:“我不吃!” “啪!” 一声过后,令狐权气急败坏的一甩手将萧玉书手里金黄澄澄的大榴莲给拍飞了出去,重重摔烂在了地上。 一滩屎黄色的残骸, 看着确实恶心。 第269章 爱死章鱼哥 或许是被令狐权这无情狠心的举动给打击到,萧玉书保持着手捧榴莲献到令狐权面前的动作,眼中的雀跃情绪却瞬间消失殆尽,笑容也僵在了脸上。 他僵硬的朝身侧那片狼藉看去,目光缓缓染上了一瞬的黯然。 萧玉书这样的神情实在落寞的扎眼,甚至有些可怜。 当然, 这幅基本上不可能出现在萧玉书身上的委屈场面只是出现在令狐权的个人视角而已。 萧玉书本人的真实心理其实很纯粹, 他看着地上被糟蹋的榴莲,心中的确是波涛汹涌,但并不是因为令狐权把自己殷勤的好心当成了驴肝肺。 而是心疼吃的。 哎! 那可是榴莲啊! 这么好的榴莲, 真白瞎了! “那可是榴莲啊,多好吃......”萧玉书瘪着嘴拍了拍手道。 结果他刚说完就被令狐权拿剑抵在脖子上狠狠骂了一顿:“吃吃吃,你脑子里除了吃这个吃那个外还有什么?走了一路,没走出多少,时间全浪费在了你找吃的的功夫上了!” 令狐权咬牙切齿劈头盖脸的数落非但没叫萧玉书害怕惶恐,反而叫对方心里窃喜非常。 当然要费些功夫了, 我怎么可能真做你的走狗带着你去欺负我的小伙伴儿们? 萧玉书心里这样想着,面上却连连低声下气求饶道:“我错了,我错了,不敢了少主!少主息怒!” 他妈的, 你怎么干脆不直接去气死。 令狐权神情厉然,冷声道:“别再整这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否则,我就剁了你的手。” “是是是,不弄了不弄了。”萧玉书连忙应道。 哼, 好男不跟反派斗。 不知是不是萧玉书真的被令狐权的不识好心给重重打击到,还是被令狐权的一通恐吓给彻底吓乖,反正接下来的路中他就真的一直跟在令狐权身边老老实实走着,不仅没有再像方才似的左转右串,还一言不发,整个过程就在令狐权身侧垂首走着,好不老实。 老实的叫令狐权觉得不太正常。 许是这一路上令狐权听萧玉书在耳边叽叽喳喳惯了,现在耳边突然安静下来反倒叫令狐权有点不习惯。 不仅不习惯,还有点莫名的无聊。 也不知道其他护卫追逃走的玄天宗弟子追到了哪儿去,不过既然连身上的传音玉简也联系不上,想必是追的很远,远到联络信号都接收不到。 因此令狐权带着萧玉书在秘境中漫无目的的走了一路,毫无头绪,什么踪迹也没有找到,更没有看到其他宗门弟子的身影。 偌大的山林中,仿佛就剩下了令狐权和萧玉书两个人似的。 萧玉书方才活蹦乱跳的还好些,但自安静下来后,令狐权反倒自己觉出了些没意思。 太安静了, 安静到除了耳边的鸟叫声风吹树林声别的是再也听不见。 “喂,黑脸。”在保持了相当一段安静时刻后,无聊的令狐权终于忍不住对身边老实跟着的萧玉书道,“你做什么呢?” 老实巴交迈大步被勒令什么也不准干的萧玉书:...... “啊?” 不是, 你没病吧? 见萧玉书愣着不说话,令狐权不耐道:“问你话,哑巴了吗?” “你不是叫我......哎!当心身后!”萧玉书刚想道结果却看见令狐权身后的树上突然闪出了一条呲着毒牙的青斑蛇,正趁令狐权不备朝他身后袭来。 令狐权心神一凌,随后瞬间拔剑朝身后挥了一下,那蛇即刻头身断成了两截,无力的掉在了地上,尸首断口处还凝结着一片冰霜。 “哇,厉害啊少主。”萧玉书由衷夸赞道。 “哼。”令狐权冷哼一声,道:“这种事情,用得着你提醒。” “哦......”萧玉书似懂非懂的应了一声,还顺带着吹了一声相当响亮的口哨,口哨声的尾音拉得很长,非常长,长到令狐权被他那大睁眼睛夸张的样子看的险些忍不住想张嘴责骂的时候,萧玉书突然又意味深长的来了句:“那也就是说现在这个也不用我提醒喽?” 令狐权不解:“什么?” “啪!”他身后的湖水中,缓缓凝出一只巨大八爪鱼的水妖形态,巨大的触手悄无声息的朝令狐权狠狠扫来。 在令狐权被萧玉书这话引得转身朝后看去时已经晚了,他瞬间连人带剑就被水妖的触角抽飞了出去。 飞得很高, 高的萧玉书站在原地抬头望天拍手叫好。 章鱼哥! 我爱他妈死你了! 第270章 屎中有金 真当萧玉书是个没有男主在身边就能任人宰割的傻子了吗? 呸, 看看老子脖子上顶着的是什么, 脑子! 我有你没有的脑子! 萧玉书在秘境的这些天难道每天真的就只是游手好闲无所事事吗? 当然不是, 现代人都知道一天最美好的事就是躺在床上不起来。 若不是为了提早熟悉地形,摸清秘境中的各个路径,他才不会闲的没事干整天跑到洞外瞎逛。 好在, 萧玉书这些天的努力没有白费。 往哪个方向走,走的那条路的确是由令狐权说了算,但这并不代表萧玉书不会捣乱。 他表面上是东钻西窜的在路边找野果子送到令狐权面前恶心对方,实则是故意让对方膈应自己的同时也连带着膈应自己找野果的那条路。 一来二去, 潜移默化间, 令狐权也成功朝着萧玉书一早预设好的路走去。 走哪儿去? 自然是萧玉书的好兄弟章鱼哥那儿去。 到了湖边,萧玉书可就有帮手了,这些天相互以好吃的做交换的相处中,他跟章鱼哥的友情可谓是愈渐深重,两人关系好到萧玉书甚至不用下水,来到湖边吹个小流氓哨就能把对方招呼出来。 虽然章鱼哥自从被时望轩拿走小白球后实力大减,但这段时间里萧玉书为了弥补他,还是督促对方潜心修炼,并时不时给予指导。 章鱼哥属水嘛, 萧玉书自然也能教的通, 而且妖总归是和人的修炼速度不一样的, 短短数十日内,水妖的能耐已经增长到不用那个小白球也能发挥原来七八成的实力了。 这点叫萧玉书十分欣慰, 以水妖如今的实力,萧玉书完全不再怕打不过令狐权这个死小子。 “令狐少主,祝你好运,小的先行告退一步,有缘再会!”萧玉书看着前方被水妖气势汹汹捏在触手里的令狐权笑着抱拳大喊道。 打得过归打得过, 但萧玉书还是得先跑为敬, 他可没忘了令狐权在自己身上做的手脚,得找个地方自己解决了才行, 多拖一秒,萧玉书身上的冷就加重一分, 难受的很。 “你、你敢!”因为被偷袭,令狐权没有反应过来就被水妖狠狠勒在了半空中,强硬的握力让他双手腾不出来,更挣脱不开。 喘不上气来难受的要死也就罢了,眼下又听下面站在岸边的萧玉书幸灾乐祸的笑声,令狐权顿时怒火上涌,他狠狠威胁道:“你敢走,我必将你碎尸万段!” “我~必~将~你~碎~尸~万~段~”萧玉书学着他的语气捏着鼻子当令狐权的面把这话用搞怪的腔调又重复了一遍。 如此阴阳怪气的语气说的令狐权气不打一处来:“你、你找死!” “你~找~死~” 萧玉书再次朝着令狐权犯完贱后,背过身朝着对方拍了下屁股道:“有本事过来打我呀,略不略不略。” “你......” 一时之间, 令狐权竟不知道自己是被勒得喘不过气来还是被气的。 但萧玉书说到做到,在令狐权眼皮子底下口出狂言后真的撒丫子就跑了开来。 速度很快, 一下子就跑了个没影, 亲眼见证这家伙跑的溜儿快的令狐权怒火中烧,险些就要七窍生烟,结果却被水妖摁进水里溺了个半死。 “哈哈哈哈,还什么狗屁令狐少主呢,就这个脑子,还敢和我斗,切~”萧玉书兴高采烈的往别处跑着,边跑口中还边肆无忌惮的大声嘲笑令狐权的智商。 “妈的这二逼少主笑死我算了。” 萧玉书狂跑了一气,不知道跑出了多远,一直到他跑的上气不接下气实在是没劲儿了后才敢撑着树停下来大口喘息。 “哎呀妈呀,累死我了,可算是把他甩开了,呼......”萧玉书抹了把额上的汗,自顾自道。 即便是歇着,萧玉书也只是原地驻足了一小会儿,等呼吸勉强平复下来后他这才拖着疲惫的身体缓慢的继续前行。 掏出了身上最后一瓶疗伤丹药,数不清里面还剩下几个,萧玉书随便倒了一个进嘴后又小心翼翼的放了回去。 其实秘境这些天萧玉书根本没受多少伤,临行前挽酝也给了自己不少,丹药很多按理说应该是够用的。 但因为寒允卿他们被人追杀围堵受了好些伤,那种危急时刻萧玉书根本没心思考虑别的,直接一人塞了好几瓶丹药,忘了给自己留下几瓶备用。 所以接下来萧玉书得好好惜命,不能再接着浪了。 回忆方才中,他忽然又想到了时望轩。 也不知道这小子什么时候才能完事, 时望轩不完事,那么阴山墓地的大坑是绝不会开启,大坑不开启,之前为了救合欢宗那几个弟子跳下大坑里的胡先也出不来。 想到胡先, 萧玉书心中还是不由得对这老流氓的德行多了一丢丢的惊诧。 没想到这老流氓脑子里也不全是那些黄色废料, 这厮居然还记得自己合欢宗宗主的身份,也知道在自己门下弟子遇险时出手相救。 啧, 行吧, 屎中有金, 只能这么形容了。 不过萧玉书可没心思在那老东西身上花费精力太多,眼下最要紧的还是赶去找到跑散的寒允卿他们。 那么多令狐家的护卫,不知道他们有没有被追上,被追上了有没有事。 哎, 萧玉书觉得自己后边这半句真的就是废话, 被追上了铁定得出事。 “唉,希望他们前往不要被令狐家那群玩意儿追上,要不然......” “要不然如何?” 萧玉书身心疲惫至极,想都不想直接道:“要不然就死定了。” 紧随这话之后的, 是萧玉书心中死一样的寂静。 第271章 天要亡我 他猝然抬头一看,跟不知何时出现在面前的一人对上了眼。 鲜艳的火红长袍,肩上腰间的金色纹路,以及对方凌厉的眼神。 不是之前被令狐权打了一个耳光的那个修士还能是谁? 令狐问锐利的眼神死死盯着面前的黑衣少年,手中剑意蓄势待发,他沉声道:“少主在哪儿?” 啊这, 萧玉书惊愕之中目光扫到了面前人身后一堆扎眼的红,心中只剩下了无奈苦笑。 妈的, 天要亡我! “咳咳......”湖边,令狐权被令狐家姗姗来迟的一众护卫从水妖手里解救下来后咳嗽不止,因为抢了好多水,肺腑难受的很。 “少主,你还......” “啪!” 令狐问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令狐权毫不留情的甩了一个响亮的耳光。 这声音叫一旁地上被束缚双手动弹不得的萧玉书听了咂舌不已。 啧啧啧, 这老兄刚才打我的时候那么牛逼,感情在令狐权面前也就是个受气包子。 “这位......黑面兄,你看到时望轩了吗?”沈修竹在他身边,同样被捆着身体,并且身边一串坐着的,皆是方才跑掉又被抓过来的寒允卿等人。 因为雷灵根使用过度,寒允卿颈上的环又开始滋滋作响,往外冒着细微的电光。 他神情愤慨道:“卑鄙小人,也就是我脖子上有这么个破东西,要不然,要不然......” “嘘——,大师兄你可小声点,”黄莺听得心惊胆战,她压低声音道:“咱们现在如同案板上的鱼,任人宰割,你可别说话惹恼了他们,免得再多吃苦头。” 令柔也小声道:“对嘛,对嘛,识时务者为俊杰。” 她说完,偏头看向身边双眼紧闭眉头紧锁脸色苍白的沐辰,忧心道:“七师弟伤的这么重,不能再多些别的伤害了。” 即便是用了丹药,可沐辰身上的伤口好的还是却比其他人慢了许多,想来应当是修行较其他人浅弱的缘故。 “哼,你有这空还不如关心一下你自己。”沈绾竹没好气的侧目道。 被抓的时候,令柔腿上被刺穿了一剑,现在血还在缓缓外涌,要不是黄莺抓紧时间给她往嘴里塞了个丹药,令柔怕是干流血也要流死。 闻言,令柔低头看了眼自己还在流血的大腿,红唇一咧,两个明晃晃的小酒窝可爱得很,她浅笑道:“七师弟最严重了,我没事啦。” 沈绾竹被令柔傻傻的笑给晃了眼,不自然的别过头,道了句:“谁管你。” “唉,”黄莺愁道,“幸好三师兄六师弟和时望轩不在这儿,不然今日玄天宗七峰弟子怕是都要交代在这儿了。” 沈修竹安慰道:“黄莺姑娘,莫要出此颓言。” 萧玉书也笑着搭腔道:“就是嘛,别这么早说丧气话。” 见这人死到临头居然还能笑得出来,沈绾竹偏头斜眼道:“你是一点都不怕死。” 不是不怕死, 是胸有成竹。 萧玉书悠闲自在的靠在树干上,轻笑道:“放心吧你们,今天咱们谁也不会有事,都能活着各回各家。” 他如此笃定的语气叫黄莺心中生疑惑,忍不住道:“为何?” 萧玉书只道:“命中注定。” 这番神秘兮兮听起来颇像是死到临头胡言乱语的话叫其他人听了心中哀叹一声,唯有沈修竹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下萧玉书这人。 可戴着面具又实在看不出些什么。 令狐权烘干身上的水,对身边的一众护卫厉声斥责道:“你们一帮废物,抓个人要费那么多时间跑那么远吗?” 令狐问盯着红肿的半边脸,低着头一副不敢违逆的受训姿态,他低声道:“雷灵根速度太快,追上去确实费些力气,属下方才也曾建议少主身边留下......” “啪!”又是一巴掌,将令狐问的头重重扇偏过去。 “哇喔,这下两边脸算是对称了。”萧玉书歪头对沈修竹悄声笑道,可沈修竹听了他这个笑话没心思笑出来。 令狐权厉声道:“你的意思是在怪我?” 令狐问默默正回头,盯着两边同时肿起来的脸,闷声道:“不敢。” “滚一边儿去待着,我不想再看到你!”令狐家一众护卫,令狐权好似偏偏单看令狐问极为不顺眼,说话语气间也透着掩饰不住的恶意。 令狐问敢怒不敢言,拱手行礼后听话的走到了离令狐权最远的地方守着。 这样乖戾蛮横主人和受气包仆从的古怪组合叫萧玉书啧啧称奇,心道少见。 但紧接着他就没心思想这些有的没的了。 因为, “呵,你不是跑吗?怎么不跑了?”令狐权看着一边被绑的严严实实靠坐在地上的萧玉书,笑的十分阴寒。 方才他还以为自己就这么叫这家伙跑了,心中不甘至极。 可没想到, 老天有眼, 叫令狐权不过半炷香的时间就有了报复的机会。 萧玉书也是胆儿肥,身处这般不利境地,他仍旧笑着回应道:“你要是给我松了绑,我照样也能跑。” 第272章 明目张胆的贱 如此漫不经心的语气,叫身旁的沈修竹听了心头一跳,他忍不住低声劝道:“令狐权脾气古怪狠辣,你还是少招惹他为好。” 萧玉书只笑笑并不语, 他其实心里也发虚。 但这种情况下,萧玉书也只能自己硬着头皮跟这家伙周旋一下,最起码撑到时望轩出来,不然他自己还好,身边这几个小的可就危险了。 吸引仇恨可是萧玉书自从来了这里后最为擅长的事情。 于是萧玉书面对步步靠近的令狐权,不慌反笑道:“少主,原来我们这么有缘啊。” “哦?你真这么想?”令狐权上前一把掐住萧玉书的脖颈,掐的死死的,叫萧玉书喘不上气来来。 窒息感太重,萧玉书被憋的头脑发昏之中听令狐权道了句:“你好大的胆子!” “咳......哈,” 那我不妨胆子再大些, 萧玉书强撑着艰难开口道:“胆子不大,怎么能阴少主一把呢?” “啪!” 行, 预料之中令狐权狠狠的一巴掌最终还是落到了萧玉书脸上, 真到了萧玉书脸上的时候,他才设身处地的体会到了令狐问那个倒霉老兄的可怜之处。 令狐权的耳光, 打的是真他妈疼! 感受到侧脸的火辣辣,萧玉书下意识在嘴里拿舌尖抵了抵,继而便听令狐权道:“还记得我方才说过的话吗?” 萧玉书忍着疼,维持着脸上挑衅意味的笑容,大方回应道:“记得啊。” “少主的记性真不好,还要我来提醒你,你方才说等抓到我就把我大卸八块,短短个把时辰间,少主这就忘啦?”他笑的肆意不羁,完全没有受制于人的虚软之意。 看得边上整颗心本就因为令狐权给萧玉书的一巴掌而高高悬起的沈修竹瞬间滞住了呼吸。 令狐权过去见惯了在他面前软弱求饶的人,就算偶尔有一两个态度强硬的,在剑架到他们脖子面前也都会卑微服软。 可像萧玉书这样,死到临头不但嘴硬还胆儿肥的,令狐权可谓是真头一次见。 如此明目张胆的贱, 叫他觉得有些新鲜, 因此在这种新鲜之下, 令狐权忽然又不想现在就草草要了眼前人的命。 “怎么了少主?怎么不说话......嘶——”萧玉书正欲接着贫嘴,却措不及防被令狐权一把狠狠揪住了头发,那力道大的萧玉书险些都要以为自己后脑的头皮要被这人活生生扯下来。 因为令狐权的狠动作,萧玉书被迫仰着头跟其对视。 极近距离之中,对方眸中自己居高临下的姿态一览无余,令狐权看的很是满意,尤其是在看到萧玉书硬撑也装不出来的苍白唇色后,他就更满意了。 唯一一点不满意的是, 这人被遮住的、从不肯示众的面貌。 令狐权心想即做,一手紧紧钳住萧玉书的头,另一手便去摘他的面具。 察觉到他的意图,萧玉书极力后仰想躲,奈何令狐权抓的紧,他的这点挣扎尽全是些无用功。 但转念一想, 反正这狗东西又摘不下来, 于是索性萧玉书便懈了力,也就懒得躲了。 对于萧玉书突然的老实,令狐权没有多想,只认为其放弃抵抗认命妥协。 不过随后他就发现, 萧玉书这根本不是妥协,而是胸有成竹的笃定。 笃定令狐权摘不下来, 事实上令狐权也真的摘不下来。 他发觉萧玉书脸上的面具不同于寻常的普通面具,材质仿佛是什么兽类的外皮,戴在脸上薄如蝉翼,服帖的很,好似跟人脸融为一体般,任凭令狐权怎么摘都摘不下来。 “嘿,摘不下来吧?”看令狐权蹙起的眉峰,萧玉书呲牙一笑。 他眼底浓浓的笑意落在令狐权眼中仿佛明晃晃的得意挑衅, 令狐权岂能容萧玉书这般得意,当即一脚将人踹倒在地,拔剑恶狠狠威胁道:“摘下来,不然,后果你自己清楚。” 后果萧玉书不能再清楚了, 不摘, 得死, 摘了, 更得死, 前有豺狼后有虎,萧玉书怎么选都是死路一条。 那他就只好死的有骨气些, 萧玉书心一横,硬气道:“就不摘!” 牛战士从来不摘下他的面具! “噗呲——” 令狐权的剑,十分利索的刺进了萧玉书胸膛,剑尖入了三分,鲜血沿着剑身滴落,渐渐结了霜。 寒气侵体的滋味可比血肉之伤痛多了,萧玉书霎那间遍体生寒,浑身僵硬不已。 令狐权阴冷的声音近在眼前:“有骨气,你是真不怕死。” 他的剑又深入了一分,缓慢的,故意将利刃划破血肉的尖锐疼痛在萧玉书身上无限放大,疼的萧玉书不自觉的倒吸一口冷气。 “既然你自己不肯,那我就把你脸皮削下来。”令狐权寒道。 “喂,令狐权,你好歹也是个仙家公子,怎的行事如此心狠手辣不留人性!”寒允卿气道,“你凭什么撕他的脸!” 令狐权根本不把这个连自己灵根都稳定不住的毛躁家伙放在眼里,他道:“就凭我比你们强,你们打不过我,如何?” “呸,你还好意思说这话?”性情中人寒允卿直率发言揭穿道:“你哪儿强了?你不就是仗着你们家人多以多欺少吗?少在这儿装蒜!” 第273章 天下之大都大不过他缺的那块心眼儿 此话一出,令狐权眼神骤变。 黄莺令柔一听,心道完蛋。 沈修竹内心毫无波澜甚至还有点想仰天长叹。 萧玉书气的低咳了一声, 你个勾巴儿! 哥这么努力吸引过来的仇恨值被你两句话拐走一大半。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令狐冲的剑从萧玉书身上抽出,带出一道血。 被剑指着,寒允卿也是半点都不怕,损人的大实话张嘴就来,毫无保留。 他愤道:“我再说多少遍你也是胜之不武仗势欺人的小人,要是没有你们家这一帮护卫,你早不知道被揍成什么样了!” “你不就是修为筑基后期比我们高了点,有什么可得意的?呸,你岁数还比我们老了点呢!” 寒允卿继续骂道:“老东西,欺人太甚!” 令狐权:“......” 沈修竹:“......” 萧玉书:!!! “噗......” 料到寒允卿接下来不会说出什么好听话,但属实没料到他最后会来这么一句。 令柔一个不经意间直接中招,尽管努力克制,但还是泄了一声笑出去。 阿弥陀佛啊, 黄莺本来如同死灰的心此刻在令柔笑出来被令狐权听到之后更是死的不能再死了, 现在她心中唯一的牵挂就是期望自己那个老顽童师尊千万要等峰上那可无花果树长熟了再吃,不然又得拉肚子。 令狐权花了好几息的时间这才完完全全理解了寒允卿话里的意思, 然后, “我!你!我今天非要戳烂你的舌头!”令狐权暴怒如雷,拎剑转身作势就要捅死寒允卿。 “令狐权,做事还请三思再行!”沈修竹身形一侧,挡在寒允卿面前,神情凝重道:“若是寒允卿今日被你弄出什么好歹,玄天宗的七峰长老也不是虚的。” 这话叫令狐权烧到眉毛尖尖的怒火稍微降了点,但不多,虽然沈修竹说的没错,可令狐权根本不顾及那一套。 他冷笑道:“你们都死在这儿,谁能知道是我干的?” 沈修竹真没想到令狐权真说出这种狠毒之言,眸色凝然,他严道:“令狐满门修士肃然清明,怎能容你如此横行?” 岂料令狐权却道:“自然能容我,谁叫他们只有我这一个儿子。” 闻言, 一边站的远远不敢妄动的令狐问眼神暗了暗,头垂的更低了些。 饶是沈修竹再能说,此刻面对令狐权这般戾气十足不分良恶的说辞,他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的最后办法也彻底哑了火,再也说不出来半句。 想当年, 令狐家在魔修侵害人间可谓是做足了仁善大义之举,却没想到如此严明规整的家风下却教养出来这么个横行霸道的公子。 悲矣。 “让开!”令狐权一剑把沈修竹甩到了一边,寒允卿也是一点都不怕,哪怕是对方的剑已经快架到了脖子上,这二货非但不怕,甚至还把脖子往前一送,挑衅道:“来来来,你有本事就捅死我!” 沈修竹都惊了,惊的他嘴干张了张愣是一句话都没说出来。 沈绾竹和黄莺对寒允卿的举动也是佩服的五体投地,两人双双生无可恋的闭上了眼。 萧玉书都快被气炸了,气的他身上的血一边从胸口滋滋往外冒一边往脑门儿上涌。 妈的这死小子要是自己生的,萧玉书一天能踹他八百多遍都不带累的。 萧玉书豁出他老萧家祖传的气人功夫挨了令狐权这么多打是为啥啊? 不就是怕寒允卿他们被令狐权的怒火波及出了什么好歹,回去没法给其他长老和系统交代。 他他妈的这下可好, 见惯了贪生怕死的,头一回见着生怕自己不死的。 真是缺心眼儿啊! 天下之大都大不过寒允卿缺的那块心眼儿! 萧玉书心里拧巴至极。 估计令狐权也是头一回见着寒允卿这样横气的,剑尖在寒允卿脖子上抵了半晌,愣是没动手。 偏偏寒允卿还在作死的边缘疯狂挑战令狐权的底线,他嚷嚷道:“动手啊!别怂啊,要杀要剐,给个痛快。” 令狐权剑抖了抖,约莫是气的拿不太稳。 寒允卿见他不动,还催促道:“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 “闭嘴吧你!” 实在是忍不下去,萧玉书和沈修竹以及因为虚弱闭目好久的沐辰齐齐发声喝道。 “咳咳......”这简短的一句话仿佛把沐辰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力气再次消耗殆尽,他面色白的更厉害了些。 他这副血色殆尽的模样看的令柔揪心不已,因此她对令狐权小声道:“那个......令狐少主,你、你捅死大师兄之前,能不能......能不能先让我给我师弟喂个药先?他可乖了,从没说过你坏话......”她语气哆哆嗦嗦的,听起来可怜极了。 寒允卿闻言眼睛瞪的老大,对令柔难以置信道:“你......” 唉, 不怕傻子多,就怕傻子聚一窝。 萧玉书觉得自己跟这群人在一块儿,easy模式都过不了。 不过也许是令柔的傻和寒允卿的蠢让令狐权觉得杀了可能会影响自己得智商,也或许是令狐权认为对付这群嘴硬不服的人光一剑杀了太过于痛快,他反倒放下了剑。 反正萧玉书是这么认为的, 但他还是认为错了。 “你们可以不死,”只听令狐权突然道,“你们玄天宗嫡传弟子间想必有联络的玉简吧。” 闻言,萧玉书心道不妙。 第274章 叫萧玉书过来 寒允卿没好气道:“你想干什么?有也不给你,你想都别想!” “哦?那你师弟可就要不好受些了。” 虽然寒允卿本人不怕死,但令狐权就不信他不怕自己的师弟被自己牵连而死。 多亏了刚才说话的令柔,给了令狐权无比绝妙的好主意。 黄莺哀叹一声,对令柔道:“五师妹啊,听师姐一句话,今日要是能逃过去,往后在外面你可千万要少说话啊。” 令柔这次难得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低下头去老实闭上了嘴。 令狐权一脚踩在沐辰皮肉外翻的腿上,踩的很用力,沐辰虽一声不吭,但皱紧的双眉和额角的冷汗暴露了他此刻的痛。 寒允卿见此,急道:“喂!你欺负他做什么?有什么事冲我来!” 令狐权嗤笑道:“你既然不怕死,我还冲你来什么?不如拿他的命威胁你来的更有用些。” “卑鄙!”寒允卿咬牙切齿道。 “玉简在哪儿?拿出来,你师弟现在的状况可用不着我使劲。”令狐权道。 沈修竹忍不住问道:“那是玄天宗弟子的传讯玉简,你用他做什么?” 萧玉书心说我知道, 他怕是要找我。 果不其然,下一刻令狐权便道:“把萧玉书叫过来。” 在他身边的萧玉书默默低下了自己的头。 寒允卿怔了一下,然后道:“你叫他来做什么?” 还能做啥? 算旧账呗, 虽然萧玉书直到今日也才知晓原装哥居然跟令狐权有过这么一笔老账。 相较于寒允卿的疑惑,沈修竹反倒显得沉着了许多,他眸光闪了闪,好似想到了什么。 作为一宗少主,沈修竹并不像寒允卿那样因为脾气暴躁被青云关在峰上不让外出,沈长空在教导孩子这方面十分先明,自沈修竹筑基以后,便逐渐领其下山到处拜访游历,增长见识。 所以,有关令狐一族和三长老挽酝那些随年岁淡化旁人不敢再提的过往,沈修竹多少知晓些。 更是为此,直觉告诉沈修竹令狐权此番举动定不会是什么好事。 “叫,还是不叫,你们自己看着办。”令狐权说着,脚下猛然一个使劲,沐辰没抗住,从喉口泄了一声闷哼。 “叫就叫,等萧玉书过来,看他不打得你屁滚尿流!”寒允卿骂骂咧咧道。 这话叫萧玉书羞愧的无地自容, 可能原装哥在这儿对上令狐权也许会大过,但他不行。 自己刚才可是被令狐权摁着打, 还都还不了手的那种。 “萧玉书那样厉害,你就等着挨揍吧!”寒允卿接着道。 别, 别说了, 我刚被这厮揍了一顿, 萧玉书心中欲哭无泪道。 可寒允卿虽然嘴硬且傻,但也不至于傻到真听令狐权的话把萧玉书叫过来。 叫他一个人过来做什么? 单枪匹马的, 令狐权身边这么多人,萧玉书就算再能耐也只有像自己一样被抓的份儿。 但是, “噗咳咳......” 寒允卿犹豫之中,令狐权干脆直接一掌拍在了沐辰胸口上,使了暗劲的打击,叫沐辰咳出了一口血。 “令狐权!你够了!”黄莺气得浑身止不住的颤抖,“你非要这样置人于死地吗?” “我让你们叫萧玉书滚过来,”令狐权语气渐渐染上了不耐,“快点!” 没等寒允卿说话,萧玉书本人先急了:“叫叫叫!寒允卿快点,把传讯玉简抖搂出来给他!” 寒允卿冲他喊道:“你傻吗?” 萧玉书大声反驳道:“你才傻,你要看着你师弟死吗?” “他让你叫萧玉书你就叫呗,有什么大不了的?” 本人能不能过来还不一定呢,你倒挺替我着想。 被萧玉书这么一说,沈修竹也只好劝道:“寒允卿,没办法了,照他说的做吧。” 黄莺也压低了声音道:“是啊,说不定三师兄来了还能想出对策。” 斯米马赛莺莺酱,瓦达西真的什么办法都没想出来。 萧玉书心里千愁万叹,却也无可奈何, 唉, 走一步是一步吧。 照着令狐权的狗逼要求,寒允卿在传讯玉简上喊了半天,结果一点反应都没有,令狐权不信这个邪,叫黄莺几人挨个喊了个遍,结果每人的玉简里仍旧没有响起令狐权想听见的属于萧玉书本人的回应。 “怎么回事?你们是不是暗地里搞了什么小动作!”令狐权气急败坏的把玉简狠狠摔在地上踩了好几脚对着寒允卿质问道。 寒允卿耸耸肩道:“这能怪我们吗?自从进了秘境,第一天我们就跟萧玉书分开了,直到现在也没能见着他,联系也联系不上,不信你问天阙门这两个。” 沈修竹作证道:“没错,这些天我也未曾见过萧兄。” 没想到自己期待已久的会是这么个结果,令狐权神情冷然,起伏逐渐变大的胸膛彰显他此刻的烦躁。 “可恶!他躲哪儿去了!”令狐权一甩手,原地炸出一串冰刺,犀利无比。 看他这样破防的模样,萧玉书心中偷笑。 小样儿, 想不到吧? 自从那天差点被时望轩发现自己身上有玄天宗的传讯玉简后,萧玉书果断将其丢进了小锦囊里,以后寒允卿他们再遇到什么危险、用玉简喊人的时候,他只需要拿着时望轩的就行。 反正时望轩又懒得带,就任由萧玉书拿着玩儿 第275章 找不到他 因此现在萧玉书的玉简还在小锦囊里躺尸,寒允卿他们自然联络不上。 哈,令狐权, 你小子的心思落空了吧。 可没想到萧玉书刚松下一口气,身前的衣领就又被令狐权猛地拎起来,对上面前人戾气十足的眼神,萧玉书愣神间便听到令狐权沉声道:“你说你之前见过萧玉书,在哪儿?” 此话一出, 其他人的头齐齐抬起一脸诧异的转向萧玉书,偏头的动作堪称神同步。 萧玉书被身侧聚焦的目光盯出了一种发麻的焦灼感,浑身不得劲,他语气不自然道:“是啊,怎、怎么了?” 话音刚落,萧玉书就被令狐权突然的力道给拎得更高了些,离令狐权的脸更近了些,正因如此对方眼底的狠意也叫他一览无余。 “但、但是那是几天前,没准人早就走了......”萧玉书借口道。 令狐权眼中闪过精明光亮,他道:“不,你方才说过,你弟弟是被萧玉书推下去,才掉进了阴山墓地中不见了踪影。” 萧玉书一听,牙帮子顿时一紧,心道你他妈的怎么记性眼儿这么好? 我自己胡扯的瞎话我自己都没记住。 沈修竹在心中短暂震惊后,细细思量了下令狐权的话,之后他不可置信的开口道:“黑面兄,你说的弟弟不会是......” “时望轩?”寒允卿同样疑惑不解,“他是你弟弟?我怎么不知道?” 你为什么要知道? 萧玉书千言万语在心中,面上只能干巴巴道:“你不知道的事情多了。” 接着寒允卿又问道:“萧玉书把时望轩推下去了?你看见了?怎么可能?” 一个接着一个的旷世难题问的萧玉书一个头两个大,完全没心思搭理。 然后下一秒他就听令狐权道:“听他们的意思,仿佛你那个弟弟和萧玉书之间有些关系。” 那可不, 堪称宿敌的关系。 “我倒是好奇,什么关系能让萧玉书一而再再而三的针对你们。”令狐权忽然道。 哎呀, 这, 两者相较取轻, 萧玉书现在很愿意回答一下方才寒允卿那三个蹩脚的问题。 一个萧玉书就够让令狐权抓心挠肺的记恨这么多年,不知道再多一个时望轩会把这活祖宗给气成什么样。 潜意识告诉萧玉书,关于时望轩是挽酝二弟子的身份在这种不太好的境地下还是不要说出口为好。 于是萧玉书道:“因为我们之前嘲笑他各自矮,所以他记恨我们。” 令柔:“......” 黄莺:“......” 沈修竹:“......” 沈绾竹:“呵......” 寒允卿:“哈哈哈,真的假的?” 废话,当然是假的,明明你最矮。 自损这招虽然损,但好在有效,反正令狐权在萧玉书自己营造出来的心胸狭隘的滤镜下,轻而易举就信了萧玉书的这个说辞。 故此,令狐权不再多余废话对萧玉书命令道:“同我去阴山墓地,给我把萧玉书找出来。” 萧玉书笃定道:“没用的,你肯定找不到他。” 他这样笃定叫众人心中生惑,令狐权眯起眼睛道:“为什么?” 萧玉书就算脑筋拐了一百八十一个弯儿,在令狐权几乎穿透人心的目光紧盯下,他也只能随口敷衍道:“过去了这么长时间,人肯定早走了。” 他说着,被困在身后的双手还扭了扭,吊儿郎当的样子叫令狐权蹙了蹙眉。 “找,就算是找一天一夜也要找。” 令狐权咬字很重,一字一顿,言语间竟是阴冷之意,冷的萧玉书被迫站起来跟他走的时候腿还软了一下,扑到了沈修竹身上。 倒霉的沈公子被萧玉书压倒了之后挣扎了很久才在寒允卿的低笑声中慢慢坐起来,然后这位倒霉老兄似乎被寒允卿的笑声给打击到,直到萧玉书被令狐权拽上了剑离去,他都在低着头一句话不说。 介于上次被萧玉书戏耍过的教训,令狐权此行还叫上了令狐问这个挨巴掌专业户。 “少主,属下觉得单属下一人恐怕......” 令狐问十分谨慎,但奈何令狐权也是十分的不耐烦。 对于他的话,令狐权只道:“怎么?你觉得自己能耐不够?” 这句话在两人间好似有什么萧玉书不知道的特殊含义似的,反正他亲眼见证人高马大的令狐问在听到令狐权说完这句话后,头低的更低了,也不敢再吱声。 御剑上空环视中,萧玉书也是空慌多作无聊用,活动着自己被捆了好久有些酸痛的手臂,闲道:“少主,你就这么把我松开是不是不太好,万一......” “你若是再敢耍什么花样,不用我动手,他会亲自弄死你。”令狐权没心思跟他贫嘴,一句话便将萧玉书怼的死死的。 一路相对安静后,三人来到了萧玉书口中所谓的、最后一次见到‘萧玉书’的地方。 阴山墓地, 只不过经历被人打劫一样的烧杀抢掠后,盆地凹口处,棺材碎片随处可见,尸体血肉也到处都是。 有之前萧玉书所见到的活尸的,也有新鲜的、其他宗门弟子还留存余温的尸体。 横尸遍野,血迹遍布,揪心至极。 萧玉书在令狐权身后,看着眼下的惨景,心中一沉,眼中的轻松荡然无存。 第276章 第二次了 似是察觉到身后人突然静止不动的状态,令狐权偏头朝后看了眼,随后轻嗤一声:“你倒是多愁善感,修真界强者如林,弱者如蜉,弱肉强食,本就如此,有何可惋惜的?” 继而他又道:“与其有这闲情雅致担心别人,还不如担心担心一下自己,等我解决掉萧玉书,看在你帮忙指路的份儿上,你自己选个死法。” “真的吗?”萧玉书的语气非但一点都不慌,反而还透着些认真思考的意味。 这超乎正常人心理的语气很新奇, 令狐问不由得转头看他,结果却迎面怼上萧玉书狠拍上来的一张炎爆符纸。 令狐权也是如此,但先前被萧玉书以这么个反转态度耍过一次,这次他一早就有了准备。 “嘭!” 空中一声巨响过后,一团巨大烟云中,萧玉书闪身从里面飞了出来,也顾不得什么马甲不马甲的,他直接抽出了自己的剑随后就是一通猛飞,带着一溜儿硝烟,萧玉书用尽全力霎那间就蹿出了老远。 “咳咳......”虽然有令狐权的冰墙做抵挡,但令狐问还是被余波给轰成了黑脸爆炸头,抹了把遮住视线的灰后,令狐问看到令狐权危险的眯眼动作。 看着远方疾速逃窜的身影,令狐权嘴角勾起森寒阴笑。 很好, 第二次了。 “噗咳咳咳......”萧玉书几乎透支了灵力逃跑,因为情急之下用力过甚,他身上的伤口再次崩裂开来,痛的萧玉书直接一口血没咽下喷了出来,他整个人也因此摔倒了地上滚了几滚。 摔得很疼,但萧玉书此刻真顾不上身上这些钻心的痛,他咬着牙撑着树爬起来,想趁着这个唯一的好机会动作快些,有多远跑多远,不能再被令狐权抓到。 最起码要多拖一些时间, 能拖多少就拖多少, 这是萧玉书现下心中唯一的希望, 但他没想到自己的希望会落空的这么快。 在捂着胸口跌跌撞撞在山林中逃窜时,萧玉书一个转角迎面撞上了别人的胸口。 妈的, 这一幕可真是该死的眼熟。 那熟悉的脸,熟悉的火红长袍,令狐权熟悉的饱含杀意的眼神,萧玉书仿佛被榨干了所有心气。 老天爷啊! 你一定要追着给我喂小米稀饭吗? 另一边, 黄莺还在持续震撼中,一直到所有令狐家的护卫都被打倒在地昏厥过去后她也没有缓过神来。 方才发生的一幕,堪称魔幻至极。 “四师姐,你怎么了?难不成脑子坏掉了?”胡先的小白脸上沾了些血,说话时呲着一口大白牙,唇红齿白的模样俊俏极了,他语气轻快的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似的。 看着眼前既陌生又熟悉的胡先,寒允卿心中也是同样波涛骇浪,身边的沈修竹也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惊讶。 最后还是沈绾竹良久之后艰难说了句:“先、先看看你们那个师弟吧。” 黄莺瞬间回神,傻愣愣的应了声,刚欲转身去看沐辰,却发现沐辰身边多了一男一女两个忙碌的身影。 是先前见过的周叶和陈雪,两人忙上忙下分别给沐辰和令柔上药疗伤包扎,一套流程下来后两人这才直起腰神抹了把汗。 “行了,他们这下只要养伤,别的就没什么事了。”周叶道。 “多、多谢。”黄莺呆道。 不行, 就算是沐辰和令柔被治好伤,她也还是跟做梦似的,脑海中全是刚才极其突然的两个场面。 就在令狐权带着一个护卫和萧玉书离开后,没过半刻时间,沈修竹就突然一反常态,非说要小解,硬是软磨硬泡磨着两个护卫不耐烦的带着他去了一边的小树林。 然后一声爆炸声响起,紧随之后的便是护卫的两声惊呼,这个动静引得其他护卫提起警惕朝那边赶去。 结果沈修竹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寒允卿身边,身上的束缚没有了,还挥剑将其他人身上的捆仙索一同斩断。 原来方才萧玉书临走时摔得那一下,偷偷往沈修竹手里塞了一张品级不低的炎火符纸。 挽酝出品,必是精品, 之前萧玉书要么是不舍得用要么是跟本就用不着或者时机不对,因着今天萧玉书才早有准备的藏在了袖口中,直到现在终于能派上用场。 沈修竹是个聪明的,手里被塞到符纸的那一瞬间就明白了萧玉书的意思,所以才来了这么一出,借着爆炸他用护卫的剑斩断了唯有法器才能砍断的捆仙索,这才摸到机会来解救其他人。 这个场面虽然叫黄莺十分意想不到,但也并不会持续震撼好长时间。 接下来发生的,才叫她百思不得其解以至于误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第277章 难以置信的胡先 尽管在沈修竹的利索动作下,几人解开了束缚,但每人身上都或多或少受了伤,实力减弱,更何况沐辰还重伤昏厥,面对眼前二十来个修为筑基以上的水灵根护卫,沈修竹他们根本没有多大的反抗能力。 没打几下,几人就落了下风。 就在黄莺以为几人今天真的死路一条时,胡先不知从哪儿掉了下来,当着两拨人的面,他骂骂咧咧的从草丛里顶着脑袋上的几片叶子走了出来。 令狐家特有的惹眼红袍胡先仿佛根本没看见似的,被一堆剑尖指着,他走到了几人面前,给黄莺和令柔一人来了个拥抱。 “哎呀,四师姐五师姐,我好想你们啊。”胡先哼哼唧唧的,仿佛自己在那坑里受了什么委屈似的。 令柔好久没看见胡先,眼下突然重聚,自然也高兴。 她笑嘻嘻道:“师姐也好想你啊嘶——好痛啊......” 好似是牵扯到了腿上的伤,令柔可可爱爱的小脸瞬间皱了起来。 胡先脸上的笑容顿住,随着令柔低头的动作朝下看去,灵动的双眼顿时被令柔大腿上那个血淋淋的、还在往外冒血的大血窟窿给刺到。 “这......是谁干的?”胡先面上的笑容若被硬生生扯下来一样,消失殆尽,他语气沉了些,仿佛压抑着什么。 黄莺都快哭了,说话都带上了哭腔:“是他们,令狐家的护卫,他们抢了五师妹和七师妹的东西,还要杀了我们灭口,现在还有人去抓三师兄去了。” 气氛在这一刻瞬间沉了下来,沉的所有人都不明为何的胸口钝痛喘不过气来。 黄莺亲眼见着,胡先那双以往清澈的双眸变了眼色。 不清楚具体是哪儿变了,但她觉得眼前的胡先虽然唇角依然带笑,但笑却浅淡得很,淡的他那白净的面容神情有些说不出的诡异, 甚至可以说是可怕。 在听完黄莺的话后,胡先微笑着缓缓转头,面不改色的迎上令狐一众护卫的凌厉剑光,他笑弯了双眼,微微歪头道:“哎呀,你们怎么......能伤了我的小师姐呢?” 随后接下来的场面, 深深刻在了黄莺几人的脑海里,久久挥之不去。 沈修竹也没有想到,胡先在一众高头大马的护卫前显得如此瘦小的身躯竟然能这么厉害。 明明是水木双灵根勉强算得上良好的资质和筑基前期的寻常修为, 明明之前只是个看见虎狼就被吓得哇哇大叫往两个师姐身后躲的少年, 明明只是个剑技生疏的小剑修...... 那一刻的胡先仿佛变了个人似的,浑身上下气势一变,再没了以往调皮少年的浪荡模样。 每一剑,每一招,每一式, 杀机四起,戾气十足, 枯藤老树昏鸦,令狐修士一家,被胡先打得满地找牙。 黄莺等人看的目瞪口呆,亲眼见证了胡先一个筑基前期怎么干翻了一堆筑基中后期的修士。 招式狠辣之际,剑剑带出鲜血横飞一片,直到胡先带着脸上沾着的不属于自己的血过来叫令柔给他擦擦的时候,黄莺停滞好久的呼吸才重新缓缓动了起来。 寒允卿都被惊呆了,他的眼睛从来就没睁这么大过,看着眼前像小弟弟一样朝令柔撒娇要对方给自己擦脸上血的胡先,他的嘴动了再动,那一句“七师弟”愣是卡在了喉咙里,上不去下不来。 最后还得是沈修竹, 作为萧玉书首肯的脑子最灵光沉稳的人,他率先从这不可思议的一幕中回过神来,并提醒道:“各位,我们得快些,黑面和萧兄怕是还在危险中。” 沈修竹说的对, 不管是黑面还是萧玉书, 此刻的处境都一模一样的危险至极。 “咳......” “跑啊,怎么不接着跑啊?”令狐权一拳狠狠抡在萧玉书脸上,将其再次抡倒在地,萧玉书口中溢出的血已经擦不干净了,而且倒在地上也没了爬起来的力气。 疼, 好疼, 浑身疼。 在令狐问的眼皮子底下,萧玉书被令狐权摁在地上完虐般狠狠打了一顿,仿佛单纯要想出气,令狐权没有用剑,而是一拳一拳狠狠打在萧玉书身上,一下接着一下的全力,打得萧玉书仿佛五脏六腑都要错位。 “噗咳咳......哈......” 尽管遍体鳞伤,尽管自己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但萧玉书仍旧不肯服软,说话夹杂血腥的硬气。 “你咳咳......要我说多少遍?” 萧玉书捂着胸口吃力抬头,眼中竟是桀骜不驯之色,他深吸气道:“再来多少次,我能跑也还是会跑。” “咚!”又是一下,令狐权一脚踹在萧玉书胸口将其狠狠踹飞撞在树上,萧玉书痛的脸色惨白,双唇却被血染得殷红。 原装哥, 小的对不起你, 咳, 但我真的打不过他。 萧玉书心里苦涩至极,可能自己在打架这方面天生逊色他人一筹罢了。 令狐权发泄完,看着眼前狼狈至极的人,他心中甚至痛快解气。 缓步上前,令狐权抓起萧玉书的头发,冷笑道:“服了么?” 萧玉书被迫仰着头,露出了沾满血迹的下颔已经被血染红的脆弱脖颈,红与白相撞的凌虐感叫令狐权看的出奇喜欢。 “不服。”饶是这样的处境,萧玉书也依旧嘴硬。 令狐权早料到他会这么说,虽然找不到萧玉书难解自己心头之恨,但若是能叫眼前人服软认弱,趴在自己脚下跪地求饶也是一桩令自己心情愉悦的事情。 因此令狐权不怒反笑道:“好。” 因为失血剧痛,萧玉书的意识有些许模糊不清,等他再次撑回精神恢复意识后,是在高空中。 被凉风拍着脸,萧玉书总算是清醒了几分,他被令狐权拎着御剑升到了空中。 第278章 回来了 “你说这种高度,一个灵力枯竭重伤无力的修士摔下去会怎么样?”令狐权提问道。 会摔成肉酱, 萧玉书心里回答道。 “不知道。” 听着手众人的回答,令狐权俯身在萧玉书耳边端究道:“你看起来是真的一点也不怕死啊。” 我怕, 我可怕了, 我说我怕你能放过我吗? “我不信这世上没有不怕死的,”令狐权说着,眼中轻蔑之意渐浓,“你若是下去肯跪在地上向我求饶,我说不定会放过你。” “怎么样?这你答不答应?” 什么? 我给你跪下你都不一定会放过我, 那我踏马还答应个鸡毛? “呸!”萧玉书一口血沫吐在了令狐权脸上,成功将对方脸上的笑意吐走。 “好,好的很。”令狐权眸色一寒,“希望你下辈子也能这么有骨气。” 他说完,将拎着萧玉书举到剑外。 “沈修竹,他们到底在哪儿啊?怎么找了一圈也看不见啊!”寒允卿御剑飞在低空,身边是胡先等人。 沈修竹也在附近寻找了好久,围着阴山墓地外围飞了一圈,却没有看到半个人影。 人哪儿去了? “上......上面。” 焦急之时,胡先背上背着的沐辰撑着一口气,伸手指向了众人上方的高空。 沈修竹清明的视线一下就看到了高空中的两个人影,更是看清了令狐权的动作。 “住手!”饶是寒允卿再快,可双方实在是离太远太远,再加上他灵力没恢复多少,短时间内根本赶不过去,只能眼睁睁看着萧玉书被令狐权从高空用力扔下。 耳边的风声愈来愈大,有些刺耳, 应该是下落速度越来越快导致。 在临死前还能回忆起以前上学学到的知识,萧玉书苦笑了下。 或许是因为风声太大了,他逐渐感觉不到周围别的动静,声响,连带着自己身上的痛都被屏蔽了似的。 不, 萧玉书还能清楚的感知到自己身上渐冷的温度, 自己是要死了吧, 可他有点不敢相信, 都说人在死前会有走马灯的, 可萧玉书眼前除了形状飞速变小的令狐权的冷笑还有模糊的视线,什么也没看到。 嗯...... 可能也许, 闭上眼睛就看到了吧, 这个念头一出,萧玉书缓缓闭上了眼。 再次睁开时, 萧玉书觉得自己的确是很聪明, 他确实看到了人死前该有的走马灯, 但有一点古怪, 为什么, 萧玉书临死前看到的会是时望轩的脸呢? 真的, 时望轩的眉,双眸,鼻梁,薄唇,侧脸, 在萧玉书眼前无比清晰,清晰到他居然能看到那眉皱的很深,双眸神色惊慌紧张,侧脸有水珠划过,薄唇一张一合的好似在说什么...... “哥!哥!” 耳边好像响起时望轩那小子的声音, 萧玉书不确定, 莫非走马灯还自带配音? 本来萧玉书是这么认为的,直到他看见眼前的魍魉像一串字幕一样飘了过去,这时他才猛然惊觉这不是什么狗屁的走马灯。 时望轩就在自己眼前, 他回来了! “时、时望轩......”萧玉书说话的声音虚的可怕,仿佛下一秒就没了声息。 时望轩把他抱在怀里,紧紧的,又克制着力道,生怕把怀中人再多弄疼几分。 “嘘——,哥别说话,你不会有事的,你没事的......”时望轩小声说着,自己的声音却颤抖不已。 他只不过,只不过离开了这么一会儿,以往活蹦乱跳的欢脱人儿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重伤濒死, 气息若微, 仿佛下一秒闭上眼睛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时望轩出来的时候设想了无数种两人再见的画面,却独独没有想到会是这个样子。 要不是他眼神极好,一眼认出空中正在摔落的身影是自己寻了半天的人,不然…… 时望轩掏出丹药小心翼翼的喂到了萧玉书嘴里,那药是他所得机缘中的一个,品质上乘绝佳,是世间难得的救命良药。 尽管如此,时望轩此刻还是怕的很,搂着萧玉书的手抖得不行。 直到萧玉书因着药力滋养,白如纸的唇色逐渐回红,他疲惫的靠在时望轩胸膛上,有气无力的道了句:“你可算出来了,我好想你啊......” 你不在的这半天, 我差点就寄了。 回想自己刚才逃难一样的苦逼经历,萧玉书吸了下鼻子。 妈的, 好想哭, 真的好疼啊。 可能是挨打挨狠了, 现在萧玉书睁眼看见时望轩英俊的脸,有一种严冬里秋裤窝进袜子里的踏实感。 他安心的闭上了眼休养生息。 感受到怀中人逐渐恢复了生机,时望轩僵冷的神情才缓了下来,他抱着萧玉书,一手轻轻抚摸对方沾着血污的脊背。 半天大气不敢出一下的魍魉也终于敢出气了。 连带着身边一圈鸦雀无声不敢靠近的沈修竹等人,见到萧玉书恢复意识后悬着的心也接二连三的放了下去。 “时望轩,幸好你回来了,要不然黑面就......” “谁,干的?” 黄莺刚想说话,却被时望轩给打断。 他这话一出,黄莺下意识心中一颤。 这话她听着极为耳熟, 方才胡先也曾说过, 然后令狐家二十来个护卫就被暴打了一顿。 而眼下时望轩也这么问了一句,黄莺听着不由得浑身一凉。 他的语气,比方才的胡先更让人发寒。 极其阴沉压抑, 仿佛下一秒就要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一样。 有胡先的前车之鉴,黄莺忽然就不敢说话了。 可她不说话,不代表别人没张嘴。 “好啊,想不到你真是命大,这都能有人来救你。”令狐权御剑飞了下来,落到了众目睽睽之下,落到了时望轩杀机锁定的聚焦点上。 胡先在流光峰上有各种各样的小话本子,这点黄莺不止知道,甚至还和他一起看过,但直到现在,黄莺看到时望轩看令狐权的样子,才真真切切体会到什么叫话本子中“犹如看死物一样的眼神”。 第279章 触目惊心 偏偏令狐权还半点不对劲也没察觉出来,落地时看见沈修竹他们不知什么时候挣脱了束缚并跑到了这里,他眉一皱,道:“一群饭桶,这就叫你们跑出来了?” 沈修竹横剑以对,沉声道:“令狐权,你看清楚,现在的你可没帮手了。” “呵,” 完全不知道方才发生了什么以及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的令狐权扫了他们一眼,不但一点不怕甚至还好笑道:“以为多了个筑基没多久的草包,就有对付我的底气了?” 刚刚凭一己之力完虐一堆筑基中后期令狐修士的“草包”胡先随即笑笑,露出了尖尖的小虎牙:“原来这就是传言中的令狐少主,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见才明白是真的贱。 令狐权没心思理会他,随意招招手,令狐问便默默持剑走上前来。 “解决他们,这边的我亲自动手。”令狐权冷道。 说着他一偏头,便意外对上了时望轩滴墨般黑的暗不见光的双眼。 眸光异常锐利阴鸷,让人不寒而栗。 那聚缩着、克制不住的轻微颤动的双瞳盯得令狐权怔了一下。 时望轩死死盯着令狐权,目光仿佛锁紧敌仇的恶兽,寒凉的眼中迸着森森血光。 仿佛杀气腾腾,又仿佛无尽深渊,沉的惊心。 是你啊, 原来是你啊, 就是你, 差点让我再次失去这世上仅有的、唯一的…… 自打从阴山墓地匆忙出来,时望轩就发现临走时答应自己原地等待的黑面没了踪影。 听着耳边魍魉的嗤笑,时望轩带着惊慌紧张的心情心急如焚的在阴山墓地周围寻找了好一会儿。 可并没有找到, 有那么一瞬间,他开始害怕了,后悔了,后悔自己没听魍魉话将人捆也要捆在身边,害怕黑面就此不告而别。 那时魍魉是怎么说的? “瞧瞧,我早就告诉过你,他根本不会把你的话放在心上。”魍魉风凉话说的很凉,“人心肉长,谁能一样?你难不成还指望他自己能一直老老实实的,任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吗?” “别蠢了,你于他不过是个年幼的、弱小可怜的弟弟。” 魍魉嗤笑道:“以他的立场,你这儿不过是个来去自如的随遇去处,待腻了就走,想来才会再来。” 时望轩伫立在原地,被他说的双手攥紧,唇抿至白。 “想要的东西要是指望别人给你送上门来,就是这么个人去影空的下场。” “总而言之,你在他眼里,不够强……” 不够强…… 不够强的下场,没有人比时望轩更清楚。 亲娘的惨死历历在目,血的鲜红无比刺眼。 折云峰上境遇悲惨的那一年,时望轩刻在骨子里断不能忘却。 那一刻, 当时望轩辨认出眼前宛若断线纸鸢支离破碎从空中坠落的那个人影是自己寻找已久的黑面时,他的瞳孔瞬间碎成了一个极小的点。 几乎在魍魉惊呼声响起的那一秒,时望轩便抬步冲了过去。 他用了全力, 速度极快,不知是雷灵根还是风灵根的全力加持, 但时望轩很庆幸,自己赶在黑面重重摔下前稳稳当当的接住了对方。 可下一秒,时望轩因为刚刚顺利接住怀中人而滚烫的血在看到黑面伤痕累累布满鲜血的身体后尽数凉了个彻底。 黑面那口中止不住溢出、沾染脸庞脖颈的鲜血,虚弱几近到几近涣散的灰白双眸。 宛若针一样深深刺进了时望轩的眸,扎的深,扎的疼,触目惊心的伤口叫他胸口重重一沉。 仿佛溺水窒息,喘不过气来。 时望轩耳边仿佛消了音,身边一群人喊自己的名字、说着各种各样嘈杂的话,可他除了一阵嗡鸣外什么也听不见。 心中情绪仿若巨浪滔天, 颤动的瞳孔中一片灰暗,空余黑面脸侧血迹斑驳红白交错的扎眼模样。 他就离开了这么一小会儿, 好好活蹦乱跳的人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魍魉细细打量完,语气不复以往的随意:“胸腹剑伤多处,另外寒气侵体,五脏六腑怕是受损不轻,你要想保他的命,那瓶得来的药就得给他,只不过……” “哎……” 魍魉话还没说完,时望轩想都不想就掏出来塞到了萧玉书嘴里。 哪怕对这个结果早有预料,魍魉整个鬼还是稍微惊诧了下。 那瓶丹药,没有几个,所用的灵植也是百年难得的天地绝物,除非以后能再得机遇,否则根本不会再有炼出的可能。 这药如此珍贵,魍魉不信时望轩能大方到说给萧玉书用就给萧玉书用。 毕竟一颗丹药堪比一条命, 时望轩不可能不明白其中的道理。 是人都有私心,怎么可能会这般舍己? 魍魉想的没错,可他没料对一点。 时望轩的私心根本不在什么天赐机缘, 什么乱七八糟的传承残魂记忆, 什么稀世珍宝的救命神药。 少年这世上仅剩的一个私心刚刚差点死在自己面前, 哪有心思去想那些身外虚物呢? 若是没有萧玉书,哪儿来今日的时望轩,又哪儿来的他身上这些个羡煞旁人的珍宝法器? 一个破药丸子而已,如何能与黑面的命相提并论? 可若是有人敢...... “咳......时望轩......”那破药丸子着实厉害,萧玉书感觉自己浑身有暖流涌动,恢复了些力气。 闻言, 浑身戾气缭绕的时望轩瞬间收敛起阴沉神色,他回首垂眸,轻声道:“我在呢。” 萧玉书睁开了眼,看着眼前时望轩的脸,眼底泛酸。 第280章 我好疼啊 按理说, 男儿有泪不轻弹, 更何况萧玉书不管现在还是心理年龄比时望轩大,算是哥哥, 哥哥不应该在弟弟面前脆弱的掉眼泪。 可是, “时望轩,我......”我刚才真的差点就死了。 我...... 好疼啊, 被打耳光好疼, 被掐住脖子好疼, 被扯住头发好疼, 被拳打脚踢胸腹剑穿好疼。 萧玉书声音哑的厉害,语气发紧,才吐几个字而已,却隐隐有哽喉之意。 他自己撑了这么久, 撑到怀疑自己还能不能撑下去,能不能活下去, 撑到萧玉书浑身痛的哆嗦、麻木、意识涣散之中, 满脑子都是, ‘再撑一会儿,’ ‘就一小会儿’ ‘时望轩马上就能来了’...... 掉下去那一瞬间,浑身被慌心的失重感席卷时,萧玉书都要以为自己等不到时望轩来了,任务要失败了,自己真的要死了。 “我有点......累......” 可惜, 萧玉书没法在时望轩面前显露出自己的脆弱,千言万语,种种委屈,层层伤痕,在齿间反复踌躇颠沛,最终化作坦然轻松一笑的轻话。 怀中人在笑着, 但时望轩眸中尽全是黑面双眼波动的水光。 “你啊......” 你这个人, 怎么不知道说个痛呢? 时望轩看的如鲠在喉,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或许是他声音也有些暗哑,也或许是萧玉书心识还未完全恢复清明,反正萧玉书看见时望轩唇抖了抖,但并没有听清对方说了什么,刚想启唇去问,却被一旁的声音打断。 令狐权从没被人这么忽视过,被时望轩方才凶恶的眼神瞪了一下,心里暗惊之后又恼羞自己竟然因为旁人一个眼神而胆怯一瞬。 一通杂乱的心理活动做下来,令狐权居然发现,自己被时望轩完全无视,他亲眼见着这人全心全意关怀黑脸的状况,愣是没有半点理会自己的意思。 令狐权岂能受如此冷落? “你就是时望轩?黑脸的那个弟弟?”他语气不屑,打量着面前少年素旧的衣衫,眼中满是轻视之意。 “看着也就一般,还不如你哥哥厉害。”令狐权说完,唇角勾出冷笑,“不对,你哥哥也不厉害。” 大概是刚被令狐权摁在树林里狠狠揍了一顿,给萧玉书揍出了心理阴影,导致他现在一听见令狐权的声音,哪怕时望轩就在这儿,萧玉书还是下意识身体颤了颤,下意识往时望轩怀里缩了缩。 时望轩所有的心思注意都放在怀中人身上了,对方这点小动作他怎么可能察觉不到。 “别怕。”他垂首,搂着萧玉书后背的手臂紧了紧。 萧玉书满腔悲愤,看着眼前令狐权行虐完还一副什么事也没有的模样,尤其是对方讥讽冷笑的神情,叫他有气又没力气说。 颤颤巍巍伸出手指向令狐权的方向,萧玉书极力压抑着哽咽,气息不稳道:“他、他打我......” 闻言, 时望轩浑身一僵,眸色停滞,心中仿佛紧绷的什么东西啪的一声断了。 魍魉一瞧,恨不得拍手叫好。 他在时望轩耳边狂喊道:“打他!打他!我要是你,我就打死他!” “就是他,别想了就是他,”魍魉在时望轩耳边道,“就是这个人把你哥打成这样的,这么狠毒,你哥差一点就死了。” “刚才也是他把你哥扔下来的,他还在笑,还在嘲讽你们俩弱。” “让他看看你到底有多‘弱’......”...... 黄莺从来没觉得自己的预感这么准过, 但在经历方才的胡先和现在后, 她现在觉得了。 寒允卿从来没觉得之前历练因为迟到而被自己数落的抬不起头的那个少年会变得这么...... 厉害。 沈修竹从来都以为时望轩只是性情孤僻不好与人交往而已,从没料到他还有这般暴虐疯狂的一面。 胡先从来都没想过一个人在短短的一月不见后变化会如此之大,仿佛脱胎换骨血性觉醒一般。 沈绾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正眼瞧过时望轩, 不, 是睁大了双眼。 没有什么想象中狂轰乱炸修士斗法刀剑针锋的酷炫场面,更没有什么玄幻小说中修真世界双方修士横空金木水火土交错战斗的热血高燃场景, 但萧玉书还是惊的说不出话来。 时望轩这闪身疾瞬的全力一拳,捶的令狐权大脑cpu狂转。 太快了, 快到令柔只觉得自己眼一闭一眨,时望轩就从这头冲到了那头,然后爆了令狐权的头。 唯有沐辰,在震惊中猛然发现,时望轩的身法有使用灵根的痕迹。 快的像自己的风,却又暴戾的若寒允卿的雷。 “少主!” 令狐问转身一看,瞳孔惊颤,发现自己少主被人重击了脑干。 令狐权怎么也没想到对方能有这般神速,他奚落人的话都还没说完,眼前时望轩的身影就虚晃一下消失在了视线中,等自己视线重新捕捉到时望轩的身影时, 已经晚了, 他看到对方猩红的眼尾, 以及眸底深渊般的, 浓重杀意。 “咚!” 令狐权听到了自己鼻骨断折的声音, 以及后脑重重砸进地里的闷响。 这还没完, 还没得令狐权从剧痛缓过神来、大脑仍是未回神的一片空白时,时望轩掐着他的脖颈, “咚!” 又是一拳, 时望轩的拳头沾上了血。 令狐问大惊过后当即一剑朝他刺去,并大喊道:“放开少主!你找死!” 一道剑身相撞的清脆声响过后, 时望轩面无表情,眼露狠色的落下了第三拳、第四拳...... 第281章 抡死他 “都给我让开!”令狐问神情急躁无比,朝着眼前拦路人怒斥道。 沈修竹一剑挑住他的剑,儒雅面容之下是态度坚决的一声:“不。” “方才你们是怎么对我们的,还记得吗?”寒允卿歪头活动了下浑身关节,勾起一抹凉凉的邪笑。 令狐问拧着眉,看着眼前围上来的几人,低声咒骂道:“该死!” 沈绾竹剑尖指着他,冷道:“你们是该死。” 胡先笑嘻嘻道:“现在可不是你们人多的时候啦。”他慢条斯理的撸起了袖子,皮笑肉不笑道:“你们少主有人关照,你还是先担心担心你自己吧。” 话落, 胡先眼底闪过寒光,目光锁定眼前孑然一身的令狐问,声音一如既往的轻佻:“猜猜谁的拳头更硬一些。” 清楚自己形单影只的处境,令狐问神情焦灼,身作大防之势,却被不知何时飘到身后、没人能看见的魍魉一脚踹在屁股上摔了个狗吃屎。 仿佛一声令下, 天大的好机会, 寒允卿兴奋的舔牙:“揍他!” “咚!” “咚......” “咳......啊你该死!” 时望轩一拳又一拳的打着,拳拳到肉,拳拳足力,打得令狐权眼冒金星,整个人七荤八素的,完全没有反击的力气。 令狐权脸上已经痛到麻木,感觉不到什么痛了,但还是能感知到脸上黏腻的、肿起的惨状。 “你啊!该死!我......我要杀了你!” 鼻血横飞,鼻青脸肿。 从未遭受过这样处境的令狐权感到天杀的荒唐,澎湃的滔天怒火下,他心底忽然生起这样的念头: 这人好似真的想杀了自己。 令狐权想的没错, 现在的时望轩心中杀机万千,恨不得把令狐权拳拳到肉抡死一万遍。 刀剑已经难解心头之恨, 唯有攥紧的拳, 压抑的胸腔生了火,叫嚣着、侵燃着时望轩灵台名为清醒的每一寸,唯有发泄才能勉强缓解心中的滔天怒火。 他一下一下挥着拳,神色却异常平静,眼神墨如深潭毫无波澜,浑身却戾的骇人。 这混蛋, 胆敢! 小时候的时望轩从没有什么想要的东西,或许是见识太少,他最期望的是每个月能跟娘一起裹在被子里啃上两个热乎乎的馍馍,因为平日只有干冷的野菜根子。 一直到阿娘身死那天,时望轩黑与白的眼中猛然闯入一片血红, 那时他才意识到, 变强, 多么重要。 一开始, 时望轩心心念念的变强只是为了能拿稳刀剑,让那些惨无人性的魔修也像娘一样尝尝身上血流尽的滋味。 可他没想到‘变强’这两个字,一撇一捺间满是艰辛不易, 折云峰上的雪太冷了, 险些冻死孤身少年的信念。 也许是老天有眼, 折云峰那条寒冷彻骨的小河, 跃入了一轮炽热滚烫的明日, 也是从那一天起,时望轩仿佛才真正从亲娘惨死的灰败日子中活了过来。 折云峰上那些不为人知的时日,秘境中与这段世隔绝的欢快日子, 是时望轩最难得、最不敢想的珍惜回忆。 黑面在他心里已然成了和娘一样的存在, 更是在此刻, 时望轩在目光触及到黑面遍体鳞伤的模样后,变强的信念更是腾升到一个新的高度。 人变强总要守护什么, 阿娘,黑面, 心中至亲至念,总要能护住一个。 阿娘太晚了, 晚到时望轩每每想起空余追悔莫及。 而黑面, 一切都还来得及, 可就差一点, 差一点时望轩就要重蹈覆辙,再尝一遍幼时肝肠寸断的彻心之痛。 “你怎么敢的!”时望轩双拳指节上沾满了令狐权口鼻中溢出的血,黏腻的狠,他喉咙里发狠的声音落在了令狐权被打得嗡嗡作响的耳中,嘶哑异常。 “我的人,你怎么敢的!” 时望轩眼底布满了鲜红的血丝,侧脸沾上的喷溅的血,这幅模样和这种神情,着实有点可怕。 给萧玉书吓到了, 以前听话乖巧、时常被自己耍的团团转无奈苦笑的干净少年,此刻和眼前这个阴鸷的、青筋暴戾的狠人似乎判若两人, 真的太狠了, 狠到萧玉书心惊肉跳。 令狐权两只眼睛都肿了,勉强睁开的缝儿中,他看清了面前人的恐怖模样。 猩红的眼底,额上暴着青筋,眸中黑的骇人。 一双深眸瞳孔赤红, 令狐权看着,好似觉出了什么不对。 “你......魔修!”他口中露出这样一道声音。 这个想法一出,令狐权脑子总算是清醒过来,挥手一根冰刺在时望轩胸前划过,带出一道喷溅的血光。 被划伤,胸前的疼痛让时望轩的动作有一瞬的停滞,但只是停滞,他又一拳狠狠落了下来。 “咚!” 却重重捶在了地上,地上多了一个裂坑。 时望轩缓缓抬头,锐利狠辣的眸光锁定在面前站着的人身上,森森发寒。 “咳......”令狐权鬓发凌乱,灰头土脸的,脸上青一块肿一块,还留着两道鼻血,极其狼狈。 “啊,你起来了。”时望轩神情平静,缓缓起身,语气淡然的可怕。 不知为何,虽然是面无表情,但令狐权清楚觉出了一种风暴欲来的杀气。 “你......”脸被打得太狠,令狐权说话已经没了原来的正常声线,发闷发憋,但还是能勉强叫人听清楚。 “你是不是魔修?” 第282章 你娘没告诉你吗 此话一出,原本就被时望轩这副凶悍模样给吓到的萧玉书直接屏住了呼吸。 另一边围殴令狐问打得激动的寒允卿等人瞬间就安静了。 鸦雀无声的安静。 “啊......大、大师兄,你听到他刚才说什么了吗?”黄莺踹令狐问的脚抬起顿在半空中,眨巴了眼睛不确定的问了一句。 其他几人也保持着刚才拳打脚踢的姿势各自各的跟摁了暂停似的顿在原地,沈修竹欲言又止,顿了顿道:“他好像说......” “他说时望轩是魔修,真的假的?”胡先眯着眼道。 沈绾竹揪着令狐问的头发,满脸疑惑:“不知道啊。” 闻言,萧玉书心中警铃大作, 万万不可啊, 现在时望轩还不是真正意义上的魔修,顶多有一半魔修纯正血统而已,令狐权这顶大帽子要是真扣下来,等出了秘境时望轩就完了。 想都不想,萧玉书直接道:“令狐权,你打不过就打不过,污蔑别人是魔修做什么?” 令柔一听,一个同仇敌骇的脚狠狠踹在了令狐问身上,小姑娘常年扛大铁的力气踹得令狐问五官痛到扭曲。 她道:“就是,你欺负人就算了,还血口喷人。” “就是,”寒允卿道,“别以为顶着猪头说人话我们就会信。” “别管他,让时望轩打......” “咱们继续......” 最后的最后, 令狐问这边挨的打更狠了, 见没人相信自己的话,令狐权气不打一处来,试图争辩道:“他就是,我看见了......” “时望轩,打他的嘴!”不给他说话的机会,萧玉书当即大喊道。 似乎言出法随一般, 时望轩应声而动,身形宛若一道闪电冲了过去。 令狐权见此话也没心思说,连忙提剑防御,眼看时望轩一脚就要踹上来,他刚要动身抵挡, 结果, “啪!” 超级无敌霹雳巨响亮的一个耳光,把令狐权扇的朝侧面步履不稳的晃了好几步才堪堪站住。 捂着脸缓缓回过头来的时候,令狐权肿在一起的眼都睁开了,眼珠子仿佛都要瞪出来似的。 他不可思议以及难以置信道:“你、你竟然敢......” 啧, 萧玉书十分欣慰, 想不到自己之前耍的那招声东击西时望轩竟然记住了。 “打我的脸!”令狐权那副惊愕至极的样子又惨又好笑的。 他鼻青脸肿的这个表情,有些懵,又有些震惊,还多少带点不服,快把萧玉书笑死了。 时望轩冷着脸甩了下发红的手,道:“刚才也打了,怎样?” 靠着树一边休息一边看戏的萧玉书突然有那么一瞬间想笑, 可能时望轩不知道, 拳头抡脸和巴掌扇脸这两个在某种程度上的伤害是不太一样的。 前者皮肉伤害拉满,精神伤害不够, 后者皮肉伤害不祥,但精神伤害报表。 更别说令狐权这种从小被娇惯到大的独生子了。 从来都是令狐权甩别人耳光的份儿,如今天道好轮回他被时望轩当众甩了这么一个耳光,自然心中波涛骇浪久久难以平息。 “你、你知道我爹是谁吗?你就敢打我脸!” 果然,一边嚣张跋扈的二世祖少爷在气势上落于主角下方时都会开始拼爹。 这种情况下, 萧玉书反倒有点期望时望轩作为男主会如何回答, 然后下一秒, 他就听见时望轩毫无波澜道:“怎么,你娘没告诉你?” 令狐权:“......” 萧玉书顿时捶地大笑。 “啊哈哈哈哈......” 萧玉书放肆的嘲笑刺痛了令狐权的耳膜,连带上时望轩完全不将自己放在眼里的寒凉态度,令狐权彻底爆发。 他暴怒之中大喝一声,属于筑基中后期的冰灵根实力大盛,脚下迸发出大片冰霜,随即带着刺骨的寒气持剑朝时望轩飞身而去。 萧玉书刚想提醒时望轩让他小心,结果自己就见时望轩浑身浮现滋滋的雷光,紧接着手一伸,一把威风凛凛的雄伟大刀出现在他的手里。 那刀黑白相间,通体散发着的凌厉气势浓重到躲在一边战场之外看戏的萧玉书都能清楚感知到。 这刀一出来, 萧玉书就确定时望轩已经拿到了这个副本该拿的机缘, 悬着的心瞬间就落下去了些。 都说修真界纯正的单灵根很少,双灵根、三灵根的斑驳资质遍地都是,但一个极端之外必有另一个极端。 五行全灵根也很稀有, 稀有的垃圾资质。 何故? 不过是一个术业专攻的标准, 吃一碗饭和吃几碗饭的区别。 据萧玉书的理解,就好比于上学的时候,一个学期学一门科目和一个学期学好几门科目的区别。 前者专心攻克一门,日积月累之下,成绩自然水到渠成。 后者多门居多烦扰,哪怕长年累月,一颗心被掰成好几瓣用,有限的精力自然也难出破格的成就。 更别说那些多灵根中类似水和火灵根共生的人了,除非寻到法子除去其一,否则整个人的修行便无了希望。 因此当今修真界推崇极致纯粹的单灵根。 对于时望轩显露出来的五灵根资质,沈修竹并没有多少惊讶, 但他惊讶的是, 时望轩对于五灵根收放自如毫不受制的应用, 以及, “四师姐,你快看看,时望轩是不是筑基后期了?”把令狐问打得趴在地上不省人事后,几人便没了兴致,一齐转头观望时望轩跟令狐权这边的动静。 这一看, 可给几人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内心再次掀起轩然大波。 第283章 小动作 “四师姐,你看的出来吗?”令柔看着面前打得激烈甚至隐隐占据上风的时望轩,因为感知不出对方如今的修为,她好奇道。 黄莺不知该做何应答, 时望轩她认识, 五灵根她认识, 筑基后期她也认识, 可这三样凑在一起,反倒叫黄莺不太认识了。 看着眼前一手雷霆万钧使得无比酷炫的时望轩,寒允卿险些怀疑人生:“这招我怎么不会啊?” 你当然不会, 你的功法上没有, 萧玉书心里多了几分骄傲, 吾家有儿初长成的骄傲。 沈修竹观望着上方两人缠斗的身影,眉蹙得越来越紧,眼中神色复杂。 太奇怪了, 他心里十分清楚,明明之前在大比初见时,时望轩不过才炼气七八段。 直到现在,仅仅过去不到几个月。 人如何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修为水涨船高般突飞猛进到这个令人意想不到的地步呢? 那必是凭借了什么东西, 或许, 沈修竹想起萧玉书方才所言, 他抬头看向时望轩一招一式间的犀利,眸色发深。 时望轩想必是在阴山墓地得了什么东西。 胡先并未言语分毫,看着时望轩身上熟悉的木火水雷交错使用的连招,他眸光微动,眼前人影仿佛和以往的某个故人重叠在一起。 “啧,又想起来了。”他随即眼一闭,低头使劲晃了晃想要将脑子雪藏很久的念头甩个干净。 可印象太深了, 胡先甩不掉,气的在昏迷不醒的令狐问身上发泄般又踹了两脚。 “不可能,你怎么可能达到如此修为。”令狐权从一开始满腔要杀人的怒火打到现在心中只剩下了挥之不去的震惊。 经历了时望轩的雷击火烧水冲木抽金硬土扑之后,令狐权原本就摇摇欲坠的心态更是在被对方用冰锥刺穿肩膀后彻底破防。 满身淋漓血迹的倒在地上,令狐权身上张扬的火红长袍沾满了灰土,烧焦的头发干巴巴的散落,现在的令狐权宛若丧家之犬一般,和基本没有受多少伤几十个回合下来气息都不乱的时望轩形成鲜明对比。 令狐权目眦欲裂,神色似有癫狂:“你一个五灵根怎么可能达到如此修为?这根本不可能,你、你一定不是......对,你是魔修,一定是魔修!不然不可能这么厉害!” 面对令狐权的话,时望轩仿若充耳不闻,神情依旧凌然若利刃。 反倒是令柔在这时天真发问道:“可是,我也没听说过魔修有五灵根而且还这么厉害的啊?” 这话一出, 胡先眼底晦暗不明。 “啊啊啊啊啊!” 令狐权再次破防,挥手间数到冰刺拔地而起,开始无差别攻击。 可惜, 强弓之末一举, 时望轩大刀随意一挥,仅是一阵火焰余浪,便将冰刺轻松击溃。 冰渣子碎了一地,滚到了胡先脚边。 他轻笑了一声,抬脚将其踩得稀碎。 令狐权还在持续崩溃破防,已经开始到了胡言乱语的地步。 “你不是......你绝对不可能是这样......哈哈哈哈......”这人披散着头发,身上衣衫也破破烂烂,再配上那张鼻青脸肿挂着血的脸,完全没了初见时矜贵的跋扈傲慢公子的模样,像极了一个说胡话的疯子。 萧玉书觉得有点怪怪的, 虽说每本龙傲天小说中,所有炮灰反派在被男主打脸打败之后都会难以避免的崩溃一会儿。 可也没有夸张到像令狐权这样疯疯癫癫的、连人话都说不出来的样子吧? 正常情况下,令狐权的这个心智状况的确是不正常。 因此, 令狐权一定没处于正常情况。 萧玉书猜的没错, 魍魉在令狐权身上搞了点小动作。 从方才起,魍魉就觉得眼前这个名为令狐权的小子在长相上有种说不出的眼熟。 很眼熟, 仿佛这样的犀利眉眼自己之前在哪儿见过一样。 因此, 魍魉在混乱中,侵入了令狐权的灵台。 虽然有些不厚道, 但魍魉本来就不是什么厚道的鬼, 他把令狐权的记忆搅得一团乱。 可惜, 令狐权不过才这么大点,过往二十年的杂乱记忆中并没有叫魍魉找寻到自己想要的。 在魍魉的搅合下,头痛欲裂精神倍受打击的令狐权差点就真疯了。 也多亏了时望轩, 上去又是狠狠一拳,把令狐权打得脑瓜子嗡嗡的,心中那些杂乱崩溃一下都给打散。 第284章 有其父必有其子 “你刚才怎么打得他?”时望轩掐着令狐权的脖子将人带离地面,举在空中,语气阴沉至极。 “咳......呵......”令狐权在不怕死这方面也是个牛人,脖子都快要被时望轩狠辣的力道给掐断,他仍嘴欠道:“没打......我咳咳......只不过送了他几脚......而已,他自己弱.......” 没等令狐权嘴硬完,时望轩眼神一厉,甩手将他重重摔到了树干上。 掉在地上的令狐权艰难撑起上半身,看着步步逼近神情出奇阴暗的时望轩,他下意识朝后挪动,可没两下就背靠了树干,挡住了退路...... 头一次, 在时望轩身上,萧玉书用了上“恐怖”这个词。 场面实在是太血腥,黄莺都不敢再看下去,拉着令柔一起背过身,即便是这样,听着身后一声又一声惊心的闷响,她的心还是狂跳不已。 “这......”饶是寒允卿之前被令狐权那般跋扈行径给气的恨不得将其千刀万剐,可那也只是想想一解心头之恨罢了,根本没想过将人真的置于死地。 更别说, 像时望轩这样...... 沈修竹神色凝端,眼前的场面几乎在濒临失控,他低声道:“不行,要拦住时望轩才好。” 令狐权若是真死在这里, 等出了秘境,不管是谁做的,令狐家势必不会善罢甘休。 或是大肆吞没其他家族,或是迁怒于自己家门管辖内的平民百姓,以他们如今的骄奢家风,势必会残害一方无辜人。 而且, 修者界自那事之后元气大损仍未完全恢复,若是令狐家先闹起来,再搅的修真界不得安宁...... 内乱, 必有外患, 魔修想必定会再次趁虚而入。 依照大局所想, 沈修竹不能任时望轩将令狐权虐杀在此。 “时望轩,够了,快住手!”沈修竹上前,欲想把发狠狂踹令狐权的时望轩拉开,却不想被对方一掌给打退了数步。 “嘶——”沈修竹虽然有做抵挡,但还是痛的倒吸一口冷气,他在此刻也真真实实体会到了时望轩的实力。 “喂,时望轩,他快死了!别打了!”寒允卿试图拦,却被脚下突然冲天而起的藤蔓拦在了一边,难再往前一步。 黄莺看着脚下的藤蔓,心里愕然,她喊道:“时望轩你清醒点!” 可是,时望轩根本没有听进她的话。 不止她的话, 沈修竹的劝阻,寒允卿的大喊,沈绾竹的制止...... 时望轩统统没有听见,他逐渐被阴霾笼罩的内心只剩下一个念头: 要令狐权死! “时望轩!快住手!”沈修竹尝试砍断藤蔓冲出去,却无奈发现藤蔓上还附着着一层雷电。 胡先也没有想到时望轩会变成这样,他暗中探查了下令狐权的气息,实在是微弱不已。 “时望轩,他要是死了,你出去就完蛋了。” 他嘴上这样劝道,实则手中已经开始准备趁人不注意将时望轩打倒。 令狐权不能死, 令狐一家都是疯子, 如今的修真界再被疯子狠咬一口,当年的事情必然重蹈覆辙。 眼见时望轩丝毫没有停手的意思, 胡先心中难搞的低叹一声,心道有其父必有其子。 然而就在他准备出手时,却发现一个身影快速上前,从侧面一把将时望轩猛然扑倒在地。 不知过了多久, 萧玉书才从时望轩报复性的一脚一脚狠踹令狐权的震惊中猛然惊醒回神。 “魍魉!”他低低咬紧牙关道。 “在呢,咋了?”魍魉轻笑道。 萧玉书一听他这语气心里便更笃定,他道:“你对他做了什么?” 魍魉飘在萧玉书身边双手环胸,得意道:“我就说了几句话而已,一切全在时望轩自己,跟我又没有关系。” 萧玉书沉声道:“你说了什么?” 魍魉如实道:“我只是问他想不想叫这人死而已,没了啊。” 闻言,萧玉书再次转头看向时望轩,眼前人时望轩仿佛激发了什么可怕的东西,单凭脚踹,就将令狐权踹得瘫倒在地吐血昏厥。 即便是人没了意识,时望轩仍旧是一脚又一脚,无休止无停歇。 在萧玉书的视角里,时望轩侧脸的神情无比阴冷,眸子暗的仿佛陷进了深渊黑暗之中,他动作狠的没了人样,这般嗜血暴戾,仿佛觉醒了血液里的暴虐因子。 无人能压制。 不, 无人能压制也得压制, 令狐权这人虽然混蛋,但他若是死了,后期剧情全都得崩。 思虑至此,萧玉书撑着恢复不少力气的身体朝时望轩那里冲去。 “时望轩!” 萧玉书要想靠近时望轩可比沈修竹他们顺利多了,没有任何阻拦毫发无损的就冲到了时望轩面前,在目光触及到时望轩眼底一片不正常的赤红之色后,萧玉书直接放弃言语劝阻,一把环住时望轩翻滚在地。 “时望轩!时望轩听我说,听我说,”时望轩浑身绷得很僵,萧玉书这才感受到,他搂着时望轩因为惯性在地上滚了几圈。 萧玉书借此翻身而上,将几乎失控的时望轩摁在地上,捧住脸不断呼唤道:“时望轩,没事了,没事了......” 消消气消消气,你再不消气他可就要咽气了。 “时望轩......” 在萧玉书一声又一声的安抚下,时望轩被猩红侵蚀的双瞳这才慢慢恢复了清明。 看清身上黑面的身影后,时望轩怔愣了片刻,抿紧的唇在此刻舒展开来。 “哥......”他红着眼,声音颤得不成调。 第285章 狗皮膏药 世事无常,大肠包小肠。 萧玉书感觉今天这一天过的贼他妈的玄幻, 尤其是...... “哎,时望轩,松一松吧,”忙活了一整天,萧玉书累的连喝水的功夫都没有,起身想倒个水吧,结果身上还挂着个人。 “时望轩啊,里面的机缘还能把你变成狗皮膏药吗?” 床到放水的桌子不过几步距离,但萧玉书走的无比艰难。 好不容易拖着两个人的重量来到了桌边,萧玉书伸手想拿杯子,结果发现胳膊只有小臂能抬起来,还只能抬一点。 萧玉书都不知道是该气还是该笑。 “时望轩,你多大人了啊?”他无奈道。 他身后的时望轩闷闷应了一声,头窝在萧玉书肩上,背后搂着他的手圈的更紧了。 萧玉书:“......” 萧玉书:“唉......” “我这不是还好好的嘛,”萧玉书轻轻在时望轩手上拍了拍,道:“抱了一路了,松一松,我想喝水。” 岂料时望轩根本不为所动,反而是萧玉书面前出现了两根细长藤蔓。 拿杯,倒水,送到嘴边, 一气呵成, 萧玉书茫然中被灌了一大杯水, 还是温热的。 几口水下去后,萧玉书气笑了。 “那灵根是叫你这么用的?” 跟伺候人似的。 时望轩整个人宛若考拉抱树一样趴在萧玉书背上,从开始到现在,愣是一下都没起来过。 自从阴山墓地短暂一别到险境之中再遇时望轩后,萧玉书就一直觉得这小子有点不太正常。 明明从头到尾脑瓜子一直被抡的嗡嗡的人是还在外面被绑着且昏迷不醒的令狐权,可萧玉书却觉得现在的时望轩的小脑袋瓜多少也沾点不灵光。 但不灵光归不灵光, 除了粘人的紧外,萧玉书觉得时望轩眼下的状态可比刚才凶神恶煞的时候好太多了。 时望轩暴踹令狐权的时候,整个人猩红血气的仿佛癫狂凶兽,险些失控拦不住。 真的, 当时萧玉书差点以为自己马上就要重开。 虽然8哥之前说它进不来秘境,但是这并不妨碍假如萧玉书搞砸剧情后它来秋后算账。 令狐权铁定不能死, 不然后面一大半勾心斗角针锋相对的剧情全都没了, 男主路上的大块垫脚石,怎么也占据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萧玉书自然是不能叫时望轩现在就把他当练级的沙包刷在这儿。 更何况,令狐家还有东西要拿。 “先松松手,” 思虑至此,萧玉书觉得关于令狐家的事情,他有必要给时望轩提个醒,免得这小子意气用事找来麻烦。 但是,时望轩仿佛在他身上真的粘死了似的,无论萧玉书说什么都不肯松手。 好几番劝之下,时望轩无动于衷。 萧玉书这下可有点火了。 “时望轩,你再不松手我就生气了。”他佯装沉声道。 萧玉书偏头看去,时望轩低着头,浓密的睫毛尾尖颤了颤。 “哥……” “哎呀,他都快哭了,你就让他搂一会儿呗,大老爷们儿,这么小气干什么?” 还没等时望轩张嘴说些什么,反倒是魍魉在两人头顶盘腿转着圈圈说起了风凉话。 萧玉书顿时脸一黑抬头骂道:“好你个老不死的!还敢说话?要不是因为你,事情能发展成刚才那样吗?” 萧玉书差点就亲眼见证堂堂小说男主是怎么一脚一脚残暴的将人活活踹死。 魍魉被他指着鬼头骂,笑的很开心,据理力争为自己辩解道:“多亏了我啊,给了他点动力,要不然怎么能把欺负你的人好好教训一顿呢?你应该感谢我才对。” 萧玉书恨不得拿消防栓把这老逼头子给滋散。 是啊 多亏了魍魉挑起了时望轩那一半魔血的暴虐天性,差一点令狐权就人魂分离。 他一歇菜, 萧玉书出了秘境根本没法儿交代, 8哥铁定会气到系统卡带。 另外, 萧玉书双眼饱含质疑看向魍魉,质问道:“你真没对时望轩干点别的?” 魍魉爪子一摊:“没啊。” 也就往他识海成功里塞了几团魔息而已。 萧玉书盯着魍魉看不清表情的脸,沉着不说话。 直觉告诉他,魍魉肯定没说实话。 方才在外面,萧玉书好不容易安抚好时望轩激荡失控的情绪后,他便隐隐感受到了对方身上多了几丝陌生的、透着阴冷的别样气息,可具体是什么,萧玉书也不知道。 当时的情景下,他只能用力抱着时望轩的头,一下又一下,拍着时望轩的背,感受着对方颤抖的身躯逐渐平静下来。 “哥......” 那时怀里的小子没有别的音可说,只固执颤抖的一声又一声喊着‘哥’,喊得萧玉书心尖一颤一颤的。 萧玉书不是什么自恋的人 但当时那个场面,说实话, 有那么一瞬间,萧玉书心中无比清楚的认识到,自己的存在对于时望轩来说。 重要的超乎他的想象。 而且时望轩冷静下来后仿佛陷入了什么魇,只闷头死死搂着萧玉书,像搂着什么失而复得的稀世珍宝一样。 整得萧玉书饶是一贯脸皮比地厚,当时在寒允卿一众吃瓜群众迷茫好奇的目光强烈注视下,也难免有点子不好意思起来。 好在慌乱之中必有沉着之人,在时望轩松开藤蔓后,沈修竹第一时间跑到面目全非的令狐权前探了下对方的鼻息。 好消息, 还有气, 坏消息, 树上突然掉下来个苹果, 砸到了令狐权脸上, 然后这人就没气了。 令狐权毫无声息的状况吓得一群人手忙脚乱, 可几人多少又不甘心把自己身上仅剩无几的丹药喂了狗, 因此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该怎么办可好。 最后还是寒允卿一个激动,电了令狐权一下。 好嘛, 又有气了, 萧玉书看此才明白现代医院的电击起搏器是怎么个原理。 第286章 主心骨 寒允卿本来想把人直接电死,结果没想到又把人给电活了,气恼之中打算再来一次的时候被沈修竹拦下。 “干嘛?”寒允卿不满道。 沈修竹摇摇头:“留着他的命。” 沈绾竹不悦道:“你可真是个圣人,刚才他怎么对咱们的你忘了?” 沈修竹坚持道:“不能杀。” 黄莺也气道:“怕什么, 反正也是在秘境里,出去说意外不知道就好了。” 胡先一拍脑门,头痛道:“令狐一族带了几十个护卫,难道都杀了灭口?” 令柔歪头道:“六师弟,你不是都......” “哎哎哎,”胡先打断她道,“我可没他们家这么残忍,都打晕了而已。” “再说了,”胡先一拍手,抓住了重点,“你们怎么知道那群护卫有没有别的漏网之鱼呢?” “要杀人灭口,最起码得做干净点,难道咱们还要在这几天里把秘境翻个遍将令狐家所有修士赶尽杀绝吗?” 胡先说到最后啧啧道:“傻子才这么干。” 正打算这么干的寒允卿、沈绾竹已经剑都拔出来一半的沐辰:“......” “喂,”萧玉书忍不住道,“要不你们先把他俩绑起来,是死是活,等我这边完事后一起商量商量......” 七个脑袋同时扭过来汇聚在一起的视线过于强烈,萧玉书说话的语气都不由自主的停顿了一下:“......成不?” “成。”没有丝毫犹豫,几人当即异口同声道。 利索的叫萧玉书有点震惊, 哇, 我的号召力这么强? 其实萧玉书不知道, 在之前和今日他的两次豁命相救之后,沈修竹几人已经对萧玉书这个身份的信任度已经打到了一个他想象不到的地步, 类似于主心骨。 所以在萧玉书生拉硬拽把魔怔了的时望轩拖回自己的地方时,他们将令狐问和令狐权五花大绑绑了个严实。 直到现在太阳快落山了,沈修竹他们还在与两人住所的洞穴保持相当一段距离的林中守着令狐权待着, 为什么离这么远? 因为离得近了时望轩会发火, 仿佛山中野兽不容许外人踏足自己领地一样。 “哎,”萧玉书跟时望轩两人僵持不下时,魍魉突然鸡贼一样的贱笑了一声。 萧玉书一听这老东西的声音就膈应,他没好气道:“干嘛?” 魍魉笑道:“你是不是忘了一件事?” 萧玉书疑道:“什么事?” 魍魉啧了一声,替他回忆道:“之前,阴山墓地,棺材里,你叫我帮你们一把,答应我的......”他拉长的尾音透着浓浓的不怀好意,萧玉书听得瞬间不爽。 之前被寒允卿踩在脚底当风火轮使确实难受的要命,那种晕天旋地的情况下,萧玉书也没想魍魉要答应什么便胡乱应下。 现在这么一提起来,脑子清醒中,萧玉书立刻觉得魍魉一定没憋什么好屁。 “你先说,说出来我听听。”出于谨慎,他道。 魍魉一听,萧玉书这是要反悔的节奏啊,当即急眼道:“嘿,你不会临时反悔吧?” 萧玉书道:“对。” 魍魉气得不行:“你怎么还说话不算话呢?” 萧玉书道:“你怎么连我都信呢?” “一把年纪了长点心行不行?”他说完,耳边便响起一声轻笑,那笑声极浅,要不是就在萧玉书耳边,萧玉书还真就差点听不见。 回头一看,时望轩埋在自己颈侧露出来的半张脸上,漆黑的双眸久违的染上了笑意。 身后的少年终于恢复了人气,萧玉书面色一喜,当即顺势转了个身把时望轩扒拉了下来揉捏了两下他的脸,揉的对方脸颊发红五官皱在一起时,萧玉书才笑道:“哟,笑了呀?” 时望轩被挤着脸,低笑着嗯了一声,尾音绵绵的,像犬兽幼崽的哼唧。 “哥。” “嗯,我在呢。” 出于某种莫名情紊,时望轩伸手捂住了萧玉书放在自己脸上的手。 手背上的温度烫烫的,暖暖的, 萧玉书双眼被少年清亮的眸子闪了闪,对方只抬眸间,便有微微亮光,他张开的嘴攸地没了下话。 时望轩的眼神专注炽热,仿佛有火,烧得两人间的气氛微妙了起来。 一般这种情况下, 双方都得各自安静一会儿。 然并卵, 此处并不只有两个人, 还有个鬼。 “你们的眼里真的就只剩下彼此了吗?”魍魉就这么看着两人,声音仿佛被人夹了,颇为艰涩。 萧玉书:...... 时望轩:...... 魍魉不服道:“我说了半天没人搭理我啊?” 时望轩这才搭理了他一下, 甩了一记眼刀。 魍魉一看这小子居然还瞪自己,顿时就跳脚道:“嘿!我可是帮了你,你居然还瞪我!你个没心没肺的。” 萧玉书到这听不明白了:“你帮他什么了?” 时望轩眸色微动,暗中给了魍魉一个威胁的眼神。 魍魉这次很识相,只摇头晃脑道:“帮他找你啊。” “要不是我识海广阔,一下子就看见你在天上,不然你就算摔凉了他也不知道。”魍魉颇为骄傲道。 “喔~,原来是这样。”萧玉书没有任何怀疑,随即暖心夸道:“做的不错,真棒。” 就在魍魉被夸得心里十分得意骄傲以至于昂首挺胸叉起腰杆时,他猛然发现,萧玉书这话是对时望轩说的。 而时望轩垂眸接受萧玉书爱的呼噜头,乖巧听话的模样下,不动声色给了魍魉一个“呵”的嘲笑余光。 魍魉整个鬼直接尬住,仿若石化。 第287章 种魇 因为今天属实累的厉害,再加上那两个令狐被沈修竹他们看得死死的,不会有什么疏漏。 萧玉书晚上饭都没吃就躺上了床, 连带着时望轩一起, 这小子在墓地里一个人对付活尸寻找机缘,出来的时候又马不停蹄的找萧玉书,之后又是一顿爆发式的将令狐权摁在地上摩擦, 萧玉书觉得按理来说时望轩应该比自己还累, 但对方一点疲惫之色都没表现出来,甚至还不知从哪儿端来了一碗热乎乎的鸡蛋羹。 萧玉书闻见香味的时候人都傻了,他看看蛋再看看时望轩,一脸迷茫:“你大晚上出去这么半天就是干了个这个?” 时望轩低着头舀了一勺蛋殷勤的送到了萧玉书嘴边,点了点头,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萧玉书正欲说什么来表达一下自己震撼的内心,但嘴里却被一勺香喷喷的蛋给塞了个满怀。 这一口下去, 蛋香在舌尖弥漫开来, 萧玉书一天没吃东西累的麻木的五脏六腑都被彻底唤醒, 香啊~ 剩下的不用时望轩喂,萧玉书自己接过来就开始一口一口往嘴里送,吃得正香时,萧玉书无意间注意到时望轩密切盯着自己的目光。 目不斜视、直勾勾的眼神叫萧玉书一口蛋卡在舌根,转了两圈才咽下去。 “怎、怎么了?”他道。 说完, 没等时望轩回话,萧玉书就恍然明悟。 自己怎么就忘了, 这么一天下来,不止他一个人忙,时望轩也是足足基本一天都没消停过。 既然萧玉书都没吃上饭,那想必时望轩更没时间吃饭。 这附近的蛋已经很少很少,几乎找不见了,时望轩耗费了这么半天才找到,一定是没顾上自己吃,就傻乎乎的给自己端了上来。 想到这,萧玉书低头一看,结果却发现自己不知不觉间把蛋吃的只剩下了个底。 真不好意思啊, 萧玉书咂巴了两下嘴,一种罪恶感油然而生。 “你......你是不是也没吃呢?”他问道。 时望轩看着他,目光柔和,微微摇头道:“不饿。” 这小子说话轻飘飘的,萧玉书压根就不信,他把碗一方,作势就要翻身下床。 “你做什么去?” 时望轩转身拽住萧玉书的手腕,力道贼大,问道。 萧玉书暗惊于时望轩手上的劲儿,随口道:“我去给你找点吃的去。” 奈何时望轩即刻拒绝道:“不用,我不饿。” 这落在萧玉书耳里明摆着就是在自己硬撑,于是不信道:“得了吧,你别跟我装。” 说完,他抖了抖手想把手抽出来。 “就一小会儿,在这儿等我就行......哎呀!” 却不想时望轩突然一个用力,把萧玉书拽了回来。 也许是用力过猛,萧玉书没站稳,踉跄了两步跟时望轩撞到了一起, 然后...... “哈......你啥时候也有胸肌了?”萧玉书趴在时望轩身上,手好奇的戳了戳。 时望轩使劲的时候也没料到两人会因为惯性双双叠在床上,一切不过是着急心切罢了。 毕竟今日之事太过揪心, 时望轩再不愿让黑面离开自己的视线, 甚至都不想叫对方离开这洞穴。 而眼下, 黑面一头闷在自己胸口上时,时望轩心里漏跳了一拍。 以前两人在此处玩闹的时候,因着萧玉书刻意相让,总是时望轩占据上风压着他嬉笑, 这还是头一次,黑面趴在自己身上。 紧接着时望轩就发现,两人这个姿势,自己正好可以轻而易举像随手一样环住黑面精瘦的腰肢,搂得自然而然,对方一点都不会觉出异常。 因此, 身上人戳的自己痒痒麻麻的那几下,时望轩姑且也能勉强忍一忍,由着黑面肆意动作。 “练的。”他声音染上几分不易察觉的暗色。 洞中有时望轩一早燃着的羊油灯,昏黄明亮。 暖光笼罩着两人,五官轮廓并不模糊,因为近在咫尺,萧玉书甚至能把时望轩的五官看得更清楚。 更是因此,他一下就看到了时望轩眼尾处不知何时出现的暗红。 并不是很明显,像是一道笔尖画上去再晕染开来的痕迹, 如今萧玉书与时望轩两人凑得如此之近,这才发现。 “这是什么?”萧玉书伸手抚了上去。 擅自摸人眼睛是很冒昧的举动,一般人都会抗拒。 只不过如今的时望轩再没对黑面此人设防,对方伸了手,他只本能的眨了下眼睛,随后一动不动,任其动作。 指腹轻轻蹭了几下,萧玉书竟然发现,根本蹭不掉。 不是画的, 那就是...... “不是蹭上去的,时望轩,你的眼怎么了?”萧玉书眼神瞬间凝固,沉下声道。 时望轩神情如常,双眸映着萧玉书的模样,他没有半分意外之色,甚至还在淡笑:“怎么了?” 看着眼前眸子黑的不正常的少年,那样深的瞳孔,萧玉书大条的神经这才察觉出不对劲。 “老东西!”他即刻猛转头,朝上方飘着看戏的魍魉压抑着火气喊道,“你干了什么?” 魍魉“咦?”了一声,装蒜道:“什么也没干啊?” 看样子, 不过是自己种的魇扎根了而已, 再说, 他这可是经过了某人的同意, 识海那种地方, 不是谁都能随便进的。 第288章 你疼吗 萧玉书见他这个明显有鬼的模样,顿时一股无名怒火涌上心头,他指着那团乌漆麻黑就嚷:“你他妈的......” 这次被骂,魍魉听得心甘情愿甚至还有些‘你随便骂,我都认’的洒脱心态, 毕竟, 若是没有他, 魍魉还真不知道要跟时望轩软磨硬泡威逼利诱到什么时候才能成功将魇种下, 现在可算是因他踏出了成功的第一步。 所以挨骂就挨骂, 魍魉一点都不在乎, 不过是大功得成的前乐罢了。 “你是不是真活腻歪了,都他妈敢对他动手脚,信不信我想法儿弄死你!”见魍魉不语反笑,萧玉书语气逐渐激动起来。 “你他妈的赶紧说实话!要不然我......哎!” 气的萧玉书正欲拔刀时,他却被不知何时起身的时望轩正面抱住,很紧。 这是今日不知第几次拥抱了, 以前两人从来没有这么,这么...... 呃...... 腻歪过, 但, 特殊情况, 萧玉书还是能理解时望轩的这种行径。 “哎,时望轩,先别闹,我们得看看你的眼睛。”他垂眸看着眼前毛绒绒的头顶,声音不自觉轻柔了几分。 他这说话态度,对鬼对人,差异贼大。 魍魉不屑的哼了一声, 然后就立刻挨了萧玉书一顿臭骂,骂了个狗血淋头,最后实在是受不了了才整只鬼灰溜溜的逃也似的飘了出去。 随后,里面的空间就只剩下了紧紧相拥在一起的两个人。 时望轩的头一直窝在萧玉书颈侧,挨得很近,依偎一般,头发丝蹭的萧玉书脖颈有些痒,腰也被勒得很紧。 萧玉书觉得很奇怪, 就算是大难不死再相遇,也不至于能黏糊到这个地步吧? 更何况先前萧玉书安抚了这么久,哄也哄了,抱也抱了, 时望轩也不是小孩子了,哪有这样还搂搂抱抱不肯撒手的。 “时望轩,别闹了,你也不小了。”萧玉书尝试推拒他,无奈越是将人往外推,对方越是搂得贼紧,有点刻意较劲的意味。 若是放在刚才,萧玉书还能有耐心温声细语的劝一会儿,可现在他心里满是对时望轩眼尾不正常状态的忧心,实在是顾不上这么多。 因此语气开始泛起急躁, “啧,时望轩,别让我再说了,松手。”他道。 这下,就算时望轩心里再不愿意,听出面前人的不耐,他也不愿其生气,因此只好不舍的缓缓松开了手,抬起了头。 “时望轩,跟我说实话,在我不知道的时候,魍魉对你做了什么?”萧玉书紧紧盯着时望轩眼尾那两道暗红问道。 时望轩神情自然,简短道:“他放了东西。” 萧玉书一听,顿时心上一凛。 眼前人用坦然轻松的话语说着令他心头不安的话,十分违和。 萧玉书心惊片刻后,又继续追问道:“什么东西?能消掉吗?” 时望轩摇摇头,道:“不知道。” 他这毫不在乎的样子可谓是气坏了萧玉书,萧玉书当即双手攥住了时望轩的肩膀吼道: “你不知道?不知道就敢让魍魉在你身上放东西?他什么人不清楚吗?你多大了?怎么能一点防人之心都没有呢?那老东西如此奸诈,能有什么好东西,你以后要是为此出了事怎么办?” “他一开始就不该出现在你身上,现在出现了就一定是有问题,那可是魔修啊,时望轩,魔修能是什么好人?”萧玉书说着,越说越激动,眉拧的很紧,语气也愈发加重,多了些斥责之意。 “你娘是怎么死的你忘了吗?还敢相信魔修,你不怕被他害了吗?你居然还敢......” “哥,那个时候你疼吗?” “你、你......我......你说什么?” 萧玉书正处在时望轩不管自己死活不对旁人设防的气头上,措不及防听这小子说了这么一句,因为情绪激动,他还没听清。 胸口那阵闷火憋了回去,他叹气道:“你说什么?” 时望轩淡笑着,声音低低的,将自己的话又说了一遍。 “被那个杂种打的时候,你疼吗?” 身上一道道剑伤,脸上挨的那一巴掌,五脏六腑的寒凉, 这一切伤痛,时望轩搂着他的时候看得清清楚楚。 你疼吗? 高空掉落的时候, 你怕吗? 后面这句话时望轩并没有说出口,因为他知道,以黑面强撑的性子,断不会将“怕”字说出口。 那么疼呢? 你会真心喊一声疼吗? 萧玉书哪儿想得到自己一门心思跟时望轩说正事的时候对方非但一句话没往心里去甚至还顾左右而言他,说了句这么脱离重要话题的话。 皇上不急急死侍卫的心态差点没把萧玉书本就压火的暴躁心情嘭出来, 他随口敷衍道:“哎呀,不疼不疼,别打岔,跟你说正事呢,你好好听行不行。” 刚打算起身把魍魉叫进来好好盘问,却在转身时被时望轩抓住了手。 萧玉书回头无奈道:“又怎么了?” 时望轩用他那双不同于以往的暗红双眼盯着他,固执道:“疼吗?” 少年的眼神太暗,凝视着萧玉书的样子活像是想穿透双眸看到内心。 萧玉书怔在原地,胸中的烦躁焦急也随之哑火大半。 “你疼吗?” 第289章 命注定 见黑面不语,时望轩像个非要得到答案的顽固人一样,再次一字一顿的重复道。 疼吗? 怎么可能会不疼呢? 萧玉书这一路走来, 山村时被参精的藤蔓割伤数道,道道皮开肉绽, 秘境之中与蜥蜴水妖争斗,提心吊胆疲累至极, 今日为了保住其他同门的性命跟令狐权周旋半天,受尽折磨,最后还差点落得个粉身碎骨的凄惨下场。 萧玉书快疼死了,疼的恨不得满地打滚痛苦嘶吼放声大哭大喊。 可他能吗? 那种情况下,拥有扭转危险局面能力的只有自己一人。 除了靠自己,萧玉书根本没有别的办法。 孑然一身, 当然有苦得忍。 可能是从小到大自己一个人独立惯了,朝别人喊疼喊累流泪显露脆弱的事情萧玉书做不出来,因此直到长大成年,他也还是习惯了咬碎牙往肚里咽。 时望轩问及此事,不过是在今日见到了自己从未有过的狼狈罢了。 于是萧玉书坦然一笑,故作轻松道:“不疼,这不是一个丹药就好了嘛。” 眼前人的笑容落在时望轩眼中透着浓浓的苦涩,有些扎眼的痛。 时望轩眼一沉,就这么静静的看着萧玉书的眼睛,不说话了。 可能是这次的违心话说出来实在是太难受,萧玉书也没了继续说话的心情。 于是两人就这么,相对安静了下来。 洞外的风声响了又响,树叶窸窸窣窣的声音零碎飘荡, 不知过了多久,时望轩才缓缓将头失力般抵在了萧玉书锁骨处。 低沉的声音打破了这股仿佛被凝固的寂静, 他听到时望轩颤抖着、似是在压抑着什么的语气低沉道:“你总把伤痛说的这么轻,这并不会让我安心,只会让我更恨没有替你痛过。” 小说男主真的很厉害, 仅仅一语半言就堵住了萧玉书的喉咙,直戳了他的心防。 萧玉书身躯一震,抿紧的唇克制不住的抖了抖。 没错,自己就是要强,要面子,无论遭受了什么,在旁人面前都装作若无其事轻松自如,再多悲痛难过的情绪,都只会在没人的地方,自己慢慢消化。 可若是有人能看破他的嘴硬,说出萧玉书不肯说的心声,那泪是真的留不住的。 痛都是后知后觉的,萧玉书现在胸口疼的厉害,针扎般,密密麻麻的,仿佛有什么嘶哑着,想要冲出来。 鼻头涌上难以压制的酸涩,萧玉书仰头,趁着时望轩闷头看不见的时候狂眨眼,极力将快要溢出的水光忍回去。 “抱歉。” 他哑着嗓音,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没有分毫异常。 随后,萧玉书便突觉颈侧一痛。 竟是时望轩在咬自己。 虽然痛,但也是萧玉书能够忍受的范围,他感受的出来,时望轩在努力克制着力道,克制到连身躯也在微微颤抖。 接着,萧玉书的颈侧多了两滴温凉。 时望轩在哭, 萧玉书不用看就知道。 可他不明白, 时望轩为什么哭呢? 为什么不哭呢? 黑面遍体鳞伤奄奄一息的模样直到现在还在他眼前反复浮现,挥之不去的揪心。 让他心中生出一千万个后怕, 怕黑面也就此离他而去。 痛楚的黑夜已经失了明月,又险些再次失了他的雪。 如此心悸,如此压抑,如此害怕, 夜再浓再重也会有泪的。 时望轩好怕,好怕他如今拥有的一切,转眼都飘散如烟。 可惜这一切, 黑面并不知情,甚至还笑得出来。 “哭什么,今日虽然惊但又不险,我不好好在这儿呢。”萧玉书轻轻把时望轩推开,然后目光触及到了对方悲伤压抑的视线。 时望轩低声道:“我怕我又是......又是一个人了。” 萧玉书心中猛受一击, 眼前的少年太患得患失,心灵脆弱得好像萧玉书现在要说半句重话就要碎成一地,难以拼凑起。 心头触动之下,萧玉书对其道:“你不会,我保证。” 你以后会有志同道合的铁兄弟,忠诚跟班,真心下属,红颜知己,儿孙满堂。 会一辈子热热闹闹,团团圆圆,不会再孑然一身孤单无归。 哪怕是, 以后没了我...... 人心都是肉长的,萧玉书再洒脱,一想到以后自己会逐渐淡出时望轩的记忆,一时也有些心情闷沉难受, 可他又没办法, 这都是命中注定的, 一切都是, 天注定。 “你骗人。”时望轩红着泪眼,极力克制着快崩溃的情绪道:“你总是不打招呼离开,之前是,今日也是,我告诉过你在原地等我的。” 萧玉书顿时一哽,心中有苦难辩。 “我......要去救人啊,玄天宗那些人是你同门,怎么能见死不救呢?”他道。 时望轩艰涩中透着低恼:“他们难道没对我见死不救吗?” “他们是一起的,从来、从来没有真心把我当作同门看待,玄天宗上下,人人都是这样,践踏我、贬低我、奚落我、羞辱我,甚至......” 时望轩眼中染上恨意:“有人还千方百计的想要我的命,我为什么管他们的死活?你为什么管他们的死活?还弄得一身伤,你莫非真想做个吃力不讨好的君子?何必呢!” 少年的情绪开始激动起来,眼尾的暗红仿佛更浓重了几分,戾气也随之而生。 第290章 君子 萧玉书心里清楚,这些天在折云峰上悲惨的境遇将会是时望轩心中一辈子不可磨灭的痛楚, 更因如此, 有些事情他也必须得说清楚。 因此萧玉书端正神色,对其认真道:“时望轩,你听着,没人是天生就一颗纯善圣心,我也不例外。最起码,我并不想当君子。” “若是当君子的代价就是被凌辱不还手、被践踏不反抗、甚至被杀也不做任何挣扎的话,我也宁愿当一个随心所欲轻松自在不受任何拘束的小人。” “善和恶,从不是凭表面就能看出来的。你没有看见,我都看见了。你那些同门师兄师姐,他们并不是不想救你,也许是各有各的难处,也许是无能为力,可他们并不是罪恶至极,最起码,” 说到这,萧玉书顿了顿,随后深吸一口气继续道:“最起码,萧玉书是怎么对你的你自己清楚,他们跟萧玉书对你的态度,并不是一样的。” 所以, 若日后你成长至强,千万别迁怒于他们, 所有怨怼冲我一个人来就好了。 时望轩被萧玉书说的眸色闪烁,似乎有在好好思考他的话。 萧玉书随即又道:“今日,我知道你想替我出气,恨不得将令狐权千刀万剐,但我现在告诉你,你不能杀他。” “最起码,现在不能。” 闻言,时望轩抬头,哑声道:“为什么?” 萧玉书道:“凡事切忌冲动,令狐权不是单单一个人,他背后有令狐一家的靠山,而且......” “罢了,也许你再过些时日就能知道了,这些理应你自己摩挲的事情不该由我来告诉你。”萧玉书最后叹气道,“你只需记得,现在令狐权还不是死的时候,你也没有强到能颠覆一个大家族的地步。” “不够强,就需要韬光养晦、隐藏锋芒。” “等以后,未来,”萧玉书微笑道,“你肯定能成为一方枭雄。” “但就算是枭雄,你也千万要记得。”他说着,忽然想起原书中时望轩后期残暴的一面,想起血流成河的悲惨场面,他忍不住道:“人这一生命运多舛,我们不可能一辈子不受伤害,但却可以尽力不去伤害别人,最起码,等你报仇雪恨时,千万要放过那些无辜的人。” 这段话说的有些无风而林动之意,时望轩听得一知半解,不明所以。 很不明白, 很不理解, 可那又如何? 只要是黑面说的话,他只管刻在心上,深深铭记就好。 这一夜, 两人首次向彼此微微敞开心扉,虽然大部分还是萧玉书开解时望轩,但时望轩也不是一点也没有慰籍到萧玉书的内心。 说来也好笑, 一颗坚韧惯了的刚硬心脏,居然能被少年低喃似的两句话给刺到轻颤。 萧玉书觉得定是自己矫情了,听不得半点别人口中对自己的关怀。 可那又何妨, 被戳到了心事,萧玉书竟也一点都不讨厌。 反而还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微动。 两人该说的都说开了, 魍魉就该接受制裁了。 在洞外吹了半天凉风的鬼影还在感慨自己如今拔了毛的凤凰不如鸡的悲哀境遇,就突然被时望轩猛然揪回了小白球里怎么出都出不来的那种。 紧接着就是萧玉书拿绳子捆住小白球,当场给时望轩表演了一场什么叫速度与激情的溜溜球。 魍魉险些被晃得魂飞魄散,哭天喊地的在里面哀嚎了半天,萧玉书才肯叫时望轩把他放出来。 这么一细细盘问下来, 萧玉书差点把小白球放地上一脚踩稀碎。 这老东西! 居然在时望轩的识海里种了魇! 那岂不是就说明, 等时望轩结丹之时,必是入魔之日。 “你他妈的,我今天非得弄死你个老东西!”萧玉书提起大刀就要把小白球劈成两半,给魍魉吓得鬼腿一软,都要给这祖宗跪了,连忙求饶道:“不一定啊,不一定啊,要是他心智坚定,那也不会轻易就走火入魔的啊!别别别别别......” 萧玉书不听,说砍就砍,吓得魍魉乌漆麻黑的脸都快褪色了,他连忙冲着时望轩道:“你不能就这么看着我被他削成灵魂碎片吧!我我我我......我可是你的好帮手啊!” 萧玉书气头之上,根本没顾得上听魍魉嗷呜乱叫什么帮不帮手。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 敢动我大儿? 你死! 最后魍魉还是没死成,时望轩一句话就给萧玉书拦了下来。 说的什么? “无妨,不就是个魇种而已,谁知道我以后会不会拔掉它。” 时望轩说的很轻松,似乎完全不把自己识海里这个定时炸弹放在眼里。 萧玉书冷静下来,然后短暂思考了下原书后面的剧情,好像男主也有这么一次心魔突发然后被成功压制的事情,这样一想,暴躁的心情顿时就消减了不少。 但他最后还是把小白球放火上烤了烤, 以解心头之气。 于是如此荒唐的一天就在这场闹剧中彻底结束,萧玉书大抵是真的累坏了,所以不用时望轩像以往一样搞些什么果汁,他自己就睡的很沉。 沉到时望轩怀着今日暗沉的心情压着萧玉书蹭了好一会儿都毫无所觉,睡的依旧很香。 香到萧玉书做了个奇奇怪怪的梦, 他梦回第一次历练那时, 跟萝卜头对打的时候。 萧玉书打赢了, 但萝卜头临死前几根藤蔓将他浑身紧紧捆出,勒得萧玉书险些喘不过气来。 这也就罢了, 更奇怪的是, 萧玉书的手不受自己控制的被迫握上了一个东西。 不对, 准确来说是一根东西, 好像一根茁长的胡萝卜, 胡萝卜不知道是什么奇特品种,表面不仅凹凸不平,还形状异常,隐隐凸起着类似什么东西。 萧玉书摸着属实有点烫手,但奈何手却中了邪似的,自己怎么挣脱都挣脱不开。 仿佛有一股无形的怪力在控制他的手, 然后一上一下拔起了萝卜。 拔了好一会儿, 拔得萧玉书梦中的手特别酸, 酸到他都想撒手不干的时候, 那胡萝卜终于颤抖了几下, 萝卜头上喷出了什么黏糊糊的东西, 弄了萧玉书一手, 真的, 这个梦无比真实, 萧玉书一觉醒来第一个反应就是看自己的手。 好消息, 没有梦里什么黏糊糊的东西, 坏消息, 手真的有点酸软。 第291章 沐辰的过往 大早上,萧玉书坐起来跟傻子一样端详自己的手端详了半天,在心里反复思考那个诡异的梦。 端详了半天,懵逼的脑子还是懵逼。 萧玉书愣愣的看向身边破天荒还在熟睡没有早起的少年, 然后更懵了, 懵得他以为自己还在梦里。 起猛了, 居然看见一贯勤奋刻苦的男主在睡懒觉。 不过惊讶归惊讶,萧玉书并没有叫醒他。 时望轩侧着睡得很熟,却轻蹙着眉头,眼底也有淡淡乌青,想必是晚上没睡好。 萧玉书觉得,可能是因为昨天一连串的惊心事情所以吓的他半夜睡不着。 唉, 睡吧睡吧。 时望轩睡着,他正好趁这个时候去瞅一眼外边那群人。 萧玉书一想起令狐权那个鸡毛东西,顿觉难搞。 然后他身体一动, 掀开被角就看见时望轩绑住自己一只脚腕的藤蔓。 萧玉书:…… 妈的更难搞了。 然而另外一边, 觉得难搞的不止他一人。 “让开,让开!你给我让开!”寒允卿气的头上炸起来了一根呆毛。 “我今天非要把他脑袋拧下来!” “哎呀大师兄冷静、冷静啊!”胡先两根藤蔓生拉硬拽扯着寒允卿提剑的胳膊,白净的脑门儿上尽是些无奈头疼。 寒允卿不听,跟个拉不住的哈士奇一样,指着令狐权的鼻子痛骂:“你个混蛋,爷爷我今天就要弄死你,看你还敢不敢嚣张!” 令狐权已经醒了,虽然被捆仙索五花大绑着,脸也青紫一片,但依旧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二世祖模样,他头发凌乱着,跟寒允卿对嚷道:“来啊,来啊!有本事你来啊!今天你弄不死我你就是孙子!” “龟孙!” 寒允卿气的直跺脚:“你找死!” 令狐权硬是在狼狈的脸上挤出一抹得意之笑:“对啊,有本事你就过来啊。” “少主,少说两句吧,眼下......”令狐问在他身边,忧心劝阻道。 “滚,你个孬种!”然后他又挨了令狐权一句臭骂。 寒允卿剑尖的雷光滋啦啦的气势十足,指着令狐权道:“你别以为我不敢!” 令狐权把脖子一挺:“你来来来来来......” 某种意义上来说,令狐权在不怕死这一方面,跟寒允卿有着诡异的异曲同工之处。 沈修竹好言相劝了好一会儿,结果愣是拦不住令狐权和寒允卿,一个想找死一个想弄死。 要不是胡先力气比在场其他人都大,还真拦不住寒允卿这头倔驴。 黄莺看的一脸忧心,道:“这个点了,时望轩他们怎么还没醒?” “不知道,可能他们太累了吧,也可能在吃饭。”令柔说着,把昨天差点砸死令狐权的大苹果啃了个干净。 她腮帮子塞得鼓鼓的,看的黄莺无语至极。 “吃吃吃,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就知道吃。”沈绾竹在一边不屑道。 沈二小姐一贯没好气的脾气令柔已经习惯了,甚至这小妮子还冲这她呲牙傻笑了下:“沈小姐,能帮我再摘一个嘛?” 沈绾竹冷哼了一下,道:“不摘,要吃自己动手。” “啊,可是我够不到......” “唰——” 剑声响过,沈绾竹剑身上多了几个个大饱满红彤彤的苹果,举到了令柔面前。 然后黄莺就见沈绾竹别着脸道:“不吃我就扔了。” 令柔笑嘻嘻把苹果塞进怀里,道:“谢谢沈小姐。” 黄莺对俩人这样别扭的相处模式真的无话可说,转头再一看,寒允卿还像只拴不住的狗一样被胡先死命拉着冲令狐权骂骂咧咧,而令狐权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一样还朝寒允卿叫板,沈修竹在旁边言语拉架,还是不是被寒允卿骂上两句。 场面一度混乱之际。 唯有...... “七师弟,你好些了吗?”黄莺瞧见了两方场面之外,沐辰一个人独自在河边清洗着沾满血污的衣服。 少年在其他弟子中是除了后来的时望轩之外最小的一个,此刻上身被缠满了白布,即便是赤着上身也并不露骨,反倒是清瘦的身形叫黄莺看的有些不忍。 其实衣服已经破烂的不成样子了,根本没法再穿。 但沐辰还是执着的要将其清洗干净,好似要回去缝缝补补再接着穿一样。 作为七峰嫡传弟子,几件衣服而已,黄莺觉得以柳如兰这样爱惜徒弟的性子,肯定不会吝啬这些。 于是她过去道:“七师弟,穿不了了扔了便是,七师叔还会给你做新的呢。” 沐辰见她过来,偏头轻轻喊了声师姐,随后便闷头继续洗,固执的样子叫黄莺心上不解。“你......你很喜欢这衣服吗?” 说完黄莺就觉得自己跟脑子有什么问题一样,不就一件衣服而已,又不是没有一模一样的,谈什么特别喜不喜欢呢? 沐辰垂眸,只道:“还能穿,不用扔。” 这话倒叫黄莺不知说什么才好。 眼前这个七师弟跟其他人不一样,当初玄天宗各个峰上长老收徒弟的时候,黄莺胡先和令柔是一起入门拜师的,而丹姝寒允卿和萧玉书又是自小就一直养在各自长老峰上等年龄到了之后才正式拜师修行,自然各有各的相识相熟。 但沐辰不一样, 他只是后来柳如兰某一次在外游历不知从哪儿领回来的、甚至一开始连名字都没有的少年。 黄莺还记得其他长老带各自弟子去看这个新来小师弟时,初见沐辰的那个场面。 属实, 有些不忍。 第292章 你也配跟他比 那时的少年明明十几岁骨龄,却身形瘦小无比,骨瘦嶙峋的仿佛之前遭受过什么虐待一样,尤其是肩颈处那深可见骨的类似被野兽撕咬过的伤势,触目惊心。 小小的一个人,遍体鳞伤,头发也比寻常人短了好多,束发都束不上,到现在也只是披在脑后,像小狼尾巴一样。 更是在得知二师叔说沐辰因为幼时遭遇惨痛,连话都不会说的时候,黄莺别提多心疼了。 她那时才真的明白世上真的会有人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遭遇不幸,因此在接下来这几年中几人对沐辰也是颇为照顾小心,虽然沐辰不爱说话,性子也有些疏离不合群,但也从未有人对此有过异言。 总而言之,大家尽管都不清楚沐辰以前经历过什么,但都很同情他。 “那你的伤恢复的怎么样了?还疼吗?”黄莺关切道。 沐辰只道:“不疼。”,然后将衣服换了一头继续搓洗。 黄莺这下真的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四师姐,救命啊,大师兄要砍人了!”后面胡先一声憋气大喊,把黄莺叫回了头。 只见寒允卿气的青筋暴突,马上就要把剑对准令狐权的脖颈刺下。 但幸好, 差那么一丢丢, 沈修竹帮着胡先一起拽栓他的藤蔓,成功将人拦下。 见此,令狐权轻笑道:“呵,寒少主,看来你今天注定要当孙子了。” 寒允卿暴怒如雷:“你他娘的......” “哟?我看看是谁活的太自在了想找点不痛快。”局面僵硬之时,一道轻佻肆意吊儿郎当的声音从别处传来。 众人听此,纷纷转头朝声音来源看去。 林中层层阴翳之下,两人并肩的身影缓缓出现在上午骄阳之下。 焦头烂额的沈修竹一看来人,顿时如见救星般道了句:“黑面兄,你们可算是来了。” 胡先见此,心道总算能消停一下,随即手上一松。 他松完了沈修竹也跟着松, 寒允卿这儿还攒着劲儿呢,就被两人不打一声招呼的给闷头扑在了地上,灰头土脸。 “哎呀!” “哈,活该!”令狐权看着倒在面前的寒允卿,毫不顾及自己劣势地位的肆意嘲笑道。 结果寒允卿一口土喷到了令狐权脸上,让其笑容直接僵在了原地。 令狐权:“......” 寒允卿:“哈哈哈,该!” 令狐权:“你他娘的......” 萧玉书看着昨天还奄奄一息结果今天就气壮息浓的跟寒允卿对骂的令狐权,一挑眉道:“他怎么回事?看着气色这么好,是谁给他用了丹药吗?” 沈绾竹瞪了地上的令狐权一眼,道:“谁给他用啊,又不傻。” 沈修竹道:“是他身边的护卫有。” 萧玉书一听“哎?”了一声,稀奇道:“然后你们就这么叫他救了?” 黄莺道:“不是,是他......唉,你简直不知道。” 不知道令狐问当时是怎么求他们的, 当令狐问这个护卫从昏迷中醒来看见令狐权倒在地上奄奄一息血肉模糊的惨状,吓得脸煞白,连话都说不利索,想去救又被寒允卿拦着。 情急之下, 令狐问堂堂一个七尺男儿,竟然当面给几人跪下卑微哀求,磕头磕的咚咚响。 一遍又一遍的低声哀求,语气卑微到了地底,磕得满头血的样子论谁都不忍心再看。 谁也不是令狐权那样残忍冷血的人,自然都看不得这样可怜的一幕,因此哪怕之前昨天令狐权再可恶,沈修竹最后还是允许令狐问掏出丹药去救令狐权的命。 其实令狐权也死不了,当然,也仅限于死不了,但令狐问慌乱成那样,也没人多说什么。 当然,之后沈修竹以防万一还是把两人绑了起来。 这一点,沈修竹思虑的相当精明。 令狐权一醒来就开始千方百计的挣脱作妖,结果实在挣脱不开,就破罐子破摔,找起死来。 这厮挨个叫骂了一圈, 骂沈修竹沈修竹不恼,骂黄莺黄莺不听,骂令柔令柔听不懂,骂沈绾竹沈绾竹不鸟他,骂沐辰沐辰不在,骂胡先胡先不仅不气反而还能嘲笑回来。 因此, 令狐权骂了一圈, 最后还是寒允卿最容易激怒。 一句“你个蠢货”直接破防,拿起剑嘴里嚷嚷着要劈死他。 于是就有了方才那个场面。 听完来龙去脉,萧玉书恍然大悟的“哦~”了一声,道:“原来是这样啊,啧啧啧。” “忠仆啊。”他看向挡在令狐权身前的神情紧张的令狐问称奇道。 时望轩朝那边只扫了一眼,视线在触及到令狐权轻蔑神情那一刹后,他心口昨日好不容易归于平静的暗火再次蠢蠢欲动。 奈何黑面临走前千叮咛万嘱咐了好一通,叫自己绝对不能再擅自冲动,因此时望轩心中再阴沉至极,也只好暂且忍耐下来。 “啧啧啧,他叫你忍你就忍啊,怎么就没见你这么听过我的话?”魍魉见时望轩极力保持平静的模样,不服气道。 时望轩刀了他一眼,心里骂道: 你也配跟我哥比? 死出去! 魍魉:“......” 第293章 吃饭了吗 “呵,我当时谁来了,原来是你啊。”令狐权看见萧玉书,语气讥讽道,“我还记得昨天你那个样子,啧啧,居然这么快就能走路了。” 时望轩一听,眼一厉,刀立马就抽了出来。 饶是沈修竹脾气再好修养再高,但曾亲眼见到萧玉书为了帮他们脱身被打成那种惨状,因此这一刻也没法保持心平气和,跟着黄莺等人一齐沉了脸色。 令狐权被这么多人瞪着根本不再怕的,只得意道:“看什么?我说的可是实话。” 沈修竹沉声道:“令狐权,你好好思量一下自己的处境。” 令狐权嗤笑一声:“有本事你就杀了我。” 寒允卿气道:“你以为我不敢吗?” 令狐权毫不畏惧道:“你来啊,你今日不杀我,我出去一定不会让你们好过。若你们今日杀了我,出去了,你们也不会好到哪儿去。” 令狐一族可能会怒到为此将各个驻守魔界边境的旁支分族召回,以此来要挟其他仙门揪出真凶。 沈修竹知道令狐权有恃无恐,因此还真拿他没办法。 此等气氛之下, 反倒是萧玉书这个当事人神情坦然,面带微笑一点都没有恼羞之意,将时望轩的刀勉强摁回去半截后,他哼着小调儿一步步来到令狐权面前。 看着面前不仅没被自己激怒甚至还优哉游哉的朝自己逼近的人,令狐权得意的神色滞了一瞬,随后转变为冷脸。 “你、你干什么?” 令狐问还以为萧玉书要报复,使劲扭动着身躯挡在令狐权面前。 没错, 就是扭动, 在寒允卿的强烈要求下,几人把令狐问和令狐权绑成了毛毛虫,只露了个头的那种。 也正因如此,令狐权靠在树上动都动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萧玉书越来越近。 令狐问连忙道:“少主言语有失,还、还请你大人有大量,千万别......哎!” 求情的话还没说完,萧玉书就把他扒拉到了一边,迎面正对上了令狐权严阵以待的警惕神色。 “你......” “哎,你吃饭了没?” “啊?” 本以为萧玉书是来落井下石趁机报复的令狐权被他这意想不到的一句话给问的大脑一片空白。 茫然之下,令狐权下意识道:“没......” 闻言,萧玉书睁着清澈明亮的双眼,“喔”了一声,神色无异。 这幅根本没有什么因为愠怒而想要报复的纯澈神情看的令狐权怔了怔, 然后, 下一秒不明所以的令狐权就听眼前人嘻嘻一笑:“没吃的话,吃我一掌。” “啪!” 十分响亮的一个耳光,把在场所有人打蒙了。 寒允卿噗呲一声就笑了。 时望轩见此,自己默默的把剩下的半截刀给收了回去。 令狐权被萧玉书这一耳光给打得头重重的偏到了一边,茫然的瞪大了双眼,保持着侧头的动作仿佛被按了暂停似的整个人僵住,一时没了任何动静。 “呼......”手真疼啊。 力的作用是相互的, 萧玉书已经能想象到自己手上的痛感转换到令狐权脸上是何等力道了。 看着面前被自己这一巴掌给打得怀疑人生的令狐权, 萧玉书心里满是解气, 我叫你昨天打我的脸, 我爹都没打过我的脸, 哼。 等缓过神来后,令狐权声线都在颤抖,他道:“你、你、你......” “你敢打我脸!” “切,”这话萧玉书昨天已经听见了一回,眼下再听令狐权说一遍,倒挺无趣。 “我就打你了怎么?有本事你咬我啊。”萧玉书道。 令狐权似乎是被这一下给打得丧失了语言功能,各种狠话在心里交错浮现,愣是一句话都没说出口。 “你......” “咚!”又是一拳。 “少主!”令狐问趴在地上跟个毛毛虫似的使劲蛄蛹半天,愣是没爬过去,只能干着急道。 再次挨了萧玉书一拳,被直直打倒在地上,令狐权彻底恼了,急的破口大骂:“你他娘的......啊!你干什么!” 他看见萧玉书不知道跟哪儿掏出来一根大木棍子。 有人的手腕这么粗, “干什么?干什么你?我警告你,你要是敢做什么我爹不会放过你!”不知道为啥,可能是因为心虚,令狐权在别人面前头铁的跟什么似的,在萧玉书面前反倒真的露了些怯。 应该是知道眼前人被自己昨天折磨的多惨,因此令狐权打心底认为这人一定会用最阴毒的手段将自己折磨致死以解心头之恨。 可惜, 令狐权想多了, 亲和善良心胸宽广英俊潇洒玉树临风为人大度的萧玉书只是想心平气和的抡他一顿而已。 狠狠地, 出口昨日的恶气。 “哇~,时望轩,你哥真狂野。”在萧玉书把令狐权踩在脚底下大棍子狂抡的时候,胡先凑到时望轩身边惊叹了句。 时望轩半个眼神都没给他,只紧紧看着眼前玩得正开心的人,瞧着黑面笑声肆意模样,眉眼渐渐舒展几分。 这个细微变化胡先自然是收入眼底,他笑着夸赞道:“时望轩,想不到这些天未见,你居然这么厉害了。” “自己觉醒灵根的人我见过,但我还真没见过像你这样能把五灵根修得这么厉害的,是不是你这些天有什么奇遇啊?”胡先说着,不动神色的揣究起时望轩的神情。 都是摸爬滚打的元婴老妖精,魍魉一下就听出他的话外之意,他悄咪咪道:“我都告诫过你行事低调点,这些人没一个傻子,你昨天那么一疯,他们肯定会怀疑的。” 第294章 明明就是同一个人 时望轩神情如常,道:“没有。” 这个回答自然在胡先的预料之中,他识趣的换了个话题:“这些天我们都在找你,玉简呼唤了好几次,可都没有你的消息。” “是啊,”令柔附和道,“我们找了你好久好久,这些天你都在哪儿啊?” 就连沈修竹看着眼前周身气息沉着强劲和以前初见时判若两人的时望轩,也由衷道:“看来这次秘境之旅,受益最多的便是你了。” 沈修竹这话是真心的,纯粹的,祝贺的,没有掺杂分毫探究艳羡之色。 在他眼中,各人有各人的机缘运气,福祸由天。 时望轩此番是幸,但沈修竹这一个月下来虽然没有得到什么值得的机缘宝物,但身无所碍,修为也在次次磨练中精进许多,这于他而言,何尝不是另一种幸。 想起昨夜黑面语重心长的话,时望轩尽管没有多少搭理他们的心思,最后还是淡然道:“嗯。” “对了时望轩,这人真是你哥?”寒允卿看萧玉书暴抡令狐权看的自己也手痒痒,但又跟人不太熟拉不下脸来去借棍子,只好对时望轩道:“以前怎么从来没听你说过你还有个哥哥?” 这话可是所有人都关心的点,胡先更是眼中闪过精光,顺其道:“对啊,时望轩,你哥哥为何一直戴着个面具?他也是玄天宗的弟子吗?怎么没见过?” “呵,这可真是个好问题,明明连你自己也不知道。”魍魉轻笑一声,“你该怎么回答呢?” 说到了时望轩心中的刺,因此他语气冷了些,道:“与你何干。” “呃......”胡先由此顿住,随后笑着圆场道:“没有冒犯的意思,只是你哥哥连着救了我们两次,想好好道谢一番罢了。” “对啊,”令柔也道,“你哥哥真厉害,和三师兄一样厉害呢。” “嘶——” 周边响起几人一齐倒吸一口冷气的声音, 黄莺觉得自己昨天掏心掏肺的肺腑之言还是白说了。 她亲眼见到时望轩原本平静的神色霎那间阴沉了下来。 哪怕是寒允卿再大小脑不发达,在这些时日中也渐渐知晓了时望轩和萧玉书之间浓重的深怨。 因此他也记住了一点, 在萧玉书面前不能提时望轩,在时望轩面前不能提萧玉书。 气氛降至冰点之时, 几人听时望轩不屑的声音响起: “萧玉书如何能与我哥相提并论?” 他也配? “这......”沈修竹真的很想替萧玉书说些什么话,但却发现自己之前对两人相处时的记忆也确实是恶意居多,根本无从辩解。 黄莺大气不敢出一下,甚至还被这冷气氛给冰的退缩了几步,退到了不知何时清洗完衣服站过来的沐辰身后。 沐辰自然也是听到了时望轩最后一句不善之言,可却并没有其他人那样胆战心惊不敢说话。 他面色淡然,而眼中的神情,更多的是疑惑不解。 沐辰看了眼正在对令狐权施展报复的萧玉书,再回头看了看这边的时望轩。 视线来回转了几圈之后, 他面上不语,心里却异常奇怪: 同一个人谈何什么相提并论? “哎呀,爽!”萧玉书将自己昨天被令狐权摁着揍的气统统撒完之后,心情舒畅的喊了这么一句。 自己爽了, 棍子也废得差不多了。 但可能是因为令狐权修为强劲身体坚韧的缘故,萧玉书纯发泄的抡了半天,只是把令狐权脸打成了猪头,还掉了几颗牙而已。 基本上无伤大雅, 令狐权甚至还能骂出声来。 “你......你个狗娘养的,等我......出去了,定、定要了你的......” 可惜, 腮帮子肿的太厉害,他放狠话也放的唇齿不清。 萧玉书听完后挠挠头道:“你的腚怎么了?” 令狐权:“......” 令狐权:“咳咳......” 仿佛一口气梗在了喉口,上不去下不来的那种,气的要命。 “哎,你可别咽气啊。”萧玉书见令狐权不知是被打的还是被气的发紫的脸色,道了这么一句,“我还没真动什么手呢。” 萧玉书笑眯眯道:“最起码,你昨天说剥我的脸皮,我得你说到我做到才行。” 这句话本来是为了吓唬令狐权,可谁知道令狐权没被吓到,反倒是令狐问整张脸吓得唰白,他连忙恳求道:“等等,等等,求你、求你放过少主,他已经......已经被你们报复过了......” “哟?你倒挺替你们少主着想,我......”萧玉书正想问令狐问干嘛这么忠心,结果却被寒允卿给打断。 寒允卿道:“什么我们?我还没打呢?” 沈修竹扶额道:“你消停会儿吧。” 令狐问听此,眉眼显露紧张哀色,拖着毛毛虫一样的身体趴在地上艰难撑起头求饶道:“少主已经这样了,还请你们放过他。” “放过他?昨天他有想放过我们吗?”沈绾竹冷道。 令狐问自知昨日行事极端,今日落到这种境地恐难以脱身,于是便连连诚心认错道:“是,是我们不对,我们丧心病狂,心胸狭隘,是我们目中无人,最后自食恶果,但......” 他一头重重磕在地上,在萧玉书脚边,自省道:“我们真的知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不!我还敢!” 本来萧玉书都快被令狐问这番声泪俱下的恳求给打动了,结果下一秒令狐权就用囔囔的滑稽声线气势十足的来了这么一句。 令狐问整个人顿时麻了个彻底。 第295章 你是傻逼吗 寒允卿嗤笑了一声,道:“你这么诚心,你那个少主可一点都不诚心。” “怎么没有?”沈绾竹道,“这不诚心找死吗。” 萧玉书也笑了两声,蹲下身来端详令狐问同样遍布淤青的脸。 这人虽然鼻青脸肿的,但也五官端正立体,相比于令狐权的冷俊,他倒是有几分糙汉爷们儿硬气的刚毅,看着挺像个高大男儿。 啧, 白瞎了。 萧玉书唏嘘道:“你说你长得人模狗样的,干什么非要跟着那个傻逼玩意儿横行霸道坏事做遍呢?而且他对你又是那么狠,你还这么忠心耿耿做什么?不如别管他了。” 他可是记得, 昨天令狐权旁若无人的扇了令狐问好几个大耳光,一点都不把他当人看的那种场面。 若令狐问真是个忠心的,那他这忠心可就白瞎了。 一边的寒允卿暗戳戳向身边人道:“‘傻逼’是什么?” 沈修竹认真思考了下,然后低声道:“不知道,但一定不是好听话。” 都用在令狐权身上了,能是什么好听话? 寒允卿就此学会了一个新型骂人的现代词汇。 令狐问对于萧玉书的好奇,并未立刻回复,而是转头看了眼令狐权的狼狈模样眼中闪过一抹痛色,然后他便继续低声下气道:“还请你......网开一面。” “哎,想不到令狐权这么混蛋的人居然会有你这么个忠心护卫,也是老天爷眼瞎。”萧玉书轻叹起身,然后道:“行吧,本来也没打算把他怎么样,你别磕头了。” 真折寿。 令狐问又磕了几下,感激不尽道:“多谢......” “就、就这么放过他了?”寒允卿难以置信道,他指着萧玉书道:“你真是个圣人蛋!” 萧玉书“嘿”了一声,道:“你个瓜娃儿说谁蛋呢?” 寒允卿道:“你啊,他昨天都那么对你了,你还放过他。” 闻言,时望轩三两步站到了萧玉书身边,跟寒允卿对峙道:“你有意见?” “你......”寒允卿瞧时望轩跟瞧傻子似的,道:“你明明昨天还想打死他。” 时望轩道:“那是昨天。” “你、你......”寒允卿一口气上了又下,最后气道:“你是傻逼吗?” 沈修竹:“......” 萧玉书:“......” 你怎么这个学以致用这么快呢? 时望轩斜睨了他一眼,凌然的眸光叫寒允卿再没了下话。 “你不乐意可以,我的刀比你长。” 言外之意, 我比你强。 萧玉书听此,也就忧心了这么一瞬。 真的, 也就是寒允卿傻, 听不出来, 对于时望轩饱含深意的话,这二逼只会把自己的剑拔出来跟时望轩手上的大刀比量一下长度。 然后真的发现自己的剑比人家的刀短,于是寒允卿就破防了。 “啊!我回去就要把剑锻长一点!” “喂,那这俩人怎么办?难道就真让他们活得出秘境?你不怕他们回了令狐家告状?”沈绾竹不解道。 黄莺也道:“对啊,令狐权这人如此小心眼儿,出去一定会找咱们麻烦的。” “要不还是......”寒允卿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吓得令狐问赶紧磕头保证道:“我我我我发誓,我跟少主活着出去后,对秘境之事绝对闭口不提,绝对不会找你们麻烦。” 萧玉书挑眉道:“真的?” 令狐问急忙道:“真的真的!” “我不!等我出去一定告诉我爹你们是怎么对我的!”令狐权在地上滚了滚,嚷嚷道,“谁让你求他们了?老子不怕死!” 萧玉书:“......” 令狐问:“......” 时望轩嗤笑了一声,道:“那还是弄死吧。” 令狐问似乎被他气的抖了抖,随后他又恳求道:“少主约莫是磕坏了脑子,你们千万别跟他计较,我保证等出了秘境一定相安无事,无所多为。” 令狐权大叫道:“你好大的胆子,你说谁脑子不好使呢?” “不就是死吗,谁怕了?要杀要剐,给个痛快!” 令狐问终于忍无可忍朝令狐权吼了句:“你闭嘴!” 这一下, 气势汹汹, 给令狐权惊呆了,仿佛心灵受了什么严重打击似的,他惊道:“你敢吼我?” 令狐问现在是外边的脑壳疼里面的脑仁也疼,脸上五官愁成了苦瓜。 场面挺乱的,两个人质一个骂骂咧咧的找死,一个苦苦哀声求放过。 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团成了一圈,小声商议。 怎么个圈呢? 头对头,腚朝外的那种。 虽然有些好笑,但比较保密。 萧玉书一开始先道:“同意搞死令狐权的人举个手。” 沈绾竹、寒允卿、沐辰、黄莺都举起了手。 这萧玉书一点也不意外,但他看着第五个人一脸纳闷道:“你凑什么热闹?昨天晚上不是商量好了的吗?” 本来不想凑过来结果被萧玉书一胳膊圈住脑袋拉进了朋友圈的时望轩面无表情的举着手,凉凉道:“我还是想弄死他。” 闻言,想着拿少数服从多数的理由来让众人放过令狐权的萧玉书顿感头疼。 黄莺看着没举手的令柔,疑惑道:“五师妹,你怎么不举手?咱俩不是说好了吗?” 令柔呆呆道:“可是六师弟给了我两串葡萄叫我听他的。” 说完,胡先讪笑了两声,露出了一口大白牙。 沈绾竹不服气道:“你把我昨天的苹果都吐出来。” 令柔顿时为难的低下了头,小声囔囔道:“葡萄真的比苹果好吃......” “唉。”萧玉书叹了口气。 现在场上五票对五票持平, 有点难劝, 但并不难办。 第296章 热闹热闹 令狐权从心中‘令狐问这个狗东西居然敢吼自己’的震撼中回过神来后,便看见萧玉书他们十个人神秘兮兮的围成了一个圈,窃窃私语的样子好似在背着自己商量什么事情。 尤其是那圈子里面还时不时有人悄咪咪抬起头朝他这里意味深长的瞄一眼, 他们在说悄悄话,令狐权听不清很烦。 然后人圈里响起寒允卿一声按捺不住的嘲笑:“怕什么,他就是个傻子。” 令狐权:“......” 好, 现在听清了更烦了。 经过萧玉书好一番口舌之下,他最后又问了一遍:“那么现在同意弄死令狐权的人请举手。” 最后只剩下了寒允卿一个人孤军奋战的举着手。 寒允卿看着眼前都被萧玉书劝服的几人,被其他九人聚集的目光盯着,他面上闪过几分挣扎,最后还是一咬牙一跺脚,少数服从了多数。 既然拿定了主意, 那么接下来直到秘境结束的这几天,便暂且没了什么大事,剩下的时日萧玉书就又跟时望轩过上了轻松自在心情愉快的洞穴生活。 不过显然, 时望轩心情一点都不愉快。 “行不行嘛~行不行嘛~”此时,在两人的和谐小窝中,萧玉书坐在地上,抱着时望轩的一条腿摇晃了好一会儿了。 “哎呦~轩哥别这么小气嘛~” “咱们轩哥人长得这么俊,心胸最宽广了~” “你就答应我呗~” 讲真的, 这要是搁以往,听到萧玉书这样抱着大腿坐在地上一遍又一遍用这么温软语气撒娇,时望轩肯定他要啥就给啥,绝不二话。 可是, 可是! “就这么几天了,就一起待着呗,人多也热闹啊,你老跟我一个人呆一块儿多无聊啊。”萧玉书脸贴在时望轩大腿上,仰着头,可怜巴巴的眨巴了一下眼睛,道:“就当一起玩儿了嘛~” 时望轩坚守防线,死活不肯低头看他,咬紧了牙关,脸仰的都快要到洞顶上去了。 一转眼, 他甚至还看见了洞口外边,几人偷听时,令柔没藏住,露出来的鞋子边边。 不看还好, 看见之后,时望轩拳头都硬了,骨节攥得咔咔作响。 “算我求你了不行嘛~你看他们几个在外流浪,孤苦无依的,多可怜,轩哥行行好,收留他们一下呗~”萧玉书为了洞外那几个小家伙,已经纠缠了时望轩好一会儿了。 但尽管他使出了浑身解数,时望轩仍旧整个人宛如石雕一样,没有丝毫动容。 洞口边上偷听的令柔小声道:“怎么只有黑面一个人在说话,时望轩为什么不说话呢?” 黄莺悄声道:“你指望他开口赶咱们走吗?” 沈绾竹道:“奇怪,明明黑面是哥哥,哥哥干嘛要求弟弟?” 沈修竹也道:“对啊,身为兄长,理应占据主导地位。” 沈绾竹一听,瞪了他一眼,道:“你得意什么?要不是我在娘胎里把你踹出去你能当哥?” 沈修竹:“......” 黄莺:“......” 令柔:“噗......” “嘘——”几人一阵手忙脚乱的捂住了令柔险些坏事的嘴。 胡先后怕道:“五师姐,你可小声点,本来咱们能不能留在这儿就悬,可别再把时望轩惹恼了。” 令柔被捂着嘴,眨巴了下眼睛,点了点头。 黄莺随后又道:“大师兄怎么还没回来?” 胡先道:“黑面说一会儿哄好了时望轩,请他烤鱼吃,大师兄一听有吃的,屁颠屁颠拉着沐辰钓鱼去了。” 对此,沈修竹心里满是质疑:“寒允卿性子这般急,能钓上来吗?” 不会一个心浮气躁把湖里的鱼都电死吧? 这次沈修竹想错了, 寒允卿难得静下心来在湖边拿着一根木棍按部就班的钓起了鱼。 他甚至还信心满满的对沐辰道:“七师弟,一会儿谁先钓够十条鱼谁就先回去,慢慢来,不着急,师兄让着你。” 沐辰默默钓着鱼,没有说话。 然后, “哗啦”一道水声, 沐辰的钓杆上来一条大鱼, 寒允卿脸上的笑容僵在原地。 这还没完, 之后沐辰更像是走了什么大运一样,大鱼接二连三的上钩,没过一会儿寒允卿就眼睁睁的看见对方拎着十条大鱼,转身离去,临走时还道了句:“大师兄,不着急。” 精神伤害巨大, 寒允卿都快急眼了。 看着自己眼前纹丝不动的钓杆, 他马上就要破防, 结果就在寒允卿即将暴走之际,他面前的鱼竿动了动,有了动静。 “哎嘿嘿,上钩啦。”寒允卿兴奋抬竿。 结果鱼没钓上,反倒钓了个王八上来。 寒允卿气的拿王八打了两个水漂,随后怒气冲冲离开。 然后他一脸不爽的回到原地,抬眼就发现几个顾头不顾腚的人做贼似的贴在洞口边上偷听。 “哎,你们干什......” “嘘——” “哎呀大师兄你要吓死我们啊。”黄莺道。 寒允卿疑惑道:“你们干啥呢?” 令柔道:“偷听啊。” “听什么?” “听黑面有没有征求时望轩的同意。” 寒允卿“啊?”了一声,音量拔高道:“他还没求好呢?” 这声音很大,已经不是几人单靠嘘就能嘘下去的,吓得沈修竹几人赶紧拖着寒允卿匆匆跑走,生怕被洞里的两人发现。 其实萧玉书已经发现了,就是没工夫揭发他们而已。 “轩哥~” 时望轩深呼吸的好几下,试图劝自己答应, 但最后他发现自己连‘试图’这个坎儿都过不了。 好好的两人世界,突然多了这么多人。 时望轩心里一千八百万个不愿意。 第297章 大明湖畔的紫果子 “不行。”时望轩依旧立场坚定。 眼看自己一个人劝没用,萧玉书都有些泄气了。 魍魉记恨之前时望轩对自己的大不敬,于是破天荒的站在了萧玉书身边,使了个坏心眼。 “哎,你还记得之前我说的那个条件吗?”他贼兮兮道。 萧玉书正忙着呢,没空搭理他,不耐烦道:“不知道,别烦,忙着呢。” 魍魉啧了一声,道:“不就是忙着劝时望轩接受外面那几个小娃子嘛,我给你支个招。” “你有什么招?”萧玉书这下终于有心思听这老东西说话,侧过耳去听魍魉偷偷摸摸的小话。 因为魍魉刻意避开了时望轩,所以时望轩这次还真不知道这老东西到底背着自己说了什么。 但他还是硬气道:“这次不管你做什么,我也不会同意。” 让旁人插足这里, 想都别想。 然后下一秒,他听见地上的萧玉书跟魍魉一起神秘兮兮的笑了起来。 萧玉书甚至还破天荒的对魍魉夸赞道:“好,真有你的。” 魍魉也骄傲道:“那可不,也不看看我是谁。” 两人奇怪的两句话叫时望轩摸不着头脑,甚至还一头雾水,他道:“你们说了什么?” 萧玉书笑道:“你想知道?来来来,低头我告诉你。”他朝时望轩招了招手。 时望轩犹豫了下,最后还是蹲下身来将信将疑的把头凑了过去,然后萧玉书一个猛抱,双手环住时望轩的脖子跟人脸贴上了脸。 “哎!你做什么?” 两人侧脸紧紧贴在了一起,时望轩被这突如其来的亲密给整的猝不及防,心脏狂跳。 他下意识想挣脱开,却被萧玉书使坏搂得很紧,紧到时望轩不知道是被勒得还是紧张的喘不上气来。 “你、你快松手。”时望轩的脸唰一下就红到了脖子根。 偏偏萧玉书还不肯,拿自己的脸狠狠蹭时望轩的脸,动作十分亲昵,边蹭边撒娇道:“让他们留下呗,就几天的事。” 时望轩心里那个又急又羞又气又惊。 或许是年少气盛,又或是昨夜自己摸索着开发了成人的新大陆。 昨夜亢奋过一次的胡萝卜在萧玉书这样亲热的动作下又开始抬了头。 发现自己身体上这点惊人变化的时望轩慌得不行,大脑直接冒烟。 这种窘迫情况下,他哪里还能顾得上别的? 什么底线原则立场,跟自己在黑面面前的脸面比,还是差了几分。 于是招架不住的时望轩连连道:“留留留留留!” “啊哈!太好了!”萧玉书诡计得逞,当即松开了时望轩,欢呼雀跃的跑了出去,大喊道:“好消息,好消息!时望轩同意了啊哈哈哈哈哈哈......” 萧玉书兴奋的笑声远去, 洞里独留时望轩一人带着逐渐冷静下去的胡萝卜原地凌乱。 一番纠缠下, 沈修竹几人总算是得了时望轩的允许可以留在这片山林一直到秘境结束为止,但也仅限于吃饭什么的,睡觉的时候时望轩打死不让这些人靠近洞口分毫。 这也无伤大雅, 几人反正之前也一直在树上睡。 萧玉书之前跟时望轩只有两人在这里待着,一下子多了这么多人,就好像逢年过节家里来亲戚似的,特别热闹,因此他怀揣着激动的心情打算庆祝一下,做一桌丰盛的菜。 但是锅碗瓢盆什么的只有两人份,因此不够的萧玉书还得另外多做。 还有食材什么的,也得多弄一些。 于是萧玉书左右手一拍,给每人分配了任务下去。 一开始, 萧玉书对这顿大餐充满了希望, 结果, “寒允卿,我让你颠个锅,你把葱姜蒜给我颠出去了?!”萧玉书看着灶上的锅,满眼的不可思议。 寒允卿还理直气壮道:“又不吃葱姜蒜,颠出去怎么了?” 萧玉书:“......” 然而这只是一个悲惨的开端。 诸位可否记得大明湖畔的那个紫色果子? 没错, 聪明的沈大公子在萧玉书和时望轩外出打猎的时候,从树林里摘了满满一怀回来。 “晚饭还要等一会儿,大家先吃这个垫垫肚子吧。”沈修竹笑的如沐春风。 其他人想都不想拿起来就往嘴里送, 只有平时在峰上酷爱种植果树的黄莺见此犹豫了一下,道:“这没毒吗?” “没有,可好吃了,酸酸甜甜的,四师姐你快尝尝。”黄莺停顿的功夫,令柔这傻妞儿已经往嘴里炫了两个了。 黄莺见其他人吃的都很自然,也就放心的吃了。 过了一会儿, 地上都是几人吃剩下的果皮,黄莺觉得不好意思打算在时望轩没回来之前收拾干净。 然后, “哎四师姐,你怎么一动不动的?”令柔道。 黄莺心里纳闷她在说啥,一转头,竟然发现令柔对着一颗树端详了半天。 不明所以之时,她又发现沐辰蹲在一边一动不动呆若木鸡。 黄莺刚想说话,结果眼睁睁看见沐辰往自己脑袋上埋了把土。 黄莺:“......” 还有胡先和沈绾竹,两人居然在地上像鱼一样划起了水。 惊惧之时,黄莺听到一声鸟禽的大叫。 朝声音看去,寒允卿居然咬住了一只大鸟的翅膀,整个人呲牙咧嘴像狗一样,一边拔毛一边狠道:“令狐权,看我不咬死你。” 看着眼前混乱的场景,黄莺整个人无比茫然,她看向一片混乱的场上唯一一个还算正常人的沈修竹,结巴道:“沈、沈少主,你、你怎么样?” 沈修竹看起来毫无异样,也跟着疑惑道:“不知道,他们这是怎么了?” 黄莺咽了下口水:“不会是你那果子有毒吧?” 沈修竹不解:“可你我为何没事?” “那一定跟果子没问题。” 黄莺一开始也是这么认为的,直到她低下头,看见脚边的果皮张嘴说了句话: “嘿,老妹儿,咋啦?不吱声了?” 黄莺:“......” 沈修竹真的没事吗? 反正他在时望轩和萧玉书拖着猎到的羊回来之前他自己一直都是这么认为的。 萧玉书回来的时候掂量手里羊的份量,兴奋道:“这次可以吃个够了。” 时望轩自被迫接受那些人插足自己的两人生活后就一直臭着脸,眼下也是闷闷不乐的哼了一声。 “哎,别不高兴了,人多了才热闹,你适应适应就习惯了。” 时望轩道:“就他们蠢成那样,颠锅都不会,有什么可适应的?” 萧玉书反驳道:“别这么想,人物相对论,一群人之中有蠢得就一定有聪明的。” 时望轩道:“比如呢?” 萧玉书不假思索道:“沈修竹啊,他为人处世一直都很稳妥的。” 然后下一秒, 两人回到原地,看见了一地熟悉的紫色果皮,和一群颠的东南西北的人。 以及, “黑面,时望轩,你们二位为何倒立回来?”沈修竹呆呆道。 萧玉书:“......” 时望轩:“......” 第298章 晒干了沉默 今晚这顿大餐吃的可算是磕磕绊绊, 晚上众人围在一张崭新的超大的圆桌子前,各自慢慢恢复了正常意识。 沈修竹自责了半天,一直念叨“惭愧惭愧。” 寒允卿到现在还在剔牙里残留的鸟毛。 沐辰头上的土也抖搂了干净。 黄莺感叹自己在秘境里能活到现在也是够厉害的。 萧玉书笑的直拍桌子:“哈哈哈哈,没事没事,我之前跟时望轩也干过这么蠢的事。” 下一秒,寒允卿便道:“你也被毛塞过牙缝儿?” 萧玉书:“......” 萧玉书:“这倒没有。” 这时,时望轩将炖好的鸡汤和羊排羊腿端上了桌,那放碗的力道,那犀利的眼神。 仿佛在对除萧玉书以外的人说: 吃吧,死嘎嘣玩意儿! 其实抛开饭桌上时望轩面对众人杀气腾腾的眼神和偶尔寒允卿傻不拉几的发言外,这顿饭吃的还算是其乐融融。 不过沈修竹总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他总觉得时望轩拿刀剔羊骨头的动作好像是在剔自己似的。 吃饭的时候,萧玉书给几人科普到了鸵鸟这个物种。 没错, 就是被寒允卿咬的那只, 现在已经在几人的碗里熟透了。 头一次听见鸵鸟这个新鲜词,寒允卿好奇道:“鸵鸟是什么鸟?会飞吗?” 萧玉书头也不抬道:“吃点药。” 令柔也问道:“鸵鸟会开屏吗?” 萧玉书:“......” 萧玉书:“你俩一起吃。” 过了一会儿,寒允卿又嗷了一嗓子,原来是把姜当成肉咬了一口。 萧玉书都无语了:“你眉毛下的俩窟窿到底是不是眼睛?” “呵......”沉了半天脸的时望轩难得嗤笑了一声,尽管是嘲笑,但桌上的气氛也因此正式活络了起来。 当然, 大部分都是拿寒允卿当乐子。 而另一边, 被吊在树上的令狐权和令狐问两人与那边的热闹格格不入,令狐权在痛批完令狐问今日的怂包蛋行为后又累又饿, 偏偏时望轩烤羊肉的烟还很大,一阵风吹来,全扑在了令狐权脸上。 有一种香,是看着别人香。 令狐权当时饿的仿佛七情六欲就只剩下了食欲。 “娘的,出去了我一定吃一整只羊......” “哇!这羊腿好香啊,时望轩真厉害!”一边令柔的夸赞应景而响起,令狐权肚子叫的更厉害了。 他气道:“我他娘的出去了吃一个月的羊!” 秘境的最后几天,确实是萧玉书想象到的热闹非凡。 但也有各种他想象不到的意外。 就比如, “天呐!我的天呐!”某天,黄莺惊得抓自己的头发,对令柔道:“我晒的葡萄干你都吃完了?” 令柔嘴里还剩下最后一把,她嚼了嚼,然后“咦”了一声,奇怪道:“哎?好像是,没注意。” 黄莺都快疯了:“我可是晒了满满一整棵树的葡萄,你居然都吃了?” 胡先掐了掐眉头,无奈道:“四师姐,你把五师姐和吃的放一棵树上,那吃的铁定没了。” 谁不知道令柔管不住嘴啊? 所以,一整棵树,晒干的不止有葡萄,还有黄莺的沉默。 之后便是下午做饭的时候, 萧玉书觉得自己也是缺心眼儿,居然认为沈修竹在边上看着寒允卿就能做好饭。 什么事看着揪心? 寒允卿做饭, 什么事看着更揪心? 寒允卿拉着沈修竹一起做饭。 在两人把锅烧穿的时候,萧玉书发誓,从今往后他绝对不让这俩活爹再靠近他的锅。 ...... 于是乎,在几人一惊一乍的动静下,秘境这些天终于熬到了尽头,时望轩期盼已久的跟这帮蠢货的分离终于到了。 秘境结束前的那一晚上,几人吃完饭难得没有各回各地睡觉,而是露天夜下围坐在一起闲聊了好一会儿。 聊到末尾,胡先感叹道:“唉,马上就要结束了,有点怪不舍的的。” 终于要结束了,这时间不能过的再快一点? 时望轩心里郁闷道。 “黑面兄,还未曾正式问过你你是哪个宗门的弟子呢。”沈修竹道。 闻言,时望轩的耳朵也竖了起来。 “呃......这个暂时还不能告诉你。”萧玉书尬笑道。 时望轩的耳朵瞬间又怏怏的放了下去。 寒允卿叼着一根狗尾巴草,刚想说要是萧玉书也在这也就好了,结果想起时望轩的避讳就把这话憋了回去,随即道:“唉,明天就要出去了,出去了就要......” “咳咳,怕什么,咱们又不是没准备。”黄莺道。 “就是,安了安了......” “明天还有大事要办,早点睡喽......” 可能是因为知道今夜是在这里最后的惬意一晚,萧玉书在床上躺了半天,久久难以入睡,干睁着眼睛瞪着天花板。 “唉,日子过的真快啊。”眨眼又要出去提心吊胆的过日子了。 时望轩不知道他那伤感春秋的语气是哪儿来的,他只知道萧玉书不睡觉,自己就得一直憋着, 拔萝卜这种事情是会上瘾的, 时望轩就算是男主也不例外。 “对了时望轩,明天我可能要先走,到时候你自己出去就行。”萧玉书顺嘴道。 明天秘境不知道是何时开启,但不论是早中晚,自己得换个皮肤先。 可这时望轩听着倒有些不解:“你为何总这么神出鬼没的?你能进来一定是有门内名额的,跟我一起出去,到时候你摘了面具不就行了?” 萧玉书轻笑了下:“你小子啊,我摘了不就叫你看见了?” 时望轩不以为然甚至还有些懊恼:“我看见又怎么了?” 不怎么, 会怀疑人生。 “反正明天我就走了,今夜提前跟你打声招呼,免得你再跟我闹气。”萧玉书道。 时望轩也没多说别的,他心道今夜我就不睡了,看你明天怎么走。 结果第二天,萧玉书还是走了。 走的悄无声息,毫无踪迹。 萧玉书趁时望轩不注意的时候,又偷摸跟魍魉做了个交易,他叫对方把时望轩催眠,然后自己趁着黎明时分,在外面树上一圈人睡的正熟的时候溜走了。 魍魉帮萧玉书完全是出于私心,可惜萧玉书并不知道这会给自己带来什么。 临走之前,他还特地去跟章鱼哥道了个别。 没别的,就是告诫对方以后长点心,像小白球这样一看就不是简单东西的东西少往窝里捡。 水妖听得懵懵懂懂,但还是明白萧玉书要走了,两个铜铃大的眼睛泪汪汪的目送对方离开。 然而满脑子都是墨水的他反应自然慢, 等水妖完全理解萧玉书话里的意思后,人已经走了。 “哎,”水妖挠挠自己的大脑门,嘟囔道:“这不是我自己捡的,是有人给我的......” 第二天时望轩惊醒时整个人都怔住了, 出去的时候胡先还问了一句:“哎,你那个哥哥呢?” 话刚说完,沈修竹几人就敏锐察觉到了时望轩身上阴寒的低气压,顿时谁都不敢再说话。 阴沉了好一会儿后, 伴随着“轰隆”一声, 秘境入口再次开启。 第299章 秘境结束 秘境再次开启当天, 所有宗门长老仙门族人都到齐了。 虽然作为各宗长辈,在场人都沉稳安然,没有像一开始各家小辈在时那么嬉笑吵闹的声响,但总有那么一个放荡不羁的,拉着熟人闲聊的。 “哎呀呀,这不是玲儿妹妹嘛,一个月不见,人又美了不少啊。”桑禹依旧是一身红衣张扬的厉害,手中的扇子叫他转出了花来。 作为合欢宗长老,玲儿自然是妖艳可人,被桑禹这个风流浪荡子一夸,更是以袖掩面笑的花枝乱颤。 妩媚的笑声吵到了隔壁童子门几个卤蛋的眼睛, 童子门长老决明子忍不住蹙眉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女施主,请声音低一些。” 桑禹和玲儿双双扫了这个锃亮的卤蛋一眼,然后俊男美女笑的更大声了。 “唉,世风日下,寡廉鲜耻!”玉清观的长胡子道士端着他的拂尘捋着自己长长的白胡子愁道。 “哎呀一鹤道长这是什么话?你前些日子还和人家共度良宵,怎么现在就翻脸了?”玲儿旁若无人道,声音很大,基本上在场所有人都听见了。 “那人家算个什么呢?”玲儿的戏说来就来,立马弱柳扶风做悬泪欲坠之样。 这气人的戏桑禹也是秒接,立刻合上扇子语重心长道:“你是他啥啊?你自然是他裤子一提的可有可无啊。” 玲儿抹眼泪:“嘤嘤嘤......” “啊你、你......”一把年纪了还被人扣了这么大一个屎盆子,一鹤道长看着周围人投来的鄙夷目光,自己有口难辨,连胡子都给气直了,直咳嗽。 “哎呀,一鹤道长,身体不行可要注意节制啊。”桑禹调笑道。 一鹤道长咳嗽的更严重了,恨不得把心肝肺都咳出来。 “咳咳,六师弟,适可而止。”见桑禹把人家一鹤道长气的吹胡子瞪眼,和煦忍不住出言提醒。 毕竟几人是来接徒弟的,不是来跟其他宗门交恶的。 桑禹轻笑着应了声,便放过了这个迂腐的老头子。 不是他小心眼儿, 而是桑禹对自己的小说人物极为清楚,这个一鹤道长说到底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迂腐古板,给男主添了不少麻烦。 桑禹是铁定站到男主这一派,自然是谁跟男主过不去自己就跟谁过不去。 “唉,也不知道这么多天,我那个徒弟怎么样了,沐辰性子这样内敛要强,不知道会吃多少苦头。”柳如兰清楚自己徒弟的性格,也因此忧心了一个月,眼下站在魔兽山脉外围,更是焦急不已。 转来转去的,看的桑禹头都晕了些。 “七师妹,安心些,你我等人的徒弟岂是寻常之辈,定不会有事的。”他道 要是有事,我倒立吃屎。 桑禹手握剧本,自然胸有成竹,但其他人就不一样了。 除了两个徒弟都在眼前身边的染白,其他长老心中多少都有些忧色。 就连平日里一向大大咧咧的一桢也没多少心思说话。 和煦强装心平气和道:“别多想,几位师侄知道在一起相互扶持,定不会有事的。” 他虽然嘴上这么说,实则心里也慌。 于是玄天宗几位长老中,唯有青云淡定非常甚至还时不时的在尝试跟挽酝搭话。 虽然一直都搭不上, 但好在青云心态好,乐呵呵的神情跟身边并肩站着的挽酝冷然的神色形成鲜明对比。 “挽酝莫要紧张,玉书一直稳当,可比允卿那个毛头小子沉着多了,定然安然无恙。”青云边说边微微偏头关注着挽酝的神色变化。 可惜,对方仍是素来保持的淡漠态度,更没有理会青云半分。 饶是这样,两人身后的染白还是敏锐注意到了挽酝袖口下一直攥紧没松开过的手。 “师姐,师姐,秘境里面有什么?”丹华头一次见到这么多长辈,一时有些怕生羞怯,躲在丹姝怀中半天,这才敢悄悄抬头,小声问道。 一个月过去,丹华长了些个子,也顺利步入了炼气,小小男孩,唇红齿白的模样可爱极了。 丹姝仍旧是以白纱遮面,仍是一袭素净白衣着身,清冷素雅,但相较于之前,秀丽眉眼中多了几分若水柔和,她低声道:“秘境里福祸相依,等你再过几年,便可亲自前去一看究竟。” 丹华道:“师姐会同我一起去么?” 丹姝轻轻摸了摸小少年柔软的发顶,道:“等那个时候,师姐怕是进不去了。” 染白也道:“路要独行,你师姐已近金丹,进不去了。” 丹华闻言,神情低落的垂下了眸。 “哟,这是谁啊?折云峰三长老,可是好久不见啊。”这时,一道极为放荡不羁的声音从几人后方传来。 丹姝一听这个声音,便微蹙了眉头,随着众人的动作回头看去。 眉头拧的更紧了。 第300章 别来无恙 不仅丹姝, 几乎场上所有人的目光在触及到那一抹标志性的张扬金纹红袍之后,齐齐变了脸色。 柳如兰更是低声骂了句:“又是这帮疯狗。” “七师妹低声些,小心疯狗咬人。”桑禹以扇遮面提醒道。 “挽酝,青云,一别数年,别来无恙啊。”同样是一袭红衣,柳如兰头一次觉得桑禹穿起来比眼前人顺眼太多。 挽酝原本的神色就冷,当看到来人上前后,便更冷了。 就连以往对人对事都端起谦和亲润的青云,此刻也难得臭了脸,一副真心不想理会这人有的意思。 偏偏这人好似没有半点眼色,一步两步走上前来,玩转着手里的笛子,硬卡进了青云和挽酝中间的位置。 这下好了, 青云的脸色更臭了。 然而挽酝身边的这个空位似乎有种魔力,谁站这儿都不会被他理睬。 青云是,这轻佻之人亦是。 “令狐寻,今日什么风把你吹过来了?”青云皮笑肉不笑道。 令狐寻乐呵呵看着挽酝,没有给青云半个眼神,嘴上敷衍道:“侄子出来,我这个做小叔叔的自然要来迎接一下。” 继而他又低了低声音:“顺便看看挽酝新收的那个徒弟,到底是什么样的。” 艹, 冲我大儿来的!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桑禹记得挽酝受时望轩时做的排场根本没萧玉书那般大,也不知道令狐寻是怎么知道的,明明都刻意避开了他们家。 这莫非是男主光环作祟? 挽酝听此,眸底一沉,侧目道:“你若有这心思,不如管治管治你们那一家上下,横行霸道处事低劣的家风。” 挽酝素来孤傲,说话也是不卑不亢,毫无顾忌,这话要是落了令狐家其他人耳里,定然会惹来一身臭腥气,好在今日听见这话的是令狐寻。 令狐寻跟挽酝青云两人为年少旧识,有点交情,自然不会计较,他只无奈触眉道:“哎呀,青云,你也是,这些年总自己下山外出游交,不带着挽酝也就算了,还不把外面的事跟他讲。 现在的令狐家里可没有我说话的份儿了,我大哥和二姐能耐极了,再不济还有家里那个管家,我能管什么?” “呵,一张好嘴说什么是什么,听你的倒不如听你旁边那个的。”挽酝只道。 令狐寻旁边的青云:“......” 短暂尴尬之后,令狐寻苦笑笑:“挽酝你可要信我啊。” 挽酝冷笑一声,道:“你嘴里说出来的话,能有几分可信?” 令狐寻笑道:“我总说实话,可你总不睬我。” 青云见不得令狐寻这般自来熟还见缝插针的膈应站位,随即撞了他一下,用了暗劲,生生把令狐寻“哎呦”一声给撞了出去。 “睬你做什么?令狐家上下沆瀣一气,你自然也是出淤泥而全染,以往自是我们识人不清。”青云鲜少说话语气露了几分不悦。 令狐寻被猝不及防撞了一个趔趄,往外晃悠着走了两步,引得玲儿轻笑了两声。 他脸上也因此黑了几分,回首瞪了青云两眼。 “做宗主的人了,这么小气。”令狐寻道。 “老三,回来。”另一边传来一道冷艳女声,语气冷的厉害,“别人不理你,你还巴儿巴儿往他跟上凑什么?丢人现眼!” 本来此处一众修者因为令狐家的到来而安静了好几分,眼下这女子的音量又是无所顾忌的大,自然叫旁人请了个清楚。 被当众下了面子不说,还被族姐如此旁若无人的奚落,令狐寻的脸色阴了一瞬, 但不过一个转身的功夫,他又换上了满不在乎的轻笑:“二姐,我这不是许久没见到熟人,过来叙叙旧嘛。” 令狐倩冷眼以对,讥讽道:“叙旧?你跟两个丧家之犬叙什么旧?” 一句犹如炸雷, 惊起了周边齐众的心惊肉跳。 青云和挽酝的神情瞬间沉到了骨子里,眼神也染上了阴鸷。 柳如兰心跳漏了一拍,心里狂骂她娘。 令狐倩这话分量有多重? 身边站着一圈的旁门长老都默默往外退了退 甚至童子门的几个长老还双手合十垂下了头,神情痛惜愁郁的低声道了句:“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超低的冷气压冰的玲儿和桑禹相互交换了个眼神,各自抖了抖。 饶是知晓令狐一家独大行事愈发嚣张,但和煦还是难以料想到令狐倩居然能跋扈到真敢当着众人的面说出这种话。 这种令人耻辱不堪的挖苦之言。 柳如兰细眉拧起,不悦道:“令狐二小姐,你这话也太刻薄了些。” 令狐倩抬眼扫了柳如兰一下,随后轻嗤了一声,道:“是么?那看来是我的不对了。” 桑禹听她这么一说,太阳穴预感不妙的跳了下。 据他多年写小说的经验,一般这种阴阳语气下,肯定还藏着一波大的。 果不其然,下一秒令狐倩就笑了两声,笑的极为阴凉:“谁不知道玄天宗折云峰上三长老享誉整界的光风雯月,又是道德高洁的名士?” 此话意味深长,引得周围修士开始低声私语起来。 令狐寻好似听出来令狐倩要说些什么,连忙蹙眉制止:“二姐,够了!别说了......” 但谁能拦得住不长在自己身上的嘴? 令狐倩还是把接下来的恶言说出了口:“即便是家门与魔修有染勾结,仍能毅然决然做出清理门户之壮举,此等大义灭亲之决绝,真不是一般人能做出来的。”她笑着,仿佛是在夸人。 若是眼神能杀人,桑禹觉得不用挽酝这个当事人,青云自己就能把令狐倩刀个千洞万窟,死无葬身之地的那种。 第301章 傲骨 “二小姐,陈年往事,还请莫要再提。”青云深吸一口气,强压下胸中怒意。 他的异常玄天宗其他长老都感知清楚,但没人敢说话。 因为令狐倩这话再难听,也是实话。 即便是桑禹这个外来者,对当年那般悲烈之事,多少也曾有所耳闻。 令狐倩此举,根本就是在当众将挽酝心里的深疤再次生生揭下,还撒上盐巴。 于是桑禹扇子一拍,救场道:“我三师兄一向为人大义,你自己知道就好,现在说出来,除了给自己找不痛快也没有别的用。” “哦?你这个草包浪荡子什么时候有这胆子敢如此与我讲话了?”令狐倩美眸微眯道。 桑禹难得脸上的笑淡了几分,不过背依旧挺得很直:“毕竟今日吃了熊心豹子胆的又不只你一人。” 头一次被玄天宗出了名的软蛋长老直面对峙,令狐倩细细打量了桑禹上下,最后冷道:“我当你底气这么足,还以为修为有所精进,却不想仍是那个半吊子金丹,玄天宗也真是大度,这些年能容你这么个丢人货色做长老,莫非门内无人了不成?” 一桢拳头都硬了,跟其呛道:“你瞎吗?人站这儿你看不见?” 和煦赶忙拦住他不叫事情发展更坏。 “哈,”桑禹笑道:“也对,过了这么多年,令狐二小姐岁数也不小了,老眼昏花也是正常......” “唰——” 话音未落,桑禹面前就横扫来一道鞭子,将要抽在他面门之时,被挽酝一手抓住,稳稳攥在手中,死死的。 令狐倩的鞭子被他抓住,不仅动弹不得,甚至鞭子还被挽酝冻住了半截,冰的厉害。 “放手!我今日非要抽烂他的嘴!”她神情阴毒道。 挽酝眼底寒的厉害,仿佛冻了一片四方的气息,他薄唇轻启:“你试试?”仅仅三个字,透着深深森寒之意。 令狐倩眼睁睁看着自己的鞭子在挽酝手里一点点冻结,最后被其捏碎在手中,烂了一地。 此等颜面之损,她岂能忍? “好你个挽酝,竟然如此目中无人,真以为凭一己之力灭了萧家满门就可以一手遮天了吗?” 不得不说, 倒打一耙反咬一口这种事情,桑禹对令狐倩这个蛇蝎女人佩服的是五体投地。 而且这女人还真专挑戳挽酝心窝子的狠话讲,他站在挽酝身后,已经清楚感觉到对方冷然自如的外表下,袖中攥紧发白隐隐颤抖的手。 桑禹能容许自己笔下的好人被炮灰欺负了去? 他当即就想开口回怼,结果却被另一道声音打断: “萧家怎么就被灭满门了?这不是还有一人吗?” 这个声音,语气音调,无一不透着一股浓浓的讥讽尖酸刻薄之意。 丹姝听见这个无比熟悉的声音,顿时浑身一僵,随后双手克制不住的轻颤起来。 被她搂着的丹华自然也察觉到了这种异常反应,他抬头一瞧,便看到了丹姝那双冷清眸中不复以往淡然的痛恨之色。 虽然丹姝有在极力掩饰,但刻骨铭心的恨是怎么也没法完全遮掩。 丹姝竟是连气息都不稳了起来。 “师姐,你怎么了?”丹华小声道,然而平时有问必答的师姐这次却仿若未闻,只视线紧盯来人。 丹华便由此顺着丹姝的视线转头看去,看到了来到令狐倩身边的那个男人。 这人五官勉强算得上端正,但在这一片俊男美女之中倒显得不起眼了些,唯有夺人视线的唯有刻薄眉宇间的那股无法忽视的尖酸傲慢之色。 丹华看着属实扎眼难受,然后又猛地转头闷了丹姝怀中。 “真丑。”他道。 丹华眼中的“丑男”燕无归,负手而来,眼中尽是对场中人的轻视。 燕无归瞥了眼挽酝,嘴里大声道:“师妹,这话就是你的不对了,萧家哪里满门被灭?三长老人不是还好端端在这里站着吗?惊才绝绝的萧家独子,你莫不是忘了?” 嘶——, 杀人不过头点地,不如此言诛人心。 离玄天宗最近的合欢宗几个女长老和男长老闻言齐齐倒吸一口凉气 挽酝周身的温度再次骤降,淡色瞳孔紧缩。 他的脚下,已然凝出一片薄冰。 “燕无归,你闭嘴!”令狐寻低吼道。 “怎么了三公子?”燕无归侧目道,“我难道说的不是实话吗?” 令狐寻气的恨不得攮他一拳:“你非要在这里得罪人吗?” 燕无归不屑一顾道:“得罪?何谓得罪?” 他说着转身,迎上玄天宗几位长老凝聚在一起的吃人目光,头头是道:“若是这世上说实话也成了得罪,那这世道还得了?” “况且,”燕无归笑的险恶至极,“三长老为人这般磊落,当年也不过是绞杀勾结魔修的叛徒而已,又没有做错什么。如此说来,我反倒还要敬其几分决断。”话落,他抱拳作揖,动作言笑间,无一没有化作利刃捅在挽酝心上。 磊落, 大义, 决绝, 不过都是当年身不由己明不得已。 若是有别的办法,挽酝怎么会亲手将自己全族上下的亲眷长幼狠心斩于剑下。 那可是他的长辈,他的堂兄弟妹! 他的亲爹亲娘! 每每世人提起挽酝此举,句句都是钦佩称赞, 殊不知每一句每一言,都仿若利刃在挽酝支离破碎的心上再行凌迟。 都说挽酝天生傲骨,可傲骨也有赤子心,傲骨也会僵寒。 手, 抖得厉害...... 第302章 公开处刑 玲儿听不下去了,自己虽然行事浪荡不为人耻,却真心敬重挽酝清高为人,又曾受其相救之恩,理应替恩人说话。 于是她道:“三长老是大义,你又是什么?当年白家与即墨家本就罪不至死,还不是你赶尽杀绝,就连孩童都没放过。” 此话说出,丹姝呼吸几乎有一瞬的停滞,一种难以言喻的痛苦浮于眸中,刺红了眼底。 染白察觉自己徒弟的异常,侧身一挡,手在背后轻轻点了丹姝两下,示意其切不可失态。 丹姝就算再恨,被师尊这么一提醒,也只得忍下。 “什么叫罪不至死?魔修杀了民间多少人你难道不知晓?既然是跟魔修有染,那必然罪该万死,否则对不起那些枉死的百姓。”令狐倩厉声道。 燕无归也轻蔑道:“就是,两族全家上下那么多人,谁知道有没有漏网之鱼?宁可杀错不可放过,不然你能保证往后不再有魔修祸害世人吗?” “我......可那些孩子不过襁褓与年幼,总归是无辜的,为何连这也不放过。”玲儿咬唇道。 燕无归摊手轻笑:“这与我有什么关系?追剿余孽是三公子的事情,问他去啊。” 这下,令狐寻面露愧色,别过了头,逃避了玄天宗众人视线。 “呵......”挽酝见此,低声冷笑,却笑的苦不堪言,带着自嘲钝痛。 玲儿气道:“说到底还是你们令狐一族冷血无情!” “无情?”燕无归道:“若我们真是无情,就不会将族内分支派往魔界边缘苦苦镇守,冒着生死之险守着边境百姓。论镇守边域,你们谁能有我令狐满门忠烈?谁能有这本事?” “哎对,玄天宗宗主曾经的家门也有这本事,可惜了,却出了个叛徒,引来满门血灾。”燕无归视线缩着青云隐忍的青筋暴起的面色,讥讽道:“宗主,这可全归功于你那个好哥哥啊。” “你!”柳如兰气的恨不得上去撕他嘴,奈何被桑禹背后拽的死死的。 “阿弥陀佛,燕施主,言多必失义,还是少说几句吧。”决明子听不下去了,好言相劝道。 令狐倩瞪了他一眼,道:“你童子门可是好打圆场,但你可别忘了,你那几个师弟是死于谁手。” 决明子顿时脸色难看,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燕无归也道:“当年时家长子为了一介魔女杀了多少修士,在座各位不会都不知道吧?” 挽酝胸膛起伏越拉越大,五脏六腑的经年旧疾也随之复发不可压制,寒的厉害,仿佛连心脏血液都要被冻住。 饶是这样,他抿的发白的唇还是撑着张了开来,为自己师兄争辩道:“当年之事,师兄有错,但他也绝不是滥杀无辜之恶辈。” 挽酝这样说着,心口钝痛的厉害。 亲眼看着自己曾经风华绝代意气风发的师兄因为一个魔女,从云端跌落泥泞,沦落成人人厌恶喊杀喊打的叛徒, 心怎么会不痛呢? 青云也声音艰涩道:“兄长一向为人刚正,你不能将所有事栽到他一人身上。” 这次用不着令狐倩和燕无归,他们二人身后的几个族中长辈就一个个肆意嘲讽起来: “这算栽赃?那流金城枉死的一城性命算什么?” “呵,不愧是亲弟弟,这么不分善恶的话也说得出口......” “还说不滥杀无辜呢,我令狐上一任家主如何枉死?你们话也说的太轻巧了些......” “能和这等混账师出同门的能是什么好人?依我看,玄天宗宗主和三长老保不齐背地里也做过什么烂事......” 一句又一句, 仿佛在将挽酝和青云当众公开处刑, 柳如兰怒道:“你们胡说什么呢?我师兄为人一向清正,断不会如你们所言那般不堪!” “呵,清正这个词你也说得出口......” “怎么说不出口?我听听这词哪里不妥?” 燕无归的挖苦被姗姗来迟的一道硬朗声音给打断,他不满的转头看去,竟瞧见沈长空带着天阙门几个长老阔步走来。 天阙门的金纹服饰一向华丽金贵跟令狐家的张扬相比多了几分端正,沈长空又是雄健硬汉,他走在前面,神情肃然,长剑挂在腰间,气势一下子就腾了开来,引得其他小宗门的长老纷纷退让出一条宽路。 沈长空大步迈得矫健,横在燕无归面前才停住脚步。 他生的高大,燕无归跟其对上,单是个头就矮了一些,气势顿时弱了几分。 “这么多年不见,你还是老样子啊,乌龟。”沈长空笑着,但笑的极为浅淡。 燕无归看着他,顿时咽了下口水,心道多年未见,你嘴还是这么贱。 沈长空一来,和煦快跳出嗓子眼的心顿时就咽下去了。 长老一辈的人都知道沈长空和燕无归两人的关系。 一个打人的,一个挨打的。 在年少轻狂时,燕无归曾被沈长空打得哭爹喊娘, 还不止一次。 尤其是, 燕无归曾经百般追求而不得的一位女修,最后沈长空的夫人。 两人的关系,众人心知肚明。 因此对上沈长空,燕无归刚才肆无忌惮的底气一下就软了。 “门主,好久不见。”他干巴巴道。 第303章 然而沈长空接下来没说话,就这么用犀利的眼神紧紧看着他,看的燕无归头皮发麻了好一阵后,他才仰天大笑一声,转身朝身后的玄天宗走去。 “青云你真是的,秘境开的时候也不说喊喊我,要不是六长老传讯的及时,我差点就误了时辰。”沈长空大掌在青云肩头重重拍了拍,朗爽道。 闻言,柳如兰和和煦以及一桢纷纷转头朝挽酝身后的桑禹投了个眼神。 柳如兰:你怎么有天阙门长老的传讯玉简? 桑禹:赌约啊,你忘了?他灵心没带,给我了个玉佩,里面自然是有联络的。 和煦:六师弟,英明啊! 一桢:做的太好了! 桑禹:谬赞了各位~ 唯有染白没有暗中传音,更没有回头去看他身边的丹姝在静下心来后,瞧出了些别的,便悄声道:“师尊,门主他......” “嘘——,此时莫言。”染白道。 “这么多人怎的如此冷清?一个个的做什么都不说话?”沈长空状似无意道,“我还当有人在找事呢。” 青云仿佛得救了似的,苦笑道:“无事,多谢了。” 刚才是有, 不过现在应该是没了。 沈长空道:“哎,谢什么?你我两宗是何交情?” 说完他就暗自传音道:看在我帮忙解围的份儿上,能不能火种和灵心还我一个? 青云:...... 沈长空:门里那帮长老絮叨我数日了,在这样下去,我门主的脸往哪儿搁? 青云:...... 沈长空:还要我求求你吗? 青云:好吧。 两人商量之时,另一边的燕无归因为气势受挫,狠狠的拂袖转身道:“得意什么?” 令狐寻冷道:“他可没你方才得意。” 他不说话还好,一说话令狐倩就指着令狐寻鼻子道:“你还有脸在这里说话?胳膊肘往外拐的东西,回去我就告诉你大哥,看他怎么收拾你。” 令狐寻无所谓道:“随尔便去。” 燕无归看着沈长空完全不把自己放在眼中的样子,低声气道:“也就是家主没来,不然能让他这般猖狂?” “哼,左不过又是因为那个不识好歹的女人罢了。”令狐倩道。 一天天寻死觅活,身在福中不知福,闹腾的不行,偏偏大哥还这般偏爱。 “若是大哥亲自来此,还能容许他冻坏我的鞭子?”令狐倩气的指甲嵌进了肉里。 “哼,师妹放心,”燕无归眼白居多的双眸显露几分狠色,“别忘了我们一早给少主安排的那些人,挽酝既然敢打我令狐家的脸,那就希望他把那个小子藏好些......” 令狐寻闻言,胸中结郁,剑眉蹙紧,心中生忧之外闭眼别身,不愿再理会身边这群人。 “哎呀,这秘境什么时候才能开启呢?都在这里等了多长时间了?”柳如兰等的实在是不耐烦。 毕竟一转眼就能看见令狐家扎眼的红衣,属实恶心的慌。 “七师妹再耐着性子等一等,就快了。”青云道。 他说完,还小心观察了下挽酝的模样。 看起来,对方好似从方才的窘境中走了出去,神情淡然。 可青云自小与之长大,细枝末节之处还是比较清楚。 就比如,挽酝还藏在袖口下,不用看就知道仍在发抖的指尖。 “宗主,贫僧现此才来言语,不知是不是晚了。”自沈长空过来救场之后,令狐家因着家主没在和天阙门跟玄天宗的抱团便没有再继续挑刺,此处的气氛也就缓和许多。 但大部分小门小宗和依附于令狐家的小家族里的长老都跑去围着令狐倩和燕无归阿谀奉承,相较于那边的热闹,这边的玄天宗这边自然就冷了许多。 不过炎凉世态之下,总会有那么几个不愿同流合污、别具个性的。 与世无争的童子门是一个,与世多争的天阙门又是一个,与世妖娆放纵的合欢宗还是一个。 决明子撵着手中佛珠,沧桑的五官满是愁色,可犹豫再三,他还是对挽酝道:“三长老,当年之事,错不在他,贫僧知晓,也未曾怪过,愿三长老某要为此郁结于心,以损修行。” 当年之事, 人人都有万不得已, 人人都有各自的立场, 决明子修道多年,自然也看的开,只是自己那些师弟死的也苦,他做不到让门下其他人不恨,但也不想让挽酝一介名士良人为此心中生魇。 错的是挽酝师兄,可不是挽酝。 况且, 挽酝也曾慷慨救了那么多人,善德满怀,决明子不忍其受扰。 “三长老,事情过去那么些年,切莫再挂怀,以免伤身。”决明子语重心长道。 挽酝眸色终于有所动容,薄唇抖了抖,低声道:“多谢......” 继而他声音更低了:“抱歉。” 决明子只是释然一笑,摇了摇头。 桑禹这边可谓是愁得飞起,对玲儿道:“你说,令狐家做什么天不怕地不怕呢?” 玲儿悄声道:“你可真是被你师侄那一下给打坏了脑子,那么大的事情你都忘记了?” 桑禹哪儿是被打坏了脑子?他又不是原主,哪里能对多年前的旧事记这么清楚,眼下他只好苦笑道:“真忘了,你跟我说说。” 玲儿轻叹一声:“这哪儿是一时半会儿就能跟你说清楚的,只是以前世上并不只是令狐一家独大而已,五家并行,相互制约。 只不过......唉,现在唯有令狐一族基本无所伤亡的存活了下来,还接管了其他四家的管制地,又牵制着魔界与人界的边界,自然说话举足轻重,有嚣张的资本。” 听到这儿,桑禹多年写小说的脑子瞬间分析清了局势。 然后他就更愁了, 愁男主以后的成长之路可能比桑禹想象的更加艰险。 【你愁什么?不是你自己写的吗?】 在桑禹心里哀叹之时,他脑海里出现这么一道声音。 桑禹被这突然的声音吓得一个激灵,随后立刻恢复平静。 他内心咆哮:死三八,说了多少次了?上线的时候打个招呼会死吗? 第304章 谁的弟子 系统138在安静的挨完骂后语气淡淡道:【忘了。】 桑禹心里骂骂咧咧道:你那个嘎嘣脆的瓜皮脑子能记住点啥?上次把我当成别的宿主,这次又忘了打招呼,哪儿有系统做成你这样的? 系统138被桑禹劈头盖脸一顿数落,硬是一点没火,甚至还道:【下次就记住了。】 桑禹不悦:哼,你这么忙的,下次不知道是猴年马月去了。 继而桑禹又道:你这次来又来干嘛? 系统138道:【不干嘛,就来看一眼秘境开没开。】 桑禹这时奇怪道:话说你可是位面系统,怎么连个小秘境都进不去? 要说秘境限制金丹以上的修士, 可是胡先这老流氓都进去了,没道理系统会进不去。 思考之下,桑禹道:死三八,你难不成真的是业余的系统。 系统138沉默了一会儿,然后道:【来了,走了,再也不见。】 真的, 它话音刚落,弹出的系统面板刚刚收回,桑禹面前的魔兽山脉就发出一阵低鸣,面前出现了一月前那样的秘境洞口。 138走的这样快,快到桑禹甚至都来不及再多骂两句。 “哎开了开了,总算是开了。”柳如兰激动的双手绞手帕。 期待已久的秘境大门终于再次开启,所有长辈都没了闲聊的心思,不约而同的将视线投到秘境那个神秘旋涡洞口处。 “唉,洞口开了。”自己回了峰上又得跟胡先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斗智斗勇了。 一想到自己往后的清闲日子又没有了,桑禹就觉得愁。 跟桑禹这点小苦恼相比,其他人的愁就显得高大上了起来。 一个月的秘境,定然会有人因意外或者是别的而身死其中,至于是谁,外面的长老无从得知,只能在外面等着。 弟子出来,便是皆大欢喜, 弟子没出来,那便一直等到秘境入口再次关闭为止,若是到那个时候还没有出来,那便是...... “哎,哎有人出来了。”一桢稍显激动的喊声,再次集中了所有人的注意。 不过桑禹没有看, 甚至不用看就知道, 第一个出来的一定是男主。 还是毫发无损,带着一身金手指王霸归来的男主。 果不其然, 当时望轩第一个出来的时候,引起了在场众人的一片疑声。 之前进秘境的时候,时望轩跟玄天宗的人站的很远,再加上现在穿的是以前洗得发白的旧衣服,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来是那个宗门的弟子。 因此,眼下众人一看见时望轩,便开始低语起来。 玉清观的一个道士摸了摸胡子,疑惑道:“这是谁家的弟子,怎的这般眼生?” 一鹤道长只粗略扫了眼,见穿的衣服不是自己观内的道服,便懒得再仔细看,只道:“没见过几面,自然是眼生。” 决明子看了眼时望轩,转头再看了眼挽酝,苍老的眸中多了些深意。 “呀,谁家的弟子,居然生的这般俊俏。”玲儿掩唇惊呼道。 桑禹笑笑:“你绝对猜不到。” 时望轩轻蹙着眉,在一众陌生面孔前扫了一圈,最后终于看到了玄天宗几位长老的位置,不过他没有看到萧玉书的身影。 时望轩心里嗤笑了声,心道若是死在里面出不了才好。 随后他便神情平静的顶着众人探究的目光走了过去。 “这张脸......”令狐寻本来没多少看弟子出来的兴趣,但时望轩从自己身边走了过去,那张七分熟悉的五官,叫他刹那间都睁大了双眼。 震惊的不止他一个人,令狐倩看见时望轩的脸仿佛看见了什么难以置信的东西一样,惊诧道:“不可能......” “站住!你是那个宗门的?”令狐倩直接叫住了时望轩,在其转身投来疑惑目光时,她直接上前抓住时望轩的手仔细端详起他的脸来。 眼前这个陌生女人叫时望轩下意识膈应的掌心生火将其烫开。 “嘶——,你!”令狐倩吃痛,双眸怒睁。 时望轩嫌恶的抖了抖手,道:“别碰我。” 令狐倩被眼前这个小辈如此不敬的态度给激恼,训斥道:“你这毛头小子面对长辈怎的一点礼数都没有?没人教你吗?” 时望轩现在翅膀硬了,便十分讨厌别人教自己做事,他道:“别瞎充长辈,你是我的谁?” “你敢这么跟我说话?知道我是谁吗?”令狐倩沉声道。 时望轩上下打量了她一下,见其身上跟令狐权极为相似的衣服,顿时心下了然,然后他冷笑道:“你自己不记得就去问别人,我不知道。” 说完,时望轩便不再理会令狐倩被气的扭曲的神色,然后转身欲走。 “放肆!” 几乎是转瞬间,时望轩身后抽来一根藤蔓,速度极快。 夹杂着金丹的沉重威压,竟让时望轩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不过也是弹指一瞬间,那根藤蔓在即将伤到时望轩时猛然僵在原地。 等时望轩做出警惕反应朝后看去,却发现面前的藤蔓早被冻坚实。 眼前寒冰散发的威压比自己的不知高了多少倍。 也正因此,时望轩立刻明白这是谁的杰作。 转头一看,挽酝一身白衣站在人群外围,神情仍是自己印象中那样冷漠。 他见对方皱眉启唇道:“还不过来!” 第305章 我的弟子 也不知道这样的语气是嫌恶还是别的,反正很重,重到时望轩虽然心里有不愿,但仍旧是过去了。 反观一边的燕归见自己的攻击被挽酝拦截,气道:“三长老如今都多管闲事到这种地步了?” 桑禹都被气笑了:“你一个长辈刚出来就对一个晚辈动手,还偷袭,你要不要脸了?” 燕无归似乎格外急躁,吼了句:“你少管!” 桑禹也被激起了气,呛道:“我就管,就管就管就管!” “你!”燕无归被气的说不出话来。 令狐倩眼神如蛇,直勾勾盯着时望轩的脸,道:“三长老,方才之事是方才,但现在你若是再妨碍我们,那便是你多管闲事了。” “我自己的徒弟,谈何多管闲事?”岂料,挽酝淡然的眸子一凌,沉声道。 他这一下, 在场人的脸色瞬息万变。 时望轩也难得露出几分惊色,抬眼看向挽酝。 这还是自从拜师之后,挽酝头一次亲口承认自己是他的弟子。 时望轩心头顿时古怪非常,不知该作何想。 令狐倩惊呆了,张着嘴顿了半天,随后才爆发惊响:“你、你说什么?你何时又多了这么个徒弟?” 明明当初在打令狐家的脸时,用的是...... “不可能,你当初不愿收我家少主为徒,是因为此生发誓只要一个徒弟,你现在这又是什么意思?出尔反尔吗?”燕无归气道。 岂料挽酝只道:“空口誓言而已,你们出尔反尔的还少吗?” “好你个挽酝,你竟敢这么耍我们!”令狐倩气的手直抖,她放话道:“你别忘了,你萧家的那片地方还在我令狐家的手里,你就不怕那些人......” “哎呀!快看,又有人出来了!”这时一桢突然打岔道。 虽然萧玉书在走之前,已经做足了面对一堆视线焦灼的准备,但准备还是做少了。 他顶着一堆各异目光出来的时候,恨不得退回去。 奈何一桢不仅嗓门大还有下话,他兴奋的招手道:“萧师侄,我们在这儿,快来。” 行, 更想退回去了。 这下可好, 萧玉书顿觉整个人头皮尬的发麻。 挽酝在见到萧玉书的那一刻,悬着的心不仅落了下来,连从方才起就紧绷的心情也放松了不少,他面上的冷也融了些,柔声道:“玉书,过来。” 哎, 我亲爱的老父亲, 孩儿来了。 萧玉书瞬间找到了精神支柱,勉强维持着淡定疾步走了过去。 说是淡定,但也是硬着头皮。 因为时望轩十分浓重的恨意太他妈的扎人,萧玉书感觉自己在短短几步之中从精神上就被时望轩虚拟的刀了千万下。 不过这也对, 萧玉书记得自己之前在秘境中在时望轩面前上演的那场恶毒小人的戏码。 着实很令人气愤, 所以时望轩现在恨不得将自己剥皮抽筋很对。 然后他就忽然发现一个不对, 时望轩怎么跟挽酝站的这么近呢?、 这个相距不过一两步的距离...... 难道是自己那天晚上的开导发挥作用了? 虽然, 但是, 可是, 以萧玉书对时望轩这小子的犟脾气的了解,他觉得对方在这方面的觉悟应该也没这么高。 可能是萧玉书心里疑惑太甚,已经表现在了眼神上,具体表现为他自一出来就盯着挽酝和身边的时望轩看,这倒叫挽酝有一瞬的淡淡心虚。 然后这位老父亲在萧玉书过来时,不动声色的离时望轩远了些。 察觉这个变化的时望轩在用眼神刀死萧玉书的同时还在心里呵了一声。 然后下一秒他就呵不出来了。 时望轩瞳孔地震,心道:老东西,你在干什么! 只见唯有时望轩能看见的地方, 魍魉飘在众人眼前, 准确来说, 是飘在挽酝面前,瞪大了鬼眼盯着对方的脸仔细端详。 端详了好一会儿,魍魉才喃喃道:“这人真好看。” 时望轩:...... “师尊。”好长时间没看见挽酝,现在一看见,萧玉书陡然有种上了一天幼儿园放学出校门看见老爹站在门口接自己回家的亲切感。 当然,要是能忽略身后那一堆恶心人的红色的话。 “挽酝,你把话说清楚,他真是你新收的弟子?”令狐倩阴沉着脸道。 萧玉书一开始还纳闷自己出来的时候为什么气氛这么僵硬,现在算是懂了。 估计是令狐一家发现时望轩居然是挽酝二弟子后,破大防了。 不过这种情况下,萧玉书觉得挽酝要是真想气他们,自己可以帮个忙。 于是在挽酝欲说之时,萧玉书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袖。 挽酝自然察觉到自己徒弟这个小动作,便止了口,偏头给了一个疑惑的眼神。 萧玉书朝其轻轻点头,随后对上了面前一堆令狐老壁登虎视眈眈的目光。 他声音清淡又响亮:“时师弟乃我师尊一年前所受,行了拜师礼,敬了拜师茶,入了折云峰,是名正言顺的折云峰二弟子,前辈可听清了?” 听清了的青云:我好像是幻听了。 听清了的桑禹:纳尼?大的不照剧本来,小的怎么也不按剧本来? 听清了的挽酝没有说话,看向萧玉书的眼神多了几分无法言说的深意。 听清了的时望轩神色有一瞬的扭曲阴狠,继而又眼含嘲讽的瞪了萧玉书一眼。 他实在是佩服萧玉书这种人前人后装模作样说违心话的本事。 令狐倩快被气炸了,听萧玉书说话时的坦然语气,她误以为师徒三人在折云峰上相处格外亲和愉快。 这也更加说明, 当年挽酝拒绝令狐权,完全就是不想收,以前说的那些根本就是借口。 现在在场的令狐几个长辈,隐隐到了爆发之势。 这可给桑禹吓得不行, 原书里根本就是时望轩被令狐家刁难,然后挽酝不管,反倒叫令狐家对其多了几丝怜悯,然后...... 然后的然后再然后,令狐一家都是时望轩的了。 现在这是什么情况? 令狐一家都是时望轩的敌人了? 桑禹忽然知道系统138干嘛跑这么快,敢情它自己知道剧情有不对的地方。 妈的, 这个傻逼系统! 可现在再气也无济于事,桑禹只能在心里祈祷双方的矛盾千万别再闹大,以免麻烦更多。 但偏偏有人的希望与他相反, 萧玉书现在心里巴不得双方的矛盾再大一些, 最好是令狐家彻底被气到当众发疯,还是无差别攻击的那种。 第306章 再次相对 “青云,当年可是你答应我们的,现在不打算给我们个解释?”燕无归眼里满是滔天怒火。 对此,青云也故作为难道:“此事是我处事不当,不如改天奉上天阙门的火种作陪如何?” “呸,我令狐家差你那点破烂?”燕无归气道。 闻言,沈长空眼睛瞪的溜儿圆:“什么?破烂!” 好,天阙门成功被得罪。 萧玉书心里默默计数。 随后决明子也劝道:“阿弥陀佛,燕管家莫气,气大伤身。” 然而燕无归已经到了气急败坏的地步,说话也没了管制。 他道:“闭嘴,你们这些个秃驴!” 决明子身后的那群和尚的眼神一下就变了。 童子门get, 萧玉书心里接着乐。 不得不说,令狐家门的疯,还真的就是疯狗乱咬的疯。 接下来短短一刻内, 单凭燕无归一人,一顿臭骂下来,成功将在场的宗门人士得罪了一大半。 桑禹觉出点不对劲儿来,偷偷跟玲儿道:“你说燕无归是不是缺心眼儿?他难道生怕得罪不了人吗?” 玲儿没好气道:“我们合欢宗胸大无脑,哪儿知道这个。” 桑禹哑然失笑。 然而不止他一个人觉出了不对,连柳如兰也低声道:“虽然燕无归骂的很难听,但我怎么觉得他这个样子有点不对劲呢?” 和煦看眼前燕无归猩红着眼,语无伦次的疯癫模样,也道:“是有点......” 仿佛, 中了魇似的。 没错, 就是被魇住了。 时望轩安安静静的站在一边,远程操控着魍魉到燕无归身上捣乱。 不是他吃饱了撑的想帮忙。 而是他记得黑面之前所言,令狐家有自己该拿的东西。 正好现在有和令狐族人接触的机会,时望轩便抓住时机,趁燕无归动怒意识忙乱之际让魍魉去翻搅对方记忆。 不然他们乱七八糟的纠纷时望轩才懒得理。 但没想到魍魉翻了半天,什么有用的都没翻出来,反倒还被对方过去记忆里做的惨绝人寰的恶事给深深恶心到,气的在燕无归脑子里踹了两脚才出来。 “娘的,这人就是个活畜生!什么也没有。” 魍魉膈应的赶紧又飘到了挽酝面前,用对方俊美的脸来慰藉自己受伤的心灵。 没有收获,时望轩并不恼,只是魍魉这个花痴样子看上去实在是丢人现眼,恶心的他直接闭眼不再看。 时望轩这眉头紧皱的模样可给萧玉书吓了一跳,他第一时间就误以为是魍魉在时望轩识海中种的魇起了坏作用,生怕对方控制不住在这里发作起来。 不过好在时望轩只是闭眼调息了下,随后又睁开了眼,之前萧玉书在秘境最后几天给时望轩眼尾暗红处做的伪装也没有露馅。 可萧玉书并没有因此松心,因为自己的目光太明显,被闭眼的时望轩敏锐察觉,他因此猛转头。 萧玉书就这么没有丝毫躲避机会的跟时望轩对上了视线。 两人视线在空中碰撞的一瞬间,就给萧玉书整的心怵了一下下。 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时望轩的身心呈现立方式飞速成长。 反正现在, 效果异常显着。 “师兄,好久不见。”时望轩朝萧玉书说话的时候,唇角甚至还勾起了笑。 饶是如此,萧玉书心里打定时望轩的笑肯定不是什么正儿八经的笑。 因为对方虽然面上微笑着,漆黑的双眸仿佛像两团幽幽鬼火一样,阴郁至极。 时望轩眼中那寒星迸散的杀意,配上他面上好似真的单纯师弟跟师兄打招呼的假笑,落在萧玉书眼底,真有点毛骨悚然的意味。 因为之前秘境相处甚好,好到不得了,眼下萧玉书被他这样前后差异巨大的对待态度给整的浑身一寒,然后喉口艰难滚动了下。 “嗯。”他勉强应了一声,算是作为‘萧玉书’时该有的反应。 时望轩见萧玉书反应这样生硬,心上冷笑一声。 想不到吧, 我活着出来了。 “师兄怎么不问问我这些天究竟过的如何?毕竟师兄弟一场,又在开始时......”时望轩刻意咬字重了些,语气也缓慢道:“意外......分散了。” 萧玉书心说你过的好不好还用我自己问? 你他妈要把秘境这一段出本日记真传, 每一页上都有我! “意外分散了?你们难道进去了后就一直没在一起吗?”他沉默着没说话,反倒是柳如兰听了个正着,她立刻道:“你们没见到其他人吗?” 这话同样引得玄天宗其他几位长老的转身以对。 和煦也道:“时师侄这话何意?萧师侄,你们进去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何目前只有你们两个出来,后面陆陆续续的却都是别宗弟子,你的其他师兄师姐们呢?” 萧玉书:“......” 这个怎么说呢, 一言难尽啊。 第307章 真装啊 一桢挠挠脑壳,道:“哎?不是说好进去待在一起的吗?怎么不听话呢?” “哎哎哎,五师兄此言差矣。”桑禹连忙解释道,“秘境之中危机四伏,没准他们几个遭遇了什么危机被迫分散开了呢?” 不然属于男主的戏来不了。 青云赞同道:“六师弟说的不错,或许是有什么意外。” 挽酝垂眸道:“玉书,里面发生了什么?可有受伤?” 什么也没发生, 就是差点被人打死而已。 萧玉书在几位长老忧心的目光和时望轩意味深长杀气腾腾的视线下,硬着头皮简单组织了一下语言,然后道:“遇到了水妖和黑洞,我们被吸进去后分散了。” 闻言,柳如兰皱眉道:“黑洞?那不是......” “空间转换术法?可以前从未听说在秘境出现过。”和煦沉思道。 “啥转换!”桑禹惊道, “空间!转换!怎么可能!” 这, 这这这! 哎不是, 这一茬不是搁后边呢吗? 桑禹急忙再次确认道:“萧师侄,你说的是实话吗?真有黑洞?” 因为太过着急,桑禹的语气有些过激,落在旁人耳中好像有那么点质疑萧玉书的意味。 这样的举动反倒引得青云投以一个疑惑眼神:“六师弟,萧师侄一向稳妥,自然是不会说谎的,你如此心急作甚?” 挽酝瞟了桑禹一眼,淡淡道:“玉书不会说谎。” 这可给桑禹听得心一梗,心里哀叹道你是真放心啊。 你这个好徒弟, 秘境里做了什么事, 我可是都知道啊! 他是个坏孩子! 你一定会被他坑的! 我们后面都会被他坑死的! 奈何桑禹只能在心中捶胸顿足的拼命咆哮,面上只能讪笑两声道:“我这不是疑惑,以前我们在秘境中就没有碰到过这种事......” 染白道:“这么多年过去,没有定数的。” 青云轻叹一声,转身看向时望轩,垂眸望着眼前和自己兄长气质上有几分神似的少年,他眸光闪了闪,不知是何等感想,只听他缓了语气,道:“望轩,是这样吗?” 他话说的这样轻柔,倒真像是家中叔伯长辈对晚辈说话时的口吻。 难得,挽酝正眼瞧了青云一眼。 但也仅仅只是一眼。 然而时望轩这边并没有察觉道青云语气上的变化,他双眼盯着面色淡然的萧玉书,唇角微翘,眼底似有寒星,对于他人的问话,时望轩微微眯起眼道:“对。” 肯定对啊, 我说话专挑的对的说的,你这个意味不明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萧玉书心里忐忑不安,虽然知道时望轩学聪明后不会当众揭穿他什么。 但这也更加说明,属于男主成熟心机的更大报复在慢慢聚拢成型。 死不可怕, 悬在脖子上迟迟不落的那把刀才可怕! “哎,所以你们一个月都没有再次相遇吗?”一桢疑惑道。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 基本是的。 萧玉书道:“没有。” 桑禹刚想说什么,却被时望轩后面的话给打断。 “我寻了很久,却再也不见师兄的身影,按理说,我与师兄一同被黑洞吸走,应当能很快再次重逢,没想到之后便一直没有见过。” 时望轩面上淡笑的得体亲和,但那一对黝黑的眼睛,直击人心灵的寒意,看的萧玉书忍不住舔了下牙缓解一下心中搅成一团的乱麻。 装, 装, 你真装啊。 你怎么没见过? 咱俩之前还一块搓澡睡觉吃烤串呢。 还有, 你他妈的找过我? 可拉倒吧! 你漫山遍野的找蛋都比找我殷勤。 挽酝在时望轩的语气中听出了丝丝古怪,但也没管,他更多的是担心。 “玉书,这一个月你一直都是一个人吗?”他道。 呃...... 不是。 “是。”萧玉书刚说完,就感觉挽酝的眼神变了下,揪了一瞬。 “你没有找到其他同门结伴同行?” 时望轩算吗? “没有,”萧玉书不敢直视挽酝忧心的眼神,道:“寻了很久,奈何就是没有旁人的身影。” “不该啊,秘境进去了这么多人,按理说一个月这么长,怎么也该碰到别人才对。”桑禹饱含深意的盯着萧玉书看,眼中怀疑之意呼之欲出。 本来萧玉书就头疼眼下这个情况该怎么编,现在被桑禹这个草包长老这么一说,他不仅还没来得及找借口,就又被强行抬到了一众人的目光聚焦处。 尤其是, “师兄,不知这段时间你都去了哪儿,我寻了你好长时间,连最后阴山墓地大开,众人前往抢夺机缘时,都没有看到你的身影。” 时望轩的话,带着凉飕飕的笑意,给了萧玉书本就紧张的心情一个沉重打击。 头一次, 他有了想让男主心智成长速度变缓一些的想法。 萧玉书勉强张开唇:“我......” “你有没有碰到那些人?”岂料,下一秒挽酝将一手放在萧玉书的肩上,沉声道。 “什......” ......哦! “弟子并没有碰见任何人,包括他们。”萧玉书摇头道。 碰见了! 碰见了! 贼他妈的可怕! 听此,挽酝松了一口气,只道:“无事便好。” 萧玉书也跟着松了一口气,心道这下总该没...... “你真没碰见别人?” 第308章 令狐权被打了 桑禹仍旧保持着质疑,桃花眼眯成了一条揣究的小缝儿,“我还以为你会跟其他师兄弟在一起呢。” 然后给男主下绊子。 嘶——, 这话说的萧玉书倒吸一口牙疼的凉气,心道这老家伙怎么个情况? 非得跟自己过不去吗? 和煦道:“六师弟,你今天怎么回事?怎么言语这般......萧师侄为人如何,你我都是知晓清楚的。” 就是, 萧玉书心底暗戳戳道。 桑禹都麻了,心道你知道个啥啊。 时望轩心里冷笑嘲讽之际,他‘好心’道:“秘境地势千变万化,又旷达无边,师兄应当定是寻过,只不过苦寻无果罢了。” 要不是萧玉书知道自己干过什么事,他都要被时望轩这样帮自己说话的行为给成功感动到。 要不是这本书都是桑禹自己写的,他都快要被眼前这场师兄弟和睦的一面给触动到了。 要不是魍魉都快被时望轩识海中的杀意给冻成冰溜子,他也就信了。 萧玉书+桑禹+魍魉=时望轩这小子真能装! “咳咳,六师弟,你不会是还记着之前萧师侄把你伤到的那茬子破事吧?这都过去多久了?你怎的还这么小心眼?”柳如兰清了清嗓,轻声道。 这话一出, 桑禹心道坏了, 这次众人视线的聚焦点又成他了。 面对挽酝阴晴不定的眼神,哪怕是桑禹知晓对方肯定不会真把自己怎么样,但看见他抿唇不言时的模样还是有些胆颤。 妈的都怪138这傻逼系统! 拎错人也就算了, 还他妈的不管售后, 叫桑禹早些年一会儿穿回去一会儿穿过来的没个定数, 最后害的他不知不觉间得罪了挽酝和萧玉书。 “哎嘿嘿,我没别的意思,就是关心一下萧师侄,他一个人,肯定吃了不少苦。”桑禹哈哈一笑道。 萧玉书不动声色的白了这个字里行间对自己透着浓浓针对之意的老东西一眼,然后淡淡道:“谢六师叔关照。” 真是谢死你了! 他说话间,还恭敬的抱拳朝桑禹行了个礼。 只不过可能由于萧玉书跟桑禹的私人恩怨,他这礼行的非常不标准,甚至还有根手指半握不闭的立着。 饶是这样,挽酝只当萧玉书是对桑禹心中存怨所致,也没说什么,只在自己徒弟身上轻轻拍了拍,道:“你六师叔如今心性大改,断不会再做什么出格之事。” 这也算是挽酝对桑禹现在的改观印象, 因此他破天荒的没有冷讽人的话引得其他长老诧异非常。 桑禹也很震惊, 震惊的瞪大了双眼。 但不是因为挽酝的话,而是萧玉书那个行礼的手势。 意义重大! 桑禹一下子啥话也说不出来了。 不过也正好, 他也没有扯这些事的闲工夫了。 “少主,是少主,少主出来了!”玄天宗之外,眼瞅着其他宗门的弟子一个个都从秘境中走了出来,虽然身上大大小小的多少都带着些鼻青脸肿的伤势,但好歹人是活着出来了。 连萧玉书都出来了,可令狐家的小少主还迟迟没有出现,这可给燕无归和令狐倩等一众令狐家的长辈给急得不行。 就连令狐寻也悬起了心,担心自己的小侄子有没有遭遇什么不测。 就在令狐倩急的跺脚时,期待已久的令狐权的身影终于出现在众人的眼中。 “权儿!权儿你出......你这是怎么了!”令狐倩的眼神从一开始视线触及道令狐权的身影时那亮起的光一下子转变成了惊愕。 “你的脸怎么了?你这衣服又是怎么回事?” 没等令狐权走过来,令狐倩便带着身后一帮人着急忙慌的围了上去。 在看清令狐权刻意遮挡下仍旧没有遮挡住的青淤未消的脸,还有身上衣服大大小小的、像是被人刀剑所破的衣服,令狐倩惊得嗓子眼都快从嘴里跳出来了。 “谁打你了!”她这一嗓子,吼得周边人纷纷转过了头。 “哟,”柳如兰一看便忍不住轻笑了下,“这被打得可真够惨的。” 那可不, 我临走时抡的, 萧玉书心中偷笑。 令狐权原本张扬鲜亮的红袍此刻破破烂烂的,沾着血污尘土,头发也披散着,俊俏的脸上遍布淤青,明摆着就是被人打了。 面对这么多人的视线打量,令狐权硬是那袖子挡着脸,好似不想叫人看见似的,那模样恨不得把脸埋到地里去,他咬唇低声道:“姑姑,别说了!” 令狐倩哪里会听他这话,尖声道:“谁打了你,快说!我看看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 令狐权本就觉得自己当众被看见这般丑态失了颜面,现在被令狐倩这样一大声嚷嚷,基本上所有人就算没看见也知道堂堂令狐少主在秘境被人打了一顿。 “少主,你的门牙呢!” 还被打得很惨。 燕无归看见令狐权说话都漏风的嘴,吓得一张脸唰白,他大惊失色道:“谁把你的牙打掉了!!!” 耳边的窃窃私语和低笑已然练成了一片,层出不穷的传入令狐权的耳中,气的他整张脸充血瞬间红透:“你闭嘴!谁敢打我?我没事,自己摔得,都闭嘴!赶紧回去!” 令狐寻将令狐权整个人从上到下仔细看了一遍,虽然经脉丹田并无大碍,但身体上...... 好像被人连捶带踹的拿棍子抡了好几遍似的, 仿佛受了什么虐待。 既然令狐寻看的出来,令狐家其他长辈也不是傻子,自然也看的出来。 第309章 男主阴阳 燕无归看到最后手都在抖, 令狐权这次可是带了好多随行护卫,居然还能在秘境里被人打成这样,那自己回去了根本没法和家主交待。 想到家主那样阴狠的作风,燕无归觉得自己身上这层皮怕是保不住了。 不为令狐权出这口气,燕无归根本没法回去交代。 很显然, 令狐家其他人也是这么想的。 一个个的神情从惊惧转变成暴怒,齐齐拔剑做足了打架的姿态。 “少主,究竟是谁打得你?我们一定将他碎尸万段!” “是啊,少主莫怕,我们一定给你报仇!” “你堂叔伯堂姑咦都在这儿给你撑腰,你只管说便是。”令狐倩眼里满是要吃人的狠辣怒意,她抓着令狐权的双肩,严词质问道:“你说,都是谁干的?” 令狐权眸光闪了闪,不知出于什么心理,他最后心一横:“没人,谁敢打我?我自己摔得。” 令狐寻在一旁沉道:“你若是扯谎,也得找个能叫我们信的,你一个筑基摔一跤会摔成这样?” 闻言,令狐权一噎,然后仍是坚持道:“没人打,你们问这么多做什么?不嫌丢人我还嫌丢脸呢,赶紧回去!” “那么多护卫都是吃干饭的吗?”燕无归见令狐权死咬着嘴不肯说,气的三步两步冲向了他身后出来的、同样狼狈不堪的一众护卫面前。 “啪!”上来对着令狐问就是一记狠狠的耳光。 燕无归道:“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 令狐问被他这一下打得眼冒金星,险些站不稳。 缓了缓后,他才低垂着头,道:“属下失职。” 令狐倩转头指着令狐问便是狠狠责骂道:“你这个小畜生,罔我们当初留你一命,岂料你就这么任由少主被人打成这样?” 燕无归剑都拔了出来,指着令狐问道:“有其父必有其子,我看你真是活腻了......” “住手!燕无归,你以为你是谁?连我的护卫都敢杀。”令狐权从后面狠踹了燕无归一脚,怒道:“做你自己的事,少管我!” “都说了是自己摔得,你怨他们做什么?赶紧滚回去!” 燕无归被踹了一脚,敢怒不敢言,只好愤然道:“少主!” 这番场景给另一边的玄天宗看的甚是惊诧,惊的桑禹撑开扇子跟一边的玲儿交头接耳小声议论道:“这是怎么了?令狐家临去时这般威风,出来的时候怎么变成这样了?” “这谁知道?”玲儿没心思理会令狐家的动静,她合欢宗的弟子们半天了一个都没出来,自然心慌无比,根本不想管其他如何。 一桢“嚯”了一声,道:“多大仇多大怨,给这小子打成这样?” 和煦道:“多行不义必自毙,令狐家一向嚣张,不过是招惹是非多罢了。” 柳如兰嘲笑道:“真活该......” 萧玉书反倒没有嘲笑或者是幸灾乐祸的闲情,他在挽酝身后远远观望着令狐权的动静。 虽然他一早就料到了令狐家这些人暴怒如雷的反应,但属实没有料到令狐权这厮居然真有骨气。 被围着这么逼问,愣是没把时望轩他们给供出来。 明明之前还在秘境里一口一个无比嚣张的、嚷嚷出来定要他们好看。 啧啧啧, 本以为这人纯纯二世祖恶毒炮灰,没想到却也是个有性格的。 “令狐权如此模样,师兄都没半分惊色,真是淡定自若。” 然而下一秒,萧玉书身边就响起了时望轩鬼魅一样的声音。 没被令狐权的惨状惊到,他反倒被时望轩这冷不丁一下给吓了一个哆嗦。 转头一看,时望轩不知何时站到了自己身边。 秘境短短一个月,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吃的太好、年龄到了的缘故,还是因为两人脚下的地面不平整,时望轩往萧玉书身边这么一站。 站的萧玉书心底一凉, 艹, 他什么时候比我高了那么一丢丢? 眼前的少年虽然衣着素的过分,一身从始至终都不怎么合身的玄衣,可如今今非昔比。 时望轩往这儿一站,张开了的五官和升华了的气质,再加上他一反常态往萧玉书身边凑的样子,可给萧玉书心里紧张的不行。 干什么干什么干什么! 你现在靠这么近是做什么? 知道你恨我, 但你难道还想在挽酝眼皮子底下对我干点什么不成? 萧玉书心里一时波涛骇浪,根本没有胆量回话。 时望轩见此,淡淡一笑,佯装委屈低落道:“师兄,你我好歹为师兄弟,同门一场,怎的我与你说话你都半点不理我?” 莫非心虚了不成? 他后半句话没说出来。 饶是这样,时望轩轻飘飘的话音从唇齿间透露出来传到萧玉书耳里,仿佛一锤子又一锤子敲在他耳膜上。 咚咚响。 萧玉书心里苦逼极了, 你他妈的一口一个师兄师弟,一口同门一场,然后唇带笑意眼带杀气的,这叫我怎么回你? 难道我还能同样面带微笑的回你一句“因为我不想理你”吗? “师兄啊,你不睬我,是不是因为我没有合了你的意?”时望轩笑着,眼底凉飕飕的直戳萧玉书脊梁骨。 萧玉书生怕他在多说些什么惊骇自己意味深长的话,免得自己夜长梦多。 于是他冷道:“你自己知道就好。” 时望轩一听,眼底寒意更甚,却面上乖巧道:“师兄曾教我的,我断不能忘。” 你他妈的, 真是个阴阳怪才。 萧玉书心里无比佩服,然而面上也只能强装淡定默不作声。 他俩言语拉扯的这一会儿,隔壁令狐家内部已经争吵到了白热化阶段。 第310章 真是他打得 对于令狐少主被人在秘境中打了这件事,周围各个宗门议论纷纷,都在暗自猜测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和能耐。 毕竟那些护卫也不是虚的,一个个都是实打实的筑基修士。 在令狐倩再三盘问下,令狐权仍旧嘴硬不说,这可给她气的够呛。 然而一般这种时候总有人发挥奇思妙想。 玉清观的一鹤道长记恨之前桑禹毁他名誉的事情,故意作无意似的随口提到:“我记得玄天宗弟子萧玉书跟令狐少主有过渊源,会不会......” 一句宛若投水重石,炸出了令狐众人心中一连串水花。 然后一道道锋利无比的目光如刀子似的隔空戳到了萧玉书身上。 也是真绝了, 这种破事也能扯到自己头上。 萧玉书被令狐众人疯狗一样的眼神瞪的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偏偏这时时望轩还在他身边装作无知般轻笑道:“哎呀,师兄,真的是这样吗?” “令狐权这个模样原来竟是你打的吗?”时望轩说完,还佯装微惊道:“师兄可真是厉害。” 萧玉书被他这样祸水东引的话给说的遍体生寒,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要说刚才一鹤道长的话只是转移注意力, 而现在时望轩的话简直就是基本上把萧玉书钉在了令狐这帮人的怒气口上。 死死的, 动都动不了的那种。 男主你好样的! 挽酝直接冷声训斥道:“休得妄言,玉书未曾承认,你岂能这般诋毁你师兄。” 一个师尊两个徒弟,别说一碗水端平,时望轩在挽酝这里连个碗边边都占不着。 挽酝毫无悬念的站在萧玉书这一边,时望轩也是早有所料的,只是心中啼笑甚非。 “是,师尊,弟子知错。” 时望轩恭敬的话,落在挽酝耳中总有种莫名的膈应,但挽酝没管这些小事,而是侧身一步把萧玉书挡在自己身后,也将令狐倩毒蛇一般的阴狠目光隔绝在外。 “挽酝,你让开,我今天势必要把这笔账讨回来!”令狐倩狠狠道。 挽酝沉声道:“口说无凭,何来讨账?” “就是,”桑禹突然一改刚才对萧玉书的针对,也站在了挽酝这边支持道:“那个长胡子老头说什么你就信什么,证据呢?拿出来,拿不出来你就是血口喷人。” 青云也道:“二小姐,当众说话,可要讲究有理有据。” 令狐倩气的险些咬碎一口牙。 他们说的没错,自己虽然严重怀疑,但那也只是怀疑,令狐权这倔小子从开始到现在硬是没说半句实话,其他护卫也都支支吾吾的不肯言语,明显是在隐瞒什么。 令狐倩哪里知道,这些护卫完全是被令狐权一顿要挟之后才不肯张嘴,否则十几个巴掌打下去谁能忍住不说? 望着令狐权那样硬的嘴,时望轩眼中也难得闪过几分诧异之色,但仅仅是转瞬即逝,为着今日这场戏能顺利展开,他在识海中喊了几声魍魉,打算让其过去助推一番。 可没想到时望轩喊了好几声,魍魉仍是迟迟没有应答。 他转头一看, 眼前的一幕险些叫时望轩骂出来。 只见魍魉一直飘在挽酝身边,左看看右瞧瞧的,两只鬼眼都快粘上去了。 时望轩:...... 你他妈的, 不过就算是魍魉在关键时刻掉了链子,但接下来的戏还是以某种出乎意料的方式接着愈演愈烈下去。 谁能想到? 之前在秘境中为了保住令狐权的命而狠狠磕头哀求并保证无论如何也不会揭发找事的令狐问居然当众上演了一场出尔反尔。 几句指认的话说出来, 在场所有人的气氛都变了。 有童子门的质疑忧虑,有合欢宗花花绿绿姹紫嫣红的震惊,有玉清观彼此心照不宣的幸灾乐祸,还有天阙门门主沈长空难以言喻的神情。 甚至一些小门小宗的长老不可置信的小声议论纷纷,反正多少都透着对玄天宗今日必遭撕咬的咂舌。 柳如兰美眸瞪得溜圆,仿佛听见什么极为荒诞的话似的大喊道:“什么?时望轩你居然能把令狐权给打成那样?” 没错, 令狐问是指认了, 但不是萧玉书, 而是时望轩。 挽酝也因此再次直面了令狐众人杀气腾腾的目光。 但挽酝一点没在怕,反而神情凝重中还夹杂着质疑,他看着面色自若甚至还唇角带笑的时望轩,蹙眉道:“真是你打得?” 挽酝问出了玄天宗所有人想问的话, 而时望轩这一个标准的点头又给了其他人心中不小的冲击。 和煦、一桢、柳如兰:天呐! 青云、染白、丹姝:天呐。 萧玉书、桑禹:汗流浃背了吧~ 这时众人也才注意到时望轩身上不知何时提升到的筑基境界,惊的说不出话来。 看着时望轩应的这般坦然,挽酝唇动了动,好似欲说什么,但又实在是说不出口。 什么说不出口呢? 可能挽酝自己也想不到他本人也有想拿这句话来用在时望轩身上的一天。 有其父必有其子。 以前总觉得时望轩偏向亲娘的长相十分碍眼,直到此刻,挽酝忽的发现。 即便是自己不愿意承认, 但眼前少年在某时某刻某些方面,的确是透着他爹当年的影子。 好像也有那么一点顺眼了。 眼见时望轩当众承认,令狐倩二话不说,带着身后一众人气势汹汹的来到玄天宗众人面前,拔剑以对,气势汹汹道:“好你个挽酝,你自诩一向清正,却不想教这么个心思歹毒、心狠手辣的徒弟!” “什么?又不是萧玉书打得,姑姑你别冤枉三长老。” 显然,刚刚骂完令狐问软骨头的令狐权还在状况之外,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一概不知。 毕竟骂令狐问骂的太入迷了。 他对挽酝这个自小作为自己楷模标杆的前辈敬仰,自然也不想让令狐倩这般恶言以对。 却不料下一句,燕无归就恶狠狠道:“哪里冤枉他?你可不知道,打你的这个时望轩,就是他新收的二弟子!” 第311章 杂种 这下迟来的震惊和震撼终于轮到了令狐权,他顿时脸上骤变:“你说什么?什么二弟子?是、是......” “是他?怎么是他!” “凭什么!” 令狐权睁大双眼望向挽酝身侧的时望轩,指着他道:“他、他也配?” 哈? 萧玉书心道难道你就配? 仿佛是心有灵犀一般,时望轩朝令狐权呲牙轻笑道:“不知我配不配,但你能被我打成这副模样,想来你应当是不配。” 说的好! 不愧是我的男主, 桑禹心中狂拍手。 令狐权被时望轩这样当众羞辱,自然火气上涌无法再保持理智,一时竟顾不上挽酝还在场,就指着时望轩鼻子骂了起来:“你个杂种!看我不弄死你!” 要是骂别的, 比如说废物蠢货什么的, 也许还没什么事, 但这个杂种一说出口, 那牵扯的人和事可就多了。 就比如,跟时望轩近亲的青云,还有跟时望轩他爹关系深厚的挽酝。 一个元婴一个半步元婴的威压聚合在一起,险些直接把令狐权给压吐血。 令狐倩一看自己侄子面色青白喘不来气的样子直接气炸,剑尖直逼挽酝面门。 “挽酝,你如今都敢对小辈动手,枉你自诩正派名流!” “外界传言而已,何来自诩?”青云上前一步挡在挽酝身前,锋利之势将令狐倩的剑定在半空,甚至还逼退了几寸。 他以往的温和笑意收了个彻底,第一次以阴郁之色示于人前。 “二小姐此番可是咄咄逼人了些,望轩在折云峰上一直安分守己,虽不如萧师侄那般出众,但也性子内敛乖巧,从不主动招惹是非。”青云正色道,“若真是望轩动手,想必定是有什么缘由。” 沈长空也皱眉附和道:“就是,秘境中发生的事情除了这些小辈外根本没人知晓,你怎么就知道你们家这个小辈没有做什么呢?” 心里被怒火占据的令狐倩可没有半点心思听他们说这些,此刻又被时望轩这番当众挑衅羞辱的言语一激,她心里仅剩的理智更加稀少,几近化作淡烟飘散。 “你的意思难不成还是我权儿先动的手?”令狐倩面容扭曲,道:“你们睁开眼睛仔细瞧瞧,什么缘由能将人打成这副模样?” 她不仅这么一说,还把令狐权的正脸掰过去,叫其他人看了个清楚。 这二逼一样的泼妇举动险些没让萧玉书绷不住笑出声。 蠢啊, 生怕今天令狐权的脸丢得不彻彻底底。 她这一下,也彻底让众人将令狐权现在的惨状看了个清清楚楚。 之前没看清楚完全是因为不敢看, 而现在大好的瞧人丢脸的机会放在面前, 这大瓜, 岂有不吃之理? 赵家家主是第一个轻笑出声的,随后就因为怕得罪令狐倩转而立刻换上一副正儿八经的神情,装模作样的唏嘘道:“咳咳......哎呀,玄天宗这次做的是真不该......” 之后,其他宗门压抑笑意故作严肃的附和声此起彼伏交错响起,从四面八方将令狐一家和玄天宗众人团团包围。 “从没听说过玄天宗三长老居然还有个二弟子,竟没想到为人竟是这般......这般桀骜,怎么能把人打成这样呢?” “是啊,真不像话......” “话说令狐少主也是个少年英才,不应该会被人打成这样啊?” “你也不想想打人的是谁教出来的徒弟,那可是玄天宗三长老......” “哼,真是有其师必有其徒,一个个的都这么目中无人,居然把人打成这样。” “是啊,是啊,这真是不应该......” 不应该你妈个头啊? 萧玉书听得心里狂甩白眼, 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知道事情前因后果吗? 知道令狐权在秘境里都做了点什么吗? 搁这儿就巴儿巴儿的站在烂好人的立场上瞎哔哔,我看你们一会儿还笑不笑的出来。 桑禹听着周围皆是对男主不利的言语,一时太阳穴急的狂跳不止,几番思维运转下,他道:“我记得令狐少主行事一向专权,霸道横行,又带了这么多护卫,怎么也轮不到别人欺负了他去,反倒是他欺负别人还差不多。” 闻言,令狐倩大叫道:“你什么意思?难不成我权儿还会在里面欺负别人不成?” 桑禹心说废你妈话,都是我写的我能不知道? 他正色道:“是不是我说了不算,你说了也不算,两个小辈说了还不算,这些事情你该当面问问其他宗门的小辈,问问他们有没有在秘境中受到什么不该受的欺负。” 桑禹这话针对性十分明显,明显的好像他自己知道秘境中发生了什么似的,引得时望轩和萧玉书暗地里不约而同的多看了他几眼。 和煦被桑禹这么一提醒,当即找到了双方僵局的突破口,他连连附和道:“纠纷之事,自然有争有错,与其单听旁人片面之词,不如听听其他小辈的说辞。” 令狐倩一听,当即道:“不可能!我权儿自是不会像你这般行事不堪!” 不可能? 麻烦你这个老妖婆回头看看,看看你眼中的好大侄儿都心虚成什么样儿了? 萧玉书眼中嘲意甚是明显, 或许是太明显了, 他的眼神恰好被令狐权捕捉了个正着。 第312章 一堆软柿子 令狐权此刻心中充斥着羞愤、丢脸、难堪,以及对时望轩竟然是挽酝违反承诺而背着他们另收的弟子这一事情的震惊和愤怒。 他不服, 现在对上萧玉书眼中讥讽意味浓重的神色, 令狐权心中仿佛被人狠狠抡了一拳,绞痛的厉害。 是对时望轩这种五灵根垃圾资质却能被挽酝收为弟子的不服, 更是对挽酝宁愿扯出百般借口就是为了将自己拒之门外的难以置信。 凭什么? 明明自己才是最纯粹的冰灵根、是一出生就被寄予厚望的独子。 无论是资质还是家世地位,令狐权都比眼前水灵根的萧玉书和这个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时望轩好了不止一倍两倍。 可为什么? 为什么挽酝宁愿要这两个人都不愿意理会自己? 他在盛气凌人的令狐倩身后,面对众人各种揣摩打量的目光,难得陷入了沉默。 自我质疑、不解、迷惘的沉默。 “不可能是吧?”桑禹扇子重重拍在自己手上,然后转身环顾了一大圈,在一众目光躲避的宗门中,随意指了一个出来。 “那个谁,岳峰门长老,你问问你门下的弟子,有没有在秘境中被令狐家这个小少主欺负过。”桑禹道。 岳峰门的几个长老被点名之后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同时转身朝向身后皆是满身狼狈的弟子们,其中一个长老道:“你们有没有被欺负?” 那些个岳峰门的弟子颤颤巍巍的,拖着瘸腿坏胳膊的身体,青紫的脸上唇颤抖着,刚想说话却又被另一边的燕无归恶狠狠打断道:“你们可是想清楚了,若说的不是实话,那下场必将惨烈无比。” 这一番威胁恐吓的话说出去,谁还敢说实话。 岳峰门弟子们的话堵在口中,舌尖上反复倒嚼,最后小声嗫嚅道:“没、没有......” 桑禹低声艹了一下,随后又指向无量宗:“你们呢?后面那断了条腿的,你那腿是怎么断的?” 被当众喊话的那位断腿的弟子,原本苍白的脸色更白了白,想起自己在秘境中被令狐权肆意凌辱的悲惨经历,他满心怨念悲愤,刚想情绪激动的说出事情原委,却被其门内长老狠狠瞪了一眼。 其中浓浓的警告意味,惊叫这名弟子硬生生将满心愤懑咽了下去,化作死灰般意冷心灰的摇了摇头。 “嘶——,”桑禹还真就不信这个邪了。 难道在场这么多宗门真就没有一个有骨气的? 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换了个好几个自己笔下在秘境中被令狐权欺负的很惨的、甚至死了好多同门的宗门仙家, 结果发现还真就一个敢说实话的都没有,燕无归稍微一个阴狠瞪眼就把人给吓得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利索。 “你们、你们真是......”桑禹气的脸直抽,“真是一群软柿子啊你们!” 活该你们挨揍! “呵,这下你还有什么话可说?我权儿可从未仗势欺凌过他人,”令狐倩得意道,“也正因如此,我行事端正的权儿一定是被这个混账东西给寻衅找茬,这才被......” “你可拉倒吧,什么寻衅?小辈之间偶尔有口角纠纷打打闹闹也是正常,”沈长空听不得她那睁眼说瞎话的一套,语气不佳道:“小辈之间的打闹,或赢或输,难不成还要寻长辈撑腰出气? 哼,若真是这样,那你们家的这位小公子可真是娇气,心胸肚量半点比不上我儿。” 这话一出,险些把令狐倩鼻子气歪。 沈长空最是骄傲自己的一对儿女,以往每每在玄天宗登门造访时,总要想方设法的当众夸上一夸,炫耀一下自己教导出来的公子小姐。 而头一次, 和煦听见沈长空这样毫不委婉、踩一捧一的话一点都不嫌烦, 甚至从未如此悦耳过。 “什么小辈寻常打闹?你见过有这样下死手的吗?”燕无归道:“我家少主进去时毫发无伤,出来时却满身伤痕,若不是带的护卫足够多,少主足够厉害,保不齐就被你们那个混账东西打死在里面了!” 青云沉声道:“你这话可真是言重了。” 燕无归道:“如何言重?你们其他人也都亲眼看见了,谁伤的重,谁一点事没有,难道这还不算证明吗?” 桑禹都快被气笑了:“依你的意思,难不成我师侄一个人能撂倒你们家一众人?” 呃...... 不是你师侄撂倒的, 是你徒弟撂倒的。 萧玉书心里默默道。 不过, 意外的是, 现在一堆长辈为了保住时望轩据理力争,场面如此焦灼之中,萧玉书居然发现时望轩这个当事人不仅不慌不忙,甚至还嘴角衔着淡笑,一副轻松自如无所事事的模样。 好家伙真好家伙, 这莫非就是属于小说男主面临何等境况都气定神闲从容自得的处世态度吗? 牛啊! 要论轻松其实也没那么轻松,但若说紧张慌乱什么的,时望轩却也是并不怎么慌。 看着面前上演的一场盛大闹剧,时望轩看的倒是饶有兴趣。 也挺新鲜, 新鲜什么呢? 新鲜以往对自己爱答不理甚至言行举止中透着隐约厌恶之意的师尊今日居然在人前出手相护, 新鲜以前也对自己轻视不理甚至包含偏见的几位长老居然会有一日挡在自己身前为他争辩, 新鲜‘玄天宗’这个自己曾经熟悉又陌生的师门头一次好像真的将时望轩视为了门内一份子。 可是, 为什么呢? 第313章 一人胜过千万 为什么一开始就不是这样呢? 为什么曾经的冷漠嫌恶不继续保持下去呢? 为什么如今不惜跟家世浩大的令狐一族当面作对也要保住他呢? 不知从何而起,这些时望轩以前最期盼渴求的事情,现在得到了反倒不觉得开心满足, 只剩下了深究揣摩。 他揣摩思考着, 是不是因为自己这些天宛若脱胎换骨般的变化, 是不是因为自己当众展现了强硬的实力, 才叫这些人看到了一个值得维护的可造之材,因此得以坚定维护。 若真是这样的话, 时望轩也并不恼气,并不嗤笑。 毕竟这些老旧幼稚的事情他也早不在意了, 他在意的人并不在此。 “虽然是小辈间的较量,但下手如此之重,可见其心狠手辣,若真是这样......”一鹤道长神情凝重的摸了摸胡子,冷声道:“长此以往,定然会教出一个走上歧路的徒弟!” 妈的, 要不桑禹膈应这个老东西呢, 啥绊子都下,谁坏站在谁那边。 眼见着好不容易有巴结令狐家的机会,这老头子立刻跟哈巴狗似的凑上去帮着吠两声。 呸! 走狗! 小说炮灰定律,场上一旦有一只领头狗,剩下的狗就必然不分黑白的跟着瞎叫唤一通。 因此一鹤这个老东西开了个头后,就立马有后面的人跟着附和道: “就是,谁家弟子会这般心狠手辣?” “当年玄天宗那位大弟子不就是这样?然后走上背叛师门遁入魔道的歧路......” “要我说,玄天宗三长老也不是什么良善之人,当年萧家那么多人,说杀便杀了......” “总不过一句,有其师必有其徒。” 等会儿? 听到后面那两句时,萧玉书彻底淡定不下去了。 之前保持冷静不过是期待暴风雨前的短暂安宁,可现在他听到了什么? 萧家那么多人...... 挽酝杀的? 可萧玉书打心底认为挽酝绝不是什么残暴冷血之人,若真是如此,他也宁愿相信挽酝当年是有什么隐情难言。 尤其是, 萧玉书清楚觉察到挽酝被提及此事后,身上克制不住的一僵。 那可是挽酝, 全世界最好的师尊, 他不管, 打死也不愿意叫挽酝受了这等恶言。 “若我师尊真如各位所言并非良善,那么诸位以为自己现在还能安然无恙的好好站在这里说出这等妄言?”萧玉书在一众长辈的言语较量中,挺直了腰板站了出来。 虽然面对这么多人,萧玉书内心真的十分紧张,但尽管如此,他还是深吸一口气,字正腔圆底气稳当道:“诸位前辈不妨好好思量,真正非善之人能容许旁人这般恶言以对?我师尊不言,乃是大度,可若前辈再这般拎不清,那便是各自的蠢。” 跟长辈顶嘴这一方面, 萧玉书和他现代的亲爹可谓是较量了十好几年。 饶是这样,此刻他说的话还是委婉文明了些, 不然恐怕一段话下来里面只有标点符号是干净的。 可即便萧玉书已经极力压制住了自己的脾气,还是有人被他这样当众顶撞长辈的话给刺激到。 一鹤道长严词厉色道:“你一介小辈,说话竟如此难听!” 萧玉书不卑不亢,声音依旧清澈响亮:“前辈此言差矣,更难听的话晚辈还未曾启唇言出。” 言外之意就是, 我他妈的更难听的话还憋着呢, 一大堆, 你最好不要找骂! “你!”一鹤道长被气的吹胡子瞪眼,不知该出何以言以对。 其他长老也被萧玉书这样直白的批判给激怒破防,怒斥道:“这里哪有你个毛头小子插嘴的份儿!你这话莫不是在威胁我们?” 萧玉书仍旧语气平稳:“不是威胁,晚辈所言皆是事实。” “前辈若是仍坚持己见,那晚辈也无话可说。” 你要非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威胁就威胁了呗~ 许是从未这样被一个小辈给当众呛话,那些长老被气的一下子哽住。 在萧玉书心上的小人疯狂做鬼脸时,他忽的听身后响起一声轻笑。 那声音太轻,太浅了,小到萧玉书甚至以为是自己太过紧张心中出现了幻觉。 可就在萧玉书这般想时,他垂在身侧因为紧张而不自觉僵直绷紧的手被人从侧边不着痕迹的、轻轻的用指尖点了下。 冰凉的触感叫萧玉书下意识转头看去,随后他稍微诧异的睁大了些眼。 只见挽酝一贯冷的冻人的脸上,不知何时浮现出了一抹真切实意的浅淡笑意。 那模样仿佛常年凌冬寒天冻地中措不及防透过云缝照拂的一道晴光。 晴光映在雪里,好似融了一寸寒意。 挽酝是真的笑了, 萧玉书心中骤然得出这个结论。 只是他怎么也料想不到挽酝居然是笑在这种众人针对百言奚落挖苦的难堪境遇下。 “玉书,不过耳边嘈杂而已,为师无碍。”挽酝浅道。 你能站在为师这边, 已是一人胜过千万。 只不过总有人见不惯两人这般师徒情重的和谐场面。 第314章 污蔑 令狐倩早早便对其忍耐已久,再加上方才周围修士大多都站在自己这一方,底气更是前所未有的十足,她瞪着眼前的这对师徒,道:“我今天势必要为我侄儿讨个说法!” 话音刚落,令狐倩就挥手几道水刃当众朝时望轩疾速刺去。 这突如其来的大胆一幕给萧玉书看愣了神。 我靠! 你他妈的真敢对男主出手? 令狐倩人品再烂那也是实打实的金丹,她这一下时望轩定然是招架不住的。 萧玉书心即刻间高高悬起,瞬息之间竟下意识在脑中狂想救法。 可就这么短的时间,给他长十个脑子也想不出办法来。 同样心中一沉的还有时望轩, 他心里无比清楚 就算自己这段时间修为提升再快,对上一个金丹也没法游刃有余。 然而时望轩一向对他人不抱希望,因此就算面临危机也是下意识打算硬扛。 反正再不济, 还有魍魉。 可他万万没料到的是,就在自己准备调动全身修为硬接这一击时,面前的两位长辈出手了。 一人弹指间将令狐倩的招式冻结在空中,随后一甩袖将其在半空迸裂炸散,有的碎片甚至还反过来划伤了令狐倩的脸。 另一人顿时周身气场大盛,随后脚下拔地生起一道飓风,将令狐倩以及其他人瞬间刮退十几步开外。 “二小姐,你口中所讲的讨个说法,难道就是以长辈之身欺压一介小辈?”青云沉声道。 “欺压?你们难道就没有仗势欺压别人吗?”这时,燕无归忽然将令狐问拎到众人面前,指着他厉声道:“你把刚才的话当着他们的面再说一遍!” 令狐问在众目睽睽之下,顶着半边肿脸,在四面八方的目光注视下,他声线艰涩道:“对少主动手的,不止玄天宗三长老二弟子一人。” “哈?”桑禹没好气道,“你是不是想说还有萧玉书啊。” 令狐问顿了顿,随后道:“不是。” 沈长空轻嗤一声,道:“不是你说什么?难道还有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吃饱了撑的打你家少主吗?谁家弟子这般傻?” 然而下一秒,令狐问便沉声道:“还有天阙门少主和二小姐。” 沈长空:“......” “什么!??”瞬间变成众人目光聚焦点的沈长空当即反驳道:“不可能!我儿一向克己复礼,温润谦和,绝对不会干出这等恶事!你别是狗急乱咬人!” 燕无归当即冷笑道:“门主这样心急作甚?方才六长老也说了,秘境中事,你我一众外人说了不算,要里面的小辈说了才算。” 他说完,一招手,拎上来了几个宗门的其他弟子。 燕无归指着这些弟子道:“你们说说,在秘境里都看见了什么?” 那几个弟子浑身发怵,说话声音哆哆嗦嗦的,带着害怕的颤音:“我们、我们在秘境里,遇到了被玄天宗弟子打昏的令狐家的护卫......” 丹姝当即就忍不住出声道:“师妹师弟一向安分,决不可如此!” 柳如兰甚至觉得他们在说笑,道:“不可能!那些护卫少说也要二十来个,各个筑基之上,而我的徒儿不过堪堪筑基,其他师侄也有不善剑术者,加在一起不过十个,怎么可能能做到这般?” “就是,”桑禹扁嘴道,“我徒儿身娇体弱,一碰就倒,他不被别人打就已经谢天谢地了,怎么可能会去打别人呢?真是荒谬。” 随即那弟子就继续缩头道:“护卫说、说打人的......就是玄天宗六长老座下的嫡传弟子......” 桑禹:“!!!!!” 惊得差点给他折扇飞出去, “你说什么?你可别胡乱栽赃啊!”桑禹佯装大惊失色,捂着胸口道。 好你个胡先, 你他妈就这么给我找不痛快! “不止如此,那些护卫还说那些玄天宗弟子穷凶极恶,将令狐少主抓去后以多欺少,狠狠打了一通,还捆在树上不吃不喝了好些天。”那些弟子继续说着,眼神却开始飘忽起来,不敢再抬头看。 这下萧玉书算是看明白了, 赶紧开局几张嘴,剩下全靠编。 虽然瞎猫碰上了大死耗子基本上都猜对了,但萧玉书还是颇为佩服燕无归胁迫人的险恶心思和这些被胁迫人的现象能力。 这不就是想把玄天宗放在道德正义的制裁点上意图让其接受其他宗门的言论讨伐,然后再趁此机会佯装正义凌然找到借口狠咬玄天宗一口。 好算盘, 打的真是一手好算盘。 这下,青云的脸色更沉了些,他断言道:“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令狐倩反驳其道:“这可是旁人都看见了,你们玄天宗还想再狡辩些什么?” 一桢急道:“我徒儿一向乖觉,绝对不可能做出这等事!” 燕无归冷笑道:“难不成这么多人,这么多双眼睛,都看走了眼不成?” 第315章 戏剧性的一幕 和煦仍旧坚持道:“无论你们说什么,我也相信我徒儿的为人,玄天宗其他长老也是如此。” 柳如兰和一桢也道:“对!” 唯有桑禹心里虚的很,他还真拿不准胡先到底在里面干了些什么,但眼下这种情况就算是做了也得咬死了不能承认。 令狐一家如今的那些奸险心思,显而易见。 打定主意后,桑禹道:“无论你怎么说,我都信我徒儿。” 假的, 我其实真不信。 “呵,那看来你们玄天宗今日算是打定主意要包庇自己不成器的顽徒了?”一鹤道长冷嘲道。 “啧啧啧,想不到当今两大宗门竟然如此门风,真是世日风下。” “哼,枉为一方大宗,交出这么些个弟子,还包庇......” “腐朽不堪,还不如令狐家门门风严谨......” 人言可畏, 人心可笑, 魍魉在时望轩身边飘着,看着自己脱离依旧的人世,忍不住低嘲:“看见这些人的嘴脸,我忽然觉得你就顺眼了许多。” 呵, 时望轩心中轻笑, 彼此彼此。 此时此刻, 玄天宗和天阙门一齐遭受着其他一众仙门的言辞讨伐,旁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把话越来越往难听的地方说去。 说的柳如兰气的直发抖,恨道:“一群墙头草!” “世人嘴脸丑恶,别无他法。”染白沉声道。 燕无归现在总算是有了挑衅沈长空的胆量,他拔剑指着沈长空,得意嚣张道:“看看你教出的好儿子,如今被人人嫌弃唾骂,你还有什么好得意?” 沈长空这个暴脾气差点就上去给他一脚,但被身后清楚局势的大长老给拽住。 “你个乌龟王八羔子!”他只能怒骂道。 燕无归嗤笑道:“现在可不是你......” “呜呜呜......师尊......” 突然,还未关门出口的大门中,陈雪从里面哭哭啼啼的跑了出来,身后是一众穿的花花绿绿的合欢宗其他弟子。 只不过此时眼前的花花绿绿非彼时的花花绿绿, 以前是花花绿绿的美,现在是花花绿绿的丑。 还丑的各有千秋,各有各的狼狈。 玲儿一瞧,顿时花容失色道:“雪儿,你怎么了?” “呜呜呜师尊,有人欺负我们!呜呜呜......”陈雪本来就生的娇俏可人,此刻又哭的这般梨花带雨,小跑着朝玲儿跑来,扑到对方怀里,那惹人生怜的可怜模样叫玲儿着实心疼得紧,更是气道:“谁!谁欺负了你们,告诉师叔,师叔一定喊人帮你们讨个公道!” 不知道为啥, 燕无归在见到眼前这一幕时,心中忽然生出些许不安来。 仿佛是心想事成一般, 只见陈雪哭唧唧的伸出自己娇弱的藕臂,翘着兰花指指向了那边的令狐权身上。 “呜呜呜......师叔,令狐少主太欺负人了!我们明明什么都没有做,他就带人把我们打了一顿呜呜呜......” “什么!”令狐倩和燕无归齐齐瞪大了双眼,惊声道:“怎么可能!” 似乎是怕玲儿不信,陈雪一边哭着一边掀起自己裙摆和衣袖,露出了底下掩盖着的片片青淤伤痕。 青青紫紫的,在雪白的肌肤上格外明显。 玲儿看的肝儿颤,再一抬头,合欢宗其他的小姑娘小公子皆是如此。 一个个原本细皮嫩肉的身体上,全是密密麻麻的伤痕。 这下可给玲儿气的呼吸都在抖, 不止她一人都在抖。 “子义哥哥,我被打得好痛......”同为合欢宗弟子的周叶直接跑到了自己的骈头面前,虽不如陈雪那边哭的厉害,却也是压抑着哭腔故作坚强又委屈道:“令狐少主,实在是太过分了!” 这给赵家大公子赵子义心疼的要不是自己老爹使劲拦着怕是马上就要拔剑了。 “好个令狐家,竟不想是这般狠毒的小人!”尽管赵家主拦住了自己好大儿的手,但还是没拦住嘴,赵大公子这一句话出去,令狐权听见后人都傻了。 “我、我没有......” “师......师尊......”不等令狐权说些什么来狡辩,接下来的秘境中再次出现了几人的身影。 而这几人, 才是真震撼了在场所有人的眼睛。 只见寒允卿遍体鳞伤,浑身鲜血甚至衣衫都破烂的不成样子的从秘境出口捂着胸口佝偻着腰身一步路半步气喘不上来的缓缓走了出来。 “师尊......救命......”寒允卿脸色苍白的厉害,口中却满是血。 青云在那一刻当时呼吸都停止了, 下一秒便闪身过去奔向自己模样凄惨的逆子,然后紧张道:“允卿!这、这、这是怎么回事?谁干的?” 桑禹都惊呆了,根本搞不清楚现在整的是哪一出。 好像剧本是假的一样。 紧接着, 令柔黄莺的身影也出现在了众人面前,哭哭啼啼的。 黄莺身上狼狈带伤的惨状给和煦都给吓得年轻了不少。 “师尊呜呜呜......”令柔豆大的眼泪往下一流,一桢觉得仿佛天塌了似的连滚带爬的跑了过去。 柳如兰原本还处于持续震惊迷茫中,但在看见沐辰带着一身触目惊心血肉外翻的伤势蹒跚着出来时,她一张艳脸吓得唰白无比,头发都立了起来。 “啊呀我的老天爷!沐辰你这是怎么了!啊?!”她跑过去接住自己看起来摇摇欲坠虚弱的仿佛下一秒就要倒地咽气的徒弟,吓得声音都抖了抖:“乖乖啊,这、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因为四人都处于‘重伤濒死’根本说不出话来的状态, 所以‘好心人’陈雪扑在玲儿怀中哭泣不止的同时还抽出功夫来捻着帕子一边娇滴滴的擦拭眼泪一边带着哭腔道:“呜呜呜......这都是被令狐少主打得,呜呜呜......好惨啊......” 令狐权一脸懵逼:“啊?” 令狐倩和燕无归大惊:“啊!” 连带着作为主要揭发人的令狐问此刻心里也无比震惊,以至于产生了深深的自我怀疑。 “这这这这这......这不、不可能啊。”燕无归声音明显虚了许多,他双眼瞪的不能再大。 看着眼前戏剧性的一幕, 萧玉书悄无声息的勾起了唇角。 想不到吧, 这里可不止你们一家人会演戏。 装蒜这种事情, 谁不会啊~ 机智如萧玉书,一早便料到了令狐家这两人出去后大概率会反咬一口,因此自己提早便做了些“小准备”。 第316章 暗中准备 秘境结束前一天晚上, “来来来,咱们再最后仔细确认一遍。”明晃晃的篝火前,团团坐了两圈人。 萧玉书正色道:“好了,确认一下,姑娘们,沾了洋葱汁的手帕都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令柔仿佛上课被老师叫到的小学生,回答的十分积极,高高举起了手中辣眼睛的手帕,水灵灵傻呆呆的大眼睛闪闪发光。 黄莺看她的样子,无奈好笑道:“准备好就就准备好,你这么兴奋做什么?” 令柔红唇一扬:“嘻嘻,好玩呀。” 沈绾竹捏着散发着辛辣气味的手帕在眼前,嫌弃的皱起了鼻子:“搞这个真的有用吗?” 萧玉书胸有成竹道:“你们相信我就行。” “哎,陈雪,你们合欢宗那边怎样?”他转头对另一边的陈雪道。 陈雪拍拍自己丰满的胸脯,笑得娇俏:“早就打点好了,你放心就成。” 周叶默默瞧了眼胡先,结果被对方暗中戳了个眼刀,随后他就像被电了下似的,打了个激灵后赶忙连连点头道:“对对对 我们合欢宗别的不擅长,最擅长装蒜了。” 嗯, 这一点,萧玉书表示深有体会。 接着他提起头对其他几人道:“哎,你们男的那边搞定了没有,弄完我看看。” “好了,好了,看我快看我。”寒允卿顶着被画的惨白无血色脸,以及一身血迹,兴致冲冲的站在原地道:“我像不像快死了?” 萧玉书顿了一瞬,随后艰难启唇道:“不像。” 寒允卿脸上希冀的笑顿时僵在原地:“为什么?” 胡先幽幽道:“大师兄啊,谁家快咽气的还能像你这样生龙活虎、说话声音洪亮稳健的?” 寒允卿双手叉腰,不服道:“那该怎么办?” 萧玉书伸手往旁边一指,道:“你看看人家沐辰,装的多自然。” 几人闻言偏头一看,黄莺立刻两眼圆睁,竖起了大拇指:“厉害啊七师弟,你看起来、看起来……” “看起来好像已经死了一样。”令柔眨巴眨巴眼,接话道。 只见沐辰在自己一顿乱搞下,将之前被令狐权给打的遍体鳞伤血痕满满的样子完完全全复刻了出来,一模一样的。 而且他就这么靠坐在树前,闭着眼睛不说话,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将自己的气息起伏都变弱了好多。 整个人往哪儿一坐,好像死了有一会儿似的。 寒允卿瞧他这个样子,不服外又带着点疑惑,他嘴里道:“七师弟怎么半天一句话也不说?” 胡先只瞧了眼,便低笑道:“哎呀,七师弟怎么了?大师兄要不过去看看。” 萧玉书怎么会看不出来沐辰在做什么,于是也压着笑,饶有兴趣劝其道:“寒允卿,你去看看你师弟是不是睡着了,叫叫他,还有正事呢。” 沈修竹刚想说什么,可一转眼便看到寒允卿竟然真的一步一步拖着自己为了装瘸而裤子里卡着木棍的腿挪了过去。 他再看了看垂首安静的沐辰,忽然将涌到嘴边的话默默咽了回去。 于是众人不约而同的合上了嘴,目光静静的追随寒允卿的动作而去。 迟钝的寒允卿并没有发现身后突生的诡异安静,他走到沐辰面前,道:“喂,七师弟,你在做什么?” 然而沐辰只低垂着头,没有动也没有出声,双眼埋没在垂散的发梢中,看不清楚。 黄莺见此,小声道:“七师弟在做什么?” 沈绾竹眯眼一瞧,随后偷偷坏笑道:“等着看就知道了。” 寒允卿作为在场众人中脑子最不好使的那个,自然是一点端倪都看不出来,他见沐辰没吱声,便好奇的蹲下身来凑近了去看。 “七师弟?你睡着了?” “……” 面前人仍未有动静,寒允卿便歪着头再凑近去看, 然后, “咕!” 沐辰突然睁开眼,面无表情,喉中发出类似低吼的声音,这可给对此毫无防备的寒允卿吓了一大跳。 “啊呀嚯!” 他嗷了一嗓子后退几步直接坐倒在地,那瞪大的双眼和张大了的嘴显然是被吓得不轻。 “噗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嘻嘻,大师兄被七师弟吓到了,”令柔捂嘴笑,结果忘了帕子还在手上。 这么一抹,那上头的刺激气味,令柔的眼泪流的顿时那叫一个稀里哗啦。 沈绾竹嫌弃的给她拿干净帕子擦脸,边擦边无语道:“你这么蠢是怎么活到这么大的?” “大师兄啊,你还好吗?”胡先两眼弯弯笑道。 寒允卿刚刚惊魂一下,脑袋上的呆毛立得可直,胡先不说还好,一说他被人笑话的羞恼才后知后觉生起,立刻翻滚从地上爬起将矛头指向了幸灾乐祸的胡先。 “好你个老六,敢笑话我,看我不教训你,让你看看谁才是师兄!” 胡先立马由笑转惊,来不及翻身逃跑就被寒允卿摁倒在地上一顿打闹。 沈修竹在一边,既好笑又无奈的去把寒允卿这个蛮小子拉开。 “大大大大大师兄,饶命啊!”胡先被寒允卿摁在地上疯狂挠痒痒,毫无还手之力只能“哎呦哎呦哎呦”的假哭求饶。 当然胡先越是示弱恳求,寒允卿就越是不会轻易放过他,嘴角噙着坏笑继续整。 这下胡先只好朝自己两个小师姐寻求帮助:“四师姐,五师姐,救命啊!” 黄莺见此轻叹起身过去帮忙。 “唉,谁叫你胆子大敢笑话大师兄的......” 第317章 一出好戏 虽然这帮人昨天晚上看着十分不靠谱,叫萧玉书多少心里有些没底,但直到寒允卿一亮相,对方那宛如坐火箭般直线上升的演技,叫他顿时就觉得今天这把稳了。 超级稳。 “二师兄!你快看看沐辰这是怎么了!他都快没气了!”柳如兰都快被急哭了,看着沐辰体无完肤的身躯,她碰都不知道该碰哪儿,因此极度慌张之下,柳如兰根本静不下心去仔细查看沐辰的伤势。 不然以她金丹的神识早该看出来自己徒弟如今的模样是装出来的。 染白在短暂震惊过后便快速镇定心神赶了过去,只不过眼前伤了这么多,他一时不知该先看谁的才好。 不过见柳如兰都快把心肝喊出来了,染白也只好先给沐辰搭脉。 而这一搭, 染白即刻就搭出了不对。 同样觉出不对劲的还有紧张查看寒允卿伤势的丹姝, 本来她见寒允卿这般惨状心都漏跳了半拍,结果急忙跑来仔细一瞧,手往寒允卿经脉上一探。 结果从寒允卿濒死的苍白模样上探出了个生龙活虎、气息稳健的脉象出来。 完全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丹姝瞬间蹙起疑惑不解的眉,然后看着寒允卿身上不像作假的伤一脸迷茫。 直到寒允卿佯装上不来气咳了两声,吸引丹姝朝他脸上过去。 对上丹姝一头雾水的眼神后,寒允卿暗中朝她眨了两下眼,使了个眼色。 聪明如丹姝, 仅仅两息过后便瞬间明白。 转头望了一眼另一边不知发生什么事的令狐众人,丹姝短暂沉默之后,深吸一口气,一手拽住探出不对刚想说话的染白,随后双眼含泪,朝几人痛心疾首的摇头道:“师尊,几位师叔,师弟师妹们浑身上下几乎没有一处好肉,骨头都碎了多处,可见被打之凶狠!” 在染白双眼含懵的注视下,丹姝哽咽道:“不知令狐少主究竟是有何怨怼!竟然对我师弟师妹们下如此狠手!” 丹华:? 染白:...... 染白:啊? 你的医术是我教出来的吗? 见自己师尊仍未反应过来,丹姝佯装痛恨低泣,趁着擦眼泪的时机给染白递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染白:...... 染白:喔! 他当即站起身,神情凝重异常,语气沉得骇人:“快、几位快将身上所有续命丹药拿出来!不然师侄就真的没命了!” 因为刻意夹杂灵力,染白的话听着虽然不大,但却是叫在场其他人,哪怕是站的再远的宗门人士也听了个清清楚楚。 没想到二长老染白虽然平日兴趣寡淡无趣,瞧着只是个低调漠然的泠然俊公子,但眼下接起丹姝的戏来却是这么如鱼得水,毫无纰漏。 甚至还出类拔萃。 萧玉书可是听出了染白玩弄的字眼, “救命”和“续命”听起来本质意义可相差的太多了! 前者是还有得救, 后者完全就是没得救了只能靠丹药吊着气。 染白这话可谓是将扮相本来就惨的寒允卿几人的惨更是抬上了一个新的高度。 不愧是长老啊, 在这方面就是聪明异常。 而且,染白是谁? 宗门内外远近闻名的丹修英才, 民间传言,玄天宗二长老的医术可以在短时间内跟阎王掰掰手腕子。 单凭这句话就足以知晓染白在仙门百家中的文明程度, 也正因如此, 再夸张的话从染白嘴里说出口便是一点也不夸张了, 其他人只剩下嘴巴大张的惊讶。 柳如兰心都凉了,跟身边和煦和一桢慌里慌张在身上掏丹药的手都抖的不行。 “沐辰啊,千万坚持住啊!”柳如兰一边焦急喊道,一边嘴里带着哭腔破口大骂道:“该死的令狐!一帮天杀的畜生!老天怎么不降了雷劈死他们!” 饶是和煦一贯坦然自若,可一见到平日里跟自己机灵古怪斗着玩的黄莺落得这般惨状,甚至还头一次哭成这样,什么狗屁礼数,什么狗屁教养,他直接抛在了脑后,也跟着骂了起来: “他****的,这帮****的东西!老子*****的!该死的令狐我*****的!” 一句又一句惊世骇俗的脏话不断从一贯温雅的和煦嘴里说出来,萧玉书和其他装蒜的小伙伴都惊呆了。 令柔险些眼泪没挤出来,然后疯狂把帕子往脸上怼。 染白听得面上虽保持沉痛,但心里却是一言难尽的震撼。 黄莺表面哭哭啼啼,心里都快笑疯了。 仰天狂笑,打滚大笑,拍腿长笑, 各种笑, 笑的她面上哭的更厉害了。 “呜呜呜......师尊我是不是要死了?” 这一把火加进去,和煦慌乱之下,带着太阳穴凸起的青筋,骂令狐家骂的更厉害了。 “胡说八道什么?你一定没事,该死的是他们!” 要不是扶着黄莺,萧玉书无比确信和煦一定会站起来当众指着令狐倩的鼻子破口大骂。 真的, 连自诩脏话好手的萧玉书现在都想拿个本将和煦这般歹毒的脏话给记下来收藏备用。 第318章 接戏吧 “允卿,允卿你快把这个吃了。”青云刚拿出丹药递到寒允卿嘴边,然后就见寒允卿不经意间伸手挡住脸,然后疯狂朝自己挤眉弄眼。 青云只愣了一瞬,随后刹那间就懂了。 心里笑骂了句你小子后,他迅速调整大起大落的心情,随后深吸一口气,气沉丹田,猛然起身指着令狐倩声音无比沉痛道:“你们令狐家真是好个恶人先告状!方才还理直气壮要为你家少主讨个说法,可现在分明是我宗弟子伤得更重些,你们还有什么话可说的!” 燕无归和令狐倩怎么也料想不到竟然还有这样的反转,惊诧之下,令狐倩率先道:“不可能!这一定不是我权儿做的!” 玲儿道:“不可能?我合欢宗这么多弟子莫非都看了走眼了不成?” “就是,”赵子义搂着周叶安慰会儿后,转头斥责道:“你当我们都瞎了不成,你们少主只不过滚了一身土掉了几颗牙,人家玄天宗的弟子马上就要没命了。” “哎呀,是啊,怎么会打得这么惨呢?” “下手也太重了点......” “就是,我门下弟子也遭了此等虐待......” “呸!令狐一家行事嚣张也就罢了,没想到居然这么心狠手辣。” 这下,众人议论的话锋隐隐偏向了看起来更惨的玄天宗。 “你......”无比耳熟的话用回令狐倩身上叫她方才咄咄逼人的底气虚了不少,她咬牙道:“我权儿从来不会仗势欺人,而且也有旁人人看见你们玄天宗其中的弟子将......” “师尊~救命啊~”没等她说完,胡先顶着死人白的脸,摇摇晃晃步调虚浮,颤颤巍巍的抬起沾满血的手朝众人无力喊了句:“救命......” 来了来了来了! 老六给我送戏来了! 桑禹早在瞥见寒允卿眨巴眼的时候就用自己专业写小说的大脑洞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大概猜出了个七七八八,心里佩服这帮小子聪明之中他还特地在心里编写了一大串痛彻心扉的台词,就等着自己的戏来。 谁知胡先迟迟不出,桑禹都快以为今天这场师徒情深虐离的戏码没自己的份儿了。 眼下可算是来了, 激动的心颤抖的手, 看哥怎么show! 桑禹立刻大惊失色的“哎呦娘嘞”一声,将手中折扇甩手扔了出去,踮着脚尖大跳步的朝胡先挥泪奔去,边跑边情绪激动道:“我的乖徒儿,你这是怎么了!” 胡先同样虚弱中透着颤抖,道:“师尊......有人打我......” 说完,胡先仿佛没气了一边,单薄的小身躯一软,转了个五百四十度华丽又娇弱的圈,小手扶额的往下一倒, 恰到好处的被洒着泪跑来的桑禹稳稳接在了怀里。 “师尊~” “徒儿~” “师尊~,我快死了~”胡先装的好像真有这么回事,桑禹生怕自己的戏被这流氓老东西给抢了风头,立刻反手紧紧搂着他仰天大哭道:“哎呀!!!究竟是何等混账把你打成这样!我的好徒儿你可不能死啊!” “没了你为师可咋活啊!呜呜呜......” 两人夸张出天际的表演看的染白和青云双双无语,险些绷不住。 萧玉书心中更是一连串黑杠, 这也忒假了点吧? 桑禹仰天哭了几声,发现眼泪挤不出来了,为了不露馅就只好俯身在胡先面前哭,然后迎上对方嫌弃的眼神。 胡先低声凉凉道:“戏过了吧?” 桑禹呵呵一笑:“害,彼此彼此。” “别太夸张了。” “少废话,接着演!” 随后师徒两人一唱一和的哭的更惨了。 沈长空见此,朝令狐倩不屑道:“你刚才不会是想说就是这个半死不活的小子把你们令狐家一众人高马大的护卫给打趴下的吧?” “你看看谁会信啊。” 令狐倩瞬间哑了火。 嘿, 该说不说, 信的人基本上都在装蒜。 没装的两人在一旁观战。 不是萧玉书袖手旁观,而是此处真的没他这个戏份。 准确来说,是没有‘萧玉书’本人的戏份。 之前萧玉书为了不暴露还跟他们千叮咛万嘱咐的叫其隐藏自己的存在,因而眼下,萧玉书唯一的重要任务就是保持脸上的淡漠中的震惊, 以及极力压抑心中即将喷涌而出的笑意。 另一边的时望轩,看着眼前正如昨夜黑面所料般会出现的场景,并没有什么震惊,只是可惜他本人不在这里。 不然今日如此戏码,时望轩觉得黑面会开心半天。 “啧啧啧,想不到你那个哥还真是料事如神啊。”魍魉在时望轩脑海中道,但整个鬼仍是黏在挽酝身上,扒都扒不下来。 时望轩已经习惯了魍魉的缺德,对此只在心里浅笑道:“我哥说的,那必然是真的。” 魍魉嗤之以鼻道:“嘁,你哥这么厉害干嘛不直接把这个处处暗算你的师兄弄死呢?省的你以前过的这般不顺。” 时望轩一听此话,心瞬间就暗了下来,斜了眼神情凝然的萧玉书,心里嗤笑道:“这种货色能叫我哥亲自动手?自然是要由我亲自来报复。” 第319章 压轴出场 魍魉瞧了眼表面严肃实则内心狂笑的萧玉书,细细的看了好几眼,随后道:“这人长得也挺不错的,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瞧着不像是个阴险小人。” 时望轩沉道:“人不可貌相,蠢货。” 魍魉不以为然道:“所以你这么相信你哥就是因为没见着你哥的模样?你才更蠢。” 时望轩压着火:“我哥心胸敞亮行事坦荡,那介小人岂能跟他相比?你说这些缺德话是不是因为在他身边待够了?” “当我没说,当我没说。”魍魉生怕时望轩一个不愿意把自己关回小白球里去,立刻服软道。 耳边终于清静,时望轩冷哼一声,再次扫了眼身边的萧玉书,心中轻笑。 没用的东西, 若不是黑面聪明,你今日岂能安然站在这里好好看戏? 魍魉听着他的心声,顿了顿,道:“我怎么觉得,你这个师兄看着并没有多少惊讶呢?” 时望轩没有理他,而是仔细关注着场上众人各异的变化,打算记好了有趣的回去一五一十讲给黑面听。 他可不知道, 自己惦记着要回去讲故事的对象就站在自己身边,将眼前的滑稽尽收眼底。 萧玉书刚才看久了令狐家仗着民心偏向嚣张得意的样子,眼下一看他们跟吃了个死苍蝇一样的铁青脸色,心里别提有多爽快了。 只不过有一点不太爽的是, 都这样了居然还他妈的有傻逼站在令狐家这一方。 玉清观的一鹤道长道:“这......不过是小辈间的打闹,虽然手段过了些,但......” “阿弥陀佛,贫僧以为道长还记得自己方才的话。”决明子身后是一帮脑袋被开了瓢的小沙弥,他神情凌然道:“少年时期行事就这般狠辣,长此以往,不加管束恐会走上歧路,如今令狐少主这等做派,定然要给予严惩。” 燕无归强装气势道:“他们说什么就是什么吗?我们少主从未承认过,你们就是含血喷人!” 闻言,桑禹心里一个大白眼,立刻抽手起身指着燕无归道:“含血喷人?你们刚才难道没有污蔑我们?” 胡先没反应过来,“哎呀”一声从他怀里掉到了地上,奈何痛也不能起身只能继续躺着装死。 旁人争吵之外, 沉默许久的令狐寻终于开了口,他对着令狐权厉声道:“你自己说,在秘境里,到底有没有做过这等欺辱他人之事?” 令狐权自然是做过的, 而且还不少。 萧玉书也没夸大事实,只是尽力将所有被令狐权伤害过的其他弟子串联起来,众人指正而已。就算是寒允卿他们演的太过,那也只能是替那些被令狐权杀害的无辜弟子讨怨。 所以, 萧玉书并不觉得自己做的不对。 反观令狐权,他一向是听小叔叔的话,可眼下这等情景,他也清楚若是承认了,令狐家便会成为众人眼中钉,也会让小叔叔失望,更是...... 令狐权想起自己亲爹,心中直发怵。 因此,他只低着头,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反驳。 可即便是这样,令狐寻心中也有了答案,心中极度失望之后,他重叹一声将令狐权拽到了自己身后。 燕无归面对这么多人有理有据的指责,终于破防嚷道:“那又如何?不过是小辈打闹,你们一帮老家伙难不成还想打回来?” 桑禹一噎:“你......” “哎,他们竟然能混蛋成这样?”寒允卿被丹姝扶着,忍不住低声骂道。 丹姝轻声道:“你们虽然演的很好,但却是低估了令狐一族的恶劣心性,家主行事毒辣,你们此番定然讨不了多少好处。” “嘘——,”黄莺一点不慌,趁着和煦转头骂燕无归的功夫,她悄声道:“我们还有后手。” 丹姝:“什么后手?” 自然是压轴出场的、能够带动全场气氛并起到重要领头作用的后手。 萧玉书心中不慌不忙的回答完,不动声色的朝一边抱手而立的沈长空身上瞄了一眼。 “哎,是少主和二小姐,他们出来了!” 看, 压轴的那两个来了。 自从听闻自己孩子跟令狐少主有过牵扯,沈长空就烦心的很,随后在合欢宗和玄天宗一个比一个惨的弟子接连出来后,他的心不烦了。 开始慌了。 尤其是在其他弟子都陆陆续续出来完,连天阙门其他弟子也到齐而沈修竹和沈绾竹仍旧没有身影时,沈长空心慌的扑通扑通直跳。 因此也就没有多少心思掺合令狐家跟玄天宗两方的恩怨。 焦急在一边等待了半天,往秘境中瞅了数眼,终于在秘境出口快要关闭时看见了沈修竹和沈绾竹的身影。 沈长空顿时眼前一亮,道:“我儿,爹在这儿,你们......” “你们怎么也成这样了?!” “唉~可千万别掉链子啊。”萧玉书临走前曾忧愁道。 因为沈修竹跟沈绾竹的演技实在是有点, 难以恭维的看不下去。 尤其是沈绾竹这位心高气傲的大小姐, 怎么也学不会陈雪那种我见犹怜的柔弱哭相,这给萧玉书愁得,提心吊胆了一晚上生怕这两人露馅。 不过现在, 眼前原本最不被看好的两人,此刻的演技仿佛被打开任督二脉一般, 十分让萧玉书满意。 第320章 贴脸开大 “父亲......” 沈修竹撑着剑,面色惨淡,身上金袍透着片片暗沉血迹,那步履不稳的模样和涣散的眼神仿佛下一秒就要两眼一闭倒在地上。 沈长空心跳停了一瞬,当即跑过去双手扶住沈修竹,惊声道:“你怎么......” “这难道也是令狐权干的?!!!”沈长空怒道。 沈修竹强撑着身体,虚弱的点了点头,随后艰难出气道:“孩儿......不争气,今日、今日怕是与父亲......最后......一面......” 说完,伴随沈长空惊骇的神情,沈修竹眼一闭,倒在了亲爹怀中没了动静。 “少主!” “少主醒醒啊!” “少主没气了!!!!” 天阙门众人脸都吓白了,一个个跪在地上狂喊沈修竹名字。 “二小姐,你怎样啊?”大长老看着同样满身伤痕的沈绾竹,语气揪心道。 与沈修竹一副命不久矣的快死相不同,她甚至还能勉强站直了身体走两步,面对围上来的天阙门众人,沈绾竹捂着侧脸,固执的别过了头,眼睛红红的,一副泫然欲泣却坚强不落泪的模样。 沈长空看的魂儿都快被吓飘了:“绾、绾竹,你脸怎么了?” 奈何沈绾竹倔强的咬唇不肯出声也不肯把手放下来,只是眼中水光更甚。 同为火灵根的大长老自然也是个暴脾气的,二话不说把沈绾竹掰过来拿下手一瞧。 沈绾竹娇嫩的脸上有块高高肿起的巴掌印。 目光触及此处, 沈长空和大长老那颤抖的心,哆嗦的手,停滞的呼吸。 随后便听沈绾竹带着隐忍的哭腔道:“爹,令狐权他......他打我......” 说完,沈绾竹便开始拿沾了洋葱汁的帕子疯狂擦眼睛,然后豆大的眼泪直往下掉。 前面说过的, 沈长空的脑补能力一向很强, 仅仅一个瞬间, 他不仅脑补出了沈绾竹和沈修竹被打的那个场面,连令狐权扇沈绾竹巴掌时的力道都脑补出来了。 还在脑海中反复循环的那种。 另外对此毫不知情甚至还在疯狂仗势挑衅玄天宗的燕无归破罐子破摔道:“就算是你们又能怎么样?” 和煦和一桢气的攥紧了拳,可就是被青云拦着不让动手。 燕无归仍嚷嚷道:“你们难不成还想打我?” “呵,不服气又如何,你们还不是只能......啊!” “咚!” 他得意洋洋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不知从何而来的、冒着火的一拳给狠狠痛击了面门。 燕无归剧痛之中听到了自己门牙碎掉的声音, 然后便是狂流的鼻血。 场上所有人都惊呆了,谁都没想到居然还真有人敢对令狐家的人动手。 唯有萧玉书在心里拍手叫好, 真的, 一点都不扯瞎。 青春没有售价,沈父贴脸开大。 没等燕无归从自己真的被人打的惊愕中缓过神来,他就又被天阙门大长老怒气冲冲带火的一脚给踹得倒飞了出去,重重砸在了众人躲闪让出来的空地上。 事发过于突然, 场面一时鸦雀无声。 安静过后,令狐倩从震惊中回过神,然后厉声道:“你真敢动手!” 沈长空这位爱子心切的老父亲已然被怒火冲昏了头脑,自然也顾不上什么宗门仙家的相互制约忌惮的东西,他暴怒之中涨红了脸,道:“老子今天不仅动手,还要动死手!” 打不了小的, 但老的必须被打个半死! 他的气势很足,带着火灵根独有的灼人烧的令狐倩外皮滚烫。 沈长空现在浑身冒火的模样着实骇人, 令狐倩也不由得心惊, 心惊过后她便理直气壮丝毫不怕道:“口出狂言,你难不成还要打我一个女人不成?” 道德绑架对于有教养的人来说永远是最下作的制约, 沈长空确实没法对令狐倩一个女人动手。 但, 场上又不是只令狐倩一个女修。 只听沈长空后面响起一声:“他不打,老娘打!” 随后令狐倩便见柳如兰怒气冲冲的从沈长空身后闪出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冲到自己面前。 “啪!”令狐倩被柳如兰这一巴掌给重重扇偏了头,瞪大了眼睛。 然而不止有柳如兰,另一边的玲儿身着自己开到大腿根的分叉裙冲过来一个高抬腿重重踢在了令狐倩下巴上,给她踢的大脑一片空白。 这还没完, 合欢宗多得是女长老, 一个接一个的大长腿围过去对着令狐倩就是一顿狠狠的拳打脚踢。 嘶——, 桑禹记得, 自己书里的设定,女长老穿的都是恨天高。 “哇塞,七师叔好刚烈!”令柔忍不住道。 寒允卿伸头观望了下,惊叹道:“女人打架不动刀动剑,居然扯头发?” 说完,他转头瞧见坐在地上的沐辰,便低声提醒道:“七师弟,你快继续躺下啊,接着装啊。” 原本被自己师尊这响亮的一巴掌给震惊的沐辰经寒允卿这么一提醒,毫不犹豫的继续倒下去装死。 就因为令狐倩刚才一句有关男人不能打女人的话, 所以导致了令狐家所有前来的女修都被柳如兰和合欢宗的长老迁怒, 齐齐被迫挨起了打。 众所周知, 合欢宗女修数量庞大, 因此令狐倩和另外几个女修完全处于劣势,被柳如兰等人打得根本还不了手, 甚至连跑都没处跑。 合欢宗有什么特色? 人特色, 腿特长, 因此合欢宗内的修士不怎么舞刀弄剑,以体修为主,因此令狐倩被她们当足球一样围在圈子里踢来踢去,鼻血横飞的样子好不惨烈。 打斗之中,柳如兰转头看见了一旁站的远远的令狐寻。 目光触及到他身后的令狐权后,柳如兰瞬间面露凶光。 这可给令狐寻头上吓出了冷汗, 紧接着他脚下飞过来一个被一桢一拳锤飞的令狐修士, 这下冷汗更多了。 对上男方和女方虎视眈眈的视线以及燕无归鼻青脸肿的求救声,令狐寻静了一瞬,然后将令狐权牢牢挡在身后,指着其他挨打的令狐修士大声道: “哎哎哎,你们打了他们,可就不能打我们了哦。” 第321章 打成了一片 可能是因为令狐寻这人方才全程保持沉默,既没有像令狐家其他人一样张牙舞爪的嚷嚷着非要给令狐权讨公道,也没有随众一起挖苦玄天宗的长老。 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存在感太低,或者在长相上并没有其他人那种刻薄。 反正合欢宗和玄天宗以及天阙门的一众长老在齐齐给了令狐寻上下一顿瞪后,竟真就一转身,各打各的去了。 男的打成了一片, 女的也打成了一片, 场面愈演越烈。 不过萧玉书属实没有想到, 男的打架居然也薅头发。 “四师叔好、好、好......”寒允卿张着‘流血’的嘴,带着惊愕的神情看着那边一手薅住两个令狐男修士头发的和煦,艰难道:“好威武!” 黄莺趴在地上,沾满血和泪痕的小花脸上也是同等震惊,她没想到平日里看着儒雅温和风度翩翩细胳膊细腿儿的和煦打起架来居然一点也不含糊。 而且, 打架的方式还这么...... 别出一格。 “五师姐,差不多得了,没人看了,你怎么还哭呢?”胡先装作下半身瘫痪,趁一帮长辈打架看戏的时候匍匐前行爬到了小团体里面,对还在仰天痛苦大滴答滴流眼泪的令柔小声道。 令柔:“呜呜呜呜......” 胡先:“五师姐,你歇会儿吧。” 令柔:“呜呜呜呜......” 黄莺纳闷道:“你怎么还哭上瘾了?” 令柔伸出手指了指嘴,道:“呜呜呜......刚才说话......咬到舌头惹,好痛,呜呜呜......” 胡先:“......” 黄莺:“......” “诸位,在下方才的表现如何?”不知何时,在天阙门眼中‘已经咽气’的沈修竹和‘被令狐权欺负’的沈绾竹趁没人注意时偷摸溜了过来,见缝插针挤进了小团体中。 沈修竹一过来,脸上事先为了装蒜而扑的厚厚的一层粉就哗啦啦的往下掉。 “咳咳......沈修竹你想呛死我是不是?”寒允卿在地上躺的好好的,结果被他脸上的粉儿呛得直咳嗽。 沈修竹抱歉道:“不好意思,不是故意的。” “你......哎呦!” “他们往这儿看过来了!各位接着装!”黄莺瞥见被沈长空摁在地上暴打的燕无归不经意间抬起自己的猪头朝几人这边看了一眼,吓得她赶紧把沈修竹和令柔摁了下去。 令柔噗通一下被摁在了沈绾竹小腹上连带着对方也被撞得仰面倒了下去。 “啊你!” “哎呀二小姐不好意思啊呜呜呜......”又磕到下巴了。 沈修竹则是毫无防备的被摁趴在了寒允卿身上,然后得到了身下人隐忍的一声低吼:“你他娘的要压死我!” “嘘——,抱歉抱歉。”沈修竹趴寒允卿身上,挨了骂还得安抚他道:“为大局着想,暂且先忍一忍吧。” 寒允卿咬牙切齿道:“可是你好重啊!” 丹姝立刻低声:“嘘——你们快接着装,几位师叔还没有打完呢。” 是的, 反正目前来看, 和煦一桢以及柳如兰他们三个还在气头上,打得那也是一个火热朝天。 萧玉书一直都觉得自己身处的这本小说算不上传统意义上的修真小说, 因为一点也不严谨。 热不热血的先不说,反正单就是修真体系这一方面他本人就有很大的不理解。 就比如现在, 眼前, 一群修士打架, 那刀啊剑啊枪啊什么的,一堆牛逼哄哄伤害性更大的武器愣是丢在一边不用,一个个的硬是撸起了袖子动拳动脚。 要不是他们身上偶尔有火灵根按耐不住时不时爆发的火花,萧玉书都觉得眼前的一幕跟现代人打群架完全没有差别。 嗯, 就有一点, 现代的人没有令狐一家的这些人抗揍。 挨了这么久的打,萧玉书甚至还能从一片混乱中听见燕无归和令狐倩气若游丝的威胁。 什么“你们今日敢打我,来日家主必定百倍奉还!” 什么“要是我今天出了什么事,家主不会放过你们任何一个!” 巴拉巴拉的, 听得萧玉书不由得好奇,他们口中作为撑腰靠山的那个令狐家主到底是个什么牛逼哄哄的人物。 能凭一己之力将令狐家从浩劫中保下来的人,想必也不会像那群挨揍的蠢才一样。 那么...... “三师兄~” !!! 想事情正想的入迷的时候,萧玉书的裤脚突然被人手拽住,吓得他险些脱口而出一句“卧槽!” 第322章 群起而攻之 强装淡定的低头一看,竟然是胡先。 这厮原本在另一边躺在桑禹怀中装死来着,不知何时竟爬到了萧玉书脚边。 看着脚边胡先仰着沾满血迹的俊脸朝自己呲牙一笑,唇红齿白脸更白的模样给了萧玉书好大一个视觉冲击。 你他妈的不好好装死爬到这里来干什么? 干什么? 你不跟你师尊装一下情深意浓跑我这儿来干什么? 萧玉书这样想着,结果一转眼竟看见桑禹不知何时也参与了进去。 不过因为身娇体弱,不会打架,桑禹只能趁乱之中浑水摸鱼挤进去踹上两脚。 在一群怒气冲冲的长老中,他的那两下只能算是给人挠痒痒。 无语之时, 萧玉书低头静静瞅了眼胡先这个老东西,随后在一抬头看了眼面前挽酝的背影,来回看了好几遍之后,他才定下心来,给了胡先一个浓浓警告意味的眼神。 我, 我我我我我我, 我他妈可是告诉你, 挽酝就在这儿呢! 你个老登又想干什么? 其实这次萧玉书还真想多了,可能是被之前胡先突然光之美少女华丽大变身给吓得有点应激,反正胡先只要毫无缘由的往他身边凑,他就觉得惊悚。 菊花欲残的惊悚。 而胡先也没有别的心思,只是刚才他在小团体中被丹姝一提醒,就只好接着闷头趴在了地上装死,但因为用力过猛,脑门磕到了地上的石子。 “嘶——” 痛的他呲牙咧嘴。 “噗......”然后胡先便听到了头顶上响起小孩子稚嫩音色忍俊不禁的笑声。 抬头一看,胡先便看见了抱着丹姝腰身躲在她后面的丹华, 两人一大一小对上了眼。 本来还没啥,一个粉雕玉琢的小男娃娃而已,胡先这个老色登第一印象只觉得这娃长得不差,然而下一秒他就见对方在发现自己抬头后眼中的笑容瞬间消失殆尽,并动了动嘴。 在看清这小娃子说的话之后,胡先整个人都麻了。 丹华默声道:“你丑死啦。” 胡先:“......” 因此这小破孩在他心里的印象一下子就臭了不少,奈何丹姝本人在此,他也不好说什么,只能憋着火朝周围扫视了一圈,然后视线捕捉到了一道纤白出尘的身影。 目及此时,胡先眼前一亮。 他随即就两手用力,匍匐在地上朝那边挪了过去。 美人什么的,总比小破孩儿养眼顺心的多。 本来胡先就没有别的心思,毕竟挽酝的厉害他自己也心里清楚。 挽酝在场的时候,他只能有这色心没了色胆。 爬到萧玉书身边,拽他裤脚也只是为了...... “三师兄,别慌,我们其实一点事都没有,能跑能跳,生龙活虎的很。”胡先朝萧玉书眨了眨眼,小声笑道。 萧玉书:“......” 嗯, 我知道, 我不仅知道, 你们怎么装的还是我教的。 胡先继续道:“三师兄你都不知道,你不在的时候那群令狐可讨厌了,我们不是耍坏,是真的被打了。” 嗯, 我知道, 我也被他们打了。 而且, 我还知道你英雄救美来着。 所以, 你能把拽着我裤脚的手先松开不? 不知是不是因为心理作用,萧玉书总莫名有种胡先下一秒就会把自己裤子扯下来的恐慌感。 “三师兄,三师兄,这段时间你去哪儿了?”胡先清亮的眼中闪着精光,他道:“我们找了你好久,怎么都见到你?” 呵, 笑话, 哥是你得不到的男人。 萧玉书稳定心神后,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平淡:“都过去了,我既然无事,你们装好你的便是。” 胡先笑眯眯道:“三师兄怎的一点都不担心我?” 我他妈的担心你还不如担心担心我自己, 萧玉书瞬间瞪了他一眼,对方眼里深沉的笑意叫他一下子就想起之前初入秘境时...... 妈的, 想想就来气, 于是萧玉书直接横挪一步,挣开了胡先的手,不再理会这个老流氓。 吃了瘪,胡先也不恼,只是笑笑。 毕竟若是软性子的也不太好玩。 另一边的燕无归的处境无比糟糕,被众人围殴的,昏了醒醒了昏。 一来二去居然都被打出现了幻觉, 看见原本濒死的天阙门少主居然坐了起来, 刚想说话的时候却又被沈长空一脚把脑袋踹进了地里。 挺惨的, 但也不止他一人惨。 都说墙倒众人推, 再加上令狐一家横行已久,在场的其他仙门多少都被其明里暗里欺负过,可苦于势单力薄,根本没有办法反抗。 眼下头一次碰见令狐家吃瘪挨揍的情况, 一时震惊之下, 竟也有人蠢蠢欲动,混了进去打上几拳泄愤。 那些修士也是聪明,一边打一边心里算计着到时候令狐家主若真是追究起来就直接把锅全推到领头的天阙门和玄天宗身上。 更有甚者, 朝合欢宗借了身花里胡哨的衣服,伪装成合欢宗的弟子混进去打。 反正合欢宗又不在乎这些, 因为宗主也不是个吃软饭的。 于是乎,原本只有三个宗门围殴令狐家的场面逐渐演变为群起而攻之,几乎所有人都围上去借机报复。 既然令狐家这么痛苦了, 那其他仙门有义务让他们更痛苦。 不过最让萧玉书觉得优秀的是, 方才一直正义凌然与世无争的决明子, 嘴里说着我佛慈悲,结果一拳一个, 反着光的锃亮脑门散发着罗汉金刚的雄霸之气。 第323章 得意 场上令狐家修士的哀嚎声外就是其他人拳打脚踢的声音,在一旁观战的他宗弟子,一个个都憋笑憋的眉飞色舞五官扭曲。 看见自家长辈为自己讨公道, 这些弟子心里好不舒快。 唯一没有动手的长辈只剩下了准备一会儿主持大局的青云已经装模作样给几个弟子治伤的染白, 还有, 整个过程一直处于状况之外神情茫然的挽酝。 要说合欢宗跑出来的一众弟子身上的狼狈,挽酝还能相信这是令狐家能干出来的恶事,但下一刻从寒允卿开始,接二连三一个比一个惨的玄天宗其他弟子颤颤巍巍出来的时候,挽酝虽然面色仍是冷然,但心里已经开始一连串不解。 一个个的, 经脉平稳, 气息健壮, 怎么全都一副要死的样子? 染白平日是最为稳重的一个,怎么也跟着徒弟说起了胡话? 再然后, 沈长空那一拳头抡出去时,挽酝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接着就亲眼见证了一场完全不在自己预料之内的群殴。 这场打斗,实在是过于突然了些。 因此他站在原地观望了许久,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约莫是因为挽酝年少时除了练剑修行就是闭门诵书,是真两耳不闻窗外事,平时只懂君子礼数,因此根本不能理解今天这一场大戏是为何而出。 可能在挽酝的教养中, 根本想不到也做不到耍些小心机,用小人之术法来对付小人。 但以挽酝的性子,就算是不明白,他也不会主动去问别人。 往左一瞥,时望轩那个死小子眼尾噙着笑,明显是对此早有所知。 往右一瞧,萧玉书这个乖徒儿神情淡然,几乎是和自己同样迷茫。 心中得出这个结论后,挽酝内心平衡一瞬,随后便暗中传音。 “玉书,莫要担心,这或许是你师叔们的法子。” 萧玉书听见声音后朝挽酝那儿看了眼,在目光触及到对方眼中虽然迷惘但具有安抚的眼神后,他短暂反应下,接着轻轻点了下头。 虽然, 但是, 师尊, 有没有一种可能, 这个精妙绝伦的好法子是你徒儿想出来的呢? “哇,几位师叔要打到什么时候啊?”令柔揉着眼睛道,“哭累了,我好困啊。” 沈绾竹被她脑袋垫在下面,没好气道:“困了就睡,你又不是没东西枕着。” 令柔呆呆道:“可是没有被子。” 沈绾竹:“……” 黄莺:“……” 寒允卿被沈修竹压了半天,有点喘不过气来,因此动了动腰身,然后他一偏头看见了站在一边遗世独立的萧玉书。 瞧着对方不解事况的迷茫神情,寒允卿别提心里多得意了,他立马偏头朝萧玉书的方向“嚯嚯嚯”了好几声,直到萧玉书有所察觉回头去看时,寒允卿那张惨白沾着血污的脸上才扯出一抹得意洋洋的笑,并嘚瑟道: “想不到吧?是不是被惊掉了下巴?还得是我聪明,不然今天你跟你那个师尊铁定要完。” 寒允卿的炫耀都写在了脸上, 真的, 要是来个不认字的还真看不出来他的骄傲。 可惜了, 萧玉书瞧着他的模样差点笑出声来。 你也想不到吧, 今天这一出戏我是导演, 傻帽儿。 在萧玉书这个机智的导演暗中操作下, 今天秘境出口大开后,嚣张跋扈的令狐家不但没有朝玄天宗成功发难,反而还被群情激愤的天阙门和玄天宗带头狠狠揍了一顿。 不过令狐权因为令狐寻颇有眼色,打到一半的时候就被自家小叔叔御剑带着溜走了,因此并没有受到波及。 其实也无妨, 反正今天除了令狐家,其他人都爽了。 爽到即便现在已经天大黑了,萧玉书还在床上打滚,听着时望轩仔仔细细的描述,笑的直捶床。 虽然当时的场面自己亲眼见证了个完全,但实在是太好笑了,再加上不能浇灭时望轩的分享欲,因此萧玉书笑的开怀肆意。 十分开心, 开心到时望轩身上的那点不对劲他是一点都没察觉出来,不仅没察觉出来,还又把不该提的事情又在时望轩心上扎了一遍。 “哎,我说什么来着?我什么时候走的你都不知道,睡的那么香,哈哈哈......”萧玉书四仰八叉躺在床上,说话语气贱嗖嗖的,一条腿吊儿郎当的垂在床边晃了晃。 对此,时望轩并没有以往少年心性的半点不服气,反而坐在桌边,支着头,看着床上躺的没个正形的人,淡淡笑着,没有说话也没有应声。 笑的魍魉整个鬼缩在角落里,大气不敢出,一眼不敢发,动都不敢动一下。 偏偏萧玉书对此还一无所知,甚至笑完之后,他还翻身坐起,看着时望轩道:“对了,方才宗主他们把你传过去,在正殿里都说了些什么?” 时望轩心中晦暗翻涌,绞的厉害,但面上神情如常,他稍作回忆了下,随后从容道:“问了问我灵根的状况,在秘境里做了什么,修为为何增长的这么快。” 萧玉书听完心道这都是关键问题,随后他好奇道:“那你是怎么回答的?” 时望轩如实道:“遇到危险,生死关头,就这么激发出来的。” 萧玉书道:“那他们信了?” 时望轩道:“没有。” 萧玉书:“......” 怪不得挽酝找他说话的时候眉目间笼罩着一股阴霾,看来是严词厉色盘问半天,愣是没从时望轩严实的嘴里问出半点来。 第324章 丹华 唉, 算了, 问不出来也是好事,只不过以挽酝的孤傲性子,敢有人在他面前这么油盐不进半句实话都不肯说,想必当时一定是气急了。 不然也不会把帮时望轩说话的青云当即在大殿里削了一顿。 当萧玉书等几个嫡传弟子站在大殿外等候时,听见里面突然响起的闷声,几人心头一跳。 寒允卿胆子大,拨开一条门缝儿朝里看去,这一看,给他气的不行,指着萧玉书便道:“你看看你师尊,每每都是这样,一有不顺心的就把我师尊打一顿,哼!” 他说的是事实,所以萧玉书也没有啥话能反驳,只能心中无奈的保持沉默。 黄莺站在两人中间好言好语道:“大师兄,莫生气,这些年你难道还没习惯嘛,掌门师叔和三师叔一直都是这样的,小打小闹的,怎么也不会太过了些。” 令柔也道:“对啊,对啊,三师叔脾气不好,掌门师叔脾气可好了,不会计较的。” 胡先抱手站在一边,笑嘻嘻道:“虽然三师叔脾气不好,但三师兄脾气好,好相处多了。” 这话给萧玉书听得头皮一麻,立马转头瞪了他一眼。 也不知道胡先是个什么新型变态,萧玉书这一眼好像瞪在了他的点上,叫胡先笑的更加灿烂了。 “哼,每次都是我师尊挨打,师尊什么时候能还手?”寒允卿呕着气,跺了下脚,但不知是不是跺脚跺的太用力,寒允卿居然身形一晃,差点倒了下去。 好在萧玉书眼疾手快,扶了他一把,但也仅仅是一把,因为下一秒他就被寒允卿身上漏的电给激的下意识松开了手。 “哎呀!”寒允卿摔了个屁股墩,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看着萧玉书,道:“你、你......” 萧玉书心中十分尴尬,可面上仍装着淡定的模样,在寒允卿面前若无其事的收回了本想帮忙却没帮成的手。 但这个动作落在旁人眼里,反正落在寒允卿眼里就是萧玉书是故意的。 气的他呼吸颤抖着,骂出了自己新学的词:“你个傻逼!” 萧玉书:“......” 不知道为啥, 听别人把从自己嘴里传播出去的脏话回馈到自己身上总叫萧玉书有种跟现实脱离的不真实感。 甚至还想笑。 丹姝瞧见寒允卿又在慢慢泛红的肤色,蹙了眉,连忙松开丹华抱在自己身上的手,然后过去看寒允卿的身体状况。 沐辰觉得眼前的场景很眼熟,他转头透过门缝朝里看去。 里面挽酝对着青云劈头盖脸一顿打骂,然后是和煦站在两人中间苦口婆心一顿劝架。 一桢完全不管甚至还在跟时望轩说话,而桑禹站在一边摇着扇子笑嘻嘻的说风凉话。 打完之后,染白围着皮青脸肿的青云开始了他十年如一日的战后疗愈工作。 场面十分眼熟,就像外面的一样。 再然后, 沐辰就跟里面同样袖手旁观的甚至无聊的朝外看的柳如兰对上了视线。 然后双方一大一小、一里一外,齐齐不动声色的别开了眼。 这边的丹华被丹姝扯开后,心里产生极大的落寞,站在原地眼巴巴看着丹姝跑到寒允卿身边嘘寒问暖,一动不动双眼泪汪汪的样子活像是亲妈抛下自己去找别的小朋友爱去了。 看的黄莺有些小心疼,她看着眼前这个个头堪堪到自己腰间的小孩,本来是想出言安抚一下,再套下近乎因为毕竟也成了同门师弟,但随着黄莺走到这小孩儿身边,她忽然发现了一个问题。 “哎?二师姐,这新来的小师弟之前个头有这么高吗?”黄莺疑惑道。 她记得之前第一次在那个山村见到丹华时,对方才六七岁,小小一个。 而现在不过也才过去了短短一个月, 就这么点时间,小孩子就算再能窜个子也不能长这么快吧? 她这话同样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萧玉书这才注意到在山村副本中新收的这个小师弟,然后眼神中多了几分探究之意。 不是他排外, 而是因为丹华这个人,即便只是个小孩子,那也是原书中没有的。 书中的丹心峰从头到尾都只有丹姝一个嫡传弟子, 但眼下...... “哎,这小孩儿之前有这么高吗?”寒允卿上下打量了下丹华,随后发出了由衷的质疑。 胡先也注意到了丹华身高上的不对,走过去围着丹华转了一圈,摸着下巴道:“是哦,六七岁能有我腰这么高?” 沐辰盯着丹华瞧了半天,嘴动了动,刚想说什么却被丹姝给打断。 丹姝淡淡道:“师尊说,丹华体内有双子参的气息蕴养,因此长得比寻常孩子快些。” “哦~,原来是这样啊。”胡先面上应着,眼中却意味不明,看着眼前的好似正常的丹华,他总有种奇怪的感觉。 可又说不出来。 被丹姝打断的沐辰又沉默了一会儿,随后他在几人身后再次张开了嘴,刚想说话,却又被寒允卿插了一脚:“那他岂不是十岁就能长得和我一样高?” 萧玉书凉凉道:“你的话,用不了十岁。” 寒允卿向来脑子反应慢,等他在几人忍笑的眼神中觉出味儿来后,一怒之下直接起身朝萧玉书扑去,意图打架。 可萧玉书又不是站在原地不动等着挨打的傻子,他随即轻飘飘的淡定一闪,寒允卿便扑了个空。 嗯...... 其实也不算扑空。 “哎呦!” 寒允卿用力过猛,冲开大殿的门,栽了进去,趴在地上极其狼狈。 第325章 三人行 于是乎, 里面挽酝和青云关于时望轩是五灵根这个问题产生的激烈争执也因为倒进来的寒允卿而被迫打断。 不, 是终止。 寒允卿用力过猛,当众磕破了鼻子,两道鼻血哗啦啦的流。 几个长老都愣住了,随后和煦反应极快,抓住时机让青云赶紧带寒允卿去疗伤。 说白了就是让青云趁此机会赶紧跑。 青云不傻,顶着半张肿脸拎起寒允卿一溜烟儿就跑了。 萧玉书甚至还看见了挽酝袖口下攥紧的拳头,攥得邦邦硬。 再然后的然后, 两帮人大眼瞪小眼之下, 众人化鸟兽散,各自长老领着各自的弟子也回去了。 破天荒的, 挽酝第一次领萧玉书回折云峰的时候还叫上了时望轩。 虽然语气并不怎么好, 但萧玉书顿时觉得自己之前的努力总算是有了成效。 只不过效果甚微...... 因为并不想让时望轩这个糟心玩意儿上自己的剑,可又介于方才几个长老苦口婆心的劝,故此挽酝只好领着两个徒弟步行回去。 不御剑就都不御剑,这样也算不上谁偏心谁了。 不过既然是走路, 那就避免不了三人长时间的共处。 既然是共处, 那就避免不了一个小说定律。 三人行, 必有卧槽。 “玉书。” “弟子在。” 挽酝在前面走着,萧玉书跟在他右边,听了挽酝一路的询问。 其实也没啥, 萧玉书总结了一下,无非是在记挂自己所说跟其他分离之后独自在秘境度过了一个月而已。 因此无论挽酝如何细问,萧玉书都表示自己一人平安无恙,什么凶险也没碰到过。 他想的是怕挽酝担心过多,因此什么也隐瞒不说。 可萧玉书忽略了一点, 挽酝作为玄天宗上一代的嫡传弟子,自然也是去过几次秘境。 秘境里面什么样,他能不知道? 萧玉书毕竟年轻,尽管说话语气看起来平稳如常,可就是话说的太轻松了,反倒叫挽酝心生郁结。 “玉书,为师多年不曾去过那里,竟不知秘境中已经变得这般安全了。”憋着心气,挽酝语气淡淡道。 萧玉书道:“或许是弟子运气好。” 挽酝扫了眼身侧个头没长多少的少年,胸膛起伏稍稍大了些。 “所幸,是你运气好。” 这话落在萧玉书耳中终于叫他听出来点古怪。 完了, 完了完了完了, 萧玉书心中揪起了一块儿。 老父亲十有八九听出自己在扯谎了。 老父亲生气了! 心里咚咚咚了好几下,萧玉书只得低眉道:“弟子真的无恙,师尊莫忧莫气。” 这话挺管用的, 挽酝最后欲言再三,也只是重重叹了下气。 “你以往有事,从来不会糊弄为师。” 他一句无意间的气话,可把萧玉书吓得心里一个哆嗦。 因为萧玉书一直有个不安的心结, 从第一眼见到挽酝、接受对方身上并不属于自己的偏爱开始,他就对原装哥怀有一种愈发深沉的愧疚。 挽酝对萧玉书越是好,他便越是愧疚。 越是愧疚,他就越是忍不住去想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 假若有一天挽酝发现自己不是原装哥会怎么办? 那挽酝会如何? 自己会如何? 原装哥还回的来么? 这些明显不是什么乐观的问题,因此萧玉书的心绪不由得沉了沉。 因为陷入了对这种问题深刻的思考中,所以萧玉书一时忽略了接下来身边一大一小的动静。 浑然不觉间, 挽酝跟时望轩两人在暗中已经杠上了。 “你,什么时候觉醒的灵根?”挽酝锐利的眼神直直盯着时望轩,沉声道。 时望轩直面挽酝的冷然眼神,尽管身上有对方不着痕迹的威压压制,他语气也依旧从容,不卑不亢道:“初入秘境时,意外觉醒。” 灵根唤醒要么有正殿的灵珠,要么就是有别的路数, 时望轩这明显是糊弄的实话, 然而论糊弄,挽酝只能容许萧玉书言辞含糊,所以绝不可能轻易放过时望轩。 因此在时望轩这话说完没过几息功夫,他就清楚感觉自己身上的寒气威压更重了几分。 冻的时望轩垂在身侧的手下意识紧紧攥起,握得骨节泛白。 “仔细思量好了,把话重新再说一遍。”挽酝的声音穿透力极强,重重击在时望轩脑中,叫他识海钝痛刺脑。 饶是这样,时望轩也保持平稳语气,回道:“生死之中,意外觉醒。” “师尊此番,莫不是怀疑弟子有所隐瞒?” 能在挽酝威压之下半点腰身不弯甚至还能冷静回应的,恐怕整个折云峰上下也就时望轩一人有这个胆量。 再加上他这一声“师尊”,那语气着实有点故意卖乖膈应人的意思。 因此,挽酝眸中一寒,时望轩身上的冷便更重了。 重的他迈步行走都有些艰难,以至于动作间有些迟钝缓慢,渐渐落于前方行走的两人。 时望轩暗暗咬紧牙关时,听见前方冷漠背影的声音。 “能以五行灵根修到如此境地,那便算你有些能耐,”挽酝说着,回首侧目,神情寒凉:“既然如此,怎的还跟不上?” 啧, 时望轩眼底一暗,抿白了唇。 第326章 魇种作祟 挽酝此番,明显是在刻意刁难。 “为何慢了脚步,难不成是不想回折云峰上?”挽酝一副对此毫无所知还在故意发问的样子真叫时望轩气的要命。 也叫魍魉喜欢的要命。 “怎么从来没听你说起过,你师尊这样有个性。”魍魉的鬼脑袋已经从圆形糊成了爱心形状。 对, 没错, 就是恋爱脑。 “闭......闭嘴!”时望轩费力动着仿佛被冻结的双腿,给了魍魉一个冷眼,他双眸紧盯前面师徒亲和的两个身影,眼神越来越暗,以至于开始渐渐泛起不正常的红。 胸口沉闷,钝痛的很, 莫非也是面前人做的手脚? 时望轩不知道,他的识海中除了被挽酝施压的钝痛外,还有被魍魉种下的魇种在作祟。 被挽酝施压而心生不忿暗恼的负面情绪,恰到好处的成了滋养魇种的养分。 那些阴暗劣种早在之前萧玉书再一次不告而别时开始有了隐隐扎根的迹象,而现下,更是有了萌芽之势。 瞧瞧, 这就是技不如人的下场, 弱, 只能被他人肆意压制, 以你的资质, 若是遁入魔道, 定会修为暴涨一跃千里, 不如...... “魍魉!我叫你闭嘴!”时望轩猛然甩了甩头,暗红着眼底,咬牙狠道。 可魍魉飘在挽酝身边,整个鬼都无辜道:“我早闭上嘴了啊,你又发什么疯?” 这话给时望轩听得一怔,整个人顿时愣在原地,双眼无神的,看着眼前的小路,他呼吸粗重了起来。 刚才说话的声音不是魍魉, 那又是谁? “哎呀,哎呀哎呀哎呀哎呀!你傻愣在原地干什么呢?快跟上走啊!”就在时望轩沉着心思考刚才的莫名声音时,却听前方传来魍魉焦急的喊声。 时望轩抬头一看,原来是因为自己停在原地,而前面两人未曾停下脚步,再加上魍魉因着栖身的小白球在他手中只能困在离时望轩方圆寸地不能离开太远, 所以魍魉就被卡在了原地,眼睁睁看着挽酝离自己越来越远,气的原地空中直跺脚。 “走啊,你个死小子!” 被魍魉这么一使劲催,时望轩方才的心悸顿时消减不少,他眸中倒映着前方两道渐行渐远的白衣身影,嘴角冷然一笑,随后撑着沉重的身子吃力的跟了上去...... 反正最后当萧玉书意识到时望轩不仅没跟上来甚至还不知何时落后了两人好大一截路时,他整个人心里替挽酝掐了把汗。 就这一会儿走神的功夫, 他亲爱的老父亲就又在原书的设定下狠狠刷了男主一顿仇恨值。 这可给萧玉书揪心的不行, 只能趁着晚时从挽酝那里问话出来后跑到时望轩这里,嘘寒问暖关心宽慰的同时再潜移默化的转移一下挽酝身上的仇恨。 转移到哪儿去? 当然是自己身上。 “你看你那个师兄啊,惯是会装蒜的,要是三长老知道他的真面目,以他眼里容不下沙子的性子,一定会大义灭亲,还你一个公道。”萧玉书在床上滚够了,就坐到了时望轩身边,两位对着桌上冒热气的鱼汤,一边吃饭一边闲聊。 萧玉书道:“要我说,其实这玄天宗七峰弟子除了萧玉书,其他人都大差不差的,反正心眼儿一点也不坏。” 时望轩默默在碗里挑着鱼刺,听着身边人滔滔不绝儿的说着话,他浅浅嗯了一声,没有多说什么。 萧玉书还在道:“七峰长老也挺好的,你看那个青云,人人都说他和你爹是亲兄弟,照常理来说你还应该喊他一声小叔叔呢,三长老也和你爹师出同门,想必对你也不会是真刻薄,没准是磨练你呢。” 他说完, 佯装扒拉了一口碗里的饭,然后趁着吃饭时偷摸瞧了眼时望轩的反应。 然而对方神情毫无反应, 准确来说是自从自己来了之后,时望轩面上那抹像是焊上去的淡笑就一直没有变过。 看的萧玉书心里没底,完全不清楚自己一番转移仇恨的好赖话说下来时望轩到底有没有听进去。 第327章 闭关 “喂,时望轩。”饭在嘴中嚼了又嚼,萧玉书终于犹豫着开了口。 “嗯?怎么了哥?”时望轩抬手将碗里挑干净刺的鱼端到了萧玉书面前,墨黑的双眸看向他道。 萧玉书看了他两眼,只觉得有些奇怪。 明明眼前人面容依旧熟悉,眼神清凉无比,可他就是觉得时望轩哪儿哪儿有那么一丢丢的不对劲。 难道是因为眼尾的两道暗红吗? 想到这,萧玉书即刻放下碗筷,对时望轩正色道:“对了,把魍魉那个老东西叫出来,你的眼睛咱们还是得好好想想。” 怎么把眼尾的暗红痕迹和识海中的魇种去掉, 这是个很大的问题。 时望轩幽幽扫了眼角落,随后不紧不慢道:“他就在这儿,你问便是。” 因此萧玉书随便找了个方向,对着空气道:“老东西,你听见没,赶紧说实话,要是时望轩日后为此出了什么事情,你跟这个小白球也得完蛋。” 魍魉缩在角落里,老实巴交道:“我说的就是实话啊。” 不说这话还好,他一说这萧玉书就来气,气的一拍桌子道:“你他妈说的都是什么屁话?我们都是傻子不成?” 魍魉被吓了一跳,声音弱了些:“可我真不知道啊。” “你不是什么元婴老祖吗?你不是见多识广吗?这魇种不是你种的吗?你他妈的还敢说你不知道怎么抹除这腌臜东西?是不是又想玩溜溜球了?”萧玉书骂骂咧咧道。 魍魉挨了半天骂,忍了半天,脾气也上来了,他理直气壮道:“我都说了过去这么多年我也忘记了,就记得怎么种,不记得怎么除,你怎么就是不信呢?” 萧玉书冷道:“魔修向来阴险狡诈,我为什么要信你?” 闻言,魍魉仿佛被隔空掐住了嗓子,嘎嘎了半天,愣是没说出什么话来反驳。 反倒是身边的时望轩动了动搭在桌边的手指,他淡淡道:“你讨厌魔修吗?” 萧玉书想都不想便道:“当然,魔修干了多少罪恶滔天的事?那个山村里陈学安,还有害死你娘和其他村民的那个家伙,害了这么多人命,最后虽然死了,但仍死有余辜。” 末了,他还补了一句:“魔修修炼是要靠吸食精血,在这方面上,他们没有一个好东西的,我自然膈应讨厌。” 原书中的魔修也的确是坏事做尽,就算男主是通体,但最后也只是仙魔同修,并没有完全遁入魔道,虽然复仇玄天宗时手段残忍,但也只是仅仅是对玄天宗罢了。 时望轩听完萧玉书的话,并未立刻言语,而是垂着眸,手指在桌边轻微敲了两下,发梢遮掩下的双眸神情晦暗,他缓缓道:“魔修真的没有一个好人?” 嗯...... 话其实也不能说这么绝对, 只是介于魔修残暴的修炼方式,走的歪门邪道,实在难以保持心思纯正,因此萧玉书对这一点秉持着反方态度。 而且, 时望轩作为男主,是无论如何都不能遁魔的。 因此萧玉书道:“你只要记住,魔修很危险,千万别遁入魔道就好了。” 时望轩没有应,而是顾左右而言他道:“哥,你很讨厌魔修吗?” 萧玉书觉得自己的态度已经表现十分明确了,不知道这小子还问这个做什么:“当然啊,魔修这种东西,我可是见一个恨不得杀一个的。” 听此,时望轩沉默了下,随后坦然一笑:“嗯,我也是。” “啧,你讨厌就对了,杀你亲娘的就是魔修,你可要记好了。”萧玉书跟他说完,扭头朝空中一声怒吼:“老东西,你说不说!不说就准备准备进溜溜球吧。” “哎别别别!”魍魉也是真急了,他朝着时望轩连连摆手道:“你帮我说说话啊,我忘了魇这种东西该怎么消去了,你不能看着我被他整死吧?” 然而时望轩凉凉的把小白球拿出来放到了萧玉书手里。 紧接着魍魉还没来得及求饶,就被迫关了进去。 一阵地动山摇之后,魍魉整个鬼被再次放出来的时候魂体都淡了不少。 萧玉书冷道:“你说不说?” 魍魉仍是发苦打颤道:“我真想不起来了啊......” 说完,他仿佛没气了似的死气沉沉的飘在了空中,仿佛下一秒就要魂飞魄散了似的。 到此,萧玉书也听出来了些真话,毕竟平时魍魉再怎么嘴硬,一顿青春于热血的溜溜球下来什么真话就都吐了个干净。 而眼下用了刑,他还是说不知道,那十有八九是真的忘了。 妈的, 自己造的孽居然连使用说明都没有,给萧玉书气的小白球甩手丢到了窗外,一道白色抛物线之后,小白球带着魍魉被丢进了折云峰的雪地里。 “哥,别气了,让他外面冻着,先吃饭吧。”时望轩平静道。 但萧玉书算是被气的一点也吃不下去了,他看着时望轩,愁得要命。 “再过不久你就该结丹了,那魇种不除,你该怎么办啊?”萧玉书烦躁的捋了把头发。 你可千万不能才结丹就被人发现走火入魔了啊。 时望轩沉默了会儿,随后道:“哥,你别担心,不过魇种而已,还没扎根太深,我若是用些心思花些时间,或许也能连根拔出,只是......” 第328章 你看得见我 “只是什么?要丹药还是要灵草,你跟我说,我想想办法看看能不能搞来。”一听或许有可以拔除魇种这个定时炸弹的方法,萧玉书直接眼前一亮,然后满眼期待道。 在眼前人希冀的目光注视下,时望轩轻叹道:“要闭关潜修,从识海拔除一样东西,必得静心不得被外界打扰,或许要耗费不少时间。” “啊,我还以为是什么呢?”萧玉书悬起的心瞬间落到了肚子里,他摆摆手道:“闭关而已,修者闭关眼一睁一闭一年半载也就过去了,这么点时间根本算不了什么,你安心闭关就是,不用怕有人会来打扰你。” 就算有, 哥给你轰走。 黑面这样轻松爽快甚至还有些坦然大方的神情落在时望轩眼中着实有些刺眼,他低下眉,声音有些落寞:“哥,你想我闭关吗?” 萧玉书没有半点犹豫:“当然,早闭关,早除了祸害嘛。” 时望轩眸光低闪:“可这样,你就要好长时间见不到我。” 我也好长时间也见不到你。 “你不想我吗?”他这话有点诡异。 怎么说呢, 反正萧玉书觉得现在这种情况,时望轩这种语气,脸上这种神情,跟这句话凑在一起有点点说不出道不明的诡异。 可即便是这样,萧玉书还是大大咧咧的呲牙一笑,在时望轩肩上拍了拍,道:“当然想了,但哥更想你安全些。” “折云峰上有处洞穴,从来没人去过,你就去那儿闭关,到时候我给你设个单向结界,我在外面守着你,你只管安心对付魇种便是。” 萧玉书一番真心话说下来,时望轩只听见了开头那一句,剩下的什么也没进了耳朵。 他轻轻笑道:“好。” 但今夜的小院只有时望轩一个人, 萧玉书找了个借口走了, 连带着最后桌上时望轩给他挑完刺的鱼也没吃一口。 小院外面, 飘着小雪的竹林中,魍魉在雪地里蹲着,拿小木棍委屈巴巴的画小圈圈。 他边画边低声气道:“龙游浅水遭虾戏,老子迟早要重振旗鼓,狠狠报复回来,哼......” “就凭你?现在么?” 突然, 寒风萧瑟的幽静竹林中,响起一人嗤笑不明的声音。 魍魉抬头一看,面前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人黑袍束身的身影,他下意识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此处并没有第二个人。 愣神片刻后,他才恍然惊觉眼前人竟是在跟自己说话。 “你、你能看见我!?” 随后在漫长的寂静种,魍魉才在穿林风声中听到来人“呵”了一声...... 时望轩说到做到,第二天一早就闭关了。 萧玉书为了给他打点,可算是费劲了口舌。 对寒允卿他们说的是时望轩打算冲击金丹,对挽酝说的是因为急于求成导致根基不稳因此闭关想要巩固一下。 然而挽酝作为玄天宗最特性独立的一个长老,他总是有自己别具一格的关注点。 就比如, “那小子亲口和你说的?”挽酝将手中茶杯重重放在桌上,抬眼看向面前正襟危坐的萧玉书,目光深沉道:“你和他之间居然都能说起这些话了。” 萧玉书被他盯得浑身僵硬,头皮发麻,眼皮都不敢抬一下。 尽管如此,他还是沉静道:“不过是师门礼数,并没有其他。” “哦。”挽酝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随后轻蹙了眉。 在萧玉书被看的几乎坐立难安时,挽酝这才轻叹了口气,别开了头扶额道:“那小子个头长得如此快,怎么你就一点也不见长呢?” 闻言, 萧玉书猛抬头:“......啊?” 挽酝微微摇头道:“非是为师数落你,即便是辟谷了,多少也要吃些东西,玄天宗饭堂的东西你若是觉得不合口味,你七师叔峰上多得是上好灵禽蛋类,吃那些也无妨,你总不能一直......” 或许是为了顾及自家徒弟的面子,挽酝后面的话拉长了尾音,最后还是默默咽了下去。 但萧玉书还是听明白了挽酝话里的意思, 懵了又懵之后,他心里的小表情差点萎缩。 师尊啊, 我其实吃的也不少, 奈何原装哥的身体是真的不给力, 咋吃都不长个, 哪怕一天一个蛋都不行。 “弟子......弟子日后定会......”呃......多吃点。 “嗯。”挽酝看着眼前少年心中其实郁闷却面上强装淡然的模样,心中有些好笑,但也心知不能再逗,于是他便话锋一转,说起了时望轩。 “那个小子,你不觉得奇怪吗?”挽酝道。 萧玉书心里惊了一下,以为挽酝发生了什么,道:“师尊说的奇怪,是指......” 只听挽酝细数时望轩过去在折云峰上的经历:“一年零三个半月前,他被你掌门师叔领到了折云峰拜了师,三个月前大比时就突然到了炼气八段,历练之后生死未卜却又独自回到了折云峰,”挽酝每说一件,纤长的手指就在桌前清点一下,仿佛点在了萧玉书的心里。 “秘境之后,更像是蝴蝶破茧一般,修为几近追上了你,还是以五行灵根的资质,你不觉得奇怪吗?”挽酝的每一句话都是围绕着时望轩来讲,但却一直紧紧盯着萧玉书的神情。 那专注的目光,那揣究的眼神,好像是想从他身上看出些什么似的。 察觉到这一点的萧玉书心瞬间怦怦直跳。 第329章 怀疑心起 用大脚趾头想想,这种情况下,依照挽酝所讲, 萧玉书必须得奇怪。 不对 无论是谁,对于时望轩这种堪称逆天的变化都得奇怪。 但事情坏就坏在,自秘境出来之后,一直到现在,自己甚至问都没问过一句,连个质疑都没有。 啧, 都怪今天过的太他妈滑稽,戏看多了,反倒叫萧玉书自己的戏接不上了。 因此挽酝这才有些怀疑。 心里边悬了半天,萧玉书被挽酝直击心灵的眼神看的有些心虚,下意识偏移视线躲开了挽酝的目光,垂下头不说话。 其实是虚的不知道该说什么话。 萧玉书在这一刻心可慌,好似是上学时候装病被老师当场揭发、没写作业谎称写了没带结果被亲爹举报的那种慌。 忐忑不安。 都说人无完人但会完蛋, 坏菜, 他不会要露馅了吧? 萧玉书不说话,挽酝也看着他就不说话,只是手指依旧在桌上轻点,一下又一下,缓缓的,细微的声音在两人骤然安静下来的气氛中显得格外清晰。 然而, 可能由于两人太安静了, 因此别的小动静就渐渐被无限放大, 就比如, “咚,咚,咚......” 一开始萧玉书还以为是自己紧张的心跳声,但后面慢慢的,他发现这心跳声跳的也忒没规律了些,并且还有些急躁。 “咚咚咚!咚咚咚......” 好吧,现在更急躁了。 挽酝听见这声音,轻啧了一声,随后偏头向屋里某个角落看去。 萧玉书随着他的视线往那里一瞧,只见挽酝屋中简单布设之中,不知何时在角落处多了一个, 一个, 一个...... 嗯...... 丑的没话说的窝, 那用竹叶草草围成的一个类似于鸟窝的东西上,一个通体遍布金色兽纹的蛋正在一上一下的蹦跶着。 其实方才两人进来的时候,这蛋就已经开始在蹦跶,试图引起挽酝的注意。 奈何挽酝一直在跟萧玉书交谈,注意全在萧玉书身上,根本没有心思理会这枚蛋。 于是这蛋便急了,蹦跶蹦跶的,恨不得下一秒要从窝里蹦出来。 窝里的竹叶子都给蹦散了一地,乱糟糟的,看得挽酝眼一凉,对其轻斥道:“老实待着,别捣乱。” 那蛋被挽酝这么一数落,瞬间安分了下来,趴在窝里不说话,尖尖的蛋头朝着两人落座的方向。 不知为何, 虽然只是个没破壳的蛋, 但萧玉书居然在心里自然而然的脑补出了蛋头上一对委屈巴巴的卡姿兰大眼泪汪汪的盯着挽酝的可怜场面。 “师尊,这蛋......” 萧玉书隐约记得,这蛋好像就是那天在柳如兰峰上兜头给时望轩后脑痛击的救场蛋。 挽酝只道:“这蛋为师觉得有点奇怪,便从你七师叔那里要来,放在这里看着,看看到底能从里面孵出个什么东西来。” 听此,萧玉书有种感觉, 感觉这蛋里面的东西一定绝非常物, 毕竟还没出壳呢就这么活蹦乱跳了, 要是出了壳,那折云峰上还能安宁的了? “莫要忧心其他,区区一个蛋而已,为师不会治不了。”似乎是看出萧玉书眼中的疑虑,挽酝道。 “说起这蛋来为师也觉得奇怪,”挽酝瞥了眼趴在窝里眼巴巴朝他这里看的蛋,道:“不知为何,为师总觉得这个东西有些熟悉,你觉得呢?” 萧玉书心道我也觉得眼熟,不看外表的眼熟,但就是不知道你的熟悉和我的眼熟是不是同一种熟。 “弟子没见过这种东西。”他只能这样道。 “嗯,无碍,不用管它。”挽酝回过头来,眼底深沉的看着萧玉书,就在萧玉书揪心以为挽酝在这个小插曲过后又要继续方才的磨人话题时,却听眼前人话锋一转,说了句:“为师觉得你最近很奇怪。” 咚咚咚咚咚! 萧玉书这次无比确信就是自己的心在跳,还特么是狂跳。 强装淡定,萧玉书平静道:“师尊这话何意?” 挽酝狭长但不失英气的双眸在垂落的乌发间格外清明,眼底却是一潭深水似的墨黑。 “一月的秘境,就连静心峰那个小子的修为都精进了不少,其他弟子多少也有了长进,怎的只有你......”挽酝说着微微倾身,靠向了低头不语的萧玉书,他声线沉了沉,沉得萧玉书心中愈发不安。 修为这种事情,真不是萧玉书能控制的了得。 不务正业这种东西跟一个高材生一定沾不上边, 因此在秘境中,萧玉书不是没有打坐修炼过。 可问题就在这儿, 也不知道是否是因为秘境规则的制约,萧玉书这一个月无论如何修炼,筑基后期大圆满的修为竟是再没精进半步。 起初, 他以为是因为金丹之上不可入秘境的缘由。 可后来, 萧玉书出了秘境,居然发现回了折云峰上,无论他怎样修行吐纳,那灵气吸收多少,进了丹田都好似石沉大海一般,起不了半点波浪。 第330章 说实话 无用功, 他怎样做都是无用功。 但后来萧玉书就想明白了, 他或许是被小说剧情给制裁了。 按照原书轨迹,时望轩这个男主一旦崛起,其他炮灰就要注定落后,因此萧玉书才会修行受阻,再难更进一步。 反正萧玉书觉得是这个原因,应该没有别的了。 “玉书,你和为师说实话,秘境中,你到底做了些什么?”沉默中,挽酝低声问道。 天地可鉴, 我真没做什么! 该练的剑都练了、该打得怪也打了,该......等等! 做什么? 萧玉书猛然回想起之前进入秘境前挽酝曾给自己传音的话,接着他抬头对上挽酝深邃的眼神,怔愣片刻后,他这才想明白了挽酝话外的意思。 兜了这么多圈子, 绕了这么多弯子, 感情是萧玉书自己想多了。 原来挽酝终究只是在担心自己到底有没有再做出之前那等不为人耻的小人卑劣之事。 不过事实证明, 挽酝的担心并不多余。 但是,萧玉书悬着的心依旧没放下来半点。 现在的情况, 人设危机解除了, 另一个人品危机又开始响铃了。 其实扯谎这种事情,萧玉书在他亲爹面前算是用的炉火纯青,脸不红气不喘甚至还能声情并茂掉眼泪的那种。 可在挽酝面前...... 这么说吧, 挽酝这人,比亲爹温柔,比亲爹和蔼,比亲爹靠谱,还比亲爹上心。 萧玉书觉得自己亲爹不是好人挽酝都得是好人。 虽然话说的夸张了些,但也足以表面萧玉书心中在这段时间对挽酝最真实的评价。 这么好的师尊, 萧玉书真的不想在他面前撒谎。 而且, 他觉得以挽酝的聪慧和对自己徒弟性子的了解,估计就算萧玉书撒了谎,挽酝也能看出来。 所以, 现在萧玉书很难办,纠结紧张的放在膝盖上的手都下意识扣紧。 然而没等萧玉书想到什么话来搪塞,挽酝就已经猜到了大概。 若是以往,自己的徒弟做了什么过格的事情,都会是这样低头不语,双手紧握的心虚模样。 挽酝一瞧,眼中便闪过一道晦色。 眼前的少年,不知何时起竟这般不听自己的话了。 “师尊,弟子、弟子......”察觉到身边骤然下沉的低气压,萧玉书不用看就知道挽酝约莫是猜到了自己干的事情,心里头也跟着沉了再沉,闷得难受的紧。 有苦难言 实在郁闷。 从心而论, 他也不想让挽酝因此失望。 毕竟萧玉书本人也不愿意三番五次的在别人面前做出一副恶毒小人的模样,奈何系统要挟,自己为了回家也不得不这么做。 既然做了,无论是不是由心,萧玉书也是做了,恶就是恶,害人就是害人,事实做不了假。 因此, 他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把这种卑劣之事,如实说给挽酝听。 挽酝此人一向清正,他会怎么想? “弟子......师尊请罚。”话在喉口斟酌一阵后,萧玉书还是做不到把自己对时望轩做的那些狠毒事一五一十的说给挽酝听,因此,只好狠下心来说了这么一句。 他说完,眼一闭,都做好了挨打挨骂的等死准备。 以萧玉书目前对挽酝的了解,就算对方再怎么偏爱徒弟,也断不会眼看着自己徒弟从此走上歪路,因此定会为此严厉责罚一通。 可他实在想不到挽酝对原装哥竟然会纵容到这种地步。 只见挽酝在死寂一样的沉默之后,重重长出了一口气,像是愠怒一般,重得萧玉书觉得身边空气仿佛都冷了几分。 萧玉书心里紧张的要命,可面上仍是硬着头皮的淡然。 然后,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清高如挽酝,只是在这近乎冻死人的冷气氛下,突然伸手环住了自己的头。 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让萧玉书睁大了眼睛,一动都不敢动,眸中颤动的瞳孔中满是惊愕之色。 他靠在挽酝胸膛上,浑身僵硬的仿佛被冻住似的。 挽酝搂着萧玉书的头,站在他面前,拧紧了眉,手上的力道也愈发加重,仿佛要把萧玉书摁死在怀中一样。 两人的站位也很特殊,挽酝站着,萧玉书坐着,一人俯身拥着一人, 这个姿势,很难不叫人害羞,因此萧玉书微微红了脸。 心跳也快了些。 说实话, 萧玉书自从七岁之后,再没别人这么抱过他,包括他那个便宜爸妈。 好多年了,社会上摸爬滚打,一个人,磕磕碰碰那么多苦累自己咽下。 这样呵护意味的安抚拥抱,萧玉书都快不记得是什么温度了。 挽酝身上是冷惯了的,却搂得萧玉书心中发热。 在这样突兀的怀抱中,萧玉书的身心从刚才的僵硬紧张不知所措,渐渐地放松了下来。 有的时候, 很多时候, 萧玉书还怪羡慕原装哥的, 有这么一个不是亲父胜似亲父的好师尊。 挽酝搂着怀里的少年,一如之前的那般。 他这个人冷惯了,从前是,现在还是,萧家严戒的家规晦涩的书卷字眼没能教给挽酝什么暖心热乎的慰人话语。 第331章 端倪 因此每每少年犯了错、闹了气性,挽酝说不出什么安慰又怕责罚的言语过重时,只能这么做。 一如既往的,师徒间调解的动作,从来没变过。 但仅仅简单的动作,总能胜过万语千言。 “玉书,”良久,萧玉书才感受到挽酝的胸腔震了震,头顶上方传来对方压抑沉重的嗓音,“为师不希望你这样。” 不希望你往后的路有半点颠簸偏斜,有半点泥泞坑洼。 只希望你未来坦坦荡荡,毫无遮挡。 可挽酝不知道该怎么说, 斥责的话, 随着少年长大,越来越说不出口。 若是罚, 哪里会有人舍得自己养开的花掉半片叶芽? “可你怎的越来越不听话了?”挽酝语气透着些许疲惫,又有些无可奈何。 萧玉书听得心里闷得一口气都没法完整的呼出来,很难受,他知道挽酝已经猜到了。 可为什么不罚呢? 罚一罚,骂一骂也好啊, 最起码能叫萧玉书心里负罪感减轻些, 不然辜负恩师什么的,实在是太让人痛苦了。 萧玉书不语,挽酝便也不多说,只双眸泛着暖光,自说自话。 “为师记得,以往你幼时,每每犯错又性子执拗不肯低头,这么搂着你,你便是再固执的铁石心也软了。”回忆起小时候那么一点点大粉雕玉琢却经常板着一张脸的萧玉书,挽酝眼中浮现怀念的神色。 那个时候萧玉书才多大点,写字都歪七扭八的,挺小的一个人,结果性子却犟的很,刚来折云峰没几天就跟小时候的寒允卿打了一架。 挽酝想着,眉眼柔和一瞬,随后这种柔和便被乌云浓密的压抑所掩盖。 “玉书,为师觉得你没有以前那般听话了。”他松开了手,对萧玉书道。 萧玉书心里拧成了一团麻,快难受死了。 然而难受的不止他一个, 犄角旮旯里的那个蛋,在看见挽酝上手搂萧玉书时,急的就快从窝里蹦出来了。 更是在听见挽酝说萧玉书越来越不听话甚至眼神都透着落寞失望与伤心时,整个蛋一僵,宛若石化在原地。 然后, 咔嚓一声, 竟是整个蛋裂开了一条细缝儿。 简称, 蛋裂了。 但就算是裂开了,处于低落情绪中的挽酝也依旧没有朝它这里鸟一眼。 到最后, 气氛实在是僵冷,冷到萧玉书心中暗暗叫苦之时,挽酝终于恢复了如常神色,然后仿佛方才无事发生似的,随口道:“明日为师要出去一趟,你过来给为师束发吧。” 萧玉书如释大获般,应了声:“是。” “师尊寻常不会下山,此番是为何事?”他道。 挽酝淡笑道:“小事,几日便归,为师不在的这段时间,你可要心无旁骛,潜心修行才好。” 从方才险些憋死人的气氛中逃脱出来的萧玉书立刻乖巧应道:“师尊放心,弟子定会认真修行。” “嗯,好。”挽酝道。 “时候不早了,你该回去了,为师便不多耽误你时间。” “是,弟子告退。” 目送着萧玉书的身影渐渐消失在竹林中后,挽酝淡然的眸色才瞬暗下来,手一翻,从宽大的袖口中拿出了一个暗淡无光的玉佩。 看着手中毫无反应的玉佩,挽酝紧张的心情才稍稍松缓下来。 没有反应, 并非是夺舍。 可...... 挽酝的心情并没有因此完全松下来,而是蹙眉,神情显露几分阴郁之色。 如此看来,萧玉书还是萧玉书, 但不知为何,挽酝自从萧玉书那日醒来开始,他便觉得对方身上多了一丝陌生气息。 一开始很淡很薄,因此挽酝并没有第一时间察觉。 直到后来,不知何时起,萧玉书身上的陌生气息越发加重,重到让挽酝心慌。 因此即便是刚才并没有测出什么不对,挽酝仍旧是放不下心,冥冥之中,他总觉得自己的徒弟好像发生了什么变化。 一种让他捉摸不透却提心忐忑的变化。 挽酝心里清楚,恐怕真的有什么事情在脱离正轨。 时望轩是如此, 萧玉书亦是如此。 正因如此,他不能松懈分毫,有些事情,尽管自己不愿意相信,可还是要暗中弄个明白。 思虑到这儿,挽酝额角有些钝痛,或许是烦心事太烦,忧心事太忧,纷纷扰扰交杂在一起叫他思绪紊乱有些头疼。 疼又如何? 明天要解决的破事还得去办。 挽酝低垂着眸,漫无目的的扫着窗外又起的雪,思绪万千。 角落里,那枚有了裂缝的蛋,轻轻动了动。 蛋身窸窸窣窣扭转了几下,随后朝着挽酝落寞压抑的背影, 裂开的缝隙逐渐蔓延开来, 悄悄的,静静的, 无声无息的, 蛋壳上下分离,缝隙中露出了一双金瞳,目光灼灼的,正紧紧的盯着挽酝小心的瞧。 第332章 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本来萧玉书回去了还在庆幸,不过是梳个头发而已,没有什么难的。 但直到第二天,萧玉书一手握着梳子一手拿着发带,站在端坐的挽酝身后,两人面前的铜镜中倒映着他神情淡漠却手忙脚乱的模样时,好笑极了。 尤其是在萧玉书第三次把挽酝的发丝从手中滑落时,挽酝终于忍不住轻笑了一声。 这一笑,顿时给萧玉书窘迫的不行,白皙的脸上渐渐浮现了尴尬的淡红。 “这段时间,从你伤好之后,你就再没给为师束过发,想来也是生疏了些,”挽酝不紧不慢的宽慰道,“玉书莫心急,慢慢来就好。” 不能慢啊, 真不能慢啊! 慢一点挽酝那轻柔顺滑的头发就又要从萧玉书手中滑下去了。 家人们谁懂啊! 萧玉书从来没见过哪个男人的头发能柔顺成这样,用力轻了抓不住,用力重了又怕扯疼了,这可给他愁得不行。 偏偏挽酝专注的目光还通过面前的铜镜反射到萧玉书身上,看的他越来越慌张,手上动作也开始杂乱无章起来。 一番焦头烂额的捣鼓下来,挽酝的头发好梳歹梳的总算是梳上了。 只不过, 卖相实在是差的没眼看。 萧玉书恨不得拿头哐哐撞大墙,他极力压制着自己对自己的嘲笑,语气平静但不完全平静:“师尊,不如您还是散着吧。” 我...... 哎呀,丢死人了! 他不敢想象挽酝若是顶着这样歪斜凌乱不规不整的发型出去,叫旁人看见了会如何新奇。 可挽酝却觉得无伤大雅,甚至还道:“既然是你费了这么些功夫才弄好的,散开做什么,为师觉得这样挺好的。” “师尊,可......”萧玉书心里拧巴的要死,犹豫道。 挽酝直接起身,带着萧玉书的‘杰作’大步踏出了屋门,道:“时候不早了,为师先行一步,你好好在折云峰上修行,可不要再跟静心峰那个小子打斗了。” “是。”挽酝说完身形一晃,消失在原地,萧玉书表情萎靡,应声道。 正如萧玉书所料,当挽酝顶着凌乱的头发出现在几位长老面前时,场上众人的表情瞬息万变,难以言喻。 青云欲言又止了好几下,最后才敢艰难道:“挽酝,你这头发......” 挽酝只道:“少管,走了。” 说打个招呼就真只打个招呼,挽酝说完便转身离去,染白随行在其身后。 剩下的几个长老在表情一言难尽的青云背后挤眉弄眼。 桑禹:天啊,三师兄这头发怎么看都不像是他自己的。 柳如兰:三师兄从来不自己梳头发。 一桢:好久没见到三师兄束发了,现在看见了怪奇怪的。 和煦:哪儿有这么久?也就几个月没束发而已。 柳如兰奇怪道:“总不能是萧师侄的手笔吧?” 和煦想都不想便反驳道:“怎么可能,萧师侄以往给三师兄束发可是端端正正一丝不苟的,绝不会是今天这样凌乱。” 柳如兰巴巴道:“说的也是......” 挽酝一走,时望轩一闭关,8哥也迟迟不来,现在的萧玉书除了折云峰上叽叽喳喳乱叫的鸡,可谓是孤独至极。 人一但独自静下来便会无聊透顶,无聊头顶就会在脑中反复复盘自己这段时间的精力。 这一复盘,倒叫瘫在床上无所事事的萧玉书突然想起一个重点。 无比重要的一点。 另一边,胡先慢悠悠踱着步,带着手中从山下买的桃酥上了折云峰。 之前在秘境中霸王硬上弓未成,他心里便一直惦记着。 正所谓吃不到嘴里的越是馋人,若是说之前在秘境里算是临时见色起意,现在的胡先就纯属是吃不到就放不掉,那种征服欲一下子就上来了。 尤其是萧玉书这人受了这么大的冒犯居然还没有向挽酝告状,他觉得,这事还是有戏。 因此胡先提着心在流光峰安分守己的呆了两天,生等着挽酝走了,这才敢带着赔礼上门。 虽然萧玉书这小家伙看着生人勿进,但胡先经过一个历练外加一个秘境,总算是瞧出些对方清冷皮囊下的纯率心性。 天真纯粹, 真好, 这样的少年是最容易追求上的,胡先想着,唇角扬起一抹志在必得的笑。 然而到了萧玉书所在的竹舍面前,他敲了好几下门结果都没有反应,胡先疑惑之中推开门一瞧,随后竟然发现人不在屋里。 献殷勤献了个空,满腔兴致也被空荡的屋子浇灭了一大半。 胡先拎着手里的桃酥,收敛了笑容,神情不好的啧了一声。 就在他转身打算离开时,却发觉身侧的竹林有轻微的脚踏细雪的声音。 呵, 胡先冷笑一声,转瞬间消失在了原地。 见人离开,穆青青砰砰跳的心总算是落了地。 她等了好长时间,好不容易等秘境结束萧玉书回来想跑他面前关切一番,毕竟这么长时间没见到萧玉书,她生怕萧玉书忘了折云峰上还有自己这么个人。 穆青青向来慕强,又喜欢享受周围男人众星捧月的目光。 因此王越和折云峰上其他弟子资质再一般,再碌碌无为,她也不会当面拒绝,反而会暗示他们为自己做更多的事。 至于时望轩,穆青青始终认为既然三长老挽酝不看重他,他自然也没有什么好出路,再加上最近这人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跟谁说话都夹枪带棒凶神恶煞,她当然就更懒得上心。 而萧玉书, 穆青青始终记挂着对方之前在两宗比试上那气宇轩昂的身姿和嫡仙泠然的矜贵气质,还有那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神情,实在是太勾人了。 上赶着巴结自己的自然懒得理,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因此,穆青青总心心念念有朝一日萧玉书能见到自己的好,然后两人之间相熟相...... “我记得寻常弟子无事不得上顶峰干扰嫡传弟子修行,你在这儿做什么?”就在穆青青痴心妄想之时,她被身后一道冷声给下了一个激灵。 第333章 不能是光图我吧 “啊!”幸好折云峰顶峰没了人,不然穆青青这一声尖叫不知道要引出什么麻烦来。 胡先冷眼瞥着被吓得花容失色的穆青青,冷道:“问你话呢,你来这儿做什么?” 穆青青怎么也想不到胡先居然会出现在自己背后,吓得说话声音也哆嗦起来:“没、没什么......” “没什么?”胡先瞥了穆青青今日特地妆扮明艳动人的脸,轻笑道:“哦,没什么啊。” 他的尾音拉长了些,叫穆青青不敢抬头去看。 “你当我和折云峰其他傻子一样,会信你的话?”胡先的语气骤转急下,沉声道:“你这副模样,不会是来勾引三师兄的吧?” 被戳中心事,穆青青脸色白了白,强装稳定道:“怎、怎么会呢,三长老峰上一向管束严明,我不敢......” 胡先可不吃她这一套,讥笑道:“你不敢?” “在我这儿你还装什么?”他手随意摆了下,穆青青就被脚下腾起的藤蔓给狠狠抽了下脸。 伴随穆青青一声惨叫过后,她那张狐媚脸上多了道触目惊心的血痕。 穆青青倒在地上,捂着脸,双眼含泪的看着面前脸色阴沉的胡先,心里满是惊惧与害怕:“宗、宗主......饶命......” 胡先冷眼瞧着地上娇弱可怜的人,眸中是半点怜香惜玉之色都没有。 “一把年纪了,非要装成一个小姑娘恶心人,你该打。”他道,“收回你那套恶心模样,我让你在这儿,不过是叫你暗中关注着那师徒俩的动静,可没说容许你做些不该做的。” 话说到最后,胡先眼中闪过一丝杀机:“以及,肖想那些你不该肖想的,听明白了么?” 穆青青显然已经听明白胡先的意思,心中怨毒之际,她面上唯唯诺诺应道:“是,宗主,弟子再也不敢了。” 见这人老实了,胡先便冷哼一声,撂下了句:“往后折云峰顶,不准再去。”后,便转身离开,留穆青青一人瘫坐在地上捂着破相的脸,紧咬着唇,含泪的双眼中满是不忿狠色。 因为萧玉书破天荒的离开折云峰跑到了别的峰上去,所以他才完美避开了两个合欢宗人士的上门纠缠。 来的时候萧玉书还在担心,千万不能跟胡先那个老流氓遇见,不然他怕自己的清白撑不到别的长老来救自己。 有一说一, 萧玉书实在是搞不懂胡先这人到底有啥不为人知的癖好。 作为合欢宗宗主,自然是好色为主。 但萧玉书就不明白了, 胡先可是宗主,想要什么美人得不到? 就算得不到稍微甜言蜜语追一追也就差不多了,干嘛非要大老远跑玄天宗里给一个长老当弟子呢? 当弟子也就算了, 还他妈找了个几个长老里面最不务正业一个草包。 难道是因为桑禹笨,所以胡先不担心自己露馅吗? 可萧玉书还是觉得迷茫,玄天宗上也没什么特别的,修真界上美人最多的还是合欢宗,胡先此举究竟是为何? 在几个嫡传弟子中装傻充愣这么长时间,图啥呢? 萧玉书实在是猜不透他一个元婴大佬为啥非要在一帮筑基的小孩儿们中装柔弱。 明明牛逼哄哄,明明一宗之主, 想要什么得不到? 干嘛非要跑玄天宗里给人当个小徒弟呢? 难道是因为好玩吗? 还是因为意图别的点什么呢? ...... 嘶—— 他不能是光图我吧? 萧玉书突然回想起之前胡先原形毕露的那天, 心中汗颜片刻后, 他脑中突然又想起之前胡先随地大小硬时说过的话, 什么“挽酝这个人真是太冷了......” 挽酝...... 艹! 萧玉书发誓,虽然现在的胡先对玄天宗的嫡传弟子真心相待,但若日后他胆敢肖想挽酝一下,哪怕一丢丢,自己都会想方设法搞掉他的鸡儿,让他再也没法作恶。 一番下定决心过后,现在的萧玉书怀着激动忐忑紧张不安甚至自我怀疑的矛盾心情,一步步走上了流光峰六长老的寝殿。 之前弟子集训那次,萧玉书只来过桑禹的正殿,因此没有去过对方后面真正居住的寝殿。 但这也并不妨碍萧玉书的步伐, 睡觉的屋子,自然是在正殿后面, 因此萧玉书只在外面兜了两个圈子就找到了。 带着复杂的心情,萧玉书站在门外,深吸一口气,虽然自己一直觉得桑禹的作风跟胡先确实有极为相似的流氓之处,但他为了验证自己心中的猜想,最终还是鼓起勇气伸手敲了敲对方的门。 “叩叩叩。” “折云峰弟子萧玉书求见六师叔,请六师叔容弟子一见。” 然而, 对方屋里毫无响应。 萧玉书只得再重复了几遍,手上敲门的力气更大了些。 可, 还是没有任何回应。 这叫萧玉书不由得联想其他, 总不能这个点了,作为六长老的桑禹还在呼呼大睡呢吧? 就在萧玉书不想打扰对方并打算改日再来转身欲走时,却听见屋里面响起一两声小动物的呜呜声。 声音很短,很小,模糊的好像幻听一样。 但萧玉书还是听见了,站在原地思考了片刻,他又听见里面响起一道桌椅碰撞的声响。 声音很大,呲啦一声,异常刺耳。 萧玉书觉得这声音都要跟自己刚才喊话的声音一样大了, 第334章 科目三 都这样了,他无比确定里面的人压根儿没睡觉,至于为什么不理会自己,萧玉书直接脸一垮,推门而进。 然而进去之后,眼前的一幕,惊呆了萧玉书的小心脏。 十分震撼的那种。 与此同时,浑然不觉的桑禹在无意间一个转身后,瞥见门口站着的人,挥舞的双手也随之僵在原地。 家人们谁懂啊, 桑禹恨不得把刚才这一段倒带重新来一遍, 论:一人在屋里带着耳机无声狂嗨的场面被别人看了个正着该怎么办? 答:凉拌。 因此,场面瞬间陷入了异常安静, 两人大眼瞪小眼了好一会儿, 萧玉书才艰难开口道:“你......刚才跳的是不是科目三?” “啊?”看见眼前人嘴一张一合的,桑禹这才后知后觉的摘下了耳机手忙脚乱的藏在了身后,然后故作淡定道:“那啥,萧师侄,你刚才说啥?” 萧玉书强压下激动的心,然后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平静: “我说,你刚才跳的,是不是科目三。” 桑禹:“......” 桑禹:“嗯......” 桑禹:“嗯!!!” 好似有一道惊雷,狠狠劈在了他脑中,让桑禹大脑瞬间嗡鸣。 “你怎么知道!”在经历较为迟钝的反应后,桑禹终于一下蹦起老高,瞪大了眼睛惊声尖叫道:“卧槽,卧槽卧槽卧槽!” “卧槽......” “停,打住!你一会儿再操,”萧玉书反应极快的反手关上了门,确认门关严实了后,他才背靠着门几个大深呼吸,在这种难以置信的奇幻场面下,他竟然激动到连原装哥的高冷形象都忘了保持。 使劲拍拍胸脯平复颤抖的心情后,萧玉书才道:“你不会是......” 岂料桑禹的反应异常激烈,他在短暂沉默后,直接一声“哎呦我滴亲!”,然后手脚大张扑过来给了萧玉书一个熊抱。 “啊呀妈耶,亲人啊!”桑禹跟考拉似的挂在萧玉书身上勒得萧玉书差点一口气上不来,边搂边哭哭啼啼道:“你知道我一个在这儿过得有多么惨嘛!日子过得连狗的不如呜呜呜......” 萧玉书现在的小身板不如以往,桑禹这么高的一个人挂他身上让萧玉书站都站不稳,摇摇晃晃了好几下,他顶着脑门上的几个黑杠才把自己的嘴从对方怀里挣脱出来。 勉强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后,萧玉书才压着嗓子道:“你可拉倒吧,啥玩意儿狗都不如?狗会戴耳机吗?” “会带耳机跳科目三跳的这么流利吗?快滚下来!你重死了!” 萧玉书忍无可忍的一声低吼,这才叫桑禹带着未尽的激动,环腰的两腿一松,从他身上跳了下来。 但跳下来了,桑禹反倒更激动了。 是他乡遇老乡的激动。 “你是刚刚到这儿来的吗?”桑禹眼睛睁得老大,一脸难以压制的喜悦,双眼泛着希望的光。 萧玉书坐下来,一番长吁短叹后,他愁眉苦脸道:“一言难尽,进来有一阵子了。” 桑禹也是同等忧愁,一手扶额,叹气道:“先说你的还是先说我的。” 萧玉书舔了下牙,刚想说你先来结果就听桑禹一拍桌子道:“不,来者既是客,你先。” 萧玉书再舔牙:“那我先......” 刚要说话岂料桑禹随后又五官一皱,道:“算了还是我先。” 萧玉书愣了下:“那你先......” 结果桑禹又摆了下手:“算了,还是你先吧。” 萧玉书:“......” 萧玉书:“那我......” “不!”桑禹突然猛拍桌子道:“还是我先!” 萧玉书彻底被他精分一样的二逼举动给看沉默,随后他才压着火耐着性子道:“那你先......” 刚松懈没多久,结果桑禹在短暂犹豫后突然又挺起胸膛再拍桌子道: “不!你先!” “......” 萧玉书这下忍不了,被彻底惹毛的他一下从凳子上蹿起来。扑过去用胳膊锁住桑禹这个泼皮的喉,然后咬牙切齿道:“他妈的我先我先我先,你个傻逼给我闭嘴!” “呕咳咳咳......错了错了错了,我闭嘴我闭嘴!松手,我要没气了......” 桑禹被他锁喉锁的上不来气,连连拍胳膊求饶道。 不知道为啥,虽然他是第一次跟桑禹直面交流,但这人总叫萧玉书有种莫名的贱嗖嗖的感觉,气的牙痒痒的那种。 尽管如此, 萧玉书还是压着火松了手。 不是因为桑禹的求饶,而是因为自己的裤脚。 被一只什么东西给叼住了。 第335章 小灰灰 “嗷呜呜......”萧玉书低头一看,自己的裤脚被不知哪儿来的一只小狗崽子狠狠叼住然后使劲拽。 力气还不小呢, 要不然萧玉书也感觉不到。 “这是哪儿来的?你养的?”萧玉书低头拎起小狗崽的后颈皮,把这没两个巴掌大的小东西拎到了面前仔细看。 “哎呀我的小灰灰!” 桑禹本来还怏怏的揉自己脆弱的小脖颈,一看见被萧玉书拎着嗷呜嗷呜叫的小东西,那点挨打后的怂包劲儿瞬间就没了,他立刻伸手抢过小狗如视珍宝的小心搂在怀里并对上萧玉书的目光道:“你那熊劲儿,就不能下手轻点,我儿子这么小身板,万一你一个不小心,掐死了怎么办?” “啥小灰灰?” 萧玉书稀奇道:“你养的?你儿子?” 桑禹稀罕着呼噜着怀中小崽子的毛,一边安抚着它遇见生人的警惕情绪,一边扁嘴道:“是啊,养了好长时间了,感情贼深。” 萧玉书眼神中透着浓浓的质疑:“真的?” 桑禹笃定道:“真的。 “你养的?” “呢。 “好长时间?” “嗯。” “感情很深?” “呐。”桑禹呲牙傻傻一笑。 “你可拉倒吧,”萧玉书一脸嫌弃道:“我都不好意思揭穿你。” 这下桑禹反倒听不明白了,他音调拔高道:“咋啦?” 萧玉书指着他怀里的那个‘小狗崽子’斜眼道:“那他妈的分明是只小狼崽子。” “胡说八道!”桑禹两手将小崽子举到自己面前仔细瞅了瞅,然后跟它脸贴脸一起朝着萧玉书无比肯定道:“这就是小狗儿啊。” 一人一‘狗’的脸怼在一起,一张白净脸一张黑毛脸,差异十分显着。 唯一有点神似的就是两对眼睛,亮闪闪的泛着光,干干净净的。 萧玉书沉默着,仔细打量了下桑禹嘴里这只‘小狗’的模样。 虽然犬科动物不论是谁,幼崽时期的模样都大差不差的,但狼跟狗总有些本质性的区别。 就比如, 小狗的眼神温和无害,耳朵也稍长下垂,嘴吻短圆,四肢较为粗短,尾巴也细溜溜的,毛发服帖,十分温顺。 可桑禹手中的这只,虽然眼睛漆黑明亮,可眼神并不是那么温和,其中透着狼兽的丝丝凌厉之色,两只耳朵也尖尖的立起来,虽然有一只不知道为何缺了一块,但也是保持着高高的警惕姿态。 尤其是那明显比小狗长的嘴吻,那垂在腿间蓬松的尾巴,盯着萧玉书喉口发出的呼噜呼噜的狼类威胁恐吓性质的低吼声。 萧玉书道:“我赌五包辣条,这绝对是狼崽子。” 奈何桑禹不行,把狼崽子揣怀里,道:“不可能,我家小灰灰才没狼那么丑。” 真的, 萧玉书亲眼瞧见了,桑禹刚说完这句话,他怀里的小狼崽子耳朵尖尖就垂了下。 于是他道:“你都叫他小灰灰了,那能不是狼?” “绝对不是。”桑禹哈哈一笑道,“狼养不熟,小灰灰要是狼我就不要它了。” 他怀里的小灰灰身躯僵了一下, 又被萧玉书见了个正着。 “你要是不信,就让它叫两声听听。”萧玉书见此,眯起眼意味深长道。 小灰灰的两只黑眼珠好似在这个时候人性化的瞪了他一眼。 桑禹还真就把小灰灰放在桌子上,对他嘬嘬嘬了几下,然后柔声道:“来,小灰灰,叫两声爹听听。” 萧玉书抱臂站在他身边,盯着桌上的小狼崽子,也故意催促道:“叫啊~,看看你是狗还是狼。” 被两人一审视打量一小心关注的目光注视着,小灰灰端坐在桌上,尾巴干巴巴动了下。 “嗷呜呜呜...... ......呜汪!” 萧玉书:“......” 桑禹:“哎嘿嘿嘿。” “爹的好儿子,快让爹香一口,木嘛!”桑禹抱起小灰灰稀罕腻歪了一会儿,然后朝萧玉书得意道:“你看我就说吧,就是小狗,怎么可能是狼呢。” 萧玉书:“.......” 萧玉书:“你开心就好。” 看着忍辱负重的小狼崽子,萧玉书最终还是勉为其难的放了它一码。 “别说它了,咱们言归正传,先把正事说清楚。”桑禹道。 萧玉书道:“成。” 过了一会儿, “什么!” 桑禹唰的一下从凳子上立了起来,指着萧玉书一阵后怕道:“大比前你就穿了?!” 他这一嗓子,把桌上安静坐着的小灰灰吓了一跳,小小身躯抖了一下,然后歪起小脑袋目不转睛的看着桑禹。 萧玉书“昂”了一声,眨巴了下眼。 桑禹手都在颤抖,神情激动,痛心疾首道:“你你你......亏我之前还跟其他长老信誓旦旦你一定能赢,还把我压箱底的宝贝都做了赌注!” 萧玉书歪头撇嘴道:“你慌啥,我又不是没赢。” 第336章 寒疾 “而且,”他摸着下巴揣摩道:“我说大比之后那个火种怎么会到师尊手里,一听说是你干的,我还纳闷,你这个花花草包怎么会有这个脑子和自信,敢情你也是穿的啊。” 桑禹道:“嗯哼,我可比原来那个脑子里只有黄色废料的家伙聪明多了。” 说着他挑起二郎腿抖了抖,琢磨道:“我说前两天你那个手势怎么那么眼熟,那么现代化,感情你原来也是个穿的。” “呵,你他妈当时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跟我明里暗里的呛话,可气死我了。”萧玉书回想之前,白了他一眼。 桑禹立刻圆滑陪笑道:“那我不是知道原剧情你干过什么,这才......哎嘿嘿嘿嘿。” “嗷呜呜......”小灰灰歪头歪脑的叫了两声,因为实在是听不懂桑禹奇怪的话。 桑禹握起它的一只小爪爪,安抚道:“乖,爹跟朋友说话呢,别闹。” “咦~你也是真有这个闲情雅致,死到临头了,还养个宠物。” 萧玉书说着拿起了桑禹粉嫩嫩的耳机在手里把玩着,饶有兴致道:“你怎么有这么多好东西?之前秘境里我还从合欢宗那儿看见你送出去的加特林呢,牛逼啊。” 桑禹自豪的拍着胸脯,骄傲道:“那可不,都是哥自带的压箱底的好东西。” “哎哎,那加特林还有没?”萧玉书搓搓手,期待笑道:“不奢求别的,你给我玩两天呗。” 桑禹折扇一扇,逼格一下子腾老高,他昂着下巴道:“没了。” 萧玉书脸一黑:“你不会就这一个吧?” 桑禹摇摇扇子:“嗯呐。” “你......”萧玉书一言难尽的指了他半天,最后还是把话咽下了肚子里,“你可真是大方,保命的东西说送人就送人了,真不愧你风流的名号。” “害害害,”桑禹道,“误会了铁子,我只是还人家个人情而已啦。” 奈何萧玉书没说话,看他的眼神好像看什么花心恋爱脑一样。 看的桑禹心一梗,然后音调抬高道:“真的,你要相信我,我可是个好人!” “要不是我,你师尊恐怕现在还要日夜受着寒疾的折磨呢。” 萧玉书一听,脸上的笑容一滞,道:“你说什么?” 桑禹顿了顿,然后恍然拍额道:“哎呀,我忘了,你刚来没多久,自然是不知道。” 萧玉书心凉了下:“知道什么?” 桑禹清了清嗓,解释道:“挽酝年少时还是弟子的时候,下山历练时被魔修偷袭伤到了根基,灵根受损,因此这些年身体一直不太好,你们折云峰常年严冬寒冷便是因此。 挽酝没法克制住冰灵根的紊乱,体寒非常,因此连带着折云峰也冷的骇人。” 萧玉书听到这,心里沉了几分,低声道:“原来是这样......” 桑禹一看这哥们儿情绪闷了下来,便知其心思一二,大咧咧的一甩手,勾住萧玉书的脖子,凑到人面前安慰道:“行啦,那不是还有我嘛,多亏了我呀,挽酝现在日子好过多了,别想了。 你说你才当了人家几个月的弟子,就这么感同身受了,要是原来那个,不得更急?” 萧玉书一手扒拉开他揶揄的脑袋,别过头刚想说瞎开什么破玩笑,但仅一个偏头的瞬间他忽然意识到一个重要问题。 猛回头,对上桑禹的嬉皮笑脸,他疑问道:“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你不也是跟我打了一架然后才来的吗?” 就算是原来的六长老,恐怕过了这么多年脑子里只剩下那些淫乱情爱的下流事件,怎么可能会知道这么多? “这你就不知道的了吧,论在这里,我可得当大哥。”桑禹表情有些小自豪,他正色道:“第一,我可不是和你同一个时间来的,我可是亲身经历了从弟子当上长老的过程,经验资历比你多太多了。” 萧玉书睁大了眼睛上下好好打量了一下桑禹,然后惊诧道:“你他妈还真跟这么多人上过床?” 说完,他拖着凳子瞬间远离桑禹,直直推倒了墙角,那鄙夷的神色,那嫌弃的眼神,伤透了桑禹的小心灵。 桑禹仿佛受到了严重打击,捂着胸口颤抖道:“你怎么能这么想呢?我怎么可能会这么下流?” 萧玉书艰难道:“你不下流?之前咱俩打架那会儿根本原因是为啥你难道忘了?” “哎呀,你听我说完嘛,”桑禹无奈一摊双手道,“我虽然是好些年就来了,但一直不稳定啊。” “原主的魂魄素质太硬,我只能来几天就被赶回去几天,有时候来着待不了几个小时就会被原来那个货挤回去,一来二去的,持续了这么多年,我快烦死了!妈的,系统也不管这个烂茬子......”桑禹说到最后,委屈的神情逐渐演变为骂骂咧咧。 “要不是原来那两个打了一架,把原主打死了,我还指不定来来走走,稀里糊涂多少回呢。”桑禹咂吧嘴道。 “喔~,原来你也算是个好人。” 萧玉书听着,好像明白了桑禹过去的处境,但关键的不是这个,而是桑禹口中那个不管事儿的…… “你也有系统?!”萧玉书抓住重点当即激动道。 桑禹愣了下,然后一拍大腿同样激动道:“那可不!我被那傻逼系统坑死了!” “你的系统不会是......”萧玉书回想138十分繁忙的业务,尾音拉长道。 “死三八!” “8哥! “......” “......” 短暂的相顾沉默后,萧玉书才艰难道:“咱俩说的是一个系统么?” 第337章 你他妈是那个作者? 桑禹干巴巴道:“应该是吧。” “138?”萧玉书试探道。 “呐。”桑禹道。 “嘶——”萧玉书皱眉道,“你好大的胆子,居然对8哥大不敬,要是把8哥惹毛了,关键时刻不救你你怎么办?” “有的关键剧情想不起来了咱还得靠8哥救急呢。”他好意提醒道。 岂料桑禹嘴一歪,“嘁~~~~~”了好长一声,歪七扭八的强调充满不屑的语气叫萧玉书有点摸不着头脑。 桌上的小灰灰也双眼疑惑的盯着桑禹瞧。 “你嘁什么?”他疑惑道。 桑禹放下折扇,顺手撸了把小灰灰的毛脑袋,然后颇为骄傲道:“我可不需要依靠死三八在这里度日。” 萧玉书不解道:“什么意思?” “哈!”桑禹站起身,正了正衣冠,然后一只脚踩在凳子上,一只手抵在眉心,装出了一副高深牛逼的姿态,随即压低声音道:“弟啊,你不懂~” 萧玉书嘴角抽了抽:“你他妈还搁这儿装上了? 只见桑禹胸有成竹道:“弟啊,你要信哥,没人比哥还清楚这本书写了什么。” “你还在这儿充上大哥了?”萧玉书不服气道,“咱俩还不一定谁岁数大呢。” 桑禹“嘿?”了一声,道:“我可是金丹,金丹长老,一峰之主!论辈分我就比你高的好吧。” 萧玉书嗤了一声,道:“你可拉倒吧,你那个金丹,打不过我这个筑基。” “呃......” 桑禹被他说的一噎,随后又挺起腰板理直气壮道:“臭鸡蛋也是鸡蛋,草包金丹也是金丹,再说了,我现代三十岁多岁了你有吗?” 闻言,二十岁出头的萧玉书沉默了下,道:“嚯,原来你老人家这么大岁数了。” 桑禹道:“那可不,我可是长辈,咱俩要论,我得当大哥。” “行吧,你大哥就你大哥,老年人优先。”萧玉书道。“不过你也别嘚瑟太早,这本小说你就算看的再仔细,再好多遍也没用。” “8哥说了,这里面还有隐藏剧情呢。”他提醒道,刚想把那个变数告诉给桑禹,结果却见对方气定神闲挥舞了下扇子装出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扬起的下巴快够到了天花板。 “老弟啊~你相信那个不靠谱的破系统还不如相信哥呢。”桑禹笑道。 萧玉书不明白他在故弄玄虚什么破飞机,质疑道:“你又装啥呢?” “真的!”桑禹一副肯定的神情,道:“弟啊,你往后剧情有什么不明白的,都可以过来问哥,哥知道的都比那个死三八多。” “你你你,你可拉倒吧!”萧玉书听不下去了,指着他数落道:“你吹牛也得分个情况好吧,现在小剧情都开始偏了,除了主要剧情还算在正轨上,但那是大纲,咱们怎么可能知道?” “有个破耳机破加特林你就不知道姓什么了?”萧玉书说完,手还在桌子上重重拍了几下。 “你以为你谁啊?你作者吗?你说大纲写什么就写什么啊?”他一口气数落完,然后在场屋里两人一狼突然陷入了诡异沉默。 看见桑禹欲言又止又不敢讲只能干眨巴眼的模样,萧玉书还以为是自己话说太重了,默默在心中反思一下后,刚打算说点好听的缓和一下气氛,结果还没张嘴,就听对方咂巴了下嘴,然后腆着脸道:“你怎么就肯定这书一定不是我写的呢......” 萧玉书宛若被雷劈一般,外焦里不嫩的那种,整个人的动作连带着表情都停滞在原地:“你......说什么?” 你他妈就是那个傻逼作者? 桑禹没说话,老实巴交的揣起了手手,呲牙灿烂一下。 两人大眼瞪小眼,一站一坐,一白一红,相顾无言。 鸦雀无声了好一会儿,看着萧玉书愈发僵硬阴沉的神情,桑禹心头一跳,然后道:“那个......” 结果萧玉书直接笑的阴凉,从凳子上蹦起来,扑向桑禹并狞笑道:“好好好,原来就是你个老登害我......” 桑禹脸上的骄傲笑容瞬间变成花容失色,他摆手大叫道:“哎哎哎,听、听哥解释......啊呀哈!” 怒气上头的萧玉书哪里有这个闲心听他解释什么,直接扑过去,把桑禹摁在后面的大床上一顿暴打。 “我叫你写这乱七八糟的二逼小说!叫你把男主写的这么惨!叫你把我写的这么坏!糟糕的东西你真的很糟糕......”萧玉书骑在桑禹身上,一边铁青着脸一边细数桑禹的种种罪过一边上下其手对着桑禹这个混账玩意儿一顿痛扁。 挠的桑禹“哎呦哎呦”直求饶:“哥!哥!哥!我错了我错了,饶命啊!救命啊!!!” “我要笑死过去了!你长得人模狗样的,怎么这么残暴啊!” 第338章 完蛋,ooc警告 别看桑禹一个金丹长老,还是个长辈,但他真不是一般的娇弱,细胳膊细腿小细腰,被萧玉书这么一压在床上,完全是压制性的打击,除了叫苦求饶别的一点还手的能耐都没有。 真, 身娇体软易推倒。 桌上的小灰灰看见桑禹被萧玉书摁在床上欺负,急的嗷呜嗷呜直叫,从跟自己幼小体型差那么大的高桌子上蹦下来,还没站稳就嗷呜呜呜的往床边上跑。 可惜, 腿短上不去,只能在床腿来回焦急盘旋。 “哎呀哎呀哎呀,救命啊!救命......”桑禹还在哭笑不得的求饶。 萧玉书气的揪住他凌乱散开的衣领,狠狠道:“你还救命?咱都要没命了!” “你看看你干的好事?玄天宗上下除了主角的那几个后宫,最后死的一个比一个惨!”萧玉书咬牙痛批着桑禹,气道:“我他妈是最后死的最惨的那一个! 你个狗!你怎么跟狗一样! ” 桑禹可害怕了,眼前人长得水灵灵矜贵贵的,却不想下手如此凶残,他被压在床上迫于对方淫威颤巍巍的双手环胸,活像个被恶霸欺负的良家妇女一样:“我我我......你听我解释嘛......” 萧玉书为了揍人发泄方便,连外衣都随手扔在了地上,甚至还高高撸起了袖子。 他微笑着停下手,带着额角突起的青筋道:“你解释吧,我听着。” “我......”桑禹哆哆嗦嗦的音刚要说出来,结果就听萧玉书突然道:“不行,改主意了,我还是先打你一顿吧。” 桑禹大惊:“你......哎呀妈呀!救命啊!光天化日之下,有人强......” “啪!”屋门被人从外面一脚狠狠踢开。 这个动静叫床上的两人保持着刚才打闹的姿势一齐转头朝门口看去。 然后空气瞬间安静, 胡先面无表情,但手里的桃酥被惊得掉在了地上。 这是何等卧槽的场面。 本来他想着去折云峰寻萧玉书没寻到,想必是在洞室修行,也就不便去打扰免得惹了对方不快。 教训完门下不安分的弟子后,胡先也觉得外面没什么意思,便败着兴致回到流光峰。 一开始, 胡先并不想理会桑禹这个行为古怪蠢得出奇的草包,但架不住经过时听见内殿传出的一声桑禹惊慌失措的大喊,出于人道主义,出于虚的风一吹就能吹散的那点子可怜师徒情,他还是回身过去瞅了一眼。 然后这一瞅, 瞅了个做梦都觉得荒唐的一幕出来。 眼前难以料想到的场面让胡先懵的不知道是该先关门还是该先看人。 以胡先的视角, 床上两人衣衫凌乱,被骑在身下的桑禹衣衫大敞,露出半截薄肌胸膛,白花花的,加上他花容失色誓死守卫贞洁的十字架手势,一副被霸王强上的黄花大闺女的可怜模样。 而‘霸王’萧玉书,月白外衣都扔到了地上,跨骑在桑禹身上,上下其手,在胡先推开门的那一霎,他一手还放在桑禹的腰带上。 另一手还摸着桑禹的胸膛, 这种场面,就算是个思想正常干净的人也会忍不住联想其他。 更别说来人是思想不干净的胡先了。 三人两目对四目,在几近凝固住的寂静气氛中。 萧玉书对上胡先难以言喻不可置信的视线,顿时觉得有什么东西啪的一声,崩了个稀碎。 桑禹好似也听见了,保持着摁了暂停一样的偏头动作,看向门口静立的胡先,低低的问了句:“好像......有什么东西碎了。” 萧玉书神情带着视死如归的淡然,道:“没什么。” 我泼天的形象碎了一地而已。 胡先在几个深呼吸后,面色沉着冷静的反手关上了门。 这个简单动作叫熟悉胡先德行的萧玉书和桑禹各自心头一跳。 萧玉书缓缓收起了手,看着胡先的举动,他小声紧张道:“那个......这个胡先......” 桑禹默默拢紧了自己的衣服,然后喉结上下动了动:“我知道,我都懂。” 不仅懂, 之前还他妈差点被他当随机的菊花罐头啃了。 然而胡先下一个动作,叫两人一齐往床里面缩了好大一步。 只见胡先手一抬,开始对门搞动作。 桑禹伸手指着胡先,如临大敌般惊悚道:“你你你你......你干什么?干什么!” 萧玉书呼吸都在颤抖,自己外衣就在床下的地上,但就是不敢伸手去拿。 “三师兄,”胡先唇红齿白,笑的又好看又渗人。 他在整个寝殿设完封闭结界确保没有第四个人会进来打扰后,一步两步慢悠悠的朝两人靠近。 胡先每靠近一步,萧玉书和桑禹两人就不约而同的往床里面缩一步,可床再大也总归有个尽头,两人很快就缩到了床头,靠了床头柜。 “三师兄啊,我原以为你不染世俗,风花雪月这种事情绝不会与你扯上关系。”胡先眼中闪着兴奋的光,舌尖舔了舔牙尖,他捡起萧玉书打闹中扔在地上的外衣轻笑着仔细叠好,放在了凳子上。 本来就没关系, 这踏马是个玄妙的误会! 第339章 我不介意三个人 萧玉书眼睁睁看着他的手放在自己外衣上,觉得浑身像是有蚂蚁在爬。 直到胡先叠完还把衣服放鼻间轻嗅了一下,道:“三师兄衣服好香呀,干嘛随意丢在地上。” 咦~ 桑禹搓着自己的胳膊浑身膈应道:“铁簸箕在门口,我掉了一身鸡皮疙瘩。” 萧玉书整个人僵硬的不行,音线生涩道:“我也掉了。” 然后, 胡先把萧玉书的衣服放下后,反手开始脱自己的外衣。 “哎!” “哎哎哎别!” “你......”这个举动把桑禹和萧玉书吓得心尖各自都颤了颤,忍不住低呼制止道。 萧玉书强行把到嘴的哆嗦咽下去,声音勉强保持镇定:“你......做什么?” 胡先歪头甜甜一笑:“一起啊。” 卧槽! 萧玉书整个人宛若石化,cpu卡带的大脑试图把胡先这句话往别的好的方面想。 可惜, 跟上次一样, 又失败了。 “一起什么啊一起?”桑禹条件反射的攥紧了自己的裤子,大惊失色道。 闻言,胡先白净的俊脸大方的轻笑了两声,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 但就在萧玉书和桑禹误以为胡先在刚才只是开个玩笑或者现在改变心意并暗自松一口气的时候,胡先突然上前两步,俯身双手撑在床边,笑的十分诡异。 诡异的萧玉书跟桑禹两人缩在床头紧紧贴在一起都找不到安全感。 两人在床头,胡先堵在床尾, 明明两边畅通无阻,可萧玉书和桑禹心中同时生出胡先一个人堵了三个方位的可怕感觉。 “三师兄,我仿佛记得,你之前与我师尊根本没有任何交集可言。”胡先双眸闪烁着异光,视线在萧玉书和桑禹之间来回仔细扫了好几圈,然后才缓缓启唇道:“除了......” “早些时候,你们打的那一架。”胡先说到最后,那愈发加重的咬字腔调和浓浓的质疑叫萧玉书听得心惊胆战,完全不知道该扯什么来糊弄过去。 不, 这种时候貌似扯什么都糊弄不过去了! 于是萧玉书只好怀着快从嗓子眼里蹦出来的心,抿紧了嘴不说话。 见萧玉书不语,胡先歪头朝向了桑禹,淡淡笑道:“师尊?” 这一声,明显是在询问。 带有胁迫意味的询问。 桑禹苦哈哈,笑的比哭的还难看:“这种时候,咱就别装了吧哥。” “呵,”胡先若有所悟的点点头道,“嗯,也是。” 一道声响过后,萧玉书和桑禹看着眼前张扬妖冶的大高个子心都麻了。 “你他妈的,还嫌他不够大是么?”萧玉书僵着脸,对桑禹咬紧了后槽牙道。 桑禹身子一抖,抱着自己的腿缩在角落哆哆嗦嗦道:“我就这么一说,谁知道他真听啊。” 换回真身的胡先先是伸了个懒腰,闲散的动了动筋骨,那张帅的发邪的脸扬起魅然的笑,狭长的凤眼盯紧了床上的两人,声音低沉道:“虽说在玄天宗待了不少年,也熟识了不少人,这七峰上的弟子长老各有各的特色我也清楚不少。 你也就罢了,三师兄怎么也跟我想的不太一样了呢......” 那可不, 我就是我, 不一样的花火。 萧玉书强撑着一口气,艰难道:“你跟我想的也不一样。” 不, 是他妈的完全不一样。 胡先笑笑:“三师兄啊,我是现在这样好看还是刚才那样好看?” 哪个都危险! 哪个都不想看见! 萧玉书稳定心神,道:“你出去。” 胡先笑的寒了些:“不。” “寻风问月,寻花作乐,三师兄莫非不愿意?” 不是不愿意, 是绝不愿意。 萧玉书道:“你要是敢过来.......” 胡先灿烂一笑:“别着急,我马上过来。” 萧玉书:“......” 桑禹:“!!!” 他说完,作势就要上床,给桑禹吓得大叫:“你你你你别过来!”说完,他狂拽萧玉书的胳膊:“哥哥哥哥哥!咋办咋办咋办啊!” 萧玉书心里快崩成一片马赛克了,但面上还是固执着装出原来的冷漠。 是死到临头,节操危机的绝望冷漠。 被桑禹一顿狂拽,他飞快反应后伸手制止道:“你、你先别过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新鲜感还没过, 反正萧玉书说话比桑禹说话管用多了,桑禹叫胡先听胡先不听,萧玉书就说了这一句,胡先就停了下来。 “怎么了三师兄?”胡先坐在床边,看着萧玉书笑眯眯托腮道。 萧玉书牙关咬的紧梆梆,大脑紊乱的语言功能重启了半天,最后拼凑成了一句: “你......你想做什么?” 天呐! 这蠢话说出来,不用萧玉书自己给自己一个嘴巴,桑禹就已经崩溃了:“大哥!他都解裤腰带了,要干啥难道还不明显吗?” 胡先忍不住低笑了一声,也道:“三师兄认为我想做什么,我就是做什么。” 萧玉书没说话,呼吸已经开始抖了。 胡先见他并不想理会自己,也不恼,笑嘻嘻的自说自话:“三师兄这么紧张做什么?” “你方才和他玩的可开心了,怎么多我一个就不行?我不介意三个人的。” 胡先说着越逼越近,甚至将火红的外衣随手一扔,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正好压在了萧玉书的外衣上。 我我我我我, 我踏马介意! 第340章 跟我试试 萧玉书不由自主的往后靠了靠,结果被桑禹紧紧拽着挡在他身前,动弹不得。 “你他妈......”他僵硬的转头骂道。 桑禹苦巴巴道:“我打不过他......” 萧玉书恨不得给他一脚:“你金丹,我筑基,谁能打得过?” “要不这样,你努力一下,越级打?”萧玉书病急乱投医道。 桑禹缩脖子道:“可我自打来了这儿一直宅在屋里,真的啥都不会......” 萧玉书气的眼睫毛哆嗦:“你!” “三师兄总理他做什么?可不能这般厚此薄彼,要不是我回来的早,这好事就错过了。”他笑道,“我比你身边这个中看不中用的草包厉害多了,你不妨试试我的,比一比。” 胡先笑的十分妖娆:“你理理我,这种事情我最熟了。” 糟糕, 糟糕, oh my god! 是心肌梗塞的感觉! 萧玉书心里尖叫这踏马的还有的比? 哪个都不想试的好吧! 床外边是虎视眈眈的双修大佬,床里面是哆哆嗦嗦的两小只,尤其是桑禹这个软骨头,他刚才还嚷嚷着按照两人的辈分自己要做大哥,结果现在怂的都快钻到萧玉书后面去了。 “哥、哥啊......”桑禹抖得都成筛子了。 萧玉书同等害怕,也颤抖道:“弟啊......” “怎么办啊!”两人异口同声道。 桑禹躲在萧玉书背后,抓他的衣服抓的紧紧的:“我我我我......我可不想被他再被他搞第二次了......” “啥?你也......”萧玉书惊道。 桑禹带着哭腔道:“对啊......难道你也?” 他是自原主的魂魄被原来的萧玉书彻底打散之后,在昏迷中再次醒来时,就被胡先险些随机爆了菊。 但好在, 当时桑禹作为小说作者,有好多积分特权,换了几个个道具才...... 等等, 道具! “等一下!等一下!”脑中灵光乍现,桑禹急中生智伸手叫停胡先的动作。 “你又怎么了?”胡先被打断兴致,语气发凉。 萧玉书看着挺身而出的桑禹,灰败的两眼放光,心中瞬间腾起一阵希望。 作者大大,你莫非有神招?! 岂料下一秒,他的衣领被桑禹一把揪住。 “哎你......卧槽!” 事情发生的很突然, 在身体体位掉转被外力推开的时候,萧玉书只来得及脱口而出一句‘国粹’然后整个人都猝然扑了出去, 等他反应过来后,萧玉书糟心的发现,自己被桑禹推到了胡先面前。 不, 是推到了胡先怀里。 迎上胡先骤然放大的、笑意盎然的脸时,萧玉书整个人亚麻呆住,他回头看向一边正准备翻身下床开溜的桑禹,睁圆了的双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你!你居然......”萧玉书颤抖的手指着背刺自己的桑禹,痛心疾首道。 桑禹腆着脸,对胡先道:“那个,哥,你俩先嗨皮着,我给你们腾地方。”他说完,即刻翻身下床然后猫着腰躲到了离床最远的角落里。 哥啊,你撑住先, 弟我先想想办法。 不是桑禹蠢,他也尝试推开门跑出去,但胡先这个狗东西居然设了这么高的禁制,完全不是他一个小金丹就能打开的。 “你!好你个......啊呀,你摸哪儿呢!”萧玉书还没来得及痛批桑禹卖队友的下流行径,就被身后开始动手动脚的胡先给转移了注意。 桑禹送上门来的好礼,胡先岂有不要之理? 他当即兴奋地把萧玉书摁在怀里,然后开始走鱼水之欢前该走的步骤。 俗称, 前戏。 “别碰我!”萧玉书上去就是一个有失男人风范的耳光,可惜,被胡先反手钳住,死死的,动都动不了的那种。 胡先双眼闪烁着精光,看着面前唾手可得人儿,他勾着唇,笑得肆意:“从前三师兄一直待在折云峰里,我见得不多,总以为师兄是个冷性子的,没想到私下里竟也是这般......” 他刻意停顿了下,舌尖在唇角舔了舔,声音低沉道:“放浪。” “那个草包有什么好的?师兄跟我试试。” “滚!”萧玉书真忍不下去了。 菊命关天, 这谁还顾得上什么ooc不ooc的, 萧玉书直接破罐子破摔,暴露本性,骂道:“死断袖,你他妈才放浪呢!离我远点!” 前面说过,胡先约莫是什么新型变态,萧玉书不骂不反抗还好,一破口大骂一极力挣扎,这玩意儿就更兴奋了。 本性暴露的萧玉书够野够辣,比软骨头的桑禹好玩多了。 胡先头一次对桑禹有了赞赏之意, 顺水送人情送的真好。 “你们俩好好玩,我保证不听墙角!”桑禹甚至还搁犄角旮旯背对着两人呐喊助威了一声,给萧玉书气的无比悔恨刚才怎么没直接掐死他。 然而下一秒, 萧玉书就没心思想这么多了。 因为胡先的手,如蛇似的,一下就滑进了萧玉书的衣领里。 在胸前摸着, 挑逗。 “松、松手!”萧玉书被他这突兀冒犯的举动给碰的脸颊臊红,双手极力挣扎抗拒。 第341章 这电怎么充的这么慢啊 他自认自己为了危在旦夕的节操已经足够使劲了。 奈何, 之前秘境中萧玉书被胡先摁在石头上怎么被绑住的, 现在在桑禹的床上依旧是怎么被绑住的, 萧玉书甚至怀疑胡先这个老逼玩意儿就好这口。 “等会儿,等会儿,你等会儿!”上半身已经被胡先扒得差不多了,萧玉书实在是不想听菊花残,更别说是在别人面前被迫上演菊花残。 他急忙叫停胡先, 相对于桑禹这个老熟人,胡先自然对萧玉书这个新鲜的忍耐力,说让听还真就爽快的顿住了动作。 胡先兴致勃勃,垂眸看着眼前人轻笑道:“怎么了?” 萧玉书发丝凌乱的散在脸上、额上,胸膛因为惊吓过度起伏很大。 快速喘息缓和几下后,萧玉书躺在胡先身下,带着心有余悸紧张兮兮的表情,他喉结艰难动了动:“你、你……我……” “我有个主意……” 迎上胡先含笑的眼神,萧玉书突然大喘气道。 听见这话,胡先挑眉道:“三师兄有什么好主意?” 萧玉书咬了下下嘴唇,深吸一口气,在心里做出决定后,毅然决然的侧头看向角落里蹲着背对着两人不知道在搞什么小动作的桑禹。 胡先顺着他的目光,也朝桑禹那里看去。 或许是两人的视线具有极大的灼热,因此正在避人耳目努力充电的桑禹突然感受到自己的后脑勺被什么给烫到了,下意识回过头瞅了一眼。 这一瞅,吓得他手里的东西差点抖搂出去。 只见床上原本叠在一起的两人忽然安静下来齐齐转头朝自己这里看来。 上面的胡先和下面的萧玉书的视线莫名聚合在一起,钉在了桑禹身上,神情一个赛一个的诡异。 “怎、怎么了?”桑禹紧张的咽了下口水道,他说话间,蹲着的身体紧贴着墙角,哆哆嗦嗦的模样甚是好笑。 胡先在这段时间早已习惯了桑禹怂包软蛋的性子,虽然之前原来的那家伙也是个软蛋,但软蛋跟软蛋之间也能分出个优劣。 现在的桑禹,有时候软的还是挺好玩的。 不过, 好玩归好玩, 胡先正回头,垂眸看着身下面容清冷明俊的人,心道萧玉书在挽酝座下教的这么好总不能真看上桑禹这么个软蛋。 然而下一秒,他就听萧玉书提议道:“你把他也抓过来,咱们三个一起。” “什么!” 你怎么能这么玩? 万万没想到萧玉书竟然能拉着自己一起‘死’,桑禹吓得整个人都褪色了不少。 “什么?”胡先脸色瞬间拉了下来,但仍是保留脸上的轻笑,伸手挠了挠萧玉书的下巴道:“别闹,他有什么好的。” 桑禹在一边连连点头:“对,我没什么好的,你俩好就行。” 大哥你可千万别捣乱啊! 我在努力充电啊! 充上电我就来救你, 你顶一顶啊! 然而,或许是两人头一天相识相认,萧玉书跟桑禹在心有灵犀这方面算是半点默契都没有,因此他在这种菊花危机的紧要关头完全没精力细想其他。 萧玉书满脑子都是桑禹卖队友的二逼举动,他现在头脑一片暴怒。 你踏马的, 既然有福不能同享,那就有难必须同当! 因此他语气十分坚定道:“我就是喜欢他!你不把他搞来,我就不跟你好!” 胡先:“……” 桑禹:“纳尼!” 大哥! 别搞啊! 桑禹怎么也没想到萧玉书居然会这么说,可奈何真话又不能当胡先的面告诉他,因此只好一脸慌张道:“别别别啊,我不行不行的,你俩来你俩来,我、我真不捣乱。” 他一边说,一边朝萧玉书使劲挤眉弄眼使眼色,希望对方能看明白自己的暗示。 然而事与愿违,桑禹在朝他使眼色的时候萧玉书在全心全意的死命瞪着胡先,并还在道:“叫上他一起。” “我要是不呢?”谁也不想在给美人开苞的时候有别人插足,胡先也不例外,因此他微微眯起了眼道。 岂料萧玉书也是个狠人, 死到临头嘴还贼硬的狠人。 他直接嘴一撇,凉凉笑道:“哦,那你一会儿只能跟死尸玩了。” 好, 好好好, 胡先不满的啧了一声,深深的看了萧玉书一眼,然后道:“想不到你也是个有脾性的……” 萧玉书破罐子破摔,抖了抖眉毛,坦然道:“你知道就好。” 胡先不信道:“你真喜欢他?” 萧玉书贼想把刚才的仇报复回去,因此狂点头:“真的真的,我想桑桑想的魂牵梦绕,日思夜想,要是没他我……” “假的!假的!别听他胡扯,我们明明几刻钟前才刚认识!哪儿踏马来的日思夜想!” 什你尼玛的桑桑! 一句又一句惊世骇俗的骚话从顶着清冷面容的萧玉书嘴里蹦出来,桑禹和胡先都被狠狠创了一下。 后劲儿很大, 大到经验丰富的胡先一时都想不出别的骚话来回嘴, 大到桑禹差点手一抖摁了开关误伤到自己。 两人心灵备受冲击之中,萧玉书还在拼死挣扎,他眼一闭心一横,来回摇摆着头嚷嚷道:“反正你今天不带他一起,我铁定让你玩不痛快!” 兄弟啊, 有你真是我的服气啊! 他妈的这电怎么充的这么慢啊! 第343章 胡先的特殊 萧玉书双眼映着桑禹手中呲啦啦还在冒着电光的大黑棍,心里波涛骇浪下,错愕喃喃了句:“电棒?!” 你他妈有这个怎么不早说! 在桑禹的一顿扒拉下,萧玉书总算是解放了手脚,他草草将衣服拢上后,反手死死揪住桑禹的衣领破口大骂道:“好你个二逼老子跟你心连心你他妈跟哥耍脑筋!” 桑禹颇为心虚道:“哥哥哥哥哥,别生气别生气嘛,我得充电,刚才只是缓兵之计......” “滚你妈的缓兵之计!我差一点贞洁不保你知不知道!啊!”逃过一劫惊险未定的萧玉书语气十分激烈,甚至还有些气息不稳的颤抖。 被人揪住领子,桑禹一边挣扎一边把好几斤重的电棒拿远了些,道:“哎呀,哎呀松手,小心小心,还没关呢,别误伤啊。” 闻言,萧玉书堪堪冷静下来,喘了口心有余悸的气,他瞅了眼地上一动不动好似被电昏过去的胡先,然后催促道:“一会儿再跟你算账,咱们快跑!” 说跑就跑, 萧玉书拽着欲言又止的桑禹跨过地上的胡先,冲到了屋门前。 然后, 有结界。 “你这电棒能把门电开吗?”萧玉书急的原地直跺脚。 桑禹苦巴巴道:“你当元婴的结界是脆玻璃啊,说打破就打破。” 萧玉书纳闷道:“可是你这电棒连元婴都能电倒......” “那不是因为偷袭外加他精虫上脑没防备嘛。”桑禹愁眉苦脸道。 听此,萧玉书发泄似的狠狠在门上踹了一脚。 结果差点被结界反弹摔倒。 “哎哥,别冲动啊,冷静啊!”桑禹劝道。 但萧玉书眼下经历了一场酣畅淋漓的菊花危机,急促的心跳都没有平复下来,更别说能保持沉着与冷静。 见桑禹完全没有多着急上火的意思,萧玉书火道:“冷静鸡毛啊冷静,我他妈都ooc了!回去铁定被8哥剁成英雄碎片,死到临头了,你让我怎么冷静? 咱都露馅露成这样了,你怎么一点都不着急呢?是不是真活腻歪了?”萧玉书抓着桑禹的双肩,一前一后,都快把桑禹的脑浆给摇匀了。 “停停停!哥呀哥......”桑禹被晃得想吐,他急忙解释道:“大哥快停下,被胡先看见没事儿的。” 剧烈的眩晕感应声而止, 萧玉书瞪着他道:“你什么意思?” 桑禹将自己被晃散的头发随意撩到脑后,头晕扶额道:“死三八之前说过,这个世界里,胡先是个例外,咱被他发现不对劲儿也没事的。” 闻言,萧玉书神情一变,质疑道:“真的假的?” 桑禹道:“你不信?我可是在正式进来第一天就被他发现了。” 还差一点被这狗比走了后门。 “为啥啊?”萧玉书瞅了眼地上没动静的人,两只眼睛充满了问号。 桑禹道:“你想想啊,那秘境死三八都进不去,其他长老都进不去,偏偏胡先一个元婴轻而易举的就进去了,人铁定不简单啊。” “哪儿不简单啊,你能不能说清楚些!都这种时候了还卖关子做什么!”萧玉书急的好像下一秒桑禹再不解释清楚他就要张嘴咬人了。 可谁知下一秒桑禹却无奈道:“我也不知道啊,这么点还是从死三八嘴里抠出来的。” “什么!”萧玉书双眸充火:“这踏马是你写的小说!” 桑禹也有点急了:“天地可鉴,这真不赖我!” “这老流氓你写出来的怎么不赖你?” “哎呦,我真冤枉啊!” 桑禹都快被萧玉书嚷哭了,缩着脖子道:“我小说里压根没胡先是元婴大佬这一说,原来的胡先就是纯纯小弟子,路人甲一样的存在啊。” “啊?” 电光火石间,萧玉书脑海里好像有什么关键信息一闪而过,但他没有抓住,正欲思考时却听身后传来胡先的一声“啧”。 这声音啧得萧玉书和桑禹两人心头一跳,僵硬转身一齐朝身后看去。 只见胡先顶着满身狼狈和还在冒烟的头发撑着床边站起,抬起头,风流艳俊的脸上换上了阴沉不耐的神情。 见人醒的这么快,萧玉书和桑禹瞬间安静的闭上了嘴,然后默默相互对视一眼。 彼此都看出了对方眼中的惊悚, 完蛋, 他怎么这么快就起来了! 胡先低咳了两声,伸手抹了把脸,看着掌心抹下来的灰,双眸涌动起了暗恼之色。 “好,好......又是这个,”胡先沉着脸,盯着桑禹的眼神明显不善起来:“早知如此,我当时就不该轻易放过你。” 桑禹举着电棒,在呲啦啦的电光下,他强撑气势道:“你别过来啊,你过来我就、就电你。” 胡先慢条斯理的理了下自己被电出来的爆炸头,然后眯着眼冷笑道:“电我?同样的招式我会再上第三次当吗?” 第344章 再被绑 “第三次?第一次是哪儿?”萧玉书小声问道。 桑禹嘴巴朝他撬开了一条小缝儿,尴尬不失礼貌微笑道:“有关我的菊花保卫战。” 萧玉书:“......” 辛苦了兄弟。 “三师兄,”被彻底败了兴致,胡先眼中的笑意降到了冰点,他歪头道:“既然你这么不听善言,那我只好做个恶人了。” 萧玉书没回话,只是后背紧紧贴在门前,一手抓着桑禹的袖口狂扯。 萧:完了完了完了,怎么办啊! 桑:我也不知道啊! 萧:要不咱赌一把。 桑:啥? 萧玉书一边双眼警惕着胡先的动向,一边低声道:“你有电棒,我有智商,你有修为,我有身手,咱俩一起来,反客为主。” 咱俩搏一搏,单车变摩托。 “你、你确定吗?我可真啥都不会啊。”桑禹明显底气不足,拿着电棒的手都在抖。 萧玉书咬牙鼓励道:“别怂啊,咱俩可是现代穿进来的进口货,带着超前智商,怎么会斗不过传统文里的土特产?” 桑禹犹豫道:“可是......” “可是什么可是,”萧玉书打断道,“小说里那么多越级挑战的奇迹,怎么不会发生在咱们身上?” 说完,萧玉书开始撸袖子,边撸边道:“听我号令,我数到三。” 这跟赶鸭子上架没什么区别,桑禹心里再忐忑也只好硬着头皮应下。 结果下一秒,萧玉书突然大喊道:“三!” “……呀?” 桑禹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萧玉书冲了过去, 紧接着他一咬牙以跺脚也举起手中的电棒大喊一声冲了过去, 胡先见此,嗤笑了一声。 屋里顿时响起一阵叽哩咣当。 最后, 事实证明, 元婴就是元婴, 他们两个进口货还真踏马干不过人家一个土特产。 “呜呜呜......我都说了嘛,越级挑战的奇迹只会发生在男主身上,跟咱们俩炮灰有个毛线的关系啊。”桑禹被五花大绑着,跟派出所被逮住的嫌犯一样蹲在墙角,衣衫头发在经过一番鸡飞狗跳的打斗后乱糟糟的,脸上还沾着土,看起来好不狼狈。 他脸上欲哭无泪又委屈的小表情看着又可怜又好笑。 萧玉书同样被绑着,蹲坐在桑禹身边,双手被绑在身后,紧紧地,挣脱不得,他神情无奈,满眼心如死灰的坦然。 “谁知道你那电棒两下就没电了,电池质量居然这么差。”他干巴巴道。 桑禹憋闷道:“那可是元婴啊,耗电不大怎么能有法术伤害。” 萧玉书呵呵一笑,凉凉道:“是吗?那你怎么就想不到法术伤害还是范围伤害呢?” 桑禹转头瞄了眼萧玉书部分被电的卷曲的头发,心虚的低头下巴戳进了锁骨里。 胡先坐在桌边,翘着二郎腿,一手撑着头,另一手漫不经心的在桌边慢悠悠的敲着,一下又一下的,敲得两人心里惶惶不安。 “绑着舒服么?”他道。 桑禹可怜兮兮道:“不舒服你能给我们松开吗?” 胡先微微一笑:“你想吗?” 这货笑的很熟悉,桑禹方才已经在他折腾萧玉书的时候见识过了,因此即刻摇了摇头不再吱声。 见此,胡先视线一转,落到了一边板着脸的萧玉书身上。 “三师兄,你怎得这个表情?”胡先饶有兴趣道,“莫不是不服气?” 把不服气写在脸上的萧玉书:“......” 他勉强扯出一个假笑,道:“怎么可能?我可服了。” 真他妈的服了! 胡先瞧着萧玉书,越瞧越有意思,虽然刚才没的手,但现在他心中却被另一件事情给占据。 “我方才一直有个疑惑。”他道。 萧玉书心道你方才? 真瞎掰, 你他妈的方才不是一直在搞我吗,哪儿来的精力去想别的。 “人不可能短短数日间心性变化如此之大,就算是装,也不可能装这么长时间。”胡先揣究道,盯着萧玉书的目光充满深意。 “你......” “不是夺舍,别猜了,你没猜对。”萧玉书直接道。 话虽是这么说,但萧玉书心里其实也没底,若是夺舍,可原装哥的魂魄还在,若是别的,好像也解释不通。 胡先听此,若有所思道:“是么?原来猜错了,真可惜。” “呵呵,知道就好。就凭你的脑子,我这的事你一件也猜不对的。”反正横竖都是死路一条,而且桑禹说系统不管胡先,因此萧玉书说话行为也就肆无忌惮起来。 面对胡先的猜疑,他想都不想直接嘲讽回去。 然而对于萧玉书的放肆,胡先只是笑笑,道:“这么说来,你还是挺聪明的。” 萧玉书下巴一扬,道:“那可不。” 岂料下一秒他就听胡先接着微笑拍手,赞扬道:“能编排出秘境出口那一场大戏,自然也是聪明至极。” 咔嚓, 萧玉书脸上的嘲笑当场石化。 卧槽! 人的智商能飞速增长这么快吗? 第345章 小白眼狼 “三师兄怎么不笑了?”胡先眼底笑意深沉,他一只手把玩着萧玉书的小黑面具,摸着下巴道:“活了这么多年,像你们两个这般奇怪不明来历的夺舍人我还是头一次遇见。 一个身上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一个不知从哪儿来的火灵根。” 看见他手上的小黑面具,萧玉书瞳孔颤了一瞬,赶紧低头看自己腰间的小锦囊。 反应过来后他脸都绿了,心里大叫完蛋。 真服了! 刚才为了能打过胡先, 萧玉书动用了自己小锦囊里所有压箱底的宝贝, 什么符箓匕首都一顿乱掏乱扔,匆忙打到最后他压根没看自己到底掏出来什么东西,能扔的就都扔去去了。 这下好了, 不知不觉间, 他竟然把脸都扔去了! “尤其是你哦,三师兄,”胡先托腮看着萧玉书奇怪道,“一边对时望轩恶言相向恨不得置之于死地,另一边又跟他那般亲如好兄弟......” 他说的越多,萧玉书心里越慌,慌得都小心脏都快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 “啥?” 这下轮到桑禹听不明白了,他转头屁股顶了顶萧玉书,好奇道:“他啥意思啊?还有,敢情这么好的戏原来是你排练的。” “厉害啊!”桑禹夸赞道,可随后他又疑惑道:“诶?可那个时候你干嘛全程站在那儿不动也不装啊?” 心里万般苦难言的萧玉书只能简单哈哈道:“兄弟,你不懂。” 因为我和男主是好兄弟, 所以那个场景没我的戏。 “三师兄,哦,不对,不应该这么喊你。”胡先慢悠悠道,“我以后要怎么称呼你呢?” 萧玉书呵呵道:“这不重要。” 桑禹道:“我们什么也不会告诉你,你死了这条心吧!” “哦?”胡先尾音抬高,意味深长道:“是么?” 下一刻, 他伸手随意虚空一抓,小灰灰就被勒住吊到了身前。 桑禹瞳孔地震:“哎呀我的小灰灰!” “呼噜噜呼噜......” 小灰灰虽然身体不大,但脾气可真不小,不到一斤重的小身板里边八两都是胆儿。 被胡先抓住,它挣扎着,黑曜石一样的两个眼珠没有半点露怯,不仅没有害怕反而还朝着胡先呲牙低吼着。 在危机中,狼天生的兽性被彻底激发,小灰灰本能的朝胡先这个具有威胁的人恐吓示威。 但, 有句话怎么说, 弱者的愤怒在强者眼中就是个笑话。 胡先笑了,用手指戳了戳小灰灰的脸,道:“哟,还挺凶。” 是挺凶的, 下一秒小灰灰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和能耐,一口叼住了胡先的手指头。 幼狼的牙已经长齐了, 咬一口也不是闹着玩的。 有的时候萧玉书真想掰开桑禹那四两重的脑袋瓜,看看里面究竟装的什么牛马。 写个小说婆婆妈妈也就罢, 逻辑还他妈的乱飞不着家, 金丹筑基带着一堆法宝都打不过的他, 手指头居然被一只小狼崽子给咬出了血花。 “啧,真不听话。”垂眸扫了眼自己手指上的血珠,眸底瞬间沉了些,随机,他便甩了下手。 “嗷呜呜......” 只听小灰灰一声幼兽的痛吟,它毛茸茸的小脸侧边就多了一条血口子。 鲜血一滴两滴滴在了地上, 桑禹急了,看着小灰灰脸上的血一滴一滴往下掉,好似掉的是他的血似的,急得破口大骂:“你个***的!他妈的有完没完!欺负我们修为不如你的也就算了,妈的连一只小狗都不放过,你还***是人吗!” “它怎么你了?你下手这么重!不就咬了你一口吗,你至于这么小气吗!呸,人渣!” 噼里啪啦的一顿骂, 胡先沉默了, 小灰灰不叫了, 给萧玉书惊呆了。 他侧头,用一种很陌生很震惊的眼神看着桑禹,嘴巴微张却说不出半句话来。 不是, 哥们儿, 刚才怎么不见你这么硬气呢? 咱俩被胡先欺负成这样你都一直唯唯诺诺的,他整你的小狼你脾气一下子就窜上来了? 怎么滴? 亲爱的老乡在你眼里比不上这只可爱的小狼? 桑禹红着脸一口气骂完,抿着嘴大喘气了片刻,然后接着厉声道:“还给我!” 胡先被他骂了一顿,没有半点气恼,甚至还不紧不慢道:“喔?你对这个小白眼狼这么上心,这小东西可不一定认你这个主呢。” 桑禹怒道:“胡说八道!” 萧玉书疑道:“什么白眼狼?” 胡先嗤笑一声,伸手在小灰灰脑门上弹了个脑瓜蹦,在桑禹骂骂咧咧和小灰灰生气呼噜呼噜的声音中, 他慢吞吞道:“问你旁边那个家伙吧,傻乎乎的,把这小狼崽子当宝贝养,结果这小崽子三天两头玩失踪,完全不着家。” 第346章 防狼喷雾 胡先嘲笑道:“也就是他傻的厉害,连狼跟狗都分不清,小心哪天等这东西长大了被吃的连骨头都不剩。” “嗷呜呜......”小灰灰低吼声愈来愈大,双眸开始冒出凶光。 “等小灰灰长大了,先咬死你!呸,狗东西!”桑禹骂道。 胡先呵了声,然后道:“你好像没搞清楚,现在的场面,谁说了算。” 话音刚落,桑禹正想还嘴,却见胡先威胁性的把手掐在了小灰灰的喉咙上。 “嗯?接着说啊。”胡先笑道。 原本满腔愤懑的桑禹霎那间就安静了下来。 “哥,我不说了,你松手吧。” 桑禹这人硬气的时候是真硬气,软乎的时候也是真软乎,挺直的腰板不仅软了,连脖子都缩了回去,他蔫巴巴道:“宗主,留狗一命,你就当小的刚才放了个屁。” 一边飘来萧玉书幽幽的风凉话:“那你这屁可真够臭的。” “一边玩儿去。”桑禹甩了他一句后,又转回头低声下气恳求道:“宗主,我错了,你饶了小灰灰吧,它就一只小狗,它啥也不懂,它......” “它还是个孩子啊~” 萧玉书替他把话说完,然后这突如其来的贱嗖嗖得到了桑禹一个亮闪闪的白眼。 以及胡先的轻笑, 只见他把小灰灰吊在一边,一手撑在膝盖上,俯身眯眼仔细端详萧玉书这人。 “这么一看,你跟原来的那个三师兄真的毫无半点相似之处。”胡先道。 一个是实打实的冷,外冷内也冷。 一个是假中假的冷,外冷内跳脱。 不过很明显,两者相比,胡先还是对后来的这个更感兴趣些。 以前的那个因为从未踏出过折云峰,他还真没什么机会去接触。 而现在的这个...... “看什么看?我知道我长得帅,但你也不能花痴成这样吧?” 怪恶心的。 萧玉书毫不掩饰的嫌弃道。 不知为何, 或许是清楚对方此刻不过是死到临头的嘴硬,面对萧玉书怎样的嫌恶话,胡先非但不觉得生气,反而还觉得这人怪有意思的。 因此他笑呵呵回道:“你生的这么俊,自然要多看两眼了。” 萧玉书被胡先腻歪的语气说的头皮发麻,浑身使劲抖了抖,结果因为动作过大,撞倒了桑禹。 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桑禹挣扎着坐起来的时候从身上掉了个东西。 铁皮罐子咕噜噜的在地上滚着, 好死不死的滚到了胡先脚边。 “这是什么?”出于好奇,胡先捡起来放在面前仔细端详。 但上面全是现代的外文,他一个修真世界的土特产自然看不懂。 不过胡先看不懂, 对面那两个现代进口货可是一眼辨认了出来。 萧玉书见到那个东西眼前一亮,低声道:“要是我没认错的话,那是......” 桑禹小声道:“防狼喷雾,我差点忘了它了。” 闻言萧玉书死灰一样的内心忽然又燃起了希望,道:“我有个好主意。” 一回生二回熟, 现在桑禹也算是跟萧玉书同患难过,自然也有了些小默契,他压低声音道:“巧了,我也......” “嘶——,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胡先打量着手里的防狼喷雾,摆弄了半天,也只是把盖子掀起来了而已。 瓶身上一堆奇怪符文以及上面小端的小口胡先根本看不懂也弄不明白,但介于桑禹身上那些东西有奇怪的作用和伤害,胡先也不敢轻易动。 因此他道:“这是什么东西?” 然后就见桑禹大惊道:“哎呀,这东西怎么掉出去了啊!坏了坏了......” 萧玉书也跟着道:“完了,这东西可不能告诉他怎么用,不然......” “不然会怎样?”胡先一挑眉,好奇道。 各单位注意, 敌方已上钩。 萧玉书和桑禹暗中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桑禹开始痛批萧玉书道:“哎呀你说这么大声做什么?叫他听见了那岂不是更糟了?” “哎呀,我这不一紧张,就忘了。”萧玉书‘懊恼’道。 桑禹‘气’道:“你真是......” 胡先看着他俩这般着急的模样,心中好奇更甚,他起身走过去,蹲在两人面前道:“什么呀,跟我说说。” 桑禹道:“我要是不说呢?” 胡先友善一笑:“那你的小狗狗......” “我说我说我说,”桑禹神情愁苦非常,紧皱着眉,眼一闭唇一咬,好似做了什么天大的决定一般,刚要开口却又被萧玉书‘急哄哄’的打断道:“你疯了?你要告诉他这东西怎么用那咱们不就更无路可走了?” 胡先微微一笑,提醒道:“你们不是无路可走哦,还有死路一条呢。” 萧玉书:“......” 他一下子就被‘气’的别过头去不再说话。 而‘被狠狠威胁到’的桑禹在胡先的注视下眸色挣扎了片刻,然后低头老实道:“不过是小玩意儿罢了,宗主不必好奇。” 一般这话一说, 是个人好奇心都会更重。 胡先道:“干什么用的,仔细说。” 桑禹只好别开眼神,随意道:“没什么,就是上面有个小口......” “你还真说啊!”岂料萧玉书即刻回过头来着急道。 桑禹犹豫道:“我......” 第347章 开玩笑 这两人一唱一和的,总算是把胡先勾的急躁了些,他烦躁道:“少废话,再不说,你就跟这小白眼狼阴阳相隔吧。” 这下桑禹总算说了‘实话’:“宗主,那个小口你可千万别对准自己的眼睛。” 他眼神飘忽,看的胡先心生怀疑:“为什么?” 萧玉书也道:“哪儿有这么多为什么?让你别对着自己你听就对了。” 两人同款飘忽的眼神明晃晃的心里有鬼,于是胡先自然而然的反其道而行之将小口对准了自己。 但仍然没有任何反应, “嗯?然后呢?”胡先道。 桑禹道:“没了。” 萧玉书道:“真没了,你放在小端的手可千万别摁下去。” “啊对对对,不能摁不能摁,千万不能摁。”桑禹也连连附和道。 这两人着急的样子好像胡先摁下去就会有什么对他们不利的事情发生一样。 因此, 胡先还真鬼使神差的把手指放在了喷口上端。 然而在即将对准自己按下时,胡先余光一扫,捕捉到了萧玉书眼中没藏住的期待。 于是他反手朝身边的空气中摁了下去, 一股辛辣刺眼的气味在空气中迅速弥漫开来, 胡先立刻就懂了, 萧玉书和桑禹脸立刻就瘪了。 “呵,”胡先松开了手,低笑道:“真以为我会上你们的当吗?” 萧玉书嘴一撇,道:“他怎么那么聪明?” 桑禹灰心道:“你也不想想他多大岁数了。” “你们还挺聪明的,戏唱得不错,我差点就信了。”胡先把防狼喷雾放到桌上,然后坐了回去,敲起了二郎腿。 “害,你也挺能装的。”萧玉书坦言道。 胡先话笑道:“你还是太年轻了。” 萧玉书道:“你是在反夸你自己岁数大吗?” 胡先:“......” 被他噎了一下,胡先沉默片刻后才道:“往后你的那些小聪明还是收一收吧。” “啊你这么说是打算今天放过我们吗?”萧玉书关注点一向很偏,偏的胡先又顿了一下,随后才摆摆手无所谓道:“本来也只是跟你们开个玩笑。” 桑禹:“啊?玩笑?有你这么开玩笑的吗?我们还绑着呢!” 萧玉书也被他这新奇的笑话给说的心塞,他质问道:“你这是开玩笑?你要是跟别人,跟小孩也这么开玩笑吗?” 岂料胡先两手一摊,道:“我又不跟小孩玩。” 萧玉书:“......” 桑禹:“......” “不过,话又说回来,”胡先突然道,“你约莫是那次之后来的吧,这么长时间过去,挽酝怎么一点也没发现你不是他原来的那个徒弟,他那么厉害那么精明,细枝末节的端倪不会看不出来吧?” 萧玉书也想过这个问题,但每次他都对自己的伪装无比自信,因此他摇头道:“可能是我装的太像了。” 哪知胡先一根手指摇了摇,否定道:“非也,挽酝一直都很聪明的,相比于你那点小聪明,他可都是大聪明。” 萧玉书疑惑道:“你这么了解他?” 胡先自豪道:“那当然,我还追求过呢。” 桑禹好奇道:“那你成功了?” 下一秒他就被来自胡先和萧玉书两人宛若看智障的一样的眼神给狠戳了下。 这个不太美妙的话题就在胡先的无声沉默中草草揭过,随后他便听萧玉书道:“你问了我这么多,该我问问你了吧?” 胡先眉眼一弯:“都这样了,你还有胆子问我呀?” 萧玉书是何许人也? 被令狐权吊在高空中死到临头了还能啐他一口的硬汉,还怕胡先这么点威胁? 既然对方没有杀自己灭口神马也没有再动自己后门的龃龉心思,那萧玉书就算此刻还被绑着,他也是没多少怕的了。 萧玉书道:“不让问就算了,那我不说话了。” “呵,”胡先勾着唇,越瞧这人越喜欢的紧,道:“想问就问吧。” 萧玉书也不客气,把心里那点疑惑一股脑的全问了出来。 “你一个宗主干嘛跑这里来当弟子啊?” “因为闲。” “你真跟好多人都睡过吗?” “嗯。” “修行的路子有很多种,你干嘛非要走双修这条路啊?”萧玉书道。 这个问题一出来,胡先的回答明显没有前面两个那么爽快,他静了一瞬,随后咧嘴笑道:“因为快活。” “怎么了?你要跟我睡吗?”胡先反问道。 萧玉书脸一僵,道:“拉倒吧,我跟你没什么好睡的。” “你说你这么好色,还色到我头上,秘境那个时候你就不怕我出来和我师尊告状吗?” 胡先如实道:“自然有这个担心,但后来就不担心了。” 萧玉书纳闷道:“为啥?” 胡先笑着,却无奈摇了摇头,叹气道:“我方才都说了,叫你以后别再耍这种小聪明。” “这跟小聪明有什么关系?” 萧玉书心道你怎么说话还驴唇不对马嘴呢? 胡先道:“你不知道么?难道你身边那个难兄难弟没告诉你?” 萧玉书更疑惑了,他转头看向桑禹道:“告诉我什么?你又有什么事憋着没告诉我?” 短时间内经历人生的好几个大起大落,桑禹一时也想不起来这么些东西,现在静下心来被胡先这么一提醒,他先是整个一头雾水蒙圈的“啊?”了一声,然后在胡先意味深长的目光中又“哦!”了一声。 第348章 蛊毒 “坏了,哥们儿,我忘了告诉你了,”桑禹道,“挽酝这次下山......” “这次下山,可不是什么好事。”结果关键信息还没说出口,他就被胡先抢先一步回答。 妈的, 不是让我说的么? 被打断的桑禹默默攥紧了他的小拳头。 萧玉书听着两人的话,心里忽的生出了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然后他就听胡先扶额道:“你知道你耍的这点小聪明带来了什么后果么?” 萧玉书神情一顿,道:“你什么意思。” 胡先正色道:“能想到卖惨装可怜来当众让令狐家下不来台,叫他们在旁人面前说话做事也占不到理,你确实有你的聪明。 可我方才也说了,你太过年轻,在思量大事这一方面还是欠缺了些。” 他慢吞吞的语气说的萧玉书不仅心上不安甚至还有些着急:“你能不能说正事?别故弄玄虚了没人想听!” 闻言,胡先叹道:“看吧,还急躁。” 萧玉书:“你他妈......” “嘘——,”胡先道,“你要是再骂人我可就不告诉你了。” 萧玉书一听,老实巴交的闭上了嘴。 胡先继续道:“秘境那天令狐家前来的修士因为你吃了个大亏,当时是解气了,可冲动过后,便是令狐家的报复。 令狐家如今的家主,令狐权的亲爹,可是个狠辣人物。” 胡先说到这儿,庆幸的笑了笑:“也是巧了,若不是这次秘境他没来,你们可讨不到半天好处,甚至......” “甚至什么?你说啊!”萧玉书急道。 胡先并未回答,只是眸底有暗色浮现,不过转瞬即逝,无人察觉。 “反正就是,你们打了令狐家的脸,他们定不会事罢干休,这不短短几天,报复就来了。” 萧玉书有些紧张道:“什么报复?” 胡先思考了下,道:“这个没法跟你们解释太轻,毕竟牵扯的人太多了。” 萧玉书不听,只道:“哎呀你别说别人,我师尊到底怎么了?” “你或许不太清楚,令狐家之所以有恃无恐横行霸道,是因为当今宗门之外的仙家大族,只剩下了这一个。”他道 萧玉书道:“你什么意思? 胡先说到这就觉得烦,但说都说了,他也不介意多说一点,左不过是把烦心事再翻出来一遍:“多年前魔修进犯,和仙门细作里应外合下,屠杀了人间多城百姓,那时的仙家为了庇佑各自管辖地域的百姓,跟魔修争斗,可惜,家门中不幸出了魔修细作,因此......” 话说到这儿,胡先眼神暗了暗:“最后根基庞大经久百年之多的仙家最后只幸存了令狐一族,连带着挽酝所属的萧家也......反正后来,百姓的命算是保住了大部分,只不过管辖令全交到了当今令狐家主的手里。” 萧玉书听到这,好似慢慢觉出了问题所在,他道:“你的意思是,萧家曾经管束的地域现在也在令狐那里。” “嗯哼,聪明。”胡先赞赏道,紧接着他再鼓励道:“既然这么聪明,那你不妨再猜猜,挽酝这次下山又是为了什么呢?” 萧玉书不是傻子,胡先说到这,再联想原书中令狐家后期的疯狂阴狠,他心里瞬间凉了半截。 “他们......对萧家以往管束的百姓做了什么?”萧玉书沉声道。 胡先惊叹道:“哇,你居然能想到这儿,厉害了。” “也没做什么,只是把族内分支驻守的修士一并撤走而已。”胡先解释道,“管辖区域的百姓都在人魔两界的交界处,自然少不了有不安分的魔修侵入,现在牵制他们的修士一走,那些百姓......”胡先言简意骇,看着萧玉书骤寒的神情,无奈摇摇头道:“你现在知道挽酝为何去的时候还要带上精通医术的二长老了吧。” “短短两天,那些被令狐家暗中报复的小仙家就不说了,单是那些边域的百姓,不知死剩下了多少。” 胡先叹道,眼中的轻佻笑意也消了个干净。 死了这么多无辜百姓,论谁也做不到心绪清明毫无波澜。 萧玉书听到最后,遍体生寒,心沉到了最底。 他怎么也想不到事情居然会变成这样, 秘境之时, 萧玉书只是想帮众人躲过令狐权的迫害,帮助外面玄天宗的几个长老躲过令狐那些人的刁难。 可他怎么也没想到, 令狐一族居然会这么狠! 狠到为了报复其他宗门仙家,为了报复玄天宗,把那么多无辜百姓的命弃之如浮萍草芥。 都是, 都是因为自己! 萧玉书好似在这一刻才真正意识到,系统138所说的,蝴蝶效应真正的因果。 他演的一场戏, 却要了这么多人的命。 瞧见萧玉书听完事情原委之后脸色瞬白,也神情凝重,眼神透着痛色,胡先并没有说话,而是保持沉默。 因为有些事情, 必须得让人亲身经历,才能铭记深刻。 “还有,少了一件事你忘了说。”气氛沉闷之中,桑禹低低开口道:“挽酝这一趟,短时间内,是回不来的。” 闻言,萧玉书本就沉痛自责的心又揪了下,他立刻提心吊胆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桑禹不敢对视他的眼神,只低着头道:“挽酝去的那座城,是魔修作乱最多最严重的地方,不仅死伤无数,甚至......” “甚至那里还无故横生了一种诡异蛊毒。”桑禹不敢说的话,胡先替他接了。 “这种毒,但凡肢体接触,就会遍体肿胀,三日内便药石难医,即便是修士也难以避免。” 第349章 上门 萧玉书这个人一直都挺乐观的, 最起码, 自从意外穿书,成了得罪男主的炮灰,一早知晓自己的悲惨结局,甚至被令狐权揍成那样他事后照样乐呵呵的,整天一副天塌下来都砸不掉笑脸的吊儿郎当模样。 然而这样死到临头都笑的灿烂的人此刻在大殿上神情异常凝重沉冷。 凝重到, 跟大殿上僵冷的气氛完美的融为一体。 不过还好, 萧玉书这副模样落在其他人眼里,除了知情的那两个,其他人都巧妙地误会成了别的。 “三师兄今日脸色冷的骇人,想必定是气狠了。”大殿门外,黄莺躲在门后偷偷向内小心观望着,越看拳头攥的越紧,神情也忧心非常。 寒允卿抱手靠墙而立,对此他只道:“那个家伙哪天有过好脸?” 令柔手指紧张的搅在一起,小声道:“大师兄,要是这群人真要趁三长老不在的时候对时望轩和三师兄做些什么该怎么办?” 寒允卿无所谓道:“别胡说八道,我师尊还在呢,几个师叔也在呢,总不能叫令狐他们在眼皮子底下欺负人,你慌什么?” 话虽然是说的这么轻松肯定,但寒允卿一直蹙紧的眉毛却没有半点安心的样子。 同样拧着眉半天没松懈的人还有丹姝,她身边站着神情天真完全不知道发生什么的丹华。 丹姝偏头朝大殿里面看了一眼, 两拨人仍在紧张对峙着,但显然玄天宗几个长老的表情并不轻松,甚至身为宗主的青云还全程阴沉着脸色。 这种情况下, 基本上玄天宗其他长老都阴沉着脸色,就连和煦说话也没了以往的风雅儒和,他坐在席位上沉声道:“令狐家主,若真论两位师侄的过错那也得他们师尊亲自来处罚,眼下我三师兄不在此处,几位不如改日再造访。” “改日?” 对面客席上,一位玄衣云纹男子将手中瓷杯重重砸在桌上,安静的大殿之上陡然发出一声重响,碎渣残片也随之崩了一地。 只听他寒道:“三长老如今在外被琐事拖住,抽不开身,若要真等他回来,那要等到猴年马月?” 这人的眉眼间跟令狐权仅有三分貌似,却跟令狐寻有六分相像,举手投足间不怒自威的气势已然说明了其身份。 和煦艰声道:“岁月时日而已,于修士而言不过弹指一瞬间,家主总不能连这点功夫都耐不住。” 令狐司虽然年长,但五官轮廓分明俊美非常,生着少年英气的俊俏明朗的面容,偏生眸中那点寒星阴冷毁了这股朗月沐风气,他目光若冷电,紧紧刺着方才说话的和煦,属于元婴后期大开的威压,压得几个金丹长老身体沉痛不已。 “秘境出口大开当日,那时你们怎的就没耐住?”令狐司语气缓慢,每说出一个字,周身气场就更加阴沉一分。 令狐司此番来意到这已然跃于纸上,今日若是不让萧玉书吃点苦头恐怕绝不会罢休。 “既然你们耐不住,又哪来的脸面叫我等着,”令狐司厉声道完,眼神森然:“况且即便是三长老不在,只要宗主在此,又有何不妥?” “以玄天宗宗主和三长老的过往交情,处置两个弟子而已,想必三长老也不会有什么异议。” “家主慎言,玄天宗所有弟子皆由其峰上长老管束,我即便身为宗主,也不会越狙代庖,这是规矩。”青云平静道。 “呵,原来竟是因为这么个规矩。”令狐司咬死深重,唇角勾起一抹讥讽,“我还以为是你这个金丹宗主根本管不了元婴长老才这般懦弱妥协。” “家主此话有怪,”这样的奚落话落在青云耳中竟没激其半点波浪,他语气仍然淡定自若,甚至还微笑道:“挽酝与我乃从小一起长大,多年交情深重,哪来那么多家主所言的那些勾心斗角。 为了地位权威而手足相残背刺暗害之事,诸如此类,在玄天宗是绝对没有的。” “只是,”青云目光定定的,看着令狐司逐渐阴鸷的神情,正色道:“我只说在我宗门下没有,不知家主......” “咔嚓!” 青云脚下的地面陡然裂了一块。 柳如兰见此终于按捺不住火爆脾气,站起来指着令狐司嚷道:“令狐司!你欺人太甚!” 她唰的一下就从桑禹身边弹了起来,把桑禹吓了一大跳,反应过来后他赶忙把柳如兰拽了回去,并低声相劝道:“七师妹,那可是令狐司,你发火前先看看是谁行不?在座的自己人可没有一个元婴。” 他身边合欢宗的玲儿也后怕的点点头道:“如兰姐姐,冷静点,姑且再忍一会儿吧。” “对,就一小会儿。”桑禹小心道。 虽然胡先第一时间叫玲儿代表合欢宗过来帮衬,但玲儿一介女子也不过是个金丹,根本起不了什么太大作用,最差的打算就是在令狐司动手的时候哭上一哭,闹上一闹。 不为别的, 拖延一点时间也好。 闻言,柳如兰放在桌下的指甲抠进了肉里,明艳容貌上满是极力压抑着的怒意。 可就算再气,她也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 别看大殿之中就令狐司一人在场,但玄天宗山门之外,可是围了一片身着红衣的令狐族人。 若真是闹了起来, 吃亏的不止有玄天宗的弟子,还有其山下毫不知情的无辜百姓。 因此, 她再多怒气也只能压下去不能轻易发作。 好个令狐司, 好个阴毒小人。 第350章 沐辰姗姗来迟 “这混蛋真是心眼多,”桑禹低声跟身边人白眼道,“二师兄和三师兄两个元婴在的时候不敢来,偏偏两人一走就上门示威,阴险至极。” 玲儿坐在他身边,同样神情嫌恶,她点了点头,随后以袖堪堪掩面,悄声道:“刚才我为了给你通风报信,打了十个电话你怎么不接啊。” 桑禹苦道:“手机静音了,没听到,而且你都不知道我刚才经历了什么人间疾苦。” 玲儿粗略扫了眼桑禹梳的并不整齐甚至还有点凌乱的头发,了然道:“怎么,宗主又欺负你了?” 桑禹苦哈哈的点头又摇头:“欺负了一半而已。” 另一半被欺负的此刻站在青云身后,淡然的面容下满是阴云密布的心情。 尽管有青云挡在自己身前,奈何金丹跟元婴根本没得比,萧玉书还是遭受到了令狐司不着痕迹的威压压制。 那种感觉仿佛有千斤顶狠狠坠在自己头顶,又好似一只无形大手扼住咽喉。 身上强烈的沉重感和犹如蟒蛇缠绕的窒息险些直接将萧玉书整个人摁跪在地上。 萧玉书双手攥的骨节发白发抖,尽管脸色难掩的苍白,却依旧咬牙强撑没露出半分痛色。 在那些混蛋面前, 自己就算是再痛的颤抖,萧玉书也不愿意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显露出脆弱姿态。 好疼, 疼的喘不过气来, 但是, 他不能丢挽酝的脸。 早在从胡先口中得知令狐一族令人发指的狠毒行为后,萧玉书就开始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 大肆吞并小宗小门,收回边域驻守的旁系修士,等同于壮大家门势力,又借此将其他宗门仙家的主力分散出去。 这种敌削我强的情况下,萧玉书一下子就猜到了会有这么一出上门讨伐的戏码。 但他怎么也没想到, 令狐司居然会来的这么快, 上一刻,他跟桑禹还在流光峰上跟胡先掰扯,下一刻就有弟子慌张通传,说令狐家主带人找上门来了。 于是屋内三人在短暂惊诧过后, 各自分头离开去准备。 桑禹走时提心吊胆的对萧玉书道:“这次大概率是冲你来的,你可得小心些。” 萧玉书自然心里清楚,又心系挽酝的艰险处境自责之中无心多虑其他,只草草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到时候随机应变吧。 这种紧张时候胡先居然还能笑出来,他道:“三师兄放心,挽酝不在,还有我呢,无论如何也不会让他们真把你怎么样。” 胡先眼中满是揶揄之意,萧玉书只白了他一眼,然后匆匆朝大殿赶去。 跟桑禹预料中的一点都没差, 这次令狐家主带人突然‘登门造访’就是冲萧玉书来的, 还有时望轩, 不过幸好这小子听了萧玉书的话,一早跑去洞室闭关,洞室里面有玄天宗开山前辈设下的、传承多年的封洞结界,即便是元婴也不能轻易大开。 所以, 今日令狐司的上门刁难时望轩算是堪堪幸运躲过。 但也正因如此, 现在大殿里承压的人只有萧玉书一个人。 而其他嫡传弟子尽管在外边等的担心着急,也被青云勒令呆在外面不准进去。 青云的打算是好的, 大殿里充斥着令狐司的威压,几个金丹都忍得艰辛,自然那几个小的更受不了。 没法让萧玉书暂逃此难,那就退而求其次保住其他小的先。 “你看三师兄,脸色这么白,是不是令狐那个老东西搞小动作了?”黄莺扒着门缝儿,目光焦急。 寒允卿本来还能装装镇定,但听黄莺又来了这么一句,他顿时也忍不住朝里看了眼,目光触及到萧玉书抿白发紫的唇后,脸上的淡定瞬间碎了一地。 “老东西!欺人太甚!”寒允卿气的原地跺脚。 “允卿低声些。”丹姝提醒道,“掌门师叔不会任由三师弟被令狐家主处置,你且安心就是。” 黄莺道:“二师姐,可你方才也看到了,那个令狐家主,一言不合就打碎了掌门师叔脚下的玉砖,这般放肆。” 不说这个还好,一提起令狐司敢对自己师尊动手,寒允卿就更气了,头顶上的呆毛不仅立的挺拔,甚至尖尖上还冒着电火花。 “呸,能生出令狐权那个傻逼的玩意儿自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上梁不正下梁歪......” “哎,七师弟,你方才做什么去了来的这么迟,里面都僵持成什么样了你现在才......啊!你的脸怎么了?” 来回踱步不安之时,黄莺视线一扫,看到了下面台阶上姗姗来迟的沐辰,本来还想轻斥一下沐辰关键时刻不仅不着急还慢吞吞的性子,结果她心中的不满在目光触及到沐辰侧脸上一道狭长的血口时瞬间消失殆尽转变为关切。 丹姝也瞧见了沐辰脸上不小的伤口,上前察看一番后,刚打算掏出药,但被沐辰默默避开,只听他简略道:“摔了下,我有药。” 说完,沐辰就自己掏了药出来自己给自己抹上。 瞧着少年凌乱铺在脑后的短发,还有在极力克制下却依然透着紊乱的气息,明显是来的着急匆忙,因此才会不慎摔倒,连药都没来得及上就疾速赶来。 见此,黄莺跟寒允卿算是半点责怪的意思也没了。 “七师弟往后仔细些,山上陡峭,摔一下不轻的。”黄莺叹气道。 第351章 薛臻白 令柔这时挠挠头道:“哎?好像少了个人啊,六师弟呢?” “哼,”寒允卿凉凉道,“总不能也是路上摔了一跤吧。” 黄莺奇怪道:“不应该啊,流光峰明明离着静心峰最近了,六长老来的这般早,六师弟按理说不应该最后啊。” “哎呀,这种火烧屁股的时候六师弟总不能又下山去玩了吧?” “谁知道呢,他一向不着调......” 沐辰垂眸站在一边,听着身边几人你一言我一句忧心焦急的对话,一贯波澜不动的神情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切齿之意。 转瞬即逝, 无人发觉。 与殿外较为轻松的气氛截然不同,殿内因为方才青云阴阳令狐司的那些话,本就僵冷的气氛再一次降到了最低。 令狐司双眸微眯,被青云戳中阴暗过往后已没了言语之兴,他直截了当道:“把萧玉书和那个小畜生交出来。” 元婴气势在这一刻彻底大开,在场所有人都被压得喘不过气来,胸闷气短非常。 令狐司年轻时也曾是一方骄子,资质不输当年一辈英才,只不过经年游走于家族勾心斗角间,活在暗处,如今不知情的世人只知晓他雷厉风行的狠辣手段。 唯有与之有过接触的人才记得, 当今常年闭门不出的令狐家主,也是个修为实力不输挽酝的厉害人物。 在令狐司这番明目张胆的逼迫下,青云不知哪儿来的底气,腰板硬是撑着没弯半分,仍旧一字一顿坚持道:“不可能。” “呵,”令狐司见他不肯低头,咬牙坚持的模样甚是好笑,因此缓缓起身,一步一步缓慢又带着逼人的压迫走上前。 见此, 青云站起身,拧着眉将萧玉书挡在了身后。 “你这个宗主,当的顺心吗?”令狐司站在青云面前,两人皆是一身玄袍,居然十分相像,只不过青云眉目刚正明朗,比令狐司少了几分阴狠之色。 他们面对面对峙着,显然青云微白的面色暴露了其的弱势地位。 “若他还活着,能有你今日的位子吗?”令狐司笑的薄凉,为了恶心青云,他说话时还刻意灌注了灵力,让殿内殿外的人都听了个清楚。 在座其他长老都不约而同的沉着脸站了起来,桑禹跟玲儿快速交换了个不安的眼神。 青云袖袍下的拳头攥的很紧,令狐司似乎知道些什么实情,唇角上扬,勾起阴寒的弧度,他道:“若是他还在......” “啪!” 千钧一发的紧要关头, 殿内虚掩的大门从外面被人随意推开,来人音调轻佻张扬:“若是他还在,令狐权没准就不姓令狐了,家主何必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 这话一出,不说令狐司,柳如兰眼神一下就变了,经年尘封的伤疤仿佛一下被撕开了大半,心里钝痛说不出话来。 其他人也跟着心里颤了一下,令狐司瞳孔骤缩,转身看去,只见胡先原身从殿外大步走来,红衣胜枫,比令狐一族的道袍还要明艳张扬,俊美面容上,浓密眉宇间,一股轻狂张野放浪之气。 胡先嬉笑着,负手而来,对阴着脸的令狐司毫不收敛道:“令狐家主,没想到过去了这么多年,你还对他念念不忘,我原以为身为手下败将,应当对此避讳非常。” 是挺避讳的, 令狐司下一秒就眸色一狠,一掌朝胡先闪袭去。 惊变的一幕给桑禹又吓了一跳,刚要喊出声,就被两股相撞的爆裂气息给崩了一脸,衣领乱飞,手中扇子都被掀了出去。 重波堪堪平复下来之后,几人才勉强放下抵挡,青云护着萧玉书的手也缓缓放下。 这下, 萧玉书才看清方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面前的胡先毫发无伤甚至还笑更加肆意张扬,如此强悍的一招之下,反倒是令狐司往后退了两步,单凭其身上更加阴冷的气息,萧玉书不难推断出胡先定不是吃亏的那一个。 而且, 场上多的那个人又是谁? 令狐司看着挡在胡先身前接下自己这全力一击后还气定神闲的来人,气息乱了几分。 “一别数年,令狐司,别来无恙啊。”这人青衫文雅,身形欣长,略显单薄的体形看起来病弱温润,腰间却悬着一把与自身气质极为不符的银白长刀。 芝兰玉树,公子翩然。 萧玉书只能想到这两个词, 但是, 这人身上的刀太威武霸气,叫他觉得有点违和。 优雅中透着一丝荒诞,就像意面中加了个卤蛋。 很诡异的搭配。 或许没想到这人会出现在此处,青云怔愣了下,不敢置信道:“薛臻白?” 薛臻白听见青云叫自己的名字,歪头朝青云轻轻挥了挥手,咧嘴笑道:“嗨,好久不见了,遇之。” 遇之, 这个名字随那人一并逝去了多年,今日再被薛臻白说出口,倒是有了些恍若隔世的虚妄,青云望着薛臻白熟悉的面容,望的眸光凝滞了几分。 “薛臻白!”令狐司瞪着他,咬着后槽牙道。 薛臻白换了个方向歪头,眼睛一眨,道:“咋啦?” “你们都站着作什么?哎呀不用这么客气啦。”薛臻白笑着摆了摆手,大步越过令狐司好似根本不把其放在眼里一般,他笑道:“我跟你们宗主可是老相识,你们不用这么客气,快都坐下。” 薛臻白说着来到柳如兰身边,伸手指着她旁边的位子礼貌道:“这里有人吗?没人我能坐吗?” 柳如兰定了定看了他一眼,眸光流转一瞬,然后别头闷道:“没有,坐吧。” “府主。”她继而又低低道。 第352章 传闻中的病秧子 “唉,好久不来了,现在如兰瞧见我都不给笑脸了。”薛臻白好似真的对殿内降至冰点的气氛毫无所觉,自顾自坐下后把自己腰间的刀啪的一声拍在了桌上。 一把大刀,横贯了整张桌面还多。 “你来的时候都不带礼,人家自然不睬你。”胡先搭完话也坐了下去,不过是硬挤着插到了桑禹和玲儿中间。 玲儿自然是没什么不满,桑禹可谓是翻了个大白眼。 “你他妈非得挤着才舒坦么?”他道。 胡先反笑道:“来得及时吗?” 桑禹这才道:“刚刚好。” “令狐司,站那儿做什么?坐下来聊啊。”薛臻白拄着头,朝干站着的令狐司笑笑。 令狐司不语,蹙着眉仔细盯着眼前绝对预料不到的人,眸光深沉,片刻后,他还真就缓缓坐了回去。 萧玉书见此,心里惊诧了一下。 胡先到底摇来了个什么人物? 能让令狐司这个狠人都老实了不少。 或许是察觉到萧玉书打量的目光,薛臻白转头朝其露齿一笑。 “嗯?这是当年那个小娃娃吧,这么多年被挽酝藏着掖着,现如今都长这么大了,生的真是俊。”薛臻白笑道。 青云深深看了薛臻白明朗的笑容一眼,随后转头朝萧玉书柔声道:“玉书,这是靖光学府府主,也是你师尊故交之友,从辈而论,你应当唤他一声薛前辈。” “晚辈萧玉书,见过薛前辈。” “莫怕,凭着我与你师尊的交情,今日自不会叫他们把你如何,叔叔在这儿给你撑腰。” 这声音像是在耳中突然响起,很突然,萧玉书愣神片刻,环顾四周却惊然发现其他人神情依旧,并没有变化。 在目光对上薛臻白看着自己跟挽酝神似的慈祥眼神的那一刻,萧玉书瞬间就悟了。 凭着这道传音, 他就明白薛臻白这人的立场。 靠山, 明晃晃的靠山, 有靠山不认是傻蛋。 萧玉书当即恭恭敬敬的朝薛臻白行了个礼。 那边的玲儿不动声色的瞟了一边闲云风雅神情自如的薛臻白一眼,低声对胡先道:“宗主,我记得......” “闭嘴。”却不料得了胡先一个毫无温度的冷眼。 见此,玲儿也识相的闭口不再提。 短暂寒暄过后,薛臻白步入正题道:“不知今儿是个什么好日子,令狐司你居然没有把自己关在家里,反倒跑玄天宗来,莫不是又想把自己那个好儿子塞挽酝这里?” 听起来像是稀松平常的闲聊话,但萧玉书听他那抑扬顿挫的语气,总觉得是在内涵什么。 至于是什么, 或许只有令狐司自己心里清楚。 “权儿天资聪慧,即便是留在族中,也毫不逊色,自然用不着旁人教导。”令狐司语气不善,冷道,“反倒是你一个病秧子,多大的西风竟把你吹来了。” 这话不假, 虽然薛臻白也是元婴大圆满,能轻松接下令狐司的招式,可令狐司清楚,如今薛臻白的从容不过是一碗碗浓药灌出来的假象。 不过如今在坐突然多了胡先和薛臻白两个元婴,就算令狐司要找事,也得三思再行。 “唉,若不是病的太重,闭门已久,你族中那些人挨打的这一好事,我怎能过了这么久才知道。”薛臻白颇为遗憾道,“多少年了,沈长空揍乌龟的好戏我再没见过,甚是想念。” “府主都病成这般模样,我劝你少管一些闲事,还能多多苟活几年。”令狐司道。 “啊,原来家主这般关切我,真是感动啊。”薛臻白心态超好,不仅不闹,甚至还笑道:“你对我一个外人都这般关心,想必对夫人更是上心非常。” 闻言, 柳如兰神情一痛。 薛臻白似乎聊到了什么禁忌人物,令狐司面前的桌子瞬间碎成了两半。 饶是被激怒成这样, 令狐司却再没像方才面对青云那般嚣张有恃无恐。 “哇,这就是传闻中身体病弱的靖光学府府主吗?怎么看起来一点也没有病怏怏的样子,而且,他好厉害啊。”黄莺惊叹道。 几个小的重新扒在门缝儿上,从上到下,六个脑袋叠在一起,好不整齐。 寒允卿道:“以前曾听师尊提起过这人,是个不输三长老的厉害人物。” 令柔道:“跟三师叔一样厉害,那想必是很厉害了。” 丹姝疑道:“可师尊曾说过,府主身体抱恙多年,一直足不出户不闻外事,怎的今日却来了这里,还来的这般巧?” “因为小叔叔他是被人喊来当打手的。”这时,一道悠哉的少年声音从几人身边突然响起,给其他人吓了一跳。 寒允卿有被这声音吓到,呆毛抖了抖,勉强将涌到喉口的叫喊憋了回去,转头向身边看去。 说话人瞧着年纪仿佛也不过十七八岁,但身量却比寒允卿高了不少,准确来说是比在场所有人都高。 英俊绝伦的面庞上,端着如春叶舒展般温润的暖笑,虽瞧着温润,但纤长的眼尾却透着一股不容忽视的野气。 薛肆微微侧身,朝看着自己愣神的几人轻轻打了声招呼:“各位午好啊。” 第353章 半路来人 眼前的面孔十分陌生,寒允卿给了薛肆上下一顿狂瞪,然后才鄙夷道:“你谁啊?” 薛肆微笑道:“你又是谁啊?” “我当然是......”话说一半,反应过来的寒允卿眼一瞪,指着薛肆道:“你管呢,大殿重地,谁让你上来的,没人拦着你吗?” 薛肆再笑笑:“没人拦我啊。” “什么!”寒允卿双手叉腰道,“这帮吃干饭的......” “哎哎哎,大师兄,你方才是不是没听见。”黄莺在后面暗戳戳的拽寒允卿的衣袖,小声道:“里面那个府主是他小叔叔诶。” “小叔叔?靖光府主是他小叔叔?”寒允卿大条的神经聚在一起仔细思考了下,神情滞住一霎,随即他眼睛睁老大指着薛肆道:“你、你是那个......” “靖光学府乾云榜三年榜首的薛未良。”他未说完的话被后面上来的沈修竹接上。 见到熟人,令柔眼前一亮,道:“呀,沈小姐。” 沈绾竹看见她傻乎乎的笑容,俏脸一别,轻哼了一声。 寒允卿看见沈修竹,眯起了眼:“你怎么来了?” 薛肆道:“你猜猜我们来这里做什么?” 寒允卿瞪他:“谁跟你说话了?” “真奇怪,来了这么多人,怎么都没人通传一声,护山大门的那些弟子都干嘛去了?”他不满道。 沈修竹站到寒允卿身边比手在唇前示意其轻声些,他道:“寒允卿,你们方才一直在这里待着吗?” 寒允卿没好气道:“要不然呢,萧玉书在里面一直都没出来过。” 令柔兴致倒不低,积极道:“方才里面进去了个好厉害好厉害的人,在给三师兄撑腰呢。三师兄不会有事啦。” 闻言,沈修竹面色轻愁,微微摇头并低声道:“若真是如此,我们便不用来了。” 听此,寒允卿一愣,道:“你什么意思?” “你什么意思!” 玄天宗大门之外,环山围了三拨人。 最为显眼的便是令狐一族火红道袍,红艳艳的,围了山门大半地方。 另外两波人,虽然加在一起也不比红袍修士多,但却能跟其僵持不下。 最主要的原因还在于, 靖光学府常年不问世事的几个宗师, 今日竟破天荒的一并出现在此。 “顾客行,你什么意思!”一片僵持沉静之中,燕无归率先剑指来人,怒道。 顾客行黑衣劲装束身,容貌锋俊,面对燕无归的剑尖,他凝眸冷然道:“天地四方,难道只许你令狐在此处?” “就是,”他身边,站着一位英姿飒爽的明艳女子,女子束高的马尾仅绑着一根红绳,看起来利索简练。 岑黎负剑在侧,慢悠悠道:“天这么好,我就想在这儿晒晒太阳,难不成这也要经过你们允许?” “那个,岑姐,今天好像没太阳。”周冉顶着一张跟他熊背蜂腰的雄壮身材极不相符的娃娃脸凑到岑黎耳边提醒道。 然后成功挨了岑黎兜头一掌:“别打岔!” 令狐倩沉道:“让开。” 岑黎下巴一扬,娇笑:“我要是不呢?” 令狐倩便道:“我劝你好好掂量掂量,若要与我令狐一族为敌,会有什么下场。” 岂料周冉故作无知的“咦?”了一声,道:“这位大姐你确定吗?可不是所有人都跟你一个想法的。” 听他这么一说, 令狐倩先是不明所以的环视了一圈,然后在目光触及到对面金白交错的一众修士中那抹显眼的红后,她当即气的大叫:“令狐寻!你给我滚回来!” “哎呀,这么明显吗?” 不知道什么时候混到岑黎几人中的令狐寻尴尬一笑,然后对身边五官硬朗的男子埋怨道:“你这么大高个子怎么不知道挡着我点。” 宁阎昊眼一闭,背过身一副不想理会他的模样。 “三公子,你总不能连自家人和敌家人都分不清了吧?”燕无归阴沉道。 令狐寻被当众点名后也不慌,笑哈哈摊手道:“你这是什么话?靖光学府与其他仙家历年交情深厚,何来什么敌不敌的。” “哎,说的好。”岑黎嫣然一笑,“都是一家人,干嘛这么剑拔弩张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一会儿要打起来呢。” 本来打算趁挽酝不在给玄天宗点颜色看看的燕无归:“......” “你们......” “哎,乌龟,反正站着也是站着,不如跟我切磋一下,”沈长空已经开始有了撸袖子的动作,他言语中透露着明晃晃的威胁:“这么多年了,我都快忘了你哭的时候是什么样子了。” 沈长空一站出来,方才还气势汹汹的燕无归一下就老实了,头一别,转头负手学岑黎晒起了没有太阳的多云天。 人物角色压制, 在这一刻体现的淋漓尽致。 “你们、你们......”燕无归做了缩头乌龟,单凭令狐倩一人也不敢轻举妄动,毕竟她只敢仗势压人,但到底动不动手,令狐司不传讯,她还真不敢。 令狐倩思虑至此,不甘的咬紧了唇。 天知道今天是撞了什么邪? 明明他们来的时候特地加快动作,还低调行事,就是为了趁玄天宗不备之时给其一个教训。 谁料, 半路居然杀出了这么些人。 第354章 靖光学府 若单是一个天阙门也就算了,左不过现在只剩下了沈长空一个长辈,其他长老被派到了边域除魔,剩下的天阙门还未成长起来的修士子弟根本不用放在眼里。 可偏偏事情坏就坏在眼前这几个气定神闲一点不怕得的家伙身上。 靖光学府是什么来头? 传闻中,那个以五行灵根的废资质却参透天机得道飞升的高人修士便是靖光学府的创设者。 学府中不同于以往的修炼路数、灵气浓郁的修行洞室、汇集各处优越功法的藏书阁,无一不是天底下最珍贵的东西。 尤其一点, 学府内第一代教学先生皆为贤者亲手所教出的优秀子弟,年复一年,大浪淘沙,代代教学先生都是修真界百里挑一的良师。 再加上其内严明戒律和与世隔绝的静心处所,靖光学府便成了天底下所有修士向往的修行圣地。 哪怕只是进修一年,所悟道行都无比珍贵。 因此, 世人坚信, 但凡从靖光学府出来的修士都不是寻常之辈,尤其是乾云榜上之人,个个拎出来都是一代骄子英杰。 事实也正是如此, 眼前的岑黎四人, 天阙门现任门主, 玄天宗宗主和挽酝, 靖光学府现任府主, 合欢宗宗主, 胳膊肘往外拐的令狐寻还有他心狠手辣的大哥, 都曾是曾是乾云榜上有过名号的人物。 燕无归也去过,但没几个月就被沈长空揍得不敢再在学府里面待下去,便灰溜溜的走了。 至于令狐倩,她不过就是勉强进修了半年,之后因为资质平平便被学府先生劝退。 这不是重要的, 重要的是, 靖光学府有条明文严规, 凡是学府中所有留任先生与府主,皆不得出世下山,不得干预外界人事。 即便是, 人间有难, 也只能袖手旁观。 贤者所设如此冷心无情的府规,曾被历代修士质疑不忍,但规定在此,还有护府古兽在,没有修士敢违背。 可眼下这是什么情况? 已经从学生成为留任先生的这四个人,今日怎会出现在此? 令狐倩怎么也想不明白,百思不得其解,以至于眉目间的阴云迟迟散不去。 即便是这样, 她也不敢再轻易造次。 因为不知道里面大殿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在场面重归安静后,没几刻功夫,沈长空就率先耐不住性子道:“怎么还没完啊,里面到底在磨蹭什么?” 宁阎昊淡淡道:“反正打不起来,急什么。” “就是啊,沈老弟。”岑黎丹唇一扬,笑道:“小白和胡先在里面,就算是打起来,反正吃不了多少亏,左不过是多费些口舌罢了。” 虽然现在有胡先和薛臻白撑着场面,可也算不上有恃无恐。 令狐司不是个能容忍吃亏的宽心之辈, 连族中长辈、亲爹亲兄弟都敢杀的人,惹急了什么事都有可能做出来。 周冉过去仔细端详了下沈长空,然后惊奇道:“哎?你胡子怎么这么长了。” 沈长空:“......” 岑黎:“......” “咳咳,门主莫怪,冉冉经年闭府不出,许久未见,自然有些......”顾客行圆场道。 沈长空无所谓道:“罢了,我知道,这么多年过去,周冉吃的那些饭半点都没长脑子上。” 周冉不乐意了,站他面前用手在两人头上比划了下,认真道:“我长个子了。” 沈长空:“......” 岑黎:“......” “啊哈哈哈......”令狐寻一把把情商萎缩的周冉扯开,然后赔笑道:“门主,这么久不见,身板倒是更挺拔了些啊。” 沈长空顶着脑门的青筋,皮笑肉不笑道:“我的剑更挺拔,你要看看么?” 令狐寻笑的比哭的还难看:“哈哈哈哈......还是算了吧。” 这段小插曲之后又是一片令人发凉的安静,在被飕飕凉风吹乱第八次头发的岑黎终于忍不了了,她转头提议道:“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要不咱斗地主吧。” “好啊好啊,”令狐寻非常赞同,自从离开学府之后,就好久没有玩过了,现在这么一提还怪兴奋的。 但兴奋之余,他又意识到一个比较严重的问题:“你们带牌了吗?” 这下岑黎又沉默了, 其他刚刚提起兴致的人也跟着扫兴。 唯有高冷型男的硬汉宁阎昊轻哼一声,从身上掏出了一副画着数字印花的卡片,自豪的举在了众人面前炫耀似的晃了晃。 “哇,昊哥,还得是你啊!”岑黎惊喜道。 “快快快,都谁玩,赶紧的......” “哎呀,咱们六个人,不够啊。” “那就抽王八,输了的老规矩。” 和少年时期一样, 几人玩牌的时候, 嬉笑打闹,欢声笑语,笑的一边令狐众人不明所以,但因为几人围成了一个水泄不通的小圈,旁人踮着脚也看不见。 燕无归和令狐倩烦的要死,满眼不耐之色。 “哎!又是你哈哈哈哈哈......”令狐寻的大笑响起,两人便更烦了。 几轮酣畅淋漓的抽王八下来后,五个人都玩的意犹未尽,唯有周冉撒手不再玩,跑到了一边蹲着,拿了根木棍。 岑黎见状,赶忙招呼道:“怎么了冉冉?过来接着玩啊。” 第355章 误会 周冉蹲在一边,背影落寞,他回过头,白面上红唇一撅,双眸含泪可怜兮兮道:“每把都是我,哼,不和你们玩了。” 是的, 和多年前一样, 每次有周冉参与的游戏里,他总是输那一个, 要真论个什么原因, 大概是因为傻。 令狐寻道:“那你拿根小木棍做什么?” 周冉气愤不失委屈道:“画个圈圈诅咒你们。” 岑黎:“哈哈哈哈......” “哎,话说咱玩了这么长时间,小白那边怎么还没动静?”岑黎消化完,站起身朝玄天宗大门里眺望了一下,疑惑道。 沈长空手一摆,漫不经心道:“别操心,一定没......” “爹!” “父亲!” 他话还没说完,就看见沈修竹和沈绾竹神情紧张的冲了出来。 沈长空吓得连忙将牌背到身后,后面的几人也默契的将牌快速收好还到了宁阎昊手里。 “怎么了?”沈长空在儿女面前秒收少年心气,端起长辈架子,佯装清嗓正色道,“是不是大殿里没事了?” 哪知沈绾竹神情焦灼,上气不接下气道:“有事,有大事!” 令狐寻一听,问道:“怎么了?” “萧玉书,他、他被人打吐血昏过去了!”沈绾竹道。 “什么!”几人大惊道。 想都不想,岑黎料定是这是出自令狐司之手,因此反手往令狐寻小腹上捣了一拳,怒道:“看看你大哥做的好事!” 火灵根真是祖传的暴脾气, 令狐寻被捶的弓起身,低声下气道:“岑姐、岑姐别打,咳咳......” 顾客行奇怪道:“小白不是在那儿呢么?怎么还会......” 沈长空也沉着脸,气道:“他真敢跟一个小辈动手!” 听着这几人一改方才轻松自在的紧张言语,燕无归从三言两语中便大概猜到家主应当是惩治了玄天宗那几个弟子,找回了令狐家秘境那日被损的颜面。 刚刚在沈长空面前吃瘪的燕无归立刻就扬眉吐气了起来,毫不避讳的得意道:“就算你们来了又如何?家主仍旧能将玄天宗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们教训一顿。” 燕无归这话说完, 岑黎几人的脸色瞬间就变了, 不仅变了, 连周身气息都冷了。 奈何燕无归好不容易抓住嚣张的机会,关顾着得意,自然察觉不到这危险的前兆,因此他仍在继续道:“就算你们是宗师先生又如何?管得了外面的事么?在这儿装威风,到头来还不是毫无作为,我令狐一族还是想......啊!” “咚!”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 生活索然无味,岑姐拳击狗贼。 令狐寻心都凉了半截,他拦住了沈长空就是没拦住岑黎。 “你们都没人拦她一下啊!” 确实没人, 令狐寻顶多拽住了沈长空, 其他人各有各的事情要忙。 忙什么? 打架。 “老娘非要打烂你的嘴,看你还敢不敢再嘚瑟!”岑黎这一拳挥出去的速度太快,快出了一道火花残影。 沈修竹和沈绾竹两人紊乱的呼吸都没彻底平复,甚至连后面的话都没说完,就亲眼看见岑黎从面前如火花闪过, 然后闪爆了燕无归的脸。 沈修竹一直觉得自己亲爹向来脾气用事,心浮气躁不好克制。 今日一见, 他才真正认识到, 火灵根的女人比火灵根的男人, 更加彪悍。 那么彪悍的人生不需要任何解释, 令狐寻恨不得仰天长叹一声, 今日令狐来了这么多修士,不乏金丹之上者。 岑黎这姑奶奶,说打便打了。 她这一下, 牵一发而动全场, 双方压抑已久的相互看不顺眼终于在燕无归被抡飞的那一刹彻底爆发。 两拨人当场就打了起来, 而且还不分上下。 令狐最大的优势便是人多势众,天阙门大半长老前辈都去了边域,因此今日来的并不多,可仍能跟其打个对半五五开,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岑黎这几个厉害人物,一人顶十人。 沈绾竹被岑黎骁勇的身法和剑招给迷得两眼闪亮亮,光顾着看,没听到身边沈修竹的愁叹。 “你刚才为什么不把话一口气说完?这下坏了!”沈修竹面满愁容道。 沈绾竹回过神来,扁嘴道:“怪我了?你有气,你怎么不说。” 那么问题来了,方才沈修竹为什么不说? 因为沈公子良好的教养让其必须得等长辈说完话才能开口, 也正因如此, 事态一发不可收拾。 “现在说什么都完了,”沈修竹心哀莫大于心死道,“父亲他们已经误会了。” 对, 没错, 这就是一个完美的误会。 两拨人一直打到了青云将阴沉着脸一言不发的令狐司送出山外, 当目光触及到岑黎一脚把燕无归踹进地里那副场面时,令狐司原本阴霾密布的眉目险些没拧死。 “岑黎!” 岑黎拳头落下了一半,瞧见令狐司她没好气道:“干嘛?” 而众人被青云拦下来并听清事情原委后,一齐惊愕道: “你说什么!萧玉书是薛肆打得?” 第356章 噩梦所致 萧玉书是被惊醒的, 骤然惊坐起时还带着背上一身冷汗,湿透了的衣衫,接触到空气凉飕飕的,但还是没有他一颗心寒。 如坠冰窟, 犹如在寒。 萧玉书苍白着脸色,闷头在床上呆滞的发了好一会儿呆,才堪堪平复因为惊恐而起伏过大的胸膛。 饶是平稳了呼吸,他眼中还带着未定的余悸。 咚咚咚, 心跳一声比一声沉, 一下比一下让萧玉书更害怕。 没想到系统138来真的, 人物ooc, 说惩罚就惩罚。 可受完惩罚的萧玉书并没有质问桑禹有关“不是说被胡先发现了没事的”这个严重问题, 他现在脑海里仍旧是昏迷之中做的那场噩梦。 那般真实的感受, 身临其境的惊悚, 血腥可怕尸横遍野的场景在萧玉书眼前挥之不去,仿若浓重阴影将他整个人完全笼罩,再没半点活人精神气。 那个梦, 真的很可怕。 萧玉书本以为系统就算是要以这种方式来惩罚他,也应该是让自己在梦里亲身实感的将原书中原装哥的下场体会一遍而已。 然而并没有, 系统选择了一种完全不痛的方式, 惩罚的不是萧玉书的身体, 而是精神。 昏迷时所做的梦里,系统让萧玉书以毫无干涉能力的旁观者身份,亲眼见证了原书中玄天宗内每一个人的死法。 长老,弟子,同门, 到处都是死不瞑目的尸体,血流成河。 玉兰峰茂密翠绿的兽林被烈火烧成了灰烬, 折云峰上纯白的雪被血污侵染了个彻底。 萧玉书看到, 寒允卿因为拼死抵挡魔修进攻,力竭而亡,浑身经脉撑裂,倒在了玄天宗山前。 黄莺陪着和煦拉着几个魔修一起自爆,粉身碎骨于山崖下。 沐辰为了守住重伤的柳如兰,最终没能出了玉兰峰的滔天大火。 玉兰峰不高, 漫山遍野的烈火却点燃照亮了玄天宗悲惨至极的一夜, 火光映着半边血天, 照亮了一桢断掉的手臂还有桑禹被拦腰斩断的尸体,原来的胡先随着流光峰的其他弟子一并死在了魔修手下。 青云最终没能在强盛时期的时望轩手下撑过几招,被钉死在了一直坚守的宗主位子上。 染白在丹姝的极力求情下被时望轩勉强放过,但因为其性子刚烈,拔剑自尽死在了丹姝面前。 而挽酝...... 萧玉书忘了时望轩在梦里原书剧情下到底在杀挽酝前质问了其什么, 他只记得, 无比清楚的记得, 成年后的时望轩,身形高大,已然褪去了少年的稚气青涩,锋利的五官在长年累月的厮杀闯荡下多了几分凶悍血性, 他一手拎着原装哥死不瞑目脸色惨白的头颅,背靠玄天宗冲天的烈火,一片哀嚎呻吟声中,俊美的脸上那对墨黑如深渊似的眼睛寒若深潭底,没有半点光亮。 也正是在目光触及到萧玉书被斩下的头颅后,挽酝持了数年的傲骨在这一刻被时望轩踩的粉碎。 “曾经你将我那杯拜师茶随意放在桌边不肯喝一口,仍由我在折云峰备受欺辱、奚落时,可曾想过会有今日?” 或许是彻底杀疯了眼没了人性,又或许是终于积年已久的怨怼释放,时望轩神情淡漠非常,波澜不惊,好似麻木一般的沉静,他睥睨着面前断剑撑地身形颤抖的人,语气平淡缓慢。 而挽酝对于时望轩从来都吝啬自己的只言片语,以前是,现在也是。 他失了血色的脸上并没有过多情绪,盯着时望轩手上萧玉书脸色灰白头颅、瞳孔骤缩成两个颤抖的点,神情死灰悲凉。 挽酝眼里只有萧玉书,哪怕只剩了个头。 这点时望轩心里也清楚,因此再没了杀人前动口舌的闲心。 可尽管如此, 以时望轩现在的手段也定不会给挽酝一个痛快的死法。 萧玉书眼睁睁看着, 看着时望轩冷眼站在挽酝面前, 任其身上的血一点点流干。 哪怕萧玉书再给自己多少心里暗示,暗示自己这只是个梦,可当亲眼看到曾经跟自己有过交往的朋友、长辈,甚至曾有一面善缘的其他同门,一个个接连惨死在自己面前、时望轩的手下,他真的做不到心神稳定毫无波澜。 萧玉书最终还是深深栽到了系统的精神惩罚中。 系统让他以局外人的身份见证旁人的身死,不得干预也干预不得。 萧玉书被挡在梦境屏障外,看着疯魔的时望轩,扯着嗓子嘶喊了好久,喊得撕心裂肺。 他不知自己疯狂拍打敲捶着屏障喊了多少遍让时望轩住手,只记得在割裂现实模糊感官的梦中,自己清楚感受到了喉口撕裂的痛,已经泛到口中的铁锈味。 待到萧玉书意识彻底回笼,清醒过来时,挽酝身上的血已经流干了,向来干干净净一尘不染的白袍,已然在血淋淋的地面上被沾染的污秽不堪。 折剑定在挽酝胸口,未曾干透的血还吊着半滴, 挽酝身死的那场夜里,折云峰上头一次下起了雨,像是谁人痛哭一场,这场雨彻夜未停,却怎么也洗刷不掉折云峰上浓重的血迹。 萧玉书的心似刀割一般的痛,痛到呼吸都无比困难,顺着屏障,他缓缓跪倒在挽酝面前,痛苦不已。 从心而论, 萧玉书在短短几月中,从挽酝身上得到了他过往二十年从未在自己父母身上得到过的关爱, 这世上若是真有毫无血缘的另一人暖言呵护,即便是以不耻手段偷来的,也值得萧玉书感念记挂一辈子。 更是因此,萧玉书在噩梦惊醒后,心情沉重了许多。 他不明白, 为何梦境中的时望轩会这般凶残,心狠手辣的跟自己现在认识的别扭少年完全不像是同一个人。 单凭少年时遭受的冷眼奚落真足以让时望轩迁怒于整个宗门所有人吗? 明明自己在这些天与时望轩的相处中,从未见过对方身上有半点偏执阴狠的迹象。 萧玉书坚信,自己所认识的时望轩,不过是个幼年不幸,孤僻无所归宿的纯率少年。 绝不会是梦里那般仿佛杀人机械的魔鬼。 可到底是哪儿不对呢? 联想到时望轩面对挽酝时面无表情、异常冷漠的神色,萧玉书心里忽然漏跳了一拍。 那样的表情真的只是冷吗? 手刃仇人真的会这般平静吗? 随着思绪逐渐聚拢,有个诡异荒诞以至于惊心的想法从萧玉书脑中涌生了出来: 屠杀玄天宗满门的那个‘时望轩’真的还是时望轩吗? 第357章 操心 这个想法太过惊恐,以至于萧玉书陷入了魔怔似的失神中,愣愣的,连屋里进来了个人都没发现。 “啪!” 小小的丹华手里端着的安神香炉一不留神滑了出去,摔在了地上。 随即便是他双眼大睁的一声:“三师兄醒了!” ...... 常言道, 世界不大, 奇葩一家。 “哎呀,别挤别挤别挤......” “嘶——,傻大个子你又踩我脚了!” “不好意思哈,哎我还是看不见......” “我真服了,你看啥,我排在你前边的好不好?”岑黎一把把挡在自己面前高高大大的周冉薅着头发拽到了一边道。 周冉被拽的头皮生疼,弯腰痛苦道:“不是说好排队一个个看的吗?还有,明明我先来的。” 岂料岑黎双手叉腰蛮不讲理道:“拉倒吧,我不认,你给我跑后边去。” 闻言,周冉垮起个小脸,瘪着嘴往后走了一个,结果又被后面来的宁阎昊一声“抱一丝,让一下谢谢。”给插了队,再然后便是顾客行理直气壮的挤过去,另外还有...... “喂!你不是看过了吗?现在还跑来跟我抢,刚才大殿里没看够啊。”周冉看着眼前横插一脚一腚把自己拱到最后面害自己差一点没站稳摔一跤的罪魁祸首薛臻白,瞪大眼睛道。 被call到的薛臻白回头眉头一皱,上下手一拍,恍然道:“是么?” 周冉连忙认真点头:“是的。” “哦。” 结果薛臻白应完直接转身,跟着其他人继续堵在屋门面前踮着脚尖努力朝屋里张望,完全不管原地风中持续凌乱的周冉。 看着面前三个挤在门外一个个顾头不顾腚的人,周冉痛心疾首道:“你、你们......” “我不管,我也得看看。” “啧,当今靖光学府赫赫有名的四宗师,现在在屋门外争先恐后挤得水泄不通,竟然只是为了看一个小辈,”桑禹站在一边,跟玲儿并排着,以扇挡嘴,小声吐槽道,“这说出去不得叫旁人笑掉大牙。” 玲儿悄声道:“非也,这话说出去,别说笑不笑话,有没有人信还不一定呢。” “哼,老大不小的人了,看个小辈跟看什么新鲜物件儿似的,围在这儿堵半天也就罢了,若是真想看,直接进去看便是,在这儿里怂什么?”柳如兰没好气道,“萧玉书性子乖觉又不是什么刁蛮胡闹之辈,看看而已,又不会说什么。” 和煦道:“七师妹话别说这么轻巧,他们在府上闭门不出不问世事这么多年,只听闻三师兄有个珍爱良徒,却从未见过。况且你我与他们以往多年交情,也算个叔伯长辈,对未曾见过的小辈,有好奇自然合乎情理。” 柳如兰轻抬眼皮道:“是么?这么多年不见,怎么一个个都这么畏手畏脚的了?” 和煦笑笑:“这不是怕热情过甚,吓到萧师侄嘛。” “萧师侄也不是这般胆小怕生的人啊。”此刻终于被解开禁言令的一桢呆呆道。 因为方才大殿形式严峻,和煦生怕一桢这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愣头青说错话坏事,于是有先见之明的把这傻货的嘴给封了个严实,上下嘴唇完全分不开的那种。 现在事情解决了, 一桢终于能让自己的牙露出来透个气了。 桑禹悠悠道:“这叫长辈对小辈的小心体贴,你不懂了吧。” 玲儿在他身边看桑禹装模作样的语气,表情抽搐了一下,嫌弃道:“还小心体贴呢,刚才怎么不见你挺身而出维护你师侄呢?” “这......哎嘿嘿,你也知道我几斤几两重嘛。”桑禹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头道。 玲儿轻哼一声,道:“也就是三长老不在,不然今日岂能耗费这么长时间。” 一桢也闷闷道:“要是三师兄在,绝不会叫那个瘪三这般耀武扬威。” 和煦无奈叹道:“那也是没办法啊。” 桑禹试图缓和一下几人忧郁的气氛,于是哈哈道:“哎呀,不就是几座城的管辖令嘛,给就给了,反正现在咱们也没有那个精力,既然他不嫌麻烦那就由他累去。” 反正到时候, 不管令狐司从玄天宗手里强硬要了多少东西, 最后都得成了时望轩的。 桑禹这话一出,立刻遭到了其他长老十分不友善的眼神注视。 “啊哈哈哈......”为了转移注意缓解尴尬,桑禹佯装疑惑别过头道:“也不知道三师兄他们接了讯,何时才能回来......” 师尊啥时候回来啊! 屋里,萧玉书靠在床头,明明是个昏迷三天刚刚苏醒的虚弱病人,此刻却顶着苍白的脸色,在床上正襟危坐,挺直了好久的腰板又酸又涩。 饶是这样,他还是半点不敢松懈。 因为, “三师兄,你睡了好久,我们还以为你要醒不过来了呢。”令柔站在床边,扒着沈绾竹的肩,探头眨巴眼道。 另一边,寒允卿双手环胸慢悠悠道:“他命这么硬,能有什么事?瞎操心。” 沈修竹站在他身边,温馨提醒道:“你好像操心的也不少啊。” 黄莺赞同的嗯了一声。 “闭嘴!”寒允卿当即胳膊肘朝沈修竹撞去,但被对方一手稳稳接住。 第358章 围观 “三师兄看起来脸色还是不太好啊。”走完宗主身份的胡先赶忙趁令狐司走后换回了流光峰大弟子的小号,但刚切完号回来,他就听说萧玉书被薛肆那个小崽子一巴掌给拍吐血昏了过去。 短暂反应几秒后, 胡先便稀里糊涂跟着一群着急忙慌的人把萧玉书抬上了丹心峰,让丹姝紧张医治。 可萧玉书昏的实在诡异, 足足三日才幽幽转醒, 并且, 对方毫无波澜的平稳脉象和其异常苍白的面色, 违和的叫胡先百思不得其解。 青云坐在床边,微微抬手示意其他人静声,他眉目微蹙,对萧玉书低声关切道:“玉书,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嗯...... 感觉, 好多人啊~ 说实话, 床边围着这么多人, 萧玉书真不知道以什么样的表情来回答面前一堆人杂七杂八的问题。 他只能简短道:“晚辈已无大碍。” “萧小友,你那时怎的突然咳血?”沈长空在一众晚辈后面,人高马大,鹤立鸡群,他神情疑惑道:“那薛小公子虽然耍的一手好刀,却也不至于下手没轻没重,只一掌就把你拍成了那样。” 其实, 有的时候, 萧玉书觉得世界就是这么凑巧。 巧到上一秒系统的惩罚刚降临,下一秒薛肆那个开朗公子就过来找萧玉书打招呼。 正痛苦之时, 薛肆大大咧咧友好的一巴掌拍在了他肩上, 那巴掌其实可轻了, 但萧玉书撑不住系统的精神攻击正愁找不到合理恰当的借口在众人面前晕倒, 于是乎, 他心里默默给人家道了声i''m so sorry,然后便顺水推舟自己给自己逼了口血出来。 吐完, 萧玉书就名正言顺的晕了。 然后薛肆就傻了, 其他人也惊呆了。 之后的之后, 萧玉书不知道薛肆怎么样了,反正面前一堆老少男女围在床边,目前并没有看到薛肆张扬明野的面容。 而现在,他无心再多想那位倒霉老哥的状况。 作为一个社恐, 萧玉书真的很想说自己没事让这些人放心作鸟兽散, 但自己装出来的虚弱,萧玉书就算苦着心僵着脸也得硬装下去。 幸好, 原装哥的面无表情算是萧玉书在面对难题窘境时用的最为顺手的一个伪装。 “掌门师叔,沈门主,几位,我并无大碍。”萧玉书强定心神,声音虚弱道。 也并不是太弱, 最起码萧玉书生怕挤在屋门口的那几个听不见,还刻意声重了些。 虽然不知道那些人都是谁, 但他觉得既然能进得了这儿,想必不是什么不速之客。 听萧玉书这么一说, 再加上之前丹姝关于萧玉书脉象平稳无异的说辞, 青云眉眼中浓重的担忧总算是化开了些,温煦含笑,道:“那就好,你若真出了个好歹,我还真不知该如何向你师尊交代。” 青云说话时那亲和的眼神,那温润的神态,不像师门中高高在上的掌门,倒真像是家中血脉亲浓的小叔叔在关心自己侄子一般。 从前没怎么跟青云近距离接触过,今日算是头一次,再回想起之前在大殿,明明青云也不过是个才摸到元婴门槛的金丹,面对令狐司故意为之的威压下,却仍扛着挡在萧玉书面前,尽己所能替萧玉书分担压力。 尽管萧玉书心里清楚这种情况下,若换个玄天宗别的除桑禹这个软蛋外的长辈,换个除自己外的其他弟子,应当也是那般场面。 但既受人庇佑,就必要心怀感念。 萧玉书对青云这个路人师叔的好感在此刻起直线上升了一个度。 “哼,有什么好交不交代的,又不是没有护着,他有什么可生气的。”这时,一片祥和平稳的气氛之中,寒允卿不屑的一声轻哼,打破了青云脸上慈祥的笑容。 有一说一, 青云眼里容得下寒允卿的各种调皮捣蛋, 但容不下这小子对挽酝倨傲性子的半点不满。 “你给老子滚出去!” 转头的瞬间,青云脸上的慈祥瞬间变成青筋爆出的暴躁,前后态度变化如此之快, 快到萧玉书甚至都没反应过来, 寒允卿就被青云一巴掌呼出去了, 像个被丢出去的保龄球一样,把堵在门口的五个人给撞散了。 “哎呦!” “哎呀!” “哎呦喂踩我脚了!” 一道叽哩咣当的声响之下,岑黎和薛臻白几人毫无防备下被撞倒,然后接二连三的脚下不稳仰面栽了下去。 其实不是被寒允卿撞的, 而是岑黎多了一下,结果太着急撞了身后的宁阎昊一下,宁阎昊脚下不稳又拽了一下顾客行...... 多米诺骨牌就是这么倒的, 连锁反应之后, 在门被寒允卿撞成了个大豁口产生的视野坦荡之下, 这五个威名在外的宗师,在萧玉书一干人等的眼皮子底下,栽得七荤八素狼狈凌乱。 见此萧玉书双眼难以克制的微微睁大,薛臻白压在宁阎昊身上被周冉压着,抬头朝神情震撼的众人撩发一笑,优雅不失风度道:“各位,好尴尬呀。” 此刻开始,萧玉书对薛臻白这人的印象再次刷新一个新的高度。 第359章 求情 “家主......” “啪!” 令狐本家偌大的前殿中,胆战心惊的燕无归刚鼓足勇气上前说话,就被座上满面阴云的令狐司隔空狠狠抽了一个耳光。 声音极其响亮, 在大殿中空荡回响, 吓得殿前的令狐倩和其他族内修士皆是浑身一抖,原本不敢抬起的头低的更低,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燕无归被这一巴掌闪的懵了一瞬,随后顶着高高肿起的半边脸,愣是半点恼色都不敢流露,而是神情谦卑低顺的退了下去,不敢再说话。 身为管家的燕无归都挨了一巴掌,其他人包括令狐倩就更加不敢再说话,因此大殿中陷入一种压死人的寂静。 他们低着头, 离得主座很远, 却依旧能感受到来自令狐司身上森寒阴冷的低气压, 沉的人出不上气来。 本想着杀鸡儆猴,拿玄天宗开刀,结果竟没想到讨账没讨上,反倒随行的修士被打了一顿,一个个鼻青脸肿的,好不丢人。 即便是青云以城池管辖作为交换, 令狐司还是咽不下这口气, 仿若咽了只苍蝇, 是死是活都恶心的要命。 这种时候, 令狐家的每个人都知道不能主动上去触了令狐司的霉头, 只能跟着保持死气沉沉的安静。 直到, “家主,”令狐问从大殿外缓缓走了进来,不怕死的走上前拱手行礼道:“少主今日已达三日闭门思过之期。” 令狐司这才沉着脸,抬眼轻睨了他一眼,道:“哦?那你是来......” “......替他求情的?” 如此缓慢的咬字语气,以及一字比一冰凉的气息,听的在场其他人不约而同的咽了下口水。 谁人都知道, 自从令狐权在秘境中丢了令狐一族的颜面后,回了本家就遭到了亲爹令狐司的狠狠责罚,三十戒鞭之后,连伤都不给治,就将其关进了洞室中闭门思过。 整整三日, 滴水不进, 药汤不给, 令狐权撑着皮开肉绽遍体鳞伤的身体,在洞室中的日子无比难熬痛苦。 令狐司一向冷血心狠,对待下属族内修士亲妹亲弟是这样,对待唯一的亲生儿子也是这样。 这样狠辣的人,任谁面对其时都要小心翼翼毕恭毕敬,不敢有误。 尤其是在令狐司沉声质问时, 可偏偏令狐问还真就一言不发,低着头,垂眸抿唇默默地样子像是在安静等待令狐司的下话。 然而, 话没等来, 等来了令狐司一挥手的狠辣一击。 众人只听咚的一声, 令狐问整个人便如断线风筝一般飞了出去,重重砸在了地上。 “噗咳咳咳......”他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口中鲜血喷涌而出。 胸口一道深长横贯左右的血口此刻正源源不断的向外涌出鲜血,几息之中,便将上半身的衣袍浸染彻底。 令狐问痛的咬牙切齿,却一声不吭的抖着身体从地上艰难爬起,在场上其他人心惊肉跳的眼神中,他艰涩道:“请家主......允许属下带少主寻医。” 放眼令狐全家上下,能有这份胆子和强撑毅力的人或许真的只有令狐问一人。 令狐司终于肯正眼瞧他,眯眼道:“你在跟我说话?” 令狐问不语,在此躬身行礼,只不过身上伤口太深,这次的礼数行的有些欠缺,并不稳重。 “我怎的看不出来,你竟这般担心我儿。”令狐司深深的瞧着他,元婴的气势直逼令狐问的面门,咕咚一下,令狐问身形不稳,神色痛苦的跪倒在地。 只听令狐司道:“既然如此,你怎的还能让玄天宗那几个小杂碎欺负了他去?” “说话!” “咳咳......”令狐问痛到只能勉强以手撑在地上保持不倒,饶是如此,他也撑不了多久。 可一想到令狐权被关进洞室前,血肉模糊的后背,已经临走前强撑面子不肯示软的脆弱面色,令狐问还是咬咬牙,提了气,唇抖了抖想要再次出言恳求。 却被后面的人一下给摁住了头, 令狐寻神情轻忧,道:“大哥,手下留情,这人不过也是为了权儿身子着想。” 令狐司瞪着他,道:“吃里扒外的东西,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儿?” 闻言, 令狐寻并不恼,反倒笑道:“是没我说话的份儿,可是夫人让我带了话,我想着大哥总不能气到连这都不听了吧。” 闻言, 令狐司眼神一变,声音染上了明显的急切,他厉声道:“说。” ...... “噗......” 折云峰无人靠近的禁闭洞室内,原本干干净净的地面已到处都是淋漓的鲜血,时望轩倒在地上,面色狰狞,眉心的红光浓亮到了一种诡异的暗红程度,衬着他眼尾的暗红多了几分血气凌然。 他临闭关前身上的那件白衣已遍布血污,破烂不堪。 为了保持清醒,时望轩不惜用匕首一刀一刀的捅在身上,用剧烈的疼痛来强迫自己挣脱脑海中不知从何而起。却又如鬼似魅的妄语。 “想想你娘死的时候,在你面前,被人捅穿胸口死不瞑目......” “想想村中那些人的恶心嘴脸,冬日被扯烂的棉衣,雨天被弄坏的屋顶......” “想想折云峰上那段时日,同门弟子的冷眼排斥......” “时望轩,正道仙修的腐朽规条只会禁锢你的前路,唯有堕魔才能助你强悍非常。” 那声音一遍又一遍的,循序渐进,用时望轩过往黯淡无光的痛苦回忆不断刺激着他的心智,好似一双有力的大手,想要将他拽进无间深渊。 时望轩眉峰拧死,瞳孔隐隐有了暗红迹象。 “滚!”他咬齿怒道, 第360章 诱导 可惜,那声音不仅没有停下,反而更加虚幻了起来,一声又一声的,像是催命的呢喃,不懈的诱导时望轩抛下心中良知,让其万劫不复。 “你不恨吗?” 那声音徐徐道:“因为你的软弱,你从小只能眼睁睁看着亲娘被村民排斥欺负,看着她惨死于魔修之手,看着自己不被师门重视而备受冷落欺辱,甚至险些丧命......” 怎么会不恨呢? 过往日日夜夜,午夜梦回,皆是亲娘沾满血污不复以往温婉生机的灰白面庞。 曾何几时, 时望轩幼时被村里孩子一次又一次围打,打得还不来手只能保住头。 因为脸上的伤比身上难以掩盖, 会被阿娘发现。 这样的日子数年如一日, 在折云峰上被冻的睡不着觉的夜晚,时望轩有时总想不明白,痛苦是天生的,还是后生的,人为什么要活这一生。 为什么有的人一出生就可以高枕无忧轻松自在, 为什么有的人一出生就要尝遍这世间所有的苦。 那些痛苦的回忆,无时不刻像把生锈带血的刀,一点点在时望轩心中剜着,痛苦非常。 支持时望轩撑下来的,唯有过去与阿娘为数不多的星点回忆, 那点支离破碎的美好,才让时望轩在折云峰上日复一日的煎熬中苟延残喘至今。 但也仅仅是支撑, 痛苦依旧是痛苦, 没有半点改变。 “弱者命如蝼蚁,强者高踩天地,这才是王道。” 时望轩捂着胀痛快要爆炸的头,艰难反驳道:“不堕魔,我也一样能。” “呵,”那声音十分不屑。 时望轩强撑一口气,再次尝试着把识海中已经扎根的魇种拔出,可一碰,便是三魂七魄锥心的剧痛,痛的他直不起身。 “滚出去!”他嘶喊道。 时望轩一直记着, 临走前,黑面对魔修的深恶痛绝, 既然如此, 自己就更不能入了歧路,引得那人生厌。 他道:“魔修肮脏,你休想得逞,我绝不会......” “魔修肮脏?你又是什么?”那声音将时望轩的话打断,并道:“魔界一向讲究血统的三六九等,你身上有着一半纯正的魔族血脉,你说魔修肮脏,那么你呢?” “我......” 时望轩被这个问题成功问住,目光恍惚一瞬。 他记得, 自己身上有着另一边不知从何而来的魔族血脉,纯正非常,也嗜血性极强。 因为亲娘被魔修杀害,所以时望轩在得知自己身上这一半肮脏血脉后也确实崩溃过,好在那个时候...... 那个时候, 黑面说, 该死的是那些嗜血成性、毫无良知的魔修,并不是时望轩这个一无所知心性存善的无辜人。 黑面开导时望轩的话,时望轩一直记得,不会忘却,正因如此,他在短暂怔住后又有了对抗魇种的底气。 时望轩强硬道:“即便是有魔族血脉又如何?我不走歧路,不践踏人命,何来肮脏。” 岂料那道声音却突然大笑起来:“天真,无知!” 在时望轩不明所以的警惕目光中, 那声音狂笑着,发出刺耳的嗡鸣,将时望轩脚下的地面震出了几道裂痕。 “人心难言,绝不可赌!小子,无论你之前多坚守本心,怎样一心向正,在旁人知晓你的魔族血脉后,你过去所有善行良缘,所有坦荡努力,皆会化为乌有,被世人唾弃。 就像一枚石子落入水中,若出自魔修之手,就连激荡出来的涟漪,世人也灰觉得肮脏不堪。” 然而这番话说下来, 时望轩仅仅抿唇一瞬,随后虚弱的脸庞就扯出一丝轻笑:“说够了么?” “我不信。” 因为有人, 这世上真有这么一个人,明明清楚自己一无所有,却真心相对,天材地宝机缘奇遇毫不吝啬,明明知晓自己身上的肮脏血脉,却仍然嬉笑如常,日日亲好相处从不歧视疏远。 明明知晓自己所有的不堪狼狈,却从未像旁人一样奚落嘲讽,反而竭尽所能相助,时刻站在自己这一边。 时望轩曾以为自己宛如雨水冲刷不掉的烂泥过往会一直这么暗淡无光下去,没想到竟有这么一时的花,真真实实,一枝独秀的开在了他身上。 哪怕就这么一个人, 不明来历、身份、甚至行踪都不能捕捉的一个人, 肯陪着时望轩走过那段泥泞,足以让他撑着走下去的念头更多一个。 想起那人平日里上挑的眼尾,清澈明亮的真诚目光,还有时时带笑上扬的薄唇。 闭关的这段时间里, 与轻佻欢脱的黑面的那些回忆,成了时望轩对抗魇种侵蚀神智的最大助力。 可正因如此, 那声音也逐渐察觉到了‘黑面’在时望轩心中的特殊存在, 洞外, 黑袍伸手猛地掐住了魍魉的脖子,阴狠道:“你胆敢隐瞒我。” 第361章 黑袍 明明是唯有时望轩一人才能看见的魂体,明明连萧玉书也只能在特定情况下才能听见的声音。 此刻魍魉却真真实实的,以一个缥缈虚幻的魂体被人掐住了脖子,死死的。 已经脱离活人生世的灵魂,久违的再次感受到了几乎要逼死人的窒息感。 这无疑是令人难以置信的。 “你……咳咳……到底是、是谁?”魍魉声音艰涩道。 黑袍全身笼罩在漆黑之下,就连手也附着黑烟看不清肤色,无缝隙的面具下发出了一声沉沉轻蔑之音:“在几寸狭地关久了,经年不见天日,都忘了你主子是谁了吧?” “什么主子?” 魍魉听的十分迷茫,他生前残存的人世记忆中根本没有眼前人所言的什么主子,更别说什么有所隐瞒。 不想告诉这个人有关时望轩和黑面的部分私事,只不过是怕这人会借机杀害时望轩从而致使自己再次失去卷土重来的契机罢了。 可魍魉怎么也没有料到, 这人不仅能看到自己,居然还能做到徒手掐住自己魂脉。 这种痛比活着被人扼住咽喉更疼, 黑袍不知是什么诡异来头,竟然能将魍魉整个魂体烧的苦不堪言。 感觉自己马上就要被烧为灰烬时,魍魉突然听到对方道:“也罢,你生前原也是个脑子蠢笨的,不然也沦落不到这个下场。” 这语气透着犀利的讥讽, 明显不是什么好听的话, 要是放在以前,时望轩和那个从不以真面目示人的家伙敢这么说,魍魉就算做不到能把他们怎么样,也绝对会锲而不舍的骂回去,不讨亏吃。 可现在, 魍魉面对黑袍,识海中竟然平白生出一种强烈的熟悉,以及,莫名的恐惧。 像是发自内心的畏惧,使他不敢反抗。 因为魍魉心中清楚,面前这人好似真的有将自己打散的能力。 哪怕, 自己身上仍然存有不亚于元婴的神识修为。 人死后至多有丝丝执念残存世间不肯消散,若生前乃一方大能,自然也能做到灵魂不入忘川轮回,飘荡在阳间寻找再生契机。 正因如此, 魍魉作为仅剩的魂体,若被人击碎,那便真是魂飞魄散再无来世。 就算是再能耐再嘴硬的人, 有谁能不怕死呢? 魍魉也一样, 不过凡己。 黑袍用不知哪儿来的幽火狠狠烧着魍魉,直到对方魂体冒出焦烟、魂体透明了许多,如此虚弱模样下,他才一甩手,将魍魉摔到地上。 也是奇怪, 这个时候的魍魉居然也能接触地面, 他瘫倒在地上,痛苦不已,颤抖不休,趴着久久没有缓过痛来。 黑袍看着魍魉,像是在看什么肮脏蝼蚁一般,嫌恶道:“没用的东西,连魇种都催动得这般缓慢,我要你有何用?” 不知为何, 这人明明是在膈应奚落自己,可魍魉却从中莫名听出一丝丝别样情绪。 好像是恨铁不成钢,又好像是深恶痛绝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到底是什么, 魍魉分不太清, 只记得黑袍在进去洞室动作的前一刻,撂下了一句狠话:“往后我若是再见不到那小子体内魇种的成长,那你就彻底消散吧。” “废物。” 好古怪, 最后这句话, 明明是骂人的, 可魍魉却听着该死的熟悉, 仿佛自己生前曾千听百闻了数遍。 在这一刻, 随着黑袍的身影消失在洞室前, 魍魉脑中忽的浮现起几块断断续续的、碎得不成样子的模糊记忆。 “废物,你就是废物......” “区区一个没有灵根的废物也敢在家主面前博眼,去死吧......” “还想吃热乎的?残羹冷炙都懒得给你这个贱种。” 嘶——, 说话的人好多,骂的好狠,头好痛。 刚才被烧成那样魍魉都硬撑着没喊出声,此刻倒是被脑中这些冗杂的秽语给冲击的忍不住抱头惨叫起来。 一声又一声的废物,一声又一声的该死,好像都是真的, 魍魉似乎记得自己活着的时候真的是个人人嫌弃的废物,也真的死了。 可自己到死的时候,也确实是个元婴啊。 自己到底是怎么死的呢? 而又为什么, 什么都不记得了呢...... “哥,疼......”痛到意识模糊之际,魍魉下意识怅然道,然这一声浅到极致,不过随风飘散,连他自己都没听见。 仿佛梦话...... “谁!” 洞室中,勉强压制住魇种引诱的时望轩还没喘息片刻,虚弱的眼神便在触及到眼前一身黑袍的来人时瞬间转为警惕犀利。 挥手间,便是一道戾气极重的雷。 然而时望轩半步金丹的足力一击,却被黑袍轻易一手捏住,随后当着他的面细细碾碎。 这人竟是这般轻松, 毫发无伤! 来人极强,修为深不可测。 意识到这一点后, 时望轩心中警铃大作,立刻撑着身体站起横刀以对,厉声道:“何人!” 相对于他的警惕, 黑袍只是站在离时望轩五步远的地方,站的笔直,他提醒道:“与其关心我是谁,不如操心一下你脑子里那个东西。” 闻言,时望轩眉目一沉。 第362章 天真 “很痛吧?”黑袍语气中透着些许得意,“这可是我专门为你做的好东西。” 横贯了数年,寻遍魔界各处,才终于找到了能够对付你的东西, 自然不会叫你好过。 时望轩霎那间明悟过来,咬牙道:“是你做的。” 黑袍道:“那是自然。” “不过我曾心中有疑,那魇种明明一早便种下,为何时至最近才开始生根扎根,连萌芽也异常缓慢。”他徐徐道,一手在下巴上摩挲了几下。 时望轩冷道:“自然是你的东西没用,不过尔尔。“ “呵,”只听这人笑话似的轻笑了一声,嗤之以鼻道:“你还是老样子,老天生养出来的自信。” 敏锐听出他话中的端倪,时望轩质问道:“你这话什么意思?我以前见过你?” 黑袍短暂沉思了一会儿,然后轻嗤道:“不是,只是我见过你罢了。” 听到这话,时望轩眼神微动,神情凝重,好似是在回想自己以往遇见过的那些人。 黑袍自然是笃定时望轩想不到, 但也没闲心等他乱猜,只自顾自继续道:“魇种是魔界贵族历代陵墓生养出来的魔物,自然是极好极邪的东西,就算催动缓慢,也断不会是它的问题。 若要真论缘由出处,倒是叫我大开眼界。” 黑袍说着,语气渐渐疑惑,甚至还带着些不可置信的诧异:“你居然会爱人?” 一个血债深重天生孽种,居然也会爱人。 他的话,落在时望轩耳中,像是毫无征兆的石子,砸进了平静的湖面,荡出了几圈莫名的涟漪。 “你在胡说什么?”时望轩疑道。 黑袍闻言,瞧了眼面前神情茫然的少年,那眼中不似作假的懵懂不解之色险些叫他嘲笑出声。 “原来如此,”他意味深长道,“原也是我忘了,你现在的岁数,自然也未曾开窍。” 时望轩听他说话听的渐生烦躁:“你到底在说什么?” 黑袍道:“说什么?你难道还没听明白吗?” 时望轩冷眼道:“你自说一气,莫名其妙。” “那就说些你不陌生的。”黑袍拍拍手,道:“时常与你待在一起的那个人,你想必熟悉的很。” 此话一出,时望轩心顿跳了一拍,紧接着便嗅到了对方不怀好意的危险气息。 想都不想,他当即挥刀出招,刀身伴着烈火划出灼热的余波。 黑袍见此,只不屑道:“毛头小子。”随后他便微微弹指,只一瞬间,便将时望轩轻易反摔到了后面的石壁上,刀也脱落了出去。 “噗咳咳......” 时望轩怎么也没想到,眼前这人居然能有如此实力。 相较之下, 面前人居然有完全不逊色挽酝的修为, 甚至, 可能更强! “不自量力,”黑袍看着眼前身形狼狈的少年,冷笑道:“这下你总该肯好好听长辈说话。” “呸!”时望轩将口中血沫吐出,狠道:“你算什么东西,也敢瞎充我长辈!” “我人世的长辈早就死了个干净,你是他们中的谁?” “啧,”黑袍似乎被他这话给触到了什么不悦之处,周身气息从头到脚迅速冷了下来,然后便是“轰隆”一声巨响,时望轩被身侧飓风绞碎的碎石砸了满身,但不痛不痒。 而他身侧几尺厚的石壁,却被深深击穿,烟尘之后留下了一道深沟。 黑袍收回了手,周身气息更加阴沉。 果然, 天道终究还是保着他。 不过也无妨, 一时的庇佑罢了。 黑袍稳定心神后,掩去心中阴霾,继续道:“为何不愿堕魔?” 又是这个问题, 时望轩狞道:“无论说多少遍,我都不会入了那肮脏的道,你想都别想!” “哦?”黑袍不屑道,“人界修行腐朽死板,但凡心路行差踏错半步,就会误入歧途万劫不复。” “爱恨情仇,喜怒哀愁,人的七情六欲皆是正道修行上的大碍,一着不慎便是中招,与其提心吊胆和人修一样这般拘束疲累,不如随魔修一样,随心所欲,无拘无束,修为还涨得痛快。” 黑袍所言的确是事实,但时望轩心中坚守萧玉书的提醒,因此不管对方如何说,他也不会听之任之,只道:“那又如何,修道不抗外惑,那还修什么仙,求什么道,你所言,不过是懒惰庸能之人所举。” “哈哈哈哈哈!”岂料时望轩这话一出,立刻引得黑袍狂笑。 笑声癫狂异常,笑的黑袍声线颤抖:“天真!外惑岂是你想抗便抗的。” “就算扛住了,那往后金丹、元婴、大乘、化神、渡劫,皆由数不胜数的心魔等着你,百十数年间,谁敢断定其中不会多出什么该死的因果。” 黑袍声音有些莫名激动,过激的语气中仿佛藏着他过往那些不为人知的经历。 可惜, 时望轩对此并不感兴趣,面对黑袍的话,他仍然坚定道:“不会,我不会有心魔。” 若是在黑面苦口婆心再三开解下,仍然过不了心魔这关,那自己便是真的无用。 况且, 一切尚早, 只要自己能够将魇种在萌芽脆弱之际拔出, 就完全不会有心魔后患。 第363章 你心悦于他 看着时望轩笃定的眼神,黑袍简直都想仰天大笑几声。 年轻, 终究还是年轻, 什么想法都藏不住, 全都写在了脸上, 比前世那个好对付了不知多少倍, 可偏偏天道在此,死死盯着,让他面对眼前爪牙未齐的少年幼兽,没有动手的能力。 因此黑袍只能咬着牙,对其道:“不会?你已经有了。” “在魇种生根发芽的那一刻,你的心魔这辈子就摆脱不掉了,永远!” “不可能!”时望轩反驳道。 “呵,”黑袍完全不把他的质疑放在眼里,而是意有所指道:“你在这世上,可是多了一个牵挂。” “既有了牵挂,那便有了执念,既然有了执念,那心魔必然滋生扩大。”黑袍说着,突然笑了一声:“你不是爱他吗?” “爱,不就是人七情六欲中最难摆脱的那一个吗?” 时望轩愣了下:“什么?” 黑袍见他怔住的神情,笑他蠢笨不知真心外,难得好心提醒了道:“你与那人之间,怎的半点没开窍?真傻。” “不过也是,你从小便窝在村中,即便是拜到折云峰上也从未有机会接触这些。”黑袍道,“那我今日便好好告知与你,你也不用谢我。” 在时望轩疑惑不解的目光中,黑袍一字一顿语气缓慢道:“你,就是爱他。” “什么......你、你到底在胡说什么!”不知出于何等心思,时望轩面对黑袍直白的言语,竟然第一时间心中慌乱狂跳,以至于下意识出言否认:“不可能,我们两个男子,断不可能......” “不可能什么?”黑袍反问道, 他可是从魍魉口中撬出了不少有意思的好东西,因此质问道:“你做的那些事,拥抱、亲吻、甚至.......你敢说,这些事不是你真心想做的?你敢说,这些事换做其他男子、兄弟间也能做的?” 时望轩被成功问住,噎道:“我......不是......” 黑袍继续逼问道:“不是什么?这难道不是你想的吗?这难道不是你日思夜想、只敢趁着夜深人静那人熟睡时或梦中才敢做的事情吗?” “你扪心自问,这世上什么人什么身份才能做这等事?” 时望轩唇开始颤了,握紧的拳头也开始出汗。 良久,他才从嗓子里强硬艰难的挤出了一句:“我......自知犯的错......” 黑袍嗤笑一声:“呵,我竟不知何人会同一个错犯上十遍百遍仍不知悔改的。” “你明明心悦他心悦的紧,只是不敢承认罢了。” 身体好似一下子被卸了力,时望轩彻底说不出话来了,或许是自己做下的不耻之事被戳穿的羞赧,又或许是对自己这番行为真正陷入了自我怀疑的漩涡。 他低着头,眸光波动的厉害, 原来自己之前所做的一切, 源自‘爱’么? 时望轩从前不懂, 因为在折云峰上被其他弟子欺骗吃了太多亏, 以至于一开始对黑面无故的好心相助他只能先警惕提防,可渐渐的,随着黑面一次次真心实意相待,拼力相救,时望轩最后那点防心也彻底碎在那人放荡不羁的笑意面前。 再之后, 他也不知从何开始, 在面对黑面时心中逐渐多了别的莫名情愫。 开始觉得黑面露出来的唇好看,眼睛好看,身形好看,腰肢好看,哪儿哪儿都好看,说话语气、声音,一颦一笑,举手投足间,时望轩都喜欢看,喜欢的不得了。 甚至看不见的时候就抓心挠肺的想, 想黑面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会做些什么,会不会遇见什么别的人,会几时睡几时醒,会不会知道折云峰竹林东端的笋尖最好吃...... 明明从前一个人独处惯了,却在这短短几个月后,时望轩再也忍受不了一个人吃饭睡觉。 黑面不在的时候, 他心中像是被掏去了一块,空落落的,空虚非常。 这种陌生的感情是何,时望轩尽管心中忐忑,却也从不敢开口向黑面询问,只敢夜深人静二人相处中自己摸索,像无头苍蝇似的瞎碰乱撞,而事后又像偷尝禁果做了坏事的孩童那般惶恐,急急忙忙的遮掩痕迹。 像做贼一样, 时至今日, 经由眼前人戳开这道窗户纸后, 时望轩才总算肯正视起来、认清自己。 原来以往自己面对黑面时,心中那些常常充盈着、拥挤着、躁动不安的感情,在这人口中居然叫做‘爱’? 这个疯狂的想法一出,时望轩心上一烫,胸口仿佛有积攒的岩浆,翻滚着、滚烫着,炙热的温度好像突然爆发,携着莫名悸动和惶恐,在心口上横冲直撞,撞的时望轩发慌,发痛,好似要把心尖顶破冲出来,一发不可收拾。 是, 他爱上了, 可是...... 他可以爱黑面吗? 第364章 成功了 表述情谊这件事, 时望轩热血上脑的时候不是没有想过过,每每被魍魉言语调侃戏谑时,他都会在强烈否定的同时在心里思索过。 可思来索去, 他只能得出一个结论, 男子之间的荒诞情愫, 自己不敢, 更别提当着黑面的面说出口。 时望轩幼年时期在山村里不是没听说过男子断袖龙阳之好,可那是村里人最为忌讳的、嫌恶的、唾弃不堪的存在。 这般肮脏龃龉的不堪心思,他怎敢将之宣于口。 时望轩不敢想象黑面在得知自己这些龌龊心思后,会是这样的态度。 倘若黑面因此流露半点嫌恶,有半分疏离自己的动作...... 思虑至此,时望轩滚热的心瞬间凉了大半。 “你是不是在想,断袖龙阳这种事情,若是被你那心上人知晓,会不会将人越推越远?”黑袍这时道。 被戳中了心事,时望轩抿紧了唇,垂眸不愿言语。 黑袍见此,低笑道:“也是,我看着你那心上人眼神清明,倒像是对你没有半点那样心思,干净得很。” 干净, 那便是时望轩独自一人的肮脏。 黑面一向大大咧咧不拘小节,或许,对自己也真的没有那方面的心思。 到头来只不过是时望轩一人的单独妄想。 可能一年,两年......数年经久后,黑面仍然不会察觉自己的心意,甚至还可能会与女子...... 越想越多, 时望轩的视线逐渐模糊,眼眶猩红,隐隐钝痛不安的心脏一声又一声跳的沉痛。 “你想想,他既然不爱你,那必然会有爱上别人的那一日,等到了那个时候,你还是你自己一个人,他便不是他自己一个人了,经年以后,与他人结为道侣,甚至有儿有女,最坏的便是把你逐渐淡忘......” 黑袍此言,打定主意要让时望轩直视自己心中最渴望的东西。 “他既然有了道侣子女,那便还会有有朋友挚交,而你,不过也只是他满座亲朋中的一个而已。” 听此,时望轩忽然之间就崩溃了。 一想到黑面可能真的会如眼前人所说,把自己遗忘,亦或是身边有了更多的知心好友,有了爱人,他心里就难受的厉害。 就好像心里被钢针一捅而穿,鲜血淋漓,温热流失空余心底的寒。 察觉到时望轩的动摇,黑袍心中势在必得,面上仍在循循诱导:“仔细想想,你若一辈子忍着不说,就这么看着他走向别人,那真是大度。” 不, 怎么能甘心! 怎么能容忍别人把他从自己身边抢走! 时望轩浑身颤抖,像是芒刺在背,炭火在喉,慌得心跳失了常,呼吸困难到想要抓住什么救命稻草,助自己摆脱这窒息的寒冷。 可惜并没有, 唯一能拉自己一把的人还有可能离开。 黑面真的会离开自己吗? 时望轩怔怔的想着,双目渐渐充血,瞳孔仿佛有泛红渐暗的趋势,却又像死水挣扎的波浪,不受控制的沉底。 识海中的魇种也趁他神智恍惚动荡之际,开始汲取养分伸长根茎,萌出的幼芽也渐渐拔高长大。 这也就说明了, 时望轩的心魔已然开始发挥作用。 在时望轩的脑海中, 开始浮现了一幕幕陌生的画面, 画面中黑面仍是那般吊儿郎当嬉笑盈盈的模样,可他身边却围着一堆人,黄莺、胡先、寒允卿、沈修竹...... 那么多的人围在黑面身边,一群人嬉笑打闹,亲密无间,可这番热闹的景象中,却没有时望轩的身影, 因为时望轩此刻站在一个落寞的角落,孑然一身的,看着黑面被其他人簇拥着,越走越远,甚至连自己没有跟上都没有半点察觉。 那个场面中, 黑面将时望轩抛弃了。 “我在玄天宗就你一个朋友,不跟你好跟谁好,不帮你帮谁?” 这是一开始,黑面对时望轩说的话。 那么以后呢? 以后黑面在玄天宗若是有了别的朋友,他会不会也像对自己一样将所有的好再撒道旁人身上。 可...... 那原本都是时望轩的, 时望轩绝不会想将黑面的好分给其他人,哪怕一点点都不可以。 必须全是他的! 时望轩双目赤红,连呼出的气都颤的不成样子。 随即他眼前的画面一转, 是黑面身着鲜红喜服,牵着旁人在满座亲朋的庆贺中步入了高堂。 院中从里到外的红深深刺痛了时望轩的眼, 尤其是黑面看着另一半道侣时那温柔含情的目光,更是像一把刀,将他的心捅的千疮百孔。 好痛, 头好痛, 心也好痛, 痛的几近窒息。 时望轩捂着胸口嘴角溢出了血丝,他不受控制的重重跪倒在了地上。 黑袍好整以暇的睨着眼前神情痛苦不能自己的时望轩, 心里啼笑甚非。 你不是气运之子受天道庇佑么,我偏要你越坠越深,偏离原轨,一生痛苦,像我一样尝尝万劫不复的滋味, 这一次, 天道都帮不了你, 外来人也帮不了你, 谁都帮不了你, 你这个天地诞孕的深渊罪孽。 黑袍没想到兜兜转转,浪费了这么多精力,原来能击垮时望轩的还是这世间最虚妄无力的东西。 情爱。 可惜, 人不能太期待爱 太期待爱, 不过成了那田中庄稼, 风吹日晒,长年累月, 什么都没有, 只会迎来蝗灾。 更别说, 时望轩连人都算不上, 一个渴求爱的孽种在黑袍看来实在荒唐, 无异于要在海中捞月亮, 到头来不过竹篮打水一场空。 而黑袍要的便是时望轩的爱而不得,求而不可, 梦在碎的那一刻才最好利用。 看着时望轩痛苦不堪,周身弥漫的血气,黑袍就知道, 这一次, 他成功了。 第365章 小娃娃 挽酝离开不知第几天的夜里折云峰突然又下起了鹅毛大雪, 来势汹汹, 不明缘由, 却大的非常, 以至于萧玉书从丹心峰上回到折云峰不得不选择高调的御剑空行。 晕了不过几天,没想到折云峰上的雪居然落得更厚了,抛开面前头顶白花花的大雪花,光是足下厚及脚踝的雪就叫萧玉书忍不住咂舌。 这么厚的雪,踩在脚下发出一声声嘎吱的厚实声响。 挺好玩的, 要不是记挂着院中好几天没喂过且生命力脆弱的那群鸡,萧玉书还真想把步子走小些,多踩着玩玩。 自打从系统惩罚完毕醒来后,虽然萧玉书自己说没什么事,脉象看起来也没什么事,可丹姝就是不信他真没什么事,硬是要他这段时间有事没事就在丹心峰上的客舍待着,直到丹姝翻遍二长老所有藏书万分确定萧玉书真的没事了为止。 用现代的话来说就是, 留院察看, 所以萧玉书现在在丹姝眼里仍旧是个病因未定的病号。 而他现在不过是短暂出院回家休整一下,收拾收拾东西什么的,然后接着回去住院。 健康又憋闷还有人二十四小时无停歇看管的住院, 妈的, 日子过的真煎熬, 装高冷装的萧玉书心里两眼泪汪汪。 好在他终于能借着看小鸡的由头出来放个风,顺便舒缓一下这些天被人当猴子一样争相围观的紧绷窘迫感。 真的, 绝了, 萧玉书怎么也没想到来到了这儿还能真真实实体会到逢年过节好久没来往过却又关系甚好的七大姑八大姨九大叔叔伯伯来家里串门的感觉。 头皮发麻, 他真不知道那靖光学府那五个前辈干嘛老瞅着自己露出意味深长的笑, 尤其是岑黎这位脾气火爆的女中豪杰。 “哎玉书啊,你记不记得我啊,我是你岑师叔,嘿嘿嘿......” 时间倒转回寒允卿被青云一巴掌扇飞的一刻钟后, 因为寒允卿飞出去了好长时间没滚回来,不放心的青云最后只能顶着脑门上的黑杠亲自出去寻找。 青云一走,沈长空就不好意思再跟一众小辈呆在屋里,也就出去了。 两个长辈一走, 大师兄被打飞出去了, 几个小的里面最年长的、说话最有分量的便只剩下了丹姝一个。 于是这位仁圣谨慎的女医生便把其他人以‘不得打扰病患休息’的缘由把一堆少年都哄了出去。 胡先吃亏就吃在了换号换太早的点上, 早知道他就以长辈的身份再待一会儿,不然也就能和岑黎他们五个一样,趁着青云一走,一窝蜂的都挤进来,围在萧玉书身边每人数句话的开始搭话。 好不容易撑到沈修竹他们被丹姝赶出去正想趁这个无人的时候悄悄松懈一下腰身的萧玉书措不及防被扑到床边的周冉给吓了一个激灵。 腰瞬间又挺得老直,大气不敢出一声。 这下好了, 他想下床的出路都被挡住了。 “哎呦,谁绊了我一跤?”周冉趴在床边,险些撞到萧玉书。 薛臻白见此“嘿呦”一声,赶紧把高头大马的周冉从萧玉书面前拎着后脖领提溜儿了起来,并数落道:“你看看你,毛毛躁躁的,在人家小娃娃面前真丢脸。” 闻言, 萧玉书嘴角一抽, 小...... “娃娃?”顾客行凑上前仔细端详了下萧玉书的身量长相,然后对薛臻白鄙夷道:“你老眼昏花了吧,以前还算是小娃娃,现在都长多大了?” “就是,”岑黎赞同道,说完她便朝萧玉书红唇一咧,扬出一抹大大的灿烂笑容:“小玉书啊,你还记得我吗?你小时候还抱过我呢。” 萧玉书认真琢磨了下她亲善流利的话,然后极为不解的愣了一声:“啊?” 宁阎昊低咳了一声,小声提醒道:“你说错了,不是他抱你,是你抱他。” 岑黎立刻上下手一打,笑哈哈道:“啊对对对的,我小时候还抱过你呢。” 萧玉书:“......” 这话啊, 同样听着有点子别扭。 不止话别扭, 萧玉书面对眼前跟排列的跟奥运五环一样的五个脑袋,以及对方脸上异常慈祥和蔼的笑容,颇有种他们把自己当什么鲜见的珍稀动物看的赶脚。 他现在盖在被子下的脚趾头,连地都抠不着,只能干巴巴的抠空气。 或许是看出萧玉书的拘谨,薛臻白笑眯眯道:“玉书啊,这几位都是你师尊在学府的故交好友,与我一样,都是你的叔伯长辈,你莫紧张。” 哦! 懂了 又是大腿! 我伟大的大腿们! 萧玉书很有眼色,当即脱口而出一句:“晚辈萧玉书见过几位师叔,谢师叔今日相助。” “哎哎哎......” “哎不用这么客气......” “就是,都是一家人嘛,别见外......” “哎嘿,他居然会喊师叔诶。”周冉一句非常不和谐的题外话成功让萧玉书陷入了沉默,也成功打断岑黎几人被喊师叔的娇羞激动。 宁阎昊:咱能先把他叉出去吗?别叫他搁这儿破坏气氛。 顾客行:周冉你会不会说话?多冒犯啊。 薛臻白:今天好不容易出来一趟,让着傻子点吧。 顾客行:可他一说话我总有种想一鞋底子拍死他的冲动。 薛臻白:...... 薛臻白:实不相瞒,我也是。 周冉:你们传音的时候能不能别当着我的面,我又不是听不见! 第366章 零食大礼包 岑黎将身后几个男人的窃窃私语抛在脑后,她对萧玉书笑道:“等着,师叔不会让你白喊这一声,师叔给你拿个见面礼。” 她说完,就开始两手在身上摸。 结果摸了半天,什么都没摸到,岑黎这才想起来自己来的匆忙,只穿了紧身的练功劲装,身上啥储物袋都没有。 想都不想, 没有半分犹豫, 岑黎反手就把还在吐槽周冉不会说话的顾客行拽过来一通上下乱摸。 “哎哎哎,你干什么?这还有小辈看着呢!”顾客行白俊的脸上瞬间一红,僵在原地不敢动。 岑黎不管他,手都伸进顾客行的外衣中开始摸:“你那个什么储物袋呢?快拿出来。” 顾客行给岑黎摸得浑身麻,连忙道:“给给给给给,你别摸了姑奶奶!我给你!” 话音刚落,他就着急忙慌的掏出储物袋放到了岑黎的魔爪上,并结巴道:“去去去,都拿去。” 然后在萧玉书不明所以一头雾水的目光中,岑黎在储物袋里来回掏了又掏,翻了又翻。 最后众人亲眼见证她从巴掌大的小小的储物袋里掏出了一把大大的长弩。 “来,小玉书你一定没见过这个,今个儿师叔就把这个好东西给你作为见面礼。”岑黎道。 这把弩, 怎么说呢, 萧玉书觉得还见过。 好他妈眼熟啊! 这就比之前桑禹送出去的那把加特林稍微小了那么一点点而已。 震惊之余,他抬头看看笑的阳光灿烂的岑黎,再低头瞅瞅这把霸气四溢的修真版加特林,竟是啥话都说不出来。 难道加特林这种东西在长辈之间都已经这么流通了吗? 妈的桑禹这二逼不是说他自己只有那一个么? 看着萧玉书震撼的双眼,薛臻白误以为他是没有见过这种东西,于是便道:“玉书,这叫千叶弩,它在学府里还有另一个名字,不过不重要,你只要好好留着,等以后若有危险,这个或许能帮上你。” 萧玉书盲猜它另一个名字叫加特林, 但他不敢说。 岑黎兴奋道:“小玉书啊,像这样稀奇古怪的东西我们学府里还有很多呢,等你什么时候被你师尊送来,师叔带你到学府里好好玩玩。” “对对对,学府里好多好吃的好玩的,你要来,我请客。”周冉拍拍胸脯道。 宁阎昊道:“你就知道吃,岑姐都给见面礼了,你的呢?” 一干人被他这么一提醒,齐齐愣了两秒,然后神同步的开始掏身上的储物袋。 再然后, 他们掏出来的东西一件比一件让萧玉书目瞪口呆。 尤其是, 周冉掏出一袋零食大礼包的时候,萧玉书两只眼睛都睁圆了。 “这......” “这可是我珍藏了好久的,”周冉兴致勃勃的举到萧玉书面前道,“把学府里每样零嘴收集齐全好不容易的,第八街那个大娘买的糖葫芦老甜了,就是排队要费时间,每天还只卖一百串,我买到它好不容易的。现在送给你正合适,你一个小孩肯定喜欢!” 啊哈哈哈哈, 糖葫芦也还好, 其实我更对里面那包干脆面更感兴趣一些啦。 萧玉书心中急切的在想自己该如何礼貌不失迫切的保持沉着冷静并淡定的收下周冉的好吃的。 可还没伸出手去接,就被宁阎昊嫌弃的扒拉到一边。 啊, 干脆面啊! 只见宁阎昊对周冉数落道:“男子汉大丈夫,谁像你似的,一天天脑子里就知道吃。” 然后转头对萧玉书道:“玉书,男子汉应该喜爱刀枪之类,师叔这里有......” “我也有,耍刀我可是一把好手。” “切,男人都会,我也有......” 于是乎, 在萧玉书一团乱麻的心情下,他被眼前这五个和蔼可亲十分热情的师叔杂七杂八塞了一堆好东西。 有防身武器, 有符纸卷轴, 有剑谱心法, 巴拉巴拉的,很多都不像是修真界应有的东西,全都摆满了萧玉书床上剩下的所有空间。 萧玉书一时难以言喻, 妈的, 桑禹居然背着自己有这么多好东西, 等有机会,自己一定也从他那儿抠点过来! 真的, 东西太多了, 多到萧玉书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谢师叔”这三个字,他已经说的口干舌燥,再多说两遍就要嘴瓢了。 薛臻白看萧玉书全程没怎么说话,再加上之前对萧玉书只待在折云峰上未曾与旁人过多接触的孤僻性子,他怕萧玉书面对自己这么些没见过的陌生长辈怕生,于是便对其他人道:“哎哎哎,行了行了,咱们看都看了,该出去让玉书好好休息,要是耽误了休息,等挽酝回来又要挨巴掌了。” 说起挽酝,顾客行轻笑了声,蛮不在意的摆摆手道:“哎,巴掌而已,在座的各位兄弟谁没挨过呢。” 宁阎昊一边往外走着一边戏谑道:“非也,咱们加在一起都没遇之挨的一半多。” 第367章 抱歉 因为之前大殿的时候萧玉书被令狐司压得头晕目眩久久没缓过神来,所以也并不知道几人口中的‘遇之’便是宗主青云, 但这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 挽酝居然挨个儿扇过他们的巴掌。 不理解,不明白,但很震撼。 “哈哈哈,还好遇之出去了不然听见你这话还不得跟你急......”愣神之际,几个大男人朝萧玉书摆了摆手,并道:“师叔先走了,你好好休养,等身体养好之后一定要来靖光学府玩。” 萧玉书定了定神后,礼道:“晚辈定会前去,几位师叔慢走。” 岑黎是走的最晚的一个,等前面几个大大咧咧的男人走后,她还在原地踌躇。 萧玉书不傻,知道岑黎或许有话要说,于是便道:“岑师叔,若心中有话,直说便是,晚辈听着。” “啊你、你看出来了?”被一个晚辈瞧出心思,岑黎有点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头,继而便干笑道:“那既然这样,师叔就直说了昂。” 萧玉书‘嗯’了一声,然后等着岑黎的下话。 岑黎沉默了一下,然后道:“我记得......你师尊这段时间,好像......收了个二弟子。” 好像有点虚,反正她话说到最后语气越来越缓慢,声音越来越低。 连萧玉书都没想到岑黎居然会问这个, 因此他没反应过来,下意识神情一顿。 岑黎见状,误以为自己说到了不该说的事情,便伸手在前一顿狂摆:“哎哎哎,你可别生气啊,我知道你和挽酝不大喜欢他,不过是来这里的时候没见着,问问而已,没别的意思,你可千万别多想啊。” 萧玉书确实多想了, 不过想的和岑黎以为的不太一样。 他在想, 因为自己整出来的蝴蝶效应,导致现在的小说世界出现了原书中从来没有过的剧情。 就比如, 丹心峰多出来的小师弟, 令狐一族在秘境出口丢人现眼, 胡先的合欢宗宗主身份, 以及, 本该在后期剧情出现的、并且戏份寥寥无几的岑黎几人。 那本来是时望轩后期成长路上将会遇到的几位良师,虽然书中最后并没有写出这几个路人最后的结局, 但只要是在主角阵营上,那结局便多半是好的。 那么既然是主角阵营,就一定是站在时望轩这一边的。 而萧玉书思索的是,自己该以如何态度、如何形象面对眼前对自己对挽酝真心实意友好亲和的几人。 他清楚,自己这个角色往后要走的路,定然是跟时望轩针锋相对,直到成功被其杀害。 萧玉书注定要站在时望轩的对立面,也正因如此,他也要站在岑黎一行人的对立面上。 可是, 他不知怎的, 心中有一瞬间的拧巴难受。 那感觉就好像是班里新来的老师,私下对自己关照有加和蔼可亲甚至寄予厚望,多多的给了自己很多善意,而自己却要在这个老师的课上捣蛋调皮甚至当众唱反调,一步步走上让其失望的道路。 尽管, 那并不是萧玉书自愿的, 可那也是必须要做的。 早知未来要撕破脸,萧玉书没法做到心无旁骛从容如常的面对岑黎几人。 他们对原装哥很好,对挽酝很好,对玄天宗都很好, 而萧玉书却要在承了对方温暖善意之后反咬一口恶意相向。 他, 有点不太能做到。 “玉书啊,师叔就是无意多嘴了这么一句,你可千万别上心。”岑黎见萧玉书神情流露出几分低落,以为是自己说错了不该说的话,便温声道:“师叔只是好奇,并没有其他意思。” “而且,师叔们都知道,你自小便和挽酝极好,挽酝也甚是喜爱你,因此你多了这么个师弟想必心生隔阂。”岑黎垂眸道,“你放心好了,凭师叔对你师尊以往的交情,他一定是最中意你的。” 那个孩子, 无论如何都不会占了你在挽酝心中的份量, 可千万不要因此做出什么傻事来啊。 岑黎的话外之音萧玉书自然听得出来, 然事与愿违, 萧玉书不该做的已经做了很多了,再没了回头路。 “晚辈知晓,多谢师叔提醒。”只怕是以后真的要让师叔失望了。 抱歉。 岑黎见此,眸光闪烁了下,微微点头道:“那就好。” 眼见萧玉书并没有多聊那个师弟的意思,她也只好识趣的转身欲走。 可却在刚转身时,听到身后少年淡淡道:“他模样生的很好,只是在闭关不便出来,师叔若是见了,一定也会夸赞。” 怎么也想不到真的会从萧玉书口中听到有关那个孩子的事情,尽管只是只言片语,措不及防间,岑黎整个怔住,片刻后才回首看去。 只这一眼, 岑黎便又瞧愣了神。 床上摆着一堆刀剑法器各种宝贝,一片凌乱之中,身形稍显单薄的少年墨发柔软散于脑后,眉目俊朗,眸若星辰。阳光透过窗口斜打在面庞上,给其一贯清冷白皙的五官镀了层暖光,那双自小从挽酝身上学惟妙惟肖的淡然眸子此刻正闪着光亮。 眼波流转间,悄然安静中,少年这般模样竟然让岑黎无缘由的觉出几分温和之感。 第368章 帮他一把 这孩子是在夸自己讨厌的师弟吗? 岑黎觉得自己这真是好荒唐的想法。 在大概知晓折云峰上师徒三人极端偏心相处模式的旁人眼中,此时萧玉书对时望轩的夸赞,摆明是极为不合理的。 可那又如何呢? 原装哥在小说中几乎没有遇到过岑黎,所以就算萧玉书在她面前做出一些不符合他人物性格的事情,也无妨啊。 只要跟原书剧情相差不大就好了, 而且, 时望轩本来就很好看, 夸一夸又能怎样? 反正萧玉书说的又是实话。 岑黎缓过神来,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她继而又道:“我还以为,你会很......” 萧玉书直接道:“晚辈的确讨厌他。” “呃......”他这直白的话,又让岑黎摸不着头脑。 眼前面色淡然的少年,仅凭只言片语和清亮的双目,她怎么也猜不透对方真实的想法。 然而下一秒萧玉书又道:“可讨厌终归是晚辈一人的讨厌,此乃片面之想,世上之人若单凭旁人三两个的嫌恶便能断定,那这世道终究成了鱼目混珠之悲。” 这世上, 总不能全是错把珍珠当鱼目的愚人, 萧玉书确信,眼前的岑黎定是个慧眼识人的明师。 可即便如此, 萧玉书还是想浅浅的、尽己所能的帮时望轩博一下好感,替他捋平往后的路。 哪怕是一点点, 也值得。 若是刚开始的萧玉书,一定会觉得自己此番简直就是荒诞可笑的多此一举, 可现在不一样了。 因为他觉得, 从来没有像这么觉得, 时望轩这些年一路坎坷走来, 太难了。 书中对主角过往的黯淡总轻描淡写,只寥寥几笔作浅淡勾勒,反倒着重笔墨叙写他往后儿的崛起辉煌。 而拥有上帝视角的读者也总习惯把关注放在主角如何打脸旁人逆袭变强上,却一直忽略主角辉煌之前,让他想要变强的缘由决心出自何处。 是自小衣衫褴褛吃不饱穿不暖、阿娘被村里妇人妄议贬低瞧不起, 是过往身上挨的每一处错不在自己的拳打脚踢, 是与自己相依为命数年的唯一亲人惨死在自己面前而无能为力的悲凉, 是怀着赤诚之心拜入师门却被师尊忽视冷落、被同门弟子欺辱打骂, 是折云峰上每一夜的彻骨寒冷瑟瑟发抖, 是硬撑着满身伤痕咬牙活下去的每一个念头, 种种泛泛, 一点一滴成了鞭策时望轩往上爬的动力。 然而他也没了别的路了, 要么, 变强, 要么, 死。 时望轩绝不能死,作为一时的朋友,萧玉书真切希望他能按部就班像原书中那样翻过荆棘刀山火海,踏入书中的巅峰。 高山之巅, 再无人能肆意欺辱。 或许是少年的眼神过于郑重,岑黎竟然真的觉得眼前人并没有传言中那样的排外孤傲。 以她自己的视角, 岑黎觉得萧玉书这孩子平白多了几分温柔。 虽然不确定, 但她对此也很欣慰。 果然是挽酝教出来的好弟子,灵台清明,为人方正。 既然如此,岑黎便没什么顾虑,她赞道:“师叔没有看错你,既然如此,师叔也就放心走了,你好好休养便是,旁的不用担心。 若往后令狐那个混账胆敢再来,你师叔们也定不会让他好过。” 她说完, 心情安然的离开了屋中。 岑黎一走, 萧玉书才宛若虾米一样佝偻腰背伸手使劲给自己锤了垂。 哎呦, 要命, 腰疼。 刚想躺下, 却又被床上的刀尖给扎了屁股,臀上尖锐的痛感险些没叫他嗷一嗓子喊出来。 哎呦, 更要命了, 不收拾完没地方躺。 萧玉书只好又苦又美的把床上一堆好东西一个个都开始往自己的小锦囊里装。 外面, 搞了半天寒允卿自己飞出去卡在了丹心峰的一颗歪脖子树上,偏偏自己脖子上的项圈经过青云改良愣是叫他在养身体这段时间一点灵力都使不出来,因此在树上挂了老半天才被姗姗来迟的青云从树上给摘了下来。 寒允卿这孩子可不乐意了,下来之后就往树下一蹲,背对青云闹气,死活不说话。 最后还是沈修竹一帮小辈围了过去,这才勉强劝动寒允卿起身。 “看吧,年纪相仿的少年总比长辈好交流的多,”出来后,薛臻白缓缓来到脸上青筋未消的青云身边,噙着笑道。 青云转头瞧了他一眼,眼神暗了暗,道:“你都这样了,怎的还敢出来。” 薛臻白反朗爽一笑:“都这样了还不出来透透气,往后怕是没机会了。” 青云皱眉道:“乱讲。” “哎,我嘴里从来没什么好话你又不是不知道。”薛臻白伸了个懒腰,阳光下,他白俊的面色有些透明。 他道:“今天天气真不错,挽酝要是也在就好了。” “我们几个,好长时间没聚聚了。” 虽然, 有些人再也聚不到了。 闻言,青云垂眸,片刻后才低声道:“乱讲。” 薛臻白瞄了他一眼,道:“又怎的乱讲?” 青云转头看着他定定道:“这些时日,你们明明早该走了。” 薛臻白坦然道:“是啊,不过我侄子下手没个轻重,我得看着玉书好了才行,不然挽酝会跟我拼命的。” 他唇红齿白的笑着,笑的漫不经心。 而青云只道:“你们再拖多长时间,也看不见他。” 这个‘他’是谁, 显然薛臻白知道, 也因此,他端了好几天的轻松笑意渐渐隐退。 “这么多年,总得让我瞧上一眼吧。”薛臻白声音低了些,破天荒的多了几丝落寞之意。 “听和煦说,他跟他娘生的很像。” 第369章 扎针 确实很像, 不然青云也不能第一眼就认出时望轩是谁的种。 可那又如何呢? 这几个人在玄天宗磨磨蹭蹭了好几天,直到实在没有理由再继续滞留于此,也没能见到传闻中跟自己故交好友生的那般相像的少年。 算是遗憾了, 不过五人临走时,悄悄的,避开了萧玉书和其他小辈,在青云那里给时望轩留了一份礼, 也算是作为长辈对故人之子的一份好意。 而这, 萧玉书早就知道了, 通过一个精妙绝伦的好东西。 “嗡——” “嗡——” 正在修缮鸡窝的萧玉书腰间衣物内侧突然发出奇怪的震动声响,连着响了两声之后他才拍拍手上的草渣子伸手去拿。 “喂?” 没错, 就是一部手机, 由桑禹慷慨解囊相赐......呸,其实是被萧玉书勒索来的。 说来也是神奇, 手机的功能大部分都来自于网络,什么短信电话啊,没有线路信号是完全使用不通的。 可桑禹不知道怎么搞得,虽然大部分功能用不了,可打个电话发个短信什么的却是畅通无阻。 真的, 一点都不卡。 “老兄,你跑哪儿去了?”电话那一头,响起桑禹压低嗓子的声音,不难看出他定是偷摸找了个地方悄悄的打得这个电话。 他话说的有点急切,听得萧玉书有点莫名其妙。 萧玉书:“我回折云峰了啊,喂鸡,怎么了?” 桑禹更急了:“你二师姐在丹心峰满峰找你呢!” 萧玉书更疑惑了:“我不是打了招呼的么?她还找我做什么?” “哎呀,我哪儿知道女孩子这么执着,丹姝翻到了染白一本藏书,里面有跟你之前被系统惩罚而晕厥的症状相似的病情,她现在正急忙找你回去呢。” 萧玉书吃惊道:“回去做什么?我已经好了啊。” 桑禹幽幽道:“她可能觉得你现在正常的样子只是假象,现在打算把你抓回去扎针。” “还是满身!” 萧玉书:“什么!!!” 一说到丹姝扎针的手法,萧玉书脑海中一下子就回想起之前寒允卿被扎成钵钵鸡的苦逼模样。 天哪, 想想都疼, 而且, 要是被其他人瞧见,寒允卿那个狗东西不得笑的响彻整个丹心峰! 刹那间,萧玉书整个人都不好了。 “你怎么不帮我扯个借口拖一下?”他紧张道。 桑禹反道:“怎么没帮?作为兄弟我已经很帮你了好不好?我一个长辈,骗一个晚辈,还是个小姑娘,害的她以为你没在折云峰上然后一个个跑其他峰上去搜你,都这么辛苦了,我再帮你糊弄她,我良心要不要了。” “我......” “啧,废话不多说了,这回真帮不了你了!那丫头带着她身边那个小的,已经搜完我流光峰了,唉,玲儿的电话,我接一下先,不说了,挂了。” “嘟——” 桑禹急匆匆的挂断, 萧玉书的心凉了半截。 靠! 你他妈的, 重色轻友! 萧玉书就知道,自己为数不多的惬意时光只有秘境的那段小时光。 美好回忆一去不复还, 果不其然, 在经历挨打挨绑挨欺负之后, 他他妈的要挨针扎! 脑门上也是! 在短暂沉静过后,萧玉书果断选择溜。 开什么玩笑, 他能吃能跑能跳能走,能有什么事? 不过就是被系统制裁了一下而已, 要是真被丹姝全方位无差别攻击的针扎一顿, 没事也得被扎出事来。 躲, 找个地方暂躲一躲,躲到丹姝累了不想找了为止。 虽然以丹姝较真的性子不一定得躲到什么时候, 但萧玉书只能在想出别的好办法之前先死马当活马医找个地方藏一下。 可他真的没想到, 丹姝的动作居然这么快! 敢情搜完其他峰没找着萧玉书所以就光速御剑跑到折云峰上来了? 萧玉书还没下山就凭借敏锐的感官听见了远处丹华活蹦乱跳的声音:“哇,师姐师姐快看,好多雪,好凉呀......” 嗯, 凉的不止有雪, 还有萧玉书咚咚跳的心。 慌乱之中,丹姝的声音也愈来愈近:“小心些,雪厚路滑。” 坏了坏了坏了, 光凭音量萧玉书就已经能听出几人间的距离到底有多近, 现在这种情况, 除非萧玉书转头从折云峰另一头时望轩闭关的洞室抄小路溜走,不然一定会被丹姝发现,毕竟两人修为相当,对方是个丹修,又不是盲修,跑的太明显了丹姝自然能发现萧玉书的踪迹。 可萧玉书绝对不能把丹姝往时望轩那边引,他还不确定时望轩除魇有没有成功,绝对不能冒这个险。 那他该怎么办呢? 萧玉书原地团团转之中,目光左瞄右瞟胡乱扫视之中,他瞥到了之前地上自己堆过的小雪人。 过了这么长时间, 小雪人们被院中的鸡给啄的已经看不出原来的样子,要不是亲自做过,旁人怕是要当成一堆残雪。 但这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 雪人! 萧玉书眼中闪过一道狡黠的光。 第370章 雪人 “师姐,为什么丹心峰上没有雪呢?”丹华被丹姝牵着手一脚一脚踩在厚厚的雪地里,一路踩出了一连串深深的脚印。 另一道脚印的主人此刻神情凝重,微蹙着细眉,轻薄面纱随风晃动着。 丹姝淡淡道:“折云峰是因为三长老的冰灵根才会常年飘雪,你我师尊乃木灵根,故此,丹心峰从来无雪。” 丹华仰着头眨巴了下眼,一动不动的盯着眼前女子遮得严实的脸,好奇道:“咦?其他师叔和师兄师姐都是一样的灵根,我们也是,可为什么三师兄没有和三师叔一样也是冰灵根呢?” 丹姝垂眸瞧了眼手中牵着的小孩,迎上对方天真的目光,她顿了顿,只道:“你大师兄和掌门师叔也不一样。” 闻言,丹华歪头思考了一下,随后恍然道:“对哦,大师兄和掌门师叔也不一样。” “那为什么不一样还能成为师徒呢?” 听此,丹姝眸光动了动,轻声道:“大概因为世上良缘甚多罢了。” 因果善缘, 总能成就个别例外。 这话便是心智只有八岁的丹华所听不懂的了,他皱眉琢磨了一会儿,仍旧没能想明白丹姝话里的意思。 可小孩子的自尊心又让他不愿意表现自己的无知,因此丹华只好装作听明白了,然后似懂非懂道:“那掌门师叔和三师叔一定是好人。” 小小少年笃定的神情和清澈的眼神叫丹姝觉得好笑又喜欢,她伸手摸了摸丹华的头,道:“我们快一些,找到你三师兄,回了丹心峰师姐教你怎么施针。” 一听丹姝终于要教自己真本事,丹华立刻提起了兴致,空着的手高高举起兴奋道:“好。” 话音刚落, 为了丹姝能早点教自己施针,丹华积极跑向前面跑去,在折云峰顶上到处寻找,边跑边大声喊道:“三师兄!三师兄你在哪儿?” “三——师——兄!” 小孩子脆脆的声音特别响亮,在幽静的竹林中不断回响。 丹姝的心提起了一瞬随后又缓缓放下, 如今三长老不在,萧玉书又没有踪影,时望轩在闭关,折云峰峰顶上没了人,自然也谈不上打扰什么。 以往因为双子参对山村的影响,丹华从小没见过雪,今日难得一见,丹姝也便由着他玩去。 她向前方叮嘱道:“丹华,仔细脚下,路很滑,会摔。” 声音飘了很远, 也不知道前方迈开小短腿跑的丹华听到没有。 “哎呀!” 嗯, 应该是没听见。 因为下一秒丹华就在前方摔了个大马趴。 “哎,摔到哪儿了?”丹姝见状,连忙赶去。 “哎呦。”丹华跑的太快太欢,再加上雪太厚盖住了地下的东西他没看见,因此被什么东西给绊了一跤,整个小身板扑了出去,脸埋在了雪里。 等丹姝把他扶起来的时候,丹华眉毛上全是雪,脸颊冻的通红,扁起的小嘴都能挂个油瓶。 委屈巴巴的惨惨小模样给丹姝看的噗嗤一声低笑了起来:“小脏孩儿。” 丹华嘴撅得更扁了,弯弯的,像个小鲶鱼。 “师姐,你还笑话我......”他道。 丹姝笑着给他拍净身上的雪,道:“嗯?师姐有没有告诉过你,雪地很滑,叫你跑慢些,仔细些?” 丹华为自己辩解道:“我不是滑倒的,是被绊倒的。” 丹姝笑道:“若你好好看路,又怎的会被绊倒?” 就是, 白内障看不清,莎普爱思滴眼睛, 你这娃子摔倒,可跟我没一点关系啊。 两人身后,丹华扑在雪地擦出的一道痕迹开头,有个超大的雪人。 雪人里面, 萧玉书不动声色的把自己露在外面地上的衣角拽回雪里,心里忐忑不安。 屏息隐气之法都用了, 只要丹姝不过多注意,约莫是发现不了的。 紧张之余,萧玉书觉得自己现在这个举动是真他妈操蛋。 刚才冲动的时候还没感觉出来, 反正现在他整个人裹在雪里, 除了凉, 萧玉书觉得自己又傻缺又逗乐又智障的, 妈的笑死, 一个大男人为了躲避扎针,居然把自己堆成一个大号雪人,不说会不会被发现,单论这个举动都令人啼笑甚非。 幼稚鬼, 萧玉书被自己蠢得想笑,可一笑就会动,一动身上的雪就会脱落,脱落了保不齐就会被前方的两人发现,因此他只好憋着。 “师姐我真的好好看路了,就是有东西嘛......”丹华嘟囔道,转身朝自己滑倒的起始地看了眼,这一看叫他睁大了眼。 “诶?师姐你快看,那是什么东西?怎的这般大?” 以萧玉书为馅包的大雪人团子,终于还是被丹华眼尖的发现了。 尤其是丹华好奇的拉着丹姝过来看的时候,两人逐渐逼近的踩雪声音更是吓得萧玉书心中冷汗直冒。 为了让雪人不大的那么突兀明显,萧玉书整个人是蹲着的,缩在一起,努力让自己变得很小后才往身上扑的雪。 饶是如此,他这个雪人的体格子还是不小,跟靠过来的丹华一样高。 丹华戳了戳雪人最外层的部分,戳了个小洞,疑惑道:“师姐,这是哪儿来的?” 他这么一问,比把手戳进来的时候更加让萧玉书心惊胆战。 第371章 蹲麻了 暗中咽了下口水后,萧玉书就听见丹姝的声音:“折云峰常年多雪,便有弟子闲暇时刻堆雪人为乐,这想必是有人堆的。” “哦,”丹华道看着眼前硕大的雪人,道:“是谁堆得?竟然这般大,好厉害。” “这自然是......嗯......” 丹姝刚想随口说这定然是附近住着的人堆得,可转念一想,这里可是折云峰峰顶,只有三个人。 以萧玉书那样寡淡不解人间烟火的性子,定然是没这个心思,而三长老......就更不可能。 最后只剩下了时望轩, 但在丹姝的印象中, 虽然时望轩自从历练回来后性情变沉了许多,可即便是之前,丹姝觉着他也不像是这般闲趣的。 既然这师徒三人都不想是这般闲散的, 那...... 总不能是这雪人自己凭空堆起来的吧? 丹姝陷入思考后,丹华也跟着不说话,但他自然没有丹姝想的那般多,没有长齐弯弯绕绕的小脑袋瓜里只剩下了头一次看见大雪人的激动和好奇。 他围着雪人转了好几圈,边转边好奇的上下打量,还时不时的伸出手来摸摸。 小孩子下手没轻没重的,总是能把上面的雪给捣鼓散,哗啦啦的往下掉。 越掉, 萧玉书心里越慌, 这一刻,他开始后悔了, 什么样的大傻子才会想出这么个损招,不仅不安全,还他妈的把自己退路给堵死了。 萧玉书简直不敢想像自己现在要是就这么被丹华这小孩给戳漏在丹姝面前,那将会是何等尴尬的景象。 妈的系统肯定又会逮着机会狠狠折腾他一把。 尽管萧玉书心中万分祈祷,但丹华的爪子还是没停下来,左戳戳完右戳戳,上戳戳完下戳戳。 一下又一下的,仿佛戳进了萧玉书心中。 “咦?”戳着,戳着,丹华忽然收回了自己的手指头,不解的朝丹姝道:“师姐,雪人为什么是软软的?” 因为你戳到了我的屁股, 倒霉孩子! 萧玉书心中憋屈至极, 再这样下去, 他迟早要露馅的, 天爷啊, 谁来帮帮我! 丹姝道:“雪怎的会软?你莫不是跟师姐说笑?”她这话说完,开始朝四处张望。 “莫要在此浪费时间,眼下还是要寻到你三师兄为重。” 听丹姝这么一说, 丹华“哦”了一声,随后目光从雪重萧玉书露出来的衣袍衣角移开。 萧玉书平日以原装哥的形象对外时所有衣服都是随挽酝的清一色白,皎如雪,落在雪中两者颜色大差不差的,再加上丹姝无心雪人,只惦记着找萧玉书,因此才没有发现。 可丹华不知出于什么心理,他凑得这样进,衣服和雪自然也是分的清的,但愣是没说,跟着丹姝两人转身离开了折云峰峰顶,向着别处渐行渐远。 萧玉书一直等着, 等两人在自己竹舍附近寻了个遍一无所获泄气离开后才敢动身把雪抖搂开来。 啧, 蹲了这么半天, 脚都蹲麻了, 麻的难受, 萧玉书干脆草草拍拍雪,然后一屁股坐在了雪地上。 本来想躺着, 但介于上次躺雪被时望轩看了个正着险些ooc,萧玉书长了记性,因此只坐着,到时候起身装高冷也方便。 虽是这么想, 不过萧玉书坐的可谓是一点都没个板正模样。 弓腰曲腿,一条腿还斜贴在地上,手随便往膝上一搭,要多没正形就有多没正形。 一个坐姿就能把萧玉书的吊儿郎当体现的淋漓尽致。 没关系, 无所吊谓, 反正这儿又没人,谁也看不见。 静下心来歇了一会儿,趁着这难得的安宁萧玉书看着眼前飘零的雪花走起了神。 时望轩闭关的日子不少了,数着将近有十天, 即便是知晓修士闭关数年如一日转瞬即逝,短短几日算不得皮毛,可萧玉书难免还是有些心绪翻涌。 这些天, 发生了好多事, 他还没跟时望轩讲过呢。 时望轩一个人呆在漆黑的洞室里,没有桌椅没有床,一片冰冷石壁之中,最多有个堪堪照明的夜明珠。 里面大概很闷吧, 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出来。 ‘想’这个词萧玉书从不觉得腻歪别扭,说一说也无妨,无非是口头讲讲罢了。 毕竟, 时望轩不在,再多的趣事笑话萧玉书也不知道该同谁去讲。 桑禹么, 虽然是老乡, 可目前两人的关系也仅仅只是老乡,跟他远不如跟时望轩待着时候轻松自在,有话便讲。 更何况, 桑禹身边还有个不定时硬的胡先这个定时炸弹,现在就算是天塌下来萧玉书也不想再踏入流光峰一步。 说来也是好笑, 来到这儿这么多天, 萧玉书竟然没几个能说得上话的知心朋友,现在也就只能眼巴巴的等时望轩闭关出来。 混的真差...... 嘶, 这话不太对, 萧玉书随后脑筋一转,心道现在也没人比自己混的还好了吧? 第372章 再碎一次 他可是跟男主关系最铁最硬的那一个, 单凭跟男主的交情,谁能比的过萧玉书? 就算桑禹是作者也没有的好吧, 那自己憋闷什么呢? 唉, 萧玉书伸手接了片雪花,在手里捏紧。 感受着冰凉的雪被自己温热的手心攥成一滴水,他心里无奈轻笑。 果然, 下雪的时候人最容易情绪低落,多愁善感。 也是奇怪了, 萧玉书知道折云峰上的雪是因为挽酝才下的,可如今挽酝都走了,这雪停了一段时日后竟莫名的又下了起来,还这般大。 好像比之前挽酝在的时候下的还大, 啧, 应该没有这么大吧? 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想, 萧玉书打算伸手再接一片,结果手在半空停了半天,愣是一片雪都没落上。 “嗯?”他喉间发出一道疑惑的声响。 萧玉书朝前定睛一看,面前的雪花确是仍在往下落,可一瞬后他才发现,只有自己周身的雪花没有落。 竟不知从何时起, 这雪花居然半点也没落在自己身上。 不明所以的萧玉书下意识抬头一看,然后目光对上了一把鲜红的纸伞。 以及, 伞主人一张俊脸上那双含笑的双眼。 见身下人抬头,在对方身边悄然撑伞跟着站了好久的薛肆便垂眸对其悠哉道:“怎么了?” 萧玉书:“.......” 咔嚓, 他仿佛又听到了自己形象碎裂的声响。 大脑cpu短暂狂转之后,萧玉书宛若屁股下长了弹簧,一下子从地上弹了起来,受了惊吓的胸膛剧烈起伏了几下这才压住了涌到牙关的叫喊,看着面前一身暗红长袍的薛肆,他双目大睁,神情呆滞。 哎,不是, 大哥, 你怎么没走啊?! 那几个大的走的时候把你这个小的落下了??? 啊? 萧玉书心里的震惊已然全写在了脸上, 那样清冷出尘的五官,却心思这般丰富有趣,看的薛肆忍不住笑道:“小叔叔说明年学府纳新,给了宗主几个名额,指名要你们几个嫡传弟子前去。” 啊, 然后呢? 跟你在这儿有个毛的关系啊? 萧玉书现在就想知道薛肆这人为什么还在这儿, 真的, 不知道为啥, 可能是因为之前坑了这哥们儿一把有些不好意思的缘故,萧玉书前几日每每碰见薛肆都扯千八百个借口离开,生怕跟这家伙待在一起时间长了内心的愧疚愈演愈烈。 萧玉书永远忘不了, 自己醒来那天, 再见薛肆的时候,对方那个凄惨的模样。 叫他久久难以忘怀, 那时的萧玉书才真正意识到玄天宗众人的团结。 真的, 在薛肆‘拍晕’萧玉书的当天, 一堆长辈手忙脚乱的看萧玉书, 而其他的小辈在...... “就是他把萧玉书打吐血了!抓住他!”寒允卿惊愕过后,神情气愤的指着一脸茫然的薛肆大喊道。 冤枉的薛肆完全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整个人还在震惊萧玉书身体居然这般孱弱,没等他反应过来,就被一众小辈气势汹汹群情激愤的围上去叽哩咣当的打了一顿。 拳打脚踢, 好不懵逼。 尽管薛肆修为高深刀法一绝,可双拳难敌四手,更别说这么多人。 七峰弟子数量本就不少,再加上沈修竹和沈绾竹,薛肆就算想还手都还不过。 尤其是令柔这小丫头,力气比牛还大,上去一个过肩摔把毫无防备的薛肆摔在地上。 给他一个七尺男儿摔的头昏脑胀不说, 更甚者, 薛肆最后还被五花大绑了起来。 萧玉书昏迷了多久, 薛肆这位倒霉兄台就在树上被寒允卿他们吊了多久,风吹日晒的,好不可怜。 而且, 不明事情真相的薛臻白因为心虚,还真就叫薛肆老实在树上吊几天,等萧玉书醒来再说。 于是懵逼的薛肆在树上苦逼的挂了三日, 三日之后, 等萧玉书醒来前去让寒允卿把人放下来的时候,薛肆人都憔悴了不少。 回想前几天薛肆眼底乌黑头发衣衫凌乱满脸铁青的模样,萧玉书又开始心虚了。 嘿, 他也没想到自己在其他弟子心中这么有分量。 当时还挺开心的, 但看见薛肆幽怨的眼神后,萧玉书那点开心一下子全变成了心虚内疚。 然后他就不着痕迹的躲了薛肆好几天, 本以为熬到靖光学府这些人启程回去后就能解脱了, 但萧玉书怎么也没想到, 薛肆竟然没跟着他们一起走。 眼下, 极致的尴尬之后,萧玉书才艰声道:“你怎么没走?” 薛肆道:“因为学府规矩繁多,有些东西跟外面的不太一样,所以小叔叔叫我留在这儿教教你们,算是提前给你们开个小灶。” 第373章 造孽啊 哦, 天哪。 那岂不是直到学府那段剧情之前,你要一直待在这儿? 萧玉书瞳孔颤了又颤,然后猛地闭上了眼,在薛肆不解的目光中他毅然决然的转身就走。 “回见。”萧玉书强压着波涛汹涌的心情道。 许是没想到萧玉书竟然是这么个平淡反应,薛肆原地愣了几秒,随后撑着伞抬步跟了上去。 他生的高大腿长,没几步就追上了萧玉书的步伐。 “等等,你怎的走了?”薛肆在萧玉书身边疑惑道。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你难道要我一直尴尬到死吗? 对了, 萧玉书忽然想到一个重要问题,他还真就停下来脚步,转身对薛肆一本正经道:“你何时来的?” 薛肆歪头想了想,然后道:“回折云峰的时候,我就来了。” 萧玉书心里重重被抨了一击。 纳尼! 那我喂鸡被鸡啄手、拿三个鸡蛋杂耍以及为了躲丹姝藏雪人里面你都看见了! 薛肆不知道萧玉书心中的波涛汹涌,他只瞧出了对方眼中没法掩饰的大惊失色。 想了想,薛肆笑道:“你那三个鸡蛋耍的真厉害,一个都没掉。” 萧玉书:“......” 萧玉书:“哦。” 下一秒, 想都不想, 他转身就开跑。 完全没有料到萧玉书会是这么一个反应的薛肆脸上的笑容顿时一僵,然后“哎”了一声,把手中伞随意一丢,追上去道:“你跑什么啊?” 跑什么? 你他妈的说我跑什么? 再不跑, 一会儿系统ooc惩罚降下来的时候又是你在我身边, 我又得被迫坑你一把, 你说我这是干什么? 为了你着想啊兄弟! 萧玉书都快哭了, 之前因为傻逼胡先被系统震撼了一下脆弱的小心灵,这一次搞怪又被薛肆给看了个正着,还不知道系统会怎么惩治他呢。 老天爷啊, 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还不如刚才直接被丹姝逮回去扎针来的更痛快些。 萧玉书心中无限悲凉,短时间ooc了这么多回,他想闷头从折云峰断崖跳下去的心都有了。 他跑的贼快,快的不好追。 薛肆追着他,边追边在他身后喊道:“你别跑了,我又不会说给别人。” “真的,我肯定不会说给别人,你放心就好了。”他保证道。 听此,萧玉书算是停下了脚步。 不是因为信了他的话, 而是因为自己跑太快太急, 在雪地里摔了一跤。 失去重心的那一刻, 萧玉书想死的心情达到了前所未有的最高峰。 “你看我都叫你别跑了把,这雪这么厚,你没摔疼吧?”薛肆跑过来道。 疼啊, 我心疼。 萧玉书身体一扭,僵着脸拒绝了薛肆的搀扶申请,自己机械般的从地上站了起来闷头拍身上的雪。 薛肆见眼前人性子这般犟又这般别扭,无奈之余,居然有些好笑。 他道:“以前总听说你的性子寡淡的同折云峰上三长老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嗯, 那是原装哥。 “今日贸然瞧见,你竟然这般好趣。” 那可不, 哥是个有内涵的男人。 薛肆好奇道:“你既然性子外和,为何总撑着一副冷脸,我瞧着你明明也挺好玩的。” 别问, 问就是逼不得已。 萧玉书心说这么些天在外人面前装高冷、在男主面前一人分饰好坏两角我容易吗我。 “哎,你怎么不说话了?” 你猜我为什么不说话? 你猜啊, 你猜猜啊, 这换你你还能说得出话来吗? 因为你我又要完蛋了! 萧玉书心中欲哭无泪,但面上仍然强撑着淡定道:“与你无关。” 妈的, 天塌下来还有哥的硬嘴撑着。 岂料下一秒薛肆不仅不恼反笑道:“诶?你要是这么不待见我,我可就把你耍人家鸡蛋的事情跟其他人讲一讲啦。” 第374章 再罚 系统这次ooc惩罚模式,更高级了些。 精神攻击外加生理打击。 这狗比让萧玉书在环境亲身实际的体验了一把原书中‘萧玉书’被长大后时望轩断筋断骨、割肉放血的悲惨结局。 一个字, 疼! 跟上次纯精神惩罚有青出于蓝之势,毕竟这回可是叫萧玉书亲身狠狠体验了一把死亡飞车,亲眼看着自己是怎么被‘时望轩’搞死的。 可吓死他了, 吓得他带着满脑门虚汗神情恍惚的醒来时,出现了幻觉。 萧玉书一睁开眼, 眼神涣散间, 他看见了挽酝那双丹凤长眸, 以及...... “嗷!”一只小羊羔子大的金灿灿的什么东西,此刻正趴在挽酝怀中,看见萧玉书睁眼,它的金色竖瞳动了一动,随后张开嘴嗷了一声。 萧玉书看的很仔细, 这小东西嘴里的奶牙还没长齐。 “玉书,你醒了?”挽酝飘远的思绪被小东西一声叫喊给拉了回来,他低头瞧见萧玉书睁开的迷茫双眼,语气微忧道。 “师尊......”萧玉书这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嗓子痛得厉害,好像火烧火燎,哑的非常。 其实也该哑, 萧玉书在幻境里痛的满地打滚,嘶喊了好久,被断去舌根也在扯着嗓子喊。 缘由无他, 疼死了。 挽酝听见萧玉书这般沙哑的声线,目光再触及少年异常苍白的脸色,眉目间的忧色更甚,他轻语柔声道:“怎的无缘无故昏了两次?” 因为世事无常,大肠包小肠。 看见多日不见的亲爱老父亲,萧玉书鼻内一酸,忽的有种想哭的念头。 或许是幻境里面的经历太疼,或许是原书中挽酝身死的场面犹如历历在目,亦或是对方这么些天都不在且发生了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 现在萧玉书再见挽酝,看见这张冷雅不失威严的脸,他竟莫名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我......唔?”他哑声刚发出了一个音,结果就被别的东西一爪子按住了嘴。 挽酝见此,蹙眉道:“别闹。” 话落,他把压在萧玉书嘴上的小东西一手拎了起来。 视线拉到合适的距离后,萧玉书这才看清这小东西的长相。 嗯...... 难评, 好像精灵宝可梦里类似小龙崽子的物种,四只短短的爪子,通体金毛之下,胖嘟嘟的圆肚皮是白的,爪心是粉嘟嘟的幼兽该有的颜色。 除了这个之外,这小东西背上还有一对未长成的肉翅,又小又短的。 看起来真是, 可爱极了。 不过这东西是哪儿来的? 萧玉书好似记得折云峰上从来没有过这么个东西。 “玉书,你二师叔同我说你身子并无大碍,”挽酝说着,把小龙幼崽随手放到了床边,伸手在萧玉书额前探了探,疑惑道:“可若是无碍,为何你竟是这般脸色?” 挽酝的目光疑虑深重,里面夹杂的浓浓担忧叫萧玉书顿觉有话难讲。 “你这次可是昏了足足十日,毫无征兆,为师还以为......”挽酝眸色暗了暗,后面的话没说完。 但萧玉书也无心去听,他现在满脑子都是自己昏了十天。 十天啊! 萧玉书明明觉得自己在幻境里被‘时望轩’折腾的时间不过半日而已, 甚至还没到半日自己就没气了, 怎么现实世界直接飞速过了十天呢? 这也太扯了吧。 “玉书?玉书?”见萧玉书坐起来后面色不好,眉目紧蹙着不说话,挽酝喊了他两声,这才把萧玉书从自我质疑中拉回了现实。 不过即便是回过神来,面对挽酝的询问,萧玉书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来搪塞。 他总觉得, 面对挽酝, 自己任何自以为合理的借口都在对方面前漏洞百出,虚滑无力。 整个宗门里,没有人比挽酝更了解他的弟子了。 因此萧玉书迟疑着,抿着唇低着头不肯说话,更不敢抬头跟挽酝专注的目光对视。 挽酝见此,似乎是心中有数,垂眸低低道:“外面有些事情耽搁了,所以为师回来的晚,回来之后便听闻你古怪的状况,那时你已经昏迷了七日之久,任其他人如何着急都唤不醒,连染白都别无他法。” 那是当然的, 系统横贯整个小说世界,虽然不靠谱,虽然不近人情,但搞怪这方面还是有点实力的。 “为师守着你的这三日,看你夜夜神情不安,满身虚汗,好似是梦中见到了什么惊惧之事。” 梦见自己被‘时望轩’剁成了英雄碎片, 是挺惊惧的。 “为师知道,这段时间,为师不在,你自己一个人受了气。” 挽酝说到这儿便停了话,抬眼瞧着萧玉书。 然后自然而然的得了对方一句虚弱强撑的:“弟子真的无事。” 这话在挽酝意料之中, 却因此更让他心沉了下。 第375章 火 眼前的少年醒来时便坐起了身,身板和之前面对自己时一样,一如既往的挺直了腰板,规规矩矩的,可身形却显得瘦削了些,乌发有些凌乱,散在脸侧,衬得本就憔悴的脸色更白了些。 不禁的,挽酝有些懊悔,明知自己这是头一次离开少年这么长时间,还走的这般匆忙没有坐好后备,以至于自己不在的时候竟发生了这么多事。 若不是薛臻白和合欢宗那个浪荡子破天荒的跑玄天宗上来撑腰,挽酝也不敢确定以青云素来求平求安不与人为争的性子能不能从令狐司手下保住萧玉书。 想起令狐司, 挽酝淡色的眼眸涌现出一股恨意,发自内心的,不可忽视的恨意。 若不是他嚣张用事,自己也不会在外因出乱而耽误了返程。 挽酝到的时候, 边疆之地, 已然乱成了难以想象的样子。处处百姓哀声哭嚎,死伤无数,不仅魔修横行,还有疫病蔓延。 挽酝和染白以及其他过来协助相救的宗门修士分头开始除魔救人。 魔界的魔修分为两种,一种是低贱魔物,以食人血肉为生,或许有修为高者开了灵智可以伪装成常人模样,但骨子里的嗜血无法克制,见血显形。 另一种就高贵了些,魔界位次高低论血脉贵贱,三六九等之中,有一支血脉纯正的贵族,虽数量极少,代代单传,却高贵至极,不像旁的魔修以血气熔炼为提升修为之法,那些贵族倒也会学修真界正道宗门安分老实依照道法修行。 正因如此,前者在魔界也被后者排斥,被驱赶到魔界边疆。 在两界交界处,自然有按耐不住想出来偷食的,但因着边疆原有修士戍防,这些魔物鲜少有造次之辈。 可这次, 令狐一族, 当世唯一个百余年基业,家门庞大人数繁多的仙家把修士撤走大半,空留其他小门小宗的寥寥修士孑然独守。 这么大的漏洞, 自然给了魔物可乘之机。 但挽酝没有想到的是, 即便是剩下来的修士数量再少,无论资质如何,也大部分为金丹长老一辈,怎的会...... 仅仅一夜之间, 所有金丹修士皆被剖丹惨死。 剖丹这种事,在修士中无疑是最忌讳的,自然被列为邪魔外道之恶。 可究竟是什么人,能在短时间内虐杀这么多金丹修士而做到毫无痕迹呢? 令狐司么? 没有证据,挽酝即便是再,怀疑也只能是怀疑,算不得什么。 另外, 挽酝垂眸思考时,幼崽哼哼唧唧的过来拱了几下他的手,引得挽酝顺手在它脑门没长出来的两个小肉角上碰了碰。 “嗷呜。”幼崽好似被摸得不太舒服,躲着低叫了一声。 “玉书,你瞧瞧它。”挽酝示意道。 萧玉书听此,目光转到了这小东西身上。 挽酝这次外行,除了魔物作乱,还多了别的意外。 在边疆, 染白救治百姓之时发现的那种蛊毒。 因为当时挽酝孤身一人追击剩下逃窜的魔物,情急之中没有提防,被那些腌臜货色在临死之前摆了一道。 那蛊毒, 他分明是中招了。 可就是因此, 无能为力的染白闷在屋子里苦寻解救之法独留挽酝一人在屋中忍受蛊毒发作痛苦难耐时,手边这个小东西就突然破壳跑了出来,一口火喷出,这般厉害连圣手都无能为力的诡异蛊毒,就这么被烧了个干净。 干净的挽酝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一丝不挂, 回过神来后他立刻甩出一连串结界层层抵挡,把端着药拐弯着急进来、毫无防备的染白一个当头弹了出去。 染白这个老兄,当时就摔得没眼看了。 而屋里, 面上虽强装淡定可心中却快跳了不知几拍的挽酝铁青着脸跟从金蛋蹦出来的小幼崽四目相对的瞧了半天。 那东西刚出来的时候小小的一只,没有现在在两人面前时这么大,是之后跟着挽酝在边疆行事时被其他存活得救的百姓喂得。 幼崽大约跟柳如兰说的一样,身上真有龙族血脉,其口中火竟遇水不灭,还能不伤及人体的将其中蛊毒焚烧殆尽。 多亏这么个小东西,挽酝和染白才不至于让剩下没被魔物吃掉的百姓修士死在病痛中。 看在这东西有用的份儿上,挽酝就勉为其难把它带在了身边。 就是这东西晚上歇息的时候有窝不进非要上床,被挽酝丢下去了好几次还锲而不舍的往上跳,被挽酝一凶还哼哼唧唧发出小奶音,一来二去,就算挽酝脾气再硬,也奈它不何,只得默许了。 娇气, 挽酝这样想着,在幼崽屁股上弹了一下。 “嗷呜呜呜。” 在萧玉书的注视下, 幼崽跳了一下,委屈哼着闷着头往挽酝怀里爬。 反观挽酝, 这个从来孤冷的长辈竟然真的顺手端住幼崽的身体放到了怀中,另一手还顺势在翻倒的肚皮上挠了挠。 动作熟练的像是做了好多遍一样, 第376章 梦境 这个过程,萧玉书注意到,挽酝一贯淡然的双眸虽然清冷依旧,可眉目间却多了一丝柔意。 浅浅的, 若是见面甚少距离疏远的旁人,没准还真看不出来。 “小老三便是你七师叔那颗蛋里诞孕的灵兽,大约是有些龙脉在身,因此擅吐火,身长翅,头生角。”挽酝向萧玉书解释道。 “......啊?”萧玉书怔愣片刻,才从嗓子迸出一个干巴巴的音。 小...... 老三? “为师不知给它取什么名,既然还小,那便不较真什么,它与你们排第三便是。”挽酝说着,并略微夸赞道:“多亏小老三的火,为师才寻到了除去蛊毒的法子。” 说起蛊毒, 萧玉书脑中立刻警醒了一下,他道:“师尊,那蛊毒凶险非常,你可曾受其侵扰?” 挽酝只顿了一瞬,随后缓缓摇了摇头,只这么一个动作,萧玉书心中便慌了一瞬。 “你莫紧张,为师虽不慎中招,却也幸得小老三在身边,这才脱险。” 听挽酝这么一讲, 萧玉书悬着的心这才放下。 可因为紧张, 他忘了件重要的事情。 蛊毒一事, 所有长老皆守口如瓶未曾告知峰下弟子, 萧玉书自己一个人在折云峰上若久居不出,潜心修炼,是如何得知? 挽酝双眼轻敛,掩去眸底暗光,并未言语其他。 眼前的少年,不知从何时起,变得越来越陌生,越来越叫他琢磨不透了。 甚至越来越...... 挽酝无法压制的心慌又开始了。 强压心底的不安,他继而又道:“玉书,方才为师见你在昏迷中神情痛苦不堪,可是梦见了什么?” 啊哈哈哈哈师尊,说出来你亲爱的弟子不知道又要昏上几天了。 萧玉书眸中苦涩异常,只微垂着头,道:“弟子......不过是梦见了奇怪的东西,有些恐慌。” 这话可见相当微妙,明显透着奇怪,谁都能听出来他话中的隐瞒之意。 挽酝也不例外, 可即便如此, 挽酝也并没有像萧玉书想象中那样追问,而是微笑着,说了这么一句:“说来也巧,前些日子,为师也做了个梦,梦里也是奇怪的很。” 听此, 没来由的, 萧玉书心头跳了一下。 随即,他便听见挽酝自顾自讲述了起来:“梦里,为师在一个陌生的地方......” 那个地方不似修真界民间古色雕木的质朴,也不像宗门仙家环山环水的静雅。 挽酝身处其中,看着脚下平坦异常画着奇怪条纹符号的道路,他心生疑惑外看见了前面云雾渐散后露出的一座巨屋。 只能是说是巨屋, 若说是院落,可又没这么小, 若说是大殿,可看起来又像是住人的地方。 的确就是住人的地方, 挽酝顺着大开的门进去后,在里面一堆奇怪布设铁器之中,看见了一个人。 “在那里,为师看见一个七八岁的孩子,穿着露胳膊露小腿的古怪单薄衣服从环形曲折的楼梯上走下来,”挽酝是在自我讲述着梦境,可双眼却紧紧关注着萧玉书紧绷的面色。 “楼梯很长很大,那个孩子很小,下来的时候没扶稳,从楼梯上摔了下来,摔得双膝溢血,手掌也被划了个口子。” 挽酝瞧见自己这话说完,眼前少年放在身前的手不着痕迹的动了动。 他眸光一动,继续道:“为师曾在那孩子踏空的瞬间过去帮扶,却发现那只是一道虚影,为师根本碰不到。” “于是只能眼睁睁看着,小小的孩子摔得那般疼。不知为何,那个地方与这里不同,并没有半点灵气,小孩子的身体也格外的脆弱,血擦了又擦还是止不住,伤口也没有在上了药之后快速愈合。” 挽酝说着,眼中浮现一抹真实的心疼之色。 “那个房子旷大至极,又几层之高,却再没了旁人。偌大的屋中,空荡荡的,只有他一人,为师亲眼旁观那个小孩自己从地上爬起来,一瘸一拐的跑到有水的地方清洗伤口,再拖着伤腿去另一个相距很远的房间自己给自己上药包扎。” “整个过程,那个小孩唯有一开始摔倒时流露了几分痛色,之后便是满面坦然镇定,流了这么多血,居然一滴眼泪没流,一声痛呼没喊。”挽酝说的很多,很细,说的萧玉书一颗心沉到了谷底。 “为师很奇怪,才这么点大的小孩子,怎会一个人在这么大的屋中,即便是摔得那般重,那般疼,即不哭不闹也没人来照顾,这到底是为何?”挽酝说到最后,眉头微蹙,眼含不解。 “他家中的长辈爹娘在哪里呢?” 谁知道呢? 他们或许忙忘了自己吧。 萧玉书牙关咬的很紧, 挽酝所言,其实并不全对。 第377章 怀疑 那小孩怎的不哭不闹? 萧玉书清楚记得,唯剩自己一人的别墅中,他知道自己即便是哭也无人管,因此只好自己给自己上药包扎。 可他真的没哭吗? 七八岁的孩子怎么能在摔得腿膝手肘淤青甚至划伤出血后能坚持住不哭的? 只不过是当时又痛又心灰,想不起来哭罢了。 撑着自尊,本以为自己能扛过去的痛, 终究还是在晚上自己一个人倒水摔了杯子后如浪汹涌击溃了逼出来的坚强。 那一夜,七岁的萧玉书自己蜷缩在被子里,关着灯,蒙着头,掩耳盗铃的哭了一场。 即便是知道家中没人,可他依旧不肯哭出声,只身体颤抖不停,哭的一声比一声更压抑。 挽酝梦见的,所说的,真真实实是萧玉书自己幼时的过往。 可这, 怎么会出现在挽酝的梦中呢? 这是在预示着什么吗? 萧玉书不知道,在挽酝目不转睛的注视下他甚至心慌的不敢抬头对上身边人的目光。 挽酝, 莫非知道了些什么? 可能是因为自己童年往事突然被别人瞧见有些莫名紧张心慌,因此萧玉书不知不觉间露了几分紧张之色在面上,而这也恰好被一直关注他神情变化的挽酝给精准捕捉到。 师徒两人相对沉默之中,挽酝最后伸手想要将萧玉书凌乱散开的衣衫拢拢,这个举动在以前的那对师徒中是多么自然的举动,可眼下的萧玉书似乎在脑海杂乱飘忽的思绪中心虚有余,消受不了这种亲密,于是在挽酝伸手过来的那一刹身体后仰,不自觉的做出了躲避的姿势。 而在挽酝伸出的手顿在空中的瞬间,萧玉书忽然反应过来,又急忙将身体直回了原位,饶是如此,他这般掩饰不救的动作落在挽酝眼中像是一个什么提醒,叫挽酝瞳孔轻微颤了颤,手上动作有一瞬的钝然。 似乎是被少年扎到了心,挽酝整个人顿了顿。 而萧玉书在意识到自己反常这点后他心更慌了,暗骂自己该死。 挽酝平时对‘萧玉书’本来就这么亲好, 只不过是这段时间萧玉书没怎么跟挽酝相处过,分开了这么些天,自己潜意识与对方陌生了些。 自己这么一躲,定然是伤到了挽酝的心。 就在萧玉书万般后悔脑筋狂转思考解救缓和之法无话可说的尴尬时刻,挽酝只是在短暂顿住动作后继而又神情如常的起身替萧玉书拢好了衣衫,在萧玉书正襟危坐,浑身紧绷不敢抬头看的时候,挽酝道:“为师这段时间不会再下山了,就与你在折云峰上好好待着,直到靖光学府开始纳新为止。” “薛肆是府主亲手养大的孩子,见多识广,身手不凡,今后的日子有他在,倒也省了为师教你学府规矩的力气,你好好养着,养好了便可向其讨教。” “你不用急的,其他人这些日子里不过打打闹闹,也没学多少,你一向聪明,为师相信你用不了多少时间就能追上去。”挽酝说完,一手在萧玉书肩上轻拍了拍,另一手在小老三的脑袋上摸了摸。 他道:“往后小老三便随你我在折云峰上......还有那个死小子一起,居在顶峰,但你莫要担心,它性子虽闹,但为师只把它放在院中不叫它跑到你那里扰清静。” 挽酝字里行间,算是定了萧玉书和小老三之后各自的去处。 他话说完,便拎着小老三转身离去,白衣背影孑然,无缘透了些落寞。 随着门一关,屋中陷入了一片死寂。 萧玉书坐在床上,静了几息,随后腰身徒然深深弯了下去。 双手掩面,他心中清楚,自己这下大概是在挽酝心中埋下了一个或大或小的怀疑种子。 可萧玉书不明白的是, 为何挽酝明明察觉到了自己行为上的端倪,又为何不当面揭露呢? 他那样疼爱弟子的人,在发现自己的弟子与原来的行为表现大不相同之后应当第一时间想到‘夺舍’才对, 到底是什么原因, 让挽酝方才在觉出不对后不仅没有疑惑质问反而装作平常的模样对萧玉书温和依旧呢? 萧玉书不懂,只知道自己心慌的厉害。 然而心慌的不止他一人, 挽酝出了丹心峰的客舍,原本稳当的步履在踏出门的那一刻开始不受控制的虚晃了起来。 明知眼前人大概早已不是彼时人,可挽酝仍旧不敢去想,不敢去信。 若现在的‘萧玉书’不是曾经的萧玉书,那么他以前的‘萧玉书’去了何处? 可之前挽酝明明暗中探查过,并非夺舍,可眼下的萧玉书在与自己相处中不经意间露出来的陌生举动又是为何? 挽酝实在是想不明白, 为什么折云峰上跟自己曾经形影不离的少年愈发陌生了? 时候自从那次桑禹和萧玉书的矛盾爆发之后,一切就开始变得不一样了,变得不再是挽酝所熟悉的了。 可即便如此, 挽酝仍是宁愿相信萧玉书只是这段时间经历了别的自己不曾知晓的事端才会有如此陌生抗拒的举动, 若是有哪怕一丝一点的可能,他也不敢相信自己从小养大的孩子已经不在了。 因此, 只要现在的萧玉书没有被挽酝以无法反驳、十分肯定的方式确认其不对,挽酝是绝不敢再多想下去。 别想了, 再多想的话, 挽酝怕最后的结果真的不是自己想要的。 毕竟那个梦境,挽酝没有说全。 那个小孩子, 和萧玉书小时候, 说一模一样的脸。 丹心峰到处是奇珍异草,四季长春,可这般温暖的阳光之下,逐渐远去的白衣身影却心中悲凉的很,仿佛心浸在了凛风寒雪中,步子走的艰难。 第378章 不怎么安逸 萧玉书本以为这次在挽酝面前露了个大馅,往后的日子将会是一日比一日如坐针毡的心惊胆战。 然并卵, 他直接玄妙的在玄天宗度过了一段相当安逸的平和日子。 特别长, 长达半年之久。 当然, 时间一长, 安逸就安逸不了了。 比如半年后的某一天, 丹心峰上, 已经乱成了一团。 “你给我下去!” “大师兄!你快冷静冷静,别跟这么大点的小孩子过不去啊!” “哎呦我快拉不住了!” “五师妹别傻站着快过来帮忙!” “来了......” ...... “嗷——哟!” “啊!五师妹,也没让你这么使劲啊!”看着因为令柔用力过猛而被拽过头甩飞到池塘里的寒允卿,黄莺无奈捂脸道。 令柔双手还保持着拽人的动作,眼睛眨巴了下,后知后觉道:“呀?大师兄怎么飞出去了?” 胡先凉凉道:“问你自己哦,五师姐。” 意识到是自己的问题,令柔缓缓瘪起小嘴,双手食指怼在一起,低头不敢说话。 小姑娘错是错了,但这个低头唯诺的模样瞧着怪可怜的,身边的沈绾竹瞥了她一眼,随后没好气道:“这能怪谁?谁让他无缘无故朝小孩儿发疯,活该。” 关于沈修竹和沈绾竹为啥会出现在玄天宗, 那是因为得知薛肆要留在这里给七峰弟子开小灶,沈长空立刻把自己两娃拎到了青云面前。 对, 没错, 就是蹭课。 “也不能这么说,大师兄平时闹是闹了些,也不总这么......嗯。”饶是黄莺再想为寒允卿说些什么却真想不到找不到话,因此目光一转想找人来帮自己替寒允卿辩解两句。 可场上看起来唯一一个能替寒允卿说话的沈修竹已经熟练的去那边的池塘捞寒允卿去了,其他人多少都参与了方才苦口婆心的劝架中,一个个累的不想说话。 除了...... “三师兄怎的站那么远?”黄莺的视线扫到了一边的萧玉书,奇怪嘟囔道。 那人侧身负剑立于树下,枝丫交错光影斑驳间看不清神情,但一动不动的模样大概是对他们这边的状况没有半点在意之心。 三师兄嘛, 一定更不会帮大师兄说话了。 黄莺心里如是道。 其实不论好话,就算是赖话萧玉书也一点都说不出来。 光是憋住心中即将爆发的汹涌笑意,就差点要了他的半条命去。 关于寒允卿大脑发育不完全小脑完全不发育这个问题,萧玉书觉得自己对他的蠢已经了解的够七七八八。 但没想到, 属实没有想到, 以寒允卿的智商, 连个九岁小娃都怼不过, 三言两语就被丹华说破防, 然后上头之中被令柔这个被叫来劝架的怪力少女给丢到了池塘中, 正好, 败败火。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萧玉书为什么站着的这么远? 为什么待在树荫下? 不就是为了到时候憋不住笑能掩饰一下, 免得被人发现。 “笑什么呢?这么开心。” 得了, 总有那么一个煞风景坏心情的。 萧玉书眼皮一抬,眸中所有笑意在触及到身后薛肆噙笑的桃花眼后瞬间消失殆尽,他没说话,瞪了薛肆一眼。 然后顺理成章的得到了对方一声尾音上挑带着不解意味的:“嗯?” “他们都在那边玩闹,你怎么自己一个人站在这儿偷笑?”薛肆方才回无量峰去取自己被一桢拿去锻造改良的刀,错过了寒允卿跟丹华因为玩秋千而引发争吵的一出闹剧。 刚一回来, 映入眼帘的不是面前嬉闹乱糟的众人,而是孤零零的、自己站在老远一棵大树下大半张脸隐在阴影中的萧玉书。 嘈杂之外形单影只的安静格外显眼, 若是之前没见过不了解的旁人,看见萧玉书一本正经板着张脸安安静静站在一边不说话的模样,自然是没有半点怀疑的认为这人冷冷清清不愿掺合周遭喧嚣,是个遗世独立高冷漠然的小古板。 可谁家小古板会当着母鸡的面耍鸡蛋玩? 蛋黄都耍散了的那种。 萧玉书此人明明就是内心欢脱有趣却非要人前强装正经冷漠的一个古怪之人。 薛肆心里明镜似的,却也更加好奇, 为何这么好玩的一个人偏要装作那般沉稳? 挽酝不像是对弟子要求甚高甚严甚是苛刻的人。 心中疑惑越多,薛肆对萧玉书这人的好奇也便愈重。 然而每回薛肆的话顶天只能得到萧玉书冷眼的一句:“与你何干?” 这倒叫薛肆蛮疑惑的, 但薛肆不知道的是, 因为他的突然横入, 在这半年里, 萧玉书百防千防的人,除了一个随地大小日的胡先,还他妈多了一个不定时跟大变活人一样出现在自己身后的薛肆。 第379章 弯弯绕绕 胡先可能是因着挽酝回来了,不敢贸然上折云峰,除了日常在静心峰和丹心峰上去听薛肆的常识课,别的接触已经被萧玉书尽可能地减少了。 但薛肆可不一样啊, 可能是新手保护期吧, 这货无论什么时候来折云峰都有正当理由, 还每次一来,干什么都拐着弯儿的叫萧玉书一起。 什么“萧玉书今日又起晚了,错过了一些东西我私下过来补补。” 什么“瞧着折云峰上的竹子生的很好,砍下几段明日上课用。” 什么“听说折云峰上的鸡蛋很多,讨几个来吃吃。” 妈的, 薛肆每回来折云峰,不待个把时辰他还不走。 砍竹子叫萧玉书给他挑,拿鸡蛋叫萧玉书给他选,给萧玉书气的那叫一个咬牙切齿,偏偏他还不能强硬拒绝。 生怕拒绝了薛肆一个不乐意直接反手暴自己一手马甲。 服了, 被人拿捏住小辫子就是这么个憋屈感觉。 “啧,我瞧着你有时也会同你大师兄拌拌嘴,旁的偶尔也能得你一两句的简短,可为何偏偏到了我这儿你就不肯理我呢?”在萧玉书的沉默中,薛肆挑起眉梢道。 你要不猜猜我为啥不想鸟你? 萧玉书心道你他妈聊的那些个话题有几个是我爱听的? 这一个发自内心的白眼甩过去,好像戳在薛肆什么点上,给对方看得轻笑了声。 “嘿?我没说错什么吧,你怎的还冲我甩脸?”萧玉书背过身不理他,他就锲而不舍的跟着转过去,像月亮围着地球转那样,转到萧玉书面前歪头道:“你不睬我,可在这些人里,好似明明只有我最了解你了吧?” 呵, 话说早了吧兄弟, 有人比你跟我更熟。 说起谁更了解自己这个话题,虽然身份不一样,但萧玉书脑海中第一时间想到了时望轩。 这半年的时间里,萧玉书越是在薛肆面前吃瘪不得劲,越是容易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回想自己跟时望轩相处时的轻松自在。 完美诠释了什么叫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哼, 还吹呢, 你能了解我啥? 我爱吃啥不爱吃啥几点睡几点起平时喜欢干什么你知道么? “少自以为是,你才认识我多久?何来了解。”萧玉书板着脸道。 他态度这样冷,薛肆也不觉失了面子,反倒左拳打右掌,兴致勃勃道:“小事而已,你多同我聊聊不就了解了,若是觉得在这里因着旁人在不方便,私下补习的功夫也是可以的。” 好啊, 主意打得真好啊, 算盘珠子都崩萧玉书脸上了。 这半年里,萧玉书经常因为迟到而被薛肆逮住机会跑折云峰上来个一对一私人补习。 嗯, 关于迟到这个问题, 因为其他人亲眼见到之前萧玉书无故吐血昏厥两次,觉得萧玉书身体一定有什么问题,因此他起晚导致的迟到落在其他人眼里就是身体问题,算不上ooc。 言归正传, 补习的时候整片地方只剩下了萧玉书和薛肆, 那这家伙的话题就更大胆了。 薛肆总爱聊一些有的没的。 有个每回都问的、问到萧玉书耳朵都生茧子的问题: 为什么萧玉书总喜欢装作冷冷清清的,又为什么明明都被薛肆发现真实性格了还要在对方面前板着脸。 这个问题问的很精准, 精准到萧玉书本人也找不着个正当理由。 其实吧, 反正已经在薛肆面前ooc过了,现在的萧玉书再怎么装人家也大概能透过现象看本质知道自己真实的性子是何样的。 再装只能是故作模样,欲盖弥彰的多此一举。 可是, 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大概是不熟, 萧玉书还真就做不到在薛肆面前坦然。 说来也是奇怪, 他可以戴上面具在时望轩不知晓自己真正身份的情况下跟对方玩的很嗨皮,也可以在刚相认的老乡桑禹面前活蹦乱跳的, 但面对薛肆, 萧玉书总觉得跟着人相处的时候有种没来由的别扭。 这种别扭具体在哪儿他也说不出来, 若要非草草勾勒一下, 只能说出模糊的一句, 萧玉书可能真的跟薛肆八字不太和。 很多方面, 就比如, 第一次系统ooc的惩罚提示音是同薛肆打招呼的声音一同来的, 第二次ooc惩罚的直接原因又是自己自以为无人看见的搞怪举动被不知何时出现的薛肆瞧见了个正着。 然后就是每一次跟薛肆出现在其他人面前时,萧玉书总会面临几次ooc危机。 种种叠加在一起, 萧玉书怎么看薛肆这张脸怎么不顺眼, 一点想跟人交朋友神马的欲望都没有。 尤其是一点, 薛肆总爱在其他弟子面前若有似无的提起自己的琐事,一言半语的,毫无缘由的说这么一嘴。 单凭这一点, 萧玉书就确信薛肆这人居心不良肯定有自己的弯弯绕绕, 但同时他也暗笑这货的弯弯绕绕放错了地方。 第380章 内涵 虽然当时薛肆曾义正言辞表示过他不会出卖萧玉书,但萧玉书觉得这人的话连标点符号都不能信。 然后事实证明这人的话真的不能信, 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 薛肆每天都会‘嘴瓢’似的爆出萧玉书一个看起来不怎么引人注意的小点。 就比如, 那个‘堆雪人’事件, 时间过去了那么久,现在萧玉书每每想起来都气的慌。 之前的时候,本来就算时望轩不在, 萧玉书自己一个人闲暇时间窝在竹舍中也能轻松自在一会儿。 可就这么点美好的时光在薛肆这家伙留在玄天宗后基本上全没了。 不仅没了, 他还要跟上学似的,日日得早起上课,上午既要去丹心峰科普草药心法理论知识,下午还得到静心峰实战教学,就算课间有人性化的休息时间,萧玉书也要么是被胡先变着法儿的搭讪,要么被寒允卿变着法儿的挑衅, 要么, 是被薛肆变着法儿的调侃。 调侃什么? 萧玉书永远忘不了前些日子薛肆当着其他人的面状似无意的那一句“萧玉书堆得一手好雪人。” 当时那句话如风一般轻飘飘拂过了其他人的耳朵, 却跟惊雷一样重重劈在了萧玉书的心上, 吓得他心里狂跳。 还好, 还好, 还好寒允卿脑回路跟其他人不一样,听见薛肆内涵萧玉书会在折云峰上堆雪人的时候脑子里第一个想法不是“萧玉书这人居然还有闲情雅致堆雪人?”而是“萧玉书会堆雪人有什么了不起?我也会!还更大!” 然后薛肆原本意味深长内涵萧玉书的话题成功被好胜心极强的寒允卿给扭转了轨道,聊天也成了寒允卿东扯西扯吹嘘自己会什么厉害的本事。 什么会堆雪人、写的字好、剑法厉害、能倒立爬山巴拉巴拉的, 这些话黄莺几人都听腻了,也就沈修竹素养极高,寒允卿每自豪的吹嘘一句他就笑着捧一句的场。 说到底, 薛肆还是不太了解七峰弟子的性格特征, 寒允卿哈士奇体质,智商时常不在线,听不懂薛肆关于萧玉书的内涵。 丹姝闭关冲击金丹不在,丹华又是个十岁都没到的小孩,更是听不出来什么东西。 黄莺呢,虽然机灵古怪,但也关注点奇葩,总惦记着薛肆讲的花果树草怎么好养活,再加上对萧玉书常年的刻板印象,自然get不到薛肆的暗示。 令柔嘛,懂的都懂,半斤的脑子全装的吃。 胡先这老东西是熟人了,萧玉书不怕。 而沐辰又是常年一副神游梦外心不在焉的孤僻性子,闲聊时谁说话只要没有重点他都不进耳朵。 沈绾竹也是一样,性子站着点寒允卿的傲娇,又多了点沐辰的不关心。 至于沈修竹,这位老兄相比于其他人聪明是聪明了点,可大部分课间休息的时候他都在任劳任怨的忙着跟着寒允卿身后收拾对方整出来的烂摊子,自然也没机会听薛肆说话。 这就巧了, 薛肆内涵了萧玉书大半年,愣是没一个人听进心里去的。 也多亏寒允卿这个较真好强的性子,这半年里薛肆每每故意使诈想给萧玉书整点幺蛾子时多半都是败在了寒允卿的直脑筋里。 但萧玉书不确定寒允卿这么优秀的脑筋还能直多久,因此他心里巴不得薛肆这家伙赶紧走,就算不走也祈祷时望轩赶紧出来,不然自己对薛肆满腔意见无处发泄,只靠晚上回折云峰短暂的睡前时间,萧玉书也没法在手机里跟桑禹吐槽够。 因为桑禹居然保持着早睡晚起的诡异作息习惯。 到时间这老家伙就睡了,萧玉书只能对着手机屏幕上显示时间的数字无语凝噎...... 诸如此类事件还有很多,但萧玉书印象最深的还是那个雪人。 妈的, 混蛋! “不过你今日来的倒是早,没迟到,是昨夜睡早了吧。”在萧玉书回忆这半年来有苦难言的经历时,浑然不觉间,薛肆凑到他面前,盯着萧玉书走神的脸仔细端详了一会儿。 距离很近, 导致萧玉书回过神来的时候看见薛肆放大的脸险些没绷住一拳呼上去。 “做什么?”萧玉书猛退一步,拉开两人距离并瞬间黑脸道。 薛肆声音透着些刚起没多久的慵懒散漫:“上课啊,难得你今日来的早,瞧着便是用不着我过后的补习了。” 萧玉书轻哼了一声,别过头去,而心中却是有一瞬的窃喜。 行, 前天取的鸡蛋,昨天砍了竹子,今天要是不补习,按照薛肆的习惯,他今日可就没什么理由跑折云峰上来打扰自己了。 那他今天放学岂不是可以稍稍放纵一下下。 “哎,薛师兄来了,该上课了。”两人在一片待了小一会儿,薛肆的身影才被令柔瞧见,她一声大喊之下,所有无所事事的人都齐齐看了过来。 第381章 哈士奇 黄莺看薛肆跟萧玉书站得那般近,跟身边人窃窃私语道:“哎,发现没,薛师兄平日里没事总跟三师兄走的近,这是为何?” 这令柔哪儿看得出来,蒙蒙的摇了摇头。 胡先笑而不语,但是笑意却不达眼底,不经意间看薛肆的眼神都散发着隐隐凉意。 沈绾竹懒得参与这类八卦话题,不耐烦的转身一看,正好看见了从远处池塘里回来的两人。 寒允卿身上已然干了,大概率是沈修竹的手笔。 因着一趟秘境下来,就算有颈环压制,寒允卿的身体还是无可避免的出现了一些问题。 因此青云干脆直接将寒允卿身上所有灵力全部封禁,打定主意叫这楞头小子安分一段时间。 没有灵力的日子自然不方便了些, 但寒允卿照样过的比以前不差, 因为静心峰上多了个沈修竹这个老妈子。 青云在应下沈长空的强塞之后,便将沈家这两个小辈安置在了静心峰上。 难得, 只有寒允卿一个弟子的静心峰峰顶热闹了起来, 哈士奇肉眼可见的活泼了些, 当然, 哈士奇这个物种,一活泼就容易闯祸。 双竹在静心峰暂居的第一天,寒允卿就把青云的后院给烧了。 青云当时就炸了, 拎着棍子漫山遍野的追着寒允卿揍, 但那时不同于往日, 寒允卿躲到了沈修竹身后, 沈修竹面对着青筋暴突还勉强保持着温煦假笑的青云也是胆子不小,其他长老都不敢上去劝的架他真敢劝。 当然, 最后没劝动, 但寒允卿最后也没挨打, 因为他卡了个bug。 青云想打寒允卿但不能打作为客人的沈修竹,而寒允卿躲在沈修竹后面被护的严严实实的,三人就这么老鹰捉小鸡似的在静心峰峰顶僵持了好一会儿。 最后青云在沈修竹三寸不烂金刚之舌下,终于放弃了打寒允卿的打算。 也正是因此, 寒允卿为数不多的智商意识到了一个特别重要的事情, 那就是闯了祸往沈修竹身后跑可以不挨揍。 于是这半年中, 寒允卿这个聪明的哈士奇无论干什么事都喜欢叫上沈修竹一起,锲而不舍的。 而沈修竹呢, 或许是寒允卿的性子在某方面上跟沈绾竹有些相似之处,因此旁人忍不了寒允卿的炸乎傲娇,沈修竹倒是能容忍,甚至还习以为常,因此这半年间跟寒允卿鸡飞狗跳的相处下来,两人在某些方面竟然异常和谐。 和谐到有的时候寒允卿怕青云深更半夜趁沈修竹不在的时候摸过来揍自己,竟还把被褥丢到了沈修竹房里,跟他睡一个屋。 这不是寒允卿多想,而是青云以前真干过类似的事情。 一来二去的, 寒允卿就这么直接跟沈修竹住了一个屋,虽然这在沈绾竹看来十分不像话,可沈修竹对此没有任何意见,她也不好说什么。 言归正传, 寒允卿回来的时候依旧对着稳坐秋千一脸无辜的丹华咬牙切齿,不过约莫是经由沈修竹诚恳劝过,他现在的反应倒是没之前那样骂骂咧咧。 人齐了之后, 薛肆就该上课了。 正如萧玉书所料, 今天这一天下来除了薛肆言语上的日常内涵外别的什么也没有,而寒允卿或许是因为沈修竹说了什么,被对方从池塘中捞出来后这一整天都很老实,老实的叫其他人有些意想不到。 但这并不是萧玉书所关心的, 趁着今日薛肆没有适当理由来折云峰骚扰自己的短暂安详时光,他想回小院看看。 以‘黑面’的身份, 以无拘无束的真实性格,过去名正言顺的瞧一眼。 自从时望轩走后,那个小院萧玉书算是再没踏足过。 一开始是因为麻烦事太多,而系统ooc惩罚也叫他昏过去了不少时日。 再之后便是薛肆经常不请自来的跑折云峰上吓萧玉书一跳,搞得萧玉书实在是不敢轻易去那里。 那个小院薛肆不是没见过, 但萧玉书出于某种心理,并不愿意让其踏足。 因为毕竟是时望轩的居所,还有,也是他们两个避人耳目朝夕相处的地方。 可能是有些抵触在心上,萧玉书觉得旁人绝对不能进,就算是看一眼他心里都不舒坦。 因此到直到现在, 萧玉书已经有大半年没有去过小院里了, 怪想的。 所以, 他今天一定要去看看, 还要换上另一个许久不见天日的身份去看, 这叫仪式感。 然而萧玉书却怎么也没有料到,正是这牛逼的仪式感,算是变相的拯救了一下自己第三次的ooc危机。 还是前所未有的大危机。 第382章 尊重 大半年没见, 萧玉书本以为自己跟时望轩再见面的时候会有什么感人肺腑的言语交谈或者是难言于表的怀念相拥。 是吧, 两个大男人这样挺恶心的, 所以并没有。 不仅没有, 而且当萧玉书在小院中碰上出关的时望轩后脑子里涌现的第一个念头不是“呀,时望轩你可算是出来了,我真踏马想你。”, 而是“卧槽!时望轩你怎么回来了?得亏我今天戴了装备。” 真的, 贼拉突然, 那个时候的萧玉书好不容易从静心峰薛肆爽利潇洒的大刀下解脱出来,带着浑身半干的汗,生无可恋的回到折云峰上。 勉强在床上瘫了一会儿后,萧玉书提起精神气,在确定今日薛肆这个二逼家伙在无量峰看兵器不会再次贸然过来打扰后,他一骨碌从被里翻起,翻出了自己压了半年箱底的装备。 看着手里这个黑皮小面具,萧玉书不免有些一瞬的愣神。 大半年了哈, 黑兄你的样子是一点没变啊。 这东西自从从胡先手里要回来后可就再没有用过了。 毕竟时望轩不在,根本没有使它的必要。 不过现在这个必要算是有了, 那天薛肆在竹林砍竹子的时候无意间提的那一嘴“这个小竹屋怎的无人?门槛都沾了不化的冻雪。” 他这么一说,萧玉书才忽然发觉小院半年无人居住,有些东西想必早落了一层灰,门窗也被雪冻了个结实。 时望轩不在, 这间小院好似又回到了以前从来无人住过的痕迹, 寂静的样子叫萧玉书一时觉得有些难以言喻的苍凉。 所以今日萧玉书打算去小院里收拾收拾,好让时望轩回来的时候不必再废这个闲杂力气。 这叫啥? 完全是好大儿出门在外,留守老父亲守着小家睹屋思人,还时不时闲的发毛拾掇一下。 哎呦, 这么一想怪觉得自己岁数蛮大的。 萧玉书心里笑话了想自己的胡思乱想,弹了下脸上的面具,一只脚大步迈进了小院中。 明明只是打扫个小屋子而已,萧玉书为什么非要大张旗鼓的换一身行头? 仪式感这么重要吗? 不, 应该说是尊重吧。 萧玉书觉得, 对时望轩这个私人领地意识超级强的倔强小子来说, 或许他心里最大能接受的、能容忍的、可以踏足小院的人只能是‘黑面’而非‘萧玉书’。 这一点萧玉书无比清楚, 因此也知道尊重人家一下。 这里就不得不提一下, 薛肆眼神真的很好使, 可能风灵根的人眼神都很好使, 只不过是远远扫上一眼,就能瞧出小屋窗边被融雪化冰冻住的细微景象。 萧玉书用手敲了敲,确实冻的邦邦严实。 门也是, 院中的积雪也落了一层又一层,盖住了小屋门口的台阶。 虽然看起来打扫难度大,但仅限于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 对于萧玉书这个修士来说,打扫个积雪,完全不是问题。 只是, 不知为何, 在法术除雪的时候,他忽的想起了很早的时候, 早到时望轩刚开始住进小院的那天, 那时的时望轩身上带伤,也没有引灵入道,经年积雪无人居住的院子,他一个人是怎么收拾的? 费了多少功夫和力气? ...... 天啊, 萧玉书被自己没来由的多愁善感给蠢的低声轻笑, 年纪大了吧, 不往前路想想总去想一些过去好久蒙了尘土的事情。 晃晃头甩掉脑子里冗冗麻麻的思绪之后,萧玉书没一会儿就将小院里里外外的彻底打扫了个干净。 打扫完之后做什么呢? 不过临近黄昏,时间还早,萧玉书就算回去自己哪里待着也只是躺床上发呆,要不就是跟桑禹在手机上扯会儿皮。 聊天这种东西, 两人除了同为穿越者这一身份外,其他的事情因着各自有各自的隐事相互藏着掖着不说外,旁的也只剩下了聊剧情聊以后聊现代游戏八卦这些琐事了。 别的不说,就单是剧情, 萧玉书骂桑禹直接骂了手机百分之十的电去。 因为这货什么天材地宝给男主写了一大堆,到头来不是灵丹妙药就是匕首刀之类的什么寻常玩意儿。 能讲得出名号的牛逼金手指算上小白球统共没那么几个。 可能是萧玉书跟机关枪似的骂人的话把桑禹一颗小心心给骂的千疮百孔,逼得对方连连发誓,保证时望轩接下来的金手指将会一路牛逼、一路开挂,这才堪堪平息了萧玉书的怒火。 桑禹说的金手指中, 就包括时望轩在隐山墓地获得的一把刀和一个鼎。 刀这种东西萧玉书觉得无所吊谓,关键是这个鼎,按照玄幻小说流的尿性他知道里面肯定有什么上古丹方丹书的隐藏传承,但这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 这个鼎, 可是促进时望轩跟丹姝两人感情线的重要纽带。 虽然丹姝因为冲击金丹去闭关了, 但这一点都不影响的, 就算影响, 为了好兄弟的兴奋, 萧玉书也得拽上桑禹这个老登一块帮忙撮合。 嗯, 就这么定了, 我真是助人为乐。 第383章 再见 站在院中发了会儿小呆,萧玉书也没有进屋待着,屋里陈设依旧是那么几样,进去他也不会坐着。 躺床上吧,又容易犯困。 于是萧玉书百无聊赖下,在院子里的积雪上画了几个大方框。 干啥的呢? 单腿跳格子都玩过吧? 萧玉书没玩过, 小时候都是班里同学聚在一起玩,欢声笑语的,萧玉书只能是一个人在教室里看书的时候悄悄透过窗外远远的瞧上一眼。 虽然玩不上,但是他聪明啊,看别人玩一次自己就记住了,现代一直没有机会玩,可现在不一样了。 萧玉书觉得自己就算是在这儿撒泼打滚阴暗爬行他那个便宜老爹都不会蹦出来给他一顿严词厉色的说教。 自由自在~, 说完就玩~。 也是下盘扎实,在雪地里单腿蹦跶也滑不到倒。 “哎呦卧槽!” 行, 人不能太过自信。 跳第三遍的时候萧玉书就脚底一飘,整个人不受控制的向后仰去。 失去重心的那一刻, 萧玉书自己都被自己给蠢笑了, 妈的, 这下摔一屁股肯定疼。 可结果呢, 萧玉书意想到的狼狈并没有如期到来, 有双结实有力的手,从身后将他环腰接住,稳稳当当。 后背贴上了那人厚实的胸膛,感受到背上的硬邦邦后,萧玉书人都僵了。 一动不敢动, 真的, 当时萧玉书大脑一阵狂抽,生怕一转头瞧见的是别人不太熟的陌生面庞。 不过幸好, 他一转头, 撞进了一双含笑的黑眸中。 这人生的哪儿哪儿都叫萧玉书熟悉非常, 熟悉的眉目,熟悉的鼻梁,熟悉的勾唇,甚至习风拂过间发丝轻动的俊俏,都是萧玉书从前见过数遍不止的。 可是, 半年过去了, 谁能一点变化都没有呢? “时望轩,你......你眼尾的红.....”萧玉书跟其四目相对安静片刻后,才说出这么一句话。 “如你所见,没有了。” 时望轩站在他面前,语气如常。 萧玉书注意到身上的衣衫从一开始的白净衣服换成了修匀收身的黑色劲装,显得利索干练。经过半年的沉淀,少年蹿了些个子,也长开了些,面目轮廓褪了些稚涩,清隽绝伦更甚。 他黑沉的眸光看着萧玉书,眉梢微微上挑着,笑意不浓,却能叫人不难看出心情不错。 是该不错, 多日未见,一出来就瞧见自己出糗了能不乐嘛。 想及此处,萧玉书有些后知后觉的尴尬, 但不多, 更多的反而是庆幸, 庆幸还好瞧见这一幕的是时望轩不是什么对此一无所知的书中旁人。 在别人面前丢脸还不如在时望轩面前丢脸来的坦然从容些。 可是, 萧玉书瞧着面前未变又似乎变化了不少的少年,忽然有了种不知道该说什么的茫然感。 不是没话说, 而是想说的话太多了。 这半年里所有时望轩错过的事情,不论大小、不论好坏,萧玉书都想说给对方听。 诸如, “还好你闭关了,令狐司那个老东西过来找你麻烦没找上,然后你那个师兄就成了唯一的倒霉蛋......” “靖光学府还来了人,一个两个的都想瞧瞧你的模样,还给你留了礼呢......” “玄天宗上多了个教课的姓薛的家伙,耍刀耍的可厉害了,就是嘴太欠......” 好多好多事,有意思的很,萧玉书都想一个不落的叫时望轩知道,因为这本也应该是有他在参与的。 可好多好多事又不是一言半语就能够说清的,这个事实叫萧玉书觉得有些酸楚。 因此, 此时此刻, 萧玉书面对时望轩,两人站在细雪飘拂间,在又一阵掺着雪花的凉风吹在脸上时,萧玉书心中一时躁动的千言万语、无数说不尽的话汇集到唇间最后成了一句: “一会儿晚上吃什么呀?” 而对方的回答也跟上的很及时:“林东的笋新生了不少,炖些鱼可好?” 语气稀松平常,淡然不失亲好。 两人这话说的,好似时望轩并没有闭关半年之久,反倒像是之前两人日日在秘境中相处那般,萧玉书闲来无事懒散度日,而对方不过是出去练了会儿剑罢了。 就好像, 他们从来没有一别不见这么久过。 意识到这一点后,萧玉书心中顿生一种无缘的恍然,随后他便呲牙一笑道:“好啊。” “我去摘笋,你捞鱼。” “嗯。” “哎,捞大的。” “好。” 真是奇怪, 萧玉书看过的任何电视剧和小说中,所有久别不见的人无论朋友亲人,再见的时候少不了一顿兴奋激动,或是一个大跳熊抱,或是当场放声大笑。 反正总得有个举动表达一下心中澎湃的雀跃。 可他与时望轩并没有, 只不过是再相见的时候,时望轩的双肩宽了些,同萧玉书站在一起,言语间再也不复以往的少年稚气。 “哎,时望轩。” “嗯?” “你是不是在里面偷吃东西了?” “怎么会呢。” “那你是不是鞋里垫了东西?” “......” 夕阳西下,橙红的日光暖烘烘的,在挺立的竹林中氤氲了大片婆娑暗影,也将两人并肩远去的影子拉得很长,边缘交融在了一起...... 第384章 没有鼎 “啪!” “你说什么?你没在阴山墓地里找到那个鼎!”晚上吃饭时,萧玉书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力道大得时望轩面前盘子里余出来的鱼尾巴尖抖了几抖。 时望轩保持着一手端碗一手拿筷子的姿势,不知所谓道:“对啊,根本没有,里面除了那个鼎外其他的倒是都有。” “啪!” 萧玉书又是大惊失色的一掌,拍得时望轩一头雾水。 萧玉书急道:“怎么可能没有呢?你是不是没挨个找齐啊?” 时望轩轻叹了声,夹了口菜,边吃边道:“我仔细找了三遍,的确是没有,打开玄关之后,里面是空的......” “我的天!你的东西怕不是被别人先一步拿走了,”萧玉书烦躁焦急的抓了把头发,目光一扫看见时望轩还在吃饭,心中的焦躁更有火上浇油之势。 “你怎么还有心思吃呢?”他难以置信道。 敢情我搁这儿操心半天,你这个当事人还悠哉悠哉的一口口吃的挺自在。 “你确定真没有?真都找遍了?”萧玉书不信这个邪,拖着凳子挪到时望轩面前抢走他的碗,仔细问道。 时望轩被他拿走了碗,无奈道:“真没有。” 萧玉书不信道:“不可能啊。” 这鼎所在的玄关要想打开只有时望轩才可以,只有他的血才能触动传承,怎么就让别人捷足先登了呢? 就算是真有人抢先一步那也没法打开啊,别人身上流的血也不一样的啊, 这这这这,这完全不在常理的! 完全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的萧玉书万分懊恼追悔莫及, 妈的, 当初在秘境还有那么几天的时候他就该问一嘴, 到时候还能想想办法再回去找找, 现在倒好, 再也进不去了。 急的萧玉书两脚在地上一阵狂跺,跺得时望轩忍不住伸手摁住他的腿,道:“你怎么这么着急,没有便是没有了。” “什么叫没有就是没有?那本来就该是你的东西!你要气死我。”萧玉书被他这么一副浑然不在意的闲在态度给气道,一巴掌呼了上去,把时望轩的脑袋呼偏,然后对方自己默默弹了回来。 “哥,你消消气。”他小心翼翼拽了下萧玉书的衣袖,轻声道:“一个鼎而已,我又不是丹修,没那么需要的。” 你瓜啊! 你个瓜娃儿啊! 你娶老婆的本钱都没有了! 还没那么需要, 鼎你不要,老婆你还不要了吗? 给萧玉书愁得,脑门上的黑线多的扯出来都能织十条围巾。 瞧了眼黑面放着一边没吃几口的饭,而自己双手撑头焦躁不安,这般着急。时望轩敛起眸光,连带着所有情绪一起隐没在垂下去的眸里,他缓缓道:“哥,你是不是觉得,我没了那个鼎,就定然无所大成?” 还处在满脑子想着怎么把这事跟桑禹仔细说道说道的萧玉书突然听时望轩这么一说,拧紧的眉头顿了下,偏头疑道:“啊?怎么可能?你怎么这么问?” 话落,只见眼前人眼眸漆黑,侧脸隐在昏黄灯火下,神情难以分辨。 时望轩定睛看着萧玉书,问道:“哥,你是不是一直觉得,这一路走来,没有那些机缘秘宝,我就只能如旁人一般,挣扎在底端,做那仰望令者天骄肆意翩然的庸人?” 这个话题, 跳的有点太大了吧? 萧玉书一时没有回过味来, 掉进了对方专注的眼眸中没反应过来。 而在萧玉书停顿无言的时候,时望轩反而自己低嘲似的微微摇头笑道:“那就是了。” 眼前人耸下了眼尾,睫毛轻颤,垂下去的眉和那样的眼神揉在一起分明一副失落伤心的神色,看的萧玉书杂乱的心绪一下就若洗衣机滚筒狂甩一般,淘净了旁的污浊只剩下了一个清晰念头。 “哎,谁说是了,我可从来没这么说过。”萧玉书立刻侧身正脸以对,安慰夹杂解释道:“你有什么本事,旁人不知道,我难道还不知道嘛。” 第385章 不跟你睡了 “普天之下,谁能做到以五行灵根的资质在短时间内修为水涨船高这么快的?我都没那个本事。 大比的时候,沈修竹不过使了一遍的招式,你就记得这般牢,还能自学个七七八八。 折云峰上时,你日日逮着空便拐弯抹角的教我教你招式,私下也自己练的刻苦。 秘境里那段日子,那都不用我说了,天天早起打坐修行,然后练刀,从未松懈过,勤奋的劲头放眼整个玄天宗都很难再找到第二个。” 萧玉书手指戳在时望轩眼前的桌面,细数着时望轩本人的优点。 这萧玉书可一点没夸张,时望轩作为男主,在修行上的毅力那绝对是一等一的强悍。 反观时望轩,黑面一句一句毫不吝啬的夸赞落入他的耳里,像是砂砾入海,没有激起半点波澜。 他只是微垂着头,没吭声。 萧玉书一看时望轩这模样,心道得了。 从前只知道时望轩这小孩儿心思细腻敏感,也没寻思对方闭个半年关,拔了个魇种,出来后连谈话时的关注重点都飘成这样了。 难道是半年多没跟人说过话,阅读理解这方面的能力退化了吧。 短暂沉默一会儿后,萧玉书看时望轩一直自己闷着不说话,只好自己先把鼎没了这件大事放一放,转而去关照一下时望轩闹脾气的另一件小事。 “哎哎,”萧玉书过去大大咧咧的那胳膊戳了戳时望轩胸前,咧嘴笑道:“别不吭声啊,我知道你本身能耐不小,可多个机缘多份助力,谁不想往后的路走的平坦些?我这不是为你好嘛。” 闻言,时望轩身子动了动,侧身前倾,突然将两人间本就近的距离再缩短了一些,看着黑面泛着光亮的双眸,他似是疑惑道:“真的么?” 时望轩凑上来的双眼眸光闪烁,闪得萧玉书有些晃神,下意识顿了下后他才连连点头道:“当然,我还能骗你嘛,天底下哪个人不念着自己好兄弟能过的好?我也一样啊。” 只是好兄弟么, 时望轩一语不发,继而便听眼前人浑然不觉继续道:“你看,你以后要是成了一方牛逼哄哄的大人物,我岂不是也跟着沾光,什么仙家大宗的,想进就进,什么貌美女修,想娶也能娶的容易,这多好......” 不好, 一点都不好, 这人又开始浑说他不爱听的话了。 啧, 头又开始痛了。 时望轩正回身,拉开了两人的距离,借此掩饰住身上的异常。 单是鼎未得这件事,已经让他急躁成这样, 那么, 无论如何, 魇种未除这件事,更不能让黑面知道。 或许是大部分注意放在心中事上,仅剩的那点不足以让萧玉书察觉到时望轩异常,他只以为是时望轩听进了劝,便继续自顾自道:“不行,鼎这件事,咱们以后还得好好思量思量。” 说着,两人便又陷入了一种莫名的沉默中。 萧玉书烦躁中在想鼎, 时望轩胸闷中在想人, 谁都没有再说话。 良久之后,萧玉书才忽然想起似的,对时望轩提醒道:“对了,明日一早你要记得去丹心峰上课,别迟到了。” 他的话得到了对方微哑的应声,随后便是一句:“秘境里那张你常说睡着舒服的熊皮,我带着呢,一会儿铺上。” 闻言, 萧玉书“啊?”了一声,随后明白了时望轩的意思,看着眼前起身收拾碗筷的少年,他唇动了又动,欲言又止。 时望轩的意思已经不能再明显了, 可这次萧玉书却不能答应。 一则是因为他惦记着回去给桑禹打电话着急一下鼎的事情,手机这种比较那啥的东西目前最好还是不能叫时望轩知道。 二则是因为萧玉书可不想前脚看时望轩走自己后脚再换衣服跟着去,两头来回跑很麻烦,再加上要是萧玉书一直比时望轩晚到,肯定又被薛肆内涵一通。 此时的时望轩已非彼时的时望轩,聪明着呢,不像寒允卿他们傻傻的听不懂暗示,但凡薛肆说一言半语,这小子没准立马就能反应过来。 那萧玉书不就完了吗。 因此,萧玉书起身对时望轩道:“那个,时候不早了,你自己先好好休息,我走了。” 这话一出, 时望轩铺床的动作骤然一顿。 第386章 害不害臊 “为何?”时望轩蓦地转身,眸色如沉水道。 还能为不为啥的, 这萧玉书咋说? 一个手机,一个机密。 上面两个哪一点好像都不能说,他干巴巴咂了下嘴,双手无处安放的在身上胡乱拍了拍,然后装作坦然道:“没什么,这些天有些事情,晚上就不在你这儿了。” “再说了,咱们两个大男人,老是躺一块儿也不太好。” 对我的手机也不太安全。 萧玉书下意识胳膊往自己腰侧的衣服捂了捂,硬邦邦的,冰冰凉,巴掌大点承载着一半他的思想寄托。 因为根本没寻思时望轩会这个时候回来,因此他没来得及放回自己屋里,搞得萧玉书现在带着手机在这个地方贼没安全感。 然而下一秒, 更没安全感的来了。 “你在摸什么?”时望轩双眼微眯,沉声道。 萧玉书也觉得这事儿离奇,那闭关的洞室黑灯瞎火的,时望轩能不视力减退就够牛掰的了,谁知道他连这芝麻大点的小动作都看得出来。 猝然间被时望轩这么一问,萧玉书颇有种高中上课玩手机被老师逮住的心虚感。 心不受控制的抖了下后,他立刻无事人似的两手随意一摊,道:“没什么啊,你接着收拾你的床。” 话音刚落,萧玉书就状似无所事事的坐在了凳子上,别过了脸。 时望轩知道, 黑面说谎装傻时,从来不会跟自己正面对视,那飘忽的眼神看的他心上一沉。 动作也紧随而至。 “哎,干什么啊!” “灰!灰灰灰!松手啊!”萧玉书正心虚着想自己该在这儿待到啥时候走,结果还没想到合适的借口,身后就被人突然偷袭。 妈的,没想到啊, 时望轩这小子,框住他的胳膊就开始往侧腰上摸。 萧玉书被他这番贸然举动给整的浑身一僵,随后便是强烈挣扎:“松手,快松手!” 方才再见时,萧玉书只注意到时望轩长大些的体格,直到现在,时望轩双臂从后面压制住他的时候,萧玉书这才真真切切感受到对方伴着个头等比例增大的力气。 如今的时望轩要想再同以往那样跟萧玉书耍闹,萧玉书应对起来真是一点都不轻松。 不仅不轻松, 反而还很吃力。 萧玉书被时望轩从后面抱住后自己豁出吃奶的力气挣扎半天,愣是没把他两条钢筋似的胳膊掰下去,最多只能是双手死死捂着衣服里的手机,勉强不让这小子在身上乱摸的手摸到。 “哎呀,哎哈哈哈......你别摸了,真什么都没有,越摸越痒痒哈哈哈......” 时望轩头窝进萧玉书颈侧,温热的脸贴着萧玉书颈边的皮肤有些发烫,有些凌乱的发丝夹在其中,蹭来蹭去的还有些痒。 偏偏这家伙还勒得贼紧,让他算是没有半点挣扎反抗的余地。 萧玉书耐不住痒的仰头动了动脖子,却不想此举竟直接叫时望轩钻了空子,头顺势一偏,大半张脸都嵌进了他散开的衣领中。 这下好了, 这小子差不多一张脸都窝进萧玉书领口里了。 湿热的气息喷到萧玉书颈根锁骨上,让他忍不住缩了下脖子,身体有躲避的动作, 可似乎是察觉到萧玉书的动作,时望轩勒得更紧了。 “哈哈哈......快、快松手,勒死我了。”萧玉书笑的失力,无奈道。 “我不。”时望轩低声在他耳边吐了这么一句,手上动作依旧。 “哎呀你呀......” 萧玉书就知道,男主的成长速度堪比坐火箭,从前他骑在时望轩头上的日子都没多少,现在人关一闭一出,直接来个华丽蜕变。 现在的时望轩要不是没有萧玉书本人那么贱嗖嗖好玩,那么铁定换他骑在萧玉书头上为非作歹了。 嗯...... 现在就挺为非作歹的。 两只手摸得萧玉书身上痒的要命,一边浑身颤抖扭动一边止不住的笑。 妈的, 跟被人摁着挠痒痒没什么区别, 唯一的区别就是人家纯闹着玩的挠痒痒就挑腋下肋侧这些带痒痒肉的部位,而时望轩这臭小子是全方位无死角的摸。 瞎摸, 胸前腰腹,哪儿都摸。 硬摸, 嘿, 还捏! 啧, 萧玉书知道时望轩想从自己身上找出藏的东西,可真没想到这小子找东西的方式竟如此简单粗暴,还毫无头脑。 不过正好, 时望轩这么一瞎搞,算是让他幸运的把手机捂了个严实,这下只要萧玉书严守防线,把所有力气都放在捂着手机的手上,时望轩就算再瞎闹也摸不着。 不过, 手机暂且是保住了, 但, 时望轩搞得他难受啊。 这臭小子双手使劲贼大,勒得萧玉书一点抬胳膊的余地都没有。 甚至蹭都给他脸蹭热了。 “哎,咱两个大老爷们儿,你这样害不害臊啊。”萧玉书苦道。 第387章 好想好想 跟喜欢的人这样, 有什么害不害臊的。 时望轩就想如此, 谁说不可以呢? 半年了, 时望轩好想他。 想他的明眸皓齿,想他的风流轻佻, 想他歪头仰首间在阳光照拂下不经意露出的白皙肤色,想他吃饭时贪食辛辣却总被辣的又肿又红的唇,想他夜间歪七扭八不老实的睡觉姿势...... 想他的喜笑盈盈,想他的怒气冲冲,想他无时不刻都在自己耳边一句又一句的喊声。 凡此种种,无一不想,无一不在脑海中反复摩挲。 如今的时望轩,在人世中剩下的七情六欲,拼凑在一起,是黑面叼着狗尾草双手垫于后脑一蹦一跳的欢脱模样。 也正因如此, 他自己心里清楚, 魇种怕是除不掉了。 可那又如何呢? 魇种最后结出的因果,不过是一整个黑面, 那是他最想要的。 闭关的洞室里四处尽是冰冷的石壁,环绕着,封闭着,里面是夜明珠莹白的光亮都照不尽的孤寂,喊一声都是碰撞刺耳儿的回音,狭窄的不见天日的冷清,没有半点人气。 这是修士闭关最佳的地方,因为若是冲进瓶颈渐入佳境定心入神之后,外界的环境如何,时间的流逝快慢,便是再也感觉不到了。 封闭,安静,无人,是修士闭关最钟爱的。 可时望轩不是, 魇种除不掉让他被迫将修为压在了半步金丹处,不敢再多踏出一步。 那这半年里时望轩做了什么呢? 魇种在识海里发了芽,日日锲而不舍的蛊惑时望轩遁入魔道,去放大自己心中最隐蔽的渴望与欲念。 欲这种东西, 本来就是人七情六欲滋养出来的沟壑, 填不满的, 只会越裂越深, 最后形成万丈深渊。 时望轩即便再想黑面,再想要他,也不愿失手伤了对方。 他要的,一直都是堂堂正正、能够光明正大的占有。 因此, 这半年, 时望轩跟魇种的抗争从未停止,从未占据过优势,却也从未让其越过半分。 就这么僵持不下, 可最后时望轩还是出来了, 因为太想了, 一日复一日,一夜又一夜, 他在洞室里没有修行,没有打坐,死死保持着灵台清明,清醒着的日子每一分每一秒都无比难熬。 洞室里太安静了,识海里又太吵了。 身外的安静和脑海里鬼魅的呓语碰撞,险些要将时望轩逼疯。 可就是在这样疯魔的状态下, 时望轩凭借着与黑面过往的回忆,一幕幕,一点点,硬撑了下来,没叫魇种讨到半点便宜。 但这也很辛苦, 从前常用的匕首沾满了自己的血, 血喷溅在冷硬的地上,干了又湿,湿了再干,一遍遍的,终成了洗刷不掉的血污痕迹。 斑驳黏连的人血似乎还残留着养分, 在不见日光没有土壤遍体石壁干涸的阴暗洞室中,滋养出了扭曲蜿蜒的晦暗爱意,一朵隐秘娇靡的花,摇曳着瓣叶,开在了少年的心上 冷清清毫无温度的洞室里,这朵花能活得娇活得顽,全凭黑面留在时望轩心尖上那点暖意, 半年之长,发了芽,开了花,扎了根,再也抹不去。 这是专为黑面生养的花, 谁人来了也摘不走的。 “时望轩啊,快勒死我了,松一松吧,松一松......” 经久未见,时望轩自然难以克制力道,直到萧玉书有些发紧的艰难嗓音从他耳边响起,时望轩浑沉的眼眸这才恢复清明,也顺势松了些力气。 “哎——呀。”萧玉书总算是能大喘气一下,然后他侧身一扭,胳膊肘杵开了时望轩贴在自己背后半天的滚烫胸膛,道:“大晚上的,你是不是吃太饱了?” “......” 看着黑面依旧浑然不开窍的纯澈眼神,时望轩眼底微光闪烁,没有说话,只觉胸口有火,烧的慌。 约莫是两人刚才贴太紧了,身体挨的密不通风,烘了一阵热意。 躁动的热意已然弥漫到了心尖,偏偏眼前人还一副什么事都没有的模样。 从前年少无知,总觉得这种晦暗的感情只能当作不堪启齿的秘密藏在心里,即便是憋的酸楚也只能生硬揣着,谁也不告诉,谁也不敢提,更不敢叫黑面察觉分毫。 可现在, 不同了, 这半年里, 时望轩想通了, 他从前觉得自己的过去破碎不堪,再好活的春也生养不了,不配入了旁人的眼。 可现在, 千沟万壑也已成了过去,涌进了水,照进了光,萌了绿芽,生机活力的梵音响遏行云,时望轩迫切想将心意剖开毫无保留的摊开在黑面面前。 可黑面这样纯率无觉,眼神干净的叫时望轩不敢。 第388章 名单 “哎,发什么呆啊,坐下来,我再跟你好好说说。” 萧玉书借口道,趁着一手把时望轩往身边拉着坐下的功夫,另一手不动声色的把手机往腰间再塞了塞,确保藏得更隐秘了后,萧玉书接着转身正对他道:“时望轩,你拿张纸和笔,我有些事得跟你好好交代一下。” 闻言,时望轩乖乖听话照做,找起了纸笔。 行, 身上的手机暂且算是安全了。 看着眼前少年眉眼锋利却乖觉听说的模样,萧玉书不由得心生感慨和担忧。 但这并不是空穴来风, 哪怕是半年, 时间再长, 有些印象深刻刻骨铭心的东西,是怎么也忘不掉的。 半年前ooc惩罚的环境,玄天宗每一个人惨死的场景,都跟存档了一样,在萧玉书脑中挥之不去,一想便清晰呈现。 他知道, 这是系统在警醒自己。 但是, 萧玉书还想冒险试一下。 可能是这段时间跟桑禹接触久了,多少也沾染了些对方面对138时的豪横。 果然读者和作者在系统那边的待遇有着天差地别。 因为桑禹是作者,掌握剧情大纲,再加上是系统判断失误错拉进来的倒霉人物,他一穿进来便有上万的系统商店积分, 那些手机,充电宝,耳机什么的,都是桑禹开通权限后用积分兑换的。 怪不得之前萧玉书换灵根的时候想瞅瞅旁的什么卷轴,却被系统告知售空,原来都被桑禹这个贪生怕死的软蛋换走了。 因为有积分,再加上有系统一部分心虚,桑禹面对138时说话语气与萧玉书面对138时简直就是天差地别。 一个大爷一个孙子, 久而久之的, 萧玉书现在被桑禹带的再跟138对话的时候也多了些硬气, 当然, 他还是硬不过。 但这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 现在萧玉书惩罚也受了,亲身经历了最折磨人的死法后,他觉得系统往后的惩罚若是再有,那也算不了什么了。 因此, 毫不骄傲的讲, 萧玉书面对系统的时候也不怎么唯诺了。 硬气之后, 他敢搞得小动作便更多了些。 握笔在手,笔尖着墨时,萧玉书一开始顿了下。 毕竟将过去的噩梦再从头翻开首页着实有些渗人, 摔过一次的地方,再走一遍,也不可能全然无感。 萧玉书抿着唇,压抑着心中不忍,一字一字笔画认真有力的写了上去。 先是玄天宗按辈分排的各个峰上长老,再是各自座下的弟子,每一个名字,每一个在梦里被时望轩无情杀害的嫡传弟子,他都写了上去。 “这些人,都是你认识的,想必你也不陌生。”萧玉书写完,烘干了字,举到了时望轩面前示意他看。 时望轩扫了一眼,便认出这上面人的名字。 确实, 玄天宗长老和嫡传弟子, 他一个不剩的全都认识, 没写上的也认识。 萧玉书哪个没写上? 他自己。 “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萧玉书定定看着时望轩那双如墨眼瞳,低声道。 时望轩想都不想,道:“好。” 对方应的太过爽快,叫萧玉书后面的话有些不太好意思开口,他手指蜷缩了下,问道:“你都不问我想让你答应什么,你就应了。” 却不想,萧玉书听见面前少年诚恳道:“只要是你说的,无论何事,我都应。” 有这么一瞬间,羽毛拂过心上的轻柔,萧玉书后面的话在舌尖被卡在了原地。 原因无他, 眼前人的目光过于滚烫, 即将喷溢出来的信任和不设防叫萧玉书不免有些心生内疚。 时望轩对他的信任源自于什么萧玉书知道, 可萧玉书对时望轩呢? 倘若时望轩一开始不是男主,萧玉书也没有看过这本小说,不知道关于对方未来的所有事,那么自己还能做到像现在一样毫无保留坦然大方的将所有好东西都给时望轩,什么事情都什么好处都放宽心的交给对方吗? 人都是自私的, 萧玉书不会否认自己, 也正因如此, 他做不到理所应当的承受时望轩对自己的所有信任和毫无保留。 傻啊小子, 我原也不是什么大善人, 别这么相信我啊。 “我想说的是,这些人,你日后若有一天修行有所大成,能不能放过这些人,”尽管如此,萧玉书还是厚着脸皮开口道,“他们有的是你的师叔长辈,有的是你的同门师兄师姐,总归没有刻意害过你。” 除了, 我。 萧玉书这话的意思昭然若揭,时望轩心里清楚得很,他目光再次扫过纸上的名字,一遍又一遍的扫视着,最后顿在了‘挽酝’上。 萧玉书顺着他的视线去看,然后心瞬间就漏跳了一拍。 “这人总归还是你师尊,秘境之时还曾护过你,你......” “你怎的知道?”不料时望轩突然反问了这么一句,直接给萧玉书问住。 萧玉书茫然道:“知道什么?” 只见时望轩黑沉着眸色,盯着他,一字一顿语气缓缓道:“我记得,之前我跟你讲述的时候,并未告知过你这件事。” 萧玉书一听, 心尖颤了颤。 第389章 这人叫薛肆 看看, 看看, 他说什么来着? 男主的成长速度真可谓是坐火箭一般, 不过是言语间的这么一丢丢疏漏,事情也过去了这么长时间,时望轩居然还能敏锐捕捉到,萧玉书都不知道该怎么扯借口才能从容应对。 秘境演了一场好戏,时望轩看得仔细,回去之后认真讲给了萧玉书听。 而萧玉书呢? 为了不扫他的兴,便装作提前离开并不在场的模样,认真捧场的听时望轩说完了整个过程。 那么既然当时他‘不在场’,而时望轩也没提及,那萧玉书自己又是从何得知挽酝出手相护这一事呢? 要么,就是萧玉书在场并看见了,要么,就是有别的原因。 “当时你明明就在,是么?”时望轩双目灼灼,不疾不徐道:“你当时站在哪儿呢?我没看到你。” 我能站哪儿? 我站你旁边啊大哥! 你还当着众人的面给我一顿下不来台。 对此, 萧玉书直接选择垂眸沉默,以此来表明自己逃避的态度。 两人就这么保持了一小会儿的安静,最后还是时望轩自己主动解了凝住的气氛。 他说:“好,我不会把他们怎么样,即便是这人,我也不会。” 时望轩的率先低头,摆明是先放过萧玉书一马,不再追问便是对问题最好的解答。 萧玉书如释重负般咧嘴一笑:“好。” 他看着时望轩将这张承载了十几条人命的纸折好收了起来,并没有撕毁,心中忐忑的石头便随之落了几块。 纸上的人不少,可相比于书中几乎整个覆灭的玄天宗中死掉的人来说,根本算不上什么。 可这也是萧玉书力所能及的最大努力了。 再多的旁人他真的救不了, 做人不能太贪, 知足常乐, 萧玉书不是时望轩,没有亲身体会到时望轩从前在折云峰上被人欺凌排挤的滋味,也没有设身处地的感受到过大比时时望轩被全宗上下嘲讽讥笑的声音淹没的悲凉无助感觉。 若他是时望轩, 可能也未必有时望轩心性坚韧。 其他人的命,萧玉书没有见过,没有过多接触过,只能说是不管了。 大树遮风挡雨,总要想护住脚下最近的一方净土。 萧玉书是人不是神,能做的只能这么多了,其他人便看他们的造化,看他们之前做过的事有没有达到该死的程度了。 “行了,除了这个差不多就没了,”萧玉书说完,摸着下巴思考了下,继而又道:“对了,明日你到了丹心峰,碰见那个薛肆,他说什么话可都不能信。” 时望轩又是认真不加任何怀疑的一声:“好。” 薛肆这人萧玉书觉得有必要多说一下,他对着时望轩不偏分毫的目光,正色道:“这个薛肆可狡猾了,时不时跑折云峰上来砍竹子不说,还伶牙俐齿的很,张嘴便是一同胡话,你要是听见了便当做耳旁风吹过去便可,千万不要信。” 或许是萧玉书说话间不经意流露出了对薛肆的咬牙切齿之意,这些小情绪被时望轩捕捉到,他便疑道:“你与他有过渊源吗?” 萧玉书不假思索,嘴一撇道:“没有,但据我观察,这人肯定不是什么好对付的善茬。” “哦?”时望轩眼底暗了暗,从眼前人的话里琢磨出了点别的意思。 “他很厉害么?” “当然!”萧玉书拍桌道。 薛肆这家伙,招式路数古怪不按常理,每次切磋一场总把萧玉书打得气喘吁吁,累的不行,结果抬眼一看,对方不仅一点疲累都没有,甚至还有闲散心情调侃萧玉书几句。 气死了, 等明天时望轩去了,多了个新人,薛肆指不定得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来。 因着这点悬心,萧玉书怎么也得提前给自己岌岌可危的形象一个保证。 时望轩瞧着黑面不复方才从容的激动模样,心里逐渐多了几分阴沉。 不过是半年未见, 竟不知玄天宗多了这么个人, 能叫黑面分了一些心绪过去、提起便难平情绪的人, 这人好似是叫薛肆, 时望轩心中涌动着暗流,面上佯装不经意间提了一嘴:“他真有这么厉害?” 能叫你一提起就这般克制不住的激动。 第390章 有什么事 时望轩放在桌上的手,不动声色的扣紧,偏偏萧玉书沉浸在对薛肆这人的吐槽中,半点都没看见。 修士的耳目聪明,在萧玉书身上算是一点都没呈现。 “你现在没有剑,使的大刀,而薛肆也使大刀,他的招式路数古怪不合常理,你明天下午可得好好观察学学。”萧玉书手指在桌上接着轻点,每点一下,就从嘴里蹦出一段话来。 什么“薛肆这人比你大了几岁,又在靖光学府长大,见多识广,不好对付。” 什么“别看薛肆长得白白净净一副十里八外的俊后生模样,心眼颇多。” 什么“薛肆这人背靠靖光学府,不能轻易招惹......” 句句不离薛肆,句句都是薛肆, 萧玉书滔滔不绝的说到最后,时望轩脸黑了个彻底。 不过因着屋中昏暗,他阴沉的脸色跟光线打出的暗影融合在一起,叫人难以分辨。 所以萧玉书直接没看出来,甚至末了还补了一句:“唉,话虽是这么说,但你明天上课的时候可要跟其他人好好相处,千万不要跟薛肆硬刚。” 时望轩压下胸口暗火,淡笑道:“自然不会。” 他明日,可要好好见见‘薛肆’这个东西,看看对方到底是什么货色。 真是好啊, 丹姝不在, 又多了个薛肆, 世间怎么总有旁人要抢了占了黑面的心思? 一想到往后除了这两人外可能还会有第三第四个甚至更多的人占了黑面的心绪,时望轩在洞室中那种涌动扭曲的锥心感又开始蠢蠢欲动起来。 屋外有阵冷风扫过,透过窗缝吹进来,将屋里本就不大的烛光吹的摇曳不稳了些,萧玉书背光投射的影子自然也随之在桌面上模糊摇动起来。 内心汹涌着的时望轩瞧着桌面,眼底忽的闪过一丝离奇的邪气与疯狂, 若是黑面也能像影子一样,一直跟在自己身边,束缚着,捆绑着,世间万物都不能将他从自己身边剥离就好了。 “哎呦喂,鼎没了这该如何是好......” 面前人还在为了时望轩没有得到的机缘法器而愁眉苦脸, 这叫时望轩怎的也不敢再多想这些阴暗的事情,只好温声道:“哥,莫要再担心其他。如若真像你所说,那么该是我的东西,兜兜转转数载,那也必将会回到我手里。” 萧玉书顶着苦笑,问了他一嘴:“你心态倒是好,要我说不是你的,你是不是直接就不争不抢了?” 然而时望轩只是笑笑不语,神情在昏黄火光下隐隐约约,意味不明。 若他想要的东西,不论人事,那便不讲什么该不该、属不属于的了。 “哎,算了不说了,时候不早了,你早些休息,我也该回去了,” 萧玉书说着站起身,然后忽然想起来似的提醒道:“对了,明天你可千万别迟到啊。” 话音刚落,他一只手腕就被人紧紧攥住。 “哎?干嘛?”萧玉书被拽的没法再挪动半步,一回头,便看见了时望轩浓墨似的双眸。 “为何要走?”他听见时望轩语气平淡道。 萧玉书双眼眨了下,随后道:“我不是说了么,最近有些事情要做,不能留在这儿了。” “有什么事?” “......” 萧玉书觉得,时望轩这个年纪已经到了能自己察言观色领会人情世故的水准了,因此像这样的话他既然说出了口,那么时望轩这样聪明也应当知道什么话该问什么话该沉默装傻。 明明是以前都说过好几遍的问题,时望轩怎么偏偏就是不长记性。 在短暂安静过后,萧玉书声音冷淡了些:“你知道我不会告诉你。” 时望轩生气了, 不是语言上的, 是身体上的, 萧玉书感受到了, 这小子攥着自己胳膊的手力气瞬间增大,任由他挣了几次都没能甩开。 “松手。”萧玉书语气明显冷了几个度。 他现在是真的没时间跟时望轩在这里耗,要是回去的再晚一些,桑禹这个老年人就该睡了。 这逼玩意儿睡觉颇讲究,还踏马手机静音,以萧玉书现在焦躁的心情他可等不到明天晚上再说了。 “快松手,早点睡明天好早点起。”萧玉书再次尝试挣了下胳膊,发现对方还是攥得死紧。 因此他的声音沉了些:“时望轩,别闹了。” 面对黑面轻愠的声音,时望轩非但没有如同以往那样一触即松率先低头,反而还上前一步,盯着眼前人稍显不耐的眼神低声道:“你还记得你从前同我说过什么?” “说、说过什么?”时望轩陡然的靠近叫萧玉书有些不明所以的紧张,对方的眼神实在太沉,沉若深潭,他下意识想后退躲避,却发现后腰被挡在了桌边。 第391章 最炫民族风dj版 桌子是时望轩用竹子做的,比萧玉书做的那个质量不知道好上了多少。 当然,重量也是杠杠的。 萧玉书要是不使劲奋力挣扎一下,桌子大概率不会挪动。 可是, 要单因为现下的状况跟出水沾地的鱼扑腾似的大力挣扎,萧玉书又觉得好像不太合适。 至于是哪里不合适,以目前的情况他实在想不到。 时望轩瞧着眼前人一头雾水浑然不知所谓的模样,忽的低笑了一声。 这一声笑的萧玉书更加不明所以,他纳闷道:“你笑什么?” 而时望轩只简单道:“笑你我今非昔比。” “什......” 什么! 电光火石间,在对方微挑的眉梢中,萧玉书突然就明白了时望轩的意思。 然后他也笑了, 气笑的。 是啊, 如今的时望轩修为可谓是跟萧玉书持平, 但绝不仅仅是持平, 若现在要真刀真剑的实战一番,萧玉书未必能如以前对付时望轩跟玩一样的轻松悠哉,甚至还有极大概率被对方反手压制。 那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细细究来,大约是秘境之中时望轩就已经成长到这般地步了。 可那时的萧玉书对此浑然不觉, 因为他从来没有想过时望轩会对自己使用武力什么的。 而现在, 自时望轩说出这句话开始, 萧玉书就被彻底点醒。 妈的, 儿子大了,翅膀硬了,想农民翻身把歌唱了。 是不是觉得自己现在修为上去了,有能耐了、牛逼了,所以开始不听话了? “哦?所以呢?”萧玉书气的不自觉的舔了下唇,然后歪头毫不畏惧道:“你难不成想造反了?” 对此,时望轩直接用实际行动来表明自己的态度。 萧玉书另一只手腕也被他捏住了。 “啧,时望轩,大晚上的,可别让我跟你吵架。”眼下双手被钳住后面又没有退路的处境叫萧玉书有些恼火。 干啥啊, 总不能大半夜的真要打一架吧? 今天煮的饭也不多啊, 这小子怎么就撑成这样了呢? “时望轩,你别没事找事,我忙着呢,”萧玉书蹙眉道,“快松手。” 时望轩胸膛重重起伏了下,似乎是呼吸加重,他又凑近了些,哑声道:“不。” 本来两人间的距离就所剩无几,时望轩再往前迈一步,一腿卡在萧玉书两腿间,两人几乎腿贴腿,面前的空间不过几寸之余。 也正因如此,方才时望轩隐匿在暗中瞧不清的神色,现在萧玉书算是看了个清楚。 不过, 即便是看清楚了他也看不懂。 这是什么表情? 时望轩眉目生的从来卓越俊美非凡,如今张开了,少年青涩消减后露出来的,是愈发彰显攻击性侵略性的锋利感。 现在,这双锋利的眼眸熠熠闪动着异样的、叫萧玉书感到陌生的精光。 “从前你想来就来想走便走,不过是仗着我修为不及你,阻拦不了无能为力罢了,”时望轩定定看着眼前人清亮的眼睛,一字字吐出:“而现在,你觉得你还能同以往那样,来去自如,随心所欲吗?” 说话间,少年的呼吸微重,声音也愈发暗哑,因为贴的极近,萧玉书好似听到了两种鼓动的心跳。 一种自然是自己因为紧张而跳快的心,另一种,毫无意外来自于眼前人。 萧玉书不知道,时望轩的心到底是因为什么也在快跳。 难不成是压抑多日,终有一天能有机会有把握的打败自己的兴奋和激动? 喉口颤了颤后,萧玉书再次暗恼的发现,自己好像一点辩驳的话也说不出来。 毕竟事实摆在两人面前, 如今的时望轩,萧玉书再也不能如以往般想戏弄便戏弄,想逗玩便逗玩。 自己已经打不过对方了。 真糟糕。 心绪杂乱至极,萧玉书忽然发现,最近的糟心事是真的多。 先是自己天天与之斗智斗勇的薛肆,再是阴山墓地不该错失却偏偏错失的机缘,后是眼下突然想要造反的时望轩, 僵持之中, 萧玉书心中无奈长叹一声, 老天还能让他现在的处境更糟糕一些吗? 有的时候人不能随便跟老天爷叫板, 萧玉书前一秒刚感慨完,下一秒就听两人之间响起了一段微妙奇怪的旋律: “don''t with go for what hand like me~\" “don''t with go for what......” “苍茫的天涯是我的爱~” “绵绵的青山脚下花正开~” 萧玉书:“......” 时望轩:“......” 时望轩:“什么东西?” 萧玉书带着视死如归心哀莫大于心死的麻木笑容,面上缓缓道:“最炫民族风,dj brucelee版。” 然而心里: 天爷爷啊! 谁啊! 他妈的这时候给我打电话! 转念一想, 萧玉书手机里的联系人就那么一个, 他面具下的表情瞬间萎靡成一个紧绷的囧脸。 桑禹! 我日尼玛的! 第392章 空间传送卷轴 时望轩被这突如其来的诡异声音给听得双眼茫然了一瞬,反应过来后飞快发觉,这声音源自黑面腰间的那个东西。 是自己没有找到的、黑面藏着掖着不肯拿出来给他看的陌生东西。 没有半点犹豫,时望轩松开手便去摸, 萧玉书也没有半点犹豫,当即一脚踹出去,趁时望轩躲避的空档他夺门而出。 玲花大姐的嗓音配上dj的配乐在幽静的竹林中格外响亮,响的萧玉书一颗心咚咚狂跳。 “火辣辣的歌谣,是我们的期待~” “一路边走边唱才是最自在~” 别自在了! 桑禹你他妈的别打了! 萧玉书好不容易挂断了一次,结果林中的回声还没落,桑禹第二次电话又锲而不舍的打了过来。 再次慌里慌张的挂断后,萧玉书闷头撞上了一个人坚硬的胸膛,因着惯性,自己步履不稳间被人环腰紧紧搂住。 抬头瞧见时望轩月下发沉的脸色,萧玉书顿觉要完。 手机就在他手上,屏幕还发着光,锁屏上有桑禹一条接着一条的信息,一闪一闪的,闪出了时望轩眸间深沉意味不明的神色。 “你手里拿的是什么东西?”时望轩没松手,低声是似呢喃得在萧玉书耳边说了这么一句。 萧玉书也没松手,他两只手瞬间把手机夹在一起,捂住了屏幕亮光。 “没什么。”他对时望轩嘴硬道。 时望轩也不急,拥着萧玉书的手在其腰上轻点了几下。 力道不大,点的萧玉书心慌如乱麻。 时望轩垂眸低语:“你要同我在这里打一场吗?” 萧玉书梗了一下,笑的苦涩:“我要是不呢?” 时望轩轻笑了声:“你莫非还能在我眼皮子底下跑了不成?” 哎嘿, 这你倒是提醒我了。 萧玉书随即大笑一声,然后端起了从前面对小菜鸡时望轩的那般高深莫测自信从容的模样。 “当然,要不就在这儿,你松开我,咱俩比一场,你若赢了,我任凭处置。” “怎样?”萧玉书唇红齿白笑得甚是动人。 这人提出的条件也跟他本人一样,对时望轩来说诱人的很。 此番好机会时望轩怎能不答应, “好。”他眼中含着志在必得的笑,缓缓又不舍的松开了手。 “那便来,你说开始便开始。”时望轩道。 萧玉书一手背在身后不动声色的动了动,随后坦然一笑道:“好啊,现在就开始。” 然而开始便是结束, 萧玉书跑了, 真就在时望轩眼皮子底下跑的。 当时望轩反应过来的时候整个人都愣住了, 紧随其后便是黑如锅底的面色。 萧玉书是怎么跑的呢? 方才糟糕的处境是因为桑禹,从糟糕处境中逃脱出来也是因为桑禹。 之前跟桑禹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之中,萧玉书曾获得对方友情慷慨相赠的几个卷轴。 卷轴算是系统本身的东西,从传统意义上不是修真界的产物。 但功能却也是一顶一的牛逼, 就比如刚才萧玉书使的这个, 传送卷轴, 虽然等级不高, 但从竹林传送到他自己的竹舍里也是足够的。 啥都不用,不用像符纸似的用灵力催动或者捏爆,萧玉书只需要摸一下,然后仅凭意念所想,便可瞬发使用。 拜拜噜您嘞~ 以时望轩的视角,黑面是直接消失在原地的。 无声无息, 无迹可寻。 眼前完全意想不到的场面让时望轩在短暂怔愣之后,心即刻间狂跳了起来,眼神瞬间阴骘无比。 这是怎么回事? 到底是怎么回事? 黑面是怎么从自己眼前消失不见的? 明明人方才还好端端的在自己身前,只不过眨眼间便...... 怎么会这样! 时望轩木僵着神情,在原地静立了片刻,随后突然挥手,一道利风将身侧的竹子削断。 他自以为修为稳步增长,已经达到了与黑面同等境地, 甚至, 几息前, 时望轩还曾自信如今的自己定能胜过黑面。 可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竟眨眼间败在了对黑面这人的一无所知身上。 情绪有霎那间的失控,识海中的魇种开始蠢蠢欲动, 强行稳住心神后,时望轩胸膛重重起伏了几下。 世上竟有这般离奇的术法,能叫人来无影去无踪,毫无踪迹可循的消失在自己面前。 胸口极度闷沉,时望轩绷着唇角,咬紧的牙关间迸出了一个音:“魍魉。” 此话一出, 良久之后, 在冷风穿过竹林不知第几次之后,时望轩眉心才再次闪现红光。 里面传来魍魉熟悉的声音:“空间转移术法,不知从何而来,应当是靖光学府的东西。” 这声音不复以往活力满满,反倒像是抽干了力气,显得虚弱无力。 时望轩闻言,双拳攥得骨节发白。 靖光学府, 薛肆...... 第393章 撞见 “咔嚓——”在时望轩脑海持续阴暗中,耳边忽的传来竹林中一声脚踩枝干的细微声响,仅仅一息之间,时望轩便挥手一道藤蔓朝侧边袭去。 “啪!” “啊!” 藤蔓将藏在暗处的人狠狠抽翻在地,并将其粗鲁的拖了过来。 在那人几声夹杂慌张的痛呼过后,时望轩看清了来人的面孔,眉眼也瞬间冷了下来。 “你在这儿做什么?” 杨华被他不留余力的抽了一下,胸口的衣服都没抽得碎裂开来,露着新生伤口,又被毫不留情的拖了一路,身上自然是疼得厉害。 饶是如此,他仍旧脸上赔着笑,从地上狼狈爬起,然后对时望轩勉强笑道:“哎呀,时望轩你出关了,这么长时间没见到,你都、都这么厉害了......” 面对杨华虚假的客套话,时望轩只是轻睨着他,神情漠然,并不作声。 “哎呀,你......我......”杨华见他不语,自己也有些无力的尴尬。 “你、你变得这么厉害,我差点没认出你来,啊哈哈哈......” 杨华很努力在保持脸上险些僵持不住的笑容,也在努力打着圆场,奈何时望轩并没有心思理会他的闲话,而是目不斜视的,冷冷的看着他,质问道:“你何时来的?” 对此,杨华只干笑道:“就......就刚刚路过,什么都没有看见,然后就无缘无故被你打了一下。” “不过没多大事,我先走了,明日还要起早练功去......” 杨华说着,正欲转身离开,面前挺拔的竹子却在瞬息间被削成了两半。 “啪嗒。”碎掉的竹子倒在了杨华两步前,像是什么致命警示一般,让杨华的脚步顿在原地再也不敢妄动分毫。 好似刚才他若是走快了两步,被竖着削成两半的就不只是眼前的竹子, 还有他自己。 意识到这一点后,杨华后背瞬间起了一身冷汗。 身后时望轩阴沉的声音再次响起:“你看见了什么?” 此刻杨华就算是再傻,心里也清楚时望轩定是不信自己的说辞。 没错, 杨华方才一早便在了。 原本只是出来依照日子如常向大人汇报时望轩的行踪,可没想到却无意间撞见方才一幕。 两人之中奇怪的声响太大,就算杨华修为低下也能听个清楚,好奇之中,他看见了时望轩, 以及, 另一个瞧不清面容的黑衣男子。 杨华亲眼看见, 那个黑衣男子眨眼间便消失在了时望轩面前,让时望轩在原地反应了好久。 这般厉害! 短短几个呼吸间, 杨华心里便涌现出一个惊人的念头: 时望轩果然有高人相助! 若不是那黑衣男子,时望轩怎能在极短的时间内从一个一无是处的废物草包一跃成为如今修为高深到自己察觉不到的存在, 一切的一切,全是那个黑衣人的手笔。 因此,杨华激动的想,若是自己能得了那黑衣男子的青眼,会不会也能如时望轩一样,飞上枝头。 可没等他暗藏激动转身离去, 却被时望轩敏锐发现。 眼下,时望轩这般厉害,又这般聪明,心智沉稳的早已不是之前刚拜入折云峰上时任之听之的傻子模样,杨华自然也没法糊弄。 索性, 杨华直接破罐子破摔,换了嘴脸,转身对时望轩不屑道:“行吧,我都看见了,你跟那个人方才在竹林中做的事情我都看见了。” “我就是看见又能如何?你若是要杀我灭口,那弟子名牌还在长老殿摆着,我若死了,三长老定会彻查,你可要想好了。”杨华有恃无恐道,看着时望轩沉默中隐没在昏暗月光下不清的神色,他继续道:“不如这样,想要我保守秘密也可以,你这样,等那人再来找你的时候,你帮我引荐一下,让我也沾沾光......” 杨华一张嘴将自己所有不切实际的痴心妄想都说了出来,一字一句间,满是肆无忌惮的得意和对变强的向往期待。 他笃定, 笃定时望轩就算再厉害也不敢冒着被挽酝彻查惩治的风险去杀他灭口。 挽酝的实力和对时望轩的不待见都是摆在明面上的,玄天宗无人不知,所以杨华肯定时望轩哪怕性子硬起来了也行事畏手畏脚不敢擅自杀人。 可杨华想错了。 第394章 你没有在名单上 折云峰的雪停了几刻, 夜色更浓几分后又忽的下了起来, 呈飘大汹涌之势。 这般大的雪,仅下了没半刻功夫,竹林便覆上了几寸厚的重雪。 厚厚的, 冷的刺骨。 大雪将散落的竹叶残肢、地上凌乱的痕迹尽数遮掩,静物的身影算是再半点也瞧不出来,还能动的不过也身披冷雪,颤颤巍巍,挣扎在雪地上苟延残喘。 被剜去眼睛断掉双腿的杨华匍匐在地上,颤抖着,在厚及埋住头身的雪地里一点一点用沾满鲜血的却被断去十指的两只断掌吃力的爬着,哆嗦着,挪动着,也只能是爬出了一两步而已。 “咳咳......救、救命......” 他眉毛下只剩下了两个令人胆战心惊的血窟窿,血从里面涌出来,顺着脸颊而下,滴在洁白的雪中,白雪红血,触目惊心。 杨华怎么也没想到时望轩竟然真敢动手,硬生生剜下了他的双眼。 如此残忍,如此狠辣, 失去视觉前定格在他脑海里人世的最后一幕, 便是时望轩阴沉至极,宛若凶兽嗜血般的面容。 剧痛之中,杨华本能想跑,却被时望轩随意挥手,凌冽的风息直接将他小腿削掉,如同朽木一般掉在地上,血喷溅了一地。 变故生的太快,等锥心刺骨要把人折磨疯的剧痛传遍全身时,杨华这才宛若败絮般烂倒在地上,浑身痛的痉挛不止,濒死之中强烈的求生欲吊着他的气迫使自己无头苍蝇似的在黑暗中摸索挪动。 杨华想跑, 可将死之人又能爬的出多远? 如今没了腿,没了眼睛,甚至连手掌都没有的杨华,跟死人不过只剩了一口气和一条能吐言的舌头罢了。 杨华竭力挥动着冒血的双臂,口中发出嗬嗬的粗重喘气声,没了眼睛,他不知道时望轩如今身在何处,但周围太安静,除了自己在雪地上挣扎发出的痛苦呻吟声响外旁的再也听不见。 是不是时望轩认为自己死定了所以走了? “咳咳......”杨华双唇颤抖不已, 他不想死! 可下一秒,杨华挣扎的手臂碰上了一个人的鞋子。 以及, 那人垂在地上的刀。 这一刻,杨华身上残余不多的血瞬间寒了个彻底。 时望轩, 他还没走! 时望轩的确是没走, 夜黑风高,萧瑟寒风,他一直站在这里,手上捏着刀,看着眼前犹如丧犬残废一样在地上扭曲挣扎的杨华,胸中翻涌的戾气没有丝毫消减,反而还愈演愈烈。 侧脸上沾着方才动手喷溅的血,衬着时望轩的肤色更加白皙,如墨黑眸中那对瞳孔在森白月光下隐约有发红之势。 浓浓杀机,难以克制。 如若可以,时望轩真的很像把黑面藏在身边,除了自己谁也见不到。 可黑面的行踪实在太神秘难寻,以他现在的能力根本做不到将人强行留在身边,只能像方才那样眼睁睁看着黑面消失在面前。 无能为力, 不, 也并不是。 时望轩站在杨华面前,居高临下的轻睨着地上人的惨状,神情森寒,双眼渐渐迸发出诡异寒光。 他并不是全然无能, 最起码, 那些胆大包天,敢窥探觊觎黑面的人,时望轩可以清除掉。 “魍魉。”他薄唇轻启,似恶鬼低语。 脑海中响起魍魉的声音:“弟子命牌留有神识,可以留其残魂锁在一寸之地,瞒天过海不必被发觉。” 听此,时望轩漠然的眼神忽的亮起一抹笑意。 那点笑意寒如夜崖峭壁上悬于凛风的尖锐荆棘,仿若蔓延枝丫尖刺的预兆。 “如此,便好。” 杨华听见时望轩如鬼似魅的可怕声音,身体面对死亡的本能反应让他突然大喊求饶道:“求、求你......放过我,我再也不敢、不敢......” 时望轩撑着刀,缓缓蹲下身,眉目晕染着几分魔气,他盯着杨华抬起来慌张颤抖的面容上那两个血窟窿,徐徐道:“不敢什么?” “你说说,你还敢什么?” 闻言,杨华痛苦不已的身心陡然一僵。 敢什么? 将死之人还敢什么? 时望轩说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我、我......”杨华喉咙无力发声间,他突然听见时望轩一声嘲意极强的冷笑。 始作俑者的冷笑在濒死之人的耳中极其刺耳, 杨华本就紧绷的神经即刻间都断了个彻底,他瞬间明悟时望轩今日绝不会放过自己,绝望之下,他崩溃大喊道:“时望轩!你要是杀了我,用不了多久,三长老便会查到你头上,你也逃不了!” “那又如何,你看不到那天了。”岂料时望轩轻笑道。 只这一句,便轻易击溃了杨华刚刚聚拢起来的心理防线,他愣了下,随后哭声哀嚎恳求道:“时望轩,时望轩我求求你,看在同门一场下,你放过我......” 然而时望轩对此,只缓缓起身,抬起了刀。 刀尖向下的那一刹间,阎王索命前,杨华听到头上响起对方最后阴冷的话语: “你,没有在名单上。” ...... “喂?” “桑禹我***的!你妈***********!” “啊?” 竹舍里,萧玉书稳定心神后给桑禹回拨了过去,可能是对方也在守着手机等待,因此电话秒接。 刚接通,桑禹还没说话,就被萧玉书尤其暴躁的劈头盖脸的骂了一顿。 第395章 出问题 骂的桑禹七荤八素、不着四六,整个人躺在床上懵了又懵才干巴巴道:“你、你骂我做什么?” 萧玉书一把将外衣脱了随意甩在桌上,然后一屁股坐在床上愤然道:“你知不知道你刚才差点害死我,啊!” “我怎么害你了?”桑禹一头雾水道。 萧玉书骂骂咧咧:“你他妈的大半夜这个点不是应该睡觉了吗?打电话做什么?我差点被人发现!” 桑禹更加疑惑了:“大晚上的你不是在自己屋里待着吗?怎么就差点被人发现了?” “难道你师尊又晚上登门造访了?” “呸,胡说八道什么?”萧玉书道,“时望轩出来了。” “哦~”桑禹似懂非懂的伸手在趴在自己胸口上窝着睡觉的小灰灰身上呼噜了一把,然后揶揄道:“所以他一出来你就马不停蹄的找人家相亲相爱哥俩好去了?” “你他妈要是大晚上打十几个电话就是为了说这么点屁话的话,信不信我现在就飞过去削你一顿。”萧玉书咬牙切齿道。 听此,桑禹猛然坐起身。 小灰灰因着他突然的动作不慎从其身上滚了下去,呜呜叫了两声后,又被桑禹后知后觉揣在了怀里安抚了几下。 “我有事要跟你说。”桑禹正色道。 萧玉书也道:“巧了,我也有正经事要跟你说。” “我先说!” “不,我先说!” 两人争执间,竟异口同声道:“鼎没了!” “......” “......” “什么?!”桑禹惊呼的声音从手机另一头传来:“你怎么知道的?” 转念一想后,他反应过来又立刻道:“男主跟你说了?” “是啊,”萧玉书愁道,“从前忘了问,今天这么一聊,我这才知道他压根没有从秘境里得到那个东西。” 桑禹颇为焦急的声音从那头传来:“今天才问?当时还在秘境的时候你怎么不问呢?现在过了这么长时间,谁知道那鼎流浪到哪儿去了,你这个家长怎么当的?” “我......你都不知道我当时经历了多少糟心事,要不然我能......等等,”萧玉书解释中忽的关注到了另外一点。 他疑道:“什么家长,我什么时候成他家长了?” 桑禹道:“你啊,男主家长不是你还能是谁?我吗?” 萧玉书“嘿呦”了声,伸手捶了下床:“你怎么说话呢?” “什么怎么说话?这难道不是事实吗?”桑禹开着免提,双手抱起小灰灰在脸上蹭了蹭,一边逗其玩一边道:“天天跟男主同吃同睡,操心这个操心那个,管的比我这个原作者都多,不是家长是什么?” 萧玉书:“......” 妈的,这家伙说的好他妈有道理。 “哎呀,不说这个了,说正事,现在你写的小说出了问题,咱该怎么办?”萧玉书问道。 “哎呦喂你这话说的,”桑禹凉飕飕道,“自从你进来开始,我的小说已经出现问题了,我现在不是照样该吃吃该睡睡。” “那你不怕出问题?” “怕什么?我书里但凡是个好东西,兜兜转转都会是男主的,”桑禹无所谓道,“最多就是跟原来剧情有些偏差罢了。” “你不怕剧情偏差138过来找你麻烦?”萧玉书质疑道。 桑禹慢悠悠道:“已经来过了,不然我早搂着小灰灰睡了,干嘛还给你急匆匆的打这么多电话,又不是吃饱了撑的。” 听此,萧玉书哑然无声,然后才艰声道:“138说了啥?” 桑禹回忆了下,然后轻笑道:“他说剧情出了问题,问我怎么回事,问你怎么回事。” 之前因为两个穿越者相遇, 138干脆就直接一对二变成了二对一,出了问题,谁近找谁,然后再让两人相互传话就行。 萧玉书问道:“8哥说了啥?” 桑禹想想后道:“给了咱俩一顿质问。” “你说了啥?” “骂了它一顿。” “......”萧玉书被他气定神闲的语气给整的一阵默然。 “切,区区一个靠我小说才能运作的系统还想找我这个作者的毛病,这不找骂呢嘛。”桑禹自豪道,“放心啦,咱俩谁跟谁,死三八要想找你麻烦,我肯定不会见死不救。” “哇,我好感动啊!”萧玉书说完,然后道:“但你不怕吗?” 桑禹反倒听不懂了,随手在小灰灰两条后腿的蛋蛋上恶趣味的弹了一下,瞧着小灰灰身躯一抖的好笑模样,他乐道:“怕什么?” 萧玉书听他优哉游哉怡然自得的语气,心上不解,道:“那个变数啊,你不会不知道吧?” 结果下一秒,对方的声音一愣,然后道:“啥变数啊?你说啥呢?” 得了, 萧玉书忽的有种心力交瘁的哀叹感,敢情桑禹在鼎没了这件事上能表现的这般淡定原来是因为系统压根就没向他提起过那个变数的事情。 这下遭了。 “什么!” 过了一会儿,桑禹一个突然尖叫,把小灰灰吓了一个激灵。 “你说这个世界有人要搞死我的男主!” 当天晚上,萧玉书临睡前把手机调成了静音免打扰模式。 第396章 热闹 第二日清晨 作为每日第一个到的人,黄莺来到丹心峰上便看见眼前空地上一人负刀而立,那人束发规整,挺拔修长的身影和沉稳的气质叫她完全没有认出来人的身份。 直到怀着疑惑的心情悄摸绕到前面一看,黄莺这才眼前一亮,惊喜道:“时望轩!你出关了。” 今日的丹心峰上简直不要太热闹,连平时因为见多识广身多长技的薛肆都有被众人稍显冷落。 不过想想也是, 时隔半年未见的时望轩终于出关了,其他人总得围上去慰问一番,打打招呼。 而且, 或许是这半年中气质和长相上的变化太大,不容忽视,又或许是属于小说男主的魅力已经呈现展开之势,其他人陆陆续续到了丹心峰上后,第一时间便注意到了时望轩,并都围了上去问这问那。 一堆言语之中,寒允卿的哈士语最为特殊:“啊哈,时望轩,没结丹成功吧?你这半年是不是做梦去了......” 黄莺瞬间汗颜:“沈少主,你怎么没......” 沈修竹轻叹一声:“在下还没来得及捂住他的嘴。” 胡先圆场道:“时望轩,大师兄说话你知道的,可别放在心上......” 令柔笑嘻嘻:“哎呀,时望轩现在好高了,比七师弟还要高了呢。”说着她一转身,在身边扫了几眼,然后奇怪道:“哎,七师弟呢?” 本来令柔是想为了验证自己的说法叫沐辰过来比量一下,结果却发现沐辰今天来得不仅晚,而且还站的也很远。 几人围在一起,热热闹闹的圈子,沐辰只远远地站在一边,躲避似的站在了一旁。 听见令柔喊自己,沐辰只是掀了下眼皮,然后身一侧,避开了其他人的目光。 他这冷淡模样,只要不傻都能看出不想合群的意思。 于是黄莺只好笑哈哈道:“七师弟一向个子拔高,往那儿一站,不用过来就能看出身量很高。” 她这话一出,寒允卿又不服气了,他双手往腰上那么一叉,对着远处的沐辰一顿打量后又转过头来在时望轩身上瞧了好几眼,然后才不满道:“高?哪儿高了?这不跟我差不多吗?” 寒允卿说这话的时候,比他高半个头的沈修竹颇有眼色的往后退了两步,极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而时望轩闻言,秉持着黑面不与这些人交恶的教诲他什么话也没有说,只神情淡然,眼神却在寒允卿的头顶上扫了几眼。 这个小举动的意思极为明显, 连令柔都瞧出来时望轩在嘲笑寒允卿比自己矮一截的事实。 沈修竹见此,心里一阵加急忐忑,抢先在寒允卿凭借自己的智商领悟出来之前,转移话题道:“时望轩,多日不见,你身上的气息更浓了些,想必是这段时间闭关巩固的缘故,真是厉害。” “从前见你时到现在不过年余,变化竟如此之大,修为强悍到这种地步,放眼整个玄天宗怕是再寻不到第二人有你这等能耐了。” 沈修竹本是友善客套话,可说了一通下去,时望轩没放心上,其他人也没放心上,反倒是寒允卿不乐意了,他黑着脸,肩膀一抖,拱了沈修竹一下,然后气道:“你昨天晚上不是说我才是玄天宗最厉害的吗?怎么今天就变了?” 此话一出,沈修竹脸上端着的温煦笑容瞬间僵住,顿时哑然。 沈绾竹凉凉道:“呵,这下好了,我看你怎么圆......” 热闹的小圈子外的某处,萧玉书自己悄悄站在树后,半身隐于阴影之下,偷听着侧面不远处几人的说笑。 越过树干遮挡外,他看着时望轩虽然神情淡然却难得合群的模样,面上薄唇微勾,心里欣慰至极。 功夫不负有心人啊, 时望轩可算是能融入这个小家之中了。 俗话说的好,多个朋友多条路,少个敌人少堵墙,萧玉书觉得时望轩要是同寒允卿他们一直保持这样稳定的同门关系,往后的路不知道会顺利多少。 这样下去, 哪怕是最后‘黑面’伴随着萧玉书一同消失,时望轩日后也不会重归于一人的孤寂了吧。 挺好, 挺好的。 可明明眼前的景象一派和谐,事情也朝着萧玉书所希望的方向发展,但不知怎的,萧玉书好像也并不是那么称心如意的高兴。 嗯, 约莫是因为, 自己从头到尾,也只有时望轩那么一个知心相熟的好朋友吧。 回了现代, 萧玉书也就再次回归于一人独来独往按部就班的日子了。 没了这里的热闹, 难免有些, 讲不出口的落寞。 “嗯?你怎么又是一个人在这儿?”眸光微动间,萧玉书又被耳边突然响起的声音给吓了一跳,转头便迎上了薛肆那双含笑洒脱的俊俏眉眼。 第397章 孤零零 薛肆轻笑道:“你师弟出关,旁人都围上去问这问那,模样好不亲近。再不济,不爱说话的那个也站在阳光下,怎的你就一个人躲在树后,光偷看偷听,不上去也说上两句呢?” 上去说点话来败坏其他人融洽的气氛是么? 恐怕不用说话,萧玉书本人过去往众人眼前那么一站,其他人喜笑盈盈的表情就能瞬间消失。 时望轩好不容易能有跟其他人相处不打不闹的时光,萧玉书干嘛上去扫人家的兴。 他又不是什么很贱很讨厌的人。 所以对于薛肆的疑惑,萧玉书只面无表情毫无波澜的回了他一句:“跟你没关系。” 薛肆双手环臂,噙着笑,头往萧玉书身边歪斜了一个角度,道:“别总装的这么冷淡,这些时日了,你我也算是半个熟人了,就不能给我个好脸?” “呵,”萧玉书白了他一眼,道:“你若是平日里能管好嘴,我说不准一直都是好脸。” “嗯~,有道理,”薛肆眼神转了下,佯装思考过,然后才眉眼弯弯道:“我定会改过自新。” 呦呵你可拉倒吧, 你上次当着其他人的面内涵我会耍鸡蛋的时候也事后这么跟我保证过。 萧玉书对此,只选择背过身,不再理会薛肆这人不着调的话。 但薛肆也是个耐心不输沈修竹的能人,萧玉书这半年对他的态度越是爱搭不理,冷淡疏离,他越是锲而不舍的上前找对方搭话。 然而每次都吃了萧玉书冷门羹,吃完接着没话找话说。 现在也不例外, 一顿闲话说下来,萧玉书耳边听得快起了茧子,忍无可忍之时,他终于道:“你今日不上课的吗?” 薛肆挑眉道:“上啊,只不过看前面那些人一时半会儿没有结束的意思,我也不好坏了他们的兴致。” 萧玉书道:“所以你就来坏我的兴致?” 岂料薛肆双眸微眯,突然凑上前,拉近两人距离,在萧玉书下意识后仰躲避时,他低声道:“你的兴致还用我败坏?你从头到尾一个人在这里待着好像一直都不怎么开心。” 这话犹如石子落静湖,在萧玉书心中掀起几道波浪,他连忙反驳道:“你胡说什么?” 薛肆身量很高,体格硬朗高大,平时跟萧玉书站一起搭话时都是微微低着头。 此刻也是如此,他一手撑在树干上,身体斜靠着,歪着头垂眸盯着身前人,语调慢悠悠又带着些不明意味:“平日你就算装的再孤高,也不会站的这般远,更不会刻意躲着,好似生怕被人看见。” 闻言,萧玉书垂在身侧的手指动了动,没有回话。 毫无疑问,薛肆说的没错, 萧玉书就是怕前面的小团体看见自己,这才躲得远远的,没露出身影。 不过是怕打扰他们罢了, 反正, 萧玉书心里清楚, 在前面的人眼中,或许‘黑面’比‘萧玉书’更受欢迎些,自己干嘛要在这个时候过去找不痛快。 “你一人独自站着的时候,若是心情如常,脚下的石子从来不会幸免过,”薛肆说着,一脚轻抬,学着萧玉书以前的样子勾起地上一颗石子然后踢了出去。 薛肆踢得很准,石子精准落到了远处的枯井中。 完事后他轻松道:“那里面多半的石子都是你踢进去的,你也是够淘气的。” 淘气? 心里情绪不稳的萧玉书听了他接下来的话后,嘴一撇,然后道:“不过是大了几岁,别用长辈的口吻说话。” “行行行,不说你了,免得你再多一点不高兴。”薛肆耸了耸肩,在萧玉书面前晃悠了几步,然后突然回首,与萧玉书四目相对,眼神深沉道:“我曾听说过你与你那个师弟不太和睦,真的假的?” 萧玉书:“......” 要是他知道薛肆接下来会问出这等不太友好的问题,萧玉书一定更愿意对方继续用长辈的语气说那些有的没的。 见眼前人敛眸不语,薛肆也并未催促,而是缓缓道:“他是叫时望轩吧?” “从前我还在学府的时候,就常常听我小叔叔念叨,听岑师叔念叨,听各种长辈念叨着,有个姓时的小子,乃故人之子,小时候不知所踪,近些年才被寻到,然后拜上了玄天宗折云峰,入了三长老的座下。” 萧玉书听着薛肆的话,心中渐生疑惑:“这么多人,为何都念叨他?” 薛肆两手一摊,道:“我怎的知道,小叔叔从来不将他们以往的事情说给我听,连这些也是我偷听听来的。” “听来的什么?”萧玉书禁不住,好奇道。 岂料薛肆唇角一扬,朝着萧玉书歪头笑道:“诶,你现下倒是话多了些,不似方才那样爱搭不理的了。怎么,你很关心你那个师弟?” 没料到薛肆的话锋会转的这么离奇,萧玉书被问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立刻冷脸反驳道:“胡说八道!” 第398章 奇怪 “怎么就胡说八道了?方才你躲在树后偷看时望轩都被我瞧见了,还说不是。”薛肆揶揄道,“眼见为实,你还害羞不承认。” 绝了, 萧玉书觉得这人真他妈的绝了, 谁偷看了? 谁关心了? 谁他妈的跟小女生偷看男生一样害羞了? 这逼玩意儿怎么十句话有九句半都是萧玉书不爱听的? 薛肆这话说的好像萧玉书偷偷暗恋时望轩一样,这都哪儿跟哪儿啊,萧玉书又不是断袖。 “你、你......”萧玉书气恼中,直接转身就走,黑着脸一副打死都不再理会薛肆的样子。 薛肆一瞧眼前人被自己逗出了气,也便不再乱说胡话,赔着笑过去挡在萧玉书面前道:“哎哎,别气,我说笑的,你这人一瞧也不像是喜好龙阳之辈,就当我没说过好了。” 废话, 谁断袖啊, 你他妈是断袖我也不可能是断袖! 萧玉书狠狠瞪了薛肆一眼,然后冷声道:“时候不早了,你若是真清闲,不如早早去上课,免得到时候误了时辰,你再挨个去补习。” 说到后面两个字时,萧玉书还刻意咬字重了些,算是一个不太愉快的提醒。 但谁料薛肆竟然大方道:“这你放心,小灶我可只给你一个人开,旁人没这个好运气。” 这人眼神很是真挚,语气也无比诚恳,俊朗五官迎着暖阳,显得潇洒帅气。 萧玉书忽的又没了话说。 “哎,你从来没觉得奇怪过吗?”薛肆见他总算是没有方才那般恼的不想理人,便压低声音道。 闻言,萧玉书眼皮一抬,道:“什么奇怪?” 薛肆转头远远瞧了一眼被几人围在圈子中,神情淡然偶尔也会应一两声的时望轩,意味深长道:“我还从未见过有谁能在这般短的时间里,修为从无到这般境地的。” “更何况,”他说着,眸底闪过一道暗芒,“他还是个五灵根。” “这般低下的资质,这般落后的修行年岁,时望轩能突飞猛进到这等地步,也真奇怪。”薛肆说着,目光不着痕迹的落在了萧玉书身上。 然而身边人却丝毫没有应和的迹象,反而在短暂沉默之后,缓缓问了这么一句:“你觉得,什么样的人在修行上算是毫无希望?” 这话有些不太符合话题,薛肆也没想到萧玉书会问这么一句,他愣了愣后才道:“自然是灵根劣下,资质冗杂,心性浮躁者,这三样但凡占了一种,日后便难成大器。” 萧玉书却道:“你觉得你说的很对吗?” 薛肆不解的看了他一眼:“有什么不对吗?” 萧玉书笃定道:“自然不对。” 因为例外活生生站在你面前。 薛肆顺着萧玉书不曾偏移的视线朝前看,恰好看见了时望轩露在阳光下鬼斧神工般精雕细琢过的俊美侧颜。 “你不会是想说他便是个例外吧。”薛肆道,“可修行之事没有捷径,若他如今的修为没有一点问题,那定是有什么天赐机缘,左不过他一个人单凭自己的努力一定做不到罢了。” 萧玉书却转身定定看着他,一字一顿道:“你怎的这般笃定时望轩自己一个人一定做不到?” 什么天赐机缘, 什么外力捷径, 适合五行灵根修行的功法难道都算得上稀世机缘了吗? 时望轩的修行从头到尾,不过只是得了一本适合自己修行的功法而已。 就像原装哥有适合自己修行的水灵根功法,沐辰有适合自己修行的风灵根功法,寒允卿有独属于自己雷灵根功法,黄莺令柔有适合自己双灵根修行功法。 每人都有跟自己灵根属性相对应的修行功法, 难道一本合适自己的功法也算得上捷径了吗? 萧玉书可不这么认为, 功法这种东西不过是辅助修行运作的刚需,从来不是修士修行的什么重要依靠。 就像穿鞋走路,每人都有适合自己的鞋子。 而鞋子之间最大的差别除了价钱外,无外乎是防不防滑,磨不磨脚罢了。 这能相差到哪儿去? 路是人走的, 跟鞋怎样没关系。 修行, 从头到尾不过只能靠自己。 时望轩能有如今的实力,最根本的,还是自己日夜早起晚歇的刻苦用功。 那份极少人能拥有的坚毅韧性,便是他超越旁人最大的助力。 灵根再杂能怎样? 资质再差又能怎样? 修行时间再晚再迟还能怎样? 不过是起跑线落后了而已,谁知道后面就一定追不上去呢? 时望轩, 可是萧玉书亲眼看着怎么从一个一无所有的凡人一步步冲到现在的境地的, 怎能让薛肆三言两语就否定了时望轩自己那些不为人知在修行上做出的庞大努力。 “若真是机缘所致,那便遥祝他一句运气好。若一切真是他的努力,”萧玉书语气前所未有的严肃,“那便是你的狭隘了。” 许是从未料到萧玉书竟会替时望轩这般说话,薛肆怔住,看着眼前人一贯冷清的面容上那双满是坚定的之色的眼眸,他愣神过后,忽的低低笑了起来: “原来竟是我想错了。” 你这个人, 人前冷漠毫无人情爱答不理, 人后居然竟会主动维护他人。 薛肆越发觉得眼前这个萧玉书比传闻中那样背道而驰, 甚至, 薛肆双眸暗了暗,唇角上扬的弧度更甚。 这人还有什么更让他意想不到的事情呢? 第399章 冲突 今天放学的时候, 和煦破天荒的亲自过来接黄莺回归寂峰,甚至手上还拿着从山下给自己徒弟买的糖葫芦。 结果呢, 黄莺鸟都没鸟这位老人家一眼,转头边说要跟令柔回无量峰上去,转身就走了。 和煦脸上笑眯眯的表情瞬间凝固在原地,风中凌乱。 “奇怪,四长老和黄莺姑娘相处怎的这般......不像寻常师徒呢?”给沈修竹看的甚是疑惑,当然,疑惑的不止有他一个人。 萧玉书也觉得黄莺和煦这对师徒间的关系很微妙, 怎么个微妙法? 打个比方来说, 青云绝对不会过来接寒允卿,更不会给他卖糖葫芦, 而寒允卿,但凡要是像黄莺这样不领情,就会得到一顿胖揍。 别的师徒虽没有静心峰这两人鸡飞狗跳,但也绝不会像和煦这样,堂堂一个师尊,整天把自己徒弟惹毛然后伏低做小追着哄的。 还买糖葫芦。 胡先站在一边观望着和煦举着糖葫芦追在黄莺身后一口一个“为师错了,莺莺别气,跟为师回归寂峰吧。”的好笑一幕,轻笑道:“四师叔又把四师姐种的瓜给偷吃掉了,还没熟呢,四师姐气狠了,跟着五师姐在无量峰上住了好几日都不肯回去,五师叔都要以为四师姐打算改修器修了。” 哦~ 原来是这样啊。 萧玉书了然,随后刚欲打算离开,结果被身边人的一个小动静给吓得心脏狂跳。 “什么声音?”寒允卿疑惑道,他的目光在场上众人间看了看,但因为那个动静很短,转瞬即逝,寒允卿并没有发现是谁身上的。 这动静沈修竹自然也察觉到,眉宇轻蹙:“好似是有什么震了震。” 薛肆听此,意味深长的眼神在几人中扫了一眼。 闻言, 不知情的几个人停住了离开的脚步,一个个都驻足在原地仔细揣摩刚才的声音。 知情的萧玉书仍旧板着脸,但心中汗如雨下,他暗中朝人群中一人丢了一记眼刀。 这人被他刀的浑身不自在,尴尬之后强装淡定的朝几人说了句:“几位师侄,师叔突然想起来还有事要做,就先走了。” 说完,他脚底抹油转身溜得飞快,后面还不忘补了一句:“为师先行一步,胡先你也早点回去啊。” 对此,胡先只是朝着那人离去的背影不着痕迹的翻了个白眼。 令柔愣神过后才笑道:“六师弟莫要不开心,六师叔没准是真有什么事情呢。” 胡先干笑了声:“五师姐说的对。” 对, 说得对, 肯定有事, 手机里的衣服震了这么多下,能没事嘛。 萧玉书漠着脸,转身匆匆离去。 真服了, 桑禹这家伙, 早知道萧玉书就晚一点再告知他变数这个事情, 也就不会有现在这么乱七八糟的一出了。 唉, 言归正传。 今天这一天的课上的,算是各人都有各人的乱七八糟。 最根本的原因有两个, 一是许久不见的时望轩回来了, 二是, 桑禹这个原本应该在自己峰上宅着的老家伙居然破天荒的出现在丹心峰上,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下,他扇子一摇,美其名曰要看看胡先在这里学的怎么样。 胡先自然是不信,回以一个假笑了事。 萧玉书直接原地亚麻呆住,用震撼的眼神质问这家伙过来干嘛。 结果得到对方挑眉暗示, 暗示了半天, 萧玉书啥都没看懂, 但这么多人,这么多双眼睛在这里盯着,他也没法去问。 只能强行当桑禹这人不存在,然后硬着头皮上今天的课。 然后这课上的贼他妈难受, 不知主要缘故在哪儿,反正萧玉书觉得可能真有自己提醒不全面的问题, 因为今天这一天的课,上的可谓是心惊胆战。 早在桑禹还没来的时候, 还没正式上课,时望轩就跟薛肆杠上了。 事情回溯到早上, 在薛肆被萧玉书怼了一通之后,就被对方赶去上课。 吃了冷门羹的薛肆自然也无心再闲聊,打了个响指就从树后绕出去打算去上课。 结果, 咻的一下, 一根大冰锥擦着薛肆的侧脸定在了树干上, 萧玉书当场瞳孔地震,抬起眼来望着面前不远处的罪魁祸手,眼神满是难以置信。 只见, 前方, 少年眉梢眼角都含着淡笑,殷红薄唇上扬,站在众人间,张扬又肆意。 见两人朝这边看来,时望轩漫不经心的向萧玉书这边甩了一句话过来:“抱歉,许久未曾活动筋骨,一时失手,想来师兄应该不会怪罪。” 言语间,无一不是冷笑的嘲讽意味。 当然, 我当然不会怪你, 脸上被划了一道血痕出来的又不是我。 萧玉书扫了眼被定穿的树干,又悄悄看了眼薛肆脸上沁出血珠的口子,心里一阵后怕,怕的发凉。 妈呀, 知道男主支楞起来了会狂, 没想到会这么狂。 虽然不知道这一下是冲着自己还是薛肆来的, 但萧玉书心里十分清楚, 这一下薛肆若是反应不及时,那被定穿的,就不仅仅是这颗三人合抱粗的大树了。 时望轩身后, 目睹整个过程的沈修竹几人无比震惊,眼睛圆睁,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除了嘴巴干张外,竟是谁也没说出来半句话。 这一切, 发生的太快了。 第400章 敌意 同样没料到这一幕的薛肆怔住片刻后,缓缓抬手在脸上蹭了下,低头看着手背上那一道血,眸色一点点暗了下来,他偏过头,跟前方眺望自己的时望轩对上了眼。 对方极黑的瞳仁中,神色不明,眼神幽深黑浓,里面不加掩饰的敌意就算相隔数步传过来,仍是未减半分。 瞧着时望轩这实在难说友善的眼神,薛肆脑海中忽的意识到莫名一点。 敌意, 杀机, 却不知从何而起。 薛肆领会的没差,时望轩对他的确是饱含敌意,甚至足够蔓延到了杀机的地步。 这不怪时望轩肆意妄为, 因为名单里又没这个人, 黑面曾说薛肆不能轻易招惹,可又没说薛肆不能杀。 场面气氛一度降至冰点之时,沈修竹强行压住眼底的惊涛骇浪,清隽的面容上隐隐出了汗意,他低声劝阻道:“时望轩,此人是靖光学府的小公子,又是你我几人的前辈,于情于理,你万不该伤人得罪才是。” 黄莺也动了动唇,小心翼翼道:“是啊时望轩,你、你、你这......太......” “太危险了。”胡先替她想了个合适的词出来。 岂料时望轩反道:“若真是厉害,又怎会被伤到?” 这话说的真犀利, 给沈修竹刺得没了下话。 “喂,时望轩,知道你现在厉害了,但你也不能这样嘚瑟吧?”寒允卿皱眉道,“那边那个可是金丹,你还差一截呢......哎呦!你干嘛?” 寒允卿话还没说完,就被沈修竹从后面掐了一下腰,被迫结束了后面的话。 “三、三师兄早、早好,”黄莺笑着朝走来的两人打了个干巴巴的招呼,心中有慌,她随意扯话道:“三师兄何时来的?我们竟不知道。” 薛肆面上笑着,眼底发凉:“你们自来了之后便一直围着旁人转,自然不知道萧玉书几时来的,又一个人在远处站了多长时间。” “啊,这个......”被薛肆这样一说,黄莺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对萧玉书的忽视。 不止她,其他人也是。 浑然不觉间, 他们的关注点从折云峰上那个同其师尊一样惊才绝绝的冷然少年转移到了另外一个短时间内修为实力突飞猛进、仿佛蝴蝶破茧的少年身上。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好似就是秘境中, 萧玉书自己一个人脱离七峰弟子这个小团体整整一月开始, 多年来众人跟其本就算不上多少亲近的关系,于是便渐渐不如同时望轩这个半路横插进来的人密切了。 怎么这样呢? 为什么会这样呢? 萧玉书这人自从出现在玄天宗其他人的视线之内,给人的感觉就一直是冷冷清清的,丝毫不近人情,不愿与旁人多用半点口舌的疏冷模样。 可尽管如此, 玄天宗长老之间虽性格各异爱好不同却也是多年同门师兄弟,交情颇深,因此也倡导其门下弟子跟其他峰上弟子交好。 毕竟在内,各峰有各峰的规矩,可若是在外,玄天宗门下弟子便是一家人。 一家人便是要相互帮扶、互相关照的。 因此七峰嫡传弟子间的关系一直都很好,哪怕沐辰再不爱说话,作为师兄师姐的也会包容他。 可萧玉书呢? 其他人不知道, 但跟其从小便相识的寒允卿心里清楚的很, 萧玉书的冷,不是不爱说话。 分明是想说与话听的人很少罢了, 少到只有一人。 小时候的萧玉书也有话讲,不像现在好似被什么封上了嘴一样,有话没话都不出声。 幼时在丹心峰养身体那些年,寒允卿还天天跟其拌嘴,拌得很厉害。 萧玉书这人分明伶牙俐齿的很,寒允卿每次都吵不过,然后无能狂怒好一阵。 怒完还被其言语嘲讽好一阵,给寒允卿气的要命。 那时的萧玉书话很多, 一半的话用来跟寒允卿对着干, 另一半话全在挽酝身上。 就是这些话,成了自小独自一人住在静心峰峰顶跟旁人没有半点接触的寒允卿唯一的热闹,占据了他以往日子的大半乐趣。 可渐渐地, 寒允卿发现不知从何时开始,从前见着他还有心思费一大堆口舌跟自己斗嘴的萧玉书突然就不爱说话了。 何时呢? 好似就是跟六长老闹得那一场,从昏迷中再次醒来后,寒允卿因为又惹青云生气被关禁闭错过了这些事情,等出来之后得知此事已经迟了。 再去折云峰上别别扭扭看萧玉书的时候,见到这人丝毫不理会自己转身便走的那一刻起,寒允卿有一瞬的不知所措。 对, 也正是从那一天开始, 萧玉书渐渐不再出现于其他人面前,从前偶尔还会去丹心峰给挽酝取些暖身的药草,现在却不了,以至于寒允卿之后跟其打架被勒令不准在上折云峰后,连这点跟萧玉书打照面的机会也没有了。 再之后, 玄天宗饭堂弟子中议论最多的人从萧玉书,渐渐变成了时望轩。 因此, 寒允卿连这点偷摸打听萧玉书躲在折云峰做什么的法子也随之告罄。 第401章 全变了 而寒允卿为何总揪着萧玉书这人不放呢? 可能也是冤家路窄,也可能是幸运一些。 因为雷灵根和自身体质的缘故,静心峰上没有弟子愿意靠近寒允卿,甚至对其暴躁和不定时爆发的雷电避之而不及的,像躲瘟神一样躲着。 无人愿意跟他交朋友。 七峰弟子虽也会搭话,却只是浅淡闲聊,也不敢靠近他。 可小时候的萧玉书不是,非但一点不怕半点不躲,反而还在跟寒允卿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骑在对方身上把人摁在地上打了一顿。 这怎么不算是一个例外呢? 于是两人便从小打到大,多半都是寒允卿打不过他。 然后每次都是挨打挨的鼻青脸肿, 饶是这样,寒允卿还锲而不舍的上门找萧玉书的茬,然后再挨打挨骂。 是寒允卿犯贱吗? 也不全是, 毕竟那时玄天宗上下,也就萧玉书这么一个人愿意跟寒允卿在一个屋里、相距几寸之近的待上个把时辰之余还不害怕的。 也就跟萧玉书在的时候,寒允卿随心所欲的话能说的多些,且句句有回应。 虽然都是脏话,但最起码有人发自内心不是敷衍的真理会他。 可这全变了, 一切好似都因为时望轩变了。 时望轩脱胎换骨般的巨变,骤然上升的名气,在玄天宗全宗上下不知何时盖过了萧玉书的光芒。 也好似就是因为时望轩在的地方,萧玉书更不爱说话了,连跟寒允卿说话的时候也稀少的可怜。 寒允卿的脑子能记住的东西都不太多,能想明白的弯弯绕绕也不多, 直到现在, 被薛肆这么一提醒, 他好像琢磨出了那么点东西。 琢磨出什么了呢? 这一切,好像跟萧玉书没太多关系,多半都是自己的问题, 是他先遇到了沈修竹,渐渐将整日没处安放的言语喜怒转移到了对方身上, 是他先无意中对时望轩这人的关注更多了些,以至于日后有时也想不起来要去找萧玉书如往常般打闹吵架。 是他先光顾着看时望轩的变化,然后全然忘记萧玉书不喜热闹地方因此会自己一个人站在远处等候。 这些明明寒允卿都知道的, 但却无意间都忘却了, 最终他自己有了新的能说话的朋友,而萧玉书到现在还是一个人。 可寒允卿直到此刻才幡然醒悟, 之前一直没有思虑至此处, 好似无形间被什么刻意屏蔽掉一般。 是时望轩的存在吗? 意识到这一点,寒允卿忽的神情一滞,不自觉的往旁边挪了两步,拉远了跟时望轩的距离,一手下意识在自己剑柄处挂着的一个样式简单的剑穗上扫了下。 那曾是萧玉书把寒允卿打哭后怕其跟挽酝告状,自己笨手笨脚做出来给寒允卿作为赔礼的东西。 明明东西一直还在, 可寒允卿却总想不起来要在萧玉书面前不着痕迹的显摆一下了。 好不容易头脑灵光了一下的寒允卿此刻眼中闪过一丝迷茫,不经意放低了眉。 其他人也揣着各异的心思,被薛肆这句话点的或多或少的有些不自然。 除了时望轩, 唯有他无事人一般双手抱臂,好整以暇的看着眼前身边神情瞬息万变不再吱声的众人,眼神冷冽,然心里却啼笑甚非。 既笑萧玉书如今的处境大不如从前,也笑这些人心思如同墙头草,任强风吹便随意倒。 可时望轩不知道, 这并不怪萧玉书自己不够强,也不怪这些人交情表面。 只不过是, 原书中既定的轨道将所有人强行往一条路上掰。 什么路? 不过就是书中, 萧玉书作为配角注定因为处处与男主作对,之后落得身死道消的凄惨下场, 而时望轩作为男主,注定要从以往阴暗的狭窄路走出,踏入前方光明宽敞大路,身上的光芒注定要盖住萧玉书过往所有荣誉英名。 萧玉书注定要消逝在时望轩脚下的淤泥中,渐渐淡出旁人视角。 时望轩注定要光彩夺目,成为世人眼中不可忽视的那轮耀阳。 这是命中既定的, 所以七峰弟子会在潜移默化间对时望轩的关注越来越多,而忽略了萧玉书。 这点萧玉书心里十分清楚, 所以, 他并不怪他们。 毕竟这也是同为书中角色的他们反抗不了的。 但萧玉书不知道, 这个世界并不是所有人都是书中人,也并不是所有人都在书中有名有姓。 即便是在这个世界诞生, 也总会有不受原书剧情操控的人。 即便是再好脾气的人,也总会有被无故招惹后的暗恼,此刻薛肆淡着语气说完话后,转头正面对上时望轩那双散着寒笑的漆黑眼眸。 他眼神里透着鲜见的冷,对其道:“既然知道自己失手,那一会儿便要好好听课,看看自己差在哪儿了。” 第402章 针锋相对 薛肆笑的时候满面春风,风流公子一样的轻佻亲人, 不笑的时候,便是此刻这样,整个人气势骤然扩散,犀利的终于跟自己身上这把大刀有了般配之处。 跟身为主角的时望轩正面一对,两人锋利的气场,竟让萧玉书心中平白想到了‘势均力敌’、‘针锋相对’这两个词。 其实以薛肆二十余岁便步入金丹的骄人资质,他大可以平日上课时端起前辈长老的严肃架子,这样上课时也能约束一下有人说小话不认真的行为。 但他没有, 是因为觉得给类似于弟弟妹妹这样的少年教些东西而已,用不了这么严肃。 可现在, 薛肆觉得时望轩这小子身上无缘由的戾气真欠人收拾。 因此薛肆暗中散开了金丹的威压,想以此让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吃点教训。 但效果很明显, 这对时望轩一点用都没有, 反倒是周围其他人被压得有些气短。 薛肆并不知道, 时望轩可是连挽酝元婴的威压都能咬牙扛上一扛而毫不露怯的能人, 所以对方非但没有一点不适,反而还唇角噙着讥嘲意味的浅笑,不紧不慢的回应了句:“差没差,得要一会儿听了才知道。” 闻言,薛肆眸色一沉。 服了, 这两人还没咋样就杠成了这样, 这让一旁站着的萧玉书说话也不是,不说话也不是。 他不由得产生了些自我怀疑, 难道昨天晚上自己没告诉时望轩不要跟薛肆抬杠吗? 他说了么? 他没说么? 哎呀不管说没说, 反正现在这两人之间的气氛如此剑拔弩张,萧玉书觉得要是再不做点什么缓和一下气氛,估计一会儿的情况会更糟。 可他眼下能做什么呢? 萧玉书好像啥都做不了, 劝架这种事, 怎么也轮不到原装哥头上。 “要是你想的话,求求我,我说不准会劝劝架。”心中焦灼之中,萧玉书忽然被耳边响起的声音给激了一下。 转头一看,便迎上了胡先意味深长的含笑眼神。 这一下,萧玉书心中豁然明了。 他怎么就忘了, 这里还有个天外来物搁这儿看戏呢。 此时不用,更待何时。 萧玉书当即传音道:你去劝架,快点,不然一会儿打起来了不好收拾。 岂料胡先眉眼弯弯:要我白干活?那可不行。 萧玉书:你想怎样? 胡先:想你今夜共度良宵。 萧玉书:...... 妈的, 萧玉书:想的美!呸! 瞧着胡先眼里呼之欲出的流氓本色,萧玉书愤愤的瞪了他一眼,然后侧身背对胡先不再理会。 连胡先都要有偿才相助,萧玉书觉得今天的课势必不会上的轻松。 就在他打算甩手看着办的时候, 救场的来了。 “哎?还没上课呢?看来我来的还不算晚。”丹心峰的另一边,桑禹喘着粗气,身着红袍吭哧吭哧的爬了上来。 “哎呀,可累死我了。” 因为不想御剑高调,桑禹只能选择爬上来。 这给他老胳膊老腿累的,现在直发软。 “六师叔?你怎么来了?”令柔疑惑道。 “是啊,你怎么来了?”胡先凉凉道。 对啊, 你他妈的怎么来了? 萧玉书用眼神远程表示自己的疑惑,然后得了对方隔空一个意味不明的眨眼。 桑禹歇过劲儿来直起腰,对着前面一众不明所以的小辈扬起了慈祥的笑容道:“我来看看胡先学的怎么样。” 对此, 胡先鄙夷的挑起了一边眉毛。 接着便瞧见桑禹举起了手中的几包油纸包着的东西,笑道:“还有,我在山下买了些红豆饼,有人想尝尝吗?人人都有份的。” 令柔瞬间两眼放光,两手举起,兴奋道:“我我我,我想吃!” 桑禹走过来,边走边道:“都有都有,反正现在还没上课,先吃了再说。” “好!” “谢谢六师叔......” “多谢六长老......” 不得不说, 桑禹这个人虽然是个坑货,但难得有不坑的时候,他来的这么突然,恰好巧妙暂时化解了一下薛肆跟时望轩两人暗流涌动的气氛。 凭着这点, 萧玉书忽然良心发现,觉得自己昨天不应该把人骂那么狠。 算了,大不了今天回去说点好话吧。 虽然时望轩跟薛肆第一面彼此的印象就差到了极点,关系也降到了冰点,但不知是不是因为今天有桑禹在的缘故,这两人一天下来居然也没搞什么太大的动静。 当然, 萧玉书眼中的大动静自然是打架见血这种程度, 其他小动静还是无可避免的。 第403章 故意为之 就比如,今天上午在丹心峰,薛肆如往常般讲述修真界各种奇花异草以及招式路数各种蛊毒这些东西,其他人也是如往常般安静听着,但却没人再敢像以往那样有不懂的地方就问,虽然谁都没问,但谁都听懂了。 因为, 时望轩一人成了所有人的问题嘴替。 基本上薛肆每说一句,时望轩就问一句,刨根问底的架势似乎就差让薛肆把标点符号、说话时的语气都拆解讲述一遍。 偏偏薛肆还不能发火,因为时望轩总能装的很无辜,时不时来一句“错过了半年的课,自然懂得不多,前辈若是觉得累,不讲也可。” 这怎能不讲? 若真不讲, 旁人怕是要觉得薛肆这个先生当的不称职。 于是, 今天上午是薛肆讲的最累的一堂课, 也是其他人听得最明白最漫长的一堂课, 也是时望轩很爽快甚至意犹未尽的一堂课。 而桑禹这个旁观者旁观的一脑门儿疑惑,虽然错过之前时望轩与薛肆两人间的矛盾,但他眼下也瞧出了一点点的不对劲 诶? 自己笔下的男主有这么笨吗? 不止桑禹疑惑,连萧玉书一开始都被时望轩表现出来的认真求学、孜孜不倦的发问给迷惑到,直到后来时望轩问薛肆那个紫惑果的效果是什么的时候,萧玉书这才恍然大悟,明白这小子就是纯故意的。 紫惑果是什么干什么用的、吃了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在场众人除了桑禹心里都一清二楚, 毕竟之前在秘境里,人人都在它身上栽了个跟头。 也正因如此, 沈修竹他们算是看出来时望轩的故意为之, 但很难理解。 因此正午时分,在饭堂中,几人坐在一张桌子上边吃饭边神秘兮兮的聊了起来。 沈修竹:“不知各位有没有看出来,但在下觉得,时望轩好似同薛公子有些......不和之处。” 胡先:“仅仅不和?” 寒允卿:“你管这叫有些?他们俩好几次都快打起来了。” 黄莺:“是啊,这是为什么呢?” 沈绾竹:“不清楚,之前时望轩只跟萧玉书过不去,现在又多了个薛肆。” 闻言,寒允卿大小脑加在一起凑出了这么一句话:“总不能是因为看见薛肆跟萧玉书站在一起就迁怒吧?”他一个激动,筷子一抖,菜汤滴在了衣领上,引得沈绾竹嫌弃的白了他一眼。 “不大可能,”沈修竹动作熟练的拿帕子给寒允卿擦,边擦边质疑道:“时望轩也不像是如此无缘便任意针对谁的人。” 胡先照常闷头吃着饭,心中却也跟着陷入沉思。 黄莺筷子在碗边上敲了下,百思不得其解道:“那这就怪了。” “嗯......”令柔这时却煞风景道:“六师叔那个红豆饼真的很好吃,可惜他不来饭堂吃饭,要不然我还想讨几个来吃吃。” 黄莺,沈绾竹,沈修竹,寒允卿,胡先:“......” 诡异安静了一会儿后,几人闲聊的声音才再次响起: “怎么不见沐辰?” “沈少主你有所不知,七师弟自拜入峰上后一直独来独往,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有时候连七师叔寻他都寻不到呢……” …… 桑禹作为长老,在峰上自然有自己的小灶,再加上金丹修为,根本不用到饭堂吃饭。 午间休息的时候,他便回到了流光峰上,在屋里翘着二郎腿吃着小薯片,看着小话本子好不悠哉。 过了没一小会儿, 门外忽的想起了什么东西用爪子挠门的声音,桑禹听此,面上一喜,从床上蹦下来,打开门便瞧见小灰灰小小一只的身影。 桑禹把小灰灰抱起来呼噜了好几下,亲昵道:“又跑哪儿玩去了?怎么现在才回来,饿不饿?走,咱们吃午饭去。” “嗷呜呜呜。”小灰灰伸舌头在桑禹侧脸舔了几下,垂着的尾巴轻微摇了摇。 “唉,一会儿还得去,你爹我这些天算是有的忙喽......” 另一边, 萧玉书现在也不清闲。 不知道是不是薛肆今天上午被时望轩气狠了,中午居然连饭堂都没去,虽说平时他去了也不吃饭只是闲聊而已,但今天情况属实特殊,萧玉书真心怕薛肆为此跟时望轩结下仇,然后关系愈演愈差。 毕竟原书中, 薛肆一开始同时望轩是因为一些小摩擦相识,然后才逐渐在后面的剧情中化敌为友,成为男主兄弟团的一个不小的助力。 靖光学府对时望轩往后的成长还是起着不可忽视的重要作用, 萧玉书实在是不想眼睁睁看着时望轩缺心眼给自己的路添堵,因此趁着其他人去吃饭休息的功夫,他自己一个人来到静心峰上找薛肆。 但光是找人, 他就费了不少力气。 第404章 穿成筛子了 静心峰峰顶上有一大片都是青云种的凌霄花,朵朵鲜红,连成一片亮色,成了林中浓翠绿中最鲜艳的美景。 萧玉书还是第一次自己来这儿,挺新鲜的,因此他一边逛悠似的一边找人。 然后找了三圈都没找着, 给萧玉书累的两条腿发酸。 哎呦喂, 人跑哪儿去了? 他随便靠在了一棵树边,泄气的想要不不找了,直接回去算了。 反正按照剧情走向,后面时望轩和薛肆最终还是会化敌为友,萧玉书干嘛非要多费这个力气。 确定自己这一趟算是无用功之后,萧玉书转身欲走,却突然听见头顶上方响起薛肆漫不经心的含笑声音:“这就走了?你不再找找?” 闻言,萧玉书猛然回首,抬头看向了自己刚才靠着休息的大树上。 浓密枝丫间,粗壮树杈上,青年曲着一条腿坐在其中,嘴上叼着根小草,侧靠在树干上,仰头闭目好似在养神。 许是注意到萧玉书的视线,薛肆慢悠悠歪了下头,抬眸朝萧玉书扬起几分笑意,并道:“以前只知道你从不低头,却没料到你竟也不抬头。” 青年的声线与样貌总比少年多了些张扬成熟,以至于让萧玉书在面对他时总有种对方以长辈哥兄自居的诡异感觉。 薛肆瞧着树下萧玉书仰头看自己一动不动的模样,嗓音懒懒道:“难得没有旁人在,不上来待一会儿?” 呵, 谁要和你待着? 萧玉书收回视线心里嘟囔道。 过了一会儿, “这树高不高?”薛肆侧首看着身边坐姿板正的少年,眼底笑意深沉。 “不高。”就是有点硌屁股。 萧玉书再三暗中调整坐姿结果发现怎么坐都坐不舒服后,也就放弃了,正如薛肆所说,现在这个地方没有别人,他便逐渐开始松懈下来,虽没有彻底放纵,但也是一改之前的端正,靠起了树干。 薛肆见他这样,颇为满意,道:“你早这样,不就自在多了,为什么要装的那么累?” 萧玉书只轻叹道:“你不懂。” 哥宽厚的双肩上,担着的全是生活的重担。 “哦......”薛肆应了声,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尾音拉着奇怪的调调。 然后下一秒,这哥们一句话差点把萧玉书给吓得从树杈上滑了下去。 “你们这些夺舍的人,是怎么做到不会被旁人发现的?”薛肆突然道。 萧玉书:“......” 萧玉书:“啊?!” 犹如晴天一个大霹雳, 心里一个咯噔下,他身形忽然晃了一下,在即将不稳掉下去之时被薛肆伸手圈了回去,这才让萧玉书没摔下树去。 “哎,你这么紧张做什么?” “你......”萧玉书把跳到嗓子眼的心堪堪咽下去之后,这才艰难发声道,“你怎么......怎么......” “怎么看出来的?”薛肆目不转睛的盯着眼前笨拙掩饰慌张的少年,心里稍稍有些意外。 不过是诈了这人一下,这就藏不住了。 不过还是年纪小。 萧玉书将心定了又定,到最后实在是定不下去了才干脆破罐子破摔,转头纳闷道:“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薛肆笑笑:“那天我瞧见的,可不止你堆雪人,耍鸡蛋。” “还有什么?”萧玉书说完,心里顿生一个不太好的预感。 “你那手机还在不在?能不能给我看看?”薛肆语气诚恳的发出一句违背萧玉书三观的惊天言语。 给萧玉书惊的眼睛睁老大,嘴巴闭老严实,一点话都说不出来。 手机, 你他妈怎么知道的??! 看着萧玉书宛若石化般的僵硬神色,薛肆突然笑了起来,情不自禁的,仰头捂额压着声音笑了好一会儿后,才解释道:“那个东西,我常常在小叔叔身上见到,可我每每问起,他却从来不给我看,藏得很深。” “你小叔叔?府主?”萧玉书难以置信道。 薛肆道:“嗯,他也同你似的,对着块巴掌大的东西自说自话,有时候从那东西里还会传出其他叔叔的声音,都是你见过的,那几个围着你亲亲切切的师叔。” 亲亲切切, 萧玉书即刻便明白薛肆指的是岑黎那几个人,再一想他们之前送自己的加特林和零食大礼包,他一下子反应过来。 虽然有些不可置信,但萧玉书还是避无可避的在心中得出一个确切念头: 这些人的东西,可能压根都不是桑禹送的, 甚至, 都是他们自己的, 更有甚者, 他们或许同自己跟桑禹一样! 这个惊人的发现叫萧玉书一时有些难以理解, 这个小说, 这个世界, 怎么都被穿越者穿成筛子了呢? “喂,别发呆啊,让我看看呗,你们那个手机,到底长什么样子?”薛肆碰了碰萧玉书的手臂,拽回了他震惊到发散的思绪。 “啊?我、我没带。”萧玉书结巴道。 “哦,那就算了。”闻言,薛肆转回头,吐掉了嘴里叼着的小草,神色间有几分失望。 从这句话开始, 两人间的气氛忽的陷入了一种莫名的安静。 本来一开始, 萧玉书找他是来试图抢救一下因为时望轩这犟小子叛逆期而搞烂的人际关系。 但说着说着, 跑偏了的话题让萧玉书忽然意识到,他还是先好好抢救一下自己岌岌可危的人物角色问题比较好。 可脑筋转了又转, 夺舍手机神马的都出来了,自己好像半点抢救的余地都没有了。 第405章 没有那么简单 掰开手指头数一数, 萧玉书因为ooc被系统罚了两次,一次是胡先,一次是薛肆。 说起胡先这一茬,萧玉书对桑禹心中的怨念那是十个邪剑仙都吃不完的量。 这家伙之前还骗自己说被胡先发现了没事, 然后他的身心就被系统狠狠刀了一把。 而现在, 虽然薛肆的惩罚已经过了,但这也给萧玉书心中留下了不小的阴影。 谁知道下一次又会不经意间被谁给发现呢? “哎,这就不说话了?”在萧玉书低头不语时,薛肆率先打破僵局问道,“你方才还找我找的团团转,怎的现在就没话讲了?” “谁找你......” 萧玉书刚想如以往时薛肆说啥反驳啥,但反应过来后,他突然端正神色道:“不,有话讲。” 薛肆撑着头,懒洋洋道:“讲吧,再不讲,一会儿可逮不着这样的好时候了。” “嗯。”萧玉书应了声。 然后两人又陷入了莫名的沉默。 因为萧玉书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他总不能说“哎呀我看你上课的时候在时望轩身上吃瘪受气,怕你不开心跑过来安慰安慰你。” 然后末了再补一句“时望轩是个好孩子你可千万别跟他一般见识,你们往后还能成了好兄弟呢。” 薛肆傻吗? 萧玉书缺吗? 当然不, 所以萧玉书不知道该怎么委婉的把这些话说出口,因此双唇动了又动,愣是跟开了静音似的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好在, 薛肆很聪明。 看出萧玉书眼中流露出的丝丝缕缕掩饰不住的纠结,他轻笑道:“那让我猜猜,你是不是想同我说,你那个师弟只是性情顽劣叛逆,本性不坏,让我不要因着方才之事放在心上?” 哎, 对! 对对对对, 就是这个。 萧玉书双眸即刻多了点亮色,眼神坚定的点了下头。 “呵,”薛肆没忍住又笑了声。 这人硬装的时候算是九成九的滴水不漏,不装的时候,心里有什么基本上全能在面上透出来的神情眼神中猜出来。 不过被知晓了真实性情, 这人还真就对自己不怎么设防了, 薛肆想笑, 笑自己这么多年见多了各种各样藏匿心思不讲的身边人,竟不知玄天宗三长老的两个弟子如此相异。 一个心眼颇多,戾气十足。 一个心思纯率,外冷内诚。 “你笑什么?” 眼见薛肆已经笑的双肩抖动,停都停不下来,萧玉书整个人莫名其妙的在他身上上下打量了下,然后奇怪道:“你抽筋了?” 他这话一出,薛肆笑的更厉害了。 “没什么,就是觉得,你这样的心性,做师兄有些......不太适合。”薛肆眼尾带着未散的笑意,意味深长道。 “我怎么了?”萧玉书疑道。 哎, 不是, 这话题怎么就拐到这儿了? 薛肆转头,冲他懒懒挑了下眉:“你来到这里之后,不觉得很奇怪吗?” “你又想说时望轩的修为?”萧玉书不解道。 而薛肆却摇摇头,道:“不,这次不是他了。” “是谁?” “不是谁。” “你拿我寻消遣?”萧玉书撇嘴道。 薛肆又笑了,只不过这次没有那么轻松:“虽然不知道你是何时来这儿的,又是怎么来这儿,但你来的很不是时候。” 萧玉书更疑惑了:“你非要卖这个关子吗?” 话音刚落,就见薛肆忽的凑近,很近,近到萧玉书下意识后仰躲避,一直躲到背靠树干再也没有退路后这厮才堪堪停下。 不过也只是听到了两人面前距离仅剩一寸半寸而已。 青年与少年的身量还是有肉眼可见的差距,薛肆生的肩宽个高,五官又是少见的张扬野性,眉目间的气质像极了旷野中经年厮杀出来的佼者野兽。 跟身形较为单薄的萧玉书相比,压迫感很强,强到萧玉书不由得绷紧了身体。 这陡然拉近的距离,和对方眼中不可忽视的暗色,叫他有些不明所以的紧张。 “这里没你们想的那么简单,谁来都改变不了什么,最后的结局都一样。”薛肆声音压得很低,语气像是在警醒,“小叔叔是,其他叔叔们是。包括你,也是。”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萧玉书被他故弄玄虚的模样给看愣了眼。 薛肆这话说的, 好像小说是他写的、他什么都知道似的。 可事实不是这样啊, 小说是桑禹写的, 男主是时望轩, 薛肆看样子也只是一个书中人而已。 而他口中所说的这些人除了萧玉书外的每一个人都属于时望轩的阵营,后面的结局也绝不会悲惨。 只有萧玉书一人下场有些惨烈罢了。 但这又打哪儿论什么改变不改变的? 谁改变了? 萧玉书不一直都在按照原书的既定轨道走吗? 薛肆到底在说什么? 见萧玉书神情迷茫好似真的没有听懂,薛肆黑眸再暗一度,随后接着一亮,像无事发生过一样,正回身,道:“修士修行讲究灵根,更追求精纯强悍的诸如冰风雷这样的由五行灵根衍生出来的资质,你数数,如今你见过几个风灵根,又见过几个冰灵根?” 萧玉书细细回想了下,随后道:“前者有三个,后者有两个。” 青云,沐辰,薛肆, 挽酝,令狐权, 这是他所见过的。 但是, 好端端的,薛肆提这个做什么? “你所说的都是你见过的,在我这儿,学府里,我见过更多。”薛肆却道。 萧玉书道:“你说这个做什么?总不能是想比比哪个灵根资质更金贵吧?” 然而,薛肆偏头看他,黑亮的眸中好似浮动了什么异色。 萧玉书听见他道:“那你在这里,见过第二个雷灵根吗?” 第406章 融灵之法 玄天宗除了折云峰外,其他六峰上都是四时常青的温暖,此刻正午时分,骄阳正盛,即便是有树荫遮挡,有微风拂过,那也该是暖的。 可此刻,带有绿意的轻风,却吹的萧玉书浑身发凉,遍体生麻。 “你什么意思?”他愕然道。 薛肆脸上的笑容褪去了些,剩下浅淡的部分在嘴角挂着,他道:“总说雷灵根有多厉害,多威风,乃五行中最受世人追崇的强大灵根,可这些年,除了静心峰上的那个小子,便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了。” 他说着,眉头微蹙,像是自我呢喃又像是在询问萧玉书:“这是为何呢?” 对啊, 为何呢? “你到底想说什么?”萧玉书被薛肆这样暗藏深意的话说的心里是又摸不着头脑又有些没来由的着急。 着急的有些心慌, 越来越慌。 冥冥之中,萧玉书觉得好似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正在逐渐偏离应有的轨道,而他自己身处其中却一点也没察觉到。 这种感觉自打从系统那里听说‘变数’一事后便生出,悄无声息的,一直压在萧玉书心中成了咽不下的鱼刺。 而现在, 在被薛肆这样一通话暗示下,这种心慌的感觉,再次上升了一个新高度。 薛肆这人是不是知道点什么? 萧玉书心里这样想着,情绪翻滚激荡中,他面上也说出了口。 而薛肆只是沉默片刻,等头上窸窸窣窣的枝叶耸动声响了又响后,才徐徐道:“寒允卿自小身体有异,这你可知晓?” 心慌感顿时又加重一个档次的萧玉书强压着糟乱感沉沉应了一声。 薛肆便接着出话,像什么被紧紧缠绕着看不清里面模样的东西,正在一层层被掀开遮挡面目的纱布一样。 “世上从未有任何一个修士,觉醒了灵根却没办法自如掌握的。”薛肆道,“资质,经脉,灵根,这些东西都是伴随肉体凡胎一同诞生的东西,应当天生同自身完美契合才对。” “除非......” 除非寒允卿身上的灵根根本不是他自己的。 咚, 咚, 咚, 这个诡异念头使得萧玉书心跳声开始重了起来:“你......寒允卿幼时身体不好......” 他想试图找些好的理由,但被薛肆不留余力的反驳:“那他小时候经历过什么,你清楚吗?” 这话一针见血, 直接击溃萧玉书无力的争辩。 最后,萧玉书抿着唇,认输般道了句:“不知道。” 确实, 寒允卿的过去, 书中没有,原装哥的记忆中也没有, 这么一想, 好像所有人都不太清楚寒允卿过往如何, 就连寒允卿本人都忘得一干二净。 那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呢? 变数, 会在这其中吗? 萧玉书陷入了沉思,但薛肆的话仍未停止:“这些年,除了寒允卿,其他那些雷灵根资质的人,都去哪儿了?” 去哪儿了? 会去哪儿呢? 萧玉书攸地回忆起,寒允卿总会停滞不前的修为,明明不过是筑基前期,平日在静心峰上除了跟青云捣蛋,就是想方设法的上折云峰找麻烦。 一个大半心思不放在修行上且灵根不稳的人,怎么能在山村中,一招将几乎所有人联起手来都斗不过的、修行百年已然成精的双子参成功击退。 从前萧玉书只认为这应当是小说中雷灵根攻击力强的设定所致, 但现在认真思索, 好像还真的有些端倪, 有谁的灵根使用起来,连自己都会伤到呢? “觉出不对来了么?”薛肆伸手在萧玉书面前打了个轻佻的响指,并道:“我都说到这儿了,若你再觉不出什么来,那我可就不说了。” 萧玉书面上多了几分凝色,他低低道:“你继续说。” 见他如此,薛肆便接着道:“我从小在学府长大,以前在藏书阁中曾翻阅到过一本古书,书中说世上有种融灵之法,此乃一大禁术。” “若是将所有同属性天灵根资质的人,剖取灵根,以世上顶好材质炼制出的鼎来冶炼,假以时日,持之以恒下,便可练就出一个极其纯净强悍、融合多人灵通的极致灵根。当然,灵根可以,金丹自然也可以。” 萧玉书听到最后,整颗心狂跳,砰砰砰的,不知道在慌什么。 好像脑海中有什么刻板认知被突然推翻, 对, 鼎, 那个鼎! 能成为男主一大助力的鼎自然也是世间极好的材质,而那个鼎却不知去了何处。 会不会, 这两件事情有所联系? 心绪乱成一团难解的麻线,他只能艰难涩声道:“寒允卿他不是......” “我知道,”薛肆却道,“以那小子的脑子,他自然没有聪明到会害人的地步。” 紧接着,他声音又沉了些:“旁人可就不一定了。” 不是寒允卿自己的话, 那又是谁? 是谁在这幕后做了这一切,然后对寒允卿暗中动了手脚。 究竟是动的怎样的手脚, 而目的又是什么? 这人藏在何处? 伴随着心中种种疑惑,他急切问道:“谁?” 然而就在萧玉书紧张的呼吸都开始凝固的时候,就听树林外陡然传来寒允卿的一声大叫: “嘿!你俩在上边儿干嘛呢?” 声音很大, 即便是寒允卿离着两人还有不小的距离,但依旧响彻了大半片树林。 第407章 哪壶不开提哪壶 也正是寒允卿这个话题主人公的一嗓子,让两人聊到关键地步的话题被迫终止。 但终止的只是话题,并没有终止萧玉书繁杂的思绪。 于是乎,后面这半天萧玉书满脑子都是薛肆方才的那些话,想这些话想的整个人上课上的心不在焉。 不过不打紧, 心不在焉的又不止他一个。 “哎呀,等一下,七师弟又摔倒了。” “啊,又摔了?” “怎么回事?这地上平的连半点坑洼都没有,石子更不用说,七师弟却是第四次平地摔了。”寒允卿看着一边木着脸默默站起身拍土不语的沐辰,奇怪道。 沐辰第四次从地上缓缓起来,低头拍着自己衣服上的土,有些凌乱的发丝几缕散落在前额眉心,遮住了大半不明的神色,只有露在外人眼中那双薄唇,抿得很紧。 待他抬起头,几人才瞧见。 向来寡言少语但行事沉稳的少年,白皙清秀、看上去安静乖巧的面庞上,那双一贯波澜不惊的黑亮双眸中,竟然多了一丝少见的窘色。 好似局促,又好似别的什么, 不自然的很。 至于缘由, 便站在几人不远处靠着树悠哉悠哉乘着凉。 为了盯着男主的动静,下午桑禹又来了,只不过这回并没有上午那般离得近。 想想也是, 怕这帮小子误伤了自己。 因此桑禹只在一边远远看着,并不插嘴。 这边,沈绾竹放下剑,凉凉道:“这话说得好像你没有平地摔过似的。” 寒允卿当即炸毛,立刻红脸否定道:“当然没有,我怎么会摔?谁和你瞎说的?” 话刚说完,两人的视线不约而同的转移到了沈修竹身上。 自知不妙的沈修竹:“......” “额......这个......”,沈修竹干笑着转移话题道:“我们还是继续练练,做足准备,过会儿薛公子还要找人喂招呢。” 沈绾竹道:“切,你要岔开话题能不能找个有用点的,薛公子哪一次切磋叫的不是萧玉书?根本轮不到我们。” “沈小姐,说话前可要先细细思索一下,”胡先饶有兴趣道,“别忘了现在可是多了一个人。” 多了谁? 时望轩嘛。 黄莺这时恍然道:“对啊,这两人上午上课时那般......一会儿薛公子岂不是要......” “叮当!” 然而话还未完, 几人便听见一声刀刃狠狠相撞的清脆声响。 不只有声音,还有气势相撞间迸发出的道道飓风,瞬间将几人的衣衫发丝掀起。 “哇,发生什么事了?”令柔头发都被风刮出了反重力发型,待到这阵波动渐渐平息下去后,她再定睛一看,然后又“哇!”了好大一声。 众人随着令柔震惊的目光看去,前方不远处,静心峰演武场上,时望轩与薛肆两人早不知何时已经打上了。 只见场上,身影缠斗的两人,刀光刃影好不犀利,时不时露出凌厉一招,将场外草木削断,枯枝残叶漫天纷飞。 尤其是时望轩,五行灵根交错相用,招式炫彩夺目,气势丝毫不逊于身为金丹修士的薛肆。 令人叹为观止,惊诧不已。 寒允卿看着眼前被时望轩用的噼里啪啦收放自如的雷灵根,再三震撼过后,他不解道:“为什么他使的时候就比我顺利多了?” “哼,可能人家比你脾气好吧。”沈绾竹双手抱臂,幽幽道。 闻言,沈修竹忽的有种想仰天长叹的无奈。 前些日子丹华因为被体内残存的双子参精气冲到,所以被染白留在丹心峰观察疗养。 这个跟寒允卿经常对着干的小孩一走,沈修竹差点就以为日后能安宁一些。 没想到, 走了个丹华,沈绾竹又崛起了。 而且这姐们儿每一句话都能精准踩到寒允卿的点上,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反正嘴很快,快到都没给沈修竹阻拦的机会。 虽然之前拦的时候也一次都没阻拦成功过,但沈修竹此刻还是难免觉得心累。 “沈修竹!我脾气不好吗?”寒允卿马上开始他的跳脚发言,双手抓着沈修竹的领子连连质问道。 “好好好,当然好,你脾气最好了!”昧着良心说话这一项特殊技能在这半年里已经被沈修竹练的炉火纯青,张嘴就来,面上神情还无比诚恳笃定。 寒允卿不依不饶:“那你妹说我脾气不好!” 沈修竹被他揪着领子,两人间的距离很近,近到寒允卿脸上因为动怒而起的一层薄红都能被沈修竹看的清清楚楚。 “是不是你跟她说的?” “当然不是,你别听她瞎说。”沈修竹无奈伸手在寒允卿手上拍了拍,示意其松手,他道:“绾竹一向爱说反话,从前她还在父亲面前造谣我是断袖呢,这难道你也信?” “这倒不信......你是断袖?”寒允卿将信将疑的松开了手,道。 “噗......”一旁看戏的黄莺和令柔忍俊不禁的发出了低笑。 沈修竹慢条斯理的理好自己的衣领,然后道:“自然不是,都说绾竹爱说反话气人了,还能有假?” “什么有假?同你那个有婚约的别家小姐三番两次上门寻你你都躲着不敢见,若不是胆小害羞,那便是不行了。”沈绾竹毫不留情道。 沈修竹刹那间没了话,脸色瞬息万变,然后表情停在了锅贴黑的程度。 难得见端方温雅的和煦公子丧失表情管理,其他人都小声偷笑了起来。 唯有寒允卿愣神过后,稀奇道:“你还有个未婚妻?” 沈修竹:“......” 沈修竹:“唉。” 哪壶不开提哪壶。 沈修竹同沈绾竹那边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而时望轩同薛肆这边却是哪招不善打哪招。 看的一边观战的萧玉书心惊肉跳。 第408章 较量 服了, 敢情他说啥都没卵用。 跟时望轩说让他别跟薛肆找不愉快时望轩不听, 跟薛肆说让他别跟时望轩这个叛逆小子一般见识薛肆也不听, 一个两个的, 把萧玉书的话从左耳朵过渡到了右耳朵然后直接丢了出去,都没过过脑子。 到现在萧玉书都不知道这一大一小到底是因为什么打起来的, 好像自己仅仅是一个走神的功夫,再回过神来的时候这俩耍刀的已经打起来了。 无缘无故, 莫名其妙。 在不知情的旁人眼中,时望轩跟薛肆的打斗确实挺莫名其妙,可场上身影交错刀刃碰撞无数次的两人彼此心中清楚的很。 一切的开端源自于两人各自心里揣着的别样心思。 其实就算时望轩没有像今天上午似的那般叛逆行事,薛肆也会对这人有些或多或少的刻意针对。 因为不爽, 从小到大的不爽。 薛肆自打在靖光学府起,耳边就充斥着几位长辈们各种各样对时望轩的议论声音, 绝大部分都是毫不吝啬的夸赞, 什么虎父无犬子、什么模样定然随了爹娘生的极俊, 诸如此类的话从某一年开始跟野草疯长似的,整日围在薛肆身边,就连薛臻白也在教导他时有时来上一句感概。 这些年薛肆面上不说,心里却好奇的紧, 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能被几位叔叔夸成这样? 薛肆修行再努力也没怎么被薛臻白夸赞过,最多不过是一句“再接再厉”。 可时望轩这个名字, 每每从薛臻白口中说出,必然伴随着一连串由衷的慨叹。 谁人不曾心高气傲? 谁人不曾年少轻狂? 谁人能听着亲近的长辈当着自己的面频频夸赞别的小辈而不丝毫动容。 薛肆又不是什么石头人,这些年对“时望轩”这个耳边听得都起茧子的人好奇的很,也更想真枪实剑的较量一番,平平自己压抑多年的不服和好胜心。 今日时望轩那一下故意险招擦脸,恰好点燃了薛肆的暗火,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而时望轩呢, 这小子的心绪相较于薛肆便简单多了。 黑面对这人有印象,黑面跟这人有交道,黑面同这人有自己不知道的隐秘事情。 但这人不在名单上, 时望轩怎能不打? 再者, 薛肆跟萧玉书走的这般近, 两个憎恶膈应的人凑在一起,真是巧上加巧。 人以群分, 竟然这般微妙。 因此,时望轩新怨旧恨交织在一起,冲击着他的理智,让他率先过去挑起了刺。 怎么挑的呢? 两个彼此都看不顺眼的人,要想逼出火来根本用不了几句话。 时望轩讥嘲了还没几句,薛肆直接拔刀凌空一挥。 随着时望轩身侧无辜受累被拦腰斩断的参天大树轰然倒地,两人的对打由此正式开始。 仅仅顷刻间,刀刃凌厉气势排山倒海,双方动作势如烈风,掀起飞沙走石。 气势逼人不是字面上的, 哪怕其他人站的很远,退避三舍,也难免受到场上两人乱窜灵力的波及。 别人还好, 可苦了桑禹这个草包。 下午来时因为有着上午穿大袍导致爬山不便的教训,他便换成了束身劲装,没了长袍长袖,即便是被扇脸的狂风刮到也不会看起来也不会狼狈到哪儿去。 但别的就不一定了, 此前便说过, 桑禹的金丹因着原主心路不正的缘故,完全就是个虚的,不仅跟同期修为的人相差甚远,就连同萧玉书这样的筑基后期也占不到多大便宜。 更别说现在的桑禹就是个半点功夫底子都没有的废柴软蛋, 时望轩跟薛肆两个能耐人一打,简直就是神仙打架凡人遭殃,谁菜谁遭大殃。 桑禹扛不扛得住劲力余波先另说,光是在一众小辈面前,他就不能在面上显露出半点难受之色。 又要装没事人,又要忍耐余波的攻击,给桑禹这个小脆身板难受的,现在打心眼里后悔来这一趟。 上赶着过来受累,简直就是吃饱了撑的。 “听说靖光学府密法众多,高手如云,怎的今日瞧着并非如此。”两刀重重相撞,僵持之际,时望轩面带冷笑,眉目间戾气十足,对眼前神情冷然的薛肆肆意开口道。 而薛肆只道:“怕是你年轻气盛,眼拙罢了。” 说罢,薛肆再次抽刀将其弹开,甩刀起势,飞身上前,出手毫不留情,一套招式用下来,行云流水,霸气十足。 薛肆跟时望轩相比,最大的优势在于前者先一步结了丹,又时常在外走南闯北,交手修士无数,打斗经验丰富。 而时望轩能跟其堪堪平手的最大原因在于自己对五行灵根如同手足般收放自如的应用以及超出这个年龄段的沉稳敏锐。 因此, 两人一时半会儿谁也没较出个高下,谁也没占到便宜。 “打这么狠,我是同你有什么渊源吗?”时望轩招招不留余力带着浓重杀机的刀法终于让薛肆忍不住开口道。 闻此, 时望轩一招将其挥退,他横刀而立,黑衣猎猎,俊美面庞上神情冷峻孤傲,双眸如寒星般紧紧盯着面前的薛肆,薄唇一动,说了这么一句:“空间转移术法,你可知晓?” 此话一出,薛肆怔住一瞬,随后疑道:“你如何得知?” 第409章 交情颇深 时望轩眼神幽暗阴沉,冷道:“你也会?” 薛肆道:“自然。” 而眼前人又沉道:“你们学府可真是什么都教。”这语气,颇有点阴阳之意。 对此,薛肆冷道:“此乃秘术,自然不会轻易教于旁人。” 听他这般言语,时望轩压抑的心绪开始躁动,他强压郁气,道:“什么不算旁人?” 薛肆听到这儿算是琢磨出了点别的隐约东西, 但并不是很清楚, 不过这也不影响他以此来刺激对方。 只听薛肆原本严肃的神情缓缓扬起一抹笑,笑的十分扎眼,他语气轻佻道:“什么不算呢?” “自然是同我这样府上内人关系密切,无话不谈,彼此交情颇深的人不算旁人。”薛肆一句一句试探性的说着,目光仔细关注着时望轩的神情变化。 果真不出他所料, 时望轩的眼神刹那间就变了。 黑曜石般的眼眸一点点阴冷下去,到最后瞳孔竟有隐隐颤动之势,甚至一番激烈打斗都没能动摇分毫的呼吸,在此刻都开始紊乱起来。 关系密切,无话不谈,交情颇深...... 黑面竟和薛肆有这等关系! 听起来丝毫不输于自己同他之间的情谊。 蓦地,时望轩心中仿佛数针刺过,揪痛的厉害。 黑面真的, 身边不止时望轩一人, 却从来没将此事说给时望轩听。 明明之前, 黑面口口声声说, “你可是我唯一的朋友。” 这个‘唯一’,此刻回响在时望轩脑海中,竟出奇的刺耳,让他禁不住头疼欲裂。 疼得厉害, 识海中,在时望轩强行压制下没有半点成长余地的魇种在此刻突然有了猛力,冲开封禁上窜蔓延了好大一块,扭曲了时望轩的心绪,重击了时望轩的理智。 薛肆只觉眼前人的神情骤然转变,周身气场也阴冷出奇。 随后便是时望轩陡然一个挥手,大刀凌空甩出一击,紧接着他整个人宛若离弦之箭破风而去,疾如闪雷,快速朝薛肆袭来。 少年眼神深浓的仿佛黑洞深渊,好似要将人吸进去绞成碎片。 连带着招式也更加狠辣起来,几乎招招皆是奔着薛肆命门而去,肃杀之气霎时充斥了整个场上。 薛肆来不及多想,挥刀抵挡,而这次,雷灵根的霹雳震荡几乎波及了场外数米远。 萧玉书以剑插地这才勉强稳住身形,但胸口还是有些闷痛。 而另一边的几个,情况也不怎么好,因着令柔祭出了防御法器,沈修竹几人才没有受到波及。 但桑禹可就惨了, 震荡余波扩散飞快,黄沙漫天飞扬间,他直接脚下不稳,一个发飘被掀飞了出去。 就在桑禹心里苦逼逼认为今天这个丑自己出定了时,一个迅疾身影飞快闪来,将他半空截停,并借着冲力将桑禹环腰飞身带入了林中。 “唰啦——”混乱中,桑禹闭着眼睛,只清楚感觉到有人双手紧紧搂着自己,翻身将自己换到上方,两人在地上擦出了好长一道才堪堪停下。 整个过程,桑禹除了头发有些凌乱外,别的毫发无伤。 只是被他垫在下面的人怕是不好受, 因为桑禹隐约听见一声闷哼。 从那人胸膛上抬起头来一看,桑禹看到了眼前双目紧闭,眉峰拧起的少年。 “哎,沐师侄,你怎样了?”发觉自己一个长辈居然把小辈给垫在身下作掩护,桑禹顿感良心受抨,连忙挣开沐辰的手,从他身上爬起来然后去搀扶。 将沐辰扶起来后,桑禹这才看到对方鲜血淋漓的后背。 这可谓是自从穿进来后一直宅在峰上安宁享乐的桑禹第一次见到如此血腥的场面,顿时慌得不得了,赶忙从身上掏药,边掏边紧张结巴道:“别、别、别害怕,我我我......师叔这里有药,一会儿就、就不疼了......” 林外,场下。 “怎么回事?时望轩跟薛公子为何突然间打得这般激烈?”另一边,黄莺看出了些许不对。 沈修竹也不由得蹙眉道:“这般凶狠的招式,实在超出了寻常切磋些。” “愣着做什么?还不赶快拦一下,再打就要出事了!”沈绾竹连忙道。 胡先却急忙制止道:“别这般贸然,咱们现在在这儿都被震的这般难受,如何还能再靠近一步?” 这话很对, 以现在利刃乱绞、飓风曾出的凶险状况,几人目前很难再靠近场上缠斗的两人, “那该怎么办?”寒允卿道,“难道要眼睁睁看着这两人把静心峰顶上削平吗?” 令柔这时道:“大师兄放心,这次掌门师叔肯定不会打你。” 寒允卿,沈修竹,沈绾竹,黄莺,胡先:“......” 这妮子总有一两句话能堵死所有人的嘴。 “时望轩,你是不是疯了?知道你现在在做什么吗?”场上,薛肆被时望轩血气横生的招式打得渐渐落了后风,不是因为实力相差,而是出手留有后顾。 第410章 多大仇 眼前少年的状况,实在有些不对劲。 时望轩的瞳孔,好似隐隐约约散发着诡异血色,就连眼尾也浸染了红。 这分明, 分明, “时望轩,你怕不是入了魔。”薛肆沉声道。 闻言,陷入癫狂中的时望轩没有半分动容,反而还在继续挥刀,一招比一招狠辣,透着不见了薛肆的血不罢休的狠劲。 时望轩没有一点被揭穿魔气侵体的慌张,反倒是场下的萧玉书慌得厉害。 尤其是在听到薛肆指出时望轩隐有入魔之势时,他快慌死了。 生怕时望轩身上另一边魔族血统被薛肆发觉,萧玉书没有半点犹豫,拔剑轻身,插入了两人争斗间。 “萧玉书,快躲开,进来做什么?这小子已经打红眼了!”见他冲进来,薛肆迫切道。 他要不打红眼我还不这么着急呢! 萧玉书只急匆匆甩下一句:“别废话,我们联手,先把时望轩逼停。” 话落,银白长剑伴随几道净洁水流柔而不失威力的朝时望轩攻去。 “你......真是胡闹!”薛肆气道,“你怎么打得过!” 我是打不过,可你是干啥的啊? 你总不能我打的时候搁旁边观战吧? 萧玉书回首给了他一个催促的眼神,道:“别废话,我牵制他,你来打。” 甭管怎么打, 把时望轩打醒就行。 见萧玉书如此, 薛肆也不好再拖延什么,再次拔刀前去。 然后接下来,薛肆惊然发现,萧玉书这人虽平时跟自己切磋的时候处处落于下风,可当正面对上时望轩,竟一点都不忙乱被动,反倒隐有游刃有余之势。 眼前少年白衣翩然,乌发肆意飞扬,手中长剑伴随道道锋利水刃,银光迸闪间,剑气划破空气,腕转剑动间带起衣袂翩然,缓若游龙,疾若闪电的稳健剑招看似并不犀利竟将时望轩戾气刀法尽数瓦解。 一招一式间,如画若仙,惊艳了旁人。 薛肆怔愣中这才惊觉,萧玉书以往总是无所谓的淡然神情上竟多出了几分他从来没见过的明艳张扬。 即便是开摆了一段时间,即便是被命运揉扁捏圆,萧玉书仍留有几分少年意气风发、洒脱肆意在身上。 有谁不曾想过仗剑行天涯,少年鲜衣轻狂怒马? 不过只是这个小小的期望被一堆杂七杂八的事情给占据心神、又心知注定被男主越过因此无奈埋没在了心中罢了。 薛肆哪里知道,平时萧玉书被迫跟他对招,不过只是漫不经心想着摸鱼开差早点回去歇着罢了,根本没有怎么认真过。 而另一点上, 萧玉书以‘黑面’的身份与时望轩交手数次,时望轩大半招式路数要么出自他手,要么就是他无比熟悉的,知己知彼,因此根本不怵,应对起来相当轻松。 当然, 要是时望轩非要打得这么不要命,那就不太轻松了。 “萧——玉——书!”看见自己的招式被面前人轻松躲过并化解,时望轩头痛欲裂中,双目赤红,宛若恶兽恼怒前兆般的凶光死死盯着萧玉书,咬紧牙关道。 以‘黑面’这个身份跟时望轩无拘无束轻松自在的相处惯了,一时被迫以‘萧玉书’这个身份跟时望轩近距离正面相对,这样紧急的情况下,萧玉书还真不知道张嘴说些什么。 不过无所谓, 他根本不用说什么。 “停手。”萧玉书剑指时望轩,冷然道。 眼前人面对自己一贯是高高在上的孤傲面容,从前便是,如今仍是。 呵, 不过是白玉其外败絮其内罢了, 虚伪, 心恶, 道貌岸然, 伪君子! 秘境中被一剑定穿掌心恶言相对的濒死场面历历在目, 萧玉书将自己扔入水妖湖中自生自灭前眼中那股寒意犹如尖刺荆棘,每每回想起,便将心口剐出道道血肉疮痍。 识人不清, 软弱无能, 然, 今非昔比。 时望轩撑着翻江倒海动荡不宁的识海,面对萧玉书露出了一抹诡异寒笑,笑的阴冷至极:“师兄,你不是不想看到我活着吗?怎么秘境出来之后一直没动手过?” 因为这段没我的戏, 傻帽。 萧玉书并未言语,他一剑划破时望轩面前由体内不受控制乱窜出的丝丝魔气。 时望轩外溢的魔气虽然不太明显,但只要旁人离得近些定然能发现。 尽管他百思不得其解时望轩明明拔掉魇种为何仍有走火入魔之势,但眼下的情况容不得他多想。 再不想点什么办法让时望轩清醒些,萧玉书简直不敢想象一会儿又要惹出什么事端。 “你......” “唰——”然而没等萧玉书开口,面前的时望轩身形一虚,闪身一刀朝萧玉书面前劈来。 就这弹指一瞬间,萧玉书反应过来之后,时望轩带着戾气的刀刃已然距自己不过半寸。 他甚至都能感受到面前刀刃披盖烈火的灼热气息, 烫的很。 “叮当!” 幸好这时薛肆闪身上前,推开萧玉书自己硬生生挡下了这一击。 单凭双方刀刃相撞迸发的火星震荡,萧玉书都能想象到时望轩刚才冲自己来的这一下使了多大的威力。 多大仇多大怨啊? 嗯...... 其实也应该, 毕竟在时望轩这个对剧情一无所知的无辜娃子眼中,自己可是三番两次致害他于生死的恶毒小人。 算是仇敌, 这么一想, 萧玉书心里那点难受劲儿便平复了些。 然后让他不平复的来了。 “萧玉书!他入魔了!”薛肆低吼一声,挥刀抵挡间,时望轩眼中诡红更甚,已然达到了藏都挡不住的地步。 第411章 你让我罚男主? “我拦着他,你快去告知掌门。”薛肆催促道。 啊! 使不得啊哥们儿! 萧玉书当即便道:“不行!” “你说什么?”薛肆疑惑回头,然后被时望轩在脸上划了一条长血口,躲闪不及间又被时望轩钻了空子,一刀砍在了手臂上。 血花迸溅的那一刹,萧玉书瞳孔骤缩,下意识大喊出声:“时望轩,快住手!” 这一声,是萧玉书发自内心的、没有像以往那般刻意压沉音线经过伪装的、真实声音。 也正是这一声, 让几乎陷入癫狂的时望轩眼神怅然一瞬,手中动作顿住,他喃道:“哥?” 是幻觉吗? 他好像听见了黑面的声音, 就在这里。 然后下一秒,愤怒的萧玉书突然一拳抡上时望轩的侧脸,当即让时望轩彻底回归清醒。 瞪大眼睛看着眼前这一切,侧脸、手臂手上挂彩神情严峻的薛肆以及眉峰高高拧起双目透着愠怒的萧玉书让时望轩被魇种侵扰的理智重新苏醒,周身躁动的血气也渐渐消散。 疼, 脸疼, 没有幻觉, 也没有黑面, 自己刚刚...... “时望轩,你......” “恶意伤人,招式狠戾,罔视门规门律,时望轩你即刻便去明律堂领罚,不得延误!”萧玉书强压火气,沉声训斥道。 被打断话且完全没有料到萧玉书会如此处置的薛肆整个人都愣住了,他道:“萧玉书,他方才可是......你莫非要......” 包庇他? 萧玉书不用薛肆说完都能大概猜到他后面断于震惊神色的话,可自己又能怎么办? 除了想办法包庇外,萧玉书也没别的办法了。 “萧玉书你......” “你先闭嘴!”薛肆震惊的话被萧玉书回首一个冷眼瞪住,再没了下话。 暂时搞定大的后,萧玉书暗中深呼吸,强行提气对还没缓过神的时望轩怒斥道:“玄天宗全宗上下从来没有像你这般行事狠毒之人,若非薛公子心胸厚量,你以为你今日能逃得了?” 心胸没厚到哪儿去且并不打算对时望轩宽容的薛肆:“......” 啊? “宗内有规,故意伤人者,重板五十,抄录门规百遍,时望轩你认不认罚?”萧玉书神情严肃,对着时望轩深如寒潭的眼眸厉声道。 这声音很大, 场下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并急忙赶过来的沈修竹等人听此心中皆是一头雾水,以至于人人脸上神情懵然,小声议论。 “看样子好像薛公子受伤了?被时望轩打得吗?” “三师兄好像生气了,要让时望轩去领罚。” “‘好像’这个词,用的不是很准确......” 桑禹顶着凌乱的头发匆忙赶来,一靠近便瞧见薛肆脸上那道血口,霎那间这位作者的心就凉了半截。 未来的铁哥们打了一架直接打反目了? 震惊过后桑禹即刻把目光投到了萧玉书身上。 桑禹:偶买泪滴嘎嘎,这是怎么了? 萧玉书:说来话贼长,你配合我一下。 桑禹:配合你什么? “师兄,若是罚,便该由长老定夺,”众人只听时望轩阴沉着神色,哑声道:“越疽代庖这等事,你也敢做?” 闻言, 桑禹心头一跳,心感不妙。 然后便听萧玉书冷道:“我不敢,但场上自有长老定夺。”说罢,他转身向桑禹拱手行礼道:“六师叔,时望轩恶意伤人,出手狠辣,藐视宗规,请六师叔责罚。” 桑禹:!!! 不是, 哥们儿, 你让我罚、罚男主??? 你坑死我啊! 萧玉书这一下,基本上将场上场下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桑禹这个辈分最高的长老身上。 有句话说得好, 臭鸡蛋再臭也是鸡蛋, 草包长老再草包也个实打实的长老,说话自然比萧玉书这个弟子有用多了。 但是, 桑禹强装镇定瞟了一边的时望轩一眼,而对方眼中浓重的阴沉之意吓得他当即别开了视线。 纳尼! 你让我罚男主, 不就等于给我自己日后找不痛快吗? 见桑禹不吱声,萧玉书给他使了个眼色。 萧玉书:快点啊,你可别掉链子。 桑禹:达咩达咩,人家怕怕。 萧玉书:我在救你的男主啊!要么你配合我,要么,我就当场拉着你一起自报家门。 前者后者,孰轻孰重,你自己选一个掂量掂量吧。 萧玉书眼神之间满是浓浓威胁意味,看的桑禹心里冒汗,但现在死还是日后死,他心里还是能分清利害的。 因此,桑禹当即清嗓然后端起了长辈架子,严词厉色道:“时望轩,没想到你竟如此不守门规,既然如此,那便去领罚,好好反省一下。” 呜呜呜, 男主大大, 小的也是被威胁的。 桑禹内心泪流满面。 可能是桑禹这个长老有些不大正经,也可能是之前也跟时望轩有过渊源,在桑禹硬着头皮说完这些话后,时望轩仍然是站在原地没有动弹。 就在桑禹满心愤愤觉得自己仅剩不多的颜面要被萧玉书这个坑货害的又要丢上一丢时,四长老和煦的声音突然从一边传来:“时师侄,你六师叔说的不错,你既已犯错,那么错便该罚,去吧。” 众人一齐朝那边看出,只见一名青衫男子款步走来,面容俊朗,沉眸中给人一种不怒自威的倨高感。 第412章 心定 和煦负手而来,眼神犀利的凝视着时望轩手中沾了血的大刀,以往明朗的声音透着些长辈的沉稳:“时师侄,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师叔和你师尊自然也不会多说你什么。” 可能是金丹之间的参差, 半步元婴的和煦往这儿一站,气场可比薛肆和桑禹强的多,一下子让其他声音都噤了下去。 安静之中,时望轩垂眸沉默片刻,随后便真就当着众人的面转身默然离去。 领罚去了。 然而萧玉书还没为此松懈一秒, 桑禹这边又出岔子了。 在当面罚了男主之后,桑禹本人慌得一批,心道今日出门没看黄历。 果不其然, 下一刻他腰间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三下, 声音不大,但修士耳目聪明感知敏锐,在场几人都感觉到了。 寒允卿奇怪道:“哎?什么声音?” 此话一出, 给桑禹吓了一大跳, 给萧玉书也吓得心悬了起来。 别的人离得远不说,但时望轩恰好这时从桑禹面前经过, 要是没有走神的话,必定能听到。 但在桑禹和萧玉书两人共同紧张的视线下,时望轩不知是不是有自己的心事,越过桑禹直到离开众人视线外的这段路一直步履平稳,没有半点停顿。 好像真的没有察觉似的。 这个念头让两人各自将心放了放,随后桑禹为了转移众人注意,闲聊般道:“四师兄,你怎么来了?” 和煦只是淡笑而不语,随后转身面对一众弟子中站着的黄莺,手从背后拿出一大串鲜红的糖葫芦,面上温煦的神情瞬间大变,他喜洋洋道:“莺莺啊,看为师给你带了什么?” 然而黄莺仅仅是呆了一瞬,随后面无表情瞬间挽起令柔的胳膊转身就走。 “五师妹,我们回无量峰去吧。” 令柔愣愣道:“啊,四师姐,你还去吗?” 黄莺微笑道:“什么还?我不是以后一直住无量峰了嘛。” 和煦:“......” “莺莺啊,为师真知道错了!别跟为师闹气了。”这位优雅公子一改方才气定神闲、闲庭散步的从容神态,当即匆匆追了上去。 桑禹:“......” 这个场面, 他还真没有料到。 “糖葫芦,哼,我师尊都没给我买过。”瞧着举糖葫芦追在黄莺身后屁颠屁颠跑的和煦,寒允卿羡慕道。 沈绾竹嗤笑了声:“想吃?跟你旁边那位任劳任怨的公子说,叫他去给你买。” 话音刚落,寒允卿还没出声,沈修竹当即道:“买,现在就去。” “哎哎哎,下山吗?”寒允卿睁大眼道,“可是师尊不让我下山。” 沈修竹道:“为何?” 说完他又道:“那我去买回来。” 谁料寒允卿却拽住他道:“算了,我也没说想吃,那么甜的东西,都是小孩子吃的。” “有心思说这个,还不如想想刚才萧玉书他们到底怎么了。”他道。 沈绾竹凉凉道:“还能怎么想?打起来的时候突然,停下来的时候也突然,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两个人打成了三个人,跟唱戏似的。” 胡先呵呵道:“唱戏?唱戏会把戏台子下面的树都削断吗?” 闻言,沈修竹没说话,转向一边两人的目光多了些复杂。 “你知道你做了什么吗?”薛肆走过来,在萧玉书耳边沉声道。 看着青年晦暗不明的眸底,萧玉书别过头,低声道:“知道。” “为什么?他方才分明就是......”薛肆声音更沉了些,仿佛压抑着什么。 魔修, 萧玉书心知肚明。 毫无疑问,时望轩生来便流着一半魔族的血,在世人眼中即便是没有修魔那也是魔修。 可这在萧玉书眼中却不是, “他是魔修,不是坏人。” 只是修行出了岔子,不是做错了人。 仙修与魔修,没有哪一个生来就跟好坏挂钩的,没有那一个生来就是该死的。 这是萧玉书话外之意, 而薛肆好似也明白了,神情有一瞬的怔住。 片刻后, 习风在两人间扫过,吹动了发梢。 薛肆眸光闪烁几下,随后低笑了声,伸手拭了下脸上的血。 萧玉书见此,蹙眉道:“你的手用不用......” “无妨,小事而已,况且我心胸厚量,自然不会同毛头小子一般计较。”薛肆如之前那般笑着在萧玉书面前打了个响指。 萧玉书见他这样,犹豫再三道:“那时望轩......” “放心。”薛肆语气轻松道:“我不会说,也不会告状,只要他自己不闹出什么动静,想必一时半会儿也没人发现。” “走了,放学了。”没等萧玉书再说什么,薛肆转身离去。 走出没两步后,薛肆攸地回眸,在夕阳染红的晕光照拂下,他朝身后纤尘不染的少年扬笑道:“莫要为今日之事多思多虑影响心绪。我觉得,你方才所言之语,极对。” 风声附耳浅浅扫过,薛肆的身影那般高挺,影子在夕阳余光下拉的很长,青年漾着的笑意竟比温阳还暖上几分。 萧玉书本因时望轩不慎暴露魔气的揣揣不安,竟在此刻心定了几分。 薛肆这人, 好似有些时候也不是那么不靠谱。 反正比某人靠谱。 然今晚,夜色深浓中,某个不靠谱的人在自己内殿里披散着头发只穿着中衣在屋里焦急的走来走去,时不时低声念叨几句。 第413章 身世不太对 “哎呀哎呀,几点了,怎么还不来? “不会睡了吧?不能啊,明明说好了的......” 桑禹神情焦虑非常,独自在屋里转了不下几十个圈,看的床上窝在被子里的小灰灰干干净净的两只眼睛满是疑惑。 “哎呀,还不接电话,也不回消息,干嘛去了都?”桑禹走累了,泄气般坐回了床上。 小灰灰立刻从被窝里爬出来两条前腿爬在桑禹腿上,尝试往上爬。 “嗷呜呜。” “唉,小灰灰,你简直都不知道你爹我今天遭了多大的罪。”桑禹熟练的将它抱在怀里摸了摸头,委屈巴巴道:“男主跟薛肆打架,把我吹飞了。” 说着,桑禹叹了口气,道:“当时可给我吓坏了,我一个草包长老,啥都不会,摔这么一下还不得浑身青紫。” “嗷呜。”小灰灰低低应了声,好似在回应。 “不过,我最后还是没摔到,有人救了我一下。”桑禹继续道,闻言,小灰灰耳朵尖尖立刻立了起来,笔直笔直的。 幼崽仰着头,双眼亮晶晶的看着桑禹,好似在期待他的下话。 “那个小孩儿是柳如兰的弟子,叫沐辰来着,”桑禹捏着小灰灰的耳朵尖尖揉了会儿,哼哼道:“你说说,怎么好徒弟都是别人家的?看看人家沐辰这孩子多好,长得又俊,人又踏实,还乐于助人,多好的孩子,怎么到我这儿就成了胡先那个流氓蛋子。” “嗷呜。”小灰灰叫声高昂了些,好似在赞同。 “唉,柳如兰虽然脾气不好,但运气真好,要是我也有这么个省心的徒弟就好了......“ 小灰灰听着,黑曜石般的眼珠越来越亮,垂着的尾巴也不由自主的摇摆了起来,看着心情很好的样子。 桑禹低头,伸手在小灰灰背部斑驳的毛发上轻轻抚了抚,心疼道:“你也乖,要是再乖一些就更好了。” “三天两头不在屋里跑出去玩也就算了,居然还把自己后背搞成这样,疼不疼啊?”桑禹弯腰,碰了碰小灰灰湿漉漉的鼻子。 小灰灰借机伸舌在桑禹唇角舔了下。 不疼。 “唉,他什么时候来啊?” 桑禹抱着小灰灰,忧心忡忡道。 自从被萧玉书告知‘变数’后,他再也平复不下心情,那天晚上一夜都没睡着。 剧情跟原书有所偏差桑禹知道,而且有的细小变化也是他自己亲手搞得,但桑禹觉得无伤大雅,反正主要剧情又没多大影响,男主依旧顺利成长,主体剧情已然走在正轨上,这根本就没什么可担心的。 桑禹对现代没什么可留恋的,因此他原想着等剧情到了最后,自己整个道具神马的来次死遁,然后隐姓埋名在人间潇洒去。 只要时望轩活着,长命百岁,寿数无极限,这个世界就不会崩塌,桑禹也能悠闲自在的过一辈子。 但一听萧玉书说真有人能害死男主,而且还是系统亲自认证过的,桑禹就再也没法保持以往的淡定。 时望轩可不能死啊! 不然他未来逍遥自在的美好憧憬全都没了。 桑禹花了一个晚上的时间,将他笔下小说中所有出现的角色都仔细推敲了一遍,结果根本没发现什么不对的地方。 一切好似都很正常, 但只能说是‘好似’。 桑禹将这里的人都分成了三部分。 一部分是像沈修竹这类跟男主本质上没什么深仇大恨过多交集的路人角色,最后要么埋没在芸芸众生中,要么死在主角与反派的牵扯中。 毕竟原书中的结局便是仙魔两界动乱,天阙门全门覆灭在魔修之手。 另一部分便是像丹姝令柔薛肆这样,前中后期要么是男主的露水情缘要么是男主左膀右臂,站在主角阵营,结局十分完美。 左不过嫁娶生子,子子孙孙无穷尽也罢了。 最后一部分,便是萧玉书令狐权这样,前后期分批次跟男主想方设法对着干的恶毒反派,最后牵连各自仙门落得不得好死的悲惨下场。 很惨的那种, 桑禹忘了自己是怎么写得了。 纵观整本书,可能里面有些逻辑三观不太正常,甚至细看有些雷人无脑,但脑残的网友大部分冲着男主打脸爽度和姹紫嫣红的后宫美女来的,根本没花费过多注意在剧情上。 因此桑禹也就没注意把剧情写多么严谨多么逻辑通畅, 可就是这样一本网络破小说,让他这个作者冥思苦想了一晚上,头疼的要命。 但头也不是白疼, 经过一晚上的沉淀,还真就让桑禹觉出些星星点点的不对劲来。 就比如, 青云明明是时望轩的叔叔,并曾三番两次帮助他,怎么到最后竟也被时望轩一剑杀了? 还有丹姝令柔,这两个姑娘就算是时望轩的后宫,那也不能恋爱脑到连教导自己多年亲如生父的师尊被时望轩逼死杀害也依旧死心塌地的跟着对方不离不弃吧? 再者, 时望轩的身世好似也有些不大对。 经过这么些天混在长老中这儿打探一句那儿偷听一句的,桑禹渐渐发现这些长老好像对时望轩的爹十分忌讳,属于谁都不敢在挽酝面前提半句的忌讳。 而靖光学府那群人,似乎又对时望轩的娘十分在意。 很奇怪, 特别奇怪。 桑禹记得自己书里根本没有提到过时望轩的爹娘。 可直到天明破晓时,第一缕阳光透进门内,桑禹眼皮酸涩间看到小灰灰如往常般跳下床跑出门外不知道去了哪儿的时候。 他这才想明白了一个事实: 这个世界, 不再是一本白纸黑字标着页码的书, 而是活生生的、有声有色、有绿水青山、有暖春寒冬的、真真实实存在的一方世界。 这个世界里的人,不再是几段横竖撇捺的文字拼凑出来的虚妄纸片人。 一个个的、都是鲜活的、有血有肉的、各自有各自过往经历以及思想的人。 因此, 书中没有的部分, 这个世界会填补好, 无论是谁,身前死后,好的坏的、悲的喜的,全部都完完整整的。 意识到这一点后, 桑禹这才一改之前的无所事事,费了好大的劲到山下买了点心,再爬到丹心峰和静心峰上,站在一边看这些人上课。 然后桑禹看到了什么? 第414章 真实的 脚下的地面真实坚硬,上面,一群意气风发年轻蓬勃的少年少女在其中说说笑笑,好不开心。 令柔这个小姑娘吃红豆饼吃的笑嘻嘻,嘴角沾着油光,沈绾竹这个大小姐会顶着嫌弃的眼神给她帕子擦。 寒允卿会嘴上说着不稀罕吃这种东西,实则毫不见外的把沈修竹递过来的自己的那份一块吃掉。 黄莺会一边吃一边听胡先讲述红豆寄相思的故事,薛肆也会时不时插一句嘴,诙谐幽默的言语逗得场上众人爆出一阵随心大笑。 嘻嘻哈哈的笑声是真真实实传到桑禹耳中的, 真实感很强烈, 是熟悉的人世喧嚣。 沐辰这个孩子依旧不合群,甚至在桑禹给他递红豆饼的时候还腼腆的低头不敢直视,以至于桑禹红豆饼递给他好几次都差点掉了。 时望轩呢, 桑禹不敢亲自去给,只好喊了令柔这个几人中最能跟时望轩和谐相处的傻姑娘去帮自己给一下。 但时望轩到最后也没吃,只是收了起来,不过没有当面扔掉也已经让桑禹心里知足了。 至于萧玉书, 桑禹也给了,但对方一个转身就给了令柔。 说来也是, 一个二十多岁披着少年躯壳的大男人可怎么会同这些小孩一样, 桑禹早有所料般给他多买了一份, 大不了晚上过来随便吃呗, 反正有的是。 桑禹以前总过分依靠原书大纲过的悠然自在,想不到这么多潜在问题。 因为知晓书中人的结局,并不打算跟他们过多接触 这一天的观察下来,他心里那些刻板印象才算是真正被颠覆推翻。 小说不完全是有用的, 因此, 桑禹迫切需要跟萧玉书当面细细推敲一番,一定要把‘变数’推出来。 只是他没想到,自己等了萧玉书这么久了对方居然还没来。 “快来啊快来啊~” “干什么去了啊?” 萧玉书干什么去了? 他在折云峰上跟人时望轩玩了出躲猫猫。 修真悄无声息promx2.0版。 “呼唔呼唔~” 折云峰夜间的风有些大,吹得人有种穿透肌肤的寒凉,萧玉书脑门贴着一张隐匿符,安安静静趴在小屋屋檐上看着院中的时望轩不出声。 院中的少年衣服上沾着干透了的血,脚下的雪有小片的红,脸色也没有那么好,双唇不知是抿的还是虚弱的,白得厉害。 时望轩受完了罚, 却没有又给自己治伤, 任凭身上伤口流血不止,直到凝固跟布料黏连在一起。 他在院中台阶上坐着手中拿着东西,一动不动。 萧玉书趴在房檐上屏息看着时望轩,一声不吭。 萧玉书觉得今天时望轩脑袋瓜子全程有些毛病。 真的, 看这小子有伤不治的样子就知道。 时望轩从回来开始就一直在院里坐着呆着,垂眸不语,头上、双肩都落了层薄雪。 乍一看好像个木头人。 嗯, 生的很俊的木头人。 时望轩坐了很久,从黄昏做到月上枝头,天黑了就在院中燃起了一簇照明的火,就再没了旁的举动。 他往这儿一坐,竟让萧玉书平白联想到了什么望妻石一类的东西。 时望轩该不会要在这儿疯了似的坐一晚上吧? 萧玉书心中涌现了一个荒诞念头, 然而这个念头还没落尽,他脑中又腾升一种更加荒诞的念头: 他不会是在这儿等我吧? 下一秒, 就听时望轩禁不住低咳了几声,然后嗓音沙哑呢喃道:“怎的还不来......” 靠, 真是等我啊, 早说嘛。 萧玉书想着刚想翻身下去, 然而或许是在屋檐上趴久了,身上盖了层雪,不止肢体僵硬连脑神经都迟钝了些。 他又忽然爬了回去。 不对, 自己躲在这儿不就是怕被时望轩这小子发现嘛。 想起昨夜时望轩那次造反,虽然没成功,但是给萧玉书长了个记性。 以他现在的实力, 若是不能压倒性的超过时望轩,最好还是不要跑对方面前蹦跶了,不然会被人拿捏。 可是, 如今的萧玉书,修为就像是被人掐住似的,再也往上涨不了一点,反倒时望轩现在修为增长飞速, 照这样下去, 萧玉书好像根本不可能再随心出现在时望轩面前。 唉, 老天果然看不惯自己过的顺快, 萧玉书这样想着,眼神染上了些落寞。 既然如此, 那要不还是走吧。 反正, 时望轩已经站稳了脚跟, 不再是从前风吹就倒、很难再挣扎爬起的瘦弱小草了。 就算萧玉书不在,时望轩自己一个人,往后的路要怎么走、该怎么走,估计他也知道。 这样想着, 萧玉书眼神逐渐黯淡,随后默默抖了下身上的雪,从房檐上爬起打算离开。 可就在他转身打算离去时,却听见下方响起一声闷响。 萧玉书急忙往下一看,就见原本坐着的稳当的时望轩忽然倒在了地上,还低咳不止。 哎! 他就说嘛! 男主又能怎样? 有伤不治硬挺着绝逼得出事。 想都不想,萧玉书从房檐上跳下去,跑到地上人面前伸手将人扶起。 却不料, 本应虚弱无力的少年却在萧玉书将自己扶起的那一瞬间反手抓住萧玉书的胳膊,在萧玉书愣神之际将头埋进了他的颈窝处,手也顺势紧紧环住萧玉书的腰。 少年力气很大,双臂宛若铁石一样,抱的很紧,萧玉书挣了好几次都没挣开。 “你没......”萧玉书反应过来后刚想说你原来没事啊,结果就听耳边响起时望轩闷闷的一声:“我还以为,你要不来了呢。” 声音闷闷囔囔的,落在萧玉书耳朵里,竟让他莫名有种委屈之意。 你委屈什么呢? 你个不听话的。 第415章 在等谁啊? “你......你先松手。”萧玉书一肚子数落的话憋在喉口,最后迸出了这么没力的一句。 时望轩搂着他,非但半分力气没松,反倒还紧了紧:“不。” “你不?你还真是翅膀硬了,连我......” “若是我现在松了,你又跑没影了怎么办?”萧玉书后面的气话被时望轩接下来的声音给尽数堵死。 少年没抬头,一直闷在萧玉书颈间,让萧玉书看不清对方的表情。 但仅凭时望轩低到轻微颤抖的声音,萧玉书几乎就能脑补出这小子究竟是何等眉目失落的难过模样。 “我知道错了,我昨天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想你在这儿,”少年的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抖,抖到整个坚实的身躯伏在萧玉书身前都不稳了起来。 “我以为我们能一直在一个屋檐下,我以为我们能一直这样相处下去,我以为我们之间不会别的什么插入。” “我以为我可以......可以......”少年呜咽了下,唇颤了颤,最终道:“可以有能力让你不像折云峰上的雪一样,来去没有定数。” 明明时望轩的声音很小,很弱,如同幼兽误以为被抛弃而发出的细哭,可这声音进到萧玉书耳中,却穿云透空,响的很。 响的萧玉书此刻满脑子都是这句话,、 时望轩压抑的哭腔, 很震耳。 “我......唉,我怎么说你啊。”萧玉书话在口中翻搅了好一会儿,最后只把扯时望轩胳膊的手转到了对方的后背上,轻轻拍了拍:“你先起来,我不走。” “真不走?” “真的?” “真的。” “若你骗我......” “若我骗你,负荆请罪好了吧。”萧玉书无奈叹气道。 “负荆就算了。”时望轩最后还是从萧玉书颈间不舍的抬起了头,泛红的眼底定定看着萧玉书的双眼,认真道:“荆条上带刺,要真是这样,你跑便跑了。” 这话有些迷,听得萧玉书嘴一撇,道:“真的?那我现在就跑。”说着,他转身就要起身,却被身后少年再次搂紧。 “不行。”时望轩暗声道。 负荆不行, 跑也不行, 都不行。 “哈,逗你玩的,快起来,”萧玉书咧嘴道,“先不说别的,把你身上的伤看一看好吗?” “嗯。”时望轩应道。 于是两人就这么撇开昨夜那点不愉快,进了屋。 到掀开衣服一看,萧玉书这才发现,时望轩背上的伤根本没多重。 而且, 不掀开衣服不知道,后背上好多伤口看着都不像是被板子打出来的,倒像是...... “时望轩你可真是长本事了!”屋里,萧玉书双手叉腰,站直了对床上坐着的人一通数落。 “敢情洞室闭关这半年,不止个子长了,心眼也长了,都他妈的知道卖惨了?啊!”萧玉书气的手抖:“自己抽自己,这种脑子有泡的事你也做得出来!” 俊美的少年垂着头,被吼得一句话都不敢说。 萧玉书气的真想从地上蹦到桌子上再从桌子上蹦下来,然后再打时望轩这个疯小子一顿。 “一朝得意整世张扬啊你,”憋了好长时间的气终于在得知时望轩的伤完全就是为了引自己出来而自导自演之后找到了爆发口。 现在的萧玉书就算是胡先大号来了也能劈头盖脸的骂上两句还不带怂的。 真是气死他了。 “还有我昨天怎么跟你说的?我让你今天上赶着跟薛肆找不痛快了吗?让你跟他打得死去活来还把人家脸刮花了吗?啊!” “你你你你!你别搁那儿装哑巴不出声,你给我说话,我让你打架了吗?”萧玉书指着他吼道。 时望轩闷着头,这才敢小声回应了句:“没......” “没有?没有那你今天都干了点什么?啊,你是不是脑子出问题了?”时望轩刚蹦了一个字出来,就又被萧玉书骂了一顿,顿时他头低的更低了。 “哎呦气死我了。”萧玉书骂累了,刚想拿起水杯喝一口,目光无意间瞥到了一边的碗筷,短暂沉默片刻后,萧玉书忽然意识到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时望轩,那次中毒不会也是你自己给自己下的套吧?”萧玉书缓缓转头,眼露凶光道。 时望轩心里一个咯噔,头低的下巴戳了锁骨。 “时——望——轩!” 萧玉书啪的一声把杯子狠狠砸在桌上,道:“我算是知道了,你不是脑子有泡,是缺心眼。” “天下之大都大不过你缺的那块儿心眼!” 未来能在仙魔两界呼风唤雨杀伐果断的一方霸主,此刻在一间简陋的小屋子里,被另一个少年骂的大气不敢出一声,甚至连呼吸都小心翼翼的,生怕自己再给自己招来一顿骂。 一气儿骂完, 要不是萧玉书今晚还跟桑禹有约,他还想接着骂。 可能是时望轩被萧玉书骂怕了,也可能是长了昨夜的教训,今天萧玉书再说走他没有过多挽留,更不敢阻拦。 因此萧玉书这次走的很顺利。 “哎呦,他再不来我可就睡了。”另一边,桑禹等萧玉书等的花都快谢了,昨天一晚上没睡本来就困,眼下又等人等的百无聊赖困意十足。 他怀中的小灰灰甚至都闭上了眼。 “哼,他要是敢放我鸽子我就......” “咚咚咚。” 桑禹刚想吐槽一下萧玉书,结果被门外突然响起的敲门声给吓了一跳,他愣神过后,紧接着是面上一喜。 “咚咚咚......” “哎呀哎呀,来了来了,别催啊,大半夜的,别再把那家伙给招来。”桑禹当即翻身下床,光着脚跑过去开门,边开门边埋怨道:“你怎么这么晚才来,我都......” 然而下一秒,桑禹就浑身一凉,说不出话来了。 打开的门,外面站着的人不是苦等好久的萧玉书,而是神情阴沉却唇角勾着寒笑的时望轩。 时望轩笑森寒:“六师叔,这么晚了,你在等谁啊?” 第416章 应该不是 少年身后,是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夜,即便是空中悬着的弯月,零散的光芒也照不亮这般深浓的黑。 作为男主,桑禹在写时望轩样貌的时候几乎是把脑子里所有褒义词都搜刮了出来,因此少年的样貌在这个世界里是顶级的俊顶级的好看。 然而此刻, 这种顶级的脸在桑禹眼里只剩下了顶级的惊悚。 男主! 大半夜的, 敲他的门, 跟鬼一样! 天知道桑禹在心里给自己喂了多少速效救心丸才把涌到嗓子眼的尖叫给憋了回去。 他勉强道:“你、你、你过来做什么?” 这个点了, 总不能是借宿吧? 时望轩神情如常,微笑道:“向来听说六师叔通晓百事,恰好师侄被一事困扰,久久难眠,因此便来登门造访。” 通晓百事? 谁? 我? 桑禹心说这形容词哪怕就算用到静心峰那个愣头青小子身上都比用在自己身上适配度高一些。 “师叔打算就在这儿说吗?”时望轩看着眼前神情愕然的人,眼底晦暗不明。 好容易靠苦肉计将黑面再次稳在自己身边,时望轩绝对不能再次贸然把人吓走。 如若不是黑面起身时从屋檐上不慎抖了些雪下来,时望轩还真不知道他来没来、来了又在哪儿。 不过幸好, 时望轩侥幸将两人昨夜闹僵的关系重新掰回从前的模样,尽管没有什么进步,但只要能稳住一时便也是极好的。 其实那时时望轩搂着黑面,情绪激动间想说的话很多,说出去的话也很多,但从口中出去的却跟心里想的并不一样。 时望轩以为自己可以将黑面留在身边,以为自己有了这个能力,因此昨夜才敢那般。 从前一直无能,因此他也从不敢动了这个心思,直到如今这般境地,时望轩以为自己终于有了这个实力。 可并没有, 黑面在他眼皮子底下的无故将时望轩的蓬起的野心一巴掌拍散。 至于薛肆所言的秘术, 时望轩最终还是没敢向黑面问出口,他怕自己最后得到的,只是黑面转移话题或者是欲盖弥彰的谎言。 因此, 他只能靠自己来发掘这些事情。 既然黑面不会自己说,那么时望轩便去找其他跟黑面有些关联的人去逼问。 所以, 时望轩今夜没有过多挽留黑面,因为他自己也有要做的事情。 逼问六长老桑禹, 没错, 今日下午, 桑禹身上手机震动的声音时望轩的确是听见了, 凭时望轩敏锐的注意力,他发觉此人身上的东西竟同黑面那日遮遮掩掩不肯显露的东西十分相像。 碍于多人在场,时望轩没有打草惊蛇,而是一直等到了现在才登门造访。 “六师叔,师侄能进去吗?”时望轩微笑道,好似一个到办公室请教问题的礼貌学生。 这要放在高中,绝逼是个青春校园根正苗红的帅气少年。 可若是放在晚上,大半夜的,桑禹只有开门碰见鬼的感觉。 开门见到时望轩那张人神共愤的脸的一瞬间,桑禹把自己来到这儿后做过的所有事情翻了一遍,看看自己有没有得罪过对方。 然后桑禹发现, 自己好像真的得罪过, 就在今天。 “你......” “嗷呜呜......呼噜呼噜......”桑禹胆战心惊的,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的时候却听身后床上响起小灰灰威吓警惕的声音。 回头看去, 原本以为睡着了小灰灰不知何时从被窝里站了起来,双眼犀利的盯着门口站着的时望轩,口中发出粗重的呼气声,甚至还露出了尖牙。 小灰灰明晃晃的敌意让桑禹有些意外,随后他陡然听见身后人嗤笑了声:“六师叔,你原来还喜好养这等东西。” 话落, 时望轩便自顾自的走了进来,都没给桑禹阻拦的机会,他在屋中站定,视线看似不经意的在周围扫视了一下,在床头精准扫到了一块一亮一亮的陌生东西。 见此,时望轩眼神一暗,伸手便去拿。 “哎!不准动!”桑禹急的大喊一声。 因着这一声,时望轩的手还真就顿在了半空,他偏头侧目道:“这是什么东西?” “这是我的东西。”桑禹紧张兮兮道。 “哦?你的东西。”时望轩双目幽深,将他的话在口中慢慢重复了一遍,声音又缓又长,好似暗藏着别的意味。 桑禹被他这古怪语气和不知道看什么似的审视目光盯得直发毛, 给他十箱子脑白金灌下去他他妈也想不到时望轩这个男主大半夜会过来敲自己的门。 总不能是因为今天自己罚了时望轩, 时望轩记仇过来找自己麻烦吧? 原书中的设定有这么小心眼吗? 等等, 好像还真有。 “那个......时师侄啊,你若是为了今日受罚之事,那师叔我......”我给你磕一个谢罪成不? 桑禹身体绷得很紧, 当身后的门被时望轩隔空啪的一下重重关上时绷得更近了。 巨响过后,屋里十分安静,小灰灰冲时望轩恶狠狠的低吼声非常明显。 时望轩定定打量了眼前人好一会儿, 身量、体型、修为,好像都不太像。 尤其是那双眼睛, 更是一点都不一样。 黑面的双眸从来是张扬洒脱、年轻气盛的得意轻狂,是对人对事游刃有余的自信。 而眼前人, 看起来似乎太软弱了些,即便是身为金丹长老,眼神中却总有种掩饰不住的带怯。 应该不是, 时望轩心中得出这个结论。 如若不是...... 时望轩眼底暗了暗,继而伸手去拿床上的东西。 那是桑禹的手机, 刚才开门的时候走的急,还没来得及锁屏。 第417章 哔哔机 桑禹一看时望轩奔着自己的手机而去,心当时就蹿到了嗓子眼,也不知哪儿来的勇气,大喊一声:“放肆!” “深更半夜的,打扰师叔休息就算了,还擅自进屋拿我的东西,是不是真不把我这个长辈放在眼里了!”桑禹气势汹汹的过去,越过时望轩一把把床上的手机连同嗷嗷叫的小灰灰揣进怀里,然后又避如洪水猛兽似的猛退好几步,直到离时望轩最远的地方才站定。 当然,屋里空间有限,桑禹最远不过只是贴了墙而已。 “你,现在,立刻,马上,给我出去!”桑禹说这句话的时候几乎提前榨干了这辈子所有勇气。 然而时望轩一点都不怕, 甚至都没把眼前这个金丹长老放在眼里。 不仅不怕,他还慢条斯理的顺势坐到了凳子上,跟站在一边紧张兮兮的桑禹形成了鲜明对比。 只听时望轩冷笑道:“六师叔,你手中这么高深的东西,只有你一个人有吗?” “还是说,其他长老也有?” 桑禹一听,瞬觉这话有异。 因此他脖子以上所有细胞都在飞速运作,属于小说作者的超强推导能力让他瞬间回想起昨天晚上萧玉书给自己一顿骂的时候说的那句“我差点被你害的在时望轩面前露馅知不知道!” 这下桑禹才恍然大悟,然后心里一个冷颤。 坏了坏了, 白日那一下时望轩果真是听到了, 不仅听到了, 还惦记上了。 随后桑禹又意识到一个十分严重的问题: 时望轩总不能把自己认成萧玉书了吧? 虽然不知道萧玉书这个家长平时在时望轩身边待着的时候是以什么样的打扮,但桑禹确信,不管萧玉书打扮成什么,他都不可能打扮成自己。 “额......”桑禹嘴巴抖了又抖,在时望轩深沉的目光下,他鼓起来没多久的胆量瞬间就萎了,弱弱道了句:“我忘了。” 说完, 桑禹都想给自己一巴掌, 是不是被吓傻了? 直接说别人没有不就得了? 还说不知道。 时望轩闻言,看着面前恨不得穿墙而逃的软蛋,心中对其身份的否认更重一层,他声音沉了些:“六师叔,你这个东西是我来拿,还是你给我?” 桑禹瞬间秒怂,但他也不是一点脑子都没有。 他“喔”了一声,然后悄摸手机关机,确定就算时望轩能自己摸索到开机也会卡在指纹解锁这一步骤上后,桑禹这才心不甘情不愿胆不大的踌躇着过去捏着手机递到了时望轩面前的桌子上。 “呲啦——” 可怜的手机被桑禹从桌子这一头滑到了时望轩所在的那一头。 看着眼前黑乎乎的一块东西,时望轩并没有第一时间去拿,而是用一种诡异的目光在桑禹身上再三打量。 打量到桑禹心里直发毛,抱着小灰灰双腿发颤时,时望轩这才意味不明的道了句:“六师叔好似同我之前所见过的不大一样了。” 这句话,差点没让桑禹给他跪了。 “六师叔站在那边做什么?”桑禹的颤抖被时望轩看在眼里,轻笑道:“过来做啊,哪有晚辈坐着,长辈站着的道理?” 别了吧, 跟你坐一桌还不如站着来的安全些。 桑禹干巴巴道:“时师侄,你来这儿不会就是为了看个这个吧?” 时望轩低头摆弄着根本看不懂的手机,眼皮抬都没抬,就说了句让桑禹心里直发毛的话:“不全是,想看看你这里还有没有别的人。” “就比如,”时望轩抬头,举起被自己捣鼓开机的手机,朝桑禹微笑道:“和你一样有这种东西的同伴。” 桑禹:!!! 萧玉书啊, 今天晚上你可千万别来了! 千万别来! 不然兄弟我就没法帮你了!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要没什么事,就赶紧离开,要是走的早,师叔就不计较你今夜这般贸然。”桑禹硬着头皮道。 呜呜呜呜, 可是时望轩要是走的晚,桑禹自己也不敢说什么。 ooc这一码事在桑禹这里没多大影响,可能是因为自己不是像萧玉书那样是被系统拉来完成任务的正版宿主,所以一切机制问题只要桑禹别太过,138不怎么管。 但是吧, 桑禹现在总觉得自己跟个傻帽似的。 从开门的那一刻就傻,一直傻到了现在。 自己可是个长老啊! 时望轩就算再牛逼现在也只是个弟子啊, 怎么、怎么就...... 现在, 时望轩坐着随心所欲,桑禹站着胆战心惊。 谁是长老谁是弟子啊? 一开始桑禹就该摆出长老架子的,不然自己也不会像现在这样气势弱鸡被时望轩压制的死死的。 没有桑禹那么多懊恼的心理活动,时望轩拿着手机摆弄了好一会儿,都没有解开。 桑禹设想的没偏差, 时望轩就算再能耐,他一个土生土长的书中人也绝对不知道什么叫做指纹解锁。 因此时望轩拿着手机翻看了半天,再也没能有下一步的突破。 “时师侄,这不过就是师叔夜间用来照明的物件,你再怎么看也看不出别的,”桑禹尝试开口道,“更何况天也这么晚了,你明日还要早起上课,不如......” 话音刚落, 时望轩手里的手机就震动了一下,屏幕弹出了一条文字。 桑禹顿时嗓子就跟被捏住了似的,说不出话来。 时望轩眯着眼睛扫了一眼,随后抬头盯着桑禹倍显慌乱的神情,低声道:“哔哔机发来一条语言?这是什么意思?” 第418章 胡先来了 呼~ 一瞬间,桑禹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该惊悚。 ‘哔哔机’这个备注是因为桑禹经过萧玉书一番炉火纯青的脏话洗涤下心有顿悟给对方起的, 得亏啊, 桑禹没给萧玉书直接备注原名, 要不然...... “啊哈哈哈,师叔这个照明的物件有时它、它、它会自己成精似的自己给自己写字,然后就......啊哈哈哈......”桑禹发现自己在撒谎这一方面还是有些不擅长,编到最后,面对眼前少年深似幽林的漆黑眼眸,他索性直接脸一拉,苦逼逼道:“好吧,这话连我自己都不信,你能不能当作没看见?” 时望轩没说话,唇角发寒的笑意似乎表明了他内心的想法。 桑禹都快被这出奇阴冷的气氛给冻哭了, 他发誓,今晚要是能躲过这一劫,以后出门前一定先看看星座运势。 “六师叔是自己说,还是晚辈请你说。”明明时望轩的神情若常,甚至有些慢条斯理的从容,说出的话却一个字比一个字让桑禹吓得慌。 想想也是, 时望轩日后做出的事情,都是桑禹亲手写下的,没人比作者更了解自己笔下主角的性格。 眼前少年后面的手段如何,桑禹心里十分清楚。 谁知道时望轩会怎么‘请’桑禹说呢。 见桑禹迟迟不肯说,时望轩心中碍于名单才打算先礼后兵的想法也最终失了耐心,他缓缓起身,嗤笑道:“六师叔,晚辈曾以为你会同其他长老那样。” “现在这么看来,倒是我想错了。”时望轩拿着手机,看着屏幕上那条自己看不懂的消息,走了两步。 然后当着桑禹的面,时望轩另一手掌心上翻,窜出了火。 时望轩阴沉道:“师叔既然不说,那......” “咚咚咚!” 在桑禹顿感小命休矣时,门外突然又响起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咚咚咚!” 时望轩手上动作顿住, 桑禹整个人吓得直接褪色。 oh no! 萧玉书! “开门。”外面的人似乎格外没有耐心,不仅拍门声急促,甚至见屋里没人响应,那人直接催促出声。 这一声, 把桑禹跟时望轩两人都听得陷入了诡异安静。 桑禹更是惊上加惊。 oh my god! 胡先! 听出屋外来人身份,时望轩先心里一沉,而后还没等他做出什么举动,自己就被惊慌失措的桑禹一把推到了床边。 “干什......” “快快快,千万别出声,床底下快快快!” “快点!”见时望轩不为所动,桑禹急匆匆的恨不得替他钻进去。 他知道萧玉书的立场,但不知道胡先这人的立场。 鬼知道大半夜的胡先敲自己的门做什么,总不能过来降火的吧? 桑禹贼怕, 以时望轩现在的本事,还够呛斗得过胡先, 万一胡先兽性大发,把时望轩也捎上了怎么办? 桑禹作为现代男人,自然见不得青少年幼嫩身心被胡先这个男女通吃的老流氓玷污带歪,因此责任心起,一鼓作气,把时望轩硬生生塞进了床底下。 这种时候,哪里还顾及得到什么怕不怕男主的破事儿。 “你......”时望轩没反应过来,就被桑禹突然爆发的牛劲塞到了床底下,震惊之中听桑禹低吼道:“闭嘴,别说话,说话你就完蛋了!” 说完, 没等时望轩顶着诧异的神情说什么,桑禹就赶紧把被子往下一扯,遮住了时望轩的身影。 “咚咚咚!” “你在里面干什么呢?”门外,胡先的声音愈发不耐烦,甚至最后还踢了一脚。 要不是桑禹自从之前的事情后为了防胡先在门上整个了什么乱七八糟的禁制,强闯会被电,胡先早推门进去了,哪儿还用得着在这里吹风。 一想到还有更多烦心事,胡先皱着的眉便更紧了三分:“你再不开门我就......” “哎,干什么?”话还没说完,桑禹一把把门推开,整个人大咧咧的往门口一站,古怪的神情落在胡先眼中有些莫名奇妙。 胡先奇怪道:“你刚才干什么去了?” 衣服没穿好,头发也是乱的,脑门上细看甚至还有层细汗。 再加上桑禹脸上难掩的紧张兮兮的神情,综合在一起,胡先自然而然的就想歪了。 “哦~”胡先戏谑道,“想想也是,夜深人静的,你一个人还能做些什么,左不过就是......” “你怎么说话呢!我可是你师尊!”却不料桑禹突然一改之前在自己面前唯唯诺诺的软蛋模样,突然厉声道:“谁家弟子大半夜的敲师尊的门,打扰师尊休息,是不是我太纵容你了才让你这么不知轻重?” 稀里糊涂被吼了一通的胡先难以置信的瞪大了双眼: “......啊?” “你......” “你什么你!要是没什么紧要事就赶紧回去睡觉,明日早起上课,不然小心为师罚你。”桑禹面上严肃至极,实则心里表情都皱缩在了一起。 胡桑, 瓦达西,真不是诚心的要吼你的思密达, 千万别放在心上, 让你走你赶紧走吧, 我这儿有个炸弹, 再不走连你一起炸。 可能是从来没见过桑禹这般硬气的模样,胡先被桑禹这一通‘长辈’架子的话说下来,整个人都呆住了。 第419章 它是不是要死了? “你吃错药了?”半晌,胡先才从嘴里艰难挤出一句话。 我要真只吃错药那就好了! 桑禹当即道:“闭嘴,现在赶紧回去,我......为师没空理会你。”说完,桑禹回身作甚就要关上门,却被胡先抢先伸腿卡住。 “干什么?” 干啥啊大哥! 桑禹岌岌可危的小心脏又抖了抖,可不料胡先双眼微眯,直接把桑禹扒拉开只身大步走了进来。 一进来就在屋里四下观察了一番,完全不顾身后桑禹急得跳脚的低呼:“你进来做什么?赶紧出去!” 胡先反道:“你这么紧张,难不成是在屋里藏什么人了?” 被桑禹塞到床底下的时望轩:“......” 桑禹急的恨不得以头抢地耳,他压低声音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听此,胡先一挥手把门牢牢关上,然后一本正经道:“自然是有事情要同你问问。” “问什么?” “当然是时......” “咚咚咚!” 然而还没等胡先说完,门外居然又响起了一阵慢吞吞的敲门声,敲门声一下重一下轻的,好像做贼心虚似的。 胡先顿时警惕心起,压低声音道:“谁?” 桑禹狠狠抹了把脸,都快疯了。 他踏马的怎么知道这次又是谁啊!!!! 这都怎么了? 一个个怎么都大半夜的过来敲我门? “咚咚咚!” “咳咳,开门。”外面的人或许是怕被别人发现,还刻意压低了声音,桑禹跟胡先两人紧张之中居然还真没听出来是谁。 “你要开门?”胡先道。 桑禹连忙道:“找个地方躲起来先。”说完,他急匆匆朝门口那边走去。 但可能是因为过于紧张,以至于桑禹忘了提醒至关重要的一点。 没错, 胡先在他开门的瞬间一个滑铲滑到了床底下。 然后跟躲在下面的时望轩震惊的来了个大眼对小眼。 时望轩:“......” 胡先:“......” 胡先:“你在这里做什么?” 时望轩不答反问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登时,胡先眼神微动,目光在眼前面无表情的时望轩和外面脚步忙乱的桑禹身上看了又看,随后眼神一顿,表情霎那间变得耐人寻味。 当然, 时望轩看胡先的目光也多了几分幽深之意。 刚才胡先的说话语气,可与平日里同其他人在一起的时候完全不同。 言语举动间没了小弟子般的纯真,倒多了些上位者的沉稳。 胡先同桑禹师徒二人的相处,私下竟是这般。 这样想着,时望轩眸光闪烁,继而将视线转移到了床外。 门口, 桑禹推开门便看见满脸疲惫的萧玉书。 从时望轩那里出去后,萧玉书原想着回去拿一下手机顺路到桑禹那里充个电,却没想到突然接到挽酝传讯语气有些焦急让萧玉书过去一趟。 老父亲难得有语气焦急的时候, 萧玉书当即把所有事情抛诸脑后,换回自己衣服赶忙跑去了挽酝的竹舍。 然后呢, 他推开门便看见挽酝披着外衣抱着晕晕乎乎的小龙崽子手足无措的在屋里走来走去,满脸焦急。 挽酝见萧玉书来,便蹙眉道:“玉书,你看它是不是要死了?” 啊? 萧玉书被挽酝说的愣了一下,然后赶紧过去上前查看。 结果呢, 猫薄荷这种东西知道吧, 挽酝不知道从哪儿搞来了类似龙薄荷这种东西,毫不知情的放在了屋里当花草装饰,然后被小龙崽子看见了,一口闷完。 于是小龙崽子就醉了, 这还没完, 挽酝以为它是饿晕了,端起兽奶一顿狂灌,给小龙崽子直接灌吐奶了。 “师尊,弟子觉得......” 好在萧玉书带过弟弟妹妹,有些带娃的经验,将小龙崽子拍完嗝,吐完奶之后,他表情一言难尽的对一脸迷茫的挽酝温声道:“幼崽还小,屋里应当少放一些不明花草为好,平日里也提防着些,幼崽喜欢乱吃东西。” 最后也不知道挽酝到底有没有听明白,有没有记住,反正萧玉书临走时挽酝还在深思。 唉, 看样子, 原装哥小时候也过得挺不容易的。 萧玉书现在拍完嗝的胳膊还酸,腰也因为抱崽子有些疲累。 这就算了, 敲了半天门桑禹还不开, 害的萧玉书提心吊胆的在门口站了半天,生怕被人发现。 见桑禹终于开门,萧玉书这一整天满腔无处可说的话终于找到了对象,也没注意到桑禹不太对劲的模样,他深吸一口气,张开嘴就道:“你怎么才......” “闭嘴!别说话!”岂料萧玉书还没说完,就被桑禹大声喊断。 萧玉书不明所以:“怎......” “闭嘴,赶紧走!快点!”桑禹紧接着又道。 “为......” “没有为什么,让你走就赶紧走!” “可......” “可什么可?我都说了,时望轩罚也罚了,你就算还想再给人下绊子,也别想我能帮你,免谈!” 闻言,萧玉书整个人都傻眼了:“你没......” 第420章 怎么也想不到 “萧师侄,不是师叔说你,你怎么就总跟时望轩过不去呢?”桑禹一边说一边朝着萧玉书疯狂挤眉弄眼,他故意道:“时望轩再怎么顽逆,那也是你师弟啊。” 萧玉书? 听此, 时望轩眼神瞬间一变,凌厉中透着些奇怪。 这人怎么会深更半夜来此处,还找的是桑禹这个草包?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窗,隔墙有耳,谁知道你今夜来访不会被别人知道,况且时望轩从未做过什么恶事,你别总是跟他过不去。师叔劝你把心思放下,回去好好反省。” 这下时望轩好似懂了。 而站在门口全程被桑禹抢先打岔半天愣是没说出一句话的萧玉书:“......” 桑禹这番提醒已经很明显了,明摆着就是屋里有人。 可萧玉书连他白日的眼神信号都没接受到,又怎么能理解对方莫名其妙的一番诡异说辞,桑禹这一通乱七八糟的话说下来,萧玉书还以为这货被原主夺舍回来了。 “你......” 萧玉书伸手指着他,惊了又惊,最后看桑禹不断眨眼的动作,他最后完美误以为是系统138回来监工,因此重叹一声,把桑禹一把扒拉开,自己进了屋,边走边语气疑惑道:“听不懂你在胡说什么,有什么话直说不就行了。” 气的桑禹站门口直跳脚,可心里憋着的话碍着床下的两个货又不能说出口。 他都快累死了,又脑细胞狂炫,又疯狂组织语言,还为了萧玉书能不ooc甚至言语间还浅浅维护了下对方恶毒师兄的刁钻形象。 奈何萧玉书就是听不明白桑禹的意思和暗示。 其实也不能全怪萧玉书, 从昨天晚上开始他的神经就一直处在紧绷状态下,被时望轩无缘无故的疯批举动搞得心惊肉跳也就罢了,今天又被薛肆一番堪比重磅悬疑的说辞给整的心慌无比,一团乱麻下大晚上又撑着精神帮挽酝带了会儿孩子。 没有人比萧玉书的行程还满了。 萧玉书今天一天都快累死了,强撑着疲惫身体来这里本就是为了谈时望轩的事情,哪儿还有心思听桑禹的话外之音。 再者, 恐怕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要聊的主人公此刻就在桑禹的床底下,密切关注着两人的动向。 桑禹见萧玉书油盐不进,急的哑声抓自己的头发。 本来情况就已经很焦急,结果门突然被风吹关。 “啪!”的一声巨响让屋里四人惊了下。 气氛也因此骤然安静了一瞬,随后萧玉书短暂歇息完后,刚想掏出手机让桑禹先充个电,没想到手机刚掏了一半,甚至嘴还没张开一半,就被桑禹三步并作两步的上前一把摁了回去,并低声道:“有人!别说话!” “啊?有什么......“ “咚咚咚!” “六师弟,你歇下了吗?”梅开四度,门外突然又响起青云温煦的声音。 艹! 又来! 桑禹差点魂飞天外。 当然, 被吓得要魂飞天外的也不止他一个。 萧玉书瞬间就从凳子上弹了起来,悄声道:“掌门!” 桑禹表情萎靡道:“躲,找个地方躲起来。” “快点!”说完,他一巴掌把快哭的表情拍了回去,勉强换上苦逼笑容过去开门。 而萧玉书呢, 聪明如他, 在短短几秒钟的思考后,萧玉书选择了床底下这个绝佳躲藏位置。 一个麻利的帅气滑铲之后, 萧玉书猛然对上床下神情各异的两双眼眸, 在之后, 他浑身上下的血都凉了个彻底。。 胡先趴在地上,朝着萧玉书抛了个媚眼:“哇,三师兄,这么巧!深更半夜的,你也是来我师尊这里散步的吗?” 萧玉书:“......” “呵,”胡先身边趴着的时望轩冷笑了声,语气不善道:“师兄,真意想不到啊。” “......彼此彼此。”萧玉书趴在胡先另一边,木僵着脸,艰难道。 行了, 他现在算是懂了, 彻底懂了, 敢情刚才桑禹这哥们儿是有苦难言,豁出老命给自己打掩护。 可惜了, 萧玉书当时没听懂, 现在懂了已经晚了。 但他不明白的是,这两货大晚上的出现在这儿做什么。 “你......”萧玉书刚说了一个字,胡先就似有所料的笑眯眯道:“三师兄,良辰美时,你懂的。” 萧玉书:“......” 这可是独属两人的一个特别信号,他一下子就懂了。 毕竟胡先上一个“良辰美时”就是秘境里骚扰萧玉书的时候。 但时望轩...... 萧玉书冷脸朝他那儿扫了眼,然后成功跟对方阴沉的目光碰撞到了一起。 “师兄,师尊知道你今夜如此吗?”时望轩双眸幽黑,盯着萧玉书意味深长道。 怎么滴? 你还想告状? 你看看挽酝是信你还是信我。 萧玉书丝毫不慌,甚至还淡定的反呛了他一句:“管好你自己吧。” 第421章 跟你很像 外面, 桑禹面对深夜突然造访的青云,心里那是一万个草泥马奔腾而过。 跑过去再跑回来,反复践踏他心态的那种。 为什么啊, 这踏马究竟是为什么? 难道是今天晚上他自己念叨了半天“快来快来”被老天爷听见了? 所以上赶着给桑禹送了这么多人过来, 已经能凑一桌麻将了! “掌门师兄,这么晚了,你来这里是......”桑禹强装镇定道。 青云看起来风尘仆仆,俊朗眉目间透着些许疲惫愁容,他轻叹道:“本来应早些的,不过被外面边疆之事缠住了身,这才回来的晚些,我听允卿提起,说今日望轩同薛公子打起来了,还伤了人,听说你在场,便前来询问一番,两人究竟是因何打起来的。” 桑禹听此,瞬间明了。 他悬起的心稍微放了下,然后道:“其实,我也不太知晓,只是看时师侄今日的样子,似乎同薛家那小子有些......看不顺眼。” 桑禹道:“说来也是奇怪,两人明明也是第一次见,怎么时师侄看薛公子同什么敌人一般......” 话还没说完,就听青云一声低笑,笑的桑禹一头雾水:“掌门师兄,你笑什么?” 青云却浅笑道:“六师弟莫怪,我在想,有其父必有其子。” “这句话当真是有理。” “何意?”桑禹疑惑道。 怎么的,这也能遗传? 只听青云解释道:“我想起兄长从前,第一次见府主的时候也同其打了一架,闹得很凶,两人因此针锋相对了好一段时日。” 说完,似乎是回想起了过去,想到了早逝的兄长,青云眼中的笑渐渐消散殆尽,取而代之的是难言的哀伤。 “啊哈哈哈,原来是这样啊,那兴许就没多大事了。小辈之间,打打闹闹也是常事。”桑禹见此,急忙转移这个不太好的话题。 “掌门师兄,既然无事,你也在外奔走了这些时日想必疲累的很,不如早些回去歇息。”桑禹道。 然而青云只是从怀中掏了掏,拿出了一个小瓷瓶,并道:“这是用炎灵草的汁液炼成的丹药,你替我转交于挽酝吧。” ”炎灵草?那可是边疆靠近魔界的东西,你怎的又去了这般危险的地方?”桑禹愣了愣,接过丹药,随后不解道:“三师兄那里不是有火种了吗?你不用再像以往那样月月前去那般凶险之地。” 青云解释道:“火种只能疗外,并不能治内,挽酝虽然性子要强嘴上不提,但我想他能好受些......况且只是边疆,并未深入魔界,算不得凶险。” “这东西你得来这般辛苦,怎的不亲自去送呢?”桑禹道。 听此,青云垂眸掩去眼底的黯淡,神情低落道:“你知晓的,因着兄长当年......挽酝从不给我好脸,也是我的错。” “若我当年能及时赶到,或许兄长也不会......” “唰啦!” 床底下滑出来个胡先,瞬间将青云哀伤的心情转变为大惊。 胡先趴在地上,抬起头,愣愣的跟青云睁大的眼睛对了个正着。 在桑禹瞳孔骤缩间,胡先勉强笑道:“掌、掌门师叔,晚好。” 桑禹:“......” 青云:“......” 方才沉重的气氛一下子就消散了个干净。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 胡先怎么也没有料到床底下平时跟生死仇敌一样的两个人居然太阳打西边出来似的打了同一个默契主意。 在桑禹跟青云谈话间, 床下的三人保持了短暂的安静后,夹在两人中间的胡先终于还是没忍住整起了幺蛾子。 就比如, “哎时望轩,许久没见过你那个哥哥了,怎么这段时间没见过他?”胡先率先骚扰起了时望轩。 时望轩跟萧玉书一听,瞬间眼神一变。 妈的, 当初秘境不是说好了出来的时候谁也别在外人面前提的吗? 你个死胡先, 萧玉书恨不得骂他一顿。 时望轩神情阴沉至极,他本就不愿再多任何人知晓黑面的存在,多一个人多一份抢走黑面的隐患。 若是让萧玉书这个歹毒小人知晓黑面此人与自己的关系,说不准会被连累。 旁人怎么刁难自己、迫害自己时望轩都无所谓, 可若是有人胆敢对黑面动了恶心, 时望轩定然让其不得好死。 但胡先好似根本没意识到身边两人的情绪变化一般,仍然自顾自闲聊似的转头向冷着脸的萧玉书道:“对了,三师兄还不知道吧,时望轩有个哥哥,之前在秘境的藏着掖着都不肯告诉我们,他哥哥可厉害了。” 瞧着胡先眼底的笑意,萧玉书算是明白这逼玩意儿就是纯故意的,非要刺激一下自己的小心脏。 “哎呀,说起时望轩的哥哥,虽然没见过脸,但我瞧着他的身形好似跟三师兄你相差不多呢,竟这般相似。” 你他妈的! 萧玉书瞬间心里一凉,小心脏狂跳。 第422章 传言满天飞 胡先这番话,明摆着就是把自己往坑里推。 时望轩现在这么聪明,谁知道会不会真就因为胡先的话发现什么端倪。 从前萧玉书仗着火灵根与水灵根大相径庭的资质可以肆意妄为完全不用担心会被时望轩发现,可再怎么靠谱的身份,也经不住胡先这般暗藏深意的提醒。 现在可真是悬了。 然而下一秒却听时望轩嫌恶似的道了句:“鱼目珍珠你也能混为一谈,怕不是流光峰的日头刺眼,给你看瞎了不成。” 胡先:“......” 萧玉书:“......” 高兴吧, 时望轩当面讽刺自己是鱼目, 生气吧, 时望轩当面又夸自己是珍珠。 算了, 还是不气了, 最起码这小子仍然没发觉到。 萧玉书因此浅浅松了一口气。 胡先没能在两人间整出点什么有意思的事情倍觉遗憾,老实了一会儿后他突然又用手肘碰了碰时望轩,不怀好意笑道:“哎对了,时望轩,这个地方眼熟不?” 萧玉书仅仅反应了一秒,随后瞬间明白胡先的意思。 接着便是咬牙切齿, 妈的这混蛋玩意儿阴阳起来没完了还。 时望轩脸也黑成了锅底,双拳骨节攥得嘎吱作响。 碍于名单,他不能把胡先怎样。 但...... 深吸一口气之后,时望轩突然一手重重搭在胡先肩上, 没反应过来的胡先还没说话就感觉自己另外一个肩上也搭了只手。 在胡先愣神之际, 萧玉书和时望轩这两个明面上相互敌对的师兄弟,竟然不约而同的生出了同一个主意: 他们俩把胡先一把推了出去。 因此就有了后来胡先滑到桑禹和青云面前的意外。 看着眼前趴在地上的胡先,桑禹现在想死的心都有了。 青云震惊的目光在胡先和一脸生无可恋的桑禹身上来回转了又转,最后陷入了死一样的寂静中。 良久, 青云才勉强找回了方才端着的礼貌浅笑,道:“六师弟不必介怀,素来听说你们师徒间关系甚是密切,我能理解。” 话音刚落, 还没等桑禹尴尬之余想出什么话来缓和一下脸面, 就听屋里的大床“嘭”的一声巨响,竟然直接爆炸开来。 在布料烟尘木屑乱飞中, 萧玉书和时望轩两人打斗的身影出现在三人面前。 青云脸上的淡定再也没法维持了, 仿佛是天应景,外面还响了几声巨雷。 很亮, 将屋里脸色瞬息万变的几人照的一清二楚。 青云的脸色尤其精彩。 桑禹心哀莫大于心死,破罐子破摔的苦笑两声,并道:“掌门师兄,现在你还能理解吗?” 青云:“......” 青云:“恐怕不能。” 此刻,暴露在青云视线下的萧玉书整个人都麻了。 虽然在胡先被送出去之后,他一早便预料自己跟时望轩两人单独处在一个狭窄空间中一定会产生什么化学反应。 但萧玉书属实没想到这化学反应居然这么快。 前脚胡先刚走,后脚时望轩就开始对他动手。 可能是这段时间跟这小子朝夕相处,十分默契。 仅凭时望轩一个诡笑的眼神,萧玉书刹那间就明悟他大概要干什么。 于是在时望轩罪恶的手伸过来的那一刻,萧玉书想都不想反手就挡。 谁料两人都没收住劲, 桑禹这张大床,就这么被他们俩炸了。 第二日, 折云峰两个嫡传弟子深更半夜出现在六长老床底下的事情以迅雷之势传遍了玄天宗全宗上下,而且越传越玄乎,甚至传出了各种各样的八卦。 传什么的都有。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饭堂里,寒允卿快笑疯了,要不是身边沈修竹摁着他,这二哈能乐得从地上蹦到桌子上再从桌子上蹦回地上。 “深更半夜,夜深人静,萧玉书和时望轩,还有胡先,在六师叔的床底下,还把床给炸了,啊哈哈哈哈哈......” 寒允卿笑的上气不接下气, 其他人也个个都是忍俊不禁,憋着笑意。 唯有沐辰, 破天荒的来了趟饭堂, 还全程拉着个脸。 “你看七师弟怎么这般不高兴?”笑声中,黄莺悄声道。 对此,沈绾竹只道:“呵,瞧这脸色,不知道的还以为萧玉书他们炸的是他的床。” “师姐师姐,三师兄他们为何昨夜出现在六师叔屋中啊?” 丹华拉着丹姝的袖子,清澈的双眸中满是不解。 丹姝昨夜结丹成功,所以今日才出现在饭堂中。 没错,昨天晚上那几道雷是她的。 但这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 丹姝一出来,便听到了各种不符合常理甚至荒诞的难以置信的传言。 更荒诞的是, 这些传言兴许还是真的。 无语凝噎之中,天真的丹华又好奇道:“师姐,丹心峰的其他弟子说,三师兄和时师兄他们两个有什么呃......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 “师姐,是什么关系啊?为什么有关系要在六师叔的房里啊?”丹华问出的话一句比一句惊天动地,丹姝听得一句比一句晴天霹雳。 “呃这个......”饶是丹姝一向见多识广,此刻也被丹华问得哑口无言。 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时候,令柔突然搭了句嘴:“奇怪,三师兄和时望轩不是素来不和嘛,怎么好端端的,深更半夜,跑六师叔屋里去了?” 沈绾竹静了会儿,好像突然联想到什么似的,突然轻笑一声,随后便一发不可收拾,半掩着面低低笑了起来。 笑得浑身颤抖得样子看的令柔百思不得其解,道:“你笑什么呢?这么开心?” 沈绾竹抬起笑脸,并没有先回答,反倒是先往一旁的沈修竹身上瞟了一眼。 就这一眼, 沈修竹眼皮一跳,顿感不妙。 下一秒就听沈绾竹嘲笑道:“他们两个怕不是同那边那个沈公子一样,被旁人揣测出了点别的。” “别的什么?”其他人异口同声好奇道。 第423章 反面教材 沈绾竹刚张开嘴想说,却被沈修竹重咳两声打断。 只见当事人一脸铁青,还用眼神威胁她闭嘴。 但沈绾竹一点不怕,反倒还笑着调侃道:“自然是男人之间那点事儿喽。” 沈绾竹这话说的比较隐晦,隐晦到在场几人唯有见多识广的丹姝和常年被胡先话本子开阔眼界的黄莺听懂了。 至于沈修竹, 这位风度翩翩的公子现在很想把碗扣在这臭丫头的脸上。 “男人之间有什么事啊?”寒允卿还在一头雾水的询问。 寒允卿听不懂也很正常,记事开始就没下过山,平时没有弟子敢跟他搭话,信息闭塞因此也接触不到什么多方面的知识。 被沈绾竹那么一说,寒允卿没听明白,但又很好奇,因此对沈绾竹暗藏深意的话很是不解。 沈绾竹见对方如此懵懂,也不好当着令柔的面讲这些私密之事,只把这个烂摊子甩到了沈修竹身上。 “让你旁边那个家伙告诉你吧,没人比他更清楚了。”沈绾竹故意道。 听此,沈修竹脸一青,然而还没等这位被人内涵的老兄发表什么意见,他就被身边寒允卿拽住胳膊追问。 寒允卿双眼澄澈干净:“沈修竹,你妹说什么呢?” 沈修竹:“......” 别问了,问多了对你身心没好处。 “哎?师尊,七师叔、四师叔,你怎么来了?”令柔听得一脸迷茫中,抬头便瞧见了一桢几人的身影。 “柔儿,吃饱了吗?”一桢笑呵呵的走过来,站到令柔身边询问。 黄莺毫不犹豫,端起饭碗就想走,结果被和煦先一步摁在肩膀上摁了回去。 沈绾竹很有眼色,带着令柔两人在长条形的凳子上挪了挪屁股,给和煦腾出了一个坐的位置。 “谢了。”和煦朝两人笑的很慈祥,转头便秒换哀求脸:“莺莺啊,为师真知错了,你快跟为师回归寂峰上去吧。” 黄莺“哼”了一声,道:“回去守着我那光秃秃的树过日子?” 和煦闻言,立即态度诚恳道:“为师已经重新种了几颗,浇水松土,长得十分好,保证结果又大又甜。” “真的?”黄莺有些动摇道。 和煦道:“真的。” “你上次吃了我的瓜也是这么说的。”随即黄莺便撇嘴道。 和煦苦凑近口婆心劝道:“莺莺啊,还是跟为师回去吧,你一个人在外面为师很不放心啊。” “你看看折云峰上那两个,都被拐到流光峰去了,你要是再出个什么好歹,为师可咋办啊?” 黄莺:“......” “噗......”其他人纷纷禁不住笑。 “啊哈哈哈......”寒允卿又笑了,但没笑两声就被沈修竹眼疾手快的捂住了嘴。 “师尊,你不是要修薛公子的刀吗?怎么过来这儿了?要尝尝这个豆包吗?”令柔这个小姑娘拿起了一个冒着白烟的豆包递到了一桢手里,一桢咬了一口,解释道:“刀这事先不着急,左右薛小公子跑静心峰上看戏呢。 而且,昨夜折云峰那两个师侄的事端太过震撼,为师同你其他师叔觉得有些嗯......所以过来告诫你们一下。” 令柔眨巴着眼睛傻傻道:“告诫什么?” 沈绾竹掰过她的脑袋,给她指了指旁边,道:“来,看你七师弟。” 只见另一边,柳如兰神情十分凝重严肃,像个亲妈一样坐在沐辰身边,侧身忧心告诫道:“沐辰啊,一定要听为师的话,千万要离你那个六师叔远一点。最好离得远远的,否则就会像折云峰那两个小辈那样,深更半夜的,要不是你掌门师叔恰好碰见,还不知道要被你六师叔怎么样呢,唉!造孽啊!” 沐辰全程面无表情:“......” “造——孽——啊!” 桑禹从大殿里出来的时候仿佛被榨干了所有精气神,一副萎靡不振的憔悴模样。 连走路都是脚底发飘,左飘两步,右晃三步的,好不虚弱。 “如果我有罪,请老天直接劈死我,而不是让我被挽酝和青云两人间低沉的气压给冻的丢了半条命去。”顶着眼底乌黑的两个黑眼圈,桑禹带着哭腔道。 “如果我有罪,请派几个绝色美人榨干我,而不是让我跟你这个蠢货混在一起,被连累的如此彻底。”他身边,同样憔悴的胡先凉凉道。 桑禹一听,瞬间来劲,朝他埋怨道:“我那时明明提醒过你了,是你非要闯进来,这还能赖我头上?” 胡先白了他一眼,道:“我还以为你......唉算了,我想多了。” 桑禹道:“你想哪儿了?” 过了一会儿,桑禹反应过来又跳脚道:“你脖子上那个球能不能装点别的?” 胡先道:“你还怪我?要不是你平日搞那么多古怪东西,我能怀疑你吗?” “当然怪你,谁让你大半夜敲我门!” “怪你,谁让你屋里那么多人! “怪你!” “怪你!” “怪你怪你怪你!” “呸......” ...... “挽酝,我觉得......” “你给我闭嘴!” 大殿里,气氛冰冷至极,青云好不容易张嘴想说些什么来缓和这种要冻死人的紧张氛围,却被阴沉着脸的挽酝一口吼了回去。 就这么一句,青云好不容易聚集起来的胆量又散了。 挽酝这一下,吓得他身边站着的萧玉书身板抖了抖。 本来就不敢抬起的头因此低的更低了,活像做错什么事准备接受家长训话的孩子。 不, 不是像, 本来就是做错了。 自从昨夜事发之后,青云瞧见时望轩和萧玉书这两人,在良久的默言之中,这位仁慈的掌门当即选择把萧玉书和时望轩一手一个拎了过去,还不忘把桑禹跟胡先这倒霉师徒俩捆上跟放风筝似的带在剑上,并御剑光速飞到了折云峰。 当青云僵着脸把事情经过说完之后,挽酝手里拿着的给小老三用来磨牙的上好兽骨当即嘎巴一下就碎成了渣渣。 再之后, 当天夜里,所有长老弟子都被挽酝冻醒了。 第424章 怪谁? 冷得睡不着觉的其他长老一头雾水的跑大殿上找青云说事,恰好碰见了桑禹被青云挽酝夹在中间质问的一幕。 柳如兰一听说萧玉书和时望轩半夜出现在桑禹房中脑中残余的最后那点困意即刻间彻底灰飞烟灭。 这位女长老当即冲出静心峰,漫山遍野去寻找自己那个整日见不到人影的徒弟。 更惊悚的是, 沐辰, 还真让柳如兰在流光峰半山腰上给找着了。 柳如兰差点没返回一趟加入挽酝对桑禹的沉脸对峙当中。 这一晚上,直到天亮,桑禹和胡先才被青云和挽酝放了出来。 而萧玉书跟时望轩直到将近午时还在大殿里听训, 这个训也训属实有意思。 挽酝将萧玉书护在身后训时望轩, 青云将时望轩护在身后说萧玉书。 染白全程不敢说话, 其实一开始这位仁兄是尝试着想劝架来着,结果对青云说青云不听,对挽酝说挽酝不理,两人争执间好似不约而同的把染白屏蔽似的。 照萧玉书的形容来讲, 就是染白创建三人群聊失败,只好作罢袖手旁观。 别看平日里青云面对挽酝的时候是有求必应,要什么给什么。 可今日面对挽酝,青云一贯温煦的脸上终于浮现了几丝强硬之色,但更多的是无可奈何。 “挽酝,望轩定不会像你说的那般顽劣,兴许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挽酝冷眼道,“你的意思莫不是在说,这小子没错,错的是玉书?” 青云顿住,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挽酝继而又道:“那你意思是说我小人之心,偏心眼儿?” 青云一噎,道:“也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什么意思?”挽酝声音愈发冷了起来,指着他身后站着的时望轩怒斥道:“自从他被你带到这里来,惹出了多少事端?哪一次没有牵连玉书?” 说到最后,挽酝切齿之意浓重到好像青云再多提时望轩开解一句,他就能连着一大一小一起揍。 “玉书自小养在我身边,从来没擅自出过折云峰,又怎可能会自己前去流光峰那厮屋中?更何况是深更半夜......” 青云见挽酝这般笃定,忍不住低声道:“可望轩说,他亲眼看见玉书是在夜中主动敲的六师弟的门......” “浑说!”挽酝一掌朝桌上拍下,霎那间一片冰霜乍现,他厉声道:“我养大的徒弟,我能不知道?玉书若是要到其他峰上,必定会告知我,从来不会如此!” 挽酝说的这般坚定,听得青云顿时汗颜,说不出话来,站在两人间的染白拿着自己的药箱,严阵以待的模样像是做好了随时救人的准备。 一会儿要救谁? 显而易见。 “玉书绝不可能独自下山,更别说深夜中,你不如好好盘问你后面那个小子。”挽酝沉声道。 私密马赛师尊酱,瓦达西还尊嘟是自己去的思密达。 萧玉书在挽酝身后默默听着,大气不敢出一声。 挽酝越是当众坚定不移的维护自己,他心里就越发愧疚难安。 这种辜负了长辈信任的感觉,真的很锤心。 面对挽酝半点不让步的态度,青云唇动了又动,看着挽酝身后的萧玉书,眸光闪烁间仍是想再说些什么,奈何还没说出口就被挽酝再次怼死。 “你既然这么喜欢护着这小子,怎么当初不自己收了他?”挽酝冷道。 青云先是一愣,随后便苦道:“你知道的,从你我这一辈起,静心峰收徒的规矩就变了,先任掌门的规矩,破不得。” “破不得?”岂料挽酝却讥嘲道,“我还当你是问心有愧,不敢收呢。” “我......挽酝,陈年旧事还是莫要再提了。”青云无奈道。 这话落在挽酝耳里可就变了味,他当即冷声质问道:“莫再提了?凭什么不提?就凭你修为卡在金丹多年,一点长进没有吗?” 萧玉书不得不钦佩挽酝一点, 一般不说话,说话不一般。 真没想到一个在折云峰上多年久居不出的人,说话戳人肺管子的功夫居然这么精绝。 青云当时就没了声音,仿佛被掐住了嗓子。 “呵。” 然而就在这种紧张的气氛之中,几人忽的听见有人低低笑了一声。 这声音笑的很莫名其妙, 但并不难猜, 要么是在笑挽酝讽刺青云的话,要么是在笑青云挽酝间持续了将近一个时辰的循环争吵很无聊。 反正肯定是嘲笑, 青云诧异回首,萧玉书也跟着悄悄抬起自己震撼的头,越过挽酝身后的遮挡,萧玉书真切看到了时望轩脸上还没消下去的浅笑。 就那么明目张胆的挂在嘴角眉梢,一点都不带遮掩的。 见此, 萧玉书心瞬间就扭起来了: 时望轩, 你真是big胆儿! 这种火烧眉毛的紧张时刻你也敢笑出声来,不摆明找死吗? 可时望轩是胆子大吗? 对, 没错, 就是胆子大。 在如今的时望轩眼里,昨夜之事被当众抓包最多不过就是挨顿打挨顿罚,最多再像青云一样挨顿骂。 不过小痛小伤罢了,而时望轩最有兴致的便是想尝试一把能不能把萧玉书拉下。 可惜了, 一堆长老加上青云这个掌门的嘴都拗不过挽酝一人。 挽酝这人当真是, 厉害的很。 至于那声轻笑, 时望轩还真不是在笑旁人。 “老东西,这种时候你怎么不跑他跟前凑去了?”青云被挽酝语言死死压制时,时望轩站在青云身后,漫不经心的调侃了这么一句。 然后得到了对方在脑海里闷闷的一句:“我还想多活一会儿。” 时望轩就是因着魍魉这一声笑的。 但显然其他人对此并不知情, 甚至让挽酝本就阴云密布的心情雪上加霜。 第425章 古怪之处 挽酝厉声道:“你笑什么?” 对上挽酝犀利的目光,时望轩也并不怵,反而神情如常正经道:“没什么。” 嘶——, 清楚感受到挽酝身边骤降的温度, 萧玉书瞬觉要完。 ...... “哎呦!” “哎,王越你小心些,仔细脚下。”折云峰上,穆青青同王越从饭堂出来正回弟子居舍,可谁知短短没几十步路,王越竟然摔了不下三次。 穆青青见他摔得这般灰头土脸的模样,眼中不由得闪过几丝嫌弃,但面上仍是一副关切之色:“王越,你这些天怎么了?怎么一直心神不宁的?” 王越起身拍拍土,然后从脸上艰难挤出一抹笑,道:“没事,有些累而已。” 见他眼底两道散不去的乌青,穆青青不由得抱怨道:“杨华也真是的,摔了下腿怎么就这么娇气,每天都让你帮他做这做那,自己足不出户,拿你当什么了?” 而王越闻言,眼底晦色一瞬,转而便道:“没事的,都是同门,相互照拂一下也好。” “哼,他总是说话阴阳怪气自命不凡,除了你,谁愿意照拂他啊。”穆青青没好气道,转身接着走。 “对了,听说大师兄和时望轩......”然而走了没一会儿,穆青青忽然又转身,皱眉深思道:“这两人的事情是真的吗?” 王越闻言,不解道:“什么事是真的?师妹你在说什么?” 穆青青见对方一脸榆木脑袋不开窍的模样,这才无奈凑过去在王越耳边小声低语。 王越听完,睁大了双眼道:“这......不大可能吧?” 穆青青犹豫道:“说的也是,但......” 但她转而又想到了那块暖玉,又实在是难以分辨传言的真假。 王越自从在穆青青耳里听见震撼直男心灵的传言后,回居舍的路上摔得次数更频繁了。 摔到最后,王越灰头土脸的回到了屋里,将带回来的饭放到了桌子上,烦躁的拍了拍身上的土后,他转头对对面床上蒙在被子里抖动的人道了句:“吃饭了。” 说完, 床上的人没有应声,但抖动依旧,好似身体痉挛一样。 王越也不觉得奇怪,毕竟杨华这两天一直都是这样,从前天晚上摸黑回来后便一直都是如此。 见杨华没出声,王越便自顾自的嘟囔了一遍穆青青方才的话:“萧玉书居然跟时望轩有那种断袖关系,真是新鲜。” 说完, 他就听外面响起穆青青的喊声:“王越!我想去丹心峰摘些药草,你陪我去嘛。” “来了。”王越应声出门。 在门关上的那一刻,床上的人颤抖着从被子里露出来了一双眼睛。 这双眼睛被凌乱的头发遮住大半,但细究之下可以发现,这双眼睛的眼白,竟是不同于常人的血红之色,瘆人得很。 “时望轩......时望轩......萧玉书......好、好,他们一个都不会跑......” 从他嘴里发出来了一种好似破风箱嘶哑出来的诡异声音,听上去完全不再像是个人。 “薛公子,你还好吗?” 今日下午,薛肆如常在静心峰给其他人上实战课时,样貌有一丝丝的细微变化。 令柔好奇道:“薛公子,你的额头怎么了?” 只见薛公子英俊的额头上,肿了老大一个包,上面有些油光,应当是抹过药了。 薛肆笑的十分勉强,他道:“有点小小的意外而已,不打紧。” 虽然他面上表现的气定神闲,实则背在身后的手拳头攥得邦邦硬。 好你个时望轩, 老子跟你没完! 几刻钟前, 时望轩因为那一声轻笑,成功给自己招来挽酝的一顿打。 可挽酝同时望轩的修为差距摆在那儿, 青云和萧玉书生怕挽酝一个不留手把时望轩打出什么好歹来。 于是偌大的大殿中, 出现了如此荒诞的一幕: 萧玉书在后面不留余力的拽挽酝的袖子,但被对方拖着走。 青云伸开两手像老鹰捉小鸡中的老母鸡把时望轩挡在身后,尽力抵挡着挽酝的怒火。 而染白拎着药箱子追在几人身后,跟着满屋跑。 全场几人呈现绕轩式走向。 真的, 萧玉书头一次真实感受到老父亲的力量, 如此巨大, 他两只脚的脚后跟在地上拼命刹都没刹住,反而还被挽酝带的满屋乱飞。 这并不能说是ooc, 谁家弟子看见自己师尊动怒动气不分由说要乱打人的时候不上去拦一拦的? 萧玉书此番行为完全符合一个弟子的本分, 但不符合原装哥的威严形象, 他拽不住挽酝。 这也就罢了, 偏偏时望轩这小子还一身反骨,挽酝越是要打他,他越是使劲躲,躲避之余甚至还有心思时不时蹦出一句内涵挽酝打不着之类的话。 大逆不道啊! 听得萧玉书都想脱了时望轩的裤子给他来一顿父爱打击。 几人在屋里乱成一团之时, 薛肆这位老兄因为听说传言想凑个热闹看看到底什么情况所以推门而入, 第426章 你还是他吗 然而就在这关键时刻, 时望轩看见来人眼中闪过一道狡黠的光,顺势一个走位外加闪现,成功让挽酝砸出手的瓷杯给了薛肆当头一击。 这场闹剧在薛肆仰面摔倒的那一声闷响之后算是彻底结束。 给萧玉书累的,真想不顾形象直接倒下四仰八叉躺一会儿。 时望轩算是开心了,眉毛挑起,心情好到连挽酝罚他一百大板他去的时候都走着小跳步,优哉游哉的模样看的让挽酝牙痒痒。 不得不说, 性格不同的两个人在一起待久了,也难免会沾染到对方身上的性格特征。 萧玉书气恼之余,觉得还怪欣慰的。 这娃, 随我。 罚了时望轩之后,大殿算是安宁了下来,而染白事先准备好的药箱,最后竟出人预料的用到了薛肆身上。 单看薛肆额头上了药还没消减的大包,就能大概知道挽酝丢的时候用了多大的劲。 “哟?六师弟,你来啦,我还以为你今天一天都不会来上课了呢。”黄莺一转头,瞧见了背着剑吭哧吭哧爬上来的胡先。 胡先苦哈哈的笑了笑,没有说话。 但这并不妨碍其他不知情的人主动围上去一堆小嘴巴拉巴拉的各种询问。 看着身边一圈洋溢着好奇目光的眼睛,胡先心觉得自己都快被烦萎了。 薛肆看了眼面前的小人圈,重叹一声,随后目光转向不远处的大殿。 殿内, 处理好了时望轩之后,按照常理来说就该处理时望轩了。 毕竟连胡先和桑禹都被罚了几百遍的宗规,要是独独漏了萧玉书一人,那实在是说不过去。 可难就难在这里, 挽酝在萧玉书身边虎视眈眈的盯着,青云不罚也不是,罚重了也不是。 最后堂堂一个宗主,罚萧玉书抄十遍《宗门千戒》。 当天午时, 折云峰上, 萧玉书将最后一遍《宗门千戒》用毛笔规规整整写完之后,拿起纸乖巧递到了一边抱着小老三对着窗户晒太阳的挽酝面前。 为什么抄这么快呢? 没错, 挽酝真就按照青云的字面意思,让萧玉书把书名抄了十遍。 一共四十个字而已。 虽然轻松,但萧玉书心里却有些沉重。 因为挽酝没有接他的作业。 “师尊,弟子抄完了。”自知理亏外加心虚,萧玉书低眉垂眸,声音放得很低。 然而挽酝只是眼皮轻抬了一下,别过头去,仍然没有吱声。 窗外的暖阳落在桌边白衣胜雪怀抱金龙幼崽的男子身上,给其镀上了一层暖光。 挽酝许久不束发,这段时间总是墨发浅浅拢在脑后,偶尔有几缕垂在脸侧,乌发玉面相衬,薄唇剑眉凤眸,如画般的人此刻眉目间透着一股极易察觉的不悦之意。 萧玉书知道挽酝还在生气,因此才会不接自己的字迹。 可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毕竟昨夜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自己也是真参与了, 而且还是主动的。 挽酝抬手纤长细指在小老三毛茸茸的头顶上抚了抚,看似不经意的举动后暗藏着他不动声色的视线。 余光一瞟, 少年低着头不敢说话, 看着也并没有解释的意思。 挽酝更生气了, 气的不经意间在小老三屁股上揪了一簇毛下来。 痛的小老三“嗷”了一声,湿漉漉的眼睛迷茫了一瞬,然后哼哼唧唧的在挽酝怀里扭动,把头拱到了挽酝颈间委屈的蹭了蹭。 后知后觉自己干了什么事的挽酝有些愧疚,伸手在小老三的屁股上拍了两下,然后“哼”了一声,道:“昨天晚上背着为师做什么去了?” 萧玉书一听,眸底一暗,心道该来的还是得来。 “弟子,去......” 完蛋喽~ 这他该怎么圆? 总不能是大半夜睡不着觉跑桑禹屋里跟人畅聊去吧。 嗯...... 四个人, 搓麻将噻? “去做什么了?接着说。”挽酝凤眼微眯,侧首眸光锐利的盯着萧玉书,视线不曾偏移分毫。 萧玉书被他这样极具穿透力的视线盯得手心生汗,一个音都发不出来。 有些抖, 是紧张亦或是慌乱, 已经到了这种地步, 萧玉书觉得挽酝就算再怎么偏爱自己徒弟,也该发觉出不对劲。 死寂之中, 他竟突然有了种想直接坦白的大胆想法。 挽酝不该被蒙在鼓里的, 挽酝什么都没做错。 就ooc吧,反正最痛苦的萧玉书已经熬过去了,就算系统再想让他吃苦头,左不过就是把之前的再让自己经历一遍。 一回生二回熟,没什么大不了的,扛一扛就过去了。 破罐子破摔而已,萧玉书又不是没有做过。 只是, 萧玉书不知道以挽酝对原装哥的这般爱护,在得知真相后会如何。 会极其心痛吗? 虑及此处,萧玉书好不容易鼓起来的勇气又消去了大半。 “罢了,为师不说你什么。”突然,挽酝轻叹一声,然后接过了萧玉书手中的纸,垂眸堪堪扫过,短暂沉默之后,挽酝微笑着赞言道:“这字写的真好。” 闻言, 萧玉书心中划过一丝丝的奇怪,总觉得眼前人语气间同从前有什么不同。但见挽酝神情如常,他也就没有过多在意,而是低头道:“师尊谬赞,弟子知错。” 挽酝没有第一时间回话,而是双眼仔仔细细盯着手中纸上行笔隽秀的字迹,一遍又一遍的看着,在萧玉书逐渐感觉不解时才听对方道:“行笔漂亮,跟花似的。” 我的弟子, 何时写过这般好的字, 你, 还是他吗? 第427章 把他弄丢了 话落,挽酝掩去眸底的晦暗,他将纸轻轻放在桌上,随后起身抱着小老三对萧玉书道:“往后深更半夜的,少去别的峰上,不好打搅其他师叔,若是你六师叔的话,也切记莫要进了他的屋。” 这话明显是要放过萧玉书了, 但萧玉书却不知怎的,并没有多少逃过一劫的安心。 “你六师叔,一向喜好花样之事,往后躲他些。”挽酝说着,推开门走了出去。 听此,萧玉书在心里为桑禹本就没多少的颜面默哀了三秒,过后也便抬步跟了上去。 两人走了几步,没出院子,挽酝忽然顿住脚步定定看着萧玉书,淡笑道:“为师想在折云峰上种些花,鲜艳的,漂亮的,看着赏心悦目。”他说着,手指指尖却暗中绷紧。 这是挽酝最后的试探。 当年, 初入折云峰上的小小孩儿童脸庞稚嫩,五官纯真,双眸却透着超乎年龄的坚定,挽酝当年也是曾说过一模一样的话。 而自己那时的弟子是如何做的? 那一日,小小孩儿童在地上画了一个并不怎么像的花,吃力笨拙勾勒出花瓣和叶子后,用脆生生的糯糯嗓音道:“师尊,折云峰的雪里也有花,我给你开花了。” 但此时此刻,眼前少年顶着挽酝最熟悉的面庞,虽神情疑惑不解,但却依旧语气诚恳尊敬道了句:“折云峰上常年是雪,开不了花的,师尊若想要,弟子明日到静心峰去摘几朵,那里暖和,开的花最艳了。” 霎那间, 挽酝的心凝成了冰。 折云峰的雪在此刻又开始下了,连着风也一并吹起。 寒雪冷风,冻人的要命。 火种在挽酝身后的屋子里散着源源不绝的热意,可挽酝的心却前所未有的寒凉。 是彻骨锥心的寒, 是艰涩痛苦的冷。 “嗯,有劳你了。”风在两人间凌厉穿过,掀起发丝时,挽酝才缓缓道。 无人知晓, 这样轻描淡写的语气,这样波澜不惊的音调下, 是挽酝哀莫大于心死的绝望情绪。 挽酝不知道那个‘萧玉书’是何时离开的,又是怎么走的,更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强撑着面上最后那点正常神情让他回自己的小院休整。 他只知道, 折云峰上娇艳的花或许真开不了了。 在意识到院中彻底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之后,挽酝紧绷的身体才像是骤然失去了力气,松开了怀抱小老三的手,捂着刺痛的胸口低低喘着气。 小老三被掉在了地上,但挽酝浑然未觉。 他瞳孔微微颤动,缩拢,逐渐抖得失了焦。 现在的‘萧玉书’真的不是自己的玉书。 是什么时候起,自己的徒弟被不明来路的旁人占了壳子,而挽酝却迟迟未曾发觉。 搬离的居所,疏离的态度,束不好的发,和从前大相径庭的行为以及如今的一手好字。 无一不是板上钉钉的证据,无一不在努力告诉挽酝真相。 可挽酝呢? 从之前迟钝未觉,再到后来不敢相信。 如若不是现在的这个‘萧玉书’行为是在诡怪,写的一手陌生的好字,挽酝还真狠不下决心最后试探一番。 最后结果出来了, 是挽酝最不想看到的, 不是夺舍,并非入魔,那么从前的‘萧玉书’到底去哪儿了? 挽酝此刻才陡然发觉,自己真愧为人师。 自己的徒弟被人换了芯子却不知道、不敢确认,畏缩至今在铁证面前才敢剜着心去接受这个残酷事实。 午时的暖阳被层云遮了光, 挽酝这个倨傲了多年的男人落了泪。 无声, 压抑, 强撑, 最终眼泪还是溃堤一般淌了出来,扑簌着,一滴接着一滴落在雪地上,将几寸厚雪融成几个星星点点的小洞。 他将脸埋进掌心,试图掩饰过去,可泪却从指缝间夺路而出,抑制不住。 人世浮沉几十年,能让挽酝崩溃落泪的人事寥寥无几。 没了爹娘家门是一次,没了挚友师兄又是一次, 而如今, 不知何时悄然从自己身边消失的少年又是一次。 “御疏......”挽酝颤抖着,哽咽着从喉口艰难喊道。 这么多年,他一直在心里记着这个名字,从来没忘过。 自己乖乖的徒弟,从前不叫‘萧玉书’。 当年五家事发,挽酝强忍萧家覆灭的悲痛,拖着筋疲力尽的伤体赶到时家时,看见的,是偌大仙家横尸遍野血流成河的场面。 万幸, 挽酝最后仍是从吃人的魔物口下救下了时家最后的小孩。 时御疏, 那天也是这个孩子的二周岁生辰, 挽酝到的时候,小小的孩童身上满是血,固执的拿着玩具小木剑,守在自己娘亲被吃的只剩下半张脸完好的头骨边,小脸上灰败不安,血迹斑驳。 这边是时家本族最后的遗孤。 二周岁的年纪,亲眼看着爹娘被魔物啃去了血肉,怕的身体僵住,连哭声都发不出来,只有湿漉漉的眼睛不断涌出的泪水还能证明这个孩子的三魂七魄还在,没有随着血肉糜烂的亲族一同死在魔物口中。 那一年, 挽酝一个二十岁的丧家之犬, 时御疏一个二岁的可怜遗孤, 两人力竭倒坐在血污废墟间, 彼此都默默的、一句话没说。 最后, 小孩哑着嗓子,小声道了句:“我没有家了。” 那时的挽酝正处于家门惨灭的绝望中,没有什么心思安慰别人,只神情麻木,跟着道了句:“我也没有了。” 谁料小孩安静了会儿后忽然又淡淡道:“你叫什么名字?” 挽酝那时灰暗着神情,轻声道:“萧子衿。” 于是这个连自己的名字都没写会只知道读音的小孩儿,伸出手笨拙的用身上沾着的族人的血,一点一点的在仅剩不多干净衣服上,写下了三个字: 萧玉书。 “那我跟你姓,我们做一家人吧。”时御疏认真道。 小孩子的眼睛很大,看得到天上地下,小孩子的眼睛很小,只装下了挽酝怔然的脸庞。 当年那日,墙倒废墟旁,一大一小浑身狼藉的两个人,在一片血腥中四目相视。 挽酝看着小孩衣服上歪歪扭扭的字,霎时泪如雨下。 两个没了家的人, 最后在折云峰上成了彼此的唯一。 可现在挽酝却把自己世上唯一的家人弄丢了。 第428章 寒气侵体 身形纤长的男子垂着头,撑着身边翠竹都直不起身,原本单薄的身子被寒风撞了又撞,竟有了同弱草摇摇欲坠之势。 玉书在哪儿? 而现在顶着玉书壳子的陌生人又是谁? 他有什么意图? 他把自己的玉书弄到哪儿去了? 挽酝想着,眉眼逐渐阴霾,指尖在侧脸随意扫过,抹去那些没有扎眼的泪,他胸膛剧烈起伏数下,想强行冷静下来,细细思索从前的种种细节。 随后他想到了萧玉书因着桑禹昏迷的那次, 对, 就是那次之后, 萧玉书醒来便以养伤为借口从挽酝的竹舍搬离了出去, 然后...... 就连桑禹此人出现在大比之时也像是换了副芯子似的,多了几分从未有过的聪慧。 这两件事有什么联系? 玉书是从那时起就被人换了魂,可挽酝疏于观察,并没有及时察觉,甚至到后来还自欺欺人不可置信。 当初探出并非夺舍之时, 挽酝还曾暗暗松了口气, 可却没想到,这世上竟有如此之法,能将人神不知鬼不觉的换走,毫无痕迹可循。 若非夺舍, 那玉书是不是还在这世上, 若在这世上, 他现在孑然一身,又在何处? 都过了这么长时间,挽酝简直不敢想象自己的少年在未知之处经历着何等危险遭遇。 以这么想, 挽酝刚刚拾掇回去的痛心再次倾泄而出,冲的胸口钝痛不已。 怪他, 怪他! 若是平日里能再多上些心,也不至于到如此之迟才发现。 或许是心伤太甚,挽酝好不容易凭借火种温养转好的寒疾竟再次发作,从丹田衍生的寒意迅速遍布全身,冻的经脉发痛。 “咳咳......”挽酝经不住,跪倒了下去,手颤抖的撑在地上,入雪三分,他拧着眉,神情难耐,额前痛出了一层细汗。 眼前的男人浑身透着强撑的脆弱和无力,看的一边的幼崽急的不行。 它嗷嗷叫了半晌,奈何挽酝一直沉浸在自己深深的自责中,根本无心外界,仿佛五感都被悲戚蒙蔽住。 不管是幼崽拉扯衣袖还是以身去拱,挽酝都毫无所觉。 更糟的是, 挽酝身体从指尖开始,一点一点的向上结起了霜,甚至睫毛都开始结起了冰晶。 整个人好似快要被冻住似的, 自从灵根受创之后,挽酝时常回受此等寒气侵体,每每发作,彻骨难忍。 从前是挽酝心性坚韧要强,难受时强忍着不说,再加上现在有了火种驱寒,寒疾发作的次数更少了,偶尔发作,靠着火种也能扛上一扛。 可如今, 心痛难抵身寒, 挽酝此时濒临崩溃,若是不能及时清醒稳定心绪,他根本受不住这等趁虚而入的夺命之寒。 对此心知肚明的幼崽急的在地上团团转, 面前脆弱的人连气息都透着刺骨的寒,若是再不想些法子,定然要出事。 “嗷!” 霎那间, 幼崽四条小短腿在地上一阵焦急乱跳后,忽然有了主意。 只见它开始在地上疯狂打滚,来来回回的,在雪地里用自己的圆乎乎的短小身躯一下又一下的在雪里划拉数下,逐渐在地上画了一个奇奇怪怪的丑图案。 “嗷!” “呜呜呜!” 匆忙画完之后,幼崽卯足了劲,从地上蹦起,在挽酝胸前用力撞了一下。 就这一下, 虽然唐突, 但情况紧急,幼崽也管不了那么多,幸好自己这一下用力十足,脑门上冒星星的同时,挽酝被他撞的身形一晃,眼前短暂恢复了清明。 “你发什么疯?” 挽酝被撞的胸口闷痛,体寒心痛交织让他心情无比烦躁,因此对这个养了没多少时日的幼崽有些言语不耐。 “嗷呜!” 幼崽朝他大声叫着,短短的尾巴摇得飞起,头朝挽酝和身后的雪地两个方向来回疯狂转,大大的金色兽瞳泛着亮闪闪又急切的光。 师尊, 师尊快看! 快看! 瞧着幼崽看起来十分焦急的模样,挽酝好似有那么一瞬间看明白了它的暗示,艰难抬头朝其身后看去。 然后他看到了幼崽身后的雪地里, 有一个线条十分凌乱毫无美感可言的莫名图案。 很丑, 很难看, 可是, 挽酝瞧着那个草率中透着几分熟悉的图案,凝上冰霜的侧脸浮现一瞬的怔然。 “这是......” “嗷!” 见挽酝似有所想,幼崽又叫了声,并转身朝着身后的雪地张口开始吐火。 小小龙没破壳多久,还靠着喝兽奶长身体,吐出的火自然也是细小稚嫩,一簇两指粗的明火自它口中喷出,沿着地上被自己蹭出的线条迅速蔓延。 龙涎可作促燃,幼崽画的时候一口一口吐在雪上,让火焰借此沿着雪地蔓延开来。 一道道线条被火焰点燃、交织联络在一起, 方才幼崽翻滚一通蹭出的图案被炙热明亮夺目的火光点缀升华,此刻挽酝面前的雪地不再是方才区别甚微单调冷清的白,而是火红洁白交错相衬形成的, 一朵, 明艳燃烧的花。 第429章 原来你在 眼前的寂白被一片明亮火光给强硬占据,在摇曳燃烧的火光中,挽酝渐渐回神,模糊的视线逐渐回焦,方才阴暗一片灰白的视野中倒映出了这朵火花的样子。 眼眶还残留着泪,挽酝努力眨着眸子,试图再次看清这朵花的模样。 简陋的从来不知道可以叠画的花瓣,笔直的不像真实的花枝,两片歪歪扭扭的长得完全不一样的叶子。 凑在挽酝眼中,是一个稚嫩孩童的满腔真诚。 火光摇曳着,舞动着,火星迸射间,眼前的画面似乎渐渐和多年前折云峰雪地上小孩用木棍笨拙画出的小花重叠在一起。 模样今非昔比, 但真心依旧。 挽酝怔怔瞧着,化开冰霜的眸底缓缓生出了不可思议。 “你......”他喃喃道,随后又觉得实在荒诞不可置信,后面的话便如断了线,没有说出口。 眉梢的雪粒挂不住似的,开始掉落。 挽酝心里陡然产生一种毫无依据的荒诞念头, 可又实在是过于虚幻不真实,他顿着身子,完全不知该做出何等反应。 “嗷!”幼崽狂吐一气,有些力竭,摇摇晃晃才站直了身体,但它眼中的殷切之意却愈发浓郁,甚至透着不可忽视的期待。 期待挽酝能因此看出来, 看出他以为弄丢的徒弟其实一直都在自己身边, 夜夜趴在自己胸口安睡, 日日窝在自己怀里舒心。 “嗷!” 师尊你低头看看我, 我一直都在你身边。 龙的火炽热无比,仅仅一小会儿,便将折云峰年复一年的顽固积雪给彻底烧融,连带着周边厚雪都承受不住热浪余波,一寸寸化成了柔水淌在露出的地面上。 折云峰从前被寒雪埋没已久不见天日的土地草被,借着幼崽这口竭力之火重见了天日。 龙焰炽热滚烫,融化的却何止折云峰经年不散的积雪。 挽酝在电光火石间,明悟了出了什么。 他眼神错愕了一瞬,随即茫然出声道:“御疏?” “嗷!”幼崽急忙叫了声。 这声好似在应答的叫喊落在挽酝耳里,真真切切,却又虚幻的不太真实。 挽酝迟疑间,又尝试道:“御疏?” “嗷!”幼崽又叫了声,音调透着雀跃的挑高。 挽酝好像还有些不太相信,怀疑自己在梦里,或者以为是心乱崩溃中产生的幻觉,因此再道:“御疏?” “嗷!” “御疏?” “嗷!” “御疏。” “嗷!” “御疏!” “嗷!” 幼崽的声音一声比一声高昂,挽酝的声音从一开始的不确定到最后次次肯定叠加之下而泛起难以掩饰的激动。 是他, 是御疏, 是同自己在折云峰上相依为命多年的少年。 少年还在,并没有消失离去,只是变了个模样陪在自己身边。 从前自己一开始见到这枚金蛋心中总觉得莫名熟悉,以至于一向连花花草草都懒得照拂的他居然莫名起了要这颗蛋的心思。 挽酝不是什么喜欢小猫小狗的人,更觉得养只灵兽幼崽麻烦的很,更是在幼崽出壳的时候想直接丢还给柳如兰去养。 可最后这个念头在双目触及到幼崽湿漉漉泛着水光的眼瞳时被莫名打消掉。 那时挽酝不知道,只觉得幼崽的眼神太过浓重,好似一团越烧越旺的火,炽热非常,叫他实在狠不下心丢开。 直到现在, 凭着面前耀眼的花,挽酝这才彻底明白。 怪不得, 这只小小幼崽的眼神会让素来讨厌麻烦的自己一而再再而三的破例心软。 原来竟是, 从未斩断的羁绊。 “御疏......”他的声音依旧颤抖,可颤得却是一个自以为痛失世上唯一的心灰之人再次跳动的心脏。 挽酝险些随着少年离开一起死灭的生念,随着幼崽烧出的火,跌跌撞撞的再次奔走回他的心房。 带着乱了几分的呼吸,挽酝双手颤抖着,将幼崽抱起搂在怀里,紧紧地,一点不敢松,像是拥着命里失而复得的最后暖意。 “嗷。”幼崽轻轻抬起自己小小的肉翅,拭去挽酝眼下的泪,仰起头,用自己暖呼呼的小脸蹭掉面前人脸上的冰霜。 “可是你......你怎么会变成这样?”挽酝堪堪平复心绪后,心疼的伸手在御疏的脸上摸了摸,柔声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那个人干的吗?”挽酝说着,眸底划过一道暗芒。 “嗷。”幼崽低叫了声,随后使劲摇了摇头。 师尊, 弟子自愿, 莫要迁怒于他。 看着怀中的小小一只,挽酝垂眸思绪翻动了一会儿,最后抱着它转身回了竹舍。 一人一兽离去之后, 火焰最后烧尽了龙涎,光芒渐消,熄在了地上。 那片草地,被雪覆盖了那么久,褪去火光,竟然还保留着悦目的绿,地上有根冒了尖的小草,很小很小。 谁知这根小草汲取着化雪水分承受着难得的暖阳在日后会开出什么样的花来。 第430章 怎么可能 “啪!” “九十九。” “啪!” “一百。” “成了,今日惩罚结束,时望轩,你回去吧,下次长些记性,别天天来。”打板子的弟子抹了把脸上的汗,厉声道。 时望轩没应,而是缓缓起身一步一步步履不稳的朝外走去。 奇了怪了, 一百大板打下去,没有谁是能全然无事轻松自若的从大堂走出去的, 之前从这里出去的人一个个宛若病死鬼一般哭丧着脸,神情白的只剩下半口气,好似下一秒就要倒地轮回。 而时望轩呢, 眉头微蹙,却眉梢轻微上扬,双眸清明,落在旁人眼中竟叫人觉出了一种荒唐的‘这人挨完打心情还挺好的感觉’。 看的两个弟子又奇怪又鄙夷。 “是不是修炼修傻了?怎么挨打还这么高兴呢?” “昨天刚打完,今天又来了,总不能是挨打上瘾了吧?” “明天可千万别来了,累死我了,他怎么这么疯?” “我知道了,”其中一个弟子边揉着胳膊边神秘兮兮道,“这便是情爱可抵万痛。” 另外弟子没听明白,疑问道:“什么情爱,你打什么马虎眼呢?” 那个弟子看他一脸不解,便道:“全宗上下的传言都满天飞了,你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来来来,我告诉你。” 这个弟子把耳朵凑过去,听他在耳边窃窃低语了一阵后,双目圆睁,恍然大悟的“哦!”了一声。 “天啊,一峰相传的师兄弟,竟然真如此!” “想不到吧......” 出了大堂的走在下峰路上的时望轩的确是心情挺好, 无外乎有两个方面。 一方面,今天自己犯错拉着萧玉书一起吃瘪,还借机报复了薛肆一把,好不痛快。 另一方面, 虽然桑禹怎么也不承认,死活不肯张嘴,但时望轩已经在心中万分肯定,这人一定跟黑面的身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不说是么, 来日方长, 时望轩总有能让桑禹张嘴吐出来的时候。 想到黑面一直在自己面前掩藏的身份即将被自己发掘出来,时望轩心中自然难掩雀跃,这种期盼已久的事情终于有了眉目的开心,怎会被一顿板子打散。 更何况,挨打这种事情,打多了,还算的了什么? 不过昨夜的事情,在全宗闹的这般大,黑面定然是知道了,时望轩得想个理由不露端倪的蒙混过去。 “你不觉得有点奇怪吗?” 往回走时,闷在时望轩眉心小白球中许久不活跃的魍魉此刻低低道了句。 时望轩一听这半蔫不活的老家伙又开始说话,难得心情大好没有呛回去,而是道:“奇怪什么?” 魍魉道:“昨夜那个弟子的话。” 时望轩道:“什么话?” “他说你那个师兄和你哥身形很像。”魍魉忽然道。 闻言,时望轩脚步一顿,神色有一瞬的僵硬,随后便是眸中带怒,心中冷道:“他瞎你也傻了不成?” “一个水灵根,一个火灵根,怎么可能?” 话虽是这么说,但时望轩心中也不由得翻滚了无数念头,在两人相处桩桩件件过往事中,还真就让他惊心发现萧玉书跟黑面两人真有某些相似之处。 譬如身形身量,侧脸轮廓, 甚至, 时望轩忽然回忆起之前跟陷入魇种侵蚀中听到的那道同黑面极其相似、似乎别无二致的喊声。 那声音可是真真切切从萧玉书口中发出来的, 没法否认, 可若真像魍魉所言, 萧玉书就是黑面...... 这个想法一处,宛若晴天霹雳,将时望轩面上噙着的浅笑当即劈散,取而代之的是仿佛心中珍惜无比的明珠被沾染污泥的恶心胸沉。 黑面怎么可能是萧玉书呢? 一个真心实意恨不得将一颗心剖出来捧到自己面前的好, 一个心胸狭隘至极恨不得将自己碎尸万段除之后快的恶, 善恶两个极端怎么会同时出现在一个人身上? 不, 不对, 这世上身形相似的人有很多,没什么奇怪的, 若是声音...... 时望轩宁愿相信是自己魇种发作之际产生的幻象,将心中心心念念的人的声音杂乱无章的按在了萧玉书的嘴上。 啧, 若真是如此,那可真是恶心了。 时望轩这样想着,眼底浮现难以忽视的厌恶之色,萧玉书如此为人,自己怎么能将黑面的声音按到他身上去。 这同玷污有什么区别? 这样想着,时望轩心中平白多出一股恼意,说话也生了些尖锐戾气:“如此相差巨大的两人,怎么会是同一个?你是不是又活腻了?” 然而魍魉在短暂沉默之后,只轻声道了句:“灵根这种东西,说不准的。” 既可以作假,又可以伪冒, 凭灵根识人,是不可信的。 “你胡......”时望轩被他说的心生鼓噪,动荡不宁,愠怒之中刚想开口骂些什么充作自己坚持己见的底气,却被来人打断。 第431章 陌生 “望轩,你出来了?一百大板想必罚得不轻。”一条蜿蜒两边开满火红凌霄花的路上,青云一袭青衣相向而来。 兴许是早年结丹,青云的样貌便永远定格在了青年时刻,身形挺拔,俊眉秀目,威严不失温和的双眸此刻正目不转睛的凝视着前方的少年。 见有外人来,魍魉自时望轩出关之后本就沉闷少言的特性更是发挥到了极致,直接没在了小白球里,噤了声。 “掌门师叔。”时望轩见此也敛眸收心,端正行礼,做出了弟子该有的模样。 青云阔步上前,垂眸看着面前的少年,眼底泛起一阵不易察觉的暗涩。 眼前的人,第一眼见时还在襁褓中皱巴着一张小脸,哭的通红,哭声响亮。 第二眼再见时,便是一切浩劫过去,尘埃暂定,故人多舛相继离去家门分崩离析,过往彻底面目全非之后,在那个小小简陋、火光滔天的山村中,少年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可怜模样。 再之后,则是将一切隐患后事处理得当,将其接到玄天宗时,少年依旧身体瘦小单薄,甚至对人对事都有种怯生小心的底气不足。 可不过短短一年半载, 少年便如脱胎换骨般,身量长了,腰身板直了,五官张开,眉宇间逐渐有了他父母的模样,行事不卑不亢,甚至透着旁人不可忽视的锐利之气。 时望轩生来七分像极了他的母亲,俊美不失英气令人难以逼视,唇红齿白,是故人见了都能瞧出来亲娘是谁的长相。 可青云总能从少年眉宇间,捉风捕影般窥到他身上独属于其父亲的锋利之色。 十七八岁, 意气风发的年纪,骄阳正盛时,少年与青年间过渡的岁数,青云由此看到了另一人。 一个同样曾意气风发,饮酒仗剑,潇洒不羁的人。 想起那人,青云垂落眼眸,掩住眸中痛色,面上温声道:“一百大板原也是罚太重了些,那些书,也就不用抄了,我不会告诉你师尊。” 闻言,时望轩不由得抬眸看了眼面前人。 曾有一时的夜中,黑面拉着他语重心长的聊了一番。 无外乎是心要念善,要知恩图报,千万不要因为一个果子坏了芯子就将整棵树拔出,平白牵连了树上其他好果子。 从前时望轩便觉得有些奇怪,诸如此类的话黑面在他耳边说的也不少,甚至曾有段时间达到了白日一遍晚上睡前又是一遍的频率。 这些万变不离其宗的话时望轩听得耳朵都起了茧子,记得深刻之外,他心中也藏着一个疑惑。 黑面为何要无缘无故说起这些话? 就好像, 时望轩日后定会作出什么不分青红皂白灭人满门的残暴无情之事。 自己曾被魔修灭了依居的整个山村,知晓亲人惨死眼前有多痛,又怎会像那些毫无人性的畜生那样,做出那般暴戾之事。 可能在以往自己备受折云峰弟子的奚落嘲笑时,曾真有类似断人口舌的凶残想法一闪而过,甚至在自己被拳打脚踢时也动过将人一拳一拳锤死的念头。 但那是时望轩无能为力,软弱可欺之时。 如今以他的修为、他的成长速度,还能有谁有胆子骑在自己头上作威作福? 就算有,时望轩也有反击的实力,根本不怵。 或许是今非昔比,视野开阔。 以前的时望轩纠结于一时无人欺辱有饭温饱的安宁, 而现在的他只上心于两件事, 提升修为找到害死阿娘的魔修老巢和摸索出黑面的真实面目。 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什么人和事能搅动他的心绪。 “谢掌门师叔。”思虑至此,时望轩拱手行礼语气沉稳道。 青云微微点头,而后又以长辈的语气对他提醒道:“往后行事切忌贸然,端正心思,修行才是第一要事。” 随后,青云犹豫了下,语气委婉道:“往后......流光峰你还是莫要再去了。” 青云的言外之意甚至明显,时望轩一听便懂,心里嗤笑了声,面上从容道:“晚辈知晓。” 说完,叔侄之间,竟再没了别的话可讲。 世间一大悲苦之事,便是血缘至亲身处一处,却陌生的好似外人一般。 时望轩并不想在此处逗留,只想快些回去,多一些跟黑面待着的时间,因此便道:“谢师叔今日相护,弟子尚有事在身,先行告退。” 说罢,时望轩直起身欲走,却又被青云叫住。 “望轩,宗内传言,你同萧玉书的事情可否是真?” 闻言,时望轩面上一愣,道:“何事?” 自己同萧玉书之间的恩怨,从没被第三个人知晓过,何来传言? 若是昨夜之事, 不都被桑禹一人独揽了下来,虽然深夜指教弟子修行的借口属实稀烂,但胜在桑禹咬的很死,旁人就算不信也只得作罢。 就这些而已,还能有什么传言? 第432章 我怎么会生气呢 在时望轩心上疑惑之际,便听青云神色复杂道:“世上虽不避讳男子龙阳之好,可你们二人并未结丹,若是......恐会对修行不易,往后可要注意些。” 青云这话说的很明白,明白到时望轩有点不明白。 整个人傻愣的在原地站了几息后,时望轩的神情才从茫然瞬变成极其震撼,随后便是各种诡异情绪在脸上走马灯似的轮番换过,最后留驻了一种甚是膈应嫌恶以及不可置信的神色。 宗门弟子传言什么? 他跟萧玉书有那种关系? 怎么可能! 要是望轩真有龙阳之好,那好的也该是黑面,绝不可能是萧玉书。 这么荒谬的传言是哪个缺心少肺的蠢货说出来的! 见时望轩脸上神情甚是微妙精彩,青云误以为是少年顾惜面子难以接受,便轻咳一声好心转移话题道:“罢了,你如今距金丹也只差半步,左右突破也不过是极近的,日后若是有什么修行上的疑惑,若你师尊繁忙,便可来静心峰上问我。” “我虽不如你师尊修为高深,却也是悉知各类典籍,懂得不少。” 青云无意间的话,倒是提醒了时望轩,之前魍魉说出的那句乱他心神的话此刻又在脑海中响起。 时望轩忽然出声道:“晚辈也正巧有一事不明,可否请师叔告知?” 青云道:“何事?直说便是。” 顿了顿后,时望轩才暗着双眸道:“世上可否有人能将双生灵根之一随心藏匿,用一方时将另一方藏至无迹可寻?” 虽然可能性极小,小到沧海一粟,但以防万一,时望轩还是想肯定一番。 青云深思一会儿后,回答道:“这倒要看灵根是何,譬如水木,属性相辅相成,以外力相佐,自然可以做到。” 时望轩继而又道:“若是水与火呢?” 闻言,青云沉默一下,随即道:“水火相克,本就不能相生,若真生在同一人身上,那么这人将会生来体弱多病,寿数不长。” 听此,时望轩心中那点荒唐的惴惴不安才算是彻底平定,心里的石头落了地后,他这才再次拱手行礼,转身离去。 少年心系他处,即便是挨了板子,步履依然走的很急,身影没一会儿便彻底消失在青云的视线中。 青云沉默良久,待到身边树上的鸟儿声过三旬,这才转身伸手在路边开得娇艳的凌霄花上轻轻碰了碰。 “掌门师兄,他没要。”染白从另一处走来,将一个小瓷瓶递到青云面前。 青云只从容接过,然后淡淡道:“我知道了。” 染白也没多说别的,只道了句:“注意身体。”过后便匆匆离开。 人走后,青云才低眉在手中有了不少裂痕的瓶身上凝视了一番,随后才轻若蚊吟般苦笑了句:“怕是以后都不用了。” 昨夜本想由桑禹转交给挽酝的丹药,因着突发之事,被挽酝扔了出去,青云再给,却被挽酝直接拒之门外。 即便是再换成染白,瓶身也难逃从窗口丢出去的命。 被摔了几次, 饶是上好的材质,瓶身也有了裂痕,摸起来粗糙割手。 青云心上苦涩之余,身边凌霄花的火红花瓣被吹落,巧之又巧的落在了瓶身上,遮住了那些裂痕。 见此,青云眼神凝固一瞬,继而像是回想到什么,眼神陡然变得难以琢磨。 不是丹药入不了折云峰那人的眼, 而是给丹药的人不对, 若换成他, 这小瓷瓶想必也不会经受此等三摔之苦。 “啪!” “说!你昨天晚上干什么去了!”小屋中,萧玉书拍着桌子,对着时望轩沉声质问道。 “好啊,我说你昨天晚上怎么让我走的那么顺利,原来是没憋着好主意。”萧玉书气在头上,声音愈发暴躁,“深更半夜,你不在屋里好好睡觉,跑六长老屋里去了?!” “还把人床给炸了!”萧玉书说着又在桌上拍了一巴掌,道:“你是不是吃饱了撑的!” 时望轩闷着头,安安静静听萧玉书嚷了半晌,愣是一句话都不敢说。 “你现在敢深更半夜敲人屋门炸人床,日后岂不是敢青天白日上门打劫了?”萧玉书一手在时望轩后脑扇了一巴掌,把时望轩打得身子瞬间歪斜将近六十度,随后时望轩又像个不倒翁似的自己默默弹了回来。 “哥,消消气吧。”时望轩勉强迸出一句小话,然后又被萧玉书掴了一巴掌。 “消气?我消什么气?”萧玉书好像是气过了头,怒极反笑,左右手在身前一拍,怒目圆睁的神情突然转变为亲切友好的笑意,骤变的语气看的时望轩心头一跳。 只见萧玉书突然伸手捧住时望轩的脸,笑盈盈道:“我怎么会生气呢~” 在时望轩被他捧得心跳猝然加快双颊生红之际,萧玉书突然翻书般变脸,双手一使劲,捏起时望轩两边脸就开始往左右两边拉。 “我——怎么——会——生——气——呢! 我打断你的腿还来不及呢! 第433章 隐瞒 时望轩被他扯得脸贼疼,痛的双眉拧起,眼底泛起生理泪花,他闷闷囔囔道:“哥,我自导错惹......嘶——,痛......” “痛?”萧玉书气疯了,想起时望轩昨夜到今日的所作所为,他眼冒寒光,呲牙一‘笑’道:“你不痛~,去挨板子的时候还一蹦一跳的,哪儿痛了?” 阴阳怪气的语气听得时望轩有些想笑,但苦于自己的脸快被对方扯松了皮,他苦道:“哥,我真的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 听此,萧玉书笑的发凉:“然后下次直接把桑禹抓过来是吗?” “你当我是傻的吗!” 萧玉书揪着时望轩的衣领,恶狠狠道:“说!你找桑禹到底要干什么?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时望轩舌尖顶了顶被扯得痛的发烫的腮帮子,对上眼前咫尺之近的愤怒双眸,他缓缓咧出一个小心翼翼的笑容,道:“没什么,就是想起白日六长老给的红豆饼很好吃,还想多讨几个来给你尝尝。” “哟?给我尝尝?”少年这番明摆着有鬼的谎话实在拙劣,给萧玉书都气笑了,他反问道:“哥的巴掌也好吃,要不然再给你几个受受?” 时望轩上下唇一闭,再也不敢说话了。 少年双眼漆黑明亮,侧脸还泛着方才被萧玉书用力捏过的红,白玉似的脸上挂着两团红晕,活像错涂胭脂的喜娃娃,好笑的很。 可萧玉书瞧着却没了往常那般想调侃的心思,反而心情沉了沉,随后重重叹了口气,泄力似的一屁股坐到了凳子上,伸手疲累的在眉心揉了揉,道:“算了,不跟你气这个了,怪累的。” 见他如此,时望轩脸都没顾得上揉,拖着凳子挪到萧玉书身边凑上前轻声道:“哥,我真知道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你别生气了。” “你要觉得不解气,打我几下,我不还手的。”时望轩诚恳道。 萧玉书一听,“呵”了一声,道:“打你?我可不敢。” “今~非~昔~比~了~” 身边人这话明显是气话,甚至还连着那天夜里时望轩妄图造反的那茬事一并气上了。 时望轩不由得无奈赔笑,伸手小心拽了下萧玉书的袖子,张口道:“哥,我......” “去去去,一边儿去,”萧玉书一把甩开他的手,并指着门道:“看见了没?天黑了,快,你该去六长老峰上了,别一会儿去晚了人家睡了不给你开门。” 时望轩一噎,道:“我......” “去去去,快去,可别耽误了好时候。”萧玉书故意扭着腔调,甚至还拉着时望轩把人往门口推。 时望轩头一次把人气成这样,完全没有料到黑面生气竟是这般。 直到自己真被黑面一脚踹出去关在门外吹风淋雪时,时望轩眉尖才后知后觉的抽搐几下,倍感心累无奈。 “生气喽~” “不让你进屋咯~” 这时魍魉的风凉话在时望轩脑中响起,给时望轩说的脸一黑。 屋里, 萧玉书撑着头勉强闭目养神,他现在又气又烦。 一方面是时望轩, 这小子果然是翅膀硬了,已经硬到如今做事都瞒着自己,怀揣别样心思。 言语间的欺瞒之意,萧玉书就算近视也能在时望轩脸上看得一清二楚。 或许对方也没多少掩饰的意思,但确实有不打算说的想法。 可时望轩不说萧玉书自己就猜不出来么? 他就知道, 白日桑禹那个坑货的手机震动被时望轩耳尖的听见了。 妈的这小子也是能装, 装没听见, 装自己受伤昏倒引自己出来, 装无事发生然而深更半夜跑桑禹那边来一出逼问, 萧玉书简直不敢想,若是昨夜没有那一通乱七八糟的幺蛾子发生,以时望轩的强劲能耐,以桑禹的怂蛋性格,时望轩要想从桑禹口中得知自己的事情要多快。 快到胡先是不是再来晚一点就露馅了。 好小子, 好你个时望轩, 哥跟你心连心,你跟哥耍脑筋。 时望轩如今都有能耐暗中调查自己的底细了, 萧玉书气恼之余仍有余悸,昨夜算是勉强躲过了,那明日、后日呢? 闹了这么一出,一天整下来,别的先不提,以时望轩与日俱增的智商,他铁定已经猜想到桑禹同自己之间有什么暗中联系。 往后时望轩更是会想方设法的找机会去逮桑禹, 谁知道桑禹能逃过几劫? 自己总不能往后像盯刑犯似的盯着时望轩分寸不离吧? 另一方面, 萧玉书心烦的事情还有一个。 那就是, 挽酝。 之前午时因为紧张没有意识到,等萧玉书回了自己的竹舍,看见桌上摆放的一叠白纸和上好材质的毛笔时,他才后知后觉的惊醒。 原装哥那般清清冷冷的人,其实是写的一手歪七扭八的丑字。 而萧玉书自从来到这里之后,心中充斥着各种各样的糟心事,直接将这点鸡皮蒜毛的小事抛在了脑后,想都想不起来。 以至于, 自己在挽酝面前露馅了都没有发觉。 回想之前挽酝在目光触及自己字迹后忽然顿住的神情以及后面无故而出的、看似无意提起的话, 萧玉书大概能确定,自己已然把底露了个干净。 挽酝知道自己不是他那个相伴多年的徒弟了。 虽当时未发作, 但以挽酝对原装哥的偏爱程度,想必之后定然会伤心痛神,甚至心绪冗乱崩溃。 怀着忐忑的心,萧玉书等到了时望轩归来也没有等到挽酝暴怒的拷问。 这很奇怪, 却依旧叫萧玉书心吊在了半空,迟迟等不来挽酝的处置,这颗心就迟迟落不下来。 慌得很, 然而更慌的不止如此。 今日萧玉书在自己屋中换下被划烂的衣服时,猝然发现原装哥身体的不对劲。 不, 准确来说, 应该是自己身体的不对劲。 第434章 自己的身体 萧玉书曾经在现代的日子过的既好也不好。 好的是父母事业有成,家财万贯,物质上给足了萧玉书应有尽有最好的一切。 不好的是,父母给他的,也仅限于物质。 可能也是真的繁忙吧,从萧玉书记事开始,对自己父母的记忆还不如家里做饭的保姆清晰。 两人一个商业精英一个律界明师,想想也是够忙的。 忙到逢年过节让小时候的萧玉书守着冷冰冰的礼物在大房子里过,即便是生日,也只有最贵的蛋糕被人送到家里来,甜的发腻,萧玉书两口就能吃恶心。 不单是这, 萧玉书一出生就承载了萧父萧母所有的期望。 好听点,是期望, 难听点,是强加。 两人把所有没能达成的成就全压在了萧玉书这个长子身上, 自小开始,各种私人辅导、各种超乎这个年龄的专业知识书籍在萧玉书身边堆砌成了一圈密不见光的阴暗城墙,窥不见外面儿童的欢快风景。 墙隔视野不隔声, 萧玉书看不见外面的景象,却听得到外面同龄孩子玩耍嬉笑的热闹。 可惜, 他自己没法越过这道高墙。 于是,父母期望形成的枷锁就这样把萧玉书从小束缚到大。 “见了长辈要有礼貌,少同班里学生玩闹,一门心思读好书。对了,放学不用上小提琴了,去学钢琴......” “这次怎么考的第二?是不是功课懈怠了?给你花钱读这么好的学校不是让你胡玩的......” “爸妈很忙,今夜回不去了,压岁钱给你包了个大红包,让你张姨给你......” 明明是鲜活的温热的人嘴里说出来的话,却一次比一次叫萧玉书心凉。 放学时永远只能看着别人爸妈放学来接,大的小的温馨微笑, 吃饭时永远只有自己一个人在偌大的桌上,冷冷清清没有声响, 交谈时永远逃不开的成绩、学问的严肃话题,沉闷凝重的喘不过气。 萧玉书知道别人的家里或许不是这样,可他改变不了什么,只能按部就班听从萧父萧母的教导。 不能像同龄孩子一样结伴成群大跑大笑,不能玩游戏看漫画甚至小孩子听过的童话歌谣都只能像做贼似的从班里其他孩子天真的讨论中听来。 他前十几年过的跟假的一样, 就像什么游戏里既定的npc,被无形的线牵动着四肢躯干强迫性的走上一条一成不变早已被安排好的路,不能有自己的想法性格爱好。 甚至, 连同自己往后共度余生相守到老的对象都在毫不知情中被父母安排好。 萧玉书隐忍多年的不甘就是在被硬逼着去见一个素不相识的别家姑娘时彻底爆发,或许是十几年来强压在心中从未释放过的活力十分雄厚巨大,因此才会在迸发的那一刻尤其强烈。 他一个体育运动不怎么强的人,连着翻了三堵墙跑了。 也正因如此,萧玉书在家跟亲爹大吵了一架,战况激烈,史无前例,备受震惊的萧父一怒之下让他滚蛋。 萧玉书没滚,把自己老爹盘了好多年的一对核桃砸了个稀烂才走的。 可能是头一回做了由心之事,即便是被赶出家门、冻结了所有钱,揣着最后几十块钱大晚上在公园长椅上坐着淋雨的时候,萧玉书不觉得凄凉难受,只觉得前所未有的痛快。 也许是太痛快了,萧玉书心情舒畅到把身上最后的钱买了把伞,在倾盆大雨中送了同样淋雨的别人,自己拖着落汤鸡的身体随便找了个方向走了。 凭借自己十几年硬塞进去的学识,萧玉书没饿死自己,过了段苦日子之后终于混出了头有了工作。 当然,也彻底跟家里断了联系。 不过萧玉书却从未因此伤过心,可能也就是应了一句话,他这辈子就是六亲缘浅,天生的冷心逆子。 现在这个‘逆’子却在这个自己随心所欲玩得好不痛快的地方心里后知后觉的发起了寒。 逐渐的、缓慢的, 遍体生寒。 萧玉书那时翻墙逃婚的疯狂举动并没有电视剧那样潇洒酷炫,而是翻过墙头的时候狼狈摔了一跤,摔得不轻,在手臂上落下了一道疤。 不长也不大, 就是浅浅的一条痕迹。 因为没怎么处理,所以落下了这么一条疤。 可这道疤, 原装哥身上怎么也有一条一模一样的? 就连位置也分毫不差。 总不能原装哥也跟自己一样年少轻狂逃过婚吧? 这二逼想法萧玉书自己想想就觉得荒唐。 不说原装哥自小在折云峰长大哪儿来的狗屁婚约,单是有挽酝在这儿,但凡原装哥磕磕碰碰一下,挽酝那个心疼劲儿绝对不会让其身上留下任何一条疤。 毕竟这可是萧玉书一开始跟寒允卿打架时亲身体会过的。 挽酝不会让原装哥身上留疤, 那么身上有疤的,就只能是萧玉书自己。 第435章 有些心惊 因此, 萧玉书现在使用的身体, 百分之一万就是他自己的,是现代的那个。 这个真相可就让萧玉书有些毛骨悚然的难以置信。 当初初来乍到的时候系统138怎么跟自己说的? 说萧玉书是被它临时拉过来充当原书角色的路人,是个魂魄,完成任务就能回去,而自己原来的身体还在床上躺着毫发无损。 可现在, 为了验证自己惊人猜想,萧玉书还脱了裤子低头瞅了眼自己的大腿。 果不其然, 在大腿根处,有块小小的,指甲盖大小的暗红胎记。 萧玉书还用手搓了搓,没掉,这是做不了假的。 一模一样的胎记,一模一样的疤痕, 这世上怎么可能有这么巧到离谱的事情? 除非, 萧玉书瞥了眼因为没来得及充电已经关机的手机,心跳加快。 除非这一切根本不是巧合, 根本不像系统138说的那样,自己只是个被随机拉进来的路人。 可若是这样, 它骗自己做什么? 从前萧玉书只一昧坚信自己只要按照原书轨迹成功死于时望轩的报复之下便能回去继续按部就班的过自己现代的日子,从来没有用迟钝的大脑顺着这些杂七杂八的事情往更深的地方想过。 不是想不到,而是懒得想,萧玉书从前只觉得书中世界这么大,自己总不能所有人都能考虑到,又不是什么圣人蛋子。 因此最多尽己所能的给身边接触到的、亲眼见证过好的那些人一个好的结局。 萧玉书归根到底也不是什么心怀天下普度众生的大善人,他有勇气有胆量去卯足劲将其他人的悲惨结局掰到明路上来的最大凭靠便是自己这个外来者的身份。 最多死的时候疼一疼,但疼完又不会真的死,死了就能回现代继续潇洒。 这才是萧玉书一次次舍己为人的底气。 可事到如今, 萧玉书忽然又一瞬的惊心。 若现在这个身体真的是自己的,那到了最后...... 越想越不敢想, 越想心里越暗暗发凉。 再加上138在惩罚完自己之后有相当长一段时间没出现在自己面前,虽然听桑禹说系统是因为别的位面宿主整了些幺蛾子所以才耗在那儿迟迟不来,但萧玉书因着自己身体这个惊人发现,如今对138的话也不敢全信了。 一般发生这种脊梁骨发寒的事情萧玉书必然会找桑禹这个跟自己差不多同病相怜的老乡好好说一说,但眼下手机没电,萧玉书因为东窗事发短时间还真不敢再跑流光峰上去。 再加上时望轩这小子...... “哥,外面风好大......” 萧玉书现在可不敢让这个不定时炸弹脱离自己视线之外,一刻都不敢。 “哥,外面好冷啊......” “哥......” “啧,”萧玉书被门外时望轩一声比一声可怜兮兮的说话声音给彻底打断杂乱的思绪,烦躁的捋了把头发,他起身来到门口,隔着一道门对外面的少年没好气道:“冷?冷你不知道点火吗?你不是今非昔比,能耐大了吗?” 今非昔比~ 今非昔比~ 萧玉书觉得这个梗自己能在时望轩面前用好几年。 门外,少年那张老天爷鬼斧神工般雕成的俊美面庞上,低垂着眉,神情挂笑讨好般一句一句小声道:“哥,我真知道错了,下次真的不敢了,外面好冷。” 时望轩装可怜这一套太过拙劣生疏,萧玉书上过一次当就已经是智商不在线,现在绝对不会再上套,他哼了一声,双手环胸道:“自己给自己点火,你可是五行灵根~” “啊,对哦~,给你个桶你现在还能自力更生自己给自己泡个热水澡呢。”萧玉书的语气又开始了方才的古怪强调,听得时望轩不禁叫苦连连。 知道自己近日几次三番的举动算是把人彻底气狠了,时望轩半点不敢多说废话,只想着赶紧把屋里人胸口烧着的火平息下去。 不然谁知道烧到最后黑面会不会又一个脑筋骤转,再把战火蔓延到何处。 “哥,我真知道错了,让我进去给你谢罪吧。”时望轩语气诚恳道。 萧玉书不依不饶道:“谢什么罪?哎呦喂,我可不敢,到时候要是被你反摁着打一顿我上哪儿哭去?” 闻言,时望轩苦笑笑:“哥,你这说的什么气话?我怎么可能会打你呢?” 这可不是气话, 只不过萧玉书没法告诉他罢了,不语间,外面少年的恳求声音透过门缝传进来:“哥,好冷啊~” “自己生火去,我不管你。” “你得管管我啊,”少年音调缓而长,甚至带着些卖惨娇嗔的可怜意味。 “我的火没你的暖,外面风这么大,我的小破火一吹就灭了。”时望轩伸手在门上轻轻拍着,好像小狗被主人怄气关在门外进不去,小心翼翼用爪子叩门。 第436章 小雪人 时望轩姿态放的不能再低:“哥,你大人有大量,饶了小的这一回吧。” “哼,想的挺美,搁外边儿冻着吧。”萧玉书虽是这么说,但心早就开始动摇了。 况且外面的风声听起来也着实不小,雪也大得很,时望轩再怎么牛掰,可也是刚挨完打的,总不能真让人家在外面瑟瑟发抖的冻一晚上。 但是, 也不能这么轻易放过时望轩, 还是先让他在外面小冻一会儿吧。 萧玉书这样想着,头一甩,束在脑后的长发一扬, 然后成功用力过猛抽到了自己脸上。 “嘶——” 真服了, 人点背时甩个头发都打脸。 捂脸懊恼之后,萧玉书费了半天口舌导致的口渴才迟钝浮现,随手拿起水胡乱灌了一气,随着冰凉甘水顺喉而下,他浮躁的内心被浇凉了几分。 冷静下来后,他忽然又想起一个要紧事。 这个要紧事还得把时望轩喊进来。 沉默半晌后,萧玉书最终妥协般,转身过去把门推开,并道:“行了,你还是进来......诶?” “人呢?” 萧玉书猝然间睁大双眼,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门外的一片白雪纷飞。 只见眼前被厚雪覆盖的小院中,不知何时早没了时望轩的身影。 “嘿?人呢!”萧玉书惊诧出声。 明明刚才还在门外装可怜,怎么转头喝个水的功夫人就没影了? “啪!” 冷静三秒之后,萧玉书果断选择把门关上。 一定是他开门的方式不对。 然而等萧玉书第二次打开门的时候,时望轩依旧不在。 他不信邪的来了第三次、第四次, 结果仍是院中毫无时望轩的半点踪迹。 嘿! 还学会玩失踪了是吧? 时望轩闹的这一出给萧玉书整笑了, 好小子, 以为离家出走自己就能幡然悔悟跑去挽留了? “呵,想得美!”萧玉书狠狠低语了声,甩手将门关上,高傲昂首拍拍手道:“在外边冻一晚上吧。” 结果一转身, 萧玉书跟身后人差点撞个满怀。 时望轩亮如星辰的双眸含着浅笑,在两人几乎鼻尖碰鼻尖的咫尺之距,紧紧盯着萧玉书因为受惊而陡然缩小的瞳孔,低声道:“真的吗?” 萧玉书:“......” 这个冲击有点大, 视觉上、心理上都是。 几乎和当时山村副本那个萝卜头一样,萧玉书在极短的安静过后,想都不想反手一拳呼上去。 但时望轩可不是那个萝卜头,他迅速伸手挡下,反握住萧玉书挥出的拳头,握的紧紧的,扣到了自己胸口上。 萧玉书深吸一口气,将方才被时望轩这突然诈尸一样的举动给吓的蹿道嗓子眼的喊声憋了回去,然后艰声道:“你他妈的......” 哪知时望轩却呼了口气,缩着脖子把萧玉书的手往自己脸上贴了贴,蹭了蹭道:“呼,好冷啊,哥我的脸凉不凉?” 凉, 要哥的巴掌给你暖暖不? 萧玉书刚想这么说,但瞧见少年肩上发丝间披着一层薄薄细雪,而自己手心贴在对方侧脸上也真实感受到了外面被冻久了的冰凉。 看着时望轩被冻的泛红的鼻尖,萧玉书心中的火一下子泄了气,只剩下了熄灭飘散的白烟。 “冷还有心思吓我?”萧玉书把手抽回来,伸手在时望轩身上捶了一拳,将对方身上的雪锤落了些。 话落,萧玉书一挥手,在屋中点了几簇飘荡的小火苗,暖洋洋的火光笼罩在两人身边,将温度往上提了好几度。 时望轩伸手结了一朵,端在手心中,一点也不烫手,反到暖烘烘的,舒服的很。 “下次再吓我,你就是冻成冰棍我也不管你。”萧玉书撇嘴摆摆手道。 时望轩捧着火,眉目雀跃朝萧玉书露齿一笑:“原也没打算吓唬你,窗户没关。” 听此,萧玉书偏头在窗户那边扫了眼,仅仅几秒之后,他瞬间明了。 然后萧玉书突然轻笑了一声,回过神给了时望轩一记夹笑带瞪的眼刀。 好小子, 学以致用是吧? 时望轩此番,分明就是学的一开始两人初遇时,萧玉书捉弄他的那次。 这下好了, 爬窗户这一项技能算是从萧玉书这边传承到了时望轩身上。 “哥,看这个。”无言间,时望轩不知从哪儿掏出一个巴掌大的小东西,两手捧着端到了萧玉书面前。 萧玉书定睛一看,然后被时望轩送到面前的东西给看的眉头一挑。 是两个小雪球一大一小摞在一起形成的小雪人,插着两根小木棍的手,头顶上披着一片绿竹叶,两个小石子做的黑眼睛,以及...... “时望轩,你从哪儿搞来的胭脂?”接过眼前袖珍版的巴掌小雪人,萧玉书边打量边稀奇道。 时望轩道:“静心峰的凌霄花,我回来的时候身上挂了片花瓣。” 话落,少年凑上前,挨在萧玉书身边,小声期待道:“哥,我做的像不像?” “像什么?”小雪人两个小雪球团的十分标准,外边还披了层晶莹剔透的冰晶,晶莹剔透的,萧玉书喜欢的紧,把玩之中没听出来时望轩在说什么。 第437章 记在心里 但一抬眼瞧见少年有些心虚飘忽甚至局促的低眉模样,萧玉书愣了下后便瞬间想起之前的事情。 那个因为自己粗心大意而放在时望轩门口的红嘴大雪人,害的当时本就处境不怎么好的时望轩更是痛失了一顿难得的好饭。 不过那个雪人最后被气急了的时望轩几拳爆了头,算是扯平了,再加上后来萧玉书也觉得这东西挡在门口很碍事,便也铲了去。 这都是陈年往事了,还是萧玉书完全没放在心上的小事,谁知道时望轩这小子居然还记在心上。 回忆完,萧玉书双眼一眯,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然后用肩膀不怀好意的拱了时望轩一下,道:“这么久的事情你还记得呢?哟~,看不出来啊,咱们轩轩心思这么细腻啊?” 萧玉书这一声打趣儿般的“轩轩”,成功让轩轩红了脸。 “你这记性好啊,”萧玉书端详着手中雪人,视线却不动声色在时望轩的躲避似的下垂目光中来回打量,边打量边揶揄道:“我还以为你早把以前这些事抛在脑后了,没想到啊......” 时望轩被他这般语气说的有些不敢抬眼看,只得缓缓别过了头。 萧玉书见此面上突然绽开了笑意,越来越浓的那种,他走过去围着时望轩转,时望轩把脸扭向哪边,萧玉书便跟向日葵追着太阳似的堵向哪儿。 一来一回的,时望轩终于没躲住,目光猝不及防跟萧玉书戏谑的眼神撞在一起,然后轩轩的脸更红了。 比刚才站在外面被冷风冻的还红。 “没想到啊,这么久远的小破事你还记得呢?”萧玉书端着小雪人,跟自己的脸并排在一起,对时望轩呲牙一笑。 “没想到啊,”脑海里的魍魉啧啧称奇道,“他居然就这么放过你了?” 而少年没有理会他,只看着眼前人笑意盎然的墨亮双眸入了迷。 分明雪更白净无瑕,可凌霄花的火红花液却不如眼前人的唇来的明艳。 时望轩睫毛轻颤,低声道:“这怎么能忘?” 从前眼界狭隘,只惦记着怎么吃饱穿暖苟活下去, 身处泥泞中,不识露水清, 以为没觉出的来自眼前人真挚的善意,在多番坎坷之中,逐渐枯木逢春再生芽般,一点一点长在时望轩的记忆中,聚成后知后觉的大片浓绿。 现在的时望轩每每想起,都恨当时的自己有眼无珠意气用事,辨不清是非,看不出真善,三番两次将对方的善意当作不怀好心。 如今, 时望轩总想做些什么来弥补,可他不会,没人教,只好努力回忆曾经同黑面相处的一点一滴,学着对方对自己的好,想方设法添添增增,再笨拙的回馈到对方身上。 萧玉书一向没心没肺惯了,也不是个在意细节的人,对何人何事不论好坏从来都是得过且过,过了就忘,半点都不放心上。 毕竟以前也没人把他放心上过, 可头一次有人这么把自己的事情记了这么长时间,甚至以另种方式诚心真意的再次捧到自己面前,除了心情莫名雀跃引发的嬉笑调侃,萧玉书还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只觉得新鲜之中,多了些没来由的、凭空而起的高兴。 高兴时望轩原来将两人过去的细枝末节记了这么长时间还这么清楚, 高兴自己唱了好长时间的独角戏终于有了另一个新生演员配合加入, 高兴他自己在现代浑浑噩噩一样的二十几年没感受过的被人放心上的滋味在这里没个一年半载就体验到了。 真高兴, “真好看,”萧玉书眉眼柔了下来,怕掌心的温度过高融化了雪,他只用两根手指轻轻夹着,对时望轩道:“就是没我之前那个大,还不容易坏,这个这么小,一会儿就化了。” 不过也无所谓, 这算是小礼物吧, 小礼物这种东西, 不管贵不贵重、能不能用、能保存多久,只要有人送,萧玉书就很知足了。 少年或许是有些被道明心思后被调侃的不好意思,睫毛吹落,眼眸轻敛,但却语气温柔道:“现在时候还不晚,你若想要,我们在院中堆个大的。” 萧玉书一听,顿了下,继而眼中放光:“好。” 异界他乡的外来者怎么也没有想到, 从前在熟悉的故乡孤孤单单二十余年的自己,如今在陌生的异界,有了一个能陪着自己在风雪天撒泼打滚堆雪人的好伙伴。 “哎,时望轩雪这么大你冷不冷?我点簇火放旁边吧。”动作间,萧玉书抬头朝时望轩问了句。 而时望轩只是笑着摇了摇头,道:“不冷的。” 以后的冬天、下雪天,都不会冷了。 第438章 不复曾经 数年前,小山村的每个寒冬腊月,茅草屋经不住外面冰天雪地刺骨的冷,那时时望轩的娘会用家里所有的布厚的薄的带补丁的,凑在一起把时望轩包成一个小人包,只露出一双眼睛凑在屋里燃烧的火盆前,被火光映得闪闪发亮。 而现在,折云峰上的风雪依旧,竹林深处的小院仍旧简陋披着一层长年累月下不去的雪,看起来似乎不比别处的严冬暖上多少,可当初的小孩不再需要被裹成小被包靠着火才能熬过每一夜。 曾经没有玩伴的小孩有了玩伴, 曾经没有温暖的小孩有了温暖, 他们在大雪飘扬的院中认真堆起了雪人,分工明确,和谐的两人间时不时还会有一两个雪球飞过,然后便是伴着温热白气的笑声。 两个人玩出了一群人的热闹,一切做好之后,萧玉书直起腰仔细清点了下各个部位。 “头,身体,屁股,胳膊,眼睛,嘴巴,嘶——” 清点到最后,萧玉书忽然蹙起了眉,看着眼前比自己还高的雪人,他总觉得好像缺了点什么。 时望轩捏着衣领往外抖了抖被萧玉书偷袭塞进去的雪,也跟着抬头看了眼,只不过两人都是当局者迷,一时半会儿还真想不出来差了点什么。 深思之中,有个声音忽然道:“这么大的脸,是不是需要两道眉毛?” 萧玉书一听,恍然道:“哎,对!” 但他反应过来后,又对着时望轩稀奇道:“嘿!这老头还活着呢?” 魍魉:“......” 萧玉书道:“我还以为你闭关把他给嘎了呢。” 时望轩道:“他留着也没什么太坏的,除了贫嘴又没有什么用。” 萧玉书了然道:“也是,那就留着吧。” 魍魉:“你们!” “可是,”现在问题来了,萧玉书摸着下巴深思道:“用什么做眉毛呢?” 地上的竹叶吗? 可是大部分都被雪冻烂了, 完好的那点也大多都是大小长度参差不齐的,贴上去不好看。 要是以前萧玉书自己玩的时候,自然不会管这么多,随便捡两片就挂上去了。 可现在, 不知为何, 反正时望轩参与进来,萧玉书不想这么凑合。 “这眉毛......”萧玉书为难道,“现在这么黑,找两片一模一样又长度合适的竹叶好像有点费时间。” 对此,时望轩不假思索道:“不费时间,我去找。” 萧玉书怕以时望轩干脆利落简单粗暴的手法会直接把竹子砍倒,直到找到何时叶子为止,那就太浪费了。 然而好像天时应景, 忽然间峰上的雪就大了些,巧到不能再巧的把一截竹子给吹断了下来,落在了萧玉书面前,而竹子枝丫上,恰好有那么两片极其合适的叶子。 “哈!天助我也!”萧玉书兴高采烈的捡起,然后喊上时望轩两人一人一边,一齐贴了上去。 从此, 小院中多了位身高体壮的看院人。 “真好看。” 彻底完事后,萧玉书十分满意的看了一会儿这才伸了伸懒腰,长叹一声,道:“刚才不觉得,现在倒是腰酸背痛,累的慌。” 时望轩道:“那回屋歇着吧。” “好。”萧玉书应道,转身跟时望轩一前一后的进了屋里。 外面风霜是雪人的自在,里面暖和是两人的舒服。 小屋中火光明亮依旧,从窗外泄露出来的几道光打在九尺雪人身上,将冰雪之躯上大大的笑脸映出了几分温馨。 此时静了一会儿的竹林中再起轻风,飘扬的雪花和晃动的竹叶交相融在一起,摇摆不定,窸窸窣窣间,却有那么一根修长挺拔的竹子稍有异样。 如若肯有人仔细观察,便可发现这根竹子上下两端动静相异,完全不同。 下方的竹叶随风摇摆依旧,可上方竹叶却像是按了暂停似的一动不动。 挽酝怀抱着如今整身化作金龙幼崽的御疏,足尖轻踏在竹峰,衣袖随风浮动,身影隐秘又轻巧稳当,不曾晃动分毫。 他垂眸向下望着,静静的,将下方两个少年在院中嬉笑玩闹的身影收入眼中。 那时这个萧玉书突然道出的让时望轩这小子搬进小院中的提议着实让挽酝诧异不解了一阵, 现在看来, 原因竟是如此。 “这便是你挑的人,”良久,挽酝启唇对着怀中幼崽轻语,“看起来可不怎么沉稳。” “嗷。” 师尊, 那不只是弟子一个人选的, 相信他吧。 挽酝伸手挠了挠御疏毛茸茸的下巴,道:“为师只信你。” 而后他望了眼院中咧着红嘴的大雪人,继而又唇角上扬:“可若这人是你选的,为师自然也信的。” 从前挽酝没怎么注意过折云峰顶峰这两个弟子的动静, 一来萧玉书是主动搬离,而挽酝只以为自己的少年长大成人后有了自己的心思便不敢再过多询问,即便是好奇,他也知道分寸,绝不会将神识触及到对方的地盘内。 二来,挽酝实在是看不得时望轩那张跟他亲娘这般相像的脸,每次看见,他都能想起从前几人那段鸡飞狗跳的喧闹时光, 以及, 后来族亲惨死的场面。 前者讨厌又忘不掉, 后者, 恐怕已然成了挽酝这本子心中挥之不去的痛。 种种原因叠加之下, 这才导致挽酝对顶峰的两个少年间发生了什么一无所知甚至还曾被蒙在鼓里。 第439章 轩轩脾气最好了 “若不是为师今日如此,你是不是还想瞒着为师?”思虑至此,挽酝越想越气,于是伸手惩罚性的在御疏屁股上拍了下。 “嗷。” 弟子知错, 此乃不得已而为之, 师尊莫气。 “哼。”挽酝轻哼一声,只道:“你我两人间坦白而已,竟能谈上不得已,同那人做的交易也不肯告诉为师,想来定是翅膀硬了。” 或许是师徒间再次相认,因着多年来的默契熟悉,一人一龙间,居然能实现无障碍交流。 幼崽低低叫了声,哼哼唧唧的用头蹭了蹭挽酝的侧脸。 “嗷。” 师尊莫怪, 弟子从未有过外心, 只是法则如此,实在难以透露太多,以免节外生枝毁了一番大局。 明晓怀中少年的意思,挽酝眼眸深了几分,轻声道:“大局如此。” 时至今日,他这才知晓,原来自己同御疏连至玄天宗上下、修真界其他仙门百家,不过都是局中棋子。 命运既定,结局既定, 而破局之人就在眼下,在折云峰上一同堆了个雪人, 少年心性。 “此人心性过于纯率天真,”挽酝顿了顿,似是不放心道,“为师总觉得,他日后定会被那小子骗得一干二净。” “嗷。” 弟子深有同感。 可尽管如此,挽酝也不能多说什么。 其实挽酝自己也心知肚明,即便是上一代人恩怨深重无可疏解,可小院中曾经一个人颠沛流离十几年的少年从来没做过什么,甚至出生前后还有那么多人想要了他一个不知世间深浅的襁褓婴儿的性命。 从前是挽酝自己被灭门之痛蒙蔽了双目,才至将所有怨怼迁怒到手无寸铁的少年身上,若非经由御疏一番开导,他可能还对时望轩抱有相当大的偏见敌意。 将两界千百年不曾断绝过的矛盾纠纷和人心凶险强怪在一个对此一无所知的少年身上,想必是挽酝离家离的久了,从前萧家清正明义的家规都忘了一干二净。 “而今才道当时错,为师现在醒悟是不是晚了些?”挽酝低声道,眉目流露几分涩苦。 “嗷。” 师尊不必介怀,反正那小子如今也过的自在。 如今的时望轩又不是一个人, 也不会再同以往那样受人欺负。 “嗯,他们两人同在一处,也真是热闹。”挽酝道。 听此,幼崽反倒不吱声了,小爪子缩了下。 萧御疏知晓,自己师尊从来不喜欢热闹,自然也怕这两人闹得太厉害,扰了挽酝清静。 但一人一兽最终只是在竹林上空静默片刻后,眨眼间,便消失在了原地。 竹峰上的细雪被抖了些下来,带着一句消散在空中的轻笑: “折云峰素来没有人气,如此热闹一些也无妨。” 院中那个顶天立地肩负重任的大雪人头上,多了几片竹叶装饰的头发,看着更像人了些。 “行啦,别拉着个脸,不就是个人名嘛,两个字而已,别那么小气嘛。” 屋里,萧玉书拽着时望轩的胳膊晃悠了半天,而对方仍旧风雨不动并且脸色黑如铁。 一切源自于他在那个名单上,加上了薛肆的名字。 萧玉书下笔的时候,时望轩那个咬牙切齿的眼神,好像就差扑上去把那张纸给撕成渣渣。 介于时望轩对薛肆的莫名敌意,萧玉书觉得非常有必要采取措施防范一下。 然后时望轩就彻底憋闷了,闷了半天一句话都没说。 直到现在,萧玉书扒拉了他半天,都没得到对方的回音。 萧玉书也是服气, 时望轩一见到薛肆这个人,不对,是一听见这个人的名字,就会产生很强烈的应激反应。 浓重的不能再浓重的敌意。 萧玉书完全搞不明白这种敌意到底是打哪儿来的, 总不能是看人家也使大刀有了同种兵器的胜负欲吧? “哎,行啦,别这么小气,人家也没怎么惹过你吧。” “哎,行了,这下你没法拿他怎么样了吧?没辙儿了吧?”魍魉在时望轩的脑海里几乎快笑成了一朵菊花。 之前消寂了一阵,现在魍魉总算是逮着机会把之前错过的、积攒的,一鼓作气全笑了回来。 “啧啧啧,那个薛肆怎么就这么深得他心呢?我不记得他们俩有什么交集啊。”魍魉啧啧称奇道,一团黑烟形成的脑袋再三思考下,最后得出了这么一句话:“难道是相见恨晚?哎呀~,小子你的地位不保咯!” 听此,时望轩的脸再次黑了一个度。 “哎哎哎,理理我,说个话。”萧玉书见时望轩死活不肯吭声,只好强行掰过对方的脸让其正对自己。 对上时望轩黑沉的明显一万个不高兴的眼眸,萧玉书呲牙一笑道:“别生气啊,不就是多加个人嘛,之前一口气写那么多人也没见你有这么大的反应,这回是怎么啦?” 时望轩心说之前那么多人都没见又谁是你格外这般上心的,自然没什么反应。 可薛肆, 时望轩一想起来识海就开始躁动,气的慌,难受的紧,这个横插一脚的人总叫他胸口闷沉有种必须得提防的警示感。 “你别跟他过不去啊,往后你们俩见面的日子多了去了,难不成还见一次打一次?”萧玉书语重心长道,“等明日下山玩完最后一趟,你到剑冢取了剑,就该去靖光学府进学了,那可是他的地盘,你怎么也不能跟他交恶。” “听我一句好言相劝吧,”见时望轩仍不为所动,萧玉书嘴一扁,然后又用起了方才的那一招。 “轩轩~” “轩轩脾气最好了~” 第440章 不知者无畏 “轩轩~” “轩~” 最后在萧玉书捏着嗓子一声又一声的腻腻‘轩轩’下,顽固阴沉的轩轩最终还是妥协了。 底线往下拉了拉, 不能整死, 打个半死总行了吧。 “哎,给你根棒棒糖。”萧玉书掏出零食大礼包里的真知棒递给时望轩,双眼闪烁着真诚的光。 吃了哥的糖,不能生哥的气咯。 时望轩没见过这等新奇玩意儿,可能是没见过这样蓝紫蓝紫的、挂在小棍上的糖果,在黑面剥开糖纸递给自己的那一刻,他无比谨慎的盯着看了会儿,视线不断在糖和黑面咧出的灿烂笑容上来回转移,然后神情复杂道:“这真能吃吗?” “真的,咱哥儿俩难道连这点信任都没有了吗?”萧玉书见他不肯吃,自己剥了一个放到嘴里含着,鼓着一边的腮帮子,含糊不清的邀请道:“来来来,你吃了就知道了。” 黑面叼着个小棍露在嘴边的模样分明沾着些滑稽,可落在时望轩眼中却比秘境中错食的致幻果子更让人容易迷失。 鬼使神差的, 时望轩送到了嘴里, 酸酸甜甜的梅果味道在舌尖口腔弥漫开来, 嗯, 好像真的挺好吃的。 “哎~,真没想到啊。”萧玉书含着糖咬着棍子,在床上伸了个懒腰,感慨道:“咱俩居然还能在这儿一块吃真知棒,新鲜。” “唉!真没想到啊!”魍魉在时望轩脑袋里双手叉腰,难以置信道:“就一根破糖你就消气了?能不能有点骨气。” 时望轩唇角噙着因为一块糖甜出来的浅笑,把手中杯子递到床上瘫着的萧玉书面前。 萧玉书鼻尖耸动,然后“咦?”了一声从床上坐了起来,惊喜道:“你这是从哪儿弄来的?” 时望轩睫毛吹落,眼含暗光,道:“秘境那些果子,多多少少的,我临走时都带了些出来,放在冰块上,不容易坏。” “真的?”闻言,萧玉书眼中放光,期盼道:“那之前那些西......” “西红柿、小黄瓜什么的,都有。”不用等他说,时望轩就知道眼前人在想什么,低笑道。 “欧耶!”萧玉书高兴的拍床而起,兴奋地顺手接过杯子里的果汁一饮而尽,喝完他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嘴边沾着的果汁,然后激动道:“正好明天下山再买些菜,回来的时候做顿大餐。” 说着萧玉书一手勾住时望轩的脖子,喜洋洋道:“就当做咱们去学府前在折云峰上的最后一顿了。” “你也去吗?”听此,时望轩眸色一动,盯着眼前人道。 萧玉书想都不想直接就道:“当然。” 而后,注意到时望轩深沉的目光,他这才后知后觉的急忙补救了一句:“就算没我的名额,我偷着去不就行了嘛,就跟上次秘境一样,别人不知道的。” “哦。”时望轩浅浅应了声,也不知道信没信。 反正直到睡觉的时候时望轩都没有再提到过刚才的事情,萧玉书觉得没多大问题。 “哎,还是熊皮睡着舒服。”萧玉书躺在上面,跟时望轩盖着一条被子,舒适的打了个哈欠。 因为明天不用赶急赶早的去上课,只是稍微休整一下去下山见见世面而已,萧玉书这才勉强留了下来。 为什么是勉强? 一则是时望轩的床铺的确实舒服, 二则, 说来却也是奇怪,萧玉书刚躺下没一会儿眼皮就困得要睁不开了。 挺好, 从秘境里面带出来的熊皮真的挺好,一躺下就能拥有高中早自习一般的睡眠。 “不行,好困,睡了,明天你要是起得早记得喊我一声。”困意如潮水般接踵涌上心头,萧玉书再也没抗住,闭上眼没一会儿就入了梦,气息沉稳,看来是睡熟了。 时望轩躺在他身侧,一手垫在脑后,听着耳边人平稳绵长的呼吸声,心却跳的越来越快。 “老天开开眼吧,他啥时候能反应过来那果汁有问题?” “人至少、最起码、不应该,能迟钝成这样吧?” 时望轩的眉心一亮一亮的,里面全是魍魉长吁短叹怀疑鬼生的声音。 可能是这鬼叽哩哇啦的声音实在太吵,破坏心情,时望轩神情不耐的伸手在眉心弹了下,把小白球屏蔽了。 安静下来后,伴着屋外呼啸的风声,时望轩往身边悄悄凑近了些。 以前两人在秘境里不是没有睡的四仰八叉腿压腿、胳膊搭胳膊过,但睡觉老实的从来都是时望轩,即便是偶尔有碰一下挨一下的机会,也是时望轩自己先过不了心理防线,自己唯唯诺诺的缩了回来。 如今拨开云雾见明月,彻底明晓自己心思的时望轩,在面对黑面时更加小心起来。 可能应了世上一句: 不知者无畏,知心者胆怯。 但世上也有一句: 苍天不解情冷暖,少年放纵不轻慢。 屋里守夜的火光照在时望轩的侧脸上,靠近萧玉书的那一面隐没在黑暗中,他缓缓支起了身,逐渐向身边人越靠越近。 伸手摸了摸那张被遮住一般的脸,时望轩双眸微垂。 面具摘不下来, 每一次都是这样, 认主的东西真碍手。 让时望轩每次心机得逞的夜里只能无能为力的一遍遍对着黑面紧闭的双眼出神, 这人总说他摘下面具会吓自己一跳, 也让时望轩不由得好奇黑面究竟长了一张什么样的面孔。 自山村之后,世上能吓到时望轩的人恐怕不会再有了, 不过若是见了恶心的,那倒是有几个。 但那都是不值一提的旁人, 跟黑面没多大关系。 可时望轩不明白为何黑面总对自己的面容避讳至此,莫非真有什么旧年伤痕? 第442章 出去玩 听了胡先的话,众人一齐回头,便见染白从身后大药房中出来,身边跟着丹华丹姝,师徒三人衣衫相似,踏出楼门那一瞬,出尘的气质便引得过路人频频回头。 “二长老生的真是好看。”黄莺不由得赞叹道。 其实玄天宗各个长老都容貌不凡,但每次见了也总难叫她不惊叹。 胡先凑到她耳边,偷笑道:“四师姐,你这话只能在这儿说说,不兴回了归寂峰当着四师叔的面讲啊。” 听此,黄莺白了他一眼,道:“我又不傻,当然知道。” 以和煦的性子,要听见黄莺胳膊肘往外拐似的话,定然又得在归寂峰跳脚好一阵。 “师姐,师姐,他们嘴上那是什么?”丹华拉着丹姝的衣袖小声问道。 还没等丹姝说话,令柔就笑嘻嘻的把手中没动过的小兔子糖人递到他面前,道:“小丹华,给你留着一个呢。” 丹华眨巴着干净的双眼伸手接过,礼貌道:“谢谢五师姐。” 然而说完,他便反手举到了丹姝面前,对其一脸期待道:“师姐,吃糖人嘛。” 众人被他这毫不掩饰的借花献佛给整的集体沉默了一下, 其实也不完全是因着丹华的举动, 有相当一部分因为丹华的样貌, 这位小弟弟的身心发展着实有些不成比例。 丹华在娘胎里日日受着双子参的滋养这没错, 双子参汲取天地灵气非妖非魔乃一方灵参精这也没错, 尽管深知这两点,但萧玉书还是有点难以接受, 因为视觉这方面的差别极其显着。 一个八岁多点的小孩儿, 半年的时间, 那个头怎么也不能直接窜到跟丹姝只差半个头了吧? 虽然之前听丹姝说起因为双子参自曝有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影响才导致丹华体内残存的双子参精气紊乱不周,被染白在丹心峰喂药治疗悉心照料了好一段时间。 但, 萧玉书真想知道染白给丹华吃了什么药, 没别的意思, 他就是想尝尝咸淡。 并且, 这小孩已经长得快跟自己一样高了, 但心智还停留在八岁左右, 这么大的个子黏在丹姝身边,时不时抱着胳膊抱着腰不撒手的,甚至用少年逐渐成熟的嗓音说着一句比一句天真幼稚的话, 这...... 让萧玉书看着着实一阵无语凝噎。 他转头一看, 身边薛肆看丹华的眼神也很复杂多变, 看来这哥们儿大概跟自己一样对眼前的一幕有些难以接受。 在众人诡异的沉默气氛中, 丹姝伸手接过糖人咬了一口后,看的丹华白俊红唇的面上一喜,道:“甜不甜?” 而丹姝只是浅浅“嗯”了一声,随后道:“很甜。” 丹华一愣道:“很甜吗?” 在丹姝点头确认下,丹华这才稍显遗憾道:“那可惜了,师尊说我牙不好不让我吃太甜的。” 他话是这么说,但双眼亮亮的,满是希冀。 闻言,丹姝顿了下,继而细眉轻扬,在丹华的目不转睛的注视下几口把小兔子吃完,并道:“不可惜,师姐替你吃了。” 丹华的小表情瞬间就凝固了。 目睹整个过程的染白轻咳了两声,然后拿出了几个钱袋并道:“这些银钱你们每人分一些,到时候碰见喜欢的东西自行去买便是。” 哇! 是银子! 萧玉书接钱的时候,掂量着手里沉甸甸的重量两眼放光。 当然, 这些钱只有七峰弟子有,至于沈家两个竹还有薛肆,他们各自都有各自的小金库,自然不会跟玄天宗这些身无分文穷的叮当响的嫡传弟子抢。 而且, “时师侄在剑冢取剑要耗费些时间,他的这份就由你代为转交吧。” 染白多给了萧玉书一份,然后成功让萧玉书接受了周围众人一圈意味不明的奇怪眼神。 本来萧玉书还察觉不到异样, 但令柔这小姑娘,心里有点什么事全写脸上了,只要人不瞎,谁都能看出来。 尤其是胡先那个老色批意味不明的眼神,更是叫萧玉书觉得这些人有鬼。 还是背着他有鬼。 奈何萧玉书又不能亲口问,因此憋着这种好奇还真是出奇的难受。 即便是逛了两条街,见识了各种各样修真界民间新奇的小玩意儿小物件后还是难受。 “两条街逛下来,你怎么什么都不买,看着一直闷闷不乐的?”薛肆在萧玉书身边走了一会儿,最后忍不住奇怪道。 对此,满脑袋对刚才疑惑的萧玉书只道:“没什么想买的,不是闷闷不乐。” 身边少年的眼神飘忽不定,分明有着心事,薛肆眸光一闪,然后凑到萧玉书耳边低声道:“我还以为你是因着我刚才咬了你一口你不高兴了。” 薛肆说的话很耐人寻味,属于知情的萧玉书听了不奇怪,不知情的旁人听了必定能想歪的那种。 “哼。”萧玉书不是旁人,自然听不出来,只没好气的甩了薛肆一个鼻音,转身继续走着。 哼, 薛肆跟时望轩这两人一个糖人脑袋一个今非昔比, 萧玉书估计得记上好一阵子。 “别走这么快啊,”薛肆见人一走,快步追了上去,在萧玉书身边道:“一个糖人嘛,不至于这么吝啬吧,走这么快,街边这么多小玩意儿不就看不见了,你第一次下山,还不好好逛逛,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第443章 妖界掌事不管事 薛肆说的很在理,可街边的商贩除了买些果脯糖块就是什么瓜果蔬菜木雕小物,每条街的布局都差不多是这样,种类别无二致,刚开始看看兴致还足,可看久了就觉得索然无味,没什么新鲜的了。 而且萧玉书本质上又不是寒允卿他们那样真的一点没见过外面世界的人, 恰恰相反, 自己见过的东西可比这些人加起来还多, 横贯现代修真两个世界。 因此,萧玉书逛到现在还真觉得没什么意思。 兴许是瞧出来萧玉书的无聊,薛肆目光一转,在面前的街上扫了几圈,然后抓住萧玉书的手腕拉着对方就朝一个方向走。 这番突然举动给萧玉书整的一滞,下意识道:“你干嘛?” 薛肆回头给萧玉书递了个张扬眼神,道:“带你去个不无聊的地方。” 萧玉书被他拽着走得很快,没一会儿就走出了这条街拐向了更繁华宽大人流拥挤的街道中,看着距离来时越来越远的路,萧玉书不由得蹙眉道:“你别走太远,拐这么多条街,一会儿找不到回去的路。” 因为本次下山就是为了在去靖光学府前好好玩一天,所以染白在给了他们钱后任其随意走动,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到时候再回一开始的地方汇合就行。 染白如此自由随意的安排让众人十分雀跃,立马三两结组不亦乐乎。 而结伴分组都是自发性的, 丹姝带着丹华,沈修竹带着寒允卿,沈绾竹带着令柔,薛肆这哥们儿很自觉的跟着萧玉书走,至于染白,他自己一个人周转在各个药房里,乐在其中。 而剩下的黄莺则同胡先沐辰走在了一起。 柳如兰下山前特意找过黄莺这个七峰弟子中看起来最为靠谱的人,语重心长、苦口婆心的让黄莺好好看着沐辰这个不爱说话的师弟。 因为沐辰经常在玄天宗各个峰上迷路找不见,所以柳如兰才这般忧心忡忡。 于是乎,黄莺肩负起了照看沐辰的重担,然后被下山经验丰富的胡先领着去了个好地方。 胡先能去什么好地方? 除了合欢宗经常光顾的红楼鸳鸯乡,那就只剩下了一个。 卖话本子的书铺。 “哇~,想不到门那么小,里面居然这么大,”黄莺进了商铺里,看着三面挂满书卷的墙,惊叹了声,“这里面得有多少书啊?” 胡先笑的十分灿烂,他道:“这可是我发现的绝佳好地,里面的话本子的故事一本比一本精彩。”说话间,他颇为自豪的抛了抛手中新拿的一本书。 黄莺见此好奇道:“你拿的什么?我看看。”说罢,她伸手去拿,却被胡先举高躲开,只听对方笑眯眯道:“四师姐,你肯定不喜欢看这个,还是自己挑些别的吧,这本我得偷偷看。” “哼,说的也是,你看的那些话本子除了情情爱爱没有别的,还不如民间鬼话有趣。”黄莺缩回了手,转身去一边挑自己想看的书去。 胡先手回手,垂眸在话本子的封面扫了眼,随后也低笑了声。 黄莺去了店铺里面,靠近门口的地方除了年纪大耳朵不好使的老店长便剩下了沐辰胡先两个人。 沐辰站在那儿一言不发,神情波澜不惊,一副天地万物都不能让其有所动容的冰山脸,更没有半分想挑书看的意思。 他跟胡先站在一起,一黑一红,一高冷一轻佻,差别甚大。 胡先瞥了沐辰几眼,眸光一深,转头往里瞧了一眼看见黄莺挑书的地方距这里远远的后,他这才往沐辰身边挪了半步,微笑道:“七师弟,你不打算挑一本看看?” 然而沐辰只是斜睨了他一眼,目光触及到胡先这张脸时像是看见了什么脏东西一样,迅速别过了眼去。 他这膈应似的举动胡先并不例外,反而还忍不住低笑出声:“这么讨厌我?那你还天天往流光峰上跑,桑禹那家伙住的地方离我那儿可就隔了十几步路。” 这话犹如石子落水,总算在沐辰淡然的神情上激荡出了些许水花。 狼尾少年别回头,眼含冷光,刺向胡先笑盈盈的脸,并冷声道:“你管?” “哟,脾气还不小,”胡先好似对他这反应很是新奇,挑眉道:“以前我还以为你只是不爱说话,没想到你竟是懒得说话。” “你一个妖,怎么会来到人界?”胡先说着,眸色愈发暗沉,双目紧盯着沐辰不放,“妖界掌事的那个家伙竟这般如此闲散,让你钻了空子溜出来。” 沐辰神情依旧冷,甚至还反呛了胡先一句:“不及你悠闲。” 是啊, 偌大一个合欢宗放着不管,让其他长老代为看管,自己堂堂一个宗主非得跑到别的宗门做个小弟子,可能在沐辰眼里,面前的胡先和当今的妖界领主算是同样的荒唐。 “哎!我看见了好有意思的书,六师弟、七师弟你们快来看看!”这时,黄莺突然朝两人招了招手,双眼兴奋道:“这个绝对比什么男女情爱的有趣多了。” 听此,胡先跟沐辰相互交换了一个鄙夷的眼神,随后神情如常走了过去。 “四师姐,情情爱爱的怎么了嘛......” 第444章 我们以前见过吗 “邪魅女魔头与俊俏小剑修?现在民间这点情情爱爱的小破书都恶心成这样了吗?”另一边的饭楼里,沈绾竹跟令柔坐在角落处,两人面前的桌子上摆了一堆花生瓜子大枣点心酥饼之类的吃食。 饭楼里人满为患,但大部分都是冲着台上讲书的先生来的。 今日的客人听得情绪尤其高昂,因为今天讲的男女主人公很特殊。 一个叱咤风云轻佻邪魅的符修女魔头和仙门正道清正古板男剑修的故事, 而且,前者实力还碾压后者, 女强男弱,这才是众人一大听头。 但总归有听不下去的, “那说书先生除了情情爱爱外就没有别的可以说的了吗?”沈绾竹双手抱臂,神情不耐鄙夷。 “窝嚼嚼嚼......觉得嚼嚼嚼......也没辣么嚼嚼嚼......恶心......”令柔两个腮帮子都是满的,很明显,桌上的各种吃食都是她的。 别人下山专程来游玩开开眼界,令柔下山专程就是来大吃一顿玄天宗饭堂没有的东西。 沈绾竹以前出来过几次,对这城里的一切比较熟悉并不陌生,再加上她也懒得走来走去累的慌,因此也就陪令柔买了一路的零嘴,最后挑了个饭楼一边坐着吃吃听听,消磨时间。 奈何饭楼里说书的先生讲的实在是没意思,除了男女那点事外完全没有别的,沈绾竹听得真是耳膜生鸣脑瓜发嗡。 “你买这么多吃的完吗?”沈绾竹看着桌上摞在一起都险些没放下的零嘴,疑惑道。 而令柔用实际行动来回答她, 这小姑娘两块点心一同塞进了嘴里。 沈绾竹:“......” 沈绾竹:“你这样真的不会被噎住吗?” 言出法随, 下一秒令柔就动作一顿,继而开始狂捶胸口,神情痛苦。 “咳咳......咽不下去惹......救命......” 见此,沈绾竹认命的唉了一声,起身赶忙给她去倒茶,奈何这茶水烫得很,令柔慌忙间吹都没吹就送进了嘴。 “嗷烫烫烫,呜呜呜......”给令柔烫的泪眼汪汪,扁着嘴的模样甚是滑稽。 此时沈绾竹的无奈透着些沈修竹面对寒允卿时的影子,她伸手在令柔被烫得通红的嘴边无用功似的扇了扇,然后等令柔自己缓过来后,她这才道:“外面有卖冰梅汁,你在这儿坐着别动,我去给你买一杯回来,可要看好桌上的东西。” 令柔眨巴着眼睛,乖乖应了一声。 沈绾竹起身,看着一脸呆样的小姑娘,刚走了两步又猛地回来拍在桌上朝对方不放心的再三叮嘱道:“不认识的人跟你说话不要理他,更不能叫他碰咱们的东西,还有别人桌上的吃的千万别往自己嘴里送,记住没有?” 令柔愣了一下,好像在思考,接着便是一个大大的笑容:“记住了。” 看着她呆呆傻傻的样子,沈绾竹临走的时候似乎还有些犹豫,但卖冰梅汁的小贩就在门外几步路处,这么短的时间里想来也不会发生什么意外。 于是沈绾竹带着放了三分之二的心走了, 但事实证明, 剩下的三分之一份量再小也不能小觑, 她刚走没多久, 这边饭楼的小二匆忙之中便往令柔这一桌上了一盘精美的点心...... 随后, 饭楼里某位矜贵的令狐公子冲着掌柜发起了火:“我要的点心你给我上哪儿去了?信不信我掀了你的柜!” “哎,我的糖人掉地上了!”另一条街上,寒允卿仍旧沉迷于糖人的甜腻无法自拔,然而可能是太没法自拔了,他一个不慎,没咬好,剩下的一半糖人掉到了地上。 寒允卿停在原地看着脚下沾了土的糖人,仿佛雀跃的心也跟着一起啪嗒掉到了地上。 傲娇少年僵住的神情有些莫名好笑,沈修竹压下心中笑意面上温声道:“是该掉地上了,你吃了四五个不腻吗?” 寒允卿转头瞪了他一眼:“好吃怎么会腻?走,跟我回去,我要再买两个。” 他说到做到般,转身欲走,却被沈修竹一把拉住。 寒允卿皱眉回头:“干什么?” 沈修竹儒雅眉宇中透着些许无奈:“你换一个尝尝,别总咬着一个甜食不放,街上那么多零嘴,哪个不比糖人好吃?” 闻言,寒允卿神情愣了一瞬,继而不假思索道:“可我就想吃那个。” 沈修竹这次没依着他,转身从街边的商贩那里买了串糖葫芦,递到寒允卿面前,并道:“你没下山,玄天宗的饭堂想必也不会有这个,尝尝吧,比一昧甜腻的糖人还好吃些。” 鲜红的山楂裹着一层金黄糖色,在日光之下似乎泛着光,金光闪闪的,和后面笑容温雅的少年面庞处在同一画面中,竟有些莫名晃眼。 晃眼到, 寒允卿看着面前被沈修竹递过来糖葫芦,神情一怔,脑海中忽的闪过了几截零星片段。 很短, 很模糊, 模糊到那个片段中好似也有这么个人,那人看不清面容的身影同眼前的沈修竹摇晃着、虚幻着,重叠在了一起。 好眼熟, 好熟悉, 好像以前曾有那么个人给过寒允卿一串糖葫芦,也是在如此耀眼炫目的烈阳之下,周边人流匆匆喧闹之中,让他只一眼便记住了那个场面。 可是, 那是什么时候呢? 过去么? 以前的事情寒允卿真的好多都想不起来了,自他有印象开始就被青云放在丹心峰上养身体,然后遇到了萧玉书,再之后...... 他确定自己这些年从小到大出了历练和秘境这两次外,根本没有下过山, 更没有机会在凡间街道人群之中被人递过一串鲜红发亮的糖葫芦。 但, “沈修竹,我们以前在哪儿见过吗?”两人无言间,寒允卿突然神情怪异,双眼疑惑,盯着沈修竹没头没尾的问了这么一句。 闻言,沈修竹愣了愣,继而微笑道:“好似没有,你从小未曾下山过,而我自小随父亲到各处游历,也没到玄天宗拜访过,想来是没见过的。” 第445章 陌生人的糖不能吃 此话一出,寒允卿眉头皱的更紧了,甚至还小声喃喃道:“那难道是我记错了......” “嗯?你在说什么?”耳边商贩吆喝声和路人交谈声此起彼伏,沈修竹没听清寒允卿自己嘟囔出的一句话,只是将手中糖葫芦又往寒允卿面前递了递,道:“快吃吧,再不吃上面的糖就要化了,到时候只剩下酸,那就不好吃了。” 温雅俊秀的少年眼眸是化不去的柔和,这一处的光景竟比当头的那轮骄阳更夺目了些。 “哦。” 寒允卿垂下眼,接过他手中的糖葫芦,咬了一口,外甜里酸的口感的确是比方才甜到腻的糖人好吃多了。 可也就是这样熟悉的味道,更让他无比确信,自己以前定是吃过。 沈修竹买糖葫芦的本质目的是怕寒允卿吃太多纯糖坏了牙,而且山楂也助消化。 可他怎么也没想到,寒允卿这个拧巴的人,在吃上也拧巴的很。 “寒允卿,换一个吧,那边有地瓜干你要尝尝吗?” “不要。” “但是你吃一路的糖葫芦不会腻吗?” “可我就想吃这个。” “你不怕甜掉牙吗?” “怎么可能?” 糖吃多了是会伤牙的, 反正丹姝是这么拒绝丹华的。 “师姐......” 丹华在路过第四个卖糖人的摊子时再一次伸手拽丹姝的袖子却遭到对方无情的拒绝时,终于忍不住低声道。 “那个糖人看着真好看。” “嗯。” “黄澄澄的看着真好吃。” “嗯。” “那......” “不给你买,”丹姝拒绝的十分干脆,眉眼却沾染着淡笑,她侧头便瞧见丹华瘪嘴低眉的可怜小模样。 丹华摇摇胳膊:“师姐,我想......” 丹姝浅笑两声:“你不想。” 丹华:“......” “你不是说自己牙不好吃不得么?”丹姝杏眸轻敛,瞥了少年一眼,然后轻哼道:“牙不好吃糖做什么?” 丹华闻言,如往常般抱住丹姝的胳膊,把头贴在肩膀处,弱弱道:“师姐我知错了。” 丹姝眼皮轻抬,道:“错哪儿了?” 丹华低眉道:“不该骗人。” “你是不该骗人,”丹姝道,“还拉着师尊一齐,若不是师尊宽容,定要拿一剂药来治治你这胡话随口的毛病。” 此话一出,丹华头在她肩上闷的更低了,只留满头乌发落在丹姝眼中,时不时的小小动上一动。 “师姐......”少年闷闷囔囔的声音震着丹姝的肩膀响起,“我不吃旁人买的。” 而后,街边糖人吆喝的声音又响了一边,喧闹过去后,少年才接着道:“我只吃你买的。” 丹姝那双清丽脱俗的眸子动了一瞬,继而才轻叹一声,道:“下不为例。” “捣药的杵子坏了,我进去买一个,里面人多拥挤,你在外面吃着糖人等着我,不要瞎跑。”最后丹华吃着糖人,被丹姝领到商铺边的一个稍显安定的角落站定。 在三叮嘱之后,丹姝这才转身进了商铺里。 丹华一个人蹲在地上,唇红齿白生的眉目俊俏的少年吃着糖人的违和模样很快吸引了别的小孩的好奇目光。 “咦?你这么大了还吃糖人?”一个流着鼻涕的小男娃在丹华面前站定道。 丹华含着嘴里的糖,歪头天真道:“不能吃吗?” 小男娃跟着歪头:“我爹说了,这是小孩子才能吃的东西。” 闻言,丹华吃糖的动作一滞,随后他咧嘴一笑,道:“我也是小孩子啊。” “你?”小男娃正回头,仔细上下打量着丹华,甚至还伸手在两人面前比量了一下。 “你蹲着和我站着一样高,怎么可能是小孩子?”小男娃道。 丹华道:“为什么不能?” 小男娃道:“你的脑瓜子好像有点小毛病,你这么大个,看着十好几岁了,怎么可能是小孩子呢?小孩子应当像我这样的。” 谁知丹华一直澄澈的眼中在此刻却闪过一道暗芒,他神秘兮兮的朝小男娃招了招手并可以压低声音道:“我以前也跟你一样小,我是吃了东西才突然长这么大的。” 小男娃好奇的凑近,问道:“什么东西?” 丹华伸手掩住两人,在他耳边低声道:“糖。” “呸,你唬我玩呢。”小男娃听完,气道:“我吃了这么多糖,也没见你长这么高。” 丹华却道:“你不知道,我小的时候有人给了我一颗糖,然后就......” “就怎么了?” “就被人骗走了。”丹华笑笑道。 “哎?不是长高吗?”小男孩奇怪道。 丹华眸底暗了暗,再咬了口糖人,甜味在舌尖再度弥漫开后,他轻声道:“不是长高,是被人骗到了别处,回不了家了。” 小男孩越听越听不明白,接着追问道:“为什么?” 听此,丹华咀嚼的动作一顿,笑容逐渐淡化,垂落的发丝遮住了他眼底的阴骘。 “因为被骗子吃掉啦。”沉默一下后,丹华随后又抬头笑道。 “被人一口一口咬烂身体,咽到了肚子里,再也回不了家啦。”少年灿烂的笑容配上这样可怕的话着实有些诡异,小男孩只瞧了他一眼,撂下一句“脑瓜子真的有毛病。”后,匆匆离开了。 丹华看着小孩离去的背影,丢掉了光秃秃的糖棍,站起身伸了个懒腰,他面上七八岁孩童的懵懂神情好似有那么一瞬消失殆尽。 “陌生人的糖不能吃哦......” 轻若蚊吟的一句话,最终埋没在了街边人来人往的热闹中。 第446章 好地方 “多谢仙师,这药方治咳疾有奇效,近来所有染上咳疾的小儿都好了不少,宗师一番善心,真是无以为报啊。”大药房里,一位八旬佝偻老人被药童搀扶着送染白到了门口,神情感激不尽,声音颤抖不已。 他将染白毕恭毕敬的送到门外,道:“承蒙仙师照顾多年,却无以为报,若是日后仙师有需要,小人定要尽上绵薄之力。” 对此,染白淡淡道:“掌柜言重,医者悬壶济世,从来不求回报,请回吧,他日若寻得空闲,我定会再来帮衬。” 说完,这位仁善的仙者便转身离去。 望着染白离去的翩然背影,老人不仅感慨道:“仙师从来如此,心性极善,不图回报,倒是你我沾了仙师的光,才因此有了如今这般大的药房。” 他身边的药童却是好奇道:“张叔,我瞧着仙师的容貌好似从来没变过,这么多年来往,竟一根白发都没有。” 老人道:“修士寿数绵长,即便是几十年过去,容貌也不会变老。” 药童惊叹道:“这般厉害,那岂不是人人都想修仙入道?” 而老人却重叹一声,摇摇头:“非也,寿数再长能如何?光阴多舛,物是人非。” “曾经跟在仙师身边形影不离的那个俊俏男子,这些年里,我却是再也没见过......” 萧玉书一直以为, 像薛肆这样从小在靖光学府这个名邸长大的、见多识广甚至连手机都略知一二的厉害人物,口中所说的‘有意思’的地方一定会是什么高端大气上档次的场合。 然后事实证明, 金商大拍卖行, 这个城中心最大最有名的拍卖场,无数修士仙门中人时常光顾的地方,确实高端。 结果没想到, 薛肆拉着萧玉书站在拍卖行门口一个急转弯, 带他去了隔壁的红楼鸳鸯乡。 没错, 那是无数老色批向往的地方。 吞金穴,销魂窟, 也是萧玉书打死也想不到的地方。 前者高端大气上档次, 后者, 嗯...... 勉强算得上低调奢华有内涵。 “你你你你!你自己进去撒野,别带上我!”红纱围绕胭脂水粉味弥漫的红楼门口,萧玉书红着一张脸,拼命甩着薛肆的手,并急赤白脸道:“这要是让其他人知道了,我该怎么解释?” 上次夜闯桑禹屋里东窗事发后本来解释的就没多少人信, 这次要再被人发现自己跟薛肆跑这么个不正经的地方里去, 那他跳进折云峰那条小河里都洗不清的! 萧玉书一贯风轻云淡白白净净的脸上浮现的羞赧红晕甚是好看,急的原地脚步生根不肯再走半步的局促模样倒比楼上揽客的那些环肥燕瘦的美人还要好看几分。 薛肆眼中戏谑更甚,唇角勾着玩味的笑,他道:“又不干点什么,你这么紧张做什么?” “这个地方虽说不太为人耻,但也不全是光行些不轨之事的人,里面有不卖身的清白女子,唱得一手好戏。”薛肆拽着萧玉书的手上又使了些暗劲,拖动了身后人几步。 萧玉书赤脸之中,双眼尽是难以置信道:“你知道?你常来?你这人怎么这样!” 好你个薛肆, 长得人模狗样的,竟不想是这儿的常客。 薛肆歪头笑的十分邪气:“闲来无事,勾栏听曲,也没做些别的啊。” “你要是做些别的,可不能带我!”萧玉书侧脸的红已经蔓延到耳根,他低吼道:“松手!” 快松手吧! 这个标志性的地方, 谁知道进去会不会碰见胡先那个双修大户呢! “走啦,带你这个小古板去见见世面。”薛肆不管萧玉书的极力抗拒,硬是把人连拖带拽的拉了进去。 在被踉跄着拽进这个姹紫嫣红的香腻地方的那一瞬间,萧玉书在心里给自己做足了一整套的防范攻略。 其中第一条, 便是里面的东西不管是什么,哪怕是杯水都不能碰。 绝对不能! 一刻钟后, “真香啊~” 城中赫赫有名老客不绝的温柔乡里,萧玉书坐在角落中,对着手中被咬了一块的点心啧啧称奇。 “这里的零嘴怎么比外面的还好吃?”边吃,萧玉书边奇怪道。 刚才拧巴了半天一进来身板僵直神情窘迫的少年现在坐在二楼上档客席间,身前一桌子的精美吃食,面前楼下是弹琴唱曲的一群妙人。 腕转如莺的歌声中,萧玉书吃的很尽兴。 薛肆在一旁杵头看着他,随手拿起一块果干放在嘴中咬了一口,悠悠道:“红楼揽客自有其一套妙手,若但是以色勾人,自然也难以长久。” “楼外旁边便是城里最大的菜街,都是新鲜上好的瓜果蔬菜,自然吃食好。” 萧玉书道:“那还不如直接做成饭楼,也省的把地方弄得这般乌烟瘴气。” 话音刚落,楼下有几名喝大了的男子起哄,大喊了几句污言秽语将手中银钱砸到了台上唱曲儿的姑娘身上。 姑娘喜笑盈盈的捡起钱袋,随后欠身行礼,露出胸前大片风光,引起台下一阵刺耳戏笑。 就这点, 不好下饭。 萧玉书咀嚼的动作顿了些,双眉不自觉的蹙起。 第447章 情动 薛肆不以为意,只浅笑道:“世上有人便有鬼,有光便有影,相生相息,相起相随,不过人间常事。你以后多出来走走,见得多了便习惯了。” 闻言,萧玉书顿住,随后摇了摇头,眉头依然没有舒展:“见得再多,也习惯不了。” 光是光,影是影,见得再多,也只能是叹世间无常,做不到无所动容。 能做到的, 恐怕只有那些天生心性薄凉者, 亦或是, 传说中那些脱离凡胎无情无心的神。 薛肆偏头饶有趣味瞧着身边人,明明生的一副静雅端方的模样,却吃相丝毫不讲究,唇角沾着碎渣,而聊到这般话头时,反倒又双眸透着不可扭转的光亮。 “唉,听我一句劝吧,”薛肆轻叹道,“你这个性子,岂不是每遇见一个衣衫褴褛的乞儿便会慷慨解囊?” 萧玉书没说话,反驳和赞同都没有,只是方才那一口点心在嘴里嚼了又嚼,半晌没有咽下。 薛肆垂眸,楼里暖暗的烛光映不清他眼底的神情:“人心隔肚皮,谁知道你遇到的是不是骗子?善恶难辨,这世上狡诈之人多了去了......” 岂料他闲散缓慢的语调未完,就被身侧少年打断。 萧玉书又咬了口点心,吃的自然:“若真如此,他行他的恶,我行我的善。” 薛肆后面好心提醒意味的话说不出来了,原本惬意半阖的眼忽的再睁开,眸色宛若几种染料打翻在一起,交融复杂,最后成了一滩化不开的浓墨。 “你......不怕吃亏?”他低声道。 而萧玉书却直接道:“怕。” 薛肆顿了顿,继而又道:“那你还......” “我怕那些假的里面,有真的。”萧玉书神情如常,看着台下歌舞不断的戏台,只道了这么一句,语气淡然不惊。 靖光学府有座居高的凉亭,薛肆以前总喜欢在同旁人酣畅淋漓比试一番后到上面去坐着欣赏夜间透亮的明月。 薄云遮拦不住的月色是那般澄净,堪当薛肆最喜欢的美景。 可此时此刻, 眼前少年的双眸分明不过黑白相衬与常人无异的简单模样, 却叫薛肆目光一晃,想起了明月身边闪烁的熠熠星河。 真漂亮, 眸同人一样。 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心里转了又转,出不来,也或许是楼里香粉味太腻,熏得人有些闷热,薛肆随意扯了几下衣领,刀刻一般的锁骨露出了一半。 “你要想这样,一年到头得打水漂似的丢出去多少钱?还是亏的占多。”他随口道。 萧玉书却轻笑了声,道:“哪儿亏了?” 钱这种东西, 吃饱穿暖,有病治病,想玩去玩, 饿了买些想吃的,冷了买件暖和的,看见什么想玩的也花钱去玩一玩。 在萧玉书眼中,钱花出去买回来的不是东西,是自己的开心。 吃饱了开心,穿暖了开心,玩尽兴了也开心。 当然, 帮了人也开心。 往回翻翻, 他过去的二十几年,不是没有被别人坑过的时候。 发现被骗钱时萧玉书当然也无能狂怒过, 然而怒完, 他只剩下了嘲笑。 笑自己笨不笨的彻底,聪明也不够聪明。 嘲那些骗子干嘛不一骗骗到低,让萧玉书一直沉浸在自己帮了人的舒心中不要看到真相。 可世事如过眼云烟, 谁又能说的准。 万一这个路口的骗子拿了钱转身吃喝潇洒,下个路口的可怜乞人就会被受骗的人排斥唾骂因而饿死在路边。 有人吃一堑长一智,有人一直冷眼旁观,却也有人的心摇摆不定一直提防着真正可怜又被糟践的人。 施舍了别人钱,即便是被骗了,萧玉书也觉得不亏的。 若是真的,那就当行善积德。 若是假的, 就当用世间一两白银,买掉旁人仅剩的良心。 所以, 萧玉书觉得不亏的, 虽然有点傻, 但他乐在其中。 “修士还会把钱当回事?”萧玉书说着,食指扫过唇角的碎渣,毫不在意道:“不如桌上摆的地瓜干实在些。” 世上奇怪的地方有很多, 比如太阳为什么东升西落, 比如四时之景为何各不相同, 还比如, 纤尘不染的傲雪少年竟在莺莺燕燕的糜烂之所、红纱帐交缠落质的地方,一口一口吃着各种各样的零嘴。 在薛肆的眼中,周身里外都无比违和的少年好似有他自己浑然天成的一方心思,独特到不容任何人干预分毫。 “戏谑一生荒唐郎啊~” “沉沦一世浮空命啊~” “溺云坠空不是瘾君子啊~” “原来是俏公子入了情啊~” 台下新曲又唱了起来,一声又一声的,腔调暧昧缠绵。 配上琵琶一勾一挑的弯绕乐响,有些吵闹。 吵到薛肆在府中台上一挑三将都不曾乱定的心上,竟荒唐地泛起了涟漪。 眼神暗了下,薛肆随手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吃饱喝足之后,萧玉书摸着怀中两人份的钱袋忽然想到了一个重要问题: 染白这个长老泡在各种药房里难以自拔, 他还能想的起来在剑冢取剑并且身无分文的时望轩吗? 事实证明, 染白真的没有想起来。 而时望轩这个穷的叮当响的男主,正在搞钱。 在哪儿呢? 就萧玉书的隔壁, 拍卖行。 第448章 格格不入 不得不说, 时望轩作为男主,是有点搞钱头脑在身上的。 而且, 还刚才还狠赚了一大笔钱。 赚的谁的? 熟人的。 时间回溯到小群体刚刚各自分散没多久时, 染白前脚刚把时望轩放下, 后脚时望轩一进去就有把通体墨黑的剑“唰”的一声插到了他面前, 很唐突, 尤其是在时望轩后面发现每把剑在自己靠近之后都拼命往后躲的时候, 更唐突了。 迫于无奈,时望轩最后就拿了这把黑得出奇的剑走。 但取完剑出来的时望轩等了又等,怎么也没等到染白来,于是便自己按照记忆驭剑默默飞了回来。 凡间不比仙门,修士不能随心所欲御剑升空或者使用法术的什么的,因此时望轩进了城便老老实实的步行。 “哇——”时隔多日,魍魉终于肯出来透个气,飘在时望轩身边看着人来人往热闹非凡的街道左看看右瞅瞅,好不新鲜,好不激动。 “好多人啊!”魍魉由衷感慨道。 他整个鬼,一会儿跑那边的糖葫芦摊子盯一会儿,一会儿跑另一边的糖人摊子瞅一阵,黑烟缭绕模糊不清的下巴还会落下几缕烟。 看形状大差不差的应该是口水。 要不是时望轩没来过这里,还得靠魍魉这人指路,他真想把这丢人显眼的家伙屏蔽掉。 “你看再久也吃不到,还不赶紧走。” 魍魉这个旁人看不见摸不着的鬼影往那儿一挂,一会儿有人的脑袋从他的后脑穿过,一会儿有人的屁股从他的腹部拱出来,那个场面着实让人难以入眼。 时望轩受不了他的傻,催促道:“赶紧走。” 说完他急忙往前匆匆走了好几步,距离一远,魍魉便跟拴了绳子的狗一样被时望轩拽了过去。 “你可是个人啊!怎么一点人情味儿都没有?让我看看怎么了?”魍魉飘在他身后无情控诉道。 时望轩嘲笑道:“你这个鬼不也没一点鬼的样子,青天白日出来乱飘,不吓唬人反倒跟零嘴挪不开眼。” 魍魉:“我看看又怎么了?” 时望轩:“你又不是没见过。” 魍魉却道:“谁说都见过了,有的我就没见过。” 说完,他伸手朝一边的书铺指了指并道:“我以前可没见过这么大的书铺,要不进去看看?” 时望轩只朝那边瞟了眼,然后一眼瞥见有人从里面拿着书出来,看的津津有味神情如痴如醉。 这人恰好从时望轩身边经过,书皮上的字被他看了个清楚。 “邪魅女魔头与俊俏小剑修?哇塞,好新鲜的话本子,肯定好看。”魍魉颇为兴奋道。 时望轩一阵恶寒,想都不想,转头就走,生怕再看见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天塌下来我都不会踏足这里一步,你死了这条心吧。”少年神情冷然,转身走的飞快。 “哎,你走慢点,走这么快做什么?路边这么多好玩意儿我看都没来得及看清。”又走了一会儿,魍魉实在受不了时望轩这般急匆匆的步伐,忍不住道。 虽然也是第一次踏足这里,但时望轩却不跟其他人一样,他没有半点想闲逛的意思,反倒脚步间目的性极强。 堂堂龙傲天男主在剑冢取完牛逼哄哄的剑之后, 来到城里的第一件事, 便是直奔城中最大最引人向往的红楼鸳鸯乡......的旁边那条街, 去买菜。 “哎自家种的南瓜,好南瓜~” “新鲜的鹅蛋,沉的很嘞~” “我真服你了!”魍魉气的盘腿坐在半空中,看着面前认真挑菜的时望轩,整个鬼都气撅了。 “不解风情,榆木脑袋!”魍魉逼逼赖赖了一路,没有丝毫要停嘴的意思。 丰神俊朗面若神赐的少年,背着一柄长剑,一身素衣劲装,三千墨发高束在脑后,气质非凡的模样在路过鸳鸯乡时就被楼上揽客的姑娘调笑着丢了好几个手帕。 结果时望轩理都没理,仿佛将上面姑娘的嬉笑邀请声音跟魍魉似的一同屏蔽掉,随后在路人稍显诧异的目光下,进了男子基本不会踏足的菜街。 站在一堆择菜挑菜的阿婆里本就鹤立鸡群,本就格格不入。 然后时望轩还挎了个菜篮子, 这换谁谁能不吐槽一通? 这种诡异情况下跟时望轩站一块真是太丢脸了,魍魉头一次对自己是个没人能鸟见的鬼而感到庆幸,否则自己一定会也拿个菜篮子扣在头上挡住岌岌可危的颜面。 “男人中的耻辱啊!”他崩溃道。 周边一堆年迈阿婆对着时望轩交头接耳的小声议论,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话语听得魍魉仿佛身上有蚂蚁在爬。 即便是没人看得到他,魍魉也一刻都呆不下去了。 而时望轩却浑然未觉似的,依旧在各个摊位挑着需要的菜。 第449章 尴尬了 整条菜街很长,卖的东西也多种多样,但里面买菜的规矩有些特别,每个进去的人都可以拿个菜篮子随便挑,挑好了再回到最初的地方一起算价钱。 “谁家大男人跑这儿来买菜啊?不是我说你,你怎么跟个小媳妇一样?在秘境的时候就天天做饭缝被子,又是打猎又是掏鸟蛋的,你不怕别人笑话你啊?”魍魉看着时望轩手中满满一篮子的菜,鄙视道。 而时望轩只道:“旁人笑话我的还少吗?又不是没听见过,多新鲜似的。” 这话可给魍魉噎了一下,随后他又道:“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不一样的,要是还有人笑话你,你......” “旁人的闲话是旁人的事,若自轻自贱便是我的蠢了。”岂料时望轩一句话又给他堵死。 天下人的嘴是管不住的,这不假。 过去,时望轩做不到现在这般从容自若是因为无人教他,无人帮他,无人在夜深人静时偷偷跑过来开解他, 而现在不一样了,时望轩也不再是从前那个饭都吃不饱的可怜人了。 心境一开阔,世间一切再入眼进耳,自然什么都不一样了。 几句不痛不痒的闲话而已, 无所谓。 魍魉望着身侧神情轻松坦然甚至还有些愉悦的少年,嗤之以鼻道:“说白了就是脸皮比以前厚了,要不然今日起床怎么能把‘天干物燥’说这么自然,你是做了贼也一点都不心虚。” 闻言,时望轩上扬着的眉尾滞了一瞬,然后狠狠瞪了魍魉一眼。 见少年从容的神情终于被自己说的有丝丝破裂,魍魉接着故意道:“哎,你是不是不会别的?” 他这话说的没头没尾,时望轩斜睨了魍魉一眼,道:“什么会别的?” 魍魉嘿嘿一笑:“那个啊。” 时望轩更听不明白了:“哪个?” “啧,”魍魉好像十分嫌弃又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暗示道:“你总对你哥干的那些事,你说哪个?” 要说刚才时望轩被魍魉说的一头雾水的话,现在一旦扯上黑面,时望轩立刻就懂了。 然后这位刚才顶着一堆大娘阿婆奇异目光和诡异讨论声都不曾有过动容的少年,耳根突然红了些,但面上仍冷脸强装淡定道:“跟你有什么关系?” 魍魉意味深长道:“跟我没关系,可是你也不能什么都不会吧?” 这方面的话题本就隐晦暧昧,时望轩更是从未跟别人说起过,一直藏在心里自己遮遮掩掩。现在被魍魉这么当面说出口,即便是有些地方不太懂,他还是无可避免的红了面庞。 什么叫‘什么都不会’? 这种事情还能有什么? “闭嘴吧你!” 想都不想,在某方面依然没摸索到关窍并被说的恼羞成怒的时望轩把魍魉团成了个团塞回了小白球里,任其怎么拍打都出不来的那种。 也正因如此, 魍魉后面恍然发觉想要提醒时望轩的话也一并被对方屏蔽掉。 这也导致了在最后算钱的时候时望轩陡然发现自己好像身无分文,半个铜板都没有的那种。 于是乎, 刚从魍魉戏谑的话中摆脱出来的时望轩又彻底陷入了另一种窘境。 他没钱, 把菜放回去吧,可人家不让。 买下来吧,兜里比脸还干净。 虽然之前说旁人的闲话算不了什么,但眼下这个情况,正常人该有的尴尬还是会有的。 “哎呦你这小伙子吖,模样看起来俊俊噻,怎么买东西还不给钱呐?”负责最后算账的阿婆嗓门可不是一般的大,她喊出的惊奇一声,街内街外的路人算是都听见了个七七八八,纷纷驻足朝时望轩这边看。 “咦~,那模样可比俺们十里八外的俊后生还要俊,怎么买东西不给钱呐?” “穿的不差啊,怎么还穷得叮当响呢?” “一个男人怎么还到菜街里买菜呐?居然还没钱......” 时望轩忽的有种风中凌乱的感觉,这种感觉仅次于自己裤头被黑面举着乱跑的那次。 他曾尝试想把自己身上的天材地宝押上去作为交换,奈何阿婆不识货,根本不稀罕。 面对阿婆虎视眈眈一点不松懈的锐利眼神,时望轩甚至都有了把身后这把新得的剑押上去的想法。 但他没有, 因为最后被路过的周叶救了。 “时公子千万不要放在心上,世事无常,我出门玩的时候也经常不带钱的。”付完钱的周叶笑哈哈道。 时望轩抱着自己遭遇艰辛才拿出来的菜,良久才道:“多谢。” “我会还的。” 周叶却摆摆手道:“谢什么还什么,当初秘境里要不是你,我们恐怕还要被那群令狐的欺负呢。” 他一说完,随手挽上了身边人的臂弯,动作十分亲昵。 周叶身边同行的同伴乃是赵家大公子赵子仪,看模样也是个五官硬朗的端正儿郎。 被周叶一介男子挽住胳膊,赵子仪神情不仅没有任何异样,甚至还眉眼柔和,替对方细心将散落的发鬓理于耳后。 第450章 追人窍 时望轩本来心里纠结于怎么还了这个人情,结果措不及防看见周叶跟身边男子的亲密举动,双目瞬间睁圆,神情惊愕道:“你、你们......” 周叶见他这般神情,也不避讳,直接大胆解释道:“这是我的道侣,赵子仪,之前出秘境的时候应该有过一面之缘,只不过你可能没记住而已。” 时望轩瞳孔震撼声音艰涩:“我知道,但你们......” 赵子仪却朗爽一笑:“时兄莫见怪,我同叶子虽同为男子,但心意相同,即便世俗眼光异样又能如何?相伴相守是两人的事情,再者,放眼修真界,男男结成双修道侣似乎也不少。” “是不少,但玄天宗没有啊,像你我这样的时公子定然是头一回见,因此才会诧异。”周叶朝赵子仪笑盈盈道。 “双修是什么道侣?”很显然,从未被世俗各种话本子玷污过的时望轩还不知道这个特殊词汇。 周叶跟赵子仪相互对视了一眼,然后前者笑吟吟的道:“这里不方便说,我们去个安静的地方吧。” 他说的安静地方, 便是拍卖行里有身份有地位的大家公子才能进去的私人包厢。 之后在周叶一通露骨毫不遮掩的解释下,时望轩彻底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甚至还得到了周叶友情馈赠的一本双修教科书。 合欢宗出品, 必是精品。 时望轩只翻开看了一眼,就啪的一声,僵着脸猛合上了书。 周叶和赵子仪两人脸上揶揄的笑就没消下去过。 而小白球里的魍魉气的直跺脚, “这小子说的,全是我的词!该我来说的!” 但没人理他, 因为少年俊脸上的红晕半晌都没消下来过,现在时望轩的头脑还有些被知识强行灌入的晕乎。 当然, 时望轩的脑子在某方面来说可以分成两个部分,晕掉的只是跟黑面一部分,另外用来气人的部分倒是清明的很, 清明到耍个人都游刃有余。 “北寒蛇鳞甲弓三千灵石一次! 三千灵石二次! 三千灵石三次!” “啪!成交!” “啪嗒!”一个瓷杯被摔到地上碎裂的声音从另外一个包厢里响起,令狐权俊美矜贵的面容上满是怒气,他头探出窗外朝着对面包厢中的人怒吼道:“时望轩,你一定要跟我抢吗!” “你是不是故意的?是不是活腻了?敢抢我的东西,找死吗!”要不是身后的令狐问一直拽着令狐权的衣服,或许这位骄纵的少主可能真的就蹿到对面包厢里动起手来。 对面的包厢里,周叶胆战心惊的扫了眼令狐权额角被时望轩活生生气出来的两个青筋,汗颜一刻后,小声劝道:“时公子算了吧,其实我跟子义也不是特别想要那把弓。” 而时望轩却道:“拿着,就当是还了你的人情。” “可令狐权......”周叶似乎有所忌惮,犹豫道。 闻言,时望轩抬起眼眸,并无半点畏惧的对上令狐权怒气冲冲的视线,淡道:“我买下的,送谁也是我说了算,与你们无关。” 确实, 跟令狐权当面较劲抢东西的人一直都是时望轩,就算是场后算账,那也都是时望轩一个人的矛头。 周叶眼神动了动,似有话讲,却被赵子仪抓住手摇头示意。 事已至此,再说什么也无用。 现在整个拍卖行的人都知道令狐家的小少主今日同一个胆大包天的少年叫上了板,甚至还没叫过,被气的暴怒如雷。 然而事情的起因, 只是因为一个嵌了翡翠珠的簪子。 在周叶的启发下,时望轩总算在情爱这边开了第二个窍, 追人窍。 赵子仪的一句“当初我送了叶子一个精美簪子,叶子才肯赏脸同我结伴游玩,这才有了之后。”让时望轩倍受启发,因此才花重金不惜跟令狐权抬半天杠才拍下了这个簪子。 钱哪儿来的呢? 修士的拍卖从来不用银钱,而是沾着灵气的灵石,时望轩那些在菜街毫无用处的天材地宝放到这里算是有了用武之地,有的换钱,有的拍卖。 短短一小会儿的功夫,时望轩从身无分文成了身怀重金的有钱人。 不过时望轩总觉得,以黑面的性子,可能会喜欢刀剑之类的东西多一些,因此他后面还拍了好多东西。 然后巧了, 他想买给黑面的都是令狐权想要的。 于是两人就这么较上了劲。 可时望轩那些稀世珍宝太多了每件卖出去都是几千上万的价钱,再加上令狐权零花钱也有限,因此所有东西都落到了时望轩口袋中,给令狐权气的不知道摔了几个杯。 时望轩抢到一个,他摔一个, 啪嗒啪嗒的声音听得周叶十分肝颤。 同样惊心的还有其他坐着的、大气不敢出一声的来客,有人频频朝上抬头,害怕又好奇的向看看敢跟令狐少主对着干的人究竟是何模样。 是修为高深莫测,还是背后势力强大? 第451章 赤袍男子 然而当众人顺着令狐权几乎要喷火的视线朝另一边看去,却只在对面包厢敞开的窗口边,见着了一个陌生面孔。 少年神情淡然,眉目俊美如画,修长的手中还在把玩着方才拍下来的发簪,举止间颇有些漫不经心的从容,缺少几分成熟男人的棱角的面部轮廓显得有些青涩,可锋利的眉眼间却充斥着游刃有余的沉稳。 每每同令狐权争抢拍卖品时会勾出的轻笑也是冷冽锐利,又有些少年心性的顽劣。 许是时望轩同令狐权当众叫板的举动太过大胆,也或许是他的模样过于俊美陌生实在看不出身世。 自其露面开始,场下交头接耳的议论声就从未消减过。 当然, 自时望轩露面开始,令狐权的脾气就没消下去过。 之前在秘境被人揍了一顿,继而又得知对方竟然是挽酝二弟子, 两项加在一起,时望轩在令狐权心中的仇恨值比萧玉书还高, 现在又被人抢了这么多中意的东西, 更高了! 再一想起之前自己亲爹带人上门找事结果恰好碰到时望轩闭关让其躲过一劫,令狐权心里更是怒气翻涌,看着眼前拿着战利品的时望轩,他咬牙切齿道:“时望轩你别得意,上次算你走运,下次就不一定了。” 然而时望轩忽然偏头朝向他,道:“嗯?” “你刚才说什么?” 面前人气定神闲的一句话,差点把令狐权气炸。 他真的快炸了。 “你他娘唔唔唔......”令狐权刚想接着骂,结果却被身后人捂住了嘴,硬是把后面的字全堵了回去。 只见令狐问神情凝重,劝道:“少主,莫要同他多费口舌,别忘了此行目的。” 听此,令狐权把他的手甩开,然后冷道:“用得着你说,我知道!” 见令狐家的这位祖宗终于不骂了,拍卖行的小姐终于敢拍接下来的卖品。 这次拍的是一株极其罕见的药草,疗伤有奇效。 令狐权直接将价钱抬到了最高, 一万灵石, 然而就在无人敢跟他自己势在必得之时,对面包厢传来时望轩淡淡一句:“一万五。” “时望轩,你找死!”令狐权差点没把举牌扔出去。 时望轩眼皮轻抬,道:“我可以买,你可以加,没人拦你。” 他说的没错,只要有钱,自然可以随意抬价。 拍卖行只管事后有没有这个钱买,不管买家之间的矛盾纠纷,令狐权就算再横,也不敢跟拍卖行明面耍混。 因为拍卖行整个行的岁数老到可以跟靖光学府肩并肩,根基雄厚异常。 深吸一口气后,令狐权再次加价:“两万。” “两万五。” “三万。” “三万五。” “时望轩!”令狐权双目怒睁,神情扭曲了一瞬:“你非要找死吗?” “你随意,”对面少年嘴角残存几分礼貌但不失刻意的微笑,时望轩只道:“令狐一族家大业大,总不能这点钱都没有吧?” 当然有, 但令狐权是趁令狐司闭关时偷着过来的,自然没带多少钱,他被时望轩轻描淡写的一句话给气的一口气憋在喉咙,随后怒吼道:“老子有的是钱!” 手中牌子再举,令狐权喊道:“四万!” 时望轩还跟:“四万五。” “五万!” “五万五!” “时望轩你哪儿来这么多钱?”令狐权气的马上就要从敞口处翻出去了,结果又被令狐问一胳膊圈回来。 时望轩往嘴里放了颗葡萄,抬眸淡淡瞧了眼气的要跳楼的某人,慢悠悠道:“你管呢?” “你!”令狐权随后再一狠心,再举牌:“六万!” “你加啊,有本事接着加啊。” 他发誓,这次时望轩要是再敢加自己就不跟,最后看看时望轩到底有没有这个钱。 而时望轩听到令狐权这个抬价,神情顿了一瞬,然后两手一摊道:“你赢了,我钱不够。” 这真是迟来的胜利,令狐权的腰板一下就直了,嚣张道:“你不是有钱吗?接着加啊!” 而时望轩好似真的没钱了,摆手道:“不加了,你赢了。” 说完,他便将敞口处的窗户关上,看起来一副不想面对令狐权得意的样子。 “呵,现在知道谁有钱了吧。”令狐权笑了。 当然, 他的笑容只能维持在得知自己买的药草来自时望轩之前。 时望轩垫着手里的乾坤袋,临走时朝他轻笑道:“哎呀,现在又有钱了,多谢令狐少主倾囊相助。” 少年的笑轻狂肆意而张扬,透着从萧玉书身上沾来的狡黠得意。 给令狐权气的表情当场扭曲,差点就地爆发, 但还是被令狐问给拼死拼活的拦了下来。 于是时望轩在令狐权吃人的目光中踏出了拍卖行的门,同周叶赵子仪二人道别。 分别时,周叶忧心忡忡:“时公子,令狐权那般性子,定然不会善罢甘休的。” 时望轩道:“我知道。” 不仅知道, 还等着他主动找死。 之前秘境那次时望轩绝不会忘, 但经过黑面一番分析开导,后来时望轩的目标从搞死令狐权一个人升华到了端掉令狐全家。 所以一切都得循序渐进,慢慢来。 带着这份谨慎,时望轩离开了拍卖行门口。 “那本书你咋不看看啊~你不看让我看看呗~” 因为拍卖的东西很多,时望轩懒得挑,便将魍魉放了出来让其随便选了几个不太重要的东西放上去,所以魍魉后来又获得了自由。 然而魍魉一向记吃不记打,刚出来没多久就开始没事找事。 “你别不说话啊,那本书有一页画的不太好,翻开我指出来你看看。”魍魉那点小心思都写在了脸上,时望轩深吸一口气,没理他,脚下步伐骤然加快。 然后魍魉又跟被牵着绳子的狗似的被迫拽着走, “你慢点,你慢点!”魍魉叽哩哇啦的身影从后面响起,时望轩不听,走得更快了些。 “慢点......哎呦!谁啊这么不长眼!”突然,魍魉忽然大叫了这么一句。 时望轩被他烦的不耐道:“你又怎么了?” 而魍魉只气恼了一瞬,随后惊愕道:“等等,有人撞我。” 闻言,时望轩蹙眉道:“你?谁能撞到你?” 而魍魉却猛回头朝后方看去,并伸手指道:“那个人,他撞了我一下。” 时望轩随着他的目光朝后方看去,只见身边一众粗布素衣的平民人流之中,竟惊险一位赤袍裹身身形高挑的白发男子。 披散在脑后的白发同身上如火炽热的红衣形成鲜明对比,可身边百姓神情如常,甚至无人把目光往其身上转移,好似看不见一般。 见此,时望轩双目陡然升起警觉,而那人似乎察觉到了一人一鬼紧盯的视线,为此薄唇轻扬,竟是停下脚步,驻足回首朝两人看去,并悄无声息的动了动唇。 读出赤袍男子的意思后,时望轩心中骤然一惊,随后沉着眼跟了上去。 第452章 突然生事 “她说~郎君莫要忘了奴~” “好!” “唱的太好了!” 一场戏唱完,三尺红台之下,处处是男人喝彩的声音,连薛肆都忍不住拍手叫好。 “这场戏唱的真精彩。”他笑道。 萧玉书却一脸鄙夷:“精彩什么?” 是戏里那个男的跟多个女子纠缠不清夜夜笙歌精彩,还是那些女的明知男人不忠心意不诚还要上赶着往前凑精彩? 妈的, 一场戏听完, 讲的比胡先私生活还乱, 精彩个泡泡茶壶啊精彩。 出来之后,萧玉书满脑子还是方才歌女唱的那句“呀~郎君莫要太生猛~” 口区, 完了完了, 短时间内忘不掉了。 薛肆瞧着萧玉书不太好的面色,笑道:“你怎么了?” 萧玉书道:“撑住了。” 听戏听得有点消化不良。 他这一句,成功逗笑了薛肆,这哥们儿叉腰笑了几声后道:“旁人都在听戏,只有你在吃,一场戏一个时辰,戏唱了多久你吃了多久,你不撑谁撑?” 萧玉书难以置信道:“我花了钱的,还不能吃了?” “能,当然能。”薛肆道。 萧玉书说完便开始左顾右盼,东张西望明显是在找什么东西的样子让薛肆忍不住问道:“你在找什么?” 萧玉书道:“卖糖葫芦的呢?” 薛肆愣了一瞬,继而道:“你还吃啊?” “什么呀,山楂助消化懂不懂。”萧玉书瞥了他一眼,然后凭借自己敏锐的视力真在前方的路口看见了个卖糖葫芦的摊子。 “你吃不吃?吃就买两串。”萧玉书边走边道。 薛肆眉头一挑:“你请客吗?” “当然。”萧玉书道,“就一根糖葫芦,又没多少钱。” “哇,萧师兄真慷慨。”薛肆故意道。 上扬的语调叫萧玉书听着有些搞怪的意味,刚想说话却措不及防又听见薛肆在自己耳边低声道:“这么慷慨不如把那天晚上你到六长老屋里做的事情也同我说说。” 闻言,萧玉书眼一震,一个抬眼便撞进了身边人深邃黑亮的眸中。 薛肆低笑道:“那天晚上你去做什么了?还有那么多人。” 这萧玉书能怎么说? 他自己也不知道当时桑禹屋里居然藏了这么多人。 “而且,我怎么听着那个三长老身上好像跟你有一样的东西呢?”薛肆眼中笑意更甚,分明是在问人,可萧玉书总有一种他已经察觉到了些什么、却揣着明白装糊涂非要自己说出来的感觉。 薛肆的眼神太具有穿透力,萧玉书只跟其对视了没两秒便逃也似的别开了目光,然后道:“知道了,你不吃,我自己一个人吃。” 话落,萧玉书大步朝前走,忽然加快的动作将薛肆瞬间落在了身后。 薛肆道:“哎?这就走了?” 萧玉书没说话,加快了脚步。 “哎,你等等我,我吃。” 萧玉书仍旧无言,直奔前方的糖葫芦摊子而去。 “等等。” 我不。 “萧玉书!” 叫哥也不。 “快躲开!”只听后方薛肆的声调突然大变,急促间掺杂严峻。 疑惑间萧玉书猝然发觉到来自身侧的一股莫名阴冷之气,几乎是下意识的本能反应,他侧身后撤,转身间便躲过了旁边一人的猛扑之袭。 “啊!” “这人怎么了?是不是疯了?” “他脸上好多血,满嘴都是。” 只见一个满身破烂的男人因为扑向萧玉书失败而因为惯性狠狠摔倒在地上,等再次晃晃悠悠站起身时,呈现在众人面前的,竟是双目血红满脸鲜血的惊悚面庞,甚至这人嘴里还在咀嚼着什么东西,咬在嘴里嘎吱嘎吱响。 跟嚼脆骨一样的声音让萧玉书听得有一瞬的心上不好。 然而下一秒,有个带着孩子不知情的妇人从男人身后经过,小孩子走路不稳撞了男人一下,然后静立在原地的男人突然有了反应,往外溢血的嘴瞬间大张朝着身后妇人再次扑去...... “啊!救命啊!”一声女人的惨叫声响起,紧随其后的便是儿童惊慌失措的大喊:“娘!” “怎么回事,他在咬人,在吃人肉啊!” “啊啊啊啊!杀人了!杀人了!” 短短不过几分钟,场面就吵嚷至极,直到萧玉书从震惊慌乱的情绪中回过神来,才发觉自己已经一剑将咬人的男子贯穿,钉死在了地上。 而那个妇人则被男人咬断了半截脖子已然没了气息,倒在路边被她的孩子哭喊着拉着胳膊。 “嗬嗬嗬嗬......” 然而奇怪的是,男子分明已经被萧玉书一剑穿心,身体四肢却还能挣扎扭动,口中发出类似野兽嘶吼的声音。 街道上人来人往本就拥挤得很,现在闹出这么一下围观的人更多,因此便更拥挤,薛肆方才因着萧玉书走得快被甩开了一段距离,也因此被密如潮水的人群挡在了外面。 见怎么挤也挤不进去,薛肆只得隔空在喧闹无比的人群中大声提醒道:“萧玉书,别被他咬了!” 话音刚落,只见萧玉书身后已经惨死了无声息的妇人猛然睁开了眼。 “娘......”原本大声哭喊拉扯自己亲娘手臂试图让其起来的孩子对上自己亲娘突然变得血红可怖的双眼时下意识愣了一下。 而这一下, 就出了大问题。 第453章 生化危机 当那个妇人双目圆凸的狰狞头颅骨碌到萧玉书脚边时,周围人群彻底乱了套。 有人吓尿了裤子,连滚带爬的朝外跑,嘴里含糊不清的嚷嚷着“杀人了!杀人了!” 有人还在原地驻足,像是被吓傻了,被逃窜的人群撞倒在地上站了几次都没站起来。 有人看见亲娘被人砍了头,大哭大闹,哭嚎撕心裂肺。 “你还我娘!还我娘!你这个混蛋!”几岁的小孩使出吃奶的劲儿疯狂捶打着薛肆这个‘杀人犯’,扯着他的衣襟不松手。 而薛肆侧脸沾着方才手起刀落时喷溅沾上的血滴,神情严肃,沉声道:“你娘不是人了。” 小孩哪里听得进去,哪里听得明白,只知道自己亲娘刚坐起来就被面前的男人冲过来一刀砍下了脑袋。 杀娘仇人在眼前,小孩悲愤之中狠狠咬住了薛肆的手。 人在极度悲痛中力气很大,薛肆的手被小孩咬出了血,但他面色未动分毫,应当是说冷峻的毫无温度。 “要坏事了。” 因为眨眼间掉了两个百姓的脑袋,萧玉书的心跳一直没慢下来过,此刻听见薛肆这样的话,更是狂跳不已。 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为何会出现当街人咬人? 而下一秒,薛肆眼中突然闪过一道寒光,提刀转身,在萧玉书未反应过来时只瞬息间便闪到混乱人群中,手起刀落斩掉了几个人的头颅。 “啊啊啊啊!” “爹!” “老天爷!杀人了!救命啊!” 萧玉书瞳孔骤缩,惊喊道:“你在干什么!” 要说刚才死了两个人场面已然混乱不堪,现在好几个人的脑袋遍地打滚血液四处喷溅,眼前的街道瞬间犹如冷水入沸油, 炸了个彻底! 整个过程萧玉书好像都处于一种视线一片灰白唯有喷溅的血液鲜红刺眼的茫茫然的状态,茫茫然的听从薛肆严肃指令,茫茫然的砍下了好几个路人百姓的头,最后茫茫然的承受周围受惊百姓的恐惧眼神以及惨死者幸存家人的哭喊怒骂与控诉。 “薛、薛肆,你方才说他们是什么?”萧玉书的剑上还沾着三四个人的颈间血,手有些不受控制的抖,连着声音也是。 而薛肆锐利的目光还在周围扫视,仿佛是在查看有什么漏网之鱼,对萧玉书的话,他只简短道:“尸鬼,装人吃人的魔种。” 其实不用薛肆后面的解释,萧玉书在短短一刻的紧张杀人中已经察觉到了些许不对。 尽管有些难以置信, 但萧玉书还是得出了一个不切实际又荒唐至极的惊悚念头: 桑禹的修真小说里,为什么出现了生化危机里才会出现的情景? 他与薛肆杀的这些人里,有的是尸鬼,有的是被尸鬼咬伤又变成尸鬼的,方才若不是薛肆反应极快,将所有被其沾染过的人全部杀掉,那恐怕接下来的街道乃至城里...... 萧玉书喉结上下动了动,满心后怕,神情僵硬不安。 “你怎么知道他们是......” “呜呜呜......你杀了我爹,我要你偿命!”奈何萧玉书还没说出口,面前就冲上来一个圆脸姑娘。 姑娘扑上来就开始拉扯萧玉书衣服,甚至捶打痛骂不止,可因其是普通人萧玉书不能用剑只好横臂勉强以挡住,饶是如此,女人撒泼发疯的戾气实在太大,萧玉书的手背还是被其用指甲划出了一道血痕。 “松手!”萧玉书蹙眉道,而那女子不依不饶,脸上挂满了泪,她嘶喊道:“你杀我爹,我要你偿命!” 女子的爹不幸被尸鬼咬伤,萧玉书不得已才将其杀害,若不然其他人也会遭殃。 “你还我爹爹,你还......啊!”女子闹得太凶,萧玉书心怀愧疚又说不出话,于是薛肆直接上前用刀背一挑,毫不怜香惜玉的将其挑倒在地上。 “不杀你爹,你也得跟着死。”薛肆冷道。 那女子无助的倒在地上,捂面痛哭抽噎不已。 萧玉书胸膛起伏的程度很大,看着街上的狼藉以及慌乱做鸟兽散去的众人,推搡着挤压着鬼哭狼嚎不断的周围,他脑中有一瞬的嗡鸣:“快、快叫其他人,我们得赶紧......” 赶紧将此事告知染白以及沈修竹他们, 书里从未提及过尸鬼, 萧玉书也从未知晓这等东西,虽不知道薛肆怎么知道的,但想来玄天宗其他人也同自己一样,若真碰上了,那后果不堪设想。 可他没想到, 尽管薛肆反应疾速,却依然有漏网之鱼逃窜了出去。 只见前方不远处人流更拥挤的街口,突然爆发了几声尖锐惨叫紧接着便是此起彼伏的哭嚎以及快速形成的包围圈。 薛肆只撂下一句:“快,跟我来,一个都不能放过!” 而后便快速朝前赶去,萧玉书刚想跟上,身侧楼上却突然巨响,紧接着窗口处便响起几声求救,没有半点犹豫,萧玉书提剑轻身闯入,然后身临其境的体验了一把现实版生化危机。 楼内的那个房间遍地是人残破的四肢血肠,萧玉书强定心神,按照薛肆所说把两个双目血红的尸鬼给齐齐斩首。 解决完之后,萧玉书刚想就着高楼飞跃过去,却发现自己原来站着的地方,那个圆脸姑娘突然神情诡异,张开大嘴冲向了之前失去母亲的孩子。 第454章 尸鬼 事发突然,不过一息间,而恰在这时,另一边又响起了他人被尸鬼扑倒呼救的声音。 鱼与熊掌不可兼得,萧玉书没法救两方人。 就在事态焦灼至顶峰时,空中陡然响起一声气体被撕裂的声响,只见一只箭矢从众人面前飞速划过,精准无比的将圆脸姑娘穿头定在了地上再也动弹不得。 小孩得救了, 没时间想这箭矢来自于谁,萧玉书一剑甩出将另一方的尸鬼斩头而下,随后跟着薛肆一同身赴混乱中...... “啪,啪,啪。” 茶楼三楼的一间包厢里,蒙眼的白发男子红衣飘动,他缓缓拍手称赞道:“好箭,真是好箭。” 时望轩沉着脸注视着外面街上的混乱,转瞬间带着极大的戾气又朝男子射出一箭,可箭穿人而过,钉在墙上,那男子竟是丝毫未伤,好似虚影一般。 “若是不听我的,往后这样的事情只会多不会少,你可仔细想好了。”男子慵懒磁性的声音仿佛鬼魅低语,说完,他便真如虚影一般,消失在了原地,屋里因此也就剩了神情阴沉异常的时望轩一人。 魍魉快被气死了,骂骂咧咧道:“我都没他这么可恶!你要怎么办?可不能答应他啊!” 而时望轩黑眸沉了又沉,最后紧抿着唇,抽出剑就着窗户翻楼而下...... 今天明明是玄天宗七峰弟子首次一起下山游玩的重要日子,可几人下山的时候兴致勃勃,回来的时候却闷闷沉沉,谁都没有说话。 甚至黄莺从静心峰大殿出来的时候眼底还带着未消下去的通红,看样子应是哭过。 “都怪我,都怪我,就不该进那个书铺,不该翻开里面的书,要是我再上心些,六师弟和七师弟就不会找不见了。”几人出来,相顾无言了好一会儿,气氛压抑到不能再压抑时,黄莺带着哭腔自责的话从嘴里哽咽着说了出来。 闻言,令柔连忙揪下来自己两个麻花辫子上缀着的毛茸茸的小白球怼在了黄莺脸上擦眼泪,并小声道:“四师姐别哭啦,六师弟七师弟那么聪明一定不会有事的。” 丹姝虽眉目凝着几分化不去的沉色,但也温声宽慰道:“六师叔和七师叔还有三师叔亲自下山去寻了,六师弟他们平日也不会走远,想必用不了多长时间便能找见。” “对呀对呀,”令柔道,“不怪你的,街上乱成那样,谁也想不到......”话说到最后,这个脸上一贯挂着纯真笑容的小姑娘也破天荒的多了几分沉痛之色。 城里有多乱,众人心知肚明。 时望轩垂着眸走在几人身后,走的很慢,虽面上淡然,却不难看出有心事在身。 好在前面几人同样心情沉重,都没有发觉。 萧玉书胸中的沉郁一直没消下去过,沉甸甸的宛若巨石压在心中,压抑又恐慌。 他从未见过玄天宗一众长老齐齐神情凝重的模样,所有长辈一听到‘尸鬼’这两个字好似听见什么禁忌词汇一般,脸色骤变的十分厉害。 尤其是挽酝,当从薛肆口中得知几人在城中所遭遇的事情后,双眸瞳孔惊颤,当即便匆匆出了大殿,赶往了城中,这般紧张之色,是萧玉书未曾见过的。 而后来萧玉书才在薛肆临别时,从对方口中知晓了一个悲痛真相。 当年挽酝的家门,就是因为尸鬼,而不幸绝灭。 尸鬼这种东西,不知道是从何而来,又是因何而生,修真界关于它的记忆起源于多年前的两界动乱。 凡是被尸鬼咬伤感染者,无论修士凡人,药石无医,只能沦为同尸鬼一样靠活人血肉存活的魔种。 第一次现世, 便是, 萧时两家满门覆灭时。 萧玉书甚至不敢去想,挽酝只身一人被逼不得已眼含悲痛亲手将萧家满族亲人斩于剑下时是何等惨烈场面。 谁敢去想象那个场景, 从小长大的家院中血红一片,嘶吼哭嚎不断。 抬眼一看,从前照顾自己亲如大哥的堂兄面目狰狞朝自己扑来, 低头一瞧,脚边是喊自己小叔小舅的侄儿侄女被吃的不成人样的尸体, 回首一剑,砍下的是幼时一起嬉笑玩竹蜻蜓小木剑的同龄玩伴...... 世人每每提起玄天宗三长老,无一不是惊叹其冷心决绝,识大局,明形势,为了阻止尸鬼蔓延,他提剑亲手绝了萧家所有人。 可又有谁知晓, 挽酝每一剑捅向的,不止自己的亲人,还有他颤抖到极致几乎崩裂的心。 谁说萧家当世未绝? 若不是生性坚韧,挽酝的心怕是早跟着萧家所有无辜的亲人一起死了吧。 到此,萧玉书总算是明白了些, 明白原装哥在挽酝心中不可替代的地位。 只要身边还有一个‘萧’姓人,哪怕不是血脉亲人,也是支撑挽酝一颗千疮百孔的心继续跳动的信念。 “师姐,尸鬼为什么要吃人?”丹华小声道。 从回来时,少年抓住丹姝袖子的手就没松开过,想来应该是被吓到了。 毕竟城里碰见尸鬼的不止萧玉书和薛肆两人, 丹姝险些被人咬伤,不过还好丹华灵根卓越抬手将人用藤蔓绑了起来,这才免遭一难。 只是丹姝现在看丹华的眼神有些难以言喻的复杂, 第455章 烛九 十五六岁的身形同七八岁的心智加在同一人身上就已经够违和了, 而更违和的是, 丹华上一秒沉着冷静将两个尸鬼绞死,下一秒浑身抖动躲在丹姝背后喊害怕。 前后差距之大,让丹姝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幸好沈少主见多识广,一下子就认出饭楼里的尸鬼,”令柔道双眼含忧道,“不然里面的人怕是......唉。” 沈家两个竹最后带着各自的伴在饭楼里偶遇,并一起坐下待了会儿。 可能是因为沈修竹自小便跟着父亲游历四方,饱阅各种典籍,这才能第一时间认出楼里小二的异样,并迅速出手解决。 “我也没差啊,我还逮住了一个呢。”寒允卿哼道。 令柔道:“可是,大师兄,抓人不能徒手抓啊,要不是令狐少主反应快,你就被咬了。” 寒允卿一听,瞬间脸色一菜。 萧玉书一听,瞬间心情松快了些。 不得不说令狐权这哥儿虽然欠,但这种时候说起来却起到了缓和气氛的重要作用。 这个事情还要追溯到一个时辰前, 令狐权不知哪儿来的火气,到饭楼的时候就顶着一脑门儿的青筋,然后买了份最贵的点心。结果店小二上错了,点心被令柔给吃了。 也不怪令柔,她眨巴着眼睛跟店小二确认了三遍这点心是不是自己桌子上的,然后得到了对方肯定以及不耐烦的答复。 沈大小姐出去的时候怎么说的? 别人桌上的、别人给的都不能吃,这点心是店小二上的,又是令柔自己桌子上的,于是这小姑娘想都不想,吃的异常嗨皮。 迟迟等不到点心的令狐权更是气上加气,差在点要打掌柜的时候被人家小二说点心上错了。 更糟的是,那点心还是饭楼今日的最后一盘。 令狐权在暴怒如雷即将发作时,被店小二将怒火转移到了一个人坐在桌子边嘴巴塞得满满的令柔身上。 令柔这个神奇生物吧,可能的确是有那么点脑子不好使,令狐权跑她面前暴躁的骂了一通,各种难听的话都吼了好几遍,但她就是睁着好奇的眼睛吃着东西不出声。 吼到最后累了不得不歇一下的时候,令狐权突然发现令柔被一个枣卡住了,这小姑娘一直喊救命,看她傻不愣登上不来气的样子,令狐权气了再气,最后伸手重重给她拍了几下背。 然后, 枣出来了, 令柔没事了, 买了冰梅汁并顺手把沈修竹和寒允卿领进来的沈绾竹炸了。 他们仨什么都没看见,就看见令狐权面目狰狞的在令柔身上打了几下,再加上令柔这小姑娘眼上还挂着泪。 于是乎,完美的误会就这么产生了, 买完糖葫芦回来的令狐问进门看见被三个人跟抓犯人似的摁在桌上令狐权时,整个人都惊了。 再之后, 误会解除后的六人以一种诡异但不完全和谐的方式在两个桌子上暗流涌动的吃了顿饭。 有一说一, 今天一天令狐权都挺倒霉的。 不过新鲜的是,寒允卿以为令狐权这个傻逼东西就算不落井下石也得见死不救, 没想到在他自己差点被咬的时候,却被令狐权冷着脸从侧面一剑将人挑开,寒允卿才因此幸免于难。 “那尸鬼究竟是什么东西?不把头砍下来居然还能活,”想到当时混乱的场面,寒允卿不由得沉思道。 “不知道,以前从来没听师尊提起过,”黄莺又自责道:“城里这般乱,要是六师弟他们......” “他们不会。”这时一直未出声的萧玉书却道。 当然这也引得其他人的奇怪目光,令柔疑道:“三师兄,你好像一点也不怕六师弟和七师弟会出事呢。” 当然了, 沐辰耳目聪明,对人对事十分敏感,自然危险相对其他人小。 而胡先...... 哼, 萧玉书觉得, 胡先在城里呆着,若真有漏网之鱼,那肯定是那些尸鬼更危险一点。 而事实也正是如此, 此时的胡先自己一个人沉着脸,几乎将大半个城席扫了个边。 好消息, 没多少漏网之鱼,基本上全被薛肆领着的那帮小的收拾干净了,即便是有一两个也被他扼杀于未招事之中。 而坏消息, 沐辰这个狼崽子被别人逮住了。 “哎呀?我不记得何时开过结界,你是怎么偷跑出来的?”先前行踪诡异的白发男子此刻赤袍微微斜散,松松垮垮挂在臂弯处,平白多了几分慵懒妖冶之色,他语气温柔又轻佻,薄唇带笑。 可这样俊美的男子手上的动作却十分狠辣,他轻笑着,扼住一个少年的喉咙,让其悬空挣扎不已。 “你这么不听话,你那个黑狼王的老子知道吗?”男子声音轻柔,手上的力气却加重了几分,沐辰被他掐的面色发紫,呼吸困难,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是不是我平时对你们太过纵容,所以你们就这么胆大包天了,嗯?”男子说着,另一只手缓缓长出锋利指甲,他语气渐凉:“你身上沾着外边那么多肮脏气,可不能让你回去,但也不能让你这么放肆。” 第456章 有点怕了 “出去的妖,连尸骨都不能有的。”男子话落,突然伸手刺向沐辰心口,可却被人一柄长枪从侧边挑开手,男子随即轻笑一声,甩手将沐辰扔到一边,然后徒手接住了来人手中那把缀着红缨的银白长枪。 “唉,你可算是出来了,”男子语调忽然放低,似乎有些委屈,“我来这儿了这么久,今日才算找到你,你怎么不在自己的地盘待着呢?” 换回真身的胡先面色阴沉,瞪着眼前一副无辜模样的男人,冷道:“城里那些人都是你干的?” 而面前人不答反声音轻柔道:“嗯?这么久没见,我还以为你会同我叙叙旧呢。” 胡先眸光带怒道:“烛九,你现在都恶心到跟魔修混一起了?” 烛九反笑道:“现在嫌我恶心了,以往同我在金镶楼的那些日夜怎么不说恶心?” 不说还好,一说现在胡先是真恶心了。 “以前没带眼,现在长了。”咬着后槽牙说完,胡先猛然发力,一枪朝烛九狠狠刺去,而烛九只是侧身一躲,在两人一招一式缠斗不停间倍感伤心的俯身在胡先耳边说了句:“没带眼?那你这个名字是何时取得?为何这么多年一直不改?” 闻言,胡先眸色一颤,眼底怒意掺杂着另样情绪一闪而过,他随即闭眼抬腿朝身侧扫去,却不料因心神乱了一寸,反被人抓住机会箍住了腰身,连带着长枪也被烛九抽出定在了一边的地上。 看着自己的枪被人卸掉拿不回来以及目前脱不开身的困境,胡先暗恼之中顿感这场面有些许熟悉, 只是前后角色不太一样。 烛九身形纤长,跟换了大号真身的胡先贴在一起,竟还高了对方半个头,他双手拥着怀中人腰身,微垂着头,贴着胡先额角,动作亲如分别多时经年再见的深情道侣。 “你没长高哦。”烛九一句话,换来了胡先热烈的一个耳光。 “滚!” 胡先这一巴掌,用劲十足,烛九实打实挨了一下,连带着蒙眼的白布也落了下来。 “跟我回去吧。” 烛九并未因此气上半分,语气一如既往的温柔,一双暗红的妖瞳紧紧注视着怀中经年未见的人,眼中柔情溺的跟水一样。 可惜胡先熟知眼前人的德行,吃一堑长一智,同样的当不会上第二次。 他冷道:“呵,跟你回去做什么?看你身边那一堆情人怎么争风吃醋?” 而烛九却道:“城里那些人不是我做的。” 操, 服了, 就这点胡先恨不得再扇他一巴掌,一直都这样,每回问烛九个什么事情这混账东西总回答的驴唇不对马嘴。 合着这东西掂量了半天他前后两个难题,然后觉得前面的比较好回答是吗? “不是你做的,那你来这儿吃饱了撑的?不是觉得人间脏吗?”胡先揪着他的领子怒道。 而烛九却低头好似小动物般鼻尖在胡先侧脸蹭了蹭,嗓音低沉道:“想你了。” 闻言,胡先顿了一瞬,随后方才暴怒的面庞上瞬间绽开灿烂笑意:“是吗?” 许久未见怀中人笑的这般明媚,即便是知道可能有诈,烛九还是甘愿被其晃了眼,也正因如此他腹下几寸处被胡先狠狠抬腿一击。 这种疼哪个男人能消受得了,烛九下意识松开了手,痛的躬身,然后又受了胡先一记重拳。 “我他娘的也想死你了!” 想打死你! 但胡先不能,因为打不过。 因此他趁着烛九吃痛之际,飞快拎着沐辰闪了。 原地留烛九一人神情痛苦, 其实也并不痛苦, 在胡先身影彻底消失之后,烛九面上不管是因痛而生的难言之色还是方才面对胡先的柔情似水,一并消失了个干净。他缓缓直起腰看向胡先溜走的方向,妖冶魅人的面容上,空余几分凉薄笑意: “小没良心的......” 昨夜萧玉书满怀期待的一顿临别大餐被时望轩满满当当的摆了一桌,荤素都有,十分馋人,可桌上的两人吃饭时的气氛可没昨夜那么轻松, 因为各怀心事。 “你俩说个话啊,这么安静是想吓死鬼吗?”长久的相对无言中,魍魉终于受不了了,夹在两人中间吐槽道。 而时望轩只是轻睨了他一眼,随后目光再次扫过面前闷头一直吃饭、却一筷子只夹起几粒米的人,他眸光动了又动,最后还是选择把话憋了回去。 魍魉见此,跟其说起了小话。 魍魉:“你犹豫什么呢?你连我的存在都能抖搂给他,怎么这事反倒憋住了呢?” 时望轩默不作言,夹了一筷子菜,可是夹了一半,菜掉到了桌上,他吃饭的动作也因此一滞。 见此,魍魉心头一跳,赶紧再道:“你俩不是一直坦诚相待吗?你咋不坦诚了?” 说完魍魉就反应过来自己好像说错了话, 两人间一直坦诚相待的人明明只有时望轩而已。 于是鬼也顿住,不再说话了。 时望轩不说话,是因为今日那人提出的交易实在诡异,窥破天机这种事情,信与不信应当谨慎,因此他拿不准。 拿不准该不该答应, 拿不准该不该说给黑面听。 可那人所言若真,时望轩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告诉黑面。 而今日之事又像根刺,扎在了他心里拔不出来。 同样心中有刺的人还有萧玉书, 黄昏日落之时,胡先与身形狼狈的沐辰被桑禹和柳如兰带了回来,而挽酝却独自一人留在了山下,对着每个城池严密排查。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尸鬼再现一事,宛若一柄利刃,将挽酝虚掩着的悲痛过往再次捅开,这如何叫他不提心提防。 并且今日之事闹得也属实不小,玄天宗和天阙门的警示音讯短短半日就传遍了修真界,各个仙门因此悬心不已,纷纷全力排查各自地盘中的百姓修士。 上午下山时热热闹闹的,下午回来时街上的人少了一大半,城里寂寥无声的模样倍显紧张压抑。 尸鬼带来的恐慌效应,显而易见。 另一点, 说实话, 萧玉书有点怕了。 第457章 心痛 在了解尸鬼这一概念后,他基本上就能确定系统138所说的那个‘变数’大概是什么样了,连修士都能被同化的魔种,该有多么可怕。 只是他不确定这样的事往后还会发生几回,之前尸鬼已经被剿灭了一次,可不知为何居然又再度出现,这可不是个好征兆。 就算现在再次剿灭干净,他也怕日后再起事端。 自打到了这个地方里来,萧玉书的心态一直在被刷新,各方面都是。 没打过架的他打了架, 没打过猎的他打了猎, 没见过断袖的他见了真的,还是亲身差点体验了的。 甚至, 从未杀过人的萧玉书,在今日短短半个时辰内,不知道剑上沾了多少平民百姓的血。 好像一个活生生的人到死不过就是手起剑落一瞬间, 人死了, 痛的却是身边亲眼见证却无能为力的亲人。 扎着萧玉书心的不是那些脑袋满地滚的死人,而是他们身边一个又一个目眦欲裂、撕心裂肺的家人。 这些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 他们中,有的人扑跪在地上拼命将死者的头往冒血的断颈处按,绝望中企图以此能让亲人活过来; 有的人不敢相信这一切,疯狂呼喊着爹娘姐兄,一遍比一遍尖锐凄惨,一遍比一遍崩溃痛苦; 有的人疯哭狂嚎之中,疯癫朝萧玉书扑来嘴里骂着各种难听话,脸上挂着混着灰泥的泪,要萧玉书杀人偿命不得好死。 可是, 萧玉书也不想啊, 他也不知道好端端的街上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 自己那时明明只是想过去,走到前面那个街口,买串酸甜的糖葫芦尝尝。 怎么一刻之后,他就剑上染血,成了其他痛失亲人的人口中“丧尽天良不得好死”的恶人。 那个梳着娃娃鬓、五官干净眼睛大大的小姑娘,用她死去亲爹手中沾着血的拨浪鼓,哭喊着用力捶打萧玉书的腿。 小孩能有多少力气? 不疼的, 只不过是上面的血沾到了萧玉书的白衣上,蹭上血污的白衣和小女娃绝望的泪混在一起刺伤了他的眼,才叫萧玉书眼底不受控制的泛了湿。 拨浪鼓咚咚的闷响, 捶痛了他无能为力的良心。 真的, 到现在萧玉书胸口还压抑的喘不过气来。 他自己跟家里人关系不好,六亲缘浅,可却也知晓别人家里应是家庭美满和谐幸福。 爹娘健在,儿女无忧,吃饱穿暖,无病无痛, 这已是世间难得。 可眨眼间,经由萧玉书的手,一剑毁了不知道多少个人的团圆。 “下一个年,那些人该怎么过啊......”桌上,萧玉书停住筷子,双眸闪烁着,低声喃了这么一句轻话,而语气落寞中又透着些难以言喻的悲伤。 闻言,时望轩顿了下,抬眼看着黑面,然而只这一眼,却让他整个人愣住,眼神微动。 只见眼前人模样依旧,熟悉的随意吹落脸庞的碎发,熟悉的拿筷子姿势,熟悉的黑皮面具之中,那双熟悉的、以往一直含笑戏谑的清亮眼眸中,却多了一丝陌生的脆弱。 眼前人低垂着眸,纤长的睫毛也在轻微颤动,眼底隐隐动着水光,从前总习惯上扬一边的唇角此刻也下弯着,整个人一副失魂落魄魂不守舍的低落模样。 这人明明来时神情如常,做饭的时候也毫无异样,怎会突然如此? 不, 好像不是。 心里被其他事占据的时望轩这才意识到问题,眼前人来时的确是有些不对劲。 今日闹了这般大的事情,以黑面往常的模样定会先拉着时望轩细说一通,可今日却并没有。 不仅没有,好像还刻意回避着有关城内的话题,以至于时望轩有些话到现在也没说出口。 黑面大概是有心事, 时望轩心里这样道。 想了想,他放下了筷子。 萧玉书回想自己自从来到这儿之后一系列操蛋的经历,总有种想跑没人角落里大哭一场的冲动,可惜并不能,甚至明天还要收拾收拾滚去上学。 就在他沉浸在独属自己的一整套压抑难受无法自拔时,眼前却突然伸过来了一只手,摇了摇,发出了清脆悦耳的铃声。 萧玉书一转头,看见了时望轩凑过来的脸。 时望轩侧弯着身子,那个动作好像以前班里那些调皮捣蛋的男生把女生逗得趴桌子上哭了之后小心翼翼的围在她身边外身询问的样子。 反正当时萧玉书下意识就联想到了那个场面,然后他就见时望轩手心一张,一对做工精致的银铃铛呈现在自己眼前。 “好听不?”时望轩举着铃铛在萧玉书面前晃了晃,道。 好听是好听, 但是这不会是你买的吧? 这铃铛做工精细,一看就不便宜。 而且, 萧玉书记得自己今天一天都没把时望轩的那份钱给他。 “你买的?哪儿来的钱?”他疑惑道。 时望轩笑着把自己买菜没钱的囧事在萧玉书面前毫不在意甚至刻意搞怪的讲了一遍连带着怎么气令狐权的一起,成功把萧玉书给逗笑。 “啊哈哈哈......你下次买东西前就不能先摸摸兜里有没有钱嘛。”萧玉书忍俊不禁道。 “我也想啊。”时望轩语气如常,随后在原地转了个圈,“我身上也没兜啊。” “噗......那这么说,你狠赚了那个令狐一大笔钱?”萧玉书眼中总算是有了些笑意,他摆弄着床上一堆时望轩买的东西,然后又奇怪道:“这么多东西,都是给我的?” 第458章 又来 时望轩迟疑了下,然后魍魉看不下去替他说了:“那可不,每一个都是跟那小子抬价抢过来的,花了不少钱。” “啊?你就算有钱也不能这么败家啊,”闻言,萧玉书啧了一声,道:“你就算想气令狐权,办法有很多,干嘛这么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可时望轩却道:“不是想气他,就是想给你买。” 没寻思眼前少年会这么说,萧玉书把玩铃铛的手一顿,清脆的铃声消失在两人间。 “给、给我买?这么多?”萧玉书忽的双手环胸,歪头沉思道:“不对,不正常。” 时望轩心里一跳,以为黑面觉察到自己的意思,顿时别开眼去默不作声,而心里既忐忑又紧张的期待对方下话。 结果这位坚信就算剧情崩成渣子男主性取向也不会崩的直男萧玉书眯起眼睛盯着时望轩这种看起来像心虚的表情缓缓道:“无事献殷勤,你不对劲,非常不对劲。” “说!是不是外边闯祸了?” 真没想到萧玉书竟然憋出了这么一句话,时望轩整个呆住,魍魉整个鬼的期待碎了一地。 魍魉:“唉,我在期待什么?” 时望轩短时间内思绪有些复杂,以至于没正面回答萧玉书的话,当然,这也不妨碍萧玉书自己发挥他独特的想象力。 他想象力的最终来源,还是源自时望轩一开始就拍下来的那个翡翠簪子。 “诶?这簪子真好看,肯定花了不少钱吧~”萧玉书把玩着这个簪子,朝时望轩笑的十分意味深长,深长到时望轩觉得他下一秒一定会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来。 果不其然, 下一秒萧玉书就笃定道:“说!这是不是偷偷给丹姝买的?” 时望轩:“......” 魍魉:“哎呦我滴个亲娘嘞!” 这是怎么又拐到丹姝那个女人身上去的呢? 时望轩到现在才彻底意识到一个十分重要的点,他该担心的不是萧玉书会发现自己的心意,而是萧玉书发现不了自己的心意。 这下可好了, 无论时望轩怎么解释,萧玉书始终不相信这簪子是给他买的了。 ‘丹姝’这个女人的名字一出,萧玉书又来劲儿了,时望轩心里又麻了,魍魉又开始长吁短叹了。 好消息, 除了这个簪子,其他时望轩买的东西萧玉书都收了。 坏消息, 这些东西萧玉书全当做媒人帮忙牵线的辛苦费。 “你放心,就冲你这些价值不菲的好东西,哥们儿我一定帮你娶到媳妇。”最后,萧玉书将手搭在时望轩僵硬的肩上,语气坚定道。 魍魉又发表了他由衷的言论:“呵,你他娘的还真是个天才。” 萧玉书想当然道:“那可不。” 魍魉:“......” 这个大乌龙整下来,萧玉书心情好了些,时望轩反倒郁闷了,躺在床上睡觉的时候都有些心不在焉。 “哎,你以后......做什么事还是不要太拼了,谨慎些吧。”萧玉书闭上眼没多久,又突然睁开朝时望轩道了这么一句。 时望轩心说是该谨慎些,以后说话一定避开丹姝说。 “今天城里那个尸鬼,我看见了。”紧接着,萧玉书犹豫的语气又响了起来,只不过声音低了些,好似又不想提。 觉出身边人异常的语气,时望轩侧头,道:“你也在?” “嗯......”不仅在,还...... 萧玉书喉口干涩一瞬,声音更低了些:“死了那么多人,就算不在,也该听说些。” 时望轩嗯了一声,道:“死了很多人,乱的很,往后这种事情,你就躲远些。” 躲远些, 我也想...... 时望轩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融成一种无力酸涩,涌上萧玉书心头。 哑巴吃黄连, 有苦说不出, 原来是这么难受。 酸着鼻子,萧玉书悄无声息使劲眨了眨眼,将眼眶里的泪憋了回去,然后他翻了个身,背对身后人道:“睡吧,你明天还得走呢。” 我也得走, 谁知道这一走,往后又会发生什么事情? 萧玉书不敢想,太累了, 与他现在而言,活在当下就已经够累的了。 身后的时望轩没有应声,应当是闭上眼睛睡了。 第459章 特别好 可萧玉书却怎么也睡不着,侧过身是怕万一憋不住眼泪流出来叫人看见太丢脸。 男人落泪不丢脸的,但他不想落在时望轩面前,有损自己大哥威严。 但憋着又何尝不是一件辛苦事。 外面惨淡的月光透进屋里照在地上,萧玉书看着眼前,脑中不受控制蹦出一句“床前明月光,低头思故乡。” 思故乡, 可能是夜深人静最易让人伤感,萧玉书想回家的心情在这一刹那间达到了顶峰。 他不想待在这儿了,即便是这里有朋友,可以随心所欲。 因为萧玉书真的, 不想再手上沾血了。 心中思绪如潮水般涌现,翻搅着,波动着,汹涌着,最后萧玉书连呼吸都有些颤抖起来。 又怕身后人发现,他只好极力忍着,实在忍不住了会装作深呼吸,用胸膛的大起伏来掩盖。 不过兴许是萧玉书动的太频繁,他身后的人动了下,似乎在翻身。 随后, 一双手轻轻环上了萧玉书的腰。 后背贴上一个坚实的温热胸膛,萧玉书身体惊得抖了一下,随后低声道:“时望轩?” 身后人没吱声,环住萧玉书腰上的手收紧了些,也让两人身体贴的更近了些。 “你没睡啊?”萧玉书心跳快了一下,随后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没有异样,“我吵醒你了?” “睡不着。” 而身后人微哑的声音轻轻在他耳边响起,很近,近到萧玉书耳边被对方湿热的呼吸吹的有些痒。 萧玉书想回身,但眼中还有没干透的泪,只能道:“怎么了?” 时望轩鼻尖嗅着面前人发丝的清香,眼瞳浓黑,他道:“他们会像我一样。” “什么?”萧玉书没听明白他在说什么。 而少年头往前靠了靠,贴在他后颈处,低声道:“你说的那些人,没了亲人的人,会像我一样。” “会像我一样,痛苦一段时日,日夜哀悼亡亲,泪啼不止。” 萧玉书听明白了,心也跟着坠入阴霾。 可下一秒,少年又道:“也会像我一样,熬过最苦的那段时日,在想不到的未来碰上一个人。” “一个说话做事嘻嘻哈哈,笑如暖阳又正若青山,带着他们走出过往阴暗,踏入新生的贵人。” 萧玉书听着,冷寂下去的心跳的快了些,扑通扑通的,越来越快。 终于,在时望轩轻声道出最后这一句:“一个像你一样的人。”之后,他的心开始狂跳,犹如阴霾驱散烈阳打入,方才的苦涩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溃堤般的委屈,彻底红了眼眶。 那么多年, 面对任何烂事,萧玉书自己都是一个人隐忍着,没人陪伴,没人交心,因此总是佯装没心没肺对一切都不在意,有时也会因为拧巴要强的性子把所有痛用嘴硬砌成墙关在里面。 看起来好像十分坚固, 可只有萧玉书自己心里清楚, 若是真有这么一个人,只要有一个人把话挑在了明面上,用心记住了他所说过的话,然后再小心翼翼拿个小铲子在墙边敲敲门, 不用对方费力挖,萧玉书自己脆弱的心就会自己塌的一塌糊涂,灰尘飞扬,狼狈不堪。 感受到怀中人克制不住的颤抖,时望轩暗着眼眸,尝试着握住了萧玉书攥成拳的手,道:“我应该早想到的,当初你见不得我被他们欺负,自然也见不得这么多人惨死。” “可人各有命,我遇到了你,他们也会有各自的运气,”时望轩柔声道,“你现在做的,在我眼里已经是最好了。” “特别特别好。” 萧玉书声音闷闷道:“没关系,没什么大不了的,一晚上什么都过去了。” 可时望轩却道:“你平时乐呵呵的像个小太阳,发着热热的光,我不想你难过的时候,连盏照心的灯都没有。” 真混蛋啊这小子, 萧玉书越是想极力把眼泪憋回去,越是流的快,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从左眼划过右眼再落入耳鬓中,湿湿的,又有些凉。 这一夜到最后,萧玉书都没再说话,甚至也没动,就这么任由时望轩从后面拥着自己,两人紧紧地挨在一起,他就着背后的温暖,入了梦。 时望轩也就这么拥着面前人,慢慢合上了眼。 你让我抵过风雪迎春山,我怎能让你被雾霾蒙了光。 可能是时望轩开解的恰到好处,接下来的萧玉书整夜睡的安详,直到两人起床分别时脸上都揣着笑。 这种笑一直到萧玉书回到自己竹舍中看见桌上挽酝留下的信时变得荡然无存。 信上,挽酝先是如常一般叮嘱萧玉书潜心修行莫要担心其他,一大串下来后,萧玉书对着最后一句话心跳漏了一拍: “为师已然知晓所有,但并不介怪,你且顾好自己,同那小子玩闹有个度,切忌惹是生非。” 至此,萧玉书算是肯定挽酝已经知道了自己这个假冒伪劣产品的身份,虽然奇怪挽酝为何反应这般平淡又如何得知自己同时望轩的关系,但他心里的石头也因此也放下了一块。 甚至还有些小自信,不就是上学嘛,他十二年都是好好学生,从来没犯过错,区区一个学府不在话下。 萧玉书是这么想的, 结果刚入学府半年就闯了大祸,甚至要被退学。 第460章 传说中的学府 在讲退学这件事之前, 先说句话外的, 那天萧玉书一进了那个传说中被世人吹的跟神一样的学府,顿时整个人都温暖了。 就好像在外奔波颠沛的游子, 重新回到了大学家乡。 真的, 谁能想得到四面环海身处大雾孤岛中的靖光学府, 还他妈有红绿灯! 路上天上都有! 当看到学府里与外界截然不同的城内布设,所有前来报到的弟子都看傻眼了,一个个相互讨论着,门口全是一阵又一阵刻意压低却又能听见的惊呼奇怪声音。 “他们手里拿的那是什么?是喝的吗?怎么长的这么奇怪?” “那边那个是什么东西,站在门口,长得又胖又白又大的,脖子下面还有条红布,那是什么灵兽吗?” “你看你看,那个青蛙好古怪,头那么大,像假的一样......” “不止头假,谁家青蛙跟人一样两条腿走路......” 对现代物品一无所知的少年少女语气一句比一句奇怪,眼睛一个比一个亮闪闪。 奈何族中长辈都像私立学校送孩子上学的家长一样被门口的两只狮虎兽拦在了外边不能进来,这些初出茅庐啥都不懂的小辈只能一堆一堆的聚在一起,站在门口大眼瞪小眼不知所措。 “这......这里的街道怎么长那样?”寒允卿奇怪道,“上面一会儿红一会儿绿的是什么?” 是交通规范你我他的提醒小助手, 红绿灯啦~ 沈绾竹也新鲜道:“他们穿的衣服怎么那样?衣衫那般短......” 是所有在校生的伴生皮嘛, 校服啦~ 丹华哇哇道:“师姐,师姐,我听到了奇怪的声音,听起来好像有男的在说话。” 是校园广播站放的音乐啦~ 放的还是汪某的闪耀, 真久违了。 令柔哇道:“好香的味道,甜甜的,是什么啊?” 是蛋挞和炸鸡啦, 我也觉得香~ 香死啦! 要不是熟人遍地都是,萧玉书都想仰天大吼几声,发泄一下心里澎湃几乎快要压制不住的激动。 这踏马不就是回家了嘛! 回家啦! “哇,那是什么东西?那人坐着的那是什么?唰的一下就过去了。”寒允卿突然指着一边街上骑着东西过去的人,诧异道。 萧玉书特别特别想给他科普一下啥叫自行车,甚至都想在寒允卿面前得瑟性的骑两圈,显摆显摆。 可恶! 万恶的系统限制了萧玉书所有的炫耀心。 现在萧玉书算是明白为什么薛肆能知道‘手机’这个词汇了,也总算是明白岑黎那些人打哪儿哪儿来的零食大礼包了。 在这个处处充满现代风气的地方闭关锁国似的待上两年,怕是连条狗都能学会看红绿灯过马路吧。 哎呀, 桑禹这个年纪大的进不来, 真是太可惜了! “行了,现在人都到齐了吧?”作为在场一众新生中的学长级别的人物,薛肆充当起了所有人的导游兼领队人。 而他穿的衣服,也跟学府里的人一样,跟电视剧里那些青春校园偶像剧贵族学校的校服一模一样。 薛肆一张野气肆意的帅脸,配上现代的衣服,宽肩窄腰大长腿,帅的跟校草一样。 合欢宗里那帮小娘皮一下子全沦陷了,一个个眼神黏在了薛肆身上挪都挪不掉。 “薛公子,你穿的这是什么?这么好看。”黄莺双目间满是好奇。 薛肆朗爽一笑,道:“校服,一会儿你们也会有的。” “以前怎么没听你提起过学府里的光景竟这般不同?“寒允卿说着,手肘戳了戳一旁沈修竹,道:“哎,我们说了这么多,你怎么一句话都不说?” 而沈修竹无奈一笑,道:“能问的全让你们问了,我只好闭嘴了。” 不得不说,沈大公子的修养是真的高,即便是看见这么多新奇陌生的东西,也只是端稳了面上礼貌温雅的浅笑,没有像其他人一样左顾右盼、还时不时从嘴里爆发一声新奇低呼。 当然,修养高的人也不止他一个。 丹姝自然是情绪自敛,即便是好奇也不说,只安安静静的听薛肆讲。 萧玉书就不提了,他岌岌可危的修养和高冷全凭138的那点恐吓压制着,五指山压孙悟空似的,死死的。 沐辰安静惯了,自然什么话也不说,不过眼神也罕见的多了几分异色。 胡先这家伙没在群聊里,跑别的宗门小团体找小姑娘搭讪去了,流氓本氓。 而时望轩, 本来他自己的确一无所知,但身边又不是没有不知道的人。 “哎嘿嘿嘿嘿嘿......”魍魉好像回了家似的,对学府里哪儿哪儿都异常熟悉,甚至什么都知道。 在其他人奇声不断时,他飘在时望轩面前,整个鬼兴高采烈的炫耀着自己的知识,一张嘴喋喋不休的一直没停下来过。 “红灯停,绿灯行,黄灯亮了等一等。” “前面那个大白人不知道吧,人家叫雪王,里面的东西可比你那些乱七八糟的果汁好喝多了。” “青蛙玩偶不知道吧,把头摘下来,里面其实是个人哈哈哈哈......” “哇!好香!汉堡炸鸡薯条,咿呀!还有爆米花!”魍魉飘在时望轩面前呈现持续兴奋的螺旋上升状态,还懊恼道:“哎!我怎么就死了呢?啥好吃的也吃不到了。” 现在的魍魉整个鬼的兴奋程度仅次于萧玉书蹦迪撒花的内心。 “薛大哥,你为什么对着一块砖头说话?”这时,黄莺看着薛肆手中的对讲机,双眼发亮道。 第461章 慢慢喝哦 对此,薛肆只笑道:“人太多了,找点帮手分着领你们。” 啊! 大哥大! 苏醒了,沉睡的记忆。 萧玉书双眼仿佛钉在了薛肆手中的对讲机上,他现在真的想上去摸摸,久违的现代科技。 昨天他还因为在这个地方待久了除了打就是杀的实在憋闷,又悲伤又抑郁, 现在好了, 一点都不难受了, 真的, 一口肥宅快乐气泡水下去,萧玉书整个人都舒爽了。 “嗝,哎呀呛得我鼻子疼,”没喝过可乐的寒允卿稀里糊涂灌了一大口,结果被里面的气给冲了鼻腔,泪花都出来了。 沈绾竹拿着带吸管的可乐杯子,嘲笑道:“薛公子都告诉咱们了喝的时候慢点喝,你不听。” 寒允卿:“你管!我就不听!” 沈修竹在他身后给沈绾竹投了一个无奈的眼神,示意对方别计较。 “真甜啊。”黄莺赞叹道。 薛肆道:“味道怎么样?刚开始喝的时候可能有些不适应,但后来就好喝了。” 令柔咂吧嘴,笑嘻嘻道:“好喝。” 丹姝浅尝了一口,然后细眉一扬,虽不语,但微动的眼神中明显能看出来喜欢的情绪。 丹华则是喝的津津有味,然而几人和谐的气氛中却突然响起一声咳嗽。 “噗咳咳咳......” 萧玉书本来喝的好好的,结果被身边不知何时凑上来的胡先贼兮兮不怀好意的一句:“三师兄哦,我觉得你那杯更好喝些,给我尝尝呗。”给惊得顿时被可乐呛住,低头咳嗽的模样有些狼狈。 寒允卿当时就笑了,得意道:“哎,我可没喷出来。” 薛肆不由得笑道:“喝慢点,别急。” 瞧着萧玉书咳得脸色涨红,双眼泛泪的模样,时望轩嗤笑了声,咬着吸管道:“怎么师兄也这么急啊。” 闻言,萧玉书又窘又气,想给胡先一脚,又想瞪时望轩一眼。 考虑了下前后者的可行程度,他最终选择了后者。 然而两个选择其实都不怎么好, 萧玉书瞪了时望轩一眼,然后得到了对方发凉的笑声:“师兄别紧张,慢慢喝哦,又没毒。” 时望轩这话落在旁人耳中顶多算是嘲笑,但萧玉书心里清楚,这话里掺着旁人不知道的狠。 两人目前展现在其他人表面上的关系虽然看起来一般。 实际上却是不一般的恶劣, 凭萧玉书对时望轩的了解,就知道这小子一直没有动作一定在憋什么大招。 算了, 憋就憋吧, 藏再深, 他也能让时望轩亲口告诉自己, 哼。 “哎,那边他们手里拿的是什么?”突然,寒允卿视线一转,瞥到了路过两个人手中的冰淇淋。 薛肆只瞧了眼,然后道:“那是冰淇淋甜筒,想吃的话边上就有个店,咱们可以进去自己弄。” “真的?我要去。”寒允卿说着转身就进了那个店里,自己一个人。 “呃......”他走的贼快,兴致颇高,快到薛肆都没来得及提醒他,保持着尔康手顿在了半空中。 薛肆神情古怪,道:“我还没教呢,他会吗?” 拽人动作慢了一步的沈修竹无奈拍脸,道:“你觉得呢。” 丹姝笃定道:“不会。” 沈绾竹道:“那你愣着干什么?想他把里面炸了不成?” 沈修竹唉了一声就去了。 事实证明,寒允卿真不会,糊了自己一身,连鞋上都是,被沈修竹带出来的时候整个人脸都是黑的。 “都告诉你松手了,”沈修竹拿帕子给他擦掉身上的黏腻,温声道:“下次别自己跑这么快。” 寒允卿扁着脸,举着来之不易的冰淇淋咬了一口:“你不早说。” “我......唉,好吧。”沈修竹苦笑了下,心道又赖我。 薛肆见此,目光在两人身上转了两圈,然后吹了哨声,道:“看不出来啊,沈少主居然连这个都会。” 对此,沈修竹淡笑如常:“过奖。” 令柔吃着手里的冰淇淋,边吃边憨憨笑道:“真好吃啊。” 沈绾竹吃着冰淇淋,扫了她一眼,眼中闪过几丝奇怪,但随后又自己压了下去。 “你们怎么都会使?”寒允卿自己郁闷完后,奇怪道:“谁教的?” 他这话自然是在说其他人, 萧玉书会那是必须的,时望轩会那是魍魉搁旁边教的,而黄莺,或许是从前被和煦教过所以会,胡先大号就在这里上过学,更不用说。 至于剩下的那几个,沐辰丹姝和丹华是贴心的黄莺给其带出来的。 而令柔跟沈绾竹嘛,凭大脚趾头想想也不可能是令柔会。 所以一整圈下来,几人中只有寒允卿傻里傻气弄得一身狼狈。 “行了,吃完喝完逛完,我带你们去班里。”薛肆这个大哥拍拍手道,“你们其中有几人或许要被分开,因为学府规定,剑修分成几个班,其他修士子弟另成几个班。” “什么?”沈绾竹不乐意了,道:“为什么要分开?” 说完她指着令柔这个嘴上糊满冰淇淋的傻姑娘道:“她这么傻,分开了被人买了帮人数钱都数不明白的,自己一个人怎么办?” 薛肆两手一摊,道:“谁说她一个人啊?这不还有其他几位嘛,丹修器修符修可以去一个班的,你急什么?” 沈绾竹顿时一噎,嘴巴动了好几下,后面愣是一句话没说出来,最后深呼吸了好几下才哼了一声,别过了头。 第462章 未来不可期 黄莺拍拍胸脯道:“你就放一百个心吧沈小姐,我们又不是看不住她。” 令柔笑嘻嘻道:“对啊对啊。” 对此,薛肆眼底笑意渐浓,随即道:“没有意见就好,走吧。” 分完班,黄莺她们就被另一个看起来十分亲善友好的学姐领走了,剩下的萧玉书几人在熟悉班级在哪儿后被薛肆带去了宿舍。 学府不愧是学府,有着近似现代大学的布置,却比大学还华贵。 反正比萧玉书以前上过的大学还华贵, 就比如两人一间院子的宿舍, 真大。 “哈哈哈哈,好大的床!” 不出意外,寒允卿还是跟沈修竹一间。 出了意外,萧玉书居然跟时望轩一间。 当得知宿舍分配竟然这么奇葩之后,不止萧玉书风中凌乱、时望轩阴沉着脸,连薛肆都是一脸不可置信,他拿着对讲机不知在跟什么人说话,说到最后语气有些暴躁甚至难以置信,连着反复确认了好几遍之后,对讲机里面直接没声了。 那人直接选择不搭理薛肆的话。 “你.....妈的!”薛肆皱着眉,低骂了一句。 “这怎么安排的?”胡先神情十分古怪,神情更古怪的还有被分到跟他一个宿舍的沐辰,整只狼崽子的脸都黑了,眼神膈应的不行。 “就是,”沈绾竹瞧了眼身边的人,鄙夷道:“这怎么分的?” 把沈绾竹跟合欢宗的陈雪分到了一个宿舍。 陈雪凉了她一眼,同样没好气道:“不能换个人吗?” 到这里顺便提一嘴, 沈绾竹跟陈雪两人相互看不上很久了。 前者性子高傲清正自持,属于从不依附男人的女强人, 后者性子娇蛮却自小在合欢宗长大,平日最不缺的就是男人, 也正因如此,两人相互瞧不上眼。 一个膈应对方随便,一个嫌弃对方傲慢, 然后也不知道上面啥领导,除了寒允卿跟沈修竹这两人安排的合适外,把其他人安排的都这么随便, 像是瞎猫碰上死耗子一样,谁跟谁不和谐就硬把谁放在一起。 真的, 本来一进门萧玉书觉得自己的好日子来了,结果一到宿舍就觉得自己的好日子要到头了。 他宁愿跟胡先一个宿舍,都不想跟时望轩一个宿舍, 以萧玉书现在的身份。 把他跟时望轩放一起,这跟虎狼熊蛇同住一个屋檐下有什么区别? 谁家好人把俩仇人撂一块儿? 而且, “换什么?我觉得挺好,”另一边的令狐权笑的十分得意,可看向萧玉书跟时望轩两人的目光又透着浓浓的寒意,“既然学府规矩不可违逆,那便听就是了,一向听说玄天宗弟子最为乖觉,想必没有什么意见。” 呸, 得了便宜还卖乖的东西! 真是巧了, 令狐权居然跟萧玉书他们被分到了同一个班里,到底是什么孽缘! 对宿舍分配极其不满的几人十分默契的将目光扎到令狐权身上,一个个的眼神一个比一个冷。 令狐权丝毫不怕,甚至萧玉书跟时望轩的脸色越是难看他越是满意,噙着不怀好意的坏笑伸手在墙上挂着的几个大字拍了拍,并慢悠悠道:“遵规守纪啊。” 这位令狐小登说完心情颇好的转身进了他自己的宿舍, 没错, 就是萧玉书隔壁。 要不然为什么萧玉书顿觉要完, 要不然为什么令狐权心满意足。 是啊, 令狐权此生劲敌,一个萧玉书,一个时望轩,都凑齐了打个包送到了他面前,就隔着一堵墙,还省了他亲自前去找茬的功夫,出院拐弯就是,岂不美哉。 而时望轩就更不用说了, 近水楼台先得月, 虽然这话用在这儿不太合适, 但他确实比令狐权更方便些。 哪儿方便? 使坏。 因此现在全场心最苦的除了萧玉书也找不出第二个了。 他心拔凉拔凉的, 跟时望轩这个时时刻刻都可能要自己命的炸弹在一个院子里已经够惊悚的了,现在隔壁还有个一肚子坏水不定时发作、也可能每天都发作的令狐权。 被这两人挨着, 萧玉书瞬间觉得自己往后的日子一片灰暗。 然而后面还有更灰暗的, 接下来教室座位的安排, 二三二式。 当然, 这次不是别人安排,而是自己抽签,每人抽到那个桌子号码就坐哪儿。 可有的时候人不得不相信玄学这种东西, 真踏马的可恶。 沐辰又挨着胡先,沈绾竹还逃不开陈雪, 而萧玉书就更倒霉了, 其他人大部分都是两个两个的, 就他成了鲜少的例子, 在第一排三个人的座位, 左边一个时望轩,右边一个令狐权。 “你......啧。”薛肆看着被两人夹在中间神情僵冷的萧玉书,双眸眼神五味杂陈,复杂的好像一道解不开的函数题。 “萧玉书,你去不去外边看看?一起呗。”寒允卿出去前还特意问了萧玉书一嘴, 然而萧玉书只是用淡然的表情来掩饰自己内心的苦逼,摇了摇头。 然后寒允卿“切”了一声,撂下一句:“那么好玩都不去看,榆木脑袋。”后就跟着沈修竹他们走了。 他这话一出来,萧玉书更苦了。 今天新生报道,按照常理来说,是不用上课的,因此其他人在找到自己座位后有的三三两两出去参观这座现代古代风味交融在一起的教学楼内部。 第463章 真的很像 因此班里剩下的人不多,连令狐权也出去好奇参观,时望轩或许是不想同某人呆在一处,也出去了。 于是乎,班里除了后面那几位不认识的,前方座位就剩了萧玉书一个人。 怪安全的。 “小肆,这个班里的孩子都到齐了吗?”在薛肆一言难尽中,门外走进来了一个人。 这人玄衣配刀,身形挺拔,五官俊美只是肤色偏白了些,薛肆扭头一看,眼神瞬间暗了几分,对着眼前来人低声道:“你出来做什么?” 薛臻白负手而来,穿着正儿八经的修士衣袍,眉梢带笑,道:“我堂堂府主,一介校长,怎么就不能来了?” 闻言,薛肆眉头微蹙,似有话讲:“你不是......” “哎,这教室里也没坐满啊,还空了几个,看来过段时间还得再招。”薛臻白却不给他说话的空隙,自顾自的越过薛肆走进了班里。 有些弟子虽然出去了,但刻着名字的牌子还放在桌上,有名牌便有人,没有的就是空下去的。 薛臻白扫了几眼,在几个陌生面孔中瞧见了萧玉书的身影。 “玉书啊,你怎么一个人坐在这儿?”薛臻白过去站在萧玉书面前,语气亲和像个长辈一样温声道:“玄天宗其他小辈都在外面四处游看,你怎么不跟他们一起去?” 因为都见过, 而且, 此刻将会是萧玉书难得安宁又安全的时光,他当然得抓住这珍稀的机会歇上一会儿。 要不然等那俩家伙回来,萧玉书就再难安宁了。 “外面有些喧闹,晚辈想在这里静坐一会儿。”萧玉书谦声道。 对此,薛臻白了然,继而笑道:“外面的声音是因着今日新生报到才会响的,明日就没了,往后上课或是休整时也不会吵,你且放心。” “晚辈知晓,谢师叔。” 萧玉书面上这样道,而心里: 别啊~ 明天接着放歌吧, 我其实一点都不嫌吵的。 外面热热闹闹的多好,越热闹越好,这样萧玉书才待着舒服。 “师叔还有事在身,也就不打扰你了,要是有什么不会的不知道的,问你薛大哥就好。”薛臻白笑着跟萧玉书叮嘱完,然后身形一转,对上了一脸鄙夷的薛肆。 “刚才不回我话,现在倒是跑出来抛头露面,”只听薛肆皱眉低声道,“你怎么安排的宿舍?不知道令狐家的那个小子同萧玉书不对付吗?” 而薛臻白只是笑笑:“不过是小辈间的矛盾,多磨合磨合就好了。” 薛肆呵呵一笑:“等磨出火花来,我看你怎么收场......嘶——!” “你干什么!”薛肆睁大了眼,双眸震惊,捂着后脑道。 薛臻白优雅的收回了手,然后道:“没大没小,我可是你长辈。”说完,他转身撂下一句:“今天把该交代的都交代好,明天开始上课,我走了,一会儿回去给我带杯黑珍珠。”后,迈着大步就走了。 留薛肆咬牙切齿的注视薛臻白离去的方向,双眸含火。 “哎,这么多好吃的好玩的你都不停下来,走这么快是找什么呢?”外面,魍魉对步伐匆匆从未缓下来过的时望轩不满道。 这么多新来报道的弟子都是走两步停一下走两步停一下,对着街上每一家奇怪的屋子四下打量,好奇不止,唯有时望轩走的十分快活像是有急事在身一般,身边那么多店铺硬是没多看几眼,依旧走的飞快。 “你找什么呢?跟我说说,没准我知道呢。”魍魉见时望轩跟个没头苍蝇似的乱走,便出声道:“这个地方我来过,你要找什么?” 闻言,时望轩眸光闪烁,然后道:“这里,有没有什么藏书的地方?” 魍魉一听,整个鬼明显愣了下,随后忽然桀桀桀的笑了几声,自信道:“当然有,你终于想通了,我告诉你在那儿。” 魍魉的语气有些古怪,时望轩将信将疑的按照他的指路拐了几个弯儿, 然后来到了一家卖话本子的书铺。 进去之后,看着眼前琳琅满目的各种情爱小说,时望轩额角爆出了一个青筋,咬牙隐忍道:“我他妈说的藏书不是这个!” 魍魉一脸茫然:“啊?你说的不是这个是哪个?” 时望轩拳头攥得贼硬,一字一顿怒道:“我找藏书,典籍,秘法,你个蠢货......” “嗯?你喜欢看话本子么?”突然,一道温和的陌生声音从他身后的门口响起,时望轩顿时提上警惕回头看去,只见身后不知何时站了一个人。 时望轩转过身来的那张脸,太过熟悉,熟悉到即便是薛臻白心里事先做足了准备,却也依旧被震了一下,连带着瞳孔也跟着不着痕迹的颤了颤。 太像了, 眼睛,眉毛,鼻子,嘴巴,甚至因为碰见陌生人而眉目间不自主浮现的警惕之意,都太像了, 简直一模一样。 就这一眼,便使得薛臻白眸色发深渐沉,难以言明掺杂着各种苦涩的情绪在眼底一闪而过后,他缓缓来到时望轩面前,道:“别的弟子都在前面街里游玩观看,怎么你一个人来到了这里?想看什么书?” 第464章 你不是外人 薛臻白盯着时望轩的眼神十分紧密,让时望轩有些不自然,还有些莫名其妙。 眼前人从未见过,极其陌生,可说话的语气却带着莫名亲和,好似家中什么长辈对小辈说话一般。 因为警惕,时望轩只道:“随便看看。” 他不知道,自己这轻描淡写掩饰意味的一句话,却让薛臻白眼神晃了下,有了种恍若隔世的不真实感。 这一刻,眼前五官俊秀的少年好似同记忆中某个烂漫少女的模样重叠在了一起,亦真亦假,难以分清。 眼中,少年的身影样貌摇曳着,虚晃着,融进了他模糊的记忆里。 记忆是很有力的, 让人每当看到熟悉的画面,就会不受控制的把思绪拉回到很久以前的某一天。 那时暖阳正好,微风不燥,角落不起眼的书铺中进了位迷路的俏姑娘。 年少张扬的小公子瞧着里面的姑娘,颇有兴致的走进去问了句:“嗯?你喜欢看话本子吗?” 那个姑娘好似被他吓了一跳,猛然回头,干净澄澈的杏眸中浮现惊愕和紧张。 小公子好奇道:“你怎么自己一个人在这儿?” 俏姑娘咧嘴一笑:“随便看看啦......” 怀念在心中再三浮现,薛臻白垂眸道:“这里的书很多,种类也多,你想看什么不妨问问我,兴许我知道。” 面前来人说话间颇有种自来熟的意味,时望轩沉默了一会儿后,在魍魉“不要相信陌生人”的告诫下,果断选择开口道:“我找藏书典籍,你知道在哪儿吗?” 听此,薛臻白轻笑两声,道:“你是在说学府里的藏书阁吧,我当然知道,跟我来吧。” 说罢,他转身边走,而时望轩在魍魉“别跟陌生人走”的劝说下,也毫不犹豫的抬脚跟了上去,没有半点停顿。 时望轩这种信别人都不信他的叛逆态度差点没给魍魉气炸。 藏书阁不在府中繁华的街上,而是单独在一个幽静的楼中,处在府中比较偏僻隐晦的地方,怪不得时望轩找半天都找不到。 藏书阁无人看管,不过门前有着一把很奇怪的锁,不是用钥匙打开的那种。 而薛臻白只是将手放在上面摁了一下,一掌厚的大门便自己打开了。 “跟我进去吧。”薛臻白转身朝时望轩道。 而时望轩却停在原地没有跟上,他定定的看着薛臻白的眼睛,眸光深邃,道了这么一句:“我们不认识。” 藏书阁一看就不是什么旁人能随意进出的地方,而时望轩确定自己同面前男子从未有过任何交集,因此他疑惑,疑惑这人为何却一点隐瞒阻拦都没有、这般坦然带自己来到此处,甚至连问都不问一句,便将藏书阁的大门敞开在他面前。 这太奇怪了...... “你他娘的终于肯听我的劝了,”魍魉飘在一边感慨道。 时望轩继续道:“你不该带我一个陌生人来这种地方。” 面对少年肯定的话和警惕生疑的双眸,薛臻白只是沉默地凝视着眼前人的面庞,并没有作声。 学府此时的广播站又换了首氛围感很浓烈的老歌: “最想要看到是你的微笑,在我的眼中你是最好~” “肉麻的调调你不会知道,我爱的静悄悄......” “不重要,”良久,薛臻白才从汹涌的过去情愫中找回了自己应有的笑,道:“我与你父母乃故交,这点就够了。” 说着他走了进去,道:“进来吧,你在这儿不是外人。” 闻言,尽管心中仍有疑惑,但时望轩因着薛臻白那句“故交”,仍是跟着走了进去。 魍魉不乐意了,道:“他说认识你爹你娘你就信啊?那我还说咱连沾亲带故呢,你信吗?搁我我都不信,出门在外,你能不能有点防备心?” 时望轩没有理魍魉,因为眼前藏书阁的空间实在庞大,让他打量的目光短时间内没法停下。 薛臻白站在他身侧,淡笑道:“你想找什么书看?” 他语气从容,眼神也透着真挚,时望轩仅仅犹豫了一瞬,便直接道:“这里......有没有跟空间转换术法有关的东西?” 似乎没想到时望轩会说出这样的话,薛臻白在怔住一刻后,神情带了些没法解读的古怪,目光也幽深了些,询问道:“你从哪里知道这个的?” 而时望轩并未说话, 少年的默不作声,在薛臻白眼中已经算是个回答。 时望轩本以为自己提出要查看秘术后,薛臻白会因此有所防备警惕以至于拒绝。 可他属实没有想到,薛臻白居然真的将书赠予了他,还嘱咐道不要让旁人看见。 薛肆曾言,空间转换之术乃学府秘术,外人决不可能触及。 作为一个初来乍到的新生,即便是这人曾认识自己爹娘,时望轩也下意识将自己分到了‘外人’这一行列。 也正因如此,他实在难以平稳着心态,接受对方这般庞大的好意。 第465章 奇葩校规 “怎么不接?”薛臻白看着眼前没有动作的少年,问道。 时望轩眼神复杂,语气沉了些:“这不该是我碰的。” 少年前后截然不同的话引得薛臻白低笑一声,他道:“你刚才问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随后时望轩彻底陷入了沉默,安静之中,他怀中被丢进来一本书。 时望轩诧异抬眸,却听身前人背着手,轻声道:“我说了,你在学府里,不是外人,以后若是想来,随时都可以,我怎么开的门,你就怎么开,切记要避开旁人耳目。” 话落,薛臻白身上忽然发出一声震动。 原本还在被薛臻白如此坦诚示好的举动整的有些惊诧的时望轩立刻就被这熟悉的动静吸引,然后他就亲眼见着薛臻白从腰间摸出一个东西举到了面前。 那东西, 竟跟之前时望轩在桑禹那边看到的别无二致。 “喂,怎么了?”只见薛臻白在那东西上面点了几下,然后放到了耳边道:“好端端的打电话做什么?” “什么!有新生打起来了?你们几个老的怎么看的孩子?” “阿西......行吧,我一会儿过去看看,先挂了。”薛臻白挂掉电话,重重叹了一声,眉目染上几分愁色,然后一转头瞥见了时望轩紧盯不放的目光。 顺着少年的目光一瞧,薛臻白这才意识到对方看的是自己的手机。 “啊,你在看这个?”薛臻白举起手机在时望轩面前看了看,在得到对方一声低应时候,他才朗然一笑,道:“这个东西叫手机,用来同旁人说话传讯用的。” 时望轩眸光闪烁,联想到之前黑面的极力遮掩,他道:“学府里的人都有这个吗?” 薛臻白道:“那倒不是,只有府中教课的老师才有。” “老师么......”时望轩蹙眉,口中念着这个新鲜词,语气缓慢间透着浓浓的疑惑。 跟黑面相处的这些时日里,从未听其提起过有关学府的事。 他怎么会是学府里的老师呢? 可联想到之前薛肆的那些话,时望轩神情又凝固住,不知道该怎么想了。 时望轩因为质疑而古怪的眼神落在薛臻白眼中被其巧妙的误会成了另一种意思,只见这位爱屋及乌的长辈从自己怀中掏了掏,拿出了一部新的手机递到了少年面前。 “你若想要,便拿着这个吧。”薛臻白道。 时望轩惊异抬眼,双眸震惊道:“给我?” 魍魉也难以置信道:“给你!?” “嗯,”薛臻白道:“虽说是老师才有的东西,但有的私下也会有几个学生有。”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只要不露馅,我想给谁就给谁,拿着吧。” “行了,拿着吧。” “一边站一个,都不准乱动,拿好手中的牌子,等我拍个照。” 另一边,跟别人打完架的令狐权十分不服气的站在墙边,在一众新来弟子好奇的围观下和另外一个倒霉玩意儿一人举着一个写着“本人因打架违纪而受罚,望广大同学引以为戒莫要学习。”的木板站着不动,任由岑黎举着相机拍了个照。 “岑老师拿的是什么东西?干嘛对着令狐权他们?”围观的人中,黄莺踮着脚尖朝那边张望着,十分好奇。 “哼哼,谁知道呢,”寒允卿偷笑道,“老师刚念完府规,咱们刚戴上手环,然后令狐权就去跟人打架,真是‘厉害’。” 沈绾竹疑惑道:“两个人好端端的,怎么就打起来了?” 胡先凉凉道:“谁知道呢,咱们听见动静过去凑热闹的时候那玩意儿已经被令狐权摁在地上动都动不了了。” 继而他又道:“他也是厉害,屏蔽修为的手环都戴上了,还能把别人摁着打。” 听此,萧玉书站在围观的人群中,抬起自己左手,看了眼手腕上的小黑环一眼。 刚才岑黎几个长辈一来就给每个人戴上了这么个手环,就跟捆仙索一样,一戴上,萧玉书就清楚感知到自己的身体一下从轻盈变成了沉重。 好像除了身上那一身功夫外,自己就跟普通人没什么区别一样。 按薛肆的解释,据说是因为学府曾经有个学生不满某一任府主的处置因此带头起义闹事,一招万剑归宗差点把教学楼楼顶给戳成渣渣。 在那之后学府的校规便多了一条这个,凡是新来报道的弟子都得带上这个手环,以防此类事情再度发声。 说实话, 萧玉书佩服那个学生的胆量,绝逼是学生中的楷模。 同时他也觉得新奇,因为学府中的规矩也挺那奇葩的,啥乱七八糟的都有。 比如不准深更半夜把府主屋里夜明珠抠下来给狗玩, 比如不准炸学府的厨房, 比如不准女扮男装混进男澡堂里放火, 什么不准在宿舍里养猴子、穿红衣服扮鬼下人、组团在学府里开店卖肚兜巴拉巴拉的一大堆校规,每从岑黎嘴里大声念出一条,下面集合站队的弟子中就会爆发一阵哄笑。 念到最后,岑黎他们几个自己都憋不住笑了起来,笑的前俯后仰忍俊不禁。 笑归笑, 不过萧玉书内心笃定,每一条奇葩校规的背后,一定有一位卓越出众的牛人,至于这些牛人前辈是谁,他就不得而知了。 第466章 真敢进来 不过萧玉书倒是知道,令狐权跟那个倒霉蛋的受罚照片将会在教学楼大门前的公告牌上挂一个月之久。 笑死, 校规第一条就是不准打架, 令狐权的脑子真不知道是咋长的。 “师姐,他们为什么打架啊?那个人被打得好惨哦。”丹华小声道。 而丹姝并未说话,蹙起的眉间隐隐浮现着愠怒之色。 一边沈修竹道:“好似是那人出言不慎,说了些什么......” “那人口出秽言,言语羞辱白家亡去的女子,”陈雪神情不善,道:“要我说,令狐权打得好,白家世代丹修,行医救人,即便是家门出了叛徒因此满族皆灭,那也应备受后人尊重,岂能容他这般羞辱。” 听此,黄莺才道:“原来如此。” “唉,想当年五家并行是何等辉煌,如今萧时两家灭门,白家即墨家又被魔修侵害至亡,只剩下了令狐一家独大,若是其他几家还在的话......唉......”有人叹气道。 听此,丹姝眸色一沉,指甲抠进了肉里,紧紧地,痛而不自知。 前边热衷于看令狐权笑话的寒允卿心情十分好,甚至还道:“哈,以后的日子要是一直这么快乐就好了。” 果然快乐都是别人的, 今天晚上回宿舍的时候,萧玉书觉得自己要死了。 站在面前低调奢华看起来十分温馨的小院子门口,他犹豫了好久迟迟不敢进去。 并不是因为心虚害怕, “师兄,怎么站在那里不进来?” 好吧就是害怕。 萧玉书抿着唇,看着面前出现的人,脚下更是踌躇不已。 院里,时望轩站在屋门口,斜靠着门框,一身墨黑的校服将他身上肩宽腿长肤白唇红的优点衬托到了极致。 若说薛肆是阳光帅气洒脱肆意,那时望轩应当是俊美锋利顽劣不羁, 一前一后差别巨大。 妈的, 其实时望轩也挺好相与的, 只不过不是对萧玉书而已。 “师兄站在门外半晌不动,若是叫旁人见了,怕是要以为我性子恶劣,不让你进门似的。”时望轩轻笑着,好像说着玩笑话,可萧玉书分明瞧得清楚,他目光深沉又阴狠毒辣,紧紧锁定在萧玉书身上不曾削弱分毫, 好像萧玉书敢踏进一步,他就要露出爪牙过来狠狠挠上一把。 早知道刚才他吃饭就吃快点,要是先一步回到宿舍,就不会有现在站在院门口寸步难行的场面了。 本来现在尴尬紧张的处境就已经够让萧玉书煎熬难受的了,谁知老天爷好像觉得他现在还是自在些,又给他这场雪上狠狠添了一把霜。 “萧,玉,书。” 这熟悉的、咬牙切齿充满敌意的声音从萧玉书身后某处响起来的时候,萧玉书忽然有种想仰天长叹的沧桑感。 他现在不用看就知道此时的令狐权正站在自己身后不远处,神情阴沉目光犀利的盯着自己板直的背影暗自咬牙。 “师兄,有人再叫你,不回头看看吗?”时望轩冷笑道。 你要是能保证我转身回头的时候不冲过来踹一脚外加捅一刀,我肯定回头。 服了, 前有恶狼后有戾虎,萧玉书心里泪流满面,最终在心里谨慎的考量下,他选择侧身,找了一个既能看见身后令狐权眼角余光又能提防住时望轩的角度,算是给了两人一人一半脸。 “何事?”萧玉书淡定道。 令狐权脸上还带着一点点跟人打过架后的淤青,但这也不妨碍他放狠话。 只听这人语气阴沉,带着嗤笑道:“别以为你们凑到一起就能相互照应高枕无忧,来日方长,我们较量的时候多着呢。” “半年之后,乾云榜上新,我定要让你输的一败涂地。” 一~败~涂~地~, 萧玉书心里一阵无语,甚至还有些祝愿令狐权愿望成真的荒唐想法。 没别的, 输赢已经无所谓了, 萧玉书只期望自己能活到那个时候。 什么“相互照应”,什么“高枕无忧”,令狐权这人恐怕还没意识到一个事实: 那就是萧玉书跟时望轩两人间的关系,已经恶劣到了一种没法儿再恶劣的地步。 两人住一起,萧玉书恐怕睡觉的时候两只眼睛都得睁着站岗。 现在剧情崩成这样,鬼知道他自己会不会提前被时望轩搞死。 心里一阵难以言喻中,萧玉书突然听见面前令狐权又朝自己身后叫嚣了一句:“还有你,时望轩!上次秘境那笔账我记着呢,假以时日,我一定打回来,走着瞧吧!别指望萧玉书会帮你!”令狐权嚷嚷道。 嚯! 萧玉书帮时望轩? 这话比令狐权扬言要把时望轩摁在地上摩擦还要荒诞,这时望轩听了不得笑一下? 仿佛心想事成一般,萧玉书正这么想着,就听身侧响起时望轩不屑甚至讥讽的笑声:“那我便等着。” “不过在这之前,我倒是期待你明日在公告牌上的样子。”时望轩的嘲笑成功把令狐权气的原地跺脚,然后这个狐气了又气,想打又因着校规不能动手的憋闷间,他撂下一句狠话:“你别得意,等到了体术课,看我怎么收拾你!” 在之后,令狐权气冲冲的回了隔壁,紧随其后的便是“啪!”的重重摔门声响。 这家伙走了之后,萧玉书又回到了刚才跟时望轩单独两人对峙的尴尬气氛。 哎, 既来之则安之, 走一步是一步, 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早死晚死都得死! 怕个鸡儿? 在心里给自己做足了一整套心理疏导后,萧玉书强装清冷镇定,毅然决然的抬腿,盯着时望轩黑沉沉的目光走了进去。 对此,时望轩只是紧抿着唇,神情凝然,但并没有像方才那样再说些什么冷嘲热讽阴阳怪气的话。 就在萧玉书暗暗松了口气以为或许时望轩也忌惮校规和令狐权这个典例而不敢真动手并越过对方成功进屋后,身后的屋门突然被人重重关上。 随后便是身后时望轩阴恻恻的冷笑:“你还真敢进来。” “勇气可嘉啊,师兄。” 一篇为时望轩的发声 我这本小说写出来,有点太长,剧情太慢,角色太多,人物关系间的纠纷太杂,连埋下的伏笔也不太容易看出来。 也怪我,理科女生的思路总是跟难解的高数理论题脱不开干系,什么都往缜密里靠,就像每张卷子压轴加分题里最难看出的隐藏条件一样。 我对书里每个仔细雕琢出来的人物都是发自内心的喜欢,当然最喜欢的还是时望轩这个人。 这个迄今为止将近五百章人气比配角还低的男主攻。 说来也是有些不太可能, 这本小说的真正的主题并不是标签上那些“黑化”、“偏执”、“病娇”,而是救赎、缘分、重逢和命中注定。 不止是两位男主,而是所有人。 所有在书中为了自己心中那片净土而想方设法争取谋划的人。 贯穿全书到现在, 我看到的大部分对时望轩这个孩子的评价都是“拎不清”、“白眼狼”、“难评”、“智商低”之类的,甚至逐渐开始有人发表了“上别的角色上位”、“换了时望轩这个男主”、“萧玉书跟谁都配就跟时望轩不搭”的言论。 对此我没有什么太大的意见, 我只想说, 在我的眼里, 在我这个唯一知晓两人所有过往、现在以及未来的叙事人的眼里, 时望轩跟萧玉书这两个人, 绝配。 可能是我下笔没个数,着墨太轻,把时望轩过往苦痛的十余年轻描淡写,一笔划过,你们看不到他的脆弱敏感和万般苦楚,只瞧见了他对萧玉书作为师兄时的那些不好、耍的那些脾气心机。 但我想说, 这些心理放在一个十几岁的少年身上难道不正常吗? 有谁一生下来遭遇这么多不幸以及欺骗迫害后,还能傻愣愣相信陌生人送上门来的好? 舌头是带刺的,目光是带刀的,人心是有毒的,这些泯杀一个少年的良善是绰绰有余的。 十几岁的少年而已,哪儿来那么卓越成熟的心理,哪儿来那么多镇定自持,这太假了吧。 我不知道其他人的, 我只知道我的,还有我身边同龄玩伴的。 在我十六岁的时候,会分不清父母严厉下的关心,会对老师真心的管束回报恶意,会叛逆,会耍混,会身处偌大社会中毫无方向毫无目的、面对任何陌生未知的事情不知所措。 小说这种东西太虚幻了,虚幻的不真实。 我们每个人都没有上帝视角,不知道未来会怎样,不知道以后该怎样。 我觉得以时望轩过去所遭遇的那些不幸苦楚,若换成我,未必能坚持下去,恐怕会在家破人亡的某一夜,寻一个高山,只身跳下去,结束这荒唐悲戚的一生。 总有人说因为时望轩是男主,不经历一番磨难有不了大成就。 这话实在是太眼熟了, 眼熟的像我以前面对堆积成山的试卷作业和各种补习班心态崩裂时父母冷冰冰的话: “你不努力,往后怎么能考得上好大学?”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可没人问过我想不想做这人上人, 也没人问过时望轩想不想做这个世界的男主。 过去的我只想着每天兜里能有一两块钱,能在放学时跟同学一起到小卖部里买包干脆面,然后说说笑笑的回到家里去。 现在的我依然如此,期盼着家人健在,有份稳定的收入,无病无痛安稳平淡的把日子过下去。 时望轩又何尝不是这样呢? 小时候的他最期盼的,不过是过年时候能跟阿娘裹着被子围在火盆前吃上一口没有被人踩烂的、圆圆的、热乎乎的窝头。 而现在, 时望轩最期盼的是以黑面身份出现在自己面前的萧玉书能够一直陪在自己身边,永远不离开。 什么人上人,什么群山之巅, 时望轩从来没想过这样的问题,他变强只是想把黑面留在身边,不让对方受到欺负,不让当年阿娘的悲剧再重演到黑面身上而已。 真的, 他只想要, 日落黄昏人家,油盐酱醋香茶,得一人相伴到老。 仅此而已。 可命运总是最无能为力的,没法逆转的,就像我们不能自主选择从哪个娘肚子里生出来一样。 时望轩的年少路途,注定要无数的风刀雨间,因为惊世万千的青山,从来不是眨眼间的成果。 我写的是小说,可写出的并不只是小说,里面有真真实实的人情世故,还有各种各样的辛酸和无能为力。 小说一开始,便是时望轩被一笔带过的十余年。 小说一开始,便是萧玉书来到这里的故事开篇。 萧玉书这个人很好,这是毋庸置疑的。 但是不是有些人忘了一点,这本书是女频小说没错,但主角是个男人。 是个真真正正、性子阳刚板直硬朗、没有那些刻意娘化的心理的男人。 即便是童年压抑,但萧玉书的性格也是同现实诸多寻常男人一样的。 男生宿舍间玩笑似的搂搂抱抱、亲一下摸一下的谁会多想? 掰弯一个直男并没有那么容易的,看看现实就知道了,三观情感正常纯粹的一个人,哪有这么容易就爱上人,只能是潜移默化间自己领悟出来。 而时望轩呢, 这个独留于人间遭遇诸多苦楚的少年,很多第一次都来自于萧玉书。 第一次在折云峰上吃饱饭,第一次在折云峰上有人给他治伤,第一次有人在他难过的时候柔声安慰,第一次有人肯跟他交朋友陪伴在一起......甚至第一次性启蒙,也源自于萧玉书。 这么多第一次叠在一起,垒成了时望轩日益坚韧的心房。 而这个心房很大,大到充满了各种酸涩阴暗的过往以及同萧玉书在一起时的嬉闹记忆。 但这个心房也很小,小到只装得下由萧玉书衍生出来的‘黑面’一人。 因此,时望轩面对其他人时没有那么多好脾气跟耐心,因为见过时间最好的树,哪儿会有闲心关注其他草木。 有人说时望轩作为男主,性格修养上比不上薛肆,甚至薛肆看起来好像比时望轩心性更沉稳优秀些。 这一点,我并不否认。 但诸位可否忽略了两点? 第一, 这本书大部分是以萧玉书的视角来展开的各种故事,而萧玉书本人也是通晓全书剧情的书外人。因此读者在看这本小说的时候,会不自觉的身临其境,将自己代入。当然了,没有谁发现自己掏心掏肺的对一个人结果对方不领情甚至还对自己耍心眼后还能心平气和的,我也不例外。 但事情总有正反两面, 若这本书是以时望轩的视角展开的又会如何? 以时望轩的视角,自己幼时屡遭不幸,每日跟着亲娘承受全村人的欺辱打骂孤立,就在他已经适应这种苦难之后,老天却又给他降下了更大一场苦难。 一把大火烧灭了时望轩对未来平淡日子的所有妄想, 他想报仇,却苦于自己没实力因此无能为力,寄人篱下好多年后才被带到折云峰上,挽酝收了他却不喝他的拜师茶,也不给他安排住所,一切都不管。 因此,时望轩才会遭受折云峰上弟子的瞧不起, 前几天我加了一段忘了写出来的片段,那就是时望轩刚入峰时,杨华曾佯装好意帮了他一段时间,结果到最后时望轩发现对方的好都是装的,甚至自己因为识人不清还被其他人因此孤立羞辱。 这也就是为何时望轩一开始不接受萧玉书作为黑面时的好意,不过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罢了。 在之后,时望轩以为萧玉书这个师兄只是性子冷些,对自己也是良善的,结果到最后却被这个自己以为好的师兄言语羞辱推到了危险之中,甚至秘境里那些话,那捅穿掌心的一剑,无一不是时望轩心中最阴暗崩溃的记忆。 黑面跟萧玉书的反差太大了,大到基本上没有铁板钉钉的证据时望轩绝不会相信两人是同一个人。 时望轩爱黑面,却也恨极了萧玉书这个‘虚伪’恶心的人,所以前后态度差别很大。 可这真的怪他吗? 时望轩不是什么罪不可恕的恶人,尽管这一生平庸错落过往破碎不堪,也该有自己的春,该有自己的光。 敲打出来的文字还是贫瘠,什么都不太好表述出来,因此这个看起来锈迹斑斑的男主十分不受人喜欢,书里书外都是。 时望轩的爱看起来很小,小到连看本书的读者都不认可,可那又如何,萧玉书自己看得到就好了。 第二, 薛肆是在薛臻白以及岑黎等若干人在学府中悉心教养大的,被现代开明的思想和性情刚正的前辈灌输教大的孩子怎么会差?而且年少游历四方,见多识广,从不会为吃喝发愁,相当于有钱人家的贵公子。 沈修竹也是,就凭他在书中的修养就可以看出来, 胡先一个长辈就更不用说, 原装的萧玉书有挽酝教,寒允卿有青云教,薛肆有薛臻白,萧玉书有自己父母的严格管教。 而时望轩呢? 他孤身一人,除了以前的满身伤疤外,什么都没有,没有人教他该怎么对待一个朋友,没有人教他该怎么去爱一个人,魍魉的话不正经,因此时望轩只能靠自己一点一点蒙眼前行般的摸索。 没有人会一次就找到正路的,时望轩磕磕绊绊犯错的时候还会很多。 身披万墨未必恶,衣着光鲜未必善, 时望轩心里还是有善的,即便是被种下魇种,最后被侵蚀掉,识海里还是会有一片净土,只不过需要人来找。 看着我笔下的小可怜,书里无人疼爱,书外无人待见,没人怜惜,没人在意,时间久了,我这个讲故事的人看了也难免煎熬, 翻翻评论区,我这才发现,原来独属于时望轩的委屈很少人能知晓。 书中,除了萧玉书,没人会替时望轩说话的,那么书外,就由我替他张开这张张不开的嘴。 在我眼中,他们每一个名字都不是一个人设、角色,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堪比朋友的存在,我只是作为一个见证部分真相的叙事人,在这里把他们的故事讲出来。 我眼中的世间真情,不是无暇完美,那样太假了。 爱,是疼痛徘徊间的相拥,是对错是非当前流泪的倾诉,是万人唾骂千夫所指在前仍然彼此紧紧依靠守护。 夹杂钝痛的爱,才最真实。 生与死,爱与恨,千沟万壑,却是一句话能开出生机盎然的花。 人真正闪耀的东西,是善良,教养,是见过世面仍处变不惊的涵养,以及悲天悯人的心肠,生命有裂缝,才会有阳光照进的地方,没有永恒的黑夜,只有未到的黎明。 时望轩的黑夜太长,长了两辈子才得了迟来的黎明。 说到这里,我不得不提前剧透一下。 我的小说中,一切看似初遇,其实处处是重逢。 时望轩的一生混乱不堪,根本不像桑禹笔下那样风雨见彩虹蝴蝶破茧迎新生,小说真实的结局是他身边所有兄弟挚友红颜知己都背叛了他,于是气运之子最后一点人性碎在了亲友的刀捅向自己的那一刹。 所以, 这一世萧玉书的出现,是上一世众叛亲离、泯灭人性的时望轩最后的孤注一掷。 是一个手满鲜血、心境崩裂的赌徒最后的下注,堵这道异界清风会不会在人间冗杂中力排众议独独走向他自己。 我想, 爱这个字, 应是否极泰来,近而所愿,望而遗憾。 情这个字, 无非是愿赌不服输。 命将时望轩清明的双眼蒙蔽,但他的眸中却长出了萧玉书这朵异界花。 虽然迟,但是一切也没有太晚。 这一世的萧玉书,是上一世的时望轩自己选的。 现在的剧情只让你们看见了萧玉书对时望轩的救赎,而时望轩救赎萧玉书的剧情还在后面,所有真相还蒙着布,没揭示出来。 所以我说一切都是命中注定,一切都是缘分深重。 到最后,我想说,别换男主了,时望轩总不能一辈子从头到尾都是坎坷。 (另外提一嘴,因为今天有感而发写了这个,所以明天更新会少一些,诸位轻点骂qaq) (书圈逼我,只能发在这里了,可恶!) 第467章 有一种痛叫做骨折 在两人以一种离奇的诡异方式滚打在一起、不上不下的时候,萧玉书的脑海中莫名其妙出现了这么一句诡异的话: “有一种爱叫做痴迷,有一种痛叫做骨折。” 菲菲姐的经典名言有的时候真的很耐人寻味, 当然, 萧玉书没有骨折, 时望轩也没有骨折, 过来找茬的令狐权也没有骨折, 不过这玩意儿因为来找茬来的不是时候,成功让自己挨了一顿胖揍。 “啪!” “萧玉书!过来跟我比、比、比......” “比.......” “你们在干什么!” 令狐权踢开门的那一刹,脸上嚣张跋扈的得意笑容在目光触及到在地上滚成团纠缠不清的两人身影后瞬间僵住,随后便是一声音调陡然拔高的尖叫:“你、你们在干什么?” “打架!?” 闻言, 滚在地上拽衣领掐手腕的时望轩和萧玉书皆是动作一顿,齐齐扭头朝不知何时被人踹开的门看去,然后对上了令狐权骤然大惊的目光。 唉, 打得热血上头的萧玉书霎那间就冷静了下来,心里忽然长叹一声: 瞅瞅这事给整的。 在时望轩突然关门的那一刹,萧玉书心里就随即响起一声干笑。 呵, 我就知道。 在反手接下时望轩一拳的时候,萧玉书第一时间想起了学府里那些奇葩校规。 无比感谢那个万剑归宗哄教学楼楼顶的大哥, 谢他整那么一出, 学府这才有了压制弟子修为的手环, 也正因如此, 才能让萧玉书跟如今的时望轩实力相当,谁也奈何不了谁。 别的不说, 不是萧玉书吹, 单论徒手肉搏的话,时望轩在他面前以前是弟弟现在哪怕支楞起来了也当不了大哥。 毕竟自己可是他的武术指导。 因此前几轮打下来,两人间都是萧玉书占据上风。 俗话说得好,姜还是老的辣,时望轩光涨修为,一点心眼儿也不长。 嗯, 可能长了, 但没有萧玉书自带的多。 当然, 还有极其重要的一点在于, 时望轩怎么也想不到萧玉书这样的人打架居然会扯头发。 “松——手!” 萧玉书薅着时望轩的头发,使得对方不得不以一种比较屈辱的姿势躬身。 时望轩感觉自己的头皮被萧玉书揪得快裂开了。 毫不夸张的讲, 他整个人都快裂开了。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也有今天啊哈哈哈哈哈哈......”魍魉飘在天上看着时望轩的窘样整个鬼笑的几近癫狂。 鬼是没有身体的,一般情况下感受不到疼痛。 但现在这种情况,魍魉真的有点笑到肚子一抽一抽缓不过来的疯狂感。 “哈哈哈哈哈......三招就被人薅住了头发动弹不得,你丢不丢人啊。”魍魉笑极了,声音变了调,现在听起来很像海绵宝宝的声音。 虽然时望轩不是章鱼哥,但这并不耽误他怒气高涨。 “萧!玉!书!”他憋的脸涨红,尽管两手死死抓着萧玉书的衣服,但好像仍然没有回旋的余地。 怎么会这样! 前两招被萧玉书预判躲过也就算了,时望轩真没想到以萧玉书这个人的行为做派居然会使扯人头发这种卑鄙伎俩。 不, 已经不是卑鄙了, 哪个男人打架扯头发?! “呵,扯头发......”时望轩吃着痛,红着脸绷着唇从紧咬的牙关中迸出了这么一句气话:“我以为你只是长得像女人,没想到......嘶——” 萧玉书手上又使了些劲,痛的时望轩恨不得抬腿踹去,但他不能,因为萧玉书把时望轩扣在了桌子上,卡着身体,完全动不了。 硬, 嘴硬, 接着嘴硬啊。 要不是不知道魍魉在不在,萧玉书真想趁着时望轩闷头看不见的时候咧嘴默默大笑。 小~趴~菜~, 跟哥斗你还嫩了点,任你怎么嘴硬,哥还是拿捏你拿捏的死死的。 “没想到什么?”萧玉书极力憋住弥漫到舌尖的笑意,压着语气淡道:“是没想到自己会偷鸡不成蚀把米,还是没想到自己会输的这么快?” “你!”时望轩猛起身挣扎了一下,结果被萧玉书从后面踹了屁股一脚。 “卑鄙!” 哥不仅卑鄙,还无耻呢。 萧玉书伸手拿桌上的鸡毛掸子在时望轩屁股上使劲抡了一下。 “萧玉书!你他妈......”时望轩额角暴起了一串青筋,气的双眸喷火,险些咬碎一口牙。 萧玉书压着笑,沉声道:“言语粗鄙,行事无礼,就算你如今再能耐又如何?带上手环不过一介莽头小子。” “比不得你,心胸险恶......嘶!萧玉书!”时望轩狠话还没说完,又被萧玉书抡了一下。 没了修为,没了灵根,萧玉书抡的这一下对时望轩来说不疼的。 但打屁股这件事, 伤害性不大,侮辱性贼强。 尤其是, 边儿上魍魉癫狂放肆的笑声一直没停下过。 “时望轩,你这笑话我能笑一整年......” 是啊,这笑话时望轩能气上一整年。 第468章 耐人寻味 而时望轩呢,可能是情绪过于激动,大脑思绪过于炸乱,心里窜出来一连串骂人的词汇,愣是被气的一句话没说出来。 想骂的太多了, 不知道骂那句先。 气急败坏,脑门几乎快要生烟之时,时望轩狠狠抬腿想反击,结果磕到了桌子上。 魍魉新一波笑声又来了。 趁着今天这个好机会,萧玉书觉得有必要好好收拾一下时望轩,不是那种拳拳到肉的收拾,而是生理上跟精神上的双重收拾。 收拾到让这小子从今往后都安分点,别老想着天天找自己的茬。 找茬这种事,一个令狐权就够烦的了。 “往后做事好好掂量掂量,凭你现在的能耐就想同我较量,还差的远呢。”萧玉书冷声道。 呀~ 这种反派角色的话虽然有点那啥,但说出来是真的爽。 装逼直接装满。 时望轩怎会听萧玉书的,萧玉书越是端着高高在上的模样,他越是想反击回去,碎了这人长辈式样的嘴脸。 “你......你要是个男人,就松手,你我堂堂正正较量!”他咬牙道。 拉倒吧, 我又不傻。 “你若是个男人,就自己挣开,少费些无用口舌。”萧玉书轻飘飘一句话把时望轩呛的死死的,犹如鱼刺卡住喉咙,咽不下去疼,咽下去更疼。 时望轩又开始挣扎了,像不慎跳上岸的鱼一样,动作干巴巴的,毫无用处。 本来他糟心的以为今天注定要让萧玉书小人得志,却没想到这时两人之间突然响起一声震动。 这一声,吓了萧玉书一跳。 卧槽? 我手机又响了? 不是没电关机了吗? 因着心中这般惊愕,萧玉书下意识摸了下自己腰间,手上的力气也跟着不由自主的松懈了几分。 然而就这几分, 终于让吃了半天哑巴亏的时望轩听到了反攻的胜利号角。 他当即一个用力、以痛失几缕头发的代价睁开了萧玉书的手,并以雷霆不可阻挡之势朝萧玉书闪过来。 当萧玉书双眼被时望轩唇角勾起的那抹冷笑占据时,他脑海里就闪过一个念头: 额滴个咣当! 玩脱了~ 事实证明, g这种东西,无论在什么时候,都不能立太早。 当令狐权揣着坏踢开两人屋门的那一刻,这位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令狐小登看见的就是两人发丝垂落衣衫不整甚至可以说得上凌乱的离奇一幕。 时望轩的头发已经散开大半,半乱不乱的垂落肩上、脸侧,连带着衣领也因为两人间的拉扯凌乱敞开,露出半寸颈下光景,即便是这样他手下动作依旧,骑着身下人没有丝毫要起来的意思。 而萧玉书躺在地上半坐不起的,一手被时望轩死死擒住,另一手掐在时望轩拎着自己衣领的手上,头发在方才的翻滚中也散了个彻底,因为动作激烈在加上身处劣势,萧玉书衣衫大敞的程度比时望轩还严重,胸前几寸雪白十分扎眼。 两人都拧着眉,绷着脸,被突然闯入的令狐权这么一大断后不约而同的朝他那儿看去。 这一扭头, 时望轩侧脸被萧玉书扇出来的大红巴掌印完完整整呈现在了令狐权面前,还有颈侧被萧玉书挠出来的几道划痕,十分明显。 萧玉书眉目间还带着未消的愠怒,因为打架费劲,他侧脸有些发红,还有些气喘。 两人现在的模样十分耐人寻味, “我......你、你们......你们......”令狐权的表情从一开始的嚣张逐渐变成了惊愕茫然,还有难以置信。 人与人之间的思想差距在这一刻展现的淋漓尽致, 若来者是胡先,那么场面将会往不可收拾的一幕发展。 但来的人偏偏是令狐权这么个满脑子都是怎么跟萧玉书对着干的傻叉, 这傻叉在短暂瞳孔地震后,突然爆发一声得意大笑:“哈哈哈哈,你们在打架!我要去告状,让岑老师也把你们俩的照片挂上,等着吧!” 然而一刻后, “等着什么?”萧玉书淡定整理着凌乱的头发,动作缓慢不失优雅,端正好衣冠后,他高冷的瞥了墙角被五花大绑起来的令狐权一眼,语气凉凉道。 第469章 告状 此刻的令狐权脸肿的跟被蜜蜂蛰了脸的那条倒霉狗一样,这位小登就被两人关门闭户的摁在地上揍了一顿后,算是一点嚣张劲儿都没有了。 面对萧玉书眼皮轻抬的问话,令狐权咬着牙帮子抿着嘴没有说话,但这哥们儿的不服气全写在了眼中,浓浓的,特别明显。 时望轩脸上的巴掌印消下去了一般,阴沉着脸,扫了令狐权一眼,道:“告状?” “还告状么?”他唇角噙着冷笑,语气间是明晃晃的威胁。 说实话,令狐权这小兄弟从头到尾脑瓜子都是嗡嗡的。 惨的一批, 令狐问不在,现在的令狐权智商堪比寒允卿, 二啦吧唧。 最开始,这倒霉玩儿愣只想着跟萧玉书比比掰手腕子来着,然后就被萧玉书跟时望轩合起伙来摁着打了一顿。 真巧了, 萧玉书跟时望轩刚才未尽兴的火全消在令狐权身上了。 “你、你们......”即便是快被打成狗了,令狐权仍旧嘴硬道:“你梦打嘎,还打窝,窝告老斯!” “啪,啪,啪。” 萧玉书手中的鸡毛掸子示威性的当令狐权的面在自己手心不轻不重的打了三下,声音很响亮。 “嗯?告老师?” 你他妈的脸都肿成这样了还想着告老师? 先把舌头捋直了再说吧。 时望轩眉宇间还有未褪尽的怒气,面对令狐权软弱无力的口头威胁,他嘲讽道:“就凭你现在这个猪头,去告老师?敢出这个门吗?” 令狐权现在确实不敢,太丢脸了。 出去的时候好好的,还没怎么着就被打成了这样。 “遵规嗖纪,你萌打嘎,违纪了。”他口齿不太清晰,但不妨碍萧玉书理解到话里的意思。 听完,萧玉书便冷嘲道:“遵规守纪?你好意思说这话?” 确实, 不好意思, 令狐权举牌子被罚站的照片现在已经被岑黎挂上去了。 被萧玉书这么一怼,令狐权又羞又恼,最后憋了一句:“你萌别各意!” “你萌有本似就打死窝,否则、窝一定会......干哈!哎哎!你干哈!”令狐权的狠话还没说完,就被时望轩跟拎小鸡仔似的拎起来往门口走去。 这番突然举动不仅让萧玉书没意料到,更是让令狐权如临大难般惊慌,连连道:“松嗖!松嗖!你干哈!” 岂料时望轩眼底发寒,笑的很凉:“带着你去告状啊。” “看看到时候是我的照片难看一些,还是你这个猪头更丢人现眼一些。” 有些事情,口头说出来涨涨气势就行了,要来真的的话,那还是算了吧。 令狐权拼命脚刹才勉强拖住时望轩的步伐,然后嘴里含糊不清道:“等等等等等等,等一哈!等一哈!” 闻言, 时望轩停住脚步,然后冷道:“你又怎么了?” 窘迫、尴尬、心虚、郁闷、憋气等种种异样情绪在令狐权鼻青脸肿的面上轮番换过之后,这位倒霉蛋才哼了一声,做出一副大度的模样道:“算了,窝大仍有大酿,今日自事,先放过你萌。” “呵,”这话给萧玉书听得忍不住轻笑一声,一字一顿细琢着他的话道:“放过我们?” “没错。”令狐权扁着嘴道。 岂料下一秒时望轩阴笑道:“用不着。”说完作势就要把令狐权拎出去游街示众,这可给令狐权惊得再次挣扎,道:“等、等等,窝不说了!” 听此,时望轩侧目道:“我能信你?” 令狐权顶着包子脸,道:“你还要窝怎样?” “以后再不打自来,就不是这么简单了。”时望轩阴沉着脸道。 要是每次令狐权都这么明目张胆的直闯进来,他不敢保证自己不会忍不住掐死这死货。 “再敢来找事,别怪我不留你命。”时望轩的语气极其阴沉,沉到后面萧玉书觉得这种时候自己千万不要插嘴的好。 毕竟令狐权一走, 屋里又剩他俩了。 “你!窝......哼!”令狐权一怒之下怒了一下,还是把后面的话咽下去了。 对方撤回了一句狠话, 他这又怂又硬的模样差点没给萧玉书看笑了。 最后令狐权还是被时望轩一家踹出了门外,听着外面叽哩咣当逐渐远去的闷哼,应该是令狐权自己捂着脸灰溜溜的跑回自己院子里去了。 “啪!”时望轩带着气重重摔上了门。 唉, 还要接着打吗? 哥有点腰疼, 萧玉书心里苦逼道。 可时望轩阴沉的目光只是朝萧玉书这边扫了一眼,随后便回了自己屋里。 宿舍的配置是两个人的卧室间夹着一个类似客厅的屋子,时望轩人一走,门一关,整个客厅顿时就安静了。 愕然之后,萧玉书心中长叹一口气。 好了, 看来他也腰疼。 然而时望轩不是腰疼,要疼也应该是脸疼,萧玉书那一巴掌扇得着实不小。 第470章 黑珍珠 他回自己屋里暂时停战不过只是因为腰间的手机响了一下,在薛臻白的指导后,‘手机’这个概念算是彻底被时望轩记在了脑子里。 同时时望轩心里的奇怪也更甚,若薛臻白所言没有差漏,可桑禹又是怎么回事? 桑禹也不是学府里的人,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种种疑虑下来,时望轩只能模糊确定黑面即便有这种东西,或许也不一定是学府中人。 只能等下次黑面来的时候再问了。 可是, 想起萧玉书, 时望轩深吸一口气,舌尖抵住巴掌印未消的侧脸,眼神阴骘。 也不知道他在这儿,黑面还会不会来。 若是黑面因此不敢来, 得想办法把他弄走才行。 这样想着,时望轩点开手机一看,里面联系人只有薛臻白一个。 薛臻白:你跟玉书在一起,切记不要打闹,好歹师兄弟一场,有话好好说。 “啧啧啧,说晚了吧。”魍魉吐槽道,“该打的不该打的都打完了。” 时望轩眸中映着屏幕亮光,沉默片刻后,他手指轻敲,最终回了个‘嗯’字。 “嘶——,确实没电啊?不是我手机响了,那是我幻听了?”此时,另一个房间里的萧玉书小小的眼睛里充满了大大的疑惑。 可萧玉书怎么也想不到在这么个院子里,已经不止一部手机了。 介于今天发生的糟心事太多,再加上一番打斗之后确实身心俱疲,萧玉书在对着关机的手机短暂的沉默之后直接选择了上床睡觉。 睡了睡了, 夜还很长, 明天还要上早自习, 大晚上的, 应该没人比萧玉书还累了。 然并卵, 今夜注定有人比萧玉书心还累。 萧玉书跟时望轩这边打完了, 另外一边的两人还没完。 学府某处僻静无人经过的胡同里,沈修竹跟薛肆两人赤手空拳已经交手不下几十个回合,直到现在,宿舍灯光已经熄灭了大半,月光披散才能勉强窥见人影的地方,薛肆一个侧踢将沈修竹击退数步,直到对方后背贴墙站定,他才喘着粗气低笑道:“之前吃冰淇淋的时候我就觉得不大对劲,现在总算是清楚了。” 看着眼前神情依旧端着浅笑温雅的人,薛肆双眸微眯,目光若电,道:“啧,你这个金丹也挺能装的,装这么久还一点破绽都没有,真是厉害。” 而沈修竹谦道:“彼此彼此,你一个魔修在这儿呆了这么多年,不也是没人发现。” 闻言,薛肆眼神一凌,语气冷了些,道:“那又如何?学府可没规定魔修不得入学。” 沈修竹仍在微笑,可笑意却不达眼底:“所以在下好奇,学府中为何容许魔修入内。” “这可不是你该知道的,”薛肆沉声道,“你怎么会使这里的东西?” 而沈修竹慢条斯理道:“这也不是你该知道的。” 这话一出, 薛肆的眼神更冷了些。 两人僵持之下,薛肆怀里的对讲机响起薛臻白懒洋洋的声音:“几点了?又在外边儿不着家了?我的黑珍珠呢?再不回来人家店里要关门了......” 此话一出,薛肆的脸更黑了。 对此,沈修竹只是笑笑,道:“看来薛公子还有要事在身,在下就不便叨扰了,告辞。” 说完,他便起步轻身,虽被手环束缚了修为,但自身轻功也是了得,只几息功夫沈修竹的身影便消失在了拐角处。 而薛肆伫立在原地垂眸良久,才抬步走了出去。 然而没一会儿, 挺尴尬的, 两人在街头的小蜜店里又碰面了。 “您的黑珍珠奶茶。” “您的满杯百香果。” “两位公子请拿好。” 薛肆和沈修竹两个人从来买饮料到再次离开,全程都僵着个脸,谁都没有搭理谁,一副完全不认识对方的样子。 “呵,你还喝这种东西。”薛肆嘲笑道。 沈修竹笑的很淡:“再会。” 说完,两人再次分道扬镳各回各家。 这次没有意外了, 沈修竹拎着百香果推开门回去,迎面而来的就是寒允卿一句掺杂丝丝埋怨的话:“你怎么现在才会来?我的喝的呢?” “人太多,排了会儿队。” “啊?这么晚了还这么多人,新鲜......” “给!你的破黑珍珠!”回了家里,薛肆把奶茶拍薛臻白桌前,把薛臻白辛辛苦苦搭的积木震碎了一地。 “啧,”薛臻白原本噙笑俊朗的脸顿时一黑,坐直了腰道:“不就是让你带杯奶茶,火气这么大做什么?” 薛肆没好气道:“一把年纪了,放着药不喝,天天一杯奶茶,不怕胖死你。” 薛臻白笑笑道:“要是能胖就好了,还健康。” 他这话说的坦然随意,轻描淡写的跟风一样,说的薛肆不由得蹙眉,可话在嘴边滚了滚,终究还是被眼前男人苍白的面色挡回去了。 目光再一扫,桌上那碗黑浓的药已经凉透了。 薛肆眉拧的更紧了,道:“你是不是真活腻了?现在喝个药还得有人看着你吗?” 而薛臻白却以食指比在唇前,轻声嘘道:“大晚上的,人家都睡了,你低声些,一会儿我就喝,你去睡觉,明天练功。” 他这般无所事事一样的语气,听得薛肆眉尖一抽,气的一拳捶在桌上:“然后我前脚走你后脚又把药倒花盆里是么?你他妈是不是缺心眼儿!” 第471章 照片 岂料这话刚说完,薛肆就被薛臻白隔空足实的扇了一巴掌。 “啪!”的一声,十分清脆响亮。 薛肆被打得重重偏过头去,再正回头来时双眸饱含怒气。 只见眼前薛臻白双目深沉,语气也冷了些:“这就是你跟长辈说话的语气?没大没小。” “呵,长辈?”只见薛肆歪头舌尖抵腮,语气不善道:“别以为给我起个破名就能充长辈,我跟你可没关系。” 然而薛臻白却双手交叉撑住下巴朝他弯眸一笑:“没有血缘关系我也是你长辈,你是我捡回来的,再怎么不服气,凭着养育之恩,也得听我的。” “再者,”薛臻白瞧着面前青年实在算不上好的脸色,淡淡道:“你现在的能耐,即便是想造反,也差得远呢。” 听此,薛肆牙关咬紧,眉峰压得极低,似有隐隐怒意,可不过瞬息间他便收敛情绪,随即低嘲一声道:“就你现在的短命鬼模样,哪里差得远了。” “哦?”薛臻白不怒反笑道,“那你很希望我死喽?” 这话仿佛一道寒光,将逞完口舌之快噙着几分得意笑容的薛肆给冰了个彻底,青年嘴硬被塞住的僵硬模样甚至好笑,薛臻白轻哼了一声,也没了再激他的心思,只道:“行了,回你屋去吧,左不过你见着我这个病痨鬼也心烦。” “不过也快了,如你所愿,还有个几年你就再也见不到我了,到时候学府就是你......哎.....” 薛臻白还没把轻飘飘的话说完,就突然被薛肆用力一把揪住了领子。 青年身形宽大有力,薛臻白被他拽的被迫从椅子上起身。 薛臻白本就因重病伤体身形消瘦,不比以前健壮,跟薛肆面对面凑这般近,在眼前长大的青年前,身形单薄的薛臻白竟显得弱势了些。 他双眸错愕间对上薛肆深如浓墨的双眸,只听薛肆压低声音语气极重道:“我告诉你,别他妈想着把这个破地方甩手给我,我才不会像你似的,因为一个不属于自己的女人撑着半条命在这里死守这么多年,玩命至此,愚蠢可笑至极!你要是敢死,我就敢把这个地方毁个彻底,让你的心血付诸东流。” 薛肆气息有些颤抖不稳,好似极力克制着怒意,在薛臻白默言之中,他又道:“你今天出来,是不是去见时望轩了?” 这话听起来像是问话,但语气却是笃定的。 而薛臻白却没有回话,垂下了眸。 须臾,他像是没听见这句话似的,反提了一句别的。 “你不想接手这个地方,那手机我不会给你的。” 薛肆呼吸突然粗重了一瞬,眼中闪过不明情绪,他继而甩手推开薛臻白,撂下一句“不给就不给,谁稀罕你的破手机。”后,转身踹门离开。 这小子一走,偌大的屋中重新归于平静。 而薛臻白也跟脱力似的,仰头无力靠在了椅背上,仰着头闭着眼,露出了纤细白皙的脆弱脖颈。 良久安静之后,他才缓缓睁开眼,鸦黑睫毛下是浓浓的病色。 呆呆对着顶上的天花板无神的看了会儿后,薛臻白才缓缓坐起,从抽屉里拿出了一本相册。 相册封面是皮质的,但是有些裂痕破口,没有那么新了。 他轻车熟路的翻开最后一页,一张陈年已久的照片浮现在自己面前。 边缘泛黄的照片中,年少张扬帅气的薛臻白弯着腰在教室里,借着外面明媚的阳光,凑到趴着桌子睡觉的小姑娘面前,用手将人戳醒后,在她迷瞪着朦胧的眼神撅着嘴抬头的那一刹,偷拍了这么一张照片。 小姑娘头上立着两根呆毛,因为半梦半醒被人叫起来神情呆呆的,双眼迷茫中透着些傻里傻气,小嘴微撅,有点被人打扰美梦的不开心。 未施粉黛的一张小脸上甚至还有昨夜没睡好的乌青,可落在薛臻白眼中,却是再也挪不开眼的美丽风景。 “快二十年了,我也上了岁数,记性差到快记不住你的样子了。”薛臻白指腹摩挲着找照片上姑娘的小脸,动作间轻柔又小心。 “我看见他了,真像你,”薛臻白眼中泛着温柔,可却又多了几分苦涩,“要是全像你,一点都不像他就好了。” 或许是知晓自己的话太自私,薛臻白的话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轻,最终不可闻。 他无声笑笑,神情无喜似悲,可或许情绪牵动了暗伤,薛臻白开始低声咳嗽,止不住的咳。 “咳咳......” 声音从一开始刻意压低不想让旁人听见到后来实在克制不住音量加重,薛臻白颤着手,端起一边的药一饮而尽,极苦的药顺着嘴角划下一道,黑稠的药衬着原本白皙的肤色更加苍白。 药汁虽治标不治本,但也是入口见效,薛臻白缓了过来,平稳气息后,他慢慢垂下眼睫,嘴里轻声喃喃道:“快了,就快了。” “138筹谋这么多年,已经快到收网的时候了,我再撑一撑,撑到那天到来,然后我咳咳......就去见你,他要赶我走,你可要拦着些,我打不过他的......” 可即便是知道自己打不过, 薛臻白也真的想, 特别特别想, 痴心妄想的, 再看见她一眼,哪怕是一眼。 第472章 遗憾 看见时望轩那张脸的时候,薛臻白双眸是亮的,心却是黯的。 近乡情更怯, 怎敢问来人。 即便时望轩生的同她再像,可姓氏也摆在薛臻白面前。 岁月可真无情,带走身边这么多人,却带不走诀别的伤。 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必当初莫相识。 自私者为人不齿, 可薛臻白此刻真想自私一点,不想看到时望轩眉目间同他爹的那三分像,就想透过对方看见他娘的影子。 舌尖残留的药汁有点苦,涩了心,薛臻白拿起桌上的黑珍珠奶茶戳开喝了一口,甜的发腻。 他不喜欢这么甜的, 但就想尝尝她喜欢的东西。 或许是因为遗憾, 当初没听小姑娘的话陪她一起去尝尝店奶茶, 再之后, 薛臻白就再没那个机会了。 小姑娘没喝过奶茶,不知道第一次尝到的时候会是什么反应。 嗯, 薛臻白眼底忽然浮现虚幻的笑意, 她应该会笑,笑的傻傻的,甜甜的,好像初春第一朵绽开的花,很漂亮,干净澄澈的杏眸里应是一亮一亮的。 就像两人不慎放走府主一瓶子萤火虫的那晚, 漫天围绕着一闪一闪莹黄淡绿的光电,不知道自己闯祸了的小姑娘还傻傻的笑着,夸眼前的荧光真好看,比魔界一眼望不到光亮的寥寥黑夜漂亮多了。 “唉,子衿炸了饭堂的厨房,接下来好几天吃不到小豆包了。”可能是物极必反,知道闯祸已经闯完了,少年怀揣着视死如归的心,破罐子破摔的随口道了这么一句。 闻言, 小姑娘低头在自己兜里掏了掏,然后伸到少年面前摊开手心,里面是一颗阿尔卑斯糖。 “嘻嘻,没关系啦,峥峥会做奶油小蛋糕,我们可以去蹭饭啦。” “晚上又跟你爹吵架没吃饭吧,我兜里还剩个糖,岑姐给的,我没吃,正好给你垫一垫啦......” “小白,快拿着,我们赶紧把它们抓回去,不然你又要挨打了。” “快拿喔......” 恍惚中,姑娘小小的手就在眼前,薛臻白眼眶止不住的泛红,颤颤巍巍抬起手去接。 那颗糖那么近, 又那么远, 远到他还未碰见,眼前一切包括人就化作漫天星点散去,像一场近在咫尺又遥不可及的白日梦。 然后梦醒了, 薛臻白身体新一轮的痛接踵而至。 很痛, 痛到薛臻白想起身重新端一碗药可却身形一晃,双手撑在桌子上这才没狼狈倒地。 胸腔喉口唇齿间不断蔓延着血液的腥锈,混着方才唇齿间的奶茶甜腻,竟苦涩的出奇。 薛臻白额角痛出冷冰冰的虚汗,抬眼扫了下薛肆方才离去的地方,痛色弥漫的眉宇紧紧蹙起。 算了, 早走远了。 强行咽下喉口腥甜,薛臻白神情坦然一瞬,然后踉踉跄跄走出了几步,打算自力更生。 可没想到丹田处的裂口在这时陡然增大,剧痛无比,他在克制不住的一声闷哼下,终于支撑不住跪倒在地上喘息不止。 然而也就是这么一瞬间,刚被摔上没多久的门又被人猛地一脚踹开,在薛臻白眼前发黑瞳孔涣散之际,他被人扶住了摇摇欲坠的腰身,继而听见了薛肆咬牙切齿的一句:“我看你是真病糊涂了。” “这么些年把身子骨糟成这个模样,后不后悔?”薛肆一把把人从地上捞起来,搀扶之中拧眉道。 而薛臻白却浅笑着抬起头,脸色苍白如纸,嘴角溢着血丝,语气轻松道:“不后悔。” 怎么会后悔呢? 她走后,世间人万千,再无一可入他眼。 若不是想替他们申冤正名,洗净淤泥,薛臻白早就想跟着去了。 谁想守着两副空棺材一年又一年的虚晃时日, 不过是时候未到,大仇未报罢了。 “咳咳咳......” “我真服了你了,坐好,我去给你弄药。”薛肆看他这番情痴入狂的疯魔模样恨不得上去两拳头给他抡醒,可惜以薛臻白现在的身体状况,他真怕自己抡下去人就没气了。 “告诉过你多少次了,按时喝药,会好的,你又不听,”薛肆嘴里不耐烦的骂骂咧咧,却在背对薛臻白时往那碗黑苦的药里放了两勺糖,“给,喝。” 他举到薛臻白面前,送到人嘴边,目光紧盯着薛臻白的神情,好似只要对方说一句不喝,薛肆就能把这碗药扣在薛臻白脑门上似的。 然而薛臻白没有,只是缓过痛来后,轻叹一声:“烫啊......” 不过瞧见了薛肆额角隐忍的青筋后,他还是老老实实接过去喝了。 喝完,薛臻白才皱着眉道:“苦死了,天天喝,一点用都没有。” 薛肆啧了一声,道:“等你真天天喝的时候再说吧。”说完,这位来时风风火火的青年临走的时候关门的动作轻了些。 门关牢了, 也把薛臻白微微摇头无奈叹息的一句话关在了里面,无人听见。 “没用的。” 那两勺糖是, 这药也是。 不过, 薛肆去而复返的这一趟,倒是让薛臻白想到了点别的。 “正好,都进来了,”薛臻白把相册小心放回去,随后原本虚弱黯淡的眼神渐渐凌厉,低语道:“该借此清扫清扫了......” 第473章 第三次惩罚 好像每个进校住宿的新生在学校宿舍的第一夜里都会有那么点睡不着觉的莫名激动。 别人不确定, 反正萧玉书没有。 他后脑勺刚沾着枕头,被子还没盖严实呢,脑子里就响起一声冷冰冰的话: 【系统确认,宿主第三次ooc惩罚正式开始,请准备。】 萧玉书:“......” 八哥你妈********* 然而系统138没有给萧玉书留一点骂街的空隙,直接让其大脑一空,然后沉睡了过去, 躺板板的那一刹,萧玉书就知道,八哥的惩罚虽然一直迟到,但永远不会缺斤少两。 也正是这次惩罚,让他心里更加笃定自己在挽酝面前彻底暴露的事实。 不过这已经不太稀奇了, 让萧玉书真正稀奇的是这次梦境惩罚, 很...... 让他心情复杂。 这次的惩罚既不是让萧玉书亲眼见证所有人的死法,也不是让他自己再体验一次原身的死法。 而是好像又把萧玉书的魂拎出来,塞到了不知道谁的身上,同感共情般以那个人的视角经历了一段莫名场景。 不止莫名,还很陌生。 “哎呦,这是谁啊,这不是偏院那个没灵根的小杂种吗?青天白日的,怎么出来丢人现眼来了?” “谁准许你出来的?是不是活腻了?” “啊?说话啊!杂种......” 被几张陌生面庞围堵在小胡同的‘萧玉书’被人一脚踹倒, 不, 准确来说是他所在的这具身体的主人。 这个十余岁衣衫破旧脏乱的少年被人一脚踹倒,扑在雨后泥泞的地上,原本算不上干净的衣服再度沾满了泥巴。 挺疼的,不管是那人十足十踹到肚子上的那一脚,还是手往碎石上磕的那一下, 反正被困在这个少年身体里的萧玉书真真切切感受到了疼。 不过少年并未吱声,只是倒在地上被痛顿住几秒后飞快从泥地里爬起来,不管不顾的朝着一边跑去。 他方才手里紧紧抱着的东西被甩了出去, 掉在了泥坑里。 等萧玉书随着少年着急忙慌的动作跑过去一看,才接着污泥水洼看见了少年的面容。 其实也没看太清楚, 少年动作太过慌张匆忙,萧玉书只来得及瞥见那双清亮却眼角泛着淤青的眼眸。 很陌生, 他从来没见过, 那这孩子到底是谁呢? 而那少年紧张拍拍手里东西上的泥巴,小心查看着,生怕其被地上的脏泥浸透。 通过有些发皱破裂的外纸,萧玉书窥见那东西裸露出来的冰山一角, 好像是些药。 可没容他再次细想,少年又被人从后踹了一脚。 艹! 妈的! 因为在少年身体里,萧玉书清楚感知到了下巴很磕在地上的痛,真的很痛,牙关差点裂开的那种。 “跑什么?啊?老子问你话你没听见啊,说话,谁他娘的让你出来丢人现眼的!” 只见方才朝少年使坏的几人又围上前来,其中一人一脚狠狠踩在少年背上,让其挣扎在地不能爬起,并趾高气扬的羞辱道:“不知道今日白家要带嫡小姐过来上门结亲吗?让他们看见你这么个废物岂不是要丢了咱们大公子的脸?” 白家? 结亲? 大公子?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萧玉书虽然听得一头雾水,但心里火气可是越来越大。 这不就是霸凌么! 几个这么大的人围着一个小少年拳打脚踢,恶意浓重到萧玉书恨不得从地上爬起来冲过去反击,给他们一人贴脸一拳。 但萧玉书不能,他只能是待在少年身体里面,勉强算个共享感官的魂儿,身体所有支配做主权还在少年身上。 而少年没有萧玉书这般硬气,面对几人的刁难,他轻若蚊吟小心翼翼的声音响起:“我、我娘病重......我那些药来、来给她治病......” “啪!”话还没说完,萧玉书就感觉后脑猛然一痛。 那人揪住少年的后脑迫使他仰起头,然后不留余力的扇了少年一巴掌。 这一巴掌, 久违了, 萧玉书一下就回想起了令狐权那一巴掌, 真的, 可能是因为少年脸上遍布淤青, 所以萧玉书觉得这一下比令狐权扇的那一次还疼, 因此他更火了, 都他妈的什么人啊。 “治病?呵,”等少年被人强迫抬头的时候,萧玉书这才发现眼前这几人的面容十分模糊,像打了马赛克似的,除了狞笑的声音外,脸上什么也看不清楚,只有一张张张合合的嘴在动。 那张嘴恶狠狠道:“你娘那个贱人能苟活到现在已经是夫人最大的仁慈,一个青楼爬床的贱货,还妄图母凭子贵,呸!” 我——艹——你——玛——德! 这人一口唾沫啐到了少年侧脸上,把同感同身的萧玉书气的真想攮死他。 “要我说,你那个疯娘还不如早点死了算了,省的一天天在院里大喊大叫,吵得全家上下不得安宁,”另外一张嘴嘲笑道,“庆幸吧,夫人和大公子是个仁慈心善的,不跟你们母子计较,要不然......呵。” 要不然怎么着? 这踏马的都什么跟什么? 萧玉书被这几人说的彻底迷瞪住了, 第474章 这孩子是谁? 没灵根资质差的天崩开局, 孤儿寡母备受欺辱的凄惨处境, 还有现在被几人刁难殴打的境遇, 这么个标准凄惨龙傲天配置...... 要不是因为方才那句白家、还有八哥亲自驾到,萧玉书都要质疑自己是不是又穿到另外一本书里去了。 为什么说是另外一本书? 因为萧玉书单凭刚才捕风捉影般瞥见的那一双眼睛,就无比笃定这个少年绝对不是时望轩。 而不是时望轩的话, 又会是什么人的处境能颠沛流离到跟他差不多惨呢? 这个孩子会是谁呢? “哎?”这时,有个人上前抢少年怀中紧紧搂着的药,少年极力反抗,却依旧没能反抗过,怀中护着的药被别人抢走。 那人端详着少年的药,奇怪道:“这药可不寻常啊,这小杂种哪儿来的钱?” “不会是偷的吧?” 这话一出, 萧玉书心上一凉,然后就听少年自己极力辩解道:“是我用我娘的首饰换的,不是偷的,我没......啊!” 少年话还没说完,就被几人狠狠踹翻在地,紧接着便是一阵暴力的拳打脚踢。 “你娘的首饰值几个臭钱?这药这么贵重,就算让你娘再卖多少次也凑不起这个钱,说!从哪儿偷的?” “我没有......” “生来是个没灵根的废物也就算了,还不学好,偷鸡摸狗......” “我不是......” “不是什么?不能修行,拿不起剑,你这样的废物活着做什么?带着你娘吊死算了......” “我......” 我没有偷, 我不是不学好...... 我也想修炼、想拿剑, 可我没有灵根...... 一下又一下,下手力道极重,重到身形单薄瘦削的少年无力反抗只能双手抱头默默承受这场无妄之灾,嘴角迸出一声又一声隐忍的闷哼呻吟。 萧玉书头一次有了想拿刀砍了这些人手脚的感觉, 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他甚至觉得若是假以时日,少年能够崛起,把这些人千刀万剐都不足为过。 真的, 萧玉书算是看出来了, 这些人仿佛根本不在意少年买药的钱到底是不是偷的,而是只想借此狠狠教训少年一顿。 甚至, 毫不夸张的讲, 萧玉书从这些人身上真切感受到了一点也不遮掩的杀意, 他们是真想要少年去死! 而察觉到这一切的萧玉书对此却无能为力,只能憋着胸中那团火,陪着少年一起承受痛苦。 就在萧玉书清楚感受到少年的鼻息越来越弱,甚至眼前发黑模糊时,不知从哪儿响起另一少年冷冷清清的厉声:“住手!你们在干什么?” 实施暴行的几人好似被这一声吓住,回头一看又被后方来人给吓了一跳,纷纷从包围圈中散开,并赔笑谄媚道:“哎呦,原来是萧小公子。” “您怎么能来这种地方......” 就在此刻,萧玉书陷入了短暂声视模糊,就好似调试信号换台中一样。 意识再次回笼后,他眼前仍旧是少年视角。 少年换了身比较干净的衣服,但身上的粗糙冷感还是能彰显衣服的破旧单薄,方才被痛殴过的身体像被车反复碾过似的痛。 这种钝痛对经历过第二次ooc惩罚后的萧玉书来说其实不算什么,但却磨人得很。 因为阴冷的雨后天气中,少年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在冷水里搓洗着方才被弄脏的衣服。 洗下来的不止脏污泥水,还掺杂着血水。 接着余光,萧玉书勉强认出眼前少年所呆的地方是一个无比破败、杂草遍生的偏僻小院。 为什么说偏僻呢? 少年洗衣服这么半天, 院子里除了刺耳的风声,连个鸟叫都没有。 “啪嗒!” 突然,少年身后的屋里响起碗被摔碎的声音,紧接着便是妇人发疯般的嘶吼声,扎人耳膜的难听。 少年连忙放下手里的衣服,然后跑进屋里,一进去,萧玉书就看见一个蓬头垢面身形臃肿的妇人摊坐在地上,脚边是被摔碎的药碗,浓黑的药汁撒了一地。 萧玉书跟着少年一起皱起了眉,然后便听后者低声道:“娘......” “快起来。”少年过去搀扶,却被妇人抄起地上的碎碗片划伤了手,突如其来的尖锐疼痛叫萧玉书跟少年皆是一愣。 然后便见妇人狰狞着脸朝少年尖叫道:“你为什么是我生的?我生出来的为什么是个没有灵根的废物?” “为什么啊为什么!为什么你这么没用!”妇人双目猩红、脸色蜡黄灰败的模样着实让萧玉书心里颤了一下。 而从妇人嘴里说出来的每一句歇斯底里的话,又让他遍体生寒。 下一秒,妇人神情突然从愤怒变为诡笑,只见她身体突然前倾掐住少年的脖子,抓着碎碗片的手朝少年的脖颈毫不犹豫的划去...... 第二天, 萧玉书迟到了, 因为做了噩梦, 不过迟到的不止他一个人。 “报告。” “报告。” 正在讲课的岑黎看见萧玉书跟时望轩两人衣衫不整身形匆忙凌乱的出现在教室门口的时候,她整个的神情从惊愕逐渐转变成了难以言喻。 第475章 睡过了 惊愕的是时望轩跟萧玉书第一天上课就迟到, 难以言喻的是两人身上实在算不上端正的衣服和发型。 真的, 当小心脏扑通扑通直跳的萧玉书一推开门跟对面同样动作匆忙的时望轩视线相撞之后,他悬着的心一下子安了一半。 好啊, 今天这个丑, 不止他自己一个人出哈哈哈哈哈哈! 虽然萧玉书不知道为什么时望轩也起晚了,但这并不妨碍他心里偷乐。 看看, 看看, 男主都迟到了, 我这个配角迟到一下不过分吧? 完全不过分哈哈哈哈哈哈...... 这就是迟到有人陪的感觉,萧玉书紊乱的情绪瞬间不乱了。 甚至还有些想笑。 众所周知,力的作用是相互的,嘲笑也是一样。 因为昨夜识海中的魇种突然不安分,时望轩不得不提起心神与之对抗,结果最后力竭到昏睡过去,等一觉醒来之后他猛然惊觉自己迟到了。 然而推开自己屋门又好巧不巧的看见同样起晚的萧玉书,时望轩暗恼的心秒变成嘲笑。 “师兄,早上好啊。”时望轩现在一点都不着急了,甚至出门的时候还有闲情雅致言语内涵萧玉书的出糗。 哈, 时望轩每阴阳萧玉书一下,萧玉书心中就大笑一声。 反弹反弹反弹, 你怎么笑话的我,最后都反弹到你身上, 略不略不略。 “萧玉书,时望轩,你们......”岑黎目光在两人因为暗中较劲跑着来而有些凌乱的头发和微红的脸上来回打量了很久,在一整个班的安静之中,这才艰难出声:“你们昨夜没睡好吗?” 而时望轩跟萧玉书两人不约而同的瞥了对方一眼,随后又以一种该死的默契异口同声道:“睡过了。” 这话其实没什么毛病的, 但毛病在于两人的衣衫不整还有岑黎这个老师的脑回路身上。 只见岑黎在短暂思考之后,眼神逐渐变了味儿,继而以一种更加一言难尽的神情道:“在哪儿睡过了?” 啊? 萧玉书跟时望轩都没有反应过来这句话的意思,双双面上闪过怔然。 在几人相顾无言,教室一片沉默中,坐在沐辰身边的胡先突然慢悠悠笑道:“他们除了在床上,还能在哪儿睡过?” 萧玉书,时望轩:“......” 岑黎:“......” 众人:“......” 众人:“噗呲......” 教室里当即爆发一阵笑声,笑的萧玉书跟时望轩头皮发麻。 “哈哈哈......他们两个怎么回事啊......” “师兄弟诶,这种事情真的可以放在明面上说的这么坦然嘛......” “哎哎哎,他俩是真的吗?”忍俊不禁的沈绾竹旁边,陈雪小声问道,“他们在玄天宗里也是那样吗?” 虽然沈绾竹跟陈雪不太对付,但女孩子在涉及到八卦这一方面,总会秉持着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她当即把萧玉书跟时望轩半夜在桑禹屋里搞的那一出掩嘴偷笑着跟陈雪讲了一通。 当然, 讲八卦传言这种事情,免不了一顿添油加醋。 “天啊!”陈雪惊了。 “天啊!”坐她俩后边蹭八卦听的周叶和赵子仪也惊呆了。 “天啊!”对教室后方的八卦一无所知毫无所觉甚至关注重点跟其他人完全不在一条线上的令狐权拍桌而起道,指着时望轩的脸惊讶道:“怎么你脸上脖子上的红印子消下去的那么快?” 明明他现在的脸还带着点肿意, 凭什么? 令狐权这句话在他自己耳里也没什么毛病,巴掌印子和指甲挠出来的印子本来就是红的。 但是吧, 其他人又不知道。 他这话一出, 众人的脸色瞬息万变十分精彩。 胡先原本就是说出来调侃调侃逗着玩的,结果冷不丁听令狐权这么来了一嘴,整个人也愣住了,眼神透着浓浓的不可思议。 萧玉书心里一串星号,心道令狐权你他妈的别搞啊! 你怎么跟令狐问一样,出尔反尔,真告状啊! 时望轩牙关已经咬紧了,拳头也攥硬了,就等着今日挨罚之后削令狐权一顿。 而一阵此起彼伏的议论笑声中,寒允卿满脑门儿疑惑,对其道:“什么红印子?哪儿来的红印子?令狐权,睡懵了你了吧。” “你才没睡醒呢!”令狐权回头瞪了他一眼,然后为了证明自己的话,他甚至当着众人的面道:“你们不知道吧,昨天晚上,他们在屋里......” 话说到一半,令狐权后知后觉回想起昨天时望轩跟萧玉书的威胁,然后整个人突然顿住。 嘶——, 说吧, 时望轩跟萧玉书两人阴森森的目光就在门口盯着他呢, 不说吧, 令狐权盯着全班这么多好奇的目光,有点覆水难收的崩裂感。 最后, 睿智的令狐少主想到了一个妙招,两方都不会犯规的那种。 只要他自己嘴里没说出“打架”这两个字,描述一下,让班里其他人和岑黎猜出来也可以啊。 第476章 磕,使劲磕 于是令狐权狡黠一笑,道:“我昨天去隔壁打招呼,然后推开门就看见他们俩滚在地上,气喘吁吁的,红着脸,头发散乱,衣服乱扯,时望轩身上还有萧玉书挠出来的印子。” 他觉得自己这个形容已经很清楚明白,答案基本上呼之欲出的那种。 不过也确实, 其他人心中得出的结论也十分清楚明白, 只是跟令狐权想的不一样罢了。 岑黎在理解完令狐权说的话之后,眼睁老大了,倒吸一口冷气的那种。 寒允卿对身边人小声奇怪道:“他们打架了?” 一开始沈修竹也是这么想的,但令狐权的话有些洗脑,还是洗的一塌糊涂的那种,他忽然有些不确定了,难以言喻道:“不敢......苟同......” 陈雪捧着羞红的脸,强压激动小声道:“太好了,后边这两人我看了这么多年都看腻了,终于看见新的了!!!” 被她看了这么多年看腻了的周叶:“......” 看看看看看! 谁能看的过你啊。 “呵,”胡先撇嘴道,“有这好事不叫我。” 霎那间沐辰的眼神从对萧玉书跟时望轩的震惊变成了对胡先的膈应。 “啊,这个.....那个......你们俩啊......”岑黎用自己紊乱的大脑再三思量了下萧玉书跟时望轩两人传言中的关系跟自己现在亲眼所见、亲耳所听的关系后,整个人也凌乱了, 给她乱的都笑了。 只见岑黎在一种诡异的沉默后突然低笑了声,随后两手撑住讲台,这位铁骨铮铮的女中豪杰顶着一脸隐忍的笑后朝萧玉书和时望轩两人摆了摆手,忍笑道:“行了,念在你们初犯,先放过你们这次,记住,往后不管做什么都得有个度,别耽误了上课。” 岑黎是怎么想的呢? 这位姐姐内心戏特别丰富多样, 跟在场的各位一样: 如果他俩是假的,我磕一下怎么了?又不会成真的。 如果他俩是真的,我磕一下又怎么了?真情侣为什么不能磕呢? 不管了不管了, 不管之前薛肆那小子怎么说, 现在岑黎坚信自己的判断, 时望轩跟萧玉书就是真的! 比珍珠还真! 这边的萧玉书都想好了一会儿拍照挂公告牌上用哪一种表情才显得高冷不失优雅,结果岑黎却这么轻易放过了自己,说不诧异是假的。 但诧异归诧异, 萧玉书还是反应迅速,淡定沉稳的回到了自己座位上,生怕晚一秒岑黎再反悔。 时望轩也是一样, 但等他俩僵着脸回去坐好之后, 有人不乐意了。 “为什么啊?”完全没料到岑黎会是这么个从宽处理,令狐权难以置信的瞪圆了眼,一拍桌子音调拔高道:“凭什么啊!” “我昨天也是第一次打架啊,为什么罚我不罚他们?凭什么!” 令狐权满脸都是对岑黎这个安排的不服气,看着眼前这张小屁孩二世祖的脸,岑黎轻咳几声平定脸上的笑容后,哼道:“你那是打架,他们又不是,自然不会挨罚。” 闻言,令狐权瞳孔大地震:“怎么不是打架了?他们都、都......哎呦!” 没等他发泄完自己的不满,萧玉书忍无可忍生怕这个令狐再添堵,一个不动声色的侧踢,以一个巧妙地力道把令狐权屁股底下的凳子踹了出去,成功让令狐权摔了个人仰马翻。 于是班里新一波笑声又起来了,这回笑的是令狐权。 “哈哈哈哈,”寒允卿笑到捶桌子,指着坐倒在地上涨红了脸的令狐权道:“摔了吧摔了吧,该!哈哈哈哈......” “你!你......”面对班里其他人的笑声,令狐权险些气的灵魂出窍,他转头怒目圆睁,瞪着一脸正经的萧玉书怒道:“你居然敢踹我凳子!” 萧玉书只微微侧目瞥了他一眼,道:“谁看见了?” 确实没人看见,因为萧玉书那一脚藏在桌子底下,隐蔽视线,而且众人当时的注意力全在交头接耳的传八卦上,只瞧见了萧玉书回座位后坐的十分板直,没瞧见他的使坏。 因此在不知情的旁人眼里只能算是令狐权自己情绪激动没有坐稳因此才摔倒。 岑黎也是一样,她严肃道:“你,回去坐好,不然我就着你现在的模样再拍一张给你瞧瞧?” “我......哼!”令狐权怒气冲冲的把自己冲到过道里的凳子拖了回来,然后重重坐了上去,满脸写着‘我不服’的心理。 迟到的两人归位后,岑黎稳定自己略显激动的心情,接着介绍起了学府的各种历史还有地方布设。 这些现代常识都是萧玉书懂得不能再懂的,因此听着没什么意思,百无聊赖中他忽然又想起了昨天晚上系统惩罚中那个诡异离奇的梦。 以及梦里那个十分可怜的小少年, 太可怜了, 萧玉书原本以为这小孩跟时望轩一样惨, 却没想到对方比时望轩还惨, 时望轩以前虽然惨,但最起码有个爱自己对自己好的娘。 可那个孩子没有, 他娘拿着碎碗片要扑过来杀了他的那个恐怖表情到现在还浮现在萧玉书脑海中久久难以忘记, 太惨了, 天底下哪有亲娘要杀自己孩子的? 第477章 细枝末节 可能是因为萧玉书陷入沉思过深,以至于连一边时望轩暗中审视的目光都没察觉到。 岑黎讲的那些东西有魍魉在时望轩基本上不用听, 那么空闲下来的时间就被他用来思考别的。 就比如, 昨天晚上魇种为何突然躁动不宁, 还有, 如今黑面有没有进入学府, 以及, 萧玉书最近比较反常的举动。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魇种在识海扎根深久,以至于影响到了时望轩的心绪,让他最近很是多思多虑。 昨夜打架气急攻心的时候时望轩没来得及细想的事情, 在他今日看见萧玉书上课迟到还有对方方才踹人凳子的小动作后突然又浮上心头,挥之不去的那种。 这人以前是这样的吗? 时望轩微拧着眉头,目光落在桌上某处出着神。 萧玉书此人甚是可恶,也甚是能装。 从前装的高高在上不闻人世烟火,冷清出尘的模样好似什么正道楷模。 因为记忆中充斥的到处都是同黑面相处的画面,温馨祥和之中,时望轩对于萧玉书以往的印象记忆已经缩减到了最低最差。 最低不过只剩下这人在无旁人在场时对自己显露的真实恶狠面目, 最差不过萧玉书在山村推下自己的那一刻,和秘境中定穿自己手掌的那一剑。 永世难忘,刻骨铭心。 说来也是嗤鼻可笑, 若真是厌极了自己,萧玉书大可以在初入山村、时望轩不慎被卷入藤蔓中时放任他不管,任凭时望轩被双子参绞死。 为何还要装出一副很是关心、舍己救人的模样? 最后还弄得一身伤痕。 本来时望轩懒得想这些细枝末节之事,可这两天内意料不到的事情发生的太多了,多到他不由自主的就想到了这些。 萧玉书恶心自己没错,对自己时时刻刻恨不得处之而后快也没错, 可仔细琢磨之下,也总有些不太合乎常理的地方。 虽然很小, 但只要细究一下,仍能让时望轩觉出些不太对劲来。 萧玉书虽然用心险恶,狡诈虚伪,可在外对人时,从来都是冷冷清清端正方雅。 礼数,仪态,举止,无一不是弟子标杆。 可就是这样的人, 怎么打架还会扯头发? 如若不是方才注意到萧玉书暗中踹令狐权凳子的那个小动作,时望轩怕是要忽略了这个细节。 即便是萧玉书面对自己的时候再面目可憎,可时望轩清楚,以对方的心机恐怕也只会在独剩二人时显露出来, 而方才, 哪怕是无人看见, 可萧玉书做出这番举动也让时望轩觉察出了一丝古怪的违和。 违和到, 竟让他心底隐隐泛起几丝莫名心慌。 何来的心慌? 时望轩居然破天荒的觉得,使坏踹人凳子的举动该是黑面不该是萧玉书, 可事实就摆在他面前,踹别人凳子的偏偏就是萧玉书。 而昨夜, 那种被人压制的切齿之感, 时望轩也曾在黑面身上真真切切感受过, 不止一次, 因此他记得很牢,就算过去了这么长时间也忘不掉。 再一回想魍魉曾经的话, 黑面在身形上的确同萧玉书有诸多相似之处, 但灵根相克的说法摆在这儿,再加上黑面一直都是活蹦乱跳而萧玉书也全然无事,这一事实是做不了假的, 也正因如此,时望轩才不会将两人联想到一起。 以前这个灵根说法是他最大的心安保证,可现在,此刻的时望轩忽然觉得,好似世间所有事情不能轻易下定论。 就好比一开始萧玉书的舍命相救,让那时的时望轩坚信对方心怀良善,结果却因此被其暗害。 人心隔肚皮, 表象说不准的。 黑面那样坚韧厉害的人,也会在夜深人静月色寂寥时为那些不相干的无辜痛失家人或性命的路人难过。 因此,一切都说不准的,要拨开云雾见月明才行。 但, 时望轩眸光渐渐晦暗,指腹不由自主的捏紧桌上的书,掐的死死的。 他也不能因为这点乱无头绪无从找起的细枝末节就随意揣测黑面,更不能将其同萧玉书这个伪君子联系在一起。 现在时望轩想弄明白的,仅限于萧玉书的异常举动。 这人一直想方设法除掉自己,只不过是后来的时望轩有了自保能力,让萧玉书没了下手的机会。 不过昨日萧玉书小人得志时说的话也对,现在进了学府,带着手上压制修为的手环,两人算是半斤八两,再也谈不上谁碾压谁,谁强于谁了。 现在萧玉书若是想动手,那便有的是机会, 两年的时间, 时望轩就等着他做手脚,而自己也正好借此试探一些别的。 不是怀疑黑面,而是时望轩觉得,关于心安的保证自己得多确认一些才行。 “叮铃铃——” 一节课在不知不觉间过去,下课铃一响,还没等班里学生有所动作,岑黎就跟期盼已久似的,把书往讲台上一丢,撂下了句:“下课下课下课下课下课!”后,整个人脚底抹油似的一溜烟便跑了。 好像她这个老师比学生还渴望下课,一点都不拖堂。 岑黎一跑,这课一下,班里的弟子就开始三三两两的熟人扎堆儿,活络起来了。 沈绾竹直接扭头从后门走了出去,揣着刚才的八卦,去找下一层楼的令柔说话去了。 而剩下的...... “萧玉书!”令狐权扭过身来朝萧玉书咬牙切齿道,“你敢踹我凳子,你卑鄙!” 我卑鄙? 你告老师就不卑鄙了? 萧玉书凉凉的瞥了令狐权一眼,没理他,反而拿起手上的钢笔开始在自己的课本上写名字。 结果还没写两笔,就被找过来的寒允卿一巴掌拍在桌上,害的萧玉书差点一笔划出去。 “啧。”萧玉书抬眼白了面前毛躁的人一眼。 而寒允卿满脸好奇,对着萧玉书和默不作声的时望轩道:“你俩昨天打架了?” 好像怕别人听见,他还刻意压低了声音。 对此,萧玉书还在想说什么能把这二哈糊弄过去,却没想到令狐权抢先道:“就是打架了,我都看见了!” 岂料寒允卿白了他一眼,道:“你一边儿去,没问你。” “你!”令狐权气的伸拳在桌上狠砸了一下。 “三师兄,你们昨天晚上做什么来呀?”这时,胡先那个老流氓带着他那标志性的笑容也凑过来,意味深长道:“时望轩身上有什么红印子啊?” 时望轩:“......” 萧玉书:“......” 他总觉得胡先好像在内涵什么,但不太确定。 然而下一秒,不甘被人忽视的令狐权又开始了他令书牙酸的发言。 “呵,萧玉书在时望轩脖子上挠了好几道,”令狐权嘲笑道,“萧玉书还师兄呢,结果被时望轩这个师弟骑在身上,打都打不过。” 原本脸色有些黑的时望轩当即就笑了,含嘲量十足。 萧玉书:“......” 你踏马的到底是什么新型品种的小傻逼? “瞪我干什么?”令狐权说着整个人顿了下,好像是又想到什么事情一样,突然轻笑道:“你腰不疼了?” 这话一出,还没等萧玉书自己做出什么反应,班里其他听见的人全亚麻呆住了。 寒允卿:“腰疼?” 沈修竹:“腰疼......” 胡先:“腰~疼~” 陈雪:“腰——疼!” 怪了,真怪了, 明明都是同样的两个字,怎么四个人说出了四种截然不同的意思呢? 第478章 同人写手 一开始,萧玉书还不太理解他们到底在说什么,直到后来薛肆作为纪律员过来巡查探班的时候...... “昨天晚上?你跟他?滚在一起?”薛肆脖子上挂着‘纪律’的牌子,满眼不可思议,道:“还腰疼?!” 薛肆脸色十分精彩,五彩斑斓转换了一通后融合成了一种非常古怪隐晦的眼神投向萧玉书,并道:“你跟时望轩你们俩个......是、是真的?” 对方紧皱不松的眉头叫萧玉书看的心上迷瞪,趁着时望轩被岑黎叫出去的时候,回给了薛肆一个疑惑不解的眼神。 萧玉书:什么是真的? 读懂了眼前人的意思,薛肆忽的轻笑了下,凑上前同一脸茫然的萧玉书耳语了几句, 然后...... “什么?!”萧玉书现在的脸色比刚才全班人加在一起的还精彩。 精彩到他差点一嗓子嗷了出来。 要不是薛肆摁的快,萧玉书真的就当着班里后面大半学生的面从凳子上窜起来毁了一身高冷的形象。 饶是这样,薛肆只摁住了萧玉书的动作,没有摁住对方持续激荡的小心灵。 只见萧玉书眼睛瞪大像铜铃,双唇动了半晌,才艰涩震撼的迸出了几个噎死人的字来:“我,时望轩,我们两个男人......男人......” “啪!”萧玉书仿佛接触到了什么颠覆三观的东西,千言万语在心中嗷不出来,只能忍了又忍的在桌上恨恨拍道:“说我跟时望轩是一对儿?!” 我的娘! 我的姥! 我的褂子我的袄! 现在这些人的思想怎么都这样? 胡先啊胡先, 你是真行啊! 刚来一天就把班里这些纯真干净的小孩儿们给玷污成这样了?!!! 岂有此理! “岂有此理!”教学楼的另一处,类似于老师办公室的一间屋子里,宁阎昊不服气的咬了口煎饼果子,皱眉道:“我站反了?” “萧玉书还斗不过时望轩?”他不可思议道,“这孩子还是师兄呢。” “师兄怎么了?”顾客行一边判作业一边道,“你懂个屁啊,现在的话本子都好这口,这叫什么来着?哦~,年下攻?” 周冉不太理解,思考了下顾客行的话后他吹破了嘴里的泡泡糖,然后奇怪道:“为什么年纪小的要在上边?” 宁阎昊戏谑道:“你个呆瓜懂啥,年轻力壮啊。” 另外一张桌子上,岑黎带着她那一脸姨妈笑,拿着笔,又重操起了自己的老本行,写的飞快,一边写一边“哎嘿嘿嘿嘿嘿”的笑。 笑的又羞涩又贱贱的,一看就知道没写什么正经东西。 熟知岑黎本色的三个大男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纷纷交换了一个默契眼神,然后悄无声息的拿起了手机。 【临时群聊创建成功,顾客行,周冉,宁阎昊加入群聊。】 顾客行:家人们,她又写上了。 周冉:为萧小朋友和时小朋友默哀两包辣条,卫龙的。 宁阎昊:过几天书店里的话本子又得上新了。 周冉:这难道不好吗?她终于不可着咱们三来回写了。 顾客行:可喜可贺啊!她终于放过我了! 宁阎昊:哎,我现在脑子里还有关于你被写成夹心饼干的片段。 顾客行:死出去!滚! 周冉:话说小白把时望轩叫出去干什么了? 宁阎昊:还能有什么,你没听见岑黎打电话的时候对面小白难以置信的大喊声吗? 顾客行:是哦,萧玉书可是萧贵妃的宝贝徒弟,被时望轩欺负一晚上,要是被贵妃知道了,小白就等着一丈红吧。 周冉:嚯嚯,不愧是峥哥的崽崽,真是厉害。 “嗯......时望轩啊......”一边无人的角落里,薛臻白脸上难以言喻的神情已经持续了好一会儿了,盯着眼前少年的疑惑表情,他嘴巴动了又动,愣是一句像样的话也没组织出来。 而时望轩就这么看着眼前男人奇奇怪怪分明心中有事却又说不出来的模样,心里也是一阵无法言说的默然。 默然之余,他觉得眼前人的表情有点眼熟。 薛臻白先给自己做完了一整套不打折的心里疏导,然后才强定心神,对时望轩道:“时望轩,你们俩这个岁数,如今的修为,其实不、不太应该......” 时望轩听得一头雾水:“应该什么?” “不太应该做那些事情,”薛臻白眼神飘到了别处,没敢细看时望轩的表情,他这也是第一次对小辈提醒这些事情,所以有些尴尬。 更别说是男人跟男人之间的, 这种事情。 薛臻白甚至有那么一点点的轻微想笑, 笑时峥风光了这么些年,结果儿子是个断袖。 当然,幸灾乐祸归幸灾乐祸,薛臻白不想像青云似的被挽酝漫山遍野的追着打。 因此薛臻白道:“不该过早沉迷于此事,最起码在结丹之前,不太应该。” 时望轩:“......” 他说的不会是...... “他的意思是说,年轻人不要太放纵,得注意身体,”魍魉悠悠道,“要节制啊~” 现在时望轩算是知道薛臻白的表情哪儿眼熟了, 第479章 又打架 就跟之前青云提点自己的一模一样, 连想说又不敢当面直说的语气也一样。 于是乎, 时望轩的脸又绿了, 回班的一整路都是绿的, 黑绿黑绿的, 巧的是, 隔壁坐着的萧玉书的脸好像也是绿的, 比他自己的还绿。 “哎,时望轩你怎么才回来?府主叫你出去说什么了?”跟他隔着一个过道的寒允卿问道。 不问还好, 寒允卿一问,时望轩的脸更绿了。 但还没等他说话,寒允卿便又悄声道:“你回来的时候看没看见令狐权?那家伙又被罚了。” “就在门外边罚站呢,这谁看不见?”沈绾竹道。 周叶心有余悸道:“绝了,照这样下去,他们以后不会天天打架吧?” “打架?”闻言,时望轩这才上挑了下眉毛。 还没打算收拾令狐权呢,这人就又自己给自己挖坑跳了? 有一说一, 这次打架萧玉书站令狐权。 真的, 给他气死了。 刚才萧玉书心里还在为旁人对自己跟时望轩的误解而持续震荡,结果老天爷好像觉得他还不够震荡似的,又给了他身为男人尊严上一个重大打击。 隔壁剑修班来了个傻逼,串班玩就串班玩,那傻逼一上来就指着萧玉书对令狐权来了一句:“哟,这姿色,令狐权你小子艳福不浅啊。” 当时,留在班里还没出去玩的那些弟子包括萧玉书在内的玄天宗众人都沉默了。 特别特别沉默, 沉默的震耳欲聋。 “钱和!你他娘的是不是又活腻歪了!”令狐权好像特别讨厌他似的,甩手将桌子上的书狠狠砸了过去,并道:“昨天是不是没打服你?又过来找死!” 钱和一点也不怕,甚至还靠在门口阴阳怪气道:“哎呦喂,我好害怕啊~” “你有本事打我啊,照片还在公告牌上挂着呢,你敢吗?”他语气高调,班里班外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真嚣张啊,真得意啊, 就好像他的照片没一起被挂在公告牌上一样。 萧玉书忍不住皱眉,心道这谁啊?怎么这么嚣张? 敢这般挑衅令狐权,好似谁给了他十分有力的底气一样。 但薛肆刚刚出去巡视这个楼层的其他班级,他不在,萧玉书还真不知道自己这个问题该问谁。 “三师兄莫气啊,”胡先看见串班找茬的钱和,便立刻收敛起方才脸上所有笑容,语气难得正经起来对萧玉书小声道:“忘了同你说,这段时间,你先避着这人些,切忌被其激怒打架。” “为什么?”萧玉书道。 而胡先只道:“因为所以。” 萧玉书:“......” 科学道理? 不过虽然不知道为什么, 但不用胡先提醒,萧玉书自然不会跟令狐权似的按捺不住脾气,也不会那么冲动。 可不代表他不会记仇。 “不是我说啊,令狐权,你真是好运气,班里人不仅女人漂亮,连男人都长得这么......”钱和说着,突然轻笑了声,看着萧玉书不怀好意道:“阴柔。” 艹, 你他妈的, “你是不是上赶着过来找抽的!” 寒允卿当即就一本书砸过去,被钱和躲过后他还想冲过去,结果被沈修竹从后面箍住腰身,挣扎了半天没挣开还被拽了回去。 “你拦我干什么?没听见他满口喷粪吗?”寒允卿双眸带火瞪向身边的沈修竹,怒道。 沈修竹却凝着眉目冲他摇摇头,拽住寒允卿的手用劲很大,他俯身在寒允卿耳边轻声道:“这人明显是故意为之,你冷静些,别被他激到,若是违了纪,就要挨罚了。” 寒允卿气道:“他吃饱了撑的没事找事做什么?” 沈修竹眼底暗了些,道:“有恃无恐,自然是有人指使了。” “哎,怎么不说话啊?令狐权旁边坐着的那个美人,叫什么?”钱和见萧玉书没有为止动容的意思,便径直进来在萧玉书桌上的名牌看了一眼。 “哦~萧玉书啊,”钱和生怕萧玉书不生气,还故意调笑道:“名字听着就挺女气,怪不得长得也不阳刚。” 萧玉书的眼神刹那间凉的发寒,寒的发阴。 我忍, 我忍, 我踏马忍到等那天咱俩独处一个空间且没有人会来打扰的时候, 我就掐死你! 现在萧玉书算是明白了,钱和表面上看着像是来找令狐权不痛快的,但实际上是来找自己不痛快的。 “这位兄弟,你看我长得阳刚不阳刚啊?”胡先自来熟似的一胳膊搭上了钱和的肩膀,笑嘻嘻道。 钱和鄙夷的上下扫了他一眼, 胡先小号虽然没大号那么惊艳邪魅,但却也是俊俏少年郎。 不过钱和没心思搭理胡先,他挑刺的对象又不是这个。 因此钱和抖了下肩,把胡先的手抖了下去,并嫌弃道:“你也没好到哪儿去。” 对此,胡先带着他那不达眼底的笑,道了句:“那真可惜了。”说着,他不动声色的弹了弹缩回去的手指。 钱和仍在挑刺,甚至还看了眼萧玉书身边时望轩的空位,道:“他人呢?” 令狐权拧着眉,道:“你管呢?’ 第480章 小蚂蚱 钱和却恶劣笑道:“少主怎么火气这般重?我昨日不就是多说了几句白家姑娘身段娇柔生的漂亮么,你就为此大动干戈大打出手,是不是太小气了些?” 闻言,令狐权眼神一厉,低吼道:“你给我闭嘴!” 钱和却腔调搞恶道:“哎呦,你不会还生气呢吧?我说的也没错啊,那白家不就是因为女人生得漂亮,这才能靠此同其他仙家结亲,位列五家之一嘛。” “啧啧啧,不过可惜了,家门不幸,出了叛徒还包庇,最后落得那般下场。”钱和似是惋惜感叹般啧啧道,然后他忽然“哦”了一声,看着令狐权因为忍怒而起的青筋了然道:“我想起来了,怪不得少主这么生气呢,你那个久居深院不出世的亲娘不就姓白么?” 白......家? 钱和这话虽然难听,但却巧妙的跟萧玉书昨夜那个古怪的梦给对上了。 那时少年被人围打没有半点还手之力时,萧玉书在疼痛混乱中就听见了句什么“白家小姐要跟大公子结亲”的字眼, 若真是钱和口中所说的白家,那结亲的另外一家是不是就是少年所在的族氏? 是令狐一族吗? 这萧玉书不太能确定,因为钱和方才也说与白家结亲者众多,不能轻易下定论的。 “咚!” 令狐权咬紧牙关,拳头在桌上使劲捶了下,强忍怒火从位子上站起来道:“你别得意。” 他捶桌子的力道很大,大到坐在他身边的萧玉书感知的十分清楚。 令狐权的忍耐明显已经到了极限,即便是挨过罚,长了记性,可也难以忍受面前人多番挑衅。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恐怕令狐权再多忍一会儿就又要暴起了。 可钱和却生怕对方不动手似的,还在言语挑衅,挑衅令狐权就算了,甚至还时有时无的捎带上萧玉书。 一开始挺恼火的,可后来萧玉书心里大半就只剩下了莫名其妙。 绝了, 按照常理来说,钱和这人要么是吃了什么变异版的熊心豹子胆,要么就是背后有人撑腰肆无忌惮,不然也不能如此嚣张。 令狐权背后的家世有多大在座各位谁人不知晓? 即便是进了学府,要是不出什么幺蛾子的话最多也只能呆两年,过后毕业只要不想留在学府里就该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去了。 一出去, 那不大半地方还是令狐权横着走的天下? 钱和怎么这么肆无忌惮? 这有恃无恐的样子让萧玉书越看越觉得眼熟。 这么嚣张的配角,肯定在原书里有点什么标志性的, 因此萧玉书在脑海里仔细回忆了一下, 然后还真就让他在原书学府剧情中找到了这么个....... 这么个小蚂蚱。 为什么说是蚂蚱? 因为出场的时候十分高调,为人处世又恶心又嚣张,一蹦一跳的,贼招人烦, 然后蹦跶了没多长时间就因为屡次冒犯男主给领了盒饭。 嘶——, 他这盒饭咋领的来着? 好久没看见过原书,萧玉书给忘了。 喔~ 好像是...... 欺负调戏丹姝来着,被时望轩暗中生火然后整了个招给嘎了, 嘎的不能再嘎的那种。 对了! 也正是除掉钱和之后,时望轩跟薛肆差不多开始化敌为友的。 俗话说得好,敌人的敌人就是共同的朋友。 钱和之所以敢在学府这般嚣张,是因为他有个在这里当老师的亲姑姑。 而他这个亲姑姑才是关键, 这就好比如出门远在外,在管制严格的私立住宿学校中有个当老师的亲戚一样,底气自然比别的学生足。 管这些弟子在学府外面的修真界怎么风光怎么家世庞大,进了学府都是一样的,什么都得按照规矩来。 因此钱和才会嚣张,至于他跟薛肆的不对付,那就是双方家长的恩怨了。 其实靖光学府每一任府主一开始并不是按照血缘传任下来的, 而是凭实力凭民心选拔, 而薛臻白因为有个当府主的父亲,再加上其跟班里学生十分融洽的人际关系,便直接保送了。 正因如此,钱和那个亲姑姑原本也有当府主的资格,却只能委任一个老师。 剩下的就不用说了, 薛臻白以前身体健在,钱和姑姑自然做不了什么,可现在薛臻白身体不好基本上学府里的旧人都知晓。 因此, 有人的心思便开始躁动了。 同学生一样,老师跟老师之间也是分小团体的。 岑黎他们站在薛臻白这一边,自然也有站在钱和姑姑那一边的,只不过双方属于暗斗,而明争的就是薛肆同钱和这样的小辈了。 现在萧玉书算是明白刚才胡先为什么提醒自己别跟钱和斗气,原来竟是这样。 再一看眼前满眼得意的钱和,想明白这一茬的萧玉书真想嗤笑他一声小丑。 小丑啊小丑, 为你的生命开始倒计时。 然而小丑钱和还在作死而不自知,他见令狐权已经被自己激的拳头嘎嘎硬,而萧玉书却没有一点反应,甚至方才因为被言语冒犯而皱起的眉也渐渐松了开来。 第481章 提上日程 这可叫专门前来找事的钱和心觉不悦。 萧玉书要是不被自己激怒,就不会打架违纪,不违纪就不能逼得薛臻白出面偏袒,府主不偏袒,姑姑哪儿来的机会动摇薛臻白的府主之位。 “喂,萧玉书,”于是钱和又开始了他的作死业务,只见他手在下巴上摸了摸,好似在思考什么,道:“你也不是冰灵根啊,那个什么玄天宗的三长老为什么宁愿要你也不要令狐权呢?在令狐家,水灵根好像都是侍卫旁支什么的吧?” 果然是原书后边剧情的炮灰, 作死的程度真不是一般的牛。 钱和几句话说下来,不但拉低了萧玉书,还得罪了令狐权,拉的一手好仇恨。 要不是萧玉书现在是被讽刺的那个,他都想学习一下这位小蚂蚱的气人话术。 “喂,钱和,你这话说的太过分了吧。”周叶拽了半天仍然没拽住陈雪这位姑奶奶,只见一片寂寥之中,陈雪站起来指责道:“水灵根又如何?你不还是个普通的土灵根,谁也别说谁,没什么了不起的。” 钱和一听,当即嗤鼻道:“那又如何?我可没见过那个土灵根成天在别人家里当下人的。” “那不巧了,”沈修竹温煦笑道,“我天阙门两个看门的伙计就是土灵根。” 胡先也“嗯”了一声,道:“学府街西的那个卖馒头的大哥也是土灵根,馒头做的又大又圆。” 寒允卿附和道:“还香呢。” “呵。”萧玉书恰到好处的在这儿发出一声轻笑,将几人对钱和的嘲讽直接拉满。 钱和激怒别人不成反被别人激怒,一气之下他伸脚就要踹萧玉书的桌子。 可萧玉书能让钱和踹到? 他当即腿一伸,将自己的桌子巧妙一拉,让钱和蓄力一脚直接踹空,接着自己因为失去重心倒在了地上。 “艹!娘的......”钱和吃了个亏,当即张嘴要骂,结果还没起来就迎面吃了令狐权忍无可忍的一拳...... “小肆,你说实话,刚才班里谁打架了?” 一刻钟后,闻吵赶来的班主任岑黎站在讲台上,对站在门口的薛肆问道。 其实谁打的架,光看脸就能看出来。 班里其他弟子的衣衫都是整整齐齐的,只有令狐权跟钱和两人鼻青脸肿衣冠不整,根本就不用问。 但岑黎还是有点头疼,因为令狐权跟钱和两人这是第二次违纪,颇有点完全不把校规放在眼里的放肆。 “小肆,你把你刚才看见的跟我说一下就行。”摸了下刚才因为沉迷写同人小话本子而泛涩的眼睛,岑黎道。 而薛肆瞥了眼满脸青紫的钱和,脑中灵光一闪,然后老实道:“没看见什么,我一进来就看见常威在打来福。” (注:九品芝麻官里,来福是条看门狗,在此代指钱和。) 其他人听得云里雾里,可萧玉书跟岑黎一下就懂了。 萧玉书憋了又憋,才把突然暴起的笑意咽了下去,而岑黎当即就笑出了声,指着薛肆道:“你小子......” 同时,岑黎也猜到了应该又是钱和姑姑搞得小动作,笑完便正色道:“既然违纪,那便按照校规处罚,你们两个打架的,令狐权上外边罚站,钱和,”她说着,美眸划过一道冷光,“你跟我走,我得找你们班主任好好聊聊去。” “事情大致就是这样,”沈绾竹撇嘴道,“我回来的时候都打完了,什么热闹都没凑上。” 沈修竹扶额道:“你幸好没凑这个热闹。” “哼,这人比令狐权还傻逼呢。”寒允卿双手不服气的叠在一起,然后对时望轩道:“那玩意儿刚才还提到你来着,只不过你没在。” 哎对啊! 时望轩没在, 而且他跟丹姝的感情好像还没怎么发展,那过段时间钱和这个小蚂蚱怎么领盒饭? 在此刻,萧玉书忽然意识到了一个很严峻的问题, 那就是时望轩跟丹姝的感情戏必须得提上日程, 他得想个办法再以黑面的身份跑时望轩面前助个攻去。 虽然以现在的情况有些困难, 但谁能难得住萧玉书? 在短短几天火药味十足的上学日子中,萧玉书总算摸索出了点时望轩的生活规律。 这货午休的时候不回宿舍,而是走老长时间跑学府藏书阁里去,一泡就是半天,泡到下午上课前为止。 多亏时望轩的好学上进,不然萧玉书还找不到合适的机会出现在他面前。 不过藏书阁的规矩他是知道的, 虽然无人看守,但没有老师或者府主同意没法进去。 但萧玉书最后还是进去了, 以一种离奇荒唐但又莫名合理的方式。 藏书阁本来坐落的地方就很偏僻,远离繁华的街道,因此萧玉书甚至路刚走了一半身边的人就没了影子。 避开旁人后,萧玉书戴上了他标志性的小面具。 其实他不确定藏书阁除了时望轩外还有没有别人,但自己穿着校服呢,即便是蒙住脸又能如何,学校里像他遮住容貌不以真容示人的弟子还有很多呢,丹姝就是个极其明显的例子。 只要萧玉书含糊过去,没人会怀疑什么的。 第482章 衬衫的价格是 带着这份自信,他来到藏书阁前,果然看见了一个类似于电子锁的东西。 萧玉书尝试的碰了一下,上面弹出了两个按钮。 一个指纹解锁,一个密码解锁。 傻逼才选前者呢, 萧玉书果断摁了密码解锁。 【衬衫的价格是:()】 萧玉书:...... 啊哈哈哈哈哈哈! 萧玉书看见这个就笑了,那嘴咧得恨不得飞上天跟太阳肩并肩。 “衬衫的价格是?” 久违了, 我亲爱的英语卷子。 学府的开府老祖宗到底是什么牛人啊? 真是乐死萧玉书了, 他当即笑着伸手在屏幕九键上打出了自信的几个字: 九磅十五便士。 打完,只听咔嚓一声,萧玉书面前藏书阁大门的门锁就此松开。 小样儿, 开个门还真就有手就行。 萧玉书迈着得意洋洋的小跳步昂首挺胸的走了进去。 门是半自动的,人进去后便自己关上了。 关门的时候有轻微的闷响,但并不大,萧玉书一抬眼就被眼前藏书阁的内部景象给狠狠震撼了一下。 毫不夸张的来讲, 太他妈的华丽了! 好几层楼那么高,还有旋转楼梯,扶手上还缀着水晶。 高端,高级,高大尚! 算了, 现在不是感慨这个的时候,藏书阁里面这么大,又不能大声喧哗什么的,鬼知道萧玉书得在这里寻寻觅觅多长时间才能找到时望轩。 藏书阁的布设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跟现代的高端图书馆差不多,一排排的书架排列的非常整齐,又那么高,人一走进去就跟迷宫似的,不摸到头看不见出路,而且里面有的书架还排的并不是很整齐,这么一搞,弯弯绕绕的,萧玉书感觉更像是在走迷宫了。 “啧,人哪儿去了?”在不知第几次走到拐角死路的时候,萧玉书怀疑人生般撑墙叹气道。 现在好了, 人没找着, 他好像把自己给绕进去了。 “啪嗒!”突然,在离萧玉书不远的某处书架边响起一声类似书本掉在地上的声音,紧接着便是有人捡起来翻弄的划页声。 萧玉书一听,顿时心上一喜。 天不薄我, 终于找着了! 带着心中的小开心,萧玉书直奔声音源头而去,在快速拐了好几个弯之后,他唇角挂着喜滋滋的笑探头朝那边一看,结果前方书架边的地上只有一本掉落的书,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诶?” 萧玉书脸上的雀跃的笑容瞬间变为疑惑,嘴里嘟囔道:“没人呐?” 他听错了? 这书是怎么掉下来的? 藏书阁还闹鬼啊? 带着心里这点奇怪,萧玉书走过去俯身捡起书。 书掉下来的时候对半随意翻开了几页,但萧玉书拿起来准备找空隙放回原位时却无意间在翻开的一页上看见了点别的。 几个用铅笔写的、但貌似主人用笔不太熟练写的有些歪扭的浅浅的字: “往后看看。” 见此,萧玉书心中忽的一动,然后猛然转头。 结果却什么也没瞧见,自己身后分明只有一眼望不到头的排排书架。 “哈?逗我玩呢......”萧玉书眼中刚刚亮起的光点又暗了下去,随后他伸手拂去书页上骗人的字,然后怄气般的使劲合上书,“啪”的一声十分响亮。 “你小子,别让我找到你,”萧玉书小声不满道,踮起脚把书放回了原位。 “让我找到你,你就......” “就怎样?”时望轩突然俯身在萧玉书耳边低语的这一句有见鬼之奇效,给萧玉书惊得手一抖,原本没怎么好好拿的书毫不意外的脱手而出,然后被身后少年从容接住。 萧玉书惊愕过后这才被时望轩跟诈尸一样的戏弄给整的轻恼,又气又笑转回头刚想笑骂对方两句却被少年伸手覆住唇。 “时望轩你唔......” “嘘——” 只听眼前丰神俊朗眉目英气的少年眼含戏谑,却故作小心紧张,轻声严肃道:“藏书阁内严禁喧哗。” 时望轩是这么说的,可上扬的唇角以及挑起的眉梢处处透着嬉笑之意。 装蒜, 被他扣在书架上捂着嘴的萧玉书心里由衷迸出了这么两个字。 看着眼前许久不见的人,时望轩在初入学府接触诸多陌生新奇物件都没有太大波澜的心在此刻突然有了跳快跳狂、无法压制的感觉。 这人的唇在他手心上, 很软。 “好久不见你了。”他压着胸口的那点激动,语气平淡道。 萧玉书把他的手扒拉下来,然后蛮不在意道:“好久?从开学到现在才几天,这话让你说出来好像百十来年没见了似的。” “就这么几天而已,你都学会整我了,”萧玉书瞪了他一眼道,“你早知道我来还不出来,害得我在这儿绕了这么多圈,看我好玩是不是?” 时望轩眉眼弯着,双眸透着黑亮的光,小声道:“我哪儿敢啊。” 只是藏书阁这么空这么大,又没有旁人,黑面进来后关门的声音即便再小也很清楚。 时望轩看书时突然听见门口的动静,整个人便瞬间提起警心,然而在暗处看到来人模样后,他心中那点不足一提的警惕全被眼前一亮的欣喜水漫金山似的灌满,溢出到整个胸腔。 好似沉寂多日的阴天被突然闯入一道明亮耀眼的光,没法忽视,没法不去关注。 第483章 不解风情 藏书阁为了方便弟子看书,满墙都镶着明珠,房顶上还吊着一盏巨大明亮的光珠,四面八方的莹白光芒将偌大的楼照的十分清楚。 光很强, 可比不过黑面进来时带入的霎那阳光。 屋外的阳光很暖, 屋里的人也是。 “你怎么现在才来......”少年眉眼半隐在垂落的发丝间,眼底浮动的光亮却是清晰可见。 时望轩紧紧注视着眼前人,目不转睛间,他低声落眉道:“我一个人在这里什么都不会,也没有人教......” 本来萧玉书还在为上一句有那么一丢丢愧疚,结果在听见他后面那些话后心里那点小情绪瞬间转变成呵呵一笑。 “真的?”萧玉书挑眉道。 “真的,”时望轩点点头,嗓音透着淡如轻风的委屈:“学府里的东西太奇怪,什么都跟外面的不一样。” 哼哼, 你可拉到吧, 你用咖啡机冲咖啡的动作比我这个现代进口货还熟练, 还装的真像那么一回事似的, 要不是萧玉书跟时望轩做同桌、住同一个宿舍,天天看他动作娴熟的使用现代各种东西,还是完全不用别人来教的那种,萧玉书恐怕真就信了时望轩这点小漂亮话了。 “我看你用铅笔写字写的挺好的。”萧玉书语气轻轻,戳破了时望轩装出来的小气球。 “咳咳......那只是笔嘛。” 少年的小心思被掀开,面上多了些欲盖弥彰却不成的窘色,为了掩饰尴尬,他这才想起将手中书举起放回去。 可能距离有些够不到,时望轩往前靠了靠,又把萧玉书往书架上怼了怼,压得很紧。 拥挤间,两人面对面贴在一起,彼此胸膛靠的密不透风,少年胸膛下砰砰有力的心跳声透过校服薄薄的衣料传递到跟其身体紧挨着的萧玉书身上,心跳声逐渐同频共振中,萧玉书这才钝然发觉两人以一个古怪别扭的姿势保持了相当一段时间。 两个人男人这样怪不太合适的, 出于这种心理,萧玉书动了动身体想从旁边的缝隙蹭出去,但却耳边突然一热,响起了时望轩哑着嗓音的声音:“别动。” “书架要是被弄倒了,不太好收拾。” 真的假的? 萧玉书一下就笑了,道:“我怎么觉得这书架结实着呢?” 书架下面固定的东西是摆设吗? 然而时望轩仍在一本正经的忽悠着他根本忽悠不到的人:“真的,弄倒了要挨罚,照片要挂公告牌上。” 少年嘴上说着吵闹要罚,自己倒是一派泰然自若的轻松神情,萧玉书“哈哈”一笑,然后果断从他挤的地方抽身而出。 啊, 松快了。 差点被挤死, 时望轩这个没文化的,都不知道两人挤在狭小空间里氧气不够分。 萧玉书舒展腰身放松身体,恰好错过了时望轩在他抽身离开的那一刻瞬间暗下来的眼眸。 注视着眼前人活动腰身什么也察觉不到的随性模样,时望轩眼底的情愫汹涌了一瞬后,便又装作无事发生般走过去道:“哥,这段时间你一直在哪儿?怎么这个时候才来。” 这段时间我一直在你隔壁, 同一个屋檐下, 同一个班级里, 胳膊挨着胳膊, 桌子上还画着一道三八线的那种。 但萧玉书不能说,只能面上干笑笑道:“不告诉你,反正你这些天做了些什么我都知道。” 不能说出口的事情,那就换成别的,装一下牛逼哄哄吧。 眼前人唇角上扬,眸中带笑,看起来很是骄傲,时望轩垂眸道:“这样啊,那你为何不来找我。” 我一个人在这里, 看见这么多好玩的、有趣的,总心心念念的攒着想同你讲讲,可你不来...... 少年的语气有些许失落之意,给萧玉书看的一愣,然后他笑哈哈解释道:“你看这......这又不是在折云峰的时候了,宿舍不止你一个人,我怎么能混进去,再说了,我现在不是寻空来找你了嘛,分别才几天而已,小问题啦。” 是啊, 才几天, 黑面口中漫不经心的几天, 在时望轩这里,却是每一分每一秒度日如年的心念。 尽管心中再怎么落寞,时望轩面上还是扯出一丝笑意,道:“藏书阁大门有道奇怪的锁,你是怎么进来的?” “这有何难?”萧玉书扬起骄傲的下巴,双手叉腰道:“我不说了嘛我无所不知,区区藏书阁的锁而已,我怎么不能进来。” 面前人挺直了腰板,墨黑修身的学府校服衬着长腿细腰,甚是好看。 时望轩看着,眸色渐深,喉结不受控制的上下滚动,后面说话的声音便低沉了些 “你穿着校服,也是这里的弟子。” 他陈述的语气容不得萧玉书有任何狡辩,再加上萧玉书也没什么掩藏的意思,于是萧玉书便道:“是啊。” 好似知道时望轩接踵而至的下一句话是什么一样,萧玉书继而又道:“再问我可就不说了,你知道的。” 而时望轩也停住了话题,低低嗯了一声。 知道, 时望轩一直都知道, 黑面不会向自己透露有关他身份的一切, 正因如此, 时望轩才会出现在这里, 每日仔细钻研看不懂的秘法。 黑面不肯告诉他的事情,时望轩会自己去发掘。 “你最近在这里学到了点什么?”萧玉书随便摸了几本书看了看封面,问道。 时望轩道:“没什么,好多都看不懂。” 萧玉书瞅了眼书,心道原来是这样。 现代的书跟古代的书最大的差距就是文字排版布局,标注和独属于现代的词汇对于时望轩这个修真人来说要是没人在旁边指教肯定是看不懂的。 “啧,要不这样,我往后每天这个点来,你有什么不懂的问我,我告诉你。”想了想,为了加快男主的成长速度,萧玉书提议道。 其实时望轩都看得懂的,毕竟魍魉也不是空气。 但眼前人双眸澄澈认真,语气坦然从容, 红唇一张一合间,涌出来的言语这般合时望轩的心意, 他若是不应,反倒显得自己同偌大的藏书阁一样,冷寂清寥,半点不解风情。 “嗯,那就说好了,往后每日都要来。” 第484章 脑子有泡 “哎,你这些天跟那个萧玉书同住一个宿舍,有没有闹什么不愉快?” 两人在藏书阁的墙边席地而坐,或许是知道时望轩这些天的孤单,萧玉书难得没有显摆他对现代物件的悉知,而是很有耐心很捧场的听着时望轩把自己这些天所有见到的、听见的好玩有趣又陌生的事情讲出来。 对方讲一个好玩的,他就笑着调侃打趣,或是拍手叫好,反正每一句都有毫不敷衍的真实回应。 时望轩讲的很多,芝麻大点的事情也说的仔仔细细,短短几天平淡的吃饭睡觉上课学习,用了好长时间才说个差不多。 好像说完了, 又好像没说完。 寻常的闲聊话讲了个七七八八,心里话一句不敢往外说。 其实时望轩心里也清楚,自己说的这些事情身旁人大约都知道,不管是道听途说,还是躲在暗处亲眼所见。 黑面一向是无所不知的,可却愿意揣着明白装糊涂,陪他聊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真好, 世间能得这么一个人陪伴,真好。 “诶诶,说话啊。”萧玉书胳膊随意搭在支起来的腿上,佯装好奇道,可若是仔细一瞧,那双弯弯的眼眸,里面暗藏着隐隐狡黠笑意。 他道:“你跟萧玉书这么不对头,在宿舍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没打架么?” 黑面突然的一句话,让刚刚心中还在弥漫暖意的时望轩忽然闭上了嘴。 说呀,说呀, 你别不吱声,别转移话题也别装无事发生, 你打来着我知道。 我等, 我就等着你说出来,然后我再问你细节。 萧玉书早就发现了,从刚才到现在,时望轩基本上什么都说了,那个从容那个淡定啊,就是没把被自己揪住头发屁股上还挨了几下的事情讲出来。 这可不行, 萧玉书等了半天了,就等着时望轩一脸憋闷的说出来,好让自己把那天硬憋下去的笑声放到此刻笑出来,笑个够。 而被问及糟心事的时望轩眼神一飘,继而眼神闪烁道:“打来着。” 萧玉书心上一乐,再问道:“打过没?” 闻言,时望轩沉默了下,然后低头翻了页书,道:“打过了。” “真的?一点没吃亏?”萧玉书压着笑凑近道。 “嗯......”时望轩语气有点缓慢而不自信,颇有死鸭子嘴硬的意味,“没吃亏。” “哦~”少年强装沉稳淡定的嘴硬模样实在好玩,萧玉书没忍住轻笑了一声,接着往他身边凑近了些,夸道:“轩轩这么厉害呢,即便是被手环克制住修为光靠手脚功夫就能轻松打过萧玉书这个师兄。” “真是好厉害啊~” 你装的真是好厉害啊~ 萧玉书本书表示你这谎撒错人了哦。 黑面的话说的有点古怪,古怪的让时望轩不知为何回忆起了之前对方因为自己夜袭桑禹而发怒的场面。 一会儿笑,一会儿骂,一会儿呼他两巴掌还笑哈哈说不生气不生气, 反正语气就是很像。 嗯...... 总不能, 黑面知道吧? “哼,你以后少跟他打架,”心中大笑三巡后,萧玉书觉得以时望轩现在这个年纪,自尊心应该不小了,因此打算这次先放过他,并道:“没看见令狐权跟那个钱和嘛,那么大的公告牌上,全是他俩罚站举牌子的照片。” 时望轩蹙眉回想了下,然后了然的点了下头,道:“往后不打了,太蠢。” 一次还好,照片挂就挂了。 但是第二次, 岑黎那个老师不知道跟哪儿来的歪招,不仅让打架的钱和跟令狐权外面罚站,还让他们俩手牵手维持了半个时辰。 太恶心了,又恶心又丢人, 时望轩现在算是真不敢轻易找萧玉书的麻烦, 令狐权洗脱了破的手历历在目,难以忘却。 “还有那个钱和,虽然这东西最近老实了,但往后也说不准,”萧玉书提醒了一嘴,“钱和那家伙故意找茬你可千万别理会他,他就想激你让你违纪,违纪不可怕,要是事情严重了轻则退学,重则......” “重则我也不知道了,反正你别鸟他就行,那就是个脖子上顶泡的玩意儿。”萧玉书道。 他这个形容, 时望轩思考了下,虽然笑了,但心里觉得其实也没多大问题。 那个钱和不知道怎么回事,跟令狐权打完架挨完罚的第二天,脸突然肿成了个包子,就是那种皮下起水泡的肿,一起床出门把同宿舍的男弟子吓出了一嗓子彻天的海豚音。 最后人家丹修老师很隐晦的说这是因为私生活丰富才染上的疱疹, 谁知道是不是真的呢, 反正其他人都信了, 跟他被迫牵过手的令狐权人都麻了,一天恨不得洗一百次手,生怕被钱和这恶心玩意儿传染。 回想钱和那个模样,萧玉书忍不住恶寒的哆嗦了一下,抬手呼噜了下身上的鸡皮疙瘩。 “违纪会被退学吗?”这时,时望轩忽然抬眼问道。 “那当然了,”萧玉书随口应道,“这是学府,学府规矩跟宗门里的规矩什么虽然大不相同,但总归有一样的。” 第485章 歪招 “犯了大错屡教不改的学生自然不能留,当然,若是错的太厉害,伤天害理的那种,”萧玉书正色道,“可能会被......” 他吓唬性的伸手在时望轩面前比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本以为这样能把时望轩这个初入学府的小牛犊给威慑住,却没想到对方漆黑的眸子突然亮了起来:“真的?” “呃......”萧玉书看着时望轩不仅没有害怕甚至还有那么点期待的模样,顿了顿,然后道:“真的。” 这话一出,时望轩的眼眸更亮了,好似是想到什么事情一般。 只听时望轩唇角微微上扬,道:“学府的规矩,挺好。” 是挺好, 但你想干什么? 萧玉书忽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你小子, 不会没憋什么好点子吧。 事实证明, 萧玉书真的很了解时望轩的特性,光凭一个微表情还有一句简短的话,就能猜到对方的心理。 时望轩坦然一笑道:“宿舍可以调换,我把萧玉书弄走,你是不是就可以来我宿舍里了?” 萧玉书本书:“......” 当了半天空气的魍魉:“......” 你小子也是个天才啊。 现在的魍魉觉得时望轩跟黑面这俩人的脑子谁也不让谁, 一个死活看不出来对方的心意, 一个死活看不出来眼前人跟恨的人是同一个, 绝了, 俩天才! 可苦于那人威胁,魍魉还真不能直说,提醒都不让了,给一只鬼憋出了窒息的感觉。 两人相顾无言沉默了半晌后,萧玉书这才艰声道:“你......想怎么把他搞走?” 你要怎么整我啊,大哥? 手下留情啊。 而时望轩垂眸深思了一下,然后微微摇头道:“我还没想好。” 闻言,萧玉书心里松了口气,然而这口气还没松完就又听身边少年微笑道:“不过你别急,我会快点想办法,争取让你早些过来。” 萧玉书:“......” 萧玉书:“啊哈哈哈哈......”我谢谢你嘞! “到时候你要是想好了,在做之前可得跟我说说,”萧玉书笑的有点不为人知的牵强,“我看看你的想法有没有什么疏漏。” 好让我自己也有个心理准备。 而且, 萧玉书还想到一个比较严重的问题, 就是时望轩要真把自己整走了,那后面自己也没法儿找他去啊。 虽然萧玉书穿着校服也是这里的学生没错, 但是吧, 时望轩绝对想不到他的好兄弟跟生死仇敌一样的家伙是同一个人。 ‘萧玉书’要是退学了,‘黑面’也得跟着走。 这个问题有点严重, 萧玉书得自己摸索出一个恰到好处不会暴露自己身份的解决办法。 “嗡——嗡——” 突然,两人之间响起了这么一个声响。 还沉浸于思考对策的萧玉书被这个声音彻底惊呆了,睁大双眼转头朝声音来源看去,在惊愕的目光下,他看见时望轩从衣服内侧的口袋里掏出了一部手机。 手机! “你哪儿来的这个?”萧玉书感觉自己的心灵有一瞬间被颠覆。 时望轩哪儿来的手机? 来了学府不过短短几天,并且多半时间时望轩都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 他哪儿来的手机? 那可是手机啊! 黑面双眸睁得很圆,目瞪口呆的诧异惊色时望轩还是头一次见,看着怪好玩的。 时望轩拿起来在萧玉书面前晃了晃,带着小小炫耀意味的对其挑眉道:“府主给的,让我私下偷着用。” “府主给你的?为什么?”萧玉书难以置信道。 薛臻白, 薛肆的亲叔叔啊, 一见面就给时望轩一个手机,给自己养了这么多年的薛肆就一个大哥大。 不知道的还以为前者是自己亲生的呢。 从震撼的心灵勉强挣脱出来后,萧玉书才音调生涩道:“他、他给你这个做什么?” 时望轩如实笑道:“府主说他不常出来,有什么问题什么事情在这上面同他说就行。” 这么好! 萧玉书干巴巴道:“他对你可真好。” 眼前人的目光好似掺杂着小嫉妒和小不服气,看的时望轩忍不住歪头勾唇道:“你更好。” “好什么呀,”萧玉书本人好似有种神奇的保护罩,专防时望轩嘴里蹦出来的夹杂暧昧情热的话,他强忍住想往时望轩手机屏幕上瞄的欲望,故作淡定道:“现在好了,你知道这个东西是干嘛的了,也不用抢我的玩了。” 哼, 我的都没电了, 玩都玩不了。 心里正郁闷着,萧玉书眼前突然被一道亮光充斥,低头一看,入眼竟是时望轩手中手机的短信聊天界面。 短信只有一条消息,来自薛臻白。 “你......”萧玉书错愕抬头,看看身侧凑上来的时望轩后再扭回来看他举到自己面前的手机屏幕,愣愣道:“你给我看干什么?” “这是你的手机。” 面对黑面的眼神有些不可置信的震惊,时望轩只是诚恳一笑,道:“有什么不能看的,你又不是外人。” 魍魉一听,顿时骄傲:“那我也不是外人咯。” 时望轩暂停笑容回头甩了他一个冰凉眼刀:“你滚。” 魍魉:“我#¥%**#¥” 第486章 愧不敢当 “我......” 手机这个东西,在萧玉书一个现代人的思维中,还是一个比较隐秘私人的物品。 打个比方来说吧,现代社会有多少对情侣不是因为互看了对方的手机产生矛盾的? 即便是家里人,兄弟姐妹,父母长辈,又谁肯将自己的手机这么大方坦然的呈现给对方看? 手机这种东西本来就堪比一半的隐秘遮羞布,基本没人敢像时望轩这样上赶着送到萧玉书面前看, 即使萧玉书知道两人关系不差,但他也不觉得自己跟时望轩能好到这种地步。 为此他秉持着尊重对方隐私的原则,将时望轩的手推了回去,并正色道:“手机这个东西可不能随便给人看,里面都是私密的事情,府主在同你私下交谈,这些事情不该我一个外人知道。” 薛臻白跟时望轩聊的东西,想必都是什么关于学府内情的事情吧,对方这么信任关爱时望轩,萧玉书觉得自己得尊重这个府主叔叔一下。 他一个外人, 不能看,不能看。 黑面这个反应在时望轩预料之中,因此也并没有诧异多少,反倒被对方想看又努力克制并转移视线的举动给逗得忍俊不禁。 心里轻笑一声后,时望轩才道:“府主说,我在他那里不是外人。” 萧玉书心说我知道,都是主角团的嘛。 他随口应道:“都给你手机了,你当然不是外人。” 但时望轩却在这时又柔声轻语了一句:“你在我这里也不是外人。” 这般毫不掩饰又直白的话听的萧玉书喉口忽然有些发紧,眼神微动了一瞬,不由自主的转头对上身边人的视线。 眼前少年的双眸,仿佛三月初阳下的静湖,浮动着阳光洒在湖面一层又一层的金色光亮,波光潋滟的好看,浮光跃金的漂亮,笃定又真挚。 那道声音再次一字一句认真道:“你在我这里不是外人,即便是手机,给你看就看了,没什么好提防的。” 时望轩这话说的很微妙, 什么人不是外人? 爱人不是,亲人也不是, 可萧玉书在时望轩这里,既不是爱人也算不上血缘至亲, 只不过是在其落魄黯淡时伸出援手的一个朋友, 要是再往上抬高自己一点, 那就是唯一一个无话不说,相处融洽自在的好朋友。 再多的话,萧玉书不敢再多夸大, 毕竟自己相当于两辈子才有个这么能说的上话、疯玩快活也不会有人反对阻拦的朋友, 学校各种苦涩的知识课本上没有教给他一个人该怎么定义‘朋友’这个词, 萧玉书只知道,这段时间的相处下来,自己在时望轩面前会很放松,他的好意接受起来一点都不会突兀,可以肆无忌惮的说笑玩闹,也不用担心对方会生气,毕竟自己很了解时望轩的脾气,不会有那种关于对方一切都不知道因此担心说错话的烦忧。 这应该就算吧, 陪伴,宽容,愉悦,玩笑, 萧玉书现代没有的遗憾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全像种瓜得瓜种豆得豆似的从时望轩身上摘到了,果实又大又圆,不会吃腻的那种。 这话可能说的有些夸张, 毕竟这个地方能让他暴露性格的人也不止时望轩一人, 可是, 友情这东西就像种树,总是自己倾注太多心血汗水的那一棵最印象深刻难以割舍。 旁的像是主动凑上来的又不知底细的、在别的地方见过熟悉的、品种不喜欢的,即便是分文不用、直接长熟轻而易举的就送到萧玉书身边来的那些树, 还是没有自己亲手花时日养起来的好, 毕竟自己养的树,长出来的果子才是他最期待、最合乎心意的。 对于时望轩的现在, 萧玉书心里是暗自存有成就感的, 这点他并不否认。 但也仅此而已, 时望轩嘛, 男主嘛, 以后身边挚交好友红颜知己多得是,萧玉书不能说因为时望轩是自己亲手培养的、三观思想都掰直掰正好了的优秀成品就不容许旁人靠近。 私心这方面,萧玉书其实并没有那么洒脱慷慨,因为身边的人是在乎的,所以有时也会无端生出旁的情绪。 只是他觉得,即便是再好的朋友,那未来也会有别的好朋友。 地球离了谁都会接着转, 道理都是一样的。 因此萧玉书总会刻意给自己一种暗示,暗示时望轩对自己这般亲好只是因为自己几番及时相救,还有在其孤身一人时那些旁人给不了的相伴。 甚至有的时候萧玉书还会反思一下自己,要是他没有原书剧情在脑,不知道时望轩是男主,不知道自己以后的结局,他还能不能做到像现在这样,能在时望轩面前表现的这样坦然,大度的将每一次机缘宝物给拱手送给时望轩,还能不能有那个胆子在折云峰上做那唯一一个敢跟时望轩朝夕相处的人。 答案还用说么? 萧玉书又不是圣人,他肯定做不到,因此自己在时望轩眼中这些庞大无人能及的世间最好,到头来,不过是萧玉书本人那点微不足道的良心使然。 所以,时望轩对他这般赤诚,这般毫无保留的倾囊之好,萧玉书愧不敢当。 第487章 你看不见 由此,他压下心里那点名为‘开心’的波浪,敛起眼中的欣慰,却面上装作漫不经心的摆摆手道:“知道你的心意了,但是你的手机还是你自己拿着吧,我不看了,我自己有。” 时望轩的手被他轻轻推回来,顿在半空中,既没有落下也没有别的动作,任凭屏幕到了一定时限而自动熄灭, 好像熄灭的也不止有手机锁屏, 被黑面一把推开的也不不止有手机。 “你知道了。”少年垂眸,睫毛轻颤,微不可察的嘟囔了句。 你知道什么了...... 我的心意, 你从来不知道。 “a—oh—” 魍魉飘在两人中间,左看了下萧玉书右瞧了眼时望轩,两人都各自低垂着眼,莫名冷淡下来的气氛叫他整个鬼摸不着头脑。 这两人怎么就突然这么...... 冷场了? 在鬼的眼里,他只看见了时望轩把自己的手机递到了萧玉书面前,却被萧玉书拒绝,再然后,两人就都莫名不说话了。 魍魉不知道的是, 萧玉书是第一次被别人当面划分到这么亲密的关系中,还是坚定不移的、直截了当的,时望轩的澄澈的举动无疑是一个陌生的突破口, 让他一颗经历各种人情世故顽强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小心翼翼的戳了一下。 力道轻的点到为止,却突如其来,有些唐突的不知所何。 因此他瞧着时望轩没有半点假意的、却在真心被推开后缓缓转变成失落的神情,心里思绪一时激荡翻涌异常,良久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拒绝了时望轩的好意,对方的心情想必不会美丽。 没生气吧? 萧玉书心里有些小忐忑。 然而少年在短暂沉默之后,忽然莞尔轻笑道:“好吧,那要是这上面有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我再告诉你。” 没料到时望轩竟会是这么个无事发生的如常神情,萧玉书先是愣了下,随后也低低“嗯”了一声。 不过两人间方才轻松嬉笑的气氛还是被此事降了温,无言间,时望轩随口道:“学府里有好多地方我还没去过呢......” 萧玉书道:“你想去?” “嗯,”时望轩眸光轻动,然后道:“但不想一个人去。” 萧玉书当然知道时望轩什么意思,但是他最多只能在人少的地方低调露面,若是被多人看见,种种之事,还不知道要弄得何等麻烦。 但, “等你把萧玉书搞走,我就想办法转过来陪你,光明正大的。”萧玉书朗朗一笑道。 “好。”时望轩也露了笑。 “说起来,”气氛终于为此缓和了些,萧玉书找话道:“学府里的地方真是多种多样,里面深山中居然还有动物园,中心还有游乐场,等我有机会,肯定得带着你去玩一玩。” 到时候看你坐死亡大摆锤腿软不软。 闻言,时望轩偏头道:“你还去过学府另一边的深山里?” 萧玉书道:“没有去过,不过夜里深山那边总亮着一串灯,一闪一闪的,上面的字就是动物园的意思,英文写的,你看不懂的。” “哦,”时望轩道:“这么远都能看见。” “当然了,”萧玉书颇为自豪道,“我眼神很好的。” 然而时望轩只是笑笑,三分浅笑下藏着有些落寞的心。 你既然眼神这么好,什么都能看见,怎么就看不见我同你在一起时,比寻常都要热切、炽热的眼神,还有胸中那些不为人知的心慌意乱。 你连横跨大半个学府的深山上有什么都看的一清二楚, 为什么就看不出来我心悦你? 少年藏匿心底的爱意几乎濒临破堤而出,意气风发该明目张胆的情愫,像一团不断膨胀新生的火,总妄图燎黑面这片青葱浓郁的原,可却怎么也点不着,烧不到。 “你在这里,有没有听到过什么传言?”深吸一口气后,时望轩才道。 萧玉书疑道:“什么传言?” 而眼前少年似乎踌躇了一下,微蹙了眉头,委婉道:“就是......有关我和那个萧玉书的......” 点到为止, 虽然时望轩觉得难以启齿不再往下接着说,但萧玉书已经明白了。 超级明白, 瞬间表情一言难尽的无奈。 真服了, 班里那帮人啊, 磕cp居然能磕到他跟时望轩身上,这是何等的卧槽。 “你觉得,”时望轩的话还在继续,只不过低垂着头,双眸隐没在发丝间,看不清神色,语气却听起来没什么异常,“你觉得......断袖如何?” 断袖? 啧, 可能是刻板印象吧,萧玉书一听见‘断袖’这两个字,脑海中瞬间浮现的就是之前胡先突然切换大号霸王硬上自己的那个场面。 很恶寒, 回想胡先那个老流氓在自己身上作恶的手、那个古怪反感的触感和轻佻言语,萧玉书下意识皱了下眉,身体因为起鸡皮疙瘩还微微抖了下。 眼前人明显反感恶心的模样让时望轩瞳孔一震,颤了心,胸口有一瞬发凉入寒的感觉。 第488章 他不喜欢 “你......你很讨厌断袖么?”饶是心中钝沉不安,时望轩还是拖着紧涩的喉头,艰声问道。 若是黑面讨厌断袖, 那, 那, 他该怎么办? “啊这个......”萧玉书调整好心绪,面对少年的询问,他眉头皱皱松松,最后轻叹道:“世人各有所爱,花入各眼,随心所欲,我不讨厌的。” 听此,时望轩悬着的心刚想放下,可后面却又听见身边人语重心长的劝慰语气:“但是你可不能跟他们学啊,你要是断袖的话那就......” 时望轩嗓音沉道:“那就怎么了?” “呃......”萧玉书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他总不能现在告诉时望轩‘你往后还会有好几个老婆,子子孙孙无穷无尽。’吧? “嗯......”想了想,萧玉书只能玩笑道:“你也不像是断袖,你要是断袖,我跟你在一起睡过这么多次,岂不是早痛失清白了。” 黑面笑的实在是太轻松,太从容,有些扎眼刺心的澄澈,时望轩怀着不安的思绪,不死心的追问道:“你不是断袖?” 然后得了对方一句好像听见什么荒诞笑话的调笑:“当然!我怎么可能是断袖?我可是刚直的男人,要娶妻生子的,怎么可能会跟硬邦邦的男人过日子,现在不是,以后也绝不可能是的。” 砰, 砰, 砰, 声音有些刺耳,以至于让时望轩的心好像被人狠狠刺了一下,那些暗藏期待的滚烫漏了个干净,热意流失后只剩下了麻木。 即便是刀子戳到了心里,时望轩面上也跟没事人一样,克制着紊乱的气息应和道:“嗯,你喜欢就好。” 在门窗紧闭、密不透风也不进光的藏书阁待久了,不知道外面的阳光是否明媚温暖,吹拂而过的清风是否柔和, 但少年心里好像有个准儿, 外面的天气一定很好,风轻而柔,暖阳没有被薄云遮挡,明亮的光线照着学府里每一处热闹有人气的地方。 可是却独独避开了时望轩如坠冰窟的心,偏让他寒的惊心痛骨。 “哎,几点了,”萧玉书抬眼瞅了下墙上挂着的钟,然后恍然道:“哎呀,快上课了,咱俩得赶紧走了。”他说着,拍拍屁股起身,然后手却被人拽住。 萧玉书低头去看,道:“怎么了?” 时望轩神情如常,唇边挂着浅笑:“一起走吗?” 萧玉书想都不想便抽回手道:“别逗了。” 你想让我迟到吗亲? 黑面再次拒绝的举动让时望轩面上强撑出的笑容有了些许瞧不出来的细小裂缝,但他仍然固执似的坚持道:“我想跟你多待一会儿。” 就一小会儿, 而心系上课不能迟到的萧玉书已经溜到了门口,在出门前头回首道了句:“明天我又不是不来,有的是时候一块儿待着,先走了,拜拜。” 一声闷响后, 藏书阁的门被关上了。 直到一刻后,上课铃声响起,时望轩这才在嗡鸣不已的脑海中恍然发觉指尖的颤抖。 黑面刚才说, 这辈子不会喜欢男人, 这辈子不会喜欢自己...... 迟到了, 该上课去了。 不止怀着何等麻木的心,时望轩步履僵硬的推开藏书阁的门走了出去,外面的阳光比里面的光亮刺眼,刺得他有些头晕眼花。 嘶—— 有些头痛, 越来越痛。 细究之下,原来是刚平复没多久的魇种此刻又开始在识海躁动不宁,蠢蠢欲动。 时望轩自以为能够克制住的魇种,好似每每会在他心绪躁乱之时出来搅合, 真该死。 胸膛深深起伏几下后,时望轩凝着面上的几分痛色,强装无事淡定,继续在路上走着,可是上课以后的学府周围太安静,安静的让他识海里那些刀心戳肺的虚妄之言愈发加重响亮。 “他不喜欢你,就如同其他人一样......” “到头来这世上竟无人伴你,真可笑......” “呵,以为自己能有多能耐,连个倾心之人都把握不住,无用......” “不如把躯体给我,我来帮你......” “滚!”时望轩终于受不住识海里魇种一声又一声的打压摧残,脚步凌乱摇摆着匆匆拐到了角落里。 脑海宛若数道利刃翻搅的锐痛让时望轩不住的拧死了眉,他难耐的撑住角落的墙,企图以此稳住摇摇欲坠的身体,饶是时望轩之前面对魇种再怎么硬气再怎么无惧,可这一刻心中的确有道鬼魅冰冷的声音告诉他: “他不喜欢男人,不喜欢你,死了这条心吧!” “谁叫你不肯受魇遁魔,你无用!” “懦夫,你留不住他......” 时望轩双臂撑墙艰难稳住身形,双唇抿的发白,紧拧的眉宇间处处溢着痛苦煎熬。 或许是魇种好不容易摸到了再进一步的契机,便如野草般疯长,肆无忌惮的在时望轩脑海中侵蚀着他的记忆, 让他关于同萧玉书曾经一起的欢乐记忆渐渐模糊,将过往十几年所遭受的所有痛苦不公不断放大清晰, 最清晰的,莫过于方才时望轩在得知眼前人绝不会爱自己后的心寒钝痛。 到现在,他才顿悟,自己所有的一点一滴小心谨慎的试探努力,到头来不过只是自作多情一场,甚至那些千言难诉的心意还可能被对方嫌恶。 面对黑面时的兵荒马乱心猿意马好像只是时望轩一个人独角戏唱出来的笑话, 像个卑劣无耻的小偷,下贱肮脏。 第489章 我收拾他 “为什么不再强一点,再强一点,想要什么得不到?” “把人绑在身边,日夜吐露心意,总有一天他能接受吧......” “你不是想他爱你,人总跑,见不到,如何能爱上你?” “听我的吧,魇种会帮你......” 时望轩一拳狠狠捶在墙上,神情扭曲,从牙关里迸出一句隐忍到极致的:“滚!” “滚出去!” “想都别想!” 他可以痛苦,可以被撕扯,可以忍受折磨, 但是黑面不行, 时望轩绝不会折了对方的羽翼,断了其向往的随性。 “那你就等着吧,等着他转身走向别人的那一天。”那声音好似熟知时望轩内心畏惧的地方,说出来的话字字诛心,字字剜肉。 “不......咳咳......” 时望轩想嘴硬,想说自己可以放手,可以及时止损, 可时至如今,他早已情难自拔,同识海的魇种一样,根深蒂固再也拔不掉。 面对魇种的循循诱导, 他想要镇定,想要隐忍,想要摆脱,想要挣扎,想要克制, 可是这边的角落照不进阳光, 身处阴暗的时望轩做不到, 脑中全是方才黑面脱口而出的那些话,一遍又一遍的,擂击着他已经被魇种蚕食的无比薄弱的心理防线,时望轩反抗不了,只能被折磨的深深躬起了身体,顺着墙边痛苦跪倒,腰身再也直不起来...... “不回消息啊,看来是跟那个人相处的很愉快了。” 另一边,薛臻白坐在府主办公室里,垂眸看着桌上没有反应的手机,沉默半晌之后他才了然般轻笑道:“哎,我竟不知道学府里还有旁的弟子知道开门密码。” 萧玉书不知道, 藏书阁上的密码锁还有个隐藏功能,除了能录入学府在任老师的指纹外,无论是谁,无论是用哪一种方式开的门,虽然不知身份,但开门时薛臻白这个府主的手机就会有提示。 方才传递的开门信息无疑清楚告诉了薛臻白: 这届新生中八成有个穿越者。 “嗯,又多了一个。”薛臻白懒散的舒了口气,然后笑了两声,自我感慨道:“时望轩这小子不愧是男主啊。” 身边人一个接一个的不同凡响,他自己却毫不知道。 感慨完,薛臻白起身背手,然后迈着悠悠的步伐出了屋子,迎着外面的暖暖阳光,站在教学楼后方的最高一层楼中伸了个懒腰,然后从上方随意俯瞰学府整座岛屿。 站的高望的远, 薛臻白今日难得身子骨没有发病,便有了寻常没有的闲情雅致站在整个学府最高处,欣赏风景。 “透透气真舒坦啊......”薛臻白眉目舒展道,然后他突然毫无征兆的甩手朝某处楼顶迸发凌冽一击。 轰的一声巨响,那边的楼顶被薛臻白掀起大半,在半空碎裂。 而此处眨眼间,便不见了他的身影。 被一招轰烂的那座楼边,渐渐围了些不明所以的人,嘴里奇怪着发生了什么,可还没议论多一会儿,远在另一边、被云雾缭绕的孤岛深山中再次迸发了几道巨响。 远处, 深山之中两道身影缠斗在一起,瞬息之间便是犀利数招,招招杀意凌然,其中便有薛臻白手持自己那把银白大刀疾速挥动的身影。 只见他面上一改之前从容轻松的随意模样,眉目严峻,神情冷然,以单薄病弱的身躯将手中这把银白大刀使得出神入化,戾气逼人,每一招挥出的余波都将周边山水震荡出一大片浪打石落。 “你真敢出现在这儿。” 双方狠斗之中,薛臻白冷笑一声,随后一刀朝前用力挥去,迅速将空气划破的呼啸十分刺耳,但这一击却被来人轻松躲过,使得其身后的汪洋被砍出一道深壑,而后才缓缓被周边海水补平。 薛臻白立在山巅之上,一贯噙着轻笑的双眸此刻竟犹如阴冷暗雷般,闪动着股股戾气。 而他面前不远处,站着一个身披黑袍不知面目的修士。 正是那日催动时望轩识海魇种发芽并重伤魍魉的那人。 在跟薛臻白这般激烈对打之后,黑袍居然没有半分应对之累,反倒语气讥讽间透着游刃有余的轻松:“你这身子骨还拿的起刀,真是出人意料啊。” 方才激烈打斗一番,薛臻白原本就留有暗伤的身体此刻更是有些后知后觉的难撑,可眼前人又不得不防,他只能强装无所谓道:“过奖。” “什么妖风把你吹这儿来了?”薛臻白目光紧紧锁在黑袍身上,眼中满是不可小觑的警惕敌意。 而黑袍却对此好似浑然未觉般,嗤笑一声道:“如今这天下何处是我去不到的地方。” 须臾,他继而又道:“哎呀,府主,真是好久不见了,上次一见面我记得还是在......” “呵,”黑袍故意道,“那个女人死的时候,还记得吗?” 怎么会不记得? 怎么会不记得! 薛臻白当即用足力挥出的大刀和暴怒的眉目回答了对方的话,这一击集合了元婴颠覆的全力还有累年的愤恨,带着山崩地裂之势朝黑袍闪去。 可就是这样任何修士见了都会被之一震的招式,却被黑袍徒手挡下,并反手一掌将薛臻白重重打了出去。 力道很强, 就凭这一掌,薛臻白口吐鲜血肺腑剧痛中,脑里便意识到一点: 眼前人,比当年强了不止一点半点。 甚至, 修为远在元婴之上。 饶是如此,薛臻白眼中还是狰狞恨意,恨不得将其千刀万剐。 黑袍讥嘲道:“这么多年过去,你还是同当年一样无用啊。” “跟别人抢女人抢不过,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俩成了亡命鸳鸯,啧啧啧......”黑袍的话宛若根根利锥,狠狠刺进薛臻白几乎要怒爆的心脏。 当年薛臻白好不容易摆脱紧闭,闯出来寻找他们二人,却在尸山血海中找到了其中一人未凉的尸骨,而薛臻白亲眼见到时望轩一息尚存的亲娘,被黑袍嘲讽着,掐断了脖颈。 “你这个混咳咳......” 因为自己当时修为不及,愤怒之中反被黑袍打成重伤,若不是后面挽酝及时赶到,薛臻白怕是也要交代在那时。 薛臻白恨了多年,可以他如今的模样,只怕仍然报不了仇。 而黑袍轻睨着眼前将不久于人世的短命鬼,语气渐寒道:“既然你都这样了,不如我送你一程,圆了你下去跟他们见面的愿望。” 他说着,手中汇集磅礴一击疾速朝薛臻白打去。 以黑袍如今深不可测的修为,这一下,薛臻白定是抵挡不了的,可以他现在的状况也来不及躲开了。 然而就在黑袍即将一掌拍到薛臻白面前时,薛臻白身前突然弹出一道金色屏障。 那时138的系统面板,它的突然出现不仅将黑袍这一狠击完全挡下,还将其弹飞数远。 “1、138?”薛臻白喘着劫后余生的虚气,不可思议道:“你怎么有空过来了?” 【不过来,怎么看得见你在上赶着找死?】 这么多年过去,138的语气还是这么淡然无波,狂风掀不起来巨浪的那种。 好像是经年不见的旧友,如今再见系统的时刻虽然不和谐,但薛臻白真有种久违的感觉。 抬头一看面前被弹飞后堪堪站定的人,薛臻白难掩恨意道:“138,那个人、那个人我......” 话还没说完,系统138素来冷清的机械声音再度响起: 【一边儿呆着去,我收拾他。】 【敢闯我的地盘,好大狗胆。】 第490章 扫地出门 饶是薛臻白知晓系统在这个世界有不为人知的通天能耐,可此刻仍旧被眼前的一幕惊的说不出话来。 138高冷的一句“收拾”还真就是字面上的收拾。 管他黑袍再怎么修为高深不可窥视,管他再怎么来去无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厉害,在系统面前,照样跟个球一样。 没错, 就是球, 138整了几个3d投影的大号火柴人,每个手上拿着巨型羽毛球拍的那种,围成一个五角星的包围圈,把黑袍当个羽毛球一样,轮番拍打。 黑袍这个玩意儿被几个无情的火柴人围在中间打来打去,毫无还手之力。 “你啊啊啊啊啊——!” “该死!” 黑袍被138绑成了个球,在空中以一每分钟一百米的超快速度被大号羽毛球拍飞速拍打,整个人呈诡异螺旋状被打的浑身剧痛不说,还胃里翻江倒海,每次想骂的时候一张嘴就被火柴人一拍子又发出去,强行闭麦,好不狼狈。 【不出来,天道莫不是以为我死了不成。】 系统138的面板亮在薛臻白身前,看起来并没有人的半点模样特征,却在这里好像给人一种居高临下看着黑袍这个小丑如何狼狈的错觉。 “138你咳咳咳......” 薛臻白刚想说话,却一张口便克制不住的咳出一口血,紧接着便是丹田处阵阵剧痛,撕心裂肺。 那是深入经脉血肉不可治愈的痛,薛臻白扛了这么多年,身子骨早被摧残了个七七八八,薛臻白被折磨到瞳孔涣散眼前发黑几乎身形不稳之时,额前突然被什么东西轻点一下,触感如鹅毛轻缓,却比鹅毛蕴力庞大。 一触即分后,薛臻白身上的痛苦一扫而空,好似被直接屏蔽掉一般。 诧异间,他抬头朝眼前面板看去,只见系统淡淡道: 【只能屏蔽一时,以你现在的身体,时日不多了。】 闻言,薛臻白了然,继而自嘲般浅笑道:“我知道,我还能再撑一撑。” 撑到一切窝藏暗势按捺不住浮出水面那一日, 撑到一切真相由后来人揭开洗刷冤屈那一天, 他撑着。 而138的机械声音是一如既往的冷冰冰: 【想守到收网时,那就老实喝药。】 说完,一人一系统面前突然凭空出现一个扫帚和簸箕,将被打得衣衫凌乱几乎快没人形的黑袍像扫垃圾一样扫到了簸箕里,然后簸箕快马加鞭闪到了数里之外,在孤岛边缘将黑袍无情丢进了汪洋大海中。 噗通一声, 激起一大片水花。 被这一幕震撼的合不上嘴时,系统138的声音在薛臻白耳边再度响起: 【往后,他再来,我收拾,不用你。】 【外面有天道眼线,我不方便露面,但这里,我的地盘我还是有做主的能耐。】系统138说完便接着道:【学府里的那些人,看紧了,别出岔子。】 话落,系统便如来时那般突然,唰的一下没了踪影。 薛臻白见此,缓缓收回刀,似是无奈般轻叹了口气,道:“真忙啊你......” “真忙啊我~” 几月后,中午午休时分,萧玉书照例到藏书阁找时望轩帮其学习里面的各种书籍,在时望轩低头写字时,他伸了个懒腰感慨了这么一句。 “你最近很忙?”时望轩闻言抬眼问道。 萧玉书活动颈椎的动作稍微顿了下,然后继续含糊道:“嗯呢呗。” 当然, 累死了, 每天的行程都满的要命, 还每一个行程不是体力活就是脑力活。 两人在首次藏书阁里会面之后,虽然后边时望轩不知道为啥上课迟到了,但好在上课的老师是周冉那个呆呆的大个子,只要不是一整堂课不来,他完全不在意迟不迟到的。 因此时望轩没多大事,而且接下来好似也听了萧玉书的劝,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没有在宿舍跟萧玉书找不痛快。 但也仅是在宿舍里安分而己, 毕竟这个学府中,想找萧玉书茬的又不止一个人。 现在萧玉书,每天早上出门便是令狐权在院门口搞得一堆乱七八糟的土鳖陷阱,整蛊招式花样繁多但万变不离其宗的那种,而且这逼还挺公平,怎么整的萧玉书,还得以同样方式给时望轩一份,一碗水端的贼平。 于是乎,萧玉书跟时望轩两人不仅要时刻防着对方突然发难,还得每天出门时揣着警惕心,跟男女大闯关似的,在一堆陷阱里边身法飘逸优雅不失风度的飞檐走壁闯出宿舍,然后再气定神闲的到教室上课。 然而这只是个小小的开胃小菜, 接下来上午下午不算早自习加起来六节课的教室里,还有一大波令狐权不定时随机刷新的使坏。 这里面当然也闹了不少笑话, 作为被时望轩这个男主和令狐权这个后期反派夹在中间的前期反派,萧玉书的处境自然是左边一把刀,右边一柄剑,丝毫不敢松懈的那种。 但是吧, 这把刀跟剑有的时候也会意外的越过萧玉书本人并撞到一起。 第491章 卧龙凤雏 就比如萧玉书被叫起来回答问题的时候,令狐权觉悟出了小学生幼稚鬼才会使的小把戏,踹走萧玉书的凳子。 巧的是, 另一边的时望轩同样有这个念头。 于是这俩卧龙凤雏不约而同的同时伸脚去踹,一个往左边踹,一个往右边踹,巧上加巧,使半天劲儿愣是没把凳子踹动分毫。 直到萧玉书回答完问题坐下来后,他才发现身边两人搞得那点小破动作。 妈的, 真想笑。 就这还没完,接下来的日子里这种笑话还有很多。 就比如令狐权喝酸奶的时候突发奇想将小口对准萧玉书突然袭击,结果聪明的萧玉书早有预判,直接后仰一躲,那白花花黏糊糊的酸奶成功喷了时望轩一身。 当时时望轩额头暴的那几个青筋跟铁青的脸色实在好笑,萧玉书后来还偷摸画了个简笔画纪念一下。 还比如众人使用钢笔不太熟练的那一阵子,时望轩手中钢笔的墨水是千方百计的往萧玉书身上甩,结果全让另一边的令狐权接了个满贯。 诸如此类事件还有很多,这俩货在怎么整萧玉书上达成了一致,但在怎么被对方坑害上也离奇的踩到了一条线上。 几个月下来,萧玉书非但没有吃多大亏,还被他俩练就了一套牛逼哄哄、炉火纯青的身法,什么都能闪避的从容不迫。 然后吃亏的都是左右两边的两个傻蛋。 一天天的,累是累了些,但每次都挺好玩的,日子过的贼充实。 不得不说, 萧玉书所在的班里每人都有每人自己的小玩头, 令狐权上课时会好好听,不过有时候听着听着睡着了也会连人带桌子翻出去。 寒允卿每天最大的行程就是搁着一个过道还有时望轩和萧玉书两人跟令狐权对骂,骂一个课间。 而时望轩每天的桌子上都会有一堆小姑娘的情笺, 嗯, 甚至还有男弟子的, 每次看时望轩面无表情的把这些东西悄悄塞胡先桌子里边的时候,萧玉书心里都是一顿狂笑。 短短几个月,胡先的花名已经响彻了大半个学府,下到几岁孩童上至六旬老人,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那种。 而且胡先跟沈绾竹这俩人还天天下课见不着影子,一个去搭讪别的班里各种各样姿色万千的小弟子,一个锲而不舍的去楼下看看令柔这个呆瓜在干什么。 沈修竹是最好学的,相当于班里的尖子生,每天课间伴着寒允卿吵吵闹闹的声音安静看书学习,每次作业都写的快马加鞭,不然怕寒允卿抄不完。 而沐辰嘛, 这个木讷少年什么也不干,即不爱说话也不爱出去走动逛街,课间就靠着窗户四十五度角仰望蓝天,不知道在想什么,气质怪沉郁的。 这段时间班里其他人萧玉书虽然没怎么说过话,但也有个眼熟。 最标志的是班里那对双胞胎兄弟,哥哥性子开朗,弟弟有点天然呆。 当然,没人能呆过令柔。 听说那个小姑娘前几天在跟丹姝黄莺她们一个班的时候,无吃了她们班里弟子用来喂狗的小狗饼干,把牙给卡住了。 沈绾竹给她一顿捣鼓才把那硬硬的、用来给狗狗磨牙的肉干抠下来。 自此之后,她们全班的人都不敢轻易把人不能入口的东西放在令柔桌子上。 另外一点新奇的是,魍魉这个东西,最近不知道为什么上课的时候总脱离时望轩往那对双胞胎那儿飘,夹在兄弟俩之间一呆就是一整节课。 弄得那俩哥们总觉得教室有点莫名阴冷,每天上课都穿的很多。 还有班里目前唯一一对明面上的、萧玉书已知的那对情侣,他每天一转头就是俩人甜甜蜜蜜你侬我侬的场面,一开始萧玉书看的有点心麻。 但在陈雪的感染下,萧玉书渐渐也摸到了点磕cp的乐趣。 毕竟情侣嘛, 不可能不闹别扭吵架什么的,就算是两个男的也一样, 萧玉书最大的爱好就是在周叶跟赵子仪吵架的时候竖起耳朵全神贯注的偷听, 果然情侣吵架时候说的话最有意思, 周叶那张伶俐的嘴啊,说话哪儿哪儿都是理,吵架的时候头脑清醒逻辑异常清晰,每回都把赵子仪说的半天蹦不出一个字来。 特别好玩。 觉出好玩之后,萧玉书忽然觉得断袖其实也没那么恶寒,恶寒的不过就是胡先霸王硬上自己的那一次罢了。 而且, cp磕多了真就容易腐眼看人基,萧玉书现在没法用正常的目光看待沈修竹跟寒允卿这俩人, 越看越像班里的下一对, 虽然这么说有点冒犯, 但萧玉书觉得贼好玩。 不过世上没有那么完美的事,有好玩的自然有不好玩的。 隔壁班的那个钱和, 是真叫萧玉书气得牙痒痒。 这玩意儿每天不是在欺负人就是在欺负人的路上,光逮着学府里那些没身份没背景、因为资质卓越才被招收进来的小弟子欺负,男的女的都欺负。 钱和欺负人是有自己一套的歹毒心思的,欺负人不是明面上欺负,而是用言语激怒,专挑那种看起来无伤大雅实则细究便能听出来题外话的语气字眼来往人心上扎刀子。 等逼到对方忍无可忍被彻底激怒暴起反击时,钱和这才以自己正当防卫为理由跟其打架。 这是最恶心的, 而且这货居然还搞那种小团体霸凌,把人堵在旁人看不见的角落羞辱。 第492章 霸凌 要不是萧玉书碰巧遇到过几次,冷着脸把人当面拎走,还不知道以钱和歹毒的心思会把人欺负成什么样。 这就跟校园霸凌没差, 还他妈是那种老师深究下也揪不出什么大错的霸凌,那些被欺负过的人或许是受了什么威胁,愣是受着委屈一句话也不敢说。 这让岑黎他们想处置钱和也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挺无奈的。 倒也正常, 萧玉书现代见过那么多霸凌事件,哪一个受害者没有苦衷?不过都是无能为力,身处泥泞没法自救罢了。 不知道别人的,反正自己所在的这个班里十分和谐,人少是少了些,但课间打打闹闹的十分和谐。 但每次钱和那个傻逼一来,这种和谐都会被打破。 钱和此人,不仅贱,还他妈的好色。 凡是有点姿色的小姑娘被他碰上都会被拦住油腻调戏一番,更别说萧玉书班里那两位一个冷艳高傲,一个明媚动人的姑娘了。 不过还好班里人在面对钱和这个逼玩意儿时异常团结, 钱和一来,班里的男生都把沈绾竹跟陈雪挡在身后,然后众人暂停所有内部争斗齐齐将炮火转移到钱和身上。 互相对骂的令狐权跟寒允卿甚至都能暂时化敌为友,站在同一战线朝钱和开炮。 两人骂在一起,此起彼伏,贼带劲。 其他人嘴没那么快,但无一不是用饱含敌意的目光瞪着钱和,眼神警惕的好似对方但凡有什么不轨的动作,他们就会反击。 说实在的, 钱和激怒人的手段无非就是些旁敲侧击的人身攻击, 班里的人听多了也就习惯了,不习惯的想想公告牌上对方丢人现眼的模样也就忍了。 而萧玉书是纯理智,知道钱和的真实意图在哪儿,因此并不给予理会。 没人上自己的当了,钱和自然会无能狂怒,可怒完,他就又找到了别的激怒方式。 这货是会恶心人的, 不知道哪儿听来的萧玉书跟时望轩的那种关系,整天跑过来调拨两人关系。 笑死, 以萧玉书跟时望轩现在的关系,还用得着他来调拨? 不过令狐权总会被激怒,因为钱和总拿他娘说事。 谁的妈妈被羞辱能不气? 因此有的时候萧玉书跟班里其他人也忍不住,在令狐权打人的时候,很默契的把门窗都关严。 甚至有时萧玉书还会拿可乐贿赂一下作为纪律员的薛肆,让其懂都懂的打个掩护说巡查的时候什么都没看见。 于是有的时候钱和也讨不了好处, 但也不影响萧玉书对他的膈应。 真的, 跟钱和一比,胡先跟令狐权在萧玉书眼里简直就是个正人君子。 人家胡先也风流好色。 可人家就知道尊重小姑娘的意愿,知道温声细语的走正常搭讪该走的步骤,言语虽然轻佻但并不恶心油腻,反倒还挺招学府内各种小姑娘的喜欢。 人家令狐权也欺负人。 也打人杀人什么的,但人家在学府里想欺负的人就时望轩跟萧玉书俩,还欺负不着反坑到自己身上;外面横行霸道也有个数,秘境虽然杀了很多人,但也没法,修真界弱肉强食的原则就摆在这儿呢,秘境每年也会挂掉好多人,再者令狐家的家教就是强者决定一切,菜就多练的那种,以令狐权三观思想能做到杀人时只要对方不死到临头还嘴硬就给人个痛快已经算有良心了。 而钱和呢,整个一下头普信油腻男,每天找事挑刺时说出来的畜生话都能刷新萧玉书的感官,即便是心里有数,可话太难听了也难免气的慌。 因此萧玉书现在迫切想以黑面的身份用自己毕生的知识好好修理钱和一顿, 哦, 这里有个题外话, 他现在不愁自己被时望轩搞走以后该怎么以黑面的方式回来了。 因为在前段时间内, 萧玉书跟薛臻白两个穿越者相认了, 在想象不到的地方, 男人最爱的去处, 别想歪, 这里可是学府,没青楼。 萧玉书跟时望轩首次碰面后的下午,临放学时,学府各班老师通知,因为某处楼顶遭受不明袭击,塌了大半楼顶,周边道路也被封住暂时不能走。 因此弟子去饭堂的路被迫改成了一条较为偏僻狭窄没人走过的小路。 “哇!”寒允卿看着这条小路两边的屋子,诧异道:“这儿怎么这么偏?还没人。” 沈绾竹凉凉道:“没人?这儿一堆人走着你是一点都不看啊。” 寒允卿白她一眼:“我就不看,你能把我怎么着?” 沈绾竹一噎,然后没好气的瞪了沈修竹一眼,别过去头去闭上了嘴。 沈修竹左看看犟嘴的寒允卿右瞧瞧生气的沈绾竹,只干笑笑,什么话也不敢说, 那边都不太能惹得起。 “四师姐,你怎么走路还看书啊?”令柔跟在沈绾竹后边,朝身边低着头沉迷在话本子中难以自拔的黄莺好奇道,“你这样走路不怕撞墙吗?” 而黄莺一门心思看着话本子里的内容,是不是从憋着笑的嘴里漏出几声克制不住的激动低笑,笑的跟平日里陈雪看见时望轩跟萧玉书两人之间针锋相对时的表情一模一样。 为什么这么形容? 因为她现在看的这个话本子就写的关于什么什么龙阳爱情, 啧啧啧, 都是胡先给传染的。 第493章 话本子 “三师兄,你要不要看看,四师姐现在手里拿的这个话本子里面的故事写的可有趣了。”胡先突然凑到萧玉书身边笑道。 看着对方明显不怀好意的笑容,萧玉书当即便拒绝道:“不看。” 能让你赞不绝口的话本子,能是什么正经故事。 人家黄莺以前是个多么心性纯真的好姑娘,短短几天就被你玷污成了这样。 罪不罪恶啊你! 被萧玉书冷脸拒绝后胡先也并不意外,而是轻笑一声转头对另一边的时望轩道:“哎,时望轩你看看吗?里面的故事真的挺有趣的。” 心里暗流涌动的时望轩根本没有心思听胡先瞎扯什么有的没的,只斜了他一眼,连话都没给对方一句。 可胡先就当时望轩这是默认了,自顾自在小团体后方给时望轩讲起了话本子中的内容。 “这本书里面讲的是凡间王朝侯府中的一个庶子,因为生母卑贱所以生下来就不被老侯爷待见,从小备受府中下人跟其他兄弟姐妹的羞辱......” 口区, 恶俗! 偷听的萧玉书心中翻了个白眼,心道又是什么从小受人欺负不被亲爹放在眼里的庶子长大逆袭的俗套文, 胡先的品味能不能有点深沉? “那个庶子小时候可惨了,生下来没了娘,自己一个人在偏远里,吃不饱穿不暖,还时常被奶娘打骂,”胡先讲着讲着,眼中忽的闪过一道暗光,然后不动声色继续装作神情如常继续道: “这还不算太惨,最惨的是他有个同父异母的亲哥哥,侯爷的大公子,大公子好似看庶子极为不顺眼,每每在院中碰见自己这个名义上的弟弟,都会对其打骂羞辱。” “什么寒冬腊月逼人去池塘里捡丢在冰上的手帕,什么让其夏日顶着烈阳罚跪,什么冤枉其偷东西给他一顿毒打,这个大公子可谓是用心险恶至极。” 真恶心,饶是萧玉书对这俗套的故事再不感冒,此刻也不由得在心里啐了这个大公子一口。 连带着时望轩也不由得蹙起了眉,眼底添了几分嫌恶。 令柔皱着眉,奇怪道:“六师弟,那个大公子为什么要这么欺负他啊?” 胡先耸耸肩道:“谁知道呢,可能就是觉得自己有这么个生母卑贱的弟弟,觉得恶心丢人,丢自己的脸,丢父亲的脸吧。” “自己不想办法争脸,偏怪在旁人身上,”时望轩这时嘲讽道,“堂堂侯府公子,也就这么点气量。” “嗯哼。”胡先在时望轩说话的时候眼神动了动,然后又道:“这还没完,凡间王朝不比这里,凡人身体孱弱,有时一场风寒便能要了人的命去,在被大公子害至掉进冰湖后,庶子得了风寒,浑身烧得滚烫,在漏风破烂的屋里蜷缩着等死。” “按理说,庶子这个处境一定是没得活了。” 按理说,在小说的惯有套路中,庶子只要是主角,那肯定死不了。 萧玉书心里如是道。 令柔接着好奇道:“他活了吗?” “当......” “当然了!” 没等胡先接着说,黄莺就突然插进来,兴致勃勃眼含激动道:“庶子没死!被一个不知道身份的蒙面公子给救了!又是帮擦身子又是悉心喂药的,可温柔可贴心了。” 听到这儿,令柔紧张的心算是放下了。 萧玉书的心不知为何,嗖一下悬起来了。 这个故事, 这个蒙面人不会是...... “然后呢。”这时,原本对这个故事毫无所感甚至嫌烦的时望轩突然侧过身,声音沉了些,连带着双眸也多了几分暗色。 沉浸在新颖故事两个男主人公的情感纠纷中的黄莺心情异常激动,根本发觉不到时望轩神情上这点细小变化,带着姨妈笑抢了胡先的活给周围人讲述道:“之后,每次庶子被大公子欺负虐待后,夜晚在那个偏远里,那个不明身份来历的蒙面公子都会悄无声息出现在庶子屋中,或是带些好吃的,或是带些保暖的衣服,或是给庶子上药治伤,特别特别好!” 令柔两只小手握在一起,惊叹道:“哇,这个公子好好啊,可为什么对庶子这么好呢?” 听她这么一问,黄莺蹦了两下,雀跃道:“嘿嘿,先不告诉你,你先猜猜这个蒙面公子是谁。” 听到这儿,萧玉书的心已经隐约觉出了不对劲,而后更是在对上胡先意味深长的不明眼神后开始慌了起来。 这故事不会是...... “蒙面公子是谁?”令柔猜不到,冥思苦想了好一阵都没想到,皱着小脸道:“我猜不到啊,侯府里有谁会对庶子这般好?” “切,那还用猜啊?”寒允卿插了进来,自信道:“自然是看不惯大公子欺负庶子的善人,路见不平出手相助喽。” “你们说是不是?”寒允卿觉得自己这个答案说的极对,甚至还得意的转身向后面几人寻求支持。 时望轩跟萧玉书都垂着眸子各子沉默不语,而胡先只是当笑话似的笑着摇了摇头。 令柔却疑惑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不应该是在大公子欺负庶子的时候吗?为何每次都要等到夜里庶子被欺负完的时候才出现?” “呃......这个......”这下寒允卿也不知道了,陷入了思考当众。 第494章 这人是谁 沈绾竹白了他一眼,道:“既然不出现在旁人面前,那便是有什么不得见人的秘密,毕竟蒙着面。” “哎,说得有理哦。”黄莺笑意加重,眼里闪着精明的光,她继续道:“再接着猜猜,绝对是你们意想不到的人。” 沈修竹也参与进来,道:“会不会是庶子生母生前的故人?” “非也非也。”黄莺故作高深笑道:“差太远了。” 胡先扫了眼身边神情逐渐沉寂的人,也慢悠悠吐出了一句:“是最意想不到的哦。” 令柔道:“到底谁啊?” 寒允卿也被这两人勾人心弦的深长语气给引的不行,性子急道:“到底是谁啊,快说,别卖关子了。” 见没人猜出来,黄莺笑的更开心了,颇有种众人皆浑我独清的自豪感,她在众人好奇的目光中故作正经的清了清嗓子,然后一字一顿道:“是......” 那个大公子...... “那个整日欺负他的大公子啦!”黄莺此言一出,众人哗然不已。 萧玉书心上顿时一惊,后背发凉不已,本来就跳快的心此刻砰砰砰的差点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他下意识朝时望轩那边看去,正好瞧见对方眸色加深,低头不语的默然一面。 时望轩的反应看似安静不为所动,可垂在身侧的手指已经蜷缩起来,不时微动一下,好似在沉思什么事情一样。 见此, 萧玉书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慌而乱。 “什么?救人的跟害人的是同一个人?”沈绾竹鄙夷道,“什么奇人敢这么写?哪有人白天明目张胆做恶,夜间偷偷摸摸行善的?” 寒允卿更是被震惊的语气拔高道:“就是怎么可能?” 黄莺给出的答案太过不符常理,连沈修竹也不由得蹙眉道:“为何会如此?” “一边害人,一边救人;一面人前做嚣张跋扈的恶人,一面人后做行善救人的好人。这大公子此番到底是为何?” 可能是因为于心不忍,良心作祟吧。 胡先双手随意抵在后脑慢悠悠道:“谁知道呢?可能觉得自己白日欺负人太过,所以私下做些弥补罢了。” 闻言,沈绾竹道:“既然这样,那白日少欺负或者干脆不欺负就好了,干嘛这样麻烦?吃饱了撑的吧。” 不是撑的, 是身不由己。 令柔眨巴眼道:“那个庶子知道他是谁了吗?” 黄莺挑眉道:“到现在了还没知道呢,两人如此朝夕相处多年,关系越来越好,好到......咳咳,这就不该你们知道了。” 寒允卿不解道:“关系再好又能怎样?大公子这不是把人耍着玩呢吗?把庶子蒙在鼓里,对人好又对人不好,而庶子只念着蒙面人的好,恨着大公子的恶,这算什么?” 沈修竹思索道:“大公子此番莫不是有什么苦衷?” 黄莺拍拍手中书道:“谁知道,后面的故事还没出新书呢,我只看到了这里,很好看的。” 好看什么? 一点都不好看, 萧玉书先在沉默中,渐渐攥紧了拳。 “哎,时望轩你怎么不说话了?”这时胡先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又叫了时望轩一声。 结果对方没应,面色发沉,凝着眼神,好似在安静沉思什么事情,为此胡先又坚持不懈的多叫了他几声,这才把时望轩从心烦意乱的思绪中扯回来。 “干什么?”被人打断思绪,时望轩拧着眉,看起来很不耐烦,眸间甚至还隐约多着别样的不明情绪。 胡先好似没看见时望轩心情不佳一般,笑道:“你觉得大公子跟庶子的这个故事如何?” “大公子这人又如何?” 不知是不是众人闲聊中走进了一条更狭小僻静的路的缘故,拐弯后,众人间的气氛莫名都安静了下来。 静静的, 默默的, 耳边空剩的风声叫萧玉书悬起了心,那种感觉好似交了一张没把握的卷子,里面的题目有会的也有不会的、有做对的也有没做对的。 可对了多少,错了多少,萧玉书不知道,只能提心吊胆等着分数出来。 曾有无数次, 萧玉书反思过自己这种一人分饰两角的行为,到底对与不对。 时望轩再怎么受欺负,再怎么被各种人逼害,那也是书中男主,自己一开始完全没必要冒着ooc的风险去救他。 可自己偏偏就是救了, 不管是吃饱了撑的, 是缺心眼儿, 是没脑子, 还是圣人心泛滥。 萧玉书救了,也不止救了。 折云峰上夜夜透着昏黄的小院,秘境里飘着柴饭香味的山洞,由此种种,无一不是萧玉书参与其中。 不该参与的事情萧玉书参与了,不该做的事情萧玉书也做了,甚至还为此将后面本应循规蹈矩的剧情给搞的一团糟,连带着经受了三次系统惩罚。 为什么呢? 一开始萧玉书明明只打算早点走完剧情早点领盒饭回家的, 结果不知道为何就弄成了这样。 干嘛偷偷跑时望轩身边一蹦一跳的没事找事呢? 第495章 欺负 若非要萧玉书自己找个原因的话, 那大概可能是时望轩长得好看合眼缘? 也不是, 也许是, 那个时候形单影只的时望轩,像极了过去做什么事都孑然一身的自己吧。 即便是曾经的萧玉书没有被人欺负,没有家境不好,可因为各种原因,依旧没人愿意跟他真心相处。 尝过孤单的滋味,萧玉书想让时望轩过的好点,也权当是圆了自己直到现在都没放下的遗憾。 折云峰上的竹子是会长的, 萧玉书的心思也是一样。 他心里那点小想法从早点过完剧情早点回家逐步扩大,扩大成时望轩赶紧变强别老被人欺负,再到尝试扭转时望轩的心思让玄天宗其他人避开原书中的悲惨结局,再到...... 不知道何时,萧玉书那点妄想竟生的这般庞大了。 明明当初只是一个小小的想回家, 却在不知不觉中跟这个世界的人有了这般多的牵扯。 有些事情不该他去想的, 可萧玉书在这种情况下也不得不想,控制不住的去想, 若是真有这么一天, 时望轩知晓那个曾经对他万般好、万般和的‘黑面’同折云峰上曾经想方设法害他死、用剑无情定穿自己手掌的那个师兄是一个人的话,那他究竟会是什么心情? 虽然猜不到, 但萧玉书觉得,就好似寒允卿方才说的那样,这种耍人玩似的举动,怎么可能会让人往好处想? 欺骗的光明,即便能照明,也刺眼。 他不知道时望轩对此到底是个什么态度,因此只能静等答案揭晓, 惴惴不安的等着时望轩会怎么回答胡先这个故意而为之的问题。 而等着时望轩回答的也不止有萧玉书一人, 几人中,沈修竹好似察觉到了一丝古怪的气氛,但却按捺不住,只温和道:“时望轩,你觉得这个人怎么样?” 此时忽的有风吹拂而过,掠过几人耳畔,掀乱了萧玉书整齐的束发,吹散的发丝垂落脸侧,一动一动的有些痒。 但萧玉书无心拂开, 因为黄昏夕阳下,面前朝夕相处无话不说的冷峻少年眉目间突然露了几分讥讽,冷嘲了一句:“荒唐。” 闻言,胡先挑眉,余光扫了眼抿唇的萧玉书,然后再道:“怎么个荒唐说法?” 黄莺也道:“对啊,为什么说荒唐?” 众人视线交汇处,时望轩薄唇轻启,淡淡道:“没有为什么,就是荒唐。” “世间最毒一大行事,便是欺骗。” 只听时望轩蹙着眉道:“庶子只是生错了娘肚子,又不是犯了什么滔天大罪,他做错了什么?命运老天都要这般折辱他,让他遭受诸多苦难痛楚,就连唯一自以为的恩人、挚友,命里遇见的唯一的好,都是骗局。” “这一切,对那个庶子来说很不公平,他什么都没有做错,受了这么多恶,即便是遇到了善,可掺上了欺骗,那都是欺负。” 听完时望轩的话,众人都不约而同的闭上了嘴不再言语。 而令柔也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无意间道了句:“对啊,为什么要这么欺负他......” 好安静, 没有人说话, 也没有人反驳时望轩的话。 僻静的小巷中隐约有鸟雀鸣叫,一声接一声,有点刺耳。 萧玉书说不出现在的感受,只觉得胸腔有些闷痛,闷得难受。 好在他本来就生的肤白,所以即便是现在脸色再白也瞧不出什么异样, 可是心里的难过是清晰的, 沉重的厉害。 时望轩说的没错, 话本里大公子的行为确实荒唐, 而自己这样也的确很欺负他。 “原来是这样啊,”胡先了然道,然后似有所悟般再道:“万一那个大公子有什么苦衷呢?” 寒允卿却道:“苦衷?为何有苦衷不趁着两人夜深人静独处的时候说明白,大不了明面上接着装就是了,干嘛总让庶子身上疼着,心里也痛苦着。” 沈绾竹难得应和了他一句:“对啊,一切都说开了,让庶子知道偌大侯府中是有人想对他好的,那么即便是不得不使恶,庶子心中也不会这么孤单难受。” 令柔道:“可若是这样,总有露陷的那一天吧,后面要是庶子知道了一切,他跟大公子会如何?” 黄莺摇摇头,道:“不知道,话本子还没写到那儿......” 几人好多句话叠在一起,遮住了萧玉书头上本就因为落幕而不怎么明亮的阳光, 他忽然片刻都不想在这里待着了,一点也不想,即便眼前几人是自己在这个地方最熟悉的人,萧玉书也不想同对方一起了。 最起码, 现在的萧玉书迫切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他也这么做了。 众人只见萧玉书突然转身并道了句:“你们先走,我去买杯可乐。” “啊?现在往回走有些远了吧?”寒允卿道。 萧玉书努力让语气听起来自然如常:“不过几条街而已。” 不过几条街而已, 拐过去, 他就一个人了,就能自己撑着墙深吸一口气,冷静一会儿,安抚胸腔里仿佛被人捶了几下的心。 见萧玉书这般,寒允卿只好道:“哦,那你走快点,饭堂的巧克力馒头去晚了就没了。” 沈绾竹嫌弃道:“你就知道吃。” “嘿!五师妹也这样,怎么你总说我不说她啊?” “啊,大师兄再说我嘛?” “别理他,没说你......” 安静许久的沐辰在这一刻默默回首,朝萧玉书离去的身影看了一眼,随后一转头,有瞧见了同样侧身朝那边看去的时望轩。 傍晚的胡同不比宽敞大路暖亮悦目,狭窄的路段跟两边筑高的墙挡住了大半暮阳,显得有些昏黄阴暗。 少年大半身形隐没在阴影中,藏在阴翳下的一对双眸,晦暗不明,瞧不出情绪。 萧玉书本来是想自己走走,散散心,抒发一下胸中那点闷气。 结果他怎么也没想到这胡同如此十八弯绕,自己随便一走,就迷路了。 这一迷路, 给萧玉书迷到了一家隐秘的游戏厅门口。 第496章 拳皇 “怎么站在那儿不进来?”游戏厅里,薛臻白单手撑着头,坐在最里面显目的位子上,在屋里蓝紫红的屏幕光芒照射下,那在外面时温雅的五官此刻竟多了几分从未见过的玩世不恭之意,好似现代灯红酒绿中那些游戏人生的权贵子弟。 剑眉之下,薛臻白一双深邃的眸子浓墨融光,正紧盯门口的萧玉书不放。 说实话, 屋里有人已经挺惊悚的了, 里面坐着的还是府主, 那就更惊悚了。 面前那种审视一样的目光盯得萧玉书莫名有种自己被看透的诡异感觉, 诡异到刚才还在郁闷的心情一下子转变为了提心吊胆。 薛臻白眸色深沉,见门口的少年似在愣神,便伸手屈指招了招,懒洋洋道:“进来啊。” 他这么一招手, 萧玉书更有了种不太轻松的感觉。 尽管如此,萧玉书还是进去了。 是福是祸,过去瞅瞅。 “真巧啊,”薛臻白让萧玉书在对面坐下后,展颜一笑道:“没想到会在这儿碰见你。” 嗯, 我也没想到, 你一个府主泡游戏厅里, 玩植物大战僵尸, 第十三关还输了一把。 在大屏幕上‘僵尸吃了你的脑子!’那行大字上瞄了又瞄后,萧玉书嘴巴动了动,最后还是把笑意憋了回去,恭敬道:“府主叫晚辈进来,有何事吗?” 薛臻白却漫不经心的退出植物大战僵尸的游戏界面,点开了一个拳皇,选了双人模式。 “一个人单机打没意思,跟我玩一把。” 啊? 薛臻白这语气说的太稀松平常,随意到让萧玉书有一瞬梦回现代在游戏厅里被身边大哥拉去凑人数组队玩游戏的错觉,就差那么一点,他就直接下意识应下真过去打了。 但是萧玉书不能,因为土生土长的原装哥不会。 因此他顿了顿,佯装淡然道:“府主,晚辈不会。” “哦?”薛臻白这时突然抬眼,直勾勾看向萧玉书的脸,挑眉一笑:“你不会?” 不知为何, 萧玉书把一个疑问句听出了反问句的意思。 “晚辈不......” “衬衫的价格是,”薛臻白指尖在屏幕上轻点,一字一顿,语气缓慢而又清晰道:“九磅十五便士。” 萧玉书一听,双眼霎那间睁得老大。 “在藏书阁里学了点什么呀?”薛臻白眉眼弯弯,语气亲和。 面前男人分明笑的和蔼可亲,可萧玉书却看出了对方不达眼底的笑意。 眼神闪烁再三,萧玉书垂眸在面前的屏幕上点了“开始游戏”这一个按钮。 薛臻白见此,朗爽一笑,道:“好。” “这里面的角色选一个吧。” ...... “时望轩怎么了?”寒允卿咬着巧克力馒头,奇怪道:“他想什么呢?” 令柔没抬头,沉浸在巧克力味大馒头的美味中,用她鼓囊囊的腮帮子道:“不知道呀。” 沈绾竹轻哼了声,道:“谁知道他怎么了,平时就不怎么理人,现在又跟魂飞天外似的,一个菜夹了好几次都没夹起来。” 黄莺小声道:“是啊,巧克力馒头那么好吃,愣是放凉了也没咬一口,就摆在那儿,低着头不吃也不说话。” 胡先咬了口馒头,眉梢轻扬,眼中藏着几分看好戏般的笑,道:“谁知道呢,可能在想刚才那个大公子吧。” 沈修竹温声道:“写这话本子的人定是个厉害人物......” “岑姐啊,你真是个厉害人物啊!”办公室里,宁阎昊看着最新版的话本子,一会儿揪心一会儿大笑,快癫了似的。 顾客行一脸难以言喻:“这中剧情你是怎么想出来的?一人分饰两角,累不累的慌啊。” “天底下哪有人会这样?” 岑黎骄傲道:“怎么不会?万事皆有可能。” 周冉幽幽道:“我要是那个庶子,得知真相后肯定会疯。” “报告,顾老师,这是昨天收的作业。”几人聊的火热时,丹姝出现在门口礼貌的敲了敲门,轻声道。 丹姝本来就生的身纤腿长,学院风的校服短裙穿在身上,配着利索不带过多繁饰的高马尾,即便是面纱遮脸,整个人也是气质出尘的漂亮。 几个不正经的老师看见有学生来,里面各自装起了严肃,宁阎昊啪的一声把手中不正经的话本子合上丢到了腿间夹住,并咳咳了两声以作掩饰。 顾客行见自己班里的乖乖生来,立刻换上温和的神情,道:“丹姝啊,进来吧,作业放在这儿。” “是。”丹姝照听照做。 岑黎“咦”了一声,道:“这个点了,你怎么没跟玄天宗其他小辈一起吃饭去?” 听此,丹姝如实道:“师弟这阵子身体有些不适,我在医务室里陪着他。” “哦,这样啊。”岑黎道,“要是你师弟还有什么问题,记得找老师来说啊。” “谢谢老师关心。”丹姝柔声道。 她说完,惦记还在医务室里的丹华,便匆匆离去。 丹姝一走,宁阎昊便奇怪道:“这姑娘那个师弟,我总觉得有点奇怪。” 第497章 讨厌魔修 周冉道:“那里奇怪?不就是长得快了点。” “点?”岑黎凉了他一眼,“点这个字用的不太准确吧?” 顾客行琢磨道:“这几天看着那个班,我总觉得那个丹华没那么笨。” “唉,先别管别人家的孩子了,”岑黎说着忽然叹了口气,“小肆都这么大了,还跟小白对着干呢。” 宁阎昊无奈道:“叛逆期,体谅一下吧。” “谁家孩子叛逆期叛逆二十年啊......” 黄昏时分,绝大多数弟子都在饭堂或宿舍中,即便是街道上有买零嘴的人,数量也寥寥无几。 这也正常,因为上课吃饭睡觉练功才是学府弟子的正事,旁的事情因为校规摆在那儿,除了钱和那个傻逼外也没什么人敢无视校规造次。 当然, 凡事不能太过肯定。 学府里有个类似体育馆的试炼场,虽说像体育馆,但可比体育馆高级多了。 就好像一个偌大的底下堡垒,里面有一整套训练关卡,其中便有个层层高墙围绕的迷宫式关卡。 平时这个试炼场是不会给入学不到半年的弟子开放, 除非有人偷溜进来。 “唰——!” “啪!” “嘭!” 场上两个身形相似的人影快速缠斗在一起,不过半刻已然过了数招不止。 “你这不像是体弱多病啊。”除去手环的薛肆提着大刀站在空地上,侧脸带着方才不慎被划出的两道细长血口,连带着身上材质上好的校服都有多处破损,周边试炼场上碎了一串石墙和训练用具,可见打斗之激烈。 即便没占了上风,薛肆也没有半点难色,反倒被打出了血气,野性桀骜的眉眼中隐隐浮动着属于魔修的狂色。 他面前, 左臂化作几根遍布尖刺在空中戾气摇摆的丹华噙着淡笑立在半塌的高墙之上,以往在丹姝面前总神情呆呆对人对事一片茫然怕生的少年此刻笑的从容灿烂,眸色却多了几分狠意。 跟金丹前期的薛肆一战下来,丹华竟然还比对方的模样轻松,好似半点疲累之色都没有。 “不是人也不算妖的东西,来这儿做什么?”薛肆冷脸道。 丹华微微一笑:“你是魔修啊。” 薛肆眯眼,手中刀动了动:“有什么问题?” 丹华的少年音听起来很纯粹干净,无害天真的五官此刻露出几分森寒:“有啊。” 随即一句轻飘飘的话道出:“我好讨厌魔修。” 话音刚落,他突然身形一晃,瞬闪到薛肆面前,顶着少年阳光灿烂的浅笑,身上爆出几根荆棘齐齐朝薛肆刺去。 速度之快,不过眨眼间。 杀气直逼面门时,薛肆心神一凛,随后迅速横刀抵抗。 正如之前萧玉书几人初次在山村遇见双子参那样难缠,即便是薛肆修为高强,能砍断藤蔓,可双子参自有的蓬勃生命力也能瞬息之内再生。 而且, 在灵气充裕的玄天宗上待了这些时日,小双子参的精气修为更是增长了不少,薛肆只能勉强挥刀防御,没法伤其分毫。 “啧,”密密麻麻铺天盖地的藤蔓缠绕下,薛肆防不胜防,背部再次被划出一道血口。 “你真敢在这儿杀我?”抹去侧脸血迹,薛肆丢出一个土雷勉强将其炸开数步之外,自己筋疲力尽的撑刀在地,朝面前人道。 第二番激烈打斗下来,丹华半身已经被双子参的藤蔓覆盖,半人半藤,配上清秀干净的五官,看起来十分诡异惊悚。 “为何不敢?”丹华歪头道,整个人肃杀之气打开,气势逼人。 薛肆咧唇一笑,毫不畏惧道:“我若是死在这儿,定会有人追究,你以为你能逃得了?” 而丹华却是灿烂一笑:“为什么要逃?” “要杀我的人,都杀掉不就好了。”丹华顶着天真神情说出来的话成功寒掉了薛肆唇角那几分笑。 听此杀机重重的狂妄之言,薛肆先是一愣,后是不屑一笑:“就凭你?” 丹华眨眨眼,咧嘴道:“怎么了?” 薛肆冷道:“也不看看你自己能耐。” “我的能耐怎么了?”丹华似懂非懂道,“哦,你是在笑话你自己吗?” 毕竟薛肆目前的确是被丹华压着打, 这一点薛肆心里清楚,面前仍不示弱的嗤笑道:“我不过个学生而已,你即便杀得死我,也拿学府里的老师没有办法。” 话落,只见少年轻笑道:“我杀不死他们,他们也杀不掉我啊。” “野火烧不尽,即便是剩下一点残躯,我也会再生恢复的。”丹华语气从容,好像在说着什么闲聊话。 不过他说的确实没错,打了百十来回,薛肆也感知到了对方身上那种既不是人也不是魔修的陌生气息,若说是妖,可丹华身上半点妖气都没有,反倒周身围绕着一种极为干净纯粹的气息。 不是人不是魔修也不是妖,那是什么薛肆也不清楚, 毕竟藏书阁他从小到大统共就去过几回,在里面也没干过什么正经好事。 “学府这个地方如此世外,竟也容得下魔修,真是奇怪。”丹华思索了下,紧接着又道了句:“跟玄天宗一样奇怪。” 闻言,薛肆蹙眉道:“玄天宗怎么了?” 第498章 是骗局吗 丹华嘴中发出了个奇怪的调调,疑道:“你是魔修你不知道吗?” 薛肆更听不懂了:“知道什么?” 而丹华却在这时莫名其妙道了句:“一只抓老鼠的猫,身边到处都是老鼠,这是为何呢?” “你什么意思?”这个时候,薛肆稍微冷静了下,可丹华却没给他思考的时间,闪身再次袭来,一招便将薛肆抽飞,接连撞倒好几堵墙。 “咳咳......” 速度之快,力道之大,薛肆甚至还没来得及站起就被丹华勒住了脖子悬了起来。 丹华依旧面上带笑,跟半身凸起的墨绿纹路形成了撞击视觉的鲜明对比,他看着难以挣扎反抗的薛肆,淡淡道:“还以为你们魔修之间都能认出来呢。” “可惜了,你没......” “咚!” 奇怪的是,丹华话还没说完,突然神情一顿,瞬间松开了手,然后身形一晃消失在了原地。 留还没反应过来的薛肆狼狈倒地,以刀撑身,错愕的看着面前消失不见的人影愣神。 刚才说要杀自己的丹华不过眨眼间就突然反悔似的跑了,任谁面对这等意想不到的情况都会愣神一下,薛肆也不例外,可在短暂安静过后,他忽然想起了方才丹华的话。 会抓老鼠的猫身边到处是老鼠...... 等隐约觉察道丹华的言外之意后,薛肆顿时后心一阵发凉。 会抓老鼠的猫,身边尽是老鼠。 跟魔修不共戴天的仙门,里面藏着诸多魔修! 丹华此意在指, 玄天宗...... “师姐你回来了。”在丹姝推开门的前一秒,丹华从后面窗户悄无声息的闪进来,然后规规矩矩坐在床上,换上之前懵懂老实的神情,对其乖巧道。 丹姝一推开门,走了两步便皱起了眉:“怎么不关窗户?你这身子不好吹风的。” 她说着,将买来的奶油小蛋糕放在桌上,过去将窗户关上。 做完一切,丹姝才道:“喝药了么?” 丹华一听,老实巴交道:“没有。” “又不听话了。” “这药不好喝嘛......” “哟,这是谁啊,这不是隔壁七班的那个时望轩嘛。”夕阳一半落了山,独自一人的时望轩在狭窄阴暗的胡同里转角碰上了钱和,钱和身后还跟着几个跟班一样的角色。 钱和几人手里拎着棍子,此刻在这里堵住时望轩,明显是来找茬的。 被时望轩周身的低气压冻得沉寂了半天丝毫不敢吱声的魍魉此刻胆战心惊的飘在一边偷瞄了眼身边少年的神情,然后偷偷为前来找茬的钱和几人掐了一把咯吱窝老汗。 什么时候找死不好, 偏偏在这种时候过来找死! 现在的时望轩虽看起来表面神情波澜不惊,毫无波动,可情绪却极度阴晴不定,思绪紊乱到识海中魇种浓重的、蠢蠢欲动的魔息连魍魉都感知的十分清楚。 那是一种风雨欲来、濒临无尽阴暗的诡异情绪, 很乱,很慌,很暴躁,夹杂着没来由的不安,以至于魍魉被压抑的全程不敢说话。 时望轩现在的情绪确实异常激烈, 自方才听了黄莺口中那个话本子的故事后,他一直处于一种心神不宁的诡异状态。 好像是心悸,紧张,慌乱,害怕, 害怕什么呢? 书中庶子同他的经历实在是太像了,什么备受欺辱身世凄惨出身卑贱,桩桩件件,细枝末节都相差不大, 尤其是书中那个不明身份来历甚至样貌都遮掩住却偷偷来帮助庶子的蒙面公子, 那简直, 简直...... 世间会有这般巧的事吗? 时望轩不知道‘巧’会不会有,只清楚话本子里的那个遭遇不善的庶子和实施暴行的大公子真的可以在书外找到相符的人。 可后面的故事...... 友善真心的蒙面恩人同心胸险恶的大公子竟是同一个, 那黑面跟萧玉书...... 时望轩又开始心慌了, 故事中的事情会成真吗? 一路上,时望轩的脑海中走马观花般想了许多事。 想自己过去遭受的一切不公,想折云峰上遭受的那些羞辱欺凌以及没法反抗斗争的无能为力; 想萧玉书这个师兄对自己暗中下的毒手,在秘境中那番一句句从心上剜肉的恶话,自己手中每每回忆都会隐隐作痛颤抖的伤处; 可他也回想起了自己同黑面的第一次相遇,第一次一起吃饭,第一次约定往后的相处,第一次同床共枕,第一次拥抱,第一次窃吻...... 好多的第一次,好多的情动意乱,全是时望轩生命中为数不多的珍贵回忆。 回忆是有声的,每一句都在告诉时望轩:“人间值得,有人待你极好。” 而现在呢, 时望轩不是什么听风便是雨、随便被一本用来打发时间的话本子就能随意牵着心绪走的俗人, 但这故事太真了,庶子每一个痛苦背后,都透着时望轩过去的影子, 让他不受控制的把蒙面公子跟黑面联想到一起,把大公子跟萧玉书联想在一起。 越是这样想着,时望轩越是有种血液停止、浑身热意被凝固冻结的麻木,冷得骇人。 在黄莺说出蒙面人身份的那一刻,他脑子里竟陡然闪过一个惊心的可能, 会不会自己以为濒死在世间之际遇到的最后的光、最后的救赎,到头来不过是个一戳即碎的泡沫,一场旁人玩心大发的骗局。 故事是故事,现实是现实, 可若故事是假的,现实会是真的吗? 命运戏耍了书中人,也会欺骗他吗? 第499章 找茬 时望轩现在气息极度不稳,甚至识海有些尖锐刺痛,他有种强烈的冲动,迫切的想找到黑面强硬摘下对方遮住容貌的面具,想看看那张面具背后,藏着一双怎样的眉目,一颗何样的心。 以前这种念头一直有,可直到此刻才彻底达到了巅峰,前所未有的那种。 时望轩怕, 怕自己的天上洁云,水中经月,眼中美景全是虚假的, 怕自己心里欢喜期盼的一切到头来只不过镜花水月虚幻一场, 一场彻头彻尾的欺骗。 黑面会是萧玉书吗? 时望轩不知道,也不确定,从前自己那般肯定的否认,现下竟然有了几分摇摆松动。 回过头来仔细思量,照向自己的那一缕阳光,是真实存在的吗? 他晃了晃头,好像有些看不清了, 好似时望轩一开始就没有看清, 没看清来人朝自己伸出手时,那双自己夜夜摩挲了无数遍的眼眸中揣着的究竟是何等神情。 少年越想越迷茫,仿佛困在了无限自我质疑中,如无根浮萍一样,抓不住牢靠。 这世间真的会有人一边行恶一边逞善吗? “喂,时望轩,跟你说话呢,耳朵是不是聋了!”见面前少年皱眉垂眸,丝毫没有理会自己的意思,钱和觉得对方似乎并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于是举着手里的粗棍子往时望轩肩上狠狠杵了一下。 力道不小,正好将时望轩从乱成一团的思绪中暂时拉了出来。 本来就心乱烦躁,还被人这么恶意满满拿棍子戳了这么一下,他整张脸迅速染透阴霾,阴沉道:“干什么?” “干什么?你说干什么?”钱和笑的狰狞,他身边的几人个个不怀好意,全都示威性的举起了手中的棍子。 钱和冷笑道:“可算是让我逮住你自己走的时候了,从前大路人多眼杂不好动手,现在好了,没人能帮你了。” 是没人帮了, 没人帮忙拦着时望轩了, 你完了呀老弟! 魍魉从自己身上的鬼影揪了一团黑烟出来,自己团吧团吧捏成了几柱香,悄悄飘到一边,已经给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哥几个点上了。 思绪被迫打断,时望轩现在的心情阴沉到了极点,偏偏钱和还一点没觉察道,可能是因为夕阳西下的狭窄巷口太过阴暗,少年的面庞隐没在阴影中,除了一双黑亮的眼眸外,看不清半点神色。 钱和他们瞎, 但魍魉看的尤为清楚。 此刻被打扰的时望轩,神情异常森寒,尤其是在看到钱和这个恶心家伙后,他漆黑的眼神顿生一股可怕暗色,胸中陡然生出一阵暴躁。 “你想在这儿干什么?”他语气很淡,却不乏寒意。 钱和狞笑道:“你不是整日觉得自己受人追捧不可一世么,今儿个我就挫挫你的锐气,让你看看谁才是厉害人物。” “追捧?”时望轩沉着脸,念叨了下这两个字,随后在钱和双眼迸发的嫉妒中觉出了缘由。 最近钱和看上了一个模样明艳的女修,可偏偏那女修高冷无情,拒绝了对方好多次。 不仅拒绝了,还在拒绝完的第二天就往时望轩桌上递了一份情笺, 钱和本来应该不知道,不过是胡先兴致勃勃翻看每一份情笺的时候被其前来找茬时看见了。 要是萧玉书在场, 此时此刻, 此情此景, 他绝对得吐槽一下这种只存在于小说中传统的情敌找上门的剧情套路。 但萧玉书不在, 旁观的是魍魉, 弱小可怜又无助的老鬼只能旁边我佛那个慈悲的给这几个小炮灰上柱香, 还没真火点不着。 “来,少废话,给我把手里的家伙都拿稳了,”钱和嚣张道,“教教他往后在学府见了我该怎么做人。” 他这么一吆喝,身后几个跟班真就举起手中碗口粗的木棍朝着时望轩步步逼近。 反观时望轩,这个手无寸铁的少年就只静静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一双黑眸深不见底,看不到半点情绪。 钱和以为他吓愣了,便轻蔑道:“还以为作为萧玉书的师弟能有什么本事呢,原来也不过如此。” ah~oh~ 魍魉心道:叮——,触发关键词‘萧玉书’。 公主请挨揍。 果不其然, 下一秒,其中一个人的棍子卯足了劲儿抡向时望轩时却措不及防被对方反手紧紧攥住。 只见时望轩捏着棍子的力道大得出奇,一只手便将那人两只手握住的棍子卡的死死的,没法动弹。 “你......”那人愕然抬眼道,却在这般近的距离之下,看见面前人唇角忽的勾起一抹诡异浅笑,虽然是笑,却寒的悚人。 那双幽深的眼眸中似有隐约红光乍现,一闪而过的杀机让几人不由自主的颤了下。 只见时望轩声音低沉,目光寒凉的让人有些心惊,他缓缓道:“你说谁不过如此?” “正好,没人看见......” 第500章 不是一本小说 “耶!” “啧......” “你不行啊老弟~”十几把拳皇对决打下来,萧玉书已经彻底放飞自我,之前内心因为对时望轩的愧疚而生的郁闷一扫而空,反倒全是跟人打游戏的畅快跟舒坦。 没想到过了这么长时间,自己在打双人竞技游戏上还这么有天赋。 “哎呀,”薛臻白自第三把开始就没松下来的眉头一直皱巴到了现在,一点也没放下来过,在萧玉书欢呼雀跃的自我捧场下,他自我怀疑般的喃喃道:“没道理啊,怎么也得赢一把......” 听此,萧玉书呲牙一笑,好哥们儿似的过去一把勾住薛臻白的脖子,哥俩好一般道:“没事儿没事儿,这种事情一般讲究天赋。” 薛臻白哀叹一声,然后道:“行吧行吧,算你厉害,我多少年不玩了。” 众所周知,男人间的友谊,一把游戏就能成功建立, 更别说刚才两人沉浸式的打了十几把,友谊已经建立的十分深厚了。 也正是在这十几把游戏下来,萧玉书跟薛臻白两人彻底将彼此的底细闲聊似的透了个干净。 这一透,又将萧玉书对系统138的印象拉大一个档次。 “你说八哥一个系统带这么多人,累不累啊,图啥啊?”萧玉书摸着下巴疑惑道, 而薛臻白只是笑笑,道:“谁知道呢,当初我被拉进来的前一秒还在家里泡澡呢。” “那你在这里待了这么多年不想回去吗?”萧玉书问道。 听此,薛臻白眼神晦暗了一瞬,然后又如常道:“都待了这么多年了,习惯了,在这里呼风唤雨想做什么都做什么,干嘛还回去给别人当孙子。” 萧玉书听后也点点头,应和道:“有理,修者岁数这么长,在这儿待着能活好多年呢。” 对此,薛臻白脸上笑意淡了几丝,然后道:“138跟你说的是让你扮演小说中的一个角色对吗?” 萧玉书道:“对啊。” 薛臻白思索道:“能跟我讲讲是什么小说吗?” 萧玉书奇怪道:“诶?八哥没告诉过你这本小说吗?” 哪知薛臻白摇摇头道:“我们好像进的不是同一本小说。” “什么?”这萧玉书可完全没想到,他惊诧道:“你那是什么小说?主角是谁啊?” 他这话说完,却发现眼前人的神情黯淡了些,只听薛臻白低低道:“我失败了,他们不在这世上了。” “失败了?”萧玉书蹙眉道。 按照常理说,小说世界应当是以书中作为气运之子的主角为存在基础,主角生则世界生,主角亡则世界亡。 若真像薛臻白说的那样,他任务里的主角死亡,那这个世界根本不应该还存在才对。 许是看出了萧玉书眼中的疑惑,薛臻白微笑道:“这不是还有你们嘛。” 闻此,萧玉书抬眼道:“什么?” 薛臻白解释道:“只要有主角在,小说世界就不会崩裂,若是一个气运之子灭亡的同时又降生了另外一个气运之子,那么世界就不会毁灭,该进行的依然会按部就班的进行。” “当然,”在萧玉书无言中,薛臻白垂下眼帘,掩住眸中那抹不甘,继续道:“若是一个世界同时出现了两个气运之子,那么也只能留一个。” 所以, 那位不可一世本该名扬四方的父亲选择留下了他的骨肉。 不知为何,在薛臻白平平淡淡的话里,萧玉书隐约听出来一点点哀伤,但又不太确定,因此他只好避而不谈转移话题道:“我这本小说,主角是时望轩啊。” 薛臻白“嗯”了一声,道:“猜到了。” 萧玉书稀奇道:“这你都能猜到。” 薛臻白浅笑道:“龙傲天传统小说男主的配置都在他身上了,一看就能看出来。” “哦~,”萧玉书了然道,“所以你一上来就给了他手机,这大腿抱的好啊。” 薛臻白眉眼弯弯,笑道:“彼此彼此。” “你一个身体两头做人,也挺不容易的。”他这话一出,萧玉书顿时就萎了精神头,长吁短叹道:“那可不,太累了。” 薛臻白瞧着眼前生的这般清雅端方的少年,轻笑道:“你其实完全没必要这么做。” 萧玉书苦恼的抓头发:“我知道,但我就是一个智商掉线没搂住,然后就做了。” “然后现在处在两头难的境地挣不开身,”薛臻白嘬了口奶茶,感叹道:“真是一场酣畅淋漓的自讨苦吃啊。” 萧玉书笑的更苦了:“你就别挖苦我了,到时候要是实在纸包不住火,我都打算破罐子破摔,等着走完剧情,回家潇洒去。” 这话引得薛臻白一阵沉默,他只是又把吸管递到了嘴里,随便喝了两口没有说话。 “哎,照你这么说,你们留在这是不是因为任务失败所以才回不去了?”萧玉书思索道,“要不然到时候我帮你们求求八哥,磨到它烦不胜烦了,或许就能网开一面。” “噗......” 眼前少年的想法太过天真,薛臻白心中苦涩之余,忍不住发出一声低笑。 第501章 无灵根者 萧玉书偏头挑眉“嘿”了一声,道:“你笑什么?哥们儿我是在帮你们啊。” 薛臻白却道:“谢谢你了,不过我们在这里过了这么多年,早就跟家一样了。” 他这话说的十分坦然,好似真的一点都不想离开这儿一样。 萧玉书古怪道:“你们不想走?” “嗯,不走了。”薛臻白笑了笑,转而又想起道:“挽酝他,知道你是......嗯?” 薛臻白这话适时而止,尾音拉长,一切尽在无言之中,萧玉书听得明白他的询问,想起挽酝那个好好的老父亲,他脸上的笑容消减了些,带着几分愧疚道:“他知道了,我受过惩罚。” “这样啊。”薛臻白咬了咬吸管头,轻声道:“那他应该会难过的。” “嗯......真的抱歉。”萧玉书神情落寞了些,他是真的有些难过,还有占人躯壳身份的惭愧。 不知道自己离开的这段时间里,挽酝一个人在外面怎么样了。 虽说那一次下山遇到的尸鬼被及时处理干净,但挽酝仍坚持独自在外奔波,若是不百分百肯定尸鬼已经被彻底消灭,想必挽酝永远不会放下心。 “别太在意,这不怪你,一切都是138的安排,以它的处事原则,应该也不会让原来的那个小孩消匿在世上。”薛臻白宽慰道。 萧玉书笑的有些牵强:“但愿如此吧。” “你现在走的这段剧情有没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在两人沉默之后,薛臻白继而道。 萧玉书一想,当即拍桌子道:“还真有。” 他当即把时望轩的那点小心思还有自己那点小困难跟薛臻白这位大哥诉说了一通,然后这位大哥从开头笑到了结尾。 到现在还在笑, “哈哈哈哈......这么几天过下来是真的不容易啊,”薛臻白笑出了眼泪,道:“早知道这样我就不把你们安排在一起了。” “什么?”萧玉书双眼瞬间瞪圆:“原来是你安排的,你害的我好苦啊!” “抱歉抱歉,我这不是不知道嘛。”薛臻白噙着笑,举手示弱道:“现在再给你换也行不通,要不这样,以后你手机充电就来这儿,然后退学那件事,我再给你找个借口,多招一次生,你另一个身份再以新生入学怎样?” 这萧玉书能有什么怎样不怎样的,自然是好极了,只是他有点迟疑,道:“这样算是破例了吧,你这么做,不会被那些人揪住错处吗?” 薛臻白完全无所谓道:“不用管他们,我自会找机会收拾,你只管走好剧情便是。” “大哥,你真是我大哥,比亲哥都靠谱的那种!”萧玉书星星眼都出来了,恨不得给这位大腿上去磕一个。 这下好了, 愁了他这么长时间的一系列问题就这么轻而易举的解决了, 果然穿越者都是相亲相爱一家人。 可能薛臻白在这里待了这么多年,在面对萧玉书这个同为穿越者却比自己小了十几岁的人面前,没法把其当成同龄兄弟,总会潜意识把对方当作小孩子看。 而事实也正是这样,对这个世界和138真正目的一无所知的萧玉书在言行举止都透着一种很稀缺的天真纯粹。 真是难得, 希望往后这人还能一直如此。 “对了白哥,”萧玉书欢呼中忽然想起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他面上神情瞬间换成严肃,对薛臻白道:“你在这里这么多年,听说过天生无灵根的人吗?” 这话一出,薛臻白眼神变了下,继而又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萧玉书道:“之前第三次ooc惩罚梦境中,我梦见了个小孩儿,然后看见......” 将梦境里的所见所闻尽数告知给眼前人后,萧玉书明显注意到薛臻白脸上的轻松消失殆尽,甚至拧起了眉头。 “与白家联姻的小姐。”薛臻白嘴里低声重复着萧玉书的话,眼神闪烁。 见他这般模样,萧玉书当即道:“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而薛臻白只道:“白家一向喜欢将族中姑娘嫁出去联络其他仙家,这并不奇怪,只不过我奇怪的是,138为何把你投进那个梦境里。” 萧玉书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但我总觉得这个梦有些古怪。” 前两次那么疼,第三次跟磕破皮似的,惩罚程度那么低,能不奇怪嘛。 “所以那个无灵根的孩子,你听说过吗?”见薛臻白低头沉思那么久,萧玉书忍不住询问道。 可薛臻白最后只是无奈摇头,叹道:“不清楚,我一直在学府里待着,基本上没有出去的机会,即便是学府招收弟子,那门槛也有高度,像你说的那样连灵根都没有的孩子,是绝对进不去的。” “这样啊......”萧玉书有些失望道。 薛臻白这时道:“没关系,藏书阁经年许久,里面想必有记载,你可以午时趁着同时望轩在一处的机会去翻翻找找。” “那只能这样了。”萧玉书说着无意间转头,看到了一片漆黑的门外。 “哎!都这么黑了?我得赶紧回去了。”他恍然道。 薛臻白起身道:“走吧我送你出了这儿,不然夜黑看不清容易迷路。” 被薛臻白送到开阔路段后,萧玉书心里再次由衷感叹这位大哥的暖心。 真好啊~ 不过在萧玉书走后,他眼中十分暖心的大哥却盯着他离去的身影,神情多了几分凝重。 薛臻白独自站在暗处,眼底暗流涌动。 无灵根者, 他在这世上的确见过一个, 只是对方的身份有些不能言说,而薛臻白自己也不敢确定。 不过萧玉书提供的这个线索,倒是让他心中对所有暗中事项的疑虑顿时有了突破口。 方才游戏厅里,沉浸在老乡相认的雀跃中的萧玉书完全没察觉到薛臻白言语间的刻意隐瞒与伪装。 即便是在回宿舍的路上,他还感慨薛臻白的靠谱, 有对比就有伤害,萧玉书一边夸薛臻白一边磨叨桑禹这个坑货。 磨叨着磨叨着,他就回到了宿舍。 来到关着的门前,低头看着地上从门缝外透出的灯光,萧玉书突然又响起傍晚时胡先搞得那一出。 毫无疑问, 胡先这个老登就是故意的。 可眼下的情况已经容不得萧玉书抽功夫在心里狂骂对方,他在思考一会儿该怎么进这个门,或者可以说在思考一会儿进去后时望轩看见自己会怎样。 时望轩那么精明的一个人,再被胡先的话本子拓宽思维后,怎么着也得联想到其他,不可能会不怀疑的。 到时候这小子一连串铺天盖地的套话丢过来,萧玉书都不知道自己该怎么接。 不管是自己现在这个身份还是每天中午的那个身份,都不太能接的住。 但萧玉书绝对不能露馅的,毕竟他也不知道露馅之后会怎样。 破罐子破摔虽然说的轻巧,但等到真做的时候,萧玉书还是不敢面对。 然而事实证明, 萧玉书不敢面对, 命运也会逼他面对。 在萧玉书站在门口踌躇迟疑着不敢开门时,屋里人“啪”的一声把门打开了。 萧玉书没反应过来,顿在半空的手还在错愕的举着,很尴尬。 时望轩背着光,脸上的神情有些难以辨别,但对方身上的低气压不难察觉。 “你......” “这么晚了,师兄去哪儿了?”没等萧玉书强装淡定让挡在门口的时望轩让开,就听对方似乎勾着冷笑问了这么一句。 题外话人物解读一:萧玉书 关于萧玉书这个人的性格,好多人看到这里都觉得有些逻辑不通。 比如萧玉书小时候过的这么压抑,为什么性格三观没有长歪落黑,为什么心态还能这般好,为什么萧玉书对时望轩这么好对挽酝这个师尊看起来不怎么在乎像个养不熟的孩子一样,为什么攻的爱看起来这么幼稚像玩具一样不如其他cp看得下去。 在这里我只能帮你们捋一下前面的剧情, 第一个问题, 前面剧透的时候也提到过‘救赎’这个词,何为‘救赎’?不就是彼此在深陷泥泞无法摆脱时伸出援手拉一把。 现在的这段剧情走到了这一世的萧玉书拉了这一世的时望轩一把, 而上一世的时望轩却在现代拉了萧玉书三次,只不过剧情还没有揭露到那里。 正是这短暂的三次,是萧玉书性格没有被压抑歪扭的关键,所以他在现代一直到大还能拥有正常乐观的三观。 第二个问题, 为何萧玉书对师尊挽酝这般冷淡养不熟, 怎么冷淡? 我就知道不能期望那些不看细枝末节总跳着看的人能看出什么来, 没人能真正站在另一个人的处境去考虑问题的, 我能理解。 萧玉书怎么穿来的? 他有任何的心理准备吗? 他是专业的宿主吗? 不是啊, 萧玉书这是第一次碰到这样的稀奇事,怎么可能每样都做到完美无错? 圣人也会有错的吧? 难道就因为他是我笔下书中的主角就必须得说话做事面面考虑周到,一点差错都不能有? 即便是心里年龄大,他能大过几岁,不过也才二十多岁。 萧玉书过去二十年都做了什么? 被父母勒令学各种书,各种技能,有谁教过他该怎么跟人相处,怎么跟长辈相处? 明明萧玉书连自己亲爹亲妈都没见过几次, 所以面对挽酝这般庞大的好,他第一个反应是招架不住,想办法逃避,怎么可能做到跟原装哥一样安心接受挽酝的好。 而且, 最重要的一点, 原装哥以前和挽酝日日相处这般亲密,这么多年过去,两人对彼此的言行举止都这般熟悉,记得这般牢固,若是萧玉书这个外来者还像以前那样跟挽酝相处在同一个屋檐下,岂不是三天就要露馅? 所以萧玉书尽最大可能避开挽酝减少两人见面不是养不熟,而是谨慎考虑,毕竟在挽酝面前,他一点点细节差错就有可能被对方察觉。 事实也正是这样,萧玉书根本不知道折云峰上的花是什么意思,被挽酝小小一试就试出来了。 至于露馅后干脆最后坦白, 用用脑子好好想想吧, 挽酝不叫萧玉书的时候,萧玉书哪儿敢主动去打扰对方? 而且露馅之后就是下山,下山又遇见了尸鬼,在之后挽酝便离开宗门忙于处理尸鬼,甚至连萧玉书去学府都是摆脱桑禹代为送去,萧玉书哪儿有时间机会去坦白? 非要把事情做那么完美吗? 人能有几次做事完美周到的? 有人说感觉萧玉书做的很怪,为什么不在黑面的时候告诉时望轩挽酝是自己恩人,要让时望轩对挽酝态度好一点,别那么叛逆似的对着干。 天哦, 能不能现实一点? 做不到感同身受, 也得做到慎重思量吧。 那个时候的时望轩正处于对萧玉书跟挽酝乃至整个折云峰上的人都敌意重重的状态, 而时望轩对黑面的感情信任彻底升华是在秘境中, 但凡在秘境之前,萧玉书说一句“挽酝是自己的恩人你要对他好一点”的话,时望轩绝对得提上警惕,去思考黑面同挽酝的关系,轻一点保持距离,重一点还可能怀疑黑面是不是挽酝派来的人。 那这不就糟糕了吗? 再者, 萧玉书也从没想凭借着自己对时望轩的恩情让对方做些什么,毕竟自己这点恩情也掺杂水分,他不好意思用更没脸用。 再说了,时望轩跟挽酝的过节那可是日夜被冷落欺辱出来的,怎么可能一时半会儿就能自己消减。 萧玉书是生母吗?让时望轩不恨就不恨? 别说时望轩会不会听,但是让萧玉书说这句话他都惭愧,时望轩以前过的有多惨,毋庸置疑有一部分原因来自挽酝,这点没办法,所以萧玉书很为难。 可即便是这样,他难道没有在同时望轩相处时,用委婉的言语让对方把仇恨都转移到自己身上吗? 到最后那个名单,时望轩不是也答应了吗? 怎么能说萧玉书对挽酝不上心,养不熟呢? 况且归根到底,被挽酝养大的应该是原装哥才对吧,萧玉书本来自身的处境就很尴尬,能身处糟糕中还心系上别人并付诸行动已经很不容易了吧,换成我我都不一定想的起来去管别人。 若你们想说他爱心泛滥就说吧,经历过三次ooc惩罚还不改的爱心,即便是再泛滥,也是旁人高不可及拥有不了的。 关于时望轩的爱没有别的cp好磕这一件事, 我只能说,没人天生会爱人,谁的情不是一步步摩挲的,你们觉得别的cp看起来好好,是因为我只写出了顺利的一面,所有cp感情的不顺我都没写出来,只有萧玉书跟时望轩的坎坷写出来了。 在对比下,当然会觉得主cp的爱情没什么看透。 各花入各眼吧,完美顺利毫无理由对对方好又无条件听从、一开始就成熟的爱入不了我的眼。 我觉得我笔下的萧玉书,不要求别的,他或许情感迟钝,因为下意识觉得没人会爱他,或许不太正经,因为一直装正经真的很无聊,但他识得爱恨、辨得黑白、有自己的思想,这一点我就很喜欢。 当然,有不喜欢的人你们可以随意,书中角色很多,想喜欢哪个你们说了算。 看我小说的,别老这么想当然,往现实想想吧,我不喜欢那种什么都完美的主角,因为我这个作者就缺点一大堆。 第502章 非得问 在时望轩说话的那一瞬间,萧玉书所有脑细胞都开始飞快运作。 他问这做什么? 他管我做什么? 他不是平时一进宿舍就把自己关在屋里死活不肯踏出一步的吗? 难道是因为我今天回来晚了想关心一下? 呸! 用鼻涕泡想想都不可能, 那只有一种可能了, 也是萧玉书最坏的预料, 时望轩开始怀疑自己了! “师兄怎么不说话?”时望轩幽暗的眼神仿佛同背后光线打出来的阴影融为了一体,晦暗不明,捉摸不透。 不知是不是萧玉书的心理作用,他觉得眼前人的目光格外犀利,刺得自己焦灼不已。 “呼唔~呼唔~” 学府处在海中孤岛,夜间常伴凉风,此时又开始刮了起来,跟周边建筑刮蹭出来的声音,配上萧玉书背后的一片漆黑, 跟闹鬼似的。 “让开。”萧玉书硬着头皮对上时望轩的视线,甚至心里都做好了一会儿时望轩堵着门儿不让进自己直接撞进去的悲催打算。 可没想到, 时望轩只是在短暂沉默后便身形一侧,让出身后一片光亮,还真就给萧玉书腾出了路。 这个举动让身心紧张的萧玉书一愣,然后他二话不说逮住这个难得的机会僵着脸提步就进,目不斜视一点都不忘身侧时望轩脸上看的那种,生怕看见什么诡异审视的目光。 进了屋,萧玉书更是没有半点犹豫,转头直奔自己的房间去,一点都不想跟时望轩同处一个空间内。 然天有不测风云, 凡事都不能想当然...... “你干的?” 在萧玉书目光触及到自己房门那道锁的时候,整个人心都凉了。 他尝试掰了几下门上挂着的锁,其实这小破锁没什么厉害的,要是搁以前在折云峰上萧玉书掰十个都毫不费力,奈何现在自己手上的小环限制了修为,因此萧玉书怎么弄都弄不动。 要命! 想都不用想是谁干的, 萧玉书冷着脸一回头,就是时望轩一手随意晃着钥匙串、唇角噙着淡笑的气人场面。 深吸一口气,气定丹田,萧玉书道:“钥匙给我。” 时望轩手中的钥匙随意在手中抛了抛,动作似漫不经心,他依靠在自己房门边的墙前,神情淡淡,语气轻缓道:“这么长时间,师兄去哪儿了?” 问问问问问, 非得问, 这是你该问的吗? 问我也不告诉你! 萧玉书心里憋着气,声音更加沉了些:“跟你有何关系?把钥匙给我。” 而时望轩却嗤笑一声,当着萧玉书的面直接将钥匙揣进了兜里,并道:“我若是不给呢?” “你不给?” 你他妈的不给我好像也没法拿你怎么样, 萧玉书心里苦逼道。 怎么着, 那话本子到头来给你的启发就是大晚上锁我屋门? “师兄觉得那个话本子里的故事如何?”时望轩双手抱臂,倚靠在墙边斜着头,发丝随意垂落在肩上脸侧,透着慵懒轻佻的气息,可面上神情却不这么轻松,那双眼睛迸出的光亮,无一不是紧紧凝在面前的萧玉书身上。 萧玉书被盯得头皮发麻,心里也麻,可面上只能装作沉静不耐烦道:“无聊至极。” “无聊至极?”时望轩嘴里嚼着他的话,眼底暗了暗,继而又掀起眼皮朝萧玉书那张冷惯了的脸看去,除了微蹙的眉和不耐烦的眼神外,什么自己想要看到的神情都没瞧到。 时望轩手往一边的桌子上摸了下,随后举起了一本话本子,在萧玉书面前晃了晃,意味深长道:“这话本子里的故事着实有意思,师兄不想看看么?” 这话本子萧玉书一瞧,心里就沉了个彻底。 妈的, 该来的总会来, 胡先我***的! “师兄难道不好奇,为什么会有人一面行善一面作恶,还只抓住一个人不放?”时望轩话越说到最后,咬字越缓越重。 他要是再重一点,萧玉书心就蹦哒蹦哒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 “里面这个大公子,对血脉缘亲的庶弟做的恶事,跟你可真像啊。”时望轩轻笑了句,笑意发凉,好似嘲讽,又好似别的什么。 这萧玉书怎么听不明白,时望轩此话百分之一万是在试探。 “呵。” 对付这种试探,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只见萧玉书在极短沉静过后,突然讥笑一声,道:“这么说来,你跟那个庶子也相差不大。” 若是以往,听见萧玉书对自己这般嘲讽,时望轩定然要转动大脑搜肠刮肚的想出一连串的更难听的话来反击回去,可此刻,他不仅没有露出半分怒意恼色,反倒半眯起眼,继续道:“师兄怎的没否认我的话,书里那个大公子,可是两头做人啊。” 我知道, 没人比我更知道了, 但是你绝对不能知道。 知道时望轩今日要是没试探出个好歹来绝不会罢休,萧玉书只能怀着忐忑的心,用了江湖上最恶心的一招。 扣屎盆子! 第503章 都听见了 “是么?”只见萧玉书露了几分讥笑,道:“话本子里的庶子跟大公子可是恩恩爱爱,缠绵悱恻,你侬我侬。如今你以此这般形容你我二人,莫不是想我领会什么?” 萧玉书这一下, 好像一个塞子, 把时望轩接下来蠢蠢欲动的一腔话全堵死了。 魍魉噗呲一声就笑了。 “哈哈哈哈哈,他说你是不是在向他委婉表情达意,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魍魉飘在时望轩身边,笑的满面揶揄:“时望轩你接着说啊,反正你们两个在班里旁人眼里也就是那种情人关系,你接着说啊。” 说不出话来了吧? 小样儿~ 萧玉书看见时望轩骤然发噎的脸色,差点没嘲笑出来。 知子者,莫若父也。 多亏这本话本子特殊的题材, 龙阳啊! 要不是这,萧玉书还真找不出来什么歪招来恶心时望轩。 算是曲线救国,围魏救赵了。 你说呀, 你接着说啊, 非说我像那个大公子,我就非说你对我有意思。 来呀来呀来呀, 互相伤害吧~ 呵, 小趴菜。 措不及防被萧玉书说了这么一嘴,加上魍魉在旁边十分聒噪的嘲笑声,时望轩面上那点风轻云淡瞬间消散,脸色不受控制的黑了起来。 不管是什么恶心的话从目前还恶心的人嘴里说出来,直击心灵的杀伤力都极其巨大。 “怎么不说话了?” 萧玉书仿佛觉得时望轩的神情不够铁青,还添了把火,自己做出一副膈应的模样鄙夷道:“莫非我说对了?” 然后他明显看见时望轩的胸膛重重起伏了好几下,随后从逐渐咬紧的牙关中迸出了一句切齿的:“你少自作多情。” 这一字一顿的,憋着多大的暗恼谁都听得出来。 但这还不够,萧玉书仍继续刺激道:“我自作多情?” “是谁入夜将睡前把我的房门锁上,不给钥匙?一个院子统共两个歇息的床,你这番举动,岂能不让旁人多想?” 萧玉书说着忽然神情一顿,接着挑眉了然道:“原来你是这个意思......” 他这个刻意拉长的尾音成功把时望轩恶心到了, 时望轩现在颇有种先帝创业未半,自己先破防一半的恼感。 可就在自己膈应的想把钥匙掏出来狠狠甩出去时,时望轩又捕捉到面前人眼中隐隐闪过的得意。 为此, 时望轩瞬间琢磨到了对方话外的用意,在快速反应后,他见招拆招,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低笑道:“对,师兄真聪明。” “今晚能开的房门只有一个,这锁没有钥匙打不开,我这屋门进与不进,全在师兄。”时望轩故意恶心其道,甚至面上还挂起了笑,好似温馨提示一般:“今夜风重,师兄睡前最好还是找个东西盖盖。” 他这态度大变的一番话,给萧玉书大脑cpu干烧了, 给门外刚要敲门的沈修竹和寒允卿也干烧了。 “你......你听到了什么?”沈修竹僵着脸,要敲门的手举在半空,抖了抖愣是没敲下去。 寒允卿同样一脸震惊,机械式转过头,茫然道:“你听、听到了什么?” 沈修竹整个人都麻了,从头麻到脚的那种。 他跟寒允卿来的时机真是巧, 一开始萧玉书跟时望轩两人的冷脸对峙都没听见,偏偏从萧玉书那一句“自作多情”开始往后,全一个字不落的听见了。 什么“入睡前将我屋门锁上......” 什么“我这屋门进与不进,全在师兄......” 寒允卿听得云里雾里,可沈修竹全程无障碍阅读,这些话落在脑子里,全都自动翻译成别的了。 “我听见了什么?时望轩为了让萧玉书睡他的屋子,还把萧玉书的屋门锁上了?”寒允卿这个时候难得理解对了, 好像对了,又好像没对。 反正沈修竹跟寒允卿俩人都懵透了。 见沈修竹欲言又止却极其诡异的神色,寒允卿皱着眉,一脸不解道:“时望轩干嘛非要萧玉书跟他睡啊?那床虽然大,但两个人睡也挤得慌吧。” 这话一出,沈修竹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傻小子,嘴巴张了又合合了又张,愣是一个音都没发出来。 “说话啊,时望轩干嘛锁人家门?”寒允卿疑惑中声音下意识大了点,沈修竹都没来得及捂着他的嘴,屋外两人的动静就被屋里的两人敏锐察觉。 当萧玉书板着脸从里面唰的将门打开后对上沈修竹和寒允卿两人惊诧未定的视线后,他心也麻了。 “萧、萧兄。”沈修竹无比尴尬道。 寒允卿倒是没觉得多少尴尬,在短暂愣神之后,他直接好奇发问:“哎,我听说时望轩为了让你跟他睡,还特意锁上你房间的门了,真的假的?” oh my god! 听见寒允卿这番天真无邪的‘友好’发言时,萧玉书冷淡的神情瞬间迸出了几道裂痕。 天杀的, 你俩一定要在外边儿偷听吗? 在萧玉书僵硬中,寒允卿歪头,视线越过对方跳到同样神情僵硬的时望轩身上,并喊道:“喂,时望轩,好端端的你锁萧玉书的门做什么?” 别问了! “别问了。”沈修竹垂着的手使劲拽寒允卿的衣服,低声劝阻,疯狂暗示对方闭嘴。 可惜, 在阻拦寒允卿这一方面,沈修竹成功的次数并不多,甚至可以说少的可怜,这次也不例外。 第504章 老天保佑 寒允卿拍开沈修竹的手,甩了他一句:“啧,拽我衣服干什么?”然后越过萧玉书很是自来熟的走了进去,在外面的客厅四下打量了下,然后窃喜道:“哈哈!你们客厅没我的大,院子也乱七八糟的,活像是打过架。” 萧玉书心说是啊,你他妈的隔壁又没有刷新陷阱的npc,得瑟什么。 打量完,寒允卿才想起来正事,转头一脸疑惑的对另一边全程沉默的时望轩道:“哎对了,你锁萧玉书的门做什么?” 我真服了, 逃不开这个话题了吗? 这下好了, 萧玉书本来想恶心时望轩,结果反被时望轩恶心了一嘴。 时望轩想恶心萧玉书,结果恶心过了头,成功让别人误会了。 这一切都挺抓马的, 反正给魍魉笑拉了。 “没什么。”无语凝噎半晌,被打断计划的时望轩才从口中艰难迸出三个字。 寒允卿却一副‘我都知道你别忽悠我’的模样,笃定道:“你骗谁呢?我刚才都听见了,你是为了让萧玉书去你屋里睡才锁的门。” 时望轩被他这一句话给彻底憋死了,憋的死死的,差点连呼吸都停滞了。 沈修竹的呼吸已经停滞了,瞳孔颤了又颤,最后选择两眼一闭,听天由命。 这阵子一直在发生不太好的事情, 萧玉书觉得自己都能接受, 嗯, 没关系。 丢脸这种事情,一次尴尬,二次坦然,第三次甚至自己都想笑。 平复激荡的心情后,萧玉书轻咳道:“你们过来做什么?” 沈修竹刚想说话,却被寒允卿抢先一步, “来看看不行啊?”只见智商情商跟其他三人不在同一条水平线上的寒允卿像第一次跑朋友家里串门的小学生一样,好奇的打量屋里每一个物件。 虽然自己宿舍都有,但是别人家的都新鲜。 更新鲜的是萧玉书房门上的那道锁,这可是寒允卿宿舍里没有的。 “沈修竹你看这个锁,真新鲜,”寒允卿稀奇道,“学府里的吃食不一样就算了,连个锁都这么特别。” 当然了, 现代沉甸甸的金属铁锁,又沉又小巧,但绝对结实,这可是处处充满古代气息的修真界做不出来的。 不过, 看着寒允卿摆弄着自己门上的锁玩,萧玉书瞬间想到了一个好点子。 “你掰不开,这锁很结实。”他当即淡淡道。 寒允卿回过头道:“真的?你也掰不开?” 萧玉书佯装迟疑了下,然后才‘心不甘情不愿’的点了点头。 果然,寒允卿一听这个就来劲儿了,他当即嘲笑道:“你不行啊,这你都掰不开,看我的。” 然后这位哈士奇同志在屋里三双眼睛的注视下,用力用到把自己的脸憋红了也没掰开。 于是乎,寒允卿不信邪的“嘿”了一声,道:“沈修竹。” 沈修竹心里边那个无可奈何,应道:“怎么了?” “这锁我掰不开。”寒允卿皱眉道。 沈修竹无奈道:“你自然掰不开,这得用钥匙开。” 寒允卿却不服道:“以前我连静心峰上的大锁都掰的开。” 萧玉书添油加醋道:“你这样蛮力不知借巧,即便是有钥匙你也开不开。” “胡说八道,你敢看不起我!”寒允卿成功被萧玉书勾起好胜心,当即伸手道:“给我钥匙,我开给你看。” 太好了, 就等你这句话。 只听萧玉书面无表情的伸手朝脸色不好的时望轩那边轻飘飘指了一下,然后淡淡道:“在他那儿,跟他要去。” 闻言,聪明的沈少主立刻明白了萧玉书那点心思,然后默默朝时望轩那边瞥了一眼。 然后他瞥到了时望轩冷峻面容下几乎要爆出的咬牙切齿之意。 很浓,很重, 屋里两人一鬼都看出来了,偏偏寒允卿看不出来。 这位睿智的同胞甚至还大咧咧朝时望轩伸手道:“哎,时望轩,你那锁的钥匙给我用一下。 时望轩:“......” 呵,我就搁这儿看着,看你给不给,让你使坏。 萧玉书在一边看着,心里笑开了花。 真没想到, 本以为老天是来给自己下绊子的,没想到是来送温暖的。 寒允卿的脑子有的时候太给力了! “愣着干什么?”看着分毫不动的时望轩,寒允卿疑道:“我就是开一下,又不是不给你锁上,这么小气做什么?” 连沈修竹也低咳了下,言简意骇道:“时望轩,你若是不让寒允卿试一试,他会在这里赖着不走的。” 不仅不走,还可能心里介怀这个锁介怀好一阵子,这样怕是明日全班人都要知道了。 时望轩怎么不懂这个道理, 可就这么放过萧玉书他心里一千万个不甘心。 思量了这么长时间,好不容易抓住人回来的契机,还没怎么细细套问,就这么被贸然前来的寒允卿跟沈修竹给打断,这怎么能甘心? 但再怎么心里不平,时望轩还是压着火给了。 在萧玉书既嘲笑又得意的目光下,动作僵硬的掏出了钥匙。 寒允卿拿到钥匙就开始向萧玉书证明自己的实力,钥匙一进一出,锁啪的一声就开了。 “怎么样?”寒允卿拿着锁得意道,“我厉害吧。” 萧玉书难得从心里由衷赞叹他道:“真厉害。” 太厉害了, 多亏你啊, 我才能逃过这一劫。 “那当然,也不看看我是......哎哎哎?你干嘛?”寒允卿还没得意完,就看见萧玉书快速走到自己面前抢过手中的锁,连带着钥匙一起,揣进了他的兜里。 沈修竹:“......” 时望轩:“......” 魍魉:“笑的我阑尾痛哈哈哈哈哈哈!” 第505章 计划将近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快到寒允卿还没把显摆的手伸回去,就这么停在半空,然后他愕然的看看萧玉书再看看时望轩,愣了下才道:“这是时望轩的锁吧?” 萧玉书了然道:“我知道。” 寒允卿诧异道:“那你还......” “这么晚了你们过来做什么?”萧玉书直接转移话题,说着还瞄了眼时望轩比锅底还黑的脸色。 “呃......”寒允卿还在试图理解萧玉书的举动,反倒是沈修竹开口解释道:“方才回去时路过公告牌,看见上面有人题字,说进来校内有人私下斗殴,伤势严重,便警示了些,最近府中会有人暗中巡视。” “想着你们二人应该不知道,便过来告知一番,不是有意打扰。”听沈修竹说完,萧玉书心里第一个反应是: 难不成钱和这混账终于被学府制裁了? 这时寒允卿却突然大笑道:“对了,你们不知道吧,就方才,钱和同他身边那几个经常欺负人的小跟班被人打了,胳膊和腿都被折断了,脸肿的要不是医务室的大夫仔细辨认,还真看不出来那是张人脸,可惨了,不知道是哪个好人打得。” 魍魉拍拍手道:“好人在这儿,好人在这儿,爆灯爆灯!” ‘好人本人’时望轩不动声色的将魍魉抓回小白球里,没有作声。 啊,原来是被人给制裁了。 萧玉书听了寒允卿的话,神情微诧道:“钱和被人打成这样,还没有抓到人?你们如何得知?” 寒允卿笑道:“谁知道呢,有人路过小巷口听见了鬼哭狼嚎的声音,过去一看,钱和那几个人都惨兮兮的躺那儿了,手脚骨折,趴在地上跟狗一样乱爬。” 我靠这么屌? 那位神人干的好事, 天大的好事啊。 萧玉书心里大为震撼,面上只是淡淡应道:“哦,我知道了。” 人情世故沈修竹是极懂得,萧玉书这话一出,再加上时望轩因为被打断而愈发沉的脸色,他当即在说完事后手脚麻利的拖着寒允卿走了,生怕再晚一秒又会发生点别的乱七八糟的事。 这俩老天赐来的帮手一走,萧玉书即便是再独自一人面对时望轩没底,感受着兜里沉甸甸的锁和打开了的房门,那也是有几分胆子在身上的。 “房门开了,你还要纠缠不休吗?”接着方才夹杂暧昧的话题,萧玉书一句恶心人的话说出口,成功让时望轩绿着脸回了自己屋。 “咚!”的一声,时望轩甩上了自己屋门,萧玉书的心也随之落了地。 哎, 其实也没落多少, 今日算是借着寒允卿躲过了一劫,谁知道明日还有什么呢? 萧玉书本以为明天后天乃至接下来的一大段时日自己都面临着来自时望轩各种各样的试探,却没想到时望轩竟然在今夜之后再没了别的动静。 接下来的日子一直到现在,临近半年后即将到来的乾云榜上新,萧玉书再没碰见过时望轩的主动找事。 即便是身为黑面时,也没有。 很奇怪, 很诡异, 就好像时望轩那天晚上做了一场梦,直接梦忘了似的。 这让萧玉书暗自松了口超长的气,觉得事情大概就这么算了。 不过虽然时望轩没有再执着于试探,但还是有个让萧玉书感到异常苦恼的事情。 “最近总见你唉声叹气喊累的,你做什么去了?”时望轩捧着书,坐在萧玉书身边偏头道。 萧玉书从对过去几个月的糟心回忆中拉回思绪,一转头便对上了身边人探究的目光。 对此,萧玉书只能干笑道:“能做什么呀,学府里天天吃了睡睡了吃,都给我无聊累了。” 而时望轩却露了笑,道:“别着急,很快了,乾云榜上新时,地下试炼场会开放的。” 闻言,萧玉书愣了下,继而笑着应道:“嗯,知道。” 在这几个月的时间,时望轩那点子计划也筹谋好了,就等着时机一到,开始付诸行动。 薛肆这个纪律员当的不太正经,六层楼环绕立体的教学楼,那么多班级,他就可着萧玉书所在的七班来回转悠,也不管别的班怎么样。 虽然他这番举动针对性很强,但萧玉书也因此从他嘴里知道了点学府内幕。 地下试炼场中,有一处类似于学府禁地的地方,任何人哪怕是府主都不能轻易进去,若是有弟子敢贸然硬闯,那事情可就大了。 别的不说,退学是一定的。 据薛肆从自己那几个叔叔那里偷听来的故事, 禁地中不知藏着什么东西,曾经有弟子斗殴误闯禁地,碰到了里面的东西以至于差点让学府发生地震毁于一旦。 事态重大,那个弟子险些被当众实施鞭刑处置,不过因着个别缘由,还真让其逃过了一劫,不过这人也因此被退学了。 当初萧玉书听此也觉得有些唏嘘,但后来他回去就接着此事跟薛臻白好好商量了下。 两人当即想到了一个好办法, 就借着这次试炼场开发,萧玉书准备自己给自己下个套。 其实这个方法有点风险, 但其他的退学方式萧玉书也不是没考虑过,可他要顾虑的事情太多,单是角色形象就让他能做的事情裁了大半,而且大部分的不伤旁人也不伤自己的办法都不太牢靠,惩罚措施最大也不过是挨顿板子,达不到退学的标准。 第506章 挽酝的信 再加上岑黎几个老师在挽酝的面子上对萧玉书处处有所偏袒包容, 要是萧玉书自己不把死作的大一些,大到无法挽回、连玄天宗长老亲自来说也说不好的那种,那想要达到退学的标准可就悬了。 当时薛臻白还感慨了下玄天宗内部的团结护短,要是不把篓子捅大点,萧玉书肯定会被保下来。 尤其是挽酝, 那天薛臻白将挽酝传来的书信展开拍照发给萧玉书看, 也幸当时萧玉书点开的自己一个人窝在被窝里没有旁人看见,不然只能看见一个大小伙子盯手机盯得双眸含泪、低眉带笑的违和一幕。 信上的字歪歪扭扭的,看字迹好像不是挽酝那样清正高雅的人能写出来的。 但语气言辞,又同挽酝这个老父亲如出一辙,萧玉书一看便知这是挽酝本人的话。 “学府周遭一切想来你定能熟悉,其中规矩不用太过在意,小辈弟子间本该玩闹轻松......” 板正严肃的字眼,字里行间流露出来的,却是萧玉书从来没在自己父母身上感受到的慰问叮嘱。 好像即便是挽酝已经知道自己是个鸠占鹊巢的外来人,却也仍旧把自己当亲近的小辈看待。 这是萧玉书怎么也意想不到的, 挽酝那样在意原装哥的人,在得知自己的徒弟早不知何时被人换去后,竟然没有萧玉书预想中的悲愤至极过来找自己对峙,甚至再严重点...... 在反应过来自己千防百装下依旧被挽酝发现假冒者的身份后,萧玉书甚至都已经做好了被拷问的准备, 可却没想到自己居然安稳的度过了这么长时间,甚至若不是薛臻白不说,自己还不知道挽酝其实暗地里也会送信过来向薛臻白询问自己的近况。 得知一切的萧玉书心里饱饱胀胀的,又酸又甜,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儿。 就好像是孩子到外边去上私立住宿学校,外面工作上班的家长不放心时常偷偷向班主任打听一样。 这种事情以往都是萧玉书从别人家孩子上听说,头一次落到了自己身上。 除了心里酸胀充足,有些亢奋的睡不着觉外,萧玉书真找不到别的恰当的词来形容当时的心情。 他只知道那夜的手机屏幕依旧很凉,自己却拿在手里却越来越暖。 谁能想到, 萧玉书一个他乡异客,竟在这个地方感受到了许多在现代不曾感受过的东西, 友情、亲情他都有了, 那么爱情这种东西自己也就不过多奢求了。 世间诸多难得之物,占了其二已是万幸。 不过暖心之余,其中有这么一句让他不解的话,挽酝说等萧玉书回来要让他去见个熟人。 哪个熟人? 萧玉书不知道,但往下看去,最后挽酝还在末端提了一句: “若是有要紧之事,可借府主之手同为师商议,即便是相与甚短,为师也信你。” 就是这一句,再联想到挽酝之前说的那个梦,萧玉书好似明白了对方的用意。 说句明白的, 自己的底细好像彻底被挽酝摸透了一样。 薛臻白更是借着回信的机会,将萧玉书同时望轩两人那点不为人知的小计划跟挽酝说了一通。 一提到这个回信, 萧玉书就真后悔之前夸薛臻白靠谱。 让他简短回信,这哥们儿直接将自己同时望轩过去所有的经历连带着现在学府关于自己俩满天飞的暧昧传言一并写给了挽酝。 后面挽酝迟了好几天才回信, 回了两张纸。 第一张写的“为师知晓。” 第二张画了一串字正方圆的省略号。 足见挽酝对萧玉书跟时望轩这种关系的偌大沉默。 看见回信的那一刻,萧玉书不是心安,而是差点气的想顺着网线摸过去揪住薛臻白这哥们儿的领子痛心疾首的质问一番。 本来被挽酝发现不是原身这件事就够让萧玉书惶恐自己在对方面前该怎么自处, 现在好了, 被薛臻白这么画蛇添足的一搞, 他现在在挽酝心里的印象直接被颠覆了。 “哥,在想什么呢?” 心里抓狂之时,萧玉书腰间被人戳了戳。 “哎呦,痒痒,”萧玉书反手抓住时望轩作乱的手,道:“你写完作业了?” 时望轩挑着眉梢,一手拄着头,就这么侧着身子瞧着他,浅笑道:“写完了。” “写完了赶紧看书啊,”萧玉书朝桌上的书指了指,道:“你别忘了,还有笔试呢,别到时候考个零蛋招人笑话。” 乾云榜上新分为两部分,一部分自然是修士间刀光剑影的打斗,可另一部分就是学府自己出的关于这个地方的基本知识,还有什么圣贤道理。 说白了就是现代语文题上的那些古诗文言背诵,给你前一句或者后一句话,让你补全的那种。 这种笔试,萧玉书闭上一只眼,裸考就能考个高分。 专业对口,根本不愁。 而时望轩就得每天好好用功看书学习了,要不然连题目都看不懂。 第507章 看不懂的题 被萧玉书催的这么紧,时望轩轻轻长叹了一声,流露了几分愁色:“看不懂啊。” “又哪儿看不懂了?拿来给我我教教你。”萧玉书无比自信道。 也不能说是自信, 这么多天下来,每次时望轩有看不明白的地方,都是萧玉书给他开的小灶。 时望轩乖乖将书递给萧玉书,并给他指了指看不懂的地方。 萧玉书一看,就“害”了一声。 还以为时望轩看不懂的东西肯定有点难度,没想到就是一个思想道德的小破选择题。 “小明是你的好朋友,某天你无意间得知小明有道题做错了,但老师判作业的时候没有看出来,甚至还表扬小明得分很高,可全班唯有你知道小明这题做错了,接下来你选择怎么办? a直接告诉小明他做错了。 b当作不知情,骗小明他做的是对的 c向对方委婉的请教这道题该怎么做,让对方在梳理思路中发现自己的错处。” 萧玉书看完,想都不想就笑道:“这你还纠结什么?选c啊,傻子才不选c呢。” 这个问题一年级小学生都应该会的吧, 时望轩怎么还搁这儿看不懂上了。 眼前人轻松的模样尽数落在时望轩深邃的眸中,映着几分气定神闲从容不迫。 而时望轩面对黑面肯定的答案却没有半点疑惑或者恍然明悟之色, 他只是看似随意撑着头,手指在桌上轻点着,漫不经心道:“为什么不选b呢?” “什么?还选b?” 被时望轩宛若椭圆那个短轴长一般的发现给震撼到,萧玉书轻拍了下桌子,对身边坐姿实在算不上板正的少年道:“你没看错吧?你选b做什么?” 时望轩看着他,视线发暗,目不转睛道:“为什么选c呢?” 少年清隽俊美的面庞上闪烁着不解的惑色,好似还夹杂着别的什么不明意味,这可给萧玉书吓了一跳,当即伸手去摸对方的脑门, 探完体温后,萧玉书才疑惑着收回手道:“没烧啊,怎么还糊涂了呢?” 这小子怎么突然间心理年龄就退化到比丹华还低了呢? “为什么选c呢?”而在萧玉书纳闷时,时望轩又平淡着语气,将话再次重复了一遍。 这还能有什么为什么不为什么,本来就该选c啊。 带着心里的奇怪,萧玉书解释道:“自然是c最好啊,a伤人心,b算是欺骗,不仅欺骗,还让人一错错到底,一直被蒙在鼓里,作为朋友,这几点哪一点都不应该,所以肯定选c啊。” 他解释的很清楚,思路明确,三观端正,而且也没有什么晦涩的高端字眼儿,说出来让旁人听了很容易懂。 但时望轩听完后,并没有什么豁然开朗大彻大悟的模样,而是渐渐淡了神色,微蹙了眉头,双眸也覆上了一层难以捉摸之色,黑的像一团化不开的浓墨。 萧玉书瞧着他的模样,脑袋里破天荒的产生一个不可思议自己都觉得难以置信的念头: 他...... 该不会没听懂吧? 这不应该吧? “原来是作为朋友啊......”时望轩低声喃喃道,再次抬眼看向萧玉书时,他又似懂非懂道:“原来是这样。” 少年的语气很缓很慢,好像其中混着什么别的东西,但萧玉书听不出来。 正是因为听不出来,萧玉书忽然有了点不太好的预感。 只听时望轩神情如常,唇角噙着淡笑,意有所指道:“说的也是,被蒙在鼓里的滋味儿一定不好受。” “你......” 萧玉书懵了片刻,随后心瞬间吊了起来。 “你说得对,不该让人一错错到底。”时望轩低着头,拿起手中笔在书上写上了“c”的答案,随后笑道:“朋友之间,不该存有欺骗。” “这个道理这么简单,我应该明白的,真是一时糊涂。” 少年的话好似在说自己,可萧玉书听着心里却是尤其紧张,甚至连呼吸都谨慎了起来。 时望轩这番话,好端端的,莫不是在暗指别的? 萧玉书敛起显露的几分紧张,故作淡定道:“行了,别因为这么个题浪费时间,后面还有一大堆......” “你会骗我吗?” 萧玉书后面的话成功被身边人给一句挡死, 像是绝杀, 他甚至察觉到自己的心尖都被这般突兀的发问给激的颤了颤。 萧玉书眼中愕然一瞬,接着快速眨眼掩饰,双唇只抖了下,并没有立刻说话。 时望轩目光锁定着眼前人,双眸深沉又波澜不惊,好似这话就是随口一问而已。 这随便问出的话并没有得到黑面的回应,时望轩便浅笑着,眼眸黑沉,再次对萧玉书一字一句认真道:“你会骗我吗?” 这句话才五个字, 却好像份量重的骇人。 压得萧玉书又那么一刹上不来气,饶是如此,他也只能硬着头皮用胆战心惊的心情强撑着笑回道:“当然不会。” “真的吗?”时望轩再次确认道。 少年的眉目看起来清澈干净,除了在得到萧玉书肯定回答后脸上突然绽开的温柔开朗的笑意外,看不出有别的什么情绪。 “当然是真的。”萧玉书有点招架不住他这样直视的目光,佯装伸懒腰别开了头,心慌神乱道。 第508章 千万要藏好了 此刻的萧玉书太紧张了,紧张到瞧不清时望轩眸中意味,更看不见对方在得到答案后眼中闪过的诡异的暗光。 现在的气氛有点古怪,怪的让萧玉书心慌。 这应该是时望轩的试探吧? 可这试探也太没水准了些,谁在暗中搜寻答案会直接一点都不拐弯抹角的问到正主身上。 萧玉书还以为时望轩老实了这么几个月要么是放弃了,要么是在憋着一个大的,却没想到对方竟然这般直说出口,丝毫不带头脑。 没有掺杂心机的问题得来的终究是裹着心机的答案, 萧玉书是不会告诉时望轩的, 因为他自己也害怕, 害怕事情捅破之后,萧玉书在这世上唯一最随心所欲的归处就此崩塌。 所以, 还是瞒着吧,能过一时就过一时,活在当下。 “哎,到点了,我该走了。”幸好,在这持续紧张的气氛下,藏书阁的钟救了萧玉书一把。 他撂下这句话后,便在时望轩直勾勾不偏移的视线下逃也似的溜了出去。 一直到萧玉书关上门,时望轩脸上方才面对黑面时露出的笑容才如浪花泡沫般,眨眼碎裂。 然后他目光落在紧闭的门上,垂下眼帘,久久不语,好似在想什么事情。 “不会骗我......”良久时望轩才讷讷道了这么一句。 随后一片死寂般的安静中,时望轩淡淡的神情瞬间转变成一种没来由的阴骘。 心口也陡然翻涌起一股汹涌的躁意,他一把将方才的书从桌上挥了出去,重重砸在地上。 书页纸张空中翻飞下落间,时望轩眼底两道暗红若隐若现。 少年浓黑的瞳孔浮现了一种狂躁、戾气、不甘甚至扭曲的不明情愫,种种矛盾般的情感交织在一起,最后融成了眸中不断浮现甚至加深加重的血红。 好似下一秒,时望轩就会遁入魔道,化作戾气深重的罪孽魔修。 可又在眨眼间, 少年的神情又归于一种惊心的平静,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京剧变脸一般的动静把魍魉吓得大气不敢出一下, 然后他眼睁睁看着时望轩走过去俯身弯腰将被自己挥散的书纸一个一个捡起来,在桌子上规整放好。 合上方才那本书时,时望轩淡然的神情上浮现了一丝诡异笑容,眼底黑不见光,透着濒临发狂癫戾的邪色。 你说你不骗我, 我便信你, 可你要千万自己藏好了, 别让我发现。 留着最后那一丝清明,时望轩恍若无事发生般走出了藏书阁,迎上外面有些灼眼的阳光,他迈进了走过无数遍的路...... “记住了吗?浣花草含有剧毒,修士一旦误食,便会被其毒伤丹田经脉,严重者会直接毙命。”顾客行在自己的班里,给丹姝等一众人上着课。 临下课时他还再次强调了一遍,举着手中含有剧毒的草让班里弟子都仔细看了一遍,并道:“若是以后碰见这样的草,可千万别误食,记住了吗?” “记住了。”班里弟子异口同声道。 见此,顾客行才满意道:“行,下课吧。” 下了课,黄莺照常拿出自己钟爱的话本子如痴如醉的看,而令柔乖乖等着沈绾竹来找自己说话,丹姝则是在忙着收班里人的作业。 丹华一个人安安静静的坐在靠窗户的位子上,看着外面天空发着呆。 心智只有八岁的少年平常就是这么愣愣的,也没人觉得不对。 “丹华,一会儿放学后师姐要去办公室送作业,可能也会帮忙判些题,你自己要老老实实的去医务室等着我。”丹姝忙完后,坐回他身边,柔声叮嘱道。 “医务室的那条路我带你走过好多回,你应该记得吧。”丹姝问道。 丹华回过头来,眼神澄澈无邪,道:“记得。” “嗯,那就好。”丹姝眉眼温柔道:“你只管去医务室便可,不要跟旁人过多说话,这样也不会出岔子......” 然而事实证明, 丹姝高兴的太早了, 丹华去医务室的路上,被钱和堵住了。 在这么多天的休养下,钱和算是好的差不多了,也正因如此再也不敢找时望轩麻烦了。 为什么钱和没有揭发时望轩? 别逗了, 时望轩一个人赤手空拳跟他们几个带武器的人打了一架, 最后钱和他们遍体鳞伤,时望轩却衣角微脏, 说出去有没有人信都是很大的问题,更何况钱和自己都觉得丢脸,只能咽下这个哑巴亏。 而且在几个月后,钱和这玩意儿按照剧情走向,还真不出意外的迷上了丹姝这个班花级别的姑娘。 但几番纠缠都被丹华这个不懂事的给打断,因此钱和气不过,便带人堵住了丹华。 时望轩那个厉害聪明的打不过, 丹华这个蠢得他还收拾不了吗? 因此钱和便狞笑着朝胡同里看起来人畜无害的丹华道:“可算是逮着你了,让你不识抬举坏我好事。” 丹华呆呆道:“什么好事?” 钱和恶狠狠道:“老子看丹姝尤为喜欢,但你挡了老子的路,就必须得让你吃点苦头。” “哦?”闻言,丹华眼中闪过一道暗芒,他道:“你想要我师姐?” “没错。”钱和步步逼近并道:“少废话,等着受打吧。” 丹华并未言语,只是笑笑:“你要打我呀......” 无人看到的地方,少年的指尖已经开始蔓延出藤蔓。 钱和刚想说没错,却猝不及防被萧玉书一杯可乐砸了个满头狼藉。 “艹,他娘的谁干的!”钱和摸着满头满脸的黏腻,骂道。 萧玉书没给他骂街的机会,过去拽住丹华的胳膊冷着脸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胡同里钱和骂骂咧咧的声音被他摔在了身后,丹华回头瞅了眼敢怒不敢从胡同追出来的钱和,收敛了藤蔓,天真道:“三师兄你的可乐洒了。” 萧玉书拽着他走出好远后,脸上的神情才稍稍松泛了些,他道:“怎么就你一个人?你师姐呢?” 丹华咧嘴一笑:“师姐去办公室啦,让我自己去医务室等着她。” 嚯, 那丹姝心也是真够大的, 敢让你这么个小屁孩自己走在路上。 萧玉书后怕的抚了下眉间,道:“下次你还是等着你师姐一起走吧。” 丹华道:“好。” 萧玉书看着模样天真什么人间险恶不懂的少年,也是心里发愁,刚才要不是自己碰巧路过,还不知道丹华会被钱和那帮混蛋怎么样呢。 说来也是好笑, 钱和这个欺软怕硬的,好似知道萧玉书跟身为纪律员的薛肆交情甚好,于是每每在萧玉书出手阻拦的时候,只能无能狂怒的骂上一顿,然后任由萧玉书把人拉走。 “行了,接下来的路,我带着你走。”为了防止后患,萧玉书道。 而丹华也乖乖应下。 其实医务室已经不远了,但萧玉书还是觉得不能放丹华一个傻小子自己走,因此才送其走了一程。 进了医务室,丹华轻车熟路的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座位,在上面老老实实坐着待着。 “在这里坐好别动,等着你师姐来,我走了。”萧玉书说着转身欲走,却又被丹华一声叫住:“三师兄,你知道浣花草么?” 第509章 丹华的谢礼 “浣花草?”萧玉书被丹华的突然发问给整的眉头微蹙,因为班级之间的课程有快有慢,关于这方面的东西他所在的七班还没有讲到。 所以肯定不知道。 “不知道。”他道。 听见萧玉书这个在意料之中的回答,丹华眼神微动,目光从一旁桌子上摆放的草药中不着边际的收了回去,然后呆呆道:“哦。” “三师兄慢走啊。”再然后,他宛若一个邻家小弟弟一样,朝萧玉书礼貌一笑。 笑容看起来很干净,什么旁的都没夹杂,再加上萧玉书急着回宿舍,也没将此过多放在心上, “你自己在这里等着二师姐来,我走了。” 说完,萧玉书动作匆忙的离开了医务室。 为什么这么急呢? 因为在门锁一事发生后,萧玉书心中始终秉持着放学后必须要先时望轩一步回到宿舍的原则,即便是安定了几个月,他也提着警惕性,吃一堑长一智,每次放学离开教室都十分积极,起身就走,要是令狐权挡路萧玉书抬脚就踹的那种。 真的, 萧玉书生怕哪天时望轩再心血来潮搞个别的死出, 上次锁的是门,鬼知道下次锁什么。 而今日偶然帮丹华的那一下纯属意外为之, 很碰巧的, 即便不是玄天宗的人,萧玉书要是路过也会拉一把。 帮个顺风忙这件事,他还没想过图点什么回报。 但萧玉书还真没想到,丹华这小孩儿虽然脑子笨笨的,倒是还挺记恩。 第二天上午, 下课时间从来都是在自己班里学习的丹姝就拎着一杯可乐和一盒小蛋糕过来找萧玉书道谢了。 当看见丹姝将飘散着浓郁奶香的小蛋糕跟加着冰块的可乐递到萧玉书面前时,萧玉书心里别提有多意外了。 寒允卿别提有多不服气了,他眼睁睁看着丹姝把一堆好吃的放在萧玉书桌上,然后半个眼神都没分给自己,于是当即皱眉不服气道:“为什么给他不给我啊。” 沈修竹轻声解释道:“昨日萧兄替丹华那个小师弟脱了困境,丹姝姑娘自然是要道谢的。” 寒允卿“哼”了一声,道:“也就是我没碰上,要不然我绝对揍他们一顿,见义勇为,做英雄,谁不会啊。” “那么寒大英雄,你的作业抄完了吗?”沈修竹温馨提示道,“下节课要交了。” 寒允卿当即垮起个小脸:“靠!” “昨日多谢你在,”丹姝柔声道,细眉之下有些后怕的轻忧,“是我考虑不周,忘了学府里还有这么个混账在。” 萧玉书心说我就知道你忘了,面上仍沉稳道:“一次偶然还好,往后还是不要让丹华师弟自己独行。” 丹姝莞尔一笑:“我记住了。” 随后她解释道:“原本我是想着买些味道极好的蛋糕做谢,可丹华自己又买了杯可乐,说要还你昨日那杯,虽礼轻,但却是小孩真心,望你莫要嫌弃。” 怎么会呢, 我站桌子上朝全班人显摆一圈都来不及呢。 说实话, 好人有好报这回事萧玉书还没怎么真实体会过呢,在被丹姝拎着学生时代的通用谢礼找上门来时,他心里意外之余,更多的是心满意足。 嘿嘿, 原来自己也有被人真诚感谢的时候啊。 “为人行事并不图回报,谢丹华师弟一片好心了。”萧玉书难得露了浅淡之笑。 见他这般,丹姝会心一笑,然后简单道了个别转身回了自己班去。 挺忙的, 这位姐姐现在算是整个办公室老师最钟爱的班长兼课代表,基本上没有什么空闲时间。 上学忙着学习、收作业,放学忙着照看师弟的身体状况,现在还要抽空硬挤出时间忙里偷闲的过来专门给萧玉书道个谢。 这姐也是够累的, 生产队的驴都没这么连轴转, 萧玉书心里如是道。 “哇,三师兄,昨日你见义勇为好厉害哦~”胡先这时又凑过来,带着他那标志性的贱嗖嗖的笑。 “这不是那什么什么斋的小蛋糕嘛,每日就卖五十个,要是不早些排队,买不到的。”胡先说着伸手就想拿起来看看,但却被萧玉书心里一个警铃大作飞快将桌上的吃的喝的挪走挡住,明摆着不想叫胡先碰。 一看见胡先,萧玉书就瞬间回想起之前话本子的那个抓马事件,一想起来,他就真想拽着胡先到没人的地方哐哐给他两大拳。 妈的, 可惜他找不着那个时机,就算找着了也打不过。 可恶! 萧玉书的眼神充满浓浓警惕和排斥,给胡先整的忍俊不禁,他道:“这么小气啊,我又不抢你的......” “呵。”胡先这话一出,萧玉书还没转动脑筋想出什么话来呛他,就忽然听到身边响起时望轩的嗤笑声。 两人一齐偏过头去,刚好瞧见窗边射进的金灿暖阳下,少年勾唇侧目轻笑的一幕。 好看是好看, 要是时望轩眼底那点嘲笑藏得更深一点就好了。 胡先挑眉道:“时望轩,你笑什么?” 时望轩坐得笔直挺拔,修长手指随意在桌上的书本翻弄着,似是无意间随口道:“我好像记得,跑那个店里买蛋糕的都是姑娘。” 萧玉书:“......” 你他妈的是不是嫉妒? 丹姝给我买蛋糕了没给你买,你是不是气的慌? 酸吧你就! 第510章 都不是什么善茬 “姑娘又如何?”萧玉书快速冷静下来后端起丹华给的那杯可乐就要往嘴里送,边送边道:“能入口的蛋糕总比那些占地方的废纸来的有用。” 他这话意在暗讽时望轩每天桌上那跟随机刷新的一堆情笺,确实除了占地方也没什么用,而那些姑娘也是嫌纸太多,每天都锲而不舍的送。 跟那些情笺一比,丹姝送的小蛋糕简直不要太实用。 萧玉书这话一出,一边儿着急抄作业的令狐权都有心思笑了。 令狐权一笑,胡先一附和,时望轩笑不出来了。 于是萧玉书马上就要放进嘴的可乐被时望轩转身弯腰佯装捡笔时故意相撞的动作给成功装撒了。 撒了一地, 萧玉书愣是一口都没喝上。 “你!”萧玉书看着地上的狼藉,双眼含火道。 解气的时望轩狡黠一笑,扬着眉梢道:“真是不好意思,师兄宽宏大量,能助人为乐,想必也能原谅。” 没料到时望轩会来这么一下,胡先在愣神片刻后低头扫了眼白瓷地上的一片棕黑液体,然后笑意吟吟的打圆场道:“没事,没事,我去找东西擦擦。” 胡先动作很麻利的,主动找了块厚实吸水的帕子没几下就把洒在地上可乐都擦干净了,没给已经掏出纸的萧玉书一点自己弄的机会。 “师兄若是气不过,不如我下午放学回去买一杯赔罪?”时望轩的挑衅还在继续,将身旁人的僵冷脸收入眼底,十分满眼。 哼, 萧玉书心道拉倒吧, 你肯买,我还不敢喝呢, 谁知道你买的可乐里有没有加什么料。 另一边,拿着手帕的胡先挂着他轻佻风流的神色跟楼道里遇见的几个眼熟的小姑娘打完招呼后独自来到一旁偏僻无人的角落。 将湿手帕摊开,胡先垂眸仔细审视了一番,果真在其中发现了一点类似于什么药草碎渣的小东西,不过极少极小,微不可查。 “啧,”胡先甩手将其丢进了垃圾桶,脸上那点轻松消失殆尽,双眸沉了几分。 “一个个都不是什么善茬啊......” “那个有个什么店,里面的奶油小蛋糕听着真好吃啊~”午时藏书阁里,萧玉书双手垫在脑后,靠着椅背看似悠哉随意道。 时望轩仔细做着临考前的最后准备,突然听见黑面这样提了一嘴,他顿时停下笔,抬眼含笑道:“你想吃啊。” 萧玉书扫了他一眼,然后接着道:“每天都有那么多人争抢,还限量,谁不想尝尝味道怎么样。” 闻言,时望轩温笑道:“你想吃,我去给你买。” 哟? “哟?”一说这个萧玉书心里就笑了,他坐正了身体,朝时望轩状似无意的摆摆手道:“别了吧,那都是小姑娘吃的东西。” 而时望轩却无所谓道:“那又如何?不过只是好食甜点的姑娘多些,天底下也没有男子不可吃的道理。” 好啊, 说得真好啊, 你他妈的怎么还有两副面孔呢? 上午在教室里的时候你可不是这么说的呀。 萧玉书心里暗戳戳朝时望轩比了个大中指,然后道:“甭买了,我就是随口一说。” “哎对了,这么长时间了,怎么没见你有半点突破金丹的迹象?”他忽然想起来道。 此话一入耳,时望轩眼神闪烁了下,继而装作无事道:“修行之事本就不可操之过急,我不过二十不到,哪里能这么快结丹,又不是天生绝才。” 萧玉书哪儿听得住时望轩这么凡尔赛的话,当即凑过去给了他不轻不重的一拳,“嘿”道:“你还搁这儿谦虚上了?你自己什么资质,修行什么速度心里没数啊?” “还二十不到为时过早,你二十结婴我都觉得没什么问题,”萧玉书不满道,“你是不是最近偷懒了?光顾着玩那个手机了吧?” 现代人的普遍固执思维: 孩子干啥不好都是玩手机玩的。 被黑面这么一说,时望轩无奈苦笑:“手机上能有什么?不过是每每晚上回去同你闲聊一会儿,聊不了多长时候就要睡了,其他时候根本不会把手机拿出来,怎么能是玩手机玩的。” 啊, 对哦。 萧玉书忘了,时望轩即便是有手机,可他手机的功能只能局限于拍拍照、打打电话,发发消息什么的,里面一点能打发时间令人沉迷的小游戏都没有。 “好吧,冤枉你了。”萧玉书大咧咧的勾住时望轩的脖子,道:“但是你还是得好好修炼早日结丹,你跟旁人不一样,哥对你抱有很大期望。” 听此, 时望轩眸底微恙,瞳孔浮动起异样薄光:“我同旁人不一样?你心里是这么想的?” 当然, 你可是男主啊! 很明显萧玉书想的跟时望轩想的并不在一条线上,但这也并不影响他们俩个沟通,只听萧玉书笑道:“当然,旁人怎么能跟你比!你修炼什么速度,他们什么速度?” “所以你多早结丹我都不意外,”萧玉书说着在他后脑上哥俩好的拍了拍,并道:“加油啊,我看好你。” 直到萧玉书到点照例先一步离开藏书阁的时候,时望轩脑海里还飘荡着“旁人怎么能跟你比”这一句话,其他的算是一点都没听进去。 第511章 真会玩儿 “哟,这不是沈大小姐嘛,什么风把您吹来了。”那个出名的蛋糕店门口,真如旁人所言那般,排了一连串的队,绝大部分全是姑娘。 陈雪看着后面站着的、一脸不耐烦的沈绾竹不由得开口笑话道:“又来给令柔那个小呆瓜买来了?” 人前人后都高傲的沈大小姐双手抱臂,轻睨了眼前人一眼,然后哼了个鼻音,算是回应。 “你这臭脾气,也就令柔傻,才愿意跟你玩。”陈雪轻嗤道,随后她朝周围看了又看,仿佛是在找什么人。 沈绾竹见她这样,凉凉道:“别找了,她在关东煮的小店里边吃边等着呢。” “嚯,”陈雪吐槽道,“你也是心大,不怕她把店里的那点东西都吃完?” 哪知沈绾竹不屑一顾一字一顿缓缓道:“我,有,钱。” 天阙门里有条灵脉,因此沈家两个竹的确是小小年纪就身家厚重,十分有钱。 因此沈修竹在将令柔放在关东煮的那个小店时,一锭金子拍下去,给店里老板的眼都看直了。 连忙把令柔当祖宗似的用一盆串串给拱了起来,生怕有所怠慢。 “哎,哎姑、姑娘,你又......”老板娘抹了把额头上的汗,看着令柔鼓着的腮帮子和面前又空的只剩下汤的盆,一阵汗颜道:“又吃完了?” 这煮的还赶不上她吃的呢。 令柔嚼吧嚼吧道:“还有么?” 老板娘瞅了眼刚烧上的锅,笑的极其干巴:“你等等啊,马上就好了。” 也是挺新鲜, 因为老板娘这店开的老,位置也偏僻,平日里没几个弟子肯绕远光顾自己这个冷清的店,头一回来了个胃口这么大的,第一次让老板娘有了种供不应求的无力感。 “大娘快一点好不好?我就快要去上课了。”令柔又拆开了一盒酸奶,放在嘴里嘬了起来。 小姑娘一对杏眼天真无邪还冒着意犹未尽还想再吃的光, 给老板娘看的胸口顿生一股莫名成就和责任感。 “姑娘你安心等着,大娘我马上把火烧到最大。”大娘撸起袖子,转身义无反顾的投身到了煮饭事业中。 而店里唯一的客人令柔在等串串上桌的闲暇时刻,扭头百无聊赖的朝窗口外随便看着。 这条街确实很偏,偏到路上一个行人都没有,除了偶尔被风刮动的树叶外,什么也看不见。 不过凡事总有例外, 在令柔朝外随意扫视的目光中,出现了一个曾经瞧见过的少年的身影。 那少年面上戴着遮住半张脸的黑皮面具,走在路上左看看右看看,好似在观察周围有没有人,在粗略扫视一圈确定无人后,少年这才摘下了面具,露出了一张冷清隽雅的五官。 这人分明就是从藏书阁里出来的萧玉书, 可此刻萧玉书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的举动被一边小角落里身形挡在窗户后的小姑娘瞧了个一清二楚。 而令柔看见这一幕,却并没有多少吃惊诧异的样子,反倒神情平淡如常,目送着萧玉书的背影离去后,她这才勾起唇角,轻若蚊吟般道了句: “嗯哼,真会玩儿......” 第四次ooc惩罚降临的时候萧玉书整个人惊得要不是怕隔壁屋里的时望轩听见,他都想仰天一声大吼问为什么! 可惜, 一贯高冷的138根本没给他这个机会,直接让萧玉书像上次那样在床上连被子都没来得及盖好就躺了板板。 萧玉书本以为又会梦到之前那个境遇悲惨的少年, 却没想到138竟然还是个倡导男女平等的系统, 这次梦境惩罚的主人公竟然是个小女孩儿。 而这次的梦境贼他妈虚幻, 就跟看了场3d身临其境版的战争电影一样。 “笙儿!抱着你弟弟赶紧跑,千万不可回头,一定要跟着你娘和你白家姐姐,切忌被人追上!” 看着眼前身形高大却持剑带血看不清面目的男人,比量了一下身高差,萧玉书勉强推断出自己所在的小女孩儿大约有八九岁。 而自己怀里抱着的那个弟弟大约有两岁左右,好似在发着烧,浑身上下滚烫不止,连哭声都细小若微。 她身边一片剑刃相撞的刺耳嗡鸣,甚至其中还夹杂着血肉被利器刺穿,女人小孩的绝望哭嚎呻吟以及不知谁的狰狞讥笑。 周围遍地是人的残肢断臂,流出的血练成了一片,连房屋都被摧毁大半,不知谁放的火燎原一片,烧到了男人和小女孩儿面前。 灼烫的火光和呛人的浓烟中,男人好似悲痛万分却又极度无奈,只能强压情绪再次将小女孩儿连同怀里的弟弟拥进怀中,用力很大,像是最后临死前的道别一般,男人在小女儿耳边沙哑道:“笙儿,往后偌大世间,便是你同你弟弟相依为命,你们定要好好扶持在一起,不要分离。” “记住,我即墨一族会有今日,不怪你时家叔叔,全罪皆在令狐,”男人压着恨,不舍的摩挲自己两个孩子的脸颊,道:“走吧,一定要护好你弟弟,他还小......” 分离在即,慈父对稚嫩儿女即便是有千万个不舍和不放心,此刻也没法再多说一句,只能一声又一声说着愿他们安好的妄想话。 第512章 第四次惩罚 小女孩低泣不止,好似被吓坏了又强逼着自己冷静,胸口惊慌难过交织成了一种不到十岁的孩子难以承受的痛苦,哭到呼吸失衡的窒息感让萧玉书一个成人都难以忍受。 “爹,呜呜呜.......爹,我、我们一起走......”小女孩儿泣不成声的从嘴里磕磕绊绊说出这么一句话。 这是天底下所有孩子最希望的事情, 可男人却迫于家门责任满足不了。 在被泪水模糊的眼中,萧玉书看见男人再次站起身,挺直了背,握住手中那柄剑,强压悲痛以一个铁骨铮铮儿郎的语气,铿锵有力道:“即墨满门男儿壮郎,从不做此等逃兵!” 小女孩儿不懂什么君子道义,只知道自己对爹娘同在身边的期望怕是满足不了了,只能崩溃哭道:“求你了!爹......” “琛哥!” “琛叔叔!” 这时两声同样悲戚急切的女子声音从另一边的大火传来,男子没有半点犹豫,将小女孩儿抱起扔到冲来的锦衣女子怀中,并放下一句:“你们快些走,我去拖上一拖!” “琛哥......”抱着孩子的女人声音凄凉沉痛,“我跟你一起!” “别胡闹!你们一介丹修,过去添什么乱!”男子头也不回,似是心急才训斥道:“带着笙儿她们快跑,跑到天阙门内,以你我同沈长空的交情,他自不会容许令狐司擅闯。” 他说完,便径直提剑朝前方一片打打杀杀中闪身冲去。 “爹!”小女孩儿大哭,拽着女人的衣服道:“娘,让爹回来,他们都死了,让爹快回来吧!” “娘,求你了!他们杀人!叔叔伯伯都死了!爹爹一个人打不过他们的!”小女孩儿哭声断断续续,已经到了喘不上气来的严重程度。 可女人只是心一狠,抱着孩子拉着白家的侄女转身开始朝外面跑去。 混乱中,萧玉书随着小女孩儿的视角朝周边看去,天空是一眼望不到头的黑暗,却在边缘浸染着大片诡异的血红。 耳边到处都是厮杀哭嚎的呻吟,刺得萧玉书头痛,甚至被浓重的血腥和烟气呛得恶心想呕。 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令狐一族杀了谁? 这小女孩儿又是谁? 可没等萧玉书沉着心细细思考,怀抱儿女的女人却突然被脚下尸体绊了一跤,随后女孩儿便发出一声痛喊:“堂兄!是堂兄啊!” 只见地上横着一个被腰斩的少年的尸体,眉清目秀,却死不瞑目。 那仿佛是小女孩儿的家中兄长,却惨死于此刻,半身被大火烧得不成样子。 女人终于也忍不住崩溃哭出声,连带着她身边的少女也是。 “夫人......”少女啜泣不止,“他们不会放过我们,白家已经被火烧没了呜呜呜......” “畜生!” 女人紧紧搂着怀中孩子,脸侧的泪水断线珠子般一滴接一滴的落在怀中小女孩儿额前。 “走,我们快走!” 容不得过多悲戚,满门男子都在前院抵抗,为族中妇幼争取逃亡机会,没有人敢在这时候停住脚步。 接着地上勉强能映出人样的血水,萧玉书看清了小姑娘的眉眼。 不过这一次, 他觉出了几分眼熟。 女人从地上爬起后,带着满身血污再次拉着少女抱着孩子潜逃。 画面一转, 萧玉书再次意识回笼后,恢复的一个感知便是那个小女孩儿同少女异口同声撕心裂肺的一句:“夫人!” “娘!啊啊啊啊——!” 意识被困在小女孩儿的身体里,萧玉书仿佛也感受到了至亲死在面前的痛彻心扉,只见女人为了帮身后三个孩子争取逃跑时间,自己冒死冲出去引开了追来的人。 可一个手无寸铁的丹修如何能阻拦的了剑修,没过一会儿,女人被利剑捅穿的破败身躯便如残叶一般落到泥水里,再无声息。 最后少女用自己瘦小的身躯,背着腿被割伤的小女孩儿,怀里抱着昏迷的小男孩儿,踉踉跄跄的朝逃路跑去。 “那几个小杂种跑哪儿去了?” “去找,一个都不能放过!” 多亏即墨一族乐善好施,周边时常受其照拂的百姓念着恩情,在令狐修士追来时将三个孩子藏在了家中,这才使其暂且逃过一劫。 那时就连萧玉书自己都以为这三个孩子至少能幸免于难, 可世事难料, 他亲眼见证, 见证后来去而复返的令狐修士在百姓家中发现了三个孩子的身影, 见证了为了报答即墨家主的恩情,冲上去跟修士拼命却不幸死在对方剑下的满街百姓, 见证了少女最后为了让两个孩子从狗洞逃走,自己瘦小的身躯被三柄剑刺穿胸口的惨状...... 这场梦境的结尾是在街中百姓一个接一个冲向令狐修士为恩人的遗孤打掩护、小女孩儿绝望之中带着弟弟和干涸再也哭不出来的双眼逃向街头末端。 全程萧玉书并没有受到什么真实伤害,即便是磕磕碰碰,那也根本不痛。 可他身上不痛, 却直到从梦中惊醒时,心里还痛的厉害。 有的仙门不把百姓的命当命, 有的百姓把仙门遗孤的命当恩情。 令狐和即墨两大仙门的对比, 何其讽刺! 因为这场梦, 萧玉书今天差不多一天都没给隔壁令狐权什么好脸色, 虽然可能对方那个时候差不多也才屁大点算是无辜吧, 但管他呢, 萧玉书心里就是难受, 虽然是一场梦, 但谁敢说真没有死这么多人呢? “三师兄你怎么了?怎么一天看起来都闷闷不乐的?”下午放学吃饭时,胡先又凑上前来道。 第513章 情笺 看见这个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老流氓,萧玉书其实真想开口向对方问一问,但是顾及其他人在场,他只能低声道:“没什么。” “哦~”胡先对眼前人一贯装出来的冷淡反应知根知底,然后揶揄道:“没什么?我还以为是在想隔壁班小姑娘给你写的情笺呢。” 这话一出, 周围熟人的耳朵都立起来了。 时望轩本来自己默默吃着饭,听见胡先这话,突然回想起今天班里的情形,然后没忍住嗤笑了声。 萧玉书被胡先这么一调侃,顿时眉头抽了下,然后暗中瞪了胡先一眼。 要说今天有什么特别的,除了日常那些事外,就是破天荒的有人给萧玉书写了封情笺,那圆脸小姑娘含羞带怯的把情笺递到萧玉书面前的时候,萧玉书比她还不知所措。 这姑娘业务不熟啊, 别的小姑娘递情笺都知道趁着放学或者上学前班里没人的时候放桌上就溜,这圆脸小妹妹倒胆子大,直接送到萧玉书本人面前来。 吃瓜不尴尬, 吃到自己身上来才尴尬。 天知道萧玉书在对方低眉垂首羞红着脸双手递情笺时脑细胞崩了几百个, 拒绝吧, 班里这么多双吃瓜的眼睛看着呢,会伤了小姑娘的心。 收下吧, 容易让小姑娘误会不说, 他左右两边那俩卧龙凤雏还等着看好戏呢。 萧玉书现代没收到过情书吗? 当然收到过, 可那个时候没人会像现在这样自己干点什么新鲜事都会被看猴子一般围观这么紧密。 因此那时的萧玉书心里贼紧张, 不过他最后还是硬着头皮接过去了, 不为别的, 因为打铃了老师来了, 同学吃瓜总比老师跟着同学一起吃瓜来的容易接受些。 最后那个情笺, 萧玉书想了想,打算晚上回去提笔给人回封信,委婉相拒总比自己当面冷脸以对来的让人舒心些。 唉~ 哥原来也是有点小魅力的人呐~ “你看看给他美的,切!”寒允卿愤愤咬了口馒头,边嚼边不服道:“怎么就没人给我写?” “什么你都跟人家比,人家的作业都是自己写,你呢?”沈绾竹凉凉道。 “这跟作业有什么关系?”寒允卿犟嘴道。 黄莺笑道:“你看看七师弟三师兄还有时望轩,这些有人送情笺的,哪一个不是自己写作业的?” “我......他们......哼!”气不过又占不上理的寒允卿最后只能再恶狠狠咬一口馒头。 “哎,时望轩,马上就要考笔试了,你学的怎么样?”胡先膈应完萧玉书后转而又凑到时望轩这边搭话。 时望轩扫了这个处处留情的轻佻人一眼,淡淡道:“不怎么样。” 折云峰上的两个师兄弟对外都一副冷冰冰毫不在意的态度, 可实际上大的善装,小的偏心眼儿。 胡先可是在秘境亲眼瞧到过时望轩面对戴着面具时的萧玉书是如何殷切亲好的态度, 要是让时望轩知晓自己膈应的和喜欢的人是同一个, 谁知道这小子会如何? 挺好玩的, 胡先看戏的心思蠢蠢欲动。 不过时望轩好似太不开窍, 即便是自己拿话本子给予几乎浮现出水面之上的暗示,可对方看起来仍旧没有什么太大反应。 那为了看这场戏,胡先还得自己努一把力。 想了想,于是他道:“对了,你那个哥哥没在学府里吗?怎么没见着过他?我之前看他挺聪明的。” 此话一出, 众人再次竖起耳朵。 别人竖起的是耳朵,但萧玉书提起来的是砰砰砰跳的心。 胡先, 我日你个仙人板板, 你他妈的到底想干什么?! “啪”的一声,向来逢人对事都是一副无所上心的时望轩此刻重重放下了筷子,沉眼对其道:“这同你有什么关系?” 少年骤变的眼神蕴着风雨欲来的戾气,胡先没什么怕的,反倒是萧玉书紧张的真想一碗米饭扣在胡先脑袋上。 “哎哎,时望轩别太在意,我就是随口问问。” 旁人眼中,时望轩的神情实在算不上和善,甚至有股极具阴沉的怒意,胡先即便是不怕,但也不想惹恼了对方引出别的事端,因此赔笑道:“学府里这么多好玩的东西,你不想给你哥看一看,玩一玩。” 玩玩玩玩玩玩个鸡儿啊玩, 啥你都想玩, 用的着你搁这儿说, 我喝奶茶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谁床上风花雪月呢, 肾都快透支了还有那个闲心思关心我呢, 管管你那岌岌可危的腰子吧! 在胡先背后,萧玉书咬牙切齿不动声色的使劲咬了口馒头。 “我的身边人我自会关照,你有这闲心不如捋捋你那些莺燕桃花。”时望轩嘲讽道。 他这话的怼人意味明白清晰的甚至连寒允卿都能听懂, 胡先这一天天的,可算是日理万机。 一天六节课,抛开中午下午,一共四个课间,每个课间都去搭讪不同的姑娘,还得把顺序跟时间都记好了,不然那四个性格各异的姑娘要是不巧碰面,宛如扑克牌里的四个二,还不知道要炸成什么样儿。 被时望轩这么一呛,胡先算是找不到话来打趣了,再打下去,话题的主人公恐怕就变成自己了。 “哎,你们几个都在啊,真是太好了。”冷场时,平日吃饭时间只泡在炸鸡店里的岑黎几人居然破天荒的出现在饭堂里。 “老师们好。”众人转头看去,立刻齐齐跟小学生一样异口同声的礼貌打招呼。 岑黎这个班主任看起来笑嘻嘻的又和蔼可亲,结果上来第一句就是:“让你们背的课文古诗都背过了么?” 这话一出, 基本上所有弟子都不约而同的转身坐好低头吃饭,谁也不再抬头,谁也不再说一句话。 第514章 你是魔修啊 “你看看你,人家小孩儿都好好吃饭,聊的正开心呢,你非要拿这个扫他们的兴。”顾客行无奈道。 宁阎昊哼道:“她自己做学生的时候就不怎么写作业背书,当了老师可是能耀武扬威一把了。” 周冉:“拉倒吧,作业都不判的,还耀武扬威呢。” 岑黎试图狡辩道:“谁说的?我判过的好吧。” 顾客行毫不留情的拆穿道:“你就判过一次,然后剩下的每次放我桌上让我判。” “一个班的班主任,你像话嘛。” “切~”岑黎咬了口鸡腿,不服中她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随即朝顾客行恍然道:“啊,对了,今天的作业我放你桌上了,你判了吗?” 闻言,顾客行拿筷子的手一顿,诧异道:“你又放我桌上?那丹姝可不知道啊。” 岑黎一听,登时抓马道:“坏了,一会儿我们吃完饭去布置试炼场,谁能抽出功夫回去一趟?” “你在开玩笑吗?”宁阎昊道,“时间本来就紧张,你还想大老远儿跑回去判个作业?” 岑黎愁道:“那怎么办?明天第一节课还讲呢......” “嗯......也不是一点办法也没有。”顾客行说着,视线转移到了一边因为老师在而不敢说笑打闹所以老老实实安静吃饭的小辈身上。 一圈人中的萧玉书顿时觉得后背发凉...... 哼, 我就知道! 傍晚时分, 基本上所有弟子都有说有笑的从饭堂出来往宿舍里走,只有萧玉书一个人逆流而行,满心悲愤的走在回教学楼的路上。 即便是同为现代老乡, 萧玉书在所有穿越者之中,辈分还是最小的那一个。 可恶! 等晚上回去他一定要在群聊里狠狠控诉岑黎这个不着调女人的恶行, 都放学了居然还好意思拜托萧玉书回去一趟给她判作业, 判作业啊! 哪个好人老师能干出这种事? 带着满腔悲愤,萧玉书满脸幽怨的推开了办公室的门。 然后跟里面正在判作业的丹姝来了个四目相对,相顾无言。 好似是察觉到有人来了,趴在桌上昏昏欲睡的丹华抬头瞄了一眼,见到来人,他立刻就精神了许多。 “三师兄,你怎么来了?” 在旁人瞧不见的地方,丹华眼中闪过一道异光,随后他神情如往常般懵懂乖巧道:“这么晚了你来这里做什么?” 萧玉书端回自己在外该有的神情后,轻咳一声道:“帮岑老师判作业。” “哦~”丹华了然,随后笑嘻嘻道:“师姐也在判呢,好辛苦好辛苦。” 好辛苦~ 好辛苦~ 要不是知道这小子心智不到十岁,萧玉书真想给他的像风凉话一样的语气比个中指。 丹姝在桌上找了找,给这位同病相怜的三师弟递了根红笔,并柔声道:“你们班人不多,一小会儿就判完了。” “嗯。”萧玉书心里苦逼逼的接过笔,开始在一堆作业本上挨个勾勾画画。 丹姝性子内敛温柔,不是什么多言繁语的人,而萧玉书就更不用提了。 两个人寡言少语的人同处一个空间里,唯一能发出的声响只能是翻页声和笔尖在纸上划来划去的声音。 当然, 这是他们两人的安静, 中间自然还夹杂着丹华一个小孩的聒噪。 “师姐师姐,你见过魔修吗?”丹华在两人中间两手托腮,声音闷闷囔囔的,但也是能听清楚。 丹姝闻言,柔和的双眉微微蹙起,轻声道:“见过,魔修一贯凶残戾性,好端端的,你问这个做什么?” 丹华咧嘴一笑:“我总听班里旁人提起,说见到魔修必要诛之,师姐也是如此吗?” 不知道丹华为何突然这般问,但丹姝最后还是道:“魔修嗜血,害人无数,当诛。” “哦。”丹华应了一声,然后闭上了嘴,好似安静了。 然后他继而又问道:“师姐,若是魔修是玄天宗的同门师弟你也要杀吗?” 这话倒古怪非常,毫无缘由的奇怪,连萧玉书都不由得被这话吸引注意,顿住了笔。 丹姝被丹华说的一愣,美眸浮现疑色:“你在说什么胡话呢?” “玄天宗乃以修士宗门,怎可能有魔修厮混其中,”丹姝并起两指在丹华脑门轻轻敲了下,轻斥道:“不许这般瞎作比方。” 就是, 瞎说八道什么, 害的萧玉书以为时望轩一般魔血被丹华发现为此心漏跳了一下。 丹华却接着道:“可是师姐,若是真的有,你要包庇吗?” 丹姝皱眉,犹豫了一刻后才道:“这自然不会......” “你说这个做什么?”她奇怪道。 只见丹华笑嘻嘻的从兜里掏出一张符纸,摆在了桌子上。 丹姝跟萧玉书一瞧,便瞧出了这是干什么用的。 但也正是这一瞧,两人更疑惑了。 丹姝道:“这是下午四师妹依照书本画出来的探魔符,你何时偷偷留下来的?” 而丹华却并未回答,只是转头朝萧玉书天真一笑道:“三师兄,你敢碰这符纸吗?” 什么? “什么?”这句话给萧玉书跟丹姝都听懵了。 两人彼此对视了一下,在看到对方同自己一样都是一头雾水浑然不解其意时,丹姝这才皱眉道:“你糊涂了?” 第515章 即墨笙 “若不是魔修魔族,这符纸是没有用处的。”丹姝疑道,“你莫不是又开始烧了。” 连萧玉书本人都懵透了, 一个对付魔修的符纸, 丹华问他敢不敢碰, 什么意思? 觉得萧玉书是魔修? 开什么国际玩笑。 而丹华见丹姝不理解自己的意思,叹了口气,活像家里的小孩儿说真话却得不到大人信任的模样一样,在低眉叹气之后,丹华突然转身拿起桌上的纸张用锋利的边缘快速在萧玉书手上割了个口子出来。 在萧玉书手背冒血之时,他又一把将符纸拍了上去,只听一阵仿佛什么被侵蚀的滋啦声音过后,那张完好的金黄符纸被侵蚀的只剩一片污黑。 一切发生的太突然太快, 丹华的动作也尤其麻利, 当萧玉书跟丹姝两人反应过来的时候,彼此都愕然不已。 “这......” 天呐! 这怎么可能! 萧玉书被这个完全没有料想到的结果给彻底看傻眼了。 “你......” 丹姝怎么也想不到会是这么个结果,在短暂瞳孔剧烈颤抖后,她一把将丹华拽到身后,然后抄起桌上的教鞭自卫性的指向萧玉书,并厉声道:“萧玉书在哪儿?” 在这儿啊, 哦不, 从某方面来说是在这儿。 不是, 真的‘萧玉书’在哪儿萧玉书也不知道啊。 “说,你把萧玉书抓去了何处!”丹姝可能因为情绪被震撼的有些激动,说话都有些颤抖,她面对眼前人警惕道:“三长老一向清正精明,绝不可能收魔修为弟子,你是何时假冒的?” 嗯...... 挽酝二弟子就算半个魔族, 然后现在...... 萧玉书怎么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身上也流着魔族血, 这他妈的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面对丹姝的问话,萧玉书震撼之中竟是一句也回不上来。 这算ooc吗? 在两人紧张对峙时,被丹姝护在身后的丹华在两人看不见的地方唇角上扬,勾起一抹诡异狭笑。 紧接着他便佯装害怕道:“师姐师姐,他是魔修,我们快跑吧,不然他要杀了我们。” 你...... 我他妈, 你他妈, 杀什么杀,根本不可能的好吧! 萧玉书深吸一口气,勉强平复跌宕的情绪,然后他刚想道说自己也不知道,面前丹姝却眉目一凌,手持教鞭朝萧玉书袭来。 阿西吧, 听我解释啊思密达! 萧玉书心比苦瓜苦,面上只能皱眉提心,在地方不大的办公室里不断躲避着丹姝的进攻。 不得不说, 丹姝一个丹修, 招式却比寻常剑修都要犀利好多, 教鞭在她手里,一招一式使出了利刃席卷的气势。 “先停手!”萧玉书再次后仰躲过丹姝一招后,终于忍不住出言喝止道。 而丹姝直接回了他一个高踢腿,要不是萧玉书挡的快,差点给他踢到墙上去。 大姐! 你穿的是裙子啊! “我竟不知道,玄天宗里何时让你狸猫换太子了!”丹姝边打边道,“我三师弟在哪儿?” “我......” 哎呀! 我该怎么给你解释啊! 丹华蹲在角落,拿起一旁掉在地上的qq糖,打开往嘴里丢了一个,边吃边道:“师姐加油。” 最后,萧玉书屁股上挨了几下实在是给他痛的差点跳起来,因此他急忙伸手握住教鞭的另一端,皱眉低吼道:“别动了!” 丹姝冷眼以对,并道:“不管你以前如何,现在有手环在身,你不一定有能耐作恶。” “谁想作恶了?明明我什么都没......”在萧玉书终于忍不住想开口为自己辩解时,却忽然发现了一件事情。 混乱匆忙之中,眼前丹姝冷然的眉眼好似有那么点眼熟, 好像在哪儿看见过似的。 哪儿呢...... 那个梦! 这个念头着实有点惊人,但眼下的情况已经糟到萧玉书没法收场的地步了,索性他就赌了一把,在两人僵持之中萧玉书试探性的喊了声:“即墨笙?” 而此话一出, 原本满脸严肃神情凝重的丹姝脸色立马就变了。 第516章 排排蹲 “诶,需要帕子不?” 一刻钟后,原本规整干净的办公室内此刻一团乱糟糟,办公桌上归码整齐的作业书本纸张洒落的遍地都是,而刚才打成一片的两人此刻肩并肩并排着蹲在墙边唯一还算是干净的地面上...... 行吧, 算上丹华, 三个人排排墙角蹲。 说实话, 萧玉书怎么也想不到一个必死无疑的局结果会变成这样。 丹华也怎么都想不到萧玉书死定了的局最后会变成这样。 “二师姐。” “师姐。” “你......要不先别哭了。”两人纠结了半天,最后才犹犹豫豫的异口同声道。 在萧玉书刚才一顿关于自己梦境狂倒的解释下,丹姝这姐们儿过去沉痛的回忆再次被揭开,然后破防崩溃大哭。 其实也不是大哭,她就如同寻常小女生委屈那样,蹲在地上双手抱住膝盖,脸闷在胳膊上,单薄的身体颤抖着,哭的很压抑,想放声哭又怕旁人听见似的。 哭的一抽一抽的, 在她两边蹲着的萧玉书跟丹华,一个直男一个小萝卜头,明显都不是什么擅长温声细语哄女孩子的人。 这种时候, 萧玉书总会特别羡慕胡先的撩妹技能。 别的不说, 他觉得要是胡先在这儿, 三言两语丹姝没准就不哭了, 甚至还能笑呢。 “你、你那个......我......”萧玉书蹲丹姝旁边眼睁睁看着这位姐哭,好几番的欲言又止下,他才隔空朝丹华这个小混蛋投递了一个眼神。 萧玉书:你整的嗷,你快说点什么让你师姐的眼睛先歇会儿。 小萝卜头排除异己的小计划刚点着火就稀里糊涂的被灭了,还没从懊恼中缓过神来身边原本威武的丹姝突然就稀里哗啦一顿大哭,以至于蒙圈的丹华到现在还没搞清楚状况。 被萧玉书这么一个眼神暗示,他脸色迷茫再迷茫后,最终换成小心翼翼的神情伸手轻轻拽了拽丹姝的衣角。 “师......” 然后他刚说了一个字就啪的一声被丹姝一把将爪子拍开, “别管我,让我再哭会儿。”丹姝没抬头,吸着鼻子道。 丹华:“......” 萧玉书:“......” 萝卜头默默收回了自己的手,身体再往墙角缩了缩,然后撇嘴朝萧玉书投回来一个算不上友好的眼神。 丹华:你刚才非说那么多干什么? 萧玉书:怪我喽?不是你整的这死出吗? 丹华:我...... 萧玉书:偷鸡不成蚀把米,,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了吧,该! 丹华:你...... 萧玉书:你师姐平常那么温柔的一个小姑娘,现在哭成这样,绝大部分都是因为你! 丹华:她...... 萧玉书:怎么着,活了将近十年还没学会利索说话呢? 丹华:...... 丹华:艹! 虽然丹姝现在还在哭,而萧玉书现在还是一知半解有些云里雾里,但有一点他十分确定。 丹华这小子,敢情是个白切黑的黑芝麻汤圆啊。 真能装, 比胡先还能装。 他忽然回忆起那杯被时望轩耍坏而没喝成的可乐, 妈的, 得亏没喝啊! 要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后怕之余,萧玉书还有一点超级无敌霹雳疑惑: 那个符纸到底是怎么回事? 修真界有诸多修行之路譬如剑修丹修器修符修等等, 以此作比,魔界也不例外。 什么不为修真正统所容的旁门左道、邪魔外道的修行路数都会被世人称为魔修,虽然有些不太公平,可也冤枉不到哪儿去。 放眼魔界的各种魔修,哪一个不是穷凶极恶、杀人如麻的? 况且魔界鱼龙混杂,里面魔修也有个三六九等之分。 有的天生秉性恶劣,嗜血凶残没有人性,吸食血肉为生的魔种算低等, 有的不是天生魔族,只是修行出岔子走了歪路才走火入魔的修士,在血统上算作中等, 而高等的,便是在魔界浊气滋养下诞生的血脉纯正的魔族,虽也性情不善,但可比前两者有头脑有实力多了,最大的优势便是只要不露血便能在修真界伪装寻常修士肆意妄为。 毕竟血脉这种东西,谁纯正谁在修行上占优势。 萧玉书不是自夸,毕竟这种破腌臜事情也没什么好夸的, 他自认从来不知晓身上血脉有何异常,因此更是没有做过什么刻意伪装,若是不伪装只能靠掉点血来探明身份...... 那只能证明萧玉书的血脉有点搞头,还有点纯正。 这算什么事? 自己可是身穿啊! 萧玉书觉得自己爹妈也就是在事业上忙碌了些,也没看出这俩人有什么特别的,平常在外出现在镜头前说话行事都那么优雅的两个人,怎么可能会啃人骨头呢? 这完全没有道理, 可转念一想, 灵根这种东西138都能给自己按上,谁知道这血脉会不会也是它做的手脚。 但, 为什么呢? 138到底想干什么? “你......你是说......”冥思苦想想不通之时,丹姝终于自己调解平定完情绪,然后缓缓抬起了头,“你说你梦见了我幼时家门被灭那一幕,可你有没有梦见别的?” 平日里情绪内敛沉稳自若的师姐,因为一通乱打乱斗有些鬓发凌乱,双眼哭的通红甚至下眼睫毛上还挂着泪,模样清丽又我见犹怜。 丹姝鲜少露出这般脆弱的神情,萧玉书都不敢看了,往她身边一蹲就跟青少年被逮住蹲局子似的,低着头道:“没有,就梦到了你抱着你弟弟独自逃走,然后后面我就不知道了。” 第517章 丢了弟弟 他这话一出,丹姝的泪又出来了,似是不甘道:“你要是再多睡一会儿,多梦一梦就好了。” 萧玉书心说我也想多睡会儿,可闹钟不允许。 “这样,我、我就能知道我弟弟丢在哪儿了......”丹姝说着,又控制不住的哽咽起来。 “啊?你、你、你......”你弟弟丢了? 萧玉书没料到最后会是这么个结果,惊愕道:“你弟弟呢?” 丹姝啜泣道:“那时城中乱成了一片,到处都是被吓得四处逃窜的流民,天又很黑,我又很怕,抱着弟弟东躲西藏不知道该往那条路走,那些令狐的混账!紧追不放,我只得想了个法子把自己和弟弟装成乞讨的流浪孩儿童,混在乞丐堆里这才逃过一劫。” “可、可就是这样......”丹姝越说情绪越是难以克制的悲痛激动,噙着泪水的双眸中浮现着浓浓悔恨自责,“我没想到那些乞丐穷疯了,想要把我卖给一个富人家做童养媳,我想反抗可却力气太小,只能被他们拽走,眼睁睁看着弟弟被丢在路边......” 萧玉书听着,两拳攥得十分紧,也跟着皱起了眉。 “我没用!要是我力气再大一点,抓得再紧一点,我们就不会分开了!”丹姝说着狠狠捶在自己的腿上,声音颤抖又充斥悲楚:“我、我世上最后的亲人都被我弄丢了!我对不起爹、对不起娘,为什么我只是个丹修!我不想做丹修!太没用了!” 一向情绪内敛的丹姝,此刻压抑隐忍多年的悲痛跟自责,经由萧玉书之口后彻底爆发出来,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身体抖如残秋枯叶,单薄可怜。 “我弟弟才两岁啊,一个人在街头没了我该怎么办......”丹姝痛苦道。 “你......”萧玉书想找些什么话来安抚下丹姝激动悲伤的情绪,可真的什么都说不出来。 丹姝不是寻常人,一向都是玄天宗心智最成熟沉稳的姐姐,聪明伶俐也通晓世间诸多道理,那些轻飘飘没有什么份量的宽慰话说到人家面前根本没什么用。 不仅没什么用,要是说错了还可能更伤人心。 饶是如此,可萧玉书还能说什么呢? 放现实一点, 一个身体不好还发着烧的两岁小孩被独自丢在路边,街上那么乱,那些穷人乞丐的心肠又那般毒,令狐修士的剑冰冷无情还不长眼,谁知道后面这个即墨小公子会遭遇什么不测? 越想越揪心难受,萧玉书不敢往下想了。 他自己也是有弟弟妹妹的人, 当然也知道弟弟若是出了什么危险事,自己这个当哥哥长辈的该是什么心情。 这一点上, 萧玉书多少还是能体会到丹姝的绝望心情。 “你......你最后去了天阙门?”想了又想,萧玉书只能选择转移一下话题道。 丹姝抹去脸侧的眼泪,摇摇头然后低泣道:“没有,被人带走的路上我找准时机从马车上跳了下去,摔在地上瘸了腿,然后我就拼了命的跑,想跑回原来的地方找弟弟,可是没跑出多远就被他们追上了。” 萧玉书听得心里一抽一抽的,低声道:“然后呢?” 这时丹姝悲戚的眸中露了几分感激不尽的神色,她道:“然后我在挣扎哭喊中遇到了恩师,若不是师尊出手将钱砸在他们脸上救下了我,我、我何来今日......” 染白日日在外行善济世,能出现在那般乱的地方也不足为怪。 萧玉书听见丹姝这么一说,心里总算好受了些,幸好丹姝遇上了心善的染白,要不然后果真不堪设想。 “那日我求着师尊原路回去找,可之前那个角落里,却再没了弟弟的身影,师尊陪我找了好久好久,可就是没有找到。”丹姝心灰道,“这些年我也时常跟着师尊下山在外,可怎么也寻不到。这么些年过去了,我心里也清楚,恐怕弟弟早就......” 她话没说完,却意思已然明了。 萧玉书的心随着丹姝的话一起沉到了谷底。 憋了半天,心里面同样闷沉的萧玉书憋出来了个“抱歉”。 而丹姝沉默了会儿后才沙哑着嗓音道:“该抱歉的人不是你。” 是谁两人都清楚, 那人现在还在令狐主家坐在高位上,耀武扬威,好不威风。 萧玉书由此说出了自己的疑惑:“令狐司,为何要这般行事歹毒?” 为何要这般泯灭人性? 为何要不把旁人的命当命? 为何要亲手将这世道搅乱成这样? 为人这般阴毒,难道不会遭报应吗? 丹姝闻言,眼中闪过一抹恨,她咬紧牙关道:“他要成仙。” “什、什么?”萧玉书不明所以道。 只听丹姝深吸一口气道:“五家何能鼎立于修真界之中?难道真的是因为族中人修为高强数量居多吗?” 萧玉书迟疑道:“还能有什么?” “五家各自有各自的一方稀世秘术,凭此才能分别独占一方,”丹姝恨道,“当年时家叔叔包庇魔界那个魔女的举动本就引得五家躁动不宁,而混乱之中必会有人加把土让这趟水更浑些!” “令狐司就趁此做了手段!” 她骤然加重的语气,让萧玉书心中顿时生了不好的预感。 “我即墨家向来刚正清明,从未有过勾结魔修害人行恶之事,不过只是在时家叔叔背负骂名遭人讨伐时站出来说了几句公道话,却被令狐司污蔑包庇魔修,甚至设计让我爹修为受创后联合其他仙门以莫须有之名上门清剿。” 第518章 私人恩怨 “白家世代丹修,仁善多年,却因想保住我娘我爹,也遭此大祸!” “畜生!他真敢这样!” 完全没想到, 令狐司竟然真会做出这般大胆阴险趁人之危的举动,两大向来清正仙门就这么横生祸端,死的不明不白. 满门被灭的下场何等惨烈! 萧玉书不由得被令狐司的用心歹毒给逼得骂出了声,可骂完,他又抓住重点道:“可令狐司为什么要用计害了你们,他想做什么?” 而丹姝并没有第一时间回答他这个问题,反而是沉了声音道:“你不觉得如今的修真界有些奇怪不妥之处吗?” 萧玉书不解道:“哪里奇怪?” 丹姝道:“如今的修真界,修士最高不过元婴,而元婴之上诸如化神、大乘、渡劫,那些拎出来一个就能威慑四方的能人大修,你见过吗?” 还见过? 听都没听说过, 萧玉书皱眉摇了摇头。 “你也没见过,我也没见过,可没见过就不代表曾经没有过。”丹姝揉了下自己哭的酸胀的眼睛,然后道:“百余年前的世上,处处都是修者大能,化神大乘修士虽达不到遍地都是,却也是各个仙门都不太稀缺的,甚至萧家祖上还出过飞升大能,因此根本不足为怪。” “那现在怎么没有了?”萧玉书继而问道。 闻言,丹姝眉眼一肃,道:“关键就在如此。” “当今修真界,应当是出了岔子。”这话一出,萧玉书瞬间回想到了什么。 好似在之前秘境里时望轩拿到那个小白球的时候,他脑子里就飘过一个念头: 为什么这个小说中的修真界这么拉, 修士最高不过元婴巅峰,修为往上再进一步的人完全没有。 本来萧玉书还以为这个世界不过就是个设定拉垮的修真小世界,并没有太过在意。 可现在经由丹姝这么一提, 他浑然意识到一个很不对劲的地方, 要是这个世界真的就是个修真小世界, 那学府创始人是怎么以五灵根资质飞升成仙的呢? 若是连元婴都越不过去,何来飞升之说? “你......你的意思是......”顺着丹姝的话往下想,萧玉书心里忽然惊了一下,再之后便是通体生寒的惊悚感,他不敢再往下说了。 丹姝只道:“如今的世间,好似被谁做了手脚。” “这个‘手脚’让世间修士修为受阻,再难精进分毫,仿佛有什么在天上压着,让这世上绝了那些诸如大乘、渡劫的修士大能。” 萧玉书怀着不安,道:“故意为之?” “对,故意为之。”丹姝声音愈发加沉,“这些年过去,有人好似也发现了这个古怪之处,可却又奈何不得,无能为力,正因如此,近百年来,再无人得道飞升。” “如今的修真界已然衰弱,飞升更是毫无希望。”丹姝道。 萧玉书不傻,听她铺垫这么多,也隐约摸出了点别的意思,他神情凝重道:“你是说,令狐司找到了破解之法,他这才会......” “想来,应当是的。”丹姝眼底的红潮退了大半,以往人前的那股沉稳镇静渐渐回笼。 她道:“先前提到的五家秘术,应当是破局之物,所以令狐司才想方设法的端灭其他四家,夺取秘术据为己有。” “那......”萧玉书当即道,“那其他四家已灭,他岂不是早该......” “不,”他这话还没说完,就被丹姝打断。 “令狐司没有得逞,即便是得了所有秘术,那他也没法使用。” 丹姝这话又让萧玉书不明白了,他道:“你不是说他应该是知道的吗?” 只听丹姝仿佛败者未全败似的讥笑了声,道:“旁的不知道,即墨家的秘术我没有,他也别想得到。” 这话留有深意,但并不难猜到。 萧玉书在短暂愣神之后,恍然低声道:“在你弟弟身上!” 丹姝微微点头,继而道:“况且,秘术的催动可不是那么容易。” 萧玉书接着猜道:“要本家血亲才能使用?” 哪知丹姝忽然悲哀似的轻笑了声:“岂止!要献祭本家族亲一人的血肉才可!四家灭的灭,亡的亡,令狐司如何能使?他这般毒!老天都不帮他!” 这没想到秘法的使用条件竟这般苛刻,萧玉书心安了一瞬后当即又高高悬了起来。 谁说四大家没人了? 萧家还有挽酝! 时家还有时望轩! 即墨家还有丹姝! 白家不是还有令狐权的母亲,而令狐家这么多人,根本不愁人来献祭。 要是令狐司真的知晓秘法如何使用,那这些人岂不是险之又险! 虽然知道挽酝修为高深剑法高超,可令狐司那边心机深沉,他能想法搞垮两大仙门,怎么不会再想别的法子去对付挽酝? 想到这儿, 萧玉书整个人顿时遍体生寒。 这, 这他妈的可大事不妙啊! “你在担心三长老吗?”瞧着萧玉书骤变了的神色,丹姝忽然侧目道。 萧玉书直接脱口而出:“当然,那是我师尊啊。” 说完,察觉到自己身边两个丹的古怪眼神后,他立马打圆场道:“不是,我的意思是......哎呀,你懂的嘛。” 说完,三人间又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沉默。 半晌后,丹姝才道:“你是什么时候掉包的?” “呃......”萧玉书自知现在扯啥都瞒不过去,然后老实道:“就那次,六长老那次。” “嗯,别的你大概也没什么机会。”丹姝说着又沉默了,然后轻声道:“原来的三师弟还在吗?” 萧玉书本想说不知道,但脑海中忽然浮现起那封字迹实在是‘漂亮的出奇’的信,他好像又有点知道了。 于是他道:“不出意外,应该是还在的。” 听此,丹姝轻叹了一声,好似是安心又好似是叹息,她道:“要是不在了,三师叔怕是会很伤心。” “嗯。”这一点,萧玉书无可否认。 然后这个话题一过,两人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第519章 稀奇 挺稀奇的, 萧玉书觉得这里的人跟所发生的事情都很稀奇。 就比如, 萧玉书本以为在挽酝这个慈父面前露馅后会遭到一通自己难以想象的严刑拷问和艰难处境,结果并没有。 萧玉书本以为在自己也不知道的魔族血脉给丹华像剥鸡蛋一样剥出来的时候自己的下场会十分糟糕,结果也并没有。 而丹姝好像在抡了自己几下屁股之后也没啥事了。 这姐们儿好像拿个教鞭抡自己几下单纯为了解气似的。 “你......你怎么不打我了?”犹豫再三,萧玉书发表了他最真挚的疑问。 不过丹姝听完好像更加疑惑,她扭过头来,道:“你喜欢啊?” “不。”萧玉书当即闭上了嘴。 过了一会儿他又道:“但是......我应该跟魔界沾边......” “我知道,”丹姝却道,“我打过了。” “啊?” 这次的疑惑不止有萧玉书的,还有安静半天插不上嘴的丹华的。 丹华眼睛睁大道:“这就没了?” 丹姝过去凉凉扫了他一眼:“你想怎样?” “想像魔修那样见之杀之?”她道,“你我可是丹修,丹修能打人?” 丹华忽然就沉默了,另一边的萧玉书也是同款沉默。 大姐, 丹修不能打人, 我屁股上那点疼是谁抡出来的? 鬼吗? 我见鬼了? “你不知道你自己是魔修?”再次陷入沉默后,丹姝又道。 “嗯......”萧玉书百思不得其解道,“我真不知道。” 丹姝瞧着身旁人皱眉苦脸的神情不像作假,然后眼中闪过一道利芒,她继而缓缓偏头视线发沉道:“他自己都不知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萧玉书也侧过身幽幽道:“对哦,你怎么知道的?你不是才八九岁吗?” “......” 面对两人的犀利质问,丹华两手搅在一起缠了缠,然后偏头一笑,用他以往惯用的装傻伎俩呲牙一笑道:“我猜的。” 然而萧玉书神情不变,对丹姝道:“这话你信么?” 丹姝道:“不信。” 丹华:“......” 丹华:“啊那个......” “医务室的浣花草少了一株。”没等丹华再想什么来狡辩,丹姝又忽然想起道。 她这么一说, 萧玉书突然就反应过来了,然后指着丹华道:“好啊你!” 丹姝也瞬间明白了什么惊人的事情,转头对萧玉书道:“你喝了?” 丹华道:“他一点事儿都没有,当然没喝!” “对!”萧玉书后怕道,“多亏时望轩使坏,给我撞掉了。” 说完,他就指着丹华难以置信道:“下午上课学了,浣花草那么毒,你居然......你比那个草还毒啊!” 丹姝也跟着转回头朝丹华愕然道:“你、你小小年纪居然......” 丹华怎么也没想到一刻前丹姝还站在自己这边儿,哭了一顿后就跟萧玉书一条战线上去了,他急忙为自己辩解道:“那人可是魔修啊!” “他也不知道。” “我又不知道!” 这两个大人异口同声的话彻底震撼了小萝卜头的心灵,丹华不可置信道:“师姐你怎么能帮着他说话?” 连萧玉书也稀奇道:“哎对啊,你怎么帮着我说话?” 你们两个丹不应该是一伙儿的吗? 面对身边两个少年的遗憾,丹姝只静了一瞬,随后道:“我记得,山村那次,你做的很好。” 这话好像表明了丹姝对萧玉书的态度,但萧玉书有些不理解甚至有些幽怨:“那你抽我干什么?” 被萧玉书诚恳发问的丹姝只轻咳了一声,然后道:“忍不住。” “什么?”萧玉书的屁股好像又开始疼起来了。 只听丹姝解释道:“符纸无法作假,可你顶包后的作为又没有什么异常,我打你那几下不过是想试试。” “试什么?”萧玉书皱巴着脸道。 丹姝这时目光微转,看了身边人一眼。 蹲在墙边的少年姿势算不上端方优雅,连同原来三师弟生的如出一辙的清冷面容此刻也因着疑惑委屈不解而显得贴近世俗烟火气,倒是少了几分高不可攀的疏离,多了几丝人情味儿。 “若换成那些真性情凶残的魔修,被我打了几下后定不会仍然畏手畏脚,早就暴怒起了杀心。”丹姝缓缓道,“你好像只是流着那些血,也不算那些人。” 同曾经那个女人一样...... 说实话, 丹姝打萧玉书那几下的确是带了些私人恩怨。 那年血染半边天的惨状, 归根到底是因为那个不该擅自离开魔界偷跑出来的女人, 若她在自己那一方天地老老实实呆上一辈子, 也就不会连累时家叔叔, 也就不会让当年五家变成如此。 儿女双全、夫妻和睦的一家,被一个魔修连累成这样,丹姝心里说没有半分芥蒂绝对是假的。 因此在魔修这方面,她多少也有些偏气在身上。 “你这么说的话......”萧玉书眼前一亮,道:“你要放过我了?” 丹姝沉默了下,道:“也不完全是,谁知道你往后会不会走上歪路。” “血脉这种东西,决定了好多事情。” “我这......”萧玉书有些苦恼道,“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丹姝奇怪道:“你那个什么八没告诉你?” 萧玉书道:“它什么都不告诉我,懒着呢。” 丹姝顿了顿,解释道:“若是如此,日后若是东窗事发,你的处境不会太好。” 萧玉书闷头道:“我知道。” “你这样的,身上没有半点魔息,却血脉如此纯正,”丹姝回想自己曾经的所见所闻,若有所思道:“魔界曾有个教派,专门供奉那些像你这样血统纯正的魔族。” “跟寻常魔修不一样,那些人不以杀生为好。”丹姝道。 第520章 成见刻顽 萧玉书一听,顿时没那么憋闷了:“那问题就不大了。” 岂料丹姝摇摇头:“不,别想当然。” “你觉得其他仙门看待魔修会分出个好坏吗?”丹姝这句话又让萧玉书心里沉了沉。 丹姝说的在理, 即便是不害人, 只要跟‘魔’搭上边,很少有人不会被讨伐针对的。 刻板印象很重, “人心如山,成见刻顽,山难移,字难消,若非移山削石,难以撼动改变。”丹姝声音沉了些,好似是在警醒萧玉书。 真是够讽刺的, 之前萧玉书还对时望轩千叮咛万嘱咐别跟魔修走一起、别修了魔道,还口口声声对其说他最讨厌魔修,恨不得见一个杀一个。 结果呢? 到头来自己身上却也流着魔族的血。 “你走吧,今日之事,就当作从来没发生过。”萧玉书埋头沉默中,忽然听丹姝这么道。 “真的呀?”萧玉书有些不敢相信,他往一边脸色明显不太好的丹华身上瞄了一眼,然后道:“万一我前脚刚走,后脚就被举报了怎么办?” 丹姝顺着萧玉书的视线瞥了丹华一眼,然后这位姐姐仅用一个动作就让萧玉书一颗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师姐,你要干嘛?” 丹华被丹姝再次拿起教鞭的动作给吓了一跳。 而丹姝没理他,只对萧玉书道:“你走吧,这里我来收拾。” “我跟我这个‘小小年纪便聪明的过分’的小师弟还有些私下话来聊聊。”丹姝说着双眸微眯,面向丹华,教鞭在手心拍了几下。 这举动明显是要关门闭户揍小孩儿了,萧玉书心里开始幸灾乐祸了起来。 简单拱手给这位大姐道了个别后,他转身就开溜,但临走时却被丹姝叫住。 “若是还有下次,”只见这位身形纤长不失坚韧的姑娘侧首轻声道,“能梦到我弟弟的话,还请告诉我一声。” “拜托了。” 丹姝能坚韧到哪儿去,不过也是对自己生死未卜的亲弟弟还留着一点妄想,愿自己在这世上仅剩的唯一血亲能回到身边而已。 她再怎么沉稳,在旁人面前再怎么处事不惊,不过也是个幼时痛失双亲,渴望弟弟回来的一个姐姐。 “好。” 尽管萧玉书知道下一次的梦境可能又会换成别的,但谁又能说的准,希望再渺茫也不是一点都没有。 今日出了这个门,他就当作从未见过丹姝落泪时。 摸到部分真相后的少年安安全全的出了办公室, 另一个留在办公室里、耍了心机手段的少年怕是要挨顿收拾, 管他呢 丹华这小子活该。 第二天, “丹华师弟,你上课怎么站着上?”黄莺奇怪道。 丹华笑的有些牵强,他刚想说话,就被丹姝打断:“大夫说,他这几日需得站着活络筋血,不然日后怕是又要发烧发热,烧起来后又得糊涂脑子做些混账事。” “混账事?”令柔冥思苦想了一会儿,然后了然道:“哦~,二师姐还惦记着丹华师弟前几日发烧乱吃东西呢啊。” 丹华笑容中透着旁人瞧不明白的苦涩,在丹姝身边站着硬是一句话也不敢说。 而丹姝浅浅笑着点了点头,算是应了。 另一边,时望轩在楼道里走的好好的,却在拐角处被一张纸给迎面拍到了脸上。 力道不小, 啪的一下,时望轩的脸迷茫了一瞬当时就青了些,皱着眉伸手拿下来放在面前,可还没扫上几眼看看是什么东西就被一个步伐匆忙的圆脸小姑娘一边不断说着“对不起”一边着急伸手一把将时望轩手中的纸给抢走。 “真是对不起!风太大了,我、我没有拿稳......”小姑娘愧疚的连连弯腰道歉,可手中的纸却捧在怀里跟什么宝贝似的。 时望轩也没跟人过多计较的意思,道:“没关系,下次拿好了。” “谢、谢谢......” 可当面前的小姑娘一直起身时,时望轩忽然觉得她有点眼熟,便叫住她道:“喂,你是不是去过七班?” 闻言,圆脸小姑娘有些不好意思道:“我、我是去过七班,就去了一次......” “给了萧玉书一封情笺?”时望轩挑眉道。 “对、对的。”圆脸小姑娘有些羞涩道。 照这么说,再一瞧她怀里跟宝贝似的纸,时望轩好似明白了那是什么东西。 他语气缓又带着不明意味:“你怀中的纸,是萧玉书给你的回笺?” 这话一出,小姑娘的头便深深的低了下去,含羞带怯道:“是的。” 本以为眼前少年或许回出于好奇提出要看看的要求,小姑娘还做好了鼓足勇气拒绝对方的准备,结果没想到时望轩只是在沉默之后忽然轻笑了句:“我这个师兄,对旁人总是这般好。” 少年的语气听起来很是轻松,好像实在赞美萧玉书的所为,有好似夹杂了点别的。 圆脸姑娘满心都是萧玉书的回笺,哪里有闲心思细究时望轩的话,只压着欢喜道:“你师兄真的很好,是个特别特别好的人。” 小姑娘圆圆的俏脸上满是钦慕之意,闪闪放光,是青春少女情感懵懂时该有的耀眼。 时望轩并未多言其他,而是浅浅应了一下后转身便走了。 特别特别好, 只对一个人不好...... 第521章 机关难对付 “众生芸芸,山外有山。世间偌大,学府不过堪堪一角,愿汝游遍四方后,再觅得世外惊鸿客。” 拿起纸的那一瞬,时望轩还是无意瞥见了只言片语。 昨夜萧玉书回去后,仔细看了看圆脸小姑娘写的情笺,然后绞尽脑汁搜肠刮肚想了一堆话。 不是他矫情或者大题小做什么的, 而是萧玉书觉得即便是素不相识的姑娘,尽管没有干系,可她小心翼翼将自己的心意呈在了纸上,怀着忐忑的心递到了自己手里。 光凭这份当着众人的胆量还有这份情笺上一撇一捺认真写的字,他得给人同样认真的回应。 这个年纪的少年少女情窦初开是很正常的, 无非是在自己有限的眼界中见识到了看起来比自己优秀的人。 青春期的孩子不太能自主分得清情爱和崇拜, 只知道见到一个比自己能力强上一些的人会有些异样情愫,会控制不住的多想多念。 人是会慕强的, 但萧玉书希望这个小姑娘能认清一个道理。 与其眼巴巴看着别人出类拔萃,不如自己努力提升,亲自做旁人眼中的那个人上人。 或许有一天当这个小姑娘彻底成长到外游历四方之后,会遇见比‘萧玉书’更厉害更优秀的人,在见识到世间更优秀的人后,这种心思也就渐渐消匿了。 人间诸多纷扰,随心所欲最好。 归根到底, 萧玉书自己不过也是众生汪洋里的一滴水,跟旁人没什么区别的。 不过只是这么窥来的一句话, 时望轩心里对那封回笺的内容便猜了个大概。 不过猜出来的只能是信, 写信人的心思他怎么也猜不透。 呵, 说不清是什么心情, 即便是知晓两人势同水火的关系,时望轩也仍然觉得没来由的讽刺。 萧玉书这个人, 在旁人眼中好似那清冽的风,拂向谁都是清爽舒心令人赞叹, 唯独刮向时望轩时,刺眼扎面,恨不得化作一巴掌狠狠扇来。 罢了, 全都无所谓了, 如今的时望轩求的不过也只是一人实心实意, 即便是那人有所隐瞒行踪有所疑端,时望轩也不想费心思追究了, 现在的他唯有一件要事...... “都听清楚了没有?试炼场内,不准有人擅闯禁地,若有人明知故犯,那么......”薛肆站在一众弟子面前,神情严肃道:“之后的惩罚绝不仅仅是拍照上公告牌丢脸那么简单。” 面前规规矩矩站着的弟子们异口同声道:“记住了......” 记住了, 但我就去! 试炼场的诸多关卡内,时望轩按照计划刻意将萧玉书往禁地那个方向逼,而萧玉书也按照计划装作被时望轩往那边逼去。 试练场内一众弟子被关卡淘汰的淘汰、没淘汰的还在不断跟里面的机关做斗争。 当然, 也不完全是跟机关作斗争, 试练场内解了手环,其中弟子自然能用全部实力较量一场。 “萧玉书,看剑!”忍了大半年,令狐权总算能逮住可以用修为灵根碾压萧玉书的机会了。 之前在对方面前放狠话要在体术课上将其狠狠收拾一顿,结果到头来是令狐权自己被萧玉书过肩摔摔的头冒金星。 现在好了, 令狐权浑身寒气迸现,就如之前在秘境那次气势庞大,势必要跟萧玉书好好较量一番,较个高低把人打趴下。 于是两人的计划就这么被横插一脚的令狐权给拖住了。 给萧玉书气的,真想一个水龙卷给他卷出去。 给时望轩气的,直接一个雷劈了过去。 “嗷嘶——!”令狐权躲闪中还是被劈到了屁股,气的他大嚷大叫道:“萧玉书你有本事别让他帮你!” 然而萧玉书凉凉道:“我可没有。” 谁让你没眼里见的, 我俩按计划走的好好的,你个第三者非得插一脚, 你不挨揍谁挨揍? “滚开!”时望轩一剑侧挥,瞬间几道冰刺蹿出,只逼令狐权而来。 令狐权这人也是一身反骨,时望轩同萧玉书越是这般排斥他他越是往跟前凑,好似非要激烈打上一番才肯罢休。 他也这么做了, 俗话说, 三人行, 必有妈卖批, 他们三个人打在一起,谁也不上谁,令狐权打得这么冲,给萧玉书和时望轩脾气都打出来了。 随着时望轩一道惊雷迸出,浩大声势将周围关卡里弟子的注意都吸引了过去。 “诶?寒兄,这里除了你,居然还有第二个雷灵根?”其中一个弟子道。 有人附和道:“我听说折云峰三长老的二弟子可是个五灵根的筑基修士,那动静不会是他弄出来的吧?” 沈绾竹连着两个后翻躲过关卡里射出的箭,然后匆匆道:“废话,不是他还能是谁?一共就这么两个能放电的。” 话落,试炼场再次晃动,脚下高墙随意升起降下,将几人分开,沈绾竹也因此再次面临其他机关。 幸运留在原地的那个弟子苦道:“哎呀,这些机关真难对付......” 第522章 背后计谋 “都闪开,我炸了这些玩意儿!”另一边高墙中,沈修竹刚刚被脚下突然坍塌的地面给落到了下一层,寒允卿见此直接挥剑聚雷,在一个炫目的闪光弹后,他脚下的地面连同高墙被成功劈烂,底下的沈修竹震惊的用剑勉强挡了下落下来的土灰石块。 “我们这样破坏场地不太好吧......” “哎!这小崽子怎么这么粗暴!”一众老师围在大屏幕面前,看着寒允卿简单粗暴的破坏行为,人人都是一脑门儿黑线。 岑黎神情艰难道:“照他这么干,岂不是整个试炼场都要完蛋?” 顾客行凉凉道:“咱们怎么就忘了还有两个雷灵根的呢?” 薛肆叼着棒棒糖棍靠在桌边悠悠道:“我提醒过你们了,你们没记住,怪谁?” 薛臻白心态倒是挺好,摆摆手道:“没关系没关系,反正每次比完都要收拾,大不了这次收拾的多一些......” “说的倒轻松!你又不用动!”这个坐着说话不腰疼的府主遭到了其他老师异口同声的埋怨。 薛肆挑唇一笑,低声道:“该。” “哟,都在啊。”这时,一个女人的声音从后方传来,薛肆脸上那点笑瞬间都跟踩了狗屎一样,褪了个彻底。 “钱老师,你怎么才来?比试都已经开始了。”其中一个老师道。 钱茗走到众人面前,神情嫣然盈笑道:“是吗?应该也不算晚吧,我路上买了些小零嘴,想着一会儿看比试的时候吃。” 她说着,把瓜子什么的闲散吃食放在了一边的桌子上,并朝着薛肆这个晚辈招呼道:“小肆,过来尝尝吧,光叼着糖有什么吃头。” 薛肆一点面子都不给她,直接道:“谢了,不吃,我惜命。” 这般晚辈跟长辈顶嘴的话若是放在旁人身上,定会有些不快,可钱茗偏是能忍,面上笑容丝毫未减,甚至还笑着打趣道:“你这孩子这个性子什么时候改改,要是一直这么说话怕是没有姑娘喜欢的。” “你不喜欢,我就谢天谢地了。”薛肆随口一句话,给岑黎没憋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其他老师也是能憋的憋,憋不住的转身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 面对薛肆这样好不尊敬的呛话,钱茗也只是笑笑不语,好似没有放在心上。 她走上前,状似不经意的在大屏幕十几个画面内扫了眼,实则快速找到了自己想看见的几人的身影。 随后钱茗眼底一暗,然后闲聊般提道:“希望这次的弟子可别再像那年一样,跑到禁地里去......” 闻言,薛臻白漫不经心的瞥了她一眼,然后佯笑道:“希望你侄子能撑过一炷香。” 而钱茗嫣嫣一笑道:“谢府主关心,小侄不成器,但也能撑上一撑。” 最起码, 让他要办的事情没办完前,是绝对不能下场的...... 试炼场上, 萧玉书发现了一个奇怪的地方。 令狐权这小子不知道在搞什么, 都被时望轩给揍成那样了,还非得咬牙死撑着。 而且, 他跟时望轩原本计划好随便打打然后偏到禁地去,结果愣是被令狐权一拖拖到了再有一炷香比试就结束的地步。 再拖一会儿就比完了,哪儿还有机会摸到禁地去? “令狐权,让开!”怕计划一拖再拖,萧玉书终于忍不住低喝道。 而令狐权顶着脑后被雷劈的有点发焦的头发,硬道:“就不!” 面前人灰头土脸的模样着实狼狈,萧玉书不由得皱眉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闻言,令狐权顿了顿,闪烁了一瞬的眼神似有话想说,但最后还是闭上嘴,持剑打来。 不过没几下又被时望轩打了出去,撞在墙上咳咳不止的样子好不狼狈。 可能时望轩也急了,所以这一下打得不轻,令狐权算是短暂失去了再次纠缠的能力,趁着这个机会,萧玉书提剑朝时望轩攻去。 两人都有些心急,因此打斗的轨迹也很明显直接,没一会儿在此起彼伏的机关动墙中,萧玉书就被时望轩‘逼’到了禁地边缘。 “师兄知道这是哪儿吗?”时望轩手中黑黢黢的剑呲啦啦的冒着雷光,同他此时幽暗的双眸一样极具攻击性。 萧玉书站在他对面,听见时望轩这话真想笑。 我是高冷,不是瞎。 那‘禁地’俩大字在警示牌上写着呢,我看不见啊? “你想说什么?”他淡淡道。 闻此,时望轩没有废话,直接上前便是犀利几招。 萧玉书也不含糊,装作应付艰难之中脚步不稳朝禁地边靠去。 一切好像都在计划之中,大部分进行的都很顺利。 但两人瞧不见的角落里,却出现了钱和鬼鬼祟祟的身影。 只见钱和躲在墙后,看着前方不远处逐步向禁地靠近的两人,他先是窃喜一笑,继而又暗骂道:“该死的,令狐权怎么没到?” “人不齐,我得什么时候才能动手......” 大比前夕, “脑子被猪油糊住了吧,我帮你们做什么?”胡同口里,令狐权对着眼前人不屑道。 而钱和却奸笑道:“谁说是帮我们?这不也是帮你呢嘛。” 令狐权“呸”了一声,道:“我用得着你帮?” 说完,他转身便走,可没走出两步就被身后钱和一句不怀好意的“你爹要是知道你在这里总被折云峰那两个人压着一头,他会如何?”给叫停了脚步。 一句话,仿若千斤重,一下就将令狐权的心压得沉重上不来气。 第523章 都得死 见对方终于有所动容,钱和借机再道:“你想想,要是时望轩跟萧玉书都犯下不可逆转大错,被逐出了学府,你留这儿,家主岂不是有了向奚落玄天宗的底气?” “给家主争脸,你在家里的日子也好过。”钱和循循善诱道,最后还加了致命一句:“说不定夫人一高兴,就肯见你了呢。” 有些事情, 不管做了会不会得到想要的结果, 但是一个念头, 就足够诱人, 更不用说令狐权这个从小爹不疼娘不待见的傲慢公子。 最后令狐权并未明确表示什么,沉默着走出了胡同,而钱和对着他的背影轻蔑一笑,转头走向了另一个角落。 “他答应了?”角落中,钱茗摆弄着一旁墙边从另一头越垂下来的柳枝,漫不经心道。 钱和低着头,神情不复以往的嚣张,面对眼前的姑姑他卑顺道:“我说了,但他没回话就走了。” “呵,”钱茗突然嗤笑了一声,道:“八成是听进去了。” “毕竟这小子在他爹哪儿除了那条命外就剩下这点用处了......” 话落,钱茗突然眼神一狠,掐断了手中浓绿生了新芽的柳枝。 “光是退学能有什么用?我要他们三个都得死!” 她嫣然的笑容中陡然浮现几分狰狞:“他们一死,外面再闹上一闹,机会不就来了......” “该死!令狐权不会临阵脱逃了吧?”回忆至此,钱和抓着东西的手出了些汗,神情焦急不已。 若是令狐权不来,钱和只能找机会把这两人送上死路,也不知道漏一个钱茗会不会怪罪。 而就在大比最后所剩时间不多甚至马上就要结束时,钱和也顾不上那么多了,前方萧玉书就差一步就能被时望轩‘打’近禁地中,天时地利人和,这个好机会钱和当然不能错过。 正当他打算出手时,却又被另一边赶来的令狐权给被迫吓退了回去。 只见令狐权一招将萧玉书和时望轩两人前行的地方冻了几道冰墙,他这个举动让两人都不由得一愣。 萧玉书更是疑道:“你做什么?” 令狐权好像路上挨了几下机关的打,衣服被划破了几个大口子,面对萧玉书的问话,他骂道:“你俩是不是瞎?看不见这是哪儿?” 废话! 不知道还不去呢, 萧玉书心道。 而时望轩只扫了满身狼狈的令狐权一眼,撂下一句“用得着你说”后直接上前劈开冰墙,随即挥手,瞬息间萧玉书脚下便暴起几根藤蔓将其绑住带向前方。 “哎!你们是不是疯了!”令狐权气的直跺脚,“想被逐出去是吗?” 对呀对呀对呀, 少年你真相了! 被绑住的萧玉书草草反抗了下,随后也就懒得反抗,就这么被时望轩‘打’进了禁地里。 “太好了!”钱和一看,三人已经进去了一个,剩下两个又离得这般近,得来全不费工夫。 太好了! 萧玉书被丢进黑漆漆一片的禁地中后,顿时整个身心都放松了。 然而下一秒, 他就不轻松了。 “你、你们......” 你们他妈的进来干球啊? 看着莫名其妙也被摔进来的令狐权跟时望轩,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萧玉书差点心跳骤停。 “你们他娘的!我都让你们离这儿远点,不听人话啊!”令狐权从地上爬起来的第一件事就是破口大骂。 时望轩拧着眉,看着面前因为骤然关上而夹断最后光亮的大门,他胸中窜着怒气,啧了一声,打了个响指掐出了团火来照明。 差一点, 差一点萧玉书自己也就跟着掐火了,好在悬崖勒马,勒住了。 “钱和那个杂种,我就知道他不安好心!”令狐权咬牙骂道。 的确是不安好心, 下一秒禁地就开始震动,甚至整个地下试炼场都跟发生地震似的,地面开始崩裂,而三人身后的一片黑暗中,有什么东西蠢蠢欲动起来...... “哎~,好久不来学府里,现在里面有变了个模样啊。”几日后,和煦走在靖光学府的街上,闲云野鹤似的逛悠着,好不清闲。 心事重重的黄莺被他这吊儿郎当什么也不上心的轻松模样给气到,从后面掐了他一把,并皱眉道:“师尊!三师兄出了这么大的事,你居然还有心思在这儿溜达?” 和煦听此,宽慰道:“莺莺安心吧,有你三师叔他们在那儿,怎么也不会让他们欺负了萧师侄去。” “再不济,府主也是站我们这一边儿的,向来萧师侄不会受什么委屈。” 尽管他这么说,黄莺眉毛间的愁云仍未消减多少,她低低道:“好端端的,三师兄怎的就跑到禁地里去了呢?” 不仅进去了, 还差点把整个地下试炼场全毁了, 此等大祸, 黄莺真不知道萧玉书该怎么逃过这一劫。 “你说这话,莫不是非要玉书当众吃些苦头,褪层皮才肯罢休?”议事堂中,挽酝坐在长辈尊座上,神情冷峻非常,凤眸眯起危险的弧度,目光宛若两道冷电直直逼向面前女人。 外面阳光明媚,议事堂里面却冷的跟冰窖似的,冻的其他老师只哆嗦。 饶是如此,钱茗面上也端着和蔼的笑,道:“三长老这话严重了,只是有错当罚,天经地义,若是包庇......想来玄天宗宗规严明,也不会做出骄纵弟子这等事。” 站在台下被一众长辈盯着的萧玉书闻言,心里翻了个白眼。 嘿,一把年纪了你还搁这儿玩上道德绑架了? 挽酝也不吃钱茗这一套,冷冷道:“想来?那不如我现在做给你看看?” “呃......”钱茗当即被噎了一下,然后干笑了两声勉强维持住了脸上的笑,接着道:“三长老说笑了。” 第524章 死装 “依我看,这小儿犯下此等大错,光是退学未免罚的太轻了些。”一边中年男子神情严肃道。 此话一出,挽酝即刻将自己冰死人的目光缓缓转到了他身上,并沉声道:“你想怎么罚?” “当然是、是......”中年男人是钱茗早先串通好的,即便不要萧玉书的命也得让之最少受些皮肉之苦,可他刚要开的口,就被眼前挽酝的举动给吓了回去。 只见这位皎如明月的纤身男子,三千乌丝高高束于脑后,端的是规整孤冷,架的是威风凌赫,纤长细指在桌上随意轻点着。 然后一戳一个窟窿,一戳一个窟窿。 好像中年男人再敢多往外吐一个字,被捅出窟窿的就不是挽酝手下的桌子了。 这样明目张胆的威吓真真实实落在众人眼中,跟公平公正一点都搭不着边儿,尽管如此,可依旧没人敢说挽酝什么不是。 “三长老,依晚辈看,萧玉书即便是您最中意的弟子,可如今犯下此等大错,于情于理,规矩摆在面前,您也不该这般包庇。” 行吧, 话说早了, 真有这么胆大的。 只见钱和作为亲眼见到萧玉书闯进禁地的目击证人,此刻站在钱茗身后,硬着头皮说了这么一句话。 钱和这话十分大胆,十分不敬, 萧玉书突然回想起上一个跟挽酝说话大不敬的寒允卿,已经被挽酝削过一顿饱的了。 而事实也是如此, 在钱和这话一出之后, 挽酝的神情宛若严冬厚雪,寒的更重了。 只听他语气看似平静道:“包庇?你觉得如何算包庇?” “这......晚辈......”钱和被他压得有些惶恐,可随后他身前坐着的钱茗转身轻笑道:“和儿,三长老虽外冷,但也是明事理的长辈,你这个晚辈若说实话良话,想必他定不会计较,有什么话便说吧。” 又开始道德绑架了, 呸! 萧玉书心里狠狠啐了这个蛇蝎女人一口。 “晚辈觉得,有错当罚。”在钱茗的催促下,钱和开始了他的危险发言:“素来听说萧玉书在外名誉广为人赞,却在大比时明知故犯,想必......传言有误。” “擅闯禁地,破坏试炼场,两样事端皆是铁板钉钉,做不得假,若是理虚还要力争,那未免也......” “传言有误?”都没容许钱和说完,挽酝周身气场便寒到了极致,只听他咬字极重,冷道:“你觉得玉书是那般表里不一,为人卑劣,品行不端之人?” 大堂有些冷的怕人,岑黎刚想端起手边热茶喝一口暖暖,结果拿起来一看,里面的茶水已经冻结实了。 出于人对危险的本能反应,钱和犹豫了一句:“晚辈不是这个意思......” 饶是如此, 挽酝也依旧没有放过他,仍在道:“那你是觉得我这个师尊当的有失高德,教导无方,不配为人师?” 钱和语气已经开始有了颤抖之意:“晚辈不敢......” “不敢?我看你敢的很,”挽酝寒着眼神道,“你也有脸在这儿跟我提规矩?” 说个好玩的, 钱和打架斗殴什么的,岑黎嘴上说照片就挂一个月,其实她到现在都没换下来,而这半年里钱和也没停下过各种乱七八糟的动静,现在公告牌上多得是他犯错的照片。 就这还好意思说别人犯错呢,钱和自己就错处一大堆,哪次不是钱茗捞的他。 耍这些上不得台面的小手段耍到挽酝面前,这不摆明找骂呢。 看着钱和被斥的有些发白的难看脸色,萧玉书心里别提有多爽快了。 “让三长老见笑了,小侄顽劣,言语有失,这些话的确不该乱说。”钱茗见势不妙,急忙打圆场道,“没有旁的弯弯意思,只是我们都觉得,萧玉书的确是罚的有些轻,毕竟试炼场算是学府重地。” “轻不轻的先另说,我怎么听别的弟子口中说,当时闯入禁地的人可不止他一个啊。”这时,另外一个老师道。 钱茗佯装惊讶道:“是吗?我怎么不知道?还有谁啊?” 装, 接着装, 死装。 以前只是听说,现在萧玉书算是彻底见识到钱和亲姑姑的能耐了。 这货不该出现在这本小说,应该跑那些宫斗什么的里面去,保准最低是个女二女三级别的人物。 妈的, 明明就是她让钱和用微机关把时望轩跟令狐权撞进的禁地,现在还搁这儿装上不知情了。 厉害啊! “那你说说,禁地里还有谁?”岑黎在另一边,美眸凌厉,紧紧盯着那个说话的老师。 老师被瞪的畏缩了一刹,随后又鼓起勇气道:“好似是七班的时望轩跟令狐权,他们也在。” 主座上的薛臻白淡笑道:“你看见了?” 那个老师犹豫道:“没有......” “但是最后的画面有他们三人出现在禁地的身影。”她道。 闻言,顾客行沉声道:“只是出现在边缘,画面从头到尾可都没有显示他们进去过。” 这话说的不错, 钱和动手的时间晚了些,卡在了大比结束,监控也关停的那一瞬。 不过钱茗早有所料,只见她暗中给了那个中年男人一个眼神,然后那个男人便道:“诸位都不在场自然不会看见,可试炼场上弟子众多,总会有几个碰巧看见的。” 第525章 甄嬛传 他这话一出, 萧玉书心里就明白,即便是没人看见,那想必也有人‘看见’了。 没一会儿, 那个老师就从外面领进来了几个弟子,那个班的都有,彼此互相也不认识,都自称是亲眼见到还有旁人闯进禁地的。 萧玉书不得不感叹一句钱茗安排的好, 这么几个看起来偶然的恰到好处的弟子,异口同声的指认时望轩跟令狐权,怎么着也该有人信。 不过总有不信的, “听风便是雨,我若没有亲眼见到,说什么话也不信,谁知道是不是有人串通起来一起扯谎的。”东窗事发后,令狐司懒得过来管令狐权,便让令狐寻这个小叔叔过来看看。 作为令狐姓氏中唯一一个真心对待令狐权的长辈,令狐寻自然也是护着自家侄子。 他道:“要是世上所有事单凭几张嘴就能论个真假,那还要民间衙门做什么?当我是傻子不成。” “你这话说的就不大对了,”钱茗微笑道:“衙门审人也是要人证的,你不能因为令狐权是自家小辈就混淆黑白是非不分,一个弟子说话难辨真假,可若是好几个说辞都一样,怎么也得有几分可信吧。” 钱茗这一副正说正话的模样着实让萧玉书佩服, 想当年他也是搂过几眼甄嬛传的汉子, 可如今, 萧玉书真觉得钱茗这个女人放甄嬛传里还真能跟甄嬛斗上几集。 这几个弟子说好听点是目击证人,说难听点不就是被钱和威逼利诱找来的帮钱茗的炮灰。 在一众长辈虎视眈眈的目光中,这几个炮灰异口同声道:“七班的时望轩跟令狐权也进去了。” “哦?”薛臻白坐在高位上,随意动了下身体,俯身一手撑膝,双目深沉,单薄之躯此刻处处透着上位者的威慑力。 他缓缓道:“你们看见了,可禁地坍塌时,除了里面的萧玉书外,我可没瞧见有旁人的身影。” 薛臻白这话说的没错, 禁地无故崩裂时,时望轩凭借着这段时间对空间转移法术的钻琢,虽然目前能移动的空间很小,但转出禁地也是绰绰有余。 而令狐权呢, 萧玉书趁混乱之际,一脚将转移卷轴踹到了令狐权身上,这稀里糊涂的令狐小登就这么掉在了外面的试炼场上,到现在兴许还是一脸迷茫。 “整个地下试炼场毁成了那样,谁知道这两人会不会趁着一片混乱偷溜出去。”中年男人道。 岑黎冷哼道:“都塌成那样了,也能溜出去,那这两个小辈可真是能耐了。” 而钱茗则是温笑道:“三长老的弟子怎能是俗辈?自然能耐巨大。” 面对钱茗的矛头和阴阳,挽酝直接甩她一句:“你侄子活得好好的,没缺胳膊少腿儿,想来他们能耐也大不了哪儿去。” 一句话, 钱和哆嗦了,钱茗噎住了,萧玉书心里笑开了。 单凭挽酝以往怼青云那点功底,萧玉书就知道,今天若是纯打嘴仗,那吃亏的肯定不是挽酝。 钱茗被气的前胸重重起伏了下,脸上的笑怎么也挂不住了,她转头朝一边坐的安稳的青云道:“宗主,三长老这般言语你......” “钱老师见谅,挽酝同我说话也是这般,宽谅一下吧。”青云笑的十分从容。 中年男人却严肃道:“你乃一宗之主,难道还左右不了门下长老吗?” “谁说左右不了了?”桑禹悠悠道:“不过是掌门师兄胸量大度,况且我三师兄也不是这么一意孤行不讲理的人,你这话说的,好像要挑拨我们师兄弟关系似的。” 就是, 青云跟挽酝之间不过就是两人意见一致的时候听前者的,意见不一致的时候才听后者的,怎么能说青云这个宗主软蛋、挽酝这个长老不懂规矩呢。 萧玉书心里如是道。 言归正传,尽管钱茗在堂上占不了嘴上的便宜,但理总归是有的,她直截了当道:“今日之事,萧玉书断不能从轻处置,而时望轩跟令狐权也绝不能放过。” 没等挽酝他们说话,薛臻白反倒嗤笑了声:“说的好,你这语气好像该做这个位子的人是你一样。” 谁说钱茗没这个心思呢? 她反而道:“莫非府主也打算放着规矩不管,当众包庇了?” 薛臻白却道:“何来包庇?方才不是已经论好,让萧玉书退学。” 中年男人沉声道:“另外那两个呢?” 薛臻白装傻道:“哪两个?” “你......”钱茗压着气道,“自然是方才指正的那两个。” “哦~”薛臻白恍然道,“说起指正,我这儿还有弟子没问话呢。” 说着,他拿出了对讲机然后对其道:“让他们进来吧。” 这话说完,没一会儿,薛肆就推门而入,身后跟着一群人。 一群好像之前跟萧玉书有过一面之缘的熟人, 为什么说是好像? 因为萧玉书只觉得有点眼熟,但却又不认识他们。 哦! 有一个人认识。 “这些都是谁们班的弟子?叫他们过来做什么?”钱茗蹙眉道。 薛肆神情凌然不笑,语气不卑不亢道:“钱老师找证人怎的还差些漏些?明明当日瞧见禁地动静的人众多,怎么只挑挑拣拣了些自己中意的说辞去?” “你说他们所言不假,那不如也听听这些弟子的话。” 薛肆说着,侧身横跨几步,将身后的弟子露在众人视野之内。 萧玉书一看见那个圆脸小姑娘,顿时心里好像发觉到了点什么。 第526章 好人有好报 圆脸小姑娘好似第一次在这么多长辈面前露面,有些胆怯,可又想起此行目的,她深吸一口气然后鼓足勇气道:“诸位老师前辈,晚辈那日在大比尾时,瞧见时望轩跟令狐权在试炼场上,没有在禁地里。” 她这话自然引得钱茗那一帮人的不快,中年男人甚至喝道:“你再说一遍!” 他的声势逼人,吓得圆脸小姑娘身上下意识抖了下,可饶是如此,她也硬着头皮抬眼回视道:“晚辈说,看到时望轩跟令狐权没在禁地里面,而且......” “而且那时也曾看见三人争斗时,钱和曾鬼鬼祟祟向其靠近,手里还拿着东西。” 闻言,钱茗眼神一厉,暗中威胁道:“你这条舌头可想清楚了再说话。” “想清楚了,我们都看见了。”小姑娘身后有弟子紧张开口道,虽说是紧张却也是有些底气的。 随着这个弟子开了个头,其他人也纷纷附和起来,各自说着自己那时所见。 总体意思相差不大,就是来帮萧玉书说话的。 到这个时候,萧玉书这才明白这些弟子哪里眼熟, 堂上这些壮着胆子跟钱茗几个老师当面唱反调的弟子,分明就是先前萧玉书从钱和手底下捞走的被欺负的小可怜。 他记得这些人都是因为性情内敛生怯温顺,所以才被钱和当软柿子捏的,却没料到此刻能撑起胆量跑这里来为自己说话。 即便是那个中年男人说话再怎么凶,这些弟子的说辞也坚持不变,硬是不听威胁。 这个场面是萧玉书怎么也没想到的, 谁能想到, 从前那些个顺手之举, 一根根细的软可轻摧的丝线 如今竟一条一条凑在一起拧成了一股劲绳, 跟钱茗这些小人做拔河之争, 即便力气不足也硬着头皮想要拉萧玉书一把。 怎么可能不感动, 萧玉书从前不怎么信好人有好报的, 然至今时,却也不得不信了。 “有人说黑,也有人说白,话到此时就容晚辈多句嘴。”薛肆趁热打铁道,“与其纠结他们三人,不如先问问钱和那时做了什么手里拿的是什么东西。” 他说完,直着腰板领着这些弟子转身走了出去。 一出门, 外面的人就围上来了。 “肆哥肆哥,怎么样了?” “肆哥,那些老师打算怎么罚萧玉书啊?” “萧玉书怎么就跑禁地里去了呢,那可是大错啊......” “唉,要是我在试炼场上多撑一会儿,亲眼见到发生了什么事,也能进去做证人了。” 这些说话的弟子都是生面孔,哪个班的都有,都曾是受过萧玉书施以援手的小弟子,只是因为能力有限,没在试炼场上撑到最后,因此只能等在外面别无他法。 薛肆瞧着这些小弟子,心里虽然把握也不怎么大,却也不忍心泼这些人一片好心的凉水,因此故作轻松道:“放心吧,玄天宗的那些长老都是护短的,定不会让萧玉书吃了苦头,你们快别在这儿围着了,里面还僵着呢,一时半会儿完不了。” “该上课的都去上课,该吃饭的都去吃饭,各自安安心便是。”他说完,见这些弟子脚步停停断断的还不肯走,索性又道:“不走?行啊,要是让我发现你们谁是旷课出来的,我可就......” “肆哥再见!” “走了走了......” “有消息记得同我们说一声啊!” 顿时,众人做鸟兽散,溜的飞快,看来都是旷课跑出来的。 薛肆见此不由得轻叹一声,双手叉腰摇头道:“好小子们。” 说完,他转头又朝身后的议事厅望了一眼,脸上的轻松乍然消失,取而代之的逐渐拧起的眉峰和面上的凝重之色。 “何时结束?”这时,身后响起一道淡淡的声音。 薛肆闻言转头看去,只见丹姝站在一旁,双目也是望向前方大门未开的议事厅。 她道:“为何僵持这般长?” 萧玉书心里的盘算,那日丹姝也是有所耳闻,虽然有点不解,但也没做什么意见之谈。 可那时这个萧玉书分明胸有成竹,怎的今日被困在里面这般久还没出来? 这点缠绕甚多,她不由得蹙起了眉。 对于丹姝,薛肆的印象大多只是好好学习为人坚韧沉稳上,也没见过这人跟萧玉书有多少交集,此刻见到她出现在这里好似也挺关心萧玉书的情况,薛肆倒是有些意外。 “自然是有人想借此挑事。”薛肆说完随即挑眉瞄了一眼丹姝身后神情不好的丹华后,他又道:“你真是到哪儿都带着你这个‘年纪轻轻’的师弟啊。” ‘年纪轻轻’现在用来形容丹华除了阴阳还是阴阳,丹姝听得懂,丹华也听得懂。 不过前者不能给予任何表态,后者也不敢有任何表态,所以这两个丹都陷入了沉默。 沉默之中,薛肆忽然想起道:“玄天宗长老基本上都来了,你们怎么不同你们师尊一起去逛逛?” 丹姝只道:“师尊想来不喜闲逛,一来便进了药房......” “细数之下,咱们虽然离开学府这么长时间,但二师兄也不至于连药房都找不见吧。”关东煮的店里,一桢跟着令柔在里面大吃特吃,一边吃还不忘随口提一句。 柳如兰摆弄着串串签字,愁眉苦脸的明显心不在焉,看一桢这个没心没肺的吃这么香,她没忍住从桌子底下踹了他一脚并道:“吃吃吃,你还吃的下。” “掌门师兄他们到现在都没出来呢,萧师侄闯了这么大的祸,不知道要被怎么处置,你居然还在这儿吃!” 第527章 瞒天过海 一桢跟令柔被数落的一愣,然后师徒俩顶着满满当当的腮帮子相互看了眼后,同款呆呆看向柳如兰。 一桢道:“七师妹莫气。” 令柔道:“七师叔莫气。” “你们......哎!”柳如兰在一大一小两个呆瓜身上看了又看,最后无可奈何的摆摆手道:“吃吧吃吧,谁能吃得过你们啊!” “唉,沐辰,”柳如兰看向身边安安静静的少年,愁道:“你说他们会怎么罚呢?” 沐辰闻言,垂眸想了一瞬,继而道:“师尊且安心,师叔在里面呢......” “你还有心思看话本子?”书铺里,黄莺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青衫裹身的温润男子,撇嘴道:“这些都是小姑娘看的好不好?” 和煦捧着一本话本子看的津津有味,比之前黄莺看的时候还如痴如醉。 吓得黄莺赶紧过去瞄了一眼他看的是什么类的, 确定不是什么断袖龙阳之后她这才松了一口气,然后鄙视道:“天呐!” “邪魅女魔头与俊俏小剑修?”黄莺一阵鸡皮疙瘩,对眼前人恶寒道:“师尊,原来你是这样的师尊!” 和煦笑的从容:“为师怎么了?谁说男子不能看这个?情情爱爱的小甜蜜多好。” “啊!我真受不了了!”黄莺登时呲牙咧嘴五官扭曲道。 “人家六师叔都知道在里面帮着三师叔说话,你居然在这儿看话本子,闲情雅致的,心比天大。”黄莺不满道。 而和煦却笑盈盈道:“正因为你六师叔在,掌门师叔也在,所以为师才放心。” “安了,安了,左右你也是不去上课,不如同为师一起看?”和煦说着突然把话本子摊在黄莺眼前,黄莺措不及防被其中男女主人公调情的描写给激荡了双眼,一声大叫后她连忙捂着眼睛去找别的话本子洗涤心灵。 “不干净了不干净了......”小姑娘躲得远远的拿正经书扑在脸上作洗脸状,给和煦看的忍俊不禁。 一会儿后黄莺吐槽的声音从前方传来:“那些腻腻歪歪的男女情爱有什么好的,甜的发腻,一点新意都没有......” “哼,一把年纪了还喜好这东西,怪不得老跟小辈抢吃的......” 前方时不时响起几声黄莺嘀嘀咕咕的声音,和煦唇角噙着笑,依旧是靠在墙边翻看着话本子。 其实黄莺想错了, 这本风靡好几载的‘邪魅女魔头与俊俏小剑修’里面的故事并不是她想的那般情爱甜腻,故事到最后,叱诧风云一时的女魔头终究是被那个同自己有过露水情缘的正道剑修一剑了解了性命。 什么男女情爱, 什么你我欢好, 在世间大义面前不过只是镜花水月一场。 然事实真是如此吗? 和煦的目光落在了话本子的最后一页上: “若是爱极了,即便是瞒天过海也要将她藏起来,带在身边看一辈子......” 末尾这句话意味深长, 和煦合上了书,视线默默移到前方翻书翻的百无聊赖的小姑娘身上,眼底微光闪烁,莫名情愫浮动不休时,他唇角微勾,咬字轻缓若细风道:“瞒天过海,此真为一大妙招......” “岂有此理,钱和居然还恶人先告状!”班里寒允卿在从回来的弟子口中大概知晓议事厅里面发生的事情后,气的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骂道:“这个狗东西,怎么这么卑鄙!” 沈修竹也是同样神情凝重,相较于对钱和如此卑鄙的膈应,他倒是有一点疑惑:“好端端的,萧兄怎么就闯到禁地去了?明明规矩也是比试前仔细讲过的。” “还能有什么?”沈绾竹皱眉道,“不过就是打的时候激烈了些,一时冲动,不慎冲进去罢了。” 胡先意有所指道:“那真是不小心啊。” 陈雪跟着叹气道:“这......这怎么也得小心一些,那可是禁地啊,虽然不知道里面有什么,但是......因为有人进去就炸成那样,肯定是十分危险的。” 周叶唏嘘道:“是啊,当时我还以为地面要塌了呢。” 话落,他又想起来,转身对坐在自己位子上沉默良久的时望轩道:“时兄,我好似见到你同萧兄切磋缠斗,最后的时候你有没有看见钱和捣鬼?” “哎呀你别问了,”陈雪回头给了周叶‘你懂我也懂’的制止眼神,并压低声音道:“你是不是瓜?他跟萧玉书是什么关系你又不是不知道,现在萧玉书出了这么大的事,少说也得退学,时望轩心里边别提多担心多难受了,你还往人家心上扎小刀,坏不坏啊。” “哦哦哦,我忘了。”周叶一副恍然大悟道。 “时望轩,你怎么一点都不怕啊?” 因为禁地之事不确定有没有这两人的错,所以令狐权只是被叫了家长,但并没有像萧玉书一样接受来自一众老师的审问。 尽管如此,他也心里不自在,在桌子上趴着呆了好久,听了半天班里那些闲言碎语后,令狐权这才有点待不住了,抬起头隔着空位朝时望轩那边瞄了一眼,然后道:“你怎么这么淡定?” “你当时怎么出去的?”令狐权古怪道。 第528章 舌战群儒 虽然自己出来的时候也稀里糊涂,但好歹那一脚是萧玉书踹得,不用多想就知道是谁把自己弄出去的,可时望轩可是令狐权亲眼瞧着跟变戏法一样直接没了身影,怪的很。 对于令狐权的疑惑,时望轩给了他一个意味不明的眼神,并道了句:“菜就多练。” 令狐权:“......” 这位刚直起腰来的令狐小登又被气趴下了,蒙着脑袋不吱声。 尽管话说的这般随意,但时望轩面上的神情也没多少轻松,手中笔尖在纸上顿了许久都未曾挪动分毫,墨水已然在纸张晕染出了一个不小的黑点。 他倒是没什么心思听周围人言语其他,只是萧玉书被退学的消息一时不出来,时望轩的心一时就安定不了。 因为先前黑面的保证十分笃定,而时望轩也没多想多会牵扯别的事情。 况且, “魍魉,那禁地里的东西你瞧清楚了没有?”时望轩垂着眼帘道。 魍魉被时望轩这么一叫,不情不愿的从那对下五子棋玩的双胞胎兄弟间飘了回来,听见时望轩这么问,这个老鬼先是挠了挠自己的鬼脑袋然后再挠了挠自己的鬼屁股,最后才道:“没看清,好似是个什么兽?” “兽......” 时望轩细细思索着,回想之前在禁地时,一片漆黑安静中忽然响起了什么锁链被拖动的诡异声响,随后便是一声几乎能把人耳膜震碎、冲击识海的尖锐高鸣,声音犀利,非比寻常,只这一声,禁地的石墙便出现了裂痕。 又是几声之后,整个禁地直接崩裂炸开,诡异至极。 “想那个做什么?”魍魉看时望轩皱眉深思的模样忍不住道,“想想好事吧,过几天你就能过上你理想中的生活喽~” “你心心念念哥要来喽......” 魍魉说的没错, 得过个几天, 因为萧玉书怎么也得走一下‘垂头丧气’被挽酝带回,然后在悄摸跟着特招的新生溜回来的过场。 回到折云峰上时,萧玉书脑海中还回想着钱茗还有她那几个帮手堪比吃了屎一样的憋屈嘴脸,真他妈的逗笑。 他怎么也想不到, 其实也该想到的, 桑禹可是写小说的,是最不差那点伶牙俐齿的。 后半场全程就桑禹一人独自表演, 那场面, 萧玉书心中只能用一个词来形容桑禹, 舌战群儒。 尤其是那个中年男人被桑禹怼到破防,脑子瓦特之中蹦了一句:“你个黄口小儿,怎么能这般跟长辈说话!” 结果呢,人家桑禹当即来了一嘴:“你拉倒吧,我可比你岁数大。” 桑禹原身虽然草包,但因为丹药硬堆,便结丹的早,一把年纪了还长得跟青年似的,跟那个中年男人一比,总给人一种他是小辈的错觉。 因此中年男人被气的几乎心梗。 他们整这个动静,萧玉书老难受了,想狂笑又不能笑,只能看着身边岑黎那几个老师笑。 难受~ 哈哈哈哈...... “玉书,发生了这么多事,你先独自回竹舍里歇一歇,为师去去就回。”挽酝好似有什么事要做,将萧玉书放到折云峰上后便匆匆离去。 萧玉书一个人其实也乐得其所,他可以把之前憋住没能笑出来的笑声蒙在被子里狂笑一通。 可狂笑一气后, 除了笑的脸酸之外,他好像也没别的事情可做。 半年没回来, 折云峰上的雪好像薄了些,虽然还是不少,但好像没那么冷了。 不过, 只是温度不冷, 该有的冷清还是有的。 一下子从学府那般热闹的环境中回到折云峰上的安静里,一时半会儿还怪不太习惯的。 这时手机震动了几下,萧玉书拿出来一看,不出意外是桑禹的消息。 桑禹:怎么样,怎么样?我今天的表现不错吧。 萧玉书:太赞了!你怎么能这么会说话。 桑禹:那可不,也不想想我老本行是做什么的。 萧玉书:没想到写小说的还有这个嘴皮子功夫,你这胆子也是忽大忽小啊。 桑禹:嘿嘿,你师尊跟掌门在这儿,我这不是有底气嘛,要是我自己一个人肯定不敢这么说话。 桑禹:哎,过几日你是不是又要混进学府里? 萧玉书:昂。 萧玉书:等一下,你想干什么? 桑禹:带我一个呗~ 萧玉书:啊? 他忽然觉得发信息有点说不清楚,干脆直接一个电话打了过去,等对方一接通,萧玉书这才惊诧道:“你进去干什么?” 桑禹大咧咧道:“你说为什么?鬼知道学府里边这么巴适,跟家一样,我不得进去回忆一下家的温暖啊。” 有理, 但是萧玉书发出了真挚的问题:“你得罪了这么多老师,总不能还顶着这张脸进去吧?” “哎~,这你就孤陋寡闻了吧,”桑禹贼兮兮道,“胡先都可以开小号,我为什么不能。” “哦~”这下萧玉书懂了,然后笑道:“你小子真会玩儿。” 桑禹道:“跟你比我还是差了点,我可不敢玩到男主眼皮子底下。” 萧玉书:“......” “哎,挂了昂,我收拾一下我的家当,准备去上学啦。”桑禹说着,挂断了电话。 “这这这......唉,”萧玉书笑着摇摇头自言自语道,“看给你激动的。” “这下,往后再去学府恐怕要更热闹了。” 热不热闹的还是后话, 在自己院里百无聊赖的呆了一会儿后,直到天黑,说一会儿回来的挽酝还是没有回来,萧玉书一个人在床上瘫了半天早歇过了劲儿。 现在的他满脑子就是一件事, 一会儿挽酝回来了两人该怎么相处。 第529章 煮的熟 像以前原装哥那样肯定不太行,可现在的萧玉书也没法定位自己跟挽酝之间的确切关系。 说是师徒, 可那是建立在原装哥的基础上的, 说是朋友, 根本算不上,在挽酝面前,萧玉书总有种自己是小孩儿的感觉。 可别的...... 说到底,他面对挽酝的时候,总有种心虚感。 哎呀这么想着怪愁的, 再加上外面的鸡一直咯咯咯的叫个不停,萧玉书也没法静下心来细细思索,于是他干脆推开门,走到鸡圈里看了看。 这么长时间过去, 这群鸡的数量好像达到了一个微妙的平衡,有死有生,数量倒也没有长到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 而且这群鸡也是挺厉害,没人喂的时候就自己闷头啄地,愣是把自己的喙练就了一副破冰的好本事,轻而易举的就能啄开冰面吃到下面埋着的草籽虫子之类, 真是厉害, 萧玉书看着自己手指头上被啄出来的一个血口,顿时脑门滑下三道黑线。 嗷, 真疼! “夜间风凉,你蹲在外边儿做什么?”在萧玉书蹲在地上看着自己手指尖那一大滴血珠看的满心酸酸时,身侧突然响起挽酝的声音。 这一声有点突然,而且萧玉书蹲着的姿势也有点不雅观,即便是知道自己已经在对方面前露了底,可这段时间养成的下意识的习惯还在,萧玉书连忙唰的一下站起身,规规整整,板板直直的,心里跳快之余低着头不敢看挽酝的表情,刚想说话时却目光一扫,扫到了两个人的身影。 疑惑之余,萧玉书下意识抬起头来一看,这一看又给他整迷茫了。 只见眼前两人,一人清冷俊雅,另一人眉目也是不染凡尘的清冽。 前者萧玉书倒是熟悉,挽酝这个长辈可谓是他最信赖的男人,但后者萧玉书也一点都不陌生。 “这、这......” 这张脸跟萧玉书自己的如出一辙别无二致,若非要相较出个什么不同,那大概就是身量上有些差别。 眼前青年身量高挺,甚至隐隐比挽酝这个长辈还有越过之势。 那高冷的神态, 那淡漠的眼神, 萧玉书只在从前被原装哥的魂魄揪着拉练时才见过一模一样的。 这人不是原来的‘萧玉书’还能是谁? 可问题是, 原装哥啊,你是怎么回来的? 萧玉书心中的震惊全写在了脸上,一点掩饰都没有。 这当然也是挽酝意料之内的反应,眼前少年惊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好似受惊的雏鸟鹌鹑之类,双眸之中好似憋了一堆话,结果却一句都说不出来的模样瞧着怪好玩儿的。 如此多样的表情变化,自己身边早熟沉稳的青年可从来没有过。 新鲜之余,挽酝轻咳一声道:“早该告诉你一声,御疏回来了。” “啊......这......那个我......”萧玉书紧张的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支支吾吾半天,愣是没说出一句像样的话。 反倒是在他纠结之时忘却了手上破了的口子,血珠子滴在雪里,红红的挺显眼。 挽酝见此,问道:“手怎么了?” 可算是碰到个能回话的话题,萧玉书连忙攥了下手,带了点老实的笑道:“啊那个鸡......兴许是没养熟,所以就被叼了一口。” 眼前人虽然挂着浅笑,可不难看出眼中藏匿的几分拘谨,挽酝闻言,眼神朝一边对着三人咯咯咯叫还气势汹汹的公鸡身上扫了一眼,然后道:“养不熟?” 他忽然浅笑了一声:“养不熟你还煮不熟吗?” “啊?”没料到挽酝会这么说,萧玉书又被震撼了一次。 边上的大公鸡一下就咯不出来了。 自从两个嫡传弟子去了学府之后,折云峰峰顶上再也没飘过人间烟火气,如今倒是回来了一个,可桌上围坐的却是三个人。 “你这手艺可是难得,是以前在自己那个地方练出来的?”挽酝尝了口盘子中冒着香气的烧鸡,舌尖上弥漫的咸香实在难得,他不由得挑眉道。 萧玉书不好意思挠挠头,道:“以前我都是一个人,刚开始也做的不好,做多了也就好了,多磨多练嘛。” “你也知道凡事要多磨多练。”萧御疏端着碗,不轻不重的瞟了萧玉书一眼,意味深长道。 这话, 好像是在内涵之前萧玉书面对他的苛刻训练时那千方百计的想偷懒。 细细回想, 萧玉书这才恍然,原来他一开始的感觉就是没错,即便是作为被系统抽来的魂魄,那时的原装哥恐怕心里对自己一早便留有印象,所以当时的恨铁不成钢是真的,嫌弃也是真的。 当然,一切练成后的默声肯定也是真的。 哦! 自己那时还胆大包天的想让萧御疏给自己唱歌解闷儿,现在想想真是惶恐。 也不知道他还记不记得...... “以往练剑的那些时日,我都记得。”好似知晓萧玉书面皮下的心虚,萧御疏淡淡道。 萧玉书登时闷头扒了口饭来缓解自己无处安放的尴尬。 “何事?”唱歌的事情挽酝自然是不知情,便问道。 “这个......”萧玉书有点抬不起头来。 反倒是萧御疏反应平平淡淡的,拿起了一个鸡蛋边剥边道:“从前,他还想让我为他唱歌解闷儿。” 第530章 欧谢特 闻言,挽酝饶有兴致道:“你唱了?” 萧御疏把剥好的鸡蛋放到了挽酝碗中,然后道:“自然没有。” 萧玉书咬着筷子头,恨不得找条缝儿攥进去冷静一下,他对上挽酝眼底那抹揶揄,底气不足道:“我可以解释......” “无妨,”挽酝倒是看的开,道:“我还没听过御疏唱歌哼曲儿,也是觉得新鲜。” 对此,萧御疏双睫微动,浅浅道:“师尊若是喜欢,弟子可以去学一学。” 这话可是逗笑了挽酝,仿佛高山冬雪融下了一道柔水,他道:“为师说笑的,你还当真了。” 来了, 来了, 之前在班里腐眼看人基的那种感觉又来了。 本来萧御疏给挽酝剥鸡蛋夹菜什么的萧玉书还觉得挺正常,但此刻萧御疏用最波澜不惊的语气说出了这般、这般......这般类似于“只要你想,我就为了你去做”的暧昧言语, 萧玉书就有点难以言喻的小稀奇。 坏了, 跟陈雪在一个班待久了,现在看谁俩好像都有点不可言说的关系。 眼前这两人可是亲师徒啊! 亲如父子的关系,萧玉书恨不得往脑门上浇点外面的雪冷静一下,无论怎样也不能编排到这两人身上。 “有件要事,为师还有些话想说。”闲聊一会儿后,挽酝忽然提起道,他目光复杂,看着眼前同萧御疏相比有些显得年轻纯率的萧玉书,轻声道:“你这么做,若是日后万一不慎暴露,不怕时望轩会有另样反应吗?” 这话问到点子上了,萧玉书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只能纠结之后低眉道:“没想过,到时候......到时候干脆破罐子破摔吧。” 他这虚虚晃晃的回答说跟没说差不多,挽酝也只能低叹一声,道:“也是,谁知道那小子会怎样。” 萧御疏放下筷子,道:“走一步是一步,师尊也不用太过担心。” “而你,”他继而又抬眼,双眸神情浅淡而沉稳,对萧玉书道:“自己在外面行事,处处留心谨慎些,旁人的话信上三分便可。” “至于时望轩,”萧御疏说到这儿,眸光不着边际的动了下,他顿了顿,然后才道:“你想怎么做,顺从本心,但切忌不可什么都听他的。” 萧玉书反思了一下,心想自己也没什么都听时望轩的吧? 毕竟自己才是大哥,当家做主的那个。 同挽酝一样,萧御疏说话好像也把自己当个啥也不知道的傻小孩儿似的。 不过眼前人一番话皆是好意警醒,萧玉书也认真应了声。 说实话, 真有点像家里大哥叮嘱即将外出的小弟似的。 “御疏说的不错,你在这里经事还是太少,”挽酝赞同道,“不过来日方长,你到外历练的机会也多着,努力提提修为便是。” 挽酝跟萧御疏这两人的说话语气总给萧玉书一种莫名的他俩已经是平辈、而自己辈分还小得出奇的错觉, 真奇怪, 不过, 真感动。 这样贴心的体己话萧玉书还是第一次在饭桌上听见,比自己爹妈屡次不改的生涩说教让人胃口好太多了。 正因如此, 萧玉书吃撑了, 那只鸡, 真适合铁锅炖...... “我——准备好了!”几日后,在薛臻白的力排众议下,靖光学府以班里学生过少为由,再次招生。 此刻挽酝前往学府的剑上,不止有着折云峰上两个萧,还有开了小号的桑禹。 他这小号开的可真是、真是...... 年轻啊! 萧玉书站他旁边,一看就知道谁年纪大。 “你把自己搞这么年轻做什么?”他幽幽道。 “嗯?”桑禹背上背着属于小学生才有的双肩包,歪头朝萧玉书灿烂一笑道:“都说了是上学,当然是我上学时候长什么样就得是长什么样啊。” 萧玉书不信其道:“你以前上学时就长这样?我才不信。” 眼前的桑禹,眉清目秀的,虽然没有大号那样张扬帅气,却也是个阳光少年,但就是太少年了,跟个高中生似的,萧玉书才不信他的邪。 “切,你就是嫉妒我长得帅~”桑禹装模作样的拽了拽自己身前的双肩带子,嘚瑟道。 人前不好化形的萧御疏这只小龙崽子趴在挽酝怀中,脑袋倚靠在其肩头,朝嘚瑟的桑禹投去一个白眼。 “哎,这小老三是不是朝我翻了个白眼?” “没有没有,你看错了吧。” “我就看见了。” “你没看见......” “哇!蜜雪冰城!”进了学府里,桑禹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幼稚鬼,一边转着圈圈看着四周充满现代气息的建筑嘴里哇塞不止,一边被萧玉书拽着书包带子轻车熟路的朝新生报到的地方去。 “啊!可乐!”要不是萧玉书有点手劲儿,桑禹就头也不转的奔着那边的炸鸡店去了。 “嚯!麻辣烫......哎呦喂!”因为太过激动,以至于进办公室前没有注意脚下的门槛,桑禹险些被绊了个狗吃屎。 在险些被他连累当着一办公室的新弟子的面摔倒的萧玉书终于忍无可忍道:“你个呆逼给我老实点!先登记,拿了名牌,去了班调了座位,然后再想着那堆吃行不行!” “行行行行行!”桑禹脑壳上被他炫了一巴掌,此刻双手捂着脑袋瓜,妥协道。 因为提前跟薛臻白打过招呼,萧玉书两人不用像其他弟子那样走办一堆事项,他直接来到负责登记的老师面前写名字拿名牌。 “说姓名,然后我登记就行。”老师有点忙,说话很仓促着急,头都没抬。 萧玉书想了两个晚上才想到了一个逼格拉满的硬汉名字,刚想说的时候却被身侧乱动的桑禹给踩了一脚十足十的。 “oh shit!”他没忍住,嘴里蹦了个这么句话出来。 刚想回头骂桑禹一句,结果手上却被那个老师丢来一个名牌。 “欧谢特是吧,拿好你的名牌去班级报道就行。” 萧玉书:“......” 桑禹:“啊哈哈哈哈哈!” 第531章 猪猪侠 “欧——谢特!哈哈哈哈哈哈......” 一路走来,在前往教学楼的路上,萧玉书的脸色几乎要跟脸上的黑皮面具融为一体,他身边,桑禹背着乖乖巧巧的双肩包,一手拿着汉堡,另一手端着可乐。 每嘬一口,他的笑声就伴着气泡嗝一起打出来。 “谢特,对于你的新名字你有什么感想吗谢特,啊哈哈哈哈哈......”正经话没说完,桑禹又忍不住咯咯咯的笑了起来。 真聒噪! 萧玉书回头瞪了他一眼,幽幽道:“你能好到哪儿去?” “姬金宝小朋友。” 没错, 翻译一下就是, ggbond, 童年男神, 猪猪侠的外号。 因为不服气,所以萧玉书在轮到桑禹登记的时候给他捣了个乱,让对方也体验了一下尴尬到脚趾头抓地的感觉。 但萧玉书觉得到最后还是自己最亏, 谁家好人姓欧,叫谢特啊? 他甚至都能想象到往后每天在学府里出门就是一堆“早上好啊谢特”、“谢特兄早好”之类的,虽然都知道是友好打招呼,但萧玉书总有一种推门迎上一堆骂的抓马感。 “我真是造孽啊!摊上你这么个猪队友!”萧玉书转身一把抢过桑禹刚打开的山楂圈,恶狠狠的塞到了自己嘴里。 在桑禹张着嘴手顿在空中一脸迷茫时,萧玉书嚼巴嚼巴道:“走,跟我上楼梯去教室......” “因为这几日将会有新弟子来报道,所以某些班级的学生将会有些调整,别的班的学生可能会来到咱们班,一些新生也可能会来咱们班,多了新面孔后你们可要好好相处,千万不要斗殴闹事,听到了没有?”岑黎在讲台说完,抬手一个粉笔头将面前趴桌子睡的正香的令狐权给砸醒。 “谁!胆敢暗算我!” 令狐权显然还没睡醒,抬起头迷迷瞪瞪的,眼还没睁开,眉毛皱的贼紧,他嘴里含糊不清的骂骂咧咧道。 班里人随即被他掀起一阵低笑,沈修竹不动声色的伸手在寒允卿腿上掐了一把,把他掐醒了,更是在对方吃痛要张嘴骂人时伸手堵了个严实。 见令狐权没醒,岑黎随即又一个粉笔头砸过去。 “嗷!”令狐权一睁开眼,看见眼前面含怒气的岑黎顿时整个人都清醒了,他立马闭上了嘴。 岑黎见此,哼了一声道:“还睡,打架斗殴的那个,说的就是你,往后都老实点。” 说完,她又接着道了一句:“对了,因为班里人有变动,这个座位号一会儿等人齐了还要重新抽一下。” 话落,岑黎便让众人下了课。 这一次的课间可谓是不要太热闹,最开心的莫过于沈绾竹,自从知道令柔她们那个班因为被分出去的弟子太多,索性直接一班分成几部分,拆到了别的班里,反正学的也都差不多,因此上的课也混在了一起。 简直是神一样的安排,沈绾竹差点没激动的把陈雪踹出去,留着身边的空位等令柔那个呆瓜来。 “要来新弟子了,你们怎么不好奇会有谁来啊。”沈绾竹兴致勃勃道。 “哦,”寒允卿被沈修竹掐醒,有点起床气,不耐烦道:“来就来呗,反正萧玉书也回不来。”说完,他又接着趴下睡了。 临了,这位大爷一样的人物还甩了身边人一句:“再掐我,我就咬死你。” 由此可见,起床气是真的不小。 沈修竹无奈笑笑,继而转身对沈绾竹道:“左不过都是新面孔,再好奇也是陌生,你开心就好。” 沈绾竹难得没跟自己老哥斗嘴,而是难掩开心的搓了搓手,优雅高傲的甩了下脑后的马尾。 然后甩到了陈雪的俏脸上, 这姐们儿的脸当即就绿了。 陈雪皮笑肉不笑道:“亲,你今天早上是不是吃太饱了?” 沈绾竹神采飞扬,颇为心情愉悦道:“哎呀,真不好意思。” “哼,”陈雪凉凉道:“你们那一帮人里,谁都对换班跟新生不感兴趣,就你叽叽喳喳的,屁股上长刺了似的坐都坐不住。” 她这话说的没错,天阙门跟玄天宗这一帮小伙伴们这几天基本上好像兴致都不怎么太高, 因为少了一个人。 虽然那人平日里寡言少语甚至有些特立独行,但总归在一块儿的时候也算小团体的一份子, 就跟出门远在外,一大家子似的。 如今被陈雪这么一说,沈绾竹好不容易才提起来的兴致又被浇灭了一部分。 她干巴巴的啧了一声,心里怨陈雪哪壶不开提哪壶后,下意识朝班里扫视了一圈。 寒允卿趴着睡觉,沈修竹如往常般安静看书,胡先不知道又溜哪儿玩去了,沐辰从始至终都是一副兴致缺缺的木讷模样。 而前方那个时望轩, 好似也有那么点反常。 本来这点反常随便一个人是看不出来的,但是沈绾竹的视角有些特殊,斜后方的位置总是比正后方的位置看的清楚且角度刁钻些。 第532章 念叨 就比如, 时望轩手中那根写了无数份优秀作业的钢笔,此刻在软软的橡皮身上不下十来个小窟窿。 现在还在有一下没一下的扎着,好像心不在焉一样。 “你能不能别催了,别念叨了,我耳朵都长茧子了......”魍魉捂着自己的鬼脑袋,烦不胜烦道。 旁人听不见,他住在小白球里,隔壁就是时望轩的识海心神,这小子孤僻外表下满腔密密麻麻的念叨都快把老鬼吵死了。 什么“怎么还不来”、“什么时候来”、“抽座位的时候能不能抽一起”、“不想要三个人的座位”......之类的一大串车轱辘话没给魍魉听出脑震荡。 以前也没见时望轩这么相思过, 现在他算是见识到了, 真可怕! 时望轩情痴,害苦了老鬼。 “你说,他什么时候来?”时望轩双眸视线随意落在某处,没有聚焦,出着神,心里对魍魉问道。 魍魉已经被烦的跟蜘蛛侠一样四仰八叉的爬在天花板上阴暗扭曲的爬行,边爬边道:“活爹啊,你真是我活爹啊,都说了还得等一会儿,那调整班级宿舍什么的一大堆破事都得弄,你急啥啊?” “你半年都忍过来了再多忍一刻又怎么了?”魍魉崩溃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懂不懂啊你!” 若是以往, 魍魉说话这么呛,早被时望轩阴着脸一顿揉圆捏扁的收拾一场。 可现在, 单手杵头眼神飘忽的少年完全没怎么理他的心思,一颗心全飞到了不知哪儿去,根本没那个闲心收拾魍魉。 “四日了......” 时望轩摩挲着手中钢笔,垂下眼帘,喃喃道。 自从禁地事发、萧玉书被退学后,这几日学府里也并不安生。 地下试炼场以及周围一大片街道都被封住,里面被薛臻白派去了一堆府中老师长辈。 然并不是重新搭建, 通过薛臻白在手机上给时望轩的提醒忠告,虽然对方并没有明说发生了什么,但时望轩不难猜出里面藏着什么事情。 这些人神情凝重,半点不敢放松懈怠的模样反倒不像是在修缮场地, 倒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禁地崩塌后不见了。 正因如此, 直到今日学府里小一半的地方都还在被封着不准弟子靠近。 被限制了活动范围,学府里没玩够的弟子自然会有些小嘀咕,但这对日常生活三点一线的时望轩影响不大。 不过只能说是这方面影响不大, 别的影响还是比较巨大的。 宿舍一个人的安宁和藏书阁的冷清不一样, 以前时望轩去藏书阁的时候总习惯性的给那人带一杯可乐,这也就导致了这几日午时总是他一个人默默把买多了可乐喝完。 不是给自己买的东西喝起来一点都不痛快,哪怕是可乐。 虽然都是说好了的、计划好了的, 但没人能在无定的等待中不焦虑无措心安如常的。 “咦?你们都在啊。”这时,黄莺抱着自己的东西笑嘻嘻的出现在门口,身边跟着同样笑的灿烂无害的令柔。 沈绾竹抬眼一瞧,眉毛瞬间就扬起来了,再没什么闲心思跟陈雪斗嘴,从位子上窜起来就过去帮那个呆瓜拿东西。 “先把东西放在后面的空座位上吧,老师说一会儿等人齐了再重新抽座位号。”沈绾竹接过令柔手里的动作,对她们道。 沈绾竹这么积极,黄莺不由得调侃了一句:“沈小姐今日怎么看着这么高兴啊。” “因为今天天气好。”沈绾竹扬着笑道。 “今~天~天~气~好~”陈雪看着沈绾竹的嘴脸,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嗯?你们这就来了?”听见声音,寒允卿抬起了自己立着一根呆毛的头,半梦半醒间带着鼻音道:“不是下节课间吗?” 丹姝将东西放在后面空桌上,解释道:“新生那边缺人手,我们老师去帮忙登记了,怕没人管我们,索性直接让我们过来了。” 介于萧玉书先前跟薛臻白的大倒苦水, 这位府主老哥在班级安排上有了那么一丝丝人性化, 班级被拆开的弟子想去哪个班就去哪个班, 反正安排课表神马的,又不归府主管,归钱茗这个教导主任管。 “哦......”寒允卿好像挣扎着想清醒一会儿,但失败了,“咚”的一声闷响之后,这位大爷又趴下了。 丹姝见此,挑眉道:“他在班里一直都这么嗜睡吗?” 沈修竹苦笑道:“不过只是这几日,诸位也知道......天天骂人到半夜,到累方休。” “啊这......”黄莺难以言喻的目光在两人身上转了转,然后才艰难道:“沈少主辛苦了。” 沈修竹微微摇头,浅笑道:“不妨事,你们大师兄乃性情中人,比那些心机深重的人好相与太多了。” 他这话意在指谁,众人心知肚明。 第533章 熟人 沈绾竹皱眉道:“那个混账可千万在自己班待好了,别跑这儿来祸害人。” “哎哎哎,诸位诸位,猜猜我在......诶?你们这么早就来了?”在几人热络闲聊时,胡先唰的一下闪回了班里,脸上挂着好似看见了什么激动事情的浓笑。 刚想说话,就看见了班里新来的熟人,胡先愣了一秒后继而笑着跟她们打招呼道:“三位师姐这就来了?这么早啊。” 黄莺轻哼了一声道:“别人都在班里,你又跑外边儿找哪个小姑娘搭话去了?” “哎~”没想到胡先却笑的意味深长,道:“四师姐你这可是冤了我了。” “我分明是给你们买接风洗尘的可乐去了,”他说着拎起了手里的袋子,然后笑嘻嘻的分给面前的四人。 不过到丹华的时候,胡先笑意盎然的目光有一瞬的发凉,转瞬即逝。 “给,丹华师弟,你的可乐。”他笑着用两人间才能听清楚的声音低低道,“里面除了冰块可什么都没加,安心喝吧。” 丹华闻言,迎上对方的善意不多的目光,他咧嘴一笑:“谢六师兄。” “啊~,果然还是加了冰的可乐喝着爽快。对了,六师弟方才一进门的时候想说什么来着?”黄莺嘬着可乐道,“你说要我们猜什么?” 说起这,胡先又笑了,好像憋着什么好事一样,他故意卖关子道:“你们猜猜我在炸鸡店看见了谁?” 黄莺被胡先这般神秘兮兮的模样给勾起了好奇心,她道:“谁呀?” 胡先就不说,佯装转身伸腰,接着动作摇摆时往背影孑然的时望轩那边偷瞧了一眼,然后才回过神来道:“熟人啊,咱们都见过的熟人。” “熟人?”沈绾竹奇怪道,“有多熟?” 令柔咕噜咕噜的把可乐嘬完,然后砸吧嘴好奇道:“熟了?” “哎呀,不是说吃的!五师姐,你那儿的‘熟’除了能进嘴就不能想想别的嘛?”胡先无奈道。 沈绾竹噗呲一声就笑了:“你要求这么高做什么?” 黄莺忍俊不禁道:“哈哈哈哈,脑袋里全是吃的。” “啊?”令柔歪头道,“才没有呢。” “你拉倒吧,那点心你现在都没赔我。”令狐权愤愤道。 寒允卿这时不困了,犟嘴道:“一会儿买一百份给你,你要吃不完,拿漏斗给你灌下去。” “漏斗灌,哈哈哈哈......” “要是七师弟也在就好了,听见这个会不会也跟着笑笑。” “那可悬,七师弟从来不笑的,现在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哈哈哈哈,我替他笑哈哈哈哈哈......” 七班的课间在沉闷了几日后终于在合班时再次迎来了久违的热闹,一群人站着坐着围在一起有说有笑,甚至班里其他不曾相熟的弟子也会偶尔插句嘴,然后一齐笑笑闹闹。 好快乐, 好热闹, 快乐夹着苦涩, 热闹里夹着一个人的孤身等待。 等待本就漫长, 因此,耳边不属于自己的嬉笑就有些吵闹。 时望轩最后放下满身疮痍被戳的不成样子的橡皮和没了水儿的钢笔,起身走了出去。 正如沈绾竹扯话掩饰时所说, 今天的确是个好天气, 日头灿烂,晴空万里,即便是有风也是暖的不扎脸,教室外有三三两两的弟子围靠在栏杆边嬉笑打闹,口中聊的也是七八分不离新生和转班的事情。 时望轩一个人漫无目的的走在教学楼里,双眸视线无处安放,身边路过的弟子皆是勾肩搭背说说笑笑的,即便是偶尔有几个一起走的,也是脸上喜气洋洋,眉梢都透着兴奋。 他其实也该跟着高兴的,也该脸上挂着笑等人来。 奈何久等盼人的感觉心悸难耐, 一刻见不着人, 一刻心就安不下来。 走了一会儿总算是寻到了一个安静的地方,时望轩两手搭在栏杆下目无定处的在下方来来去去的弟子身影上扫着。 可惜, 他眼神太好,是不是想见的人时望轩一眼就能断定,也正因如此,看了许久都没有。 “别看了,还不如老老实实在班里等着呢,”魍魉飘在上头,哈了口气道:“该来的肯定回来,你这样魂飞天外的,一点精气神都没有。” 老鬼说的不错, 此时学府风景正好,暖阳正骄,风声微萧。 偶有零落枝叶迎风招摇,窸窸窣窣的轻响融成一片生机盎然,翠绿动人。 那万千金光闪烁下,本该是少年明眸皓齿的肆意扬笑。 可此刻时望轩垂着眸,剑眉之下,是一双静若平湖的双眼,好似什么样的风吹过来,也激荡不出半点波纹。 生的再俊的一张脸,寡笑淡神,也少了几分姿色, 整个人看起来确实一点精神气都没有。 “快上课了,走吧,站在这儿干吹风有什么用。”魍魉漫不经心的催促道。 “嗯。”时望轩收回目光,双睫轻动了下,然后闭目转身轻叹了口气。 “你别这么一副好像下一秒就要想不开从楼上跳下去的鬼样子行不行?”魍魉实在是看不下去,鄙视道。 时望轩眉头微蹙,甩了他一记眼刀,低声道:“管好你自......” “哎呀我真服了,去洗个手怎么这么久还没出来......” 恰如此时,有风轻拂而过, 少年宛若静湖死水的沉静眼眸忽然泛起了涟漪。 魍魉也听见了那个熟悉的、既轻佻又百无聊赖的念叨声,顿时闭上了嘴。 时望轩怔住一瞬后,扭头朝声音来源赶去。 在前方不远处的楼道拐角处,他站住了脚。 第534章 阳光明媚 少年有些微微放大的瞳孔中映出了一个人的身影,那人穿着校服,身姿挺拔如竹,不过此刻手中拎着一个类似包袱一样的东西,另一手不耐烦的叉在腰上,曲着一条腿,倚在墙边正撇着嘴,好似在等什么人,嘴里嘟囔着什么“真服了,一边走还一边吃,活该可乐弄一身”的话。 人有的时候是很迟钝的, 两堂课已经上过去,而时望轩却现在才觉出今天的阳光真的明媚,也真的暖和。 那些晦涩不明、压着心绪不曾挪开松懈的念想也在这一刻停止,花开云舒般的敞亮。 他平淡了很久的唇角也终于缓缓的勾起轻笑,刚想过去,却听到眼前人惊奇了一声,道:“时望轩?你怎么在这儿?” “喔~我知道了。”萧玉书诧异之后便调笑道:“你是不是快想死我了哈哈哈哈......” 耳边的其他班的喧嚣在这一刻越发模糊,眼前人的笑声被无限放大,唇红齿白的,落在时望轩无比清晰。 “嗯,我快想死你了。” 真的...... “桑......姬金宝,我先拎着你的书包去班里了啊,你一会儿出来了直接跟着你身边的那个兄弟走就行,都是一个班的,他知道在哪儿。” 在里面勤勤恳恳洗完自己的手跟衣服又接着洗对方的桑禹闻言,“嘿”了一声,朝外喊道:“你怎么能抛下我自己走了呢?” “喂!你真走了昂?” “嘿!说话啊!” 喊了半天,外面都没人回应,桑禹皱巴着小脸,连着叹息了好几声,一边闷着头拿帕子给人擦衣服一边诚心道歉道:“报一丝啊,我真不是故意的......” 就是拐弯的时候没看见,光顾着吃了。 然后一个没注意,就闷头撞人身上了。 剩下的一半可乐平均分成两部分,一部分洒桑禹自己身上,另一部分全栽到他面前这位倒霉哥们儿身上了。 唉, 幸好桑禹运气好,撞的是沐辰这个脾气又乖又好的小孩儿。 要是运气不好,撞的是寒允卿之类的,自己今天还不得被骂个狗血淋头。 “唉......”桑禹认真给身前少年擦干净衣襟上的水渍后,双手合十,真挚道歉道:“真对不起啊,绝对不会有下次了,再有下次,你泼回来。” 开学第一天, 还没交上朋友就算了,怎么也不能得罪人吧。 然而沐辰全程没有发表任何言论,好的没有,坏的也没有,只是双眸视线落在桑禹这张跟大号时一点也不想像的脸上盯了好久。 好久好久, 直到自己衣服被对方擦得干的差不多之后,他才眸光微动,缓缓道:“没关系。” “太好了,”桑禹得到对方原谅后,劫后余生的搓搓手,转身出了水房却发现原地真的没了萧玉书的身影,连带着自己的小书包一齐,都没了。 见此,桑禹难以置信道:“我以为你吓我的......” 萧玉书,你来真的啊? 说走就走, 我们的革命友谊呢? “你要去七班?”在桑禹心里泪流满面时,身后沐辰忽然道。 桑禹一回头,迎上对方黑亮的双眸后,他这才不好意思挠挠头道:“对啊,我新来的,不知道七班在哪儿,能不能劳烦你领着我去一下?” 眼前人眉目清秀,瞧着有些陌生,可气味是做不了假的,更别说往日曾在一个屋檐下相与了多日。 说话语气、动作细节、眼神甚至习惯,都没法伪装完全, 更别说桑禹这样看着精明实际上没多少心眼只想着安稳快活的人, 沐辰瞧着面前呲牙笑的友好的少年,片刻后才轻声道:“好。” “欧谢特?”时望轩拿着萧玉书的名牌,表情有些古怪。 萧玉书捂着脸,囔囔道:“这是个意外,我本来还能想个威猛霸气的好名字。” “唉,你往后还是喊我哥吧,可千万别喊这个。” 不然我会以为你在骂我, 萧玉书心里苦逼道。 “这个名字,不是你的真名?”时望轩挑起一边眉毛道。 “当然。”萧玉书说完就赶紧拽着时望轩进班,一点都不给这小子往下追问姓名的机会。 因为走的有点着急,萧玉书刚进班迎面就对上一本飞来的书,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时望轩一胳膊挥开。 “啪嗒!”书重重摔在了地上,给萧玉书整的双目瞪老大,然后机械转头看向班里闹成一团的人,愣愣道:“这就是你们欢迎新同学的方式啊?” 真够惊心的。 “你们在瞎闹什么?”时望轩皱眉道。 周叶贴着墙边,躲在赵子仪身后朝时望轩苦道:“说来话长。” “哎!你身边那不是......”他忽然惊喜道。 “嗨~”萧玉书从时望轩身后探出头来跟他打了声招呼。 “你不是时望轩的那个哥哥吗?你怎么在这儿?”看戏中的寒允卿朝门口扫了一眼,然后又扫了个雷出来,他站起来惊奇道:“你怎么也穿着校服呢?” “你傻啊,”沈绾竹斜了他一眼,道:“穿着校服肯定是这里的学生。” “快来这儿~快来这儿~”胡先挥着帕子活像揽客的妞儿似的,两眼弯成了月牙状,朝萧玉书招呼道。 第535章 发自内心的笑 “咦惹~”萧玉书恶寒了下,然后拽着时望轩从讲台上绕了过去,还没找地方坐下,旁边原本看令狐权闹腾的弟子就转头围了过来。 都是之前在秘境中见过的、有过同甘共苦过的伙伴,自然一点都不陌生。 一群人七嘴八舌的问了好多,但总的来说都是好奇萧玉书是不是学府众人、为什么之前没见过巴拉巴拉的, 萧玉书事先早就准备好了滴水不漏的说辞借口,一一应付之中,他还抽出空隙朝一边的丹姝暗中递了个眼神,让这位姐总算安了心。 然而丹姝安心了,他又安不了心了,因为终于有人问到了萧玉书最不想提起的糟心事情。 沈修竹道:“你叫什么名字?应该也有名牌的吧。” 黄莺附和道:“对啊,从前秘境时总遮遮掩掩的不说,现在都是同学了,这般熟,也应当说给我们听听、认识认识了吧。” 她说完,还没等萧玉书遮掩,一边儿的二哈直接窃笑一声抢走他手里的名牌跟众人围着看, 然后, “欧谢特?”众人异口同声诧异道。 黄莺奇怪道:“我还以为你也姓时呢,没想到却姓欧。” 寒允卿疑惑道:“原来你叫这个名字啊,可是这个名字......” 胡先笑哈哈道:“这个名字听起来好古怪哦,跟随便取的一样。” 他这意味深长的尾音叫萧玉书心头一跳,连忙干笑道:“哎呀,有什么奇怪的,时望轩,你说是不是?” 萧玉书说着,求救一般勾住时望轩的脖子。 萧:他们质疑我的名字,快快快,帮帮我! 身旁人来时自信满满,颇为胸有成竹笃定自己能应付得了一堆人的好奇,可现在一到真场上,气势还是萎了一大半,甚至狂眨眼睛向他求助。 前后反差不小, 黑面当众朝自己求救示软示弱,时望轩心里倒挺受用。 因此萧玉书等了半晌,没等到身边少年帮忙说话,反倒等到了对方轻笑出声。 从某方面来说, 时望轩这一声笑,也算是帮萧玉书解了一时的窘境, 因为其他人的确是因为时望轩这声笑安静了。 可能因为罕见吧, 时望轩在旁人面前永远是一副对谁也不上心、谁也懒得理的孤僻模样,即便是笑,绝大多数也是什么嘲笑、讥笑、冷笑、嗤笑之类的,跟由心而发、沾着真心实意心情大好的笑声完全不一样。 而此刻, 这声轻松愉悦的笑,虽然轻浅,但却也是真真实实勾在了时望轩的唇角上。 时望轩发自内心的笑萧玉书在旁人不知情的地方是自己见惯了的,所以他觉得不足为奇,但其他人不一样。 沈绾竹当即在心里唏嘘感叹了一声:这人居然还有不阴霾的时候! 黄莺:哇——,果然是跟他哥亲,这好脸色我可从来没见过。 寒允卿皱眉:时望轩这人怎么这样?一句话不说还笑。 胡先贼眯一笑:我就知道~ “啪!” “哎呀妈呀!” 几人说话间,令狐权那边的吵闹动静其实一直都没停下来过,只不过萧玉书这人比他那点闹腾新鲜,所以众人一时都没有理会,现在门口突然响起一道少年受惊的陌生低喊,这才将众人的注意力暂且吸引过去。 只见门口处地上又多了本书, 而桑禹躲在沐辰身后,胆战心惊的探出了半个头,哆哆嗦嗦道:“这、这......这不想让我进去就直说嘛......” 怎么还有暗器伺候? 始作俑者令狐权此刻仍旧怒气冲冲,完全没心思理会班里这段时间都进来了谁,一本书没砸中,他继而又丢出了另一本书,并嚷嚷道:“我让你躲!你还躲!” 别误会, 令狐权这话不是对桑禹说的。 尽管如此,但桑禹还是被吓了一跳。 差一点啊, 要不是沐辰手疾眼快瞬息间把桑禹拽到了一边,这本来势汹汹的书真就啪叽一声砸桑禹脸上了。 “七师弟你回来了,快、快过来见个熟人,哎?那是谁?”黄莺说着好奇的站起来朝门口张望。 她这么一说,其他人也偏过头,各种打量的目光视线一齐投到沐辰身后的桑禹身上。 被这么多人盯着的感觉真的蛮焦灼的,桑禹一时有些站立不安。 完了, 在自己屋里宅惯了, 看见这么多人有点不太自然。 萧玉书见桑禹在门口踌躇的模样心里嘿了一声, 你写的小说,你还搁这儿犯上社恐症了? “进来啊姬金宝。”他笑着招呼了一声,并道:“你的书包还在这儿呢。” 大台阶往这儿一摆,桑禹怎能不下,他呲牙一笑,猫着腰就从讲台上绕过来了, 但是途中被令狐权突然暴起的一嗓子给吓得整个人抖了一下。 只听令狐权气的在桌子上狠狠捶了好几下,怒道:“你还敢躲!” 他这一本本书砸过去,砸的准不准先不说,光是这么一通乱砸,令狐权自己桌上的书就用完了。 用完了,这位火气没消下去多少的令狐少主转头拿起了被害者的书,接着丢被害者。 黄莺有点看不下去,虽然这两人哪个都不太待见,但是闹成这样也不太好,因此便道:“令狐权,你歇一歇吧,发这么大火做什么?来个你们本家的人跟你作伴难道不好吗?” 没错, 介于令狐权自己被学府老师叫了家长,虽然最后勉强算平安无事,但令狐寻觉得怎么也得来个人看着自己这个行事冲动的侄子。 所以, 他就把令狐问塞过来了, 美其名曰是陪着令狐权一起上学,两人做个伴儿, 实际上就是让令狐问看着、劝着、要是没有生命危险的话再管着令狐权些。 第536章 认得你的怂 “我用得着他来管我?”令狐权说着又是一胳膊抡圆了砸出书去,然后又被令狐问灵敏躲过。 “你再躲我就砸死你!”越是砸不中,令狐权越是气的原地跳脚。 他要不躲就真被你砸死了, 萧玉书心里汗颜道。 “这人谁啊,这么嚣张跋扈。”桑禹贴着墙小心翼翼的挪了过来,然后咽口水道。 “哼,还能有谁,你不认识他么,令狐家的那个少主,脾气可臭了。”黄莺瞧着班里一打一躲的两人,暗戳戳的回了他一句。 “啊,这就是令狐权啊。”桑禹在原书中搜罗出了这小子的角色信息。 然后再一瞧班里其他弟子被其以一己之力给吓得各自贴墙的贴墙,躲出去的躲出去,这般跋扈又有些二百五的劲头,还真是跟书里的描写的大差不差的。 桑禹小声吐槽道:“真是个泼才。” “你也是个人才。”萧玉书嘲笑道。 萧:这泼才可是你这个人才写出来的。 桑:我也没想他能泼成这样啊。 “姬金宝?这是你的名字吗?”黄莺突然瞥见了桑禹手里的名牌,然后道:“听起来怪招人喜欢的,你爹娘给你取得吗?真好听。” “呃......”没等桑禹说话,萧玉书就大笑两声在桑禹肩上拍了拍,然后得意道:“没错,就是他爹取的。” 桑禹面色瞬间铁青,道:“你......” “这位姬金宝朋友,我怎么瞧着你有点面熟呢?”胡先这时眯着眼睛打量着眼前的陌生少年,疑惑道。 桑禹当即心头一跳,随后笑着打圆滑道:“啊,是吗?可能天底下所有长得俊的小公子都一张脸吧。” “噗......” “哈哈哈哈......” 黄莺笑道:“你这人真有意思。” 其他人也是这么觉得,偏偏胡先满眼深究,在目光触及到桑禹面对自己时刻意躲避的视线后他大概就明白了个七七八八。 好啊, 我虽然不认得你的脸, 但我认得你的怂。 “人是不是都来......”班里吵闹之中,薛肆拿着座位号的小箱子走进来,刚进来,一本书就擦着自己的脸闪了过去,重重砸到了墙上。 薛肆这个哥们儿的神情瞬间就凝固了。 “闹什么呢?令狐权!”纪律员一声低喝,登时让班里的喧哗变成鸦雀无声的安静。 一刻钟后, “下课前我刚说的让你们别打架别斗殴,跟新同学好好相处,”讲台上,岑黎顶着额角的青筋,双手撑在讲桌上,眉目间阴云密布。 她训斥道:“令狐权,你真是屡教不改!是不是屁股痒痒了?” 令狐权跟令狐问站在班级后边靠墙罚站,两人都低着头没有说话,班里人也没敢发出半点比针掉地上的声响。 真就谁也大气不敢出一声, 开学第一天, 桑禹就麻了, 吓得, 梦回高中时期老师在课上发火的寒蝉若噤,他愣是连头都不敢抬一下。 “看在今日来了这么多新同学的份儿上,先放过你一马,”岑黎沉声说完,朝一边靠墙看戏的薛肆仰首一下,道:“行了,给他们抽吧。” “呼~” 班里众人这才敢稍微松下一口气。 “好了好了,终于到换座位的时候了。”沈绾竹激动的双手抓在一起,嘴里振振有词道:“老天保佑,老天保佑,千万别让我再挨着右边这个女人!” “切!”陈雪不服气道,“你右边这个女人也不想挨着你。” “又抽又抽又抽,”寒允卿嘟囔道,“这坐的好好的,换什么?后来的随便找空位坐呗。” “怎么滴?”胡先戏谑道,“大师兄你还舍不得沈少主了?” “你胡说八道什么呢?”寒允卿瞪了他一眼道:“谁说舍不得?我舍不得我这个风水好地,睡觉安生,你那脑子里能不能想点有用的。” 沈修竹听此不由得摇头轻笑了几声,然后箱子便递到了两人面前。 “寒允卿你抽得是多少?”沈修竹低头瞧了眼自己的,然后好奇道。 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刚才说的一脸风轻云淡的寒允卿此刻捏着手里的小木棍,捏了半天愣是没松开手自己看一眼。 “等、等会儿再看......”寒允卿背过沈修竹打量的目光,自己弯腰偷偷瞄了一眼,然后他这才转过头来道:“你抽得是4吗?” 闻言,沈修竹眉头微蹙,摇了摇头道:“还真不是。” “切,这有什么好抽的。”听此,寒允卿当即一个心情不太美妙的把手中小木棍摔在了桌上,双手抱臂脸色黑成了锅底。 脸黑的不止他一个, 要不是薛肆这个纪律员在边儿上虎视眈眈的盯着,令狐权险些要把手中的小木棍丢在地上踩成稀碎。 “你他娘的就是过来气我的是吧?”他低声骂道。 令狐问拿着手里的号码,看着手里的5和对方手里的6,一言不发,一句话都不敢说。 “谢特,谢特......” “滚!”萧玉书举着拳头威胁桑禹道:“你他妈的再这么喊我我就掐死你!” “好好好,欧公子欧公子,小的知道错了,”桑禹见硬就软,求饶完继而又好奇道:“你抽的多少?” 萧玉书凉凉道:“你想干什么?” 桑禹嘿嘿一笑:“要不咱俩......” 第537章 床塌了 “你可拉倒吧,按号码坐,纪律员还在这儿呢,瞧见没?可凶了,你想被他打一顿吗?”萧玉书本想吓唬吓唬桑禹,免得让他厚着脸皮夹在自己跟时望轩中间,结果没想到他话刚说完,身边便响起一声轻咳。 然后萧玉书便听见不知何时来到几人身边的薛肆轻笑道:“我可凶了?这位兄弟你可不能这般往人身上泼坏水。” “啊这......”萧玉书尴尬的低下头去。 桑禹见此低笑道:“该吧,叫你背后说人坏话。” 薛肆瞧着这俩没见过的人,好奇道:“你们抽的多少啊?” 萧玉书跟桑禹对视了一眼,然后摊开了手中的签字。 前者是8,后者是1。 “啊?离这么远?”萧玉书啧声道。 “啊!第一排!”桑禹难以接受道,“这让我......”以后怎么上课睡觉? “1和8,”薛肆嘴里重复了遍,然后笑道:“那你们得找2和7做同桌了。” “哎......”萧玉书跟桑禹一起叹了口气, 另一边的时望轩跟沐辰各自看了眼手中的号, 前者2,后者7, 刚好事与愿违,却又巧之又巧。 时望轩顿时心上暗急,开始找7在哪儿。 巧了,沐辰在找2, 两人的视线就这么在彼此手中的号上定了一瞬, 随后, 几乎是同一刹那间, 这两人相互将手中的号丢给了对方,十分默契的抢了彼此手中的那个。 然而, 天有不测风云。 “欧公子,我不想坐第一排,能不能换换?”桑禹恳求道。 萧玉书第一时间没应声,而是朝面前站着的薛肆身上瞄了一眼。 “嗯?你想说什么?”薛肆勾唇一笑道。 “啊那个......”萧玉书干笑着,从桑禹的书包里掏出了一包小浣熊,像献宝似的塞到了薛肆手中,然后给了对方一个’你懂我懂他也懂‘的眼神,就这么呲着一口白牙当着薛肆的面换了自己跟桑禹的号。 薛肆拿着手里烧烤味的小浣熊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桑禹大惊道:“不是,你胆子这么大呢?” “哎呀,吃了这个小浣熊,哥你就当没看见了昂。”戴着别人不好辨认样貌的面具,萧玉书算是把二皮脸发挥到了极致。 薛肆没见过这样胆子大又自来熟的人,反应过来后居然笑了。 “哦~,贿赂我?”他歪头挑眉道,“你知道贿赂纪律员有什么后果吗?” 当然知道, 我可是贿赂了你大半年, 之前那大半年里,你哪一次课间来我们班巡查时是空着肚子走的? 萧玉书拍拍薛肆的肩,眼神坚定道:“这不是贿赂,一包干脆面,咱们交个朋友嘛。” “朋友之间,帮个小忙啦~” 桑禹悄咪咪举手道:“你交朋友,用我的干脆面......” “喔,”薛肆掂了下手里的零食,越看这个不露真面的人越有意思,索性还真就道:“也行,我就当没看见。” 他‘没看见’,萧玉书跟桑禹就安心了。 但时望轩跟沐辰这两人又着急忙慌的换了一次, 刚换完, 然后又听桑禹“呀”了一声,指着寒允卿原来的那个位子道:“等一下!1号的座位原来这么隐蔽啊,真适合睡觉。不行,换回来换回来......” 萧玉书啧了一声:“我真服你了。” 时望轩也额头爆了青筋,心里也是真服了。 于是他跟沐辰再次手忙脚乱的换了一次,怕还要瞎折腾,时望轩干脆攥住小木棍过去拉着萧玉书就往座位那里走。 等两人坐上去,坐稳了,再也不会换来换去了,时望轩紧张的心情这才松了下来。 “哎呦你急什么呢,”萧玉书被他这般心急的动作弄得不由得一笑道:“放心啦,就算咱俩没抽到一起,瞧见没?我贿赂贿赂纪律员,换一换号,咱们还是能坐一起的。” 时望轩心说我就怕你再跟别人瞎换,但他面上浅笑道:“不用换了,刚刚好。” “是挺好的,”萧玉书在班里扫视了一圈,然后哇塞道:“其他人这号也抽的挺妙啊。” 寒允卿是不在原位了,只不过就是往后挪了一个,而沈修竹方才也只是逗他玩儿,其实他抽得还真是4。 这顺序排的, 下来, 萧玉书前边坐着令狐权这个小登,令狐权前边坐着沈修竹,沈修竹前边是沐辰,很玄妙的位置。 更玄妙的是, 他后边的胡先, 同桌居然是童子门的一个小和尚, 这算什么? 童子门和合欢宗的巅峰对决、极限拉扯? 萧玉书觉得往后上课肯定有好戏看了。 当然, 往后是往后, 今天回了宿舍, 萧玉书整个人就石化了。 “那个......”萧玉书站在屋门口看着眼前的景象,呆呆道:“我记得塌了的是禁地吧?” 时望轩:“嗯......” 萧玉书继而又艰难道:“那萧玉书的床是怎么塌的?” 时望轩摇摇头:“不知道。” “你就住他隔壁,你怎么不知道?”萧玉书质疑道。 时望轩一本正经,神情从容道:“你知道的,我从来不踏足他的房间一步。” 魍魉在他眉间幽幽道:“是啊,所以你让我滚进去把人家的床炸了个稀巴烂。” “唉,那要不......”萧玉书知道这不太好,但是也只能无奈道:“我去你那儿凑合凑合?” 时望轩‘无所谓’道:“好。” 第二天, 岑黎双唇动了半天,看着出现在门口的两人,一脸难以置信道:“时望轩,你又跟你新室友睡过了?” 一篇写给某些读者的感言 开头第一点, 是不是在某些读者眼里,有谁给萧玉书施以善好,萧玉书就非得跟谁有些暧昧感情线? 开头看了没几十章就嚷嚷着让萧玉书跟寒允卿在一起,让萧玉书跟挽酝在一起之类的, 我就很好奇, 如果好闺蜜好兄弟甚至长辈叔伯婶婶跟你关系好,你是不是也得觉得对方对你有点意思? 是不是对正常打闹心里没点概念? 有点肢体接触就必须要往情情爱爱哪方面想吗? 低不低俗? 再者, 那些叫嚣着让萧玉书跟挽酝在一起的人,你们好意思么? 挽酝对萧玉书的好,基于谁心里没点数吗? 鸠占鹊巢这么心安理得吗? 不知道那些人是不是,反正我笔下的萧玉书绝对做不到。 有人对萧玉书好,萧玉书会想办法回报,而不是脑子里想着“哎呀他对我这么好是不是对我有意思、爱我?” 他是男人,不是贱人,更不是满脑子都是粉红甜蜜浆糊的娘娘腔调。 我说了很多遍,我这里的人物角色比较现实,也不只写角色的感情戏,看不下去可以直接走,隔壁有的是以恋爱为主的小说,也不用在我这儿耗着,越看越难受。 觉得不合自己口味可以走,没必要一直让我做出你们想要的修改。 有人觉得我部分剧情写的太啰嗦,一点关键剧情都没有,可也有人觉得那段写的好玩。 我的看法是, 有人嘴里的啰嗦,无非就是我没有写到她想看见的剧情,所以觉得无聊没意思。 可是世上哪儿有那么完美的事? 有点不完美才能衬托的更好, 现实的日子过了这么长,有苦有涩有甜有酸不是很正常吗? 不喜欢偏现实的我也没逼谁非得看,不现实的、美好的、理想的小说番茄里也不是没有,干嘛总是评论那些难听的? 饭吃完了,还得掀桌子呗? 第二点, 关于我在这本小说里的某些设定逻辑, 强调一点,我这里是网文小说,不是什么专业学术论坛佳作,就非得抓住前边山村副本里面一句萧玉书水灵根会给双子参浇水的五行相生相克的描述不放。 那本来就是有点搞笑成分在里面,逗逗读者玩的,还真就有人搬出一大堆看起来很有道理的话在下边跟我抬杠。 意思我就非得每句话每个字都斟酌好了再写? 别一副牛逼哄哄的高人模样指指点点,真正的高人没那点心思看破小说打发时间。 我他妈就想写个小说,非说我搬弄不擅长的领域引导别人出错。 拜托, 谁他妈像你一样,不看小说,非得上来挑刺。 我不能在我自己的小说里有点我自己的设定? 非要跟其他小说的修真体系一样吗? 写不一样了你们说看着奇怪逻辑不通,写一样又说老套没新意, 这届读者真难伺候啊。 我是脾气好, 但不是桑禹那个软蛋, 惹急了我我肯定会骂。 最后一点, 往后评论我会回复的少一些,看见那些糟心评论真的很影响心情,小说的更新我得既保证数量也得保证质量,还要保证能逗逗人笑,所以要保持心情稳定更新只能少看评论区了。 但是我相信能看到这一篇的宝子们肯定不是那些混账,都是耐心追下来的理智读者,有人理智我就安心了。 (气死我了!微博也发不出去,说污染论坛环境,可恶!要是发段评的话会被折叠打乱顺序什么的,看不顺,发图片好像有模糊的风险,别的我再想想吧。) 第538章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 “欧——谢特,”岑黎牙帮子咬的贼紧才勉强把即将喷涌而出的笑声憋了回去,她硬撑着老师的威严道:“你怎么刚来第一天就迟到啊?” “还有你,时望轩,”岑黎震惊的眼神除了那点恨铁不成钢外还夹杂了点别的一言难尽,她拿手中教鞭指着时望轩数落道:“你这可是第二次了,怎么回事?” “他不会跟他这个新室友也睡过了吧?”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 相似的迟到, 相似的老师, 相似的胡先那句不安好心的调侃又引发了一场班里人相似的笑声。 别搞,新号! 萧玉书心里泪流满面,恨不得重开一遍。 不是吧, 返校第一天上课就要这么丢人吗? 班里可是多了不少人啊! 这次的迟到可真不赖萧玉书, 昨天晚上明明他很早就被迫入睡了...... “哎呀~” 昨夜,躺在床上的萧玉书发出了一切终于安置妥当的心定谓叹。 “终于光明正大的住一块儿了,这下你该满意了吧?”他侧头朝身边人笑道。 时望轩还想撑着淡定,浅浅嗯他一声,奈何被脑子里魍魉的一串“满意了吧,满意了吧”给说的实在有些架不住,唇角抑制不住的上扬,索性也就不装了,翻过身来面向萧玉书道:“满意了。” 学生宿舍的墙壁也是镶嵌着小夜明珠的,虽然没府主屋里的又多又大,却也是有些莹白光亮的。 柔和不刺眼的细微白光在墙上亮了几小块儿,给满屋漆黑驱散了些单调,也模糊勾勒出了床上人的五官轮廓。 时望轩一直都挺好看的, 萧玉书心里清楚, 因此目光总会不由自主的落在对方惊艳的眉眼上,然而这小子平日总是不拘言笑,年纪不大却好像经事诸多一样,显得有些老成。 明明之前一开始两人见面的时候,自己每每把时望轩耍恼之后总能瞧见这人身上该有的少年意气,或是不服或是咬牙切齿。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时望轩竟变得这般沉稳了,沉稳到有时萧玉书还得整点笑话出来才能把人逗得露出几分浅淡的忍俊不禁。 想想也是, 男主嘛, 蜕变速度总是让人惊叹不已的。 “你这几日在学府里都干了什么?”萧玉书问道:“没料到禁地竟然崩的这么突然,塌了一大片的地方,这段时间学府里能游逛的地方缩小了不少吧?” “嗯,”身边少年轻轻应了一声,动了动头,无聊似的伸手点了几下萧玉书散落在枕边的头发。 “每日就做四件事,亘古不变的。”时望轩轻笑道,眼中情绪忽明忽暗,似隐在乌云后的月,瞧不出什么仔细清楚的东西。 “四件?”萧玉书自己数了数,道:“说多了吧。” 他挨个细数道:“吃饭,睡觉,学习,还能有什么?玩手机么?” “不是。”而时望轩眼神定定的,视线落在面前人夜间朦胧模糊勉强可见的唇上,目不转睛之中,他柔声道:“还有想你。” 少年的眼眸起了雾,越来越浓,笼罩住了大片不明情愫,好似有什么在里面蠢蠢欲动,有些按捺不住。 时望轩的语气轻又柔,说的话又这般耐人寻味,沾着暧昧情调,仿佛晚霞印染半边天的勾人艳色,论谁听了这话去心中都难以不起半点波澜。 哪怕萧玉书是男人也一样, 但是心尖被轻触的颤栗过后,他胸中就涌起了一堆感慨。 看看, 说什么来着, 虽然剧情不是以前的剧情,但男主仍旧是龙傲天的男主,拨人心弦的暖心情话不用刻意去学,张嘴就来。 不过这话用在萧玉书身上可就搞错了对象,他“哎呀”一声,在被窝里动了动,伸手在时望轩胸口上杵了杵,并揶揄道:“你这话往后可得留着跟别人说,和我说了多浪费。” 闻言,时望轩伸手攥住了身边人作乱的手腕,道:“不和你说和谁说?” 萧玉书登时露出了一副“你别以为我不知道”的表情,戏谑道:“平日里多少小姑娘给你送过情笺,别以为我不知道。” “我又没看过。”时望轩拉下唇角,小声嘀咕了一句。 是啊, 全给胡先那个老登当热闹看了,然后那些小姑娘大半都让人家勾搭了去了。 你是一点都不争气啊, 非得让别人把你后宫里的莺莺燕燕、露水情缘都拐走才乐意吗? 萧玉书恨其不争道:“你都这么大了,不能满脑子都是学习修炼然后再学习再修炼吧?” “知道学无止境,但是人光学会学傻的,劳逸结合懂不懂?”他语重心长道。 “我懂。” 只是什么都不懂的人是你, 时望轩心里默默道。 “哎,不过没关系,来日方长,”萧玉书忽然笑道,“毕竟你现在跟丹姝在一个班,后边就隔着胡先一个人,往后相处挺方便的。” “阿弥了个陀佛,他怎么心里全惦记着那个什么‘丹姝’呢?”魍魉十分不理解。 不理解的还有时望轩,不仅不理解,甚至还有点无能暗恼的躁郁。 “你总提她做什么?”时望轩黑了脸,不过因为屋里本就黑,他脸色再不好萧玉书也看不出来。 “没什么,随口提提呗。” 第539章 虚伪 就算剧情线偏到了姥姥家,萧玉书心里也始终坚信书里的感情线也必须得是杠杠的。 他相信月老不会把时望轩的红线拿来绑大闸蟹。 “还早,不提这些事。”时望轩深呼吸道。 而萧玉书却提了一嘴:“早什么?人家沈修竹都有未婚妻,这有什么早的?成长可是有些好处的。” 一提到沈修竹, 萧玉书就忍不住想笑。 没想到啊没想到,儒雅端方的翩翩公子还有被堵上门的未婚妻给逼得翻窗户跑的一天,给班里人都笑拉了。 沈修竹这个人虽然很讲道理,但是他那个未婚妻却真是一点都不讲理,愣是堵在教室门口,见不着沈修竹就不走。 而沈修竹也不知道出于什么诡异又窘迫的心理,在仰天一声无奈长叹后,动作麻利的翻窗户跑了。 四楼啊! 即便是修士,但带着手环,又动作过于匆忙,这一下怎么也得摔一摔, 最后也不知道沈修竹今晚睡的安不安稳, 想起离开前寒允卿亲眼看着沈修竹翻窗跑的那个神情, 三分困惑两分呆滞以及那五分不可思议, 萧玉书又忍不住笑的浑身颤抖, 一抖一抖的, 两人躺着的这张床本来就窄一些,因此但凡其中一人有什么大点的动静,另一个人感觉的清清楚楚。 萧玉书捂脸窃笑之中,忽然感到有人伸手圈住了自己的腰。 “笑什么呢?”时望轩这时凑近了许多,大半身也挨了过来,胳膊贴胳膊腿挤着腿的,两人间本就不多的空隙此刻更是直接半点都没有了。 “我笑沈修竹那个未婚妻,真彪悍。”萧玉书忍俊不禁道。 时望轩回想了一下当时的场景,也忍不住嘲笑了一声:“嗯,是挺彪悍的。” “所以还是要离她们远一点。” 他嘴上这么说着,身体又动了动,挨的萧玉书更紧了。 “哎,你挨这么近做什么?我都快贴墙边了,去去去,往那边儿去点。”萧玉书终于在这时觉出了点挤,他动了动胳膊道。 而时望轩睁眼说瞎话说的脸不红心不跳甚至沾点被人冤枉的委屈:“我后边没地方了。” “真的假的?”萧玉书不信邪道。 这床是单人的没错,但也不至于能这么挤吧? “真的。”时望轩面不改色道。 “真的。”老鬼瞧着时望轩后边空出来的一片,一本正经的帮了他一把。 一人一鬼,一老一少都这么说了,萧玉书也就信了。 也觉得有点占人家房间的不好意思,他干脆翻身侧过来,后背贴墙,给人留了点地方。 虽然不多, 但是时望轩还是郁闷了一下, 魍魉闭上了眼睛无语凝噎。 没法儿昂, 我帮你到这儿了。 翻过身来的好处是能腾出地方来不那么挤,但坏处就是...... 哎呀, 也不算是坏处, 就是两人面对面,离得又这么近,盖着一个被子,黑夜里只有彼此的双眼映着墙上那点莹白亮光,一闪一闪的,很明显。 大眼瞪小眼瞪的萧玉书有种莫名的不自在, “时望轩,你不睡觉啊。”他干巴巴道。 眼前少年乌发如墨,随意铺在枕头上,比夜色还浓重了几分,将埋没在暗里的脸庞硬是衬出了几分若隐若现的白皙。 浓眉入鬓,睫毛纤长,双眸明亮, 真是女娲的好大儿, 萧玉书心想。 “睡。”时望轩低低应了声,心里却道等你先睡。 “嗯,早点睡吧,明天可别迟到了。”萧玉书闭上了眼,找了个舒服的侧睡又不挤人的姿势,缓缓闭上了眼。 “晚安。” 其实萧玉书有话想说, 自从知道自己身上流着的血跟魔界那一支魔族沾着点关系后,他心里总有那么点不太好。 有惶恐,有不安,但很大程度上是对自己的膈应。 何来膈应? 挺讥讽的, 萧玉书以前一直觉得自己即便算不上普度众生的圣人,好人自己也不敢自称,但却自信自己肯定不是什么坏人恶人, 可就是这么一个人, 一个做过星点好事、从来没想过对谁恶行的人, 一个到头来身上流着魔血的人, 却对时望轩说魔修怎么怎么恶毒、怎么怎么该死、怎么看见其就必须要杀之避之。 老天非要开这么一个玩笑吗? 这让萧玉书总有种自己在时望轩骂自己的诡异感觉,虽然之前不是没有骂过,但两件事情本质上是不一样的。 前者是自己自导自演的,后者自己完全没有想到。 怎么说呢, 萧玉书从来没像现在一样觉得自己虚伪。 之前没发现这件事时,他对魔修的态度一直都保持遇之必杀,毕竟原书里后期魔修大肆屠杀百姓以及陈学安吃小孩、时望轩小时候那一村子的人命,桩桩件件都是血的教训,很深刻。 可如今, 在发现自己身上也流着魔血的时候, 萧玉书的脑袋里破天荒的浮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荒诞念头: 魔修全是坏人吗? 也不一定吧...... 真是可笑, 不是事中人,不辨人中事。 这些恶心的脏水不泼到自己身上萧玉书还真不会往这方面想。 其实也不是没想过魔修里面到底有没有好人,比如之前拦着薛肆不让其去揭发时望轩的那日,自己那一句“他是魔修,不是坏人。” 第540章 搂着舒服 这句话萧玉书能说出口,完全是因为在这段时日相处下来,时望轩是个什么样的人自己心里一清二楚。 但萧玉书一直都忽略了一点, 人世旷大, 总有他看不到的地方,也有着跟时望轩一样遭遇凄惨、心性本来纯良干净却因为身上这点破血脉或者因为修行歪门邪道而被世人用刻板印象定性为恶人的修士存在。 时望轩有萧玉书兜着,再不济还有天道庇佑,可那些人呢? 恐怕真的就被赶去魔界腥风血雨中摸爬滚打了吧。 时至今日, 事情不发生到萧玉书自己身上,萧玉书还真不会往深处想这么多, 自己也是有点虚伪自私在身上的, 他想跟时望轩多句嘴,想说说关于魔修好坏的事情,要是...... 说个不太好的, 要是有一天剧情真的偏到时望轩走到魔修那条路上, 萧玉书也不是那么激烈反对抗拒的了, 心性没歪就好了嘛, 怎么活不是活? 唉, 其实萧玉书还挺想再经受一次ooc惩罚的, 丹姝那天哭的实在是太悲楚, 世上亲人就剩下了这么一个,结果还遗失了,这换谁谁不崩溃? 怪不得丹姝从小便固执的跟着染白一同去流民众多的乱世之地, 这么多年,原来是想找回弟弟。 可是138总是这么行踪不定,惩罚这种东西来得既莫名其妙又没个准确时间,而且梦境里发生的事情也是不定的, 鬼知道...... 【第五次ooc惩罚开始,宿舍请做好准备。】 萧玉书:!!! 哎哎哎哎哎! 我这, 你这, 男主这这这, 时望轩还、还在我边上躺着呢! 我他妈就是发了个牢骚, 138你别...... 可惜, 萧玉书震惊的瞳孔地震最终还是隐没在了被迫合上的眼中,麻利入睡。 听着身边人没一会儿就绵长平稳的呼吸,时望轩悄悄睁开了眼,眼神有些疑惑。 “这才多一会儿啊?这么早就睡了?”魍魉小声嘀咕道,“真稀奇。” 因为萧玉书‘睡’的太快,看起来太熟,这让时望轩不由得蹙起了疑惑的眉峰。 “哥。”他将声音压到最低,几乎轻到微不可察的地步,小心翼翼的试探了一声。 然而眼前闭上眼睛的人没有动静,丝毫都没有。 “哥?”时望轩壮着胆子,试探的声音又高了些。 “喂喂喂!醒醒!” 这时魍魉突然爆出一声音量不小的喊声,给时望轩吓得浑身一激灵,连忙伸手挡住萧玉书的耳朵,然后在一阵安静中,他心砰砰砰的在心里怒骂道:“老不死的你做什么!” 魍魉无所谓道:“我帮你试试他啊。” 时望轩恼得眉尖抽搐,隐忍道:“你要是吵醒了怎么办?” 魍魉却道:“你看他也没醒啊,睡这么沉。” 说完,他继而又奇怪道:“真是奇怪,这次你也没搞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怎么他睡的这般沉?是累了?” 想想今天班里那些热闹, 时望轩觉得魍魉说的应该有理,毕竟进班找好座位之后,黑面是跟前边大聊彻聊完接着跟后边聊,后边聊完还张罗着传小纸条。 虽然还没正式上课,但没有老师看管的自习课让他玩出了各种各样的花样。 嗯, 这一天下来, 应当也是累坏了。 时望轩这样想着,眉眼舒展了些,流露了几分无奈,夹带着几缕轻叹的笑,他柔着眸光,伸手给他往上拉了拉没盖好的被子, 然后反手把魍魉塞进了小白球里关了紧闭摁了静音。 魍魉:我&%*%&*&* 屋里终于彻底安静下来后,时望轩再次朝前靠了靠,将萧玉书好心腾开的空隙再次缩减至尽,几乎要鼻尖碰鼻尖的时候,他大胆了一点,伸手换上了萧玉书的腰。 躺板板的萧玉书身体极度放松,跟陷入重度昏迷一样,毫无意识,柔软无力,时望轩轻而易举就把人捞到了怀里。 从前时望轩瘦骨嶙峋,那小身板连萧玉书一脚飞踢都扛不住,如今这些时日过去,往事如烟,那个什么也不是的小废物早埋没在过往里,无人能翻腾出来。 现在的时望轩身板硬朗,什么皮包骨面黄肌瘦的,早都是过去式了,把萧玉书拥在怀里,不用过多刻意,对方的头就能顺利靠在时望轩颈侧,身子贴在他怀里,双方身形十分契合,一点不恰当的突兀都没有。 成长是有些好处的, 而时望轩也确实觉得那些娇娇软软的小姑娘还不如怀里的这个搂着舒服, 不止舒服...... 怀里人实在睡的安熟,沉稳的让时望轩在忍耐之中还是忍不住有了些小动作。 眼睛,脸侧,双唇,脖颈...... 每一处都是时望轩流连忘返、依依不舍的地方, 唇上动作不停,手上动作也不休, 怀中人睡觉不爱穿里衣,最大程度穿个裤子做遮掩,这也给了时望轩不费吹灰之力就能为所欲为的机会。 手中腰肢虽然纤细些,却并不是柔软无力,有着练功男子该有的韧性,但时望轩总喜欢摸,摸着很舒服很光滑,似是上好的璞玉。 他总想用些力,可又怕掐疼了对方,只能轻轻摩挲,然后摸得自己越来越热,身上越来越烫,某处的变化也越来越明显。 第541章 第五次 情爱之事的确是会上瘾的, 尤其是在对日思夜想的人身上, 周叶给的那个小本子时望轩算是忘不掉了, 不仅忘不掉,还总会下意识联想到怀中人。 那当然是上不得台面的书, 但时望轩还是保存的仔细, 谁知道以后会不会用上。 不过有一点时望轩不得承认,某些东西一旦起来了,真不容易自己消下去, 真够难受的, 时望轩不是什么都忍不了的人,但这个真不能忍,心上身上的燥热难耐真够磨人,一点一点将人的清醒理智磨灭点燃,然后烧的一发不可收拾。 偏偏怀里人还睡的这般安稳,对时望轩的难受一无所知,动都不动。 忍无可忍之下,时望轩只压抑着暗火,缓缓抓住了萧玉书垂在身前的手...... 夜间风凉, 外面枝头上乖乖长着的叶子懵懂的受着风,摇来摇去,半晌没有歇下。 风越来越大,大到不知从哪儿刮来几滴水,滴在叶尖上,随后缓缓滑落,留下几道湿润的痕迹,再然后,便是掉下来的小片水花,掺着些不知哪儿来的热黏,喷洒在叶子上,湿答答的,溺在夜间梦时的枝头叶子就这么浑然不觉间被弄了满身湿黏。 过了会儿, 风停了, 外面依旧是凉凉的, 屋里却是一片烫脸的温暖,旖旎非常...... 萧玉书就知道,138的每次梦境惩罚都这么别出心裁。 这次干脆就给他五感里留了一个听觉,其他什么感觉都没有,连画面都没有。 一片漆黑中, 他被一个人类似中年男人暴怒一样的怒喝给吓了一个激灵。 “你这个孽障!畜生!” 卧槽! 萧玉书备受惊吓之余,心中不由得想这是在骂什么。 “那个魔女害了多少人!害死了多少无辜百姓!你难道不知晓吗?还在这儿包庇她!”男人斥道。 另一道听起来稍显年轻气盛却也是严肃沉重的声音响起:“爹!那根本不是她害的!” “你教我做人要明是非辨黑白,为何你就不愿意相信她是无辜的呢?” “无辜?她一个魔修何来无辜?难道那些惨死的百姓就不无辜了吗!”男人厉声道,“你敢说这一切不是因为她引起来的?你敢说这一切都跟她没关系?” “边疆百姓血染遍地,到现在仍未干透,你敢不敢去看!敢不敢去见!你现今如此畜生,对不对的起那些倚仗时家多年交付信任的父老凡人!” “那尸山血海里,可有你亲叔伯!咳咳咳......” 男人似乎是被气狠了,声声痛心疾首,说到最后甚至忍不住咳嗽了起来,咳声撕心裂肺。 “消消气,消消气,峥儿只是年轻不经事,被那魔女迷了心智这才疯魔顶撞,你做家主的且顾好身子。”这时悠悠一道妇人忧心的声音响起,劝慰了男人后转头又对年轻男子悲愤道:“峥儿,你醒醒吧!事到如今,死了这么多人,你还不明白吗?” “若世上没她,这一切都不会发生,魔界的畜生不会摸到空隙趁虚而入,边疆百姓也不会遭此大祸,你镇守边疆的叔伯长辈也就不会失了性命。” “她的命是命,你族中长辈的命就不是命了吗!那些百姓的命也不是命了吗!”妇人喊着,话音渐渐染上了哭腔。 年轻男子也声音悲烈道:“都是命!都是我的错!可那些事情,分明就是有人居心叵测蓄意迫害,该死的是背后真凶,不是她!” “她从来没做过什么坏事,爹,你莫非忘了,若不是她出手相救,那、那白家的几个姑娘早没命了!” “还有那些作乱的魔修,也是她帮着一起对付的,这......” “啪!” “你这个畜生咳咳咳......”没等年轻男子说完,男人好似气急了,拿了个类似杯子的东西狠狠摔在了地上,并暴怒如雷道:“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瞎眼的东西!给害人的魔修说好话,你不配为一家少主!” “如此好的资质灵根,老天用在你身上真是暴殄天物!还不如给你那个弟弟,他从来不会同你这个孽障一般忤逆我!” “那你就给他啊!我从来不稀罕做什么家主,你给他啊,这么多年你管过他吗?你还好意思提他!”年轻男子好似也被激发什么情绪,咬牙顶嘴道。 妇人惊慌呵斥道:“混账,你给我闭嘴!” “你给我滚咳咳咳......”男人被气狠了,咳声剧烈,以至于后面的声音全被这种痛彻心扉的咳声给遮掩。 最后声音彻底没有了, 再一转, 又变了另外一个场景, 依旧没有画面, 只有声音。 “纯魔血啊,这可是个好东西......”好像是另外一个人,声线有些怪,好似处于少年跟青年之间,却带着莫名阴骘,说话语气也是不太良善。 “这么脏的血,也就天阴教那些老顽固当个宝。”这人嗤笑道。 “以为供在那一方狭隘地里,就能后患无忧了?白日做梦......” “你要这血来做什么?”这时,又有一道声音响起,这声音萧玉书听着倒是没之前的几人那么陌生,反倒觉出来那么一丢丢的熟悉。 第542章 有人作伴 他好像在哪里听过,但见过的人太多,萧玉书一时没法找出对应的人来。 这个有点熟悉的声音语气低沉道:“你要的,我给你带来了,后面......” “呵,你急什么?我又没有反悔。”那人讥笑道,“纯魔血要练出那种毒可要费上不少功夫,你且要等些时日,这么多年你都忍过来了,不会这点时间都忍不了吧?” “自然不会,不过......”另一道声音好似有些迟疑,“那种毒若是被染上了,有什么解法?” “解法?”那人好像听见了什么笑话,道:“有解法的毒根本入不了我的手。” “沾上毒,成了尸鬼的人只有杀人和被杀这两条路,”他嗤笑道,“若非天地极净灵物,否则根本逃不掉。” “天地灵物?”另一道声音质疑道。 那人道:“别想了,汲取天地灵气诞生的精怪只存在哄人的话本子里,哪儿会真出现在世间?” “尸鬼这种东西,除了纯魔血者,其他人一旦沾上,无药可救的......” 纯魔血, 尸鬼, 无药可救...... 萧玉书好像摸到了什么令人惊悚的真相,虽然不太确定,但是...... 但是一睁开眼, 他真的被吓了一跳。 “时望轩!咱们迟到了!” “我睡的死也就算了,你怎么也没起来......”萧玉书一边着急忙慌穿衣服,一边崩溃道。 时望轩同样动作匆忙的套衣服,面对身边人的质问,他憋了半天只憋了一句“我也睡死了。”出来。 昨夜睡的有点晚, 闹钟也响了,但是时望轩有点困,反手关了后看身边人没醒打算让其在多睡一会儿。 然后等着等着,他自己也睡着了。 而时望轩忘了自己把魍魉屏蔽了, 这次是真的没人叫他们, 所以不出意外的又睡过了。 现在岑黎的心情很复杂,有一部分的原因是有人在她的课上第二次迟到,但更有绝大一部分原因在时望轩身上。 没看出来啊, 这小子来者不拒啊! 因为薛臻白还没来得及把萧玉书这个马甲告知给岑黎几人,而萧玉书以为这位大哥说了所以自己也没说,这也导致了目前岑黎一点内情都不知道。 正是因为不知道, 所以才...... “你们、你们......哎!”岑黎欲言又止了好长时间,然后才道:“看在欧——欧谢特初犯的份儿上,这次先放过你们。” “回去坐好。” 萧玉书这个新名字,岑黎每次一念都有点控制不住发音,容易拐到不正常的地方去。 她这么宽容,完全是因为班里的确多了好多新来的同学,权当做开学第一天不好暴露自己母老虎的本质。 被岑黎再次放过一马, 萧玉书跟时望轩两人顶着红脸麻利的回到了自己座位上, 全程萧玉书满脑里都是这次丢人又丢大发,恨不得钻桌子底下冷静一会儿。 然而他刚坐下, 门口又匆忙的闪出了一前一后两个人的身影。 “报、报告!” “报告。” 岑黎双眼瞪的老大,瞳孔地震道:“你、你们......” “你们俩不会也睡过了吧?”她艰难发出自己震撼的问话。 萧玉书抬头一看,顿时就笑了,捂着脸笑。 你、你还笑, 你个损友! 桑禹气喘吁吁的站在门口,迎上班里人极其统一的视线和压抑的笑声,他整个人从头麻到了脚。 尤其是萧玉书那又惊又好笑的目光,桑禹被盯的忍不住动了动。 天呐, 他的脚趾头好久没接到过这么大的工程了。 桑禹身后,同样有些气息不稳的沐辰面无表情的站在门口,相较于桑禹满脸尴尬窘迫,他倒是神情沉静波澜不惊的那种。 “哈哈哈哈,时望轩,没事儿了,有人作伴一起丢人哈哈哈哈......”萧玉书以书挡脸,笑得贼开心。 时望轩也不是没丢过这个脸,上次是上次,其实这次他觉得被班里人说些什么也没不好的。 但是黑面这么开心,笑的这般尽兴,时望轩不知不觉中,也跟着勾了唇。 岑黎短暂闭了会儿眼睛, 哎, 深呼吸深呼吸, 老师当久了,偶尔有那么几次胸闷气短是常态。 “姬、姬金宝你是第一次来,老师就先不说你了,至于沐辰......”岑黎深吸一口气道,“老师觉得你平时上学来可早了,今天这是怎么了?昨夜没睡好?” 然沐辰只是眸光微动,并未说什么狡辩的话。 “什么没睡好,我都没见着他回宿舍。”胡先在萧玉书身后轻笑了一声。 闻言,萧玉书转身好奇道:“沐辰昨天晚上夜不归宿啊?” 这在沐辰身上可是一大惊天消息, 黄莺惊:“闻所未闻。” 沈绾竹:“前所未见。” 令柔:“那七师弟去哪儿了?” 胡先意味深长道:“自然是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呗。” 对于他这样卖关子不给线索的烂话,众人只能给他一个咂舌的白眼。 “老师我下次再也不敢了。”桑禹小号长得本来就乖,怂的时候就更乖,再加上唇红齿白的呲牙一笑还有那个讨喜的名字,岑黎再生气也发不出火来,只能摆摆手放过了他们。 “谢谢老师。” 好人一生平安! 桑禹赶紧老实巴交的蹿回了自己座位上规规矩矩坐好, 但只规矩了这么一节惊心动魄的课。 第543章 玛卡巴卡米卡麻卡哞 “那个姬金宝,”黄莺稀奇道,“真能睡啊。” 沈修竹道:“寒允卿都醒了。” 是啊, 连着睡了两节课,趴在桌上风雨不动安如山的睡,愣是没抬过一次头。 哦不, 现在抬头了。 “哎呀~”桑禹伸了个懒腰,揉了揉眼睛懒洋洋的感慨道:“还是上课睡觉最舒服。” 上学时代的觉,总是让人睡的欲罢不能。 “哟,你可算是醒了。”萧玉书隔着两行人喊话道:“昨天晚上干什么来着啊?今天起这么晚。” 桑禹朝后转过身来,尴尬道:“看话本子来着,学府里的话本子花样真多,不知道谁写的,题材真新鲜。” “呵,”萧玉书还没回话,他前边的令狐权反倒是先冷嘲了一声,道:“幼稚。” “你说谁幼稚?”桑禹不服气道。 令狐权发挥他那不得罪所有人不罢休的气势,趾高气扬道:“谁看话本子谁幼稚,谁写话本子谁幼稚,谁问我谁幼稚。” 三刀, 刀刀对准了桑禹脆弱的小心灵。 令狐权的话可能有点莫名其妙就瞎针对人的意味,其实除了这最后一刀,前边两刀都是他用来扎自己同桌的, 桑禹只是被捎带着一起误伤罢了。 “多大人了还看话本子,没脑子,你说是不是?”令狐权说着,朝身边人瞥了一眼。 令狐问默默把自己桌上的话本子合上,然后塞到了桌兜里,闷声道:“少主说的是。” “你多大人了,还欺负同桌,你更幼稚。”桑禹犟嘴道,“不对,不是幼稚,是讨厌。” “你再说一遍!”令狐权当即拍桌子道。 于是乎, 这个课间, 这个班, 就这么变成了两人犟嘴的舞台, 听着跟唱双簧儿似的, 萧玉书一边兴致勃勃的听着,一边毫不客气的吃时望轩剥的栗子。 不得不说, 桑禹是有点气人的功夫在身上的。 班里所有看戏的人都在笑, 只有令狐权一人在破防, 持续破防。 令狐权怒目圆睁大声道:“你********的!” 桑禹仰头撇嘴从容淡定:“反弹。” 令狐权气的直拍桌子道:“我&*%#&*你的!” 桑禹仍仰着头一点没落:“反弹。” 令狐权怒目圆睁道:“信不信我*******的!” 桑禹气定神闲道:“反弹。” 令狐权呼吸都紊乱了个彻底:“你再敢反弹我就*&*%#*......” 桑禹神情从容淡定:“玛卡巴卡米卡麻卡哞。” 令狐权掀桌而起:“啊啊啊啊啊!气死我了!” 要不是令狐问在旁边使劲摁着令狐权不让窜出去,恐怕开学第一天桑禹就要挨顿打。 嗯...... 萧玉书无意间瞟到了坐在桑禹外边身板挺拔的沐辰, 忽然又觉得也不一定。 “告诉你昂,你可别惹我。”桑禹骄傲的翘着下巴,对面前隔着一个座位气的神情扭曲的令狐权道。 令狐权已经被气到手都在抖,被桑禹这么一说,他怒极反笑,咬牙道:“我要是偏惹你你要怎样?” 桑禹哼了一声,道:“那你就等着吧。” “我会让你一直等着的!” “噗.......哎呦我哈哈哈哈哈......”又怂又硬的发言让萧玉书笑的直捶桌子,他道:“我还以为你要发出什么惊世骇俗的狠话呢,然后你来这个?” 其他人也都笑的不能自己, 只有令狐权原地风中石化。 跟桑禹对骂久了, 久到现在听对方蹦出这么一句令狐权都觉得他在用自己听不懂的新奇方式在骂人, 然后他更生气了。 然而桑禹整的笑话还不止这些, 上午最后一节课时, 一片安静中,前方忽然响起桑禹一声按捺不住的低笑,还笑的十分隐忍。 这可给萧玉书扬起了好奇的头,他对时望轩悄声道:“前边在干什么?” 时望轩停下笔,抬头朝前方看了一眼,只见那个姬金宝破天荒的没有睡觉,而是闷着头在写什么东西,一边写一边还双肩抖个不停,应当是在憋笑。 “不知道。”时望轩先是摇摇头,然后发表了自己的猜想:“应该不是什么好事。” “魍魉。” 于是这位行动不受限制的老鬼就被时望轩派去打探情况, 然后魍魉也笑了, 笑的前俯后仰的, 愣是一句正常话都没说清楚。 “你发什么疯?笑什么?”时望轩皱眉疑惑道。 萧玉书这时突然拽了拽时望轩衣服,稀奇道:“快看,快看!沐辰也笑了。” 只见前方笑道浑身如抖筛的桑禹,把自己写的东西凑到沐辰面前让对方看。 这一看, 一贯板脸木讷的少年脸上竟然鲜少的扬起了笑, 虽然不重,但好歹是能让人一眼就瞧出来的程度。 真新鲜, 这是萧玉书自从来到这个世界里来,头一次看见沐辰笑的。 正因如此, 他更好奇了, 桑禹这个家伙究竟在搞什么飞机? 紧接着, 桑禹把小纸条神秘兮兮的往后一扔,传到了寒允卿跟沈修竹两人中间,这两人好奇一看,然后皆是噗呲一声笑了出来,同样笑的不能自己。 再传, 方才被气的差点七窍生烟的令狐权也笑了。 当令狐问一脸隐忍的将纸条传给时望轩这边时,萧玉书早就迫不及待的凑过去看, 这一看, 他就没憋住, 一肚子狂笑憋在嘴里难受的只能死死拽着时望轩拿手挡脸, 时望轩也被纸条上鬼畜的内容看的心情极其复杂。 第544章 桑禹别闹 第一句:“哇~,真没想到,咱们班一共有六十多瓣屁股!” 第二句:“笑完了接着传给下一个有缘人,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第三句:“ggbond亲笔。” 真服了桑禹这个家伙, 开学第一天就整这么个死动静, 要命! 秉持着这种有笑话要分享的理念,萧玉书还是揣着坏笑传给了后面。 于是乎, 这张纸条神龙摆尾在班里走了一圈之后, 全班人都笑了, 抓住纸条的讲课老师也笑了。 从前萧玉书还有点担心,桑禹这样又怂又宅的样子会不会来到这里不太适应、不容易融入群体。 到现在他才恍然明悟,自己这种担心完全都是多余的。 短短几个月, 这货已经成了班里的开心果, 桑禹用书包里可以源源不断掏出来的好吃的成功跟班里人打成了一片。 饶是这样, 良好的同学关系有时候也救不了他的作死。 “噗嘶噗嘶——,欧哥欧哥......” 某天安静的自习课上,桑禹又闲不住了,将一张纸举在显眼又不容易被发现的地方示意在后面的萧玉书看。 萧玉书眯着眼睛瞅了几眼,看清楚上面是个q版小人。 桑禹满眼期待道:“画的好不好看?” 萧玉书刚想说他上课不干正事瞎画,结果却见眼前桑禹的桌前忽然挪过来一个气势汹汹的人影。 沐辰抬头瞥了眼出现在面前的人影,登时重咳了几声,想要提醒。 奈何身边人沉浸在对自己佳画的赞美中,不管沐辰是咳嗽提醒还是伸手在下面拽衣服,桑禹都浑然不理,甚至还把沐辰的手扒拉开道:“哎呀,一会儿再跟你玩,我给他们没见过的显摆显摆。” 说完,桑禹便朝身后人低笑问道:“猜猜我画的谁啊?” 令狐权刚想嘲笑他画的丑,结果眼前出现的人让他顿时就低下了头。 萧玉书极力提醒道:“老师!” 桑禹一乐:“哎对对对,就是老师,真聪明,猜猜我画的哪个老师?” 时望轩坐的笔直,视线往桑禹桌前那个地方挪了一霎,然后意有所指道:“岑老师。” “哎对对对对!就是岑老师,你真聪明!”不愧是我写的男主。 萧玉书:“......” 时望轩:“......” 萧玉书:“老鬼......” 魍魉了然道:“香已经给他点上了。” 三根。 而桑禹在得到旁人回应后心里更美了,甚至还美滋滋认为一定是自己画的太像。 萧玉书见此,直接头一闷,拿起笔就开始装模作样的写,心想得了救不了你了, 别说兄弟没救你, 是你自己给自己盖上的棺材板。 沈修竹这时声音艰涩道:“姬金宝,你要不往后看看......” 班里其他人脸上的笑已经蓄势待发了, 而桑禹还浑然不觉,大咧咧摆手道:“等着,我再画个别人的,保证......哎呦我滴妈!” 刚转身,他入眼就是自己桌前叉着腰的两只手。 震惊之余,桑禹再一抬头,便是岑黎十分不友善的假笑。 “拿来。” 假笑岑老师伸出了她揍过无数学生屁股的手, 哦吼, 药丸。 桑禹心里一阵虚汗的把对方的q版画像递了上去,然后呲了一个苦哈哈的笑。 “老师,我可以解释......” 岑黎看着纸上画的一滩烂泥的小人话,尤其是那两个大小都不一样的灯笼眼睛,气的攥着纸的手都在哆嗦。 她皮笑肉不笑道:“你解释吧,我听着。” 事实证明, 女人消炎消肿都比消气快, 桑禹尽管费了一番口舌,可仍旧逃不过后半天要一直站着上课的悲苦命运。 不但要站着上, 还要写一份检讨,好好反思一下自己这种‘大逆不道’的行为。 “小金宝的检讨写的怎么样了呀?”黄莺课间关心了一嘴。 可能有共同爱好的人相与起来比较更容易些,自从发现两人都喜好看话本子后,桑禹跟黄莺就建立起了另一种跟萧玉书不同的革命友谊,而且有时候还会结伴去书铺里挑话本子看。 小说这方面桑禹不敢说写的多么好,但也是知晓套路的,他总能在一堆传统老书里发现几本创新的。 然后他挑出来的那些都是岑黎写的, 怪巧的。 “区区一个小检讨,完全不在话下。” 桑禹面上说的这样轻松,而实际上心里犯了好长时间的嘀咕: 什么的档次的检讨,还要本作者亲自来写! 黄莺见此,欢喜道:“那你早点去交吧,交完咱们一会儿去看看我追的那个话本子出没出续集。” 桑禹随口道:“这么着急,我给你写续集好了。” “不行不行,我就想看那个先生写的,你快去交,别耽误时间。”黄莺催促道。 “行行行,我马上。”桑禹拿起检讨去了办公室。 萧玉书嘬着酸奶,靠着时望轩这个人性靠背,看着桑禹沧桑的背影不由得感慨了一句:“真该啊。” 刚说完,他就听见身后想起胡先一声几近崩溃的声音:“你能不能先闭嘴!” 紧接着便是另一道神圣虔诚的声音:“阿弥陀佛,这位施主你有点暴躁。” “噗哈哈哈哈......” 自从换了个号回来学府以后,萧玉书觉得自己把前半辈子没怎么笑的笑声全在这短短几个月里笑回来了。 原因无他, 班里的笑点实在是太多了。 一开始只有周叶跟赵子仪的吵架会让萧玉书有时生笑, 而现在, 班里新人一来,座位一调,他现在每天前边是令狐权跟寒允卿相互对骂的大戏,旁边是沈绾竹跟陈雪中间隔着一个令柔的吵嘴,后边是则是那个童子门的小和尚日日不重样的唠叨。 一个“阿弥陀佛”, 一个“我佛慈悲”, 这俩加在一起就能让作为其同桌的胡先崩溃上半天。 小和尚整天给胡先这个三心二意的浪荡子科普各种佛法理论,试图洗涤他那些被情爱污染过的内心。 这一天天的, 胡先都给他念的萎靡不振了, 宗主快被烦的不举了, 萧玉书心里都快乐死了, 真是一物降一物。 “哥,一会儿放学想去吃什么?”身后靠着的时望轩动了动,凑到萧玉书耳边轻声道。 呼出的湿热气体洒在萧玉书耳边,有点痒痒,他下意识躲了一下,然后道:“要不咱去尝尝街里那个辣子鸡?令柔说那个好吃。” 时望轩眉眼柔和,伸手将剥好的橘子递到他嘴里,看着对方从容张嘴接过后才温笑道:“好......” “哎呀! “哎他娘的!你是不是不长眼......” 这时, 门外忽然响起钱和的咒骂和桑禹的声音,登时将班里的注意全被吸引了过去。 第545章 双人混打 此时教室门口,桑禹因为经受了办公室里一堆老师的嘲笑,所以出来时整个人还蔫蔫的,再加上之前黄莺的催促,所以他步伐便走的匆忙了些,而且课间外面楼道喜欢三三两两扎堆趴栏杆边闲聊的人又多,连着拐过好几个小人堆后,桑禹终于不出人意外的跟别人撞上了。 撞的还是个不简单的货色, 看着自己被撞掉在地上的吃的,钱和心里瞬间腾起了与天平齐的怒火。 尽管桑禹连连道歉,甚至保证一会儿自己把地上收拾干净,可钱和仍旧没有半点要放过他的意思,咄咄逼人的高声咒骂了好一会儿。 什么话难听骂什么, 桑禹都被骂呆了,他没寻思这儿居然还有人比令狐权还不讲理。 怂蛋包再怂也是有点脾气的,桑禹当即就怼了钱和几句,他说话一向是能以最刁钻的角度气最犀利的人,所以钱和被气急了,直接伸手揪住他的领子把桑禹撞到了墙上。 “你这个杂种再说一遍试试?老子弄死你!”钱和恶狠狠道。 钱和可不是什么好人,他这一下使着足劲儿,把桑禹的后脑重重磕在了门框上。 “咚”得一声,十分响,给桑禹磕的脑子一晕,说不出话来了。 钱和神情阴狠道:“骂啊,接着骂啊,不长眼的东西,老子你都敢......艹!” 他的炮灰发言还没说完,就被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外的沐辰一脚给踹了进去。 踹的有多用力? 钱和直接摔到了教室里面的讲台上,重重的。 因为自从跟桑禹做了同桌之后,沐辰上课状态没有以前那么认真淡定,这个变化有点明显,所以被岑黎叫到了办公室询问了一番,这才回来的晚些。 “他打你了?” 沐辰双眸黑沉,目不转睛盯着捂着脑袋的桑禹,垂在身侧的双手紧攥成拳,平日寡言少语的人此刻周身竟隐隐浮动着一股即将暴起的怒意。 “打......应该算吧。”桑禹下撇着嘴,双手兜着自己阵痛的后脑,觉得有点晕乎。 坏了, 这一下要牺牲多少无辜的脑细胞。 “艹,你这个狗娘养的,敢踹老子!不想活了!”钱和捂着被沐辰狠踹的腰侧,因为吃痛又当众丢人,他神情几近扭曲,怒骂道:“贱种!你他娘......啊!” “你他娘什么你他娘!”萧玉书上去一脚踹过去,把还没扶着墙站起来的钱和又蹬倒在地。 这几个月过的有些太开心随意,风平浪静的让萧玉书忘了学府里还有这么个傻逼在。 “妈的在我眼皮子底下还能让你把我们班人欺负了,呸!”萧玉书说着,狠狠啐了他一口。 “小金宝,你怎样?”在后边帮着丹姝收作业的黄莺完全没料到钱和这混账居然又开始找事,还找到了姬金宝身上,连忙把作业随便找了个桌子一扔,跑了过去。 见到桑禹一直捂着脑袋,神情并不算轻松,黄莺小心道:“哎,你脑袋怎么样?” 桑禹刚想说自己其实没啥事,就是有点脑瓜疼,但还没张嘴黄莺就一嗓子喊来了丹姝。 丹姝一来丹华就得跟着, 教室门口本就不大, 这么几个人往这儿一站,立马门口就堵住了。 众所周知, 有些学校里总会有一种奇妙的现象, 当某个班门口围住人圈后,这个圈就会逐渐扩大。 什么不知情的、凑热闹的、好奇的,都跟着围了过来,踮着脚尖往里看。 这一看, 看见的不是桑禹被丹姝仔细看脑袋的一幕, 而是萧玉书跟时望轩两人对钱和混合双打的一幕。 “早他妈想收拾一下这个狗东西,现在总算逮住机会了,我非的把这逼玩意儿打出脑震荡!” “我让你......” 我让你整日游手好闲横行霸道随便调戏小姑娘, 我让你不知天高地厚不懂礼义廉耻羞辱别人父母出身, 我让你仗着你姑姑是个主任就胡作非为恃强凌弱, 我让你这个畜生嚣张得瑟, 我踏马总算是逮住揍你的机会了! 萧玉书一脚一脚踹在钱和身上, 每一脚都是替之前钱和欺负过的每一个小弟子踹的, 反正自己的那份火气有时望轩替他出,所以萧玉书只管替那些人出口气就行。 “你、你们啊!该死......”钱和被两个围着踹,根本没法反抗,只能嘴里无能狂怒的怒骂大叫。 “啊啊啊啊啊!你们敢打我我告诉我姑姑,让她收拾你们!” 钱和最后扯着嗓子爆发出一声怒吼,然后道:“你们他娘的敢打我,等着挨罚吧!看我到时候不......啊!该死的!” 他还没说完, 沐辰就阴着脸过来一脚狠踹在钱和身上,那充满凛冽戾气的眼神,萧玉书还是头一次见,一时还真没接着落脚。 “你、你们......”钱和被踹的七荤八素,差点肋骨断裂,他指着萧玉书三人手指颤抖道,“你们三个畜生......” 闻言,时望轩眼神一边,微眯的眼瞳泛起危险的暗芒,面上神情也随之阴骘起来。 “哥,”他慢条斯理的脱了校服外套,撸起了里面白衬衣的袖子,缓缓道了这么一句:“你歇会儿。” “他今天不被打成畜生,就是我没用。”时望轩沉声道。 萧玉书本来还没打够,但是他转头一看,前门后门都被围了个水泄不通,想来应该是几人在班里闹得动静不小、钱和瞎叫的声音太大,吸引来了好多围观的。 不行, 钱和揍都揍了,肯定没法善了, 第546章 幼时梦想 因此萧玉书即刻清醒,大脑短暂飞速运转过后赶紧过去把前后门都关了个严实,本班的留在班里,把外班的都挡了出去。 能将事态最小化就最小化, 萧玉书可不想跟钱和那个恶心玩意儿手牵手拍照留念。 饶是他关上了门,可仍旧有好奇心爆棚的想方设法推开门来看。 萧玉书一个人没法堵两扇门,焦急之下他只好朝班里喊道:“甲乙丙丁!过来看住这两个门!” 没错, 叫的就是班里那对双胞胎兄弟。 鹿仁贾和鹿仁倚, 不过人物角色特征都摆这儿了,自然是个路人角色,而平日萧玉书就习惯直接喊甲乙丙丁, 当然这都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现在的大事是把外面围观的人哄走,别闹太大不然容易把老师引过来。 班里的动静实在是太大,而班外又围了一堆看花花热闹的人,萧玉书怎么轰也轰不走,不仅轰不走,还把纪律员给招来了。 “你们都围在这儿做什么?”薛肆戴着他那标志性充满威慑力的身份牌往外边一站,围着看热闹的弟子顿时就安分了下来。 这阵子薛肆有点小忙, 禁地溜走了一只古兽, 极度危险的那种,虽然薛肆不知道那是什么,但通过薛臻白严峻的脸色他还是能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因此帮着找了好几日, 不过到现在都没找见, 忙碌之中, 薛肆也很少作为纪律员过来巡查了。 一则肯定是有些匆忙在身上, 二则, 来了也没什么人可说话的。 萧玉书主动请缨退学是薛肆怎么也想不到的,可无论他怎么问,薛臻白那个奸诈的家伙就是神秘兮兮的笑而不语,其他叔叔也都回避这个问题。 一堆大人都不说,薛肆自己也琢磨不透, 萧玉书到底在想什么? 回想从前, 小时候在学府里整日窝在试炼场被薛臻白盯着练自己不喜欢的大刀,每次练得满头大汗筋疲力尽瘫在地上动都不想动时,从能从薛臻白嘴里听见他那恨铁不成钢的几句话。 什么“折云峰上三长老的弟子岁数比你还小,人家整日那个刻苦勤奋的都不用他师尊催。” 什么“知道不?那个萧玉书在宗门弟子切磋可是拿了第一。” 什么“不要偷懒昂,小心往后他来学府,你这个大哥哥打不过人家......” 说的这么严肃,说的这么频繁,说的这么悬乎, 薛肆还真信了薛臻白的邪,觉得传言中折云峰上大弟子是个多么厉害品行高冷的人, 结果呢, 薛臻白口中夸赞之言滔滔不绝的那个萧玉书, 居然会因为怕被扎针而委身藏在雪人里, 还差点被人发现。 斗鸡玩,坐雪地上,耍鸡蛋......什么在薛臻白的讲述中不可能出发生在萧玉书身上的嬉闹事情都发生了。 薛肆想, 这人倒也不是那么不近人情旁人触不可及。 瞧着人前一副成熟稳重的寡言模样,实则心思单纯不设防到连薛肆随便套话试探一下都招架不住。 夺舍者薛肆以前在魔界不是没有见过, 但无一不是心思歹毒穷凶极恶、妄图借机生还再次复仇害人什么的。 而萧玉书...... 旁人他不知道,可薛肆觉得一个跟院子里的鸡都能玩上半天的人能有什么弯绕心眼儿。 那句话, “他是魔修,不是坏人。” 少年衣袂翻飞,三千墨发随风而起时,双眸清澈真挚的模样,在薛肆心中烙下了一个挥之不去的影。 魔修从来不为世人所容, 即便是安分守己从来没做过什么恶事坏事,哪怕是只想寻个生路活下去,这个腌臜不饶人的世道也不允许。 若不是世道不公, 薛肆幼时也不会痛失母亲,自己狼狈逃到边疆,也就不会被薛臻白捞回去关在学府里不准乱跑。 算是得了活路, 却也没了自由。 薛臻白一直都想让薛肆承了下一任学府主位,像他一样一辈子守着学府不离开半步。 即便这也算是对薛肆的一种变相保护,可薛肆也不肯。 魔界风气肆意,没有修真界那么些个古板的弯绕规矩,他以前常常躺在旷野上,对着夜间那轮泛着血色的圆月入眠,喜欢骑着魔界最凶猛的兽四处驰骋,喜欢跑到风月楼上听曲逛花,喜欢不受约束自由自在。 小时候的薛肆想做一个人世间潇洒方式的侠客君子,风流倜傥放肆不羁,做一匹谁也捆不住的野马。 而现在也是一样, 只可惜, 不太能做到。 这些年里,薛臻白时常告诫薛肆,让他藏好自己的身份,安分行事。 薛肆心里也清楚,一旦暴露分毫,可能不止自己,就连薛臻白乃至整个学府都要被世人谴责。 所以, 即便是薛臻白从未做过什么恶事,为了融入、为了隐藏,他也逼自己跟旁人一样,坚信魔修作恶,遇之必杀。 可当薛肆真从一个人口中听到为魔修辩解的话时,哪怕是只言片语,哪怕是行事匆忙, 哪怕这句话也不是为了维护薛肆说的,他心里也难以休止的被轻触一下。 蜻蜓点水,点在了这摊被迫封闭的死水上, 涟漪就这么起了。 凭什么? 凭什么时望轩这个性子孤僻不好相与的小子能得人这么偏袒? 凭什么这样藏匿戾气不知道什么时候爆发的人身边还会有关系甚好的朋友? 若说之前逗萧玉书玩是因为觉得对方人前人后各是一套,装的还挺有意思的, 那么现在这个来历不明的欧谢特,薛肆只能说是好奇这人为何能受得了时望轩那么孤僻的性子。 或许可以说是, 好奇时望轩为什么眼里只有欧谢特一个人。 其实这点好奇也不大,但是薛肆就这么不由自主的往这儿来了。 第547章 看出来了 刚过来,就听见前方自己以往经常光顾的七班又吵吵嚷嚷了起来,教室门口还围了一大堆人。 “都围在这儿做什么呢?都散开,别堵路。”薛肆人高马大,负手往边上一站,皱着眉道。 围观的弟子多少还是有些惧怕这个纪律员的,尤其是自从在某天街上亲眼见证薛肆是怎么把从动物园溜出来的大黑熊给打服的后,更怕了。 薛肆锐利的目光在周围弟子脸上残余的看花花热闹的兴奋一一扫过后,然后过去一把推开了七班紧闭的前门。 纪律员是有点力气在身上的, 鹿仁贾这个倒霉哥哥一下就被他撞开了,整个人被门跟墙夹成了夹心饼干。 一进门, 眼前陡然出现的混乱场面给薛肆看的整个人一愣,两眼睁大。 就薛肆走上楼的这么一小会儿功夫, 班里的局势已经变了。 一开始是萧玉书跟时望轩两人打,然后换成了时望轩跟沐辰合力打, 再到最后, 钱和这个东西得罪的人属实不少, 七班所有在班里没出去玩的人,多多少少都参与了进去,你凑上去一拳我摸过去一脚的,潜移默化间,场面就变成了大半个班的人把钱和摁在地上打。 没错, 就是群殴。 连平日里人前一副柔柔弱弱娇滴滴的陈雪也过去扯了一撮头发下来,真解气。 最开心的莫过于寒允卿跟令狐权了,这俩人头一回玩到一块儿去。 “你、你们......”场面一时有些庞大惊人,薛肆震撼到脑袋里没搜罗出什么可说的话来。 反倒是一边儿喝果汁歇息的萧玉书转头看见班里来人了,二话不说就把薛肆拽进来紧接着又反手关上了门。 “啪!”的一声,还没有钱和的惨叫声响。 薛肆的肩上陡然搭上萧玉书重重一掌, “大哥,你要小浣熊不要?”萧玉书义正言辞道。 “啊?”薛肆懵圈中在眼前人真挚的眼神和其身后被揍得嗷嗷叫的钱和身上来回瞧了眼,然后恍然明悟,他露了几分探究的笑,缓缓道:“贿赂?” “哎呀!”萧玉书自来熟的在薛肆肩上拍了一巴掌,然后大咧咧道:“怎么能是贿赂?明明是兄弟朋友间的正常来往。” “小浣熊给你,今天你这能不能当作没看见?”这人嬉皮笑脸道。 可萧玉书这句话落在薛肆眼中,却无故变成了另一个人的模样。 那人虽然没有这般笑的张扬肆意,更没有贿赂的这般明目张胆,却也曾穿着一模一样的校服,在班里人跟钱和起冲突的时候,用一杯可乐小声贿赂薛肆。 那人紧张兮兮说:“可乐给你,今天你这能不能当作没看见?” 太眼熟了, 眼熟到薛肆只是视线落在萧玉书遮住面容的脸上沉默着盯着瞧了会儿,然后才扬起眉梢,伸出手来,说了同以往那人一贯不变的回话。 可以啊,可乐拿过来,这事我就当作没看见。 “行吧,小浣熊拿来,这事我勉强当作没看见。” 薛肆露了笑,显然是真打算放过这一次了。 虽然萧玉书知道因为钱和这个贱人的缘故,薛肆不是没有几分包庇的可能,但是主要自己新号还跟薛肆不太熟,他并没有完全把握。 结果却这么顺利,萧玉书一肚子准备好的打哈哈说辞一句都没用上。 “等着啊,你别走啊,我去给你拿。”他连忙喜道,“金宝,你的书包呢?” 桑禹刚被丹姝三百六十度的检查完,还没歇多会儿,就被眼前群殴的壮烈场面给震撼了宅男小心灵。 震撼之中,萧玉书又想嚯嚯他的小书包。 “你、你、你......”桑禹苦逼道,“哪有你这么借花献佛的。” 萧玉书道:“哎呀,为了大局着想,你再牺牲一包干脆面咋滴啦。” 说完,又一包烧烤味的小浣熊离开了它土生土长的小书包。 “唉......”桑禹内心泪流满面。 薛肆这次收了东西没走,而是直接捏了捏,站一边儿倚着门吃了起来,好似要观赏一番,饶有兴趣的样子让萧玉书不由得好奇道:“你怎么不走了?” “哟?”薛肆歪头轻笑道,“刚才还说好话贿赂我,这么快就翻脸赶人了?” 萧玉书一听,连忙笑哈哈找补道:“我哪儿是这个意思,你们这些内部人员不是忙着找东西呢嘛。” 薛肆似笑非笑道:“对哦,还得找东西。” 萧玉书呲牙道:“那你老人家去呗。” 薛肆再笑道:“找不着,不着急,先不找了。” “啊?”萧玉书诧异道,“不找了?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东西吗?” 哪知薛肆却道:“是啊,很重要的东西。” “什么东西?”萧玉书被他带了过去。 可薛肆却停下了手中吃东西的动作,突然偏过头凑过来,眼含暗光,低声笑道:“你把你脸上这个摘下来让我看看我就告诉你。” “呃......”萧玉书笑容逐渐硬化,“那我就不问了。” “哥,你们在说什么?”这时,时望轩宛若无中生有般出现在两人间,不小心把薛肆拱到了一边。 给人吃着干脆面的薛肆拱了一个趔趄,差点没站住一屁股坐地上。 “哎?你打完了?”萧玉书看着突然出现的时望轩,伸手给他整了整因为打架而有些凌乱皱巴的领子并道。 时望轩站的乖巧,甚至还往低了下身子,方便萧玉书动作,他应了一声,然后道:“被挤出来了。” “什么?” 萧玉书往一边的人堆里看了眼,然后被惊的双眼圆睁。 现在不是围殴了, 是丹姝一个人的痛扁。 第548章 各有各的理 在萧玉书贿赂人的功夫,黄莺其实也想拉着令柔过去来上两下解解气,但却被丹姝以“姑娘家家不必为这个混账费力气”为由给拦了下去。 然后, 丹姝这位姐抄起班里后边扫地的扫帚, 亲自上了。 一开始寒允卿几人打得正尽兴,还不愿意让开,但丹姝说话可有理,说别把事情闹大,最后交给她自己才好处置。 不知道丹姝最后会怎么收场,但沈修竹跟令狐问比较理智,各自把人生拉硬拽的拖走了,令狐权这个不服气的还转手挠了令狐问一爪子。 人群散开时,钱和盯着被打的晕头转向的身子还想爬起来指着人哆哆嗦嗦的骂上两句,结果丹华躲在人群后边,弹出一根钢笔扎在了钱和腿上。 于是这个家伙又倒了, 丹姝也终于如愿的把这些时日因为听着钱和对白家女修的羞辱谩骂而涌升的怒气一并发泄了出来。 一扫帚抡下去,钱和立马嗷嗷大叫。 看的萧玉书不禁有些后知后觉的庆幸,相比于钱和,他这才发觉那天办公室里丹姝打自己那几下真就是玩玩儿的。 而班里人也因为丹姝这一场彪悍威风的扫帚打戏,彻底颠覆了之前对丹修柔柔弱弱不能自理的认知。 “嗯......”薛肆良久才道,“你们这个二师姐当时真应该也跟着来静心峰举举大石头。” 周叶担心道:“咱们闹成这样,会不会全班都受处罚?” 萧玉书却自信道:“不一定......” 真不一定, 事情闹到最后,即便是薛肆装作没看见,也仍旧是有路过的老师听到了动静, 再然后...... “谁打的?”钱茗来到七班,气势汹汹道。 周冉道:“钱老师消消气消消气。” 岑黎看着班里这一团糟,颇为愁似的摸了摸眉毛道:“怎么回事啊?” “小肆,你刚才在这儿看见了什么?” 薛肆无所谓两手一摊道:“我都说了,我进来的时候钱和就躺那儿了,我什么都没看见。” “胡说八道!”钱茗厉声道,“钱和好端端的,能躺在你们班里?” “为什么不能?你侄子平日里又多缺心眼儿你又不是不知道。”薛肆凉凉道。 “咳咳,小肆,跟长辈说话还是要注意些。”宁阎昊忍笑道。 而钱茗压着怒火朝着班里人质问道:“说,你们谁打了?” “是不是你!” 她第一个矛头就指向了令狐权,而令狐权还没说话,令狐问就沉着开口道:“少主最近身体不适,哪有这个力气,老师即便是想替你侄子出气,冤枉人时也该挑个像样点的。” “噗......” 萧玉书没憋住,漏了这么一声笑出来。 没看出来啊,令狐问这厮平时在令狐权面前唯唯诺诺半句反话都不敢说的,居然真敢当众怼老师。 还, 还说钱茗脑子不好使! 哈哈哈哈...... “你!”钱茗火气翻涌中,又将矛头指向了一脸不服的寒允卿,道:“是不是你!” “钱老师,此言可要慎重。”沈修竹端着他好学生面对老师时的谦顺笑容,开口道:“我们同钱和无缘无故的,打他做什么?还不如在自己位子做的好好的,写作业看看书,不与旁人妄争。” 滴水不漏的说辞给钱茗又狠狠噎了一把,然后她不死心又指了几个人道:“你们呢?” “哎,你这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讲啊,”岑黎不愿意了,护犊子道:“新来的谢特和金宝一直都安分守己,从未犯过事,沐辰跟望轩也都是班里数一数二的好学生,为人规规矩矩的,怎么可能打架呢?” “就是。”桑禹下面小声嘀咕了一句,“我可是好学生。” 你可拉倒吧,睡神! 岑黎心里吐槽道。 即便是钱和被打昏过去不省人事没法指认,钱茗也不信自己抓不出这个人来。 结果到最后, 指认胡先胡先不在,指认小和尚小和尚阿弥陀佛,指认丹姝丹华结果人家说自己是柔弱不能自理的丹修,指认陈雪几个女生几个女生当场一人一条帕子哭唧唧上了。 那装出来的娇软无力的模样,傻子才信是她们打的。 其他学生也各有各的理由,于是钱茗气势汹汹的盘问了一圈下来,愣是没找着恰当的罪证和罪人。 岑黎几个老师都快憋笑憋死了,看钱茗那便秘一样的表情,顾客行忍不住道:“钱老师啊,这伤者也没说什么,依我看,要不这事就算了吧。” 啊哈哈哈哈哈...... 萧玉书只能勉强用书来挡住自己笑的不能自己的脸。 “和儿被打成那样,晕死过去口不能言,有冤说不出口,你说算了就算了?”钱茗发火道。 她这么一说, 宁阎昊的脾气也上来了,仰着下巴道:“呵,退一万步来讲,难道你那个侄子就一点错都没有吗?” 钱茗气惊了:“你说什么?!” “ 你那个侄子整天游手好闲不说,还天天欺负这个欺负那个,调戏别的班的小姑娘,羞辱别的班那些没背景家世的弟子,你以为我们都不知道吗?” 第549章 灰太狼大王 “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是给你脸,你要非得在这儿讲你那点破道理可别怪我当着这么多学生的面揭你的短。” “上梁不正下梁歪,你别得了便宜还卖乖。”宁阎昊一通话骂完,末了还补了一句:“钱和挨揍,那是他活该!” 登时, 全班人都安静了。 岑黎等其他过来当说客的老师惊呆了,台下一众学生也惊呆了,看戏的薛肆也惊呆了。 宁阎昊人前一直都是这么情绪自敛的硬朗型男,不怎么多话这还是头一次在旁人面前一口气说这么多,甚至还连骂带怼的。 厉害, 真厉害! 萧玉书心里由衷佩服, 然后这件事还真就被宁阎昊威武雄霸的一顿怒吼给草草揭过去了,可能钱茗也觉得太丢脸了吧。 管他呢, 反正萧玉书也膈应这个女人,而且,他还有别的一大要事要忙。 “你干嘛啊,好不容易周六可以睡个懒觉......” 桑禹在自己床上窝着死活不愿意睁眼,顶着乱蓬蓬的头发声音黏糊道。 萧玉书不管他睡没睡醒,一把把桑禹从床上跟拉尸体一样拽起来道:“快起快起,咱们要去给男主当好帮手。” 桑禹被迫坐起,然后胸口上趴着的小东西也顺利掉在了床上。 “哎?这小狼崽子怎么也在?”萧玉书稀奇道。 小灰灰好像有些被吵醒的不耐,一对黑漆漆的狼眼睁开没好气的瞥了萧玉书一眼,然后就被桑禹打着哈欠捞到了怀里。 “我哪儿知道,来学府的第一天晚上,小灰灰就过来挠我门儿了。”桑禹摸了摸小灰灰的脑袋,然后庆幸道:“也就是隔壁那个哥们儿睡的死,听不见声,不然我还怕他发现呢,学府不让私自养宠物。” “不然养你还养,”萧玉书回了他一嘴,然后目光紧紧盯在这只小狼崽上,古怪道:“难道你就不奇怪它怎么会出现在这儿的吗?” 桑禹从容道:“奇怪啊。” 萧玉书挑眉:“那你还......” “可是它朝我露肚皮诶,”桑禹说着伸手在小灰灰的肚子上呼噜了一把,睡眼惺忪中流露了几丝暖意,“它都对我不设防,我干嘛计较这些呢。” “说的好有道理,但是......” 但是萧玉书想说的是这小灰灰怎么会从玄天宗自己跑到学府里来,可眼前又瞧见这个狼崽子拿自己毛茸茸的小脑袋旁若无人的去蹭桑禹的侧脸,这般狼类罕见的亲昵动作,又将萧玉书心里某些关于危险方面的担心给抵消了一大半。 “你不怕这家伙是谁谁变得,然后害你?”萧玉书还是有些防备道。 桑禹却无所谓道:“我这么废柴,谁会处心积虑害到我头上,又没得罪过谁。” “再说了,小灰灰要想害我,这几年里它有的是时间。” “是不是呀小灰灰~” 桑禹揉了揉眼睛,整个人算是彻底清醒过来了,醒来第一件事就是跟小灰灰稀罕稀罕,那股子亲热劲儿,给萧玉书看的有些啧啧称奇。 萧玉书道:“你以前在家里养过狗吗?” 桑禹“嗯”了一声,道:“我都宅家里了,干嘛不能养条狗在家里作伴。” “什么狗?” “捷克狼犬。” “哇塞,”萧玉书稀奇道,“看不出来啊,你这么怂,居然还敢养这么威武的狗。” 桑禹哼哼道:“当然。” “但作为兄弟,我还是得提醒你一句。”萧玉书正色道,“这儿可不是咱们那儿,有什么动物没准儿真是成精的。” “哦。”桑禹兴致缺缺道,“养都养了,管那么多做什么。” “嘿,”萧玉书不解道,“你就这么喜欢养那些猫猫狗狗的啊。” “当然。”桑禹说着,语气柔缓了些。 “我真心对待的小东西,没有几个核桃大的脑仁里只有我,不会记得死亡和痛苦,不知道人类的各种心机险恶,只记得肉罐罐和小被窝,还有主人摸摸的温暖感受。” “我给它买了好吃的它会开心的朝我摇尾巴,我生气了知道放下自己的小狗盆过来用爪子扒拉我,我挨欺负了还会冲上来朝旁人嚎叫。” 桑禹这番话说出口,让萧玉书听着觉出了股没来由的莫名心酸。 他沉默了会儿,然后道:“你之前那只也叫小灰灰?” 桑禹垂眸道:“不是,叫灰太狼大王。” “嚯,好伟大的名字。”萧玉书笑道,“那灰太狼大王怎么样了?是不是还在家等着你回去?” “不......”说到这儿,桑禹声音低了些,眼底又不明伤绪划过,他忽然闷闷道:“灰太狼大王寿终正寝了。” “啊,你、你看我这嘴......”意识到自己可能提及到人家的伤心事,萧玉书连忙拍自己的嘴。 桑禹却转头呲牙道:“没事,过去这么多年了。” “走吧,去给男主当啥帮手去啊?” 萧玉书当即笑的如同看儿子交女朋友的老父亲,他道:“快快快,起床跟我来。” 桑禹虽然疑惑,但也还是跟着去了。 “小灰灰要在这儿等我回来,给你带小狗饼干。” 周六周日是弟子难得不用早起上学的休闲时光,虽然学府里还封着大部分地方,但一点都不妨碍其中弟子三五成群出来闲逛游玩。 街上弟子吃吃喝喝说说笑笑的,好不热闹。 然就是这么热闹的地方中,却有一处冷清非常。 “欧公子说你有事情找我单独商议,”一边角落里的咖啡店内,丹姝浅尝了一口拿铁,细细品尝之后这才缓缓开口道:“若是有事,现下无人,你直说便是?何必......” 何必顶着一张臭脸在这儿坐上半天,即不说话也不让她走。 没错, 时望轩现在脸色很臭,而且情绪极度暴躁,甚至一秒都不想在这个萧玉书千挑万选找出来的僻静地方里待着。 更不想在这里跟丹姝相顾无言的僵持半天, 奈何...... 第550章 非要回去吗 “时望轩,我可是跟你说好了,一会儿进去请人家喝个咖啡,然后有什么聊什么。”萧玉书在把时望轩推进去前千叮咛万嘱咐道,“丹姝平日就爱钻研丹药医术,你也看过书,跟人肯定聊得来。” “这叫什么来着?哦对,投其所好。”萧玉书笑的满面春风好像下一秒时望轩出来自己就能喝上喜酒似的。 最后他还稍带威胁意味的对黑着脸的时望轩道:“必须坐够一炷香时间,你要是出来的早,我肯定跟你没完。” 时望轩此刻胸口充斥着忍无可忍还不得不忍的躁郁,只能不耐烦的攥着咖啡,偏头视线对着窗外的街道,数街对面的那棵树上有几多少片叶子。 101,102,103...... “时师弟......” 服了, 刚才数到哪儿了? “何事?”时望轩眉头微蹙的这一句可给丹姝问的措手不及,她奇怪道:“不是你约我过来,说有事商议?” “哎哎哎,动嘴了动嘴了,聊上了聊上了!” 另一边的犄角旮旯里,萧玉书跟桑禹两人撅个大腚躲在拐弯处悄咪咪关注着店里两人的动静,这俩人默默无言了这么久,总算是开始说话了。 给萧玉书激动的,颇有吾家有儿初长成的欣慰感。 桑禹喃喃道:“终于说话了,他俩刚才的气氛就差把整个店都冻住了。” 他的腿也站酸了。 萧玉书兴奋道:“你别打岔,过来跟我看看他们在聊什么?” 桑禹漫不经心道:“天啊,亲爹也没你这么上心吧,爱聊啥聊啥呗,反正感情线没问题的。” “拉倒吧,你还说剧情没问题呢,结果连变数都不知道,”萧玉书竖中指道,“你就真不怕时望轩被人害死整个世界都凉凉吗?” 桑禹耸肩道:“我以前是怕了这么一阵儿,可后来又觉得有你这个二十四小时保镖兼干爹在,我又没那么怕。” “你......” 萧玉书都不知道是该夸桑禹心大还是该高兴对方对自己这么信任。 “哎我说,”桑禹这时忽然好奇道,“你怎么这么想让时望轩早点发展感情线,我这个作者都不着急。” 萧玉书密切关注着斜对面店里两人的动静,没回头,就这么直接道:“就因为你这个恶俗作者,时望轩这些年才过的这么惨,一个人孤单了这么久,我想给他找个伴儿怎么了?” 想起时望轩过去的境遇,桑禹心里的确是愧疚了些,可同时他也反应过来道:“他现在不是有你作伴儿嘛?你还这么着急做什么?” 闻言,萧玉书整个人顿了下,缩回了兴致勃勃看着前方动静的身体,他轻声道:“可是我终究要走的啊。” “我走完剧情就该回去了,你不用走,我得走啊,”萧玉书神情染上了些淡淡的忧色,“我要是走了,时望轩再没个女朋友,他不就又成了一个人吗。” “尽管玄天宗里的小孩儿友好和善,但是没人能受得了时望轩这样别扭的性子,相与不到一起的,我总不能、不能......” 不能拉着时望轩在陡坡上走一段路,然后没等人站稳就又松开手吧。 坡这么陡,萧玉书拉着时望轩走了这么高,再摔下去只会比从前更重更疼。 “时望轩身边没有别人,总得帮他跟旁人相与相与吧,找人陪陪......”说到最后,萧玉书眼神垂落,无目的的盯着脚下落到地上的枯叶,没了下话。 桑禹却道:“你非要回去吗?” 这明显是个很犀利很一针见血的问题, 而萧玉书本来也可以想都不想没有半点犹豫就甩他一句“当然,我努力到现在不就是为了能早点走完剧情早点回家呆着去。” 可不知为什么,事到如今,在这个世界待了将近两年后,这样的话萧玉书好像没法再不假思索的利索说出口。 他是想回家, 回现代的那个家, 那个家里有一厅一卧,一台电脑一张桌子,一个厨房里放着用了无数遍的锅碗瓢盆,外面还有一条白日黑夜走了无数遍、上班回家的路。 萧玉书神情淡了些:“我不回去,留在这儿还能做什么呢......” 可是回去了又能做什么呢? 回去了从床上起来,在懵逼中回忆一下自己在小说里这段操蛋的经历后接着仰头倒下,在自己最熟悉的床上一觉睡到天亮,然后接着穿衣洗脸去上班。 再然后, 工作,吃饭,下班, 偶尔回家路上碰到个什么猫猫狗狗过去逗逗,拿自己挣下来的工资买个面包肉肠什么的顺手喂一下,或者跟门口保安大叔随口打个不怎么热络的招呼。 推开房门,对着屋里的一片漆黑冷清开了灯,然后做饭,歇会儿,瘫在沙发上打开电视随便播一个热闹欢笑的喜剧电影,然后一边喝酒一边看着窗外对面楼上一家子五口人的互动亲和发呆。 以前萧玉书总喜欢把一个电影来来回回反复观看几十遍,直到实在是看腻了位置。 并不是真的喜欢看, 而是因为放着一个画面欢乐声音热闹的电影,会让萧玉书在这个笑破房子里有种家里人多很热闹的错觉,反正屋里充斥着各种声音,他反倒觉得没那么太孤单。 那些灰暗日子实在太不堪回首, 可正是不堪回首,萧玉书才看的比大部分人都开。 从前他是家财万贯先生夫人里面被牵着线走的有钱人的儿子,吃喝不愁,想要什么有什么,可有想要什么都没什么。 第551章 撮合 在有钱的家里,萧玉书想要自由,想要有自己的主见,却没人允许。 于是他拼了一把,反抗了, 一个锦衣玉食的贵少爷连着翻了三堵墙,上赶着将自己摔成了一贫如洗的穷光蛋。 毫无疑问, 一个人在面对前后落差极其大的吃穿住行时,不可能心里平静如水。 萧玉书不是没有情绪濒临崩溃过, 但万幸他挺过来了,不管发生了什么,可他就是挺过来了。 挺过来了,也明白了。 明白生活不过就是生下来,活下去, 然后人这一辈子的酸甜苦辣就都在这里面了。 可笑的是, 萧玉书的酸苦全在现代,而那些从未真正体验过的甜辣倒是在这个世界不到两年里体验全了。 家? 他说不清哪个才算家了。 关于一个人怎么生活,萧玉书心里是通透的。 衣服不在贵贱,自己喜欢就好, 日子不在穷富,过得舒心就行, 朋友不在多少,能有知己便足。 在现代,他除了这最后一点有些无能为力外,其他都十分知足。 但人总是矛盾的, 有时候萧玉书也在想这样枯燥无味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他想好好活着努力上班挣钱,却又想蒙在被子里睡上一大觉再也不起。 说实话, 来到这个世界里的日子,是萧玉书过的最随心舒意的一段时光,是前所未有的休闲日子。 很快乐, 人这一生最大的快乐意义是什么, 这是没有标准答案的, 但萧玉书知道自己因为在这里,无形间已经触碰到了标准答案。 更因如此,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对回家这件事也没有一开始那样无比坚持情绪无比强烈。 萧玉书开始逐渐变得犹豫,变得摇摆,变得有些不舍,在这里待得越是久,这种感觉就越是浓重。 可矛盾这种心理他同样也是逃不掉的, 萧玉书没法想象若是日后被时望轩发现自己的真面目,撕开两人面前这层窗户纸后他们的关系将会何去何从, 他既然连想都不敢想,那肯定脸面对的勇气都没有。 既然无法面对,那萧玉书只能选择逃避。 不止如此, 他在这里虽然快乐,可也太累了。 他想睡个安稳好觉,吃个踏实饱饭,如果连这小小两点都没法满足的话,萧玉书只能退而求其次,求一辈子平平安安,不要跟什么刀尖血杀搭上可怕的关系。 对, 归根到底,萧玉书还是没法忍受有人在自己面前哭嚎死去。 所以, 千言万语总归不过一句, 他害怕,想回现代那个小窝里,再也不想打打杀杀。 “嗯,我得回去,”思虑至此,萧玉书缓缓道:“我回去还要上班呢,不然要扣我工资。” “好吧,”桑禹道,“我以为你能为了时望轩留在这儿不走了呢。” 萧玉书笑了,有点苦:“拜托,他可是男主,男生往后身边会缺人吗?” 所以少他一个也没关系的对吧...... “欧公子为人很好,可三师弟......” “二师姐想说什么?” 在萧玉书跟桑禹缩回去说话的功夫,时望轩的确是跟丹姝聊上了。 不过可没萧玉书预想到的那么其乐融融, 反倒有种双方剑拔弩张,说话夹枪带棒的火药味儿。 只见少年修长手指随意搭在桌上,重重点出的声响无处不彰显着他此刻不好的情绪。 时望轩一开口,便是轻飘飘的讽刺:“是夸师兄为人刚正处事大义,还是想夸他君子雅量光明磊落?” “若是这些,我心里便是自有其数,就不劳烦二师姐开这个口了。”时望轩笑着,却笑意阴冷,不达眼底。 丹姝动了动唇,想说自己方才被噎回去的话并不是这句,她想提醒时望轩看人要看细枝末节,凡事要细细思索琢磨再的结论。 奈何眼前人好似十分抗拒,骤然阴沉下来的眼神仿佛像在压着利刃用一种不明的威胁警告丹姝不让她再多嘴分毫。 因此,丹姝再三欲言又止下,只能无奈叹气,道了这么一句: “若有一天,凡事真做出去了,你可莫要后悔。” “他们聊的很开心吧?”萧玉书探出头道。 而桑禹细细看了下后,迟疑道:“开心?我怎么觉得他俩快打起来了......” “怎么还不打起来!”另一个拐角里,丹华自己躲在树后,同样密切关注着店里两人的动静。 一开始看丹姝跟时望轩两人谁都不说话,丹华还庆幸这两人应该不会掰扯多长时间,丹姝没一会儿就能从那个危险人物身边回来。 但小胡萝卜条忽略了一点,即便是不聊得来, 吵, 也是能吵上好一会儿的。 而丹华更没想到的是, 接下来此类事情还有更多。 一段时日后, “......” 公园长椅上,坐着两个冷淡的人,女的无奈,男的暗恼。 丹姝轻叹道:“你有没有问过欧公子,他此番到底是什么意思?” 时望轩脸上挂着被萧玉书一番言语威胁下才硬挤出来的绅士淡笑,咬着牙帮子迸出了一句:“二师姐只管在这儿坐着,做个样子就行。” 丹姝被他脸上僵硬中带着压都压不住的青筋看的一时沉默不语, 可再无语,她这段时日也不免有些疑惑。 萧玉书他想干什么? 不仅每天放学拉着时望轩护送丹姝回宿舍、经常把丹姝约出来喝咖啡散步什么的,还时不时的让时望轩给丹姝买什么奶茶点心零食并让他亲手送到丹姝面前。 每次丹姝看着对方咬牙切齿把东西跟砸钉子似的砸自己桌子上时,都会莫名有种时望轩想把自己砸了的诡异感觉。 所以这些东西,丹姝既不敢受也不敢吃,奈何又还不回去,所以每次都是丹华替她解决。 不是丹姝要求的,是丹华抢过去自己往嘴里一顿狂塞。 好像这阵子丹姝身边所有人都很莫名其妙, 最明显的就是沈修竹,这位少主现在放学直接选择从窗户上跳下去,躲他那个来势汹汹的未婚妻。 “到时间了吗?”又坐了一会儿,丹姝有些坐不下去道。 同样一点也做不下去的时望轩转头往一边草丛后面躲着的人瞧了眼,结果在看到对方朝自己狂摆手后,他脸更黑了。 “没有,再坐一会儿。”时望轩深吸一口气,强压火气道。 可丹姝却摇头道:“不成,我还有药草没有摘,得走了。”说罢,她做事就要起身。 时望轩见此,立刻道:“坐那儿,别动!” 他这样大惊小怪的样子给丹姝看的一头雾水,但魍魉可是笑的极其开心。 丹姝不知道, 现在时望轩要是表现出一点不耐烦或者对丹姝表现敷衍,回去了就会被萧玉书削一顿,十分悲惨。 所以丹姝在这儿可以说话,可以坐着,也可以干别的,就是不能走。 走了时望轩一会儿回去指不定又怎么挨一顿数落。 丹姝无可奈何道:“可是......” “丹姝姑娘!请帮在下一个忙......”她刚想说的话被一边来人急匆匆的声音给打断。 只见沈修竹向来规整的衣衫发冠有些凌乱,身上还沾着些草叶子,好像刚从草堆里爬出来似的,这人气喘吁吁的朝长椅跑过来,然后对着丹姝恳求道:“在、在下急需姑娘帮忙。” 沈修竹为人一向稳重,他都狼狈成这样了,想必是有急事。 因此丹姝没有过多思考,直接点头应下道:“好,那要我怎么......” 又是话没说完,她就被沈修竹一句“冒犯了”给拽了起来,然后朝着身后的方向一声大吼:“看见了吗?这、这就是我、我心悦之人,你莫要纠缠了!” 丹姝:“......” 丹姝:“啊?” 躲一边儿草丛里的萧玉书、桑禹惊道:“啊??!” 他俩身边借口路过跟着一起躲着的沐辰陷入沉默:“......” 另一边草丛后边躲着的丹华直接从草里顶着叶子蹦了出来:“什么?!” 故意跑公园里溜达实则打算看戏的沈绾竹、黄莺登时满脸惊奇:“哇哦......” 碰巧买完冰淇淋出来的令狐权一脸迷茫:“啥?他说啥了?我刚才没听见。” 令狐权身边的令狐问欲言又止:“这个......” 而离吃瓜现场最近的时望轩一脸平静:“......” 然后便是一声“哦~” 在场一大片观众里,他是唯一一个笑出来的。 第552章 棒打鸳鸯 身边一群人在持续震惊中,而主人公沈修竹浑然不觉。 不, 是没那点精力心神去感觉。 沈修竹为了躲那个彪悍的姑娘,一开始只是照常从教室翻窗户跳了下去,没想到对方也跟着跳了下来,追着他跑了十三条街。 追的沈修竹筋疲力尽、心累至极。 沈长空那么一个注重规矩礼数跟教养的一个人,明明从小教导沈修竹要克己复礼、儒雅待人,为人处世要保持素养,可偏偏挑儿媳妇的眼光这般奇葩。 放眼仙门百家这么多大家闺秀小家碧玉,他非给沈修竹找了一个这么彪悍霸道的未婚妻。 有多彪悍? 公园那么多人,放风筝的、学骑自行车的、谈恋爱的,全被那位姐一声河东狮吼给吸引了所有注意过去。 “沈——修——竹!” 人还未到,声音已至。 这一嗓子给沈修竹喊得,心里怦怦直跳。 给萧玉书听得头皮发麻,大脑cpu狂转。 “这怎么会、会发展成这样呢?”桑禹看着面前被沈修竹拽起来装作女朋友身份的丹姝,难以置信道:“我凌乱了。” 原书里有这段吗? 男主的正宫当面被别人拽走。 谁不凌乱呢, 萧玉书现在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知道沈修竹最近被自己那个未婚妻给缠的几乎快要崩溃,但怎么也料不到这俩人闹腾居然还能闹腾到时望轩这里来。 搞什么? “你搞什么?”安月追了过来,这小姑娘看着年纪也不大,生的乖乖巧巧的,却不想性子竟是这么强硬。 因为沈修竹对婚事推脱多年,现在安月总算是逮住机会堵着人,非要让对方亲口定下准确婚期才行,不然决不罢休。 看见沈修竹随便拽了个女子充数,演技还处处充满紧张破绽,安月喘了口气,毫不信其的一撩秀发道:“呵,你当我是傻子不成?” 事到如今,她是不是傻子沈修竹已经没心思去考虑了。 这么些天被安月穷追不舍,沈修竹都快被她逼疯了。 从一开始,这门荒唐的婚事就不是沈修竹自愿的,谁愿意莫名其妙跟一个素不相识的女人从小订婚。 更何况订婚对象还这么, 得不得理都不饶人! “安姑娘,”沈修竹深吸一口气,板着脸道:“事到如今,你总不能棒打鸳鸯吧。” 安月则是轻笑了一下,然后道:“得了吧,你们两个要真有那么一回事,搂一个给我看看。” 一招绝杀, 沈修竹当即就梗住了。 安月这些年私下里可是对自己这个身为天阙门少主的未婚夫做足了打听,知晓对方为人清雅端方,教养极高,乃芝兰玉树的正人君子。 平日里对女修都是一副敬而远之,言语绅士彬彬有礼的君子模样。 这样的人怎会在有婚约在身的情况下,去同别的女修有所纠缠不清。 再者, 安月笃定, 沈修竹此人不管遇到什么也绝对不会跟女修有所身体触碰, 所以, “怎么样?沈修竹,装不下去了吧。”看见沈修竹发难的脸色,安月得意道。 这下沈修竹的确是什么招都没有了, 俗话说, 狗急了会跳墙, 兔子急了也会咬人一口, 沈修竹为了摆脱自己这个未婚妻, 也是真豁出去了。 “安姑娘,在下还是同你说实话吧。”沈修竹双唇动了再动,最终视死如归的说出了这么一句:“在下其实身有隐疾,不能人道。” “姑娘这样纠缠,恐怕要耽误后半生。” 安月:“......” 丹姝:“......” 萧玉书等一干看戏人等:“......” 沈绾竹笑的直拍大腿:“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呵......”时望轩好整以暇的后仰靠在座椅上,一手随意搭上扶手,成功被这场大戏逗出了一声嘲笑。 清晨朝午时过渡的渐浓日光落在他身上,好似天生偏心这人似的,衬着少年的肤色白皙透亮,处处不是年轻气盛的模样。 时望轩生的鼻梁高挺,双眸黑亮透着锐芒,眉形锋利染着英气,此刻又斜靠在长椅上漫不经心的勾唇笑了这么一声,落在旁人眼里好似浑身上下与生俱来的一股轻狂桀骜。 甚是夺人目光, 甚是卓尔不群。 若褪去过往灰暗烙下的孤僻阴执,其实时望轩也可以是个阳光帅气且轻狂肆意少年。 只不过压在他身上的那些过去是怎么也抹不掉的,少年青春意气的怕是难再从他身上瞧见了。 饶是如此, 时望轩也仍旧不难成为旁人眼中最出彩的风景。 在安月身后匆匆追来的安星,在动作匆忙喘息不止间,一双清澈双眸就这么被眼前长椅上的少年给夺走了所有注意。 这日的风大了些,吹断了公园一对情侣的风筝, 也惊起了一人心上的一片轻颤, 少女悸动也就此开始...... “哈哈哈哈哈,身有隐疾!啊哈哈哈哈......”沈绾竹都快笑跪在地上了,刚想下意识把这个笑话分享给令柔,结果转身发现这小呆瓜不在。 然后她才猛然惊觉,刚才看戏看的入迷,好像把令柔忘在方才的摊子上了。 “糟了糟了糟了!”沈绾竹登时转乐为急,跑着原路返回。 反应过来的黄莺也跟着去了,同样着急,谁知道丢了这么一会儿令柔一个傻姑娘会自己跑到哪儿去。 这俩人想的没错, 就这么短短一小会儿的功夫,令柔已经溜达到不知道哪个偏僻小破巷口里了。 巧的是, 这条僻静的小路还不止她一个人。 第553章 密谋 “娘的,我非得整死他们,这帮狗娘养的,敢打我......” 前方巷口更深处,隐约传来一个人狠狠的咒骂声,骂的越来越难听,令柔咬了一口,不知道是因为好奇还是因为认出了来人的声音,她就这么大步走过去了。 一转弯,便看见前段日子被揍成猪头的钱和跟他那几个跟班鬼鬼祟祟的凑在阴暗角落里在密谋什么。 肯定不是好事, 看钱和手里那包不知道干什么用的药粉就知晓了。 令柔脚步走得轻,前方的几人密谋的入迷,更有甚者还发出了几声阴笑,笑声不怀好意。 钱和把手中药粉展现给其他跟班面前,狞笑道:“到时候,我倒要看看他们是怎么丢人现眼......” “这是什么?” “啊!” “娘呀!” “你是哪儿来的......” 突然出现在他们身后的令柔跟鬼一样无声无息的,突然来了这么一句,成功把做贼心虚的钱和等人给吓了一跳。 令柔咬着,漂亮的眼睛里满是好奇,她边吃边指着钱和手里的药粉问道:“这个是干什么用的?” 小姑娘歪着头,一对缀着两个白毛球的粗粗麻花辫一高一低的落在脑后,杏眸圆脸,乖乖巧巧天真无害的长相一下子就让几个盘算着做坏事的少年们松下了忐忑的心。 而钱和在上下仔细打量了一下眼前的令柔后,更是不屑的嗤笑出声。 “哥,那个丫头不用管,新生里出了名的傻子,随便找个借口糊弄糊弄就好了。”其中一个人更是放心道。 “哼,用得着你说。”钱和道。 令柔安安静静听他们议论完自己,然后眨巴眨巴眼,吃完的棍儿还拿在手里,她又指着钱和手里的药粉问了一遍:“这个是干什么用的?” “这个啊......”钱和看着眼前容貌可人的小姑娘,眼底突然划过一道恶光,他转头朝另外几人挥了挥手,随口道:“你们先走,过两天再来找我。” 那几个跟班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再看看钱和脸上逐渐浮现的猥琐神情还有令柔这个瞧着一脸单纯懵懂的小姑娘,顿时就明白了些什么,脸上同样露出了恶心的神情。 他们怕坏了钱和的好事,所以赶忙走了。 没一会儿的功夫,原地僻静的小巷深处就剩下了钱和跟令柔两个人,再没有别人会进来了。 “你想知道这是做什么的?”钱和晃着手中的药粉,笑的下流。 不仅下流,连言语间都透着令人作呕的意味。 “来,哥哥打开你尝尝就知道了。”他笑的阴险恶俗。 令柔抬眼在对方面上丝毫不加掩饰的龃龉上扫了一眼,然后没有理他,直接伸手要去拿钱和手里的药粉。 但钱和却抬手把药粉举高,道:“白拿可不行。” “哎,听哥哥说。”他奸笑着压低了声音,像诱哄一般,“你先自己尝尝,然后什么滋味再告诉我。” 令柔道:“为什么你自己不尝?” 钱和道:“哪有这么多为什么。” “为什么?” “......” “啧,”钱和被她的傻惹出了些不耐的恼火来,索性不装了,直接狠声威胁道:“你吃不吃?” 哪知令柔一点都没有被他吓到的模样,仍旧摇摇头:“不吃。” 钱和火道:“老子让你吃你就得吃!废话那么多做什么。” 许是看见令柔就想起之前自己被她班里那些混蛋暴打的时候,钱和一边朝着令柔逼近,一边嘴里恶狠狠道:“你们班里没一个好东西。” “女的贱男的混,还整天装出一副自以为是高高在上的模样,分明就是一群杂种,”钱和五官狰狞着,突然嗤笑了一声,“那个萧玉书,还是你师兄吧?” “那个贱种平日就装模作样,好似什么矜贵公子,如今被赶出了学府,想必处处受人嘲......” “咚!” 变故就在钱和滔滔不绝的辱骂声中产生了, 来的这般陡然, 让钱和一时宛若被摘了喉咙似的没了声音。 耳边仿佛碎石惊地的一声巨响,险些把钱和耳膜震裂,即便这一下没打中只是贴着脑袋砸到了身后的墙上,可余波也有着不轻飓风之劲力,仿佛一巴掌,扇得钱和整个脑袋一片嗡鸣。 他瞪着惊恐茫然的双眼,紧紧盯着面前身影宛若鬼魅一般瞬闪过来的少女,不知该作何动作。 一切都发生的太快,太突然,太不可思议,以至于即便身后两尺厚的墙上的确是被砸出来了一个深入手腕的大洞,钱和也难以置信,心神皆震。 危险, 直觉告诉钱和,眼前看似人畜无害的少女十分危险。 这种危险也很熟悉, 好似一段时间之前,在议事堂硬着头皮跟挽酝顶嘴时钱和就曾感受到过一次。 可是, 怎么可能呢? 当今世上怎么会有小辈弟子突然间就能爆发出堪比元婴长老的凛冽气息呢? 令柔双眸隐没在因为动作疾速而不慎散落下来的鬓发之下,看不清神情,只能瞧见紧抿的唇。 她浑身上下每一处肌肉都因为极力克制而深深绷紧。 饶是这样, 令柔这一拳仍旧力道不小。 “咔嚓......” 几道庞大裂缝逐渐从她拳下被砸出的豁口处开始往周围蔓延,越来越大,正如她胸口再难压抑的怒火一般。 令柔手腕上的那道学府用来束缚府内弟子修为的手环此刻开始躁动,隐隐发出嗡鸣,好似有什么快要爆出来一般。 第554章 揣着明白装糊涂 当今修真界高手最多不过元婴修为,因此手环最大能束缚的修士仅限于元婴之下,若真有往上者,那么强行撑爆,也不过是一件简单事。 正因如此, 看见对方手环居然出现这种濒临崩裂的反应, 钱和更害怕了。 “你、你......”他惶恐之中,后背瘫软靠在墙上,抖着嘴张了半天,竟是一句话都没说出来。 这种极具紧张危险的气氛之下,反倒是令柔缓缓开了口。 “三师兄为人至善磊落,从不装腔作势,这样的人落在你嘴中却被讲得这般低贱。”少女抬头,露出了阴影下深沉愠怒的双眸。 从前一直干干净净好懵懂无知的眼神已然不在,如今令柔的神情阴沉寒厉,连声音都冷的让人遍体生寒。 “班里弟子各个安分守己,亲和待人,男女都嬉笑欢闹、相处和睦,一片其乐融融,”令柔说着,眼底愈加寒凉,“怎么到你嘴里,三言两语的,就把他们勾勒成了那般不堪入耳的烂人?” 在钱和怔愣中,令柔继续道:“我大师兄,为人轻狂不羁,却也知道护着自己师弟师妹,撑起起师兄的担子。” “二师姐安静内敛,成熟稳重,身为丹修却仍常佩剑傍身,从不示弱。” “三师兄对外冷清自持,却也是心善刚正,从未有过卑鄙小人做派。” “四师姐性子明朗活泼,看人看事也秉着准则,遇事也聪慧不慌。” “六师弟虽然喜好风花雪月,却知道敬重姑娘尊严,言语举止绝不冒犯。” “七师弟寡言冷淡,可也听话沉稳,从未犯过什么不仁之错。” “时望轩性子孤僻乖戾但听说听教,并不是什么大逆不道之人。” “丹华即便是淘气,那也不会同你这般恶心。” 她一句一句的,细数着自己这些年下来的亲眼所见。 这世上有些外表看起来呆呆傻傻什么事情都不懂的人,其实多半心里都有一把尺子,对周围的人和事,自己心中都有一套的衡量标准。 认知,思想,秉性, 有时候人不说,并不代表什么都思虑不到。 活在世上,诸多烦扰,不如揣着明白装糊涂才过的自在顺心平安如意。 可这并不代表, 这类人没有一点脾气。 “沈家两位公子小姐各个都是门主亲手教导出来的名门新杰,”令柔说着,神情森寒的可怕,“我好奇,你没有人教么?” “没有人教你言行慎重,口下留德,以善对人,万事避恶吗?”令柔一字一顿的说着,腕上手环发出的低鸣警告声越来越急促,好似跟钱和狂蹦的心跳声融为了一体。 钱和从未见过有人能变脸变到这般杀气腾腾的,实质性的阴冷气息逼得他浑身颤抖难平。 “我、我......你......” “在这里,安分守己些好么?”在钱和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的时候,令柔再次压低声音,威胁道,“不然,我没心思考虑你是否比这堵墙结实。” 令柔说完,将拳头从墙洞中拔了回来,带出了一些碎石,落在了钱和身上。 直到对方拿着抢走的药粉已经走出了好远,钱和这才后知后觉的双腿一软,瘫倒在地。 颤颤巍巍的转头一看, 他身后那面结实坚硬的完好石墙,此刻因为被令柔砸了一拳,从那个洞外开始,大道大道的裂痕深沟宛若蛛网一般,遍布了整堵墙...... 拐过角,令柔还没走出深长的小巷,她手腕上的手环还在震动不休,低低的嗡鸣声让人听得生烦。 最后,令柔沉着脸伸手在上面狠攥了一声,只听“咔嚓”一声,不知道弄碎了什么,反正手环表面上看起来并无异样,而且声音也不响了,整个环也不动了。 一切安静之后,她这才端详起钱和手里那包神秘兮兮的药粉。 但还没看,就听见前方路口响起沈绾竹卯足劲儿的一声大吼:“令——柔!你去哪儿了!” 声音属实大,在狭窄幽深的巷口里还有回声,没来得及多想,令柔随手将药粉丢在垃圾桶里,捏着棍子跑了出去。 “在这儿!”她扬起一如既往什么都不懂的傻笑。 沈绾竹这才终于仰天长叹,带着力竭的暴躁语气道:“你怎么跑那里面去了?” 令柔呆呆道:“啊,我在找你们啊。” “我们吃饱了撑的去那犄角旮旯做什么?哎!快把你那棍儿扔了,我们去公园看热闹去。”沈绾竹道。 “好......” 萧玉书一直以为, 除了爱情公寓里的胡一菲,这世上已经没有任何女人能堪当的起一句“彪悍的人生不需要解释”。 然而他想错了, 自从沈修竹被逼无奈之下脱口而出那么一句话后,众人都以为安家这个姑奶奶得消停一段时间。 可没想到, 从第二天起, 每天上课沈修竹的桌子上都是一大堆东西。 “好”东西, 各种十全大补药, 补死人不偿命的那种, 萧玉书每次看见,都有种想替沈修竹解决一下、把这点东西全转赠给胡先的迫切冲动。 真是厉害! 而且, 安家这姐妹俩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姐姐因为婚约在前所以对沈修竹一直穷追不舍, 而妹妹则看见时望轩第一眼后就开始了她的死缠烂打, 这个妹妹是挺没道理的, 好像就是纯一见钟情见色起意什么的, 但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安星这妞儿, 比她姐姐还猖狂! 第555章 死缠烂打 “时望轩,今天下午饭堂做了一个很大的蛋糕,你要陪我一起尝尝去么?” “不去。” “好,下午放学我在你们班门口等你。” “......” 看着时望轩放在桌上攥紧的拳头和额头上因为隐忍而暴起的几个青筋以及几乎要杀人的眼神,萧玉书再想笑也不得不有眼色的憋回去了大半。 他过去扒拉了一下时望轩被气的绷紧的身体,然后含笑道:“去呗去呗。” 时望轩偏头瞧见对方浑然不在意甚至还有些鼓励的眼神,登时胸口的火又往上蹿了几个度。 “不去。”这位逆子一如既往的发表了他咬牙切齿的回答。 其实吧, 萧玉书也觉得安星这个小姑娘确实很咋呼,不仅咋呼,还有那么点跋扈小姐的自我意识。 这段时间里,这姑娘每天都秉持着说一不二的蛮横理念,什么事情都非得扯上时望轩,时望轩不应,她就死缠烂打直到目的达成为止。 当然, 萧玉书要是不掺和进去, 她基本上一件事都达成不了。 但就是因为这样,萧玉书也觉得实在有点劳烦,毕竟强扭的瓜不甜,更何况时望轩又这么抗拒反感。 虽然萧玉书盼着时望轩能早点发展一下感情线,但也不想这么逼他。 人逼急了不好, 光看前面每天都生无可恋的沈修竹就知道。 可即便是这样,萧玉书还得让时望轩去,因为要是不去的话,那个安星指不定要闹腾到什么时候才肯罢休, 或者根本就不罢休。 萧玉书心里笃定,把饭堂蛋糕端到时望轩宿舍院门前这类荒唐事,她有很大概率做得出来。 所以, “饭堂的那个蛋糕听说有两个人那么大,好几层呢,”萧玉书攀上时望轩的肩,讨好性的晃了晃,“我还没见过这么大的蛋糕呢,跟我去看看呗。” 他摇着时望轩板直的腰背,摇着摇着,终于把对方身上方才那股紧绷绷的劲儿给摇散晃软。 时望轩松了拧着的眉,道:“那......” 一会儿一块从窗户跳下去抄近路走? 从少年欲言又止的眼神中,萧玉书竟然真的读出了这么一句话。 真是笑话, 萧玉书都不知道先笑哪方面了, 不过他也看出来时望轩的确快被安星逼急了,因此萧玉书道:“没关系,不就是一起走嘛,大不了我们玩我们的,她缠绕她的,我就不信这大小姐还能当我面把你怎么样。” “那......都听你的。”时望轩好似真被烦累了似的,眉宇间流露疲色,然后无比自然的把头一歪,靠到了萧玉书肩上。 “不能再让我陪别人玩了。”他闷闷道。 少年言语间透着心累烦恼,靠在自己肩上也没收着劲儿,有点重。 萧玉书也知道自己这阵子催人相亲催的有点太紧,因此心生愧疚,他反手回抱了两下,拍拍对方的脑袋和后背,然后安抚道:“好好好,不跟别人玩了,我陪你玩去。” “正好快过年了,现在学府公园里有庙会,里面新鲜玩意儿不少,我陪你去逛逛。” 时望轩额头贴在对方肩颈处,顺其自然的反手拥住萧玉书的腰身,听着耳边人的温声细语,感受着背上的安抚,他极力压着欲想上扬的唇角,装作平静的“嗯”了一声。 萧玉书这人向来说到做到, 为了帮时望轩避开安星创造的各种二人世界,他这一趟摇来了不少人。 什么周叶赵子仪这样的小情侣或者黄莺陈雪那样平日闲散的......反正基本上不忙的都带过来玩了。 为什么萧玉书能有这么大的号召力? 当然有原因, 一则是秘境那段时日里萧玉书就跟家长大哥一样出谋划策、把所有事情安排的极度到位,再加上他宁愿自己挨打也得救人的脾性,所以基本上在秘境里受了萧玉书恩惠的弟子对他都有种下意识的崇拜感。 那种感觉就像是小弟对大哥的佩服和信任。 二则, 班里人觉得,既能把令狐权这个二世祖气的没话说又能把时望轩这个戾气深重的孤僻少年管制的死死的男人,肯定不是什么简单人物,所以还有些好奇跟探究在身上。 凭着这两点,班里人还是很喜欢响应萧玉书的号召,反正他只要一张罗,不是吃就是玩。 谁会跟玩过不去呢? 开心就好, 当然, 肯定不是所有人都开心。 “哇!扎气球!”一帮人在偌大的庙会里走走停停,左看看右看看,桑禹瞄到了久违的现代小把戏,登时眼前一亮,兴奋道:“我要玩这个!” 萧玉书正勾着时望轩的脖子,特意隔开千方百计想往时望轩身边上凑的安星,闻言,他转头朝那边瞧了一眼,然后笑道:“扎镖啊,你个小菜鸟行吗你。” 桑禹直接昂首哼了一声,道:“在这儿站着,看哥表演。” “胡吹吧你就。”沈绾竹笑话道,“体术课上你连大锤都拿不稳。” 桑禹不服气道:“那个大锤只有令柔拎得动好不好!” “哼,我非让你见识一下我的实力。”他说着,并没有选择飞镖那一项,而是选择了难度更高的玩具子弹机枪。 “哎,你确定要这么玩儿?”萧玉书挑眉道。 虽然扎气球这个游戏现代也有,但这好歹是在修真界,总归有些不一样的。 最明显的就是距离, 很远, 要是让萧玉书自己来玩,他都不一定保证能玩出个好成绩来。 第556章 隐藏职业 可接下来桑禹就用实际行动证明了自己的实力, 只见平常嬉皮笑脸遇人对事都软蛋怂包的人却拿着玩具枪当着一众围观群众的面将面前的二十几个气球尽数击中。 子弹连发,丝毫不拖泥带水。 外观威武霸气的机关枪被桑禹端的平稳,他双腿立的直挺,不难看出腰背也上着力。 从对方伸手接过枪并自然架在一边肩上使用时萧玉书就已经看出了些违和,桑禹这动作也太熟练了些,甚至都不用老板介绍提醒,瞄准、上膛、扣动扳机,一连串的动作如鱼得水,好像曾经试过无数遍一样。 而桑禹以往随遇而安的神情在开始射击时忽然有了些明显变化,眼神锐利坚韧,神情也严峻了些,好似下意识的反应。 这个人在摸到枪后周身的气势好像下意识就凌厉了起来,硬了起来。 即便是知道桑禹是个写小说的宅男,萧玉书也避无可避的有这么一瞬间以为对方以前还干过别的什么职业, 还是不平凡的职业。 桑禹玩前玩后强烈的反差感同样让旁人震惊不已,但其他不知情的弟子只能是觉得对方居然还藏了一手这么好的准头能耐,纷纷鼓掌称赞。 “怎样?”桑禹放下枪,回首朝人群中萧玉书骄傲仰头道。 这人白净的面庞上头一次扬起了这般意气张扬的笑,跟以往见惯了的那些低声下气的赔笑完全不同,十分惹眼耀目,这种时候萧玉书觉得要是自己不真心夸赞一句,那倒显得是自己煞风景了。 “厉害啊,姬金宝同志!” 他起哄似的,笑着朝被围在人圈里的桑禹投了这么一句话。 桑禹笑的更灿烂了,随后依依不舍的把玩具枪放回去,对其他人摆手热情道:“别光看我玩啊,你们也玩啊,庙会一年就这么几天有,难得。” “想玩这个吗?”街上一片热闹中,萧玉书耳边的喧嚣吵闹里忽然响起了时望轩一声低语。 因为人太多,声音太杂太吵,身边人说话不容易听见,所以时望轩这才贴近了些,直到挨着萧玉书耳边这才轻声道。 而萧玉书一偏头,便撞进了对方清澈含笑的眼眸中。 一路上,班里人或多或少也知道安家那个二小姐的跋扈,更知道时望轩的烦心在何处,介于沈修竹的悲惨遭遇,他们多少有些唏嘘,所以也借着逛庙会的功夫,想方设法的拉着安星去玩各种东西。 安星怎么缠着时望轩的,这些人就怎么缠着安星。 所以放学到现在,时望轩度过了一段稀有的安宁时光,他跟着萧玉书走了一路,也看了一路,只不过萧玉书没怎么玩,但瞧见姬金宝玩的这么开心,时望轩也想跟让其也一样的尽兴。 “这里有许多新鲜玩意儿,总看看也不尽兴,不如我们也去玩玩。”时望轩眉眼柔和道。 正好被桑禹这么一开头,萧玉书也手痒痒起来,想尝试一把。 但是扎气球的奖品不多,数量有限,就算赢了好像也不太过瘾,于是他转头拉着时望轩跑到了一边的套圈上。 套圈里面的东西可真是多,琳琅满目的,有各种各样的小摆件儿,还有小兔子小鹦鹉之类的。 可多了, 看着总给人一种好像随便套就能套中好多东西的感觉。 “玩这个!玩这个!”萧玉书拿了圈子,分给了时望轩一半,兴奋道:“套中什么给什么,不管怎么扔的,只要在你圈子里的东西就都是你的了,来来来,咱们看看咱们能套多少。” 萧玉书说着,自己率先丢出去了第一个。 然而套圈=圈套, 相同的套路即便是在修真界里也百试不厌, 萧玉书套到最后,尽管手里面剩下没几个了可也依旧没套中什么东西。 哦,如果一会儿那只嗷嗷叫的鸡他目前不炖的话,那就算。 “可恶!”萧玉书愤愤拍着面前阻拦靠近的横栏,懊恼道:“这离得太远了。” 离得远,不好把控力道,而圈子竹制内心中空,碰到什么东西必回反弹,除非天时地利人和,或者天赐的运气才能...... 等会儿, 天赐的运气...... 萧玉书转头朝还没开始套的时望轩露出了势在必得的笑容。 身旁人眼神亮闪闪的,不用细究就知道是什么意思,时望轩低笑一声,从容拿起一个圈子,并道:“哥想套什么?” “那个,那个,还有那个......” 气运之子得天独厚的运气在这一刻体现的淋漓尽致,萧玉书指哪儿时望轩丢哪儿,基本上什么都能套中。 套到最后,老板已经紧张的开始咬起了大拇指, 面上挤着勉强的笑,实则心里泪流满面,巴不得这人赶紧走。 “爽——!”萧玉书从来没有过这种想要什么有什么的皇帝感觉,尽兴之下,他这才意识到时望轩套的都是他想要的,一个对方喜欢的都没有。 “哎呀,”萧玉书顿时拍额,懊悔道:“光顾着我了,本来这次是陪你玩的,你也得套套你喜欢的。” 但低头一看, 时望轩手里的圈子也就剩下了一个。 萧玉书当即朝老板招手道:“老板,再给我们二十个......” 闻言,老板捡圈子的身影都悄然浮现了一种沧桑。 第557章 套到什么给什么 “不必了,”时望轩却笑着拦下了萧玉书的手,朗声道,“里面都是小物件儿,套了拿回去也只是摆着,随便套一个就好了。” 萧玉书听此,看着眼前人神情从容眉舒目展,语气轻松不似作假,这才作罢。 他双手随意搭在横栏上,歪头道:“行吧,反正前面还有的是好玩的,大不了一路玩过去。” “套吧,选个最喜欢的,”萧玉书催促道,“不用怕贵不贵什么的,老板会给的。” 身边少年却在这时低低笑了一声,笑的意味不明,又带着些莫名欢喜。 “套到什么给什么?” 萧玉书随口应道:“当然,这种把戏不就是图个......哎?” 话音未落, 一个圈子轻轻套在了他的头上,圈子不大,但一点都没刮蹭到萧玉书的面庞。 看着脖子上翠绿的圈儿,萧玉书整个人有一瞬的茫然怔忡。 他攸地转头, 周围喧嚣依旧,少年背后身侧是其他路人勾肩搭背的热闹。 人来人往中, 落日昏黄的柔和光线下,时望轩那平日总带着些凌人锋锐的双眸此刻轻柔的再没了半点棱角,眼底宛若水波轻缓,好似酝着隐隐温情,可温柔之中却有什么东西愈渐火热。 透过对方的眼睛,萧玉书好似触碰到了什么另样情愫,但却又说不清楚。 “套到什么给什么。”时望轩紧紧盯着他,眸底涌动暗意,声音低沉道。 眼前人的目光实在深沉,萧玉书愣神半晌,也没说出个什么话来,只有方才瞎玩一通后刚平复没多久的心跳又开始无序快跳,又重又响。 良久, 萧玉书才咧嘴大方一笑,随手摘下圈子道:“想让我帮你套直说嘛。” 然后他朝前随手一抛,方才十几个圈子都没套中的人竟然真的在最后套中了一个小瓷娃娃。 白脸红衣,看着真喜庆。 “拿着吧。”萧玉书一手拎着自己一篮子的战利品,一手将那个瓷娃娃递给时望轩。 时望轩垂眸,看着那个白净可人的瓷娃娃,明亮的眼神逐渐晦暗下来,面上那股希冀般的温情也淡了些,他随后伸手接过,又扬起笑道:“走吧,前面庙会还有很多把戏没玩过。” 你真是个木头...... 他心里泛着干苦酸涩道。 而萧玉书呢, 接下来这一路好似无事发生过一般,仍旧路上同时望轩说说笑笑,就好像时望轩方才堪比表明心意、情意缱倦的话他根本没听见过,或者听见了也一点没入心一样。 可真的没入心吗? 那为什么萧玉书这一路走来心跳却也怎么都没平稳下来过? 他明明没有像寒允卿他们那样在游乐场里玩一圈刺激项目,明明没坐过山车大摆锤,明明只是在人来人往的街上随意闲逛, 但萧玉书却真真实实感受到了一种莫名紧张, 没来由的, 是很陌生的感觉。 萧玉书再怎么情感迟钝也不是一窍都不懂的傻子,之前时望轩偶尔一次两次的暧昧举动他可以权当做是玩笑,不放在心上,可如今...... 方才那一出里,时望轩那种情意绵绵的眼神真叫萧玉书有一刻的不知所措。 这不该是对他的,情话也是,眼神也是。 萧玉书从来没怀疑过时望轩的性取向问题,即便是对围上来的各种姑娘都不感兴趣,他也只当作是时望轩眼光偏高,对一般性子内敛含羞带怯的姑娘不感兴趣。 所以他觉得丹姝这样出尘稳重的女子才应该是时望轩喜欢的,就算目前还达不到这个程度最少也有点好感的。 但是有好感也不至于努力了好几个月一点进展都没有吧? 总结以上, 萧玉书就算再难以置信也不得不往断袖这方面去想了。 毕竟, 班里的风气十分...... 开发。 时望轩不会也潜移默化间被他们毒害了吧? 这可是个相当危险的想法, 所以萧玉书后面这一路说话都有些刻意,刻意避开那些跟道侣情爱沾边的话题,更是破天荒的没再跟时望轩聊怎么跟丹姝相处的这方面的话。 可能是察觉了身边少年的问题,也可能是逃避些什么,反正萧玉书直到来到饭堂上领蛋糕吃的时候,都没有再说些不该说的话。 而时望轩也神情如常,跟着萧玉书一起玩,一起吃东西,有话必回,有时也会主动找话题聊,看起来也没什么不正常的。 饭堂里的蛋糕真的超级大,有九层,上面水果奶油巧克力,应有尽有,看着十分馋人。 因此来这里的不只有弟子,连老师也来凑这个热闹。 “哎呀~年前的蛋糕永远都这么好吃,又甜又香,每年都吃不腻。”岑黎感慨道。 顾客行在她身边一脸幽怨道:“是啊,每年你都非得刮我的奶油吃。” “过分!” “喂!你是不是刮我奶油了?”寒允卿一个转头的功夫,他面前的蛋糕就缺了一块奶油。 而始作俑者萧玉书舔干净嘴,一脸不明所以道:“是么?谁这么可恶居然刮你奶油。” 寒允卿质疑道:“不是你干的?” 第558章 跑疯了 萧玉书道:“当然不是。” 他说着拽住身边的时望轩问道:“你刚才看见我刮他奶油了吗?” 时望轩一本正经道:“没有。” 萧玉书当即冲寒允卿乐道:“你看,都没人看见你就说我,真是用心险恶。” “对,用心险恶。” 寒允卿另一边的桑禹,趁两人对峙时偷了对方一块自己蛋糕上没有的芒果,得逞后边吃边道:“太险恶了。” 心存怀疑的寒允卿一回头,又看见自己蛋糕少了块水果,然后当即朝桑禹对峙道:“喂!你是不是吃我水果了?” 结果当然是桑禹学着萧玉书,拽沐辰来作证,然后沐辰面不慌心不跳的说没看见。 不得不说,同样是分到的蛋糕,其他人的都是一块蛋糕一块水果,偏偏寒允卿大爷范儿,要求蛋糕又要大又要奶油多,所以引得周围人眼馋。 时望轩跟沐辰平日里看着都是懒得扯谎替谁圆场的人,俩人都面不改色的说不是,寒允卿只能当见鬼了,后面吃蛋糕的时候直接一手圈住,护起了食。 那么问题来了, 沈修竹在哪儿? “沈修竹,你下来!” 在偌大蛋糕边有个梯子,是用来方便让人切蛋糕的。 而此时此刻,只见那个梯子上端,沈修竹一个人站在那儿,一边顶着下方安月虎视眈眈的目光,一边淡定的给旁人切着蛋糕。 没错, 为了躲安月这个未婚妻,沈修竹爬上了食堂里仅能盛下一人的最高端,还肩负起了给所有人切蛋糕的重担。 虽然梯子窄小,但非常有安全感。 如果可以,沈修竹这辈子都不想下来了。 奈何蛋糕总有吃的差不多的时候,人这么多,沈修竹每切走一块就能明显感觉自己离那个麻烦更近一步。 到最后, 在安月的得意下,沈修竹僵着脸从梯子上缓缓爬了下来,然后落地那一瞬,这位翩翩公子拔腿就跑。 但食堂里人多路窄,沈修竹身形再敏捷,也避无可避的撞倒了人。 “艹!我服了!” 尽管沈修竹的良好修养叫他下意识把手垫在对方脑后减少冲击, 可被这么突然一撞,还被压倒在地上,寒允卿仍旧忍无可忍的爆发一声怒吼。 看清身下人,沈修竹是放了一半心又悬了一半心。 放心,撞的是寒允卿不是别人。 悬心,撞的是寒允卿不是普通人。 “跑疯了吧你!”不普通的寒允卿当即发起了火,多日积攒下来的不满还有蛋糕被撞掉的愤怒一并爆发了出来。 “你这一天天的老瞎跑什么?一惊一乍的。”寒允卿气的在原地直跺脚,那嘴角快拉到地底下去了。 自从安月这个未婚妻找上门来开始,沈修竹就开始了他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日子。 课间也不看书了,找各种借口躲办公室里去,放学翻个窗就跑了,也摸不到人影。 好长一段时间,直到现在寒允卿都得自己一个人上下学,就连喝的东西也自己买。 其实寒允卿也不是什么矫情的人,像走路啊吃饭啊之类的,也不是非得让人陪,只是每次放学看见班里人都是各有各的伴儿,而他之前也有,结果却突然间就没有了。 这样大的落差和周围人的对照,寒允卿怎能没怨气。 可是气吧,好像也没什么正当理由,寒允卿这样别扭的性子也绝对说不出“你放学别跑了陪我去吃饭回宿舍。”或者“你丢下我一个人走好意思吗?”诸如此类的话。 所以寒允卿最近一直憋着, 憋到最后, 终于被沈修竹这一撞给撞出来了。 “抱歉,你摔到哪儿了?”沈修竹将人扶起来后拿帕子给对方擦着沾上奶油的衣服,结果还没擦几下就被对方暴躁的一掌拍开。 只听寒允卿蹙着眉,神情不悦道:“用得着你擦?我自己会。” 对方好似火气极重,沈修竹忽然不知道该怎么说,目光瞥到一边掉在地上的蛋糕后,他这才开口道:“要不我再去给你......” “哟,沈修竹,怎么不跑了?”还没说完,身后安月就追了上来,并毫不留情的嘲笑道:“跑啊,接着跑啊,撞到人了吧?” 安月笑的得意,甚至还道:“你再怎么跑,婚约也做不了假,你要是个男人就有担当一些,别......” “你要是个女的就管住你那两根筷子腿。”安月奚落的话刚说了一半,就被寒允卿一记极其暴躁不耐的眼神给瞪了回去。 只见寒允卿带着面上三分不耐七分怒气,直接当众朝安月怒斥道:“你一天天的追追追追追什么追啊?有什么可追的啊!” 安月虽然行事大胆,平日也不是没人说过她的举动,但都是好言相劝,从来没有像寒允卿这样一点都不带拐弯抹角的骂。 还骂的如此恼火, “白天往教室里塞各种乱七八糟的破东西,下午放学还堵教室门口,你怎么不直接一铲子把教室铲没算了,你们姓安的女人都这么吃饱了撑的吗?” “整天沈修竹这整天沈修竹那的,不知道还以为他是如来佛祖,念一念就能超度了你全家似的。” “娘的,我现在看令狐权都比看你顺眼!” 寒允卿彻底把这些天积攒的怨气一股脑都发泄了出来,一番话吼完,全场人都安静了。 唯有令狐权听完拍桌而起,怒道:“嘿!我怎么你了又唔唔唔唔......”结果这位令狐小登还没骂出来就被有眼色的令狐问塞了口蛋糕摁回了座位上。 萧玉书保持着即将把蛋糕塞嘴里的那个姿势保持了相当一段长的时间,睁大的双眼里满是震惊。 第559章 歪了 放眼四周, 围观这一幕的众人皆是震撼一片。 沈修竹双唇动了动,然后艰难道:“寒允卿,话重了......” 岂料寒允卿转头瞪了他一眼,嗤鼻道:“重什么重?你撞我那一下不重?” 沈修竹惭愧道:“对......” “你闭嘴!”结果寒允卿一点也不给他说话的机会,抬步就往前走,还朝着安月甩了一句:“闪开,好狗不挡路。” 直到寒允卿已经越过自己走了十来步,安月这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被方才骂的也一时气上心头,朝寒允卿嚷道:“你敢骂我?我爹都没骂过我!” 寒允卿头也不回,走的大摇大摆,砸了她一句:“告诉你爹,不用谢我!” “你......”安月登时宛若咽了一只苍蝇般,是死是活都恶心。 “哇......”黄莺胆战心惊的再往嘴里塞了一口蛋糕,小声道:“大师兄他好、好......” “好厉害啊!”胡先啧啧称奇道,“从前只听说过大师兄有点嘴皮子功夫,如今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沈绾竹颇有兴致的看着沈修竹对脸色难看的安月道了几句歉,然后朝寒允卿那边追了过去。 “啧啧啧,”萧玉书不由得祈祷道:“时望轩快回来,可千万别掺和进去挨骂。” 因为萧玉书想吃蛋糕上面的哈密瓜,所以时望轩去给他切去了。 但他属实没有想到沈修竹这件事还能引发这么大的纠纷吵闹,要早知道这样,萧玉书就让时望轩老实坐在这儿,离远一些。 不然寒允卿那张嘴啊,萧玉书真怕他这大炮殃及到无辜的时望轩。 不过没一会儿,时望轩就端着切好的蛋糕回来了。 好消息,上面有哈密瓜, 坏消息,他后边跟着安星。 “呃......”看着时望轩来时明显比去时有些阴沉的脸色,萧玉书愣眼道:“这是......怎么了?” 而时望轩看都没看身后的安星一眼,只朝着萧玉书露出了一抹浅笑,道:“没什么,吃吧哥,这是带哈密瓜的。” 萧玉书接过蛋糕,还没吃,就听见一边安星似是惊讶的“呀”了一句:“原来是你吃啊。” “啊?怎么了?”萧玉书被她说的一头雾水,转头却瞧见安星不悦的神色。 安星撇嘴道:“就这么个男的还跟我发那么大火,真小气。” 萧玉书:“???” 同样端着蛋糕目睹了整个经过的周叶解释道:“那哈密瓜的蛋糕就剩一块了,被时望轩切了去,结果这位安小姐看见了向他讨要了半天,时望轩不给,所以她就......” 萧玉书不理解道:“所以她就生气了?” 可是给不给的, 不是先到者说了算吗? 给是情分,不给也不是错啊。 说话间,安星也跟着坐在了几人身边,放盘子的声音有些重,好似要以此彰显自己不悦的情绪。 桑禹悄声道:“这女又生气了诶。” 结果时望轩冷声甩了一句:“她生孩子都没用,我先去的,蛋糕也不是给她切的。” 虽然是这么个理, 但是再好吃的蛋糕要是牵扯上这么个破事儿的话那萧玉书可就没法安心吃下去了。 “哥,不用管她,你只管吃你的就是,同你没关系。”许是看出来萧玉书的犹豫,时望轩这才温声道。 “啪!”岂料这时那个安星突然重重拍了下桌子,然后猛地站起身双眸含着不忿道:“时望轩,我哪点让你瞧不上眼?” 安星跟安月真不愧是一对亲姐妹,蛮不讲理咄咄逼人的劲儿几乎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前边刚被寒允卿用作打比方的令狐权气还没消多少,就又被安星这一巴掌给震的桌子上的蛋糕没放稳,啪叽掉在了裤子上。 “我他娘的真忍不唔唔唔唔......” 然而这一次令狐权仍旧没有成功骂出来,又被令狐问给赌上了。 安星这边见时望轩把自己当空气不予任何理会,心头怨火更盛,直接冲到时望轩面前,对其道:“你说话!你瞧不上我哪点?” 萧玉书刚想劝她干嘛非要当众闹这么一出,叫人看了多少有些坏了吃饭的兴致 结果却听见时望轩冷道:“瞧上你做什么?” “你......”安星气急了,想起自己这些天一直锲而不舍的努力,想方设法去跟时望轩套近乎,可对方却根本不把自己当一回事,于是她气愤道:“你、你为什么瞧不上我?你说个原因,我改......” “哎,姑娘你......你话也别说太这样,”萧玉书看不下去了,劝道:“天涯何处无芳草啊,何必因为一个不喜欢你的男人执着到这个地步。” 若是喜欢,也没必要把自己的尊严都摁在地上,爱人还不如先爱己呢。 安星却一跺脚,不依不饶道:“你管我,我就喜欢!” 桑禹吐槽道:“哇去,这恋爱脑。” 时望轩扫了一眼安星那不得答复誓不罢休的模样,沉默了下,然后面无表情道:“你要我给你答复?” 安星吸了下鼻子道:“对。” 时望轩却突然嗤笑一声,道:“好,那我给你。” 于是他站起身,当着整个饭堂几百号吃瓜弟子学生的面,拽起身边人做了一个让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冷气的大胆举动。 因为安星这姑娘招来的目光太多,萧玉书觉得赶紧把她弄走,不然除夕前夕这么喜庆的热闹氛围就被她给破坏了。 可办法还没想出来,在沉思中的萧玉书就猛然惊觉自己被人揪住领子拽起。 随后便是时望轩凑上来的唇, 当对方温软带着残余奶油甜腻气息的唇贴上来的那一瞬,萧玉书大脑好像摁了什么开关,除了唇上的热以及腰间后脑被人紧紧扣住的束缚感外,他什么都感受不到了。 时望轩当众强硬拥吻他哥, 给在场所有人都惊呆了。 顾客行:“oh......” 宁阎昊:“my......” 周冉:“god!” 魍魉:“干得漂亮!” 在两人身边吃了个满怀大瓜的桑禹爆发出一声惊呼: “卧——槽!” 他的男主, 歪了!? 第560章 赌 此时此刻,人满为患的饭堂里面,听取惊声一片。 几乎所有人都放下了手里的事情,全都震惊的看着饭堂中央站着的、紧紧相拥在一起的两个人。 老师们傻了,任课十几年里头一回见着这么明目张胆敢当众肆意妄为跟人拥吻的学生。 学生们也惊呆了,而且心理活动堪比一场大戏。 内心持续卧槽的桑禹心里哀嚎道:家人们谁懂啊! 我笔下的男主,人到英年一事无成,成断袖了! 神情寡淡的沐辰陷入了深刻沉默中不语分毫。 沈绾竹还等着看时望轩会被逼成自己亲哥那个倒霉模样,结果却措不及防被这一幕惊了双眼,满心我滴天之中她伸手捂住了令柔的眼睛。 黄莺目瞪口呆之中,一时不知道是该惊奇话本子照进现实,还是该为‘离去’的三师兄打抱不平。 目睹整个过程的胡先此刻满脑子都是:干什么?为什么?凭什么! 三句话单曲循环播放的那种。 而陈雪内心直接:呸!时望轩你个见一个爱一个的浪荡子! 丹姝神情在万分诡异过后,整个人眼中突然浮现了恍然明悟的意味。 丹华这个小萝卜条的思维就与众不同了些: 魔修果然可怕, 饿极了连人都啃。 刚端着蛋糕回来脸上余怒还没褪干净的寒允卿见此,方才胸中满腔怒火霎那间变成大惊:“喂!你们在干什么?” 沈修竹看看被时望轩摁头亲的欧谢特,再看看他身边站着的一脸菜色的安星,顿时心中明了,然后他心中得出一个顶级结论: ‘断袖’这个办法,貌似比‘不举’好使...... 相较于周围一堆人五花八门的诧异,当事人萧玉书的内心活动就比较简单了。 古巴美国加拿大, 巴西智利孟加拉, 英国法国西班牙, 苏丹埃及利比亚, 时望轩他在干嘛! 在!干!嘛! 他亲我! 他居然亲我! 还特么是摁头亲! 被周围大片视线紧紧包围的萧玉书整颗心都炸开了,崩的到处都是的那种。 炸的他大脑一片晕乎,连思绪都跟头发毛线海带丝瞎胡缠绕在一起似的,乱七八糟,糟的不能再糟,一点也解不开。 艰难从这种炸裂的剧情发展中抽出一丝理智后,萧玉书脑子里第一件事就是赶紧伸手把人推开。 奈何时望轩好似一开始就防着他这样,一手绕后摁着萧玉书的头,让他没法偏首躲避,另一手连带着萧玉书的空出来的一个胳膊一起,跟钢筋绑人一般箍的死死的。 萧玉书另外一只手因为时望轩的突然动作而下意识抬起,然后就这么不幸的被夹在了两人间,还有那么点硌得慌。 时望轩这动作用的巧,用的妙,让萧玉书使不上一点劲儿借不到一点力,怎么也推不开。 不仅推不开,萧玉书现在还有点上不来气的可怕感觉,不知道是紧张的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反正就是越来越有点呼吸困难。 两人距离是前所未有的近,近到彼此错乱不稳的呼吸交织在一起,交错喷洒的鼻息浸着温热的温度,洒在脸上却越来越烫,从头到脚的烫,烫的萧玉书根本受不了,脸也烧的要命,霎时就红到了脖子根。 萧玉书觉得自己脑袋顶都要冒烟了,可时望轩扣住他身体的手还这般用力,一点都没松懈。 情急之下,萧玉书很想张口说话,让时望轩赶紧放开。 但这个问题好像真就无解,这种情况下他还怎么开口说话? 想用眼神呵斥对方松手,但时望轩一直闭着眼,低垂的眼睫毛还在轻微发颤,而眉头却舒展着,根本一点也没有因为两个大男人亲在一起而嫌恶的蹙皱趋势。 砰砰砰, 萧玉书觉得自己的心马上就要跳出来了。 而时望轩又何尝不是呢? 他紧闭着眼睛,就是不敢看对方眼中或是诧异或是震惊又或是不想看见的厌恶膈应之色。 饶是如此,时望轩也做了。 他做了迄今为止最大胆的一次尝试, 也算是一次重赌下注。 若是赌赢了,云卷云舒,守的云开见月明,自此往后每一日都是灯火长鸣、喜乐安宁。 若是赌输了...... 即便是赌输了,时望轩也有为了摆脱安星的这个借口作为退路,料想也不会让两人间闹得难堪最后没法收场。 大不了, 时望轩就输一次自以为是、行事唐突,过后再倾尽所有去追去求,一切都可以慢慢来的,只要人还在,他不是没有机会。 只是, 他想极了, 贯穿心脏血肉的浓重情意又实在是难以克制,少年再隐忍也终有克制不住的那一天,近在咫尺看起来唾手可得的甘甜,哪个苦久了的人甘心只能看不能碰。 甘之如饴,赴之若蛾, 时望轩躁动的心让他冲动了一把,什么也不管的放肆感受这场意外沉沦。 哪怕就一刻, 一刻的不需要做贼似的偷偷摸摸、能光明正大的就好。 唇齿相触间,时望轩也只敢唇碰唇,不敢再有更多冒昧动作,尽管这样,他还是有些不敢睁眼。 已经做到了这一步, 对方会怎么想? “你、你们......”安星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后,脸上瞬间难堪至极,她带着哭腔大吼道:“你就是故意的!” 说完,这小姑娘约莫是因为承受不住心上人为了拒绝自己而跟一个男子亲吻的举动,所以转头哭着跑了出去。 安星这个妹妹一跑,安月不得不追了出去。 第561章 落荒而逃 安月一走,沈修竹顿时觉得身心舒畅了不少。 而看见人走之后,周叶这才揣着难以言喻的表情提醒了一句:“时望轩,她、她走了,你们要不......” 要不松开先,你快把欧谢特勒坏了。 尽管心里极度不愿,但时望轩还是松了手。 随后大脑功能程序错乱的萧玉书摸住这个空隙后一把将其推开, 仓皇之中,他劲儿没收住,时望轩被推了一个趔趄,勉强以手撑桌才能站住。 “哥,我......”时望轩因为冲动而滚烫的心被萧玉书这般举动给碾灭了一半,他颤着唇,刚想说什么却被萧玉书抢先打断。 只见萧玉书手忙脚乱的,摸了嘴再蹭蹭脸,然后双手一会插兜一会儿放桌上一会儿又半举着不知道要做什么,反正就是无处安放,正如他无处安放还在持续懵逼的心情一样。 “你、你你你......”方才心里只想着赶紧推开赶紧推开,结果推开了人萧玉书反倒脑袋有点不太清醒了。 “你、你他妈干什么?”憋了半天,萧玉书脸上带着未褪分毫的臊红还有胸口砰砰乱跳的动静低吼了这么一句。 他的眼中, 不解,震惊,疑惑,不可置信等诸类情绪交织着,很多,但就是没有半点动心动情。 时望轩早该料到的,也一直都知道的、做足了心理准备的, 可心却在此刻也无可避免骤生了种宛若被针扎进般尖锐刺痛,刺得他很痛,痛的想疯。 想不顾周围究竟有多少人、多少双神情各异的眼睛,然后抓住眼前人的肩,钳住对方,直到自己将压抑多日不曾见过天日的爱意铿锵倾倒殆尽,想让其听见,想让其接受。 但是, 如今眼前人这般反应,时望轩也心知不可以了。 还是不能冲动,还是要忍一忍。 “哥别生气,那个女人太难对付,我只能这样一下,不是......有意的......” 少年神情轻松,面上歉笑着,温声解释道,所言所语所神所态好似真的不假,可他放在桌上支撑的手,五指却不动声色的扣紧,紧紧的,骨节泛白。 此刻, 众人面前, 数道惊诧视线包围之内,时望轩那生于骨肉扎根骨髓的爱意终究还是未能冲出胸膛,没有大方展现给旁人看,仍旧如以往那样收敛于心半点不敢露面。 时望轩用着躲避女人追求的借口,去躲避心上人即将要爆出的质疑疏远。 他的解释也有情有理,但萧玉书还是有那么点难以接受,心情也没法平静。 寡了两辈子,连女孩子的手都没牵过的萧玉书,就这么被男的亲了。 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拒绝女人的方式有很多种,你非要选择坑兄弟的这一种吗? 萧玉书现在目光紧紧盯在时望轩脸上,一点偏移都没有。 不是想看他,是因为不敢看别人。 光是眼角的余光,萧玉书就瞥见了身边一堆人的瞬息万变的精彩脸色。 吃瓜不可怕, 可怕的是这瓜陡然间吃到了自己身上, 什么刺激开心,全都一股脑变成了惊悚。 我被一个男人亲了! “哥,你、你别生气......”看着眼前人目光生硬,身体僵住了半晌没有动弹,时望轩心上一沉,紧张道,“我不是有意,你、你还吃蛋糕吗?” 时望轩久而沉着的心情此刻也不免被对方的反常反应给看的心慌了起来,他迫切的想做些什么来缓和一下这种要压死人的氛围。 但他刚靠近半步,就遭到了萧玉书强烈抗拒。 “你、你等会儿......你别动!”见时望轩又要靠近,萧玉书心中警铃大作,然后下意识喝了一声。 就这一句话,时望轩一颗心就冰凉到了最底,整个人的神情也僵住,仿佛骤然被冻住的流水,又冷又硬。 可能是觉得自己这话语气太冲,萧玉书说完便闭上了嘴,有点怔然,可周围人的眼神实在让他太焦灼难安,浑身不自在。 所以萧玉书现在迫切想赶紧离开这里,找个地缝旮旯钻一钻冷静一下。 因此他便无措开口道:“呃......那、那个,时望轩你先刷茶,哦不、不,时望轩你喝牙,啊我我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你......你、我......” 不料因为太紧张了,萧玉书大脑语言系统也开始紊乱,一句带着条例逻辑的话他也说不出来。 “我我我我......” 眼前人的反应实在太大,太惊慌,时望轩忍着心里搅着揪着的疼,试图过去说些什么安抚一下,可下一秒萧玉书就突然深吸一口气道: “我有点拉厕所想上肚子,我先走了!你不用跟着,千万别跟着。” 说完,萧玉书转身就跑,结果因为动作仓促,不慎被脚下的凳子绊了一个趔趄差点趴倒,时望轩想过去扶,却被喝了一声:“别动!” 萧玉书满脸涨红的站起身,然后一边着急忙慌的向外跑,步履不稳,踉踉跄跄的,一边朝时望轩指着道: “你别动,站那儿别动!千万别跟上来!” “啪”的一声, 饭堂的门打开后又关上了, 时望轩强撑的正常脸色也渐渐笼上了阴霾,周身腾起了一股极冷极阴的瘆人气息。 桑禹本来想多两句嘴打打圆场,但一瞧见他这种脸色,瞬间不敢说话了,身体还下意识往旁边人那里挪了挪,寻找安全地带。 第562章 吵架 “时望轩,你、你要不......”周叶看他脸色这般差,刚想劝他这种情况一般来说很正常,两人不如都各自冷静一下。 结果他还没说话,时望轩就阴着脸,转身也走了出去。 他一走, 饭堂里凝固的气氛仿佛才摸到了热,回了温,众人憋喉口不敢发出来的声音此刻也逐渐你一声我一声的扬了起来,最后此起彼伏的,火热议论起来。 “我的天,我的天!他们这是、是真的吗?是我想的那样吗?” “都不瞎,我也看见了......” “可我之前怎么听说那人先前心悦的人不是刚才跑出去的那个呢?” 各种各样的声音在周围响起, 寒允卿一头雾水的坐了回去,然后他张嘴便是一声音调拔高的:“刚才到底发生什么了?” 桑禹汗颜道:“你完全不会理解的了得。” 沈修竹坐下来,忧心道:“方才那般突然,欧公子不会生气吗?” 沈绾竹幽幽道:“我瞧着就快生气了......” “他是生气了吗?” 外边, 时望轩独自走在街上,目光在眼前宽阔的街道上一遍遍扫过,搜寻着每一处,但就是没有找到自己想找到的人的身影。 越是找不到,他心里的忐忑越盛,越惊慌。 时望轩怕今日这一出过后,对方会因为没法接受而从此疏远冷落自己,两人间会由此生了嫌隙再难修复,再难回到从前。 好不容易走到了这一步,他怎甘心如此? 若真会如此...... “要我说,你就是平日太怂了。”魍魉飘过来恨其不争道,“你总畏手畏脚的,温水煮青蛙,怎么能成事?” “平日里软脾气惯了,稍微有点什么动作就打草惊蛇把人吓跑,你难不成还真妄想什么细水长流、水到渠成瓜熟蒂落啊?“ 魍魉说着,嫌弃道:“可别到时候瓜熟了,叫别人钻了空子摘了去。” “别觉得强扭的瓜不甜,没准儿扭着扭着就甜了呢,你软的不行那就试试硬的呗,反正现在也没招了,日久生情,‘日’久生情,你懂不懂?” 然而魍魉自己叽哩哇啦说了一大堆, 身边少年只是匆匆走着,双眸被发丝遮掩大半,看不清神情如何,但应当噙着几抹方才被推开而生出的晦涩。 时望轩眼底阴霾一片,没有回话,只是抿唇找着人。 魍魉见此,只得摇头唉声叹息道:“罢了,随你便。” “反正我也知道你从来都不听我的......” 从前一直都把魍魉的诚言当鬼话的少年,如今怎么会听呢...... “哎,这位小兄弟,你来这儿不玩不花也不说话的,光蹲在犄角旮旯里发愣做什么?晚上的庙会更有看头,你不如来玩一玩,一年难得有这么一次呢。” “小兄弟......” “小兄弟?” “啊?”萧玉书蹲在一边不易被人看见的阴暗角落里,正怀疑着人生,刚反思到秘境那段就被路对面的老板给叫回了神。 抬眼一看,还挺巧了,是之前套圈的那个老板。 老板见只有萧玉书一人,便道:“之前跟你一起套圈挺厉害的那个小兄弟呢?”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一想起时望轩,萧玉书心里又开始爆出一串老天爷。 “呃......他有点事情,忙着呢,所以就不过来了。”他只能尴尬道。 老板一听,顿时了然,然后随口道:“害,我还以为你自己一个人跑来蹲这儿是因为吵架闹脾气了呢。” 有时候,萧玉书很佩服玄学这种东西,一句话压中了,后边就没有压不中的。 “啊哈哈哈......怎么可能?”萧玉书干笑道,“我们哥儿俩感情可铁了,不会吵架。” 要命, 这要是搁以前,什么“吵架”“闹脾气”之类的话被别人用在两人间萧玉书从来没觉得有半点不对跟违和, 可现在, 让时望轩这么在嘴上叼了一口后,萧玉书越听这越像是在形容小情侣的。 就好像平日在班里自己笑话周叶跟赵子仪一样似的, 更坏的是, 现在这么一想, 萧玉书竟荒谬的发现, 好像自己往常跟时望轩的相处,除了没有周叶跟赵子仪不定时的搂搂亲亲外,啥都一样。 不, 他们还搂过! 想到这儿,萧玉书脸色一僵,随后以手掩面不知该作何感想。 老板不知道萧玉书心里那点乱七八糟,只知道那个套圈厉害的不在,面前的这个又菜又爱玩,自己赚钱的机会又来了。 因此他殷切道:“瞧着你就不开心,来,能有什么是玩了之后还不开心的。” 老板说着,举着圈子朝萧玉书招手笑道。 萧玉书如何不知晓生意人的心思,只是苦笑笑:“老板,我都这样了,你还想欺负我,这就是你不厚道了。” 老板却道:“谁说我不厚道的,你套到的鸡没拿我就一直给你留着呢。这不,都不摆上了,说好了套中什么就是你的。” 萧玉书顺着他的手一瞧,确实瞧见了一只被关在笼子里的鸡。 只不过这只鸡高仰着头,两只鸡眼看上去一副七个不服八个部分的傲慢姿态。 之前是因为被鸡啄过手,所以萧玉书不想要这玩意儿,因此就留在老板那里没拿,没想到老板却一直记得,原来还是有点厚道在身上。 第563章 好好聊聊 其实老板不是厚道,而是这只鸡实在霸道。 一天天的总想着逃跑,绑在院子里还上蹿下跳, 从早到晚咯咯咯的声音贼大,跟骂人似的,比其他动物合起来的声音还刺耳,听多了还会脑袋疼。 老板巴不得有人把这东西套走好打发出去,这不今日终于碰见了个有缘人,结果人家还不愿意要。 “要了吧,快过年了,炖个汤喝多鲜!”老板拎起笼子朝萧玉书推销道,“看看这状的,看看这前胸这腿,全是肉,够好几个人吃呢,绝对差不了!” 哪知萧玉书却笑了声,道:“老板诓我做什么,要是这鸡这么好,你怎的不自己留着吃?” 老板被戳破了心思只好尴尬道:“哎,我实话实说吧。” “这鸡可凶了,啄死了好几只母鸡,还一点都不服,连狗都敢打,”老板解释道,“我能把它关笼子里也是借了其他学生的手,不然还真不好抓呢,难对付的很,我算是没法宰它了,不如你们这些有能耐的拿去做了汤。” “你们都是厉害修士,不像我只能摆摆摊谋生路,对付个鸡肯定比我轻松多了。” 老板说着,将鸡拎到了萧玉书面前,露了憨厚的笑:“你们修士长命百岁的,要是身边没个亲友往后可要遭罪,孤寡难受的哩!” “兄弟间能有什么话是说不开的,好好说说,吵架不稀奇的。”老板说完,朝萧玉书摆了摆手,笑道:“你们年轻人就是气盛,我一把岁数可看不懂你们了。” “那鸡啄人,你们杀的时候小心点。” 人间自有道理在,有什么话说不开? 老板这一番话萧玉书算是听进去了,因此他缓了口气,秉持着替人分忧的心把鸡也拎走了。 萧玉书没地方可去,只能在如此热闹的夜晚拎着鸡回了宿舍。 反正旁人都在庙会饭堂玩的正开心,一时半会儿也没人肯回宿舍里待着,因此他放心的一个人安安静静的回了黑着灯的宿舍。 想了想, 萧玉书还是决定先暂且将这只牛逼哄哄的大公鸡放在了院子。 开玩笑, 把鸡放屋里不得弄一屋子鸡屎味儿。 放下鸡后,萧玉书在院中一片漆黑中静静站了一会儿,没立即进屋。 转头看向远方, 学府有片天空弥漫着鲜红喜庆的光,连带着路上都挂着灯笼,每个宿舍门口都贴着福字,不远处有锣鼓声天,热闹非凡。 想想也是,快过年了,萧玉书还没在这个世界好好的过一次年。 嗯...... 准确来说是两个世界都没好好的过上一次电影里那种家人齐聚一堂喜气洋洋的年。 庙会晚上会有什么灯会戏台之类,起码要闹腾大半宿,所以里的弟子宿舍远些,不容易吵到弟子休息。 故此, 萧玉书站在这里看着那边天空的红光,若隐若现的热闹声外,他一个人站在黑着灯的院子里边显得有些孑然孤寂落寞了。 不知道自己跑出去后,时望轩一个人留在饭堂里怎么样了。 那块哈密瓜蛋糕他解决了么? 可千万别浪费,毕竟因为一块蛋糕爆发了一起抓马事件...... 一想起时望轩, 萧玉书又忍不住重叹一声,他不知道一会儿晚上对方回来后自己该以什么样的态度说些什么样的话。 可老板方才的忠告也没错, 即便是有什么糟心的事,两人间总不能就此有什么隔阂决裂或者冷场,那也太偏激决绝了些。 不就是......不就是那什么了一下,也什么太要死要活的,又不是什么贞洁烈男,萧玉书也就是一开始有点难以接受还有大惊失色。 另外就是有点心疑,之后就再没别的了。 生气, 当然有点, 谁无缘无故的被当众叼这么一口能不生气? 可生完气,跑完路,萧玉书又忽然懊悔,那种情况时望轩应该心里也不太好受,把他一个人撂在那儿然后自己跑了,这种行为着实有点不太好。 再怎么心里炸毛也应该拽着时望轩一块儿跑的,被众人围观看戏的滋味多尴尬萧玉书又不是不知道。 唉, 跑都跑了,覆水难收,萧玉书除了后悔外能做的只能像老板说的那样,等时望轩回来后两人好好聊聊。 聊什么呢? 若是自恋一点,萧玉书联想之前自己同时望轩所有相处,点点滴滴,再结合班里那对断袖的所以表现举动,萧玉书就算再迟钝也得觉出时望轩在情感方面的异常来。 怪不得啥姑娘送上门来都不要,怪不得撮合他跟丹姝撮合了这么多年一点进展都没有, 敢情是, 是, 是专业没对口啊。 若是不自恋一点,那还好说,假如时望轩真是被安星逼得忍无可忍之下才会行此贸然举动,那萧玉书就好说了,直接告诫对方没有下次就行了。 老天保佑, 千万要是第二点, 不然萧玉书没法跟138还有桑禹解释。 这样想着, 萧玉书又叹了一声,推开了门。 屋里没人点灯,夜明珠在客厅里也只有那么两个,还不怎么亮,光线羸弱模糊,只能面前辨别眼前周围事物的大概轮廓,剩下的都是深一块浅一块的黑影。 怕黑的人肯定见了后脊发凉,但幸好萧玉书胆子大,大步进去开灯都不在话下。 不过他没开客厅的灯,而是直接转头径直走向了自己屋门里。 唉, 萧玉书归根到底还是有点不想让自己院子成为一片弟子宿舍里唯一亮着的那个,怪觉得孤单的。 再说照明这种东西,用手机就行。 他这样想着,推开了自己屋门,结果刚一进去转身就跟一个隐没在黑暗里的人影对了个正着。 萧玉书只来得及双目睁大,还没来得及惊呼出声,就被对方拽住抵在了墙上,双唇也被捂住。 紧随其后的便是时望轩极其低沉暗哑的一声:“哥......” 第564章 会哭 人常说惯子如杀子, 虽然时望轩不是萧玉书亲儿子,但是萧玉书好像也没法儿不原谅他。 一来, 人家是男主, 二来, 时望轩也是真会哭。 这货不是那种稀里哗啦的哭,也不是那种我见犹怜的哭,更不是那种声泪俱下、要死要活的哭。 而是小猫儿小狗儿耷拉着尾巴低声呜呜的用额头轻蹭、压着声音委屈又极力克制着装着不在意却双眸泛着水光闷声闷气的浅哭。 就跟之前,一开始时望轩还是那个犟小子的时候,被萧玉书一脚踹到怀疑人生却自己咬牙撑着一点不示弱、自己窝在小床上蒙着头不肯把脸露出来的隐忍表情一模一样。 啥都没说,先搂着哭一顿,不知道的还以为在饭堂上被摁着叼一口的人是时望轩呢。 萧玉书还没说话,时望轩就先整这么一出,给他把一肚子的话都给堵死了,准备的关于性取向教育的长篇大论愣是一个字都没蹦出来。 按照萧玉书的逻辑来说,他觉得时望轩一个人肯定想不出来这么完美的躲避自己数落的招式。 而事实证明, 这也确实不是时望轩一个人的独角戏。 那天晚上这小子一边小声哼哼哭着解释,魍魉那个老鬼一边搁头顶上苦口婆心的劝。 劝的什么? “两个大男人亲一下怎么了?别这么小气,你们还老睡一个被窝呢。” “哎呀!都是为了躲那个女的,要不然他能想这么损的招嘛。” “你平时对他这么宽容,这次怎么还计较上了?” “人都哭成那样了,男儿有泪不轻弹,看看给孩子委屈的。” “这解释的不也很在理嘛,你就别生气了呗,”魍魉语重心长道,“男人,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儿,再说了,你俩这么深厚的感情难道就因为啵了一个彻底决裂吗?” 魍魉唉声叹气道:“这小子可就你一个交情深厚的人啊!” 艹, 绝了! 这死鬼说的一句比一句在理,一句比一句堵的萧玉书死死的,再加上时望轩那种委屈想哭却又坚强隐忍压着哭腔努力解释的小心模样。 就算萧玉书是钢铁石头心,也没法儿了。 再说了,他也没那么铁石心肠。 于是乎,憋到最后,萧玉书仰天长叹一声,道:“我真服了你们了。” “下次不许这样了。” 对, 没错, 今天这出荒诞事就这么结束了。 “什么?就这么结束了?”一段时日后,教室里,令狐权双手抱臂看着身后相处跟以往并无异差并一起出去买可乐的两人,他难以置信道,“我还等着看他俩吵架呢。” 寒允卿甩了他一句:“他们又不是你和你那个倒霉跟班,别拿你的小心眼儿看别人。” 令狐权一拍桌子,鄙夷道:“你真大度啊,怎么挨咬的不是你这个圣人呢?” 寒允卿怼道:“亲一下怎么了?又掉不了一块肉,你这么说,是不是令狐问摸你一下你就得要死要活?” “你他娘的......”这俩人平日里就爱互喷,现在座位离得近了,就更容易咬在一起,跟寒允卿这样经年在玄天宗上跟各种人怼出来的高手相比,令狐权这个主张能动手就不动嘴的大少主在嘴皮子功夫上还是欠缺了些,因此又被寒允卿气的跳起脚来。 这两人吵架,每次吵到快打起来的时候,沈修竹跟令狐问都会估摸着时机过去把人拦下。 可最近这些天,这种活儿都成了令狐问一个人的了, 沈修竹好像一直都有什么心事,日日上课都一副憋着什么话却一句都不敢说的模样。 自从上次饭堂事件过后, 安星哭哭啼啼了好几天,哭完也不再缠着时望轩了。 而安月挨了寒允卿一顿骂,虽说之后的行为也没以前那么夸张离谱,但也总时不时的过来质问婚期之事。 按照沈修竹的想法,他不想成婚,可安月却死活都不同意。 那就只能再另想办法, 办法不是没有, 但是...... 沈修竹杵头沉思中,偷偷瞄了一眼身边跟令狐权打嘴架打得正起兴的寒允卿,双唇动了动,最后再次一抿,又把话给憋了回去。 踌躇了半个多月,硬是一个字都没敢说出口。 陈雪哼道:“要是欧谢特知道时望轩以前还有一个,绝对不会像现在这样还跟他好。” 沈绾竹凉凉道:“你快歇着吧,这些天你光念叨,不知道还以为时望轩辜负的人是你呢。” “那他也三心二意,不是正人君子。”陈雪不服气道。 周叶这时候迟疑道:“其实他同萧玉书先前那些不过都是我们道听途说罢了,若真要论个情爱喜欢,我反倒觉得现在的时望轩在面对欧公子时是最愉快的。” 陈雪还是有点打抱不平道:“萧玉书远在玄天宗,被辜负了都不知道。” “你怎么就是跟这破事儿过不去呢......” “要过年了,除夕那天我们一块儿吃个火锅吧。”放学时,桑禹兴致勃勃道。 这个提议萧玉书没有半点意见甚至还很期待。 “好啊。”他道。 桑禹随后又道:“你们院里不是有只鸡嘛,干脆吃火锅鸡好了。” 第565章 鸡哥 “呃......”听见这话,萧玉书反倒犹豫了,他转头跟时望轩对视了一眼,随后时望轩便道:“人太多,恐怕不够,还是涮铜锅吧。” 桑禹道:“那只鸡我看着挺大挺壮的,怎么不够了。” 萧玉书轻咳了下,然后道:“甭吃鸡了,大过年的又不是没有烧鸡,火锅再吃鸡多没意思。” “好吧。”桑禹说完,拽住了身边走着的沐辰对萧玉书摆手道:“我去那边的店看一看,小灰灰总是不肯吃狗饼干,我去给他买点别的狗粮去,先走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沐辰淡然的神情中划过一丝微不可察的无可奈何。 萧玉书打趣道:“狗嘛,吃的东西都杂,你不如买点别的去,总不能什么都不吃。” “啊,你要这么说的话......”桑禹被他吓了一跳,心中产生了一个不太好的念头。 “它可千万别爱吃屎啊!” 萧玉书:“哈哈哈哈哈哈。” 时望轩:“呵......” 沐辰:“......” 桑禹自顾自抓马道:“那可不行!我得赶紧去买点骨头去。” “沐辰,走了走了。” “嗯。” 无可奈何的少年最后还是跟着去了。 他俩一走,原地就剩下了萧玉书跟时望轩两人。 当然,还有一只鬼。 “把那只死鸡宰了得了,省的天天叫唤,”魍魉不满道,“吵得我头疼。” 萧玉书嘲笑道:“拉倒吧,头疼的前提是得有头。” “再说了,鸡哥除了贫点,别的也没什么不好的。”他打哈欠道,“有什么不懂的东西还能向鸡哥请教请教,人家比你有用多了。” 这里的鸡哥,就是那天萧玉书从套圈把戏里拎回来的那只威武大公鸡。 其实萧玉书一开始就打算把它做个铁锅炖什么的来着, 直到那天时望轩跟自己哭唧唧解释完,萧玉书心累之中想着去喂个鸡平复一下心情,结果刚拿着大米靠近鸡笼子,就被里面的公鸡高冷威武的甩了一句:“什么档次,就给我吃这种破玩意儿?” 那天晚上萧玉书没来得及平复多少的脆弱心灵又被这只会说人话的鸡给震荡了一次。 “要过年了~”走在回宿舍的路上,萧玉书感慨了这么一句。 时望轩浅“嗯”了一声,温笑道:“教学楼上刮起了灯笼,饭堂里也贴了红字,看着真喜庆。” 落日余晖洒在身边人的侧脸上,衬着五官轮廓柔和些了,淡了几分锋利之色。 萧玉书瞧了一眼对方的从容,轻笑了几声:“是挺喜庆。” 即便是过去那么长时间, 萧玉书一看见时望轩,脑海里还是会下意识浮现对方那天夜里啜泣的场面,虽然没有点灯,而时望轩所有神情都隐没在黑暗里看不清,但事后时望轩那红红的眼底还是让他印象深刻。 怎么说呢, 时望轩哭的时候萧玉书束手无策,可哭完之后,萧玉书无可奈何之余就光想笑,想嘲笑嘲笑对方都这么大人了还哭哭啼啼的不像话。 从来了这里到现在,跟时望轩相熟这么长时间,萧玉书没见过对方哭过几回,毕竟这小子一直都挺倔,又倔又犟,一开始还七个不服八个不忿,凡事都死鸭子嘴硬。 再然后,两人相处熟了,时望轩偶尔也会表露真情实意,但还是有些别扭拘束。 再然后的然后,萧玉书跟时望轩彻底玩熟了,可对方也从来只是各种符合顺从,陪着闹陪着笑,有事就自己憋着消化,没事就修行学习跟他玩儿来回倒。 时望轩成熟的太快了,好像在萧玉书不知不觉间,心性就已然成长到连他都自认不太能达到的地步。 因此萧玉书见着时望轩哭时除了不知道该咋办外还觉得挺新鲜。 嘿, 这小子哭了, 真好玩。 这想法虽然有点贱嗖嗖,但萧玉书确实觉得好玩。 这感觉就像“看,全书最牛逼哄哄的男主居然在我一个配角面前示弱哭泣,我好牛逼啊!”差不多, 蛮有成就感的嘞...... “鸡哥,鸡哥,你看我们给你带什么了鸡哥。”两人回了宿舍,萧玉书推开门就对沙发上窝着的鸡大爷举起了手里的红豆饼,邀功似的道:“这可是热乎的。” 鸡哥扬起鸡脑袋高贵冷艳的瞥了他一眼,然后道:“算你有诚意。” 没诚意怎么行? 有些萧玉书找不到答案的事情还指着它来解答呢。 这些天里,萧玉书逐渐发现这只鸡的与众不同。 它不仅会说人话,还知道学府里各种事,还是高层私人隐秘事。 萧玉书并不是什么八卦的人,所以这些事都不重要,而且他自己多少也知道, 重要的是, 这只鸡说见过时望轩。 准确来说, 是见过时望轩这张脸。 这世上跟时望轩长得神似的人除了他亲娘还能有谁? 并且,更重要的一点是,这位鸡大爷居然还真的跟时望轩亲娘认识。 此外,还有一点,这位鸡大爷瞧得见魍魉的存在。 “鸡哥,鸡哥,红豆饼香不香?”萧玉书坐在沙发上,对鸡哥呲牙露着讨好的笑。 鸡哥见他这种表情,了然哼道:“又想问什么?” 萧玉书凑近道:“魔界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您老人家知道多少?” 鸡哥昂起鸡头,在萧玉书亮晶晶的期待眼神上扫了眼,随后又越过对方朝其身后坐着的、一脸浑然不在意的时望轩身上扫了一眼。 然后它才高冷道:“不少。” 萧玉书继而又期待道:“那......” “我不告诉你。”鸡哥发表了它拽拽的发言。 “呃......”这下给萧玉书整噎住了。 魍魉一拍手道:“看,我就说吧,非要热脸贴人家冷屁股。” 时望轩把萧玉书拽过来,冷冷道:“还是火锅鸡吧。” 而鸡哥就跟老板之前说的那样横气,它道:“我要死了,你也别想知道你娘任何事。” 萧玉书干巴巴道:“可你活着也不告诉我们啊。” 时望轩却一点都不在意道:“不必知道,我有娘。” “哎,你又开始犟了。”萧玉书在拍了他一巴掌道。 这段时间里,萧玉书逐渐发现了时望轩隐藏在心底的一个结。 第566章 鬼车 不过这也不能怪他,养娘不如亲娘还是亲娘不如养娘这个问题的确很难做出正解, 照鸡哥所言,时望轩从小跟着的、依赖着的那个南红绣不过只是他亲娘的一个侍女。 这话萧玉书信了大半,因为两人长相差太多,而且剧情也不太能对得上。 更微妙的一件事就是, 鸡哥说, 时望轩是被亲娘抛弃的。 当时萧玉书可后悔了,早知道就趁时望轩不在的时候再问,这往人心上扎刀子的破话让当事人听见了多难受。 虽然当时时望轩反应很平淡,甚至一点都不在乎的模样,但萧玉书绝对不信他心里一点波澜都没有。 谁甘愿一出生就被亲娘抛弃? 或许南红绣这个养娘才是时望轩心底一直信赖的母亲吧。 因此对于作为天阴教前圣女的亲娘,时望轩一点都不感兴趣,甚至听多了还嫌烦。 “总问一个死人做什么?” 看吧,今天还没问上几句呢,已经开始烦上了。 对于时望轩的不屑一顾,鸡哥也嗤笑道:“若没这个死人,哪儿来的你?” 闻言,时望轩脸色更阴了几分:“谁用她生了?” “哎哎哎,打住!” 一人一鸡又有了要吵起来的趋势,萧玉书夹在中间急忙喊停。 “那个时望轩,今天留的作业是不是挺多的,你先写着,写快点我一会儿抄抄。”萧玉书拎着鸡哥就闪出到了外边的院子里。 眼下的情况, 一人一鸡不能再共处同一个空间,不然事态将会一发不可收拾。 找了个犄角旮旯, 萧玉书把鸡哥放下,蹲下身来跟其语重心长道:“鸡哥,你怎么老对他说这些难听话?又没招你惹你。” “哼,”鸡哥端着它一如既往的高冷架子,只道了句:“跟你没关系。” 萧玉书苦道:“你不知道,时望轩从小过的很惨的......” “哦,那是他应得的。”鸡哥却冷道。 “嘶——,”这话萧玉书可听不下去了,指责其道:“你这人......不对这鸡怎么这样?” “我怎么了?我说的是实话?”鸡哥道,“少拿鸡羞辱我,有眼不识泰山的蠢货。” 萧玉书啧了声,将眼前高傲的公鸡上下打量了一番后才无奈道:“不是,你这还怪上我了了?” “大哥你长这样,谁信你是神鸟鬼车啊?我还说我天神下凡呢。”他说完,在看见鸡哥气的拿爪子刨地后,继而又缓了语气问道:“喂,你怎么对时望轩这么大偏见?” “我对他的存在都有偏见。”鸡哥一如既往发表着他轻蔑伤人的言论。 萧玉书听得心里窝火,奈何还真打它不得,只能气了又气后,强行挤出一抹笑容道:“鸡哥,那些年到底发生过什么事啊?” “告诉告诉小的呗,看在买了这么多天的红豆饼和冒着风险窝藏你的份儿上......” 论谁也想不到,从禁地跑出来的、被数道铁链子牢牢拴住的兽真的只是一只鸡。 反正目前在萧玉书看来,它就是一只会说话有点知识的博士鸡。 不过既然学府花这么大心神精力去关一只鸡,那么这鸡肯定还有点别的能耐在身上。 饶是如此, 萧玉书怎么也没法把叫声能震慑心神、吸人魂其长着九个脑袋的上古神鸟鬼车跟一只鸡联系在一起,而且这只鸡长得还跟鸭子沾亲带点儿故的。 太丑太没品了。 在萧玉书锲而不舍的追问下,鸡哥沉默片刻,终于张开了它尊贵的鸡嘴:“那些年,可死了不少人......” 同修真界五大家相互制约的情况一样,魔界也有势力划分,也持续不断的明争暗斗。 不过不必人间各种不放在明面上的勾心斗角,魔界的风气就比较简单粗暴,奉行强者为尊、成王败寇的处世原则,一切靠拳头说话。 因此,腥风血雨的厮杀之中,便有佼佼者踩着万人尸山各自独霸一方为主。 若说势力最大的,便是萧玉书最熟悉的、原书中曾提到过的天阴教,也就是后期属于时望轩一方势力。 另外的,鸡哥虽然也提了一嘴,但萧玉书一点儿印象都没有,不过听着也挺震撼的。 能在魔界那种恶劣环境顽强成长起来的人,料想也不是什么泛泛之辈。 什么叱诧风云说一不二的符修老祖, 什么心机歹毒精通蛊毒的毒老祖, 一个两个盛气凌人、雷厉风行的狠辣事迹从鸡哥嘴里说出来,着实给从未正式接触过魔界副本的萧玉书开了个大眼。 “既然他们这么厉害,怎么一个个都销声匿迹了?”萧玉书疑惑道。 鸡哥声音沉了下来:“是销声匿迹,是身死道消,还是别的什么,谁知道呢,我被抓进来这么多年,哪里知道。” 萧玉书却道:“你当时为何不跑呢?明明能跑的。” “懒得跑了。”鸡哥只道。 怎么可能呢, 谁会因为懒而甘愿被人关进不见天日的阴暗处一呆呆上数年? 不过是因为它当时筋疲力尽,真的没有反抗的余力了。 鬼车即便有九个脑袋,却依旧怎么也想不到, 明明前一日还细细商议着给孩子取什么名字、讨论是儿是女的一群人,一夜后会死的死、消失的消失,好似一块团圆无暇的玉,眨眼间就分崩离析。 第567章 盼着他死 没了灵根的父亲,在孩子出生的前一刻,死在了那些自恃正义嚷嚷着要替天行道的修士剑下。 刚生下孩子的母亲,拖着病体独自前去寻找,却一同没了性命。 身边挚友为了保住教内其他弟子的性命,只身前去抵挡仙门围剿,给教内弟子争取疏散城里百姓的机会。 修真界有安分守己求着平安度日的百姓, 魔界又何尝没有? 谁不是靠着拳头庇佑自己身后一方土地,一方生灵。 只是败者从来没有好下场, 即便符修老祖再能耐,一人难挡万人,也挡不住与自己身处对立面爱人的一剑。 真讽刺, 鬼车好久以前就告诫过那个女人,信男人没有好下场,然而谁也不把九个脑袋的神鸟的话当真话。 这下好了, 好不容易东拼西凑才成的一个家,到最后就剩下了一切祸根的源头,那个孩子。 鬼车不知道祸害会不会真的遗留千年,但这个祸害的确是活到了大,不仅活到了大,还活得越来越好,连娘都不认。 不认就不认, 鬼车也不认这个破小孩儿, 娘的, 这死孩子的名字当初还是它给取的, 现在想想都恨不得九个脑袋长出来再撞一撞, 早知道就听那个女人的话,叫狗蛋子得了。 “你......我觉得你好像也不是太膈应时望轩吧?”从鬼车草率处处显露嫌弃厌恶的言语中,萧玉书摸到了一丝丝的另样情绪,他好奇道:“你跟他娘是什么关系?” 鬼车顿了顿,道:“没什么关系。” “但是......”它继而低下了声音,又道:“她放我自由,算是半个恩人了。” “啊?”萧玉书在短暂愣神后,瞬间反应过来道:“之前那个闯禁地的学生原来就是他娘啊!” 所以机缘巧合之下,鬼车就这么溜出来了。 随后萧玉书又问道:“学府的人三番五次抓你做什么?” 这好像触及到了鬼车的糟心事,这位鸡大爷选择闭麦不提。 “好吧,不说就不说,”萧玉书有眼色的避开了这个不恰当的话题,然后又问道:“你为什么说他娘抛弃他?” 鬼车道:“我看他不顺眼,气气他不行?” 萧玉书:“......” “你能不能他顺眼点?”半晌,萧玉书才在黄昏的凉风中,低叹了一声,“时望轩这十几年,过的不尽人意的......” 鬼车没有说话,拧着头不看他。 萧玉书见此又不解道:“为什么你们总说他是祸害?” 为什么时望轩一出生就要这般苦? 为什么时望轩要经受这么多人无缘无故扔过来的嫌恶? 为什么好多人都盼着时望轩死? 这都是为什么? 就因为他是男主吗? 听了他的疑问,鬼车抖了抖翅膀,动了动头,好像听见了什么经年荒唐事一样讥笑了一声:“你知道天阴教怎么供奉圣女吗?” “你听了还能像现在这样对时望轩那个小子这般好么......” “吱呀——”晚上,萧玉书拎着刚刚从外边儿买的奶茶,轻轻推开了时望轩的屋门。 尽管他推门的动静很小心,但这么点声响仍旧被屋里的时望轩听见了。 里面,坐在书桌前的少年一转头,平淡黯沉的双眸瞧见来人即刻亮了些。 “哥,”时望轩停下笔,淡笑道:“我还没写完呢。” 话刚说完,他就瞥见了萧玉书手中拎着的东西,然后道:“好端端的出去买这个做什么?” 萧玉书咧嘴道:“嘴馋都是一时兴起的,想买就买了。” 他走过去,将奶茶放在桌边朝时望轩面前的作业瞅了眼然后道:“才写了一半不到啊。” 时望轩接着拿起笔,道:“有点多,但能写完。” 萧玉书在他身边挨着坐下,轻声嗯道:“不着急。” 平日里一小会儿就能写完的作业拖到了现在,心情还不好呢吧。 可惜不管心情好不好,时望轩从来不会袒露在他面前,只会撑着笑,一遍一遍说着闲聊话。 萧玉书侧撑着头,看着身边人垂头专注写作业的模样小口喝着奶茶不说话。 旁人不提,时望轩面对萧玉书这个身份时永远都是一副由衷愉悦的神情,有笑有喜,表情神态可比在外人面前冷冰冰谁也不理的模样丰富多了。 然就是这样, 萧玉书现在看着时望轩在桌前一笔一划的写字,心里那股子难受劲儿越来越重,真闷得人喘不上来气。 原来人太多嘴真的不好,好奇心真的会害死猫。 知道过去发生的事情后,萧玉书心里边一千八百个不是滋味儿。 鬼车有一点没有料对, 萧玉书在听完它的讲述后,非但对时望轩的印象没有恶转,而是多了几分怜惜。 为什么会这样, 大概是因为不是事中人,旁观者看的更清楚些。 鬼车说的那些话,连萧玉书这个外人听得都心如刀绞,久久难以释怀,这些事情,他不知道该怎么跟时望轩说,更不知道该如何去开这个口。 第568章 给你包个红包 这要萧玉书怎么说? 难道要告诉时望轩,他娘因为怀了他从而血脉失控无意识的杀了好多人; 告诉时望轩,一个世界不容许有两个气运之子,所以他的出生注定了他爹必死的局; 告诉时望轩,他爹娘的每一个挚友在他出生前后都曾想杀之除害; 告诉时望轩,若他从未降生这世上、从未孕育在娘肚子里,或许那些年就不会有那么多无辜人被牵连杀害。 一个婴儿的清脆哭啼,代价是一城百姓的血流成河...... 鬼车讨厌时望轩,讨厌的是他的降生,讨厌的是他离开娘肚子的那一刻。 怎么事情就这么操蛋呢? 凭什么遭罪的都是无辜人! 所有事情好像谁都没有错,又好像谁都错了。 最错的,大错特错的,好像就是那年天阴教抓了一个仙家公子当作人质,然后从小被谨慎看管不让接触外人的圣女碰巧在那一天溜了出去。 祸根就这么埋下了,不可逆转。 到现在,萧玉书才彻底清楚。 原来天阴教供奉的圣女,都是纯魔血。 在鬼车的口中,那是最肮脏的血脉,因为这类人的血有着与生俱来的浊气,稍加炼化便可成世间最险恶的毒,玷污一切生灵。 这种毒萧玉书也见识到过,那些吃人的尸鬼就是最典型的例子。 可另一方面,纯魔血也有着得天独厚的修行资质,无论灵根如何,这类人修行总是出类拔萃,似乎完全不受限制。 魔界慕强,天阴教也是一样。 所以时望轩的母亲,也曾是一方强者,可强者终究败在了世间人心不古上。 天阴教的供奉太严苛,历任圣女终生只能呆在教内一方天地不准出去。 外人眼里,天阴教此举是忌惮圣女叛逃,在萧玉书这个旁观者看来,这或许也是对圣女的一种另类保护。 奈何天不遂人愿,万事总有疏忽的时候, 所以悲剧在数年后还是产生了。 萧玉书看着眼前低头快马加鞭写作业的少年,看着对方柔和光线下英俊的眉眼,越看心里越泛涩,越看双眼鼻腔越控制不住的发酸。 若是有人一出生就注定痛失双亲,注定为世人厌恶不容,那么这人出生的意义在哪儿? 活着的意义又在哪儿? 老天爷究竟都干了些什么混蛋事,把世间最毒最怨的苦都强加在一个人身上,让他命运这般多舛坎坷。 为什么? 凭什么! “时望轩,”萧玉书想到这,使劲眨了下眼,敛去眼底的酸楚水光,他撑起一抹笑叫道。 闻言,时望轩偏头,双眸映着星点光亮,他舒展着眉目,勾唇笑道:“着急了?” 萧玉书看着他,眼底深处藏着时望轩瞧不出的怅痛。 他忍着沉痛的心绪,深吸了一口气,随后扬着笑,大咧咧道:“等过年的时候,哥给你包个大红包。” 时望轩一听,笑出了声。 少年坐在整洁的书桌前,侧着头,眼眸微弯,方才死气沉沉的眉宇间终于腾起了一股欣喜,那双平日里夹带锋利之意的黑眸此刻十分亮,眸光灼人。 他笑着应道:“那我也给你包一个。” 萧玉书说到做到, 过年那天给时望轩包了一个自己尽所能及的大红包,不止有钱,还有好多什么丹药法器符纸什么的。 他知道时望轩根本不缺这些东西, 但是萧玉书也知道时望轩缺这个红包,缺了十几年。 “过年好啊。”他手里拿着自己那个大红包,对时望轩笑道:“不给你哥拜个年啊?” 眼前人扬唇笑的这样灿烂,瞧着竟比满院的红纸灯笼还亮眼,时望轩眼中的笑是怎么也压不下去的。 “新年好。”时望轩歪头道。 “嗯哼,新年好。”萧玉书把红包递给他,笑道:“走,我们去饭堂,哥陪你过个好年。” “嗯。” 萧玉书原本的打算就是做一大桌子菜,再弄个火锅,然后好多人围在一起人人闹闹的吃一顿饭,所以给每个人都安排了活。 他觉得学府里的人不论老师还是学生,怎么也得有点办事的头脑。 然并卵, “人家三英战卢布,你们仨大老爷们儿斗不过一只猪?”萧玉书看着眼前浑身脏得不能再脏的人,发出了一声难以置信的惊叫。 只见他面前的三个人,各个都跟泥地里爬出来似的,浑身上下基本上没有一处干净地方。 萧玉书服气道:“你们怎么回事?啊!姬金宝同志,抓个猪都抓不住啊?” 胡先摸了一把脸上的泥巴,又恶心又嫌弃道:“都怪姬金宝,他自己瞎叫把猪吓得到处蹿。” “怪我?”桑禹狡辩道:“分明都怪寒允卿,谁让他非要骑猪身上嘚瑟。” 寒允卿“嘿”了一声,叉腰道:“都怪六师弟,谁让他不帮我摁着。” 胡先崩溃道:“那猪体格子都快赶上我了!” 我——真——服——了! “哎!着火了!”还在被眼前这仨天才气的头晕之中,萧玉书又听见令狐权的一声喊叫,转头看去,他差点没一口气憋走。 “谁踏马让你往热油里加水的!”萧玉书仰天一声大吼,“你给我离锅远点!” 第569章 厨房常识 “哎呀,七师弟哭了!”另一边又响起黄莺的惊呼,萧玉书沧桑着,头都没回,给了众人一句:“切洋葱的时候别抹眼睛!常识啊各位大哥大姐们!” 一群活爹啊!你们以前真一点没进过厨房吗? 满心疲惫之际,萧玉书一转头,看见一边桌子上鬼鬼祟祟的人影后又嗷了一嗓子。 “薛肆!你给我放下,别偷吃了!” 被这一嗓子给惊到,薛肆差点进嘴里的那片哈密瓜最后还是被他灰溜溜的放下,他直起身尴尬笑道:“啊,我就看看切得好不好......” “你那鱼片好了么你就看瓜?”在做饭这一方面,萧玉书可谓是支棱的不能再支棱,那气势,指挥全场。 薛肆生怕再挨上两句,一转身说溜就溜,一点都不含糊。 “天啊,老天保佑,但愿一会儿桌上摆的东西都能吃。”萧玉书无奈扶额道。 时望轩端着洗好切好的菜过来道:“哥,你要不歇一会儿,剩下的我去做。” 萧玉书摆摆手,苦笑道:“你一个人可看不住这群活祖宗。” “没事,还有好长时间呢,我也不太着急。” 幸好令狐问跟丹姝这两人比较沉稳,后面帮着萧玉书跟时望轩忙里忙外的安排了不少东西,要不然,萧玉书真能被气到心肌梗塞。 “我真服了,要吃饭了,怎么还丢人了呢?”一堆人围坐在桌前,萧玉书数了数人数,怒极反笑道:“那位令狐大公子丢哪儿去了?” 沈绾竹思索道:“他被溅上了油,换衣服去了吧。” 萧玉书重重唉了一声,道:“笨死算了。” “哎对了,”桑禹往桌上拎来了几坛酒,笑嘻嘻道:“大过年的,喝两杯呗。” 萧玉书疑惑道:“你这是哪儿来的?” 桑禹道:“买的呀,难道我就不能有点用处了吗?” “好好好好,你最有用,你太棒了。”萧玉书敷衍道。 桑禹哼了声,随后开始给大家分酒。 一个班的人围在一个拼凑起来的超大桌子上,还有岑黎几个老师,连带着纪律员一起蹭饭,众人吃的其乐融融间,有说有笑间,忽然有人提了一嘴:“哎时望轩,你跟你哥那天晚上回去了怎么说的?” 此话一出, 桌上的人都跟摁了暂停键一样,顿住了所有动作,甚至桑禹还倒吸了一口凉气。 哥们儿, 还没喝多少你就高了? 被问及好些天前的事情,时望轩剥虾的动作先是一顿,后是不动声色的朝身边人瞄了一眼,然后才平淡道:“该怎么说就怎么说,不过解释而已。” 说完,他神情从容的将虾仁放到了萧玉书碗里。 萧玉书咳咳了两声,随即满不在意的摆手道:“又不是什么大事,再说了,为兄弟两肋都能插刀,碰个嘴做个戏又能怎样?反正又不会少块肉。” “就是,”桑禹啃着骨头,囔囔道:“兄弟间要两肋插刀。” 萧玉书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低声道:“你闭嘴吧,跟你做兄弟是真的会被你在肋上插两刀。” 之前你把我推胡先面前那笔账我还踏马记着呢。 一说到时望轩的事,班里人又想起了这阵子心情郁闷的沈修竹,继而都开始好奇询问。 问来问去,沈修竹都是苦涩的一句不想成亲。 说完,这位儒雅公子愁得一口闷干完了一整杯酒。 可惜,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沈修竹这一杯烈酒下去,整个人都颓废了起来。 萧玉书这段时间过的有多开心,这位仁兄就过的有多憋闷,怪惨的。 “门主为什么一定要给你定下这门婚事啊?”桑禹好奇道。 沈修竹没说话,反倒是沈绾竹轻嗤一声,道:“那谁知道,我爹想一出是一出的。” 嗯, 这点,曾经坑过沈长空的桑禹表示非常赞同。 “时望轩,你尝尝这酒。”萧玉书又开始撺掇时望轩喝酒了,之前在秘境的时候,那酒时望轩就没怎么喝,萧玉书还没见过对方发酒疯呢。 既然有了手机,那正好借着这个机会给时望轩录一段。 哈哈哈哈,想想都刺激。 萧玉书那点看戏的心思都写眼里了,时望轩怎么看不出来。 两人在某种心思上不约而同的达成了诡异的一致,时望轩沉思片刻,忽然笑道:“一人一杯?” “好啊。”萧玉书自认酒量不错,要是这样直接等着时望轩倒就行。 几杯酒喝下去,两人还没有啥反应,但有人已经开始醉了。 “喂,令狐权你是不是喝多了?”萧玉书问道。 令狐权红着脸,义正言辞道:“胡说八道,我酒量这么好,怎么可能醉!”说完,他伸出手去,为了证明的酒量,他把面前的一个不是装酒的碗端起来干了。 喝完,令狐权的脸就皱成了千年老菊花,疯狂找水。 桑禹汗颜道:“那是用来沾饺子的醋吧?” 萧玉书咂舌道:“今天这顿饭下来,他肯定是消化最好的那个。” “哥,还用我给你倒么?”时望轩的声音在这时在萧玉书耳边响起,因为酒烈,他开始喝着不习惯,嗓音也哑了些,听着怪让耳朵麻痒的。 萧玉书转头仔细打量了下时望轩的面色,有点微红,但不多。 想看男主耍还得再加把劲儿, 第570章 喝多了 他赶紧举杯当然道:“倒,我一杯你一杯,可别偷摸把酒倒了耍赖。” “当然不会。”时望轩眼底含笑狡黠,扬着眉梢给萧玉书又倒了满满一杯酒。 “哥要是喝不了了,可以跟我说,我不笑话你。”他道。 “嘿?”萧玉书自尊心上来了,为了证明自己直接一口干完,然后把空杯端在对方面前显摆道:“你还是担心担心一会儿我会不会笑话你吧。” 一点都不担心, 时望轩笑意越来越深,不示弱的举杯再饮,看着身边人逐渐泛红的肤色,他五脏六腑也被烈酒烧的愈渐炽热。 “哟,这大过年的吃这么丰盛呢。”过了一会儿,薛臻白背着手溜达了过来,一过来就把薛肆刚拿起来的小年糕抢来塞到了自己嘴里。 给薛肆气的,要不是被嘴里那块年糕粘住了牙,他真想蹦两句出来发下火。 “来,拜年拜年,不拜年的没红包拿昂。”薛臻白举起了手中一堆福袋边晃悠边笑道。 “呀!府主有红包......” “府主过年好!” “府主福寿延绵,新年大吉!” “府上新娘事事顺心!” “府主新年快乐!” 这顿饭吃的可真开心,虽然做饭的过程特别坎坷,但总归热闹还是萧玉书想要的热闹。 欢声笑语中,一杯接一杯的,萧玉书也有点醉意上头,开始脑袋晕乎。 本想着喝太醉不好,毕竟一会儿还得走回去,但偏偏时望轩还在他旁边锲而不舍的倒酒。 反正就是萧玉书喝完一杯,他倒一杯。 在萧玉书的眼里,杯里的酒但凡剩余一点,都是对他酒量的嘲笑,因此不得不喝,可每次想挥手制止时望轩倒酒时,对方总会戏谑一句:“哥你不行了?” 不行? 什么不行? 谁能说男人不行? 必须行的好不好! 可能萧玉书确实有点喝多了,也可能是这热闹的场面他看着也开心, 所以有点不清醒也不理智,将一开始的想灌醉时望轩的目的完全抛诸脑后,直接就是一杯接着一杯的喝。 “哎,都别喝太多啊,别明天一大早上起来街上横七竖八躺一堆人。”薛臻白笑着打趣道。 桑禹双颊通红,大着舌头嘴硬道:“不可棱,绝对不可棱。” 薛臻白除了无奈的笑,也没别的了。 “哈,沈修竹,你怎么两个脑袋?”寒允卿都快趴桌子上了,指着沈修竹傻乐道。 沈修竹还没太醉,虽然不比寻常清醒,但好歹智商残留一个半的寒允卿那么多,低声劝道:“你还是少喝些吧......” “沈修竹!” 学府里还是能人遍地走的, 就比如安月这一嗓子,顿时让桌上的人头脑清醒了大半。 沈修竹皱眉啧了一声,刚想转头走,结果寒允卿被酒呛到咳嗽不止,他又不得不坐回来给人扶正顺气。 也正因如此,沈修竹错过了最佳逃跑时机。 “沈修竹,又过了一年,你还想拖到什么时候?”安月蹙眉道。 萧玉书不由得淡了笑,劝道:“大过年的,你有必要在这个时候提这些事情吗?” 安月没扭头,瞪着沈修竹道:“我不提,还想等到我老了他再提吗?” 时望轩给萧玉书夹了一筷子菜,嘲讽道:“放心,你老了他也不提。” “你......”安月剐了一眼这个让自己妹妹伤心多日的无情少年,然后继续对垂头不语的沈修竹追问道:“当初婚约也是门主主动定的,这么多年你一直逼着我不见,是对我不满,还是对婚事不满,其中究竟有什么缘由你说清楚,躲躲藏藏的算什么男人!” “喂,”沈绾竹冷眼道:“你要说话就好好说话。” 黄莺也不满道:“对啊,沈少主为人一直端正,哪家小姐同你这样咄咄逼人。” “沈修竹端正,我咄咄逼人?”安月怒道,“他为了躲这门婚事,什么借口都能扯出来,一副懦弱做派,你怎么不说他没有担当呢?” 薛臻白想打圆场,因此便笑道:“大过年的别提这个了,不如一块儿坐下来吃点,我给你发红包啊。” 而安月不依不饶道:“必须要提,必须要他给我个答复!” 萧玉书道:“那你也不能......” “啪!” 他刚想说别这么强人所难,结果就见沉默已久的沈修竹突然拿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然后重重砸在桌上,那力道那声响那深沉愠怒的眼神好似做了一个什么坚定的、违背祖宗的决定。 第571章 这酒真的烈 “你让我给你答复是么?”只见清雅面容上因为酒烈而染着一层红晕的沈修竹一字一顿对安月道。 这语气,萧玉书听着有点莫名耳熟,然而还没容他细想,就听见满桌一阵哗然四起。 “啪嗒”一声,沈绾竹震惊的筷子掉到了地上。 黄莺捂嘴低呼道:“我的天爷啊!” 萧玉书抬眼一看,瞬间目瞪口呆。 面前沈修竹拎着醉的几乎不省人事的寒允卿上去就是摁头,然后就是俯身,虽然没之前时望轩动作那么流利,但好在寒允卿晕晕乎乎都不知道反抗,所以沈修竹不用费多大劲儿扣住人。 可即便是这样,丹姝也难以置信的睁大了眼睛。 萧玉书可算是体会到当时旁人是以何等心情去看自己跟时望轩的了,真特么炸裂! 若是换成平时,沈修竹是断断不敢做出此等冒犯之举的。 但今日不同,许是桑禹买的酒确实烈确实上劲儿,让人容易醉上心头失去理智;又或许是安月今日实在太让沈修竹难以忍受,这段时间沈修竹也确实憋了不少难以言口的火气。 正好,今日几杯酒灌下,沈修竹借着酒劲儿总算是能胆大一会,别的什么都不管,先把安月逼走再说。 怎么也没想到沈修竹真会如此的安月气的整个人都在抖,她指了沈修竹又指时望轩,声音颤抖道:“是你教的?” 萧玉书当即道:“喂,别把人想的这么恶毒好不好。” “就是,”胡先揶揄道,“万一是真情流露呢。” 安月气疯了,原地大叫道:“我不信!沈修竹你、你真敢!你找男人不怕你爹知道吗!” “怎么不敢!”沈修竹松了嘴,扶着醉的晃晃悠悠站都站不稳的寒允卿对着她恼火道:“日后我就向父亲言明,不劳你费心,这门婚事我从头到尾都没有同意过!” 说完,沈修竹搀着寒允卿转身就走。 安月不甘心道:“沈修竹!” “如何?”酒壮怂人胆,平日里沈修竹不敢说的话也敢说出口了,只听他轻笑道:“春宵一夜值千金,难道这你也要看了才信?” 薛臻白等几个老师:“卧......槽......” 萧玉书震撼良久,直到沈修竹带着寒允卿远去,安月哭着跑开,他这才跟做梦似的喃喃了一句:“桑禹,你这酒,真的烈......” 是挺烈的, 到最后吃完饭众人散伙散的差不多的时候,令狐权还在发酒疯呢。 所有喝的酩酊大醉的人中,就属他最能嚷嚷。 “我,没醉......” 令狐权被令狐问扶着,走在回宿舍的小路上,本来一会儿就可以走完的路,硬生生被令狐权左摇右摆的拖了好一会儿。 也是稀奇,喝多了的人居然还能这么有劲儿。 “别扶我......我、我用的着你扶......” 令狐问喝的也不少,一个不注意他便脱了手,令狐权自己又晃晃悠悠的跑了出去。 “少主,别乱跑!” 在令狐问的提醒声下,令狐权成功自己把自己溜到了一个小巷子里,脑袋还撞到了墙上,痛的直接蹲那儿不动了。 “磕到哪儿了?”令狐问跑过去,扶起令狐权的脑袋查看,所幸磕的不重,就是红了些。 可就在令狐问费力想拽着令狐权起来时,却不料对方突然一个起身,头顶撞下巴的那种,喝醉了的人行事没个力道的把控,令狐权直接把令狐问撞的往后几个趔趄。 然后咣当一声,令狐问自己跟后边的垃圾桶摔在了一起。 “咳咳咳......” 好消息,翻倒在令狐问身上的垃圾桶里没有什么恶心的东西。 坏消息,那是曾经令柔扔药粉的垃圾桶。 小巷子里面什么店都没有,平日里也没人来,垃圾桶好几个月都不带倒一次的,所以那些药粉被保留的很完全。 完全扑在了令狐问身上,但令狐问明显不知道那是什么,只是轻叹一声拍拍身上脸上的粉末后,又默默扶着令狐权回了宿舍。 路上令狐权还喃喃着自己没醉,挣扎着不让令狐问搀扶,令狐问没了他法只能硬着头皮把人扛肩上走了回去。 令狐问年长他几岁,人也生的高大硬朗,除了在令狐权面前卑身恭顺外,对旁人一般都是冷着一张脸。 毕竟是贴身护卫,多少有些严肃在身上。 夜间的风有些凉,吹在人脸上勉强能叫人清醒几分。 令狐问酒量不差,可不知为何越走身上越热的慌,许是扛着人有些费力,也或许是这酒确实有些后劲在身上。 早知如此,他就不该喝,应当保持清醒的。 但先前令狐寻也曾私下告诫过令狐问,让其帮着管束一下令狐权的性子,最好是能在学府交到些能说上话的玩伴之类。 多个朋友多条路的道理令狐问也懂得,因此为了融入他这段时间也做了不少功夫。 只是在令狐权的脾气方面,令狐问还是有些难以劝说。 “你给我......放下来!” 第572章 玩伴 刚进门,令狐权又开始动胳膊动腿的耍酒疯,引得令狐问不得不将其先放在床上安置好后才脱下自己方才被弄脏的衣服。 “他们都、都没我能喝......”令狐权挣扎着想坐起来,但是没成功,只能半眯着眼嚷嚷了这么一句。 “嗯,少主厉害。”令狐问从来不跟其逆着走,什么话都一一回应。 “我一人......独大......” 令狐权还在自言自语,令狐问一边听着一边替其脱鞋脱外衣,最后随口道了句:“少主,平日里同班里人相处,若是能言语缓和些,也是好的,能多些玩伴。” 他所言本是良言,却猝不及防挨了对方一掌。 只听令狐权忽然睁开迷糊的眼睛,好似回想起什么事情一般,神情突现几分愠怒之色,他道:“玩伴?” “你也有脸同我......提玩伴?” 令狐问被这一巴掌打得懵了些,等回过神来才恍然惊觉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 果然是喝多了,头脑不清醒。 可即便是他醒悟过来那也已经迟了,令狐权尽管醉了,但心底深处对这方面还是有很强烈的过激反应。 只见他忽然身形不稳的站起身,神情愤怒的揪住令狐问的衣领,用着醉酒后不太伶俐的口齿厉声质问道:“这也是你能提的?” “我、我没有玩伴......我为什么没有玩伴?我原来也有的!” 令狐权怒道:“我也有的!我原来不是一个人的!” “我们小时候玩的那般、那般好,你杀他做什么!你杀他做什么!”或许是酒劲上头,令狐权越说越激动,甚至怒气之下又扇了令狐问一个巴掌,并道:“那时他才十岁!你杀他做什么!” “若不是因为你,我能一个人到现在吗?你也有脸提!” 眼前少年五官锐利的面庞因为气恼因为醉酒泛起了一阵红潮,就连眼底也隐隐发红,像是气急了,怒狠了。 他道:“要不是因为你......要不是因为你......” 大脑太晕乎,令狐权想不到什么话了,只心恨难忍,抓着罪魁祸首的衣领死死不放。 令狐问低着头,满心愧疚难安,心里也是千万针扎的痛楚,可有些事情注定要埋在土里不能见光,他也不能将真相说出口。 只能像以往一样,背负着人命,忍了令狐权的打骂,咽下心中苦涩。 他一向能忍,耐力极高,可今日不知为何,可能是令狐权两巴掌打得重了些,令狐问竟觉得脸上越来越烫,身上也燥的厉害,难以忍受的热逐渐席卷全身,伴着酒力一起,颇有侵吞理智的趋势。 “你说话啊!”令狐权还在质问,还在面前闹着。 “我......令狐问想低声劝其早些休息,可一开口他才发觉声音不知何时竟暗哑成了这样。 紧接着便是全身一阵接一阵难以克制的诡异热浪, 令狐问残存不多的理智让他觉出些不对来,他想隐忍下去,想赶紧出去泼些水冷静一下,奈何令狐权硬是揪住他不放,吵闹着,像以往一样无理取闹。 饶是令狐问再能隐忍,此刻也难免被眼前人的动作给惹出几分火来,胸口更是躁郁难耐。 “你是哑巴吗?说话啊!” 令狐权醉了酒,双唇比平日清醒时要殷红上许多,更惹眼些。 令狐问不过看了几眼,便乱了心。 心一乱,意就难稳,这种情况下理智挣扎本就是一大艰辛事。 而眼前人还在闹,甚至气不过时又想一巴掌打过来,这次他这一下却被浑身烫的惊人的令狐问给钳住。 “反了你了!”令狐权撒气般猛地挣了一下,不但没挣开,还险些把自己弄倒,身形不稳间,他突然被令狐问推了一把,整个人失了重心的朝床上倒去。 本来令狐权就在气,在怒,经年旧怨压抑了多久后再次爆发,一发不可收拾,现在他又被令狐问这么一摔,更是气上加气,头脑一片晕乎。 醉意让他浑身有些绵软,一时没法利索爬起,只能骂道:“你是不是活腻了,你唔唔唔唔......” 令狐权昏头转向的脑子还没组织出骂人的话,就被后面欺身压上来的人彻底夺了声音...... 第二天, “嘿?令狐权请假了,真新鲜。”萧玉书疑惑道,“他不会到现在酒还没醒吧?” 桑禹道:“谁知道呢,我那酒劲儿可大了。” 一说起酒,萧玉书就很有感触,并道:“我知道,我见识过了......嘶——” 说完,他忽然皱起了眉。 桑禹见萧玉书这样,道:“你嘴怎么了?” “不知道,有点破皮。”萧玉书摸着嘴角,奇怪道:“好端端的,怎么就破皮了。” 他旁边,时望轩眸光微动,然后装作随口道:“天干物燥,昨天又吃了这么多辣,应当是干的。” 桑禹听完,若有所思的摸摸自己的嘴道:“我说呢,大早上起来嘴疼。” 沐辰神情淡然,也回了一句:“嗯,天干物燥。” “啧,昨天我什么时候回去的?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两节课过去,寒允卿终于睡醒了,抬起头顶着呆毛来迷迷糊糊朝身边沈修竹问道。 沈修竹看都不敢看他一眼,目光紧紧盯着书,生硬道:“你喝多了,我就把你扶回去了。” 寒允卿一听,当即道:“胡说,我怎么可能醉呢?我都没感觉。” “哎哎哎,寒允卿,昨天的事情你还记得多少?”桑禹抱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心思,笑着问了一嘴。 这可给沈修竹吓得心里怦怦直跳,而班里也是一堆竖着耳朵等着看好戏的。 而寒允卿在皱着眉仔细回忆了一下后,琢磨道:“我记得我吃火锅来着......” 萧玉书期待道:“然后呢?” “然后就不知道了。”寒允卿。 他这话一出,班里人不约而同的“唉~”了一声,沈修竹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了。 “哎等一下!” 又悬起来了,沈修竹提心吊胆的问道:“怎、怎么了?” 寒允卿奇怪道:“我脑袋上有个包,这是哪儿来的?” “啊,这个是你昨天喝多了走不稳,磕到了门上。”沈修竹安心道,“一会儿我陪你到医务室拿点抹药。” “哎,我也去,正好抹点嘴。”萧玉书也道。 桑禹道:“那也带我一个带我一个。” 所以到最后,结伴去医务室的从两个人升级扩大成了六个人。 然而等萧玉书他们半走半玩的来到医务室门口时,还没进去,就听见里面响起几声叽哩咣当的声音,好像有人在打架似的,随后在几人疑惑中,衣衫不整的胡先从里面仓皇的冲出来。 他那衣服皱巴的,好像经受过什么蹂躏似的,头发也披散着,脸上神情又羞又恼的,臊红不已,白皙颈侧上还有几道难以形容的红痕。 萧玉书还是头一回见着胡先这副光景,桑禹也是。 这位作家愣神中道了句:“那句话叫什么来着?” 不知为何,萧玉书这次居然真的跟他想一起去了,道:“春光无极限?” 寒允卿看见胡先这个模样,诧异道:“六师弟,你怎么了?” 胡先看见众人,及时刹住了脚步,一张清俊的脸羞红不已,他连忙扯了下衣领掩盖住身上的痕迹,这样欲盖弥彰、做贼心虚的举动萧玉书跟桑禹这两个清楚对方底细的人简直不要太秒懂。 他俩登时就冲进去,推开门一看就见医务室里有位白发蒙眼身形高挑纤细的男子在整理自己凌乱的衣衫。 甚至两人进来的时候,这位白发男子还咳了几声。 “卧槽!”萧玉书需要一个很炸裂的词来形容自己炸裂的心情。 他倒吸一大口冷气后即刻转头冲了出去指着胡先颤抖道:“你、你、你......” “你真是饿了!什么都吃得下!” 白发,眼盲,咳嗽, 人家可是老弱病残啊! 第573章 畜生啊 等回过神来后 桑禹脸上神情也骤然转变成一种难以言喻的惋惜, 好你个胡先,辣手摧了小白花! 畜生啊! “胡先!人家这身子骨你都不放过啊?”桑禹指着胡先痛心疾首道。 “什么身子骨?”寒允卿往里面探了个头,正好瞧见里面白发男子转身,皎白容貌上那鲜红的巴掌印。 短暂反应了几秒后,寒允卿登时也惊道:“六师弟,你打人家做什么?” 萧玉书跟桑禹本来还愤愤难平,一听见他这话顿时咬牙切齿,异口同声朝寒允卿来了一嘴:“你脑子里除了打架就想不出别的能发生的了吗!” 寒允卿歪脑袋不服道:“那脸上一个大巴掌印不是打得还能是怎么来的?” “什么?”萧玉书更惊了,瞪胡先质问道:“你还打人了!” 卧槽, 你他妈的还有这么个癖好? 霸王硬上弓还踏马施虐是吧? 畜生啊! “我、我......不是你们想的那样!”胡先被三个人痛批的目光紧紧包围着,硬着头皮辩解道。 萧玉书道:“不是那样还能是哪样?你以为我们不知道吗?” 又不是没被你骚扰过! 胡先欲言又止道:“我......” “就是!”桑禹打抱不平道,“你怎么能这么欺负人!他看着身子这么弱你都能下得去手,馋疯了?” 胡先嘴巴干张:“你......” “你什么你,打人不仅不承认还想跑,真不知道六师叔平时怎么管你的。”寒允卿叉腰道。 激动的桑禹一下就没声儿了,心道我他妈的根本管不了他。 萧玉书还在痛批胡先:“你做个人吧,别随地大小日了行不行!” 胡先被这三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接连语言攻击给打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这一刻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的憋屈感在他身上表现的淋漓尽致。 “你、你们.....”胡先憋的脸又红又僵。 不解释吧,自己这口冤枉气又咽不下去, 解释吧,好像自己一宗之主的威名又遭到了碾压级别的破坏。 这种两边台阶都下不去的情况下胡先就只能选择转头就走,一点解释也说的那种。 他跑的这样果断,这样一点解释都不带说的, 几人就更加笃定,胡先一定把里面的人给欺负了。 “混账啊他!”萧玉书气道。 “里面发生了什么?”因为胡先的动作比较耐人寻味,而萧玉书三人进去又出来的神情比较激愤,所以心中大概有数的沈修竹没敢进去,怕看见什么不该看见的冒犯了人。 寒允卿朝他语气笃定道:“六师弟打了人家一巴掌。” 沈修竹疑惑道:“啊?” 不止吧...... “哎你......你没事儿吧?”萧玉书站在门口,朝里面的人小心问了一句。 桑禹也想在进去关心一下里面那位跟自己有过相同悲惨经历的仁兄,但还没进去就被沉着脸的沐辰一把拽住,迈不动脚步。 他扭头一看,平日里表情淡然的少年此刻面上居然有些类似于兽类警惕阴沉的神色。 桑禹不解道:“怎么了?” 沐辰皱着眉,将他拉远了些,沉声道:“别进去。” “为什么?”桑禹一头雾水道。 “诶,你、你不是老人啊......我看你白头发我还以为......”里面萧玉书随口一句话让还没进去的时望轩陡然心中警铃大作,扒拉开寒允卿就冲了进去。 一进去, 时望轩就看见面前屋里,萧玉书正在接过白发男子给的药瓶。 “别碰!”他跑过去将东西打掉,小瓷瓶啪的一声摔到了地上,里面类似膏油的液体流了一地。 萧玉书眨了下反应迟钝的眼,然后震惊道:“时望轩你干嘛?” 而时望轩却目光阴沉盯着眼前似笑非笑的男人,警惕道:“你来这儿做什么?” 烛九轻笑道:“嗯?这位同学,医务室的药摔坏了是要赔的。” “对啊,你摔它做什么?”萧玉书看着挡在面前的时望轩,不解道。 “哎呀,你别问了,这个白毛给的东西你往后千万别碰就对了。”魍魉飘出来投了他一句。 “啊?” 一人一鬼的语气都这么严肃,严肃的让萧玉书有些摸不着头脑。 不过还是意识到了些东西,萧玉书问道:“时望轩,你俩认识啊?” 烛九笑的明媚:“认识。” 时望轩冷眼以对:“不认识。” 萧玉书:“......”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已经确定两人认识了。 而且, 还不是好方面的认识。 “怎么都站在门口?”这时,外面响起丹姝疑惑不解的声音,待她走进来一看,继而又奇怪道:“九大夫这是摔了什么了?” “九大夫?”萧玉书道。 丹姝不解的视线从地上摔碎的药瓶和时望轩同烛九好似对峙一样的站位神情上一一扫过,然后道:“前段时间医务室大夫有事请假了,所以学府里新来了个大夫,你们不知道吗?” 寒允卿道:“不知道啊,又没来过。” “我就不出门,也不露面,知道的人少也正常。”烛九温笑着,拿起帕子将地上的狼藉收拾干净。 第574章 浮生镜 他虽然蒙着眼,但好像行为举动上并不受任何影响。 白发简略拢于脑后,再加上一身白素衣衫,举手投足间都清雅干净。 这人面容生的出类拔萃的美,怪不得胡先能看上,萧玉书心里啧啧称奇道。 不过他心里倒有一个疑惑, 时望轩什么时候跟这人认识过,怎么也没听其提起过? “沈修竹,这人白头发还长得这么年轻,真奇怪。”寒允卿小声嘀咕道,“哪有人会这样。” 沈修竹站在他身后,看着屋里的烛九,眸色深沉了些。 一般世人的确不会这样, 除非不是人...... “什么?妖啊!”晚上回了宿舍,萧玉书听了时望轩的解释,一下从沙发上蹦了起来。 “九尾狐大妖,我嘞个豆!”他抓马道,“怎么以前没听你提起过?” 时望轩放在身侧的手指不动声色的蜷起,他解释道:“不重要的人而已,况且那日尸鬼一事太大,回来之后......所以就忘了。” 说的也是, 那天本来过得好好的,结果突然乱成了一团,回折云峰上后萧玉书又心神不宁啥话也听不下去,郁闷了一个晚上,所以时望轩没有说的机会,再之后就耽搁了下来。 “他一个这么厉害的大妖跑这里来干什么?”萧玉书不可思议道。 刚说完, 对上时望轩抬眼间意味深长的眼神后,萧玉书错乱的智商就重新占领了高地。 再一回想先前胡先同烛九这两人明显有差别的凌乱程度, 他忽然就懂了,一拍大脑道:“我错怪胡先了?!” 果然凡事还得仔细思考一下, 胡先就算是宗主,那也斗不过千年老妖精啊, 再者,明明每次霸王硬上弓时,挨巴掌的都是胡先,怎么可能是受害者呢? 那巴掌肯定都是弱势方恼羞成怒打出来的, 生气的也都是受害者, 合并一下同类项, 胡先等于受害者, 胡先才是被欺负的那个! 啊, 这个结论有点震撼, 萧玉书对胡先的印象瞬间崩裂再重组,然后再崩裂再重组。 宗主啊, 你还宗主呢, 情场老手终于翻车了吧。 “妖界戒律森严,不容许妖随意外出,他都出来了,想必往后没什么好事发生。”鬼车漫不经心道。 萧玉书奇怪道:“你怎么知道?有什么坏事?” 鬼车哼道:“我哪儿知道,我猜的。” “你活这么大岁数了,怎么能不知道?” “我活这么大岁数为什么要知道?” “你......” “咯......” 时望轩听着一人一鸡的怼嘴,沉默不语,神情半点轻松之色都没有,眼底黑黑沉沉的,像是藏着什么事。 “哎,要不你告诉他得了。”魍魉纠结了半天,终于在把自己纠结成一个解不开的毛线团之后,犹豫着道了这么一句。 魍魉踌躇不确定道:“反正我觉得不太可能。” “我就不信,那老妖怪手里的浮生镜是真的......” 是真是假谁又能知道, 浮生镜那种东西,本来就虚妄的难以让人相信。 “哥,” 沉默之中,时望轩终于暗着眸色,开了口。 “你说你......啊?怎么了?”萧玉书还忙着催鬼车好好回忆一下烛九这个人德行的好坏,结果突然被时望轩这么喊了一句,他扭回头道。 身边少年坐在沙发上,垂着头呆了半晌,微蹙着眉,问了他这么一句:“你知道浮生镜吗?” “浮生镜?”萧玉书嘴里念叨了下,然后了然道:“浮生镜啊,当然知道。” 预知未来的东西,多少有点用处,不过在原书中对时望轩来说挺鸡肋的,但那是后面剧情的东西,时望轩又是从哪儿知道的? “好端端的,你问这个做什么?”萧玉书道。 时望轩眸光闪烁了下,随后忽然抬眼看向他道:“浮生镜里的东西都会是真的吗?” “当然......”萧玉书就算不相信桑禹的书品,也得相信人家笔下每一样东西的作用,那是板上钉钉的事情,改变不了的,可看时望轩这么个魂不守舍的反应,他瞬间意识到了什么,凑过去抓住时望轩道:“你看见了?你碰见浮生镜了?什么时候?” 时望轩睫毛颤了下,最后才道:“看见了,在烛九手上......” “什么!” 夜间睡觉前,桑禹突然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坐起来,激动的差点把小灰灰从被窝里掀下去。 他对着屏幕短暂愣神后,开始狂打字。 ggb(桑禹):@bbj你说什么?你他妈在开玩笑吧?我这剧情就算有点扭曲也不会扭曲成这样吧? bbj本j萧玉书同样心情复杂,回道:我有病啊,拿这个开玩笑做什么?你男主亲口说的。 ggb(桑禹):怎么可能,你确定不是你自恋? 桑禹怎么也想不到,时望轩在浮生镜里看到的未来居然是被萧玉书一锥钉死在心口,随后肉身泯灭,再无声息。 这怎么可能! 那可是男主啊! 震惊的难以入睡之余,他手里的手机又震动了一下。 薛臻白:怎么会这样呢?那镜子会不会是假的? 岑黎:对啊,都冷静一下,狐狸精的话也不能全信的。 第575章 钱和死了 顾客行: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诸位,可别忘了我们怎么是怎么失败的。 周冉:现在每个小说里的男主都拉成这样了?一个一个连大结局都活不到? bbj(萧玉书):搞什么?我怎么可能下得去手! 岑黎:对啊,你怎么可能下的去手! 薛臻白:有谁这阵子看见过138吗? 这个问题一出,几人皆是一句没有。 ggb(桑禹):没有,合欢宗那姐们儿也没再见过。 顾客行:给它忙的,光管销售不管售后啊。 bbj(萧玉书):那怎么办?你们第一代有没有什么意见? 薛臻白:你确定要从我们几个失败者里谋取意见? bbj(萧玉书):...... 薛臻白:我觉得,你们还是提防一下那个狐狸精。能贯穿在两本书里的大妖,想必有点能耐在身上。 ggb(桑禹):只能先这样了。 ggb(桑禹):@bbj你这个家长好好看着昂,全村儿的希望都在你身上了。 bbj(萧玉书):我这辈子绝对不碰跟锥子有关的东西,我发誓。 尽管发了一晚上的誓,萧玉书还是有些后怕。 把鬼车的九个脑袋都给他他也想不到,时望轩从浮生镜里看到的未来,竟然是身死道消的下场。 ‘萧玉书’杀了时望轩, 为什么呢? 怎么可能呢? 萧玉书敢肯定自己绝对下不去这个手的,未来到底发生了什么惊天劈地的事情? 他不知道, 若想知道, 他还得想法儿找烛九要那个浮生镜去。 可惜,还没等萧玉书有所行动,学府里就出事了。 “钱和死了!真的假的?”一段时日后,班里人忽然爆发出一声音量不低的尖叫声。 黄莺见此,赶紧摆手示意其闭嘴道:“大师兄,你小声些!我这也是从外边店里听来的。” 沈绾竹奇怪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寒允卿纳闷道:“怪不得,我说怎么这段时间没见那个傻逼出来蹦跶。” 桑禹诧异道:“怎么死的?” 丹姝蹙眉道:“死状......不太好。” 令狐权轻笑道:“也没那么严重,就是头胳膊腿儿什么的都被扯下来了而已。” 令狐问道:“还全在垃圾桶。” 令狐权瞪眼道:“你别插嘴,一边儿去!” 令狐问听了训,直接默默坐回了位子上。 班里这两个令狐现在挺有意思的,令狐权自从请了两天假再回了班以后,不论是上课下课还是吃饭干别的什么,对令狐问的态度产生了质的飞跃。 愤怒上的飞跃, 现在的令狐问掉根头发都会被令狐权数落上两句。 另一边的萧玉书在听说了钱和的死状后,不由得咂舌道:“这么凶残,谁干的?”他说完,下意识朝身边时望轩身上瞄了一眼。 注意到对方的眼神,时望轩神情从容,坦然摇头。 意思很明显,他没有这个机会。 想想也是,萧玉书伸手拍拍时望轩后舒气道:“咱们轩轩根正苗红的,怎么干的出来这种凶残事,哥相信你。” “太可怕了,钱和那个姑姑发了好大的火。”周叶从外边溜了回来,紧张兮兮道,“我方才路过会议厅,里面吵吵的声音可大了,全是她发疯般的叫声。” 桑禹道:“那肯定,虽然混蛋,但也是她亲侄子。” 寒允卿还是不明白道:“钱和怎么就死了?” 小和尚双手合十,摇头道:“阿弥陀佛,多行不义必自毙。” “这话从你一个和尚嘴里说出来真别扭。”沈绾竹吐槽道。 “时望轩,你觉得这会是哪位英雄干的?”班里人议论不止之中,萧玉书凑过去跟时望轩咬耳朵。 时望轩思索了下,没有说话,但眼神已经告诉了萧玉书答案。 他跟萧玉书想的一样, 而事实也证明,他俩猜对了。 “你疯了,你敢在学府造次,这不是你的地盘!”医务室里,躲了好些日子的胡先终于被怒气冲破了头脑,跑过来抓着烛九的衣领低吼道,“你杀人做什么?” 烛九被胡先吼了一通,仍然唇角挂笑,他抚上对方的手漫不经心道:“这可不怪我。” 确实不怪烛九, 怪钱和自己缺心眼, 这小子跟胡先一开始的初衷一样,听说医务室里来了个白发美人,兴冲冲的就去了。 可钱和又不是胡先, 胡先去了,那是你侬我侬郎情妾意,然后即便打上一巴掌对方也丝毫不生气的那种。 而钱和去了,那是动手动脚言语骚扰,然后成功惹得烛九杀意大起最后自取灭亡。 对, 没错, 钱和最后被烛九扯成了碎片,随便找了个垃圾桶丢了,还是不可回收的那一类。 “你难道忍心让他碰我吗?”烛九低头,侧脸在胡先手上轻轻蹭着,像小狐狸撒娇讨好那样。 胡先一把将其甩开,退了好几步远拉开安全距离后他才冷眼道:“别装了,你这一套不管用了。” 烛九慢条斯理道:“什么管用,你同我说说,金镶楼里能唱的戏我也能唱。” “滚!”胡先没心思听他说那些有的没的,拧着眉道:“你要是有脑子就赶紧走。” “就因为你闹的这一出,学府里已经乱了。” 确实乱了,在听薛肆关于这方面的话后,班里人的心理活动尤其丰富。 寒允卿更是拍桌而起,惊讶道:“我们还能出去呢?” 黄莺奇怪道:“不是说修不够两年不准出去吗?” 第576章 分组 “对,但......”薛肆眉宇间好似藏着什么愁事,他轻叹道:“你们还是先出去看看吧。” 陈雪惊喜道:“太好了,我可以把里面的好吃的好玩的给玲儿师叔带回去些。” “别太放松,是让你们去帮忙去磨练,不是让你们去闲玩。”薛肆提醒道。 令狐权嘁道:“这不就是去玩么。” 桑禹凉凉道:“拉倒吧,只是你去玩儿吧。” 因为学府里忽然间死了个人,而且禁地溜走的鬼车到现在还没有抓回,所以不知情的老师成功将钱和的死栽到了鬼车头上,甚至觉得再不好好抓,会死更多无辜的学生。 再加上如今外面也发生了些不小的麻烦事,所以学府里的老师在经过几日后的慎重商议下,决定让学生以外派历练任务的形式到外边历练。 这样既能腾空学府,让老师放心搜查鬼车的下落,也能让弟子各自多一些游历经验。 任务是抽签制的, 不幸的是,萧玉书他们这帮人抽到了令狐一族的管辖地盘。 所以令狐权高兴了, 其他人萎靡了。 薛肆知道令狐权那点得意的心思,神情严肃,正色道:“即便是去外面,也要遵规守纪,要是让我知道谁在外面又打架斗殴,回来我肯定带着一堆苦头等着他。” 这话是说给所有人听得,但却是盯着令狐权说的。 令狐权挑衅道:“我——听——见——了!” 薛肆眸底发凉,道:“你最好听见了。”话落,他再仔细叮嘱了几句,这才去了下一个班。 通知消息的纪律员一走,班里人议论奇怪的声音这才此起彼伏的扬了起来。 “终于!”寒允卿仰天大笑:“我终于可以把这该死的手环摘掉了!” 他笑了, 沈修竹就愁了,苦道:“等摘了手环,你可千万注意离我远些。” 他不说萧玉书还想不起来金灵根导电这一茬事呢。 “我总有种心慌的感觉。”桑禹在萧玉书身边小声道,“这剧情好像偏的是有点大了。” 偏的能不大么, 学府可从来没让学生出去历练过。 “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都需要我们去帮忙了。”沈绾竹奇怪道。 丹姝沉思道:“这要出去到外面看看才能知道。” “应当不是什么好事......” 的确不是什么好事, 尽管手机上薛臻白说的比较模糊,但萧玉书心里还是有了些数。 “好久没到外面了,怎么外面看起来没有学府里面热闹啊?”换下校服穿了衣袍的一行人离开孤岛,来到熟悉的城里,里面古色古香跟学府里差别巨大的布设着实让几人难以接受好了一阵。 “抓小偷,打流氓,处理邻里矛盾......”令狐权鄙夷道,“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破事。” “这里面也就有个什么人命案有些正经,其他的都是啥啊。”寒允卿嗤鼻道。 胡先反倒挺乐观,他道:“知足吧,好歹一点都不危险。” 胡先说的没错, 跟别的事情相比起来,这些小事的确特别特别安全。 仙家平日里各自有一套管辖手段,而这些小事也不是没有人管,只不过现在所有人都集中精力去忙别的去了,所以空下来的都是这么些微不足道的小事。 如今那些危险的, 萧玉书心里大概也明了, 风险实在太大, 那些仙家也不敢让小辈前去参与。 萧玉书思虑至此,便道:“行了,小事就小事,事情小办完的也快,早点弄完早点空下时间玩几天,反正要在外面待上一段时日,我们分开做吧。” “切,谁爱做谁做吧,我才懒得在这上面下功夫。”令狐权可算是回了自己的地盘,这就开始原形毕露,摆出了跋扈少爷的架子,把卷宗在桌上随意一丢,转头一走,竟是打算回令狐本家去了。 他一走,令狐问也只能跟着走。 “你给我离远点!不准太近,十步之外......” “看给他能耐的。”沈绾竹对着令狐权嚣张的背影翻了个白眼。 桑禹倒是愉悦,道:“挺好,他一走,任务就够分了,咱们两两组队,一会儿做完回来一起到大饭楼里吃饭如何?” “好。”在吃着一方面,令柔总是格外积极。 “那就这么说定了,玉简联络。” “看谁最笨,最后一个做完......” “哎~好久没出来看看了,”萧玉书在街上晃晃悠悠的走着,身边跟着看认真看卷宗的时望轩。 时望轩越看眉头皱的越紧,眉目尤其凝重,凝重的让萧玉书觉得有些好笑。 他戳戳对方道:“喂,来之前你还说我太过紧张鸡哥,怎么你现在比我还紧张。” “紧张的还是一个小命案。”萧玉书说着揶揄了一句,“时大捕快,你看了这么久看出了些什么呀?” 闻言,时大捕快腾出一只手握住萧玉书上下戳来戳去作乱的手,攥得紧紧的,只听他偏头浅笑道:“早点看出端倪,早点办完,你不是想做第一么。” 萧玉书尝抽了好几回手,才把手抽回来,他笑道:“那是我随口说的,第一不第一的也不太重要,别到时候贪图快,抓错了人。” “不会。”时望轩勾唇笑道。 他笑的这样轻松,这样从容,想必是案子已经有了眉目,萧玉书羡煞道:“哇~时大捕快好聪明好威武好厉害!” 第577章 尸鬼再起 “这么厉害能帮小的买上一串红红脆脆的糖葫芦吗?” 萧玉书摇头晃脑笑嘻嘻的夸奖时望轩很受用,不仅受用,还被夸得忍不住红了耳尖。 “哥,在这儿等着我,拿好卷宗。”这小子说完就逃也似的快步走了,带着难掩愉悦的笑容。 “啧,脸皮子太薄了。”萧玉书笑着,往路边上靠了靠,寻了个显眼又能坐下歇着的地方待着。 糖葫芦摊子就在一边不远处的路口,应该是摊主做的好,那里围了一堆小孩子,时望轩一个大人站在那儿等着摊主给包纸确实有些诡异的突兀。 挺好玩的, 萧玉书勉强憋住了想拍照留念的念头。 “那是你弟弟?”站着等时望轩回来中,他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个陌生男子的声音。 萧玉书转头看去,只见一个浑身被黑袍遮掩、看不清面容的人站在自己身侧,面朝着远处排队老实等着买糖葫芦的时望轩那里站定。 这人打扮神秘兮兮的有些古怪,不过萧玉书同样也没露真容,因此就暂且没把人当什么怪胎之类。 见这人随口问了一嘴,问的也不是什么不该问的事情,萧玉书也就顺口笑答道:“是啊,我们是异父异母的亲兄弟。” 他打趣儿的话说完,黑袍人便轻笑了一下,好似是被逗笑的。 “那你们感情挺好。”这人低笑道。 萧玉书想都不想便道:“那当然了,我弟弟自然跟我亲。” “嗯,兄弟之间,自然要比旁人亲。”黑袍低低应了一句。 萧玉书听出这人语气中掺杂的异样,问了句:“你家里也有兄弟?” 而黑袍闻言,沉默了下,转身面朝萧玉书道:“有,我也有个哥哥。” 萧玉书笑道:“你们感情也不差吧。” “......” “嗯,不差,”又是短暂沉默后,黑袍缓缓道,“我们感情很好。” “一直都好......” 他话是这么说着,可萧玉书听起来总有种类似遗憾、怀念亦或是别的什么另样情绪。 吵架了? 闹掰了? 萧玉书想了想,还是憋住了想多问的嘴,自己低头思考了一会儿。 “呃......你.....哎?”然而等他好不容易组织出了点什么不太冒犯的温心话后,再一转头却发现方才身边站着的人竟然眨眼间就不在了。 往前往后张望了下,萧玉书还真没在人群中发现这人的身影,一点都没有。 就好像凭空消失了一样,或者刚才只是他产生的幻觉。 很离奇,很诡异。 “哥,你看什么呢?”恰好在这时,时望轩举着糖葫芦走了过来,一回来便见黑面东张西望好似在找什么东西。 这萧玉书怎么说, 大白天的自己见鬼了? “没什么,”他接过糖葫芦咬了一嘴,随后双眼睁大惊喜道:“哇塞,怪不得围一堆小孩儿呢,真好吃。” 魍魉带着他那望眼欲穿的馋,酸酸道:“吃吧吃吧,吃还赌不上你的嘴。” 时望轩笑道:“好吃么?” 萧玉书直接把糖葫芦递过去,道:“你尝尝就知道了。” 时望轩温笑着,就着萧玉书的手咬了一口,边吃边道:“嗯,是很好吃。”说完,他抓起萧玉书空着的一只手,催促道:“走吧,早点办完,早点歇着。” “这地方没来过,我们可以清闲逛逛。” 萧玉书任由他拉着,一边吃一边道:“走喽,跟着大捕快办案去喽。” 不得不说, 也就是萧玉书跟时望轩来的巧,不然还赶不上这户人家的一场伦理大戏。 一开始,萧玉书只觉得卷宗上只是一起普通的谋财害命的小案件,真没寻思吃上一场这么大的瓜。 只听一遍,三观再见。 要萧玉书总结一下,就是一个顺口溜: 富人人多口杂,缘由越说越瞎,案件离奇抓马,细究之下,竟是一家奇葩。 如何奇葩? 萧玉书觉得也是钱多了是非也多, 搞了半天是自家人弄死的自家人。 “行了,真凶找出来了,你们......你们是要杀人偿命还是要怎么着,自己商量商量吧。”萧玉书看着屋里哭嚎争吵成一大片的人,颇为头疼的摆摆手道。 也是愚蠢,为了点钱整死自己亲兄弟,缺心眼儿。 “真缺心眼儿。” 出来的时候,魍魉还在憋闷,这倒叫两人有些诧异。 时望轩斜睨了老鬼一样,道:“你气个什么?” 萧玉书也道:“就是,人家弟弟杀了自己亲哥哥都没什么感触,你倒在这儿愤愤上了。” 魍魉嗡声道:“畜生啊!他哥哥对他这么好,他就为了点破钱就给杀了,畜生都不如!” “好家伙,”萧玉书被魍魉这义愤填膺的语气给说的心上疑惑,“我真好奇,你生前到底是个什么人物,好不好坏也不坏的。” 时望轩嘲笑道:“谁知道,笨死的吧。” 魍魉气道:“你们......” “啊啊啊啊!救命啊!” “杀人了!杀人了!他、他杀红眼了!” “来人啊!救命啊......” 两人一鬼说着聊着还没从那户人家走出去多远,就听见后方的院子里突然暴起一阵惊叫。 没有任何犹豫,时望轩跟萧玉书两人皆是神情一变,随即拔刀冲了回去。 然而等他们进去后,引入眼帘的便是曾经折磨了萧玉书一晚上的、他最不想看到的一幕。 “救、救命......” “吃人了!妖怪、妖怪啊......” 事态严重至极,萧玉书吼道:“都躲开!” 随后时望轩直接上前一刀烈焰挥下...... 薛臻白在手机里的提醒,的确是有关尸鬼。 而如今修真界各家仙门气氛凝重,忙碌异常也是因为尸鬼频出。 “怎么会这样!”寒允卿皱眉道,“不是说这东西已经处理干净了吗?” 黄莺也忧心道:“对啊,要是没处理干净早该、早该......为何还平安无事了一段时间,不可能控制住的。” 令柔只道:“那时的尸鬼应该是处理干净了。” “那怎么又出来了?”很明显,沈绾竹对令柔的话保持相当不认同。 第578章 打错主意 沈修竹神情凝重道:“有些不对劲。” 桑禹后怕道:“哪里不对?” “出现的时机不对。”萧玉书思索道,“尸鬼感染力极强,若是杀不干净,想必定是一发不可收拾,因此之前的尸鬼是杀干净的。” “对。”亲自动过手的胡先这时应道。 寒允卿没听明白道:“那这又是怎么回事?总不能是凭空出现的吧。” “不是凭空出现,”沉默已久的时望轩忽然沉着脸开口道,“应当是有人故意为之。” 尽管他知道,但萧玉书听对方这么一说,心里还是无可避免的一阵发凉。 毕竟在场只有他们两人从鬼车里知晓尸鬼的真正来路, 只要世上纯魔血者存在一日,尸鬼就一日不可被除尽。 如今修士只知道杀灭尸鬼才能勉强压制,这无疑是扬汤止沸,没有半点用处。 解铃还须系铃人,那些纯魔血者的存在才是关键。 这件事, 萧玉书已经告知给了薛臻白,希望对方能及时告诉挽酝让其知晓清楚。 “谁会这般?”丹姝皱眉道,“谁又能如此轻松操纵尸鬼?” 沈修竹摇头道:“不知。” “哎哎哎,这个不知道的先放一放,现在还有别的事呢。”桑禹这时提心吊胆道,“别忘了我们一会儿要去哪儿,那可不是什么好地方。” 此话一出,众人当即陷入一阵诡异沉默。 先前提到过,这个地方有些特殊。 特殊在这里是令狐家的管辖地,那么关键的一点来了,既然这里发生了尸鬼害人的大事,令狐家是必须要来人的。 而事情操蛋就操蛋在了这一点上, 作为及时制止尸鬼害人的萧玉书一行人,居然被令狐司‘邀请’到家里做客。 那可是令狐司啊, 之前跑玄天宗上门找茬的家伙, 能是什么良善人物? 这货打着东道主的名义邀请几人到令狐本家作客还顺带提供住所, 萧玉书甚至都预想到里面有什么千阴万险在等着他们。 奈何, 这是人家的地盘, 不去的话,他们几个小的在这儿会不会直接被令狐司毒心大起一锅端不说,可能刚平定没几年的仙门关系又得闹上一场。 如今各地尸鬼一事闹得众仙门筋疲力尽,挽酝又一直奔波在外,萧玉书实在不想给这位老父亲还有老大哥添麻烦,因此只好硬着头皮应下了。 “没关系,他要是敢动我们一根汗毛,我爹不会罢休的。”沈绾竹底气十足道。 黄莺也撑着胆量道:“说的也是,他总不能欺负小辈。” 萧玉书真想说令狐司这人欺负!真欺负!之前差地没用威压把自己压趴下。 可他也不能说,怕再引起众人的害怕,因此萧玉书憋的只能双手无奈的搭在腿上抓紧衣服。 “哥,莫紧张。”察觉到身边人久久没有化开的凝色和不怎么放松的身体,时望轩一手放于桌下抚上了对方因为紧张纠结而蜷紧的手,安慰似的轻轻攥了攥。 时望轩道:“若是令狐司真想耍什么花样,我们就把令狐权抓住。” “这我同意。”桑禹举手道。 “这招......有点损吧。”萧玉书苦笑了下。 而这次就连沈修竹也若有所思道道:“也不是不可以。” 几人都这么想了,萧玉书也不好再说什么。 毕竟, 他也觉得,这招虽然损,但是好像也有点用处。 于是乎,当天在令狐家做客吃饭时,令狐权忽然发现这些人居然都凑到了自己身边,硬挤着他吃。 “你们干什么?要挤死我?”令狐权看看右边再看看左边,嫌弃道。 桑禹夹了块鱼道:“对,挤着你,安全。” 萧玉书道:“嗯,你觉得是什么就是什么。” 令狐权被他们这种莫名举动搞得一头雾水,他暴躁道:“喂,两边的桌子又不是没有地方......” “咳咳,权儿跟朋友说话别呛声呛气的,”令狐寻提醒完,继而又笑道:“想不到你跟他们关系这么好啊。” “谁跟他们是朋友?”令狐权呲牙咧嘴嫌弃道。 萧玉书哎了一声,连连道:“对对对,我们是好朋友。” 所以一会儿可别坑我们嗷。 “以前在班里也没见你们这么、这么......”令狐权憋了又憋,最后还是把“腻歪”两个字给憋了回去。 明明以前在班里一天天吵个没完,现在这群人是怎么了? 令狐权有点自知之明,知道反正肯定不是分开了半天突然就想了。 不过令狐寻这个小叔叔倒是十分欣慰,笑道:“相处的好是好事,别身在不中不知福。” “就是。”寒允卿闷头吃着,应了一嘴。 “哎,你爹......那个令狐家主怎么没来啊?”萧玉书悄咪咪问了令狐权一嘴。 令狐权斜了他一眼,道:“我爹没来,你失望了?” “没有,我们可高兴了。”桑禹顺嘴道,然后忽然对上了其他人警示的目光后又急忙苦着脸重叹改口道:“哎呀我们可失望了,从前就听说家主威风凛凛,本来想着今日能见上一见一睹风采,结果却没这个福气。” 令狐权:“......” 其他人:“......” 桑禹:呜呜呜我他妈的昧着良心说话容易么。 令狐权没发话,反倒是令狐寻和蔼解释道:“家主在陪夫人吃饭,所以没有来。” 令狐司在本家向来是天大地大夫人最大的秉性,所以放鸽子这种事情很正常。 “太好了......”桑禹小声嘟囔的话又被令狐权给听见了,他这才了然,然后嗤道:“我爹又不来,你们这么提心吊胆的做什么。” “不是提心吊胆,我们这叫智慧。”萧玉书道,“挟子以令父,懂不懂?” 令狐权听完,忽然讥笑一声,放下了筷子。 “若你们打这个主意,那可是打错了。” 第579章 轩轩真棒 打没打错主意这个事情有待考究, 但有一点萧玉书可以肯定,那个令狐司,真的贼钟爱他夫人。 爱到什么程度? 自萧玉书几人被请进来开始,令狐司就没在几人面前出现过,每每听令狐寻说起,都是在陪夫人。 也是巧了, 平日里对令狐司爱搭不理的夫人突然说这些天身体不好,点名要令狐司过来亲自陪着养病。 巧的萧玉书还以为这位夫人是故意的,故意把令狐司支开让他们安全几天一样。 不过夫人此举,同样引起了本家其他人的不满。 萧玉书走到哪儿,都能听见令狐族人对这位夫人的议论和不屑。 除了令狐寻和令狐问以及令狐权这个亲儿子外,基本上没人不在背后非议过她的。 其实从一开始,头一回接触到令狐这几个人中,萧玉书就看令狐寻这位小叔叔有前途。 而事实也证明,这人的确是个好人。 想想也是,在学府里能跟岑黎几人玩到一起的,人品能差到哪儿去。 不过尽管令狐寻招待的萧玉书一行人极好,萧玉书心里也依旧盘算着要出去。 因为丹姝身份的特殊缘故,他不确定令狐司看不看得出来,这种事情是一点风险都不能有的,故此萧玉书一开始的打算就是随口哈哈应付两天后赶紧走。 但他怎么也没想到,令狐司也不全是恋爱脑,陪夫人养病的同时,居然还想的起来派人拦着萧玉书几人不让走。 没错, 就是跟软禁差不多了。 “我就知道,这个混蛋没安什么好心!”萧玉书在屋里气道。 每次他找借口要出去,都会被门口候着的人千方百计拦下来,跟令狐问说令狐问无能为力,跟令狐权说令狐权也没法跟他爹逆着来,就连令狐寻这个看起来说话有几分重量的小叔叔对此也是摇头无奈。 毕竟这个家,最后还是令狐司说了算。 可令狐司越是这样,萧玉书越知道这家伙没憋什么好,越想急着走,可越急着走,就越是一点办法都没有,气的他把自己窝在屋里一整天都没出去。 “早知道就不进来了。” 其实早知道他们也得进来,因为那时几人完全是被一众令狐修士给“请”进去的,走也走不了。 关于出去这个事情,萧玉书也想过用卷轴,可弊端也太大了。 一来,人数太多,也不确定一张卷轴能传走几个人。 二来,这种逆天的东西,萧玉书觉得还是尽可能不要随意显露出来,有风险。 可排除外挂后,萧玉书好像目前这没有什么恰当的办法。 服气了, 早知道萧玉书就让别人去抽那个破签子。 要是抽到玄天宗, 他们不知道要过的多快活。 “那家伙想干嘛?既不让走还不见面的,要杀要打,给个痛快嘛。”魍魉稀奇道。 “毛笔还是不如钢笔方便。”相较于一人一鬼的郁闷,时望轩独自站在桌前对着窗外照进的明亮日光,拿着毛笔在纸上一笔笔画着,嘴里道了这么一句。 他的语气可从容自在多了,一点被关急眼的暴躁都没有。 然后时望轩这个态度成功给萧玉书看暴躁了,他一下从床上翻下来,跑对方身边纳闷儿道:“你写什么呢不跟着我一起想办法?” 结果萧玉书凑过去一看,发现时望轩写的不是字,而是画了一张类似平面简图的东西。 “这是......”他疑惑道。 时望轩落下最后一笔,然后将纸张对光举起,白纸黑墨在日光下对比更清晰,看的也更清楚。 “你把令狐整个家的布局都画下来了?”萧玉书这时终于认出了这张图。 “想溜出去,总要先找找路怎么走。”时望轩举着图,偏头含笑道:“怎样,画的像不像?” 窗外有着翠绿枝丫,湛蓝长空,烈日骄阳; 屋里有人身形长立,站姿挺拔,眉舒目朗。 两相融在一人眼里,骄阳更盛,少年俊然。 萧玉书原本还在因为担忧令狐司要搞什么软禁行什么诡计的焦躁不安就这么被时望轩风轻云淡、随意慵然的两句话给抚平了一大半。 男主说话是有些让人心定的魔力的,萧玉书看着他手上笔墨半干的图,再看看时望轩唇上勾起的轻松笑意,忽然觉得好像也没什么担心的了。 时望轩在这儿, 令狐司怎么也不可能将主角阵营里的人如何的, 反正这一刻,萧玉书下意识觉得危险似乎真的不大。 “哎呀,咱们轩轩真厉害啊!”他揶揄道。 “轩轩真棒!小的佩服!”萧玉书眼睁睁看着时望轩原本气定神闲的从容模样被自己笑嘻嘻的调侃言语给逗红了耳廓,再之后蔓延到脸侧。 “哎呦轩轩又脸红啦~,怎么又脸红了?” “哎哎哎,别扭过头去啊,再让小的欣赏欣赏呗。” “轩哥......”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 眼界,见识,修为这些东西,在不知不觉间萧玉书已经被时望轩追上,甚至赶超了不少。 挺遗憾的, 萧玉书热衷于在男主面前凭借原书的剧本装装逼,拿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享受一下少年时期时望轩的崇拜目光。 他知道这个过程可能很短,毕竟龙傲天男主的蜕变就跟嗑瓜子似的,一把瓜子嗑下去,当时没察觉,等吃完才发现时间过的可真快。 太快了, 快到萧玉书还没过完当神秘高人的瘾,时望轩就已经不需要他帮忙就能自己独立解决每一个难题, 甚至有时候还能顺手解决一下萧玉书的难题, 时望轩成长起来了,这应当是好事。 但萧玉书笑着夸赞时,总有种莫名怅然,感觉好像自己在对方身边除了耍几句嘴外就没什么用处了, 帮不上忙的感觉总让人无能为力的扎心, 萧玉书不想这么一无是处,就像当时在山村修为屁大点、什么都不会连武器都没有的时望轩不想拖大家后腿一样。 果然人身临其境的时候才能最能体会到当事人的感受, 发挥不了作用的陪衬滋味现在萧玉书也总算尝到了一次,一点也不甜。 萧玉书也明白,自己在时望轩面前神秘高人、牛逼大佬的形象已经彻底褪去,除了最后那点神龙见首不见尾和不可能当人家面摘下来的面具外,好像他在时望轩面前一点特别都没有了。 可那又如何呢? 有舍有得,凡事总有个平衡, 他失去了装逼的乐趣,换来了时望轩的无话不说。 不亏的, 第580章 夜袭 而且萧玉书心里也有个让他心安的准儿, 不管自己往后平庸成什么样、修为落后时望轩多少,对方永远不会介于嫌弃,更是不会说出一句沾着奚落混着嘲笑的风凉话来。 吊儿郎的说话轻佻不露真容的萧玉书在时望轩眼里永远是特别的, 从前,现在, 一直都是的, 时望轩从来不会嫌弃他什么,这是时望轩言行举止间从骨子里透出来的真诚, 所以萧玉书心安, 所以萧玉书只有在对方面前才最放松, 这一点是谁也替代不了的, 也变不了的。 “哎呀,轩哥怎么脖子也红了?”乐趣这种东西随时都可以找到,现在萧玉书最喜欢的就是故意用含糯带弯儿的奉承话去逗时望轩这个脸皮子薄的男主玩儿。 时望轩从前就犟,性子也别扭,脸红的时候还会嘴硬几句,但是从来说不过口齿伶俐脸皮厚实的萧玉书,所以每次都被逗得抿嘴低头,然后一言不发绷着身体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看吧, 在脸皮厚这一方面,萧玉书应当是一辈子不会输的。 “轩轩诶~” “你、你......看、看图先......” 时望轩真受不了身边人一声又一声戏谑语调打着弯儿弯儿的调戏言语,想不甘示弱的回两句,可又不知道回什么有实用点,只能败者低头,赤着脸敛着羞,强装着根本不正经的淡定,硬着头皮说正经事。 “这图上有几处地方没去过所以没画出来,应当是重要地方......” 总有一天, 他也得让眼前人尝尝羞恼脸红无话可言的滋味儿。 时望轩心里这样想着,可眉眼却扬着挑着,露着掩饰不住的愉悦。 谁会不喜欢心上人的夸奖呢, 即便是玩笑话, 也是一句就能入心脸红的程度。 眼前人俊美绝伦的白皙面庞明明已经红透,却仍旧要撑着正经故作镇定说正事,抿紧的唇是少年最后一抹佯装不为夸赞动容的倔强。 又倔,又爱听, 要不是从这里出去是一大要事,萧玉书还真想再逗着时望轩玩一会儿。 “嘶——,那这些空白处是什么地方?占地还不小呢。”萧玉书拿着图琢磨道。 时望轩平复下心情稳定下面色后,淡定道:“不知道,但那里有人看守,想必不是什么普通地方。” “不普通......”萧玉书念叨了下,然后露出了一抹不怀好意的笑容。 他道:“那就得去找不普通的人来问问了。” 令狐一族家大业大,其内的布设也是庞大奢华,用来招待客人的院舍都大的惊人,因此作为少主,令狐权的院落就更大更华贵。 华贵的公子自己院里便有一处暖泉,夜里泡澡放松解解一天练剑的乏累最是舒适。 按理说这么大的院子,他这个少主是要有几个护卫守在屋外的,但因为脾气原因,一直都只有令狐问一个人能进去。 然后再因为某些原因,这位唯一能靠近的护卫最近又被令狐权赶到了院子最外边守着,离得远远的那种。 令狐问一点都不怨, 反正令狐权是这么觉得。 那日清醒过来看见自己赤身裸体、遍体狼狈和身上不堪入目的痕迹后,他整个人都迷茫了,以为做了梦。 结果, 结果直到背后的令狐问一动,令狐权才后知后觉什么叫‘我中有你’的该死的关系。 再之后, 要不是令狐权腰疼腿疼,他当天就要打死令狐问这个以下犯上的混蛋。 现在想想,令狐权还是满腔怒火,闭上眼脑海里都是那日的场景,挥之不去。 有人喝酒会断片,有人喝酒醉完之后能回忆起全篇。 很明显, 令狐权是后者, 那种经历又实在惊世骇俗难以启齿,所以没法忘掉。 可恨,可耻,都想直接剁了! 过几天, 一定剁! 令狐权这样想着暂时消了气,他靠在暖池边上,闭目假寐了一会儿才伸手去够一边放着的浴巾。 好像放的有点远,他够了几次没够着。 再伸直了手,令狐权心里又开始骂令狐问,要不是这人放肆,他还不至于泡澡都没人递浴巾。 “啧。”够不着,令狐权也不想睁眼转身,只能伸手朝一边乱摸。 随后有一只手从他后边将浴巾递来:“给你。” “谢了。”令狐权下意识接过就擦。 然后, 反应过来的令狐权猛然睁眼转头,随后入眼便是萧玉书的呲牙一笑以及身后一堆人的注视。 令狐权:“!!!” 他骤然睁大了双眼, 而在令狐权发出尖锐的爆鸣声之前,几人连忙上前,七手八脚的摁住了他,萧玉书更是拿浴巾堵住了他的嘴。 “他们弄好了吗?”屏风外面,黄莺几个避嫌的姑娘挡眼的挡眼,捂耳朵的捂耳朵,等听不到稀里哗啦的水声后,她才悄咪咪道。 丹姝摇了摇头表示不清楚,沈绾竹直接道:“要不去看看?” 黄莺干巴巴道:“要是看见不该看的怎么办?” 令柔道:“大师兄他们应该会给令狐权穿衣服吧。” “拉倒吧”沈绾竹嘲笑道,“他们才不会呢。” 确实不会, 萧玉书带头用被子把令狐权裹成了个只有头露在外边的粽子,还堵着嘴。 里面,令狐权被团成了个包丢在床上,顶着一脑门青筋唔唔唔了半天,眼珠子几乎要喷火。 “唔唔唔唔!” 大半夜你们疯了! 凭借他喉咙间稀碎的发音,萧玉书还真勉强听出来令狐权在说什么,因此笑了几声,跟着其他人找地方悠闲坐下后才道:“这不找你来说说话嘛。” 令狐权:“唔唔唔唔唔唔!” 大白天的时候不能说?非得深更半夜摸进来做贼! 沈修竹温雅道:“这还真不能,令狐家主看的有些严。” 第581章 让我穿衣服 萧玉书也道:“对嘛,咱们来聊聊关于你家那些地盘的事情呗。” 令狐权:“唔唔唔唔唔唔!” 我就不告诉你们! “不告诉?”寒允卿双眸微眯,手一抬,绛紫雷光已经开始滋滋啦作响,明目张胆的武力威吓。 雷灵根的苦头令狐权之前在时望轩身上尝过,极其难受,更别说这个屋里一次性凑到了两个。 不过可能是回家给了令狐权底气,他仍旧嘴硬:“唔唔唔唔唔唔。” 这是在我家,我的地盘!你们打我试试! “哎呀哎呀,怎么可能会打你呢,我们可是朋~友~啊~”胡先笑的十分灿烂,然后笑眯眯道:“但是少主啊,你也不想光着屁股被丢到外面去吧?” 令狐权:“......” 他一下就横不起来了,跟蛆似的在床上扭曲了几下发现真的一点都挣扎不开后,令狐权最后还是为了尊严妥协了。 娘的, 早知道就不让令狐问离那么远了! “说,问什么?”堵嘴的帕子被扯下后,令狐权顶着自己被捆成包子的身体,憋闷道。 时望轩拿出图来,呈在令狐权面前道:“这几处是什么地方?” 令狐权看见这张图的时候人都傻了:“你把我家摸干净了?!” 萧玉书笑哈哈道:“怎么可能,要是真摸干净还用得着来夜袭你。” 令狐权:“......” “你们画这个干什么?”他警惕道。 沈绾竹没好气道:“你说为什么,你爹不让我们走,我们不得想想办法。” “办法?画个破图你以为你们就能逃得了了?”令狐权嗤笑道,“我家的护卫难道是吃素的?” 萧玉书幽幽道:“他们吃不吃素我们不知道,你再不帮忙想办法我们就让你吃素。” “你......”令狐权憋了口气,然后哼了一声:“我劝你们老实待着,别白费这个力气。” 寒允卿当即瞪眼道:“你说的倒轻松,被关的又不是你,鬼知道你爹关我们又不理是想干什么。” “哼,鬼也不知道!”飘在众人头顶上的魍魉愤愤道。 相较于其他人的急躁,时望轩就比较淡定多了,他盯着眼前这个被窝包子冷然道:“这几处,还有这条路通向那儿,别想着撒谎。” 令狐权再瞄了眼图,然后忽然皱眉道:“你问了也没用啊,一个我娘住处,一个我爹住处,另一个我也不知道。” 桑禹却凉凉道:“得了吧,谁家爹娘分住啊,你骗谁呢?” “应当是真的。”一旁安静的丹姝这时突然发话道。 令狐权也神情不悦道:“你爱信不信,那条路是死的,走不出去。” “这个地方你怎么会不知道,这是你家啊。”萧玉书也不信邪道。 黄莺道:“就是,不会是不干好事的地方吧。” 令狐权怼道:“我家难道我哪儿都能去了吗?我从来没去过那个地方,我哪儿知道它是干什么用的。” 令柔好奇道:“为什么连你这个少主都不让靠近?” 令狐权有点急眼了:“我他娘的哪儿知道为什么!能不能让我先穿上衣服!” “哎呀你等会儿先,”萧玉书跟时望轩按照令狐权说的把图补上后,悄咪咪跟对方问了一嘴:“这个地方这么神秘,不会真是令狐司干坏事的吧?” 五家秘法这件事情,萧玉书还没忘呢。 按照小说的尿性,要想搞点什么得道成仙的大动作,没有祭坛之类的地方肯定不行。 时望轩沉思片刻后,才道:“我去看看。” “什么?你去?还是我去吧。”冒险这种事情,还是得让有挂的人来干,因此萧玉书否认道。 可他忘了一点,挂这种东西在小说男主身上是最不缺的。 萧玉书虽然有卷轴,但时望轩自己也自学了点东西,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跑自然是没问题。 不过时望轩没打算让身边人知道,而是凑到对方耳边让其放心道:“人多手杂,我去吧,老鬼不是一点用都没有。” 好像有那么点道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时望轩凑得太久说话声音低沉安稳,还是因为他双眸神情镇定自若看起来真的胸有成竹,反正萧玉书就这么妥协了。 魍魉道:“你俩以后唧唧歪歪能不能别把我挂嘴边上,恶心扒拉。” 萧玉书、时望轩:“滚!” “令狐权,我看你爹跟夫人感情这么浓厚,怎么也不给你添个弟弟妹妹陪你玩?”忙着的人去忙,闲下来的人开始扯家常。 当然,这种情况下,一般谁处境最尴尬就扯谁的。 令狐权被黄莺闲来无事问了这么一嘴后,短暂沉默了下,然后才怼道:“少管别忍家的闲事。” “嘿!你嚣张什么?”寒允卿一巴掌呼在了令狐权脑壳上,把人打得跟不倒翁似的来回晃了好几下。 令狐权暴怒道:“你他娘的......” “夫人,长什么样子?”在几人吵闹中,丹姝忽然声音低沉,轻声道了这么一句。 这个正经之中又带着点不正经的话一出,几人都安静了,令狐权也不说话了。 沉默一刻后,这位春卷同志才脸一扭,呛道:“跟你有什么关......嗷——松手!” 他还没说完,就被寒允卿捏住一边脸皮高高揪起。 寒允卿嚣张道:“问你话呢,好好说,不说我现在就把你团成团丢出去。” 令狐权被众人揉圆捏扁半天,或许是真火了,也或许因为点别的什么,他怒道:“我怎么说?我又没见过几次,我哪儿说的出来!” “这里是我家!你们倒跟大爷似的!” “他娘的唔唔唔唔唔唔......” “吵死了。”丹华拉着脸又给这位骂骂咧咧的小登把嘴重新堵了回去。 桑禹转过头小声对沐辰稀奇道:“他家真奇怪,爹娘不住一起,儿子连娘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沐辰没说话,反倒是胡先漫不经心道:“这有什么稀奇的,令狐司如此品行,能有姑娘看上才怪。” 这话给八卦者提供了一个新奇角度,黄莺掩唇惊道:“你是说强取豪夺这一类?” 桑禹咂舌道:“你们一定要把话本子代入现实吗?” 沈修竹道:“话本子来源于现实,她们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 “咚咚咚!” “少主洗完了么?” 众人:“!!!” 门外令狐问突然响起的声音着实给萧玉书几人吓了一跳,但吓完,他们又松了一口气。 第582章 夫人到访 萧玉书摆摆手道:“害~令狐问而已,大不了咱抄家伙也给他捆上。” 令狐权:“唔唔唔唔!” 你们是傻子吗? 大晚上过来肯定有事啊! 可惜, 这次萧玉书没读懂他的意思,不仅没读懂,萧玉书甚至还把令狐权往一边儿推了推,打算一会儿给令狐问牌儿春卷腾个地方。 然而下一秒, “少主若是没洗完请快些,夫人说要来看看你。” 令狐权双目瞪大:“!” 众人:“!!!” 这下可完了! “咚咚咚!” “少主?”令狐问疑惑的声音还在门外,或许是怕屋里人怪罪打扰,他解释道:“夫人说想过来看看你。” 他毕恭毕敬敲了两次门里面都没有人来应答,若是以前,令狐问必定立刻推门去看。 可现在, 有相当大的一部分原因可能是令狐权不想搭理自己。 正因如此, 令狐问才在门外安静等着,也给了屋里人着急忙慌躲猫猫的机会。 “那水太清了!别搞这么大声音!” “让我穿衣服!别踩我裤子!” “柜子只能装两个!别挤了,再找别的地方!” “来来来,一人一张符,在脑门儿上贴好了千万别掉啊。” “床底下!” “床底下也满了......” 几日前,令狐权洋洋得意抽到了自己家的地盘。 几日后,令狐权恨不得把欧谢特抽的那个签子掰稀碎。 他这屋子再大,也他娘的藏不下这么多人! 修士的神识都是闹着玩的吗! 令狐权不知道桑禹有点可以掩饰气息的牛逼玩意儿在身上,当然这种火烧眉毛的紧急情况他也没心情去知道。 着急忙慌套上衣服登上鞋顺手将令柔露在外边的头发拿被子兜住后,他才顶着一张惊魂未定掺杂喜出望外的矛盾表情跑过去推开了门。 “娘说什么?”令狐权唰的一声出现在令狐问面前,双眸间满是难以掩饰的惊喜。 刚泡完澡就被萧玉书几人从水里捞起来包成了个包,在被子里闷了半天闷了一身红潮,再加上动作仓促心惊肉跳的,令狐权即便是套了上了衣服,衣衫也并不规整,发丝也凌乱披散着,墨发红袍,肤白沁粉,看起来另有一番风景。 平日里神情高傲不屑,双目夹火带呛的人此刻红着脸,眼眸如墨黑亮,这一刹间的模样倒才真像了寻常少年意气。 令狐问垂眸看着,脑海里不受控制的回想起了除夕那场荒唐的夜。 想起夜里床板吱呀吱呀不停的摇晃声, 想起身下人又硬又软逐渐变味的叫骂, 想起滚烫侵吞理智的温度和手上的软触...... 不能再想了, 令狐问收敛目光紧急躲闪,声音低了些:“夫人说想看看你,问问在学府里学到了什么东西。” 令狐权没心思关注眼前男人的眼神变化,只知道过去一直避自己而不见性情冷漠的亲娘头一次主动要来这里看自己。 不可置信的怔愣过后是即将溢出心口的满腔喜悦,他赶紧整了整衣衫,然后道:“何时来?我、我把屋子收拾收拾。” 把屋里闲杂人等都收拾出去。 令狐问动了动唇:“应该是.....” “现在。”他话还未完,身后便传来一道女子偏冷偏淡的声音。 这声音淡的实在跟慈母蔼娘沾不上边,只能说是不冷不热。 但令狐权还是听得眼前一亮,道:“娘。” 只见令狐问身后,一女子发饰简单微拢,身着素白衣衫站在院门口,虽然身形看着单薄柔弱,却站得笔直有力。细眉长眸,朱唇凝肤,整个人虽衣着纯素,却处处透着一股清雅冷傲的气质。 这位女子单凭同令狐权七八成像的容貌就足矣说明身份, 她走过来,面上没有半点笑意,美眸在令狐权跟令狐问之间粗略扫过,随后便别开眼道:“学府里面没有告诉你衣冠规整吗?” “我......”母子相见,第一句话竟是批评斥责,令狐权明显一愣,随后低下头去不知该说什么。 反倒是令狐问低头恭敬道:“少主应当是听说夫人要来,动作匆忙才至,平日衣冠也规规矩矩,挑不出错来。” “呵。”白玫没说话,发出了一声意味不太好的轻笑,随后越过令狐权抬步走了进去。 一进去,屋里还有因为萧玉书几人手忙脚乱找地方躲而弄出的狼藉,白玫双眸在眼前的糟乱上扫过,随后缓缓蹙起了眉。 令狐权看着,心逐渐忐忑了起来。 平日他很规矩,一族少主该有的端正也有,最起码院落整洁,穿戴整齐是必不可少的,只是方才因为有人捣乱才会如此。 人世一大苦事便是准备得当天天盼星星盼月亮似的盼人来人却不来,当事情搞的一团糟的时候人却偏偏来了,不仅来了,还因此撞见了一幕极其糟糕的事情。 因为身世,令狐权从来不受白玫这个亲娘待见,因此只好努力到别的方面期盼能得对方赞赏夸奖。 可偏偏事不遂人愿,白玫眼前所瞧见的,是一个生活杂乱无章、行事毛躁的儿子。 只听她沉默之后,忽然讥笑了一声,道:“我还以为离了家去了学府后能有什么长进,原来也不过如此。” “想想也是,你毕竟姓令狐,骨子里随你爹的东西,改不了。”白玫嗤道,“原来竟是我期望错了。” 令狐权面上神情从一开始的希冀逐渐淡化后来渐渐化成苍白,身上心底也跟着凉了些:“娘,我、我改了......” 岂料白玫转头凝睨了他一眼,目光锐利带刺:“你改了?” 第583章 都是误会 “你们令狐一族不就是崇尚强者为尊打打杀杀么?你老子教你的那些肮脏东西你记了多少年?又在秘境杀了多少人?你觉得我是傻子?” 一个接一个的犀利问题宛若一根根尖刺,扎在令狐权心里。 痛, 不知是痛爹娘这般离心,还是痛眼前这位看自己如看什么深恶痛绝的仇人一样的亲娘。 白玫说的没错, 令狐权从小不是什么好东西, 在一切都用沾血剑尖说话的令狐本家里,他的确也杀过不少人,无辜的不无辜的,挑衅的不挑衅的,该死的不该死的,令狐权都杀过,也指使人杀过。 令狐权清楚自己在旁人眼里不是好人,甚至品行也顽劣至极,谁在背后都曾议论唾弃,可那些话如耳边杂风,吹就吹过了,他不在乎。 这些年, 令狐权真正所求,也不过外面布衣百姓简单又难之又难的爹娘和睦、亲人美满。 求一个团圆和谐的三口之家, 在令狐权这好像比登天还难。 “娘,我会改。”喉口凝涩半晌,令狐权神情颓唐着,艰声道。 令狐问头更低了些,低声道:“夫人,同从前相比,少主改了不少。” 白玫却冷哼一声,挖苦道:“你们二人可谓是一线说话,他平日里这般打你,你也不怨。” “在这里待久了,连你也变得这般下贱。” “若我看,三长老当年若真是收了你做徒弟,那才是真丢人显眼。那个萧玉书即便是退学回来,也稳重自持闭关修行,从不招惹是非,偏偏你跋扈横行,仗着灵根卓越目中无人。” “我......我不比萧玉书差到哪儿!”令狐权垂在身侧的拳攥得很紧,紧的发颤。 白玫好似对他是与生俱来的厌恶看不起,觉得令狐权无论是品行、修为、心性还是见识,哪样都比不上旁人,哪样都比不上其他仙家的小辈。 这么多年,令狐权是嚣张是蛮横,却也是勤勤恳恳认真修行,日复一日刻苦练剑,付出的功夫努力也不比旁人少。 但白玫就是看不见,就是不想去见,每每提起,便是一句:“不过如此,人外有人。” 而如今也是,白玫只用一句话就重重抨击了令狐权的自尊心:“不差?不差三长老为何宁愿得罪你老子也不愿意收你?” 她贬低人的难听话在令狐司那里练了十好几年,练的炉火纯青,恐怕只有令狐司能听得面不改色从容如常。 只是三两句,令狐权脸色已经难堪到了一种残叶败泥的程度。 躲在暗处的几人听着白玫这样冷嘲热讽的话,有点替令狐小登掐一把汗的唏嘘感。 桑禹:亲娘啊,怎么跟儿子说话跟仇人似的? 寒允卿:令狐权这人又坏又惨的。 胡先:令狐本家的风气就这样,乌烟瘴气,何来什么亲情。 萧玉书没跟他们躲在一处,也并没有心思以旁观者的心思吐槽令狐权这如此糟糕的母子关系。 萧玉书哪儿来的资格去吐槽别人的亲子关系, 他自己的亲子关系就已经够烂的了。 在不得父母赞赏满意这一方面,萧玉书还跟令狐权有着异曲同工之神似。 因此令狐权现在如何痛恼,萧玉书能感受一些。 怪不得令狐权总跟‘萧玉书’过不去,总想着在哪一方面都要比过他,总想让他出些丑,怪不得在秘境里哪怕要翻遍整片山头都要找到他。 那时, 令狐权应该是想堂堂正正跟萧玉书打一场,然后打赢了跑到亲娘面前去兴高采烈的诉说一番,证明自己的能耐,得到对方的认可。 可惜, 以萧玉书这个过来人的经验,他知道令狐权的期盼到头来可能永远得不到。 父母的偏见, 改不了的,比登天还难。 “夫人,不管从前如何,少主如今真的改了不少,您也曾去过学府,也知道里面规矩如何。”令狐问出声道。 白玫凝视着眼前五官硬朗身板挺拔却垂首谦卑的青年,眸色渐渐沉了下来。 明明是自小跟在自己身边的人,却言行举止间无一不是向着令狐权说话。 真是可笑, 八岁的孩子不小了,应当记得不少事情,应当死死铭记白家上下满门族亲死于谁手,罪魁祸手是谁,可却偏偏护着仇人的种,跟她站在对立面。 白玫默言片刻,再次冷笑一声,随口道:“你既然这么说了,那就让我听听,我的好儿子在里面都做了什......” “嗷哟!” 她说着,刚想在屋里看起来最整洁的床边坐下,可却坐到了一个东西,好似是谁的脑袋,与此同时,被窝里发出黄莺的一声吃痛闷响。 “谁!” 白玫听见此声,即刻警惕起来,还没等令狐权阻拦就自己一把将被窝掀开。 被子掀开后, 白玫跟里面四个排排趴的姑娘的圆圆的大眼睛对上了视线。 这个场面有些太过惊奇,甚至惊悚,白玫双目大睁,倒吸了一口冷气。 被一屁股坐了脑瓜顶的黄莺在短暂大脑宕机过后,呲牙一笑,道:“夫人,晚上好。” 白玫:“......” 其他躲着的人:“......” 令狐问惊愕的目光看向身边人,唇抖了抖愣是一句话没说出来。 而令狐权已经崩溃到狠抓头发,他面色煞白道:“娘!我可以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 白玫还保持着掀被子的动作僵在原地没有动弹,神情却瞬息间变化了好几种,什么震惊诧异惊讶等轮番在面上转了个遍后,她缓缓转过头,指着床上的四个姑娘,双目深沉含怒道:“这就是你说的改了?” 令狐权气息不稳道:“娘,这、这不是我的!” 令狐问惊了又惊后也跟着道:“夫人,这或许有什么误会......” 白玫被眼前所见震得心神动荡,厉声道:“能有什么误......” “啪!” “夫人这就是误会,我们可以作证!”三人僵持之间,萧玉书突然推开衣柜的门,义正言辞对白玫道。 第584章 乌龙 没法再躲下去了, 明明令狐权今夜可以跟自己亲娘好好相处,而这来之不易的、增进母子感情的好机会却被萧玉书几人毁了个一塌糊涂。 出于极致的愧疚再加上反正黄莺她们已经露馅了,索性萧玉书就冲动了一把,直接亮相替令狐权澄清今天这一场乌龙。 “夫人,你听我说,这、这一团乱都是我们干的,跟令狐权没关系!你说是不是!”萧玉书说完,还拽着时望轩一起,怕时望轩不帮令狐权说话,萧玉书还在他屁股上掐了一把。 时望轩先是难以置信的一疼,然后瞬间淡定对白玫道:“对,都是我们干的。” 别掐屁股, 疼! 白玫看看床上的四个姑娘,再看看衣柜里窜出来的俩个少年,一时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呆滞中,她发觉自己衣衫的下摆被人轻轻扯了扯。 低头一看,床底下跟见鬼似的探出了一个唇红齿白的少年脑袋。 桑禹歪头朝上对白玫咧唇一笑,小声道:“报、报一丝啊,都是、都是我们干的,夫人你别生他气啦。” “那个夫人,能不能让一下,挪个地,让我们爬出来先?” 紧接着,床底下陆续又探出了好几个脑袋。 这么多人给令狐问看傻了,他声音艰涩道:“少主......” 令狐权双手挡脸,崩溃破音道:“别他娘的问我......” 一刻后,令狐问已经把屋里收拾的干干净净,然后整洁的屋里,坐了一圈人。 床上,椅子上,不够坐的还有地上。 白玫坐在椅子上,喝了口顺气静心的茶,清丽面庞上一双淡然的双眸将面前一堆少年少女上下打量了一番,最后目光停在了时望轩这张夺目的脸上。 看了又看后,她这才语气平静似水道:“我记得之前在秘境里,权儿可是同你们有不小过节。。” 白玫语气太平淡,平淡到听不出好赖,但萧玉书以为她又要犀利痛斥令狐权一顿,因此抢先道:“是,但、但我们大人有大量,而且我们现在关系可好了!” 萧玉书一开头,其他人也就跟着七嘴八舌的接上。 “对对对,夫人你不知道,令狐权在班里可乖了,上课积极回答问题。” “还、还遵规守纪,安分守己。” “我们跟他玩可好了......” “令狐权走路都不闯红灯。” “对,他还扶老奶奶过马路呢!” 你一言我一句的,说到最后,令狐权终于憋不住,质疑道:“你们说的是我吗?” 萧玉书甩了他一句:“别打岔,还没说完呢。” 令狐权:“......” “夫人,令狐权确实有点坏蛋,但是吧,嗯......”桑禹这个大作家慎重思考了下后,蹦了一句:“要怪就怪家主,血脉遗传这种东西,是个玄学......哎呦!” 萧玉书掴了他脑壳一掌,咬牙道:“怎么说话呢!” “呵,”白玫怎么看不出来眼前几个少年少女是想方设法的替令狐权说好话,想必是听见了自己方才奚落人的讥语。 可自己儿子什么德行她还是清楚,不过这些人能帮令狐权说话,这一点还是让白玫感到不可思议。 因此白玫斜了令狐权一眼,不知是嘲还是夸道:“你也是挺有本事,有这么多说客。” 令狐权低着头,没有说话。 “罢了,难得人多,明日午时我过来,一起吃顿饭。”白玫放下茶杯,起身道。 “啊?”令狐权想不到今天闹成了这样,白玫居然明日还要来,不仅来,还破天荒的要一起吃顿饭。 见他诧异,白玫凉道:“不愿意?” 萧玉书连忙替令狐权道:“他愿意,愿意愿意特别愿意!” 白玫见状,才轻哼一声转身离开。 临走时,她路过丹姝面前,朝对方常年遮面的脸上端究了一眼,随后眸光微闪,最终出了门。 “夫人慢走啊~” “夫人一路顺风。” “夫人一夜好梦!” “夫人明天桌上有烧鸡吗?” “吃吃吃,就知道吃你!” “哎,快走吧,闹腾了这么半天快累死我了。”桑禹说着伸了个心有余悸的懒腰,然后也转身走了,其他人也各自赶紧回了各自的住所去。 令狐权对月长叹了一声,也是心累至极,然后他侧目看着身边人道:“你怎么还不走?” 萧玉书笑哈哈道:“这就走,这就走。” 因着对那处地方的疑虑,时望轩趁着深夜已经朝那里摸了过去,萧玉书一个人闲着也是闲着,索性也就留了下来。 令狐问去外面守着了,现在人走风凉夜也静的偌大院子里又剩下了令狐权一个人,得了安静,得了空档,萧玉书这才缓下语气,对身边这位半宿没安宁过的倒霉仁兄轻声道了句:“抱歉。” 不好意思, 差点让你本就岌岌可危的母子情再次雪上加霜。 说实话,萧玉书对令狐权的混蛋属性其实并没有改变多少,毕竟对方之前在秘境里怎么狠揍自己的那一顿真的超级超级印象深刻。 那是萧玉书从小到大离死亡最近的那一次,痛死了。 但是, 就像近乡者情触,近意者心动, 方才有那么一瞬,就一瞬,萧玉书把令狐权当成了从前不得父母赞赏的自己。 他相信世上会有好人,就像相信世上不会缺少坏人一样。 他也相信阳光道跟独木桥之间总有互通的一方,就像迷途知返和陌路没法再回头一样。 萧玉书不能替那些被令狐权杀死的人去原谅, 可若令狐权往后能走上正路,后面或许会少死好多人。 别说为什么不杀了令狐权, 他没那个能耐, 再者, 萧玉书也自私在了同窗相处的点滴上,不管什么人,相处久了,发现了一堆废铜烂铁下掩藏的几片闪烁金片,哪怕再小,也做不到直接将其一同扔进垃圾桶里。 “我觉得夫人其实也不是讨厌你,只是......哎呀反正不是讨厌你这个人。” 估计是讨厌你这个姓氏和身上流的另外一半血吧。 第585章 更大的铁板 这萧玉书可不好说出口,他说完后,又摆摆手道:“行了,我想说的说完了,我可不像你,我做错事能知错就改。” “现在改完了,道歉了,我走了。”黑衣黑面的少年大咧咧说完,背着手迈着吊儿郎当的步伐转身欲走,却被身后人一声给叫住。 “喂。”令狐权欲言又止道,眉目拧巴着,好似憋着什么说不出口的话。 萧玉书回头道:“怎么了?” 身后少年张扬鲜艳的红袍隐在浓浓夜色中,许是今夜月色寂寥清亮,竟给其消减了几分夺目耀眼的红,落得了平柔近人的色调,好像看着没那么倨傲的不可一世,也没那么惹眼似的。 令狐权双唇动了动,道了句几乎不可能从他甚至是从这个姓氏的人嘴里会讲出来的话。 “对不起。” 他声音极低, 好在今夜无风,萧玉书听见了,很清楚。 “从前......”令狐权这些年嚣张意气惯了,关于道歉这方面的话好像除了这一句外再也不知道有什么话可说的,一句话支支吾吾,卡卡顿顿最后凑整了一句别扭拧巴又有些傲气的话: “从前我太厉害,你太弱......打得你狠,但是谁让你又贫又不知好歹......” “你太弱了,让你干什么你非要反着来......那时候你要不跑我也没想着真、真......” “反正、反正就是......”令狐权嘟囔了半天,说自己错了不愿意,说怪萧玉书有眼不识泰山现在又怪不起来,既不愿意承认自己有错,又不想就这么一错再错。 最后,他一咬牙,一跺脚,没看萧玉书是什么眼神,撂下一句:“我错了,但是时望轩也打回来了,都扯平了,你再怪我也没用。” 说的挺有底气,可令狐权刚说完就逃也似的冲回屋里关上门,好像生怕从萧玉书嘴里听见什么不想听的怪罪不服言语。 但萧玉书有什么怪不怪的, 弱肉强食这个道理他也懂,弱者被强欺,菜就多练,大不了重开,这谁也说不出个怪人准则在哪儿。 当时挨打萧玉书也的确脑子里一串“等我强了一定要弄死令狐权”的念头, 可到后来...... 害, 算了吧, 哥太他妈大度了! 萧玉书笑了声,不知是笑自己圣人心肠,还是笑令狐权这人总算做了件跟他这个姓氏背道而行的事情。 他哼着小曲儿,小跳着步出了这个大院子,有一声没一声的调子逐渐淡化在远处。 今夜的月又大又圆,连带着周边几颗忽明忽暗的星星也露了真颜,闪的好看,一点都不刺眼。 “家主此话何意,莫不是想出尔反尔?”在令狐权这个少主也未曾踏足过的偏院地下,有间庞大无比的洞室。 里面一位血气缭绕的老者,对着面前毫不掩饰的冷嗤一声。 令狐司双目阴沉,唇上勾着冷笑:“自然不会。” 老者似乎并不想跟他浪费过多时间,在石桌上甩出一个盒子并道:“你要的,给你。” 令狐司拿起盒子打开一看,里面是几个血淋淋的金丹,好似用什么秘法保存着,才不至于离体便崩散。 见此,令狐司蹙眉道:“就这么些?剩下的呢?” 老者不满道:“折云峰三长老修为何其强悍!若不是老夫动作快,恐怕还要被其抓个现行,有这些你还不知足。” 令狐权却冷笑道:“你们虚妄城是真一年不如一年了,连他都对付不了,不知若是城主还在,会不会像你们这般无用。” 老者讥嘲道:“城主?她若活着,岂会同你合谋?” “呵,若不是她死了,能有你勾结魔修的机会?怕是刚有苗头就被取了命。”他声音轻蔑,但说的确实是实话。 令狐司面色沉了些,刨出来的修士金丹尽数收起,甩了他一句:“死都死了,说这有什么用处,你只管照例取金丹过来,应了你们的,绝对少不了。” 说完,他便转身进了洞室深处,开始了数年以来从未休止过的炼制。 老者看着令狐司的背影,不屑道:“也不知从哪儿来的歪路数,资质平庸,还想成仙,真是痴心妄想。” 话落, 老者沉寂了一瞬,随后突然消失在了原地。 “何人胆敢!” 尽管时望轩极力收敛气息,但他还是被修为深厚感识灵敏的老者给捕捉到了踪迹。 饶是时望轩反应极快,闪到了数里外,却仍旧被老者拦住了去路。 “你......你这张脸真是好生面熟啊!”老者双眼阴沉,死死盯着时望轩这张脸,好似在透过他在看什么人。 “元婴中期,坏了,好大一块铁板。”魍魉谨慎道。 “踢,踢不过就跑。” 也不知道能不能跑,反正时望轩倒是挺镇定,缓缓拔出了那把许久不用的黑剑,浑身开始弥漫滋滋电光。 老者见此,似是稀奇似是嘲笑,意味深长道:“五灵根,半步金丹,原来如此。” “你真是你娘的好儿子!” 说完,老者伸手成爪子,带着浓重杀机朝时望轩冲来。 上来便杀的态度,也足够说明老者对时望轩亲娘的态度,而时望轩凭着藏书阁所学的空间之术再加上魍魉暗中相助,一来二去竟也躲过了十几招。 可正是接二连三的杀招不中,让老者怒气更甚,本不打算全力对付这么个毛头小子的他索性气息大开,直接定住时望轩让其动弹不得。 “跑啊,小畜生。”老者阴恻恻道。 时望轩被掐的有些气短,这种危急时刻不知出于何等心理,他居然还能笑得出来:“不跑了。” 一般人面对生死总会有些慌乱无措,时望轩这个淡定反应却叫老者觉出些不对来。 然而他觉出的还是太晚了, 侧面闪出来的人一个高抬腿便将老者狠狠踢出数米远,连着撞断了几棵粗树。 令柔站在时望轩面前,神情冷然,偏头对时望轩道:“先走。”说完,她身形一晃,闪身冲前再次一脚踢去。 见老者如此狼狈,魍魉笑嘻嘻道:“哈哈哈,想不到吧,元婴颠覆。” 没错,这是更大的铁板! 第586章 终于等到你 早在时望轩夜间摸到密室时,他就隐约察觉周围类似旁人跟随的气息,隐藏的很好,但魍魉仍然感知得到。 所以时望轩一点不慌,甚至还有那么点想引人出来的意思。 令柔打老者完全就是吊打,因此时望轩只是好整以暇的观战了一会儿,然后才道:“五师姐,早去早回。” 说完他就走了, 时望轩走了没一会儿,被揍的七荤八素的老者这才认出来人的身份,颤颤巍巍道:“你、你不是死了?” 令柔掐住老者脖颈,沉道:“让你失望了。” “你......你为何不......” 可惜,老者话还没说完,就被令柔扭断了脖颈,再之后便是一把火,烧灭了个干净。 为何不回去, 老者是想这般问, 可惜, 令柔不想回如今乌烟瘴气的天阴教, 一点都不想, 故人亡了个干净, 没有再回去的必要。 与其回去做个长老整日厮杀,不如在这里做个小弟子,装傻充愣倒也自在。 第二日午时白玫说来就来,几人为了帮令狐权准备好菜,萧玉书拉着时望轩亲自下厨。 厨房依旧有人经常笨手笨脚的捣乱,但这次萧玉书可是一点重话都不敢对令柔这个‘呆瓜’说,不仅不敢说了,还每次看令柔呆呆傻傻的模样心里总有种诡异的违和。 妈妈咪呀, 七峰弟子里又多了个元婴大佬,真可怕。 萧玉书怎么也料想不到令柔竟然扮猪吃老虎吃的这样牛掰, 当然, 他更想不到这位夫人更加牛掰。 “吃完饭,你们就走吧。” 饭桌上,白玫轻描淡写的一句话惊掉了所有人的下巴。 令狐权惊道:“娘,爹不会发火吗?” 白玫只道:“他随便。” 萧玉书有点担心这位夫人擅自做主完往后在本家的处境不会太好,便道:“我们其实可以溜......” “溜出去,他会对外谎称你们偷东西,再借机闹一场。”只听白玫淡淡道,“不走,若是家里死了人,你们觉得他会怪在谁身上?” 自然是萧玉书这些外来人身上,但寒允卿难以置信道:“他哪儿来的底气?” “底气?”白玫冷笑道,“令狐本家的族人全都长着一条舌头,你说他哪儿来的底气。” “一会儿跟着我,我送你们出去。” 白玫同令狐司在一处待了多年,对这人的心机路数了如指掌,她说的不错,令狐司圈住萧玉书等人不过就是圈住了天阙门和玄天宗,到时候他想做什么,直接在这些小辈身上做文章便可。 这点道理,都不是傻子,在座人都懂。 只是萧玉书也清楚,白玫这番举动一出,她往后定要承受令狐司以及本家其他族人的怒火。 而白玫却对此毫不在意,甚至自嘲道:“放心,他要是真想要我的命,早在十几年前就要了。” 若令狐司真的想要白玫死,那白玫早就随着白家上下一起覆灭,不会活到现在,还有了儿子,做了夫人。 说不爱吧,白玫肤若凝脂,手指细嫩,是养尊处优从未受过苛待劳累的模样。 说爱吧,白玫全家死于令狐司之手,还被软禁在家中二十年没离开过。 很矛盾, 但萧玉书一行人也没有别的办法,仍然按照白玫的安排,让令狐问寻了个由头将护卫支走后,她亲自将几人明目张胆的送了出去。 出去后,在令狐一族的地盘也不能久留。 这种时候胡先这个宗主就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他给玲儿传信,让其代表合欢宗佯装邀请一行人做客,萧玉书等人就这么有惊无险的被接到了合欢宗里。 “终——于——等——到——你——!” “还好我没放弃~” 看见玲儿那一刹,桑禹一个暗号成功对接,也正因如此,在胡先的地盘里,萧玉书几人算是彻底安全了。 只能说是生命彻底安全了, 别的不敢保证。 “哎,都记住了,这里的东西吃的时候小心点,什么茶水啊酒水啊切忌不能进嘴啊!”萧玉书跟家长一样,仔细叮嘱着没有经受过‘人间险恶’的少年少女们,生怕对方中招。 末了,萧玉书还补了一句:“什么旁人给你的帕子、让你闻的香啊之类的,千万别碰别闻,都记好了。” “沈修竹,你可千万看紧了寒允卿,别让他瞎碰。” 寒允卿叉腰不服道:“我自己知道,用不着你说。” 萧玉书幽幽道:“你上来就差点被人丢了好几个加了料手帕,还不知道躲,真好意思说。” 寒允卿道:“切,你就是嫉妒我。” “嫉妒你干嘛,我们轩轩被扔的手帕可比你多的不要太多。”萧玉书颇为自豪道。 令狐权嗤鼻道:“又不是你,你嘚瑟个什么劲儿。” 不知出于什么考虑,白玫最后还是将令狐权跟令狐问也送了出来。 好像因为白玫跟令狐权若是一同跟令狐司对着干,那么前者存活率好像比后者更大一些, 反正萧玉书是这么理解的。 陈雪穿着合欢宗特有的妖娆开叉裙,兴致勃勃道:“来来来,到这里我可要带着你们好好玩玩。” “走,我先带你们去歇脚的地方。” 合欢宗宗内真的就挺, 挺, 挺胡先的, 门内到处姹紫嫣红一片妖艳花草,布设十分艳丽动人,似乎走到哪儿都能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香腻脂粉味儿。 弟子不论男女一律漂亮出奇,身段柔美盈盈一握,一颦一笑都撩动人心弦。 而且里面住处很多,基本上没有什么练功的地方。 想想也是, 人家主要都在床上练功,有床就够了。 正因如此,萧玉书可是格外的小心谨慎,生怕一个不留神中招。 “时望轩,你可千万要提防着点,千万别吃错东西。”萧玉书仔细检查着屋里有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暗香药丸或者香粉,甚至将两人的被褥都认真抖了抖。 他这样比在令狐本家那里还谨慎小心的模样着实叫时望轩看的忍俊不禁, 时望轩轻笑道:“哥,你这么紧张做什么?” 萧玉书心说你当然不担心,你又没有被胡先骚扰过, 还特么是两次。 “哼,你倒是心大,”萧玉书说着,忽然又想起了令柔那个小姑娘。 他不解道:“你说她这么厉害,为何非要在这里当个小弟子呢。” 不止令柔,还有胡先, 一个两个的, 总不能是玄天宗吃食丰盛、美人众多吧? 第587章 谁吃了谁倒霉 胡先就不提了, 令柔真是一点端倪都没有。 最古怪的一点, 秘境那一次, 令柔跟胡先两个元婴到底是怎么混进去的? 不是说金丹之上进不去么, 真奇怪, 萧玉书觉得整个世界都有bug, 令柔那么厉害, 秘境里还佯装无力腿上顶着被开的血洞硬是不露真面目, 这份隐忍力, 萧玉书万分佩服。 时望轩倒是看的开,无所谓道:“若是意图不轨,她早就动手了,何必跟着吃这么多苦头?” “嗯......有理。”这话萧玉书赞同。 “咚咚咚,欧公子,时望轩,你们两个收拾好了吗?”外面响起周叶的敲门声,周叶朗声道:“一会儿玲儿师叔想要宴请各位,看看夜间花灯影戏,记得要来啊。” “好,我们一会儿收拾完就去。”萧玉书应道。 “合欢宗的花灯影戏可是一绝,”时望轩过去帮萧玉书把抖乱的被褥理好,对其笑道:“别这么紧张,既然是招待客人,他们也不会在屋里做些不入流的手脚。” “唉,但愿吧。” 时望轩表现的这般从容、半点没有提防的模样让萧玉书很是哀叹一点都松懈不下来,以至于晚上吃饭时,他每一道菜都是自己仔细看好了,才敢下筷子亲自夹到时望轩碗里。 萧玉书硬是一筷子都不让时望轩自己去夹的上心模样落在合欢宗其他少男少女眼里,自然引其一阵交头接耳的小声议论。 连玲儿也忍不住巧笑嫣然道:“哎呀,你对你弟弟可真是无微不至,关怀至极。” “那当然,我不关怀谁关怀。”萧玉书闷头夹着自己认为看起来比较安全的菜,一边说一边往时望轩碗里送。 他这本是出于对时望轩的身体健康所考虑而有的举动,可落在旁人眼里,尤其是落在合欢宗这个盛产情爱的地方里,无一不是“爱”的证明。 花灯殷红的光打在宴席上,掺着烛光的昏黄,伴着台上身披轻纱赤足玉臂女子的歌舞,显得暧昧至极,合欢宗唱的曲儿自然是调情说爱的缠绵诗篇,字字句句间都是缱倦情谊,浓浓的,还没有上酒,就能让人听得脸红脖赤。 不用酒上劲儿,不用曲儿助兴, 光是看着身边人拦在自己面前,悉心夹菜的动作,时望轩就已经有些头脑发热,唇角眉梢克制不住的上挑,双眸中除了对方抬手夹菜,启唇说笑外,旁的再也入不了眼。 “时望轩,你尝尝这个,这虾是甜的。”萧玉书朝他笑道。 宴上暖气撩人,有些偏热,眼前人随手将衣领扯开,锁骨微微敞开,被红烛黄光一照,显得粉白诱人, 漂亮,好看, 时望轩看的眼神一暗,喉结克制不住的上下动了动,然后敛起晦暗眸光拿起筷子夹起虾尝了尝。 “怎样?”萧玉书双眸明亮,笑容明媚。 “嗯,”时望轩紧紧盯着他的唇,目光灼热又浓重。 “很甜。” “你们这儿的点心太好吃了,可惜二师姐身体不适没有来,不然也能尝尝。”黄莺遗憾道。 对外说的身体不适,其实萧玉书心里清楚,白玫临走前偷偷给了丹姝一封信,想必两人是有些亲缘,也该相认一番。 好不容易碰见个未亡亲人,即便是十余年未见过面,那感情也是非比寻常的,白玫好歹也是是这世上为数不多的、丹姝可以信任的长辈。 陈雪笑盈盈道:“你们既然来了,就好好玩上几天,这里可比令狐家的地盘安全又好玩多了。” “哼。”令狐权发出了一声不屑的鼻音。 “这里挨着魔兽山脉,能安全到哪儿去?”他不甘示弱道。 胡先半笑不笑道:“你当合欢宗宗主吃素的?” “来,这盘凉拌黄瓜给你吃。”桑禹说着,伸手将几人面前的菜换了下,把一盘素菜挪到了胡先面前。 胡先:“......” 玲儿笑笑,然后提醒道:“最近魔兽山脉连着起了好几次兽潮,虽然不大,但却有些动乱在里面,你们玩归玩,可千万别去那里。” “兽潮?”萧玉书跟桑禹不约而同的交换了一个眼神。 萧玉书:又乱了。 桑禹:还好吧,就是提前了而已。 魔兽山脉的机缘明明是要在男主在学府的这段剧情结束后才会诞生,到时候魔武降世,引得一众魔修厮杀争抢。 这也是时望轩接触魔界势力的一个转折点,但不该是在这个时候。 “唉......” 真服了! 满腔对剧情曲折走向无可奈何的萧玉书一愤之下,尝了口被桑禹从胡先面前换走的菜。 不知道是什么做的,又甜又不腻,还带着点香气,跟果冻似的,清清凉凉还挺好吃。 反正是桑禹端过来的,应该安全,所以萧玉书一口气直接自己吃了个干净,算是饱了。 而胡先全程在找自己那盘消失的‘好菜’,找到最后都没找着去哪儿了。 “六师弟你找什么呢?”黄莺看胡先左看右看的模样,忍不住问道:“是有什么喜欢吃的菜没找着吗?” “啊哈哈哈不是......” 那可不是什么菜,合欢宗独有的合欢羹,胡先这样双修惯了的人吃了除了浑身暖暖舒坦外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可要是不经人事的吃了恐怕得出点问题。 本来胡先以为桌上一堆佳肴,没人会吃这种清凉的东西,结果还真找不到了。 鬼知道是人吃了还是丢了。 但想的再多,胡先还是不能说出来找什么,只能干笑两声摆手道:“没有,就是看看。” 算了, 谁吃了谁倒霉吧。 第588章 我帮你 很显然, 倒霉的萧玉书还不知道自己即将要经历什么,他趁着几人吃完饭被玲儿带着去放花灯的功夫拉着时望轩回到他的住处。 一进屋,萧玉书就闭门关窗,在确认没人会进来打扰后,他才把魔武的事情乱七八糟的同时望轩讲了一通,然后决定过几日就去。 时望轩默默听完,刚想张口发表他的疑问,就被萧玉书抢先解释道:“没错,那是魔修用的东西,但是你也能用。” 时望轩张了张嘴:“可......” “对,我之前是说过魔修很可耻很讨厌,但是......” 可能因为是偷溜回来的,动作有些匆忙,萧玉书说话有些急冲冲,甚至有些克制不住的气喘,“但是我之前说的太片面,魔修也不一定全是坏人,你娘就是个好人。” “但......” “修什么道不重要,心性不改就行,你、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吗?”萧玉书喘气道。 时望轩愣住片刻,随后才道:“明白了。” “明白了就好了。”萧玉书说完要紧事后,累的喘着气仰躺在床上,声音有些沙哑道,“又该打架了。” “到时候我们准备充分些,应当能够全身而退,” 时望轩并不担心打不打架、抢不抢得到魔武这件事,而是来到床边垂眸看着床上仰面躺的四仰八叉还扯开衣领透气扇风的人疑惑道:“哥,你怎么了?” “啊?”萧玉书此时大脑有些烧的慌,发昏,身上也一阵接一阵的热,他权当做是方才一路跑回来有些累的,因此将外衣脱下再次扯了扯衣领,直到胸膛半敞,透了气触碰到了凉意才勉强停住动作。 “你这屋里有点热,要不把窗户打开透透气?”萧玉书有些没来由的烦躁,随便撩了把落下来积热的发丝道。 时望轩却神情古怪道:“窗户一直都是开着的,而且......” 他看着随意坐在床上、裸露在外的皮肤逐渐染上不正常红潮、气息有些杂乱不稳的人,忍不住伸手去摸了下萧玉书的脸,结果却不是一般的滚烫。 魍魉这个老东西一下就瞧出来了端倪,“哟~~~”了老长一声。 “怎、怎么了?”萧玉书这下总算也觉出些迟钝的不对劲来,伸手摸了下脸,果然烫得惊人。 大脑飞快反应了一刻后,他当即爆出一句: “卧槽!” 不会吧, 千防百防, 他妈的怎么还是中招了! 什么时候? 究竟是什么时候萧玉书也没法静下心来思考了,不发觉还好,一发觉出来,身上的感觉越来越清晰,浑身上下一阵接一阵磨人心智的热浪惹得他头脑发昏发沉,身上也跟着难受至极。 尤其是小腹处,一股难以言喻的酥麻热意汇聚而下,萧玉书就算再傻也知道要是不采取点什么措施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糟糕透顶的事情。 乖乖啊, 时望轩还在这儿,这感觉又这么上头,萧玉书怕两人再同处一个屋里自己会控制不出对人家一个根正苗红的纯真少年做出什么禽兽之事。 萧玉书想的周到,很为他人着想,但是他想多了。 男主的成长是智商见识跟身高体格一起成正比例长得, 萧玉书如今春光半掩、燥热难耐的模样到底是怎么了时望轩怎么会不知道, 不仅知道, 还有想法。 “你.....我、我出去一下。”萧玉书现在难受的要死,还是半死不活的欲仙欲死,完全没察觉到眼前人的神情变化和沉默不语究竟是为何。 他必须得找个地方手动解决一下,不然就丢死人了。 “我出去一下,一会儿就......哎呦!” 奈何这股热意实在来势汹涌,萧玉书着急忙慌顶着昏沉的意识想要下床跑出去,结果还没走出去两步浑身就开始发软无力,一阵麻到骨子里的诡异感觉让他差点倒在地上。 还好时望轩从后面一把将其扶住,环腰搂的紧紧的。 “哥,你是不是......”他的话伴着湿热的气息喷洒在萧玉书耳边,这萧玉书如何能忍受的了。 “别、别......” 别凑这么近...... 身上控制不住的轻颤之后,萧玉书喘着越来越粗重的气息,皱眉挣扎并苦道:“快、快松手......让我去、自己去解决一下......” 不知道是时望轩搂得太紧,还是萧玉书真的被药力折磨的没了力气,反正他双手推一个胳膊,愣是没推开。 “松手啊!”萧玉书气息滚烫着,急躁间低吼道。 而时望轩不仅没有松手甚至还把人拥得更紧了,从后将人半强硬的搂在怀中,攥着手腕的力道不小,抓得萧玉书本就难受的身体更加使不上力。 萧玉书被折磨的有些想咬人,他皱眉道:“时望轩你别这时候闹......” “哥。” 结果这时,时望轩却在萧玉书耳边哑声低语道:“我帮你。” 第589章 享受当下 这话可给萧玉书大脑嗡鸣一瞬, 帮帮帮帮帮! 帮什么? 你帮什么? 你也不看看是啥, 啥你都帮! “松手!” 萧玉书着急了,浑身上下像被火烧一样煎熬,他使劲甩手动身打算把身后人冲开,可不仅没冲开反倒给自己甩的头脑眩晕一阵。 然后又是一个天旋地转, 不听话的时望轩竟将他一把扛起,放到了床上。 本来就没什么力气了,再这么一折腾一躺,萧玉书想撑着直起身来比倒立跑步还费劲。 偏偏时望轩还俯身上前,一手钳住他的腰身,另一手开始解他的衣服。 “你做什么!”萧玉书急忙抓住时望轩的手,怒斥道:“我他妈都说了我自己解决!” “让我出去,快点!” 一动气,体内那股折磨人的热浪更重了,萧玉书难耐的喘了口气。 本以为像以往那样发个火动个气眼前少年就能听话松手,可萧玉书怎么也没想到,时望轩不仅没有放手,反而更靠前逼近几步。 “哥......” 合欢宗屋里的红烛向来有些情调,燃烧的暖红暗光给屋里灌了一片旖旎。 时望轩宽大挺拔的身影堵在床外,背着光,神情隐没在阴影里捉摸不透,那对浓墨深沉的眼眸却亮的出奇,宛若看什么难得之物一样紧紧盯着床上人不放。 眼前人逐渐灼热浓稠以至于发暗发重的目光看的萧玉书有些没来由的心悸,唇干口燥胸口闷火重时,他气道:“你起开!” “不。” 一向最听话、萧玉书说东从来不往西看的少年此刻突然叛逆了起来,不管萧玉书怎么发火怎么训斥,时望轩就是不肯停下这种冒犯强硬的动作。 太冒犯了, 冒犯到萧玉书一片混乱的脑海里都不知道蹦什么话来呵斥。 “时望轩!” 时望轩垂头看着眼前半是情迷意乱半是强撑理智的倔强人,瞧着他因为羞恼而泛红的侧脸胸膛,忽然想起了之前被黑面一口一个“轩轩”而逗起的面红耳赤。 “哥......” 天道好轮回, 时望轩喉间溢出一声低笑。 趁着这场意外的热潮,时望轩也不想再忍下去了,干脆借着今夜良时好景,满床红纱,将两人最后的窗户纸捅上一捅, 事后, 管什么事后, 享受当下才是要事。 “哥,别动气,越气越难受。”时望轩眼底晦暗着,汹涌着,压着心口暗火声音低沉道。 平日他说什么是什么,听之任之,一到这种要命的关键时刻,无论萧玉书怎么说,时望轩就是不听,就是要压上来。 不知道是不是气晕乎了, 这种大脑理智持续被燃烧的时刻, 萧玉书反倒彻底明白了, 之前时望轩的种种举动,句句暧昧话语, 原来竟是, 竟是! 这个结论实在太难以置信,看着少年眼底侵略性的暗色,萧玉书又急又怒,想要发火呵斥时望轩的大胆举动,但是一张嘴,发出来的声音沙哑湿润,饱含水汽旖旎,软绵无力的一点威吓力都没有。 “你敢!” “嘘——,哥别乱动......” 夜渐深浓,风声微起, 外面好似又换了琵琶妙曲儿,听着勾人心弦,萧玉书双眸无神,半眯着眼,溺在身上感觉无法自拔时,忽的听到床边响起几声嗡鸣。 是掉出来的手机, 在这时突然震动了几声。 声音其实不大,震动也不明显,可能是身上人情难自禁时在萧玉书颈侧缱绻啄吻的力道大了些,让他禁不住露了几声酥软呻吟。 正是这几声将萧玉书被手机惊回的几丝理智彻底放大,然后清醒。 掉线的意识重新被唤回后,萧玉书恍惚了一下,而又在被对方抬起腰的霎那间彻底惊醒。 涣散的视线瞬间回笼后,引入萧玉书眼帘的是自己同时望轩两人衣衫大褪,满床凌乱,彼此身上痕迹遍布的惊人景象。 眼前是一片难以形容的暧昧场面, 萧玉书后知后觉的震惊这才涌上心头, 干了什么? 这都干了什么? 他刚才都干了什么? 怔住一瞬后,萧玉书当然瞳孔剧烈一震,瞬间起身将正要有下一步动作的时望轩猛然推开。 “哥,怎么了?”猝不及防被推开,时望轩眼底汹涌的绵绵情意已经快要喷涌而出的欲望被压下去了些,以为是自己动作粗略惹得对方不快,他温笑着凑过去伸手环住对方安抚道,“我轻轻的,一点都不会疼。” 这话一出, 即便是萧玉书再难以置信,他也不得不相信方才到底发生了什么荒唐的事。 床下散落一地的衣衫,床上被褥一片凌乱不堪,两人拥在一起这般难舍难安, 除了情爱欢好, 萧玉书再也想不到还能发生什么, 偏偏在这时时望轩还贴过来捧住他侧脸欲想再索取一吻,这萧玉书怎么能肯? 他当即后仰躲开,然后便是一声发颤不稳的:“时望轩!” 第590章 慌不择路 这一声, 混杂着震惊、惊恐、不可置信以及强烈抗拒,饶是时望轩动情再甚,此刻看见眼前人一改方才顺从柔似春水的突然反应,他也清醒了些,喘了口气,意识到对方可能已经清醒过来并对眼前之事难以接受后,时望轩紧张哑声:“哥,我......” 萧玉书双唇紧抿,胸膛因为别样情绪交杂着起伏很大,心跳也砰砰加快。 “穿衣服......”沉默半晌,床帏内的热气散了大半,萧玉书才僵着脸哑声道。 时望轩见他如此,心知要坏,可他仍试图想挽救些什么,因此便靠近道:“哥,你听我说,我是真的......” “别过来!”不料话还没说完,就被萧玉书情绪有些低溃的一句彻底喝住。 “穿上衣服......别说话......”萧玉书声音有些沙哑,可能是干的,也可能是因为心绪杂乱无章提不起什么清朗。 他默默起身,刻意避开时望轩去拿床下的衣服。 因为衣服扔的到处都是,萧玉书拿的有些不方便,时望轩见此俯身去帮他拿,可递过去时,萧玉书顿了下,从衣服另一端接了过去。 这般疏远躲避的举动有些伤人,时望轩原本因为情动而火热的心瞬间如坠冰窟,遍体发凉。 好似原本炽热灿烂的满春突然间被撞到了冰冷刺骨无人寂寥的苦冬, 眼前人沉下去的眼神,每一个刻意躲避远离的动作,不肯说话的行为,无一不是在告诉时望轩, 黑面讨厌他的亲昵,讨厌他这般如此, 讨厌时望轩动作中吐露出来的情意。 “哥,”唇抖了抖,时望轩还是不信,不想去信。 明明方才两人缠绵悱恻、紧紧相拥, 那些五指交叉的情不自禁、身体紧贴的炙热温度,时望轩明明感受的一清二楚。 对方反搂住自己脊背的力道、唇齿交融时的回应,无一不在告诉时望轩,眼前人分明有所动情、有所动容,怎么突然之间竟这般抗拒。 所以时望轩不信,不信黑面真的一点动容都没有,反正都到了这一步,最后的窗户纸已经烂得差不多,有些潜藏在心底的话也必须要说。 因此他压下心中躁动,喉口动了动:“哥,你听我说,我是真的......” “闭嘴!” 然而还没等时望轩把积压已久的话说出口,却被萧玉书垂头一句极力克制音量的话给堵了回去。 不知道是在克制什么,是愤怒、难以接受、不可置信方才所发生的这一切, 随便吧, 反正萧玉书心情乱成了一团,腰带系了半天都没系好,越系不好他心中越焦灼难安。 最后这该死的腰带还是被萧玉书系好了,然后他撂下一句强装冷淡的“我出去待一会儿,别跟过来!”后,就跑了出去,动作十分匆忙着急,整个过程没有给时望轩一个眼神或者一句话。 萧玉书就这么走了,带着屋里最后的暖意,留给了时望轩一屋子人走室凉的刺心寂寥。 看着被打开的门,还有对方落荒而逃的身影, 时望轩心中忽的涌起一阵难以言喻的悲鸣, 我是真的心悦你, 这句话, 终究是没有给他说出口的机会。 屋外, 魍魉都开始兴致勃勃的期待明天的好戏了, 但却没想到门啪的一声,萧玉书居然穿着衣服急匆匆的跑了出来。 看着慌不择路形迹凌乱的人,魍魉愣了半晌,然后奇道: “哎?他跑了?” 下一秒,满脑子疑惑的魍魉窜回屋里,看见同样穿戴整齐却一脸黑沉的时望轩后,他不灵光的鬼脑子转了三百六十度,接着突然发出一声惊诧: “啊?你秒了?” “啪嗒!” 屋里突然响起桌子被骤然掀翻后茶杯瓷盘被摔碎一地的惊心声响,随后便是暗戾躁动的压抑气息从中弥漫出来...... 外面的曲儿依旧在唱着,乱人心弦,萧玉书不知道该往哪儿跑,去哪儿待一会儿。 今日好似是什么特殊日子,合欢宗处处都是搂抱嬉笑小情侣,男男女女腻歪非常,到处都是,犄角旮旯里居然还有按捺不住直接就地走流程的。 断断续续的声音传出来,头一次萧玉书脑子里除了感慨合欢宗开放外还有想掐死自己的冲动。 他怎么就、怎么就没控制住, 怎么就跟时望轩...... 真是疯了! 人太多,声音太杂没法安宁,再加上萧玉书顶着满身的暧昧红痕真怕遇上什么认识的人,被旁人发现自己做了什么。 惊慌之下, 萧玉书干脆一个闷头乱走,瞎跑一气后把自己塞到了一个僻静角落的胡同里。 头抵住了冷冰冰的墙,借着这点凉这点墙,他才勉强冷静下来,然后才开始懊恼不已,一拳捶在墙上,咬紧了牙关。 越是逼自己不去想, 方才屋里发生的那一切,虽然不清醒,可依旧有朦胧的片段在萧玉书脑海里不断循环着,难以抹掉。 越想, 越脸红心跳,越面红耳赤。 不该啊, 千不该万不该啊! 第591章 不该喜欢 这世上谁都可以跟时望轩意乱情迷一场,哪怕是男子,只要特别爱、对方人品也不差萧玉书都觉得无所谓的,反正剧情都崩了,感情线扭曲一下又能怎样。 爱这种东西, 说白了就是称心如意最好,管他男的女的。 但是有一点不行啊, 萧玉书打心底里觉得不可以。 时望轩这辈子喜欢谁都可以, 就是不能看上自己。 看上这样的萧玉书, 萧玉书是怎样的? 他是一面做人一面做混蛋的, 他是一边对时望轩恶言相向一边跑来对其说两面话的, 他是折云峰上被所有弟子用来羞辱时望轩的, 他是走完所有剧情就要回家再也不会回来的, 萧玉书是这个世界的外人,在时望轩身边只是一时的家人,不能长久存在对方身边,不能一直心无芥蒂的留在时望轩面前。 那些羞辱逼人的恶言,那刺穿掌心的一剑,那碾碎少年纯率的一掌推下, 即便是系统要求,可萧玉书依旧是付诸行动的罪人,他打心底里对时望轩的愧疚从来没有因为这些时日的相处下来消减分毫。 有些事情是亘古难解的苦题, 比如为什么花开会落, 为什么春去秋来, 为什么人有生死, 又为什么时望轩这前半生十几年的苦难明明跟萧玉书没有半点关系,可萧玉书却是比他本人还难以释怀。 可能是对方真的过的太惨太苦,苦到萧玉书忍不住替他难受。 掉在地上沾了土的硬干窝头是什么味道的? 冬日残破漏风的屋子睡的着么? 被人恶意刁难的日子好过吗? 折云峰上日日夜夜抱着虚妄的梦、想要变强的念头有没有一刻觉得灰败过? 被他一剑刺穿的掌心疼不疼? 疼吧, 应当是疼的, 萧玉书双手紧攥成拳,撑在墙上,神情懊悔不已。 老天能不能别跟他开这个玩笑, 一开始他只是想早点回家, 别让时望轩爱上这么一个给他痛又给他好的人行么? 最讨厌的和喜欢的人是同一个, 这换谁谁不疯? 时望轩好不容易, 好不容易拿十几年的艰苦风霜换来了两年的人生曙光, 萧玉书不敢想象若是有朝一日被时望轩发现真相后会如何, 梦会碎吧, 攀得更高摔得会更痛吧。 早知道这样, 一开始萧玉书就该狠下心来,窝在自己的竹舍里安分守己,不吃饱了撑的去靠近折云峰那条一切开始的小河里。 然后萧玉书就不会面对如此难以解决的难题, 就不会每次面对时望轩毫无保留的信任是心里都会割裂般的难受。 临走时,时望轩欲说却强行打断的两次话, 萧玉书其实猜到了, 知道对方想说什么, 可就是因为心里有数,所以他想逃避,什么心思都没有就是想逃避,找个地方冷静一下。 方才时望轩大概是鼓足了勇气, 想彻底表明他几次三番没有表达出来的心意。 半年之后两人再见时时望轩态度强硬的挽留, 折云峰上萧玉书第一次遇见尸鬼被惹得满心低落强忍难过的那一夜, 换号返回学府跟时望轩躺在同一张床上时那一句“想你”, 庙会街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凡时被时望轩放在身上的圈子, 饭堂里众目睽睽之下时望轩抓住萧玉书贴上来的唇...... 无一不是时望轩真心显露的痕迹, 萧玉书早该发觉到的,早该及时制止的,可是他心太大,大到认为平日每个正形吊儿郎当又有些幼稚跳脱的自己没有人会喜欢。 他受过情书,收到过钦慕,但那都是属于‘萧玉书’的,不是他自己的。 世人好像大多都这样,崇尚那份自己得不到的、亲眼所见的光鲜亮丽。 现代班里的女生喜欢身为富家公子举止绅士有礼谈吐得体的萧家大少爷, 书里修真界的姑娘钦慕折云峰上三长老座下天资卓越惊才绝绝不染风尘的大弟子, 她们喜欢的、钦佩的是挑不出错来、百里挑一的‘萧玉书’, 不是一个跟鸡都能对骂上半天、整日游手好闲起床都起不来的浪荡子, 可要真有这么一个人,能一点都不嫌弃他幼稚的举动,陪他玩那些不太正常甚至有些神经的游戏、不管事情对错好坏直截了当站在萧玉书身边不动摇分毫的话, 萧玉书说不感动是假的, 但这人是时望轩,反倒叫他生了怯退的心虚。 对方这样烈如七月骄阳夏的爱, 是萧玉书在欺骗下得来的, 烧着心虚,灼着愧疚, 他消受不起。 心里泛着说不出的酸楚滋味儿,萧玉书重重叹了口气。 “外面花灯游街,看着好生热闹,你怎的一个人躲在这儿?”心里持续愧不敢受之际,萧玉书忽然听见一边响起一道低磁的男声。 第592章 跑了 转头看去,只见一身红衣的白发男子手站在小路道口处,唇上勾着若有若无的笑意,蒙着眼的面庞对着萧玉书道:“嗯?他怎么会让你一个人跑到儿?” 烛九语气透着些许不解,手里把玩着一枝不知从哪儿折下的花。 萧玉书见来人竟是他,瞬间收敛心绪,眼神警惕中,不知是该问对方怎么从学府又跑到了这儿还是问他一个大妖来人间做什么。 “别紧张,我不是来找你玩的。”许是察觉到面前人的谨慎,烛九勾唇一笑,解释道:“今日是合欢宗每年一过的欢愉节,我过来看看你六师弟而已,不做其他。” 原来今天是情人节啊...... 等等! “六师弟?”萧玉书忽然反应过来,惊诧道。 烛九挑眉:“放心,我可没跟旁人说起过。” 萧玉书沉默片刻,然后撇嘴道:“胡先真是什么都跟你说。” 他这一句气恼的话成功引得烛九一声从心而笑, 烛九貌似心情极好道:“你这么想,挺好。” “你俩随便吧。”萧玉书没心思管狐狸精跟老流氓之间乱七八糟的情爱纠纷,转身就想走,再找个安静的地方思考一下人生。 可还没走出几步,就听身后烛九忽然道:“你不想看看浮生镜吗?” 萧玉书觉得浮生镜这件事他应当是没跟胡先提起过, 不是应当,是肯定, 那烛九怎么知道? “时望轩什么都跟你说,想来你也应当好奇这镜子里面究竟能看见什么。” 嗯...... 这倒没错。 不知道狐狸精是不是天生观察敏锐会推敲人心,反正萧玉书心里想的烛九好像都清楚。 而浮生镜, 萧玉书也的确想看。 但即便烛九都这么说了,他也不能放下警惕心。 萧玉书转身目光审视对方道:“你想干什么?” “你给时望轩看未来,对你有什么好处?” 烛九轻笑道:“问这么多做什么,你看不就好了。” 萧玉书沉声道:“没人会无缘无故做些原本跟自己没关系的事情。” 烛九却道:“你都可以,为什么我不行?” 萧玉书说不出话来了。 烛九知道的好像太多了些,已经不是胡先能告诉他的范畴, “千年大妖,神通广大。”良久,萧玉书才低嘲似的,夸了这么一句不由心的话。 而烛九意味深长道:“神通广大不敢当,你这话可不应该用在我身上。” “看吧。” 他将通体琉璃的镜子递到萧玉书面前,并道:“千人千面,不知道你的未来如何,自己看吧。” 萧玉书沉默着,缓缓接过镜子,将信将疑的去看镜子里的东西。 他的那个‘未来’...... 是夜良辰美时, 时望轩在屋里等了一宿,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第一缕阳光通过敞开的门照亮一地的狼藉后,他才不得不相信,离去的人真的一夜未归。 少年坐在床边的地上,头发没心思梳起,就这么披散着待了一夜,发丝垂落着,遮住了大半看不清的神情。 魍魉不敢说话, 在他的视角,时望轩面色如常,波澜不惊,好像就只是等着一个说要回来的人,而昨夜的一切荒唐什么都没发生过。 可这个人却一夜未归, 日上枝头,外面逐渐又响起了男女说笑的热闹声音,可这种热闹毫无用处,只能衬得狼藉的屋里更加冷清。 魍魉知道, 这种时候的人太安静了反倒很不妙。 “他什么时候回来?”时望轩垂着头,整个人浑身上下透着颓唐沉郁,死气沉沉的跟外面明媚的阳光形成天差地别。 萧玉书什么时候回来, 这魍魉可说不准,也不敢说。 谁知道昨夜闹了这么一出,他到底还肯不肯回来。 这次时望轩可没有什么理由借口可用了, 单凭对方昨夜落荒而逃的仓皇身影,魍魉就知道悬了。 真是悬了, 直到后来的好几天, 萧玉书再也没出现过,既没有回到屋里,也没有再出现在合欢宗里过,更没有让时望轩见到过, 所有人都不知道他去哪儿了, 连桑禹也不知道, 那天晚上他发消息萧玉书都没回,本来是想告诉对方胡先又被那白毛老狐狸骚扰了这个笑话,但萧玉书不知道在干什么,一整夜都没回他。 不仅没回, 连人都不在了, 好似人间蒸发一样。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出于老乡对老乡那点不太厚道的交情,桑禹还是想竭尽所能的去打听萧玉书的去向。 但是他在合欢宗能托的关系也就只有胡先和玲儿, 玲儿这个长老发动了所有关系去找,可仍旧没有找到, 最后还得是胡先, 宗主不愧是宗主, 花了一整夜的功夫终于筋疲力尽的从那个白毛狐狸精里撬出了萧玉书的下落。 “他很安全,不用担心。” 嗯...... 说了跟白说一样, 忙活了一晚上结果就得了这么一句敷衍话的胡先差点没气死, 告诉桑禹时他整个人都是咬牙切齿的, 不过这句话也让众人百思不得其解。 寒允卿更是疑惑道:“欧谢特一个人还能去哪儿?” “就是,不打一声招呼就走了。”沈绾竹抱臂道。 第593章 不回来了 沈修竹温声道:“应当是有什么要紧事吧。” 令狐权轻哼了一声,道:“什么要紧事,连时望轩都不告诉,走的这么突然。” 他这话说的贼危险,桑禹当即低声打断道:“快闭嘴吧你!” 黄莺也道:“哪壶不开提哪壶,这话你可千万别当着时望轩的面说。” 令狐权虽然不服气,可却也知道桑禹这话说的没错。 黄莺也有些惊心道:“这几日,时望轩几乎一直没有闲下来过,他是不是在找欧谢特啊。” 胡先哼道:“那还用说。” “可他们两个到底发生什么了?”陈雪奇怪道,“难道是吵架了?” 丹姝摇摇头道:“不清楚,但时望轩这几日确实脸色不好。” “这哪儿是不好啊,脸色那叫一个沉。” “哎呀,欧谢特到底去哪儿了?要是真吵架了,好好说一说不就行了,为什么要不告而别呢......” 要真只是个吵架就好了, 若是发火发气发怒,只要人在时望轩面前,时望轩不管怎样都有挽回的余地。 可如今, 几日过去了, 就算是接受不了生气恼怒,人也该回来, 该回来好好听他解释,好好听他吐露真心。 谁知对方竟然凭空蒸发似的, 再也没出现在时望轩面前, 黑面走了,不回来了。 尽管难以置信, 但事实就摆在时望轩面前。 一开始时望轩以为他只是因为难以接受想出去冷静冷静,为了不引得对方更加反感所以自己才没贸然追上去,本想着留给对方静下心来反应的时间,可却没想到对方这一去竟再也没出现过。 合欢宗全宗内外,每一处好似都没有黑面的踪迹,时望轩也找不到。 他知道黑面身上有很多功效特殊放在修真界上都很稀有的东西,每次使出来都让时望轩措不及防,无法应对。 只不过因为两人后来的相处太过密切,太过亲近, 亲近到时望轩竟真的头脑发热认为时机已经够了,可以借着那夜的机会袒露真心、表情达意, 他错了, 代价是想要的人对自己避而不见,甚至可能再也不出现。 被丢在屋里的那一夜, 时望轩不知道那是什么滋味, 有些仓皇,有些紧张,有些害怕,有些委屈, 然而到最后,他只剩下了不甘和后悔, 不管怎样, 时望轩懊悔, 悔恨自己那时为何不态度再强硬一点,将人先留在身边,往后的事情无论如何,只要人在眼前,什么话都有机会说出口的,什么事情都有补救的余地的。 可现在一切都晚了, 他找不到人了。 “咚!” 胸腔泛着躁郁,时望轩脸色阴沉着一拳捶断了身侧大树,周身气息逐渐浮动异色。 眼前少年满面阴霾,眸底涌动着压抑沉气,魍魉欲言又止了半晌,然后才敢小声嘟囔道:“早就告诉你了,硬气一点,你就是不听,非得半软不硬的。” “瞧吧,把人放跑了吧。” 这种时候魍魉说这种明摆着嘲笑的风凉话应当是得挨上两巴掌, 可时望轩听完之后却不动声色,双眸隐在发丝之中,沉默良久后,他才缓缓勾起唇角,扬起一丝晦暗轻笑。 那笑容并不明朗,甚至带着点阴云密布浓墨不散的阴骘意味, 他声音压得极低,语气笃定又诡异:“不,跑不了。” “他就在这儿,只是我看不见,你也看不见。” 人隐在暗处,不想让时望轩瞧见, 那时望轩必要想方设法逼对方出现。 时望轩能得出这个结论没有技巧全是直觉, 然而事实证明, 男主的第六感有时候也很准。 萧玉书的确没有走, 为了不被任何人甚至那几个元婴发现,他往脑门儿上贴了足足三张符纸,现在整个人的气息基本上淡成了一溜儿风气,论谁也察觉不到。 这几日也一直躲在暗处,什么角落、屋顶的,反正什么地方隐蔽不容易被别人发现萧玉书就躲在什么地方。 这种行为有些古怪, 但这也是萧玉书目前能想到的最大程度疏离其他人的办法了。 对, 就是疏离, 不只是疏离时望轩,还有他这个身份所认识的所有人。 萧玉书现在打定了主意, 前所未有的决心, 他必须要回家, 不能再跟这个世界里的人有任何过多牵扯, 只要没有牵扯, 后面一连串乱七八糟的事情就不会发生。 命运好像格外喜欢玩弄萧玉书 每次在他过的随心适意的时候都过来开个致命的玩笑, 萧玉书的‘未来’, 真他妈的是无比糟糕。 正因如此, ‘回家’这个一开始就该保持坚定的念头在经历无数次质疑再动摇后终于被浮生镜里的东西扶正立稳,往后也不会再动摇了。 萧玉书若是想活着,若是想一切平安无事不会发生,那他就必须回家, 他现在只有这一条明路可走。 尽管这个世界里留有诸多留念的地方, 尽管这个世界留有珍贵难得的人和事, 尽管有那么一瞬间萧玉书觉得自己要是真属于这里就好了, 第594章 有前科 可惜, 还是早点结束早点回家吧, 他害怕。 而时望轩, 萧玉书不知道自己一声招呼不打就这么离开后对方对自己的离开到底是怎么想的, 会不会生气,会不会着急,会不会无措, 也是太熟了, 即便是时望轩翻遍合欢宗到处找自己时面上没有一丝多余表情,看起来淡定自若就好像只是自己饭点又跑出去玩然后一会儿就会回来一样, 可萧玉书还是能从对方不明显的身体紧绷中瞧出些蛛丝马迹, 时望轩心里恐怕是有怨的, 怨自己没有一次容他把真心说完, 怨自己这样逃避不见那夜留他一个人空守, 怨自己一直都这样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那句话是什么来着? “像折云峰上的雪一样,来去没个定数。” 说的没错, 在萧玉书这里,时望轩连等都等的提心吊胆,说不准哪一次就永远不来了。 嗯, 抱歉了, 他往后是真的永远不出现了。 异界他乡的‘欧谢特’在这里跟人牵扯的太多了,多到只能以突然销声匿迹的方式来断开这些联系。 说实话, 这些日子看着时望轩忙不停脚动作匆忙的找寻自己,看着其他人也跟着着急疑惑上心,萧玉书心里不是一点波动都没有, 原来自己走了他们这么关心啊, 真好, 这段日子没白过, 足够留做一辈子的回忆了, 主动了断一些人一些事一些关系确实很难受, 但这都是萧玉书自找的, 假如他一开始听138所说的,不去考虑自己无关的旁人、不去管那些原本跟自己没有缘由的事情,或许脱离这个世界也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困难。 而现在, 萧玉书打算看着时望轩到魔兽山脉成功拿到魔武后就彻底离开,回到折云峰,顶着三长老大弟子的名号走完最后的剧情,功成身退。 说是不再牵扯, 可萧玉书还是有些不放心, 剧情提前这么大, 原本时望轩结丹之后才有能力争抢的东西这么早出现,萧玉书怕他抢不过那一堆凶神恶煞的魔修,所以才打算暗中跟着,若是有什么特殊情况自己也好出手帮忙一下。 不过最好别有什么特殊情况, 萧玉书完全不想被时望轩发现他还在。 至于桑禹在手机里的一连串小溪跟电话,他也不想回, 左不过就是问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走了, 这萧玉书怎么回? 难道要大方告诉对方自己差点把他亲爱的男主好大儿给掰成蚊香吗? 拉倒吧, 死都不说, 反正现在萧玉书对此事秉持着千万不能有第三者知道的态度, 接下来就随机应变吧。 几日后...... 收回方才前第二句话, 这萧玉书可没法儿再随机应变了, 真服了, 这莫非就是传说中的男主属性吗? 时望轩自从踏入魔兽山脉第一步开始,路上乱七八糟的凶险事情就没停下来过,一重接一重的,要不是时望轩沉着镇静,早不知道中了多少次招了。 一次又一次跟死神擦肩而过的凶险时刻,给偷偷跟着的萧玉书看的心惊肉跳。 魍魉那个鬼是吃干饭的吗? 踏马的倒是帮个忙啊, 难道大白天的鬼真会虚吗? “唰——” “轰隆!” 又是一阵缠斗,魔兽山脉比秘境里的兽亲善不到哪儿去,甚至因为沾着魔息而更加凶残血腥,饶是时望轩战斗经验再丰富,面对一群狼兽他也难以避免的挨了皮开肉绽的几爪子,鲜血喷溅的那一刹萧玉书差点都绷不住要出去了。 可他还是憋住了, 这才是开端,外围的魔兽实力完全不能跟里面的相比,要是时望轩连这个都对不不了,那后面干脆就别去了。 更重要的一点是, 时望轩这小子有前科, 萧玉书有充分的理由怀疑他是不是又在玩引蛇出洞这一套。 “呲啦——” 行吧, 更怀疑了, 下一秒看起来被伤得不轻浑身挂彩的时望轩跟狼群磨蹭了一会儿后好像是没了耐心,几根带刺藤蔓拔地而起直接把这群狼给绞死了。 萧玉书当即就笑了, 哟~ 你这破绽百出的演技不咋地就算了,怎么还破防了呢? 可能是真破防了吧, 后面时望轩顶着身上没有处理还在往外冒血的伤口一路杀到了最里面, 因为之后脾气有点小暴躁, 所以那些冲上来的不长眼的魔兽死的十分痛快。 “你干啥,接着装一装啊,”魍魉看的憋气,恨其不争道:“你再装惨一点不就好了,发什么火啊,生怕他看不见你一个人应对的有多轻松多好吗?” 而时望轩沉着脸,一刀将面前拦路的蛇兽削成了好几截,没有理耳边喋喋不休狗屁不懂的老鬼。 魍魉见这小子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气的在空中打旋儿。 “哎呦,就你这倔脾气,要换我我也跑,谁受得了你。” “轰隆!” 一道碗口粗的惊雷横空劈下,一人一鬼面前的一堆魔兽连同密密麻麻千奇百怪的草木都被劈成了焦炭,一片残肢断臂尸体横生。 几乎快要凝聚成实质的阴沉戾气让魍魉一下子就噤了声,再也不敢贫嘴了。 躲在暗处的萧玉书被时望轩这磅礴一击给狠狠震撼到, 震撼完后就是满心恨铁不成钢恨不得过去往他脑壳上呼两巴掌, 嘚瑟什么呀? 发什么火啊? 第595章 上当了 整这么大动静生怕里面那些牛逼的家伙不被惊动、不出来找你吗? 就算你是男主,也不能这么肆无忌惮吧? 教你的那点沉心静气全抛在脑后了? 给萧玉书气的躲在树后直跺脚, 奈何他也只能气着,然后接着咬牙跟上。 正如萧玉书料想的一样, 时望轩闹出这么个大动静,确实是把挡路的菜鸟收拾了个干净,可正因如此,牛逼的也全被方才那道惊雷给引出来了。 萧玉书从来没见过这么诡异的东西,长得好像鹿羊蛇狼七七八八拼凑在一起的一个庞然大物,有点丑的耐人寻味。 但攻击力是真的强, 没一会儿, 时望轩就被它蛇一样的大长尾巴给抽的倒飞出去了三次, 次次接连撞倒好几棵树,发丝凌乱衣衫撕裂的模样好不狼狈。 摔得口腔溢血脸色苍白难看,那样子完全不像是装的。 可时望轩紧接着又撑地而起,继续上前跟其缠斗不休。 这给萧玉书看的真憋屈的慌,你他喵的打不过就跑啊! 时望轩不仅没跑,看那锲而不舍的执着架势好像脾气也犟上来了,一副不搞死对方誓不罢休的样子。 这...... 萧玉书不敢确定他这次是不是还是装的, 只能强压着焦急再认真观摩观摩。 “啪!” 时望轩又被抽了一下, 还成,能站起来,问题不大。 “咚!” 时望轩躲闪不及,硬受了一击,吐了口血。 凑合,有丹药,可以回口血。 “唰!” 时望轩被蛇尾勒住,高高悬起在半空中,面对对方张开的血盆大口好似真的动弹不得。 勉强,他是男主,反正...... 反正我他妈的待不住了! 时望轩脸色白的没了半点血色,刀被打掉,手被勒住也拿不到丹药,整个人马上就要进那玩意儿的肚子里了,根本就是没了后路。 这种紧要情况下,萧玉书也没时间去思考一些有的没得了,毕竟男主锁血的金手指没了早就是铁板钉钉的事情。 他拔出了许久未使过的刀,卯着炙热未变的火焰,一个飞跃冲上前去。 就像那次秘境一样, 耀眼炽烈的火焰在空中划出了一道滚烫的痕迹,带着从始至终不曾消减过的热量朝束缚时望轩的魔兽看去。 旁观者清, 萧玉书在局外观察的很细致,魔兽的弱点不足在哪儿他看的要比时望轩这个急躁的毛头小子清楚许多,所以在脑海里也早早演练了好几遍对付的步骤。 准备的很充分, 因此萧玉书的招式使得行云流水,几道连贯火光串连成魔兽招架不住的犀利攻击,成功在它咬下的前一秒抓住时望轩脱离险境。 “哥......”不知是不是伤势太重,身后时望轩任由萧玉书抓着跑,没有半点抗拒,连声音都沙哑异常。 “别说话。” 萧玉书没敢回头看他是什么神情,是震惊还是不可置信还是别的什么,反正现在这个关头也容不得两人干些别的。 后面那个四不像被彻底激怒后还在死命追,好几条腿的庞大家伙就是比人跑得快,沿路摧毁折烂了不少草木, 好好一片繁茂山林被搞成了这副模样,萧玉书将人背在身后,边跑边飞跃横跳躲避间有点力不从心,因为那四不像实在有点太逆天,力量不够体型来凑,还有身上一堆乱七八糟的古怪器官,在对付敌人这一方面竟有着出奇的默契。 萧玉书跑了没一会儿就被追上了, 反打打不过背上有伤员, 接着跑也没路了,前边是魔兽山脉更深处,更危险。 紧要关头, 萧玉书动了自己哆啦a梦小肚兜里卷轴的心思,不知道还有多少,但是两张应当是有的。 “时望轩,听我说。”没歇半口气,萧玉书将人放下后掏出卷轴塞到了他怀里,并长话短说道:“捏破这个,虽然不知道会到哪儿,但应该比现在安全。” “快点,捏!”萧玉书横刀挡在时望轩面前,整个人呈现硬着头皮的相护姿势。 然而身后人只是静静的,没有任何举动。 “哎,傻站着做什么呢?”萧玉书侧头朝后看了一眼,瞥到身后人浑身挂彩,却拿着卷轴一动不动。 好似在端详,好似在思考, 但神情难以分辨。 “时望轩?”萧玉书一个小手雷扔出去,勉强将四不像炸退后,他疑道。 而时望轩静静看着手上被人塞过来的东西,看了一会儿后,抬起眼,双眸一片清明,眼底却好似波动着什么东西,即将喷涌而出、汹涌难平的情绪。 “那次你跑,就是用的这个。”他缓缓开口,唇角沾着血,面色更白了些。 可那表情,那眼神,分明是笑了。 是有什么经久难以钻琢的东西豁然开朗、终于拨开云雾见月明的恍然, “你给了我这个,” 面前四不像还在发癫发狂,掀起了阵阵飓风,气流翻搅间,两人衣衫被风带起,发丝飞扬。 树木折断、土石纷飞间, 好几日没有明朗神情的时望轩终于在这一刻露了笑,笑的这般诡谲晦暗,连哑声说的话也透着疯狂: “这下你跑不掉了。” 此话一出, 饶是萧玉书眼前所见的少年看起来伤势的确很重, 可他仍旧遍体一凉, 在被脚下蔓延出来的藤蔓束缚住手脚动不了的那一刻, 心知还是中计的萧玉书满腔闷火间爆了句粗口: “艹!” 第596章 醒了 片刻后,魔兽山脉靠近中心地带的山林猛然爆发了几道碗口粗的巨雷,前所未有的凌厉,前所未有的磅礴,以摧枯拉朽之势,将嘶吼发狂的巨大魔兽彻底劈死。 庞大的残躯往下一倒, 连地面都为之震上三震。 可这萧玉书感觉不到了, 等他从昏迷中扯回意识来后, 天已经黑了, 不知道是当天的夜还是第二天的夜, 妈的, 后脖颈真疼, 萧玉书揉着脖子缓缓从山洞里的床上坐起身,然后看着洞里一切跟秘境里极其神似的布置惊奇的发了会儿呆, 然后他心道原来怼人后脖子来一下真的会晕, 晕了之后真的会出现幻觉。 难不成是这阵子过的太累了,所以大脑为了让萧玉书放松给他重播了一趟秘境之旅? “叮铃——” 翻身要下床时才发现手腕脚腕系着两道红绳,红绳上面有个小巧精致但不怎么显眼的铃铛。 虽然铃铛不显眼,但声音可是真响亮啊, 叮铃铃的一声下来, 萧玉书总算彻底相信眼前的一切真他妈的不是梦, 这大概是自己被时望轩那个逆子打晕后绑上的。 他抬手扯了扯,没扯断,倒是整了满山洞的脆铃声响, 好听, 但现在可不是欣赏这个的时候。 趁着时望轩不在, 萧玉书得赶紧走。 等他伸手一掏时,这才惊觉衣服被人换了。 萧玉书哆啦a梦的小肚兜子被拿走了! “我真他妈的......” “哥,你醒了?” 脏话刚骂了一半,就被身后洞口传来的少年朗声给打断。 萧玉书憋着火气转身看去,只见时望轩端着新鲜摘好洗好的果子走进来放到了一边桌上,他眉梢眼尾都带着笑,温声道:“后颈还疼不疼?” 时望轩说着便要靠近过来看, 出于某些原因,萧玉书下意识后退远离,连带目光也有些不自然的防备。 两人之间,因着那一夜和这种心机手段,算是彻底有了一道模糊不清的隔阂, 可能不大, 但以前的坦然随心算是没法儿再回去了。 时望轩伸出的手由此僵在了半空,眼神也有一刹的凝固,不过转瞬间他又像没事人似的,视线垂低,落在眼前人白皙手腕上那根鲜红的绳上。 像是看见什么称心如意的东西,他扬唇一笑,笑的灿烂如同以往的那般少年意气。 “晚上想吃什么?我钓上来几条鱼。”时望轩这话说的宛若什么糟糕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似乎两人又回到了之前秘境里那段时光一样。 “这里的鸟窝可不少,够尝个......” “时望轩,把东西还给我。”萧玉书没有心思看时望轩在这里做戏,隐隐作痛的后颈以及眼前的一切都在提醒他,面前的少年早不是自己以为的那样心思直率。 又在时望轩这儿栽了一次,萧玉书心情能美丽才怪。 哥勤勤恳恳真心对你,你倒好,三番五次对哥耍那些弯弯绕绕。 “把东西给我。”见眼前人不为所动,萧玉书声音沉了些。 时望轩没有回话,而是默不作声的将桌上的点心拆开油纸摆了出来,然后才状似无事朝萧玉书热切招呼道:“你不在的这几日,合欢宗出了份新做的点心,我尝过了,味道极好。” 萧玉书抿唇不语,时望轩就自顾自说着平常话:“你躲着不出来,我买了不知道去哪里给你,只能拖到现在,不过好在没坏。” “晚上吃烤鱼吧,这里的河边居然还有小蘑菇,一会儿炖汤喝。” “你之前在秘境里喜欢的酒果子我在这儿也找到了,想喝我去给你......” “时望轩!” 对方这样顾左右而言他的逃避言语听得萧玉书心里一阵烦躁上头,语气也重了些。 萧玉书凝视着眼前少年,视线落在对方不知何时出落这般挺拔高大的身形上,时望轩面上五官褪了些少年的青涩,已经有了青年的成熟雏形,沉稳从容,已然不是萧玉书记忆里一开始因为被打屁股又气又恼又无可奈何只能气得原地跳脚的毛躁少年。 时望轩早就可以独当一面,萧玉书明明能意识到的,可他一次又一次的松懈,一次又一次的对其毫无防备,因此才会一次又一次上对方的当,还不长记性。 往后再也不会了, 再不长记性萧玉书前面二十几年白活了。 他深吸一口气道:“把东西还我。” 或许是察觉到眼前人的神情凝重严肃,也或许是自己这么些话得不到对方回应,时望轩面上噙着的温柔笑意也淡了些,他轻声道:“不。” 随着时望轩这一句话出来,萧玉书憋了好久的火也彻底发了出来:“你踏马想怎么样?” “之前的那个......还有现在的你耍的这一套我都不跟你计较,我就想要回我自己的东西,你还想怎么样?”他咬牙道。 而时望轩垂眸,手指搭在石桌上轻轻点了两下,神情晦暗不明。 他道:“东西给你,你会走吧。” 这句话不是问话,是陈述, 时望轩不用问就能肯定他拿到东西后会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开。 当然, 这就是事实, 萧玉书本就要走。 这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事情都到了这份儿上,什么乱七八糟的不该有的都有了,再多一分冷场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萧玉书冷下脸来,道:“我得走。” 第597章 调戏 时望轩抬眸看向他,双目黑沉,声音淡淡:“你还回来么?” “......” 不回来了, 萧玉书已经打定主意要弃掉这个身份,回到折云峰做大弟子了,然后走完剧情,吃点避不开的苦头后回家去。 所以, 这一走, 应当是再也回不来了。 可这话, 就这么个四个字, 怎么跟石头一样,压在萧玉书舌根,重重的发不出音来。 面前人不说话,闭口不言的态度和决绝的眼神已经告诉了时望轩答案,他点在桌边的指尖缓缓顿住,抵在上面的力道逐渐加重,以至于用力到指节泛白、颤抖。 又来了, 之前寻不到人四下无措的渗骨锥心感又起来了, 从心口溢出到胸腔,再弥漫到四肢骸骨,无处不是血肉难安的鼓噪。 魇种明明不是人,却比人还会见风使舵,平日相处安宁时按兵不动,一旦时望轩保持平稳的情绪开始碎裂时,它就兴冲冲露出头,张牙舞爪的继续其拽人入渊的肮脏举动。 为了克制魇种,为了不成为黑面口中所厌恶的魔修, 时望轩将修为整整压制了一年有余,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不给魇种再进一步侵吞的机会。 可如今, 黑面那样决然的眼神,那样冷的语气,将他所做的一切努力打散,再次给了魇种可趁之机。 不愧是魔界难得之物, 魇种天生就会拿捏人心, 自从扎根在识海中那一刻起,它就知道时望轩日日夜夜困扰不得解脱的妄想所谓何物,并亲手将一切模糊朦胧的不明情愫一点一点汇聚在一起, 千思百想,日夜所念, 汇成了一个人的欢声笑影, 刻死在心头的执念里, 有个人站在骄阳之下,嘴里叼着狗尾草,站姿吊儿郎当的回身朝时望轩伸出手,要带他离开过往重重泥泞不堪,要带他去前方一切阳关普照的亮堂地方。 那是时望轩寤寐难求的梦,梦就在眼前,可却濒临苏醒,醒来后他仍旧是一个人在污泥里淌着,一脚深一脚浅的在阴暗处挣扎。 尝过了骄阳热烈,怎甘心跌回凛冬严寒, 时望轩不甘心,不肯, 不甘心自己心中藏匿多日的悸动情意从来没有真正说给对方听过, 不肯就这么把求之不得、念念不忘的、恨不得捆在身边融进命里的人放走。 他黑漆漆的眸子逐渐涌动了什么别样情绪,随后抬眼浅笑道: “哥,你的东西在我身上,想要的话......”时望轩尾音拖长,眼中闪着萧玉书捉摸不透的异光,“过来拿吧。” 时望轩站在那儿指了指腰间挂着的小锦囊,神情从容轻松,好像没什么拒绝反对萧玉书离去的意思。 他甚至还笑了,笑的那般风轻云淡,那般气定神闲。 萧玉书看着时望轩的模样,心底总有种说不出的莫名感觉,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但眼下, 时望轩整个人站在他面前一动不动,甚至两手敞开,毫无防备的样子确实给萧玉书一种错觉, 一种事情真的就这么简单的错觉, 迟疑了几秒后,萧玉书抬步过去伸手拿,他试探性的走了几步,然后发现时望轩真的没有半点反应。 对方不动, 这有点出乎意料。 萧玉书再次犹豫一秒后打定主意一会儿不管时望轩搞什么东西先拿过小锦囊再说, 秉持着这个底线,萧玉书快速拿去,双眼警惕着时望轩的动作。 在他手即将触碰到时望轩腰间时,眼角余光忽然晃动,时望轩还是动了。 呵, 萧玉书就知道没这么简单, 不给时望轩躲避的机会,萧玉书索性直接上前去抢。 一次没抢到再抢第二次,第二次不中再来第三次,大不了打一架总行了吧。 可他怎么也没料到, 时望轩好像根本不在意小锦囊如何,三两下就让萧玉书轻易抢了过去,在萧玉书拽下后他不仅没有流露愤怒懊恼,反而还低笑了一声。 笑的有点突然,萧玉书还没反应过来,就发生了一件贼操蛋的事情, 时望轩就着两人因为争抢间不断拉近的距离,猛然靠近,圈住萧玉书后脑在唇上亲了一口狠的。 双唇被人狠狠噙住,吮吸碾揉,温热突然的触感陌生中透着诡异的熟悉。 萧玉书霎时双眸瞪圆:“!!!” “你他妈的!” “你、你......你时望轩你......”一把将人推开连着退了好几步后萧玉书一边揉嘴一边‘你你你’你个半点都没骂出来。 一般情况下,萧玉书骂人嘴皮子很溜的,单凭桑禹赋予的‘哔哔机’称号就能看出来,但这么溜的嘴皮子被时望轩胆大包天的啃了一口后,有点机器故障,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之前那两次就算了,一个迫于情急,另一个迫于不得已,萧玉书没啥好说的, 但现在, 萧玉书露在外面的半张脸瞬间涨红,指着时望轩咬紧了牙帮子愣是一句也没骂出来。 反观始作俑者,挑眉含笑, 甚至抿动着唇好似在回味刚才那一下。 “你......你个死皮不要脸的!”萧玉书最后瞪眼瞪了一句这个出来,随后气的赶紧打开小锦囊翻找东西。 结果一打开,里面空空如也, 这根本不是萧玉书哆啦a梦的亲亲小肚兜子! “wtf!” 第598章 天道好轮回 后知后觉自己被耍了、不仅被耍了还被揩油了的萧玉书即刻跳脚道:“时望轩,你耍我!” 时望轩心满意足的勾着唇,漫不经心的朝他挑了挑眉,笑道:“没耍你啊,这是你的袋子。” “但是里面的东西被我换走了,我身上衣服内侧的那个才是。”他笑的玩味,语调戏谑:“哥想要啊,那就过来脱。” 这一刻, 大脑一阵嗡鸣。 萧玉书骤然发觉自己好像不是昏了一夜,应该是昏了一个时空, 不然眼前这个‘胡先’翻版的风骚货特么谁? 他以前那个纯洁天真的小白花去哪儿了?! 合欢宗真污染人啊, 还萧玉书以前那个三言两语就能被逗得结巴脸红的轩轩! “怎么了哥,”时望轩饶有兴致的看着眼前被气的目光停滞呼吸颤抖的人,咧唇一笑,整个人往前靠了靠,步步逼近的架势使得萧玉书下意识后退了几步。 可山洞总归地方有限,萧玉书没退几步后背就贴了墙。 不知道合欢宗里的特产有没有壁咚强吻什么的,但出于慎重考虑,萧玉书伸出一手急忙喝道:“等会儿,站那儿别动!” 时望轩笑意盎然,前所未有的愉悦,他在两人仅剩一臂距离时听话站住了脚,道:“哥你不想走了?” 想, 我贼他妈的想, 但是我觉得有点危险。 萧玉书从来没有像现在一样将自己立于一种即将被流氓非礼的、黄花大闺女的尴尬境地, 虽然丢人,但这好像是个该死的事实。 此时此刻,他要跟时望轩打一架的话,仅需十招,自己就能躺下掐人中。 “哥,” 时望轩眸色暗着,又往前靠了点。 “哎,哎哎哎!” 干什么你! 时望轩往前走的这一下给萧玉书整的心中紧急打铃,他紧张道:“离远点!” 时望轩偏头不假思索道:“你不想走了?” “废话,我想!”萧玉书憋屈道,“你给我!\" 时望轩却双臂大张,一副任君动作的模样,笑道:“在衣服里面,哥来拿吧。” 这我他妈的怎么拿, 谁知道你把东西放上边衣服还是蛋兜子里! 萧玉书首次有了想给时望轩一巴掌的抓马感,他强行冷静下来,沉声道:“别闹了,给我。” 以前这样明摆着生气的话兴许还有用, 如今可不一样了,时望轩看着眼前人又急又气又没招的暗恼模样,越看越胸腔滚热,越看越心痒难耐。 老鬼说的话有点理, 一昧顺从纵容太过平淡,温水煮不熟青蛙, 还不如学学话本子里那些勾情技巧,半硬带逼的,拉着人体验一番欢好滋味儿, 强扭的瓜,没准扭着扭着就真熟了呢。 反正怎样黑面都逃不掉了,时望轩也不会让他跑,索性就趁着魔兽山脉这几日里,没有旁人打搅的世外安宁,做点别的自己一直想做都没做过的事情。 “干什么!” 胸中那股躁火懒得在压抑克制,时望轩上前捏住眼前人的手腕,感受着对方强烈抗拒和挣扎,听着对方焦灼不安的话,他脑海中忽然回忆起之前,水妖洞穴内还未成长的自己被黑面压着欺负的那一幕: “你要干嘛?” “干你啊。”...... “呵,”回忆至此,时望轩这才彻底领悟那时那话的真正用处,也忍不住低笑出声,他眼底生出几分炽热,紧紧盯着黑面惊慌的双眼,薄唇轻启,一字一顿带着暧昧语调缓缓道: “干你啊。” 卧——槽——! 你怎么敢说出这种大逆不道的话的? 萧玉书大脑cpu被时望轩这么一句荒唐话给捶的狂转,思绪混乱之际他完全想不到对方是从以前的自己身上学以致用来的,震撼中只能在对方手向自己腰间探来时下意识做出格挡反击...... 有一句话叫做风水轮流转, 也有一句话叫做天道好轮回, 不管是前者还是后者,用来形容此刻双手被反剪、脸朝下被人压制着摁趴在床上的萧玉书都十分贴切。 “反了你了......”萧玉书半张脸闷在熊皮床单柔软的毛中,涨的通红,他咬紧牙关从嘴里迸出了这几个字。 时望轩从背后牢牢擒住他的双手,一腿曲起抵在萧玉书两腿间,手上使着暗劲,让人趴在床上没法借力挣扎。 这真是个值得怀念的姿势, 两人第一次碰面,萧玉书就用这招把手无缚鸡之力的时望轩给治的死死的,一点反抗余地都没有。 那时时望轩还想过,这人怎么就这么爱显摆自己的能耐,怎么就爱这么欺负他。 现在身份体位互换之后,时望轩总算懂了,这种压制着对方看着其苦苦挣扎却除了腰身无力扭动外没有任何挣脱之法的居高临下的感觉,真的很爽快。 不仅爽快,还...... “时望轩!现在,立刻,马上,松手!”萧玉书红着脸,被板着双臂他只能在床上奋力扭动身躯挣扎,可越是挣扎扭动,他背后人的力道好像就越大,没法挣脱开,萧玉书瞎蛄蛹一气后给自己整的气喘心累,然后半点成果都没有。 因为姿势原因, 萧玉书趴的不是很正经,俯身弯腿,因为腹下压着团乱的被子,凌乱的衣袍将被垫高的后臀覆出若隐若现的浑圆,腰间中空。方才有力气时紧绷绷的还好,没力之后精瘦腰肢柔软塌下,后脊往下凹出一条柔滑曲线...... 看的时望轩口间干燥,喉结不由自主的上下动了动。 这人完全不知道自己现在这般是何样诱人光景,他垂着眸,眼底逐渐亮起了侵略性的精光,宛若谁人点的一把火,从上到下烧的越来越旺。 眼前人是心上人,是手中可以肆意拿捏的、不会再错手失去的不定人, 时望轩从前所渴望的一切,拥抱、亲吻、占有,近在咫尺。 “只要强硬一些,什么都是你的了。” 这一刻,时望轩难以分辨这声音究竟来自魇种的呢喃还是自己心里所想, 瞳孔逐渐浮现暗红光芒,带着危险气息,他不由自主的俯身,手摸上了萧玉书的腰...... 第599章 那小子也不行啊 洞外, 被赶到洞口极限最远处的魍魉飘在外边看着天上惨淡的月亮,正如同他惨淡的心情一样。 哼, 不让看就算了, 还不让听。 切~ 他说不让听魍魉真的就不听了吗? 魍魉做贼一样趴在洞口将团了一团黑烟对准洞内悄咪咪的听着,边听边意味深长的啧啧啧。 听着洞里人不断厉声斥责何止的焦急声音到后来越发颤抖越发小的变化以及铃铛清脆摇曳不停的悦耳声响,魍魉嘿嘿一笑,道:“你小子......蔫坏蔫坏的嘞~” 又过了好长一会儿,洞里声音更弱了些,只剩下有人事后粗重的喘息声,再然后一切渐渐安宁下来。 整个过程魍魉一眼都没看见,但是好像又全都听了个清楚。 转头望了眼天边的月, 魍魉觉得这两人好像不出来了, 再一看外边猎好的鱼, 真是白瞎了, 他心道。 第二日, 日上三竿, “喵喵喵......” 外面林中小动物的声音成功将洞里床上的人吵醒。 萧玉书很难接受昨天晚上那么危险的处境中自己还能安然入睡这一点, 可难接受归难接受,他的确是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萧玉书还没睁眼就感觉到脊背贴着一个温热硬实的胸膛,时望轩的臂弯还环在他腰身上,箍的紧紧的,活像是在锁着什么珍重之物。 两人昨天完事后都没穿衣服,直接凑合着搂着睡了。 澄清一点, 萧玉书不是自愿的。 昨天晚上那限制级的那一幕,他现在一回忆起都咬牙切齿。 好好好, 也就是萧玉书确实打不过, 不然肯定反手把人摁在床上暴捶一顿, 说实话, 别的不提, 当时给萧玉书气的差点都有种想把面具摘下来的冲动, 看时望轩看见自己这张脸时会不会被直接吓萎。 身后贴着的人忽然搂紧了他,腰腹之下还蹭了蹭, 萧玉书:“......” 话说满了,他现在就想冲动一下。 “醒了就给我松开。”萧玉书胳膊肘往后使劲儿一杵,但是被时望轩抬臂压下。 “早上想吃什么?”可能因为刚睡醒,可能是因为天干物燥有点上火,反正萧玉书耳侧的声音有些低沉沙哑。 萧玉书没说话,脑袋死倔死倔的往前闷,远离后边的声音。 可惜, 腰身被人禁锢着,他再怎么努力除了无用功外还是无用功。 身后人甚至还低笑了一声,紧接着又挨了过来,“昨天的鱼忘了收,应该是坏了,蛋还没有,你想吃么?” 想, 来一道爆炒时小蛋行不行? 看着地上昨夜被扔下去的一地衣服,萧玉书深吸一口气,沉声道:“时望轩,我没心思跟你扯别的。” “我......我什么都不说你,你松开手。”他道。 时望轩拥着身前人,头凑过去,窝在对方后颈处亲昵蹭了蹭,闷声道:“好。” 说完他就真松手了, 爽快的态度让萧玉书有点没反应过来。 看着时望轩起身穿衣服,萧玉书愣了下,然后满心憋闷。 哈? 敢情还是他自己自作多情了一下, 萧玉书还以为就冲昨天时望轩那个拧棒子劲儿,光让他放开自己这一码事就得让萧玉书费上半天口舌。 结果闷了一肚子话,一句没说,时望轩就松手了, 有种数学学了好几本书准备十分充分结果考试就考了个一加一的憋屈感。 “嗯?”见身旁人坐起来不动,时望轩系腰带的动作一顿,眼神在对方上半身的浅红痕迹一一扫过,最后停留在腰腹间被被子覆盖住窥不见的半露风景上。 眸色深了深,时望轩扬起唇角笑道:“哥,你坐那儿不动......” “是想我帮你穿吗?” 时望轩言语里的戏谑已经开始不加掩饰甚至更加放肆,萧玉书受不了了,被子一裹,在里面闷了一句忍无可忍的:“滚!” 时望轩真的滚了,笑着把萧玉书的衣服捡起来替他放到容易够得到的地方后,出去做饭了,大步阔首眉梢轻扬的模样看起来心情很好。 过了一会儿, 洞里确实安静了,萧玉书才试探性把眼睛露出来,确认时望轩那个小王八蛋真的出去了后,他才开始火急火燎的穿衣服。 就是身上的铃铛贼磨人,萧玉书一动就响,扯也扯不掉,火烧也烧不断,好牛逼的铃铛。 他就知道男主给套的东西,肯定不是什么凡品。 出来的时候,外面太阳顶头照着,很烈,给刚睡醒的萧玉书看的有些刺眼。 “喔哟~~~~~~” 耳边忽然响起魍魉一声极为古怪的一声弯弯音调儿,听起来极其下流。 魍魉笑眯眯道:“你还能下床呢?那小子也不怎么行啊~” 你他妈的昨天晚上瞎听了点什么? 思想龌龊,语言猥琐, 老东西! 萧玉书没理他,瞄了眼一旁不远处正在生火烤蛋捕鱼的身影,转身就走。 “哎,你怎么还提上裤子不认人了呢?”身后再次响起魍魉诧异的声音。 这萧玉书可忍不了了, 说的昨天晚上好像吃亏的是时望轩似的。 “你个老不死的赶紧闭嘴!”萧玉书停住脚步,咬牙道:“你知道个屁啊就乱说!” 魍魉却轻哼一声,得意道:“我怎么不知道?我什么都知道。” “我至少能看出来他的心意,你却看不出来。” “榆木脑袋。” 第600章 裤子一提的可有可无 “你......”这可是首次,萧玉书面对耍嘴的老鬼时找不到任何有力充实的话来怼。 尽管萧玉书从来不觉得魍魉这玩意儿有什么聪明,甚至用一点二五个寒允卿来衡量对方的智商,但是这一点他没法反驳。 关于时望轩的感情, 魍魉这个旁观者也的确比萧玉书看的要清楚很多。 时望轩的情愫到底是什么时候产生变质的呢? 萧玉书其实挺想问问, 但是转念一想, 这个有什么好问的, 徒给自己找牵绕。 “哎哎哎,感觉怎么样?”魍魉这时还贱嗖嗖的好奇,声音夹杂窃笑:“是不是又羞又恼,疼中带着点销魂?” “闭嘴吧傻逼!”萧玉书被他说的脸颊克制不住的红了起来。 去他妈的销魂,去他妈的下不了床, 魍魉都瞎想了点什么有的没的? 明明, 明明昨夜都没有...... 艹! 时望轩怎么不知道把这玩意儿给屏蔽了! 魍魉见他逐渐红脸又不说话,于是揶揄道:“我知道了,肯定很爽~” 林正英同志, 来把他给收了吧! 萧玉书咬牙道:“滚你妈的!” 给他气的,原本还想过去冷着脸跟时望轩掰扯一下自己家当的问题,现在被魍魉这么一没脸没皮的调侃,萧玉书算是一点都不想跟昨天晚上的肇事者有任何接触。 呼吸同一片空气都觉得发臊的那种! “妈的这种事你不告诉我也就算了,还他妈落井下石,呸!你个老东西,活该被关小白球里寡一辈子!”萧玉书骂骂咧咧的,转身大步朝外快走。 一人一鬼在洞口吵嘴到后面的动静大了些,河边专注处理鱼的时望轩抬眼看去,正好跟溜在逃跑路上、心虚小心的萧玉书回头紧张查看的那一眼对上。 双方动作顿住一刹后, 萧玉书果断选择转身足下点地随后弹射起跳,卯足了劲儿飞快在偌大山脉来回穿梭,身影很快消失在时望轩的视线中。 叮当叮当的铃铛声响在山林中逐渐远去减弱,魍魉啧啧道:“看吧看吧,我说啥来着。” “你在他面前就是裤子一提的可有可无。” 老鬼的话随风传到时望轩耳里,这样算不上友善的话却让河边撸着袖子给鱼开膛破肚神情轻松的少年露出一声轻笑。 笑完,时望轩没有立刻火急火燎的去追跑了的人,而是低下头,继续方才的事情。 他一点都不着急的模样可真是让魍魉惊奇, 魍魉继而又咂舌道:“搞不懂你们,难道是我太老了?” 搞不懂时望轩的不止有他这个老古董, 还有瞎跑一气给自己跑迷路的萧玉书。 方才自己临跑前,时望轩分明是瞧见了的,瞧的真真切切的,本以为对方会立即追上来再搞一通强硬挽留的手段,为此萧玉书还提心吊胆的疯跑。 结果呢, 人家压根儿就没追上来, 一点都不在乎的态度登时让萧玉书有点摸不着头脑。 咋回事儿啊? 昨天还、还拧成那样,死活都不肯让他走的倔强人, 怎么一夜过后就态度大变,淡然的判若两人了? 提上裤子不认人这句话, 应该用来形容时望轩才对吧? 说不清是震惊还是纳闷还是别的什么, 反正萧玉书气喘吁吁跑了这么长时间,他算是跑累了。 魔兽山脉说到底也是危机四伏、险象横生的不善之地,萧玉书只身一人,没有法器没有刀剑没有丹药,空有一身修为和一般情况下只能二选一的灵根,在这个地方不谨慎些恐怕会碰着糟糕的烂事。 左不过时望轩也浑然不在意的样子, 萧玉书也就松懈了,喘了几口气在树底下坐着歇了会儿。 坐姿一向端正不到哪儿去的人席地而坐,两手随意搭在曲起的膝盖上,伴着耳边林中叽叽喳喳的鸟叫声,看着眼前地上阳光透过枝丫缝隙投下来的稀碎光线和大片阴翳,萧玉书急躁的内心开始满满平复下来,归于冷静。 人一独处就会心绪放空,一放空那些情急之中根本来不及考虑的乱七八糟的细节就开始走马灯似的浮上心头。 萧玉书也由此在这种不算太安静的环境下,回忆到了一些自己以前并不注意的细节。 人和事的,都有。 以前自己同时望轩的过去, 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理,经过这短短几日的三观重组后,最先重播于萧玉书心里的,不是两人过去每一幕朝夕相处的和谐时光,而是自己为数不多身为‘萧玉书’时所干的那些坏事。 过去萧玉书都干了些什么? 给人甩脸子,冷言冷语漠不关心,言行侮辱贬低,后来还往人手上扎了十足十的一剑。 好好的、本该和睦相处甚至出门在外应当像一家人一样相互扶助的师兄弟,竟然处成了这么操蛋的关系。 其实以前还好,萧玉书还没意识到这又多不合适, 直到丹姝多了丹华这个师弟后,丹心峰上也有了两个弟子。 凡是没有对比就看不出差距有多大, 丹姝怎么对丹华的, 萧玉书怎么对时望轩的, 第601章 身在福中不知福 萧玉书这个当局者都看得出来,其他峰上的旁观者定然也是心知肚明。 而时望轩本人...... 算了, 懂都懂的, 萧玉书自己心里有数。 但是有些事情,他还是有些搞不通, 譬如薛臻白他们那一代的穿越者失败了,却依旧和138有着不定时的联系,好像仍旧在准备什么似的。 譬如138这个系统,有点过于不专业,一开始的时候偶尔三两天还会过来瞅萧玉书一眼,现在十天半个月甚至大半年都不带来一次的。 当然, 惩罚机制除外, 那冰冷无情的ooc梦境惩罚泯灭人性的萧玉书都以为这不是138亲自来的,而是机器不定时触发。 而梦境内容,也从一开始的正儿八经针对萧玉书不务正业的惩罚逐渐演化成别的什么,就好像线索碎片,等着萧玉书一点一点拾掇起来拼凑好,然后自己去发掘什么。 有一说一, 138随意的好像真不像个系统。 另外, 萧玉书漫不经心的动了动自己的胳膊,感受着这个明明属于自己却前所未有的陌生身体,一时思潮翻涌,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回想在浮生镜里看见的未来, 他好像,似乎,大概, 有那么一点点能理解到时望轩亲爹亲娘当时那个处境了。 所有事情好像谁都没错,又好像谁都没对, 唉, 算了, 管他对不对错不错的, 离开这里就好了,要是不能离开...... 找个深山老林偏僻无人的地方独自躲一辈子也不是不可以,但是太煎熬了,只能作为最差的打算。 而且这个打算, 有可能还实现不了...... “你怎么跟鬼一样!” 果然男主出品必是精品, 那铃铛也不止是时望轩为了搞情趣整出来的普通玩意儿, 叮铃叮铃的,摆明了就是个声音定位器, 虽然铃铛声音在鸟雀叽喳的山林里也不大, 但是时望轩每次都能精准找到萧玉书在哪儿。 “你给我把这个摘了!”萧玉书在不知第几次拐角撞到时望轩怀里时终于彻底破防了。 看着面前人悠闲自在甚至含笑从容的神情,萧玉书气的直接上前揪住时望轩的领子把人扣树上并切齿道:“你他妈早有准备是不是?” 怪不得, 怪不得萧玉书从走出山洞的那一刻开始,时望轩仍旧在洞口旁边点火烤着鱼跟蛋,神情从容淡定,没有半点因为看见他转身离开而心急上前挽留的举动。 就像之前秘境里,萧玉书每天出去只是到外边儿闲来无事瞎玩一趟累了就会回来一样。 现在萧玉书是真累了, 偌大的山林,他往哪儿跑时望轩都不追,结果又每一次对方都在萧玉书措不及防料想不到的地方堵他个正着。 跟玩似的, 猫捉老鼠一样。 此时此刻,气的跳脚的‘杰瑞萧’抓着‘汤姆时’的衣领气急败坏恶狠狠威胁道:“给我解开!” 时望轩被萧玉书抵在树干上,双手投降似的半举着,但从第三者视角中他好似半环着面前张牙舞爪的人,眉目含笑,低头专注的看着对方,眸色温柔。 “河边的鱼腥味引来几只小猫,再不回去,午饭的烤鱼怕是要被它们吃掉了。”他道。 “我管它吃不吃,你给我解开!”萧玉书极力忍住想给时望轩一拳的冲动,强压怒气道。 不能打不能打不能打, 根本打不过。 时望轩瞧了眼对方手腕上精致小巧的银铃铛,好似心情极好,笑的比两人头上那轮金灿灿的太阳还多几分明朗。 他轻抬了抬手,从后虚环住了萧玉书的背,温声道:“你解不开。” “废话!”萧玉书身体一抖,把对方的手抖搂开后皱眉道:“我是让你解。” “我也解不开。”时望轩诚恳道。 萧玉书双眸难以置信的睁大:“你他妈的骗人能不能看看我多大岁数?” “真的。”时望轩浅笑道。 “你......” “真的。”魍魉在一旁悠悠道,“没扒瞎,这小铃铛没个金丹修为可摧毁不了。” 萧玉书愣了下,随后又道:“那你......” 魍魉没等他说完,就又接着凉凉道:“别打我一只空余神识的鬼的主意。” “人家只是只柔弱无力的鬼~” 萧玉书:“......” 萧玉书:“艹!” 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痛恨自己修为停滞不前过, 但萧玉书真一点办法都没有。 所以到最后,没有办法的萧玉书就这么懊恼的回到了两人暂休的山洞旁。 “咔嚓!” 萧玉书恶狠狠的咬了一口烤得外焦里嫩的鱼,吃的夹气带躁,无比郁闷。 “生啥气啊,这烤鱼多香啊,我都吃不到,你吃到了还一脸不高兴。” 魍魉飘在一边感慨道:“身在不中不知福啊~” 萧玉书翻白眼道:“这福气给你要不要?” 魍魉不以为意,甚至还兴冲冲问道:“往后有什么打算?” “没有打算。”知觉告诉萧玉书这老鬼后边肯定没什么好话。 第602章 名分也不给 果不其然, 下一秒魍魉就啧了一声,那语气仿佛在控诉一个负心汉:“连个名分都不给,你好狠的心!” “你他妈的再放屁我就掐死你!”萧玉书手里的木棍嘎巴一下就被捏断,他气冲冲道:“你懂个屁啊,我们啥都没干!” 魍魉“咦~~~~”了好长一声,意味深长道:“我懂,我懂,谁当下边那个都有点憋屈,但好歹不累啊,一次不喜欢多来几次不就......” “时望轩!让他闭嘴!”萧玉书这下是真受不了了,说话语气透着急赤白脸之意。 虽然魍魉在贫嘴这方面占了上风, 但人时望轩就算再没名分也死心塌地站在萧玉书这一边, so, 勤勤恳恳为时望轩助攻的老鬼就这么被卖了,被关在小白球里被地上的几只猫崽子用爪子扒拉着玩。 “喵喵......” 一只大猫三只小猫,应当是被昨夜时望轩抓住却放着没管的鱼吸引过来的。 捡了个漏吃饱了吃美了,索性就在这儿停着不走了, 不仅不走, 大早上起来喵喵叫还把萧玉书给吵醒了。 “喵喵喵......” 猫妈妈是个三花,生了两个小三花,另外一个是狸花。 关于猫的毛色这一方面,萧玉书不太懂,但应该是遗传不同。 三花是猫界备受追崇的品种,所以猫妈妈对两只三花很偏爱,又是舔毛又是搂着的,反倒给小狸花撩在一旁不理。 这心眼儿给偏的,萧玉书都咂舌,因此也在喂猫的时候也会下意识偏心这只小可怜一点。 “喵.....” 小狸花也是个犟性子,一开始萧玉书喂它鱼这小东西不仅不领情甚至还躬身露爪浑身炸毛朝他哈气。 到后来, 可能是真的饿了,小狸花还是接受了,叼着鱼跑一边一角去吃,生怕别人过来抢了它的似的。 那种边吃边提防警惕的神情,还有身上比另外两个小猫都稍显凌乱的毛发,叫萧玉书看的有些眼熟,视线也从小狸花身上逐渐挪到了另一边专注烤鱼的少年身上。 因为萧玉书的排斥,时望轩待在不远处几十步开外的小河边晾着鱼干。 虽然是被赶过去的,但是对方神情如常,并未显露半点落寞,反而还兴致不低的立着几根鱼竿钓鱼。 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 真悠哉, 看的萧玉书真窝火。 跑也跑不了,自己修为又不能上去,他只能指望时望轩赶紧登上金丹,把这破铃铛扯下来。 当然, 时望轩肯动手的可能性不大, 可总比一点可能都没有, 萧玉书就不信, 他那三寸不烂之舌还说不动这么一个小子。 “哎,时望轩。”萧玉书拍拍手,抬眼朝河边道:“你过来我们好好聊聊。” 时望轩应声而动,难得听话的放下手中东西,抛下钓鱼竿坐到萧玉书身边,一对如墨般的眸子清清亮亮的看着萧玉书不说话。 那穿透身躯直击心灵的眼神看的萧玉书别开了目光,随后他才正色道:“凭心而论,哥以前对你怎么样?” 时望轩如实道:“很好,特别好。” 萧玉书质问道:“那你对哥怎么样?” 时望轩纯率一笑:“还不够好。” 萧玉书纳闷道:“你说的‘好’跟我那个是一个‘好’吗?” “我、我、我......我以前有那个那个那个过你吗?”他憋气道。 这个问题萧玉书寻思时望轩心里怎么也得清楚,回答应该毫不拖泥带水的那种。 谁料眼前少年竟垂下眸来,眼神深沉,神情专究,好像真的在很认真思考这个问题。 这一幕落在萧玉书眼里,可真是荒唐。 你还想啥啊? 用得着想啥啊? 有什么可思考的? 我以前可没这么玩儿过你! 时望轩回忆完,忽然露了笑,笑的似有怀念似有回味,他道:“或许没有。” “什么?或许?”萧玉书震惊他这个类似‘受害者妥协’一样的发言,“你一定要睁着眼说瞎话吗?” “没有。”时望轩看着他,眼神直白,忽然道:“哥,你不喜欢我这样。” 这是陈述句吧? “但是我只能这样。” 好的这就是陈述句。 萧玉书顿感一阵心累,手背抵住额头,道:“你这样,在我们那儿算绑架、强暴,犯法的。” “这么做不对,时望轩。” 时望轩垂下眼帘,睫毛颤了下,随后平静道:“后边不算。” 萧玉书疑道:“什么不算?” 时望轩道:“我每次都先依着你的。” 萧玉书:“......” “你......我......那、那是人身体结构的正、正常反应,我要是没有我就......就说明身体有问题你懂不懂?” 刚褪下去的羞臊又返回心头,萧玉书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看着面前神情不曾被说动的顽固少年,他一阵语塞上喉,颇有点对牛弹琴的感觉。 “你......唉,”随后,萧玉书叹气道,“你这么做,难道不怕我跟你闹翻?” 第603章 这都是你教我的 “怕。”时望轩回答的很利索,他动了动被两只小三花猫崽围着蹭的腿,紧接着又笃定道:“你不喜欢,我就留着你,直到你喜欢我为止。” “水到渠成,瓜熟蒂落,人总有两情相悦的时候。”时望轩说这话时的语气、神态、那闪着光亮的眼神,好似说的不是自己强硬逼人的事情,而是逢人就提起的美好愿望。 “哥,”时望轩继而又轻叹道,“你总想走。” 萧玉书没看他,木棍戳着地上的土,有点无能为力的烦躁。 “我又不能一辈子待你身边,当然要走,你这样强人所难,我就更得走了,还谈什么水到渠成。” “没人会喜欢被关住,被绑住,一点自由都没有。”他低声道。 话落,萧玉书百无聊赖的手被人握住,一抬眼,便是时望轩专注诚恳的明亮目光。 “哥,不是被关着,”眼前俊美绝伦的少年用着一种虔诚真挚的目光柔声道,“你同我一起,想去哪儿我陪你,只要你别丢下我又一个人走。” 手被人握得很紧,时望轩的目光又很炽热,萧玉书被烫了下,迅速抽回手去别开了眼,蹙眉道:“这样也不行。” “强留一个想走的人,你这就是自讨苦吃。”萧玉书有些心烦,别过身去避开时望轩的视线,语气沉了些:“看在这几年我待你不差的份儿上,别把套狗的铃铛套我身上行么?” 时望轩的笑在他抽手逃避的那一瞬淡了许多,他只道:“那是我从之前机缘里得来的法器,不是套狗的。” “那你说说,这跟套狗有什么区别?”萧玉书有些动气了,他指着手腕上响个不停的铃铛和衣服质问道:“平日没怎么看出来,你这心思藏得可真好。” 定位铃铛, 堪比情侣服装一样的衣衫,都是在萧玉书毫不知情的时候时望轩暗自准备好了的。 鬼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萧玉书跟时望轩相处的时日少说也占了他来这里的大部分,两人行事那般坦诚,也不知道这人是钻了何日的空子准备了这么多。 “你有这心思,往修行上挪挪,也不至于两年修为停滞不前。”萧玉书道。 “哥,我心思藏得不好,破绽百出,”时望轩安静听完萧玉书的数落,扯唇一笑道:“只是你太迟钝,什么都瞧不出来,我也没办法。” 这倒是萧玉书的迟钝,所以他没话说。 见对方不语,时望轩继而又接着道:“你想我结丹,我便去结丹,不晚的。” “况且,修为停滞不前这一码事,你好似比我更严重些。”他道。 这也不是什么好话题,萧玉书仍旧没说话。 “哥,你有好多事情,好多我不知道你也不想让我知道的事情。” 可时望轩的话也依旧没停下来,此刻是难得没有旁人、没有嘈杂的两人独处的安宁时刻,索性他借着这一刻,将心里埋了很久的话一样一样都说了出来。 “你好像跟姬金宝很相熟,好像跟薛肆很熟络,好像跟其他人都很随和。” 好像下一秒,就有人能代替了时望轩在他身边的地位、关系,谁都可以的那种。 “你很好,对谁都好,又对谁都宽宏大量。”他低头说着,眼底尽是萧玉书读不懂的情愫。 “你教我识人要清,处事要宽,即便是被令狐权重伤过,你都能原谅。”时望轩说到这儿,唇角的笑变了质,逐渐自嘲化,神情也带上了些怅伤意味。 “你连他伤你都能原谅,为何不能将那些宽宏施舍我些,我没有伤过你,只是想......” “我只想试一试,”时望轩声音越来越低,甚至有些发颤。 这个被萧玉书教了好多道理的少年攸地抬眼,眼神前所未有的迷茫。 “喜欢就去追求,这是你教我的。”时望轩神情落寞,眸色闪烁不休,好似压抑着什么,他笑了,眉尾低垂,笑的这般感伤:“为什么到了你身上你就反悔了?” 好像一个质问家长为何出尔反尔的小孩,浑身透着对萧玉书的不解疑惑和被训斥的难过。 这世上能绞死人心的事情有很多, 思而不语,念而不忘,想而不见,爱而不得, 哪一样都会杀了时望轩,肝肠寸断,挫骨扬灰,痛的呼吸不上来。 听着面前人一句比一句气息不稳的话,萧玉书怔住了。 他从来没想过时望轩心里会藏着这么多事,憋着这么多话。 自己教过时望轩的那些东西,连萧玉书本人都没记住多少,有些随口脱出的话,说出去忘就忘了,哪里还记得这么牢。 时望轩居然记得这么清楚, 那些事,那些人,跟死结一样拧在少年心头,是怎么解都解不开的。 这一刻,萧玉书明白了, 对方一颗心封得很死, 里面锁着的, 是时望轩经年难求的执念, 而少年所执着的东西, 恐怕真的没法得到了。 第604章 千夫所指 萧玉书不想自己那个被千夫所指的未来,再拖累上任何人,不想拖累挽酝、玄天宗、那些老乡,更不想拖累时望轩。 时望轩的路还很长,还有数不清的坎坷, 说重些,萧玉书宁愿死不想给他添乱。 “抱歉......”两人良久相顾无言下,萧玉书收敛目光,低头轻声道了这么一句。 这一句抱歉,抱歉的东西有很多, 恶言恶语,穿掌一剑,不告而别,来去不定,占人心愫, 以往种种, 都很抱歉。 萧玉书同时望轩所有的交集,源自于萧玉书自己,最后也不得不被萧玉书自己亲手斩断。 真抱歉...... 时望轩最后还是没有从萧玉书身上得到期许的答复,不过也没有难过多少,毕竟又不是第一次撞到墙上。 撞多了,也就习惯了,只剩下心中对冲破对方防墙的执着。 “昨夜采的蘑菇一点没坏,我去抓只鸡回来,晚上炖汤。” 不管了, 强扭这类事, 管他什么对不对错不错的, 这在时望轩心里已经不是能用该不该做、能不能去做来衡量的事情, 这是最后的机会, 为了不让人离开最后的孤注一掷罢了。 自从两人在这件事上谈崩了之后,萧玉书心里有结,便很少开口说话了,可能是出于愧疚,也或是自己也难受,反正他跟时望轩说话的时候很少了。 但也不是没有, 时望轩很聪明,也很退而求其次,脏话也是话,萧玉书张口骂了也算理他了。 所以萧玉书这几天总能被时望轩给逗出气来,故意的。 搞对象这种事情原来真会影响人,在学校里影响学习,在修真界里影响修行, 以前时望轩在秘境里还早起贪黑修行练刀什么的,现在好了,每天萧玉书都在时望轩臂弯里醒来,不踢他他还不睁眼的那种。 别问萧玉书为什么不反抗, 已经放弃了。 可能是两人之前的谈话闹得有些僵,所以时望轩更加肆无忌惮了,态度也更破罐子破摔般的强硬了不少。 短短几日, 除了最后一步,萧玉书已经被玩麻了。 这他肯定反抗了, 但是效果明显不佳, 也不知道这点花样时望轩打哪儿学来的, 萧玉书不敢置信这码事他都能无师自通, 那可真是牛逼了。 除此之外,这几日桑禹一直有给萧玉书发消息,但是手机在时望轩身上,萧玉书不敢冒着菊花残的危险贸然去拿,只能看着自己手机屏幕一亮一亮的,然后无能为力。 哦, 手机为什么一直有电? 萧玉书之前一直拿时望轩当移动大容量充电宝来着, 现在不用他说时望轩就能很自觉的肩负起这个伟大重担, 有点贴心, 但是不多, 因为萧玉书每次都拿不着自己的手机,只能干看着。 “哥,中午想吃什么?” “......” “那就吃烤羊腿吧,我去摘些菜。” “......” “再做个腰花汤吧,这几日你也......” “滚!” “喔。”总算是逼得身旁人开了口,时望轩眉目雀跃的出去做饭了,留萧玉书独自在洞中身形凌乱。 看着对方气定神闲的走出洞口,萧玉书顿感一阵心累。 “真服了......” “喵喵喵......” 俯身捞起小狸花猫,萧玉书撸了几把毛,给人家猫把顺好的毛都逆着撸乱、看着小狸花骂骂咧咧的从怀里跳下去重新舔毛后,他被逗火的情绪这才平复了些。 要说这几日有什么收获的话, 除了身上前一次还没下去后一次又新落上的痕迹外,就是这只傲娇别扭的小狸花了。 前几日夜里,猫妈妈带着那两只小三花走了,独留小狸花在洞外待着。 小小一只,耷拉着猫耳朵窝在角落里的模样怪可怜的,所以萧玉书就把它抱到了洞里。 小样儿, 一开始还宁死不进,在萧玉书手背上挠了一下不轻的,防备心重的时望轩差点没一脚把它踢出去。 但是萧玉书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还是把猫哄着弄着,留下了。 可能天生做猫猫奴的命吧, 萧玉书越看这拧棒子的小狸花越喜欢。 “喵!” 喜欢之余,他又伸手在小狸花的屁股上弹了个脑崩,给小猫弹的爆出一声脾气不好的大叫。 叫声绵柔稚嫩,一点恐吓力都没有, 总算是给了如今被人压制的没有反抗余地的萧玉书一点点摆弄别人玩儿的心理安慰。 “切,小臭猫。”魍魉看在洞口凉了一句。 “切,老臭鬼。”萧玉书白眼道。 “哎,你俩都这关系了,不打算考虑点别的啊?”魍魉忽然又道。 萧玉书心里也是服气,他嗤道:“你是不是寡疯了,看见别人就想瞎撮合。” 魍魉“哎~”了一声,道:“一拜天二拜地,你愿意啊我愿意,最后白头到老不分离,这不水到渠成的事情嘛。” 萧玉书沉默片刻,然后给了他毫不留情的一句:“去你的吧。” “去你的吧!” 晚上睡觉的时候,时望轩又开始他每天晚上的骚扰行为,一次不够还来一次,萧玉书真受不了了,爆出忍无可忍的一句:“你他妈的不能消停会儿?” 时望轩从后边拥着他,头埋在萧玉书肩窝处,轻轻啄吻着,低喃道:“那用别的。” “......” 艹...... 萧玉书再一次向恶势力低了高贵的头。 又一次整完,他手麻了,时望轩满意了,仍旧搂着萧玉书不撒手。 “撒开,勒死了。”萧玉书郁闷道。 时望轩把人掰过来,唇齿交缠乱亲一气后,看着枕侧呼吸乱了套拳头攥得邦邦硬的人轻笑到:“我看着气不少呢。” 是啊, 你要让我打一顿解解气吗? 萧玉书憋出一句感慨:“你都不如那小拧棒子招人喜欢。” 小拧棒子, 代指洞里睡的正香的小狸花, 第605章 弱肉强食 小狸花平日对萧玉书爱搭不理的,一看见时望轩压着他欺负,就呲牙露爪的跳过来挠这个流氓。 虽然挠不过吧, 但好歹给萧玉书不少欣慰。 猫帮忙猫好,人耍流氓人坏。 “那小臭猫有什么好的?一点忙都帮不上。”时望轩伏在萧玉书胸膛上,看着面前近在咫尺的唇,按耐住心思,他把玩着身下人的头发,漫不经心道。 “你再学那老鬼说人家小臭猫,我明天就绝食。” 虽然修士根本不稀得吃啥东西, 但这也是萧玉书目前唯一能威胁时望轩的有力举动。 “哼哼。”时望轩鼻腔发出几声低笑,给萧玉书胸膛震的有些痒痒。 “兽类生存弱肉强食,靠你这样养着它就把它养废了。”他道。 萧玉书呛道:“它娘丢下它不管,我还不能养了?” 时望轩在他身上蹭了蹭,道:“古书记载,异域有一族黑狼妖,狼王一脉代代双生。” “当狼群遭遇不测时,狼王会率先将两个儿子中体格弱小毛色不纯的那一个推到出去,让其跟着狼群被恶兽撕咬,为强壮的那一个争取逃脱时间。” 萧玉书一听,当即道:“这是什么歪理?把弱的抛弃保强的?主次分错了吧。” “不,”时望轩道,“弱肉强食,优胜劣汰,狼群需要的是强壮的王,所以弱的那个被舍弃是迟早的事情。” “你那个小拧棒子,就是这么被抛弃的。”他唇在萧玉书锁骨上蹭了蹭,亲了亲,引得身下人一阵轻颤。 “你给我起开!”忍了这么多天,萧玉书还是忍不了时望轩这么腻歪的举动,把人从身上扒拉开后,他翻身背过去没好气道:“管它怎样,你不稀罕它拉倒,我养。” 身后人又缓缓贴上来,温声细语说着好话:“稀罕,稀罕,你都稀罕我有什么不稀罕的。” “哼,”萧玉书没好气道,“要是真稀罕你就把铃铛给我扯下来,挂猫脖子上合适。” 时望轩笑道:“一个猫脖子不够挂吧?” 萧玉书道:“你还想挂我脖子上?” “......那倒没有。” “没有就睡觉!”萧玉书批斗他道,“马上就该跟人抢东西了,你还一天天没个正形,剑也不练了,修炼打坐也不干了,你是不是故意的?” “生怕到了金丹我让你给我松开是吗?” 时望轩老实道:“不是。” 萧玉书捏着自己腰间的手给他甩开,然后道:“你再故意拖着,等魔武降世、你打不过也抢不过弱了吧唧的时候,我气疯了就直接从熔浆喷发的山口上跳下去。” “被烧成灰也不见你,让你不务正业。” 时望轩似是被他过激的发言给刺中了心,被丢开的手缓缓覆回来,他闷声道:“明天就去。” 萧玉书以为他说的明天就去,是明天就早起修行练剑神马的。 属实没想到时望轩说结丹就真去结丹, 一点都不带含糊的。 第二天被雷声惊醒的萧玉书双眼瞬间警惕睁大,醒来发现身后没了那股熟悉的温热禁锢感后,他短时间内还真有点不太习惯。 “轰隆——” 又是几道剧烈雷声,震的整个山洞都晃了晃,洞里小狸花在洞口焦躁不安的徘徊着,头上的飞机耳明确彰显着它惊慌的神情。 抱着猫跑出去一看,远处的一方山内,风云异常,天空正有几道粗雷狠狠劈下,一道比一道声势浩大,一道比一道凌厉十足。 萧玉书从没见过这么大的阵仗, 好家伙, 渡个金丹劫跟遭天谴似的, 男主都这样吗? 明明丹姝渡金丹劫时就劈了几道小雷,还没寒允卿一个蓄力闪光弹打出来的大。 而现在, “轰隆——” 看着远处不断闪现雷光、被劈的焦黑冒烟的山林,萧玉书心渐渐悬了起来。 “喵——喵——” 怀里的小狸花被余波震的炸起了毛,朝着那边喵喵叫个不停。 “没事儿,没事儿,那小混蛋渡个劫而已,一会儿就停了。”萧玉书安抚道。 虽然话是这么说, 但是怀中猫听不懂,越来越焦躁不安,连带着萧玉书自己心里也悬而难落。 等了好长时间,雷都没见有小下来的痕迹, 萧玉书有点站不住了, 虽说男主的雷劫不论修为等级多少都会比寻常人的牛逼一些, 但牛逼成这样萧玉书还是有些不太安心, 前方远处大半个山头都快被劈稀碎了,空中受惊吓的鸟雀飞的到吃都是,地面上还响起各种兽类被惊动的嘶吼。 尽管如此, 萧玉书还是只能在这儿等着, 雷劫这种东西,非本人不能干涉,否则会有差错。 所以他这一等,直接等到了下午。 浓密乌云散去,午时褪了盛气的阳光再次显露出来时有些暖昏柔和,照着那处狼藉山头,亮了一片浓烟焦黑。 渡劫算是成了, 萧玉书心也安了, 结果他安下去的心在左等右等直到夕阳落山也等不到时望轩回来时又逐渐提了起来。 关于这本小说的修真体系萧玉书还是不太懂,不清楚修士在渡劫完后有没有什么后遗症,但参照丹姝那次,他觉得应当是没有的,不过只是换件衣服的功夫。 可什么衣服时望轩换一个时辰都换不好? 摆明是出事了, 出于后虑,萧玉书把小狸花放在洞口中,起身朝那边赶了过去。 时望轩自己挑的渡劫地方有些远,萧玉书往那儿赶去还浪费了些点时间。 不过不碍事, 萧玉书腿脚麻利,况且碍事的草木都被劈了个干净,一点磨蹭都没有。 刚靠近, 映入眼帘的那一幕就让他瞳孔骤缩,剧烈一颤。 第606章 惨状 赶过去的那一刹, 萧玉书看见了什么? 一片废墟灰烬中,浑身血气黑雾缭绕的少年满身鲜血,发丝垂落披散着,眉心间原本承载小白球的地方此刻发着红光里面不断溢出黑气将周围覆盖。 时望轩眉头紧皱,神情扭曲,唇角还往外沁着血,顺着脸侧落下,滴到本就残破染血的衣服上。 他额头暴着青筋,脸色苍白又痛苦,跪趴在地上,脊背深深躬起,好似在极力克制什么东西。 “时望轩......” 萧玉书瞳孔颤抖着,刚想过去,身上的铃铛一响, 清脆叮当声响就被对方敏锐察觉到。 闻声,时望轩骤然睁眼,露出了一双血红瞳孔,看起来有些骇人。 “别过来!” 看见萧玉书过来,时望轩挣扎着,强忍识海震荡不宁的痛苦,朝他咬牙低吼道。 这一声,带着强压戾气的呵斥,这可是时望轩第一次对萧玉书这个马甲说重话。 “你......你怎么了?” 萧玉书难以相信眼前这一切,血瞳魔息,不是入魔还能是什么? 可为什么会这样呢? 魇种不是已经拔干净了吗? 时望轩怎么结丹还会变成这副模样? 然而没等萧玉书细想,他就看见时望轩忽的喷出一口血,随后眼神狠戾着拔出匕首朝自己身上刺去。 “噗呲”一下,深深扎进腹中,血一下子就涌了出来。 萧玉书大脑空白了一瞬,想都不想,身体本能催使他抬腿朝时望轩那边冲去。 “你疯了!捅自己做什么!”他大喊道。 时望轩脸色已经惨白到了一种触目惊心的地步,他意识混沌之际,看见面前朝自己跑来的身影,顿了顿,随后一挥手,几道冰墙瞬间蔓延开来,将萧玉书隔在外面,全然一副不让对方靠近的态度。 “时望轩!” 萧玉书被挡开,掌心蹿火想去破了这几层阻碍,可时望轩仿佛是铁了心不让他靠近,冰墙异常牢固坚稳。 萧玉书击碎一层,又有一层接着起来。 萧玉书急了,在外面疯狂捶墙喊道:“时望轩!让我过去!快点,时望轩!” 然而从前对他一呼百应的少年此刻没了声音,在长久的寂静中,萧玉书慌了神,一声又一声大喊着,手脚并用妄图把时望轩放出来的、该死的墙冲开。 可越是用力越是做无用功, “魍魉!”萧玉书心急道 魍魉低声道:“在。” 萧玉书看不见他在哪儿,只能双手死死抡在墙上,低吼道:“这他妈到底是怎么了!” “你们都瞒着我什么!” “说话啊!” 魍魉静静听他吼完,随后似是心虚,声音压低道:“魇种还在......” “在?在为什么不告诉我!他是缺心眼儿吗!你要他死吗!”饶是萧玉书心中大概有了料想,可在听见这个最坏的答案后仍旧忍不住心上骤沉,破口大骂。 “我以为你也算是个好东西,没想到这么长时间都改不了你的德行!”萧玉书怒斥道,“你这个老鬼真就一点良心都没有?这段日子就算是牲畜也该有点交情吧!” “你想他死吗!你是不是打心眼里都巴不得他死!”萧玉书吼道。 魍魉默默听他骂着,没有第一时间顶嘴或者为自己辩解,而是在他怒骂一气后,忽然道:“这对你来说是个好机会。” 萧玉书被刚刚击碎又接着竖起来的冰墙气到破防中听他如此一言,当即骂道:“你又说什么狗屁话?” 魍魉语气却很平淡:“以他现在的模样,就算你直接离开这里,他也追不上来的。” “你不是想走吗?现在这是个好机会。” 魍魉道:“再不跑,往后你可没机会了。” 约莫是狂打了一通,动作剧烈呼吸急促,萧玉书心跳怦然,他甩嘴道:“跑什么?我一身破铃铛有什么可跑的?” 而魍魉继而又道:“我给你解开,你跑吧。” 跑了就别回来了,省的日日都难割舍。 鬼怎么没有良心? 生前都是人, 只不过做了鬼,也没什么自由,仍旧是听别人差遣的命。 早点分开,少点牵扯,或许往后的事情魍魉做下去也不会有多少愧疚。 他这话说出去,落在萧玉书耳中仿佛灌心冰水,遍体凉身。 是, 这的确是个可以走的好机会, 把浑身伤痛的时望轩一个人丢在这里,萧玉书自己跑掉,然后再也不回来,让他往后彻底独自...... 不对, 或许是徒手捶墙捶的有些痛,也或许冰墙太冷,萧玉书抵在墙上的手有些抖,他声音压得极低,好像自己也不确定,可话就这么说出口了: “就他?结个丹给自己搞成这副鬼样子,过几日跟人抢东西岂不是上赶着找死?”萧玉书道,“总得抢了东西再走,你少废话。” “不跟你计较之前,现在替我把这挡路的玩意儿破开!”他语气透着不容反驳的意味,厉声道:“快点!” 没想到对方竟会是这么个答复,魍魉顿了一瞬,随后似劝似提醒道:“不是拦你,他现在这样,六亲不认连自己都捅的样子,怕是连你也一起......” “我他妈让你破开!” 岂料魍魉劝阻的话还没说话,就被萧玉书爆发一声怒吼给彻底堵了回去。 第607章 看见了什么 或许是真的气急了,萧玉书胸膛起伏很大,双拳攥得骨节泛白,整个人处于一种情绪极度不稳的状态。 这人从前都是一副吊儿郎当心比天大的轻佻模样,头一回发这么大火,给魍魉吓了一跳。 沉默片刻后, 只听一声尖锐嗡鸣,萧玉书面前的冰墙尽数碎裂,被破开一道通口。 没有半点犹豫,萧玉书冲了进去。 魍魉待在外面,看着这人急匆匆的身影,轻声嘀咕了一句:“提醒过你了,你自找的。” “时望轩!” 在外面耽误了这么一小会儿,萧玉书再见到时望轩时,对方身上已经鲜血淋漓不堪入目,饶是如此,时望轩还咬着牙抖着手预想再朝自己捅下一刀。 “住手!”萧玉书上前一把将人手里的匕首打掉,扶住对方双肩质问道:“你不是说之前闭关好了吗?现在又是什么怎么回事!” 面前人好似痛到了极致,神情有些麻木茫然。 时望轩半眯着眼,看着面前的模糊身影,涣散的瞳孔好一会儿才定住焦距,好一会儿灵台才恢复短暂清明。 “哥......”他声音低哑无力。 就这一声,萧玉书涌到喉咙的一堆骂凝在舌根,怎么也说不出来了,看着对方皮开肉绽一个又一个血窟窿的残破身体,他只能先道:“药呢,快拿出来。” 身上的丹药都在时望轩那里,萧玉书又不敢贸然翻动对方跟着血肉黏连在一起的衣服,只能低声催促道:“快拿出来,你不要命了?” “哥......” 时望轩没动,双眸紧紧盯着眼前人,神情呈现一种诡异的轻松,他缓缓勾起一抹类似孩儿童天真的笑,好奇道:“你不走了吗?” 眼前少年满身披血,脸上苍白如纸,沾着血的唇殷红无比,还有那对已经不像正常人的血色瞳孔,眼尾深浓的暗红,无一不在直白告诉萧玉书: 此刻的时望轩非常不对劲。 “时望轩,你听见我说话了吗?”萧玉书神情严肃,伸手想给他擦去脸上的血,却被对方反手抓住,抓的很紧,比以往时望轩任何禁锢他的时候都要紧。 时望轩用那双宛若藏匿暴戾巨兽的双眸看着萧玉书,气息虚弱道:“你为什么不走呢?” 你都要寄了还执着这个问题做什么? 要不是看人真的快不行了,萧玉书气的真想呼他一巴掌给这小子打清醒。 “能不能拎清一点,你血都快流干了,还说这些做什么?”他咬牙道,“马上吃药,快点!” 尽管萧玉书这般催促,可时望轩仍旧看着他不为所动,一动不动的,像根没了灵魂的木头。 时望轩这个样子太不对劲了, 看的萧玉书不由得问道:“你怎么了?” “说话啊?” 因为心急,他把手从对方手里抽开去轻摇对方肩膀,这一摇,时望轩的身体就跟破布娃娃一样,差点没倒下,这般虚弱无力的模样看的萧玉书惊心非常。 “你为什么不走啊?”时望轩双目凝滞着,一遍又一遍喃喃重复着方才的话。 这种情况下,萧玉书从他身上找不出答案就只能喊外面那只鬼。 “魍魉!他到底怎么了?” 魍魉飘在一旁,道:“如你所见,魇种在发作。” 萧玉书皱眉道:“为什么没除掉?为什么会发作?” “是不是你又做了什么手脚?” 魍魉却道:“以他的本事,我再想做手脚已经够难了,是他自己。” 萧玉书眼神一变,道:“你什么意思?” 话音刚落,他就被面前人抓住,只见方才神情呆滞的少年抬起眼,暗红的双眸紧紧盯着他,神情晦暗中透着一种难言的疯狂。 时望轩抓着萧玉书的双手用力到发颤,他道:“哥......你是不是真的一点都不喜欢我,所以每一次都想走?” 少年半跪在地上,还咳着血,却仍抓着萧玉书死死不松手,像是最后救命稻草,嗓音极为颤抖:“你是不是也跟他们一样,想丢下我走?” 萧玉书被他说的突然怔住,道:“你在说什么?” “浮生镜。” 一旁的魍魉这时难得主动解惑了一回,“浮生一世,能看见的不止未来。” “还有人不知道的过去。” “他看见了,那些过去。”魍魉低声道。 “什么过去?时望轩看见什么了?”萧玉书怎么也没料到还有这一茬,时望轩的过去他虽然不清楚,但好歹知道一定不太好。 倘若时望轩真的瞧见了什么让他崩溃的事情,那么心绪崩碎识海震荡也能解释,这种情况下,魇种当然能趁虚而入。 可是, 时望轩究竟看见了什么,会让他在这段时日里早已成长的、无比坚韧的心房再次破裂成这样。 “时望轩,你告诉我,你看见了什么?”萧玉书轻声问道,好像一个大人在问一个小孩是怎么摔疼的一样。 第608章 好痛 好像小声说话很有用,时望轩缓缓松开了抓着他衣服的手,慢慢伸手轻轻碰向面前人的面庞,继而将头抵在对方胸口处,受伤幼兽一般呜咽着,“哥,好疼啊......” 头好痛,身上好痛,五脏六腑好痛,心也痛, 他颤抖着,呜咽着,说着零碎不完整的苦楚话:“他们......他们都不要我......” 对方身体颤得厉害,好像下一秒就要倒下了,萧玉书只得扶着时望轩,手上浸着他身上流出的还未干涸的血。 “没有不要你。”不知晓时望轩的过去,不知晓曾经都发生过什么的萧玉书只能这样空做口头安抚道。 时望轩攸地抬头,看着萧玉书的眼睛,这双眼睛眼尾下撇着泛着骇人血色,虽然没有泛起湿润的水光,但萧玉书心里也知道,这一刻,还未成为原书中不可一世雄霸四方的少年心里是难过的,也是脆弱不堪一击的。 就这样一个眼神,一个哀戚的神情,就让萧玉书看的心里漫起一种说不出来的滋味。 “你又骗我了。”时望轩忽然笑了,宛若抓到什么谎话精忽悠人把戏一样,笑的得意又悲凉。 “我都看见了,”他笑着,眸底水光浮动更甚,在眼眶里直打转,倔强的不流下来。 “我看见他们,每一个,都不想看见我......” 说着,时望轩好似想到什么,脸上那抹苦笑缓缓褪尽,转而浮现一种暴戾,他忽然一把将萧玉书推开,自己失了支撑倒在地上。 “你也不想看见我!”他又咳出一口血,强撑着身体喘息声渐渐粗重夹腥。 周围好不容易平定下来没多少的气息再次暴动, 少年长发被风无情掀起,眼角暗红非常,漆黑眼里瞬间充斥满戾气, “你不想看我,你走啊!” “都走啊!”时望轩好似头痛的厉害,双手捂着头,五官狰狞着,再没了以往从容的模样。 “你走!”他突然暴躁起来,声音嘶哑道。 时望轩血光黑气流转围绕,源源不断的在扩散,几乎要将他整个人彻底吞噬掉,再也窥不见光。 萧玉书愣愣的,看着眼前只是一日未见、却前后模样大变的人不知所措。 眼前的时望轩暴躁的好陌生,身上散发的阴冷血气甚至包裹住了萧玉书,那双眼瞳愈发诡异,几乎变成浓重血色。 “咳......你走啊,你不是想走吗!” “我不抓你了,你走!” “走啊!”时望轩声音越发嘶哑,他一挥手,萧玉书身上的铃铛尽数断开,散落落在地上,发着扎耳的声音。 他说的话每一句都是在赶萧玉书走, 可每一句落在萧玉书耳里都是“救命”, 救救眼前人, 时望轩要撑不住了。 “你......”喉口凝涩半晌,萧玉书艰声道:“你看见了什么?为什么不告诉我?” “他们......咳......”时望轩神情空白了一瞬,好似在回忆,继而再剧烈咳嗽起来,咳着血丝,浑身剧颤。 “他们都要我死......哥......”方才暴躁戾气十足的阴冷少年忽然心里一下子脆弱起来,将心底藏得委屈和痛苦毫无保留的展露出来,整个人控制不住,终于崩溃。 他呜咽道:“都想要我死,都不想我活!” “那不是我爹、不是我娘!那都不是亲人!他们都想杀我!” “我娘早死了!爱我的、想我活的人早死了!” “这世上没人会爱我了......” 那日时望轩从烛九那里看见的,不止未来,还有他不曾知晓的过去。 过去究竟如何, 萧玉书不知道, 只知道这些事情积压在时望轩心头过了这么久,压抑着,直到今日才压不住彻底爆发出来,来势汹汹的架势的架势给了本就同魇种抗争不休的时望轩致命打击。 眼前人猩红的眸中充斥着深深的、难解的恨, 浓的好像时望轩下一秒就不是时望轩了, 是来这世间索命泄愤的深渊恶鬼。 这一切种种,其实早有端倪,时望轩的不对劲萧玉书应该早就发觉的。 鬼车知道的事情很多, 多得萧玉书难以想象。 可就是这么一个对时望轩身世了解甚多的鸟, 为何却这般不得时望轩待见, 为何时望轩会对自己身世一点都不好奇甚至还厌恶去听, 为何时望轩对自己亲爹亲娘这般抵触, 为何时望轩总觉得旁人心假因此嗤之以鼻, 为何时望轩总执着于把萧玉书留在身边, 一切应当是有原因的, 可萧玉书没察觉到。 “哥,”时望轩撑不住,跪倒在地上,方才还在暴躁嘶喊的声音忽然又软了下来,带着点摇尾乞怜的卑劣意味。 “你别走了好不好......” “你不能走......” “你走了我就一个人了......” 他眼中逐渐丧失清明,整个人又哭又笑,又强硬赶萧玉书走又拼命挽留,像疯了一样。 萧玉书看着对方疯魔的模样,感受着对方抓紧自己衣服用力到发颤的手。 “魍魉......” 他想问魍魉,那天时望轩在浮生镜里,究竟看到了什么? 为什么眼前人好似遍布裂痕的玉,马上就要碎了。 究竟是什么样的过去,能让已经成长起来的时望轩再次崩溃到这个境地? 眼前的少年,脆弱的不堪一击。 “时望轩......” 时望轩抬起头,神情悲戚:“哥,没有人......” 第609章 亲人的刀 “没有人因为我的存在而高兴,没有人为我骄傲,没有人喜欢我。” “我看见他们,听见他们这些人、你说的长辈叔伯,一起商议怎么要了我的命。” “我看见,那个爹,拿着刀走向怀胎十月的娘。” “我看见,那个娘,扼住我婴儿时的脖颈。” “我看见,”时望轩有些气息溃败,“我看见所有你说应该爱我的人,都想要我的命!” 苦涩如纸落云烟,情绪上涌激烈, 他有些委屈,有些不甘,有些怨恨,更多的是绝望。 破碎的记忆铭记着那段不堪回首的过往,那些苦楚只是被掩盖住,从来没有因为岁月消减分毫。 时望轩以为自己过去十几年所经历的苦头已经多的了, 这世上再难有什么事情还能击溃他, 但是真的有, 亲人刺向自己的刀,才是最锋利的。 浮生镜里的过往,每个人说出的不留他的话,像一把把尖刀,恶狠狠扎进时望轩心里,痛血奔流。 无人疼爱的孩子迫切想寻找一个活着的理由一个活在世上的精神寄托, 而这个寄托还没有得到, 时望轩就已经撑不住了。 一切痛苦挣扎和暗无天日的过往,已经足够杀人诛心,偏偏他以为的可以寻求安慰的人还一直都想离开。 一个人想要离开是有预兆的, 时望轩很敏感, 萧玉书离开的念头是什么时候起来的, 他就已经有所察觉了, 尽管那段时间萧玉书在学府里依旧跟时望轩玩的很要好, 可就是越好,时望轩患得患失的感觉就越重。 每一次萧玉书将他推给旁人、每一次萧玉书让他学会自己独立, 都是在告诉时望轩,这人是要走的。 他一走, 在时望轩眼里, 真的没有人会爱他了, 他想要的爱没有人给,强留也得不到。 想想到那时看着旁人说说笑笑,再看看充满一身悲哀的自己,时望轩忽然觉得自己已经容不进这个世间, 整个凡尘都抛弃了他。 孑然一身的悲寂,就要将他撕碎扯烂,再丢弃于脏水里,发烂发臭, 从前,即便是时望轩周遭全部破败褪色,他也能凭着身边那个笑时明媚似阳的人,努力挣扎。 而如今, 这人要走,态度也是前所未有的坚决, 所以时望轩撑不住了,也控制不了自己,克制不了魇种。 极度的绝望悲愤中,有个声音不断蛊惑他去毁掉一切,叫他拉着这浑浊的世间一起死,可是他不想, 世间茫茫人海有一个人还无辜, 时望轩记得对方看见自己就眉眼带笑的神情, 记得每次险境时对方站在自己身旁自信卓然的样子, 记得以往种种对方陪自己走过的路, 因为记得,所以不想, 因此他好难受,识海硬撑着好疼,好想就这么死了,这样一切苦楚就都感受不到了。 “哥......” 时望轩想起过去许多事,那些淬骨恨意,一刀比一刀锋利。 一句“活着就是罪孽”, 几乎要碾死了一个活人在世间挣扎的念头。 “你......你是不是真的不喜欢我,所以离开。”意识混乱之际,时望轩哽咽道。 这一问犹如尖刀利刃,直刺萧玉书胸腔肺腑,喉头生涩,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欺骗的代价更大,可事实带来的痛苦也毫不逊色。 摆在萧玉书面前的,不止是时望轩, 是一颗贫瘠荒芜被人反复重创的心, 是一个窝在阴暗处濒临腐烂发臭的卑劣灵魂, 是一个世上无人肯软下心来去施舍些爱的人, 这个可怜人很认真很哽咽的将内心伤疤剖开展露在萧玉书面前,无助的像个四处寻找庇佑的小孩, 萧玉书难以想象, 这个时候要是给时望轩失望、落空,他会被悲戚碎成什么样。 心里五味杂陈着,萧玉书轻轻伸出手,拥住眼前人,才一碰,就感受到了时望轩紧绷颤抖不已的身体。 人永远不能用感同身受这个词, 因为没人能穿上对方的鞋去走一遍别人走过的路, 时望轩经历的痛苦挣扎,萧玉书没法感受到, 人为什么要活着, 痛苦是天生的还是后生的, 气运之子一出生就是为了尝尝这世间的苦吗? 那些人、那些恶,像一把生锈的刀,一点点剜着时望轩的血肉,只剩跟萧玉书在一起时的这点美好,跟续命的药一样,让时望轩在世上苟延残喘, 但痛苦仍旧没有改变,痛苦还是痛苦,萧玉书走了时望轩会更痛, 曾何几时, 时望轩看着喜爱的人让自己去跟别人交往内心该有多么难过, 可百般委屈涌上心头,结果在舌尖翻搅良久,话到唇边却又觉得不值一提。 这个倔强又胆怯的人终究没在那时说出口...... 真的没说出口吗? 胆怯的人一直都是时望轩吗? 这个节骨眼上, 萧玉书反倒理解了一件事, 时望轩的情窦初开,开难道只有爱情吗? 不止吧, 时望轩在世上仅剩的亲情,友情,爱情,全都在萧玉书身上了。 这是最后的一个人, 最后时望轩能停下来喘息的世间一片净土, 谁甘心自己栖息的最后一方小天地就这么消失不见, 换成萧玉书也是一样的。 有人弃我如杂草,有人视我如珍宝, 谁不会贪恋这点好? 第610章 这是个谎言 “时望轩,我们回去,你歇一歇。”周遭气息涌动,掀着风,刮得萧玉书脸颊生疼,眼中干涩,漆黑睫毛之下,有湿润的光在闪动。 “疼......”怀中人声音沙哑干枯,没了力气。 一声声喊着疼,好像要把过去所有咽下去的苦痛都喊尽。 萧玉书还能做什么, 抱抱这个人吧,安慰安慰,不然他真的倒下就起不来了。 他扶着怀中人,尝试着将其搀扶起来回到山洞去,回到对方心里认为的家去,轻声道:“拿出药来,吃几个,我们回去歇一歇,睡一觉,醒来就好了。” 少年闷闷囔囔:“醒来你就没了。” 萧玉书干涩道:“不会。” “真的?” “嗯......” “不......”原本支离破碎的少年浑身猝然生出一股暴虐,狂躁狠戾。 时望轩陡然抓住他,神情痛苦道:“你要走!” “你说了你要走,你走了就不会回来了!我感觉得到,你不用骗我,你总是骗我!” “你要走!” “你肯定会走!” 时望轩嘶吼着,好像无理取闹的孩子,喊得萧玉书大脑空白。 紧张之中,人说话是不经过大脑理智思考的,萧玉书脱口而出,情绪后知后觉的激烈起来:“谁说的!” “我他妈不走了行吗!” 这话一出口,萧玉书内心的悲哀瞬间达到顶峰, 谎言一个个堆砌成的净土,崩塌时该是何等惨烈。 萧玉书不太清楚夜里他是怎么背着满身鲜血淋漓的人回去的, 只知道补血救命的丹药抖着手喂了一颗又一颗, 洞里小狸花被浓重的血腥味呛得浑身炸毛喵喵直叫,咬着萧玉书的裤脚要拽他走,远离床上彻底入魔浑身危险的人。 “喵嗷——” 小狸花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警告声响,萧玉书忙着给时望轩身上的血洞撒药,没有偏头看它。 分开跟血肉黏连的衣服,上药,擦身体,包扎,整个过程中他没有说一句话,魍魉也没有说一句话。 洞里除了小狸花喵喵叫的声响外,没有别的声音。 “现在大概是没事了,你差不多可以走了。”良久,魍魉的声音同夜间的凉风一齐吹到了坐在床边呆呆不动的人。 萧玉书看着床上即便是昏厥也没松开眉头的人,替他往上拉了拉被子。 随后起身转头, 一步, 两步, 三步, ...... 十步, 山洞就是小,没几步就走到了头,站在洞口看着天边泛黑的薄云,萧玉书不知该做何感想, “喵......”小狸花跟在萧玉书脚边,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去,它嘴里叼着囤起来的小鱼干,放在萧玉书脚下,用爪子往他面前扒拉了些。 这小拧棒子的视角里, 萧玉书出去了一天,回来时垂头丧气的没带回猎物却带回了一个血淋淋的同伴, 应该是没有吃东西, 喵喵自主的意识里, 只知道饿着肚子不舒服, 所以把自己囤下的食物分给同伴。 “喵。” 吃不吃? 吃不吃? 不吃喵可就要拿走了。 小狸花高扬的头和亮闪闪的眼睛让萧玉书读出了一种这样傲娇别扭的意思。 好像他不要这个小鱼干, 下一秒这个小狸花就翻脸闹气再也不理萧玉书了。 转头再看看外边, 今夜的风有些凉, 一个人睡会冷吧, 想了想, 萧玉书还是走出了洞外...... 时望轩做了个梦,梦里他跟黑面还在秘境里,对方每天兴致勃勃的耍着林里长相千奇百怪的兽,自己打坐练剑,然后去狩猎做饭。 两人一起吃饭睡觉,日日相处和睦,像一辈子都不会分开的家人。 一辈子, 不会分开, 随后梦就醒了。 他睁开眼,入目是熟悉的山洞。 时望轩下意识偏头朝侧面看去,枕边没有人,没有温度,没有谁在这里躺过。 昨日的画面如潮水般一股一股拍了上来, 他坐起身,看着身上大好只剩下疤痕未消退赶紧的伤处,放眼看向洞里。 没有旁人,甚至连猫都不在, 这里就剩时望轩一个人了, 这个结论得出的真不如死了痛快。 他脸色灰败着,一直都挺的板正的腰身此刻深深躬下去,背后肩胛骨凸起,整个人颓废了好几个度,一副大病之后的憔悴模样。 “什么时候走的......”时望轩哑声道。 而魍魉没有说话,飘在一旁静静的。 应该是一刻都没有待下去吧,不然这老鬼也不会一句话都不敢说。 时望轩伸手抵住还在发痛的眉心,有点筋疲力尽的空荡感。 “我昏了几......” “嗷!快吐!吐出来!啥都敢往嘴里炫!” 洞外突然响起一声熟悉的大喊, 给时望轩听得神情一怔,难以置信的朝外看去。 只见一个人一手端着碗,另一手拎着小狸花的后脖领骂骂咧咧的走进来,边走边数落道:“馋疯了!电鳗都敢咬,电麻了吧。” 小狸花嘴边的毛跟胡须都有点焦糊,惨兮兮的,但是被萧玉书拎着脖子数落,仍旧不服气的喵喵叫,应当是在顶嘴。 时望轩双眼睁大,看着面前进来的一猫一人,神情错愕以为看错了。 “看啥啊,下床过来吃饭。”萧玉书把猫放下后,端着碗坐到床边,递到时望轩面前。 蛋羹咸香的气味飘到时望轩鼻间时,他这才意识到不是幻觉。 眼前人就是真的, 真真切切坐在身边,端着饭,双眸清澈,唇角噙着笑。 对方朝自己招呼道:“不知道那是什么蛋,随便了,反正我做了,尝尝。” “哎,睡傻了?” 第611章 身死 许是时望轩愣的模样太呆,萧玉书伸手在他面前打了个响指,试图吸引对方注意。 “还做梦呢?不吃我吃了。”他道。 头还有点痛,痛的晕乎, 时望轩后知后觉的伸手接过碗,看着碗里金黄的蛋,身边坐着的人,地上被挂了一圈铃铛烦不胜烦的小狸花。 他忽然笑了, “挂猫脖子上也挺合适的......” 【叮——,联系人bbj发来一条消息。】 回到学府里窝在宿舍床上撸狗的桑禹看见手机这条消息时差点没蹦起来,他连忙在手机上一顿狂敲: ggb:哥们你还知道上线回我一下啊,你哪儿去了?电话也不接信息也不回,我以为你直接回去了呢。 bbj:说来话很长,所以我不说了,你们那边咋样? ggb:嗯......反正我很好,别人就不一定了。 bbj:少卖关子,说人话。 ggb:咱们溜了之后,你简直想象不到令狐司发了多大的火,杀了好多护卫呢。得亏令狐问也被夫人赶出来了,不然我觉得他肯定第一个死。 ggb:你说这人多畜生啊,抬手杀这么多人,不怕遭报应,自家的金丹修士,也算是一股势力,说杀就杀了,真缺心眼儿。 萧玉书没有立刻回话, 介于某种对桑禹傻乎乎对身边来路不明狼崽的考虑, 有些要紧事萧玉书没有告诉他, 而且以桑禹的脑子, 萧玉书觉得告诉了对方,对方除了被吓得大叫魂不守舍睡不着觉外也没有什么能处理的办法。 傻人有傻福, 先让桑禹傻一阵子吧。 所以那些令狐护卫的金丹,恐怕是被剖走了,给他提供金丹的那个魔修估计被令柔那位大佬整死了,没了来源,令狐司当然得从自己人下手。 这种时候萧玉书反倒能琢磨出令狐司为什么要给自己整出性情阴晴不定残暴狠毒的名声了, 这样一来, 他即便是杀再多护卫, 旁人也只会认为是令狐司天生凶残,不会往别的计谋上去想, 好厉害的心机。 时望轩在一边给小狸花烘烤着小鱼干,萧玉书待在树荫下,再次敲字。 bbj:别的呢? 别的? 桑禹思考了下,随后叹了口气,别的可就多了。 ggb:有点乱,最近尸鬼出现的太多了,哪儿都能窜出来,跟大变活尸一样。 ggb:我觉得有点奇怪。 萧玉书见此挑眉, bbj:哪儿奇怪? 桑禹慎重分析了一下, ggb:你想想啊,生化危机你又不是没听说过,尸鬼这种东西扩散速度这么快,要么就是清理不干净全面爆发,要么就是清理干净相安无事。 ggb:之前一点事儿没有的,现在突然起来了,还跟随机降落似的,哪儿都出,明明每个地方离得远近有差,却都出来了。 ggb:而每次都不大,是刚刚好不会扩散太快,又能引动仙门修士出门压制的程度。 ggb:就好像...... 就好像有人故意为之, 至于目的, 萧玉书心里大概有了猜测。 尸鬼一事重之又重, 各宗门不会坐视不管,必定会将门下经验老练修为不低的修士派出对付, 剧情也到了魔界动乱的地步,戍守边界之地的修士应对困难, 宗门仙家一共就这么些修士底蕴,年轻一辈还未完全成长,没到能撑起场面的地步。 若是有人在这个节骨眼上耍些心眼儿, 做下更多阴毒之事,惹得修真界应对不暇,焦头烂额之际总会有人趁乱下手。 至于怎么下手,对谁下手...... 萧玉书眉目逐渐凝固,神情一改轻松之色。 梦境里那两个人的身份未知, 他不确定尸鬼是不是令狐司弄出来的, 但眼下的情况,也确实对令狐司的计谋最有利。 一切都是令狐司做的吗? ggb:不知道谁干的,小心些令狐司吧,毕竟是书里反派。 萧玉书忽然想起来一件事,又开始打字。 bbj:你写这本书的时候,令狐司最后是因为什么死的来着? ggb:时望轩他爹啊,你忘了,时家作为五家,定是有什么宝贝秘术之类的,在令狐司手上,时望轩要抢回来的。 bbj:怎么跑他手上去的? ggb:我没写,我这本小说围着打脸流,没管其他事情,我也不知道啊。 萧玉书陷入了沉默, bbj:你个挖坑不填逻辑掉线的傻逼,被你害惨了! “啊?” 桑禹不理解自己分析的好好的,怎么又挨骂了。 ggb:我这几天这么关心你的安危,你居然还骂我,不跟你玩了! 萧玉书回想之前时望轩惨兮兮的模样,再见这个原书作者毫不知情的样子登时火气又上来了。 bbj:你他妈干的好事,写的破小说,时望轩这个男主已经够惨的了,爹不疼娘不爱的,都是被你害的! “啥?” 岂料桑禹接下来的话让萧玉书突感心凉一瞬。 ggb:爹不疼娘不爱?不可能,我当时可没这么写。 ggb:明明原书里时望轩爹娘都是为了护着时望轩死的,怎么可能不爱? 作者跟男主的不一致让萧玉书突然有了种时空错乱的惊悚感。 抬眼看向河边烘烤下一盘小鱼干的少年, 萧玉书眸光闪烁着,不知该思索什么。 若桑禹说的是真的, 那时望轩在浮生镜看到的又是什么? 若时望轩看见的是真的, 那桑禹这本已经崩的千奇百怪的小说又是什么? 好奇怪,好诡异, 萧玉书有种遍体发亮毛骨悚然的感觉。 他现在迫切想抓着许久不见的138好好问问,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手机屏幕再往下一翻, 还有一条薛臻白的消息。 薛臻白:玄天宗里,应当有些不对劲。 萧玉书当然知道不对劲,好多开小号的大佬在里面,能对劲才怪。 但眼下最要紧的事情,还是时望轩。 “哎,整这么多小鱼干做什么?别光整吃的了,巩固巩固自己的金丹,马上就该去跟人抢东西了。”萧玉书过去拎了条小鱼干放嘴里尝了尝,点评道:“真脆诶。” 时望轩见他过来,展颜一笑:“烤干一点,等出去了也够吃一段时日。” “嗯。”萧玉书这声应的不是很自然。 自那天过后,两人的关系达到了一种极其微妙难以言喻的地步。 萧玉书不走了,把铃铛挂在了小狸花的脖子上, 时望轩也将他的东西还了回去, 当然,给萧玉书的时候还踌躇犹豫了一下。 之后,时望轩也不怎么老跟盯犯人似的盯萧玉书了,不过挟天子以令诸侯,萧玉书不回来,他就欺负小狸花玩,把小狸花气的喵喵直叫,恰到好处的让萧玉书听见,然后无奈回来给一大一小拉架。 眼前少年仍在勤勤恳恳的晒小鱼干,还时不时故意把小鱼干放到小狸花够不着的地方气猫玩儿。 惬意从容的模样, 好像那天的事情从来没发生过一样, 萧玉书也从来没问过,时望轩同样也没主动说起过。 不仅没提起过, 现在的时望轩心态极好,好似觉得萧玉书真的不打算走了,所以对未来的畅想很多很美好。 惦记着折云峰上的笋长了多少些, 雪那么厚得在小院里给拧棒子搭个多大的猫窝, 想着有一天能心无旁骛的拉着萧玉书到没去过的其他地方玩一玩看一看。 时望轩憧憬的这般好, 萧玉书一点试探劝说的话都没敢开口, 不忍心让其的梦再碎一次。 “咔嚓。” 再咬了一口小鱼干,萧玉书心里泛着苦,心道走一步是一步吧。 反正, 目前, 时望轩的心理承受能力还脆弱得很, 先养养吧。 本来萧玉书做的最坏的打算是大不了回去再进行一段时间的一人分饰两角, 累就累点罢了, 可世事真的很无常, 多舛残酷到难以想象, 反正当那魔修的剑刺穿萧玉书心口那一刹,他周遭一切都开始嗡鸣起来。 第612章 叮 身体热量逐渐丧失,视线逐渐模糊之际, 除了胸口上替时望轩挡下背后穿心一剑带来的剧痛外,萧玉书满脑子只剩下耳边少年肝肠寸断的喊声。 “哥!” “滚开!都给我滚开!哥!” “哥——!” 掉下去的那一刻, 声音太刺耳, 周围还有其他魔修狞笑狂妄的不屑言语。 “区区金丹就想跟老子抢,找死!” “一个破筑基还敢冲上前,不自量力。” “别管一个死人了,掉进山口熔浆里,怕是连灰都没了,去杀那边的小子,魔武就在他手上......” “娘的,那是天阴教教主,那小子在他手上,谁敢上前去抢?” 魔兽山脉熔浆爆发中心处, 因着魔武出世,魔息大敞,飓风凌厉四起,如利刃般击在各处,削出一片山破林烂。 山脉上方一众厮杀扭打的一众魔修里, 一人墨袍束身,神情凌然倨傲,高高悬立众人之上,浑身肃杀之气迸现,阴冷的旁人不敢贸然靠近。 令烨伸手看了眼被人咬出来的血口,再垂眸瞧了眼手中被打晕的时望轩,看着这小子极其熟悉的脸,他面上那对漠视一切的血眸闪现一道极快的深沉暗光。 这时有不长眼的魔修上前抢人, 令烨头也没回,随意挥手间,那人便身首分离,鲜血喷涌,直直掉了下去再无声息。 天阴教教主的实力众魔修有目共睹,即便是再觊觎时望轩身上已经认主的魔武,他们也不敢再造次,只能暗自咬牙看着令烨抓着少年转身离去...... 讲真, 萧玉书那时候真觉得自己要死定了。 一剑穿心血肉撕裂的触感是真真实实的,他血都从嘴里喷出来了,掉进熔浆前一秒那烧屁股的热量都感觉到了, 贼惊心动魄, 本来死已经是铁板钉钉上的事了, 结果系统138一声【叮——】给萧玉书叮回了折云峰的竹舍里。 身体完好无损,甚至心口连个疤都没有的那种, 哇塞, 好像做了场险些吓死人的噩梦。 怕怕~ 【怕?我看你一点都不怕。】 哦, 忘了, 8哥还杵这儿没走呢。 “8哥,好久不见了哈。”萧玉书干巴巴道。 【嗯,是好久不见了。】 确实是好久没有见过面了, 难得,系统138冷冰冰的屏幕说了句带着星点人情味的话。 前一秒还在厮杀,后一秒就被突然穿了回来,有些突然,萧玉书呆在自己的竹舍里,有点坐不知道坐那儿、站也站不自然的无故尴尬。 【最近过的怎么样?】 一向贫嘴的萧玉书没话可说了,8哥却主动牵了话题,长辈似的关照了一嘴。 “嗯......” 是该说过的好还是不好呢? 好, 这阵子玩的很开心, 不好, 萧玉书还记得自己被捅穿胸腔整个人宛若断线风筝落下时,时望轩目眦欲裂的绝望眼神。 后来的事情他就不知道了, 意识流失之中,萧玉书看见时望轩被一个不知什么身份的人牢牢抓住,挣脱不开,那人好像还挺厉害的。 老天保佑啊, 那人可千万别把时望轩怎么样, 不然, 不然...... 【担心一个天道庇佑的男主,还不如担心担心你自己。】 “......” 约莫是太久没跟138接触过, 萧玉书总是忘了它还在。 “8哥......”唇动了动,他看着面前的系统面板,低声道:“你怎么总是不在线,有点太不专业了吧。” 【彼此彼此。】 138幽幽道: 【我看你也有点笨在身上。】 “我?”萧玉书疑道。 【隔壁宿主顶多是会撩的不开窍,开窍的不会撩,你倒好。】 138平静道: 【你哪一样都没占,够纯的。】 萧玉书:“......” 你系统程序已经更新到这个地步了? 这码事都能调侃上两嘴? 不对, 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 “8、8哥,我......你都知道了啊。”萧玉书垂下头,站在原地,有些紧张,像是做错了事等着家长数落的小孩, 等着系统138向以前那样批评自己一顿。 剧情整的一团乱就算了,连男主感情线都掰成了一根弹簧, 作为一个过来顶包的穿越者,萧玉书真够拉的。 然而138并没有像萧玉书预想的那样数落他,而是淡淡道: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样?】 “打算怎么样?” 这倒是个比较重要的问题, 萧玉书也是在这时才后觉脸上的面具该摘下来了, 彻底的, 再也不会戴上的那种。 那个吊儿郎当在班里人面前充当大哥的欧谢特死在了魔兽山脉熔浆口中,死在了时望轩的眼前,化成了灰,不可能再回去了。 行吧, 这两年玩的是挺开心的, 再怎么不舍得, ‘欧谢特’也该退场了。 “我......还是按部就班走剧情吧,”萧玉书垂眸,掩去眼底那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道:“再过一段时间,我就该回家了。” 这个心理按理说应该很正常, 反正对一个身在异乡的外来者来说应当很正常。 但138的机械音在听见此话后多了几分古怪,听着语气类似于人的诧异。 【回家?】 138好像听见了什么稀奇不太理解的事情。 第613章 你是在吃薯片吗 【到了这一步,你居然还惦记着回家,真意外啊。】 真是耐人寻味的语气,萧玉书奇怪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兴许是察觉自己语气有异,138随即又道: 【在这儿玩的这么开心,我以为你不想回去了。】 “你就一串代码,连心脏都没有的程序系统,懂什么。”萧玉书声音渐低,语气也沉了下去。 【心这种东西倘若没人在意,有同没有差别不大。】 【我曾提醒过你,少同这里人牵扯。】 “我知道,我记得,”萧玉书深吸一口气,继而又泄气道,“谢了8哥。” 谢你在我差点搞丢命时过来捞一把。 【这倒不必,你若没了命,也是我不称职。】 说到称职这一方面,萧玉书浅笑了下,道:“你也是厉害啊,当初我以为你真的只是把原装哥的残识请来当老师,没想到对方本来就有意识,还骗我没有。” 【呵,】 好像138也轻笑了声,萧玉书不太确定,因为声音微不可察,乍这么一听就跟幻听了似的。 “8哥,这本小说......”萧玉书沉默了下,随后发表了由衷问题:“你找的不是盗版的吧?” 【......】 138没说话,萧玉书接着趁这个机会将憋了好长时间的话一股脑的都问了出来: “为什么有的剧情,在我来之前的时候就跟原书不一样?” “这里为什么会出现那么多原书里没有的人物?” “我的身体明明就是自己的,你骗我说是别人的,那灵根、血脉,还有仿佛有人摁着不让我提升的修为,这都是怎么回事?” “那浮生镜里面都是什么鸡毛鬼东西,我在那里面都是什么鬼样子?” 萧玉书一口气问到最后,语气有点着急上火的不善:“我这么相信你,你耍我骗我不太厚道吧?” “我......我现在这样到底还回不回得去?” 【回的去。】 前面一大串问题系统138保持了战术性沉默,最后一句倒是说话了。 【只要你想,我就能让你回去。】 “哼,我现在就想。”萧玉书双手抱臂,没好气道。 【真的?】 “嘿?”系统这样充满质疑意味的话引得萧玉书一阵不爽,他当即便道:“难道还能有假的吗?” 【你开心就好。】 对于萧玉书的话,138好似意外,又好似意料之内。 【至于修为,】138只解释了这么一句,【想安宁些,就别想着结丹。】 “为什么?”就冲修为停滞不前这一点,萧玉书这阵子不知道吃了多少闷亏。 【要是不想被天道劈死,你就记好了。】138说话仍然是取其结论不给过程,听得萧玉书一头雾水。 思考良久,什么都没想明白的萧玉书才憋出这么一句话:“8哥你真不厚道。 而138却道: 【彼此彼此。】 萧玉书闻言,古怪道:“8哥,你在这儿有这么多宿主,怎么偏偏就我的日子这么坎坷。” “咱俩以前有什么过节吗?” 【......】 系统再次以沉默对萧玉书的问话进行冷处理。 或许是双方沉默之中太过安静,也或许是萧玉书一下子从惊心动魄喧嚣嘶喊的血腥环境闪回到折云峰极度僻静的地方有些不适应, 屋里的长久安静之下,他好像听到了别的什么细小声音。 那声音有点特别,有点耳熟,有点不可思议却又不能忽视的现实感。 “8哥,”于是,萧玉书再三细细揣究下,半疑半问的试探道,“你是在吃薯片吗?” 138:【......】 细小清脆声在这一瞬间戛然而止,这下屋里算是彻底静了, 死一样的寂静。 “那个,8......” 【业务繁忙,系统暂时下线,宿主请继续完善剧情,务必小心仔细。】 接下来的话还没说出口,面前的系统面板眨眼间便消失不见, 138甩下一句标准模版似的系统敷衍言语后匆匆离去, 颇有些事情露馅却仍面不改色藏起尾巴强装淡定然后抽身赶紧离开的心虚意味。 “......” “8哥你啊......”萧玉书一个人在屋里立了许久,偏头看着外面好些时日不怎么落雪的枝头,喃喃道:“好歹装一装,别开摆啊......” “啪!” “滚!都给我滚!给我解开!” “滚开!别碰我!” “滚!” “教、教主......”天阴教主教大殿一处血池旁,几个端着灵植的小教徒被血池中央发狂嘶吼双目血红神情狰狞恐怖的少年吓得瑟瑟发抖,不敢再靠近其半步。 血池前方,高台之上的华贵尊位上,一名容貌俊艳冷冽的坐于其中。 令烨华服锦袍,单手歪撑着头,一条腿搭在另一条腿上,浑身上下透着漫不经心的慵懒意味, 可狭长双眸中,尽是经年风霜不曾磨灭消减的尊贵傲气。 他看着面前血池中央里心性濒临崩溃、神识几乎要被侵吞丧失理智的少年,半眯着眼,神情晦暗不明。 面前的时望轩,浑身弥漫着浓重血黑雾气,满面失了人性的阴骘狂躁,如同暴戾的恶兽,双眸尽是猩红一片。 第614章 失去了什么 为了遏制少年身上的暴戾血气,令烨用数道锁链锁住对方,压在血池里,用其中蚕食魔息的恶虫撕咬对方来达到以毒攻毒克制魇种侵蚀的效果。 有点疼, 但这关他什么事? 疼就疼着吧。 “教、教主,这人他......”其中一个小教徒被时望轩扭曲骇人的模样给吓得不轻,小声道:“教主,这个疯子您......是从哪儿捡回来的?” 现在全教上下都知道喜好捡人回来的教主时隔多年又从外边捡回来了个来路不明的少年回来, 不过上次捡回来的好歹还是个口齿伶俐能说能辨的正常人, 这次简直就是个乱咬人的疯子, 要不是有链子紧紧拴着, 不知道有多少上前倒药的小教徒被其发狂打飞。 “哦,这小子,外面随手捡的。”令烨随口道。 还有教徒小心翼翼道:“教主,您下次能不能捡个脾气好点的。” “对,他好凶。” “他是不是要咬人?” “咬人?我瞧他快爆炸啦,跟上次圣女往油锅里放冷水一样......” “呵,”这些呆呆发言成功把令烨惹出一笑。 天阴教的小教徒从来没踏足过教外,也从来没接触过外面世界,只能从长老口中听说外界各种事情,因此他们不管年龄多少、修为高低,总是跟一张没被人下过几笔的白纸,傻的让人生笑。 令烨轻笑道:“都安心些,本座自然不会让他咬到你们。” “可是我的屁股还疼的厉害。”其中有个不幸被时望轩打飞出去的教徒委屈嘟囔道。 令烨扶额道:“那不是也没被咬到......” “哎,算了。” “把药都放下,你们出去吧,本座看着他。”出于对时望轩目前六亲不认躁狂模样的后虑,令烨缓缓道。 有教徒担心道:“教主,他要是咬你怎么办......哎呀!” 这句大逆不道的话让他成功挨了其他教徒一捶。 “你瓜呀,就算要咬,肯定也是教主咬他。” “什么咬不咬的,狗才咬人呢!快走快走......” 在令烨的无语沉默中,这几个呆瓜教徒拽成了一串逃也似的溜了出去,贴墙走的,生怕靠近血池中央那个危险人物一步。 人走之后, 大殿里算是安静了。 “放开我!” 也不算太安静。 令烨瞧着面前披头散发,赤裸上半身遍布血纹经脉凸起发暗发黑的诡异少年,有些头痛般指尖在眉心抵了抵。 这人自醒来就开始发狂大喊声音嘶哑暴躁,双眸汹涌着疯狂绝溃,周身戾气浓重的仿佛要撕碎眼前所见一切。 然竟是这么个疯子、这么个狠种, 如此一声又一声夹杂满腔怨恨阴戾的嘶喊中, 令烨竟听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崩溃绝望, 好似血肉里有什么珍重至极的东西被人硬生生剜去、刮肉刺骨一样, 眼前血池中的少年很狂很躁,十分狠戾,却好像痛的厉害,喊的撕心裂肺。 这种痛有些不好辨认, 但令烨不觉得血池中密密麻麻的恶虫能将人咬成这样, 那不是血肉被啃食的痛, 而是痛失什么的绝望。 他失去了什么? 令烨思索了一下,脑海中浮现了之前在魔兽山脉同眼前少年曾横刀应敌的另一人,那人脸上应当是用着什么认主的法器,辨不清半张脸,修为也一般,但胆子却不小,居然敢冲上前跟一众金丹魔修争抢魔武。 如此胆量,抛开修为高低不提,若是资质说得过去,也能有所大成。 可惜, 苍天总无道, 喜好将良才扼杀于摇篮之中。 那人最终还是被一剑穿了心,掉进了可以吞噬万物的熔浆中,怕是连灰也不剩下了。 世间多一个少年英杰少一个稀得良才对令烨来说都没有多大干系,因此他原本只需要杀了眼前人躲了魔武便可。 可, 令烨缓缓起身,一步步走到血池边缘,居高临下的看着面前少年似曾相识的五官。 芸芸众生, 模样相似的人不是没有, 但,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出于考虑,令烨还是打算将这小子留着,等其恢复清明理智再好好盘问一番。 “嗯?这儿好像还多了个东西。” 殿里处处回荡着时望轩痛苦的类似恶兽低吼的声音,烦耳之中,令烨好像察觉了别的什么东西的存在。 “啧,你可真麻烦。”他垂眸,轻睨着满是狼狈的少年,淡淡道...... 从前看一本小说时,对于书中一笔带过的几年萧玉书从来没有什么感觉, 可直到这事发生在自己身上后, 那种一日复一日的漫长才叫他倍感疲累。 哪儿都累, 身上心里都是。 “闪开!” “唰——!” 又是一剑迅速挥下,萧玉书瞬息间斩下从后方扑上一人的尸鬼的头,险之又险的解救了其他宗门的弟子一命。 那弟子死里得救后,连忙拱手道谢:“多谢萧公子相救!” 随着萧玉书这一剑冷静挥下,城内此处最后的尸鬼也被斩杀干净, 尘埃落定之后, 周围一同前来援助的其他修士纷纷不吝称赞起来: “不愧是折云峰三长老座下的弟子,剑术高绝,为人堪当大义!” “果然是青年英杰,年纪轻轻就有这般见解胆识,想来折云峰主位应是后继有人了。” “玄天宗七峰弟子果然各个非凡不绝,令我等钦佩......” 第615章 广为人赞 听着周围人一言一句毫无保留的钦佩夸赞,萧玉书神情淡然,朝对方颔首简道:“眼下尸鬼已除,萧某先行告退。” “再会,萧公子。”有人应道。 “再会。”萧玉书浅浅应了声,随后御剑离去。 几年过去,岁月终将他身上那点时常窝不住的欢脱藏得更深了些。 现在的萧玉书在抛开一开始同挽酝关于师徒情谊这些后顾之忧后,两人不管是在折云峰还是在宗门之外,相处时都没了那么多刻意隔阂,关系自然也亲近许多。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在挽酝跟原装哥的耳濡目染下, 他性子再怎么吊儿郎当,也是会在潜移默化间有些改变的。 如今的萧玉书,沉稳自持,青年俊气衣袂翩然,虽然心底仍觉得使刀痛快,可在外显露的剑术也是一绝。 就如同这几年每每被旁人所赞誉那样, 三长老座下的弟子,行为举止都正气凌然、惊才绝绝, 从前羡慕原装哥的天资卓越性情淡然, 而现在, 萧玉书身上终于也透了些挽酝的影子, 行事稳重,性情沉静,处事不慌不忙应对从容,他在对付尸鬼这方面的事情上比寻常同辈弟子都要冷静自持许多,所以大小事件,不管事情严重或轻,基本上有萧玉书在的地方,那些宗门小辈便有了主心骨。 其实一开始萧玉书并没有那么从容,他在面对尸鬼时动起手来也难免有些生涩犹豫,可凡事耐磨耐吃一堑长一智, 挽酝教徒弟讲究实战实练,从不纸上谈兵,知晓萧玉书共情力强有时下不去手,因此便亲自带着萧玉书经历一番,见识多番生离死别亲人分离的悲戚画面。 这对一向处在和平中的现代人来说无疑是对心灵上的一个重大打击, 所以萧玉书很难受, 而挽酝也清楚, 正因如此, 老父亲用一桩桩惨事教给了萧玉书对事要稳准狠不然后患无穷会死更多人的残酷道理, 什么该舍,什么该弃, 这个道理萧玉书总算懂了,只是每每垂眸看着手上滴血的剑,他心里总会有种难以言喻的麻木。 跟时望轩彻底说再见的这几年,其实没有一点‘萧玉书’的剧情, 男主不在,没有别的大概要事,萧玉书其实大可以在时望轩归来之前的这段时间里自己窝在竹舍内安然度过一段闲散时日。 不巧, 萧玉书就是闲不住, 即便是挽酝曾说过他这个外来小辈不用跟着下山参与尸鬼这种危险事情,但萧玉书依旧去了,态度也是坚决的让挽酝感到诧异。 因此, 这些年萧玉书一直跟着一众宗门长辈投身于清剿尸鬼之中, 按理说这般危险要事,即便是修行资质再卓越的弟子,宗门内也是不被允许的,因此当萧玉书一个小辈跟着挽酝出现在各处时免不了被人缓言劝阻一番。 然而他们怎么也没想到萧玉书这么一个经验欠缺的小辈居然在险境中能做到那般从容应对、对上一着不慎便会被其污染的尸鬼能够毫不畏惧手起剑落的这般利索。 每每冲在前头毫无顾虑的姿态引得不少人低呼赞叹, 尸鬼没人不怕的,只是人更怕死,不去处理尸鬼尸鬼总有一天会害到自己头上,因此宗门才会派修士前往应对。 可归根到底,这些修士极少有能像挽酝这样义无反顾、冷然赴去的, 大部分都怕死, 故此,当一群怕死的长辈之中突然出现一个将性命抛诸脑后、舍身大义的小辈时,没人不会感到自惭形愧,没人不会心里有结。 惭愧又能怎样? 饶是萧玉书表现的再勇敢无畏舍己为人,那些怕死的还是怕死,至多揣着心里那点不得劲在每次事情结束后毫不吝啬对这个卓越小辈一番夸赞,以此来填补一下自己处事畏缩不敢靠前的心理。 人的夸赞一传十十传百, 一张张嘴说下来, 萧玉书这个小辈新杰变成了这些年各大宗门的热议之人, 他们赞颂萧玉书的胆识,赞颂挽酝的教徒之法,赞颂玄天宗的弟子长老皆是仁义端方之辈, 这几年,萧玉书这个名号已然成了各宗各门内所有弟子的榜样楷模,无人在听到其的名号不为之钦赞的那种。 而众人议论称赞的、光鲜亮丽的主人公,那个卓越沉稳、惊才绝绝的新杰小辈呢, 却从来没有为自己闻名远扬的高尚声誉而骄傲过, 事实恰好与其相反, 世人夸赞萧玉书的越多,萧玉书心里越是愧不敢当、不敢接受。 因为世人都不知道, 不知道他们眼里胆识超人的才子小辈其实也是个胆小鬼, 不知道他们面前每次危急时刻冲在最前方的沉稳端方人其实心里也慌的很, 不知道他们嘴里称赞不已的新杰实际上流着为修士所不容的肮脏的魔修的血。 他们什么都不知道, 而萧玉书什么都知道, 所以不知者的称赞落在萧玉书耳里反而成了一根根刺,密密麻麻扎在萧玉书心里,不知道那一天彻底就泄气,流干血,沦为一张再也撑不起来的破烂肉皮。 尸鬼源自纯魔血者, 纯魔血者不会被尸鬼侵蚀,不会受其影响感染, 这只有萧玉书本人知晓, 正因如此, 第616章 胆小鬼 萧玉书才会强硬要求,凡事冲在最前端,替旁人解决他们忌惮畏惧不敢靠近的尸鬼,帮他们处理掉一个又一个会威胁生命的肮脏东西。 旁观者不知情,只瞧得见萧玉书的胆量,不知道他的底气,所以对其惊叹佩服。 而萧玉书呢, 这个胆小鬼害怕世俗的眼光,害怕浮生镜里锥心的未来,所以一直将实情封在心里不敢向任何人提,不敢说,不敢表现,只能硬撑着旁人眼中的淡漠高冷,来掩饰住面对他们夸赞时的落荒而逃。 萧玉书是心虚的,惭愧的,内疚的, 这些人总觉得他大义舍己,其实都是错的, 萧玉书打心眼里觉得自己愧当这些高尚的名号, 可他又胆怯将真相说出口, 所以只能愧疚着,不断奔波在各地频起的尸鬼一事中,救更多的人,杀更多害人的尸鬼, 只有这样, 才能勉强让他心里那点对自己的谴责削减些,萧玉书由此才能好受些。 但, 这也只能是扬汤止沸,治标不治本。 可这又能有什么办法? 萧玉书独自一个人把这些事情憋在心里,憋的心里发屈发躁,又不敢跟任何人提起,被困扰的深夜难寐时,他总会起身踏着黑夜去竹林另一端好久没有人烟生气的冰冷小院里偷偷待上一小会儿。 背靠着院中曾经被两人合力的高大雪人,对着这个没有心的看院家伙说会儿憋在心里难受极了的话,萧玉书这才在无尽漫长的寂寥黑夜中勉强摸到一点慰籍。 雪人没有心,不管萧玉书说了什么心里话,做了什么事,它都不会站在正义的立场怪罪萧玉书分毫,只会静静的、默默的立在院中,挺着宽大坚实的身躯让萧玉书靠上一靠,消磨一整天下来的疲惫。 背后的雪人很好,很踏实,但是太冷了,太静了,不会说话,不会在萧玉书满心疲惫喉头苦涩之际回以一个大大的暖和有力的拥抱,也不会在萧玉书心里麻木难过时说出几句暖心安抚的话来。 折云峰好久没下过雪了, 但是夜间风仍旧凉,有些扎脸的寒。 萧玉书仰头望天,黑漆漆的夜里一轮弯月隐在乌云之下,即便是露些光也惨淡的很, 又是折云峰上寂寥孤独的一夜。 今夜的月是弯的,不知道下一个满月会不会热闹些。 这个念头跟做白日梦似的不太真实, 萧玉书板了好几年没怎么好好松懈过的脸色忽的露出一抹苦笑, 他心里想的那种热闹, 恐怕再也见不到了。 “饶命......饶、饶命......” “不敢过界了,真的不敢了......” “呲啦——” 魔界无妄城同天阴教两方势力的交界处,旷达平原之中,聚集了众多魔修尸体,遍地残肢断臂,血流成河。 那是无妄城里蠢蠢欲动想要进犯天阴教主教的魔修, 百余个魔界摸爬滚打厮杀出来的佼佼者, 此刻死的就剩下了最后一个, 而他还没来得及求饶,就被人手起刀落一刀劈下了头颅。 头颅掉在地上没有碰撞声音, 大概是下面垫着一层尸骨还未凉透的死人残躯的缘故。 “咻——呼唔——” 魔界的风水向来凌厉刺人,连夜间的风也丝毫不软,将此处汇集的浓重血腥气挥散开来,连带着黑雾缭绕的魔息一并吹去,露出了残肢断臂尸体堆成的小山丘。 山丘之中,一名黑衣劲装青年立于其上,垂下来的血银刀刃上还往下滴着血。 这人三千墨发高束在脑后,被风扬在空中随意飘动,即便是风掀的再重,青年也懒得去管,只是抬手拭去脸侧沾上的血迹。 几年过去,在魔界弱肉强食、强者为尊弱者必死的恶劣环境里,时望轩褪去了少年最后一丝青涩,五官变得轮廓立体,眉目更加锋利冷冽,一双血瞳杀气乍现。 本就俊美绝然的面庞因着眼尾深重的暗红衬出了几分肆野妖气,时望轩神情阴厉,双眸迸着寒光,在照例做完该做的事情后,他抬头瞧了眼血红天边那轮染着暗红的弯月。 魔界的月怎么看都是惹人心烦的猩红, 时望轩只瞧了一眼便厌恶的很,因此转身提刀踩着脚下无数魔修残肢缓缓离去。 “圣子回来了。” “圣子安好。” “圣子真厉害,出去这么一会儿就回来了。” “圣子怎么一直都这个脸色,也不理人呐......” 一路视若无人的走回自己殿内,时望轩把这柄大刀随意丢在一边,便径直去了内室。 这几年里, 除了必须要做的厮杀磨练外,修行占据了时望轩剩下的所有时间,一刻不敢松懈, 今日也是如此。 “清理干净了?”令烨倚在墙边,偏头看着眼前神情阴冷的青年,饶有兴趣道,“这么快。” 时望轩没理他,走进了内室,正欲关门将外界嘈杂挡在外面时却听令烨懒洋洋道:“修行不可操之过急,你这样急于求成,小心自讨苦吃。” “啪!” 洞门关的毫不拖泥带水,青年似乎是一刻也不想浪费。 令烨见此,嗤笑一声,对内道:“与其在这里干修着急,你还不如去外面看看,修真界如今有趣极了,若是不借此浑水摸鱼一趟岂不可惜?” 里面没人应答, 令烨知道自己没说到点上,因此接着道:“我还以为你会想会玄天宗看看,那毕竟是你待过的地方。” 第617章 几年过去 里面仍旧没声音, 但是以这小子对那个亡人的执念, 他不会料错, 毕竟若不是凭着这一点, 令烨还没法拿捏住性情如此孤僻阴骘的时望轩。 转头望了眼魔界空中永远沾着狰狞血色的弯月,令烨低声感慨道:“还是人间的看着干净些。” “下一次满月,教里该热闹热闹......” 桑禹很怂, 这是萧玉书跟胡先都十分清楚的一点,但是对外,两人还是给这个怂包蛋留着些长老的面子。 可就这么点仅剩不多的脸面都差点被桑禹亲自给毁了, “真服了......”萧玉书看着镇子大院中被小孩尸鬼给追的满大街跑的桑禹,看着对方飞檐走壁既怂又潇洒的身姿,他心里一万种不理解。 怎么会走位如此灵活却在打斗中一点用处都没有的人呢? 说桑禹菜吧, 三个小孩尸鬼不知疲累的对着他一通狂咬狂追愣是一个也没撵上, 说桑禹厉害吧, 他一个金丹长老,愣是一点还手都不敢,被仨小尸鬼追的满大街嗷嗷叫。 看着眼前飞檐走壁蛇皮走位的草包, 萧玉书心里无语之际,轻叹一声闪身上前几招挥剑,将尸鬼一一斩首。 “妈妈咪呀......吓死我了......”得救的桑禹后怕的坐在地上大喘气,苦逼道:“这小孩儿怎么这么能跑?” 赶过来的胡先凉凉道:“跟你比起来,他们还是差点。” 桑禹苦哈哈道:“我就当你夸我了。” “拿好你的摆设,该走了。”萧玉书把在桑禹身边一直当摆设的剑递给他,然后道:“去跟其他人汇合,记住了,一会儿在旁人面前可别再这么丢脸。” 桑禹接过剑收起来,随后苦道:“这不能赖我,谁知道他们突然窜出来,离这么近。” 萧玉书扶额道:“你好歹是个金丹,练练格斗什么的怎么了?身为剑修,你丢不丢人?” 胡先的风凉话又来了:“一个用器修保护的剑修,已经足够丢人的了。” 嗯...... 这话萧玉书没法反驳,但是也不敢苟同。 他觉得被令柔保护的人大多都算不上丢人。 但是桑禹偏科有点太严重了, 剑修不会使剑,只会端个远距离狙击枪暴尸鬼的头, 虽然枪法贼准贼稳, 但是一旦尸鬼突袭群发靠近,桑禹啥都不会根本跑都没得跑的, 将面前跑的有些腿软的人一把拉起来后,三人朝着另一个方向赶去。 “胡先,你就不能回去教教他?” “教他?除非我吃饱了。” “呸,让他教我还不如让沐辰教,他比你听话多了。” “拉倒吧,到时候都是他在前面打,你搁后边撅个大腚瞄。” “你......粗俗!” “不跟你俩好了......” 另一边,镇子边缘地带, “沈少主,当心!” “呲啦啦——” 沈修竹背后突然闪出一个张着血口的尸鬼,但转瞬间就被一道暴烈电光劈了个焦黑,只剩下地上冒着烟的残缺躯干。 还没等沈修竹回过神来,身边继而又爆出几道蓝紫电光,将周遭嘶吼的尸鬼一同劈了个稀碎,再没了声息。 很是突然, 雷灵根得天独厚的强大在这一刻、在众修士面前展现得淋漓极致。 单凭灵根,几乎没人会认不住来人身份, 沈修竹松下心来,唇角缓缓勾起,看向身侧来人温煦道:“多谢。” “哼,往后谢我的地方多了去了。” 几年过去, 曾经意气风发神采飞扬的傲慢少年也褪去了青涩,五官成熟了不少,身量也拔高了些,尽管脾气还是有些暴躁倨傲,但在这些年的磨练沉淀下,也避无可避的多了几分沉稳。 寒允卿身着劲装,手持佩剑,傲气凌人的俊气面庞上噙着笑,得意道:“还得靠我。” 周围一片狼藉中,身边一众修士对雷灵根威力的敬佩下,沈修竹朝他走了过去,笑道:“嗯,寒公子威武。” “大师兄可厉害了,”黄莺夸赞道,“要不是大师兄雷灵根厉害,那边的尸鬼我们还差点对付不了。” 令柔也附和道:“是啊。” “切,”沈绾竹没好气道,“眼里就剩下你大师兄了吧,早知道刚才就不该救你。” 令柔回头朝她呲牙一笑:“哇,沈大小姐也好厉害!” 沈绾竹哼了一声,别过了头。 “咦?”黄莺这时奇怪道,“三师兄他们还没有清理完吗?” 令柔摇了摇头,道:“七师叔跟七师弟也没有回来,再等一等吧。” “正好,大师兄赶紧歇一歇,你身上又冒光了。”黄莺道。 “真的?”寒允卿好像很开心,不知出于什么心理,他坏坏一笑,朝沈修竹兴高采烈招呼道:“沈修竹来来来,快过来!” 沈修竹见他笑的这般不怀好意心下立刻明了,脸色一变,后退几步婉拒道:“别、别了吧......” “来嘛来嘛。” “寒、寒允卿,你别闹......” “救命啊——!” “往这儿跑!” 人是有点倒霉在身上的,倒霉这种事情也是有连锁反应的, 反正桑禹今天好像注定要倒霉到底, 三人还没赶到该去的地方,就又碰上了一大泼突然暴起的尸鬼。 这次有些突然,还有些格外棘手, 尸鬼多活人少,幸存的几个小孩离得分散又远,不好解救, 第618章 玩玩雪 这种时候桑禹的狙击能力派上了很大的用场,几枪下去当即解决了离孩子最近的家伙,方便萧玉书跟胡先上前将孩子救走, 可也正因如此,桑禹救孩子,枪声将尸鬼的注意力引向了自己,本来御剑也是能跑的,偏偏这种时候他身后又闪出来一个,距离太近变化太快,几人措手不及。 而就在这种紧要关头, 一柄剑疾速飞来,在桑禹即将被尸鬼扑倒的前一秒划破利刃将咬人的腌臜东西钉在了一旁的墙上,钉的死死的,尸鬼再难动弹分毫。 惊魂未定的桑禹转头一看, 一个狼尾青年面上冷峻,神情严肃朝这边赶来,身上衣襟翻飞,平添几分肃杀之气。 “沐......沐师侄来的可真巧啊。”桑禹眼前一亮,激动道。 沐辰身后,是朝这边赶来的柳如兰。 同为金丹长老, 桑禹得靠师侄去救, 而柳如兰才算是真正独当一面的长辈,她闪身上前,一套剑术使出,周遭乍现的尸鬼尽数被斩个皆灭。 “七师妹,太厉害了。”桑禹由衷夸赞道。 柳如兰颇为嫌弃的瞥了一眼桑禹跑的凌乱的发丝,没好气道:“都告诉过你让你在自己峰上待着,你不听,结果到头来还要旁人来救。” 桑禹难为情道:“你们都出去了,我一个人在峰上窝着怪不好意思的。” “哼,”柳如兰道,“你要这么说,谁都不好意思。” “三师兄独自去了边疆对付那些不安分的魔修,其他师兄去了事态严重之地,而你我只能在这儿处理这些烦人的东西看着小辈们。” 或许是觉得自己派不上用场,柳如兰咬牙,流露几分惭愧之色。 好在她也是个识大体的长辈,瞬息低落后心情收拾极快。 “行了,这边算是处理完了,带上孩子走吧,去给他们安置住所。”柳如兰看着几人怀里被吓得呆滞的孩子,叹气道。 尸鬼害的无数人家亲人分离,修士只能尽最大努力把这些幸存者安置妥当,若是实在没有依靠,那些孤苦的孩子各个宗门会手作弟子养大。 只能这样了, 别无他法。 “七师妹,三师兄何时回来?”路上,桑禹朝替萧玉书朝柳如兰问了一嘴,柳如兰摇摇头,道:“不知,魔界这些年好似有什么动乱,一直未定,引得边疆多有漏网之鱼潜入,烦人的很,三师兄恐怕还要在那里守上一阵。” “哦。”桑禹在剑上朝萧玉书递了个无可奈何的眼神。 见此, 萧玉书心里也只能轻叹一声, 无妨, 折云峰他一个人也是呆惯了的。 “看吧,我说什么来着,折云峰上到处都是雪,那么厚。” 破天荒的, 今日萧玉书回折云峰的路上多了几个其他人的脚印。 寒允卿大咧咧的朝沈修竹显摆折云峰上经年不会化的雪,显摆道:“你们天阙门没有吧。” 沈修竹道:“这还真没有。” 或许是瞧着萧玉书这段日子一直独行独往,折云峰峰顶就他这么一个人,七峰弟子难得逮住‘今天结束的早想来折云峰玩玩雪’的借口,跟在萧玉书身边有说有笑的。 因为觉得玄天宗比较靠谱,沈长空放心把自己儿女交托给青云,自己也去了边疆。 所以这阵子沈家两个竹离开学府后还在玄天宗待着,没有离开过。 “你们弟子居舍就长这样?这么简朴。”沈绾竹停住脚,朝着半山腰上那排竹屋看去。 娇生惯养在宫里长大的小姐自然对折云峰一切从简从朴的屋舍难以置信, 作为长老,桑禹解释道:“折云峰大片竹林,物尽其用嘛。” “切,”沈绾竹又开始了她富婆的发言,“要是缺少上等好木砖石,我天阙门多得是,尽管来要就可。” “哇~,有钱人。”黄莺感慨道。 沈修竹刚想说以两宗的交情,区区搭屋砖木而已,不会吝啬,结果还没开口,他就突觉后脖颈一股冰凉。 下意识躲开缩脖,沈修竹睁大眼朝后看去,正好跟手里抓着一把雪的、坏笑的寒允卿对上视线。 摸着后颈的雪水,沈修竹错愕一瞬,随后无奈道:“寒允卿啊。” “哎。” “看招吧。” 寒允卿开了个头, 几个人还没走到顶峰,就在原地玩起了打雪仗,雪仗这种事情都是各自为营,除了自己谁都是敌人,本来萧玉书没多少玩的心思,但耐不住周围几个人的雪球都默契的朝自己打过来,然后他就忍不住了。 到后面他一个人砸的其他人遍地乱躲乱窜,笑着闹着,好不快乐。 玩游戏总是能让人心情愉悦的, 萧玉书沉寂了几年的玩心在短短几刻钟,总算是有这么一星半点得到了松懈,难得轻松了些。 也难得, 深潭寒冰的面庞融出了几分轻微淡笑。 “哎哎,看见了吗?三师兄笑了。”黄莺躲在堆砌起来的雪坡后边,探出头朝还在跟寒允卿对打的萧玉书身上扫了一眼,小声道。 沈绾竹躲她旁边,叹气道:“笑了笑了,我看见了。” 胡先筋疲力尽的趴在雪地里躺尸,闷道:“可算是笑了,我快被打死了~” 黄莺继而又低叹道:“自从得知时望轩失踪后,三师兄就一直闷闷不乐郁郁寡欢,我真怕他就这么闷下去,闷成石头。” 桑禹左思右想,想了再想还是把“我觉得不太对”这句话憋了回去。 “大师兄算是玩开心了。”黄莺看着扯开沈修竹外袍钻进去躲萧玉书雪球的寒允卿,汗颜道。 雪地上太凉,桑禹觉得有点凉屁股,所以拍拍衣服起身,朝远离战场的地方靠了靠,打算找个雪不太厚的地方坐着歇一歇,缓解一下一整天提心吊胆的疲累。 结果刚坐下没多久, 桑禹耳边就响起脚踩雪地的缓慢声响, 转头看去,只见那排竹舍中走来一个步履缓慢垂头晃首的弟子。 这弟子耸拉着脑袋,没有抬头,桑禹看不清脸也不认识。 嗯, 折云峰上的弟子,即便是看清了他或许也不太认识。 “哎,你也玩吗?”这弟子晃晃悠悠走到了桑禹身边站定,桑禹随意瞄了他一眼,作为长辈友好招呼道。 然而这弟子没说话, 不仅没说话,浑身还在颤栗,散发着一股陌生锈气。 第619章 杨华成尸鬼 桑禹在这时觉出了些不对劲来,他转头朝其道:“喂,你怎么不......” 岂料他话还没说完,这个弟子就突然扑来,近乎是瞬息间,沐辰就上前将其一剑挑开。 待被那名弟子倒在地上迅速站起露出真容颜时,桑禹才看清对方尸鬼标志性的猩红双眼。 “我的妈呀!” 桑禹这一声,成功吸引了其他人的注意。 “六师叔,怎么了?”几人闻声站起,顺着桑禹胆颤的视线朝那名弟子看去,果然看见了尸鬼的存在。 而那名弟子的身份,萧玉书仅用几眼便认了出来。 杨华, 可是又不太像, 此人脖颈上布满了黑色纹路,双眼猩红,跟尸鬼一样,但好像又有些不太一样。 “不好!” 虽然不清楚为何折云峰上也会出现尸鬼,但沈修竹当机立断拔剑朝起冲去准备了解对方。 可下一秒, 杨华诡异惨白的脸上浮现一种诡异笑容, 他身形一晃,竟是极快间便躲开了, 不仅躲开,还朝着弟子居舍跑了过去。 “糟了!” 弟子居舍里那么多修为平庸的弟子,杨华这一下怕是要坏事,萧玉书几人即刻间朝那边疾速冲去。 桑禹端枪射击,却发现杨华的身形仿若虚幻跟寻常尸鬼不一样,灵活异常,不仅如此,好似还有些活人头脑在身上,往人多的地方去,使得寒允卿没法用大范围杀伤力的雷击,只能追上去。 黄莺都被惊呆了,急切道:“怎么会这样,折云峰上怎么会有尸鬼呢?” 以萧玉书的直觉来说,杨华此番模样恐怕比尸鬼更可怕些, 果不其然, 仅仅一个追逐的功夫, 杨华便已经伤了好几个不知情的弟子,让其感染,一传十,扩散极大。 若不是几人这些年对付尸鬼早有经验,恐怕还真没法控制局面。 “三师兄,沈少主,当心!” 混乱之中, 身影诡谲的杨华将两人撞到了屋里,冲击力极大,引得房屋倒塌大片。 桑禹咬牙大喝朝着受惊乱跑的弟子指挥道:“都别乱,离远些别靠近!” “千万别被咬到抓到,都离远些!” “快,拿剑砍他们的头,砍头才有用!” “别乱,都冷静些!” “快!快去帮帮三师兄他们......” 突发事态引得柳如兰一道急讯将在外的长老宗主纷纷召回,除了因为边疆多乱有些耽误的挽酝外,其他长辈因着折云峰事端全都疾速赶了回来。 造成这场劫难的罪魁祸首杨华被萧玉书斩了头,其他被感染的弟子也被寒允卿等人悉数清理干净,没有让事情进一步严重。 若是放在外面,几个小辈处理尸鬼这般沉着速度,几个长老定然会觉得欣慰。 可现在, 事情有些不一样, 这可是尸鬼头一次无故出现在宗门之内,无故而起,来的突然。 因为太过严重,青云当日便知会了其他宗门长老,多加提醒。 “掌门师兄,怎会如此?莫不是有人趁你我外出,暗中下的手。”大殿内,柳如兰神情凝重道。 和煦思索道:“宗门护山大阵在外,外人无通行令不得入内,七师妹若是这么想,那只能是门内有人作乱。” “那不可能啊。”桑禹忧心道,“谁会这么干?” 染白正色道:“不,应当是说,谁有这能力这么干。” 谁能把宗门弟子制成尸鬼,谁能巧妙掐准时机引发, 这个人, 是最大的危险。 这件事情一日寻不到缘由线索,那么各个宗门便一日惶惶不得安宁,此事给本就动荡不安的修真界再次加了把霜,棘手得很。 几个长老心神不安,半晌寻不出答案,青云只能暂且将此事搁置一下,对染白道:“二师弟,萧师侄的伤怎么样了?” 染白摇头道:“无碍是无碍,只是......” 每次医生说话这么拉长,桑禹就紧张的慌:“只是什么?” “伤及喉咙,短时间内须得养着,说不了话了。” 桑禹闻言,无可奈何的重叹一声。 大殿之外, 其他趴门缝偷听的弟子也重叹一声,随后一齐陷入了沉默。 安静之中,寒允卿才低声道:“沈修竹,不怪你,你不用太自责。” 黄莺也难受道:“刀剑无眼,况且那时又这么乱,谁也没法做到万无一失。” 沈修竹脸色不太好,似是愧疚难耐,强撑着笑容苦道:“极为抱歉......” 竹舍里, 脖颈被绑着纱布的萧玉书在丹心峰上养着伤,可神情却凝重非常。 其中凝重有两方面, 一是杨华突然变成尸鬼,措不及防, 联想到之前薛臻白的那句提醒,若没有差错的话, 那玄天宗里必定有人作怪。 二是, 沈修竹, 萧玉书从来没对此人有过多虑,眼前却不得不多想一些。 明明那时自己的喉咙是被杨华所伤,划了一道血口,沈修竹也瞧见了个清楚。 但其出去时却逢人便自责,惭愧自己失手用剑伤了萧玉书的喉咙。 作为见多识广的一门少主, 沈修竹不可能不知道尸鬼怎么感染的, 正因如此, 他这般古怪的、类似于包庇的举动才引得萧玉书心上生疑。 沈修竹此人, 好像知道萧玉书不会被尸鬼感染,甚至可能了解一些旁人不曾知晓的血脉。 这一点, 让萧玉书觉得有些心悸。 不知从何开始, 萧玉书自己以为的人和事,逐渐都变得诡异不简单了起来,好像都在朝着什么不可控制的方向发展, 第620章 古德猫宁 不定性越强,他心里的慌张越大。 难道身边人又要多一个什么开小号的大佬吗? 沈修竹是好是坏, 萧玉书好像一点都没琢磨透过。 不对, 仔细回想一下, 他好像也在过去寻到了些蛛丝马迹。 作为一门少主, 沈修竹应当是剑法超绝,丝毫不逊色于谁人,可两门比试时,没几招就输给萧玉书,输的十分干脆,十分利索,一点过多挣扎都没有。 就好像...... 就好像对方一早就知道自己会输给萧玉书一样,索性随意挥几招糊弄糊弄走走形式一样。 这个念头有点悚人, 直到现在才意识到这一点的萧玉书下意识在脖颈伤处摸了摸, 不知该做何想。 唉, 好乱啊, 越来越麻烦了...... 可能是昨天萧玉书精神高度紧张之下有些累,心里想的麻烦事有些多,多到让老天爷听了个正着。 所以他第二天被胸口上闷沉的感觉憋的一睁开眼, 就看见了原装哥...... ......那张高冷霸气的卡哇伊龙崽子肉嘟嘟小圆脸, 小金龙四条腿在萧玉书胸口上踩着,昂着首,姿态无比高贵冷艳,那对金瞳直勾勾盯着萧玉书沉睡的脸。 对方明明没说话,甚至龙崽的脸上没有过多表情。 但萧玉书还是凭借着这些年的了解, 从幼崽身上读出了一种无语, 一种属于原装哥的无语, 无语萧玉书怎么这么能睡。 “呃......”古德猫宁? 萧玉书尴尬的发出了一个沙哑至极的音, 刚一发声,喉口传来的尖锐刺痛才让他后知后觉想起来自己如今嗓子的毛病。 “嗷。”见这小子总算是醒了,原装哥转身从萧玉书身上跳下来,朝门口哼哼似的叫了一声。 声音刚落,门外就进来一人。 这人穿着从未变过的月牙白衣袍,只不过从前散过一段时间的墨发如今发冠端正,梳得一丝不苟。 挽酝端着药走了进来,看见床上刚刚醒来坐起的萧玉书,瞧见对方面庞上还残留疲累的虚弱之色,两道入鬓长眉顿时蹙起。 他过来坐到床边,对萧玉书道:“还疼吗?” 大半年没见过的老父亲忽然出现在自己面前,萧玉书还有点懵,唇动了动,但是被挽酝叫停:“伤了喉咙,就先息声一段时间,养回来再说话,你二师叔亲自煮的药,先喝了。” 嗯, 萧玉书点了点头,接过挽酝手中苦药一闷而尽。 可能因为见了家长回来,他心里有些小欣喜,喝药也利索了些,几大口就喝了个干净。 喝药快,苦是后知后觉的。 挽酝跟萧御疏就眼睁睁看着面前刚刚神情板正淡定的青年顿住片刻,然后五官抽搐着,渐渐被萎缩成了皱巴脸。 嘶——, 我滴个妈天! 染白的药比丹姝的还要苦上好几倍,苦的萧玉书脸都绿了。 本来还想装一下稳重, 结果没装住。 “呵,”挽酝被萧玉书逗得露了声低笑,他道:“旁人都不在,此处就你我三人,不必强撑着,你什么性子我们知晓。” 呢, 那我可就不装了。 萧玉书挺着的背一下就松了下去,叹了口气。 “这段时间辛苦了。”身边青年眉宇间的疲色太重,挽酝心头微触,道:“从前同你说过,外面险之又险。” “御疏化形同我出去便可,你在峰上待着,也算安全。” 而萧玉书闻言,只是摇了摇头,笑的有点发苦。 这几年眼前少年蜕变了不少,以前性子还有些不太属于折云峰的神采奕奕,如今倒是一点也不违和了, 可挽酝心里却有了些惋惜, 好好一个年轻气盛的人,竟在这儿也消磨了性子。 “这几日,你好好歇一歇吧,养养伤。”心里叹息之余,挽酝轻声道,“如今乱上加乱,你即便再想帮忙,也得顾惜好自己才对。” “其他峰的小辈这些年都不逊色,能担得起一面,你不必太担心。”他话说到这儿,忽然停顿了下,好像有什么话藏着想说。 但眸光闪烁再三,挽酝还是没有说出口,而是从身上掏出了一小包东西。 “回来时碰见果干摊子,”他打开呈在萧玉书面前,语调轻缓,“御疏向来不喜吃些小零嘴,想着你因此也不得不收敛性子,同旁人在外定是忍着不碰。” 床边坐姿端正的男人对外向来倨傲冷清的眉眼软了些许,纤手托着一些杏干,朝着萧玉书轻声道:“你本该是活泼明朗的性子,苦了你了。” 有什么苦的, 从来没有长辈能惦记着回家给我带包小孩子吃的零嘴, 萧玉书心里万般酸甜滋味,接过去往嘴里放了一颗,酸酸甜甜,嚼得心里发暖。 “酸么?”挽酝问道。 萧玉书扬着笑,手抬了抬,示意挽酝一起尝尝。 挽酝也笑了:“原本是给你买的。” “哼。”萧御疏窝在挽酝怀里,发出了一声比酸杏还酸的鼻音。 挽酝手在它的小脑壳上弹了弹,笑道:“你哼什么,又不是少了你的。” 萧玉书嘴角的笑意更重更舒心了,将杏干递到萧御疏面前,看着对方毫不客气的一嘴咬了好几个进去。 “跟弟弟抢东西吃,臊不臊?”挽酝笑着训其道。 最后这包杏干,终究还是在两人一崽的和谐气氛下吃了个干净。 不过和谐相聚只是一时, 挽酝很忙,萧玉书心里知晓,所以对方在匆匆叮嘱自己好好养伤后便立刻同其他宗门长老查明杨华突变尸鬼一事,几天都没见身影。 因着折云峰的事端,玄天宗在短短一日内,将七大峰上所有弟子都细细查了个遍,可尽管查的万般仔细,却寻不到一点蛛丝马迹。 第621章 笋 那个变成尸鬼的杨华, 好像就是凭空而起的一样,十分诡异。 听着桑禹的诉说,在丹心峰养伤还未曾回折云峰的萧玉书不由得也跟着凝起了神色。 “唉,还好你命硬,不然沈修竹那柄削铁如泥的剑在那种情况下,怕是要直接削掉你脑袋了。”不知内情的桑禹叹气道。 说起沈修竹,萧玉书在纸上写道:沈修竹在原书中最后的结局是什么? “嗯......”岂料桑禹沉默了一下,然后神情古怪道,“咋得,你还搁这儿记上仇了?” 萧玉书:“......” 一个无语感满满的白眼逼得桑禹思考了下,然后才随意道:“本来就是为了衬托男主的路人角色,好像最后因为魔界人界争斗,天阙门成了炮灰,他结局也是一个死来着。” “......” 萧玉书举起了纸控诉其道:你看看你,写的破小说,把人害成了啥样。 桑禹委屈道:“怪我喽,我当初写的时候也没想过这本纯捞钱用的小破书会成真。” 这倒是没错, 小说写出来本就是为了应和网上读者的爽度爱好从而赚点生活费, 谁也想不到里面的故事和人有朝一日会这般真实,这般惨烈。 “唉,魔界现在好像挺乱的,”桑禹忽然又想起似的提了一嘴,“胡先说魔界那边好像有几方大势力争斗,打打杀杀的乱死了。” “应当是男主吧,”桑禹思索道,“按照剧情线想想,时望轩也该在魔界闯出一番成就了。” “有了成就......” 桑禹说到这儿,便断了话,尾音拉出了深长意味。 都是知晓书中剧情大概走向的人,萧玉书自然也明白对方的意思。 闯出成就了,时望轩就该回来了, 时望轩一回来,萧玉书距离原定死期也就不远了。 “其实......”桑禹犹豫道,“一开始我还觉得你圣人心泛滥来着。” 他低下头,有点惭愧心虚:“你管天管地,管了这么多人的生死,最后自己却落得可能比原书里还惨的下场。” “我那时候还觉得你缺心眼儿来着,”桑禹苦笑道,“现在我算是明白你了,这里这么多人、这么些年朝夕相处,那些人情真的很难以割舍。” 萧玉书写道:我可以回家的。 桑禹道:“我知道,但是你勇气可嘉。” “我就没这么大的胆子。”他挠挠人,羞愧道。 拉倒吧, 萧玉书还记得之前在其他镇子上碰见尸鬼时这家伙扛起俩小孩在一堆密密麻麻尸鬼包围圈里灵活走位夺命狂奔的一幕。 迈着最怂的小碎步,打着最准最狠的枪, 桑禹这人又怂又硬的,也是一个奇葩。 “行了,不打扰你休息了。”桑禹是今日难得安宁,所以来这儿借着探望的名义陪着萧玉书呆上一会儿,但是也不能多待,毕竟两人在外是师叔师侄,不能让人觉出不该有的亲近。 临走时,桑禹提醒道:“对了,掌门查完后就解了各峰的禁制,你要是在这儿待得不自在,也可以会折云峰上去。” 嗯, 能回去了,还是回去好, 丹心峰不是不好,遍地绿植,生机勃勃的也很适人。 只是, 萧玉书在这里待得总不自在, 这感觉就像是离开家里跑到亲戚家住几天,束手束脚的,不如家里轻松。 而且...... “呼——” 有几日没到小院里看,院里落了些残叶,萧玉书轻车熟路的靠着雪人坐下,捡起一片叶子看了看,发黄枯叶,落下来也正常,就是落了满地有些显得荒凉冷清。 想想也是, 这几年里面的屋子再没人踏足过,即便是萧玉书,也只是在门外台阶上或者是雪人旁坐一会儿。 “呼唔——” 外面起了风,有些冻脸。 萧玉书被杨华伤过的喉咙还脆弱着,不适合吸入冷风,只能无奈起身,朝自己竹舍走去。 可在竹林里走着走着, 他忽然听见了有人脚踩枝干的声音。 谁? 萧玉书先是一顿,随后瞬间警惕,拔剑朝隐蔽处闪身冲去。 “哎呀!” “大、大师兄......” 待看见来人,萧玉书这才发现躲在竹林中的人居然是许久未见过的穆青青, 穆青青被突然冲来的萧玉书吓了一跳,脚下一滑摔倒在地上,怀里抱着的东西也随即落了一地。 咕噜咕噜的, 萧玉书低头一看,翠绿翠绿的,是雪地里挖出来的竹笋。 穆青青被他发现,有些惊慌,连忙小声道歉:“大师兄,我、我知道寻常弟子不让来顶峰,但、但我这次不是来打扰你们,只是......王越伤重想吃些清脆的,我就......” 闻此, 萧玉书才回想起前几日杨华变成尸鬼袭击其他弟子时,王越挡在穆青青身前,但不慎被杨华打飞,摔断了腿。 抛开人品这一码事, 王越也是个痴情种。 心中感慨之余,萧玉书默默收回了剑,穆青青见此,这才敢俯身去捡地上掉落的笋。 应当是从来没做过这类事, 穆青青挑的笋一点都不好,有些老。 出于这女人终于不朝三暮四知道回头看看王越真心的唏嘘,萧玉书一剑在地上写了几个字后转身离去。 如同每一次萧玉书在其他弟子面前离开那样,神情淡然,并无过多停留。 ‘折云峰南段竹笋生的好’ 穆青青低头看着地上那一行字,原本紧张兮兮的神情渐渐转变成一种捉摸不透的深疑...... 回去后,萧玉书一如既往的在自己床上一瘫,看着顶上竹制的屋顶发着呆。 手机这个东西, 第622章 他回来了 他已经好久没有碰过了,一来是懒得天天跑桑禹那里充电,二来是也没什么重要信息,如果有桑禹就会过来告诉他。 三来, 这些年萧玉书在掉下熔浆前时望轩那个万念俱灭、心哀如死的崩溃眼神他一直没忘过,印象尤其深刻, 不打开手机,是因为不敢, 萧玉书怕一打开手机,看见曾经学府里两人玩闹时拍下的照片,会影响之后走剧情时的发挥。 少看,不看,避而不见, 或许只有这样, 后面的剧情走起来,萧玉书才会少些不该有的难受。 想起时望轩, 萧玉书不知道对方这几年在魔界那个乌烟瘴气无处不是腥风血雨的阴暗地方过的怎么样了, 虽然不知情, 但有一点萧玉书可以确定,世界还在,时望轩肯定还活着。 真是个酣畅淋漓的废话...... 或许是这段时间老天爷也觉得萧玉书过的有些太辛苦, 所以真是他想什么就来什么, 挨了打受了伤,想老父亲了,所以第二天挽酝真就匆匆赶了回来, 觉得累了,想过去的美好时光了,所以第二日时望轩还真就回到了折云峰上, 不过这次倒不萧玉书是一觉醒来就能看见的那种...... “不好,那个弟子被感染了,快躲开!” “大师兄,当心身后!” “都别乱,提剑小心!” “怎么会这样......” 第二日, 寒允卿几人照例在山下处理完尸鬼与同行的其他修士告别,结果其中却有人突然发作,竟是不知何时被尸鬼感染。 被尸鬼感染的修士带着生前修为,甚至比之更狂更甚,杀伤力极强。 仅仅几息时间,没反应过来离的近的修士齐齐中招感染, 万万想不到会有这么糟糕一出,桑禹同柳如兰只来得及将自家这几个小辈紧紧护在身后,紧接着端枪提剑来防御。 可眼下处境十分艰难, 一行人在山下,不远处还有百姓走动,这些由修士转变成的尸鬼不仅难缠,甚至还有伤及百姓的极大风险。 桑禹反应极快极其冷静,匆匆几枪解决几个后,他喝道:“小的都躲远点去护人!七师妹,你我拦住他们!” 只能先这样, 柳如兰咬牙应对, 寒允卿几人也头脑清醒,在尸鬼乱窜时率先闪到百姓面前挥剑防御。 饶是几人如此分工明确理智, 可仍架不住意外发生。 寒允卿一天的忙碌下来,一直不太稳固的灵根这时出了该死的岔子。 “大师兄!”最先察觉不对的令柔还没来得及出手帮忙,就见沈修竹冒险只身横在寒允卿面前,用身体将冲上来的尸鬼撞了出去。 也正因如此, 沈修竹由着冲力,让自己陷入了几个尸鬼包围之中。 沈绾竹见此,急的大叫:“哥!” “糟了!”桑禹柳如兰见状,心上大乱。 沈修竹这种状况,被咬到不过只是几个犹豫间的事情。 “沈修竹!”寒允卿身体剧痛之中,想过去,但却双腿一软,跪倒在地站都站不起。 胡先令柔两个开小号的大能也陷入了两难之中, 撇下身边几个小的和一众百姓离开根本没法做到,可被尸鬼包围的另一人也不想就这么放弃。 如此难题, 谁也没了他法。 “哥!”沈绾竹冲动之下,想不顾旁的冲过去,但却被前方难以脱身的沈修竹沉声喝住:“都别过来!” 沈修竹在包围之中凝神躲避抵抗着,心绪异常冷静,甚至还抓住契机反杀了一两个。 再加上后方桑禹远程帮忙, 咬牙抵御之中,沈修竹竟也勉强得了喘息空当。 可尸鬼不知疲累,数量也逐渐变多, 能抵抗的修士越来越少, 事态一发不可收拾、沈修竹即将被扑咬之际,只听咻的一声,远处传来几支淬着烈火的箭矢,精准将围住沈修竹紧紧不放的尸鬼穿颅而杀。 箭矢好似被人加了东西,穿透尸鬼身体的那一刹便暴起烈火将其焚烧殆尽再没了动弹能力。 宛若从天而降的突然助力让沈修竹原地愣神一刹, 然就是这么个愣神功夫, 又有几支同样淬火箭矢朝其他尸鬼射去,箭箭精准,箭箭力量不容小觑, 看着眼前眨眼间就被消灭了个七七八八的尸鬼,桑禹有点呆,心跳砰砰之中他朝箭矢飞来的方向看去, 只见不远处的地方不知何时站了一个人, 那人黑发高束玄衣裹身,手持弓弩侧身而立。 因为是黄昏时分,山下有些阴暗,看不清面庞,但这般凌人气场几人还是前所未见,故此桑禹下意识有些警惕。 可那人缓缓走来,呈现于桑禹面前的竟是众人经久不见却熟悉七分的脸, “时望轩!你回来了!” 看清来人面容,黄莺眼前一亮,惊喜道。 哪怕过去几年,众人对时望轩的记忆依旧很深刻,因此时望轩一出现,尽管五官有些变化,也仍旧被认了出来。 “时、时望轩?”柳如兰诧异道,“你居然还活着。” 桑禹急忙打圆场道:“七师妹,好好说话。” 现在的时望轩一看就知道不是好惹的, 那锐利黑沉的眼神,那冷漠寒霜的神情, 早不是以往还能看在萧玉书份儿上勉强跟其他人说几句话的意气少年了。 桑禹这个作者的直觉没错, 如今从魔界副本归来的时望轩确实不好惹, 第623章 陌生又熟悉 甚至从出现到离开都没给众人一句话,什么许久不见的寒暄或者动容表情什么的,都没有,连个多余眼神都没有。 在解决掉尸鬼后,时望轩直接旁若无人的转身离开,在众人诧异震惊的目光注视下他踏上了回玄天宗的那条山路。 这道令人惊愕的沉郁背影缓缓消失在几人视线之后, 才有修士惊讶道:“那是谁?竟这般厉害!” 另外逃过一劫的修士在静下心来后,思索道:“好像是三长老那个二弟子,只是不怎么露面。” “怪不得相貌这般出众,修为也强悍,”修士惊叹道,“怎的之前没见过,如此人才三长老应让其一同帮忙才是。” “六长老,你说是不是?” “啊啊?”桑禹被点名,才随口敷衍道,“时师侄之前一直在外修行,这不、这不才回来。” 时望轩失踪之事没人外传,所以其他人不知晓。 柳如兰也应付道:“对......” 一旁的沈绾竹却艰声道:“他......时望轩回来了,怎么不理人?” 黄莺也是同样疑惑,摇了摇头。 “也许经历了些什么,不过救命之恩应当多谢。”沈修竹缓过神来后,倒显得比旁人镇静些,他掏出用来克制寒允卿灵根的颈环过去给其戴上,将痛的几乎失去行动能力的人背在身上道,“走吧,去丹心峰一趟。” 这几年寒允卿不定时发作的经脉剧痛频次少了些,可正因如此,往后每一次发作都比之前更加痛苦。 平日寒允卿性子也倔,咬牙硬撑着不说, 除了在灵根方面对寒允卿身体状况感知异常灵敏的沈修竹外,没人能发现。 除非寒允卿痛的支撑不住倒下, 比如现在, 因此一行人在对时望轩的突然回归持续震惊中,手忙脚乱的把寒允卿带回了丹心峰上去...... 今日折云峰上很安静,说从外边给萧玉书带个话本子解闷儿的桑禹也不知道为什么没有来。 大概是事情太多,应付的吃力吧。 反正独自一人在竹林中练剑的萧玉书是这么想的, 尽管修为被压着上不去,他也想在剑术上多精进些,为往后不定时出现的突发事件做提前准备。 “唰——” 一招一式,一横一刺, 以往在原装哥面前整天想着偷懒歇会儿的人如今倒是勤奋的让人咂舌, 可能是因为初衷不同, 从前练剑是为了走剧情自保, 而现在, 萧玉书不知道别的,只清楚眼下剑术更精进一些能救的人可能也会多一个。 为此, 他觉得浪费一分一秒,都对不起手中这柄原本该在原装哥手里发挥更多威力的剑。 怀着心愧, 萧玉书手中长剑再次挥舞,因为熟练,所以他手中剑挥起来缓若游龙,疾若闪电,稳健又不失凛冽。 腕转剑动间,不经意带起衣袂翩迁, 剑气所过之处,更是习习生风,掀起四周落下的竹叶。 雪中竹林,林中翩然青年,本是一场耐人欣赏赞叹的良景,可这番场景在萧玉书一个转身,视线触及剑尖所指处陡然出现的一人时瞬间顿住。 清澈双眸中映出的青年身影,让萧玉书瞳孔无法控制的剧烈一颤。 只见眼前青年相貌绝然,五官如玉,眉目锋利黑沉, 曾经在萧玉书记忆里十分熟悉的面庞此刻浮现几分陌生,兴许是这几年风霜捶打下来的硬朗棱角,透着一股由内而外浑然天成的犀利沉稳。 时望轩的骤然出现,让毫无心里准备的萧玉书狠狠一惊,蕴在剑上的剑气一个没收住,击了出去。 好在剑尖及时偏斜, 那道犀利剑气擦着面前人身侧呼啸而过,削断对方身后几根壮竹, 竹倒风刮中, 两人发丝衣袍大肆飞扬, 时望轩身形长立,眸若寒星,面无表情的看着萧玉书,虽未曾言语,但眉宇之间那抹仿佛危险荆棘般扎根深重的阴骘之色着实让人不寒而栗。 萧玉书神情怔然,双眸睁大,手中剑僵住,保持着这个姿势看着眼前人一动不动。 对方惊愕的模样没有在时望轩眼中激起半点波澜,甚至说是毫无触动。 在双方短暂沉寂过后, 时望轩身形一动,越过萧玉书径直走向了竹林深处那个小院。 人走了, 一句话都没说, 甚至从前每每见面时那针锋相对、深仇大怨的锐利模样都没有, 好像现在的时望轩根本不在意萧玉书如何, 这个念头让萧玉书愣在原地好久, 直到一阵穿林风拂过,脸上的冰凉之意才让萧玉书勉强从心砰砰剧烈跳动的惊心情绪中缓过神来, 冷静下来后, 萧玉书又想明白了, 大概是如今的时望轩修为一日千里,对付自己一个修为停滞不前的炮灰轻而易举,因此根本不会像以前那样耍些背地小手段。 时望轩应当是彻底成长起来了, 具备了干掉萧玉书的能力, 这是个好事, 萧玉书理应心里高兴, 但, 他垂眸看向面前地上被凌乱剑气削散的竹子, 心上有些格外沉闷...... 时望轩一步一步朝面前许久未曾回去过的小院走着, 方才萧玉书冷面上闪过的紧张慌乱他不是没有瞧见, 只是瞧见了也无所谓, 都不重要。 走近小院,时望轩看到了院里那个屹立几年不曾倒过的大雪人,上面的眼睛鼻子胳膊头发都还在,独自在外边儿吹了这么些年的风,竟是一点没变。 静静看了会儿,看的眼底生涩之时,时望轩抬步进了屋。 轻轻推开门, 仅仅由床、桌、凳布置成的简陋小屋引入眼帘,既陌生又熟悉。 熟悉的让人百感交集,陌生的让人满腔悲楚。 时望轩缓缓走近,指尖在落了灰的桌面轻轻触过,最后停在了桌角两个小人旁。 第624章 怀念 刻画的主人有些随意,小人的躯干四肢都草草用横线竖线简单代替,唯有圆乎乎的脑袋特征明显。 一个戴着面具形象高大嬉皮笑脸,手上高高举着另一个人的裤子, 裤子被人举着的那个小人羞赧的两手捂住身体,表情暴躁,凸着青筋。 时望轩垂眸看着,指尖在笑嘻嘻的得意小人脸上轻轻拂过,凛冬阴沉的面庞总算露出一丝丝浅笑, 只是笑的有些苦涩酸楚,不如桌上的简陋小人笑的明媚欢脱。 抬眼看着屋里窄小生冷的一切, 过往记忆一幕幕浮现心头, 初遇的,恼羞的,嬉笑的,愉悦的,安详的...... 每一分,每一秒, 那人朗朗的笑声,漫不经心的哈欠,潇洒的刀法,不正经的轻佻言语,举手投足间撩拨人心弦而不自知的风情, 这几年里, 脑海里忘不掉的这些回忆乐中生悲般折磨着时望轩的心,日复一日,无比煎熬。 命运总是抓着时望轩一个人的悲哀不放, 在时望轩以为家里种的萝卜发芽来年能有菜吃的时候,放了把火,烧了他的一切。 在时望轩以为潜藏在心底的那点妄念终于得偿所愿的时候,来了把剑,杀了他的愿望。 明明前一日还在憧憬未来,想着两人的以后该是多么美好。 然事与愿违, 亲眼见证那人洒血下坠那一刻, 时望轩的心差点就要跟着一起死了。 幸好, 幸好事有转机...... 轻抚着桌上小人的笑脸,时望轩凌厉多年的眉眼在这一刻忽然温柔了下来,他俯身看着上面活蹦乱跳仿佛真有生机的画像,轻声道:“他说魔界圣地有秘术可寻,你等着我。” 等着我达到资格,进去寻你回来。 到那时, 再无人能伤你分毫...... 时望轩的突然回归,着实在玄天宗内引起了轩然大波。 不过众人震惊过后,大多都是欣喜高兴,对这个命运多舛却异常顽强的弟子啧啧称奇, 时望轩在这些年里失踪时去了哪儿,做了些什么,为什么明明活着却不回来,修为为何同萧玉书一样停滞不前等诸多问题在七峰弟子间议论不绝。 但无人敢问到本人头上,弟子是,长老也是。 其他长老是不敢,桑禹是心中有数,挽酝纯属是懒, 懒得管时望轩到底做了点什么, 这位舆论主人公的师尊心态极其随意, 几年里都秉持着一个观念: 时望轩若是真碰见危险, 那就看着活吧。 因此,即便是时望轩回来了,挽酝对其依旧不怎么上心,秉持的观念也仍旧没改变多少。 回来了就干活, 下山杀尸鬼, 若遭遇不测, 还是看着活吧。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挽酝这个观念秉持的非常好,一点偏差都没有。 时望轩回来的这几天,参与清剿尸鬼的事件不管危险程度大小如何,周围多么糟乱不堪,他都是最冷静自持下手稳准快的那一个。 男主不愧是男主, 与生俱来的吸引旁人目光的能力就是厉害, 凭着出众的样貌、不凡的身手和磐石般沉稳镇静的神色, 时望轩天资极高卓越不凡的名声在宗门仙家之间如野草疯长般快速传播,同世人眼里惊才绝绝端方如玉的萧玉书已然打到了肩并肩的程度。 在萧玉书独自折云峰上养伤的这几日, 修真界已然多了一个“折云峰三长老座下两名弟子皆是一方新杰英才”的赞誉, 世人都夸挽酝识人甚好,教导有方,峰上出了两位卓才弟子...... 这些事情萧玉书本来不知道的, 可前日架不住桑禹的劝说,怕时望轩回来做些什么意料之外的不好传递消息, 所以萧玉书任凭对方给自己的手机充上了电, 然后一开机, 时望轩那一栏的消息很多,萧玉书不敢看,直接屏蔽掉。 剩下的, 便是桑禹对时望轩在外这几日所有作为的讲述,甚至连同旁人的议论夸赞一通讲了出来,说的很详细。 看的萧玉书心里百般滋味,诧异中带着些早有预料的欣慰。 男主嘛, 得民心很正常。 然而再往下一翻,手机里桑禹后面的话让萧玉书动作陡然一顿。 ggb:好奇怪啊,时望轩为什么冷着脸还救人,为什么明明对玄天宗这些人这么不耐烦还出手相助。 见此,萧玉书神情复杂,眸光晃动。 是很奇怪, 这若是放在原书中对玄天宗无比怨恨的、愤世嫉俗的时望轩来说,是很奇怪。 而如今的时望轩, 或许他还对这些人心存芥蒂,有些不悦, 也或许性子还是孤僻,甚至更重, 可那张深夜里铺在桌上一笔一划写下去的名单,终究还是被这个别扭倔强的小子记在了心里。 心里一时有些说不出道不明的情愫, 萧玉书左思右想,只能将其归结于时望轩还念着过往信守承诺的安心。 不过安心还是安不了多少, 尸鬼不仅不是好对付的东西,而且可能背后还有人暗中捣鬼,萧玉书忧心时望轩会不会不慎中招。 但愿他不会吧...... 或许是老天爷又听见了萧玉书的念想,第二日时望轩清剿行动格外顺利,虽然数量多了些也耗费了更多时间,但好在一点风险都没有,至多只是费了些力气而已。 因此回玄天宗时晚了些,待时望轩回折云峰后,天已经入夜。 白日里听多了那些人惊慌失措和哭喊的声音、以及其他宗门修士讨好、寻求庇护般的夸赞,有些耳膜嗡鸣的心烦,时望轩自回来时便一直拧着不耐烦的眉。 这里还是太烦了,无人说话,若不是念极了,太想回小院待一阵,时望轩是绝不会浪费时间回来的。 那些人身死本与他无关, 可是, 时望轩心底清楚,若是有朝一日自己真的寻得人回来,那人瞧不见过往故人,怕是也会难过。 会生他气的吧, 这样想着, 时望轩走在竹林里,在外人面前的凌厉神色添了几分怅然。 “时望轩?你、你回来了......” 好不容易暂得的安宁再次被人打破, 时望轩不耐烦的拧起眉朝声音来源看去,只见穆青青怀里抱着新摘的笋,看着他满脸惊喜。 眼前青年名声大噪,出落的比几年前更加俊美,跟一开始的落魄少年简直判若两人。 穆青青喜道:“你现在好厉害。” 见是这个曾经三番两次连累自己的多事女人,时望轩本想转头离去理都不理,结果视线一扫,瞥见了对方怀里抱着的东西。 穆青青顺着时望轩的视线往下一看,随后赶忙解释道:“我是来摘笋的,不是有意来打扰你们。” 笋, 倒是个难得能触动时望轩心里波澜的东西, 他的视线因此在那些笋上也多停留了片刻, 或许是觉得时望轩如今十分厉害, 穆青青还想再多搭些话, 但又不知道说些什么, 绞尽脑汁之下,穆青青还是围着笋来张嘴:“从前不知道,竹林里的笋遍地都是,但南端的才最是香脆。” 本事无心一句话, 却在时望轩心中狠狠敲了一下,咚咚重响。 “你说什么?”他忽然眼神一凌,语气沉道。 “呃......”好似察觉出面前人语气的不对,穆青青下意识撇清了自己,解释道:“不是,我......我也是听大师兄说的,大师兄他、他在峰顶待惯了,应当是知......哎!时望轩,你去哪儿?” 穆青青的话还没说完,就见时望轩浑身气息瞬间凝固,像是听见什么难以置信完全不可能事情。 第625章 吓人 眼前青年整个人仿佛怔住,双眸神情骤然一僵。 在极为死寂的悄无声息过后,时望轩毫不犹豫,转身而去,动作极其匆忙, 空留毫不知情的穆青青一人呆愣在原地, 她不知道, 就因自己为了跟人扯语随口说出的一句话,让时望轩心中瞬间腾升起了一种不可思议的念头。 明明这种念头在之前刚刚被他自己眼前所见而否定扼杀掉, 可穆青青的话又在电光火石间, 把这种不可能的念头再次掀开呈现在时望轩面前, 十分有力, 前所未有的真实。 折云峰峰顶无旁人来,一师一徒淡漠冷然不食人间烟火,故此竹林中的笋一向是时望轩同黑面两人随意采摘不怕被人发现的日常食材。 然就是这一点,从穆青青嘴里说出口来最为惊撼, 熟能生巧, 因此, 折云峰上最鲜嫩的笋长在竹林南端, 唯有他同黑面两人知晓。 萧玉书那样自持矜贵不问外事的孤冷人如何得知, 除非, 除非...... 可时望轩这段时日从旁人口中听到的,是萧玉书自被退学回来后就随同挽酝一起在外奔走,处理边疆诸多要事。 连令烨也曾赞叹过挽酝身边的少年板正端方,行事稳妥, 亲眼所见,做不了假, 一个人不可能同时出现在学府和边疆,故此时望轩那时才排除疑虑。 而现在, 不知为何, 自穆青青将那句话说出口后, 虽然仍旧难以确信,但此刻时望轩心底的确涌生一种强烈念头, 不论如何, 再小的端倪,再小的可能 他也必须得亲自去探个清楚, 或许是这几年行尸走肉般浑噩度日,闷头麻木修炼的久了,一点点蛛丝马迹都会在时望轩敏感警惕的内心重触神经。 萧玉书此人, 一会儿在外清冷淡漠从不触人间烟火,一会儿对人恶言相向逼之去死, 一会儿又形迹处处透着旁人难以觉察的违和。 何谓难以觉察? 若是说方才穆青青的话只不过是蜻蜓点水点在了一潭死水激荡起层层涟漪, 而此刻, 时望轩来到竹林另一端从未踏足过的竹舍面前,看着角落里那些咕咕叫的鸡和院里那排极为熟悉的小雪人,呼吸突然重重一凝,随后逐渐急促起来。 心跳越来越快,胸中那股莫名紧张仓皇愈演愈烈, 他双眸凝视着院里那些小小的、或许因为时间太久没人再管有些破块但不难看出原来形状的雪人。 屋门正对小路的两旁,到处都有,排列还算齐整,想来是有人精心做过,不是随意而起。 怀着不知怎样的汹涌心绪,时望轩僵硬着脸色,俯身拿起地上一个头缺了一块的小雪人。 看着手中冰冰凉的小东西, 他忽的想起曾经, 寒冷雪夜中两人在小院里堆雪人的过往, 那夜其实不冷,今夜也一样, 可如今, 时望轩的手却克制不住的抖了起来,瞳孔也为之颤动着, 心神渐寒...... ggb:今天有点乱,对付的麻烦些,不过还好有男主在,所以没有人受伤,挺棒的。我跟你师尊在丹心峰上等着染白给你换一剂药,你这嗓子一直发不了声也不太好,晚一会儿再来看你。 手机屏幕上, 萧玉书对着这条桑禹早就发来的消息发了会儿呆。 桑禹说了不少话, 唯一这句说时望轩的,才让他不由自主的走了神。 几年不见, 时望轩已经这般厉害,已然独当一面了。 挺好, 不过‘萧玉书’是什么时候死的来着? 可能这几日总躺着,躺久了脑子有些昏沉,萧玉书有点忘了,也懒得去想。 今夜外面有风,吹的怪凉的,月也隐着,有点黑,平日里萧玉书自己一个人的时候懒得点灯,如今因为闲在屋里养伤,有时会打开桑禹的话本子瞧几眼解解闷儿,所以也点了灯。 不多,就一盏, 放在桌上火光昏黄,也就亮了靠床的一片地方。 光线暖黄,照得萧玉书平日对外冷冷清清的面庞多了几分柔和, 发完呆后, 他似是有些轻愁,低叹了一口气后,收起手机放回隐蔽处,然后缓缓起身正打算泡些茶给一会儿要来的人。 “啪!” 门口陡然响起一声被人推开的重响,萧玉书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给吓了一跳,转头朝外看去, 只见一人身影鬼魅似的出现在门口,一动不动。 挺吓人的, 萧玉书稳定心神定睛一看, 来人是时望轩, 好吧, 更吓人了。 “......” 萧玉书端起一如既往的冷脸正想强装冷静质问他擅自闯入做什么,但不幸他又忘了自己说不了话,因此只能双唇干动了动,做了几下无用功后又干巴巴的闭了回去,抿得很紧。 他这个看似有话却避而不说的僵硬模样落在时望轩眼里就成了另一副意思, 是心虚? 是意外? 是无话可说? 还是强装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切就如同过眼烟云一样随意撇掉? 时望轩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他现在只想确认一件事。 第626章 什么都没有 因此萧玉书亲眼见到时望轩在短暂停顿后突然径直上前,俊美绝然的面庞仍是冷着,却在此时多了几丝不难看出的急促之色。 时望轩在急什么? 萧玉书没心思去想了, 因为对方步步逼近,上前伸手便扯他的衣衫。 “咳......” 当时望轩沉着脸不分由说去拽萧玉书腰带的那一瞬间,萧玉书人都傻了。 干啥! 你干啥! 萧玉书尽管再懵,也知道动手反抗,一把将人推开。 时望轩被其一把甩开,脚下也依旧站的稳当。 “师兄......” 他眸若冷电,紧紧盯着萧玉书略显不解慌张的神情,眼底暗流涌动,越激越重。 “这几年未曾见面,可有想过我?”相顾沉默中,时望轩唇上忽然勾起一抹阴厉至极的笑,虽是笑的冷执,可萧玉书却从对方眼中看出一种莫名无故的暗怒。 怎么滴? 总不能我不想你你生气了? 可我这号不应该想你吧。 很显然, 对方才竹林中事一无所知的萧玉书对眼前时望轩突然强闯以及说出来的奇怪言语根本没法理解, 甚至有些不可置信。 然而下一秒,更不可置信的来了, 还没等萧玉书怎么反应,他就被时望轩狠狠推了一把,整个人猝然间失了重心,避无可避的后仰倒在了床榻上。 这个变化有点过于突然,萧玉书后背贴上床的那一刻还没来得及起身,就被欺身而上的时望轩压住, 然后, 时望轩面无表情骑在自己身上开始脱自己的衣服,动作一点都不拖泥带水,好似早有预谋一样, 目的性贼强。 腰腹被压着起不了身动弹不得的萧玉书:“!!!” “咳......你......” 情急之下,双目睁大的萧玉书因为惊慌还未恢复的咽喉迸出了破碎沙哑的声音,但或许太低了,处于急于求证据,心乱如麻的时望轩并没有察觉到。 一路思绪疯狂翻涌跌宕之下,时望轩现在满脑子都是魔兽山脉那一幕, 那刺穿对方心口的一剑, 魔修铸剑狠辣非常,不管用何伤药医治,不可能一点痕迹都留不下。 时望轩需要扯开萧玉书的衣服看一眼,就一眼, 不能亲眼见到板板铁证,他紊乱的心神就不能平息。 这几年, 这些夜夜不得安寐的时日, 每次被魇种蛊惑濒临丧失人性要去滥杀无辜时,时望轩总会想起曾经折云峰上那个笑如朗日张扬不羁的人, 想若是自己真的犯了不可挽回的大错, 对方会不会生气, 答案时望轩自己也清楚, 那样一个会下意识牵挂同自己毫无交集的旁人安危的人,怎么会容许他成为恶人。 因此, 时望轩宁愿日日泡在血池里经受万虫噬咬之痛,极力克制自己也不愿成为脑子里只剩下杀戮的疯子。 无数个不眠长夜里, 他孑然一身踩在魔界横尸遍布的旷野之上,望着血染半边天中的那轮月,念着一个不知何时才会归来的人。 苦啊, 思念太苦, 诸多苦楚聚在一起,让时望轩在所有血腥暴虐中苦苦挣扎。 可实在太想了,故此一点风吹草动他都受不了, 在这种情况之下,时望轩态度前所未有的坚顽,半点容不得萧玉书反抗。 意念一动,许久不见的藤蔓再次将萧玉书双手捆住, “师兄若是不想说话,闭上嘴老实待着也无妨。”他声音极低极沉,好似按捺着什么。 双手失去大半活动能力的萧玉书整个人晴天霹雳, 你他妈的给我张纸,我给你写点话还不成嘛! 不至于因为没有寒暄你就要扒我衣服吧? “撕拉——” 尽管萧玉书心里对时望轩这几年修为大概长进多少心里有数,但怎么也料不到对方这么有数。 其实他早该料想到的, 人家结个丹就跟说明天要吃小鸡炖蘑菇一样随意, 所以结个婴虽然难, 但也就是小鸡炖大鸡一样难不到哪儿去。 所以两人实力差距过于悬殊,萧玉书被束缚着双手,没反抗几下就被时望轩扯开了衣衫,身上一凉时,萧玉书恍惚了下,颇有种梦回之前魔兽山脉那几天的虚幻感。 很熟悉, 但是也不太熟悉, 因为随后身上人就跟摁了暂停似的,猛然顿住了动作。 眼前人衣衫破碎处显露的肌肤白皙光洁,可能因为事发突然剧烈运动而泛起了淡淡微红,一层薄肌之下是精瘦腰腹,瞧着纤细但并不瘦弱。 如此春光乍泄的悦目一面却让时望轩心上一顿,随后便是残余火星被骤然狠狠掐灭的死寂。 萧玉书露出来的大片胸膛上,光滑无瑕,没有半点被人伤过的痕迹, 连浅浅的都没有, 什么都没有...... 如同被兜头浇了一盆冰水,时望轩整个人的气息渐渐凝固,神情也为之一怔,如同被冻住一般再也化不开。 第627章 这下你开心了吧 见到时望轩这个反应以及对方逐渐发凉发沉的视线, 大脑迟钝一头雾水的萧玉书总算是明悟到了对方的用意, 后知后觉的惊悚浮上心头, 心砰砰直跳时, 萧玉书松了一口大气,心里再次朝8哥一万次致敬,疯狂致敬。 虽然不知道时望轩是不是病急乱投医,但幸好萧玉书身上没有留下当时任何痕迹特征。 等等, 特征? 似乎心有灵犀一般,时望轩也想到了, 在魔兽山脉和谐度过的朋友之上恋人不到的那些夜晚, 以为两人未来将会无限美好的时望轩曾对萧玉书腿根那块殷红胎记爱不释手,每每用指腹亲昵摩挲,引得萧玉书浑身发痒发酥。 胎记这种东西, 不曾料到会有今夜突然一出的萧玉书根本没有想过做个遮掩什么的, 也正因如此,萧玉书刚放下来的心在想到这一码事后瞬间提起,身体也为之下意识一僵,心里开始狂跳。 别想到别想到别想到, 然而下一秒, 时望轩忽然胸膛剧烈起伏一下,然后伸手探向了萧玉书的裤腰。 艹! 这要是被看见了, 萧玉书就算浑身上下全是嘴也保不了自己,只能极力顽强抵抗。 可惜, 只能做螳臂当车的无力之举。 “咳......”住手! 你快住手! 萧玉书反抗的幅度很剧烈,身躯左右翻动着,如同脱水落地的鱼一样扑腾挣扎,他死死拽着自己的裤子咬紧牙关不松手。 或许是觉得身下人的挣扎有些碍手,时望轩眉目阴沉,不耐的啧了一声,蹙着眉一手擒住萧玉书被绑在一起的双手扣在头顶,另一手再继续动作。 完了完了完了! 这下可完了! 来人啊! 有人脱我裤子! 动弹不得的萧玉书又气又慌,奈何一点像样的声音都发不出来, 人家都是‘喊吧喊吧,你喊破喉咙都不会有人来救你。’ 他干脆是连喊都喊不出来,直接凉在了起点上。 眼瞅着马上就要露馅了, 萧玉书心里叫苦不迭。 救命啊救命! 救命啊! 救...... “哎呀,外边风这么大,萧师侄怎么也不知道关......” 好死不死的节骨眼上,桑禹出现在门口,原本面上挂笑的神情在目光触及到屋里床上的两道身影时瞬间僵住, “关......” “关......” 门...... 以往舌战群儒都丝毫不落下风的桑禹,此刻后边的话如同机器卡带、电脑网页加载不出来一样,结巴了半天愣是没发出下一个音来。 只见屋内昏黄火光勉强照亮的床榻上, 上半身衣衫被撕扯的七零八落难以蔽体以至于胸膛大敞的萧玉书双手被人扣在头顶,发丝随意铺散在床上,偶有几缕落在脸侧,墨发白肤,双颊微红。 或许是角度原因,此刻的萧玉书眼底泛着着急上火的潋滟水光,眼尾带红,咬牙隐忍的蹙眉神情,就差把‘被人欺负了’这句话写在脸上张扬示众。 而罪魁祸首还骑在他腰上,以蛮横强硬的钳制姿势皱着眉,一手还紧紧抓着萧玉书的裤子。 那裤子方才经历双方激烈拉扯,半撕不撕的,虚虚挂在腰胯,再往下一点,什么不该露出来的东西就遮不住了。 眼前一幕实在有点太过震撼,桑禹嘴张老大,整个人大惊失色, 而他身后的众人同样也倒吸一口冷气。 一切都是那么巧之又巧,妙之又妙, 玄学这种东西,有时候不得不相信一下。 这几天老天爷真的对萧玉书格外慷慨大度, 许是听见萧玉书内心强烈的呼喊, 所以来了一场大乌龙, 平日八百年不怎么来过人的折云峰今夜齐聚了所有长老嫡传弟子,一同撞见了屋里耐人寻味惹人遐想的画面。 其实也不是偶然, 原本照例只有桑禹要跟着挽酝过来看萧玉书, 但是这几天的药喝下去萧玉书的嗓子好的太慢,染白开始怀疑自己的医术,因此破天荒想过来再查看一番。 萧玉书这个伤势有些罕见,所以他的两个丹是必定要过来跟着实习一下。 青云觉得这几年太辛苦萧玉书一个小辈,因此出于长辈对晚辈的关照,他也来了一趟。 他一来,寒允卿就坐不住了, 寒允卿一来, 剩下的几个小的就都待不住了, 毕竟谁也没去过萧玉书的住处,觉得新鲜。 而黄莺一去,和煦就想跟着来, 和煦一来,一桢觉得这么多人都去了自己不去不太好所以也就来了。 至于柳如兰, 她倒没有一桢的顾虑,跟着来也纯属是因为最近发现沐辰这小子老胳膊肘往外拐,一拐还往桑禹那个花花公子身上拐, 太危险了, 所以柳如兰最近看沐辰看的贼紧,生怕一不留神让桑禹摧了自己天真纯率不动情爱的乖徒弟。 因此一行人,不管大的小的,各人有各人揣着的心思,全都来了。 挽酝本来也拒绝过,但是心里又觉得萧玉书应当喜欢热闹,也就没太过排斥。 可他万万没想到, 今夜会撞见这么一出。 时——望——轩! 这下你开心了吧! 第628章 瓦达西说不了话 一片诡异安静之中,萧玉书偏头看见这么多人出现在门口瞧见自己这副狼狈模样,心血翻涌气息紊乱之际,他憋不住低咳了几声。 可能是视觉上带给的浓重心理作用, 萧玉书这几声咳嗽落在门口众人耳中要多娇弱有多娇弱,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桑禹后边的几个长老反应神速,各自捂住了自家徒弟的眼睛。 至于胡先, 哎呀这个用不着。 “师尊别捂眼,我看不见了,里面怎么了?”因为沈修竹身量高,站他后边的寒允卿第一时间没看到,等想探出头时却被神情诡异的青云一个臂弯牢牢箍住半张脸,挣脱不开的那种。 “有人说个话吗,里面到底怎么了......” 气氛凝固中,唯有寒允卿强烈好奇的声音不断响起,沈修竹心中大惊之余,不动声色朝挽酝身上偷看了一眼。 这位怀抱龙崽的长老此刻周身温度骤然下降好几个度,神情大变。 那停滞的呼吸,那气的颤抖的双手,那冷若寒潭的眼神, 挽酝瞳孔都在抖着,明显是被气愣了, 严重到一时间不知道是该先关门还是先打人。 “我的天啊......”身后跟着的胡先撞见这不可思议的场面,缓缓脱口而出这么一句。 这个震撼眼球的紧要关头,向来不靠谱的桑禹终于靠谱了一回,他当即甩嘴道:“你的地啊!” “出去出去都出去!都别看了!” “去去去,都出去!” 他反手把胡先连同后面看傻了的众人都往外推了推,随后急忙把门反手关牢。 桑禹本想着关上门过去拉架,没成想挽酝速度更快, 他还没转回身,就听一声巨响,挽酝阴着脸闪身上前一把将时望轩打飞了出去。 “嘭!”的一声, 站在院里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的众人就见面前竹舍突然被击出一个大洞,木屑乱飞之中,时望轩被打出来的身影显露在一行人面前,伴随其后的便是挽酝切齿一声低吼: “你好大的胆子!” 这声过后,便是元婴修士气势打开的凌厉气势,逼得除挽酝之外的染白这个唯一一个元婴长老挡在众人面前缓抵冲击。 “挽酝,留手!” 青云担心挽酝冲动之下真要了时望轩的命,再者折云峰上那么多弟子,恐怕承受不住挽酝这般怒火余波。 和煦自然也有所同想,出声道:“三师兄!慎重!冷静冷静!” 这让挽酝如何能冷静? 旁的不说, 这几年相处下来,身边这个小的虽不如大的稳妥,性子也欢脱些,可品行也是纯率良善,刚正仁义,这样性情的人挽酝早已将其视为真正弟子,亲手教导了几年,师徒情谊早已深浓。 如今萧玉书常年舍身解救各方,不辞辛劳不求回报,甚至为之受伤不能言语,挽酝本就对之有些未能同其他峰上长老一般尽长辈之责相护的愧疚, 想着抽空过来问候,却不料撞见其被人那般欺辱。 从前只是听说也不曾当真, 可他没想到时望轩这个混账, 竟然真有这般不轨心思, 原是挽酝心有松懈,以为时望轩再次回来不过只是念着以往在折云峰上的种种,想回来暂留,岂料对方居然动的是这个龃龉之心。 趁人之危, 强人不愿, 可耻,可恶! “可耻!可恶!”桑禹在屋里手忙脚乱的给萧玉书解开束缚找衣服穿,边瞎忙边愤愤道:“他怎么可以这样!” “就算是男主,也不能这么霸王硬上弓吧。” “你可是男人,还是伤患!” “他真是饿了!” 别, 别喊了,让我安安静静穿个衣服先。 从头到脚被如此尴尬的场面麻了个彻底的萧玉书此刻神情僵硬,心衰神败的穿着衣服,动作潦草的已经开始有了破罐子破摔啥脸都不要的摆烂趋势。 “哎,哎哥们儿你还好吗?”桑禹见萧玉书神情麻木,以为其被时望轩欺负惨了,吓坏了,因此连忙摇晃他的肩膀,边摇边急切道:“你可千万别想不开啊,你、你你你......” “你们这是事后还是事前?应该是事前吧?男主应该没这么快......” “......” 桑禹嘴里破话频出,萧玉书僵着脸,原本看淡一切的眼神缓缓转向他并逐渐染上了浓重火气。 真的, 一个不能发声的嗓子毁了萧玉书好多温柔, 不然此刻乱说话的桑禹绝对会接受他最真诚的脏话洗礼。 “三师叔,别打了!有话好好说,别把时望轩打死啊!“ “是啊,三长老动手慎重,时望轩他、他修为不及你的!” “挽酝,快停手......” 听到外边一团糟乱的声响,桑禹拍脸“哎呀”一声,站起来慌张道:“遭了,你师尊今日不会要把时望轩直接打死吧?” 会的吧, 萧玉书忐忑之中,穿好衣服赶了出去。 刚出门,他就看见不远处许久未见过的大型溜冰场,大片被冻成冰雕的竹林中黑白两道身影缠斗在一起,白攻黑防。 当然,白的那道气势更胜一筹。 饶是时望轩如今修为高了不是一点半点,可在挽酝面前,仍旧是被压着揍的份儿。 毕竟男主的势头萌芽再快也不会离谱到短短几年时间就能媲美一个多年修为精悍剑术卓越的长老。 “三、三师兄......你、你......” 黄莺看见穿戴整齐还没来得及束发的萧玉书出来,大脑经过慎重思考还是把那句“你没事吧”给咽了下去,换成了情急之下的一句:“你、你快劝劝三师叔吧,重罚肯定是要的,但也不能要了时望轩的命啊。” “三师兄,你......我知道此事大错在时望轩,但是......”黄莺踌躇道,“我、我我我也知道你肯定不想时望轩受伤的......” 毫不知情的和煦都听傻了,道:“你说啥?你知道啥?啥都敢说。” 而黄莺跺脚道:“师尊,你不懂就别捣乱。” 或许是觉得在场众人中只有萧玉书能说上话,能劝动怒气大发的挽酝,其他人在回过神来后也一言一语的劝了起来。 什么“哎呀这个这个师兄弟一场,平时感情如何我们心里都清楚,时望轩这次确实过分,不过也不至于被打个半死。” 什么“这个吵架也是常有的事情,千万别一时火气上头得了严重后果,消消气,去劝劝你师尊吧。” 什么“这有啥,大不了下次三师兄你跑上边,但是想报复得留着时望轩的命在,还是劝劝三师叔吧。” 别的不说, 最后一句萧玉书不用看就知道那是胡先说的, 这骚包一发言总能把事情往限制级那边带。 一行人七嘴八舌的说了半天,见萧玉书无动于衷,青云犹豫再三还是苦口劝道:“萧师侄,若是气恼,望轩挨多少板子都是你说了算,只是这人落在挽酝手里,不惜也得去了半条命,你......” 萧玉书立在众人视线汇集之处,心中拔凉拔凉,顿感无奈。 我? 我咋啦? 我不想劝吗? 是不是被方才惊呆了还没彻底缓过神所以想不起来? 可是出门在外,眼跟脑子不能一个都不带吧, 你们真的看不见瓦达西的脖子上还缠着纱布吗? 我说不了话啊! “你们让萧玉书说话干嘛?他又说不了话。” 寒允卿头一回智商占领了高低,发出了无比关键的一问。 “啊,对啊。”身边众人这才恍然大悟。 第629章 又走了 青云暗恼自己头脑愚钝,转头看了眼被挽酝漫山遍野追着打、身形稍显狼狈不稳的时望轩,随后自己咬牙前去阻拦。 几个长老见状,不由得喊道:“宗主!” 寒允卿更是欲言又止道:“师尊,你要过去的话......” 那挨揍的可能就不是时望轩了...... 事实证明, 寒允卿虽然脑子不太灵光,但对自己师尊跟挽酝两人间不太美丽的关系的了解还是比寻常人更清楚些, 不过从某种意义上来说, 青云也的确达到了不让挽酝把时望轩打死的目的, 只不过自己付出了鼻青脸肿外加断了条胳膊的小小代价。 当然, 时望轩也为自己今夜冒犯大胆的行为付出了被冰冻大半身的代价。 “玉书,新药有些苦,你暂且忍着喝了。” 第二日,丹心峰上,萧玉书一口闷下染白给熬煮的药,然后咚的一声放下碗,面无表情。 桑禹见其神情无异,问道:“咋了?这就见效了?” 下一秒, 萧玉书还是痛失表情管理,被苦的绷不住原来的表情五官乱飞起来。 “害,苦啊,我还以为......哎。”桑禹把桌上一盘果干推过去,叹气道。 萧玉书一点也不含糊,抓起一把就往嘴里狂塞,管它是酸是甜,反正不苦就行。 看着身边昨夜遭此那劫今日却没有什么太过难堪甚至神情从容如常的青年,挽酝沉默了下随后轻声道:“玉书,不如往后你来我那处屋舍住着,那里有禁制,不会有人......打扰。” 这位老父亲很为萧玉书的自尊心考虑,说话非常斟酌,对昨夜的荒唐事情避而不提。 桑禹也压低声音小心翼翼道:“对啊,你就去吧,还安全些。” 而萧玉书却摇摇头,拿笔在纸上写字道:不必这么麻烦,反正他也走了。 对, 没错, 在昨天晚上挨了顿打后, 时望轩就不见了。 据萧玉书的分析,可能是因为这几年努力修行结婴以为自己足够厉害却被依旧在挽酝面前吃了点苦头,所以时望轩不服或者骄傲自尊心严重受创,故此才会再次离开。 去的地方也无非只有两处, 一处魔界,另一处就是各种历练山林, 左不过就是被挽酝打服了挫了锐气应当是知道自己还有不足,所以离开去各地闯荡提升修为,然后练成再回来报复。 嗯...... 反正萧玉书是这么糊弄桑禹的, 出于某种不太想让旁人知晓自己同时望轩两人间古怪关系的心理,他没有把时望轩大晚上过来脱他衣服的真正目的告诉桑禹, 谁都没说, 萧玉书不好意思说。 “玉书,你同那混账之间......” 人物相对论, 两个人之间,有个好糊弄的就肯定有个不好糊弄的, 此时此刻,不好糊弄的挽酝眼神闪烁了下,最后低声道:“你们......” 生怕这位老父亲后面说出什么话来,萧玉书赶忙狂摇头。 不管挽酝后面究竟是什么意思, 萧玉书一律全盘否认所有, 不是不是不是, 没有没有没有, 都是误会, 他跟时望轩之间什么都没有,其他的都是传言。 见萧玉书如此回避这个话题,挽酝也只好作罢,轻叹道:“既然如此,那就好好养伤便可。” 他说完,有些疲惫的抵了抵眉心。 桑禹见状,道:“唉,等明日三师兄走了,你又得一个人在折云峰顶上待着了。” 萧玉书写道:无妨,多大人了。 挽酝无奈道:“这话若是放在昨日之前,我听了兴许还安心些。” 萧玉书反倒看的开,写道:短时间内他不会回来,再坏还有禁制,我打开就行。 缘分真是妙不可言, 曾经挽酝用来防止寒允卿三天两头骚扰萧玉书的禁制如今竟拿来用做防时望轩, 哎, 万般感慨汇成一句‘风水轮流转’。 “哼,”挽酝见此轻哼一声,道:“那只是一时,他又不是静心峰那个傻的,如今修为增长神速,你又这么停滞不前,保不齐哪一天为师也斗不过他了。” 桑禹哀叹道:“早晚的事嘛。” “七峰弟子中,唯有他修行上如鱼得水般不受分毫阻碍,传在宗门内外也是一桩令人叹奇之事。” 挽酝若有所感道:“明明是半路才踏入修行,如今......到底是人各有命。” 他这随口一句引得桑禹下意识同萧玉书对视一眼, 人各有命, 这命是桑禹写下的, 可却不是完全按照作者笔下的命运轨迹发展。 “往后,你处处可要小心些。”挽酝临走时,仔细叮嘱了萧玉书几句,随后又同之前几年一样,带着幼崽匆匆回来几日后又匆匆下山离去,四处奔走。 受伤的这几日过的实在是太魔幻了, 惊心动魄的, 挽酝跟时望轩这一大一小的两个虽然很不对付,但在回来和离开这码事上却是有异曲同工之匆忙。 太突然了,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除了在萧玉书心里留下些突然而来的温暖和惊魂未定的震撼外,别的也没什么了。 可能是闲了几天不自在,也可能是像桑禹说的那样一个人待在折云峰峰顶太孤单,嗓子仍未痊愈的萧玉书在挽酝离开后毅然决然的选择继续跟着其他人一同下山清剿那些不定时刷新的尸鬼。 但是吧, 介于之前时望轩整出来的幺蛾子, 现在的萧玉书走到哪儿都会被好奇的人问上一嘴不该问的, 好奇的人是谁? 那还用说, 当然是自身智商作为全书基本衡量单位的那个呗。 “萧玉书,你跟时望轩那天晚上干嘛来着?你师尊居然发那么大的火。”寒允卿好奇道。 几日后,某处城中夜间时,一行人在清剿完一波尸鬼后刚收起剑清理完场面,萧玉书还没擦脸上的血就被寒允卿揣着好奇凑上来问了一嘴。 第630章 引蛇出洞 萧玉书抬起来要擦血的手瞬间蹲在原地,给了寒允卿一个凉凉的眼神后,他转身就走。 然后这还没完, 这小登应该是揣了好几天的好奇,憋了一肚子话就是没人告诉他,这才胆大包天的问到正主上来,所以才不肯轻易放弃。 “哎哎,那天晚上他们挡住我了我没看见,你们俩里面干什么呢?” “你现在是不是打不过时望轩了?” “我看那天时望轩在你师尊手底下都能撑好长时间,挨完打模样都没我师尊惨。” 寒允卿从左边问问到右边,然后再从萧玉书身侧转到他面前,举起纸笔拦住萧玉书去路,睁着充满好奇的双眼朝他道:“我纸笔都给你准备好了。” 看着眼前的纸跟笔, 萧玉书一阵无语凝噎, 好嘛, 有备而来。 见寒允卿如此积极,萧玉书也就十分大度的接过纸笔,在上面规规矩矩写了个字。 写完寒允卿兴冲冲接过去一看, “滚”, 寒允卿:“......” “天这么晚了,怪累的,不如就在这里暂时落个脚吧,反正明天还要下山,一去一回的也麻烦。”桑禹打着哈欠过来转移话题道。 柳如兰斜睨了他一眼,嫌弃道:“一个长老,还是个长辈,天天在小辈面前喊累,你丢不丢人?” 桑禹脸皮极厚:“我就累咋了,还不许人说啦?” 沈修竹也建议道:“旁边就有客栈,天色也晚了,在这里暂且休整也是好的。” 寒允卿“切”了声,学沈修竹文邹邹的话道:“也~是~好~的~” 这段时间里,寒允卿最大的收获就是发现沈修竹说话太文艺,比其他人都有点不入世俗的儒雅,然后调侃对方的说话方式,时不时弯着调调学上一嘴。 “你又学我。” 说话这件事, 不管说的是什么,还得看是谁说的, 沈修竹跟寒允卿一个风度翩翩一个疯疯癫癫, 同样的话从两人不同的嘴里说出来就是两种风格, 寒允卿这样经常逗得沈修竹无奈生笑。 黄莺活动了下酸累的四肢,哀叹道:“咱们快走吧,我都想躺地上歇一会儿了。” “走吧,去客栈。” “六师叔带钱了吧?” “带了带了,不会让你们睡大街的。” 确实带了,也确实没让几人睡大街,只不过睡的比较七零八落。 因为一行人比较多,那座客栈房间不够, 所以最后拆成了两拨人去了两家客栈, 一个长老带几个小辈, 也还行, 差了几条街也不算太远。 本来萧玉书照理是肯定是要在桑禹那边的,可因为柳如兰对让桑禹远离沐辰的强烈要求最终还是把桑禹踢到了另一边换成了她自己。 除了桑禹怏怏,萧玉书还是比较无所谓。 无所谓, 哥有手机, 到时候深夜畅聊也可以。 ggb:哼,柳如兰总把我当什么下流之辈,我服啦。 bbj:也没差,你在外多大花名你又不是不知道。 ggb:你看看她那凶恶的嘴脸,我拽一下沐辰的袖子她就要嗷半天,好凶的女人。 ggb:这往后沐辰要是找个女朋友,得经历多大的严刑拷问。 bbj:管人家这么做什么?你自己都寡着还想着别人。 ggb:我这不是好奇,沐辰多乖一孩子,就是不爱说话,往后谈恋爱不占优势。 bbj:说的好像其他人占优势似的,毕竟......唉算了。 本来萧玉书下意识想说这本书里好女人大多都是男主的,可不知想到了什么,他顿了下,还是把话憋了回去。 这几年不见, 时望轩的行踪萧玉书再难猜透, 那天晚上都怀疑成那样了, 结果被挽酝打了一顿就消停了, 有点, 意外的让萧玉书难以置信。 他清楚时望轩那个拧棒子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死犟脾气,所以对时望轩悄无声息的离开有些不可思议。 那块胎记,后来萧玉书也赶忙做了遮掩,但是时望轩一直没有二次突袭,反倒直接走了,一点犹豫都没有的那种。 以萧玉书对时望轩的了解, 不可能是被挽酝打自闭了, 因此, 萧玉书有点不太能心安。 【嗡——嗡——】 【嗡——】 不过是发了会儿呆没回消息,手机上就突然响起桑禹打来的电话,萧玉书一看,心里“嘿”了一声,反手就给他挂了。 萧玉书心道:还没躺下呢就开始做梦了?不知道我说不了话啊还打电话。 【嗡——】 结果他刚挂了没几秒,桑禹下一个电话又打了过来,这可给萧玉书看的生火。 他库库打字甩了一堆话数落桑禹的脑子不记事,痛批对方不关心一个咽喉伤者的身体健康。 连训带骂的,好不利索。 萧玉书一向打字飞快,骂人也骂的出神入化,一通消息发出去,可能是消息太多了桑禹回不过来,也可能是被骂傻了,反正又过了一会儿对方才在沉寂之中发了条消息。 ggb:过来一趟。 什么? 萧玉书打字无语道:大半夜的,你让我一个弟子去找你这个花名在外的长老,我名声要不要了? 然而桑禹好像是真有什么事,被挂了几次电话后消息也没方才热聊那阵子发的频繁活泼。 萧玉书等了一会儿才再次等到了简短一句, ggb:过来。 擦? 你让我过去我就过去? 萧玉书嗤之以鼻道, 然后他还真就过去了, 毕竟桑禹这个作者身上乱七八糟的事情一大堆,要是有什么连在手机上也解释不清的东西也很正常, 再加上对方说话极短极简,萧玉书也没多想别的,只当是桑禹真的有些着急,因此偷偷翻窗户去了。 顾及自己本就摇摇欲坠的节操,萧玉书出去的这一趟没有让任何人知道。 轻而易举的越过几条街, 萧玉书摸到桑禹的房间,十分顺利的从对方打开的窗户上溜了进去。 一进去,屋里一片漆黑让他觉得有点诧异, 走进屋里,萧玉书来到床边扒拉床上那个被子团,内心寻思桑禹这人今天怎么熄灯这么快, 结果上前一翻被子,里面没人是被团出来的假形。 见此, 萧玉书心中一惊,预感不妙。 可还没等他拔出剑转身警惕, 就有人如鬼魅一般突然出现在萧玉书身后, 萧玉书只觉后颈被什么扎了一下,紧接着失去了意识。 第631章 糟糕 “唔唔唔唔!” 屋里, 被捆住不能动弹不能发声说话的桑禹被人令烨拎在角落里匿着气息,眼睁睁看着面前守株待兔的青年将失去意识的萧玉书钳在怀里,紧紧的,死死的,带着捉摸不透的阴沉神情。 那股压抑着的可怕气息,看的桑禹胆战心惊,心里砰砰狂跳。 他怎么也想不到, 按照剧情应该回魔界接着提升修为发展势力的男主会突然三更半夜的出现在自己屋里, 不仅出现, 还第二次抢过了桑禹还未来的及关上的手机, 那手机屏幕上还留着同萧玉书聊天的界面,这是一大无比惊悚事, 不过桑禹吓了吓后随即心又安了些, 毕竟第二次也跟第一次差不多,反正时望轩也不会用, 而且, 他也没给萧玉书备注本名, 所以觉得时望轩应该瞧不出些什么来。 可桑禹怎么也没想到, 手机这种东西对时望轩来说已经不是什么稀奇东西, 更糟的是, 曾经在学府时,萧玉书玩手机时无意间朝时望轩露了一次手机屏幕,虽然只是一晃,但是ggb和bbj这两个词时望轩已经记住了。 记了这么长时间, 总算在这里派上了用场。 桑禹这个丝毫没有还手之力的战五渣就这么在偌大心悸中看着时望轩翻看自己跟萧玉书的聊天记录, 亲眼看着对方被手机屏幕照亮的面庞从一开始的冷峻无过多神色慢慢变为阴骘黑沉,到最后,不知是气的还是别的什么,他只清楚看见时望轩拿着手机的手开始发抖发颤,眼神也变得极其骇人。 在外面掩饰的极好的魔族血瞳在这一刻好似受了什么刺激,再没法掩饰,血光乍现,逐渐化成令人胆寒的暗红,散发着几乎快要溃堤的暴戾。 砰, 砰, 砰, 一片死一样寂静的屋里,桑禹清楚感觉自己的心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 他不知道时望轩这几日都去了哪儿、做了点什么、想了些什么, 他现在只知道若是萧玉书真被时望轩用自己手机撒的饵引过来的话, 那萧玉书可就完了! “哎——呀——”抓着桑禹的令烨隐在暗处,饶有兴趣的看着时望轩逐渐阴厉暴躁的神情,似笑非笑的说起了风凉话:“这下挺好,你倒用不着没日没夜的拼命修炼了。” “原来人活的好好的,跟旁人一起过了这么几年,”令烨好像察觉不到面前青年周身浮现的浓重戾气,还笑着感慨了一句:“看,多厉害,这几年里修真界处处都是他的好名声。” “早就告诉过你让你回来看一眼,你不听......” “啪!”时望轩好像没站稳,身形晃了一下,伸手扶着桌子才站住,但是手刚碰上没几秒,桌子就裂了。 大哥! 别搞! 你别落井下石了行吗! 桑禹快被时望轩风雨欲来仿佛下一秒就要暴发一样的脸色给吓白了,想说些什么救救萧玉书岌岌可危的小命奈何自己被堵着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无能为力的他只能心里疯狂祈祷萧玉书能够察觉出来手机使用者的异样, 可惜, 之前那次桑禹对萧玉书脸对脸暗示都没暗示成功, 这次两人连脸都没见到,肯定更不成功。 萧玉书动作敏捷的身影出现在被事先打开的窗户的那一刹, 桑禹心里一个大咯噔,心道完了。 时望轩会把萧玉书怎样? 他不知道了, 只知道直到自己被令烨带走关到某处的前一秒,时望轩阴云密布的眉目仍旧压抑着一股浓重暴怒,像是积攒已久的什么东西,蠢蠢欲动快要濒临崩溃一样。 太可怕了...... 其实在萧玉书翻窗而进发现屋里漆黑一片十分安静的时候,他就已经觉出了一点不对劲。 这种不对劲不对在哪儿他也没时间考虑, 毕竟要是出了事情,萧玉书不能不管桑禹,所以他就去床边试探性的翻人被子, 但在当他发现床上根本没人的那一刻, 电光火石间, 萧玉书突然明白这是玩的一招引蛇出洞, 为什么是引蛇出洞? 之前他在魔兽山脉就上过一次当, 但是明白的太晚了, 而当他身体感官停留在后颈刺痛那一刻时, 萧玉书便知道完蛋了。 关于两号露馅这种糟糕事,以前他不是没有设想过, 但是每一种可能,每一种后果, 都不会好。 毕竟, 正如那天在学府里,几人对胡先挑起的话题的讨论一样, 时望轩那一句讥讽的“荒唐”,一直在萧玉书心里扎着刺,从来没拔出来过。 “世间最毒一大行事,便是欺骗。” “无论怎样的恶后行善,掺上了欺骗,都是欺负。” “为什么要这么欺负他......” 曾何几时,午夜梦回,萧玉书睡不着觉躺着在床上发呆时,脑海里回荡的都是这几句话, 每一句话都是在说话本子里那个一人装两面的大公子, 又每一句话都是在侧面指责萧玉书的既好又坏。 萧玉书的行为, 说白了就是更严重几级的校园霸凌。 ‘萧玉书’这个名字, 是折云峰上其他弟子每一次用来排挤欺辱时望轩的借口, 是时望轩过去种种经历上最大的心理阴影, 是萧玉书本人跟时望轩这个受害者之前间隔的最大深壑。 一个让时望轩无辜成为众人嗤之以鼻群起而欺之的、甚至还亲自出面对其施以恶行的加害者, 一个在时望轩受苦受累施以援手、陪他从一个一无所有一无是处的小笨蛋成为后来众人眼中的优秀弟子的帮助者, 当受害者发现这两个极端其实是一个人的时候,心里会怎么想? 怎么会有人既是光也是暗,既是寒也是暖呢? 第632章 软禁 假死的这几年, 萧玉书在玄天宗过的忙碌充实, 时望轩在魔界摸爬滚打拼命修炼, 光是想想, 萧玉书都觉得心愧无比, 所以, 当时望轩发现的那一刻, 他觉得一个玩弄男主感情的人的下场,一定不会好到哪儿去。 什么报复、发怒、质问、折磨,反正怎么也得有几个, 可当萧玉书已经做好被折磨的心理准备时, 却被人撂在宫里好几天没人搭理。 真的, 一点儿没夸张,一点没骗人, 就是没人搭理他。 强调一点, 这里的‘人’,指的是智商等于或大于寒允卿的拥有正常发育大脑的人...... 萧玉书醒来时,除了感觉自己睡了一觉外别的什么感觉都没有。 喉咙还是一如既往的发不了声, 不过后颈倒是有点刺痛。 用手一摸,萧玉书这才发现脖子上缠着的纱布好像被人换了新的。 嗯...... 出于自知之明的考虑, 他觉得这人是时望轩的可能不太大。 不过, 折磨呢? 报复呢? 暴怒如雷、难以置信呢? 时望轩他人哪儿去了? 在偌大的床上呆呆愣了一会儿,萧玉书这才真正意识到时望轩根本不在,然后他赶忙下床,在屋里环视了下四周。 嗯, 这应该不是个屋,应该是个什么宫,什么殿, 华贵的比令狐权那个院子还大,又大又敞亮。 那桌子,那凳子,那梳子, 哇塞! 金银做的啊! 现代见过不少世面的萧玉书再一次被迫狠狠见了一波世面。 感叹归感叹, 时望轩不在, 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萧玉书贼兮兮的猫着腰推门就溜...... 然后在连着撞了好几次结界屏障后捂着发懵的脑门终于消停了。 他就知道, 智商为十个寒允卿以上的时望轩不可能对自己这么放心。 上次有定位铃铛, 这次直接在偌大的宫殿里开了一层厚厚的屏障。 无形的, 路过的鸟毫不知情的俯冲过来都能“啪”的一声贴上面滑落的那种。 唉, 脑瓜子疼, 萧玉书捂着发红的脑门,沮头丧气的原路返回, 这下他大概明白了, 时望轩这招狠, 悬在脖子上不落下的刀才最骇人, 这种提心吊胆等死的处境, 成功吓到了萧玉书。 吓得他跟无头苍蝇似的在宫外偌大院子里摆烂似的瞎转悠了一通,然后成功在一片花丛里发现了几个没藏好的脑瓜顶。 排列得真整齐,时不时的还推搡几下,挤来挤去,有俩还磕到了一起,窸窸窣窣的,躲在花丛后挤出了几道不满的细小声音。 “哎呦......” “我脑瓜疼......” “踩、踩我脚了!” “你坐我裙子上了,傻蛋!” “老、老大......” “叫错了,叫大当家!” “大、大当家,外边、外边那人没了。” “不可能!”被尊称为大当家的圣女当即否定道,“我刚才明明盯的好好的,怎么就......哎?” “人呢?”圣女一对杏眸霎时瞪老大,透过花丛里抠出来的小窟窿往外看去,真不见了方才外面路上那道白衣青年的身影。 有小教徒紧张兮兮道:“不会跑了吧?” 圣女回以他一个和善爆栗,道:“想什么呢,这儿封的铁疙瘩还严实,他怎么可能跑掉?” 另一个教徒道:“但是咱们溜进来了......哎呦!” 圣女举着拳头,骄傲道:“那是你们老大我厉害,不然你们能进来?” 有人可怜兮兮嘟囔道:“我们也不想进来,你非要拉着我们,到时候要是被圣子发现,就被老大你害惨了。” 圣女叉腰道:“不可能,那棺材脸出去了,发现不了的。” 其他小跟班道:“真的?” 圣女道:“真的。” 其他小跟班道:“原来如此。” “可是,”又有人心惊胆战道,“要不我们还是回去吧,圣子回来后发了好大的火,我害怕......” 圣女好似被教徒说的犹豫了一下,动了动蹲麻了的腿,刚想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裙子又拽不动了,于是生气道:“哎呀,谁又踩我裙子了!” 她瞪着方才踩过一回的教徒,眼里含火。 教徒连连摇头,坐地上抬起脚道:“不是我。” 其他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都道:“也不是我。” “那还能是谁?”圣女顺着自己长长的裙摆往一边看去,在几人身后看见了一抹白。 顺着那抹白往上看,几人跟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偷听了好长一会儿的萧玉书对上了眼。 对上下面几个清澈无邪的眼睛后,萧玉书后知后觉的挪了下脚,然后眉头心虚一挑, 哎呀, 好像是我, 报一丝...... 众人:“......” 众人:“哎呀娘啦!” 几人应该是想跑,但是人多脚乱,还没站稳就着急忙慌的挡脸想溜,于是成功发生了踩踏事件,叠罗汉似的倒在了一起。 “救......救命啊......” 圣女溜得最快,所以是被压在最底下的一个。 “饭桶啊!都让你们平时少吃点了!”圣女趴在地上咬牙挣扎道。 有人委屈道:“明明你吃的最多......” 哈哈哈哈...... 萧玉书被这一幕逗得忍俊不禁,上前把这几个笨蛋拉开,让底下的圣女呼吸到了新鲜空气。 “看看人家,再看看你们,笨死了!”圣女起来后一边拍土一边数落自己这几个笨手笨脚的跟班。 几个教徒鹌鹑似的躲在圣女后边,离得萧玉书很远,有人小声道:“老、老大,咱们被发现了。” 闻言,圣女拍土的动作一顿,然后抬眼朝萧玉书上下打量了一眼,那眼神那神情,警惕中带着点后怕,傲慢中带着点心虚,她随后扬起下巴,朝萧玉书趾高气昂道:“你,听好了,今天就当没看见过我们,听到没有。” 嘿呦? 还挺傲, 萧玉书默默点了点头。 本以为从外面来的人有多么不好惹,没想到会这么听话,圣女明显神情一顿,然后试探性道:“你不告状?” 萧玉书摇了摇头。 “你不会揭发我们?” 萧玉书还摇头。 “真的假的?” 萧玉书点头。 第633章 棺材脸 圣女沉默了一下,转头看看身后那几个躲成一串的教徒,再回头看看相貌出众面若冠玉的青年,她发出了诚恳一问:“你听得懂人话吗?” 萧玉书:“......” 你怎么还骂人呢? “他怎么不说话啊?”有人发现了萧玉书的小问题,好奇道。 “不知道,不会说吧?” “那他咬人吗?” “又不是狗,你怎么老惦记着咬人?” “就是他,就是他把圣子气成那样的,我们还是躲远点吧......” 最后几个小教徒的那点害怕终究还是没斗过对萧玉书这个外来人的强烈好奇心,跟着圣女还有萧玉书蹲在地上,看着对方用小木棍在土上划拉字。 萧玉书:你们说这里是天阴教? 圣女骄傲道:“当然,魔界大名鼎鼎的天阴教,本人乃圣女,怎么样?吓你一跳吧。” 萧玉书认真点头,捧着小姑娘的场。 经过一小会儿的简单沟通,他算是大概知晓了自己的处境。 应当是被时望轩变相软禁在天阴教某个宫里了,还不容许其他人擅自进入的那种。 管的很严, 面前这几个人胆子也很大。 据说是好奇谁能把一直板着脸的圣子给气的一招砸了教主的屋顶,所以趁着时望轩不在胆大包天的溜进来偷看。 胆大包天的圣女道:“你为什么说不了话?” 萧玉书写道:“喉咙受伤了。” “哎呦,好惨嘞。”有人道。 圣女道:“你是不是惹棺材脸生气了?” 据萧玉书的了解,‘棺材脸’应当是这几年天阴教小教徒私下里对时望轩起的外号。 萧玉书写道:嗯。 “哎呦,那你完蛋了。”有人道。 圣女还问道:“你是修士吗?” 这倒不用费劲儿写,萧玉书点了点头。 有人好像有话问,拿棍也跟着在地上写,刚划拉了两笔就被圣女敲了下脑壳:“你瓜呀,咱们又不是不能说话,有什么直接说不就行了?” “哎,对哦。”小教徒揉了揉脑袋,然后对萧玉书好奇道:“修士是不是很可怕?为什么教主不让我们出去?” “......” 萧玉书想了想,一笔一划写道:修士不可怕,魔修也不可怕,坏人最可怕。 在这个世界待了这么些年, 他对魔修的那点刻板偏见在一次又一次的事端中总算被磨灭了个干净, 修什么都不可怕, 人心最可怕。 他写的可能有点深奥,几个没见过世面的人盯着看了会儿没想明白,索性也就不想了。 圣女继而又问道:“你跟圣子是什么关系?” 萧玉书垂眸,在地上板正写道:同门师兄弟。 可刚写完,他又觉得不对,随手用小棍子一划,最后改成了:仇人。 “仇人?” 圣女和她身边的几个小教徒念了一遍,随后表情变得十分古怪,连带着看萧玉书的眼神都变了些。 在萧玉书不明所以时,圣女质疑道:“看你长得人模狗样的,怎么还骗人呢?” 萧玉书:“......” 萧玉书:“?” 我骗你啥了? 圣女一副“我知道你骗我你别装了”的睿智模样,笃定道:“你们肯定不是仇人。” “就是,”其他小教徒附和道,“我们可是知道圣子怎么对付他的仇人的。” 萧玉书不解道:你们见过? 圣女哼哼道:“当然,圣子把他们都杀了,尸体丢在无妄城城门口,到处都是。” 萧玉书愣了愣,继而又写道:谁啊? “仇人啊,”圣女道,“杀母仇人。” “......” 萧玉书顿住手,一时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 几年了? 好像四年了, 原来时望轩已经成长到可以独立手刃仇人的地步, 这么厉害了。 见萧玉书没说话,圣女还在继续她的坚定发言:“你肯定不是他仇人,要是仇人你早死了,一刀抹脖子的那种,死透了。” 圣女的小表情很自信,自信的让萧玉书不住摇头苦笑。 他缓缓写道:不一定,仇人也分小恨大恨。 圣女奇怪道:“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 萧玉书心道涌起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苦涩,写道:他还是会杀我的。 有人道:“那你怕死吗?” 萧玉书写道:怕。 世上能有几个不怕死的...... 眼前青年俊气眉宇间忽然腾升气一股淡淡哀伤,几个人眨巴眼看了会儿,或许是想安慰一下,有人道:“你别害怕,圣子提着刀出去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的。” 圣女也点头道:“对啊对啊,每次棺材脸发火,都会跑隔壁无妄城打一架,好几天的都有。” 萧玉书没写字,心里为那劳什子的无妄城的一众魔修掐了把汗。 无言间,圣女忽然随手扯下几片叶子,举在手上隔空对着萧玉书比划了几下,先是眉头探究性的一皱,随后好似比划对了再舒展开。 “真像。”圣女豁然开朗道。 萧玉书没听明白她在说什么,刚想写字去问,却看见面前几个小教徒神秘兮兮的凑到圣女身边,学着她的动作一同对着萧玉书的脸打量。 打量完,几个人也异口同声道:“是嘞,真像。” 像什么? 萧玉书疑问中,又听见谁否认了一句:“不对,不像。” 几人歪头道:“怎么不像?” 那个小教徒道:“画上的人穿的黑衣服,戴的也是黑面具,不是绿的。” 此话一出,好似有什么东西朦胧一现,萧玉书眼神不动声色的闪烁了下。 圣女却道:“衣服可以换的嘛,面具也是,不就是颜色不一样。” 那人却摇摇头道:“不是,画上的人明明笑的很开心很好看。” 小教徒指着萧玉书一本正经道:“你看这个人,他都不怎么笑的。” 众人由此看向萧玉书这个全程神情淡然的人,随后恍然道:“对哦。” 圣女朝萧玉书道:“你这个人怎的都不笑?” 为什么不笑? 这么几年过去, 萧玉书已经习惯了, 习惯用明脸对人时板着脸, 习惯时时刻刻谨言慎行, 习惯一个人独来独往, 他一个人,就算要笑出来,给谁看呢? 长舒一口气将胸中浮出的郁闷吐出些许后,萧玉书写道:不爱笑。 冷惯了的人, 笑也成了件难得的事情。 “哦......”圣女遗憾道,“可你看起来真的好像棺材脸画的那个人。” 萧玉书心头微动,写道:画? 圣女点点头,道:“呐,他不让别人看,我就偷偷看了一眼,差点挨打。” “你不爱笑,是不是因为没带着面具,不想笑?”她忽然灵光一闪道。 萧玉书没想到这小姑娘会这么问,整个人愣了下,也不知出于什么心理,他没点头也没摇头,只是缓缓垂下头,没有动作。 第634章 为什么不来 “哎哎哎,怎么不高兴了?”圣女以为自己说错了话,往萧玉书身上丢了片树叶,用她认知里最大的安慰说道:“你别不高兴,要不这样,看你这么聪明,我许你当我天阴教三当家的,怎么样?” 啊? 没听懂这个想一出是一出的小姑娘在说什么, 他写道:什么三当家? 圣女端架子清清嗓道:“呐,我是大当家,你做三当家,在天阴教里也能横着走。” 嗯, 萧玉书心道等过几天时望轩回来了,他是真得横着出去, 没准还是一片一片的被扫出去。 这样想着, 他突然自嘲似的将手里木棍往上抛了两下,继而又随意写道:怎么不是二当家? “嘿?”圣女叉腰道,“你怎么还得寸进尺呢,三当家的位子不够高嘛?你这样,小心被二当家的知道了过来咬你。” 咬? 萧玉书心里失笑,觉得天阴教里的人甚至好玩,一个个总觉得人会咬人。 “老大,老大,咱们出来的时间是不是太久了?”这时,有个小教徒抬头瞧了眼在空中挪了挪位置的太阳道。 这个问题好像对几人来说十分重要, 圣女“呀”了一声,猛然窜起来道:“坏了!” 怎么了? 萧玉书歪头,看着面前方才还悠闲自在大摇大摆的几人突然慌里慌张起来,他一头雾水写道:你们慌什么? 有人道:“这个点本来是在吃午饭,吃完饭然后该好好睡午觉的,但是我们偷偷溜出来了。” “是呀,”圣女着急道,“教主要过来看我们在不在自己屋里的。” 啊? 查、查宿舍? 你们天阴教还是学校私立制度啊, 萧玉书难以置信,原书里在魔界威名一方牛逼哄哄的一大魔教,里面风气居然这么幼稚。 啥教主啊, 这不就是班主任嘛。 而此时,害怕午休不睡觉偷溜出来被班主任教主发现的几个小学生着急忙慌的你推我我拉你,头也不回的按着原路返回。 圣女的身影远去时还不忘留下一句:“明天再来找你玩昂!” 来也手忙脚乱,去也手忙脚乱,甚至还有人摔了个屁股墩,然后急忙连滚带爬的站起来离开。 这吵吵闹闹的几人眨眼间就走了个干净, 留给了萧玉书面前土地上划拉的一堆字。 看着面前凌乱的脚印, 萧玉书不由得发了会儿呆。 方才有人说话还好,那股不知道时望轩何时过来对峙的心慌不安能暂且压下去些,现在人一走,回归了一个人的安静,萧玉书又开始悬心了。 回想方才圣女的话, 时望轩带他回来的时候发了很大的火, 萧玉书心道发火是应该的, 不发火才奇怪, 自以为美好的那段时日和长达四年的苦苦坚持到头来不过是一场闹剧, 这事放到谁身上都会暴怒如雷, 因此时望轩日后回来怎么对萧玉书发泄,萧玉书其实都能理解, 要是抽鞭子、捅刀子什么的, 不就是疼嘛, 咬咬牙就忍了, 要是杀的话...... 那就把血咽肚子里, 过去对不起时望轩的所有,拿这条命还他得了, 生死之事,想想都太狭隘, 时望轩一秒没回来,萧玉书就能在这偌大的宫里多晒一秒的太阳。 这个异界来者心总是比天还大, 即便是有把不定时落下的刀架在脖子上, 他还能蹲在花丛中,安安静静的看着面前排成一溜儿经过的蚂蚁,看上好一会儿,看着它们整整齐齐的回到巢穴里, 偶尔看见个落单掉队的,萧玉书还会用小木棍把它稍上,给它送回大部队里。 再之后, 蚂蚁忙完回家了,太阳也靠了西。 萧玉书一个人在外边蹲了好一会儿,蹲到头顶上的金黄太阳发了昏,偏了西山,该往下落了。 天要黑了, 时望轩还是没有出现。 这个结论不太好, 要是大半夜睡着睡着觉给萧玉书薅起来再一顿恶狠狠的报复的话, 那杀伤力会加倍的, 毕竟被吵醒的滋味儿贼拉难受。 心里哀叹了会儿, 萧玉书自己安慰自己,反正横竖都逃不了一通苦头,不如趁着时望轩还没回来,先对自己好一点, 怎么好, 就比如回屋里去歇一歇, 他这腿实在是麻了。 太麻了, 麻的萧玉书刚站起来的时候差点腿一软给跪下, 梗着腿一步一步艰难往回挪的十分艰难, 不仅艰难, 他进屋的时候还没注意脚下的门槛,被绊了一个趔趄差点一屁股坐地下。 唉, 人一倒霉,走路都发麻。 醒来的时候光顾着溜了没怎么细看,现在有功夫了,萧玉书这才好好打量了一下宫里布设。 虽说是个就寝的宫,但却是真的大, 哪儿哪儿都大, 连萧玉书躺过的那张床也很大。 整个屋里都散发着一种阔气, 一开始萧玉书还寻思以自己对时望轩这种令人发指的欺骗行为会被丢到什么大牢里套上手铐关着, 没想到竟被关在了这么个地方, 活动范围宽阔成这样, 说是关还有些不太恰当的言重。 可是, 都已经露馅了, 时望轩拿到了桑禹的手机肯定是看见聊天记录的, 所以萧玉书的一切差不多全都摆在明面上了, 什么遮遮掩掩都没有了, 为什么时望轩没有来找萧玉书对峙呢? 他去哪儿了? 圣女说时望轩发了火,这于情于理, 但萧玉书不懂时望轩发怒要提着刀去外边, 要是打骂,应该朝着他这个骗子来, 时望轩到底在想什么? 萧玉书不知道, 或许他知晓时望轩对自己的情谊, 但他也知晓时望轩对自己的恨意, 当纯粹的爱和刻骨的恨交织在一起时,萧玉书不敢保证时望轩还能像以往面对欧谢特时那样对自己一如既往的亲好, 所以他确定这码事时望轩不会因为那些情意就什么也不在乎,更不会因此放过自己。 而如今, 或许是因为两人分开了四年,毫无联系,萧玉书竟也猜不透时望轩的心思了。 左思右想想不明白, 因此萧玉书就在床边这么坐着,想了一整夜, 直到天明,第二天的阳光再次照进来, 时望轩还是没有来, 萧玉书也还是没有想明白。 再愣了一会儿, 等到了午时,时望轩仍旧没来,反倒是昨天溜过来的那几个过来了。 第635章 一错错到了现在 “哎哎,猜猜老大我给你带了什么?”没关的窗口处,探出了圣女和她几个小跟班的脑袋, 圣女手里举着刚才吃午饭时从厨房里偷偷顺走的红豆饼, 说真的, 萧玉书真好奇她们那谜一样的胆子究竟是吃什么长的, 既然这么怕时望轩,还这么敢往这里溜。 “我带了纸笔,你可以不用在土上乱画了。”有个小教徒骄傲的举起了手中的东西。 看见对方手中的钢笔, 萧玉书瞬间眼前一亮。 “你说这个啊,”圣女解释道,“我也不知道是哪儿来的,反正我从小就用这个写字,比毛笔好使多了。” 萧玉书把玩着跟学府里如出一辙的钢笔,心里十分复杂。 这个天阴教的先进程度让他感到极为意外, 原书里的天阴教一出场就是跟着时望轩在魔界大战四方,所到之处无不弄出一片腥风血雨,因此萧玉书对天阴教的第一印象就是凶恶非常、遍布杀机。 可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么一个威名远扬的天阴教,实际上却是一个不知道岁数多少的教主带着一堆被管束在宫殿里从未见过外面世界的天真教徒。 天真的就, 就, 就很像令柔露出真面目之前那样呆呆的样子。 “好不好吃?”圣女自豪道,“新鲜出炉的,还热乎着呢。” “你吃了饼,得尊称我一句圣女大大。” 模样看起来大约有二十岁的姑娘能保持着如此纯粹的天真意气,向来应该是在这片小地方呆久了,没有被外面乌烟瘴气的世俗污染过,这一点很是难得,所以萧玉书一点也不想扫了这个小孩子的兴。 他一边吃着热乎乎的红豆饼,一边提笔写道:圣女大大威武。 “哼哼。”圣女满意了,下巴仰得很高。 其中一个小教徒还夸道:“圣女可厉害了,平日厨房里的厨子防我们跟防贼似的,今天她说溜进去就溜进去了,还没被人发现,以前都没......” “以前怎么了?以前那只是看看,懒得进去。”圣女生怕自己的威严被这几个嘴快的败坏,连忙打断道。 小教徒干笑道:“哎我这破嘴。” 圣女不满道:“你还不如老二老三呢,不会说话的都招人喜欢。” 不会说话? 萧玉书忽然想到什么,提笔写道:二当家也不会说话? 圣女道:“当然了,猫怎么可能会说人话。” 猫...... 她这一句话,让萧玉书回想起了几年前捡的那只小狸花。 在魔兽山脉抢夺魔武时因为不放心这样一只小猫自己带着,便让魍魉收到了小白球里, 魍魉不说,两人还从来不知道小白球居然能承载活物,虽然空间小,但也是够厉害的。 教徒对萧玉书提醒道:“二当家不会说话,可凶了,咬人挠人,不让人靠近,有时候凶起来连教主跟圣子都咬,特别特别厉害,你可千万躲着它点。” 嗯, 萧玉书点了点头, 心里却五味杂陈。 曾经天天被时望轩琢磨着怎么扔下不管的拧棒子, 最后还是跟被带了回去,在魔界跟时望轩相依为命了这么多日子。 挺...... 说不出来的感觉, 时望轩这个人, 又何尝不是那个拧棒子。 “好吃吧,等到明天,我给你偷个月饼出来。”圣女笑嘻嘻道。 月饼? 萧玉书写道:到中秋了吗?要吃月饼。 圣女摇摇头,道:“不是啊,想吃就做了。” 萧玉书写道:不是中秋吃什么月饼? “怎么啦,不是中秋就不能吃月饼了吗?”圣女对于萧玉书这个问题有些难以理解,她道:“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干嘛喜欢的东西非要等到中秋才吃。” “我明天就想吃月饼,早一天也不行,晚一天也不可以,如若不是想吃的那一刻吃到,那别的时候吃就都不会高兴了。”圣女发表着由她过去二十年在天阴教天真无邪的生活经历形成的观念。 萧玉书听着,吃红豆饼的动作渐渐慢了下来,以至于最后顿住,眼神飘忽,竟是从对方不经意间的话里领悟出了点别的。 人跟人对同一件事的看法都是不一样的, 萧玉书因为在外面世俗待久了,融进了那边的一套,理所当然的觉得该是什么就是什么, 月饼就该是中秋吃的东西,别的日子吃了会觉得违和不合适, 而在这些天真的人的眼里, 管它怎么样, 想吃什么想做什么就去做,随心的,轻松的,快乐就好。 这个道理, 萧玉书明白的好像有点迟了, 就类比于他来到这里, 一直都不死心的坚信着系统138一开始的承诺,只要自己完成任务就能回到家里去。 所以萧玉书过的一直都很按部就班, 直到第一次用那个面具卡bug开始,后面的剧情就因为他这个蝴蝶效应慢慢发生了巨大改变。 然后便是第一个ooc惩罚, 再然后还有第二次第三次......其实到第五次的时候萧玉书就该意识到系统的不对劲, 也该意识到即便是自己真的暴露了所有也不会有138一开始说的那样,什么火烤断手电击的, 这个纯属就是系统吓唬萧玉书玩的,而那些惩罚,好似都是什么真实发生过的事情,通过丹姝那次就该知道了。 所以, 138应当是不会让萧玉书真出什么事情的, 而那些面对时望轩一次又一次试探跟求证时他的那些逃避胆怯,根本就是懦夫的退缩。 说白了萧玉书就是怕自己把一切都挑明后,时望轩对自己的态度会有变化, 不管是什么变化, 都是萧玉书难以想象甚至接受不了的, 毕竟谁也没法接受原本完美无瑕的东西突然因为什么出现裂痕,有了缺陷, 萧玉书也是一样,他害怕时望轩在得知一切后看待自己的眼神带上异样, 因此, 一错错到了现在。 第636章 之前怎么不怕 事到如今, 萧玉书不由得去想, 若是在那次魔兽山脉之前,自己把一切都告知给了时望轩,是不是他就不会被时望轩绑着走不掉,是不是后面的事情也就不会...... 唉, 而今才道当时错, 相隔了四年, 萧玉书完全不敢想象时望轩孤身一人的这四年到底是怎么过的, 凭着一张不会说话的画像,一只从来跟自己不对付的猫,一部一直不会有回信的手机, 在这个处处厮杀的地方浑浑噩噩的过了一天又一天。 或许是萧玉书思虑过重,心里那些惭愧都写在了脸上,让几人都看了出来。 圣女试探道:“喂,你怎么突然又不高兴了,是不想吃月饼吗?” 萧玉书摇摇头,勉强扯了一抹不由心的笑。 可能是笑的有点太不自然,他获得了圣女的嫌弃:“哇,你笑起来比哭还难看,一点也不像画上的了。” 这下,萧玉书算是彻底笑不出来了,苦笑也没有的那种。 “哎,你是不是一个人在这里待得太闷,所以不高兴?”圣女倒是非常喜欢这个新来的不会跟自己唱反调的小哑巴,颇为照顾道:“别不开心了,走走走,我带你们去玩个好玩的。” 萧玉书不觉得这些一直被关在天阴教一方宫殿里没接触过外界的‘小孩儿’们能知道什么好玩的, 可当他出去看见圣女在地上画出的几个方方格子时,整个人都怔住了。 这...... 也是你们偷瞄来的? 从谁那儿? 萧玉书眼里的浓重疑惑已经凝成了实质,圣女一看就看懂了,她拍拍胸脯道:“不用多想,这当然也是我偷瞄来的。” “只不过......”她歪头摸下巴,呆呆思考道:“我没看见这个东西要怎么玩。” 你当然不知道, 你就算知道了也不会玩, 你画的都不标准, 萧玉书无奈摇摇头,然后写字示意道:玩个别的吧,这个人太多了反倒玩的乱。 见此, 对着地上大眼瞪小眼的几人这才道:“那别的有什么可玩的?” 萧玉书估摸了下人数,想到了一个最合适的游戏。 丢沙包, 不仅容易上手,还人越多玩的越容易欢脱, 最适合圣女这几个小学生心理的人玩, 事实证明, 萧玉书想的不错, 他就坐在台阶上,看着面前几个人欢声笑语的跑来跑去,沙包在空中飞出各种各样的轨迹。 圣女清脆的笑声很大,充斥着萧玉书的耳朵。 真热闹, 可这种热闹不该有萧玉书,所以他找了个借口拒绝了,就安静呆在一边看着面前几个人玩。 他们玩的开心, 萧玉书心里也不会太枯燥。 快乐的时间总是很短暂,玩了没一会儿就又到了教主该查宿的时候,这几个人把沙包留在萧玉书这里匆匆的道了个别,又离开了。 他们一走,萧玉书自己坐在台阶上,拿着沙包,看着面前地上被几人冷落在一旁的方格子走起了神。 跳方格子这个游戏是萧玉书记了一辈子的, 唯一算是玩过的游戏, 因为这个游戏一个人也可以玩,不过若是两个人的话才是锦上添花, 可这个花从来没人给萧玉书添过, 所以萧玉书慢慢的,也就不玩了。 兴许是在这里憋久了,再加上手机也被人拿走找不到,萧玉书百无聊赖之下,竟然一个人把那个方格子修整了一番,自己一蹦一跳的玩了起来。 从头跳到尾,再从尾跳回头, 跳着跳着, 萧玉书脑子里忽然想起了之前在折云峰上那一次, 玩太嗨皮了,结果导致自己差点摔倒, 最后没摔, 因为时望轩出关了,及时捞了他一把。 这次萧玉书玩的时候没有那么快乐,只当是一时兴起无聊解闷,所以随便跳了几下就不跳了, 毕竟要是玩上头了再摔一次也没人接。 被关在宫里的第二天,时望轩依旧没来。 第三天, 说好要给萧玉书带月饼吃的圣女大大如约而至,今天倒是有了个新鲜玩意儿,圣女举着手里的风筝,笑的极其得意。 “我从教主屋里偷了个这个出来,厉不厉害?” 厉害, 萧玉书汗颜,心道这姑娘也是绝了,啥地方啥东西都敢偷,不怕被时望轩和那个教主班主任逮住了挨一顿吗? 可能是以前也没放过风筝,几人又开始围着这个新鲜玩意儿热切讨论。 一人道:“这是纸糊的,这么大,怎么丢?” 圣女道:“要丢丢沙包不就行了,这个会飘的。” 另一人道:“上面绑着绳子,是来干嘛的?” 其他人问道:“绑人的吗?” 圣女认真思考道:“要绑几个?” “一个。” “哎呀!”萧玉书突然开口说话,把几个傻呆呆的人吓了一大跳,圣女差点跳起来,她指着萧玉书惊诧道:“你会说话了!” “嗯。” 不知道怎么回事,今天一觉醒来,萧玉书就发现自己嗓子差不多好全了,虽然说话声音有些低哑,但好歹能说清楚话。 总算是在这提心吊胆的几日里,有了那么一点好事。 萧玉书的突然说话让圣女有了不小的惊讶,她举着风筝问道:“那你会玩这个吗?” 萧玉书“嗯”了声,道:“我放给你们看。” “哇——” “飞得好高啊!” “还以为有结界,风筝会飞不出去呢。”有人感慨道。 圣女看萧玉书放风筝放的这么好玩,忍不住伸手去要,萧玉书递给她绳子,教道:“注意力道,风筝抓的太紧会断,太松会掉,一切凭着感觉来。” 圣女虽然呆呆傻傻天真烂漫,但学起东西来悟性很高,没一会儿就掌握了精髓,放的很好。 “嘿嘿,我好厉害。”她骄傲道。 “厉害厉害。”其他小跟班鼓掌夸赞道。 不过放风筝就是图一时新鲜,放时间久了,就有点无聊,但圣女又舍不得手里高高飞着的东西,只能一边拽着一边随口聊天道:“哎,外面是怎么样的?” 这话当然是问萧玉书的, 他想了想,只道:“很大,很热闹,什么人都有,好的坏的,都混在一起。” “嗯......”圣女大咧咧道,“那你一定是个好人。” 萧玉书浅浅笑道:“你这么相信我。” “那当然,”圣女道,“我是老大,我说是就是。” 随后圣女大大又问道:“你在这里待着,不想回去吗?” 萧玉书道:“想,很想。” 有人问道:“为什么?” “因为这里不是我应该在的地方。”萧玉书只道。 圣女却道:“这里挺好的呀,厨房里有好多好吃的,为什么不想在这里待着。” 傻姑娘, 这世上比好吃的更有意思的东西多了去了。 萧玉书无奈摇头道:“外面还有好多事情,我的朋友、长辈都不太安全,我得走。” “哦,”圣女遗憾道,“那你肯定很担心他们了。” 萧玉书点点头。 “那,圣子带你回来之后就没见过你,你不想见他吗?”有人道。 萧玉书顿住,眼底闪过犹豫, 如果可以,自然是不见最好,以现在的状况,见面了恐怕要大闹一场。 因此他摇了摇头,艰声道:“不想,若是见了,你们恐怕就看不见我了。” 话音刚落,圣女手中的风筝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断了,被风刮走,最后落在枝头被戳破了个大洞。 “哎呀!”圣女惊道,“怎么回事?” 有人小声笑道:“老大闯祸了,要是被教主发现,要挨训了。” 圣女哼了一声,道:“教主才不会生我气呢,又不是棺材脸那么小心眼。反正这个也不好玩,明日我们还是玩沙包吧。” 说罢,她朝天上看了看,叹气道:“哎呦,每次时间都过的这么快,明天等着老大我过来嗷。” 圣女同前两次那样,同萧玉书告别后又溜回去了。 而萧玉书也自觉无聊的回到屋里待着,趴在桌子上双目无神的发呆了很久。 他觉得即便是时望轩不想见自己,那么被在男主面前ooc系统也该给个惩罚什么的, 结果一人一系统都跟网络延迟一样,硬是拖了三天都没搭理萧玉书, 好嘛, 被抛弃了, 有点心酸。 因此萧玉书带着不是滋味的心情趴在桌子上一直待到了夜晚,趴到腰身发酸,眼睛睁到发涩时,他这才勉强动了动身体,眨了下眼。 结果这一睁一闭间, 萧玉书面前的屋门突然出现了一个人影, 跟见鬼似的,无声无息。 这一看给萧玉书吓精神了,瞬间坐起满眼警惕。 借着外面森白的月光, 萧玉书看清了来人, 竟是几日不见的时望轩, 这一下, 萧玉书更精神了。 这可是一切彻底揭开后两人第一次正面相对,萧玉书不知道该说什么,但却能清楚察觉到对方身上散发出来的浓重阴沉之气,因此下意识起身后退两步。 就是这个动作引得时望轩一声阴冷至极的讥笑。 “这个时候怕了,之前为什么不怕?” 第637章 报复我吧 时望轩的语气太寒了,寒的好似面前站着的人是自己咬牙切齿恨了数年的仇人。 嗯, 本来也是。 萧玉书看着他,看着眼前这个几日不见浑身戾气的青年,心里有些紧闷,还有些不知名的忐忑。 兴许是太紧张了,关键时刻萧玉书反倒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从前光在心里演练设想两人在事情彻底露馅之后会是怎样的场景,他应该说些什么话, 可到头来都是纸上谈兵, 等真正见到时望轩阴恻恻的模样,要来真的时,萧玉书却什么话都不会说了, 也可能是时望轩问的这一句话语气太过生冷,太具有逼迫性, 他拾掇不出什么词汇来强撑自己的气势,只能是抿唇不语,站着不动。 所以萧玉书一言不发, 而他的一言不发,在时望轩眼中,就是亲眼所见的“不想见他”。 不想见...... 时望轩沉静的气息乱了一瞬,随后又压下来,双眸暗沉着上前几步,进了屋。 屋里因为萧玉书无聊,趴在桌子上待了半天懒得点灯因此一片黑暗。 但今夜月光甚是明亮,让萧玉书借此看清了对方逐渐成熟五官上浮现的那抹阴厉,面无表情的脸庞上,一双阴暗的眸子一直紧盯着他不放, 这让萧玉书有些后生的心悸,好像站在自己面前的是一匹恶狼,但凡自己动一下就会立刻露出獠牙扑上来撕咬。 这种情况下,萧玉书只能选择提着心按兵不动,心里盘算着若是时望轩真要动手,自己该怎么在痛中落得个体面。 他不说话, 时望轩不知为何也不说话,只是双眸噙着冷意,站在萧玉书面前一动不动。 两人因此就在相顾无言中保持了一段时间的沉默。 可能是因为时望轩的模样早就见识过了无数遍,也可能是对方的表情一点也算不上友善,萧玉书只是揣着忐忑静静看着他,视线完全没有一点掺着打量的偏移。 萧玉书没有打量, 时望轩反倒眸底晦暗着,仔仔细细打量了眼前彻底露出真面目的人一眼。 萧玉书此人,生了副好皮囊,眉目如画,肤白无瑕,即便是不笑,也是旁人只能远远观望上一眼的出尘之姿。 从前初见这人的时候正是时望轩万众瞩目的狼狈时刻,那时满心冤苦可心知无能为力,胸中只剩下了自我讥讽,哪里会仔细瞧上这位同自己云泥之别的高贵人。 再后来,便是第一次历练, 那时萧玉书救了时望轩一次,给时望轩剥了个鸡蛋,时望轩就以为这人便是折云峰上唯一的例外。 然后这个例外就将旁人支开,推了他一把,给时望轩再次长了一个狠狠的教训。 结果呢, 时望轩竟然直到现在才看到了真相, 前一刻将自己推到危险里的人下一刻又换了个身份拼力相救。 这算什么? 打一个巴掌再给一个甜枣吗? 时望轩不知道自己吃这个枣时的模样是不是很狼狈很滑稽。 “你这几日,在这儿待得倒是自在。” 良久死寂中,时望轩率先勾唇讥笑开口。 其实也不太自在, 你把手机还我我还能自在点。 “在魔界的地盘,你竟一点也不慌张,还有那闲情雅致放风筝。” 慌啊, 我慌得都睡不着觉了。 “旁人若是知晓折云峰大弟子跟傻子都能玩到一起去,会怎么想?” 管他呢, 估计都没人信。 “旁人给的东西都敢吃,也不怕被毒死。” 当然怕,所以看着那几个呆瓜先吃了我才吃的, 你嘲讽吧, 我不听就是了。 萧玉书心理活动一如既往的丰富,但就是淡着眸色不肯说话。 而时望轩说了好多逼人惹火的话结果都得不到对方回应,自己心里倒是起了无名火。 看着面前人一贯清冷自持的模样,他胸膛重重起伏几下后,忽然想起什么有意思的事情,冷笑道:“外面乱了套,折云峰三长老杳无信讯下落不明,他若是知道你这个好弟子在这里过的甚至潇洒自在,想必也不会忧心。” “你把他们怎么了?”终于,萧玉书端正的冷淡有了裂痕,他眼神骤变,语气急促道。 时望轩看着面前人的反应,那股被打破平静的着急,心里涌生一股快意的同时,更多的是自嘲。 随后,时望轩露出一抹凉笑,反讽道:“担心别人,你还是担心担心自己吧。” 他这副犹如一切在握的得意姿态成功逼急了萧玉书, 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 萧玉书不敢保证时望轩在觉出自己被戏耍了这么多年后不会一怒之下做出什么事来, 那个名单, 是欧谢特给时望轩的,可却是出自萧玉书之手, 因此萧玉书害怕,怕时望轩怒极生恨狠狠报复回来, 怎么报复萧玉书,拿恩师开刀,拿同门开刀,拿一切萧玉书身边最熟悉心里最有份量的人开刀。 若真是如此,那么萧玉书一直以来都在极力挽救的人岂不是还要走上原书的结局, 一切都是白费功夫! “时望轩,从前种种,都是你我两人间的事情,”萧玉书皱着眉,神情严肃,“你有什么恨有什么怨,都跟旁人无关,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动他们做什么!” “师尊打你左不过就是因为我,一切源头都在我,我就站在这儿,你还想把他们怎么样?” 因为心急,也因为光线太暗,萧玉书质问时并没有看见时望轩面上逐渐因为暴怒突起的、像是在隐忍什么的青筋。 “从前那些两面三刀的事情都是我一个人做出来的,跟别人没有任何关系,”他牙关咬紧,双拳攥起,眼眸间满是决然:“你有气,有怨,那就过来,我人就站在你面前,也没有还手的能耐,你想怎么报复我都可以,但是......” 第638章 好一个任君处置 “但是师尊,还有其他人......”萧玉书说着,喉口生涩,眉目凝着无能为力的急躁,他一字一顿缓缓而又笃定道:“他们都没有我可恶。” 这世上, 谁也没有萧玉书这个人可恶, 一边把人推倒沼泽里,一边装仁善把人从泥泞里拉出来, 没人比萧玉书更可恶了, 没人比萧玉书心里更清楚时望轩在恨什么了, 欺骗,戏耍,玩弄人心, 哪一个拎出来都是足矣让时望轩发怒愤恨的、足矣让萧玉书吃些应有的苦头的。 萧玉书也怕疼,但是萧玉书更怕自己这些荒唐错处牵连到别人, 所以时望轩要怎么对他,他都认了,心甘情愿, 只是...... “你不该迁怒旁人。”萧玉书蹙着眉,声音前所未有的认真,语气沉到了极点。“你到底把他们怎么了?” 时望轩默默听着眼前人义正言辞把所有错处往自己一个人身上揽,听着对方的沉声质问,他忽的出声念叨:“不该?” “什么才算不该?”时望轩一掌重重拍在桌上,引得上面摆放的瓷杯为之剧烈一颤,发出惊人刺耳的声响。 他好像在极力压制着什么,咬字极重、语气极其阴冷:“你说我不该迁怒旁人,那你呢?” 这个人一直阴冷沉寂的神情在这一刻好像已经绷到了极致,宛若拉满的弦,不知道下一秒就要射出什么激烈无比的情绪。 “我......”这一刻总算是真的到来了,萧玉书也没打算为自己争辩什么,承认的既从容也淡然:“我不该的事情多了,你比我更清楚。” “你想怎么样,我便任君处置,我不会......” 听着眼前人仿若视死如归的从容言语,时望轩的手指逐渐紧紧扣在桌上,那么用力,那么颤抖。 好一个他更清楚, 好一个任君处置! 时望轩忍了这么久,是想听他这般舍己为人慷慨赴死一般的言语吗? 没等萧玉书冷静的把话说完,他就控制不住的冲上前,一把拽住对方的衣领。 萧玉书被他的猝然动作给绝了声,被逼着跟时望轩阴骘的双眸视线交迫。 “萧——玉——书!” 这是两人自从相识起,时望轩第一次在他面前喊出他的本名, 是哪个身份都不曾有的、咬牙切齿、暴怒如雷的淬骨恨意。 喊得萧玉书心神一震,整个人怔住,看着对方眼中那若隐若现的暗红没了下话。 眼前的时望轩明明在怒在恨,五官内外都写着恨不得马上要将萧玉书狠打一顿泄愤, 可为什么, 萧玉书在他眼底却瞧出了一抹莫名的, 没来由的悲哀? 而此时此刻,这个拎着萧玉书领子的手用力到发抖的青年,一字一顿,语气压抑的几乎濒临爆发极点。 时望轩死死瞪着他,字像割舌的刀片一片一片沾着血吐出来:“你担心这么多人,担心挽酝,担心同门,担心玄天宗上下所有人,甚至连那该死的令狐权都担心,可你......” 你有担心过我吗? 这四年里, 你在玄天宗日复一日的过着,有想过我在魔界里的夜继一夜是怎么过的吗? “才几日,你就担心他们这么多人在外面会怎么样,”时望轩嘶喊着,猛喘一口气,想将话音里的颤意压下去,可却做不到,连带着神情都逐渐带了些骇人的疯狂。 “可我一个人在这里待了四年!整整四年!你可曾有一刻担心过我会怎么样?” “萧玉书,我在你眼里是不是就是个玩意儿,想逗弄的时候就来,玩腻了就毫不留情的离开?” 时望轩低吼着,神情逐渐扭曲起来,质问着萧玉书,气势磅礴狠戾,好似问不出什么来就不罢休,可下一秒没等萧玉书说话,他抓着对方衣领的手颤抖的更剧烈了些。 “你就这么......不想看见我......”他声音骤然变低,没了方才的气焰,突然腾生的苦涩让萧玉书没反应过来。 萧玉书哪里知道, 时望轩避而不见的这几日究竟都做了些什么。 从一开始在穆青青那里捕风捉影抓住的端倪,再到求证不成被迫中断,时望轩其实心里已经有了些答案。 他从未踏足过萧玉书的住处,连靠近都没有,以往禁忌黑面的告诫,不要招惹萧玉书无论做什么事都要避开对方。 那时时望轩也是真的傻啊,傻傻的就真的从来没往竹林另一头靠近过, 傻傻的,避开了一次又一次近在咫尺、只需要数步就能发现的秘密。 折云峰上那些他以为只会出现在自己小院里的小雪人,原来早在峰顶的另一处,积攒了许多,甚至都烂掉了。 那他院子里的算什么? 多出来的慷慨吗? 爱的死去活来和曾把自己折磨的死去活来的人到头来是同一个, 真是好荒唐好嘲讽的一件事, 时望轩最嗤鼻不屑的话本子里的荒谬故事最终还是不出意外的发生在了他身上, 他成了话本子里那个被蒙在鼓里的蠢傻庶子,傻傻的觉得那人真的就是上天赐给自己的光,是一刻难得的温暖。 然后呢? 欺骗摆在眼前, 时望轩怀着由这些年的爱与思念变质成的怨恨,寻了个时机,终于把人抓住,带回了天阴教,带离了那个一想起来就觉得扎心难受的折云峰。 可将人带走后,他要做什么? 是抽打狠骂? 是厉声质问? 是用尽一切能够羞辱人的手段来发泄自己被欺骗多年的怒火? 从前心心念念要揪出黑面真容把人关在身边,可当真成功的那一刻时望轩反倒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那时是爱,爱极了,爱透了,绞尽脑汁的想把人留下,生怕一不留神人又跑不见了。 现在呢, 恨吗? 不知道, 好像在血池里被毒虫啃咬了四年,坏了脑子,烂了心,曾经恨了那么多人的时望轩居然在此刻恨不起来了。 因此怒极之下,他提着那把自己厌恶了多年的魔武,头一次毫无缘由的闯进无妄城里主动把那帮还没来得及密谋下一次动静的老东西打的打、杀的杀了一通, 第639章 想起了很多 可是打完杀完, 一身血气狼藉宛若失心疯子一样的时望轩又不知道该怎么回去,该以何样的态度面对宫里那个人。 他一个人,盯着无妄城周围那些惊恐害怕的目光,侧脸带血的满身肃杀之气,阴着脸坐在城墙上吹着犀利刺脸的寒风,看着魔界血淋淋的月想了一夜。 这一夜, 那人在宫里昏睡着, 时望轩在宫外却想起了很多事, 他想起了以前刚到折云峰上时自己面对眼前那些衣着干净弟子的自卑和胆怯, 想起了拜师时挽酝好似透过自己这张脸在看什么人的皱眉神情, 想起了折云峰那些弟子每每看见自己时都下意识用‘萧玉书’来羞辱自己的厌恶嫌弃, 想起了那些年遭受的无妄之苦、那些无处诉说的委屈和无助以及萧玉书对他的恶行, 那些事情,源头好像都是因为萧玉书不该有时望轩这么个半路修行的废物师弟。 可他又想到了之后, 想到了第一次遇见那个戴着面具的轻佻人, 想到了少年时期两人窝在折云峰那个简陋小院里吃着峰上仅能找到的笋和鱼, 想到了那人笑嘻嘻说就自己一个朋友, 想到了梦里初次的春心萌动, 想到了一起并肩向前历练的无数日夜, 想到了那些年自己没能成功说出口、说出口却被对方刻意不听的情谊, 想到了自己差一点就以为要实现的愿望...... 那人有些事情其实做的并不是那么不留痕迹,时望轩一向很敏感,一点点蛛丝马迹,一点点端倪就够他心里记上好长时间, 说穆青青很烦人, 对玄天宗其他峰上的弟子了解而不自知, 还没怎样就对薛肆这个外来人了解的十分透彻, 学府里来去自如的行踪跟对时望轩一举一动基本上了如指掌的能耐, 其实一切都有迹可循, 时望轩也曾试探过, 可当眼前人十分逃避抗拒,甚至以离开来作为刻意不说时,时望轩也只能选择不开口, 毕竟相比于真相,他更害怕人一声不吭的离开。 因此,对旁人的怀疑和提醒,他闭目不看,塞耳不听,想以此这么糊涂下去。 但自欺欺人到头来仍旧避无可避的受了这么一场, 一场藏匿了四年的刀, 冲破坚韧防御狠狠扎进心里,刺得鲜血横流不止。 那人假死的这几年,时望轩可曾好过一天? 可到头来, 时望轩只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场虚幻能折磨死人的梦, 不真实的让他只能靠刀锋刺穿别人心口的撕裂声来证明自己还活在世上。 可杀完, 他心里又莫名涌生起更重的恐慌, 他怕控制不住杀人如麻失了人性,而对方干干净净嫌弃自己这满身污泥。 这个念头产生的让时望轩觉得十分可笑, 都到这一步了, 自己还怕那个骗子怎么看自己吗? 反正那人曾经也说过, 说什么资质平庸为人太蠢,不配拜在折云峰上, 甚至, 不配活在这世上。 不配...... 因着这一句, 时望轩又开始发疯发狂,识海又开始锐痛嗡鸣,叫嚣着用厮杀来消磨这些痛苦,可当他提着刀再次返回无妄城时,却碰见了个熟人。 只能说是半生不熟的甚至还膈应的人, 从前没怎么注意过,只知道提防来提防去,却不知那个曾经尝被那人挂在嘴上的薛肆竟然是从无妄城逃出去的一个魔修。 “时望轩!”几年过去,薛肆面容更硬朗了些,身形成熟的甚至比身后的两个长辈还结实宽厚,修为也到了差半步元婴的境界,却仍旧差了时望轩一些,再也没了以前跟时望轩较量时气定神闲风轻云淡的从容。 饶是如此,他仍旧横刀指向面前满身鲜血如同侩子手的时望轩,厉声喝道:“萧玉书在哪儿?” 薛肆的语气很笃定,像是十分确定萧玉书的无故失踪就是时望轩干的。 为什么这么确定, 恐怕只有他跟时望轩心里清楚。 那夜除夕饭后众人各自散去,薛肆在回去的路上经过一处狭隘的巷口,随后碰巧看见了时望轩将带着面具的、醉得不省人事的人抵在墙上强势拥吻的一幕。 那般情深缠绵,那般难舍难分, 偏偏萧玉书本人昏昏沉沉毫无所觉。 当时那一幕落在薛肆眼里,很震惊,很诧异,更多的是难以置信和心中强烈反对。 欧谢特就是最真实的萧玉书,这一点薛肆早就知晓,毕竟一个人在细节里的习惯是没法完全隐藏的。 可薛肆不明白,为什么时望轩看不出来, 明明两人是折云峰上相离最近的师兄弟,明明抬头不见低头见,明明萧玉书在装正经这一方面算不上有多成功, 为什么时望轩就是看不出来,看不出来学府里跟自己朝夕相处亲密无间的身边人跟自己讨厌的师兄是同一个。 世上能让见多识广的薛肆感到奇怪难以理解的人不多, 而折云峰上这对师兄弟,却是叫他难得百思不得其解, 自从知晓时望轩对萧玉书那点不轨心思后, 不知萧玉书如何想, 反倒是之后的薛肆看着在班里活蹦乱跳跟时望轩嬉笑打闹的萧玉书越来越替其忧心, 担心若是日后萧玉书装不住了,他跟时望轩往后的关系会怎么样, 其实这两人怎么样照理来说也跟薛肆没有太大的关系, 奈何, 萧玉书这人太过纯率,若是有一日被人拆吃干净恐怕都不知道,还傻愣愣相信自己身边这个兄弟,跟人哥俩好似的在班里搂搂抱抱玩闹的不成样。 而时望轩, 薛肆从第一次见这小子的时候,潜意识就告诉他这人一定不是什么简单货色, 果不其然, 虽说如今的无妄城乌烟瘴气的早不是他的家,但薛肆仍旧会回来在城主跟娘的衣冠冢上待一会儿, 就是这些年里, 薛肆听到了时望轩在魔界大杀四方甚至归入天阴教的消息。 第640章 不过几年 当时只觉世事无常,感慨自己看人实在太准,能把如今霸占无妄城的老东西杀的痛哭流涕的人果然不是什么凡辈。 可是, 这样戾气十足的时望轩,薛肆不敢确定他不会伤害到萧玉书。 萧玉书这人薛肆捉摸不透,之前在玄天宗时一个人安安静静的,却视线总不由自主的往离自己相隔很远的时望轩身上移,可若真到了两人正面对峙时,说起话来却是夹枪带棒处处讥嘲。 薛肆觉得一个能分透人心本质的人不会犯这种刻意针对的嫉妒糊涂, 那就只能说明, 萧玉书有什么苦衷, 有什么原因让他不得不藏匿真实活泼的本性,逼自己朝明明很想说话的人恶言相向,逼自己无论何时都独来独往。 只有在戴上那张面具换成另一个来路不明的身份时,这人才会得了喘息放松的空档,可以肆无忌惮的跑时望轩面前玩耍说笑。 在薛肆这个旁观者眼里, 或许萧玉书对时望轩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意, 但是萧玉书本人察觉不到,而时望轩又分辨不出身边人的真实面目, 这两者撞在一起,是要出事的。 果不其然, 当挽酝急切的讯息传到薛臻白那里时,让其他几个小叔叔跟其一同悬起心来后,薛肆心里就大概有了眉目。 是时望轩, 一定是时望轩, 幸好是时望轩, 不然薛肆还不知道该从何找起, 天阴教层层禁制他进不去,就只能在无妄城里等着,等时望轩来。 “你把萧玉书带到哪儿去了?”薛肆眉目凌厉,指着时望轩满面凝重。 把萧玉书带到哪儿了...... 那时时望轩怎么说的? 他回想起之前在玄天宗里总是上赶着找萧玉书搭话说笑往其身边凑的薛肆,从前不知真相的时望轩只觉得两个讨厌的人凑一起了真是碍眼。 现在再一回想,时望轩恨不得抽自己两巴掌, 那是多大的破绽,怪不得黑面曾对薛肆性格为人那般清楚,自己还曾疑惑这人什么时候跟远在靖光学府的薛肆这般相熟, 却不想两人曾经每日相处在自己面前,就在时望轩眼前,近在咫尺,可时望轩像个傻子一样看不出来。 往事如潮水般一幕幕涌上心来, 明明时望轩仍旧对萧玉书这人的真面目难以接受,可他却更难以接受薛肆竟然在自己不知情的状况下跟萧玉书走的这般相近,甚至还当着自己嗤之以鼻的面逗萧玉书玩儿。 一想, 他就难以克制的暴躁,没来由的恼怒,毫无征兆的狠戾。 是怒萧玉书的隐瞒,还是怒薛肆明目张胆的沾染, 时望轩不知道, 他只知道那夜天还没亮,自己一个人提着通体散发浓重魔息的刀,跟学府的三个人打了许久,打到胸口血气翻涌难平、意识有些暴虐难以保持清醒。 这几年里,每次魇种发作时,时望轩都会濒临失控发狂彻底化作只知杀戮连半点人性都没有的牲畜,疯的骇人,疯的让魔界其他人闻风丧胆。 以往他克制的死死的,极力压制着骨子里的暴戾, 可那日兴许是受到的刺激太多了,太重了, 时望轩最后的理智最后被魔武的煞气蒙蔽,凭着本能挥刀劈砍,发泄着心中积压的怒火。 打到最后,意识恍惚连人都分不清时,他被岑黎一道大喝喊住。 “他不会想看到你这样的!” 谁? 谁不想看见自己这样? 萧玉书吗? 欧谢特吗? 时望轩顿住手,霎那间从无尽的黑暗中扯回一丝神智,血红的瞳色淡了淡,遮蔽视线的阴霾散去后,引入眼帘的是面前浑身挂彩状况算不得太好的岑黎以及顾客行,这两位长辈将伤势不轻的薛肆咬着牙拦在身后。 岑黎神情沉重,看着这个曾经优秀沉稳的让自己多次在其他老师面前炫耀的乖乖学生,心里五味杂陈苦涩无比,她道:“藏书阁里典籍千万,哪一本哪一句把你教成了这样?” 时望轩没说话,冷着脸,横起相对的刀尖缓缓垂到了地上,扎了进去再也动弹不得。 顾客行唇角挂着被余波震出的血丝,脸色有些发白,他蹙眉道:“时望轩,不过几年,你怎的就......就成了如今这般模样?” 不过几年? 这几年的压抑苦楚,怎么不能把人逼成这般模样? 岑黎面色惋惜又痛道:“你把萧玉书,你的师兄带到哪儿去了?他在学府里待你如何,我们都是亲眼见到的,你不能......” 时望轩不想同其争执任何,那些往事,那些年的求而不得和如今一切揭晓的谎言骗局,他不想让旁人看到自己宛若笑话一场的狼狈经历。 可在他转身时,岑黎身后的薛肆不甘心似的朝他喊道:“你要把萧玉书怎么样?” 怎么样? 时望轩转身的动作一滞,侧目看着两人身后面庞沾血的薛肆,看着对方支撑不住只能以刀撑地才能勉强站立的人,看着这人眉宇中浓稠化不开的担忧紧张, 他心里忽然萌生一种莫名烦闷, 烦这世上怎么这么多牵挂萧玉书的人, 烦怎么一个两个都为了萧玉书做那么多事, 烦萧玉书这人明明对谁都疏远不理却仍有这么多人往其跟前凑, 萧玉书这人怎么就这么招人喜欢? 躁郁之中,时望轩斜睨着薛肆的狼狈,突然勾唇轻笑,缓缓道:“能怎么样?你不是都知道吗?” 那夜除夕, 时望轩就是故意的, 他知道薛肆经常会绕道从奶茶店那条路回去,因此才在对方必经之路上来了那么一出。 或是占有欲,或是想证明,或是别的什么, 班里每一次薛肆过来找黑面搭话, 时望轩都是咬着牙帮子掰着橡皮念叨这个家伙赶紧走, 薛肆这人总让他有种不得不防的警惕, 可防来防去,怎么防效果都不太好, 因此, 时望轩索性就用这种方式,明目张胆肆意妄为的向薛肆宣誓主权,让对方看看,两人究竟正在发展成什么关系,让其知事而退,少来打扰。 第641章 苦衷 “时望轩,你......” 薛肆当然明白时望轩的意思,可正因如此,他不得不怒斥其道:“强人所难,你何来善果!” “善果?”时望轩细细嚼着这两个字,随后眼含阴冷,自嘲似的,沉声道:“谁稀罕?” “留你一命,就赶紧滚,别再来上赶着找死。”时望轩撂下了话,最后对着岑黎和顾客行这两位对自己的确真心相对的老师放缓了语气,道:“走吧,这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 “时望轩!你......你有没有想过,萧玉书如此作为或许是有苦衷呢?” 薛肆肩上被时望轩毫不留情的砍了一刀,伤口还流着血,再没了换手相抗之力,饶是如此,他脑海里回荡着萧玉书曾不假思索说过的善恶之辩,那时感触仍留心中,实在难以想象如此心性的人会被时望轩如何摧残, 再是满心不甘,薛肆也只剩下了咬牙的万般无能为力,因此他只好赌,赌时望轩对萧玉书的爱更胜恨一筹。 他只能替萧玉书说句话, 说句以萧玉书的性子可能说不出口的解释, 让时望轩听进去,能够将他心里的怨恨消减些。 “对,”岑黎也在这时忽然想起,道:“时望轩,那段时间你在闭关不曾知晓。” “萧玉书他曾在折云峰上,就是以、以他原来的面目,他对我说起你。”她眼神闪烁着急切,想要让面前手染鲜血即将做出什么不堪设想的青年知晓的急切。 闻言,时望轩冷笑道:“说什么?说我资质平庸,不配在折云峰上做他的师弟?” “不,”岑黎摇摇头,眉眼流露几分哀伤:“他对我说,你模样生的好,若不是闭关出不来,我们见了一定会夸赞。” 薛肆亲眼看着,时望轩在听到岑黎这话时,阴沉的神情明显一怔,眸光微动,好似划过了什么不知名的东西,可这个小小变化却在转瞬间又被时望轩遮掩住,他讥嘲道:“你们不必为他说话。” “不是为他说话,”顾客行叹道,“你可曾想过,这世上如何会有一边想要你命,一边还拼命要你好的人?” 时望轩没说话,眼底情绪晦暗不明,这个问题他曾冥思苦想过无数遍,可最终得不到答案。 在桑禹的手机里,他只知晓了萧玉书一个人用两个身份来回跑,知道对方自导自演帮自己来了一出逼人退学的戏码,知道萧玉书好似真的因为某些原因不得不对自己那样,更知晓萧玉书一直都想着离开,去一个时望轩不曾知道的地方。 为什么有人会一边好,一边坏? 要么的确是有苦衷,要么就是玩心大发想戏耍人取乐。 时望轩也宁愿相信前者, 但是, 萧玉书的既恶又善也好,假死四年留自己一人也罢, 这已经不是时望轩最怨最恨的了, 他最没法接受的, 是对方一次又一次认真笃定的欺骗。 那人曾说过不会偏他,可这句话就是最大的谎言,也是时望轩揣着明白装糊涂,一次又一次,一遍又一遍问来的欺骗。 一句句不欺骗的欺骗, 对时望轩来说本就是一件很残忍的事情, 而更残忍的是, 既然骗了,为何不一直骗下去, 编制的一场从污泥里被人拉到净土脱胎换骨的美梦到头来竟处处充满了瑕疵和欺骗, 时望轩接受不了! 这辈子谁欺他骗他,他都无所谓,但这个人绝不能、不能是用整颗心捧上去真心相待的人。 所以, 在抓住萧玉书隐藏身份后,他也只是压着戾气将人关到宫里,不敢面对。 看着对方紧闭着双眼毫无防备的模样, 时望轩承认自己曾有一刻恨不得把人拎起逼问耍他是不是很好玩,质问对方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的欺骗自己, 可是他没问,如同以往每一次发现对方露出端倪一样,不敢问,怕最后问出的答案会更刺心。 时望轩就这么看着萧玉书这张刻骨铭心的脸,站在床边待了许久。 那时他的心情如何? 愤怒吗,恶心吗,匪夷所思吗,不能接受吗, 对, 都有的, 可这些激荡翻涌折磨人的情绪在沉淀一夜过后, 只剩下了无尽的悲戚,伤心和难过。 这人曾真心对过他,那才是时望轩难以割舍,放不掉也狠不下心的, 为何恶不一直恶,好不一直好? 为何骗不一直骗下去? 那可是他整整四年日夜辗转思念的人! 时望轩忘了自己是怎么在薛肆面前离开的,揣着怎样的冷心,回到天阴教里,隐在暗处,看着教里那几个蠢的自以为厉害的从时望轩刻意打开的缺口处溜进去, 在对萧玉书避而不见的几天,他就这么默默看着,看萧玉书用这张脸流露的所有本性、真性情,听到对方担心所有人就是没有提起过自己,听到对方不想看见自己,听到对方这么想离开,听到对方打心底以为自己会将其怎么样, 时望轩不在的时候, 萧玉书在那些人面前每一举每一动,处处透着黑面的影子。 看着对方在其他人离开后独自一人跳那个黑面才会跳的方格子游戏, 看对方陪着圣女玩闹, 时望轩即便是再不愿意,再难接受,也不得不承认眼前人就是黑面,黑面就是萧玉书,这一点谁也改变不了的。 而当他听到今日萧玉书所说的话后, 他忽然迷茫了,忽然不知道自己这几年日夜折磨坚持的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 为了对方这一句不想见吗? 他不甘心,咽不下这口气, 因此时望轩带着怨气,带着委屈,开了坛令烨藏的酒,将陈年辛辣一饮而尽,借酒壮胆后才肯来到萧玉书屋里。 第642章 回不来了 出现在对方面前时,时望轩原本想强撑着冷静去厉声对峙,去质问其缘由,想好好把两人这点稀烂破事说一说, 可当目光触及到对方提防凝冷的神情和不愿开口说话的态度后,他心底突然腾出难以克制的暴躁, 萧玉书不愿跟自己说话,一句都不愿意,直到时望轩提到玄天宗那些人时他才肯有所动容, 然后呢? 几年后这人第一次对自己说话,不是别来无恙的问候,不是真相浮现的愧疚,而是脱口而的一句质问, 什么事情都不清楚不明白就十分笃定的质问。 在萧玉书眼里, 似乎时望轩真就做得出来拿挽酝或者旁人性命相要挟的事情, 在对方眼里,自己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坏蛋! 而萧玉书眼里每一处警惕提防,每一处紧张暗慌,每一处疏离冷漠,不论哪一个都能轻而易举的击碎时望轩好不容易才强撑起来的冷静, 这人的心是铁石做的吗? “时望轩,我......”萧玉书不清楚眼前人到底在想什么,可时望轩眼里的情绪像是暴风雨里暗涌蛰伏的漆黑海面,抑制着随时都要决堤的晦暗, 明明是何等危险犀利的一对双眸,此刻竟让他凭空觉出了几分幼兽被抛弃般的委屈。 其实萧玉书心里有好多话想说的,想说自己从前做的那些混账事不是本意,可是他又怕,怕自己在这种时候说出来会不会被对方认为是临死之前的求饶挣扎,颇具讽刺意味,怪丢人现眼的。 他怕时望轩不信,怕被对方讥讽。 所以千言万语涌到舌尖,最后汇成了一句干枯无力的:“对不起。” 萧玉书这句话让时望轩顿觉胸口一闷,很沉很沉。 他对不起什么? 对不起哪个? 是对不起曾经所做的一切,好坏都对不起? 还是对不起那些欺骗? 可这算什么! 这究竟算什么! 这些天,他胸腔中的苦痛恨意和宛若笑话一样的爱做着争斗,不止不休,几乎要把自己逼疯。 时望轩来之前是曾想质问萧玉书的欺骗隐瞒,可在方才之后,他心里闷火的事情又变了。 眼前这个曾经跟自己形影不离、亲和要好的人, 自己曾经以为能够一起相伴过下去的喜爱之人, 当着时望轩的面,着急上火的, 担心了他师尊,担心了他同门,担心了玄天宗所有人就是不曾担心过时望轩。 这念头宛若一把利刃狠狠从时望轩心上剜下了一块, 若是爱着一个人,那人便是满天繁星, 是世间任何一处盎然春景都没法媲美的好风光, 如此之下,其他再好的风景时望轩也看不见了,只能瞧见黯然失色的黑白。 然而此刻,那些温柔美好忽然之间全碎了,留给时望轩的只有那年掌心的一剑,伤好了,可迟了数年的痛又在此刻狠狠发作,折磨他的心神, 痛的他只觉眼前忽黑一瞬,紧接着时望轩缓缓松开了萧玉书的衣领,神情怅然的看着眼前这个人,没有说话。 他看着萧玉书,萧玉书看着他, 两人各自揣着不一样却同样沉到窒息的心情,视线在空中交汇着。 可沉默之中,不知是不是萧玉书看错了,时望轩那戾气十足的眼眸中逐渐有水汽迷蒙,这人竟是红了眼眶。 仿若过了良久,时望轩垂在身侧的指尖颤抖着,眸光紧紧凝视着眼前人,神情惨淡的喃喃道:“假死好啊,多好的一招,摆脱了我,自己也能毫无顾忌的潇洒自在。” 这话嘲讽意味满满,说的萧玉书垂下了眸子,就这么打算坦然接受时望轩接下来任何更难听的话。 可没有, 他听见时望轩声线发着隐约的颤,冷冷道:“这几年,你好辛苦啊,辛苦的身边多一个人少一个人也不重要。” 萧玉书被他说的忍不住抬眼去瞧,却见对方的神情又是悲凉又是愤怒。 时望轩瞳孔紧紧锁在萧玉书脸上,声音苦涩难堪:“我就这么看着你,看着你用这张在我面前遮遮掩掩好几年的脸,明明是被抓过来的却像个无事人一样跟旁人玩闹。” “你玩的真高兴,玩的真开心,玩的真是一点也不管其他,再也想不起来别的了吧!”时望轩说着,情绪突然激动起来,眼眸泛着癫狂之色。 他发出暴怒到极点的咆哮:“在外边行善做好人,萧玉书,你可真是个圣人啊!” “你管天管地,管这世上所有人,就是不愿意管我!” 时望轩满腔苦水像是再也装不住,彻底崩溃,他朝着萧玉书质问道:“我以为你真的不在了!真的不在这世上了!” “我拼了命的去找,找有什么办法能让你回来!我明明已经坚持了四年,但是你根本就没事......” “不仅没事......”时望轩忽然笑了,笑的惨淡发白,声音因为暴戾而颤抖不成音,“身上居然连个疤痕都没有。” 他声音嘶哑道:“掩藏的真干净啊!差一点我就认不出你了。” “你是有......有多想我离你远远的,再也不出现在你面前?”这一刻,时望轩一直隐藏的脆弱再也遮掩不住,宛若一座临危不崩的高山此刻摇晃的七零八落,颤抖不止,仿佛下一秒就要崩碎再也拼凑不起来。 时望轩攸地哽咽了,眼里满是哀戚,喉间尽是凄苦:“你若是真的那么讨厌我,跟我说啊,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要害我这些年如此......” “你、你留我一个人......”他犹如被一道道带刺鞭子鞭打到皮开肉绽筋骨磨烂的困兽,绝望、哀戚的低吼着。 四年了,时望轩一直醉生梦死的活着,寤寐难眠, 结果人其实活得好好的, 到最后走不出去的只有他这个傻子而已。 那困住时望轩四年的究竟是什么呢? 是那慢慢长夜里得不到回讯的哥, 是在血池里竭力挣扎的苦痛, 是只能寄托在梦里和醉时的爱, 可是, 直到现在,满心怨念的时望轩在看到对方仍旧不愿意说话的模样他只剩下了茫然的无助,他忽然想找个地方躲起来,蜷缩着,颤抖着,没人看见的哭一场, 哭自己的自作多情,哭自己的自以为是, 萧玉书的隐瞒欺骗, 到头来原来也是不想要他, 天上,地下,人间, 时望轩最后悲哀的发现这世上竟真的没人愿意要他, 真的没有人会爱他了, 他爱的那个人,会笑会闹,会气会恼,会逗他玩会教他为人处世之理,会陪着他往前走, 这人是破晓黎明的光亮,是枯木逢春的温暖,是时望轩对这世间最后的执着眷恋, 是这世上仅剩的、唯一的不嫌弃他不厌恶他尊重他包容他的人, 可那过去二十年晦暗里最明亮的几年光, 好像真的只是黄粱一梦,再也回不来了, 人还活着,此刻就站在时望轩面前。 但是好像真的已经死在了魔兽山脉的滚烫熔浆里,身子化成了灰,连魂魄都烧的一干二净。 第643章 你欺负我 或许是被萧玉书寡言沉默的态度气到失去理智,时望轩瞳仁里渗出几抹猩红,他面上的神情突然从哀戚骤变成暴戾,恶狠狠道:“你是不是觉得这样很好玩?” 好玩什么? 萧玉书瞳孔颤抖着,看着面前情绪崩溃的人,他想像以前每一次时望轩难过时那样伸手抱抱他,拍拍对方的背说些安慰的话, 可却又发现自己没有那个身份,那个能随心所欲在时望轩面前笑意盎然的人确实被烧了个干净。 被时望轩痛心疾首的质问着,萧玉书无力反驳解释任何, 好苦, 这份苦蹿在唇舌间,咽下去聚到了胸腔里,变作了尖锐刺痛, 他怎么就能把好好的一个人给害成如今的疯魔模样, 他怎么就能把时望轩一个人丢下呢, 他怎么就...... 萧玉书眼神里攒动着浓稠的情绪,无尽的悲伤无尽的自责,但此时被气到理智崩裂的时望轩看不到,他好似真的怒极了,拿出了一把匕首。 见此,萧玉书心上一惊,心道该来的还是得来, 可惊完,他心里剩下的却是庆幸。 太好了, 时望轩终于肯动手了, 或是捅刀,或是剜肉,萧玉书都能接受, 皮肉之苦,言行之辱,只要是时望轩能解了这些年的怨气,萧玉书都无所谓的,他对不起人家的事情太多了,仅凭这点也是还不完的,但只要能还上一点,萧玉书心里也能好受些。 他甚至往前还走了一步,方便时望轩动作,双手自然下垂,没有半点要退避反抗的动作。 时望轩拿着匕首,眼神狠戾,哑声道:“知道错哪儿了吗?” 萧玉书看着眼前人,神情沉寂,错的太多不知道从哪一件说起,只能简短道:“任君处置。” “呵,”时望轩冷笑着,抬起了手...... “呲啦——”一声, 萧玉书瞳孔猝然收拢,预想中的痛没有到来,他亲眼见着时望轩将匕首狠狠捅到了自己身上。 手掌长的匕首深深没入身体内,时望轩却像完全感受不到痛一样,神情扭曲,眼中闪烁着疯狂,毫不留情的往自己身上捅着刀,细数着自己的‘错’,一刀刀的给自己教训。 “错在千不该万不该信你。” 一刀, “错在每一次端倪都避而不见。” 两刀, “错在什么都依你的。” 三刀, “错在......” “时望轩!”萧玉书回过神来后急忙上前抓住这个疯子的手,怒斥道:“你是不是疯了!” “你有什么恨什么怨发在我身上,捅自己做什么?你不要命了!” 这人沉默了许久,默默听着时望轩的质问、咆哮、怒吼,终于在此刻他面上的淡漠有了裂痕,终于是为了时望轩自己而有的裂痕。 时望轩双眸赤红着,带着些诡谲的疯魔,看着面前人,他不仅没有喊回去,而是露了笑,轻声道:“还有一错。” 他把手中匕首吃力的往萧玉书手里塞,身上源源不断的往外流着血,这让时望轩有些支撑不住的咳了几声。 只听时望轩声音沙哑道:“我知道你怪我,怨我,讨厌我那点恶心的情意,这是......是咳咳我的错。” 疼痛让这个人前一直挺直腰板的人弯起了腰,身躯也开始颤抖。 时望轩脸色惨白,眼红的渗人:“这一下,你亲自来,罚我动了不该动的龃龉心思。” 他握着萧玉书的手,逼其拿着匕首朝自己心口处刺去。 疯了, 疯了! 这人已经疯了! 萧玉书终于忍无可忍,爆出一句:“你他妈傻逼吗!” 他一把将时望轩手中的匕首打飞了出去,重重摔在地上发出一声刺耳脆响。 因为气急,萧玉书力气有些大,因此挥的时望轩身形有些不稳,失了力险些倒下。 萧玉书见状,伸手牢牢扶住,并道:“你别闹了行不行?” 闻言,时望轩头痛欲裂时抬头看了这人一眼, 真奇怪, 刀捅在自己身上,对方却露出这般难过那么痛苦的神情。 “咳咳......”时望轩对自己下手也是真狠,三刀全深深捅进要害里,鲜血止不住的流,看的萧玉书心惊肉跳,他伸手环住对方肩膀,想将人扶到床边坐下。 可萧玉书刚靠近一点,面前突然凑上的气息就让时望轩感到前所未有的陌生和熟悉。 这种两个极端交织在一起的拉扯极为痛苦,逼得时望轩浑身一震像是受到什么刺激似的一把将萧玉书推开,自己因着惯性连连跌跌撞撞、踉踉跄跄逃也似的后退了数步,随后重重撞在墙上。 他伤的不轻,后背抵住墙才能艰难稳住身形,可即便如此时望轩整个人依旧犹如寒风枯枝,晃荡着下一秒好像就要折烂。 “时望轩,你能不能......能不能好好坐下来,听我说。”事已至此,萧玉书终于认清事情有多么严重,时望轩的心结有多么大。 这人原来一直以为自己是因为厌恶他的爱,所以才会欺骗,所以才会假死抛下对方离开数年。 可不是这样的, 萧玉书从来没有厌恶过时望轩任何, 但如今才张嘴, 也是迟了的。 时望轩一向倔强,连哭起来的时候从来不愿放声,不肯显露半点脆弱,可此时此刻他在萧玉书面前,泪水却宛若断线珠子一样,止不住的顺着脸颊往下落。 他咬着牙,一边不断抹掉模糊视线显得压灭气场的泪水,费力的靠墙撑着自己摇摇欲坠的身体。 时望轩双眸流着泪,哭的压抑又脆弱,他伸手指着萧玉书,指尖不受控制的痉挛。 双唇颤抖着,好似有什么话要说。 萧玉书止了声,想要他把剩下的没发泄完的怨恨说完。 可没想到时望轩身体颤了又颤,泪落了又落,最后呜咽着说了这么一句: “你......你欺负我......” 萧玉书本以为时望轩最后隐忍的话会是什么铿锵带恨、怨恨满满的狠话。 可他怎么也没想到时望轩会这般说,说话的语气像无助的被霸凌的孩子痛心疾首的控诉, 但时望轩悲诉的一点也没错,萧玉书霸凌他,就是欺负,甚至比欺负还恶毒。 萧玉书一直都知晓自己在欺负人, 可当这个‘欺负’被时望轩如此脆弱无助的说出来后, 如同一滴最微不足道的泪,穿透萧玉书的肉体,重重砸在他的灵魂上,捶碎了他的良心。 “时望轩,我......”他气息彻底乱了,迫切想过去把人抱起来,可没想到萧玉书刚靠近两步,时望轩就跟看见什么洪水猛兽的可怕之物,瞳孔剧烈一颤,随后转身猛地冲了出去。 “别走!”萧玉书见此心神大乱,连忙出去追。 可是, 正如以往每次时望轩都追不上要走的黑面一样, 这一次, 萧玉书没有追上狼狈落逃的时望轩。 “你回来!不是你想的那样!” “你把这个打开,让我去找你,时望轩!” “我从来没有不想找你的!” “时望轩!你回来听我说,我、我从来没讨厌你,我......”萧玉书双拳重重砸在这个该死的结界上,大喊着,声音在宫里飘荡着,无人应答。 最后,萧玉书整个人颓废的垂下头,心痛至极的小声道:“对不起,对不起......” 他错了, 早知如此, 怕什么? 萧玉书一早便该张这个该死的嘴, 因为他的胆怯,害苦了时望轩这四年, 可什么都晚了, 一片黑夜中, 结界边上撑着拳的人,咬紧的唇边,一滴温热从旁边滑下,随后隐没在脖颈中...... 这一夜,萧玉书一直在门口等着,等到了天亮也没等到人回来。 第644章 许多第一次 魔界的夜很长,不同于折云峰上清亮带着竹叶清香的明亮,不同于秘境中时常萤火虫成群飘飞的漂亮,不同于学府内总有昏黄路灯照明的清晰,也不同于魔兽山脉上空繁星闪烁怎么看也看不腻的悦目。 一望无际的黑,头上那轮月也透着血红,红的惊心,黑的渗人, 萧玉书一个人坐在门口,就这么等着,心知不可能却又固执后悔自欺欺人似的等人回来。 等人的滋味,他是知道了, 可是, 这点难受怎么比得上时望轩整整四年的苦楚。 坐在门口台阶上,萧玉书目光发直,在外面的漆黑无光中,他眼前浮现了过去好多场面。 从刚初来乍到满心惊慌疯狂抓着138的系统屏幕反复确定能不能回去,到后来的无奈妥协只能凭着原主近几年的记忆和模糊的原书剧情来装扮一个角色、天天提心吊胆谨言慎行提防被别人发现, 再到第一次, 萧玉书真正见到时望轩那天, 那时他多大来着,十几来岁,就比原身小了一两岁? 可是身形却比同龄人单薄许多,瘦小的可怜,面黄肌瘦,营养不良,穿着发旧的衣衫,被人污蔑,成为众目睽睽之下的笑柄, 萧玉书从来没打算跟这个注定要离开的世界有过多牵扯, 一开始对时望轩的看法,只能是心里念叨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秉持着“时望轩是男主,吃苦没办法。”的原则,所以从来没打算对其有过多关注。 而后来呢, 也是缘分吧,机缘巧合之下,心里始终坚持着男主不死之身的萧玉书在看见对方沉下水后,真的没忍住,去救了。 那便是两人第一次真性情袒露的开始, 这个开始之后,便是更多未来不可预料的第一次。 第一次萌生了想跟拧拧的时望轩交个朋友的心思, 第一次跟人和和气气的在桌上吃了一顿饭, 第一次跟人睡了一张床深夜长聊, 第一次按照原书剧情满心难受的给人下绊子, 第一次心里难受时被对方安慰, 第一次上下学有人结伴同行不再是一个人独来独往, 第一次被时望轩拎着领子摁头亲, 第一次被他表白, 第一次被人委屈控诉自己的狠心...... 好多好多, 萧玉书恍然发现自己好多人生跌宕的第一次都来自于时望轩, 来自于以前自己总当作纸片人的书中主角, 原来那么多第一次,汇聚在一起,是支撑着一个人孤身在魔界闯荡四年的狠劲。 面临质问时,萧玉书说不出话来, 可人走了,萧玉书反倒有好多话想说, 想说自己真的不想那样对时望轩,想说自己也好想跟人坦诚相待,想说自己这四年日日去两人曾经待过的小院靠着雪人想他,想说自己从来没有讨厌过时望轩任何, 包括, 时望轩的喜欢...... 萧玉书其实不太理解什么情爱,他在现代的父母并不相爱,结婚好像也是双方父母的命令,没有多少感情。 当然,若是真有什么感情萧玉书也不知道,因为他看不见这两个人究竟是怎么样的。 萧玉书认知里的喜欢,全在高中大学时期那些黏在一起搂搂抱抱相互买各种小礼物说着各种情话的小情侣。 他们倒是恩恩爱爱,甜蜜的好像一辈子都不分离的神仙眷侣, 然后没几个月就冷脸分开,相看两厌。 这也正常,萧玉书也清楚世上没有厌倦不了的情爱,那些一生一世一双人恩爱两不疑的爱情都是小说和电视剧里的。 爱这个东西,太过虚无,太过潦草, 萧玉书并不认为有人能够凭空而起全心全意毫无目的的对自己好,也不太热衷什么一见钟情, 就连细水长流的感情都能出现瑕疵,他哪里会信什么轰轰烈烈的激情爱恋。 对于时望轩, 萧玉书从来没想过别的, 他或许知晓时望轩的爱, 可这也正是萧玉书愧难承受的, 时望轩为什么会爱他? 因为在时望轩落魄到谷底的时候只有萧玉书遮蔽了身份毫无理由的过来帮助他,陪他从孱弱少年成长为了一方英杰, 在时望轩眼里,自己是对他千好百好,什么事都为他想着, 可真相只有萧玉书自己知道, 因为萧玉书知道时望轩是男主,什么机缘什么宝贝什么好东西都应该是他的,所以这些早被冠名‘男主之物’的东西萧玉书是根本没动过不该动的心思的。 可若是, 可若是, 若是萧玉书什么都不知道,也是这个世界上的一个人,不知道时望轩是男主,不知道未来会如何,不知道世上那么多好东西最后都会是一个人的, 如此种种一个都不知道,倘若萧玉书就是这里一个勤勤恳恳修炼做着有朝一日成为一方豪杰的梦的小弟子的话, 萧玉书不敢保证自己还能事事以时望轩为主,不敢保证自己还能那般大方慷慨, 人心都是自私的, 萧玉书知道自己做不到,可能会无可避免的产生将那些好东西据为己有的心思, 他也有私心, 而现在, 萧玉书的私心让人害怕,害怕时望轩终有一日会看透自己, 透过那层属于黑面的完美的挑不出一点错来的好,见到他心里那些庸俗的各种念头。 第645章 是不是也怨我 人无完人,可是萧玉书又不想叫时望轩瞧见自己的缺点, 这算自卑吗? 应该算吧, 曾经萧玉书在时望轩面前装的高深莫测神秘兮兮,一副世外高人的厉害样子, 可如今, 当初的‘世外高人’一点没长进, 反倒是被他逗着玩的少年已然蜕变成了独当一面的风云人物。 然就是这么一个人, 这么一个让萧玉书自惭形愧的人,却是世上唯一一个,喜欢的不是‘萧玉书’,而是萧玉书本性的人。 那是多么难得的事情,是萧玉书两个世界都不敢妄想过的, 再怎么不敢置信,事实也摆在了萧玉书面前,但萧玉书却把人逼疯气跑了,看不见了,也说不上话了。 他真的好想让时光返回去,好好跟人说说,哪怕听见对方嘲讽什么都无所谓了, 萧玉书就想让时望轩知道,自己从来没有讨厌他想离开他。 可是从一夜过去,时望轩没有回来, 再等到午时,时望轩仍旧没有出现, 不仅时望轩没出现,连每日午时准时溜过来的圣女也没来。 大概是真生气了吧, 不让圣女进来了, 萧玉书心里落寞道。 “喵......” 心里思绪低沉失落之际,在一片无人安静之中,萧玉书耳边忽然传来一声细小的猫叫。 这声音很小,好像是克制不住的、下意识发出来的轻微声响, 闻此,萧玉书即刻抬头朝声音来源看去,他的眼神在触及到身侧暗红柱子后的一小道身影后立刻怔住。 “拧......拧棒子?” 只见那根粗壮的柱子后面,逐渐探出一直狸花猫的头, 眼前猫的身形比萧玉书记忆里那瘦小的模样大了许多,毛色顺滑发亮,一点也没了之前弱不经风的孱弱,看起来这几年被时望轩养的很好。 只是那双清亮的眼眸,在看见萧玉书时不全是以前亲昵又拉不下脸来的傲娇,而是多了几分难以置信, 以及, 不想靠近的警惕。 萧玉书看见它,好像看见了经年不见的老朋友,他像以往那样伸出手,指尖微蜷,示意拧棒子过来。 以往在魔兽山脉时拧棒子再拧,看见萧玉书这般动作也会假装不情不愿的过来用它小小的猫脑袋过来蹭, 可是现在, 拧棒子不仅没有过来,甚至还弓起身体,炸着毛,耳朵低垂朝萧玉书哈气, 就像是初见时,那个被抛弃冷落的小狸花不敢接受萧玉书的好一样, 见这一幕,萧玉书整个人僵住,伸出的手顿在半空,后心发凉。 警惕,提防,不想过去, 这小东西眼里的不信任,着实在萧玉书心中狠狠扎了一下,锐痛的很。 四年, 好像足以让一只小猫忘记曾经跟它相处几天的陌生人。 萧玉书强绷了一夜的泪,此时被这个念头彻底扎漏,终于控制不住的流了出来。 难受,委屈,没法接受,痛心疾首, 原来, 原来时望轩昨夜的心情是这样, 在看见惦记了许多年的小东西如今对自己这般防备冷漠是这么心痛, 拧棒子这样,刺痛了萧玉书, 萧玉书这样,伤透了时望轩。 泪水不断涌出,顺着侧脸话落,他看着眼前的拧棒子,像是看见了昨夜的自己,可又透过眼前的小家伙,看见了时望轩的过去。 它在炸毛警惕,在朝萧玉书威胁哈气,在向萧玉书表达自己的浑身排斥, 可是萧玉书还是过去了,流着泪,一步一步小心靠近,蹲下身尝试伸出手来去再次触碰。 “哈......” 猫猫哈气的声音更大了,甚至还缩起身子往后躲, 萧玉书努力克制自己胸口翻搅的难受,挤出一抹看起来算友好的笑,掌心轻轻蹭了下拧棒子的头。 一下, 两下, 三下, 拧棒子好似感受到了这人的善意,闻到了这人身上似曾相识过的气息,虽然仍在朝萧玉书警惕,可绷紧的身体被萧玉书温柔的触碰摸的慢慢放松下来。 摸着摸着,拧棒子紧紧盯着面前人的眼睛,好似想起了什么,轻轻喵了一声。 “想起我了么?”萧玉书双眼含泪,声音克制着伤感,哑道。 “喵......”小拧棒子的叫声从来没有其他小猫软绵绵招人喜欢的亲昵,声音硬硬的,带着倔强,可是萧玉书清楚瞧见,对方圆乎乎的眼中,逐渐泛起了水光。 “喵......”这一声,叫的很沙哑,很轻微。 叫的萧玉书恍然间,又想起那个倔强青年情绪溃败之际,哭着说自己欺负他。 仿佛千斤重石,压在萧玉书心上,喘气都觉得困难。 “你是不是,也在怨我。”他压着哽咽道。 怨我抛下你们, 怨我这几年杳无音讯, 怨我从来没想过回来看看你们。 “嗯。” 情到最伤处时,萧玉书耳边忽然又响起一个男声,给他听得一愣,赶忙低头看向面前的拧棒子,神情愕然片刻后,萧玉书喃喃道:“这......几年不见,你已经成精了?” “喵嗷。”拧棒子高冷的抽身离开,然后转身迈着孤傲的猫步朝另一边走去。 萧玉书诧异的视线跟着拧棒子的脚步往那边蔓延,然后看见了一个不知何时出现的锦袍男子。 第646章 姥爷啊你是 令烨倚在墙边,神情淡然,唇角勾着浅浅的笑,狭长、眼尾上挑的双眸微垂着,饶有兴趣的打量着面前蹲在地上默默抹眼泪的青年,淡淡道:“成精还不至于,这猫修行时日太短,灵智都没开,笨着呢。” “喵——” 刚说完,拧棒子毫不留情的往令烨鞋上挠了一爪子。 “嗯,脾气倒是大。”他挪了挪脚道。 见有人来,萧玉书下意识别开脸,把脸上眼里的泪全囫囵擦干净后,他才低声道:“时望轩在哪儿?” “哟?”令烨闻言,轻笑一声道:“不先问问本座是谁,倒先问起他来了。” “没人能随便打开结界进来,除了教主,你还能是谁?”萧玉书站起身,深吸一口气,压下方才的悲伤情绪,又撑起了以往在外人面前的沉稳。 “倒是聪明。” 令烨瞧着面前眼底泛着方才哭过余红、面庞干净出众的青年,瞥到了对方眼底还没来得及掩饰干净的难过,他装作没看见,自顾自细数道:“这几天,本座屋里丢了纸和笔,丢了个风筝,还丢了坛藏了许多年的酒,此外,本座刚修好的屋顶又被砸了。” 萧玉书听完,心说你这个教主当的也是够不容易的。 心里刚默道完,他忽然发现眼前人有些莫名眼熟,提起心细细观察了下面前容貌不凡看起来十分年轻的教主后,萧玉书疑道:“你是不是那天......” “嗯,正是本座。”令烨眼尾上挑,道:“你记性倒是好。” “不过本座好奇,你那时明明被一剑穿了心,又掉进了熔浆里,怎么会完好无损活生生回到玄天宗里去。”令烨双手抱臂,眼神透着深究。 对此,萧玉书淡淡道:“世上奇怪的事情多了去了,教主总不能每件事都刨根问底。” 青年这样不卑不亢的冷淡劲儿落在令烨眼里真是有意思,他挑眉道:“本座看过那张画像,你这样,可真一点都不像,那副样子你是怎么装出来的?” 这萧玉书怎么说? 说那本就是他真面目, 而现在这样才是下意识装出来的。 眼前人不说话,令烨也识趣的换了个话题:“算了,你现在这样挺好,倒省了我骗人的功夫。” 萧玉书没听明白,道:“骗?” “嗯,”令烨神情轻松,像是说着什么无关紧要的事情,“为了把那死犟死犟的小子留住,我费了好大口舌,骗他魔界圣陵有秘术,取之可寻人魂魄让人起死回生。” 萧玉书道:“假的?” 令烨浅笑道:“当然是假的,本座又不是没进去过,里面除了一堆坟墓棺材外,什么都没有,怎么可能有什么秘术,都是我为了诓下他胡说的。” “......” 厉害, 你连男主都敢骗! “你这样骗他,不怕他发现真相发火动怒做出什么事来?”萧玉书道,“你干嘛非要留着他,是为了那把魔武吗?” 令烨食指比在面前,摆了摆否定道:“区区一把魔武,也不是非要有。” “只不过是,他娘是我养大的,看着真怀念。”他这一句话,成功引起了萧玉书的惊诧。 好家伙, 姥爷啊您是,怪不得这么纵容时望轩拿这砸那耍各种性子的。 小的有眼不识泰山。 或许是因着时望轩的缘故,萧玉书在得知面前人的身份后,下意识把对方当了长辈,有了点晚辈的局促。 这时,令烨由衷道:“你长得的确好看,怪不得他喜欢。” 好看? 萧玉书心道这张脸差点没把时望轩膈应死,好看什么好看。 令烨忽然又笑道:“你还挺厉害。” 直觉告诉萧玉书此人应当不是在夸什么好的方面, “本座还没见过谁有那能耐把他气哭呢,”令烨神情如常,语气从容悠哉,好像在说什么难得一见的稀奇事。 “真新鲜,”他好奇道,“你昨天晚上干什么了?” “......” 萧玉书刚憋下去的愧疚又被这人使劲拽了一把,他低声道:“没干什么。” 就是因为什么都没干,什么都没说, 一点作为都没有, 才会让时望轩崩溃成那样, 是萧玉书的罪过。 “他怎么样了,现在,以前,”萧玉书心情沉闷,缓缓道:“这几年,他自己一个人在这里过的怎么样?” 这个问题倒是值得令烨回忆一下,然后他思索道:“不太好,他脑子里被人种了什么东西,拔不掉,除不净。” 听此,萧玉书急忙道:“你也不能弄掉?” 令烨道:“那可是魔族圣陵里的脏东西,本座连碰都不想碰,哪里知道怎么对付。” “要压制,也只能是以毒攻毒。” 他这话引得萧玉书心上一跳,道:“怎么以毒攻毒?” 令烨语气轻松甚至还笑着,摊手道:“魇种生长靠的是心魔是魔息,找些专吃这些的毒虫啃掉多余的部分就可以了。” 这人说的那么轻描淡写,给了萧玉书一种不太妙的预感。 第647章 人不犯我 “你......”萧玉书凝着眉头,想问令烨事情是否真的这么简单,但是又怕答案太沉重,重的字迹接受不了,因此说话支支吾吾硬是没问出来。 好在萧玉书这人心防不怎么好,心里在想什么、担心什么都写在了脸上,令烨这个带过无数孩子的长者不费吹灰之力就能看出来。 因此,令烨直接道:“毒虫嘛,要吃这些东西不咬住人是发挥不了作用的。” 此话一出,萧玉书瞳孔瞬间一颤,双拳不由自主的攥起。 “时望轩这四年,不知道挨了多少次咬,”令烨继续道,“一开始本座还想给他计数,看看他能撑多少次。” “但是到后来,次数太多,本座记累了,也就懒得管了。” 萧玉书听到最后,唇抿的发白,指甲嵌进肉里,紧紧的,但好像一点也不及万虫啃咬的痛。 “疼不疼?”他哑声道,声音透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令烨看着眼前有所动容的青年,眼神深沉,道:“这话你不该问本座。” 他这话,让萧玉书为之一怔,随后惭愧的低下了头。 对, 问谁都没有用的, 要亲自问时望轩, 要亲自听他从口中说出那个‘疼’来, “你能不能......带我去找他?”沉默半晌,萧玉书再次抬起头,神情认真诚恳,道。 令烨看了看他面上那抹浓重的几乎快要笼罩全身的自责,转身道:“跟着来吧。” “喵......” “猫老二,走了。” 萧玉书跟在令烨身后,走过了好多路,路上好多小教徒伸着脖子踮着脚尖往萧玉书身上好奇打量,有探究的、惊讶的、奇怪的, 可就是没有恶意, 在魔界独占一方威名的魔修聚集地里, 萧玉书反倒见到了平日在人间稀少见到的纯粹。 外面那些各种险恶人心,好像被天阴教偌大的禁制牢牢隔在了外面,没有污染进来。 这些人都是魔修,可却没有人作恶,全都听话的做着自己的事情,玩着外面小孩子才会玩的游戏,甚至说着有些幼稚的话。 魔界这样乌烟瘴气的地方,怎会养出这般性子的人呢? “修真界崇尚修行炼道,崇尚灵根资质,”许是觉出萧玉书心里的疑惑,令烨边走边道,“除此之外,凡间还崇尚各种各样的烂俗规矩。” 萧玉书问道:“什么规矩?” 说到这儿,令烨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生儿欢喜,生女便弃,多生不养,出生卑贱爹娘不认。” 这话,好似说的是民间那些因为各种各样理由被抛弃的弃婴。 但是, 萧玉书转头看了眼一旁围蹲在一起斗蛐蛐的小教徒,看着他们面上笑嘻嘻的表情,心里大概猜测到的事情让他有些不是滋味。 “邪魔外道,呵。”令烨轻笑道。 “修不了剑,修不了器,修不了符,修不了丹,修不了体,这样的人若是在修真界里还想往上爬,往上攀,只能自己摸索着开辟一条新的道,可就是这样,不害人,不杀生的道,也被他们认定为邪魔外道。” 令烨漫不经心道:“驱逐,赶走,或是杀之断其路,他们这些事情干的可不少。” 萧玉书不解道:“为什么这么做?” “为什么?”令烨忽然讥嘲道,“是啊,这么多年,本座竟也不知道为什么。” “是忌惮?是害怕?是厌恶?”他眼底划过一丝厌恶,道,“谁知道呢,这世上那么多事情都琢磨不透。” “是排除异己吧。”萧玉书这时道。 令烨回头,瞧了眼身边神情自方才起就凝住没有化开过的青年,眼里多了几分意外。 萧玉书看着周围三五成群嬉笑打闹眼神澄澈的小教徒,声音艰涩道:“所以,你把这些被驱赶出来的人和被抛弃的孩子都捡了回来。” “你把他们聚在一起,凑成了个家,把他们养大,教他们怎么活,教他们怎么修行,教他们为人要善,给了这些人一颗纯澈心。”他说着,正回头,看向令烨,眼神多了一丝尊敬。 什么是正,什么是邪, 没有定论的, 谁是赢者谁就是正,谁拳头硬谁说了算, 偌大的修真界,竟容不下几个资质特别想拼命活下去的人, 这一刻,萧玉书难道有些庆幸, 庆幸自己没有跟这个世界的人彻底同流合污,分得清好和坏,分得清黑跟白。 附近好像有人下五子棋赢了,跳起来欢呼, 嬉笑声音很大, 热闹之中,萧玉书轻声道:“你不让他们出去,是为了不给外面的人再次欺负他们的机会。” “你是个好长辈。” 这人虽然在情爱方面差根筋,但在其他事情上理事倒清明,令烨投给了萧玉书一个赞赏的眼神,然后无所谓道:“算不上多好,本座也杀过不少人,天阴教外时常横着没人收的冷尸,因此绝大部分人才绝了那点心思。” 这点萧玉书没什么意见, 毕竟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在魔界若是没点实力没点能耐,令烨也没法护住这么多孩子。 “到了。” 令烨领着萧玉书来到另一处宫里,还没进门,萧玉书就听见屋里隐约穿出的狗叫声。 心里正纳闷时望轩怎么还有心思养狗时,他怀着一肚子沉甸甸想说的话推门而入,结果一打开门,引入眼帘的场景顿时让萧玉书浑身一麻。 “哎呀,哥们儿你还活着!” 第648章 冤枉 屋里被一堆大大小小摇着尾巴的狗围着舔的桑禹爆出一声惊叫,连忙跑过来拎着萧玉书的衣袖上下打量道:“哇,哪儿都没缺!” 因为桑禹这一跑,他身后那一堆狗也吐着舌头摇着尾巴屁颠屁颠跑过来,有的甚至还咬住了萧玉书的裤脚。 “缺,”萧玉书僵着脸,面无表情道。 桑禹一听,神情大变道:“啊!哪儿缺了?” 有个狗十分应景的汪汪汪了三声,萧玉书忍不住了,闻着面前人满身浓重的狗味,一脸嫌弃道:“你缺心眼儿!” 说完,萧玉书转头朝令烨一脸难以置信道:“你不是来带我找时望轩的吗?” 怎么找了个跟狗围在一起的傻蛋? 令烨摆摆手道:“你们俩还是各自先静一静吧,最起码等屋顶修好了再见面,不然再吵架的时候总不能让他砸其他弟子的屋。” “再者,时望轩现在也不在教里,你找了也是白找。” “你不早说。”萧玉书憋闷道, 白瞎了他来的路上想的一堆话,白瞎他酝酿的感情了。 “喂!”桑禹亲眼见到开门的那一刻萧玉书脸上的神情从期待紧张到瞬间失望的木然,他双手抱臂不满道:“怎么滴,光想着时望轩不想我呗。” 他指着萧玉书控诉道:“我可是被你牵连的,连手机都被抢走了。” “我、我整日提心吊胆的,担心你担心的吃不好睡不好,整宿整宿睡不着觉,人都消瘦了不少,你真没良心!” 萧玉书上下扫了眼桑禹满身狗毛的邋遢样子,再瞧了眼对方红润健康的面色,鄙夷道:“想你做什么,你这能跑能跳能大叫的,一看就知道这几天日子过的舒服自在。” “汪!” 有狗这时叫了声,萧玉书更加笃定道:“看吧,狗都知道。” 桑禹顿时脸色一菜,道:“你......” 令烨见此笑道:“确实,他这几天吃好喝好天天睡到日上三竿才起。 “我、我我我我......”见自己大话被戳穿,桑禹索性也不装了,理直气壮道:“死也得做个饱死鬼,我又不傻。” “切。”萧玉书翻了他一个白眼,腿动了动,躲开了前仆后继的一堆狗子。 “汪汪汪......” “这是哪儿来的?”萧玉书看着裤脚上被摁出的几个黑爪印,脑门滑下三道黑线。 桑禹捞起一堆狗子中最小的小土狗,一边撅嘴稀罕一边道:“这儿的呗,还能从哪儿来。” 令烨凉凉道:“说清楚点,是你偷来的。” 桑禹嘿了声,理直气壮道:“这怎么能是偷呢?你这儿伙食不好,怪谁啊。” 这下萧玉书大概明白了, 敢情是仗着身上有狗饼干就能在一堆狗子面前当大王了呗。 他道:“你背着小灰灰在外边玩别的狗,还是一群,不怕回去人家闹气。” 桑禹一点没担心道:“洗个澡就得了呗,这能有啥。” “哎,对了。”桑禹撸着狗道,“你干啥来着,把时望轩气成那样,他轰房顶的时候连我这人都跟着抖了抖。” 这个问题挺致命的, 萧玉书不好意思说因为自己没长嘴,给了心灵脆弱的时望轩一个致命打击。 而眼下时望轩不在,他除了等着对方回来外,好像也没别的事情可干。 不对, 有事干。 “教主,”萧玉书突然转身,神情严肃道:“您能否告诉我,外面到底怎么了?” “外边?”桑禹被他这莫名其妙的一问整的一头雾水,天真道:“外边咋了?” 被萧玉书这么一问,令烨也没多少顾虑隐瞒,直接道:“不清楚,好像一夜之间,修真界派来镇守边疆的修士死了不少,有些蹊跷。” “什么?”桑禹大惊。 萧玉书强压心慌道:“那,玄天宗......” “折云峰三长老下落不明,音讯全无,谁也不知晓。”令烨直接道。 桑禹惊慌道:“怎、怎么可能?三师兄多厉害,都快战力天花板了,谁能......” 话未说完,他突然反应过来,抓住萧玉书紧张道:“令狐司啊!他开始了!” 令烨有些惊讶这人平日吃喝懒散脑子不灵光的人是怎么猜到的,他道:“应该是的,前些日子你说的这个仙家突然打开了禁制,关的很严,只许进不许出,不知在密谋些什么。” 密谋什么, 这点萧玉书清楚的很, 若是挽酝落在令狐司手里,那么...... “教主,我.....” “别想着出去,”令烨好似一猜就能猜出来萧玉书心里所想,直截了当道:“你们还是在这儿待着吧,少出去,外面这么乱,别到时候人没救上反倒把自己搭了进去。” 这话说的不错, 令狐司连挽酝都能套住,还愁对付不了一个草包金丹和一个卡住的筑基不成? 但是萧玉书心里还是怕的慌, 那可是活人献祭! “教主,那、那......”桑禹慌乱道,“那玄天宗其他人呢?” 令烨摇摇头,道:“不知道,本座没怎么打听过这些事,都是时望轩从外面听来的。” “本以为这小子前拧百倔的,应当是不会管的,没想到挨了三长老一顿打后居然还会去找。”他颇为不解道,“也是稀奇,总不能是师徒情深吧?” 令烨虽然说的是疑惑,可双眸深邃,眼神精明,明显是知道时望轩此番为何,他紧紧盯着面前神情瞬变瞳孔缩动的青年,似是疑惑道:“哎呀,搞不懂那小子一天天都在想什么......” 到这一刻, 萧玉书才恍然明白,自己竟冤枉了时望轩。 原来昨夜那时自己说完那些话后, 时望轩眼中的浮现的, 那种没来由的悲哀, 什么“没来由”! 那明明是被人冤枉, 被苦苦念了四年、爱了不止四年的人毫不信任的质问而得的心痛! 时望轩那么爱黑面, 怎么可能会不信守承诺对名单里的人动杀手呢? 那明明是多么信守承诺的一个倔强人, 只有萧玉书, 只有他自己一而再再而三的出尔反尔、违背诺言, 只有他把时望轩的情意弃之如草芥、一点信任也不给, 一个相处了那么多年形影不离、感情深厚的人, 到头来,萧玉书居然不相信对方,一点缘由不问青白不分,上来便是一通笃定质问,这无疑就是直接拿着刀在时望轩本就支离破碎的心上接着捅, 捅的千疮百孔, 捅的濒临破碎, 萧玉书! 你怎能如此! 第649章 幻境 手在袖中捏紧,紧到微微颤栗,萧玉书从来没像现在这样悔恨过,悔自己的不作为,恨自己的无知,一腔酸涩淤在心口,堵的他有些喘不上气来,也说不出话。 从前总说着明辨是非,可如今他自己怎么就忘了呢? 或许是瞧见萧玉书脸色突然间变得不好,桑禹连忙举着小狗脸照着萧玉书的面前怼了上去,并道:“灰,哥们儿你别emo啊。” “......” 还没伤感多少,萧玉书侧脸被小狗湿湿舔了一口,啥难受都被口水盖住了。 “我......我真服你了,搂着一堆小臭狗。”萧玉书咬牙拿袖子蹭了蹭脸道。 “小臭狗?好歹毒的人话!”桑禹被伤到了心,撇嘴搂着哼哼唧唧的小狗别过身去道:“小臭狗还不稀罕你了。” 两人说话间,令烨瞧了眼外面的太阳,道:“在这儿待会儿吧,他不在,省的你一个人无聊,本座去看看她们睡觉了没有。” 临走时令烨还强调了一句:“你若想一切安稳些,这个时候就别乱跑了。” “......嗯。” 萧玉书心情复杂沉郁中,低低应了声,应的无奈,应的凝重。 令烨走了, 桑禹抱着呜呜哼叫的小狗做贼似的去到门外左看了右看,在彻底确定人走了之后,这才关上门拉着萧玉书进屋。 “我也是服你了,那手机,那消息......”桑禹语气急促发躁,像是憋了好几天的气。 他压低声音道:“我平时说话哪有那么短,你、你难道看不出来换人了吗?” 萧玉书无奈道:“那时候谁能想那么多,刚才还是你呢鬼知道......” “我有病啊!知道你说不了话还给你打电话,”桑禹一拍大腿恨铁不成钢道,“你难道一点警惕都没有吗?” “我......唉,”萧玉书不想跟他掰扯几天前的烂事,他蹙眉道:“当然警惕了,那我怎么办?手机都换人了当然出事了,难不成放着你不管?” “......唉。”桑禹最后也泄了气,道:“手机被时望轩看见了,里面的内容......虽然之前因为容量太多我清理过一回,但是应该还保留着几天的,不知道他看见了多少,反正......” 桑禹瞄了眼萧玉书的神情,继而叹气道:“反正你应当是在他面前一点不漏了,怪我,早知道我就一天一删了。” “不怪你,这种事情,要怪只能怪我做事不带脑子。”萧玉书闷闷道。 不带脑子, 想不到后果,想不到时望轩发现真相后会怎样,想不到东窗事发后应该好好解释清楚的。 桑禹发现这人短短几天不见心情却比以往的安静还沉闷了不少,浑身透着一股他看不懂的忧伤难过。 因为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他找不到话来安慰,只能转移话题道:“咱俩这应该都算ooc,都露到男主头上了,肯定要挨罚的,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死三八一直没出现。” 事到如今, 萧玉书不知道是该担心挽酝的处境、惦记时望轩的委屈,还是该感慨桑禹的脑子, 都到现在了, 这货还坚信138就是个纯种系统程序呢。 “你说,令狐司敢这么光明正大的开始动手,是不是有什么把握?”在身边一堆狗狗挤来挤去的汪汪声中,桑禹思索道。 “你师尊多厉害!”他皱眉道,“我书里怎么写的我自己知道,可是这么厉害的人怎么会......” “幻境?” 萧玉书脑海中划过灵光,他霎那间想到了能让时望轩崩溃到失去理智没法控制情绪的浮生镜。 能对付一个人不一定非要武力取胜, 令狐司连想拿小辈要挟长老的法子都能想的出来,怎么不会想到用更下三滥的法子对付挽酝这个难以正面抗衡的强者。 下毒,下套,下幻境, 哪一样都可以将人制住, 这三者中,以萧玉书对挽酝的了解,他更倾向于第三个, 毕竟挽酝常年在外,见多识广,防备心极重,若非什么难以抗拒的东西,他不会被制约住。 像浮生镜那样的东西, 萧玉书不敢确信世上还有没有类似的。 “有道理,可是什么幻境能把你师尊困住呢?”桑禹紧张道,“他那么厉害。” 若是放在以前,萧玉书可能也会质疑。 可现在, 这谁能说的准,以前若不是时望轩结丹时发生的那一出,萧玉书还不知道困扰他的有这么东西。 挽酝, 这个看起来外表坚韧不屈的男人,心里真的没有一点脆弱之处吗? “哎,别心神不宁的了,”萧玉书闷的桑禹都看不下去了,虽然那些事情很着急很危险,但是他还是清楚现在应该做什么。 桑禹开解道:“你想想啊,咱俩这个样子,就算从这里出去了又能做什么呢?到时候要是也出点什么事,那不就是帮倒忙了嘛。” “再说了,你难道不相信时望轩的能耐吗?男主诶,搞掉令狐司那不是分分钟的事情嘛。” 他语气很轻松,但是撸狗的动作僵硬又钝滞,明显心里也悬的很。 萧玉书知道, 可正是因为知道时望轩的能耐,知道时望轩在找挽酝的下落,知道他在从自己这里崩溃过一次后仍旧记着自己对旁人的担忧压着火气去寻那些跟自己没多大关系甚至有着过节的人, 去......保证他们的安危, 一想到这些, 萧玉书就恨, 恨自己之前对待时望轩的回避伤人的态度, 恨自己身上不管怎么努力都如泥巴入海没有半点进步的修为, 一个顶天立地一身硬骨的男人不该整天待在屋里等着别人帮忙, 他不想总靠时望轩, 时望轩是男主没错, 男主做什么事都会比旁人顺利这也没错, 可错就错在萧玉书自己, 他不想依附谁来做任何事,不想麻烦任何人,只想靠自己解决那些问题, 而且, 萧玉书知道自己欠时望轩的已经够多了, 他觉得自己一辈子都没法还, 还不了时望轩这四年行尸走肉般的苦楚, 还不了时望轩那几年岁月对自己的无条件信任和独一无二的好, 还不了时望轩遭受的委屈和欺骗, 还不了, 萧玉书不想这样, 这笔账怎么就这么难算呢! 桑禹小心翼翼观察着萧玉书眉眼间越来越浓的难色,本来想说话来着,但是又不太敢说了, 他觉得有点吓得慌,所以不敢出声,连带着还捂了两只狗的嘴不让其发声。 “吱呀——” 门在这时忽然又开了, 桑禹正纳闷天阴教那么多教徒怎么令烨查个宿舍查这么快,结果一抬头,却看见了两个意想不到的人。 他登时眼前一亮,道:“你们......” 第650章 小臭狗 “嘘——” 来人正是本应该在玄天宗待着的胡先,身边还跟着沐辰。 本来萧玉书还在愁闷,结果突然看见这俩人他一下子就精神了,要不是有狗扒着他的裤子,萧玉书差点来个大动作。 前脚令烨可是刚走没多久,后脚这俩人怎么就跟大变活人一样溜进来了! “都别喊。”胡先食指比在唇边示意两人噤声,他神情郑重,压低声音道:“我们溜进来的,可别叫那老家伙发现了。” 萧玉书诧异道:“你们怎么进来的?” 胡先满不在意道:“天阴教在魔界这么出名,怎么会找不到。” 桑禹“哎呀”一声,道:“不是,天阴教那么大地方,外围一层跟迷宫一样的机关,里面也布置也复杂成那样,你、你们怎么避开那些东西顺利找到我们这儿来的?” 你再厉害,也不能在天阴教里说来就来吧。 胡先先是顿住一瞬,接着目光不动声色的朝一旁的青年瞟了一眼,然后才摆手道:“这你别管。” 萧玉书语气谨慎道:“你不怕教主回来?” 胡先却自信道:“放心,天阴教内那么多教徒,够他查上好一阵的。” “你怎么知......” “汪汪汪......” 萧玉书刚想问,却被周围忽然拔高的狗叫声给打断。 原来是见到有陌生人来,围在桑禹身边的一堆狗子开始朝着胡先跟沐辰警惕狂叫,从一个两个的慢慢发展成一群狗都在叫,叫声很多很大,吓得萧玉书跟桑禹手忙脚乱的捂狗嘴。 桑禹抱起一只小的在怀里摸摸头,边摸边温声细语哄道:“呼噜呼噜毛,吓不着,不怕不怕,都不是坏人。” “你......嘶——,去去去,一边儿去!”平日爱惜形象的宗主被几只小土狗围着舔裤腿,黏腻的口水蹭在胡先的裤子上,给胡先膈应的脸都绿了,嫌弃道:“还以为你会被关在大牢里吃不好睡不着备受煎熬呢,没想到小日子过这么滋润,跟一堆小臭狗住一块。” 也不知道这话是担心还是阴阳怪气, 反正‘小臭狗’这话桑禹听着极为不开心,他幽幽道:“哪儿臭了,给你娇气的。” “你们找到这儿来,是不是出事了?”萧玉书抓住重点道。 胡先眉目间没有丝毫轻松之意:“若不是事大了,我还不费这么大劲过来找他。” “找谁?找他?”萧玉书不可思议的伸手指向桑禹问道。 那我呢? 胡先仿佛看出了萧玉书心中的疑惑,轻笑直白道:“你在这儿可比在外面安全多了,当然不用管你。” “就是,”桑禹抱着狗道,“谁不知道时望轩爱你爱的死去活来,就是挨了骗也舍不得打的那种。” 俩人这话说完,萧玉书一下就哑了声,下意识转头看了眼一旁默默站着的青年。 或许是为了不引人注目,两人穿的衣服颜色偏黑偏重,跟教徒穿的锦袍差不多,就是袖口束的紧,方便行动。 正因如此,平日只是寡言高冷的沐辰因着身上漆黑劲装,在配上剑眉星目以及披在脑后越过肩长的狼尾发样,竟多了些往常瞧不出来的肃傲之气。 若是要让萧玉书凭感觉找些什么东西来形容,那只能是类似什么狼兽之类的冷傲。 胡先顺着萧玉书的视线瞥了眼从方才进门开始就脸色不太好的人,随意摆手道:“没事,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他都知道,不必提防。” 说话间,有只小狗一屁股坐在了沐辰的鞋上,把对方本就偏黑的脸色更添了几丝沉。 沐辰几乎是憋着想把这狗踢出去的劲儿,毫不留情的一抽身,任凭小狗嗷呜嗷呜的滚到地上。 桑禹见状颇为心疼的把狗捞在怀里,带着数落意味朝沐辰嘟囔了一句:“哎呀,你多大人了,怎么还跟这么点的小狗置气。” 胡先跟萧玉书就这么眼睁睁看着,看着那只小狗哼哼唧唧的往桑禹怀里钻,不仅钻还在桑禹脸上舔来舔去, 然后两人还眼睁睁看着沐辰的神情从刚开始推门的浑身一僵,到现在的越来越黑,直到黑的不能再黑。 作为合欢宗宗主,胡先向来是看热闹不嫌事大,所以他意味深长道:“你在这儿有这么多狗,你那个小灰灰知道吗?” 桑禹头也不抬,一点不在意道:“没关系,它看不见的,我就玩一会儿。” “你看这小狗尾巴摇的多好玩,跟开花似的,小灰灰尾巴都摇不起来的。” 不知道为什么,他在说完这句话后,萧玉书觉得旁边沐辰的呼吸好像停止了一瞬,连带着四人间的气氛也开始微妙起来。 “汪汪汪......” 这时有几只不长眼的狗汪汪叫着跑到了沐辰身边, 应当是好奇,想打量,但是还没靠近就被面前身形挺拔紧绷的狼尾青年一记不加掩饰的阴森眼刀给吓得连忙呜呜叫的退了回去。 兽类在预感危险时虽然可能会迟钝,但永远比人敏感些, 反正怎么也得比边上那个玩狗玩的不亦乐乎的傻瓜敏感, 就连不知情的萧玉书都察觉出沐辰的一丝丝不对劲, 但桑禹不知道是跟狗待在一块待久了,智商也随了狗,愣是看不出来气氛有啥不对劲。 “臭死了。”抛开一堆小狗哼哼唧唧呜呜汪汪的嘈杂声音的安静中,沐辰看着面前挠小狗肚子玩的桑禹,剑眉拧成了川子,神情极沉,几乎是咬着牙发表了这么一句。 第651章 山路十八弯 咬牙切齿、莫名生怒的语气听得萧玉书不由得多看了这人几眼, 哇, 能听见沐辰带着情绪说话的时候可真不多,可以说是极其稀少, 从沐辰的反常表现中,萧玉书好像领悟到了一些耐人寻味的事情。 “臭——?”桑禹难以置信的抬头,看向沐辰的眼神带了些震惊。 以往, 不管是小号还是大号,沐辰这孩子在桑禹面前一直都是乖乖沉稳的,从来没跟他唱过反调, 怎么几天不见就忽然站到胡先那一边儿去了? 桑禹不理解, 桑禹很郁闷。 可当对上面前青年明显不悦夹杂不明恼意的眼神,他不满、反驳的话又不知为何憋在了喉咙里。 行吧,桑禹说到底还是怂。 “......” 眼神相对,相顾无言间,桑禹被沐辰盯的整个人气势一下就萎了,小声哼了一声,没了下话。 “臭就臭,我喜欢。” 他这句话说完,沐辰的胸膛明显重重起伏了几下。 这俩人气氛有点诡异,但是抵不过萧玉书心里那点着急,他继而又道:“你找桑禹做什么?” 闻此,胡先道:“还能做什么?那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只有这家伙有,令狐本家我可没去过,要是想溜进去,没点东西辅助怎么成?” 萧玉书疑道:“你要溜进去?” 胡先啧声道:“不然呢,放着你师尊不管?你不在,都没有看到那时玄天宗上下有多乱。” “你们两个丢了,挽酝也没了踪迹,青云急的团团转,若非沈长空登门,我们还不知道这码事。”他似乎也很愁,指尖在眉心烦躁的抵了抵,接着道:“一堆糟心事......” 原来自萧玉书跟桑禹不见身影后, 玄天宗就乱了一次,两人消失的太过干净,太过迅速,就一夜的功夫。 给柳如兰吓了一跳,给其他小辈也吓了一跳。 不过除了寒允卿,其他人心里不约而同的想到了时望轩。 青云一下便料定是时望轩干的,奈何苦于不知时望轩把人带去了哪儿,他也只能先将此事告知给挽酝, 可当传出去的讯息迟迟得不到回音,众人这才察觉不对。 恰在当时,天阙门门主登门拜访,沈长空神情格外严肃,将亲眼所见告知给了众人。 众人这才知晓天阙门在外镇守的几个长老竟一夜之间全部丧命,而挽酝追逐凶手而去,也没了踪影。 其他宗门长老也是死的死,亡的亡, 那些长老修士少说也是金丹以上,竟不知道谁有那般大的能耐。 “我的妈呀,都、都被杀了?”桑禹哪儿听说过这么大惨事,吓得脸色都白了白,“你们怎么知道是令狐司干的?” 胡先用看智障一样的目光看桑禹:“废话!谁家禁制都没他开那么大那么明显,这不是明摆着有鬼吗?” “那......好像说的也对。”桑禹怏怏道。 萧玉书思索道:“所以你想溜近令狐本家看看?” 胡先微微颔首,算是肯定。 萧玉书继而皱眉道:“知道你厉害,但是令狐司既然敢明目张胆,定然也是料到有人会揣测靠近,那你......” “所以我过来找这个怂包蛋拿点东西用啊,”胡先服气道,“不然我吃饱了撑的在这儿绕个山路十八弯过来找你们干什么!” 山路十八弯...... 好疲惫至极的形容, 桑禹悬心道:“可即便是我给了你那点东西,我也不敢保证令狐司那个奸诈货色会不会逮住你,要是那么多人真的是被他算计掉了命,那你......” “你怂就算了,怎么还这么贫呢?”胡先嫌弃的扫了他一眼,继而又带点刻意道:“留着你那点话,往后去烦别人吧。” “嘿!”桑禹撇嘴道,“我难得关心你一回。” “风险太大了,你本来就不是玄天宗的人,那么多事本来都跟你没关系的,只需要管好合欢宗就足够了。”萧玉书沉默片刻后,也缓缓道。 胡先却漫不经心的拂了下方才来时沾上的灰尘,唇上挂着一如既往的浪荡笑。 他语气轻松道:“我怎么不是?” “流光峰峰顶有我住了十好几年的屋舍,门口的一花一草都是我亲自种的,山下最近的那处书铺子老板跟我熟得很。” 胡先双眸清亮不失稳重,用着最不着调的慵懒音色说着那般不符合他风骚性格的话:“就算不是玄天宗的人,可走在哪个峰上,旁人都会喊我一声六师兄,那几个小的也会喊我一句六师弟。” “你说我不是,玄天宗上下其他弟子可不认。”他笑道。 萧玉书听着,听得面容怔愣,心头微触。 眼前人一直用着变换容貌的术法,顶着一张比原来潇洒俊美的容颜清秀失色不知多少倍的少年脸,即便是过了几年,这张脸上仍旧残留着少年意气。 星眸皓齿,五官灵气,面庞白皙, 从前萧玉书唏嘘,多么干干净净的一张脸被胡先用来装良人搭讪各种少男少女, 而现在,萧玉书只觉得人心隔肚皮, 一个人永远也没法用眼睛看清楚另一个人风流浪荡举止不正的外表下藏着怎样的心, 第652章 一起 胡先喜好美色,喜好享受,喜好逍遥自在, 但却是废了这么大力气过来找桑禹拿点小道具,就为了冒着风险溜进令狐本家找寻挽酝的下落, 若是说觊觎挽酝美色, 可萧玉书觉得,这已经超出了一个花花风流公子的好色心肠,因此这也是他头一次对胡先这个向来走肾不走心的老流氓正眼相看。 他声音低沉道:“我以前总以为你是看谁好看就上心......” 胡先轻笑了一声,故作轻佻道:“说的也不差啊,不好色当初怎么能看上你呢。” 萧玉书:“......” 他刚酝酿出来的赞叹,全被这一句憋回去了。 “这、这事儿在这儿可不兴说啊,”桑禹提心吊胆道,“你要让时望轩听见,那不完蛋了。” “哼,”胡先随意撩了下额前落下来的发丝,道:“我知道,这小子能耐着呢。” “短短几年过去,我都不敢保证对上他能不能轻松应对。”他咂舌道,“人跟人的命真的一点也不一样,从前我苦苦修行漫长岁月,都比不得时望轩短短几年。” 桑禹毫不留情的拆台道:“你哪儿苦了?你不是靠双修的吗?双修诶,我不信你‘苦~苦~’。” 胡先:“......” 这下轮到宗主陷入短暂无语。 “少废话,”撇开尴尬的胡先回归正题,朝桑禹道:“你那点东西呢,都有什么能用的,拿出来给我。” 桑禹犹如要被打劫的柔弱少男,弱弱道:“你......你想要什么功用的......” 胡先直接道:“都拿出来。” 桑禹瞳孔地震:“什么!” 萧玉书道:“别废话。” 桑禹:“你们......” 呜呜呜...... 一顿搜刮下,几人面前摆了不少稀奇古怪的东西,当然,这点东西对萧玉书来说一点也不奇怪。 不过有一点他觉得稀奇,沐辰怎么就对面前这些按理说放在修真界的古怪东西一点奇怪之色都没有。 即便是学府, 那也应该没在里面接触过防狼喷雾、电击棒这类东西吧。 许是察觉出萧玉书的疑问,胡先悄悄抬起了手,在萧玉书视线能触及到的范围内,分明在沐辰、小狗以及桑禹三者间指了指,眼中提醒之意明显。 登时,萧玉书脑海里一个晴天小霹雳。 虽然有些难以置信, 但是萧玉书不得不信, 得知真相的他不动声色的朝一旁因为气场太阴沉导致任何狗狗不敢靠近被留出一个空地的沐辰,又瞧了眼连给东西分类都不忘一只手搂着小狗玩、什么也没察觉到的桑禹,心里一阵汗颜。 或许是这些年的经历过于精彩, 现在的萧玉书作为旁观者,经历了各种断袖之遭,再经胡先这么意味深长的一点,他没有过多思考,直接下意识觉得沐辰对桑禹是那种心思,但是桑禹这个榆木脑袋明显一点感知都没有。 甚至......唉, 老弟,你完了,居然当着正主的面玩别的狗。 “行,就这些吧,”挑挑拣拣完,胡先再次向桑禹确认道:“你这东西到时候不会失灵吧?” “都说了不会了。” 桑禹嘟囔道,看着自己面前一大堆保命的东西被人拿走,他满心不舍,可却也知晓自己除了提供这些东西外,旁的什么也帮不上忙,因此只好叹道:“你进去也就算了,拉着沐辰做什么?” 即便是已经结丹,可这种事情人多反倒风险更大。 胡先吹了个口哨,打趣的“哟”了一声:“怎么了?他都不怕,你还在这儿担心上了。” “哎,”桑禹被沐辰忽然转到自身的深邃目光看的瞬间不自然,连忙臊道:“怎么什么话从你嘴里说出来都这么腻歪!” 萧玉书一边翻着自己身上没被收走的小锦囊,一边搭腔道:“我可没听出来腻歪,是你自己脑补的。” 桑禹更急了:“我脑补什么了!” “你、你们今天都合起伙来欺负我是不是......哎!你拿剑干什么?我就说那么两句你还想砍我不成?”他话说到一半,瞥见萧玉书的动作,登时后退数步,惊慌大叫道。 萧玉书把剑在身上装备好,整了下衣领,理了下头发鄙夷道:“你嗷什么?我拿一下剑而已。” 胡先却不解道:“你拿剑做什么?” “一起啊,”萧玉书轻轻晃了下头,将零散搭在肩上的头发甩下,语气淡淡道。 “什么?”桑禹跟胡先异口同声道。 萧玉书道:“一起去找人啊。” “不是,你......”桑禹好像听见什么糟糕透顶的事情,他艰难道:“大哥,你啥修为啊?你要是跟着过去,那不是比沐辰还拖后腿?” 萧玉书却道:“你那点东西不少,够使了,我谨慎些,也不会......” “你别太自信,”胡先正色道,“连我去都不能保证会不会被发现,你去了岂不是难上加难,还是在这里安分待着吧。” 桑禹也劝道:“是啊,知道你担心你师尊,但是也得明白现在的情况,咱们俩去了根本帮不上忙,还可能会自己找坑跳。” 这萧玉书怎么可能不知晓,可就是因为知晓危险,所以他得跟着去。 第653章 不必修了 “从前时望轩在令狐本家踩过点,画了幅图,你们不带着我,不知道哪儿最可能是令狐司捣鼓东西的地方。”他语气坚定又从容,仿佛说着什么不容反对的事情。 萧玉书说的确实有道理,胡先也不知晓令狐本家的布局,曾经只草草瞧过一眼,根本没记住多少,也根本没有料到会有如今的局面,因此他也没了反对的理由。 “可是,你俩刚吵完架,你就这么走了,不怕时望轩回来再生气吗?”恰好,桑禹忽然发出致命一问。 萧玉书这时即刻顿住,方才轻松的神情也随之一僵。 时望轩...... “哎呀没事儿,”胡先大咧咧摆手道,“不就是哄人嘛,我教你。” 萧玉书无语凝噎道:“你?” 胡先一副‘相信我就对了’的自信表情,道:“这事儿我最擅长,干了多少年的事儿了,放心,到时候他要是又发火,我教你怎么安抚他。” 萧玉书欲言又止道:“你......” 你教的那些东西是正经东西吗? 你确定时望轩真的吃这一套吗? 你确定我这样的真能学得会吗? 不过胡先的表情太胸有成竹,萧玉书也只能勉强相信这个跟人‘相处’经验异常丰富的老流氓。 “但是,”会抓重点的桑禹再次抓了个重点出来,诚恳道:“你既然知道,为啥不找张纸画下来让胡先拿着走呢?”桑禹发出致命一问。 萧玉书:“......” 你就是纯不想让我去是吧...... “教主教主,那人给小狗吃的什么,小狗都围着他转?” “谁知道,可能那人会做好吃的吧。” 过了一会儿,令烨从教徒住处挨个查完揪出几个不听话的打完手板子后,满面疲惫的回来,身边还跟着个心系小狗、不看见就睡不着觉的小教徒。 “教主,为什么小狗喜欢见人摇尾巴,二当家却不喜欢,还挠人呢?”小教徒很贫,脑子里一堆问题,两人一大一小,一路走来他喋喋不休的问了不少,令烨也答了不少。 “小狗脾气好,不像猫老二,跟你们圣子一个拧性子。”令烨道。 小教徒赞同道:“是嘞,圣子总发脾气。” “二当家冲他哈气发脾气,修为提不上去发脾气,有时候拿着那个小黑方块愣愣盯一会儿,盯完还发脾气。” 他叨叨道:“这几天又发了两次脾气,凶死啦,圣女大大说他这样是娶不上媳妇的。” “呵,”令烨有些烦躁的面容浮现一抹嘲笑,应和道:“谁说不是呢,他这脾气得改改。” 小教徒笑嘻嘻道:“要是改不了,那就要守寡了......哎呦!” 令烨收回不留情的拳头,纠正道:“成亲之后一方伴侣身死,活着的那个才叫守寡,说书先生都教了你们点什么?” 小教徒捂着吃痛的脑门,可怜兮兮道:“先生告诉我们......教主脾气也不好。” “哼,”令烨来到门前,一边推门一边没好气道:“看完了狗,就回去好好睡觉,睡醒了我亲自看着你抄书去。” “哦......”小教徒弱弱道。 “都在里面呢,不许大声喊叫,也不许......嗯?”结果一推开门,里面除了一堆围着饼干撅着个大腚疯狂摇着尾巴吃的狗子外,竟是半点人影都没有。 小教徒小声道:“教主,里面怎么没人啊?” 令烨:“......” 无言沉默一刻后,令烨才生涩道:“屋顶修得怎么样了?” 小教徒如实道:“修了一半了,圣子这次砸的很重。” “嗯......”令烨缓缓露出一副看淡一切的麻然,淡淡道:“回去告诉他们,先别修了。” 修了也是白修...... “呜呜呜......” “别嚎了!” 靠近令狐本家结界的附近角落,鬼鬼祟祟冒出了四个人影。 前面三个还算比较淡定小心,偏偏后边那个跟被逼着上战场一样,摆着个惨兮兮的哭脸活像要去赴死一样。 “我......我害怕......”看着眼前禁制通天高的令狐本家,桑禹捏着电棒的手都在抖,声音一颤一颤道。 萧玉书回头白了他一眼,压低声音道:“ 不是你非要跟来的吗?这时候倒叽歪上了!” 桑禹委屈道:“你走了,时望轩一回来铁定要找我发作,我更怕他。” 确实,萧玉书这么不告而别,等时望轩回来看不见人,肯定火上加火,鬼知道会不会烧到桑禹身上, 被令狐司逮住还是被时望轩拷问, 两者相较取轻,桑禹宁愿是前者, 所以这个怂包蛋揣着枪拿着电棒‘自告奋勇’的也跟来了。 “嘘——,都噤声,把东西都带好。”胡先低声道,说完他掏出符纸贴在了脑门上。 于是不为人知的小犄角旮旯里,四个脑门贴着符纸的小僵尸跟变戏法似的穿墙而过,像穿水一样穿过偌大的结界屏障钻了进去。 一开始萧玉书的设想便是直奔那处曾经他跟时望轩发现的、连令狐权都未曾踏足过的地方而去, 因为认为守卫会很森严,所以几人将自身气息用各种法器符纸糊了一遍,直到淡的跟风儿似的才敢摸进来。 可没想到, 一进来萧玉书就发现了不对劲。 第654章 祖传的耳光 “哎?前一次进来的时候这儿不是这样的吧?”桑禹也觉出了一点点古怪,奇怪道:“人呢?怎么一个都没有了。” 只见偌大华丽的本家内,空余大片屋舍,半点人影都没有。 明明之前几人来时那次,家里到处都是身着赤袍的护卫身影,路上、院旁,基本上走到哪儿都有。 就算那一次有带点看着萧玉书一行人的成分在,可令狐一族守卫原本也森严至极,不可能像现在这样空无一人,半点人影都见不着。 总不能是令狐司认为开了禁制,就不怕有人闯入,所以把护卫都散了吧? 不对, 不是散了! 是...... 胡先沉思片刻,啧了声:“若是都杀了,令狐司那厮也不是干不出来。” “畜生啊!”桑禹咬牙道。 “走。”没时间骂人,萧玉书领着几人小心翼翼的直奔那处地方摸去。 若是真像胡先说的那样,令狐司这般疯魔,那挽酝在他哪儿多困一秒都多一分的凶险。 其他人心里也想到了这一点,神情不约而同的严肃到了极点,脚步也加快了些。 令狐司这人向来心机缜密,那处地方被他安置在了本家最深处,还有些偏,所以不容易被人发现。 正因如此,萧玉书才得以在沿路上发现了更多古怪之处。 “那不是令狐权的院子嘛,特别大的那个,”桑禹这时也小声稀奇道,“怎么外面也一个护卫都没有,连令狐问都不在。” 三人顺着桑禹的话视线偏移,落在曾经进过的令狐权的住处。 萧玉书目光落在紧闭的院门上停留了几秒,然后默默别回了头,道:“蹊跷越多,越得小心,走吧。” 桑禹这时小声嘀咕了句:“还寻思找这家伙帮帮忙呢,毕竟虎毒不食子。” 虎毒不食子...... 此话一出,萧玉书心里忽然闪过一丝不妙。 因着桑禹随口一说的话, 萧玉书本就不怎么轻松的心情走到后面更重了几分,悄摸走到里面时,几人终于看见了许久不见身影的护卫。 只见往日软禁白玫的那处院子外层层严守,一群神情严肃冰冷的护卫将其围的水泄不通,好似生怕里面的人跑出来似的。 有人了, 四人再怎么被眼前的场景震撼,也只能闭上嘴。 桑禹:哇去!令狐司这看夫人的严密程度都快比的上外面的禁制了。 胡先:啧啧啧,怪不得人家夫人不待见他,谁稀罕被这么关着。 萧玉书仔细看了眼前方被围住的院子,又仔细看了看那些护卫的脸。 乍一看好像是从前见过的无情严肃,实则仔细观察下,那些人脸上好像是某种僵硬紧绷。 就, 类似于害怕小心,不得不板起脸的那种。 他们在害怕什么, 萧玉书心里隐约好像有了点答案。 令狐本家有多少护卫,这他不太清楚, 但是光看之前令狐权进秘境时的阵仗,就不难看出其底蕴雄厚,可眼下只瞧见了一小部分,那么剩下的一大部分,或许已经...... “啪嗒!” 四人正谨慎小心的顺着边缘往里靠近,却在贴近这处院子时听见了里面突然传出的类似于瓷器被重重摔碎的声响。 不大, 但是周围十分安静,萧玉书几人又提心吊胆的悬着神经,一下子就听见了从紧闭的院子里隐约传出的怒斥声。 “畜生!” 这声音音色冷清中透着愠怒,不难听出是白玫的声音,她好像在骂人。 “别生气......” 另一道声音有些低沉,不过萧玉书也认出来出自令狐司之口。 两人似乎在里面争吵什么,但绝大部分是白玫一边摔东西一边怒骂,其中仅仅夹杂着寥寥几句令狐司的劝言。 可不知道令狐司说了些什么,竟越说越让白玫怒火冲天,甚至后面直接甩了他一个响亮的耳光。 “啪!”的一声,声音清脆无比,院外的四人听得心惊肉跳。 桑禹紧紧贴着墙,看着院外护卫为此忐忑的神情,他心里也慌的厉害。 胡先传音道:令狐司就在里面,还不赶紧走! 这萧玉书当然知道,但是还没等几人继续往里小心挪动几步,他们就看见一身玄衣的令狐司从院里阔步而出。 在踏出院外的那一刻,他脸上端着的温柔笑意瞬间骤变成骇人的阴沉,半张脸上的鲜红巴掌印配上他阴厉的眼神有些违和。 这时有护卫上前请示,好似有话要说。 “家主......” “啪!” 可还没张嘴,就被令狐司突然甩了一个耳光,很重很响,打得护卫整个人一懵,打得一旁贴墙的四个人大气不敢出一下。 令狐司的神情太过阴毒,吓得原本想催几人远离这个不祥之地的桑禹竟是连传音都不敢了。 不过在这种严峻的气氛之下,萧玉书丰富的心理活动还是组装出了一句: 原来令狐家是祖传的打耳光! 护卫猝不及防被重重打了个耳光,却是半点怨念也不敢流露,神情谦卑转回来的头低的更低,他语气恭敬道:“家主,三公子求见。” 令狐司斜睨了他一眼,沉道:“告诉他,若是他安分些,还能留他一命在。” “是,”护卫低着头,继而又道:“方才有别家家主求见,是否......” 第655章 暗室 “求见?”令狐司将这两个字意味不明的在嘴里翻搅了一遍,随后扬起一抹狠笑,道:“请进来,进来了,就不用出去了。” 他的言外之意十分明显,护卫抱手作揖,道:“是。” “好好看着,若是出了差错,仔细你的脑袋。”令狐司说完,转身便朝着另一边走去。 萧玉书一瞧令狐司的动向,心里就沉了些。 虽然不想承认, 但是令狐司这厮好像要去的就是四人打算潜入的地方。 桑禹小声道:“咱、咱还去吗?” “去。”萧玉书心一横,斩钉截铁道。 听此,怂蛋包桑禹又开始退缩了,在他眼里令狐司跟时望轩相比起来,无非就是哪个更不好惹一点, 可是不管怎样, 到最后哪一个都不是桑禹能惹得起、惹到了还能全身而退的。 所以桑禹怕了, 但是萧玉书从后边恨铁不成钢的一脚把他的胆子强行踹大了点, 于是乎这个怂包蛋搂着自己软乎乎的蛋壳还是跟着去了。 跟当初时望轩回来时描述的一样, 令狐司去的那处院子既偏僻又宽大,从外面乍一看好像真就只是个给人居住或者待客的地方,可若是仔细观察,不难发现院中无人修剪长得有些杂乱的草以及院里根本无人居住过的痕迹。 一个空院摆在这么中心隐蔽的地方,若说不是用来干别的事情,那简直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萧玉书领着头,跟前方毫无所觉的令狐司保持着十几步的距离,跟着他蹑手蹑脚的进了院子,看着对方径直走到一处书房,在墙壁摸索着摁了什么东西,然后“咔嚓”一声, 就跟电视剧里演的那些什么机关密道暗室一样, 令狐司面前原本一点痕迹都没有的墙壁凭空打开一道暗门,里面是一条狭长幽深向下的小路。 门一开,对身后四个狗皮膏药一点察觉都没有的令狐司就这么进去了,趁着门关上前,几个人连忙跟着塞了进去, 差一点,桑禹动作要是再慢一下,那门就把他屁股夹住了。 “哒哒哒......” 这条石头砌成的小路又狭窄又黑暗又陡,令狐司在前面毫无防备的走着,整条暗道全是他的脚步声。 即便是石壁两侧有萤石照明,但是因为紧张,桑禹总是踩空,每一次踏空身形不稳时都被沐辰从后面捞住,有惊无险的接着跟下去。 桑禹这样毛手毛脚的,要不是怕弄出点动静让前面的令狐司发现,萧玉书跟胡先气的都想摁着他捶一顿。 妈的, 本来当着人家的面跟进来就悬心, 桑禹还这么搞人心态。 好在沐辰沉稳妥当,不管桑禹弄出什么动作,他都能在坏事之前精准把人拽稳,这才让四人勉强跟到了最后。 整个底下暗室四通八达的有好几条路,沿路还有数不清不知道拿来做什么用的洞室,跟迷宫似的。 若不是萧玉书跟的紧,怕是没走一会儿就要迷路。 令狐司目的性很强, 沿着暗道径直走向了里面中央最宽大的洞室,那里面倒是比较亮堂,石壁上镶嵌着不少夜明珠,最中央的地方摆着个类似于祭台模样的东西,而祭台旁,放着一盒又一盒剖来的金丹。 血淋淋的, 里面充斥着令人作呕的血腥气。 为什么说令人作呕? 因为地上还横七竖八躺着好几个刚死没多久、甚至尸体还没凉透的护卫尸体,一个个双目圆睁,脸色灰败,泛着惊悚的亡气。 桑禹过去的时候,踮着脚尖,小心翼翼的从尸体间穿梭而过,心差点没从嗓子眼里直接蹦出来,生怕这些人学恐怖电影突然动弹一下诈尸什么的。 刚从一堆尸体跨过来,还没来得及站住,桑禹就被前方的胡先突然伸胳膊拦住,示意别再靠近。 不知道发生什么的桑禹悄咪咪探出头往里面一看,居然发现洞室深处还有另外一个人, 一个面容阴骘、神情不善的魔修。 “家主可让我好等。” 魔修应当是在此处等了好久,语气明显不耐,可一瞧见令狐司脸侧还没消下去的巴掌印,即刻了然,转而语气轻蔑嘲讽道:“连个女人都对付不了,我还能相信你吗?” 令狐司漫不经心的摸了下发烫肿痛的脸,只道:“不相信你不也是来了,东西呢?” 魔修朝祭台颔首示意,冷道:“都在那儿,自己去看,到底够了没有?” 令狐司只粗略一扫,便皱眉道:“才这些?” “你们无妄城就是这么敷衍我的?”他语气寒了下来,眼中生戾道。 魔修被他这么一说,当即拍桌不满道:“敷衍?何为敷衍?为了取这些东西,我无妄城折了多少人,分明是你迟迟拖着不肯再有动作!” 令狐司嗤鼻道:“现下妨碍你们的那个挽酝被我困在阵法里,还能有什么阻碍你们的,少找旁的借口,你们若是心不诚,往后之事恐怕没那么好商量。” 魔修怒道:“你休要出尔反尔!若没有我们,哪儿来你如今成了大半的谋划?” “再者,谁说没有旁的阻碍,你自己在这儿待得安稳,自然不知晓魔界那个小子是如何肆意妄为,”他说着,又愤愤道:“那小子可谓是一尊煞神,隔三差五在城里削人玩,我们不得安生,如何能安稳帮你!” 第656章 后手 魔修说完,急躁催促道:“你快些,我等不及了!” “再不寻些路数法子突破元婴该死的瓶颈,我们无妄城怕是要被天阴教一直压着!” 这下轮到令狐司讥讽了,他冷笑道:“你们一帮老家伙被个小辈打成那样,真废物。” 魔修愤愤不平道:“分明是老天不公!偏要将人同人间的资质定的参差不齐,那小子不靠血气不靠歪路修行速度还能如此之快,这谁能比得了?” 闻言,令狐司沉默一瞬,好似回想到了什么,眼底浮现浓浓狠戾,他道:“那是自然,有个那样的爹,儿子怎么会是个平庸之辈。” 魔修哼了一声,没说话。 反倒是令狐司忽然发话道:“既然如此,那就把他也抓来。” 魔修大惊道:“你说什么?” 在两人一旁墙边站着当面偷听的萧玉书:“!!!” “我说,既然那小子如此碍事,那就把他也抓来。”令狐司阴笑道,“反正,那也是时家的种,派得上用场。” 艹! 你他妈敢! 萧玉书知道令狐司胆大包天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但他怎么也没想到这混蛋真敢把主意打到时望轩身上, 也不掂量掂量自己什么能耐, 时望轩是你说抓就能抓的住的吗? 魔修也是同样的心理,他不屑道:“别痴心妄想了,那小子行踪不定,你难不成还想用之前困住那个剑修的法子来困住他吗?不可能!” 对, 不可能! 萧玉书也心道。 结果下一秒,令狐司却笑了,笑意森寒不怀好意:“怎么不能?谁人都有软肋,我怎么听说那小子有个心上人呢?” 此话一出, 边儿上贴墙拍拍站的三人不约而同的默默转头将视线挪到了萧玉书身上。 萧玉书:“......” 哎,哎哎哎! 别看我! 令狐司接着道:“放饵钓鱼,到时候得手,便用阵法困在这里便可,有何做不到的。” “呵,”魔修却嗤之以鼻道,“荒谬!就算有又如何?那人还不是被其关在天阴教里看的死死的,你难不成要我跟里面那个老东西抢人?我不要命的吗!” “时家的血脉又不是断了,玄天宗宗主如今修为不过金丹,岂不是更容易抓住,你非要舍近求远找不好对付的做什么?”魔修不赞同道。 “为什么?”令狐司的眼神突然阴狠了起来,手撑在石桌上的力道猝然加重,硬生生掰下了一块石头捏在掌心攥成了粉末。 为什么非要时望轩死? 那大概是因为他有个招人恨的老子吧。 即便是已经死了,令狐司心里积压多年的恨依旧没有消减多少。 自小修为剑术被其处处压一头,娶了多年的夫人到现在心里还念着这么一个死人, 名誉,爱人, 哪一个令狐司都没胜过时峥, 即便是对方已经死了, 这个人的阴影还是笼罩着令狐司, 数年如此! 经年怨恨不得消, 父债子偿,既然怨恨得不到消减,那就拿时望轩来泄愤。 令狐司语气中散发的淬骨恨意让萧玉书倍感不妙,可就在这时,周围忽然响起一声巨响,轰隆隆的,紧随其后的便是底下洞室的剧烈颤抖,好似外面发生了什么爆炸一样,地面剧烈摇晃,就跟突发地震了一样。 萧玉书跟胡先极快镇定下来贴墙扶好,桑禹就比较倒霉些,还没站稳,又被后面的尸体绊了下差点栽在冷冰冰血糊刺啦的尸体身上。 好在桑禹手快,电光火石间抓住沐辰的腰带,再加上对方也伸手相拽,他这才堪堪站定,没有弄出别的意外动静。 可洞室外的巨大动静引得令狐司和魔修双双警惕, 魔修当即站起身不满道:“你不是说禁制一开,无人闹事吗?” 令狐司神情一凝,眉目沉了下来,二话不说便转身朝外走去,魔修嘴里低骂一声,随即也跟其而去。 桑禹这个傻的下意识想跟着走,但却被沐辰环腰拦住,直到前方两人急匆匆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前方打开再闭合的暗道外后,这才敢出声道:“怎么不跟着了?” 萧玉书憋着想捶这个傻子一拳头的劲儿,压低声音道:“废话,咱们不就是为了溜进来的吗,还跟着出去做什么?” 胡先过去看了眼盒子里摆放的金丹,仔细瞧了眼祭台外围的五个凹口,饶是他再不清楚令狐司究竟计划什么,可东西都摆在了眼前,这下胡先直接了然了一大半,随后他神色凝重道:“好啊,令狐司的野心不小。” “妄图以五行之法融合旁人金丹开辟修行先路,”胡先咬牙说着,讥嘲一声,“痴心妄想,五家血脉他凑都凑不齐!” 闻言,萧玉书抿唇不语,心里思虑甚重。 五家血脉, 但愿令狐司凑不齐最后一个吧。 “你把那些护卫都杀了,这个院子无人看守,你难道就不怕有人趁乱溜进去?”外面魔修临走时朝令狐司提醒道。 而令狐司全然不在意,甚至嗤笑道:“我既然敢放心,那必然是有后手。” 魔修蹙眉道:“什么后手?” 令狐司笑的寒凉:“自然是有法子让擅闯者有去无回的法子。” 话落,他便大步朝外走去,撂下一句“寻个契机,把天阴教里面那个人挖出来。”后,令狐司的身影便消失在拐角处。 看着不远处像是人为被轰塌的几处屋舍,魔修心道说的倒容易,随后带着满腔怨念也转身离去...... 第657章 太像了 “这、这么多路,这么多洞室,能找到人吗?”令狐司同魔修离去后,四人面对眼前好几条分岔路面露难色。 桑禹甚至愁道:“三师兄真的在其中吗?别到时候绕进去走不出来了。”胡先幽幽道:“你没听见吗,人家亲口说的,挽酝就在里面,一群不知道里面有啥的洞室里,找吧,挨个找总得找到的。” 桑禹苦道:“不会像什么话本子里的,一开门冲出来一堆妖魔鬼怪吧?” 萧玉书压火道:“你要再说这些扰乱军心的破话,我就反手把你关进去。” “你俩就会欺负我。”桑禹委屈巴巴的躲沐辰后边,探了半个小脑袋嘟囔道。 为了加快速度,也为了以防万一的不测,四人随后商量分成了两组,兵分两路各自选了条路挨个去找。 桑禹不论是跟着胡先还是萧玉书都会被嫌弃或者挨骂,所以他毅然决然的拉着沐辰走了,所以萧玉书跟胡先走在了一起。 若是以前,换成刚经历过一通胡先的骚扰后的萧玉书那是铁定不愿意跟这个随地大小硬的老流氓单独走一起,因为会有贞操危机。 可现在, 也许是混熟了,也许是知晓对方花花心肠之下藏匿的却是重情重义的正心,反正现在萧玉书跟胡先在狭窄幽暗的暗道里摸索着,连以往对其的半点提防小心都没有。 两人都是比较沉稳的,没有过多废话,分头沿着两边的洞室一个个小心打开查看。 也不知道当初令狐司是怎么弄出的这个地下洞室, 里面弄得跟蚂蚁巢穴似的,四通八达狭长阴暗,到处都是不明洞室,看着颇有点类似于靖光学府地下试练场的机关隧道。 “瞎弄个什么?都是空的。”在开了不知第几个空盲盒后,萧玉书终于忍不住骂了令狐司一句,“还以为里面有什么东西,结果全是空的,他是不是有病?” 胡先也有点被耍的烦躁,道:“鬼知道他弄这些做什么,令狐司这人可是古怪的很。” 萧玉书顺口道:“怎么古怪?喜好打人耳光?” “不是,”胡先摇摇头,一边推开下一个洞室,一边闲聊似的解释道:“令狐司这人年轻时也是一方备受赞誉的端方公子。” “端方?”萧玉书凉凉道,“我可没看出哪儿端方来。” 胡先叹气道:“听我说完啊......” 曾经五家并行时, 令狐司作为家中长子,出生时是备受爹娘重视,自小便被严加管教,同龄幼儿还在玩竹蜻蜓的年纪,令狐司已经被亲爹逼迫着早起贪黑用木剑练习基本功、扎马步、举重石。 小小年纪,令狐司便有一身好功夫好剑法,又自小饱读诗书,受教严苛,从不做父母期盼以外的事情。 在那样的管束下,令狐司年少时也曾是广受赞誉的世家公子,为人端方举止儒雅。 不知为何, 萧玉书听着胡先对令狐司的形容,有种莫名的熟悉,不知出于什么心理,他提了一嘴:“令狐本家对每个小辈要求都这般严的惨无人道吗?” “非也,”胡先再摇头道,“或许是作为长子,就要应当承担责任,所以令狐司爹娘对他的管束可比他后面的弟弟妹妹严苛多了。” “毕竟令狐司可是作为下任当家,不要求严点怎么行?剑术,修为,资质,用功,哪一样都是其爹娘严厉要求的,必须用功,所以令狐司实力强悍也是情有可原的。” 胡先这时又多嘴了一句:“可是厉害又能如何?人心不足蛇吞象,当年令狐司那般努力,还不是被其爹娘嫌弃不如时峥,也就是时望轩亲爹。” “后来呢?”萧玉书低声道, “后来......”胡先的语气在这时停顿了下,随后跟个笑话似的说道:“后来也算是上任令狐家主自食恶果,把令狐司逼急了,来了一出孝子弑父弑母的腌臜戏码。” 这个结果有点难以置信,好像又有点诡异的情有可原, 那点诡异在哪儿,萧玉书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以前好像也是被逼的很紧,很紧, 紧到跟令狐司当年的处境很像, 不是萧玉书听见什么就硬要往自己身上扯,如果可以,他也不想把自己跟令狐司这个手段凶残的畜生之辈联想在一起, 奈何两人相像之处实在是太像了, 身为长子被寄予厚望要求严格很像, 一举一动都必须按照父母指令很像, 下面有弟弟妹妹必须要肩负兄长责任照顾他们很像, 可又不是很像, 因为以前端方儒雅的令狐司成了现在心狠手辣的令狐司, 而以前克制本性的萧玉书却成了现在偶尔可以放纵心性的萧玉书, 两者差在了哪儿呢? 萧玉书难以分辨。 “喂,你同时望轩之间......怎么样了?”自这个不太好的话题后,两人又各自沉默着找了一会儿,换了条路继续找的时候,胡先突然问了一嘴。 萧玉书这时的思绪有点乱糟糟,猝不及防听见胡先这么问,问的还是时望轩,心里就更乱了,他随口应付道:“没怎么样。” 而胡先却浅笑道:“你这话在我这个过来人面前可一点遮掩都没有。” “你心悦他么?”他问的十分直白,直白的让萧玉书差点脚下一滑出溜下去。 第658章 旁观者最清 “哎,我就随口一问,你干什么这么做贼心虚?”胡先揶揄道,说完,他还揣着十分耐人寻味的笑容压低声音道:“你俩是不是……” “不是!想什么呢你!”几乎是下意识往某种不可言说的方面联想,萧玉书双颊当场烫了一瞬,脱口便是打断,随后他急忙快走几步语气匆匆道:“干、干正事就干正事,说什么乱七八糟的!” “都什么时候了,你脑子里还想那点破事,真该洗洗……” 胡先好整以暇的看着眼前人着急忙慌逃避似的往前摸索着,然后脚下不稳还滑了个趔趄。 在过来人的眼里,萧玉书此番明摆着有点事儿。 从一开始,胡先对萧玉书的印象只是挽酝养的随挽酝,两人常年待在折云峰上闭门不出,冷也冷的如出一辙。 因为骚扰不到挽酝这个大的,胡先觉得小的也是有点意思,毕竟姜还是老的辣,他不觉得萧玉书在挽酝那个冷冰冰的板正人那里能学到什么情爱之理,肯定没什么防备。 应当是好骗的, 可后来他才发现这人也不是那么好骗, 不能说是聪明,但至少头脑也并不是那么死板端正, 说确切点,胡先真没想到世上还有人敢这般玩,一人分饰两角,累死累活的,图什么呢? 若是说夺舍外来者身具要事不得不做,可桑禹那个软蛋反倒悠闲得很,不仅悠闲,还一堆乱七八糟的保命之物傍身,连后来露馅的玲儿也是如此,怎么偏偏萧玉书这般忙碌。 虽然胡先不懂,但他也能分清楚萧玉书的任务是什么,光看对方哪些事情做的开心随意、哪些事情做的眸中藏痛就知道了。 要不然之前秘境里面他也不会朝神情绷紧强装淡定的萧玉书多嘴一句“时望轩快死了。” 有些事情向来是当局者很迷,旁观者最清,胡先又是历世长久的人,对萧玉书跟时望轩之间的那点事情怎么察觉不出来。 他这个人在情情爱爱里向来讲究露水情缘点到为止,从不留余情。 因此对待两人十分稚嫩的情感雏芽也只是抱着看着玩玩图一乐的心思, 可是, 或许也是跟人混熟了,有那么点朋友间的虚虚关系,也或许是时望轩爱的太炽烈真诚、而萧玉书的情感不知为何过于内敛含蓄,又或许是腻了, 看腻了世间变幻莫测的不忠情爱,胡先这个放浪形骸的浪荡子也想瞧一瞧这世上难得的纯粹。 看看永远不会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忠贞落在旁人身上会是什么样, 因此,胡先几步快走,掩去自己眼底的黯淡,追上前方还在胡乱忙碌的人嬉笑道:“我瞧着,时望轩对你真心不假,你呢?” 你还没完了! 萧玉书刚平复下去没多久的心跳又多蹦了几下:“你别你自己好色,就看谁俩都有一腿行不。” 胡先挑眉:“那可不止我看出来了,其他人的眼睛也都是雪亮的,难不成……难不成你觉得沈少主也好色?” “怎么还瞎扯别人?”萧玉书逃避道:“你别祸害对方的名声。” 胡先却道:“我可没有,连沈修竹都觉得你们两个情深蒂固的。” 萧玉书难以置信道:“不可能!” “信不信由你,两个宗门的弟子都开始传你们两个的话本子了。”胡先两手一摊道。 “什么!”萧玉书气急道:“是不是你干的!败坏我名声!” 胡先又笑了,再一摆手道:“你可别冤枉人啊,是四师姐亲笔传的。” 靠…… 忘了她了, 这不给萧玉书本就岌岌可危的颜面雪上加霜嘛! 好在暗道阴暗,不然连萧玉书本人都察觉不到的脸红就要完全呈现在胡先面前, 一清二楚的那种。 “别瞎传了,又不是真的。”萧玉书倍感烦扰,随便扒了几下头发后才低声道。 然而胡先好像没有就此放过他的打算,仍在锲而不舍道:“哪个不是真的?” “是以往你同时望轩那些愉快时日不是真的,还是时望轩从前那些对你掏心掏肺的好不是真的,又或者说……”胡先此时忽然拉长了尾音,抬眼看着面前人,目光刻意深沉又紧盯不放。 他接着一字一顿道:“你想他好这件事不是真的?” 本来意志就坚定不到哪儿去的萧玉书被胡先这番一针见血的话给成功问住了。 他不说话,眼神也垂低,似乎想躲避胡先深究的视线。 紧接着,在萧玉书沉默不语中,胡先问出了最后的致命问题:“时望轩待你如此 ,你真的一点也没动过心?” “你就一点不曾喜爱过他?” “……” 萧玉书彻底不知道了,连带着脚步也停顿住,好似停滞一般再也迈不动分毫。 阴暗的空间在此刻突然陷入安静,静的只能勉强听见两人的呼吸声, 一轻,一重。 萧玉书没说话, 可在胡先眼里,这样的所问不答其实已经是答了。 毕竟之前, 这人若是碰见什么真不可能的事情绝对要先凭着伶俐的口舌据理力争一番, 如今, 最擅争辩的人也有了语塞没话可反驳的时候, 这足以证明一切。 第659章 纯粹 “喔~”胡先这时突然又换了个攻击反方向,笑的格外轻佻:“你这个反应……看来应该是我说错了。” “你怎么会喜爱他呢,毕竟之前那么狼狈惹人笑话,后面就算修为上去了 性子也是那般孤僻阴沉,不招人喜欢。” “其实想想也是,你不喜欢他也正常 毕竟一开始全宗上下都没有人把他放在眼里。” “连你也讨厌他的话,”胡先漫不经心推开身侧一个洞室,再次一无所获后随手关上,接着毫不在意道:“虽然有点唏嘘,但是也不怪你,谁叫时望轩这人从来不讨喜……” “够了吧你。”萧玉书又不傻,听得出来胡先在唱什么戏。 可即便清楚,他心里也难以控制的闷沉下来,仿佛被什么压住似的,有点透不过气。 这人话虽然难听,但大部分也是事实。 萧玉书不知道该反驳胡先什么,双唇嗫嚅片刻后,才闷声道:“你懂什么?若是换个别人,在时望轩孤立无援时陪他走一程,他照样也会喜欢。” “他喜欢的是我那些‘好’,不是我。”或许是被胡先硬逼了一把,又或许是这里光线阴暗空间狭小在心理上给了萧玉书一种可以隐藏情绪暗不见光的潜在感觉,反正他总算是把憋了很久很久快拧结成硬石的心里话说了出来。 时望轩爱的,应该是萧玉书作为黑面在他潦倒狼狈时无私给予的好,不是萧玉书这个人。 换句话来说, 萧玉书心里始终有一个潜在意识,他认为当年若是换了别人,时望轩也一样会喜欢上。 如果是这样, 那真是一场漂亮又刺心的误会。 胡先听的明白,故此心上了然,继而又好笑的摇了摇头。 要是心中无他, 哪会想那么多事情。 “世上总要讲究缘分的,”胡先浅笑道,“你说换成谁都可以,可那人偏偏又是你。” “你说换成谁对时望轩好都会被爱,但是那个时候又有谁回去对他好,”胡先眉眼弯弯,感慨道:“没人会那么闲,像桑禹那样的也就只会捡个狼崽子养着玩玩。” “而你,”这一刻,胡先仍旧顶着这张从来没多少变化的少年面庞,说话的语气却如同一个长辈那样厚重,不正经里透着认真的提点萧玉书道:“我不知道你那时是怎么以那个身份同时望轩相识,又是为什么冒着风险同其做那些不必要的相处。” “其中缘由恐怕只有你自己清楚。”他道。 过来人就是过来人,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就能让萧玉书闭上了嘴,紧了心神。 缘由, 当初萧玉书遇见时望轩、跟人建立友谊是为什么来着? 好像就是一时兴起, 确实, 像闲的。 胡先这时又走在了萧玉书前头,继续挨个小心查看着各个洞室,边看边自顾自继续道:“纯啊,什么事情都没经历过,糊涂也正常。” 这话好像明里暗里嘲笑萧玉书对感情这方面一窍不通,正当他不服的想寻些什么话来反驳时,却又听到对方道:“自古情难解,你在这儿笨住也正常。” “说的好像你这个风流人懂似的,”萧玉书没好气道,“走肾不走心的,你倒在这儿教起我来了,喜不喜欢爱不爱的,你又不懂。” 怎么不懂? 那可是干净到极致、世间少见的纯粹情意, 只不过是胡先放纵惯了,因此这样身子不洁的浪子落在旁人眼中沾不上半点真心。 谁也不会料到这么一个拈花惹草的人也曾守过心, 本以为也遇到了纯粹的情, 结果却是碰见了一个多情的高手,技艺比身经百战的自己还高一筹。 真讽刺, 胡先原是想开解不开窍的萧玉书的,结果又不受控制的回想起了自己丢人现眼的破事,脸上的笑容为此磨灭了些,然后才道:“我这个流氓不懂,难道你就懂了?” “童蛋子。” 艹...... 来自合欢宗宗主的嘲笑成功逼出了萧玉书的脾气,他当即“嘁”了声,道:“你还好意思说我?你好过这么多人,能记住几个?在别人面前装一下就得了,别在我面前装,你眼里的喜欢不就是亲亲抱抱然后双修,有什么可高深的。” “呵,”胡先被他说笑了,道:“你还怪了解我。” 萧玉书道:“哼,那当......” “可我看的话本子总比你多,”他又接着笑道,“话本子说,若是真心喜爱一个人,是看到对方的面庞会忍不住唇角上扬,听到他过的好便会开心放心,想跟他一起做许多事,不在一起时下意识想对方在做什么会不会有危险,见面时就算不说话只一起待着就很愉快。” “这些事情,我这个不干不净的没有,你这个干干净净的难道还没有过吗?” 胡先好似在戏谑,可说出来的话却叫萧玉书哑口无言。 紧接着,刚刚被萧玉书嘲讽过的人再次一句话重重戳在萧玉书心上:“你跟时望轩待在一起时难道没有过这种感觉吗?” 胡先这个家伙话是真多,八卦是真八卦,说出的事情又是让萧玉书觉得该死的有道理。 好像, 他真的是这么看时望轩的。 姜还是老的辣,这方面好像萧玉书怎么怼都占不了上风。 “你看你又不说话了,”胡先轻叹一声,笑道:“不知道你是不是这样的,反正时望轩肯定是这样的。” “这个小子拧邦邦的,从前生怕旁人知道你靠近你,野兽护食一样护的特别紧。” “那时应该只是喜欢,”萧玉书无言间,胡先自己琢磨道:“毕竟大多数‘喜欢’都很自私,要占着不给旁人看。” 第660章 爱屋及乌 “但是后来,你彻底露馅时,我见到你毫发无伤并没有半点被他报复的样子。”胡先不由得感叹道:“现在应当是爱了吧,不然也不会那个怂包蛋早就被关在大牢里作为要挟你的把柄。” “爱屋及乌,说不定这小子还在帮着你找挽酝呢。”胡先道。 这话可谓是一句比一句杀伤力巨大,萧玉书的气势从头顶上跟被浇了大桶水似的,直接熄火熄到了最底。 “你别乌鸦嘴了,他千万不能出现在这儿。”萧玉书深吸一口气道。 “而且,”萧玉书声音低了些,有点愁似的怅然:“我还没好好跟时望轩道歉,现在这一走,恐怕又......” “哈,”胡先当即就笑了,凑到萧玉书面前打了个风流响指,呲牙一笑道:“这有何难?过来听我说。” 不知为何, 萧玉书明知道从胡先嘴里出来的点子肯定不是什么正经主意,但还是凑过耳朵去听他说了, 可能也是真无计可施了吧, 不过听到最后,萧玉书当即红脸甩了胡先一句:“你、你真......” 胡先笑的尤其灿烂,道:“听我的就对了,男人都一个样。” “你......”萧玉书彻底语塞。 可恶, 歹毒的知识以一种更歹毒的方式钻到了他的脑袋里,怎么晃都晃不出去的那种。 而没一会儿,他忽然从胡先方才的话里领略出了点别的,回头质疑道:“你懂这么多......” “你难道不会真跟那个白猫狐狸精有过一腿吧?”萧玉书的突然深究,着实打了胡先一个措手不及。 “呃......”说的胡先神情一怔,短时间竟没说出个是或不是来。 这回可轮到萧玉书追着打了,他先是刻意拉长声音“哦~”了一声,然后意味不明的啧啧道:“原来你也跟人有过一段,是不是又把人家甩了,所以人家才会追到这里来?” “你是不是爱过人家?”萧玉书好奇的八卦道。 而胡先彻底收敛了笑容,片刻后才缓缓松下神情,低声道了句:“爱人前先擦亮眼睛。” “动作快点吧。” 因此,这段以萧玉书为开头的八卦话题最后以胡先的沉寂为结尾。 胡先沉默了,又改口道,爱人前要先擦亮眼睛。 但萧玉书挺震撼的, 他从胡先的话里居然听出来一种对方被欺骗过感情的诡异错觉。 震撼之余, 两人仍在沿着暗道对各种洞室进行搜寻。 不得不再骂一句, 这令狐司跟个神经病一样, 那么大的底下暗室看着都他妈的快有他全家一半大了,那么多路,数不清到现在都没找完的洞室,愣是什么都没有, 空的! “我真服了!”萧玉书找到最后隐隐失了耐心,他现在都怀疑这个地方完全就不是令狐司拿来关押人的。 为什么要弄这么多空的洞室摆着, 总不能是有攒房癖吧? 走到拐角处,萧玉书实在受不了了,骂道:“这人有病吧!明明什么都没有,做这么些个洞室有毛用啊?” 相较于萧玉书的暴躁,胡先反倒沉静许多,悉知令狐司心机的他觉得好似没那么简单,两人或许一开始寻找的方向就错了。 但还没容胡先过多思索,整个地下洞室就不知道怎么了,突然剧烈震动起来,好像有人不小心触发了什么机关一样。 两人还没站稳脚步,萧玉书就被侧边突然撞出来的石壁撞到了另一处去。 变数之快,快到胡先还没来得及伸手去拽自己也被另一堵墙给堵在了另一边, 在这电光火石间, 萧玉书恍然明悟了这个偌大暗室的真正用处, 即便是难以置信, 但令狐司真的把靖光学府那个地下试练场的精密机关给搬到了自己家里! 首次挪位结束后,两人就这么被机关分开,石壁错位之后有些原本的洞室变成了暗道,这下萧玉书总算是明白了令狐司的用意。 这但凡闯进来个没去过靖光学府的人,都得被困死在这里。 好牛逼的心机, 萧玉书一开始还嘲笑过令狐司对此处的守卫如此懈怠,没想到这货留了这么一手。 因为不确定机关还有什么,再加上这石墙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的也是真的打不碎,独自一人的萧玉书只能格外警惕,强定心神一点一点小心摸索。 既然之前跟胡先找的那些洞室实际上只是些可移动的临时机关,那真正关押挽酝的密室肯定在别处, 虽然被分开了有些风险,但好在找人有了眉目,萧玉书谨慎弓着腰,刻意跟两侧墙壁保持着距离四下观察着。 因为太黑,萧玉书干脆换了自己原先被搁置四年没使用过的刀,顺手给刀身淬了火充当照明, 火光向来明亮,刚使出来的时候让萧玉书有种久违的熟悉, 好久不用了, 倒是一点也没有停滞四年的生涩,果然还是火灵根使得顺手。 可能是太顺手了, 导致萧玉书因为视线角度问题,被刺眼的火光晃了一下,没看见头顶上突出来的一块石头,撞的还挺狠。 嘶——, 得亏没人, 萧玉书能够捂着脑门原地使劲跺脚把涌到嗓子眼里的痛呼硬憋下去, 真他妈的气人, 男子汉大丈夫, 这笔账他暂且先记在令狐司身上。 回头指着那块石头动嘴在心里骂了几句后,萧玉书刚要回头,却在拐角处后背猝不及防的撞上了一个人硬实的胸膛。 第661章 狭路相逢 霎那间,萧玉书心里咯噔的同时想都不想的一拳淬火狠狠转身抡过去,可拳头还没打到对方面门,就被那人一手紧紧攥住手腕。 捏的可紧,攥得萧玉书手腕生疼。 还没等他另一手提刀反击,那人抓着萧玉书的手就一个用力,拽的萧玉书脚步骤然不稳,然后被人重重抵在了墙上, 力道其实也不太重,就是有点突然,而且被抵住的姿势有点诡异,反正就这样那样的,萧玉书腰身就被对方卡在墙壁上动不了了。 “谁!” 萧玉书被人来人抵着,腰身被压制着,连刀都被人挡在肘下,受制于人的处境让他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里,忍不住低喝道。 而那人没说话,似乎呼吸很重,胸膛重重起伏着,滚烫压抑的气息在两人极近的、所剩无几的空间内冲撞着, 这人明摆着心情不大好, 察觉到这一点的萧玉书接着刀上明亮的火光抬头定睛一看, 这一看, 他瞬间明白面前人为啥心情不好。 只见下方炽烈火光映照下,眼前人俊美阴骘的五官一半在明处一半隐在暗处,可不论是明是暗,那紧盯不放暗流汹涌的双眸仿佛凝出了实质性的目光,犀利的像是要把萧玉书整个人拆吞入腹活活生吃了一样。 时望轩凝视着偷跑出来的眼前人,神情极度阴沉,抓着对方的手十分用力。 他看着萧玉书身上标志性的火灵根,以及对方手里自己足足四年不曾再见过的熟悉的刀,胸膛险些被怒火烧穿。 砰,砰,砰, 心跳的剧烈, 时望轩在濒临气疯的边缘极力克制,沉默半晌才从紧咬的牙关里迸出几个切齿暴躁的字来:“你可真是......” “神——通——广——大!” 神通广大到过去一人分饰两角都毫不费力, 神通广大到死遁后潇潇洒洒的抛开一切, 神通广大到离开天阴教潜到这里也是这般轻松, 果然在萧玉书心里,旁人的安危总比时望轩更重上一重,因此才会冒着般大的风险来到此处, 若不是时望轩设计将令狐司引出后也潜入进来、恰到好处碰见偷跑出来的萧玉书, 他恐怕连人什么时候跑的、跑到了哪儿都不知道。 要是令狐司没被引走,时望轩不敢想这人顶着金丹都够不到的修为敢胆子肥到什么地步, 宫里的结界是怎么被打开的, 令烨那个老家伙又是怎么看着人的, 萧玉书怎么能这般肆无忌惮哪里都敢蹿! 时望轩暴怒的眼神如同狂风巨浪般汹涌,眉目间阴云密布,浑身也散发着浓浓戾气,摆明了是愤怒到了极点,看的萧玉书心上一颤,颇有些心虚的别开了视线。 胡先这个该死的乌鸦嘴! 说曹操曹操就到, 现在两人关系还处在冰点,偏偏萧玉书偷溜出来又被时望轩逮了个正着, 这都啥运气? 萧玉书寻思他命就一条,怎么要他命的事却不止一件呢? “你本事倒真不少,胆子也不小。”时望轩语气沉得森冷,声音压得极低,在萧玉书面前道。 “我......”被抓包的萧玉书还没来得及从嘴里蹦出什么解释的话来,就见时望轩身后的墙壁突然动了下,来不及多想,萧玉书眉目一凛,反手抓住时望轩的手向侧方闪身躲去。 却不料,恰在这时侧方墙壁突然错位腾走,托萧玉书的福,两人双双身形不稳摔了进去。 好消息,萧玉书手伸得快,垫在时望轩后脑上没让其磕太重, 坏消息,角度原因,两人的嘴好死不死的磕一块儿了, 一声闷响, 萧玉书磕的嘴唇都麻了,怪疼的, 不过力的作用是相互的,时望轩铁定也好不到哪儿去。 所以萧玉书赶紧头一仰,想从人身上爬起来, 但是吧, 手还被人家脑袋垫在下边儿,萧玉书最后不仅悲催的发现抽不出来,还差点因为反作用力又磕上去。 “先抬头。”强行逼自己冷静下来后,萧玉书深呼吸道。 时望轩躺在地上,发丝铺散着,有几缕还凌乱散落在额间,他身体绷得僵硬,手几乎是下意识护在萧玉书腰上,掉在地上的火刀将他晦暗不明的神情照的很亮很清楚。 其实不用照萧玉书也瞧的很明白,毕竟两人此刻的距离再近一点就是鼻尖碰鼻尖。 或许就是太近了,也可能是被刀身的火烘烤的,他逐渐觉得空气有些闷热,因此再次重复道:“先起来,别躺地上。” 然而时望轩不动,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反倒压得萧玉书更紧了。 嘿, 我可是为了帮你垫一下才伸手的, 你不能这时候恩将仇报吧? 萧玉书闷气一瞬后,又道:“你起来不?” 时望轩也压着火,脾气暴躁异常,自然不会顺他的意,冷道:“不。” “......” 在两人视线交汇的短短几秒内,萧玉书脑海里演练了一连串对付时望轩的正当方法,然后发现完全不太可能实施, 那就只能另寻他法了...... “你还记得之前在魔兽山脉里的第一夜吗?” 沉寂之中,萧玉书忽然道。 时望轩原本以为这人会同之前那样顶着这张脸装冷冰冰不爱理人的模样,又或是闭死了嘴就是不肯多理会自己一句,却全然没想到对方竟突然问起了那么一句话。 魔兽山脉的第一夜...... 他当然记得,怎么可能会忘? 可那种事情时望轩本以为萧玉书会对之厌恶至极避如蛇蝎,根本不会提起,此刻听萧玉书如此认真一问,他居然有些许不可思议。 沉思片刻后,时望轩才声音低沉道:“记得。” 这人想说什么? 疑惑时,他就见萧玉书被火光照明的清隽面容上缓缓露出一抹迷之轻松,只听对方声音低低道:“记住就对了。” 萧玉书鲜少笑,可以说是鲜少用这副容貌笑, 虽然唇边勾起的弧度极浅,但直觉告诉时望轩对方没憋什么好。 而事实也证明, 萧玉书就是没憋什么好。 第662章 离谱 被膝盖顶到致命部位时,时望轩除了男人无法言说的痛外还有种该死的久违感, 久违的就跟几年前被扯住头发那次一样离谱! “嘶——,你......” 饶是时望轩如今再怎么能耐,也同样消受不起萧玉书这么一提膝,闷痛之余,他额头终于暴起了隐忍已久的青筋,面庞爆红,目眦欲裂,瞪着面前从地上麻利站起的人险些咬碎牙道。 “你......你这个......” 萧玉书淡定排干净身上的土,语气从容替时望轩这个词汇量贫瘠的人把后面的话慢悠悠说出来:“你这个骗子、无耻、下流、臭不要脸~” 闻言,神情阴沉羞愤的时望轩一下顿住,半跪在地上弯着腰,眼神死死盯着面前人闭上了嘴。 萧玉书慢条斯理的整好自己凌乱的衣领后,从容道:“这话早在第二次见面的时候我就说过了,耳熟吗?” 怎么会不耳熟? 时望轩眸色发深发怔,直勾勾盯着这人,身体绷紧,僵硬的宛如石刻, 有那么一瞬间, 他被这话这样的语气说的整个恍惚了一下,跟出现了幻觉似的,仿佛眼前站着的人仍是那个遮着半张容颜的欢脱人。 然后对方缓缓俯身朝自己伸出手,想要扶时望轩起来。 萧玉书低声道:“这里的机关不知道怎么触动,你方才那样挺危险的,不然我也不......” “危险?你还怕危险?”岂料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时望轩一句冷声反问给打断。 只见时望轩丝毫没领情,身体一斜,回避了萧玉书伸过去搀扶的手,自己缓缓站了起来,不过站的没刚才那么板直,明显还是有点钝痛在身上。 不过时望轩犟,什么都硬挺着不说,就算是男人的好伙伴遭受重创,他也得撑着脸面呛萧玉书一嘴。 “谁让你出来的?”时望轩语气不善,眼神凌人,一点好脸色都没给。 他这反应在萧玉书心里于情于理, 拧棒子也是这样的, 一人一猫如出一辙的倔, 所以萧玉书收回顿住片刻的手,毫不逃避的对上时望轩审视中掺着点类似于想打人的目光,略显尴尬的开口道:“没人,我自己想出来的。” 此话一出,眼前青年胸膛明显起伏大了些,萧玉书几乎在心里都预演到他会说什么。 也是,你怎么愿意待在这个地方。 “也是,你怎么愿意离开他们,待在有我的地方。” “......” 预想的有点偏差, 差了几个字,好像意思天差地别。 时望轩这话明明是沉声说出来的,语气也讥讽的很,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方才刚被胡先灌输过情感疏导,对方这话落在萧玉书耳里却让他平白听出来了几分怨气, 还有不甘、不满以及心灰落寞。 不管萧玉书怎么听出来的,但直觉告诉自己他没有听错,时望轩此刻气大着呢。 转头看了眼四周,萧玉书发现两人约莫是被关到了一个狭小空间内,类似一个密室,从里面不好轻易打开的那种。 孤男寡男,独处一室,这不是天赐的解释的好时机还是什么? 解释得从什么开始呢? 萧玉书认真思考了下,在时望轩脑子里一团乱麻越想越多、越想越气、气到恨不得马上回去质问令烨的时候他才找到一个恰当话题,由此稍显踌躇开口道:“我其实没怎么想离开,只是胡先过来寻桑禹,他不知道这里怎么走,所以我就跟着来了,指路的......” 却不料,时望轩抓的重点不是萧玉书想说的那个,他听完当即双眸一震,语气突然暴躁甚至透着些难以置信:“胡先带你跑的?” “合欢宗那个处处留情荤素不忌的那个你都信......”时望轩手指指节攥的嘎吱嘎吱响,脸色骤黑得让萧玉书顿感不妙。 坏了, 自己话说的没错,但是这小子领会的不是太对。 因此萧玉书急忙解释道:“谁信他了?要不是他修为摆在那儿、以往相处熟悉,我也不会同他一起。” 哪知这话好像又有些不对, 时望轩听完,整个人周身气息瞬沉了一下,随后跟盯什么犯人似的盯着萧玉书视线不动,眼里的质问都快要凝成了实质。 他一字一顿饱含怒气几乎是在低吼道:“修为,相处,你就记着那个老流氓了吗!” 拧的人惯会自己气自己,因此这个结论气的时望轩胸口生疼。 坏菜, 萧玉书恨不得读档重来,给自己的嘴上来几下。 “不是,我......你、你不在,我找不到你,”萧玉书这时候颇有点满腔话却因为语言系统紊乱组装不出来的抓马感。 到最后,临时想不到恰当又不会被时望轩挑出刺来的话的萧玉书为了不让时望轩自己憋的火越烧越旺,只能不假思索下意识提高声音道:“我肯定记着你的。” 有时候跟人交流就跟套圈子一样, 萧玉书好好认真丢出去的圈子一个没套中,最后心神慌乱丢出去的那个就套中了, 而此刻,他为了努力解释而组织出来的话一句都没让时望轩心里的火气平复下来,反倒是最后这一句不过大脑直接脱口而出的话让对方忽然安静了下来。 第663章 小猫 时望轩的突然安静,着实让萧玉书有点不知所措。 也不知道是说对了还是说错了、错的直接让对方气的没了声。 反正两人待在这间狭小的密室里,彼此相对而立,时望轩阴暗难辨的神情连地上刀身摇曳的明亮火光都照不清。 周围什么声音都没有, 安静的只能听见对方或轻或重的呼吸声, 就在萧玉书忍不住要打破这种莫名沉默时,时望轩忽然开了口:“你当然得记得我。” 他的声音比方才低了许多,沉到了谷底,透着些难言的冷淡:“你得好好记着,这世上还有个被你耍了那么多年的傻子。” “这年头,下一个傻子不好找。” 听着此番不知是在往谁心上扎刀的话,萧玉书先是一愣,随后便是哑然失笑:“你别说气话了,我......” “少说些找补的废话,你再怎么自辩,我也不会放过你!”时望轩这时突然摆出恶狠狠的样子,放起了狠话。 萧玉书顿住片刻,然后十分配合的“嗯”了一声。 “等出去了,我就把你关到大牢去,与蛇蝎虫蚁作伴!”或许是觉得威吓不够,时望轩继而又拧眉怒道。 萧玉书再“嗯”,还无比配合的点头低眉,装出好像真的被吓到了的模样。 不过装的有点假,让时望轩看出来了。 虽然对肉体伤害一点忙没有,但精神攻击直接拉满。 气的时望轩太阳穴突突突了好几下后,他立刻又狠道:“你别以为我干不出来!” 干的出来,干的出来,干的出来, 我也没说你干不出来啊, 萧玉书有些憋,憋着即将涌现出来的那点忍俊不禁和心酸。 世事无常, 过去了这么些年, 明明在魔界叱诧风云、威名远扬,杀的无妄城闻风丧胆各个避之如瘟神, 可在萧玉书眼里,无论面前青年蜕变成什么样、成熟到什么地步、外表做出来的模样多么阴狠顽强,在他心里,时望轩永远是记忆里那个经不起自己三言两语挑逗惹激的少年,又倔又犟又死撑面皮不肯把自己包裹严实的敏感内心显露分毫。 就好像一只在外流浪多年、吃了不少苦头的小猫,浑身上下都是被磋磨出来、逼不得已的戾气。 碍于现代的枯燥生活, 萧玉书从没有养过猫, 但实际上,人跟猫差不了多少的。 猫的性格有好多,譬如乖巧可人,活泼好动,嘴碎话痨,安静内心,傲娇暴躁,高冷孤傲...... 可那些都是讨喜的, 不像拧棒子,孤僻不亲人,萧玉书给它点好吃的想摸摸还得冒着被其挠一爪、咬一口的风险。 看起来好像又凶又拎不清似的,不知道对人之善要回报,只知道看见谁就炸起浑身的猫朝来人哈气,谁也不让靠近。 可但凡深究一下,就能体会到小猫的心理。 遭遇过母猫的偏心、冷落、抛弃,受了好多坎坷,自己在山林中摸索生存又遇见了太多的陷阱、碰了太多的壁,因此才会造成严重的防备心里,对生人极度不信任,奈何爪牙太过稚嫩只能用封闭内心提高警惕来保护这个脆弱的自己。 时望轩也是一样的, 少年时期的他性子孤僻不爱同人说话,也不喜欢人多的地方,因为遭遇的欺骗太多也长了点心眼儿,但还是没耐得住萧玉书一次又一次的示好,最终敞了心扉。 再怎么坚韧的冰墙碰上那般炽热耀眼的太阳也会从外到内满满融掉,化成温水,就着暖和的日光一同娇养了里面关着的晚熟的种,从泥泞的土里开出了花来, 可是花刚绽了一半,太阳就走了, 再次归于黑暗的花比不了埋在土里还能靠着外壳撑上一撑的种,枯萎的很快,而从前暂且能挡挡风的冰墙也不在了, 外面的冷风一吹,干枯的花瓣就稀拉拉的往下落,茎叶摇的支离破碎,无人可怜。 而罪魁祸首——太阳呢? 正如同时望轩那夜控诉的那样,跑过去照其他人了,照天照地,暖风暖雨,唯独冷了时望轩一个人。 密室的昏暗中,萧玉书视线不曾偏移分毫,就这么看着他, 看着眼前这个自己亲手照拂过却又抛弃了的小猫、小花, 看着对方强撑着坚强却克制不住下垂的尾巴, 看着这人明明在风中颤抖不稳却仍旧不肯软下来的枝芽, 眼眶酸涩的感觉慢慢贯通了鼻子,强压住喉间涩意,萧玉书低声道:“等出去了,你干什么都好。” 不知道对方此番突然软下来的语气究竟是为何,时望轩静了一瞬,继而又皱眉道:“用不着你说。” 而萧玉书没说话, 胡先真的挺厉害的,不愧是情场老手,一番醍醐灌顶的话说下来就成功在萧玉书脑子里安装了一个解语器, 这个解语器内存不大,占地不多,版本很低,功能很小, 最多只能为嘴硬的出奇的时望轩一人服务, 而技艺生疏的机器翻译来翻译去, 只能最后将时望轩那么多气势汹汹阴沉暴躁的话翻译成了一句: 你骗我,抛弃我,我还在恨你。 第664章 勇敢一次 “谁准你离开殿里的?”性子执拗拧倔的青年还在质问,语气生硬又别扭。 萧玉书轻声道:“教主。” 时望轩冷声道:“他让你走你就走?” 萧玉书道:“我打不过他。” 时望轩气道:“打不过?你不是宁折不弯吗?不是孤冷倨傲吗?怎么这时候屈服了?” “你不是向来硬气吗?” 萧玉书如实道:“那都是装的。” 时望轩火气更大了,语气越说越冲,凶巴巴的道:“你怎么不接着装了?装无情装高冷装好人装坏蛋......” 可他的话还没说完,萧玉书就突然伸手,抓住时望轩垂在身侧的袖子,抓的不多,就捏了一小块,力道要紧不紧要松不松的,反正是时望轩一动胳膊就能感知到的程度。 在时望轩错愕时,萧玉书垂眸,声音闷闷道:“不想装了。” 萧玉书这个回答这个举动显然是时望轩完全没有预料到的,明明是拽的他的袖子,但是他整个人却浑身一僵,连带着呼吸都滞了一刹。 对方这个举动竟给了时望轩一种没来由的、莫名其妙到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太可能的, 示弱、 认错...... 眼神轻微波动一下后,时望轩神情瞬变烦躁,不耐烦的甩了下胳膊,可没有甩掉萧玉书的手,因此沉声道:“松开!” “你是该不装了,毕竟也装不下去了。”他冷嘲道。 说着,时望轩别过身去用力一扯,撇开了萧玉书的手,并转身走向封闭的墙边,边走边道:“不知修为如今几斤几两就敢跑出来,真以为自己一朝不死就能肆无忌惮。” “等我出去了,你就等着......” 时望轩其实攒了满腔奚落人嘲讽人的狠话凶话,想着即便是狠不下心奈其不得,那在口舌上也要压上一头逞个痛快。 可就是这么多话还没说出多少,他就再也说不出来了。 从后面环住双肩的手仿佛是一把锁,锁住了时望轩所有积怨已久的恨,锁住了那些说出来分不清是在嘲讽对方心狠还是讥讽自己心蠢的话。 这个举动很突然, 萧玉书也不知道为什么,也不知道现在的时望轩该怎么哄, 他最擅长相与的还是少年时的时望轩,不是如今这个比一开始还要拧上好几倍的怨愤青年,可是萧玉书的心告诉他,自己欠时望轩这么一个环抱,所以下意识就过去这么做了。 少年跟青年的变化在外观上不过就是身量拔高了些,五官锋利硬朗了些,旁的也不好瞧出来,但萧玉书这么一抱,这才从对方僵硬的身体上感受到了这几年里时望轩的成长。 那是在魔界封心锁意日夜不休的磨练中造就的一副坚硬,是每一分每一秒都不肯放松的紧绷。 明明从前在学府里两人嬉笑打闹搂搂抱抱时,时望轩的身体从来没像现在这样硬邦邦的硌得慌。 饶是如此,萧玉书还是搂得很紧,而时望轩身体也绷得很紧,紧成了一根拉满的弦,再稍微一用力就要崩断了。 那夜质问无果后,时望轩设想过很多种两人再次见面的场景, 但是无一例外都是萧玉书仍旧保持那种逼死人的冷漠不语还有那种令时望轩恨之入骨的慷慨大义和舍己为人, 他始终认为萧玉书压根就不想提起以前,甚至连命都不在意,要是时望轩再质问下去,对方可能真的会做出以死谢罪的荒谬举动。 故此,时望轩索性就不问了,或是心灰意冷或是累了,他不想再锲而不舍的往自己心上扎刀。 心就这么一颗,已经破了好几个口子,还没来得及长好,再也承不住下一刀。 可是, “我知道这些话现在才说太晚了。”身后人侧脸抵在时望轩后颈上,声音放的又缓又轻,跟手上收紧的、不容挣脱的力道截然不同。 萧玉书伏在时望轩身后,前胸贴背,像以往每次在体术课上玩闹时那样,他箍着对方的肩不让其再走动半步,低声道:“魔兽山脉那次我也不知道会死不掉,但是那一剑来的太快,你躲不掉,我就去挡了。” “我没想到会因此突然回到折云峰上,连那个疤痕都没有。我知道这话听起来很荒诞,像是胡说出来骗人的,”萧玉书眼睫轻轻颤抖着,声音也是,“我也知道我以前总骗你,骗你不会离开,骗你不会骗你。” “我这人不厚道,瞎话浑话张嘴就来,但是这一次,我想告诉你、让你知道......” 萧玉书顿了一下,贴住时望轩后背的胸膛重重起伏,好似下了什么决心。 他深吸一口气认真道:“我错了,我不该错怪你,不该怀疑你,不该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把你想的那么坏。” “你是我亲眼看着一路走过来的,品行如何应当没有人比我更清楚,我常教你为人要正要敢要勇,可我自己就不正不勇。” 萧玉书低眉落目,连带着环住时望轩的手都有些克制不住的用力过甚,勒得双方都有些不闷沉上不来气。 “我想过告诉你,但是我不敢,我......” 怯懦了好多年的胆小鬼终于借着站人背后看不见对方神情的机会勇敢了一次, 第665章 矛盾 “我怕你知道了,会觉得我这个人是疯子,是个喜好耍弄别人的混蛋,”萧玉书踌躇着,双唇嗫嚅着,声音越来越小:“那些事情,我也不想的,无论是那些话、那一剑,都不是我想的。” “我不想那么对你,不想让你被欺负成那般模样,不想要你的命,可是我那时不得不做,因为我想回去,想离开这儿,想离开这个动不动就打打杀杀动刀动剑人命如草芥的鬼地方。” “因为我怕死,所以想回我本该在的地方。” “对不起,我现在才说,但是我不想以往那么长的交情就这么算了。” 封住萧玉书内心的、由一块块厚砖垒砌的高墙终于被他自己鼓起勇气推塌,砖石碎裂灰土横飞,露出来了里面一直暗不见天日的、积压已久几乎爆棚的愧疚和真实自我。 这些话说完, 没等时望轩有所反应,萧玉书自己忽然有了一种释然敞快,就像积攒多年的郁气一扫而空,心绪彻底敞亮见光,整个人前所未有的轻松。 在这种状态下,萧玉书百感交集、思绪翻涌中又不由自主的多说了这么一句话: “魔界苦累难熬,我在折云峰上,替你守了那个雪人四年。” 世上为何人有那么多纷扰喧嚣? 兴许是爱与恨之间的千沟万壑仅用几句抒心之言就能从其开出一朵花的生机盎然。 时望轩默默听着耳边响起的小心声音,静静感受着来自身后人的轻微颤抖,垂在身侧的手指尖用力嵌进肉里,抿唇不语。 这个道歉,这个解释, 他等了好长时间,想听的时候得不到,心灰意冷的时候才来,分明是迟了,可心里说不出是什么苦涩滋味,本不该动容的情绪却控制不住的委屈难受, 委屈什么呢? 是时隔四年再次获得的拥抱既熟悉又陌生、既温暖又生硬,矛盾的折磨人心, 因此时望轩所有强装镇定和硬逼出来的不为所动才在这一刻彻底裂开,一直撑着的坚韧神情也塌得一塌糊涂,以往充斥狠色的双眸眼底泛了细微水光, 长大后的拧棒子被萧玉书温声细语小心轻柔的摸摸头后,再抗拒、凌厉的眼瞳也会浮现泪花, 时望轩又何尝不是呢, 只是在萧玉书心里,人比猫占据的地方更多,要更上心更关注更紧张,所以他迟了那么长时间才敢把话全说出口。 而现在, 做完这一切的萧玉书缓缓松开了手,很有自知之明的站在原地等待时望轩的反应。 他不认为对方这四年坎坷的痛楚会被自己这几句轻飘飘毫无重量的话给抹去,也并不期望时望轩会就此原谅自己, 而萧玉书也只希望这个历经诸多苦痛却硬撑着不说对外满身尖刺的青年能卸下那一身伤人伤己的戾气,把封上的心打开一个豁口,给自己能够弥补的机会。 但他安静等了好久,都没有等到时望轩有任何反应,或是语气松缓或是身躯动作,都没有。 好像萧玉书的那番话根本没有入了时望轩的耳,一点用处都没有。 这个结论在萧玉书心中说不难过是假的, 可他又能如何? 毕竟这要换成萧玉书自己遭受这一切同样也不会比时望轩如今的态度好到哪儿去,对方不借此再次施以冷嘲热讽戳人心肺,这于萧玉书而言已经算是很好的结果了。 在心里不停宽慰自己来日方长机会还有、只要时望轩不强烈抗拒他还有挽回的机会后,萧玉书长舒一口气,走到时望轩身旁正对出口,目不斜视道:“耽误了点时间,现在还是先想办法出去吧。” 他说完,故作轻松没事人一样伸手去摩挲墙壁上可能会有的机关,整个人从容的宛若方才只不过是随意闲聊几句并非豁出去敞开心扉过, 可是洞内阴凉,萧玉书身有些发冷,冻的触碰在墙壁上的指尖有些抖。 兴许是太抖了,导致他心神不稳没有发觉面前墙壁上潜藏的诡异,因此当面前石壁突现暗芒时,萧玉书没有反应过来。 瞳孔骤缩、猝不及防间,萧玉书被用力撞了一下,正因如此,他面前射来的东西被身后箭步冲来的人挡下。 那一瞬间, 萧玉书对上时望轩眸中极力克制却怎么也掩饰不住的汹涌情愫时,恍然觉得这个眼神有些熟悉, 倒像极了那年魔兽山脉上空自己冲来替时望轩挡那一剑的时候,自己看对方的眼神, 只不过, 那时的萧玉书没有时望轩现在这样夹杂着未消的余怒。 “时......时望轩!” 人倒在自己怀里失去意识时, 萧玉书从来没像现在这样心慌甚重过,怎么喊都喊不醒怀中人,只能眼睁睁看着时望轩眉头蹙起双目紧闭,神情痛苦不已却怎么也醒不过来。 极度的慌张过后,他这才想起此处应有第三个可以张嘴的家伙。 “魍魉!魍魉你在不在!在不在!” 第666章 父亲 “魍魉!” 四年了这个老鬼不能寿终正寝了吧? 萧玉书抓紧查看了一下时望轩的身体状况,没有流血没有伤口没有任何受创中毒的迹象,就好像只是无故昏了过去,意识难以清醒。 刚才发生了什么? 心跳怦怦然的极度慌张时,萧玉书突然想起了那个魔修口中能把挽酝困住的阵法, 再一联想这个地下暗室的构造,萧玉书这才恍然明白自己方才竟是无意触发了机关, 好一个令狐司, 怪不得对这里那么松懈,敢情这对付人的手段是一环接着一环。 若是幻境, 虽然萧玉书没亲身体验过,但他好歹也知道这种专门攻击精神层次的恶心手段有多迫害人, 得赶紧想办法把人喊出来! “时望轩,醒醒,听得到吗?” “时望轩,快醒醒!” “时……” “他听不见,你别喊了。”在萧玉书无计可施试图将人喊醒时,时望轩眉心泛起了淡光。 因为被令烨察觉异样差点没被其逮出去的、在里面藏了足足四年不敢露面的魍魉终于肯再次出声, 四年不见,这老鬼又老了几岁,连声音都透着浓浓的沧桑, 不过现在这种情况可容不得萧玉书跟其热络叙旧,他连忙道:“你快看看他,怎么把他叫醒?” 魍魉似乎很了解这个东西,直接道:“幻境之中,光靠你扯着嗓子喊是喊不醒的。” “那怎么办?”萧玉书紧紧拥着怀中人,蹙眉焦心道。 密室里魍魉的声音格外闷沉:“消磨心智的阵法,得靠外人进去,寻个契机把他拉出来。” “怎么进去?”萧玉书道,“你快点帮我。” 这种紧急时刻,魍魉并没有第一时间就施以援手,而是提醒道:“那是用来困住人的东西,必然会有折磨人心让其走不出来的法子。” “或是过往难以自拔的回忆,或是让人心神崩溃没法清醒的痛苦再现,不确定的。” “旁人若是进去,也要吃些苦头。” 魍魉语气有些迟疑道:“稍有不慎,你就会也陷进去,再也醒不过来。” “你别废话了,我都不怕你怕什么?”因为心急,萧玉书的语气算不上有多好,他道:“除了这个也没别的办法了,你又不是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快点!让我进去,你在外面守着。” 萧玉书的催促声中透着不容拒绝反对的坚定,魍魉沉默一瞬,最终还是妥协了。 在萧玉书神识被剖离出来丧失五感的那一霎,他听到了魍魉语重心长的提醒:“保持清醒,别陷进去,过去的都过去了……” 都过去了…… 即便是有魍魉进来前的提醒,可萧玉书看见面前熟悉的一切,心里还是无可避免的沉了下来, 就好像是一种本能反应, 本能的看见眼前偌大却空荡荡桌上摆着各种书的灰调房间时,心情会瞬间被压到最低,压抑的浑身难受,透不过气来。 萧玉书懵了一会儿后,才彻底明白眼前所见应当就是属于自己幻境。 这东西着实厉害,讨厌什么来什么,也挺会对症下毒的。 不过都过去了, 现在若是再经历一下过去的事情,又能糟到哪儿去,给自己打上一剂定心针后,萧玉书在自己现代的卧室里四处观察了下。 窗户,浴室,书桌,课本, 哪一个都是萧玉书见腻了的东西,不过在那个世界待了几年,眼下再一碰见,竟有点说不出的别扭。 算了, 管它哪儿别扭,干正事要紧, 既然萧玉书没有被自己的幻境紊乱心绪,那就得趁着清醒赶紧找到魍魉口中那个契机去把时望轩拉回来。 萧玉书想的挺好, 但是一推开门,外面站着的人看得他心神大震,心跳控制不住的重重一顿。 萧玉书颤动的瞳孔中,倒映出了一位男人的身影。 这人很高,双腿修长身形宽大,引得他只能仰头去看, 对方的面孔同萧玉书模糊的记忆逐渐重合在一起,甚至还有些被岁月衬托的陌生, 五官英挺,轮廓深隽,眉宇凌厉藏锋,即便是不说话,往萧玉书面前这么一站,独属于长辈的威严和经年上位者的沉稳冷漠气势就弥漫开来, 两人站的咫尺之近,那股严肃气息直逼萧玉书的面门,看的他脊背僵硬,下意识收敛气息,站直了身体。 见门被打开,男人刚要敲门的手落了下去,他垂眸,看着面前多日不见个头却不怎么见长的小男孩儿,声音冷淡:“怎么这么久才出来?你的书包呢?” 书......包? 同数十年没见过的亲爹再次相见,即便只是个幻境,萧玉书内心还是抑制不住的错愕、紧张还有下意识的规正自身。 “愣着做什么?难道崔姨没告诉你今天是你到新学校报到的日子?”见萧玉书眼神发怔发直,愣在原地不说话,萧凛不由得蹙眉道。 闻言,萧玉书心里乱了片刻, 好真实的幻境,不过这么一小会儿就把刚刚还意志坚定的萧玉书给吓住, 让他安静的表面下的那颗狂跳的心疯狂搜寻着自己以往枯燥古板的冗杂记忆。 幸好这一段记的比较深,所以萧玉书用了极短的时间就成功在脑子里找到了有关这一段的印象。 第667章 小孩儿心理 应当是第一次上小学的那一天,萧凛难得空闲,过来亲自送萧玉书去上学。 为什么记得比较深? 那大概是因为这是萧凛第一次亲自送萧玉书去学校吧。 这么一想,他突然反应过来方才觉得哪儿别扭了,怪不得眼前一切所见那么大,敢情是自己变小了。 人变小了,头脑也开始跟着不灵光起来, 最初是来做什么的已经开始在他记忆里模糊,现在的萧玉书满心都是对即将要挨数落的恐惧,因此整个人都呈现无所适从的局促。 “难道还要我问你第二次?你的书包呢?” 面前再次响起男人的沉声, 萧玉书被狠狠一震,随后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古怪生涩,他低声道:“马上去拿。” 熟知自己老爹的脾性,萧玉书赶紧转回头去拿自己的书包,只不过因为方才在屋里发了会儿呆,没来得及好好收拾东西,导致萧玉书不得不硬着头皮着急忙慌的一个一个往书包里塞。 可能是因为太着急了,外加这么些年过去萧玉书对自己的书桌跟东西有点不太熟悉,所以导致他毛手毛脚的,连该装什么书都不知道。 “啪嗒。” 慌乱间,还有本不知道什么的书被萧玉书不经意间一个手肘给拐掉在了地上,发出一声音量不大但在一片安静之中尤其明显的声响。 这声音一出,萧玉书心里当即猛跳了几下,整个人更加慌了。 果不其然, 站在门口的萧凛看着屋里手忙脚乱的小小身影逐渐拧起了眉,再一看手腕上的表,眉拧的更紧了,抿唇重舒一口气后,他有些失了耐心道:“从前怎么教你的?桌子上的书本要摆放好,书包提前一天要收拾好准备好,你就这么把我的话当耳旁风。” 长辈的训斥一向是最重的硬石,萧玉书自认为自己的心在另一个世界打打杀杀多年已经被磨炼的异常坚韧刚实断不会像以前那样轻易就被什么撼动, 可血脉亲缘这一方面,来自父亲的批评还是轻而易举的在他早已坚如顽石的心墙上狠狠抨了一击, 通体晃动不稳之余,背对着他的萧玉书眼神黯淡下来,顿住的动作再次缓缓动起,慢慢拉好书包拉链,然后用小小稚嫩的身板背上这个沉甸甸的东西, “哎呦……” 还是有点不太适应自己如今骤然缩水的小身板,萧玉书刚转身没走两步路,就被身后将可观重量抛诸脑后的书包给压的重心不稳,没晃悠两步就跌了一跤。 现代不比修真界,小孩儿一般都细皮嫩肉的,摔了这么一下,竟然给萧玉书手心蹭破了点皮。 但疼不疼都是次要的,萧玉书连忙从地上爬起站好,下意识往门口偷瞄了一眼,生怕在看见男人露出什么蹙眉不悦的表情或者又听到什么犀利的数落, 然而并没有, 方才站着人的房间门口处空空如也, 萧凛或许是觉得萧玉书行事仓促无序太浪费时间,因此转身离开先行到外面等着, 照萧玉书的话来形容就是, 眼不见心不烦。 挺好, 萧玉书提起来的心情终于得了短暂的松懈,这倒是不用挨训了, 可…… 他低头看着自己小手掌心破皮通红的那一块, 许是回归了小孩儿身体,连带着心理也隐隐稚嫩了些, 萧玉书此刻只觉得手疼的厉害,娇气的有点鼻子酸。 上了车, 前面有司机安静稳妥的开着, 萧凛坐在后座,萧玉书老老实实坐在另一边,怀里抱着自己的书包,父子俩皆是看着窗外飞逝而过场景不说话。 萧凛不想说,萧玉书不敢说。 于是车里就这么保持着极其压抑的安静,空余车身在路上行驶的嗡鸣。 外面的场景跟萧玉书记忆里的没有两样,看腻了的路口,看腻了的红路灯,看腻了的高楼大厦, 一幕幕都在车窗外面飞速闪过,没有什么新鲜的, 唯一特别的是, 昏黑车窗之上,从里面隐约倒映出了一个从来没见过男人的身影。 萧玉书就这么偷偷看着, 看着身侧早在记忆里淡化痕迹的男人脸上从未变过的严肃冷峻,看着他利索的短发,宽大修身的黑色风衣,一丝不苟的衣领 还有每一次在与萧玉书身居同一空间时都透着掩饰不住的不满意的双眸, 萧凛很要强,企业是,家业是,自己是,对自己这个第一个孩子也是。 所以使得萧玉书小小年纪、在书包原本只需要装一两本小书还有个本子铅笔的时候就拿起了一堆看都看不明白的名着。 字多,晦涩,难懂, 这些都不是萧玉书最讨厌的, 他最讨厌的就是身后背着的比其他同龄小孩子大且沉还黑黢黢没有什么图案的书包。 “到了教室,仔细听着老师怎么讲,其他学生怎么玩闹是他们的事情,你别沾了那些习惯,下了课就看书包里的书,认真看,不许跳着敷衍,我回来会问……” 走在新生报到的路上,萧凛目不斜视的朝前走,嘴里冷漠的说着萧玉书早就听过一次的苛刻叮嘱, 没什么特别的 反正就是告诫萧玉书好好上课,不准跟其他小孩儿一样玩着聊那,什么传小纸条、画小画、玩小卡片之类的都不行,只让萧玉书努力学,赢在起跑线上。 这些无所谓的车轱辘话听得萧玉书有些磨耳,他一声不吭的跟在萧凛身边,小短腿迈动的飞快,饶是萧玉书这样努力,他还是有点跟不上萧凛的脚步。 第668章 开学第一天 肩膀被书包带子勒的有点疼,路走的也有些累,真是久违的折磨。 萧玉书默默走着,听着耳边未停的声音,忽的抬眼瞥见了身边经过的一对父女。 “爸爸,我看见了个好漂亮的小书包,上面有小翅膀,我能要一个嘛?”小女童胖乎乎的,扎着两个小辫子,拉着身侧中年男人的手,声音娇娇糯糯。 小女童双眼亮晶晶的,闪烁着童真的净光。 中年男人一手拎着粉粉的小公主书包,另一手稳稳牵着她,听小女童这么说,男人有些苍老的脸上露出慈笑,他偏头笑眯眯道:“那你的小公主不要啦?” “也要,”小女童纠结了一瞬,继而又道:“可是小翅膀也想要。” 男人笑了,打趣道:“两个都要,小公主会带着小翅膀飞走的。” “不行,我抓住它们就飞不走了,爸爸给我买一个嘛。” “买,今天要是上课表现的好,回去爸爸就给你买。” “好!” “书包里有小饼干,到时候可以分给班里其他同学吃哦。” “嗯嗯......” “记住我说的话了吗?”眼前温馨的一幕被耳边突然加重的冷声打断,反应过来后的萧玉书顺势抬头一看,直直对上了萧凛锋利深沉的审视目光。 他目光锐利若电,紧咬着五官稚嫩脸上没什么表情的萧玉书,问道:“我刚才都说了什么,你记住了吗?” 走神开小差被抓了个现行,萧玉书颇有点心虚发紧,唇动了动,抓着背带的手下意识蜷缩了些,最终还是低下头没有说话。 确实是没听, 可也是真的不想多说。 说了,后面将会是更多的说教, 不说,反正也是耳边听惯了的训斥, 两者没什么区别的,都是往萧玉书身上压石头的话。 见身边不认真的小孩儿低头不语,还没认识到错误反倒自己先拉下了脸,萧凛眼底一沉,心情不好的啧了一声,便正回了头。 也是稀奇, 兴许是知道无论自己再说什么,身边注意力不集中的小孩儿也不会用心去听,所以接下来一直到送萧玉书去了该去的教室,萧凛再没跟他说过一句话。 介于萧凛身份的原因,负责教萧玉书的班主任很毕恭毕敬,无论萧凛叮嘱些什么对于小孩子来说有些严苛的过分的要求,那个老师一直都是点头应着,完全附和着眼前衣着不凡的男人,不管萧玉书如何。 这点萧玉书无所谓,反正班主任有跟没有就是班里环境吵跟不吵的区别,没什么值得在意的。 只是一年级的课对他一个心智早熟的不能再熟的成年人来说有些太过无聊幼稚,上课听不进去,随便翻着书熬过一节课后,课间在一群小朋友的嬉笑热闹中,萧玉书从书包里翻出了自己厚厚的一本名着, 其实都看过了,但是自己待着有点无聊,而一个人惯了的萧玉书此刻心情不是那么美丽,没有多少想跟其他小孩儿说话的意思, 毕竟, 那些孩子好像也不太想跟萧玉书这个一来就被老师刻意安排在一个桌上、书包样式都这么不合群的小孩儿交朋友, 他们热闹的小人堆围在后端,空留萧玉书一个人静静坐在前面独自看着书。 这时不知道有谁闹了个笑话,引得班里后方响起了一片稚嫩笑声,有些吵,吵得萧玉书看不下书去, 可是不看, 万一萧凛回来抽查,他答不上来又该挨训了。 因此,萧玉书只好捂住耳朵,逼自己盯着面前桌上翻开的书,逼自己把上面一行一行的字通过眼睛塞到脑子里, 看吧, 课间就十分钟, 能看多少是多...... “咔嚓。” 白纸黑字的书页上突然被人放上了一袋小饼干,萧玉书一愣,紧接着迷茫抬头,跟面前站着的、方才见过的小女童对上了眼。 小女童脸蛋圆圆的,眼神天真无邪,因为不认识萧玉书有点怕生的踌躇,但是脸上的笑容还是十分友好, 她朝着萧玉书脆生道:“我爸爸给我带了小饼干,我每个人都给了,你、你......反正很好吃,你尝尝。” 眼前小男生五官精致宛若玉雕,好看的叫小女童有点找不出话来说的窘迫,她匆匆表达玩笨拙的善意后,逃也似的溜回了后边跟其他小朋友又挤在了一起看几个小男孩儿玩牌。 短暂犹如明光乍现一般的陌生善意让萧玉书着实有点不知所措, 他拿起面前被透明包装袋装着的小饼干,看着里面的奶油夹心和漂亮的小羊图案有些愣神。 这样的小零食从来没出现在萧玉书过去的记忆里, 因为萧凛决不允许这种零散饱含不健康添加剂的食品出现在家里,出现在他面前,所以萧玉书小时候从来没吃过, 跟家里闹掰之后自己独立时也曾报复性的买过一大堆零食,但是没吃几天就给自己的胃吃出了毛病, 没法儿, 过去在家里被养的太娇了,吃不了一点儿外面超市的散装东西。 而现在, 不知是不是出于被小孩儿同化的幼稚心理,萧玉书很想打开咬一口,尝尝里面的奶油夹心甜不甜。 可当他即将扯开包装纸时,却被碰巧刚进门的班主任看见并上前一把抢过。 “这是谁的?谁给你的?”班主任和蔼的神情在这一刻突然严肃起来,拿着方才小女童给萧玉书的零食沉声道。 手上东西被抢走的有些突然,包装纸粗糙的一端在萧玉书蹭破的手心上毫不留情的蹭过,刚平复下去一些的疼此刻又密密麻麻的蔓延开来。 他抬头看着班主任,没说话。 第669章 没人想 而后面原本在玩闹的孩子被大人这般严肃的声音一下,顿时一个个都噤了声,纷纷转过头来看着前方不知所措。 班主任举着零食再次问了一遍:“这是谁给的?” “是......是我给的。”方才的小女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怯生生的举起手来小声道,“我爸爸说有好吃的要分......” “知道你好心,但是下不为例。”岂料班主任并没有赞扬她的分享行为,而是警示般教育道:“往后这些零食少往班里拿,你们是来上学的,不是来专门吃东西的。” “还有,你记住了,”班主任说完小女童继而又软了语气对萧玉书道:“你爸爸说了,外面的小零食不干净,你不准吃他们的,记住了吗?” 第一次收到的、来自旁人主动的善意就这么被面前听了萧凛嘱咐的班主任收走,并警示了全班同学,萧玉书心里别提多难受多伤心, 可他又能如何,只能神情低落的点了点头。 班主任见此,这才放心的回到讲台上接着讲课, 可是课上,那个小女童或许是被班主任刚才骤然严肃的语气给吓到,偷偷抹起了眼泪,周围小朋友一个个都掏纸的掏纸、写小纸条问的写小纸条,动静太大被班主任看见,叹着气把小女童叫出去说话, 然后‘特立独行’的萧玉书就成了班里其他小孩子的议论对象, 有人好奇萧玉书为什么不能吃零食, 有人好奇萧玉书为什么没有同桌, 也有人怪就是因为把零食给了萧玉书小女童才会被老师说, 渐渐地, 周围响起了好多对萧玉书不友好的声音, 托萧凛的福, 开学第一天萧玉书就这么成为了班里人避而不及的‘特殊孩子’。 ‘特殊孩子’是不会有人敢搭理的,因此第一节体育课上,其他孩子三五成群的玩耍,有玩小土堆的,有玩过家家的,有玩跳皮筋的,反正好多好多游戏,就是没有人过来找萧玉书玩, 因此灿烂阳光之下,只有萧玉书一个人拿着笨重的书在树荫下翻看着。 但还没看两页,就被过来的体育老师笑着拿走书并道:“嚯!小小年纪看这么高深的书,看的懂吗?” 萧玉书点点头,伸手想要拿回来,可个头太矮,书在体育老师手里高举着够不到。 体育老师道:“这么大点的孩子别老学习,喏,那边那么多小朋友在玩游戏,你过去跟他们一起玩,这书老师先替你拿着。” 萧玉书其实很想告诉对方没有人会愿意跟自己玩,可是体育老师没给他开口说话的机会,拿着书就走了,空留萧玉书一人站在原地毫无动作。 没了书,萧玉书不知道接下来漫长的三十来分钟该怎么度过, 面前操场上其他小朋友的欢笑声在没了书本遮挡后,落在萧玉书耳里尤其明显, 旁人的热闹非凡更衬着萧玉书自己这里的冷清, 要......去跟他们一起玩吗? 看着旁人玩的那么开心,有说有笑的,萧玉书不是一点向往都没有,可是在教室里他有不得不看的书、不得不做的题,因此没有时间去跟人交朋友, 而现在,这节课貌似除了玩好像也没别的事情可做, 那要去交个朋友吗? 萧玉书有些踌躇,这还是他第一次接触到这么多同龄孩子、看见这么多可以玩的游戏, 虽然年纪小,但他也知道凡事都要大胆一些的道理,旁人不来找他他可以去找别人, 反正有来有往一来二去总能相熟玩到一起的, 因此萧玉书鼓起勇气一步一步缓慢又犹豫的朝着其他小朋友玩闹的地方靠近, 可不知为何,那些孩子看到他好似都有些刻意躲避, 或多或少的,都装着技艺生疏的看不见,仍是自己顾着玩自己的,全然把萧玉书当成了空气。 导致萧玉书每一次鼓起勇气想要说出口的话都被他们别开的脸堵了回去,有些无地自容的尴尬, 几乎每个人堆都是这样,在碰了好几次无形的壁后,自讨没趣的萧玉书最后失落的选择独自转身离开, 看来是没人想跟他玩了, 然就在萧玉书心灰意冷打算接着回去自己那一亩三分清静地去待着时,有人忽然叫了他一声。 “你、你玩丢沙包嘛?”还是之前那个小女童,她站在几个小朋友身旁,抓着手里看起来像是自己爸爸缝制的沙包朝萧玉书言语不流畅道:“我们这里......还够多加一个人。” 这话无疑是在萧玉书的自尊心彻底陷入泥里时突降的救命绳, 有人叫他一起玩, 他心里一下子雀跃起来, 可刚走过去没几步,就又有别的孩子异议道:“你叫他来做什么?一会儿又要被老师说了。” 闻言, 萧玉书的双腿宛若灌了铅似的再也迈不动分毫。 第670章 谁管 “明明刚被老师说完,你就忘了,还叫他过来,”其中一个小孩儿好似很不高兴,噘嘴不满道。 小女孩被说的一怔,张了张嘴刚想说话,却又听见了身边别的声音: “他爸爸要是不让他跟我们玩怎么办?老师看见又该说我们了。” “你的小饼干那么好吃都不让带了。” “叫他来做什么……” 每一句,每一声,都是小朋友没有经历人情世故、没有任何遮掩拐弯所表达出来的真实心理, 小孩子能有什么心眼儿,不过就是记住了发生在小女童身上的事还有班主任严厉的叮嘱,记住了靠近萧玉书这个人可能会被老师训教,所以格外排斥。 人惯有的趋利避害是本能, 萧玉书这个处处特殊的孩子在他们眼里就是幼年时期所见识到的最大的‘害’, 所以他们才会这么抗拒、这么排斥萧玉书的靠近。 这样的心理萧玉书本来能够理解的,能够清楚的,不应该为之有什么刺心难受, 可大概是在幻境里待时间长了,萧玉书早不知不觉陷进了过去最刻骨铭心的窘迫中, 即便是再坚韧的心,再次面临被班里还没来得及相熟的新同学孤立排斥,萧玉书还是无可避免的遍体一凉,心寒到了谷底,再也暖不过来。 那一节体育课, 萧玉书不知道自己最后是怎么过得, 只知道放学回家的时候,萧凛来接了一次,也是最后一次,那一次萧玉书的脸颊有些刺得慌,抹又不敢抹,也不敢把脸抬起来叫萧凛看见。 原来同一个地方,再次狠摔第二次,那样皮肉蹭破的密麻刺痛不会由此减轻分毫, 很痛, 那是萧玉书这辈子第一次在除家里之外的地方被伤及内心,从此同曾经想象过的、伙伴嬉笑同学友好的校园生活彻底形同陌路, 造就了往后独来独往、旁人眼中高冷不爱说话的学霸形象。 那天的心里阴影太大了,大到即便是上了大学,萧玉书仍旧下意识跟其他人保持距离,下意识认为他们即便是对自己友好微笑不过也是客套表面, 没人会想跟他这么一个学成呆板的怪胎交朋友…… 可是, “回去告诉崔姨,晚饭我不在家吃,不用做太多。” “是,先生。” 车里,抱着书包低着头的萧玉书看了眼自己黑黢黢毫无亮色的宽大书包,忽然觉得好像少了点什么, 但是少了什么,他一个陷进过往的人也也没法知道。 “你看看这次的题,哪一道私教老师没有教过?哪一道不是你应该会的?” “你知不知道离高考还有多少天?连这种题都能丢分!那些私教课的钱都白花了吗?” “张嘴,说话!” 一楼客厅内,低奢沙发上,坐着多年后仍然不太熟悉的父子。 数年后的萧凛仍旧英俊硬朗,只是眼尾隐隐有了细纹,岁月仍旧在这个骄傲求上的男人身上留了痕迹, 而此刻萧凛脸上不只有时光飞逝的痕迹,还有勃然大怒的神情。 他一张一张翻看着年前萧玉书的成绩以及卷子上的分数,越看,眉头拧的越紧。 到最后,萧凛神情愠怒,指着试卷上那些不该出现差错的地方朝身旁沙发上端坐的少年厉声质问道:“这些题是你该不会的吗?” 以往在各种合同上锐利如鹰的双眼此刻饱含恨铁不成钢的磅礴怒意,目光紧紧瞪着面前一言不发的少年沉声道:“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 这样一声低吼,响遍了安静的别墅,引得厨房里准备晚饭的阿姨都下意识为之一抖。 沙发上身形单薄面庞白皙的少年睫毛颤了颤,微垂着头,低声道:“听了。” “听了?你听什么了?”许是少年这样平静没有波澜的反应使得萧凛有种满腔火气说教没有半点用处的切齿感,他继而将卷子重重拍在桌上,力道大得使得桌上摆放的茶杯都为之抖了一抖。 “你这段时间心思都跑哪儿去了?”萧凛一声又一声的质问,气势逼人,跟身侧安静的少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高中时期的萧玉书相较于小时候粉雕玉琢的精致模样多了几丝张开的成熟,身量也拔高了许多,长腿高个,发型精短利索, 五官随了母亲,薄唇挺鼻,明眸皓齿,戴着一副银框眼镜,瞧着清秀干净,很有少年时期温雅学霸男生的氛围, 这样的长相落在旁人眼里本该是帅气的、好看的、远远望去就能惊艳不少人的模样, 可如此青春意气的少年却浑身透着一股不符合年龄的阴郁低沉,好似生气都被磋磨干净的行尸走肉,被人一直牵着走的布偶,双眸无光,神情平淡,整个人压抑非常仿佛活的索然无味。 几年的时间,几年的严苛管束,几年的爹妈不亲,足够把一个最初第一天上学还期待跟班里人交朋友的小孩儿压迫成这么一个浑身黯淡无光的沉郁人。 “之前老师说你最近心思飘忽注意力不集中,我没回来也没看见,没想到你居然懈怠成这样!”萧凛训斥道,“是不是觉得我跟你妈不在家,就没人能管你了?” “你多大了?难道不知道自律约束自己吗?这些事情还要我亲自来说!” 今年的除夕,萧凛难得回来了一次,可却从老师嘴里听到了萧玉书极为不理想的成绩,顿时气上心头,已经在客厅数落了萧玉书好长时间,濒临午饭时刻,在阿姨的小心劝说下才勉强放过他。 而整个过程,萧玉书除了偶尔应声外,其他一概保持着毫无情绪的沉默,好像不会说话似的,安安静静听着萧凛的数落一言不发。 争辩没有,认错没有,什么都没有,好像太累了,累的连话都不想说,仿佛下一秒整个人就融进了地上落寞的影子里,陷进浓重漆黑里再也出不来。 “玉书不小了,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也知道错哪了,你这样一年接着一年的说教,他不烦,我听着都烦透了。”餐桌上,一位身着婉约衣裙,头发简单拢于脑后容貌漂亮的女人冷声道。 这人五官同身旁的萧玉书有着将近八成的神似,只是女人略施粉黛细眉红唇,气质高贵明艳,而她身边神情淡然浑身压抑的萧玉书则显得有些黯淡。 林嬛刚回来的时候恰好碰到萧凛数落萧玉书的尾声,皱着眉听了几句话后没有说话转身上了楼。 从二楼躲在屋里不敢吱声的老二老三口中这才得知萧玉书挨训的原委, 虽然在高考前的重要关头成绩开始下滑很严重,但是萧凛为此紧揪着萧玉书不放这码事在她看来还是有些不赞同。 难得一家人都回来一起过个年,何必闹成这样。 因此在萧凛即将开始下一轮说教时,林嬛开口阻拦道:“吃饭就是吃饭,桌上不训话,你们老萧家的家教里没有这个吗?” 闻言,萧凛侧目道:“这些年三个孩子你只管生不管教,现在反倒指责我来了。” “他现在心思飘忽成这样,我不管,难道你会管?” 林嬛听完,蹙眉道:“你是来回家过年的,还是回来数落人的?” “我怎样用得着你在这儿说?不想吃饭就赶紧走,少在这儿煞风景……” 没有感情基础的婚姻除了天天见面争吵外唯一的联系就是桌上闷头吃饭不敢说话的三个孩子。 这么多年萧玉书已经习惯了,只是他旁边这两个小的每逢听见两个大人毫不留手的相互扎刺时还是会有些不自在。 “哥,我……我想回屋去,不想吃了……” 第671章 压抑 萧玉书身旁,长相跟他有着五分相似但是偏向明朗的小少年在桌下伸手悄悄拽了下萧玉书的衣服,轻声道。 “我也是……”小少年旁坐着的小女孩儿瞟了一眼面前说话夹枪带棒吵的毫不留情的两个大人,同样小声道。 萧玉书看了眼他们两个没动多少的饭碗,拿着筷子的手顿了下,有点犹豫。 碗不留剩饭,这是规矩, 两个小的要是就这么下桌,恐怕又要挨训了。 “把饭吃完,今天晚饭会晚些。”萧玉书只能这样道。 闻言,小女孩儿只能轻叹一口气,再次往嘴里有一口没一口的扒拉饭。 虽然年纪最小,但是她理事可明白多了。 反正比自己身边这个大了没几岁的二哥有眼色多了。 而老二呢,也不知道这小子有没有听出来萧玉书的言外之意, 不过凭他接下来的大胆举动应当是听出来了, 但是听得不完全。 “……” “你……” “萧知书!你在干什么?” 在萧玉书的沉默、萧达理的震惊以及萧凛的皱眉之中,萧知书大咧咧的把自己碗里的饭拨到了一大一小的碗里。 这小家伙还挺聪明,知道用筷子把萧达理碗里的饭往下压了压再接着往里添。 萧达理本来就没什么胃口,被自己二哥这个混蛋一搞更加急了,端起自己的碗就躲。 而萧玉书或许是熟知自己二百五弟弟时常发作的智障举动,已经习惯了,甚至还把碗放下,方便对方继续。 把自己碗里的饭分出去后,萧知书大功告成一般放下了碗筷,道:“我吃完了,你们慢慢吃。” 被‘陷害’的萧达理咬牙切齿的瞪了他一眼,恨恨的往嘴里扒了口难以下咽的饭。 萧凛气的虎目圆睁,盯着下桌准备上楼的人几乎咆哮道:“你给我滚回来!” “我不。”萧知书头也不回的上了楼梯,明显老二比老大叛逆许多。 林嬛也不悦道:“谁教你把饭分出去的?” “我自己天赋异禀。”萧知书再道。 林嬛:“......” 萧玉书默默扒了口饭,吃饭的动作抓紧了些,心知再不吃就吃不了了。 果不其然, 下一秒萧凛就被萧老二这个逆子气的啪的一声摔了筷子,站起来朝萧知书道:“你这个小王八蛋!” “给我滚回来!” 萧知书走到了拐角处,心里也是早憋了火,回头居高临下的朝萧凛做了个鬼脸,撂下一句:“不听不听,王八念经。”后脚底抹油般飞快的跑回了自己屋里。 萧凛彻底暴怒如雷,朝林嬛气道:“看看你生的好儿子!” 林嬛慢条斯理吃了口菜,道:“那不也是随你,一个混蛋样儿。” 儿子这样,妻子也这样,这个家萧凛算是多一秒都待不下去了,转头气冲冲拿着自己的衣服摔门而出。 而林嬛则是瞪了眼这个混蛋男人的背影,也是窝了火没心情吃饭,索性没一会儿也撂下了筷子回了自己房间。 到最后,桌上就剩了沉默寡言的萧玉书和被吓得跟个鹌鹑似的一声不敢吭的萧达理。 “……都怪二哥。”萧达理嘟囔道。 萧玉书没说话,心情其实清楚假如萧老二不来这一出,这顿饭照样吃不好。 “哥,你是不是不高兴?”安静之中,萧达理小心朝身旁一直面无表情的大哥问道。 萧玉书摇了摇头,放下了碗筷道:“没人了,不想吃也不用硬塞,走吧。” 说完,他神情淡然的上了楼,留萧达理一个人待在桌边看着萧玉书寂寥冷清的背影咬着筷子出神。 回了屋里,萧玉书站在面前没什么变化的房间愣了一会儿,看着眼前从始至终都没什么变化的布置以及书桌上堆的好多书本卷子,烦躁压抑之中,他忽然觉得有点奇怪。 明明有那么多的题要做,明明没有任何空闲时间,可萧玉书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好像不太真实,仿佛忘记了什么事情。 书桌旁倚着一个容量巨大通体全黑的书包,里面装满了书本纸笔, 书包的款式是这些年从未变过的单调全黑,但萧玉书每换一次,都会下意识对着毫无特色的新书包发呆出神。 潜意识里, 总有个强烈的莫名念头告诉萧玉书不应该是这样的。 可是什么不该是这样的,他也想不明白,就像他从来都不明白为什么三个孩子之中萧凛唯独对自己这般出奇严格一样。 年前成绩不佳的卷子还摆在桌上,同其他新买的好几套、还没来的及打开的试卷叠在一起,上面还有萧凛攥过后的皱巴痕迹,看着着实烦人碍眼。 萧玉书来到桌边坐下,拿起笔,开始了数年如一日的学习。 书桌正对窗户,透着午时明艳的阳光,能让他写累时抬眼看看窗外的风景放松一下疲累的眼睛。 今天是大年三十,外面家家户户贴上了喜字,挂上了春联,看起来处处洋溢着新年的热闹气象。 “嘭——!” 外面不知道有哪户人家在放炮,时不时响一下, 声音不大, 只是这个家太过安静,所以使得萧玉书听得清清楚楚。 有外界的声响干扰,本就心不在焉的他更加写不下去了, 屋里开着暖气,关着门窗,萧玉书有点喘不过气来, 不是闷, 是这个房间太安静,太灰调,太冷清,太不像是个正常活人待得下去的地方。 好累啊, 像萧凛质问的那样, 萧玉书的心思都去哪儿了? 不知道, 萧玉书不知道自己在这里日复一日的跟关犯人一样的地方,接触不了任何新鲜玩意儿的他还能生出别的什么心思, 一个唯命是从的提线傀儡哪儿来的自主意识? 从来都是父母说什么,他就做什么, 但是, 萧玉书总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不应该在这里窝着整日同这些枯燥书本作伴,不该是过着这样冷清寂静的压抑生活, 他好像还有什么事情要做,可是就是想不起来,怎么都想不起来,越想越烦,越想越心生怨怼, “哗啦——” 萧玉书神情阴沉一瞬,整个先是一滞,随后突然冷着脸把面前的考试卷子用力捏成团,然后抿唇丢到了垃圾桶里, 看着面前去了一张还有一堆卷子的书桌,他心底忽然爆发一种能不能一把火把这些碍眼东西都烧干净、一了百了的念头。 这个念头很疯,很荒诞,几乎没有人会相信这是从向来听话安静内敛的萧玉书心里萌生出来的, 可他就是有了,而且心里的念头也不止这一个,想烧的也不止眼前的书桌。 快被逼疯、濒临崩溃的人总想拉着什么一起覆灭,萧玉书也一样, 长达九年、全方位无死角没有半点自由的监禁终究还是关死了一个本属于少年的青春意气和活力, 萧玉书找不到活着的意义是什么了...... “咚咚咚......” 第672章 冷 “哥?”在萧玉书心里持续阴暗时,门口响起的敲门声瞬间将他差点爆发的情绪压下。 他一偏头,便看见方才刚跟萧凛正面呛过的萧知书推开门悄咪咪的从外面探进了个头。 十余岁的小少年还没长开,脸蛋有些肉嘟嘟,白白嫩嫩的,若是不张嘴,应当是个很讨喜的小孩儿。 但是一般情况下,父母不允许两个小的靠近萧玉书的房间,尤其是面临高考这么重要的时期,平日里两个小的开始上学后都被放在爷爷家里,若非逢年过节是不会回来的。 以前父母不在家的时候,长兄如父,两个孩子哭闹一直都是萧玉书这个半大孩子照顾着,因此三者感情很好,不过是近些年分开了一段时间,所以现在有些生疏,没有以前小时候有话随意说的感觉了。 萧玉书侧着身,看着门口这个淘气又叛逆跟自己以前性格截然相反的弟弟,看着对方一直都是朝气蓬勃神采奕奕的眼睛,心底有种说不出来的羡慕。 他淡淡道:“怎么了?” 语气有些生冷,跟记忆里小时候记住的温和声音有些出入,萧知书顿了下,随后身子一扭,溜进了屋里来。 “哥,别不高兴啦。”萧知书个子不高,小跳步的溜到坐着的萧玉书身边,也就是比其高了那么一截,他穿着以前萧玉书从来没穿过的带着小黄图案的卫衣,背着手过来朝桌上的东西好奇的看了一眼,然后撇嘴道:“这么多,老爸自己怎么不去写?” 因为要高考的不是他, 萧玉书心道。 “哥,一会儿晚上守岁吗?”萧知书又悄悄抬眼看向身旁这个安静的哥哥装作随口问道。 对此,萧玉书只道:“要早睡。” 萧知书还道:“那晚上去楼下看春晚吗?” 说完,好像是怕被萧凛发现再说些什么,他继而又改口偷摸道:“咱们去我屋里,叫上达理,我打开平板,反锁门,偷偷的,谁也不知......” “不看,我还有作业要写。” 对于萧知书的好意,萧玉书只能回以拒绝。 “哦......”被连着拒绝两次的小少年神情低落一瞬,垂眸间瞥到了垃圾桶里被揉成纸团的卷子,眼神晃了晃后,萧知书随后又咧出笑容道:“哥,歇会儿呗,反正老爸出去了,老妈在自己房间,没人过来看的。” 这小子说完,很自来熟的往萧玉书的床上一蹦一趴,打了个滚儿。 萧玉书叹道:“你还是走吧,一会儿被看到又要挨骂了。” “骂呗,”萧知书瘫在床上毫不在意道,“老爸骂我,永远都是小王八蛋,可是我这个小王八蛋叫他爸,那不就是连着他自己一起骂。” “没关系没关系,我不听。” “......” 萧知书很乐观,但是萧玉书知道姜还是老的辣,要是把萧凛逼急了,不知道对方要做出什么事来。 因此他低声劝道:“那也别过火,毕竟是爸。” 而萧知书却哼了一声,从床上坐起来道:“哥,他都不让我们跟你玩,哪儿有这样的爸。” 萧玉书垂眸,没说话。 哪有这样的爸? 可偏偏就有这样的爸。 “哥,明天早上去放炮呗,”萧知书过来,趴在自家大哥靠着的椅背上端,双眼亮晶晶道:“我跟达理不敢碰打火机。” 对于萧知书任何想拉着自己出去玩的要求,萧玉书因为怕父母多说,所以每一个都是本能的拒绝, 可是萧知书性子泼皮又磨人,萧玉书不应,他真就能躺地上打个滚儿或者是抱着萧玉书的腿装乖卖惨。 “哥,大过年的,不就是放个炮嘛,爸妈不会不让的。”萧知书抓着萧玉书的胳膊,抓的很紧,萧玉书抽了几次没抽出来,两人在此等僵持之下,最后他这个当哥哥的还是妥协了。 萧玉书道:“明天要早起,你起得来吗?” 萧知书拍拍胸脯,道:“没问题,我这就去跟达理说,咱们明天一起去放炮玩,还有仙女棒呢。” 这小子偷偷摸摸来,风风火火的去, 临走时还从垃圾桶里被萧玉书扔掉的卷子捡回了桌子上, 小孩儿的心思不难猜的, 萧玉书知道,这两个小的不满萧凛对自己的苛刻,所以尽自己所能来找些乐子笨拙的哄这个常年冷脸的大哥开心。 心思藏得一点都不严密,萧玉书甚至在萧知书开门的那一瞬间瞥见了门边萧达理藏得不严实的身影, 都是一番好心, 也是萧玉书在这个家里难得的温馨, 这样一年见不了几次的暖心他也狠不下心来再次拒绝, 明天要去放炮,响一响图个热闹, 应该也能驱驱他这一身的坏心情, 萧玉书自己往好处想, 可是他忘了那一句: 姜还是老的辣...... “什么!我还没过年呢!还没守岁呢!还没看春晚呢!我我我我我明天还要跟我哥放炮去呢!” “哎!松、松手!救命啊!光天化日之下、大过年的有人登门入户拐卖儿童了!” 傍晚时分,萧凛回来了,带着两个模样看起来跟保镖一样高头大马的人,要把萧知书跟萧达理带走。 萧达理被吓了一跳,抓住林嬛的手不敢出声。 萧知书被两个人拉扯着往外走,浑身上下极力抗拒,拼命喊道:“老爸你干什么?我就跟你还了两句嘴你就要卖了我!” 声音很大很吵,惊动了趴在桌上眯觉的萧玉书,他连忙打开门出来看,看见有人要把萧知书拖走,萧玉书连忙着急出声道:“这是做什么!” “爸,妈,你们在做什么?” 萧玉书吓了一跳,匆忙下楼,把萧知书扯回来护在怀里皱眉道。 萧凛沉道:“你看看你弟弟没教养的样子,我给他找了个规制严肃的私立学校,让他进去好好学一学,磨练磨练性子。” 林嬛冷道:“没教养?没教养那也是你亲儿子,那学校出了名的严,体罚挨骂半年回不来一次,知书才多大?你是不是疯了!” “就是,他就是疯了!”萧知书就算再叛逆,也被萧凛这个举动给吓坏了,脸埋在萧玉书怀里身体都在抖。 萧凛道:“就是严,才能管教管教这个小王八蛋,你不管,我管不了,那就交给学校。” “把他拉走!” 那两个面无表情的人来到萧玉书面前开始拽人,林嬛想去阻拦,却被萧凛甩了一句:“婚前说好,孩子跟谁姓就谁管,你早些年不管现在也没资格管。” “别拽我!你们......哥!哥救救我!我不想去!哥!” 萧知书大喊着,萧玉书拼了命的去拽,但是两个身形单薄的少年怎么能斗得过两个身强力壮的保镖,萧玉书被一个人挡着,眼睁睁看着他们把萧知书抗走。 “爸!你非要把萧知书折腾成我这样吗!”萧玉书受不了了,爆发道。 “你凭什么这么对我们!” 萧知书的挣扎声音还在外面响着,跟萧玉书怒意满满的神情融为了一体,对于两个儿子的对峙,萧凛只冷道:“因为你们是我儿子。” “回去接着学,你要是没有出息,我就对老二接着培养。” 一句话,仿佛千斤重,压得萧玉书险些一口气彻底上不来,断在了地上。 冷, 真的冷, 萧玉书从来像现在这样觉得自己活着就是为了被人架起来站高摔下,然后站的再高摔得再疼。 外面萧知书还在卯足劲跟保镖做斗争,两手扒在车门上浑身仿佛爆出了牛劲,就是不肯进车里。 “老爸,老爸!有话好好说不行嘛!我不顶嘴了!我明天还约好了要去放炮呢!”他挣扎道。 “别管他,塞进去。” “你、你这个冷漠无情的人!我永远不会原谅你!” “开车,走。” “我诅咒你一辈子上厕所拉屎没有纸!” “放我出去!哎呀你个老王八!等你老了我一定拔你的氧气管......” 伴随一阵汽车嗡鸣, 院内吵闹的声音彻底归于平静,偌大的别墅里呈现死一样的寂静。 萧达理被吓坏了,拽着林嬛的胳膊咬着唇抹眼泪。 林嬛看着身旁看着敞开的门口一言不发双拳攥紧的少年,唇动了动,想说些什么,但是没来得及张嘴,就见萧玉书神情僵冷,转身上了楼,动作机械又缓慢,好似个服从什么指令的机器人一样。 “妈......”萧达理害怕道。 林嬛搂着怀里的小女孩儿,眉皱了再皱,最后还是无力的松了开来。 “跟妈回姥姥家去。” “大哥呢?大哥一起......” “没听见你爸说吗,你两个哥哥让他管吧,我管不了。” 第673章 爽快 因此, 大年三十, 这个素来不怎么齐全的家里最后又剩下了萧玉书一个人。 房间里,萧玉书几乎是魔怔一般努力写着一道又一道费神费心的题目,丝毫不敢再松懈一点,生怕松下心来,下一个变成自己副鬼模样的就是原本一心想让自己开心点的弟弟。 死一样的安静房间中就剩下了笔尖在纸上滑动的声响, 可是隐隐有阵起伏不停的呼吸声扩散开来, 越来越重,越来越大, 最后, 随着呲啦一声,面前的卷子被用力过重的笔尖划拉出一个大口子后, 仿佛一个开端, 强烈心悸和满腔怨念在此刻一并爆发了出来,萧玉书起身一把把桌上所有碍眼的东西都挥了出去,噼里啪啦摔了一地。 饶是这样,他还是喘不过气来, 像是有双无形的大手狠狠扼住了萧玉书的咽喉,窒息感和越跳越烈的心脏折磨着他让他没法站直身体, 这么一个父亲,限制萧玉书的衣着、出行、爱好、交友,限制了他的一切,一意孤行从来没有考虑过孩子的感受,把意愿强压在几个孩子身上, 明明是父与子, 却逐渐过成了上下级、生人甚至仇人, 对, 现在萧玉书尤其恨萧凛,恨对方的冷心,恨对方的无情,可他没法反抗,就像反抗不了萧凛要把萧知书强行带走一样, 因为没法独立,没有底气,所以萧玉书只能听他摆布。 一年年的隐忍在此刻外面半黑的夜里绽开第一个漂亮烟花开始彻底爆发, 屋里灯光明亮, 地上一片狼藉, 萧玉书将所有压着自己的书本卷子撕成了碎片,近乎是报复、是发泄,他砸了屋里所有能砸的东西,跟疯子一样。 剧烈的响声惊动了楼下准备年夜饭的阿姨,阿姨推门进来看见一地的残骸以及神情狰狞双眸发红的少年,胆战心惊道:“怎、怎么了?” “滚!”被恨意绞住理智的萧玉书声嘶力竭的朝她喊道,朝还留在别墅里的每一个人喊道: “滚!都给我滚!” “别在这儿待着,都滚出去!” “滚啊!” 再稳当镇静的人在爆发时也会像一头发疯乱咬的野兽,撕心裂肺恨不得吃人的大喊着,成功把别墅里最后两个准备年夜饭的阿姨吓跑了。 所有人走后, 这个家还活着的人真的就剩下了萧玉书一个, 可是萧玉书也不想活了...... “萧玉书,你说什么?” 时间再一晃, 大学毕业后, 别墅里,身着修身西装样貌成熟俊美的萧玉书被怒极的萧凛兜头砸了个杯子,里面淡黄的茶水打湿了萧玉书被打理好的头发,顺着轮廓分明的侧脸滑下,落到了身上银白的衣服,给原本就有些破皱的衣服再染了脏。 脸上已然染了风霜的萧凛指着为了逃婚翻了三堵墙萧玉书怒骂道:“你还有脸回来!老子的脸都让你丢尽了!” “你敢当众撇下人家姑娘独自跑走,真不是个东西!” 因为萧玉书跑的很干脆,毫无预兆,一点脸面都不留,导致对方姑娘的父母气冲冲找到萧凛林嬛发了一通火。 得知此事的萧凛连着砸了好几个杯子,若不是上了高中的萧知书恰好带着自己同学一起回家,合伙拉着他,他早上脚去踹了。 “给我让开!我非打死这个逆子!” “爸!你一把年纪了就别折腾了行吗!”萧知书这些年窜了个儿,身边带回来的同学个子更高,一条胳膊架住萧凛,愣是没让他靠近后面两个书分毫。 气的萧凛骂道:“一个两个的,是不是要反了天,是不是要造反!” 萧知书一个头两个大,皱眉道:“爸,家里有客人你能不能......” “对,就是要造反,怎么了!”却不料,这时沉默已久的萧玉书突然当众开口,喊道:“我就是不想什么都被你瞎安排,什么都要听你的。” “我踏马今天就是不听你的了,怎么了!” 萧玉书爆发的这些话,不止让萧知书傻了眼,更是让林嬛和萧凛一愣。 听了二十年话、向来懂事稳妥的长子头一次当众呛了自己反话,头一次说了脏话,萧凛心里说不震惊那绝对是假的。 “你说什么?”萧凛傻眼道。 “说什么?”萧玉书额角沁着被杯子砸出的血珠,手肘膝盖和掌心还有从墙上摔下来落地蹭出的伤口,但是他整个人却是扬着讥嘲的笑,将心里话大胆骂出来后整个人前所未有的轻松和痛快。 他道:“我说,我他妈以后再也不会听你的了。” 萧凛气的手抖,道:“你试试!” 萧玉书说到做到,他当即转身上了楼,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从书房抓出了萧凛盘了好几年的核桃,咔嚓一声从二楼重重摔了下去,随着核桃被砸了个稀巴烂, 萧凛雷霆之怒,摔了最后一个杯子让萧玉书滚,一片争吵声中, 萧玉书神清气爽的从自己待了二十年的‘监狱’里走了出来,头也不回。 积攒已久的怨气被彻底发泄出来, 萧玉书卯足了劲儿跑了好远,筋疲力尽天快黑的时候才找到一处小公园在上面落了灰的长椅上坐下歇了会儿,他浑身上下的衣服又皱又脏,头发还没干,整个人坐在那儿低垂着头颓废的不像话。 跟家里断绝联系后,他除了一时的痛快之外是极度的迷茫, 可能是因为以前习惯了被父母一昧的安排生活, 现在离开了家里,他反倒不知道该干些什么了, 萧凛此人狠心无情,在萧玉书跟他闹翻之后便断了这个逆子的所有卡,导致现在的萧玉书除了衣服口袋里给那家姑娘买了点心后剩下的一点零钱外算是身无分文。 没钱,没地方去,没人管, 但是爽快! 从未有过的爽快, 萧玉书甚至觉得做完这辈子最大胆的一个举动后连跳河自尽都死而无憾, 干脆早点投胎早点重开吧, 下辈子他宁愿当一个孤儿, 干什么都不用旁人插手指教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孤儿, 自在! 可是痛快过后,萧玉书摸了下身上磕破的地方,有点呲牙咧嘴的痛,不过也能忍。 接下来该干点什么呢? 他抬头朝空荡无人的公园四周看了看,有点怅然。 天空有些阴,还泛着水汽,应当是要下雨了,但凡有点脑子的人都知道这时候应该先找个躲雨的地方,可萧玉书不知怎么的,就是没走,好像心里有个声音告诉他要再等一等。 等什么? 等谁? 他不知道, “头怎么了?” 毫无头绪时,萧玉书耳边突然响起一个人温煦润朗的声音,他抬头一看,面前不知道何时站了一个男人。 这人打扮的有些古怪,穿着一身文质彬彬的长衫,头发跟现代男人相比有些稍长,半遮在双眼上,瞧不情五官模样,但是带着一副金丝眼镜,整个人往萧玉书面前一站,骨子里儒雅的气质就浓浓扩散到了萧玉书眼里。 眼前人有着跟现实脱节的违和感,看着很别扭,可萧玉书说不出来哪里别扭。 “发什么呆呢?”这人自说自话的坐在了萧玉书身侧,坐下去的那一刻,萧玉书心里替他这一身青白长衫惋惜了下, 好好的衣服,这就脏了。 “你在这儿坐着,是在等什么人吗?”这人坐姿端正优雅,说话时微微朝萧玉书偏头, 可奇怪的是, 两人离得这么近,萧玉书居然看不清他的样貌,就好像蒙着一层雾。 “嗯?”连着问了好几句都没听到回答,这人由此发出了一声疑惑的鼻音。 萧玉书回过神来后,别过头低声道:“呃......不是。” 连他自己都不清楚自己为什么待在这儿不走。 那人却道:“那你是来找人的吗?” 找人? 丢人的还差不多, 萧玉书摇了摇头。 “不是等人,不是找人,那你进来白遭这一趟苦做什么呢?”这人的话越说越古怪,怪的让萧玉书差点以为对方是哪个医院精神科跑出来的病人。 “你是不是认错人了?”他刻意挪了挪屁股,离这个怪人远了些。 那人轻笑道:“他要是知道你就这么把他给忘了,会生气的。” 谁? 有什么东西好像昙花一现般在萧玉书心里闪过,转瞬即逝,但是他还是想不起来,因此皱眉道:“你谁啊?我们以前见过吗?认识吗?” 那人又笑了,道:“认识,很熟啊,只不过我见过你,你没见过我而已。” 怎么的? 你神仙啊, 戳天上看着地上的我? 萧玉书再次打量了一下身旁穿的跟cosy的男人,质疑道:“你......你要我帮你打个120吗?” “呵,”对方笑了声,似是无奈叹息道:“一会儿不看着你,你就自己跳进了坑里。” “他怎么就找了你这么个笨的。” “你、你是在骂我吗?”萧玉书难以置信道。 那人微微摇了摇头,颇有种无可奈何的意味, 他缓缓抬起了手趁萧玉书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在其眉心点了下, 萧玉书在眼前世界恍惚中,听到对方懒洋洋道:“每次都要我来帮你收拾烂摊子......” 话音刚落, 萧玉书所处的地方瞬间变了个模样。 第674章 累死鬼了 人生本就是一场混沌事,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当萧玉书身处其中亲自把过去再真真实实的经历一遍后,他除了崩溃还是崩溃,什么来之前要说保持的清醒、理智,那都是跟虚话一样轻飘飘的毫无重量,若不是被人拎出来拉了一把, 他这个一时冲动扬言要坚定意志去救人的人真就要出师未捷身先死了。 一盘棋里有什么异样当局者总是很难看出来,可一旦成了外边那个旁观者就不一样了, 以旁观者的角度跟看电影似的再次观看了一遍自己过去人生最难受压抑的三个回忆后,萧玉书反倒没了之前恨不得自挂东南枝的灰败意冷,甚至还发现很多不对劲的地方。 不是萧玉书对自己的性格人品过于自信,但是事实摆在他面前, 过去自己都被逼成那个人不人,鬼不鬼的狗样子了,居然还没长歪? 萧玉书甚至都觉得以前的自己过得比令狐司还悲催, 可是最后令狐司黑化了,他还长得板板正正,是个根正苗红的大好青年。 这事有违常理, 所以萧玉书才后知后觉自己过去的记忆有严重不对劲, 好像是, 有点断层, 不然每一次崩溃过后他怎么安抚好心情的? 萧玉书不觉得当时的场景自己一个人消化并挺过去, 可后来到底发生了什么呢? 他不知道, 那三段记忆不长,但是萧玉书再回顾一遍后心里不仅没多少触动,反而还有种强烈潜意识告诉他不是这样的,不只是这样的,好像少了些什么, 那是很重要的、极其深刻的事情, 好像是一个人…… “过去的都过去了,要保持清醒……” 忽然,进来之前魍魉最后的话在萧玉书的脑海里重新再现, 此道声音一出,犹如明光穿云,一下照亮了萧玉书的思绪。 对! 他是来找人的! 不是来纠结过去这点破事的! 恍然惊醒的萧玉书下意识胸中狂跳, 不愧是令狐司能整出来困住挽酝的法子,他一进去就中招了, 多亏有人提醒! 从幻境挣脱出来的萧玉书即刻从现代抽身而出,变回了修真界长袍束身仙风道骨的模样。 “啧,意志不坚!”萧玉书狠拍脑门低责了自己一句,然后重舒一口气,把方才在幻境里憋闷的污糟心情都吐了出去。 摆脱幻境之后,伴随萧玉书的自我意识回笼,困住他的那些场景尽数如玻璃一般碎裂崩塌, 全部碎掉之后,露出来的是另一番场景…… 幻境里的时间跟外界完全不同,即便是萧玉书经历了那么多年,外面不过只是过了一刻钟的时间, 而仅仅一刻钟的时间, 没差点把魍魉一个鬼累死。 “轰隆——” 继前几次机关发动之后,魍魉刚把两人抓紧挪走,还没来得及放下,下一次机关又被触发,愁的他又赶忙把两人举起来躲四面八方冲来的、稍有不慎就能把人装成肉泥的石墙。 也是稀奇, 地上两个人晕着,魍魉一个鬼也老老实实待着,没人吃饱了撑得去碰那些乱七八糟的机关,怎么就没完没了了呢? 饶是魍魉有点修为见多识广,此刻也架不住这么瞎搞, 举着两个人躲来躲去也是累极了的, 他本来就是鬼了,要是再累死都不知道会成啥了。 “轰隆——” 刚躲一半,侧面机关不知为啥突然又被触发,一排排细箭密密麻麻射来,看的魍魉一个头两个大,抬着两个人在缝隙间狂躲,躲着躲着他差点都忘了自己不用躲, 娘的, 给鬼整糊涂了。 “咻——” 一道箭矢擦着时望轩肩侧划过,给魍魉吓得大呼一声“天啊!” “天——啊——” “寒允卿,你千万别瞎碰了!” 偌大底下密室另一处,沈修竹跟寒允卿飞檐走壁东躲西闪了好一会儿才勉强逃离危险境地,刚松懈下来,两人还没喘几口气,沈修竹就无可奈何咬牙道。 寒允卿也累了,狂喘着气,一边喘气一边骂道:“令狐司那个狗东西整那么多乱起八糟的干什么?” 后面赶上来的沈绾竹平复了下跌宕的心情,没好气道:“废话,防的就是我们这样的。” “本来没事,你非走路不看路,要不是你,我们至于这么累吗?”她气道。 “嘿!”寒允卿不服气道,“要不是我,你们能这么快过来吗?” “你个马后炮!” 沈绾竹跟他对嘴道:“多亏你啊寒大公子,要不是你我们还用不着夺命狂奔,早找到三长老了。” “没我你们更找不到!” “胡说八道......” 左右两边就此又吵了起来,沈修竹被两人夹在中间,生无可恋的从里面挪出来离这两人远了点,平淡的外表下满是咬牙切齿的心情。 不要误会, 沈修竹一开始只是想单独摸到这里来, 但是他没想到, 不知是不是跟寒允卿整日在一块儿待久了,沈修竹刚溜到静心峰半山腰,就被寒允卿似有强烈心理感应般抓了个正着。 前两次沈修竹还能寻个借口搪塞过去,毕竟寒允卿好骗, 但是吧, 如果每次都被寒允卿抓到的话, 沈修竹除了难以置信的心累外还真不知道找什么借口来糊弄了, 寒允卿虽然脑子不太灵光,但也不是纯傻,多少还是带点脑子的,凭借眼下的情况稍微一猜,就猜到沈修竹鬼鬼祟祟的要去做什么,非嚷嚷着要跟着来。 令狐本家那么危险的地方沈修竹能让这个傻子跟着来吗? 当然不能, 可是他还是带着寒允卿来了, 被迫的, 没法儿, 温文尔雅、文质彬彬的沈少主也有被人捏住把柄的时候,被寒允卿那么不怀好意的威胁一通后,沈修竹最后咬着牙帮子带他来了。 第675章 不好糊弄 结果到最后沈少主又悲催的发现,跟自己有同样想法、胆子还出奇大的人还不止他一个, 在令狐本家禁制外面跟同样溜出来的令柔和沈绾竹狭路相逢时, 沈少主悬着的心差点跳不动了, 他不理解,这俩姑娘胆子到底是吃什么长得,又是哪儿来的能耐溜到了这里。 可事已至此,他也没法再说什么了,拖家带口似的带着身后三人悄无声息的溜进了禁制里。 沈修竹怎么进来的? 自然是有自己不为人知的法子,就像桑禹有自己系统兑换的道具一样,不符合修真界常理的有用。 那么他用那些东西的时候后面三个人没看见吗? 看见了, 没人怀疑吗? 怀疑了, 但是沈修竹随便找了个借口忽悠过去了, 好消息, 沈绾竹跟寒允卿两个看起来不好糊弄的信了, 坏消息, 令柔这个看起来最好糊弄的没信。 到现在, 在地下密室跟无头苍蝇似的跑了一通后,这小姑娘还执着于问沈修竹那些东西的来源。 不知道是不是器修天生对法器之类的尤其上心,反正沈修竹被她追问的恨不得从来没来到这儿里过。 “沈少主,你这是从学府里拿出来的吗?”沈绾竹跟寒允卿斗嘴间,令柔呆呆的声音再次从沈修竹身侧响起。 沈修竹转头对上双麻花辫子小姑娘天真懵懂充满好奇的干净眼睛,佯装微笑道:“是啊。” “哦,”令柔继而又歪头道:“那我怎么没见过?” 沈修竹简单道:“学府那么多新鲜物件儿,自然有见不完的。” 本以为这样的话足够应付令柔一个没什么心眼儿的小姑娘,可没想到对方紧接着又道:“你那东西可以给我看看吗?” 沈修竹顿了一瞬,没看她,只道:“现在还不太安全,我们先继续走。” “那出去后可以给我看看吗?” 出去了当然不能给你看, 别问了! 沈修竹心里冒汗,有些不自然的继续顺着刚刚变化完的暗道往前走,后面令柔的话还在响起:“沈少主,出去后能给我看看吗?” 这次沈修竹直接装作没听见, 但他听不见不代表其他人听不见。 见沈修竹不理令柔,沈绾竹蹙眉不悦道:“不愿意拿出来让别人看就直说呗,打什么迷糊眼儿?” “那些东西是不是爹私下偷偷给你的?”她这话引得沈修竹身形一滞,继而神情发暗。 他偏头,儒雅面容在暗处显得有些晦暗不明,朝着身后这个素来跟自己关系不太好的妹妹投去了一个不明意味的另样眼神。 沈修竹低声道:“不是,父亲素来对你我公平相待,你别什么事都听大长老搬弄是非。” 他语气有点偏沉,好似有点生气,可沈绾竹却不以为意甚至还嘲讽性的冷笑两声。 察觉气氛不对的寒允卿跟令柔两人稀奇古怪的对视一眼后,纷纷皱起了无知的眉。 “走吧,现在没功夫争执其他,”片刻后,沈修竹似是极为无可奈何,安静之中重重叹了口气后又恢复了以往严谨稳重的温煦模样,点着火符堪堪照明,走在前方开路。 青年穿着天阙门高雅明朗的金纹白袍,发冠端庄一丝不苟,背影也是一如既往的高大挺拔,就像旁人眼中的那样君子雅量、皎皎如月,担当一方。 只是此时沈修竹的背影落在寒允卿眼中反倒有那么一瞬间,叫他这个脑袋不太灵光的人觉出了一点疲累, 眼前这个面临生死都不曾畏惧慌乱的人好像也不是一直都从容不迫, 这是寒允卿从那一声叹息里得出来的莫名结论。 或许是觉得沈修竹是真的有点累,后面的路寒允卿尽管再充满好奇和无知,也强行管住手脚没有再乱碰什么东西, 一路都毛毛躁躁的人忽然之间安分了许多,因此四人后面的路获得了难得的安宁,顺利沿着多变的暗道径直摸到了之前萧玉书几人来过的那个中央祭坛。 看见一地死不瞑目的尸体,几人齐齐皱起了眉,沈绾竹捂着令柔眼睛的同时看着地上被生生剖开丹田的护卫以及对方血肉模糊的身体和惨白的面庞,忍不住低骂道:“畜生!” 寒允卿皱眉道:“令狐司是不是疯了?自己人都杀。” 沈修竹眉头拧紧,看了眼地上的尸体,再过去看了眼中央有着五个缺口的祭坛,还有旁边用特制容器装着的血淋淋的金丹, 几者联系在一起,他突然就明白令狐司想做什么。 “呕——,这味儿真难闻!”寒允卿被这里浓重的血腥气呛得作呕,他忽然想起道:“令狐司这么疯,他不会把令狐问也杀了吧?” 沈绾竹迟疑道:“不确定,但......我们来时路过令狐权的院子,并没有看见令狐问的身影。” “他真敢!”寒允卿愤愤道。 令柔来到沈修竹身旁,看着身边沉思的青年,她指尖微动,想去碰祭台上摆放的金丹,却被沈修竹沉声打断:“别碰,能装载金丹使其不化散的东西,不知道会不会有别的用处。” 说完,沈修竹又紧着眉头,思索低喃道:“这种东西,我从没在仙门之间见过......” 沈修竹的话使得令柔眸底沉了些, 她的视线发着不动声色的寒光从地上扫到了祭台前,而后才道:“魔界无妄城深处有种鬼木,取之练成容器可保离体金丹不化不散,这应当是无妄城的东西。” 第676章 兵分两路 闻言,沈修竹偏头看向她,眼底满是来不及掩饰的诧异。 那种感觉就好像是身边说话做事一直呆呆傻傻天真无邪的人突然精明,见多识广的让沈修竹这个自小游历四方眼界宽阔的人都为之一惊。 魔界诡谲,兴许是有些修真界不曾知晓的东西, 可这若是从令柔一个自小在无量峰上潜修、多年不曾下过山的小姑娘嘴里说出来,还说的这般笃定,沈修竹除了诧异外更多的是奇怪。 他看着身侧个子不怎么高的、模样乖巧可人的小姑娘疑道:“你怎的知晓?” 被沈修竹好奇中夹杂审视的目光注视着,令柔神情坦然处变不惊,咧嘴笑的灿烂:“师尊教的,魔界虽然不比修真界干净,但总有许多稀奇古怪的东西可以拿来炼制法器。” 这个说法深究一下倒是没什么差错, 五长老作为器修,自然对两界材质有所了解。 但是, 沈修竹再次深深看了眼身旁这个小姑娘,潜意识告诉他事情好似不止这样。 因此他忽的露出浅笑,眼神深沉道:“以前倒是没听你说过,想不到你懂这么多。” 令柔回以莞尔:“沈少主,你也很厉害。” 只是她口中的‘厉害’, 不知是说的沈修竹刻意藏拙的修为,还是这一身完全不像天阙门能教予的奇术。 两人彼此间的不对劲,双方各自都是有所察觉的, 可再怎么不对劲,眼下的情况也容不得谁多想, 若是沈修竹没有猜错,令狐司此举定是要生杀多人献祭, 往此处再一联想,那么挽酝此时的处境定是凶多吉少。 “快走,再耽误不得了。”沈修竹转身朝几人严肃道。 寒允卿在事态紧不紧急这一方面从来都是迟钝,所以后来他慢慢学聪明了些,知道凡事要想知道严不严重只需要看沈修竹的脸色就好。 此刻沈修竹神情凝重非常,比提心吊胆进入令狐本家时还要郑重几分,想必定是有什么事情极其严重刻不容缓。 于是寒允卿想都不想、毫不犹豫转身道:“走走走,我们接着去找。” “哎,可是这里那么多路,怎么能找得到?”沈绾竹看着面前好几条深不可见头的暗道皱眉道。 令柔提议道:“要不要分开?” 沈绾竹道:“好,那就兵分两路。” 沈修竹不赞同道:“不成,太过危险,里面机关众多,若是分开你们......” “都什么时候了!我都多大了!你能不能不要总把我看的一无是处!”没想到沈修竹还没说完,沈绾竹就突然微怒道:“我知道天资修为剑术哪一样都不及你,但我自认也不差到哪儿去。” “从小到大,我总是站在你后面,受你、受爹保护,可若是一辈子都这样,我手里的剑是做什么的?”不知为何,兴许是密室太过阴暗压抑,在这里呆久了有些闷心憋气,沈绾竹情绪在这一刻有些格外激动暴躁,明艳漂亮的面庞染上不知名的怨怼。 她说完这些话后没看沈修竹是什么神情,转身头也不回硬是倔强的独自选了条路去走。 而令柔见她离去,转头朝旁边愣住的两人浅浅道了句:“大师兄,沈少主,我们都小心些,不会有什么事的,找到三师叔要紧。” 话落,竖着两根麻花辫的小姑娘便追了上去,身形渐渐隐没在暗道的黑暗中。 “喂,沈修竹,走了。”寒允卿见沈修竹看着沈绾竹负气离开的背影久久不动,伸手拽了下对方的衣袖道。 “......嗯。” 两人一金纹白袍、一紫纹玄衣的身影也渐渐隐入另一端。 暗道里, 沈绾竹明显心情不大好,令柔跟在后面走了一会儿,想了又想,最后还是在寂静的狭小空间里轻声道:“你方才,为什么那么说呢?” “什么?”前面高马尾的姑娘没停下脚步,仍旧警惕的往前一步一步走着,边走边仔细留意着两侧石壁上有没有什么异样。 很谨慎,很认真,很严谨, 就像方才沈修竹领着三人那样。 令柔道:“沈少主是你兄长,你们二人怎的关系如此......” 如此针锋相对...... 身后这个呆子话外不敢直说的意思沈绾竹怎么会听不明白? 可是对方说的也没错, 沈绾竹从小到大,对沈修竹这个哥哥从来都是诸多不满, 不满其为什么六岁就能被沈长空领到外面各地游历增长见识,而自己只能待在天阙门内。看着门下的女弟子玩乱七八糟毫无用处的花纸和毽子。 沈修竹不过几岁就能拿着木剑磨练,而自己只能等到十岁才被大长老送了把小剑练手。 明明自己修为不差,明明也是自小努力用功,明明也是爹的孩子, 可沈绾竹永远都只能站在沈修竹身后,受其保护,得其庇佑,看着沈修竹在外备受赞誉大放光彩, 而自己在旁人眼里的印象只有一个, “天阙门的二小姐,沈修竹的同胞妹妹。” 旁的, 再没有了。 所以,沈绾竹心里一直藏着怨气,而经年已久的怨气终于在方才沈修竹的劝告中忍不住爆发了出来,可说完,她心里其实是有些后悔的。 沈修竹说到底也是担当着哥哥的责任,无论说什么做什么,他心里也是为了其他人、为了沈绾竹的安危着想。 可沈绾竹就是心有不满,就是不想被他一直大人管小孩儿、强者庇佑弱者一样的管着, 因此她才没忍住说出方才那些不善之言, 而话说出去了,覆水难收,沈绾竹也没法再拉下脸去认错,她的自尊也不允许。 第677章 骄傲 “沈小姐,你真的很讨厌沈少主吗?”这时,令柔在短暂沉默之后再次问道。 “不是。”闻言,沈绾竹身形顿了下,继而低下头去,接着走。 “他性子极好,是我自幼小肚鸡肠。” 本以为方才对沈修竹那般态度,此刻无论令柔提及什么,沈绾竹对自己这个素来看不顺眼的哥哥都应当是谈之生恼、提之愠怒,少不了一顿埋怨泄愤的。 没想到刚刚经历那点不愉快之后,再一转身,得到的却是沈绾竹这样的话。 意外之余,令柔快走几步来到沈绾竹身边笑道:“哪里小肚鸡肠,我怎么没看出来?” 沈绾竹毫不留情道:“因为你傻。” 刚想说些好话的令柔当即噎住:“......” “你......唉,算了。”沈绾竹也没真心想嘲讽令柔的迷糊,归根到底还是心里烦躁的慌。 她缓缓道:“你在玄天宗无量峰上,一堆炼器的男弟子面前,难道没有听见过什么闲话吗?” 作为器修,无量峰自然是从来没有男弟子的,令柔是个例外。 若是说闲话,左不过就是姑娘家家拎什么大锤子、做什么力气活, 沈绾竹大概是想说这个,但是以令柔目前的‘脑子’,她定是不该明白的。 因此令柔佯装认真回忆了下,随后摇摇头道:“没有啊。” 这句话不出意外的获得了沈绾竹的一个无奈白眼,道:“就算有,你也听不出来。” 令柔道:“那什么才算闲话?” 沈绾竹道:“那些无中生有的揣测、打听、听着让人心烦的话,都是闲话。” 令柔又道:“若是听着不心烦呢?” 沈绾竹道:“即便是不心烦,在旁人背后揣测的话,都不是好话。” “为什么要这么说呢?”令柔听出了沈绾竹藏在话里的轻怨,问道:“有人这样说过你的闲话吗?” 应当是说过, 不然令柔也捕捉不到沈绾竹眼底划过的那一丝不甘。 “他们说过你什么?”令柔直接跳过了询问,直接上去同以往一样亲昵的挽住沈绾竹的胳膊,轻声道。 原本沈绾竹是从来不愿将过去的伤痛示弱求怜般揭开在旁人面前自找更痛, 可是, 心里事憋久了,如同闭窗锁门的屋子,不见光日不见清风的, 有时真想打开一条小缝儿,照进点光亮,透透气,将里面窝藏的那些不为人知的霉味散一散。 沈绾竹从来骄傲不屑于矫情之类,但是不代表她没有脆弱之处。 正巧此处阴暗狭小,不容易看清神情,也没有旁人,不会被嘲笑, 所以慢慢的,沈绾竹用极低的声音,向令柔这个自己最信任的、看起来最心思单纯良善不会嘲笑人的呆瓜吐露了心声。 原来沈绾竹对自己的身份一直心存怨怼, 她同沈修竹乃同日出生,一前一后,一兄一妹,这没什么特别的,可差就差在了性别上。 沈修竹是男子,沈长空什么都教他,尽心尽力,什么刀剑枪箭,无一不让沈修竹自幼好好学习,碰见什么大事,沈长空也都会带着年幼的沈修竹出去长长见识、见见世面, 而作为女孩子的沈绾竹呢? 屋里都是沈长空买的粉粉紫紫的漂亮小衣服和发簪,什么香囊帕子,只要是寻常闺阁小姐的应有的东西沈长空都给她准备了, 这个父亲很好, 但是他不知道沈绾竹真正想要什么。 小时候每次看着沈修竹在院子里练功扎马步,沈绾竹总想出去跟着一起,可又每次都会被沈长空笑呵呵的抱回屋里去。 那时沈长空对小绾竹说的什么? “女孩子家家,别学哥哥练那个,又累又不好玩,等你哥哥练的厉害了,出去外面没人敢欺负你。” 可是沈绾竹不怕别人欺负,也不想被沈修竹保护,也想学一学功夫,去保护别人而不是受旁人庇佑、一辈子做躲在旁人后方手足无措的娇气人。 饶是沈绾竹从前多次表明自己不怕吃苦、想练剑的立场,可沈长空都不赞同,甚至只说女孩子家家的,做丹修比做剑修安全多了。 沈长空的想法,从始至终都是沈绾竹一个姑娘出门在外不会安全,可是沈绾竹也不想一辈子都待在天阙门里。 她也有傲气,也想练出一身本事,也想出类拔萃到外面闯出自己的名堂来,不想一辈子都活在沈修竹和天阙门这两者的笼罩里, 她想证明, 她离了兄长,离了天阙门,也照样能顶天立地担当起一片天。 奈何沈长空就是不允许,说什么都不同意,若不是大长老私下看沈绾竹如此坚持,偷偷教了她一些基本功,教了她一些本事,而沈绾竹也练的很好,从此无论沈长空说什么她都坚定不移的拿着把普通的铁剑早起贪黑的练。 假以时日,沈绾竹的努力最终还是被沈长空看在了眼里,筑基之后便被其领着去剑冢挑了把趁手的好剑,也被允许可以跟着沈修竹一起练功。 尽管如此,这样努力的沈绾竹还是被天阙门其他弟子私下里议论纷纷。 第678章 心有明镜 他们说沈绾竹什么? 说一个女人,不管怎么要强不管怎么傲气,也比不过身为男子的沈修竹; 说男人总归要在剑术上超越女人好多,不管沈绾竹再怎么努力也要居人之下; 说出门在外,给天阙门长脸的还得是见多识广武艺高强的沈修竹; 可, 是沈绾竹自己不想见多识广的吗? 是她不想武艺高超的吗? 是她不想出门在外给爹和天阙门长脸的吗? 沈长空不带她也不教她啊! “女子不如男”这句话,沈长空从来没在沈绾竹面前说过也从未表达过这个意思,但是意会藏于举止间,沈绾竹不傻,从这些年里隐约能察觉到自己这个父亲的想法。 沈长空从来不肯让沈绾竹参与修真界各种仙门之间的事情, 不过这也有好处, 什么仙门之间缔结婚约、娃娃亲之类的也祸害不到沈绾竹身上,最多就是让沈修竹为之焦头烂额。 可好处也仅此而已, 沈绾竹为之付出了女子终究比男子受不得艰苦的‘代价’。 而天阙门的大长老就不是, 虽然同为火灵根,大长老的脾气极为不好,冲的跟沈长空有一拼,对门下弟子苛刻严厉不说,甚至有时候心情不好还会跟沈长空这个门主在天阙门正殿对骂, 但他从来不会用男女之差的目光看待沈绾竹, 大长老真心觉得沈绾竹跟沈修竹相比也差不到哪儿去, 因此, 那些沈长空只教给沈修竹的犀利招式,他会偷偷教给沈绾竹; 沈长空只带沈修竹出去游历四方见识到的东西,他会偷偷讲给沈绾竹听; 沈长空要求沈修竹必须做到的刻苦修炼,他也会一视同仁的要求在沈绾竹身上; 长此以往, 在沈绾竹眼里,脾气暴躁不好相与的大长老明明是个很好的长辈、是恩师,可她却不明白沈修竹对其哪来的那么大敌意,处处提防着,处处告诫沈绾竹要离其远些。 大长老是好是坏,沈绾竹自认心里有明镜的, 对方教导自己这么多,虽然不及沈长空这个父亲的养育之恩,却也是恩情甚重,不容忽视的, 但每次提及同大长老有关的事情,她这个向来待人和睦、彬彬有礼的兄长就会一改之前温雅的面目,变得警惕,变得严肃,甚至说话还隐隐加重,像是提到了什么不怀好意之人。 沈绾竹难以接受对方的敌意,因此她跟沈修竹本就不怎么友好的兄妹关系总会因为大长老这个话题再裂开一次。 每裂开一次,都没法复原,继而还会有下一次,层层叠加,沈绾竹不知道两人会在什么时候彻底决裂。 可是她也没法冷静下来跟沈修竹细说,毕竟对方一直以来不肯同自己说那些重要的事情,就连沈长空也是一样, 他们总刻意把沈绾竹避开,说些似乎不能让沈绾竹知道的事情。 虽然这父子俩做的很隐蔽,但是沈绾竹也看的出来, 看破不说破,已经是她能接受并付诸的最大忍耐了。 再多别的,沈绾竹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将心底的不满强压一辈子, 最起码, 刚才就差点没压住。 “说了那么多,你就当没听见好了。”深吸一口气,平复下心中那点差点憋不住的委屈后,沈绾竹微微仰头叹气道。 都是些牢骚话,有点娇气,不该说的...... “嗯呐。”身旁模样乖乖的小姑娘安安静静的走着,脚步声微不可察。 沈绾竹没歪头,怕眼底浮现的那层雾气被对方看见,所以有些躲避, 正因如此,她没有看见身旁人那双对外一直清澈干净的眼眸此刻正泛着意味深长的暗芒。 沈绾竹不知道,自己以为的傻姑娘其实一点都不傻, 素日那些表现在旁人面前的呆瓜属性,不过都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对于沈长空看似很偏心眼的举动,装糊涂的姑娘心里其实跟明镜似的,十分理解,也没有半点不赞同, 恰恰相反,沈长空就算做到这个地步,令柔也尤其知足。 还奢求什么呢? 当初跪下求对方留襁褓婴儿时的沈绾竹一命已经是当时同魔修不共戴天的沈长空最大的仁慈了, 如今看见沈长空把沈绾竹视为己出,吃穿用度同沈修竹这个天阙门真正的公子一样,身份尊贵,活得安康,甚至被教养的品行端正、知晓事理, 令柔没法感激沈长空,只能心里默默念着对方的仁慈大义。 倘若换成在魔界,无妄城那样腌臜的地方,若当初令柔没有拼死救出这个孩子,任由其在乌烟瘴气中摸爬滚打长大成人,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沈绾竹或许就同大部分魔界中人一样,成了世人眼中无恶不作、血腥残暴的魔修,无论做什么都受人唾弃。 。 第679章 后生无畏 初见是女魔修未凉尸骨怀里紧紧护着的婴儿,再见是天阙门金尊玉贵傲骨峥峥的二小姐, 这些年对方出落的高傲模样,足以证明她这些年过得如何。 因此沈长空此人的刚正,令柔是知晓的,只是不得告诉沈绾竹 毕竟自己以为的兄长和父亲实际上同自己没有半点血缘关系、却仍旧被对方视如亲子亲妹般养育保护到大这件事落到谁身上都会难以接受。 令柔是不会说的,这辈子都不打算开口,若是有一天沈长空自己开了口,她也不会怨其分毫, 求人之者,没有资格忘却对方数十几年的无偿养育之恩。 但是…… 沈修竹此人如何,令柔尽管不清楚对方一直藏匿了什么,可这些年的接触下来却也知道对方品行如何。 藏匿, 修为可以,容貌可以,身份也可以, 但是刻在骨子里的仁义方正是举手投足的细微之处没法隐藏的, 故此单论为人,令柔确定沈修竹不是小肚鸡肠心胸狭隘会刻意针对谁的人, 而其中缘由…… 有待深究, 不过, “其实这样也挺好的,”令柔思虑过后,掩去眸底晦涩,她朝身旁人笑嘻嘻道:“沈少主学的多会的多,自然要管的事情也多,受得苦累也很多,你站他身后,也多得清闲嘛。” “人活一世,苦累不如闲散,活的逍遥自在。”她说着自己的见解。 令柔在沈绾竹心里的印象从始至终都是呆呆傻傻半点心眼都没有的那种,能说出这种话来也是情理之中,有个心性大方纯率的师尊,教出来的徒弟自然也不会有多少弯弯绕绕, 但是沈绾竹不相信她一个姑娘家家整日待在无量峰上跟着其他身强力壮高高大大的男弟子一起拎锤子的时候没有被非议半点过。 说沈绾竹较真也好,说沈绾竹小心眼儿也好, 反正就是类似的话听的多了看见令柔跟自己在某方面有一点点相似的地方都会下意识往这方面考虑,去多想。 毕竟, 当初注意到这个傻姑娘的最根本的原因,还是因为对方在无量峰万草独花的处境。 “沈小姐,一辈子活得开开心心快乐自在点难道不好吗?”傻姑娘还在问。 而沈绾竹却摇了摇头, 手中剑攥得更紧了些,力道大的像是要将其直接融进掌心再也不松开。 “我拿着这把剑,不该是站在别人身后、受人保护的。”她语气放低放缓,好似很轻却透着举足轻重的份量。 “若是有朝一日,真有大难降临,我做了逃兵,拖了后腿,便愧对这把求了好些时日、努力许久才从剑冢得来的剑。”沈绾竹指腹摩挲着手中剑柄,双眸闪烁着坚毅光亮,不容任何人反驳分毫。 此话使得令柔浑身一怔,心里原本盘想的、用来开解这个要强姑娘的话全部被对方那一句重重打散,紊乱的再也拼凑不回去。 她知道天阙门门风刚正大义,知道能教出沈修竹那样品行孩子的父亲定然不会差到哪儿去,也知道沈绾竹在如此一个仙门名宗之中定然不会走上歪路, 可令柔实在没有想到对方竟然能成长至如此, 如此深明大义,如此要强不孬,如此胸怀志气, 世人常讲女子不如男, 可此等姑娘,又怎会输给任何持剑男儿? 后生无畏, 后世可望, 令柔凝视着身旁脊背直挺从来没松弯下来过的姑娘,心神难平震撼, 恍然梦回那年魔界动荡、杀戮一片血流成河时, 精疲力尽再没了反抗能力只能抱着从无妄城救出来的婴孩儿东逃西躲的令柔最后因为伤势过重最终跪倒在了英年时期率领天阙门众人前来围剿作乱魔修的沈长空面前, 那时她满身鲜血,遍体鳞伤,双手紧紧护着怀中响着微弱哭声的女婴,仰头看着面前浑身凌厉、神情肃杀一手持剑的沈长空,双眸满是无能为力的哀戚恳求。 “她......是生在魔界污脏之地,可却......却不是个坏孩子......” 重伤濒死的令柔用颤抖失音的一句话,换来了沈长空的心软,换来了沈绾竹这个孤孩儿的一线生机。 从此令柔隐姓埋名成了玄天宗无量峰嫡传大弟子,沈绾竹被沈长空抱回成了天阙门夫人肚子里另一个龙凤胎妹妹。 世事难料, 原来魔界魔修诞孕的孩子也会成为有担当有胆识的无畏修士,也会行人间正道惩恶扬善保卫一方百姓。 原来人的好坏真不是天生的, 生在魔界只能修魔只能被迫在厮杀中学会生存,生在修真界名门正宗里会被正规仁训教导成心怀天下世人的正道修士。 原来阴沟里捡出来的种真的会在阳光明媚处开出耀眼的花来。 第680章 尸骨 惩恶扬善、保卫世人免不了伤痛甚至死亡, 可令柔没有资格阻止对方心中被人用心栽培出来的参天正气,只能遥祝这个小姑娘一句: “沈小姐要注意安全呀。” “我当然知道,”沈绾竹不知道对方话外隐藏的深意,只横剑让其躲在自己身后,继续往前走着,边走边道:“走吧,仔细路滑。” “千万别学了你那个脑子有点毛病的大师兄。” “他是又傻又不听话的......” 而又傻又不听话的寒允卿因为一个避无可避的脚滑再次触发了机关,成功把自己反手关进了一个洞室里面。 “寒允卿!” 快到沈修竹甚至都来不及伸出手去拽,寒允卿就被墙迎面撞进了另一个密室里。 这个密室不同于之前萧玉书跟时望轩被打进去的密室, 里面并不是空无一物, 寒允卿捂着被撞的发懵的脑门等缓过神来后第一反应是先大声喊了沈修竹几声,但石壁太厚,隔音太好,除了他自己乱嗷嗷的喊叫在密闭空间内反复回荡外再没了别的声音。 “这......该死的令狐司!”再三尝试用雷击都击不破石壁的寒允卿忍不住低骂道。 密室里太黑了, 寒允卿只能凝聚些雷光照明。 等脑袋顶上滋滋冒光的呆毛亮到合适的程度后,借着光,他一转身便在密室的角落里看见了两具陈年骸骨。 吓人吗? 当然不是, 寒允卿的字典里从来没有‘害怕’这两个字。 他朝那两具腐败的就剩下残皮包着骷髅的尸体看见,通过上面破碎不堪的衣衫,寒允卿模糊辨认出了对方的性别,一男一女,不过尸骨多出碎裂,不成人形。 男尸身旁又把剑,而女尸没有,应当一个是剑修一个不是, 可不管是谁,死状凄惨成这样,想必生前在这里不少被令狐司折磨,最后才落得惨死的下场。 在寒允卿的印象里,令狐司是坏的,坏的反义词就是好,所以被令狐司折腾死的人都是好人。 既然是好人, 寒允卿盯着面前头骨破碎几片的男尸,想了想,俯身捡起碎骨头将对方的脑袋拼凑完成,算是为死掉的好人再做个好事吧。 可就在寒允卿给对方拼完脑袋时,却忽然发现对方身侧的碎骨头渣子之下,露出了什么东西的一角。 出于好奇,寒允卿将其捡了起来,一手一个,是被剑劈开的什么东西,他在沿着裂痕将两者拼在一起后,再仔细一打量,依稀辨认出应当是个令牌之类的东西。 是什么令牌呢? 寒允卿反过来一看,瞧见了上面刻着的“即墨”两个字。 他识字,“即墨”这两个字自然认识,听说过五大家之前的故事,也知晓即墨一族的过往,通过令牌不难认出眼前的两具骸骨应当是即墨一族的修士,不该奇怪的。 可是寒允卿偏偏就奇怪了,古怪了,整个人当即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愣在了原地,大脑一片空白。 “寒允卿!你在里面如何?碰到了什么?”这时沈修竹不知道在外面用了什么法子,也成功让自己被撞了进来,这种巧合很稀奇,但是此刻无人在意。 按理说被分开后应当着急上火的想着怎么再次汇合、汇合后应当赶紧跑过来甩上好几句嘴的寒允卿眼下却并没有沈修竹的突然进入而有任何言语, 连偏头回看的动作都没有, 这很奇怪。 因此沈修竹平复了急促的呼吸后,低声问道:“寒允卿,你站在那儿看什么?” 借着寒允卿脑袋顶上冒着的雷光,沈修竹没几眼的功夫也看见了密室里的两具骸骨,后面询问的话也因此暂时卡在了嘴边。 他皱眉上前查看,结合身旁人手中捏紧不放的令牌以及破碎的不成样子的仙家服饰,从小见多识广的沈修竹没有过多思考就成功辨认出了两位死尸的身份。 即墨一族满门被灭时最后的家主和夫人, 即墨琛,白蔷。 “原来他们竟被令狐司关到了这里......”沈修竹眉拧的更紧了,连带着身侧持剑的手也绷紧了骨节。 “谁们?”低着头的寒允卿此刻低声喃喃道了句。 寒允卿以前从来没有下过山,生性又如此单纯,想必定是青云没有同他讲过以前修真界跌宕之事。 本来沈修竹也不喜旧事反复再提,可如今两位前辈的尸骨惨状实在引得他心绪激愤,安定不得,沈修竹觉得这般令人深恶痛绝为之唾弃的恶事寒允卿也应当知晓,也更应当知晓自己面前横尸的人生前究竟是何等光明磊落之人。 第681章 红绳 因此沈修竹强压怒意沉声道:“你面前的,是即墨一族最后的家主和夫人,男子修剑,女子修丹,二者为人皆是仁善宽慈,素来善待管辖之地的百姓,施粥救济,恩惠行医,世人皆称其一句仁者。” “仁者......”身旁青年低语声音没有被沈修竹放在心上,他继而切齿道:“如此磊落大善之人最后却落得这般下场,真当是......” 心里愤了又愤,怒了又怒,最终沈修竹道了句:“善人无善终。” 曾经事发时,沈长空带着年幼的沈修竹乔装前去试图相救,却因城内动乱,没有救成,最后赶到时只得了即墨一族满门倾覆、家主夫人被诛杀的悲痛消息,而那两个孩子,兴许也早不知身死何处。 惭愧, 实在惭愧! 未能及时搭救的愧疚越积越多,使得沈修竹不由得收起剑,从心的对面前两位前辈躬身行礼。 或许是觉得寒允卿作为后生也应当敬仰对方,沈修竹行礼时还拽着他一起。 “哎呦!” 可寒允卿不知为何没有反应过来,被沈修竹这么猝不及防的一拽,他没有站稳,往前一个趔趄直接扑到了面前两具尸骨上。 完全没料到会有这一出的沈修竹即刻懵住, 随后沈修竹:“!!!” 噼里啪啦骨头再次碎裂相撞的声响给沈修竹吓得整个人都麻了,连忙道:“寒允卿!快、快起来!” 手忙脚乱的把这个毛手毛脚一点都不稳妥的人从地上拽起来后, 面前两位前辈的尸骨已经被撞的不像样了,稀稀散散的,真就成了一堆骨头。 “两位前辈,无意冒犯,实属晚辈之过,真心抱歉!”沈修竹连忙对着面前的尸骨道歉,说完还对身旁人汗颜道:“寒允卿,快认错道歉!” “寒允卿,愣着做什么呢?” 却不料对方好似听不见一般,低着头看着自己的手,他一手还紧紧捏着刚才的令牌,而原本空着的另一只手上却不知何时多了什么东西, 寒允卿从来没这么安静过,半刻都没有,这点很奇怪,满心疑问的沈修竹凑上前去看,发现身旁人另一只手中多了一根类似红绳一样的东西。 看起来像是绑在手腕上寓意保平安的那么一类东西,不过因为过去的年岁久了,红绳有些发黄干枯,失了原本的鲜亮色泽,变得没那么好看了。 “寒允卿,这是哪儿来的?”沈修竹问道。 寒允卿怔怔看着手中的红绳,满脑子都在思考自己心中浮现的古怪又陌生的熟悉,对沈修竹的问话他只喃喃道:“那个女人手上的。” “那兴许是前辈生前珍重之物,切记不要损坏,还是还回人家手中为好。”沈修竹说着,扫了眼面前地上散的根本找不到手骨在哪儿的尸骨,颇有些心虚。 “这个绳子是做什么的?”对于沈修竹的友善提醒,寒允卿并没有像以前那样听劝任之,而是仍旧紧紧注视着面前的手绳,疑惑道。 做什么用的? 沈修竹再次细细看了看,从手绳的大小和简朴不多加装饰的式样来看,他思索道:“应当是即墨夫人生前做给两个孩子的祈福之物。” 而随后他又惋惜道:“只不过因为当时事发突然,夫人可能还没来得及送给两个孩子就......唉!” “没有送过?”而此时,寒允卿突然对沈修竹的猜测产生了怀疑。 这个质疑意味的语气让沈修竹听了不禁生惑,道:“难道不是这样吗?” 而寒允卿却道:“这绳子有几处断裂,应当是被她临时扯下来攥在手心里的,已经送出去过了。” 他这么一说,沈修竹还真就多观察了几眼,结果发现寒允卿说的居然还真就没错。 “原来是这样,没想到竟是我观察不细致。” 难得,沈修竹为寒允卿的脑子发出由衷的夸奖, 可以往连因为按时写完作业被夸都能兴高采烈的青年此刻面对沈修竹的夸赞竟没有多少雀跃之意,反倒依旧沉默安静。 安静的不正常, 沈修竹突然发觉,自从自己进来密室看见寒允卿之后,对方就一直保持着这种安静,好似发呆走神心不在焉似的。 “寒允卿,你怎么了?”他关心道。 第682章 相遇 “看看,看看,我说什么来着?肯定又是你大师兄干的好事!” “你们怎么在这儿?!!” “呀!六师弟......” 与此同时,被寒允卿方才那脚滑的一下引发的一连串机关给撞进另一间密室里的沈绾竹跟令柔成功跟胡先相遇。 看见这俩姑娘时胡先整个人都傻了,震惊程度不亚于之前沈修竹跟她们狭路相逢的时候。 胡先满脸震惊的抓头发道:“五师姐!你们来这儿做什么!” 见到意料之外的人,令柔眼中闪过一丝惊诧,随后笑嘻嘻的装傻道:“六师弟,你在这里做什么?” 胡先的目光在令柔跟沈绾竹两人身上反复横跳,然后极其无奈压着声音焦急道:“你们怎么进来的?胆子怎么这么大!当这里是澡堂子吗想进来就进来。” 令柔歪头道:“六师弟这话说的不对,要真是澡堂子,你不能跟我们在一处。” 这充满睿智的话成功让胡先当即憋了声儿,随后又听见沈绾竹充满探究的深沉声音:“你这人也是古怪的很,师尊被人抓走了好些天没有音讯不仅不着急,反倒独自一人溜到了这里。” “挺有能耐。”沈绾竹意味深长道。 胡先呵呵一笑,笑的有点心累:“哪有,你们比我更能耐。” 那胆子是真的肥! “你一个人在这里,是不是也是来找三长老的?”没有过多寒暄废话,沈绾竹一边上心观察密室周围厚厚的石壁,一边问道。 胡先幽幽道:“你要不猜猜。” “猜猜咱们是不是一个目的。” “不猜不猜,”令柔晃了晃头,笑的一如既往的天真无邪,“来都来了,那就顺路吧。” 胡先苦笑笑:“五师姐,你出来的时候五师叔知道吗?” 沈绾竹侧目道:“你出来的时候六长老难道知道?” “啊哈哈哈哈哈......”他人就在这儿呢,一会儿碰见了你还是亲自问吧。 胡先心里郁闷完,脑海里忽然又响起刚进来时沈绾竹的话,他顿时涌现一个不太好的念头。 “等一下,五师姐,”胡先憋着砰砰跳的心,欲言又止道,“你们来了几个?” 令柔灿烂一笑:“没有几个啊,大师兄和沈少主走的另一条路。” 霎那间,胡先眼前一黑, 这真他娘的不是个好消息,他痛苦扶额道:“天呐......” “天呐!” “这墙比胡先脸皮还厚上十来倍!”另一处密室里,在尝试用枪蹦了好几次后结果发现面前的石墙仍旧没有半点损伤痕迹的桑禹彻底破防,要不是空间太狭小、身边还有伤患,他拿手榴弹去炸的心都有了。 “艹!令狐司这个傻逼玩意儿,就知道抄学府里的东西!”给枪重新装好子弹后,桑禹愁眉苦脸的原地跺了几脚后,朝身旁人道:“怎么办啊?出不去。” 托寒允卿的福,基本上来的几拨人都被成功的关进了密室里, 只不过还有几个人不知道自己这一路的坎坷拜谁所赐, 虽然不清楚破绽是谁,但一律按令狐司处理,自从被关进来出不去之后,桑禹的心情从一开始的胆战心惊提心吊胆逐渐演变为暴躁不耐骂骂咧咧。 倒也不是桑禹胆子大,只是令狐司又听不见,他最多就敢在这人背后发泄发泄怨气。 发泄完,桑禹便又认命般垂头丧气的接着在身边四面墙壁上找寻突破口, 不过找的有点没头没脑,他除了唉声叹气外就是越找越心里急躁的慌, 服了, 这个密室傻逼的跟令狐司本人有一拼, 还他妈的屏蔽信号, 导致桑禹想打电话找外援都找不到, 急死了! “沐辰,咱们出不去了,怎么办啊?”病急乱投医,桑禹拽了拽身旁一直沉默寡言的青年的袖子。 袖子几处破损,是方才躲避突然射出的暗箭所致, 好在两人不论真本事如何,在躲避方面都是身手敏捷之辈,桑禹跟沐辰两人除了身上衣服有几处破损外,没有什么太大的伤处。 只是沐辰一直安安静静的,神情严肃,也不说个话,导致桑禹就跟自己一个人在密室里一样,孤独那个寂寞,焦躁那个着急,好不难受的慌。 其实被关在这儿也不是太可怕, 但是沐辰不跟桑禹说话这一点就很憋闷人, 这孩子不爱说话桑禹是清楚的,可是之前对方再怎么不爱理人在桑禹面前也是句句必有应, 嗯一下或是点个头摇个头,都算是回应, 而现在沐辰不知为何,桑禹贫了这一路,到现在愣是没发表任何意见。 总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这孩子跟他这个长辈师叔待在一起觉出些不自在打算听柳如兰的话了吧? 这个想法很糟糕, 然后更糟糕的来了, 在桑禹又一次被气的跺脚时,他自己跺狠了,没站稳,下意识伸手往身侧人身上拽了一把想找个支撑, 坏消息, 他还是摔了, 更坏的消息, 他把人家的腰带扯下来了。 “哎呦!哎这.......这这这这!”一屁股坐在地上的桑禹捏着手里的腰带,脖颈僵硬的缓缓抬头,跟身旁低下头来同样僵硬甚至双眸睁大的青年对上了视线。 第683章 老登徒子 沐辰捂着腰间松下来的衣服,本来就没怎么松下来过的眉头皱的更紧了,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桑禹觉得对方的下颔线此刻也紧了些,像是绷紧的。 “对不住对不住对不住!师叔不是故意的!”怕对方生气,他连忙起身拿着腰带手忙脚乱的想递回去, 或许是因为头一次经历这种抓马的事件,桑禹有点忒不好意思,一时脑子有点瓦特, 怎么瓦特? 原本把人家腰带扯下来只需要诚心诚意道个歉然后再把腰带给人还回去就行了, 结果桑禹直接上手,自作主张的要给人把腰带穿回去。 帮人穿衣服不要紧,要紧的是穿衣服的时候别发生意外, 然而不巧, 可能桑禹在倒霉这一方面真有点玄学在身上, 正如之前三人夜袭他流光峰那样,想人该来的时候不来,不想人来的时候人接二连三的来, 此刻也一样, 方才心心念念要撼动的石壁浪费了那么多子弹愣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偏偏在桑禹心怀歉意想先趁着毫无动静的时候帮忙给人绑个腰带时, 面前的石墙突然就动了, 动的飞快,快到背对其的桑禹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被沐辰手疾眼快的捞住腰身向侧方闪去, 不巧, 侧面的石墙也动了, 两人就这么被打进了另一处密室里摔在了一起...... 然后下一秒, 不知何时也摸进来的一桢跟柳如兰也被打了进来, 双方成功碰了个正着,表情十分精彩。 当满心焦切紧张兮兮的柳如兰看到地上被桑禹压在身下衣衫大敞、发丝凌乱的沐辰时,她整个人大脑一片空白,紧接着便是一声尖锐无比的爆鸣声。 “啊啊啊啊!桑——禹——!老娘要剁了你!” 这位尽职尽责对徒弟呵护有加的老母亲......哦不,是女长老当即拔出剑就要把面前人捅个对穿, 这样面临生命危险的危机情况下,桑禹连对他们怎么在这儿的震惊都来不及发表了, 要不是一桢跟举大石一样把人连着剑一起举起来拉架,桑禹早完蛋了。 “放我下来!老娘要剁了他!”这个暴怒的女人之前偷偷进来的时候还胆子缩成了石子大小,如今被眼前一幕狠狠刺激一通后瞬间暴涨,怒骂的音量也是好不压制。 若不是石壁隔音好, 其他三人都怕被别人发现。 “七师妹,冷静啊!”饶是一桢再怎么力大无穷,也没法一直拦住一个发飙的女人,他连忙道:“冷静冷静,大家同门一场,可千万别伤了和气!” “哎对对对!”从大惊失色中缓过神来的桑禹连忙从沐辰身上爬起来,然后连连道:“七师妹,都、都是误会!不是你想的那样,你消消气消消气!” 这话说出去谁信? 桑禹自辩清白时手里还下意识攥着沐辰离身的腰带, 柳如兰快被气疯了,朝着桑禹怒道:“好你个桑禹,亏你不在的这几日老娘还操心你过的如何,想不到你、你......” “你你你你你!” “你居然连我徒儿都肖想!你个老登徒子,老娘这就断了你的风流之路省的叫你再出去祸害人!”被火气充斥头脑的柳如兰才不管其他,直接一个翻滚从一桢这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大块头身上灵活跳下来后,提着剑就要绝了桑禹的子孙。 “师尊收手!”沐辰着急拢着自己身上没了束缚的衣服,脸上神情青白黑红交织着,大声道。 “哎呦我滴个亲娘嘞!”桑禹吓得脸都白了,撒腿就躲。 只是密室本就那么大点地方,空间有限,他跑不了几步就被柳如兰不费吹灰之力堵在了角落里。 “七师妹三思啊!”来不及阻拦的一桢只得劝道。 “七、七师妹......你你我我我......你听我解释!”无路可躲的桑禹弱小可怜又无助的锁在角落里看着面前凶神恶煞的女人瑟瑟发抖道:“都是误会!” “误——会?”柳如兰额头暴着青筋,剑尖指着桑禹手里还攥着不松的沐辰的腰带咬牙切齿道:“你当老娘自己不长眼?” 桑禹哆哆嗦嗦道:“你要不闭上先?” “少废话!”柳如兰五官扭曲,举剑道,“老娘非要废了你的狗东西!看你还怎么祸害人!” “救命啊!”桑禹大叫道。 片刻后...... 目前完好无损身体部位哪儿都没缺的桑禹仍旧缩在角落瑟瑟发抖,只不过前面柳如兰的剑没落下来。 “你、你给我让开!”柳如兰的剑顿在半空,落下也不是,举着也不是,看着面前闪身挡过来的青年,她双眸含火道。 沐辰一手攥着濒临滑落边缘的衣服,另一手阻止性的横在柳如兰面前,宽大的身形将后面可怜兮兮的桑禹挡的严严实实。 这人向来稳重沉默,即便是面临此等误会、一时半会儿难以解释的尴尬境地,他也临危不怎么乱的低声劝阻道:“师尊请住手,事实并非如此。” “你别替这个登徒子狡辩,为师知道你受了欺负,这就替你讨回来!”柳如兰沉声道。 闻言,沐辰淡然的眸中似有无奈闪过,他道:“师尊......” 第684章 歇会儿 “你知道什么呀你就瞎知道,”躲在沐辰身边吓得紧紧抓住对方腰间衣服的桑禹声音颤抖道,“我怎么就登徒子了?我、我我......” “我要是真对你徒弟有那种心思早该在他嫩瓜秧子的时候就下手了,还至于等到现在?”桑禹道,“沐辰现在这么厉害,你看我这个草包打得过他吗啊?你也不看看这是啥地方,我又那么急不可耐吗?” 一番为自己据理力争的话说下来,沐辰沉默了,柳如兰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好啊!你倒是......” 她一字一顿狠狠道:“经——验——颇——丰,盘——算——极——好!” 插不上手的一桢这时缓缓举手道:“......我觉得六师弟说的有道理。” “道理?什么道理?”柳如兰气的拿剑的手都在抖,她恶狠狠盯着猫在沐辰背后的桑禹道:“你说的这么清楚,是不是之前早有过这个打算!” 桑禹:“什么?” 这简直是危言耸听! 可给他气死了,见柳如兰这个凶女人真是一点油盐都不进,因此桑禹连忙狂拽沐辰的衣服道:“沐辰,沐辰沐辰沐辰!你替我说句话啊!我可没欺负你!” “师尊,真不是你想的那般,七师叔并非如此。”被他拽的衣衫隐隐再有滑落之势的沐辰神情略显僵硬道。 奈何柳如兰是真一点都不听,非要嚷嚷着让桑禹付出应有的代价, 于是便出现了接下来荒诞中透着那么点合理的一幕: 柳如兰追着桑禹打,桑禹躲在沐辰身后,沐辰极力阻拦自己师尊并替桑禹说话,然后他越说话,柳如兰越觉得定是桑禹给自己乖徒儿灌了什么迷魂汤便越有气,越有气越追着桑禹打,桑禹越被追着打越鬼哭狼嚎的喊沐辰救命。 这是一个无解的死循环,三人跟老鹰捉小鸡似的在狭小的空间里追来跑去,时不时还误伤一桢两脚。 许久之后,忍无可忍的桑禹大叫道:“能不能歇会儿!” 柳如兰喊道:“沐辰你让开!” 从来听她话的沐辰此时却态度异常坚定,坚定不移的胳膊肘往外拐:“师尊停手吧!” “你......”正当柳如兰被眼前跟自己唱反调的徒弟给气到头发丝都在颤抖时,不知道一桢碰到了哪儿,该死的机关再次启动, 只不过这次机关有些特别,四人直接脚下一空,齐齐掉了下去。 掉下去的前一秒,柳如兰还亲眼见到自己这个被老流氓蒙蔽双眼的徒弟紧紧把桑禹搂在了怀里。 “桑——禹!老娘跟你没完......” “哥,今日吃蘑菇吧,笋没有了。” “折云峰上的雪也不知何时才能化掉,若是雪薄些,来年春笋便能生的多些。” “你今天做什么去了,又来这么晚......” 再次看见时望轩少年时期那张凌厉中透着青涩的面庞时,萧玉书心里五味杂陈,说不出的别样滋味。 面前少年是久违了,是熟悉的,是他独自一人在折云峰上怀念了许多年的模样, 在萧玉书眼中, 时望轩这个人还是十七八岁的样子最是骄阳意气,最为耀眼夺目。 作为一个外来者,他如同看不见摸不着的无形空气一般穿梭在时望轩的幻境中,在密密麻麻的零碎片段里瞧见了不少令自己万分不舍的过往。 从两人初见那日时望轩警惕满满但是智商实力被萧玉书碾压的羞愤, 到后来别别扭扭的时望轩被萧玉书以钓鱼式教育逼的学会了怎么把心里所想大方说出口, 再到后面时望轩彻底卸下心里所有防备真心把隐藏真容的萧玉书当作挚友...... 折云峰上每一顿一起搭把手做熟的饭菜,秘境里每一天悠闲愉快的日子,学府里那些萧玉书想都不敢想过的上下学、吃饭有人作伴的时光, 这里是时望轩大片阴暗过往中唯一不多的净土,是珍稀的美好,却也是萧玉书心里最珍贵的回忆。 然世事难料, 萧玉书原以为他离开了属于自己的幻境后,坚韧的心不会在旁人的幻境中被触动分毫。 哪里会想到刚脱离了一处折磨,转身又入了另一方栓人心弦的漩涡。 回想那些时日在折云峰上,萧玉书背着人偷偷到时望轩的小院里待着,时望轩抓紧练完一切该练的招式赶回来准备生火做饭,平淡安宁,和谐嬉笑,几乎没有旁人干扰。 明明是一场极其绚烂耀眼而又温馨短暂的美好时光,但是萧玉书看着看着,渐渐红了眼眶。 那曾是多么好的日子,可惜再也回不去了。 在两人之间那些遮遮掩掩被彻底撕开后, 彼时折云峰上,那个会坐在门口台阶上等他来的少年就已经不在了,连带着对方脸上那赤诚热切的笑容也没有了, 就像岁月一样,流逝于过去,再也不会复返了。 出于私心,萧玉书很想再停下来看一会儿,安安静静的,眷恋一下两人过去的和谐光景, 第685章 愿望 可是他不能, 做了一次恶人的萧玉书还要再做一次恶人, 把自己跟时望轩一同从能溺死两人、万劫不复的过往里拉出来,让两人都回归清醒,回归不想面对的无情现实。 魍魉说寻一个契机才能把人拉出来,可难就难在萧玉书面对这么多回忆毫无头绪,根本不清楚什么是契机,不仅找不到契机,他甚至连人都碰不到,就是一道又一道只能眼睁睁看着的虚影。 “时间过得可真快啊,眨眼间学府里一年多就这么过去了。” 在萧玉书束手无策时, 他面前的幻境变换到了学府上学时,曾经萧玉书陪时望轩在藏书阁看书学习的时刻。 因为无聊,穿着校服戴着黑皮面具的萧玉书用鼻间上唇夹着笔,双手托腮百无聊赖道:“怎么时间过的那么快啊?我觉得还没玩多少,这学就快上完了。” 在看书的时望轩闻身旁人此等感慨之言,缓缓放下书,偏头微笑道:“你这一天天的上课传纸条下课折飞机、聊天说地打打闹闹的,哪里少玩了?” “这都是日常,”萧玉书仰头靠在椅背上,双手抱于头后,懒洋洋道:“我的意思是,时间过的这么快,再没个一年半载,就要从这儿离开了,怪舍不得的。” 时望轩笑道:“你是舍不得这里,还是舍不得里面的好吃的好玩儿的?” “嗯?欧谢特同志。”他打趣道。 “哼哼。”萧玉书轻哼了一声,好似应了身旁少年的话。 “吃食是可以学着做的,游玩之地也能寻个七成大概,”时望轩继而又宽慰道,“虽说出来学府不得向旁人提及府中之物,但你若是想的紧,往后回了折云峰上,无人安静时,你我也能试着做出来玩玩儿,不用太过怀念。” “......嗯。”萧玉书浅笑着应了声,漫不经心夸赞道:“轩哥厉害。” 这语气有些慵懒敷衍,听着一点都不走心,甚至还有些闷闷不乐的意味。 时望轩看不下书了,脚尖一点,身下坐着的、带着三个滚轮的椅子就轻易滑了过去,不轻不重的跟萧玉书撞在了一起。 “干嘛呀?”萧玉书因着惯性被撞出去了一截,兴致不高道,“还说我呢,你在这儿又皮上了。” 时望轩凑上前,把萧玉书的椅子掰正,跟自己的紧挨在一起,两人面对面。 他俯身,两手撑在萧玉书身侧的扶手上,歪头挑眉道:“你真这么舍不得这儿?” “呢呗。”萧玉书随口道。 时望轩便道:“舍不得那就留下,每年都有进去不想出来的弟子,没什么难的。” 听他这话,萧玉书当即轻笑道:“拉倒吧,我就是说着玩儿的。” “我就是感叹一下时间过的快,没别的意思,你真较真。” 时望轩听着,膝盖无意似的碰了碰他的腿,温声道:“于你我而言,年岁又算不得什么,你这样唉声叹气的,我还当你心里藏事呢......” 当然是藏事, 如今青年模样的萧玉书静静看着藏书阁里闲聊似的两人,眸光流转,心中苦涩。 那时的他感慨时光过的快,并不是舍不得学府里的一切,而是心里知晓这样的日子每流逝一天,他距离离开也就越近一天, 分别越来越近,萧玉书如何能提起心情,自然满心惆怅不舍。 奈何时望轩不曾知晓此事,他也不能说出口,只能憋在心中自讨难受。 可时望轩对此真的毫无察觉吗? 以前萧玉书一直都是这么认为的, 但直到此刻, 在时望轩的幻境里,在时望轩个人的主视角中,萧玉书看到了自己不曾知晓的、他同魍魉间的对话。 识海中,魍魉道:“不过就是过去些时日而已,哪里用得着感时伤怀?” “感时伤怀乃人之长性,你自然不懂。”时望轩这话摆明是在嘲讽魍魉一只鬼不懂人性。 给魍魉气的骂骂咧咧道:“那我说的也没差啊,过去了就是过去了,有什么可怀念不舍的?愿岁月慢流,那跟做梦有什么区别?哼。” 而时望轩却道:“若是能,自然是愿时光能缓。” 魍魉接着不服气道:“若是不能呢?” “若是不能......” 看着面前闭目假寐的人,时望轩眼含柔情,心里默念道: “若是不能,那便退而求其次,愿人能依旧。” 愿人能依旧...... 旁观的萧玉书在不可置信的怔住过后忽然笑了,笑的又苦又哀。 直到这一刻, 他这才恍然发觉自己跟个傻子一样,傻傻的、自以为是的觉得自己藏在心里的那点心思时望轩从来没有察觉到过, 那些装聋作哑,那些平静微笑,原来竟是早有预料, 却每次都只能在心里祈愿着,祈愿萧玉书不要离开,就像每次萧玉书都祈愿时间过的再慢些、剧情线被蝴蝶效应拉的再长一些。 好啊, 原来双方都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看破不说破,又跟可怜人一样对着不饶人的时间摇尾乞怜,乞求能再多一刻和谐安宁相处的时日。 可是, 岁月从来不饶人, 日夜以继的愿望还是没能感动老天, 萧玉书同时望轩曾经坚不可摧的情谊最终走到了这般僵硬生涩地步。 第686章 狗杨华 有自己的糟糕例子在先,关于时望轩个人幻境的过往萧玉书已经大概预料到后面不会好到哪儿去。 然而在提前做好心理准备后,萧玉书还是没法避免的难受了一把。 袖手旁观这一码事落到萧玉书身上,真是有种揣着钱去荒野求生的痛苦。 果然有些事情还是得亲眼看见才能明白,等着时望轩这个倔小子说出口完全不现实 , 一开始萧玉书不是没有纳闷儿过为啥自己作为折云峰上唯一一个对他这么友好的人却被时望轩跟提防诈尸一样警惕着, 那时萧玉书权当是人跟人的性格不太一样,觉得这小子就是有点慢热而已。 却没想到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妈的那个狗杨华, 居然, 居然! 搞表里不一、虚伪恶劣的校园霸凌那一套! 曾经的时望轩在寄人篱下受了多年冷眼后,终于在十六岁已然太晚的年纪被青云带上了折云峰, 本来在青云慈善和蔼的言语告诫下吃尽苦头的时望轩以为自己接下来的日子总算能好过一些。 可没想到, 刚来第一天,时望轩莫名其妙遭到了折云峰其他弟子的孤立和冷眼,不仅如此,还被其他人言语羞辱,被褥也被丢到了外面。 如此窘境时,竟是杨华挺身而出,仗义执言的指责其他弟子心眼狭小不容外人,接着友善的给时望轩找了个柴房去住。 之后更是在接下来的时日里经常笑呵呵的过来找独自一人被人孤立的时望轩搭话,告诉他玄天宗的规矩,各峰长老的脾气如何,各峰嫡传弟子如何, 看起来真是个乐于助人的热心好人,估计那时的时望轩也是这么想他的, 但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这个道理萧玉书十分清楚,更是笃定杨华此举定然有鬼。 果不其然, 时望轩真就在杨华身上狠狠摔了一个大跟头。 时望轩初来时被挽酝嫌恶、受萧玉书排斥的话是杨华传出去的, 冷落孤立时望轩的举动是杨华在背后撺掇的, 把时望轩赶去脏乱的柴房也是杨华的主意,这逼玩了一套当面仗义背后捅刀子, 原来时望轩误以为自己在人生地不熟中遇到的好,干脆就是杨华玩心大发联合部分弟子上演的一出恶趣味满满的“好人”戏码。 若不是当初穆青青经常在流光峰上溜来溜去、回来的时候恰好碰见并拆穿杨华的恶劣心思,恐怕时望轩还要被蒙在鼓里。 给萧玉书快气熟了, 恨不得返回杨华变成尸鬼那天把人直接削成英雄碎片。 好好好, 前人栽树后人乘凉, 前人挖坑后人栽下, 好你个杨华, 原来那时时望轩对自己千防百抗都是拜他所赐, 死的好! 真好! 可是心里骂完之后 萧玉书仍旧没有好受很多,因为在撕破脸之后,杨华根本无所谓索性直接摊牌光明正大的加入到了欺负时望轩的行列中, 而那时的萧御疏正在跟挽酝闹别扭闭门不出 ,挽酝本人也心有不顺,闭门挣扎于未曾好转过的寒疾。 种种缘由之下,折云峰半山腰闹得乱七八糟的破事儿根本就没人管,因此势单力薄一无是处的时望轩也只能咬牙苦熬。 “噗通!” 多日后,被赶去挑水的时望轩一个不慎被石头绊倒,整个人身形剧烈一晃。 萧玉书下意识跑过去扶,结果对方直接穿过了自己的虚影,重重摔了出去,刚挑好的水也为此撒了自己半身。 折云峰本就冷的不分一年四季,时望轩身上也没几件暖和的衣服,薄的薄破的破,被冷水一浇,冰天雪地的,给他小小身板冻得浑身发抖,双唇泛白。 饶是萧玉书再不忍旁观,可他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时望轩顶着被冻伤的脸 用干裂的手将木桶再次捡起,一声不吭的转身按着来时的路返回,重新挑水…… 现实生活里,人可能不会一直倒霉, 但在幻境里,时望轩可能会让萧玉书一直揪心。 萧玉书尝试了好多次,无论哪个场景自己都碰不到时望轩,也没法儿让对方看见自己。 瞎鼓捣半天, 眨眼的功夫,幻境一转又变成了第一次碰见尸鬼那天, 也是萧玉书不曾见过的、时望轩独自一人在浮生镜里看见的过去。 如果全书只是一把荒诞的游戏,他一定要举报令狐司这货开挂耍赖, 明的不行光来阴的,老整那些上不得台面的精神攻击, 一个幻境,攻击了两个人。 从前关于时望轩那个养母南红绣的印象,萧玉书只停留在对方老实巴交温柔和善娇小可怜上, 但他这才明白, 时望轩能有这个记忆完全是因为当时还小,没长多少脑子,傻乎乎的什么也看不出来。 当时萧玉书也是傻,不过也没有那么傻,只不过是被时望轩带偏了, 其实后面的细节但凡萧玉书仔细思索一下就能够发现点特别的, 作为天阴教前圣女的侍女兼教徒,南红绣怎么可能真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娇弱女子? 顶多, 傻的跟令柔有七八成像, 毕竟一方水土养一方人。 第687章 傻姑娘 可或许就是太傻了,又傻又纯澈,所以才会有当初时望轩从浮生镜里看到的画面: 在几乎所有人都想着怎么要还未出世的时望轩去死时,南红绣轻轻贴在不知情的前圣女肚皮上眼睛亮亮的听孩子的动静,结结巴巴问小娃娃该取什么名字、穿什么小衣服、吃什么东西…… 看起来, 在时望轩所见到的画面里,南红绣似乎是唯一一个满心期待着他出生的人,是比亲爹亲娘还要爱他的存在。 所以就是这么个身形娇小挽着海螺鬓的柔美姑娘,在一众修士趁虚而入准备将他们口中的“叛徒”和“魔女”绞杀时,抱着呱呱坠地没多久的婴儿拼了命的逃跑。 从天阴教被击毁大半的宫殿、到处狂轰乱炸的剑招中跑了出来,一刻也不敢停下来喘息的逃离了那个再多待一秒就要失命在修士剑下的魔界。 然后来到了人间一个远离喧嚣、深位荒山的一个贫瘠村子。 这个从天阴教里出来的、对外面险恶人心没有半点防备甚至连怎么养育孩子都不知道的傻姑娘,为了让孩子喝上口热乎的羊奶,替人家打扫脏臭的猪圈、倒泔水,什么低贱的活都干,就为了求村里人能教她养活这个孩子、给个容身之处。 可是令烨把天阴教里的人们保护的太好了,好到南红绣对外人根本没那么多弯绕心眼儿。 偏僻山村惯有的恶性使得容貌漂亮心思单纯的南红绣很快成为了村中男人们的觊觎对象、女人们的眼中钉。 因为单纯,总有村里男人以看孩子给孩子带衣服的借口去找南红绣搭话, 南红绣这姑娘傻啊,不知道那些下流男人的龃龉心思,只一心扑在刚长了两个下牙的小时望轩身上,看见小孩儿被男人逗笑,她就一点防备都没有, 知道那天晚上村长的大儿子喝多了酒,夜里摸黑闯到南红绣屋里意图不轨,因为赤脸梗脖的男人吓得孩子害怕大哭,南红绣这才出手将男人扔了出去。 而南红绣这一举, 也成功将她们母子在村里的安宁日子给断送。 村长的儿子被丢在了院门外面,丢了好大的脸,恼羞成怒直接带人砸烂了母子俩的小院,放火烧了个一干二净。 而村里其他人,男的不敢说话,女的得意唾骂, 骂这个整日发骚的狐狸精终于得了报应, 因此在村里人的指点议论中,南红绣抱着怀里刚被安抚好的小时望轩默默转身离开,在村子最边缘、不怎么着暖阳的偏僻地方自己砍柴做了个小院子。 只是笨手笨脚的姑娘一点经验都没有,做出来的屋子歪七扭八,门窗关不严实漏风还透不进光,有时候还漏雨。 可就是这样的、比猪圈好不到多少的小破屋,最后成了没有血缘母子俩相依为命多年的避风港。 南红绣不会做饭,就会弄个窝头,但也知道去摘野菜给小时望轩加餐。 偶尔也会偷偷去打猎, 为什么偶尔? 因为小时望轩一个人在家里不安全,总是被村里那些淘气的小孩子找上门来欺负。 为什么偷偷? 因为之前南红绣猎到过一只羊,但却被村里人看见指责其是偷的,说女人哪儿来的这么大能耐,有口难辩的南红绣只能看着自己辛苦猎到的肉被他们据为己有。 果然,天阴教的孩子适合一辈子都待在天阴教里,不然就会像南红绣一样,跟外面的人待久了,也也开始变得小心翼翼、心思颇多,每多长的一个心眼儿,都是她跟小时望轩亲身吃过的苦头。 这片旮旯地太过狭隘自私,容不下一个干干净净的澄澈灵魂,所以用一根根尖刺把南红绣从一块无暇的玉扎成了遍体疮痍的烂石,可是里面仍有一块是好的,是给时望轩留的, 给自己身边小小的、会喊自己娘亲的小娃娃留的, 留的好好的,还是干干净净的, 这是遍体鳞伤的南红绣唯一的牵挂了。 这个傻姑娘在时望轩小时候的话很少,刚开始萧玉书看的时候以为对方性子内敛怕生,但到后来发现南红绣被村里人冤枉造谣却支支吾吾急得说不出几句利索话时,他这才明白原来对方天生说话有些结巴。 然就是这么一个说话都结巴的人,却把时望轩教的很好,说话利索不卡水,没有半点言语有异的痕迹。 萧玉书亲眼看着, 南红绣这个挨了打挨了骂都不掉眼泪的傻姑娘,在时望轩咿呀学语时期,听见对方第一次张口喊出的那一声模糊不清“娘”后, 这个这个忠心耿耿的小侍女、小教徒当即红了眼,手轻轻拍着,又哭又笑,跟个傻子一样。 笑的是自己养的小孩子活了下来,学会了说话, 哭的是对方这一声“娘”喊错了人,不该喊自己这个话都说不流利的笨蛋。 或许是怕后面带坏了小时望轩, 为了这一声“娘”,结巴的傻姑娘每天逼着自己对着外面的树说好多话,一遍又一遍的练着,硬是练就了后来流利顺畅的说话能耐。 从天阴教里走出来的笨姑娘磕磕绊绊的好几年,终于把自己磨练成了一个“娘”。 而后面的场景也慢慢从浮生镜过渡到了真实幻境, 第688章 生性恶劣 “娘”下一个目标是要把时望轩喂的好好的,长得白白胖胖,往后能跟他爹一样高, 所以南红绣在时望轩五六岁能记事听话的年纪,教他在家里乖乖待着,自己出去漫山遍野的抓会下蛋的野鸡。 五六岁的时望轩小小一只,身形比同龄孩子还瘦小一点,五官稚嫩还没长开,但是浓眉大眼的模样很招人喜欢,反正萧玉书看着喜欢。 那双大大的、亮亮的清澈眼眸,懵懂又干净,泛着对什么都好奇的光,叫萧玉书看了,下意识联想到自己那个淘气的弟弟。 只不过身上的衣服有点不合身,领子衣袖也有点歪,看来这几年南红绣在缝衣服这方面上还是技艺生疏。 小时望轩很听话,两只小手抱着南红绣临走时塞给他的小窝头坐在屋门的台阶上一边吃一边晒太阳一边等娘回来。 阳光洒在他干净的小脸上,透着萧玉书从来都没见过的柔光, 岁月静好, 看着面前破破烂烂的小院和小孩儿,萧玉书脑海中忽然浮现出这么一个词。 “喵~喵嗷~” 又过了一会儿,时望轩手里的窝头已经啃了一半,但是南红绣还没有回来,反倒是院里从外面跑进来了一只野猫。 野猫瘦骨嶙峋,毛发干枯,后腿好像也有点毛病,走路有点不顺。 模样不太可爱,把小时望轩吓得浑身一僵,送到嘴边的窝头愣是没敢张嘴再啃一下,双眼圆溜溜的盯着这只外来陌生猫瞧。 这只猫好像也没啥心思,就想在这儿歇会儿似的,在离他不远处趴了下来,也不再动了。 一般这种双方都小心的情况下,肯定是熊孩子先打个头, 小时望轩兴许是没怎么见过猫,一开始害怕鬼害怕,可害怕完,发现对方不鸟自己之后,胆子倒渐渐大起来了。 萧玉书就站旁边看着这个小孩儿偷偷摸摸站起身,贴着墙,试探性的往猫那边儿挪了两步,一边挪一边僵硬着脸注意着猫的反应。 猫不动,小时望轩就暗戳戳往那儿靠, 猫一动,小时望轩就立刻别开头站在原地不动, 就好像跟猫玩了个一二三木头人似的, 面前的场面莫名滑稽又温馨, 前不久还在朝自己放狠话的男人小时候居然还被猫吓得板起脸笑都不敢笑,一想想,萧玉书就觉得有点好笑。 原本又急又闷的他也在此刻不经意间扬了唇角,连着沉重的神情也松缓了不少。 “喵嗷!” “哈......” 不过院里这只猫可没觉得好笑,发觉小时望轩靠近,它立马弓起身体朝他恶狠狠哈气,这个反应成功再次吓得小时望轩浑身一僵, 然后萧玉书蛮好笑的看着他保持方才的面无表情,贴着墙一步一步挪回了原位。 被吓老实了, 但是也不太老实, 兴许是觉得猫太瘦了,时望轩从自己的窝头上掰下了一小块儿,丢到了猫面前。 第一次丢歪了,丢到了猫后边儿, 第二次丢准了,丢到了猫脑门上, “喵嗷!”成功引得这猫生气大叫后,小时望轩毫不犹豫跑回了屋里躲着,还关上了门生怕对方进来揍自己。 “哎呦!” 应该是跑太着急,没站稳,小时望轩还在里面摔了个屁股墩,发出一声憋不住的痛呼。 这下萧玉书彻底笑了, 但后面他就笑不出来了。 院外大摇大摆的走进来了几个小孩儿,一人手里拿着路边捡到的树枝。 “哎,我就知道这小畜生跑这儿来了。” “断了条腿还跑这么快。” “哼,居然躲这儿来......” 这几个孩子用稚嫩清脆的声音说着让萧玉书感到极其反感的话,让他刚松缓下来没多久的眉头再次皱起。 那便是经常趁着南红绣不在,跑到院子里欺负时望轩的几个孩子, 此刻又来了, 不过是奔着院里这只猫来的。 他们一进来,没管时望轩在哪儿,直接围上去抓猫,引得这猫狂叫。 猫跑的时候被拿着树枝的小孩狠狠在腿上抽了一下, 由此不难看出这猫来时受伤的后腿也是拜他所赐。 “喵嗷!喵......” 小猫本就饿着肚子,又被狠抽了几下,在几个小孩儿面前逃了没一会儿就被抓住了,被摁在地上发出嘶哑的叫声。 这声音把躲在屋里的小时望轩引了出来, 其实不该出来的,这几个孩子被家里大人教养的生性恶劣,不把猫狗的性命放在眼里,处处都是纯粹的恶, 他们经常骂时望轩是个没爹的贱种,骂南红绣是个破鞋, 这几个孩子甚至都不知道破鞋是什么意思,不用想就知道是自己娘教的, 所以对小时望轩根本毫无善意,每次来都是一顿打, 但挨了打应该长记性,只要小时望轩躲在屋里藏好了就不会再挨打, 最起码现在不会, 可这孩子还是跑出来了,又害怕又让这几个小小年纪便满心恶劣因子的孩子把猫放下。 小时望轩一出来,势单力薄的,并不会让面前对猫施虐的几个孩子停手,反倒还让自己挨了顿打。 第689章 好人有好报吗 几个小孩把他推搡倒,然后围着又踹又打,抽小猫的树枝抽到了时望轩身上,痛的他只能捂着头低声哭泣。 面前的时望轩痛着, 无能为力的萧玉书气的狠抓自己的头发。 院子里猫的惨叫声、时望轩的哭声和这几个畜生孩子的笑声骂声融在一起,刺耳无比,最后这场混蛋闹剧以南红绣匆匆赶回来把小孩赶走作为暂时告终。 小时望轩脸上被抽了一条血口,身上被踢的青紫, 出来阻止不成还挨了一顿打, 一点用都没有, 那只猫最后还是被那几个孩子用一个一个小石子往嘴里硬塞给塞死了,嘴角还流着血丝,时望轩就看了一眼然后哭的更厉害了,头埋在南红绣怀里久久不肯抬起来。 但还是要抬起来, 因为跑走的那几个小畜生喊来了他们的娘,说南红绣欺负他们,因此南红绣又被那几个妇人扇巴掌的扇巴掌、揪头发的揪头发,挨了一顿打。 萧玉书拳头紧了又紧,牙关绷了又绷, 看着面前明明有修为傍身完全可以还手的南红绣一声不吭就这么默默挨着打,没有丝毫要还手的迹象。 想想也是,或许她一个没收住里,这几个心眼儿狭隘的妇人或许就没命了。 可是萧玉书看的窒息,双眸苦涩发红, 他甚至觉得被逼压了这么多年,杀了她们也好啊, 这样的人活在世上也就是欺负完这个再换成另一个。 萧玉书不明白, 这个世界为什么总有那么些可恶的人非要迫害其他拼命想活、从来不干坏事的人呢? 那天的事端闹到了下午,无理取闹的那些母子才走了,走时还顺走了南红绣辛苦抓回来的野鸡。 挨了揍的南红绣头发衣衫都凌乱着,跟哭的小脸脏兮兮的小时望轩抱在一起相互安慰了会儿, 哭完也上完药后, 被揍得鼻青脸肿的母子俩在院子一角蹲着给小猫挖了个坟,还插了根小木棍。 两人一大一小,动作神同步的蹲在小土堆面前呆呆看着, 小时望轩哭的抽抽道:“娘亲,他们为什么要害死猫?” 南红绣吸了吸鼻子,刚想张嘴却牵扯到了被扇肿的脸颊,她囔囔道:“因为他们坏,坏人有坏报。” 抹了把眼泪的小时望轩又问道:“那好人有好报吗?” 谁知道呢? 幸运些或许会有,但多数人都是不幸运的那个。 萧玉书蹲在两人身旁,心里默默回答道。 而南红绣沉默了一瞬,眼底暗了些,继而又在自己红肿的脸上忍着疼挤出一丝笑来,她摸摸时望轩软乎乎的脑瓜顶,笑嘻嘻道:“有啊,轩轩今天棒棒,奖励一个甜窝头。” 白糖是整个偏僻山村都很难得的东西, 南红绣没有,但是她很聪明,会从山上长着的甜果里挤出甜汁揉到窝头里, 时望轩最爱吃了,但是每个月只能吃一两次。 这次南红绣做出来,是为了奖励小时望轩的勇敢,也是变相的向这个被人心伤透了的小男孩儿证明好人真的有好报。 尽管栽了那么多次跟头,吃了那么多苦头,南红绣还是选择教年纪尚轻的时望轩仁善之道,可不知这对往后的时望轩来说是好还是坏。 这一天过的太累, 但是南红绣在安抚好小时望轩后,还是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去一旁不远处的树林里找野菜去了,这次她没敢走太远,是小时望轩只要大喊几声就能听见并赶回来的程度。 拿着热乎乎的甜窝头的小时望轩还蹲在埋葬小猫的地方,闷闷不乐的吃着窝头, 或许是身上疼,又或许是心里难受,从前大口大口越吃越香的甜窝头吃了没几口就拿在手里不动了。 动作间有渣子掉在了地上,渐渐围上了路过的蚂蚁, 小时望轩看着它们齐心协力的把事物搬走,排成了一条有序的队伍,只是队伍最后有只蚂蚁落了单,跟不上队伍。 他左右看了看,最后找了片叶子伸手把其捞起,然后放到了前面,让这只小蚂蚁再次跟上了队伍。 “回家了......”小时望轩喃喃道。 身旁小孩儿这般良善的举动看的萧玉书心里百感交集,一颗心宛若被什么揉圆捏扁狠狠倒腾了一通。 他惋惜,他哀叹,他不明白, 明明小时候是那样良善的人,却被人世和那个所谓男主的命运摧残成如今那个样子。 极大的愤世不公充斥着萧玉书整个胸膛,若刺哽在喉,卡的死死的,吐不出来,硬咽下去又会生扯出一条血口, 从未有过的窒息憋的萧玉书蹲在地上忍不住伸手在脸上用力摸了几把,企图以此把涌到眼角的泪抹干。 他红着眼,看着身旁狼狈的小孩儿,看着对方被打之后仍然澄澈的双眸和不改的良善,方才见过的诸多幻境再次无规无序的浮现在自己的脑海里。 如潮水般,一道接一道拍着萧玉书的心, 身旁这个小人, 还在娘肚子里就被许多人否认了出生, 长大一点被村里人骂野种被其他小孩扔石头, 再大一点就失了身边唯一的依靠,命运多舛受尽苦头,诸多苦楚使得他把一颗赤诚的心封成了顽石。 本以为再也不会打开见光的心却在碰见戴着面具不露真容的萧玉书后再次松动,悄悄的,偷偷的,潜移默化的。 这个别扭的少年,一开始嘴上说着不稀罕萧玉书来,却每天都把两人的凳子擦得干干净净,扫平门前的积雪,开出一条路后就坐在门口的台阶上杵着脑袋等萧玉书来,一点风吹草动就探头观望一番。 这点一直都没变过, 时望轩好像真喜欢坐在台阶上等人, 小时候等南红绣回家,长大后等萧玉书过来。 这是折磨时望轩许多年的记忆,可受了折磨的却不止他一人。 萧玉书不敢想象那天从浮生镜里看到那些刺心之事的时望轩是怀着怎样的心情,装出平淡无事发生的从容模样,想办法安慰被尸鬼吓到的自己。 好丢人啊, 明明萧玉书才是年纪大的那个, 哪有脆弱的需要弟弟来哄的哥哥? “唉......”他憋的难受,忍不住重叹一声。 “哎呀!你谁啊?” 然就是这一声,叫身旁原本看着小土堆发呆的小时望轩听了个正着,并吓了一跳。 第690章 看见我了 “你、你谁啊?”小时望轩突然一声紧张的喊叫使得心绪沉闷的萧玉书瞬间回神, 误以为又有人趁着南红绣不在家过来欺负小时望轩,萧玉书瞬间提起心,皱着眉朝院门看去,可却没看见任何人影。 正纳闷儿时,耳边响起慌慌张张的脚步声,像是在跑,但是跑的脚步有点乱。 跑什么呢? 没人呐? 萧玉书转回头,正好跟后边趁他扭头不注意时准备逃跑的小时望轩紧张兮兮回头提防的眼神对了个正着。 视线交汇的那一霎,萧玉书清楚看见了对方眼里的害怕、紧张以及偷溜被发现的心虚。 尽管萧玉书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但是…… 眼前的小时望轩真的看见自己了? 想跑却被人发现,小时望轩犹如刚才面对猫似的整个小身板瞬间顿住,双眼瞪得老大,眸中映着面前陌生男子的翩然身影。 深呼吸一下后,在双方彼此的惊诧中,小时望轩介于方才挨了揍的经验果断选择转身就跑。 不料, 五六岁的年纪免不了跑步摔跤, 小时望轩身上腿上还有伤,动作一着急就容易乱了步调,两步跑出去就摔了一大跤,整个人扑在了面前的土地上。 因着惯性,他两条腿还摔的起飞,往上甩起后才再落下, 好不狼狈,好不倒霉。 萧玉书“哎呦”一声,赶忙过去搀扶。 这次他真的成功了, 但是有点坎坷, 因为在萧玉书把小时望轩抱起来那一瞬间,对方吓得浑身一激灵,紧接着浑身紧绷双手拼命挥舞并大叫着,整个人极力抗拒萧玉书的触碰和靠近。 “别、别打我!娘!娘……” “有人打我!娘!” 应该是被突然出现的萧玉书吓坏了,小时望轩声音都透着颤音,捂着自己的头使劲大喊希望把南红绣喊回来。 对方这一喊,喊得萧玉书又心酸又着急,急忙道:“我、我不打你,你想错了!” 他不确定自己现在这个样子会不会被除时望轩以外的人看见,但是不管看不看的见,萧玉书都不想再因此惹来不必要的麻烦和误会。 因此他连忙道:“嘘——嘘——,别喊了。” “娘——!” “我不打你的,你别喊了。” “娘——!” 小祖宗! 无论萧玉书怎样软下声音来小声安抚,小时望轩就是半点油盐都不进,一直仰头大喊。 喊的他无奈之下,只能选择把小时望轩抱怀里并捂其嘴。 这个方法简单粗暴, 或许是太粗暴了, 萧玉书不出意外的被这孩子咬了一口。 “嘶——”小孩儿牙口真好,咬的他倒抽一口凉气。 “不许咬了,再咬就打你屁股了。”萧玉书道。 这话一般放现代都是逗小孩儿的, 但小时望轩不是现代的,所以就被吓哭了。 在萧玉书怀里跟上钩的鱼一样使劲儿扑腾挣扎的小娃娃立刻就不敢动了,水汪汪的眼睛睁得老大,豆大的眼泪珠子哗啦啦的往下掉,掉到了萧玉书的手背上。 面前睫毛尖尖怕的都在抖的小孩儿看得萧玉书心里百般自责, 刚挨完揍,家里又进陌生人,还扬言要打自己屁股, 光是想想就知道此刻的时望轩有多害怕了。 心知越来硬的越会适得其反的萧玉书在沉思片刻后,再次软下声音极力让语气听起来温柔道:“你别怕了,我不会打你,我不跟他们一样的。” 小时望轩使劲眨了下眼睛,把弄得眼睛不舒服的泪花挤了出去后,他没说话也没点头摇头,就这么直愣愣的盯着萧玉书看,双眼清澈干净外,还透着浓浓的…… 不相信, 毕竟萧玉书还捂着他的嘴。 “你……唉……”萧玉书不是没哄过孩子,但是年代有点太久远了,而且面前的孩子还有点特殊的不好哄,所以他颇有种无计可施的感觉。 “别跑了啊,看看你衣服上的土,脏兮兮的,一会儿要被娘说的。”萧玉书轻轻给面前小孩儿拍干净了身上的土,叹气道。 “娘不会说我。” 闻言,给时望轩拍土的萧玉书手上一顿,抬头看了眼对方。 这个被自己吓得浑身硬邦邦攥着拳头缩着脖子的小娃娃居然还搜罗出一丝胆子来反驳他的话。 这点倒让满心杂乱的萧玉书倍感惊奇,明明小时望轩的表情还是唯诺胆怯,可却敢反驳萧玉书关于南红绣会数落自己的错误想法, 似乎是坚定不移的相信南红绣从来不会数落自己一般, 此刻小时望轩的固执竟让萧玉书摸到一丝久违的熟悉, 他豁然明了,原来这人往后的拧早在小时候就初显端倪。 “你不害怕了?”萧玉书蹲在他面前,温声细语道。 怎么不怕? 但是小时望轩可能更怕对方打自己屁股,所以下撇着嘴不说话。 对方不说话,那想必还是怕的。 萧玉书想了想,伸手打了个清脆的响指。 小时候的时望轩再怎么难搞,那也是比长大后的那个拧结子好哄。 一朵暖烘烘、完全不烫手的小火花直接烘干了小时望轩脸上的所有眼泪。 好奇心, 终归还是小孩儿的最大特点。 “这是什么?”小时望轩看着被萧玉书拖着的小火花囔声囔气道。 萧玉书柔声道:“是火。” 小时望轩心里的害怕被面前人伸手变火的戏码消减了些,奇怪道:“不烫手吗?” 第691章 代价 “不烫手,”萧玉书把手凑到对方面前,道:“不信你摸摸。” 小时望轩试探性的伸出自己短短的手指头戳了一下,竟发现真的一点也不烫。 “为什么不烫?”他双眸被火光照的亮亮的。 总算是能好好说话了,萧玉书把小火花轻轻放在小时望轩手上,微笑道:“因为不想让它烫。” “我变出来的火,想让它烫就烫,不想让它烫它就不烫。” 这在人生阅历只有几年的山村小孩儿眼里无疑是非常神奇的事情,小时望轩双手捧着火花,看看火再看看面前衣着特别的人。 盯着萧玉书好看的面容看了好一会儿后,小时望轩才好奇道:“这是你变得,你是神仙吗?” 萧玉书摇摇头道:“我不是。” 小时望轩道:“可是人不会这个。” 萧玉书展颜一笑,道:“人怎么不会?以后你也会,还会比我更厉害。” 可话刚说完,他就后悔了,低声改口道:“最好不要学会,也别变厉害。” 变强的代价很大,大到足以磨灭一个人的纯真。 “为什么?”对往后一无所知的小时望轩真心发问道。 为什么…… 萧玉书眼神黯淡一瞬,压下鼻间不合时宜涌上来的酸涩后,他才低声道:“那得有代价。” 小时望轩搂着火花玩的正爱不释手,想着以后也要学怎么变这个玩,可听到身旁男人这么说他又不解道:“什么代价?” 萧玉书偏头,伸手把时望轩歪斜的衣领整了整,道:“有得就有失,失去的东西就是代价。” “屋里有个坏凳子,把它丢了也没关系。”小时望轩显然没有听懂萧玉书的话外之音,小脑筋转的还挺快,挺聪明,但是还是太天真。 萧玉书苦笑着摇摇头道:“你想学厉害的东西,可不能用自己不喜欢的坏东西换。” “那用什么换?”面前把火放在脑袋顶上取暖玩的小孩双眼明亮道。 萧玉书忍不住伸手捏捏对方有点小孩儿肥的脸,道:“用你最珍贵、最喜欢的换。” 小时望轩真的很聪明,玩火的手一下就顿住,神情怔住道:“为什么要用娘来换?” 这次萧玉书没说话,因为他也不知道, 不知道为什么时望轩非要做这个狗逼男主, 不知道为什么时望轩一定要接连二连三的遭受打击, 他不说话,小时望轩就继续道:“你说的好奇怪。” “明明变厉害就是为了不挨打、不让他们欺负娘,可是变厉害又要用娘来换,那我变厉害还有什么用?” 对啊, 还有什么用? 一个五六岁小孩子的问题就这么把萧玉书这个见多识广的大人问住,如鲠在喉,说不出话来。 顿住片刻后,萧玉书忽的一笑,但是眼底泛着水光,看着面前稚嫩天真的小孩儿,他指着自己问道:“你认识我吗?” 此刻能够看到萧玉书的时望轩,应当就是魍魉口中的契机吧, 萧玉书得抓紧时间了。 小时望轩被他莫名其妙这么一问,歪头道:“不认识。” 萧玉书不信邪道:“真不认识?” “真不认识。”小时望轩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道:“我第一次见到你,你是村里面哪个家的?” 没有得到想要的回答,萧玉书叹气道:“不是村里的。” “咦?那你是哪儿来的?”小时望轩从出生起到现在就没离开过这片山,自然也不知道外面的模样,什么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什么修士御剑飞行牛逼哄哄的,他都不知道。 “我啊......”萧玉书最后还是没回答他,而是忽然道:“你以后长大了,想做什么?” 小孩儿的注意很容易被新的话题转移走, 小时望轩认真想了想,亮晶晶的眼球转了几圈后,他思索道:“等我长大了,要带着娘去那边的山头。” 他说着,小肉手给萧玉书指了指另一边的山。 “我要带着娘离这里远远的,离这些人远远的,”小时望轩眼里满是对未来的美好设想,他脆生生的声音传进萧玉书耳里,天真又雀跃: “那边的山头有好多东西,有树有河有狼有虎,但是我长大了就不怕了,到时候带着娘在那边再做一个不漏雨的漂亮屋子,能晒到太阳,能吹到风,然后做桌子做凳子,做张睡觉不会被虫子咬的大床。” “还钓鱼,还挖野菜,据说那边山头有笋,我没吃过,等以后去那边儿找找看,然后再养只能下蛋的鸡,下出来的再孵出小鸡......” 关于自己长大以后的事情,小时候的时望轩从未想过其他,荣华富贵娶妻生子什么的都没有, 只想着带着南红绣这个陪了自己好几年的温柔母亲离开这个凶恶的山头,去往无人、在预想中只会有他们两个人的地方,吃饱穿暖睡的踏实的过完这一辈子。 或许当初的南红绣也是这么想的, 不求修仙长生,不求嫁的佳婿,只求自己身边这个小小孩儿能一辈子吃得饱穿得暖,活得好好的。 可是, 两个灵魂最干净澄澈的人怎么也不会想到往后期望中的日子一辈子都不会有。 老天爷, 你都做了点什么! 憧憬未来的孩子不知道自己的美梦在身旁人的心里已经碎了个彻底。 第692章 我是个坏蛋 越想,越如自己拿着刀一下一下往心上捅一样,实在忍不住,萧玉书吸了吸鼻子,却被敏感的小时望轩听见了。 小时望轩看着萧玉书眼底掩饰不住的红,问道:“你怎么了?怎么哭了?” 萧玉书仰头眨眨眼睛,装作无事发生般摇了摇头。 或许是觉得玩了对方的火有点不好意思,也或许是刚学会了有得就有失的道理, 小时望轩转头环视了一圈,最后找到了自己方才那个因为摔跤脱手而出的甜窝头。 窝头掉在地上沾了土,有点不干净,但是村里的孩子哪里会在乎这个,小时望轩把火放在头顶上,自己屁颠屁颠过去捡回来拍干净后,挑了一块最干净的地方小心掰下来递到萧玉书面前。 “娘我不能让给你,但是这个可以,”小时望轩自己啃了一口,边嚼边道:“这是我家里最好吃的东西了。” 小孩儿能有什么心思? 只不过是学到什么就做什么,好不容易碰上一个对自己没有恶意的陌生人,因此便想把心捧出去,真诚以待。 萧玉书该死的知道,不久的未来小时望轩会在折云峰上为自己无知的相信付出很大的代价, 可事情已然发生,改变不了的, 他只能缓缓接过这块窝头,在小时望轩紧张的注视下咬了一口。 嚼在嘴里的味道不是很好,窝头很糙,硬硬的有些割嗓子,混着甜汁的窝头其实根本不甜,还有些酸苦, 只是这种味道总比纯苦好些,所以时望轩觉得甜,觉得好吃,这是面前这个苦了好几年的孩子能吃到的、自己认为最甜的东西。 萧玉书艰难咽下,迎着小时望轩期待的目光,他本想挤出笑来谢谢对方的好意,可是窝头实在是太苦太涩了,割的舌尖生疼,喉口发痛, 痛的他好不容易扬起来的笑容突然崩裂,强撑出来的从容碎了一地,再也拼凑不起来, 萧玉书原是想笑的,却不想突然就哭的这样崩溃, 他用手捂着脸,极力想把这丢人的模样掩饰住,可是泪在转瞬间便无声无息的爬满了整张脸,顺着下颔滴在地上, 一滴两滴的,打湿了脚下的干土地。 眼前人忽然掩面落泪、身体抑制不住颤抖的悲伤模样给小时望轩看愣了,而后便是不知所措。 “你怎么了?” 但萧玉书哭的哽咽,低着头没有说话,只有零碎的哭声。 小时望轩想伸手把萧玉书挡脸的胳膊扒拉开看看对方到底怎么了,可是又觉得自己手太脏,没敢碰对方的白衣服,只能一遍又一遍小心翼翼的问道:“你怎么哭了?” 急促断续的低泣中,萧玉书哽咽道:“有个人,我......我对不起他。” 小时望轩问道:“为什么对不起?” 为什么对不起? 太多了, 萧玉书没法儿一个个都说出来,满心悲痛溃堤到唇齿间最后只汇聚成一句话: “我干了坏事,骗了他好久,害他苦了好久,是个混蛋。” 我他妈就是个混蛋! 骗的自以为真的找到寄托的时望轩好苦! 小时望轩闻言,沉默了一会儿后也小声道:“骗人不好的,为什么要骗人?” 萧玉书自嘲道:“因为我是个胆小鬼,怕说了实话后,他就不理我了。” “不理你?” 小时望轩不清楚萧玉书的过去,没法理解他这句话,用自己活了五六年的脑子思考了好久什么也想不明白后,他才再次抬眼打量了一下面前人。 这人长得好看,穿的好看,哭的好看,变出来的小火花也好看,这么一个神仙似的人怎么看也不像是坏人。 可是骗人也确实不对, 有点别扭, 但是小时望轩努力想了想,还是想通了些,撩起来上半身的衣服露出肚皮来对萧玉书道:“我知道我知道,你看我的肚子。” 萧玉书抹了把眼泪,红着眼看到了小时望轩藏在衣服下的肚皮上的淤青,是新的,应当是被新打出来的。 小时望轩神秘兮兮道:“偷偷告诉你,这里很疼,但是我骗娘说不疼不叫她看。” “娘有抹上这个的药,但是不多了,我想留着下一次用,所以没跟娘说实话。” 萧玉书面前的小孩儿用最笨拙稚嫩的言语安慰他道:“我这是为了娘好,这个骗不是坏的那个骗,我不说,娘就不会知道,虽然知道了也会生气,但不会特别生气。” 小时望轩神情纯真无比,眼神清澈道:“你听见了吧?” “嗯。”萧玉书闷闷应了声,可是心里还是苦。 你不是坏的骗,可我也不是好的骗, 我骗人不是为了他好,而是为了自己好,所以到最后会把对方伤成那样。 萧玉书心有自知之明,然后伸手轻轻摸上了小时望轩的肚子,就像许多年前折云峰那次一样,替对方化了淤青。 而小时望轩也跟那次一样,面露惊讶,双眼睁圆,诧异道:“你真的不是神仙吗?” 萧玉书仍旧道:“不是,有的人也会的。” 第693章 缘分 小时望轩眼含希望道:“我能会吗?” 萧玉书摇头道:“你还小呢,长大才能学。” 听此,小时望轩沮丧道:“长大太慢了,我想现在学,学会了再挨打就不会疼了,娘的脸要疼好几天呢。” “慢一点也好。”萧玉书道。 因为你长大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别长大了...... 眼前这个厉害的人看起来好像还是不太开心,小时望轩便道:“不要哭了,哭多了脸就刺的慌,也要疼好几天。” 萧玉书勉强挤出一抹笑,道:“我没心没肺,不会疼的。” “但.......有个人疼了好久。”他继而又垂眸道。 小时望轩问道:“好久是多久?” 萧玉书低道:“很久,好几年。” 这话很奇怪,反正小时望轩听不懂,道:“为什么?” 萧玉书轻声道:“那个人在雪地里摔了一跤,很疼,但是我就眼睁睁看着,没有扶他起来。 小时望轩问道:“为什么不扶起来?” 萧玉书苦笑笑:“那只是个梦,我碰不到。” 而小时望轩却又问:“那梦里有人扶他吗?” 此话宛若十尺寒潭深水,寒的骇人,萧玉书被狠狠冰了一下,缓缓道:“没有。” 摔了那么多年,那么多次,一直都没有人扶他起来,都是自己默默爬起来的。 “那......你别不高兴了,等以后我看见了,我去扶他好了。”小时望轩举着小火花,烤干了萧玉书脸颊的湿润。 萧玉书看着这个小孩儿脸上往后再难见到的澄澈,眼中浮现怅然,他似是喃喃一般,由心问了一句:“若是以后,你真的变厉害了,会保护其他人吗?” 小时望轩不假思索道:“当然会,娘说其他人也有好人。” 萧玉书又道:“若是要保护好人就必须要保护坏人呢?” 这话显然很矛盾,小时望轩想了想后,认真道:“会。” 萧玉书有些不解对方的答案,道:“为什么?” “你看那边,”这个无邪的小孩给萧玉书指了指院中种着的萝卜,道:“那边是娘种的萝卜,埋在地里,拔出来的时候总会有地方被虫子啃坏,可是也有好的,全丢了好可惜。” “就算坏的地方切不干净,可煮熟了还是能吃的。”小时望轩说出了自己的理解。 有时候萧玉书分不清谁才是真的糊涂, 蹲在自己面前的小孩儿那么小那么稚嫩,怎么能说出来这么透彻的话呢? 而那么透彻的人, 萧玉书又是怎么相信对方过去真的没有发现自己的蛛丝马迹呢? 原来到头来, 思想同年龄也不是完全挂钩。 “轩轩是不是在这里等我呐?” 这时,挖了野菜的南红绣带着半身泥土从院子门口走了回来,萧玉书下意识起身躲避,而小时望轩兴奋的跑过去对南红绣道:“娘,娘,我看见神仙了!” 南红绣歪头道:“什么神仙?” 小时望轩拉着她的手兴致勃勃的朝身后指边指边道:“就在院子里啊,长得可好看了。” 可是南红绣却奇怪道:“咦?我怎么没有看见?” “怎么可能呢,我明明......”小时望轩回头一看,可自己所蹲着的地方确实再没了多余人影,方才那个白衣神仙人真的不见了。 懵了一瞬的小时望轩赶忙想拿下头上的小火花来证明,但是一摸头却发现火也没了, 什么都没了, 就好像方才跟一场梦似的。 “可是我......我真的看见了。”不可置信的小时望轩亮亮的眼睛一点点暗了下来,他低落道。 “真的吗?”南红绣笑嘻嘻道,“神仙这么偏心,为什么不让我看到。” 她玩笑似的说着,把手上的泥在身上的脏衣服上擦了擦,拉着小时望轩的手回屋去。 小时望轩进屋前,似有不舍的再次往两人之前蹲过的地方看了眼,然后回过头去道:“可能神仙只有小孩子才看的到吧。” 南红绣疑惑道:“为什么我小时候没有看到?” 小时望轩思索道:“可能是因为缘分吧。” 南红绣又笑了,打趣道:“人小鬼大,你知道什么叫缘分吗?” 小时望轩不懂装懂硬撑道:“我知道。” 南红绣教他道:“缘分这个东西很厉害的,相爱的人都是因为缘分才遇见的。” 小时望轩还想为自己寻些脸面,便道:“那我遇见神仙也是缘分。” “那你长大还想娶神仙不成?傻轩轩......” 屋里,一大一小母子俩在准备晚上的饭,笑嘻嘻的声音不断从漏风的窗户里传出来,传到院里根本没有走却没法再被人看见的萧玉书耳里。 干干净净的笑声最好听, 可是越听,萧玉书心里越扎的慌,不是因为小时望轩看不见自己了, 而是因为他隐约察觉到, 接下来的幻境,应当要夺走面前屋里的笑声了。 摸清了幻境折磨人心的套路后, 这一次萧玉书预判对了, 再一转眼, 眼前破旧温馨的小院以及旁边的整片山村骤然变成了人间炼狱。 第694章 疼 魔修有多凶残? 萧玉书不太清楚,只在魔兽山脉抢夺魔武时草草见证过一次,为了一把趁手的魔武,他们可以上一秒还是共同应敌的盟友,而下一秒就能反目成仇,自己人杀自己人。 而其他的, 恕萧玉书孤陋寡闻,他最多见到的魔修,就是天阴教里那帮吃饭睡觉都要令烨这个大家长盯着的教徒们。 教徒们太单纯,太良善,以至于让萧玉书都忘了魔界那大部分穷凶极恶的存在。 之前萧玉书还觉得时望轩动不动就去把无妄城的魔修打杀一顿有些太过疯狂, 可如今,看到眼前的凶残场面, 萧玉书心里只剩下了“要是时望轩下次还去无妄城打人,一定要带带我。”的强烈念头。 无妄城的魔修找到南红绣的那一夜,造成了整片山村的覆灭。 萧玉书亲眼看见村里老人、妇人、小孩不管是谁,是好是坏,是年长是年幼,都没能逃过魔修的狠手。 所有村民被尽数屠杀,鲜血横洒, 村里通天亮的火光伴着哭嚎声求救声惊恐声充斥了这片小时望轩曾说要远离的山头, 有个小孩儿光着脚,双眸惊恐失神、慌慌张张的往外逃跑,但是身后追出来一个魔修, 萧玉书见此连忙前去抵挡,可是下一秒那魔修就穿透他这个虚影,甩出一击让小孩儿头身分离,倒在了血泊中, 滚在地上的脑袋上,那张沾血的小脸还带着生前害怕的表情。 怔然看着身后惨死的小孩儿,再听着耳边魔修狞笑的声音,萧玉书整个人恨到颤抖恨到淬骨。 无妄城这些畜生, 他们不是分不清谁是南红绣谁是时望轩,而是就单纯的想杀人取乐, 在这些畜生眼里,反正都是要取人性命,取两条的和取十条一百条命又有什么区别呢? 时望轩呢? 尽管只是个虚影,尽管碰不到旁人,尽管什么都阻止不了,萧玉书还是不停穿梭在这场残忍的行事里,身上穿过各种各样残尸断臂,听着各种各样的哀嚎声,在每一处被撕烂的血肉里寻找那对母子的身影。 可是他找不到, 原来的小院子没了人,燃着熊熊大火,冒着呛人胸肺的浓烟, 被面前触目惊心的惨状乱了心神, 萧玉书在强逼自己冷静下来之后,仔细回想之前时望轩的讲述, 定心一瞬后,他猛然转头跑上了另一处山头, 那是小时望轩憧憬中能够吃饱穿暖不会有人打扰、不会挨揍、不会晒不到太阳可以让他跟南红绣过得安稳快乐的山头, 是小时望轩觉得只要去了就可以让自己跟南红绣摆脱痛苦的美好地方, 是小时望轩打定主意要过一辈子的好地方, 而此刻这个好地方的半山腰上, 躺着胸口被捅穿、没了生息的南红绣。 而凶手还在狂妄笑着,要对地上高烧虚弱的时望轩再下毒手。 “你敢!” 什么幻境,什么虚影,什么无力回天没法阻止, 萧玉书全都不管了,他几乎是嘶哑着声音大喊了这么一句,然后冲了过去。 老天爷你要是有点良心! 就该大发慈悲,让我碰到他, 碰到这个惨遭无妄之灾的可怜人! 可能是听见萧玉书强烈的意愿, 老天在此刻终于开了眼,萧玉书真的碰到了地上身形单薄的虚弱小少年。 摸到真实的人后,萧玉书也没有过多惊诧更没有半点犹豫,把人抱起来搂在怀中,搂的紧紧的,再也不肯松懈半分。 “娘......”时望轩烧的很厉害,胳膊上被划出了一个大血口,鲜血浸湿了半身衣服,黏腻难受,他瞳孔涣散着,含着未干的泪,虚弱如蚊吟般一声又一声喊着地上没了气息的女人,越得不到回应越喊,越喊越身体发颤发抖,泪越流的不停。 “别怕......”萧玉书抱着他,想给他止血,却突然发现此刻自己浑身上下沉甸甸的,一点灵气波动都没有,修为如同蒸发消失了一样。 这个发现何其糟糕,而糟糕的事情不止这一件。 “哪儿跑出来送死的小子?” 面前的魔修同样也发现了萧玉书的存在,疑道:“修士?” “不对,一点修为都没有。”他继而又恶笑道:“原来是个假把式,我当是什么跑来匡扶正道的家伙。” “原来是上赶着过来送死的。” 魔修说着,那张厮杀惯了处处透着凶残之相的脸扬起残忍的笑,紧接着准备继续动手,丝毫不把萧玉书放在眼里。 心知打不过, 萧玉书抱着时望轩转身就跑,尽管动作很快,可此时丧失修为沦落成凡人的他怎么能从魔修眼皮子底下成功逃过。 所以魔修只是随意一挥手,萧玉书后背就毫无预兆的受了一击,噗呲一声皮开肉绽,后边白净的衣服瞬间被鲜红浸染。 “嘶......” 疼! 好久没这么疼过了,疼的萧玉书身形一晃差点没站稳。 饶是如此, 他也仍旧紧紧抱着时望轩,咬牙往别的方向跑。 这是幻境, 是已经过去的没法儿改变的现实, 第695章 又骗我 但此刻痛的龇牙咧嘴的萧玉书什么也不想管了,即便知道过去无法改变,他也想在这种时候带着时望轩跑, 带着他躲开那些苦痛, 哪怕一点点也好。 所以萧玉书还在跑,背上的血往下落,怀中的人还在哭。 “娘呢?”时望轩烧的迷糊,睁不开眼,可小手下意识紧紧抓着萧玉书的衣服,哑着声音问道。 萧玉书跑的气喘,面对小时望轩的问题,他没敢告诉对方心心念念的母亲已经离开了世上。 他尽管受了伤,可脚下步伐却没有丝毫减慢, 后面的魔修见此,忽然停下了致命的最后一击。 是心软吗? 当然不是, 此刻望着面前逐渐跑远的身影,方才玩弄村里人命的恶趣味又浮现在魔修心头。 他不打算立刻杀了前方的两人, 而是好整以暇的站在原地,没有追上前去,而是凝聚了几根箭矢,悬在空中面前跑远了的人身上, 然后, 一根根射去。 “噗呲!”一根箭矢穿透萧玉书的肩头,突如其来的痛使得他差点就没了抱住人的力气。 他知道, 身后的魔修不杀自己大概又是在玩游戏, 玩猎物逃窜再不紧不慢将其射杀的残忍游戏, 到头来都是一个死, 但是, “娘......”怀中人意识不清的低喃让萧玉书强忍着痛,撑起精神接着跑。 另一边山头的大火还在烧着,几乎要吞噬一切的烈火也将这片山照亮了大半, 尽管如此, 可萧玉书跑到最后还是摔在了地上, 身后被魔修一根接着一根的箭矢刺的鲜血淋漓几乎看不出一片好肉, 最后刺穿小腿的一击也彻底击溃了萧玉书的力气, 怀中人因此被甩了出去, 摔在地上很痛,痛的高烧不醒的时望轩勉强回了一丝神智。 小小少年脸色苍白,眼神逐渐聚焦在面前满身鲜血、白衣残破的男子脸上, 另一处的火光滔天, 他看清了面前人的脸。 尽管几年前只同黄粱一梦般见过一次,可那一次的惊艳却被小时望轩记了好多年,娘告诉他说世上没有神仙,是她记错了。 可那日不烫手的火花如此温暖,小时望轩怎么会忘记,怎么会相信不是真的呢? 看着面前记了好几年的人,看着对方衣衫破碎血染半身、唇角溢血面容苍白的模样,时望轩忽然哭了,哭声跟濒死的猫儿一样微弱。 他哭道:“你怎么又来了?” 萧玉书艰难从地上爬起,过去想抱他起来,可是双臂尽是伤口,尝试了好几次都使不上力,颓然无力感充斥着他整颗心, 萧玉书低声道:“对不起。” 他活了这么多年,可前半生跟人说话交流的机会很少,很多时候都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内心所想,后面只能在喜剧电影里摸索出一套避免尴尬丢脸的玩笑话, 可此时此刻, 什么好笑的玩笑话也不顶用了, 萧玉书无比悲切的知道,自己护不了这个可怜的小孩。 除了一句什么都不顶用的对不起外,他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时望轩看着他,泪再一次落下来:“你来做什么?” “走的时候不告诉我,来的时候也不告诉我,”这个小孩儿满眼哀伤灰败,呜咽道:“你这个人怎么这样?” “我......”本以为面前人会仍旧固执问自己南红绣在哪儿的萧玉书在听到对方这般质问时忽然愣住,双唇颤了又颤,说不出话来。 这是多么耳熟的一番话, 不管是在幻境里还是在现实, 只要是在时望轩这个人面前,萧玉书总能听见这样类似的话, 可小孩儿说出来的不加任何修饰真心话却比“折云峰上的雪来去每个定数”要让萧玉书心痛的厉害多了, “你......”时望轩撑着地,努力支起上半身,神情悲哀又无助,他道:“娘是不是不在了?” 萧玉书伸手,想把面前瘦小的人抱在怀里安抚,可是一动就牵扯了伤口,痛的他红了眼眶。 萧玉书轻声道:“没有。” 小时望轩却哭道:“你骗人。” “你又骗我!” 对方后面的话让萧玉书愕然一怔,瞳孔骤缩,心跳也快了起来。 这话, 这话! “你、你是不是......”萧玉书很想知道时望轩是不是回来了,可还没等他问出口,就听对方又道:“你回来做什么.......” 时望轩宛若没了根茎营养的烂花,下一秒就要彻底化成泥再也没了生机:“为什么要回来?为什么要救我?” 此刻这张小孩儿的脸上,渐渐浮现出不合年龄的痛色,他哭着道:“他们都要我死,都想要我的命,那我就去死好了!” “活着那么累,娘没了,世上没有人念着我,没人想着我,活着也是个无家可归的流浪弃儿......” 流浪猫是不可怜的, 可怜的是有人停下来摸了摸它,给它喂了点猫粮,陪它呆了一会儿挡了挡刺眼烫人的阳光后突然又走了。 第696章 不喜欢 这个道理, 如今被时望轩嘶喊的说出口后,萧玉书才明白, 旁人短暂施舍的温柔,也许是一个人穷极一生渴望的东西。 时望轩渴望的, 萧玉书给了, 但是又收回的毫不留情, 所以才把这个无家可归的小流浪猫折磨成现在这副模样。 “你还回来干什么?”眼前年仅十岁的小少年五官青涩稚嫩,侧脸还沾着血污,苍白的脸色和血的暗红碰撞在一起惨烈的让萧玉书不敢直视。 他几乎是仓皇又胡乱的伸手替面前的小孩儿抹去眼泪,手很抖,声音也是。 萧玉书压着悲痛道:“别哭......” “我回来找你,我不走了。”他道。 时望轩看着他,眼神如孩童般懵懂一瞬,好似是信了,可眨眼间突然狰狞暴躁起来,他双手捂着头,不知遭受何等痛楚般浑身抖得厉害,喊道:“我不信!我不信你!” “你这个骗子!” “骗我不会走!骗我不会说谎!骗我身边就我一个人!” “你骗我那么多年我不相信你了!” 时望轩眉间那道被种下魇种的地方再次裂出血红痕迹,眼尾也逐渐暗红,连带着瞳孔也开始骤缩颤抖不已。 他额头暴起青筋,整个人看起来极为痛苦,萧玉书无措间想去抱住他,可刚伸手就被对方一把甩开。 山侧的火光照亮了半边黑天, 周遭一片狼藉之中, 萧玉书听见对方声音嘶哑音调不稳道:“你骗我,我不喜欢你了!” “......” 砰,砰...... 心跳似乎停滞了一瞬,继而故障一般越跳越慢,越来越低。 他身上的伤口还在流血,一股一股的顺着衣服滑下,聚在一起,缓缓落下, 有点疼, 后知后觉的痛以不可抵挡之势快速席卷全身,密密麻麻的痛楚折磨的萧玉书说不出话来。 奇怪,明明背上的伤口火辣辣的疼,可是为什么萧玉书整个人却觉出了前所未有的寒, 冷, 有些脊骨发颤的冷, 是血流的太多没了温度,还是远在折云峰上的雪下到了他的心上? 可雪进不了人心, 而痛会, 会让人喘不来气,会让人眼前模糊,会让人如坠冰窟。 萧玉书的呼吸越来越窒缓,缓到自己几乎快要感觉不到。 后面玩弄猎物的魔修没了兴致,正欲下最后的杀手。 这场前所未有的真实幻境里,濒临死亡的前一刻, 怔然的萧玉书在沉默之中忽然轻声道:“不喜欢我了啊......” 时望轩看着他,双眸暗红无光,里面仿佛蕴着再也不见天日的黑暗。 这个倔强的人神情决绝,语气冰冷:“不喜欢了。” “......真不喜欢了吗?” 萧玉书喃喃道,他努力扬起唇角,撑着温柔的笑,想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狼狈不堪,可泪水却横七竖八爬满了整张脸。 这好像是萧玉书以前最巴不得的事情, 是他最希望的, 可是为什么心里那么难过呢? “真不喜欢了吗?”时望轩没回答,萧玉书自己又低声重复了一遍,神情从一开始的茫然到硬装的无所在意、最后逐渐崩裂开来, 摇摇欲坠的面皮在得到对方无情的一句“不喜欢”的回答后彻底碎裂,黯然失神。 不喜欢了, 一道坚硬的南墙撞了好几次,磕破了脑袋撞的头晕目眩后也该回头了。 萧玉书心里清楚,却也是该死的不想清楚。 “那……” 身后来自魔修狞笑的致命一击极速冲来,在心防溃堤的边缘,在死亡降临的前一秒,萧玉书笑着流泪道:“那我抱抱你好吗?” 他问的诚恳,却抱的任性。 没有等对方是同意还是拒绝, 肯定会拒绝, 谁会想被不喜欢的人抱? 可萧玉书就想抱眼前这个人一下,用力的,紧紧的, 把人拥进怀里后,他极力隐藏的难过悲伤才彻底在看不见的背后显露出来, 有些事情萧玉书知道不能挽回, 但是他也不止想弥补。 抱着怀里瘦小的、僵硬的人,萧玉书泪一滴滴接连落下,哽咽不成声道:“能不能……再给骗子一个机会?” 真的不骗你了, 跟我拉拉勾吧...... 那是小孩子才玩的真诚游戏,也是萧玉书从来没有跟别人做过的游戏, 以前他有千万个机会伸出手, 可是偏偏等错过了才知道补救, 尽管话问出了口,但是萧玉书心里知晓, 都是亡羊补牢,无济于事了。 怀里人没说话,无情的安静沉默, 好像真的不会在给萧玉书半点补救的余地了, 但萧玉书忘了, 时望轩就是个拧子, 拧子嘴上不饶人,对外满身戾气, 实际上却总是心狠又不狠, 从前要恨, 可是泡在血池里挨了好几年的咬,咬坏了脑子,不知道该怎么恨了。 而如今, 他小小的脑袋被萧玉书摔了一下, 又坏了, 坏到视线垂地不肯再看面前人满身伤痕鲜血淋漓的模样, 坏到听见对方哽咽破音的颤抖声音后接下来的狠话再也说不出口, 坏到抬眼看见面前魔修的凶恶嘴脸心里只觉得恶心,只觉得膈应, 第697章 听见了么 膈应到看都不想再看, 想要转过身去, 让萧玉书这个骗子去看好了, 罚罚他, 所以时望轩不自觉的缓缓抬手,反拥住面前人,动作间干瘦虚弱的小小身躯逐渐变大, 几息间便大过了眼前人,他用宽大的身躯抱住萧玉书一个转身反身将其护在怀中。 旁的都是一团污糟, 还是怀里快要碎掉的月更干净。 摧枯拉朽泯灭一切的血势从背后逼来, 那一瞬间,时望轩剧痛杂乱的脑海里只剩下了这么一个清明念头…… “时望轩!” 意识断线一霎,萧玉书猛然睁开眼,瞳孔骤缩,呼吸急促,胸膛剧烈起伏不休。 临死前的幻境太真实,真实到他差点就以为两人真要这么死了。 “哎呦老天爷啊!你们俩可算醒了!”见他终于坐起来,魍魉发出了一声感觉身体被掏空的虚叫。 魍魉一只鬼在两人昏迷不省人事的这段时间里差点就累成狗了。 萧玉书的心情还有些没完全从幻境中脱离的难受,甚至有点不真实感,可他下意识还是抬眼去寻找时望轩的身影。 狭小的密室可比大片的山头好找多了, 只一眼,萧玉书便找见了角落里缩着身体捂着头跪在地上的青年。 地上的刀还在燃着火,照亮了时望轩周身弥漫出的血光黑气, “时望轩,你、你怎么了?”萧玉书连忙过去,却被魍魉提醒道:“你要是想挨打你就过去。” “这小子一醒来就杀气腾腾的,瞧着又要发疯了。” “行吧,你们还是把我当不存在吧......”看着丝毫不为所动的萧玉书,魍魉叹了口气道。 “时望轩,你哪里难受?头疼吗?”萧玉书半跪在他面前,双手轻轻扶住对方颤栗不已的身体,小心翼翼道。 面前人不说话,萧玉书情急之下晃了晃对方的肩膀,道:“时望轩你说话,你、你怎么样?” “是魇种又发作了吗?它说什么你都不要信它!” “都不是它说的那样......” 时望轩头疼的厉害,牙关咬紧不肯抬头,眉心红光大放,好似要将他整个人吞噬掉一样。 视线有些模糊,耳边声音也不清晰,浑浑噩噩间脑海里只有一个声音, 一个折磨了他好多年的鬼魅声音, 那个声音说, 让时望轩看看自己的过去,那么不堪,那么肮脏,那么卑贱, 一个没人要的弃子,即便是再怎么挣扎活下去,也是个无依的笑话, 爱的人不爱他,爱他的人也不再活在这个世上, 还苟延残喘做什么呢? 水滴石穿, 一句又一句无情冰冷的话终于还是击溃了这个努力活着的人, 一颗跳动的心, 最后掉着个死气沉沉的躯体, 可死前时望轩总要在萧玉书这个骗子面前扳回一些尊严, 不喜欢了, 这是他最大的、可以说出口的谎言。 可这话说出口后, 好像捅的又是时望轩自己的心, 执着了那么些年的东西,到头来结尾竟是这么一句。 还是有些不甘心, 因此时望轩艰难抬头,双眸猩红的紧紧盯着眼前满脸担忧的人,看着对方眼里像是为自己而流露出来的心疼, 他挤出一抹生硬的笑,笑的患得患失,笑的悲切惨烈。 时望轩忽然露出的笑让萧玉书看的惊心, 因此萧玉书轻声问道:“还疼吗?” 而这个固执了许多年的青年并未回答他,而是神情茫然又哀伤的伸出手,颤颤巍巍的、无力疲惫的指向萧玉书的心口哑声道: “你这颗心,有一刻是为我跳的吗?” 因为剧痛难忍,他的声音很轻,可又好像有千斤重,压得萧玉书心上,重重的,连心跳都停顿了一瞬。 片刻间的沉寂后, 本以为时望轩即将遭受再次沉重打击的魍魉刚想别过头不看接下来的悲哀场面, 结果下一秒却亲眼看见一向对时望轩的情意强烈抗拒的萧玉书在沉默之中突然伸手,将面前青年用力揽入怀中, 萧玉书这个举动让魍魉看的惊诧,他手上的力道也让心里做好最差结局的时望轩一瞬怔然。 时望轩的头被萧玉书使劲搂着,不偏不倚,正好贴在心口上。 距离无比之近,隔着一层布料,他听到了面前人重重的心跳声。 “听见了么?”上方响起萧玉书暗哑的声音,这声音在胸腔震动,传到时望轩耳里多了几分低沉响亮。 砰, 砰, 砰, 面前人的心跳声强劲有力,越来越快,越来越清晰, 时望轩茫然间听到对方轻声道:“听见了,它就是为你跳的,只要我活着,它就不停下来,无时不刻。” “可你要是死了,就听不到了,那它也不跳了。”萧玉书的胸膛震动着,声音和心跳仿佛响彻云霄,振聋发聩, 时望轩再也听不到其他声音了, 此时此刻他的眼前仍旧模糊不清,周遭一切都是黑的、暗的,可耳边紧贴的胸腔里那颗心跳动的声音却是无比清楚的。 这人明明生的那么冷,抛下他时也是无情无心, 为什么说的话却带着惊人的热, 狠狠烫了时望轩一下, 混沌的意识在这一刻回笼, 不甘、愤怒、怨恨、悲楚,这些年来的重重情绪纷纷如潮水般涌上时望轩的心头, “哥......”他好像又变成了那个五六岁会坐在台阶上等人回来的脆弱小孩,声音沙哑委屈道:“我头疼......” “好疼,好疼。” 你抱抱我...... 第698章 有事魍魉,没事老鬼 在深渊里蹒跚摸索多年不得光明的孤者好像又窥见了一丝穿云刺空的明亮, 这缕光来的有些迟,有些小, 迟到时望轩不敢确定眼前的光究竟是愧而施舍还是真心托出, 小到时望轩看不清楚,只能紧紧拥住面前近在迟尺的温热腰身,就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样慌乱仓皇的用尽全部力气,不肯松手。 驱散阴霾的光来的太晚了, 因此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光明会让这个摸黑踉跄的无归人心慌神乱,觉得不真实, 见惯了浑黑一片的双眸会疼,会刺的慌, 可是越疼,他越想抓住, 一辈子最钟爱的珍贵瓷杯,即便是摔在地上碎了再碎, 他也要拼命捡起来,任由锋利断口处割烂皮肉鲜血横流,任由尖锐疼痛由指锥心痛到不能自己, 一片一片拼好了,拼成原来的形状,拼回原来那个瓷杯的模样, 可是拼好后的瓷杯遍布裂痕伤痕累累,脆弱的好像再碰一下又会碎,再也没有之前珍惜金贵的样子, 也没法儿再像以前那样用的得心应手, 但, 时望轩喜爱的仅仅是瓷杯的趁手吗? 问问被一层层嘴硬与怨恨封闭的真心, 他喜爱的究竟是什么? 瓷杯好看,瓷杯好使,瓷杯无价? 不是吧, 他不就是爱这个小物件儿的存在吗? 因此这个再次拼凑好的瓷杯从头到尾,又有哪一片不是他爱的呢? 人也是一样的。 “哥......我头疼......”头痛欲裂之际,时望轩听着耳边清晰的、不是作假的心跳声, 意识恍惚中, 他好像梦回了魔兽山脉那些日夜, 外面繁星满天,凉风依旧, 时望轩就这么趴在对方的胸膛上、听着稳健的心跳声安眠入睡。 那时变故未生,他听着安心, 如今一切裂变,惶惶不得安生、颠沛流离了这么多年, 久违的安心在这一刻伴着面前人的声音、胸腔震动的频率终是再一次枯木逢春般充斥了他混沌的识海。 干枯的荒地得了细水的浇灌滋润,得了光的照拂重暖, 那些地里残存根茎的野草由此再次疯长,沿着原先的轨迹极速蔓延势不可挡,焕发新生, 野草从来烧不尽,只是土地太贫瘠, 才让时望轩患得患失的满腔爱意不得生机, 从始至终, 这个倔强嘴硬的人只需要一点点的甘露, 被烧烂的荒野就能春回大地,万物复苏。 “别哭,哥给你揉揉......” 萧玉书抱着时望轩,一手在这个颤抖人后背轻拍着,一手抚着他的脑袋, 有些烫手, 烫的萧玉书眼眶发红。 他原本以为这一声“哥”已经彻底烧灭在了魔兽山脉滚烫的岩浆里,化为了灰烬。 因此那些折云峰上辗转难眠的夜里,他不止一次提醒自己,往后余生人世漫漫里,再也听不到有人会这般澄澈稚气的话语、那般亲好热切的眼神看着自己、无时无刻的表达亲昵。 真的, 萧玉书曾剜心剐肉般认为两人在一切挑明后这辈子自己不会得到原谅了, 可现实从来不按照他的预想发展, 时望轩好像真的原谅自己了, 三言两语,一个拥抱, 那些年的欺骗、恶言、隐瞒和沉默逃避以及长达四年的苦楚, 时望轩就这么忘了, 葬送在萧玉书一声又一声的心跳中。 “还疼吗?” 或许是因为两人一直安分着没有乱碰,所以这个鬼地方的机关好长时间没有再次被触发,因此这个密室一直没有变化,而魍魉这个总是时不时蹦出来一句骚话煞风景的老鬼也安安静静的,所以整个密室异常寂静。 长久的安静中,萧玉书感受到怀中人渐渐消复下去的颤栗,因此低头轻声问道:“时望轩,头还疼吗?” “嗯。” 怀中人声音沙哑闷沉听起来虚弱至极,可搂着萧玉书腰身的双手未曾松懈过一丝力道。 那样有力, 但是萧玉书却从中觉出了一丝丝不对劲, “时望轩,你松松手,把头抬起来让我看看。” 密室阴暗这一点萧玉书知晓,但是也不能越来越暗吧? 尤其是, 时望轩周身散发出来的血黑煞气好像一直没停下来过,越来越浓,越来越重,几乎将两人完全包围住。 不对劲,这很不对劲, 更不对劲的是时望轩异常的安静。 “时望轩?”陡然察觉到这一点的萧玉书赶忙把怀里人的身体撑了起来。 面前人的身体扶在手里有种无力的沉重感,就好像对方一点意识都没有,昏迷之中使不上来力只能靠萧玉书吃力撑着。 “时望轩,你看看我,时望轩?” “时望轩!醒醒,你、你......” 这是怎么了? 一片黑雾缭绕中,借着昏暗不清的火光,萧玉书看见时望轩以往锋利深沉的双眸此刻空洞无光,一片幽暗,神情也麻木无神。 那血红的瞳孔和滚烫的体温让萧玉书心嘭的一下差点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魍魉!” 看吧, 有事喊魍魉,没事喊老鬼死一边儿去。 魍魉心里吐槽完,凉凉道:“你以为这短短几年他的修为怎么能增长如此之快,当然是有魇种一份功劳。” 第699章 榨干他 “什么意思?”萧玉书心慌道。 魍魉道:“魔界圣地的产物,自然有得天独厚的魔息,源源不断地助这小子修魔。” “只不过有时会太多,因此他承受不了,只能泡在血池里缓解,”他轻叹道,“而现在,没有血池,他自己意识又不清醒,恐怕不好熬过去。” 这老鬼语气太悠然,落在萧玉书耳里颇有种说风凉话的幸灾乐祸感,气的他当破口大骂道:“你他妈今天要是不给我想个解决办法,我就解决你!” “魇种当初是你种的,我不信你一点解决办法都没有!”萧玉书急道,“你说不说!” 一般挨了骂,受了威胁,魍魉总得顶两句嘴来挽回一下自己没剩下多少的尊严,可此刻不知道这老鬼脑子里在想什么,居然还笑了,只不过笑意浅浅,但还是被萧玉书听了个一清二楚。 好啊! 四年不见, 这老鬼的贱已经发酵了! 要不是怀里抱着的人身体状况要紧,萧玉书真想跟其大骂几百回合。 “你踏马......” “别骂了,又没说没有办法。”岂料在萧玉书刚要再次催促逼问时,魍魉忽然又道。 听此,萧玉书连忙道:“什么办法?” “嗯......”魍魉似乎有些犹豫,道:“只不过这个办法有点困难,轻则破皮,重则伤体,你要是不想的话那就......” “别废话!伤不伤的用得着你操心,”被魍魉这般不紧不慢的语气给急的就差蹦起来的萧玉书直截了当道:“你快说!再磨叽我溜溜球溜死你!” 魍魉心说这种情况还分不清谁大爷呢,我能让你威胁我? 因此就听这老鬼道:“你自己什么情况你应该清楚吧?” 这话说的萧玉书顿时一怔,然后道:“你......你想说什么?” “没有别的意思,我是在告诉你,你的纯魔体要比这小子的体的承受力更大,大到没法想象的地步。”魍魉说话有些装模作样的玄乎,不过并不妨碍萧玉书隐约琢磨出他的话外之音。 但是, 这个话外之音有点限制级。 他迟疑一瞬,随后双眼睁大:“你是说......” “榨干他。”魍魉直接道。 “什么?”萧玉书难以相信自己的耳朵,整个人浑身一僵。 这个办法对于一个未经人事的真男人来说确实有点生窘,他支支吾吾道:“你、你......我......” 榨干? 榨什么干? 你别太荒谬! “我......我有点......换一个要不?”结巴的功夫,萧玉书隐没在暗处的脸唰的一下爆红,从头红到了颈根。 “你......他、他肯定不......我那个......” “这个......他,那个我......”萧玉书脸红了又红,烫了又烫,张嘴干巴巴半天说不出个准话来,只觉得现在不仅脸烫,怀里这个人更烫。 趁人之危,强人所难, 不太好吧? 萧玉书在思想激烈震荡过后毅然决然道:“不成!你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在这时候干那事儿除非不怕死。” 对对对对对, 天不时地不利人不和的, 肯定不行! “你说屁呢?”结果却听魍魉匪夷所思这时道,“你想啥呢?” “啊?”老鬼这样疑惑的语气听得萧玉书一愣,懵道:“啥?” 魍魉沉默一瞬然后忽然轻笑道:“哎呦喂~,你不会以为我让你睡他吧?” 萧玉书:“......” 萧玉书:“啊?” 你他妈的不是这个意思吗? “掌心相对,把他体内多余的魔息引到你身体里去,多简单。”魍魉一本正经的说完,还不忘揶揄了萧玉书一句:“好小子,平时看着挺正经,没想到你心里居然想这个。” 此话一出,萧玉书当即绷住,整个人宛若石化, 随后仅仅一秒,他彻底熟了。 “你、你你我我......” 合着是他自己多想了? 坏了, 坏了坏了坏了, 丢人丢到鬼面前了。 后知后觉自己想歪了的萧玉书顿时又羞又臊,一张脸红的滚烫。 魍魉还在戏谑道:“没事儿,反正现在这小子也没直觉,你要是趁着这个时候想做点啥,我就当看不见,不会告诉他。” “咱俩的交情,谁跟谁啊。”这老鬼越说越萌发一股浑然天成的猥琐之气, 猥琐的萧玉书脸上红白交错,一股又一股强烈的羞赧把他激的头都抬不起来,偏偏魍魉还在嘚逼。 “你放心,我肯定不会偷看......” 看看看看看! 看你妈个头啊看! “滚!”头顶臊的冒白烟的萧玉书咆哮着甩了他一句,然后愤愤闭嘴咬牙,直接选择屏蔽魍魉的存在,自己转身把人扶起来,掌心相抵五指相扣,按照魍魉说的那样将时望轩体内多余的魔息往自己身上引。 其实就跟给人渡灵气差不多,只是魔息比纯净安分的灵气霸道些,在经脉里横冲直撞的有点难受而已。 刚开始引就这么不舒服,可想而知,时望轩该忍的多么难受。 随着将对方的魔息一点一点引入自己体内,其实并没有想象中的难以把控、会被魔息侵蚀经脉什么的情况, 反而还很奇怪, 第700章 摁头杀 因为萧玉书渐渐发觉这些东西似乎顺着经脉正源源不断的汇入丹田处,最后在里面汇聚再也不出来。 明明之前不管萧玉书怎么努力都没法再吸纳灵气的丹田,此刻竟如久旱逢甘露一般,拼命咬着拽着时望轩体内溢出的魔息往里扯,好像在抢劫似的。 难道当初他修为没法再精进半步的原因竟是纯魔体天生就是修魔的料吗? 这莫非就是专业不对口,安卓插口对不上tpe-c型号? 萧玉书不确定,但是自己好像真的跟个什么在充电的电子产品似的,通过两人双手这个数据线,从时望轩身上源源不断的充电。 不过再大容量的电子产品也有充满电的时候, 比如现在, 充了一会儿的萧玉书有点撑不住了。 这种感觉真的挺像, 消化不良的。 “哎,你怎么还带歇一会儿的?”见萧玉书忽然松开手,魍魉稀奇道:“你不会不行吧?” “时间这么短?” 妈逼真服了! 不知道是不是刚才的羞臊劲儿还没过,怎么现在不管魍魉说什么,萧玉书总能听出点别的意思, 难道是他思想龌龊? 深吸几口气勉强缓解一下经脉的胀痛,将意识仍旧混沌的人用上半身撑好后,萧玉书这才咬牙低声道:“你闭嘴!我歇会儿还不行吗!” 而魍魉啧啧道:“这就坚持不住了?那你活该挨干。” “你说什......咳......”萧玉书被他惊天发言气的体内魔息紊乱一瞬,气冲冲道:“你再说一遍?” “我什么都没说。”魍魉漫不经心道,“歇够了没?快,继续继续继续。” 其实没够,还是有点撑得慌, 但是碍于男人的尊严,萧玉书还是憋着气转过头继续,心里盘算着等一会儿解决了这个后该怎么去解决这个老鬼。 岂料魍魉这个老鬼先一步解决了他, 也不知道这四年里老鬼自己闭关锁国无师自通了些啥, 居然独自领悟出了一个究极骚操作, 摁——头——杀! 萧玉书刚把时望轩扶好,还没摆出姿势呢,魍魉这个傻逼玩意儿猝然间嗖过来摁住两人的脑袋往前一使劲儿。 那么突然,萧玉书根本来不及反应,只觉得眼前模糊霎那,就跟面前的时望轩嘴对嘴亲了个正着。 柔软温热的唇瓣紧紧贴在一起的那一瞬间, 萧玉书大脑惊天一个大霹雳。 魍魉! 你干嘛! 惊愕之中,他下意识张嘴想说话,却不想正因自己这个贸然举动,竟也误打误撞引导出了时望轩体内汹涌的魔息。 而且还比十指相扣时更快、量更大, 来势汹汹的魔息一下就把萧玉书灌懵了,强悍的气息经喉而入,大肆在他体内奔走冲撞,撞得萧玉书意识有些飘忽, 飘忽的有些茫茫然,因此直到被人扣住后脑禁锢住腰身吻到呼吸困难、经脉丹田被大股魔息冲的发胀发痛时萧玉书才慢慢回过神来, 寻回五感之后,眼神重归清明时,眸前所见的场面让他瞳孔距离一颤。 第一感觉还是黑,密室里大片漆黑基本看不清任何东西, 可时望轩的眼瞳暗红生光,燃着炙热不明的情愫,很亮,是萧玉书眼中唯一能看清的地方。 亮归亮, 但问题是萧玉书现在强烈的消化不良, 刚才拉手拉了一小会儿就撑的不行,现在亲两口就涨得发疼,他觉得自己就算是个充电宝也快被充炸了。 因此萧玉书急忙伸手去推,想把人推开让自己得空缓缓,但是时望轩搂的太用力,他挣脱不开,连着试了好几次劲,萧玉书都没能挣脱出来。 而体内魔息越积越多,多到萧玉书实在是撑不住了,浓烈的冲击感之下,他不得不卯足了劲用力一推。 “咳咳......” 撑死我了, 萧玉书大口呼吸着,看着面前气息同样不稳的人,他艰声道:“时望轩,你好点了吗?” 眼前的时望轩没说话,胸膛起伏很大,不用萧玉书扶着就能自己撑着身子起来,看起来似乎是好点了。 “嗯,是好点了,”魍魉飘在不知名的角落道:“倒是能自己使劲儿了。” “但是也没好到哪儿去。”他继而又道。 这话听得还在喘气的萧玉书一愣,问道:“你说什么?” “他......” “闭嘴!” 魍魉刚想说话,却被时望轩一句恶狠狠的话给打断。 这话同样使得萧玉书惊诧回头,只见面前青年努力撑着身体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只是有点不稳,还得靠一手撑着墙才能站住脚跟。 “走......”时望轩声音压得极低,暗哑沉重,呼吸声也是尤其粗重,好似在极力克制着什么。 他的状况明显没有萧玉书想的那么好, 因此萧玉书连忙起身上前几步道:“你还疼不疼?身上还难受吗?” 可还没等萧玉书靠近,时望轩却先别过身,同他刻意保持距离,一副不想让萧玉书靠近自己的模样。 “你......”见时望轩这副抗拒模样,萧玉书方才还热乎的心又渐凉了下去,神情低落了些,道:“你还怨我呢?” 第701章 你自找的 “啥啊,”魍魉看不下去了,解释道:“你那脑子平时挺灵光的,怎么这个时候就转不过来呢?” “这小子摆明了就是没好,还难受的厉害,不让你靠近是怕他自己控制不住拉你同苦......” “魍魉!”老鬼顶着时望轩煞气腾腾的眼神在被其关回去的最后一秒还不忘拼力说出一句: “他肯定不会拉下来让你帮的,你主动点怎么了!” 魍魉的声音在时望轩暴躁挥手间戛然而止,密室里最后只剩下了两人一轻一重的呼吸声。 看着面前自己咬牙硬撑的人,萧玉书沉寂一刻后,忽然道:“时望轩,你怎么不说呢?” 时望轩头还是疼的厉害,尽管体内魔息被引出去些,却也是扬汤止沸,作用不大,饶是如此,他也强撑着无事的模样,沉声道:“说什么?有什么可说的?” “老鬼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几年过去,你没有长脑子吗?” 这人说话还是冲,像是攒了许多的火气一齐并发的戾, 萧玉书唇角绷紧一瞬,继而又松了下来,索性也坦然道:“长了,但不是脑子。” 相顾沉默之中, 萧玉书再道:“是胆子。” 长得什么胆子? 话音刚落,萧玉书就突然动作,三步并作两步的冲过去,在时望轩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推了他一把。 本来时望轩就站的不稳当,脚下虚浮无力,猝然被萧玉书这么一推,直接身形一晃,踉跄几步后背撞到了墙上。 “你......” 时望轩的话还未出口,双眼已然睁大。 眼前放大的眉眼和唇上再度袭来的温热让他昏沉的头脑呆滞住,没了思考能力。 萧玉书抵住他,趁时望轩不注意时捧住他的脸直接上嘴。 让你不说,让你嘴硬,让你生挺, 从前都是时望轩一步步往前迈,萧玉书一步步往后退, 如此后退躲避的人换成了时望轩,萧玉书自然知道该怎么做, 只是有些不熟练, 他只知道专注心神引着魔息往自己身上渡,旁的一点技巧都没有,因此吻的很重,还有点钝疼。 极近距离之内,滚烫气息将两人面前最后剩余的空间尽数填充,使得周围空气快速升温。 时望轩怎么也没想到萧玉书会有如此之举,惊愕之后便是强烈抗拒,他想推开人,但似乎被对方察觉到意图,直接双手扣住头,吻的更用力。 “唔......” 松开! 时望轩眉紧紧蹙起,气息也乱了几分。 萧玉书这个傻子,完全意识不到自己这样有多危险, 体内魔息动荡满胀,一直拼命寻找发泄口,时望轩光是克制着寻求承载容器缓解难受的本能就已经艰难无比,哪里还有力气把面前这个胆大包天对危险一无所知的傻子推开。 尽管如此,时望轩还是硬撑着一丝清明,把人推开。 “我用不着你这样.......这样怜悯!” 时望轩喘着粗气,话说的狠心,可暗哑的声线,浓稠幽暗的眸光,无一不是即将喷涌而出的欲想, 身体的难耐烧着仅剩不多的理智,叫嚣着让他抓住面前的缓解利器, 可意识心神又在拼命扯着时望轩,警告他不能再靠近一步, 两者撕扯折磨间,时望轩低吼道:“你走!” “走啊!” 萧玉书摸了下因为用力过甚而发疼的唇,凝视着面前隐忍的青筋暴起的人, 他没说话, 这人以前都是让他别走,现在又拼命让他离开, 真是风水轮流转, 可是萧玉书以前都不听话,现在又怎么可能听时望轩的? 只听他忍着丹田的酸胀,忍着对方一声又一声语气不好的驱赶,扯唇笑道:“谁怜悯你了?” “你怎么就知道......我对你一点别的心思都没有呢?” 或许是这种被人推开的处境有些难堪所以想寻些调转气氛的胡闹话来强撑起脸皮, 或许是觉得时望轩一句句像是居高临下者施舍般的“怜悯”太难听, 也或许是身体里的魔息太蛮横,冲荡了脑海理智, 所以萧玉书在时望轩深沉紧盯的目光中,掷地有声的道了这么一句听起来好像这辈子不太可能出自他之口的话。 是表情达意吗? 是真心袒露吗? 时望轩彻底怔住,紊乱的脑海里不断回荡着萧玉书方才的话,一遍又一遍,不断重复。 直到这人的唇再次不依不饶的贴上来,唇齿相碰的那一瞬,浑浑噩噩、意识昏沉间,他心里忽然就笑了, 嘲笑萧玉书的不自量力,嘲笑萧玉书的不识好歹, 时望轩已经忍到了这步田地, 萧玉书却是如此不管不顾, 那便是这人自找的。 口嗨完的萧玉书再次行动时没敢睁眼,因为怕看见对方眼里有任何自己不想看见的异样情绪,也正因如此,他成功错过了时望轩眼中再也不加克制后显露出的滚烫欲色, 那是干涸多时的极致渴望,夹杂着发泄、惩罚、密麻说不清的情紊, “唔嗯......” 被人反手抵在墙上的转变有些大,萧玉书被惊的睁开了眼,视线触及到眼前人汹涌暗意时已经太晚了。 第703章 不及 令狐司此话没有一点夸大的意味, 他这人就是阴毒,弑父弑母,即便是早早做了家主也是手段阴骘,狠辣的令人胆寒发指。 “少管别人,担心担心自己吧。”令狐司道,“我不去找你们,你们倒自己一个个的都送上门来。”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原来这便是玄天宗宗训,”他慢条斯理的擦了擦指尖沾的血迹,道:“也好,省的黄泉路上无人作伴。” “你!”柳如兰被令狐司的惨无人性气的声线颤抖,道:“你这么做,白玫知道吗?” “你不管旁人,难道还不管妻儿了吗?” 这话值得令狐司思索几秒, 但也仅仅是几秒,几息过后,令狐司便寒道:“结发妻子自然要的,至于那个胳膊肘往外拐的孽障......” 话音停顿片刻后,令狐司笑的阴凉:“从前多有招待不周,不如让他同你们一起上路赔罪如何?” 靠...... 这人真是长着毛的活畜生! 桑禹被令狐司几乎快要六亲不认的惊天发言给惊掉了眼珠,他难以置信道:“你还是人吗?” “很快就不是了。”岂料令狐司突然这般道,方才阴毒的神情忽然浮现一抹精光,他看着面前不计其数的、从一个个修士身上生剖下来的金丹,像是看着什么即将来临的珍贵契机一般,眼底满是希冀。 他喃喃道:“修仙,成仙,通天。” “千百年前区区五行之资都能飞升,为何后生佼佼者众多再无一人精进分毫?” “难道是老天无眼吗?” 令狐司低语着,突然间又大笑起来,像疯子一样:“不对!” “老天有眼,有眼!” “他时峥不是厉害吗?不是居人之前、处处压人一头吗?” “什么一剑斩雷霆,踏飒如流星。” “什么天下第一流,谁人不识君,”令狐司仰头笑着,幸灾乐祸一般:“到头来还不是嚣张狂妄到老天爷都看不下去,索了他的命!” “哈哈哈哈......如此之人,不也是该死!” 令狐司笑着,如癫如魔,笑弯了腰,笑的上不来气,那神情好似针锋相对了数年劲敌有朝一日终于究出了个胜负。 他令狐司是活下来的胜者,他时峥是早早逝去的败家之犬。 “可你还是不及他。”在其他人的沉默中,一桢突然开口道。 这一声,成功让令狐司刺耳的笑声戛然而止,消失遁形。 “你说什么?”就那一瞬间,令狐司双眸圆睁,神情阴的骇人。 桑禹生怕一桢这个傻大个因为说错话使得自己先三人一步上路,赶忙壮着胆子找补道:“没什么没什么没什么!” “他说你厉害,你最厉害,你比那个什么时什么的厉害多了!” 可能反派都爱听人拍马屁吧, 桑禹这么一通话急匆匆的说出来,令狐司还真就闭上了嘴,只是眼神在四人间来回扫视了一圈后,落在了一侧寡言少语的沐辰身上。 “你看什么!”敏锐察觉到令狐司的目光,熟知对方心思的柳如兰当即心头狂跳,厉声道:“你敢动我徒弟试试!” “你一个将死之人,还敢冲我放狠话?”令狐司完全不把柳如兰放在眼里,拿着专门用来剖金丹的匕首朝沐辰径直走去。 “你敢!”柳如兰被束缚着,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朝沐辰步步逼近。 “晚辈优先。”令狐司道。 “等、等一下!等一下!”谁知这时桑禹用力拱了一下,没用对力气,身子扑在了沐辰身上,提心吊胆道:“他、他、他还是小孩......不是,是、是刚结丹没多久!” “他刚结丹,你挖他的不划算,不、不好。”桑禹脸都白了,看着面前可怕狠人,他抖着唇结巴道:“他.......他......” 因为害怕,桑禹支支吾吾说不出什么顺利话来, 此时此刻, 生死之前,吓蒙的脑子也再也搜刮不出什么得理不饶人的言语,声音哆嗦了半天,最后他心一横,心道左右都是死,早死晚死都得死,于是大喊道:“你欺负小辈算什么?有本事冲我来啊!” “天天想着跟人家比这比那,比不过还要对小辈下手,你是不是男人!”头脑发热的话喊出去,桑禹自己都屏住了呼吸。 一桢跟柳如兰都听愣了,没法想象一直怂出天际的人居然还有胆大包天的时候。 同样被束缚住的沐辰被桑禹压在身下,原本严肃的神情出现一刻的茫然惊诧, 身上人喊得很有气势,但是身躯的颤抖无处不在告诉沐辰, 桑禹是害怕的,即便是放了狠话、挡在他面前,也是害怕的。 令狐司也是没想到居然有人死到临头还敢跟自己当面叫板,顿了一瞬后,他呵了一声,饶有兴趣的蹲下身,把锋利还沾着血迹的刀刃亮在桑禹眼前,冷笑道:“你倒是爱惜小辈。” “既然如此,那就你先。” “不可!” “住手!” “咚!咚!咚!” “哎呦.......” 第704章 来找靠山 极力阻止声中,突然响起了其他别样的声音。 “五、五师姐,踩我脚了。” 胡先被垫在最底下,荣幸成为了两个姑娘的肉垫,十分绅士。 “我都说了,别乱碰,你俩是一个都不听我的。”他趴在地上艰难道。 说完,胡先把脸从地上撑起来,正好跟面前的五人各异的目光对了个正着。 方才还情绪激动的柳如兰定睛一看,见到从上方机关掉下来的人后,她更激动了,整个人眼珠子差点瞪出来,尖叫道:“你们怎么来的!” “呃......”胡先看到面前神情阴冷的令狐司后,立刻干笑了声,道:“走错地方了。” “你们信么......” 这令狐司当然不信, 所以一刻后, 角落里的七个人还没等令狐司盘问,自己内部先爆发了一阵矛盾。 最暴躁的还要数柳如兰,她急眼道:“你们吃饱了撑的!怎么进来的?” 胡先直接甩锅给桑禹:“师尊你说吧。” 桑禹不可置信的看看他再看看另一边要吃人的柳如兰,结巴道:“啊......这、这个......” 好你个胡先,明明是你带的头! 一桢虽然嘴上没说什么,但是那个眼神直勾勾盯着令柔看,视线半点没有偏移过,那睁的圆圆的眼睛,那深沉的眼神,分明就是在无声质问。 令柔同样没说话,脸上笑容尬的活像芭比娃娃。 “好啊,真有能耐,”令狐司看着面前几人,眸色深沉,探究道:“这通天的本事是学府新教你们的吗?” 沈绾竹盯着面前神情沉冷的令狐司,也是胆子极大,直接道:“恶极必遭报应,你别得意。” “哦?”令狐司反问道,“这里除了你们莫不是还有其他人?” 沈绾竹立刻绷起脸道:“没有。” 她一个处事年轻的小辈再怎么装也没法逃过令狐司这个老家伙的揣测, 一拨两拨都有了,还会没有三拨四拨吗? 不知想了些什么, 令狐司沉下去的唇角忽然又诡异的扬了起来,似乎想到了什么好主意,道:“若是都来了,他是不是也要跟着自投罗网?” 对方眼里突然闪现的精光实在险恶,看的桑禹悬心道:“你、你说谁?” 令狐司没说话,而是转身打开石门,从直通最近的暗道里走了出去,听着逐渐远去的匆匆脚步声,和暗道里乍现一晃的明光不难看出对方应该是回到了上面。 可是这种情况下不杀人灭口而是离开这里出去,这是要做什么? 一定不是好事, “别挣了,”胡先瞥了眼身侧还在卯足了劲儿想方设法摆脱束缚的沈绾竹,凉凉道:“从前秘境里都没能挣开这玩意儿,现在难道长点头发就能挣开了吗?” “那你要在这儿等死吗?”陷入如此困境,沈绾竹语气实在好不起来。 她说话一冲,胡先也来脾气了,没好气道:“都说了别瞎碰别瞎碰,就是不听我的,你要是听我的,还能这么多事吗?” “小姑娘家家的,非得上赶着找危险。” 他这类似于沈修竹的话直接戳中沈绾竹的点,气的这姑娘反咬一嘴道:“你聪明,那你说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桑禹苦道:“要么等令狐司回来死路一条,要么等你哥他们也掉下来,趁令狐司回来之前咱们开溜。” “什么?你们还有人!”柳如兰快被气撅了,崩溃道:“掌门师兄怎么就看不住你们呢!” 桑禹干巴巴道:“你还好意思说我们?” “你一个草包你怎么敢......”柳如兰本想像以前一样数落对方不学无术混吃等死的软蛋做派,可是话刚说出口,她又回想起方才桑禹百年难得一见的硬气撒泼,登时就哑了声,那些犀利话怎么也吐不出来, 最后瞪了又瞪,柳如兰只得重重哼了一声,别过了头去,道:“行了,这下好了,出师未捷身先死。” “唉......那也别这么说,”桑禹虽然不相信自己,但他好歹相信萧玉书这个牛人老哥,除了方才差点被令狐司吓白外,现在的心态还算是挺好。 好到还有闲情雅致聊别的,他想到了没法理解的地方,因此便问道:“奇怪了,令狐外面那么大的禁制,这地方又这么偏僻,你们是怎么精准无险的溜进来的?” 这个问题该问问,经过这么多年的相处,谁是跟自己一样的,桑禹心里早分辨了个清楚, 他能带人进来完全是靠外挂,但他不觉得这样的外挂其他人也有。 事已至此,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沈绾竹漫不经心道:“沈修竹呗,他多厉害。” 沈修竹这个有待考究,几人继而又转头看向了一桢和柳如兰。 柳如兰没说话,反倒是一桢开口解释道:“七师妹年轻时曾和夫人是经年好友,过去常常跟着夫人到五家做客,自然对令狐本家布设了解。” “至于禁制,”一桢谦卑道,“多亏四师兄技艺高超,钻研甚重。” 桑禹一听,心下了然。 好嘛, 原来大家一个个都有点隐藏技能在身上, 平时都搂着,谁也不露出来,都倚仗着挽酝这个靠山, 现在这个靠山出了事,一个两个都拔起来扶山来了。 挺欣慰的, 第705章 故人依旧 但是也挺不安的, 挽酝到底在哪儿呢? “别拦我!我要打死这个小王八蛋!”另一处暗道里,暴怒如雷的青云撸起袖子就要给面前偷跑出来的寒允卿一顿捶,但是被沈修竹死死拦住,而他身后的染白更是卯足了劲儿拽着衣服阻拦道:“掌门!现在不是教训徒弟的时候!” “二长老说的是,”沈修竹满头大汗道,“掌门息怒,有什么事,等出去了才好说话。” 青云快被气死了, 短短几天,玄天宗七峰有四峰师徒不见了踪影, 连自己峰上的人也不打一声招呼就溜走, 这日子简直没法过了! 若不是他出来,还真不知道这群胆儿肥的人还真谁也不把自己这个掌门的话放心上。 “你们、你们!”青云气的手抖了又抖,道:“你们添什么乱!” 躲在沈修竹后面的寒允卿怏怏道:“师尊,我修为都快赶上你了,咱俩半斤八两。” “好小子!”青云差点一口气没上来,怒道:“你们怎么进来的?” 沈修竹打马虎眼道:“家父所教之术,自有其招。” 这话也就糊弄糊弄寒允卿这个傻的,青云可不信,质问道:“什么术法?” 沈修竹怎能告知,只道:“掌门,言语涉多。” “......” 青云再次深深看了眼面前这个处事稳当透着隐秘的青年,再看了眼对方身后傻的跟脑子落在娘胎里的徒弟, 前后心智的强烈对比之下,他徒然生了一种无力感,愤愤叹了口气,转身道:“跟紧了,等回去再算账!” “哦。”寒允卿低声应完,继而又好奇道:“师尊,可你是怎么进来的?” “哼,”青云在前方打头走着,严肃道:“你在学府除了玩就是玩,哪里会知道用功学习。” “藏书阁那么多奇门之技,你可曾学过一次?” 寒允卿听完数落,不服气道:“可是藏书阁不让我们进去啊,师尊你这话骗谁呢?” “不让进?”青云身形顿了一下,似是不信般回头道:“你们进不去?” 沈修竹也道:“是,学府藏书阁如今不对弟子开放,只能容许老师入内。” “哦,”青云沉默了下,而后低低道:“多年不见,原来规矩都变成这样了。” “一年变一年,年年不一样,真是厉害。” 染白这时道:“掌门,你我都出来,留四师兄一人守在山门里,真的妥当吗?” 青云的眉头一直没松开过,低声道:“不妥当也得妥当,难道要放着挽酝不管吗!” “三师叔总打你,你还这么想他。”许是兴致不高,寒允卿说话声音闷。 落在青云耳里,成了这个逆徒仍对挽酝抱有不满。 然后这位师尊又暴躁道:“人贵在重情重义,你这个大师兄怎么当的?往后若是你做了掌门,身旁师弟师妹出了事情,你莫不是要冷眼旁观?” 而寒允卿却顶嘴道:“他们可不会打我,更不会骂我。” 行, 寒允卿唯一的智商点全加在怼人身上了,此刻说出的话更是直接给了青云一刀,直接让这位暴躁上火的师尊哑了声,消了大半的火。 气氛也在这一刻变得微妙凝重, 沈修竹背过手在寒允卿身上戳了戳,示意其别再多言,他张口缓和道:“三长老性子直快,总是外冷心热的......” “无妨,他一向如此,”话还没说完,青云反倒先轻声道,“挽酝自小性子娇矜,嘴上不放人,那么多年始终如一,挺好的。” 他后面的声音低了些:“故人依旧,挺好的。” 青云鲜少有在小辈面前露出这般怅然低落的神情,即便是挨了挽酝的打,也是尽力乐呵呵的让染白上药, 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被寒允卿一句话就给怼的没了气焰,跟泼了好大一盆冷水似的。 染白瞟了眼面前这个周身气势从方才的火气满满到渐渐平静下来的人,安静之中,他似是感慨,浅笑道了这么一句:“掌门脾气甚好。” 青云没看他,只道:“少说旁的。” “这里同学府试炼场极为相似,应当是令狐司从中偷学来的,”青云声音沉了些,“府内明令规定禁止的东西,他都敢偷偷做,还做那么大,看来是早早便准备了多年。” “早有预谋,”染白思索道,“如今也不屑遮掩,该是何等自信,又有多大把握呢?” 青云道:“不管如何,先找到人要紧,令狐司既然能照搬试炼场,自然也会学到法子困住挽酝。” “这里如此之大,单靠摸索实在浪费时间。”沈修竹这时提议道,“掌门可有什么良策?” 不知为何,反正青云总能听出这个小子的话外之音,他当即道:“现在若是分开,你们两个出点什么岔子岂不是雪上加霜,都老实点。” 他瞥着身后温文尔雅的青年,深深道:“等回去了,我定要好好同门主聊聊你的本事。” 沈修竹不慌不乱,反而温笑应道:“掌门无论做何,都是应当的。” 寒允卿见青云无故这般针对沈修竹,嘟囔道:“师尊你怎么还跟......哎呀!” 岂料话还没说完,他脚下的地面突然打开一个豁口, 毫无防备间,寒允卿当即就滑了下去,沈修竹反应极快伸手去拽,但是自己脚下同样也打开了一块,两人就这么掉了进去。 脚下地面从打开到闭合不过瞬息间,青云都没来得及喊人,自己跟染白也掉了下去。 机关所用材质古怪,一般修士根本不能伤其分毫, 所以四人就只能跟滑超长滑梯似的一路往下掉, 青云本以为这种时候中了机关已经是够糟糕的事情, 结果一路东倒西歪的掉到最下面后,他措不及防跟角落里排排就地而坐的七个人对上视线, “呃......嗨,早上好掌门师兄。”随着桑禹的一声心虚讪笑, 这个宗主一颗火热的心瞬间比折云峰上的雪还冰冷。 第706章 幻境——挽酝 “世有五行并济,相辅相成,相生相克......” 赤墙敞室里,回荡着台上老师授业的声音, 绵而长缓, 慢而催眠。 所以大早上的,教室里本应认真学习的弟子趴下睡了一大半,一个个睡的东倒西歪黏黏糊糊,一点儿也没个正经模样。 台上老师不是看不见下面呼呼大睡的学生,而是看见了也懒得叫,叫起来了还得接着睡,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选择避而不见。 所幸他讲的东西并不是全白讲,好歹还有几个端庄礼记的好学生听着。 靠窗第三排的位置,板板正正坐着一个少年,眸若浓星,肤白若玉,薄唇长眉,衣着发冠一丝不苟,穿着墨白交错的修身校服,衬出了硬挺精瘦的腰身,整个人宛若长竹,不弯不软,挺拔中透着浑然天成的矜贵傲气。 窗外清晨的阳光温和不刺眼,透射进来的暖光轻轻抚在这人身上,纤长睫毛在眼底打出浅浅阴影,真是漂亮。 “啪嗒。” 少年面前原本摊开的书本上忽然从后方丢过来一个纸条,原本淡然安静的面庞在视线触及于此后闪过一丝丝细微的不悦,拆开一瞧,上面的字更是让他无语至极。 “一会儿中午吃什么?” 这字写的不错,七上八下,歪歪扭扭,还是练笔,要不是少年眼力甚好,根本看不出来这鸡爪子挠过一样的字到底是不是人写的。 “哗啦——” 完全懒得理会,少年直接团吧团吧扔到了一边不作回应。 “嘿......” 后面有人压低声音稀奇了一句:“你怎么还私吞呢?” “子衿。” 萧子衿不为所动,依旧安安静静的提笔在书上有关五行之论做着勾画,可是画着画着,他突然身体一颤,连带着画线也歪了歪。 “啧,”身后被人挠痒痒似的戳了几下,萧子衿顿时一僵,别了下身体,眉头微蹙,偏头朝后方捣乱的人投去一个要打人的眼神,低声道:“找打......” “嘘——”身后人连忙食指比在唇前,笑眯眯道:“别吵醒了她。” 这人悄悄指了指身边趴着桌子熟睡的姑娘,整张脸都蒙在臂弯里,睡的很香。 “哼。”萧子衿从她身上收回目光,没好气道,“天天除了吃就是睡,你怎么不带着被子来这儿给她盖上。” 萧子衿说话一向犀利,却引得身后青年忍不住低笑两声,声音低沉含磁。 “睡就睡嘛。” 这人单手懒洋洋的撑着头,发丝随意垂落在脸侧,露在阳光下的容貌生的极好,五官立体,俊眉修目,整个人举止投足间透着几分放荡不羁的洒脱。 他打了个哈欠,随后薄唇勾着一抹笑意,双眼熠熠,眸色深邃的朝心情不好的萧子衿呲牙一笑道:“下课聊,不打扰你好好学习了。” 仿佛是老天应他似的, 话音刚落, 外面的下课铃声就此响起。 老师合上书,轻叹着摇了摇头后便走了,可是教室里仍是睡的一片安详,仅有几个人被铃声吵醒换了个姿势接着趴。 “哎,正好,中午咱们吃什么去?”青年顺势又戳了戳萧子衿的后背。 这人也惯是二皮脸,专挑萧子衿痒痒肉来,一下两下戳下去,萧子衿都快毛了,要不是顾及班里一堆睡神,早一本书砸到对方脸上。 “吃吃吃,一天天不好好上课,就知道吃,”萧子衿斜了他一眼,道:“我不吃。” “真不吃啊?” “就不吃。” 眼前少年故作高冷的姿态惹得时峥不禁轻笑,道:“那要不去吃炸鸡吧。” 萧子衿横眉冷眼道:“不吃。” 时峥却道:“好,那就蜂蜜芥末。” 萧子衿:“......” “噗......”两人完全不像一茬的对话成功把前方昏昏欲睡的即墨琛吵醒,他笑着揉了揉眼睛转过身来打趣道:“真是活祖宗。” “那当然。” 时峥说完又戳了戳萧子衿旁边睡的迷糊的少年,戳了两下没给人戳醒,见对方睡的那么死,干脆直接上手在人腰上挠了两把。 “哎呀痒痒!” 时遇之直接被挠醒了,眼睛艰难睁开充满被吵醒的火气朝后面那个罪魁祸首看去,模糊的视线一触及到斜后方笑嘻嘻的人时瞬间消散全无。 “哥,”他声音还带着刚睡醒的黏糊,囔囔道:“怎么了?” 时峥笑道:“中午吃炸鸡去吗?” 时遇之又趴下了,“嗯”了一声,显然还困的要命。 “行,一个蜂蜜芥末,一个甜辣,一个沙拉,齐了。”身边那个傻姑娘问都不用问,时峥直接在纸上记道。 即墨琛感叹道:“真操心啊,你这哪儿是上学来的,分明是来看孩子的。” 时峥笑道:“岁数大,没法儿。” “岁数大的大哥,也带我一个呗。”夏微凉这时也醒了,伸了个懒腰哈欠道,“我也想吃炸鸡了。” “去你的吧!”时峥甩了这个小流氓一句:“你是奔着炸鸡去的,还是奔着人家老板娘去的?” “噗哈哈哈......” “哈哈哈......” 第707章 重回少年时 班里人一个两个都跟着笑了起来,慢慢的都醒了。 夏微凉尴尬道:“那不都一样嘛......” “瞎掰......” 时峥身边睡的香呼呼的小姑娘这时也动了动,抬起了头,就是眼睛还不太能睁的开,视线刚一聚焦,就看见斜前方靠窗的少年眉眼依旧倨傲,可唇角却勾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 “嗯?”莫姣香黏糊糊道,“子衿你是不是笑了?” 闻言, 萧子衿不经意间扬起的笑容赶忙又跟遮掩似的匆匆落下,他淡淡道:“没有。” 随后便转回身接着看书,不再参与周围人笑嘻嘻的声音。 萧子衿一直都这么不冷不热的,有事说不了几句简短话,没事更是一言不发。 除非有人贱嗖嗖的过去上赶着犯贱找骂, 不然萧子衿是不会张嘴, 毕竟这祖宗的脾气比火灵根的修士还差。 “你可是醒了,睡了整整一节课,昨天晚上干什么来着?”见莫姣香醒来,她身后的薛臻白托腮问道。 青年时期的薛臻白双眸有神,身形健硕,意气风发的没有一点病体虚弱的单薄模样。 他啧啧道:“你怎么比柳如兰还能睡?” “胡说八道!老娘今天压根没犯困!”他身边的柳如兰闻言,直接捶了一拳毫不留情的。 “哇——靠——”薛臻白捂着受创的腰背,痛的呲牙咧嘴道:“你这娘们怎么这么彪啊......” “该!”夏微凉幸灾乐祸道,“对待姑娘要温柔,你这打挨的不亏。” 薛臻白凉凉道:“哼,你又能好的到哪儿去?” 夏微凉笑的轻佻:“我再怎么样也是个正人君子。” 闻言,班里男女竟然十分默契的一齐甩他一句:“你可拉倒吧!” 沈长空更是鄙夷道:“哪一个小姑娘没遭了你的‘毒手’?” 岑黎更是鄙视道:“就是,但凡生的貌美的,你哪一个没过去搭话过?” 夏微凉却义正言辞道:“非也,像你这样的我就没敢动过这种心思。” 顾客行呵呵道:“你在被她打之前原来也是敢的。” “哈哈哈哈......” 班里再次爆发第二阵笑声, 这次萧子衿怎么强装淡定,可眼中的笑意也实在绷不住,以书挡脸,低低笑了起来。 人在年少时,即便再怎么孤冷,却也会被班里其乐融融的气氛浸染欢笑...... 这是挽酝过去人生中为数不多的轻松时光, 昔日故人重回少年风光时, 没有死生之别,没有血淋人命,没有分道扬镳, 一个个皆是年轻气盛,骄阳正好,让人经年念念不忘,因此挽酝才会沉浸在这段回忆中难以脱身。 萧御疏抱着怀中昏迷不醒的人,心上急切,奈何周围有层层禁制封锁,任他如何去闯也冲不出去。 令狐司实在阴险, 在设计引挽酝入套后,根本没有把对方草草关在密室里,而是另寻了一处更加隐蔽之地,将人秘密关起,只等集齐所需之后再有下一步动作。 “师尊,醒醒!” “师尊......” 呼唤了一声又一声,怀中的挽酝仍旧双目紧闭,对外界没有半点感知的迹象。 挽酝越是醒不过来,眼下处境便是更多一分危险, 萧御疏拼尽全力才得了重来一次的机会,断不能就这么重蹈覆辙, 无可奈何之下, 他只得沉气入丹田,眼一闭一睁,瞬息之间,整个人全身上下便发生了极大变化。 额角,颈侧,手臂......全都浮现出类似龙的金色鳞片, 双眸再次睁开时也化作了金色竖瞳,浓烈兽性掩盖住淡然人性, 萧御疏缓缓俯身,张开双唇,露出尖锐牙齿,心一狠,朝着挽酝手臂上用力咬去...... “嘶——” “啪嗒!” “哎,怎么了子衿?”饭堂里,时峥刚端着碗回到桌前坐好,结果就听身后突然响起碗筷摔在地上的声音,他转身一看,竟发现萧子衿愣愣站在原地,竟是失手将碗打翻,热腾腾的饭菜撒了一片。 “哎呦,怎么这么不小心?”岑黎嘴里还叼着半根黄瓜,见此微微惊讶道。 “子衿,子衿?” “怎么站在原地不动了......” 周围熟悉的声音一声声响起,把萧子衿恍惚一刻的思绪拉回些许,他摸着左手手臂,神情有些不知所谓的茫然。 “灰,怎么了大小姐,”时峥凑到走神的萧子衿面前,低头看着对方好似心不在焉的模样,伸手在对方面前打了两个响指,道:“回魂了。” ‘大小姐’这个名号可谓是无比熟悉, 是两人从小相处过来慢慢被时峥发掘出来的趣称,用来比方萧子衿说话处事的高傲和矜贵。 听见这话,萧子衿这下算是彻底回神了,低头扫了眼地上的狼藉,抿着唇不知道该说什么。 第708章 违和感 不过时遇之倒是动作快,三两下就收拾了个干净,回来时还奇怪道:“子衿,你捂着胳膊做什么?” 莫姣香嘴里还叼着半根黄瓜,凑上来歪头眨眼道:“胳膊疼吗?” 薛臻白稀奇道:“这总不能是手滑吧......” 萧子衿这个人在旁人眼里从来都是稳重妥当,行事利索有序,从来没有像现在一样心神不宁的连碗都端不住,因此其他人见状全都关切的围了上来,你一言我一语的问候。 围上来的人有点多, 声音也有些杂乱, 乱的让本就有些心底恍然的萧子衿觉得有点莫名躁意,可是对方都是好心,自己又没法找出哪里不适来,只能简单道:“没事。” “哎呀,没事没事都没事,”时峥对自己身边这个从小到大都喜好清静的少年自然了解甚多,知道对方不适应人多口杂的环境,因此挥挥手没事发生般道:“手滑了一下,多大点事儿嘛,都回去赶紧吃吧,一会儿菜凉了。” 他说完,拉着还有些恍惚的萧子衿离开人圈,回到桌前坐下。 恰好,时遇之也在收拾完地上的狼藉后再替萧子衿重新盛了饭回来,放在萧子衿面前浅笑道:“幸好去的及时,不然子衿爱吃的糖醋鱼就没有了。” 时峥夸道:“好小子,有眼色。” 只是萧子衿面对素来喜爱的饭食此刻竟没有多少动筷的心思,视线下意识往手臂上扫了一眼,眼神有些奇怪。 方才分明是有一阵明显刺痛,可是却什么都没有。 注意到萧子衿的动作,薛臻白奇怪道:“你怎么了?怎么魂不守舍的,难道胳膊疼?” 萧子衿迟疑了一下,只当是幻觉而已,随后摇了摇头道:“没事。” 时峥问道:“真没事?” “嗯。” “你最近怎么一直心不在焉,莫非是有什么心事?”即墨琛道。 这段时间里,萧子衿反常的举动很多,不是上课走神没听见老师叫自己,就是走着走着路就跟被人喊似的转头朝其他方向张望, 很反常, 完全不像萧子衿的作风。 “大小姐就是大小姐,娇气的连碗都拿不动了。“神经大条的沈长空哼道,完全没把萧子衿这个异常当回事,反而还道:“这个名号真好。” 时峥一个鸡腿砸过去,骂道:“吃你的吧,火棒子,当心再把自己点着了。” “哈,火棒子......”夏微凉嘲笑道,“沈老兄,你可别在像上次那样一生气把自己烧个精光。” 沈长空当即憋红了脸,愤愤咬鸡腿。 “噗哈哈哈哈......” 气氛在这一刻又开始松缓下来,其他人坐在桌子上各聊各的,有说有笑,活跃起来后,萧子衿方才的怅然若失感也淡下去许多,拿起筷子开始吃饭。 但是刚吃两口,萧子衿就吃不下去了,因为面前三道紧盯不放的视线太过灼热,强烈的聚焦让他没法忽视,因此干脆停下筷子道:“看什么?” 那个平日里傻愣愣的跟呆子一样的莫姣香纠结了一下后最终还是小声问道:“子衿,你是不是还是生气呢?” 生气? 萧子衿抬眼瞟了一眼面前梳着斜粗大麻花辫、细眉杏眼的小姑娘,目光在触及到对方干净眼瞳里那些许心虚愧疚后这才想起前几天的糟心事。 莫姣香自从出现在时峥身边、萧子衿眼前后到如今,脑子一直不好使,不好使到被人卖了连钱都数不明白的那种,更是凭借一团浆糊的脑袋闹出了不少糟事, 而前几天, 这傻子竟然被岑黎那个不干好事的女人拉着女扮男装混入男澡堂去偷顾客行私藏的漫画看,然后一个不慎把男澡堂更衣室里的衣服点着了。 基本上全班男生都遭了殃, 岑黎跟莫姣香由此荣幸上了公告牌,挂了一个月。 “那......是该生气的,”即墨琛又气又笑对着莫姣香道,“你呀,呆脑子,别老谁说话都听。” 说完,他继而又朝时峥道:“你领进来的人,你好好看着行不行。” 时峥无奈道:“哎,我再怎么也不能跟她住一起吧?” “都怪岑黎,整天不干好事。” “喂!我怎么没干过好事?” “你摸着自己的良心说说......” 这群人但凡凑在一起不出三言两语就能打闹起来,欢声笑语争执有趣,可就是这样一片热闹中,萧子衿忽然有了种恍如隔世的莫名抽离感。 很奇怪,很违和, 萧子衿不知道这种感觉出自何处,又是何时出现的,只知道最近这种感觉越来越浓烈,眼前所见更是跟梦一样不真实。 就好像周围的一切不该是如此,自己也不该身处其中, 这个念头多少有点荒谬, 脚踩着实地,眼前所见真实,身旁人嬉闹打趣的声音一点也不像作假,怎么可能是梦呢? 第709章 萧大小姐 “子衿,”面前被人递过来了一个蛋挞,上面放着蓝莓果酱,萧子衿抬眼一看,跟面前笑意深浓的人对上了视线。 “过一阵子就要过年了,到时候哥给你们准备个大火锅。”时峥眉目含笑,唇角噙着轻松从容,他道:“别生气了,往后我看这傻丫头看仔细些,保证她以后再也不整妖蛾子。” 萧子衿心里嘲笑道你哪里能看的住这个傻子, 饶是如此,他还是伸手接过,蛋挞甜腻的味道在舌尖弥漫开来的感觉让萧子衿顿时觉得真实了不少,因此也就没把方才的奇怪事项放在心上。 这时有人感慨道:“峥哥的手艺一向好,大过年的有口福了......” 有没有口福先另提, 萧子衿觉得这顿大餐时峥也是真的辛苦。 “摁猪!摁猪!摁猪!别他妈摁我手!摁错了!”时峥艰难把手从面前几个围着猪对付的少年手里抽出来,然后窝火道:“薛臻白,你个傻逼!能不能看清了再下刀子!” 薛臻白头也不回的喊道:“怪我喽?你俩手蹄子太像了!” 时峥气的抬脚在薛臻白屁股上踹了一脚,结果一转头就看见原本肩负烧锅的沈长空居然把火烧那么旺,立刻急眼道:“哎!沈长空你火再大点这锅就被你烧穿了!” 而这还没完, 整个地方回荡着时峥暴躁中夹杂心累的咆哮: “令狐寻!别他妈偷吃了,洗菜去!” “夏微凉,你要再搭讪人家小姑娘我就把你踹出去!” “哎!别往热油锅里放冷水,你是傻子吗?” “睁开大眼看看,那雪碧跟水分不清吗!” “莫姣香!不许在人家小和尚脑袋顶画画!” “哎呦喂......” 时峥仿佛一个大家长,看着面前一群没进过厨房的小破绽们怎么发挥他们的脑残行为,一边忙活一边指挥,累的要命。 “唉......还是你甚得哥心,”筋疲力尽时,时峥一手搭上身旁忙活的少年的肩膀,拍拍其道:“忙了这么久,你要不歇一会儿?” 时遇之熟练的切菜,偏头笑道:“哥,我倒是没你累,你歇会儿去吧。” “哎,呸咳咳咳......为什么他们俩什么都不用干?”这时,烧火烧了一脸黑灰的煤球沈长空发表了不满的异言。 全场,只有莫姣香跟萧子衿两人坐在一旁安安静静衣衫整洁的看着其他人动作,前者正襟危坐,后者甚至手上还喝着芋泥奶茶,十分悠闲自在。 闷头跟时遇之一起忙活的时峥闻言,直起腰朝身后的姑娘和少年看了眼,见两人待得轻松自在不仅没有半点恼意反倒还笑了起来。 他抹了把脸上蹭着的灰,声音响亮稳健道:“那当然,香香不捣乱你们就知足吧。” “嘿!”系着围裙的柳如兰道:“那萧子衿呢?” 时峥叉腰仰首道:“怎么了?” “我看看谁敢让我们身娇肉贵的萧大小姐亲自下厨。” “切,偏心眼儿。” “就是就是,太偏心了吧。” “这哪儿是大小姐啊,这不甄嬛传里的华贵妃嘛......” “噗,贵妃......”这个新称呼使得时遇之在忙碌之中忍不住喷笑了几声,结果却被后方的萧子衿凉道:“笑,我可是听见了。” 时遇之立马老实巴交的闭上了嘴,但眼底的笑意怎么也掩饰不住。 所以时峥暗戳戳提醒道:“千万别笑了,要不一会儿你又该挨揍了。” “知道了。“时遇之还是忍不住笑,好像‘贵妃’这个词戳到了他的什么点,越笑越重,整个人憋笑憋的身体都在抖动。 时峥见此拱了他一下,道:“你就笑吧,也就是我在的时候能拦着点,要是我不在了,你怕是要被子衿揍得站都站不起来。” 这话可一点都不夸张, 时遇之面对萧子衿时好像与生俱来的容易说错话,每次都会挨到对方一顿痛扁。 有时候时峥在时会好言好语劝架, 不在时...... 不在时就只能看当天萧子衿体力旺不旺盛了。 时遇之自然听得明白时峥的提醒,只笑道:“哥你往后可千万别走,不然我会被子衿打成饼的。” “你这话说的,哥还能成天跟你们形影不离?”时峥随口道,“那往后我要是结亲生子成家立业,你们俩该咋办。” 时遇之没说话,反倒是不知何时来到两人后方旁听悄悄话的萧子衿甩了一句:“那就别结了。” 他的突然出现给这兄弟俩吓了一跳,时峥手一抖,刀差点没飞出去,连忙心虚干笑道:“吓我一跳,你怎么过来了?” 萧子衿瞟了一眼时峥再瞟了一眼闭上嘴老实巴交的时遇之,哼道:“不过来,怎么能听见你们俩在背后说人坏话。” “哪有,”时峥摆摆手找补道,“跟遇之聊往后成家呢,没说别的。” “成家?哎呦~”这时即墨琛笑道:“我知道了,峥哥是不是想你那个未婚妻了?” 此话一出, 还在忙活的众人立马把耳朵都竖了起来,更有甚者,将目光缓缓转到了另一旁安安静静摘菜叶子的挽鬓姑娘身上。 第710章 未婚妻 力气活儿都是爷们儿的,所以姑娘们都在另一边择菜洗菜,做些细致活。 而五家之中,就数白家女修众多,因此大部分都是安静内敛的白家姑娘, 还有一点, 那就是对方人尽皆知的联亲关系, 十分复杂又广泛。 被即墨琛这么一打趣,时峥只是干笑两声,也没抬头往那边看,只道:“这、这说什么想不想的,八字还没一撇,不得胡说。” “怎么胡说了?早晚都得是一家。”即墨琛笑道。 时峥摇摇头道:“少说这话。” 萧子衿也斜了即墨琛一眼,道:“就你话多。” “就是,还是不忙,”时遇之把手里的菜刀塞到即墨琛手里,拍拍手道:“拍蒜吧,即墨大公子。” 看着手里硬塞进来示意闭嘴的菜刀,即墨琛失笑道:“哎,就说两嘴,你们仨不至于吧?” “谁让你哪壶不开提哪壶,”令狐寻幸灾乐祸道,“拍你的蒜去吧。” 即墨琛哼了一声,拿着菜刀一转身,结果看见不干正事的夏微凉又去搭讪别的小姑娘。 巧了, 这次被夏微凉三言两语逗得笑意嫣然的姑娘有点眼熟, 即墨琛定睛一看,待看清楚对方模样后,他整个人随即双目圆睁大喊道:“喂!夏微凉,你个死流氓!” “那他娘的是我未婚妻!” 这位刚刚调笑完时峥的即墨大公子当即提着菜刀就朝着夏微凉冲了过去。 “哎呀,哎呀!就说个话,听我解释!” “少说废话,拿命来!” “呕——,都是蒜味!” “哈哈哈哈......” 夏微凉被即墨琛拿着菜刀满场追的一幕成功逗得那边的姑娘们掩唇低笑,清脆悦耳,甚是好听,引得不少年轻气盛的少年青年干活之中频频朝那边看去。 偶尔与那边面容姣好的姑娘隔空不经意间对上视线, 好奇的,娇羞的,两种视 线交汇在一处,摩擦出星点火花, 这便是情爱懵懂的曼妙时刻, 但偏偏有人硬是低着头不去往那儿边看,就跟躲什么避之不及的东西似的。 萧子衿吸溜着奶茶,视线在低头捣鼓佐料的时峥和另一处的姑娘那边来回瞧了两眼,意味深长道:“看你呢,你不抬头?” 时峥仍是低着头,甚至还背过身有点刻意避开的样子。 他低声道:“嘘——,别说了。” 青年这副生怕跟人家姑娘对上视线的仓促模样惹得萧子衿不由得挑眉,问道:“你怕什么?” “谁怕了?”时峥刚想直起腰来反驳,可不知又想到什么,最后只摆摆手,道:“你不懂。” “切。” 在萧子衿印象里,从两人小时候第一次见面开始到现在,‘你不懂’这句话他在时峥嘴里已经听过了无数次。 萧子衿不可否认两人的确差着些岁数,但却也不服对方一天天总是那种‘我是长辈你们都是小屁孩啥也不明白’的意思,因此轻哼一声道:“你懂。” “还不乐意上了?”时峥被身旁少年没好气的声音引出了笑,偏头道:“等你往后有了妻子,你就知道了。” “嚯,哪个姑娘敢嫁萧贵妃?但凡说错话那不就直接一丈红嘛。”这话叫顾客行碰巧听了去,直接开笑。 “咔嚓——” 萧子衿手里的奶茶杯子瞬间被冻成了冰,还捏出了个裂缝。 “这是什么话?堂堂贵妃,往后不得找个那个什么、话本子里的真龙天子!” “哈哈哈......” “嘿!找抽呢!”时遇之抓起一把辣椒面朝始作俑者顾客行撒去,撒了对方一脸,又咳又流眼泪的。 时遇之瞪眼道:“惯会瞎说八道,世上之事莫非离了男女情爱就没了活路?碰不见合眼的,不成亲不就是了。” “就是,”时峥直起腰来,教训道:“一个个的,平日里上课修行都不见有多上心,反倒把心思都用在这码事上。” “给子衿说恼了,一会儿喝可乐都没冰块。” 众人一听,心道坏了, 没有冰块的可乐还不如水,故此一个个连忙碘着脸赔笑说好话,再也不敢随便调侃萧子衿这位活祖宗。 真是活祖宗, 萧子衿高昂着头,傲视群雄,愣是没给其他人半点好脸, 那横眉冷眼,孤傲娇矜的模样还真跟甄嬛传里的华贵妃颇有几分神似, 薛臻白感慨道:“也就是你哥俩儿供着他,受的了他这脾气,要不干脆你们三过日子得了。” 时峥本想回过头瞪这货一眼,结果一瞧见薛臻白又不知道什么时候凑到了莫姣香旁边,当即拿刀指着他道:“你给我离远点!” “要是再敢教她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当心我电糊你!” 薛臻白左右手一拍,然后朝身旁拿着小漫画看的莫姣香道:“香香,我教坏你了吗?” “啊?”莫姣香看阿衰看的正入迷,被薛臻白这么一叫,抬起了清澈干净的大眼睛,直直对上了面前时峥深深的警告眼神。 “哦哦!”莫姣香立马合上书,丢回了薛臻白怀里,然后拖着凳子迅速远离薛臻白了好远。 “哎!”薛臻白见这姑娘翻脸不认人翻的这么快,诧异道:“谁这么教你的?” “哼,”萧子衿凉凉道,“不教教她,被人骗走了都不知道。” 薛臻白稀奇道:“你怎么教的?” “我教她半天青青草原她都没分清那几只羊都叫什么。” 第711章 三到四 面对这人的不可思议,萧子衿慢条斯理的坐回了莫姣香旁边的位置,简单道:“有什么难得。” “只用让这傻子记住,躲着你跟夏微凉就对了。” “你居然把我跟那流氓放一起!”薛臻白匪夷所思道,“在你眼里我人品这么差?” “行啦~”夏微凉慢悠悠道,“谁不知道你老没事就往香香跟前儿凑,你没像我似的被某人拿着菜刀追着砍就知足吧。” 这个‘某人’是谁,尽管没人说出口,但是在场人大半心里都清楚。 萧子衿似有所感般瞥了眼身旁再次正襟危坐却双眸飘忽明显心思还在方才小漫画上的莫姣香, 没了漫画,这傻子无聊的自己鼓腮帮子吹额上头发玩儿, 越看越傻, 即便是过去了这么久,萧子衿还是觉得对方的脑子蠢出天际,再难有什么造化。 但蠢归蠢,傻归傻, 这傻子的修为,总是能让萧子衿觉得不切真实的荒谬, 不, 不止是修为, 莫姣香这人浑身上下都透着荒谬。 萧子衿依稀记得, 第一次见到这傻子的时候是在几年前,在时峥屋里,还是晚上。 而且还是耐人寻味的被窝里, 由此三人引发了一连串大惊失色, 一场差点折腾到家主面前的破事折腾到了半夜,萧子衿跟时遇之当时都快急眼了,可时峥硬是不愿意说莫姣香是从哪来的, 兜兜转转到后来, 莫名其妙的, 曾经形影不离的三个人突然变成了四个。 措不及防多了个人,还是女的,这对三个少年来说无疑是添了不少麻烦,还为之闹出了不少误会和笑话, 因此那时的萧子衿跟时遇之别提有多排斥,就差打个包把莫姣香从哪儿来的丢回哪儿去, 可诸多不便和不愿之下,两人最终还是妥协在了时峥一天接一天亲手做饭的甜头里, 其实萧子衿还是不愿意, 奈何时峥愿意, 他也说不出来什么异言, 因为自己不会做小蛋糕,还打不过莫姣香。 这倒不是胡话, 是真的, 曾经萧子衿受不了这厮藏在时峥院里整出的一堆鸡飞狗跳的动静,于是联合时遇之一起想要严词厉色的教教对方什么叫规矩什么叫礼数, 结果呢? 想要警告莫姣香的两人联合在一起, 被她吊在树上打悠悠, 头发倒立、挂在树上来回晃悠的狼狈模样被回来的时峥见到大笑了好几天。 那是从小一直顺风顺水的萧子衿在尊严上首次遭受的严重打击, 而从那天起, 莫姣香也荣幸成为了萧子衿跟时遇之两人心中最强劲难缠、必须要打败的敌人。 两人为此甚至密谋了一连串计策要把人赶走, 可萧子衿怎么也没想到, 莫姣香这人的脑子跟修为一点关系都没有,甚至还反着来, 在一次次偷鸡不成反蚀把米的惨痛失败后, 萧子衿这才恍然大悟, 原来每一次失败,都是他俩把莫姣香想太聪明了。 及时清醒后, 萧子衿凭借自己聪明的头脑终于把莫姣香忽悠走了, 然后当天晚上他就被四处找不到人、满心焦急的时峥给训了一顿, 那可是萧子衿自打认识时峥以来,头一次挨到对方严词厉色的数落, 给他数落懵了, 一直心高气傲从来不惧任何的心里头一次冒出一点慌张, 随即三人大半夜溜出家里找了好半夜才把蹲在角落里抹眼泪儿的莫姣香找到, 这傻姑娘不认识路,身上也没钱,居然还不敢找旁人问路,就这么一个人蹲在街边上蹲了半宿,抿着嘴掉眼泪, 那模样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但凡莫姣香有点脑筋就该知道,萧子衿跟时遇之就是故意骗她走的, 可当见到寻过来的三人,这傻姑娘无助的落寞眼神瞬间亮起,还挂着泪珠的脸上扬起笑,不好意思道:“我忘了回去的路怎么走了。” 她没说是萧子衿跟时遇之带自己出来玩,也没说两人带自己拐了好多弯弯绕绕的街,更没说对方骗自己说有东西忘拿了说回去取、结果这一走就是再也不回来。 莫姣香什么也没说,就说自己走出来太远忘了回去的路。 但是时峥不傻, 他心里门清, 既知道要是没有自己的话莫姣香不会出去,也知道萧子衿跟时遇之这些时日对她这个来路不明人的排斥, 因此一路回去, 平日里从来都是眉眼含笑、语气轻松的时峥全程冷着个脸,一句话都不说的样子使得萧子衿跟时遇之两人在后面相互看了一眼后谁都没敢说话。 这一辈子萧子衿没怕过什么, 虽然不肯承认, 但当时时峥强压怒气一言不发的模样着实让萧子衿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我闯祸了要挨骂’的害怕感觉, 可最后, 或许是时峥心里对两人有此行为的原因有点数,也或许是面对萧子衿跟时遇之这两个自己亲眼看大的弟弟训斥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第712章 大难临头各自飞 反正那天晚上几个人溜出来再溜回去后,一晚上十分宁静。 当然只是看起来很宁静, 萧子衿纠结了一个晚上, 把莫姣香这个麻烦精成功忽悠走的那一刻,他自然是高兴的,骄傲的,大功告成的心情舒畅。 但是在看见平常压着自己打的莫姣香自己一个人孤零零的蹲在街边、身形单薄、周围是一片熄了灯的漆黑无光后, 尤其是看见这傻子抬头哭中带笑的憨样儿和什么实话都咽下不讲的举动, 萧子衿豁然发觉自己如此真当是小人之举, 懊悔反思了一整夜, 从来没说过软话的萧子衿揣着搜肠刮肚组织出来的言语第二天一早去找时峥打算别扭认个错, 结果却没想到, 时遇之这厮居然先他一步,把所有低头认错的软话全说了, 萧子衿会的、萧子衿不会的, 时遇之说了好多好多,态度诚恳语气弱弱中还透着浓重的愧疚自责和懊悔,完全就是一个迷途知返、做了坏事及时认识到错误一点脾气都没有、软乎乎的小弟弟, 那场面, 屋里时峥什么反应萧子衿不知道, 他只知道当时自己欲想敲门的手顿在半空,整个人石化在原地,脸色极其僵硬。 萧子衿想了一晚上才想了那么几句话, 结果却被时遇之抢先一步说出来口,还说的声情并茂、潸然泪下,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可怜的萧子衿真想把这个抢了自己话的家伙拎出来打一顿, 装, 真能装, 认错认的真像那么一回事, 可每次把莫姣香赶出去的好主意时遇之没出力? 在赶走莫姣香这件事上这人分明比萧子衿还积极, 现在还跑这儿一副‘哥我知道错了你别生气,要是不解气打我一顿也行’的弱势样子, 真——贱——啊! 偏偏时峥还真就吃这套, 吃萧子衿做不出来的、可怜兮兮的这一套, 只听屋里沉寂良久之后,伴随时峥憋了好久才发出的一声重重叹息, 熟知对方性子的萧子衿知道, 狡猾的时遇之凭此成功获得了时峥的原谅, 然而成功的道路只有一条, 时遇之走了这条阳光道, 萧子衿就没路了。 更倒霉的是, “早上好啊子衿,你站在门口做什么呢?”莫姣香跟诈尸一样出现和大大咧咧一点都不压着音量的话成功逼萧子衿走上了另一条路。 强撑着冷脸闭口不言硬憋的独木桥, 四人吃早饭的时候,旁边的莫姣香闷头吃的很香,完全没有在意昨天被抛弃的样子, 没话说只能强装无所谓的萧子衿就那么眼睁睁看着面前的时遇之一边笑着跟时峥找话说一边给人往碗里夹菜, 那殷切热情的模样,跟狗腿子差不了多少, 时峥虽然心里余怒未消,但是也冷不下脸来拒绝时遇之的好意,无奈之下只能勉强接受时遇之的讨好,偶尔也会回一两句话, 两人在饭桌上撇下不快的模样越是无事发生般同往常没什么两样, 没有话说、甚至都不知道该咋办的萧子衿心里越是憋闷,越是暗自咬牙切齿, 碗里的面条被他一截一截的暗暗夹断, 那力道恨不得手里被碎尸万段的不是面条,而是抢了自己认错途径的时遇之。 什么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到头来大难临头不还是各自飞。 本来萧子衿以为这事起码得让自己获得时峥最少几天的冷脸,所以非常有自知之明的离开时家默默回到萧家。 时家跟萧家结亲多年,两家交情一直都很好,所以家中小辈偶有感情甚好的会待在一家里一同修行, 时日有长有短,但不是没有回去的时候, 所以萧子衿不打一声招呼的回去并没有引得两家人有什么奇怪, 可那时萧子衿自己是真郁闷,是真纠结, 想认个错,却找不到话说,而时遇之小狗摇尾巴那一套自己又拉不下脸做不出来, 百般苦恼下, 萧子衿独自一人闷在自己屋里闷了一天,脑子里胡思乱想了好多乱七八糟的事, 没有好的,全都是坏的, 最坏的就是时峥往后真因为这事再也不跟自己说话了。 萧子衿确实脾气不好, 所以萧家旁系诸多年龄相差不大的小辈都不敢靠近说话,更别提什么相与,他自己又是独子,没什么兄弟姐妹, 也就是时峥脾气好的不合常理,不同于其他人,在见面后能容受萧子衿的傲和冷,小时候是,长大后也是, 兴许是时峥大了萧子衿五六岁,性情也更成熟些,所以在面对萧子衿的脾气还能笑呵呵的逗回去, 一来二去,尽管萧子衿嘴上仍硬邦邦,但是心里也是愿意同对方相处, 那时是只有他们两个人,后面慢慢多了个亲娘亡故的时遇之, 也还行, 时遇之这家伙虽然也比萧子衿大几岁,但好在很有眼色,可能是被时峥提前只会过萧子衿的脾气,所以说话做事很有分寸,基本上不怎么惹萧子衿生气。 一开始是有分寸的, 第713章 不低头 可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大概是觉得相处时日多了,跟萧子衿混熟了,也会偶尔嘴欠顶嘴,然后被发火的萧子衿满院追着打,每次都闹到由时峥亲手阻拦为止。 然后时峥这个大哥一边给鼻青脸肿的时遇之上药一边好言好语的告诉萧子衿要好好相处。 那时萧子衿渐渐开始看时遇之不顺眼, 尤其是后来三人在外面遭遇魔修暗算、时峥为了替修为甚弱的时遇之挡招被魔修抓走,足足一个月音讯全无, 那时萧子衿看时遇之更不顺眼了,恨不得天天踹这个废物两脚。 好在那个魔修讲些道理,抓时峥走就是为了换回被萧家抓住的小魔修, 萧家把小魔修放走了, 那个魔修就把时峥丢回来了, 全胳膊全腿儿,一点事儿都没有,甚至还长了点个子。 本以为后面就没什么事了,三人仍旧同吃同住共同修行,时日还是这样过, 却没想到几天后时峥的屋里凭空冒出来个莫姣香, 就是她的出现, 搞乱了三人原本和谐平稳的生活, 莫姣香又强又蠢,经常搞得萧子衿跟时遇之又气又奈何不得,关键大小事情时峥还替对方说话, 这一点让萧子衿尤为不满,之前自己揍时遇之,时峥替时遇之说好话, 现在好了,莫姣香他压根都打不过,时峥还替她说好话, 萧子衿最多能容忍一个时遇之,再多不了一个来路不明的莫姣香, 所以他想把这个外人赶走, 但不幸, 搞砸了,还把时峥惹生气了。 时峥基本没有在萧子衿面前生气的时候,平常笑嘻嘻不正经的人一旦沉下脸来,萧子衿顿时有种闯了大祸的感觉。 可事已至此,做了就是做了,后悔也来不及了, 小小年纪的萧子衿头一次遇到这等难办的事,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只能灰溜溜跑回家里愁得睡不着觉。 在自己屋子里从白天坐到黑夜,除了早上时峥煮的面外旁的一口也没吃,外面不是没人来唤过,但是萧子衿心情不好没有出去。 由此饿了一天肚子,饿的晚上睡不着觉,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受, 那个时候的萧子衿也不过十三四岁, 不知道很多事情其实不用纠结那么多,有错认错态度诚恳就行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也不知道该收敛收敛自己因为是家中年纪最小的独子才被娇养出来的臭脾气, 他只知道时峥生气了,可能接下来好几天都不会朝自己露笑脸, 一想到这人会对时遇之跟莫姣香有说有笑,就跟自己不冷不热,萧子衿心里就跟压了石头一样的难受,透不过气,所以他自己率先离开,省的叫那俩瞧见了这般丢人的场面。 可能那两人根本没看笑话的心思,但是萧子衿就自己心里别扭,自己同自己过不去, 然后这个跟自己过不去的傻子多愁善感的成功把自己想红了眼, 有点委屈,但又有点活该。 萧子衿蒙在被窝里抽了抽鼻子,饿着肚子,脑海里满是往日时峥做的那些好吃的。 越饿越想,越想越饿, 都饿出幻觉了, 萧子衿甚至都在屋里闻到一丝若有若无的、糖醋鱼的酸甜味儿。 他本以为是因为自己太想了, 结果屁股上突然被人隔着被子拍了一下。 “谁!”萧子衿吓了一跳,连忙掀开被子露出头,然后跟不知何时进来的时峥来了个正脸相迎。 “是我呀。” 少年时期的时峥五官上少了几分硬朗棱角,可眉宇仍旧明朗,面庞俊俏不凡,不难瞧出日后的风华, 他就这么悄无声息的出现在萧子衿的屋里,还坐在床上,手里拎着个食盒,浅笑道:“是不是饿的睡不着觉?” 要说方才是饿的睡不着, 那现在萧子衿就是惊的闭不上眼,他愣愣道:“你怎么......” “我怎么来了?”时峥把食盒拎上来,哼了一声道:“我还没问你呢,怎么一声不吭的就走了。” 这叫萧子衿怎么说? 我想跟你认错结果发现缜密想好的话被人抢先一步因此气急败坏之下选择逃避不见? 有点丢人,所以他别过头去没说话。 萧子衿不说话,时峥可是了解个七七八八。 眼前的小少年是什么样的别扭性子他能不知道? 萧小公子的头从来没低下来过, 因此时峥打开食盒,露出里面还冒着热气的饭菜,一边故意往萧子衿面前扇呼一边道:“香不香?” 这人就是纯故意的, 萧子衿屏住呼吸翻身又窝在了被子里,坚决不为好吃的低头一步。 想拿吃食引诱他道歉, 不可能! “哈哈哈......”看着面前的被子团,时峥放下食盒,好笑道:“明明是你干坏事了,还反过来同我闹气。” “快起来快起来,起来吃饭了。” “我不饿。”小少年闷闷囔囔的声音从被子里透出来,铿锵有力。 “唉......” 时峥见此轻叹一声,放下食盒,道:“你要是这样的话......” “那可别怪哥无情了。” 话落,他眼里突然浮现一丝不怀好意的狡黠,然后脱鞋上床,撸起袖子对着面前的被子团欺身压下...... “哎呀!哈哈哈哈......别挠痒痒!” “松开哈哈哈......松开!” 第714章 软的不行来硬的 “哈哈哈......快松手!” “还闹不闹气?闹不闹气?” “不、不闹了哈哈哈......” 五六岁的年龄差造就了萧子衿跟时峥在体型上极其悬殊的差距, 因此骑在上方的时峥使出的挠痒痒之术完全碾压个子不够高的萧子衿的任何反抗, 没一会儿, 发丝凌乱、双眼不服气中透着怨念的萧子衿挣扎着从床上盘腿坐起,双手抱臂,撇着嘴昂着头,双颊还浮现着方才闷在被子里憋出的淡红。 长睫玉面的小公子被挠了一通,即便是被挠的浑身凌乱也要死死撑着最后的傲慢脸皮,语气生硬道:“你过来干什么?” 这小孩儿拧巴巴的模样叫大老远翻墙进来的时峥瞧了好不无奈,他曲腿靠在床头,一手搭在膝上上下晃了几下道:“哎~” “我过来看看咱萧小姑娘又闹什么气了。” 时峥这人在外面的好名声一大堆,什么“端方君子”、什么“言行克礼”、什么修真界上难得一遇的剑修奇才, 数不胜数, 但那都是对外显露出来的星点假象,但凡跟其相处熟络些,就能透过外皮看见这人吊儿郎当的本性。 萧子衿甚是纳闷儿,一个家规严苛不输自己家门的地方怎么能教出来这么一个不着调的人。 这个问题他从小时候就开始有,但一直到今日都没得出结论, 联系时遇之这个弟弟来判断, 萧子衿只能姑且认为“贱”这种东西应该也是有血脉关联。 “哎,发什么呆呢?”眼前贱嗖嗖的人学着萧子衿抱臂仰头的高傲模样,哼了一声:“怎么滴,干了坏事还有理了?” 听他此话,方才还被挠的心里发毛的萧子衿一下就熄了火, 心虚了, 大晚上的, 萧子衿还以为对方是专门过来看自己的,没想到是来兴师问罪的, 原来如此, 心底那个小旮旯白开心了一下。 “呦?怎么还低头了?”见面前人眸光闪烁,隐隐有没话说只能闭嘴的尴尬架势,时峥便轻笑一声,然后过去伸手捧住萧子衿的脸,紧接着便是猛的一抬。 “嘿,别低头,王冠会掉!” 这家伙嘴里总是蹦出一些萧子衿听不懂的乱七八糟的话,很是莫名其妙, 但一点也不妨碍萧子衿被对方故作严肃又搞怪的表情逗笑。 “一边儿去吧你。”兴许是外边风凉,时峥的掌心还沾着外边儿的寒气,摸在萧子衿刚从被窝里捂热乎的脸上冷冷的,很不舒服。 萧子衿头一别,躲开时峥的手后抬眼便对上他深邃明亮的双眸, 对方眼里笑意盎然,看得萧子衿很不自在, 那感觉就像是在等着萧子衿自己主动认错, 萧子衿能低头认错吗? 还真低了, 因为食盒里飘出来的味道太香了,香的他肚子一重接着一重的响, 忍无可忍之下无须再忍, 萧子衿艰难从牙缝儿间硬生生挤出了一句音调怪异的“对不起”,那不屈的眼神,那撇下去的嘴角, 无一不在表示自己心情也不好, 给时峥看得是既无奈又叹气,这个大哥哥打开食盒,把里面的饭菜摆在桌子上,对昨夜之事避而不谈,反而先没事人一样朝床上人招呼道:“快下来吃饭,再不吃就凉了。” “不吃。” 萧小公子又开始了他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发言。 很不幸, 使了好些年的招式在时峥面前没一点用, 这位大咧咧的哥哥直接把萧子衿从床上扛了下来。 动作干脆利落,毫不犹豫。 “你给我放下来!我、我自己吃过......” “拿好了。” 萧子衿都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时峥撂在了凳子上,手上还被塞上了筷子。 “快吃,”时峥不分由说直接开始往萧子衿碗里夹菜,边夹边道:“拿不拿的了筷子?拿不了我也不介意喂你。” 不容拒绝的架势使得萧子衿在顿住片刻后,最终还是老老实实拿起筷子往嘴里扒饭。 萧小公子最终妥协在这人的强硬做派下, 因为真的打不过。 软的不行来硬的, 这是时峥在两人多年相处下来总结出的对付萧子衿的一招, 基本上每次都很管用, 当然前提条件下是自身的实力得碾压对方。 被别人压着干什么事,以萧子衿的脾气当然得窝火,但此刻他没多少闹脾气的心思,因为时峥做饭的手艺也是真卓越, 糖醋鱼一如既往的香, 香的萧子衿的没心思跟他顶嘴抬杠。 “这鱼好吃不?”时峥坐在他旁边,单手撑头侧身看着身旁的小公子快而不失优雅的吃相,打了个哈欠懒懒道:“这可是我辛辛苦苦捞上来的,好鱼。” 萧子衿随口问了一嘴:“哪儿捞的?” 时峥如实道:“我爹院里养的。” 萧子衿:“......” 时家主院里养的鱼皆是灵气浓郁的风水好地里养出来的,有灵性,比寻常鱼类珍贵许多, 怪不得这么香, 但是萧子衿不敢接着下筷子了。 “你真......孝顺。”沉默良久,回味着舌尖上的酸甜,萧子衿才艰声道。 “哼哼,你都吃大半条了,现在停了筷子那鱼不就白死了?”时峥不以为然道,“吃吧吃吧,反正那老头院子里多的是。” 萧子衿神情复杂的瞥了眼身旁少年,唇有一瞬的微动,好似是有话说,但最后还是张嘴吃了口饭。 第715章 那些心思 时峥跟他父亲关系不太好, 也不能说不太好, 萧子衿刚有印象时,这父子俩的关系还没那么僵硬,好歹见面还能露些笑脸。 只是后来慢慢的,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往后这两人只要见面,三言两语便能争执起来,不分场合不分时间, 仿佛两人不是父子,而是官场上那些针锋相对的文武大臣,话不投机半句多。 “这点心好吃不?”过了一会儿,时峥慢悠悠的声音又响起。 萧子衿道:“嗯。” 时峥接着道:“好吃吧,遇之白日跑酥楼排了好长时间的队才买到的。” “啪嗒。”萧子衿当即把咬了一半的酥饼放了回去,甩嘴道:“不好吃。” “嚯,”时峥笑了,道:“翻脸挺快的啊。” “跟我说说,你们俩自己偷偷摸摸的凑在一起都密谋了点什么?”他说话的语气仿佛一个慈祥没有距离的长辈,笑嘻嘻道:“一个两个的,以前也没见你俩有这鬼心眼儿。” 对方既没有什么盘问责怪的语气,也没有说出什么萧子衿不想听见的数落话。 就譬如, 时峥说的是“鬼心眼儿”而不是“坏心眼儿”。 萧子衿没看他,方才口中的红豆馅儿在嘴里嚼了又嚼,就是咽不下。 “是不是因为以前也没多这么个人?” 身旁人不说话,时峥便率先开口,并叹气道:“知道你们不习惯,也不太喜欢。” “哼,”萧子衿轻哼一声道,“知道你还不赶紧把她送走,从哪儿来的回哪儿去。” 时峥无奈笑笑:“我也想,但是好麻烦的。” 萧子衿转头看他道:“有什么麻烦的?她总不能蠢到连自己家在哪儿都不知道吧?” 而时峥却道:“嗯,恐怕还真不知道。” 这话倒叫萧子衿难以理解,他放下筷子,蹙眉道:“她到底哪儿来的?什么地方?” “若是太远,那便托些人手一路护送走便是。” 萧子衿说完,忽然想起这些年自己屡屡在莫姣香身上的败迹,继而又反应过来嘟囔道:“哼,就她那本事,还用的着别人来保护?” 然而面对萧子衿一大串思虑周全的话,时峥却只道了一句:“你不懂。” 每次听见这人说出此等好像萧子衿什么都不知道的话来,萧子衿都会有种莫名气恼,恼对方老觉得自己年纪轻轻不识轻重。 因此萧子衿不满道:“你什么事都不同我说,我怎么知道,怎么懂。” “她到底是从哪儿来的?” 萧子衿侧过身,同时峥正面相对,目不斜视道:“有什么事是连我也不能知道的?” 眼前的小公子整张俊美绝然的脸都写满了一句话: 你再不告诉我试试! “唉......这我也不好讲与你说的,”时峥眉目流露出些许愁色,他道:“她家啊,很远很远。” “在哪儿呢?”萧子衿不以为然道,“有什么地方是修士御剑都到不了的?” 时峥却笑了,又用那种“你不懂”的眼神含笑的看着他,道:“别老觉得修士能御个剑就能神通广大。” “修士去不了的地方多了去了。” 萧子衿哼道:“能有什么地方?难不成这傻子还能从魔界出来的?” 这个念头说出来萧子衿自己都不信, 他还记着那个莫姣香追鸡屁股后面看它怎么下蛋、结果反倒被发怒的母鸡追着满院啄,又害怕又哎呀哎呀叫救命的蠢样子怎么能跟魔界那群嗜血成性的魔修一样? 可能时峥也觉得荒谬,所以面对萧子衿随口一说的话没有给予回答。 只是笑意浅了些,而那时正处于对莫姣香来历揣摩的萧子衿并没有察觉到这细微的变化,而是继续自顾自思索道:“她一个五行灵根,怎么修为如此之高?真奇怪。” “你说她是不是个老家伙?” “哎呦喂,”时峥失笑道,“别瞎猜了,她也就跟我差不多岁数,怎么就被你说成什么老阿婆了。” “她住的地方太远,远的连她自己都不记得了,所以我才暂且把她留下。”时峥解释道。 萧子衿刚想说怎么可能有人会连自己家住哪儿都记不清,结果一下就想起昨夜莫姣香迷路的场面,顿时没了下话。 “而家里......”时峥不知在顾及什么,只轻声道:“还是不要让其他人知道我院里多了个人吧。” “哼,”萧子衿凉凉道:“知道了,你名声就要完蛋了,连着婚约也要黄。” “要是黄了就好了。”时峥苦笑道,“谁想跟不认识的姑娘成亲?” “我反正是不想的......” 回忆至此, 萧子衿好似明白如今时峥的心思, 他不傻, 这些年四人在鸡飞狗跳的相处之中,时峥在莫姣香身上操了多少心他也自然看的出来。 从前只是觉得大概时峥怕莫姣香脑子不灵光容易被人骗走,所以很上心, 但后来, 萧子衿觉得有点上心过头, 有些事情,旁人的眼睛都雪亮着,自然各人心里都有些数。 曾经萧子衿不理解, 第716章 来路不明 时峥这么一个从小到大都是备受赞誉的人,放着白家知书达理温柔恬静的未婚妻不理,偏偏就对这么一个来路不明、脑子仿佛在娘胎里让驴踢了百十来脚的傻子如此上心。 看重对方容貌吗? 可那未婚妻可是白家数一数二的貌美女修, 看重对方修为吗? 可时峥自身资质修为远超绝大多数修士,根本用不着趋利避害般巴结其他修士, 而且萧子衿心里清楚,时峥也不是什么瞧人脸皮、量人修行的肤浅之辈, 那还能有什么原因? 难道......是看中对方傻吗? 倒也不是, 可能就像时峥少年时曾经说过的那样, 不想跟不认识、不了解的人稀里糊涂的成亲, 而这些年他最了解的姑娘也只有莫姣香这个傻子,也最乐意跟这个傻子待着, 可是萧子衿难以想象两人若是真成了亲,不知道时峥是娶的媳妇还是养的闺女, 还有一点, 莫姣香不清不楚的身份始终是萧子衿压在心底最担心的一个点, 万一这人家世真有什么古怪呢? “啪嗒!” “嘿!你怎么回事!” “啊,对不起......” 突然,热闹气氛中响起了一位姑娘跳脚的声音,音量不低,成功扯回了萧子衿的思绪,也让忙活的众人纷纷抬头向声音来源看去。 只见面前沈长空烧着的锅子不知道是不是火太旺,里面的热油突然炸了几个泡,溅到了一个姑娘身上, 幸好学府的校服材质上乘,这才没伤到娇嫩肌肤。 但是姑娘手里端着的刚切好的菜却被突然暴起的油锅给惊掉在了地上,盘子都碎了。 “沈长空!你怎么连烧个锅都笨成这样!”白薇皱眉暴躁道。 “我笨?”沈长空脾气也火爆,被人这么一数落,脾气当即也就上来了,顶着那张抹满黑灰的脸瞪眼道:“你聪明,你聪明,你真是个大聪明!” “你再聪明不也是嫁不出去吗!” 沈长空这个人闹起火来也是不管对方是男是女,只要是能让人吃瘪就口不择言, 白薇作为白家脾气最暴躁的女修,丹术不如白蔷,稳重不如白玫,倒是凶悍的名声闻名远扬,因此到现在还没有哪家人敢跟她结亲。 被沈长空这么一戳痛处,白薇当即叉腰嚷道:“你管呢!又不嫁你,你瞎操个什么心!” “你脾气这么臭,往后谁敢嫁你!死光棍!” “你说谁死光棍......” 两人争吵的声音顿时吸引了在场众人所有注意, 当脾气火爆的沈长空遇上脾气更火爆的白薇,气氛宛若行星撞击地球般暴烈, 平时这两人在学府里见面也是两天一小吵,三天一大吵的,其他人都习惯了, 不止习惯, 隔三差五的看不见这两人吵架,众人甚至都会觉得生活没了意思。 薛臻白甚至又搬着凳子吭哧吭哧凑到莫姣香身边,暗戳戳道:“看着吧,一般像这样吵得不共戴天的,最后都爱的死去活来。” 睁大眼睛看着沈长空跟白薇争吵的莫姣香看的正起兴,然后突然被薛臻白凑过来的声音给转移了注意,她歪头奇怪道:“为什么?” 薛臻白朝她笑嘻嘻道:“因为......哎呦我嘞个去!”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突然出现在两人中间的时峥一腚猛的拱了出去,两人带凳子掀倒在地上,一个大屁股墩成功惹笑了莫姣香。 莫姣香咯咯笑道:“哎呀,摔得疼不疼啊。” 薛臻白坐在地上笑的艰难:“疼,拉我一把呗。” “来来来,我拉你。”时峥皮笑肉不笑的把这人从地上粗鲁的拽起来,并把给他塞了把菜刀,用牙缝蹦字道:“要么去剁菜板上的肉,要么我剁你。” “真凶......” 因为双方实力悬殊, 经常被时峥摁着打的薛臻白只能老老实实过去干活。 萧子衿幸灾乐祸的投了他一句:“该。” 时峥顺势在莫姣香身边坐下,伸展腰身道:“饿了没?” “饿了。” “别着急,马上就好了。”时峥掏出几个糯米糕,递到莫姣香面前道:“先吃这个垫垫。” 萧子衿就在莫姣香旁边,亲眼看着对方给人开小灶的举动,目光幽幽道:“就给她啊?” “怎么可能?”时峥随即笑道,“这不有好几个呢嘛。” “你们背着我偷吃什么呢?”这时时遇之仿佛闻着味儿来的一样,看见时峥手上的糯米糕,他眼前一亮,道:“正好饿了。” 时遇之也是不客气,弯腰一张嘴,直接就着时峥的手把几个糯米糕全咬进了嘴里。 “嗯,真香,谢谢哥。”这人吃完,心满意足接着转身去看锅。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好似时遇之过来就是专门讨口吃的,吃着东西了就走,丝毫不留念。 “啊咧?”莫姣香迷茫了一瞬,时峥也没搞清楚状况,保持着举在莫姣香面前的手一动不动, 反倒是将一切收进眼底的萧子衿不知道为何,突然低笑了一声,听着像是嘲笑。 时峥偏头纳闷道:“你笑什么?” 萧子衿摇摇头,没说话,碰巧在这时,沈长空跟白薇两人间的争吵已经到了最后的尾声。 第718章 避讳 白薇掷地有声道:“就算全世界的男人都死光了我都稀的看你一眼!” 沈长空气吞山河道:“就算全世界女人都人间蒸发了我都不鸟你!” “哼!” “切!” 两人双双猛转身离去,动作堪称神同步。 “这给吵的,啧啧啧......”时峥感慨道,“往后这俩可千万不能凑一起,那家里不得鸡飞狗跳永无安宁之日。” “可不嘛,往后沈长空的孩子也得跟沈长空一个火爆脾气喽。”夏微凉溜达到几人面前随口道,“父子相随。” “你要这么说,那我往后要是有了孩子,可得仔细教教。”时峥玩笑道。 夏微凉听他这么说,吹了个风流哨:“哟,还没成亲呢,就想着要孩子了。” “也就是随口说说,何必当真。”时峥笑道,“要是往后我真有了孩子,可不能让我亲自教,把父子搞成君臣,自讨苦吃。” 他这话自讽的当然是自己,萧子衿道:“你的孩子不自己教,还有谁有那个能耐教?” 没想到时峥沉思片刻后,突然朝萧子衿露出一个明朗笑容,他笑嘻嘻道:“咱们子衿这么厉害,往后教徒弟也肯定是一把好手。” “什么?”萧子衿没想到这时峥还把主意打在了自己身上,教孩子这种麻烦事他才不稀罕,因此没好气道:“想的美。” “有爹有娘,找什么旁人做师父,在家里待着吧。” ...... “开饭喽!” 大年三十,众人围了好大一张桌子,有吃有笑,其乐融融。 这么热闹的场面当然得有人喝酒助兴,不喝酒的可乐代酒,反正吃的就是一个气氛。 有人道:“好好吃吧,等往后离开学府到了外面,就什么也不能说不能尝到了。” 薛臻白却笑道:“那有什么的,还没走呢你就舍不得了?” “你当然不会舍不得,”那人道,“你可是下一任府主,又不用离开。” 薛臻白却摆手道:“我可没答应,谁要在这个岛上待一辈子?我还想出去周游世界,浪迹天涯呢。” “浪迹天涯?然后再穿的张扬明艳被人误会成流氓像开学似的被打一顿?”宁阎昊调笑道。 “哈哈哈哈......” 众人开怀大笑,而夏微凉笑的最大声。 这事颇有渊源, 开学时,时峥三人刚进来就把莫姣香给弄丢了,找了好一会儿也没找着,又碰巧听说一同入学的弟子里有个合欢宗出类拔萃的风流公子,喜好穿着鲜红,模样英俊甚能骗得小姑娘欢心, 给三人吓得,到处狂找莫姣香去向, 找了好半天,最后终于在一家书铺子门口找到了迷路的莫姣香, 以及她身边跟着的、跟莫姣香离得特别近的薛臻白, 那时薛臻白觉得开学迎新生光穿一身黑白校服不吉利,所以穿了一身张扬红衣打算图个喜庆表达对新生的欢迎, 然后时峥三人就这么把薛臻白误当成了夏微凉那个流氓, 二话不说就把人打了一顿, 三人围殴, 开学第一天,少府主被三个新生痛扁的消息就传遍了学府各个角落。 然后薛臻白跟时峥两人的渊源就这么起了,经常吵架拌嘴, 奈何雷灵根得天独厚的能耐使得薛臻白每一次都被时峥摁着打,毫无还手之力, 久而久之,薛臻白还是怂了。 现在每想起来,薛臻白打不过时峥就想削夏微凉一顿, 夏微凉捧腹大笑道:“看看吧,在他们仨眼里你就跟我一个德行哈哈哈哈!” “你们还笑!我那时候多冤枉啊。”薛臻白苦逼道。 时峥凉笑道:“你哪儿冤枉了?之前你是不是让香香喊你小灰灰来着?欺负人家没看过喜羊羊是吧。” 心虚的薛臻白当即举起酒杯讪笑道:“那啥,我自罚一杯谢罪。” “哼,罚完然后贼心不死。”萧子衿嘲笑道。 “喂,”薛臻白理直气壮道,“此乃人之常情,你这清心寡欲的当然不懂。” “你懂,你懂,”时遇之回怼道,“你懂什么呀?一天天就知道摆弄那个咔嚓咔嚓响的黑铁块玩,跟傻子似的。” “那叫相机,你个土包子!” “哈哈哈哈......” “即墨琛,你们两个到底什么时候成亲?”这时,有人在桌上提了个有趣的话题,由此当即引起了众人一阵揶揄调笑。 即墨琛不好意思道:“等离开学府,立马就成亲。” “到时候都去喝喜酒啊,一个不能少!” “白蔷,你觉得这门婚事怎么样?”岑黎看热闹不嫌事大,故意这么问,成功逗红了白蔷的脸。 “哎,你别欺负她,她不经逗的。”即墨琛这么一维护,又引得众人一阵意味深长的唏嘘。 “行行行,我们不逗,你逗你逗。”全场最流氓的夏微凉依旧稳定发挥,一句话成功把即墨琛也给说红了脸。 “别、别老打趣我,”即墨琛喝的有点多,说话也开始不经过大脑思考,他道:“又不是我一个人定了亲。” 这话一出,众人的笑声有一瞬的消减。 不是此话不该说,而是话中的两个主人公有些......不肯言说。 萧子衿同其他人的目光不约而同的转移到了桌上时峥和另外一个姑娘身上。 前者低着头,恨不得把四面八方的视线全都屏蔽掉, 后者却一副无事人的模样,从容给自己两个妹妹剥着虾。 这种微微有些凝固的气氛下,但凡有些脑子的人都知道该抓紧转移话题。 可真有喝多了不清醒的, 脸红脖赤的沈长空大咧咧来了一嘴:“时峥,你同白玫的婚事打算什么时候提上日程?人家白蔷这个做妹妹的总不能比姐姐成亲还早吧。” 第719章 不愿 闻言, 众人几乎是同一时间倒吸一口冷气。 萧子衿皱眉“啧”了一声,心中暗骂沈长空这个没脑子的哪壶不开提哪壶。 这门自小便定下的婚事, 时峥一直都不愿意,甚至为此曾多次同时父吵嘴,不欢而散。 “啊这个这个……”令狐寻喝的不多,被突然冷下来的气氛这么一冰,头脑立马清醒,连忙打圆场道:“这个……啊,峥哥,桌上的可乐没了,再去买一瓶呗,不远的。” 很好的救场借口,可偏偏有人不想这么算了,也许是大都喝了点,平日憋着不敢说的话都头脑一热说出了口。 只听方才刚跟沈长空吵完的白薇不满的一拍桌子,道:“一会儿再买,有什么着急的?” 话落,她继而又当着低头不语的时峥大声道:“喂,问你呢,你打算什么时候成亲?” 这个说法太过唐突,语气也不是其他人面带笑意的揶揄,仿佛是一种质问和逼问,非要问出个好歹来。 “呃……”这下令狐寻也说不出话来了,连同其他人一起,不知所措的视线在时峥和一旁的白玫面前来回转悠,大气不敢出一下。 而面对众人遮掩不住的好奇打量,白玫虽有些不适,却眼底隐隐闪烁,往时峥那边看了两眼,也是在沉默中等待对方的回答。 时峥还没回答,时遇之先淡脸道:“婚约而已,该成就成,成不了……” “那也是天定的没缘分。” 萧子衿知道有时候时遇之总会抢了自己的话说,但是他没想到这种时候对方居然这么有胆子,还把话说的这么直白。 因此萧子衿在身旁众人惊诧的目光下很是奇异的看了时遇之一眼,而后者一就来老实吃着饭,举止从容,神情也无所动容。 但是他淡定不代表别人不淡定, 这番话说出口,白家那几个姑娘脸色都变了,柳如兰更是皱眉道:“你这人怎么说话呢?” “你们玄天宗弟子是不是都这样嘴臭。”她不悦道。 女孩子还是跟女孩子关系好,柳如兰自然也向着白家那几个。 萧子衿听闻这话,也是回击的毫不犹豫:“不仅嘴臭,剑也利索,你若是日后也来玄天宗,那便可以见识见识。” 其实三人也是在入学府前的那段时日刚刚一同拜入静心峰,说话举止如何也跟三人的师尊没有任何干系, 柳如兰如此,不知是在指责玄天宗掌门教导弟子无方还是三人家门规束不当。 “谁稀罕?”柳如兰冷眼道,“往后老娘宁愿留在学府旮旯里,也懒得去什么宗门贵地,看一堆糟心烂事。” “知道烂就少说两句,来来来,吃个鸡腿闭闭嘴。”薛臻白见势往柳如兰嘴里塞了个鸡腿生怕对方再跟着白薇一起朝时峥发难。 可柳如兰的嘴堵上了,没人堵白薇的嘴, 所以白薇索性撂了筷子,瞪着时峥道:“说话啊,总让你旁边的那两个张嘴算什么?你是不是男人?你对我姐姐到底是有所不满还是不愿意……” “薇薇,住口!”但白薇的话还未说完,就被一旁的白玫沉声制止,只听这个当事人异常沉着冷静,声音清脆如铃道:“往后都是一家人,你这个做妹妹的,不得无礼。” 这‘一家人’的话说出去, 萧子衿还没怎么样,时遇之先深吸一口气,可反驳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时峥用包子堵住, 只听身旁这位一直都在逃避话题的青年突然正色道:“白姑娘不必多言,此等儿戏婚约闹出诸多不便,是家父当年一意孤行不讲后理,等出了学府,我会带着赔礼前去白家细说,也不会耽误了姑娘终身。” 时峥说这话时语气波澜不惊,眼神坚毅不虚,使得在座众人脸色皆是一变。 萧子衿清楚看见, 白家作为长女一向对人待事面不改色的白玫霎那间眼瞳一颤,不可置信的看向时峥。 白蔷也没有料到会有这番变故,惊的朝身旁人看了眼,而她旁边的即墨琛算是彻底酒醒了,醒了个彻底, 震惊片刻后,即墨琛张了张嘴刚想说些缓和气氛的话,却没想到白薇直接拍桌而起,指着时峥怒道:“你什么意思?” “没、没什么意思,都喝多都喝多了,坐下吧你,别吵吵,大过年的。”沈长空也被白薇用力极大的一掌给拍清醒了些,舌头都不大了。 顾客行左看看时峥右看看白玫,尴尬的不知道说什么,夏微凉想打个圆场,便笑道:“酒桌上说话都不作数的,接着吃吧,一大桌子菜还没下去一半呢。” 可话都说到了这份儿上,谁还能安安心心的吃的下去呢? 白玫沉默一刻后,轻轻放下碗筷离去,而白薇气的也摔碗离去,白蔷作为族内姐妹当然要追出去,但走之前先踢了即墨琛这个挑话的人一脚。 柳如兰跟岑黎素来同白玫要好,自然也吃不下去,离桌去追。 不过片刻,桌上的人走了好几个,气氛终是再也好不起来了。 “你们......唉......” 一向不愿意掺合这种话题的染白在这种时候也忍不住说了时峥一句:“若是直说,私下便是,何必当众,伤了白姑娘的心。” 第720章 师尊快醒醒 萧子衿这时却道:“伤心?难道不是她们一直咄咄逼人?” “婚约一事本就是幼时双方长辈所定,何曾问过师兄意见?这事早晚都要有个了断,这一刻说出来也好,省的日后多事。” 即墨琛忧心道:“若是如此,两家长辈那边可就难说了。” 时峥道:“难说也要说,你不情我不愿的事,再多牵扯到最后也是徒增烦忧。” “哼,”薛臻白道,“是你不愿吧,我看人白玫喜欢你喜欢的紧。” “被你这么一说,定然是伤透了心。” 时遇之道:“若是说话做事每每都要顾及旁人之心,那这一辈子岂不是时时刻刻过的委屈?” “谁人不是人?又不是得天之圣,非要管别人伤不伤心做什么?”他这番话说的甚是有理,这次连萧子衿都赞同。 人过一世,何必管天管地,管好自己为先吧。 由此,学府里第一个大年三十,热热闹闹的开始,冷冷清清的结束。 尽管后面留在桌上的人有很努力的在维持桌上气氛,可最后还是有些牵强。 那一夜, 空中放着各种烟花,又漂亮又养眼, 但是时峥在收拾完残局后并没有回宿舍, 萧子衿在时遇之那里和莫姣香一起本打算守岁,可等不到人, 莫姣香坐在屋里纠结了半天,最后还是忍不住开口道:“峥峥是不是生气了?” 萧子衿瞥了这傻子一眼,道:“你还有这眼色?” 莫姣香咬指甲道:“我又不瓜。” “呵呵。”萧子衿凉笑几声。 是笑莫姣香的傻,也不止笑莫姣香的傻。 时遇之忽然道:“子衿,你说我哥到底在想什么?” 此人心情的好坏向来依着时峥这个哥哥,时峥心情不佳,时遇之也跟着沉闷无色。 萧子衿道:“不知道。” 说是不知道, 但是他好像又知道, 知道时峥一直不愿意随便成亲,也知道时峥如今想跟谁成亲。 因此萧子衿不动声色的往沙发上坐着发呆的姑娘瞟了一眼, 看见对方嘴边上没擦干净的奶油后,他又嫌弃的别过了头。 “我出去看看。”萧子衿这时道。 闻言,时遇之当即起身道:“我也去。” 萧子衿却道:“你在这儿坐着,看着她。” “但是......” “嗯?” 萧子衿充满威胁意味的一声和犀利的眼神成功给时遇之劝退,看着这人老老实实不情不愿的一屁股坐回莫姣香身边后,他这才转身出去找人。 临走时,后面响起了莫姣香一句:“早点回来,要过年啦。” 要找到时峥不难, 学府里有个叫游戏厅的地方,时峥跟薛臻白那群人很爱去,萧子衿不会玩,但也记得那条偏僻的路怎么走。 反正是跟着时峥走过无数遍的, 除夕夜, 大部分人都聚集在敞亮的公园里放烟花,小一部分在宿舍里三三两两的聚着,因此这样偏僻的小路便显得阴暗宁静,半点人影都没有。 莫姣香说的对,就快到午夜了,萧子衿得赶紧把时峥叫回去,所以他的步伐走的急而匆匆。 这段时间里,他倒是再也没听见过什么无故而起的声音,身上也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仿佛之前一切就只是纯纯错觉。 那个声音喊萧子衿‘师尊’,很奇怪,很诡异, 萧子衿这辈子不打算收什么徒弟,因为教小辈太麻烦了,而且家里那么多堂兄弟姐妹,往后也会有那么多小孩,若真是要教,一个个的哪里教的过来。 萧时两家本就族数众多,往后只会更多不会少,免不了吵吵闹闹的, 萧子衿寻清静都难,更别说再拎个娇气的小孩儿当徒弟, 最好这辈子,千万别让他干这等苦差...... “咚!” 无心脚下路的萧子衿步伐匆忙,带着满脑子越想越偏的思绪在拐弯处成功的跟人迎面撞上, 彼时的萧子衿还差些岁数,个子还没有蹿多高,跟来人这般一撞,鼻子磕在了对方的胸膛上,撞的不轻,还发出了一声闷响。 “嘶——” 萧子衿眉头瞬间蹙起,一边捂着鼻子一边大脑飞速运转想这个对不起是该自己说还是等着对方说。 短短一秒思考后,矜贵的萧小公子还是静观其变等着对方先说话。 然后对方真的说话了, 只是说出的话莫名其妙。 “师尊。”这人声音低沉稳健,明明只是两个字,可却让萧子衿听出了其中夹杂的浓浓的焦切和忧心。 而这个声音,好似同自己前些时日听到的、如同幻觉一样的话一模一样。 这个结论让萧子衿心上暗惊,下意识抬头朝面前人的相貌看去。 可是这条小路太暗,几乎毫无光线,萧子衿也只能凭借上空时不时点燃的烟花光亮看清对方模糊的脸上那双黑亮深邃的眼眸。 很亮,泛着意味不明的暗光,就这么直勾勾盯着萧子衿,看的他有些不由自主的不自然。 两人离得太近,萧子衿本想在这种古怪氛围下后退拉开些距离,却在身子刚动时被人一把抱住, 此人的动作十分突兀,引得他在怔愣一瞬后下意识用劲挣脱,却措不及防听到对方俯身在耳边极其急切的一句:“师尊,快醒醒!” 一句话,宛若平地惊雷,竟在萧子衿的心头狠狠劈了一下, 那分明是毫无缘由的荒谬之言, 第721章 借酒消愁愁更愁 那同萧子衿没有什么关系的,可是却使得他整个人心神大震, 仿佛浮生一梦似的,萧子衿眼前看不清面容的人在他脑海里居然有了一刹的清晰, 这人生着陌生的五官,陌生的面庞,可看自己的眼神却是诡异的熟悉, 熟悉的让萧子衿心慌意乱, 但等他缓过神来后,再抬眼一瞧,却惊然发觉面前人不见了踪影,没有什么声音,没有环在腰上的手,也没有耳边一遍又一遍急切的呼唤的声音, 什么都没有, 就好像方才碰见的一切包括那个莫名熟悉的眼神都是萧子衿又一次的幻境, 可是这次的幻觉未免有些太真实了点, 使得后面的路萧子衿走的心不在焉,若不是游戏厅里独自坐在桌前的时峥喊了好几声,恐怕他还杵在门口发呆回忆方才的怪事。 “哎,你来这儿不是专门为了发呆的吧?” 屋里,时峥坐在椅子上,没个正经坐相,说话声音也有些暗哑,应当是方才独自一人喝了些酒。 萧子衿定了定神,走进去道:“他们俩还在等你回去,你还想在这儿坐到什么时候?” 刚靠近,青年身上浓重的酒味就让他忍不住蹙起了眉:“自己又在这儿喝上了。” 时峥仰头靠在椅背上,英气的面庞被游戏厅蓝紫红光照出了一身玩世不恭的风流气,他一张嘴,就是慵懒轻佻的语调:“借酒消愁~” “愁更愁。”萧子衿在他身旁坐下,颇为嫌弃的把桌上的酒壶推开并道:“早晚都会有这么一出,没什么可愁的,不怪你。” 时峥没说话,重重叹了一口气,轻声道:“物极必反。” “什么?”萧子衿没听清。 而时峥却换了个话头,转头朝萧子衿问道:“往后想过成亲没有?” 萧子衿道:“成什么亲?像你一样往后借酒消愁酩酊大醉?” 眼前少年从小就嘴不饶人,时峥已经习惯了,甚至还调笑道:“你这嘴跟性子不收敛收敛,往后谁能受得了你?” 萧子衿不以为然道:“受的了就受,受不了就滚,没人逼谁巴儿巴儿凑我面前来。” “不成亲难道就活不了了吗?” “好,说的好。”时峥点头应和道。 他似有所想,喃喃道:“为什么要定这些乱七八糟的姻亲呢?为什么不联姻就过不下去了呢?为什么......” “为什么这个地方那么糟糕呢......” 后边的声音越说越小,萧子衿没听清,看着面前似乎醉了意识也有些不清醒的人,他劝道:“赶紧回去,还等着你给发红包呢。” “哟,萧大小姐还差小的这点闲钱?”时峥打趣道。 萧子衿撇嘴道:“我不缺,你那个傻弟弟缺。” “什么都缺,最缺心眼儿。” 时峥笑呵呵道:“你怎么总跟他过不去呢?” “相处了这么些年,从小到大,他哪回事没有顺着你来。” 萧子衿如实道:“方才他还私吞了所有糯米糕。” “哈哈哈哈......” 时峥被他率直的话逗得扶额低笑起来,笑出了眼泪花,笑完他眼含笑意欣慰道:“这多好,敢说话了,性子转晴了,能言善辩活蹦乱跳的。” “不像以前那样了,多好。”他低声道。 萧子衿自然知道时峥在说什么,心里的埋怨一时也消减了些。 这么说来, 时遇之曾经也算个可怜人。 那个家伙幼时遭受的稀烂事,萧子衿每次想起就觉得厌恶至极,还有些不可思议。 “世上怎么会有那样的娘?”他冷嘲道,“虎毒不食子。” 时峥唇角的笑意淡了些,许是也回忆起之前的事情,心情也沉了些,道:“谁知道呢,世上难以解释的东西多了去了。” “有光就有影,有疼爱孩子的娘就有日日想着糟践孩子的毒妇。” “毒妇,呵,”萧子衿眼底流露一丝厌恶,道:“真毒。” 连自己怀胎十月的亲骨肉都能下的去杀手,恐怕已经不能用毒来形容。 “也得亏你去的及时,不然......哼。”萧子衿道。 时峥脸上的笑意却在这时渐渐化为了闷沉,连声音都染上了愧疚:“可那毕竟是遇之生母,再怎么样......” “是我失手。”他语气很低, 低的萧子衿啧声道:“有什么好自责的?你父亲不也说过,早知如此,就不该留着那个毒妇的命,况且也是她撞到你剑上来,关你什么事?” “遇之从始至终也从未怪过你什么,”萧子衿没好气道,“酒喝多了,你就开始多愁善感。” 时峥没说话,靠着椅子静了许久后,才露出一抹苦笑,又是那句萧子衿从小到大都听不爽的“你不懂”。 面前青年的眼神浓的像一滩化不开的重墨,浮动的光亮似是酝着什么伤情又似乎夹杂着什么萧子衿不曾知晓的东西, 反正一点半点汇聚在一起,编织成了萧子衿怎么也看不懂的不明情愫, 因此萧子衿忽的生了些烦躁,闷气道:“大过年的,别让我在这儿跟你吵一架。” 第722章 不活了 他站起身,想要把跟醉鬼一样的时峥拽起来,可却怎么也拽不动, 正欲气恼骂人时,萧子衿却听面前的青年低低道:“我对不起他。” “谁?”猝不及防听时峥来这么一嘴,萧子衿拽他的手顿在原地。 时峥继而又一字一顿叹着气道:“遇之啊,我对不起他。” 眼前这个从小到大一直光鲜亮丽人前潇洒厉害的青年在这一刻忽然有了种萧子衿形容不上来的颓然, 很奇怪, 萧子衿不知道时峥为什么要这么说。 要说时遇之过去怎么样,那是他生母卑贱,跟时峥哪儿来的半点关系? 若是说对不起, 那就跟说不上, 萧子衿甚至觉得时峥这一辈子就算对不起任何人也对得起时遇之。 这对同父异母的兄弟,本应该在双方母亲的渊源下继承上一辈的针锋相对,可并没有...... “子衿如今还是个小娃娃,居然字写的这般好,不愧是我儿子。” “这字写的真好,不错不错......” 幼时的萧子衿在时峥这个大哥哥锲而不舍、手把手的教导下,写出了一手好字,成功获得了一向不拘言笑的萧家主的夸奖。 那时被夸的飘飘然的萧子衿被时峥抱在腿上猛夸一通,骄傲的下巴差点没飘天上去。 “小子衿真棒,太棒了吧!” “怎么会有这么棒的小娃娃?”小时候的时峥可会说萧子衿爱听的话,夸的对方想强装淡定的小脸绷不住一点。 “当然有。”萧子衿傲娇道。 时峥抱着他高高举起,笑道:“太厉害啦!” “哼,”萧子衿声音稚嫩,但是也知道有来有回,对方帮自己在客人面前挣了回脸,他也得做点什么回报一下,因此昂首道:“往后你要学什么,我教你。” “哈哈哈哈,你能教我什么?”小娃娃天真自信的话把那时的时峥逗的忍俊不禁,他道:“我会的可比你多多了,不用你教的。” 这话倒让萧子衿有了些许不服气,他哼道:“我不信你什么都能做到,总有你做不到的。” 小娃娃总是把事情想的太简单,所以那时萧子衿幼稚的话时峥本来没放在心上。 然而再过了几年, 直到萧子衿长大了些、已经可以在时家来回自由穿梭做客的时候,时峥这个无所不会的大哥哥真的有事求到了他这个小孩儿身上。 那时这位个子高高、耍的一手好剑的少年是怎么说的? “我有个庶弟,不是一个娘生的,岁数差了点,他们母子不得我爹娘喜欢,因此住在偏院。” “我爹看重家世,族人欺软怕硬,而他生母卑贱,所以日子过的艰难,我不便前去帮助,只能靠你时不时过去帮一帮。” “送些钱银衣服还有吃食,”时峥语重心长嘱咐道,“碰见有人欺负他,你可一定要阻拦下来。” “若非我爹不念旧情,他也不会过的如此不成人样......” 曾经的时峥是那样说的, 可此刻的时峥又换了种说法,只听其哑声道:“若非有我,遇之过去也不会遭遇诸多坎坷。” 这说的是什么话? 冥冥之中,萧子衿总觉得这人应当有什么事瞒着自己,可究竟是什么,时峥不肯说,他也无从得知。 “走了,回去哥给你们发红包,记得给哥拜年啊。” “切,谁稀罕......” ...... 萧玉书从来没像现在这样觉得自己牛逼过, 太牛逼了! 翻来覆去这么长时间, 他硬是在时望轩磨死人的凶狠动作下咬着唇挺了过来, 没晕, 还清醒, 那踏马可是原书里睡遍天下无敌手的男主! 萧玉书被搞完居然还有意识、还有知觉, 不知道这往后能不能在桑禹面前吹一吹, 嗯...... 算了吧, 好像还是有点摧残他男人的尊严。 “嘶——,”萧玉书想翻个身,但是一动就牵扯到了难以言喻的地方,不仅疼,还有东西...... 他沉默了下,然后默默躺了回去并深呼吸。 吸气吐气吸气吐气吸气吐气, 没事, 没——事——儿, 不就是那个这个然后再那个再这个嘛, 多大点事儿......妈的他还是死了算了! 屁股痛腰疼腿疼连嘴都疼,手腕子上还有被绑过的勒痕, 不用照镜子, 萧玉书都清楚此刻自己什么倒霉模样, 丢死人了, 不活了! 防胡先防那么久,最后还是栽了, 现在满身疲惫的萧玉书脆弱的如同番茄的审核,再也经不起一点刺激, 因此他在冷静片刻后,缓缓拎起身旁的衣服一把盖住了脸,还不忘盖住某个关键部位。 第723章 敌不动我不动 其实这个狭小空间里也不是只有萧玉书一个人不自在, 密室内的另一旁,‘行凶’完的时望轩静静穿着衣服,全程一言不发,使得两人之间空余衣料窸窸窣窣摩擦的声音。 很安静, 很离奇, 此刻诡异的、连呼吸声都很轻的境况让萧玉书有点摸不着头脑, 不清楚完事后的时望轩为何会这般沉默, 这货明明在方才不知天地为何物的时候说了很多乱七八糟的话, 有低笑的、含火的、沙哑的、委屈的...... 贫的要命, 夹杂各种情绪的话一直在萧玉书耳边伴着温热鼻息缭绕着,同骤然升高的温度一样久久散不去, 不过那时的萧玉书绝大部分的感知都在别的地方, 所以一大串话说下来他基本上没有一句听清楚的, 可能其中有那么几次迫于时望轩锲而不舍的凶狠被逼着应了两句, 但萧玉书应来应去,稀里糊涂也不知道应了点什么。 或许是习惯了刚才那么多声音, 现在忽然安静下来, 萧玉书颇有种飘飘然的不真实感, 迷茫又麻木, 跟踏马做梦似的。 耳边细碎的穿衣声音还在响着,不过很轻,似乎轻手轻脚的。 萧玉书拿衣服蒙着脸,不知道时望轩在干嘛,当然想看也不敢看, 以自己现在心灵的脆弱程度,他但凡从时望轩眼里看见半点嘲笑或者类似于“你自找的”、“你挨干你活该”的意味,萧玉书整个人恐怕真的会碎掉, 碎成一点一点、放在背包里摁一键合成都合成不了的那种, 而听声音的话,时望轩可能是在穿衣服, 萧玉书其实也想穿, 但是依照目前他的身体状况来看可能还是有点艰难, 因此他还是秉持着“敌不动我不动、敌动完了我缓缓再动”的下下策——躺地上不动, 不是懒, 是有点软。 地上人生无可恋的躺尸样子尽数落在时望轩眼里,对方默默扯衣服挡脸的举动有些好笑,但是他笑不出来, 反正不是因为不敢, 完事后的时望轩不像事中时那么暴躁粗鲁不留柔情, 他现在很淡定,很冷静,很沉稳, 若是忽略腰上那条该死的、怎么也系不好的腰带和没心思打理的披散的头发的话,仪表堂堂的时望轩此刻活脱一副处事不惊的‘正人君子’模样。 太正了, 正到衣服不紧不慢的穿完后突然又发现裤子穿反了, 这一个发现何其丢人, 时望轩硬撑出来的从容碎了一片,然后下意识朝地上人瞟了一眼, 还好没看见, 因此这位正人君子赶忙又默默重穿了一次。 由于耗费的时间有点长, 所以萧玉书有点躺不住了, 脸一直闷在衣服下挡着也不是个事儿, 可他刚不动声色的挪了下腿,结果一阵没法形容的钝痛登时又让他倒吸一口冷气。 疼的萧玉书都想摇花手原地蹦几下, 悲愤之中,他一下没忍住, 蒙在衣服下的双唇露了一声极低的类似呜咽的声音。 本来还不算太糟心, 但是这一声发出来后,萧玉书现在是真的想重开,一点都不敢动了, 而时望轩听见这一声后,同样也顿住了, 同一块空间里, 两人的呼吸不约而同的放轻,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一个觉得完事了自己肯定会被冷嘲热讽一顿, 一个觉得完事了自己肯定要被冷脸沉面以对, 所以在敌不动我不动这一方面上,萧玉书跟时望轩彼此莫名达成了出奇的一致。 此时此刻, 双方气氛呈现谜一样的寂静, 表面安静躺尸的萧玉书满脑子都是“完了完了完了,哥最后一点男人的尊严也被这一声咻出去了。” 表面从容淡定慢条斯理的时望轩虽然看起来很无所谓,但是他的心理活动其实一点也不比萧玉书少。 甚至可能更多, 只不过萧玉书听不见, 全叫魍魉听了个正着。 这老鬼被屏蔽了半天,一点重头戏都没看着,好不容易能听见声音,可第一句便是时望轩生硬而微窘的:“怎么办?” 怎么办? 魍魉黑黢黢的鬼脑子白了一瞬,继而凉飕飕道:“你问我做什么?又不是我干的。” “该咋办就咋办呗。” “谁让你没忍住呢~” “该~” 这老鬼说起风凉话来还真是一如既往的让时望轩咬牙切齿双拳攥紧。 但暗恼归暗恼, 这老东西说的也对, 事情坏就坏在时望轩没忍住。 该死! 他怎么就没忍住! 意识浑浑噩噩中,时望轩没记住多少,就凭着本能怎么痛快怎么来,所以什么收力、什么克制、什么顾及身下人如何,都是浮云空想,全被他抛在了脑后只图了一时爽快。 爽快是真的爽快, 毕竟是梦了许多年的妄念, 可是, 时望轩从来没想过要如此, 即便是两人渊源深久不易跨越磨平,即便是牵扯纷扰坎坷没法捋清,即便是过去之事仍叫他心怀怨念, 但时望轩也不想用这种方式自欺欺人的夺回什么, 他仍清楚记得,曾经对方在面对自己强硬举动时极其抗拒的态度, 本就不甚喜欢,何苦再自作丑态, 因此在意识彻底回笼后,看着眼前凌乱的一切,时望轩首先闭上了嘴,紧接着故作淡定的抽身远离, 生怕慢一步就要受到对方恨恨一脚, 第724章 穿衣服 但是并没有, 可能萧玉书没了力气,所以不想理会自己外也没别的举动。 这不是值得时望轩庆幸的事情, 恍惚间, 他好像听见了萧玉书真心实意的什么话,但是头太疼了所以没记清, 本想再仔细问问,再确认一遍,再听一遍对方究竟是什么意思, 却不料彼此间好不容易缓下来的、能平平静静说上几句话的气氛又被时望轩的冲动毁了个彻底, 事中妙滋味,事后乱慌张, 这大概是每个冲动的男人都会有的心理, 只不过时望轩犟,又慌又不肯露出来。 不过这并不妨碍他脑子里天马行空想一堆乱七八糟坏方面的设想, 时望轩甚至连两人一朝回到解放前、甚至更前的坏结果都想到了, 但就是没料到对方会突然哭出来, 还是压抑不住、委屈又闷气的呜咽, 萧玉书发出的这一声毫无疑问又在时望轩自己恼自己的这码事上再来了一刀, 心跳都给吓缓了一刻, 时望轩深吸一口气,过去伸手拽住对方盖脸的衣服想拉开看看,看看萧玉书这么能装的人是不是真哭了, 但是手刚拉了一下,就被萧玉书一把摁住。 “别动!”蒙着脸的萧玉书说话声音囔里囔气,不甚清晰,但是落在时望轩带着滤镜的耳里,就是憋着哭呢。 仅仅停顿了一秒,时望轩就唰的一下十分利索的给人掀开。 “艹!” 萧玉书转而又快速用双手捂住脸,语气激烈压抑道:“你干什么!” 听这声音,好像真的窝了不少火, 时望轩唇抿的很紧,半晌才低声道:“现在知道挡脸了?” 不然呢? 你他妈的刚才给我机会了吗? 萧玉书整张脸挡的严严实实的,就是不肯直面这惨痛的一切。 但他这么做也仅仅挡住了脸,别的在时望轩眼里还是一览无余,什么痕迹都看的一清二楚。 因为萧玉书盖住的的也就脸和某些底线,剩下的全裸着,白白净净的,上面一串串暧昧红印, 从脖颈锁骨到腰腹大腿, 时望轩的视线还没往下转移多少,就听萧玉书继而又憋着气道:“你上一边儿去,我穿个衣服。” 差点又飘走的注意又被扯了回来,时望轩能听他说什么是什么? 立马我行我素的去扒拉萧玉书挡脸的手,却不想遭到了对方强烈的拒绝:“别碰我!” 别碰了别碰了, 我这身子骨再也经不起下一次折腾了, 放过我吧! 萧玉书内心悲催道。 而时望轩不知道萧玉书内心的真实想法, 满脑子就只剩下看看对方到底哭没哭这一个念头,硬是非要扒拉萧玉书的手, 结果当然是萧玉书一剧烈反抗,然后成功扯到了痛处。 “嘶——” 萧玉书沁出了眼泪花,咬着后槽牙道:“你没完了是么?” 这下时望轩真松手了,一点动作都不敢再有。 脑海里的魍魉看不见外面啥样,但是听见了萧玉书类似于哽咽的声音,也以为时望轩欲求不满还想给人痛上加痛, 一向道德为负的老鬼头一次这么正直,痛批时望轩道:“嘿!你这个小子真不是个东西,怜花惜玉懂不懂!循序渐进懂不懂!” “照你这么搞,非把人搞坏了不可!” 被误会的时望轩白挨了顿数落,蹲在原地伸手也不是收回手也不是,神情僵硬的宛若石头雕出来的,硬邦邦的毫无柔缓。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第一次碰见这类事, 气运之子思维缜密的大脑在这一刻有点转不过来,还真不知道接下来要干什么,颇有种双手无处安放的窘迫。 这种时候,还得是见多识广的魍魉来提醒:“愣着干毛啊,你看他现在有力气自己穿衣服吗?” 此话犹如迷雾明光,时望轩总算找到了事去做, 可是当把人扶起来要穿衣服时,萧玉书却来了一句:“你干什么?你还没够吗!” 这时候萧玉书听不见魍魉说话, 所以时望轩被老鬼误会完又被面前人再误会一次,他脸色发青道:“穿衣服,你以为什么?” 呃...... 我以为你还没够。 这下又换成萧玉书自己尴尬了,这种尴尬丝毫不亚于之前被魍魉故意挖坑调侃的那次, 但是让别人帮自己穿衣服这件事的尴尬程度也小不到哪儿去,萧玉书刚想拒绝说自己来,可刚一动,牵一发而动全身,那点不可言说的痛瞬间弥漫开来。 行吧, 那你穿吧, 萧玉书索性眼一闭,就这么靠在时望轩怀里任由对方动作, 全书实力巅峰的男主给自己更衣, 这堪比皇上一样的待遇, 说出去还不在桑禹面前吹死, 反正萧玉书就是这么安慰自己的,还是两手捂着脸在心里安慰。 但他不知道, 自己这样腿不动腰肢也软的摆烂模样落在旁人眼里又是何等旖旎风景, 本来又不是脑子里全是什么上不得台面之事的风流之人, 时望轩自然不会同魍魉所言那般欲求不满再欲二回。 但是, 时望轩也不是什么清心寡欲、坐怀不乱的清雅道士,当然做不到把目及一切皆当作虚无。 他手上轻缓仔细的给人穿着衣服,可目光却控制不住的往别处挪。 角落里被时望轩嫌碍事丢开的那把刀上还燃着火,光线昏暗, 第725章 忘了 啃咬,吮吻,揉掐,重压, 时望轩的目光每掠过面前人身上一处的狼藉,脑海里就会对应浮现之前翻云覆雨中自己做出的举动, 他的举动没有一个是留着余地的, 这点时望轩自己心里也清楚, 但他心里也纳闷儿, 过去了这么多年,萧玉书这人怎么还娇贵了些,摸一下就留了印子, 肤白娇嫩,破碎呜咽,喘息凌乱...... 越想越远, 时望轩忽然小腹回热,有点胸腔隐烫的上火,连带着眼神也晦暗了些。 “等一下!” 刚要穿裤子时,时望轩的动作突然被萧玉书叫停。 时望轩垂眸道:“下身不想穿了?” 你才想光着屁股呢! 萧玉书咬了咬牙,手撑着地艰难从时望轩怀里独自坐起,这一个小小的动作在此刻无比艰难,但是难也得自己来, 因为, 因为...... 时望轩不知道萧玉书又怎么了,是迟来的害羞,还是晚到的生气,他本来不确定,但是在目光触及到对方面庞上浮现的薄红以及眼底的羞赧后,时望轩好像又知道了。 视线默默转移到面前人刻意闭合的腿间, 时望轩眸光闪烁了下,随后似是自惭道:“我忘了。” 整个人尴尬的想投河的萧玉书愣住,道:“忘了什么?” “忘了给你擦了。” 时望轩说这话时做到的脸不红心不跳、落落大方的模样足够让萧玉书在心里记一辈子,他唇气的抖了再抖,甚至眉毛尖都跟着抽了抽,气息不稳,却愣是没说出什么话来挽回自己的颜面。 好像这种情况下,萧玉书无论说啥都逃不掉丢脸, 受制于人这种事情,哪个铁骨铮铮的大老爷们儿能完全接受而没有一点别扭的? 而时望轩看着萧玉书抿着唇,唇角下撇,一脸生无可恋模样像极了被糟践蹂躏了无数遍的黄花贞烈娇羞的大闺女, 黄花大闺女...... 这个词平白在时望轩脑海里蹦出来,再一回想曾经的萧玉书在外如何风光如何高冷,毫无关联的两者突然放在一起,莫名好笑, 其实应该忍一忍,奈何越忍越难忍, “噗......” 在时望轩紧绷着唇角发出一声压制不住的低笑后,萧玉书一颗心登时拔凉拔凉,整个人僵硬在原地仿佛时望轩再嘲笑自己一声就要碎了。 尊严遭到碾压,这种时候萧玉书也顾不顾得上两人如今还比较微妙的关系,直接甩手拍了他一巴掌瞪眼道:“你笑什么笑?我要不是为了你,能沦落成这样?” 时望轩挨了这不轻不重的一下,也没生气,不仅没生气反而有种瞬添的愉悦,他一边眉毛挑起,道:“我又没求你,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的。” “你、你!”萧玉书难以置信的看着面前这个提上裤子就翻脸不认人的混蛋,心里震惊自己都舍身为人了时望轩居然一点愧疚都没有,看这模样似乎还挺得意。 合着一切都是他自己白给了?他自己自作多情? 这个念头一出, 萧玉书在胸膛几个大起伏下成功被气红了眼, 他这个人其实不爱掉眼泪,人前人后都是一样, 或许是因为身上疼的慌,也或许是被时望轩气的慌,反正萧玉书就这么冒了眼泪花,悲愤控诉道:“你真没良心!” 这话一出,时望轩更觉得萧玉书像个被人占了便宜的黄花大姑娘, 于是在这种情况下,他又笑了。 “啪!” 然而时望轩的牙刚露了一半,就被萧玉书一巴掌给抽的被迫收了回去。 这一巴掌来的突然,时望轩懵神之中居然还觉得挺应景,好像被非礼的黄花姑娘真应该扇登徒子一巴掌。 “你还打我?”时望轩捂着脸,感受脸侧的火辣,他蹙眉道:“你真打?” 萧玉书窝火道:“不打你,难道还打我自己吗?” 时望轩憋气道:“不就是......” “不就是什么?”萧玉书仿佛知道他想说什么,抢先一步嚷道:“你得意什么?我就是看你可怜,这次先让着你,往后总要讨回来,你等着吧!” 真是气坏了,要不然萧玉书还不敢拿这么横的语气冲如今的时望轩大喊大叫, 而他这语气落在时望轩耳里真是久违的熟悉, 以前干了坏事对方戴着那张面具也是这么指鼻子瞪眼的数落, 因此挨了嚷后的时望轩心情又好了些,漫不经心道:“就你?还回来?” 他轻轻嘲笑了一声,一边给人擦拭一边凉道:“看你什么时候有这个本事吧。” 要论这个,萧玉书不出意外这辈子都没这个本事,因此没本事的自己只能跟残障人士一般任由对方收拾自己接着穿裤子, 就连站起身也得靠人扶着才能走的颤颤巍巍, “弱不禁风。”时望轩手臂环的有力紧实,嘴上还在嘲笑。 萧玉书跟个七旬老大爷一样被他扶着,几乎大半身的重量都在对方身上,听见时望轩这么落井下石,他当即跟人斗起了嘴:“弱不禁风?是谁以前被踹一脚窝床上哭的?” 独属于时望轩的黑历史这么一亮,仿佛一场战争被打响, 时望轩也不客气了,一个深呼吸就开始还嘴道:“你厉害,骂自己骂的脸不红心不跳还绊了一跤。” 第726章 互揭老短 “没你厉害,”萧玉书嗤鼻道,“还装受伤装娇弱装哭呢,我那时都不想揭穿你。” “呵,”时望轩咬牙道,“白日在其他峰上板着脸,晚上跑我这里来笑半天,你也好不到哪儿去。” 萧玉书气道:“修为刚有点长进就不知道收敛,非要瞎嘚瑟,不知天高地厚。” 时望轩也道:“一会儿当好人一会儿当坏人,非得瞎忙活,吃饱了撑的。” “你往碗里放毒蘑菇自己毒自己,缺心眼儿!” “你列个名单,谁都保着就不保你自己,你更缺心眼儿!” “你缺!” “你更缺!” 两人抓住以前的种种,纷纷互揭对方老短,但是萧玉书说一句时望轩就能回怼一句,给他气的不行,咬牙道:“嘴真快啊,以前三言两语就脸红结巴的时候怎么没见你口舌这么利索呢?” 时望轩轻嗤道:“不敢当不敢当,在下只是脸红,你是全身都红。” “你他妈......” 萧玉书又被噎的死死的, 他确实全身都是红印子,一时半会儿还消不下去的那种,都是拜时望轩所赐, 被人强硬的回忆瞬间如潮水般浮上心头,画面无比清晰,连感觉都有,恼羞成怒面红耳赤之中,萧玉书几乎是一字一顿道:“你有意见吗,今非昔比?” 可上有对策下有应和,时望轩当即回了他一句:“你想说什么,神通广大?” 萧玉书就这么跟时望轩大眼瞪小眼,两人视线在空中交汇着,滋啦啦的响, 也真是奇怪, 现在的两人既不是前段时间恨的黑白不分的怨怼关系,也不是以前亲密无间的和谐关系,反倒莫名其妙成了破罐子破摔相互对着犟的僵持关系, 难道犟这种特性在一炮过后是会传染的吗? 萧玉书也不是那么小心眼儿的性子,但这种时候他就真的好想跟时望轩来一场酣畅淋漓的对骂,非要骂出个高低胜负为止才肯罢休的那种。 奈何时望轩如今的嘴也利索,一点也没落下风,使得萧玉书占不到便宜就开始无能狂怒:“我神通广大?我要真神通广大能让你得逞?早就反手压你了,还用的着你在这儿挺直腰板。” 时望轩呵呵道:“你说的今非昔比,自然不是虚话。” “想反过来?先长长个子吧。” “嘿你他妈的......”萧玉书差点被他气的一口气上不来,这混蛋玩意儿现在真是出息了,说话真是毫不留情,哪儿疼往哪儿戳, 跟时望轩的毒舌这么一比, 萧玉书如今觉得系统138是那么亲切温和, 曾就有一个真挚的老朋友放在他的面前而他没有珍惜,直到失去了才追悔莫及, 萧玉书对138的思念在这一刻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顶峰, 8哥,瓦达西好想你! 【叮——,第六次ooc惩罚已就位,请宿主准备。】 萧玉书:“......” 萧玉书:“!!!” 他也就是想了这么一下,但不至于心想事成吧? 8哥你马赛克都不给我打, ooc惩罚倒是说来就来, 别啊! 我腰还疼的厉害! 可惜, 8哥素来在这方面毫无人性,完全不管手下宿主身处何样尴尬境地,于是萧玉书就这么两眼一闭身子一软昏了过去。 时望轩原本还颇有兴致等着对方接着跳脚反击,结果却不想手上骤然一重,等急忙将人搂回怀中时他这才惊然发觉萧玉书竟是无故昏了过去,任他怎么叫怎么喊都无济于事。 “该!”魍魉这时的风凉话又起来了,啧啧道:“让你欺负人,让你不怜香惜玉,让你嘴硬不饶人,把人家活活气晕了吧。” 神情怔滞心中狂跳的时望轩一开始也是这么认为的,可片刻之后,他忽然又发现了不对劲。 看着怀中不省人事对外界一无所知的人,时望轩在冷静下来后觉出了些端倪, 那是曾经自己忽略的、不曾注意过的东西, 似乎正是让萧玉书不得不吃饱了撑的耍两面套的原因...... 再次回到当初那个被班里人集体孤立的那个体育课上时,萧玉书差点以为自己又中了幻境, 但他想不明白,要是138真的想惩罚自己在男主面前彻底露馅完全可以挑一个伤害性更大的幻境,怎么也不能让萧玉书重来一次已经经历过的记忆, 有些事情再一再二后可就没什么新意了, 萧玉书有理由觉得138在偷懒。 但怀疑终究只是怀疑, 他还是得熬过这段漫长无味甚至有些无地自容的片段。 不过这次惩罚有点特别, 特别之处在于之前的那几次惩罚都是沉浸式,不管是什么萧玉书都只能困在幻境主人公的身体内感受一切, 而这一次,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是由于被男主发现真实身份后而引发的惩罚, 萧玉书居然是以旁观者的角度重新跟看电影似的重新站在了操场上,看着被班里其他同学拒绝排挤的小时候的自己蹲在树荫下,小小一只,孤单落寞的垂头不语。 第727章 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萧玉书觉得真没什么好看的,也没什么可罚的, 就这还能罚他点什么? 既不疼也没多少难受, 顶多就是全程一边看一边叹气,叹完气还笑话笑话自己当时的人生怎么就这么一塌糊涂, 可往事如过眼云烟,过去了就真过去了也没有什么值得回忆再回忆的, 萧玉书又不傻,知道人不能没事给自己找不痛快受,因此并不打算实诚的真再看一遍自己的过去, 不就是个三d立体环绕的电影嘛,他别过身不去看不就得了。 这样肉体伤害为零,精神伤害也没有, 萧玉书想的挺好,但世事永远难料, 他从开始到现在就没摸清过138的套路,每每都在自以为是的时候再上一次套, 所以这次也不例外。 就在萧玉书惋惜的看了眼过去形单影只孤零零一人蹲着的幼年自己后,打算背过身不去看时,一个小小的、陌生的身影却突然出现在他面前, 凭空出现似的,毫无征兆,毫无动静, 故此面前这个径直朝自己走来的孩子让萧玉书下意识一惊, 待看清对方长相后,萧玉书心中更是大惊若震,连带呼吸也随之凝固。 那是个穿着校服系着红领巾的一年级小学生, 这孩子个头很小,以至于连萧玉书腰间都不到,短发利落柔软,面庞干净,五官生的极其漂亮,浓眉大眼,粉雕玉琢的样子在操场上一堆白净小娃娃里脱颖而出, 对方小小年纪长得很俊,长大了也定然是个帅气男生, 但这并不是让萧玉书瞳孔为之剧烈一颤的重点。 当看到这个孩子的脸时, 萧玉书脸上那些无奈叹气的轻愁刹那间骤变,眉宇僵硬,神情震撼无比,紧张的连卡在喉口的那一口气都忘了舒出来, 耳边那些曾经记了好久好久、羡慕而又嫉妒的其他孩子欢声笑语的声音渐渐淡去, 他怔愣的眼瞳中只剩下面前这个朝自己走来的、小孩子的模样。 好陌生, 又好熟悉, 这是个矛盾的形容,却一点也不夸张, 这个孩子, 这个孩子! 萧玉书如何能想到? 怎么也想不到! 那个曾经蹲在破败小屋门口吃着窝头等娘亲回家的小孩儿, 那个曾经常常挨打挨骂被排挤孤立吃不饱穿不暖的小孩儿, 那个曾经看见个陌生人就吓的不行赶忙往屋里躲的小孩儿, 居然会穿着现代的校服,留着现代的发型,背着小书包出现在这里! 六七岁的时望轩的模样,从那次幻境之后,就牢牢刻在了萧玉书的记忆里,再也没法磨灭, 正因如此, 当萧玉书看见对方出现在这里时,除了震惊还是震惊,除了诧异还是诧异, 难以置信, 对, 就是难以置信, 系统138这次又是来的哪一出? 现实和幻觉交织,想弄一锅大杂烩吗? 萧玉书不明白,因此迫切想为心中疑惑找寻答案, “你、你怎么......哎?” 可就当他伸出手弯下腰想同走来的小时望轩说话时,却被对方穿身而过,如同看不见的空气一般, 曾山村里挨打挨骂的小时望轩看不见萧玉书 如今这个现代中的小时望轩也看不见萧玉书, 而前往的方向也不是这个长大了的、一身正气丰神俊朗的白衣青年, 是前方不远处,那个孤零零蹲在树荫下,神情落寞,眼底含泪不知所措的小孩子。 萧玉书缓缓转身,视线紧紧追随在背着小书包的时望轩身上, 看着对方目不斜视、眼神清亮的走向树下的小萧玉书旁, 看着对方一步步靠近记忆中那个孤立无援、没人理会的自己, 看着那个‘自己‘被眼前突然出现的人给拉回发呆的思绪,愣愣抬起了头...... 有人来了, 谁啊? 小萧玉书因为难过眼眶还泛着红,抬头时双眸泪光闪闪,模样很是可怜惹人心疼。 他看着面前突然出现的时望轩,目光在对方陌生又好看的面庞上盯着看了几眼, 这人长得真好看, 比广告牌上的小孩还好看, 但是, 萧玉书记得班里好像没这个人, 对方是哪儿来的? “你怎么一个人待在这儿?” 在萧玉书心里一连串疑惑和迷茫下,站着的时望轩率先开了口,脆糯糯的声音确实是一个小孩儿该有的音色, 只是语气过于平淡轻缓,没有小孩子该有的好奇语气,倒是有种大人问候小孩儿的慈和。 这种别扭违和的声音和态度成功让萧玉书再愣了下,对方垂眸看向自己的目光专注有神,看的他有些不自在。 “我在这里待着可以吗?” 见萧玉书呆愣愣的看着自己不说话,时望轩索性也蹲了下来,跟其肩并肩的蹲在一起,神态从容又自然。 他看起来挺自在,但也成功使得萧玉书就不自在了。 萧玉书知道班里其他同学都不想跟自己待在一起,因此在看见时望轩如此行为时也下意识往这方面去想, 他觉得对方大概是也想在这儿乘凉,但是又不想跟自己待在一起, 只不过是比其他孩子看起来友好些,所以没直接说出让萧玉书离开的话, 所以萧玉书根本就没把对方的话往好处想,也压根不想再留着时间等出对方下一句的“请你离开这里好吗?” 第728章 饼干 惶恐于旁人恶言的他自觉的站起身就要另寻下一个没人的地方继续待着,可刚起来就被身旁人拽住袖子。 “干什么去?”时望轩另一手把书包从身上解了下来,毫不嫌弃的随意放在了地上, 干干净净的书包底部沾上了土,被他拽着袖子的萧玉书盯着对方深蓝的书包,最终还是小声道:“你书包脏了,回去你爸爸要说你。” 却不想时望轩声音淡淡道:“没关系,我没有爸爸。” 这话来的猝不及防,出人意料, 听见的萧玉书整个人一顿,双唇干张着,没了话。 对方没有爸爸, 可说这话的时候却一点也不难过。 即便是年幼没接触过什么人情世故, 这时候的萧玉书最起码也知道没有爸爸的家不好, 他的爸爸不经常回家,不会朝他露笑连脸,也不会夸赞他, 可却在他喊“爸爸”的时候应声,会亲自送他来上学,叮嘱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的话。 那时的萧玉书虽然知道自己的爸爸和旁人的爸爸有些不一样,但心里仍旧觉得有爸爸比没有爸爸好,好很多。 这种时候萧玉书笨拙的想找些话来宽慰一下面前同龄的同学,因此语气生涩道:“那......你妈妈也会......” “也没有妈妈,”而时望轩却道,“我什么都没有。” 这下萧玉书彻底说不出话来了, 没有爸爸妈妈的小孩儿, 他没有想过是什么样的,因为自己没经历过,可他觉得应该不会好,因为自己也不想失去爸爸妈妈。 “对、对不起。”萧玉书心跳的很快,既紧张对方的出现也害怕对方会因为自己的话而生气, 然而并没有, 对方没有赶自己走,也没有生自己气, 反倒从书包里掏出来了个东西,举到萧玉书面前, “要尝尝这个吗?” 眼前年幼的男孩儿侧抬着头,隐在树荫下的双眼比外面大片骄阳所照拂之地还要明亮,他小小的手心中赫然显现着一个半透明塑料袋包装着的小饼干。 上面的小羊图案和奶油夹心何其熟悉, 就因为这一块饼干, 萧玉书才成为了班里孩子避之而不及的特殊孩子,沦落到体育课上被其他孩子拒绝排挤的下场, “不吃。”他避开时望轩直勾勾的眼神,扯回了自己的袖子,挪走两步跟对方拉开距离后才再次蹲下,低头看着脚下的石子不说话。 或许是忽然想起家里私教老师教的礼数,萧玉书还小声补了一句:“谢谢。” 时望轩偏头看着他,疑惑道:“你谢我什么?” 头一次跟别的孩子说上话,萧玉书有点没法形容的紧张,只能心里想什么就说什么。 他不敢看时望轩直白的眼神,低头道:“谢谢你的饼干。” 而时望轩却道:“饼干还在我手上,你没有要,谢我做什么?” “啊?” 萧玉书原本想谢的也只有对方的好意,但是被时望轩这么一问,忽然就被带偏,忘了自己要谢的是什么了。 “那......那不谢了。” 小孩儿能转过来什么脑筋? 萧玉书虽然聪明,但是家里的私教也没教过他这个,所以在脑子转不过弯来时说出的话很奇特。 而他奇特的话成功逗笑了时望轩, 这个陌生的小孩儿脸上的表情从一开始的寡淡无味到缓缓露了笑, 有点突然, 笑的萧玉书不明所以道:“你笑什么?” 时望轩说话跟他盯萧玉书的眼神一样直白:“笑你笨。” “我怎么笨了?” 萧玉书除了人情世故这方面欠缺的多些,可自小就学的很多,什么算数什么钢琴什么古诗,没有一处做的有缺漏,每一个老师都夸他小小年纪就这么聪明, 但眼前的小孩儿居然说他笨,这萧玉书怎么可能服气。 可时望轩不仅说他笨,还直截了当的指出来萧玉书笨在了哪儿。 只听这小孩儿掂着手上的饼干,发出了硬制塑料的吱啦啦声,在这种细碎的声音中他道:“现在又没有老师,也没有别人看见,你就算吃也没有谁会说什么,这么好的机会,你偏偏不要。” “现在不吃,往后更没机会吃了。”时望轩说着,又把托着饼干伸了过来,只不过因着方才萧玉书自己刻意拉开的距离,他的小短胳膊彻底伸长也够不到旁边的萧玉书。 差的那一截距离有点微妙, 恰是萧玉书自己只要伸直胳膊就能正好够到的地步。 时望轩说的话既简单明了又好有道理, 萧玉书听明白了,哪怕还是不愿意承认自己笨,但他还是在抿唇片刻后低低“哦”了一声,伸手缓缓去接。 其实他心里也是有点高兴的,因为有人居然在被老师警告之后还敢往自己身边靠,还会有胆子私下偷偷给他饼干吃, 萧玉书本来都以为往后吃不到外面的小饼干了,结果又有人送到了自己面前, 所以开心还是大于被对方嘲笑笨的不服气, 然而他这点小开心在伸手过去接饼干却见对方突然冷不丁收回手时戛然而止,尽数转变为疑惑。 第729章 说出口 看着时望轩随意收回去的手以及脸上淡然的神情,萧玉书睁大的眼睛里满是疑惑。 “你......” “怎么了?”时望轩却先一步无事发生一般,道:“你想干什么?” “啊......你、你......” 他忽然换掉的嘴脸让萧玉书脑袋迷瞪了一下,不解道:“你不是要给我饼干吗?” 闻言,时望轩反倒疑惑上了:“我什么时候说了?” 小萧玉书:“?” 大萧玉书:“......” “哈......” 或许是小时候的自己那一脸懵懵的样子太傻太呆,也或许眼前这个小小的时望轩奸诈狡黠的太不像话, 旁观这一切的萧玉书忍不住笑出了声,但同时心里也古怪非常, 他明明没有这段记忆,明明不曾见过这么个人, 可是, 为什么自己越看越熟悉呢? 仿佛有什么模糊的、被遮掩住的过去正在此刻一点一点突破阴霾重新再见天日...... “你刚才明明说要给我,还让我趁着没人看见赶紧吃。”时望轩的突然变卦让萧玉书茫然一瞬后急忙开始解释, 可当他把方才的事情认认真真重复了一遍后,时望轩只是沉默了下,似乎是在思考,思考得出的结论是:“哦,那可能说了吧。” 他话说完,又把饼干递了过去。 “哼,” 自证清白后的萧玉书继而又伸手打算去接,却没想到时望轩居然梅开二度,又在他把胳膊伸直后缩回了手,并问道:“我没说吧?” “你、你......”萧玉书这次有点生气了,有种被耍着玩的恼感:“你说了!” 时望轩反问道:“我说什么了?” 萧玉书急道:“你说给我吃的!” “哦......”时望轩语气拉得很长,静了一瞬后居然又道:“那你想吃吗?” 萧玉书觉得这家伙的脑袋有点毛病,记不住事,所以深吸一口气再次提醒道:“是你让我吃的。” 时望轩再次一字一顿道:“你想吃吗?” 这次萧玉书是真有点生气了,这人一会儿要给他吃一会儿又反悔, 好几次的出尔反尔让他再也耐不住气,转身撂下一句:“不吃了。” 然后萧玉书气鼓鼓的背过了身,不再看身旁的时望轩。 把人逗生气了,时望轩知道挪过来了, 他拖着书包,任由这个崭新的东西在地上拖拉出一道痕迹,脏兮兮的毫不珍惜。 等来到萧玉书面前,还没说话,就见生气的萧玉书在看见自己过来的那一刻登时再一个转身,留给了时望轩一个憋气的背影。 “......” 因此时望轩只好再托着书包绕过去, 但生气的萧玉书岂能这么轻易搭理他? 时望轩转过来,萧玉书就转过去,来来回回好几遍,就是不肯给对方一个正脸。 时望轩可怜的书包被他拖在地上划出了一道又一道的痕迹,沾了好些土, 到最后, 或许是觉得僵持不下没意思,时望轩干脆伸手拽了拽萧玉书的校服,道:“你生气了?” 萧玉书插着兜,那嘴撇的都快掉到了地上,硬是板着脸道:“没有。” “真没有?” “没有!” “那你还吃饼干吗?”时望轩这句话成功逼急了萧玉书,他飞快转回身,瞪时望轩道:“不吃了!” 而时望轩只道:“是不想吃了还是生我气不想吃了?” 这真是值得思考的问题, 萧玉书当然想吃那个饼干,但是时望轩的举动又太气人,让他觉得对方根本不是想给自己饼干只是想耍耍玩玩, 因此拉着脸道:“生你气,不想吃了。” “那你刚才不生气的时候想不想吃?” 萧玉书奇怪这人的脑子笨成这样到底能不能背的下古诗,他不假思索道:“当然想吃,但是你太......” “那给你吧。” 但他话还没说完,时望轩就直接把饼干塞到了萧玉书手上,动作十分利索,一点都没有想听萧玉书发表内心想法的意思。 刚才一伸一缩跟逗猴儿似的,现在反倒干脆, 时望轩这样不按套路出牌的举动再次给小萧玉书整的一头雾水,闹不明白, 可那时年幼的他看不明白,不代表长大之后的他还看不明白, 从时望轩一次又一次看似故意恶搞的举动中,旁观的萧玉书似乎看出来了点别的什么, 眼前这个年幼稚嫩的小孩儿, 好像, 在用一种隐晦的方式表达什么意思。 “不要。” 萧玉书这时候气还没消呢,小孩子生气总有执拗的时候,他直接又把饼干推了回去,冷脸道:“你自己吃吧。” “你不想给我就不要给我了,我不吃了。” 时望轩拿着手中被推回来的饼干,听见他这话却笑了:“没说不想给你啊。” 萧玉书可记住他的套路了,回道:“你也没说要给我啊。” 时望轩哼笑了声,道:“但是你只要说想要,我就给你了呀。” 旁观的萧玉书闻言, 心中仿佛有什么沉寂已久的东西突然颤动了一下,突出来个裂口。 只听时望轩徐徐道:“你想吃,就说出来,憋在心里不说,我不知道,旁人不知道,谁也不知道。” 第730章 我跟你玩 “没有人知道你想吃这个东西,自然也不会给你吃了。” 树荫下的小男孩儿双眸熠熠生光,稚嫩的面庞透着一股形容不上来的成熟之气。 时望轩澄澈的目光仍旧看着萧玉书,并道:“想要什么东西就张开嘴说出来,不是所有东西都能闭上嘴等着别人来给你。” 想要什么,就说出来,改改闭口不言的毛病...... 如此眼熟,如此深刻, 这又如何不是折云峰上,萧玉书曾经教给时望轩的道理呢? 那时两人初相识, 当初的时望轩被折云峰上的弟子折磨太多,已经被逼成了孤僻寡言不肯轻易张嘴同人相处的地步, 面对黑面的不请自来,那小子总是嘴上说着不愿意,一副你爱来就来不爱来就拉倒的随意态度, 但其实萧玉书心里知道,小院里擦得干干净净的两个凳子和门前天天扫的宽敞平稳的小路,无一不在表达时望轩对黑面到来这件事的期盼, 可他就是不愿说出口,别扭又拧巴, 所以萧玉书扭了个歪招逼了时望轩一把,逼他亲口说想让自己留下,教会他想要什么自己学着说出口, 而此刻, 萧玉书看着面前的两个孩子,一个循序诱导,一个懵懂受教, 恍然间竟有种同过去照镜子的感觉, 只是身份倒过来了而已, 可是...... “可是若是我说了,旁人还是不给怎么办?”被时望轩教导一番的萧玉书发表了这个年纪应有的问题, 对于小萧玉书提出的这个问题,时望轩缓缓道:“不给就不给,那本来就是别人的东西。” 萧玉书不解道:“既然是别人的东西,我干嘛还要问?” “是问一问,不是逼对方给你,”时望轩道:“你只需要记住,一直闭着嘴是什么也不会有的。” “有的东西或许别人愿意给你,有的东西或许别人不愿意给你,给还是不给,仍旧是谁的东西谁说了算。” “不给我还说出来做什么?”萧玉书又问道。 “不给就不给,没什么大不了的。”时望轩道。 或许是觉得被拒绝这件事很丢脸,因此萧玉书摇摇头道:“那我还是不说了。” “为什么不说?”时望轩却道:“总有愿意给的,比如我。” “你有爸爸,有妈妈,只要你张开嘴去说,他们为什么不给你呢?” 会不会给呢? 萧玉书不知道,因为他从来没有敢向自己不拘言笑的爸爸和见不了几次的妈妈开口要过什么东西,大多数时候都是闭嘴沉默,不敢说话,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他害怕, 害怕爸爸的严厉,害怕妈妈的不理,害怕自己若是多嘴一句不该说的就要惹来两人更加严厉的说教。 但是眼前男孩儿说出的话同样很有道理, 萧玉书想跟其他人玩,但不会说出口,所以毫无意外的遭到排斥,可若是认真说了,不知道那些孩子还会不会是那种态度。 而想吃的那个饼干,只要萧玉书说了,身旁这个陌生的男孩儿就愿意给。 有些事情可能会被拒绝,但也有些事情会被接纳, 但一直闭着嘴真的什么也得不到。 “哗啦——” 年幼的萧玉书低头撕开了包装纸,拿出了里面的饼干。 这个饼干确实很好吃,闻着就有一股萧玉书没有闻过的甜腻味道,这对小孩儿来说吸引力很大, 因此萧玉书将它小心掰成了两半,但在递给时望轩前,他眨眨眼睛道:“你想吃吗?” “想。”时望轩回答的从容,没有半点扭捏。 两个看起来相互不认识的小男孩儿就这么分吃起了一块饼干, 奶油饼干真甜, 萧玉书一边细细回味,一边才想起来问道:“你是哪个班的?” 时望轩没答,只道:“你是哪个班的?” 萧玉书如实道:“一班的。” 时望轩又道:“干嘛一个人在这儿?” 听此,萧玉书绞起了手指头,有些委屈的低声道:“他们不想跟我玩。” 本以为接下来对方会问他为什么没人愿意带自己玩, 却没想到时望轩神情如常,风轻云淡的来了一句:“他们也不愿意跟我玩,都一样。” 这话有点奇怪, 萧玉书觉得身边这个人长得那么好看,书包上印着的图案也那么酷炫,怎么会没人跟他玩呢。 他这么想的,也是这么问的。 而时望轩的回答却让萧玉书摸不着头脑: “因为我很笨。” 这人说自己很笨,可萧玉书分明认为对方很聪明, 虽然不愿意承认对方比自己厉害,但也不能不说实话, 他道:“你一点都不笨,他们为什么这么说你?” 时望轩这时笑了,笑的很浅淡:“因为那时候真的很笨,什么都不知道。” “哦......”萧玉书沉默了下,继而又伸手拍拍时望轩的肩膀,诚恳安慰道:“没关系。” “他们也不跟我玩儿,我跟你玩儿。”这是一个孩子对另一个同病相怜的孩子能做出来的最大帮助。 第731章 自己陪自己 时望轩问道:“你会玩什么?” 这萧玉书还真什么都不会,只得尴尬的咬起了手指头,认真思考。 然而思考来思考去, 他脑袋里只有私教老师为了引导他背单词而教的看卡片说英语, 这可不是什么好玩的, 趁着萧玉书思考的功夫,时望轩捡了个木棍,在地上横竖划拉了一通,划拉出来了一串方方正正的格子。 “这是什么?”萧玉书的目光被地上的图案吸引,好奇道。 时望轩丢下木棍,道:“那边有人在玩这个,看起来挺好玩的。” “哪儿有人玩儿?”萧玉书转头朝远处的操场看了眼,前方扎堆嬉闹的小孩儿们在远远的另一边,身影小到就那么一点,连笑声都是模糊不清的,根本看不见玩了什么。 他眼神真好, 萧玉书心想。 随后萧玉书又指着地上的方格子问道:“这个怎么玩?” 时望轩直接以身示范,上去来回跳了两遍后,聪明的萧玉书立马就会了,眼睛亮亮的,也跟着玩了起来, 于是在阳光照拂不到的角落里,操场上一众孩子其乐融融的气氛外,不曾被人注意到的那个树荫下, 两个小孩子安安静静的来回蹦着玩,自有另一番默声的快乐, 只不过这个方格子一次只能一人玩,两人只能轮流着来,但也一点都不碍事,萧玉书仍旧玩的很开心,跳的额头出了些细汗, 人在玩耍运动时,无论再差的心情也会好转很多,萧玉书黯淡的脸庞渐渐扬起了笑,即便没有阳光照拂也很明媚。 “好玩吗?”时望轩歇着时问了一句。 萧玉书还沉迷自己能单腿坚持全程的成就感中,眉目愉悦道:“好玩。” 时望轩道:“好玩就记住这个,一个人的时候也能玩。” 萧玉书不解道:“为什么要一个人玩?” 蹦累了,平日就不怎么运动的他玩了没一会儿就开始腿软, 可还是硬撑着蹦到了最后, 所幸终点的时望轩扶了萧玉书一下,才没让他摔倒。 时望轩半拥半搂着他,两个瘦小的身体挨在一块儿, 萧玉书的眼睛黑亮黑亮的,干干净净,闪烁着从难过中再生的生机光芒, 时望轩看着面前小孩儿漂亮的眸色,睫毛轻轻颤了颤,随后用稚嫩的嗓音轻轻回答了萧玉书的问题: “没有人的时候,要学着自己陪自己。” 这个年纪的萧玉书还不能听懂,但或许是扶着自己的手很安稳有劲,也或许是眼前小孩儿的眼神没来由的让他恍然觉出一种高山硬朗的安心, “嗯。” 所以即便是没理解,他也是应了。 小孩子还未填充多少的记忆就这么入驻了一个跟枯燥知识毫无干系的东西,印象深刻,由此往后即便是不记得人了,也把这句话深深记了二十余年, 从来没忘过...... 现代社会曾有个风靡一时的问题: “先有的鸡还是先有的蛋?” 正如同此刻萧玉书心里百感交集想不明白的那样, 这个道理究竟是他先教的时望轩,还是时望轩先教的自己? 若是以前,萧玉书无比自信时望轩如今的一切都出自自己勤恳用心掰正的成果, 但现在, 目睹这一幕的萧玉书恍然若空,看着面前玩的开心雀跃的两个孩子,看着幼时自己脸上鲜少露出的会心笑容,他心里甚是迷茫,如同大雾中找不到方向的迷失者,看不到被眼前被雾遮盖住的真相, 可是光正逐渐一层层透过来, 打到萧玉书面前, 慢慢将那些被遮掩住的真相一点点揭开, 他有些不知所措,更分不清真假虚妄, 萧玉书一点也想不起来自己的过去有过这么一段,一点印象都没有,仿佛眼前的一切都是假的, 但在看到两个孩子你一言我一句的相处时,心里的熟悉感宛若拧开了水龙头,源源不断的溜出来,越流越多,越积越重, 直到那个他记了二十余年的方格子被眼前幼年时望轩完完整整的画出来, 直到脑海里一直存有的“方格子既适合一个人玩也可以两个人玩”被对方说出口, 萧玉书没法再断定这是假的了, 潜意识也告诉他, 在自己灰暗无光的过去,曾经真的有这么个人短暂出现一刻,昙花一现般陪了萧玉书星点时光。 那天体育课下课正好中午放学, 而迟钝的萧玉书在兴致勃勃的跟时望轩道别、坐上车后才恍然发觉自己还没有问对方叫什么名字。 没关系,下午回学校再去找他说话吧。 坐在后座上抱着书包的萧玉书眼底满是未褪尽的欢喜和兴奋,完全没有之前被班里学生孤立的落寞哀伤, 可能是唇角压不住的喜悦太过明显,雀跃的模样尽数落在身边坐着的、来接孩子回家去的萧凛眼中。 “今天学的怎么样?”萧凛搭着腿,目光深邃的看着身旁去时明显比来时兴致更高的小孩儿,碍于心中的疑惑问了一句。 安静许久的车里突然响起萧凛冷沉的声音,听得萧玉书一僵,随后老老实实道:“都会了。” 萧凛继续道:“都会了什么?” 萧玉书道:“老师教的都会了。” 不是老师教的也会了。 身旁小孩儿的说话语气跟之前有些细微变化,不大,但是敏锐的萧凛一下就听出了些不同。 第732章 新书包 对方看起来似乎很开心,兴许是在学校里交上了朋友。 “别总想着玩,把心思往书上放。”沉默片刻后,萧凛别过眼去道。 这样的话萧玉书听得不少,但是仍做不到每次听见时都能保持心情愉快, 可当沉闷一刻后, 萧玉书在车窗外忽然看见了一旁人行道上、拎着孩子书包的一个家长,那个书包红红的、上面有小机器人的图案。 他再一低头看看自己怀中的、漆黑板正的书包,大大的眼睛划过一丝艳羡, 这时萧玉书的脑海中又回想起了时望轩的话,随后整个人陷入了短暂的纠结犹豫中, 他很想要个漂亮好看的书包,很想跟班里同学一样,很想融入班里不要做异类, 可是他又怕被萧凛训斥、怕想要的得不到。 “爸爸,” 再三挣扎下,萧玉书还是低低开了口。 “怎么了?”身旁孩子主动喊自己的时候不多,萧凛由此偏头看向他道。 萧玉书攥着书包的手指收的很紧,很用力,声音也因为紧张透着控制不住的轻颤:“我......我想要个书包......” “不想要黑色的,想要个别的颜色的。” 小孩儿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轻,一直低着头不敢回视萧凛锐利的目光,显得小心翼翼十分胆怯。 而萧凛也为此皱眉,觉得萧玉书这个要求实在莫名其妙。 他道:“你这个是新买的,材质最好的,还没用一天就要换。” “还没上几天学先要求书包怎么样,你小小年纪......” “先生,” 在萧玉书被萧凛训责的话说的头抬不起来,心里一沉时,前座一直沉默的司机说话了:“他们这个年纪的孩子,用这样的书包是有点不太合适。” 司机模样憨厚,平日里是不敢掺和进萧凛对萧玉书的教育中,不过他也有个跟萧玉书差不多大的孩子,或许是懂自己孩子,所以他能明白此刻小小年纪的萧玉书的心理。 只听司机一边仔细把控着方向盘体一边随和道:“这么大点儿的小孩儿都喜欢颜色鲜亮的、红蓝黄绿带着卡通图案的书包。” “小少爷背着这么一个纯黑的书包,会在班里格格不入、被排挤的。” 萧凛一听,顿时沉道:“谁敢排挤我儿子?” 司机却道:“先生,您没法儿像让我们似的让一群小孩子怎么样的。” 萧凛忽然就没话说了,脸色有些没法形容的难看,像是在公司企业碰到难以敲定的合同那样烦躁。 萧凛不说话,司机也很识趣的不再言语, 车里的气氛又安静了下来,安静的让等待结果的萧玉书心慌。 “小小年纪就知道攀比,往后还能如何?” 良久,他等来了萧凛看着窗外盘弄核桃的一句训话。 不给就不给嘛, 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就当在萧玉书失望的松开手时,却又听见萧凛烦躁道:“去商场。” “是,先生。” 眼里熄灭的光再次亮起, 那天萧玉书在儿童区琳琅满目的书包里被慈和的司机领着挑来挑去, 最后他挑了一个深蓝色的、印着机甲人图案的背包, 那是跟时望轩身上背的一模一样的, 司机告诉萧玉书,那是铠甲勇士的背包,往后去了班里要是有小朋友问,就告诉对方这上面的勇士叫刑天。 萧玉书记住了, 他终于能跟班里人有共同话题了, 可是, 等下午萧玉书再去学校时,却再也找不见那个陪自己玩方格子的小孩儿了...... 那个书包, 目睹这一切的萧玉书怅然若失般伸手在面前小时候自己的背上拂过,可惜仍旧穿影而过,什么也没碰到。 只能看着眼前背上新书包的小孩子渐渐远去...... “哗啦啦——” “咚!” 楼上房间砸摔东西的惊心声响使得一楼洗菜的阿姨慌慌张张上楼去看,但是刚推开门,还没有说出什么询问的话,就被屋里神情阴骘少年怒骂道:“滚!都滚出去!” “可、可......”阿姨被屋里遍地撕碎的书本卷子和摔砸的凳子吓了一跳,视线在触及到屋里少年凶狠阴郁的目光后更是结巴的说不出话来。 “滚!” 彻底被萧凛强硬毫无人性的举动逼疯的萧玉书宛若怒极爆发的凶兽,任谁靠近就要撕咬一番, 家里的阿姨从来没见过萧玉书这副样子, 疯狂无序,再没以往的文静礼貌, 这个少年从小到大都是安静内敛听话懂事的孩子,沉稳自持,从来没有发脾气乱吼乱骂的时候, 而此刻,眼前萧玉书双眼猩红的狠戾模样让她内心为之重重一惧, 今天大年三十, 她要做好年夜饭的,菜刚洗了一半,不应该走。 可是萧玉书怒骂声音太重太沉,神情太过凶恶, 阿姨突然很害怕,因此抖着手关上门匆忙下楼,逃也似的离开了这个偌大的别墅。 随着一楼门口“啪”的一声被关上, 整个房内彻底归为一片寂静, 要压死人的静。 房间里, 因为乱砸一气、发怒嘶吼的萧玉书胸膛还在剧烈起伏,呼吸粗重的要命,仿佛要把这些年没出尽的气全部逼出来, 他脚下是满地的碎纸片, 到处都是, 床上,桌上,地上, 这不堪入目的一切都是人人眼中那个“萧玉书”不会做出来的疯狂举动, 第733章 无人问津 可萧玉书就是做了, 撕的撕,砸的砸,摔的摔, 他瘦薄的身体不知哪儿来的巨大力气,将干净整洁的房间毁了个稀巴烂, 毁掉了一成不变的拘束,毁掉了禁锢住萧玉书的一切, 可是没够, 萧玉书想毁掉的不止这些, 他踩着地上该死的书纸,一个人双眼空洞的站了好久,久到外面另一片天空再次响起几声刺耳的烟花声响,明亮炫彩的光芒闯进了阴暗的屋里, 突兀冒犯的光亮惹得神情麻木的萧玉书皱眉去看,在看见窗外的热闹景象后他恍然顿觉悲戚的惨笑了两声,仿若被掏干气力的缓缓蹲下身, 靠着床脚, 照着屋里仅有的、从窗外打进来的稀疏光亮,他蹲在地上,双手抱着头,将头紧紧埋在腿间,蜷缩着,轻轻颤抖着。 高高的一个少年身体缩起来,也就那么小小一点,瘦削的可怜。 “嘭!嘭!嘭!” 太阳落山了,傍晚黄昏逐渐黯淡,临近黑夜,那些幸福美满的家庭放起了烟花,一片又一片的,在暗红的天空绽放色彩, 很漂亮,很耀眼, 但是萧玉书不想看,一点也不想看, 外面的声音越响,烟花越亮,萧玉书越是喘不上气来,越是肝肠痉挛的钝痛, 好像外面的不是要过新年的热闹,是嘲笑,是一声接着一声对自己这个无人在乎的破烂提线木偶的讥讽, 讥讽萧玉书过去十几年过的人不像人鬼不是鬼, 讥讽他心里那个阖家团圆的梦如同天上繁星遥远触碰不到, 讥讽这个克己复礼压抑本性的少年到最后沦落成没人管没人要的孤子, 过去那些年,萧玉书努力满足萧凛的要求, 要优秀,要拔尖,要做到最好,完美成就旁人夸的那一句“虎父无犬子”、“后继有人”, 封闭自己,封闭心性,封闭那些渴望而不敢去尝试的念头, 萧玉书按照萧凛想要的模样努力扎根生长,每次强硬束缚自己想要冒出的旁支嫩芽,一门心思使劲拔高、长壮,到头却换来这个施肥人的一句“你若不行,我就去培养你弟弟。” 这如何不算一种抛弃? 我按照你的要求长成了这副样子,你却说我还不够好,拎着生涩的营养剂和冰冷的塑形器毫不留情的转头走向了另一棵还未被摧残的稚嫩树苗。 是了, 在如今的萧凛眼里, 他萧玉书即将成了那个失败品、残次品,是萧凛这个父亲眼中没法再继续塑造的继承人,不合长辈心意的下场似乎就是像此刻这样, 被抛弃,被冷落, 一个人留在毫无生气的家里熬过这个煎熬的除夕夜, 这一晚, 这个新年, 没人会再管他了。 这个念头何其锥心刺腹, 萧玉书从来没清楚自己想要什么, 小时候听话懂事是为了博得萧凛这个父亲的笑脸,长大后拼了命的埋头苦学不闻窗外事是为了不让对方失望、不让自己遭受的一切再次重演在萧知书身上。 自从有了弟弟妹妹开始,他不再只是是萧凛的长子,更是萧知书和萧达理的哥哥, 一个应该替身后年幼弟妹扛起一切的大哥, 可正因如此,他从来没有为自己活过, 所以本该属于他的青春气盛已经被剥削一无所有了, 而萧知书的青春即将来临、生机勃勃,应当被珍惜被呵护, 萧玉书遭受的,不能让萧知书再遭受一遍, 这也是支撑他坚持下去的唯一念头, 但此刻, 这个念头好像也不足以让萧玉书再撑下去, 他累了, 从内而外的疲惫, 累到呼吸都觉得困难, 泼天的灰败情绪如洪水猛兽般席卷而来将他彻底击溃。 很早很早, 萧玉书就开始失眠,时常难以入睡,脑袋脑袋枕在枕头上,夜晚伴着缓慢沉闷的心跳声一熬就是半宿, 即便是睡着了,也浅的经不起半点风吹草动。 长年累月, 积压的厚重无力感终于让萧玉书的精神彻底溃不成军。 他蹲在地上抓着头发咬唇静了很久, 被约束久了的人连崩溃就是无声无息,哭不出声,压抑的可怜。 “嘭——” 外面不知有谁放了个很大的烟花,特别响特别亮,强烈的光把屋里蹲着抱膝自怜的少年硬生生扯了出来,像个丑角一样完全暴露在一旁的萧玉书眼中, 萧玉书不知道自己那时的模样如何,只记得当初情绪发泄不出来的窒息感受,现在以旁观者的视角再次回顾,只觉得甚至可怜, 他可怜他自己, 可怜他的无人关怀,可怜他的无人问津,可怜他的十几年僵板。 此时此刻,除了萧玉书自己,恐怕没有人会可怜这个被人冷落在一方阴暗空间的少年了。 外面的烟花爆竹声越来越密集,越来越吵闹, 吵得萧玉书头痛欲裂,内心恍然腾起一股汹涌的暴躁,他抬起头,苍白面庞上那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窗外透进来的光, 太刺眼了, 世上怎么会有人喜欢这么刺眼嘈杂的东西? 萧玉书缓缓起身,走到窗前,看着天空那一道道绚烂,他神情冰冷,觉得极其厌烦,可视线一落,他又看到了楼下的平地。 第734章 私闯民宅 二楼的位置不算高,但是萧玉书没怎么从上往下看过, 如今一看,那种令人眼晕腿软的惧高感在心头跳跃着,竟不是害怕,而是莫名兴奋。 这个高度摔下去会死吗? 会有人发现吗? 会痛吗? 萧玉书不知道,他没有试过,但是却在这一刻前所未有的好奇。 眼前少年站在窗边,整个人瞧着极为木讷,可眼底阴暗中又透着病态诡谲, 萧玉书见此,心里一慌, 他要干什么? 那个时候的自己要干什么? 不活了吗? 可是在那种境遇下,有谁还会想继续活下去呢? 处在暗处太久,是个人都有临了结束的念头。 即便是少年动作间已经有了轻生的想法,可萧玉书仍旧活生生的站在这里,单凭这一点他就知道当初的自己没有成功。 为什么没有成功呢? 这个问题, 萧玉书在片刻、后面前少年忽然顿住的动作上才算有了答案。 前方本已经打开窗户、手也缓缓扶上窗沿的少年不知看见了什么,身体陡然一顿,再没了接下来的动作。 不仅如此,方才灰败无光的双眸也渐渐聚焦,视线聚集在某一处。 萧家有钱,住的地方也高档低奢,带着花园的别墅里有几处夏日乘凉或者是冬日晒太阳的坐处, 只是平时都没什么人去,在院中大部分都是摆设。 而此时, 一个石凳上不知何时坐了一个人。 那人身形修长高挺,坐姿优雅又随意,手里不知拎着个什么东西,坐着的地方也很妙而又妙,恰好是正对着萧玉书所在房间的窗口,只要略微一抬头就能看到的位置。 外面天已经黑了,而别墅里也没怎么开灯,萧玉书看不清这人的样貌,只能依稀辨别对方大概年纪很轻,跟自己相仿。 但这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 别墅院外的铁门早已在阿姨离开时被被关的很严实,那么高的护栏,那么结实的门锁, 这个人是怎么悄无声息的溜进来的? 更古怪的是, 这人一直保持着微抬头的姿势,看起来好像看了窗边的萧玉书有一会儿了,一动不动,宛若石雕, 诡异又有些惊悚,活像萧知书常看的恐怖片里突然蹦出来的鬼一样。 萧玉书不怕鬼,反正他自己也要成为鬼了,没什么可害怕的, 只是家里进了陌生人这件事让他感到十分排斥, 要悄声去死的人怎么也不愿意寻死的时候让旁人看见, 而且, 这人一直紧盯自己不放的眼神让萧玉书感到没来由的烦躁, 看什么看 因此他阴着脸从窗外朝那人喊了一声:“喂,你是哪儿来的?” 那人没动,可能是外面烟花声音太响,盖住了萧玉书的声音。 “啧。”这个发现让萧玉书更烦了些,皱着眉头转头拿遥控打开了院里的灯后才再次回到窗边, 借着院里明亮的灯光,他看清了这人的样貌。 院里的这人长着一张不输任何明星鲜肉的脸,也确实年纪轻轻,肤白无暇,短发清爽利索,五官端正俊美,眉目英气十足,黑色大衣修身高雅,颈间还围着灰色围巾,整个人浑身上下透着难以形容的矜贵沉稳, 他安安静静坐在石凳上,神情淡然,就这么仰头看着窗边的萧玉书,双眸如浓墨,眼中情绪难以捉摸。 对方长得很好看, 好看到令旁观的萧玉书再次被震撼的怔然无言, 不愧是男主, 无论是古装还是现代打扮都是这么博人眼球,出彩俊气。 只不过好看也不是擅闯他人住宅的理由。 少年萧玉书冷冷盯着他,声音放大道:“你在这儿做什么?谁让你进来的?” 时望轩迎上萧玉书警惕满满的目光,淡淡道:“你站在那儿做什么?” 不答反问, 这让萧玉书心里更加烦躁,更是直接不耐道:“你管我做什么?” “这里是我家,你怎么进来的?谁让你进来的?赶紧出去!” 时望轩平静的听他说完,然后道:“这是你家?” 对方充满质疑的一句话给萧玉书问的一愣,继而更加暴躁道:“废话!这不是我家还能是你家吗?” 而时望轩却浅道:“知道了。” 知道了什么了? 萧玉书搞不明白这人神神叨叨的在说什么,他皱眉道:“你赶紧出去,别在我家待着。” 时望轩道:“我走之后你要干什么?” 萧玉书直接怒气上头,嚷道:“你管我!” “在我家里,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时望轩站起身,朝楼下走了两步,然后又道:“这个高度跳下来摔不死人。” 萧玉书心底暗惊一霎,随后忽然有种心事被人戳穿的恼羞,因此急道:“你脑子是不是有毛病?哪个精神病院跑出来的?不知道私闯民宅犯法吗?赶紧出去!再不出去我就报警了!” 萧玉书警告意味满满的威胁之言并没有让时望轩有分毫动容,反而还“哦——”了很长一声,音调缓慢而慵懒随意,仿佛对萧玉书的话一点都不在意, 时望轩这样漫不经心的态度让萧玉书直接发火,怒道:“好,有本事你就在那儿别动,我这就报警抓你!” 我让你哦,进局子里哦去吧! 第735章 见鬼了 然而一摸兜,空荡荡的触感让萧玉书登时一愣,他这才想起手机被自己方才的一通发狂乱砸时不知道丢哪儿了,因此赶忙转身开灯在房间里找。 黑色外壳的手机躺在地上一堆破碎白纸上很明显,萧玉书没一会儿就找到了。 只是摔的有点惨,屏幕上密密麻麻的裂痕,不过不碍事,还是不妨碍报警。 不过, 萧玉书看着屏幕上的拨号键,指尖忽的顿住。 他这是第一次报警抓人, 私闯民宅是要判什么来着? 萧玉书忘了,再一回想方才那人的样貌,他犹豫了些,心想会不会是什么迷路的明星之类, 可再一想,什么明星能越过那么高的护栏跑别人院里气定神闲的坐着待着,还没有一点在别人家里的觉悟。 思虑至此,萧玉书决定再回去警告一番,给这人一个机会,对方要是再不走,他就报警。 他想的很好, 但一回头,面前突然出现的脸吓得萧玉书当即手一抖手机甩了出去,自己也随即爆发一声惊叫。 “啊呀!” 屋里突然多出的人让萧玉书瞳孔瞬间缩紧,吓得心差点骤停。 他双眼瞪圆,手指着眼前气质不凡的少年,语音不稳道:“你、你......” 这张方才还在院中距离甚远的绝美容颜眨眼间就出现在距自己不过几步远的面前, 跟见鬼一样,极其惊悚, 萧玉书倒吸一口冷气惊道:“你、你怎么进来的?” 趁着他不注意溜进来的时望轩一手懒洋洋插着兜,另一手轻抬指了下身后打开的窗户,表情浅淡又无辜:“你没关窗户。” 这话什么意思? 这人还能从外面就着窗户飞进来不成? 萧玉书傻愣的看看时望轩再看看他身后的窗户,嘴巴干张着不知道该说什么, 还能说什么? 哪个正常人能从这么高的地方翻窗户进来? 方才他是不怕鬼的, 现在倒是不确定了。 “你......谁让你进来的,你赶紧出去!”心里慌张的萧玉书对外还是故作强硬,指着窗户道:“从哪儿来的回哪儿去。” 就算是从窗户飞进来的,也得给他再飞出去。 然而面对萧玉书的强烈警告,时望轩并没有说话只是缓缓一个转身,踩着地上的纸张来到桌边,把手里拎着的东西轻轻放了上去。 这时萧玉书才看清他手里拿的是什么, 一瓶......可乐? 眼前人长得人模狗样的,不拿高档酒类却拎着个小破饮料,更加古怪异常。 这人不会真是个神经病吧? 萧玉书心里跳的更快了, 都说神经病发起疯来极其危险,甚至把人杀了也能笑呵呵的。 什么断胳膊断腿,剥皮吃肉砍头的, 平日里从萧知书嘴里叽叽喳喳听说的见闻此刻都一窝蜂的涌上萧玉书脑海里, 一幕幕臆想出来的惨状吓得他有那么一瞬间突然就不想死了,连忙不动声色的往旁边挪。 可萧玉书刚挪两步就听见面前背对自己的少年淡道:“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 神经病的话不应该认真听, 尽管如此,但萧玉书的动作还是为之一滞,停了脚步。 这话好似有些耳熟, 可是他不知道哪里熟悉。 “你管我?你要是再不走,我马上就报警抓你!”萧玉书冷眼说完,然后接着往门口蹭。 时望轩继而又转过身,双眼直勾勾盯着眼前这个穿着浅色毛衣模样清隽的少年,修长的手指在桌上随意搭着,从容而淡定:“抓我?” 他悠悠道:“你还是歇了这份心思吧。” 这人是怎么用平淡的语气把话说的这么狂妄的? 萧玉书被他吹牛一样的说辞给气的登时双眸圆睁,奈何双方身形上的差异让他暂时没有反击的胆量, 识时务者为俊杰, 因此他打算在成功报警找来警察前先忍忍。 于是萧玉书继续往门口蹭,只不过这次是在时望轩目不斜视的注视下搞小动作,所以蹭的有些胆战心惊。 而时望轩就这么看着心里慌到极点却表面仍故作淡定的少年自寻法子逃脱,等对方成功摸到了门把手时,他这才道:“喝可乐吗?” 闻言,以为对方要有所动作的萧玉书差点哆嗦,转头看了眼一旁靠着桌子的少年,他攥住门把的手用起了力,紧接着深吸了一口。 “去你的吧!” 萧玉书喊完,飞速开门跑了出去,一点犹豫都没有。 屋里的时望轩微微侧头,好整以暇的目睹了对方慌慌张张逃走的全过程,眸底浮现饶有兴趣的暗光,然后慢条斯理扯了扯围巾...... “哒哒哒......” 萧玉书从来没觉得家里的楼梯这么长过,跑的他又慌又急。 回去拿手机肯定不切实际,但是客厅里还有备用手机,拿到还是能报警,只要报警,让警察抓走这个神经病,那他就安全了。 萧玉书跑的很快,急促的脚步声在空荡荡的客厅里回响,伴随着越来越重的喘息声,他连忙半跪在抽屉里翻找。 第736章 神经病 可似乎屋漏偏逢连夜雨, 无论萧玉书怎么认真翻找,抽屉里放置的备用手机就是找不到,把他急的活像热锅上的蚂蚁,心情无比焦急。 越找不到,他越烦躁,越烦躁就越慌张,连带着呼吸都不稳当。 “怎么会没有呢?”萧玉书额头出了汗,眉头高高拧起。 不过幸好, 在他不懈的努力下,那个苦苦寻找的备用手机露了出来, 萧玉书如获珍宝般把其拿起匆忙开机, 可因为慌张,他的手颤抖的厉害,因此一个不慎手滑,刚开机的手机掉了出去。 给萧玉书急的真想咆哮, 恰好在这时,一只手稳稳当当捡起地上的手机,递到了几乎快要抓狂的萧玉书面前。 “给你。” 耳边响起来一道平淡随和的声音,萧玉书下意识接过,还颇为有礼貌的道了句: “谢了。” “......” 周围的空气在这一刻瞬间凝固,拿着手机的萧玉书机械般一顿一顿的缓慢抬头,不出意外的跟不知何时蹲在自己旁的时望轩对上了视线。 蹲着的少年安安静静,黑色大衣下摆随意拖在地上, 因为离的近,对方浓密微翘的睫毛都十分明显,很漂亮。 可当目光触及到对方深沉夹带浅笑的眼眸时,萧玉书的大脑登时一片空白,连带着呼吸也为之暂停,完全没有欣赏美的心情。 一楼客厅内,翻倒出来的一堆东西边,蹲着两个身形略有差异的少年, 一个神情僵硬,保持着拿手机的动作一动也不敢动, 另一个神情从容自在,侧头看着身旁僵住的人。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僵持了片刻后, 相顾无言中,时望轩率先开口道:“你跑什么?” 萧玉书石化在原地,明明手里有手机,但就是捏着没敢再有下一步动作。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把涌到喉口的那一声尖叫给憋回去的,只记得自己硬生生从发颤的牙关里逼出了一句:“没什么。” “哦,”时望轩继而又道,“那你喝可乐吗?” 此时此刻, 觉得对方是个神经病的想法在萧玉书心里达到了巅峰。 短暂沉默片刻后, 萧玉书毫不犹豫的转身起来要跑,可是蹲久了再一猛起身容易头晕,他眼前一黑差点就倒了下去, 还好时望轩眼疾手快,扶的又稳又准, 腰被人搂住的那一刻,萧玉书彻底炸了。 “松手!你别碰我!”他宛若触电似的,奋力推开时望轩,脑子里迅速过了上百遍入室抢劫犯的作案事迹,然后如临大敌般指着时望轩道:“我已经说了第三次了!你再不走,我马上就报警抓你!” “管你是什么人,擅闯民宅是犯法的!” 时望轩:“哦。” 见他完全没在怕的样子,萧玉书深吸一口气强逼自己冷静下来,然后道:“你别得意,等警察来了,你就完了!” 时望轩:“哦。” 萧玉书再道:“我说真的!关你十天半个月吃不饱穿不暖的你就老实了!” 时望轩:“......” 时望轩:“哦。” “你哦什么?我要报警抓你了!你、你......” 彼时的萧玉书还没有掌握骂人这一要领,心里面一堆澎湃激昂的情绪硬是堵在喉口一个也表达不出来,他紧张兮兮的瞪着眼前这个诡异人,看着对方一副视天地为无物的样子,再三欲言又止之下, 萧玉书还是选择警察叔叔救命, 可就在他急忙去抠手机时,却发现手机压根没电,刚开机就自动关机了。 这个发现使得萧玉书火热的心登时比外面路上的积雪还冰凉, 碰巧此刻,时望轩忽然道:“你的屋子乱死了。” 闻言,或许是觉得死到临头了,也或许是还想硬撑气场,反正萧玉书冷眼硬道:“关你什么事?” 时望轩平静道:“太乱了。” 萧玉书再道:“我乐意!” “乱七八糟。” “你管我!” “下不去脚。” “你有病吧!”萧玉书受不了了,终于爆发道:“我屋子乱不乱跟你有什么关系?我还没告你擅闯我家,你倒先嫌弃我家乱?” “神经病吧你是!” 他一气吼完,有没有威吓住眼前这个脑子有泡的不速之客先不说,心情倒是痛快了几分。 没来由的, 能喘上气的那种, 兴许是跟人还嘴需要气沉丹田吧, 萧玉书心里是这么理解的。 而时望轩呢,挨了一顿嚷,非但不痛不痒、一点不怕,在萧玉书狂轰乱炸似的一番话后,整个人仍旧心平气和,甚至还风凉话似的道了一句:“那也是乱。” 这句话仿若有火上浇油之奇效, 萧玉书成功被惹毛了。 “你他妈......” 几乎是完全不经过大脑思考,萧玉书骂出了他人生中第一次口头禅脏话,话刚说出口,他就突然反应过来,心跳停滞一瞬后赶紧咬住了牙关硬憋了下去,及时悬崖勒马。 饶是闭上了嘴,萧玉书仍旧跟做了什么天大错事一样,双唇紧抿,眼眸紧张,心也砰砰跳的厉害,整个人心虚到了极点。 他心里一阵后怕, 自己脱口而出的这句没素质的脏话,幸好没让家里其他人听见, 不然...... 第737章 你骂人了 “你刚才说什么?” 巧了,这种凝滞时刻,时望轩好似一点没察觉到萧玉书的异样,不仅没有眼色,反倒还好奇问道。 这萧玉书怎么可能再重复一遍,当即冷道:“没有。” “没有?” 时望轩发出疑问的调调,垂眸思索了下,随后抬眼指着萧玉书了然道:“哦,你方才骂人了。” 仿佛是做了坏事后又被人当众揭开了遮掩,萧玉书立刻红着脸为自己辩解道:“我没有!你听错了!” 然而时望轩一点面子都不给他留,凉凉道:“你骂人,还骗人。” “胡说八道!”萧玉书气急败坏道,“你给我滚出去!” 时望轩轻飘飘道:“哦,你好凶喔。” 萧玉书气到呼吸都在颤抖:“你、你......” 不知道为什么, 萧玉书总觉得这人每一句话都散发着浓浓的...... ......贱! 贱嗖嗖的让他咬牙切齿,恨不得上前抡其一顿。 但是从小受到的教育和管束又让萧玉书不得不憋着火,艰难保持着最后的沉着理智跟眼前这个陌生人讲该死的道理。 他沉声道:“你现在要是从我家出去,我不把你怎么样,但你要是还不走,我就......” “找人抓我?” 面前一直无所畏惧的少年攸地挑眉,腔调打弯儿道:“省省吧,这个地方就你自己一个人,你还想对付我?” 只听时望轩缓缓道:“这个时候会有人帮你吗?” 吧嗒, 脑袋里好像有什么一直绷紧的弦断了, 应该是理智, 不太确定。 但眼前少年浓浓的嘲弄意味的确冲昏了萧玉书的头脑,把仅剩不多的冷静搅得一塌糊涂。 没错, 现在这个家,这个偌大低奢的家里,确实就剩下了萧玉书一个人, 是孤立无援,是无人问津,是独自影怜, 眼下的情况,若是面前这个闯进家里的陌生人真想做点什么,萧玉书也只能自己想办法解决对方, 可是, 是萧玉书自己想一个人的吗? 谁会在这个除夕夜里管管成绩下滑、神情阴郁的少年呢? 不会有人了, 最起码现在萧玉书觉得没人会管自己, 所以他站在二楼敞开的窗户边,不打开引人注目的灯,整个人隐没在不起眼的阴暗中才会突然萌生跳下去一了百了的极端想法。 跳吧, 反正不会有人看见, 死吧, 反正不会有人在乎。 萧玉书的过去为了萧凛这个严父的期望而活,现在为了弟弟妹妹的日后而咬牙硬撑,可是直到今年除夕的烟花在黑夜绽开,绚烂光芒照进这个压抑的房间时,他才恍然明悟, 自己也是个活生生的人,可却活得像个被提线的傀儡。 这有什么意思呢? 父亲也好,弟妹也罢, 萧玉书对他们慷慨久了,久到也想自私一回,想结束这一切,想不管不顾的闭上眼再也不看十年如一日的枯燥世界, 故此这个没了生念的青春少年有了寻死轻生的念头, 可这个死气沉沉的念头刚要付诸行动,就被擅闯者给打断,被对方逼的张嘴破了礼数素养, 不仅如此,这人居然还嘲笑萧玉书自己一个人, 嘲笑他的形单影只,嘲笑他的孑然一身, 嘲笑他在这个本该团团圆圆热闹非凡的大年三十就自己一个人待在空荡荡的房内,凿壁偷光似的躲在阴暗处看着别家众人点燃的烟花, 像个偷窥别人幸福的小偷一样丢人现眼,无地自容。 萧玉书活在旁人眼中的模样一直都是温雅彬彬,沉稳自持的优秀少年, 但此刻, 听着面前人的话,他突然就不想再继续维持那些缝在脸上的形象, 他想发一次疯, 反正活也不想活,那就在死之前做一回从来没做过的事情。 比如, 打架。 萧玉书基本上没怎么运动过,即便是体育课也是有特权一个人坐在教室里安安静静的看书写题,常年缺乏锻炼的身体并没有多少力气,甚至因为食欲不佳而显得单薄瘦削,可他仍旧抡起拳头朝前打去。 他不会打架,也不知道要领技巧,全凭着感觉和心里满腔翻搅的怒意来驱使四肢,近乎是胡乱发泄一般,萧玉书挥拳打得很是杂乱无章。 所以每一下,都被时望轩轻松闪身躲过, 但积压已久的不满和怨念在这一刻发泄的唐突猝然,萧玉书完全没有任何理智,自己的拳头落了空,他就再接着挥出去,每一次都是没头没脑的用出全力。 毛头小子的乱序攻击怎么会碰得到一个数年经战丰富的前辈, 时望轩不仅躲得轻松自如,甚至还趁着萧玉书自己脚步不稳时反手在他屁股上不轻不重的踢一脚。 力道不大,但是踢的萧玉书更加抓马。 “你他妈有本事就别躲!” 什么素质涵养,什么礼貌优雅,在这一刻全让萧玉书丢去扯了淡,他连着胡乱打了好几次,都被时望轩躲开, 这也就算了,偏偏时望轩还在这时故意轻笑道:“你没打过架吧?” “拳头不硬,下盘不稳,动作莽撞,”他不紧不慢道,“好笨哦。” 萧玉书从来没见过这么贱的人, 累的气喘吁吁只能靠手撑着沙发勉强站稳的他瞪着身形欣长,腰背直挺气定神闲的时望轩咬牙切齿道:“王——八——蛋!” 第738章 打屁股 “嗯?”时望轩似乎对这个从萧玉书嘴里蹦出来的新鲜词感到十分意外,他眉梢轻扬,一字一顿认真道:“你又骂人了。” “我他妈就骂了怎么了!”萧玉书再也不管这些,气喘吁吁的大吼道,“你他妈王八蛋!傻逼!缺心眼儿!神经病!小瘪犊子!” 被愤怒情绪彻底冲昏头脑的萧玉书把自己从小到大听见的脏话都骂了出来,狠狠的、大声的,以往安分守礼的样子彻底碎了一地, 当一片片被人强硬贴饰的无暇白瓷不断掉下,少年压抑已久的真实自我也逐渐显露出来, 那是有力的、有声的、有情绪的真正活人面庞,是兴许因为头一次见了天日有些陌生平庸和不尽人意的瑕疵,与原来完美的外壳堪称云泥之别, 可世上活生生的人不是因为那些虚无缥缈的完美才会拥有生机, 每一处缺陷每一处缝隙,都是种子生根发芽顶出嫩绿的契机, 属于萧玉书的抽芽来的有些迟,但是仍旧可以顶出来几点浅绿, 只要有芽,有这几点能焕发新生的绿, 这棵即将干涸枯竭的树还能活下去,撑着迎接下一个终不会再是风吹雨打的春天。 此时被时望轩完全激怒的萧玉书不再顾及什么死板的教养,骂了这个年纪该会吐出口的脏话, 那么这根枯木,就要再逢春了。 时望轩看着眼前累的满头大汗却满脸不服牙关咬得棒棒硬的瘦削少年,唇角勾起一抹浅薄至极的笑,他道:“你的嘴皮子功夫可比拳脚功夫厉害多了。” “滚你妈蛋!”萧玉书在稍作歇息后,再次攥拳打来。 年轻气盛,冲动易怒,不知天高地厚, 是这个年纪的少年应该有的特性, 时望轩只是轻微闪身,萧玉书再次毫无意外的扑空, 不仅如此,萧玉书屁股上又挨了一脚。 “你他妈再踹我试试!”萧玉书捂着屁股,气的耳朵发鸣,刚想再次挥拳去打,却被时望轩反身用腿一勾, 本就脚步不稳的萧玉书直接被勾倒,在即将扑倒在地上的瞬间又被时望轩抓住胳膊一个四两拨千斤丢到了软软的沙发上, “你、你给我滚起来!” 萧玉书脸朝下被摁在沙发上,双手被钳住反剪在腰后,屁股上甚至还被时望轩曲起一个膝盖抵着,除了两腿还能无力的蠕动几下外,他算是再没了反抗的余地。 受制于人动弹不得的窘迫处境让他涨红了脸,侧脸被压在垫子上,说话声音也有些闷囔。 “你他妈有本事就别躲!”萧玉书暴躁道,“你个卑鄙无耻臭不要脸的!” 时望轩垂眸看着身下人,眼底蕴着浅笑,戏谑道:“我卑鄙?我要是真卑鄙早就还手给你两下,让你吃吃苦头,长长记性。” “我、我用得着你来长记性?”萧玉书切齿道,“你不就是会打个架吗?有什么好嘚瑟的!” “你给我滚起来!要不然我......” “啪!” 这声一出,萧玉书眼睛都瞪圆了。 屁股上火辣辣的触感让他顿时整个人都麻了个彻底。 时望轩淡定收回手,道:“还骂不骂?” 萧玉书被打懵了,反应了两秒后才意识到被这人打了屁股,强烈的羞辱感瞬间充斥了整个脑袋,脸红脖赤好不恼火。 他硬着头皮道:“就骂!你个王八蛋!” “啪!” 萧玉书又愣了,没想到对方居然还打。 打完的时望轩仍在问道:“还骂不骂?” 萧玉书也是较上了劲儿,屁股越疼,骂的越狠。 “混蛋!” “啪!” “傻逼!” “啪!” “艹!你他妈的......” “啪!” “你、你......” 时望轩手上是一点没留劲儿,几巴掌下去,萧玉书屁股都麻了,火辣辣的疼痛非常,到最后给萧玉书气的呼吸紊乱再也说不出话来。 因为再也不会别的骂人的词了, 而且, 他要被时望轩大人教训小孩儿一样的举动气疯了, 从小到大还没有谁这么摁着萧玉书打屁股,疼不疼是一码事,丢不丢脸是另一码事。 倍感羞辱的萧玉书在拼尽全力挣扎却依旧没有半点作用后,仿佛累极了似的,忽然就没了声,把脸埋在了沙发垫子上,胸膛还是在剧烈起伏。 见身下暴躁的少年终于没那么聒噪,时望轩这才风轻云淡道:“骂人可以,但是骂人前先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 “若今日进来的人不是我,是暴徒,你骂出的这几句早够你死好几回了。” 这不是什么身手矫健身居上位的胜者得意炫耀的显摆话,而是一个身经百战、栽过无数跟头的前者最为深刻的经验, 时望轩引导萧玉书学会发泄情绪,然后又教给对方在能力不足的时候收敛心性、避开强恶, 眼前这个年纪轻轻正值风华的少年完全不像青春意气的东升骄阳,反倒像极了看淡世间一切斗转星移的青山, 沉稳淡然、波澜不惊的模样让一边默默旁观的萧玉书心中忽然萌生了一种不可思议的念头, 这个心性老成、处事泰然的时望轩是他认识的那个时望轩吗? 第739章 土匪 面前这张脸是刻在记忆里的,一点没错, 可直觉告诉萧玉书, 这人并不是那个自己亲手带出来的、脾气还有些少年心性的时望轩, 萧玉书记忆里的那个时望轩, 是从小倔强、嘴硬别扭凡事藏于心中不被逗急了绝对不说出来的犟人, 是即便经历无数苦痛磋磨却没被摧倒、仍旧揣着满腔赤诚真心的拧子, 是被外表一层层凶恶戾气、一句句赌气狠话遮掩住的脆弱敏感的青年, 那是萧玉书大概这辈子都忘不掉的、需要安抚的幼兽, 不是眼前这个周身散发着浑然天成的沉稳的、言行举止无一不透着前辈气场的违和少年, 此刻出现在萧玉书眼里的这个人, 这张年轻气盛的容貌之下,仿佛藏匿着一颗沧桑老态的心,平和的就算狂风骤雨也再也激荡不起半点波澜。 时望轩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不, 应该说是萧玉书不曾见过、不曾知晓的这个‘时望轩’, 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萧玉书想不明白,心中甚至疑惑,可眼前所见的一幕又让他不知是气还是笑, 这个‘时望轩’倒是有几分跟自己如出一辙的贱模样, 那份游刃有余、处变不惊的从容,细想之下,又怎么不像当初戏弄时望轩的自己呢? 萧玉书默默看着沙发上的两人,透过对方身下那个被死死压制动弹不得、涨红了脸骂又没词的少年清楚看到了另一个曾经折云峰上那个青涩倔强的少年。 他恍然发觉, 其实曾经的自己跟当初的时望轩没有多少差别, 要不然也不会在看到不合群的时望轩独自住在简陋小院时一而再再而三的去骚扰对方, 当然有点原因是因为无聊闲的, 但更多的,还是萧玉书的潜意识告诉他,独自一个人的滋味不好, 他从那时形单影只的少年身上又寻摸出了些自己当年的痛楚, 因为自己的伤结了痂,不再流血刺痛,萧玉书便有了力气去帮另一个同病相怜的可怜人舔舐伤口,再守着对方痊愈, 不是天生怜悯圣人心, 而是从前萧玉书觉得自己没有被人疗过伤,但好歹是受伤的人,知道伤口有多痛,所以才想帮别人一把,想帮过去的自己一把, 不管是谁,只要萧玉书碰见了,被拉了一把,就是得天独厚的幸运儿, 可他却不曾料到,原来自以为磕磕绊绊一路阴暗的过去的自己,也是个不识庐山真面目的幸运儿。 “嗯?怎么不接着骂了?”发觉身下人不出声了,时望轩这才出声道。 而被他压着的萧玉书没说话,也没动,就一直把脸闷在沙发垫子上,那架势好像要把自己闷死。 “干什么呢?”时望轩俯下身,低头去看萧玉书的状况,发现对方一直把脸怼在垫子上,便伸手去扒拉他的脑袋,却没想到刚一碰就遭了骂。 “滚蛋!” 身下少年软乎乎的头发被他扒拉的剧烈一颤,然后憋着气把时望轩的手狠狠撞开,完事后又用力一闷,脸在沙发垫子上撞出了一声闷响。 兴许是没见过处境窘成这样还拧巴巴的人,时望轩被萧玉书这一下撞出了一声极低的轻笑,他伸手在萧玉书脑袋上弹了个脑崩,响响的。 “我好心告诉你这些道理,你倒是一点不领情。” 身下人闷闷囔囔咬牙切齿的声音溢了出来:“谁用的着你教?你还好意思说我!” “你个土匪!” 时望轩一听,挑眉玩味道:“土匪?” “我要是土匪,早把你绑回去了。”说完,他像是觉得这话不够欠似的,末了还戏谑性的补了一句:“毕竟你家里也没多少值钱的东西,就算抢也没什么好抢的。” “不如绑个人回去,有人要就勒索一笔钱,没人要的话......” 时望轩眼含揶揄,故意道:“没人要你就留在山上,当个镇山夫人如何,反正模样不差,是不是女人也无所谓?” 身下模样漂亮的少年不说话了,安安静静,连胸膛起伏的程度都小了不少。 不过时望轩并不觉得对方这是怕了, 死都不怕的人,怎么会怕别人没多少分量的吓唬的呢? “哎,你怎么不说话了?”或许觉得逗人玩玩差不多就得了,时望轩缓缓松开了钳制萧玉书的手,从他身上起来。 当然,介于这小子毛毛躁躁的脾性,时望轩还是提防着对方下一次不知道怎么没头脑的攻击。 但并没有, 过了一小会儿, 时望轩发现面前少年还是趴在沙发上不说话,一动也不动,跟睡着了似的, 这就有点奇怪了, 他看着眼前趴在沙发上的少年,黑亮的眼瞳划过一丝疑惑, 这个年纪的萧玉书,腿长腰细,个子不矮,但是因为常年心情压抑阴郁,身体消瘦单薄,看起来纤弱些,因为不怎么出门,皮肤也偏向微病的白皙, 他穿着浅色的毛衣,休闲的长裤,衬得肤色更白身形更瘦削, 因为方才乱打一气又被人措不及防丢到沙发上,匆忙仓促间,毛衣下摆有些上掀,露出了一截细白腰身, 太弱了, 一点打架的底子都没有, 第740章 完蛋了 时望轩这样想完,便过去俯下身,伸手给其拉好衣服,并试探性的在少年腰身上戳了戳,结果不出意外的换来对方剧烈扭腰反抗和一声压得极低的“滚!” 只不过萧玉书这次的声音听着有些奇怪,除了闷闷囔囔外还夹杂着别的什么, 为了验证心中的猜想, 时望轩直接上手掰萧玉书闷在下面的脸。 “你给我滚蛋!” 萧玉书岂能让他掰过去? 自然是死死反抗挣扎, 然后被时望轩双手一抬,直接在沙发上咸鱼翻身似的翻了个面。 “你个王八......” 失重感过后,萧玉书居然不是一拳头回过来,而是双手紧紧捂住脸,硬是不愿意露出来半分。 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怪异举动让时望轩更加好奇,因此他二话不说就去扒拉萧玉书挡脸的手, “别、别动我!” “我看看你脸怎么了!” “就不让看......” 通过绷紧的指尖不难看出萧玉书反抗的有多用力,有多想捂住脸不让时望轩看见, 可是当两个拧人碰在一起,自然是谁有劲儿谁占据上风, 时望轩只是双手稍微一用力,就把萧玉书的手从他自己脸上扒了下来, 然后露出来的,是双颊透红、眼底泛着泪光、紧紧咬唇的皱眉面庞。 萧玉书这人长得很好看,随了母亲将近七分的冷艳高雅,却沾了三分父亲的英气,显得漂亮也不阴柔,是皎月高悬的美、凛冬霜雪的洁, 时望轩这一辈子见过无数千姿百色的美人,如春日之中百花齐放争奇斗艳,各有各的绝顶千秋之美, 但是美多了,就看厌了,厌倦了夺目疲眼的美,厌倦了一张张包着居心苟测的皮囊。 若真要让一个院里曾种过万般艳花的人说说此刻眼前的少年有哪一点出彩的漂亮, 那大概就是脸上这双泪光潋滟的眸中氤氲着的那抹咬牙不甘和浓重委屈, 这双眼睛恶狠狠的瞪着自己,像无力困兽的最后坚强, 那黑漆漆的瞳孔中,时望轩看见了自己年少时的模样, 似乎是好久没从旁人眼里见过自己曾经的长相,他一时顿住,垂眸多看了两眼。 然就是这两眼不加任何防备的停顿, 让时望轩荣获了萧玉书抓住时机的一个重击, “我他妈让你看!” “嘶——!” 这次距离太短,太过突然,时望轩没能躲过,面门硬生生被萧玉书毫不留情的捶了一拳狠的,鼻骨上的钝痛给时望轩疼出了生理泪水,他捂着鼻子因着惯性后退了两步,原本轻松的眉头瞬间拧的贼紧。 看见对方终于吃瘪,萧玉书吸了吸鼻子,抹了把眼泪花,终于解气的从沙发上蹿起来指着他得意道:“该!活该!我让你得意,疼死你!” 眼前少年一改原本我见犹怜,得意狡黠的模样让时望轩看的眸色渐深,缓缓松开手,直起腰的时候还低低“啧”了一声。 单只这一声,还有那个意味不明的神情,对时望轩的脾性大概了解的、旁观的萧玉书顿时有了不祥的预感。 他觉得有眼不识主角的‘自己’要完蛋了, 但是现在这个‘自己’还没有半点对危险即将来临的感知, 不仅没有, 此刻的少年萧玉书还在为自己急中生智耍的小聪明感到无比骄傲得意,他胡乱揉了几把脸,把眼眶边上挂着的硬装出来的眼泪尽数擦干,看着眼前捂着鼻子剧痛无比的时望轩,他嚣张道:“你不是厉害吗?刚才怎么不厉害了?” “让你嘚瑟,让你吹,挨打了吧?” “该!” 而时望轩面对眼前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听着对方丝毫不加掩饰的嘲笑,俊美的面庞上并没有多少恼意, 不但没有,反而还在沉默之中突然轻呵了一声。 少年萧玉书觉得这人应该是被自己气傻了, 但成年萧玉书心里默默为年轻气盛的自己比划了个阿弥陀佛, 要不是亲眼所见, 萧玉书还不知道自己以前也这么傻逼过,之前还嘲笑过去的时望轩不知道收敛锋芒暂避强势, 结果这倒好, 自己干过的没脑子的破事比他还多, 为了尊严,这些事萧玉书可真不能让外边那个时望轩知道, 绝对不能! “救、救命啊......” “救......” 片刻之后的少年萧玉书完全没了方才偷袭成功反击的得意劲儿,双眼害怕的紧闭,小脸煞白,双手紧紧搂着身旁人的胳膊,要不是腿软,他甚至都想两腿再环上去。 时望轩站的随意,额前短发随风扬起,他一条胳膊被萧玉书如抓救命稻草似的死死抓住,抓的很紧, 相较于萧玉书的哆哆嗦嗦,他倒是云淡风轻,跟看风景似的俯瞰下方城市的一切。 对, 没错, 叱诧风云的一代修真小说男主把有眼不识泰山的少年萧玉书拎到了高空,带他彻底见了不一样的世界——高空的世界。 现代平地走路的人或多或少都会有点恐高, 更别提这么高, 第741章 救命啊 萧玉书只是胆战心惊的睁开一条小缝儿往下瞟了一眼,当看见以往高楼大厦如今只剩下一对密密麻麻的小亮点时,他整个人都麻了,血液从头到脚凉了个彻底。 “救、救命啊......”他声音颤抖道。 见鬼了, 见鬼了, 大过年的他果然是见鬼了, 这个鬼长得人模狗样的,却一点也不做人事,把萧玉书拎到这么高的地方来,怕不是想就此把他摔死,一解方才被捶了一拳头的恨。 真小心眼儿, 这人踹了萧玉书那么多脚,萧玉书就只是骂了几句, 而萧玉书捶了对方一拳,对方居然就要把他摔死! 虽然萧玉书本来就想死, 但是...... 那他也不想死无全尸,从这么高的地方摔下去,三维的要摔成二维的了吧! 萧玉书越想越害怕,所以抓住时望轩胳膊的手更紧了几分,生怕一个不留神自己就要做自由落体运动。 身上挂着的人的反应让时望轩尤为满意,他淡定道:“高么?” 萧玉书没说话,既闭着眼也闭着嘴,死死坚持着自己最后一丝尊严,倔强的样子让时望轩了然道:“哦,还是不高。” 于是一个骤然加速,伴随耳边凌厉的风声,知道对方又升高的萧玉书心更凉了。 再高一截后, 时望轩看着眼前不远处炸开的烟花,一边欣赏近在咫尺的绚烂,一边饶有兴致道:“现在高了么?” “......” 萧玉书还是没说话,也不知道是吓得还是在硬撑着,反正抓住时望轩胳膊的双手一点没松过。 见他这样,时望轩轻呵了一声,故意抖了下萧玉书抱着的胳膊,成功引出对方害怕的一声低叫。 “妈、妈呀!” 萧玉书被时望轩突然搞得那一下吓得花容失色,连忙抓的更紧了些,他不知道自己脚下踩着什么,整个人就这么停在半空中,也不知道再往哪儿躲挪一步就会踩空掉下去, 但他好歹知道抓住时望轩这个始作俑者就能暂得安稳,因此恨不得整个人趴对方身上。 偏偏时望轩还恶趣味的时不时故意动一下,每一下动作幅度都不高,恰好是能逼出萧玉书惊慌低呼的程度。 太坏了! 少年萧玉书心道, 太坏了...... 成年萧玉书心道。 “我看你刚才挺狂妄的,怎么现在不狂了?”时望轩语调上挑,道:“现在我不动,你接着打吧。” 这怎么打? 先不说打完之后时望轩会不会一个不高兴随手跟丢垃圾似的把萧玉书丢下去,单论此刻双腿打颤的萧玉书都没有那个力气, 晕高,恐高,还站的高。 萧玉书觉得人生的最大痛苦也不过如此, 吓人! “怎么不说话了?”时望轩尝试着抽回胳膊,却换来了身旁少年更加用力的抓握。 萧玉书双眼紧紧闭合,头埋在时望轩肩侧,小声道:“让、让我回、回去。” “我要是不呢?”时望轩故意道。 “你、你......”你他妈的要是不我也没法儿拿你怎么样, 萧玉书心里悲催至极, 大过年的, 被人丢家里独自熬就算了, 还碰上个心眼蔫坏的鬼, 要说方才在家里是装哭,现在萧玉书是真的想哭了, 为什么他的命就这么苦呢? 老天为什么总是拿他开刀? 这么一想,仿佛一个开端,过往一件件被压下去的委屈齐齐浮上心头,精神紧绷的萧玉书终于崩溃,鼻头一酸,窝在时望轩肩头发出了一声克制不住的呜咽。 这一声让时望轩听了个清楚,但是他没说话,而是不动声色的动了动手,把身侧的人带到了面前。 他这一下自然又惹得萧玉书一阵害怕,慌里慌张的想要再次抓紧。 结果不巧,出于悲伤之中萧玉书手一滑,一个没抓住脚下不稳差点仰倒,这可给他吓坏了,睁开眼便是一声:“救命啊!” 此声响亮无比,在高空中传了很远, 最后萧玉书当然没掉下去,被时望轩伸手一捞,他现在整个人宛若考拉攀树,手脚并用的挂在了时望轩身上,搂着对方的脖子一点都不敢再松手。 他当然没有那个能稳稳当当挂在别人身上的力气,能不掉下来完全是借了时望轩的福。 无人注意到的高空之上,一人脚踏虚空如履实地的悬站着,仿若降神之姿,俯瞰众生, 只是身上挂了个颤抖不已的少年,显得有些滑稽违和。 时望轩一手环着萧玉书的背,另一手托在屁股上,将人抱的稳当有力。 这是个抱小孩儿的姿势,但此刻萧玉书已经没有再多精力去想什么丢不丢脸的事情了,只求时望轩千万别松手,自己千万别掉下去。 “害怕了?”时望轩低沉的声音在萧玉书耳边响起,良久才得了身上人压的极低极其不情愿的一声:“嗯。” 时望轩满意道:“想下去么?” 萧玉书想的要命,恨不得赶紧回家,连忙应道:“想。” 而时望轩却道:“想什么?” 萧玉书深吸一口气,带着颤抖道:“想回家。” “回家?”时望轩似是疑惑道:“回家做什么?” “你睁开眼看看下面,我们站着的这么高,跳下去肯定死路一条。”他平静道,“你家二楼那个位置太低,跳下去摔不死,最多摔成残废。” “此刻,这么好的机会,你不如跳下去算了。”时望轩说着,抱在萧玉书背上的手隐隐有松开之势头, 第742章 让我回家 萧玉书吓坏了,连忙搂的更紧。 什么不想活了、什么学习压力大、什么觉得活着没意思.....统统被他抛在了脑后, 此时此刻,此情此景, 他就只想回家,脚踏实地待在家里,有人也好,没人也罢,只要安全就行,别的一点都不敢奢求, 现在的萧玉书甚至觉得一个人待在家里也是极好的,只要不见鬼他就阿弥陀佛了。 “嗯?跳么?”时望轩低沉磁性的声音再次响起, 萧玉书眼泪流了出来,抽泣道:“不、不跳。” “真不跳?” “不跳。” “还想死吗?” “不想了......” 这一刻,萧玉书憋了好久的眼泪如断线珠子般一滴接着一滴的往外流,顺着脸颊落到了时望轩颈侧,打湿了一片。 “让我回去吧。”少年呜咽着,抽噎着,声音越来越大,委屈如溃堤洪水,再难压制。 哭的哽咽,哭的笨拙, 当积攒了好几年的泪水放肆涌出,洗刷出来的是最干净澄澈的内里。 污泥散去的人,一颗火热的心仍旧不染半分脏尘。 “呜呜......让我回家,我想回家......” “我不想在这儿......” 之前在房间里发泄完安静落泪的少年,身处万丈高空、周围一片烟花燃爆的喧嚣里终于哭出了声,虽然只是些断断续续的呜咽,却总比以往好了太多。 达到目的的时望轩稳稳的抱着他,转瞬间便回到了家里。 耳边的烟花声响减弱直至回归安静后,趴在时望轩肩头的萧玉书才敢试探性的睁开一只眼,因为刚哭完,眼底残存的泪水模糊了视线,不过还是不妨碍他辨认出家里的熟悉布设。 发现真的回到了家,萧玉书如获救般松了口气,吸着鼻子就着时望轩肩膀上的大衣把鼻涕眼泪全擦了个干净,然后从对方身上麻利的跳了下来。 不过还是有点腿软,他一屁股坐倒在了地上, 但无所谓, 萧玉书顺势坐在地上找了舒服的姿势,也不管优不优雅成不成体统,他现在就想好好享受一下劫后余生的安稳。 无论怎样被压垮、丧失生念的人,在阎王殿前真真正正的走一遭后,哪怕脚已经迈进了一半, 只要没进去, 只要打了个弯儿再回头, 原路返回的路上只剩下了一种感慨: 活着真好...... 这次萧玉书在地上吊儿郎当的坐姿并没有引得时望轩的嘲笑, 他默默的弯下腰,也在萧玉书身边好不讲究的坐了下来, 两人肩并肩,就这么安安静静的坐着,听着外面一声接一声的烟花声响,彼此都不说话, 此刻祥和的气氛颇有种岁月静好、不知今夕是何年的调调。 “咻——嘭!” 又过了一会儿,外面不知道有谁放了个声音尖锐的烟花,很响,也很亮。 萧玉书抬起红肿未消的眼,朝窗外扫了一眼,然后再回头瞥了眼身旁视线落在某处角落沉默不语的少年, 他使劲眨了眨眼,然后才干巴巴道:“你是人吗?” 闻言,时望轩收回视线,淡淡道:“你是在骂人吗?” 嗯...... 这次萧玉书可真没有,他纠正道:“我的意思是,人不能凭空飞那么高,你是人吗?” 时望轩只道:“你觉得我是,我就是。” 听此,萧玉书再次偏头打量了这个谜一样的人一眼。 屋内柔和不刺眼的灯光之下, 少年白皙的面庞散发着柔光,五官硬朗,棱角轮廓清晰,睫毛浓密纤长,瞧着是真好看。 虽说看着对方年轻的模样应当跟自己年纪差不多,可不知道这人是干什么的,萧玉书经过刚才在空中抓救生圈一样的狂搂后,这才发现对方身体倒是精壮,比自己的小脆身板硬实多了, 应该是练过, 否则不会对付萧玉书跟玩似的。 或许是闹了这么一场之后看开了,也或许是察觉到对方并没有真实的恶意,萧玉书对身旁这个不速之客也没一开始那么浓重的敌意, 取而代之的,是逐渐浓郁的好奇心。 回想刚才跟做梦一样的诡异经历,萧玉书继而又好奇道:“你刚才......怎么做到的?” 岂料时望轩偏头看他,眼神诚恳:“想来第二次?” 对方这语气,这神态,仿佛只要萧玉书说是,他肯定再带着萧玉书体验一把方才的心惊肉跳。 萧玉书立马别回头,转移话题道:“你挺厉害。” 时望轩道:“跟你比,我确实算厉害。” “......” 萧玉书嘴撇了又撇,最终还是记住了还嘴之前先掂量掂量双方实力差距的道理, 平复下心情后,他又问道:“你是从哪儿来的?大过年的跑我家里来做什么?” 总不能是神通广大到闲的没事干随机挑选一个幸运儿来耍耍吧? 对此,时望轩沉默了一瞬,然后才道:“过年。” “什么?”萧玉书这次没听明白,道:“你过年跑我家里来做什么?” 时望轩如实道:“找你过年。” 萧玉书奇怪道:“找我?我又不认识你,干嘛跟我过年。” 时望轩又不说话了,只是转头正视着萧玉书,清而亮如黑曜石般的双眸深沉又晦暗。 “现在认识了,”片刻后,他才道:“你家里就你一个人,我也是一个人,正好。” 第743章 做饭 正......好? 正什么好? 他一个人跟自己一个人有什么关系? 萧玉书觉得有点不对头,但也实在说不清哪里不对头, 要非说点不对头的话, 那就是…… “谁跟你认识啊?”萧玉书最后皱眉古怪道,“我可没邀请你进来。” 岂料时望轩直接道:“那你也没法儿让我出去。” 萧玉书:“……” 我靠,这人…… 绝了! 被跟鬼一样行踪神秘的时望轩收拾了一顿后的萧玉书在今晚充分认识到了“敌强我弱不能吃饱了撑的没事找死玩的”的道理, 更是在此刻开辟了一个新技能——心里碎碎念。 有啥不服气的、有啥想吐槽但是不能说出口的,就都在心里嘀咕一遍, 反正对方又听不见,既安全也解气。 “那你什么时候走?过了年?”萧玉书继而又道:“你不会还想住我家里吧?要是我家回来人,你怎么办?” 难不成还要把萧凛这个不畏天不畏地的老父亲也拎天上见见世面? 萧玉书不理解, 但是有点支持。 他甚至都脑补出了萧凛被吓的整个人哆嗦到说不利索话的模样, 因此没憋住,突然低笑出声,然后一发不可收拾的捂脸忍笑, 萧玉书莫名其妙忍俊不禁的样子被身旁的时望轩看在眼里, 他扫了眼身旁少年被风吹的有些凌乱的发型,然后道:“笑什么?” “没什么。” 虽然嘴上说着没什么,但脑海中那个画面久久挥之不去,萧玉书越憋笑越想笑,最后直接仰头用胳膊挡脸,笑的浑身颤抖。 或许是笑的太厉害了,萧玉书上面笑着,下面的肚子发出了一阵响亮的咕噜噜。 “咕噜噜......” 这个声音一出, 萧玉书顿时就笑不出来了, 一直表情平平淡淡的时望轩反倒笑了。 “厨房在哪儿?”他缓缓起身,随手将厚重的大衣脱在了沙发上。 看时望轩这架势,萧玉书惊诧道:“你干什么?你要做饭?你......” 你长成这样不像是会做饭的, 而且, 就算时望轩会做,萧玉书自己也不太敢吃,因此他道:“你、你......你要不还是坐着待着吧。” 省的大过年的, 再消耗一个厨房走。 对于萧玉书的话,时望轩只回头给了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深长的就像刚才把萧玉书拎天上之前的那一眼, 行吧, 这个眼神一出,尽管不知道是什么,但少年萧玉书心里还是大概相信对方会了。 至于时望轩那个眼神,或许在未来等萧玉书接触到网文小说后,才会明白, 那原来就是专属于男主所向披靡、王霸之气的眼神。 其实不用萧玉书去指路,聪明绝顶的时望轩也能辨别出哪个是厨房, 毕竟案板碗筷这些东西,不管是现代还是古代,都是大差不差的, 因此, 这位聪明绝顶的睿智男主慢条斯理的挽起袖子后,从容的一个抬手,就把水池子上边的水龙头给掰坏了。 可能是没想到这东西会那么脆,也或许是没想到这东西要靠扭来使, 反正被喷出的水怼脸冲击的时望轩整个人都是懵的,还保持着抬手的动作宛若石化般僵在原地, 半只落汤鸡的淡定模样成功把扒着门刚想提醒时望轩的萧玉书逗得弯腰拍腿大笑, “啊哈哈哈......还以为你多厉害呢,原来都是装的,水龙头都不会使哈哈哈哈.......” 自己衰了半天,总算是见到这个家伙吃瘪倒霉了,萧玉书笑的十分开心, 可当亲眼看见时望轩直接把断掉的水龙头硬生生按了回去,还完好无损并且把自己身上的水渍也跟变戏法似的一并烘干后, 萧玉书的笑声戛然而止,一点也笑不出来了。 “你怎么做到的?”他惊讶的过去,探头伸手仔细摩挲了一下被时望轩修补好的水管,双眼满是惊奇的光芒。 萧玉书看看面前毫无被损坏过的痕迹的水管,再看看身侧表情自然平静的少年,满脸都是不可思议。 他又开始觉得时望轩不是人了,因此试探道:“你到底是哪儿来的?” 难不成天上神仙打架把你打下来了? 时望轩没回答他,而是自顾自拿起菜刀切起了菜,一边切还一边指挥萧玉书去拿葱姜蒜。 但是萧玉书基本上没自己进过厨房,还真不知道平日里保姆把葱姜蒜都放在了哪儿,只能现场找。 挺奇怪的, 明明一开始,萧玉书还对时望轩这个不请自来的不速之客十分排斥抗拒,巴不得对方赶紧走,赶紧离开,赶紧腾出个清静地方让自己冷静冷静消化压抑的情绪, 却没想到自己打打不过、骂也骂不过,到最后胆子也不如人家大,被拎出去在空中溜一圈顿时就怂了, 但萧玉书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就这么容许时望轩这个人在自己家厨房任意发挥,而自己居然还没有多少意见。 当然,意见或多或少的肯定有, 只不过是有也不敢说, 因为斗不过。 难不成是因为被打服了? 萧玉书不清楚,不过自己的确是没多大胆子再跟身后那个拿菜刀的少年对着干了,因此勤勤恳恳的找传说中的葱姜蒜。 第744章 像什么 时望轩拿着菜刀,看着一边蹲着在冰箱里翻箱倒柜什么也找不到的少年,沉默了一会儿后自己安安静静的从一旁的桌边拿起了躺的安详宁静的葱姜蒜们。 直到哒哒哒的、有规律的切菜声响起,找辅料找的焦头烂额的萧玉书这才发现人家早就自己找着了,但是还不告诉自己,就这么任由自己跟傻子一样在冰箱里翻来找去。 站起身拍拍蹲麻了的腿后,萧玉书生出了轻微怨气,看着面前站在案板上切菜动作十分麻利的矜贵少年,他撇起嘴,双手抱臂靠着门边,歪头盯着屋里人忙上忙下有条不紊的举动,心里一千八百个不服气。 你牛,你厉害,你嚣张, 我倒要看看你怎么做饭, 他就不信,一个喝露水吃阳光的二皮脸神仙还真会捣腾电器, 萧玉书打定主意要看时望轩的笑话, 他想的挺好的,可世事实在难料, “呲啦啦——!” “咿呀妈呀!” 时望轩拿葱姜蒜炝热油锅爆出的噼里啪啦声响成功把萧玉书吓了出去,并迅速反手拉上了门防止被误伤。 听着厨房里的剧烈声响,心有余悸的萧玉书平定心情后纳闷这人怎么还真的会炒菜, 他感觉今天这一下午过的贼虚幻, 该不会是自己在房间里郁闷了一顿累的睡了觉然后做出来的梦吧? “哎呦!” 行, 不是梦, 早知道不是梦,萧玉书就不下狠劲儿自己掐自己了, 年少时自己痛的呲牙咧嘴和被厨房热油迸溅的动静吓到两眼瞪圆逃也似的溜出来的模样看的成年萧玉书不由得生笑, 真笨呐, 自己以前笨成这样是怎么好意思笑话时望轩的? 如此大又安静的别墅里,不再只有方才外面不断的烟花声响,多了厨房忙碌炒菜的声音,一阵一阵的, 在门外站着的萧玉书听着,恍惚间,竟然真有了种家里在过年、厨房里有家人在忙碌准备年夜饭的错觉。 这让萧玉书觉得有些别扭,总感觉人家忙着,就算做出来的饭菜不咋地,那也是出了力,而自己要是光闲着待着好像也不合适。 里面这人算什么? 大概是客人,虽然以前家里没怎么来过客人, 但是此刻萧玉书潜意识已经把对方接纳成为了客人, 客人都在干活,自己这个主人岂能有待着不动之理? 因此, 萧玉书转头走向了餐桌, 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但是稍微摆一摆杯子凳子什么的,也算是给自己找了点活做。 于是乎, 宽阔亮丽的一楼客厅内, 隔着一扇门的两个少年,一个在厨房里利索颠勺炒菜,一个在外面摆桌子, 时望轩作为男主,即便是后期叱诧风云后宫无数无人能敌,那也依旧保留着前期活命用的手段,无论厨房里有什么食材都能炒得美味香口, 只有两个人吃,所以他炒得菜都控了量,有荤有素,有汤有饭,也是刚刚够两个人的量。 当时望轩喊萧玉书过去端饭时,萧玉书还郁闷, 这人居然真的会做饭, 还那么香, 但随后萧玉书就将其归咎于因为自己肚子饿极了,所以看见吃的就觉得香而已。 事实也证明,是真的香,萧玉书夹了一筷子红烧肉放进嘴里后眼睛都亮了, 哇! 舌尖上的猪崽子! “你在天上是专门给人做饭的厨师吗?”萧玉书好奇的问了一嘴, 对此,时望轩眼皮轻抬,幽幽道:“你除了这个就想不到点别的?” 这倒不赖萧玉书,被约束了这么多年,他只知道类似西游记里面的神仙体系,完全没接触过什么玄幻修真小说, 就算偶尔有碰巧在广告屏幕上见过,那也没怎么详细看, 所以萧玉书只能当时望轩跟孙悟空一样,被天上贬下来,或者哪个神仙的坐骑宠物偷溜下来玩儿的。 一想到对方可能是什么黑熊精、什么兔子绵羊傻鸟变得, 萧玉书又绷不住笑了。 “噗......” 两人原本吃着正和谐安宁,结果这么安静的气氛又被萧玉书一声低笑给破坏。 或许连此刻的时望轩都觉得萧玉书的脑子或多或少有点毛病,所以抬眼看向面前手抖到连筷子都快拿不稳的少年时眼神都带上了些呼之欲出的——无语。 时望轩最终还是开了口:“你又笑什么?” 少年萧玉书眼角晕染着笑意,朝他问道:“你是什么变的?” 时望轩:“......” 成年萧玉书:“......” 萧玉书这辈子都没想过自己以前还犯过这种上不得台面的丢人现眼。 “呵......”兴许是觉得面前少年蠢出天际,时望轩也露了声笑,随后道:“你觉得我像什么变得?” 少年萧玉书咬着筷子头,一只手在桌上点着,即便是坐姿不正经了些,也没人训斥。 “你不会是那个谁,那个谁的......” 他仔细端详了下时望轩淡然出尘的五官和气质,在西游记里各个人物中琢磨了半天,终于琢磨出了个符合的身份来。 成年萧玉书其实还蛮期待当时的自己能把时望轩夸成什么,因此隐隐有些期待, 餐桌上,时望轩静静等着少年萧玉书的下话, 餐桌旁,未来的萧玉书也在默默等着过去自己的形容, 在双方彼此的安静中,绞尽脑汁完的少年萧玉书不假思索的蹦出了一句:“你知道二郎神吗?” 第745章 哮天犬 这个形容不错,二郎神丰神俊朗的,成年萧玉书听着很满意, 然而少年萧玉书紧接着来了下一句:“他有只狗,叫哮天犬。” 成年萧玉书:“......” 时望轩:“......” “接着吃吧,要凉了。” 时望轩表情平静的再次拿起了筷子,看样子完全不为所动,似乎对于少年萧玉书非常具有傻逼意味的形容一点情绪波动都没有。 他没有,不代表成年萧玉书没有, 大的那个气的狂薅自己头发,原地抓狂跳脚,要不是够不着摸不到,他都想上去自己给自己一脚, 萧玉书哪里知道以前自己竟然真说过那么多傻逼话, 谁家好人把别人形容成狗呀! 大的这边怀疑人生,小的这边也怀疑人生, 少年萧玉书就是故意的,就想试探试探这人的容忍底线, 贱这种特性可能是会传染, 所以少年萧玉书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并成功迈入了第一步。 不过效果好像不佳, 对方一点都没生气,甚至还风轻云淡的伸筷子去夹菜。 但好像又有点效果, 时望轩夹了三次都没能把面前盘子里的菜夹起来, 是滑吗? 不是吧,萧玉书觉得这人再怎么淡定也得有点气头在身上, 只不过对方能装,太能装, 连着夹了好几次没夹起来这盘菜后,时望轩拿着筷子顿了一秒,然后果断去夹别的菜。 好消息, 这次夹的很顺利, 坏消息, 夹了一半,那一筷子菜啪叽掉在桌上了, 白白净净的桌布上登时绽开一片红褐色油污,时望轩跟萧玉书盯着那块污渍一齐愣住,然后前者默默收回一无所获的筷子垂眸抿唇好似在思考人生, 而后者停顿几秒后看着眼前时望轩的尴尬模样直接笑了,这次连忍都不带忍的,笑的前俯后仰,一点规矩没有。 “哈哈哈哈......” 少年笑的太猖狂太放肆,时望轩深呼吸片刻后,本想淡淡问他笑什么,结果刚一张嘴,自己突然也就跟着发出一声轻笑,然后一发不可收拾, 双方彼此都笑了起来, 可能两人都没太想明白这茬事的笑点在哪儿,但是少年萧玉书就是莫名想笑,笑这人的尴尬也好,笑这人的出糗也罢,反正他就是想笑,越笑心情越好,越笑胸口先前那股闷闷感就越轻,好像早在不知不觉间消减了一大半。 而时望轩呢, 或许也是笑自己出的丑吧,笑的既无奈也浅淡,反正没有萧玉书笑的那么大声,但也是笑的不能自已,低头扶额笑的抬不起头。 两人的笑声融合在一起,一放肆一克制,竟然飘满了整个客厅,回荡不休, 明明就两个人,却笑出了热热闹闹的气氛, 真快乐, 有那么点过年的味儿了, 恰好在这时,外边不知是谁家放了一个超大的烟花,烟花在空中连爆两次,一次比一次更加炫彩漂亮,吸引的屋里两人一起偏头朝外看去。 “这才几点,就放这么大的烟花?”萧玉书说完,转头朝墙上挂着的表看了眼。 明明才不到八点...... “出去玩吗?”笑完再次恢复之前沉稳模样的时望轩放下筷子,朝萧玉书提议道。 “玩儿?”萧玉书听见这个字眼儿时心里忽的跳快了一下,有种没法言喻的兴奋和期待, 从来没人这么主动说要带他出去玩儿, 萧玉书在家里窝久了,就跟班里其他同学私下议论的那样,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书呆子,什么都不了解,哪里知道有什么好玩的,更不会玩什么。 没人愿意跟一个身上处处是约束的书呆子玩,更别提可能因为什么都不懂显得笨拙木讷会扫别人的兴, 都是一样的,所以萧玉书也不想扫了时望轩的兴, 因此心中的雀跃一划而过,他原本亮起的双眼继而又黯淡了下去,道:“算了,外面这么冷,家里待着吧,一会儿过完年,你早点走。” 其实在这个时候, 不管少年萧玉书表现的如何无所谓,外表多么不在意, 此刻的成年萧玉书已经知晓了当初自己的内心, 是想的, 他那时嘴上不说,其实心里还是想空荡荡的家里有这么个人陪自己过了这个冷冰冰的年。 只是年少时的别扭倔强让萧玉书没法儿开口,即便是心中万般纠结,最后也归寂于一个‘不好意思’、‘难为情’。 毕竟自己跟眼前这个人也不怎么认识,不怎么熟,只在同一处待了几个小时而已, 萧玉书不想给其找点麻烦, 但是萧玉书忘了,一个能在天上飞的人能有什么麻烦? 相较于萧玉书的各种顾虑和纠结,时望轩就显得比较干脆利索些,他直接态度强硬的把人带到房间里换了身暖和的衣服, 也没问萧玉书想去哪儿想玩些什么,就这么拉着对方走出了大门。 时望轩出行的方式还是有些独特, 萧玉书都来不及告诉他大门可以打开,就被他一个环腰直接腾空而起越过了高门稳稳落在了外面的地上, 给萧玉书惊呆了,尽管见识过了时望轩的能耐,但这并不妨碍再见时他仍旧会感到不可思议。 第746章 都没有了 “你一直都这样吗?”徒步走在外面的路上,头顶是空中时不时绽开的烟花,两边是昏黄的路灯,萧玉书几乎没像现在这样一步一步走在路边上,随意数着自己踩了几块砖,经过了几盏路灯,朝空中哈了几口气,看着白色湿气在空中飘散,萧玉书觉得特别新鲜。 外面很冷,不如家里有暖气舒适,风也有些冻脸动手,可萧玉书却觉得特别好,感觉超级棒。 大年三十,除夕夜,他居然被人带出来玩了。 就跟做梦一样, 这么一想,萧玉书忽然有些莫名心慌,心想这一切该不会真的就只是自己蜷缩在床上做的一个梦吧? 很明显,这是个相当扫兴的想法,萧玉书转头看了眼身旁安安静静走着的少年,想起似的问了一句:“你叫什么?” 时望轩偏头,路灯昏黄的光亮在他精致的面庞上打出一层柔光,少年白皙漂亮的五官在寒天冻地里也是那么无暇透亮, “不告诉你。”他道。 “为什么?”萧玉书问道。 时望轩沉默一瞬,继而勾起唇角目视前方道:“没为什么。” “你走的有些慢,要去前面看看吗?”他这时转头,漆黑的双眸闪烁着,询问道:“我带你去。” 时望轩口中的“带”,萧玉书大概猜到是什么了,因此心里第一个念头就是害怕,他害怕的摇了摇头,道:“太高了,你还吓唬我。” “那还不是因为你自己闹腾,”时望轩道,“想跟你好好说话你不听,只能吓唬吓唬你,等你老实了再说话。” “哼,”萧玉书撇嘴道:“那也不行,太高了,都快跟烟花撞一起了。” 时望轩却道:“这次低一些,不会的。” 话音刚落,他便停住脚步朝萧玉书伸出手。 少年围着围巾,站在昏黄的路灯下,朝路灯另一边的萧玉书伸出了手, 即便是两人第一次见面,即便是第一次出来玩,即便是萧玉书心里笃定自己从来不认识这个人, 可此时此刻,他看着面前朝自己伸来的手,总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熟悉吗? 那是曾经体育课上给过你饼干的小男孩儿,是教会你将内心所想表达出口、玩跳方格子游戏的第一个朋友,是让你得到了一成不变的灰调房间中第一抹亮色书包的人, 萧玉书站在第三者的视角,看着年少时的自己伸出手握住时望轩的邀请,两人站上了一道类似剑气的屏障,缓缓升空,飞到了最高空, 明明是新奇梦幻的经历,蕴含无法估量的兴奋,可他却看的一双含笑的眼中渐渐浮现了水光...... “真高。” 萧玉书抓着时望轩的手臂,半害怕半兴奋的看着下方的一切,站得高望的远,他是第一次以俯视的角度观察自己住了十几年的地方,果然不一样。 第一次因为措不及防所以才慌里慌张,第二次就好很多了, 时望轩飞既缓也低,也就是比寻常楼层高那么一点而已,再加上没有一开始恶趣味的吓唬,萧玉书抓着他站在无形的屏障上好奇的观望脚下的一切, 飞在天上,跟神仙一样,这种凌空的感觉让萧玉书感到十分激动, 激动之余,他好奇道:“你这么厉害,是怎么做到的?你一出生就会吗?” 时望轩道:“刚出生当然不会,自然是学会的。” 闻言,萧玉书期待道:“那我能会吗?” 时望轩静了一瞬,然后突然笑了,道:“不知道,你这么笨,还是不要学了。” “什么?”萧玉书不服气道,“人有专长,你不教教我,怎么就知道我学不会呢?” 身旁少年满脸都写着“我想学”,对方饱含期望的眼神尽数落在时望轩眼里, 可时望轩只是轻叹一声,摇了摇头,低声道:“有失有得,还是不要学了。” “学这个要失去什么?”萧玉书较真道,“失去走路的乐趣?” 十七八岁的年纪真好,总是怀着一往无前无所畏惧的勇气,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不怕, 时望轩带着他飞过了一座又一座高楼,飞过了一条又一条街道,最后停在了一处不高却视角宽阔的屋顶上, 两人双双在顶端坐下后,时望轩这才喃喃道:“什么重要,就失去什么。” “就像你觉得会飞很厉害,很想学一样。” 这句话,少年萧玉书好似能理解一点,但不多, 唯有曾经说过同样的话的成年萧玉书再也端不住脸上的笑,面庞渐渐浮上了心疼。 是啊, 什么重要就失去什么, 南红绣这个时望轩年幼时唯一的依赖,就这么突然失去了,换来的是时望轩被逼着走上了一条充斥无数荆棘坎坷和腥风血雨的高升之路, 可这路并不是他想踏入的,是有人在背后狠狠推了他一把, 这个人叫“命”。 “那你失去了什么?”少年萧玉书接着问道, 这显然是个比较冒犯的问题,旁观的萧玉书为自己的没眼色皱起了眉并觉得时望轩应该不会回答这么隐晦的问题, 岂料上方天空划过几只声音尖锐的窜天猴,伴随几声简单砰砰响后, 时望轩看着眼前转瞬即逝的光亮,轻声道:“一切。” “都没有了......” 第747章 烟花漂亮 上空一朵朵花形的烟花一个接一个的绽开,展开在两人的眼中,甚是明亮, 热闹唯美的一幕中, 萧玉书竟从身旁人平静的眼眸中觉出了几分没来由的怅然, 这人留给他的印象很短, 就像一阵突如其来的风,以强硬不容反抗的方式刮到了他面前, 沉稳,从容,波澜不惊,甚至没有多少跟青春外表相配的生机活力, 安寂的活像一位历世百年一切尘埃落定后的长者, 可就是这样的风,居然里外都透着一股哀伤, 莫名的,无缘由的, 让萧玉书捉摸不透,也不敢再多问。 “那......反正你还年轻,有这么厉害,往后再想要什么又不是做不到,”萧玉书转而安慰性的捧了他一句,“你连进别人家都畅通无阻,还有什么事能难倒你?” “你这么聪明,不也是过的不如意。”时望轩却道,“我也就是进你家畅通无阻。” “什么?”萧玉书难以置信的转头看向他道,“我在安慰你你听不出来吗?你不领情就算了,还、还踩我一句。” “切,那也就是我不会,你仗着自己厉害就为所欲为欺负人,你但凡要是个人,早被我报警抓走了,哪儿还能让你嘚瑟到现在。” 而时望轩闻言,偏头瞥了眼身旁这个因为天冷脸颊冻的有些生红的不忿少年, 双方呼出的白气短暂交织在一起随后又各自散去化为虚无, “我嘚瑟?还欺负人?”少年黝黑的眼睛紧紧注视着萧玉书,片刻后才挑眉道:“若不是我,你能吃上饭、坐在这里看天上这么多烟花?” “我要不是厉害,你早就躺在窗外那边硬邦邦的地上,闭上了眼,直到天明都不会有人发现。”时望轩幽幽道。 萧玉书一下就闭嘴了,斗嘴这方面他刚开了个小口,完全没有半点经验,目前属于谁都说不过但又菜又爱玩的地步, 只不过措不及防被时望轩戳中了真意,他就算再想争争口舌之快此刻也没了气焰,心情也跟着萎靡起来。 对方说的不错, 萧玉书的确是想一了百了来着,冲动也好,被逼崩溃也罢, 尽管再不愿意被别人当面说出来,可寻死轻生的念头也是真的,这点做不了假。 可是, 萧玉书低下头,眼里流露几分不高兴,他小声嘟囔道:“我安慰你,你反倒戳我痛楚,你真没良心。” “嗯。”然而时望轩只低低应了一声, 不知是在应和萧玉书,还是在赞同萧玉书闹气说出的话。 他这一声应完,察觉不到异样的萧玉书只当这人还是不领情,因此轻哼一声别过头去,重重舒了一口白气。 萧玉书觉得身旁这人甚是诡异, 说对方年轻吧,却一副少年老成的模样, 说对方年老吧,可这张脸摆在自己眼前,怎么看都跟自己差不多。 会不会是故意变年轻的? 其实内里是个不服老的白须胡子一大把的老头儿? 这个念头一出,萧玉书又想笑了,可是总觉得这个时候再突然笑出声真的会被对方认为脑子有点毛病,所以他硬生生憋了下去,转头用天上漂亮烟花来转移注意。 不过这时候的烟花单一没有心样,萧玉书看一会儿图完新鲜就看腻了, 但是他也不知道该干点别的什么, 虽说在这个城市住了那么些年,可萧玉书对外面有什么好玩的地方也是一无所知, 要说玩吧,他不知道,身旁这个少年好像也不知道, 要说不玩吧, 萧玉书也不想再回去,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哪怕是坐在屋顶上透透气那也是好极了的。 因此只要时望轩不动,不说些什么要走的话,他就跟摸到空子趁父母看电视入迷时坐在沙发上也跟着看电视的寻常小孩子一样, 心里默念大人千万别发现时间太晚了、千万别看见超过九点的表后发现自己到点了还没睡觉然后催自己回屋上床。 挺幼稚的, 可这就是萧玉书此刻的心理状况, 伴随着这种偷摸心理, 就算坐在屋顶上看烟花再无聊,那也是很开心的。 只不过, 烟花爆鸣声中,萧玉书悄悄瞥了时望轩一眼,发现对方好像并没有在认真看烟花绽开的画面,反倒眼神平静,随意直视前方的黑夜,似乎对天空那些有趣玩意儿并不感兴趣。 这人在想什么呢? 莫非是觉得这烟花没什么看头? 萧玉书想了想,状似无意道:“这会儿的烟花很少,都是别人院子里一时兴起放的,等十二点的时候,他们才把所有烟花都一齐放出来,大的小的,多的少的,聚在一起,到那时整片天都是五彩斑斓的,肯定好看。” “你见过?”时望轩问道。 这话给他问的,好像萧玉书什么都没见过似的, 萧玉书道:“当然见过,每年新年一到,天上噼里啪啦的烟花那么响,谁能睡得着?我在窗户边可是每年都看。” 就是只能待在屋里看,犹如井底之蛙一样,只能是窗户有多大,自己待的房间是什么方向,他才能勉强窥见一片不大的热闹。 “嗯,我每年也看。”时望轩动了动身体,曲起了一条腿用来搭手。 他这一搭,萧玉书在近距离之下,借着一闪一闪的烟花光亮,竟瞥见了对方手背上一道浅浅的伤疤。 伤疤不明显,只是很长,在骨节分明的冷白手背上十分明显。 “你这手上是怎么弄的?”萧玉书凑过去碰了碰。 第748章 没人管 两人的手都有些凉,但指尖比手背更凉,可能是被冰了一下,时望轩在手背上的疤痕被萧玉书碰到的一刹,往回缩了缩。 “被打的。”时望轩收敛目光道。 闻言,萧玉书吃惊道:“被谁打得?” 时望轩垂眸,道:“被别人打的。” “谁啊?”萧玉书还在想谁有这么大的能耐,但是再问下去,对方反倒不说话了, 闭口不想再提的样子让他心中疑惑更甚。 你还能挨打呢? 被脑海中这个想法给惊讶到,他顺势抓起时望轩的手一看, 不看不知道,这仔细一看,萧玉书居然还发现时望轩掌心处也有一条疤痕。 手心手背上的两道疤痕还碰巧位置重合,大小长度都差不多, 不知道的, 还以为是被什么给、给......直接贯穿了手掌, 真是好惊悚的想法, 少年人觉得惊悚, 可成年者觉得愧疚, 即便是知道面前这个时望轩手上的伤疤不是出自自己之手,可旁观的萧玉书在目光触及到时望轩手上那个伤疤后,仍旧避无可避的心上一痛。 眼前人的伤不是自己做的, 可自己也确实做过一次, 狠狠的,毫不留情的,一剑将人的手掌定穿。 少年萧玉书并不知道身旁人的手是被人用剑定穿的,但若是穿掌之伤,他光是想想就觉得疼,下意识皱眉道:“你怎么还能挨打呢?” “谁这么坏?” 这话一出,时望轩并未回答,而是抬眼定定瞧了眼前少年一眼。 少年穿着羽绒服,围着围巾,即便是穿的很暖,但双颊仍然冻的通红,鼻头也透着淡红,但五官生的太漂亮了,眉眼温柔又清雅,清澈双眸里闪烁着丝毫不加掩饰的关心仿佛点睛之笔,熠熠生辉, 这在时望轩周身一片烟火嘈杂中倒是一抹鲜亮之景, 他的睫毛颤了下,随后收回手,漫不经心道:“我怎么不能挨打?” 少年萧玉书想当然道:“你这么厉害,谁能打的了你?” 时望轩却忽的一笑,笑的极浅极淡,笑的宛若烟花找不到的孤僻角落,无人问津的苍凉。 “当然是有人比我更厉害,比我厉害的人多了去了。” 听此,萧玉书不解道:“厉害又怎么了?厉害就要这么打人?这是犯法的,要被抓起来惩罚的,你们天上没人管吗?” 你怎么这么傻啊, 成年萧玉书鼻头一酸。 没人管的, 天上折云峰,地上人间村,从来没人管过, 时望轩过去就是这么过来的...... “惩罚?”时望轩或许也觉得少年萧玉书天真纯率的发言实在可笑,留疤的那只手不经意蜷缩起手指,他轻轻摇了摇头道:“不会,谁厉害,谁说了算。” “要真像你说的那样,岂不是要死好多人。”萧玉书质疑道,“天上都这样吗?你们这神仙当的也不好,还不如在这儿待着呢,安全自在。” “嗯,”时望轩轻声喃喃道:“这儿挺好。” “那就在这儿待着吧,别回去了,回去还得挨打。”萧玉书也顺势仰头道。 “你想的倒挺好。”时望轩道。 本来萧玉书听他这样感慨还想还嘴,但转念一想,好像神仙确实不让私自下来,要是被发现了还得挨打。 这样想来,萧玉书别的情绪不说,对时望轩这个惨兮兮的狗神仙的惋叹更多了几丝。 “二郎神不管你吗?”他道。 二郎神是谁? 原谅时望轩没听明白,但是不管是谁,好像都没有管过他,因此他摇头以作答。 见此,萧玉书更愤愤不平,道:“这么无情,亏我以前还觉得他厉害。” “那你当时疼不?神仙打架也会跟人似的流血吗?”他继而又道。 时望轩神情自如,道:“疼。” 这人说的越是无所谓越是风轻云淡,萧玉书越是欲言又止, 他总觉得对方话里话外藏着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东西,可是若是问,对方也不见得一定会说, 可不问吧,萧玉书总有点没法接受, 大概是头一次碰到类似于霸凌欺负的事情,自己打心里觉得干这些事的人可恶,令人发指。 所以萧玉书低声道:“恶有恶报。” “呵......”却不想他这一句引发了时望轩低嘲意味的轻笑, 笑的萧玉书莫名其妙,转头看他道:“你笑什么?” 时望轩唇角勾着若有似无的笑,道:“你说的对,恶有恶报。” “你这意思......难道他们都遭报应了?”萧玉书疑惑道。 “嗯,算是吧。”时望轩额前的碎发随着时不时吹起的风飘来飘去,衬着俊美的面庞多了几分洒脱。 “什么报应?” “他们都死了。” 时望轩说的这么轻松无伤大雅,搞得萧玉书短时间还真没领会到这话的意思,等反应过来之后,他顿时就说不出话来了,眼含吃惊道:“都、都死了?” “嗯。”时望轩的淡定跟萧玉书的震惊形成了截然不同的鲜明对比, 生与死这种事情离少年萧玉书还是非常遥远,遥不可及的那种,就这么被时望轩搬到眼前,说不震撼当然是假的。 他所在的地方,全是知法守法的安稳之地,尽管自己的人生过的浑浑噩噩一塌糊涂,但好在没人像欺负时望轩这样欺负过自己, 手心手背都被刺穿,那是萧玉书想象不到的疼,他从楼梯上摔下来蹭破皮都会疼的要命。 可若是死, 全都死了...... 第749章 拉我一把 萧玉书也说不出来什么,做坏事的人就要受到惩罚,而至于惩罚是什么,那大概也是受害者的决定。 “那......你解气了吗?”沉默一会儿后,萧玉书才道。 应该解气了,反正这些人命都没了,已经死了,没法一蹦一跳的再来欺负人, 他应该不会再介怀了吧...... 萧玉书是这么想的, 可时望轩反倒来了一句:“并没有。” 萧玉书:“啊?” “可、可他们已经死了,你不会还要耿耿于怀一辈子吧?”萧玉书觉得这样不太好,容易自己把自己气死。 时望轩却道:“那不是我想要的。” 萧玉书不明白了,道:“那你想要什么?” “你现在这么厉害,也没人欺负你了,你还想要什么?” 他的话让时望轩身形一顿,仿佛摁了暂停似的,唯余随风而动的短发微微掀动着,起起落落,被风吹的落不得安宁。 时望轩不说话了, 觉得自己冒犯到对方的萧玉书也不敢再多言,只能在双方突然降临的安静中别过头去看天上没有什么新花样的烟火。 “嘭——!” 过了一会儿,不知道谁那么大手笔,放了个昂贵的烟花,烟花连着绽开三簇,一次比一次大而漂亮,五彩斑斓的,跟朵朵花一样, 这么一个烟花放出来,霸道性的点亮了大片黑夜,占据了一方,把屋顶上两人的身影照亮片刻。 “我想有人拉我一把......” 良久,时望轩看着眼前的绚烂,轻声道了这么一句,只是声音轻若蚊吟,刚出口就隐没在了越来越多的烟花声响里, 少年萧玉书没有听见, 却叫坐在两人身边的成年萧玉书听了个清楚。 拉我一把...... 是什么意思? 这段幻境不同于以往, 以前的萧玉书总能凭借自己灵巧的智商分析出点蛛丝马迹,找到点隐藏剧情。 而现下, 萧玉书除了发现一幕又一幕自己过去无故遗忘的记忆外,别的什么也想不明白。 他不明白为什么原书中的时望轩会在出现在自己的过去, 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对这些明明印象深刻至极的过往毫无记忆, 他不明白为什么那时已经站在巅峰的时望轩仍然像个无家可归的迷途人、言行举止都透着浓浓的无力沧桑,活像一切都为时已晚改变不了的落寞, 眼前的时望轩不像小说里威风凛凛得天得地的能人,反倒像极了一个备受摧残后心灰意冷的流浪者, 萧玉书不明白时望轩为什么会这样,他知道对方在原书前期的日子煎熬无比十分不好过, 但他也知道后面的时望轩一路顺风顺水,脚踩无数炮灰仇人,报仇雪恨之后同身边无数红颜知己遍地潇洒、傲视群雄。 时望轩在原书中的结局,妻妾成群,儿孙满堂,万人膜拜尊敬,别提有多风光。 可此刻的这个人,顶着一副本该意气风发的少年皮囊,这个青春无限的骄阳躯壳下,却逐渐浮现出一个伤痕累累、破败不堪的灵魂。 原着中的时望轩,到底经历了什么? “下边那是什么?好香啊。”安静了一会儿,看零星烟花看的无聊的萧玉书忽然闻到了什么味道,若有若无的,咸香勾人。 他没闻过这股味道,熏烟中夹杂这莫名香气, 好像鸡蛋,又好像不全是鸡蛋。 低头一看,两人所坐在的屋顶下方,有一条小路,路边停着一个简陋的餐车,看着像是卖些街边小吃的。 时望轩随着萧玉书的目光朝下方扫了一眼,然后道:“又饿了?” “呃......” 其实也不是饿,可能就是馋,因为闻着香又没吃过,萧玉书的舌头和鼻子觉得新鲜,勾的胃也想尝尝。 不过街边卖的小吃在萧玉书受到的教育里一直都是不健康的一类, 他馋也就只是馋,也没特别想吃。 但时望轩作为男主,那可是说一不二的行动派, 抓住萧玉书的手,一个转眼,两人就出现在了餐车所在小路的不远处。 熟悉的失重感再次从自己身上一划而过,双脚站在厚实的地面上时,萧玉书都有些无奈想笑:“我就问了这么一嘴,你这个人怎么这么较真?” 时望轩轻睨了他一眼,道:“想吃就吃,现在没人说你。” “要是这个时候不吃,往后你可没机会了。” 果然是同一个人,不然也不会时隔数年以后再说出一模一样的话。 萧玉书就这么站在小路边上,看着对面的那家餐车旁站着等烤冷面的两个少年,内心百感交集, 如此难忘的场面,他为什么会忘掉呢? 为什么会一点印象都没有呢...... “哎呀,这大过年的,你们两个不在家吃年夜饭跑出来吃什么小吃呢?”卖烤冷面的大叔手上麻利的在滚热的铁板上翻炒着烤冷面, 第750章 看电影吗 摊子其实还算干净,远处看着有些破旧,但走近了还是能瞧见干净的桌面,食材什么的都摆放的整齐,碗料也崭新。 就是餐车外表有几处破口,像是用了好几年发旧掉漆的那种。 大叔很随和,见萧玉书跟时望轩两个少年大晚上不在家看春晚跑出来买东西吃,便随口问了一嘴。 萧玉书有点不太习惯出门在外跟旁人这么随意搭话, 所以都是时望轩开口。 “吃过饭了,想出来走走玩玩。”他淡淡道。 “玩玩?”大叔闻言,抬头瞧了面前这两个少年一眼,被其出众的长相惊艳过后他才和蔼道:“穿暖和点,咱们这儿不下雪,但也是冷的要命,我闺女出来不给她里三层外三层的裹我都不敢让她出来玩。” 说完,大叔继而又道:“现在大家都窝在家里嗑瓜子过年,哪里会有什么玩的,你们出来也是白出来。” 时望轩却道:“没有人,为什么还要摆摊?” 大叔憨厚一笑,一边给两人装餐盒一边解释道:“我闺女出来跟同学看电影,我这不在家闲着也是闲着,跟着出来待一会儿。” 末了他又感慨道:“年轻人看的电影我都看不下去,索性在外边守着,还能赚点压岁钱呢。” 时望轩得体笑道:“挺好。” 大叔也笑道:“要过年了嘛,怎么也得好点。” “来,你俩的烤冷面,拿好了,小心烫。” “啊谢、谢谢......”在一边安安静静等着烤冷面的萧玉书不好意思参与到跟大叔热心的对话里,只能一边听着一边看着烤板上滋滋作响的烤冷面默默咽口水。 真香, 闻着味就很香, 萧玉书快馋死了,但就是硬要装作不怎么想吃的样子用签子扎其一小块儿浅尝一口。 番茄酱和甜酱掺合在一起的味道在舌尖弥漫开来的那一瞬, 萧玉书感觉自己舌头上的那些感觉细胞全被洗涤了, 这东西怎么能这么好吃呢? 这么好吃的东西怎么会伤身体呢? 都是骗人的吧。 看着萧玉书的吃相很有素养,像是回味一般细细咀嚼,优雅又做作, 大叔笑眯眯道:“味道怎么样?” 被美食治愈味蕾的萧玉书也放开了些,露了笑,礼貌回道:“好吃。” 大叔眼里的笑意更浓郁了些,道:“看你们两个长得这么俊,穿的这么好,我还以为你们不会吃这种路边小吃呢,觉得不干净。” 时望轩吃着,道:“哪有这么娇气,都是人吃的东西。” 这话萧玉书极其赞同,点了点头,不过又有些疑惑,他有点纳闷为什么人吃的东西神仙也会吃的津津有味。 “你们吃完早点回去吧,一会儿过年满街都是放炮的,到处都是烟灰,这么好看的衣服,千万别被烧个洞出来。”大叔好言道。 “嗯。”萧玉书逐渐多了话,“我们再玩一玩,玩够了就回家去。” 街上基本没什么,大叔好不容易碰到了客人,此刻看着两人在自己摊子边吃的很香,骄傲之中也闲来无事找话道:“有啥可玩的,各自都有各自的年过,一年到头,盼的就是关店回家团圆的时候,没什么店里开门的。” 说的也是, 萧玉书嚼东西的速度慢了些,心道好像是该回去了,在外面除了看烟花也就是冻着,挺没意思的。 然而下一秒,大叔似是想起来,又热情道:“哎,不对,这边有个电影院,我闺女就在里面看呢,这一场快结束了,不过这是午夜电影,应该还有下一场,地方就在这条路走到头,你们要是实在没意思,不如就去哪里看看。” “就是有点小,地方也有些窄,你们要是觉得不好的话,那就甭去了。”大叔的建议又让萧玉书摸到了新鲜, 他转头朝时望轩道:“那咱们去看电影吗?” 时望轩不假思索道:“走。” 这人从来都不废话,一直都是干脆利落,好像只要萧玉书说什么,他就听什么任之去做什么。 这个发现让萧玉书心中忽然涌上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安心, 可哪里安心他又说不出来, 他只知道以前以往自己每次说出口都要斟酌藏匿真心、违背自我才能说出来不被反对训斥, 而在这人面前,就算有时也会被对方犀利的嘴皮子噎住,那萧玉书也没有之前面对别人时的寡言拘束, 几乎是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完全不用担心会有什么不想听见的说教。 只相处了短短几个小时, 萧玉书就下意识觉得身旁这个少年能够接纳自己心里的那些乱七八糟, 那些在旁人眼里跟自己身份完全不符合的事情在对方眼中好像完全没有区别, 什么高贵的人去个小地方不合适,什么外面的路边摊吃起来很不干净, 这人完全不在意, 可仔细一想想,萧玉书又觉得他当然不在意, 一个天上不死不灭神通广大的神仙却能在厨房里做得一手好菜, 这么接地气的人怎么会在意那些规规条条、有的没的, 单这一点,就让萧玉书觉得很舒服,是从小到大从未在之前所认识的人身上所感受到的舒服。 “电影院得买票吧,你去过吗?” “没有。” “那你会买票吗?” “不会。” “你有钱吗?” “你有。” “......” 第751章 好意思不 电影院确实有点小,位子不多,场地有些简陋,连投影布都有些发黄,并且因为时间有些晚了,里面基本上没有人,先前卖烤冷面大叔的闺女也端着没吃完的爆米花跟朋友走了。 里面很空,就有萧玉书跟时望轩两个不好好在家过年的人来这里看电影。 但这对于第一次来的萧玉书来说都算不了什么, 新鲜足够覆盖一切不足,他甚至还端了两桶爆米花。 坐在观影椅子上,一片漆黑中观看面前硕大的荧屏,就算演的是狗血爱情电影那萧玉书也觉得十分有意思, 激动的他坐在椅子上一会儿缩回手,一会儿把手搭在扶手上,发出吱呀吱呀的轻微动静,反正就是安定不下来。 相比于萧玉书难掩的新鲜,时望轩倒是平淡,安安稳稳的靠在椅背上,目不斜视的盯着屏幕上的人看, 周围一片黑暗,唯有前方的屏幕散发光亮,又暗又亮的,不同光线打在时望轩脸上却是同样的好看, 萧玉书一会儿看看电影,一会儿瞄他一眼,一口一个爆米花咬的嘎嘎香。 爆米花太香了, 香的电影都没放完,萧玉书手里的这一桶就先吃完了, 意犹未尽的他又不经意间往时望轩身上瞥了一眼,对方手里那桶还是满满的,一点没见其吃过。 不过各自吃各自的,萧玉书只是馋,还做不到没脸没皮朝别人要。 可他刚把空桶放在一边,还没坐正,怀里就被人干脆利索的塞进了另一桶爆米花。 “哎?” 低头看着怀里飘着奶油香气的爆米花,萧玉书错愕抬头,朝身旁时望轩看了眼。 时望轩仍旧是目视前方,安安静静看电影的模样,似是察觉到萧玉书的目光,他头没偏,只道:“我吃不下了。” 意思是给我吃? 太好了。 萧玉书脸上表情由懵转喜,伸手抓一把毫不客气的塞到嘴里吧唧吧唧。 一开始不是没有想过对方迁就自己, 但是再一想, 啥钱都是自己出的,那还客气个毛线? 吃! 因此萧玉书一边喜滋滋吃爆米花一边兴致勃勃的睁大眼睛专注于电影, 而在他不曾注意的时候, 身旁原本安静看电影不曾挪动视线的少年却不动声色的将视线悄悄转移到萧玉书身上, 默默的,悄无声息的, 在电影响亮的声音中目光深沉的看着吃爆米花吃的满嘴是渣子的清隽少年, 看着对方因为吃的欢快、还时不时漏几个掉在衣服上,然后再用手匆忙抓起塞进嘴里、一点都不肯浪费的珍惜模样。 时望轩就这么看着,唇角微微勾起一个不易察觉的弧度,他双眸映着来自屏幕的光亮,幽深晦暗的眼瞳里面却只有一个吃爆米花少年的模样, 他不是在看电影,却又是在看电影, 反正电影演出来的也是大多数观众得不到的生活, 都一样的。 电影这种东西萧玉书从来没看过,新鲜归新鲜, 他在这方面是个新手, 所以选电影的时候也没有注意题材, 萧玉书觉得就算是爱情电影也没啥,不就是两个人谈恋爱嘛,没什么特别的, 他一开始是这么想的,都无所谓, 但是当电影里男女主搂抱在一起、亲的你侬我侬难舍难分时,萧玉书这才觉出了一种难言的尴尬, 而且还是越来越浓、越来越不好意思的那种, 不知道为啥,反正萧玉书就是不好意思看了,赶忙低下头去装作挑大的爆米花吃,只是刻意放缓的动作间透着没法掩饰的逃避意味。 这种时候,萧玉书还不忘偷摸朝身旁瞥一眼,他想这人就算别的事情上再怎么淡定自若,看见别人亲一起多多少少也得有点跟自己一样的不自然吧。 但并没有,他低估了时望轩的脸皮。 只见这家伙非但没有一点当面近距离看别人亲嘴搂抱的羞色,反而还镇定自若的双腿交叠,一手撑着头,那架势仿佛在看一场什么百无聊赖的戏一样, 无动于衷,毫无感触。 他怎么能这么淡定? 还被电影里甜甜蜜蜜的男女搞得面红耳赤的萧玉书满脸难以置信,以至于偏过头凑过去好奇道:“哎,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闻言,时望轩侧过头,看向他道:“什么反应?” 萧玉书干咂了下嘴,然后隐晦道:“就是……就是不好意思,不敢看什么的。” 时望轩问道:“不敢看什么?” 这还要萧玉书怎么形容? 他表达的意思难道还不够明显吗? 当然是不敢看别人亲密接触什么的了, 萧玉书总不能直接问对方“你好意思看对方亲嘴拉丝吗?” “呃……就、就是那个……” 萧玉书本来想再形容一遍,直白就直白,可被时望轩坦然的目光这么一盯,他后面的话又不好意思说出来了。 不过时望轩聪明,见身旁少年支支吾吾欲言又止且双颊发红眼神闪躲的模样,他大概就猜出了对方想说什么。 看旁人亲昵会不会害羞, 这对一个曾经无数红颜知己的男人来说,当然算不了什么事,没什么可害羞的。 第752章 花心大萝卜 若是论谈情说爱,作为后宫文男主的时望轩曾经也是一把好手,经验老道丰富,而眼前所见的电影情节于他而言不过是小儿家家把戏,除了能看着打发时间解解闷儿外没有别的值得为之有所动容。 要是真说有什么让时望轩觉得新鲜的,那大概就是眼前少年未经人事的纯情模样,让他觉得甚有意思,也起了逗弄的心思。 因此时望轩忽然“哦”了一声,状似明白道:“你说看他们?” “有什么不敢看的,不就是亲吻拥抱而已。” 时望轩说这话时的表情可谓是静湖淡水,一点情绪波动都没有,大大方方的样子搞的萧玉书有那么一瞬间还觉得是自己过于敏感。 但他还是觉得有点那啥,故此道:“你说的倒轻巧,那是别人的情爱,你真好意思看。” 时望轩却道:“有什么不好意思的?都是些稀松平常的事情而已。” “稀松平常?”这个词落在萧玉书耳朵里倒让他听出了点别的意思, 等琢磨过味来,萧玉书有些怀疑道:“你这么说,你不会也……” 他后面的话和意思全隐在了拉长的尾音中,然后换来了时望轩的一声轻笑。 笑的轻松自然,笑的肯定从容, 反正他这一笑,可让萧玉书诧异的瞪大了双眼。 这人长得虽然好看,但说话做事可不像是谈过恋爱的,要不然为什么那么粗暴贱嗖,还好说风凉话。 再者, 天上什么女神仙能看上哮天犬? 青春时期的人不管男女,对未来那些不定的情爱总有些刻在基因荷尔蒙里的好奇, 因此萧玉书在经历一番惊讶的心理活动后,又忍不住凑过去问道:“你谈过恋爱啊?” 时望轩对此并不否认,浅“嗯”了一声。 得到对方肯定后,萧玉书继而又揣着对新鲜事物的好奇,八卦道:“那……那你们……” “都做过。”没等他别扭笨拙的话编织出来,时望轩就直白道。 然就是这么直言不讳的话,又引得萧玉书一阵大惊:“啊?” “啊你、你什么意思?” 虽然这种事情萧玉书没干过,但也不是对其一无所知,班里那些男生打闹开玩笑的时候声音很大,有时萧玉书还是能听到七八分内容, 而且生物课上老师也大方讲过, 因此关于遗传、生殖和青春期懵懂这一方面,萧玉书还是懂不少的。 不过那都是理论知识,他没有实践过。 所以猝不及防听时望轩这么一说,心里除了震惊还是震惊。 这人看起来才多大? 最多不会超过二十岁,就、就…… 不对, 没准好几百岁了, 那做这些事情也正常。 不过神仙也会谈恋爱的事情仍旧给了萧玉书不小的惊讶, 连带着他看待时望轩的目光都多了一层没法形容的感觉。 “那你们现在还在一起吗?” 这话刚说完,萧玉书就对上了来自时望轩意味不明的目光。 在对方的沉默不语中 萧玉书忽然回想起之前对方说自己也是一个人的话。 那肯定就是不在一起了, 萧玉书这么问,肯定是戳人心窝子上了。 真没礼貌, 内心愧疚之中 萧玉书连忙找补安慰道:“啊这个、那个……一拍两散没什么不好的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反正……反正……” 反正什么? 一点经验没有的萧玉书也说不出来,磕磕绊绊一会儿后,他才试探性的再开口道:“你还喜欢她吗?” 岂料下一秒时望轩的回话让萧玉书登时大脑一懵,摸不着头脑。 “你说哪个?” 时望轩轻飘飘的一句话,又在萧玉书幼小的心灵造成了一个强烈的冲击。 哪……个? 萧玉书神情怔然一瞬,等领悟过来对方话里的意思后整个人惊的眉毛都飞起来了, 他目瞪口呆道:“不是,你、你……” 你还能有几个? 身旁少年没见过世面的惊愕反应看得时望轩有些生笑,他挑起眉梢,道:“你想说什么?” 萧玉书纠结了一下,最后还是将心底浓重的疑问说出了口:“你、你有过几个?” “嗯,好问题。” 时望轩说完这话之后,视线一低,那模样好似在思考回忆。 他这个样子再次给萧玉书狠狠震撼了一次, 怎么滴? 你还得一个一个数数啊? 萧玉书揣着满心不可置信默默等着对方的答复,结果等来等去,等到了对方一句漫不经心的“忘了,数不清了。” 短短几分钟, 少年时期的萧玉书幼小纯净的心灵被重重冲击了三次。 “你、你真……” 真什么? 厉害? 花心? 风流多情? 单看对方的长相也不像啊,果然人不可貌相,这人怎么恋爱史这么丰富。 亏萧玉书一开始还想安慰安慰对方痛失所爱的低落心情,结果没想到小丑竟是他自己。 人家身经百战,自己一盘小菜, 就这还安慰别人呢,不让别人安慰自己单纯无知就不错了。 萧玉书艰难道:“行吧,数不清就别数了。” 省的再累到你的贵人多忘事的脑袋, 花心大萝卜。 “你个负心汉!王八蛋!我永远也不会原谅你!” 仿佛是应景, 接下来的电影演到了女主被男主欺骗感情的一幕,女主大声痛骂男主的脚踏两条船和不忠贞。 女主气势很足,可因为小白花的人设导致她骂来骂去就这么两句社会烂熟于心的脏话,一点伤害都没有,看的萧玉书不禁叹道:“骂人都不会,往后这可怎么整。” 结果这话换来了时望轩一个凉凉的、意味深长的眼神。 “你能会多少?” 第753章 人不可貌相 “嘿!我怎么了?”他这话成功引得萧玉书不服道,“我骂你的话你难不成都忘了?” 时望轩继而又道:“你骂来骂去不也就只有那几个。” 萧玉书力争道:“你还嫌少了?” 好家伙, 他不会有点什么古怪癖好,就喜欢听别人骂自己吧? 这么一想,萧玉书脑海里忽然就回想起之前时望轩在自己家里做出的一系列欠儿登事件, 然后他顿时觉得自己想的甚是有道理,于是乎眼神朝身旁模样矜贵的少年身上瞟了一眼, 嗯, 人不可貌相, 萧玉书心道。 或许是察觉到萧玉书的诡异眼神,时望轩悠悠朝他那里瞥了一眼,恰好捕捉到了萧玉书那一丝没来得及收回去的、包含深意的视线, “你又自己瞎想了点什么?”他道。 萧玉书摇摇头,佯装无事道:“没什么啊。” 时望轩“哦”了一声,没说别的。 就在萧玉书以为对方没多少较真的意思正要松一口气时,却猝然听到对方道:“你比电影里的这个也聪明不到哪儿去。” “什么?”萧玉书嘴里的爆米花咽不下去了,一巴掌拍在扶手上,为自己辩驳道:“你看电影就看电影,怎么还说到我头上了?” “我都没说你花心浪荡,你反倒说起我来了。”他不满道。 时望轩轻哼了一声,道:“花心浪荡?你呢?” “什么都不懂的童蛋子。” “你!”萧玉书唰的一下坐直身体,都不再靠着椅背了,他大半身子都朝向时望轩,并咬牙道:“你有什么好嘚瑟的?” “负心汉,王八蛋,混蛋。”他把电影里的原话又重复了一遍,但又遭到了时望轩毫不留情的嘲笑:“就会这么点?没了?” “你......你不会真有啥毛病吧?就这么喜欢别人骂你?”萧玉书鄙夷道。 而时望轩却真露了几分浅笑,似是自言自语般轻声道:“以前听惯了,如今有些年听不到,还真不习惯了。” “谁骂的你?骂的什么?”萧玉书被他这意味不明的话给吸引了注意,也就无心于电影,转而询问道。 “小畜生,小杂种,废物,有很多,我忘了。” 时望轩又说自己忘了, 忘了以前的诸多红颜知己,忘了以前自己遭受过的数不清的辱骂, 可他真的忘了吗? 若是忘了怎么还会在这种时候能随意提起呢? 那脱口而出的“小畜生”和“小杂种”,想必是听了好几十年,所以才会记忆犹新,就算记不清了也会记得这两句。 成年萧玉书也记得这两句,从时望轩年幼有记忆开始,这两个侮辱意味极大的词就一直围绕在他身边,如同噩梦一样,没法摆脱,没法反驳。 一个没有爹的孩子,一个没有丈夫的女人, 无论受到的怎样的欺辱也是无可奈何。 “他们干嘛这么骂你,缺德吧。”少年萧玉书也为之打抱不平,道:“什么仇什么怨,要这么羞辱人。” “不知道。”时望轩淡淡回道。 这种时候,对方越是一点也不在乎越是把话说的跟顺嘴提起的一样,萧玉书心里越有种没法形容的共愤。 萧玉书在班里也被人议论过,也被人私下里说过什么不太好的话。 但也没人恶毒成这样,张口闭口就如此侮辱。 “你别管他们,恶言说多了要烂舌头。”萧玉书宽慰道。 “嗯。”时望轩又只应了一声,不知道应的是什么。 “哎,你也别自己郁闷,我也被人说过,只不过没有你这么......那其实也都一样的,背后说人坏话的人心眼都不正。”萧玉书道。 时望轩瞧了一眼对方眼里的真诚,最终还是把那句“他们是当面说的不是背后议论”的话咽了下去,换成了另一句“他们说你什么?” “这个啊......”萧玉书挠了挠头,别开视线低声道:“书呆子,学习学傻了。” “他们说我是木头,什么都不懂。” 不懂课间其他同学的欢声笑语,不懂青春少男少女的感情懵懂,不懂外面一堆好玩好吃的, 除了萧玉书学的那些课本知识外,他什么都不懂,好像真是个木头一样。 “我也觉得自己跟个木头似的,”萧玉书低声道,“天生迟钝木讷,领略不了其他人的欢乐,所以没有人愿意跟我说话。” 可时望轩听完,却道:“一棵树是因为被剥削才会成为干巴巴的木头。” “你现在是个木头,但不是生来就是。” 而木头再仔细雕一雕、养一养,仍有机会成了另一番漂亮, 只是需要有人不嫌弃它光秃秃毫无姿色的外表,肯上心专注浇灌、施肥、重新培育出分枝嫩芽, 两个条件都极其难得,几乎没有人愿意做,因为既耗时又费力,并且还跟自己没有关系。 可世上之事总有不可思议之处, 就像大过年偏偏有人要出来看电影吃烤冷面一样奇葩, 这样的木头,真有人愿意来重养。 时望轩这话说的简短,如他行事一样利索、平淡, 但正是这样平静的语气却让萧玉书听得一怔,心上微动,他抬眼,再次对上时望轩的视线, 对方的双眸依旧是那么平静深沉,浓黑淡然,可此刻的眼神却无故烫到了萧玉书的眼睛。 第754章 原来可乐这么好喝 电影最终落幕,尾端的字幕伴随着尘埃落定的缓慢音乐不断变化着, 两人彼此的视线交汇在空中,安安静静的,却有什么越来越不一样。 萧玉书觉得眼眶有些发热,发烫,自己是,眼前人的目光也是。 可眼睛为什么会滚烫? 那时的萧玉书不懂, 直到往后经历一切、沧海桑田似的诸多变故奇遇之后, 早已成年的萧玉书再次记起这个场景,此刻才算是明白, 眼神何故滚烫? 是互相凝视心疼的温度充斥了整个胸膛, 彼时的萧玉书心疼被人辱骂的时望轩, 书里的时望轩心疼不能自主的萧玉书, 往后的萧玉书一生中或许会有无数个除夕夜,但再也不会有任何一个除夕夜像今夜, 让他这般难忘, 犹如枯木逢春、新芽再生,就此之后,萧玉书再也不是为了承载谁的期望而活,他要为了自己而活。 要拥抱生命的每一个瞬间,无论是喜乐还是苦痛。 “明年你还会来吗?”走在回家的路上,路灯把两人并肩的影子拉的很长,萧玉书呼吸着外面生冷新鲜的空气,朝身旁少年道:“明年高考完,我一定要搬出去,独自生活。” 到时候, 这人要来自己这里也就不用顾及那么多,可以随心所欲。 时望轩没回答,就像之前两人每次交谈间总是刻意避开某些问题一样, 他反而道:“我救你一命,你要怎么报答我?” 要是说报答那可就需要认真想了,所以萧玉书经过慎重考虑后,态度诚恳道:“要不等哪天你也想不开不想活了,我也去找你?” 萧玉书说这话的时候是笑着的,明显是玩笑话,因为他并不能有这个机会找到身旁这个来如一阵风般突兀的少年。 凡人怎么报答神仙? 这几乎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可时望轩好似并没有把这个当笑话,既没有当笑话也没有应下,而是另道:“我救你一次,你要报答我,救自己千千万万次。” 少年的声音淡似流水,可却有振聋发聩之势头, 萧玉书不记得那天晚上两人是何时回去的,只记得那夜凌晨十二点过后,整片黑夜被成群结队的烟花占据,放眼皆是五彩斑斓一片,噼里啪啦的剧烈声响十分热闹, 这条路灯火通明,两人迎着上方的烟火人气,相伴一同回到了家里。 那夜是萧玉书在枯燥无味的过去过的最开心的一天, 也是自从踏入高中之后睡的最香最安稳的一天,一觉睡到大天亮,没有做什么乱七八糟的梦也没有睡一会儿就被惊醒的感觉, 萧玉书睁开眼的时候,外边已经是太阳当空照,看着头顶上的天花板发了会儿呆后,他这才恍然想起之前的一切,赶忙坐起身去寻找时望轩的身影。 可是屋里并没有任何人, 不仅没有人,就连萧玉书昨天发疯般砸毁的一切都消失不见, 被撕碎的书本完好无损的摆放在桌面上,地上干干净净什么也没有,就连被摔坏的手机凳子都安然无恙的摆放在该有的位置。 萧玉书有些晃神,怔愣片刻后他像是不信邪般翻身下床,跑到楼下,却见厨房和餐桌一干二净,什么都没有,一点也没有被人用过的痕迹, 房里一直开着暖气,可剩下萧玉书一个人在这里,就有些冷了。 他找遍了屋里每一个角落,又找了外面每一处地方,可就是再也不见昨夜那个黑衣少年的身影, 记忆中那个人的模样以及后来发生的一切都好像只是萧玉书哭累了睡在床上所做的一个荒诞的、不切实际的梦。 这个梦很美好、很快乐、但是一醒来就什么也没有了, 萧玉书离开了梦境又成为了没人管的一个木头。 落寞、难受、心空的感觉一瞬间便充斥了他整个心头, 沉闷难耐, 他没法接受这个事实。 一切真的都只是假的吗? 萧玉书本来都心灰意冷的这么认为了,可当他迈着滞缓的步伐回到房间里,却在桌边角落看见了一瓶饮料。 那是时望轩来时带来的东西, 一直问萧玉书喝但萧玉书没有喝的可乐! 当目光触及到那瓶可乐时,萧玉书的心跳漏了一拍,继而快速过去把东西拿起,感受着手里冰冰凉的真实触感, 他眼中的失落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突然焕发的笑意和欣喜。 原来都是真的, 这个家伙真可恶, 来的时候突然,走的时候也突然,不仅突然,还差点害自己伤心难过一场, 坏死了! 就拿可乐做赔礼吧, 因此心情大起大落后的萧玉书又气又笑的打开瓶子,喝了这辈子第一口饮料, 带气的饮料有些呛鼻子,萧玉书喝了没几口就被呛得鼻子酸涩,眼底泛泪,可越是呛的难受,他越是笑的开心,笑的畅快。 原来可乐这么好喝, 原来外面的世界这么好, 原来往后的日子还有更多盼头。 第755章 自由了 跟萧凛第一次当众呛嘴对着干的那一天,萧玉书刚满二十四岁,正是大学刚毕业、人生正值盛意的时期, 应当是作为年轻人要火拼事业继承家业的旺期, 然后正值旺期的萧玉书脱口甩了他爸一句“踏马”。 从他嘴里蹦出来的脏话惊呆了在场所有人的眼, 几乎没人会料到那个从小到大一直乖巧听话安静内敛的长子会有今日同萧凛硬声硬气唱反调的那一天, 并且还会骂人, 在一堆人瞬息万变的脸色和注视下,萧玉书从二楼狠狠地将萧凛那两个宝贝核桃砸下了下去, “啪嗒!”几声过后, 碎的不是核桃, 而是束缚了萧玉书二十余年的繁琐规矩和严苛要求, 那两个核桃自萧玉书出生起萧凛就盘在手里,经年以往,二十多年,本已经盘成了光滑珍贵价值不菲的模样, 被萧玉书这么一砸,彻底摔个粉碎,露出了里面其实还生涩的白果仁。 这仿佛就是一个预兆, 萧玉书也就此离开了困住自己多年自由的地方, 出来之后,他宛若第一次出笼的鸟,不大知道往哪儿飞,只知道要离那个充斥灰暗压抑的笼子远些再远些, 所以他一气猛跑,跑了好远好远,跑到气喘吁吁、腿脚酸软再也没力气跑下去的时候才肯停下来歇会儿。 萧玉书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剧烈运动过,跟跑了好几千米似的,身上出了一身汗,黏糊糊的真难受,嗓子也有些割的慌,吞咽困难。 但是无所谓, 爽! 终于不用再过受人安排摆布的稀烂日子了, 他萧玉书终于跑出来了! ...... 哎呦不行,先找个地儿坐会儿,腿真疼。 心情畅快的萧玉书最终打算找个地方放松放松腿脚,然后再接着心情畅快。 直起腰来左右环顾一下,傍晚时分的天色有些昏暗,要是再乱走就要天黑了。 不过索性,萧玉书误打误撞跑到了某处公园附近。 有公园的地方肯定有工人休息的长椅, 因此萧玉书扒拉了两把被风吹乱的头发,然后欣然进入。 这个公园有些偏,还不大,里面倒是没什么人。 正好, 合萧玉书的意, 他来的时候穿着一身板正修身的白西服,可却因为逃脱相亲连着翻了三堵墙,一个不慎在地上滚了几圈, 现在的衣服肯定脏的不能看了, 所以萧玉书也不大想披着这么一身不合时宜的凌乱打扮出现在休闲公园里承受旁人异样的探究目光。 现在没人,也算是运气好。 寻觅了没一会儿,萧玉书就在公园中心处找到了个长椅。 只不过长椅兴许是多年无人用,有些破旧,上面还有些脏。 但就算再脏也没萧玉书身上脏,所以他大大咧咧毫不讲究的直接坐下, 一坐下,长椅随即发出了一声老旧的吱呀声,听得让人牙酸, 可总比萧凛这个名义上的爹一句又一句的恶心说教好听多了, 就连要娶什么样的女人也要听萧凛的话,那萧玉书这个人还算个什么? 一点主见都没有的提线木偶, 呵, 萧玉书往后哪怕找个男人过日子也不会再听萧凛的了! 此刻他积压已久的的叛逆终于爆发了出来, 萧玉书靠在椅背上,望着天边即将落下去的夕阳,远处醉红的晚霞氤氲着一派安详。 在若有若无的轻风吹拂下,他方才因为争吵和出走狂跑而澎湃的心情才渐渐冷静了下来。 头脑一热过后,便是离家出走、无处可归的迷茫。 萧玉书离了家,往后还能去哪儿、还能做什么呢? 摸摸兜, 里面还有之前因为敷衍对方女生陪其到小店买点心剩下的零钱,也就几十块,啥也干不了。 没有钱,没有手机,也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哪儿,萧玉书真的不知道往后自己该怎么办。 回家是绝对不可能的,萧玉书还要脸,放出去的狠话不可能再收回去,他这一次打定主意要离开那个家,自己一个人独立生活。 其实这个念头在高三的时候就有了,只是有些模糊,并没有此刻这么强烈,但终于在这一天达到了顶峰。 萧玉书自由了, 可同时也没了方向。 他过去的人生一直活在萧凛一件又一件的事先安排下,做什么学什么都是被别人安排好的,没有半点自己的做主权,这也就导致了现在离开家里的萧玉书有些避无可避的巨大迷茫和空白。 萧玉书不清楚接下来的日子该怎么过,但想来肯定不会过得很好,因为自己目前一无所有,两袖清风一身空。 若是要找朋友寻求帮助, 可他这些年身边一直没什么朋友,大学里的室友也就是平日能搭上两句话的关系,没人会冒着得罪萧凛的风险来帮萧玉书另寻生路。 强烈的欣喜疯狂过后便是强烈的空虚无助,无可奈何的感觉引得萧玉书一阵烦躁, 他离开了家里,不知道接下来的日子该怎么过,甚至连今夜怎么度过都有些茫然, 流浪街头这件极其丢人的事第一次落在萧玉书身上,光是想想那股子窘迫难堪外就已经开始在心里蠢蠢欲动,磨人的很。 饶是如此,萧玉书也不会动了求谁的心思,人都要脸,要是为了生活放低身段自己打自己的脸面,那他宁愿找个湖跳下去。 得, 这下整挺好, 又想一了百了了。 第756章 奇怪打扮 萧玉书露了苦笑,摇了摇头,想要把自己脑海里自暴自弃般的低劣想法给晃出去。 结果晃还没晃干净, 他视线一瞥,突然发现另一端的长椅上竟不知何时坐了个人。 这可给萧玉书吓了一跳,身体骤然僵住,一动也不敢动。 对方悄无声息,跟鬼一样,不知道何时来的,也不知道在萧玉书身边坐了多长时间, 就这么安安静静的,一动不动的, 跟鬼一样, 萧玉书坐着的这个长椅破旧不稳,坐在上面的人但凡动一下就会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 有人坐上去时也是一样的, 不知是不是因为方才萧玉书的全部心神都放在思考未来上,反正他没有听见半点声响。 那对方是什么时候来的? 总不能是凭空出现的吧? 这个念头有点吓人, 吓得萧玉书脑子宕机,愣是没敢偏头朝对方看,一眼都没看,光凭眼角的余光依稀辨别这人应该是个二十几岁的成年人,身形高大, 但这不是重点, 发现身边突然多了个人,还离得自己这么近,萧玉书心里说不紧张是假的, 毕竟自己现在满身狼狈,不堪的样子连他自己都不好意思照镜子看。 生怕身旁人注意到自己灰头土脸的模样,萧玉书半点犹豫都没有,抬起屁股就想走。 可屁股底下的长椅是一点事都不懂, 萧玉书越是怕引起什么动静惹人注意,这破椅子越是吱呀乱响,尖锐刺耳的声音刚响起就给他紧张的再次一屁股重重坐下, 心跳得有点快, 暗自紧张之中,萧玉书极力安慰自己, 没事没事没事, 不丢人不丢人不丢人, 谁还没个尴尬的时候, 对, 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这么一想,萧玉书慢慢放下心来,等彻底冷静下来之后,他不经意间朝对方瞥了一眼, 哎呦嘿, 不看不知道, 这一看,萧玉书眼里瞬间泛起疑惑的光,连带着原本偷瞄瞥视的目光也因为好奇而不自觉的转过来,从偷看变成光明正大的打量。 这人......浑身上下都是什么打扮? 对方确实如萧玉书草草瞥见的那样,身高腿长,肩宽体壮,看着十分硬朗,比萧玉书这个小白鸡身板厚实多了。 只不过奇怪的是,这人留着长发,高高束在脑后作马尾状,还穿了一身稀奇古怪的衣服, 衣服不仅全身都是诡异的墨黑,甚至还跟现代服饰完全不同, 宽袍紧袖,束腰长靴, 对方浑身上下透着浓浓的与现代相斥的古代元素,很奇怪, 而奇怪的也不止于此, 萧玉书看不见这人的脸。 不是没有脸,是因为坐姿的缘故,使得他所在的角度看不到对方的样貌。 这里的‘萧玉书’不认识这人,可不代表旁观的萧玉书认不出来这人的身份, 那么熟悉的身影,即便是不看见脸, 他也能一眼就认出曾经的那个少年, 只不过历经风吹雨打、百般磋磨之后,曾经的那个少年终究还是成为了原书中心狠手辣气质沉郁的男人。 记忆片段里的萧玉书坐在长椅上,微微仰身靠着椅背,视野宽阔, 可身旁这人却一直低着头,俯弯着腰身,两手随意搭在膝盖上,闷着头不知道在干什么, 应该说是不知道在想什么,一言不发,跟个石雕一样极其安静。 挺巧的, 萧玉书穿着纯白西服,却是遍身灰土,狼藉不堪, 而旁边这人穿着纯黑长袍,干干净净,一丝不苟。 黑与白,干净与狼狈,长发与短发,古代与现代, 反差极大的两人坐在了同一张破旧的长椅上,谁也不说话,谁也不怎么动。 cosy? 真新鲜, 萧玉书良久才为这人的古怪打扮找出合理的解释, 他知道这个词,也知道有人爱好于此,在大学小院里也碰巧见过, 不过就是没见过这么好看的, 虽然看不见脸,但是凭身段和半遮半掩的下颔线不难估测出这人长相应该也不差, 穿着这么一身逼格拉满的古代武侠服饰,真是帅气。 不过帅归帅, 这人一直不动是怎么回事? 不是萧玉书好奇心强,也不是非想管管别人啥的,而是身旁这个人的确是太安静了, 安静到身体连呼吸的那种正常起伏都很微弱,几乎没有, 看着好像下一秒就要没气了似的, 他不会有什么病吧? 心脏病?高血压?糖尿病又或者是什么更严重的病? 哪一个好像都挺严重的,得去医院看看,不能拖着。 这么一想,萧玉书再转头瞧了这人一眼,纠结犹豫了好一会儿,他这才敢开口道:“哎,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嗯。”身旁人的面容隐没在垂下来的发丝中,看不清神情和五官, 不过对方应得这一声极轻,听起来好像是挺虚弱的。 见身旁这人有回应自己的意思,声音还这么弱,萧玉书下意识想过去凑近点查看对方的状况,可屁股刚挪了一点,他就注意到自己身上的脏, 顿了几秒后,萧玉书只好选择继续问道:“要不要去医院?你有手机吗?我现在没有。” 这人应该有的吧,毕竟这年头连小孩儿都有手机。 对方轻声道:“没有。” 第757章 下雨了 “啊?”萧玉书没想到此时此刻还有跟自己一样没手机的人,不管是丢了还是忘了拿,现在重要的是找个电话叫救护车来。 因此他道:“那你等一等,在这儿坐着别乱动,我去找个手机给你打个120送你去医院。” 萧玉书说着,便要起身,却又被对方叫住。 “不用麻烦,小病。”这人又说话了,声音大了些,但是听起来有几分沙哑。 “小病?那你......你看着模样不太好,真不用去医院吗?要不还是去医院看看吧。”萧玉书总有种下一秒这人就没气的惊心感,因此耐心建议道。 而这人依旧低声道:“不用。” “治不好了。” “你后面那句说的什么?”萧玉书没听清,可当想再问时,这人又不说话了,再次回归之前沉寂的安静状态。 对方这个样子让萧玉书实在放心不下,虽说自己也自身难保吧,但好歹身体健康,不会达到一阵风刮过来就倒的地步, 而眼前这个人虽然看起来身体健壮,可说话声音虚的仿佛下一秒就要倒了。 “你什么病啊,你自己知道吗?要不还是去医院看看吧。”萧玉书斟酌开口道。 “咳......不用。”这人声音更哑了些,仿佛在隐忍什么痛苦。 他这副模样看的萧玉书也有点无奈, 有病拖着不去治,非要自讨苦吃,一点不爱惜身体这谁还能帮? 本来萧玉书想帮这人也是出于道德,可这家伙要是自己都不在乎自己的身体,那他也没法再多散发圣人心肠, 萧玉书自己还有愁的解决不了的问题呢,哪儿有空管别人? 因此, 萧玉书打算走了,天已经渐黑,他不能真在外边儿露宿街头,得想办法找个地方安身。 至于这个人...... “那你自己注意点,要是实在不舒服记得赶紧回家去医院什么的,天太晚了我要走了。”萧玉书留下一句不放心的叮嘱后,最终还是转身走了。 天黑了,外边也起了风,吹的人有些凉。 空气中隐隐弥漫出一股子湿土腥气,萧玉书闻着像是要下雨了, 果不其然, 没等他走一会儿,头上天空就渐渐布满阴云,甚至还一两滴一两滴的降起了雨点。 这必须得找个躲雨的地方, 不然被淋一场肯定得生病, 生了病岂不是让萧玉书本就身无分文的处境更雪上加霜。 以他现在的经济条件可容不下半点小感冒了, 因此萧玉书现下也顾不上什么模样丢不丢人,只好转头朝身旁的路看去, 寻寻觅觅还真让他找到了一个便利店, 便利店不大,还有点偏, 但正是如此,里面没多少人, 其实想想也是,看了天气预报知道外面会有雨的人怎么还会傻不愣登的出来待着。 萧玉书不算,因为没看手机, 可刚才那个人不一样,谁知道他看没看手机, 眼下要下雨了,也不知道走没走。 算了,只要不傻都知道走,所以萧玉书也就不多想其他了,转身走进了便利店, 便利店的店员在柜台前闷头玩着手机,就算有人进来也没抬头,看来是玩的正入迷,没有注意到满身凌乱的萧玉书。 这倒叫他岌岌可危的自尊有了点自容的余地, 便利店有临时给客人吃东西用的小桌子,萧玉书也就这么坐下了,看着窗外逐渐下大的雨,他刚压下心底的、对未来毫无规划的迷茫又浮了上来, 阴雨天惯是会打压人的心情, 萧玉书又开始觉得未来一片灰蒙蒙了,毫无方向。 不过这种情绪很正常,他能接受, 可不能接受的是, 萧玉书脑子里还时不时想着方才长椅上那个病恹恹的人, 外边雨下的这么大,也不知道那人走没走。 按照常理来说, 只要脑子没病就该知道回家或者找地方躲雨, 可是萧玉书再一回想方才两人的对话,他又觉得对方是个正常人的概率不太大。 那人说自己有点小病, 不会真是脑子有点病吧? 嘶——, 这么一想,萧玉书刚放下没多久的心又开始不安分了。 做人, 很难办的一点就是良心这个东西, 那个人是死是活本来跟萧玉书没多大关系, 若是对方落了难遇到麻烦出点什么事,只要萧玉书没看见、不知道,那就没什么大问题, 可问题偏偏就是萧玉书碰见了, 碰见了对方的难处,还得知对方身体不好,病怏怏的好似下一秒就能升天似的。 别人的死活跟萧玉书没关系, 可萧玉书就是做不到袖手旁观、视而不见。 他忍不住去想,若是自己走了,留那人独自留在原地,没有手机,天也黑了,身体还难受着,再淋一场雨,那...... “这把伞多少钱?” “二十五。” 撑着伞走出便利店的时候,萧玉书觉得自己简直就是如来佛祖的得道大弟子转世,真慈悲,真仁善, 兜里正好剩下那二十五块钱,本来想买点吃的垫垫肚子,结果他碰巧在熟食盒的旁边看到了雨伞,鬼使神差的就买了。 萧玉书不好好在便利店里吃饭躲雨,非要饿着肚子花光身上仅剩的钱买把伞原路返回去那个公园看, 跟神经病似的, 第758章 别想不开 啊! 真的, 萧玉书真觉得自己有病! 万一人家早就走了,自己稀里糊涂瞎搞这么一趟,那不就是自己给自己添堵嘛, 这伞能当饭吃吗? 饿死了! 要是那人不在,萧玉书能守着这把破伞哭一顿。 踩着地上大片大片的水渍,迎着扑面而来的风,忍着身上那股冷,他最终还是回到了先前那个公园, 走回方才那个长椅处,萧玉书的脚步忽然顿住。 好消息,那人还在, 坏消息,那人还在。 只见眼前一片大雨滂沱中,黑袍男人还闷头坐在长椅上,独自一人,没有伞,也没有动,甚至还保持着之前萧玉书离开时见到的姿势, 他浑身上下的衣服都被雨水打湿打透,发丝湿漉漉的贴在脸上,雨水顺着脸颊不停落下,整个人宛若水里捞出来的一样,没有一处干的地方, 摆明了就是一直在淋雨,丝毫没有动过的痕迹。 这人是傻逼吗? 下雨天都不知道回家啊, 萧玉书蹙起眉,赶紧撑着伞过去,生怕对方本就不健康的身体再被这一场雨给浇坏了。 “哎,哎,这么大的雨你怎么不回家啊?浑身都湿了。”他把伞倾过去,替这人挡住势头汹汹的雨水, 尽管已经湿透,但是挡些总比不挡好。 “哎,你没事吧?”见对方不说话,萧玉书忍不住伸出手碰了碰对方的肩,硬邦邦的,还冰凉的很。 偶买嘎的, 这不能是尸僵吧? 给萧玉书吓得通体一凉,赶紧蹲下身来拍拍这人的脸,急切道:“哎哎哎,说个话,你还醒着吗?” 天已经黑了, 公园里面就寥寥几个小路灯,还不怎么亮,天上遍布阴云,也没有月光,萧玉书即便是凑近也看不清对方的长相, 只能依稀辨别出对方的五官轮廓,模模糊糊的,倒是棱角分明。 “哎,你说个话!你可别睡这儿啊,我、我也没个手机什么的......” “灰!醒醒,醒醒,快醒醒!” “啪!” 萧玉书发誓这一巴掌真不是他本意,但他真没别的办法了。 这违心的一巴掌打下去, 好消息,对方真出声了, 坏消息,对方啧了一声, 这一声里,除了难以掩饰的虚弱,萧玉书还听出了浓浓的隐忍不耐和烦躁难安。 “干什么?”这人说话了,只是声音很是暗哑,夹杂浓浓的病气。 萧玉书赶忙道:“你病成这样,我带你去医院吧。” 只不过钱得你出。 岂料眼前人却道:“我问你,回来干什么?” “啊?”萧玉书一怔,没料到对方会蹦出来这么一句,他只着急道:“还能干什么?你自己病成这样还淋雨,要是淋一晚上命不就没了。” “我带着你找个车去医院,别愣着了。” 这人动了动,终于抬起了头,只是阴暗的环境让萧玉书仍旧看不清这人的模样,不过倒是勉强看清了对方眉下那双幽暗的眼眸,很暗,很黑,几乎和周遭的灰黑融为一体。 “不去。”他说完,抗拒性的挥开了萧玉书欲想搀扶的手。 “你......”你有病吧? 萧玉书皱眉道:“喂,你知不知道自己现在什么样了?还在这儿待着,你就算不要命,那、那......” “你身上那身cos服也不便宜吧,这么多钱说不要就不要了?” “嗯......” 对于萧玉书一串劝说的话,这人只低低的应了一声,不知道是应萧玉书那句“不要命了”还是“不要那点衣服钱”。 反正他这一“嗯”给萧玉书嗯懵了,他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这个怪人,纳闷道:“你怎么了?干什么这么想不开?” 总不能是真不想活了吧? 人生还长,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儿呢, 这么想着,萧玉书觉得有必要开导对方一下,因此蹲在这人面前,一边努力给其撑伞避雨一边苦口婆心道:“哥们儿你有什么事跟我说说,别想不开,你才多大岁数,有什么事情不能想开,非要走极端呢?” 那人沉默片刻后,才缓缓道:“都无所谓了。” 听此,萧玉书“哎呀”一声:“什么无所谓?凡事都有转机,就算没有了,那也得朝前看。” “你看我,我现在离家出走跟父母断绝关系,全身上下没有一分钱,还没有手机,我不也照样盘算着今晚怎么过,明天怎么过。” 萧玉书说完,伸手在对方腿上安抚性的拍了拍,并柔声道:“没什么大不了的,要是碰上什么事,难受就难受了,可往后的日子还是要过的,世上还有那么多东西,好吃的好喝的好玩的,你都没尝试过,就这么死了多可惜。” “外面世界那么大,总有一处你没去过的地方,还不如留着命出去看看,等看够了,没了遗憾,那时候再说死不死的也不晚。” 萧玉书是这么安慰对方的,却也不只是安慰了对方一个人。 第759章 我是真的喜欢你 “别这么想不开,这世上比你还惨的人多了去了,只是你看不见而已,”萧玉书道,“他们有的不照样活得好好的。” “这儿太冷,你跟我起来,我带着你去医院。” 萧玉书觉得自己费了这么多嘴皮子这人怎么着多少也得有点感触, 就算没感触,也得有点听烦了的感触,不耐烦的回他两句。 结果当萧玉书说完,这人不仅没有吱声的意思,反而还恢复了之前一动不动、低头不抬的模样。 就连萧玉书去拽去拉,对方还宛若石头一样,又沉又拉不动。 “嘿?” 萧玉书卯足了劲儿拽他半天硬是没拽起他来也就算了,用力的时候还手滑了下,伞掉了出去。 遮风挡雨的伞一脱手,这下眼前人不仅又淋了雨,就连萧玉书也跟着遭了殃。 大雨劈头盖脸的往身上这么一浇,冰凉冻人的湿黏感顿时遍布全身,冷的萧玉书打了个哆嗦,并慌里慌张的把伞捡了起来。 饶是如此, 他身上还是湿了大半,湿答答的衣服贴在身上极为难受。 真冷啊, 头发被打湿贴在脸上真难受,脖子上还往下流着水,一道一道的流入衣服里,搞得萧玉书整个人都不舒服了起来, 他本来觉得自己有点吃饱了撑的,身上就剩那么点钱只够买个盒饭的,偏偏拿来买把伞出来看一个跟自己毫不相干的人的状况, 自身都难保的时候居然还想管别人, 尤其是在见到对方执迷不悟、没有半点动容的样子时,萧玉书说心里不后悔绝对是假的, 而此时此刻, 伞一掉,雨一淋,身上一凉,饥寒交迫的感觉一出, 萧玉书内心的懊恼直接达到顶峰, 他他妈就不该多管这个闲事! 这人爱咋滴就咋滴,又跟自己没多少关系,不管是离家出走还是怎么的,反正萧玉书做到这一步已经足够了,肯定不算见死不救, 他好言相劝的已经不少了,这人还不听,那就跟萧玉书没有关系了, “你爱走不走,反正我可要走了,这雨下这么大,一直在这儿淋着除了遭罪什么都没有,你就自己在这儿犟吧!”萧玉书烦躁的抹了把后脖子上的雨水,皱眉道。 虽然话是这么说,可他还是撑着伞站在原地,脚下跟用钉子钉住似的,半晌挪不开步子。 “你走吧。”这人忽然又说话了,声音哑的厉害,带着些上不来气的虚脱无力。 萧玉书纳闷极了,道:“你到底怎么回事?” “我离家出走无处可去都没你这么寻死觅活的。”他伸手在对方湿透的肩上轻轻推了一把,道:“哎,你要是实在想不开的话就看看我。” “我从小就被我爹管的死死的,干什么做什么吃什么学什么都是我爹说了算,就连说什么话、未来娶什么媳妇都得听他的,一点自由都没有,活脱脱跟个提线傀儡似的,只能按照别人的指令去活。” “二十多年啊,二十多年我都是这么过来的,大好年纪全浪费了,”萧玉书语气轻松带着些一切被撕开的无所畏惧,他娓娓道:“可那又怎样?最后我还是跑出来了,跑的远远地,再也不会回去,跟家里一刀两断,即便是一无所有身无分文,连今天晚上睡哪儿吃什么都没个着落。” “但是我自由了啊,”萧玉书伸手在这人的肩上安慰性的再拍了拍,道:“你不知道‘自由’这个东西有多好,我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吃自己想吃的东西,玩自己想玩的游戏,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往后的一切,只要我活着,都是我自己说了算的。” “摆脱控制,才是新生的开始。” 萧玉书一口气说完,先不管眼前人有没有听进去,自己倒是舒快了不少, 可不嘛, 方才还为了没有方向的未来迷茫无措,现在自己这么一捋, 捋顺了,思路一打开, 什么都想明白了, 就是不知道这人有没有想明白。 “嗯,”这人好像也有点感触,轻幅度的点了点头,道:“挺好。” 萧玉书试探道:“什么挺好?” 这人低声道:“自由,挺好。” 仿佛抓到了精准劝说点,萧玉书腾起希望继续循循善诱:“你知道就好,你又不是我,你现在能穿成这样想必家里人也支持你,既然支持,那你肯定自由,反正比我自由。” “既然自由,那往后岂不是什么事情都难不了,”萧玉书劝道:“想开点,别在这儿淋雨了,淋坏了身体往后还是难受的很。” “走吧,我带你去医院。”萧玉书再次抛出援手的橄榄枝,本以为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这人应该会被劝动。 却不料对方突然道:“别管我了,我走不动了。” “你走不动不是还有我呢?别愣着了,我扛得动。”萧玉书不假思索道。 这人却轻笑一声,摇了摇头,道:“走吧。” “再不走,雨要下大了。” “啧,你这人怎么固执成这样!”萧玉书实在是有些不耐烦,因为身上湿黏一片很是难受,头发还湿着,在外边经风一吹,有些头痛。 “你真不走是吧?”萧玉书道。 “不走。”这人道。 萧玉书不信这个邪,也是气上心头,伸手去拽对方,结果一个手拽不动,他这时也不知哪儿来的冲动,甩手把伞丢一边地上,整个人淋着雨双手去拽,想让对方起来。 但奇怪的是,这人浑身上下沉甸甸的,就跟个石头一样,任凭萧玉书怎么拽都拽不动, 气的萧玉书再也压制不住心中的愠怒,朝他嚷道:“你走不走!” “......” “最后一次了,我再问你走不走!”对方不说话,萧玉书就再一字一顿认真问了一遍。 可回应他的除了身边稀拉拉的下雨声外仍是一片安静, 萧玉书受不了了, 他不明白这人到底遭受了什么,居然会固执成这样, 但此刻他也没心情去想, 外边的雨越来越大了,萧玉书也不想再管这个一心寻不痛快的人,他还得琢磨自己往后该何去何从,何苦因为这么个人耗着, 所以最后他还是走了,没再管长椅上这个古怪人的死活, 但‘萧玉书’真的没管吗? 目睹这一切的萧玉书站在场景之外,看着被淋成落汤鸡的那个自己双手插兜哼着小曲儿,迎着头上瓢泼大雨朝外面走去, 方才那把伞则放在了长椅上斜靠着,恰好将椅子上这个人挡了个严实, ‘萧玉书’走了, 但却将唯一的一把伞留给了这个人。 或许是觉得有些意外,长椅上一直低着头的人动了动身体,缓缓伸出手握住了身旁的伞柄,然后自己慢慢的撑了起来,挡住了势头越来越大的雨水。 他身上还是湿的,连头发也是,但一直低着不肯抬起来的头却逐渐抬起, 旁观的萧玉书站在长椅对面, 而冒着雨的白西服‘萧玉书’撸了把头发,迈着洒脱的步伐迎面走来,而他的背后,那张长椅上一袭黑袍的男人也完全抬起了头, 在‘萧玉书’毫无所觉之时, 身后怪人的真容也终于露了出来, 那是萧玉书极其熟悉的样貌,不会错的,依然就能认出来。 可就是这样一张充斥了大半记忆的脸,却让他觉出了几分惊心的陌生, 只见前方长椅上, 成年后的时望轩抬起头,目不转睛的盯着‘萧玉书’的背影,双眸漆黑。 作为男主,时望轩就算淋了雨那模样也应当是耀眼夺目,可此刻旁观的萧玉书一点都没觉出什么惊艳来,反倒越看越心慌, 因为他眼前的这张脸太苍白了,白如纸张,又瘦削的很,双唇也没有多少血色, 身形摇摇欲坠,虚弱的好像连拿起手边的伞来挡雨的力气都没有, 然就是这么虚弱的一个人,他目视着行完尽己所能最大的善后、一身轻松的‘萧玉书’大步离去,苍白无色的脸渐渐浮现出一丝微不可察的笑容。 那个笑容很浅淡,但并不是心情不佳的浅淡, 而是仿佛用尽了所有力气、精神舒展出来的最大笑意, 时望轩现在的样子太灰败了,宛若即将枯萎的花草,马上就要凋谢枯黄,然后烂在地里化为腐泥再无生机。 如此模样是萧玉书从未见过的,不管是哪个时望轩,他都没有见过, 这一眼, 萧玉书看见仿佛不是个活人,而是仅剩一口气死死硬撑的病人, 病入膏肓,无药可救, 而此刻这个病人看着面前逐渐走远的青年身影,黯淡的眼瞳攸地浮现出一抹光亮, 仿佛是回光返照, 是眼前这个时望轩临死之前最后的念想,这个念想方才‘萧玉书’在时没有亮起,可却在‘萧玉书’走后、自己握住那把伞时陡然腾升,点亮了最后生机, 这个人, 这个在萧玉书印象里本该叱咤风云、立于巅峰的男人不知为何竟沦落成如今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他究竟经历了什么? 萧玉书不知道, 萧玉书只知道眼前的‘时望轩’苍白面庞上流露的神情和淡笑慈和的眼神完全不像一个腥风血雨厮杀出来的强者君王, 反倒像极了一个朴素的培树人, 一个勤勤恳恳、将心血倾注于一棵树的树农。 ‘时望轩’看‘萧玉书’的眼神不像是在看人,反倒像是在看一朵自己精心培育过的树, 这棵树底子不好,从小就歪了根,发芽拔高之后又被粗俗之人削去了外枝外芽,光秃秃的除了直板外尽是难看。 可培树人并不嫌弃, 他在一众茂盛浓绿的树中碰见了这棵丑陋的树,停下了脚步,并一次又一次悉心呵护, 松土正根、施肥养枝, 全心全意的努力并不是无用功,这棵树终于长成了生机勃勃该有的样子, 所以此刻的‘时望轩’看着自身困境重重之内仍愿意给旁人留伞的‘萧玉书’才会露出那种满意的眼神, 就像自己多年的努力终于有了想要的结果, 这棵树终于焕然一新, 甚至成了‘时望轩’都为之意外的挺立模样。 他很满意,很欣慰,很安心, 这是萧玉书最后从眼前这个‘时望轩’眼中读出来的意味, 然后, 随着‘萧玉书’的离开,整个梦境皆如玻璃一般碎裂开来,一片一片掉落,露出原本漆黑一片的真实模样, 所有的一切随之消失,场景里的人也不在,一片黑暗中只剩下了旁观完所有、备受震惊萧玉书一人。 萧玉书不明白错位的时间和两人错位的时空究竟是怎么发生的,更不明白为什么如同生命里三个转折点一样的记忆自己会一点印象都没有,时至此刻亲眼见了才会想起来。 事到如今, 心如乱麻的萧玉书突然意识到一个极其重要的、自己从来没有认真细想过的问题: 那年系统138将自己擅自拉入这个世界,真的只是因为自己长得像的缘故吗? 萧玉书所经历的一切,真的只是偶然吗? 若是在看见真相之前, 萧玉书或许还会觉得是偶然, 可是, 如今他站在虚无缥缈之地,抬头四处环顾眼前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当周遭黑暗到了极致,脑海中有关光亮的东西就开始疯长, 从一个小小的、模糊不清的光点开始,逐渐扩大,越来越亮, 朦朦胧胧的, 脑海中被尘封住的记忆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明亮, 萧玉书恍然记起, 过去曾真的有这么一个人教他潜藏在心底的话要学会说出口,不要独自忍着憋着,即便是被人拒绝时也不要多少难过, 他记得那个人教自己玩方格子,告诉自己无聊的时候自己陪自己玩、自娱自乐也会开心, 他记得那个与自己充斥灰调高雅的房间里截然不同的藏蓝色刑天铠甲书包, 他记得那个除夕夜在天上飞的感觉和大年初一第一次喝到的可乐的味道, 可那时的一切不知被谁关进了匣子里,使得萧玉书怎么也记不起来, 但萧玉书好像又记得, 他记得可乐是自己这辈子喝过的、最喜欢的饮料;记得方格子游戏可以两个人玩也可以一个人玩;记得御剑在上空飞行的畅快感觉, 而萧玉书好像也记得时望轩这个人, 不然他一个自身样貌不差、父母容貌皆为人中龙凤的人干嘛上来就觉得时望轩这张脸生的好看的要命,萧玉书自己本来就是个英俊公子,风度不差; 干嘛总觉得在时望轩面前才最轻松自在无拘无束,明明薛肆跟桑禹也是最知晓自己真实脾性的人; 干嘛要一开始莫名其妙的总想多管闲事忍不住往时望轩面前凑, 折云峰上那么多弟子,跟谁交朋友不行? 玄天宗七峰弟子那么多,嫡传弟子又不是没有好相处的,他何必要总盯着时望轩一个人,即便是对方防备心很重毫不领情也要巴儿巴儿往人跟前凑。 难道真的只是因为知道时望轩是主角、而自己即将要按照原着对其施暴的愧疚吗? 曾经萧玉书以为是的, 但其实他以为错了, 不仅如此, 萧玉书过去以为的好多事情都错了。 他以为穿书后的一切真的只是一个巧合,而自己只要按部就班的走完剧情就能回家;以为自己同这里没有半点瓜葛只是无意间产生的联系;以为魔兽山脉那段时日自己在面对时望轩的胡闹的妥协无奈只是因为无力反抗躺平摆烂。 可其实都不是的, 因果轮回,兜兜转转, 原来一切都是有迹可循, 萧玉书记忆中时望轩那张夺人眼目、风华正茂的脸,那打心底里真挚的夸赞和示好,原来不是觉得对方好看,而是潜意识的熟悉,是遵循内心藏匿的悸动, 原来折云峰上,萧玉书的潜意识比记忆更先认出时望轩, 他能将一个方格子游戏记了二十年,怎么会记不住教他的这个人, 可萧玉书偏偏就是没记住这个人,光记住了潜意识的感觉。 他不清楚记忆里的‘时望轩’跟自己后来所遇见的时望轩到底为什么差距会这么大,也不明白一切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但他似乎明白这是一场有谁蓄意已久的循环, 在萧玉书还没有遇见时望轩的时候先遇见了‘时望轩’, 那个‘时望轩’恰如寒冬暖阳一般,暖化了萧玉书身上的所有冰,给了萧玉书几乎不会在现代社会遇到的暖意。 而这个‘时望轩’教会的萧玉书的一切,又恰到好处的因为一个契机全部回馈到了过去的时望轩身上, 或许,成年的时望轩给萧玉书的所有,正是过去的时望轩年少所缺少的、、想要的、渴望却无人肯给予的东西, 萧玉书记忆里那个看淡世间万物的时望轩懂得很多, 是自己跟现在这个时望轩加在一起大概都比不上的, 世上的道理有很多, 广为人传的便有一句: 天上不会有白掉的馅饼, 而时望轩想收到花,所以先做了送花的人。 这朵花在萧玉书心里芬芳多年,然后又开到了现在的时望轩心上, 当一朵花同时开在两个人心上永不枯萎, 那么双向奔赴的爱也不过是水到渠成的事。 爱...... 直到现在萧玉书才恍然惊觉,也才在这一刻正视自己对时望轩的感情, 不论是嘴硬拧巴还是外戾内脆,不论对方过去经历如何、又犯过多少错, 现在的时望轩又何尝不是萧玉书亲手从歪路上掰回来的、重新养好养正的花, 自己亲手灌注心血养出来的人,怎么会不爱呢? 萧玉书是爱时望轩,只是太笨了,就像那个‘时望轩’所说的那样,什么都不懂, 不懂喜欢是什么感觉,不懂爱是什么感觉, 所以害的两个人磕磕绊绊了一路,到现在还别别扭扭的,甚至现在关系糟糕的连安静下来和颜悦色的坐下来说个话都做不到, 时望轩很别扭很脆弱,像个刺猬,外表尖锐无比充满戾气谁碰都不行, 但只有萧玉书知道这个拧小子内里是软的,肚皮也软乎乎的,只是他从来没想过去摸摸、安抚一下, 萧玉书光记着被刺扎一下会很痛,却忘了时望轩的刺永远不会扎向自己, 这是他的错, 不过还有弥补的机会, 从前一直都是比自己小几岁的时望轩在说在主动,而萧玉书这个年长的反倒一直懦弱退缩, 可人不能做一辈子胆小鬼, 萧玉书若是不大胆一回那就白活了, 不就是说话嘛,不就是表明真心嘛, 妈的张嘴大声把真心说出来又不会死, 这一刻, 萧玉书想要见到时望轩的心情达到顶峰,前所未有的强烈, 他再也不怕见到时望轩脸上类似强装出来的冰冷阴厉,只怕不能及时让对方知晓自己的心意。 所以, 萧玉书站在黑暗里心中疯狂祈愿, 快让我醒来吧, 快让我出去见见时望轩吧, 快让这个备受苦楚的人早些知道他自以为得不到的爱其实早就有了,只是主人太笨,不会把心掏出来让他看看。 他不知道那段隐秘记忆里的‘时望轩’为何会变成那般残枝败叶的模样,却知道现在的时望轩若是迟迟听不到萧玉书的爱, 那么这个拧小子的未来不会比另一个好到哪儿去的。 因此, 8哥小的求求你,快让我醒过来, 再不醒过来黄花菜都要凉了! 事实证明, 只要萧玉书内心的呼唤足够强烈,8哥总会跟个奇迹一样发挥慈悲, 这不, 在心里呐喊了没一会儿, 萧玉书就逐渐恢复意识,沉重的眼皮也在外界嘈杂的环境中缓缓睁开, 而一睁开眼, 明亮的白光将一切照亮,有些刺眼 萧玉书眼前的一切也由模糊逐渐清晰, 他第一眼看清的便是面前时望轩近距离放大的侧脸, 这张脸真熟悉,眉目凌厉,五官硬朗,丰神俊朗的模样一点都不虚弱苍白,让萧玉书看着尤为安心,只是对方眉宇间凝着的戾气叫他看着心生叹息。 真是一张恍若隔世般的脸,看的萧玉书百感交集。 明明是熟人再见,却好像一别数年。 “时望轩......”他刚一开口,声音便有些哽咽,眼眶也酸涩。 似乎听见了萧玉书的声音,时望轩神情凝重之余,猛然低头看向他。 双方视线交汇的那一瞬,彼此都愣了下, 在梦境里当了好久空气的萧玉书再次重映在时望轩眸里的时候有些久违的感慨, 而时望轩则是被萧玉书眼里泛起的水光和浓重的、即将喷涌而出的陌生情愫看的一怔, “你......” “先听我说!”没等时望轩说什么话,反应过来的萧玉书当即抢先开口。 时望轩似乎并不想听萧玉书说什么,皱了皱眉,双唇一动,张嘴欲想说些什么却被萧玉书干脆利索的伸手捂住了嘴, “听我说听我说,你先什么都别说!” 萧玉书伸手捂住时望轩的嘴后,见其没用手推开这才感知到自己腰间环住的胳膊,感受到对方搂的紧实的力道,他心底更是一腔酸暖, “你听我说,我、我......” 表白这种事情萧玉书其实还是第一次干,有点胆怯紧张,但是再怎么紧张,一想到自己亏欠时望轩的那些年,他登时心一横,深吸一口气,气沉丹田之后才郑重开口一字一顿道: “我是真的真的真的真的喜欢你!” “特别喜欢你!” “也特别爱你!” 此话语气坚定,掷地有声,犹如迎面而来的一巴掌拍在时望轩脑门上,给这个戾气十足的青年拍懵了。 瞳孔颤动之余,时望轩似是觉得听错了般,头使劲一晃挣开萧玉书的手,继而看着怀中人喃喃道:“你说什么?” 他难以置信的眼神仿佛在说萧玉书是不是还没清醒,都开始说胡话了。 萧玉书生怕时望轩不信亦或是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因此再次大声道:“我说!” “时望轩,我真的喜欢你,心悦你,爱你!” “我不会说什么情话,但是、但是......”萧玉书脸有点烫,还越来越烫,心里也跟点了火似的,滚烫无比, 爱这种东西是从心而生,本来就是炽热的,灼烈的,所以从脱口而出的时候自然会把人烫的面红耳赤、大脑昏沉,更会让一个口齿伶俐的人变得笨拙无措,找不到话来说。 可不管用什么办法,萧玉书必须要让时望轩知晓自己的情意,再也耽误不得, 哪怕不择手段! 因此,萧玉书在语言功能受阻的时候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动作功能, 他快速伸手捧住时望轩的脸,然后猛地亲了上去, 柔软唇瓣重重贴在一起,双方彼此的鼻息喷洒交织在一起时,时望轩整个脑子一片空白嗡鸣。 第760章 共同见证 被捧住脸的时望轩持续迷茫中,下意识觉得这人应当是还没完全清醒,要么是在说梦话,要么就是在梦游。 不过短短半个时辰, 一个由昏转醒的人,前后态度为何会骤变? 可是萧玉书就算是说梦话, 为什么会说出这种话? 时望轩睁着眼,骤缩的瞳孔清楚映着眼前人紧闭的眉目,双颊还被人捧着,挣都挣不开, 震惊之余, 他的心也后知后觉的热了起来,越来越热,越来越烫,连呼出的气都是滚烫的, 灼人心扉, 萧玉书方才说的什么? 是说的......“爱”么? 时望轩好像听见了,又好像没听清, 反正就是, 还想再听一遍,确认确认。 但若是想再问,还要把人推开, 那么, 就算是对方头昏脑热之下的冲动迷糊之言, 时望轩倒也想信一信, 反正这次还是对方先贴上来的。 虽然萧玉书此举势头挺猛、看起来像占据先锋的强势方,但是因为这方面经验实在欠缺, 而且既青涩也生疏, 萧玉书完全是出于冲动,才狠狠啵了时望轩一口,想用行动和力道来表达自己的心意, 因为不敢看,因为不敢听, 因此他所有感官都被冲昏在这个突如其来、力道不小并且还磕牙的吻里, 一切都感知不到,唯有唇上的触感异常清晰,滚热无比。 但他亲上去只会嘴对嘴贴着待着不会干别的,所以几秒后又觉得自己这个举动过于简单代表不了什么, 说到底,萧玉书还是有点生怯害羞,所以没敢睁着眼亲,闭目凑上前时就连睫毛都颤抖的不行, 故此, 两人呼吸交缠间,心跳怦然错乱不得安宁时, 萧玉书继而又伸手紧紧抱住时望轩,抱的紧紧的,用力的, 就像那年除夕夜被拎在高空中抱着唯一救命稻草那样抱着眼前的时望轩死死的不肯松手,好像要把人勒在怀里再也不会推开。 他大声道:“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我都说出来了,都是真心的!” “所有的都是真心的!折云峰上是,学府里是!” “暖玉是!听学作伴是!连方才密室里的也是!” 萧玉书几乎是抱着时望轩仰天喊出来:“我都是自愿的!都是真心真意的!” “要不是喜欢你,我、我才不整天吃饱了撑的一个人掰成两个人做!” “‘萧玉书’讨厌你是假的,但是‘欧谢特’喜欢你是真的!” 一声接一声,一句又一句, 耳边响起的坚定话音不断冲击着时望轩的心房, 这些沁着滚烫的话如数箭并发,以摧枯拉朽之势给予时望轩在四年里用一层又一层的苦痛和欺骗砌成的堡垒, 早在萧玉书的“爱”脱口而出时,这个堡垒就隐隐有摇摇欲坠之势, 到最后, 这个坚若顽石的防御终究败阵下来,溃于一旦,灰飞沙散。 一个是假的,一个是真的, 眼前这个人,这个时望轩曾经恨的纯纯粹粹、爱的干干净净的人,竟亲口说爱他,说了一遍又一遍,一遍比一遍用力,一遍比一遍震耳欲聋。 嘴上说说的爱向来虚伪不值一提, 可时望轩确实从萧玉书的声音里听出了响彻云霄的爱意, 那不单是奋力喊出的一句虚无缥缈的话, 这句话里窝藏了两人许许多多、数不尽的、不为他人所知的隐秘过往, 折云峰上彼此的初遇到后来的同吃同住、和谐安详的相处; 学府里从掩人耳目的藏书阁相约到日后的亲密无间; 魔界天阴教里无数痛彻心扉思念故人的日日夜夜到后来撕破真相的两相无言。 一幕幕,一处处, 这一瞬间走马观花似的同时在两人彼此的脑海中争相浮现, 过往如云烟,什么恨怨爱恋,都交相重叠在一起,错乱了,模糊了,搅在一起拧成了一股绳,牢牢把双方绑在了一起,再也没法断裂开, 跨越两界几乎不可能的羁绊在两人初遇的那一刻早已产生,不知不觉间已经演变为难以冲破之态, 两人从过去的满身泥泞一路走到现在的春日勃生,那是多么不容易、多么久远的事情, 久远到让时望轩觉得有点恍惚,仿佛还身处宫内血池受无数毒虫撕咬痛到意识涣散产生的幻梦里, 梦里念了无数日夜的那个嬉皮笑脸的人满眼柔情说爱他, 天下成真的美梦时望轩从来没遇见过, 所以他总患得患失、难以相信。 因此,时望轩揣着越来越激烈的心跳,几乎是紧张到呼吸紊乱的哑声道:“真的?” 啊? 我都说这么多了你怎么还不信呢? 萧玉书正回头来,跟眼前神情怔愣的青年四目相对,认真道:“是真的!” 时望轩好似不确定,用力掐着萧玉书的腰又问了一遍:“真的?” “真的真的真的!”萧玉书声音洪亮,甚至还忙里偷闲的往面前懵逼的人脸上再窃了几口。 他道:“我要是再骗你,我就从折云峰上跳下去,粉身碎......唔!” 萧玉书自己咒自己的狠话还没说完,就被时望轩一把捂住了嘴, 只听时望轩双眸幽深,眼底一片晦暗,看着萧玉书,他喉结攒动,定定道:“你不能反悔了。” 听他的语气,萧玉书还以为对方是因为没安全感还在吓唬自己,因此身体力行的上去再亲了时望轩一口,并道:“绝对不反悔!” 此话一出,也不知道是被一次接一次的啵啵给啵美了,还是真把萧玉书的话听进去了, 反正时望轩的眼睛在这一瞬间算是真正亮了起来,亮晶晶的, 就像曾经山村那次历练里,那个还没有被推下山崖的小小少年围着刚刚给自己剥完鸡蛋的高冷师兄好奇的说东说西, 眼睛亮晶晶的,很兴奋,很开心, 因此心情甚好的时望轩又问了一遍:“真的?” 这个时候满心想着怎么让时望轩相信的萧玉书也难得有十足十的耐心,再次道:“是真的!” “你不能反悔。” “绝对不会反悔!” “真的?” “真......” “哎呀!真的真的真的!是真的,我们都听见了,可千万别重复了!你们不嫌麻烦我们还嫌腻歪呢。” 没想到时望轩连着问了好几遍后,萧玉书还没烦,反倒是周围突然响起了一声沈绾竹惊诧中夹杂着浓重的不耐烦的声音。 “呃?” 这道声音一出,萧玉书当即愣住,脑瓜蹦出一个几乎快要凝固成实像的问号。 他下意识稍微抬头,越过时望轩的肩头朝后看去, 在不远处的空地上,萧玉书居然看见了跪坐在地上一脸诡异的沈绾竹和她旁边的令柔, 目光所及之处不知何时出现了旁人,吓的他心里当即咯噔一下,预感不妙。 不妙的萧玉书都不知道是该思考自己刚才所做的一切是不是都被看见了还是该疑惑沈绾竹几人怎么也出现在这里。 而沈绾竹本人的眉毛则扭出了个不敢相信的弧度,朝萧玉书撇嘴凉凉道:“差不多行了,我们都知道是真的了,你可别再说了。” 令柔小脸有些脏兮兮的,但并不妨碍她笑的一如既往的纯真:“三师兄不用再说了,我们都听见了。” “......啊?” 萧玉书还有点身处状况之外的迷茫,连大脑都是一片空白,他眨眨眼睛道:“你们......听见什么了?” 对于他的问题,向来脾气不咋好的沈绾竹只“呵呵”一笑,像是懒得回答,反倒是她另一边的人十分好心,从容中带着点看透一切的淡定好心替萧玉书解答了疑惑。 沈修竹端着一如既往的温雅淡笑将萧玉书方才的话重复了一遍,语气缓慢又抑扬顿挫: “决,不,反,悔。” 还不止呢, 他旁边的寒允卿从始至终都是“我没听懂,你俩说的这是什么惊世骇俗的屁话”的震撼表情,久久没法想明白的那种, 或许是太想不明白了,寒允卿最终把心中的疑惑说出了口:“喜欢你?” 旁边柳如兰仿佛听见了什么晴天霹雳的话,难以置信道:“心悦你......” 相较于一堆人的大惊小怪,一行人中的胡先这个情场老手就显得淡定多了,他十分欣慰道:“爱~你~” “呵呵。” 另一边响起的凉笑又吸引了他的注意,他保持着呆滞的神情缓缓转头朝声音来源看去,竟瞧见了熟悉的沈长空。 这位门主虽然不知道为啥也出现在了这里,也不知道是怎么被五花大绑在地上的,但对方脸上那宛若被塞了个史前大瓜的惊诧表情还是尤为出彩,而那声凉笑正出自沈长空身边同样被束缚着的大长老之口。 卧......槽...... 你们怎么都在? 萧玉书后知后觉的尴尬和大惊失色刚在心头浮上一个小边儿边儿,他就听见胡先玩味笑道:“说的不错啊,三师兄。” 这家伙的语气和意味深长的眼神仿佛在向萧玉书传达一句话: 我真是没白开导你,干的漂亮! 而本来待在祭坛中央麻木等死的桑禹在一片死一样的寂静中重重长舒了一口气,然后苦笑了一声,干巴巴道:“恭喜啊恭喜......” 萧玉书迷迷瞪瞪的脑子都来不及思考这货在恭喜什么,然后另一边陈雪再难克制的崩溃尖叫声又吓了他一跳。 只见陈雪跪倒在玲儿身后半哭半笑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我的眼光肯定没错,他们两个就是真的!什么第三者插足,什么见一个爱一个,那都是假的。” 这姑娘泪流满面道:“呜呜呜......临死之前看见真相我也是心满意足,死不足憾了......” 萧玉书:“......” 萧玉书:“啊?” “咳咳......挺好。”身后又忽然响起了别人的声音,萧玉书机械转头看去,正好瞧见了和煦。 和煦侧脸上沾着血,看起来有些苍白虚弱之色,但并不影响在这时候由衷抒发一句风凉话:“三师侄如此,倒也不枉时师侄极力相护,挺好挺好。” 他身后的黄莺满脸卧槽和震惊,一对杏眼写满了“娘的,原来真相竟然是这样!” 黄莺甚至无法克制自己澎湃的心情,激动道:“三、三师兄,你们居然是这么玩的!” 玩......什么? 萧玉书有点懵,可当被几人的声音从方才的头脑一热中扯出来后,他这才发现自己身处的地方是何等明亮, 亮的就跟, 跟...... 跟太阳当空照似的, 可太阳为什么当空照? 他跟时望轩不是一直都在地下密室鬼鬼祟祟、整完有的没的后正打算出去吗? 想起密室, 萧玉书又猛然惊觉,眼前的空间竟是如此宽敞, 能有多宽敞? 装下一大片人都不在话下, 为什么萧玉书要这么比喻? 那当然是因为此时此刻,此情此景,他的眼前就真有这么一大片人。 当萧玉书眨着懵逼的眼睛转头看见玄天宗一堆熟人面孔、看见对方脸上难以言喻的神情后 懵逼的萧玉书更懵逼了,完全没明白眼下这是什么鬼情况。 妈的这周围怎么...... 密密麻麻的? 没错, 就是密密麻麻, 要是让他用一个词来形容自己眼前所见的话, 那除了‘人山人海’外是真的找不到别的词了, 为什么人山人海? 好家伙, 那场面就特么跟演唱会似的,以时望轩跟萧玉书两人为中心,画条不长的线当半径画个圈,然后这一圈外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观众,每个人的眼睛都齐齐盯着两人的动静,视线没有半点偏移的那种。 只不过此刻并没有什么热闹非凡的演唱会,时望轩跟萧玉书没有节目表演,而周围的‘观众’也没有什么应援棒之类的,一个个基本上全被绑住,以不同程度的狼狈模样坐在地上的坐着、跪倒在地上的跪着, 在地上呆着的姿势千奇百怪,可看向萧玉书跟时望轩的眼神却是如出一辙的震撼。 周围来自四面八方的视线汇聚在萧玉书身上,那不可忽视的、密密麻麻被注视感让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头皮都在发麻。 在这其中,萧玉书所认识的那些熟人的脸色尤其精彩。 这些熟人中有长老有弟子,可不止玄天宗,还有天阙门、合欢宗以及曾经在学府求学的、之前有过几面之熟的弟子, 很多, 特别特别多, 除了熟人之外,还有大片大片的素不相识的陌生修士,看服饰不难辨别出应当是其他宗门仙家子弟人士。 但...... 这——踏——马——的! 到底是怎么回事! 萧玉书突然抓紧了时望轩的衣领,倒抽一口凉气。 怎么这么多人? 他们两个怎么跑到地上来了? 跑到地面上来就算了, 为什么, 为什么! 这儿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 迷茫中意识到一丝自身尴尬处境的萧玉书保持着僵硬的神情,近乎是从嗓子眼里往外硬挤出来的话:“你们、你们都......” 仿佛心有灵犀,桑禹这个好兄弟立马就知道他想说什么,幽幽道:“不用怀疑,我们都听见了。” “从你醒来开始到现在的所有,我们都看见了。” 萧玉书顿时呼吸一滞,上不来气。 然而末了这位用冰冷键盘写出这个操蛋世界的原书作者发表了一句语重心长、时过境迁似的谓叹:“好啊,断袖也总比寡着强!” 本来四周都安安静静的,结果桑禹一张嘴,后面的声音又来了。 胡先:“特别特别喜欢你~” 黄莺:“特别特别爱你~” 陈雪:“呜呜呜......太感人了!” 萧玉书整个人瞬间僵成了卡皮巴拉,扒在时望轩颈上的手都忘了缩回去,就这么保持着之前激动时差点蹦时望轩身上的那个亲密姿势,然后承受了一堆熟人的诡异眼神。 浑身的血液瞬间涌上了头,此刻萧玉书的脸红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程度, 熟了, 熟了熟了熟了! 萧玉书脑瓜顶仿佛蹿出了股股白烟,散发滚烫的热度, 他面红耳赤,几乎是逃也似的别回头,声音艰涩的小声问了一句:“这是......怎么回事?” 时望轩脸上带着未消的欣喜,神情自然,似乎是完全不把周围数以百计的人放在眼里,并草草回道:“说来话长,不重要。” 不重要? 你管这万众瞩目叫不重要? 萧玉书全身上下的血都凉了个彻底,他面无表情的环顾了一下四周,然后在卡顿似的将目光转回时望轩兴致不错的脸上, 他生硬对时望轩道:“你怎么不提醒我?” 时望轩心情颇好,挑眉道:“我提醒你了,是你不让我说话。” 萧玉书:“......” 这一刻他忽然明白时望轩方才说的那个‘不能反悔’是什么意思了, 妈的周围有这么多人的见证, 萧玉书往后要是再辜负时望轩的真心,那不就跟欺骗别人感情的浪子没什么区别了吗! 那将会遭到在场所有见证人的道德谴责的! 整个人被滔天羞赧席卷的萧玉书现在突然又想两眼一闭,再昏过去然后从此一睡不醒, 昏到天荒地老的那种! 啊! 老天爷为什么要这么玩我! 我就是想表个白,不是想成为爱情电视剧的主角! 萧玉书内心欲哭无泪,要不是怕丢人,他都想把时望轩衣服扯开把脸埋进去然后再也不起来直到躲到无人的角落为止。 造孽啊! 要命啊! 谁他妈的能告诉他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令狐本家突然出现了这么多人,难道令狐司是个傻逼吗?家里进来这么多人管都不管一下! 或许是萧玉书内心的呐喊太过激烈, 所以被他念叨的主人公真的亲自来给他解答疑惑了。 “啪,啪,啪!” 在另一边饶有兴致看完这场大戏的令狐司双手击掌,唇角勾着讥嘲,笑道:“情深意切,传言果然不错。” 本来萧玉书挺懵,挺窘的要命,结果在转眼看见令狐司还有他身后一堆凶神恶煞的魔修后,他就算再不知所措也该明悟两人事情败露、已经被令狐司发现了。 被这个歹毒人逮住可不是什么好事, 因此萧玉书在致死的尴尬中迅速拉回了高度警惕,松开了抓着时望轩衣服的手并低声道:“怎么回事?” 然而他都紧张成这样了,时望轩还不紧不慢道:“没事,被发现了。” 我他妈知道! 时望轩这语气轻松悠然的跟度假似的,听得真让人着急上火。 “我是说刚才!我昏迷的时候发生了什么?”萧玉书狂拽时望轩的袖子,急切道。 “不重要。” 岂料时望轩这一话没把萧玉书气冒烟,要不是还想极力挽回自己最后一丝丝岌岌可危的脸面,萧玉书都想脱口一句tmd。 而两人面前不远处,站在一个圆形巨大冶炼池旁边的令狐司笑说完,又朝着身侧无妄城的几个魔修似是笃定般得意道:“瞧我说什么来着?没错吧。” “折云峰这两个弟子,真是如胶似漆,哪怕是死到临头也郎情妾意的要命。” “哼,”无妄城其中一个魔修不屑道:“终是亡命鸳鸯!” 魔修说完,还冷笑道:“倒是你,在自己家里埋了这么大一个祭台,连我之前都不曾知晓,藏的够深。” 令狐司仰天大笑几声,仿佛心情尤其大好,他道:“若非如此,怎么能抓住这么多不长眼的。” 他继而又朝着玄天宗众人叹道:“你说你们要来就都一起来嘛,害的我还要劳费一番功夫去把剩下的人请过来。” 柳如兰气道:“请?你哪来的请!分明是你见事情败露,直接破罐子破摔,联合魔修将其他人全部抓来的!你这个畜生!” 令狐司讥嘲道:“你都要死了,省省那些嘴皮子吧。” 萧玉书只要不是面对时望轩,在旁的时候都是有点脑子在身上的,即便是羞臊的不行,他也是有点清醒思考的能力,仅凭几人三言两语就能大概明白在自己昏迷后发生了什么事。 大概就是令狐司彻底等不下去了,直接同魔修勾结在一起,朝整个修真界发动袭击,故此目前才会有这么多被绑过来的修士。 而之前两人所潜入的地下暗室只怕不只是机关, 真实面目其实是一个比之前萧玉书所见过的、更大的祭坛,这个祭坛藏在偌大令狐本家之下,整个地底全是。 这个发现真让萧玉书觉出些毛骨悚然,原来他们几人一直在危险地带兜圈子,怪不得找不到挽酝。 “不废话了,既然你放心不下的家伙已经醒了,你也该进去赴死了。”这时,令狐司突然的一句话又让萧玉书心上一惊。 惊的是,这句话不是朝自己说的,而是朝他身后的时望轩说的。 第761章 杀人诛心 令狐司这逼刚才嘚嘚了什么? 赴死? 赴什么死? 谁要去赴死? 历经记忆苏醒觉悟爱情、醒来疯狂表白结果完事后却发现自己收获一大波围观的萧玉书到现在脸上的滚烫还在持续上升,火烧火燎的,烫得脑门发昏, 现下猝然被令狐司这么意味深长的一说,尴尬的恨不得钻时望轩衣服里颐养天年再也不露面的萧玉书又被迫从紊乱的脑细胞里挖出了一块儿对此刻这个情况来说价值连城的冷静, 冷静冷静冷静! 必须要冷静, 刚才令狐司放了什么屁来着? “他说什么?谁去赴死?” 行吧还是冷静失败,萧玉书兜着自己小鹿开着碰碰车乱撞的心跳下意识拱了下身旁的时望轩,满脸疑惑道。 “哦,他说的是我。”时望轩被萧玉书紧张之下没收住的力道拱的一晃,自己像个不倒翁似的自己直回来后这才淡定道。 他说的淡定,但萧玉书听着就不淡定了。 萧玉书联系一下上下文,上一秒刚反应过来令狐司的意思让时望轩去死,下一秒他就又听见令狐司语气阴沉、似是夹杂威胁的朝时望轩道:“怎么了?莫非是他醒了,你又舍不得死了?” 时望轩瞥了前方的令狐司一眼,没理他,而是伸手把萧玉书往一边推,那举动就好像不想让萧玉书跟自己站一起似的, 他这一推, 还没搞清楚两人当下究竟是怎么情况的萧玉书一颗激情澎湃的心登时凉飕飕的。 “你推我干嘛?” 感受到腰间推阻力的萧玉书反手攥住时望轩的手腕,惊愕低呼道。 时望轩微低着头,对上萧玉书不解的目光,他这时候也不知是出于什么心理,居然还低笑了一声。 “我去赴死,你还要跟着我吗?” 眼前青年气定神闲语气悠然的模样让萧玉书险些产生了‘对方不是在说去死而是让别人去死’的轻松感, 时望轩副模样要是写在原书里那定然是属于男主的临危不乱甚至还在装逼的特性, 但不巧, 现在这个世界在萧玉书眼里已经不算书中的虚拟世界了,而时望轩也没有不死金身和保命名刀, 因此时望轩这么说话,他的肚子理所当然的挨了萧玉书心急气躁的一拳头。 “跟你说正经的呢!还笑!” 情急之中,萧玉书的力道竟让时望轩疼的蹙了下眉躬起了身。 “你打我做什么?我说的就是真的!”时望轩眼中那一丝还没完全成型的浅笑顿时被这一拳抡的烟消云散,他直起身咬牙道。 萧玉书并不觉得自己一个连金丹都没够到的人能把时望轩一个元婴给捶的多疼,自然而然便认为时望轩同的呲牙咧嘴的模样肯定是装的,装蒜博同情,像以前那样。 这要是搁别的寻常时候, 而萧玉书刚表情达意完,肯定有心思陪时望轩演一演, 但现在不一样啊, 死到临头了,时望轩怎么一点都不怕呢? 萧玉书不理解,但气的慌。 时望轩也不理解,但也气的慌。 眼前人刚才还一口一个喜欢一口一个爱,情深意浓,掷地有声的,现在翻脸倒是快。 而且萧玉书这一拳头真是不小,立马就给时望轩捶出火气来了,因此这小子双唇一抿,头发一甩,当即转身就要朝后走。 “哎!” 闹气了?! 萧玉书再次伸手把人拽住,并咂舌一句:“你还真走啊!他让你走你就走,平时怎么没见你这么听我的呢?” “我不听话?” 时望轩双眸一暗,仿佛受了天大冤枉跟委屈似的,那脸从方才的泰然自若瞬间拉到了地底,他呵呵凉笑道:“你真贵人不记事。” 过去那些年,自己听话的时候这人是一个也不提。 两人对话之外的那一圈里, 和煦往自家徒弟身旁歪了歪,低声凉凉道:“他们俩是忘了我们的存在吗?” 黄莺反倒兴致勃勃,给了他一句:“嘘——!都别说话,死到临头了,让我再看看不行吗?” “整个修真界算上学府里的所有话本子都凑不出这么跌宕起伏精彩连连的故事。” 桑禹无奈苦道:“小师侄啊,这故事可没话本子那么安全。” 要拿命看的! 同时这位传统男频业余作者也在心里纳闷道: 这些小姑娘现在怎么都好这一口? 真是绝了! 更绝的是,令狐司不知道跟身旁的魔修商议了什么,等其离开后,他在这时候居然也不着急进行下一步动作了,而是转身望着前方各种跟传言中的性情截然不同的萧玉书。 他沉寂一刻后似是想到了什么,目光深沉了些,缓缓琢磨道:“上一次在玄天宗见你时,你好似没有现在这么......多话。” 令狐司声音不大,但却在四周一片等死之人的安静中尤为明显, 明显到萧玉书就算再心急意乱也是听见了的,因此深呼吸几下后,转头迎上令狐司探究的视线,故作镇定道:“家主说的这是什么笑话,长辈说话岂有我一个小辈插嘴的道理。” 令狐司对于他的话不置可否,而是自己沉思片刻后,才半分了然道:“哦~,我知道了。” 他的眼神深浓的仿佛看出了什么惊天大秘密,吓得萧玉书心慌了慌,心道这家伙该不会往夺舍什么的瞎想吧? 结果下一秒,心里忐忑的萧玉书就听见令狐司笃定道:“原来是那个时候,这小子不在,所以你懒得说话是么?” 萧玉书:“......” 萧玉书:“对,没错!” 话音刚落,他就伸手一把勾住时望轩的脖子,把刚生了几分恼意的拧小子圈了过来并道:“他不在,我都不稀的跟旁人说话。” 对于萧玉书的过去十分清楚的时望轩有点不可置信,因此他头歪了个质疑的弧度,刚想道:“真的假......” “你先别插嘴,我还没说完呢。”结果时望轩还没来得及说完,就被萧玉书以“大人说话,小孩子别插嘴”的语气给堵了回去。 “你可别捣乱,我拖一拖先。” 时望轩:“......” 萧玉书说完,兴许是觉得以两人如今的关系再勾肩搭背什么的太生分,因此萧玉书大脑在飞速运转过后,毫不犹豫的松开手改为去搂人家腰。 脸这种东西,对于现在被围观表白后的萧玉书来说已经不算什么了,所以最后那点脸皮要不要的也就无所谓了, 对, 没错, 萧玉书已经开摆了。 拖, 我拖, 我拖我拖我拖, 就算事情再棘手我也相信反派死于话多! 所以萧玉书在这种自己还有点没闹明白处境的情况下,当机立断的跟令狐司扯起了嘴皮子,等他闹明白状况再寻摸出对策后再闭上嘴也不迟。 萧玉书心里是这么想的, 但他这个大咧举动却硬控了时望轩好几十秒。 时望轩低头看了眼身旁人环在自己腰上的手,又抬头看了眼自说自话的萧玉书,整个人一头雾水,云里雾里,心里的疑惑浓重的几乎快要在眼里化为实质。 这个人昏迷前还跟自己一句话半句火呛来呛去、得不得理都不饶人, 可昏迷后却跟变了个人似的, 以往在外人面前是死是活都非要端着的冷漠自从醒来后就跟什么不值钱的稀烂物件随手捏碎抛了一地,看都不再看一眼, 反而张嘴便是时望轩曾经熟悉的、心里惦记好久的、专属于“欧谢特”才会说出来的话, 如此判若两人的巨大变化, 真让时望轩摸不着头脑,更不明白对方昏迷后究竟经历了什么,才会豁出去做出这些举动。 吐露情意,动手动脚, 这真不像是之前在天阴教那个夜里只会低着头说“对不起”的家伙所能做出来的事情。 时望轩的心里持续疑惑,而萧玉书的嘴皮子持续发作,完全没停下来过。 令狐司本意原是想当众恶心恶心折云峰上这两个弟子断袖龙阳之好,没成想竟被萧玉书反手恶心了自己一套。 短暂沉默之后,令狐司才轻声嘲讽道:“三长老若是知晓,也不知会有何反应。” “你们二人莫不是他亲自纵容所致?毕竟上梁不正下梁歪。” 什么? 你敢说我老父亲! 萧玉书忍不了了,气的手一攥,成功无意识在时望轩腰上掐了一把。 “啧嘶——” 两人吵架,一边的时望轩插不上嘴也就算了,还莫名挨打,气的他登时咬紧了牙关,神情僵硬的用两根手指头把萧玉书的手拔了下来,但是始作俑者却毫无所觉,甚至还在跟令狐司还嘴。 只听萧玉书反讽道:“家主此言莫不是在说令狐全族上下全是一个德行,上梁不正才出了你这个下梁歪的。” 闻言,桑禹当即倒吸一口冷气,心里泪汪汪道: 哥! 你可别激怒他啊! 万一令狐司一个不高兴,直接甩手杀一片先泄泄火怎么办? 桑禹的担心并不是没有道理,但是他的担心有点多余, 事实证明,不能拿一个正常人的思维去估量令狐司这个疯子。 为什么说他是疯子? 因为...... “啪,啪,啪!” “说得真好。” 只见面对萧玉书此等冒犯之言,令狐司愣是没有一点恼怒之意,反而面露赞赏, 只是不知道他这种赞赏是在赞赏萧玉书直言不讳的勇气还是他说的是实话。 只听令狐司笑说道:“你说的是实话,我也这么觉得,所以不正的上梁我杀了,歪掉的下梁也扔到上边去等死去了。” 上边儿? 疑惑的萧玉书顺着令狐司颔首的角度向斜上方看去,居然在两人如今所处的祭坛之外,再看见了环绕在周围的类似于某种小祭坛的五处阵法台, 而阵法台被道道禁制团团锁住,光芒缭绕之中,萧玉书勉强能从缝隙中窥见里面的场景。 两个是空的,另外三个里面好像有人, 两道红一道白, 红的那两个一个应当是令狐权,另一个有待考究。 但, 白的那个不是挽酝还能是谁? “看见了?”时望轩的声音从耳边响起,萧玉书回过神来拿胳膊肘杵了他一下,低声耳语道:“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岂料时望轩似是被气笑了,咬着牙帮子一字一顿道:“你不让我插嘴,又怪我不告诉你,你还要我怎样?” 说的也是,反应过来的萧玉书这次终于意识到自己没理了,朝被冤枉的时望轩讪笑两声道:“报一丝哈,报一丝哈。” “哼。”时望轩抱臂而立,头一偏,一副‘迟来的道歉比野草都轻贱’的闷气模样。 “等会儿,等会儿,你等会儿再生气,现在不是生气的时候。” 结果人家萧玉书心系上方禁制里的老父亲,压根儿没有哄人的意思,转身就朝令狐司道:“虎毒不食子,那可是你亲儿子,这你都下得去手!” 令狐司慈悲道:“我也没有亏待他多少,死在梦里不痛不痒的,也算是便宜这个胳膊肘往外拐的了。” “一个仙门家主,竟疯魔到连亲生骨肉都不放过,取其性命助自己修行,你这般自私倒也不嫌被人看了笑话。”沈长空怒道。 令狐司此人跟之前的钱和可不是一个档次的炮灰,他的嘴也不是泛泛之嘴,面对萧玉书的当众,他不怒反笑道:“无所谓,反正在场所有听到的人,都活不到明日。” “一群要死的人,叫他们笑话笑话又何妨?” “你!”沈长空额头暴起了青筋,骂道:“我当初怎么跟你这么个活畜生同在一处!” 令狐司不以为然道:“那大概是物以类聚吧。” 沈长空被气的说不出话来了,萧玉书也被震惊了。 艹? 这逼玩意儿心理素质怎么这么强大? 当然, 依照人物相对论,一群人里有心理素质大的肯定就有心理素质不大的, 于是人群里的桑禹战战兢兢探头道:“那个啥,家主大大,我没听见,我也不笑话你,要不你放了我得了。” 下一句话刚组织出来却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无语住的萧玉书:“......” 第一次亲眼见识到玄天宗大名鼎鼎怂包的神奇操作的令狐司:“......” 因为被萧玉书转头晾一边的时望轩刚闹出来的气还没绷住多久就被桑禹彻底怂笑了。 和煦面无表情道:“丢人!” 染白神情寡淡道:“显眼!” “天啊,我能不能不跟这玩意儿死一起!”柳如兰仰天长嚎道,“到下面见了阎王我都嫌没脸!” 萧玉书简直没眼看桑禹那个死出,但出于两人为数不多的那点塑料交情,他还是想替这个怂玩意儿争取一下,因此他道:“我要是你就不杀那边儿那个家伙了,留着看笑话多好。” 回过神来的令狐司反而讥笑道:“我要是你,就不会不知死活的跟着你后边那个小子待在一起。” “他要死,你不会真要跟他一起死吧?” 令狐司此话一出,萧玉书就算再头脑不清醒也该明白令狐司是什么意思了,这个歹毒货要是想成事,时望轩跟青云是必须要而死一的, 而眼下, 估计是因着主角与生俱来的吸引危险的特性,所以令狐司才会选时望轩进去。 剩下的被抓来的人都被关在中心大石坑里,怕是给令狐司成仙美梦做一堆金丹后辈燃料的, 而时望轩原本能走, 但, 估计是萧玉书跟其他人拖累了他,使得令狐司才能借此逼时望轩就范。 一想到原本可以威风嚣张的男主因为自己要被一堆原本对立的人所牵制甚至沦落到要听旁人之言自己赴死, 萧玉书顿时惭愧不已,惭愧之外他更多的是不干。 你个炮灰还在搁这儿勒令上男主了? 拉鸡毛倒吧! 因此他当即抓住时望轩拽到身后,并朝令狐司道:“你让他去死他就去了?” “做梦!” “做梦?”令狐司讥笑着指了指周围这么多熟人和生人,道:“那你是想舍众保一了?” 操…… 这个问题的困难程度堪比你妈跟你媳妇掉水里了你去救谁,给萧玉书纠结的恨不得给令狐司一鞋底子。 “不用跟他废话,让我过去。”纠结之中,时望轩忽然淡定的扯开萧玉书的手,道:“你跟他们待在一起比跟我安全。” 身后青年看起来很无所谓的样子,完全没有一点死到临头的畏惧,完全没料到对方会这么说的萧玉书哑然失笑,心道这胆量这气度,真不愧是男主! 火马上就要烧到屁股了还这么淡定, 这种时候萧玉书可比不了时望轩,他完全淡定不下来! 安不安全的那算什么事?他不可能真眼睁睁放着时望轩自己踏入那个劳什子、里面不知道怎样的危险阵法里。 但是, 萧玉书放眼四处,周围那么多熟悉面孔,一个个都是曾与他说笑过、打闹过甚至朝夕相处过的人, 要让他放任这些人被令狐司糟践性命,那也是做不到的。 令狐司饶有兴致的打量着萧玉书脸上的纠结,感叹道:“哎呀,是心爱之人重要,还是同门长辈更甚?” 这本是故意说出来刁难萧玉书的话, 但不巧, 智商偶尔上线的寒允卿不顾沈修竹的阻拦大声还了一嘴:“说的好像时望轩进去了你就不杀我们似的。” 沈绾竹难得跟这傻子达成一致,也不屑道:“就是,反正都是死。” 令狐司:“......” “呵,”他兴许也是被自己气笑了,夸赞道:“不愧是两大宗门之徒,竟有如此胆量。” “只是旁人或许就没这个胆子了。”令狐司说完,随手朝一旁指去。 萧玉书顺其看去,只见一旁不知道是哪个小门小宗的小弟子们被挟持着跪倒在地上,一个大师兄身后躲着几个小师妹,小师妹们怕的浑身上下颤个不停,泪流不止。 其中一个年纪看起来还不到十四五岁的小姑娘抽泣道:“大师兄,我、我害怕......” 那个师兄至多也不过十七八岁的年纪,护卫的剑横在他脖子上,已经划出了血痕。 少年明明命悬一线却硬是没露半分软怯,反而还稳声安抚着身后的几个师妹:“别怕,都别怕......” 类似于这一幕的场上还有许多, 宗门子弟中既然有不怕死的那必会有怕死的,弟子是,长老亦是, 可怕与不怕,那都跟对与错搭不上边,是个人都有怕死的权利,这没什么不对的,反而很正常。 萧玉书十分清楚,而正是因为清楚,所以令狐司弄出来的这一幕幕才会牢牢拿捏住他的心,让他摇摆不定。 萧玉书心中急切,可越是着急越是想不出什么对策。 这种情况下就不得不提到一句话, 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反观时望轩,这个男主已经淡定的就差搬个凳子抓把瓜子坐这儿磕了。 他这样淡定,引得令狐司心上生疑:“你怎么一点都不怕?” 时望轩站在萧玉书身后,微微歪头:“嗯?我怕什么?” 令狐司不由得蹙眉道:“你是不是忘了,你要去送死了。” 时望轩若有所思了一下,继而道:“我知道。” 令狐司不理解了,大概是没见过这样死到临头还自然而然的人,古怪道:“你就一点也不怕?” 时望轩突然笑了,笑的明俊逼人,是这些年泡在魔界阴厉之气中前所未有的神采张扬,他伸手在眉宇间满是愁容的萧玉书身上拍了拍,从后将人搂住,并朝前方的令狐司颔首道:“我死了有人惦记,你呢?” “你若是死了,令夫人是会伤心难过,还是会放烟花庆祝?” 杀人不过头点地,不如此言扎人心。 此刻的时望轩好得意、好嚣张,面对令狐司时的气势完全不像被威胁着去送命的囚徒,反倒像极了一个胜者。 胜的是哪方面? 答案显而易见。 令狐司这个主导者的脸色唰的一下全黑了,黑的仿佛能滴出墨。 萧玉书脸色也变了,不过倒不是像令狐司这样的骤变,他心里后怕的拍时望轩的手,皱眉低声道:“你疯了,还激怒他做什么?” 一会儿把令狐司招惹急了直接乱杀的话那可就不好办了! 萧玉书在心想事成这一方面仿佛有如鱼得水之奇效,下一秒被时望轩给触动逆鳞的令狐司眼神流露杀气,随后从人群里随即拎了个幸运儿出来以剑横在其脖子上并阴沉道:“你去不去?不去那我就杀到你肯去为止!” ‘幸运儿’桑禹腿一软直接给跪了,吓得花容失色,连话都说不出来,只能哭唧唧朝萧玉书抱怨道:“呜呜呜......你们俩什么时候能改改嘴硬的毛病啊!” 果然小说里,主角的嘴硬,害苦的都是炮灰! 第762章 天有道 令狐司也是真会挑,玄天宗里谁哭起来最梨花带雨、最惹人怜爱、最让人于心不忍,他就专把谁拎出来打击萧玉书本就犹豫的内心, “呜呜呜......这剑、这剑凉脖子......” 眼下一片人质的注视中,桑禹那嘴下撇的跟熊猫人表情包似的,一双桃花眼此刻被吓得饱含泪水,在阳光下反着亮晶晶的水光, 怎么看怎么可怜,怎么看怎么忍不下心来, 萧玉书有时候也是纳闷儿,桑禹这一米八的高个子长老,身不虚体不弱的,到底是咋把一张风流倜傥英俊潇洒的俊脸给掰成这副软包德行, 但是纳闷儿归纳闷儿, 桑禹要是再哭,萧玉书怕他把令狐司哭烦了直接一个手起刀落让这个软包带着眼泪花的脑袋满地滚。 令狐司从后面抓着桑禹的头发,小人得意道:“从前便听说你跟你这个师叔有过过节,不如我今天替你报仇如何?” 好家伙,这都多少年前的破事儿了? 萧玉书干笑道:“家主,你平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跨的,倒是对我们玄天宗大小事都知道的清清楚楚。” 令狐司冷笑道:“谁让你们有名呢?” 他手下的桑禹泪眼汪汪:“大哥!你别跟他聊了成不!我头皮都他揪起来了!” 岂料萧玉书却嫌弃道:“家主,你都知道我们俩个有过节,那你抓他来威胁我,是不是不太好使?” 令狐司闻言,若有所思道:“说的好像也对,不如我先杀了再挑一个?” 桑禹:“!!!” “我、我可是你师叔啊!”桑禹的小眼泪飙了出来,痛心疾首道:“你们真的要见死不救吗?” 青云的风凉话从一众人里面飘了出来:“六师弟你这记性眼儿可真不行啊。” “你坑这两个师侄的时候还少吗?坑自己徒弟也就算了,连师侄都不放过。” 这个宗主带头回忆,剩下的几个原本还在激昂愤懑的长老霎时就安静了许多,和煦甚至还不动声色的把黄莺往身后拱了拱。 染白此刻也难得插上嘴道:“对啊,那天晚上,一个屋子,四个人。” 好熟悉的故事,萧玉书刚平复下去的尴尬又起来了,在心里祈祷别说是谁。 虽然染白最后没说是谁,但这话信息量还有点大,沈修竹跟沈绾竹的嘴向来严,所以沈长空到现在才知道这件事,连看桑禹的眼神都带了些难以置信,震惊之中,他朝青云吼道:“娘的!老子居然把孩子放你们那儿,亏我还觉得放心!” 大长老也急的大脑门狠狠在沈长空身上撞了一下,把对方撞了个仰天翻,只听他嚷道:“老子都说了自家孩子在自家安心,你他娘的非要过去蹭,蹭什么蹭!” “沈修竹一介男儿能有什么事?绾竹可是姑娘家家!” 这话柳如兰可就不赞同了,张嘴便怒道:“男儿就安全吗?” “沐辰都被他扒下衣服了,要不是我恰巧碰见,我徒弟死前连个清清白白都落不下!” 此话的信息量可就更大了,这下不止长老懵了,其他弟子也懵了。 天阙门大长老静了一刹,随后更是踹了沈长空一脚,骂骂咧咧道:“看吧!他连男人都不放过!” “艹!”沈长空挨了骂扭头去骂青云这个掌门师兄:“你看看你这个掌门怎么当的!” 青云也反驳道:“这些年我管的住他们吗?还赖我!” “我要管的住他们,还至于一锅全被端吗?你个火棒子!” “你他娘的......” 萧玉书在两位掌门的对骂中反应了一会儿,随后朝面前软蛋似的桑禹投去啧啧称奇的目光。 敢情我们几个努力干活,你他丫的跑另一边儿快活去了? 还诱拐纯情无知少男! 胡先也“哇——塞!”了老大一声,两眼瞪大道:“师尊你还有这本事?” 话虽然是这么说,但语气始终充满浓浓的质疑。 他宁愿相信是沐辰扒桑禹,也没法相信桑禹有这个胆子。 寒允卿转头朝一片从始至终保持沉默、眉头拧的老高的沐辰以为对方受了欺负隐忍不言,当时就嚷道:“七师弟没关系,我们不会笑话你!” “男子汉大丈夫,死都不怕还怕这个做什么!” 寒允卿这个二逼大师兄的话成功让沐辰不仅拧的眉更紧了些,甚至还闭上了眼。 黄莺惋惜道:“可怜的七师弟......” 和煦叹息道:“可怜的沐师侄......” 令狐司不由得被这惊天大事件惹出一声鄙夷:“你原来这么不是东西,看来我还真是挑错人了。” “啊,那我、我......那都是误会啊!”桑禹欲哭无泪。 呜呜呜......踏马个逼哇! 阎王爷的剑都横我脖子上了,你们这个时候居然还翻旧账! 沾花惹草的锅我一个没少背,妈的人一个都不是我的! “你还不如杀了他呢,为民除害。”时望轩站在萧玉书身后,高出大半个头的个子恰到好处的露出眼底那一分不加掩饰的嘲笑。 他这话一出,桑禹一个火热的心顿时拔凉拔凉:“你......” 然而不料萧玉书居然也附和的摆摆手道:“杀呗杀呗,杀了好还七师弟一个清白,换玄天宗其他弟子一个安稳。” “啊!你听听你说的还是人话吗!”桑禹被萧玉书这个老乡的绝情彻底伤了心,他道:“要是没我,你、你们俩能成吗?” 萧玉书凉凉道:“要是没你,在场各位都不会遭此大难了。” 这话落在旁人耳里姑且只能算是斗嘴的话,可桑禹确实听得明白,他又气又怕,双唇都颤抖的不行, 又又又又怪他了! 妈的,桑禹怎么也料不到一本小说能成真, 不仅成真,还跑偏成这样! 这段明明没他戏来着! 或许是觉得这帮无情无义冷心冷肺的人指望不上了,桑禹只好选择自救,因此他哭唧唧朝令狐司道:“这位兄弟,你可不能欺负老年人啊,我腰不好。” 令狐司呵呵道:“少废话,我可比你岁数大。” 桑禹哭的更厉害了:“那、那你不能以大欺......哎呦!” 他话还没说完,却没想到令狐司居然手一甩,松手把桑禹丢到了一边去。 这个变故有点突然,没反应过来的桑禹两眼惊然睁大,双手被绑在身后他没法保持平衡,一个重心不稳就踉跄了十几步栽回了人质堆里, 真巧, 他还正好把人质里的沐辰给仰面压翻,两人双双倒下去的那一刹,属于柳如兰的尖叫声又响彻了一片天。 “吵死了。”令狐司低骂了一句,然后拿帕子疯狂擦碰过桑禹的手,用力皱眉的样子仿佛在擦什么不干不净的东西。 那膈应的要死的模样让萧玉书稀奇了一下,心道这老登该不会讨厌断袖吧? “请吧,下一个人可就没他这么幸运了。”一场恶心人的闹剧过后,令狐司的心情明显差了不少,说话也染上了不耐烦之意。 而时望轩看完戏,朝萧玉书投了个意味不明的眼神,两人在短暂视线交汇后,他道:“我走了。” 那语气,那神态,那挑眉的风轻云淡, 萧玉书差点萌生一种“对方就是去上个厕所上完就回来”的错觉。 此刻, 时望轩的淡定和那个眼神终于让萧玉书觉出了点什么不对劲来, 也就是方才刚醒来,脑袋有点蒙,再加上被周围人山人海的场面给吓得头昏脑胀,他静不下心来思考,现在被桑禹闹出来的笑话这么一沉淀, 萧玉书的大脑在飞速搜刮过往后顿时明白了时望轩为什么这么淡定, 然后他也淡定了,众目睽睽之下给时望轩晃手道:“拜拜。” 可能淡定不会消失只能转移, 时望轩淡定,萧玉书淡定,反倒是其他人不淡定了。 “不行!” “不可啊!” “别冲动......” 时望轩一动,周围一大帮人当即喊了不行。 第一声清楚拔高的声音当然是出自青云之口,而后面的自然是他身边其他人喊出来的,只不过喊得参差不齐所以才有此起彼伏之杂音。 只见染白蹙眉道:“时师侄,那阵法凶险,人进去了再难活着出来,切勿冲动!” 青云也急切道:“莫要听那狗贼之言,不就是死吗,我们不怕!” 桑禹嗷嗷叫:“我怕我怕!你别听他们的,快去快去快去!” “你个怂货!丢人现眼,我怎么跟你这么个家伙是师兄妹呢!”柳如兰骂道。 桑禹侥幸捡回一条命后,也是不怂了,当即回道:“你、你懂什么啊?捣什么乱啊!我还不想跟你这么个母老虎呆一块儿呢!” 柳如兰:“你这个混蛋!” 桑禹:“你个母夜叉!” “别吵了别吵了,自家人别伤和气嘛......”和煦在这时候又和起了稀泥,不仅如此,其他人七嘴八舌的搞得在场一圈都是乱七八糟的声音, 在这些嘈杂声音中,时望轩转头朝阵法阔步走去。 即便去的地方是令狐司为之自信的、活人进去肉身必定消散的献祭阵法,他也走的脊梁硬直,气度不俗。 萧玉书这次没有毫无头绪的胡乱阻拦对方,他知道以时望轩的头脑心思,定然不会就这么吃了亏, 但是, 他眸中映着时望轩转身就走的身影,高大硬朗,英俊不羁,分明是胸有成竹半点不怯, 可萧玉书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此刻,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外面正午太阳正盛,反正热辣的日光照的时望轩独自一人的身影有些刺眼,萧玉书越看越心里不是滋味儿, 这样的身影有点眼熟, 好像之前那些年,每次自己以明面的‘萧玉书’的身份站在众人面前,时望轩总是一个人, 一个人到来,一个人离去, 那永远都是一个人的孑然背影萧玉书过去见了不知多少次。 而这次, 萧玉书忽然心里涌现出了一个强烈的念头。 “等一下!” 大坑之中,忽然响起的一道白衣翩然的青年声音让其他还在吵嚷的人顿时一静,齐齐停下口舌再次朝中心的两人看去, 时望轩也被身后的声音叫住,顿住脚步侧身朝后看去。 萧玉书快跑几步过来抓住他的胳膊,道:“我跟你一起去。” “什么?”时望轩似乎是没料到萧玉书会这么说,眉头微蹙道,“你别闹了。” 而萧玉书却摇头道:“我没闹,我要跟你一起进去。” “这怎么行!” “不可!” 萧玉书突然蹦出来的一句话再次引得周围熟人一阵呐喊。 桑禹这次总算有点良心了,从沐辰身上艰难蛄蛹起来,还没坐稳就大叫道:“你干什么?你跟着瞎掺合什么?还不赶紧过来跟我们待着!” 青云这个掌门脸都急白了,连道:“胡闹!胡闹!” “你们一个两个的都胡闹什么!” 染白也着急上火道:“你们两个要是都没了,三师弟出来可是要打死掌门师兄的!” 青云愁眉苦脸道:“对啊!” 那...... 那报一丝啊掌门师叔, 这顿揍师侄我只能说尽力不让你挨上, 萧玉书沉默一刻后,心一硬,牙一咬,动作从抓人胳膊往下变为去抓对方的手。 强硬掰人手指让其跟自己十指相扣这一业务他做出来还是没时望轩熟练,但是萧玉书的脸面早在方才自己大声吐露情意时碎了一地,因此他此刻的青涩笨拙露于人前倒也无伤大雅。 掌心相触的温热顺着手臂往上,逐渐传递到心里,时望轩被他握的一怔,只听心头那股暖意的‘源头’语气稳坚道:“我跟你一起去。” 时望轩真奇怪这人的脑袋不知道是什么做的,想一出是一出,从前便能整出来不少稀奇古怪的路数还有寻乐取欢的法子,一招接一招的莫名其妙, 不正经的心思层出不穷,经常耍的曾经的时望轩团团转也摸不着头脑, 所以这个时候也一样, 时望轩搞不明白萧玉书想干什么,但是手心的温度持续升温,烫的他下意识皱眉道:“不行。” 萧玉书没说话,只是手上握的更紧了些,头微仰着,紧紧注视着时望轩的眼睛,一双人前惯是清冷疏离的眼眸闪着倔强不听劝的光亮。 这样不容反对的眼神,时望轩不是头一次见,只是第一次见其是以容貌不加遮掩所显露出来,所以有些错愕。 而在两人之外,令狐司不屑道:“呵,这算什么?莫不是真想做个亡命鸳鸯?” 萧玉书抽回视线,回头甩了他一句:“对,怎么了?” “有情人终成眷属,不分人鬼神,你没有,还不许别人有了?” 先是时望轩后是萧玉书,这两人真不愧是挽酝的徒弟,一个比一个嘴不饶人,气的令狐司一阵气短。 萧玉书这样明目张胆的轻佻话说出口,在场一众小辈顿觉一股图片与实物并不相符的诡异熟悉。 尽管寒允卿还是有点难以接受眼前的萧玉书就是曾经一起打闹嬉笑的欧谢特,但是这并不妨碍他的熊胆正常发挥。 “都留下,管他呢,不就是个死吗,我又不怕!” 沈修竹赶紧把他拱倒在地,压得死死的,并低声提醒道:“别闹了!这里又不是只有我们,你还不管旁人死活吗?” 黄莺也劝道:“三师兄,你别冲动,咱们、咱们能留一个是一个。” “对啊,对啊,”桑禹连忙道:“你怎么还想不开了呢,人家时望轩吉人自有天相,老天爷会保佑他的,你快回来,老天又不保佑你!” 他这话说的神叨叨的,颇像是被吓疯了说出来的胡话,引得染白嫌弃似的斜了他一眼,柳如兰更是翻了个无语至极的大白眼。 青云古怪的扫了这个软蛋一眼,随后又转回头来以长辈的严厉口吻道:“萧玉书,你赶紧回来,你师尊若是在这儿,一定不会让你去!” 岂料萧玉书却大喊一声:“掌门师叔,师尊若是知道了也是揍你,你别告状就是了!” 青云:“......” 娘的,好有道理。 “仙门弟子岂能做贪生怕死之辈?萧玉书,我支持你,死就死,谁怕谁!”沈绾竹难得佩服萧玉书的勇气,因此在一众反对之声中特性独立道:“去,就去!” “门主!管管你家的小孩儿行不行!”桑禹小脸皱巴巴道。 沈长空却怒斥道:“你个怂包蛋懂个屁!我闺女这叫胆识超人,不输男儿!” 大长老又开骂了:“胆你娘个鸡毛!你个老泼皮!知不知道这个时候要识时务者为俊杰!” “这下好了,天阙门要绝后了!” 这下好了, 因为萧玉书临时做出的决定,成功让周围的人质又吵起来了一圈。 玄天宗跟天阙门的这些人吵得火热, 其他不清楚其中缘由只稀里糊涂吃到一堆瓜的旁门长老弟子大气不敢出一声,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生怕被令狐司注意到自己的存在再遭受一波无妄之灾。 时望轩还是那句话,不让萧玉书跟着就是不让跟着。 结果萧玉书却懒得再废话,突然伸手拽住他的领子,将其猛地一拽拉到自己面前, 双方距离猝然被拉短到仅剩一指之距,时望轩也因此双眸睁大了些,看着眼前放大的脸,他气息紊乱一瞬,似是茫然般眨了下眼。 只见眼前这个五官清隽的青年声音神情郑重,声音压得极低道:“过去那些年你抓我都费劲,我还能真被这个逼登困住?” 一字一顿认真说完,萧玉书又忽然扬唇一笑,一改前一秒的严肃,整个人如沐春风般,他眼神温和道:“我一个人跟他们待着不自在。” “让我跟你一起吧,我......我想跟你待在一块儿。” 因为离得很近,眼前人五官的每一处细微之地时望轩都看的清清楚楚, 萧玉书这人可是生了一副好皮囊,哪怕后来的时望轩瞧着膈应,心里也不得不承认对方样貌极好,眉眼唇鼻无一不是上乘,皎如月,洁似玉,整个人往高处一站,叫人远远的瞧上一眼都是令人无不惊艳赞叹之容。 而过去的时望轩总觉得这张脸长在这家伙身上真是暴殄天物,也时常揣测那个日夜同自己相与的人的样貌, 只不过千方百计的试探总毫无用处,时望轩后来也觉得皮囊这种东西无非就是个虚浮之物,便不怎么像一开始那样在意了。 但此刻,萧玉书朝自己这么一笑,笑的不是以往那样讥嘲膈应,而是几乎从来没见过的温柔亲好, 就像是, 曾经那个嬉皮笑脸总是唇角挂笑的黑面又回来了,首次光明正大毫无顾忌的朝自己摘下了多年来一直藏着掖着不肯摘下来的面具, 这次不是时望轩想方设法逼出来的,而是对方自己心甘情愿的, 此时此刻, 眼前人同记忆里那个朝思暮想的人逐渐交影重叠,汇聚在一起, 从来没有人气、周身冰冷的萧玉书的模样,从来不以真容显露与外的欧谢特的笑颜, 两个在时望轩记忆里彼此都缺少一些的人在这一刻互补似的彻底融合, 变成了如今面前这个人的模样, 这一刻萧玉书脸上的笑容,才是时望轩记忆里永远不会被消去的那一抹亮色, 忽然间,时望轩有点乱,不知道哪儿乱,反正就是乱, 呼吸乱,心跳乱,思绪乱,什么都乱, 刚才还能在心里镇定分析情况然后想出对策的人此刻意识一片混乱,只记得手上要用力,让两人十指相握的再紧一些,越是抓的紧,时望轩才会觉得眼前这一切不是梦一样的荒诞。 “这是你说的。” 时望轩紧紧抓着萧玉书,呼吸染上了急促,眸底生了暗涌。 萧玉书也再次回应道:“我说的,我跟你一起去。” 其实这种情况不该带着他,但是时望轩不想松开手,就想这么握着,手心有人抓着的温暖感恍惚的好像曾经小时候阿娘拉着自己走在山间小路中的那样,有人牵挂,有人陪伴,安心至极。 时隔许多年的心安再次来临,时望轩不想就这么松开,因此眼神闪烁着,低低应了声,随后他五指收拢,更紧了些,活像是要把人牢牢抓住,一辈子再也不松开,一辈子再也不放人走。 “那就走吧。” 在外人眼中,面前这两个人分明是上赶着去送死,却全然无惧,十指相扣并肩前行,这段路走的不像是步步踏入危险之中, 反倒, 像极了新人携手,步入高堂似的。 这个念头诞生在其他人心里,甚是荒谬, 而令狐司觉得更是荒谬,他自信这样的阵法只要人进去了就没法活着出来,不论谁都一样,所以把挽酝困在里面,他才彻底有了把其他人一网打尽的胆量。 令狐司并不觉得这两人会有什么歪招,不过毛头小子而已,就算天资有点看头、秉性沉稳些,可那又能怎样? 曾经资质卓越、心性稳妥的人还少吗? 不照样是被人阴死,毫无还手之力, 所以令狐司眼中时望轩跟萧玉书的淡定就是场笑话,令他啼笑皆非。 不过他还是头一次见到上赶着送死的,也头一次亲眼见识到折云峰上这两个弟子的情深意浓,觉得新奇,觉得匪夷所思。 因此令狐司轻笑道:“年少狂妄,连死都不怕,黄泉之下,你怎么知道真心就是真心?” 在离眼前阵法只有临门一脚的萧玉书头也没回,扬笑大声道:“天有道,自然不会让有情人分离。” “你这个只知道强逼别人的家伙,一辈子不会懂的。” 第763章 孤男寡男 “你啊,就算肉身成圣,得道成仙,那也是永生孤独,身旁无人。” 萧玉书肆无忌惮的嘲讽声音随着两人进入阵法的那一刻逐渐消失,两道黑白相对的并肩身影一同消失在暗光缭绕的层层禁制里,被遮挡了一大半,外面的人仰头看去只能勉强看清两人在其中还是挺立的身形, 因为时望轩跟萧玉书是自愿进去的,所以省了令狐司用幻境之术禁锢的功夫,两人就这么站在阵法里,目前安然无恙。 见两人真的被令狐司要挟走近了那个据说一旦启动就会被碾碎血肉的凶恶阵法,青云再也按捺不住心中怒火,不顾身旁染白阻拦,转头朝令狐司怒道:“若是要时家血亲,我也一样,你非要为难一个小辈做什么?莫非就这么喜欢以大欺小!” 令狐司被时望轩跟萧玉书俩人联合起来嘲讽了一波,本来大事将成的好心情就被浇了一半,自然没了多少跟将死之人扯闲话的和颜悦色。 而眼下被青云当众怒吼,他的脸色阴了些,斜眼看着旁边这些年把宗主之位坐的乱七八糟不堪入目的男人,冷笑了一声,道:“为什么为难他,你难道不清楚吗?” “你这个当叔叔的,应该是最清楚的一个吧。” 青云不听反冷眼道:“你非要赶尽杀绝才好吗!” “当然,”令狐司抬眼瞧了下头顶的太阳,似乎在估摸时间,随后回过头来甚是得意道:“在我眼里,他自己身死道消还不够,连种也不得善终才好。” “青云,你应该谢谢我,托我的福,你还能下去跟他团聚。”令狐司说完后,瞥见了青云愈发阴沉的脸色好似又想起了什么,继而又轻笑几声道:“啊,我忘了,下面好像还有你不想见的人。” “那倒是我的疏忽了。”令狐司故作惊讶和抱歉道:“真是抱歉,不想见你也得见。” “……” 青云死死瞪着他,眼神头一次迸发深浓杀机,但随后他又一字一顿、绷着沉色道:“你不会得逞。” 此刻这话说出口跟临死之前最后的嘴硬挣扎没什么区别, 令狐司轻蔑道:“少在那儿嘴硬。” “看看自己现在是什么德行吧。” 令狐司说完,沉思了片刻,随后啧声感叹道:“要是他还在,或许我真不会得逞,可惜……” 他突然大声嘲笑道:“可惜他死了,天底下没人再有他那么聪明了。” 令狐司笑的越是得意,越是猖狂,青云眼中怒火越是盛重,恨不得冲上前去将其碎骨碾肉。 “有时候我真的奇怪,你们到底是不是亲兄弟,为什么他这么聪明这么厉害天资如此出众,而你却平平无奇、一无是处。” “家主之位你那老子看不上你、不给你,宗主之位你也是捡了他的漏,可你捡了便捡了,却当的不如个长老威武。” 令狐司细数完,似是思索又似是讥嘲道:“你这是何苦呢?” “是非要捡他不要的吗?” 被他这么不加遮掩的一顿嘲讽,还是当着这么多人面,青云的脸色已经沉的不能再沉,难看至极,偏偏又顾忌什么,不能发作,满腔恼怒已经积攒到顶峰,在额角挤出几道青筋,双拳骨节攥的嘎嘎作响。 生怕青云冲动,染白不动声色的撞了他一下,示意其冷静为先。 这边的沈长空就不明白了,道:“令狐司,你为什么非要跟他过不去?连小辈都不放过。” “这么多年了,时峥到底哪里招惹你了?” 沈长空的嗓门尤为嘹亮,这句话一出,宛若石子入静湖,顿时引起了周围人质的一片低声议论。 时峥…… “谁啊?” 众人之中,那些年纪尚轻的小辈在紧张等待死亡来临时猝不及防听见这么多接踵而来的瓜早就大脑紊乱思绪震撼,还没来得及消化前边的,就又被从天阙门门主嘴里蹦出的陌生字眼给吸引注意。 这个名字太陌生,从未听说过,以至于这些小辈纷纷起了好奇,躲在长辈身后交头接耳小声议论了起来。 他们岁数不大,出生的时候早是这此人辉煌闻名之后的夕阳落幕,也从未听门内长辈提起,自然不知道。 可在场长辈有哪一个没有经历过年少轻狂? 几十年前的事情仿若隔世之久却又像发生在仅一夜之隔的昨天那般相近, 不提便是遗忘, 提起便是回忆, 许多长者都还曾记得那年大比上“一剑斩雷霆,踏飒如流星”的少年英杰, 从四周年长修士脸上为之一震的神情,不难看出他们仍是对此人印象极深,即便是岁月更迭也从未忘却。 其他不相干的人都能记得这般牢,令狐司更是刻骨铭心,对此人是刻进骨头里的恨。 因此面对沈长空的质问,令狐司一改方才胜券在握的从容,神情有了一瞬的狰狞:“招惹?” “你说他哪里招惹我了?” 似乎是回想起那些阴暗令人憎恨的过去,令狐司的表情从一开始的似怒似笑逐渐狰狞为一种没来由的暴戾,只见咬牙切齿道:“我本可以不这么针对,本可以放过他的种。” “但是我不甘心,凭什么那些年我比不过他,我儿子比不过他儿子!” 令狐司恶笑道:“你们也是厉害啊,真会藏啊,一个个绞尽脑汁把那家伙的种藏在玄天宗里,把他弄得跟最下贱普通的杂役弟子一般,平庸不起眼。” “是觉得这样我就发现不了了吗?” “真是做梦!”他仰天大笑,笑的嘲讽至极,“那可是时峥的种!他一辈子风光跌宕,他儿子怎么可能真一辈子碌碌无为,凡俗到死!” “真好,若不是这个小杂种在秘境里把那个没用的东西打了一顿,我还不知道有这么个人。” 令狐司来回踱了两步,又是摇头,又是仰首,又是笑,又是怒,好像气疯了,但又好像得意极了。 他喃喃道:“不过也好,也好,幸好我发现的早。” “要不然,兴许数年之后,我还要被这小杂种压一头!” 沈长空被令狐司这般疯言疯语给震惊到,皱眉道:“你就这么见不得旁人优秀?见不得旁人出众吗?” “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这人如此心胸狭隘!亏我们曾经还与你以朋友相待!” “那是你们眼瞎!”岂料令狐司蓦地转身,指着沈长空用尽浑身力气嘶吼道:“是你们自己识人不清!” “我从来没说过想同你们一起处事,什么嘻笑玩闹,什么课后说笑,那都是你们自以为的寻乐!” “我本来一个人安安静静的极好,好极了!你们非要吵闹,扰了我的清静!” “令狐寻就是因为同你们在一起久了,不务正业才会懈怠修行,养成了这般烦人的性子!” 柳如兰反驳道:“烦人?老娘告诉你,从来没人上赶着惹脸贴你的冷屁股!” “若不是你弟弟一直跑我们这里缠来求去,就以你之前整天冷着脸的性子,谁愿意叫上你。” “令狐寻平日是不正干了些,是愚笨不成大器了些,是话多了些,可是所有人都能嫌弃他烦,唯独你不能!” “要不是为了你,他何至于整天一边在我们这里挨骂一边还笑嘻嘻凑过来,不就是想让我们带着你一起、一起......” 柳如兰似乎被气坏了,气的胸膛剧烈起伏,后面的话说不出来,红了眼眶。 末了,吸气好几下的她几乎是从喉咙里爆出一句话:“令狐司,你就是个畜生!你活该一辈子独行,无亲无故,无人傍身!” “爱人你不配有,亲人你也不配!” “闭嘴!”此言一出,令狐司竟勃然大怒,一掌拍碎了手边的石桌,碎石四处迸溅中,他双眸猩红道:“谁稀罕这种累赘物件?” “孤山之巅,本来也不会有第二个人,”他缓了口气,维持着最后的沉静,又露出了方才胜券在握的笑容:“算了,你们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吧,反正马上就要死了,在人世上多几句口舌又能怎样,说就说吧。” 还真有人有这个胆子在这时候开口, 和煦沉声道:“你还是没说时峥哪里招惹你了,又是哪里让你记恨了这么多年,莫非真是因为他厉害?” 闻言, 令狐司双眸突然睁大,刚冷静下来的淡定脸色再次皲裂,里面尽是淬骨恨意。 时峥这两个字好像有什么魔力,每次从旁人口中说出口,落到令狐司耳里都会让他产生剧烈的应激反应。 他怒道:“什么他厉害?那是我恶心他!“ “从小到大,他没有一刻不让我恶心!没有一瞬不让我厌恶!” 令狐司兴许是觉得这群人真的没有明日可过了,所以把过去那些陈年往事说出来也不算什么事,因此他道:“你们知道‘时峥’这两个字,我曾经听了多少遍吗?” 只见他脸色忽然变了变,一副给人讲故事的诱导提问:“我幼时独住的院舍一共三万八千多块红砖,屋上黑瓦一万三千多片。” “是不是很多?”令狐司道,“但加在一起都不如‘时峥’这两个字在我耳边来的繁多。” “太多了,实在太多了,”他整个人又开始烦躁的走来走去,自顾自念叨:“多的我那时还没见过他本人,就将他的种种事迹烂熟于心。” “什么幼时饱读诗书沉稳出众,什么灵根卓越剑术造诣极高,什么胆识远超旁人年纪轻轻便跟着族中长辈平定魔修作乱之事......真是太多了!” 令狐司背着手,仰头对着刺眼的太阳,神情狠戾:“人人都拿他做榜样,人人都望子成他,我也就奇了怪了,世上怎么会有人幼年之际便如此出众,成熟稳重的完全不符合常理。” “老天是怎么造出这样厉害的人,让其霸占所有风光?” 这或许是令狐司一辈子都想不明白的问题, 他想不明白在自己还在幼时努力练字背书时时峥居然能把那些晦涩难懂的诗词倒背如流,更是写得一手好字。 他也想不明白同样的岁数,时峥三门六计全部知晓,处事竟如长者般老练可靠,事事都能做到出众最好。 他更想不明白为什么家中父母总要拿自己跟这么个奇人相互比较,难道就只是因为自己跟其岁数相仿吗? 令狐司想不明白,即便是时峥死了他也想不明白。 唯有一点, 他自己心知肚明, 那就是时峥这人不死,自己还会被他压一辈子。 “一直以来,无论我做什么事,那老东西一直看不到,只看得到远在另一处家门里别人儿子的出彩。” “书我背了,他说我不如时峥学的快;灵根我测了,他说我资质不如时峥的优秀;剑我也练了,哪怕是同族之中无人能及,他也还是说我不如时峥剑术高绝。” “好像天底下所有光风雯月的事物都应该是时峥的,世间一切都必须要围着他转。”这是令狐司过去在被时峥的光芒笼罩之下,郁郁得出的结论。 就好像话本子里注定要仰望主人公一辈子的配角, 从名字出现在书页上的那一刻,他令狐司就注定了居人之下的结局。 令狐司不服, 令狐司不认, 他在父母的期望严苛下努力这么些年,规束自己,勉励自己,活得不像自己,到头来却换的对方一句“你还是看看时家那个长子,事事都比你强几分。” 好啊, 原来令狐司这么多年的努力,这么多年早起贪黑逼自己在院里努力修行基本不露面于外的结果竟然是不得父亲青眼, “那老东西不是就喜欢别人家的儿子吗?那就让他早些投胎,下辈子生个喜欢的吧,我不伺候他了。” 令狐司双唇咧出一个诡异的弧度,是在笑,可笑的并不是那么开心。 他转头迎上玄天宗一众恨不得生吃活剐了自己的视线,直白道:“你们说他哪里招惹我?” “我告诉你们,时峥他活着,就已经是招惹我了!” 令狐司眼底一片阴骘,那神情仿佛与时峥不共戴天一般,他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恨他,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一定要活在他人之下。” “就好像天注定一般,”他冷笑道:“天注定,我必要跟他较量一辈子。” “他必死不可!” “他儿子也不能苟活!” “再能耐的人,到头来也不过如此哈哈哈哈......” 眼前的令狐司笑的张狂,神情也疯癫至极,他手背挡眼,在一众人前大笑不止,就好像说了一个极其滑稽的笑话似的。 这笑声在凹陷的石坑里来回飘荡,久久不散,听得人头皮发麻,不寒而栗。 沈长空即便是再愤怒,此刻看着令狐司不似正常人的模样也难以评价眼前这个从来不显山露水的阴郁人,因此缓缓闭上了嘴。 染白全程冷静听完令狐司的话,眉头从一开始的微蹙到逐渐拧到最紧,随后又忽的一松,神情回归一种看破一切的平淡。 他摇头叹息道:“无药可救。” 这是一个名誉不输当年时峥的仁善丹修所给出的最终评价, 连染白都为之脱口无救的人,无论是有病没病,那大概是真的没救了, 眼前心性早已被嫉妒不甘扭曲了心性的人如同病入膏肓,再难救了。 和煦眉目凝重,眼中所有阴沉最后消化成了一片唏嘘,可怜道:“世事无常......” “世事无常啊。”趴在禁制边上的萧玉书站在高处祭台内目睹耳闻了令狐司疯言疯语的整个过程, 或许是作为一个书外人士,萧玉书似乎对令狐司这种书中配角清醒过来想反抗命运的举动颇有感触, 但他更多的感触还是在两人极其相似的过往之中, 同样是不得父亲赞赏,同样是被逼着学习各种东西、往上争取名誉, 结果到最后仍旧是不得所望,备受冷落。 可万幸的是,萧玉书那时遇到了异界而来的时望轩, 而令狐司始终都是一个人, 萧玉书从令狐司疯魔的模样好似看到了自己差一点就成为的影子, 好险, 好险, 幸好他遇见了拉了自己一把的人,不然恐怕自己也会变成令狐司如今的样子。 萧玉书既庆幸也后怕,后怕的伸手拍了拍时望轩的屁股,并安慰自己道:“没事,没事,不怕,不怕。” 这突如其来的两下给时望轩拍的,顿时身体一僵,神情诡异中透着点宛若被耍了流氓一般的羞赧,因此他快速反手攥住了萧玉书作乱的手。 “你倒是一点也不害怕,这可是死阵。”他低声道。 “要是想不到办法,你跟我可就真得一起去黄泉。”时望轩故意把话说的严重些,似乎想吓唬吓唬萧玉书,让其别这么嘚瑟。 结果萧玉书“呵呵”两声,侧挪两步,转身顶着一脸意味深长的笑容朝时望轩面前靠近,越来越近。 近到时望轩不由自主的后退,边退边不明所以道:“干什么?” 而萧玉书没说话,仍旧是眉梢带着轻笑,朝时望轩步步逼近,那架势,活像要干点什么坏事似的。 这下可就好玩了,时望轩被他这么一搞,竟有点不明缘由的紧张,因此愣是不敢让对方靠近。 于是乎, 萧玉书往前走,时望轩往后退, 可用来献祭五家血脉的祭台本就这么大点,容不得两人走多少步,所以时望轩没退多少步后背就贴上了阵法结界,再也退不得了。 察觉到这一点的时望轩整个人沉默了一秒,然后看着面前还在靠近的人,他大脑飞速运转了数下也没推断出萧玉书的意图。 毕竟从前时望轩在萧玉书这人身上从来就没精准预判过什么,所以此刻也一样。 时望轩实在想不出这种时候萧玉书还要整点什么,之后伸出一手挡在胸前,用一根手指头抵住了萧玉书还在凑近的胸膛,然后奇怪道:“你又想干什么?” 萧玉书面上揣着一如既往不正经的笑,双眸一点一点闪着不明光亮,以一种极其耐人寻味的语气伸手握住时望轩孤军奋战的手指然后上身前倾,将双方的距离拉到极其危险的近距离之后, 他看着时望轩眼里那一抹紧张和沉思,忽然出声道:“现在这里就剩下我们两个人了。” “孤男寡男,共处一处,这里阴暗无光,外面谁都看不见也听不见,最适合做点别的事了。” 要说萧玉书举动只是让时望轩觉得有点古怪紧张,那么现在他的话是绝对跟电似的,激了他全身, 惊得时望轩登时双眼睁大,怔然道:“做、做什么事?” 萧玉书不假思索道:“当然是避人耳目、见不得人的事了。” 时望轩:“......” 这真是一句让人绞尽脑汁也没法儿往正经地方想的话。 此话从萧玉书嘴里出来的时候, 时望轩发誓他已经尽力不去想那些有的没得, 他试图掰正自己, 想萧玉书一个正儿八经的人、清风朗月的,肯定不会在这种时候说那些乱七八糟的, 可又转念一想, 萧玉书本来就不是什么正经人,以前的那个高冷模样都是装的,指不定在听别人夸自己淡然出尘时在心里笑的又多打滚, 这家伙戴上面具后骚话就脱口而出,那些骚里骚气的举动更是一连串,鬼知道他的话能不能搬上雅正的桌面上来。 所以慎重思考之下,时望轩还是难以置信的接受了对方就是在说风流话的事实,表达的意思就是...... 但是, 眼下这个情况, 似乎不太合适, 万一外面的人能看见怎么办? 因此时望轩抿唇良久,垂眸看着自己放在胸前被萧玉书紧紧攥住的手指,纠结了半晌还是低声道:“现在不行,你......你还是......” “先出去吧。” 时望轩已经在努力绷着自己淡定的神情,但是人没法控制自己的一切, 所以他的脸从一开始思索中的白皙到逐渐领悟萧玉书话外之音的泛红,再到最后不由自主的联想到那些隐秘之事后的彻底熟红, 时望轩的脸红也不过就是几秒的事,萧玉书眨了几下眼的功夫,就亲眼见证了对方从耳根红到了脖颈的全过程。 这小子就连义正言辞拒绝的时候,眼神都在躲避,生怕再跟萧玉书的眼神对上。 萧玉书看着时望轩装的漏洞百出的淡定和呼之欲出的羞涩,没忍住笑出了声,伸手在时望轩肩上拍了拍,道:“既然你想明白了,那就来吧。” “啊?”时望轩不敢相信自己所听见的话,睫毛尖尖抖了抖。 他的呼吸停滞了一瞬,随后乱了起来:“你、你怎么还想......你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吗?” “外面那么多人......都看着,你......我......” 时望轩已经开始慌了,甚至还下意识伸手攥住了腰带,生怕下一秒就被眼前不正经的人伸手扯下来。 他面红耳赤了一会儿,没忍住憋出了一句由衷问话:“才一会儿你就又想了?” “哈?” 岂料萧玉书却反倒:“我累不累的跟咱俩想招要偷偷出去有什么阻碍吗?” 时望轩:“......” 时望轩:“?” “你什么意思?” 眼前青年为难纠结的表情瞬间凝固,仿佛石化似的,看的萧玉书又笑了几声,道:“这个时候外面的人看不见,正好适合你跟我盘算盘算接下来该怎么办,毕竟再也不会有人进来了。” “我说的这个不对吗?你这么紧张做什么?”萧玉书说完,凑上去端详了一下时望轩的红脸,然后似是疑惑的惊讶道:“哎?你脸红什么?” 随即,萧玉书又“呀”了一声,恍然大悟道:“你不会想到别处去了吧?” “......” 此刻反应过来的时望轩恨不得给胡思乱想的自己一巴掌, 他好像被耍了,但是他又找不到证据。 第764章 金屋藏娇 “哎,说话啊,你想哪儿去了?”戏弄得逞的萧玉书此时终于忍不住露出了几分轻佻笑意,然后故作惊讶道:“你该不会是想到别的地方去了吧?” 这人微微弯起的双眸没有一点不流露着戏谑, 时望轩见此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立刻反应过来眼前人又摆了自己一道。 豁然明悟之后便是紧随其来的强烈羞恼,烧遍了整张脸, “你说话就不能好好说?” 时望轩整个人都不自在了,只觉得令狐司这人不仅心胸狭隘还抠门,非要把这个祭坛做这么小,一个人待着原本是正好的,可若是换成两个人,那就要热了。 “啊?我哪句没好好说?”‘始作俑者‘勾唇笑的极其灿烂无辜。 萧玉书其实也没想到时望轩居然就这么直直掉进了坑里,一点停顿都不带的那种。 他本来以为时望轩经过这么多年的独自野蛮生长,心智怎么也得成熟不少,也聪明不少,最起码脑袋得会转过弯来,却没想到面对自己耍的套路,这小子还是义无反顾的跳了,一点犹豫都没有。 而眼前时望轩又羞又恼又自己硬装淡定控诉萧玉书不干正事的模样何其熟悉, 仿佛梦回曾经那些年一样, 一个人爱逗笑,另一人总上当, 和谐又愉快, 萧玉书不是一点都不怕,恰恰相反,他也没多少把握,若是跑,他只能保证自己跟时望轩能全身而退,但事情糟就糟在外面还有那么多人要救, 这就有点棘手了, 所以萧玉书心里其实很紧张, 一紧张,他就想做点什么来缓和一下紧绷的心情, 然后, 时望轩这不现成的嘛, 别人不清楚,逗时望轩这件事萧玉书做出来还是如鱼得水、十分熟练的, 因此, 现在时望轩紧不紧张萧玉书不清楚,反正他自己紧张的心情舒缓了不少。 “行啦,我可没别的意思,都这种时候了谁还会想有的没的?”萧玉书继而又用手肘撞了撞时望轩硬邦邦的胸膛,道:“办正事吧昂,别的什么也别想了。” “被迫”想了点有的没的的时望轩:“......” 这家伙...... 服了! 都这种时候了,连时望轩自己都没十足十的把握,可这人却是一点也不怕,不仅不怕,还有那个闲情雅致耍以前那一套每天不来几次就浑身不舒坦的打趣人寻乐子, 绝了, 时望轩觉得对方真绝了,自己也是真绝了。 总共就那么些套路,而他以前几乎都中招了个遍,按理说吃一堑长一智,就算相隔了几年,时望轩也不该就这么无比顺利的又对着明晃晃的坑跳下去, 可这次是怎么回事? 时望轩居然又毫无意外的上当了,多么明显的一个路子, 难道, 难道是因为两人如今的关系产生了点变化吗? 所以以前时望轩才不由自主的把萧玉书的这类话往别的方面去想? 别的方面还能有什么? 不就是半个时辰前发生的...... “哎呦!能不能有点深沉?能不能想点正事你们?” 有些小说里总有这么一类角色,这种角色平时没什么存在感也没什么鸟用, 但每次在主角的感情产生激荡时都会蹦出来推动一下剧情线发展, 要么是促进主角的爱情发展, 要么是踹一脚稀烂的主线, 此刻魍魉的发声,毫无疑问当然是后者。 魍魉的声音极其暴躁,两人完事后时望轩也没继续关着他,所以这声音萧玉书自然能听见, 哇, 久违了。 梦境里的事情跟过去了一辈子似的,待的萧玉书对时间的感知有些混乱, 他觉得大概有十好几年没想起魍魉的存在了, 也或许是心情好, 所以此刻即便对方的语气不善,萧玉书也倍觉亲切,挑眉道:“怎么了老鬼?” 魍魉可没萧玉书那么心情舒畅,恰恰相反,他就跟吃了火药似的,不仅暴躁,还骂骂咧咧个不停。 “娘的,我就纳闷了,你们俩上赶着找死的这几步路走的怎么就跟去拜高堂入洞房似的,还他娘的笑!有什么好笑?” “笑笑笑笑!都要死了还笑!” “他娘的,令狐司这个狗比东西怎么比我还阴险!真不是个东西!” “你说你们管那么多人做什么?多管闲事,自己有命活着就得了,整天瞎操那个破心,这下好了,只要外面的人还被那狗东西挟持着,你们就没法对付他!” 魍魉絮絮叨叨一口气骂了很多,语气也很冲,看起来像是憋了好久的火气。 萧玉书一开始还想给跟这老家伙叙叙旧,结果被劈头盖脸的一骂,挨了骂谁心里也不爽快, 可魍魉骂的似乎也对, 别看这老东西平日自私自利,但是在分析事情这方面上还是有些头脑, 而魍魉骂来骂去,不过也是对两人的死活着急上火。 萧玉书理解,因此无奈道:“行了,又不是出不去,你着什么急啊。” 他这话说的过于胸有成竹,使得时望轩很是奇怪的看了萧玉书一眼,疑道:“你有办法?” 而萧玉书却笑嘻嘻道:“我当然没有,你有啊。” “我有什么?”时望轩更奇怪了,但好歹这次没往不该想的地方想。 闻言, 萧玉书“咦~”了一声,自然而然的伸手抱住时望轩,然后下巴搭在对方肩上,突如其来的亲昵动作再次使得时望轩身体一僵。 只见萧玉书对着他耳边故意低笑道:“装什么?你在藏书阁里偷偷学的那个叫什么来着?” “空间转换术法是吧,那对你来说应该不难,早该学会了吧?” 温热气息从身旁人的口中吐出来喷洒在敏感对的耳廓上, 时望轩颈侧刚消下去的红潮成功再次涨了回来,不过这次的不自然之中还包含了几分心上一惊。 他转头对上萧玉书含笑的目光,诧道:“你怎么......” 萧玉书当然知道时望轩想说什么,大咧咧道:“我在你梦里可都看见了,背着我偷偷干的那点事,我可都知道了。” 此话一出, 时望轩凝固住的表情之下,是一颗重跳几下的心, 坏了! 那岂不是什么都知道了? 以前时望轩在萧玉书不知道的地方究竟贼一样的偷摸干了多少事他自然清楚, 那可都是见不得光的、耻于启口的, 时望轩还想憋一辈子什么都不说,毕竟若是说出来的话他就没脸在萧玉书面前挺直腰板了。 本来就不好装正经,本来就容易被捏住把柄, 这下好了, 做个梦什么都让对方知道了。 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时望轩只能闭上眼深吸一口气,然后在脑海里朝魍魉一顿噼里啪啦的臭骂, 骂的太脏, 脏的魍魉难以置信:“你、你还骂我?要不是我,你怕是会睡死在里面!” “再说了,偷亲又怎么了?男子汉大丈夫,有什么不敢说的?给你怂的,呸!” 行, 魍魉这么一嚎,声音在狭小的祭坛里来回飘荡,余音绕梁,时望轩颇有种想找个缝儿钻进去却哪儿也去不了的无力感。 眼见身旁青年被自己揭露了那些自以为不为人知的过往后马上就要懊恼的拿头撞结界,萧玉书无所谓道:“没事,没事,过去的都过去了,羞什么,我又没说计较。” 听此,时望轩蹦到嗓子眼的心顿时往下放了放, 然而下一秒萧玉书却又玩味道:“我说我之前为什么老在你这儿犯困,你还挺聪明。” 时望轩不觉得这人是在夸自己,但是又没话说,只能赶紧转移话题道:“现在有点不好办。” “不好办?”萧玉书奇怪道:“你说什么不好办?难道你以前没学好?光想着那些有的没的了?” 这码事什么时候能过去? 时望轩真想仰天叹气,但是又怕因为叹气再被对方憋一句别的出来。 强忍下心底那些做坏事被人发现的心虚,他故作淡定道:“空间转换,现在用不了。” 萧玉书“啊?”了一声,道:“为什么?” “......” 时望轩又不说话了,眼神飘忽着幽幽转到了别处,不再跟他对视,这番刻意避而不说的模样又引得萧玉书疑惑。 “说话啊,又怎么了?”这下,萧玉书是真不知道怎么了,可是一问,只能换来时望轩一个耐人寻味的眼神。 这家伙瞟了萧玉书一眼,欲言又止了下,最终还是选择抿紧嘴把脸别了过去,留给萧玉书半张侧脸。 萧玉书:“?” 没搞清楚状况的萧玉书甚至还相信是时望轩那时候光想着谈恋爱没好好学,因此不可思议的捶了时望轩一拳,双眼睁大道:“你不会真没好好学吧?” 这一拳,时望轩挨的前所未有的冤枉。 “怪我?那分明是因为你......你.......” “你”什么? 时望轩似乎顾及到了什么,瞬间闭上了嘴及时悬崖勒马,然后暗恼的“切”了一声,头一扭,头发一甩,那不满的情绪一下就爆了出来。 那满脸都是“气死我了”的模样看的萧玉书一头雾水, “你还搁这儿不明白上了?”魍魉恨铁不成钢道,“你可是把他坑惨了!” 萧玉书更迷茫了,指着自己道:“我?” “对!” 魍魉似乎很生气,特别特别生气,那话说的跟点着火似的:“你他娘的,我说榨干你就真榨干啊?平时怎么没见你这么听过我的话呢?本来就不一定能打过,现在挺好,更打不过了,都怪你!” 饶是这老鬼都这么说了,萧玉书还是有点迷茫,喃喃道:“啊咧?” “哎呀!”也就是魍魉没脚,不然早在地上跺他个十几二十下泄泄愤了。 他不满道:“你看看自己修为,变成什么样了?” 萧玉书的修为早就跟被冻住似的,再也没有过长进,所以他基本上都快忽视这东西的存在了, 现在听魍魉这么一提,他心里还嘀咕道修为能怎样? 然而一看, “我靠!” 还真怎样了! 萧玉书感受着自己丹田处灵气充沛威力不小的磅礴元婴,一脸懵逼道:“这是怎么回事?” 魍魉没好气道:“你在看看你旁边的那个。” 闻言,萧玉书再去看时望轩的,结果却惊然失色道:“啊,时望轩,你怎么回事?” “你怎么跑回金丹去了?” 时望轩一副“该来的还是会来”的表情,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闭上了眼,虽然他表情很平淡,但耳根那层绯色迟迟没有散去。 两人发声质变倒转的修为给了萧玉书不小的冲击,他不可置信的掐了自己跟时望轩一下,身上的痛感跟时望轩的闷哼声同时产生后,萧玉书这才接受了这个诡异的事实。 “啊,这......”萧玉书抓马道,“是我干的吗?” 魍魉接着气道:“不然呢?你俩、你俩那个那个然后这个这个的时候难道还有第三个人吗?” 明白过来的萧玉书脸唰的一下全红了,通红通红,哪儿都红,都快红爆了。 记忆一下子被人翻起来,回想起之前在密室里...... 好家伙, 怪不得那时候萧玉书觉得小腹越来越热、浑身经脉酸胀无比,他一开始还以为干这种事情都是这样的, 没想到竟是...... 哎呀! “我、我不是故意的......”这下轮到萧玉书羞赧捂脸了。 出来混,迟早要还, 出来犯贱,迟早要翻车。 这边的魍魉仿佛跟个长辈似的,夹在两个初尝禁果的青年中间唠叨个没完,说完萧玉书做事没个分寸、不知道拒绝后又扭过去数落时望轩不知道收敛、不动节制, “这下好了,要玩儿完了!” 难得,被魍魉这么数落一顿后,以往一身反骨的时望轩跟萧玉书两人都没有夹枪带棒的合伙呛回去,而是一个两个的都羞赧垂头,各自看向另一边,尴尬的无地自容。 魍魉见此心说都在害羞,真难得, 但这他娘的根本不是感慨这个的时候! 时望轩虚了,修为不够施展空间转换,他得想个办法才行,不然一起玩完! 于是魍魉急躁的在祭坛跟圆圈进度条似的飞快飘了一圈,一圈飘完,加载失败,他还是没想到办法。 但是, 魍魉在急的焦头烂额时从禁制缝隙中瞥到了斜对面的祭坛, 里面有道若隐若现的白衣身影, 他记得里面的人是时望轩样貌生的极为出众绝色的师尊, 好像是叫挽酝? 时间太久记不太清了,魍魉光记得对方的长相和揍时望轩时候的厉害了, 那人长得那么好看, 肯定比这俩小兔崽子聪明、靠谱! 但是对方似乎也被幻境困住没法苏醒,这魍魉得想法去捣腾捣腾。 “哎,你往这边凑凑。” 在空气中弥漫的一片尴尬中,两人忽然听见魍魉一本正经道。 魍魉:“快点快点!往这边凑凑,不然我够不到。” 时望轩平静下来后朝老鬼指的方向看了眼,然后蹙眉道:“靠那边做什么?” 魍魉急道:“我去把那边那个叫起来,少废话!” 时望轩一瞧就知道那是挽酝,然后他鄙夷道:“你?你跟他什么关系?能把他叫醒?别吃饱了撑的没事找事干。” 说完,这个少年时便跟挽酝相看两厌的徒弟抱臂凉凉道:“别你一进去就他被冻成冰溜子。” “滚蛋!你俩靠不住,我只能找别人了,快点!”魍魉气急败坏道。 萧玉书也觉得挽酝醒着比没意识好,所以赶紧拽着时望轩往那边推,毕竟以他跟老鬼之间的联系,时望轩要是不靠近些,按照魍魉只能以时望轩为圆形活动一定范围的设定,这老家伙可能根本够不到挽酝。 他觉得魍魉脾气火爆归火爆,不过在某些时候确实比自己跟时望轩靠谱。 “嘶——,差不多得了!” 当然, 凡事都不会顺利, 萧玉书已经十分努力了,已经用了最大的力气了,但是飘出去的魍魉仍旧距离关着挽酝的祭坛还有一根手指头的距离, 魍魉也很努力, 他都快把自己拉成面条了都够不到,还是距离不够。 时望轩也......也挺辛苦的, 他被萧玉书摁在结界屏障上,半张脸都挤扁了,两人已经尽最大可能朝那边靠近,奈何就是差那么一点距离。 时望轩一脑门黑线,咬牙切齿道:“到底够了没有!” 魍魉焦急的声音传回来:“不过,还差一点点!” 萧玉书无可奈何道:“再挤,时望轩就成纸片了!” “哎呀!你再挤挤吧!” “等这事一过,我一定想办法把你从我身上丢出去!” “哎哎哎,时望轩你别吸气了,吐气吐气,我压不动了!” “累死我了!时望轩,你说你干嘛把身上练这么壮!” “这还怪我......” 明明是挺焦灼的气氛,结果在死阵的两人却待的比外面的人不知道轻松多少倍,反正萧玉书一边着急一边笑,心情不错。 反倒是外面待着的、相对里面‘必死无疑’的两人更安全几分的众人显得更紧张严峻, 在令狐司以一己之力让在场一众长辈全都被气的说不出话来后,场上基本上回归了一开始的安静, 当然, 肯定有安静不下来的, 就比如...... “你们三师兄原来竟是这般性情,为何之前一直、一直做出那副模样?” 怕死陈雪哭完一通之后,或许是哭累了,又觉得令狐司迟迟不动手便没有一开始那么害怕了,所以趁着前面有长辈挡着,她自己在地上打着滚儿滚到了玄天宗这几个小辈身后,并凑上前低声好奇道。 相对于不定时到来的死期,陈雪这个资深腐女还是比较好奇时望轩跟萧玉书两人这段蜿蜒曲折又神奇无比的、连话本子都写不出来的爱情故事。 不止她好奇, 连其他曾经跟萧玉书或者跟‘欧谢特’有过交集的小弟子都怀揣着一肚子问题陆陆续续的挤开自家长辈、一个接一个的跟毛毛虫似的在地上蛄蛹了过来, 渐渐的、慢慢的, 令狐司只是一个转身朝其他人皱眉催促什么事的功夫,那边的人质就围成了一个水泄不通的八卦圈。 “说话啊说话啊莺莺,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三师兄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他前后那个样子完全不像同一个人的。”陈雪拱了拱黄莺,眼中闪烁着渴求答案的光芒。 黄莺被这娘们儿的强烈求知欲给晃了眼,啧声皱眉道:“问那么多做什么?这是你能问的吗?” 周叶也暗戳戳道:“莺莺姐~说说呗,又都不是外人,咱们都认识这么久了。” 合欢宗的女修也就算了,偏偏连男修也细皮嫩肉的,娇俏可人,黄莺本来还想义正言辞的拒绝,结果周叶这么一撒娇,她严肃拒绝的话顿时压在了舌头上,不太好说出来。 “莺莺姐,我们都知道你上晓天文下知地理,而且最好说话,你就说说呗~” 周叶这个小男修在撒娇这一项技能上远超合欢宗大部分弟子,娇而不嗲,柔中还透着点男子的明朗,尤为赏心悦目。 不过并不是所有人都看的顺眼, 和煦的眼神从周叶这个小子靠过来的那一刻起就沉了下来,并且越来越沉,直到听完周叶对黄莺的讨好后,那脸色臭的堪比沼气池,他当即拉着脸道:“说了不告诉你就不告诉你。” “啥辈儿啊?你瞎喊什么姐呢?赶紧的,从哪儿来的回哪儿去!” “去去去,都散了,哪儿有你们的事,一个个的,这个时候胆子倒大了。” 和煦仗着长辈的身份成功把其他还想往黄莺身边挤的小弟子吓住, 但也并不是所有长辈都像他这么脸臭, 桑禹这个大显眼包滚了过来,兴致勃勃道:“四师兄,你怎么能对小辈这么凶呢?他们不过也是好奇而已,两个师侄这般新奇的故事放谁身上谁不好奇,正常正常。” 和煦见他过来,立刻嫌弃道:“你更是,你快快一边儿去,离我徒弟远点!” 岂料桑禹却道:“四师兄你怎么能这么无情?要是把我赶走了,谁给你们讲讲两位师侄不同凡响的过往?。” 桑禹这话一出,立马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黄莺奇怪道:“六师叔,你怎么会知道?你又不跟我们总在一起,而且时望轩跟三师兄好多事都在学府里呢,你从何得知?” 桑禹骄傲道:“这还能有什么?自然是我同两位师侄关系好。” 结果其他人闻言,纷纷朝他投来了诡异的目光。 反应过来的桑禹“哎呀”一声,道:“我们那是正经的叔侄关系,你们瞎想什么呢?还想不想听了?” 众人犹豫了一下,最终好奇心还是战胜了对桑禹这个花名在外长老的排斥。 不得不说, 桑禹作为一个垃圾爽文小说作者,虽然写作水平不咋地,但讲故事的水准可是极为牛逼,把萧玉书跟时望轩两人过去的种种挑挑拣拣、去糙取精、添油加醋、绘声绘色的讲述了一遍,跟唱戏似的, 其他人听得一愣一愣的, 原本其他长辈不屑于桑禹不着调的言论,但耐不住萧玉书一人分饰两角、一边给时望轩下绊子一边给时望轩送温暖的剧情实在是太新奇太吸引人, 所以桑禹后来的听众从一堆小辈逐渐扩大为一堆小辈外加一堆长辈, 就连沈长空这种对话本子不屑于一顾的糙汉也不由得被其吸引,听得津津有味,啧啧称奇道:“绝了,绝了,老子还从来没见过这么玩的呢。” 玲儿也哇塞道:“我的妈呀,那时望轩真就一点也不知情?” 桑禹点头:“对啊,时望轩以前傻着呢,萧玉书就算露馅了,也硬是不信,自己骗自己。” 柳如兰道:“他就这么爱?那然后呢?最后时望轩发现真相时,难道没有大发脾气吗?” 桑禹嘿嘿一笑,故意卖关子道:“那自然是闹了一场大的,不然萧师侄怎么会突然被抓走,悄无声息的,谁也不知道的那种。” “知道这叫什么吗?” 有人道:“蓄意报复?” 还有人道:“掩人耳目?” “非也非也,”桑禹唏嘘道:“你们不懂了吧,这叫金屋藏娇,关萧玉书的那个宫殿可是用金子银子做的。” 众人:“哇——塞!” 第765章 疼不疼 时望轩跟萧玉书两人的故事离奇的就像那山路十八弯,被桑禹声情并茂的讲完之后,有人感慨他们曲折不易的爱情,有人被里面不可思议的弯绕绕进去了一时半会想不明白,还有人属于那种鲜少的正常,知道这种离阎王殿还差半步的紧急情况最应该除了想办法什么也不想, 因此青云全程神情凝重,眉目严肃,紧紧盯着前方不远处朝护卫发脾气的令狐司,没有半点敢松懈下来的样子。 虽说青云在修为方面不如挽酝,威压方面不如沈长空,但好在理性有头脑, 桑禹如此优秀的口才和萧时两人这般精彩的爱情故事都没能夺取他的冷静, 总归还是一宗之主,知道在这种时候要想办法保住全宗上下所有人的安危。 “看令狐司的样子,并不着急着动手,倒像是在抓什么人呢。”听完故事的和煦带着心里未褪尽的唏嘘在青云身边低声道。 青云沉思道:“他的目的如何不清楚?” “如今就差曾经即墨一族的血脉,他自然是在找那些年的漏网之鱼。” 闻言,和煦冷嘲道:“真是活该,以前令狐司早早便知道唇亡齿寒解决了两家,怎么就没那个头脑知道从其中囚住活口呢。” 这个问题问的好, 令狐司如此聪明,心机深沉,怎么就不知道留有后手? 青云皱眉道:“即便如此,万一即墨真有遗孤,那......” 沈长空却摇头笃定道:“不会。” 他说完,威严的面容流露出几分惭愧,低头叹道:“那年我得了即墨琛的绝信,暗中乔装去接那两个孩子,可碰上流民暴乱,我来迟了些,没有找到他们。” “那年修竹不过五六岁,我带着他四处寻找,却怎么也没有找到,再加上那时之景凶残,那两个孩子就算逃出来,也会被那些畜生当作流民,随手就......” “真该死!”沈长空继而又痛骂道:“好歹曾有几年同窗,令狐司真是一点旧情不念!” 柳如兰似乎又回忆起了从前,眸中染上痛色,可随后她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扭头视线在身后几个小辈身上一一扫过,仔细数完后这才发现好像数量不对。 因此柳如兰朝染白低声问道:“二师兄,你峰上那两个弟子呢?怎么没见他们?” 此话一出,回过神来的沈长空也才注意到玄天宗七峰弟子少了两个,对染白道:“哎?你那两个丹呢?” 几个长老闻言,纷纷将目光转向一旁方才保持长时间沉默不语的染白, 而染白被提到后,刻意低咳了下,隐晦道:“我来时让他们躲起来了,寻了山下一户好心肠人家。” “哦。”几人听完,神情了然。 沈长空甚至还夸道:“还是你聪明,我怎么就想不到呢?” 一旁大长老幽幽道:“你当然想不到,你都不把孩子放家里。” 而和煦悔不当初,暗骂道:“我他娘的怎么就想不到呢!” “挺好,挺好,”柳如兰道,“往后咱们若是真交代在这儿了,玄天宗往后还能有个后。” 青云教训道:“说什么胡话呢?八字还没一撇,你就开始自暴自弃。” 和煦道:“掌门师兄,你好像不怎么担心,难道是觉得令狐司今日肯定成不了?” 青云没有回话,而是朝染白确认了一遍:“你确定藏得很好吗?” 染白不假思索道:“当然,我可是专门挑的偏僻山里,绕了很远。” 但这时一桢插嘴道:“二师兄,你别这么自信,万一真找到了呢?” 下一秒, 只见不远处原本离去好长时间的无妄城一众魔修乌泱泱的从上空赶了回来,不仅如此,他们还将两个身形狼狈的宗门弟子毫不留情的丢在了地上, 一男一女,两人皆是遍身伤痕,就这么从高空被人狠狠扔下,重重摔在地上后竟是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后者只能伏在地上艰难撑起头。 青年大半个身子似乎被什么给严重灼伤,脸也是,五官尽毁,看不出容貌, 而那女子还好些,身上伤势比他好太多,侧脸也只是沾着血,不难看出五官模样。 她一抬头, 众人远远瞧上一眼,玄天宗几人只要不瞎就能认出来眼前两人正是丹姝跟丹华。 “呀!二师姐!丹华师弟!”黄莺被面前一堆魔修几乎快溢出来的血腥气给呛的转回了头,一转眼便瞧见了伤势如此之重的两人,当即高喊道。 “呃......”一桢眨了下眼,似乎有点事情发生太突然的迷茫。 而染白几人则是不约而同的将几乎要吃人的视线转移到了一桢的大脸盘子上,里面的浓重杀气呼之欲出。 “五师弟,”染白语气森森,眼神发凉:“等回去了,你我师兄弟间好好叙叙旧。” “师兄我必须得给你看看嘴。” “你个臭乌鸦嘴!”柳如兰气的真想飞起一脚把这个傻大个踹出去。 这边的玄天宗众人对言出法随的一桢一阵火大, 而那边的一堆魔修同样对发号施令的令狐司一阵气恼, 领头的那个魔修得令去抓人时昂首挺胸眉宇之间满是傲慢自信,可出去抓了个人的功夫,回来的时候是傲气也没了,从容也没了,就连一身华贵的衣袍也破损了个大半,头发也乱糟糟的, 他神情狰狞,额头遍布青筋似乎满腔怒火。 那魔修朝着令狐司怒骂道:“他娘的!真是让老子废了好一番功夫!” “你他娘的就在这儿轻松自在,害老子们辛苦受累!” 令狐司莫名其妙被他指着鼻子骂自然是不爽,但好在人抓过来了,心情还是不差,因此倒有还嘴的闲心:“辛苦受累?不就是找个人而已,你们能累到哪儿去?” 他话越是说的漫不经心,那些魔修越是火大,有人甚至大叫道:“你他娘的怎么不去?是不是早就知道不好抓,所以让我们去干这个苦差事?他娘的,艹!” 令狐司皱眉道:“嚷嚷什么?两个丹修而已,能费什么力?” 末了他又轻嘲道:“莫不是你们无妄城已经废物到连抓个人都这么费劲了?” 那些魔修经历惨痛一遭后回来又被令狐司这般明目张胆的嘲讽,心里的火气水涨船高,险些气的七窍生烟。 领头的魔修指着地上伤势不轻的两人暴怒如雷道:“丹修?你再说一遍!你他娘的管这两个小杂种叫丹修?!” “你他娘的是不是瞎?居然管这俩逼玩意儿叫丹修!” 令狐司觉得更莫名其妙了,甚至觉得对方一定是嫌筹码不够,想借此再从自己这里咬下点肥肉, 故此,他蹙眉不屑道:“你们魔修都这么下贱吗?为了点机缘造化,还在我这儿卖上惨了。” “卖也就卖了,能不能动动脑子,你们若是说抓折云峰那师徒几个筋疲力尽我还能信,却非要说抓两个丹修劳累,当我是傻子不成?” “你、你在说什么屁话!”那魔修被令狐司的话给气狠了,站都站不稳,双目怒睁,随手在身上一扯, 只听“撕拉——”一声,魔修被衣物遮盖住的上半身裸露了出来, 这一露,不仅让令狐司一愣,还让场上其他人不管是护卫还是人质都看愣了眼。 能在无妄城一堆杀人不眨眼的魔修里当老大的人自身修为跟手段自然是硬的狠,最起码也是身经百战、元婴大能, 这样的人去抓两个年纪轻轻的丹修虽然很是大材小用,但肯定也是毫不费力,如鱼得水的事儿,除了每个旮旯地都掠一边费些功夫外应当也不会有别的意外, 可事情怪就怪在, 眼前修为在元婴后期、实力磅礴的这么一个魔修,撩开衣物之后,露出来的胸腹上居然有数道血淋淋的伤口,皮开肉绽,有的甚至到现在还没愈合,伤口边缘好似还残余什么呲啦啦的灼伤声响,听着都疼的慌。 上面的血一股一股的往外冒,伴随着魔修因为愤怒而剧烈起伏的胸膛,那伤口往外流的血更多了。 还往外喷呢, 要不是令狐司迅速朝旁边挪步,那黑乎乎、恶心吧啦的血就溅到他身上了。 “怎么回事?”令狐司被这奇怪的一幕引出了些许疑惑,低头看看魔修身上触目惊心、没法愈合的伤口后再抬头看看魔修被气到扭曲的五官,皱眉道:“你们起内讧了?” 令狐司完全不到点上的话一出,那魔修更气了,差点两眼一翻给气昏过去。 但好在身体素质过硬,不然也不能硬撑着把人拎回来, 那魔修甩手指向身后,朝令狐司怒道:“你他娘的看看,看看!睁开你那俩喝粥的眼看看!” “看看我们去的时候是多少人,回来的时候还剩下多少人!” 令狐司被他这么一说,这才注意到无妄城这些魔修的数量好像真的有点变化。 至于变化是大是小, 嗯...... 一般情况下,能让令狐司这个眼里只有往上爬跟夫人的人一眼就能看出来的变化那肯定小不到哪儿去。 只见令狐司先是一瞧,后是一怔,疑道:“你们人呢?” “怎么现在就剩这么点了?”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无妄城的环境苛刻,里面的魔修向来自私自利,不过能一起谋事的人还是不在少数, 若不是其修为强悍且数量众多还行事利索,令狐司就不会找他们做盟友, 令狐司在估量优劣这方面很有水准,因此找的盟友也很有实力,不然时至今日也不会这么顺利就绑来这么多人。 无妄城魔修的道德如何先放一边,但实力终究不容小觑。 所以在事成之前,尽量还是能多交盟便多交盟,数量越多越安稳, 可令狐司这么一打量,这才发现回来的魔修怎么数量这么少了,原本十成的人现在只剩下了五六成。 令狐司仔细回想了一下, 这群家伙很卑鄙,抓人的时候知道挑软柿子先抓仙门弟子,以此要挟长老前来,所以并没有多少折损, 但...... 怎么这一趟出去之后,回来的人就这么少了? 不仅少了, 还一个接一个的模样甚是难以入目、狼狈不堪,身上挂彩的模样活像是被人揍了一顿、经历一场恶战似的。 要是说恶战, 令狐司只能认为他们大概是在外面有了口角上演了一出狗咬狗,自相残杀了一遭。 因此他冷笑道:“呵,你们这就开始反目成仇了?这般沉不住气,能成什么事?” 见令狐司宁愿认为是他们自己没事找事也不愿意往边上那两个丹修弟子身上想,所有身上伤势轻重不等的魔修都憋不住火了,一个个张嘴便是破口大骂。 “什么丹修!那分明是成精了似的!” “我们沉不住气?要是我们沉不住气能跟你暗中谋划这么多年?” “看看我们身上的伤,都是被你嘴里那两个丹修打得,娘的,疼死了!” “还说是丹修,打得比剑修还狠......” “你怀疑我们自相残杀?”那领头的魔修气道,“我还怀疑你早就知道这两个小杂种不好对付,故意让我们去找罪受!” “什......么?”令狐司总算是听明白了,但好像又不太明白。 他明白这些魔修或许真没私下打架,但他不明白这些实力不差的魔修真是被那两个丹修给打成了这副模样。 两个年纪轻轻修为不过金丹的丹修, 把一群在魔界混了多年拳头硬邦邦的魔修给打得折损了快一半,就算自己遍体鳞伤被抓住,还把存活下来的魔修给狠狠重创, 做梦也没有做这么荒谬的, 比折云峰上两个弟子厮混到一起更荒谬。 沉默片刻,令狐司才将充满质疑的目光缓缓投向了地上因为伤势过重动弹不得的两个人身上,并匪夷所思道:“他们,两个,丹修,把你们......” 后面的话尽管没说出口,但一切尽在不言之中。 那魔修兴许也是觉得有点丢人,可身上火辣辣的痛不可忽视,让他也顾不得最后那点颜面了, 他道:“你个骗子!不是说丹修柔弱不能自理的吗?看看这俩家伙,女的耍剑,男的、男的......” 也不知道丹华到底干了什么,让魔修在说他的时候气息不稳、手指发抖,结巴的差点哭出来:“那个男的跟成精似的!浑身上下密密麻麻的藤蔓,怎么砍也砍不断,抽死我了!” “对!”有魔修捂着自己血糊刺啦的脸控诉道:“还他娘的带刺!” 令狐司脸上的表情从质疑到迷茫再到疑惑,轮番变换过后逐渐融成了难以置信的震惊:“真是他们两个打得?” 真的假的? 令狐司怎么这么不信呢? “你......艹了!老子他娘的......” 累了, 真的累了, 领头的魔修顿时一阵气短,弱柳扶风般摇晃了几下后一屁股坐倒在地上,仰天埋怨道:“娘嘞!老子在魔界被天阴教天杀的小子打就算了,来了这儿还他娘的挨别的小子抽。” “再不想法子往上攀攀,这日子没什么盼头了!” 其他魔修也纷纷就地一坐,身累心也累,累到连话也不再说,只摆手催促令狐司道:“你快点吧!” “我可告诉你,再拖一会儿,等那小子又好了,保不齐连你一起抽。” 这话可叫令狐司觉得可笑,他道:“只是抓女的,男的直接杀了不就得了,留着他做什么?真没脑子。” “嘿?”地上坐着的魔修抬起头,咬牙切齿道:“你以为我想不到吗?我难道没杀他吗?” “那小子根本杀不死!跟成精似的,我就算扯下他的手脚他都能自己长回来!” “老子活了这么久了,头一次见这么难杀的......” 这时候令狐司终于觉出些不对劲了,就算修士能踏风上空呼风唤雨,那也无人能达到断手断脚还能自己长回来的神奇地步, 杀不死的人,那还叫什么‘人’? “要真是你说的那样,”令狐司语气逐渐沉了下来,带着点揣究的意味,“那我可得看看这小子究竟是何方神圣了。” 话落,令狐司便转身朝地上瘫倒的两人走去。 待走近了,映入眼帘的便是丹姝跟丹华鲜血满身的狼藉模样,两人伏在地上,浑身没了挣扎的力气,只能喘着粗气,口中还往外沁着血丝。 视线之内逼近了一双靴子,丹姝虚弱之中警惕抬起了头,正好同走来的令狐司对上了目光。 看见这人,丹姝隐隐涣散的瞳孔瞬间缩紧,眼神迸出浓浓恨意。 “咳咳......畜生......” 她声音沙哑,甚是轻微,还混着血在喉中淤积的浑浊。 但令狐司还是听见了,随即一声轻笑,甩手一道冷水重重扇在了丹姝脸上,顺势将她脸上模糊样貌的血污洗去。 常年遮脸的面纱早在方才死死争斗时被扯下, 此刻丹姝从未在外人面前显露过的容貌也暴露在众人视线之内。 这是一张多么温柔恬静的脸,只是被眸中怨恨毁了一派静好, 丹姝发丝被打湿黏在脸上,睫毛也凝着水珠,水珠从眼下滑落,跟泪似的。 “畜生!你......不得好死......” “啪!” 丹姝的话还没说完,就硬生生挨了令狐司冷眼隔空甩手的一巴掌, 令狐司扇得很重,毫不怜香惜玉,一巴掌就把丹姝又扇出了一口血。 打完,令狐司看着眼前这张跟白玫在眉眼处有几丝相像的脸,轻蔑道:“都这种时候了,你还......” “啪!” 岂料他的话刚吐了一半,就被突如其来的变故给硬生生打断。 一道类似于荆棘重重抽在人身上的声音成功让在场所有人瞪大了双眼,并纷纷倒抽了一口冷气。 此声一出,所有人全傻了,大气不敢出一声。 这一切发生的有点过于突然、过于无人能料到, 所以桑禹在短暂的震惊过后心里涌现出了无限惊慌,吓得立马噤了声,连呼吸都下意识放轻放缓。 完了! 这不完了嘛! 这、这...... 场上,原本居高临下看着地上两个人质令狐司此刻脸重重偏向一边,连身体都不稳的朝旁边踉跄了几步才勉强站定, 饶是如此, 他还是大脑一片空白,神情错愕不已。 直到脸侧一直蔓延到脖颈的狭长血口上延迟的痛感逐渐浮现,鲜血顺着下颔流下,那火辣辣的、伤口边缘被活生生撕裂开的痛感才争相在令狐司身上汹涌开来。 疼, 疼的令狐司有点出于状况之外,整个人宛若失灵的机器一顿一顿的正回头,愣愣看向地上面目全非的青年,此前一直运筹帷幄得意狂妄的双眸在这一刻满是不可置信,他无意识的伸手碰了下脸上的伤口, 剧烈的疼痛之中,令狐司摸到了满手鲜血,很多很多。 碰巧目睹这一切的萧玉书趴在结界边上看着下面目瞪口呆道:“卧槽......” 卧槽! 艹! 天呐! 萧玉书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下意识倒吸一口凉气,喃喃道:“丹华他、他......” 他怎么胆子这么大! 即便是萧玉书在这些年里已经逐渐摸索出对方小双子参的真身,也知道天地诞孕的精怪不懂人情世故一昧我行我素、有一套自己衡量身边人的标准,但还是被丹华大胆的举动给震惊到。 萧玉书知道丹华有点能耐在身上,抽天抽地,基本上不知道怕是什么东西, 但他实在没想到对方居然胆子能这么大, 连令狐司都敢抽, 还是毫不犹豫的一甩手, 萧玉书就纳闷儿了,丹华做人这么多年,怎么也得学会点审时度势、察言观色,怎么也得知道危急情况下先收敛脾性自我喘息, 但丹华还真没有,就跟油盐不进似的, 明明自己都快被打散架了,居然还敢招惹占据绝对上方的令狐司,上去就抽了对方一鞭子。 丹华的鞭子比原先的大双子参要凌厉太多,上面满是倒刺,抽人一下最少也得撕下块血皮来,疼得很, 可这一鞭子当众抽到令狐司脸上,除了令人抓心挠肺的疼之外,还有强烈的、颜面被碾压的屈辱感。 因此被这一鞭子给抽散思绪的令狐司渐渐回过神来后,看丹华的眼神骤变,眉目逐步迸发杀机。 丹华手脚被扭断,以一种让人看了惊心的角度虚虚挂在躯干上,这种伤势对他来说比直接砍断手脚有些难恢复,而躯干被人捅了数十剑,虚亏无力,再加上一众魔修肮脏血液一直喷洒在他身上,不断灼烧身体,甚至将脸直接烧坏。 故此双子参的自愈能力再强,也经受不起里外一齐的打击磨损,逐渐在魔修的围攻下败阵下来, 不过也并不是一点动弹之力还没有, 今天阳光甚好,丹华趴在地上晒了一小会儿太阳,刚恢复的一丝力气就抽在了令狐司脸上。 虽然又没力气了,但是丹华一点都不懊恼, 他侧过头,半张被烧的乌黑的脸贴在地上,另外半张脸因着出色的自愈能力以肉眼可见的缓慢速度长回了一部分, 丹华一只俊俏犹如邻家弟弟般干干净净的眼睛毫不畏惧的对上令狐司阴沉的目光,唇角勾着,长回来的那部分面庞扬着天真无邪的笑容。 “呀,疼不疼?”青年用一种仿佛小孩子惊讶般的语气问道。 霎那间,令狐司眼里的杀气凝成了实质。 岂料丹华又将自己藤蔓上唯一没有尖刺的尖端轻轻戳了戳丹姝被打伤的脸,又是那种真诚的询问:“师姐,疼不疼。” 反应过来刚才那一句压根不是问自己的令狐司愣了一瞬后当即暴怒。 第766章 怪胎 在这种情况下惹怒令狐司的后果必定不会好到哪儿去, 接下来发生的极度凶残之事让好多人都忍不住闭上了眼。 上面的萧玉书仍在为唤醒挽酝的要事付诸努力,只不过努力的时间太长,他有点脱力,因此急忙大喊道:“老鬼!你好了吗?” 时望轩扁着脸,也从牙缝儿里艰难蹦出一句:“差不多得了!” 而外面的魍魉也使出了吃奶的劲儿,一个闷头猛窜之后,他终于挤了进去。 “进去了......哎呦我滴个亲娘嘞!怎么有俩人?” “这货谁呀?” 魍魉的声音让萧玉书跟时望轩都愣了下, 但前者仅仅是反应了几秒后便明白过来,然后喊道:“没事,没事,都是自己人!” “废话!”魍魉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你们俩长得跟一个娘胎里出来似的,我能看不出来吗。” 萧玉书只道:“哎呦你快点吧!我都快没劲儿了。” 这下轮到时望轩一头雾水了,皱眉道:“什么?” 萧玉书怕时望轩因为一个放松再把刚刚好不容易摸进去的魍魉扯出来,因此赶紧手上又是一个使劲,把对方怼结界上怼的死死的,动都动弹不得。 “你......”时望轩三维的脑袋差点就变成二维的了,模样甚是没法入眼,再没了之前傲视一切的男主气概。 被摁在墙上压这么长时间,谁人能不在心底生出点火气,偏偏身后萧玉书还在絮絮叨叨:“坚持坚持坚持,坚持就是胜利!” “加油,做全世界最持久的男人!” “......” 半张脸都快扁成固定形状的时望轩沉默了下,随后缓缓闭上了眼,突然笑了一下。 行, 人在气到一定程度的时候是会莫名其妙的笑一下的, 萧玉书见时望轩笑,自己也下意识挑眉道:“你笑什么?” “没什么。”时望轩的声音因为此时此刻自己的诡异处境显得有些囔囔,类似于蜡笔小新,很滑稽,所以他一开口,萧玉书就笑了。 “哈哈哈哈......你声音怎么这样,搞笑!哈哈哈......” 时望轩还没笑多久的脸登时黑了下来,出于在这种时候不能居于下风的考量,他当即回嘴道:“你倒轻松。” “屁股不疼了?” “哈哈哈.......哈、呃......” “......” 萧玉书忽然就笑不出来了。 感觉这种东西一直都很玄妙, 有的时候在人身上来的特别及时,有的时候却又特别迟钝。 但这两种情况还是需要条件的, 一般状况下,大部分人都是前者, 而不一般的状况下,就比如萧玉书自己,刚被鼓捣完一通后还没来得及蹒跚走两步就因为138不定时的ooc惩罚两眼一闭昏了过去, 一个小时的梦做出了一辈子的感觉后还没完, 萧玉书刚醒来就迫不及待的逮着时望轩稀里糊涂一通心的交流, 交流的场面过于激烈,结果交流完后萧玉书又悲催的惊觉自己跟动物园里的猴子似的被周围乌泱泱一大片人给围观了个正着。 摇摇欲坠的脸面当众碎了又碎后,萧玉书除了担心小命问题外满脑子就剩下“这么多人都看见了往后自己该怎么见人?”、“我后半辈子不会一直在ooc惩罚里度过吧?” 所以因为心情高度紧张一直没有放松下来的萧玉书根本没有心思去注意别的问题, 而现在,被时望轩这么一提, 萧玉书身上那些后知后觉的诡异感觉这才争先恐后的涌现了出来。 最先有感觉就是那个......没法启齿的地方, 火辣辣的,还有些钝痛,特别特别痛,属于想一下都痛的要命那种, 其次就是腰, 酸的要命,好像腰间盘都错位了, 最后, 身上各处都疼, 想想也是,都是某人失控时咬的,一点没留劲儿。 疼痛被唤醒后,萧玉书脸上的笑容逐渐被席卷全身的疼痛扫去,一干二净, 安静半晌,他才在时望轩戏谑的目光中抿唇深呼吸道:“你真是好样的。” “......今非昔比同志。” “嗯,神通广大公子,过奖过奖。”时望轩一边脸被挤久了,酸酸麻麻的,本来想换一边脸缓和一下,但若是换的话,就看不见身后人脸上吃瘪的窘样,所以也就忍了。 跟脸要变形的风险相比,还是看萧玉书这人笑不出来的模样更有意思些。 萧玉书可是在时望轩还是那个沉不住气、心思全写脸上的拧巴小破孩儿时就跟他相熟了,基本上算是参与了对方成长蜕变的大半过程,两人如此知根知底,萧玉书怎么会不明白时望轩这股子想给自己找场子的幼稚心思, 正是因为太明白了,所以萧玉书不想让这小子就这么得逞。 脸这个东西, 萧玉书丢的差不多了,时望轩也别想捡起来多少, 因此, 怼人经验丰富的萧玉书在短暂思考之后,突然轻笑一声,在时望轩不明所以的视线中坦然道:“你笑什么啊?你知道什么情况下我会屁股痛吗?” 时望轩脸上的笑容淡了些,有些迷茫道:“什么情况?” 萧玉书眼中笑意更甚,上半身前倾,贴在时望轩耳边一字一顿意味深长道:“因为你技术不行,什么都不会,太笨了,所以我才会疼。” 都是男人, 萧玉书当然懂男人的自尊在哪方面最脆弱,因此对症下药,一说一个准儿。 到最后,彻底听明白后的时望轩脸上得意的笑容瞬间消失殆尽,再无半点。 耳边的声音是轻的,呼吸是热的,但时望轩的一颗心逐渐又沉重又冰冷, “真的?”这小子还不可置信的问了一句。 萧玉书给出了中肯的回答:“胡先说的,他难道你还不信吗?” 有一说一,胡先虽然花,但在这方面经验确实老道, 情场老手都这么说了,那肯定就是真的了。 也就是说, 时望轩的表现真的......一言难尽...... 因此, 时望轩这下是真的一点也笑不出来了。 看着对方不敢置信甚至有点自我怀疑的沉默样子,反击成功的萧玉书又开始放声大笑了,只是刚笑了两声便扯到了伤处,于是一边笑一边呲牙咧嘴,好不古怪。 “我就奇了怪了,你怎么这么开心呢?”魍魉一回来就被狭小的祭坛里到处飘荡的萧玉书张扬的笑声给震的一阵无语。 “哎你怎么回来了?”萧玉书听见魍魉清晰的声音,顿时收敛了放肆的笑容询问道。 魍魉“哼”了一声,抱怨道:“我就知道,跟你长一张脸的人,肯定也不是什么善类。” “我都说了我是来帮忙的,还他娘的防我跟防狗贼似的,人与鬼之间最基本的信任都没有!” 这...... 以萧玉书对原装哥的了解,空中突然响起一道看不见来者模样的声音,跟见鬼似的,对方要是不警惕提防,那才叫怪了。 “正常,正常,那你是不是......”萧玉书试探性道。 “就这哪儿还有我的事儿?不就跟你一样,自己上赶着进去了呗,哼哼!”魍魉道。 在大部分事情上原装哥可比自己靠谱多了,根本不会出现类似于萧玉书那样出师未捷身先迷失的尴尬情况,因此 萧玉书顿时放心道:“那就好了。” 魍魉一回来,说明这种酷刑终于能结束了, 萧玉书如释重负的松开手,时望轩终于能深呼吸了, 只不过在某些方面被严重打击到的青年此刻的呼吸格外沉重,沉的发憋,重的发闷,往边儿上一杵,神情凝重的模样叫瞥见此番场景的魍魉不由得奇怪道:“你又怎么了?” “这表情怎么跟萎了似的,受什么打击了?” 而受了打击的时望轩瞪了他一眼,随后默默转过了身,整个人那一副面壁思过的样子更让魍魉摸不着头脑:“他怎么了?你说他啥了?” “这个......害,你不懂。”萧玉书笑的甚至贱嗖嗖,没有回答魍魉的问题。 不过玩笑归玩笑,他心知时望轩内心的脆弱程度,自然知道不能逗人太过, 于是萧玉书这个在怼嘴环节取得压倒性胜利的成功人士率先低头朝旁边那个挫败者靠了过去,并拽了拽衣服道:“哎,郁闷了?” “这有什么郁闷的?第一次都这样,我又没笑话你什么,受苦的明明是我,你还在这儿苦上脸了?” 时望轩欲言又止了好一会儿,最后才憋出了几个字:“你没笑话?你分明笑的最大声。” 萧玉书又笑了,忍不住的那种:“我本来就爱笑,以前憋了那么多年,这不好容易一切坦白,还不许我笑笑了?” 这话真值得揣摩,时望轩转过头道:“谁让你憋那么多年?你要是早......” 他后面挑刺的话又说不出来了, 也就是萧玉书本人尤其聪明,知道自己刚才一个不注意又说了不该说的话了,所以当机立断,在时望轩揪住过去那些事不放前率先动手,一把掰过时望轩的脑瓜,伸手在对方遭遇不佳的侧脸上一顿揉搓, 萧玉书揉脸的力度不大,既拿捏住了力道,也拿捏住了时望轩一张棺材脸下面快扭成麻花的挫败心情。 “压了那么久,脸疼不疼?” 这一句专门用来转移话题爽朗话从萧玉书嘴里说出口,配上双澄澈明亮的黑眸,即便语气没有那么婉柔,却依旧有话本子里写的那种美人计之奇效, 所以时望轩即便看出来对方隐隐有转移话题的作案动机,但仍旧毫无悬念的上套两人 他的唇从一开始紧紧抿着逐渐舒展开来,演变成唇角下撇、揣着郁郁不欢且委屈的模样, “疼。” 于是乎,小说里那个铁骨铮铮、叱咤风云的龙傲天男主丝毫没有半点不好意思,就这么理直气壮的表示自己脸疼, 不仅如此, 时望轩还微微低头,明目张胆的摆出了一副“给我揉揉”的姿态, 一切尽在不言之中, 萧玉书笑出了几分无奈, 魍魉膈应的整只鬼起了一层不存在的鸡皮疙瘩,道:“亲娘啊!我就出去了这么一会儿,你俩已经发展成这么恶心了?” “滚蛋!”萧玉书甩了这个破坏气氛的家伙一嘴,面对时望轩时又瞬间变脸道:“揉两下得了,现在先想办法再拖一拖,拖到师尊醒来,看看能不能从里面把阵法破开,然后再集中精神对付令狐司。” “等一切安定了,跟我回折云峰上去吧。” 其实在此之前, 令烨曾多次向时望轩表示过以魔界势力更迭的变化幅度,天阴教需要一个更杰出、能够震慑住周边不安分势力的新主人,并承诺只要时望轩愿意接手,那么天阴教数百年来累积的一切都归他所有,里面不问世事的一众长老也任听差遣, 如此巨大的助力,谁会不为所动? 时望轩在之前也不是没有想过这码事,毕竟更强一点也没什么不好的, 但此刻萧玉书温声说出的话,落在时望轩耳里却成了另一个意思: “在外面流浪了这么些年,跟我回家去吧。” 谁会在颠沛流离经年之后能抵挡住回家的诱惑呢? 时望轩即便是男主,那也是个人, 是个有正常人的七情六欲、贪婪人间烟火温暖的俗子, 所以在魔界那些年,时望轩又怎么不会回想起曾经在折云峰上两人就着窗外飘飞的大雪坐在屋里吃烤鱼的日子。 “嗯。” 因此时望轩应了,如同一众品种多样的猫猫里那一类最擅长流浪、最独立不着家的狸花猫,拧了好些日子,难得软了性子去轻柔回应萧玉书这个花样百出的喵主子。 萧玉书本以为还得跟眼前拧了吧唧的青年为着回折云峰的事情多掰扯几句,没想到对方就这么答应了, 挺意外的, 但也挺欣慰的, 那种感觉就像是曾经在魔兽山脉捡到的小狸花猫头一次没有让萧玉书废好几条小鱼干或者百般讨好就主动送上门来求摸摸抱抱, 苦尽甘来, 萧玉书脑海里忽的想到这么一个词。 同时他也豁然明悟,眼前历经风霜一身凌厉的青年其实跟记忆里那个说两句就会被逗得脸红的别扭少年也没有多少区别,变得是逐渐成熟的毛色,里面那颗跳动的心从始至终都没有变过。 心还是跳着,跳的时而急促滚烫,时而缓慢火热, 里面装着的不止一腔热血,还有跟萧玉书共同拥有的过往, 同频共振,彼此心心相印, 这是永远变不了的。 意识到这一点的萧玉书心尖仿佛被人轻抚了一下,又痒又麻,无法形容的暖意在心上晕染开, 他抬眼,正正撞入了时望轩垂下来的视线,双眸晦暗不清,瞳孔映着萧玉书的模样, 那双从来没装下过旁人的眸子此刻在周围一片暗紫禁制光芒中格外漂亮, 时望轩目不转睛的看着萧玉书,目光格外专注, 眼睛是心灵的窗户, 以前萧玉书在现代听见这句话的时候总觉得此为无稽之谈, 眼睛而已,黑白之色, 能看出些什么? 而现在, 他却不那么觉得了, 萧玉书真真实实从时望轩的眼中触碰到了对方胸膛之下潜藏多年的深重爱意, 明明那么明显,是呼之欲出的情意,萧玉书以前居然真的看不出来, 怪不得呢, 萧玉书忽的想到以前的自己经常被班里同学嘲笑是根什么都不懂的木头, 这个时候他终于发现,原来同学们的嘲笑真的不是凭空而出, 萧玉书真的是根木头, 不过铁树也有开花的时候, 所以幸逢暖春的萧玉书几乎是鬼迷心窍般,抚在时望轩脸上的手缓缓向后,改为圈住对方的后脑,然后脸凑近,光明正大的上去亲了上去。 可能迟钝久了的人真的会这样, 开窍之前唯唯诺诺,开窍之后重拳出击, 萧玉书也是真的勇,越看眼前这个自己手把手带到大的青年越喜欢, 这种喜欢不再是朋友对朋友的喜欢, 是想拉拉手、搂搂腰,想上去就摁着对方的后脑亲一顿, 亲到双方彼此都气喘脸红、心跳加快、呼吸不稳, 亲到萧玉书心满意足, 清汤寡水了这么多年,月老终于眷顾了自己一回,上来就给自己送了个这么俊的人, 所以萧玉书现在心里总无时不刻都想对时望轩动手动脚,碰一下摸一下, 看看, 都看看, 全书傲视群雄、无数女子为之倾倒的人,他现在是我的啦。 只不过情窦初开的人空有胆量,没有技术,萧玉书甚至生涩到只会唇与唇贴在一起,除此之外就再也不会了。 好在, 时望轩除了某个方面业务不熟练外,别的方面还是无比娴熟, 在萧玉书主动贴过来的那一刹,时望轩当然愣了下,但在空白之后,心里却是澎湃难以掩饰的欢喜, 送上门来的岂有推开之理? 因此时望轩想都不想,直接反手将人扣紧,加深了这个出乎意料的吻。 唇关被破,湿热入侵,口舌交缠的滋味有些陌生,刺激的萧玉书有点颤栗,时望轩不容反抗的侵占又让他有些站不稳, 晃悠几下之后,萧玉书被时望轩反身抵在屏障上,还没等他摸到空隙喘几口气,就又被时望轩堵住嘴,再一次唇齿相容,难舍难分。 这种火烧眉毛的时刻两人居然还能擦出火花来,魍魉作为一个自身破坏气氛的家伙一般情况下是必须要出来打个岔的, 但怪就怪在现在情况不太一般, 魍魉又被时望轩随手关进去了,五感全都被屏蔽的一干二净,啥都看不见,只能干着急的破口大骂。 “呸!伤风败俗!色令智昏!小心精尽人亡啊你们......” ...... “令狐司!你够了没有!他才十几岁,还是个孩子,你这个畜生!” 外面, 属于柳如兰忍无可忍的一声怒斥响彻云霄,在所有人耳膜上重重扎了一下。 紧接着便是沈长空的怒喝:“令狐司,你非要这般惨无人道吗!” “你个老王八蛋!你有本事就放开他们!”寒允卿的骂声从一开始便持续到了最后,他扯着嗓子嘶吼了好久,喊得声音沙哑,双目赤红的看着眼前血淋淋的一切,双眸怒火滔天,恨不得将其碎尸万段。 “呜呜呜......他怎么能、能这样对丹华师弟......”黄莺被眼前的一幕吓得惊惧不止,被和煦护在身后无助哭泣:“师尊,怎么办啊!你看看他把丹华师弟打成什么样了!” 而和煦似乎也被眼前的一片血红给刺到了眼,不忍直视的避开了视线。 桑禹只在一开始远远的瞧了两眼,然后就缩回了头紧紧闭眼,再也不敢看下去,若不是双手被束缚着,他甚至都想捂住耳朵,将场上令人心惊肉跳的声音屏蔽掉, 太可怕了! 令狐司太不是人了! 世上怎么会有这般凶残至极的人? 只见场上,令狐司身上沾满了喷溅出来的鲜血,属于丹姝撕心裂肺的哭声吵得他头疼不已,因此他索性一脚踹去,将丹姝拦腰踹的滚了几圈出去,那力道使得不小,伤势不轻的丹姝如何能受得住,再次口吐鲜血后便昏厥过去不省人事。 “果真不是常人。”兴许是累了,令狐司随手把沾满血的剑丢在地上,剑身与地上一片血迹的碰撞又激起一阵血点子。 饶是无妄城的魔修凶残惯了,也没见过这么凶残的,一时之间啧声不已:“家主真是令我等愧而不及。” 不及什么? 当然是令狐司异于常人的凶狠。 “你们玄天宗弟子的骨头是都这般硬吗?”令狐司嫌恶的甩了把手上的血,皱眉思索道:“都这样了还不肯出声。” “是想一直哑巴到死吗?” 地上的丹华已经没了人样,两只眼睛被令狐司用剑残忍戳烂,身上也被连捅带搅的扎成一块烂肉, 一开始,令狐司只是想验证丹华这个小子是不是真如那些魔修口中所说的那样怎么杀都杀不死,甚至手脚还能自己跟植物似的长回来。 所以他亲身试验、在断了丹华几次手脚之后,果真发现了对方不同寻常之处。 虽然这人后面长回来的速度变慢了,但能够自愈的事情也真实呈现在了众人眼前, 没有修士能同丹华一样像植物一般断手断脚还能自己长回来,这对周围众人来说无疑是个异类,是个怪胎,是个类似于妖魔鬼怪的存在, 因此,众人对于丹华不同寻常的特殊之处是抱有古怪排斥揣测之心, 可后来, 丹华每被令狐司残忍砍下手脚时都安安静静的、一声不吭的样子逐渐让众人看的不是滋味, 令狐司每每落剑,砍下他的手脚,血液喷溅之中,便是丹姝悲切的哭喊, 即便身体只剩下一个躯干,丹华还是会从断口处挤出一根细小的藤蔓去擦擦丹姝脸上的眼泪,虚弱说师姐不要哭,他还会长回来。 丹姝的泪不断,丹华就一直替她擦干, 只是后面的藤蔓越来越细小无力,青年的声音也越来越细微, 而令狐司在其中又发现了另外一点,那便是无论自己如何下手,丹华始终不喊一声疼,连脸上也没有半分痛色,一直都是神情淡淡挂着笑的模样。 这一个发现让费了半天劲的令狐司心里涌生出无名的恼意, 就像是自己狠狠报复了半天全是徒做无用功一样, 对方似乎真的一点也不疼,一点感觉都没有,也并不害怕令狐司一次又一次的折磨,就这么安安静静的趴在地上不动。 于是令狐司又换了一个想法, 他想这人是不是硬骨头,就算疼也强忍着不说出口的犟种, 若真是如此, 令狐司非得让对方痛彻心扉、痛到大喊大叫打滚求饶。 因此他提起剑,将丹华身上一处接一处的贯穿, 筋骨脉络,五脏六腑, 令狐司纷纷扎了个遍,边扎边恶狠狠道:“不是笑吗?你接着笑啊!” “......” 奈何, 丹华硬是在这个惨绝人寰的施虐中沉默不言,除了血肉被刺穿、骨骼被碾烂的悚人声响外,从这个青年身上再也听不到别的声音了。 努力了半天仍旧没有听到自己想要的求饶苦声, 令狐司气急了,越看丹华那双平静的眼眸越是心火更甚,因此直接提剑将其双目狠狠戳烂, “噗呲——” 有血肉崩烂的惊心声音响起,丹华眼中刺伤令狐司的碍眼的平静终于再也见不到了。 第767章 匪夷所思 眼睁睁看着丹华被令狐司糟践成这般惨状, 丹姝咬紧牙关,仿佛梦回幼时全家上下烈火滔天血流成河的那一夜, “你这般作孽,老天岂能容你!” 令狐司端详了会儿丹华身上伤口缓慢自愈的神奇过程,听见丹姝嘶吼后,他斜睨了眼前狼狈不堪的女人一眼,道:“天不容我,难道我就能容天?” “老天不公,偏爱世上一人,它就没有作孽、就是什么好东西了?” 随着令狐司越来越大,放肆不羁的声音清晰传到了所有人的耳朵里。 “就是这样的老天!我要逆了它,让它看看自己做的孽,让它知道谁才是胜者!” “有眼不识才的老糊涂!” 这是多么狂妄的言辞,多么响亮的怨怼, 萧玉书在祭坛里听得一清二楚,心中何其震撼,又顿觉世间之事无常,坑害了许多人。 一本小说, 有人注定是天道宠儿,一路过关斩将登上王座受万人膜拜敬仰, 有人注定是人世沧海一粟,仰望那些光芒,一辈子碌碌无为, 有人注定要作为主角的垫脚石,是炮灰,是败者,是无论怎么努力都没法战胜主角光环的反派, 在时望轩这本书里,令狐司毫无疑问是后者, 而悲戚的是,在时望轩父亲那本书里,令狐司还是后者, 似乎无论年少还是年长,无论气运之子更迭多少代,他令狐司只要活着,就注定了不得正道的反派之路, 令狐司的命就是跟主角对立,跟其争斗不休,然后在书里恶事做尽被主角替天行道,死后还要遗臭多年,不得安宁。 这或许就是某一类小说的特定, 广大读者的痛快,就是书中角色无可奈何的悲哀。 作为有私心的人,萧玉书无比庆幸自己不是书里人, 作为有了爱欲的人,萧玉书更加庆幸时望轩是书里的主角, 毕竟无论书怎么写,主角还是要比反派活得长,过的更好,总不至于从头到尾一直坎坷破碎。 可同时, 作为一个亲眼见证一切的旁观者,更作为一个知晓整个世界来源的读者, 站在高处的萧玉书看着下方这些人, 一张张熟悉的、陌生的、有过几面之缘的面庞, 都是鲜活的,生动的, 不论是恐惧还是愤怒、悲伤还是难过, 都是活人,都是有生命的, 都跟现代萧玉书见过的人没什么区别, 他们都是人, 即便是被几段文字决定了命运、样貌、出身, 可下面这些人, 路人,炮灰,配角, 每一个都有七情六欲,都有自己的想法, 站在高处俯视这些人的萧玉书下意识伸手扶住屏障,眸光闪烁, 他想, 倘若真的有神,倘若老天真的有眼, 会不会也同萧玉书此刻的模样, 站在高处居高临下的看着凡间这些为了命搏杀的人,五味杂陈。 那对方是会哭,会笑,还是会冷眼旁观面无表情, 亦或是,不屑于这一切? 萧玉书不清楚,只知道若真的有,那老天必定会比自己站的更高,连萧玉书的一切也尽收眼底一览无余。 这个想法有些惊悚, 让他没来由的心慌不安。 “别怕,我不会让他疯到你身上。” 身后靠上来一个温热坚硬的胸膛,从后将萧玉书罩在怀里,恰到好处的用身上的温度遏制了萧玉书逐渐的心凉。 真暖和, 被从后方拥着的萧玉书心想。 “现在人齐了,再不跑可就要跑不掉了。”萧玉书歪头,侧脸蹭上对方搭在肩侧的面庞,如耳鬓厮磨般亲昵自然。 时望轩同他一样,站在高处俯视下方的一切,将令狐司发疯的模样收于眼底,而后才缓缓道:“倒是个有心气的,可惜了。” 萧玉书也道:“嗯,可惜了。” 也不知道两人各自可惜的是什么, 反正萧玉书心情没了一开始的轻松,逐渐沉重下来,也许是首次觉得身处困境无计可施,所以他伸手抓住了时望轩的衣服,轻声道:“你怕不怕死?” 这个问题在这种时候问出来是毫无疑问的打压心情, 其实不该问的, 但是萧玉书突然就想问了, 他想知道, 像时望轩这么厉害的人,这样的主角究竟是不是和其他人一样也怕死。 可就在问题脱口而出的时候,对方环在萧玉书腰上的手臂逐渐收紧的力道已经告诉了他答案, 答案毋容置疑, 时望轩是主角,也是人, 人都会怕死, 这才正常,毕竟萧玉书也怕死。 因此萧玉书伸手覆在时望轩的手背上,安慰道:“没关系,咱们福大命大。” “我堂堂神通广大,怎么可能真会让他得逞了去。” 话虽是这么说,可萧玉书心里无比清楚,今时不同往日,他怕是再也不能像以前一样任性自如,想做什么都无所顾忌了, 因为他有了牵挂, 人一旦有了牵挂,就不能如风一样自由了, 但这是萧玉书心甘情愿的。 不过巧了, 牵挂这种东西,时望轩也有,而且还比萧玉书早了许多年, 如此经验老到的人怎么会想不到往后种种,怎么会没有对危险的提早准备? 更何况,时望轩可是主角。 因此, “哗啦啦......” 在萧玉书眉目凝重时,眼前忽然出现了一个小锦囊, 红红的小锦囊在他眼前晃了晃,发出了里面东西来回碰撞的清脆声响, 萧玉书被眼前这抹突然出现的红晃了下眼,反映了几秒后他才双眸大睁,抓过小锦囊放在手里查看,边看边惊喜道:“哎!这不是......” 这不是萧玉书哆啦a梦的小肚兜子嘛! 里面什么千奇百怪的宝贝都有,稀里糊涂经历了一遭事,大脑不清醒的萧玉书居然忘了它了! “这下总不担心了吧?我们还是能出去。”时望轩慢悠悠的话从耳边传来,惊喜过望的萧玉书别过头道:“你带着这个怎么不早说,害我发半天愁。” 而时望轩眉梢轻挑,眼底含着显而易见的狡黠,道:“不让你着急一会儿,我怎么知道你方才的话是真的还是可怜我又胡说的呢。” “好啊你!” “......” 一般情况下,危险之中,要是有人敢这么玩弄人心,自然要少不了一顿打骂, 所以彻底明悟过来的萧玉书下意识举起了拳头想给这个诡计多端的家伙一记痛扁,可他的拳头刚攥紧,转头对上时望轩深沉的眼眸后又忽的松开了。 若是说怪, 其实萧玉书也不能怪时望轩多少, 他早该想到, 时望轩心思那么深,那么脆弱, 又被萧玉书骗了这么多年,吃了这么多亏,怎么可能真的会相信萧玉书口头吐露的真心。 可能时望轩想相信,但又不敢确定是不是真的,所以兵走险招,套了萧玉书一场同甘共苦,患难与共, 人畏死,但在无奈之下,人死前说的话大概都是真的, 萧玉书没有让时望轩独自一人踏入危险之中, 这已经是给时望轩最好的实证了, 至于后面的事情, 不过就是没有旁人干扰时,孤男寡男待在一起更好真实相处, 这是时望轩的一把小赌, 千幸万幸,他赌对了,还收获了对方的主动,真好。 “你真是......太——聪——明——了!” 明白自己一直被时望轩牵着鼻子走的萧玉书又气又恼又想笑,上去搂着时望轩的脖子狠亲了几口,又啃又咬道:“就这么一次!下次再这么玩我我就不跟你好了!” 时望轩仰头终获胜利的敞心笑了几声, 被对方忽悠了这么多年,自己总算得偿所愿的忽悠了对方一回,自然是无比开心。 然而开心之后, 两人就要开始盘算些正事了。 ...... “啧,还以为能厉害到哪儿去,不过就是体质特殊些罢了。” 令狐司抬脚踩在丹华被划烂的脸上,冷道:“嘴都没了,你也笑不出来了。” “你师尊那么聪明,怎么就没教教你们审时度势、大难临头委曲求全的道理?” 丹华舌头烂了,喉咙也被刺穿,自然是说不出话,而丹姝也因为出言不逊被令狐司不耐烦的一脚踹晕过去, “你个老不死的畜生!欺负丹修算什么本事,你有种把我松开,跟我打啊!” 场上寒允卿的骂声其实比丹姝的哭喊还吵, 只不过令狐司没心思搭理他罢了,只冷冷甩他一嘴:“你要是再吵,我马上就让他们去见阎王!” 这句话威胁性很大,也很简单明了,寒允卿头脑再简单也听懂了,即便心中多有暴怒,也即刻咬牙忍了。 不仅他忍,其他心中不忿的人也很有眼色的闭上了嘴,虽然不知道令狐司费这么大力气抓两个丹修过来做什么,但却知道这家伙肯定做不了什么好事,因此心一直悬着没有落下。 而目睹这一切的染白从始至终没有说话,整个人安静的出奇,并没有像其他人一样愤愤不平大喊大骂,也没有悲伤落泪, 作为一个师尊来说,看着自己座下尽兴教导的两个弟子被旁人如此糟践,心情绝不可能会毫无波澜,更做不到无动于衷一言不发, 唯一的可能便是, 染白心里也清楚,怒也好,悲也罢,无论说什么,落到令狐司耳里都不会让其停手,反而还会适得其反,让其下手更加狠辣。 其他长老不傻,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可却也不忍见两个小辈被摧残成那般,只好狠心闭目不看。 只是周围人的无奈并不能让令狐司收敛, 他抓丹姝自然不是白抓,而是另有目的。 因此令狐司再次一道凉水将丹姝硬生生冲醒,在其被呛得咳嗽不止时抓住丹姝的头发迫使她抬起头, 眼前的姑娘意识一回笼,映入眼帘的便是无比憎恶的面孔, 几乎是下意识的,丹姝啐了令狐司一口, 但是这次并没有换来令狐司狠毒的一巴掌, 令狐司强忍着想将人捅死的心情,拽着她咬牙逼问道:“你老子让你逃出来的时候,都给了你什么?” 他的心思,昭然若揭, 可惜, 都是令狐司自作孽, 丹姝虚弱道:“给了啊,爹给了我家中历代珍重之物,可并没有在我身上。” 令狐司是个聪明的,自然也听出了丹姝的话外之意,更加急切道:“你那个弟弟在哪儿?” 而丹姝闻言只是惨然一笑,笑的悲戚又解气。 她森笑道:“不知道,兴许是死了吧。” “流落街头,一个两岁的小孩儿还能怎么活?” “冷死,饿死,被野狗咬死,被人掐死......谁知道是怎么死的呢......” 丹姝一开始是笑的,可笑到后面越来越破碎,最后泪水夺眶而出,伴随着克制不住的呜咽与悲伤,她仰头惨笑道:“让我家破人亡,你也痴心妄想,哈哈哈......” 令狐司被她的笑声激起了厚重的暴躁,干脆拎起她丢给一边的护卫,阴沉道:“扔进去。” “秘法而已,左不过万道归一,我就不信你家的和别家的能差到哪儿去!” “来人,把她扔进去!” “住手!” “二师姐!” “令狐司!”柳如兰痛恨道:“好歹故友遗子!你难道就这么......这么不留余情吗!” 她似乎没招了,走投无路之下,只能用了最卑劣的求情方法:“你就算不顾念即墨琛,也得想想白蔷,那可是白玫亲妹妹!你连她的侄女都不放过,白玫会怎么想?” 提到白玫, 这个自从来到令狐本家之后再也没露过笑脸的女人,令狐司脸上的阴沉凝固住,似有所消减,可转瞬间又被更加肆虐的狂妄代替。 令狐司讥嘲道:“她现在过的比你们任何人都好,都安全,往后的日子也只会更好,更安全,你们一群待宰羊羔,居然还有心思担心旁人之安,可笑至极!” “呵,”柳如兰仿佛彻底泄了力般,苦笑了声,道:“所以你以为的‘好’,就这么硬生生折磨了她这么多年。” 令狐司没有理会她,而是转过身,催促身旁护卫动手, 不料一转身却发现身后原本抓着丹姝的那个护卫竟不知何时被藤蔓勒住了脖颈,死死的,没法挣脱,整张脸因为窒息涨得通红,眼珠暴突,竟是马上就要被勒死了。 令狐司顺着藤蔓的来源再猛地一转头,视线不出意外的转移到了地上的丹华的身上。 这个家伙的双脚再次长了出来,而双手却化作了几根藤蔓,脸上五官也悉数复原,只是遍布疤痕有的还在沁着血珠, 丹华仍旧趴在地上,全身上下唯有几根藤蔓有着摇摇欲坠的力气,上去就悄无声息的勒死了抓着丹姝的护卫。 被柳如兰挑起过往的令狐司本来就没有多少耐心,此刻又被这个冥顽不灵的怪胎捣乱,更是暴躁不已, 令狐司一剑便挥断了丹华的藤蔓,暴躁的甩了身边其他护卫一嘴:“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去!” 周围护卫被吓愣了一秒后,连忙受命行事, 结果还没迈出几步,就又被丹华的藤蔓绊倒,慌慌张张的几个人直接一个接一个的摔在一起,模样好不狼狈。 “呵呵......” 有人轻笑了一声,引得令狐司生火, 再一看,笑的人还是丹华, 令狐司当即怒了,持剑就是一顿发了疯似的猛砍,然而砍完一通后,他直起腰来再一转头,居然发现身后的几个护卫早在不知何时被绑成了个藤蔓球,在地上一直滚滚到了人质那边,还被不知道谁给当球似的踹了几个来回。 “娘的!” 令狐司气的手里的剑都再抖,甩手提起丹姝打算要自己亲自把人扔进去。 结果阔步刚走了没几下,脚腕上猝然缠上来的藤蔓使得他控制不住的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噗......” 这时候周围不知谁没忍住露出一丝忍俊不禁,让令狐司脑门瞬间暴起几个青筋:“该死的东西!” 他挣脱开后当即甩手一个水龙卷将其团团包裹住,心想砍不死那淹死总行得通。 而不巧的是, 成精的双子参最多会被水喝撑,绝对没有被水淹死的道理。 于石丹华喝饱了之后,又炫了几口阳光,恢复的更快了,快到令狐司刚气冲冲的走到祭坛边刚一甩手把人丢出去,就被丹华从半空中拦截,将人拦腰拽了回去。 眼睁睁看着丹姝跟用线绑住的风筝一样从自己头顶上嗖的一下飞回了原位, 令狐司登时一阵胸闷气短,有了一瞬眼前发黑的恼感。 “来人!都给点火!点火给我烧死他!” “快点!给我烧死他!” 被丹华的表现大开眼界的令狐司真就不信了,他还真弄不死这个怪胎。 “二师叔,他要烧丹华,丹华怕不怕火啊?”黄莺担心道。 “肯定怕啊!是草都会怕的!”陈雪揪心道。 染白却低声道:“若是普通炎火符纸,那应当是无碍,可若是火灵根修士,那......” “哎呦!寒师侄,你快歇一歇吧,电死我了。” 旁边忽的响起桑禹苦巴巴的声音,黄莺一回头便看见寒允卿脑袋顶上标志性的呆毛呲啦啦的亮, 寒允卿真是一身使不完的牛劲儿,别人尝试挣几下挣不开也就歇了,他全程都卯足了劲儿挣来挣去,那架势是非要挣脱束缚好上去暴揍令狐司一顿似的, 年轻人, 勇敢无畏是真好, 但是要是误伤旁人就不好了, 桑禹头发丝只是不小心被风吹到了寒允卿身上,然后瞬间呲啦出了电火花,直接焦了大半,糊味儿传到他鼻子里时他都想哭, 这一天天的, 都什么事跟什么...... “嘿!傻杯儿......” “哎呦妈呀!”桑禹被耳边突然出现的声音吓了一大跳,克制不住的发出了一声惊叫,引得周围人纷纷侧目。 柳如兰的心情在悲怒交织过后已经崩溃的差不多了,此刻又被桑禹这么一叫,直接甩嘴骂道:“你又抽什么风!” 桑禹可不能让别人这么白白冤枉了自己去,刚想说自己好像听见了萧玉书的声音,可刚一张嘴,就听见了萧玉书刻意压低的声音:“嘘——,什么都别说。” “我说,你一会儿照做就行。” 桑禹的心在快跳几下过后迅速冷静了下来,这种时候他难得发挥了成年人的镇定,深吸几口气朝着情绪激动的柳如兰干笑道:“没事,没事。” 待周围人的目光从自己身上纷纷散去后,桑禹这才松下气来,转头朝身边看了看,并没有看见萧玉书的身影, 这跟见鬼一样的场面桑禹并不觉得离奇,拥有同一个系统的两人在道具方面可是知根知底的, “我给你解开,你别声张,找机会拿东西防身。”萧玉书的声音再度从耳边响起,伴随其后的,便是桑禹身上悄然断开的捆仙索...... “烧!给我接着烧!” “继续烧!有多少就用多少!” 令狐司还是头一次在面对时峥之外的事情上被气成这样,暴怒如雷的不像话,完全失了方才胜券在握的得意傲慢, 其实令狐司头脑比令狐权沉着多了,只是丹华真的有些浑然天成的气人功夫在身上, 一直捣乱就算了,更绝的是,令狐司貌似好像还真打不死他, 每每都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因此被愤怒冲昏头脑的令狐司喊话身边的所有护卫和魔修,一齐朝丹华纵火灼烧, 火烧的是挺大,烈焰冲天,照的旁人晃眼。 然后呢? 丹华在大火里面缓缓坐了起来,还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 这下不止令狐司气了,连那些魔修也火了。 “娘的,这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这这这......他怎么还站起来了?” “成精了,成精了!老子就说这玩意儿肯定不是人!” 本来就不是人的丹华伸手将自己错位的脑袋扭了扭掰了掰,嘎巴几声转回了原位,身上的藤蔓层层交织在一起把丹姝护的严严实实的, 小双子参脖子上顶的脑袋不是虚的,还知道往嘴上面留个小口,给丹姝透透气。 “热死啦。” 丹华随口脱出的话气的外面的人心脏一抽一抽的, 周围的人质看的一愣一愣的, 令狐司都快被气傻了,自己还没成仙问道呢,先碰见成精的了。 “一帮废物!怎么会越烧越、越......” 越好呢? 有魔修觉出不对来,道:“是不是因为符纸威力不如火灵根修士?” 令狐司暴躁道:“那还愣着做什么?烧啊!” 结果一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没动手, 微妙的事情就这么出现了, 令狐本家所有护卫都是清一色水灵根,哪儿来的火灵根? 令狐司自己也不是,因此朝一边的魔修吼道:“你们傻愣着做什么?还不动手!” 然而更微妙的事情出现了, 在场所有魔修,还真就一个火灵根的都没有,一个个两手一摊,杵在原地跟令狐司大眼瞪小眼。 这一刻,杀遍天什么都不怕的令狐司真切感受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无力感。 “咱们没有,那些人里面难道也没有吗?” 这时,有‘聪明’的魔修提议道。 令狐司一听,当即摸到了胜利的曙光,然而一转头,摆在他面前的是天阙门一众弟子的鬼哭狼嚎: “哎呀门主你怎么了!” “爹!爹你怎么昏过去了?” “哎呀!大长老也昏过去了!” “门主!大长老!您老人家醒醒啊......” 对,没错, 更‘聪明’的、广为人知的拥有火灵根的沈长空跟大长老直接眼疾手快的装起了晕,还会翻白眼吐白沫了, 一副要死的样子看的令狐司刚扬起来的笑登时又憋了回去, 不仅如此, 剩下的人质里,那些魔修气势汹汹的拎起来审问,结果问一个一个不是火灵根,问一个一个不是, 盘问到最后,那么多人,除了‘晕’过去的那两人外,竟没有一个是火灵根的。 今天确实发生了很多荒谬的事情, 令狐司不理解,甚至匪夷所思, 但是他不认为一切都是巧合。 极度的无言凝噎之后,冷静下来的令狐司终于捡回了自己恶人的身份, 恶人擅长做什么? 拿旁人的命来要挟。 第768章 没死 “为为为为为......为什么又——是——我?” 再次被令狐司薅起来的桑禹一滴悲催的眼泪挂在眼角要落不落的,在阳光之下闪闪发光,真是惹人垂怜, 可惜, 令狐司都快被丹华气的不是人了,自然不会可怜他, 并且因为有前车之鉴,令狐司抓他的时候十分膈应又嫌弃的仅用两根手指揪着桑禹的后脖领子, 不得不说令狐司手劲儿是真的大,个头也是真的高, 桑禹的身量在玄天宗一众长老中算不上是最高的,那也算不上是最矮的,毕竟柳如兰不到一米七的小个子就摆这儿呢。 但是, 令狐司居然能把桑禹拎的双脚离地这件事就很离谱,特别特别离谱! 更离谱的是, 要威胁丹华,不抓他师尊染白非得抓桑禹一个在玄天宗一众长老弟子中都声名狼藉的师叔, 令狐司莫不是真的被丹华给气疯了? 别的不说, 瞅令狐司五官狰狞双目赤红的样子,反正萧玉书觉得这逼玩意儿应当是要疯了, 这对倒霉透顶的桑禹来说可能是个坏事, 但对萧玉书来讲,这绝对是个好兆头。 一定要相信一个亘古不变的定律:当反派在跟主角的博弈中开始发疯,那么离丧失理智、一败涂地就不远了。 所以, 桑禹老弟,你暂且先撑一撑吧! 萧玉书暗地里给这个倒霉蛋传音道。 桑禹虽然满心不情不愿,但还是比较相信萧玉书, 开玩笑,对方可是降服了男主的男人, 强的可怕! 于是在萧玉书本人给的底气下,桑禹难得提起了些胆子, 但不多, 只见他被令狐司提溜着、双脚离地晃了晃,双眸含泪道:“家、家主,你要是想威胁他,你不、不应该抓我,应该抓......” 桑禹说着,伸手颤颤巍巍指向一旁一脸平静沉默不语的染白。 岂料令狐司跟抽风似的,不仅不依,还甩骂了桑禹一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桑禹当时一颗小心脏狠狠颤了一下,心想坏了,这家伙不能聪明到知道自己想干什么吧? 然而下一秒,他却听令狐司道:“狗都知道柿子要挑软的捏,对付你可比对付其他人容易多了。” 桑禹:“......” 桑禹:“!!!” 靠! 他觉得令狐司这人要么有点毛病在身上,要么就是非常能够举一反三, 经过方才丹华整的那死出, 令狐司现在都不敢碰染白这个丹修了,生怕对方再有点什么不显山不露水的硬本事。 而玄天宗其他长老呢, 和煦、一桢太高令狐司拎起来没那么容易, 柳如兰但凡令狐司靠近一下就会爆发一阵噼里啪啦的怒骂, 青云呢,或许是知道对方是时峥亲弟弟,所以令狐司尤其膈应, 比膈应桑禹这个‘断袖’还膈应, 至于为什么不抓那些小辈, 可能令狐司打心眼里还是觉得桑禹这个长老哭起来比较容易触动民心, 所以桑禹就这么荣幸的又被他抓在了手里。 令狐司明知道桑禹在名声上十分不着玄天宗众人‘待见’可却仍旧把桑禹抓出了“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架势, 他朝远处火堆里盘腿撑头的青年厉声道:“你要是再这般得意,他可就......” 结果话还没说完, 令狐司就得了丹华轻飘飘、漫不经心的一句:“你随意哦~” 令狐司:“......” 这人真的没一点人的样子! 桑禹大叫:“丹华!我好说歹说也是你师叔啊!” 丹华思考了下,然后大声恭敬道:“师叔,一路走好。” 桑禹:“......” 毫无人性的场面十分‘凄惨’,但这并不妨碍萧玉书在路上偷笑。 “两人没在一处,要分开去。”无人察觉的地方,时望轩在暗处对忍笑的萧玉书低声道。 萧玉书不以为然道:“分开就分开呗,一会儿又不是见不着了。” “哦。”时望轩凉凉应了老长一声,随即扭头就走,还真就半点没犹豫。 “嘿,这就闹上小脾气了......”站在原地的萧玉书看时望轩匆匆的背影仿若看见半句话不合就闹气转身离开的小女朋友,越看越想笑。 算了, 正事上可不能干些与题目不相干的, 因此萧玉书仅仅是在原地驻足了片刻,然后才转身走了一条同时望轩相反的路...... “把那个女人交出来!不然我先拿他开刀,一个个全杀了!” “哦,你好厉害。” “你别以为我不敢!” “没说你不敢,你敢呗。” “你......” “哎!你们都没人管管吗?”在令狐司跟丹华的隔空对峙中,桑禹宛如暴风雨中摇摇晃晃的娇花似的,再被晃一晃,整朵花就被晃散了。 眼见令狐司被丹华气的情绪越来越激动,而耳边的萧玉书跟灵光乍现似的再也没出现过,桑禹又开始慌了,一颗心两室两房都在地震。 桑禹朝玄天宗众人哭诉道:“你们不能管管吗?咱们可是一家人!” 青云却道:“你这不还好好的,怕什么?不着急不着急。” 桑禹急道:“被抓起来的又不是你,你当然不着急!” 青云无所谓道:“那你让他抓我呗,我不怕。” 桑禹更急了:“跟我说干什么?你跟他说啊!我怎么知道他总抓我不抓你们!” 柳如兰道:“为什么抓你你心里没点数吗?” “靠!”桑禹哭唧唧道:“我要跟你们绝交!” 明明是很严肃的场合,明明是很僵持的氛围,明明是很无奈的话, 可黄莺却从眼前怂了吧唧的桑禹身上寻出了一丝似曾相识的样子,自己这个六师叔怂的好像曾经在学府里那个遇事就抱头鼠蹲的白净少年。 当然, 只能说是像,因为那少年可不是断袖,更没有骚扰那么多男弟子。 “好啊,你不怕?我倒要看看你真不怕还是嘴硬!”被丹华气的头晕目眩的令狐司直接抽出剑,马上就要对着桑禹捅下去, 这一下,桑禹是真的害怕了,脸都白了, 而其他人脸上的无所谓也顿时烟消云散, 丹华原本还想换嘴,却不想听见染白一句:“丹华,不准闹了!按他说的做!” 染白此话一出, 全场唯一一个敢这么跟令狐司叫板的熊胆青年终于老实了。 只这种老实仅限于嘴上, 丹华听了染白的话,但是只听了一半,还是没有把丹姝交出来。 “呵,还不动?还不动你这个师叔的脑袋可就要掉下来了!” 桑禹一听,顿时垮起了个苦逼脸,但没有再低三下气的保命求饶, 因为他就算再怂,也知道眼下的情况,谁都不想死。 而染白当然也陷入了这种选择困难中,眉峰高蹙,脸色十分难看。 这于人来说, 舍哪一个都不好, 可丹华却没有那种烦恼,那一副二十岁青年的躯壳下藏匿的类似顽童灵魂突然从火焰中伸出手,指向某一处,对令狐司道:“换个人吧,只要流着相同的血,那那个家伙也可以。” 桑禹觉得自己一定是双脚离地被令狐司拎久了,久的大脑有些缺血脑细胞虚弱无力, 不然他怎么就没听明白丹华那小子到底在说什么, 不止桑禹没听明白, 其他人也是,可却在一头雾水百思不得其解室不约而同的顺着丹华手指的方向看去,来自四面八方大片疑惑的视线纷纷交汇,最后汇聚到一个锐利青年身上。 被众人视线牢牢包裹住的寒允卿似乎有点处于状况之外,眼神茫然间,他下意识道:“什么?” “什么!”柳如兰双眸睁圆,音调拔高道。 沈绾竹震惊之中,看看一脸茫然的寒允卿后又看了眼一旁撞晕的老爹,最终还是忍不住问道:“爹!你不是说......” 沈长空这会儿也被此番变故惊的装不下去了,一骨碌坐起来难以置信道:“不可能!怎么可能呢!” 这个脾气火爆的中年人为了求证,甚至伸着脖子朝丹华喊道:“你即便是想保你师姐,没有证据也不能如此骗人!” 岂料丹华直接两手一摊,道:“你们爱信不信。” 世间之人感受不到的东西,不代表天地灵物也感受不到。 丹华大言寒允卿是即墨一族遗孤的事情,基本上玄天宗没人敢相信,甚至觉得这话比冷笑话还冷,令人下意识起了个鸡皮疙瘩。 “怎么可能?” “早不说晚不说,非要在这个时候说,谁知道是不是真的。” “肯定不是真的,本来一个都没活,现在不仅活了一个,还凭空又多出了一个,谁信啊......” 几乎所有人都不信, 但还真有信的, 也不能说是信,只能说是秉持着一种“宁杀错不放过”的理念,令狐司甩手丢下桑禹,朝那一边火圈里只能勉强看的清身形看不清神情的青年扫了眼,随后真就朝着寒允卿走去。 有魔修质疑道:“那小子说什么你就信什么?” 而令狐司却头也不回冷笑道:“这有何难?” “他二子周岁生辰,我可是去看过的。” 此话一出, 沈修竹像是忽的想起了什么似的,猛一转头,朝身旁青年耳后处看去, 可还没看见, 令狐司就将寒允卿一把抓起,摁住对方后脑瞧了眼,果真在对方耳后发现了一点红痣。 见此, 令狐司突然笑了:“好啊,若不是当年时峥夸的那句话,我还不记得这小子有什么特别之处。” 那年即墨小公子周岁宴,即墨琛请来了曾经一众同窗来看看怀里奶乎乎的小娃娃, 而时峥笑夸这孩子耳后生来一点朱砂红痣,往后长大了定要比姑娘还漂亮。 令狐司并不是善于会记住过往如何的人,只是针对性极强, 时峥说过什么,做过什么,他都像记恨仇人一般记的死死的,刻在脑子里。 真是多亏他,否则令狐司还真没那个把握辨别出眼前这个青年,竟真的从那次劫难里活了下来,不仅活着,还活的好好的, 两人一姐一弟都是, 在玄天宗当着受人尊敬的嫡传大弟子,过与世无争的安稳日子。 “呵,”令狐司忽然想起,以前的玄天宗在还没落到青云手里时从来没有嫡传弟子不得随意下山这个规矩, 之前听说此事时,令狐司只是觉得青云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再怕出现类似时峥那样的荒唐事所以才会如此, 却不想竟是这样, 玄天宗六个长老一个掌门,一个个的,真是会藏, 两年同窗之情,难道真就这般重,可以让人为之付诸多年努力? 令狐司从来不信人间真情这个东西, 他没有,别人也别想有! “既然如此,那我也不用再费力找了。”令狐司拎着手里人,阴厉良久的面庞终于再现一丝得意,“正好也在你身上,血肉献祭时,倒也省了我的功夫。” 他说着,就要把寒允卿往外拖。 可就如同拖丹姝那样,令狐司拖寒允卿时仍旧没拖动。 转头一开, 令狐司跟不知何时挣开束缚的温雅青年对上了眼。 只见沈修竹眉目拢着极重的沉色,伸手牢牢攥住了寒允卿的胳膊,那力道大的竟让修为处在元婴的令狐司感到了一丝自己难以拽动的幻觉。 虽然不知道对方是何时自己挣脱开捆仙索的,但令狐司并不觉得一个毛头小子能在一堆魔修的眼皮子底下闹出什么花样来,更不会把对方此刻的负隅顽抗放在眼里。 “做什么?想做出头鸟?”令狐司嗤之以鼻道。 沈修竹没说话,而从身世之谜的巨大冲击中还没缓过神的寒允卿在此刻反应过来大喊道:“沈修竹,快松手!” “我又不怕死,让这老东西扔进去就扔进去了!” 沈修竹仍旧是没说话,可寒允卿却清楚感受到抓住自己胳膊上的手力气更大了几分,再大就要把胳膊攥断了。 “真不愧是沈长空的儿子,这个时候还有这么大的胆子!”令狐司冷道。 谁知沈修竹不仅胆子大,还力气大,手上一使劲,那股雄厚的劲力差点让令狐司脱手, 两人就这么一人一边,扯着中间的寒允卿僵持不下。 令狐司威胁道:“你要跟我对着干?不怕天阙门日后不得了生?” 谁知沈修竹居然道:“天阙门门下从未有过贪生怕死之辈。” “苍天有眼,即便是我等今日丧命于此,也定不会让恶人逍遥自在。” 此言如擂在鼓,铿锵之气成功激发了天阙门众人的士气。 令狐司还没讥讽这些人白日做梦的笑话,反倒先听了寒允卿一句:“不就是个破祭坛吗,到时候我进去劈开它,到时候看你怎么得意!” 寒允卿这般狂妄之言一出, 令狐司这才想起了手里青年身上的雷灵根。 巧了, 令狐司这一辈子恨时峥最大的一点便是对方碾压自己水灵根的雷灵根。 第769章 恨与不恨 “劈开它?不过是有个卓越灵根,你就天不怕地不怕,真当自己也是个什么人物了?”令狐司骤然生怒,一掌挥开沈修竹,松开手改为揪住寒允卿的领子,恶笑道:“不就是个灵根,你有什么可得意的?” “灵根又如何!资质又如何!命又如何!那是你自己厉害吗?” “明明是老天不公,你就自命不凡!” “仗着老天偏心,就拎不清自己几斤几两重了?就真以为自己战无不胜了?” 令狐司一字一顿死死瞪着他道:“痴心妄想!” 他这话喊的似乎是在讥讽寒允卿的不知天高地厚,可好像喊过了头,透过对方骂了另外一个人。 寒允卿从来不是什么稳重的主,被令狐司不清不楚的吼骂了一通,再带着先前种种积压的怒火,他也爆发道:“谁痴心妄想?明明是你痴心妄想!” “杀这么多人,作那么多孽,就为了成个屁的仙!” 寒允卿双目被滔天怒意染得赤红:“我要是老天,怎么可能会让你这么个杀人不眨眼的畜生到天上去,脏了自己的眼!” 玄天宗七峰第一胆的名号果然不是虚传, 即便是挣脱不开、性命被旁人拿捏住,寒允卿的声音也依旧响亮,半点因畏惧而生的颤意都没有。 不仅如此,寒允卿激昂愤慨的声音还在继续。 一句“我就是有雷灵根怎么了?你没有就指责别人如何,你就是嫉妒!就是自己想而不得!就是天生斗不过别人!”彻底激怒令狐司,气的他浑身发抖气息不稳。 寒允卿再怎么冲动说话做事不计后果,但有句话终归还是说的极对的。 令狐司就是嫉妒那个时峥拥有的、而他自己没有的雷灵根, 因为嫉妒,所以恨,因为比不过,所以怨, 因为那是自己一辈子比不过人家的东西,所以每每想起都如刺在喉,折磨难安。 凭什么老天心思如此狡诈,那样好的资质非要偏爱旁人, 时峥也就算了, 可眼前这个沉不住气、毫无沉稳精明可言的青年又是怎么回事? 老天是瞎了眼了吗? 竟然把这么得天独厚的灵根安在这样一个毛头小子身上, 暴殄天物, 暴殄天物! 时峥活着的时候令狐司比不过他, 总不能令狐司活到如今,资质上连这么个难以成事的小子都比不过。 因此,令狐司整个人瞬息间便冷静了下来。 不能说是冷静,只能说是周身气场突然阴沉下来,而他阴恻恻的目光从寒允卿愠怒的面庞下移,逐渐转移到了小腹丹田处。 那里是修士灵根的栖息之处,若是从那里重创一下,也不知道会不会摧毁掉里面的东西...... 而青云一直密切注视着令狐司的动向,一看到对方逐渐古怪下移的视线,他几乎不用想就大致明白对方要干什么,因此急声道:“你敢!” 他这一声也成功使得令狐司放在寒允卿灵根上的注意短暂偏移了几分, 眉目阴沉的令狐司对上青云着急上火的眼神,看着对方率先着急万分的模样,他只觉得好笑。 令狐司嗤道:“我怎么不敢?这些年我做了多少事,哪一件是我不敢的?” 青云怒骂道:“即便如此,事情过去这么多年,你又何必这般斤斤计较,迁怒旁人!” “心胸狭隘”、“小肚鸡肠”,诸如此类的话令狐司从旁人口中早已听了不下数百来遍,已经腻了,现在听来本该心里毫无波澜一点感觉都没有,可偏偏这话从青云嘴里听来他却是一阵胸闷气短,情绪翻搅。 是, 令狐司就是计较,就是放不下那些年自己被时峥压的死死的、不得父亲母亲青睐的灰暗日子, 可是, 难道只有他一个人是这样的吗? “你说我.......你说我之前怎么不先看看你自己呢?” “你同我一样的......”胸膛剧烈起伏片刻后,令狐司突然朝青云大声质问道:“你明明同我一样!你怎有脸说我!” “说我处处不如他、样样比不过他,难道你不是一样的嘛?” “我是恨他,可我跟他没关系,恨也就恨了,可你却是他同父异母的亲弟弟,即便如此,你难道一点就不恨吗?” 令狐司转茬的话太过突然,让其他人一时没有在双方激烈的争执间回过神来,只能下意识顺着话柄将视线缓缓转移到青云身上。 令狐司一手仍是死死抓着寒允卿衣领不放,而另一手却将剑随意丢下,伸手指着一旁满面趁色的青云,咬牙切齿道:“你在这儿跟我装什么呢?” “剑术、修为、灵根,样样被他压了好些年不得翻身的人除了我不是还有你吗?你又在这儿故作姿态的装什么呢?” 这话真是难听,却又是该死的实话,不过说的有点偏差, 上一代人中,有哪个不是被时峥的天分压的死死的呢? 故此,和煦才冷眼道:“谁都一样,偏偏你走了歪路,偏偏你活成了这般毫无人性的地步。” 沈长空也蹙眉道:“堂堂九尺男儿,谁会像你这般,揪住过往不放,自困自扰。” 柳如兰直接呸道:“休要把你那上不的台面的心眼儿用到别人身上!” “没人会像你似的,但凡有点什么不如人,就要死要活不得安生!” 几人七嘴八舌的,中心主旨还是痛批令狐司自己心思险恶,维护自己人,一唱一和的甚是让人心烦。 谁料令狐司非但不恼,甚至还讥笑了几声,并没有把耳边嘈杂的话听进去,自始至终他都在紧紧盯着青云,势要不放过对方脸上神情一丝一毫的变化。 “我自幼听着他的名号,一直听到大,什么都如他这没错,但是青云,你不觉得可恶吗?”令狐司忽然提起道:“明明你只同他差了几个月,几乎一样的岁数,可在偌大的修真界,却只是传了数十年时家子的风光,哪有提到过你呢?” “不仅如此,在你们时家,有谁曾把你放在眼里当二公子看待呢?” 令狐司一句一句细数着青云那些被岁月掩埋的、不为人知的过往:“他每一次出个风头,我都会被父母鞭策一番,可鞭策也就鞭策了,不过是每日练剑修行更为刻苦一点,可你呢?” “你不过一个卖身贱妾女所偷生的次子,一个不被父亲承认、被主夫人排斥的贱种,每次他一出风头,名声再上新高,你在时家的处境不都会更劣一等吗?” 令狐司说完,眼神发暗发戾,指着青云的手不变,仍是固执般非要青云说话:“你明明比我处境更差,明明被他所牵连的更大,因为他遭受了那么多不该受的苦楚。” “过去那些年,他有父母疼爱,有族亲夸张,众星捧月一般,而你却一身淤泥,无人待见,我就不信!不信你对他就一点怨恨、一点嫉妒都没有!” 令狐司一直都觉得青云这个人很奇怪,时遇之这个人很奇怪, 非常奇怪, 他不信世上真的会有这么一个人, 能够将过往因人所受的一切苦楚抛在脑后忽略不计,就这么跟造成自己过去十几年痛苦不堪的罪魁祸首整日相伴比亲兄弟还亲。 在学府里那些日子, 令狐司亲眼看着两人勾肩搭背每日同吃同住,打打闹闹,好到不知道的还以为真是从一个娘胎出来的, 可事实呢? 时峥这个正儿八经的嫡公子半生风光,英姿勃发,父母满意,受人追捧, 而时遇之这个外室所生的次子半生不堪,受人欺辱,爹不疼娘不爱,无人问津。 令狐司不明白这样的两个人究竟是怎么凑到一块儿的,又是怎么混的如此亲好, 假如时峥不在意两人过往,那算他心大不设防, 可时遇之,令狐司真不相信这家伙一点怨恨都没有过, 他要是个人,就该对自己这个风光霁月的哥哥恨上一恨,全了自己过往遭受的一切缘由。 但偏偏令狐司觉得该有点怨念的人却端了十好几年的真诚, 毫无怨念的接下时峥留下的烂摊子,顾全一切时峥放不下的人和事,一个掌门做的毫无威严可言却仍一心一意的做着, 就连爱屋及乌这码事都做的极其上心,知道自己没能耐就把对方的儿子窝在折云峰上藏那么多年, 挽酝曾经可是当众立言不再多收任何一个徒弟, 令狐司不知道青云是怎么劝说成功的,肯定像以前那样免不了一顿毒打, 他就奇怪了, 青云,时遇之, 这人怎么就能将事情做之纯粹到如此! 令狐司的过去还没有青云那么糟糕,他都恨了,所以他不信对方一点恨都没有。 因此,令狐司改为掐住寒允卿的脖颈,以其徒弟的性命来要挟青云,逼其说实话。 “现在,就在这儿,当着我的面,你徒弟的面,这么多人的面,在下黄泉之前,你说实话。” “他让你过去那么悲惨,你难道真就一点也没恨过他!” 恨...... 场上人被令狐司一句接一句音调拔高的话给冲了脑,激了心,一个个都傻了眼, 他在说什么? 在质问一个人人眼里相处甚好的弟弟到底恨不恨哥哥, 这几乎就是个没有半点依据、凭空而出的荒唐话, 可这真的荒唐吗? 或许只有少部分知晓内情的长辈心里清楚。 而因着令狐司那些莫名其妙的话而生出强烈疑惑的小辈们也在隐蔽处从上一代人流露出来的蛛丝马迹觅得了几丝先辈们的过往,在一声接一声低声议论中也知晓了几分玄天宗掌门跟曾经名声响彻修真界的天才英杰的关系, 只不过他们听到的传言是兄弟二人感情甚浓,情谊深重,亲密无间, 哥哥不嫌弃弟弟出身卑微资质低劣,弟弟也不因为哥哥闹出祸事而同其反目成仇、甚至都未曾参与当年围剿之事, 如此情义,怎么可能会有什么怨怼不满呢? 可又听令狐司这么抽丝剥茧般一说,他们又有些捉摸不透, 觉得矛盾,觉得不对,觉得奇怪, 两人那些不为旁人所知的过往被这么一揭开,种种阴暗压抑,令人咂舌,再一结合兄弟两人过去的重情重义,心上觉得十分疑惑,因为前后实在太矛盾了。 被哥哥的阴影笼罩那么多年的弟弟,怎么可能会对哥哥一点怨念都没有呢? 肯定是会有的,他们也这么觉得,所以也把目光悄悄转移到了当事人青云这个弟弟身上,而那些同样知晓两人过去的长辈也渐渐闭上了嘴巴,等着青云的回话。 这是一个故事, 一个首尾异常矛盾、主人公甚至出名的故事,内容十分荒诞不可思议, 而听故事的人很多, 有年长的、有年轻的, 有好的、有坏的, 有好奇的、也有匪夷所思的, 故事的人站在旁观者的理性角度在心里早已对青云这个屡屡被哥哥压着的弟弟做出了判定, 弟弟就该恨哥哥, 可此时此刻青云这个‘弟弟’面对令狐司一次比一次有力的逼问却从始至终一言不发,好似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所以他们全都在静静旁观,以自以为理性的推断和眼光试图从青云这个过往屡受不公的主人公里搜罗出一丝异样, 但并没有, 即便是令狐司拿寒允卿的性命为要挟,青云仍旧神色不改,只用一种沉到谷底的声音冷道:“以己之心度他人之腹,你只会这般想。” 令狐司用他自以为正确的亲眼所见去批判时遇之同时峥的过去和情谊,那势必是错的, 可令狐司觉得自己没错,不仅如此,他甚至还怒极反笑,认为此刻的青云就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不出来,死鸭子嘴硬, 毕竟装了这么多年的好弟弟,要是当众撕下这张脸皮,说不准会痛到什么地步, “呵,”令狐司沉默了一瞬,继而眼神换成一种旁人看不透的古怪, “恶心!”末了,他深恶痛绝般,从牙关里迸出了这么一句。 也懒得再废话了,令狐司转身拖着寒允卿往最后的祭坛走去。 沈修竹想上前阻拦,却被一众魔修挟住,失了反抗之力。 “你、你放开大师兄!” “令狐司!你真要连遗孤都不放过......” 身后响起一声声玄天宗众人的声音,令狐司权当耳边杂风,完全不听,即便是面对寒允卿丝毫不畏惧不示弱的怒吼,他也只是不屑道:“省省力气吧,多看看今日的太阳,等往后你可就听不......” “哥!” 岂料在这时,另一头忽的响起了一声令狐司熟悉的声音,让他整个人瞬间顿住脚步,下意识转头朝声音来源看去, 当看见来人时,令狐司原本不屑的神情骤变,双目大睁。 第770章 我也可以 萧玉书跟时望轩一开始就没打算跟令狐司这个疯子硬碰硬, 两人向来不走寻常路线,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这招谁不会? 令狐司既然能拿人质要挟两人,两人就能溜出去找些感情牌过来打一打, 而谁的感情牌最好打? 一肯定是白玫这个向来不跟令狐司在统一战线的女人, 二便是令狐寻这个令狐司一直冷眼相对却从来没有对其实施什么伤害的亲弟弟, 直觉告诉萧玉书,令狐寻这个人即便姓令狐,可却同令狐本家这些人完全不一样, 虽然之前在令狐本家只待了几天,可就是短短几日的接触,就让他觉得对方在那个地方完全就是出淤泥而不染, 在令狐司的偏执管束下,令狐一族几乎人人心性犀利,不近人情,对外更是旁人做事稍有不顺应自己心意的便动辄打骂, 可就是这样崇尚强者为尊一切用实力说话的地方,令狐寻这个小叔叔却劝教令狐权跟朋友平心相处,不要再随意践踏人命。 或许令狐寻一直都有在努力掰直令狐权的性子,只不过他一个人实在难以改变全家一团污糟的环境, 而萧玉书也只是碰巧在那几天见到了, 他不清楚为什么令狐寻作为令狐司的弟弟会有如此纯粹的心性,但原因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令狐寻心中存善留有良知就好, 萧玉书心里打了个算盘, 他将令狐司同过去的自己细细比量了一下, 比量到最后他发现自己真是个好人。 虽然令狐司坏,但萧玉书觉得两人终归还是有点相似之处, 他身陷囹圄时念着萧知书的好,就是不知道令狐司在这种时候还会不会顾念同令狐寻这个弟弟的兄弟情。 所以萧玉书赌了一把, 若是令狐寻劝不动,那下下之策才能是白玫。 因此他跟时望轩兵分两路,分别从两处被护卫森严看守的院舍将人劫了出来。 白玫在见到萧玉书的那一刻,清冷面庞上不复以往的淡定,满心急切的抓住他询问外面的状况,她这一问,萧玉书就无比确定对方一定会帮自己。 而令狐寻那边是时望轩去的,不知道对方反应怎么样,但眼下看令狐寻的反应,萧玉书心里也放心了许多。 “哥!快住手!住手!” 好容易挣脱束缚的令狐寻跑出来远远看见了偌大石坑里的一切,还看见了场上不少曾经朝夕相处过的熟人的面孔,只是一个个都被束缚着,模样不复以往的光鲜亮丽,皆是满身狼狈, 他看见了好多故人,沈长空,柳如兰,青云,还有好多好多曾经一起在学府里打闹说笑的同窗, 只是, 放眼望去,扫视一圈,令狐寻竟没有寻到令狐权的身影。 有的只是上方五个被禁制紧紧包围住的祭坛,祭坛里面的人是谁,知晓令狐司意图的令狐寻想都不想就能猜到。 焦急,心慌,紧张,难以置信......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在令狐寻眼底凝出层层痛色, 他知道令狐司早晚有一日要做到这种地步, 但他仍旧没法相信对方真能丧尽天良到连过往无数故人的命当作草芥,一点也不在乎 哪怕是, 亲儿子的命。 “哥!”令狐寻看见令狐司手中还拖着一个青年,想都不想便要上前制止,却还没靠近就被一众护卫拦住。 “三公子请回吧。”眼前所剩数量不多的护卫神情严肃,可看向令狐寻的眼神却满是无可奈何,“这不是您该来的地方,若是耽误了家主好事,后果不堪设想。” 令狐寻哪里会听他们的,在几番拼命尝试却依旧没有冲破阻碍后他只能选择隔空朝令狐司哀求道:“哥!你快住手吧!这么多人命!你、你......” 他无助大喊道:“这么多故人,你难道非要痛下杀手吗?” 令狐司根本没法冷静下来去想对方究竟是怎么从数名护卫的森严看守下跑出来的,可听见令狐寻的恳求,他却是铁了心谁来都不会停手。 “哥!” “闭嘴!”令狐司朝他厉声道:“那是你的故人,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给我滚回去!谁让你出来的!” 令狐寻没想到令狐司会如此绝情,将话说至如此狠绝地步。 他奋力想挣脱开眼前护卫的阻拦,奈何自身修为平庸,完全没有冲破之力,除了哀求外令狐寻再没有了别的办法。 “你让他去求,除了拖些口舌功夫外,没有别的用处。”白玫在暗处对萧玉书沉声道。 萧玉书神情并不轻松:“夫人可有别的办法?” 白玫闻言,若有所思般将目光从远处逐渐转移到了上方。 时望轩注意到她的视线,同样也想到了另外的法子。 “五个祭坛缺一不可,若是在这时候缺一个,他们怕是淡定不下去了吧。”他道。 白玫斜睨了身旁青年一眼,道:“你倒是聪明。” 可萧玉书疑虑道:“但那禁制打不开的。” 说完,他却听身边女人似是讥嘲般嗤笑了声:“是打不开,可谁叫他自以为是,什么话都在我耳边讲。” 听白玫这意思,萧玉书顿时明白令狐司这人怕是连禁制破解之法也顺嘴告诉她了, 但他奇怪, 令狐司这样一个心思缜密心机深沉的人,怎么会把这么重要的事情也告诉给旁人呢? 不过眼下也没时间去想这些有的没得了, 既然白玫有法子,那萧玉书也不再打算随机应变走一步看一步,因此诚恳拱手道:“劳烦夫人了。” 时望轩夹在两人中间,左瞧瞧萧玉书,右扫一眼白玫,眼神辗转几回后他伸手指着自己道:“那我呢?” “......” “啊?”萧玉书刚迈出一步就被时望轩凭空蹦出来的一句没头没脑的话给叫停,转头满脸疑惑道:“你怎么了?你也得跟着帮忙啊。” 谁知时望轩居然垮起了脸,那嘴一撇,好像萧玉书有什么关照不周的地方似的。 可萧玉书哪儿关照不周呢? 哎呀! 管他哪儿关照不周呢! 现在这种情况萧玉书可没功夫关照小对象的情绪问题了,所以他啧了声,上去圈住人啵了一口,然后道:“快快快,没时间磨蹭了,有什么事咱们结束了再说昂。” 行了,现在时望轩满意了, 垮起的小脸说阴转晴就阴转晴。 对付时望轩不定时闹的脾气,萧玉书有自己一套十分管用的办法。 只不过这个办法把前面的白玫看愣了,她原本要说话的嘴长了一半,却被眼前突然两人突然搞的一个死出给卡住,闭不上也不太能再张开。 欲言又止再三后,白玫默默别过眼,道:“我本以为那是他说来编排你们的,没想到还真是真的。” 已经不太要脸的萧玉书在被长辈这么一说后还是有些不太好意思:“夫人,他真是什么都跟您说。” “事不宜迟,走吧,现在不是你们郎情妾意的时候。” “我们其实也没、没......算了,您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 “都给我让开!别拦着我!都让开!”令狐寻从来都没像现在这样懊悔曾经的自己为什么修行偷懒只知道跟旁人嬉笑,荒废了修行,以至于连元婴都到不了,面对一众护卫的阻拦没有半点反抗的余地。 “你们就非要眼睁睁看着死那么多人吗!”忍无可忍之下,令狐寻爆发一声怒吼。 而那些护卫仍旧是低头不语,只一遍又一遍的重复让令狐寻离开,甚至还有人直接架住他的双手,打算以强硬手段将其带回。 “你们!松开!都给我松开!”令狐寻拼命挣扎间,目光所及之处,令狐司正背对他一步步走向祭坛,走上那条即将摧毁无辜性命的路。 初听时望轩那番冷语时,他还是不敢相信令狐司真的会这么做,他觉得对方不过一直是在气过去那些年被父母用时峥极度打压的压抑时光,是积怨已久,想寻些什么发作,来证明自己不比旁人眼中那个剑指万山河的人差, 可令狐寻真的没有想到,令狐司居然要动辄牵连这么多人! 无辜人不放过,熟人故人不放过,就连亲生骨肉也不放过, “哥——!我求你了!” 强烈的无力感随着令狐司头也不回的背影刹那间席卷令狐寻全身, 满心苦涩下,令狐寻重重跪在地上,朝令狐司再次苦苦哀求道:“哥!算我求求你了!你、你不能一错再错了!” 其他护卫见此,全都受惊似的顿住了手,面面相觑。 无妄城的魔修哪里见过这么窝囊又没有能耐的,哥哥如此威严,弟弟这般无能,当即嘲笑出声:“哎呀呀,这就跪了?” “跪什么跪?真是猪脑子!等你哥哥事成之后,他们就该跪你了。” 虽然语气难听,但却是实话。 可这话落到令狐司耳中,却让他猛回头,恰好看见令狐寻当众下跪的狼狈模样。 “哥!”令狐寻不顾其他护卫的拉拽,硬是在地上、当着周围那么多人的面,不要尊严般的跪着,求道:“你住手吧!” “你、你给我滚起来!”令狐司不知是被令狐寻当众下跪的窝囊丢人模样给刺到还是觉得对方甚是吵闹,双目充血,指着他怒斥道:“丢人现眼!给我滚起来!” “你们那群废物!给我把他带回去,关起来!再让他跑出来我砍了你们的脑袋!” 被令狐司这样暴怒般训斥后,那些护卫立刻浑身一惊,也顾不得什么主仆尊卑,拽起令狐寻就要把人拖走。 可或许是人多手杂,也或许是令狐寻拼尽全力挣扎的缘故,那些护卫刚把人从地上拽起来,却一个不注意间的脱手,又让令狐寻摸到机会挣脱出来。 而这一挣脱,令狐寻几乎是使出浑身力气跑到令狐司面前抓着对方的衣服,声音颤抖道:“哥,你就算不管别人,可是权儿是你亲生的,他、他在家里这么多年......” “他这么多年有什么用处!”岂料令狐司却朝他低吼道:“你偏袒那么一个废物做什么?” “他唯一剩下的价值就是在祭坛上给我出一份力!” 说完,令狐司使劲抓住令狐寻的领子将其拽到自己面前,愤怒让他把声音压至最低:“我马上就要成功了,你不要在这种时候坏我的事,滚回去待着!” 说罢,他一把将令狐寻狠狠推开,而后者因为重心不稳踉跄几步摔倒在地上。 令狐司手里的寒允卿仍是不怕,反而还冷嘲道:“你弟弟比你好多了!你就是个畜生!” “希望你死前那一刻嘴还是这么......” “......”话说到一半的令狐司再次顿住,而等他机械般转过头去,又同令狐寻泛红的眼睛对上。 “哥......” 或许是清楚眼前人心意已决,自己根本没有能力改变什么,也救不了其他人的命,令狐寻无可奈何之下又在令狐司面前跪了下去,双膝撞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哥......”他道,“你不是要血脉吗?我也可以的,权儿还小,还什么都没见识过,你不能这么绝情。” “让我去吧,我也是家中人,我也可以......” “你他娘的胡说八道什么!”令狐司似乎被气到了极致,青筋暴凸,面目赤红,他不等令狐寻说完就突然发作,大吼道:“你给我闭嘴!” “再他娘的在这里瞎闹,回去我打断你的腿!来人!给我......” “嘭——!”岂料在这时,变故突生,令狐司身后不远处、即将要丢进寒允卿的那个祭坛突然发出一声巨响,随即剧烈震动几下,然后发出类似于崩裂般的声响。 这个动静当即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而令狐司更是为之一震,回头去看却双眸骤然睁大,道:“怎么回事!” 而那些魔修也被这个无故而起的动静搅碎了看好戏的心情,一个个都皱眉不解道:“怎么回事?祭坛怎么了?” 只见那个空置无人的祭坛忽然颤动不已,像是有什么要从中炸裂开来一般,连其外的禁制都为之抖动起来,像是下一秒就要崩裂开了。 第771章 不准过来 萧玉书自从见到白玫的第一眼便觉得对方是一个清冷孤傲张口不留情的纤弱女人, 而直到现在,他才觉得看人真的不能只看外表, 谁家纤细柔弱的女子三拳打碎一道禁制, 白玫这一拳下去,磅礴雄厚的元婴气势震的萧玉书头发丝在空中炸毛似的乱飞。 绝了, 令狐司能把这么彪悍的一个女子关在家里那么多年也是有点硬本事在身上的。 “毁掉一个就够他们乱上一乱的了,趁着现在,找机会去打开别的。”碎石迸溅间,萧玉书听见白玫冷冽的声音。 打开别的? 像你似的三拳头下去? 大姐我才......哦不对!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一觉醒来自己变成元婴的这件事太过于魔幻,所以萧玉书下意识还是认为自己仍卡在半步金丹上,总觉得自己如今的这个元婴差点什么, 可还没等萧玉书仔细去想究竟差了点什么,侧方袭来一道飓风,时望轩迅速将人拉走。 “嘭!” 飓风打在本就碎了大半的祭台上,使得祭坛彻底崩碎开来。 “娘的!你们到底是怎么出来的?” 一道不可置信中夹杂重重怒意的声音在萧玉书侧方响起,转头看去,正好同无妄城的一众魔修对上了视线。 “该死的!” 魔修死死瞪着时望轩和萧玉书,双眼满是对两人居然从层层禁制中悄无声息流出来的震惊与懊悔。 “早知道就先杀了你们,把尸首丢进去!”他恶狠狠道。 出都出来了,萧玉书还怕他放狠话? 他站在时望轩身后朝人做鬼脸道:“你过来啊你过来啊~” 说完, 他又忽的想起自己现在跟时望轩颠倒过来的修为, 顶天立地大男人守护娇弱小对象的责任感立马充斥萧玉书整个胸腔,热血沸腾的让他直接伸手把刚要拔刀的时望轩扯到自己身后,在身后青年无言以对间,他仰首挺胸道:“不怕,这回看哥表演!” 结果时望轩似无奈似凝滞的话从萧玉书耳后传来:“你刀在我手上,你表演什么?” “徒手劈人?嗯?” 萧玉书:“......” “快!把哥耍帅的本钱给哥先......” “嘭——嘭——!” 不同于那边两个凑在一起站一堆暴怒魔修面前冒粉色爱心泡泡的家伙,单带的白玫动作极其利索,目的性也极强,场上什么动静都吸引不了她,只一心去毁坏上面每个祭坛, 趁着下面的人还没反应过来时,白玫已经接连毁掉了两个,碎石飞扬间,两道火红身影从中掉了出来,可她却只是在那两道身影上匆匆扫了一眼,并没做过多关注,而是直奔下一个禁锢着挽酝的祭坛而去, 但就在白玫聚精会神即将要触碰到禁制时却被侧方飞速闪来的人一把掐住手腕,卡的死死的,来人手上的力气似乎要将她的手腕骨碾碎一般。 令狐司的瞳孔呈现一种骇人的缩小形状,似乎夹带着狂风暴雨般的怒意,他一把将白玫甩手抵在禁制边缘,近乎是一字一顿、气息不稳道:“谁让你出来的!” 手腕上的疼痛甚是磨人,白玫已经好久没有这么疼过了,但此刻她异常开心,甚至破天荒的朝眼前囚禁了自己数年、害自己家破人亡的罪人露出了笑脸。 白玫笑的是前所未有的得意明媚:“谢谢你告诉我那么多,不然我还没办法坏你的好事。” 令狐司似乎是被接二连三出现的乱七八糟的状况整疯了, 他怎么也想不到明明已经关进去的两人居然还有出来的本事,更想不到他们居然会耍心眼儿把白玫跟令狐寻放出来捣乱。 不过还好, 即便是这些人闹,有那么多人质在手,令狐司料他们也不敢猖狂到哪儿去。 这么想着,令狐司剧烈起伏的胸膛顿时平复下了些去,可当他钳住白玫正想将人拽走时却猝然听见后方响起嘭嘭嘭的奇怪声响。 “娘的!这是什么东西!” “他们怎么挣脱开的......” 那是魔修骂骂咧咧的吵闹声,这些声音一出来,令狐司心上突觉不妙,猛然转身看去,结果眼前一幕竟让他呼吸当场凝固住。 “别吵别吵都别吵!听我指挥!别乱跑!” “老人小孩小姑娘都躲后边!大老爷们儿都把剑拔出来站前面!” “快点!照我说的做!” 只见桑禹端着不知从哪儿拿出来的枪,一边嘭嘭放倒最近的两个魔修,一边有条不紊的指挥其他人,那架势,就跟维持场面秩序的警察似的。 而他身边,被解开束缚的几个小辈在桑禹的掩护下抓紧时间给周围人质解开束缚,每解开一个,就多了一个能够对抗的盟友,也多了一个帮忙的,因此不过短短一小会儿的功夫,场上大半人都拔起了剑,数量渐渐追上了在场镇守的无妄城魔修的数量。 虽然大部分人身上带伤,可对付起来仍旧要费上不少功夫。 尤其是, 玄天宗的这些人大部分都是自投罗网来的,大部分都毫发无伤,所以战斗力尤其充足。 最充足的便是寒允卿蓄势待发的雷灵根, 憋了那么长时间的火,可算让他摸到反击的时候了。 因此寒允卿在沈修竹前一秒刚给他解开束缚都没来得及说话、下一秒就一发千钧之雷劈向了面前逼近的护卫, 这一下惊天霹雳可了不得! 那些护卫被劈中的当场焦黑倒地不省人事,没劈中的都被余波给震的倒飞出去,只能勉强以剑插地做缓冲才能稳住身形, 不仅如此,整个地面都被寒允卿这一下震的摇了几下,晃晃悠悠的桑禹端着枪左踉跄几步右踉跄几步,后背撞到了沐辰胸膛上才勉强站稳。 桑禹汗颜道:“寒师侄,你悠着点儿,别伤及无辜啊!” 寒允卿一肚子气憋的他都快炸了,令狐司当着他的面把丹姝和丹华打成那样、羞辱师尊、逼萧玉书跟时望轩去赴死,这叫他如何还能忍下去, 手中剑滋啦啦的雷光越来越浓、越来越重, 重到没法在重、剑身即将支撑不住时寒允卿瞄准令狐司就一剑劈了过去。 这道雷光在空中划出了一道刺眼的光亮,发出了划破长空的尖锐呼啸声, 自时峥身死道消后,修真界众人在这些年里基本上再也没见到过如此气势凌厉的雷灵根,修士是,魔修也是, 都被寒允卿这一下看晃了眼, 令人眼球生疼的雷光划过,轰隆雷声中, 场上这些人仿佛又想起了曾经那个一剑斩雷霆的少年英才, 那个“天下第一流,谁人不识君”的轻狂公子, 那个宛若骄阳一般耀眼的男人。 只是骄阳终会落下西山, 而下一个升起来的太阳,才是人们感慨万千的下一个对象,才是有一个灿烂耀眼的新阳。 寒允卿的爆发惊住了许多人,令狐司也一样, 眼前朝自己怒气冲冲持剑刺来的青年身上散发的气息,真是让他该死的熟悉, 曾经两人每每交手,令狐司都是败在对方犀利的雷光之下, 明明过去了这么多年,过往早该被岁月掩埋, 可再次见到刺眼的雷光时,令狐司身上曾被雷灵根伤过的、已经痊愈的地方还是会隐隐作痛, 怔愣之中,下方令狐权一声惊惧大喊的:“爹!娘!” “快躲开!”令狐寻跟令狐权这个弟弟和儿子的声音交融在一起将令狐司的思绪扯回,反应过来的他在寒允卿打到自己的前一刻抓着白玫疾速闪身离开。 “轰隆隆——!” 寒允卿的雷没有劈中令狐司这个恶人,而是错位重重打在了他身后的祭坛上, 那需要修为在元婴中期的白玫用关窍全力挥打才能击碎的祭坛,居然被金丹前期的寒允卿一记惊雷鲁莽的硬生生劈出了一道裂口, 如此威力,引的人人咂舌不已。 “哇——去——!”萧玉书一手比在眉间远远观望了寒允卿十分牛逼的一击,感慨雷灵根牛逼的同时,另一手随手挥刀,几道炙热火光将欲想偷袭的魔修打了出去,然后羡慕道:“雷灵根原来真这么牛!” 话落,又是一个侧闪,然后动作利索的躲开两个魔修的夹击,并翻身一刀加一脚将身上着火的两人从空中打落,身法潇洒自如。 “呐,帅不帅?”拥有元婴修为和彻底敞开心扉的男人在恋爱的buff夹持下干劲那是寻常的十好几倍,萧玉书一个人对付周围那么多魔修,虽然不是特别轻松,但男人在小对象面前都会特别热血沸腾想表现表现,因此打起架来也就跟玩似的。 啊, 为什么是萧玉书一个人对付? 时望轩也想,奈何被萧玉书一通勒令说“你个小小金丹就不要过来添乱,躲远点看哥这个元婴表演,打的精彩的时候记得给我鼓鼓掌。”给挤兑到了犄角旮旯里去。 于是乎,僵着脸的时望轩站在一边,被迫无奈看着萧玉书一个人身轻如燕、轻狂张扬的在众魔修的围攻下应对自如, 时不时还的应萧玉书的要求干巴巴夸一句:“喔,好厉害!” 然后举手使劲儿拍两下, 不止呢, 魍魉也得跟他一起拍,气的老鬼直骂萧玉书这人脑子有毛病。 放眼望去, 大半魔修被萧玉书跟逗鸡似的牵制住没法脱身,其他魔修和护卫又跟周围挣脱束缚的修士打在一起,难舍难分, 虽然大部分人身上都有伤,可斗志都被寒允卿这个小辈的一发惊雷给燃爆,再加上令狐司的恶人行迹实在太令人不住咒骂,因此一时半会儿的,饶是魔修数量多,也难以占据上风,更别说玄天宗里还有丹华这个挂, 丹华现在可悠闲了,胳膊腿儿都长了回来,一边晒着太阳,一边将昏过去的丹姝用层层藤蔓护住,然后看哪个魔修最嚣张再瞅准时机上去给人狠狠抽一下,就跟玩儿似的。 就连桑禹这个软蛋也不软了,端着枪,一打一个准,虽然枪的威力不高,但好歹有些伤害,至少能护住身后小宗门那些年纪轻轻修为平平的弟子。 因此,现在场上最为无所事事的人还真就剩下了时望轩自己,除了程序化的夸夸和鼓掌外,他还真不知道该干点什么。 也不是说不知道干什么,而是不知道萧玉书会允许他干什么, 大概现在这种情况,萧玉书最多只会允许时望轩坐在地上歇着。 而正当时望轩真打算席地而坐接着观战时,眼角余光却瞥见两道半生不熟的身影...... 令狐权是被生生震醒的,醒来时眼前凌乱无序的一切让他整个人有些发懵,他的记忆还停留在令狐司要打伤令狐问、并要把人抓走的那一刻,而后便是梦中幼时无限循环的、折磨人心的场面, 因此令狐权醒来的第一件事便是慌乱搜寻令狐问的身影,可一睁开眼,眼前众人打斗嘈杂无比的场面让他一愣,有些处于状况之外。 愣神之中,恰好萧玉书又一道窜天烈焰打掉了一个魔修,魔修如断线风筝的身体直直朝下方的半跪着还没起来的令狐权砸去, 即将砸中他时,令狐问飞速扑来将其拉走,这让令狐权躲过一次。 “怎、怎么回事?”令狐权在地上滚了几圈之后,抬头看见令狐问同样处于状况之外但格外凝重的神情,下意识脱口问完之后,他的视线顺着令狐问所在的地方向后偏移,正好被寒允卿夺目惊心的雷光吸引了注意, 他看到雷光即将落下的地方,站着自己的爹和娘, 迷茫的心情刹那间高高揪起,令狐权想都不想便大喊出声,幸好令狐司反应及时,带着白玫闪身躲开。 寒允卿这一击再次引得地面一阵剧烈摇晃, 而令狐权的心也被其摇的越跳越急促,他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清楚一定不是什么好事, 他记得,之前令狐司最后冷眼看向自己时,说养了自己这么多年,也该到了发挥作用的时候了。 令狐司是想要自己的命的,令狐权心里知道, 可即便是知道,在看见令狐司即将受险时,令狐权还是下意识出声提醒了。 不仅提醒了, 在令狐司抓着白玫落到另一处时,令狐权从地上匆忙爬起,在不断摇晃的地面上努力维持身形,踉踉跄跄的想朝着两人走去。 “爹,娘......”他喊道。 结果却换来眼前一男一女的“滚!”、“不准过来!” 第772章 没有爹没有娘 令狐权被令狐司和白玫厉声的话成功喝住,身处一片乱斗中,脚下再难前进半步。 “娘......”他双眸仍带着几分迷茫,却硬生生从耳旁不断响起的、周围人对令狐司的痛骂中扯出几分清醒明悟, 周围的人在大喊,说令狐司大势已去、准备受死,说令狐一族作恶多端、为天不容,他们今日便要替天行道。 行什么道? 令狐一族的取死之道。 令狐权知晓父亲这些年的所做所为,也自知终会有今日,所以死不死的没什么可怕,成王败寇的道理他都知道。 可是, 那些“令狐”所做的一切恶事,都同娘没关系,娘一件都没有做过。 “爹!”令狐权站在原地,发丝凌乱飞舞,朝着令狐司大喊道:“爹,事到如今,你把娘放开吧!” 你关了娘一辈子,都到这个时候了,放她一份安宁吧...... 听着令狐权的话,还处在因为好事被破坏的暴怒中的令狐司瞪着赤红双眸恶狠狠看向自己这个没用的逆子,破口大骂道:“你闭嘴!哪里有你说话的份儿!” “你个没用的东西,从小到大我教了你多少?你又学了多少?” “明明怀有旁人比不上的冰灵根,却入不了折云峰,入不了萧子衿的眼!后更是打不过他那两个该死的徒弟,你有什么用!” 发生了这么多意料之外的烂事,令狐司似乎已经被气到了极致,几近癫狂,竟指着令狐权口不择言怒骂道:“当初你娘叫人溺死那个小畜生时,我就该顺手把你也溺死,养了这么多年,不曾想竟也是个碌碌无为的平庸货色!” 此话一出,令狐权顿时浑身一僵,双眼迸出不可置信的神色。 “爹,你说什么?” 令狐司却只冷眼道:“连人话都听不清,我没你这个废物儿子!” 这么多年过去了,从幼童长成大人,令狐权本以为已经习惯一切的自己再也不会被令狐司的心狠无情所刺穿心扉, 他知道令狐司对自己诸多不满意,更清楚自己的存在只不过是因为那“无论如何女人只要有了孩子都会收心安分”的破道理, 他也清楚到最后令狐司要自己的命也是情理之中,无力反抗下也只能选择妥协, 父母生之命,令狐司要收回,那令狐权便给了。 可令狐权完全没有料到令狐司现下会脱口而出这样的话, 什么叫“娘叫人溺死的”? 娘叫人溺死了什么? 谁溺死的谁? 令狐权没听明白,没听懂,也什么都不知道,只记得自己幼时从小相伴玩耍的那个旁系小孩儿是被令狐问活生生摁在水里淹死的, 那时那个孩子才八岁,自己也才八岁,只是夜间睡不着,又听见奇怪的声响,便翻身下床去看,出去就看见了池塘边令他浑身骨血发寒的一切。 那时令狐权哭喊质问了令狐问好久,却只得到对方的沉默不语,即便是后来令狐司将他毒打了一顿,关了好几天,后面的令狐问出来后仍是没有给令狐权任何解释, 连道歉也没有, 从那天后,令狐权就这么失去了小时候唯一打闹的玩伴,也失去了同令狐问能够和谐相处的曾经。 令狐权一直都认为令狐问是个表面沉默安分实则内里心狠的杀人凶手,所以这么些年从来没有给过对方好脸色,甚至还会撒气般对其刁难大骂, 令狐权认为这是害死他玩伴的罪魁祸首应得的, 可现在, 他好像恍然明白自己似乎错了, 还错了许多年。 “娘......”令狐权双唇抖动着,喃喃道:“爹说的是真的吗?” 他幼时最喜欢的玩伴,是白玫让令狐问溺死的吗? 而面对令狐权的问题,白玫抿着唇静了会儿,随后眉尖动了动,双眸酝酿出了一种不知是讥笑还是坦然的神情,她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反手揪住令狐司的衣袖,朝着令狐权声嘶力竭道:“你还叫他爹?你居然还叫他爹!你这个蠢货!” “他都要杀你了!都要取你命了!都要疯到把所有人的命当草一样践踏了,你还管这个畜生叫爹?”白玫声音透着尖锐的恨铁不成钢之意,刺耳无比。 她说话很用力,清丽的面庞爆出青筋,朝着令狐权大声训骂道:“你给我睁开眼睛好好看看!” “你眼前这个畜生根本就不是你爹!你没有爹!从来都没有!” 白玫骂得很是用力,带着积压多年的怨恨,全都在此刻一并发泄了出来,也不管周围是不是有人、有多少人看见或听见, 她骂得极为难听,骂得令狐司一阵气血翻涌,险些气到眼前一黑, 在这种情况下,他也顾不得旁的了,也顾不得以前对白玫的脾气是怎样的纵容,对方越是厌恶什么,令狐司越是要逆着对方来,非要在这方面一较高下,因此才怒笑道:“没爹?” 令狐司突然掰过白玫的头,迫使其去看向前方,并指着令狐权的脸质问道:“你看看他的眉眼,看看他的鼻子嘴巴!” “七分似你三分像我,你还怎么自己骗自己?他老子明明就是我!你再怎么不愿意、再怎么不承认,那也还是我!” “他跟我姓!穿我家的衣服!学我族中恃强凌弱的家风,你说说,他老子怎么不是我!” “你就算厌恶我,也改变不了他是我儿子的事实,改变不了是从你肚子里出来的事实!” 令狐司的话,无疑是专挑着白玫最不愿意听的说,狠狠刺激了这个女人一把。 于是被戳到痛处的白玫反手狠狠扇了令狐司一巴掌,怒骂道:“滚......” 一家人处成了相看两厌的仇人,这放出让谁嚼了舌根都是极为笑话的存在,场上不乏看令狐司一家笑话的,甚至为了接着看这个笑话,周围的人都没有不带眼色的横插进去,而是跟其他护卫和魔修周旋着,一边周旋一般讥嘲令狐司这糟糕的一家三口。 作恶多端的人被围嘲起来当然不会有什么好听话, 什么“令狐司真乃绝人也!成不了事就罢,连妻子都不向着他,儿子也这般不成器!”、 什么“该!真该!这就是做恶的下场,夫妻离心,他活该!” 什么“这夫人细皮嫩肉想来也是被令狐司娇养的,如今真堪是大难临头各自飞,一家三口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很多很多,都是些不堪入目的恶言, 这些修士有的并不知道白玫的身份,毕竟过去五大家的传言已经渐渐隐没在了岁月里再也翻不出来,而那些知道的,也并没有对白玫有多少善意, 因为他们觉得,白玫如今肤白胜雪的貌美模样定是在令狐一族养尊处优处处受着优待而来的,夫君如此疯魔,生养的儿子如此嚣张跋扈,身处偌大一滩泥泞的大仙家中,出淤泥而不半点不染的人很少的, 此情此景中,这些人一个两个的都被令狐司方才一番毫无人性的所作所为给激的失去理智和冷静,只觉得白玫跟令狐司一定“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就算不是一路人,在这么多年的相处中,那也肯定是一丘之貉,谁也高洁不了哪儿去, 白玫若是真的敬爱白家人,早该在白家满门惨死时一并随着家族去了,为何还要苟活至今,还给令狐司生了个儿子。 所以在周围所有不知情的人眼里,白玫也是个恶人,是跟令狐司同床共枕、生养令狐权的恶人。 他们在骂,骂得肆无忌惮,声音一个接一个的传到了白玫耳里,很是难听,很是冤枉。 尤其是那句“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更是踩在白玫巨痛无比的点上,给她扎了狠狠一刀。 但白玫就是不管了,骂吧骂吧,反正他们都不知道,反正这里从来都不是她的家,眼前的两人也从来都不是她的家人,她的家人早就在数年前被一场大火烧了个干净, 那时的场景就如同现在一样混乱不堪,处处打斗厮杀,鲜血到处都是, 只不过唯一不同的是,如今被碾压着打的却是当年行凶的罪人。 令狐权现在的头是晕沉沉的,可心却是越跳越痛的,这是白玫第一次对他说这么多话,可却没有一句好话,每一句都要让他不认眼前这个从小见到大的男人为爹, 可不认的话,令狐权就没有爹了, 没有爹,他本来就不像家的“家”就更不完整了。 无措之下,令狐权动了动唇,抬起了手,有好多想说的话,想问问白玫究竟是不是她命令令狐问溺死的那个孩子,问问对方为什么要这么做,还想说不要让她生气了,一切都是爹的错,是姓令狐的人造的孽,跟她没有关系,那些人要杀也是杀自己这些人,不会杀她...... “娘......” 可是这么多话全都堵在了喉咙里,随着白玫接下来的话被扼杀在了舌根处,了无声息。 “你别叫我娘!我从来没有姓令狐的儿子!”白玫根本不给令狐权说话的机会,甚至都不再给他喊娘的机会,只见她松开抓着令狐司的手,指着自己嘶喊道:“我这辈子最后悔的,就是没有在生你那天趁着你还没哭出声的时候掐死你!让你活到了这么大,学了这个畜生一身劣根,成了这么一个烂人!” “反正你都要死,还不如死在我手里!都怪我!怎么那时候就把你生了出来......” “别说了!”岂料在这时,令狐寻从混乱里冲出来,只身护在令狐权身前,一边紧紧攥着身后青年发凉的手腕,一边朝着眼前的女子满脸痛色道:“你恨我哥,恨我家那么多人,那都是应该的!” “是我哥害的你们家破人亡,是我族人杀了你们全家,他们有今天确实是咎由自取!可是权儿是你亲生的,是你身上掉下来的肉!” “他什么都没有做,他没有害死你的家人,他还是你的家人!” 令狐寻攥着令狐权的手很用力,但却隐隐发着抖,他哀道:“你们两个的仇怨,何苦害到孩子身上!” 何苦害在孩子身上? 何苦让一个孩子被父母之间的过节过了半生荒唐? 令狐权从来没有见过白玫这副癫狂的模样,他记忆中的娘一直都是清清冷冷,不管任何事,对自己对爹对令狐问以及令狐一族所有人都是冷眼不给予理会的态度,冷的就同传闻中那个折云峰三长老那样。 白玫第一次对令狐权收敛起眼底那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时,就是令狐权被测出冰灵根的那一日, 那天白玫破天荒的夸了他一句不错,并说折云峰有个三长老,若是能得他所教,也不会白白浪费了这般好的资质, 所以令狐权心里才会崇拜三长老,实则是觉得只要能拜入三长老峰上,白玫就能再多一些好脸色, 可事到如今,令狐权忽然有那么一瞬,明白了或许白玫那时夸的并不是自己, 而是自己身上终于有了不同于令狐一族的特征,终于有了族外之人的星点特性,也终于有了白玫不那么厌恶的地方。 令狐权好像突然知晓,也早该知晓,无论自己如何努力,如何争强好胜,怕是永远不会得到爹娘的赞赏,更不会得到像寻常人家那样阖家团圆、慈父慈母的场面, 因为生于令狐司的强迫凶残和白玫刻骨铭心的恨中的令狐权是不配的, 令狐司讨厌令狐权的无能, 白玫厌恶令狐权的一切,血脉,姓氏,包括身上穿的这一身火红外袍, 令狐权一直不愿意承认旁人口中对自己“爹不疼娘不爱”的嘲笑,然而时至今日,他自己脑海中却真真实实回荡起了这句话,震耳欲聋,锥心刺骨。 他最后一声没有喊出口的“娘”,最终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咽了下去,不再说出口去恶心白玫。 “哥!你别跟她吵了,现在不是争什么的时候,我们现在快走!快走!”令狐寻强逼着自己冷静下来,心中还痴心妄想着能让令狐司赶紧跑,躲过这万人剑指的必死一劫, 可好言相劝却换来了令狐司的一声怒斥:“你还有脸出现在我面前?要不是你当众丢人现眼,拖了我的后腿,不然我早成了事,都怪你!” 第773章 让开 “你滚!我没你这个废物弟弟!令狐一族没你这个废物!你不配姓令狐,滚!” 面对令狐司的怒斥,令狐寻眉眼淬着哀苦,手中紧紧攥着身后侄儿的手腕,看着眼前同记忆中那个寡言内敛的青年模样大相径庭的哥哥,越看越是陌生,越看越是心痛,痛到不知道该朝面前人说些什么,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好像无论他再做什么,都没法再改变如今这个场面,也无法再改变眼前这个如疯似癫的人。 “令狐司!你恶事做尽,残害无辜!能有今日便是你咎由自取!” 这时,令狐一族最后的护卫死的死、重伤的重伤,再也没有为令狐司效命的能力,而那些被萧玉书和桑禹、丹华兜底拖住的那些魔修也拦不住周围要齐心围攻令狐司的修士。 所以渐渐的,那些之前被令狐司要挟住没法反抗的修士带着满腔怒气,尽管身上还有些伤口,可却也消磨不掉要将令狐司除之后快的决心。 他们一个个围上来,将令狐司几人围在中央,形成了一堵旁人无法轻易冲开的墙。 有人以剑尖对向前方的令狐司,无比愤懑道:“天道好轮回!我等今天就要替天行道,除了你这个孽障!” “孽......障......”令狐司在口中细细回味了这个旁人用来咒骂自己的词,神情平静了下来,后又忽的轻笑出声,对着面前一众指向自己的剑和那些人,仰天大笑起来:“骂得好啊!真好啊!” “曾经他时峥风光无限时你们夸他人上人、天骄心杰,为那女子叛入魔界时你们就骂他孽障,骂得真好!” “如今,这话也被你们用来骂在我身上了。”令狐司像是颇为满意般,点点头道:“骂得好!” 沈长空抹了把脸侧沾着的血,厉声道:“令狐司,休要怪我等不念过往同窗之情,是你自己自作孽!” 令狐司却在这时舒展眉宇道:“你我哪来的同窗之情?同你们相与甚好的从来都是令狐寻这个不学无术的废物,而不是我。” 柳如兰强压着拿剑捅过去的冲动,大喊道:“混账!你把白玫放开!” 令狐司非但不放,反而还把白玫抓的更紧了,挑衅般朝着柳如兰昂首道:“为什么放开?这是我的妻!是令狐本家的夫人!” “要与我同生同死,白头偕老的夫——人——!” 后面的话他几乎是朝着白玫一字一顿咬牙说出口的,说的白玫一对细眉被恶心成了死结, 柳如兰也被狠狠恶心到了,胸腔被尖锐的恨意充斥住,气到握着剑的手都在发抖, 什么夫人? 这些年来白玫同金丝笼里的鸟雀有什么区别? 她们三人明明以前是多么要好的姐妹,却一个选择留在了学府避世不出,而另一个被灭了家门、还被罪魁祸首关到了一方院子里熬了一年又一年, 唯独剩柳如兰一人在世间独行,最后落居到了曾经最不屑一顾的、必须要在不熟悉的地方居住的玄天宗上, 她们本可以一起呆在白家,闲来无事喝茶说笑,逛逛夜市漂亮的花灯首饰,穿着好看的衣服去听外面的戏、放纸鸢亦或是御剑并肩,在高空畅快飞行, 这一切,全被令狐司毁了个彻底! 柳如兰看着眼前自己恨了多年的仇人和想了许多年的闺中好友,情绪冲动之下她嘶喊一声,可就在要冲过去的时候却被白玫一声喝止住。 看见柳如兰的那一刻,白玫有些不太认识,因为记忆中那个在自己同岑黎身边身形最娇小的姑娘在那么多年的沉淀和一峰长老的位子上已经褪去了大半少女风华和青春意气,变得稳重锐利,变得能独挡一方、多了几分外面人世的烟火,想来应是比自己过的很好, 白玫以往在三人面前一直都是以长师姐的身份自居,情绪稳定,喜怒不形于色,沉稳自持,这么多年来面对令狐司也是一样,不哭也不闹, 而如今,时隔多年再同柳如兰再见,哭和委屈什么的,白玫原是想忍住的,不想让对方看见自己狼狈不堪的模样,可她刚张开嘴,刚强忍委屈苦痛发出一声勉强发冷静的声音后,泪依然夺眶而出,顺着脸颊不断落下。 “愣着做什么!动手啊!”白玫的泪再也抑制不住,大喊哭喊道:“现在不杀他,你们还想等什么呢?” “那么多人死在他手上,你们难道还要念着那两年吗?那两年跟那么多无辜人命比起来都算什么?” “动手啊!” 白玫的话仿佛一声声警醒,重重响在那些曾经跟令狐司一起求学的人的耳里。 而柳如兰看见白玫哭,自己的泪也早已抑制不住,她更是随之大喊一声:“老娘绝不会放过他!” 话落,柳如兰足尖蓄力点地,却在刚要冲出去时被青云一把拽住甩到了后面, 懵神中,只见沈长空几人持剑,回头朝柳如兰沉声道:“男人的事情,就让男人来解决。” 末了,这位昔日同窗在转头上前时低声道:“你找机会,把白玫救出来吧。” 闻言,柳如兰终是忍不住伸手用力抹了把眼泪,道:“多谢!” 人群之外,桑禹还站在一旁打枪,打枪打累了就停下手歇息片刻,恰好看见了柳如兰抹眼泪的场面,于是顺嘴朝身旁的沐辰道:“沐师侄,你师尊这么伤心你怎的不去哄哄?” 狼尾青年持剑而立,头发被风吹乱了些,衣服也有几处破损,不过伤的不重,他被桑禹这么一说,从头到尾一直紧紧抿着的唇松了松,然后低声道:“不会。” “你不会?哎哟——”桑禹唏嘘道,“你这样可不行啊。” 说完,他又怕对方误解自己的意思,继而又补充道:“师叔不是说你这个徒弟做的不行,而是说你不会哄人,不会说些姑娘家家爱听的好话,往后可怎么找道侣啊?” “小姑娘都喜欢听花言巧语的,你看胡......你六师兄,多招小姑娘喜欢。“ 沐辰握着剑的手指动了动,低声道:“不找姑娘。” “不找姑娘?你不找姑娘难不成还想学折云峰上那个找男人啊?嘶——,倒也不是不行,就是你师尊脾气太凶了,到时候指不定要把那小子给打成什么样,你还是先别找了......” 桑禹说这话的时候一直忙着低头给自己的枪装子弹,没顾得上看身旁青年的神情,自然也完美的错过了对方那双深邃眼眸里藏匿着的狼一样的野性光亮。 沐辰垂眸看着身侧弯腰专注于手上枪支的男人,薄唇轻动,似有话想说,可却又被对方小心呵气擦拭枪身的动作给挡了回去。 那样小心翼翼、视若珍宝的模样让不善言辞的小狼好不容易在心里聚拢起来的话顿时化作一盘散沙,再也聚不起来。 好像这人什么都不会注意,粗心大条,全部心思都用在了自己身上那些奇奇怪怪的物件儿上,再也不会上心其他的, 所以完完全全错过了旁人好些年隐晦的心思, 眼下也是...... “让开!” 沈长空看着眼前人,虎目圆睁,呵斥道:“令狐寻,你给老子让开!” 而令狐寻面对眼前曾经一起上学、吃饭甚至是一起做年夜饭的故友,神情也是不同于往常的沉重:“不让。” 他知道令狐司能有这一切都是咎由自取,也知道令狐司今日必死无疑, 可是, 令狐寻回想以前小时候,每次自己练不会剑、学不会法术不得父母重视被冷落时,都是少年时期的令狐司沉默着一遍又一遍掰正自己错误的姿势,将几个简单的剑式从天亮教到天黑, 令狐寻会的一切,大部分都是令狐司亲手教的,虽然仍是比不上令狐司这个师父厉害,却也是令狐寻这辈子仅有的能耐, 因此, 即便是令狐司注定要走这一遭,令狐寻仍痴心妄想般想站在他这边,不会抛弃自己喊了几十年的“哥哥”。 见令狐寻如此执迷不悟,沈长空深吸了一口气,仍是强压怒意道:“给老子让开!都这种时候了,你还分不清是非吗!” 令狐寻将令狐权牢牢挡在身后,站在令狐司前方,手中剑对着曾经的故友们,他悲笑道:“我分的清啊,可那是我哥啊。” 柳如兰大骂道:“你是不是缺心眼儿!你哥都不要你了,你还帮着他做什么!” 令狐寻眸中有泪,声线颤抖道:“我还要我哥啊!” “你们不是要打吗?别在这儿说废话了!别管我了!我们现在不是站在一边的了!” “来啊!”他喊道。 曾经那个不管令狐一族如何横行霸道、如何嚣张跋扈都会站在玄天宗和学府这边的男人头一次站在了自己该站的地方,站在了自己姓氏的这一方。 沈长空被他气的胸膛剧烈起伏,其他曾同令狐寻有过交情的人也被气的不轻。 围着令狐司的修士看似很多,实则大部分已经筋疲力尽遍体鳞伤,声声的讨伐之言也不过是强撑着气势,就算有受伤轻微的,那也是被自家长辈牢牢护在身后的小辈,修为上完全没有同令狐司这个元婴巅峰修士的一战之力, 元婴之上的修士,但凡精进一分,那相差的实力是绝不容小觑的, 所以现在还能够打的沈长空几人看似数量多、修为也属于佼佼者,可却也是没有多少把握能够胜过令狐司。 令狐司这些年的要强可不是嘴上说说,能在提倡强者为尊的令狐本家稳坐家主之位的人,必定实力过硬,更别说手里还挟持着白玫这个女人,使得沈长空几人在打之前更加畏手畏脚, 更别提还有令狐寻这个拎不清的要捣乱, “你他娘的还真是......”沈长空的话还没骂出口,令狐寻就已经率先出手,一剑划断了沈长空的几捋头发。 “爹!当心!”沈绾竹被吓了一跳,连忙大喊道。 这下沈长空是被彻底激怒了,上去对着令狐寻就是全力一拳,捶的对方面露痛色捂着腹部倒退好几步。 令狐寻痛着,却是笑出了声:“你早该这么打了。” 沈长空怒道:“少他娘的废话!来啊!” “小叔叔!我跟你一起......!”令狐权见状,自己也拔出了剑,本想跟着令狐寻站在一起,却被令狐寻一把扯住狠狠甩了出去。 令狐寻这个看起来细皮嫩肉的小叔叔在这种时候爆发的力气惊人,竟硬生生把令狐权甩了老高,摔到了人群之外。 不过这时所有人的心思都在令狐司赶紧死上,没人会注意这么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毕竟唇亡齿寒,只要令狐司一死,令狐家剩下的人皆为强弩之末,不足一提。 所以令狐权结结实实摔在了地上后,直到匆忙爬起来都没人去管。 “小叔叔!爹!”他惊慌失措的大喊着,喘了几口粗气。 望着从前方围得水泄不通的人群中时不时响起的剑身碰撞声和水火相撞的场面,令狐权顾不得身上摔得多疼,赶紧捡起了剑,正欲再次冲回去时却又被人拦住。 “让开!”令狐权看着面前出现的拦路人,举剑声嘶力竭道。 “不让!”沈绾竹也持剑硬声道。 “令狐权,你别过去了!你再过去,我爹会连你一起打!”沈绾竹鲜少奉劝人,可此刻她还是劝了。 谁知令狐权不仅不听,还毫不客气的吼道:“你给我让开!不然我连你也一起打!” 沈绾竹只皱眉道:“若是打,我岂会怕你?” 令柔叹气道:“令狐少主,这个时候你该好好为自己想想了。” 想什么? 还要他想什么? 爹、娘、小叔叔, 令狐权在这世上唯剩的血亲都在被围在那里,说不准他再晚一步进去,其中的一人或者两人就要血溅当场再也站不起来了, 这还要他为自己想什么! 他的家就在前面! “滚开!”由不得多想,令狐权当即持剑打上去。 沈绾竹见他如此油盐不进,低啧一声,丝毫不惧的上前以剑相迎。 第774章 被你爹杀死了 沈绾竹的剑术造诣不低,虽不及的上沈修竹精炼高超,却也是厉害,但在自小便被严格要求的令狐权面前还是有点不够看, 刚交手没几下,沈绾竹就明显感知自己虎口发麻甚至发冷。 这个时候的令狐权兴许为了爹娘不会顾及学府那段朝夕相处的交情,下手很重,可即便明知如此,沈绾竹还想继续挡。 沈修竹同寒允卿在方才打斗中耗累不少,玄天宗其他小辈也是累的拿不起剑来, 只有沈绾竹屡次想出去迎敌却被沈长空和大长老拎着后衣领丢回安全的后方,不允许上前拼杀。 所以她现在是最有力气的那个,总要站出来挡上一挡。 令狐权还在嘶喊,让沈绾竹赶紧让开,不然别怪他无情心狠。 话虽然是这么说,可其实其他人都看得出来,令狐权的心已经不狠了, 沈绾竹以前又不是没有被他打过,之前在秘境里,还没有结丹的令狐权打得可比现在结丹之后的狠辣多了, 那时少年的剑式,冰冷无情,一招比一招狠辣,一招比一招不留余力、全是奔着取人性命来的, 秘境里的人没有能在他手底下安然活过几招的, 可如今沈绾竹同他来回交手了不下数十次,出了手中剑被冰灵根冻的发麻、打得有些费劲外,再没有旁的伤势了,身上连皮都没破。 沈绾竹虽然自傲,但却也是知道自己几斤几两重的,知晓自己跟对方实力的真实差距不止于此, 所以也知道令狐权留手了 而令狐权的留手明显到连一旁的黄莺都瞧了个清楚, 她实在是不忍,觉得眼前青年苦苦挣扎的样子甚是尤为哀哉,因此出口劝道:“令狐权,你别费力气了,我们不会让你过去!” “就算沈绾竹拦不住了,还有我,还有大师兄沈少主,我们好多好多人,都不会让你过去的!” “谁来也别想拦着我!”令狐权终于爆发,一招将沈绾竹挑飞,想趁机冲过去,可却又被胡先一脚给从半空踹了下来。 胡先的神情依然是往日那般懒散,而看向令狐权时那双风流潋滟的眼眸却多了几分无奈。 他低叹道:“知道你想干什么,但是抱歉,还真不能让你过去。” “那是长辈之间的恩怨,你若再掺合进去,怕是要保不住命了。” 令狐权却气极道:“我管他什么恩怨!我爹要死了,我小叔叔也要死了!这种时候我还怕死做什么!你给我让开!” 胡先没说话,可持剑挡在前方的动作依旧不改,决心毅然。 不止如此,他身旁陆陆续续站过来了人,黄莺、陈雪、周叶......方才被挑飞的沈绾竹再次同令柔站在了前方,几人并肩而立,挡在令狐权面前,就是不让他过去找死。 开什么玩笑! 令狐司是必死的,可令狐权还有留存的余地。 “不准动!在往前走半步,我就要开枪了!” 桑禹的枪威吓性的对准令狐权,仿佛他再靠近一步就要开枪,可枪在瞄准令狐权时是没有上膛的。 “令狐权,你爹都疯成那样了!你再过去,保不准他连你一起打。”陈雪忧心道。 “杀”这个字太过可怕,陈雪还是用了“打”,但事实不是把话说委婉些就能避免的,而执迷不悟的人也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被醒的。 令狐权没有再废话,浑身气息冷的骇人,二话不说便同这些拦路人打在了一起。 曾经在学府像普通人一样相处久了,令狐权时不时展露出来的莽撞总让人忘却了其冰灵根的资质,忘却了对方也是令狐一族新一辈的佼佼者。 身经百战、经验丰富的佼佼者不应在学府里那般莽撞。 可那时是令狐权第一次接触那么多同自己年龄相差不大、心性活泼纯率的小辈,是第一次跟这些人安安稳稳、没有待不了几日就必须打打杀杀的相处, 所以在学府里的那段时日,是令狐权最笨拙撒泼的时候,也是唯一能够脱离令狐本家、可以把剑收起来跟人说话的日子, 一条独木桥走的久了,看见身旁赫然出现一个阳关大道,总会觉得耀眼夺目的难以直视,更不知道怎么走。 令狐权一开始就没有走在骄阳普照的地方,而现在面临这个黑白交界的岔路口,他仍旧是选择自己一条阴路走到头,哪怕路的尽头是无边无际的暗。 “别管我了!” 时隔多年,冰灵根的气场再次大开,同样的令黄莺他们顿觉凌厉逼人,可不同的却是眼前的青年眼中再也不复以往的浓重杀机,取而代之的是沉痛和自暴自弃的悲哀。 令狐司说的没错, 令狐权生在令狐家,姓这个姓氏,那即便是死,也该是这个罪孽深重的族氏的鬼, 一只恶鬼。 “令狐权!” “哎呦!” “哎……” 拦路的几人被他尽数挑开,唯剩令柔和胡先两人跟其周旋着, 他们没怎么还手,面对令狐权的攻势也只是一昧的闪躲,然后在其即将靠前时在把对方拖回来,很是游刃有余, 游刃有余的叫令狐权越发暴躁:“再敢拦我,别怪我不客气!” 胡先只道:“客不客气也无所谓,反正你怎么也过不去,与其白费功夫,你不如好好想想今日之后你该何去何从。” 他说的无疑是对的,是出于一个旁观者理性的考量,是一个明眼人的劝告。 可惜清醒话入不了不清醒人的耳,令狐权满心都是还在前方苦战的令狐寻和令狐司,以及备受牵连的无辜的白玫。 令柔心里也算得清这笔荒唐账,所以也道:“少主,你冷静些吧。” “冷静?你让我怎么冷静!” 令狐权喘着粗气,双眸猩红:“我爹娘叔叔都在里面!都要被打死的,你让我怎么冷静!那是我的家!是我的……” “啪!” 他后面宛若困兽戾嚎的声音被突如其来的一巴掌给扇断在了嘴里。 令狐权被这不留余力的一巴掌给扇昏了头,原本因为冲动发狂而充血的眼睛骤然一怔,整个人在原地踉跄了好几步才暂停。 这一巴掌用了萧玉书十成十的劲儿,扇的他自己掌心都发麻, 无法忽视的手麻之中,更加强烈的,是萧玉书满腔恨其浑浑噩噩不堪自醒的心情。 看见来人,令狐权先是一怔,随后等晕圈的大脑彻底将面前这张愤慨中透着张扬意气的脸同记忆中那个总是闭着嘴、惯是不爱理人的少年面庞渐渐重合在一起后,他才认出眼前这个萧玉书来。 “萧玉书……”令狐权猩红一片的眼眸里被面前突然出现的一抹白洁占据,他下意识叫出了这个名字。 这个名字他异常熟悉,哪怕是死都没法忘却。 令狐司年少时被“时峥”鞭策刺激,一辈子心神不宁, 而令狐权过往数十年耳边都是“萧玉书”这个名字, 是同样的从未见过却已经将名字拆烂入腹的熟悉, 或许是太熟了,熟的入心, 因此每次令狐权从嘴里喊出这个名字都活像是从心里将其扯出来,流着血在牙关咀嚼才能吐出来, 所以过去令狐权在面对萧玉书时从来没有过纯和友善的语气,绝大部分都是深恶痛绝, 可从深恶痛绝到后面的渐消渐息也仅仅是学府那一年半载, 令狐权在没见到萧玉书之前,所有对他的印象都是从族中长辈道听途说来的。 他们说萧玉书不过一个被三长老捡回来的孩子,性子孤僻冷漠,若不是得了三长老的悉心教导怎么会以水灵根的普通资质就能在玄天宗名声赫赫, 他们说原本三长老要收的弟子是他,结果却因为萧玉书临时变卦,不要令狐权了, 他们说令狐权必须要争气,有朝一日必须要打的萧玉书一败涂地,这样才能给令狐争回脸去, 他们说了好多好多,多到后面的令狐权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自己过去执着于同萧玉书一较高下, 但自己好像从来没有成功过,在学府里,在萧玉书的面前,自己更多的是丢脸, 令狐权曾经也郁闷, 明明都是第一次来到那个孤岛上见识那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明明都是差不多的岁数, 为什么萧玉书做事永远都是从容淡定,好似一切都有足足的把握? 令狐权不明白,一直到现在都不明白,可在看见对方手中那把墨绿、还燃着火的大刀后,他好像忽然又明白了, 原来竟是这样的, 这人居然还有两副面孔, 尽管匪夷所思,可事实就摆在他眼前, 萧玉书同欧谢特就是一个人, 若是放在别的时候,令狐权一定要逮住这个机会好好大声嘲笑嘲笑萧玉书。 笑话他“做”另一个人的那些时日出的丑跟笑话, 笑话他身边那个时望轩过去那些被耍的团团转的日子, 笑话他当众被男人摁着脑袋亲的狼狈和羞臊, 以及, 笑话对方曾经在秘境里的确是打不过自己, 原来在萧玉书身上,令狐权也是赢过的, 只可惜, 一切都太晚了, 令狐权如今只得将手中剑攥到最紧,然后缓慢的、轻颤着把尖端指向萧玉书的面门,然后像两人之前在秘境里初遇那样,神情逐渐犀利狠辣。 他戾声道:“找死吗!” 萧玉书看着眼前拼命想要上去自取灭亡的青年、这个子承父业同样的炮灰小反派,心里除了叹气还是叹气。 子承父业, 时望轩承了时峥的主角气运, 令狐权承了令狐司的反派命运, 都是命, 可老天非要把一人捧得那么高,把另一人踩到最底。 “你不能再过去了,听我一句吧。”萧玉书手中的刀插在地上,并没有跟举剑的令狐司形成针锋相对之势。 萧玉书本是好话, 可令狐权听此之后却指着他大吼道:“这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凭什么管我!” “好心当成驴肝肺的东西 你是不是听不懂人话?”另一边以剑撑地的寒允卿头一次脑袋灵光了些,朝令狐权痛批道:“要是不拦着你,你就要去找死了!” 连他身边的沈修竹也苦口婆心道:“令狐权,我们并没有在害你。” 令狐权现在还哪里听得进去什么为他好的劝言,只觉得这些人是前所未有的烦。 “我用的着你们好心?用着得着你们管我!”他说着,突然哽咽了一下,几乎是歇斯底里道:“我爹要死了!你们不让我去救他!” “要是你爹你会在这儿眼睁睁看着吗?” 面对令狐司的质问,其他人都陷入了沉默, 唯有寒允卿这个一向说话直来直去的直愣子在深吸一口气后脱口而出道:“我怎么知道?” “我又不记得我爹长什么样子、叫什么名字,我又没在他身边长大。” “我爹早死了!我都不知道他是谁,”寒允卿好像是累了,累极了,所以声音有些嘶哑,他竭尽全力喊了一句:“他早被你爹杀死了!” 这话一出,情绪再激动无比的令狐权忽的静了,似乎是海面的汹涌被人硬生生压住,然后归于死一样的寂静。 寒允卿以前不是没有想过自己父母是谁、长什么样子、叫什么名字,只不过无论怎么想,他都知道是无用功,没人会知道,也没人会告诉他。 连师尊都只说当初是在一堆流民中捡的他,名字也是随意取的。 寒允卿小时候还傻愣愣的相信过小孩儿都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为此还特地在静心峰上找了个有缝儿的石头,日日守着,看其能不能蹦个小孩儿出来,然后抱给青云让其给自己添个师弟作伴儿。 但人总归会长大,听峰上其它弟子热切讨论自己上山拜师前家里父母如何细细叮嘱关照什么的,他也会羡慕, 尤其是沈修竹有个虽然不怎么稳重靠谱却事事念着自己一儿一女的父亲, 寒允卿一直挺想要个父母来着,因为在山下看到人家一家几口待在一起说说笑笑很热闹, 他不是什么矫情人,所以想要什么、羡慕什么从来不会说也不会表现出来, 但心里边总是有的, 想要家的愿望, 一直是有的。 不过这个念头在寒允卿发现令狐权在家里如此糟糕的处境后竟舒心般觉得“父母”其实有也好没有也罢, 要是父母都冷成令狐司跟白玫这样,那边寒允卿没有那可真就是阿弥陀佛了, 所以他一直都是拿令狐权来变相安慰自己的, 可直到今日寒允卿才茫然得知,原来自己曾真的有个家,有个爹娘,甚至还有个姐姐。 第775章 你爹真不是个东西 但寒允卿知道自己拥有的时候却已经失去了好多年, 在他记忆朦胧时,他早就失去自己的亲人,忘了自己的名字,忘了自己的出处门第,更忘了属于爹娘的一切。 此时此刻,罪魁祸首的儿子就站在自己面前,被一堆人堵着,不让去送死。 对于令狐权,寒允卿本可以选择除之而后快,以此来作为报复让令狐司这个罪人也感受感受失去亲人的痛苦, 可惜, 令狐司根本不在意令狐权的死活,而寒允卿也不姓令狐, 他做不到, 不像沈绾竹他们那样横挡在令狐权面前已经是寒允卿对亡故的父母最大的顾念了。 “你说你爹在里面,你爹要死了,可是我爹已经没有了!”寒允卿红了眼眶,绷着情绪道:“好多人的爹都没有了,都是被你爹害的!” 他强忍鼻间不知为何涌现出来的酸涩,指责道:“你说你想要家,想要阖家团圆,但是多少人的家被你爹毁了!多少人的爹被你爹杀了?你、你知不知道!” “你说啊!你知不知道!” “你怎么会不知道?你杀的人也不少,你杀他们的时候有想过他们的爹娘吗?你又想过吗!” 寒允卿的语气从一开始的强烈谴责逐渐演变为无措的哽咽, 他在想,若是自己有爹娘,会不会脾气就能好些,也就不会像以前那样因为性格阴晴不定导致玄天宗没几个敢靠近自己、同自己交友嬉闹的朋友。 可是无论再怎么想, “若”这个字注定寒允卿的一切妄想都是镜花水月一场。 过去自己期望了那么些年的东西,等到恍然惊觉自己曾拥有过时却早已化成了皑皑白骨, 那还不如不知道! “我……” 令狐权被寒允卿一连串的质问给彻底问住,神情僵硬再也说不出话来。 而寒允卿的话还在继续,他胡乱抹了把眼睛,然后继续嚷道:“你以为我们想管你啊!你以为我们是闲的吗!” 寒允卿情绪一上头,冲动之下把手里的剑丢在地上,随即在身上胡乱翻找了一通,像是在找什么东西,只不过翻来翻去没有找到。 急得他原地跺了几下脚,然后转头去翻沈修竹身上的锦囊。 掏了几下后,寒允卿掏出来了一张照片, 是当初离开学府前,岑黎在班里给众人拍的合照。 寒允卿一手拿着照片,另一手指着一众人里面那个穿着校服表情不屑傲慢的少年朝令狐权吼道:“你他娘好好看看,我们为什么拦着你!” 照片里,班里少年少女全都扬着笑,唇红齿白,神采奕奕的看着摄像头,手里比着岑黎这个老师刚教的、不怎么熟练的“耶”, 其他人都勾肩搭背笑的很灿烂,而令狐权却比着别扭的手势,表情也是极为别扭拧巴,好像不大习惯这种场合,神情不耐烦的似乎巴不得赶紧结束。 反正落在旁人眼里,令狐权是对合照纪念这种东西极为嗤之以鼻、不屑一顾的, 可或许也只有本人知道, 在照片发下来后,夜深人静时,令狐权对着墙上的夜明珠手里拿着这张照片看了一遍又一遍,一直懊恼自己那时候怎么不笑一笑,看起来怪不合群的,毕竟连一直木讷的令狐问唇角都扬着…… “我他娘要不是因为这个,早就过来一剑捅死你了!”寒允卿攥着照片的手很用力,用力到颤抖,末了他哽咽道: “凭什么……凭什么你爹对你那么不好、做那么多孽,你还要护着他,凭什么我爹娘就要被你爹杀了……” 寒允卿后面的话实在说不下去了,越说越是没完,这些年憋在心里的事情太多,陈年发旧的委屈是说不尽的,他的双眼早已被泪水模糊,能看清的只有令狐权身上同令狐司这个杀父杀母仇人一模一样的火红衣袍,越看越扎眼。 以前他们都说寒允卿脑子有问题, 可现在, 寒允卿无比坚信,令狐权的脑子才是最有问题的那一个。 不止他, 所有人都这么觉得, 可有人偏偏还站在令狐权这一边,即便是无能为力, 被时望轩一脚踩住的令狐问趴在地上怎么挣扎都起不来,只能眼睁睁看着令狐权独自一人同那么多拦路人抗争,然后一直落于下风。 “放开我!” 令狐问浑身都在用力,只是脸却没有憋的通红,而是过分苍白,身上还有未愈合的伤口, 那是之前因为反抗而被令狐司打出来的,很重,再多挨几下连幻境阵法都不用进就能直接没命了。 “我要是你就老实待着,免得一会儿连跑都没力气跑。”时望轩冷冰冰的声音从上方响起,落在令狐问耳中十分清醒。 相较于令狐权的不理智,令狐问一直都是最清醒的,心里有一笔明白账,即便是摔下来的时候错过了许多事情,但在看到令狐司被众人团团围住那一刻,令狐问心里也清楚,一切都该结束了, 令狐一族终于要完了, 这个“终于”对于被冠以令狐姓氏的他来说很是矛盾,似乎有些幸灾乐祸、无比期待的意味, 这很正常,毕竟令狐问的父母血亲也都死在了令狐司手上,尸骨无存,被火烧了个精光。 而此时此刻,看着令狐司失道寡助,令狐问心里满身痛快,可这种痛快在目光触及到另一边遍体狼狈不复曾经尊贵的令狐权后尽数化作了悲哀。 人人都想报仇,都想让令狐司死,都想灭了令狐这个横行霸道的族氏, 令狐问也想,无时不刻都在想,可是这个族氏之中有一人却是他不想的、是希望能得个后半生安宁的, 可眼见令狐权这样,令狐问也是满心无可奈何, 有时候事情就是这么该死, 令狐权为什么非要念着那点不值一提的狗屁亲缘关系! 要是他也能站在这些人的战线上那该多好,一起除了令狐司,往后还能在世上留有一存之地。 “令狐权,你听听,”萧玉书的心情并不轻松,他大声道:“你爹真不是个东西!” “杀亲杀友杀子,你爹真的不是个东西。”他唇齿清晰,一字一顿的说出口,为的就是故意让令狐权听个清楚,“他就是该死!” “你闭嘴!”令狐权不想再听下去,他爹是个什么样的人,没有人比他自己更清楚,但他就是不想直面这些,哪怕是装聋作哑,一错再错,他也不想再听什么劝阻话。 没有人能叫醒一个装睡的人, 这个道理此刻伴随令狐权的执迷不悟赫然跃于萧玉书心头,让他忍不住恨铁不成钢似的低骂了一句。 既然叫不醒,那就硬生生打醒这个人! “那好,你懒得听,我也懒得多费口舌。”只见萧玉书左右活动了下肩颈,手中大刀拔了出来,刀身蔓延起炽烈火光。 他朝后方几人侧头道:“都躲开,他不是要打吗?那就让我跟他打。” 萧玉书身上修为的气息变化胡先同令柔都感知得到,虽然惊讶但很是放心,其他人虽然有些犹豫,但出于对三师兄和‘欧谢特’的信任,所以他们还是默默退开,给萧玉书让出了发挥的余地。 令狐权见他终于有了闭上嘴的打算,随即也不止是嘲是涩的低笑了下,手中剑也冒起了寒光。 萧玉书收敛起那些源自不忍、同情的无奈,换上一副严阵以待的神情,朝他道:“你不是一直都想跟我堂堂正正打一场吗,现在有机会了。” “我不装别人,你不用费尽心思找我,我们就在这儿打一场。” “我若是输了,甘拜下风,再也不拦你找死的路。可若是你输了......”他目光定定道,“你们家不是一直崇尚什么强者才有话语权吗,要是我赢了,不让你去你就是撒泼打滚也不能再进一步。” 萧玉书的意思万变不离其宗,令狐权怎么可能听不出来,只不过这种时候他反倒沉默了。 安安静静地一反刚才发狂嘶吼的模样, 这让准备动手狠狠打其一顿清醒的萧玉书有些意外,以为自己还没动手呢令狐权都清醒了, 结果下一秒却听眼前红袍戾气青年突然仰笑道:“以前不是早打过了么?秘境的时候你可是被我打的还不来手,鼻青脸肿的好不狼狈。” 他似是挑衅般朝着萧玉书肆无忌惮的挑眉道:“那时我可是差一点就打死你了,你莫不是忘了?” “手下败将。”令狐权笑的张狂,颇有得意之势头,可眼里藏匿的光却是苦的,哀的。 我过去那般对你,眼下你可千万别留手...... 谁还没个心眼儿,谁还没个脑子, 论心理年龄萧玉书不跟在场的长辈比,但这一群小辈他还是能轻松碾压的, 不就是说话激人嘛,谁不会呢? 因此萧玉书也佯装微恼,冷笑道:“今时不同往日,你说这话前可得仔细掂量掂量你我的差距。” 令狐权早早掂量过了,不就是对方的修为高到自己看不透而已, 但那又如何? 缺心眼儿的人,他照样挑衅:“有什么好掂量的,我还记得你当初脸被扇肿的样子呢,丑死了。” 萧玉书也怒笑道:“丑?我丑也有人喜欢的紧。” 因为陷入梦境阵法里而错过好多事情的令狐权以为他是在说之前学府里给他送情书的姑娘,因此嗤笑道:“谁没有呢?哦,你师弟收到的可比你多多了。” 却不料萧玉书居然笑的更开心灿烂了,大声道:“对!没错!你怎么知道我们俩成了!” 令狐权:“......” 令狐权:“?” 谁会料到萧玉书会当众蹦出来这么一句, 黄莺没料到,胡先没料到,被踩在脚底下的令狐问没料到,依照萧玉书的话把令狐问踩在脚底下不让其捣乱的时望轩也没料到,所以所有人都愣了, 令狐权也懵了,但就这么点懵神没反应过来的功夫,他就被趁机突然闪身上前的萧玉书重重抡了一拳, 这一拳头还带着火星点子,砸在令狐权小腹上火辣辣的,丝毫不留余力的打击让他霎那间疼的没直起腰来。 然就是这一次弯腰,令狐权就再也没起来。 两人动刀动剑,结霜点火的对峙之状让所有人见之都以为双方免不了一场恶战,萧玉书同令狐权的新仇旧怨一起算,怎么着也的大打一场,手下不留情的那种, 却没想到举起刀威风赫赫的萧玉书一开始就没秉着同令狐权正儿八经交手的心思, 那把染着火的大刀随意一丢,他直接撸起袖子朝着令狐权就是一拳, 不安套路出牌的样子又让其他人眼前一懵,令狐权更是懵上加懵,被打的倒退好几步后还没站稳就又被萧玉书一脚踹倒, 倒坐在地上的时候,红袍青年还眼神茫然,蒙蒙的看着站在眼前的萧玉书双唇微张着说不出话来。 这种出人意料的场景谁也没料到,所以场上人都愣住了, 唯有时望轩笑了,一副“我就知道”的自信模样。 其他人或许还没彻底从“萧玉书就是欧谢特”的惊天大料中缓过神来,自然也没法把“欧谢特”的不正经和吊儿郎当安在一直克己复礼、清冷自持的“萧玉书”身上, 违和容易让人预知出错, 所以时望轩之前才会在萧玉书身上栽了这么多坑, 不过现在, 终于是轮到别人被萧玉书明目张胆的坑一把了。 “你他娘的......”令狐权被萧玉书扯着头发踹屁股,被踹的怀疑人生,想躲奈何头发被人从后面死死薅着,动弹不得,想还手却又直不起腰来。 令狐权就这么莫名其妙的被萧玉书逗狗似的当众溜着踹了一圈儿,十分憋屈的处境让他憋红了脸,忍不住低骂道:“能不能好好打!这么卑鄙做什么!” 紧接着,头顶上响起萧玉书凉凉的声音:“这就卑鄙了?我更卑鄙的还没使出来呢。” 说完,萧玉书就脚下一个巧劲把令狐权给绊倒,末了还不忘补上一脚把人彻底踹翻在地。 “萧玉书!”令狐权终于火了,刚想从地上爬起来却又被萧玉书用力砸了一拳, 一拳只够让令狐权脑瓜子嗡嗡几秒闭会儿嘴的,不够别的,所以萧玉书没停下来,又是下一拳,再下一拳...... 而后来,因为站着打不方便,打上头的萧玉书索性不再管其他,直接骑在令狐权身上,占据上位的优势,一拳又一拳的往令狐权身上砸。 第776章 地痞流氓 脸,胸膛,小腹,肩膀...... 哪儿疼就往哪儿打,哪儿会让令狐权疼的呲牙咧嘴就往哪儿砸, 萧玉书唇角一开始勾着的笑容早就在几拳之后装不下去了,他一拳又一拳的打着,眉宇满是恨恨之色, 恨令狐权的执迷不悟,气令狐权不迷途知返, “操!你他娘......啊!” “该死......” “滚下去!” 而令狐权尽管被压在地上没发动弹,尽管被萧玉书接踵而至的拳头打的眼冒金星脸疼无比,他也依旧不甘示弱的大骂着,偶尔抓住机会回击身上人一下,只不过因为身上疼,所以反击没有萧玉书那样有力, “萧——玉——书!” 头发凌乱不堪,面庞青肿的令狐权几乎从牙关里硬挤出了这个名字,额暴青筋道:“你他娘从我身上滚下去!” 萧玉书又是一拳狠狠砸下,眼神凌厉道:“骂啊!你接着骂啊!你越骂我越打!” “你他娘的真是缺心眼儿!”令狐权被打的还不了手,于是扯着嗓子大叫道:“有刀有剑你不用,非要这么打!” “拳头哪有刀剑快!你要是想杀我,何必这么费力?”他喊道。 可萧玉书哪里有想过要令狐权的命,又是一拳落下,打的令狐权嘴角鼻间挂血。 “杀你岂不是太便宜你了,”萧玉书一把揪起令狐权的衣领,对其狠道:“刀剑捅一下多痛快!还是慢慢折磨人最好玩,让人遍体鳞伤无反抗,眼睁睁看着自己被打死,那才叫够劲儿。” 这样歹毒的话完全不像是能从萧玉书嘴里以这种居高临下的语气说出口的,令狐权脸疼之中,忽然笑了,讥笑道:“我还以为你有多高洁,是个好人,没想到也是......” “你没想到我的事情多了去了,”萧玉书却道:“而且这话不就是你说过的吗?” 闻言,令狐权嘲讽的笑突然凝固在原地。 萧玉书的话还在缓缓继续,欲有细数之势:“死太痛快了,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血一流,身上痛一会儿,随后就什么都感受不到了。” “可打不一样,”他喘着方才愈演愈烈的怒气,道:“打,打断腿打断胳膊,再废了人的丹田灵脉,毁了人的生存之路,挫灭了人的心神,折磨人的尊严,最后再划几道血口,把人丢在荒山野岭里,让其在无边无际的恐惧中迎来死亡。” “这样对付一个人,是最狠辣的。”萧玉书死死盯着令狐权肿起来的眼睛,质问的声音用力到颤抖:“听着耳熟吗?这是不是你家里人从小教你的东西?” 令狐权被彻底问住了,本来肿的睁不开的眼睛还是因为错愕勉强睁开了一丝缝儿,在昏沉之中艰难将面前青年的脸庞纳入了眼底。 阳光之下, 一向不问人世烟火的青年像是突然有了人气,浓重的浑身发亮,刺眼无比,对方的质问更是比烈火更灼人心扉, 烫的令狐权心底惊乱无措,他后面的话说不出来了。 萧玉书说的对,但不全对,因为族中长辈曾经教过他的不止这些, 杀一个人太痛快,将其折磨致死才最解气,才最具有威慑力。 这样的事情很残忍,因为强者才有话语权,废物的命不算命, 这是令狐权从小到大被人灌输在脑子里深刻铭记的道理,是令狐一族的理念。 而这种理念,却如同恶瘤一般,终要有被人拔除的那一日。 “我确实不高洁,不正经,以前的都是拾掇拾掇脸面硬装出来的,可你呢?”萧玉书的质问还在继续,不休止的重锤令狐权的良知:“你做过什么?你在你爹的教导下都做了什么?” 他道:“你想要家,想要爹娘,难道别人就不想吗?” “可是别人的家都被你们毁了,你凭什么还能踩在那些人的冤魂之上再安然度日?” 萧玉书深吸一口气,继续道:“令狐权,你好歹是同我们一起相处过,不管相处的怎么样,你应当是能辨的清楚是非,分的清楚对错。” “你要保着令狐司,是要他暂且偃旗息鼓,日后好东山再起吗!” 令狐权双唇颤了颤,下意识想反驳道:“不会的,我......我跟小叔叔会拦着他,不会让他再......” “你拦什么?你们能拦什么?”萧玉书咬牙切齿道,松开他的衣领然后甩了其一巴掌。 “啪!”的清脆声响伴随着萧玉书后面痛批的话而来:“你爹什么样子你自己心里不清楚吗?” “虎毒不食子,他连你都要杀!” ...... “虎毒不食子!他连亲儿子都要杀,丧尽天良,丧心病狂!谁知道他下一个要杀的人会不会是你!”十几个回合下来,沈长空身上挂了彩,脾气尤为暴躁,他朝着面前人怒骂道:“你是不是缺心眼儿!” 同样身上没几处好模样的令狐寻捂着小腹处的伤口,脸色苍白,他抿着唇没有理会沈长空的话。 反倒是在打斗中因着令狐寻的掩护和手中白玫这个人质而占尽便宜的令狐司狂笑道:“沈长空,不管你说什么,他终究还是我弟弟,你能怎么办?” “一家人终究是要相护的......” “你!”沈长空气的咳出一口血,他方才挨了令狐司几下,肺腑受创,不堪重负。 其他人也是一样,伤的伤,累的累,全被令狐寻的一意孤行给拖成这般僵持不下的境地。 大长老是个直性子,干脆道:“都他娘的犹犹豫豫的做什么?他跟那混蛋是一伙儿的,那就都杀了不就行了?” 青云斜了他一眼,道:“你说的倒轻巧。” 且不说面对令狐寻这个曾经年少时一起摸鸡逗狗玩的故友下不下的去手,单是令狐司这个的实力摆在眼前,他们就打不过, 打不过就是打不过,一点借口也懒得找的那种, 人家令狐司可是头悬时峥一年一年刻苦熬过来的,哪能会轻易输在他们这些日子安生的人身上。 令狐司不断挑衅的话还在继续:“瞧瞧,青云,你没了时峥,没有三长老在身边,简直就是一无是处,这要是让你哥知道了,九泉之下,会不会被你的无能气活过来?” 青云屏住气了一瞬,继而又松下来道:“若是这样那也挺好......” “呵。”令狐司最是恶心他表现出来的同时峥那样兄友弟恭的模样,因此还没等他说完,就冲上前趁旁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朝着青云身上一发重击,将人打的倒飞出去,倒地咳血不止。 “掌门师兄!” 平日里柳如兰是最嫌弃这个窝囊掌门的,明明比自己年纪小,结果自己还要管对方喊一声师兄。 可此刻,她下意识大叫一声,然后在令狐司用尽全力的下一招打在青云身上前闪身去挡,可她一个小小的金丹如何能抵挡得住令狐司这个实力雄厚的元婴,冲上去即为送死。 白玫尖锐的阻拦声音响彻天际,刺穿了所有人的耳膜。 可柳如兰还是没有挨上那致命一击, 因为有一人替她挡住了。 “你......你竟然......”掌心凝聚的灵力被眼前这把突然乍现的银白红缨长枪挡住时,令狐司的眼神怔住一瞬,看着面前褪去伪装的来人,他了然哑声笑道:“原来如此。” “我说这些年你怎么销声匿迹跟死了一样,却又总能出来挡我的路。” 令狐司狞笑道:“夏微凉,你真是极为聪明。” “哪儿能比的上你聪明,”换回原本风流容貌的胡先以枪横在身前,牢牢挡着令狐司,看似漫不经心的话下,是肺腑被令狐司震伤的钝痛。 胡先强忍喉中腥甜,露出桃花笑面:“我这人向来见不得男人欺负姑娘,不如这样,你把手中的人暂且放上一放,反正你我多年不见,叙叙旧可好?” 令狐司直接一脚将他踹开,恶心道:“谁同你这个地痞流氓叙旧。” 胡先反身凌空,再是一枪挑来,后又是一串行云流水般的枪法,犀利招式成功将令狐司再逼退。 “宗主!”看见上空男人潇洒不羁的身影,其余合欢宗的弟子惊喜道。 “夏......”看着站在眼前的男人,柳如兰喃喃道。 胡先侧过头,勾着一抹浪荡轻佻笑,他伸手比在唇前,朝柳如兰挑眉示意,而后在其他人的愣神中参与到了战局中。 “我、我的娘呀......” 胡先的突然自曝不止把长辈们惊呆了,小辈们更是惊呆了,黄莺惊讶的捂住了大张的嘴巴,低呼道:“六师弟他、他怎么......” “操......”胡先闹出的动静把和煦看傻眼了,傻眼的不是对方的实力,而是自己居然放任黄莺跟这个流氓玩意儿在一起相处了这么多年。 懊恼之中,他却听黄莺又夸赞道:“六师弟好俊啊!” 这一刹,和煦心中的懊恼达到巅峰,他道:“合欢宗的人不都这样?有什么可俊的。” 岂料黄莺白了他一眼,道:“可是师尊,人家合欢宗的人都在帮忙,你躲我后边儿晒太阳。” 确实躲自家徒弟后边远远观战的和煦:“......” “师尊,你怎样?”看见青云掉出来,寒允卿顾不得自己浑身没力,连滚带爬、脚步跌撞的跑过去看他的状况, 索性虽然令狐司下手狠,但青云这些年在挽酝手下挨的那些打都不是白挨的,早就练出了铁头铜脑金刚不坏之身, 因此哪怕挨了令狐司一下足实的,青云也只是捂着胸口狼狈喘息着,并没有别的大问题。 看见浑身滋啦啦冒紫光的寒允卿,他拧起了眉,伸手想捋捋寒允卿略微有点炸起来的头发,但是刚触碰到,就被其电了一下,只能收回手。 “不准打了,把项圈戴上。”青云严肃道。 “我不打,我怎么能不打!”他的话遭到了寒允卿的严重反对。 青云眉头皱的更紧了,道:“再不停下,你身上的灵根就要炸了!” 寒允卿却嗷嗷叫道:“炸不炸我自己心里有数!师尊你不要跟那老混蛋打了,我去打!” 青云一口气下不来:“你打个鸡毛!你自己几斤几两重不清楚吗?” 寒允卿抬杠道:“我怎么不清楚?我的雷灵根多厉害!” “你咳咳咳......”青云像是被寒允卿的不听话气狠了,突然剧烈咳嗽了起来,气的他一把把这个叛逆徒弟推开,缓过劲儿来后才道:“你给我滚一边儿去!” 推开寒允卿后,青云自己从地上缓缓站起,身后又传来寒允卿气冲冲的声音:“师尊,你总不让我打,那我修行还有什么用?有这个灵根还有什么用?” “怎么没用?你给我老实待着!”青云甩了他一句后,眺望前方,看见了令狐寻苦苦挣扎的身影...... “这么多年你是一点长进都没有,怎么?心思全用在那些风流下作事去了?”令狐司跟胡先周旋几个来回后,忍不住讥讽出声。 “你情我愿郎情妾意的事情怎么才算下作?”胡先笑眯眯道,“你说是不是白玫?” 胡先脸皮子向来厚,心理素质也极大,任凭令狐司说什么,他都能脸不红心不气的反讽回去。 所以到头来被气到的还是令狐司,气的他手上力道骤然加重,下一招便给了胡先一击狠的。 “噗咳咳咳......” 胡先都不知道自己多少年没挨过这样的打了,疼是真的疼。 勉强后退数步站定后,他擦擦唇边血迹还想上前,却被身侧突然出现的令狐寻撞开, “啧嘶——” 这下好了,令狐寻这一撞,饶是胡先不想当着这么多自己宗门小辈和故友的面表演弱柳扶风的姿态也不得不脚下一个不稳摔倒了。 “你干什么!”胡先气急道。 令狐寻没说话,不是因为愧疚心虚,而是因为下一秒他就被青云一脚踹倒了。 只见青云仿佛忍无可忍一般,揪住令狐寻的领子把其摁在地上就是一顿毫不留情的拳头。 青云拥有十几年揍寒允卿的功底,顶着一脑门青筋三拳头下去就把令狐寻揍的鼻血直流。 另一边还在得意胡先狼狈的令狐司见状脸色立马就阴沉了,抬步就想冲过来,却被其他人人拦住, 本来还拦不住,得亏桑禹远程几发子弹相助,令狐司匆忙间腹部硬生生挨了一下,这才给了胡先反身滚起来趁机对付的机会。 只不过桑禹的枪口不管不顾的朝了后,自然给了魔修喘息可乘之机。 第777章 他才是罪人 “六师叔!当心前面!”黄莺最先发现魔修的动向,可也已经晚了。 因为被丹华跟逗猴儿似的戏耍、因为被萧玉书一人牵制碾压、因为大事原本即成却被破坏了个彻底,无妄城这些魔修已经被气疯了, 事到如今他们只要不傻就能明白何为“山穷水尽,穷途末路”的道理, 完了,一切都完了, 今日只怕是要亡命于此了, 可亡命之徒死前最容易的、最擅长的就是发疯发狂, 而魔修最爱的就是死前拉着旁人一起下地狱作伴,不管是谁,不管多少人,只要旁人也死了,死的越多,他们对“死”的畏惧就会减少,甚至会有诡异的心满意足。 所以这些魔修不再以逃跑为目的,而是使出了全力,丧心病狂的想讲身边所有令自己憎恶的人一起下地狱, 短暂的权衡利弊之下,他们的目标首选不是打不死的丹华也不是占不到便宜的萧玉书而是躲在远处一直偷偷摸摸放暗枪的桑禹, 毕竟魔修虽然喜欢耍阴招,但也忍受不了别人在背地里补刀。 桑禹完全没有想到自己也就是一个转身朝后帮忙的空档,再转回身来便是眼前疾速袭来的几道魔修身影,狰狞扭曲的面容吓了他一个激灵,完全没有举枪射击的机会,因为距离实在是太近了。 如此之快的变故让所有人都没有冲过去救人的机会,因为实在是来不及了, 萧玉书下一个拳头滞在了半空,根本来不及去帮桑禹抵挡,甚至连大喊提醒的机会都没有。 “桑禹!” “嘭——!” 几个魔修争先恐后的攻击使得桑禹所在的地方发生威力巨大的爆炸,紧接着便是一阵冲人面门的余波。 “该死的!”此情此景,萧玉书再也顾不上身下这个鼻青脸肿的青年,连忙道:“时望轩!快救人!” 萧玉书也是真的服气无妄城的这帮魔修,负隅顽抗也就罢,居然还能像令狐司一样临死之前耍个疯, 果然人以群分,能跟令狐司筹谋到一块儿的人怎么会正常到哪儿去! 萧玉书早该想到的,只不过刚才打他们太轻松,给了他一种这些魔修外强中干不值上心的错觉, 而现在,这种错误认知即将引发严重后果, 萧玉书一早就不该先过来揍令狐权,应当先把这些秋后蚂蚱先杀个精光才对! 时望轩虽然修为倒退至金丹,但好在经年打斗的丰富经验还在,对付无妄城这帮魔修他最是顺手,即便是做不到像以前那样一刀一个,却也能轻轻松松重创对方,只不过得花些周旋的时间罢了。 在终于得了萧玉书允许动手的肯定后,他整个人宛若离弓之弦,几息间便闪到发狂的魔修面前,先萧玉书一步将人尽数从那片地方甩开, 待萧玉书火急火燎的赶过去后,方才桑禹待过的地方已然烂了一个大坑,可坑中却不见了桑禹的身影。 “桑禹!” 就在萧玉书吓得都要以为桑禹已经被这些王八蛋炸成看不见的微分子时,他头顶上方传来了桑禹胆战心惊的声音:“在、在这儿......” “我的妈呀!可吓死我了......”这个怂包哆哆嗦嗦的发表着自己死里逃生的由衷感慨:“为什么一出事都逮着我打?” 听见熟悉的滑稽声音,萧玉书和其他心上急切的人立马抬头朝上方看去,只见上方高空中,桑禹这个怂包长老软着腿站在剑上,要跪不跪的,风流倜傥的脸被方才那一出吓得惨白惨白的, 这货居然在挨揍之前反应神速御剑升空躲开了! 这怎么可能! 当然不可能,萧玉书看着剑上那个站的笔直僵硬却一条大腿被桑禹像抱救命稻草似的紧紧抱住的沐辰,顿时松了口气,心道果然沐辰在桑禹身边比他手里端的枪还安全。 能不安全嘛, 沐辰一直都是桑禹除枪之外最大的安全感,安全到现在桑禹的脸还紧紧贴在沐辰大腿上,一边哆嗦一边抱的紧紧的,生怕跟人家分离一点。 “飞、飞稳点,别、别把我掉下去……” 桑禹被吓得都忘了自己也会御剑的事实了, 下方的萧玉书几人见状,登时松了老大一口气。 “娘的,吓我一跳!”放下心来的柳如兰在悄然松气之后立马提起剑对上了那几个发疯乱咬人的魔修:“老娘非得剁了你们!” 萧玉书也捏了捏拳头,指关节咔咔作响间,他咬牙道:“剁,我也剁!” “哎!我是说我剁!” 萧玉书的话刚落下,时望轩仿佛触发什么机制一样,抽出自己那把魔武就砍了上去,都没给萧玉书做完准备活动的机会。 时望轩好似生怕萧玉书反应过来再让自己跑一边一角当风景,因此不等对方发话,直接自己抢先一步打了过去。 那架势,那速度,宛若寒芒出鞘,势不可挡。 主角得天独厚的身法让他整个人化作雷光在几个魔修狂轰乱炸的攻势中来去自如,十分潇洒。 “帅啊!” 萧玉书一手比在眉间,看得两眼闪闪发光,正骄傲这么帅的男人是自己家的时候,旁边缓过神来从沐辰剑上下来的桑禹狗狗祟祟在他旁边嘟囔了一句:“得意什么,他都不听你说话。” 这话一针见血,瞬间掰回正题,萧玉书登时就骄傲不出来了。 “你有毛病啊!是不是嫉妒我们的感情?”萧玉书刀还没举起来先虚踹了桑禹一脚。 没踹着,桑禹手脚麻利的躲到了沐辰后面,还抓人家袖口。 只见这个软包半怂不硬道:“我嫉妒你们干什么?又不是吃饱了撑的。” 桑禹指指身前神情冷峻的狼尾青年,语气中夹带点炫耀似的道:“我这话可不是吹的,你看沐辰从来没怎么跟我唱过反调。” 萧玉书一听更挑眼了,深吸一口气道:“你他妈搁这儿比上了?这也能攀比?你俩啥关系我俩啥关系,叔侄还在这儿骄傲上了?不怕人家师尊削你了?” 桑禹被萧玉书激烈的语气和一连串话给抨击的又往沐辰身后缩了缩,但仍还了一嘴:“他师尊搁上边削别人呢,没空削我。” 怪不得呢, 平时桑禹可不敢明目张胆跟沐辰靠这么近,敢情盯梢的人忙别的去了。 这种时候的萧玉书在面对桑禹的贱嗖嗖时表现出了惊人的素养,没有再争强好胜的甩对方一顿噼里啪啦的友好问候,而是提起刀转头飞身加入到了上方打斗的局面中。 这种情况下,当然是夫夫搭配干活才不累。 “你也别光躲人家后边,拿枪狙他们......” “少主......” “咳......别过来。” 萧玉书转身操心别的去后,一直被压着打的令狐权终于能起来了,只是动作滞缓,机械般一点一点的从地上爬起来。 他的脸上青紫交加,鼻间唇边还挂着血,有个眼睛很肿几乎睁不开,身上的衣服也破破烂烂不成样子,头发乱糟糟的再也看不出来以往养尊处优的矜贵少主模样。 令狐权又站了起来,只是脊背没有之前那么直挺了。 另外一边终于脱离时望轩的压制的令狐问连忙跑过来想将眼前身形摇晃的青年扶住,可还没靠近就被令狐权叫住。 令狐权另一只能够睁开的眼睛朝身旁男人定定瞧了眼,逐渐定焦的瞳孔中倒映出了令狐问的模样, 眼前的男人身形高大,五官硬朗,棱角分明,只是模样甚是狼狈,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痕,脸侧也有几块揪心的淤青,是之前因为要守着令狐权的性命被令狐司打的、被其他护卫打的, 这样的伤很多,自从令狐问成为令狐权身边的近身护卫后,他身上的伤就没有好全过,隔三差五的就被打一顿,有时候是在外面依照令狐权的命令跟其他修士争斗被打的,有时候是为了在令狐司面前为令狐权求情被打的, 甚至有时候,是令狐权亲自动手打的。 很多很多,大大小小的伤口十年如一日的反复在令狐问身上出现,但却直到此刻令狐权才真正将其的一切端入眼中,辗转入心。 为什么现在才注意到? 因为以前,令狐权一直觉得令狐问是活该的,无论受多少伤都是活该的, 小小年纪就能面无表情的将一个相伴多日的几岁孩童溺死在池塘里, 这家伙该是有多冷心冷肺,多么不动声色的歹毒,尤其是每每在令狐权动辄打人、令狐问忍不住出言阻止的时候,令狐权就更觉得对方表里不一,很是虚伪。 凭什么? 令狐问也杀过人,还是小时候,就在幼时的令狐权眼前,那这样的人有什么资格来说教令狐权呢? 两人明明都是一路人,谁又能站在光明磊落的立场去指责谁不对呢? 这是一直以来令狐权所以为的、坚信的,因此这些年来他颐气指使令狐问使唤的得心应手,觉得就该这样,替自己那个无辜可怜的玩伴报复这个冷心的大哥哥。 可结果呢, 全是错的, 人不是令狐问想杀的,也不是令狐问,心狠,现在想想或许当初对方行凶时那个面无表情并不是冷心,而是无能为力不得不做的麻木僵硬, 令狐问没错,根本就不是个罪人,还是个背负灭门之仇的无辜悲哀人,悲哀到只能在仇人家门苟活,用仇人的姓氏,穿仇人的衣服,行仇人的命令,护仇人的儿子, 令狐问从来都不是罪人, 令狐权才是那个罪大恶极的人! 是他误会了令狐问,不知道对方的苦衷,给予了对方数年的苦痛折磨,还将对方的好心屡屡当做驴肝肺嫌弃。 当一切真相浮出水面之后, 令狐权再次面对令狐问这个被自己冤枉了多年一直闷声不吭的人时,头一次有了无地自容的窘迫和不知该以何样的态度去面对其的茫然。 一场长达数年的冤枉、指责和默默守护的辛苦,令狐权该怎么弥补对方? 立刻道歉认错吗? 鸿毛之轻虚,不堪入目。 跪下来懊恼痛哭吗? 有什么用呢? 难道三言两语就能抹去令狐问这些年遭受的苦楚吗? 当然不能, 令狐权知道自己欠令狐问的已经还不清了,用命都还不清。 他不知道,不敢去想, 每当自己在院子里满心期待跟自己爹娘好好吃一顿饭的时候,父母亲人全被杀害独活下来的令狐问这个孤儿站在一旁默默看着令狐权的希冀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这是何其讽刺! 自己的家人尽数亡故,可却还要守着罪魁祸首的儿子的性命安危,甚至还要帮忙为对方如何博得父母夸奖出谋划策, 令狐问木讷寡言的外表下,那颗早就伤痕累累的心还留着滚热的血吗? 大概只剩下了恨的无可奈何以及委屈的麻木然了吧。 恨...... 令狐权活了二十多年,一直没怎么掉过眼泪,一开始被令狐司嫌弃无能时掉过,被白玫冷眼相待时掉过,往后长大了无论经历什么都没再掉过,因为他觉得男人掉眼泪很是丢人现眼。 然而即便是丢人现眼,此刻他的眼眶也仍旧湿了,怎么也抑制不住的,眼底的水光被偏移的烈阳照的潋滟发亮。 “少主,这儿不能、不能多留,你快走。”令狐问俨然是瞧见了令狐权眼里的泪光,可多年守候的经验让下意识装作没有看见,恭敬的低下了头,劝眼前自己这个主子趁乱快跑, 再不跑, 等令狐司彻底完了,令狐权也不会幸免。 令狐权站在原地没有动,静静的,宛如木头般,紧紧的盯了令狐问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而令狐问抬眼观察了下局势,见双方虽仍打的激烈,可实际上随着越来越多休养好的修士的加入,令狐司已经逐渐开始落入下风, 这也就意味着,令狐一族的时间不多了,而令狐权再不趁乱离开,那就没机会了。 令狐问是恨令狐司没错,恨的入骨,若是可以,他自然是想剜其肉饮其血。 可令狐权呢? 那是令狐司看着长大的,一直相伴相随,不曾分开过。 偌大的院舍,陪了令狐权度过那么多日夜的不是令狐司白玫这两个生身父母,而是令狐问一个白家遗子, 再多的怨恨只怕也会在漫漫岁月中变质成另样情愫, 同一个屋檐下是没法朝夕相处出一个怀恨在心的仇人,只会衍生另一个无限接近于亲人的感情。 令狐问守了令狐权半辈子,可还有下半辈子没守完, 他当了一个人前半生的护卫,想来对方的后半生他也松不开手。 第778章 骂我还是在骂你呢 “走!”容不得再犹豫,令狐问当即上去攥住令狐权的胳膊就要带他趁乱走,可这却遭到了令狐权的强烈反抗。 “松手!给我松手!”面对令狐问的触碰,令狐权就跟触了电似的疯狂甩手想要挣脱开。 “给我松......” “这种时候了!少主你不能再任性了!”令狐问眉头逐渐拧起,因为着急,他忍不住低喝出声。 令狐问是一如既往在险境之中思虑周到,可令狐权也是一如既往的不听他讲, 不仅不听,令狐权在看到令狐问身上还穿着独属于令狐一族鲜红衣袍时突然顿了下,胸膛几度剧烈起伏过后他突然伸手。 “撕拉——!” 一声清脆声响过后,令狐问身上本就不堪重负的外袍经不起令狐权这么一撕,顿时化为碎布从他身上掉落。 对方这一突然举动让令狐问愣了下,还没反应过来就听令狐权狠狠推了他一把。 用力很大,身形本就不怎么稳当的令狐问直接被这力道推的朝后踉跄了两步,待他神情错愕着用迷茫不解的目光看向眼前人:“少......” “你走!你给我走!”只见令狐权赤红着眼,神情似恶似悲,矛盾的宛若交不上的春秋。 他伸手随便指着一处,朝令狐问大喊道:“你走!你不是我家的人,你走!” “谁让你留在这儿?谁允许你留在这儿!你不是我家里的人!你是个外人!你走!” “快给我走!我不想再看见你!” “走啊......” 令狐权嘶吼着,又伸出双手狠狠推了令狐问一把,其中使了多大的力气,没有人比令狐问更清楚了。 都这种时候了,令狐突然闹这么一出,非但不能叫令狐问死心,反而还会让他心中百般不是滋味。 令狐权终于能为令狐问考虑了一回, 可是, 令狐权想的还是不周到, 令狐问的家早就没了,亲人也死尽, 眼前人让他走, 天涯海角, 除了过去一直恪守的身边不离不弃的位置, 他还能去往何处? “你走啊!听不懂人话了吗!”令狐权见这家伙不动,心里忽的腾升一种没来由的急躁,推了一下两下还不够,上去又是一顿用力推搡,推的令狐问不断倒退,退到了十几来步之外。 令狐权还在喊:“你自己没腿吗?不会自己走啊!” “我不走。”令狐问任由他动作,沉默了好久后才道。 他这一句不走,彻底点着了令狐权的火, “你不走?我这儿就能容你了?你是不是缺心眼儿!你......”令狐权下意识举起手,想像以往那样伸手给这个听不懂人话的护卫一个耳光施以惩戒,可手落到半空中他却骤然顿住。 看着对方黑漆漆的眼睛,里面坚毅内敛的暗芒让令狐权的手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死死擒住,再也落不下来。 自己哪儿来的资格打他, 哪儿来的脸再去打一个备受迫害、半生苦痛过的人? 令狐权的手怎么也落不下来了, 可令狐问的脸却主动凑了过来。 他常年早起练武,比令狐权还用心刻苦,身量高壮,肩背宽厚,平时露面与人前都是高大威猛不拘言笑的严峻模样,可站在令狐权面前说话做事却一直都是躬身低头,恭敬谦卑。 此刻, 也不例外, 令狐权的面前,令狐问的腰背弯了下去,似是习惯般在对方眼前将姿态摆到最低,刚硬的面庞不偏分毫的撞到了令狐权卡住的手上。 “少主若气,想打便打,属下没有任何怨言。”令狐问垂眸,嗓音低沉道:“但此刻,请容许属下冒犯。” 令狐权整个人还处于对眼前男人这番主动举动的怔愣中,一时竟没有多余心神去想对方后半句究竟是在说什么。 等他有些回过神来时,已经是天地旋转、上下颠倒, 待令狐权的视线触及到地面上的沙石时,他这才彻底反应过来: 令狐问竟是把自己扛了起来,转身就跑! “令狐问!你、你......” 令狐问跑的甚是干脆利索,只是头朝下的令狐权被颠的有些头脑分离、昏昏沉沉,他狂捶令狐问的后背,叫骂道:“给我松开!松开......” “令狐问!你个狗东西!快给我放下来!” 若说令狐问是令狐一族佯装多年忠实的狗,身上这一身的鲜红是拴住他的狗链子, 那么现在狗链子都被主人亲手解开了,哪儿还能这么容易就听话...... “咚,咚,咚!” “让你帮着他!让你分不清黑白!让你执迷不悟!” 另一边,令狐寻也被青云一拳接着一拳打得不成样子了,鼻血直流,脸上青紫交加,他被人摁在地上,头发蓬乱着,再没有了以前俊俏公子哥的模样。 青云打他打得自己都有些暴躁,朝他吼道:“你他娘的还捣不捣乱!” 令狐寻脸肿得老高,说话都有些不利索。 “......你打......要么打死我,要么......” “咚!” 又是一拳头,令狐寻还没说完的话就这么泯灭在了青云的拳头下。 只见青云虎目圆睁,面门被气的赤红,额角青筋暴的都快炸出来了,他这么大的怒火前所未有,是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寒允卿见了都忍不住害怕的地步。 青云很生气,很恼怒,没来由的让人奇怪, 故友的执迷不悟居然能让他气到如此。 “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他瞪道:“人不人鬼不鬼的,连我都打不过,还想帮你哥?你是不是缺心眼儿!是不是吃饱了撑的!” “你以前就什么也不会,事事都得靠你哥帮、你哥教,事到如今不也还是一无是处,什么忙都帮不上!” 青云的话几乎每一点都是挑着令狐寻的痛处戳的,句句一针见血,说话捅人心窝子的功底竟有几分类似于挽酝的犀利还有寒允卿的几分直言不讳。 令狐寻痛的连呼吸都夹带着一抽一抽的疼,此刻又被青云这般数落,心里更是钝痛无比, 痛的不是青云的不留脸面,而是对方说的确实是实话。 从前,家里有令狐司这个长兄,爹娘几乎把所有精力和期望全寄托在了对方身上,所以对令狐寻这个后来得的小儿子并不上心,以至于有些许疏忽和冷落。 可就是因为这样, 小小年纪不得爹娘照顾的令狐寻才会对令狐司这个哥哥有更多依赖, 两人的院子挨着,小时候的令狐寻不敢在偌大的院子里睡觉,经常偷偷跑到令狐司屋里跟人挤着, 有人在身边,令狐寻喜欢睡到日上三竿,然后一睁开眼就能听见院子里令狐司练剑的声音, 有点吵,但是安心。 后来修行上,剑术上,学识上,令狐寻笨的出奇,都不像是令狐一族能生出来的笨小孩儿,每次都会被爹娘嫌弃,而每次令狐司都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挑着灯给令狐寻开小灶。 尽管令狐寻还是没学会多少,但是好在每一个夜晚都不孤单,好歹崇尚强大的族中还有那么一个人不嫌弃他的笨拙、愿意在争分夺秒的修行中挤出时间来教他。 那些年的日日夜夜,即便是后来的令狐司变成这般疯魔模样,跟令狐寻从亲密无间的兄弟变成了疏离如陌人的境况,令狐寻也依旧忘不掉,依旧念着那些好。 或许令狐寻一辈子都没法明白令狐司究竟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也理解不了, 可他绝对不能抛下对方,和其他人一同站在令狐司的对立面, 去讨伐亲哥哥, 令狐寻做不到, 但青云的教训话还在继续:“你哥把事情做成这样,你现在知道怕了慌了,知道要拦了,可你早做什么去了?你哥一开始初现端倪的时候你为什么不拦呢?现在后悔了,我告诉你!都晚了,一切都晚了!无论你再挣扎什么,你哥今日都死定了!” “就算你再不想,再不愿意,他今日也必死无疑!”青云双眸充血,语气异常激烈:“谁让你无能,当初你要是能耐一点,拦住你哥,他怎么会有今天?” “你就是个废物!眼睁睁看着你哥死吧!” “我咳咳......做不到......” 令狐寻视线逐渐被泪水模糊,连喘气都是悲戚的痛。 他听着青云丝毫不加掩饰的指责痛骂,心里的苦楚懊悔如野草疯长,袭卷了整个胸腔,绞得窒息难熬。 青云说的一点没错,要是令狐寻当初在发现令狐司性情有变时能够及时前去询问、做些补救,或许事情也不会发展成这一步。 是令狐寻太窝囊了,太依赖令狐司了,以至于半辈子都只知道看令狐司的脸色做事, 更重要的一点, 令狐寻就是个废物,就是个仰仗令狐司这个哥哥、在对方身后躲避风雨的二世祖, 要是他修为高强,能够压制住令狐司的所有,哪儿还会任由其走上绝路? 可那么多事,那么多念头,每一个都是以“要是”为开头, 开弓没有回头箭,覆水难收, 令狐寻除了无边无际的后悔外什么也做不到了, 既做不到看着令狐司去死,也做不到拦住那些要杀他的人, 令狐寻什么都做不到, 这一刻,浓重的无力感将他吞噬,即将失去亲人的恐慌几乎要把他溺死。 这世上还有谁的境遇比令狐寻更加无助呢? 谁还能比他更无能为力了呢? 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哥哥走入歧路、死路,再也没法回头,而自己什么也做不了...... 不对, 还有一个人也是一样的! 令狐寻青肿的眼睛突然睁开,瞳孔映入眼前男人愠怒的面庞。 看着青云因为自己不知悔改的态度而怒发冲冠的模样,令狐寻猛地伸手拽住他的衣服,喃喃道:“遇之。” “遇之......”他喊了一个许多年未曾喊过的名字。 而这个名字,自从对方的哥哥死后,就如同一个避讳,再也没人敢随意喊起了,怕喊了再引出对某一个人的回忆。 令狐寻胆子不大,几乎是最怕的那一个,饶是如此,他还是喊了。 他这一喊,使得青云的拳头顿在半空中,愤怒的神情为之一震。 “遇之,”只见这个鼻青脸肿的狼狈人用颤抖的声线朝他轻声道:“你那时......是怎么想的?” “你说什么?”气愤之中的青云没料想对方会突然蹦出这么一句,一时没有想明白这话的意思。 而令狐寻继而又道:“那个时候,眼睁睁看着他跟家里一刀两断、离开玄天宗非要跟着莫姣香走的你,心里是怎么想的?” 闻言,青云的神情为之一僵,忽的说不出话来了。 令狐寻看着青云脸上逐渐由愤怒转为沉默的神色,缓缓扯出一抹惨笑,他自顾自道:“我没用,我无能,我迟钝,我拦不住我哥,也拦不住要杀他的你们。” “可你呢?你也没有拦住你哥啊。”他道,“你方才那些话,是在骂我,还是在骂你自己呢?” 此话犹如划破黑夜之利光,在青云脑子里轰隆一声,炸出了一片嗡鸣。 那些隐秘不可言说的往日被令狐寻硬生生揭开,记忆如潮水般涌上心头,还没有打够气的青云一下就被浇灭了火,被冷水泼成了个狼狈落汤鸡。 令狐寻说话也是不留余地,三言两语就让方才还气势汹汹的青云哑口无言。 是了, 这种时候,谁又能讥讽谁呢? 都是一样的, 令狐寻拦不住疯魔成性的令狐司, 时遇之也拦不住一意孤行的时峥, 令狐寻还恍然记得,那日自己因为狠不下心在家里待着,然后傍晚夕阳垂暮,外面传来了叛徒身死、魔女伏诛的消息, 他不知道那时一出关就得知此事的青云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但是看着眼中男人逐渐寞然的神色,令狐寻好像已经看到了令狐司死后自己的模样。 就像青云一样,往后余生无论什么事都不能躲在哥哥身后安宁,只能自己硬扛, 令狐寻是个窝囊废,不想自己当顶梁,所以即便是死,他也不会离开令狐司。 绝不会像青云一样,这些年形单影只守着静心峰漫山遍野的凌霄花度日。 “遇之,你说我无能,这不假。”只听令狐寻忽然笑了,嘴里道:“但我也没那么废物啊。” “最起码,即便我哥被千夫所指,我也敢站在他那一边,陪他一起死。” 这是令狐寻跟青云唯一的不同之处,也是唯一他自认为能够比过对方的地方。 令狐寻是这么想的,抱着绝不独活的心思,可他没有料到令狐司这人居然还有后手。 第779章 后手之备 “不好!快躲开!都别靠近!” 只听胡先一句划破长空的大吼,场上突然发生了变故。 一个任谁也没有预料到的变故。 地上缠打的青云令狐寻两人寻声朝那边的战局看去,其他人也看去,忙着对付剩下魔修的萧玉书几人也转头看去,结果却看见了令人双眸大睁、不可置信的一幕: 此处,被毁去大半的祭坛上居然出现了几个面目青白凹陷、五官狰狞,张着血盆大口的尸鬼! 因为专注于对付魔修,萧玉书并不知道这几个尸鬼到底是怎么出来的,又是什么时候出来的,但是就在他愣神震惊的短短几秒钟,这几个由修为不低的修士感染变成的尸鬼已经趁着众人愣神的时刻,飞快扑咬了几个离他们最近的修士。 就这么几个眨眼间的功夫,一传十十传百,场上一片惊慌失措的哀嚎声尖叫声中,尸鬼的数量从一开始的几个迅速扩展成了几十个,甚至还在增长。 惊人的一幕让桑禹都看傻了,枪都忘了打,惊道:“卧槽!这是哪儿来的?” 和煦最先反应过来,抓着黄莺便飞身远远后撤并厉声道:“都躲开!躲远些!” “都别打了!快躲开!” “快躲开!离远点......” 饶是提醒声清脆响亮,仍旧有反应不及时的人被其所伤,然后...... “这、这......”沈长空提剑迅速后撤,看着眼前青面獠牙的尸鬼,再抬眼看向远处满面诡谲得意之色的令狐司,眼中充满了不可置信。 “令狐司!”他怒道:“你竟敢!” “如何?”只见一片混乱之中,造成这一切的令狐司退避数尺之外,一手依旧抓着白玫,另一手却不知道拿着什么类似于一个人骨的东西,他狂妄道:“我有什么不敢!” “你们不是觉得我山穷水尽再无出路了吗?我就让你们瞧瞧,什么叫有备无患。” 令狐司高举手中的人骨,朝前一挥,仿佛一声令下般,那些尸鬼动作停滞了一瞬后,继而一齐仰天咆哮,随后便急促朝前方众人扑杀而去。 “本来不想废这么大功夫,但谁叫你们这么麻烦,”令狐司讥笑道,“既然我大事不成,那你们也别想大获全胜!” “娘的!令狐司什么时候藏了几只这种东西!”胡先一手长枪不断挥舞,极力替身后修为低下的弟子抵挡危险,只是这种东西本就难缠,更别提其中有修士所变,应对的难度就更上一层楼。 “奇怪了,为什么令狐司站在那儿不动,尸鬼就不找他去呢?”被一众长辈护在身后的小辈中,沈绾竹发现了异样,便出声道。 寒允卿一发重雷勉强将冲过来的尸鬼劈开后,朝令狐司那边远远望了一眼,继而道:“谁知道?他手里拿着什么鬼东西?” 沈修竹皱眉道:“似乎是人骨......” 闻言,刚刚把重伤昏迷不醒的丹姝护到身后的染白直起身转头也朝令狐司看去,这远远的隔空一眼,也正好看见了那根黑漆漆的骨头。 虽然不知道令狐司手中的人骨到底是什么,但这个东西在他手上,那些尸鬼好像就不会攻击他,不仅不会,甚至还会听从令狐司的召令,去攻击那些方才口口声声要让令狐司付出代价的人。 如此意料之外的一幕让令狐寻看愣了,完全没想到令狐司居然还有这么一手,可没等他反应过来时就被青云一把拽起远离此处。 可哪怕青云速度再快,也快不过已经冲过来的那些尸鬼, 这些肮脏玩意儿一把抓住令狐寻,不可小觑的力道将其硬生生从青云手中扯出,然后如傀儡般被令狐司操纵着把令狐寻牢牢擒住拎回了令狐司身边。 “哥!你在做什么?”令狐寻被两个面目狰狞的尸鬼左右架着,有些害怕,可拼命挣扎也是动弹不得,因此说话的声音有些难以掩饰的颤抖。 令狐司斜睨了他一眼,视线在触及到令狐寻鼻青脸肿的模样后,他原本重握胜卷的得意之色逐渐阴沉下来,似是嫌弃道:“你怕什么?我在这儿难道还会让这些东西咬到你吗?” 令狐寻唇动了动:“可是......” 知道对方想说什么,那种操心天地的眼神叫令狐司尤为不屑:“看看你现在的样子!” “被别人打成这副模样,丢人现眼!就这点能耐还有闲心去关心别人。” 令狐寻解释道:“哥,我、我是想帮你的。” “我用得着你帮?”而令狐司却道:“若不是你在这儿捣乱,我至于要使出这种危险东西来吗?管好你自己吧!” 令狐司奚落的话如耳光般打在令狐寻脸上,扇得他咬唇低下头去,可眼睛却仍下意识朝前方的惊心场面投去视线。 “救、救命!” “啊!” “师兄救我!” “别、别过来!救命啊......” 很乱, 叫喊声此起彼伏,凌乱不堪。 尸鬼一出,场上原本激情愤慨要取令狐司苟命的修士全都乱了套,再不复方才正义凛然的模样,一个个都慌里慌张的想躲开,都想离这种要命的鬼东西远点,可人一慌就容易乱,一乱就容易出现问题。 这种情况下,谁能保持镇定,谁的生存希望更大些。 青云二话不说,提起寒允卿就御剑快速远离,而其他长老也几乎是同一时间将自己手边的徒弟护到身后,想尽办法避开这种危险。 “妈呀!令狐司胆子怎么这么大,还敢在尸鬼身上下功夫。”桑禹惊惧道。 柳如兰又惊又怒:“真是个疯子!怎么就奈何不了他了!” “别管他了!”和煦神情严肃道:“都仔细些,躲远点,别被这东西伤到了。” 胡先道:“躲能躲多久?咱们跑了,外面的百姓怎么办?得想个法子!” 沈长空急道:“什么法子?谁还有力气清理他们?谁还有这个能耐去施展跟族氏禁制那么大的阵法?” “再不走,连自己的命都保不了!” “走啊!” “师尊!你干什么去!”可就在这种时候,青云却一把将寒允卿甩到了众人之中,自己转身朝着别的方向而去, 现在除了后面的路,四面八方哪里都有尸鬼横行的身影,青云这一转身,去的便是危险之地。 柳如兰大叫道:“掌门师兄!你跑错了!” 青云头也不回道:“你们先走,我去找挽酝!” 柳如兰一怔,正欲说什么的时候却又听桑禹一声大喊:“哎哎哎哎!时望轩你、你就别跟着他去了!” 众人顺着桑禹着急上火的方向看去,只见青云身后,一白一黑两道身影迅速闪过。 突发的危险之中最能展现本性, 有的人为了逃命不择手段的将身边人拉过来做替死鬼, 有的人抛下自己的同门师兄弟姐妹独自逃生, 有的人拼命护着师门道友, 有的人以身躯挡在吃人的恶鬼面前为身后人换取逃命时间, 人间百态,在这短短几刻间展现的淋漓尽致, 可萧玉书没有时间看,更没有那个心思去评价什么,他只知道这种时候自己一定要冲到最前面, 去把这些要命的害人东西都杀干净! 不然会死更多人! “掌门师叔!”他飞速赶去,朝着前方喊道。 青云闻声,朝后震惊似的看了萧玉书一眼,然后皱眉大喊道:“你们来做什么!” 萧玉书刚想回答,却反应过来了“们”这个字,瞬间转头瞥见了身侧时望轩的身影,随后眼中的着急比青云更甚:“谁让你过来的?不是说让你躲后面吗!” 时望轩眼神很沉,面对萧玉书的质问,他选择一甩手挥开身侧扑上来的一个尸鬼,用行动表明自己的态度。 “你!你想气死我是吗!”萧玉书吼道:“你现在这个样子,要是被抓一下该怎么办!” “你要是被感染了,让我怎么办!” 哪怕一个小小伤口,一个刺破血肉的咬痕,就会让一个人同化成那般模样, 所有人都怕,都离得远远地,都不想被其伤到,别说尽快绞杀遏制尸鬼数量了,没人敢在筋疲力尽时冒这个风险的, 可萧玉书不怕,唯有萧玉书不怕, 也只有萧玉书能够在面对这群东西时做到风险最低,最能有把握去将人救出来,可其他人不一样啊! 萧玉书根本不想让时望轩参与进来,私心也好,害怕也罢, 他根本不敢想要是时望轩真的被那些东西伤到了,后面会发生什么事情, 什么气运之子出事,世界崩塌, 萧玉书都不在意, 他只知道时望轩要是真出个什么好歹,那么他的世界可就真的要崩塌了! “你给我快点回去!躲的远远的!”紧急之中,萧玉书抓住时望轩的胳膊就想把他往外推。 可时望轩的脸色似乎泼了墨似的,越来越黑,他反手握住萧玉书的手,双眸有暗芒汹涌,即将破土而出,咬牙压抑着什么不明情绪。 在萧玉书又一次使劲将他往外推的时候,这种情绪终于彻底爆发。 时望轩丝毫不示弱的反吼回去:“躲!什么都要我躲!什么都要你来!” “山村是!秘境是!山脉是!现在也是!什么都要你来,都要我在你身后躲得远远的!凭什么!” “你凭什么每一次都要我眼睁睁看着你去找死!” 时望轩一句比一句说的激昂暴躁,这一下好似把在心底积压已久的不满埋怨全都发泄了出来。 可这通抒心淬骨之言,换来的却是萧玉书在沉默两秒后反身用力一拳, 正如以往那样, 修为实力远不及萧玉书的时望轩总会被他不由分说的扔出危险之外,然后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只身面对一切。 每次都是这样, 萧玉书永远都秉持着一种旁人难以理解的勇气, 这种勇气使得面对尸鬼时,别人都在想尽办法争分夺秒的往后跑、往外跑,只有萧玉书一个人义无反顾的逆行在人流中,奔赴于尸鬼面前,然后一刀接着一刀,丝毫没有被张开血口扑咬过来尸鬼所吓到的模样。 “掌门师叔,让我去吧!我不怕!”萧玉书竭力大喊道。 青云见他这样简直是一个头两个大,咬牙道:“你逞什么能?你给我回去!你想让你师尊打死我吗!” “你别添乱了! 萧玉书仍然坚持道:“没有添乱!掌门师叔,我帮你拦着他们,你来打开禁制,带着师尊躲开!” 后面的事情,不管青云同没同意,萧玉书都选择不听这位掌门的话,转头以一己之力解决掉追上青云的尸鬼。 尸鬼的数量很多,修为也不低,虽然只知道无意识的胡乱用蛮力,但却也是一股极为难缠的势力,饶是萧玉书如今修为突飞猛进,独自一人被尸鬼围堵着,也难以招架这么多家伙。 可招架不住,也的极力招架, 一个人没法对付这么多尸鬼,可萧玉书就希望此刻被尸鬼围住的人除了自己外再没旁人, 因为自己即便是被伤到也不会有事,可别人就不一样了。 现在没法管更多的人,萧玉书只能自私一点,求着青云把挽酝救出来带离此处,求着自己这些朋友熟人一个个全都平安无事。 “嗬嗬......” 前后被几个尸鬼夹击着,萧玉书险之又险的躲过了划断发丝的攻击。 可下一秒,背后突然又冲来两个尸鬼,防不胜防。 “啊——!救命啊!” 于此同时,萧玉书眼角余光瞥见后方合欢宗的一个小姑娘被尸鬼追上,即将要被那丑陋的东西拉下地狱。 没有任何犹豫,几乎是下意识反应,萧玉书将手中用作防御的刀使出浑身力气朝那边抛去。 一道炽热火光疾速划过,将尸鬼穿颅而过,成功救下那个姑娘。 但就是如此,萧玉书也将自己彻底置于孤立无援的危险境地,身后尸鬼的嘶吼声已经逼近到了耳边,即便萧玉书使出全力抵挡也免不了一顿皮开肉绽。 算了, 痛就痛吧! 以前又不是没痛过,萧玉书还能怕这点疼? 其实还是怕的, 萧玉书又不是铜人金刚罗汉,没有什么刀枪不入的本事, 所以惧怕不能让他避免该要经受的一切苦痛, 但爱能。 “咻——!” 只听耳边响起一声箭矢划破长空的尖锐声响,萧玉书身后朝他扑来的两个尸鬼被一根穿云箭穿破头颅钉在一起,随后如断线风筝般从空中摔下。 后方渗人的气息消失后,原本做好挨咬准备的萧玉书在极快反应过来后迅速抬腿反击,将面前的尸鬼踹落,随后终于有了抽出佩剑防御的机会。 当佩剑再次握在手中时,萧玉书的后背同另一个人坚硬的脊梁紧紧贴在了一起, 不用回头看,萧玉书就知道身后这个突兀出现的人是谁。 第780章 有他的道理 这种时候被英雄救美一下,他也不知道是该感动兴奋还是该生气数落,因此只能道:“我不是都说了,我被抓咬几下没事的,你还来做什么?” “想来就来,你说你的,我做我的。”兴许是还记着萧玉书方才那一拳头,时望轩说话语气可不怎么好,颇有种咬紧牙关、绷着火气的意味。 “你啊......你让我说你什么才好?”萧玉书带着劫后余生的心情,无奈轻叹道,“你看看你的修为,再看看我的,权衡一下,现在谁更危险?” 果然桑禹说的都是真的,现在的时望轩真是越来越不听萧玉书的话了。 不听话的时望轩不动声色的微微侧头看了身后青年一眼,又趁对方不注意时悄悄转回头,锋利眉宇间的微愠之色未消半分。 想了想还是有气,所以他沉沉道:“权衡什么?你权衡权衡你那身子骨吧。” “好全了么?就敢出来耍刀耍剑活动筋骨。” “嘿?”萧玉书被时望轩阴阳怪气夹杂着别扭关心的话给气笑了。 腰疼一次,不能让人唠一辈子吧? 这么想着,身后青年忽然动了,手中那把令无妄城魔修人人见了胆寒的魔武挥舞的十分利索,淬着凌厉雷光,三两下就将再次围上来的尸鬼尽数斩杀。 时望轩如蛟龙出海般的身法和冷峻的侧颜落在萧玉书眼中不知为何竟让他恍然梦回山村那个副本, 萧玉书攸地回想起, 时望轩以前不就是这个脾性, 明明那时候就是个小小炼气、连把防身的武器都没有只会三脚猫功夫的小菜鸡,却在连萧玉书都觉得棘手的时候有那么大的胆子自己冲上前。 那时萧玉书没别的想法,只觉得时望轩那般不自量力,活该他做的这个主角一路上多灾多难, 可如今这么一想,萧玉书才明白自己想错了。 原来不是时望轩这个多管闲事不自量力的主角才会诸多坎坷, 只要是心里念着别人、念着世间除己之外的旁人, 只要是想将己之身投以善道的人,都会面临磨难, 时望轩年少时想救下那些孩子,所以不自量力遍体鳞伤, 萧玉书一直都想救下原书中下场凄惨的配角,所以经历了诸多不易, 其实都是一样的, 就譬如现在, 萧玉书念着旁人的性命,时望轩念着萧玉书的安危, 所以萧玉书冲到了最前面, 而时望轩被他甩出好远之后仍旧不依不饶的追了过来。 对方不再听话的这个特性让萧玉书倍感头疼, 但不得不承认的是,看到时望轩再次冲过来,同萧玉书站在一起背靠背时,萧玉书心里确实有着无法言说的喜悦, 这大概就是小说中爱人的不离不弃吧, 头一次体验到这一点的萧玉书又气又笑,回想起方才时望轩的挑衅,他剑尖一抖,聚出火光,随后飞身上前,剑招若流星,耀眼火光击破整片灰蒙蒙的天。 “让你看看,我这身子骨到底怎么样!” 也许,一昧的担心保护不是最好的办法, 并肩作战才是属于男人之间的同心相印。 战况严峻间,属于萧玉书洒脱不羁的声音从后方传来,与其同在的是一股接着一股灼热的火流,以不可抵挡之势冲破包围后又再次牵制那些东西。 时望轩听得清清楚楚,绷紧的唇角不由自主的勾起一抹弧度,手腕再次一转,犀利的刀法再次砍下一个尸鬼头颅。 “别是嘴上说说......” 两人在一片尸鬼围攻中应对自如,相互替对方抵挡住背后的危险, 一左一右,一上一下,一前一后, 萧玉书和时望轩的位置身法不断变换交错,完美形成彼此互补的打法, 大刀长剑,白衣黑袍,火光雷电,正道魔修, 场上两个青年好像没有一点共同之处, 可那副场景落在其他人眼中,却看出了不可忽视的牵绊, 那是辗转轮回、传承下来的东西, 时望轩的一切都来自于萧玉书, 而萧玉书的所有都源自另一个对方的相赠, 他们看似哪里都不一样,可实际哪里都一样, 刀与剑本不同,可招式却万变不离其宗, 所以两人的身法在旁人看来,简直就是天作之合,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了不起,了不起......”令狐司望着在尸鬼围攻之中游刃有余的两人,看着时望轩偶然露出来的同时峥极为相似的侧脸,手中人骨攥得越来越紧。 萧玉书的火光几乎点燃了半边天,在刺眼的光亮中,更是有那么一瞬间将衣袂翻飞、沉稳不惧的时望轩的面庞晃眼晃成了时峥的样子。 就这一眼,狠狠刺到了令狐司的双眸。 “你看,像不像?”白玫仰头看着那两个青年,美眸流露怀念,似乎是故意般,她刺激道:“看见了么?无论你做什么,都是毫无用处!” 令狐司闻言,神情几乎扭曲,他当即一挥手,道:“像,将死之人都是一个模样。” “说起来那年在魔界你并没有亲眼看见时峥是怎么死的,”号令所有尸鬼奔向两人时,令狐司嗤笑道:“无妨,那就让你看看他们两个是怎么死的。” “师尊!师尊你们快看!他们全朝着三师兄那边去了!”敏锐注意到身后的尸鬼并没有再张牙舞爪的再追上来,黄莺便转身朝后看,而这一看,便让她惊惧大叫。 其他人闻言,也纷纷回头去看。 “坏了!”沈修竹见状,二话不说就要调转剑身方向,朝后赶去,却被沈长空一把拦住。 “父亲......” “你现在去,跟同他们一起找死有什么区别!”沈长空对自己这个温文尔雅的优秀儿子向来满意骄傲,因此说话从来没有跟旁人那样的充满火气,可此刻也不得不暴躁了一下,训斥道:“你想救人,可救人之前先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要是你出什么事,让爹怎么办?让天阙门往后怎么办!” 沈修竹被沈长空拦着,父亲的臂膀在岁月中沉淀的宽厚有力,还真不是他这个儿子轻易就能挣开的。 “父亲,”沉默了下,沈修竹继而抬头直视着父亲的双眼,声音掷地有声:“你曾说,天阙门门下弟子从无临危胆怯之辈。” 沈长空闻言,眉头动了动,眼中划过一道纠结,可还没等他再说些什么话,沈修竹的声音再度响起: “父亲,你不止有个儿子,天阙门的往后也并非全在我一人身上。” 此话一出,沈长空怔愣住,下意识转头看了身后的沈绾竹一眼,而后者脸上同样也有着被沈修竹此言激荡起的波浪。 也正是因为他这一个转头,给了沈修竹可趁之机,他一个俯身弯腰从沈长空伸出来拦路的胳膊溜出来,随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朝前方赶了过去。 等沈长空因为沈绾竹的惊呼声反应过来的时候,留给他的只有沈修竹渐行渐远的背影。 “啊!娘的!” 没拦住天阙门一半未来的沈长空爆发一声懊恼,可刚说完,他就突觉身侧一阵疾风飞速掠过, 再抬眼一瞧,天阙门另一半未来也冲出去了。 “操了!”沈长空跟大长老的尖叫声响彻云霄,随后双双追了过去。 “哎呦!” “哎哎哎!” “你给我回来!” 几乎是在同一时刻,玄天宗几个长老也爆发了尖锐的喊声。 只见身后的几个小辈,以寒允卿这个大师兄带的头,只要是能单独御剑的,纷纷冲了出去,完全没有给自家师尊反应的机会。 一桢的尔康手还顿在半空中,要早知如此,打死他都不会让令柔待在沈绾竹的剑上。 “哎呀!沐辰你跟他们跑做什么!”柳如兰猛扯了把自己的头发,二话不说的也跟了过去,将青云离开前让他们躲远些的叮嘱直接甩到了脑瓜子后边。 她一走,谁还能安然待得下去? “你带着他们!”胡先把自己剑上的丹华丹姝放在了桑禹剑上,随后也跟了过去。 “哎哎哎!别、别......”桑禹都没来得及阻拦,就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接二连三的冲向前方。 基本上能去的都去了, 桑禹在心底暗暗发誓,无论发生什么,自己也不能掺和到前面那么危险的地方去! 然而下一秒, “你你你......你们都下去待着,我过去瞅两眼就回来。” 最后桑禹还是认命般端起了手中枪,正欲靠前时却被黄莺叫住:“六师叔,带着我吧,我可以站在你剑上,用符纸帮你挡一挡。” 这个小姑娘眼里期望帮忙的光闪到了桑禹的眼, 而她身后和煦虎视眈眈的目光同样也灼烧到了他的面门。 “你、你还是在这儿待着吧!”桑禹一溜烟儿的就跑了。 他御剑的速度并不怎么快,但枪法却是一如既往的厉害,砰砰砰几下就击落了几个尸鬼,成功来到了人群当中。 “你们怎么都过来了?”包围圈里,萧玉书看着眼前一个个不断朝自己这边冲来的众人,惊讶道。 沈修竹没说话,用手中翻转的剑招来表明自己的来意,其他人也是。 短短几刻间,大的小的,全都站在了萧玉书跟时望轩的身边,形成并肩作战之势。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胡先的声调如往常般吊儿郎当,歪头朝向萧玉书的时候本想习惯性的抛个媚眼,结果萧玉书不经意的一个侧身,使得胡先这个骚扰性质满满的媚眼抛到了他身后一脸冷峻的时望轩身上。 刹那间,时望轩眼中瞬间迸起的寒意差点让胡先一个手抖没握住长枪。 “砰砰!” 桑禹从短暂出现的豁口处成功闪了进来,不过面对危险时,他还是雷打不动的怂,所以在冲进来后率先挤进了小团体里最为安全的位置。 萧玉书见状更惊了:“你怎么来了? 桑禹郁闷道:“你以为我想来啊。” “你们他娘的怎么都过来了!”祭坛旁边,正苦于如何破坏禁制的青云瞥见身后的场面,登时眼前一黑,勃然大惊道。 “寒允卿!回去我就打断你的腿!” “师尊你连这个都打不开,还想打断我的腿。”寒允卿疾速来到青云身旁,在对方恨不得打死自己的目光下,开始蓄力,浑身上下滋滋冒光。 “你、你快给我停下!”青云见状赶忙去阻拦寒允卿的冲动,可刚伸出去的手却被其身上的雷电重重电了下,电的他呲牙咧嘴。 “我叫你停下!你这个小兔崽子!”急躁之下,青云只得大吼道。 或许是雷灵根再次影响了寒允卿的脾气,使得他在蓄力的过程中格外暴躁,以至于被青云凶了一下就发了火:“我怎么就小兔崽子了?你不是要救他吗?我在帮你,你还要骂我做什么!” 青云呛声道:“不该骂你吗?你从来不听我的话!” 寒允卿回击道:“不听话的又不只是我一个人!里面那个最不听你的了,怎么没见你骂过他啊!” 青云被自己这个逆徒气的眼前一黑,拿脑门直撞禁忌屏障,撞的咚咚响。 “掌门师兄干什么呢?”拼命挥剑防御的柳如兰见状,皱眉道。 桑禹只匆匆瞥了眼,然后道:“哎呀,别分神,掌门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 来了这么多帮手,萧玉书提不起来一点高兴,心上急切道:“你们不该进来的!这么危险......” “你也知道危险?”结果他得到了其他人异口同声质问。 哑口无言时,萧玉书对上桑禹又怂又勇的眼神本想说些什么,却突然看到对方的眼神骤变,换成了一种呼之欲出的大惊。 “当......” “轰——!” 还没等桑禹提醒的话说出口,萧玉书就被时望轩一把推开,随后便是一声冲击力极大的爆破声。 这一下,地动山摇, 几乎所有人都被震开, 萧玉书被余波扫出了很远,待到以剑勉强插地才能稳住身形后,他在抬头一看,竟发现令狐司不知何时居然跟时望轩正面打在了一起。 “真不要脸!”懵神中,他听见胡先低骂道:“以大欺小就算了,还搞偷袭。” 桑禹后心吓出了一身汗,喃喃道:“妈呀!要是刚才时望轩没推开你,他这一巴掌拍在你身上不知道要多疼。” “疼?直接要命了吧。”沈绾竹皱眉道。 萧玉书这下算是听明白了,可又好像还有哪儿没明白。 他有点不理解这种时候令狐司不打时望轩这个仇人之子,反而过来打自己这个跟其没有多大牵扯的人。 莫不是令狐司真的已经疯到了连目标都分不清的地步了? 第781章 记好了 可是与不是这个问题已经容不得萧玉书分出心神去想了, 令狐司那是什么修为? 时望轩又是什么修为? 这两人打在一起吃亏的是谁萧玉书完全不用过脑子思考的, 因此他想都不想,不顾其他人的阻拦声音便毅然持剑再次冲了过去。 “无妄城那帮饭桶整天在我耳边叫苦不迭,非说你有那平天本事,”令狐司面上冷笑,手上招招杀气深重,每一下都是不留余力的奔着面前青年的命去的,“我从前听多了也就信了几分,却没想到你就这点能耐。” 时望轩如今修为虽退到金丹,但嘴皮子功夫可是从萧玉书身上照葫芦画瓢学了个九成九的神似,一句“这点能耐毁了你的好事足够了”就成功将令狐司激怒,然后换来了对方铺天盖地的攻势。 匆忙躲闪间,时望轩听见令狐司阴恻恻的声音在身侧突然响起:“没见过你爹长什么样子吧?” “嗯?你想跟爹说什么?”时望轩钢铁一般的心理素质注定令狐司在口舌之争上占不了丝毫便宜,只会让他自己越来越恼羞成怒。 令狐司五指成爪刺向时望轩却被其以刀身横挡住,短暂僵持间,他恶狠狠道:“小畜生,你有什么可得意的?你跟你老子差的远了!” 时望轩不以为然:“所以呢?打死我?” 开玩笑, 时望轩可是翅膀没硬的时候都敢跟挽酝顶嘴的胆人,怎么可能会怕令狐司。 而令狐司也被时望轩风轻云淡的态度给气的心脏一抽一抽的疼,大叫一声直接一掌打在对方胸口,终于让其白了脸色,唇角沁出了血丝。 “我这就送你下去见见他们!” 令狐司元婴期的气场打开,凌厉的气息牢牢锁定了前方捂着胸口的青年。 可都到了这种时候,时望轩英邃的面庞上仍旧没有半分惧色,反倒缓了口气,忽然问道:“你知道夫人为什么讨厌你吗?” 这话倒让令狐司顿了一秒,冷道:“这就是你的遗言?我还以为你要跟你那情人说些什么道别话呢。” “呵......” 岂料这话一出,眼前眉目锋锐的青年倏地笑了,像是春光正好、云雾忽散,暖阳露出的灿烂。 令狐司有点疑惑,奇怪眼前这个从一开始就没怎么笑过的小子为什么在死到临头时突然露了笑, 然而下一秒,背后突然闪现到令狐司后方的萧玉书对着脑袋的一脚就把他踹了个明白, 萧玉书这一脚用了十成十元婴的力道,直接将令狐司踹得眼前一片天昏地暗,滚飞出去好几圈才踉跄站起身来。 “我看看让我看看!那老闭登打着你哪儿了?” 等令狐司勉强从这一脚中缓过神来后第一眼看清的便是眼前两个青年站在一起、萧玉书小心翼翼查看时望轩伤势的场面。 看着时望轩不复刚才气血充足的苍白脸色,萧玉书着急的两手上下来回晃,都不知道该扶哪儿摸哪儿何时,只能连连焦头烂额的“哎呦哎呦哎呦!” “哎呦!我都说别让你过来了嘛!” “你看看你看看,挨打了吧!” “疼不疼?” “这种事情让哥来就行了……” 萧玉书围着时望轩叽叽喳喳的声音有点吵,吵的令狐司到现在被他踢了一脚的脑袋还晕晕乎乎,连带着瞳孔都没法完全聚焦。 视线发昏发暗、模糊不清间,他居然看走了眼。 把眼前这个满心关切身旁受伤人的萧玉书的身影错看成了另一人的样子。 “都不要怕!躲我身后去。” “咱们肯定没事,相信我啦!” “哥什么实力?区区一个小魔修……” …… 奇怪了! 明明这两个人的长相天差地别,资质血脉也毫无相关,可此刻的萧玉书身上却有一种叫令狐司觉得该死的似曾相识, 可怪就怪在这种感觉竟不是出自时望轩这个亲儿子身上,而是萧玉书这个外人。 可, 真是极其熟悉, 记忆里那个家伙也是每次遇到什么危险时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让所有人站在他身后、而自己只身上去迎敌。 几十年了, 令狐司还是没法理解为什么那人会有那样大的自信和舍己为人的勇气, 就像他没法理解男人为什么会爱慕男人一样, 荒唐! 恶心! 令狐司猛的摇了摇头,强行定神后他阴鸷的目光牢牢锁定住萧玉书的身影,末了,唇角忽的扯出一抹森寒的凉笑。 若是世上真的有极其相似的两人,若是世上真的存在轮回转世这一个说法, 那么杀了萧玉书,是不是也代表着存活在旁人过去几十年记忆里的那个男人又死了一回? 而这一回, 算不算是令狐司真真正正胜了对方一回? 恶由恨生, 令狐司原本速战速决、除掉那些碍事家伙的打算突然就变了, 谁死不死的已经不太重要了, 眼前这个萧玉书, 必须死! “哎!萧玉书当心啊!” 远处桑禹提醒的声音响的十分快,可令狐司的速度更快。 只眨眼间,萧玉书就清楚感知到脑后袭来的凛然威压。 浓重的杀机瞬间激起了他一身鸡皮疙瘩, “躲开!”时望轩的声音不出意外的响起, 但是萧玉书并没有躲,而是一把将时望轩推开,自己反手正正接下了令狐司这一掌。 “嗡——!” 两个元婴相撞的气势异常磅礴,激荡起一圈汹涌。 以前萧玉书还想过令狐司这个人作为反派究竟有什么样的能耐能在原书里跟时望轩耗那么多章, 曾经他还以为是桑禹敷衍偷懒,故意拖沓灌水来着, 直到此刻正面跟令狐司交上了手,萧玉书这才心上无限感慨。 感慨令狐司这个人居然这么厉害,怪不得能够主角抗争那么长时间, 还感慨桑禹这个人到底是怎么用他那稀烂不值一看的文笔写出这么牛逼的反派的。 说到底,牛逼的不是令狐司这个角色,而是桑禹这个塑造出角色的作者, 这人窝囊,但写出来的人真是各顶各的让萧玉书头疼。 不过感慨归感慨, 令狐司这一掌,饶是萧玉书全身全力去抵挡,却仍旧被震的肺腑动荡、气血翻涌, 不仅如此,对方的打斗经验比萧玉书这个晚辈强了不止一点半点,绝对是副本中尤其棘手的究极boss, 而萧玉书纯粹一条想整点保命本事不丢人就行的咸鱼,可一点都不厉害。 这元婴的修为,放在时望轩身上才是正道 放在萧玉书身上这不就是白瞎了嘛, 哎呦! 早知如此,萧玉书就算给时望轩攥上也不能整密室那一出。 果然春宵误人, 难办了! 这闭登那么厉害,只怕是没人有那个能耐对付了。 …… 不对, 一山还有一山高呢! 萧玉书突然想起了还在禁制中的挽酝。 挽酝在原书中跟令狐司实属时望轩前期跟后期的绊子,因此两人在正常剧情中从来没有正面交过手, 可没交过手,也不能代表打不过, 萧玉书对这位傲性满满的老父亲的实力还是极为崇拜的。 只是…… “别想了,”似乎是瞧出来面前青年分心所想,令狐司冷笑一声,道:“知道三长老闻名远扬的厉害,所以他的禁制可跟其他人的不一样。” “想打开,除非老天帮你,否则想都别想。” 萧玉书一听,脸登时就黑了。 好你个令狐大扒皮! 这怎么还玩儿针对呢? 怪不得青云这个掌门加上寒允卿这个小核弹忙活了半天死活打不开,亏他还以为是那师徒俩智商不在线的缘故。 “你还真是对我师尊格外上心。”萧玉书不得不佩服道。 而令狐司却道:“玄天宗也就他有些能耐,不提防着些怎么行?” 他说这话的时候原本挺得意,但却见到萧玉书根本没怎么用心听,而是打斗时还分出心来朝时望轩这个情人那边看。 如此不专心的模样饶是令狐司本就向往杀其为快却也不得不被萧玉书不专心的打架态度给激出了几分不满, “咚!” “咳咳......”所以为了教训这个战斗不专心还分神想情人的青年,令狐司一拳狠狠抡在了萧玉书侧脸上, 短短一瞬,萧玉书白皙的侧脸便青紫了一片。 这给萧玉书打得不轻,半张脸都麻了,捂脸吃痛时他听见令狐司阴狠的声音:“这种时候还想着你那骈头,你可真是不怕死!难道就不怕死在我手上,跟他人鬼分离?” 都这种时候了,萧玉书自然还是发挥了嘴硬的特性,勉强扯出一个不难看的笑容道:“当然怕了,可是我们不会分开。” 令狐司嗤之以鼻道:“谁给你的自信?” 只听萧玉书展颜一笑道:“当然是老天爷啊。” “老天跟你过不去,可没有给我们下绊子。”眼前挨了打的青年双眼熠熠生辉,无比自信道:“天有道,自不会让有情人分离。” 萧玉书轻轻捂着受了疼的脸,舒了口气道:“我一路走到现在,什么苦头都吃过了,还怕你这点拳头吗?” “只是我受的了这一拳,你能受得了大事不成、功亏一篑吗?” 狂妄,无知,自负, 这是一番话下来令狐司心中对眼前这个青年最由衷的评价,他都不知道这人哪儿来的自信居然就这么肯定自己一定会失败, 明明实力逊色自己不少,明明挽酝根本出来不了,明明这场上的战局已经重新把握在令狐司手上, 萧玉书究竟是哪儿来这么大的肯定,就敢断定令狐司仍旧会败? 太自信了, 巧了, 令狐司偏偏就讨厌萧玉书这种跟时峥仿佛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自信,极度的碍眼之下,他懒得再废话,接下来的招式一招比一招狠辣,虽不再言语分毫,可“必要你命”这四个字却是尽在不言之中,都写在这位反派的脸上了。 萧玉书应对的越来越吃力,到后面基本上还手的力气全用来防御令狐司的招式。 不妙的是, 他还是不出意外的被对方扼住了喉咙。 “还以为你有多厉害,”令狐司掐着萧玉书的脖子,半眯着眼奇怪道:“你修为了得,怎的身手如此生疏?真是枉费了!” 萧玉书被他掐的喘不上气来,硬道:“可不嘛,要不你放开我,让我回去再练练?咳咳......” “油嘴滑舌!”令狐司的五指渐渐收紧,另一手汇聚灵力,准备送这个嘴硬人下去见阎王。 连萧玉书都要以为这一下挨下去自己不死都要褪层皮, 可下一秒,伴随利刃刺破血肉的惊人声音响起,令狐司的眼神一怔,掐着萧玉书的手突然就松开了,萧玉书整个人落到了地上,剧烈咳嗽不已。 顺着后肩处没入三分的剑朝后看去,令狐司看见了自己那个小畜生的脸。 令狐权握着剑的双手仍在发抖,抖得不敢抬眼去看面前男人的眼睛。 萧玉书都不知道令狐权到底是怎么过来的,又是怎么趁令狐司不注意的时候过来偷袭, 更是如何做下了拿剑刺向自己亲爹的这一个残酷决定。 令狐司也没有想到,他对于令狐权这个儿子居然真的有胆子将剑刺向自己的事情似乎有极大的难以置信, 可短暂的难以置信过后,令狐司却是突然笑了起来。 “哈......” “爹......”令狐权对于令狐司的称呼还是这个,只是手中的剑握不住了,缓缓松开后整个人下意识因为胆怯后退。 令狐司眼神变得尤其阴森恐怖,笑声也透着些疯魔病态,似乎还有点事后了然的满意。 只听他道:“好,好......” “有其父必有其子,你总是有点你老子的样子了,”令狐司死死瞪着令狐权,笑道:“但还是差了点。”他将剑缓缓拔出,剑尖对准了令狐权。 “你老子当年下手比你利索多了,也胆子大多了,还对的准。” 他在这一刻最后教了自己这个一直以来都看不顺眼的儿子一个道理:“你狠不下心来去杀别人,那就只能等着被别人杀了。” “这个道理,下辈子记好了!” 这是个极其危险的预警,萧玉书敏锐察觉到令狐司的意图,刚想出声让令狐权赶紧跑,却突然听另一处发生“嘭”的一声巨响, 差一步就要拿剑刺向亲儿子的令狐司也被这个巨大声响给引得猛然别过头去。 第782章 什么时候生的 而他这一分神,便让对此一点意外都没有的萧玉书摸到了机会,趁机拎起令狐权就快速退了数步开外。 萧玉书的动作算不上有多迅速敏捷,只是现在的令狐司没有心思去管, 方才被令狐权激怒的愠色早在视线触及到远处分崩离析的祭坛中那一抹熟悉的寒影时尽数化为震惊、不可置信。 “呀!三师叔!三师叔出来了!”被和煦拦着不让参战只能在远处安全地带苦苦着急的黄莺见此一幕,双眸睁大,喜出望外道。 只见漫天沙石飞扬之中,一道欣长身影若隐若现。 月白衣袍随风翻飞,三千墨发清扬,额前碎发晃动中,一张绝然出尘的男子面庞逐渐显露出来。 而对方随手一挥,面前遮蔽视线的沙尘顿时如遇凌风般四散开,一双倨傲凌厉的眉目彻底显现在众人面前。 “是三长老!” “三长老出来了,有救了!咱们有救了!” “太好了......” 见到人, 几乎场上所有修士面上都露了喜色,一股无法言说的安全感油然而生。 和煦也为之暗暗松了口气,道:“这下好了,基本上不用担心了。” 挽酝的出现,让其他人的心安了,却叫令狐司的心安不下去了。 “怎么回事?谁干的!”令狐司实在难以接受眼前突然发生的一幕,明明方才他还信誓旦旦告诉萧玉书困住挽酝的禁制阵法绝对是不同寻常的厉害,是旁人怎么都打不开的地步,却不料对方居然真就出来了。 怎么出来的? 令狐司一开始处于浓重的疑惑和震惊中,直到他的视线落到萧玉书身上,捕捉到对方青紫面庞上的那一抹狡黠后,再加上从沙尘中匆匆闪身赶到其身边的时望轩, 两者加在一起,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萧玉书跟时望轩这对有情人也真是心有灵犀,十足默契,彼此间一个匆忙眼神就能知晓对方心意。 原来真是令狐司小瞧他们了, 但他还是没法相信自己辛辛苦苦备下的阵法就这么被时望轩一个毛头小子给破了。 或许令狐司这个反派永远也想不明白一件事, 一件很残酷无情的事, 那就是“命”, 命让老天处处帮时峥,还会让其处处帮时望轩。 令狐司方才不是说除非老天帮忙,否则挽酝怎么也出不来吗? 这不巧了, 萧玉书不清楚老天会不会真处处给令狐司下绊子,但他无比确定,老天肯定会帮时望轩, 所以他才会隔空抛一个眼神示意让时望轩前去帮青云的忙, 果然主角定律在反派面前都有着不容小觑的伟大作用, 也果然每个反派败都败在了话太多, 要不是令狐司得意忘形多说了一句,萧玉书还想不起来这码事了。 “为啥我打半天都打不开,时望轩过来摸一下就碎了?”完全没法理解老天爷居然这么偏心眼儿的寒允卿喘着粗气,两手叉着腰,筋疲力尽的脸上满是自我怀疑:“师尊,这是为什么啊?” 然而小登没有得到老登的暴躁回答,而是在一片嘈杂之中诡异的沉默。 “师尊?” 寒允卿抹了把脸上的土,一脑门儿问号的转头朝身边看去。 然后, “哎?” 看见身旁不知何时出现的、一脸冷漠的青年,寒允卿脑门上的问号又多了一个。 “萧玉书你......你什么时候跑这儿来的?你不是在......呃?” “啊?” 灰头土脸的寒允卿在目光触及到不远处另一个青年时登时迸出了迷茫的神色,他看看场上跟时望轩相互搀扶在一起的萧玉书,再呆滞转头看看自己身边的这个五官样貌几乎跟其一模一样的青年。 来回快速转了几圈视线后,寒允卿脑门上一贯发挥照明作用的呆毛尖端忽的下弯,直接将心中的问号凝聚成了实质。 “萧玉书......你、你怎么有两个?” “他是萧玉书,那你是谁?” “你们怎么长得这么像? 面对寒允卿懵懵然的声音和智障一样的表情,萧御疏只回以他一个高冷漠然的侧目,以及一句不冷不热的“傻狗。” “傻狗”这个熟悉的词一出,仿佛阳光普照大地,寒允卿沉睡的记忆瞬间苏醒。 “啊!你是萧玉书!” 验证码验证成功,寒允卿当即确认了身旁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青年的身份,只是这个验证成功,那另一个...... “那边那个是谁啊?”寒允卿继而又纳闷道。 而对于这个问题,萧御疏只是轻瞥了他一眼,并没有回答。 其实这种时候只要是个拥有思考能力的人来想,就必定能知道此刻场上的萧玉书跟萧御疏根本不是一个人,而且两者还有些别的耐人寻味的事情。 好消息, 寒允卿拥有思考能力, 坏消息, 有,但不多。 睿智的寒小登在两者之间来来回回打量了好几次,终于得出了一个自以为很正确实则很荒谬的结论,他比量了一下两个萧玉书的身形,然后双眸瞪大,脸上的表情像是突然发现了什么惊天劈地的大事一般。 只见寒允卿朝着萧御疏惊诧道:“你什么时候背着我们偷偷生的?” 空气肉眼可见的诡异了一瞬, 料到寒允卿说不出什么人话但没想到在对方眼里突然做了爹的萧御疏:“......” 人世藏匿十余年,有人一如既往的让他爱,有人一如既往的让他嫌弃。 寒允卿这个家伙,个头和脑子真是各长各的。 也就是青云心理素质尤为强大,除了瞪着眼前这个萧御疏半晌大脑宕机说不出话来外,根本没有寒允卿那么多叽叽喳喳的不良反应。 想想也是, 突然跟复制粘贴似的再蹦出一个‘萧玉书’,大概没人会那么容易就接受。 好在场上绝大部分人的心思都在挽酝这个救星身上,并没有注意到这个凭空多出来的人。 “真是......你们真是个个都宛若神助......”令狐司看着眼前缓缓现出真容的男人,方才面对萧玉书时的得意自信早已烟消云散,唯剩倍感棘手的阴沉。 兴许是还未从过往记忆里完全挣脱出来,挽酝那双待人看物都噙着生人勿近的寒眸此刻蒙着一层薄雾,眉宇间的霜相较以往淡了些,泛着没来由的故去黯伤。 这点细微变化萧玉书看的很清楚,就像是一个往日在旁人眼中浑身布满尖刺的花,在不见了几日后重新露出来时,花茎上的尖刺忽的软了几分,不再是以往人人都扎的犀利模样。 能让一个人发生这样的变化,那想必是梦境里的东西, 萧玉书虽然不知道挽酝回忆起了什么,但他自己也经历过,好歹有点感同身受。 不过现在不是身受这个的时候。 “师尊!”他喊了一声。 这一声青年清脆夹带着明晃晃委屈的声音成功拉回了挽酝的思绪,待挽酝朝声音来源看去,正好瞧见了一黑一白两个青年算不上爽利甚是可以说狼狈的模样。 萧玉书也不知道自己这原本铿锵有力的声音到底是怎么变了调的, 可能就像出门在外的孩子挨了打后正巧看见了家长一样,克制不住的小委屈。 所以下一句话几乎完全出自本能反应,只见萧玉书捂着脸,嘴一撇,双眸在太阳底下一闪一闪的,朝着挽酝道:“我们挨揍了。” 这一句可怜巴巴的话再加上萧玉书苍白的脸色,尤其是他那脑袋一歪露出的半张青紫的脸,仿佛点睛之笔,就算挽酝再怎么沉浸那些过往回忆中难以自拔,也立刻被眼前青年惨兮兮的模样给扯回了神。 “玉书?”挽酝的神情一怔,随后便是眉头一紧,“你的脸怎么了?” 这可就说来话长了,但也就一句话的事。 看见许久未见的老父亲,萧玉书揣着激动的心情正欲开口:“是......” “是令狐司!令狐司干的!三师叔,你不在,令狐司害了不少人,你看看三师兄的脸,都是他打得!”黄莺生怕自己声音不够大,说话的时候气沉丹田,伸着脖子仰天大喊道。 被抢话的萧玉书一口气提上来却没有用武之地,咂巴了下嘴刚想再道:“还......” “还有尸鬼!三师兄你可要当心了!令狐司窝藏了好几只尸鬼!”和煦又道。 再次被抢话的萧玉书又被迫闭麦了一下,然后还想道:“师......” “三长老一定要当心啊!那令狐司诡计多端!厉害的很!” “我......” “我们都应付不来,还请您亲自惩治这个恶人!” “呃......” “三长老一出来,我们都不用怕了......” 全程没有成功说出一整句完整的话的萧玉书:“......” 他们, 他们说的都是我的词啊! 这些个半路插嘴的人,给萧玉书憋话差点憋出了内伤,颇有种太监逛青楼的无力感。 话都让他们说了,萧玉书愣是一句完整的话都没解释出了,被迫咽了回去。 不过憋的慌归憋的慌,通过周围一声接着一声有些嘈杂的喊声,挽酝算是彻底明白现在场上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了。 “令狐司。”玄天宗战力天花板仅仅是花了几秒钟的短暂时间来消化周围声音的嘈杂,而后脸色骤寒,剑已然出现在了手中。 “靖桦......” 这把通体寒光的剑一出,令狐司的眼神无可避免的染上一丝封锁多年已久的嫉妒。 注意到他的眼神,挽酝动了动手腕,几个利索的剑花之后便是淬冰的声线:“看什么?” “再看几眼也不是你的。” 这人刚出来,嘴巴还是一如既往的让令狐司讨厌。 然而还有更讨厌的, 从来不怎么废话的挽酝不给令狐司任何还嘴的机会,持剑便闪身上前, 一道虚影在众人眼前飞速掠过后, “啪!”的一道清脆声响在场上十分嘹亮。 众人懵了,萧玉书懵了,足实挨了这一下的、半边脸重重侧偏过去的令狐司也懵了, 唯有挽酝十分清醒,还知道雨露均沾、左右平分,趁着令狐司没反应过来甩手又是一巴掌。 “啪!” 伴随着周围若有若无的抽气声,令狐司的两边脸不出意外的全肿了。 这谁能想到? 手稳稳拿着剑仙风道骨的男人闪身上前时剑式已经摆出来了,结果却反手甩了令狐司两巴掌。 尤为响亮, 或许这两巴掌的力道如何,唯有场上青云这个专业出气筒才能知晓。 而这个出气筒笑了,恰好能充分说明挽酝这两巴掌的份量。 爽啊, 给萧玉书看爽了,方才被令狐司打得那半张脸都不疼了。 虽然被时望轩手忙脚乱的糊了一堆不知名的药膏后已经早好了,只是残余些膏体在上面显得有点脏兮兮的。 但就是爽! “哎呦呦呦......帅呆了!”给魍魉看的那叫一个赞不绝口。 就是时望轩看着挽酝的身法,总有种笑不出来的感觉。 这一招声东击西的招数怎么这么眼熟呢?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更眼熟的...... “看什么?”觉察到另一道打量视线的萧御疏淡定偏头朝一旁甩了一句。 被发现视线的时望轩也没有被抓包后的心虚,凝着的眉宇一直没松缓,他双眸蕴着捉摸不透的暗光,目光在不远处的萧御疏和身旁这个萧玉书之间轮番转。 男主的智商可比寒允卿的高多了, 大部分奇奇怪怪的事情一下就想明白了, 就比如,身旁人明明这般欢脱却非要装出一副正儿八经的严谨模样的原因, 原来竟是在这儿。 说不出什么感觉,反正时望轩心底忽的莫名轻松了许多,没来由的心情愉悦。 两者相较,还是身边这个最好看些。 “哎,怎么了?身上还疼呢?”袖口突然被人用力拽住,看挽酝暴打令狐司看的正起劲儿的萧玉书立刻收回视线,转头迎上了身边青年黑漆漆的眼睛。 时望轩的眼神有些深沉,夹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萧玉书心思全在时望轩的伤上,没怎么注意他的眼神,只伸手给其轻轻拍了拍发丝上沾着的灰土,然后道:“怎么了?” 只听这个冷峻的青年凝着的眉眼突然就软了,低低道:“有点疼。” 第783章 自爆 “哪儿疼?我看看。”听他这么一说,萧玉书因为挽酝的终于挣脱而放下来的心又提了起来,赶紧问道。 而时望轩却抓着萧玉书的手,将之十分自然的放到了自己胸口上,双眉低垂道:“这儿疼。” 那是令狐司打过的地方,疼是应该的。 萧玉书也没多想,一手抚在时望轩后背上,另一手贴在他胸口处轻轻揉着,边揉边道:“早说刚才的药膏让你给自己留一点,你不听,现在都化进我脸上了,你不疼谁疼。” 话虽听着像数落,但眼里的关切之意如春水柔情般让人心上轻颤。 时望轩无比熟练的将头凑近,闷靠在了萧玉书肩窝上,任由对方给自己揉着胸口,抚着背。 这样一幕落在旁人眼里真当是郎情郎意,情深意浓的令人赞叹, 但在萧玉书不为所知的背后,时望轩不动声色的抬眼,隔空咻了萧御疏一个明晃晃的眼神,意味深长...... 被两人的恩爱狠狠攻击到的萧御疏:“......” 细想想, 两狗相较取轻,还是寒允卿这个傻狗更好一点。 果然故事已经不是原来的故事,而贱人还是那个贱人。 被恶心到的萧御疏深吸一口气,继而别过头去眼不见为净,随后他颇为理性的环顾了一下四周的局势,然后淡淡道:“傻狗。” “干什么?” 大概是因为这个专属称呼好几年没再从萧玉书嘴里听见过,现在听萧御疏这么一喊,寒允卿还怪熟悉又怀念的,都被喊高兴了,连这是个骂人的话都抛诸在了脑后。 萧御疏只道:“过去帮忙。” 寒允卿这才想起除了令狐司外的那一堆乱七八糟的家伙,弯弯的呆毛当即充满电直直立起,斗志昂扬道:“用得着你说......” “艹!你他娘的......” 一辈子扇别人耳光的令狐司兴许是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被除白玫以外的人扇耳光,他整个人都怔住了。 令狐司怔住,不代表挽酝也怔, 打人思路甚是清晰明了的三长老在两巴掌的热身运动之后才是一套令人望而生畏的霜绝剑法,接二连三不留余力的狠招打得令狐司再没了方才从容的嚣张气焰、连连败退毫无还手之力。 虽然修为相近,可冰灵根在属性上永远压着水灵根一头,这也是为什么世人更加追崇冰雷风的原因。 萧玉书以前不是没见过挽酝的剑法,特别是在之前清理尸鬼时,犀利无情,招招毙命,一点余地都没有。 可此刻,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许久没见过挽酝的缘故, 现在萧玉书眼中的挽酝仍是那样一副冷冷清清不给人丝毫柔缓脸色的倨傲模样,但好像又有哪儿不太一样了, 至于是哪里不一样...... 具体的萧玉书也说不出来,但是上来那两个耳光打得就不太像挽酝以前的作风。 这话说出来可能有点不太礼貌, 但萧玉书还是觉得挽酝现在打架的路数在某一个小方面上有那么一点灵活多变, 就像是以往克己复礼的古板一下子打开宽广思路了一样, 思想一下子就开放了, 具体表现在挽酝在揍令狐司这件事上五花八门的招式,真是每一招都打在众人意料不到的地方, 同样也是令狐司意料不到的地方, 所以他被打得没有一点还手的机会,只能被迫承受着挽酝一招接着一招、层出不穷的剑术。 “噗咳咳......你、你怎么......你以前可是从来都不屑在招数上取巧投机的。”被打的满身狼狈的令狐司终于忍不住道。 相较于令狐司的狼狈,挽酝只是发丝稍稍有凌乱,外加有些许眼神发沉。 “这么些年,我原以为你最多只是下作。” 挽酝一剑,生生刺穿令狐司的臂膀,伴随血肉被贯穿的声响,他继而凌然甩手,使得周围迅速拔地而起数道高厚冰墙,巧妙的封住了令狐司的所有躲避退路, 也巧妙的将大部分生命力顽强的尸鬼与其他活人隔开,封在了冰墙里面, 而剩下的虾兵蟹将,便是容易对付的了。 令狐司如何能不知晓挽酝的意思,焦头烂额间他怒极似的爆出了粗口:“你怎么就没死里面?” “让你失望了。”与外界隔绝的冰墙之中,挽酝周身散发着浓浓寒意,冰冷刺骨。 然而更冷的话还在后面, “你才是最该死的那一个。” 挽酝眸若寒星,定定看着眼前这个狼狈阴毒的男人,胸中是无法称量的冷意:“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做人活成你这样,真是讽刺。” 令狐司肩侧的伤口结着冰,那处的血肉几乎被冻结,锥心的疼,血都流不出来。 即便是如此,他仍是强撑着气力朝挽酝吼道:“我活得怎么样用得着你们来议论!” “我一路走来,哪一样东西不是凭自己的能耐争的抢的!哪一件事不是凭自己的本事做的!” “你一个连剑都要靠别人拱手相让的家伙,有什么资格说我!”令狐司喘着粗气,情绪十分激动,似乎内心也预感到山穷水尽,所以言辞不复以往的冷静,甚至比面对青云时还要激昂。 他喊道:“这把剑要不是时峥给你,你能拿的到吗?还会是你的吗?你能用它在世上耀武扬威吗!” 令狐司气势很足,颇有质问讽刺的意味,可这样的话落在挽酝耳里并未激起任何令样情绪,反倒引得其一声轻笑。 这笑声很浅很轻,在四周高高的冰墙里却很清晰,让令狐司听了个清楚。 “你、你笑什么!” 只见眼前这个倨傲男子长身玉立着,以往从来不怎么笑的眉目忽的浮现一丝悦意。 很是奇怪, 叫此刻没法再冷静的令狐司怎么也想不明白。 挽酝这个人在令狐司的记忆里一直都是对人对事爱搭不理、孤冷傲慢不喜说笑,甚至说话还总夹枪带棒,就算笑也是冷冷的、讥讽的、不屑的嘲笑。 很少有这么类似于舒心悦意的轻笑, 那模样就好像是令狐司方才说的根本就不是什么嘲讽人的话,而是夸奖之言。 所以挽酝微微颔首,手中剑转了再转,声音响亮道:“对,这把剑要是没有他给我,我的确是拿不到。” 靖桦这把剑,当初在剑冢选中的人原是时峥, 可是这把剑挽酝喜欢的紧,所以时峥这个一直关照师弟的师兄慷慨相让,自己选了其他的剑。 天知道这把剑多少人觊觎着、羡慕着,令狐司一直记着,就连沈长空也一直惦念着,之前在两宗大比上还对着靖桦两眼放光。 时峥这个人真的是极为慷慨,对身边人从不吝啬,连这样的好剑都能轻松让给挽酝,更别说后来之事,会做出那样的决定。 挽酝眸底划过一道难言的酸楚,转瞬即逝,他继而又扬声道:“可这样的好剑他就是给我了。” “你呢?从始至终,有人给过你什么东西吗?” 挽酝说话一向是挑着人的心窝子戳,因此这一句话也成功让青筋暴起的令狐司大脑空白了一瞬。 有谁给过令狐司什么东西? 有啊, 父母给了他一条时时刻刻都被人压着的贱命,一个资质平平无奇的水灵根,还有一条条累成巨山压得他半辈子透不过气来的说教, 除此之外,白玫这个妻子还给了他一个儿子,结果这个儿子把剑捅向了自己, 然后呢, 好像就没了, 令狐司好像从始至终都没有什么值得骄傲炫耀的东西。 真可怜! “真可怜。”从对方怔住的神情中,挽酝淡淡得出了这么一个结论。 这饱含嘲讽的话让令狐司瞬间回神,紧随其后的便是一阵怒火上涌。 “可不可怜,用不着你来说!” 这个可怜人又率先动手了,可只是秋后蚂蚱,负隅顽抗罢了。 挽酝也不再跟其废话,出剑再次上前迎战。 只是这次,令狐司还没在挽酝剑下坚持几招就开始渐渐力不从心,越发无力,似乎是真到了力竭之时,再没有抵抗的余地。 挽酝也看出来了,所以干脆利落的一剑将人贯穿胸口,钉在地上。 他没有直接下杀手,而是看着面前跪倒在地上,喘息声如烂纸抖动的男人,居高临下的问了这么一个问题。 一个几乎所有上一辈人都不理解的问题。 “时峥跟你究竟有什么过节?让你这样怀恨在心,以至于鬼迷心窍走上这等歪路。” 这个问题从一开始发现令狐司对时峥表露的莫名敌意开始就一直存于挽酝的心中,奈何同时峥说后,这个当事人只是摇摇头叹息,说什么“应该的,应该的......” 应该的什么? 什么是应该的? 挽酝总是看不透时峥这个人,心思神神秘秘的,可自己心里却也有个明镜。 明白无论令狐司变成什么样,都不是时峥的错,时峥什么都没有做,更没有害他, 那么令狐司为什么非要同时峥过不去? 挽酝不理解,只觉得荒谬,觉得令狐司这个人兴许就是天生的性情扭曲恶毒,心胸狭隘。 面对挽酝的质问,感知到自己浑身血液温度都在快速流逝、正一步步逼近死亡的令狐司在艰难喘息的同时,颤颤巍巍的伸出手握住了贯穿自己胸口的那把剑。 这把自己曾经想而不能得到的剑果真锋利,令狐司刚碰上,掌心就被割开了一道血口,尖锐的疼痛跟胸口的伤处相比已经算不得什么了。 所以令狐司心一狠,紧紧攥住,任凭掌心血一股一股顺着剑身流下。 “咳......” 他没抬头, 不去仰视眼前人已经是这个败者最后的倔强。 只听令狐司嗓音沙哑道:“当然有过节......他害我、害得我......” 害我从小没有得到过父母的一句夸奖和满意, 害我没有资格能像寻常公子哥一样潇洒任性, 害我一辈子活在他的阴影下像个与生俱来的失败者...... 时峥害了我好多, 你这个一直被他关照的人,又如何知道...... “咳......你们这些人永远不会知道,呵......”令狐司浑身开始发凉,这种时候他反倒突然笑了,笑的惨白如纸哀怨无比:“你们这些一开始就站在他身边,被他处处照拂的人,又怎么会知道我这种......站在他后面的人的苦......” 那时几乎所有人都站在了时峥身边,同其一起享受阳光灿烂, 唯有令狐司却只能独自站在时峥的身后,被其挡住了耀眼的太阳,一辈子只能活在对方的背影下。 挽酝听完,只觉得荒唐,紧紧皱起了眉。 眼前这个低着头弓起腰背的男人,好像对时峥的恨就是与生俱来的,心中的恶也是,命中注定似的,论他如何问,大概也问不出个什么了。 命这种东西,有时候挽酝也会觉得难以言喻。 “下辈子,堂堂正正做个人吧。” 话落,挽酝抽出剑,带出一片鲜血喷涌,取其性命的下一剑也随之落下。 靖桦剑身通体雪白,光洁平整, 落下来的那一瞬间,令狐司恍然间在上面看见了自己此刻的模样: 浑身挂血,跪于人前,披头散发,犹如一个败家之犬。 自从亲手弑去双亲后,令狐司再也没有跪在谁的面前过,此刻自己这一跪的样子,真真是狠狠刺痛了他的双眼, 更是犹如一把火,将胸腔里仅剩的最后气力尽数点燃,熊熊燃烧。 那一瞬间,令狐司不知道哪儿来的巨大力气,竟伸手再次抓住了剑,然后骤然吸气大喊道:“想让我死!好啊!” “你们都得来陪我一起!” 拉人陪死,更是一个亡命之徒最后的报复。 “嘭——!” 层层冰墙封住的里面突然爆发的巨大声响将外面人都吓了一跳,更是引发一阵地动山摇。 听着这样的动静, 经验丰富的和煦立马就猜出了里面发生的事情。 他当即道:“不好!” “令狐司要自爆了!” 一个元婴修士丹田里蕴含的灵气磅礴雄厚,若是将其引爆,其中威力绝对有摧枯拉朽之势,厉害无比。 “那怎么行!三长老还在里面,他......” “吼——!” 几乎只是瞬息间,一声龙吟响彻长空,重重擂在了众人的耳膜上。 第784章 来者不拒 龙啸之声极具震荡心神的效用,因此逼的其他人不得不抱头弯腰,待捂着耳朵镇定心神后,众人只见到一只横空显现的金色双翼四爪巨龙以极快的速度撞倒层层冰墙,冲进了里面。 随之后起的, 便是后面更加剧烈的爆炸声响。 “师尊!”萧玉书只来得及喊出一声,就被时望轩飞速揽腰后撤,扯出爆炸范围。 元婴修士的自爆让一切都乱了套,众人要是想保命就必须快速扯出爆炸范围, 可就是这种时候,居然有道身影反众人之行,快速朝着令狐司自爆的地方疾速而去。 柳如兰见状双眸惊惧睁大,尖声喊道:“回来!” “白玫!快回来!回来!” 挣脱束缚的白玫没有回头去看昔日姐妹,更将对方的话置之不理,她努力避开所有爆炸崩塌的范围,朝着那边而去,任凭后面柳如兰和其他昔日同窗如何阻拦都没有停下脚步。 她跑的越来越快,争分夺秒,义无反顾的身影逐渐消失在了废土飞扬之中再也看不见。 白玫喘着粗气,丝毫不敢放慢脚步,生怕去晚一步。 所幸老天在这时还是眷顾她,让她赶到了。 “萧子衿!” 被金龙庞大坚硬的身躯团团护住的挽酝在耳边的轰隆炸声间依稀听见了这样一道很是熟悉的声音,他拨开龙爪猛然转头去看, 只见一片凶险之中,一个许久不见的白衣女子站在爆炸即将袭卷的边缘,朝着自己的方向拼尽全力喊了一句:“萧子衿!” 喊完,这位曾经傲然尊贵的白家嫡长女突然跪下,隔空对着挽酝重重磕下头,快速的、认真的、没有丝毫犹豫的连着磕了三下,再抬起头时,那张清丽面庞上有触目惊心的鲜血留下。 她的双眸睁的很大,眼底似乎蕴含着极为强烈的恳求, 悲戚,无奈,后悔,哀叹...... 在白玫被爆炸彻底波及的前一秒,挽酝听见这个女人最后喊道:“我就这么一个儿子!” “轰——!” 后面的尾音被爆炸彻底掩盖,连带白玫的身影也被其吞噬, 属于元婴修士的自爆威力在这一刻终于彻底爆发,处于波及范围中的一切都被其摧毁,不知躲闪的尸鬼、躲闪不及的魔修,或是反应慢半拍的其他修士, 一切,都被尽数摧毁, 包括这个临死托孤的女人...... 爆炸的余波连着震了三次,震的场上几乎所有人都没能站稳,接连坐倒在了地上,一个个都灰头土脸的。 但萧玉书不是, 他整个人大半身体都被另一个人牢牢护在怀里,搂的紧紧的,没有半点危险, 唯一的一点危险就是对方搂的实在是太紧了,萧玉书有点喘不过气来。 “咳咳......时望轩,松一松,我要呼吸......” “快松快松快松……” “再不松你就要当寡夫了!” 窒息感一下消失,时望轩终于舍得松手了。 “噗咳咳咳......”终于能够顺畅呼吸,萧玉书勉强站起身,一睁开眼便是爆炸过后的时候漫天黄沙,将人的视线遮蔽的死死的。 萧玉书眯着眼睛使劲挥了挥前方,可是杯水车薪,仍旧没有看清多少。 这时身后一阵大风吹过,恰到好处依照他的心意将黄沙尽数吹散。 萧玉书还没转头,身后时望轩就靠了过来。 紧接着,后方有人惊呼一声:“快看!那是、是龙吗?” “金龙!好大啊......” 前方, 令狐司自爆的那处地方早已满目疮痍,随处可见的碎肉碎骨,曾经偌大华贵的本家居舍已经彻底化为一片废墟再也看不得。 就在那样破碎不堪的废墟中,蜗坐着一只庞大的、通体金黄布满坚硬鳞片的金龙。 金龙身躯巨大,背部生有两只巨翼,头上一对长犄角,尾巴和四爪拢在一起似乎在紧紧护着什么东西。 “喔~,”寒允卿见此,惊讶道:“好胖的龙。” 上一秒还在忧心忡忡的萧玉书听见寒小登这话,下一秒就无奈生笑了, 他好像突然就明白为啥原装哥一直把对方当个傻子看。 随后只听这个傻子又开始嗷嗷叫道:“萧玉书,你还笑,你师尊是不是被它吃了?哎呦!” “你说点人话行不行!”对他的蠢忍无可忍的青云当即甩了寒允卿一个父爱痛击,怒斥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跟为师去看看!” 其实不用看了, 在寒允卿的说话的功夫,萧玉书远远看见那条金龙抖了抖身上的沙石,缓缓松开了翅膀的和四爪。 随即,挽酝的身影也显露了出来。 见其毫发无伤,萧玉书的心放下了,刚想道:“师......” 然而又是刚吐出来一个字,四面八方就响起突兀的抢话声: “真不愧是三长老!一出手就除掉了令狐司这个恶人!” “那令狐司如此厉害,三长老毫发无损,果真威名名不虚传!” “三长老居然能降服这样一只金龙......” 再次什么话涌到舌尖结果却是什么都没能成功说出口的萧玉书愣了下,随后便是无奈的摇头轻笑。 耳边尽数都是对挽酝的夸赞敬佩之词, 挺好, 比曾经那些“冷血无情”、“杀自家人都不留手”的话好太多了。 挽酝甚至还没往这里走几步,萧玉书这这边就有不少修士陆陆续续的朝着他那边走去,或是巴结奉承,或是由衷称赞,反正应该是再没人会像令狐家里的修士那样对挽酝一脸不屑、满是嘲讽了。 想起令狐修士,萧玉书似有所感般,抬眼朝四周迅速观望了一圈,终于在远处偏僻之地,看见了令狐权的狼狈身影。 众人劫后余生的欢呼之外,令狐权脸色苍白,紧抿着唇在搀扶受伤不轻的令狐寻,令狐问则是在另一边,周围还有几个幸存的护卫, 这几个人即便是穿着鲜红的外袍,在旁人眼中也成为了不显眼的存在, 这其实也不全是坏事, 似乎是注意到萧玉书的视线,令狐权抬头朝他这里看来, 这一看,对方通红的双眼映入萧玉书的眼帘, 萧玉书没说话,也没声张,只是隔空朝令狐权摇摇头,投给对方一个默然劝告的眼神。 萧玉书的意思,令狐权如何不明白, 只是令狐权似乎有些犹豫, 他抬眼朝令狐司和白玫身陨的地方看了又看,除了一片残火灰烬外,旁的什么都没有找到, 尸首没有,衣服没有,什么都没有, 那里只有一群围着折云峰三长老发出一声声称赞的修士。 “走吧。”耳边响起令狐寻沙哑到极致的声音,夹带着极力掩饰的哭腔。 令狐权转头看他,低声道:“小叔叔......” 而令狐寻摇摇头,声音极轻:“走吧,再不走,就走不掉了。” 一切已经尘埃落定,哪怕再怎么悲哀,也该为后面的日子打算了。 因此, 在无人注意的角落,这几个幸存的令狐修士终究还是悄无声息的离开了依靠了多年的本家。 萧玉书并没有目送他们离开, 因为这种情况,多看他们一眼,就可能多给他们带来一点没法全身而退的风险。 “他们走了。”身旁青年抱胸而立,低声道。 萧玉书这时忽然有点没来由的伤感,嗯了一声,道:“走了。” “事情都完了。”这个低沉的声音又道。 “嗯,完了。”萧玉书随口应道。 “……” “……” “哎呦!怎么可能完了呢!” 双方保持相当一段沉默后,萧玉书就跟被电了一下似的,突然跳回身,抓住身旁青年,半搂半抱的就开始一边拍土一边各种嘘寒问暖。 “哎呦呦呦,一身灰,快拍拍。” “轩轩辛苦了!” “放心,我怎么可能忘了你呢……”萧玉书呲牙笑着,心里却是一阵汗颜, 呼——, 好险好险, 差点忘了关心关心自己身边这个小玻璃心了。 萧玉书脑子里可是还记得小时同志之前对自己那关心谁都不关心他的控诉, 可不能再犯了。 “让我看看昂,胳膊,腿,脸,哎……都没事,挺好的挺好的……” 时望轩挑着眉,任由萧玉书从上到下打量着,唇角弯着一抹要扬不扬要拉不拉的弧度,也说不准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反正眸中那道深邃不见底的暗色是极为明显的,里面完完整整装着萧玉书笑嘻嘻的脸。 萧玉书咧嘴笑道:“这下好了,你没事,我也没事,皆大欢喜。” 看他神采奕奕的高兴样子,时望轩也不自觉的嘴角上扬,正欲启唇说什么,却被铃儿一声惊喊打断:“哎呦!宗主你没事吧?” 连陈雪也惊道:“宗主你怎么样……” 宗主? 胡先? 他咋了? 萧玉书、时望轩以及其他人朝声音方向看去,恰好在一旁的地上看见了一溜儿白。 因为爆炸, 现在的地面上到处都是大大小小的石坑, 然后坑里好多被炸飞进去的人。 在其中一个坑里,胡先这个大号的有些不太熟悉的俊脸一抬起来再加上满脸的黑灰差点没让萧玉书认不出来。 幸好他身上压着个外貌特征过于明显且独一无二的家伙, 所以萧玉书认出来了。 虽然认出来, 但还是一脸疑惑。 不止他疑惑,其他人也疑惑。 寒允卿上去对着坑里喊了嗓子:“六师弟,你没事吧?” 因为替合欢宗其他娇娇弱弱小男修小女修抵挡余波被震到坑里的胡先颤颤巍巍的伸出手,刚想表示自己没事就是有点虚, 结果就听寒允卿十分响亮的下一句:“学府里那个大夫怎么出来找你了?” 要是问这个的话, 胡先只能表示“这他娘的我怎么知道!” 他趴在地上艰难伸手,想把牢牢压在自己身上的家伙掀下去,却听上方响起对方一声轻微痛吟。 “嘶——,疼……” 胡先身体的动作顿住一瞬,然后气沉丹田,双手在地上奋力一撑,十分麻利的翻身而起,任由那人滚落在地发出一声沉重闷响。 胡先站起身,自顾自的拍着脸上的土,匆忙的整理自己的形象,完全没有要管管脚边地上这个白毛的意思。 见此,一同趴在坑边往下看的黄莺不忍心道:“六师弟,你别这么无情啊。” “大夫可是帮你挡了一下,才会受伤的。” 胡先一听,当即笑了,凉凉道:“是吗?” 然后伸脚在面前人身上踹了一脚,使得对方发出一声闷哼。 刚才打那么激烈都不知道出来帮个忙,不知道在哪个犄角旮旯藏得那么严实,一声不吭就这么看着胡先挨打, 现在都打完了,没事了,知道出来给胡先挡一下余波了, 这也就算了, 居然还拿他垫底, 岂有此理! 思来想去,还是不够解气,因此胡先抬腿又踹了地上这个白毛一脚, “躺够了没有?够了就死起来,撅个屁股都不嫌丢人......”他一边慢条斯理的整理自己的衣冠,一边毫不客气的冷眼道。 哪知烛九这个马后炮只是在地上翻了个身,然后露出了一张妖冶可人的脸。 “你好无情啊......” 只见地上这个红衣宽肩窄腰的银发男子低眉落眸,薄唇下撇,狭长上挑的双眼浮着水光,一副楚楚可怜的动人模样, 虽然是男儿身,可这身段,这脸蛋,往地上弱柳扶风似的这么一倒,谁瞧了不得多看两眼,谁还会狠得下心来去冷眼。 不能说全部人都舍不得、看的入了迷, 只能是说大部分没见过世面的修士站在上方往坑里这么一瞧,但凡看见烛九容貌的,都没有多少人能做到像胡先那样冷心无情。 因此在看到胡先这个一向以风流多情称着的合欢宗宗主在面对眼前这个娇娇弱弱舍身救英雄的美人非但没有怜惜反而还一改之前怜香惜玉见色就上态度的冷眼时,除了奇怪就是责怪。 和煦趴坑边啧啧道:“夏微凉啊,这么多年过去,你瞎了?” 胡先干笑道:“我要是瞎了,第一个看上你。” 青云奇怪道:“你改邪归正了?” 胡先接着干笑:“你觉得可能吗?” 不知何时来到萧玉书身边的挽酝难得有心情看戏似的插了一句嘴:“难不成是他长得比你好看,你自卑了?” 胡先笑容有点僵了:“区区一个白毛......” 染白摸着下巴琢磨道:“此乃一大稀奇事......你莫非......要不要我治治?” 胡先终于还是笑不出来了:“你们有完没完?我在你们眼里难道就这么来者不拒、荤素不忌吗?” “那可不,”这时桑禹在坑边探出了头,贼兮兮的脱口而出道:“你可不就是来着不拒嘛。” “我就不提了,之前你对萧玉书下手两次,也就是人家宁死不屈,跟贞洁烈妇似的,要不还真就让你得手了。” 霎那间, 坑里坑外两拨人间的气氛突然就诡异了起来。 第785章 对峙 桑禹这话一出,原本还因为烛九的臭屁举动给起的浑身火大的胡先登时后脊一阵发凉, 来自好几个人的森森寒意从头给他冰到了脚, 透心凉的那种。 “呃......”桑禹好不容易逮住胡先在众人面前被调侃吃瘪的时机,所以也想趁着这个难得的机会加入群聊也落井下个石,所以有什么趁嘴的话一顺口就秃噜出去了,完全没有经过大脑。 现在话说出去了,说完了,大脑也反应过来了, 可此刻的气氛已然骤降到冰点, 桑禹脸上的笑容再也挂不住了:“啊那个......” “有你这个师尊真是胡先好福气。”脸色僵硬的‘贞洁烈妇’萧玉书几乎是强绷着脸色从牙缝儿里硬挤出来了这么一句。 而下半句也憋在了心里:有你这个老乡也是我他妈的服气! 打死萧玉书也想不到事情都发展到这个地步了,他仅剩的指甲盖大小的脸面居然还在这儿掉了一波。 打死胡先都想不到事情都到这份儿上了,令狐司都死了,他在这时候居然还会面临生命危险。 打死挽酝都想不到夏微凉这个风流地痞货竟然色胆包天到打他徒弟的主意。 打死时望轩他也难以想到胡先这个下流东西居然还真打过萧玉书的主意, 还他妈的是两次! “亲娘啊!”和煦后怕的摸了摸黄莺软乎乎的脑瓜顶,心有余悸之后连忙指着胡先痛心疾首道:“你果然还是没瞎,知道柿子挑长得最好的下嘴。” 黄莺却在这时悄咪咪跟自己师尊说道:“哎,那为啥他不找三师叔呢?” 听完,她就被和煦暗中投了一个意味深长且诡异的眼神, 那个眼神仿佛在说:“敢打你三师叔主意的人,就算有那个胆儿,恐怕也没那个命吧。 “你真不是个东西啊!”沈长空神情诡异,紧张中夹带着点莫名的幸灾乐祸,他偷摸瞄了眼挽酝逐渐黑到能滴出墨水的脸色,然后奇道:“你怎么就胆子这么大呢?” 玲儿穿的薄,挽酝突然迸现的冷气冻的她直哆嗦,这位合欢宗常年代理宗主业务的长老替自家宗主掐了把冷汗道:“宗、宗主......你也不能真、真谁都下手吧......” 现在, 场上众人的视线在坑里的胡先还有坑外的折云峰师徒几个人间来回转,脸色瞬息万变,尤其是玄天宗这些长老弟子,表情更是无比精彩。 毕竟他们刚刚得知夏微凉这个专业老流氓居然伪装成小弟子在玄天宗上潜伏了那么多年, 按照以前夏微凉在学府里一个月换一个的频率, 这几个长老几乎都不敢去想流光峰上的那些俊俏弟子能有几个清清白白没被夏微凉嚯嚯过的。 其他长老都是对于自家嫡传弟子有没有惨遭对方毒手的担忧, 唯有挽酝刚缓下来的脸色又瞬间结冰,双眸涌动着风雨欲来的怒意,连抱在怀里、已经变小的原装哥都没心思摸了, 那攥紧的拳头摆明了想打人。 而时望轩呢, 这位男主角的想法就比挽酝简单和善多了。 “哎呀!哎呀哎呀哎呀!你快把刀放下!你别听桑禹胡说八道!”萧玉书都快挂时望轩身上了,仍旧是没拦住时望轩拖着刀一步一步要杀进坑里的步伐。 只见时望轩脸上没有多余表情,也没说任何话,一对锋利眼眸饱含杀机,写满了“胡先你死!” “哎呀!别冲动,都别冲动!都是桑禹胡说八道的!”萧玉书拦人拦的这个费劲儿,既怕挽酝的拳头落到胡先身上,又怕下一秒时望轩一刀给他劈过去。 妈的! 桑禹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愣着干什么?我拦不住了,要是见了血都是你的锅!”无奈之下,萧玉书朝着桑禹嗷了一嗓子,成功把桑禹吓得一个精神抖擞赶忙过来拽人。 青云却在这种时候说起了风凉话:“六师弟,别拦啊。” “该打一顿,挫挫他的色胆。” “喂!别啊!”胡先在坑里原地不动不是,出去也不是,只能慌里慌张的来回摆手赔笑的解释道:“我我我我......我那不是逗着玩儿呢嘛。” “玩儿?”青云火上浇油道:“怎么玩儿?在床上玩儿?” 胡先尖叫道:“你快闭嘴!” 挽酝的眼神当即又冷了一个度,时望轩的刀上已经开始淬雷光了, 而小老三,这小金龙崽子张开的嘴中,一团金灿灿的火已经蓄势待发了。 胡先脸都快被吓白了,急道:“好歹是昔日同窗,你别落井下石行不行!” 沈长空轻呵道:“呦呦呦,昔日同窗的徒弟都敢下手,你也够仗义的......” “你们一定要在这种时候跟我过不去吗!”胡先抓头发道:“他们要打我了,没人拦一下吗?” “我们、我们方才可是一起互帮互助过的啊!” “美好的革命友谊啊!” “革命友谊?”挽酝将小老三放到了肩头上,朝前走了两步,一边走还一边不紧不慢的挽起了袖子,眼神凉的几乎能冻住胡先腹下三寸:“既然是友谊,我拿你一样东西不过分吧?” 胡先都不用问就知道对方究竟是怎么个拿法,被冰雷火三道杀气团团围住的他病急乱投医下仰头朝着萧玉书大喊道:“哎!你说句话啊!” 萧玉书心道我都他妈的快没力气了,还怎么帮你! 他从背后双手紧紧圈着时望轩的腰身,使出吃奶的劲儿都差点拦不住面前这个脸色阴沉的活像得知自己媳妇儿被地痞流氓调戏过 的青年, 萧玉书无奈大叫道:“愣着干什么?你还愣着做什么?真等着给你切了啊!” 桑禹在后边拽着萧玉书的衣服,十分用力的付出了一份掰旺旺碎冰冰棒子的力气,也道:“胡桑,跑啊!” “跑跑跑跑跑!你们都堵这儿让我往哪儿跑!”胡先吓得在原地跳脚道:“你让我怎么从挽酝手底下跑?” 桑禹深吸一口气道:“你旁边那个大尾巴狐狸是摆设吗?” “我......他......”慌张激动的胡先一下就安静了,幽幽转头回去一看,方才地上躺的娇弱无力的大尾巴狐狸已经拍拍屁股从容的站起了身,凤眼勾着风情,朝焦头烂额满脸心虚的胡先投递了一个“宝贝儿快来,我带你远走高飞”的眼神。 胡先:“......” 很明显,他并不想。 但在这时,萧玉书却突然喊道:“喂!大尾巴狐狸,给你个英雄救美的机会,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胡先一听,当即瞪眼道:“谁是英雄谁是......哎呦喂!” 然而他反驳的话还没说完,非常有眼色的烛九自动默认了胡先的请求,上去搂着人化作一道虚影原地就消失了。 果然每个狐狸精都有英雄救美这个设定的出厂设置, 胡先成功溜走,萧玉书顿时就放心了,深深松了一大口气。 然而可能是太过于放松了,也或许是经历这么一遭有些身体机能紊乱,因此萧玉书松开手后看着面前脸色仍旧有些阴沉的老父亲、老大哥和小男朋友,刚想笑哈哈的说几句来缓和一下气氛:“啊那个......” 结果还没笑几下,萧玉书就突然眼前一黑,浑身失力倒了下去。 在意识彻底涣散的前一秒,萧玉书听见了周围此起彼伏的惊呼声, 不过不重要, 那一刻他只希望一会儿在没有自己协调的时候,时望轩跟挽酝这两个人千万不要杠上。 ...... 萧玉书这一昏,直接昏了足足三天。 待到他幽幽转醒、一睁开眼看见头顶那一片简朴屋顶时,萧玉书愣愣的眨了眨眼,一股恍若隔世的感觉渐渐涌上心头。 再轻轻偏头一看, 屋顶,竹板,桌子,木门,窗户以及窗外一片翠竹白雪,古朴淡雅,一派安宁恬静之色。 身下的暖玉还散发着温温的热量,倒是一点也不冷。 不过就算没有,其实萧玉书也不冷了, 元婴了嘛,身体素质应当杠杠的, 就连屁股都一点也不痛了。 想起自己遭遇惨痛的屁股,萧玉书这才反应过来,他从刚醒来的懵懵然中腾然坐起,昏迷前的一幕幕场面快速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后,突然明白自己这是回来了。 可是自己回来了, 那时望轩呢? 刚清醒过来的萧玉书尽管脑子还有些处于事态之外,却仍旧翻身利索下床,蹬上鞋,然后火急火燎的推门而出。 折云峰的气候不知不觉间暖和了许多,虽然雪还是厚,但却比萧玉书一开始来到这里时的冰冰扎脸的冷好转了不少, 萧玉书一推开门,外面温凉的气息扑面而来,还怪舒服的。 “我要进去。” “人长得丑想的还挺美......” 唰的一下就不太舒服了,萧玉书原本还因为初醒而略带朦胧的双眸被这两声动静激的一下睁大, 这双清雅的眸中,倒映出了两道截然不同的身影。 只见竹舍之外,站着两位一身皎白的人, 其中一人身形纤长,三千乌发用素簪束着,眉目冷傲,凤眸凌厉,端着一抹身居上位的长辈威严,就连怀中的小金龙幼崽也高高仰着头,拿鼻孔看人,一人一兽浑然天成的高贵冷艳。 反观另一人呢,青年的脊梁硬朗,肩背宽厚,身形高大,墨发束的利索,额前碎发随风晃动着,却怎么也遮不住如墨长眉之下的眸中那股浓重叛逆戾气。 似乎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青年怀中抱着的小狸花猫也眯着眼弓着背,好像下一秒就要扑上去咬对面这个冷冰冰的绝色男人了。 “呃......”萧玉书看着在自己院子门前呈现对峙之势的两人,怔怔的眨了眨眼,没搞清楚是什么状况。 愣神之际,只听时望轩一脸冷峻,抱着猫仍旧朝挽酝丝毫不示弱道:“我要进去。” 而挽酝也冰着一张脸,淡淡道:“不让进。” 这段对话两人已经来来回回持续了好几遍,可无论怎么说,双方彼此都没有半点要退步的意思,因此就在这僵持着,不知道僵持了多久。 时望轩的耐心很少,这辈子都放在了一个人身上,因此面对挽酝的不让步,他的内心早已烦躁不已,这要放在是无妄城有人这么拦他,早就一个手起刀落,让对方的脑袋骨碌碌的满地乱滚了。 可如今,不知道是因为何,对于挽酝的勒令禁入,时望轩眼里确有不假的沉恼之色,连嘴角都绷得很紧,却并没有发作,而是一遍又一遍的跟挽酝在这儿耗着, 对方不同意,他就一直说, 一直不同意,他还一直说。 时望轩的固执,成功激发出了挽酝的固执, 所以这两个都没有雪地里的小竹笋熟的师徒,就这么在这儿卡了半天。 “我要进去......喂鸡。”再次沉默后,时望轩又沉声开口道,只不过这次找了个看的过去的借口。 挽酝如何不清楚这小子什么心思,醉翁之意不在酒, 谁知道对方是真想喂鸡,还是想进去看人。 因此这个洞悉一切的男人冷呵道:“那鸡用得着你喂?” 言外之意, 里面的人用的着你看? “喵嗷——!”小狸花约莫是待得不耐烦了,从时望轩怀里跳出去,四肢小爪在雪里迈出了几步远后卯足了劲儿朝着挽酝喊出了气势汹汹的一嗓子。 也就是这小东西身板太小不经打,不然挽酝早就一脚踢出去了。 “吼——!” 小金龙幼崽这时朝小狸花哈了口气,炙热的龙息给有眼不识泰山的小狸花的脑瓜顶烫了个西式卷毛。 “喵喵喵......”小狸花立马萎了,扭头扒住时望轩的腿,落荒而逃般三两下窜回了时望轩的怀里,不服气的呼噜了几声,然后换来了时望轩不加掩饰的嫌弃:“没用的东西......” “喵嗷。” 没用的东西不甘示弱的挠了时望轩一爪子,然后不经意间的一个转头瞥见了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的萧玉书。 看见熟悉的人,小狸花瞳孔一亮,两声高昂的喵叫之后在时望轩胸口借力狠踹了一脚,下意识就想扑过去找萧玉书,却没跑几步就“咚”的一声,小小的猫脑袋重重撞在了一个无形的结界上。 第786章 绿茶 “喵呜......” 痛的小狸花把脑袋埋进了雪里,撅着屁股夹着尾巴,两只前爪紧紧抱住头发出细小的呜咽声。 “哎呦!” 听着都疼! 萧玉书赶紧跑过去,走出院外俯身将小狸花捞到怀里摸头安抚道:“呼呼呼......疼不疼?” 见到青年终于醒来, 方才还在隔空对峙相互冒着火药味儿的挽酝跟时望轩几乎是同时神情一软,朝着萧玉书道:“你醒了?” 这两人变脸变得比微风拂面还快,快的萧玉书在来自挽酝这个老父亲慈祥的目光和时望轩这个小男朋友炙热的眼神相夹下,都不知道应该先开口说什么了,只能无奈笑道:“这......难道不明显吗?” 三人近乎幼稚的一问一答适时让挽酝轻笑出了声,一直拧着的眉也在此时松泛了些,叹气道:“你这一昏,便是足足三天。” 三天? 萧玉书微微惊诧道:“这么长时间?我还以为就一天半天的,眼一睁一闭就过去了。” “哼。”挽酝怀中的小老三用鼻子重重出了一口气,听着仿佛在轻哼什么似的。 哼的萧玉书怪有点不自然的,尤其是身旁时望轩那火热热的眼神,看的他有点不自在。 不是时望轩的眼神看让他不自在, 而是挽酝这个长辈还在这儿,对方这么盯着,让萧玉书颇有种谈恋爱被家里长辈抓包的窘迫感, 毕竟他也还是第一次经历这种事, 更别提时望轩跟挽酝两者之间还隔着一堆乱七八糟的新仇旧怨, 男朋友跟老父亲非常不和, 初恋就这么高难度,这点让萧玉书尤为难搞。 然而更难搞的来了。 只见挽酝上一秒看萧玉书的眼神还含着笑,下一秒这种笑在转向时望轩时瞬间就荡然无存。 挽酝冷道:“人现在你也看了,还不走等着干什么?” 面对眼前男人毫不留情的赶人的话,时望轩并没有回话,也没有看他,而是转头盯着萧玉书瞧,还靠近几步,伸手拽住了萧玉书的袖子。 青年脸上没有过多表情,也没有只言片语,有的只是发丝半遮半掩下的两道低垂下来的剑眉, 以及一双内敛光亮、浮动晦暗情愫的如墨眼眸, 黑漆漆的,亮亮的,眼里没有旁的,全是抱着猫的萧玉书,像是水洗过一样的清澈, 湿漉漉的同萧玉书怀里被磕疼了脑袋的小狸花含着泪花的一模一样,明明没有任何言语表情,却无缘让人从中读出一种不可忽视的委屈。 猫儿一样的, 这谁看谁能不迷糊? 反正萧玉书迷糊了,迷迷糊糊的就拉住了时望轩这只在挽酝面前顶风作案的手,握得紧紧的。 下面的话也就跟鬼迷心窍似的出了口:“师尊,外面冷,不如都进屋里坐坐吧。” 他这个“都”,都包括了谁, 挽酝怎么听不出来? 感情挽酝在这儿较劲了半天,萧玉书竟是一点都不争气,连时望轩这点故作低姿态的贱人小伎俩都瞧不出来,就这么被人牵着走。 挽酝岂能让时望轩的诡计就这么得逞,因此轻呵道:“冷什么?” “是你我两个元婴受不住冷,还是你旁边这个五灵根的金丹受不住冷?” “呃......”老父亲这话真有理,可萧玉书的本意就是一起进去坐坐,总不能真把时望轩晾在外边,怪委屈的,毕竟他自己这眼一睁一闭,人家可是足足等了三日。 但看挽酝的意思,好像真是铁了心不让时望轩进这个门, 老父亲跟男朋友对着干, 你妈妈跟女朋友掉水里, 给萧玉书为难死了。 正绞尽脑汁思索缓和之策时,萧玉书忽然感知到手中一空,低头一看,竟是时望轩自己主动将手抽了回去。 正疑惑时,却见这个低眉落眸的青年敛起情绪,故作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语气稀松平常道:“无妨。” 只听时望轩垂下手道:“师尊等了你三日,如今你醒了,也该跟师尊说说话,我就不打扰了。” 这话说的真妙, 好像就只有挽酝在等着萧玉书,而时望轩没有一样, 三言两语,便将反话跟茶演绎到了极点。 青年说完,便是一个没有过多眼神的转身,那两步路走的尤为落寞,孤零零的背影落在萧玉书眼里就跟针似的,扎得心里难受极了。 同样,这一幕落在挽酝眼里也跟针似的,扎得他真想上去就是一脚。 装, 装, 装什么啊装? 这小子要是真想走,那就大步阔首的走啊,这几步路给他走的,就跟灌了铅似的,扭扭捏捏,比乌龟还慢,那步子小的,就差前脚尖顶着后脚跟走了。 时望轩这副模样任谁都能看透心思,分明就是不想走,做出这个样子就等着萧玉书心里不得劲儿主动过去拦呢。 偏偏萧玉书就跟猪油蒙了眼似的,死活看不出来,一见时望轩转头要走,生怕对方揣着一腔委屈独自黯然伤神去,赶紧上前两步抓住人的手并急匆匆道:“说话就说话嘛,都是一家人,又没有什么是你不能听的。” 手再次被人拉住,掌心手背都是对方热热的温度,时望轩垂眸没有看身后人,只停下了脚步,任由对方拉着自己,嘴上却低落道:“算了,来日方才,我还是先走,就不扫兴了,免得让你左右为难。” 娘的, 挽酝头一次在男人身上见识到这么多歹毒的心机,更纳闷时望轩究竟是从哪儿学了这么多拿捏人心的路数, 就这一番话下来,给萧玉书钓的昏头转向的,想都不想便脱口而出道:“不会的,不会的!怎么可能为难,一点都不为难的!” “师尊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对人对事都是嘴上说说,不是真心的,他不会真赶你走的。” 似乎是求证般,萧玉书猛然转头,满怀希冀的目光朝另一边冷冰冰的男人投去:“师尊你说是不是?” 一旁真心实意希望时望轩滚蛋的挽酝:“......” 看着这个面容端雅青年眼中闪亮亮的光芒,他突然就不知道该怎么反驳萧玉书铿锵有力的话了。 然而无言之中,挽酝一个沉默扫视,恰好捕捉到了时望轩背着萧玉书朝自己这边显露出来一丝丝势在必得的神情, 仿佛胜券在握,无人能对付的自信, 就这么一瞬间,挽酝突然就看静心峰那对师徒顺眼了, 因为眼前有了个更不顺眼的兜底。 “不用了,小屋里那张小床坏了,我去做一张新的。”这时时望轩又道。 青年的语气甚是平淡无味,好像真的都无所谓一样,熟知对方脾性的萧玉书直接上手将人掰过来, 面前青年似乎有些轻微抗拒,但还是被‘力气’大的萧玉书给掰回了身, 恰在此时,一双浮动着星点水光的眼眸显现在了萧玉书眼前。 时望轩从来没有过多少明目张胆的伤心难过,之前在萧玉书面前的大部分呜咽流泪都是装出来的,而萧玉书那时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头脑清醒,所以那点小把戏全都能看出来, 而眼下,或许真就应了那句“情人眼里出西施”, 反正时望轩眼里那九分假情假意萧玉书是一点都看不见,就把那么点拙劣的一分被人驱赶的委屈在自己眼里无限放大, 萧玉书一手揣着喵呜喵呜叫的小狸花,另一手拽着时望轩,真是一张嘴恨不得掰成两张嘴来使, 一张用来哄哄心灵脆弱的时望轩,另一张在挽酝这个老父亲面前努力争取争取时望轩的进门权。 时望轩还在道:“你再不让我去,一会儿天黑了,没有床,我没地方睡。” 恋爱中的男人智商一般都丢到了大西洋,因此萧玉书想都不想就道:“没关系,我屋里有床,你过来跟我睡。” “不行!” 话音刚落,两人就听见另一边爆发一声掩饰不住情绪的阻拦声。 这个时候,挽酝眼里的切齿无奈之意都快凝聚成实质了, 切齿对的是玩的一手好心机的时望轩, 而无奈则对的是萧玉书这个一点头脑都没有的小白花。 时望轩方才那句话多少漏洞,多少不对, 挽酝听得简直都懒得说,可萧玉书硬是没有察觉。 修个床能费多大功夫? 现在才什么时候? 一下午修不了一张床? 在偌大的折云峰上没有地方睡? 开什么玩笑! 折云峰没有地方睡就滚去别的峰上睡,就算别的峰上也没有,那魔界的天阴教难道是摆设? 挽酝实在是受不了了,他忽的回想起以前在学府里从岑黎口中听到的有关“绿茶”一词的形容, 现在这么一看, 要是把时望轩丢进竹林另一头的小河里,那么整个折云峰上的人怕是都能喝上绿茶。 奈何挽酝明晃晃的提点已经摆在明面上了,萧玉书还是油盐不进, 不仅油盐不进,还一直拉着时望轩半是哄的半是劝的让人不要走。 不仅不让走,还满脸小心翼翼的拉着时望轩对挽酝道:“师尊......” “以前时望轩是有些小脾气,但那不是因为经常被欺负嘛,”萧玉书劝解道,“现在一切都过去了,时望轩长大了也懂事了,绝对不会跟你对着干逆着来了。” 方才被时望轩对着干逆着来半天的挽酝:“......” 在这位老父亲诡异的沉默中,萧玉书继而又转头对“可怜无助”的时望轩轻声安抚道:“没事,没事,师尊肯定不会赶你走,一会儿我陪着你去把床修修,修好了我们再跟师尊他们一起吃个饭,待一待。” “我院子里还有那么多鸡,一会儿我们做个......”萧玉书说着说着,那手就不在该在的地方待着了,自然而然的摸上了时望轩的脸。 “啧。”一旁的挽酝可看不下去了,不悦的啧了一声。 谁要跟这小子吃饭, 还宰自己送的鸡, 虽然这些鸡挽酝也挺爱吃,但给时望轩吃就有种说不出的别扭。 萧玉书下意识一转头,直直对上了这位老父亲恨铁不成钢中夹带难以言喻的深意。 “啊那个......” 突然有种在长辈面前卿卿我我的羞耻感, 给萧玉书紧张的下意识把手缩了回去。 反观时望轩,这小子此刻在挽酝的视角里整个人尤其大方从容甚至嘴角还在萧玉书看不见的地方勾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得逞之笑。 青年明明方才还浑身扎着刺,眼底情绪冷的像一潭寒池,就跟不知从哪抱来的这只小臭猫一样,凶巴巴的见人就呲牙露爪,还朝人发出呼噜呼噜低沉警告的声音。 可当萧玉书一出来,这猫不嗷嗷朝人呲牙哈气了,这人也不面露寒色浑身阴沉了, 一人一猫都开始装起了委屈, 小猫在萧玉书怀里喵呜喵呜低低的叫,边叫边便委委屈屈用脑袋在萧玉书胸口蹭来蹭去, 青年瞬间收敛锋芒,低头默默拽起了萧玉书的袖子,那眼神,那表情,挽酝都不知道这小子究竟是怎么用这样一张锋利狠戾的英气面容做出这样衣服我见犹怜小家子气的神态的。 尤其是在萧玉书真上了套去拉对方手的时, 那一刻时望轩在挽酝眼里仿佛成了个勾人心魂的小狐狸精,装的一手好蒜。 再一瞧萧玉书那不值钱的上钩模样,在人装作要走时不假思索上去就追,两人之间那样升温暧昧的气氛,那样黏糊糊的眼神,都要拉丝了,真是生动诠释了何谓情深意浓,难舍难分, 看的挽酝深呼吸了再呼吸,思来想去还硬是把后面让两人松开各自回各自院子里待着的棒打鸳鸯话给忍了回去。 “随你们吧。”最终败给时望轩的茶功夫的挽酝一气之下索性挥一挥衣袖,抱着小老三转身冷哼道:“哼,为师要去山下一趟,还是你们两人自己待着吧。” 说罢,不等萧玉书有所挽留,挽酝就跟再也不想在这里多停留一秒似的,转身消失在这里。 老父亲果然还是老父亲, 终究还是妥协了。 反正没有注意到挽酝临走时暗中给了时望轩一个浓浓警告意味眼神的萧玉书心里是这么感慨的。 第787章 男人不好色好什么 “喵嗷喵嗷......” 小狸花也不知是不是跟时望轩学的,颇有眼色,挽酝在萧玉书面前时呜呜呜的叫,挽酝这一走,它的小脑袋立马从萧玉书怀里探出来,遭受欺负模样的飞机耳也立了起来,就连叫声都欢快昂扬了不少。 刚缩回去的刺一下子又立起来了,包括之前那点对人爱搭不理的傲慢姿态。 “脑袋不疼了?”看出这小猫人前人后两副面孔的萧玉书无奈生笑,伸手揉了揉小狸花的脑袋瓜,感受着手里的毛绒绒的触感,他的嘴角不自觉上扬,露了笑。 而再一抬头,便撞入了面前青年黑漆漆的眼瞳里。 时望轩直勾勾盯着这个怀抱小猫眉眼明朗的人,双眸一改方才挽酝在时安分守己的乖顺,逐渐充斥明晃晃的炙热, 视线从眉毛滑到眼睛,再沿着鼻骨而下,最后落到微张着、露着一点白齿的薄唇上, 这张脸的每一处细节都在眼中细细描摹,时望轩的眼神也由此深沉下去,心思开始跑歪。 而萧玉书对此没有半点察觉,只觉得对方的眼神有些晦涩难懂,不过不打紧。 挽酝不在,这里又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挽酝在的时候,萧玉书跟时望轩说话做事总归有些得掰正言行举止的拘谨,不能像两人以前单独相处时那样放肆。 可挽酝不在的时候,一下子重归独处的萧玉书此刻忽然又不知道该开口跟时望轩说些什么了。 若是以前,两人好不容易闲下来在一处待着,无人打扰的时候应当是有好多话说的,聊天聊地,聊些奇奇怪怪的事情,哪怕是相互打趣逗着玩儿,那也是有说不完的热闹话。 但现在, 因为两人的关系在不久前发生了一点质的变化,所以导致如今的萧玉书面对时望轩直白露骨炙热滚烫的视线,颇有种承受不住的尴尬。 就好像是两个刚刚确定关系的普通情侣,在关系确定之前是无话不说的好朋友,而在关系确定之后就没法再像以前那样没心没肺的相处了, 其实萧玉书有很多话想说,是贯穿在这个世界的、跟时望轩相识的这些年里逐渐积攒下来的,只不过先前因为自己那些顾虑和一重又一重接连而来的意外导致他怎么也没能说出口,也找不到机会。 现在一切都安定了下来,萧玉书本该是有大好的机会把这些话吐出来讲一讲,讲一讲自己过去那些前后不同的行为、来历、过去自己心里那些顾虑和心结,以及现下心里对时望轩这个人的态度。 可或许就是要说的太多了,多到让此刻拿到机会的萧玉书竟无从说起,只能顶着时望轩从始至终都认真不遮掩的真诚、甚至比以前还更加火热的眼神有一搭没一搭的撸着小狸花的毛。 折云峰上的太阳越来越暖了,站在太阳底下晒一会儿,竟让他觉出了鲜见的微微热意。 “走吧,我先跟你回小屋看看,顺便帮你修修床。”萧玉书这才低低道。 时望轩的眼睛还在盯着萧玉书的唇,直勾勾的,听见这话也只低低应了一声,没有说什么,随后的拉起萧玉书的手就朝着竹林另一头走去,整个过程的动作无比自然,甚至还带着些理所应当的意味。 路上,萧玉书一手抱着猫,另一手跟人十指相扣着,踩在厚实感极强的雪地里,一步一步不紧不慢的走着,两侧翠绿的竹子一根接着一根的越在两人身后, 自从折云峰不怎么下雪了以后,峰顶的气温暖和了许多,就连这片没了积雪压制的竹林也生的更加挺拔粗壮了些,翠绿翠绿的,交错叠加的细长叶片在被暖阳照的白亮亮的雪地上打出一片又一片斑驳无序的阴翳, 暗影,鲜翠,白皑, 萧玉书从来没像现在这样觉得眼前这个一贯单调冷清的折云峰漂亮过,别有一番独特意境。 很安静,很雅性,两人走在这里,闲庭信步似的,真当是悠闲至极。 虽然悠闲安静,但有点太安静了,让萧玉书有点静的发毛。 他刚刚醒来,昏迷前又经历了许多激烈的事情,随后又不知道为啥突然就一个身体脱力晕了过去。 萧玉书本来以为又是什么ooc惩罚,结果这次什么都没有,就跟睡了一觉似的。 然后一觉醒来,睁开眼就回到了折云峰,脱离了之前的吵闹,突然就安静了下来。 而这么突然一静下来,仿若一切都尘埃落定似的,安详的让他眼下在跟时望轩独处时都不知道该干点什么。 反观时望轩,这家伙也不知在想什么,步伐走的不紧不慢,眉舒目展的,清明的目光直视前方,不曾偏移分毫,也没往萧玉书这边像萧玉书似的时不时偷偷瞧几眼,很是淡定如常。 拉着萧玉书的手却扣的很紧,暖呼呼的,让人很是安心。 安心之余,萧玉书忽然感觉拉着的这只手摸着还挺舒服的。 不过并不是那种小姑娘娇娇嫩嫩光滑软乎的舒服, 因为早年遭遇坎坷,所以后来时望轩在修行上尤为刻苦,除了修行便是操练刀剑,这样一双基本上没怎么过过几天好日子的手上当然会有茧子, 但是这手手指很长,骨节很硬,捏一把即便是不软乎,却也是另一番硬朗的良好触感。 总而言之, 萧玉书就是摸着好摸,越摸越想摸。 可能就是因为闲的,而人闲下来就容易想些别的, 虽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话,但是不耽误萧玉书摸着男朋友的小手开始心猿意马。 不过光是拉手还是太单调,旖旎心思也总是伴着掌心逐渐升温的热量如野草般蔓延, 伴着踩雪的嘎吱嘎吱声,萧玉书侧头打量起了身旁人。 时望轩的睫毛很长很密,眉也深浓,从侧面看起来尤为明显,鼻骨也很高挺,再往下便是那双唇,薄薄的,殷红的, 很好看,很漂亮, 虽然这一点萧玉书在很久以前就真心承认过许多次,但是每次细细看下来,他还是心里不由自主的就蹦出一堆夸赞的词。 唯一不同的是, 以前的萧玉书夸的同时心里是同为男人的嫉妒, 而现在, 我夸夸我男朋友怎么了? 想夸就夸了,反正帅炸天也是我的。 男人都一个德行,没人不好色的。 只不过之前萧玉书因为萧凛这个便宜老爹强迫结婚的那一举动,导致他对谈恋爱这种事情十分不感兴趣,甚至有些被强买强卖的假想抗拒, 然而今时不同往日, 萧玉书对如今这个小男朋友不仅没有多少抗拒,反而还有些暗自窃喜的满意。 说到男朋友...... 萧玉书大胆打量时望轩侧脸的目光变了变,从一开始的明目张胆忽的变成了不敢声张的偷偷摸摸, 这种感觉很微妙, 无话不说的兄弟情突然有朝一日变质成了爱情, 两者其中还是有点差距的, 就比如, 可没有那个兄弟之间能够搂抱轻吻的。 为什么会这么想? 不知道, 反正此刻暗中打量了一会儿时望轩侧脸的萧玉书有那么一瞬间就产生了这个念头。 或许大部分男人都这样, 确定关系后心里的想法就开始上不得台面起来。 萧玉书当然知道这样的想法很不正当, 但是, 论谁身边有着这么一个俊俊的人能够坐怀不乱柳下惠似的把持的稳稳的,一点邪心都没有呢? 别人不知道, 反正萧玉书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他就有。 可事情尴尬就尴尬在, 他害臊, 而且, 身边的时望轩一脸坦然自若的样子,磊落从容、大大方方的,明显一点儿乱七八糟的意思都没有, 对方这样眼含正气,反倒显得萧玉书自己思想龌龊下流,跟个流氓地痞似的。 不太好, 属实不太好, 所以哪怕脑海里那些浮想联翩的东西蹦的再多,萧玉书也不敢表现出来一星半点,就这么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跟时望轩走在前往记忆中那个小院的路上。 罢了罢了, 拉拉手也好极了...... 那个承载了两人太多回忆的小院,因为之前的事情已经被冷落了一些时日,也不知道现在变成什么样了,有没有落雪,有没有积灰。 不过应当是没有的, 萧玉书觉得时望轩在的话,一定不会放任这个小院冷清下去。 事实证明, 他想的一点都没错。 两人一走近,萧玉书就看见眼前的小院中,地面是被人仔仔细细扫过雪的,院里那个顶天立地的大雪人也是挺拔的,圆滚滚胖乎乎的,一点都没有损毁的痕迹。 萧玉书看见这个雪人,心中一下子浮现万般感慨,说不出的各种酸楚滋味, 可千言万语涌到舌尖,却只化作了一句:“嘿,兄弟看院子看的不错。” “嗯。”时望轩早就习惯了时不时从萧玉书嘴里蹦出来的各种不着边际的古怪话,甚至在这种时候还能接上一句:“辛苦了。” 对方熟练的应和,使得萧玉书这一路上都在努力压抑的唇角又开始不自觉的上扬,他抬起手,刚想下意识像以前那样伸手圈住时望轩硬实的肩膀,可动作做了一半却又不知道因为什么顿住了,无处安放间,他只能临时改为了在青年肩膀上轻轻拍了拍,并道:“你也辛苦了。” “没有你辛苦,”谁料时望轩缓缓转过身,凝视着萧玉书的双眼,语气轻柔道:“要不然怎么会一昏就是三天。” “是么?”萧玉书轻笑道:“我当时也没觉出多累,反而觉得精力充沛,浑身使不完的劲儿,要累也应该是你累,力不从心......” 这话一出,时望轩却不说话了,而是眉梢攸地挑起,黑白分明的眼瞳里涌现出另一种隐秘的意味。 这样别有深意的眼神一显露,反应过来的萧玉书脸上的笑意立马不自然了,一抹后知后觉的羞赧逐渐爬上双颊。 他立马就别过了头去不再看时望轩的眼睛。 萧玉书那时为什么精力充沛,时望轩为什么应该觉得累,觉得力不从心,那还不是因为...... 因为...... 哎呀! “怪、怪我喽......”脸上发烫之中,逃避对方视线的萧玉书低着头小声道。 相较于萧玉书的害羞,时望轩倒显得坦然许多,回想起之前在密室里的那一幕,他不但没有半点羞臊之意,反倒还饶有兴致的绕过去,越过萧玉书的背影来到对方面前,半是故意半是调侃道:“原来你那时候一点也不累。” 萧玉书刚想问你说的是打架不累还是别的, 结果下一句就听时望轩若有所思道:“那我给你穿衣服的时候你一点都不动,莫非就是故意的?” “哎!”萧玉书本就不怎么镇定的脸唰的一下彻底爆红,忍不住伸手捂住时望轩的嘴道:“打架怎么能跟那种事情比呢?你、你别......哎呀嘘嘘嘘嘘!” “这事往后可不能再有第三个人知道了!” 我还要脸呢! 因为紧张激动,萧玉书一张皎白清雅的面庞早被一层绯色覆盖,这对清冷的眉眼灵动起来甚是好看惹眼,若真让时望轩寻个什么词来形容的话, 那没有什么是比“艳若桃李”这个词更贴切的了。 “艳若桃李”的萧玉书还在跳脚道:“听见了没?这事绝对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 时望轩的唇被捂着,只露了一双黑亮黑亮的眸子,似笑非笑的,真当是三分戏谑七分心情甚好。 他闷闷嗯了一声,伸手拿下萧玉书的手,却没有松开,抓在手里捏了两下。 本来就被时望轩的话说的臊得慌,眼下又被时望轩摸手,萧玉书整个人就跟浑身上下贴满了暖宝宝似的,快冒热气了。 尴尬之中,萧玉书赶忙把手抽回,并道:“摸什么摸?两个大男人有什么好摸的。” 他全然忘了方才的路上,自己究竟是怎么肆无忌惮的把玩时望轩的手了,真是什么话从萧玉书嘴里都有理,一点也不讲道理。 偏偏时望轩就爱极了萧玉书这副不讲理的样子, 不止如此, 笑的样子,生气的样子,说反话的样子,着急上火嘴里噼里啪啦一连串的样子...... 萧玉书这个人,真是什么样子都叫时望轩喜爱的紧。 “不跟你瞎扯了,”脸颊持续滚烫的萧玉书迫切需要转移一下注意,因此便道:“进屋去,我看看你那床怎么坏了。” “好。”时望轩道,并十分有眼色的让萧玉书先进。 萧玉书也不稀罕谦让那一套,带着心里那点落荒而逃的小姿态推门就进了。 可一进去,屋里摆着的熟悉的桌凳布设却让他顿住了脚步,眼前一愣。 “时望轩,这床不是好好的吗?你怎么哎......唔嗯!” 第788章 正人君子 怀中的小狸花突然被人扒拉了下去,落到地上发出了一声愤怒的喵叫。 可萧玉书来不及反应怀中发生的动静,因为就在那一瞬间,身后默不作声的人迅速伸出手拽住他的胳膊,以不容抵抗之势,将萧玉书反手抵到了门上。 眼前画面骤然旋转之际,萧玉书甚至都来不及惊呼出声,后脑便被那只方才令他无限遐想的手紧紧扣住,腰身也是。 一股炽热的气息扑面而来,当时望轩温热的唇蛮横的覆上来的那一刻,萧玉书还有点没搞清楚状况的懵懵然。 “唔……”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让他大脑一片空白,对方压迫强硬性质的举动让萧玉书本能想以手臂挡在身前做出反抗,却不料时望轩的双臂如铁一般,箍的他动弹不得,只能任人宰割般被抵在门上承受如此狂风骤雨的攻势。 屋里闭门锁窗的环境有些发暗,两人的身形又隐在门后阴影里, 昏暗光线之下,萧玉书视线受阻,看不清面前凑近的青年的神情,只能勉强看清对方长而不短随着动作轻颤的睫毛。 而另外的,他浑身上下的感官似乎全都歇工,唯一感知的清清楚楚的,是唇齿间的缠绵、气息的紊乱,以及胸腔中那种陌生的、愈演愈烈的情绪。 那感觉就像是大片冰原突遭滚烫岩浆的冲击覆盖,滚滚热浪打破一切有条不紊的镇定自持, 一股隐秘、再难保持清醒的刺激涌上心头,萧玉书的心跳开始加速,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明明方才路上自己还想做个正人君子,装一装其他正经修士那些沉稳自持仙风道骨,结果没想到竟是时望轩先开了这个头。 在坐的空气都睁开眼睛看好了,是时望轩先动的手。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谁叫我善解人意呢…… 终于寻到了极为良好的借口,萧玉书待着怦怦跳的心,抵在时望轩胸前的手松了力,不自觉的沿着对方硬实的胸膛往上攀,缓缓绕过对方脖颈紧紧搂了上去,从受制于人的下势方改为了主动迎合,迎合时望轩此刻急不可耐的索求。 察觉到萧玉书动作间的改变,时望轩的动作缓滞了一瞬,随后手上骤然加力,将人搂的更紧了。 与此同时,几乎要侵吞怀中人所有气息的吻更加凶乱了。 凶的本就有些承受不住的萧玉书更是呼吸错乱无比,上气不接下气,喉咙里被迫发出一阵绵软的呜咽声。 萧玉书环在时望轩后颈上的手受不住的轻轻拍了拍,想示意对方松一松,讨个求饶。 可时望轩似乎没感受到一般,并没有放过萧玉书的打算,反而在这场唇齿之战中越斗越勇,颇有欲让对方招架不住摇旗投降的意思。 “嗯唔……” 萧玉书实在受不住了,呼吸不通使得他有些迷乱发昏,站都站不稳,腿脚发软的只能靠大半个身体被人搂在怀里为支撑。 为了不当场被亲晕过去,萧玉书只好伸手扯了一把时望轩的头发。 这个方法很有效,趁着对方微微后仰之际,萧玉书快速别过脸去,大口大口喘着粗气,而后时望轩弹回来的吻又密密麻麻落在了他眉眼侧脸耳廓,顺势而下一个接一个的种在了萧玉书在凌乱之中不知何时撒开的衣领里。 颈侧上酥酥软软、令人无可抗拒的触感让萧玉书根本做不出什么格外的举动,只能仰着头,任由对方亲昵。 他不断喘息着,连气息也逐渐染上颤色。 “哈啊……哈……时望轩……” 萧玉书极力撑着昏昏沉沉的意识,不让自己彻底溺死在这种缱绻悱恻中,更不能就这么被对方猛烈的攻势完全打败。 紊乱的喘息中,他忽然想到什么,抱着时望轩精瘦的腰身,气息不稳的低笑道:“我、我……哈啊……” “我方才路上还在想……你、你瞧着真像个正人君子……” “正人君子”时望轩直起腰,气息微乱,他垂眸深深凝视着怀中人眼中那一层水雾,还有被自己索求过、变得无比殷红的唇。 片刻后,只听屋里这张许久没承重过的小方桌子吱呀一声, 正人君子将萧玉书压在了身下,滚烫的战场也从上方骤转急下。 “等、等等!” 萧玉书陡然坐起,看着面前准备动作的人,双眼惊的瞪大道:“你、你做什么?” 时望轩两手撑在桌上,宽厚高大的身躯将桌上的萧玉书牢牢罩在怀中,灼热的视线落在对方特征明显的某处, 他眼神晦暗的像是交织着什么即将喷涌而出的激浪。 “你什么都不用做,感受就好……” 在萧玉书睁大的眼瞳中,眼前挑着笑意的青年缓缓俯下身去…… “喵嗷!喵——” “喵嗷嗷嗷!” 被时望轩以嫌弃干扰屋里气氛被一把丢出窗外的小拧棒子在雪地里打了好几个滚才堪堪停下来。 摇头甩身站起来抖搂干净雪后,满心怨念的小拧棒子气急败坏的朝紧闭的屋门卯足了劲儿喵嗷喵嗷叫了好几声,结果除了偶有竹叶被风吹动的窸窸窣窣的声音外再也没有别的动静。 屋里人不知道在干什么,都没人来搭理搭理它这个被关门外边的小猫。 给拧棒子气的,三两下跳上高高的台阶,愤怒的用爪子疯狂挠门,边挠边发出尖尖的叫声。 “喵嗷喵——!” “喵喵喵……” 奇了怪了, 那个凶巴巴的家伙也就算了,以前只要拧棒子这样狂叫,另外一个笑嘻嘻的人不管怎样都会寻着声音出来找找它, 可此刻任凭拧棒子怎样叫,怎样闹出动静,愣是没有人出来看它。 拧棒子不理解了,一对小猫耳朵高高竖起,贴在门框缝隙中想伸爪胡乱掏掏, 可徒做无用功,拧棒子什么都摸不到,只能听见屋里时有时无响起的奇怪声音。 这声音叫小猫听得有些熟悉 但又有些不熟悉。 音调怪怪的,也跟猫儿哼哼一样 只不过跟它哼哼的又不一样。 小拧棒子想不明白,趴门缝儿听了好一会儿也没想明白,气恼之余,感觉到被两人忽视的它打算来一次说走就走的离家出走。 小猫四条腿虽短,可在雪里滚滚也是走的极快的。 几刻的功夫,小拧棒子就连滚带摔的负气出走了好远,已经走到了竹林深处,离着小屋有好一段距离了。 “喵……” 走了小拧棒子就后悔了,因为它突然发现屋里那两人居然这么半天都没有出来找它,没准都不知道他们的小猫离家出走了。 想到这一码的小拧棒子不服气,觉得的回去提醒他们一下再走, 说干就干, 可小猫刚转过头,却身体一整个腾空,小小的身躯竟是被一双突然出现的手抱了起来…… “哎?你们快看,这儿居然有只猫……” “喵嗷!” “嗷呦!这傻猫挠我!” “大师兄,你吓到它了。”黄莺蹲下身,缓缓靠近浑身几人面前站在雪地里炸毛龇牙咧嘴的小狸花猫,柔声道:“不怕不怕……” “它当然不怕,这一爪子给我挠的。”寒允卿捂着脸,拧眉撇嘴道:“怎么这么凶啊,谁养的?” 沈绾竹打量着地上满脸生人勿近的小猫,若有所思道:“好像是时望轩抱来的。” 寒允卿一听,当即哼道:“怪不得呢,随主。” 令柔掏出一块点心蹲下身朝小猫笑嘻嘻道:“小猫吃不吃点心啊?” 她的举动遭到了沈绾竹的吐槽:“你把猫当人看啊?” “看猫做什么?猫在这儿,那俩人呢?不是说萧玉书醒了吗?人不在院里,是去哪儿了?”对猫的兴趣因为脸上的三道抓痕而骤降的寒允卿不满道。 在得知萧玉书醒来后,几人便想过来探望探望,谁知萧玉书的院子空空如也,只有一堆咕咕乱叫的鸡。 “不知道,这人刚好就出去乱蹦跶,一点儿深沉都没有。”沈绾竹道。 听对方这么一说,黄莺几人十分默契的相互看了一眼,彼此眼中的意思谁都懂。 关于萧玉书就是欧谢特的事情,即便是已经给了几人三天的消化时间,仍旧让人觉得啧啧称奇,没法理解。 思来想去也只能是用一句“我他娘的怎么就没看出来”来形容, 到现在众人除了震撼还是震撼, 萧玉书这人…… 真会玩! “要不咱还是先回去,等一会儿再来?”这时,黄莺提议道。 却遭到了寒允卿的反对:“不行,来都来了,难不成还要白来。” 黄莺却道:“可是咱们就这么几个人,现在沈少主在天阙门还没回来,七师弟在丹心峰上给七师叔熬药,正好二师姐也……” “啊咳咳咳咳……”沈绾竹跟令柔刻意的咳嗽声适时响起,朝着黄莺疯狂挤眉弄眼。 反应过来的黄莺立刻捂上自己这张破嘴,三人小心翼翼的朝另一边跟小猫对骂的寒允卿偷瞄了一眼。 见其并没有什么反应后黄莺这才放下心来。 沈绾竹低声道:“你别哪壶不开提哪壶,寒允卿跟你们二师姐现在的关系多微妙,你又不是不知道。” 自从寒允卿跟丹姝的关系借令狐司之手公布于众后,两人间的关系和相处模式发生了一点很难以言喻的变化。 寒允卿突然不敢见丹姝了,更不敢像以往那样在丹姝面前跟个叛逆期少年一样满天乱蹿、嘴里噼里啪啦一连串, 而丹姝呢,众人暂时还没有看出她在寒允卿面前有什么太大变化, 因为她到现在还没有怎么见过寒允卿,毕竟被人家一直躲着。 其他人不知道寒允卿到底是怎么想的,按理说,一直没有爹娘亲人的人在突然得知自己还有个在世血亲后应当是十分激动开心、要迫不及待的前去相认然后抱头哭泣的, 就算没有这么夸张,最起码,见个面说说话,相互讲一讲过去小时候的事情也是应该的。 可寒允卿并没有,反倒对丹姝这个姐姐有种避之而不及的落荒而逃感,生怕见到对方似的, 要不然怎么会专门挑丹姝还在忙碌抽不开身时过来探望萧玉书,生怕半路跟丹姝撞在一起。 黄莺几人对寒允卿这个做法相当不理解,可也不敢怎么劝说。 青云这个师尊也曾想好好劝说,只是每次都没张口,这个逆徒就撞门跑了, 连着修了四次门之后,青云的嘴也就老实了,其他人的嘴也老实了。 思虑至此,回过神来的黄莺不好意思道:“我忘了……” 令柔道:“无妨,看就看嘛。” 沈绾竹也道:“反正人都醒了,到时候萧玉书又不是不能出来找我们说话。” “说的也是,六师叔念叨了三师兄好几天呢,甚是想念。”黄莺道。 寒允卿这会儿插了句嘴:“想念?他明明是被时望轩盘问的难以忍受罢了。” 几人笑出了声:“哈哈哈哈……” 因为萧玉书跟桑禹那点在其他人眼里不为人知的极好关系,在萧玉书毫无征兆的晕过去后,时望轩第一个找的就是桑禹。 不仅如此,时望轩问了挽酝又问, 问来问去给桑禹都问麻了。 时望轩跟挽酝这两人吧,虽说彼此间的气氛没有一开始那么剑拔弩张谁也看不惯谁,但两人在同一象限里相处久了还是容易产生化学反应, 因此,对这一点十分又觉悟的两人看在萧玉书的面子上很是默契的做出了以下举动, 上午时望轩来问,下午挽酝来问, 两人虽然不和,但问的问题却是出奇的一致,都是关于萧玉书的来历之类的, 而且, 眼下就论玄天宗上下,属折云峰的战斗力最强悍了 这也就导致了桑禹同样的话在一天里不得不说两遍,还不敢在这两个战斗力爆表的人面前显露一丝一毫的疲惫或是不耐烦。 这三天里,萧玉书一直不醒,时望轩跟挽酝就一直逮着桑禹去盘问,问来问去,给桑禹问瘦了好几斤,整个人都憔悴了 至于究竟问了点什么,那其他人就无从得知了。 “那大师兄,咱们找不到三师兄,还要在这里转多久啊?”令柔问道。 要走的话寒允卿肯定是不赞同的, 这种时候他的大脑忽然突发奇想,看着逐渐跑远的小狸花,他道:“哎,这不是时望轩的猫嘛,它肯定知道主子在哪儿,咱们跟上去不就行了。” 沈绾竹难得睁大眼睛道:“哎哟哟哟,老天开眼啊,你变聪明了。” 寒允卿白了她一眼,道:“是不是沈修竹不在,你就可以肆无忌惮了?” 沈绾竹一甩头:“我不是一直都这样?” “小心我电你!” “有本事你就在折云峰上电个窟窿,看萧玉书把不把你丢下去。” “你别跑!” “略略略!” “那猫跑进了一个小屋子,时望轩是不是在哪儿?” “别问了,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第789章 偷偷回来 “天杀的,他可终于醒了......”流光峰大殿后的寝殿中,里屋的床榻上四仰八叉的瘫着一个男子。 男子散乱的没有梳起来的墨发如瀑般披散在床上,有部分顺着床边落下,懒懒散散的。一张明眸皓齿的俊俏脸上愁云密布,满是疲惫。 “哎~呀~” “我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啊~” 桑禹一个人孤零零的躺在床上哀嚎了半天,累的连手机都没力气玩了。 回想自己这三日狗都不如的处境,他不由得再次仰天长叹。 “绝了,怎么一个两个都觉得我跟他关系匪浅呢?” 桑禹长吁短叹间,又听见屋门处发出一声轻响。 这声音不怎么大, 但此刻因为桑禹格外紧绷的心神使得他没有半点多想理所当然的认为是时望轩跟挽酝中的其中一人又半路折返过来, 所以吓得整个人从榻上惊坐起,满眼都是紧张之色,甚至连心都吊了起来。 在对方急匆匆推门而入的那一瞬间,桑禹心哀莫大于心死的叹了口气,刚想拾掇起客套假笑来招待来客,却一抬眼发现进来的这个人形迹匆忙,直接猫腰弓背从打开的一点门缝儿里闪了进来。 那跟做贼一样的心虚举动让桑禹下榻的动作一顿,抬眼定睛一看,待到彻底看清来人样貌时,他脸上那点宛如准备受刑似的悲催神情突然变成了疑惑和惊奇。 只见桑禹两眼瞪大,看着来人道:“你怎么回来了?” “嘘——!” 偷摸溜进来的胡先依旧是那张小号年轻俊秀的皮囊,加上满脸做贼似的紧张神色倒显得有几分俏然, 只见他进来后快速关门关窗,甚至还不忘甩个结界罩住整个屋子,一切隐秘的安全措施都做完后,胡先这才安心许多,一屁股坐在了凳子上,还给自己倒了杯茶喝。 大大咧咧自来熟的举动和方才紧张兮兮的样子惹得桑禹一阵鄙夷:“你这是怕什么呢?” 胡先就跟累坏了似的,眼皮都懒的抬:“你说我怕什么?” “现在我要回来一趟,跟八十一难似的。” 似乎是为了避人耳目,胡先就连穿的衣服也不复以往张扬鲜艳的明红色,而是换成了另一身不太引人注目的普通服饰。 不过也普通不到哪儿去,胡先小号的脸也是有点姿色的。 桑禹上下打量了一番他的模样,再一听胡先夸张的言辞,忽然明白了,幸灾乐祸似的笑出了声:“哈哈哈哈哈......” “该!谁让你之前那么好色,见人就上,这下遭到报应了吧?” “报应?”胡先攸地抬头,目光如刀般扎向榻上这个笑的没心没肺的男人,咬牙切齿道:“要不是你嘴快,我至于往后要躲着挽酝跟时望轩走吗?” 一听他埋怨中夹带无可奈何的挫败话,桑禹更乐了,一双桃花眼眯成弯弯月牙:“这不挺好的嘛?从今往后,你回你那合欢宗当你那宗主多好,省的在这儿窝着当个小弟子整日干这个活干那个活,在一堆弟子里吃力不讨好。” 桑禹的话成功惹来了胡先一个白眼,低骂道:“你真没良心!好歹以前我还三番两次救过你。” 桑禹摆手道:“哎,你以前还三番两次欺负我呢,怎么不说这个?” 胡先较劲道:“你摸着良心说说,我怎么欺负你了?我哪次的手了?我都不知道在你身上那一堆稀奇古怪的玩意儿吃过多少次亏了。” “谁让你上赶着找不痛快呢,你活该!” “这破事过去那么长时间你还记仇,没良心!” “你没良心!” “你活该!” “......” “......” “切!” “哼!” 屋里在外人眼中应当是相亲相爱的师徒身份的两人在激烈的拌嘴完之后先是同步陷入了沉默,随后便是各自一声的不服气,齐齐别过了头。 这个场面其实挺幼稚的,不过也挺熟悉的,毕竟桑禹跟胡先之前在流光峰大殿上除了拌嘴吵架没别的, 只不过因着某点小小的意外,胡先好几天没回到流光峰上跟桑禹上演“以下犯上”的场面,更别提这样跟日常刷新似的拌嘴了, 那几日萧玉书昏着,小灰灰不知道跑哪儿去了,除了不得不应付的时望轩跟挽酝外,桑禹这段时间嘴闲的还怪没意思的,手机都没心思玩。 所以眼下跟胡先吵完,桑禹没别的感觉,只觉得身心都舒畅了。 “哎,你明知道回来要挨打,还回来做什么?”安静一会儿后,桑禹忽然开口问道。 胡先一条胳膊搭在桌子上,撑着头,另一手随意抓了把瓜子在嘴里磕着,懒洋洋道:“还能做什么?回来看看。” “不是说萧玉书那家伙醒了么。”末了,胡先吐完瓜子皮又补了一句。 桑禹挑眉,以为这家伙贼心不死,道:“喂,我可劝你歇了那点心思,人家明书有主了,你小心时望轩剁了你。” 胡先气的朝他丢了把瓜子,瞪眼道:“什么意思?我在你眼里的形象就这么龌蹉吗?就不能把我往正人君子那边想想。” 桑禹却不屑道:“你?正人君子?” “拉倒吧!”只听他道,“什么叫正人君子?你看看人家沐辰,看看人家沈修竹,再不济看看人家时望轩。” “人家时望轩喜欢了萧玉书这么久,还憋了这么多年,安分守己的跟个乖乖孩儿一样,可不像你,一上来就摁着人家脱衣服。” 这话说的有理,胡先这下没有什么可辩驳的了。 毕竟在他跟桑禹眼里,时望轩真就像极了话本里那个藏匿情谊默默守护的男主人公一样,小心翼翼的令人咂舌。 “哎哎,不是我非要数落你。”桑禹见胡先不说话了,话锋又拐了个弯提醒道:“你如今都露馅了,其他峰的长老现在哪个还认不出你?” 胡先刚想说大不了可以躲一躲,却又听桑禹继续道:“别的不说,就现在。” “黄莺他们都知道你是什么身份了,你就算再去找他们叙叙旧探望探望什么的,你还能指望他们能像以前那样只把你当个师弟看待、毫无顾忌的自在相处吗?” “不可能了吧,你可是个元婴宗主,是个跟青云他们一辈的长辈。” 桑禹这话说的不无道理,甚至胡先自己心里也清楚的很。 只是, 胡先毕竟在这里待了许多年,这里的一花一木他都无比的熟悉。 合欢宗的风流是快活,但玄天宗的日子才是真悠哉, 跟一群历经百般风霜少华不复的昔日故友相比,他还是比较喜欢跟一群心思干净澄澈的少年少女待着, 玄天宗这几个嫡传弟子都被各自的师尊在峰上养的花儿一般灿烂,没有山下市井中庸人那些玩玩心眼儿,除了性格各有千秋外,再没有旁的令胡先值得嘲笑的了。 毕竟其他的,胡先也没有资格嘲笑他们。 胡先喜好玩乐,也更喜欢曾经在学府里嬉笑打闹、无拘无束的日子, 不管是曾经的上一辈人,还是如今正值意气的那些青年, 年轻人的热闹,是什么也媲美不了的, 胡先自己早已过了那样璀璨的年纪,而玄天宗这些十几岁的少年总归是朝气蓬发的,因此仿佛只要和他们待在一块儿,胡先便能沉浸在那片欢声笑语之中,让自己产生一种置身于往昔岁月的错觉。 他似乎可以欺骗自己,告诉自己仍然身处于曾经的时光里,还是那个年少轻狂、意气风发的翩翩少年郎,身旁依旧是那些昔日一起玩闹逗趣的故人,什么都没有变过似的。 并不是嫌弃沈长空那些人年纪大了不好玩, 而是胡先自己心里有些坎儿。 虽然事情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年,可每当想起时,他还是没法原谅自己。 人总是会觉得自己没有走过的那条路会开满鲜花, 所以胡先一直都认为,若是当年自己没有上了烛九的当随了对方前往妖界那个奢靡窟,而是留在这里,好好在合欢宗里呆着, 或许在当年诸多变故中,自己还能极力挽救一下,不会让故友一个接一个死去,让昔日好友处于孤立无援逼不得已之中。 可是人这一生总有那么多“或许”,也处处都是遗憾。 胡先终究还是错过了那么多事情,也什么忙都没帮上, 作为一个朋友,等他回来的时候,只听到了昔日同窗一个个亡故的灰败消息。 胡先甚至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留给他的只有合欢宗里四处流传的各种传言。 而每一个传言,都不是什么好话,都听的让胡先心惊。 等到从旁人口中弄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后,他也无比懊恼,无比自责。 修士的一辈子有多少年月,如此漫长,胡先资质不差,修为也是佼佼,根本不用珍惜什么岁月, 所以情爱欢好这类事,他根本就不着急也不该去倾注所有心思、将一切都抛诸脑后, 可胡先偏偏就鬼迷心窍,丧失了理智,抛下了一切,对修真界的所有都不管不顾了。 结果却是自以为是的那些情意成了镜花水月,回来的时候故人也不在人世, 胡先看错了未来,可当及时止损想要回去的时候,却悲哀发现过去也碎了个彻底。 “总不能......”胡先敛着眸子,眸光闪烁着,低声道:“我多了个身份,他们就都不欢迎我了吧......” 话说到最后,越说越没底气, 桑禹没说话,可他不说不代表胡先自己心里没有数。 想想也能大致料到, 自己平时眼里的那个嬉皮笑脸、一干活就喊累想偷懒甚至经常跟两个师姐撒娇的、相处了多年的小师弟有朝一日居然摇身一变成了合欢宗最具花名的风流宗主, 辈分、修为、地位,跟其他人根本就不是一个层面上的, 这让其他人如何能再以往日的寻常眼神看待胡先, 只要有点脑子和理性,就应该思考胡先这个宗主为什么不在合欢宗好好待着却偏偏要乔装身份来到玄天宗里当一个小弟子, 没人不会往别有目的那一方面去想,就连那时的玲儿也忍不住多嘴,劝胡先不要去玄天宗里,很不安全。 可胡先一辈子经历过的不安全的事情多了,再不安全能有当年的事情一样不安全吗? 所以他去了,在玄天宗上一待就是数年,久到有的时候连胡先自己都差点认为他就是流光峰上的弟子,整天只知道搭讪各种貌美小弟子的吊儿郎当货。 “哎,哎,”明显感知到胡先的情绪渐渐沉寂下去,出于仁义,桑禹找话安慰道:“这么伤感做什么?你回去了可是宗主,在合欢宗里吃香的喝辣的,你们合欢宗里的那些吃食点心我到现在还惦记着呢,你们那儿的花花玩意儿可是玄天宗这个古板地方没有的。” 闻言,胡先扯出一抹凉笑:“你就知道吃跟玩。” 合欢宗有的,也就是那些玩乐之物了...... 桑禹这时忽然又想到什么似的,脸上的神情突然端正了些,坐姿也没有刚才那么活脱骨头被抽了似的软趴趴的样子了, 只听他好奇道:“胡桑,有件事情我好奇很久了。” “反正今日你来这一趟,下一次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或许也可能见不着了。”桑禹摸着下巴道,“趁着现在没人来也没人发现,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好好的一个宗主,到底是因为什么非要来这儿当个小弟子呢?” 这个问题不止桑禹疑惑,就连萧玉书也很疑惑,到现在为止,所有知晓胡先真实身份的人都在疑惑,都好奇这个宗主究竟是耍的哪一出,总不能真看上了哪个峰上的弟子,想来个日久生情那一套吧, 可他们又不相信胡先这样性子的人,能甘心为一个人窝在别的地方好几年, 所以眼下这个问题,就是所有人百思不得其解的。 而面对桑禹直白的问题,这次的胡先并没有像以往一样用几句不着调的玩笑话搪塞过去,而是在短暂沉默之后忽然反问道:“你在书里写下我们这些人的时候,有认真想过给我们这些素不相识的人一个怎样的结局吗?” 此话一出,桑禹眼底的轻松荡然无存。 第790章 不服气 关于眼前人跟这个世界的关系,虽然胡先对此很是匪夷所思、甚至有些难以置信,可坚实有力的证据都摆在他面前,就算再不愿意相信,但自己以及这个世界的存在只是出自一个人随意潦草的笔下的事实仍旧存在, 在得知所有人的命运走向都是被桑禹一手安排好的后,胡先当然有过想掐死桑禹这个混蛋的冲动, 但就跟山下书铺子里卖的那些人人爱看的各种话本子一样, 有哪个写书人在靠写书来维持生计的时候会料到一本书竟真的会成真呢? 桑禹没有想到,这胡先也没法真怪他, 说到底,胡先也不知道要怪谁。 光是论所有人的命运和下场都是被既定好的这一点,那么绝对没有人不想做书中那个长生不死、站在孤山之巅、无人能及的主角, 可偏偏胡先不是,他身边的好多熟人都不是,唯有时望轩是,所以发生在时望轩身上的一切都无比奇幻令人惊叹。 这样的事情,说不嫉妒是假的,说不服气更是假的, 可再不服气又能如何? 事实就摆在这儿,时望轩就是胡先所在的这个世界里的主人公,是老天都保佑的宠儿。 作为一个配角,胡先就只能看着对方光芒万照,自己却什么也做不了,更是一点也不敢得罪对方。 他以为自己足够洒脱,却不想细细究来,还是有些怨天不公在身上的。 胡先盯着桑禹道:“你当初究竟是为什么写出这个世界的呢?” 这次轮到桑禹收敛目光了,他有些不自然的摆弄了下衣袖,然后道:“也没什么,就是有人喜欢看,我就照着其他的书随便写写抄抄,赚点钱混口饭吃罢了。” 胡先静了一瞬,随后又道:“那你写的话本里,有没有讲过时望轩父母的事情?” 桑禹摇摇头,随后露出了一种不知是哀还是笑的难看神情,回道:“宗主啊,你看话本子里的情情爱爱时会关注本子里对剧情来说无关紧要的小人物吗?” 这话从一个写书人嘴里说出来实在算不上什么好话,胡先听此不由得皱起了眉,像是在思考,越是思考眉头越是拧的紧。 紧到将双眉之间挤出一条深深的缝儿来后,他又忽的松了眉头,像是想明白了什么东西。 胡先轻笑一声,这声音并不算开心,反倒颇有嘲讽的意味。 这位作者笔下的配角炮灰淡笑道:“原来是这样啊,因为他们不重要,所以不得善终。” 因为不是主人公,所以不会顺利, 因为跟主人公有牵扯,所以不得善终。 世道如此,话本如此,命也如此, 原来那时烛九在妖界对他说的话,不是为了诓骗自己留下而编撰的,也是真的, 离登天羽化只差一步的九尾大妖,知天晓地,竟是早早便察觉了端倪。 但是胡先始终不想认命,就像所有话本子中不服天不服地的配角炮灰一样,不相信自己的命已经被人规定好了,非要自己尝试着找出天道的缺漏。 所以在时峥身世、一切变故之后、看似尘埃落定时,他化作“胡先”来到玄天宗,同其他即将拜入师门的普通弟子一样,来到了七峰之上,开始了对玄天宗的观察。 看着以往的故人一个个在各自峰上安稳度日,再从其他小弟子嘴里听到他们平日里做的事情,也是另一种安心。 而那时, 胡先的确是动过挽酝的心思。 他的想法很简单, 时峥不在了,萧家也没了,青云又向来不得挽酝的好脸色,所以到最后,可能真会依照时峥当年的玩笑话那样,若是挽酝一直都是这个傲脾气,恐怕往后余生真要独自一人过下去,形单影只孑然一身。 所以胡先想着不如自己辛苦些,将人追求追求,往后好搭个伴儿过日子, 当然,其中肯定是有点好色在里面的, 不过被挽酝冻了一次就不敢了。 而萧玉书这个人, 胡先一开始的想法也没那么复杂,因为七峰之中,唯有折云峰这对师徒的消息难打听,就算插进去个穆青青,那基本上也一点用处都没有。 本来他还不怎么着急上心,可自当青云将年少时的时望轩领上玄天宗让其拜入折云峰后,胡先就有点上心了,更多的还是奇怪。 怎么这个年纪的弟子挽酝还收? 怎么这个少年敢姓这个姓氏? 那时的胡先心里隐隐有了猜测,只是不敢确定,可他又不敢随意上折云峰,因此才让穆青青找借口领着时望轩到流光峰来了一趟, 虽然后面闹出了一通幺蛾子,还不慎伤到了萧玉书,这点属实抱歉。 但自从胡先亲眼见到时望轩那张脸后,一切疑惑都解开了,他不用想,都能知道时望轩的生父生母是谁,相信其他峰上的长老也是一样的,只是不愿意说也不愿意去多看,怕看见这张脸触景伤怀罢了。 最明显的还是柳如兰,一开始对时望轩的针对之意浓的都有些让人不忍心,不然怎么就为了一只玉兰峰最寻常的青鸟就大动干戈气冲冲找挽酝讨时望轩的惩治。 柳如兰一向是最不成熟、最不稳重的那一个, 所以将那些年对莫姣香和时峥的不满、对白玫的心疼,全加在了时望轩身上。 关于时望轩的存在,跟修真界断联一段时间、对其中发生之事一无所知的胡先并没有很多排斥或者异样心思, 他最多的,还是担心时望轩这个人的血脉问题。 胡先是上一辈人中为数不多知晓莫姣香那些隐秘血脉事情的人,也知道后来发生的变故大半都是因为这个血脉。 所以, 他不知道莫姣香的儿子会不会也继承了这个糟心血脉,因此才会在当初两不相熟、趁着时望轩还一无是处的时候取了滴血。 好消息是时望轩的血脉没有什么大问题,不好的消息是对方的血脉也跟寻常人不同, 一个对修真界一无所知的少年,身上流着这样的血,不知道往后是好是坏, 所以胡先忧心,想再多知晓时望轩在折云峰上的动静, 可折云峰实在太过特殊,他没法像其他峰那样随便几个借口就来去自如。 故此 胡先才打起了萧玉书这个师兄的主意, 若是能跟萧玉书拉近关系,不仅能知道挽酝每天都在干什么,也能知道时望轩这个人尽皆知的小废物都做了点什么,一举两得。 只不过萧玉书这人随挽酝,冷冰冰的不好搭话, 但胜在这小子年纪轻轻,不太成熟, 所以在胡先眼里,要是想跟十几岁、涉世未深的少年攀关系,没有什么是比道侣更容易更亲近的了。 只是他想的挺好,结果却出了“萧玉书”这个变数。 真当是世事无常, 胡先怎么也想不到像“桑禹”这样的人,世上还会出现第二个。 不过换个角度想想,或许这个世界本来就有着许多旁人几乎不可能知晓的神奇事情, 像“桑禹”、“萧玉书”这样的人,也许在世界每个角落都有,只不过各自的命运没有相交罢了。 “胡桑,那个……”头一次见向来花天酒地潇洒人间的胡先面上露出这等类似无能为力的嘲弄表情,桑禹这个作者的心里也极不是滋味。 一本烂尾的小说而已,写就写了。 可若是这样的事情真的就是身边熟悉的人的命,原本个个如花一般,却被自己这个人渣写的稀烂,谁会愿意? 这要落在桑禹身上,桑禹也是不愿意的,谁不想当牛逼哄哄的主角啊,那才叫活的风光自在。 但一切都没法改变了,此刻的桑禹早拿不起现代出租屋里那个养家糊口的破电脑,也改写不了什么结局了。 不过…… “但是小说归小说,现实归现实,你看现在咱们的日子不都过得挺好的嘛,”桑禹大咧咧道:“我之前写的什么时望轩跟你们不共戴天不都没发生嘛。” “而且,”桑禹笑嘻嘻道:“我书里那个时望轩可是坐拥美女无数、比你还厉害的存在。” “你再看看现在这个,都成断袖了,被萧玉书吃的死死的。”这个作者用轻松诙谐的语调劝道。 “好多事情已经不是我笔下说了算了,在这个世界里你们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没有什么谁的命该是什么样的。” 桑禹缓缓道:“就比如现在,你就算非要回玄天宗看看他们,估计也没人拦得住你 他们总不能把你打出去吧,毕竟还是有点交情……” “……嗯,说的也是。”胡先抬起头,扫了眼窗外。 外面暖阳高照,如净水洗过的天空格外湛蓝,上面接二连三的飘着花花绿绿的纸鸢。 流光峰既没有玉兰峰茂密的树林、成群的鸟兽,也没有静心峰漫山遍野火红一片的凌霄花,更没有折云峰颇具雅性的翠绿竹林。 只有大片大片的草原绿野,每年的草长莺飞时,峰上娇俏的小弟子们都会三五成群的站在半山腰上放纸鸢玩, 而胡先这个流光峰大师兄,放的纸鸢一直都是最大最高最稳的那一个,所以受许多师弟师妹的追捧羡慕。 窗外的纸鸢成群结队的,占据了半边天,胡先微微仰着头,看着那些漂亮纸鸢,沉默半晌后才轻若蚊吟般,道了句:“放纸鸢都不带我。” 这话听起来像是少年朋友之间出去玩耍不带自己的埋怨, 可胡先转身出了门,却并没有参与到山腰上那群说笑的弟子中,而是悄悄隐去身形,绕过了对方…… “哎呦!我的纸鸢挂住了。”这时,有个小弟子无奈道。 其他弟子看见在树上卡的严实的纸鸢,不由得叹气道:“咦~,就算取下来,怕是也要被勾破了。” “那怎么办?没得玩了。” “要不你放放我的?” “不行,你的丑不拉几的。” “你居然还嫌弃……” “呼唔——”忽的有阵轻风刮过,竟将卡在树枝上的纸鸢吹了下来。 “呀!它被风吹下来了!”小弟子兴高采烈的跑过去捡起来查看,竟惊喜发现上面一点损坏都没有,安然无恙。 “嚯!真是天助我也……” …… 走在丹心峰上,胡先还没到峰顶,鼻间的清苦药味就越来越浓郁。 浓的有点呛鼻子,应该是药田又多开辟了几块,所以才有这么浓重的药味, 实在是苦,苦的胡先忍不住皱眉走的更快了。 令柔黄莺都没在自己峰上,光是这一点胡先大概就能想到她们去哪儿了,但他绝对不能跟着去,要是让时望轩逮住那就要了老命了, 配角的命也是命,胡先可不想冒这个风险。 不过来也不能白来,他知道山下还有许多被令狐司自爆波及到的百姓,那么作为染白的弟子,丹姝自然不会闲下来。 丹心峰的位置是七峰之中受阳最大也最近的那一个,所以这里的日头有些格外晃眼。 除了冷冰冰的折云峰之外,丹心峰也是胡先不常去的地方,因为这里的师徒两人以前基本上都不怎么在峰上待着,整天在外面四处游历行医,都不着家。 以前胡先是觉得丹姝这个人不仅是仁慈菩萨心,还爱管闲事,喜好操心外面那么多平民百姓的死活。 如今看来,原竟是胡先心胸狭隘了, 即墨琛曾经在世时也爱操心自己地盘下诸多平民的生活,而女随亲爹,都是一样的。 嗯...... 也不知道寒允卿这孩子的头脑是随爹还是随娘, 反正胡先在这一点上是真琢磨不出来。 “哎呀!” 正思索着,胡先的脚下突然踩到了一个圆圆的、硬邦邦的东西,还不小,但脚下的触感又跟寻常的石头不太一样。 肯定不是石头,因为石头挨了踩不会叫。 察觉到不对劲的胡先立马收回了脚,后退一步低头朝脚下去看。 他看见了一个类似于人的脑瓜顶, 为什么说类似? 因为上面有个大土脚印子, 而且...... “#%#&*#¥*......” 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这个脑袋被胡先啪唧一脚给踩到了土里,只剩下个天灵盖勉强露在外面,连话都闷闷囔囔说不出来。 不过这并不妨碍胡先通过激烈的语气辨出这不是什么和善话, 他蹲下身伸手抓住这个脑袋的头发,使劲往上拔了拔。 跟拔萝卜似的,难拔,拔到最后,拔出了一张清隽的脸来。 胡先一瞧,挑眉道:“哦~原来是你啊。” “噗呸!你走路不长眼睛啊!”头被拔出来的丹华脖子以下还埋在土里,他的脸侧、睫毛、眉毛甚至嘴上还沾着泥土,看起来很是狼狈。 第791章 偏见 将嘴里的泥巴狂吐一气后,丹华十分暴躁的仰着脖子朝胡先骂道:“你是不是眼瞎?走路不知道看路啊!” 因为之前被损伤太多的缘故,即便丹华表现出来的模样安然无事,但实际上还是伤的不轻,内里肺腑损耗极大。 考虑到他的体质问题,染白这个师尊采用了最朴实无华的疗伤方式——种地里。 浇水,松土,晒太阳, 丹华已经被种在地里好几天了, 刚冒出头,就又被走路不看路的胡先一脚给踩进了土里。 所以丹华甚是恼怒,骂道:“不长眼睛啊!” “哎~呦~呵?”胡先被眼前这个地上长出来的脑袋成功气笑,伸手在丹华的脑瓜顶上拍了一巴掌,道:“你知不知道你在跟谁说话?” 当日丹姝虽然昏过去了,但后来醒了应当也是从染白口中听说到了胡先的身份,而全程清醒的丹华就更不用说了。 丹华当然知道胡先是个什么身份,但可没什么晚辈对于长辈的敬重或者金丹对元婴的畏惧, 在小萝卜的眼里,身为合欢宗宗主的胡先就跟一朵跟哪朵花都可以授粉的渣花没什么区别,光是这一点,丹华就不怎么爱理会这个花渣子,被一脚踩进土里就已经很令萝卜气愤,而胡先这一巴掌更是直接扇出了他的火气。 于是小萝卜爆发了,从土里长出一根藤蔓气势汹汹的......被胡先打了两个死结。 “欺人太甚!”丹华看着自己还没有人一根小拇指粗的可怜小藤蔓就这么被胡先轻松制服,还被拿来挠丹华自己的脸,小萝卜头忍无可忍,彻底破防,大骂道:“王八蛋!” 胡先并没有把这个心智没有成长齐全的家伙说的话放在眼里,毕竟萧玉书也说过,不能把丹华当个人看。 “你从哪儿学的这样骂人的话?你师姐教你的?不可能吧。”他琢磨道。 丹华仍旧是那个暴躁态度,嚷嚷道:“跟你有什么关系?从哪儿来的滚哪儿去!” 胡先哪里是个好脾气的,岂能就这么挨骂。 他伸手从地上捡了根棍子,在丹华脑袋上邦邦敲了几下,然后教训道:“你师尊没教过你要尊重长辈吗?再不济,我也是你师兄。” 丹华撇着嘴,道:“你算哪门子师兄,你一把年纪了。” “哟?”胡先笑了,道:“你真好意思说我呀。” “你自己多大岁数啦?” 这话一出,暴躁的丹华立马闭上了自己的嘴巴,只留那一双清澈的眼睛愤愤的盯着眼前的男人,目光中浓浓的不服气。 胡先见他这样,笑的意味深长并伸手拍了拍丹华的脑袋,俨然一副慈祥的长辈模样。 “这个问题不想回答,那咱们就换个问题,”只听他道,“那时你为什么要下毒害萧玉书呢?” 这个问题,丹姝在很早以前就严肃的问过丹华。 而此刻,在短暂安静之后,丹华的答案依旧跟当时回答丹姝的一模一样,没有半分偏差。 胡先听完,眼中的笑意淡了些,目光紧紧锁着眼前大言不惭的青年。 他道:“你对魔修的偏见不小啊。” 谁知丹华却歪头,眼神直白道:“有偏见的人难道还少吗?” 此话一出,胡先脸上的笑更淡了些,几近于无。 有时候不得不承认,虽然丹华的性情跟真正的人比起来还是差远了,但在内心的思想上却比旁人清醒明白多了。 这样想完,胡先又道:“他们是他们,你是你,旁人不知道萧玉书是好是坏,你难道还不知道吗?” 丹华却道:“知道啊,可那又有什么关系?” “你这话什么意思?难道就因为萧玉书的体质,你就不分青红皂白要痛下杀手?”胡先被他不以为然的态度给激起了几分不耐,觉得眼前这个青年真是油盐不进,固执的要命,也蠢的要命。 一个拎不清身边人是好是坏、不知道什么人该保什么人才该杀的人,往后若是放任其随意下去,不知道往后要闹出什么岔子。 丹华的心思,已经不能再用心智不成熟为借口了, 他明明是有分辨是非的能力,却仍旧做了坏事。 “那可是处处关照你的师兄,从来没做过什么恶事。”胡先声音沉了下来。 可丹华定定的看着他,却忽然这样道:“没做过恶事的人就能活得长了吗?” 没料到对方会这样说,胡先顿时一愣。 丹华还在道:“一个人,不作恶,行多善,都没用。” “倘若有一天,这个善人的血肉关乎到了其他人的性命,那这个人就死定啦,若是落入他们手中,这个人甚至还会生不如死。” “在我这儿,我还能念着同门情,让他死的痛快。” 眼前的青年吐出来的话,让胡先脸上的笑意荡然无存。 丹华直截了当的话无疑触到了他的内心,将这个以小辈的身份装了多年的长辈的过往记忆里某一个模糊的点逐渐放大、变得清晰。 这种时候,胡先不知为何突然想起了莫姣香, 曾经的那个傻乎乎的、吃个小蛋糕就能乐呵上好半天的傻姑娘。 那个傻姑娘,修着魔,却跟正道修士混在一起玩的很开心, 会因为今日没买到想吃的点心闷闷不乐, 也会因为穿上喜欢的裙子而对着镜子开心半天。 会因为话本子里最终天人分离的男女怨侣哭的稀里哗啦吃不下饭, 也会因为跟比自己小好多岁的孩子们蹲在一起看蚂蚁怎么搬家。 勾心斗角她不会, 争强好胜她不在乎, 受了欺负她不会第一时间用拳头打回去、而是努力组织语言,试图跟对方讲道理。 可修真界有哪个修士是用跟人讲道理的法子一步步爬高的? 所以莫姣香这个傻姑娘碰了不少壁,栽了不少跟头,最终还被逼得不得不伤人逃走。 那可是胡先见过的、唯一一个会奋不顾身去救旁人的魔修, 结果那样良善的姑娘最后只落得了个尸首无存的下场...... 丹华说的极对,非常对, 无论再好的人,跟“魔”扯上关系,那是必要受人非议的, 就像这个青年所说的一样,世上多得是抱有偏见的人。 偏见会碾过世人的理智,给一切美好干净的灵魂泼上脏水, 到那时候,即便是再澄澈的人,也会落得身败名裂、人人讨伐的下场。 时峥是这样的,莫姣香也是这样的, 那么一直都心存良善的萧玉书,最后会不会也是这样呢? 胡先想的有点远了,远的让他生出了些没来由的后怕。 可转念一想, 萧玉书身边既然有时望轩这个话本子中备受天道庇佑的气运之子,往后又怎么会坎坷呢? 所以丹华这话,至多只是想的明白但是不妥, 差点让胡先心底暗惊, 这个家伙...... 此刻的胡先不知道该以何样的眼神再来看待丹华,但有一点确定的是,对方的心智可一点都不稚嫩,而是相当老练。 “你要真是个人,就该知道什么事情该帮谁,不该帮谁......” 胡先临走时,撂下了这么一句话。 丹华脖子以下全埋在土里,转不了头,自然也就看不到胡先越过自己离去的背影。 也正因如此, 离开的胡先也并没有听见丹华最后低喃的“又不是我说了算......” 药房里,丹姝正忙着将面前一堆功效不同的药草分拣好,然后再用丹鼎冶炼成丹药。 普通人跟修士的体质不能相提并论,因此要炼的丹药更要谨慎、小心控制好药量才行, 而这个过程容不得半点分心和旁人的打扰。 所以胡先只是安安静静的站在门外,透过狭小的门缝看着里面那道朴素娴静的姑娘认真的侧脸。 丹心峰这个炼丹用的鼎不知道是从哪儿来的,通体漆黑并无亮点,瞧着很是普通不起眼,可其中却蕴着一股哪怕是胡先也忍不住赞叹的古老之息,用它来炼丹,事半功倍,真当是个好东西。 本来还以为这样的好东西应当是桑禹写给时望轩的,却没想到这家伙还有对配角那么慷慨的时候。 正感慨时,胡先突然听见屋里的鼎忽然剧烈躁动,而丹姝的神情也从方才的从容不迫变为了眉头紧蹙,看样子似乎是有控制不住、要炸炉的趋势。 来不及多想,胡先当即推门而入,闪身向前替丹姝控制住了丹鼎的暴动。 “铛铛铛!” 这鼎果然非同凡响,哪怕是胡先修为在金丹之上,也没法避免双手被其震的虎口发麻。 但好在还是控制住了,只不过里面炼的药算是白练了。 “六师弟?”这场意外被突然出现的人及时遏止,丹姝在震惊之中认出了来人的身份,忍不住出声道。 胡先站在丹姝身前,甩了甩有些钝痛的手腕,随后朝后外歪头,露出一口整洁白牙:“呀,二师姐,好久不见了。” 眼前的青年明眸皓齿,眉眼弯弯,笑的甚是明媚灿烂。 丹姝短暂愣神之后,便反应过来露了一丝笑,道:“你还知道回来啊。” 令狐司一死,曾经横行霸道的族氏也已不在,丹姝再也不用日日以面纱遮脸,过着隐姓埋名小心提防的日子了。 所以此刻,这个原本容貌恬静柔美的姑娘总算是在眉眼之下也露出了完完整整的笑容。 胡先也跟着笑了:“当然要回来,二师姐生的这般好看,不回来看看岂不是可惜了。” “你这张嘴惯会花言巧语,不知道多少小姑娘被你祸害了。”丹姝笑道。 胡先吊儿郎当道:“怎么能叫祸害?她们可喜欢我了。” 丹姝俯身收拾起散落一地的药渣,轻嗔道:“哦?那是不是外面的姑娘比玄天宗的更漂亮,所以你才在外面待着不回来。” 胡先讪笑道:“师姐,你别打趣我了。” “我回不回来,也不是我能说了算。” 丹姝闻言,没有说什么,而是轻叹了一声,道:“你走了之后,莺莺她们还怪想你的。” “你不在,流光峰上的话本子都没有新的了。” 对于丹姝隐晦的挽留之言,胡先只是笑笑,并没有说什么。 见屋里蹦出来的药渣实在太多,所以胡先也开始帮着丹姝一起收拾,途中他有看见了屋里这口鼎,随口问道:“师姐,这个鼎是从哪儿来的?” 丹姝转身看了眼这个黑漆漆的鼎,只道:“这个么?” “我也不知晓,自从我来到丹心峰上,这个鼎就一直在了。” “哦~这样啊。”胡先了然道,“看着不怎么好使呢,方才差点炸炉。” 丹姝到此觉出了几分惭愧,道:“是我技艺生疏,只知道急于求成,这才出了岔子。” “这鼎实在厉害,平日里若是炼制寻常路丹药,我是不会大胆去用的,只是山下百姓在爆炸之后接连闹起了古怪疫症,一般的药毫无用途,我这才用此鼎炼制,却不想还是不自量力了。” 胡先在这儿听出来了点奇怪,问道:“那二师叔也用这个鼎吗?” 丹姝不假思索道:“这样的鼎,当然只有师尊那等修为的丹修才能用的顺手。” “哦。”胡先应了声,眼神却闪烁起来。 他好像记得染白以前从来不喜欢这样笨重的炼丹鼎,觉得碍手。 难不成是过了这么多年,人大十八变了? 胡先摸了摸下巴,正暗自思索着,却听丹姝忽的又道:“六师弟,三师弟醒了,你不去看看吗?莺莺她们也去了。” “啊......这、这个......”胡先难为情的挠了挠头,道:“我、我就不去了吧。” 命就一条,不能赌,不能赌。 似乎察觉到胡先的顾虑,丹姝突然笑出了声,随后又自顾自的摇了摇头。 胡先奇怪道:“师姐,你笑什么?” 丹姝忍俊不禁道:“我在想,时望轩这个人。” 因为有被桑禹科普原来的剧情,胡先不出意外的把这话想到了别处,以为丹姝对其另有意思,他由此吓了一跳,连忙劝道:“哎呦哎呦师姐你可别想他!” “你是不知道,时望轩的脾气可臭了,整天冷着个寡夫脸,在魔界那会儿动不动三天两头就出去打人,还、还特别小心眼儿!” “就我这个,恐怕现在要让他看见了,铁定被追着打好远,不死也得被剥层皮下来。” “那么凶、那么阴晴不定、那么固执的一个人,这世上也就萧玉书这个倒霉蛋受得了了。” 第792章 一家人 丹姝眼含笑意的默默听胡先把时望轩的坏话说完,继而柔声道:“倒霉么?我并不这么觉得呢。” “我反而还觉得三师弟真当是幸运极了。” 胡先皱眉,咦了一声。 而丹姝却道:“若是世上真有这么一个眼里都是自己一个人的人陪在身边,哪怕是性情古怪,可只要自己喜欢,那旁人眼中的这点古怪或许在他眼里都是好玩儿了。” “我想,这世上除了时望轩,大概也没人能让‘萧玉书’是萧玉书了。” 作为为数不多知晓萧玉书真实来历的书中角色,也作为一个心知肚明的旁观者,丹姝亲眼见证了时望轩跟作为欧谢特的萧玉书在学府里的一点一滴, 两人所有的欢笑、开心、随意、无拘无束乃至彼此之间深深的情谊,丹姝都知道的,都清楚看在眼里, 她不是没有见过两个男子之间的情爱,更没有凡间百姓庸俗的短见, 只是时望轩跟萧玉书的故事太奇妙、太新鲜,跌宕起伏的让见多识广的丹姝都不由得为之惊叹。 这两人的故事,要用丹姝的理解来形容, 那么除了“缘分”这个词外,她再也找不到其他合适的了。 因为“缘分”,萧玉书来到了这个地方; 又因为“缘分”,萧玉书又忽的跟时望轩产生了瓜葛,让时望轩脱离了那般无人理会的悲苦境地; 再因为“缘分”,使得萧玉书跟时望轩彼此间的羁绊越来越深,以至于到了若是一方出事、另一方就没法安宁的地步, “缘分”这个东西,真当是奇之又奇,妙之又妙, 丹姝不由得感慨道:“六师弟,真心真是世上最难得的东西。” “但就是这样的难得的东西,三师弟和时望轩他们两个却都有了。” 丹姝在替萧玉书感到高兴,也替时望轩感到开心,她的一番话句句见理,条条入心,让胡先这个表面上是师弟、实际上该是长辈的家伙陷入了沉默。 “嗯,”沉寂半晌,胡先忽的扬起了笑,跟着一起感慨道:“三师兄真幸运。” 丹姝这时又笑道:“谁都能幸运,你若是肯收敛收敛你那一肚子花花心肠,说不定下一个这般幸运的就是你了。” 胡先又笑了,这次笑的却发涩发苦,他还是往日那样一副不正经的样子,笑眯眯道:“师姐,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暖春万花齐放,各有姿色,谁不想都摘一遍闻闻香。” “你个浪荡子,这样往后可是换不得真心的。”丹姝无奈道。 胡先却道:“真心哪能是我这种家伙想要就能得到的,得不到就不要了,他们过他们的真心,我去过我的潇洒快活。” “你......唉,”丹姝看着眼前这个浑然不在乎的青年,想劝说的话终究还是消匿了下去,继而换话道:“七师弟方才刚为七师叔取了药走,你们正好错过了,允卿他们还没回来,你不想跟时望轩碰面,不如先去玉兰峰上看看七师弟,还有......” 她顿了顿,后面的声音低了些:“因为白姨的事,七师叔心抑成疾,身又带伤,这些时日一直在玉兰峰上不肯出来......” 胡先听此,心上除了叹息还是叹息, 时隔多年,柳如兰再次跟白玫相遇之日,却不想竟是对方赴死解脱之时, 这般打击,就算柳如兰脾气不暴躁也承受不了。 不过好在这一点胡先早有所料,所以溜回合欢宗的时候给远在学府的岑黎传了道简讯,想让她来开解开解柳如兰,只是不知道对方什么时候能来。 “对了,师姐,”这种时候胡先又想起了一个比较重要的事情,他看着眼前的姑娘,小心试探道:“你跟大师兄......有没有呃......说过话?” 在得知丹姝跟寒允卿两人的身世后,胡先无比诧异,可诧异过后便是后而浮起的浓烈庆幸, 故人不在,但故人之子仍在, 这未免不是胡先心里另一番宽慰。 但丹姝听完,方才还揣着微笑的眼眸却黯淡了些。 见此,胡先好似察觉到了什么,问道:“师姐,你们难道还没有聊聊吗?” 丹姝低垂下眼帘,轻声道:“允卿他......似乎不想见我。” “这是为何?”胡先十分不解。 不过这样奇奇怪怪的行为落到寒允卿这个小子身上还莫名挺合理的。 “我也不知道。”丹姝声音更小了,近乎若微。 一般情况下,对于寒允卿不正常的行为,只要联想对方以前的所作所为,那么再不正常的事情也就习以为常了。 胡先不知道寒允卿那核桃仁大的脑壳到底在想什么,但是这并不妨碍他的出谋划策。 既然一直不见面就什么问题都解决不了, 那就想办法让两人见面。 胡先虽然打架不怎么样,但把人打昏扛走这个技术他自信没人能优秀过自己, 因此他当即左拳击右掌,提议道:“没关系,师姐不必担心,等寻个夜深人静的时候,我把他绑过来见你就是了。” 唇红齿白的青年眼中满是坚毅的神色,好像只要丹姝答应,今天晚上寒允卿就要稀里糊涂离开他舒服的床了。 见此,丹姝不由得失笑:“六师弟,你好大的胆子,不怕他醒来生气,一个大雷劈你。” 胡先道:“那可是大师兄,除了三师兄跟时望轩,他什么时候对我们几个动过手。” “唉,”丹姝摇了摇头,勉强扯出一丝笑来:“算了吧,人要知足。” “我一直期望的,便是弟弟还活着,至于怎样的活,如何的活,我曾经也担心过,”她一边重新分拣药草,一边缓缓道:“但允卿是自小在掌门师叔身边长大,被养的白白嫩嫩、活蹦乱跳的,以至于后来几年后我来到丹心峰第一次见到他时,允卿长了不少的个头和张开了的面庞让我没有认出他来。” “不过无妨啊,”丹姝说着说着就笑了,“这些年,寒允卿在静心峰上,在丹心峰的旁边,在我的眼下,过的很好,比玄天宗任何弟子都任性,比天底下大半流离失所的穷苦人家之子的日子都要好很多,吃喝不愁,衣食无忧,这挺好的。” “不求亲人相认,只愿其往后无忧。”丹姝自顾自道,“相不相认已经不重要了,人还在世上,活得很好,日日也能相见,这就足够了,不能再强求什么了。” 而胡先道:“可大师兄总要认祖归宗,认下你这个姐姐。” 丹姝却道:“认什么?我如今名为丹姝,他为允卿,哪里来的认祖归宗,哪里来的姐弟相认?” 没有料到对方竟会这么说,胡先满心疑惑:“师姐,你这是何意?” 丹姝娓娓道:“以前我不懂,只知道家族仙门各自为据、以姓氏为区分,却不知道为什么他们要这般,后来再长大些,我便觉得应该是因为世间爹生娘养的亲人血脉不可分开。” 胡先道:“难道不是这样吗?” “不是的。”丹姝又摇了摇头,她微微仰头,看向窗外的树杈。 树杈上,有个小鸟窝,里面几只嗷嗷待哺的幼鸟正张着嘴等待上方鸟妈妈的投喂。 丹姝看着它们,眼露柔光,道:“应当是一家人的羁绊。” 按理说胡先身为长辈,大了丹姝不知道多少岁,阅历也应该比对方丰富深厚许多,可却依旧对于丹姝此刻的话一头雾水。 他歪头道:“那不就一样吗?亲人不就是家人吗?” 谁知丹姝忽的转头,视线从外面的鸟窝收了回来,她朝着眼前的胡先展颜一笑,道:“不一样的。” “亲人不一定是家人,家人也不一定非要是亲人。” 只听这个二十几岁的年轻姑娘一字一顿,语气认真又诚恳道:“你与我、三师弟和时望轩、玄天宗七峰上所有一条心的长老、弟子,不都是一家人吗?” “我们早就是一家人了,不论什么血脉不血脉,亲人不亲人的。” 宗门跟仙门有些不一样, 仙门都是以族氏为重,所以其中的修士弟子绝大部分都是父母长辈同为修士,不管经历多少年,修为增长,寿数增加,家人就仍在。 但宗门不一样, 除了那些从仙门里主动出来求仙问道的,剩下的所有弟子无一例外都是从民间普通百姓家里走出来,爬上高山拜师修行。 这些人,若是想步入修行,若是想心无旁骛,那必是要同还在凡尘的家人道别,彻底脱离父母兄弟姐妹后才能安安心心孤身在深山修道。 故此,往后余生,因着修为而不断增长的寿数,他们在漫长的一生中多数是要注定孤身一人,孑然一身。 就算有道侣、朋友或是同门,那些情感恐怕也无法媲美家里和谐平淡的眷恋。 胡先便是这样的,在漫长的几十年里,他在凡间的父母早就寿终正寝,兄弟姐妹也各自成家, 他早没有家了,只有在一众同龄修士里比较出众的资质和头脑,因此得了一宗之主的位子,而往后余生,他或许要一直守着这个位子四海为家、遍地浪荡的独自过下去。 胡先已经不知道自己多少年没有听见过有谁把自己归为“一家人”的话了,所以此刻骤然听丹姝如此直白坦然的说起,他只觉得有些陌生,还有些久违的莫名暖意。 没人不眷恋家的,就像婴儿总是喜欢在大人温暖的怀抱下才肯安心入睡那样。 胡先曾经也想给自己找个归处,只不过眼睛没擦干净,所以他找错了,便不想再找了。 可谁能料想到,他的眼睛还是没有擦干净,这么多年竟然看不见自己平日同玄天宗里的这些人相处的是何等快乐。 “家”这个字,应当是不受任何定义的, 若是眷恋一处,舍不得离开,那这一处已经可以算作“家”了。 也正是在这一刻,胡先突然明白为什么以前总口口声声说自己以前住的地方非常安全并迫不及待的想回去的萧玉书在后来又慢慢的消匿了这个念头。 原来早在不知何时起, 萧玉书眷恋的“家”已经换了地方...... “奇怪了,这几天小灰灰都跑哪儿玩去了,整天都看不见的......” 流光峰上,送走胡先后的桑禹再次重归于一个人的空闲无聊。 太无聊了,无聊到手机都不想玩,话本子不想看,什么都不想干, 甚至连躺都躺的不舒服, 不知是不是因为跟胡先聊了一通的缘故,本来桑禹今天的心情一开始在得知萧玉书终于醒了后还算凑合, 结果胡先走后,他的心情就不怎么美丽了。 没来由的,就是有些闷得慌, 所以这个大宅男破天荒的出了屋门来到外面走走,想呼吸一下新鲜空气,顺便散散心。 流光峰上的风景也不错,大片大片的绿野草原,很是养眼。 峰上好多放纸鸢玩的弟子,一个两个的都仰着头拽着手中的线,在攀比之中嬉笑着,很是热闹。 不过桑禹从来不参与到自己峰上弟子的游戏之中, 其一是不熟,这些都是原主一时色心大起收的弟子们, 其二是因为有那个自知之明,桑禹知道自己在流光峰乃至整个玄天宗上的名声都不怎么好,可以说是一片狼藉,坏名声都传到天阙门里了, 所以只要不是缺心眼儿,没人会上赶着跟一个色迷迷的流氓破长老搭话, 这不是没事找日受呢嘛。 不过这也正好,桑禹本来就宅,也社恐,要是熟人也就算了,但凡生疏一点的、人要是再多一些,成群结队的,他就要开始坐立不安、惶恐不已了。 眼前大部分弟子都在半山腰上放纸鸢,有的甚至玩上了头,胆大包天的玩到了峰顶上。 也就是桑禹心肠好也不好色,不然这要是搁原主,不得大型翻牌子现场,一捞一个放床上。 感慨了下年轻人的神采奕奕后,这位作者老同志背着手,跟个巡查的教导主任似的板着脸从这些弟子之间信步而过,时不时点个头算是应了弟子们的尊称。 待走到山腰之下,没多少人了之后,桑禹挺直的背这才陡然弯了下去,严肃的神情秒变苦逼脸。 “这长辈也不好当啊。”他捶着后腰无奈道。 “要是我也是个小弟子就好了......”桑禹叹气道, “这样也就能轻松些。” 还能有正当借口去找人玩, 嗯...... 目前来看,萧玉书就算了,时望轩他不敢,寒允卿他惜命,沈修竹太正经,丹姝丹华不怎么熟,黄莺令柔沈绾竹都是姑娘家家他不好意思,胡先就更不用说了, 而那些长老就甭提了,各自有各自的理由让桑禹退避三舍。 到最后, 桑禹突然发现,此时此刻,放眼整个玄天宗,好像就只有沐辰最好说话了。 第793章 一起吧 沐辰这孩子没有寒允卿的愣头青还暴躁,没有萧玉书的重色轻友,没有丹华跟正常人有差异的心性,没有沈修竹的克己复礼,也没有时望轩的孤僻偏心,更没有胡先的花花心肠。 这是何等老实又完美的人, 嗯...... 唯一的缺点就是不怎么爱说话, 太闷了, 特别特别闷。 在玄天宗内外以长辈的身份跟沐辰相处的时候对方不说话也就算了,桑禹也能姑且算作是晚辈面对长辈时的拘谨礼貌, 可以“姬金宝”的身份在学府里的时候,桑禹即便是跟沐辰做同桌,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那种关系,也没见沐辰怎么主动说过话。 每次都是桑禹搞怪,主动找些话题跟对方聊,可都是自己叽哩哇啦说一大堆,最后换来对方低低的应声,偶尔也会淡淡的点个头。 沐辰这人太木讷寡淡了,一点也没有其他弟子的活泼好动。 桑禹就纳闷,柳如兰也不像个话少的,怎么就把徒弟教成了这么个闷油瓶呢? “要是我徒弟,我肯定带他玩疯了......” 惋惜之下,桑禹又忍不住唏嘘出声,感慨缘分这个东西可真怪,怪的不留情。 自顾自摇头叹气完,他抬步接着朝无人之处溜去。 然而上一刻桑禹刚郁闷完“缘分”这个东西的不留情, 下一刻“缘分”就给这个心理活动颇多的作者展示了一把什么叫真正的“怪”。 流光峰山腰以上尽是绿野,一片空旷翠绿, 而山腰之下便是环山的树林,遍地交错斑驳的阴翳。 桑禹漫无目的的随便走走已经走过了大片草地,越过了山上许多嬉闹的弟子,穿过了大片喧嚣,无意识的来到了半山腰,再往下走走就是山下浓密的森林。 其实一开始出来的时候是漫无目的,不过后来走的路越多,他越是好奇自己养的那只神出鬼没的小灰灰不来找自己的时候都在外面做些什么。 因此桑禹走了很长时间,然后发现山腰之上的视野太过空旷,没有小崽的身影,料想对方呲牙咧嘴的脾气,应当也不喜欢在没有遮掩物的地方待着, 兽类的天性嘛,绝大部分都知道找安全的地方待着。 可桑禹就是不明白这一点, 放眼整个流光峰上,哪一处比他的大殿更安全呢? 这小家伙就不爱在他那里一直待着,三天两头的跑出去玩,尤其是这几天,都不怎么回来了。 桑禹站在山腰上为着这个琢磨了一会儿,然后他把所有原因归咎在胡先这个老登身上。 哼, 都怪这个用下半身思考的家伙,破坏他跟小灰灰之间的关系。 不过往后胡先约莫是要老实了,桑禹的日子也终于要安生了, 这下小灰灰应该不会再害怕什么了。 这样想着, 桑禹心情好了不少,眉梢也不自觉的扬了起来。 然而正当他打算抬步继续往下走、到树林里继续找找小灰灰的踪影时,却一个不经意间的抬眼,跟前方不知何时出现的人对上了目光。 红袍拢发身形纤长的男子已经站在了半山腰上最后的一片草原里,面前几十步处便是大片树木交错遍生的森林。 林中树木高大粗壮,下方是一片接着一片的灌木丛,阳光透过茂密的树叶缝隙洒在地上,形成了密密麻麻的斑驳光影, 同一眼就能望到最边缘的绿野相比,眼前的森林显得格外隐秘晦暗,令人难以看穿。 而在这种难以看穿的领地中,竟不知何时站了一个身形挺拔的青年。 青年头发相较于峰上其他规规矩矩束发的弟子来说很短,耳后的发丝随意垂落在肩前背后,额前细碎的发丝之下隐着一双幽遂的眼眸。 剑眉高鼻,轮廓立体,本该是一副冷峻不拘言笑的样貌,却因为周身浓绿的树木和不可忽视的勃勃生机之景多了几分世外野性。 对方静静站在林中,同在边缘处,与外面耀眼阳光之下的桑禹彼此相对而立,四目相对,视线在绿野和森林的边缘交界处陡然交织在一起。 一人身处低处阴影中,一人站在高处阳光下,对比异常鲜明。 眼前突然出现的人让桑禹愣了下,即刻顿住了脚步,下意识出声道:“沐师侄?你怎么在这儿?” 不远处的男人身形玉立,所穿之衣是记忆中数年来一直未变过的鲜红飒爽,眉目如画,面庞无暇,在骄阳之下熠熠生辉,散发灿烂光亮。 沐辰站在树荫下,双眸在阳光照射不到的地方酝着旁人难以看透的神色,他抿着唇,面上并没有过多情绪,就连面对桑禹的疑问,他也只是沉默半晌后,才堪堪道:“走错了。” “走错了?”桑禹奇怪道:“你原来是要去哪儿的?” 眼前青年全身隐在暗处,神色不明,面对桑禹的问题,他又是沉默了下,才缓缓道:“玉兰峰。” 桑禹听此,更奇怪了:“玉兰峰?沐师侄,你宗门里待了也有些年月了吧,怎么还能走错呢?” “我这流光峰跟玉兰峰不仅相距甚远,就连峰形都没有几处相似的,我记得你师尊的玉兰峰上不是养着许多鸟吗?整天绕着山头飞来飞去的,那么大,你若是抬头就能瞧见,怎么还能走错呢?还走到了半山腰上。” 桑禹的一席话又让这个木讷青年陷入了沉默,这种沉默在此刻恰巧从两人之间掠过、掀起彼此衣袍发丝的风中显得有些格外诡异。 “沐师侄,沐师侄? ”见对方不语,桑禹忍不住又问了一遍,“你来这儿是有什么事吗?” 面前的青年似乎动了动唇,有说话的趋势,可不知为何,被风一吹,发丝耸动之后,他还没张开的唇闭的更紧了,垂在身侧的双手也不动声色的攥紧,似乎有什么欲言又止的事情在极力按捺着不敢说出口。 沐辰不爱说话,这一点桑禹是知道的,因此在这方面他表现出了极大的宽容。 桑禹上前几步,露齿笑道:“既然来了,不如到师叔峰上坐坐?” 但这话一出,沐辰在沉默后,不仅没有答应,反倒还利索的摇了摇头,眼中的抗拒之色浓的快比脚下的阴影还重了。 见他这个样子,桑禹这才后知后觉的想起自己到现在还没怎么回暖的臭名声,顿时心觉尴尬,无地自容。 “那......那你来这儿是有什么别的事吗?”尴尬之中,桑禹再次碾着袖口道。 而青年的回答依旧是“走错了。” 桑禹笑了,笑的有些无可奈何。 他是怂,不是傻,什么话是真的,什么话是假的、临时编撰出来企图骗人的,这个他还是能听得出来的。 虽然不知道这孩子为什么无缘无故的要对自己撒这个漏洞百出的慌,但看在对方一直以来都很怪很老实很听话、从来没有对桑禹表现出什么嫌弃之类的态度的份儿上,桑禹就勉为其难的装一次傻,装作什么都没听出来的样子坦然一笑道:“走错了就走错了,无妨。” 青年攥紧的拳悄无声息的松开了,像是放心了。 可随后又听前方的男人忽然开口道:“你师尊好些了么?二长老的药都好好吃了没有?” 沐辰如实道:“吃了,只是还没好。” “啊,这个啊,唉......”桑禹闻言不由得摇摇头,道:“你师尊是心里难受,吃再多的药也好不了,要想消解了去,也得用上些时日,让她自己好好静一静吧。” “嗯。”沐辰低低应了声。 若是换做旁人,在热切聊天时受到对方草率应声后,便如一腔热血被泼了盆冷水,早不愿意跟这种无趣的人继续说话了。 可桑禹不是旁人,好歹是在学府里做了一年半载的同桌,对于沐辰特殊的性格,他还是有些了解。 沐辰其实不是不爱说话,是不知道怎么说话,不会像胡先一样花言巧语,不会像萧玉书一样外向开朗,不会像沈修竹一样彬彬有礼, 与人相处这方面,沐辰好像天生缺根筋,组织不出什么旁人爱听的言语,所以只能保持沉默。 这种性格,桑禹暂且认为是因为这孩子一直都在玉兰峰跟着一群柳如兰养的灵兽相处,跟人接触的少,所以不怎么爱说话。 不过没关系,既然沐辰话少,那桑禹贫点就好了。 因此这个长辈再次靠近了几步,朝着沐辰询问道:“萧师侄醒了,你知不知道?” “知道。”沐辰回答的永远都是这么简短。 桑禹继而又道:“你怎么不跟你那几个师姐一起去看看他?” 沐辰低低道:“方才去给师尊取药。” “哦~”桑禹似有所悟,了然道:“你是给七师妹取药,从丹心峰回来后便走错了,所以走到我这流光峰上了是么?” 沐辰又不说话了,身侧的手又没法静了。 “嗯......” 他这次应的很低,还很沉,让人听着总觉得不自信,有种莫名心虚的感觉。 桑禹将眼前青年细节之中展露出来的不自然和紧张尽数收于眼底,并没有吱声,只觉得这种时候对方是该紧张紧张, 丹心峰是挨着玉兰峰,可两峰离着流光峰却远了好多, 究竟是怎样的迷糊,才能让这个平日处事小心谨慎、头脑机敏的青年绕了好大的远迷路迷到了他这不受人待见的流光峰上来。 这点蹊跷桑禹发现了,但并没有当面质问出来,反倒压下这点疑惑,留给了对方面子。 罢了罢了, 骗人就骗人呗,总不能专门过来暗杀我吧? 桑禹相信以沐辰的为人,肯定不会害了自己,因此也就不计较了。 “既然走错了,那就赶紧回去吧,你师尊病着,少不了药来养。”桑禹这时又道。 “嗯。”沐辰应完,低头垂眸,收敛起黑沉沉的目光,仿佛是好不容易寻到机会匆匆转身,想要赶紧离开此等窘境,可正欲落荒而逃时,却又听身后男人朗声道:“哎,对了。” “反正你师尊喝了药也需要静养,你自己一个人待在峰上也是无事可做,正好萧师侄醒了,他们都去看了,总不能落下你自己。” “正好我也无事,不如我们一路结伴走,你先回玉兰峰,我就在峰下等着你,然后再一同到折云峰上去,可好?” 这番话过后,沐辰的脚步宛若被冻住似的,瞬间驻足在原地,整个人竟是一动也不动了,静若石雕,唯有发丝衣袂还在风中微微动着。 桑禹瞧着他仿若大受震惊的背影,生怕对方会误会自己什么,连忙又解释道:“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你放心我绝对没有别的意思,我就是想去折云峰上走走,这不正好你也一个人,我也一个人,就、就顺路一起了嘛,我绝对没有别的龃龉想法,你可别害怕紧张。” 这些找补的话说完,大概是已经预料到可能会被对方婉拒, 不管是委婉拒绝,还是直截了当的拒绝,都是比较没面子的事, 所以桑禹在犹豫之中,又“唉”了一声,摆手道:“算了算了,还是我自己去吧,不耽误你的事了......” 岂料他有自知之明的、专门用来补救自己脸面的话刚说完,就突然听见前方青年微微侧过身,在阴翳之下朝桑禹低声道:“不碍事。” 周围尽是被风吹动的树叶窸窸窣窣的声音,所以桑禹没有听清,道:“什么?” 眼前青年静默一瞬,然后转回身,双眸深如潭水,盯着桑禹道:“那就一路走吧。” “师叔。” 大概只有了解沐辰性格的人才能明白,这一刻从对方嘴里说出来的话是有多么珍贵难得,堪比太阳打西边出来。 桑禹还以为自己方才邀请的那般唐突贸然,下一秒就要不出意外的被对方嫌弃拒绝了呢, 没想到啊没想到, 这是不是侧面说明,在两大宗门里都声名狼藉的桑禹其实在沐辰心里的印象还算不错的呢? “成啊,那就走吧。” 他当即笑吟吟的大步走了过去,从明亮的绿野旷原一步步迈入了这片深浓的森林里,来到了这个木讷青年的身边。 这一抹鲜红融在了阴影之下,竟没被遮掩半点光泽,反倒在一片浓绿中成了最鲜艳的景色,随着身旁寡言的青年一步一步走进了深处。 第794章 最难对付的丹修 下山的路上,两人走的不能说是和谐,最多只能算得上是安静。 可不安静嘛, 只要桑禹不说话,沐辰就闭着嘴不出声, 而桑禹若是说话,沐辰就抿着唇应一声。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沐辰对桑禹也算是有话必应了,只不过应的过于简短潦草。 不过不妨事, 桑禹并不在意这些。 相较于同萧玉书在一处时的说一句被嫌弃三句、跟胡先讲话时的说一句被怼三句,此刻安静少话的沐辰比他们简直不要太好,最起码能让桑禹轻松随意的说完完整的许多话还不会挨骂什么的。 挺好, 安静的人也挺好的。 桑禹本人有点话痨,可其实他也喜欢安静的。 不过不是独自一人待着的安静,而是身旁养个不会说话的小动物、可以抱着小动物一边摸摸一边轻声自言自语说好多话而不用担心其他人看法的安静, 这种“安静”, 大概就相当于对跟没有心机、天性单纯的动物相处的向往吧。 “流光峰上的林子不大,只是瞧着浓密一些,也没有多少鸟雀,要论枝繁叶茂、鸟雀成群,还是你师尊的玉兰峰有名。” 呼吸着淡淡的泥土新鲜气味,桑禹身心舒畅,没话找话道。 至于身旁人接下来的回答,他甚至都不用思考,就能知道后面仍旧是闷沉沉的“嗯”。 然而这个书中世界的天总喜欢跟桑禹这个作者反着来, 只见几片绿叶落下, 身旁内敛安静的青年忽然低声道:“你若喜欢,可以时常来玉兰峰去看。” 许是没有想到自己的话竟然真的能得到对方除了“嗯”以外的回答,还回答的这般都是认真诚恳,桑禹的神情肉眼可见的怔愣了下,待反应过来后他露了笑,道:“我可不敢。” “你师尊那个脾气,在外面碰见我都忍不住骂,若是瞧见我跑到她的地盘里去,不发现还好,若是发现了,那我肯定免不了一顿打的。” 身旁青年顿了顿,低声道:“不会的。” 桑禹笑着打趣道:“你不用说,我自己什么名声我心里的还是清楚的。” “我可打不过你师尊,被她揍一顿可疼了,到时候要是真被她漫山遍野的追着打,我找谁护着我去,你吗?” 这本是桑禹自嘲似的一句玩笑话,也没指望得到对方什么有力诚心的保证。 “......嗯。” 却没想到,这时的青年又应了,正如这一路上,每次桑禹说完话后的那样,语气平淡的听不出究竟是敷衍话还是真心的, 而桑禹下意识自动归类为前者了,因此玩笑道:“那好,到时候我要被她打,你可要拦着。” 沐辰继续他从始至终都未改变过的闷闷应声。 “哎,你没事多找莺莺她们说说话,玩一玩,年纪轻轻不要这么一直闷闷的。” “嗯。” “平日里若是没事也跟峰上的其他弟子待一待,说些话,这些孩子经常下山,可知道不少好玩的呢。” “嗯。” “给你讲个好玩的,因为折云峰两个嫡传弟子成了断袖,天阙门门主为此可没少笑话你三师叔呢。” “嗯。” “不止如此,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显摆,沈门主这段时间开始张罗起小沈公子的婚事了,喜气洋洋的,还扬言到时候三长老一定要过来赏个脸,真是臭嘚瑟。” “嗯......” 这样毫无波澜的对话持续了好长时间,伴着两人走了一路。 桑禹许多兴致勃勃的话,换来了沐辰许多低沉的“嗯”, 有来有回, 不失为一种百呼百应。 走到了山下,就该沐辰回玉兰峰送药去了, 按照约定,桑禹要在山下等着沐辰下来。 可就在青年走出去几步远后, 身后的桑禹忽然想起来似的,多问了一句:“对了,你来流光峰上的时候,有见过我的小灰灰吗?” 闻言, 前方刚走出去的青年突然顿住了脚步,静了下后才缓缓回过头,投来沉沉的目光:“什么?” 桑禹双手比划着,朝他解释道:“就是一只这么大点的小狗,浑身灰乎乎的,一只耳朵上缺了一小块儿。” “尾巴细长,摇不起来,四只爪子小小的,眼睛亮亮的,看见人就凶,但是小模样长得特别好看.......” 沐辰安安静静的听着,突然插嘴道理:“好看么?” 桑禹不假思索道:“当然好看,你没见过,这小家伙身上的毛可滑可亮了。” 沐辰动了动唇,声音低了些:“耳朵缺了一块也好看么?” “好看啊!”桑禹想都不想就道理,“耳朵缺一块又怎么了,这样的小家伙自己一个人在外面游荡,哪能不受伤的。” “耳朵缺一块的小狗,那多么威风。” “往后再大一点,说不定就是狗狗大王了呢。” 其实桑禹在这里是想说灰太狼大王, 可又转念一想, 灰太狼大王总挨打,还不如一辈子做那个在狼羊之间都快快乐乐、无忧无虑的小灰灰。 他心里是这样想的,却并没有注意到眼前青年的双眸不知何时亮了起来,就跟自己养的那只眼睛黑亮黑亮的小灰灰一样。 沐辰定定的看了身后一脸纯率的男人好久,然后才启唇道:“你喜欢他么?” 桑禹扬笑道:“当然,我可喜欢它了。” 青年得到了想要的答案,眸光微动,片刻后恍若无事般转过了身,道:“没看见,或许晚上就回来了。” 沐辰说完这话后就走了,转身上了山,挺拔矫健的背影处处透着波澜不惊, 青年外面的波澜不惊早是常态, 至于心里是不是毫无波澜,那就不一定了。 “唉,这孩子往后可咋整......”目送沐辰离去的桑禹正站在原地感慨着对方的沉默寡言,结果还没感慨完,就听身后响起另一道声音。 “哟,六师弟,我可是都看见了。” 桑禹闻声转身朝后转去,只见从外面回来的和煦和染白款款而来。 染白手上拎着他那十来年都不离手的药箱子,而和煦拎着一堆从外面买回来的零嘴玩意儿, 不用想,桑禹就知道对方这点酸甜口儿是给谁买的。 “四师兄,二师兄,你们忙完回来了?”属于长辈间的客套这就来了,因此桑禹笑道,“四师兄手里这大包小包的,是给我买的吗?” 和煦当即把怀里的零嘴揣的更紧了,笑骂道:“少不要脸了,你要想吃,喊沐师侄给你买去。” 桑禹咦道:“你这是什么话,我又不是没有徒弟。” 和煦贼兮兮道:“别装了,你方才跟沐辰一道走下流光峰,我跟二师兄都看见了,二师兄,你说是不是?” 染白皎朗面容上也揣着笑,道:“六师弟,光天化日之下,你怎的这般大胆了?” “也就是七师妹病还没好,若是被她瞧见了,非得活剥了你的皮,到时候可没人救的了你。” 桑禹被两人唬住了,连忙以食指比在唇前,声音也小心了些:“嘘——,可别说,可别说!” “七师妹病着,你们可千万别让她再受什么刺激了。再说了,我也没干什么啊,是沐师侄走错了,来我峰上,我这才把人送下来,一会儿还要一路去看看萧师侄呢,人家刚醒。” “得了吧,”对于桑禹的解释,和煦跟染白两人根本不信,一个两个脸上的神情都是“编,接着编,无论你怎么扯我们都不信” 和煦道:“沐师侄又不是小孩子,在玄天宗上这么多年怎么可能连路都不知道怎么走,六师弟你要骗我们也得找个有理有据的话来忽悠。” 染白也笑道:“六师弟,你这心思我们都懂的,不用藏了。” 桑禹笑的苦巴巴,心道你们懂什么啊就搁这儿瞎懂,俩神金。 啥都磕,磕不傻你们。 见桑禹笑的有点窘,和煦继而笑着拱了拱他,大咧咧道:“没事儿,不就是男男那点事儿嘛,你现在改邪归正,不瞎搞了,我们也不反对的。” 桑禹凉凉道:“你把七师妹当空气了是么?” 和煦不以为然道:“你怕什么,沐师侄肯定会护着你的,再不济,掌门师兄二师兄三师兄他们也不会眼睁睁看着你被打死的,肯定会拦一拦的。” 桑禹摆摆手道:“别扯了,你让二师兄一个丹修来护着我一个剑修,说出去不管别人信不信,我还觉得丢脸呢。” “丢什么脸啊?”岂料和煦却道,“你莫不是忘了?二师兄以前可是使得一手好剑,号称丹心峰最能打的丹修。” 听此,本来就不是原主的桑禹忽的紧张了下,面上干笑道:“是吗?二师兄这么厉害呢。” 和煦道:“当然了,你虽然没去过学府,但好歹曾经也是峰上的弟子,应当是知道的呀。” 这下桑禹更紧张了,生怕在这种时候自己的身份出点什么岔子,慌得他立马随口道:“以前不都是时家那个名气更大嘛,所以......” “说的也是,”和煦思索着点了点头,看起来并没有怀疑桑禹的样子。 桑禹心安了,松气缓和道:“原来二师兄这么厉害呢,不显山不露水的,我从来没见他耍过剑呢。” 和煦哼道:“你以为丹姝的剑法都是大风刮来的么,当然是有其师必有其徒。” 染白只是谦虚道:“都是三脚猫功夫,上不得台面的。” “别谦虚了,”和煦摇头晃脑道,“六师弟你可不知道,咱们二师兄以前究竟有多能耐。” 这桑禹还真不知道,不过也是顺着对方的话茬故作好奇的接道:“有多能耐?” 提到这个和煦似乎回忆起了什么,神采奕奕之外,面上还多了几分经年已久的怀念。 只听他道:“哼,能耐大了,许久之前魔界恶霾山的那个山大王,毒祖还记得么?整天在白家城中作威作福,害人无数,最后还不是二师兄同时望轩亲爹合谋在一起,略施小计,就联手将人除掉了。” “哇,跟时公子一起,那真是厉害。”桑禹这下的惊讶可不是装的,他也没想到看似温雅明朗的染白也有如此身手。 因此桑禹赞叹道:“二师兄,以前怎么没听你说起过,你居然还跟时望轩他爹有点交情。” 和煦道:“交情可大了,以前这两人总闲得没事夜里喝酒切磋,大半夜不回家呢。” “二师兄从前是白家主的义子,白玫的义兄,因着两家先前的婚事,自然是跟时峥有交情的,只不过......”和煦顿了顿,继而又笑道:“这不最后也没结成亲家嘛。” 他说着胳膊肘戳了戳一旁的染白,而染白只是淡笑道:“那都是以前的事情了,人都不在了,还是不提了。” 和煦却无所谓道:“事情都过去了这么多年,如今也没什么好避讳的了,提一提也无妨,三师兄还去了山下时家故地呢,这么多年的心结不也是放下了。” 说完,他忽然想起来什么,叹道:“该放下的都放下了,放不下的......也不在人世了,这些事情算是都彻底过去了吧。” 即便和煦没有点明,桑禹脑子里第一个浮现的人仍旧是令狐司, 令狐司这个小心眼儿的人,竟然对时峥耿耿于怀了这么多年,即便是人死了也不想放过对方的儿子, 此等记仇至深之人,他也是头一次见。 作者本人属实被自己在键盘上随意敲打出来的反派给震撼到了, 作为一个能跟男主亲爹和男主本人抗斗两代的反派,令狐司无疑是很牛逼的存在, 计谋和忍耐力就不说了,光是头脑就够桑禹惊叹好长时间了, 就这么一个配角,居然能想得出来将骇人的尸鬼便为己用, 胆大包天野心勃勃就算了,关键是对方居然还真的成功了, 那时桑禹差点亲眼见证一个丧尸王的诞生, 若是真让令狐司成功了,那这个世界的未来还不知道变成什么鬼样子。 心里一阵后怕之下,桑禹唏嘘道:“那个人骨,也不知道令狐司是怎么做出来的,这么厉害又阴毒的东西,可千万别落到旁人手里才好。” 和煦听此,也道:“我同二师兄回去那里寻了寻,并没有找到人骨的身影,想来应当是随着令狐司自爆,一同化为灰烬了,不用担心。” 桑禹道:“那就好。” 话音刚落,就听和煦偏头一瞧,然后仰头道:“哟,沐师侄来了啊。” 只见从玉兰峰上下来的沐辰安安静静的站在一旁,听到和煦的招呼,这才低头行礼。 染白也笑道:“那我们就不打扰你俩了。” 桑禹心里可怕了,谣言都是这么来的,他生怕第二天自己跟沐辰同路走的消息传到柳如兰耳朵里引出什么事故来,因此赶紧拽住笑的意味深长的两人道:“什么打扰不打扰的。” “哎呀哎呀,一起到折云峰呗,你家莺莺也在,正好二师兄再给萧师侄看看。” “走了走了......” 第795章 都来了 其实在来到折云峰之前,关于这个时候萧玉书跟时望轩两人在峰上干什么的事情,桑禹不是没有想过, 有想了一脑瓜子, 两人的关系,小情侣嘛,尤其是刚在一起没多久的那种,肯定不是一般的腻歪,更别提时望轩的偏执劲儿和萧玉书的不正经了, 再加上萧玉书晕了几天,时望轩被挽酝勒令不准靠近的好几天,相当于被迫分离, 俗话说的好,小别胜新欢, 两人几天后再见,肯定是干柴烈火,在挽酝这个阻碍下山后,折云峰上会发生什么他当然想都不用想, 不过,桑禹想的是既然这个时候黄莺他们几个已经去了,甭管去的是不是时候,反正该打扰的不该打扰的都打扰的差不多了,所以他这一去,也没什么了,反正有人先他一步承受时望轩跟萧玉书的怨气, 桑禹其实还挺想看看萧玉书好事被打搅却又不能说的憋屈样子的, 所以他兴高采烈的来了, 然后他就远远地在竹林里看见了在雪地上跟猫打在一起的寒允卿, 再走近些,便是一旁相谈甚欢的三个姑娘,她们聚在一起一边扒开雪地找冒出来的笋尖,一边悄摸笑话寒允卿的蠢。 “莺莺在干什么呢?笑的这么开心。”和煦原本在路上跟几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聊的还有鼻子有眼的,这一瞧见自家徒弟,便瞬间将身旁的师兄和师弟甩在了脑后,带着怀里一堆讨小姑娘欢心的零嘴屁颠屁颠的走了过去。 见此,桑禹不由得道:“看吧,有了徒弟忘了兄弟。” 染白应和道:“哼哼。” “师尊,你怎么来这儿了?”黄莺原本在地上蹲着挖笋挖的正上劲儿,听见和煦的声音,小姑娘的脸上的喜滋滋更多了几分,站起身来道:“嘻嘻,怎么买了这么多零嘴啊。” 一旁的沈绾竹呦了一嘴,道:“四长老真是性情,不知道我们有没有这个口福了。” 和煦倒是大方,拿出一包酸杏递给沈绾竹道:“当然有,喏,你们吃去吧。” 令柔笑嘻嘻道:“谢谢四师叔。” 沈绾竹也道:“多谢四长老了。” 和煦点点头,然后一转身给黄莺塞了四五包各种各样的果脯蜜饯,并殷切道:“莺莺,看为师都给你买了点什么,够你吃的呢。” 只侥幸分到一包酸杏的沈绾竹、令柔:“......” 罢了,罢了, 和煦的偏心眼她们心里都是清楚的,习惯就好了。 “喵嗷!” “你这傻猫!再叫一声试试!” “喵喵喵!嗷!” “看我不拔你的毛!” “寒师侄,我记得这猫好像是时师侄的吧?”桑禹被寒允卿脸上、颈上那几道抓痕给看的咂舌不已,生怕对方一个火气上涌真一个雷把萧玉书跟时望轩家的小猫崽给劈成灰,因此忍不住劝说道:“一个小猫儿而已,让让它吧,别跟它一般见识。” 寒允卿侧脸的几道抓痕还往外冒着血珠子,岂能就这么轻易放过这只胆大包天的傻猫,骂道:“我不,我非要让它知道知道谁才是老大!” “时望轩就算了,我可不能让这傻猫还这么嚣张!” 一说起时望轩,桑禹这才想起来,问了一嘴:“你们在这里,时望轩跟萧玉书呢?” “屋里呢。”因为在专心致志的跟猫打架,所以寒允卿没心思跟桑禹说话,回答的语气很匆忙。 偏偏桑禹还没这个眼力见,又搭话道:“你们都在外面,他们两个人不出来待客,难不成在里面睡大觉呢?” 寒允卿随口道:“没睡大觉,时望轩屁股疼,萧玉书给他抹药呢。” 桑禹:“......” 桑禹:“?” 啊? 谁? 你说谁屁股疼? 以为是自己听错了,桑禹下意识又问了一遍:“你说谁屁股疼?” 此刻的寒允卿又被小拧棒子用极致矫健的身法在脖子上狠狠挠了一爪子,气的一蹦三尺高,面对桑禹的话更是没有多少耐心,直接暴躁嚷嚷道:“我都说了,是时望轩屁股疼,时望轩屁股疼!你别问我了,要是不信自己看看去!” 寒允卿的嗓门一向大,一句“时望轩屁股疼”响彻了在场人所有的的耳朵, 桑禹在内心极大的震撼中掏了掏耳朵,然后心里一片诡异的沉默。 同样沉默的还有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和煦跟染白, 三个大男人同时愣在了原地,隔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 此时无声胜有声, 桑禹(一头雾水):啊?为什么是时望轩屁股疼? 和煦(不明所以):二师兄,你当日莫非是看错了? 染白(自我怀疑):我看错了吗?我真的看错了吗?明明之前满身痕迹的是萧玉书啊......难道我真的看错了吗? 三个人的沉默各有千秋,脸上瞬息万变,神情变化的十分精彩。 桑禹心道:天~呐~! 萧玉书出息了! 这哥们儿还有那本事呢? 那可是男主啊! 男主啊! 还是有点难以相信的和煦急于求证般问向黄莺道:“莺莺,他说的是真的吗?” 这话一出,只见沈绾竹跟黄莺很有默契的相互转头对视一笑,笑的意味深长。 黄莺没正面回答,反倒是令柔毫不避违道:“大师兄说的是真的,时望轩现在屁股疼着呢,趴在床上让三师兄抹药呢,四师叔要去看看么?” 出于极致的八卦心里, 这三个长辈心里是非常非常想的,毕竟亲眼目睹了才能相信, 但是吧, 三个大男人上赶着去看一个晚辈的屁股, 这种事情就有点...... 再说了, 时望轩的屁股,就算他们能看,人家萧玉书还不一定同不同意呢。 因此三个吃到惊世骇俗之大瓜的男人彼此压着心头的震撼,心照不宣的把这事就这么憋在了心里,佯装无伤大雅般站在外面等着。 等什么? 当然是等时望轩的屁股抹完药出来。 “七师弟别在那儿站着了,快过来跟我们一起挖笋。”黄莺朝着站在桑禹身旁的沐辰招呼道,“三师兄说了,一会儿给咱弄好吃的。” 和煦笑道:“你们真是添乱,人家还忙着照顾屁......伤患呢,还让你三师兄给你们弄好吃的。” 桑禹搁一边暗戳戳道:“我猜他要弄的好吃的一定没有辣口的。” 桑禹这么一说,染白本来没听懂,但看见桑禹贱嗖嗖的神情后,他好像又懂了。 “挖了多少了?......诶?怎么忽然多了这么多人?” 恰在这时,给某位伤患抹完药的萧玉书推门而出,打算看看做饭的食材准备的怎么样了,结果刚说完话,迎面就对上了这三个长老神色各异的目光。 当桑禹、和煦以及染白的视线同时汇聚在萧玉书面门上的时候,萧玉书说不紧张那绝对是假的, 但紧张之余,更多的是茫然。 桑禹就不提了,这货脑子里没有什么正常思想,但和煦和染白这两个长辈...... 这两人看自己的都是什么眼神? 惊诧中透着些许佩服和刮目相看? 可是, 哪儿来的刮目,哪儿来的相看? “呃......二师叔,四师叔,桑......六师叔,你们怎么来了?”出于晚辈的礼貌,萧玉书挂上淡笑道。 在经历令狐司一事后,除了时望轩这件事之后还有另一件好事,那就是萧玉书在旁人眼中的形象问题似乎已经不再是系统严格管控的一方面了。 具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按照萧玉书的理解,大概就是被时望轩发下真实面目并经历了更大的梦境惩罚那一次。 之后的事情,无论萧玉书的行为举止再跟原来的“萧玉书”有出入,后面系统的惩罚也再也没有出现过,仿佛变相默认了一样。 想想也是,都被男主发现了,也接受了,那么其他的也就不重要了。 嗯...... 倒也不能这么想, 脸这个东西,该要还是得要的。 毕竟人不是随时随地都可以都能换个世界待着,但脸却是可以随时随地都能丢。 方才萧玉书就差点丢了个彻底, 他现在想起来还忍不住脚趾头抠地、面红耳赤, 要不是小拧棒子的寒允卿人还未到声音先至,给了屋里两人迅速反应的时间,萧玉书简直不敢想象被这莽撞家伙推开门后的场面, 妈的, 更别提后面还有几个女孩子。 深深吸了一口气,平复刚才惊心动魄的情绪后,萧玉书便听见桑禹笑眯眯的声音:“师叔我听说你醒了,因着关心至切,这不第一时间就来看你了。” 萧玉书皮笑肉不笑道:“辛苦六师叔了,你这第一时间可真够及时的。” 喊你一声师叔,你又搁这儿装上了? 我都醒了多长时间,你这会儿才来。 “我看萧师侄生龙活虎的,想必是好全了。”和煦盯着萧玉书的模样,意味深长道:“二师兄你瞧瞧,这容光焕发,满面春光的样子,肯定好全了。” 染白琢磨着点了点头,道:“嗯,好的不能再好了。” 萧玉书有点没听明白, 这两人看似好像是在夸自己,实际上还是在夸自己, 但是夸的又这般耐人寻味。 “谁又来了?”这时,萧玉书的身后响起了另一道声音。 这声音低低的,显然心情不怎么好,比萧玉书明朗的嗓音沉多了,像是憋着火气一样。 折云峰上另一个脾气不好的下山了,因此几人不用想就知道这声音是哪个脾气不好的。 萧玉书闻言转身,在看到身后不知何时出现在屋门的时望轩后挑眉道:“嗯?你怎么出来了?” 此时此刻时望轩的脸不知为何臭的一批,就跟抹了臭豆腐似的。 还有一点,他的站姿有点小奇怪, 仔细一看就能看出来,眼下时望轩虽然站的仍旧板正,但却是一手扶着门框,像是自己站不稳,要借力一般。 萧玉书见他出来,赶紧过去小心将人扶住,并小声道:“几个师叔来了,我打了声招呼,你现在这样......其实也不用出来的。” 他的话说到最后,不由自主的染上了笑意。 萧玉书这样包含调侃意味的一笑,时望轩的脸色更不好了。 “有人来了你就撇下我出来。”这个人倒霉的青年幽怨道。 萧玉书扶着人的腰,避开对方隐隐作痛的屁股,轻声笑道:“怎么可能?我怎么能是那样的人......” “我~怎~么~能~是~那~样~的~人~” 单身狗桑禹平等的鄙视每一对随地大小秀恩爱的情侣,他啧啧道:“瞧瞧这甜甜蜜蜜的,我看我们还是不要打扰他们了。” 染白点头道:“有理。” “什么有理?” 远处,有人缓缓走来,说话的声音本来郎爽自然得很,却在目光触及到雪地上跟猫扭打在一起的青年后登时暴躁起来: “寒允卿!” “你又抽什么疯呢?给老子起来!” 青云怒气冲冲的把滚了一身雪的寒允卿从地上拎起来,踹了几脚去正好把对方身上的雪踹掉了大半,一边踹一边道:“你看看你,哪儿有大师兄的样子!” 这几脚给寒允卿的屁股踹的,差点就跟时望轩一样了,他嗷嗷叫了几声,连忙扑腾几下从青云的手里挣脱出来,捂着屁股对嚷道:“你还说我,你还没有个掌门的样子呢!” 青云瞪眼道:“我怎么没有?” 寒允卿道:“你就没有!你总挨打!” “你不是吗!” “我不是!” “哎呦哎呦别吵,别吵啊......”两人争执之中,后面人的声音接踵而来。 走慢了几步的薛臻白摆着温笑,道:“这么多人看着呢,青云你就别跟自家徒弟吵架了。” 青云叉腰道:“我教训我徒弟,你操什么心?” “我操心?不是你请我们来的吗?”薛臻白背着手,一步两步的往这边踱着,闲庭信步似的,极为悠闲。 “府主!你怎么来了?”黄莺几个小辈见状,顿时眼前一亮,极为惊喜道。 薛臻白顺势歪头跟她们招手打招呼:“想没想我啊?” 和煦一个核桃砸过去,骂骂咧咧道:“想想想!想你个头啊想!” 薛臻白大笑着接过核桃,顺手捏碎,一边放嘴里吃着,一边调侃道:“和煦你瞧瞧你,以前也没见你这么小心眼儿啊。” 说罢,他的视线在众人身上一一扫过,最后落到了站在小屋门口的两个青年身上。 第796章 非同一般的仙人球 在见到萧玉书的时候,薛臻白眼中的笑意更深了几分,虽然并没有说话,可投去的那个眼神里蕴含着的深意大概只有他跟萧玉书两人间才能明晓。 也无非就是看到萧玉书如今的样子料想一切应该是坦白的差不多,再没有什么意外了, 也无非就是心中欣慰,觉得看起来很是纯率没心眼儿的年轻人总算认清自己了, 也无非就是在学府消沉了那么多年后,再次从两个青年身上见到了熟悉的故人影子,心里是说不出来的百般滋味。 “府主怎么出来了?不是说不能出来么?”桑禹好奇道。 薛臻白笑而不语,反倒是和煦哼道:“鬼知道他怎么想的,历代府主遵规守纪,都安安分分的在该在的地方待着,哪儿会像他似的,三天两头出来逛逛。” “要是初代定规矩的府主在天有知,指不定怎么在心里怒骂这个后辈不听话呢。” “真的吗?那骂了他,可就不能骂我们了哦。”薛臻白身后,突然跟变戏法似的变出了顾客行的身影,再往后,曾经在学府里跟玄天宗的小辈们玩的最好的几个老师都出现了。 属于黄莺几人的惊呼声响了一轮又一轮, 这次就连寒允卿都没心思跟青云吵架了,喜上眉梢道:“你们怎么都来了?岑老师呢?” 薛臻白道:“你们岑老师去找七长老说话了,一会儿就过来了。” “莺莺你手里拿的是什么?笋吗?”周冉眼睛贼亮,一下就锁定了黄莺手里的食材。 黄莺笑嘻嘻道:“是啊,三师兄说要大展身手,给我们做好吃的呢。” “哟?好吃的,”薛臻白郎笑道:“那我们来的巧,赶上这个口福了。” 一个个都是老相识了,浑然天成的自来熟,把光明正大的蹭饭说的理直气壮轻而易举,就跟熟人朋友似的, 萧玉书因此也笑了,道:“那便是真巧了。” 折云峰那些因为没有天敌而七个不服八个不忿的鸡们今日总算迎来无妄之灾了...... “哎,青云青云,问你个事儿......” 趁着萧玉书跟时望轩去小河,其他小辈们都忙着砍竹子准备做个超大号桌子的功夫,学府里来的这几个老小孩儿围着青云这个宗主问来问去, 话最多的便是薛臻白这个府主,他问的最多的便是时望轩跟萧玉书的八卦,问两人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的,又是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巴拉巴拉的一大堆,问的青云都快不耐烦了。 青云火道:“你们一个个总问这么不正经的事情做什么?一把年纪了要点脸,总打听两个小辈怎么样,你们好意思么?” 顾客行笑道:“怎么不好意思?你没在学府,当然不知道时望轩跟萧玉书两人在里面究竟是怎么相处的,我们可是知道的一清二楚,如今两人成了,那叫一个奇迹!” 青云鄙夷道:“那怎么算得上奇迹?” 周冉兴致勃勃道:“怎么不算?你......哎呀哎呀你没亲眼看见,可好玩了。” 青云匪夷所思道:“怎么就能给你们乐成这样?还没吃呢就撑着了?” 顾客行揽着这位玄天宗实力垫底的宗主笑嘻嘻道:“哎呦~这你就不懂了吧。” “自己寡惯了,看见旁人谈情说爱,也是有意思的很!” “是啊,”薛臻白在一旁抱臂戏谑道:“若是往后你养的那个浑小子将来也成了家,你还能做到像现在这样风轻云淡似的吗?” 听到这青云轻哼一声,不以为然道:“寒允卿?就他?” “那个愣头青我可完全不担心,没有哪家姑娘能受的了他的。” 这个师尊说的如此自信,自信到顾客行都忍不住出言打击他一下:“这位信誓旦旦的宗主,你是不是忘了世上除了女子,还有铁骨铮铮的男子。” “嘿?你在讲什么笑话?”青云被他们荒谬的言论给说笑了,转头朝另一边毛手毛脚砍竹子的青年扫了一眼,转回来的时候他嘁了一声,道:“就寒允卿那个臭脾气,女子都看不上他,男子还有能瞧上他的?你们能不能少说这种没逻辑的屁话。” 青云这个对自己徒弟什么脾性了如指掌的师尊毫不遮掩的嫌弃话惹来其他长辈的一顿笑,和煦戏道:“坏了,照你这么说,咱们未来的小掌门怕是要走了大掌门的老路——做大半辈子的孤家寡人了。” 染白也笑了,摇头叹气道:“可不是嘛。” 青云又暴躁了:“喂!干嘛都逮住这个说?换一个话讲行不行?” “行啊,换就换,”薛臻白这时又浅笑道:“那么我们亲爱的宗主打算什么时候结婴呢?” 卡在金丹数年已久的青云:“......” 说起这个,其他人也来劲了,和煦也稀奇道:“是啊,掌门师兄,再过个两三年,怕是连小掌门的修为也要超过你了,你怎么也不上上心呢?” 青云干巴巴道:“上心什么?他还能造我的反不成?” “师尊,帮帮忙,我们不会做桌子!”这时,黄莺的求助声从另一边响起,伴随着身旁寒允卿跟沈绾竹气急败坏的相互指责声音传到了这边说闲话的长辈们耳里。 顾客行、和煦等人见状,当即笑着应道:“来,我们来帮你。” 这几个老小孩说走就走了,落到后面的青云看寒允卿笨手笨脚的样子本来也想去,可却被薛臻白摸着下巴思索出来的一句话给说的顿住脚步。 这位府主故友忽的出声道:“遇之,你是因为当年的事情,心中有结,所以迟迟无法结婴吗?” 青云愣了愣,随后神色微动,低声道:“过去的都过去了,只是我资质愚钝,够不上这个坎儿罢了。” 薛臻白的目光落在对方看起来很是自然的神色上,本欲再说些什么,却又听这位旁人眼里的无能宗主又道:“若是礼,你该称我宗主,若是情,你也该喊我青云。” “‘遇之’,已经无人能再叫了。” 闻言,薛臻白沉默了下,随后又扬起笑,自己也挽起了袖口,道:“我叫小肆到山下买酒,一会儿青云你跟我们好好喝一顿,反正来都来了。” 青云在前面走着,这道玄色背影缓缓伸手,学着曾经自己那个兄长的模样,食指拇指圈成圈,比了个“ok”的手势。 这真是个承载了无数回忆的手势,值得薛臻白怀念好久,怀念之余,他眼角的余光瞥到了一边倚靠着竹子闭目仰头晒太阳的男子。 视线落在对方被暖阳照拂的微仰着的皎白面庞上,薛臻白挑眉道:“染白,你倒偷的一手好懒。” 闻声,抱臂靠竹的染白这才偏过头,温雅的五官浮现一抹浅笑,道:“我笨手笨脚的什么也不会,过去了也只能给你们捣乱了。” 这话要么是谦虚,要么就是在找借口偷懒,以薛臻白对染白以前的印象,他毫不犹豫的认定了是后者,上去就攮了对方一拳头,攮的染白不由自主的皱了下眉,笑骂道:“你可拉倒吧!有什么你不会的?” “小‘时峥公子’,赶紧过来帮忙。” 在男人间的打闹过后,薛臻白生怕对方还手,赶紧小跑着溜了,全然没注意到对方缓了几息后才堪堪松开的眉头...... “三师兄,时望轩的屁股好点了么?” 折云峰小河里的鱼在许多年没有遭受无妄之灾后已经泛滥成灾了,所以萧玉书跟时望轩不费吹灰之力就逮了好几条大鱼。 原本萧玉书不想让时望轩这个伤患跟着一起忙碌,但时望轩这小子说什么也要跟着来, 对方的话讲的很漂亮, 待客, 潜意识萧玉书也懂,无非就是类似于家里来客人,小两口得一起待客迎客什么的, 时望轩细枝末节里的小心机,萧玉书都已经习惯到一听就懂的地步了, 也是默契。 不过这种默契在时望轩隐隐作痛的屁股上带上了点搞笑, “轩儿,你的屁股还好吗?”被黄莺这么小心一问,萧玉书这才又露了笑,偏身朝正在剁鱼的时望轩悄悄道:“还疼不疼?” 说完,他还不动声色的将目光从拿着菜刀咚咚咚的青年身上往下移,移到了某处尴尬的部位。 时望轩剁鱼的动作停了下来,一偏头,整张俊美非凡的脸上满是不可言喻的菜色。 只见这位伤患胸膛重重起伏了好几下,眉头都因为憋火憋的抽搐, 时望轩咬牙道:“寒允卿那个缺心眼儿的......” 事情的真相很朴素,也很离谱, 要是用萧玉书的话来说,他也不知道该怪谁。 当时的场景,屋里的就不提了,毕竟少儿不宜, 但是外面的可就有意思了,按照寒允卿上折云峰的习惯,向来是人未到声音先到,所以恰好给了屋里两人匆忙收拾的时间。 好事被打断,萧玉书的反应还行,能忍,但是时望轩就不一样了,脸黑的活像沾点水就能磨出墨来。 若是先到的是黄莺或者其他有眼色的人,在看见时望轩一阵风雨欲来的神色后肯定会及时止步于院门,再也不敢上前跟萧玉书搭话,可偏偏跑的最快来的最早的是寒允卿这个众所周知的缺根劲儿, 所以后面的事情想都不用想了, 肯定是欲求不满的时望轩跟没眼力见的寒允卿发生了众人意料之内的摩擦——怼嘴。 两人会一言不合就吵起来这件事是萧玉书能够预料到的, 但寒允卿吵架吵急眼了会搞偷袭这件事是在场所有人都没有预料到的, 就连时望轩都没有预料到,一个翻白眼转身的功夫,屁股就跟寒允卿独家浇灌的仙人球来了个亲密接触。 为什么说这个仙人球是独家浇灌? 因为那是寒允卿以前从丹心峰上顺来的, 众所周知, 丹心峰上不养闲草闲花, 所以仙人球的刺上肯定有点东西, 还是不管何等修为的修士沾上了一时半会儿都不能靠灵力逼出来只能灰溜溜抹药等好的那种, 这是作为男主的时望轩头一次在寒允卿这个配角上吃了个大亏, 也是萧玉书有史以来憋笑憋的最艰难的一次, 就时望轩如今的状况,他就算是想给对方揉揉,也下不去这个手。 “没事,没事,一会儿就不疼了,咱不跟那个傻帽儿一般见识。”萧玉书伸手揽住这个倒霉青年的肩,安抚性的摩挲了几下,温声细语道:“晚上要是还疼,我再给你抹一次药,第二天肯定就好全了。” 说完,萧玉书似乎又回味到了什么,突然凑到时望轩耳边,神秘兮兮的低笑道:“屁股真翘啊,轩哥。” 时望轩脸上的怨气僵了一瞬,随后突然低呵了一声,竟是直接被气笑了。 此刻心中的恼意越过了屁股上的刺痛,他沾着鱼腥的手撑在案板上,偏头凑到萧玉书面前,眼含揶揄,小声道:“哥,屁股挺软啊。” 这下萧玉书笑不出来了, 下一刻成功做出了个凳子的寒允卿趁着没有旁人注意,带着他那一身的碎竹屑偷偷摸了过来,蹭到了萧玉书的身边。 在萧玉书跟时望轩双重疑惑加嫌弃的眼神下,寒允卿忽然悄摸道:“哎,你是‘萧玉书’么?” 这话给萧玉书问的怔了下,他先是下意识转头跟时望轩对视了一眼,然后再转过头来不解道:“你问这个做什么?我不是谁是?” 谁知眉毛睫毛上全是竹屑的寒允卿咧嘴笑了,笑的十分奇怪,只听他低声道:“你别装了,我知道你不是‘萧玉书’了。” 这话给萧玉书吓了一跳,他是真不知道这个玄天宗号称脑子最不好使的捣蛋鬼为什么突然这么聪明了, 饶是如此,他还是强定心神,装作漫不经心道:“你又胡说什么呢?” 而寒允卿却嘻嘻一笑,道:“没胡说,我知道真的‘萧玉书’在哪儿,也知道你跟他是什么关系。” 实际上跟原装哥除了脸外并没有多少关系的萧玉书还真想听听在寒允卿眼里自己跟对方究竟是什么关系,因此便问道:“哦?那你说说我们是什么关系?” 结果却听寒允卿偷笑几声,无比自信的指着萧玉书道:“他是你爹。” 时望轩:“......” 萧玉书:“......” 这话总听着像骂人呢。 第797章 不回去了 关于那时在乱斗之中萧御疏的出现,挽酝给出的解释是金龙幼崽化形所致,他这个师尊的说辞完美的解决掉了萧玉书的身份危机,也用“真性情不外露”的借口来打消了旁人对萧玉书前后言行举止差异巨大的怀疑, 当时青云还凉飕飕的冲着小老三道了句:“呦呵,这小东西可真会化形,真是挽酝喜欢什么样就化成什么样。” 就这一句话,除了青云,其他人都笑了,就连挽酝一贯冷冰冰的唇角也不由得勾起了些。 所以萧玉书跟萧御疏的事情就算安全的草草揭过去了, 不过萧玉书心里总是有点小内疚,毕竟自己抢占了原装哥光明正大陪在挽酝身边的位置,让对方只能日日以一个小金龙幼崽的身份趴挽酝怀里,一点原来的威风霸气都没有, 这对于一个男人来说,是多么憋屈的事情, 反正萧玉书觉得原装哥肯定憋屈。 “哎,你俩这个表情......我肯定说对了是不是!”对两人的心理活动一无所知的寒允卿还在为自己的聪明沾沾自喜,他叉腰得意道:“我说的对吧,不过你不用担心,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无语至极的萧玉书生硬的挤出了个笑,干道:“我真是太谢谢你了。” 他总算是知道为什么原装哥那么嫌弃寒允卿了,这换谁谁能绷得住? 自以为替别人保守了天大秘密的寒小登开开心心的凑到萧玉书身边,用一种旁人难以捉摸的眼神很是鸡贼道:“哎,我是你爹的大师兄,你是该喊我师伯还是师叔?” 萧玉书:“......” 我该喊你神金才对。 “你娘生你的时候是把人生出来,三魂六魄落肚子里了吗?”时望轩忍不了了,问道。 寒允卿叉腰瞪眼道:“胡说八道,我还说你娘生你的时候把你脑袋摔地上了呢。” 时望轩脸色十分不好,看他手上的动作,大概是真想把案板上的鱼拍寒允卿脸上,但还是忍住了。 秉持着萧玉书的“不能跟傻子一般见识”的原则,时望轩冷静下来后忽然想起道:“你如今来折云峰可是自在,也不怕这儿的冰溜子山大王赶你走。” “什么山大王?”萧玉书被时望轩对挽酝的称呼说的不由得失笑,胳膊肘戳了他一下,道:“那是师尊。” 寒允卿骄傲道:“切,就是他叫我们来的,怎么还会赶我们走?” 时望轩疑道:“什么?” 只听寒允卿道:“你不知道?你师尊下山的时候特地在其他峰告知了一声,说萧玉书醒了,跟时望轩两人待在峰上无聊,想让我们找你们玩来。” 话说到这儿,时望轩跟萧玉书两个脑门儿上都是问号的人彼此交换了一个不解的眼神, 寒允卿见状,诚恳问道:“难道不是你们想让我们来的吗?” 短暂的沉默过后,萧玉书突然悟了,然后便是心上哭笑不得。 反观时望轩这个得知事情真相的小子,刚缓和没多久的脸色登时又黑了个彻底。 敢情挽酝表面上看着走的大大方方,对时望轩的那点心思表现的宽容大度,原来竟是私底下耍了个心眼儿,自己不做棒打鸳鸯的恶人,倒是知道拿其他峰的弟子当枪使, 给萧玉书整的一阵无奈,扶额低笑, 给时望轩气的,剁鱼剁的咚咚直响。 “嘎——嘎——” “折云峰上边飞的这是什么鸟啊?黑黢黢的,长得丑也就算了,连叫声都这么难听。”忙碌之中的沈绾竹一抬头,恰好瞧见竹林上空不知从哪儿飞来几只大黑鸟,通体覆盖着黑羽,正在几人之上盘旋飞舞着,时不时还嘎嘎叫上沙哑的几声,难听极了。 “哎呦,那是什么鸟?那么丑,是玉兰峰上的吗?”寒允卿以手比在眉间,观望了一番,奇怪道。 桑禹也道:“丑死了,七师妹绝对不会养这种东西的。” 沐辰道:“嗯。” 黄莺疑惑道:“这也不像是玄天宗的鸟吧?” “跟乌鸦似的......” 几人疑惑中,令柔仰头望了许久,在注意到其中一只隐隐有盘旋往外飞去的迂回趋势后,她忽然站起身拍拍手,对沈绾竹道:“师尊还没回来,我去外面的铁匠那儿喊他回来吃饭。” 玄天宗的长老都有点小爱好,就譬如染白跟医馆药铺的老板交好,桑禹胡先跟书铺子的伙计相熟,所以一桢也跟一堆铁匠打的火热。 沈绾竹想也不想,当即就道:“我们一起。” 令柔却道:“就一小会儿而已,我自己去就行。” 说完,她还提醒道:“正好大师兄在给三师兄他们捣乱,你趁着他不在,赶紧把剩下的凳子做完,不然他一来捣乱,这些凳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要做完。” “可......”沈绾竹动动唇,有点纠结。 她还是有点不想答应,毕竟破凳子黄莺又不是不能做。 但就在这时,丹姝却来了。 不再需要遮掩容貌小心度日的姑娘承着折云峰亮亮的日光缓步走了过来,细眉杏眸,朱唇鹅脸,三千青丝简单拢在脑后,甚是婉约漂亮。 很有长姐风范, 或许是心理作用,反正其他人心里是这么觉得。 丹姝看见这么多意料之外的人,也是颇为惊讶道:“好多人啊。” 染白轻笑道:“你来的真不巧,正好赶上干活的时候了。” 桑禹也道:“是呀是呀......” “......” 跟之前陆陆续续来的人不同,丹姝一来,竹林里方才还吵吵嚷嚷有说有笑的气氛戛然而止。 在场人的注意力不出意外的全放在了丹姝身上, 似乎是心有默契,众人的视线在丹姝身上落了几秒,然后全都不约而同的转到了一旁站在萧玉书身旁给两人捣乱的寒允卿身上。 前段时间的事情已经过去好几天了,但众人还是记得丹姝跟寒允卿不同寻常的关系。 八卦是人的本能, 因此除了萧玉书跟时望轩的事情后,关于寒允卿跟丹姝的日后如何相处自然也是他们第二大八卦要点, 只是这段时间寒允卿这个家伙一直若有若无的在刻意躲避,所以众人没能吃到想吃的瓜, 而此刻, 真是巧了, 还没有去找瓜,这瓜就自动送上门来了。 没人不爱八卦,沈绾竹也是,令柔趁机偷偷在她耳边道:“你在这儿好好看着,一会儿发生什么等我回来都告诉我。” 就像在学府里一样,女孩子家家之间最爱的就是彼此分享各种八卦。 肩负目击证人职责的沈绾竹点点头答应了,令柔也避人耳目悄悄的下了山。 “嘎——嘎——” 耳边熟悉的黑鸦叫声还在继续,走在山下的令柔抬眼望了望,面前几只丑黑鸟飞高了些,身影消失在了小镇上空。 看着前方热闹喧嚣的小镇,令柔深吸了一口气,像是做好了什么决定,抬腿大步走了进去。 “卖糖人喽——糖人!” “新鲜的梅子!” “来看看绣坊的帕子......” 今天不知道是什么日子,往日里冷冷清清的折云峰不仅热闹了起来,就连小镇上也多了许多人,街上人来人往的,都有些挤的慌。 耳边被旁人说话的声音充斥着,令柔听不见黑鸦的叫声了,因为个子小,抬眼又是旁人高大的身形,视线被遮挡了大半。 无可奈何的令柔不知道该往哪儿走了,不过转眼便瞥见了一个糖葫芦摊子,心想反正出都出来了,吃一根糖葫芦的功夫也不怕耽误,所以令柔拨开人流,捏着钱袋去了。 糖葫芦摊子在一个路口,令柔要过去还得拐个弯。 山下的日头也不逊色于高峰之上,金灿灿的十分耀眼。 暖洋洋的柔光洒在梳着两条粗麻花辫子的俏皮小姑娘身上,格外养眼。 小姑娘带着身上的光亮拐过街角,从拐角处一位隐没在阴影中的锦袍男子面前经过,两人一光一暗,一俏皮一高贵,那一刹形成一种无法言说的鲜明对比。 令柔眼角的余光注意到了拐角处靠墙抱臂的男子,不经意间朝身旁扫了一眼。 那男子似有所感,原本漫不经心低垂着的头缓缓抬起,幽遂的眼神跟令柔明亮清澈的视线在半空交织了一瞬, 这位男子生的十分俊美,眉梢处还沾带点慵懒随意的风味,在身旁一种平民百姓里很是显眼。 而令柔只看了两眼,还是义无反顾的走向了一边的糖葫芦摊子。 小姑娘的背影异常坚定,坚定的让锦袍男子不由得轻声叹气。 似乎是站的有点累了,所以男子直接蹲了下来,蹲下来的姿势不比站着的姿势优雅,不过再鲁莽的动作在俊的人身上也算不了什么。 不过街边的路人还是有不少将目光投向这个行为跟样貌不太相符的男子, 没办法, 太俊秀脱俗的脸就是容易惹人注意, 所以令烨才不喜欢外面这种人又多又吵闹的地方。 逐渐被盯得烦躁时, 眼前的场景被一串突然出现的糖葫芦给占据大半。 红红的山楂外面包裹着一层金灿灿的糖汁,光是瞧着舌尖就觉酸甜。 令烨顺着这只拿着糖葫芦的手往上看去,恰好看到了一个杏眼圆圆、眉毛弯弯的小姑娘,小姑娘的两个麻花辫子挂在脑后,另一只手正往嘴里塞着糖葫芦。 站着的娇小姑娘跟蹲着的俊美男子彼此注视着,吃着糖葫芦的令柔在沉默的令烨面前像极了一个跟大人分享零嘴的小孩子。 “我请客了。”令柔道。 令烨的视线从她眼中浅浅的笑意挪到了这根糖葫芦身上,他自然的伸手接过,放在嘴上咔嚓咬了一口, 果真是酸中带点甜。 令柔也顺势蹲在他旁边,咔嚓咔嚓咬着糖葫芦。 令烨嚼了一会儿,忽然道:“哪儿来的钱?” 令柔乖乖道:“师尊给的。” 令烨又问:“给的多不多?够不够花?” 令柔如实道:“够的,一天十串糖葫芦都花不完。” 令烨听完,又咬了一大口,咬在嘴里脆脆的,酸酸的。 他点点头,低声道:“那就好。” 这段对话说完,好像就没有话说了,因此两人便陷入了一段无故的沉默。 糖葫芦的糖块有点粘牙,令烨用舌头捣鼓了捣鼓,捣鼓化了之后才又开口道:“打架的时候受没受伤,疼不疼?” 令柔直接撸起袖子撩起裤腿,给令烨展示了一下自己在无量峰上被养的白白嫩嫩的胳膊腿儿,并道:“师尊和师叔们护的好好的,没有伤到。” 令烨看完之后,只“嗯”了一声,又不说话了。 他不说话,令柔也不说话,所以两人再次陷入无端的安静中。 令柔的糖葫芦快吃完了,正在不舍的小口啃最后一颗山楂,刚咬了两口,再次听见令烨说道:“那孩子瞧着怎么样?” 闻言,令柔先是愣了愣,眨了几下眼睛才反应过来令烨说的是谁。 时望轩嘛...... 关于这个人,令柔认真思考了下,然后缓缓道:“那孩子刚来的时候笨的我都不敢认,后来聪明了就认出来了。” “笨的时候是真笨,厉害的时候是真厉害,还聪明,长得跟他娘一样好看,身手跟他爹一样厉害。” 前面令烨听着还算赞同满意,可听到最后就不满意了,鄙夷道:“就像他爹这点不好,天不怕地不怕的倔劲儿,谁都不服,气的人头疼,香香从来没砸过我屋顶,一次都没有。” 令柔听出了这位教主老父亲话中浓浓的怨气,咯咯咯的笑了起来,道:“那就对了嘛,他爹第一次来的时候也砸过。” 说起这个令烨就更不满了,道:“是啊,然后香香就跟他跑了,这个混蛋小子。” 说起时峥这个人,令柔对他其实并没有多么深刻的回忆,但作为莫姣香的玩伴,她对自己这个玩伴的爱人还是有点印象。 现在细细回想一下,还怪怀念的。 只听令柔感慨道:“他爹做的饭真好吃,是我吃过最好吃的了。” 听此,令烨哼道:“这话若是让教里的厨子听了去,怕是要被气的搂着锅离家出走了。” 令柔笑嘻嘻道:“你不会告状的。” “教主大大。” 令烨道:“你知道就好。” 这段话两人聊的长了些,可这并不妨碍双方说完之后彼此再一次陷入冷场。 大概是分别了数年,变了好多事,使得两人之间并不似曾经的那样亲同家人,无话不说了。 相顾无言之中,不知道该聊些什么的两人很是默契的用吃干净的木棍在地上划拉起了土玩。 令烨在地上画了三个小人, 三个圆圆脸蛋、大眼睛的小姑娘,一个姑娘盘着发,一个姑娘梳着单侧大麻花,另一个姑娘梳着两边对称的麻花,每个姑娘都是笑嘻嘻的,手拉手站在一起。 令柔也画了小人,不过画的很多,画功也没有令烨那么熟练细致,有点潦草,但潦草之中还是不难从细节辨认出这些小人的身份。 暴躁的一大一小是青云师徒,温柔雅致的是丹心峰的师徒外,脑袋上长草的是丹华,折云峰的师徒最冷酷有气势,男的赔笑女的叉腰的是和煦黄莺,肌肉发达的是一桢还有他旁边的令柔本人,唯唯诺诺一脸怂样的是桑禹,笑嘻嘻嘴里叼花的是胡先,肩膀上搭着鸟的是柳如兰,头发短短的是沐辰。 画完之后,令柔想了想,又在一旁补上了仰着头的沈绾竹和彬彬有礼的沈修竹。 令柔画的很杂很乱,甚至还有接着再加上几个人的想法,只是面前没人踩踏的地方就这么点大,再多也画不下了。 令烨默默看着令柔的画,心里也明白了这个小姑娘的意思。 他手上的木棍在自己面前三个小姑娘的模样上顿了许多,然后才缓缓将她们抹去,将土地捋平。 “不回去了吗?”这位教主声音低了些,夹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真心询问。 令柔看着面前自己画出的大家庭,眼中的温柔是怎么也遮掩不住的,面对曾经将自己教大养大的男人,她轻声道:“魔界的月亮还是红的吗?” 令烨垂下了眼帘,道:“嗯。” “那就不回去了,”这个小姑娘道,“玄天宗的月亮又大又圆,白白的,很漂亮。” 令烨知道对方是什么意思了,可念着过往,他仍是想挽回些什么虚无缥缈已经不在了的东西,因此道:“教里有个新养大的小圣女,活泼好动的,可淘气了。” 令柔很有兴趣,问道:“跟香香很像吗?” 令烨摇摇头,眼里浮现了暖意,嘴上却嫌弃道:“比香香笨多了,总给我捣乱。” 令柔:“嗯......那可千万不能让她再跑出去了。” 跑出去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经历过一次的两人心里都清楚,不管过去是否会重演,反正大概率不会是什么好事。 令烨道:“天阴教每一处都有结界,以前好多没有的地方都有了,她溜不出去的。” 令柔这时却笑了,道:“关的好严啊,这下怕是连鸟都飞不进去了吧。” “跟笼子一样。” 这话好像是在感慨又是在隐喻, 而感慨什么隐喻什么,令烨十分清楚,因此再次沉默。 沉默之中,他忽的听身旁的小姑娘问道:“教主会给这个笨笨的小姑娘梳辫子吗?” 令烨依旧没说话,但不可否认的是,天阴教所有小姑娘的辫子都是他亲手梳的。 莫姣香是,南红绣是,身旁这个小姑娘很久很久以前也是。 在令烨的不语中,令柔摸了摸自己的两个小辫子,露出了暖洋洋的笑。 她道:“我的辫子好不好看?一个是师尊梳的,另一个是沈小姐梳的。” 令烨道:“沈小姐是哪个沈小姐?” 令柔道:“天阙门的二小姐。” 说起沈绾竹的时候,这个小姑娘笑的很甜,两个小梨涡十分显眼可爱, 透过眼前令柔的笑容,令烨恍然间仿佛又看见了曾经天阴教里三个小姑娘围在一起说笑的模样,三人都是一样的笑容,正如同此刻这个小姑娘的一样。 一切好像什么都没变,又好像什么都变了, 许多人已经不在了,有的人也再也回不来了, 也正是在这一刻,这个教主真正明白什么叫过去的已经过去,未来的还是未来, 未来该如何,他不知道,只知道身旁这个女孩儿自己已经选了, 心中说不出的失落,但令烨面上还是故作无事般随意道:“交上了朋友,挺好的。” 说完,他随手丢了棍子,站起身来道:“走吧,往后余生,好好保重,若是受了委屈,那就回来看看。” 令烨临走时从怀里掏出了个小白球,递给令柔道:“告诉那小子,已经分出来了。” 令柔接过这个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小白球,笑嘻嘻道:“你嘴上嫌弃他的脾气,这不还是上心的嘛。” 令烨哼了一声,而再一转身,身形便渐渐隐去,彻底消失在了人间的喧闹中。 第798章 尴尬处境 令烨的身影看不见了,但令柔还是站在原地踮着脚努力张望了一会儿,毕竟这大概是两人最后一次见面了, 此别经年,往后或许不会再见了。 一生许多年,人不能求故人依旧,但求往后平淡随心,任何事情都不能再强求的,这世上能随人愿的事情本就没多少。 她懂,所以那个在人世浮沉了许多年的长者也会懂。 了结一桩心事,令柔收起白球,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脸,长舒了一口气,转身走向了相反的方向。 镇上就一处铁匠铺子,令柔只消走了两条街就找到了,里面一堆赤着膀子一边打铁一边说笑的汉子。 令柔没有进去,因为里面的汗味儿实在是太重了,她直接站在门口喊道:“师尊!回家吃饭了!” “哎!来了!” 一桢洪亮的大嗓门从里面咚咚锵的声响里脱颖而出,伴随其后的便是这个肌肉健硕的男人。 “柔柔怎么下来了?”匆忙套上衣服满头大汗的一桢拎着自己的锤子从里面出来,硕大的体型衬得令柔的身材更加娇小,活像个没长大的小妹妹。 令柔仰头看着师尊,眼睛亮晶晶道:“折云峰上有好吃的,三师兄亲手做的,师尊快跟我回去,去晚了就吃不上了,好多人呢。” “是吗?”一桢颇为惊讶道:“萧师侄醒了?还有这手艺呢?” 令柔催促道:“师尊快走快走。” “哎哎哎,好好好......” 一桢也不是含糊人,回头跟店铺里说笑的汉子们只会了一声,然后便要走, 但就在师徒两人还没走出几步时,就迎面跟一个拎着酒的墨袍男子打了个照面。 这位男子样貌英俊,眉眼深浓,三分桀骜七分不羁,只是剑眉微微皱着,像是心情不大好,藏着怨气。但一见到令柔跟一桢,他的眉头就松开了。 “令柔小姑娘,五长老,好巧啊。”薛肆面上的不耐消减了些,他明朗的声音透着些许惊讶,道:“你们怎么在外面呢?” 看见他,一桢也颇为惊讶,道:“我们正要回去,你怎么在这儿?” 说起这个,薛肆眸中的恼意差点就兜不住,咬牙切齿假笑道:“这不跟着小叔叔他们出来。” 还他娘的被那家伙当跑腿的使唤...... “薛公子来的正是时候,”令柔笑道,“三师兄今天亲自下厨,说要做好吃的,你要是再来晚些就赶不上了。” 听到萧玉书本人要亲自做饭,薛肆脸上因为薛臻白让自己当苦力的埋怨消失了个七七八八,转为浓重的好奇,他疑惑道:“萧玉书自己说的?要在折云峰上吗?真的假的?” 令柔如实道:“对啊。” “是么......”薛肆出来的时候不是没有从外面百姓的传言议论里听说到最近修真界发生的事情,更是听说了萧玉书跟时望轩两人在当天举动。 但他觉得,大概就像之前在学府里修行的时候一样,谣言终归还是谣言,那些闲的没事干的人看见红花绿草还能给它们强行凑成一对, 耳听为虚的东西,做不了真的。 薛肆真不信就时望轩那个德行,萧玉书真能看上他。 一桢直爽道:“来了都是客,走走走,趁着天早咱们也去帮帮忙,总不能让人家一个人忙。” 令柔笑道:“时望轩肯定不会让三师兄一个人忙的。” 薛肆嘁了一声,不以为然道:“但凡他有点良心,就该帮忙去。” 令柔笑嘻嘻道:“薛公子对时望轩的意见还是这般大呢。” 薛肆甩了下头发,哼道:“往后还会更大。” 三人回去的路上,一桢问了一嘴:“柔柔,今天怎么没跟沈小姐一起,自己出来了?” 令柔答道:“沈小姐在峰上帮我旁观呢,二师姐跟大师兄见面了。” “哟?”这话让一桢来了兴致,八卦之魂熊熊燃烧,他好奇道:“那现在他们聊起来了吗?寒师侄又跑了吗?” 令柔摇摇头道:“不知道,回去看看吧。” “唉,这俩孩子什么时候能说开啊......” 另一边, 方才还热热闹闹的折云峰此刻呈现一片诡异的安静,这种安静并不是来了不速之客的那种安静,而是屏息凝神等着看戏的认真到说不出话来的安静。 所有人基本上都放下了手中的活,视线不约而同得汇聚到了丹姝身上,跟着她一步一步移动着。 丹姝这个姑娘乖巧懂礼,先是接连给染白和其他长辈行了晚辈该有的礼数,然后才找黄莺说话。 “本打算过来折云峰看看三师弟,没想到这里居然这么热闹,”她感慨道,“折云峰还从来没有这么多人过呢。” 黄莺笑道:“二师叔方才还懊恼来早了,这下好了,二师姐你也来早了,正巧赶上干活的时候了。” 丹姝莞尔道:“无妨,多一个人做的也快些。” 面对丹姝这个向来温柔内敛的大姐姐,沈绾竹也是少有的脾气好,她道:“这不是觉得你这几天忙于炼药,怕你太辛苦了。” “而且现在也没什么了,桌子凳子都做的差不多了,就剩下萧玉书那边的菜了。” 说罢,沈绾竹朝小院那边努努嘴,示意丹姝朝那边看去。 沈绾竹这小丫头片子纯属就是故意的,生怕丹姝看不见站在萧玉书旁边的寒允卿。 而丹姝也不负众望的注意到了正在起锅热油准备下鱼的萧玉书跟时望轩, 以及......躲他俩身后猫着腰的寒允卿。 似乎也是生怕丹姝看不见,这个时候的时望轩跟萧玉书非常有默契的分开,将身后躲着的家伙露了出来, 寒允卿就这么暴露在了众人的目光之中,不出意外的跟另一边的丹姝对上了视线。 然而仅仅是对视了几秒,寒允卿唰的一下就别过身去,选择跟院里这个大雪人大眼瞪小眼。 在场人多少都有想上去把寒允卿掰过来的冲动,但碍于丹姝在场,所以全都忍住了。 萧玉书在心里对寒允卿方才还叽叽喳喳现在反倒安静的出奇的举动嘲笑了几声,随后举着锅铲跟丹姝打了个招呼:“二师姐午好啊。” 丹姝此行本就是来看萧玉书的,因此抬步便过去了。 随着她一步步朝小院的靠近,其他人几乎都下意识汇聚心神,双眼更是目不转睛,无比期待接下来的事情走向。 而丹姝来到三人面前却并没有找寒允卿说话,而是询问起了萧玉书的身体状况。 “身上还疼不疼?醒来之后有没有感觉不舒服?”她问的话,真像极了一个专业的护士。 萧玉书动了动胳膊腿,朗声道:“好极了,一点感觉都没有。” 他面上笑吟吟的说着,背后一只手使着吃奶的劲儿拽着打算跑的寒允卿防止对方又在这种时候掉链子。 丹姝跟寒允卿这俩人的事情总要有一天要彻底说清楚的,不管两人日后的相处是像以往那般还是演变成别的,反正该来的都要来,人总不能逃避一辈子。 丹姝察觉到萧玉书的小动作,也说不出来是好笑还是别的,只是转眼看向了另一边正在炝锅的时望轩,她的目光从这个无数奇遇的青年身上转回来再看向萧玉书的时候带上了点意味不明的深意, 只听她意味深长的低声道:“你往后,可不能什么都听他的。” 萧玉书“啊?”了一声,脸上写满了“没听明白”。 丹姝顿了顿,似乎是在心里组织什么语言,但明显组织失败,只听她尽力委婉道:“嗯......那种事情......要节制的......” 这样令人遐想的话,这种耐人寻味的表情, 萧玉书好像突然就明白她在指什么,然后忽然就比身后的寒允卿还坐立难安、无地自容。 虽然, 但是, 她是怎么知道的? 对于萧玉书表现出来的疑惑,丹姝意有所指低咳道:“那日你无故昏迷,师尊赶忙过来为你查看身体,衣服一掀开,然后那些痕迹就......我们都看见了。” 萧玉书身上的痕迹可不少,不能说是遍体都是,只能说是密密麻麻, 本来萧玉书身上就白,所以有点什么痕迹就会格外明显。 那样的痕迹...... 鬼知道萧玉书昏迷前都跟时望轩干了点什么,反正懂的人都懂,不懂的人绞尽脑汁也不会懂。 寒允卿甚至还悄悄在萧玉书后面偷摸道:“师尊他们都说你让时望轩欺负了,你那个时候怎么不还手啊,被打成那样,啧啧啧......” 萧玉书登时老脸一红,几乎就是一瞬间,他突然就明白为什么自从自己醒来后,挽酝就如此排斥时望轩对自己的靠近,原来竟是这样, 他们, 他们, 都、都、都...... 都知道了! 萧玉书直接没脸,双手咻的捂住自己岌岌可危的颜面。 而他这一下意识的挡脸,正好给了寒允卿溜的机会,他转身正欲开跑,却在刚迈出一步后忽然被丹姝叫住。 “允卿。” 这一声温温柔柔的话如满弓一箭,电光火石间便把寒允卿定在了原地,再也迈不出半步。 只听丹姝神色如常道:“你方才干什么去了?弄了一身粉末,脸上、脖子上都是被什么抓出来的?” 她看着面前青年发丝肩膀上还没抖搂干净的竹屑,上前走近两步,正欲伸手替对方扫干净,却不料寒允卿下意识侧身躲了一下。 这一下使得丹姝伸出去的手顿在了半空中,原本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温柔之色也为之一僵。 寒允卿好像也察觉到自己这样做有点不对,唇角抖动了几下,眼神闪烁着似乎是想说什么话,可犹豫了半晌终究还是没有说出来,只得怏怏垂下了眼眸,避开丹姝黯淡几分的眼神。 这若是放在电视剧里应当是一个十分标准的尴尬, 尴尬的让本来自己就尴尬的萧玉书都忍不住再替她尴尬一下下。 同时他心里边也在疯狂蛐蛐寒允卿, 干哈啊? 干哈啊? 躲什么啊? 给人都整沉默了。 没有丝毫夸张,寒允卿这个小动作,确实硬生生控了在场众人好长时间,让其他人好一阵的无言可说。 这还能说点什么? 在这个场面中,没有人会比丹姝最尴尬伤心了,但又没有人能替她说说话,全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毕竟不能把寒允卿当一般人看。 给一般人说的话,放在不一般的寒允卿身上没鸟用的。 在脚趾头痒痒的尴尬中,萧玉书受不了了,因此暗中背过手去在时望轩腰上掐了一把。 “嘶——” 时望轩吃痛,手里的铲子差点甩出去。 尽管无辜,但他还是领略到了萧玉书的意思,因此转身朝相顾无言的丹姝和寒允卿之间瞥了两眼,然后果断选择了智商正常的丹姝。 只听时望轩轻咳两声,道:“二师姐,我带来的猫前两日摔坏了脑袋,你能帮我看看吗?” 丹姝低着眉,还没说话,却听寒允卿想也不想就道:“它脑子好使着呢,能跑能跳还能叫,哪里坏了。” 本想着解决一下僵局的时望轩:“......” 这位男主静默了一瞬,鬼知道在这一瞬间他用了多大的定力才勉强没有被气的直接用铲子抡向这个没眼力见的傻子。 时望轩转头朝萧玉书递了一个无能为力的眼神, 通过这个眼神,萧玉书读出了时望轩深沉的无可奈何和对寒允卿这个人浓重的鄙视。 这下好了, 寒允卿亲手把摆脱僵局的机会搅了个稀碎。 此刻,萧玉书其实也想拍这个傻子一铲子的。 然而眼下这个局面不解决一下怕是要一直僵着,萧玉书的目光在黯然伤神的丹姝和手足无措的寒允卿面前来回转悠了几下,随后远望而去,隔空朝院外的众人以悄然的眼神寻求帮助。 看桑禹,桑禹眼神飘忽, 看沈绾竹跟黄莺,这俩小姑娘搅起了手指头,那模样比萧玉书还纠结为难, 看其他长辈,其他长辈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眼瞪小眼也说不出什么来, 唯有染白在这时说了句:“寒师侄,你手上戴的那个东西是哪儿来的?我以前好像从来没见过。” 都是师尊,染白可比青云靠谱多了,只是一句话,就成功缓和了僵局。 “啊?”寒允卿抬起自己的手腕,露出了上面一根由许多根细线编织成的红绳,他举起来道:“这个、这个是我从那两人身上捡到的。” 那两人,即墨琛和白蔷, 即便是知道两人跟自己是什么关系,可寒允卿仍旧是叫不出那两个称呼,总觉得有些别扭,但这个红绳他却觉得熟悉,所以便下意识戴在了自己手上。 其实是有点不合适的,太小了,有点勒得慌。 但丹姝的目光在触及到他手上这根红绳时有了些许变化,浮动了几分苦怀之色。 她轻声道:“这个......是我幼时亲手编的,以红绳祈福,保佑平安。” 寒允卿听完,整个人一怔,愣了愣,随后像是被激到一样,手忙脚乱的去摘这个不合适的红绳,并慌张道:“那、那、那......” “那我还给你。” 丹姝摇摇头道:“不用还,这本就是你一岁时,我要给你的周岁礼。” 听此,寒允卿的动作更着急了,似乎是想赶紧把这个红绳物归原主,可越是着急越是摘不下来,勒得手腕都有些钝痛。 不知道是不是有点凌乱,寒允卿的神情看起来似乎很是不安,还有些若有若无的焦躁。 他这种反应让萧玉书百思不得其解,因此萧玉书劝道:“你不用摘,那本就是二师姐送你的。” 可寒允卿就像没听见似的,还在摘,好像这个红绳此刻戴在他手上尤其烫手。 这下就连丹姝也觉得有点不对劲了,忍不住开口道:“允卿,我从没想让你还我,这本来就是你的。” “不是,这不是我的......”岂料寒允卿却这般道,匆忙间,他因为着急而用力不慎,扯断了红绳里的几缕。 断开的声音很小,但丹姝跟萧玉书离的近,一直都看着,所以见了个正着。 萧玉书深吸了一口气,悄悄看向丹姝,见对方眼里晃过一丝难过,他更是心里咆哮: 这家伙到底在干什么! 还不如刚才那样呢,现在整的更尴尬了! 怎么办? 萧玉书甚至都有种今天的合家饭大概都不太能吃下去的荒凉感觉了。 正郁闷紧张中, 一旁响起了一道温雅声音: “晚辈沈修竹,见过几位长辈师叔。” 第799章 我儿子要大喜 在这种憋死人的尴尬中,竹林中悄然出现的儒雅公子无疑成为了一个重要的突破口, 众人的视线也随这一声纷纷转去,汇聚在了一旁的不远处。 那边的竹林中,沈修竹一袭天阙门独有的金纹明袍,腰侧负剑,身形硕长,正脚步稳健的朝这边走来。 走近些许后,沈修竹才再次朝几位长辈谦卑行礼,并温笑道:“晚辈在天阙门理事几日,却不想如今的折云峰上竟这般热闹,倒是晚辈来的巧了。” 桑禹哈哈干笑道:“那可不嘛,实在是太巧了。” 巧到他妈给巧开门, 巧到家了。 “哎?今天怎么这么多人?什么味儿啊,这有厨子做饭呢?”沈修竹身后,沈长空大步阔首的走了过来,顺势动了动鼻子四处观望道。 正在做饭的“厨子”萧玉书:“啊哈哈......门主来的正巧,正好一起尝尝吧。” 妈的,你的那份凳子碗筷自己削去。 不过沈长空的眼神实在是不好使,扫了一圈愣是没看见小院里正在热油锅的时望轩跟萧玉书,只闻见了葱姜蒜的香味,从众人奇怪的沉默中得不到答案的他转头朝身后喊了一嗓子:“哎,三长老,你们折云峰上的厨子做饭挺香啊。” 晚到几步的挽酝肩上趴着胖乎乎的小金龙,正缓缓走来,听见沈长空大大咧咧的话,他颇为嫌弃的皱起眉头,隐忍道:“折云峰上从来没有什么厨子。” “应当是玉书和那个臭脸蛋子在弄吃食。” “臭脸蛋子?”时望轩的菜刀顿在了半空,神情顿时就臭了,他对萧玉书道:“那冰溜子是在说我吗?” 萧玉书眼疾手快的摁下他手中的菜刀,好言安抚道:“这、这个......你看这就是师尊给你的爱称。” “这算哪门子......” “哈,臭脸蛋子。”刚才还有些焦躁的寒允卿这会子突然因此笑了两声。 “笑什么呢?”耳边响起熟悉的温润声音,寒允卿抬头一看,眉目俊逸的如玉公子已然来到了自己面前。 沈修竹明亮的双眸从上到下仔仔细细打量了寒允卿一圈,随后本来还算是轻松的神情逐渐转变成一种难以言喻的无奈。 “寒允卿,你跑哪儿玩把自己玩成了这样?” 眼前青年从头到脚基本上没一处干净整洁的,衣服上,头发上,甚至睫毛上都沾着不知哪儿来的碎屑,白花花的,瞧着脏兮兮的。 更别提脸上脖子上怎么搞出来的抓痕,更显得狼狈。 沈修竹能料到自己离开的这几天寒允卿不会老实,但也没料到对方会这么不老实, 这么大的人了,真是一点稳重都不长。 心里无奈叹气的同时,他伸手给寒允卿扒拉了几下对方头发上的碎屑,一碰,这些碎屑就哗啦啦的往下掉。 “这是什么?竹子吗?” 寒允卿朝他甩了甩头,不出意外的将这些碎屑甩了沈修竹一脸,然后道:“我用竹子做了个凳子。” 沈修竹闻言,一下就露了笑,倒不是笑话寒允卿做出来的凳子能不能做,他道:“有我的吗?” 寒允卿不假思索道:“坐的就是你的,比别人的凳子还多了一个腿。” 沈修竹笑道:“你的呢?” 这下寒允卿顿住了,回忆了片刻后,他直愣愣的拍脑袋道:“哎,我忘了。” 沈修竹属实是没想到对方居然记得他都不记得自己,因此有些哭笑不得。 感慨间,他注意到了一旁的丹姝。 其实在过来的时候,沈修竹在见到寒允卿跟丹姝同处在十米以内的空间里后,心上就有了大概推断,猜测到在他来之前应该发生了什么, 再一看丹姝脸上有些难过上心的神色,沈修竹更不难猜出对方跟寒允卿究竟聊的如何。 肯定是不如何, 因此机智的沈修竹稍加思索,便给两人各自寻了个台阶下, 他先对寒允卿道:“我来时从山下带了些小物件儿。” 这话果真引得寒允卿大为蠢蠢欲动:“什么小物件儿?拿出来我看看。” 沈修竹故作悬念,道:“你先去把你的凳子做了,等做完了,闲下来没事的时候我再拿给你看。” “好。”寒允卿撸起袖子一溜烟儿的就跑了。 沈修竹看着这个青年兴高采烈的背影默默叹了口气,他转回身,丹姝还怅然若失的站在原地,眼中的失落之意浓重非常。 “丹姝姑娘,”沈修竹轻声道,“寒允卿的想法跟寻常人有些不小的出入,若是要接受这一切,或许要更长时间。” 丹姝没有说话,眉梢低垂着,心里难受的同时也在懊恼自己方才的冒然。 她低声道:“我以为......我们最起码能像以前那样相处的。” 沈修竹见状思索了下,琢磨道:“若是一概不知,那必是能同以往,可已经知道的事情已经改变不了的。” “而且,不知丹姝姑娘有没有想过,你对幼时印象颇深,可到了寒允卿这里,他或许什么也不记得呢?”他娓娓道,“那时寒允卿很小,小到没办法记住那么多事情,所以你很熟悉的东西,到了他这里大概陌生的紧。” “人没法这么快就接受一个不熟悉的事情。” 不知道丹姝有没有听明白,反正萧玉书悟了。 恍然明悟的他凑到时望轩身边说起了悄悄话:“我算是听明白了。” 时望轩侧头挑眉道:“你听明白什么了?” 萧玉书朝他挤眉弄眼悄声道:“以前寒允卿被丹姝管的还算老实,但现在,寒允卿更吃沈修竹那一套。” “这莫非就是成长的代价?” 虽然这前言不搭后语的说的时望轩一点都没听明白, 但这并不妨碍他趁着对方主动凑过来的时候搞点别的小动作。 只听“啵”的一下细微声响,萧玉书还没完全闭合的唇角上就迅速抚过了一阵温热与柔软。 这一下给萧玉书整懵了,没反应过来,待他意识到时望轩对自己干了点什么后,他整个人顿时就安定不下去了,肺腑划过一道剧烈滚烫。 干什么! 你你你你你干什么! 这么多人! 都在这儿呢! 挽酝也在这儿呢! 你干什么! 我的颜面,你别搞! 给萧玉书吓得,捂着嘴机械转头朝周围飞速扫了一圈,但因为紧张他最终还是谁的表情都没敢仔细看,也不知道竹林中的其他人看见了还是没看见。 两人彼此间的距离也就鼻尖之间剩下了一指多点,所以时望轩很清晰的就看见萧玉书白皙的脸颊上是如何爬满一层绯红,以至于双眸瞪大,如小鹿受惊般瞳孔都跟着颤了颤。 萧玉书话不少,只是长辈多的时候那些一惊一乍的话都藏在心里不容易说出来, 但此刻,时望轩仅凭这人睁大的眼睛就能清楚理解到对方在那短暂的几秒钟心里咆哮了多少句话。 这多好玩, 比看旁人的八卦有趣多了。 刚刚还有点难过的丹姝眼角余光完美将时望轩的小动作揽入了眼底,一下就不怎么太难过了, 此刻的心情变成了有点难过还有点绷不住想笑, 被这一幕直击面门的沈修竹展现了他惊人的涵养,只见这位芝兰玉树的公子脸上的微笑依旧,一分不浅一分不重,甚至说话语气都没有被丝毫干扰。 “丹姝姑娘,在下也去竹林帮忙了。” 丹姝哪儿还能在时望轩跟萧玉书身边待得下去,自然也是找了同样的借口也走了。 于是小院中终于又只剩下了旁人眼中恩恩爱爱、如胶似漆的两位青年。 顶着老父亲作案的时望轩眼中带笑,唇角也勾起狡黠的弧度,光天化日之下干了坏事不仅一点做贼心虚都没有,反而还把沾了面粉的俊脸凑到萧玉书的面前,小猫儿讨娇似的哼哼道:“哥,我手上都是面,帮我擦擦。” 擦擦擦擦擦, 擦什么擦! 这么多人都看着呢。 心里嘀咕了一大串,但萧玉书还是下意识伸手给他轻轻拭去。 这一下倒好, 方才时望轩的“偷袭”因为速度过快除了丹姝跟沈修竹这两个离的近的人外其他人都没有看见,而萧玉书这一下接着一下的缓慢动作却是刚好被外面的人瞧了个正着。 其实帮人擦擦脸这个动作没什么太大问题,但问题就在于如今的萧玉书跟时望轩的日常相处在众人眼里都带上了名为“道侣”的滤镜, 在这个冒着粉红爱心泡泡的滤镜下,这俩人但凡要做出什么一丢丢较为亲密的动作,落在旁人眼里都会自动翻译为“谈情说爱”。 所以,被秀了一脸恩爱的众人此时神情非常诡异,各有各的精彩。 这种精彩大致可以分为三部分, 一部分以黄莺为首的一脸姨母笑派,一部分以桑禹为首的眼不见为净派,另一部分就是以挽酝独自为首的恨铁不成钢派。 这位老父亲对萧玉书的天真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无奈了, 偏偏这时候沈长空在他旁边笑的跟朵太阳当红照的灿烂菊花似的,朗朗大笑道:“哎呀,哎呀,三长老,年轻真好啊,真好啊。” 你俩徒弟都是断袖,真好啊,真好啊。 从沈长空这张什么心事都藏不住的脸上,挽酝清楚读出了对方的得意。 然而沈长空的嘚瑟还在继续:“三长老啊,等再过一段时间,我儿大婚,你可要赏个脸来啊,两位小友也得来啊。” 挽酝冷睨了这个炫耀的男人一眼,道:“你儿子大婚关我们什么事?你莫不是穷了,想以此讨点礼。” 也就是沈长空今天心情甚好,所以对挽酝的毒舌一点都不在乎,甚至还美滋滋道:“我儿温雅有礼,未来的儿媳也定然温婉乖巧。” 对于沈长空针对性的嘚瑟,挽酝这几日已经听得耳朵生茧,烦不胜烦,都想给对方的舌头冻住,让其消停几日。 但烦躁之中,挽酝一转头却在竹林中瞥见了沈长空口中夸出天的温煦儿子正悉心的给寒允卿脸上被猫抓出来的伤口擦药,擦得无比认真,甚至温声细语的不知道在低声说些什么小话,沈修竹低声说着,寒允卿也一句一句应着, 两个青年之间的距离也不比院里的那两个远到哪儿去, 也不知道哪儿来的感觉, 反正挽酝忽然间就觉得不怎么恼火了,沈长空他愿意嘚瑟就嘚瑟吧, 反正乐不了多长时间了。 “哇,好多人啊!”姗姗来迟的一桢和令柔终于到来,还有身后拎着酒坛神情不佳的薛肆。 偷了半天懒的薛臻白一看,当即就喜笑颜开的前去迎接:“哎呦我滴亲,你咋才来?” 薛肆一看见这个老奸巨猾的家伙过来,这一路上被喊去做跑腿的幽怨立刻就爆发了出来:“你还好意思问我为什么才来,谁让你非要喝最东边的酒铺......哎?” 结果话还没说完,薛臻白直奔他怀里的几坛子酒,拿过去就毫不留情的转身离开,甩给薛肆一个凉飕飕的背影。 到这时,薛肆才算明白,刚才薛臻白那句期盼满满的“我滴亲”是对酒说的,不是对他说的,脸上的表情也由此凝固了个彻底。 “呸,死酒蒙子,喝吧你就!”薛肆气的原地嘀咕了句。 但一转眼,他就瞥到了院中萧玉书跟时望轩有说有笑的身影。 关于挽酝对萧玉书性情前后大变的解释,薛肆也稍有耳闻,然而他听完之后也只是心里笑笑, 就这个借口,估计傻子才会相信, 但事实证明,修真界完全不缺傻子。 还真有人信, 就比如眼下折云峰上这么多人,对萧玉书露出的笑脸居然见怪不怪,一点疑惑都没有。 算了,没有就没有吧,还挺省事。 “萧玉书,在做什么呢?” 面对萧玉书,薛肆仍旧是保持着之前在学府里的相处模式,上去就是极为自来熟的一声问候,然后便是无比自然的伸出胳膊,想着跟对方来勾肩搭背那一套。 然而薛肆的动作没有进行下去,因为他的面前唰的亮出了一把沾着蒜末的菜刀。 菜刀非常锋利,刀面倒映着薛肆错愕的神情,还泛着寒光。 薛肆怔住片刻,然后转头对上了时望轩充满敌意的幽暗目光。 “菜刀切肉很快,你仔细点。”这位男主淡淡道,可盯着薛肆的眼神明显没表现出来的那样平淡, 蕴含着一股浓浓的敌意,好像薛肆再对萧玉书想做出任何举动,他就要弓其背骨,张开利爪狠抓过来了。 第800章 谁让我中意的人恰好是个男子呢 时望轩对薛肆的敌意是从始至终都有的,只浓不减,到现在也没消下去多少,只不过每一个钢铁般的男人都会被甜滋滋的爱情泡软的钢筋,所以什么乱七八糟的人全叫他抛在了脑后懒得想起, 而此时薛肆的突然出现和靠近,就跟一个按钮似的,一句哥俩好似的打招呼话摁下去,过去沉睡的记忆瞬间苏醒, 不管是‘萧玉书’还是‘欧谢特’,那些曾经跟薛肆有过良好交集的过往走马观花似的一齐浮现在时望轩这个旁观者的眼里, 不想起来还好,一想起来时望轩就恨不得逆转时间再回去,给当时动不动就跟萧玉书勾肩搭背、还每日厚着脸皮畅享萧玉书可乐的薛肆一脚狠的。 而薛肆呢,他其实也不是那么小心眼儿的人,就是纯看时望轩这个人不顺眼,不管是脾气还是长相亦或是别的什么, 好吧就是讨厌时望轩脾气, 特别讨厌, 整天冷着一张脸跟谁都欠他钱似的,还说话不饶人,甩出去的话都能在人心口上戳两刀。 尤其是之前对薛肆显露出来的莫名敌意, 薛肆一开始都不理解这种敌意是哪儿来的,所以讨厌他, 而自从知道时望轩的敌意是哪儿来的后, 薛肆就更讨厌他了, 不是那种对断袖的讨厌,是那种发自内心的讨厌。 讨厌到面对时望轩的示威,薛肆想都不想的就反怼道:“知道刀快,自己就拿稳点,当心拿起菜刀砍了自己的手。” “哎,我们在准备大桌饭,你来的正好,还能赶上一口热乎的。”敏锐察觉到两人间剑拔弩张的气氛,萧玉书顾不得手里还抓着的面团,及时插到相互冒火药味的两人中间,附上了一张客套友好的笑脸。 “今天的饭除了鸡跟鱼,还有饺子呢。”萧玉书朝薛肆笑道。 背后, 他的腰就被人不服气的戳了戳。 “哎呦你别闹,拿着面团一边玩会儿。”萧玉书反手往身后青年手上塞了团面,还不忘在对方衣服上抹了两把手。 时望轩看着眼前面朝薛肆背对自己的人,难以置信的睁大眼睛,愤愤的狠捏了把手中软乎乎的面团。 正郁闷时,又听萧玉书悄咪咪道:“来者即是客,别对客人那么小气嘛。” 此话一出,还在不满的时望轩似乎恍然明悟到了什么,阴郁的心灵立刻跟被洗涤了一般,整个人瞬间阳光明媚了起来。 “哦,对,客人。”时望轩挑起眉毛,抓着面团从萧玉书身后探出身子朝薛肆意味深长道:“这位客人,油锅滚烫,你还是上外边等着吃去吧。” “哦,可能还没你的凳子,劳烦你自己动手做一个去吧。” 时望轩如此轻快得意的语气,就好像是在侧方面宣誓主权, 他跟萧玉书是两个主人,薛肆就是个蹭吃蹭喝厚脸皮的客人。 薛肆过去已经见识过时望轩的心眼儿了, 但他今日又无可避免的再一次见识到了, “萧玉书,你瞅瞅,那么大的人,这么多心眼儿,你受的了吗?”薛肆忍不了了,问的很是沉重。 萧玉书在一个个的下着饺子,将薛肆的话收入耳中后,他开朗道:“心眼儿多点不也挺好的,不会吃亏。” 薛肆心说是他不会吃亏,吃亏都是你这个心眼儿少的。 说完,萧玉书掂量了下案板上的配菜,又在心里默数了一下人数,似乎是觉得有点不够,因此侧身朝时望轩道:“菜不够了,你再去河边摘点呗。” 时望轩道:“外面一堆等着吃干饭的,看见那个老六了没有?就属他最闲,让他去。” 顺着时望轩指的方向,萧玉书看见了跟沐辰喋喋不休、嘴从始至终都没歇过的桑禹。 出于不想打扰对方的人道主义,萧玉书婉言道:“他们都不会,要是摘到有毒的蘑菇怎么办?还是你去吧。” 话落,萧玉书饱含深意道:“毕竟什么蘑菇有毒,什么蘑菇没毒你最清楚了。” 原本还不想去的时望轩一听,顿时就沉默了, 坏了, 这是要翻旧账的节奏。 没有过多犹豫,时望轩立刻拍拍手,端起盆就灰溜溜的听命摘菜去。 待时望轩稍带心虚的身影走远后,萧玉书这才低笑两声,甩了甩手撑在案板上道:“行了,趁着现在,你有什么想说的就说吧。” “等时望轩回来了,你就没这个好机会了。” 知道身旁人是故意把那个臭脸家伙支开,薛肆也不磨蹭,端正神色后,他直截了当道:“你不能什么事都听他的。” 这话萧玉书自从跟时望轩扯上暧昧不清的关系后就已经从许多人的嘴里听过了,一遍接着一遍的,不是烦,只觉得好笑。 他露齿笑道:“你们怎么都觉得是我听他的?他方才就听的我的。” 薛肆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我不是指这个。” 萧玉书同样道:“我也不是只指这个。” “但是,你就这么、这么......这么接受他了?”薛肆还是有点不可思议,他抱臂站在萧玉书身边,看着对方动作熟练的捞着饺子,再下另一份饺子,眉梢从皱到松再到皱,继而低声道:“他以前那么对你,你曾经也是亲眼见过的,跟不共戴天仇人那样的膈应......” “这只是你们所看见的。” 眼前这个明俊的青年转过了头,双眼炯炯。 萧玉书认真道:“你说的那些,都是你们看见的,你们心里认为理所应当的。” “时望轩那时对我的确是夹枪带棒,恶意有加,这一点没错,而你们为我考虑也没错,”他睫毛动了动,语气停顿的那一瞬,胸膛大幅度起伏了下,眼神晃过几丝坚定之色。 只听萧玉书接着道:“但你们都是站在我的角度,是为我所考虑,这一点倒是有些局限了。” “立场不同,看到的事情也不一样,从正面和侧面两个方向看到的杨桃也永远不一样。” “在你们的视角,我暗地里为时望轩考虑了很多事情,关照有加,而时望轩却像个爪牙锋利的狼一样,不领好心反而还恶语相向,就像个养不熟的白眼狼。” 说到这儿,萧玉书眸底流转几分低眉哀伤之色,又一字一顿的开始解释他的所感所想: “可若是换成时望轩的视角,那就又是另一副场景了。” “一个原本真心纯率的少年,刚来到折云峰上什么都没有做就遭到了其他弟子冠以“为大师兄出气”的名义的欺负,不受师尊待见也不受其他弟子待见,唯一从这个师兄身上感受了星点善意,却反手被其落井下石、迫害有加。” 再次将自己过去违心的所作所为像撕开遮羞布一样展示在旁人面前绝对是有些丢脸羞愧,可比起时望轩这些年一直遭受的非议和偏见,萧玉书觉得自己这点上不得台面也算不了什么。 他知道时望轩从来不在意旁人的眼光, 可萧玉书本人在意, 萧玉书不想让时望轩这一辈子在旁人眼里的印象都是什么性情孤僻、不近人情、小肚鸡肠的烂名声, 那明明是一个幼时眼睛亮亮的、会给路过的小猫喂自己舍不得吃的窝头的纯真人,会坐在台阶上乖乖等娘回家的孩子,若非往后遭遇了诸多苦痛,怎么会被磨练出一身尖刺獠牙,见人就提起高高的警惕,抗拒外人的靠近呢。 时望轩如今有萧玉书了, 可萧玉书不希望时望轩的往后余生只有自己这一个人, 朋友,家人,能多一个,大家凑在一起其乐融融和和气气的多好, 因为萧玉书也独自熬过孑然一身的许多年,所以知道这种无声的孤独有多么寡淡, 他不想让时望轩也这样,所以有些话也必须要找机会说,给时望轩澄清一下那些不公。 所以萧玉书正色道:“薛肆,你扪心自问,若换做是你,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却在这一路上遭受了那么多无故恶意,你难道还会像现在这样坦荡潇洒,笑得出来吗?” 薛肆被萧玉书问的有点说不出话,也不知道该回以什么。 而萧玉书却先自陈道:“反正我肯定是做不到的。” “我什么都没有做,就想活着,就想上山拜师学个本事然后等学有所成之后找仇人报仇,给娘的在天之灵一个交代,这有什么错?” “可事实却是,我确实活着,却活着不如死了,每天在峰上被无数人针对羞辱,遭受排挤,手脚冻得生疮,干那么多苦累活,到最后什么本事都没学到,每次遇到的星点善意其实都是更大的恶意,甚至为此曾三番两次丢了命。” “我恨,我怨,所以我不再相信任何人,”萧玉书的话到最后越来越沉,似乎有种身临其境的感受,眼神也凌厉了些,神情沉沉。 “谁再无缘无故的靠近我,对我示好,我绝对不相信,势必要离得远远的,不管旁人如何议论我,评价我,都随他去吧,我要变强,变得比所有人都强了之后,谁再来招惹我,那就让他不死也脱层皮下去。” 这个清风朗月的青年用一种极为平淡沉静的语气,稀松平常的声调,几段简短的话,就这么把旁人看不见的属于时望轩的灰暗过去一点一点描画了出来。 很显然,这幅画描绘的底色极其灰暗无光,令人压抑非常。 其实薛肆不是没有想过关于时望轩以前的一切,虽然不是全盘皆知,但也多少了解个冰山一角。 可就像许多人一样,他始终被“立场”这个东西左右着想法, 有的时候,不管事情如何,人总是会下意识站在跟自己交好的朋友一方,从而对任何对朋友不利的人或事看的尤为反感抵触,不会用心去思索事情的来龙去脉。 但, 为了自己心里偏心的朋友,去对另一方人的对错经历闭目不看塞耳不听,不给予任何理解, 这本就是不对的, 于萧玉书这里,它就是不对的。 他知道薛肆跟自己交情很好,知道两人的朋友关系很铁很硬,这没什么不好的, 可这并不代表萧玉书就能问心无愧的接受这些朋友以不识事情全貌而表现出来的偏心相护, 同时,萧玉书也止不住的想,若是过去也能有这样的朋友毫无条件的偏心站在时望轩那一边,或许时望轩那时也能过的好一点。 哪怕事情已经过去那么长时间,往事早早化作愈合的伤疤,正一点点淡化, 可作为一个擅于怀念的人,萧玉书还是忍不住把爱人的伤疤放在心里一遍又一遍的捧起,然后看着这些伤痕,无数次想再回到过去,尽己所能,让其过的好一点,再好一点。 情如老酒,越品越醇厚,越喝越总会想的更多, 不仅是未来的未来,还有过去的过去, 爱人的所有,都是他心上滚烫的一切。 “薛肆,你明白我的意思吧。”思绪渐渐收拢,神色恢复如初的萧玉书轻声道。 薛肆其实早就明白了,从萧玉书能够将时望轩过去不为人知模糊的一点一滴全都清楚的描述出来的时候,他就已经明白了。 但明白之余,他更多的还是奇怪。 薛肆琢磨道:“你这么喜欢他吗?” 虽然当着旁人的面承认喜欢这件事还是有点羞涩,但萧玉书还是大方承认了, 喜欢就是喜欢,没有什么不好意思说出口的,又不是假的。 见对方毫不避讳的点头,薛肆眼里的不可置信几乎要凝成了实质:“你来真的啊?” “以前怎么没看出来你是个断袖呢?” 对于薛肆这个问题,萧玉书只是无奈笑笑道:“这同以前是不是断袖有什么关系?” “我以前确实不是断袖,可我喜欢时望轩,而时望轩又恰好是男子,所以我现在就成断袖了。” “没办法,谁让中意的人恰好是个男子呢。” 萧玉书的坦然着实让薛肆眼里的惊愕再度持续了一会儿,他仔仔细细再次打量了一下眼前的青年。 薛肆仍旧记得,初见时的那个萧玉书五官没有现在这般硬朗成熟,而是处处透着少年青涩,纯率的干干净净,是个但凡说点风流俏皮话逗一逗就忍不住面红耳赤说话局促紧张的白净人, 而现在, 真是男大十八变。 薛肆心里止不住的怀念哀叹,总觉得发生在萧玉书这个人身上的变化过大了些,每一次的相见都是再一次的重新认识。 而认识来认识去,他还是更怀念最初见到的那个人前装的板板正正冷冷清清、而私底下会偷偷摸摸耍鸡蛋玩的翩然少年。 第801章 那是什么地方 不过萧玉书的语气如此坚定,说出来的话也掷地有声,作为朋友,薛肆也尊重他的想法和选择。 他妥协道:“行吧行吧......” “都是命啊。”薛肆这一句无意间的感慨忽然让萧玉书回想起了之前。 萧玉书倏地转头道:“你之前为什么那么说?” “嗯?”薛肆扬起眉梢问道,“什么那么说?” 萧玉书回忆起了之前,那时两人还不算特别熟的时候,也正是时望轩不听话第一次跟薛肆发生矛盾的时候, 他怕往后薛肆对时望轩心怀芥蒂,所以在静心峰上溜了一圈最后才在树上找到人。 再之后, 薛肆居然直截了当指出了萧玉书跟薛臻白同样的异界来者的身份。 “你那个时候还想要我手机玩来着。”萧玉书笑道。 “哦~那一次啊,”薛肆想起来了,眼眸弯弯,随后又佯装不满,双手叉腰道:“就那一次,你主动找我说话,居然还是怕我记恨时望轩的仇。” 萧玉书摸摸鼻头,讪讪道:“那......那时候时望轩还小呢,不听话......” “行了,说来说去你还是向着他,我都知道。”薛肆摇头叹气道,“唉,便宜那家伙了。” 这个“便宜”从这人嘴里吐出来,总有种在舌尖拐弯惋惜的音调,让人听着怪怪的。 萧玉书道:“所以你那时为什么说我们什么都改变不了呢?” 这是个正经问题,所以薛肆收起了嘴角噙着的不正经的笑,端了端神色,眼皮上下眨了眨,似乎也在回想,在思考。 “因为以前,小叔叔总念叨一个人,”他声音低了些,夹带回忆的叙述着,“小叔叔说那个人之前也像你们一样,总想着跟天对着干。” 萧玉书刚想说自己从来没打算跟天对着干,但是又转念一想好像自己现在造成的一切也确实把原本天定的东西给搅了个天翻地覆,所以抬杠的话就这么默默咽了回去。 他问道:“那这个人后来怎么样了?” 薛肆缓缓道:“他死了,最后什么都改变不了。” 紧接着,薛肆又垂眸道:“小叔叔以前还嫌弃这个人的狂妄,结果到后来,他自己也不知天高地厚,也想跟天对着干。” 萧玉书还从来没听薛臻白说起过自己的想法,更不知道对方居然也有这么大胆的心思,因此更是好奇道:“那府主后来呢?” 这时薛肆却抬起眼,眼底晃过一丝无法言喻的沉重,随后又变为无事发生一般,语气平静道:“你也看见了,病秧子一个,整日虚苍,命不久矣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端的是毫不在意,漫不经心的姿态,可眼神没法骗人,那样暗沉的神情,明明是很在意的,很担心的。 对于薛臻白的身体状况,萧玉书知道的不多,从前问起的时候,薛臻白只说是技不如人,被摆了一道,身体落下了好不全的伤根,所以这些年来一直都病怏怏的。 可命不久矣...... 萧玉书可从来没敢往这方面想过, 因为他觉得不能用现代思维来衡量修真界,也始终觉得修士可比普通人难死多了, 现代没有的灵丹妙药,修真界可是一抓一大把, 再不济, 主角团的人可没那么好死吧? “总会好起来的,你别那么担心。”萧玉书故作轻松道,“你看,之前我来的时候,知道的结局可烂多了,玄天宗可是被时望轩杀了个横尸遍野,但你看现在呢?” “这一大家子和和气气的多好,时望轩这个杀神还挽着袖子给他们做饭呢,这个结局跟之前命定的完全不一样,差出了天地之别。” 萧玉书信誓旦旦道:“我们已经改变了原来的坏结局,往后也能改变更多。” “谁都不会死,谁都不会被害,都一样的,没关系的。”他宽慰道,“修士本就延年益寿,身体强健,府主如此修为,肯定能找到更好的药,长命百岁绝对不是问题。” 萧玉书此人之前装出来的外表确实是冷的如同折云峰上常年化不开的积雪,又冷又硬, 可待雪化开,冰融成了水,露出来才是折云峰本来的样貌,虽不如其他峰上姹紫嫣红的翠绿好看,却也是遍野是浓绿,勃勃生机,远远望一眼便如春风拂面,吹散一片阴霾。 清风习习,朗朗如月,不冷不糙,这才是萧玉书的真实。 知道眼前这个两手面糊的青年是在搜肠刮肚的安慰自己,薛肆心上刚浮上来的几分阴云也随消散, 可消散之后,放松心绪的薛肆立马又想到了另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 那就是, “听说你结婴了?”薛肆的突然发问,着实在萧玉书的意外之中,愣神过后,反应过来的萧玉书有一瞬的心跳加速,误以为对方也是好奇自己到底是怎么在短时间跨越了金丹直接来到了元婴, 密室里发生的事情,每每想起,哪怕是零星片段,那也是少儿不宜,非常限制级。 在脚趾头扣地的同时,萧玉书大脑飞速运转,正欲赶紧想一个正经又不失合理的解释搪塞过去时,却听薛肆忽然紧紧盯着他,一字一顿道:“你的雷劫呢?” 萧玉书:“......” “啊?” 自从令狐司一事过去后,在一片尘埃落定中,萧玉书就昏了过去,也是直到今日才苏醒过来,醒来之后还没来得及跟小男朋友甜蜜甜蜜就被寒允卿他们一顿打扰,然后就转为准备玄天宗一大家子的饭, 连轴转的匆忙没有给他多余的时间来注意到别的细节事情,因此猝然被薛肆这么一提,萧玉书在短暂怔愣过后也迅速明悟了过来,一拍桌子道:“对啊,我的雷劫呢?” 修士在结丹和结婴时都会经历一次雷劫,而且因为修为的精进,雷劫也会有所不同程度的增强,是以淬骨炼体之功效。 可萧玉书却没有,结丹的时候没有,结婴的时候也没有, 他从筑基跑到元婴,就跟玩儿似的, 怪不得, 直到现在萧玉书对自己的修为强弱还没有具体的概念,总觉得有点不真实,原来是差了雷劫。 薛肆接着道:“听说你结婴大概是在那日混乱,可混乱之中并没有天降惊雷,我便料想你这修为应当有点问题。” 话虽是这么说,可萧玉书也不知道自己的雷劫去哪儿了,因此摇摇头道:“不知道啊,我就是一觉醒来,修为就一跃元婴。” 薛肆紧接着又琢磨道:“那你的修为是怎么一跃千里的?你昏迷之前做什么了?” “呃......” 这个我并不打算告诉你, 不建议你分析这个。 萧玉书老脸一红,然后迅速别过脸去道:“就是忙着打架来着,累了,然后就昏了。” “在聊什么?锅里的水要溢出来了。”两人心思各异时,另一道冷冽的声音靠近,成功转移了薛肆思索的方向。 原本害臊中的萧玉书转头一瞧,立马露了笑:“师尊。” “嗷——”小金龙此刻已经坐了起来,张着两排奶牙的嘴打了个打哈欠,小屁股坐在挽酝的肩上,尾巴在后面摇了几下,懒洋洋的姿态甚是讨喜。 挽酝伸手把这小家伙从肩膀上搂了下来,捞到了怀里摸了摸,狭长凤眸瞥了薛肆一眼,随后收回目光,朝萧玉书低声道:“你们在聊什么?” 萧玉书往冒白沫的锅里浇了点凉水,然后将两人方才讨论的话说了出来:“师尊,我没有雷劫,可我到了元婴......” “雷劫?”挽酝似乎也是才想起这个重要的问题,沉吟片刻后,他低头朝怀里的小金龙问道,“你觉得是怎么回事?” 小金龙顿了顿,随后小声“嗷”了一声,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反正挽酝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自顾自道:“这样啊......” “那可是元婴和金丹,两次雷劫都没有。” “嗷。” “怎么准备?” “嗷。” “那也不是不行......” “嗷。” 折云峰三长老总爱跟自己养的这只小金龙说话这件事在玄天宗上已经不算什么稀奇事了, 但是对于没怎么细细了解过的薛肆来说,还是有点让他匪夷所思, 一人一龙, 怎么无障碍交流的? 看出薛肆百思不得其解的傻眼,萧玉书在一旁朝他挤眉弄眼道:“这你就不懂了吧,这叫心有灵犀,一点就通。” 薛肆似懂非懂的“哦”了一声。 “玉书,大概是你这修为突飞猛进,涨的太快,快到天道也没有反应过来,所以没有雷劫。”跟小金龙沟通了会儿,挽酝才把两人的结论娓娓道来,“也或许是修为涨的太快,有些虚,并没有达到真正元婴的水准,所以没有元婴雷劫,至于金丹雷劫......” 他摇摇头,只道:“一切都不确定,不过金丹雷劫而已,不用怕,即便是突然到来,你也能扛过去,为师日后再多给你些防护法器。” “再不济.....”这位老父亲突然一顿,随后换上一副凉飕飕的表情,道:“那臭脸蛋子又不是摆设,他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你被雷劈。” 萧玉书其实很想问问挽酝对时望轩这个“臭脸蛋子”的称呼到底是从哪儿来的, 但转念一想,时望轩那个“冰溜子山大王”也出现的莫名其妙, 所以两相一扯平, 那还是算了吧。 萧玉书了然道:“那就不是什么大事了,我不怕的。” 挽酝转头朝外瞧了几眼,随后似有不满道:“他呢?” 就这个表情, 能让挽酝问的时候露出这种表情的人,除了静心峰那对师徒外,就只有时望轩了。 萧玉书答道:“去河边摘菜去了。” 挽酝闻言,意味不明的哼了一声,随后转身离去,临走时还凉凉道:“摘吧,慢慢摘,摘这么长时间,别回来了,掉下去得了。” 这回,就连比较了解挽酝脾气的萧玉书都不太明白挽酝这个时候的气是哪儿来的了。 哭笑不得间,他小声无奈道:“马上就回来了嘛。” “啧啧啧......”在彻底知晓萧玉书对于时望轩的心意过后,薛肆心里除了惋惜还是惋惜, 惋惜之余,他双手垫在脑后,漫不经心的感慨道:“哎呀,你这个样子,让我想起了你我之前在红楼鸳鸯乡里的时候,那时你可是羞的整张脸通红,哪儿都不敢碰也不敢看,可不像现在这样处事不惊。” 哎呦, 这可不是什么值得提起的往事, 薛肆大大咧咧的脱口而出给萧玉书吓得第一时间往小河的方向飞速扫了一眼,在确认没有看见时望轩的身影后他这才暗自松了口气。 萧玉书干笑道:“啊哈哈哈......往事不可再提。” 提也不能再提到时望轩面前, 你可别说了...... 薛肆不以为然:“他又听不到,你放心,除了你我,没人你知道你去过那个地方......” 与此同时,在萧玉书没有察觉到的地方,早就摘够菜的时望轩做贼似的躲在小院背面,将身形藏匿在阴影里仔细观察着小院里这两人的一举一动。 时望轩聪明,不难看出来萧玉书就是想把自己支开,单独跟薛肆说会儿话, 虽然十分有十二分的心不甘情不愿,但是旧账翻起来伤害性也不小,所以时望轩还是勉为其难的去了, 可是去归去,强烈的不甘和好奇心还是让他无比想知道自己不在的时候萧玉书会跟薛肆说些什么。 因此, 时望轩就把全程躲在角落里偷偷摸摸的人拎出来当跑腿,让对方去干活,自己藏在小屋背面偷听。 本打算但凡薛肆这人有什么不知分寸的过火举动,他就立刻闪身过去把人踹走,却没想到担心的事情不仅没有发生,还恰好将萧玉书对于自己的真心话听了个正着。 暖, 暖, 暖呼呼的让一直被旁人冠名以“棺材脸”、“寡夫脸”、“臭脸蛋子”的青年不经意间唇角上弯,咧出了一抹会心之笑。 毫无疑问,时望轩开心了,就像措不及防被蜜罐子里的糖浆泼了一身,黏糊糊又甜滋滋,甜的他都没心思让旁边大气不敢出的人滚蛋了。 不过开心之余, 时望轩忽然想起来,转过头幽幽问道:“红楼鸳鸯乡是什么地方?” 缩在角落里半天老老实实不敢动的胡先:“......” “呃......这个地方......” 你要不猜猜呢? 第802章 讨价还价 出于跟萧玉书的革命友谊,胡先并不是很想让时望轩知道这个地方,但耐不住对方虎视眈眈的眼神,他只好讪笑着委婉道:“就是......春天来了的地方。” 时望轩眼神幽幽,似乎没领悟到重点,也可能是不想领悟这个重点,于是又沉声问了一遍:“‘春天来了’是什么地方?” 说罢,他手上开始威胁性的滋啦啦冒起了雷光。 出于惜命,胡先果断选择了卖掉萧玉书的行为,这一点倒是跟桑禹有了不谋而合的师徒相。 他干巴巴道:“我这种人爱去的地方。” 对不住了,三师兄。 听明白的时望轩:“......” 不敢置信的时望轩:“!!!” “二师姐,菜都要上桌了,丹华呢?”这边的萧玉书秉持着七峰弟子是一家的原则,寻到丹姝问了一句。 丹姝正在同染白讨论山下百姓最近应季传流的疾病,听到萧玉书的问话,她如实道:“丹华在峰上跟他的好朋友说话呢。” 这话让萧玉书在心里小小惊讶了一下,心道这脑袋上长草的顽固小子居然还能交到朋友,还是好朋友。 “我去喊他吧,你忙了那么长时间也该坐下来歇一歇。”丹姝展颜笑道。 萧玉书摆摆手,道:“哪有那么娇弱,你们总把我看的弱不禁风,我现在已经是元婴了。” 染白这时哼哼了一声,似是提醒道:“元婴也不能天不怕地不怕。” “二师叔说的是,那我去了。”萧玉书没把这话放在心上,转头下了山。 他本来想喊时望轩一起的,但是又怕让在场这么多人再不约而同的来一句“郎情妾意”。 再者一个大男人,只是走几分钟的路而已,又不似女孩子家家的上厕所都要结伴, 怪羞涩的, 所以萧玉书就自己去了。 他本以为一会儿就能回来,耽误不了多长时间,时望轩应该也不会介意。 然而就在萧玉书走出竹林,前一秒刚离开了众人视线之内,后一秒他的身后就突然伸出两个胳膊如钢筋般将腰身死死箍住,动弹不得的那种。 身后骤然出现的人把萧玉书吓了一跳, 也就是这些年在这个世界里被磨练的久了,心里素质变得尤其强悍,所以萧玉书才没有喊出声。 “哥。” 身后的人出声了,只不过有点沉, 沉的莫名其妙, 莫名其妙的让萧玉书精准觉出一丝丝的不对劲。 “你怎么突然就过来了,吓我一跳。”萧玉书松了半口气,紧绷的身体也松懈了些,伸手想要把腰间这双力气贼大的手给扒拉下去。 因为有点勒得慌, 抱太紧了。 “松松手,松松手,腰要被你搂断了。”萧玉书无奈道,他伸手在对方手背上轻轻拍了拍,结果腰间这股禁锢的力道不仅没松,还换来了身后人在耳边低声温吐的一句:“刚才就算了,现在好不容易没有那么多人,你还自己出来不带我。” 这浓浓埋怨意味像极了一个满心幽怨的小媳妇,萧玉书被他说的耳边发痒,禁不住的动了动头,道:“这不很快就回来了嘛,正好你看着桌上的菜,别让薛肆他们偷吃。” 不说这个还好,一提到薛肆,身后青年就更幽怨了,甚至就连呼吸都染上了一丝丝掩饰不住的不服气和闷火。 察觉到身后人的呼吸有一瞬的明显粗重,萧玉书转头刚想问怎么了,却措不及防被人直接从后方抱起,然后一个空中转身,几个呼吸的间隙就被人抵在了一旁的树干上。 当面前的明亮视线被宽大的阴影迅速掩盖、唇被人叼住的那一刻, 萧玉书脑海里第一时间想的居然不是“哎呀,你干嘛?”, 而是“这小子总爱玩壁咚,得亏这儿有个树,要是没有你不得把我摔地上。” 折云峰上是有树的,只不过不多,上任峰主喜好雅致,就把上上任峰主种的树拔了个七七八八,然后该种了大半个山头的翠竹。 所以树都在半山腰上,一小片一小片的,没有连在一起,不过也勉强算浓密,所以只要不搞出点明显的动静,是大概率不会被旁边的居舍里的弟子们发现的。 当然, 只是大概率,不排除有小概率, 所以被摁着亲的萧玉书除了顺从应和外,那是一点声音都不敢发出来,更是一动都不敢动。 他后背紧紧贴着树干,仰着头,任由对方撬开唇齿之关,肆意深入掠夺城池。 时望轩清醒的时候比不清醒的时候温柔多了,知道收放有度,知道索取适当,知道顾及萧玉书的感受, 但是眼下, 两人的大半身形隐没在树荫之下,若隐若现的, 身形高大的时望轩一手摁着萧玉书的后颈,另一手牢牢圈着萧玉书的腰身,以一种不容反抗的绝对碾压的态度抓着人索吻, 要说粗鲁, 时望轩还知道用手垫在萧玉书脑后隔开粗糙的书皮,知道把腿软的快站不住的萧玉书结结实实的搂在怀里, 要说温柔...... 萧玉书快被时望轩这如同狼虎伺食一样的疯狂举动给亲的断气了! “唔嗯......” 实在是有些头昏脑胀眼前发晕,萧玉书受不住的伸手扯时望轩的衣领,示意对方快松手。 然而面前这个人,非但不听,反而还吻的更重更深,还发泄似的在萧玉书唇上轻轻咬着,似乎有什么强烈不满。 萧玉书感受到时望轩在闹脾气了,上面下面都感受到了, 没有别的想法, 就是有点惊悚, 光天化日之下, 他不能, 不能! 在这儿想了吧? 时望轩不害臊,萧玉书还想要点名声呢,因此他直接那手指头戳时望轩的脸,想把这个嘴上不饶人的家伙戳开。 结果换来了对方一声小猫儿似的哼哼,像是露出獠牙的示威,又像是欲求不满的委屈, 萧玉书气息紊乱的都快站不住脚了,招架不住之时,他睁开眼掉进了一双近在咫尺的深沉眼眸中。 刚开始的时候萧玉书没睁着眼,也不知道时望轩究竟是什么时候睁开的眼,又或者大概从一开始就没闭上过, 而时望轩那炽热的活像是要把人烧化灼融的眼神一直到此刻萧玉书才看见, 因为离的近,这双炙热的眼瞳中满满当当的装着萧玉书的模样, 是被吻的上不来气、挣脱不开、眼尾发红,眸底潋滟着水光的桃李之姿, 越品越不满足于浅尝辄止。 时望轩的心思都已经从火热的眼神中表达出来了, 但是萧玉书对此持有百分之一万的不允许, 因为有人来了! 本来两人就身处半山腰,是向来寡淡的折云峰唯一一处人烟热闹的地方, 所以不乏其他弟子的身影, 在这里萧玉书不得不感慨自己在这种令人情不自禁的暧昧时刻居然还能保持耳目聪敏,连身后的地方有人靠近都能听得出来。 “哎,你们有听到什么声音吗?” 嗯, 现在不能感慨了, 时望轩! 快松开! 听见有别人说话,声音还挺近,给萧玉书吓得直接上手捏住时望轩的半边脸使劲拉,硬生生给对方吃痛扯开了。 “疼......” 纠缠了好一会儿,时望轩的唇比往日要红的多,也烫的多,不过再多的旖旎之色都被萧玉书这么丝毫不怜花惜玉的一扯给扯没了。 “嘘——” 萧玉书伸手死死捂住时望轩的嘴,生怕对方再发出任何引人注意的声音。 时望轩的激情刚来一半就被萧玉书强行制止,心里的幽怨都写在脸上了,偏偏萧玉书还在仔细提防着不被外面的弟子撞见而提心吊胆、躲在树后小心查看,所以完美避开了时望轩投来的视线。 “让你冲动,你看看咱们现在在哪儿?”萧玉书的目光在触及到旁边一串基本上一模一样的小木屋以及那几个就在不远处的小弟子时,整张脸都爬上了绯红。 他小声嘟囔道:“得亏我发现的早,不然用不了第二日,你我又成了折云峰上的话料了。” 没准还不只是折云峰...... 时望轩嘁了一声,随后整个人靠前,就着萧玉书躲在树干后面探头朝外看的姿势,也压了过去,前胸贴后背的拢着萧玉书,并在其耳边低声抱怨道:“被看见又怎么了?” 怎么了? 你说怎么了? 你不要面子,我还要呢! 萧玉书暗戳戳道:“被看见了,再传到师尊耳朵里,你就要挨打了。” 时望轩哼哼道:“不让他们传不就行了。” 萧玉书翻了个白眼,道:“你不要把折云峰的弟子当天阴教的教徒看好嘛?” “哼,”身后青年又唱反调似的从鼻间迸了一声出来,后还道:“你不也把我当他们看。” 萧玉书转回身瞧了他一眼,奇怪道:“我什么时候把你当傻子看了?” 时望轩脸上的那股小表情,说不出的别扭,反正是想生气又生不出来,想委屈也委屈不到位的那种,很令人不解。 因此萧玉书问道:“你生气了?怎么突然生气了?” 时望轩本来是想憋着让这个家伙猜猜,但转头一想又怕对方猜急眼了又开始翻旧账,因此才闷闷道:“你怎么能去那种地方?” 萧玉书又不明白了:“去那种地方?” 时望轩意有所指道:“胡先爱去的地方。” 萧玉书:“......”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胡先”这个名字已经成为一出口就能涵盖一方领域的代名词了。 不过, 他记得刚才自己跟薛肆说话的时候时望轩的确是不在的吧? 不过萧玉书高超的智商告诉他现在这种时候什么话都不能问,最首要的便是先诚恳低头。 因此萧玉书缓缓转过身来,露出一张阳光灿烂的笑脸,朝时望轩道:“你是说山下的那个什么什么乡吗?哎呦你看我都记不太清了,多久之前的事情了,当初要不是薛肆生拉硬拽,我才不去呢。” 时望轩平静的听萧玉书掰扯完,然后才一针见血道:“所以你还是进去了,你在里面干什么了?” 萧玉书连忙为自己正名道:“没有没有,我什么都没干,就吃了点东西。” 这下时望轩的神情又怪异了起来,他似是有些难以置信,抖着眉毛尖尖道:“你、你吃什么了?” “什么?我吃的......哎呀你把我当什么了?”反应过来的萧玉书又好气又好笑,一手叉腰,另一手在时望轩绷着的脸上戳了戳,然后道:“我是那种人吗?你见我什么时候跟姑娘主动搭过话?” “我是绝对不会出去瞎玩的,最多就是吃点好吃的零嘴,再说了,”萧玉书揉揉时望轩被自己扯得有点泛红的俊脸,柔声道:“我这儿有个这么好看的,出去找别人做什么?” 说完, 萧玉书还不忘在对方脸上殷切的啵了一口。 好嘛, 这一套哄男朋友的小流程走下来,时望轩的火全都熄了个七七八八,就剩下乱飘的烟了。 但是也不是一点不开心都没有了,时望轩还在斤斤计较道:“那也不能这么算了。” 对方黑亮亮的眼珠子一转,萧玉书就知道时望轩的心里在憋什么鬼主意,只能顺其道:“那你想怎么办?这事怎么才能算了?” 时望轩佯装思考了下,随后一本正经道:“十次。” 这话一出, 萧玉书心里就哈哈笑开了, 当然是无可奈何的笑。 他就知道,时望轩这家伙没憋什么好事,原来在这儿等着自己呢。 而这么大一个坑,萧玉书难道说跳就跳吗? “行,不能再多了,也不能反悔了。” 萧玉书答应的这么爽快,反倒让时望轩恍然间有了种自己说少了的懊恼感。 短暂的沉默了下,时望轩还真就反悔了。 只听他继而又道:“不行,十一次。” 萧玉书微笑道:“十次。” 时望轩坚持道:“十一次。” 萧玉书皮笑肉不笑道:“十次。” “十一......” “再多就是巴掌了。” “......哦。” 讨价还价的狡猾青年终于老实了,不情不愿的。 第803章 在你嘴里 萧玉书不怎么来丹心峰的,可能他潜意识里把这个地方当作了类似于医院诊所的地方,所以一来就跟上医院看病似的,觉得有点......不好,所以就不经常来。 再者, 丹心峰的弟子可谓是七峰弟子中最忙的了,天天忙着种药,采药,分药,炼药,然后就是下山帮人看病,忙里忙外的,最辛苦了。 白衣天使,不能劳烦, 所以萧玉书从来不好意思过多叨扰,同时他也蛮佩服染白这个二长老,一年十二个月有十一个月在外面游历,免费给百姓看病抓药,悬壶济世,医者仁心,堪称佛人在世。 “一堆破苦药味。”身旁刚刚被萧玉书无情制裁过野心的青年说了一句风凉话。 萧玉书的视线从丹心峰顶峰这一片接着一片的药田扫过,最后得出了一个结论: 什么药也认不出来,就跟草没什么区别。 红的绿的黄的也就算了,居然还有蓝的,真是神奇。 “哎,这草长得挺眼熟的。”路过一片药田时,在整整齐齐的药草外侧,萧玉书看见了一小簇紫绿交加的草。 这草长得歪歪扭扭的,也不太整齐,数量也不多,只有那么一点,想来定不是人为种植的,而是自己野蛮生长的。 萧玉书过去,摘下了一片紫色的叶子仔细看了看,然后来了兴致:“时望轩,你看这是不是紫苏叶子?” 时望轩只看了一眼,就认了出来:“嗯,你说对了......哎!” 谁料下一秒萧玉书直接擦了擦手里这片叶子上的土,然后放进了嘴里。 时望轩记得萧玉书以前有什么东西都敢往嘴里放的习惯,但也没想到这个习惯过了这么多年居然还在, 惊愕过后,他道:“哎你你......” 萧玉书边嚼边道:“哎啥?这能吃的,可以包烤肉吃。” 在现代,之前公司组织野营放松,他们就随手拿这个当代替包烤肉的生菜,吃的那叫一个香。 虽然现在干吃的不香,但这并不妨碍来了兴致的萧玉书盘算着怎么弄一点往后在折云峰上当菜吃。 而对此一无所知的时望轩却道:“快吐,这是药啊,你怎么敢随便吃丹心峰上的草。” 这是个好问题, 萧玉书稍加思索了下,就问道:“丹心峰上有带毒的草吗?” “看人吧,有的人吃了会五脏溃烂,有的人吃了平安无事,谁知道你是不是那个倒霉蛋。” 还没等时望轩说话,两人身侧便响起了丹华漫不经心的声音。 还在为着紫苏到底能不能吃的话题争辩的两人回过头去,只见身侧不远处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满身泥土的清隽青年。 此刻的丹华已经从土里出来了,不知道是自己长出来的还是被人拔出来的,反正整个人已经不再像方才那样埋在土里只露个头出来了。 不过虽然是出来了,但头发上还沾带着泥土,衣服上也是,看起来脏兮兮的,活像是淘气的小孩跑泥坑里滚了几圈,一张白净清秀的脸上全是泥巴,都快看不清原本面貌了,唯独剩下一双黑亮亮的眼睛还算干净,里面装着丹心峰上这两个外来之客。 关于染白对丹华的疗法,萧玉书多少还是从其他人嘴里听说了些,没有多少惊讶,只是觉得好笑, 抛开这点好笑外,他还记得自己来时的目的,因此笑着打招呼道:“我在折云峰上做了好多好吃的,二师姐和二师叔也在,七峰弟子就差你了。听你师姐说你在这儿跟你的好朋友玩,你的好朋友呢?” 对此,丹华只淡淡道:“在你嘴里。” 眼前披着泥巴的青年眼里的情绪太过平淡,平淡的让萧玉书短时间内居然都没听懂对方说的人话。 待他捋平思绪再次认真思考丹华的话后,这才惊然发现,原来丹华嘴里的“朋友”竟然就是两人方才议论过的、丹心峰上这簇野蛮生长的紫苏! 来不及震惊丹华居然跟一株草玩到了一起, 萧玉书只觉得现在嘴里剩下的半口叶子含在口中咽也不是,吐也不是,十分尴尬。 坏了, 上来就把人家的朋友咬了一口,这可不是个什么有礼貌的事情。 似乎是看出萧玉书极度的不好意思,丹华这时无所谓道:“摘就摘了,你要是吐了,它就白疼了。” 这话有点特别, 因为在此之前,萧玉书从来没有关注过植物会不会疼的问题,这些不会动、没有长嘴巴不能发声的小东西们,在这偌大的人间一直都安安静静的,接受各种风吹雨打、阳光照拂,然后花开花谢,结果留种,最后枯黄老去...... 就像人一样, 所以这么一想想,既然像人,也应该是会痛的。 现代不乏这方面的研究,植物也会痛,只不过痛的时候不能发声大喊,只有紊乱强烈的频率, 而这种频率,人是听不到的。 所以方才的紫苏,眼睁睁看着自己身体上的一部分被人摘下,放进嘴里...... 一切静止的物体都不可怕,可怕的是把对方冠以人的特性, 因此霎那间,萧玉书心里的愧疚达到了顶峰,道:“对不起啊,我、我不知道......” 他本来想说自己不知道这个紫苏是丹华的朋友,要是知道就不摘了, 可丹华看着萧玉书的眼神很黑很沉,宛若一潭深不见底的静水,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只清楚的映着萧玉书的紧张和内疚。 对方这种眼神,仿佛在等着萧玉书后面的说辞, 但萧玉书还能说什么? 难道要说“对不起我不知道这是你朋友......”? 可话又说回来了,若不是丹华的朋友,其他的植物是不是就可以随便吃,这又是一种什么样的道理? 矛盾又紊乱,萧玉书自己都捋不清楚,因此他更不知道该说什么合适,只能陷入一种无言以对的窘境。 不过今时不同往日, 如今时望轩在这儿,是绝不会让萧玉书陷入一人窘迫说不出话来的境地,只听这位从来不怜惜任何、也不多发什么善心的男主平静道:“修真界弱肉强食乃自然之本,都是循环,没有什么抱不抱歉的。” “难道种地的百姓在收割粮食的时候还要跪在地上跟粮食道歉吗?”时望轩轻轻拍了拍萧玉书的后背。 青年宽大的掌心有让人心定的魔力,萧玉书也反应过来了自然界中食物链的这个平衡道理。 只不过时望轩这样无情的话在丹华面前还是有些冒犯,只听这位刚从地里钻出来的青年轻哼了一声,似有不满道:“我就知道,你们不在乎草的死活,只知道吃。” 萧玉书刚想说话,却见对方径直越过自己,来到这棵紫苏面前蹲下身。 丹华伸出一根小藤蔓,从尖端分泌了一点汁液,滴在被萧玉书摘下叶子的断口处,没一小会儿,那片被萧玉书吃掉的叶子又缓缓长了出来。 丹华这时道:“算了,它说不跟你们计较。” “草只要根还在,有土有水就能再长。”他像是不经意间的随口道,“就跟人一样,只要命还在,还有气,就算割下点血肉也照样能活。” 丹华说的不无道理,但这个道理却让萧玉书听得有点骨头发寒。 若是草,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生了便生了,都是见怪不怪的事情。 可这种事情若是放在人身上,就又是另一番细思极恐的场面了。 那岂不是说,只要人还活着,死不了,就能当植物似的,一直取下血肉来,不管是吃还是有别的用途,也是一个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道理。 这个想法有点恐怖, 虽然都是大差不差的道理, 可萧玉书总觉得把人当植物比植物当人恐怖多了,大概是因为他也是个人吧,更多时候站在人的角度思考问题。 所以下意识觉得丹华的话听着胆寒, 为此, 萧玉书不想再深入继续这个诡异话题,赶忙道:“我包了饺子,再晚点就不好吃了,走吧。” 丹华站起身,抖干净了自己身上的泥土,道:“我不吃饺子。” 时望轩瞥了这个草人一眼,冷冷道:“你还挑上了?” 萧玉书连忙捂住时望轩不客气的嘴,转头好言道:“你想吃什么?” 丹华直截了当道:“我要吃肉。” 害, 我还以为你要吃什么山珍海味或者是重口味肥料呢, 萧玉书心底暗自松了一口气,随后道:“有,有鸡有鱼,想吃多少就有多少。” “走吧,就差你了。” ...... 待三人来到折云峰上后,萧玉书发现柳如兰跟岑黎也到了。 柳如兰的脸色还是有些憔悴,刻意上了些口脂,不过也仍旧遮不住那股浓重的虚弱之色,她那双明媚动人的眼眸也红红的,像是刚哭过没多久,不过在人前,尤其是一堆小辈面前,柳如兰仍旧是强撑着人前她那一丝不屑和长辈的架子。 而一向嘻嘻哈哈的岑黎,虽然面前也揣着笑,可眼睛也泛着红,明显也是有哭过的。 见到萧玉书回来,岑黎笑道:“你们可算来了,我们等你等的饺子都快凉了。” 顾客行受不了她了,忍不住拆台道:“你拉倒吧,偷吃多少个了都。” 岑黎笑骂道:“闭嘴吧你!” 薛臻白调侃道:“看吧,看吧,女人就是这么不讲理。” 话落,他刚想拿块点心尝尝,结果还没碰到就被挽酝抢先一步,喂到了小金龙的嘴里。 看着这个矜贵男人不食人间烟火一样的高冷,薛臻白嘴角抽动,指着挽酝道: “行,男的也不讲理。” “哈哈哈......” 以前跟时望轩在竹林身处的小院里避人耳目的朝夕相处,两个人在屋里守着一张小小的四方桌,吃完饭就是练练身手,要么就是屋里坐着闲聊。 就两个人而已,平平淡淡的,安静也不会孤单,萧玉书觉得那样的日子就很好。 不过再一看眼前, 小院外面摆着两大张桌子,长辈一桌,小辈一桌,还没坐下就是一片说闹嬉笑,以往总端着长辈威严的长老们都放下了那点疏离,一块儿坐在桌子上,老朋友似的聊着, 两方都是相差无几的热闹, 而这样的热闹有一份是属于萧玉书跟时望轩的, 这一点,是从前的萧玉书从来没敢设想过的,可却又真真实实发生了的。 挺好的, 平淡的日子过的久了,偶尔热闹一点如锦上添花般的好。 萧玉书的视线从两桌人脸上的笑容一一划过,最后道:“正好。” “开饭了!” 长辈那一桌不清楚,反正萧玉书他们这一桌还没动筷子,就已经有了笑料。 谁能想到,一直在挽酝怀里打滚窝趴的原装哥居然在这种时候被挽酝以“辈分不合适”为由,勒令其坐到小辈这一桌。 按萧玉书的话来说,就是原装哥被挽酝放到小孩儿这一桌上。 化形的萧御疏跟萧玉书的样貌极其相像,唯一能辨认的就是对方眼尾处的几片金色龙鳞,还有金色的瞳仁,再加上对方冷冰冰的样子,在一桌小辈面前怪有威严的。 反正其他人在萧御疏的冷气侵袭下,一开始都不敢怎么动筷子, 唯有坐在萧御疏旁边的寒允卿哈哈笑话道:“哈哈哈哈,你师尊不要你啦。” 本来心里就有些郁闷的萧御疏心里顿时窝火,那高冷的眼神跟刀子似的斜着戳在了寒允卿身上,一下又一下的, 原装哥眼里的杀气并不是难以察觉,只是寒允卿的眼睛从来看不见重点, 所以颇有眼色的沈修竹伸手在桌下掐了寒允卿一把。 彬彬有礼的沈少主本意是想不动声色的提醒对方少说话,结果却不料寒允卿突然在凳子上弹了一下,惊道:“哎呦!沈修竹你掐我屁股干什么?” 寒允卿眼睛不看重点也就算了,还说话从来不知道压着音量, 他这一嗓子, 两桌人都听到了。 当那一桌长辈不约而同的转过头、奇怪的视线纷纷落到沈修竹身上的时候, 那一刻,向来温文尔雅举止大方的沈公子破天荒的有了想钻桌子底下去避一避的冲动。 桑禹忍不住调侃道:“寒师侄,你下次说话敢不敢再大些?” 凭借自己的厚脸皮,桑禹这个长老成功混到了小孩儿这一桌,因为他实在是跟那边的长辈没有多少共同话题。 当然, 萧玉书严重怀疑桑禹就是不敢跟柳如兰在一张桌子上吃饭,怕对方直接掀桌。 “嘻嘻,六师叔,这里就你一个长辈,你羞不羞啊。”黄莺笑嘻嘻道,眼前这个长老虽然名声很差,可相处了一段时间,众人对桑禹的品行也是心知肚明,玄天宗的小辈也挺喜欢这个很好说话很有意思一点都不古板的师叔。 令柔也道:“六师叔,你挤到七师弟啦。” 第804章 古希腊掌管cos的神 “啊?有吗?” 桑禹往身旁看了看,也确实注意到身旁狼尾青年有些紧绷的不自然神色,以为自己真的挤到了对方,他颇为不好意思道:“哎呀,抱歉抱歉,要不我往那边挪挪去。” 这个软包长老说着就要拖着自己屁股下的凳子往另一边靠, 而他的另一边是萧玉书, 萧玉书鄙夷道:“你听听你说的什么话?怕挤着七师弟,就不怕挤着我?” 他嘴上嫌弃着,其实心里想的是挤一挤也没什么的, 但萧玉书身旁的时望轩就不一样了,时望轩是嘴上没什么嫌弃话,但实际行动一向迅速,就在桑禹抬屁股要挪凳子的那一瞬间,他身下的雪地突然冒起几根细小的藤蔓。 藤蔓不大,但很坚韧,死死捆住桑禹的凳子腿,让其再也动不了分毫,只能在原地待着。 “哎!这草......”试了半天劲儿结果发现一点用都没有的桑禹奇怪的低头看去,结果发现了凳子上的东西,他惊奇道。 对此毫无所知的萧玉书只觉得桑禹很是磨叽,因此把他摁回了凳子上,道:“行了,没人嫌你挤,七师弟可从来没说过你什么,就在那儿待着吧。” 桑禹动动唇,欲言又止道:“可是......” 时望轩道:“没有可是,就在那儿待着。” 桑禹:“......” 好吧,男主都发话了,他一点也不敢再动了。 “沐师侄,一会儿要是觉得挤,你可要告诉我啊。”无奈之下,桑禹只好自来熟的凑到沐辰耳边,小声叮嘱道。 “你不会嫌弃我吧?他们可都不想挨着我......” 身旁唇红齿白的人一手挡在脸侧,鬼鬼祟祟说着话,可说的什么话沐辰都没怎么听清,只有耳畔温热的气息最为明显,扑的人酥痒难耐, 淡然的青年低低应了一声,也不知道自己到底都应了点什么,他面上神色如常,可耳廓早被这股温热扑的通红,幸好有垂落的发丝遮挡,这才不至于那么明显。 从丹心峰回来的路上,萧玉书也没有闲着,趁着这个功夫,他给时望轩做了好大一通心理建设, 没别的, 就是说胡先再怎么样好歹也是同他们共患难过的,交情不浅,虽然流氓归流氓了点,但现在又不是没有能制裁他的人, 巴拉巴拉的, 萧玉书说了好多,但最后他发现无论自己跟时望轩好言好语的说什么都没有一句“再给你多几次”有用, 也是够气人的, 所以这个大家饭开饭前,萧玉书把一直躲在暗处不敢露面的胡先拎了出来。 他一顿生拉硬拽才把人拽出来, 胡先露面的时候,两桌人的气氛确实有一刹的诡异。 一众长辈神情各异的打量了一下胡先这个小号清秀的脸,随后这种诡异的安静最后以挽酝轻哼一声做了结尾。 沈绾竹哼哼道:“方才干活的时候一直躲着不出来,现在该吃饭了倒是知道出来了。” 令柔笑嘻嘻道:“六师弟你好会偷懒啊。” 令柔的“六师弟”一出口,场上气氛又莫名轻松了些, 本来都没法直面这些小辈的胡先都做好了尴尬无地自容和被其他人质问的准备, 结果直到自己坐上桌、被萧玉书塞上碗筷,胡先都没听见来自其他人关于自己为什么隐藏身份的任何质问, 什么都没有,唯一的就只是其他人关于胡先偷偷躲在一边偷懒不出来的埋怨, 除此之外,就又开始嬉笑着聊别的了。 不过一开始的时候沈绾竹鄙夷过,说胡先一把年纪怎么跟桑禹似的也做小孩儿这一桌,结果被寒允卿一句“为什么不能?那是我六师弟。”给堵了回去。 其实胡先到底是什么身份对于这些曾经跟其一起相处过无数日夜的朋友来说已经无所谓了, 反正寒允卿觉得无所谓,他现在只想知道哪个饺子藏着铜钱,争当第一个吃到福气的人,因此他在萧玉书说开饭的时候率先夹了一筷子的饺子往嘴里塞, 操之过急的后果当然是...... “哎呦,烫烫烫......” 对此沈修竹也是够无奈的了,动作娴熟的给其倒水。 “之前在学府里就知道萧玉书的手艺不错,没想到时隔多日还是这么好,真是可惜了。”薛肆啧啧道。 萧玉书笑道:“有什么可惜的,你哪次没赶上?快吃吧你。” 然而正吃着的寒允卿闻言,随口问了一嘴:“学府里的是哪一次?那不是欧谢特......唔!” 非常有眼色的沈修竹使用“饺子封嘴”的绝技,让这个说话从来不过脑子的笨家伙成功闭上了嘴。 然而还是晚了些, 时望轩仅仅顿了几秒,就忽然意识到一个十分重要且自己之前一直没怎么注意过的问题。 他对薛肆缓缓道:“你知道的挺多啊。” 这一声拉长的尾音,意味深长的让还在笑的萧玉书突然有点笑不出来了。 萧玉书就知道,以时望轩心思敏感的程度,绝对会对薛肆居然都知道自己身份的事情介怀一番。 然而正当他在心里思索着怎么转移这个话题、千万别让时望轩跟薛肆在这种时候产生矛盾掀了桌子的时候, 却见身旁本该阴郁的青年动作自然的往萧玉书碗里夹了一个饺子。 “哼。” 时望轩只轻轻哼了一声,神色如常,并没有萧玉书预想中的会为此跟薛肆产生针锋相对的不善言语。 对此感到微微惊讶的萧玉书轻声道:“你不生气?” 时望轩满不在乎道:“跟一个客人没什么好较劲儿的,吃吧。” 你能这么想,那真的是太好了, 不用操心可能会出现的潜在矛盾的萧玉书身心舒畅的一口闷了这个饺子, 然后, “嘎巴。” “嘶——”萧玉书皱起了眉,舌头在自己被崩疼的牙和嘴里那个硬物里来回舔了好几下,这才舔明白自己到底吃到了什么。 “铜钱?”他吐出来一看, 立刻眼含惊喜道:“哎,我是第一个!” 塞了半天都没塞到的寒允卿鼓着两个满满的腮帮子,看见自己辛辛苦苦都找不到的东西居然被萧玉书瞎猫撞上死耗子一样的吐了出来,立刻不满意了,一拍桌子道:“#%&*¥*!” 萧玉书不解道:“啊?你说啥?” 寒允卿:“%&*&*%¥!” “啊?”其他人也听不明白,沈绾竹更是道:“你能不能说人话?” 沈修竹贴心解释道:“他说,凭什么你就能吃到我吃不到。” 寒允卿还在道:“¥#%&*!” 沈修竹解释道:“时望轩是不是偷偷做记号了?” 寒允卿持续不服:“%¥&*#!” 沈修竹慢条斯理:“萧玉书吃的这个不算,一定耍赖了。” 不得不说,能把寒允卿叽哩哇啦的含糊发音完整清楚的翻译出来,沈修竹也是有点本事在身上的。 在寒允卿不服气的衬托下,萧玉书对这个小孩子游戏似的铜钱突然也有了种难言的开心,虽然不在乎这样的虚无缥缈的福气,但是来自爱人的偏心仍然能让人浮上喜悦。 萧玉书开心的撞了撞时望轩的腿,而后者面上也带着笑,正要伸筷子想要去夹面前的一盘土豆丝。 不过伸出去的筷子顿在了半空中,时望轩不知想到了什么,居然筷子一动,将面前的土豆丝扒拉到了薛肆那边。 在薛肆疑惑的目光下,只见时望轩气定神闲道:“客人优先。” 薛肆还挺鄙夷时望轩个人素养的问题,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这死心眼儿的小子绝对不可能对旁人那么友善,尤其是自己。 奈何萧玉书也看着,薛肆不好当人家的面不给时望轩面子,再加上他心里想着就算时望轩再看自己不顺眼,也不能愚蠢到直接在这一桌子菜里下毒,所以他在谨慎思考下,还是淡定的伸出筷子夹了口土豆丝。 这土豆丝看着金灿灿的,冒着油光,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薛肆是这么想的,但是菜一进嘴,刚嚼了几下就发现了事情不对劲, 他原本镇定自若的脸色霎那间就变了,变成了菜色。 桑禹见状,奇怪道:“怎么了?” 不好吃? 但是男主做饭怎么可能会不好吃呢? 这位给了时望轩做饭好吃设定的作者出于该死的好奇心,也伸出手去往嘴里夹了一筷子,嚼了几口,然后脸瞬间皱成了千年老菊花。 妈的, 姜, 古希腊掌管cos的神! 于是乎,吃了满满一嘴姜炒土豆丝的薛肆没恶心死,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只能空留一双饱含怒意的眼睛狠狠瞪着时望轩。 时望轩满脸得意,道:“都是你的。” 说完,他还不忘跟萧玉书道:“哥,这土豆丝我炒得不好吃,你别吃了,我们吃别的。” 这萧玉书还有什么不懂的,但也只能无奈叹气。 “哎,青云,你也是够走运的,”另一桌上,同样也充斥着欢声笑语,沈长空还感慨道:“有个哥哥是雷灵根,收个徒弟也是个雷灵根,厉害啊。” “就前些日子,你徒弟在石坑里的那几下,啧啧,我已经好久没见过如此气势的雷光了,果然雷灵根最厉害。”沈长空洪亮的嗓门谁都听得见, 因此寒允卿不满意了,道:“难道只有灵根厉害吗?” 沈修竹这时温声道:“人也厉害,人最厉害。”说罢,他还往寒允卿碗里夹了个鸡腿。 寒允卿看沈修竹如此举动,非常满意,昂首挺胸思考了一会儿,然后一拍桌子大放厥词道:“等我以后当了掌门,我就罩着你。” 沈修竹笑道:“那我能在玄天宗里横着走吗?” 寒允卿不假思索道:“当然,你倒立着走都没问题。” 沈绾竹道:“那我呢?” 寒允卿直接还了她一嘴:“你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吧。” “哈哈哈哈......”其他人被两人的对话逗笑了,连沈修竹也忍俊不禁。 寒允卿怼完沈绾竹这个自打认识就一直跟自己吵来吵去的女人后,突然站起身,拍拍胸脯道:“等我要是当了掌门......” “你他娘的给老子坐下!” 结果信誓旦旦的话还没说多少,他就被青云一声怒吼给吼回了凳子上。 只见那一桌长辈都笑着,笑声朗朗,一声比一声高昂,唯独青云额冒青筋,无比暴躁:“老子还没死呢,就想着造反了?” 寒允卿抬杠道:“我哪有造反,我也是想照顾人的好不好?” 青云被他气笑了,道:“你他娘的什么猪脑子?人家都是顾及同门,照顾姑娘,你倒好,照顾沈修竹一个大男人。” 桑禹也搭腔道:“就是,人家沈公子等日后成亲有夫人照顾,你应该关照关照宗门里的师妹师弟,还有你的师叔们,比如我。” 这一番话属实死皮不要脸,寒允卿翻白眼道:“七师弟这不一直都在照顾你嘛,你从头到尾都没怎么自己夹过菜。” 寒允卿直白的话成功引发隔壁桌柳如兰的一声怒吼:“桑禹,你的手要是用不着老娘给你剁了!” 两桌人一起大笑:“哈哈哈哈......” 桑禹立马跟个鹌鹑似的,缩起头不敢再吱声,但是沐辰帮他夹的菜还是照样吃得香甜。 就着沈修竹婚事的话题,沈长空来了兴致,两杯酒下肚后他道:“我儿之前跟安家的婚事原本定的好好的,只是后来对方不知道为什么反悔了,不过不打紧,林家的小姑娘也挺好,这两日我带修竹也跟林小姑娘见过了,日子还没定下,不过到时候愿各位都来捧个场。” 岑黎道:“行啊,到时候送新娘子一个大礼。” 沈长空“哎”了一声,连连摆手:“你不能在我儿婚宴上放火!” “哈哈哈哈......”又是一阵哄堂大笑,可笑声过后,薛臻白奇怪道:“沈长空,你干嘛这么着急你儿子成亲?他年纪轻轻的,这么早成家好吗?” 沈长空道:“修竹将来做门主,往后必要有个贤妻相伴在左右的。” 和煦道:“你这门主当的风风光光的,好端端干嘛不当了?” 沈长空哼道:“一天天的,操这个心又操那个心,还被长老骂,老子不伺候他们了。” 可话说完,他又将杯里的酒一饮而尽,低声道:“薇薇嫁给我不过几年,我都没带她到外面四处看看过,该带她去看看了。” 第805章 要放点辣吗 沈长空说这话的时候一改从前粗犷大咧的莽汉模样,这双威严的眼眸之中竟少见的浮现几丝沧桑与思念。 他是想自己早亡的妻子了,众人都知道,这些年虽然沈长空一直性情豪爽、从来没对外提起过,可当初他跟白薇不打不相识的感情大家都是有目共睹, 当初沈长空到白家提亲众人都没有想到,而白薇直接答应众人也没有想到, 但最后, 两人没有长相厮守这一点众人仍然是没有想到, 白家覆灭,白薇终日郁郁,再加上生产时落下了病,在沈修竹几岁的时候就去了。 薛臻白了然道:“是了,过去了这么多年,该扫扫墓去了。” 说起扫墓, 没怎么说过话的挽酝忽然想起了什么,停下筷子道:“嗯,许久不见,该去扫扫了。” 挽酝难得说出这种话,也很少去给谁扫墓, 当初亲友因故亡去,他便在一直在折云峰上待着,也没有给谁扫过墓, 毕竟挽酝就算想扫墓,全家上下那么多人的命,他也扫不过来, 至于时峥,这个人死的时候尸首被烧成灰,连剑也断碎,哪怕是想立个衣冠冢,也没有物品。 但是挽酝不说,不代表他不想。 薛臻白挑了个轻松的话题,调侃道:“怎么了萧贵妃,是不是想哥哥了?” 堂堂一个府主,嘴里从来蹦不出什么正经话, 桌上的其他人都等着挽酝甩薛臻白一个冷眼,结果却没想到当事人不但没有半点被揶揄的恼火,反而平平淡淡的“嗯”了一声,道:“想了。” 这话稀奇的让其他人都睁大了眼,岑黎凑到顾客行耳边悄悄道:“我幻听了是吗?” 顾客行呲牙咧嘴道:“大姐,你能掐你自己的腿吗?” 青云也对挽酝如此坦然的回答感到些许震惊,侧身道:“你是说真的吗?” 挽酝斜眼道:“我何时说过假话?” 紧接着,这位众人眼里喜怒从来都寒到地下三尺的年轻长老平静道:“从前的静心峰,是我们四个人,感情如此深厚,如何不想,如何不去看看?” 头一次从挽酝嘴里说出跟感情搭边的话,实属数年难得一见,提起故人,众人也是心中百般滋味,纷纷收敛了笑容,闭上了嘴,柳如兰更是心头微动,吸了吸鼻子。 这边的师尊平平静静,但另一边的徒弟就不怎么平静了。 萧御疏就这么将挽酝的那一句“想”收进了耳朵里,然后在脑海里反复循环,虽然他仍旧是面无表情,瞧着波澜不惊,但是筷子里的饺子就这么被他夹烂了。 他旁边的寒允卿吃的正香,见此便奇怪道:“你咋不吃了?跟饺子斗什么气呢?” 对此,萧御疏选择以一个冷眼扫过去,抿唇不答。 寒允卿被他瞪的百思不得其解:“你还瞪我?” 萧玉书不知道原装哥怎么了,在他有限的视角里,他只知道萧御疏吃着吃着饺子就心情不好了, 总不能是觉得饺子不好吃吧? “咱们的饺子不好吃吗?”思索不到答案,萧玉书只能悄声在时望轩耳边问道。 时望轩可是个精明人物,他闻言之后只消在萧御疏明显不怎么好的脸色上瞄了几眼,继而再联系一下隔壁桌挽酝的话, 都是揣着心思的人,时望轩这个过来人有什么不明白的。 低笑一声过后,时望轩朝萧玉书道:“不是饺子。” “是醋少了。” 说罢,这位“好客”的男主当着一桌子人的面,将自己面前没怎么动过的一瓶醋放到了萧御疏面前,还贴心的给人往碗里倒了大半碗。 只听时望轩挑着眉梢,故意道:“想吃醋直说就是了,桌子上多的是,都是你的。” 酸滋滋呛鼻子的味道蔓延开来,萧御疏机械转头,那双疏离冷淡的眼眸淬了火,明晃晃的活像要烧人。 偏偏时望轩这时候扬着浅笑,丰神俊朗,正是一副“伸手不打笑脸人”的模样。 看的桑禹啧啧咂舌, 谁人能想,在他笔下原本针锋相对、势同水火的两人如今最大的较量不过也只是在一张桌子上坐着吃饭时耍点口舌之争。 很显然, 这场口舌之战,是时望轩这个男主占了上风。 “哎,对了,你们还记得之前给萧玉书写情笺的那个小姑娘吗?” 不对, 战事突然有变。 只见这时,薛肆不知出于什么心理,突然在众人面前提起了之前给萧玉书在学府里送情笺的圆脸小姑娘。 黄莺想了想,道:“是那个脸圆圆的,眼睛也圆圆的,个子小小的姑娘吗?” 薛肆咧嘴一笑,道理:“哎对对对,就是她。” 哥! 你干什么? 萧玉书一口饺子卡在嘴里咽不下去了,转头朝身旁青年悄悄瞟了一眼, 果不其然, 方才还笑的轻狂的时望轩瞬间笑不出来了, 萧玉书默默咽了嘴里的饺子,然后朝薛肆隔空投了一个非常难以言喻的质问眼神: 你干嘛! 薛肆似乎也是故意的,还正面朝时望轩昂首道:“哎,时望轩,你之前跟萧玉书坐在一起,还住一个宿舍,你知道萧玉书回信上写了什么吗?” “那个小姑娘收到回信后可开心了,也不知道上面写了点什么......” 没想到薛肆居然这么敢说的桑禹保持着一个饺子刚要送进嘴里的姿势,瞪大了眼睛。 卧槽! 你踏马的真敢! 朝着男主贴脸开大! 黄莺敏锐注意到了时望轩骤变的脸色,默默咽了口唾沫,然后朝丹姝低声道:“咱们这个时候,当着时望轩的面说这个真的好吗?” 丹姝同样被薛肆的惊天发言给暗暗惊道,悄无声息的给黄莺比了个噤声别说话的手势。 而一直热衷于看各种大戏的沈绾竹兴致勃勃的嗑着瓜子,边磕边兴奋道:“当然不好了,薛公子明摆着就是想气气时望轩的,把萧玉书夹在中间,这场大戏,啧啧啧......” “够劲儿!” 黄莺有的时候真的很难理解沈绾竹这种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心理, 她可怕薛肆跟时望轩两人一言不合打起来再掀了桌子,所以趁着火还没烧起来,赶紧多夹了好几筷子菜,想着能多吃点就多吃点。 巧了, 另一边的桑禹也是这么想的。 两人飞速夹菜、唯恐不测的举动有不约而同之妙,非常默契,默契的让沐辰举着筷子无从下手。 桑禹也知恩图报,还知道往自己碗里夹一筷子之后再往沐辰碗里夹同样的一筷子,主打一个“我有的你也有”。 而沐辰停在半空中的手顿了顿,最后选择了默默吃桑禹给他夹的菜。 薛肆还在继续道:“那个小姑娘以前在修行上没有太多造化,却在收到萧玉书的回信后,不知怎的,突然发愤图强,修为那是步步高升,最后留在学府里做小老师了......” “哎,时望轩怎么不笑了,是生性不爱笑吗?”这边的薛肆双眼满是亮堂的挑衅,光明正大的在时望轩身上放大招。 于是时望轩碗里的饺子也不出意外的被腰斩了, 这还没完, 同等聪明的萧御疏立刻摸到了反击的机会,慢条斯理又举止优雅的把自己面前的这瓶醋放到了时望轩面前。 “咚”的一声,不大不小,倒是惹来了时望轩沉沉的目光,然而在对方咬牙切齿、风雨欲来的神情之下,萧御疏淡定开口道:“都是你的。” 说罢,似乎是觉得不够,萧御疏还把摆在寒允卿面前的那瓶醋抢了过来,也摆在了时望轩面前。 萧御疏道:“萧玉书,看见了吗?时望轩喜欢吃酸口的。” 大气不敢出的萧玉书:“......” 被贴脸怼上大招的时望轩:“......” “哎!” 被抢走醋的寒允卿不乐意了,这位领会不到身旁激烈硝烟战火的小登一拍桌子道:“你拿走了我的醋,我吃谁的醋?” 生怕寒允卿再在这种紧张时刻多添一份乱,沈修竹赶紧把自己的醋推到了寒允卿面前,并连连道:“我的我的,你吃我的。” “给,都是你的。” 闻言,沈绾竹跟黄莺默契对视了一眼, 这话总听着怪怪的。 “哎,时望轩怎么不说话了?是生性不爱说话吗?”这边薛肆的挑衅还在继续。 萧玉书坐不住了,出声道:“咳咳,差不多得了。” 他道:“我那封信上也没写什么,既然人家小姑娘给我认认真真的写了,于情于理,我也该给对方认真的回答。” “并不是什么有来有回,只是一种礼数。” 萧玉书说的从容,还顺带给时望轩夹了点菜。 “做了老师也挺好的,教养弟子,是一个亮堂堂的阳关道,”萧玉书这时坦然笑道,“我就不行了,没有旁人有情就说的胆子,也没有那股子往上要强的劲儿,就只想着偷个懒,跟时望轩往后游山玩水,两个人悠闲自在。” 满分! 这绝对是满分答案! 桑禹亲眼见证一个男人脸上由阴转晴的全过程, 他忍不住附和道:“说的真好啊!谁不想游山玩水呢,我还想往后出去在山林里当个猎人,不对,森林之王。” 黄莺戏谑道:“六师叔,怪不得七师叔跟你过不去,七师叔喜欢养小动物,你倒好,喜欢猎小动物。” 桑禹赶忙道:“嗷呦,嗷呦,你快少说两句。” “莺莺小鸟一样的名字,怎么话秃噜的这么快呢......” 桑禹不经意间的话却引起了黄莺心中的奇怪, 其实桑禹这个长老在她眼里一直都有点奇怪之处,可直到此刻这种奇怪在才被再次放大。 莺莺小鸟, 那是之前在学府里,那个同样喜欢看画本子的清秀少年给黄莺起的外号。 也许只是个稀松平常的巧合,可很多巧合凑在一起,逐渐引出了黄莺对于桑禹跟姬金宝这两个人身份的怀疑。 小姑娘是纯率了些,可不代表那些明显的细枝末节一个也注意不到, 饶是如此,黄莺也选择了隐瞒不提, 算了算了, 这段时间奇奇怪怪的事情太多啦, 但只要大家都在、好好的就好了。 “六师弟,你做什么去?” 几人说话间,胡先默默站起了身,丹姝见状,随口问了一嘴。 胡先在桌上一直没怎么说话,只低着头吃饭,都快把头埋碗里去了,想来应当是自己还有点不好意思。 听见丹姝说话,胡先咧出一个笑来:“二师姐,我去盛点饺子汤。” 这时丹华也端起了碗,道:“师姐,我也想喝。” 令柔却忽然接过他的碗,道:“我帮你去盛吧。” 丹华:“?” 丹姝低咳道:“谢谢你五师姐。” “谢谢五师姐。”丹华咬着筷子头道。 令柔端起碗,朝胡先笑嘻嘻道:“走吧六师弟,正好一起。” 煮饺子的锅还在小院里临时搭起的灶台上温着,离吃饭的桌子也就离着二十几步路,虽然不怎么远,但隔着一层栅栏还有这一小截路,也足够两个站在锅前的人说些悄悄话了。 “五师姐......” 胡先端着碗,站在锅边犹豫了会儿,这才低低出声道。 令柔正在热锅里的汤,闻言她转过头,脑后的两个麻花辫被带动晃了晃。 “怎么了?”这个看起来乖乖巧巧的小姑娘问道。 看着对方干干净净的俏皮面庞,胡先在桌上一直酝酿在舌根里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的话又憋住了。 他知道,坐在这张桌子上的人没有一个是真心实意排斥自己的, 但他也知道,有些事情还是不如暴露前过的安然自在无拘无束, 在这里混了那么多年,如今也差不多一切落定,胡先觉得自己也该从哪儿来的回哪儿去了。 所以他吃饭时少见的默不作声,其实是在筹备道别的话。 胡先喜好玩乐嬉闹,所以那些令人伤感的离别话他说不出来,就算是道别,估计也就是草草讲一讲,然后正如一开始的那样, 他在无人知晓的情况下混进玄天宗,也该在无人察觉的情况下离开。 因此, “五师姐,我有些话想说,”胡先收敛目光,盯着面前逐渐沸腾的汤,他刻意压低了声音:“吃完这顿饭,我就要走了,也不多说什么了,到时候还请你替我同其他人道个别。” 令柔的手原本已经拿起了铁勺,可却又放下了, 她“嗯”了一声,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后才缓缓抬手,先将丹华那一碗盛了出来,随后接过胡先的碗。 胡先的话还在继续:“五师姐,我之前的隐瞒,也是为了不想惹出什么是非。在玄天宗的这些年,我们在一起玩的很好,但是我不能一直在这儿。” 令柔又“嗯”了一声,还是没有说话。 “五师姐,往后......我就要回合欢宗了,可能会在宗门里待着,也可能出去四处游历。” “嗯。” “五师姐,我......” “要放辣吗?”令柔终于说话了,拿着胡先的碗,转头问道。 突如其来的问题把胡先后面的话打了个岔,使他顿了顿,可他又想趁着这个机会把后面的话先说完,于是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这个问题,而是接着道:“五师姐,你先听我说,等一会儿收拾桌子的时候......” “那你要放辣吗?”眼前这个小姑娘端着盛好的、冒着热气的饺子汤认真问道。 胡先的话再一次被她打断,在令柔身上,他忽然有了种对牛弹琴的莫名错觉。 “五师姐,你先听完我的......” “我说,你的饺子汤要放点辣吗?”令柔端着胡先的碗,热热的白气拖着她白皙的面庞,“除了丹华的身体特殊,其他人都放了辣了。” 小姑娘的双眸水洗过似的,清清亮亮,水水灵灵,是肉眼可见的干净,干净到里面似乎什么都没有, 可对方的眼神太过深沉,像是在世间沉淀多年的木,扎着坚实的根,却依旧生机勃勃,在朝上映着太阳冒出新芽。 这双看向胡先的眼睛饱含了太多东西, 面对胡先的话,令柔一句挽留的话都没有说,只字未提,甚至连委婉的语气都没有,可那眼神却是异常坚定, 里面只有一句话: “你要放辣吗?” 玄天宗七峰弟子都能吃辣,你是我们的六师弟,应该也能吃辣。 胡先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该说些什么,令柔的意思,他在大锅里沸腾的一串又一串气泡中终于琢磨了过来, “......五师姐啊。” “要不要放辣呢?” 这胡先还能说什么呢? 说来也是好笑, 合欢宗上下能吃辣的弟子很少,因为辣子会影响容貌,但偏偏如今的宗主就好辣, “那就放点吧。” “好。” 更好笑的是, 这个好辣的宗主最后还跑到了大名鼎鼎的玄天宗,做了个名不见经传的俏皮小弟子, 自此以后,或许数年都要在这里待着了, 也或许,合欢宗也该找个新的宗主了。 第806章 好事 “我!以后也要浪迹天涯,周游世界!” 吵吵闹闹到最后,两桌人无论大小,多少都喝了点,薛肆喝多了,仰头宣布自己未来的日子,结果遭到了薛臻白的反对:“你浪迹天涯,那我的学府怎么办?” 薛肆直接道:“你自己的地盘自己看着,我玩去。” 薛臻白笑骂道:“臭小子。” 沈长空喝的醉醺醺的,红着脸嘲笑道:“好小子,好小子,当初薛臻白年轻的时候不也是说过一模一样的话,后来还不是老老实实留在学府里待着了。” 闻言,薛臻白苦笑笑,随后一口将杯里的酒闷完。 “哼,要我说,就应该把夏微凉拎过来,哥几个好好盘问盘问,那些年这家伙到底去了哪儿,杳无音讯的,没个踪影也就算了,还跑这儿来装傻充愣。”仍旧介怀胡先跟黄莺关系甚是密切的和煦絮絮叨叨着,而他不经意间的一个转头,却瞥见染白神色清明,面庞白皙没有半点醉色的清醒模样。 和煦知道对方向来酒量好, 但不至于喝到现在一点醉色都没有吧? 所以只有一种可能, “哎,染白,”和煦拍拍自己泛红的脸,晕乎乎道。 平日里,这些老朋友相互按照辈分称对方一句师兄师弟,然而私下喝多了,抛开那么多弯弯绕绕后,他们仍旧改不了顺嘴的习惯。 只见和煦奇怪道:“染白,你以前不是爱喝酒的吗?怎么这一桌上,除了挽酝,就你没怎么动嘴,这才喝了几杯?” 岑黎也纳闷道:“是啊,我也发现了,染白你这些年似乎收敛了不少性子,我记得你以前还爱耍剑呢,怎么这些年也不佩剑了?你的剑呢?” 对于他们的疑惑,染白只是象征性的拿起酒杯浅喝了一口,然后面不改色道:“喝多了容易醉,醉了就不好给人抓药诊病了。” “如今山下百姓正值害病之时,我不好懈怠的。” 一个丹修嘴里说出这样的话,无疑是让其他人颇为敬佩的存在, 他的回答也成功打消了其他人的怀疑,头脑发达的一桢更是夸道:“辛苦你了。” 沈长空更是玩笑道:“你真是个大善人,世上之人都说,好人不长明,祸害遗留千年,怎么到了你这儿不灵验了?” 和煦笑驳道:“你嘴里能蹦出些吉利话吗?哪有你这么咒人的。” 沈长空随意摆手道:“我就是随口说说,你们二师兄不是活得好好的嘛......” 薛臻白没说话,他抬手给自己再倒了杯酒,再是一杯下肚,随着热辣滋味在喉间弥漫开来,他这才定神道:“喝酒归喝酒,佩剑也不耽误你给人看病的,你的剑去哪儿了?” 这个问题很是精辟,也就是薛臻白酒量好,所以数杯酒下去还能比旁人保持更多的清醒,因此也能注意到那些险些要被含糊过去的事情。 而他的话,也再次将众人的注意转移到这个济世救人的良善丹修身上, 染白摩挲着手中酒杯,坐姿端正,道:“剑么......” 这位丹修长老生的眉目俊朗,五官精致,挑起的眉梢中透着一抹清雅洒脱,平日里不说话的时候也不冷着脸,总是揣着一抹淡极了的浅笑,斯斯文文的,看着真是让人赏心悦目。 而笑的时候,更是如清风拂面,人如朗月。 只见染白笑道:“我一个丹修,总佩着剑像什么话,又不是多么厉害,还不如一门心思扑在医书上,还能多救救人。” “哦......”对于这人的回话,薛臻白也并未表露什么赞不赞同,只是意味深长道:“原来是这样啊。” 薛臻白道:“我还以为你是因为时峥走了,没人跟你交手切磋,这才丢了剑。” 染白谦虚道:“我怎么能有那本事......” “我记得,和煦以前不也使剑么,怎么现在也不使了?”这时,青云忽然出声道。 猝不及防被提到的和煦呛了口酒,咳嗽数声后,他这才红着脸摆手道:“怎、怎么可能?你这是什么话?” “我都不会使剑,我怎么会使剑呢?我就是个符修......”和煦疯狂朝众人挤眉弄眼,大概意思就是让他们别提这些乱七八糟的。 这个装傻的人让挽酝看的很是莫名其妙,道:“你怕什么?” 而和煦却摇摇头,道:“剑修有什么好的?” “我觉得挺好的啊,”没想到隔壁桌的黄莺听见了这话,还转过身来反驳道:“师尊,剑修很厉害啊,要是可以我也想学剑,这样以后就不用事事都要等着旁人保护了,还能救人呢。” 黄莺的这番突然而然的话让和煦一愣,转头问道:“你真是这么想的?” 黄莺叉腰道:“师尊我什么时候骗过你?都是你骗我。” 兴许是自觉理亏,所以和煦悻悻地摸了摸鼻头,没有再说话。 两桌人从傍晚黄昏吃到了月上枝头、繁星闪烁。 “哎呀呀......”沈长空摸着肚子一边打酒嗝一边感慨道,“三长老,别的不说,你这两个徒弟的手艺倒是不错,真是应了那一句“肥水不流外人田”啊。” “就是,”岑黎道,“等过年的时候,我肯定还得再来一次。” 挽酝哼道:“学府历任老师府主都不得随意外出,怎的到了你们这儿就什么规矩也不守了?” 薛臻白笑嘻嘻道:“管那么多做什么?” “人生苦短,及时行乐嘛。” ...... “这碗筷放哪儿?” “就那么大点地方儿还能往哪儿放,自己揣兜里吧。” “那这桌子呢?” “也揣兜里......” 都是有眼色的人,饭是时望轩跟萧玉书辛辛苦苦做的,所以饭后收拾残局这项任务,这些人就自告奋勇的接了。 不过萧玉书可一点都不敢劳烦老父亲,所以指挥的还是这帮小的。 “现在天色也不算晚,萧玉书,要不要跟我下山去玩会儿?” 晚上该散的都散了,总不能都住折云峰上,毕竟没有地方。 学府这几位带头不守府规的老师打算下山溜食去,其他长老也带着自己的徒弟陆陆续续的各自回各自的地方去了。 值得一提的是,沈修竹居然带着寒允卿回了天阙门,据说是为了带寒允卿散散心, 作为交换,这个哥哥居然把沈绾竹丢在了玄天宗。 沈长空这个神经大条的门主父亲什么都不妥都没感觉到,甚至还笑说两宗弟子来往密切也是好事,还说让沈修竹带着寒允卿好好玩玩,更是跟青云说往后这两个孩子当上掌门也能相互有个照应。 至于寒允卿这个爱轰师尊山头的捣蛋鬼去了天阙门会干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情, 请原谅萧玉书想不到,因为他这边也忙着呢。 也就是一个转身跟桑禹说拜拜的功夫,这边的时望轩跟薛肆又冒起火药味了。 “哎,”薛肆双手抱臂,故意道:“时望轩你该不会往后都不让萧玉书跟别人说话了吧?” “这些日子外面热闹着呢,你难道要让萧玉书跟你在这个寡淡地方大门不出二门不跨吗?” 这人说话的腔调真是一年比一年让时望轩讨厌, 但薛肆也说的挺对,他也不能让萧玉书跟旁人隔绝关系, 所以这话时望轩还真就没有能还嘴的余地。 薛肆见时望轩吃瘪,心情大好,方才吃了一大口姜的怨气也一扫而空,然而就在他想继续发动语言攻击的时候,却听另一侧响起冷冽的声音:“寡淡?” “你倒是说说,我这折云峰哪处寡淡?”挽酝原本是要回自己的竹舍,偶然路过才听到薛肆跟时望轩的对峙, 这两个屁大点的小孩儿嘴上争来斗去也不是什么稀奇事了,反正时望轩除了萧玉书跟谁都说不来,挽酝更是懒得理会, 但若是两人说话扯到别的,他也不介意插个嘴。 挽酝这个长辈说话还是有份量的,毕竟薛臻白都不敢怎么跟他反着来,所以被挽酝这么一直勾勾的问,方才还嘚瑟的薛肆瞬感后心一凉,老实巴交的闭上了嘴。 他闭上嘴了,可不代表挽酝的嘴就能饶过他。 挽酝冷声道:“以前三天两头跑这儿的时候怎么不见你说折云峰寡淡,现在倒是嫌弃这里不热闹了,你这酒是灌到脑子里了么?” 就算是喝大了,被挽酝的冷气这么一抨击,也就清醒个七七八八了。 薛肆干巴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这几日山下热闹,想带萧玉书去玩玩。” 这会儿时望轩终于摸到反击的机会了,道:“你要去红楼鸳鸯乡就自己去,他不会跟你去那种地方。” 漂亮, 薛肆后心更凉了。 此刻挽酝眼中的冷气几乎凝成了实质,再多几秒恐怕就要冻人了。 也就是薛臻白走的晚,还知道替自己这个叛逆期还没过的小子兜个面子,他好言好语道:“呀,萧玉书怎么可能会去那种地方,自然是跟着时望轩待在一起了,谁也领不走,挽酝你可千万不要听这我家这臭小子胡说八道了。” 说罢,薛臻白朝薛肆递了个“你给我老实待着,不然小心我踹你。”的眼神。 本以为这话会有所缓和,然而有什么小孩儿就有什么家长, 薛臻白说的话挽酝照样不爱听, 萧玉书难道还真要时时刻刻跟时望轩腻在一起吗? 只见挽酝深吸了一口气,转头朝萧玉书跟时望轩发号施令:“你们今天在一起待的够久了,各回各的屋里去。” 然后再转过头来对薛肆道:“你从哪儿来的回哪儿去。” “还有你,薛臻白。” 说完,挽酝就气冲冲的走了,后面跟着同样大步阔首的萧御疏,两人就这么在其他人的默默注视下回了屋。 “吱呀——” 挽酝进屋直接坐下,后面跟进来的萧御疏一声不吭的轻轻关上了门。 “师尊......” “你说,为师今晚要不要再设个结界?”挽酝忽的开口道。 萧御疏反应了会儿,这才从挽酝恨铁不成钢的眼神里领悟过来这个结界的用处,随后认真思索道:“师尊说的有理。” 可须臾,这位老成稳重的徒弟继而又道:“但以时望轩的性子,他若是想,应当会千方百计的过去。” 时望轩有什么能耐,师徒两人都是知道的。 对此心中有数的挽酝深呼吸了再深呼吸,随后只能无奈拍桌子道:“世上怎么有人真能听之任之呢?” 挽酝是在郁闷萧玉书对时望轩的过度纵容,萧御疏对此心知肚明。 不过有一点萧御疏更清楚,时望轩此人性子不讨喜是不讨喜了些,但对萧玉书总归还是一颗满当当的真心,自然也不会害出什么事来。 因此,萧御疏来到挽酝身边,轻声道:“师尊莫气,听之任之也不失为一处好事。” 听此,挽酝偏头理论道:“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这叫什么好事?” 萧御疏在这时勾了勾唇,俯身上前,这双眸泛着金色的眼瞳含笑看着面前面露不悦的男人道:“当然是好事,就比如此刻无论师尊说什么,弟子都信都听,让做什么就做什么。” “师尊说的话,弟子没有不听的,这就是好事。” 挽酝挑眉道:“这叫什么好事?为师若是让你去干坏事,你难道还要赴汤蹈火的去吗?这不是傻子吗?” 萧御疏却摇摇头,一本正经道:“让师尊开心,于弟子而言,便是好事了。” 大概在这世上,也就剩下了这么一个人能逗的挽酝消气开心了, 这一点,也足以证明萧御疏在挽酝心里占据的特殊地位。 “油嘴滑舌,你还是变小点不说话好了。”挽酝笑了,并起两指抵在青年凑近的侧脸,将人的脸扒拉到了一边,装作不在意道。 萧御疏也笑了,道:“变小点,弟子就只能劳烦师尊辛苦辛苦,抱着我了......” “你居然还偷藏私货?”折云峰半山腰上,因为被挽酝勒令各回各屋的为了两人能多待一会儿,萧玉书特意自告奋勇要跟时望轩一起把其他人送到折云峰下, 正好回来的路上他就能刻意走慢点,还能跟时望轩多待一会儿。 照桑禹的话就是, 看吧,恋爱期间男人的智商都用在这方面上了。 不过比起桑禹的吐槽,萧玉书更加无奈的是时望轩。 回去的路上,两人慢悠悠的走着,萧玉书一边踢着雪玩,一边笑道:“你什么时候把寒允卿的仙人球揣兜里的?” 时望轩如实道:“方才做饭的时候。” 这话说的很笼统,所以萧玉书既不知道时望轩是在看见薛肆来了的那一刻就暗中揣起了仙人球,也不知道时望轩秘密谋划这件事好久了。 什么事? 不清楚, 反正刚才薛肆是捂着屁股走的。 呲牙咧嘴、包含怒气、骂骂咧咧的被薛臻白笑着拖走的。 第807章 不论什么身份 “教主对老鬼都干了点什么?老鬼怎么待在里面一直不说话啊?”路上,萧玉书迈着慢悠悠的步伐,抛着手里的小白球,一上一下的,好奇道。 “抑郁了?” 时望轩摇摇头道:“不知道,兴许是老了,身体不行了吧。” “鬼也能老吗?”萧玉书笑了,打量着手里安安静静的小白球道。 这个球是令柔临走前悄悄还给时望轩的,那时这个深藏不露的小姑娘还祝了两人一句百年好合、白头到老。 好嘛, 现在这种话萧玉书已经习惯了, 习惯到不仅不害羞甚至还能大大方方的笑着说一声谢谢。 “现在这老家伙终于跟你分开了,皆大欢喜,”萧玉书开心道,“以后做什么事再也不用怕这家伙破坏气氛了。” 亲亲抱抱价举高高再也不用怕被魍魉这个十万伏特电灯泡看见了。 时望轩也笑了,道:“那真是太好了。” 话落,手也十分自然的攀上了身旁人的腰。 “哎!我只是出来了,不是死了!”岂料在这时,小白球里爆发出了一句久违的暴躁声音,这声音语气很强烈,但音色有点轻飘飘,听着怪虚弱的。 萧玉书一听,差点被惊的把时望轩摸上来的手拍开。 他低头看着小白球,惊诧道:“呀!您老人家还活着呢?” 窝在小白球里的魍魉好像是真有点虚,说话有气无力的:“你们死了我都不一定投胎,能不能念着我点好?” 萧玉书听出了魍魉声音的不对劲,奇怪道:“你怎么了?听着好像叫人打了一顿似的,虚了?教主怎么把你拿出来的?” 魍魉没正面回答,只是弱弱道:“娘的,感觉身体被掏空......” 这话遭到了萧玉书毫不留情的笑话:“哈哈哈......不行了吧?” 谁知魍魉却气呼呼道:“好啊你们,我好歹也是帮过你们,你们居然把我交给一个外人!” 时望轩漫不经心道:“什么外人?那家伙可是说觉得你眼熟啊,一个两个岁数都不小,你莫非生前真跟他见过?” 魍魉暴躁道:“见个屁啊!我有他那么老吗?我根本就不认识他!谁认识这么一个老古董!” 萧玉书道:“你也不年轻,谁也甭说谁了。” 魍魉气鼓鼓道:“气死我了,气死我了!我头都被你们气疼了!” 萧玉书哼道:“时望轩因为你头痛了这么多年,你痛一痛也是应该的。 这下魍魉终于不说话了,因为理亏。 不过这老鬼在小白球里唧唧歪歪,好像低估了点什么不服气的,但是萧玉书跟时望轩都没有听清楚。 无所谓啦, 反正这老鬼嘴里蹦不出什么好话。 “那教主的意思是,从今往后,你不用再时时刻刻跟这老鬼绑在一起了?”萧玉书再次确认道。 时望轩“嗯”了一声,道:“不过往后,这老鬼若是想出来或者说话都要小心些了。” 自从魍魉从时望轩的识海里被令烨用不知道什么法子撬出来后, 魍魉的存在就能被旁人看见了, 这老鬼飘在令烨旁边被小圣女看见的时候吓了一跳,叽里呱啦的在教里到处说教主被鬼缠上了,险些引得全教的小教徒一起抄起扫帚满屋追着魍魉打。 此事对于萧玉书来说没啥大问题, 不能在人前说话而已,也能凑合凑合,等没人的时候再把魍魉放出来兜兜风也行。 这么一说好像两人背着其他人养了只老鬼做宠物似的, 挺猎奇的, 萧玉书因此突然低笑了两声。 “笑什么呢?”身体忽然被贴上一个温热的胸膛,腰侧也被双手环住,时望轩下巴搭在萧玉书的颈侧,微微歪着头,双眸炯炯的盯着面前人白皙的侧脸。 萧玉书头一偏,顺势在青年的唇上蹭了下,随后看着不远处的质朴竹舍,他咧唇一笑道:“我突然想起,以前你总问我住哪儿。” “喏,我就住这儿,离你很近,你在竹林这头,我在另一头,中间隔着条小河。” 时望轩并没有顺着萧玉书手指的方向看去,而是定定看着身边这个人,目光熠熠,夹带赤诚:“那时我就该在你走的时候偷偷跟着,这样跟一路就能发现了。” 萧玉书笑道:“跟着我?你那时几斤几两自己不清楚吗?” “你以前屁大点的时候什么心思都写脸上,藏都藏不住,我一瞧都能看出来,又怎么会让你得逞。” 时望轩不答,而是低头闷笑了几声。 笑的萧玉书莫名其妙,问道:“你笑什么呢?我可没夸你厉害。” 时望轩笑道:“笑我那时是真的笨,看不出来你是谁。” 继而这个青年垂下眼眸,声音轻了些:“若是我早些知道,就不会有后来的事情了。” 这语气,闷闷囔囔,低低落落,听着还怪后悔的。 萧玉书以为时望轩是在介怀自己假死的那四年, 可那四年明明是萧玉书的过失,所以无论时望轩这个受害者后面做什么都是情有可原, 萧玉书从来没有怪过时望轩当初对自己佯装出来的横脾气, 也不想对方一直独自介怀着,因此他转过身对时望轩正色道:“世上哪有那么多‘早知道’?若是什么事都能让人早就料到,那我一开始就不会找上你,也省的被你搞得......” “搞得什么?”时望轩好奇萧玉书脱口而出却戛然而止的话。 而萧玉书在顿了顿之后,忽的轻咳两声,随后遮遮掩掩道:“我现在腰还有点酸呢。” 点到为止, 聪明的男主现在已经懂了,然后唇角的笑意更甚了:“那......去小屋里,我给你揉揉。” “拉倒吧,进去了只会更酸,我不上你的当了!”萧玉书故作恼羞,拍了时望轩一下。 时望轩喉咙里迸出了低沉的笑声,反手紧紧握住萧玉书,然后道:“那我去你的小屋看看。” 萧玉书刚想说师尊不会同意的,要是被师尊发现了肯定要挨数落,可却又听身旁青年状似无意的感慨了一句: “我还没进去过呢......” “不可能!”萧玉书必须要辩驳时望轩这句屁话,他一字一顿道:“你怎么没进去过?你之前差点逮住我的时候可是直接擅闯,然后......” “然后什么?”青年眼中笑意渐深,漆黑的双眸亮闪闪的似乎藏着什么不明情愫。 萧玉书突然意识到剩下的话再说就又有点多了,再加上被这家伙故意勾出了许多黑历史,他此刻心里也有了些吃瘪的恼意,随即哼哼了两声,大步往前走去。 “然后什么你自己心里知道,登堂入室的强盗头子。” “我没有抢东西,怎么就是强盗了?” “你就是,你抢了我的颜面,每次我的脸都因为你丢了一大片。” “哥,哪一次不是我跟着你一起丢的?” “但是我肯定丢得更多啊!......去去去,各回各家,省的再丢。” “不丢了不丢了,今天晚上风凉,我一个人睡很冷的......” ...... “‘我一个人睡很冷的~’......你听听,你听听,一个光明磊落的君子能说出这等腻歪话么?” 一片竹林隔开了两座小院,而其中一个小院的另一处又坐落着一片质朴素雅的竹舍, 而此刻这个竹舍里,有位冷傲男子撑着头坐在桌前,微蹙的眉头间满是恨铁不成钢之意。 只见挽酝恨恨的拍了下桌子,然后朝着另一边道:“这种恶心话他就不觉得难听吗?” “就那腔调,那语气,那黏黏腻腻上下鼻音分不开的样子,男人怎么能把话说成那样?” 很显然, 时望轩跟萧玉书两人在进屋前的对话被挽酝听了个正着,不仅听了个正着,还被恶心的够呛, 被时望轩的惺惺作态恶心的要命, 也被萧玉书不知道拒绝的态度气的要命, 气的挽酝直拍桌子道:“为师就少叮嘱了那么两句,这两人就又凑在一起了!” 身旁沏茶的淡然青年低低道:“萧玉书太笨了,一颗心扑在了狐狸身上,自然是不听话的。” “啪!”挽酝又拍了下桌子,道:“谁说他不听话?那臭小子的话怎么就说一句听一句呢?” “师尊消消气,天不早了,心里揣着火气不好歇息的。”萧御疏失笑道, 他来到挽酝身后,双手熟练的攀上面前男人精瘦的肩,力道柔刚并济的捏摁起来。 青年的手法即便是隔了多年,却也依旧娴熟的很,知道哪处该力重,哪处该力轻,也知道眼前人最喜欢的力道和手法, 用心捏了一会儿,挽酝眉宇间的阴云成功消散了许多,皱起的眉头也松泛了些,可仍在叹息道:“为师第一次见这么笨的。” 萧御疏俯身在挽酝面前低笑道:“再笨,能有静心峰那个傻狗笨么?师尊莫要再气恼了,最起码萧玉书不会三天两头在折云峰上闯祸。” 这么一说,挽酝倒是想起来萧玉书在这方面的机敏和寒允卿的蠢来, 两相一比较, 果然, 聪明的还是他的徒弟。 这下气算是消个差不多了,挽酝长叹一声,伸手在萧御疏手上拍了拍,道:“罢了罢了。” “你还记得为师的小盒子放在哪儿了么?” 萧御疏道:“当然记得。” 说罢,他便在屋里的一处角落找了找,将那个小盒子拿了过来。 “师尊,请看。” 呈到挽酝面前的,是一个黑漆漆的、看起来并没有什么鲜亮华贵之处的小盒子,由于许久没有打开的缘故,小盒子的顶端已经积了一层灰土。 萧御疏心细,在挽酝触碰前便将其擦拭干净,随后才递到了对方纤长白皙的手中。 看见这个小盒子,挽酝先是垂眸静默了片刻,视线凝固在这个小盒子上待了会儿,然后才动了动手,将其轻轻打开。 这个盒子外面看着不怎么好,里面倒是另有一番华丽,缀着金丝和翡翠。 艳红的盒子内部没有什么应该有的价值连城之物,而是安安静静躺着一张做工奇怪的纸。 此刻若是有个现代人站在这儿瞧见了,定然能瞧出这张边缘材质特殊还微微反光的纸究竟是什么, 挽酝的指尖在这张表面一片空白的纸上顿了顿,随后才将其缓缓捻起, 这张空白的纸被他翻了个面,露出了真面目。 一面空白无一物的纸,背面竟是没有一处多余的空白地方, 挽酝做事不会刻意避讳着萧御疏,因此萧御疏也将这张纸的真容瞧了个七七八八。 他没有看见别的什么,只看见上面有好多人, 那些人跟民间寻常纸笔墨勾勒描画出的人不一样,一个个色彩浓重、五官灵动,样貌衣着甚是清晰,连神情都十分逼真,就好像是活得一样, 这些人有的萧御疏并没有见过,可有一部分他刚刚就在折云峰上见过, 就在另一张他没有坐上的长辈桌上, 那些年纪不小、已经成熟稳重的长辈,年轻时候的样子正如这张纸上般鲜活意气,青春蓬发,一颦一笑都是年少轻狂。 “知道这是什么吗?”沉默半晌,挽酝忽的出声道。 萧御疏摇摇头,如实道:“不知道。” 萧御疏没有去过学府,哪怕是再来一次,他对这么多来自现代的稀奇古怪的东西也照样是一无所知, 挽酝知道萧御疏不知道,因此才解释道:“这叫‘照片’,是学府里用来承载旁人全貌之物,比民间那些墨水丹砂漂亮的多。” “你没有进过学府,不知道里面究竟藏着何等新奇好玩又有意思的东西,这是为师的疏忽。” 这个男人的语气软了些,染上了丝丝缕缕故去重回的内疚。 萧御疏微笑道:“师尊觉得里面好玩吗?” 挽酝点头道:“里面甚是好玩,你若是也进去了就好了。” 萧御疏道:“连师尊都觉得好玩的地方,那想必是很好玩了。” 挽酝下意识觉得青年此言也是在表露对自己未能前去的靖光学府的遗憾,本想出言安抚,却又听对方道:“可是师尊,弟子并不觉得那个地方会有多好玩。” 只听这个眉眼处冷的同挽酝有几分相似的青年缓缓道:“弟子觉得,有师尊在的地方,才是好玩极了。” “师尊总说折云峰上冷,只有大片大片的白雪绿竹,没有其他峰的四季长春和漫山遍野的姹紫嫣红,很寡淡无趣。可弟子只觉得这样的地方安安静静的,不会有旁人打扰,才是好极了。” 萧御疏的手搭上了挽酝有些微凉的指尖,这抹藏匿在青年掌上的热才在此刻晕开,让挽酝知晓。 “以前同师尊在一处,哪怕是晒晒太阳,看看天边飞过的鸟雀,听听小河流水的声音,也舒服的很。” “师尊,弟子真正喜欢的,是没有谁来打扰、只有你我在的日子,不论什么地方。” 也不论什么身份...... 第808章 有的人总要勇敢一次 论辈分,挽酝才是那个该言慈语和、不怒自威的长辈, 论身份,他也才是那个应当喜怒不形于色、镇定自持的折云峰三长老, 可论做人,他哪怕周身再多么冰冷,内心仍然存留着一片柔软之地, 这片小地方软软的,温温的,并不似主人外表那样锋利孤傲,而是装载着属于常人的七情六欲, 情还在,他折云峰三长老仍旧是旁人眼中意料之外的俗人,是个活生生会气会笑的人。 人会念着过往那些渐渐埋没在岁月里的旧情, 然旧情渐消, 可无妨, 前方的路上总有人把失去的情补上。 “御疏,为师在这种时候总是笨,笨到有些话总需要你这个小辈来说。”挽酝心上微动,不住柔声道。 虽然他每一次听萧御疏说这些好听话心上都会动一动, 但或许是今时不同往日, 今夜饮了几杯酒,辛辣上头,身旁青年的话越听越醇厚入心,听得心里暖洋洋的。 萧御疏又道:“师尊不爱说话,所以有些话就该由弟子来说。” “弟子是小辈,说什么话不丢脸的。” 挽酝道:“可你已经是大人了。” 萧御疏却摇摇头,笑道:“师尊从来不把我当大人。” 话虽是这般说,可两人心里清楚。 其实不把身边人当大人的人,一直都是萧御疏。 曾经在折云峰上,笨手笨脚的青年师尊从来不知道把自己养在身边的徒弟当小孩儿, 而彼时的小徒弟也从未把身边这个高高瘦瘦的男人当过大人, 他们的关系也很让人百思不得其解, 明明是师徒,却又像朋友, 可朋友之外,却还沾着点亲人的影子, 但若将两人如今的关系比作亲人,仍旧差了点意思。 萧御疏暗自思量过后,把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压下去,然后指着挽酝手里的照片道:“师尊,这上面好似有几个字。” 挽酝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向了照片上,那个花团锦簇、众星捧月般的青年身上, 朝气蓬勃的青年丰神俊朗,深邃的眉宇间尽是意气风发,自信昂扬。 对方唇角高扬着,眼含笑意,一手勾着少年青云的脖子,另一手圈着年轻时期挽酝的肩膀,似乎是硬把人拽过来一起似的, 青年面前,还有个身量不高、个子只到他胸口的小姑娘, 小姑娘竖着单侧的粗麻花,笑的也是无比灿烂好看。 “吾友甚贱。” 在这个耀眼青年头上,有着这么几个小小的字。 字体很小,笔迹很纤细,一看就不像是毛笔能写出来的。 看见这一行字,挽酝不知为何突然就笑了, 眉眼柔和,眼尾上挑的含笑模样和照片里那个年少时双手抱臂、一脸不情不愿的别扭自己形成了鲜明对比。 “干什么?这么多人,别拽我,我不去。” “别不乐意啊,快过来子衿,等往后什么时候无聊了,翻开这张照片,说不定你就笑了。” “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的......” 那人说的对, 数年过后,再对着这张回忆满满的照片记起曾经年少时,是真的会不由自主的笑出来。 挽酝的视线从照片上一众少年少女身上缓慢划过。 柳如兰抱着小狗的样子,白薇叉腰跟沈长空对骂的样子,薛臻白咬着糖葫芦的样子,夏微凉嬉笑的样子...... 彼时一切变故未生,故人都还在, 连那时的令狐司被令狐寻生拉硬拽拽过来后,面上也有客套的淡笑, 一切的一切都是如旭日东升、骄阳高照般的美好, 可如今...... 想到现在,照片上的人在世上已经少了小一半,往后或许还会再少,挽酝就再也没法笑出来了。 在屋里一阵默然无声过后, 萧御疏亲眼看见面前的男人取了支极细的笔,并用笔尖沾了少许墨。 借着屋里不算很明亮的烛光,挽酝在这张照片的背面,大片空白处提笔写下了一行字。 “吾友虽贱,但愿其长寿。” 毛笔写出来的字还是粗重写,挽酝一笔一划的认真写完,这张照片的背面也就没有什么地方了。 但这样也就够了, 正面众人欢笑定格处,有着少年青春正盛时羞恼无趣的吐槽:“吾友甚贱。” 而空无一物的背面却多了少年长大之后最为真心诚恳的祈愿: “吾友虽贱,但愿其长寿。” 数十年过后,人真的会变。 只是...... “御疏,”挽酝眉眼低垂着,注视着上面的字,随后似是在质问自己,低喃道:“为师现在才写,是不是太晚了?” 直到故人一个个离去,才知道许愿, 确实太晚了...... 萧御疏作为一个知心徒弟,站在同挽酝年少过去不同的现今一面,甚至还有可能陪着对方走到将来, 那么这种时候,他深知过去已经过去,怀念不能将人困一辈子,而旁人的劝言又如同滴水吐息般虚飘无力, 因此不用多言,这个徒弟心里细细思量之后,做了个在旁人看来十分逾矩的举动。 这个萧玉书眼中堪称大哥一样存在的人, 这个寒允卿眼里如同冰山一样无情的人, 这个曾在玄天宗其他人眼里无欲无求古板克己的人, 此时此刻居然在窗外那轮明月的照拂下,屋里一片暖黄昏光的注视中,缓缓俯身,从后方将面前这个面露伤情,有些颓然的欣长男子以一个保护的姿势拥在了怀里。 毫无疑问,萧御疏的此举很大胆, 也毋庸置疑,挽酝完全没有想到他会有如此举动, 两人从相遇到现在,一直都是挽酝这个师尊朝萧御疏这个徒弟付诸如此呵护维护般的举动,而萧御疏作为弟子,从始至终都默默接受来自师尊的种种好意。 或许在身为长辈的挽酝心里,他对萧御疏付出的任何都是应该的,都是必须的,是一种不可推卸的责任, 所以萧御疏不管有什么反应,挽酝都是不太在意的, 只要对方不讨厌就好。 可眼下后背传来的、同旁人相比有些偏热的坚硬胸膛和环住肩膀的结实手臂,却是挽酝怎么也想不到的、让他整个身躯都下意识为之一僵的。 后心传来的温度和扑散在耳畔的吐息无一不在清楚告诉挽酝,自己养了那么多年、差点失去却又重新归来的孩子此时究竟在干什么。 但奇怪的是,挽酝一点也不排斥,也不反感,甚至在对方拥上来的那一瞬间,他居然还有点心上慰籍的舒缓。 青年的胸膛是结实的、滚热的、让人心安的, 养孩子的人总感觉不到孩子成长中的变化,但有些变化是尽管不注意也是尤为明显的, 上一次,挽酝还能勉强算个意外, 但这一次,耳边均匀有力的呼吸声告诉他,身后的青年是清醒的。 所以这个举动,更是在头脑清晰理智清明的状态下做出来的, 有些意外,因此挽酝保持着眸中的怔色,并没有说话, 也没有将人推开。 而同样的,举止大胆的青年也没有说话,两人就这么保持着一人拥着一人,待在屋里安安静静的,直到屋里点的蜡烛烧尽,只剩下从窗缝透进来的丝丝缕缕月光勉强撑着这一室静谧, “师尊,” 良久,身后青年声音低沉道:“过往如云烟,转瞬即逝,但弟子会一直陪在你身边,不离,不弃。” “不止竹林另一端那个孤僻的家伙固执不放,若是有人要把弟子跟师尊分开,那弟子就算是翻山越岭也要跑回来,几道结界、多少人阻拦都没有用的。” “师尊,”身后青年环着肩膀的手紧了紧,“人不能困在过去,该往前看看了。” 又或者,往身边看看, 我一直都在你身边。 没了烛火,屋里一片黑暗,挽酝手上拿着的照片理所应当的看不清了,可就是在这样的寂静的黑夜中,似乎有什么一直被藏匿的东西渐渐浮现、让他逐渐看得清了。 萧御疏把这些潜藏在心里许多年的话在此刻说尽说完后,就抿上了唇,不再多言任何, 不是无话可说,而是不敢再说了, 他这辈子的胆量恐怕在这一刻全都用尽了。 可能挽酝听见的,是青年气息稳健语气平缓的声音,并没有任何因为大胆放肆而染上的紧张颤色 但挽酝绝对不知道,单单只这几句话,便是一个感情内敛的淡漠少年数年里在一颗赤诚真心里反复演练、反复临摹语气而生的产物。 有些话大概有的人早就想说,只是恰逢那时胆怯, 有的人会胆怯一辈子, 有的人会勇敢一辈子, 有的人会在经历过失去后给自己打足气、下定决心,即便是赴汤蹈火也要寻到机会将真心话说出来, 哪怕结果可能不尽人意,但世上从来不缺这样的赌徒, 几率再小,那也是有,所以萧御疏不想放过。 不过答案..... “师尊,蜡烛烧没了,弟子再去点一支。” “不必了,已经不早了,该歇下了。” “那.....夜里冷,弟子就......” “你这么大人了还要跟为师抢地方......” “......” “嗷!” 床上,看着干脆利落变回小金龙的青年,挽酝后面的话都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面前金灿灿、热乎乎的小龙崽的稚嫩的叫声给拦腰折断。 本来挽酝心上还有些不知该如何面对萧御疏的些许局促,但一看见这个长着肉翅、四条小短腿的小东西,他是半点不自然都没有了。 “嗷!” 小金龙亮晶晶的眼睛朝挽酝表达了一句话:“现在不挤了师尊。” 挽酝:“......” “噗......好吧。”他不由得无奈笑笑,反正这么个小东西,既不会挤,夜里抱在怀中也暖和。 “御疏,你跑去里面。” “嗷!” “不行,掉下去了为师睡着了不会捞你。” “嗷......” ...... 深夜,折云峰上一片静悄悄,一切都睡熟了。 窝在挽酝肩侧的小金龙悄悄睁开了眼,它支起头,抬爪小心在身旁熟睡的男人身上碰了碰,随后又打草惊蛇般匆忙趴回去装作睡觉。 再待了一会儿后,见对方真的没有任何反应,只有均匀绵长的呼吸声,小金龙这才再次缓缓抬起头,然后小心翼翼的往身边人边上靠了靠,仰着头,大大的金色龙瞳盯着面前男人恬静的睡颜一动不动。 萧御疏不知道自己亲口说出那番话后挽酝心里到底是个什么想法, 是反对,是不同意,是奇怪,是诧异,还是......讨厌? 别的不说,最后一个是他最怕的,也是最担心的, 挽酝一直都是有什么事情都藏在心里,也不展露出来任何情绪,这点就很难让人琢磨透, 萧御疏没法凭借自己多年陪伴在对方身边的经验判断出挽酝在听到那些话后的心思, 他怕自己说的有些直白,惹来对方的惊诧失措或者更糟, 他也怕自己说的过于委婉,让这个冷冰冰不开窍的人仍旧听不明白, 可纠结了半天,到最后萧御疏还是没有得到挽酝任何的回答,就只是靠着化形时的装萌卖傻,得到了在对方身边蹭床睡的机会。 扪心自问,只这一点,萧御疏是远远不甘心的, 但他也是第一次把人放在在心尖上揣了这么多年,也是第一次学着坦露心迹, 一个自身所有技艺都来自于师尊的人,自然连这方面也随了师尊, 挽酝情欲寡淡,所以萧御疏在情这方面因为无人教而生疏的紧,不懂的如何去表达。 那些敞开心扉的话,那些隐晦的情愫,这个冷冰冰的青年只能自食其力,自己摸索着去想办法表达, 没人不碰壁的,这点萧御疏知道,可若是在挽酝这里触了冷头,这对他来说无疑是一个十分打击的事情, 所以后面的话他就不敢再多说了,最起码在琢磨出挽酝的心思之前,他再也不敢说了。 可不敢说归不敢说,这些年愈演愈烈的情愫总要有个盼头, 因此, 小金龙眨了眨眼瞳,小小的身板缓缓变大,在熟睡的男人没有察觉到的情况下,这只小东西又变回了一个身形健硕高大的青年模样, 挽酝说的对,这张床若是睡下两个男人确实有点拥挤, 所以为了不惊动对方,萧御疏撑在对方身上,随后俯身缓缓向下,在那片薄薄的、红红的、平日里不饶人的唇上落下了浅浅的、如蜻蜓点水般的一吻。 第809章 聪明 似是头一次、做贼心虚般,萧御疏在做完这一切后甚至都没有胆子做任何留恋,然后瞬间变了回去, 小金龙的黄嫩嫩的触角此刻红得厉害,但它还是轻轻往身旁人那边凑了凑,两只小前爪搭在对方的肩上,闷着头努力装作这一切都没有发声,然后逼自己赶紧睡过去。 虽然心里久久难以平静,但萧御疏庆幸自己动作一向轻手轻脚,没有被对方发觉。 然而, 真的没有发觉吗? 在小金龙注意不到的另一侧,挽酝平放在床上的指尖并没有如同熟睡之人一样松缓着,而是指尖微微蜷缩,有些绷着的意味。 对于萧御疏细枝末节里的反常,挽酝素来是很敏锐的, 或许是因为差点失去过一次,所以现在更加上心了, 因此方才萧御疏说的那些话,挽酝早就听出来了些言外之意, 至于他为什么没有回应, 大概是因为无措吧, 冷了许多年的人怎么会知道要如何接受旁人的滚热,只能随了世间之人的本能, 装聋作哑,逃避不论, 但这些举动并不代表挽酝不在意, 恰恰相反,他太在意了。 挽酝年少时曾在意过很多事情,资质,灵根,修为,佩剑,家族名誉...... 等长大一点后,他就不在意那么多了,贪多不得好,所以他后来只在乎那几个人的性命, 不贪多,只要对方活着就好, 可或许老天觉得挽酝这样也是贪得无厌,所以那两个人也没有留住。 不止那两个,就连他的亲人父母也离他而去, 到最后, 挽酝不敢再贪多了,只要萧御疏还在就好, 无论对方长大以后去哪儿、跟谁在一起、做些什么,挽酝都不在意,只要人好好的就够了。 可世事永远都是那么滑稽, 那些自以为不在意的事,偏偏就是挽酝揣在心上藏的深深的、不为人知的东西, 问问自己的心, 挽酝清楚的知道自己是不舍得萧御疏离开的, 这些年里他已经习惯了身边有这么个熟悉自己脾气、喜好、待人处事既沉着稳重又不聒噪顽皮的少年,也习惯了对方的日日相伴, 若是在之前,还没有经历过一次对方的离开的挽酝或许还没有那么清楚, 但是现在,什么都经历过的挽酝心里明白,若是萧御疏真的离开自己,哪怕就是在折云峰上另一处跟自己相隔不远的竹舍独居,那自己也是接受不了的, 以前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人,一朝分开,怎么能适应的了, 况且这世上很难在出现一个像萧御疏一样,跟挽酝朝夕相处多年并十分了解的人了。 挽酝以前金尊玉贵,从来没有委屈过自己,想要什么不想要什么直接说就是了, 可是现在, 于心,他不想让萧御疏离开自己是真的, 但于理,他同样不想让萧御疏委屈, 在这方面,挽酝永远是个长辈,是个大人,大人应该让着小孩子,所以他选择自己先放手,至于对方后来如何,听天造化吧。 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在他身边受教长大的孩子,竟然也有同自己神似的心思, 虽然有些不同,但不想分开这一点都是真的。 “情”这种东西,挽酝总觉得晦气, 因为他曾亲眼见证一个风光无限的人是怎么因为“情”而一朝从云端跌落,陷入污泥里死去,也见证过令狐司自以为是的“情”是如何毁了白玫的一辈子, 再加上萧玉书稀奇古怪能看上时望轩的眼光和无限降低的智商, 挽酝更觉得“情”不是什么好东西,自己万万要远离。 不过现在有点不太一样了, 反正他觉得此刻萧御疏的行为不能跟那些乱七八糟的家伙混为一谈, 五家联姻的恶俗惯例挽酝曾经也赶上过,不过他张口一个不同意,还没等自己反抗,时峥就提着自己的剑跟萧父“好言好语”的聊了一宿,成功把挽酝年轻时的姻缘聊断了。 至于别的,挽酝不喜欢那些不入流的小话本子,自然不会看,而时峥又是但凡碰见合欢宗的弟子就把他拽走,生怕挽酝受到对方的“毒害”,而后面挽酝又一直在折云峰上闭门不出, 所以兜兜转转到现在,挽酝纯洁的心灵仍旧同雪一般,被保护的干干净净。 嗯...... 话也不能这么说,其实也有一点点不干净了。 不过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 萧御疏的行为在挽酝的认知中明显已经超越的寻常的师徒之情, 挽酝就算再纯洁,也是见过旁的道侣是如何如何甜蜜的, 因此, 方才自己唇上似轻风晃过的片刻温热触感,真真实实让他心头一震。 本来就因为心中藏事睡不着,但怕醒着再给对方说出更多让自己无措的话,所以挽酝这才躺着一动不动装睡,结果却没想到竟让自己发现了自家徒弟如此举动。 说震惊是绝对不假的,看挽酝不自然绷紧的指尖就知道, 除此之外, 他心里剩下的唯一念头就是,这孩子吻的太轻太浅,弄得他唇上有些被羽毛划过一样的痒痒, 偏偏这时候要装睡,不能动唇,所以挽酝只能把这点不知道是唇上还是哪里的痒意忍住, 随后他忽的有点想笑,觉得萧御疏也是聪明,知道做事要偷偷的来,不让自己发现。 大概挽酝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在这方面的小把戏, 很是熟练游刃有余的时望轩他觉得腻歪上不得台面,是耍流氓。 可笨手笨脚小心翼翼的萧御疏他却觉得对方聪明,是有点头脑。 其实有些事情不用说全,但是偏心已经表明了一切,但初经此事的人还没法意识到,只能靠着自己摸索发觉, 在心里认真思量了一下戳穿的后果,宽宏大量的挽酝最后决定假装不知道,然后真的就睡了, 带着那一点点清晰又模糊的痒意,还有唇角不自觉上扬的弧度,这个心里装着事情的人终于有些心安的睡下了。 今夜无风,静的很,是个很适合安睡的夜晚。 不过还真有人没睡着...... “我觉得师尊应该发现了......” “哎嘶——!松、松嘴!我跟你说正经话呢,别咬了,讨厌!” “啪!啪!” “疼......” 因为自己放肆的举动成功挨了两巴掌的时望轩捂着自己吃痛的脑门哼哼唧唧的趴在萧玉书胸口上,将脸埋在对方胸口里使劲蹭来蹭去来借此表达自己的不满。 萧玉书被他弄得痒的不行,想把这个狗脑袋扒拉开也没劲儿,想骂两句也觉得累,最后只能失笑道:“快起来,我要被你压死了。” “不可能,”时望轩撑起头认真道,“我都没使劲儿。” 青年的头发散着,从肩头脑后如墨般垂落,因为方才的动作有些凌乱,可发丝遮挡间,这双锋利的眼眸柔情满满,亮的惊人。 萧玉书方才已经跟他对视了好一会儿了,所以现在看看也没有多少惊艳,除了觉得好看,就是觉得危险。 “你下来吧,多晚了?睡觉吧,等第二天你还要摸黑起来自己偷偷溜回去呢。”他道。 时望轩哼了一声,不情不愿的躺倒萧玉书身侧,然后一手支撑着脑袋道:“真让我走啊?” 这语气给他说的,还怪委屈的, 可惜已经上过一次当的萧玉书现在已经对他这一套有了短暂的免疫力,因此化身一个钢铁一样的男人道:“对,天亮之前就得走。” “哦......” 看吧,看吧,仰面躺在床上的萧玉书完全不用偏头去看,就知道身旁这个青年是如何低眉垂眸的可怜姿态, 他就不看,就不给时望轩这个讨怜卖乖的机会, 因为他的屁股要疼死了, 萧玉书都佩服自己,到底是怎么容忍时望轩这样乱来的。 一说到容忍,他忽然想起来,顺嘴道:“哎,你说沈修竹这个人脾气怎么能那么好呢?” 两个人的美好气氛里时不时出现“挽酝”也就算了, 怎么还突然蹦出来“沈修竹”了呢? 时望轩忍不了了,圈住身旁人软软的腰,酸酸道:“你想他做什么?” 萧玉书解释道:“这哪儿能是想,我是觉得沈修竹这人脾气是真的好。” 时望轩不以为然道:“我脾气不好吗?” 萧玉书刚张开的嘴忽的不知道该说什么话了,因为这位男主大大的脾气,实在是一言难尽, 但出于爱,他还是昧着良心点头道:“好好好,你也特别特别好。” “但是我说沈修竹脾气好,是因为寒允卿,”萧玉书紧接着若有所思道,“就寒允卿那个性子,放眼玄天宗,都没有一个能受的了得,偏偏沈修竹就能忍,为什么呢?天阙门的家教这么好吗?” 时望轩哼道:“可能是因为他有个脾气同样不怎么好的妹妹吧。” 萧玉书仔细想了想,觉得时望轩说的对,但又不全对,他思索道:“可能是因为还有个沈门主这样暴躁不靠谱的老爹吧。” 他耐心认真的分析,可身边的青年却没耐心听了。 那只手在萧玉书胸前摸着摸着,又滑去了下边...... “哎等等等等等......等一下等一下!” 萧玉书尾椎骨都麻了,赶紧制止住对方意图不轨的手,同时心里不得不为男主惊人的体力而感慨, “等什么?”时望轩撇嘴道,“等你再夸夸别人吗?” 萧玉书咳咳道:“你看,饭也吃了,酒也喝了,人也睡了,这是多么美好的一晚,咱们不能总把时间花费到那些没羞没臊的事情上,该干点别的。” 时望轩“哦”了一声,道:“那干点什么?” 萧玉书道:“当然是聊天啊,咱们已经好久没有像以前一样躺在一张床上胳膊挨着胳膊的聊天了。” 嗯...... 这个理由还算说的过去,时望轩勉为其难的同意了,回身老实躺在萧玉书身边,给两人盖上被子后,做出了洗耳恭听的架势。 结果萧玉书一开口,聊的还不是别的。 只听他道:“你说沈修竹把寒允卿那个捣蛋鬼领到天阙门里,真的不会出事吗?掌门可是揍了他好多年都没给人揍老实,沈门主那脾气忍得了吗?” 时望轩真不想听萧玉书嘴里出现别人的名字,尤其是超过三次,但还是忍了下来,意有所指道:“肯定忍不了。” 反正我忍不了。 萧玉书还道:“不说他们俩了,说说他妹吧,令柔一个深藏不露的长辈,居然跟沈绾竹那个傲慢大小姐玩的这么好。” 时望轩漫不经心道:“装傻谁不会啊,我还会呢。” 哼,提完这个还提那个。 萧玉书的兴致还在,又道:“胡先这个家伙,以前我总觉得对方是个不折不扣的采花贼,没想到他还有被别人采的那一天,还得是狐狸精本精,啧啧啧......” 啧,我就听听你这张欠亲的小嘴里能吐出多少个人的名字。 萧玉书每说一句,时望轩就在心里耐着性子嘀咕一句, 这个心眼极小的男主已经开始盘算着一个名字算作一次了, 谁料聊了没一会儿,萧玉书不知怎么的,顿了下,随后轻轻长舒了一口气,忽然道:“哎,时望轩,我有跟你说过我之前所做的那一切都是为了什么吗?” 刚刚还在斤斤计较的时望轩愣了愣,短暂回忆之后,他道:“没有,你什么都不跟我说,都是我自己发现的。” “你自己发现的,”萧玉书有了点兴趣,他侧过头,看着身侧青年英俊的面庞好奇道:“那你说说,你都发现了点什么?我听听对不对。” 时望轩如实道:“你不是这里的人。” 萧玉书点点头嗯道:“对。” “那些事情是你照着别的东西做的。” “没错。” “是有人让你做的。” “这么聪明!”萧玉书由衷夸了一下,这些都不用自己说了,时望轩自己就知道了个七七八八,有点欣慰,又有点心酸。 身边人对自己隐瞒的事情,要一个一个在阴霾中挖掘出来肯定不会容易。 萧玉书的眼神软了些,道:“别的呢?” 时望轩再想了想,又道:“府主跟你很熟,像是一个地方来的。” “流光峰上的那个怂包也是,那几个老师也是,你们都是一个地方来的。” 萧玉书知道时望轩会很聪明,但也没想到过会这么聪明,他觉得自己以前做事虽然不是非常完美,但也不至于这么多纰漏,因此奇怪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对此,聪明的男主朝他勾唇一笑,道:“你手机里有不少东西呢。” 萧玉书:“......” 第810章 你是不是喝大了 男主就是聪明,知道最复杂的东西往往只需要通过简单的方式就能推断出来。 “在装坏人这件事上,你装的确实不怎么好。”时望轩笑话道, 萧玉书不服输道:“你还笑我呢,那时胡先的提醒都摆在了明面上,就差把真相直接告诉你了,你就是看不出来。” 时望轩低低笑了几声,不驳反问道:“我记得那时我也说了不少话,不怎么好听。” 青年男主的语调漫不经心,却又有些低沉:“你那时心里怎么想的?怕不怕被我发现?” “怕。”萧玉书承认的很大方,也很诚恳,“我怕极了,怕你知道这一切之后生我气,觉得我就是个喜好玩弄别人感情的骗子疯子,然后再也不想理我了,所以我一直憋着不敢说。” 话音刚落,萧玉书就感觉到自己的手被人握住,紧随其后的是身旁人凑近的声音:“怕就对了。” “因为我也怕,怕这一切都是你一时兴起弄来取乐的,把我当个一无所知的傻子,所以哪怕蛛丝马迹再多再明显,我也不敢往那边去想。” 耳畔温热的吐息伴随青年认真的语气穿过萧玉书的耳膜,撒到了心上,热热痒痒,酸酸胀胀, 事情到这儿,说再多也就是旧事重提,站在外面看棋局,所以萧玉书也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儿, 也许更多的只是感慨, 感慨他们两人,一人的故作无知和另一人的沉默不提原来也是十分默契, 这方面倒是有些相像, 就像时望轩会的那些稀奇古怪不正经的招式,都是出自萧玉书之手。 想到这儿, 萧玉书在这时又想起了自己小时候在现代堪称做梦一样的神奇经历, 虽然心里清楚那时的‘时望轩’跟自己身边这个大相径庭,但他仍旧出于一种莫名的心理,问道:“时望轩,如果......我是说如果。” “嗯,你说,我在听。” “如果有一天,你碰巧去到了另外一个世界,还看到了我小时候的样子,那个时候你会做些什么呢?” 这真是个奇奇怪怪又天马行空的问题, 但再荒谬无意义的话,只要是出自萧玉书之后,时望轩也会用自己这个在原书中经常思考严肃大事的脑袋来认真去想, 在缜密思考之后,只听这位男主认真道:“若是真有那一天,我肯定会让你喊我哥哥。” 没想到对方在一脸沉思后说出的居然是这种不着调的话,萧玉书被他逗笑了,道:“那我要是不喊呢?” 时望轩无所谓道:“你不喊,那我喊好了。” “喊一个小屁孩哥哥,你也是真做的出来。”萧玉书面上笑着,心里却弥漫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甜腻, 算了, 不管这种到底是什么感觉,现在萧玉书将其统称为“爱”, 因此爱上心头的他当即反身而上,压着时望轩就是一顿发自内心的亲亲。 其实萧玉书原本想的到的回答不是这个, 但毋庸置疑的, 时望轩的这个回答让他也很开心, 特别特别开心。 然而开心容易失去冷静,失去冷静容易擦枪走火, 萧玉书的主动成功引得两人再次情不自禁,后面自然免不了一顿爱的咯叽咯叽。 但在临门一脚,萧玉书突然意识到一个重要问题, 他立刻起身捧住时望轩的脸,然后问了一个无比认真的问题:“你打算什么时候换我来一次?”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的时望轩憋的有点上火,但对于萧玉书的这个问题,他仍旧用仅剩的理智给予了相当有道理的回答:“这种事情太累了,往后什么体力活累活都我干,你只要躺好就行了,我舍不得你累着。” “你说的真漂亮!”萧玉书被他给忽悠乐了,但下一秒他就乐不出来了 “哎、哎!” ...... “沈修竹,你、你是不是喝大了?” 另一边,天阙门中独属于一门少主的晴雅小筑里, 一张低奢不凡的大床上躺着迷迷瞪瞪的寒允卿, 因为吃饭的时候喝了些酒,又在天阙门里喝了点,所以他现在有些晕乎,晕乎到都分不清到底是身边人喝多了,还是自己喝多了。 身边青年伸开胳膊腿,整个人在家床上摆成了“大”字,这个姿势无比成功的占据了整张床的大半地方, 所以沈修竹就只能靠着床头,坐在对方身边,然后将打开的酒坛端起,把剩下的酒一口一口喝完。 躺着的寒允卿半阖着眼,因为醉酒,他的视线有些模糊,都没法清楚视物,可又觉得晕乎身子不想动,头也懒得抬,因此只能道:“沈修竹,沈修竹......” 沈公子酒量甚好,因此头脑也清醒许多,他口齿清晰道:“怎么了?” 寒允卿动了动头,循着声音歪过脑袋,迷瞪的双眼终于摸到了对方的身影,不过因为视线发飘,他看不清对方的脸,最多只能勉强辨认出那身金白交衬的衣袍, “沈修竹......” 他又喊了一声,迷迷糊糊的,伸出手抓住了离自己最近的那个金色衣角。 “沈修竹......” 这个喝多了的捣蛋鬼呢喃着又喊了一声, 沈修竹极有耐心,放下酒坛子,俯身垂眸看向身旁这个脸颊红红的人,温声道:“怎么了?” “没什么,叫叫你。”寒允卿突然笑了声,憨憨的,糯糯的,跟平常凶巴巴不好惹的样子完全不一样。 看着对方眼睛都睁不太开唇角扬着傻笑的样子和攥住自己衣角的手,沈修竹静了下,随后自己也笑出了声,道:“是你喝多了吧。” 寒允卿嘴硬道:“我、我才没有!” 说罢,他动了动身,似乎是想坐起来、摆出个正襟危坐的姿势来证明一下自己的清醒程度,但不巧,他失败了,随后翻了个身,脸朝下面,闷闷囔囔的为自己辩解道:“我就是没醉,你才醉了。” 沈修竹无奈道:“我醉了我醉了,你快翻回去,不然要闷着了。” “就不,”这时候寒允卿又开始耍起了他这张锋俊面庞之下掩藏的赖皮了,只听他摇了摇头,闷闷道:“你扶我起来。” 在别人家的地盘,别人的房间,别人的床上,还理直气壮的让别人来搀扶, 寒允卿也是颇为无赖蛮横,好在他使唤的不是旁人,是脾气修养都好极了的沈修竹, 沈修竹照着这个大爷的要求把他扶起来了, 只不过对方烂醉如泥,扶起来也坐不直, 寒允卿又咚的一下不出意外的栽沈修竹腿上了。 还别说,习武剑修的大腿精瘦有力,枕着还蛮舒服,寒允卿索性也就不起来了,在对方腿上蠕动了会儿,寻了个舒服的姿势躺下了。 “......唉。”沈修竹想了想,要推开对方脑袋的手也换做了去梳理其散乱在脸上不舒服的发丝。 天阙门虽没有玄天宗那样群山环绕高耸入云的地形,却也是坐落于高山之上,今夜恰逢晴天,夜空半片黑云都没有,月亮又大又亮,高高悬在天上,但零零散散的白光只是刚落到了窗沿边,就被屋里暖黄明亮的烛光给挡了出去。 沈门主阔气,天阙门有不少矿脉灵脉,门内不论何处屋舍,造的都是个顶个的气派。 沈修竹这个少主的居处也是同样,只不过沈修竹自幼不喜什么奢靡华贵,所以他的住处相较其他地方倒是少了几分金银玉石的点缀,不过屋里设施该有的都有,还比寻常人家的都好都大, 因此床也是大的,只不过眼下这个家财万贯的少主被挤到了边上,只能坐着。 所以就有了这样一幕: 桌边烛台明光之下,如轻纱般的暗色床幔般重叠遮掩之中,一个面冠如玉的温雅青年随意靠坐在床头,一条长腿搭下,另一条腿被人不客气的枕着。 青年散了发,发丝如瀑落在肩侧脑后,乌发玉面,浓眉清眸,被暖暖的烛光一照,俊逸的面庞更甚几分温柔。 腿上的人面朝小腹,看不清脸,只有同样散开的头发披散一片,还时不时动一动。 天边皎白月光侵照不到的屋里,那一袭凌厉的幽紫衣袍压在温雅的金纹外衣上,这两个躺坐相对、性情截然不同的人在同一张床上,披着同一片烛光,居然没有半分违和,显得十分和睦。 “你早晚有一日要认丹姝这个姐姐。”两人这么待了会儿,沈修竹靠坐在床头,低头垂眸,轻声道。 寒允卿好像没听见,好像直接睡着了,方才还时有时无的动一下,现在不动了。 沈修竹暗自思量了一会儿,直接伸手在他肋下戳了戳。 “哎嘻嘻嘻......” 腿上人控制不住的笑声响起,沈修竹这才了然,原来对方是在装听不见。 若说人没醉,但说话都含糊不清,坐都坐不起来, 若说人醉了,可听见不想听的还知道装听不见企图蒙混过关, 也不知道是聪明还是什么, 沈修竹无奈道:“你装听不见也不行,那是你姐姐,你该认的,在这世上你的血亲只有她一个了。” “沈修竹,”寒允卿又低低闷道:“我头晕......” 沈修竹不吃他这一套,直接道:“头晕也得认。” 腿上人身形陡然一僵,随后忽的两腿伸直,然后手脚并用在床上使劲扑腾了起来, “哎呀哎呀哎呀......” 寒允卿直接闹了起来:“不是说好不说这个了吗?我不想听这个!你再说我就走了!” “马上就走,回我静心峰上去!” 为了摁住这个如同落地旱鱼一样扑腾不休的人,沈修竹可是费了不少力气, 他这床虽然材质甚好,但也不敢保证就不会被寒允卿咚咚咚的踢腾坏, 再加上此刻夜深人静的,连风都没有的晚上,但凡有人屋里传出什么响声,其他耳目聪明的修士弟子都能听得见, 今夜天阙门上下都知道沈修竹从玄天宗领回来了一个嫡传大弟子做客,还歇在了晴雅小筑里, 别的不提,沈修竹自己在天阙门有什么不良传言他心里还是清楚的, 要是再被寒允卿这么一搞,鬼知道第二天又会在他不怎么良好的名声上再泼点黑墨水。 “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 “嘘!嘘嘘嘘嘘!快、快别闹了!我不说了!”沈修竹废了老大劲儿,一手捂住了寒允卿的嘴,另一手勉强制服了对方两只在床上乱砸闹气的手,然后用腿压住了对方的腿,这才勉强将这些动静消下去。 寒允卿瞪着眼,皱着眉:“唔唔唔唔唔唔!” 沈修竹压在他身上,好言好语:“知道了,知道了!我不说了!” “唔唔唔唔唔唔!” “那我松手你不能再闹了,这附近有其他的弟子,要是吵醒他们就不好了。” “唔唔唔!” “好好好!唉......”在双方无障碍沟通之后,沈修竹才敢松开手,让寒允卿喘了口粗气。 “你总说我不爱听的。”寒允卿撇嘴道。 沈修竹纳闷道:“哪儿来的‘总’?我哪次说话不是挑你爱听的说?” 寒允卿道:“就这次,哼!” 身下青年余气未消,两脚踩床,一挺腰,直接把沈修竹从自己身上掀了下去,然后翻身背对对方,用怒气冲冲的背影表达自己此刻的心情。 掉下床的沈修竹刚重新站起,就看见了寒允卿躬身弯腿的背影,不知是该气还是该笑。 “你这招还挺厉害的,从哪儿学的?”知道正面不行,所以沈修竹选择旁敲侧击的这一路,他重新坐到对方身边,用手推了推寒允卿的肩头,他这句带着些许虚心求教和赞叹意味的话成功赢得了寒允卿脾气的稍缓。 “哼,我自学成才。”寒允卿背对着他,显摆道:“之前我用这招,还把萧玉书摔下去了呢。” “哇,真厉害!”沈修竹伸手鼓掌,睁大的眼睛和夸大的语气活脱脱是在夸小孩子一样。 “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我厉害,少来这一套,我不听。”寒允卿固执道。 沈修竹微笑道:“你不听我也夸,寒公子真厉害!” “你自己知道就好。”寒允卿哼道,可皱起的眉头早在不知不觉间松缓了下来,下撇的唇角也缓缓勾起,一抹要出不出的窃喜就在唇边蓄势待发。 第811章 称心如意 “何止我知道!怕是整个修真界的人都知道,静心峰的大弟子,玄天宗的大师兄,是个极其厉害的人物!”沈修竹一本正经咳道,“那日在令狐本家,许多人都亲眼看见了,咱们寒公子佩剑一出,势如雷霆,骁勇的很!” 不得不承认,寒允卿被他夸美了,美的已经开始背对沈修竹偷偷抠床褥乐了, 只不过为了维持自己的面子,寒允卿仍旧是故作正经,毫不在意道:“知道就知道呗,那又能怎样?” 他面上是这般无所谓的说的, 可心里的小人却欢呼雀跃、四处打滚蹦跳,不断期待着“再夸些”、“再夸些”。 仿佛知晓寒允卿心中所想,坐在他背后的沈修竹笑了笑,继续道:“能够将令狐司的结界劈出裂缝,寒公子真的很厉害。” “哼。” “多亏有寒公子相助,这才能顺利解决那么多麻烦。” “嗯。” “寒公子这么威武厉害,能不能告诉在下,你为什么不想跟丹姝姑娘说说话呢?” “......” 寒允卿心里的小人立马僵了,蹦跶不起来了。 “说好了不提……” “我没有提啊?”沈修竹学聪明了,知道在寒允卿发作前抢先一步自清道:“我这只是个因为好奇而发出的问题。” “寒公子这么厉害,有什么问题答不上来?” 这种类似捧高的坑寒允卿在沈修竹身上已经栽了不少次了,但每次仍旧会义无反顾的再上当。 神色僵硬片刻后,寒允卿头一甩,不悦道:“睡觉去吧你。” 沈修竹顺势低下声音道:“不成。” “你不告诉我,我今晚就睡不着了。” 对付脾气暴躁性格傲娇的寒允卿,沈修竹只需要三招, 一招捧,二招理, 第三招就简单了, 用手指头在对方腰上有一搭没一搭的戳戳。 这个行为当然会惹出寒允卿暴躁的脾气,但沈修竹的表情管理做的又是顶级的好。 眉梢挂着三分暖意,唇角勾着三分笑意,剩下四分诚恳小心全在眼里,氤氲着一片温柔坦然。 每当沈修竹用这样的眼神看寒允卿的时候,寒允卿胸中那些恼火就如同被细水浇到了一样,慢慢的就灭了, 这个人总是温柔的,儒雅的,虽为男子,却又心细端方,所以总是把粗鲁大咧的寒允卿制的服服帖帖。 床上要闹脾气的青年最后还是没有发起火来,怏怏的趴回床上,低低的哼道:“你又这样......” 沈修竹也顺势躺到他身侧,再次温声细语道:“现在又没有旁人,你只管跟我说,我不会告诉别人。” 寒允卿有点不高兴,情绪低落道:“我能说些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 “我不知道爹娘长什么样子,不知道自己以前叫什么名字,连丹姝这个姐姐都不记得,我还能说什么?” 青年的语气中透着一股难掩的低落和郁闷,甚至有些自扰的苦闷。 寒允卿说的跟沈修竹自己心里推断的没有什么太大的出入,因此他的话在沈修竹耳里并没有多少意外。 “小时候,师尊一直都说我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身旁把脸闷在床褥里的青年忽的又道。 沈修竹垂眸,轻声道:“掌门是骗你的。” 寒允卿闷道:“我知道,我又不傻,我还知道是师尊把我从外面捡回来的。” 沈修竹问道:“那你还知道什么呢?” 寒允卿声音又低了些,脑袋一动,露出了闷在床褥下的半张脸,眼尾和侧颊红红的。 “不知道了......” 关于自己的曾经,寒允卿只知道这些了。 可沈修竹知道的却不止这些, 想在偌大的玄天宗暗中寻觅一个人过去的来历并不简单,但也不是特别难,只要有点耐心和头脑就好。 静心峰不缺那些资历久、耳目灵光的弟子,不管年轻还是年长,只要在静心峰上做事多年,就能知晓这个被玄天宗掌门从外捡回来的孩子当年究竟经历了什么。 不过关于寒允卿的来历,静心峰上那些经事多年的弟子也不甚清楚,反倒是丹心峰的弟子知道的多些, 因为青云当初把对方抱回来的时候并没有第一时间回静心峰,而是在丹心峰上待了多日, 救寒允卿的命, 那时寒允卿很小,小到连话都说不全, 可就是这样一个小小的孩子,原本精巧的衣服却不知为何变得破破烂烂,沾满泥巴和血迹,头发脏乱,鞋子也掉不见了, 不止如此,更严重的是,身上、手上,布满了青紫淤痕,像是被谁打过一样, 尤其是脑袋,脑袋伤得最重,不仅发着高烧,还有着触目惊心的伤痕,据丹心峰有资历的丹修弟子所言,是被人狠狠踢踹过的, 若是当初青云捡到这孩子的时候再晚些,恐怕就熬不过那一天了。 联合之前丹姝所言,沈修竹大致能够推断出幼时的寒允卿在同丹姝走散后经历了什么 很明显经历的不好,还伤到了头,所以后来的寒允卿对以前的事情一点记忆都没有,甚至到现在待人处事的思考方式同常人都有些奇异。 这一点,沈修竹很清楚,也很惋惜, 有的时候,身旁青年的死脑筋和不会拐弯并不是他的错,而是世事无常,毁了一个人该有的聪慧。 “你想爹娘么?”掩去眸中叹息,沈修竹沉默一会儿后道。 寒允卿也就只跟沈修竹待在一处是才敢说实话, 只听他小声道:“我没有记忆,所以没有那么想,可能会有一点,但没有丹姝那么想,如果我记得爹娘的样子,记得他们长什么样,记得他们抱我的感觉,那我肯定会想的,特别特别想。” 沈修竹安安静静的听完,随后温笑道:“想与不想,都挺好的,过去的都过去了。” 随后,寒允卿看着身边青年温润的面庞,忽的出声道:“光问我了,你呢?你想你娘吗?” 一提起自己的娘,沈修竹就笑了,眼前浮现温情,他轻声道:“我娘啊......” 这个如玉公子难得流露出这般柔情:“我娘不如你娘温婉,她淘气的很呢......” 年轻时候的白薇脾气刁蛮,而沈长空那时也脾气暴躁、不是个好惹的主,所以两人成婚之后,在天阙门里可谓是两天一小吵,三天一大闹, 沈长空可不懂什么花言巧语,说话梗脖愣直,经常把白薇气的三天两头回娘家, 每一次沈长空都在天阙门里大放厥词,说白薇走了直接休妻另娶,天底下温婉姑娘多得是,娶谁不是娶, 结果又每一次都是沈长空先耐不住冷,跟哈巴狗一样拎着礼,大包小包的跑去白家腆着脸皮好言好语的把白薇请回来。 这种戏码每个月都得上演好几回,那时天阙门里人人都备着瓜子花生,随时随地准备看戏, 尤其是在白薇怀沈修竹的那几个月,每次两人一吵架,这位身量娇小怀着娃娃的夫人总是被气跑,她一跑,沈长空就得拎着赔礼去白家把人请回来, 一来二去,白家那段时间可谓有钱至极。 后来尽管有了沈修竹跟沈绾竹,但两人的相处模式并没有改善多少, 若是白薇跟沈长空在同一个屋檐下能老老实实坐下来喝杯茶而不把茶水吐对方脸上, 或许沈修竹跟沈绾竹都会觉得整个世界都不真实了。 “那个时候,爹跟娘总会因为鸡毛蒜皮的小事大晚上吵得不可开交,最后总是爹抱着自己的被子跑到大长老屋里挤一挤。”沈修竹讲述这段童年记忆时,眼里一直都是揣着笑的,笑的很是开心眷恋, 没有人提到自己的娘不会开心的,尤其是记得娘在世的那些一点一滴, 沈修竹虽然稳重,可也是娘的孩子,也曾在娘的怀抱中安睡,所以不可能没有柔软的地方。 虽然不是自己的,但或许是因为这样鸡飞狗跳的家人太好玩了,所以寒允卿也听得津津有味,不自觉的勾起了唇角, 这个没有爹娘家人记忆的青年还想再听一听别人的亲情,所以拽着对方的袖口摇晃道:“然后呢?” “然后......”沈修竹往后面想了想,笑容却淡了些。 后来的事情没有什么值得说的了, 白家惨遭无妄之灾,满门覆灭,就连即墨家也未曾幸免, 得知这个噩耗之后,后来的白薇仿佛一夜之间老了许多,再也没有以往年轻少女古灵精怪咋咋呼呼的欢脱样子了, 而白家没了之后,沈长空的脾气也很好了,最起码在天阙门里他再也没有敢跟白薇唱过反调,更别说吵架。 年幼的沈绾竹以为是爹娘都乖乖了, 可年幼的沈修竹却清楚,是因为沈长空知道,从此往后他若是再跟白薇吵架,生气委屈的白薇再也没有娘家可回了。 寒允卿听到这儿,从中觉出一股浓浓的哀伤,他道:“那......后来你娘......” “我的娘没有后来,她陪我跟绾竹过了十岁生辰后就走了。”沈修竹用平静的语气说出了自己亲娘最后的结局。 曾经那个大大咧咧骄纵任性的少女,终究是因为伤心欲绝,心事过重,随着一场永远好不了的病走了。 白薇去世的那日,沈长空自己一个人在她的棺木旁待了许久, 上好的棺木中躺着身着鹅黄衣裙的俏姑娘, 地上颓坐着天阙门年轻的门主, 从来都是火爆脾气不服输的男人也饮酒过头,佝偻着腰背,落了无声泪。 “娘下葬的那天,爹一整天都没说话,坐在墓碑前不动身,”沈修竹低声叙述着,“最后是大长老把爹生生拽回来的。” 这段回忆不好听,寒允卿觉得很不好听,很难过,很悲伤,不如之前那段吵吵闹闹的日子欢乐, 同时他也控制不住的去想,若是一切都没有发生,一切都是好好的, 他还会不会跟沈修竹相识相熟,两人还会不会像现在这样共处一室饮酒说话, 大概是会的吧, 毕竟两人的娘亲是一家。 “你......你别难过,反正......反正......”这个脑袋自幼就被踢坏的青年绞尽脑汁搜肠刮肚在嘴里努力组织出了一句安慰人的话来:“反正你爹还在呢,你还有个爹呢。” “你看你爹现在好好的多好,能吃能睡能跑能骂,还一顿饭吃三大碗饺子。” 寒允卿撑着晕乎乎的脑袋从床上艰难爬起,摇摇晃晃坐正后他拍着沈修竹的肩膀道:“过去的都过去了,你现在也不是什么都没有。” “哎对对,还有那个什么大长老,那不跟你爹哥俩好着呢嘛,没事还能陪你爹说说话。” 虽然这俩老头儿凑一起除了对骂还是对骂...... “大长老么......”沈修竹在提到自己早逝的娘时面露伤感语气哀伤,可却在谈及这个大长老时却变了些神色,显得有些凝肃古怪。 这点古怪也叫寒允卿注意到了,他问道:“怎么了?大长老不好吗?” 沈修竹静了一瞬,摇摇头,也没说什么不好,只道:“希望这样跟爹关系甚好的人,千万别有什么异心。” 他口中的这个“异心”究竟是什么异心,寒允卿想不通, 但一说到“异”这个字,寒允卿就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你爹不是又给你找了个未婚妻?是林家的吧?”他道。 沈修竹“嗯”了声。 寒允卿问道:“那林家这个姑娘烦不烦?” 沈修竹摇摇头,如实道:“林姑娘柔婉大方,性情安静,言行有度,让人觉不出烦来。” 这会子,寒允卿又开始觉得头晕脑胀,于是索性又趴了下去,挤着腮帮子囔囔道:“你不觉得烦,那就是喜欢了?” 谁料沈修竹仍旧摇头,道:“不喜欢。” 寒允卿“咦”了一声,翻了个身,面朝沈修竹奇怪道:“为什么不喜欢?你不是说林小姐柔婉吗?他们都说男子娶妻,娶贤娶柔才好。” 沈修竹却道:“非也。” 他纠正道:“这世上男子娶妻,应当娶爱,并不是以旁人眼中那些贤良淑德为标准,如若以貌美或贤惠为衡量,那同街边那些明码标价的物件儿有什么区别?” “我想要的,是彼此心意相通,称心如意的。” 这话有点深奥,智商有限的寒允卿听不懂了, 第812章 那怎么不算喜欢 人在听不懂的时候就喜欢抠什么东西玩,所以他在自己身上摸来摸去,最后掏了个仙人球出来。 沈修竹一见这个仙人球就睁大了眼睛,道:“你怎么还有?不是已经扔时望轩身上了吗?” 寒允卿得意道:“我有好多呢。” 或许是觉得仙人球扎手不好摸,所以寒允卿随手一扔,然后又兴致勃勃的问道:“你接着说,什么算称心如意的?” 称心如意么...... 即便是聪明如沈修竹,面对这个问题时也稍显犯难。 谁会知道什么才叫真正的“称心如意”呢? 沈修竹就算再见多识广,可那也是见识的旁人,自己从来没有经历过情爱之事,又怎么会知晓什么样的人才称心如意。 但若是描述给一个人听,也不是完全做不到。 毕竟沈修竹曾亲眼见证过沈长空跟白薇的感情,两人虽然在天阙门里一直都是以吵架打闹为主,但争吵之中,总有细枝末节透着两人深浓的感情, 暴躁如雷的沈长空爱白薇,知道每次把白薇惹急了之后梗着脖子给对方买漂亮的簪子, 骄纵蛮横的白薇也爱这个直男门主,知道对方好胜心极强,有时也会昧着良心夸对方有情调, 沈修竹不知道“爱”应该如何, 可若要真论如何,大概沈长空跟白薇这样吵吵闹闹的样子,就是恩爱吧。 于是,参照完父母爱情之后的沈修竹在寒允卿好奇的目光下开始了他的解释:“就比如,两个人待在一起,相处愉快,自在,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用忍,不用让,什么都不用管,有什么烦心事都能解决,打打闹闹,有时笑有时气,日子过的有滋有味。” “不需要什么相敬如宾的礼数,彼此能敞开心扉,真心相对,在对方面前什么话都能说,什么都不用担心,相处随意舒服,就算有一方偶尔发个蠢,也不甚在意......” 或许察觉到这样的话会让面前这个脑袋本就晕乎乎的青年理解不了,所以沈修竹沉吟片刻后又换了一种表达方式,他简单道:“也就是说,你跟谁在一起觉得最开心、最快乐,一见面就笑,那或许这就是所谓‘情’,想要对方过的很好,不想对方伤心难过,那大概就是所谓‘爱’。” 这话说的简单直白,寒允卿果然听懂了, 但他好像又有点百思不得其解,眉毛高高拧起,冥思苦想的样子好像在思考什么很重要的事情。 沈修竹也不着急,安安静静的撑头躺着,等着面前脑袋不灵光的青年思考完再接着问问题。 “那......”青年思考完了,但似乎没有思考出令自己满意的结果,“沈修竹你跟谁待在一起最开心呢?” 好问题, 能从寒允卿嘴里说出一个正儿八经不搞怪不新奇的正常问题是真的难得, 沈修竹勾唇一笑,眉眼弯弯,像看个纯真弟弟一样看着面前眼睛亮亮的寒允卿。 如果是非要说谁让他开心,那应该不好讲, 可能让一直以来见多识广、克己复礼的神烧纸都时常绷不住笑出声来的人那大概只有...... 沈修竹的唇已经张开了,可话在即将脱口而出的时候却又悬崖勒马似的,立刻顿住了。 因为他忽然发现,自己在面对这个问题时,脑海里第一个想到的人,居然就是眼前这个脑袋笨笨的青年。 无论是笑的开心,还是笑的无奈,亦或是笑中带气, 在沈修竹的这些能够激起自己情绪的印象里,处处都充斥着寒允卿的身影, 有初遇时对方在秘境里死撑面子故作高傲却转头被树根绊倒的样子, 有对方软硬不吃油盐不进非要坚持己见的顽固样子, 有险境之中对方虽然什么都不懂也不够机敏却依然二话不说挡在前面的样子...... 好多好多, 这些年里,寒允卿的存在已经占据了沈修竹的绝大部分时日,两人几乎无论做什么都在一起, 确实很亲密无间, 也确实, 沈修竹一见寒允卿内心就控制不住的想笑。 但, 现在讨论的问题可是...... 意识到有点不对劲的沈修竹下意识朝寒允卿身上看了眼,见对方还宛若听故事一样眼睛泛光的等着沈修竹继续讲,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在屋里明亮的暖光下,沈修竹看着对方的面庞,忽然觉得寒允卿生的挺好看的。 长眉入鬓,眸若寒星,五官也生的立体,这本是一个硬朗男儿该有的俊逸长相,处处透着剑芒的样貌, 往日的寒允卿就是凭借这张脸和时常拧着的神情使得旁人见了都退避三舍不敢上前,造就了“静心峰大弟子性情不善”的传言。 但此刻的寒允卿喝多了酒,白皙的面容染着一层绯红,眼尾也晕着醉意,仿佛硬茬被软了尖,眉目都柔软了下来,散着的发丝披在侧脸,从上垂到床下,一片如墨之景。 寒允卿左眼眼睑下方还有一点黑痣,只是不太明显,旁人只有离的近的时候才能发现,但是平日里也没人敢靠近寒允卿,所以只有沈修竹瞧得清楚仔细, 就是这一点痣,犹如点睛,点化了这个青年的大半锐利不好惹,也散开了几分柔色。 不是阴柔,而是属于少年意气的温柔, 寒允卿不说话、只安安静静看着别人的时候,瞧着也是温柔的, 最起码,沈修竹是这么觉得。 眼前青年的容貌,毫无疑问是上上乘, 这一点沈修竹很早就知道了, 而且还不止他知道。 之前在学府里,其实是有人给寒允卿写过情笺的,只不过当时是沈修竹先看见的,不知是出于什么心理,大概是觉得以寒允卿的头脑会容易被嘚瑟炫耀冲昏头脑然后被骗,所以沈修竹自己先偷偷看了, 果不其然,虽然出自一个姑娘之手,但言辞甚是大胆,是沈修竹越往后看越眉头紧皱的那种。 那时的沈修竹觉得以寒允卿的脑子,恐怕没法应对一个姑娘直白大胆的示爱,所以他没有告诉寒允卿, 所以那封表情达意的情笺被他甩手丢了。 而那时是沈修竹第一次做出没有经过别人同意就擅自丢掉别人东西的冒犯举动,当然愧疚了几天, 可这点愧疚在他发现那个姑娘居然贼心不死的时候一下就消散了大半, 那个姑娘居然天天写,锲而不舍的写,每次写了都会放在寒允卿的桌子上, 幸好寒允卿从来不在乎那些细节小事,连自己的桌面都是一团乱,属于沈修竹不帮他收拾他就不收拾的那种, 所以每次的情笺都是被沈修竹从他的桌洞里翻出来,然后趁对方毫无察觉的时候再快速丢掉, 那姑娘也是厉害,一连写了七天, 而沈修竹也是撑的,连着偷偷丢了七次, 每一次的背后,沈修竹都害怕有朝一日东窗事发,害怕寒允卿过来质问自己为什么要擅自丢掉别人给他写的情笺, 但很明显, 沈修竹多虑了,他在紧张的时候又忘了不能把寒允卿跟寻常人相提并论。 这么多天的暗箱操作,寒允卿不但一点都没发觉,甚至还颇为开心,夸沈修竹闲情雅致,居然连着七天给他坚持不懈的收拾桌子,跟个贤妻良母似的, 沈修竹都不知道是该庆幸自己的行为没被发现还是该笑寒允卿是真的傻,连自己的桃花被别人腰斩了都不知道。 不过后来寒允卿知道了,因为纸终究包不住火, 那个大胆的姑娘在发现自己好几封情笺泥沉大海之后气不过,直接来到了班里找寒允卿对峙,结果在沈修竹的提心吊胆之下,原本趴桌子上睡觉被别人吵醒的寒允卿憋着起床气的一句“你谁呀?”成功将对方震退。 从此世上又多了一个被伤到心的可怜姑娘...... 那时的沈修竹没有往别处想,就算是后来也只是觉得有点好笑,两人都有点头脑不清晰在身上, 但现在, 此时此刻,此情此景,约莫是无意间聊到这一步了,沈修竹突然就笑不出来了。 他在这一刻才恍然发觉,反思一下当时的自己,那个时候为什么要不经过别人同意偷偷丢掉别人给寒允卿写的情笺,如此作为,同他一直秉持的君子风范背道而驰,简直就是小人之行。 沈修竹从小就聪明早熟,一直以来也是极为稳重,所以对人对事也有超乎常人的机敏和洞察力, 往日每每做成一件事后,无论做的好与不好,他都会独自一人的时候静下心来分析分析,查漏补缺, 可能是因为这几年不是一个人的缘故,沈修竹自我反省的次数很少了,基本上都没有那个闲工夫, 因此这点自己在面对寒允卿时的异常一直被压着,直到此刻夜深人静,这个咋咋呼呼的青年也安静不语的时候才冒出心头, 然而沈修竹将此一暗自分析,竟恍然惊觉,自己自从在遇见寒允卿这个人之后,好多的行为都变得奇怪了起来。 就比如,他在天阙门素来有待人随和的好脾气名声,可从来没有被谁气的无奈扶额不说话, 又比如,他也从来没有在晚上挑着灯帮别人缝过衣服,连沈绾竹都没有这个待遇, 还比如,明明很早之前,他是绝不会做出类似于捧腹大笑、笑的连站都站不稳的举动, 沈修竹曾是何等情绪内敛克己复礼的人,却也被寒允卿带的,有时候气有时候笑有时候无可奈何连连叹息, 一个能将自己一直以来把持的很好的情绪影响成这样的人,在自己心中绝对占着不小的位置, 最起码,沈修竹的理智告诉他,眼前脑袋晕乎乎快要睡着的青年或许早在不知何时于他而言已经超出了朋友的地位。 可是, 这一切本不该这样的。 原本的开始,不管是寒允卿还是萧玉书,亦或是不好相处的时望轩,沈修竹上前搭话也好主动示好也罢, 所有朝玄天宗交好的举动,原本都是带着目的的。 只是后来事情的发展在无形之下,渐渐脱离了沈修竹的料想。 “沈修竹......”兴许是沈修竹抿着唇收敛着目光许久不说话,让等着后文的寒允卿等乏了,觉出了点困意,所以他说话的声音有些发黏,“你怎么不说话了?” 因为无意间发现了些了不得的事情而内心一时半会儿难以平静下来的沈修竹强定心神,道:“没什么,你困了么?” 寒允卿下巴戳在软软的床褥上,眼睛都睁不开了,却还在坚持喃喃道:“有点,但是你还没说你喜欢谁呢。” 沈修竹垂眸看着他,轻轻道:“我们刚才聊的不是说我见到谁会开心吗?怎么就到喜欢谁了?” 寒允卿半眯着眼,眸底泛着朦胧雾气:“看见一个人就会开心,那不就是喜欢吗?” 沈修竹双唇微动,眼神开始闪烁起来:“那......怎么能算喜欢......” 他的语气,首次有了摇摇欲坠的不坚定。 而寒允卿仍道:“那怎么不算喜欢......” 不行, 这个话题不能再继续下去了,不然今夜注定有人难以平静。 于是聪明的沈修竹淡定的寻了个别的话头把这个话题巧妙的避了过去, “按理来说,你也算我弟弟。”他道。 一听这个,寒允卿就清醒了几分,当即歪头道:“凭什么?” 毛毛躁躁的青年一着急,就腾的一下要从床上坐起,但被沈修竹用劲儿不大不小的摁了回去。 沈修竹理所当然道:“因为我比你大啊。” 寒允卿的头上盖着沈修竹温热的掌心,有点热,所以他反手把对方的爪子抓了下来,自己垫在下巴底下, 垫着软软的掌心肉,寒允卿又不服道:“大又能怎么样?玄天宗里比我大的弟子还要喊我大师兄。” 沈修竹笑笑:“那不一样的,你我本就沾亲带故,我又先你出生,肯定是算你哥哥的。” 寒允卿不以为然:“你都有妹妹了,还要弟弟做什么?做人不能贪得无厌。” “这怎么能是贪?”沈修竹的手被寒允卿压得有点麻,想抽出来,奈何对方压得实在是太紧,只好无奈道:“我以前很想要个弟弟,也差点捡个弟弟回家。” “然后呢?”寒允卿道,“你弟弟丢了?” 沈修竹缓缓道:“小时候在街边胡同里看见过一个小孩子,眼睛亮亮的,我给了他一串糖葫芦,但是他太小了,吃糖葫芦都不会,所以我想把他捡回天阙门里去养。” 寒允卿又问道:“后来呢?那个小弟弟呢?” 沈修竹叹了口气,道:“那时爹说人各有命,管的了别人一时,管不了别人一世,等我好不容易求的爹改主意了后,再回去那个胡同,却找不见那个孩子了。” “哦......”寒允卿也遗憾道,“你差点就有个弟弟了。” 第813章 化神 “对啊,我差点就有了,”沈修竹的声音忽然之间变得温柔含笑,“那你要不要喊我声哥哥,全了我的遗憾呢?” “寒大公子。” 寒允卿似乎没料到话题会转变的这么快、这么突然,脑子都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对方黑漆漆的眼眸给盯笑了, 寒大公子轻轻的笑了:“想得美!” 他一翻身,动作麻利的把外衣脱下随手一丢,然后快速蒙上被子。 “睡觉了!”这位弟弟辈儿的青年竟是宁愿直接中断话题睡下,也不愿拉下脸皮喊这一声糯叽叽的“哥哥”。 沈修竹笑着把拍在自己脸上的衣服拿下来,在床边放好,随后自己也除去了外衣,跟着一起躺下了,只不过被子全被对方抢了去,自己只能随意躺在外侧。 “那就睡吧,明日带你去泡泡天阙门的温泉。” 头蒙在被子里的青年掷地有声道:“我要泡最大的那个!” “好。”沈修竹一手垫在脑后,闭着眼,慢悠悠应着。 “我要泡最烫的!” “行。” “要有花瓣!” “嗯。” “还要......” 醉酒的人入睡就是快,寒允卿盖着被子还没提多少霸王要求,就带着他那后半句没有说出来的话呼呼睡着了。 沈修竹原本还在心里默数,数寒允卿能撑过几轮话,结果真是一点也不经数。 怕这家伙蒙着头睡的不舒服,他最后还是轻手轻脚的把对方身上的被子扯开,仔仔细细的重新盖好, 床上的被子不小,但最后还是盖在了寒允卿一个人的身上, 因为片刻之后,屋里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师父。” 天阙门背靠灵脉,而灵脉深藏于峡谷沟壑之中。 弯月高挂中,崖边高耸处, 有一人长身玉立着。 这人身形欣长,衣着不同于修士衣袍潇洒利索、气势逼人,反倒一袭青衫垂地,一身书生文雅气,长发并未梳起,而是随意散在脑后,三千乌丝随崖边轻风微动。 对方站在陡峭崖边,仰头望天,静静站着,有种不同于凡间之人的仙气,还有种不显山露水的高深莫测。 趁着寒允卿睡着静悄悄出来的沈修竹轻车熟路的来到此处,见到那人后,他低头行礼,抱拳尊敬道:“师父,弟子有事耽搁,让您久等了。” 那人似乎早就察觉到沈修竹的到来,面对对方的礼数,他并未转过身来,而是依旧望着高高悬于空中的弯月,片刻后才轻叹一声,微微偏头,露出了薄唇挺鼻。 他淡淡道:“这段时日过的如何?” 沈修竹如实道:“一切如常,虽有小挫折,但好在大致无事。” “气运之子也平安无事。” “嗯,为师知晓。”那人依旧没有回头,以至于绝大部分真容没有显露出来。 不过显露出来也没有用,沈修竹知道对方即便是转过身来,自己也没法瞧清楚对方的模样。 眼前此人行踪向来神秘,修为也是深不见底,这些年出现在沈修竹面前也一直都是施法遮面,所以沈修竹从来没有见过对方真容。 不过这并不重要, 沈修竹定定神,随后又道:“师父,如今所有事情都没有像您所说的那样,那么这一切,是不是都结束了?” 那人没有说话,背着的手缓缓松开,垂到身侧时无意间带动了腰间别着的一根毛笔。 那根毛笔瞧着同寻常毛笔别无二致,很是普通, 但就是这样普通的东西被这样一个人的身上,就显得有些违和了。 “曾经你拜师的时候,同为师说的话还记不记得?”那人忽的出声问道。 闻言,沈修竹顿了顿,随后正色回答道:“记得。” “为求万物生灵免受无妄之灾,保苍生之栖,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这便是曾经的沈修竹在预见这个世界的未来时,心中唯一的念头。 也正因如此,那人才允了沈修竹的请求,收对方为徒,暗中教导, 以备, 后日之患。 “记得便好,”那人沉默片刻后才道,语气不冷不热,听不出什么喜怒,只有一种看透世间万物的淡然。 “珍惜当下吧。” 对方临走时,只对沈修竹道了这么一句。 没有任何意思,更没有对沈修竹的问题做出答复, 这一切到底结没结束, 这个离去时如烟一样原地飘散的神秘人并未回答,而是告诉沈修竹让其珍惜当下,大概就是让他过好眼前的意思。 虽然有些疑惑,但也没什么不好的。 比起以前要让沈修竹暗中观察萧玉书同时望轩的相处和隐藏实力的任务相比, “过好当下”这一项无疑是最轻松惬意的了, 只是, 凭借沈修竹的预感,他还是能明显察觉到对方话中未尽的意思。 这一切, 仍然没有结束...... “我都跟你说了多少遍了?我进那里边之后真的啥都没干,就吃了点东西而已。” “哎!你别用那样的眼神看我,我说的都是真的!一点都没抓瞎......” “三师兄,那天我们一起出来玩,你居然真的偷偷跟薛公子进了这里。” “你们能别添油加醋了吗!” 几日后,城中熙熙攘攘的街边, 那家全城最出名的拍卖场...... ......旁边的红楼鸳鸯乡门前,站着几位容貌不凡气质不俗的青年少女。 其中一位玄衣青年似乎有什么不悦,剑眉微蹙,薄唇紧抿,眸色深沉的发暗,好好一张丰神俊朗的脸被这不怎么好的神色衬出了几分阴霾。 在匾额之上那些衣着裸露妆容妩媚的女子摇着香包手帕、笑嘻嘻的招客声中, 抱臂而立的他显得尤为出众和不羁, 青年身旁还站着一人,那人样貌也是出众非常,眉目如画,面如冠玉,挂笑曲眉的样子甚至比身后那些女子还要漂亮几分, 那一张喋喋不休解释满天飞的小嘴未曾上过胭脂,却殷红非常,唇红齿白的,瞧着漂亮极了。 有这么一个翩然公子在前,谁还顾得上楼上那些黯然失色的姑娘。 反正时望轩眼里是没有其他人的,他就站在这个旖旎风流的地方前,听着萧玉书再一次的辩解。 萧玉书嘴皮子平时挺溜的,什么话那是张嘴就来,从来不用打什么草稿,但是架不住有人生在边上捣乱。 “哎呦哎呦,萧师侄你看那楼上的姑娘,朝你扔香包呢!”桑禹笑嘻嘻的摇扇子,摇的萧玉书要不是顾及着叔侄之礼直接就一脚蹬上去了。 “闭嘴吧你!”萧玉书恶狠狠的瞪了这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一眼,随后又瞬间换成笑嘻嘻的脸,亲昵的去抓时望轩的手,然后道:“真的真的,你可一定要相信我。” “我就吃了个点心,连里面的姑娘长什么样、是高是矮都不清楚。” “而且......” 一旁的令柔忽然插嘴道:“三师兄,你若是不知道,现在抬头看看不就能知道了。” 萧玉书屏住呼吸,深吸一口气,然后转头僵硬道:“谢谢,这种时候你就不要帮我了。” 寒允卿嘁了一声,道:“谁帮你了,你用的着我们帮?明明这个地方只有你去过,我们谁都没进去的好吧,更别说点心了,连茶水都没喝过。” “你!”萧玉书的心跳都快骤停了,这帮死孩子越是哪壶不开就越提哪壶,好像生怕今天这一趟他能跟时望轩过美了似的。 为了避免这帮完蛋玩意儿再给自己哄男朋友的道路上再横插一脚,萧玉书毫不犹豫的掏钱,给每人的手里都塞了好大一把银两。 “去吧,去吧,都一边儿玩儿去吧!” “去去去!快走快走......” 萧玉书跟轰小鸡崽子似的把这帮看戏的家伙们往一边轰,心里祈祷他们千万不要再添什么乱了。 “嘻嘻嘻......”黄莺拿了钱,兴高采烈道:“谢谢三师兄!” “哇!”胡先掂着手里的银钱,啧啧称奇道:“三师兄好大的阔气!” 桑禹赶紧把钱揣兜里,拉着沐辰就要往别的道儿上走,脸上的笑容十分灿烂。 “谢萧师侄赞助的游玩资金,看在钱的份儿上,师叔我就不打扰你们约会了。” “约会是什么?” “哎呀就是道侣在一起游山玩水嘛,快走快走,好不容易有钱了。” “嘻嘻嘻,三师兄真有钱......” 能不有钱嘛, 萧玉书头一次给出那么多钱之后心里一点也泪流满面,甚至还觉得不痛不痒。 他们说的对,现在的萧玉书的确是个有钱人, 非常非常有钱。 时望轩就不提了,天阴教几百年的家业都被令烨转手交给他了,自然有钱。 而萧玉书的钱,都是挽酝给的。 其实这位很好很好的老父亲之前陆陆续续给萧玉书塞过不少钱,不管是身份暴露前还是身份暴露后, 萧玉书作为一个嫡传弟子该有的,挽酝都给了,甚至没有的、不该有的,挽酝私下里也偷偷给了, 好似那些曾经都该属于萧御疏的一切,不是萧玉书独占了,而是挽酝直接复制粘贴又格外给了萧玉书一份。 尤其是前几日,挽酝更是塞给了萧玉书数不胜数的灵石银钱, 作为曾经萧家的独子,挽酝自然不差钱,但是萧玉书还是被老父亲的大方给震惊到了, 那些钱往萧玉书的小兜子里一塞,萧玉书都感觉自己后半辈子就算不学无术、游山玩水百余年都花不完。 至于挽酝为何突然这般大方, 其实也是有特殊原因的, 只是这个原因太过令人大惊,叫旁人听了去容易引起轩然大波,所以玄天宗上下将此事瞒的严严实实,不敢往外透露一点风声, 如此严肃,如此庄重, 那想必不是什么寻常小事了, 而对于修士来说,天大地大都比不过修为最大, 所以, 这个重磅消息就是, 挽酝闭关了, 老父亲的瓶颈松动,竟是要突破化神了。 这个消息当初萧玉书刚知晓的时候十分震惊,因为他一直都记得当初自己在丹姝口中得知的有关这个世界法则的消息, 如今的修真界,修士修为最高不过元婴, 哪怕是令烨这样的、在世间历经百余年已久的长辈,直到现在都没能突破元婴的枷锁, 而学府里的那几个老乡,就算有系统的加持和学府里那么多好东西的辅助,仍旧没有摸到化神的门槛, 就像丹姝口中所言的那样,现在修真界上的修士修为似乎被谁动了手脚,刻意将其一直压制在化神之下一样,令其只能止步于元婴,不能再往上爬一步。 那时的萧玉书在隐约察觉到这个事情后在心惊之余,很快就跟桑禹这个原书作者讨论出了结果, 他们觉得大概是因为时望轩是这个世界的男主, 只有男主才会受到天道的偏爱,所以只要男主一日不突破化神,所以天道就不会让其他人先它的气运之子一步达到化神, 反正, 在原书里,也的确是时望轩率先突破到化神,开创修真界百年以来的第一例化神先者。 但眼下,挽酝竟然早时望轩一步突破, 这样一个与原书剧情不同的巨大变化,也不知是好是坏, 但以目前的情况来看,萧玉书觉得还是好的, 毕竟如果挽酝成功了,那么如今的世上就只有挽酝一个化神期的修士,那实力那地位肯定今非昔比,玄天宗也会因此在修真界上的地位更上一层楼, 更重要的是, 萧玉书的老父亲更强了,他也开心。 不管怎样,反正挽酝闭关突破已经成为板上钉钉的事实,而这个世界原本应该立于万人之上的男主,非但没有像原书那样一门心思争夺势力往上爬,反而修为还刚刚恢复到元婴、甚至都不务正业、无心修炼, 确实是不务正业,时望轩这几点都快粘萧玉书身上了, 这巨大的人性狗皮膏药,差点没把萧玉书压趴下。 “哎呦~哎呦喂~,你把手给我拉拉,我发誓以后绝对不去这种地方了!” 妈的,早知有今日,那时打死他他都不会跟薛肆进去的! 萧玉书痛定思痛,在心里默默踹薛肆好几脚后,他直接圈住时望轩的肩膀,亲昵的用脸蹭上去,等将怀中人紧绷的脸色蹭的绵软之后,萧玉书这才笑眯眯道:“别生气了嘛~” “哼哼。”时望轩还在硬撑方才的脸色,死活不肯笑一声出来。 他不笑,萧玉书反倒笑了,只不过笑的有点变了味儿:“他们可是都走了。” “我给你个台阶你最好赶紧下,要不然我现在就再进去给你看。” 闻言,青年拧着的眉毛动了动,原本刚毅严肃的神情突然就垮了。 时望轩眸中晃着几分难以置信:“方才你还不是这样的,怎么他们一走,你就变脸了呢?” “哼,这你就不懂了吧。”萧玉书撇嘴道,“这叫在旁人面前,给你点面子。” “但你要是得寸进尺,面子就要变成嘴巴子了。” 得知萧玉书内心真实想法并持续不可置信的时望轩:“......” 有那么一瞬间,这位男主忽然就懂了何为“提上裤子不认人”的道理。 第814章 干了点什么 “好啦好啦,我怎么可能真的会打你呢,”萧玉书一见时望轩幼兽受伤似的小表情,脸上的凶气登时就装不下去了,只得软下声音像哄一个拧邦邦的小孩儿一样道:“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你这么些年一直跟我在一起,难道还不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嘛,我肯定不会像胡先那样浪出各种花样来,你可不许再闹气了。” 萧玉书说完,随后又意识到什么,突然低声道:“还是说你又是装生气,想从我这里讨点好处?” “嗯?”对方骤然加重拉长的尾音让心里本就揣着别样心思的时望轩一下子就不好了。 为了不被揭发自己心里潜藏的那点小心思, 时望轩立马装作宽容大度无事发生一样,很是自觉的把自己的手乖乖塞到萧玉书的手里让对方拉住,并咳咳道:“我怎么会那样?” 萧玉书一瞧他这欲盖弥彰的模样就乐了,道:“你这几天可没少这样。” “别以为我不知道,师尊一闭关,整个玄天宗最开心的就是你了。” 时望轩摇摇头,义正言辞道:“我可没有。” ......假的, 他确实无比开心, 开心的在挽酝这个拦路虎闭关的当天居然在折云峰上放了一串鞭炮, 噼里啪啦的, 折云峰半山腰上其他不知情的弟子还误以为这是萧玉书跟时望轩两人在练功呢。 也就是挽酝闭关的时候,原装哥说什么也不愿意在外面等着非要跟着进去, 要不然让这位爱师如命的大哥知道了, 肯定长着那喷火的血盆大口跟时望轩打不完了。 “哼哼,”熟知时望轩秉性的萧玉书在心里吐槽完后最终还是不打算戳穿他的那点小心思,只拉着对方的手转头道:“也就是我大人有大量,不跟你计较。” “走吧,你不是一直耿耿于怀我跟薛肆曾经一起逛过街嘛,今天可是个好机会,我陪你逛一整天,晚上也不回去的那种,这下你满意了吧。” 萧玉书拉着时望轩的手,这两个容貌英俊的男子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并肩走着,亲昵的动作和出众的五官自然引得不少路人频频回头观望打量, 这些视线里有惊奇的,有不解的,有揣测的,还有另样的, 不过无所谓, 萧玉书不在乎的, 他早就不在乎别人会怎么看自己跟时望轩了。 世上之花本就多,很少有人能看到一朵花究竟是怎么从种子变成芽、再到长出花苞开出花来的, 他们最多只能瞥见路边有花开的鲜艳或者毫无亮色不起眼,有兴趣者会上去仔细嗅个三七分来, 没兴趣者自然会在心里甩下一句俗套的“不好看”, 但这又有何妨? 这已经足够了, 萧玉书相信这世上的那些路见不悦上去狠踩一脚的人还是极少的, 而那些旁人不知道的事情,就让他们不知道去吧, 自己跟时望轩过去那些不为人知的记忆,就当作一个只有两人间才知晓的秘密,暗自揣宝一样藏一辈子吧, 这才是永远不会变质的东西...... “想去哪儿看看啊?”萧玉书走在街上,漫无目的的左右观望着,实在是觉得无聊,他这才问道。 在逛街这一方面,男人跟女人相比还是前者逊色一点, 估计是出厂设置不一样吧, 反正看着面前四通八达的街道,萧玉书都不知道该往哪儿走,该去看看啥。 这应该算是两人第一次约会吧,但他还真不知道该去哪儿, 是去玩玩儿还是去吃点东西或者看看戏听听书什么的...... 哎呦,好伤脑筋, 这种比数学题还艰难的问题, 还是问问身边人的意见吧。 因此萧玉书转头询问起了时望轩的意见:“咱们是去尝尝东西,还是去听听戏什么的?想去哪儿你定吧。” 而这位思维缜密用心纯良的男主直截了当道:“客栈。” 萧玉书:“......” 这种重要的问题他其实就不该问身边这个满脑子都是唧唧歪歪的家伙, 去客栈? 就这个地方,这个说辞,对方的这个嘴脸, 时望轩的心思昭然若揭。 “你他妈的......”萧玉书舔了舔牙,威胁道:“你给我好好想,是去找地方玩,不是让你找地方玩我。” “好不容易出来玩一次,你要是满脑子都是这个,我就打你了。” 时望轩却故作无辜道:“我满脑子都是你,你居然还打我。” 都是我? 你也没说是静止画面还是动作场面啊, 小子, 在这儿还跟我玩儿上心眼了。 萧玉书被他气笑了,一把将人圈住脖子勾到脸边:“咱们可是能玩好几天呢,我可不想一直在客栈的床上躺着。” 时望轩一本正经的狡辩:“你不是腰疼吗?我这是体谅你,让你先缓一缓。” 萧玉书皮不笑肉笑道:“哦?我可太谢谢你了,你早知我腰疼,昨天晚上干嘛不歇了?” 真是个一针见血的好问题, 然而本书的男主丝毫不慌,甚至更是理直气壮道:“丹姝说你这几天火气大,我这是在帮你。” 萧玉书呵呵道:“那是纯被你气的,别瞎扯。” 为什么火气大? 那当然是因为发现时望轩嫌拧棒子打扰两人的甜蜜,居然趁着萧玉书不注意把这小猫堆成了小雪人, 若不是萧玉书夜里突然想起许久未见拧棒子的身影出去疑上心头出去寻找,还真他妈的不知道时望轩竟然对一只娇弱的小猫做出了此等惨无人道之事。 后来的结果,当然是时望轩被勒令滚回自己的小院度过了剩下的半宿。 而萧玉书在安抚好可怜巴巴的小猫之后,为了猫猫的生命安全着想,最后想了个折中的法子, 把小猫猫放到了玉兰峰上, 柳如兰这个女人虽然脾气火爆,但对小动物还是颇为友爱关照,肯定不会不管小猫的死活,正好她还没彻底从失去闺中好友的悲伤中彻底走出来,有这样一只不省心的小猫在身边,肯定能转移她的注意力。 简直就是一举两得, 萧玉书简直不要太聪明。 这边的男主还在试图为自己的行为狡辩:“医术有曰,气多成火,积火成郁,必须要及时去火才可。” 他举例道:“不然就会像天阙门那个老头儿一样,火气过大,被深深气病倒了。” 萧玉书嘿了一声,无奈叉腰道:“那能一样吗?” 没错, 沈长空病倒了, 至于原因, 开什么玩笑, 萧玉书简直想都不用想, 这段时间天阙门能有什么大事? 不就是寒允卿跑那儿做客去了嘛, 所以完全不用经过大脑思考,罪魁祸首肯定也是他。 寒允卿到天阙门的第二天,天阙门里就传出沈长空晕倒的消息, 而时至今日,沈长空已经一病不起了好几日了,躺在床上气短无力的就是起不来,整个人虚弱至极,连指着人鼻子骂人的劲儿都没有了, 不得不说,能把一个处事不惊的一宗掌门直接气的一病不起,寒允卿这个小登确实有点本事在身上。 而这也着实让萧玉书和得知这个消息的其他人非常好奇, 寒允卿究竟干了点什么惊天霹雳的事情,居然能把正值壮年身子硬朗的沈长空给气成那样, 没人不爱八卦的, 尤其是这么牛逼的八卦, 所以不光是萧玉书,玄天宗其他人不论大的还是小的,都满揣好奇兴致勃勃的四下打听, 但是沈长空闭门不见抱病在床,沈修竹又被沈长空勒令在门内静思,天阙门其他弟子长老一个个都跟被下了禁言令似的,对这个话题讳莫如深都不敢提, 而沈绾竹因为同令柔在无量峰上待着并没有回过天阙门,所以也不知情。 到头来, 寒允卿这个捣蛋鬼究竟干了点什么大事,所有人还是不知道, 更牛逼的是,寒允卿本人竟然也不知道自己干了点什么, 他回来的时候,萧玉书几人将寒允卿围了个水泄不通,几个人轮番盘问,从头到脚,细枝末节,一点一滴都没有放过, 可认真问了好几遍之后,众人从寒允卿茫然和不耐烦的语气下也是真的一点有用信息也没得到, 照寒允卿的描述, 他好像什么坏事都没干。 可若是真的什么都没干,能把一个原本身强体壮的男人给气成那般摇摇欲坠、仿佛天要塌了的模样吗? 那想必肯定是有点猫腻在里面的,只是藏得比较深而已。 但有些事情越是藏得深,那么就越是有人抓心挠肺的好奇,非常想知道。 萧玉书很想知道,特别特别想知道, 反正一天天的也是无聊,除了能聊天的手机,他最大的乐趣就是八卦一下了。 而为了满足萧玉书渴望的小八卦,时望轩还破天荒的去跟青云这个自己血脉上沾亲带故的叔叔去旁敲侧击了一番。 性情孤僻的侄子竟然上赶着主动跟自己搭话,青云这个叔叔说不惊讶是假的, 但一搞清楚时望轩打听的是什么后,青云的脸色瞬间就不好了。 虽然这位掌门直到最后都守口如瓶,但聪明的男主仍旧从中摸出了一点蛛丝马迹, 具体发什么什么事情他还是不甚清楚,不过肯定的是,沈长空绝对是被寒允卿气病的,而且似乎还气的不轻,让这位壮年门主遭受了类似晴天霹雳的打击, 不然也不会勒令沈修竹禁足在家,还把对方跟林家姑娘的婚事提前了数日,非要早早完婚才可放其出来。 沈长空对于自己这个年少有为、知书懂礼的好儿子以前可谓是无比放心和赞美,所以不论大小事都是由着沈修竹的想法来,沈修竹这个天阙门未来的门主想干什么沈长空基本上都不插手干涉的, 如此令自己骄傲的一个儿子,究竟是做出了什么事情才会把沈长空给吓得跟看什么物件儿似的关在家门里,让其大门不出二门不跨,在成亲之前不准跟任何人见面, 而这“任何人”里,沈长空还特别注明了一句“尤其是寒允卿”。 真是奇了怪了。 “哼,”反正想也是想不明白,萧玉书索性一甩头,自己做了决定:“不跟你扯了,还是听我的吧。” “现在是一大早,咱们先去逛一逛街边这些小玩意儿,随后中午在饭楼吃些,下午听听讲书的,随后晚上......” 时望轩的眼睛亮了起来,主动为萧玉书献计道:“晚上我们去泡温泉吧。” “呃......这个......”萧玉书忽的说不出后面的话了。 乍一听,泡温泉确实比去客栈定房间靠谱多了, 但是, 俗话说醉翁之意不在酒, 我怎么能确定你是去泡温泉而不是去泡我? 所以时望轩的提议暂且先被萧玉书搁置了,因为其中不确定性因素有点多。 上午的街道确实热闹,再加上最近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有闹过什么类似于尸鬼的乱子,而曾经经常横行霸道的令狐一族已经算是消失了,剩下仅存的那些人也销声匿迹了。 令狐权么...... 大概也在不为人知的地方独自消化失去双亲的痛吧。 原本正捧着诙谐话本子看的正开心的萧玉书想到这儿,脸上的笑意忽然就淡了几分。 “怎么了?里面的笑话不好笑?”身旁同样随意翻着书的时望轩敏锐注意到萧玉书神情的变化,探过头来问道。 “没什么,挺好笑的。”萧玉书合上书,将心里那点叹息压下去后,抬眼好奇道:“你在看什么?” 两人这一路逛下来,除了买点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外也是觉得无聊,所以便驻足在了一处书铺子里, 这件书铺子大概就是胡先常来的地方,所以这里的老板一看见萧玉书跟时望轩属于玄天宗的衣袍就倍感亲切,让两人进去随便挑。 萧玉书本来以为时望轩不会进这种无聊的地方, 但没想到时望轩却看出了萧玉书对这里的向往,拉着对方的手就坦然而入。 刚进去的时候,魍魉还在小球里哼哼道:“瞧瞧,瞧瞧,也不知道是谁,一开始还大放狂言,说自己绝对不会进这种地方。” 要不是顾及这一路走来的那点塑料友谊,时望轩差点就要把这个爱拆别人台的老东西丢出去了。 第815章 再见令狐 “你快闭嘴吧,大白天的,外面这么多人,也就是老板上了年纪耳朵不灵光,要不然你非得把人家吓年轻了。”萧玉书低声道完,便作势要去看时望轩手里那本封皮上写着“秘籍”的话本子。 结果他还没看着,时望轩就跟无事发生一样唰的一下就把书合起,并一本正经道:“这里的书没什么好看的,前边据说有人在说书,不如去听听。” 明明是正儿八经的说辞和风轻云淡的态度,可为什么萧玉书总能从时望轩身上觉出一丝丝做贼心虚的猫腻? 直觉告诉萧玉书时望轩方才看的那本书有点问题, 但是出于尊重,萧玉书还是没有追问。 多少得给恋爱中的男人留点小秘密, 不过凭他目前对时望轩秉性的了解,那本书大概率不是什么好书。 “这么多人?还没到饭点呢。”城中最大的酒楼里,萧玉书跟时望轩并没有去到二楼三楼的雅间,而是在一楼人多吵闹的大堂寻了一处不那么引人注意的角落坐下。 两人的桌前摆了些瓜子花生,当然是为了听台上说书先生讲故事而准备的。 要不是为了听点好玩的,萧玉书才不会在人多的地方硬挤呢,里面净有光膀子的大汉盘腿抠脚大声嚷嚷。 “咳咳......上回咱说到了之前在白家地盘横行霸道的毒祖......” 讲故事的是个胡须又长又花白的老者,往那儿一站,那一身书生文人范儿就出来了,看着跟大学满腹才华的教授似的, 只是大学教授超过八十岁的很少罢了。 “传言那个毒祖在魔界一手毒术出神入化,杀人不见血......” 修真界以前的故事萧玉书没有听过,也没在原书里看到过,所以这老书生讲的故事他听起来还觉得挺新鲜的,所以听得津津有味。 而时望轩这个山里出来的孩子以前自然也是信息闭塞, 虽然现在不闭塞了,但奈何对方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萧玉书, 所以时望轩没怎么听,只闷头勤勤恳恳的给萧玉书剥着花生坚果。 男主不愧是男主,剥个花生都能这么利索优雅, 所以萧玉书吃的嗨皮,听得也嗨皮。 但是有鬼不嗨皮, 萧玉书一直都觉得魍魉这个老家伙若是还活在人世上,肯定也是一个逆子一样的人物, 一身反骨, “这老头讲的什么玩意儿?驴唇不对马嘴的,前边不是说了那个毒祖阴险狡诈、诡计多端吗?怎么一下就被抓住制服了?”小白球里,魍魉骂骂咧咧不满的声音一句接着一句。 上面的老书生讲一句,这死玩意儿恨不得怼上十句。 萧玉书忍不住道:“你少打岔,想听就听,不想听就把耳朵堵上。” 也就是现在人多口杂,到处都是闲人议论的声音,乱哄哄的环境里没人会注意到魍魉的声音, 要不然萧玉书非得把这家伙的嘴缝上,让其老实点。 魍魉抗议道:“你听听,那老家伙讲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儿?一会儿夸毒祖厉害,一会儿又夸修士厉害,这夸来夸去,到底是谁更厉害?” 萧玉书嘁了一声,鄙视其道:“是不是傻?接着往下听啊,当然是谁最后打赢了谁最厉害。” 恰在这时,老书生的故事讲到了高潮,这个花白胡须的老人情绪十分激昂,连连大拍桌子道:“据说那毒祖十分阴险,又来无影去无踪,在城里肆意杀人取乐,却无人能将其降服。” “直到曾经萧家公子出手,这才将其斩杀于边疆之地!” 哟? 萧玉书来了兴致,一个激动就把嘴里的花生给咽了下去。 “他说的是师尊吗?”萧玉书新奇道,“萧家公子,那应该就是师尊吧?” 似乎是为了佐证他的想法,在老书生说完之后,周围立刻响起了一片喝彩夸赞之声。 有人大声称赞道:“果然还得是玄天宗三长老,除了他恐怕也没人有那个能耐和胆量了!” 还有人高呼拍手道:“除暴安良,还得是修士,尤其是得玄天宗的!” “之前令狐那些个王八蛋们整日横行霸道,那个什么家主居然还妄想祸害旁人自己成仙,呸!真是痴心妄想!要我说,三长老就该早早除了这个混蛋,把他们都杀了,省的再为祸人间.......” “是啊!我听说令狐一族还剩下了点人,没死绝呢......” “啪嗒!” 萧玉书正认真听着周围百姓对挽酝的评价,刚开始听得还算是满意,但后面的话就有点刺耳了。 就在他微微蹙眉的时候,忽的听旁边角落里发出瓷杯摔在地上的声音。 声音清脆但不大,刚响起来就被周围人士激情昂扬的声音给淹没,所以并没有多少人在意。 但萧玉书跟时望轩两人耳朵都尖,况且那声音离得两人似乎本就不远,所以被他们听了个正着。 转头循着声音源头望去,只见在十分不惹眼的角落里,坐着一个面戴白纱斗笠的男子。 这人身形有些偏瘦,一身修士的寻常衣袍,色彩也是单调的白,浑身上下的打扮都普普通通,无形中透着一股刻意避人耳目的意思。 对方不慎将手里的茶杯摔在了地上,正匆忙俯身去捡,却被酒楼里眼尖的小二看见。 小二热情,见状“哎呦”了一声,便殷切的上前替对方将地上的碎片茶渍收拾好,并迎笑道:“这位公子您且放心,这种事情都是我们这种伙计来做的,您金尊玉贵的可不用收拾,我再来给你拿一个新的杯子去。” 男子好似不愿承受小二的这般热情,连连低头摆手,小声道:“抱歉,不、不用了,我这就要走了,我的点心好了没有?” 小二立刻道:“我马上去催催,公子您别急。” “不用了不用了,不用催了,我改日再来吧。”对方似乎急着要走,不想再在这里坐下去,站起身来的时候因为动作慌张,还撞了一下桌子。 “哎呦公子您仔细些,”小二连忙道,“有什么急事儿吗?差不了这一会儿的,您都给了钱的......” “那、那先记在账上吧,我改日再来。” 那人说完,就急匆匆的走了,好像真的很着急,背都挺不直。 目睹完这一切的萧玉书若有所思,回过头同时望轩交换了个眼神,而后者轻微点了点头,不知是什么意思...... 令狐寻也不知道自己方才是怎么逃离那个嘈杂的酒楼的, 他只知道到现在,匆忙拐过两条街,走到人少的地方,他的后心还是凉的。 是被人戳脊梁骨的寒凉, 令人心底发冷。 即便是那些不堪的事情已经过去这么些天,即便是仅存的令狐族人销声匿迹了这么多时日,如今的大街小巷,仍旧处处充斥着人们对他们的骂声,仍旧容不下半点有关令狐一族的任何消息。 饶是令狐司死了,剩下的令狐修士再也掀不起风浪了,世人还是想让他们去死。 想想也是, 这都是孽,是令狐一族过去踩在别人头顶上风光的孽, 而人做了孽,都是要还的。 令狐寻知道天道好轮回的道理,更知道家门沦落为人人喊打的境地都是咎由自取,是活该,是罪有应得, 他不怨,也不敢怨, 只能在每次听到旁人这些嚷嚷着要赶尽杀绝的话时努力平息自己的心情,强装着淡定离开。 不,不是离开, 应该是自惭形秽的落荒而逃罢了。 于理,令狐寻知道令狐一族的罪名有多大、在旁人眼里有多么不容于世、臭名远扬,自然也能理解民间百姓的一片骂声。 可于情,他也是个人,也有点私心, 谁不想好好的、光明正大的在太阳底下活着? 令狐寻也想的,只是这辈子恐怕都无法再做到了,往后余生大概只能戴着这顶遮盖罪容的斗笠、穿着最不引人注目素衣遮遮掩掩的过下去了。 这种暗无天日躲着人一样的龃龉日子其实没人想过的,尤其是像令狐寻这样的、曾经也是个大家大族出生的公子,沦落到这般惨景,如此落差自然是忍受不了的, 再加上令狐司的死,还有世上对族中的种种骂声和嫌恶, 每一个人的指责痛骂,每一个人的拍手叫好,每一个人眼神里流露出的、对令狐一族丝毫不加掩饰的厌恶,都能击垮令狐寻的心防, 说实在的,他也不是没有想过跟其一起到阴曹地府赎罪, 可是他不能, 能把一个生念上灰心丧志的人吊在人世的,恐怕只有最后的那点亲缘血脉了。 令狐寻迈着匆忙的步伐,回到了远离繁华热闹城街的一处简陋木屋。 这个木屋实在是简陋,门窗的木头都有些生霉,院门口还生了些杂草,一直延伸到院子里,不过有的好似刚刚才被人拔了去,所以显得一片高一片低,瞧着有些脏乱。 而整个小屋乃至小院更是毫无亮色,属于路过之人再多一眼都懒得看的那种。 “吱呀——” 令狐寻轻手轻脚的推开了门,一进门他就如释重负般摘下了挡脸的斗笠,露出了面纱之下清俊却有些瘦削的男子面庞。 “权儿?” 屋里没有人,只有一张普通的床,一张有不少划痕的桌子,几个破旧的凳子,其余的再没其他。 桌上摆着一盘点心,只是丝毫没有被人动过的痕迹。 令狐寻见状,垂下眼皮,静默片刻后轻轻叹了一声,独自来到桌边扯开凳子坐下。 方才在酒楼里他整个人都是紧绷的,丝毫不敢松懈,生怕被旁人看出些端倪来,现在私下没人的时候,他才终于摸到喘息的机会,松懈下来了。 令狐寻两手手肘撑在桌上,掌心捂着脸,头深深的垂了下去,露出脆弱白皙的后颈,脊背也弯的很深,大概是这辈子都直不起来了。 这时门外忽的响起了一阵轻微的脚踩草叶的窸窣声,听着应当是有人回来了。 不过令狐寻并没有抬起头去看, 这个住处本就荒废了许久,是他好不容易找到的能勉强主人而又不会被外面的其他人注意到的地方, 所以能知道这里的人,除了令狐权和令狐问外也就没谁了。 “哒哒哒......” 听着身后逐渐靠近的脚步声,令狐寻再次深吸了一口气,心中划过几丝难以言喻的苦楚,他用力抹了好几把脸,再抬起头的时候苦涩哀戚的脸上已经换成了微笑。 “可算是回来了,你们这是去哪儿了?也不跟我说一声,外面现在可不太安定,你们听我的往后还是少......哎?” 因为怕令狐权跟令狐问经常出去被旁人发现身影招来不必要的麻烦,所以令狐寻才出言相劝, 可没想到当他一回头,竟同站在门口处的萧玉书跟时望轩对上了视线。 屋里不透风也不朝阳,尽全是阴沉沉的,黯淡无光, 令狐寻就站在这样一片潮湿阴暗中,同门口处站在阳光下的两个明媚青年两相对视,惊而无言。 “师叔。” 良久, 屋檐上腐朽的木梁吱呀呀的响了又响,萧玉书轻轻的一声才打断了这片沉沉的寂静。 “哎、哎......你、你别这么喊我......”被萧玉书这么一喊,惊愕之中的令狐寻这才堪堪回过神来,随后整个人低头抓手,手足无措的道:“我......我不是你师叔,而且我是......你这么喊我不对的......” “你们、你们是怎么找到这儿来的?”令狐寻原地局促着,不敢看萧玉书跟时望轩的眼睛,只得别开目光尴尬道。 看着对方眼底淡淡的乌青和屋里如此简陋同原本令狐本家的奢侈云泥之别的差距,萧玉书平静道:“我们在酒楼里看见你了。” 闻言,令狐寻第一时间悬起了心,紧张道:“我露馅了吗?很明显吗?有没有其他人看见了?你们后面还有别的人跟来吗?” 短短这些时日过去,对于萧玉书来说的一切大致都结束了, 而眼前这个曾经跟胡先一样嬉皮笑脸不务正业的烂漫公子如今已然成了一个但凡有点风吹草动就担惊受怕不得安心的憔悴人。 令狐寻问的越是担心紧张,越是焦切难安, 萧玉书越是心中说不出的五味杂陈。 他还记得, 曾经在许多次跟令狐一族的对峙里,令狐寻永远是那个“胳膊肘往外拐”帮着玄天宗的那些昔日故友的人, 是个好人, 只不过这个好人的力量微乎甚微,没有起到很大的作用, 可尽管如此, 这样的好人如今已经没法在世人面前抛头露面的安稳度日了。 第816章 局促 “没有,“ 压下心中的感慨后,萧玉书才道,“我们方才在酒楼见你行迹匆忙,刚开始只是有些怀疑,这才跟着来了,不是有意打扰。” “我们来时避开了旁人,没有人注意到,你放心吧。” 这话一出,令狐寻忐忑的心这才稍稍安了点,可也仅仅是安了一点。 看着面前两个风华绝代、未来无限的俊美青年,令狐寻这个按理说应该是两人名义上的长辈站在他们面前,竟是坐也不敢坐、话也不敢多说。 在萧玉书跟时望轩的面前,令狐寻总有种强烈的无处遁形的罪恶感, 眼前这两个人是修士眼中对付令狐一族的功臣,是百姓心中拯救他们脱离水火的英雄,是无数人赞美的年少英才, 而他令狐寻因为自己的姓、自己的血脉出生还有家族以前的罪孽,注定要成个一辈子不敢出现在世人面前的过街老鼠, 这种不堪的感觉明明在几天的消化中渐渐变得让令狐寻不是那么难以接受了, 可前提是, 他这样不堪的污泥,不能再被耀眼干净的光照到, 会刺眼,会自卑,会无地自容。 令狐寻知道或许以挽酝的为人,他座下的弟子,萧玉书跟时望轩这两人定不会同其他人那般愤世嫉俗、紧咬不放,更不会落井下石、千里迢迢赶来奚落。 饶是如此,他还是过不了心里的那道坎儿。 一个背负骂名的罪人在面对除暴安良的英雄时总会局促不安,甚至连话都说不利索。 “你、你们......” 紧张之余,令狐寻想让两人要不进来坐坐,可随即他又忽然意识到自己所处的简陋小屋只有三把破凳子,桌子上的有缺口的茶杯根本待不了客,因此只好原地站着、尴尬着说不出任何像样的话来。 令狐寻的局促,萧玉书全看在眼里, 既然对方紧张的说不出来话,那正好,他的话多,脸皮又厚。 因此,萧玉书微笑着,拉着时望轩的手对令狐寻诚恳问道:“师叔,我们能进来坐坐吗?” 萧玉书说话时,眼神无比澄澈,语气也坦然从容,明朗的样子让最近听惯了世人对自己唾骂的令狐寻有些不适应, 他低声道:“可以,可以,进来坐坐吧。” 萧玉书跟时望轩也没有含糊,随便扯了凳子就坐下了,只不过这凳子腿儿似乎有些长短不一,所以坐的不稳,偶尔会有些摇晃。 令狐寻尴尬道:“这凳子有点不好,是我们自己做的,跟外面的有点差......” 萧玉书看出来了,并不是觉得对方的凳子做的不好,而是这凳子真像极了很早很早之前他第一次用折云峰上的竹子给时望轩做的桌椅。 那时他也是手艺生疏只有大致理论没有实践过的人,算是个新手, 而同为新手的令狐寻自然也是如此,自己动手丰衣足食,这没有什么好尴尬挠头的。 萧玉书没当一回事儿一般,坐在这个摇晃的凳子玩似的前后摇了摇,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后,他笑道:“比我做的好多了,我第一次做凳子的时候,手艺差太多了,每次都坐不了几回就塌了。” “嗯,桌子也不结实。”时望轩不轻不重的接话道。 令狐寻没料到两人会这般说,只好顺着话浅笑道:“你们还自己做桌椅?我以为挽酝都会给你们准备好。” 时望轩风轻云淡道:“你想多了,他都没有管我。” 萧玉书缓笑着解释道:“我还以为你知道呢,以前时望轩刚来的时候......他在折云峰上的日子不好,什么东西都是自己来做,而到后来也是才搬到峰顶,住了一处小小的院子。” “院子里除了一张床外,其他什么都没有,就算有也是早早被损坏用不了的。” 令狐寻听完,这才抬眼诧异道:“我以前并不知道挽酝何时收了个二弟子,等知道的时候,他已经那般厉害了。” “挽酝他......”这位长辈琢磨着,思考了一小会儿,似乎也想明白了点什么,自顾自的点头低喃道:“那倒也是......情理之中啊。” “只是稚子总是无辜,不该被迁怒的。”令狐寻低叹道。 挽酝过去确实对时望轩是千百万个不待见,当然了,现在也没待见多少, 不过无所谓, 时望轩也从来没怎么在意过这个摆设师尊的眼光,因此他只道:“都过去了。” 这个曾经遭受过无数苦楚的青年,带着一路走来的满身伤疤,坐在旁人面前,腰板直挺,神情淡然的将过去的一切黑暗用简单至极的一句“都过去了”来揭过。 是啊, 都过去了, 再痛,再苦,再有什么委屈, 都过去了, 也不在乎了。 所以萧玉书的对时望轩的愧疚也不再是盲目的铺天盖地,而是尽数转变为渐生渐长的爱, 如果想弥补一个人,不要总是愧疚,把那些感事伤怀的负面情绪变为朝气蓬发、延绵不断的爱才是正解。 萧玉书也笑道:“对啊,过去无论有什么,都已经过去了,我们如今在折云峰上的日子过的很好。” 令狐寻点点头,道:“那就好,那就好,挽酝其实也就是性子冷,心里又不服气的多,脾气差点,但人还是......” “还是......” 你总结的还挺到位, 怎么到夸的时候就夸不出来了呢? 萧玉书无奈笑笑,可能老父亲年轻的时候确实威风,所以叫人敬而远之。 “前两日,府主和那些老师们到玄天宗上造访去了。”萧玉书又道。 闻言,令狐寻先是一怔,随后便是疑惑:“他们又出来了?奇怪,不是说不能随便出来吗?” 萧玉书随口道:“谁知道呢,府主他们不是一直这样,想出来就出来了,堂堂府主还能被死的规矩束缚了不成?” 似乎是想起薛臻白几人的不着调,也想起了几人年少时的那些鸡飞狗跳,令狐寻也不自觉的露了笑,道:“也是,薛臻白这个家伙,过的可比前几任的府主滋润多了,一点也不守规矩,无拘无束的。” 总算是将凝固的气氛缓和了些,萧玉书说的话便更多了,他道:“再往后,等薛肆当上了府主,只怕是要比薛臻白更不守规矩了。” 令狐寻对薛臻白身边那个七个不服八个不忿的青年有点印象,不过他摇摇头,道:“等那小子当府主,那恐怕就要很久很久了,薛臻白还在呢。” “是啊,人都在,”萧玉书感慨了一句,随后接着道:“那天我们在折云峰上,长老们,弟子们,老师们,坐在两个桌子上和和气气吃了顿饭,有说有笑的,很热闹。” 令狐寻听着,眸光微动,似乎是借着萧玉书的话回想到了什么,他忽然问道:“谁请的客?” 萧玉书伸手勾住时望轩的脖子,笑道:“我跟时望轩啊,也就我们两个做的饭能让人吃了。” “嗯,我想到了,”令狐寻露了笑,道,“权儿以前也曾在我面前提过一嘴,说你们两个在学府里会弄许多新鲜吃食,真厉害。” 萧玉书微微惊讶道:“哎?令狐权居然会跟你说这些?我还以为那大爷只管蹭吃不管给钱呢。” 令狐寻低笑了几声,道:“怎么会?从学府回来后,他私下里经常有事无事提上你们一嘴,左不过就是那些在学府里打打闹闹的事情。” 萧玉书道:“我还以为他膈应我们、恨不得赶紧出了学府然后此生再也不见,毕竟他以前整天嚷嚷着我抢了他的‘折云峰首徒之位’,非要跟我一较高下。” 令狐寻摇摇头,道:“学府出来之后的日子里,有一回晚上,我问权儿还想不想再跟你一较高下。” 萧玉书对这个话题还是比较感兴趣的,好奇道:“他怎么说的?” 令狐寻随即用一种含笑的目光看着萧玉书跟时望轩,然后道:“他说他不跟断袖一般见识。” 这话乍一听好像没毛病,但细细揣究就听出来问题了。 萧玉书稀奇道:“啊?他是怎么知道的?他不是一直不知道吗?明明时望轩都没有看出来......” 话音刚落,来自时望轩的幽幽眼神就精准落到了萧玉书身上。 而令狐寻也将当时两人的对话重复了一遍,娓娓道:“权儿说,他之前在同你一桌的时候,曾见过几回你偷偷用笔尖画时望轩的小人画,画的很丑。” “而后来,等你换了个身份又回去学府的时候,你画小人画就不那么偷偷摸摸了,明目张胆的,权儿想认不出来都难。” “啊?”萧玉书不由得惊道,“原来我这么早就露馅了,那他为什么不揭发我?我们那时候的关系烂到了极点,照那种情形,他要是揭穿我的话我肯定会颜面扫地,被人笑话。” 令狐寻却含笑道:“对啊,所以权儿没有说,他只觉得你脑子有点问题。” 反应过来的萧玉书在惊愕片刻后也突然笑了出来,明白道:“原来是这样啊,他人还怪好呢。” “哼哼......真好。”一直默不作声的时望轩这时从鼻间迸出了几个明显心情不好的音调。 这敢情好, 原来一个个的早都认了出来,只有时望轩一个人被蒙在鼓里。 萧玉书属实没想到在这个时候还能往无辜的时望轩身上插一刀,赶紧好言好语道:“这......你看寒允卿不也是没发现嘛......” 得, 把时望轩跟寒允卿放在一起, 又插了一刀, 还没等萧玉书自己慌忙找补,时望轩就又给自己扎了一刀:“你那时候上课画我的小人画,到现在我都没看见过。” 萧玉书道:“那其他人不也是没看见嘛。” 时望轩道:“令狐权看见了,我都没看见,到现在都没看见,还是碰巧知道。” 萧玉书无言以对:“哎呀这个我其实都不太记得了......’ 看着眼前两个青年言行举止间透露出的情意,在方才的交谈中已经放下对两人大半慌张的令狐寻起了思考的心思。 想的也无非就是这样两个经历新奇的人,到底是怎样敞开心扉在一起的。 可这种夹带好奇的思考却被后面萧玉书对时望轩脱口而出的一句:“哥什么时候不把你放心上了?哥这不是一直都把你放心尖尖上嘛......”给中断。 从萧玉书口中, 令狐寻再次听到了好长时间没有从自己嘴里喊出的那一声“哥”。 尽管这段时间他已经努力在克制自己不去乱想, 努力忘却过去, 努力告诉自己对方死的好,死了一了百了,死了之后什么事情都不会再发生了。 可短短几天的自我洗脑,怎么能盖的过曾经几十年的感情, 令狐司这个人,他是个坏蛋没错, 但令狐寻就是想他, 在这个简陋小屋的每一个漏风的晚上,令狐寻都在想,若是令狐司没有变成那个样子,他们之间会不会也能嬉皮笑脸的说些话, 就像时峥跟时遇之一样, 令狐寻有时候也在奇怪,这世上的手足兄弟那么多, 为什么偏偏一个亲娘肚皮下出来的形同陌路,而同父异母本该争抢利益的却亲密无间, 他不知道自己跟令狐司究竟同时家那两个家伙差在哪儿了, 只知道令狐司确实孤僻不爱理人,没有时峥那么开朗阳光。 “师叔,师叔?” 萧玉书的几声呼喊将令狐寻飘远的思绪拉了回来, “怎么了?” 令狐寻快速掩起难过调整好情绪后抬起了头,只是再抬眼时,眸底的那丝黯淡是怎么也遮不住的。 而后,他就听见萧玉书问道:“你在想谁?” 还能想谁? 想这世上一个万人眼中都该死可在自己眼中不能死的死人, 令狐寻不敢说,只得勉强笑道:“权儿跟人出去了,我再想他们什么时候回来。” 但或许是他的情绪伪装的太差了,纰漏太多, 萧玉书只是停顿了片刻后,又直白道:“你是在想你哥吗?” 第817章 幸运儿 令狐寻怎么想不到萧玉书居然能问的这般直白,惊弓之下,他竟是没有点头也反应不过来以摇头做掩饰。 “师叔,我没猜错吧?”没等他回话,萧玉书紧接着便又道。 对方的双眸深沉黑亮,一看就知道并不是在猜测,而是一种笃定。 在这种情况下,令狐寻深知自己无论再说些什么避开的话,心里那点早已被人看透的想法恐怕也无处遁形。 因此,他低下头去,认错般点了点头。 令狐寻低着眉,眸中敛着黯色,唇也抿着松不开,他这个样子,这个神情,仿佛思念一个跟自己血脉相连的哥哥是犯了什么天大的错。 在世人的眼里,令狐寻想念一个心狠手辣杀人无数的祸害确实是一个天理不容的罪过, 所幸, 令狐寻的想念只流露在了萧玉书面前,并未透出这个简陋破旧的小木屋。 “师叔,我心里一直有一个问题想问问你。” 令狐寻顿了顿,随后妥协般低声叹道:“你想问什么?” 对于令狐司这个人,萧玉书最初的印象仅限于原书中在主角面前仅仅出场的几章, 而那几章对令狐司的描述也同现在世人的讲述大差不差, 令狐司这个人,弑父杀母,又强娶逼迫,甚至连亲儿子都下得去毒手,为了一己私欲,两大族氏的命说杀便杀了, 这样的人,真当是个畜生、恶人。 可后来, 在令狐司死前的那段经历又让萧玉书对这人的印象又多了些, 并不是有所好转,只是他对此人的看法除了阴险歹毒之外,又多了几丝微不足道的唏嘘。 这点唏嘘没有多少,其实真正算起来应该是叹息, 萧玉书叹, 叹一个好好的人,竟然真的会活成这般狠无人性的样子。 他想知道,这样的角色究竟是桑禹这个作者笔下命中注定的罪,还是世界本来就是个无常吃人的多舛轨道,总要把一部分人扭曲成没法在阳光底下活着的样子。 所以萧玉书沉吟片刻后,道:“令狐司,为什么要这般执着得道成仙,做那万人之上呢?” 难道真的是因为过去被一个人压的久了,积年累月的不服气? 难道真的是因为父母曾经严词厉色的攀比,让他只知道往上爬? 难道真的是因为追求世间永生不死,想要寿数无尽、把别人踩在脚底下? 萧玉书不敢全部否认,但也觉得不能全都认, 因为若真是如此,以令狐司的头脑和心性,他为什么不一开始就早早的把令狐寻这个只会给自己捣乱的弟弟解决掉,以防后患? 令狐司可是连亲爹亲娘都下得去杀手的狠人,居然会留着一个什么忙也帮不上还时不时胳膊肘往外拐的弟弟, 这其中缘由,萧玉书想知道很久了。 而此刻,令狐寻也被这个问题给困住,整个人陷入了无端的沉默。 萧玉书也不急,对方不答,自己就安安静静的坐着,等这位当事人弟弟给出个回答。 两人安静之中, 时望轩有点无聊,桌上的手指尖无所事事的轻轻点着,藏在桌下的手却缓缓捉住了萧玉书放在膝上的手。 这位男主已经跟原书中那个红颜知己遍地走、知音好友满大街的社交男主相差甚远了, 原书中后期成长起来的时望轩在修真界上广交好友,兄弟无数,朗朗健谈,知道多个朋友多条路, 但现在的时望轩不一样,他所有浅薄的人际关系都是建立在萧玉书这个人的基础之上,只要是萧玉书愿意说话的人,他也就勉强端个好脸色,杵在旁边安安静静的听着,只是不怎么插嘴, 若是萧玉书讨厌的...... 不清楚,萧玉书此人心胸实在宽宏,这世上还没多少能让他恨得牙痒痒的家伙。 所以此刻的时望轩就同以前一样,在萧玉书跟旁人谈论甚欢时默默陪在身边,静静等着他同对方聊完。 聊的什么,时望轩是不在意的, 他最多在意在意萧玉书跟旁人待在一起时的心情是否喜笑颜开的特别,然后在意一下对方杯里的茶有没有凉透或者见底, 再然后...... 这位牛逼哄哄的男主会想其他幼年时期的小朋友一样,百无聊赖的等着萧玉书这个家长跟别人搭话完。 可听这种聊天实在是没意思,因此时望轩会在无关紧要的人看不到的地方偷偷把玩萧玉书的手指头玩。 萧玉书的手指纤长白皙,骨节分明,因为如今更偏向使用火灵根,所以他的手比寻常人都热些,攥在手里暖乎乎的,热热的, 羊脂玉一般的手,修剪整齐的指甲下方是粉里透红的指腹,骨节处的纹络很浅,腕处也是纤细的很,时望轩只消食指拇指轻轻一圈,就能轻而易举的圈住,然后拿捏在掌心中慢条斯理的摩挲。 指腹下的皮肤很细腻光滑,摸着极为舒服, 舒服的让时望轩想起这几日的晚上,就是这样一双暖热的手, 有时圈着自己的后颈、攀着自己的后背双肩, 有时紧紧攥着床褥枕头轻轻抖动, 有时撑在桌上墙上苦苦支撑、还时不时颤抖到抓不住...... 这样想着,时望轩原本清亮的眼神逐渐发沉发暗,心里的思想也朝着不可告人的方向歪转。 而作为某些臆想中主人公的萧玉书对身旁青年逐渐飘远的心思一概不知,他只在全神贯注的等着令狐寻的回答。 大概令狐寻也不甚清楚令狐司的想法,因为两人毕竟从离开学府开始到令狐司迎娶白玫之后,就跟忽然之间生了嫌隙一般,再也不复以往的亲好,渐渐走向陌生,所以他沉思的时间很长,约莫是在认真努力的回忆着过去自己同令狐司相处的种种细节, 可最后,他实在是想不出什么了,只能低叹道:“过去了这么多年,我已经快想不起来了,若非要说些什么,大概就是爹娘当年的要求太过严厉,把我哥硬生生逼成那样罢了。” 这个回答在萧玉书意料之中,也确实有道理,但他总觉得差点什么,有什么真实的原因没有被发掘出来。 因为萧玉书曾经也是同令狐司有着大致相同遭遇的人,也曾差点被亲爹的冷漠和严厉逼疯过,自然也能理解令狐司当时的心情, 可正因如此,他总觉得能让令狐司走到如此疯魔的一步,肯定还有别的什么在背后推了一把, 这至关重要的一把究竟在哪儿、是什么契机能让令狐司奋起反抗,不惜成为如此歹毒之人也要爬到最高处? 这一点,萧玉书非常非常想知道, 他不是什么很爱八卦、很爱在背后非议别人的长舌家伙, 只是, 萧玉书已经从令狐司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另一个结局, 是那个没有任何人在意关怀、没有‘时望轩’三次相助的无助的自己最后悲惨的结局。 即便是修真界跟现代的生活方式截然不同, 但本质上都是大差不差的, 令狐司能在修真界被逼成杀人如麻冷心冷肺的狠人, 萧玉书就能在现代被逼成偏激孤僻谁也不理的疯子, 都一样的, 只是萧玉书很幸运, 而这个幸运儿十分想知道这个压死令狐司的最后一根稻草是什么。 “师叔,除了这些,难道就没有别的了吗?”思虑到此,萧玉书又问道。 令狐寻苦笑笑,道:“难道这点还不够吗?玉书,你因为有挽酝的庇护,在折云峰上过着安然无忧的日子,这么多年一直不下山入世,自然也不会知晓我家的规矩。” “在爹娘乃至族中其他长辈的眼里,废物的命是不算命的。”他苦道,“不论是旁支子弟,还是嫡系公子小姐,谁有本事,有能力,有天赋,谁就会被着重培养教导。” “反之,就像我这样的......”令狐寻笑的甚是凄苦无奈,“我即便是从娘肚子里出来,是爹的种,是整个族氏名正言顺的三公子,却因为资质平庸,不够聪慧,照样被随便丢在一个院子里不管不问。没有价值的孩子不会有任何修行资源,他们会把精力都用在更值得培养的人身上,所以没有人会管我,更不会有人费心教导我,所以在过去那么多年里,我一直都是我哥教大的。” “我会的每一招,每一式,认得每一个字,都是我哥教的。”说到这儿,令狐寻忽的哽咽了几声,声音逐渐压抑,“没有我哥,哪来我的今日?” “你说我是不是想他,”他深呼吸道,“我确实很想他,哪怕他犯了那么多罪过,害了那么多人,我依旧很想他,因为那是我哥,是比爹娘还要陪伴我更多的亲哥,我怎么能不想他呢?” 似乎是因为终于把积压在心中已久的心里话说了出来,令狐寻闪着泪光的眸中大肆浮现哀伤和思念,他定定的看着萧玉书,唇动了又动。 欲言又止的动作最后止于一句“你没有哥哥,不会懂我们这种兄弟之情的。” 可谁料萧玉书听完,最后竟真的语气平缓低沉的道了句:“我也懂的......” 而后面的话他不能说,只能在心底自己默默道: 我也有个弟弟,跟你一样笨笨的,不如我年少时学业有成,沉稳自持,同样被爹妈放在家里,随便丢给一个辅导老师教着, 那两个亲情单薄的长辈一年到头回来不了几回, 所以这个年幼需要照顾的弟弟,自小都是我带的,绝大部分的事情也是我教会的, 我怎么不懂呢? 我也是个哥哥, 而哥哥对弟弟的感情,萧玉书又怎么会不明白呢? 所以,在令狐寻这段敞开心扉的悲伤话中,他好像渐渐寻摸出了有关令狐司性情大变的真相。 兴许是觉得萧玉书此人真的可信,令狐寻好不容易找到了这么一个能吐露真心的倾诉者,他后面的话不用萧玉书问,就又倾诉出来了: “在学府里的那段时日,是我这一辈子里过的最快活的时候了。”他伸手用力抹了把酸涩的眼睛,强装无所谓道,“在里面我不用看爹娘的脸色,也不用听族中叔伯对我的嫌弃,更不用每天都头悬梁一样的努力修炼,生怕被别人落下一大截再也追不回来。” “我在里面玩的很开心,特别特别开心,还认识了一堆人。” 应该是想起了曾经那些年少意气的故人,令狐寻原本含泪悲戚的眼眸终于浮现了星点笑意,他抽抽鼻子道:“那里面的人很好,资质也很优越,懂得东西会的本事更是不少,但他们跟我族中的那些人截然不同,他们不会因为我资质差而瞧不上我,也不会因为我家世大而巴结我,更不会因为旁人家世不好而疏远对方。” “在他们眼里,人好像没有高低贵贱,也没有资质优劣,人好像就是人,普普通通的人,一点区别都没有,”令狐寻回忆着,想起那段快乐的时光,他的眼睛都是亮的,“我在里面过的很好,若不是因为想陪着我哥,往后余生一直到死,我也想留在里面再也不出去了。” 萧玉书听着他的讲述,自己也回忆起了之前在学府里嬉闹说笑的欢快日子, 毋庸置疑的, 学府里的那段时光又何尝不是他这一辈子最快活自在的时候呢? 因此萧玉书会心一笑,道:“学府跟外面就是两个世界,那里面人人平等,确实没有任何争抢之愁,我也很怀念那段时光。” 他怀念的是,自己曾经跟时望轩在同一个屋檐下朝夕相处,一起起床上学,一起放学回家,一起吃饭上课, 那段轻松的日子,两人做什么都是一起的,并且身边还有那么多放下高低贵贱之分的朋友。 学府里的日子就是如此,阳光明媚,欢快无比, 所以萧玉书觉得,在其中的令狐司,应该或多或少的也会受其影响,沉郁的心情变得开明一点才对。 可后来又为什么变成了那样呢? “后来,你们出来之后呢?”带着心中的疑问,萧玉书接着又开口问道。 第818章 小任务 原本回忆到学府的那段时光,令狐寻眼中是浮笑的,只是又被萧玉书如此一问,他就又笑不出来了。 “从学府出来之后......还能有什么?”他抓了把头发,整个人又开始沉郁了起来。 学府终究还是学府,是远在人世喧嚣之外、与世隔绝的一座孤岛, 而家族还是家族,是绝对不会容忍任何废物的残酷之地。 所以因为沉浸于学府轻松气氛而荒废修行的令狐寻回到家后不出意外的在切磋之中被同族旁系子弟打败,受尽嘲笑和讥讽。 那天晚上, 作为家主的爹和作为生身母亲的娘谁也没有管令狐寻,让其带着满身被堂兄弟打出来的伤和鞭刑痕迹在祠堂跪了一夜,忏悔自己的无用和废物, 他的亲爹发话,从此后没有令狐寻这个废物儿子,若是令狐寻再这般无用下去,就要把他扫到旁支去。 他的亲娘更是口出恶言,让令狐寻这个丢人现眼的孽障直接跪死在祠堂里。 令狐寻早早就看透了族中长辈的冷血无情,也曾自以为再也不会被对方的残忍所伤, 可没想到身上流淌着的血脉和那点对亲情微不足道的妄想还是让他狼狈无助的跪倒在祠堂前,带着背上皮开肉绽鲜血淋漓的伤口,面对着令狐一族历代长辈的冰冷牌位,独自呜咽落泪。 那样无助的一晚,令狐寻不知道自己是怎样熬过去的,他身上疼得厉害,但又实在不敢擅自离开,只能跪在地上熬着,熬到最后昏了过去, 直到第二天醒来,他昏昏的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躺在软乎乎的床上,背上也被人上好了药,包扎的严严实实。 要不是身上的疼痛仍在,令狐寻都要以为是自己哭累了跪狠了,以至于昏了过去,做起梦来了。 可事实并不是这样, 他坐着发了会儿呆后,昨日在同族小辈较量中争了首魁的令狐司端着热腾腾的药汤推开门走了进来...... 似乎就是从那一天起,令狐司对修行的执着就达到了一个如疯似魔的地步,处处要争个第一,处处要夺个无人能及, 家主和夫人以为自己对令狐寻的惩罚威慑到了令狐司,为此心中很是庆幸和满意,甚至更加觉得令狐司才是族中未来最杰出的继承者,能堪大任。 然而谁曾想? 这对眼里只有名望实力的夫妻在不久的将来就被他们心中能堪大任的好儿子双双斩杀于剑下,死不瞑目, 自此,一场属于令狐司这个偏执疯子的专属杀戮在族中开始...... 后来的令狐司真的如他们的愿做了家主,可后来的令狐一族却并没有如愿的发扬光大、长存于经年。 萧玉书还是没有从令狐寻口中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不过他也不打算再多问了,因为伤心事不能一提再提,现在令狐寻的处境已经够悲戚的了,所以还是将过往的那一切埋于岁月之沙最好。 “怎么没看见令狐权?还有那个令狐问呢?”萧玉书岔开话题道。 说起这,令狐寻也才刚刚想起来,压下难受疑惑道:“权儿和令狐问也平日也在这个院子里,只不过是在后面的小屋。他们白日是不怎么出门的,可没想到今日却出去了,我也不知道他们去哪儿了。” 萧玉书也思索道:“这祖宗能跑去哪儿呢?” “今日是不是令狐司的头七?”一旁的时望轩忽然出声道。 令狐寻闻言,立刻一拍桌子道:“对!应该是的。” 可他随后又站起来着急道:“这孩子总是性子不听话,我都告诉过他了得等晚上外面没人的时候再去,他真是......哎!” 令狐寻说着拿起身旁的斗笠盖在头上就要出去把人喊回来,生怕再令狐权在外面被人认出来然后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我们也一起去,”萧玉书顺势站起身来道。 可这遭到了令狐寻的拒绝:“不行,你们不会想去那种地方的。” 而萧玉书却耸耸肩道:“不是想不想见你哥,而是我们同令狐权和令狐问好歹同门一场,总要见一见做个道别才好。” 令狐寻的身形在门口处顿了顿,最终还是妥协了。 后面出来的萧玉书同时望轩跟着令狐寻的脚步一路避开城中人多热闹的地方,低调的来到了一处没有半点人迹的荒郊野岭, 据说令狐司跟白玫的衣冠冢就在这儿, 是令狐寻跟令狐权两人亲手挖的。 身为下属,令狐问本想帮忙,可却遭到了令狐权强烈的拒绝。 照令狐寻的话来说,令狐权一直不怎么待见令狐问, 但照萧玉书的想法,应当是令狐权对这个家门父母被自己亲爹尽数杀害后、还要冠以仇人的姓氏守在仇人的儿子身边做近身护卫的青年心中怀有一辈子都没法消除的沉重内疚, 所以他又怎么会像以前一样随意的使唤令狐问,更别提让对方给仇人挖坟了。 “路有点远,还有些不好走。”安静了一路的令狐寻在翻越第三座山后出声解释道。 萧玉书无所谓道:“这个地方挺好的,离着城里远,没人打扰,还傍山傍水,倒是一处好地方。” “嗯。”在前方领路的令狐寻眉头微微蹙着,似乎是有些着急,眉眼之中尽是对大白日就出门的令狐权跟令狐问的担忧。 “师叔,别太担心,令狐权虽然脾气不好,但也不笨,知道如今做事要谨慎。”萧玉书宽慰道。 事实证明, 萧玉书的嘴有的时候是真好使, 令狐寻匆匆赶到衣冠冢附近的时候,大老远就看见了坟前站着的两个白衣青年。 同令狐寻一样的,褪去了令狐一族鲜亮嚣张的红袍之后的令狐权如今也是一身素衣,打扮低调。 只是那从始至终都傲慢几分的神情跟这身素净衣衫十分违和, 以前一直都是金尊玉贵的令狐权何时在人前穿的这般素素普通过? 给萧玉书看的都有点不习惯了,一时之间都没想好怎么打招呼。 “权儿!”令狐寻这个小叔叔先开口了,皱眉无奈道:“我不是同你说过,等晚上的时候我们再一同来的吗?” 原本站在坟前低头沉默的令狐权被这突然的一声惊到,但一听是熟悉的声音,他便没有立即回头,而是朝着身边人皱眉低低道了一声,随后才缓缓转过头来。 可当然视线触及到令狐寻身后站着的两个人时,令狐权的眼神骤然一变,条件反射般的立刻把手摁在了腰间的剑柄上,下一秒就要拔出来似的。 “别拔剑!他们不是别人!”令狐寻见状连忙道。 在短暂反应过后,令狐权这才认出眼前眉梢夹带笑意的清冷青年就是萧玉书,而他身后的那个家伙......单凭那张时时刻刻都寡着的棺材脸就更不用猜了。 “小叔叔。”这位傲慢公子松开了剑柄,先是唤了一声,随后又突然朝后道:“谁让你们来的?” 前边柔的让萧玉书起了鸡皮疙瘩,后面的不屑倒是让他有了种久违的熟悉。 萧玉书上前几步道:“我,我不请自来的成不成?” 令狐权双手抱臂,冷道:“去去去,离这儿远点,你也不嫌晦气。” 时望轩呵呵道:“你以为我们想来?” 令狐权毫不客气的回怼道:“不想来就别来啊!谁求你们来的?你们两个是不是脑子有毛病!” “权儿住口!”令狐权逐渐放肆的话被令狐寻呵斥,令狐寻不悦道:“你的朋友来看看你,跟你说说话,你怎的能是这般脸色。” 令狐权反冷哼道:“我不需要他们千里迢迢、翻山越岭的来看我的笑话。” “你......”令狐寻也没法管制的了令狐权的脾气,只能气的深呼吸。 萧玉书反而乐观的很,道:“那倒不至于,你的笑话,我很早很早就在秘境里和学府里看够了。” 旁边时望轩还凉飕飕的补了一句:“都看腻了。” “你们!”令狐权起火了, 以前在学府里,萧玉书跟时望轩两人就是这么一唱一和的跟他对着抬杠,每一次令狐权说不过这两个口齿伶俐的人都会被起的原地一蹦三尺高。 虽说现在今时不同往日,但无论发生什么,也不妨碍令狐权被这两个家伙气的直跺脚。 “你们他娘的是不是非要跟我过不......” 令狐权本想指着这两个家伙骂街,却反被身后的令狐问抓住胳膊,硬生生打断。 只见沉默依旧的令狐问抬眼直视着萧玉书的眼睛,低声问道:“你们二人此番前来,真当只是叙个旧?” 萧玉书咧唇一笑,道:“当然。”......不是啦。 白玫临终前,可是托付给了老父亲一个小任务呢。 (隐藏剧情: 被罚跪祠堂的那一夜,令狐寻身上疼的厉害,有的伤口还流着血,那是被亲爹用鞭子抽出来的,一点都没有留情。他本来修为就不怎样,资质也平庸,刚在比试上受了堂兄不客气的剑伤,又怎能受得住来自修为高深的父亲的抽打,所以令狐寻勉强撑到后半夜就跪不住了,喉间的血腥越来越重,脸色由苍白成了煞白,整个人摇摇欲坠,马上就要倒下了。 他以前一直觉得修为不够强、资质不够优秀、在严苛要强的爹娘面前抬不起头来天天看见亲爹阴沉的脸色才是最可怕的,而直到此刻,真真正正感受到身上热量在逐渐流失的令狐寻才明白,什么都不可怕,无人问津孤独等死的感觉才最可怕。 令狐寻当时真的以为自己熬不过今晚了,而在昏迷倒下的前一秒,许是人在死前的走马灯在眼前亮起,他朦朦胧胧间居然在这冷冰冰祠堂中看见了令狐司的身影。 “哥......” 令狐寻用最后的力气,声音近乎微不可察的、颤抖哽咽的开口道。 这世上,唯有记忆里这个平日不拘言笑、克己复礼的哥哥最让他安心依赖了, 不管是不是产生的幻觉,令狐寻就是下意识的喊了,满腔委屈无助,还有被抛弃之中被人不管不问的害怕, 这一声出,用尽了他所有的力气,令狐寻还是没抗住,意识逐渐模糊...... 眼前伤痕累累的清俊青年最终因为伤势过重倒在了自己脚边,沾着血的手还无意识的紧紧攥住了自己的裤脚。 令狐司还穿着白日比试时的那一身墨黑劲装,墨发用一根黑色带子高高束在脑后,并无任何过多装饰的衣着显得他整个人格外利索,没有一丝笑意的清俊面庞还沾着几点跟旁人交手时的血迹,配上那冷峻的神情,一股浓重的肃杀之气已然冒出了尖。 而就是这样看起来不能轻易招惹的阴骘青年,一开始便在祠堂暗处站了许久,静悄悄的,看着跪在列祖列宗牌位前的可怜青年从偷偷抹眼泪的无声哽咽到渐渐支撑不住倒地昏迷, 那双白日在比武台上把同族兄弟性命当作不起眼杂草的无情眼眸,竟在对方受伤幼鹿呜咽似的一声“哥”给掀起了几分波澜柔光, 这点柔光转瞬即逝, 令狐司俯身,将人轻轻背在身上,走出了祠堂。 爹娘下的死命令,一无是处不受重视的令狐寻不敢反抗,可被家族寄予厚望、天资不凡的令狐司敢,所以路上即便是有护卫看见令狐司背上的令狐寻,也没有谁敢多言几句,纷纷低下头背过身装作看不见。 令狐司没有把这些不值一提的下人放在眼里,他脚下的步子走的沉稳又缓慢,同以往每日行迹匆忙的训练完全不同。 他背上还有个可怜巴巴的笨蛋,脆弱的再也受不了一点颠簸。 “哥......” 背上的小笨蛋在梦中也依旧啜泣着:“爹说让我滚远点,不要影响你修炼。” “他们要我跪着,娘要我跪死在里面......” 背上人的脑袋偏着,歪搭在令狐司颈边,所以这些低喃含糊带着哭腔的委屈话他都听了个清楚。 包括这夜间的风声, 偌大的令狐一族家训严苛,就连夜间也是无比寂静,谁也大气不敢出一声。 在这种压抑的地方,也只有清风能刮起肆意的声音, 而风声之中, 有道属于青年的阴骘声音一字一顿着,逐渐下沉缓慢,乃至发冷入寒: “从今往后,没人能再让你跪着。” “哥哥说到做到......”) 第819章 保重 本来这件事萧玉书是不知道的,直到挽酝自己隐隐感觉到修为瓶颈的松动、不得不去闭关尝试突破时,没法自己处理的挽酝这才将此事告知于萧玉书,并交托给萧玉书去解决。 这件事情萧玉书在初听时无可避免的有些许惊讶,不过随即他就明白了, 交情这种东西,不论是像他这样优柔寡断的人,还是像挽酝这样冷若冰霜平日里看起来拒人于千里之外的人,都会有的。 或许挽酝并没有怎么在意过令狐权这个人,但白玫这位没有从那场爆炸中走出来的姑娘,他还是在年轻时有些良好的记忆, 既然印象良好,那么故人的请求也不是不能帮。 关于白玫临终的请求, 挽酝跟萧玉书曾在私底下仔细商议过, 以令狐在修真界上如今宛若过街老鼠一样人人喊打的名声,令狐权的往后究竟该怎么办。 躲躲藏藏虽然是最简单容易的办法,可人不能像老鼠一样一直躲在阴影下, 先不说这对一个人的心性会不会造成另样扭曲, 单就是这一个“躲”,就有很大的风险。 谁能保证令狐权真的能顺利的躲一辈子而不会被旁人发现踪迹呢? 若是有朝一日真被旁人发现了, 百姓也就罢,左不过就是骂上两句,也不敢怎么动手, 可若是修士,那必然是剑拔弩张,拔剑相向。 关键是令狐权也不是个好脾气的主,而这段时间也对方也恰好处于情绪不稳中,谁知道这么一个性情骄傲乖戾的人日后会被逼得做出什么事来, 令狐司已经死了,令狐权不能再造杀孽了。 可明着相护,又会引发修真界其他人士的不满,会给玄天宗惹来不少麻烦和针对, 因此这件事情就有稍许的麻烦, 照挽酝这个老父亲的想法,他讨厌麻烦,所以脑海里最干脆利落以绝后患的法子就是暗中把令狐权丢到玄天宗的一个峰头,叫一个嘴严的长老收了去,住在人少的峰顶,既安全也清静,还不用担心其他。 挽酝是不会收的,毕竟他对萧御疏的承诺还在,况且已经破了一次二次,再也不能破三次四次了。 不过不用担心会没有长老愿意,柳如兰毕竟还是白玫的好友,就算再膈应令狐权的血脉也不会做到见死不救。 可萧玉书觉得,这个方法不说百分百也有百分之九十九行不通。 他跟令狐权这个人接触的日子不少,多少也知道些对方的性子。 一个整日在学府逛天逛地的人怎么可能会受的了被拘束于一个小山头的日子, 而且, 令狐权有自尊, 而他的自尊不容许别人因为任何事来怜悯他。 若是有人想要以保护为由来对令狐权表达好心,恐怕会适得其反, 所以萧玉书并没有赞同挽酝的提议,但事情也不能不解决, 因此在同挽酝商议过后,萧玉书便借着下山游玩的机会打算再看看令狐权,顺便好好解决一下这件事。 “你们到底要在这儿站多久?都挡着我的光了!” 思绪被令狐权的声音生生扯回,萧玉书再次抬眼看去的时候,令狐权的神情已经隐隐有了暴躁的迹象。 他拧着眉,把手里厚厚的一沓纸钱一股脑全丢进了面前烧着的小火堆里,结果一个没丢好,那么厚的纸钱直接把火给压灭了。 令狐寻见状直接沉默:“......” 令狐问见此不敢多话:“......” 旁观的时望轩发出一声轻笑:“呵......” 令狐权拧的眉更紧了:“艹!” 在四人心情各异的沉默中,萧玉书抬手一个响指,轻而易举的将那堆不堪重负的残火再次点燃。 看着面前重新烧起并更加旺盛的火堆, 令狐权先是愣了下,随后怔然的神情再次变得不耐烦:“你少显摆你那小破火。” “你也可以显摆啊,”萧玉书完全不在意令狐权气冲冲的语气,笑道:“要不你显摆显摆一下你的小破冰,把这火冻住啊。” “你......” 这令狐权还真冻不了,气的他本想当场破口大骂,却不曾想这个说话轻佻没个正形的人忽然大步走到自己身边,仿若无事一般从怀里掏出了一个花圈放到了前方的无名坟头上。 只见萧玉书俯身轻轻将做工精致的花圈放好,然后才直起身来道:“也不知道夫人喜欢什么样的花,我就每种花都插了个遍,这红红黄黄的,你说夫人会嫌弃吗?” 被对方突然的举动整的错愕的令狐权回过神来,然后撇嘴道:“肯定会,我娘不喜欢这么花里胡哨的。” 萧玉书仿佛做错了事般,惊诧道:“真的吗?那夫人喜欢什么样的花?” 令狐权哼道:“我娘喜欢的花漂亮多了。” 说罢,他指了指坟头上插着的几支小小的、纯白的花。 萧玉书一见那花便心上了然,恍然大悟道:“怪不得你非要白日出来,这花娇贵,只在白日开,夜里就会闭上。” 闻言,令狐寻也是才明白令狐权不听话的缘由,顿时连叹两声,道:“你啊......” 令狐权别过头,垂着眼眸没说话。 反倒是萧玉书这时忽然道:“师叔,我同令狐权许久不见了,以往在学府里好歹有些交情,我想跟他说些话。” 令狐寻不傻,自然也知道萧玉书的意思,面上微笑道:“那你们好好聊,我正好去别的山头看看有什么果子好摘回去吃。” 临走时,他似乎有点不放心,还特意嘱咐了一句:“权儿,朋友一场,今日之后下一次再见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不要朝在这种时候还记得来看看你的人乱发脾气。” 令狐权没应,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反正令狐寻转身离开了。 对方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远处后,萧玉书这才收回目光,他转头看了眼拧着劲儿看起来很不想跟人说话的令狐权,看了眼另一边神情肃然时刻警惕着的令狐问,最后又将目光投向了面前两座相较不近的无名坟头。 “为什么离得这么远?”安静片刻后,萧玉书才轻声道。 令狐权抿着唇,本来不想跟这个家伙说话,但一想到或许这真是自己同对方的最后一面了,所以勉强开了口道:“娘不会想跟爹挨着。” 这个理由合情合理,可对于一个亲手给两人立墓的孩子来说,还是有些辛酸。 两个衣冠冢都没有名字,若是有人出现在这里只草草看一眼,肯定不会想到眼前这两个简陋的坟头竟有一个是臭名昭着的人的衣冠冢。 也挺好,没有名字也就不会怕有谁恨不过,认出了衣冠冢的主人然后打砸毁掉。 “从今往后,你打算怎么办?”萧玉书继而又开口道。 这个问题令狐权不是没有想过,只是没有什么可想的,他如今白日都出不了门,而晚上也没有出去的必要,唯一能透气的也只有此处埋着双亲生前衣物的荒郊野岭。 “不知道。”令狐权如实道。 萧玉书紧接着又转头,朝令狐问那边顺势问了一嘴:“那你呢?” 对此,令狐问也是以摇头作答。 不知道, 这两个人乃至刚刚离开没多久的令狐寻都不知道。 不知道以后要做什么,不知道接下来的日子该怎么过,不知道是虚度后日还是坚持些别的。 可事到如今他们也没什么好坚持的了, 令狐寻想让令狐司放弃杀戮的坚持没有成功, 令狐权想得到爹娘认可让一家人和睦的坚持也失败了, 令狐问想让仇人血债血偿的愿望倒是实现了,只不过代价是自己这一辈子也要活在阴沟里。 萧玉书静默片刻,最后选择直截了当道:“夫人临死前托师尊护着你。” “你说什么?”令狐权对他的话有一瞬的震惊,他不可置信道:“你说我娘说了什么?” 萧玉书转过身,正视着面前桀骜青年惊讶的眼睛,认真道:“她对师尊说,她就这么一个儿子。” 白玫这一辈子,哪怕是没有嫁给喜爱的人,哪怕是被讨厌的人囚禁强娶,哪怕是后半生从来没有走出过那个地方,她心里也清楚,自己确实只有令狐权一个儿子。 天底下没有哪个母亲会对自己的孩子没有一点感情, 白玫大概也是有的,只不过她心知出生在这样的家里的令狐权未来也不会成为什么好人,所以才不闻不问,故作不在意,企图磨灭掉这点亲情。 可事实证明, 她最后还是没有做到。 令狐权怎么也没有想到白玫居然还有在意自己的时候,带着眼中的那点不敢相信,他再次朝着萧玉书急切的求证了一遍:“我娘、我娘真的是这么说的?” 萧玉书道:“师尊从来不会拿这种事骗人。” 得到答案的令狐权眼神一变,嘴唇抖动着,似乎是想说些什么话,可又说不出来,欲言又止之中,他的神情由不可思议转变成了喜上眉梢,随后又从这种突然而来的喜悦坠入无尽的难过, 悲与喜在这个傲慢青年的脸上交织着,撕扯着,最后在眼中化为了两败俱伤的残片。 眼神浸在哀伤中的令狐权低声喃喃道:“为什么不早点说呢?为什么不早点让我知道呢?” “她明明很讨厌我......” 萧玉书如实回答道:“不知道,大概夫人以前确实讨厌你多些。” 紧随其后的,便是他语气缓缓的一句:“但是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夫人既然能为你求了师尊,这也说明,夫人并不是不在乎你。” “你爹对夫人的伤害太多了,多到让她不得不把你丢到一边,仇恨能改变一个人的说话语气和态度,但杀不死血脉亲情。” 在令狐权为此心中备受震荡的时候,身后一直默不作声的令狐问也突然开口道:“少主,夫人嘴上虽然不留情,但心里也确实在意你的。” 令狐问是自小就被白玫放在令狐权身边的,论了解白玫,令狐权不如令狐问,所以令狐问说的话,令狐权是绝对不会怀疑的。 在经历爹娘死去、家门被颠覆之后,时隔几日,令狐权还未平复的心情再一次被搅乱,头脑有些被冲击的钝痛, 他闭了闭眼,最后哑声道:“我不会麻烦谁,更不用谁来可怜我。” 萧玉书道:“师尊之前的意思,是让你隐姓埋名,去到玄天宗做个挂名的嫡传弟子。” “呵呵,”令狐权轻笑了声,道:“像你们一样,十好几年大门不出二门不跨,没见过多少世面是么?” 萧玉书也笑了,道:“我们好心帮你,你倒是笑话起我们来了。” 令狐权别过脸去,道:“我说了,不用你们谁来可怜我。” “我爹走到如今,是他该有的下场,我娘是无辜被牵连的,而我也是罪有应得,”这个曾经的一族少主仰着头,语气平缓道,“我现在这样可好多了,以前杀了那么多人,如今居然还活得好好的,没谁能寻仇寻到我。” “祸害遗留千年,我往后的日子可比你们长多了。” 素衣青年说着,唇角扬起了笑,那模样既漫不经心又风轻云淡,就好像真的轻松极了。 可惜往日笑口常开的一直是萧玉书,这个在笑的没心没肺上颇有经验的人一眼就看穿了令狐权笑容下的苦涩, 萧玉书摇摇头道:“也就是说说,我们可没打算让你这个大少爷跑到玄天宗作威作福,七峰中缺心眼儿的有一个寒允卿就够我们受的了。” 令狐权顿时瞪眼道:“你说谁缺心眼儿?” “咳咳,”萧玉书随后又道:“你想过去学府吗?学府里面还是跟外面有些区别的,而且学府里的人大多数也跟你没有那么多......” “你省省吧,你说什么我都不会听的,”没想到令狐权却直截了当道,“萧玉书,你怎么出了学府还这么爱多管闲事呢?” “我可不是学府里那些挨了欺负只会忍气吞声的废物们,用不着谁上赶着来帮忙,”令狐权甩了下头发道:“你的好心眼儿太多了,我劝你还是收一收,免得以后在这上面摔一跤。” “往后的日子,不用你们教我怎么做,戴顶斗笠,周游四方,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令狐权最后道。 萧玉书还是有点不放心,问道:“你真不怕被别人发现了会挨揍吗?” 令狐权不以为然,朝那边用脚碾石头子玩的时望轩努努嘴道:“这世上还有谁能比他揍我揍的还狠的吗?” “那倒没有了。”萧玉书轻笑道。 “行了,你们走吧,我们也要回去了。”在从萧玉书口中听说到白玫对自己的真实感情后,令狐权的心情好了不少,心里的郁气也扫了大半。 他难得冲萧玉书跟时望轩露了善色:“替我谢谢三长老,只是自保之事,我心中有数,只是我要了半辈子强,后半辈子自然也容不得旁人施舍庇护。” 令狐权说完,端正了神色,挺直了腰背伸手抱拳,朝萧玉书低头行了一礼。 “从前之事,多有亏欠,无以为还,若是老天肯赏脸,再给我一个赎罪的机会,我就算是赴汤蹈火,也要偿了你的情。” 初见时剑上沾满鲜血的冷血少年对萧玉书轻蔑说废物的命不算命, 如今再见时衣着素净的青年抱拳行礼对萧玉书诚挚大方认错。 看吧, 人也不是不能改, 虽然晚了点, 但萧玉书还是觉得欣慰。 “好,那我们就走了,江湖路长,你们保重。”他也同样抱拳道。 令狐权微笑着回道:“保重。” 这两个原书里曾经都跟男主针锋相对的小反派在这一刻彻底化敌为友,坦然拱手, 一个同男主并肩而立, 另一个褪去所有血气,归于善性, 其实有的时候,作者本人也奈何不了笔下角色的结局, 那些被几段文字赋予样貌身世性格的书中人会自己走向属于自己的路。 第820章 嘚瑟什么 同令狐权道别时的那个场面让人记忆犹新, 所以直到晚上,两人逛够了,泡在热乎乎的温泉里的萧玉书还在回想过去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 时过境迁,好多人和事在前后发生了不小的变化,由此引得萧玉书内心无限感慨。 “哎.......”萧玉书在周身暖热之中长舒了一口气,仰头道:“这日子过的真快啊。” 好像就只是一个眨眼, 萧玉书就从初来乍到时的唯唯诺诺胆战心惊成了现在的坦然自若气定神闲了。 清风朗月的青年赤着上身,坐泡在乳白色的汤泉里,皎白英俊的五官在周围蒸腾的热气里若隐若现, 屋里的烛光昏黄,暖着这一室的惬意, 时望轩的目光从身旁人光洁的额头上的一滴水珠开始,追随着其从侧脸划过,在下巴上稍作停留后缓慢的打了个弯儿,随后又像是着急赶路似的,快速从修长的脖颈滑下,掠过那个时不时上下耸动的喉结,掉到了精致立体的锁骨里。 萧玉书的锁骨偏深,两个勾出的浅窝中早积了不少水,再也容不下任何一滴,所以这个水珠又被挤了出来,顺着精瘦薄肌的纹络往下...... 对方纤细的腰身隐没在温泉里,看不清了,时望轩遗憾的收回了视线,也随之轻叹了一声。 而对此一无所知的萧玉书还以为时望轩叹的跟自己是一码事,因此偏过头去道:“你也觉得时间过的快了?” “嗯。”心思根本没在一条线上的时望轩匆忙遮掩起假装嗯了一声,待反应过来身边人的意思后,他这才发表自己的看法:“也不算快,十年百年对修士而言,也不过弹指一瞬。” “说的也是,”萧玉书撩了点水洒着玩,可是却有点心不在焉,双眸瞧着某处出神发起了呆。 直到耳边突然被一口热气吹痒、腰上抚上了两只热乎乎的手后,他才身体瞬间一个轻抖,下意识绷起身体回过神来转头道:“哎呀!哎呀!干什么?” 萧玉书刚转过头,迎面对上一张放大的俊脸,随后便是那双黑亮黑亮的深邃眼瞳。 两人之间的距离刹那间就差鼻尖对鼻尖了, 时望轩眼尾含笑,垂眸盯着面前人殷红的唇,低声为自己的行为做出了合理的解释:“给你搓搓背啊。” 要是照以前,萧玉书肯定不会拒绝送上门来的搓背服务, 可事情坏就坏在眼前人可不是一般人, “今非昔比”这个词萧玉书已经插在时望轩脑袋顶上了, 俗话说开了荤的男人不能小觑, 鬼知道时望轩这背搓着搓着会不会搓到别出去。 所以萧玉书果断把自己腰上攀着的、此刻正不断有某些小动作的爪子摘了下去,并义正言辞道:“不用劳烦,我岂会是那种使唤别人的人?” 然而这话一出,时望轩先忍不住笑了,似懂非懂般重复道:“不会使唤别人?那我过去那些年伺候的祖宗是谁?” 眉目锋利的青年此刻双眸的棱角跟泡软了似的,柔的不像话,也腻的不像话, 本来萧玉书还理直气壮的,结果一下被时望轩含笑盈盈的眼神给看心虚了,轻咳几声道:“那怎么能叫使唤?你不是心甘情愿的嘛。” “是。”时望轩也不拆他的台,笑着靠了过去,硬邦邦的胸膛贴上了眼前人光洁的背。 他顺势再伸出手去,并前倾道:“我现在也是自愿的。” 斗嘴这种事情, 自从时望轩长大之后,萧玉书很难在从对方身上取得压倒性的胜利了, 他现在只有被压倒的份儿。 很快, 原本安谧的隔间温泉内,逐渐响起了异样的水花声。 可萧玉书又能说什么? 他都不敢张嘴发出声,外面还有人呢! “你......哈啊哈......这里太热了......” “哥,还是你更热些......” 第二天桑禹再在街上偶遇萧玉书的时候,被对方的两个黑眼圈给吓了一跳,这个二货师叔在糖葫芦摊子边蹿起来道:“哎呀哎呀!萧玉书你昨天晚上干什么好事去了?怎么那么大的黑眼圈?” 眼底泛着淡淡乌青的萧玉书颇为疲惫的揉了揉眼睛,然后随口道:“哪儿有你那么夸张?我就是睡的晚些。” 桑禹直白道:“你这哪儿是睡晚了?我看是压根没睡吧?” 寒允卿奇怪道:“你都元婴了,一晚上没睡能给你困成这样?” 一旁的胡先哼哼的笑接道:“三师兄,昨天晚上跟时望轩干嘛去啦?” 啊哈哈哈哈哈, 你他奶奶的快闭嘴吧! 完全不想提起昨夜的萧玉书直接一个不太利索的转身,自顾自的走了,还是头一次把时望轩撇在了后头没有理会。 丹姝道:“时望轩,你是不是惹到三师弟了?” 时望轩没回答,只是微微点头表示肯定,随后带着唇角上扬的那点弧度抬步追了上去。 “切,不说就不说呗,装什么神秘兮兮的。”寒允卿撇嘴道。 “不就是有个伴儿,嘚瑟什么?”这位大爷紧接着又不服气道。 “大师兄,”旁边的黄莺奇怪道,“时望轩好像也没有嘚瑟。” 寒允卿不满道:“怎么没有嘚瑟?他就是嘚瑟了,你看他什么时候嘴脸美成那样?” 令柔笑嘻嘻道:“出来玩,自然是要美一美的,掌门说了,这次让我们想玩几天就玩几天,玩够了再回去。” “是啊,大师兄你难道不高兴吗?你平日里不也总是嚷嚷着想出去玩嘛。”胡先也道。 寒允卿顶着那张肉眼可见的不高兴的脸,漫不经心道:“高兴啊,我可是高兴坏了。” 看着青年拧着的眉和脸上明显不朗的神色,几人在背后悄悄用眼神交流起了心得。 黄莺:大师兄是不是在说反话? 胡先:难道还不明显吗?他那脸黑的快赶上鞋底子了。 桑禹:他又咋了?昨天晚上也没睡好? 丹姝:瞧着不像没睡好,像上火。 胡先:哪门子的火? 丹姝:把你的心思往正路上掰一掰先。 “你们一天天说令柔笨,怎么这个时候脑子也不聪明了?”在众人皆是一头雾水中,唯有沈绾竹独自清醒,仿佛洞悉一切了似的,她眉毛一挑,两眼一眯,嘴巴一歪,伸手就是开始在几人的小圈子里蛐蛐起来。 “我哥没来,你们大师兄肯定是不高兴了。”沈绾竹笃定道。 “为什么?”桑禹这个不灵光的还在问, 沈绾竹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这个草包长老道:“没有我哥陪着,你们大师兄怎么会玩开心了?你难道看不出来我哥在寒允卿身边是什么地位吗?” “啥地位啊?”这下轮到黄莺不明白了。 沈绾竹啧了一声,道:“这难道还要我说?你们自行领会吧。” 在众人的默契沉默思考中,这位抛出悬念的大小姐摆摆手道:“行了,不跟你们废话了,今天的小聚结束,我们接着玩去了。” 沈绾竹说完,就拉着令柔走了, 其他留在原地的人带着脑子里这个有点考验形容词储量的问题也各自跟着各自的伴儿散去了。 “胡桑,以你丰富的经验,你觉得应该是什么地位?”桑禹这个身量稍矮了点的长老走在路上,左边一个人高马大的沐辰,右边一个风流倜傥的胡先, 关于桑禹的问题,即便是经验丰富的胡先也陷入了小疑惑中, 不是他经验不够多,而是沈修竹这个人的形象太多了, 他在寒允卿身边待着,又当爹又当娘的照顾哄人,还要充当引路师父教导常识,末了还有做饭缝衣服, 嘶——, 沈修竹这么一个温文尔雅的公子,胡先也不能用贤妻良母来形容吧? 眼见胡先居然也陷入了沉默,桑禹忍不住称奇道:“天呐,还有你形容不上来的关系,那他们俩的关系也真是让人捉摸不透。” 胡先鄙夷的扫了他一眼,道:“你琢磨的透啥?” 桑禹嘿了一声,道:“你别小瞧我!我可是早早就看出来时望轩那点小心思的好不好。” 胡先切道:“这谁能看不出来?也就萧玉书本人瞧不出来。” “呦呦呦哟你可真厉害!那白毛大狐狸呢?怎么这个时候也不知道找你玩了?” “滚蛋!” “看吧,狐狸精都不靠谱......” ...... “哥......” “去去去!” “哥......” “边儿去,别拽我!男男授受不亲。” “哥,我知道错了,哥你......” “喊什么喊什么?谁是你哥?你哥是谁?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可别乱攀亲戚!” 因为腰疼屁股痛还有些困的萧玉书气冲冲的走在大街上,身后跟着个着急忙慌想拉手都拉不住的青年, 一肚子气的萧玉书抿唇道:“别拉我!别动!” 心知这下玩脱了的时望轩面对生气的萧玉书那叫一个大气不敢出, 再运筹帷幄的男主到了另一半生气的场面也只剩下了低声下气啥都不干只会想去拉拉手乞求对方别生气的份儿。 “哥,我错了我错了!我下次真的不敢了,你别走那么快。”在追着走了几条街后,眼看萧玉书越走越快、越走越气,时望轩唯恐这位祖宗一气之下直接甩掉自己不管了,所以两个箭步上前将人的手一把拉住。 结果刚一拉住,他就遭到了萧玉书强烈的甩手反抗。 “松手松手松手!”萧玉书气呼呼的狂甩胳膊, 都说生气的女人不好惹, 时望轩觉得生气的男人更可怕,他竟真的差点就握不住萧玉书的手了。 “错了错了错了!我真知道错了!你别生气,消消气消消气,天干物燥,小心上火。”时望轩虽然拉住了手,可身旁人仍旧只丢给了自己一个后脑,他左绕右绕,萧玉书就右躲左躲, 两人就这么在原地较劲的兜了半天圈子, 时望轩一直处在视野盲区,瞧不见萧玉书的脸,自然也看不出对方的脸色是否有些好转, “哥,我真知道错了,你宰相肚里能撑船,就饶我这一回吧。” 倍感无能为力的男主只能在拐角处,可怜巴巴的拉着萧玉书的胳膊摇晃来摇晃去,嘴里不断说着赔错道歉的话。 本来萧玉书挺生气的,昨天说了好多遍,第二天还得起早按照下山前的约定跟其他人履行每日的小聚, 结果身后这个精虫上脑的家伙硬是一点也听不进去, 所以这下好了, 萧玉书又被人给调侃了。 给他气的,若不是此处人多,自己也恰好身体不大舒服,他真想踹时望轩两脚。 如此之气,却在萧玉书不经意间瞥到另一处站着的人时给消减了许多, 只见同在这个拐角的另一处, 有着一男一女,男子拉着女子的袖口轻轻的、小心翼翼的晃悠着,低眉落眸的,嘴里说着跟时望轩大差不差的认错话:“我错啦我错啦......” 而那女子身量小小的,一张小巧精致的脸上,嘴撅的比萧玉书还高还紧,摆明一副生气了不好哄的样子。 “别拉我!别拉我!男女授受不亲懂不懂!”那女子甩胳膊道。 有那么一瞬间, 萧玉书看看自己胳膊上的手,再看看对面女子袖子上的手, 忽然有种照镜子的抓马感, 他一下子就清醒了过来,自己这是干嘛呢,怎么生气起来跟小姑娘似的。 果然这种事情没有对比就没有亮点, 一个小小的拐角竟同时集齐了两个惹到伴侣的卧龙与凤雏, 这么一想,萧玉书差点没笑出来,心里的气也顿时消了大半。 不过也并不是全消了,只是觉得也不是什么天大的事儿,没必要做这么不饶人的一套。 他萧玉书可是宽宏大量的人,怎么会跟身后这个家伙一般见识。 所以萧玉书在时望轩的求饶声中,故作大度的仰头道:“你错了?难道光嘴上赔错吗?” 时望轩机灵,一听这语气就知道机会来了,连忙绕到萧玉书面前殷切道:“当然不是,哥想吃什么?今日......不对,这几日的我全请了。” “哦?”萧玉书轻睨了他一眼,思索片刻后才正色道:“我才不信,除非现在我能吃到红豆饼。” 时望轩立马道:“这好办,咱们这就走,酒楼里的点心比外面的好吃多了。” 被拉着上路的萧玉书装生气装上瘾了,哼道:“别以为区区点心就能让我原谅你。” 时望轩馁了:“那怎么样才能原谅我?” 萧玉书故意逗他道:“难着呢,除非有人帮你。” 他是觉得,以时望轩的性子大概率是做不出求人帮忙的事情, 但他寻思到,还真有人上赶着帮时望轩求情来, 刚进酒楼, 萧玉书就跟出来的青云以及染白打了个照面。 第821章 抬杠 “二、二师叔,没想到您老人家平日里还有这个爱好啊......” 嘈杂的酒楼里, 一堆畅聊喝酒的大汉之中, 萧玉书坐在角落里,面前的桌子摆满了各种各样的零嘴吃食,还有一堆磕出来的、已经堆成小山一样的瓜子皮。 而这个小山还在不断往上增长, 造成这一切的染白还在锲而不舍的嗑着瓜子,这个往日里瞧着彬彬有礼、仙风道骨的丹修师叔居然在外面这么多人的面曲起一条腿踩在凳子上,丝毫不顾及形象的便嗑便吐嘴里的瓜子皮,吊儿郎当的毫无长辈该有的模样。 萧玉书愣愣的看着这位明朗如风一样的师叔磕瓜子磕累了,然后随手抄起一旁晾凉了的茶碗一饮而尽,末了还有点茶水从嘴角漏了出来,递到了白袍上,留下了点淡淡的黄渍。 别说是萧玉书跟时望轩了,旁边坐着的青云先看不下去了,拧起眉头道:“你这吃相什么时候能改改?两个师侄都看着呢。” 跟形象泯灭的染白相比,这位平时在静心峰上碰上寒允卿就会被引爆的掌门出门在外的时候倒也有几分个人素养,最起码他坐姿很端正,喝茶嘴也不漏。 染白闻言,抬起头放下腿,然后好不讲究的用手背擦了擦嘴,随后轻咳几声,又装作无事般道:“我怎么了?” 呃...... 你没怎么, 就好像有那么一瞬间让我觉得您老人家被东北老哥魂穿了。 萧玉书忍笑心道。 青云见他这模样,深吸了一口气,欲言又止再三后应当是放弃了,索性把头偏向一边的时望轩,不再理会染白的德行。 “昨天玩的怎么样?”这位掌门在面对时望轩这个侄子的时候,总是和蔼可亲的,如同族亲长辈一般。 变脸如此之快,快的染白忍不住轻嗤了一声,随后又无比自然的伸手拿起了桌上的红豆饼。 不要误会, 时望轩给萧玉书买的那份还正在做,所以桌上现在这份是染白买的。 巧的是, 这位长老居然也爱吃红豆饼这样的小点心, 男人之间的亲切很好建立,一个相同的爱好就可以。 所以萧玉书也并没有因为染白跟自身形象大相径庭的吃相而心生嫌弃,反倒觉得对方也是个性情中人。 “很好。”这边的时望轩简单回答了青云的问候。 青云眼尾噙着笑,问完了时望轩后又转过头来问萧玉书:“你呢,昨天玩的开心吗?” 开心, 如果我不是被玩的那一个那就更开心了, 萧玉书端起职业假笑,在朝青云人畜无害点头微笑的同时瞅准机会往时望轩身上瞪了一眼, 后者倒是在这种时候露了笑,笑而不语。 “那看来是真的开心了。”染白突然来了一嘴,“开心到一晚上睡不着觉。” “我瞧你眼下乌青,唇角有裂,颇有精元多泄之相啊。” 打死萧玉书都没想到, 染白这个人看起来正儿八经的,没想到在人这么多的场合居然能够面不改色旁若无人的说出这等话, 在短暂的惊愕之后,萧玉书一张白净的小脸唰啦一下全红了,红的支支吾吾连个正常的人话都说不出来,恨不得赶紧拽着时望轩从这里夺门而出。 天呐, 天呐! 自己真是缺心眼儿,居然跟一个医术高超的丹修挨的那么近! 这下好了, 怕是昨天晚上来了几次都叫对方看的八九不离十了。 “咳咳咳,吃还管不上你的嘴。”青云斜了染白一眼,道:“哪有你这么说话的?年轻人愿意怎么是年轻人的事。” 染白又轻嗤了一声,似乎很不赞同青云的说辞,他道:“你以前可不是这么说的,你以前说年轻人不应为情所困,应当一心向道。” “......快闭嘴吧!以前你话哪有这么多。”青云皱眉道,“下盘花生还没上你就撑了。” “你才撑了......呸!” 两个瓜子皮被染白轻而易举的吐到了青云硬朗的脸上,萧玉书亲眼见证了一个男人额头上爆出两个青筋的全过程。 “他们两个以前也是这么相处的吗?” 趁着两个长辈吵嘴的时候,萧玉书歪过身子悄悄跟时望轩问道。 然而时望轩只是摇了摇头,道:“不甚清楚。” 也是, 这两个长辈出现在萧玉书跟时望轩面前的时候都很少,一个日日在民间四处行医,另一个整日整日往边疆跑,也不知道这样两个事务繁多的人到底是怎么忙里偷闲出来喝喝茶磕磕瓜子的, 况且他们的吵嘴模式,有来有回、熟悉非常的,一看就知道关系应该很近、彼此了解。 萧玉书仔细在脑海里想了想,最后只能得出一个是因为青云经常挨挽酝的揍、染白时常拎着药箱给对方疗伤,所以两人这才较其他长老更为相熟的理由。 “呸呸呸......” “吃你那狗不理的破瓜子去吧!” 伴随青云一怒之下把瓜子小山挥到了染白身上、染白脸色骤黑之后,两个长辈的吵嘴这才堪堪结束, 结束之后的青云再次转过头来面对时望轩跟萧玉书的时候,那富有少年气的脸又浮现了长辈的慈祥。 “玉书,”只见青云顿了顿,好似有什么事情想说,可是又有些忌讳,所以他刻意压低了声音,才肯道:“那日白玫临死前,曾托给了你师尊一句遗言,这你可知晓?” 这萧玉书当然知晓, 他昨天就已经把事情处理好了, 嗯...... 大概算是处理好了吧。 “知道,师尊同我讲过了。” 都是自己人,没什么好遮掩的,萧玉书也就直接说了。 他道:“师尊的本意是想找个地方让他们躲一辈子,但我觉得这不妥。” “哦?”青云问道:“这有何不妥?藏起来可是能免去许多麻烦,还安全。” 萧玉书将那日同挽酝说的话简略的再重复了一遍:“没人会想画地为牢关自己一辈子,若真是如此,那对方恐怕宁愿自行了结。” “对这世上有胆有量的人而言,自由比性命重要的多。” 萧玉书的回答让青云沉默了一瞬,随后这位掌门像是突然想明白了似的,似有所悟道:“原来是这样啊。” “若是你的话,你也会是这么想的吗?”他继而又问道, 其实这个问题萧玉书觉得问出来都有点扯蛋,自己又不会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哪里用的着面临如此严峻的境地, 但对方既然问了,那他认真回答一下也无妨。 “对,”萧玉书正色道,“半生的无畏者总比一辈子的惜命者强。” 然而这话好像又有什么奥秘,让青云再次陷入了沉默, 这次的沉默明显比方才的那次时间更长,更加静谧, 更甚者,一旁的染白嗑瓜子的动作都因着萧玉书的话而迟缓了许多,不过也只是短短几瞬,随后他又自顾自的举杯喝茶。 青云垂着眸,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再次抬眼时他并没有第一时间同萧玉书说话,反而是目光越过萧玉书,看向了时望轩。 “望轩,你觉得呢?” 面对青云抛出的问题,时望轩不假思索,自然是支持萧玉书的想法。 “登山拜师,学艺数年,难道只是为了做一个长命百岁的胆怯鬼?” 反问作答,毫无疑问,男主答得很漂亮。 青云忽的露了笑,满意的点点头道:“说的好,你们这样想就好。” 可随后这位孤身一人无亲无故在静心峰上待了多年的掌门突然又喃喃道:“可有的人,就希望他长命百岁......” 只是这声音太轻,轻若蚊吟,而周围人交谈闲聊的声音太吵,所以萧玉书并没有听见。 “这么说,你已经寻过令狐权了?”青云道。 萧玉书点点头:“昨日碰巧看到了令狐师叔,顺藤摸瓜,自然也就找到了。” 青云了然道:“那你是怎么说的?那些话,以那个小子曾经和如今的遭遇,恐怕都不会信吧,白玫......毕竟直到死也没怎么给过他好脸色。” 萧玉书摇头,道:“他怎么会不信呢?天底下不会有母亲真的不爱自己亲生骨肉的,我细细同他讲完道理,他就明白了,自然也就信了。” “......挺好的,白玫也就是记恨太多,心里还是有自己儿子的。”这是青云的第三次沉默了。 这位掌门师叔的每一次无故沉默都是在萧玉书的话后,搞得萧玉书总是下意识以为自己不经意间说错了什么话。 “哈,”这也是染白第三次嗤笑了,笑呵呵道:“你才这么大点儿,也没下过几次山,更没去过多少地方,怎么敢说出这种话的?” 见多识广的二长老直白道:“这天底下怎么可能所有的母亲都爱孩子呢?如若真是喜爱,那天阴教那些教徒都是哪儿来的。” “你怎的知晓?”萧玉书诧异道。 染白怎么会知道天阴教里的教徒都是令烨这个教主从外面捡回来的孤儿呢? 这太奇怪了, 不过青云随后就给出了解释:“你二师叔这些年走南闯北四处周游,见多识广的本事可不是嘴上说说,这些为人不知的稀奇事,丹姝作为弟子也是知道不少的。” 丹姝确实知道的不少,不管是药草医术方面还是这个世界的奇奇怪怪, 所以萧玉书的心就定下去了,没再多想。 “那往后,或许再也见不到令狐寻了,”青云感慨一声。 染白哼笑了第四次:“说的好像你很想他似的,既然这么舍不得一个人,干嘛不把他留在身边待着?还让他走了。” 青云斜睨了他一眼,没跟这个在桌子上磕出第三个瓜子皮小山的家伙说话。 萧玉书是越看现在的染白越觉得新奇,甚至还有点莫名其妙的违和感。 大概是经受灵气洗涤排除杂质的缘故,大部分修为高强的修士在长相这一方面都是没得挑的, 染白这人更是没得挑, 挽酝的好看玄天宗众人都是有目共睹的,但他是属于冷艳矜贵、不容旁人觊觎亵渎、浑身带刺的好看, 而染白此人,生的剑眉硬朗,鼻梁高挺,眉宇清雅洒脱,虽然妥妥一副潇洒风流面,却让人瞧着仍是温雅。 模样这般出挑也就算了,偏偏对方在下唇一侧之中还生了一点黑痣, 红唇暗痣,平白给这人添了一股风流多情。 染白这人单论本当是个倜傥公子,可他平日里在众人面前表现出来只是风轻云淡闲庭信步似的悠然,明明日日都在行医,神情却总是轻松着。 然而这只是萧玉书对他最初的印象, 现在的印象不一样了, 不知为何,萧玉书从染白这样极为少见的豪放吃相中竟觉出了一丝古怪的少年顽劣气, 明明对方身高腿长,样貌也是青年时期, 可他就是单只从那样的吃相里觉出点违和,就类似于气质跟外貌上的冲突和矛盾。 但是这世上脸跟性格出入很大的人也不少,所以这点再奇怪,萧玉书也不能说什么,只能压下心中的奇怪,举杯喝茶。 喝完茶后,萧玉书这才想起来给染白方才说出的话回以自己的看法。 “二师叔,话也不能这么说,没有谁会无缘无故愿意在另一个人的身边待一辈子的。这样的事情不经过对方同意,那怎么行?” 染白不以为然道:“怎么不行?我那是为他好。” 萧玉书不假思索道:“当然不行了,你怎么知道你以为的好是他想要的呢?” 这下轮到染白经历属于青云的沉默了,不过他沉默的时间很短,也就顿住了仅仅一两秒,而后他就继续道:“先留下,早晚能让他明白的。” 萧玉书笑笑,无奈道:“师叔,我还是那句话,咱们以为的那种‘好’,不一定是别人想要的。” “不试试怎么知道,你又没经历过,还把话说那么漂亮。”染白最后不以为意道。 啊, 这个...... 萧玉书也不清楚自己跟时望轩曾经那点乱七八糟的小破事到底算不算,不过他想自己大概还是能明白这点道理的。 倒是染白这个师叔,往日瞧着言辞简短,没想到这张嘴跟人抬起杠来,有没有理先不说,单是这气势也是够足的了。 足的萧玉书差点都以为这么一个悬壶济世的大好人真干过强把谁留在自己身边的事情了。 第822章 成亲 “哎,两位公子,您的红豆饼好了。”酒楼小二终于把萧玉书等了许久的红豆饼呈了过来, 萧玉书接过油纸包好的饼,事不宜迟般连忙起身朝两位长辈道别。 “二位师叔,我们先前同六师叔有约,就不打扰了,告辞。” 青云早就看出了萧玉书的不自在,而面上只笑道:“你同六师弟的交情不错。” 萧玉书随口道:“六师叔喜好耍宝,人也有趣的很。” “既然如此,那便去吧,”青云缓缓道,“挽酝给你们的钱够花了。” “谢师叔关怀。” 萧玉书终于得了机会,拉着时望轩溜了。 不是他不喜欢这两个师叔,而是他觉得自己再在这里待着,恐怕什么老底都要被染白看光了。 所以他拽着时望轩离开的时候,犹如脚下抹油,走的贼快。 急匆匆的背影尽数落入身后两个长辈的眼中。 青云望着两个青年的背影,直到对方彻底消失在门口处,他这才收回目光转回身来。 “玩吧,趁着这几日,好好玩玩吧。”他继而低低道。 染白吃完了一整盘红豆饼,吃的满嘴都是碎渣,他一边用手抹去一边兴致勃勃道:“你可真是个好人。” 这一句略带调侃的话说出口,立马换来了对方极为不耐的一句“吃你的饼去,跟猪似的......” ...... “你俩有病吧?” “你俩没事儿吧?” “你俩非要光天化日之下整这么个死动静吗?” 另一边,桑禹拿着自己的糖葫芦坐在茶摊边,看着面前相互喂红豆饼吃的大老爷们儿,他内心由衷的发出了真诚三连问。 “我就不明白了,你们小两口自己玩的好好的,干嘛非跑到我们面前,”紧接着,这位作者再次发出真挚一问:“难道是专门为了秀我一把吗?” “怎么可能?”萧玉书津津有味的吃着红豆饼,边嚼边道:“我怎么可能专程过来找你,也就是碰巧拐弯的时候看见你而我又恰好口渴了,要不然我怎么可能自己给自己找电灯泡呢。” “更不可能一找就是三个了。” 本来对面做了个随地大小秀恩爱的人桑禹就觉得晦气,现在听萧玉书这么一解释,他顿时觉得更晦气了。 “说的好像我挺想找你似的,”他不服气的狠咬了一口糖葫芦,随后自己咬牙切齿道:“你等我有了对象,我天天领着在你跟前转悠。” “对象是什么?”虽然胡先对于萧玉书跟桑禹的现代语言已经了解的很不少了,最起码电灯泡这个词是什么意思他已经知道大概了,但现代文化博大精深,他还是不知道什么叫“对象”。 “‘对象’就是......”萧玉书说话的时候刻意顿了下,随后快速勾过时望轩在对方侧脸上啄了一口,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十分迅速。 快到桌子对面的三个人瞬间陷入了错愕的沉默, 半晌桑禹才肯张嘴艰声道:“我求求你们了,让我安安稳稳吃完这个糖葫芦吧,花钱买的。” 萧玉书道:“你吃你的呗。” 桑禹苦道:“你再这样我没吃完就饱了。” “吃......吃饱啦......吃饱啦......”另一张小桌子上,坐着一个抱着孩子的妇人。 孩子约莫是刚到了学说话的年纪,咬着小手指头,流着哈喇子,趴在妇人的肩膀上歪着小脑袋看着后面桌子上坐着的几个容貌出挑的俊公子。 “吃、吃饱啦......”年幼稚嫩的小孩子在懵懂的年纪总喜欢模仿大人,所以桑禹后面发牢骚的话就被他学了进去。 刚学的话对于小孩子来说也很新鲜,所以这个看上去就一岁大点的小屁娃娃一直在重复这几个字,一边重复一边把手里的拨浪鼓当作桑禹手中的糖葫芦往嘴里塞。 然后啃来啃去,在拨浪鼓上留了一片晶莹剔透的口水。 “那小孩儿学你学的还挺像的。”萧玉书不由得笑道。 桑禹转头,又一声咔嚓,咬下一口之后举起糖葫芦在妇人背后逗起了小孩儿玩。 而被他咬了一口的糖葫芦没挂稳,被晃了几下就掉到了地上, “嘻嘻嘻嘻......” 这个年纪的小娃娃就是好逗,随便发生点什么都能咯咯咯的笑出声来。 清脆的笑声在街边的茶摊蔓延开来,这样干净纯粹的笑声换来了许多路人不经意间的回头,但无一例外全都是慈爱的、含笑的神情。 可可爱爱的小孩子的笑声,有谁会嫌吵呢? 桑禹来劲儿了,朝孩子做了个鬼脸,再次引发了对方一阵咯咯咯的笑声。 小娃娃笑的很开心,甚至还学着桑禹的动作张牙舞爪。 抱着他的妇人总算发现了自己背后的动静,从同桌上同行人的交谈中转过身来,抱着小孩子的手往上托了托,稳稳当当的托着小孩子的屁股,面朝着萧玉书几人,自己生了皱纹的脸上也浮现着灿烂又慈祥的暖笑。 “跟哥哥们玩什么呐?”妇人歪着头看着自己怀中的小娃娃,眉眼弯弯道。 小孩子拍拍手,眨着两个清澈的大眼睛,笑嘻嘻道:“吃饱啦,吃饱啦。” “哈哈哈......”妇人眼角的沟壑笑的更深了些,拿出帕子轻轻擦了擦孩子嘴上的口水,对几人笑道:“你看这孩子,连爹娘都叫不利索呢,就会说这个了。” “是吗?”桑禹笑道:“那我可真厉害。” 妇人看了看面前这个红衣束身,梳着马尾的倜傥青年,再瞧了瞧自己怀里隐隐有外倾之势的欢脱小孩儿,最后把孩子往外一举,举到桑禹面前道:“要抱抱他吗?瓜蛋看起来很想让你抱抱。” “啊?啊?我、我吗?”面对突如其来的小孩儿,桑禹表现出了很明显的局促和紧张以及手忙脚乱。 给他紧张的手里的糖葫芦都无处安放,只得三口两口强行塞在嘴里,把左右腮帮子撑出了两个非常滑稽的弧度。 “%¥#*&#¥。”桑禹嘴里含糊不清道。 妇人没听清:“什么?” 萧玉书大致猜道:“他说他没抱过孩子。” 妇人闻言,脸上的笑意更深了,只听她温声细语道:“没关系的,孩子抱在怀里,就该知道怎么抱了。” 她说着,又把孩子往桑禹面前举了举。 偏偏这小孩儿看见桑禹还喜欢的紧,自己的两只小短胳膊也使着劲儿往前伸,想要抓住桑禹的衣服。 眼看这小孩越来越近,桑禹甚至都来不及嚼两口就慌里慌张的伸手把孩子抱了过去。 他也是真不会抱,就知道两手兜在孩子的腋下举着。 萧玉书纠正道:“你这样会抱疼他的。” 桑禹:“#¥%#*?” 那我该怎么抱? 救命! 一旁看不下去的胡先嫌他笨似的叹了口气,然后拿着桑禹的手就开始给他调整姿势。 不得不说胡先这个宗主的阅历是真的丰富,连小孩子都会抱,在他的调整之下,桑禹已经掌握了正确抱小孩子的姿势, 那小娃娃对着桑禹长长的头发又是揪又是扯的,真是使出了吃奶的力气,痛的桑禹呲牙咧嘴, “#%……疼......” 桑禹的惨样遭到了萧玉书毫不留情的嘲笑:“哈哈哈哈哈......你不知道小孩子的手是看见什么就抓什么吗?” 桑禹在这种头皮发紧的痛中咽下了嘴里阻碍他语言功能的糖葫芦,然后苦巴巴道:“我哪知道?我又没生过养过小孩儿,难道你生过?” 此话一出,本来面上还带着轻笑的时望轩登时被吸引了注意,目光也随即转移到了萧玉书身上。 萧玉书反驳道:“你瞧你说的是什么话?我肯定没生过啊!我怎么能生?我有弟弟妹妹,以前自然是抱过的,你难道没有吗?” 桑禹哼道:“废话,我是家里老二,被抱的那个。” 萧玉书揶揄道:“正好,你现在可以提前练练了,为以后做准备。” 小孩子的手转移阵地了,开始揪桑禹的脸跟嘴, 桑禹艰难道:“做什么准备?我还是不要生小孩子了,痛死了,你生去吧。” 萧玉书笑哈哈道:“你开什么玩笑?让我生?还是让时望轩生?” 被他指着的时望轩终于被这句荒谬之言给逗乐了,低低笑了起来。 而桑禹也联想到了两人尤其是男主大着肚子的那个场面,顿时一个绷不住,也噗呲一声笑了起来。 笑声是会被传染的, 小娃娃不知道桑禹在笑什么,只知道跟着咯咯咯的傻乐。 妇人眼含慈爱的看着自己的孩子还有抱孩子的俊朗青年,闲聊似的道:“你们往后若是有个小孩子,肯定俊极了。” 桑禹诚实道:“不瞒您说,我都没有媳妇呢。” 妇人笑道:“你这么年轻,又这般英俊,不愁小姑娘喜欢的。” 桑禹笑笑,拍着孩子的小屁股道:“那是,我人见人爱。” “不过像我这样连抱孩子都不着调的,还是不要祸害别人家的好姑娘了。” 萧玉书怪道:“你还有这个觉悟呢?真不容易。” 桑禹哼道:“那是,我可是正人君子,可不像你似的,有个爱人恨不得让全世界都知道。” 他指的当然是那日在令狐司的祭坛上,萧玉书当众向时望轩坦露心迹的那一幕, 虽然那只是个意外,但这件事情直到现在还是被不少人拿来调侃, 好在萧玉书现在已经炼成了一颗金刚不坏之心,因此这么屁大点的丢脸事他还是能暂且保持心平气和的。 反倒是妇人好奇道:“这位小郎君,你原来已经成亲了么?” 萧玉书笑道:“还没有呢。” 不过这真是一个好问题,胡先来了劲儿了,挤眉弄眼道:“对啊三师兄,你跟时望轩什么时候成亲?” “呃......” 好问题, 但问的有点措不及防,让萧玉书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成亲这种事情, 他也不是没想过,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跟时望轩说。 两个男人之间若是要成亲,那礼数上到底该遵守什么他也不清楚, 要问胡先吧,以目前的情况,萧玉书还是有点臊得慌。 而萧玉书的卡顿,时望轩都看在眼里,虽然眼神有一瞬的停滞,但也只是转瞬即逝,他淡淡开口解围道:“现在还早,这种事情不着急的。” “这这么能不着急呢,”妇人摇摇头否定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如今你们正直青春鼎盛的年纪,早日娶到心爱的人成个暖乎乎的家,生个属于两人的小孩子,一家三四口人安安稳稳的过日子,白头到老,这多好!” 说罢,妇人误以为时望轩在耽误人家姑娘,因此苦口劝道:“这位小郎君,女子的花蕊之年短的很,几年就走了,可不要因为一时摇摆不定,错过了良人,落下了遗憾。” 这话是毫不知情的妇人对时望轩认真说的, 可实际上,阴差阳错间,却是说给萧玉书听得。 都说女子的青春无价,其实男子也是一样的, 谁不是正值壮年才生机勃发、阳光明媚呢? 时望轩静静听完妇人的劝说,直到对方说完,这才神色如常道:“是我的错,我总有那么多顾虑。” 哪里是你的错, 分明是我的错,我从来没认真对待过这段过程曲折的感情。 我害怕成亲之后你我的感情会如同大部分情侣一样时间长了有所变质; 我害怕两个男人在一起没有孩子的生活会比其他男女之情摇摇欲坠; 我害怕世上总有人不认可我们的情; 我害怕的东西很多,最害怕的就是我们的没有定数的未来不会长久, 毕竟花不会一直开, 人怎能会一直爱, 所以萧玉书从始至终都对这段感情秉持着一种活在当下、快活自在的态度,没怎么敢盘算以后, 但此刻,听到妇人如此之言,他恍然有了种说不出道不明的内疚, 他好像意识到在这段感情中,一直都是时望轩在付诸努力,而自己一直都是被动的, 也不是没有回应,而是回应很小, 可萧玉书一个小小的回应就能换来时望轩不加掩饰的开心。 这对萧玉书来说很轻松, 但对时望轩来说不公平, 很不公平, “不是这样的,”萧玉书忽然伸手拉住时望轩放在桌上的手,握得紧紧的。 当着几人的面,在妇人不解的目光中,他缓缓又认真道:“我的爱人没错,只是我从前多有顾虑,总有些畏惧。” 以前一直都是时望轩在大胆,现在不妨换他坦然一回。 萧玉书一字一顿微笑道:“我想,等我们想好怎么成亲之后,就要周游四方了,所以趁着成亲前,好好在这里玩一玩。” “您放心,我不会耽误他的。” 桑禹怎么都没有想到萧玉书敢当着外面人的面主动道出自己跟时望轩的感情,胡先也是一样,两人脸上的懵然和震惊都是装不出来的。 就连一直淡定的沐辰都不由得为萧玉书的大胆愣了一回,手中茶杯都忘了放下。 没想到萧玉书会这么说的时望轩更是为之一怔,那双幽深的眼眸在静了片刻后突然狂风暴雨似的激荡出了猛烈的欢喜。 眉目俊朗的青年反握住萧玉书的手,十指相扣的小心求证道:“你真是这么想的?” 萧玉书认真回道:“是真的,不骗你的。” 在得到答案后,时望轩忽的笑出了声,随后攥紧了手,虽然未再言语,可脸上的开心是没法忽视的。 妇人从两人之间隐约察觉到了什么,随后讶道:“原来如此!” 本以为民间百姓会对两人的关系有所避讳疏远,却没想到妇人仅仅是惊讶几秒之后神色就平静了下来,深笑道:“原来是这样啊,那我就祝福两个勇敢的小公子往后余生长相厮守。” “多谢夫人吉言。”时望轩温声道。 “多......谢......” 小娃娃又多学了到了一个新词,笑的很开心。 妇人朝他伸出手:“好啦好啦,不要麻烦大哥哥了,跟娘回家去吧,爹爹还等咱们回家吃饭呢。” 桑禹顺势把孩子递了过去,妇人在伸手接孩子的时候忽然低下头咳了几声,动作停顿了一下,随后又再次快速伸手过来。 可就在对方的手即将触碰到小娃娃的时候, 桑禹身旁的沐辰神情骤变,大喊一声:“不对!别碰她!” 这一声来的突然,桑禹的举着孩子的手停了下来,下意识转过头去,本想问怎么了,可在他的身后,那个妇人再抬起头时却是双眸血红,口生獠牙...... 第823章 他被咬了 “他、他他......他被咬了!他也被咬了!” “快跑啊!快跑啊!” “仙人怎么不杀了他啊......” 短短一刻之后,街上原本熙熙攘攘一派和谐安宁的场面被彻底搅碎,人人仓皇争相逃窜拥挤,被吓得惊声尖叫、慌不择路,一个个都卯足了劲儿想远离这个变故突生的茶摊。 方才在路边摆着的、招呼路人喝口热茶缓解口渴的茶摊早已被打翻,茶水撒了一地, 可地上的水渍却是一片血红,还在不断往路边蔓延。 敦厚老实的茶摊老板脖子被咬断了,软软无力的躺在地上, 其他喝茶的客人也没了头,四仰八叉的倒在地上, 甚至还有别人的哀声哭嚎,响彻了整条街巷, 其中小孩儿嘶哑的大哭尤为刺耳,桑禹紧紧抱着怀中的小娃娃,被沐辰牢牢护在身后。 他一张眉清目秀的白皙小脸此刻沾着些血滴,双眸瞪大,瞳孔发着颤,明显还没有从方才突然的变故中缓过神来,只知道双手把小孩儿使劲搂着护着,再也不能交出去、再也不能还给妇人。 因为那个妇人不知为何,明明几息前还是眉慈目善的温柔面口,可转瞬间便换了一副面孔过张开了血口獠牙朝着桑禹跟孩子狠扑而来。 那样快的变故、那样恐怖的面容,离她最近的桑禹一时被吓的失了神,没有反应过来,幸好沐辰提前察觉端倪,一脚将妇人踹了出去,这才保住了小孩和桑禹的安全。 沐辰踹得毫不犹豫, 所以无故变成尸鬼的妇人倒飞了出去, 但他心知这并不是全好的解决办法,可就当他拔剑冲上前去斩下妇人头颅之时, 方才那一桌同妇人一齐坐着的其他客人,突然也面容周边,随后一齐猩红着眼睛朝几人扑了过去。 抱着孩子的桑禹没法拿枪,只能极力躲避, 尽管萧玉书三人反应极快,将这些尸鬼尽数解决, 可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被桑禹紧紧护在怀里抱着的那个小孩子不知何时也长出了尖锐的獠牙,血丝侵蚀了原本澄澈干净的眼睛...... “看!快看!他也被咬了!他也被咬了!” “快、快杀了他!快......” “萧......萧玉书,你......” 片刻后,惊魂未定脸色发白的桑禹愣愣的站在原地,原本抱在手上的小孩儿已经身死于地,没了声息,他神情愕然呆滞,发颤的瞳孔紧紧映着一个青年持剑的身影。 “你......你怎么样?”桑禹抖着唇,极力压抑着心里的害怕,询问着萧玉书的状况, 怎么也没料想如此的胡先也一改之前的轻松嬉皮,神情紧张至极,他紧紧盯着萧玉书垂着的左手,如临大敌般不敢说话也不敢抬手举剑。 人群拥挤外靠围出来的一片中心空地之中,萧玉书神情僵硬的站在原地,他的侧脸同样沾血,衣襟上也是,垂指地面的剑尖也还在往下滴着血, 可这并不是让周围百姓惊恐害怕他的理由, 真正让四周百姓畏惧害怕、尖叫着让其他人赶紧杀掉萧玉书的原因在他的左手手背处, 上面有道深深的、见血破肉的血口,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他被咬了啊!赶紧杀了他啊!” “一会儿他就要变成怪物了!” 四周百姓害怕惊恐的催促声一声比一声直击耳膜,震的心肺发凉, 桑禹喃喃道:“萧玉书,你......你被咬了。” “......” 手背上的刺痛很明显,不用任何人来提醒,萧玉书心里凉的很,凉到仿佛口齿被冻住,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他早就知道或许会有这么一天, 但他没想到这一天会来的这么突然,这么按照自己最坏的打算来, 巧的就好像有谁蓄意为之一样。 可不管是不是有人暗中操作,反正萧玉书已经没有心思去想了, 他已经被咬了, 还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全都被看见了, 他的以后该怎么办? “哥,让我看看。”时望轩的脸色沉的可怕,他的眉头皱的很紧很高,眼神之中透着浓浓的担忧, 还有一丝掩饰不住的害怕, “让我看看。”时望轩抿着唇,把刀收了回去,伸手作势就要看萧玉书的手,但却遭到了胡先的喝止:“先别靠近他!你先躲远点,把刀拔出来......” “闭嘴!” 胡先的好心提醒遭到了时望轩狠声驳斥,青年这般强烈的寒意给胡先吓了一跳,后面劝说的话便成功堵在喉咙里再也出不来。 “哥,没事的。”时望轩回过头来,阴沉的脸色在目光触及到面前人怔住的神情时缓和了许多,他伸手拉住萧玉书,深吸一口气后坚定道:“我先带你离开这儿。” 时望轩拽了下,身后人却如僵硬木头一样动弹的十分僵硬滞缓,仿佛正在紧绷着身体一样。 “哥,我们先走,这里人太多了。”察觉到萧玉书的异常,时望轩定定神,回头安抚道。 已经预料到之后不会太平的萧玉书从懵然、没法接受的心情中勉强回过神来,他苦着耸拉下眉眼,轻声如小兽低咽般道:“他们都看见了......” 都看见了, 无论我是不是会变成尸鬼,往后都逃不过一场硕大的风波了。 身后青年的眼神脆弱无助,那些明媚绚烂的神情逐渐黯淡下来,灰败至极。 时望轩眼角的余光将周围人的害怕和奇异之色尽收眼底,耳中那些惊恐劝杀的话极其膈应,他牙关咬紧,随后便是一个猛拽,伴随原地一场无缘无故暴起的尘土风卷,两人的身影瞬间消失在了黄沙飞扬中。 待尘土堪堪落定,视线重归敞亮后,众人再次朝原地定睛看去,早已没了那个俊然青年和那个被咬了的却迟迟没有变成尸鬼的青年的身影。 “奇怪了?”有人在惊恐之中突然发现了异常,疑惑道:“那个人是被咬到了吧?为什么他没有变成尸鬼呢?” “对啊,我也看见了,怎么没有变呢?” “会不会是看错了?” “怎么可能,我瞧的清清楚楚,分明就是被那个鬼小孩儿给咬了,都流血了!” “那为什么他没有变成尸鬼呢......” 听着周围人的议论, 心神未定的桑禹也在此之中逐渐觉出些不对来,他朝胡先跟沐辰对视了一眼,见其眼中也是同样疑惑不解,桑禹这才带着激烈胆颤的心跳低声道:“萧玉书他......” 而胡先只是神情凝重的摇了摇头,嘘了一声,示意此事在外不能多言。 “六师叔!六师叔!这里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恰在这时,离这里不远的黄莺几人听到动静纷纷放下手中事一齐着急赶了过来,见到地上这些未曾凉透的狰狞尸首时,黄莺惊得瞪大了双眼,捂嘴道:“又是尸鬼?我还以为已经太平了。” 寒允卿见状连忙上前问道:“你们受伤没有?有没有被碰到?” 胡先三人沉默着摇了摇头,桑禹低低道:“没有,但是......” “没有就好。”黄莺松了一口气,后怕道:“幸好没被咬到,要不然......” 沈绾竹的视线在地上的尸体一一扫过,随后利索伸手捏爆符纸一把火将这些危险家伙烧了个干净,随后她皱着眉道:“玩不了了,咱们该回去了。” 丹姝神情怪异,道:“这些东西为何总是如此神出鬼没?杀都杀不完,找又找不到。” 寒允卿道:“先别管这个了,萧玉书跟时望轩呢?你们看见他们没?” 此话一出,桑禹三人就更沉默了。 随后胡先才艰难开口道:“先回去再说。” 【jjb:你跟时望轩去哪儿了?到处都找不到你们。】 【jjb:快回来吧,现在外面都是你的传言,说什么的都有,都不是好话。】 【jjb:那些仙门在得知你被咬之后却仍旧好好的没有被变成尸鬼后,一个个全都提了心,把矛头都对上你了,要不是忌惮挽酝,他们都快要光明正大的抓你回去解剖研究了,你快回来,外面不安全的。】 这是几日之后, 萧玉书在手机上收到的消息。 他手上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再加上时望轩用好药抹着,就剩下了一道浅浅的疤,几乎快要看不出来了。 只是有些事情却不能像手背上的伤口一样,破了之后短短几日就能恢复如初、就好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样。 “哥,你在看什么呢?”时望轩从外面推门而进,一进去就看见萧玉书在对着手机屏幕发呆。 时望轩将钓的鱼跟木桶放在了角落,随后坐到萧玉书身边问道:“他又说什么了?” 心中持续沉闷不安的萧玉书艰难扯出一丝看起来勉强算轻松的淡笑,道:“还是那些话,他们知道我没事了,总想把我找出来研究研究。” 闻言,时望轩眼神一凌,道:“他们想都别想。” “可是,”萧玉书攥着手机,犹豫道:“可若是他们真能研究出个什么来,那以后岂不是就能免去那么多事了。” 当日妇人和孩子的笑脸与死状仍历历在目, 萧玉书每在深山老林里多躲一日,这样的揪心场面就多在他脑海里重复几遍,折磨着心。 面对萧玉书的慷慨大义,时望轩却反问道:“研究?鬼知道他们怎么研究!放血,割肉,炼药,反正就是那些手段,万一到时候什么都没有练出来,那你要白白受那些罪吗?” “就算练出来了些东西,那你就活该要受这些苦楚、忍这些痛吗?” 时望轩的态度很坚决,他从来不在意谁死谁活,只想着保萧玉书一个周全安好,于他而言这就够了。 萧玉书低声道:“可我的血......” “你的血咋了?又不是你想要这血的,又不是你干的那些腌臜事,有什么好内疚的,”小白球里的魍魉发话了,“都跟你没关系,我劝你少管这样的闲事。” “可别到时候你舍身奉献,结果到最后救了一群白眼狼,让他们理直气壮的咬你一口。” 这老鬼难得跟时望轩统一了战线,说什么都不要让萧玉书在这种轩然大波之下露面。 一人一鬼都清楚, 一旦萧玉书纯魔血的身份彻底被暴露, 那么等着他的绝不是什么好事, 就算萧玉书贡献血肉让丹修钻研出救人的法子来,怕是以后也要因为这种危险的血脉沦落到人人恨不得除之保安全的地步。 人心永远不能往好处想, 萧玉书之前因为在面对尸鬼的勇敢无畏赢得了来自凡间和修真界无数人的称赞和敬仰,可却因为一朝体质有异,就被修真界各类人士诸多猜测, 有人觉得是萧玉书身怀灵丹妙药、藏着掖着不肯露出来救人,就为了留着自己保命用, 有人猜测是萧玉书的体质有些端倪,或许他的血肉特殊,其中藏着不会被尸鬼感染的秘密, 更有甚者,居然怀疑之前种种尸鬼频出的事件,就是萧玉书的暗中所为,这样既能将自己和玄天宗的名声发扬光大,也能铲除跟自己不和的修士,一举两得, 反正流传在人间的说法,越来越怪,越来越难听,越来越偏向阴险歹毒, 也不知道人心究竟是怎么长得, 这样一个舍身救人无数的磊落人,就这么被他们一盆盆脏水泼成了世人口中心机深沉的小人。 这几天里萧玉书因为心事重重一直待在山上,只有时望轩曾遮掩容貌出去打探口风, 可这一打探,打探到最后时望轩得出的结论只有一条: 都是该死的人,没有要救的必要。 他不想将这些事情跟萧玉书一一道明,只能以委婉的言语劝对方放弃回到玄天宗的念头。 时望轩不是没有想过带萧玉书回天阴教,毕竟天阴教比乌烟瘴气的人间干净多了, 可萧玉书却说无论他到哪儿,以自己的血脉总会惹来麻烦,害怕害到更多的人,所以就不去了。 但时望轩总觉得有一点很奇怪, 并不是只有萧玉书身上有这种血脉, 可为什么事情总发生在萧玉书的身边,而天阴教的那个傻圣女却一点事情都没有呢? 第824章 学府安全 或许是心有灵犀,萧玉书也想到了远在天阴教的圣女大大, 愁云满面之时,他叹道:“教主一定要把她看好了。” 时望轩道:“放心,她没那个脑子。” 萧玉书心说当初你娘跟你爹跑之前教主原先也是这么想的,结果最后还不是有了你。 “哼,要我说,这地儿不错,青山绿水的,还挨着个小破河,你俩干脆在这儿待一辈子算了,还没谁来打扰你们。”魍魉又道。 这个建议时望轩很难不支持,但是他心里也清楚恐怕萧玉书并不愿意。 确实不愿意, 萧玉书将魍魉的话尽数收在耳里,可手机上给桑禹回的却是:【等再过几日,我就回去,找二长老想想办法。】 他沉默了半晌,才缓缓打出这么一句来, 而这闷沉的一句,却换来了对方一连串不消停的消息。 bbj:【那你可小心点,偷偷的回来,别人不知道,反正门下的弟子长老还算是比较相信你的,绝对不会拦着你回来。】 【掌门也劝你早点回来,有挽酝在,哪怕是闭关,他们也不敢动你的。不过算着日子挽酝就该出关了,等他一出关,就更没人敢嚷嚷着要把你怎么样了。】 【再说了,你有男主在身边,没问题的,不用怕,他还能让别人欺负了你去?而且保命逃跑的东西我这里还有的是呢,再不济,学府那些人不会不管你的。】 【你可是不知道,你这一个当众消失,玄天宗那帮老的小的整天往我这儿跑,问你去哪儿了,我还寻思在他们眼里咱俩交情这么好的么......】 手机聊天框里的消息一条接着一条的闪烁, 萧玉书黯然的神情被这点光芒照亮,而面庞又被一道烛光暖了起来, 时望轩点了根蜡放在了桌上,虽是一点微弱的光,但却将这座临时搭建的小屋烘出了一室温馨。 他缓缓坐下,轻车熟路的伸手环住萧玉书的臂膀,头也搭在肩膀上,轻声道:“如果你想回去,我陪着你,绝不会让谁发现。” 萧玉书偏头看着坐在自己身边的青年,看着对方眼中丝毫不加掩饰的关切和温柔,感受着身上实实在在被人拥着的重量。 顿时间, 他心上沉闷黯淡之余,忽然多了几分油然而生的微动。 看看这个世界, 它出自于一个不专业的作者之手, 里面发生的事情有的很怪诞不符合逻辑,甚至还危险重重,时不时闹出一场人命如烟土。 可就是这么个曾经让萧玉书敬而远之、恨不得早早离开的不安全的世界, 竟然有一位处处偏袒自己如同亲父的师尊,有一个满心满眼都是自己的爱人,还有一群志同道合、相互帮衬的朋友, 亲情,爱情,友情, 那些萧玉书曾经以为自己一辈子都不会得到的东西,居然在这个键盘敲打出来的世界里尽数得到了。 说实在的, 萧玉书其实也能料到如果自己在这种时候真的出现在世人面前将会发生什么, 他又不是没看过电影, 在电影里因为自己基因突变获得什么超能力却在拯救世界的时候被暴露能力的主角绝大部分换来的不是人民的感恩,而是上层权位者的疯狂追捕。 没人不想获得超能力,自己成为超人, 也同样, 没人不想像萧玉书一样,拥有不会感染变成尸鬼、甚至可以修行不受任何阻碍的纯魔血。 也许可以再把人心想的险恶一点, 绝对会有人对萧玉书身上可以将人感染成尸鬼的血脉感兴趣, 是将其利用变成杀招,亦或是用来操控别人, 反正都一样的, 他们都不会放过萧玉书。 若是换成以前孑然一身的自己,在面对如今境况时,或许会真的被吓到心神不宁惶惶不得终日, 可如今,他不是一个人,他的身边有一群站在自己身边撑着的亲朋好友, 在爱人的怀抱和朋友的安慰下, 萧玉书竟也没那么怕了。 “放心吧,没人能抓到我,以前没有,现在也不会有。”这样想着,在心中的暖意下,萧玉书轻松了许多,面上的愁色也消散了些。 他在手机上随意回道:【知道了,不用担心我,我全当跟时望轩度蜜月,过个二人世界了】 萧玉书轻飘飘的一句话再次换来桑禹的猛烈回信。 【你你你你你!好你个萧玉书!我这么担心你,敢情你就是远走高飞谈情说爱去了!】 【亏我这几天吃不下睡不着的,你赔我这几天的精神损失!】 【连小灰灰都不吃狗粮了......】 “哈......”隔着手机屏幕,萧玉书都能想象到远在流光峰的桑禹披头散发在自己屋里气到捶床的场面了,他笑了笑,还嘴道: 【这你还怪我?这难道不应该怪你吗?都是你写的小破世界。】 【还有,小灰灰本来也一直都不吃狗粮,我可不背这个锅。】 后面桑禹终于不回消息了,要么是手机没电了,要么就是被气的不想说话了。 在嘴架中得胜的萧玉书本想关掉手机,却忽然发现屏幕上竟然还弹出了一条消息。 是薛臻白, 【跟我回学府,里面比外面安全。】 萧玉书在看见这个消息的时候愣了下,随后无奈笑笑,打字道:【你偷拿府主的手机,府主不会打你吗?】 【薛肆。】 那边的正在输入中也停顿了几秒,随后才弹出下面的消息: 【不重要,你现在在哪儿?】 萧玉书本想接着回,却不想被时望轩一把抢过去,手速飞快的打道:【滚一边儿去,用不着你操心。】 那边的薛肆一点疑惑都没有,秒回道:【把手机还给萧玉书,快点!没心思跟你胡闹。】 时望轩见状,心情不好的啧了一声,萧玉书瞧他那个暴躁眼神明显是要骂人,因此赶紧把手机拿了回来,并道:“朋友之间帮个忙而已,没事的,况且我也没麻烦他们的打算。” 拿过手机的萧玉书认真想了想,道:【不用担心,我还不至于连躲都不会躲,不管是学府还是这里,都遍地是人,现在我这个样子,还不知道是不是走到哪儿都会引发如此,还是不要给你们找麻烦了。】 薛肆道:【什么叫麻烦?他们现在把你编排成那样,那才叫麻烦!我跟小叔叔还没有回去,你在哪儿?我们正好一路走。】 【外面虽大,但学府里面也不小,总有你的容身之处。】 “哼,这话说的好像只有学府才是你的家一样。”时望轩的不高兴已经蓄势待发了,把装着魍魉的小白球泄愤似的高高抛起再稳稳接住,气的魍魉在里面直骂娘。 萧玉书再次认真回道:【谢了,但你也曾说不想在学府里待一辈子,所以我也不想变成那样。】 说来也是命运无常, 关于要不要在谁身边或者在某个地方窝一辈子的话题, 在事发的时候萧玉书还刚刚同染白争辩过, 那时他这个晚辈是说赢了的, 可讽刺的是, 后面的萧玉书就突然而然的面临了类似的难题。 究竟是在一片山头窝一辈子保全性命,还是在外面拿一腔坦然无畏来面对世间。 而时望轩究竟是想要为了萧玉书的命,将人强硬留在身边安全的地方一辈子,还是要尊重对方的意愿,陪人一起面对诸多风云诡谲。 真是老天多作怪, 看来以后真不能随意跟人争辩什么。 半晌后,那边再次发来最后一条消息:【你再好好想想吧,我们暂且还不会回去。】 薛肆还是想让萧玉书跟他走,这一点连在小白球里被癫的头昏眼花的魍魉都看出来了, 这个老鬼一边干呕一边嘲讽道:“看吧呕......呕有人想抢你男人呕......哈哈哈呕......” 怒气上头的时望轩直接一个甩手把小白球丢到了木桶里让其跟鱼作伴去了,做完这个泄愤动作后的他胸膛起伏明显变大,但却并没有像以前一样在碰上薛肆的事情时一点就炸, 而是皱着眉暗自思量了一会儿,还是选择了先询问萧玉书的意见:“你怎么想?” 萧玉书放下手机,安抚道:“还能怎么想?当然是不去了。” 时望轩闷闷道:“学府远在海中孤岛上,离修真界很远,也确实很远。” 听他的意思,好像在七八个不愿意中有那么两三个理智在思考去学府避避风头的可行性。 萧玉书本来就没打算去,但或许是因为在深山老林担惊受怕了好几日,这会儿子心情轻松了些,有了点闲情,这才生了些逗逗对方的意思。 他朝着面前拧着眉毛一脸纠结的青年靠过去,故意道:“你说的好有道理哦,那我们要不还是去吧。” 时望轩都没寻思萧玉书态度转变的那么爽快, 学府安全是安全,可要是按照以前两人住的地方,娘的出门左转就能跟薛肆抬头不见低头见, 以前上课时间多,还能少被打扰,现在可没有课上了,鬼知道那个家伙会不会天天来上门造访。 所以时望轩慎重开口道:“但是学府太小了,也不能在里面一直待着,你之前也说了,不想被困在一个地方待一辈子。” 萧玉书故意跟他唱反调道:“哪里小了?学府里还有大半个山我们没有去过呢,而且里面那些好吃的好玩的,够玩个百八十年都不腻的。” “而且咱们好久没看见鸡哥了,也不知道它在被府主逮住之后怎么样了,有没有被吓得下出蛋来。” “但是......但是......”时望轩绞尽脑汁,想说些什么来反驳一下,结果却发现一个有理有据的借口都说不出来,索性他直接不开心道:“你这么想去,方才还拒绝他做什么?” 萧玉书亲眼见证时望轩脸色五颜六色的转变,忍不住低低笑出了声,道:“因为我只想跟你待在一起,待在只有我们两个人的地方啊。” 这话真好听, 好听的时望轩脸上立马阴转晴。 萧玉书撑着头,饶有兴趣的侧望着身旁青年都写在脸上的心情,笑嘻嘻道:“这下你满意了吧。” 时望轩哼哼道:“满意了。” 但随后他又想起来薛肆的话,再哼道:“但他还是不死心。” ...... “你还是不死心啊。” 一处客栈里, 薛臻白侧卧在床上,撑着头吃着盘子里的葡萄,并懒洋洋道:“别看了,估计是不会回你了。” “我都告诉你多少遍了,以他那性子,绝对不会因为怕死就找地多一辈子的。” “信不信?再过几天,他肯定会想法儿回玄天宗去。” 薛臻白如同唠叨的老妈子,唧唧歪歪说了很多,但面前坐在桌边的青年一句没有听进去,丰神俊朗的面容此刻神色极其凝肃,眉宇间一股难以散去的忧色。 面前的手机已经半晌没再亮起了,想必是对面的人没有再回应的打算了, 但薛肆还是紧紧盯着,搭在桌边的手焦躁的敲来敲去。 “喂,别给我手机看没电了,不回就是不回了,你就算不信萧玉书的为人也得了解时望轩的性子吧,他可不会让萧玉书跟你走。” 薛肆不悦道:“我又不是要抢,他怎么那么小心眼儿?” 薛臻白调侃道:“人家小心眼儿,但是人家就是有人喜欢啊,你能怎么办?在这儿盯着个破手机发脾气?那还是我的手机。” 薛肆抬眼瞪道:“你就一点不担心?你难道没听见外面都在议论什么吗?还在这儿说风凉话,亏萧玉书以前还跟你称兄道弟。” 薛臻白被气乐了,从床上坐起来,懒洋洋伸个懒腰后,他这才正眼对上青年的凌眸,似笑非笑道:“担心又能如何?你难道有那通天本事让外面的人老老实实闭上嘴、什么都不准再想吗?” 没等薛肆反驳,薛臻白就接着道:“不知道你有没有,反正我可没那个本事。” 薛肆抿唇皱眉:“那你是想袖手旁观、什么都不管?” “哟,你这话说的,”薛臻白摇头啧啧,一派气定神闲的模样,他直截了当道:“这事哪儿有我们瞎操心的份儿,人家萧玉书上头可是有个师尊。” “等挽酝出关,化神期的修为往外面一亮,任谁对萧玉书有百般质疑和针对,不也得在拳头下乖乖闭嘴?” 事实证明, 薛臻白在世间之人趋利避害、攀强踩弱这一个特性上的见解还是极为深远的。 没两日, 挽酝就出关了。 第825章 是为师的错 挽酝出关那天, 萧玉书真真实实感受了一把什么叫世人的欺软怕硬。 那些人的嘴脸变化真就如此之快速明显, 前一刻挽酝渡雷劫前,诸多宗门修士还嚷嚷着让青云这个掌门出来给个说法, 后一刻挽酝渡劫成功,化神期的凌厉气势一笼罩整个玄天宗大门,霎那间整个修真界都安静了。 特别安静,无人再敢多嘴一句的安静。 尤其是挽酝在得知事情的来龙去脉后,在众人面前那一句眉头微蹙、神情凌然的一句“你们对我的徒弟有什么微词?” 直接将这几天频频上门找事的其他宗门修士吓得化作鸟兽群散,谁也不敢再在挽酝眼皮子底下多待一秒,灰溜溜的走了。 当时的那个场景萧玉书并没有亲眼看见,是桑禹在手机里绘声绘色的描述的, 这个作者还是有点讲故事的功底, 萧玉书通过他的讲述成功在脑海里联想到了一副高冷师尊吓退一帮肖小的场面, 真是想想就觉得爽! 果然在这个时候拳头硬比什么道理都好讲。 所以萧玉书就这么畅通无阻的回去了,过程连半点担惊受怕都没有的那种。 “所以,这样的事情,你早就知道了?但怎么以前却从来没听你提起过?”折云峰的竹舍里,萧御疏坐在桌边淡淡道。 坐在他对面跟照镜子似的萧玉书低着头,像个做错事情还隐瞒家长的孩子,跟萧御疏不卑不亢的气势形成鲜明对比。 萧玉书小声道:“我是怕你们会多想......” “多想什么?是怕我们像外面那些蠢货一样想你是不是居心叵测,还是想你曾经那些前锋作为都是虚伪之举?”挽酝浅喝了一口茶,神情淡定,却转瞬间又把茶杯重重放下,发出不小的声响。 隐瞒一事让萧玉书的心里本就忐忑,老父亲这一下更是直接让他的整颗心悬起,头也因此低的更低了。 挽酝的一双凤眸定定的看着身旁这个不敢说话满脸愧疚的青年,似有明显不悦:“你的为人如何,我们自是心里有数。” 言外之意便是,我们的为人你难道还不清楚? 兴许是太过熟悉,所以萧玉书一下就听出了挽酝潜藏在未尽之言的意思。 他的头更低了些,竟是一句话都不敢说出来辩解。 “既然清楚,那就该知道这些事情他不说自然是有不说的道理,”坐在挽酝对面曾在进门前被萧玉书千叮咛万嘱咐不准抬杠不准挑刺的时望轩终于还是闭不上嘴了,“要不是为了你折云峰三长老光风霁月的好名声,怕给你们这些好人物招来麻烦,他哪里用得着左藏右藏?” 正低头反省的萧玉书被时望轩的大胆发言吓了一跳,猛转头低斥道:“快住口!” 我正认错呢,你不要在这种时候找打! 我拦不住的! 而在萧玉书满心卧槽无奈之中,被顶嘴的挽酝却并没有先像以往那样直接对时望轩发难,而是平静道:“为师何时在意过那些名声?不过口说虚名而已,又不能当饭吃。” 说完,这位师尊只是冷冷的瞥了时望轩一眼,随后转身面向萧玉书,伸出一指抵在萧玉书额间,将其深深垂下的脑袋戳了起来。 挽酝让萧玉书抬起头看着自己,并像一个父亲教诲孩子一样,语重心长道:“为师是曾说过讨厌麻烦,也懒得应付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但为师也在此告诉你,于为师而言,身边人的事情,无论大小,从来不会算作麻烦。” 他认真道:“你怕给我们添麻烦,我们也怕你一个人应付不来险上加险。” 眼前这个凤眸剑眉的俊冷男人很不像是能说出这等贴心之言的人, 可萧玉书心里清楚, 对方不是不像,而是极度偏心,这样的话只对自己放在眼里的人说, 而像这般暖心的体己之言,萧玉书也只是在作为‘萧玉书’的时候常常从挽酝身上得到, 他甚至都以为这辈子能让挽酝说出这样的话的人世上唯剩原装哥一个人了, 酸楚感动如潮水般涌上心头,萧玉书一直悬着的心都为此安稳了许多, 他低声道:“可这真的不是小事。” 对面的萧御疏也直言道:“你也不是其他人。” “人都有私心,我们也没那么爱管闲事,只是折云峰上有你的位置罢了。”这位大哥说的话跟挽酝有种举足轻重的程度, 就好像轻描淡写的把要护着萧玉书的决定写了下来,不容谁人篡改否认。 要不是萧玉书要脸,他早就趴桌上不要形象的嚎一嚎了。 “你,”挽酝这边刚简单解决了萧玉书的顾虑问题,又立马转头目光如针一般扎向了全程没什么好脸的时望轩。 他先是上下打量了下时望轩整个人,随后脸上面对萧玉书时的那点温柔顿时烟消云散,尽数转为了一种不加掩饰的嫌弃和不满:“这些时日过去,你竟然半点长进都没有,修行懈怠,心思不正,准你留在玉书身边不是让你整日......无所事事的。” 说到最后的时候,老父亲的话有明显的停顿, 他本来是想数落时望轩整日只想着谈情说爱不务正业,但又转念一想,时望轩谈情说爱的对象就在自己身边可怜巴巴的坐着呢, 挽酝本就没打算数落萧玉书,但看见时望轩那个天不服地不服的德行他又实在忍不住,所以训斥的话才飞速在脑海里转了一圈,最后想了个委婉、又不失杀伤力的话出来。 不过时望轩基本上是从小被骂到大的,挽酝说的这么委婉,都算不上给他的脸皮挠痒痒, 这位逆徒草草的“哦”了一声,还反击道:“弟子哪里比的上师尊,师尊封心锁爱,绝不动心,自然在这方面比弟子强多了。” 挽酝在这成功卡壳儿了, 萧御疏的金色龙瞳也渐渐若隐若现。 萧玉书被时望轩的逆天发现给吓得恨不得把人打包先邮递到天阴教让其离老父亲远点先老实几天。 就算这段时间双修给你修的差不多了, 但你一个元婴是怎么敢惹人家一个化神的? 可胆大包天这个特性时望轩也不是第一次显露了, 毕竟这家伙金丹的时候就敢疯狂挑衅元婴时期的挽酝, 早知道萧玉书就先让对方在外面玩雪去了。 “你有那耍嘴的本事,倒不如往修行上放放。”好在化神以后的挽酝在心性和脾气上都有了质的飞跃,已经开始有了些山不移水不起的沉稳,气也仅仅是气一瞬,过后就再次冷静下来,冷哼道:“以你如今的修为,若是有朝事发,你能有把握护的住玉书全身而退吗?” 这下终于轮到时望轩卡壳了, 萧玉书怦怦直跳的心终于安定了。 不过挽酝的话也给这些日子险些玩物丧志的两人提了一个醒, 萧玉书跟时望轩在修行上确实有些不正干了, 果然谈恋爱是会影响学习的。 “叩叩叩......三师叔。” 门外这时忽的响起了丹姝的声音, 本来还想乘胜追击接着数落时望轩两句的挽酝止住了话题,顺势道:“何事?” 丹姝站在门外,恭敬道:“弟子奉师尊之命,取些三师弟的血回去。” 虽说挽酝出关之后以世间唯一的化神修为威震四方,但萧玉书还是不敢光明正大的回去,所以还是偷偷的。 因此萧玉书回来的这件事情,玄天宗本宗的大半人都不知道, 而为了避人耳目,染白在钻研萧玉书血脉的时候不会让萧玉书冒险前来,而是派丹姝时不时的取一些。 不多,就一个很小很小的瓶子,也就十来滴血而已。 染白取的频率也不高,隔几日才取一回,所以对萧玉书来说基本上毫无伤害。 “去吧。”挽酝对萧玉书道。 不就是手指头扎个洞,挤几滴血嘛, 萧玉书堂堂一个大男人,没什么好胆怯的。 但确实有点疼, 所以他出去的时候是带着认命的表情走的。 时望轩见状下意识起身想跟着走,却不料在走到门边伸手推门的时候却发现无论自己怎么推都推不动,仿佛门上有谁刻意加了一层结界一般。 想都不用想, 如今有这个能耐困住时望轩的人除了身后的那位也没谁了。 “开门。”时望轩皱眉道。 他皱眉不耐,挽酝反倒气定神闲,对着身边的萧御疏道:“你先出去。” 挽酝是有些话要对时望轩单独说的,不过对萧御疏,他不用找什么借口把人支开,因为就算找借口也会被对方猜出来,索性也就直接让人先出去了。 然后一脸不耐烦的时望轩就眼睁睁看着自己怎么使劲都推不开的门被萧御疏轻而易举的推开了, “啪。” 萧御疏出来的时候萧玉书正在视死如归的闭眼等待丹姝的扎针, 但一听见门响,萧玉书还以为是时望轩出来了,出于坚强的心理他瞬间就睁开眼装作淡定自若的样子,并转头强颜欢笑道:“等我扎完哎......嗷嘶——!” 没想到一转眼就跟萧御疏淡淡的眼神撞了个正着,萧玉书后面的话被迫停止,懵然中又被丹姝突然的下针给逼出了一声痛呼。 “呵......” 萧玉书听见原装哥轻笑了一声。 蛮尴尬的, 不过, 大哥怎么出来的是你不是时望轩呢? 取完血的丹姝也发现了这个问题,好奇的多问了一嘴:“时望轩跟三师叔单独在一个屋里......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谁知道呢? 这屋应该够结实吧? 就是不知道时望轩结不结实。 萧玉书冒汗道:“你要不还是等会儿再走吧。”顺便治一个伤号再。 “不必多想,只是说些话而已。”萧御疏将两人的担忧瞧在眼里,大致猜到挽酝要做什么的他直接让两人不用多操心。 萧御疏接着对萧玉书道:“你太操心他了,现在该操心操心你自己了,光靠师尊并不是长久之计,没人知道下一个化神会出在何处,也没人知道下一个尸鬼又会发生在何处。” “接下来但凡再出现尸鬼,旁人想到的第一个就是你,”萧御疏严肃道,“与其靠别人庇护,还不如在这段期限未知的安定里提升修为,以备事发自保之用。” 丹姝也觉得这话有理,对萧玉书道:“你确实该为自己好好想想了,师尊也没法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想出对策来。” “三师叔虽然厉害,可他一个人也没法把万事做全,总有不周全的地方和难处等着你。” 萧玉书沉思着点了点头,将两个处世经验丰富的人的告诫听在耳里。 与此同时, 屋里的时望轩也在被迫听着挽酝的诫言。 “过去那些年你在折云峰过的如何?”一片诡异安静之中,坐在桌边的挽酝没有看站在门口眼神不善的时望轩,而是拿起茶杯,自顾自的喝了一口。 萧玉书在门外,没跟时望轩处在同一片空间中,就跟断了信号似的,让时望轩有些烦躁。 他冷冷道:“我过的如何,师尊你难道不是心知肚明?” 时望轩这般毫不尊敬的语气按理说换来的应该是挽酝毫不留情的一巴掌, 但是挽酝并没有,而是一改从前的易怒易气,此刻整个人显得格外平静,曾经的遍地冰刺现在却如水一般,静的出奇。 “为师自然是知道,”挽酝眼皮轻抬,扫了眼时望轩有些发沉的脸色,随后放下喝空了的茶杯道:“你可曾怨过?” 时望轩现在都开始在心里纳闷人到了化神是不是就跟上了年纪的老人一般,开始没话找话的唠叨了, 还‘可曾怨过?’ 那些年,每一次挨打每一次受苦,长年累月之下,时望轩的怨足够把折云峰上的那条小河填满了, 所以怎么可能不怨呢? 只是现在不在意了罢了, 可能现在的怨还是有点,只不过为了萧玉书,他还是能够暂且把这点微不足道的东西抛在脑后,勉强跟这个偏心眼儿偏到姥姥家的师尊装出一副师慈徒孝的样子给旁人看看。 “师尊爱惜徒弟的名声响遍玄天宗七大峰,我怎么会怨?该是我的就该是我的,不该是我的那也无所谓了。”时望轩由此随意道。 挽酝听着对方心口不一、略带讥讽的话,打量的目光再次从对方那三分熟悉的眉目中扫过。 “是为师的错。”沉默片刻后,这个从始至终都一副孤傲矜贵的男人忽然出声道。 有那么一瞬间,时望轩觉得自己听错了, 但并没有, 挽酝接下来又缓缓道:“过去你所遭受的那一切,都是为师的错。” 第826章 折云峰上的雪什么时候化 “虽然现在大概已经太晚了,但为师还是要说出口。” 挽酝不喜欢自己,甚至膈应的很, 这一点时望轩从一开始就知道, 一直到现在,挽酝讨厌自己的这个印象早已在他的脑海里根深蒂固,以至于后面的一辈子时望轩都已经做好在跟萧玉书的相处中时不时被挽酝针对一手的打算了。 但是...... 这人现在是在说什么? 是人话吗? 时望轩怎么有点听不懂了? “自此以往,诸多事情,对不起。” 后面的话直接消音了, 时望轩的表情彻底由不耐烦转变为了一头雾水,那双锋利桀骜的眼眸里不断涌现着浓浓的难以置信。 “你没事儿吧?” 面对挽酝的道歉,这个逆徒沉默半晌后发出真挚一问。 刚刚酝酿出情绪的挽酝被对方怔愣的神情给打了个措手不及,后面早已编织好了的话非常顺利的卡在了喉咙里出不来了, 半晌, 这位好不容易挤出一点点慈祥的师尊在双方诡异的气氛中终于绷不住,再次回归一如既往的冷酷,他僵着脸,抿唇道:“听不懂吗?我在跟你道歉。” 时望轩那张除了萧玉书以外看人看物都是那样无所谓、无动于衷的冷漠终于有了点别的情绪, 他两条眉毛弯曲起,一边儿高一边儿低,呈现一个一头雾水、甚至匪夷所思的表情。 “道歉?”时望轩此刻的表情充满了一种难以言喻的诧异,“你吗?” 面前青年不可思议的疑问成功让挽酝本来就有点不好启齿的话更加变得如此塞牙, 挽酝瞪了他一眼,道:“你是聋吗?” 时望轩的眉毛又曲了点,闭着嘴,一股五颜六色的表情在脸上轮番转过一遍后,终于变成一种了然的明白神情。 看对方的表情,挽酝还以为这死小子听明白了。 岂料下一秒,这个逆徒镇定自若的转身面朝紧闭的门,深吸一口气大喊道:“哥,师尊被夺舍了!” 屋里的挽酝:“......” 屋外的萧御疏:“......” 迷茫且震惊的萧玉书:“??!” “你说真的啊?”待在外面的萧玉书对屋里的情形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但他还是很相信男主的话,所以对于时望轩气沉丹田的大喊,萧玉书想都不想就信了,差点就要冲门而入进去看。 为什么是差点? 因为萧玉书还没走两步都被萧御疏一把薅住后衣领子定在了原地。 萧御疏冷然的表情中透着一丝丝厌蠢的情绪:“你少听他胡说八道。” 萧玉书跟小鸡仔似的被拎回来,懵懵的站住脚跟后,他才疑惑道:“师尊到底在里面跟时望轩说什么呢?” 萧御疏淡淡道:“说些该说的话。” 该说的话? 于挽酝而言,究竟有什么话是他该对时望轩说的呢? 嗯...... 说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 萧玉书真的很难相信这两个素来相互看不顺眼的人能说的上话去。 毕竟两人的以前....... 很难说, 如果是为了过去那些的话, 萧玉书并不觉得, 时望轩那些年遭受事情,单凭现在的一个道歉就能抹除掉, 更何况, 道歉这种事情, 挽酝那样高傲的人想来也定是不可能说得出口的吧。 当然, 正如当初萧玉书没有想到胡先居然也有被制裁的时候的那样, 世上之事总有那么多意料不到的地方, 而旁人眼中这般孤傲的挽酝也真的就在这件小屋里,对着因为自己曾经的意气用事而备受苦楚的青年正言道歉, 虽然对方跟傻子似的满眼不可置信, 但挽酝还是强忍住拿杯子砸人的冲动,再次定下心冷静下来道:“你给我竖起耳朵听好了,我在跟你道歉。” 时望轩这会儿算是琢磨过味儿来了,虽然还是难以置信,但在这之中,他看着挽酝这张冷冰冰的、跟从前的萧玉书如出一辙的脸,忽然想到了什么,道:“你跟我道歉?” “嗯。”挽酝道。 “你还会道歉?”时望轩在记忆里搜寻了一下自己过去对挽酝的印象,然后搜来搜去没有一个能让他确信眼前的人真的没有被人夺舍的证据。 让他相信平日连掌门都不给个好脸色的挽酝会跟别人、尤其是自己道歉, 他还是宁愿相信挽酝被人夺舍了。 测人有没有被夺舍的东西放哪儿来着? 时望轩开始摸兜了, 察觉到对方想法的挽酝忍了再忍,最后实在是忍不了了,抄起手边不知谁的杯丢了过去。 “啪!” 茶杯砸到了门上,屋里的时望轩淡定躲开, 屋外的萧玉书被吓了一跳,眨巴两下眼问道:“里面不会已经打起来了吧?” 萧御疏道:“没事。” 萧玉书还是比较信任原装哥,因此勉强放心了。 “师尊打得过。” 刚放下的心砰砰跳起来了。 师尊打得过, 时望轩呢? 刚才砸门上的不应该是时望轩的脑袋吧? 然而与屋外萧玉书紧张兮兮的心情截然相反的,是屋里时望轩气定神闲的模样。 “道歉就道歉,怎么还急眼动手了?” 经过方才挽酝乍现的凶光,时望轩这才敢确定面前之人真的没有被夺舍,因此表情也就自然了,甚至还说起了风凉话:“我可没听说过谁家道歉还砸人杯子。” 蹬鼻子上脸, 挽酝脑海里飘过一串这样的话, 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 就算没在跟前儿耳濡目染、来那近朱者赤那一套,骨子里的气人劲儿仍旧是叫时望轩遗传了个七七八八。 挽酝深呼吸后再深呼吸,心里反复念叨不能跟一个满脑子只知道谈情说爱的小子真动气,给自己劝的差不多后,他才朝前方倚靠着门、双手抱臂,微微歪着头的青年正色道:“我......为......” “说不顺口还是不用说了,我听着都勉强。”时望轩凉凉道。 “......” 挽酝光洁的额头终于不负众望的爆出了青筋,但他想了又想,还是强忍住了拿杯子砸人的冲动。 “你给我听好了,过去的那些事情,是我有错在先,如今有什么怨什么恨,此时正是个好机会,你大可以说出来,我会尽我所能弥补你。”挽酝的话掷地有声,虽然还是掩饰不住的怒相,但藏于眼眸之中的诚意不似作假。 时望轩看的很明白,也很不客气道:“那我要我哥嫁我。” 挽酝呼吸被气乱了一瞬:“不行!” “那让我娶我哥。” “不可!” “......”时望轩啧了一声,斟酌之后再度勉为其难道:“我嫁总行了吧。” “啪!”挽酝忍无可忍,带着额角暴起的三道青筋拍桌而起,怒道:“你不要给脸不要脸!” “你什么年纪,他什么年纪,就开始想这些有的没得了?整天有那心思倒不如往修行上多用用!” 又来了, 这话好似是各个峰乃至其他所有宗门长辈与生俱来都会的一套教训之词, 修行上出了什么岔子,都是因为心思跑歪了, 要么就是不务正业了,要么就是谈情说爱了, 时望轩听得烦不胜烦,直截了当道:“你让我说出来,又不同意,莫非道歉是假,耍我是真?” 挽酝强忍怒气,端着长辈的架子,尝试着跟眼前这个明显不正干的青年讲起了道理:“你年纪轻轻......” “天阙门那个年纪也不大吧,他早早就有了未婚妻,下个月就要成婚了。”聪明的时望轩列举了坚实有力的反驳案例。 挽酝冷声道:“天阙门是天阙门,玄天宗是玄天宗,折云峰更是有折云峰的规矩。” 似乎是料到时望轩可能再拿流光峰上的那对师徒举例,挽酝甚至还将管束范围尽己所能缩成了最小,为的就是不给对方抬杠的机会。 但抬杠的地方多得是, 而时望轩在抬杠这一领域的技能更是炉火纯青,他幽幽的哦了一声,随后反问道:“那什么时候才能成亲?到像你这个岁数吗?太老了吧。” 挽酝气的藏在桌底下的手直掐自己大腿,生怕在这节骨眼上自己一个搂不住火气一脚把人蹬出去, “老什么?到我这个年纪你们两个也不许成亲!”这位老父亲咬牙切齿道。 这下轮到时望轩不满意了,道:“喂,你真要管那么宽也应该去管外面那个会喷火的吧,管我们两个早早私定终身的做什么?” 挽酝快被他气笑了,怒道:“你胡说八道什么呢?谁跟你私定终身了?这样的话,他那个脸皮薄的能说的出来?你平日骗骗他也就算了,还敢骗到我头上。” 时望轩不以为然:“我可没胡说,你不会说情话,难道还觉得天底下人都跟你一样不会说情话吗?” “你要点脸行不行?你以前也是这样吗?懂不懂廉耻!” 方才的桌上一共四个杯子,现在被挽酝砸的只剩下两个了。 时望轩凉笑道:“这跟廉耻有什么关系?你脸皮薄,还不许别人脸皮厚了。” “啪!” 好了, 现在桌上只剩下挽酝自己的杯子了。 “还能不能好好说话!能说说,不能说就滚!反正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往后再想要什么补偿都没机会了。”挽酝最后一次平复心情道。 一个曾经的大族嫡公子,又是修真界最受世人尊敬的长老, 挽酝身上拥有的天材地宝和修行经验绝对是无人能比的,哪怕是现在的时望轩也是会有所不及的, 所以这样的人所做出的补偿,即便是夹带着情绪,那也将会是令人艳羡的存在。 时望轩总算是能端正神情和态度静下心来好好考虑一下了, 不抬杠也不砸东西的气氛极其安静,屋里只剩下两道不轻不重的呼吸声, 挽酝盯着这个低头沉思的青年看了好久,食指指尖在桌上轻轻点着,频率从一开始的缓慢逐渐到了后面不耐烦的快速。 他不明白想一个补偿而已,这个小子居然能想那么久, 莫非是在思考一个能够刁难自己的东西? 若真是这样的话, 那这死小子真欠揍! 可再一想, 那么多年的无妄之苦对方都受了, 区区一个毛头小子的刁难而已,挽酝也不是接受不了, 君子当雅量,不做旁人的小肚鸡肠。 挽酝已经做好对方的要求如何令人皱眉咂舌的准备了, 谁料时望轩在长时间的思考之后再度抬头的时候并没有先张嘴说话,而是走了过来,单手端起茶壶往挽酝面前这个唯一幸存的杯子里倒满了一杯茶。 “娶不得,嫁也不得,将身边人看的这般紧也不是个好事,”时望轩放下茶壶,神色如常,语气也平淡,“若说实话,你倒也不用低头道歉,毕竟口说之言,没什么轻重可言。” 挽酝抬眼看他,道:“听你的意思,我的道歉你不接受?” “接受了,”倒完茶的时望轩放下茶壶,又接着道:“但接不接受同原不原谅可谓两码事。” 挽酝沉默了一瞬,随后不解道:“你什么意思?” 时望轩正转身朝外走去,闻言,他并未顿住脚步,而是在推门前的那一刻撂下了一句: “等什么时候折云峰上的三尺寒雪化尽,你我过去那些事情就一笔勾销。” 折云峰上的雪冷,是一个人身上暗伤的痛,更是另一人日日夜夜不得安寐的苦, 三尺的雪冻住了峰上太多葱茂生机,冷了许多人的年岁, 或许多年以后,待雪化去, 冷寂的折云峰上也会开出花来吧。 这是萧玉书曾经无意间感慨过的,他想在折云峰上种点有颜色的花, 巧的是,挽酝也曾低叹过折云峰的气候活不了什么鲜艳的花。 曾经的萧御疏笨手笨脚的给挽酝画了朵花, 现在的时望轩所想要的补偿也不过是让折云峰上开出一片萧玉书想要的姹紫嫣红。 俗话说的真好,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没有点缘分的人还真凑不到一块儿去。 挽酝低头看向面前的那杯茶,眸光流转,似乎回想起了什么,随后趁着杯中茶还热着,他端起来一饮而尽,一滴不剩。 数年之前那个骨瘦嶙峋、小心翼翼的少年的拜师茶他没有喝, 而方才这个明俊耀眼、气运轩昂的青年的茶如今正好补上了, 一杯茶饮尽,迟来的师徒之名总算正了。 第827章 都上火了 “松嘴!” “喵嗷!” “松嘴!” “喵嗷!” “你他娘的给老子松......哎呦!” 跟猫抢紫人参的寒允卿最终以一个措手不及的后仰翻滚结束了这场令人笑掉大牙的闹剧, 他翻到了药田里, 然后压趴了一片正在茁壮成长的小药苗子, 方才还嘲笑寒允卿的丹华见自己养的小孩子们被压弯了腰,顿时就笑不出来了。 “你给我起来!” 他伸出自己的藤蔓,连忙把这个笨手笨脚脑子一点都不灵光的家伙从可怜的小药苗们上拎了起来。 被抓住一只脚、倒吊在半空中头发竖垂着的寒允卿赤红着一张俊脸,手里紧紧抓着的那根紫人参上面还有猫留下的两排尖尖的小牙印, 他被吊在半空中荡来荡去的时候还不忘一脸深仇大恨的死死瞪着地上跟自己作对的那只狸花猫,嘴里骂骂咧咧道:“你这个傻猫!” “喵喵喵喵!”当初被萧玉书寄养在柳如兰身边的小狸花在短短几日里已经长大了,顺利长成了一只胖狸花,那圆鼓鼓的身材恐怕此刻若是放到萧玉书面前,萧玉书都得站在原地谨慎的辨认好久才能辨认出来。 真是胖了, 原本上蹿下跳十几个来回都不带累的小狸花如今挺着圆鼓鼓的肚子,在地上跟寒允卿一同拉锯战过后居然喘起了粗气。 饶是累了,它还是不忘朝被倒吊着的青年疯狂叫唤,似乎是在显摆自己的胜利。 给寒允卿气的,反身挣开丹华的藤蔓,一个利索的半蹲着地后,还没来得及站稳就跌跌撞撞的朝小狸花扑去。 丹华看的眉头紧皱,不满道:“你们别吵了!踩坏了药田师尊会生气的!” “我今天非要让这傻猫知道知道玄天宗上谁才是大师兄!” 寒允卿怎么可能会听丹华的话呢, 他可是个连青云这个掌门师尊的话都不听的逆徒。 然正是因为不听话,寒允卿才被气的脑壳冒烟的青云丢到丹心峰上,让丹姝来治治这个逆徒的臭毛病。 还别说, 丹姝在对付寒允卿这方面还是有点本事在身上的, 以前寒允卿在淘气的时候,只要她往边儿上那么一站,寒允卿再犯浑也就老实了, 而现在就更不用说了,寒允卿见到丹姝都不知道该怎么说话了,只知道赶紧低头立正站好。 毕竟在玄天宗过去的那些时日里,有几年中,小时候的寒允卿是被丹姝悉心照料着,这才让他没被年轻时期脾气暴躁易怒的青云给打死。 “傻猫!你别跑!” 寒允卿追着喵嗷喵嗷直叫的小狸花在丹心峰顶峰飞快大跑着,看的丹华不由得隐隐担心, 不是担心那个傻人和那个肥猫,而是担心自己药田里新冒出头的那点小朋友遭了这两个莽撞家伙的毒手。 “哎呦喂!” 啧, 真是怕什么就来什么,好在丹华眼疾手快,在寒允卿被绊倒摔个狗吃屎之前就伸出藤蔓将人圈住,然后顺势一甩,将人凌空甩了数米之高、直接丢到了几百米开外去。 “啊——呀——!” 寒允卿的大叫声在恬静的丹心峰上空拉了好长一道, 随后他整个人的身影就消失在了远处的天空之下。 “啊啊啊啊啊........” “啪嗒!” 寒允卿摔了个大屁股墩,摔在了草地上,整个人发出一声闷响。 “臭丹华,死肥猫......”他痛的呲牙咧嘴,一手揉着屁股,一手不忘抓着手里的紫人参。 这是他拿来想给青云去火用的, 因为这位老人家已经生寒允卿好几天的气了, 前所未有的, 史无前例的, 都不让他回静心峰去了, 这让一直以来都没心没肺的寒允卿忽然有了点小紧张,索性他正好就在丹心峰上,所以想寻些什么药来让其去去火气。 丹心峰上能让染白花心思种的药材一般都是有大用处,比如治什么大病瘟疫,什么重伤之类的, 所以类似于去火治感冒的小病的药他是不怎么着重去种的, 勉强会有点地方养,但绝对不多, 幸好之前在秘境里,寒允卿曾在沈修竹的引领下认识了几种简单草药,尤其是吃了能去火的那种, 所以他还真就找到了一株具有去火效应的紫人参, 只不过刚找着的时候那人参还没有长熟,不能用,因此寒允卿守了好几天,这不刚守得云开见月明,就被柳如兰抱来的小狸花给叼住了,死活不撒嘴。 这傻猫,因为在玉兰峰上平日里被柳如兰喂的太多了,胖的要不得了,所以柳如兰这才难得从自己峰上出来找染白给小猫开点帮助消化、抑制食欲的药, 染白也是脾气好,在听到柳如兰这般无理的要求后,这位只擅长给人治病的丹修只是沉默了好久,然后就抿着唇给猫抓药去了。 罢了,罢了, 别的不管了,反正紫人参终于到手了,寒允卿必须得回去让青云吃掉,去去肚子里那团火气。 也不知道青云是不是上了年纪,这几日情绪变化很是激烈, 尤其是在寒允卿提出要去天阙门找沈修竹玩的时候,更加激烈, 不知道的,还以为寒允卿这一去就不回来似的, 寒允卿不理解,甚至觉得青云对沈修竹无缘无故产生的针对很莫名其妙, 就像最近外面对萧玉书其实就是引发尸鬼的幕后主使的传言一样莫名其妙。 “哎呦!” 一边思考事情一边往山下走的寒允卿走路没看路又被绊了一跤,摔了个大马趴,但是眼前视线之中的平地突然出现了一双鞋, 他疑惑的抬头看去,对上了一个陌生的中年男人打量的目光。 晌午的阳光有点刺眼,寒允卿趴在地上抬着头,愣愣看了好几眼都没看清对方的脸, 对方逆着光,面容属实有点模糊,但这一身标志性的金纹外袍还是不难证明身份来处。 “你是......宗主贵徒,寒小友?” 这人说话的声音一股子长辈严肃的意味,寒允卿一听就知道对方岁数一定不小,可能比自家师尊还老, “你谁啊?”知道对方是从天阙门来的,很可能是个长老之类的长辈,寒允卿赶紧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身上的土站好。 这么一站,他才看清来人是个什么样的面貌。 嗯...... 确实岁数不小,虽然五官硬朗肃重,但处处透着一股类似于沈长空那个家伙的火爆劲儿。 寒允卿定睛看了下,然后讶道:“你是......你是那个什么......大长老对吧?” 闻言,天阙门大长老似乎有点惊讶,道:“你认得我?我同你可没见过几面。” 寒允卿道:“我不认得你,但是沈绾竹总说起你。” 大长老原本一直严肃的神情忽然松缓了些,雄浑的声音问道:“是么?她都是怎么说的?” 这个时候寒允卿本来是想先回答的,可他却在思索着即将脱口而出之时忽然反问道:“你怎么来这儿了?” 面对寒允卿脑筋转的非常突然的问题,大长老先是一愣,随后便神情如常道:“门主这些时日病倒了,我来寻二长老取些药回去。” 听闻这话,寒允卿奇怪道:“门主还没好呢?我记得他不是身子骨挺好的吗?怎么会病这么多天,到底是什么病啊?” 听着眼前青年不解的嘀咕声,大长老没有说话,而是用一种难以言喻的眼神打量着对方,打量来打量去,打量到最后,这位长老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心道堂堂天阙门一门少主,如此教养上乘温雅风光的人物,居然真就看上这么一个愣头青, 这换哪个爹不都得大病一场, “小病而已,门主只是有些上火,去去火就好了。”大长老言简意赅道。 可惜造成这一切的当事人寒允卿对他的话外之意一窍不通,甚至还道:“门主也上火了?可是丹心峰没有长熟的能够败火的药......” 除了, 他手里这个现成的、刚摘好的。 “呃......” 那一瞬间,寒允卿锈住十好几年的大脑飞速运转, 他快速在脑袋里搭建了个天平秤, 用来衡量青云跟沈长空两个长辈病情的严重性, 衡量了一通之后,这个逆徒得出了结论。 “那给你这个,丹心峰上只有这个败火的草药是刚刚长熟的。”只听寒允卿忽然将手里的紫人参塞到了大长老的手里,并认真道。 直到现在,生气的青云还在静心峰上活蹦乱跳的,没事还能种种树,给峰上的凌霄花浇浇水施个肥什么的, 而沈长空已经一病不起好几天了,连床都下不了, 所以这个药还是先给人家吧,以解燃眉之急。 因此好心的寒允卿把自以为非常有用且及时的药塞给了大长老用来帮沈长空早日康复,把自己那最近气的睡不着觉的好师尊先抛到了一边。 大长老看了眼自己手中还带着来自不明生物的两道牙印的紫人参,再看了眼面前因为觉得做了好事而暗自高兴的寒允卿,整个人陷入了一种无可奈何的诡异沉默。 “那......真是多谢了。” 大长老还是将这个长得稀奇古怪、功效一点也不符合沈长空真实病情的药收了起来,并谢了寒允卿的好意。 可就当他正要接着往上走时,却被寒允卿这个较真的人叫住道:“哎,那你还往上面走干什么?我保证我给你的药绝对是最好的。” 算了吧, 大长老心说你敢给,我还不敢随便往门主嘴里塞呢。 “这点药还是不够,我再朝二长老取些别的。”他简单道,“门内最近有不少弟子因对付尸鬼受伤,我这一次多取些药走。” 他这么一解释,寒允卿就明白了,随后又赶紧道:“那沈......” 寒允卿都还没把话说完,大长老似乎就已经猜到对方要问什么了,直接道:“少主很好,门主不让他在成婚之前出门,并没有准许他参与到对付尸鬼一事中,因此也没有受伤,相安无事。” “哦,那就好。”寒允卿了然道。 可随后,大长老又道:“但也只是暂时,尸鬼一直不被灭尽,少主难免会有参与其中的一日。” “还是要从根源上解决问题。” 这位大长老说完,就转身匆匆上了峰,留寒允卿一人站在原地安安静静的消化这句话。 什么叫从根源上解决问题? 根源是什么? 萧玉书么? 对方的意思是, 难道要解决萧玉书吗? 自从对外界对萧玉书的那些揣测一起、再到后来的挽酝出关之后,寒允卿一直都没有对此有什么后怕担心, 因为他觉得,无论世人对萧玉书如何非议、如何针对,偌大的玄天宗也不至于护不住一个弟子, 可直到现在,大长老的话一出, 寒允卿这才真正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若是尸鬼一直除不干净,会不会有人也想直接从根源上解决问题呢? 在这一刻,寒允卿迟钝的心里终于浮现出了担心, 可随后,他又自己安慰自己,在心里想到挽酝如今这么厉害,把萧玉书放在身边看着,也不会让谁暗中杀了去。 挽酝如今可是化神,修真界唯一一个化神, 谁能打得过他? 没人! 既然没人,那就没谁敢对萧玉书怎么样了。 这么一想,寒允卿的心这才稍稍安了下去, 他觉得没人能在修为上对付的了挽酝,所以萧玉书不会有事, 可他对世人想的还是太过简单了...... 当玄天宗山门之下跪满了周围城镇百姓的时候,寒允卿看着漫山遍野的人被气的的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师尊!他们是不是疯了?是不是缺心眼儿?”寒允卿急的满头是汗,连忙对青云道,“要真是萧玉书弄出尸鬼害了这么多人,他干嘛还要救他们呢?” 一脸凝重的青云目光扫视着面前漫山遍野都是跪在地上苦苦哀求的百姓,沉声道:“你同我说有什么用?要让他们听得进去才行。” 寒允卿急的直跺脚,腰间的剑拔也不是不拔也不是,他不能拔剑对准山下手无寸铁的百姓,只能咬牙切齿道:“也不知道是哪个胡说八道的在造谣!混蛋!” “师尊,掌门师叔,”看着山门之外的偌大阵仗,黄莺也是一阵后怕心慌,她拽着和煦的袖子急切道:“快想想办法啊,不能真把三师兄交出去啊,你听见他们说什么了吗?要让三师兄割肉放血呢!” 第828章 歪门邪道 面对徒弟的焦急请求,一向对人对事都秉持着天塌不下来就行的和煦此刻也是满头为难,他看着宗门外乌泱泱跪着的大片大片的百姓,心上徒然一阵无能为力。 谁能想, 事情怎么会演变成这样? 究竟是谁,将萧玉书回来的消息透露了出去, 又究竟是谁,竟告诉这些无知的百姓说那些尸鬼都是萧玉书一手造成的...... “仙师!仙师!求求您了!救救我们吧!” “仙师!我不想死啊!” “我爹娘都是因为尸鬼惨死的!仙师你为什么还要把那个罪人窝藏留着害人啊!” “我们都给您跪下了!您是仙人大能,死不了,也不怕,可我们怕!我女儿才三岁......” 这是从山头一直蔓延到山脚下跪在地上的百姓口中苦苦哀求的话, 每一声每一句都带着哭腔、流着泪水,都在极力朝着山上那个令人仰望的一袭白衣翩然身影放声恳求。 “三长老!”除此之外,还有其他宗门的修士御剑凌空,剑尖对着玄天宗山门,朝着众人严声道:“事已至此,看在这么多无辜百姓哀求的份儿上,请您把贵徒交出来,给我等一条活路,给百姓一条活路。” 寒允卿彻底忍不住了,朝着面前这些人大喊道:“你们是不是脑子有病啊!你要救这些人,那就去救啊!要萧玉书一个人出来就能救了?” 有人道:“当然是要萧玉书出来!他可是被咬了之后还没有变成尸鬼的人!谁知道他身上有什么好东西,如今尸鬼横行,他还藏着掖着不拿出来,怎能这般自私!” “哟,险境之中处处冲在人前头就是自私了?”柳如兰冷笑道,“那你们这些往日只知道躲在他后面的人算什么?勇敢无畏?你要脸吗?” “你!”修士被她嘲讽的脸一阵青一阵白,过后他才怒道:“女人说话就是这般刻薄!我哪里是这个意思,若是萧玉书真有什么宝贝,何不拿出来解救解救山下这么多苦命人家。” “正道之士当光明磊落慷慨舍己,怎能如此自私无情!” 胡先掏掏耳朵:“说的好!我流光峰上有个瘸腿弟子,我瞧着你那两条腿极好,不如舍一条帮帮我那小师弟如何?” 修士厉声道:“你师弟关我什么事!” 胡先两手一摊:“正道之士,慷慨舍己,你说的嘛。” 修士气急:“这里哪有你一个小辈多嘴的份儿!” “不要跟旁人过多纠缠,正事要紧。”玉清观的一个老道士肃声打断道,他长长的白胡须随风飘起,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前方站在山门外的青云,神情严肃道:“宗主,我敬你年纪轻轻掌管一座山门,可你不该在这种大是大非之前分不清轻重。” “把萧小友交出来吧,我们只是需要他的血。” 青云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反陈道:“你要他的血也没用,我二师弟钻研了好几日,都没从他的血里发现什么,都是无用的。” 方才那气势汹汹的修士又开始咄咄逼人:“你们发现不了那是你们无能!不代表我们做不成救人的药!” 和煦皱眉道:“你大放厥词什么?我二师兄的医术如何,你们莫非是脑子进水了,一点也记不得了?” 得了胡先的令,默默站在一旁等着帮腔的玲儿终于摸到了机会,插嘴道:“对啊,二长老的医术举世无双,这是你我都知道的,要不然......” 结果却遭到了其他修士的质问:“要不然什么?放着这些修士不管?” 玉清观的老道士在这时沉声道:“既然二长老的医术高明,那为何会寻不出法子?莫不是故意守拙藏私?” 染白平静道:“我若藏私,你玉清观上下十余名道士早死在了边疆,你说我可有藏私?” 老道士一噎,道:“那不一样......” “敢问前辈,这其中如何不一样?”丹姝不慌不忙从容应对:“无论修士还是百姓,都是活生生的人命,师尊岂会有厚此薄彼之理?您莫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面对这对师徒那令人哑口无言的反驳,老道士脸色僵硬一瞬,随后只得冷哼一声道:“伶牙俐齿。” “少说废话了,今日我等就一句话,那萧玉书,你们是交还是不交!” “不交!”寒允卿嚷嚷道,“就不交!” 他一个晚辈,站在山上,唰的一声拔出剑来指着上方凌空的一众长辈人物,冲动之中将往日青云教他的所有长幼尊序的礼数全抛在了脑后。 寒允卿声音洪亮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想干什么!你们想带走萧玉书,然后割他的肉,放他的血!说不定,还想要他的命呢!” 闻言,其他修士顿时脸色一变,老道士更是神情一凌,怒斥道:“青云!你往日都是这么教导弟子的?” 青云这次反倒没有对寒允卿的叛逆行为有什么气性,反而很是稀松平常的上前两步挡在寒允卿面前,正色道:“我年纪轻轻,这也是我教的第一个徒弟,你还要我如何?就我徒儿的脾气,现在没有直接引雷劈你还算是知道礼数了。” 老道士气的吹胡子瞪眼,也没有再迂回扯话的闲心了,直接将矛头转向玄天宗众人之中那道从始至终一言不发浑身冰冷的男人。 “三长老,我等熟知你素日对萧小友偏爱有加,可如今山下跪着如此之多的百姓,你难道要为保这一人,而弃这么多无辜人于不顾吗!” 面对无数道上方和下方乃至周围人神情各异的目光,挽酝脸色寒的骇人,只微微颔首沉声道:“所以你们这是要让百姓跪着,逼我将徒弟交出来?” 众人对于一个化神期的修士除了羡慕之外更多的还是畏惧与嫉妒, 老道士如今鬓发花白道行再深,也不过元婴而已,在挽酝这个年轻人面前无可避免的会生出一丝胆怯,但好在他身后支持自己的人众多,料想挽酝就算傲慢到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也定不会抗的过这么多百姓的哀求。 挽酝堂堂一个清风霁月的仙长,怎么可能会对这些手无寸铁之力的百姓不管不顾呢, 所以这就是他们今日能够有底气朝玄天宗逼问要人的原因, 胸怀天下的修士,不可能会舍群保一。 拿捏住这个心理,老道士心中的底气再度回升,他对挽酝道:“三长老,不是我等逼,是这些百姓听说你一直将自己那个唯一能够扭转局势的弟子藏着掖着不肯放出来救人,这才自发跪在玄天宗山门前,求你大发慈悲,管管他们的死活。” 挽酝冷道:“我何时没有管过他们的死活?我藏人的说法又是从何而起?你不妨先在这儿给我个交代。” 有修士急切道:“三长老,现在不是理论其他的时候,不管说法从何而起,我们已经知道了,你不能再抱着死心窝藏下去了!你难道要眼睁睁看着这些黎民百姓日日活在对尸鬼的恐惧中吗?” 挽酝眉宇间笼着一片阴霾,从看见山门之外的这些百姓开始,到听见他们的求饶,再到这些修士用大公无私的言辞朝自己诉说那些惜命私心,这抹阴云越来越沉,越来越重,已经散不开了,像是要将他整个人从头到脚埋入阴影里, 这样的阴影背离太阳,偏离人世,寒的可怕,冻的心上寒凉,却又该死的熟悉。 面前这些修士的嘴脸好不熟悉,好不刺眼, 为什么能有人把自己怕死的话能说成是为百姓着想的虚伪之言呢? 这样虚伪至极的话挽酝已经在许多年前听过一遍了,对于他们的托词和借口,他也自然有所意料。 只是如此令人焦头烂额左右为难的处境挽酝还是第一次经历,以当事人的身份亲身体验, 除了对这些狡诈修士利用百姓求生心理来施以计策的暗骂外,他也没法真将这些百姓抛在山门外,任由这些肉体凡胎一直跪下去。 直到这一刻,挽酝才恍然明白当年时峥究竟是怎样一个艰难处境, 要想保着身边人,又想保着这些对修真界那些勾心斗角弯弯绕绕一无所知、只想安安稳稳活下去的百姓, 这原来是如此困难,几乎没有人能做到。 时峥都做不到,所以他选择了自己的私心,想保妻儿,可到最后却没有保住,连自己的命都没保住。 那么挽酝该如何保萧玉书呢? 他保得住吗? “仙师!仙师求您开开恩吧!”有个老妇人跪不住了,坐倒在地上,哀嚎道:“我儿才二十就没了,留下了个小孙子,我不想他还没学会说话就遭罪啊......” 那些修士利用旁人之苦的狡诈是真, 可这些无辜百姓的亲人惨死也是真, 而萧玉书的血脉有异更是板上钉钉, 挽酝此时也陷入了两难之地,他硬逼着自己冷静,在心里飞快思考着对策,而面上仍在拖延道:“你们要玉书出去做什么?” 许是怕挽酝不答应,老道士只道:“三长老放心,既然萧小友不是什么险恶卑劣之人,我们定然不会对其如何,只是取血来研制解药。” 挽酝质问道:“要取多少?” 老道士道:“需要多少就取多少。” “什么叫需要多少就取多少?”和煦眯眼道,“你倒是给个准话,别在这儿含糊其词。” 修士不耐烦道:“这如何得知?若是做出的解药一直不好,那自然是要接着再取的,谁说的准这个。” 大长老身边被叫回去的沈绾竹忍不住出声道:“一直不好就一直再取?那岂不是要将萧玉书身上的血取尽,要他的命去!” 寒允卿也道:“就是!就算要不了命,那天天被你们取血,还不得疼死!” “又不是不给他补血丹,你怕什么?”那修士不以为然道,“再说了,三长老座下的弟子,自然是修为强悍体质过人,又怎会吃不了这点苦。” 寒允卿抬杠道:“你可拉倒吧!被放血的又不是你,你少在这里说风凉话!” 修士怒道:“你闭嘴......” 被这般声势浩大的一幕吓得大气不敢出的桑禹根本没有寒允卿那样以一己之力跟那么多人顶嘴的气魄,他只敢躲在沐辰背后、悄悄在手机上一遍又一遍的仔细叮嘱萧玉书这个时候千万不要出来露面, 照外面这些人不依不饶的架势, 萧玉书只要一露面,那铁定就完蛋了! 然而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就在桑禹刚刚打完一连串的叮嘱后,再一抬头,忽然发现方才还为挽酝交出萧玉书一事争吵不休的周围人突然就安静了, 静的连山门外呼呼的风声都听得见, 见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的汇集在山门某处,桑禹的视线还没追随众人而去,心里已经开始未卜先知的慌了。 从好一会儿之前,萧玉书就已经不再回他的消息了, 而当桑禹循着其他人屏息凝神的目光看去, 在视线触及到那道熟悉的身影后, 桑禹悬着的心终于翘辫子了。 “萧玉书!那就是萧玉书!他出来了!”有曾经同萧玉书一起下山清理尸鬼的修士认出了来人的身份,连忙指着他大叫道。 “是萧玉书?那个缩头乌龟终于敢出来了。” “躲在后面那么长时间,终于躲不下去了吧......” 明明刚才那些修士对萧玉书的言辞还是“慷慨舍己”、“修为高强”、“勇敢无畏”。 可人出来之后,他们的口风不仅变了,还转变的如此之快,如此之恶毒。 萧玉书听见了那些话,心里一阵风吹黄沙的苍凉跟寒凉,饶是如此,他还是迎着这么多人不怀好意的视线直挺挺的走了出去。 一见他出来,寒允卿惊道:“你出来做什么?你疯了!不是告诉你了让你在里面好好待着吗?” 连桑禹也急的跺脚道:“哎呦哎呦,这个时候你怎么还分不清局面啊!出来干什么?你糊涂啊!” 他们的担心并不是多余, 可萧玉书也不是糊涂, 他自己心里清楚,今日这个局面就是外面的修士奔着自己而来的, 若是自己不出来,对方势必不会罢休, 无知又惜命的百姓最好利用,也是制约一个心怀大义的修士最有力的牢笼, 挽酝再能耐也抵不过这样有力的道德绑架, 而萧玉书不想让老父亲如此为难,同时也想寻出终结这一切的办法,哪怕吃点苦头也不怕, 所以他就出来了, 不顾其他人事先的叮嘱,不顾时望轩在身后费尽心思的阻拦, 他就这么光明正大的走出来了。 萧玉书自以为自己已经做好了出来面对其他人对自己各种不良言论的准备,已经有了足够的心理建设, 可他没想到,自己出来之前做出的坚硬心墙,上来就被那些百姓指指点点的一句“看,这就是那个害人的歪门邪道”给狠狠捅了一刀。 第829章 供人啃咬的食物 “歪门邪道......” 不止萧玉书被这道突兀的声音听得一愣,就连其他人也为之一怔。 大概玄天宗众人怎么也想不到,有一天“歪门邪道”这样的恶言也会被人用在折云峰上那个光风霁月的大弟子身上, 什么罪魁祸首,什么居心叵测,什么心思阴毒, 这些一个个沾满淤泥的言词如利刃般当着众人的面狠狠钉在了这个身正眸清的青年身上, 一道接一道,一下又一下, 很快, 往日那个永远白衣皎洁的青年彻底走到众目睽睽之下时,那一身皎如明月的衣袍还未沾土就已然全脏了, 脏在了那些不分青红皂白的人的嘴里。 或许这样的事情连萧玉书都未曾料到,因此他这数十步路缓缓走来,这对永远映着亮光的星眸不可避免的浮现伤心难过之色, 前面跪着的百姓里,有老人,有幼童,有少年,有姑娘, 在这其中,那些他曾经全心全力拼杀尸鬼救下来的人, 他们正跟着其他无知的人一起,按照那些修士的意思,恩将仇报的往萧玉书身上泼脏水。 放眼望去,周围那些人看着自己的眼神,有揣测,有恶意,有惊惧,有哀求,就是没有一个是半点良善之色, 萧玉书不该伤心的,也不该难过的, 可是, 他们说我是歪门邪道啊...... 此刻万众所指的场面正值正午,烈阳高照,如此热烈明晃晃的阳光最终还是将萧玉书的眼眶烫的微红,勾出了一丝晶莹水光。 “你、你们怎么能说萧玉书是歪门邪道呢!” 面对眼前如此多的人、一直都害怕的不敢出声的桑禹同样听见了那些人对萧玉书的形容,他一脸不可置信甚至无比痛心,胆小鬼的嘴在这一刻也终于被这群白眼狼的凉薄给逼得张开,喃喃道:“他可是救过你们啊......” 救过好多次啊,好多年啊, 你们怎么能! 怎么能这样对一个豁出性命来救你们的人! 歪门邪道这个词, 就算要用来形容一个人,桑禹在这些年里至多也只是思索过旁人会不会用在实力一跃千里、性情孤僻的时望轩身上, 但他属实没想到,这样的黑锅居然扣在了萧玉书脑袋上。 “他们怎么能这样......”黄莺急的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完全不明白为什么那些人会对萧玉书有如此大的恶意, 和煦抿唇道:“提到命,任何人都看不清什么是非对错,唯一值得在意的情义道德也是基于自身性命,没办法的。” 挽酝看见萧玉书就这么旁若无事的走了出来,原本还算镇定的脸色瞬间一变,他低斥道:“谁让你出来的!” 再一转头,瞥见萧玉书身后紧随其后的时望轩,他更是胸中生火,暗骂道:“你怎么这么没用!连个人都拦不住。” 而作为后者的时望轩出来的时候脸上本就阴云密布,黑沉沉的琢磨不清神色,再被挽酝一骂,他拧着的眉更紧了几分,但在这种诸多外人在场的时候,他反倒没有当众跟挽酝逆着来。 “师尊,是我自己要出来的,”面对挽酝的怒气,萧玉书只是故作轻松,镇定自若道:“我总不能一直都听他的吧。” 挽酝气急:“你怎么不该听的时候听,该听的时候反倒不听了?” “三长老,既然贵徒自己主动出来了,那于情于理,你也不该再做阻拦了,我们不会苛待了他。“老道士见状,皱纹遍布的双眼闪烁精光,目光紧紧盯着下方不卑不亢的萧玉书,并道:“萧小友,那就请你同我等走一遭吧。” 上方一众修士对自己的虎视眈眈萧玉书都看在眼里,他们此时心里在想什么,他大概也能料到个七七八八, 左不过就是在挽酝面前把话说的很冠冕堂皇,实则等将萧玉书带离挽酝身边之后,后面等着萧玉书的,就不知道是多少痛了。 算了, 不管什么都躲不过了, 在这个世界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堂堂一个英年元婴,他虽然有点不务正业,但也不至于连点皮肉之痛也忍耐不了。 “晚辈自然不会畏惧脱逃,若是前辈真能做出救命之药,无论取多少血,于晚辈而言都不算什么。”萧玉书仰头道。 老道士低哼了一声,睥睨着下方站在玄天宗山门之前、面对如此之多的修士强逼也毫无惧色、大方自然的俊美青年, 他道:“既然如此,那随我走吧。” 萧玉书在这时却忽然请道:“在走之前,可容我同我身后的师门亲长说几句话?” 有修士等不及了,嚷嚷道:“有什么可说的?又不是不让你回来了,你就不能等着回来了再说?” 然而老道士只是深深的看了萧玉书一眼,便挥手道:“你说便是。” 得了允的萧玉书这才转身,可还没转过去,就被气到头脑充血的寒允卿上去拿脑袋撞了一下胸口,撞的他一个重心不稳往后退了几步才堪堪站定。 “干嘛啊?”萧玉书纳闷道,“我都要走了,你还朝我发脾气。” 寒允卿愤声道:“你是不是缺心眼儿啊!你不知道他们想干什么吗?你真以为他们只是想拿你的血救人啊!你出来干什么!我们再跟他们耗一会儿,耗到他们筋疲力尽他们自然就走了,你这一出来,我们全白干了!” 说罢,他后面还有话想说,可似乎也意识到这种时候无论再埋怨什么都已经无济于事了,只能无能狂怒般的在原地狠踹三脚,然后低骂道:“娘的!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沈修竹居然还不出来帮忙......” 萧玉书揉着被他撞疼的地方,本来还有点不开心,但一瞧对方为自己着急上火的样子,顿时满心五味杂陈,只上前拍拍对方肩膀道:“没事了,我又不是不回来,遇事先着急的这个毛病你什么时候能改改?” “三师兄,你、你不能让他们带你走......”黄莺红着眼眶,瓜子小脸上满是不甘心。 萧玉书微笑道:“别哭了,你们全当我是去别的地方玩一玩,几天后回来就好了。” 桑禹苦道:“谁家出去玩还带放血的啊,你这话一点逻辑都没有。” 萧玉书耸耸肩道:“你本来写的都没逻辑,我说点没逻辑的话又怎么了?” 胡先无可奈何的唉了一声,用只有自己跟桑禹能听见的声音叹道:“看看你写的小破书吧,歪七扭八的都变成什么样了,我这辈子还没看过这么烂的故事呢。” 桑禹抖了抖唇,欲言又止的动作间似乎藏了什么话,可最后还是没有说出来,整个人都沉寂了下去,没再说话。 “师尊,”萧玉书随后看向身旁这个在玄天宗里一直都顶天立地的老父亲,还没开口就得了对方恨铁不成钢的一句:“你都没小老三听话。” 可不咋的, 我怎么能跟原装哥比呢。 虽然萧玉书并不觉得自己这一去真能将小命交代在那些人那儿,但他还是想把这些类似于临终遗言的话说出来,就当作是一种安抚吧。 因此萧玉书对挽酝道:“弟子不能一直躲在师尊身后,不能做一辈子都靠长辈开路的后生。” 挽酝一双凤眸凝着沉色,道:“你可知你这一去,少不了苦跟疼?” 萧玉书却坦然笑道:“师尊这一路走来,苦跟疼也定不少吧。” “师尊都不怕,弟子岂有畏惧之理?” “我不会给师尊丢脸的。”这个来历只有极少数人知晓的异界青年无比诚恳的一言让挽酝眸中恍然划过一丝熟悉,是一种永远都开朗明媚不惧一切的意气, 他像是有些胸闷般,一拂袖,转身别过头,生气似的不再看这个徒弟。 萧玉书见状心里唉了一声,随后再次转身,这一次终于轮到了时望轩。 不过此刻这个丰神俊朗的青年双眸黑沉,薄唇紧抿,面无表情的样子活像是忍着一场呼之欲出的暴戾。 “别生气了,大局为重嘛。”身后有那么多修士在催促着,萧玉书也不好再把两人来时在折云峰上争执的话再在这里重演一遍,他只能心怀无奈和惭愧道:“我还是不能让你陪着我一起,你就留在这儿吧,守着小院等我回来。” 时望轩连呼吸都是一下下的发沉,他沉声道:“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萧玉书摇头道:“可能几天,也可能几十天吧,早晚都会回来的。” 时望轩的视线紧紧锁在面前人身上,对方风轻云淡的姿态他越看越是暴躁不已,越看胸中越是有股阴暗蜿蜒在五脏六腑中蠢蠢欲动。 你说你会回来, 可是你这话以前说了许多次。 那些曾经守着一个地方等对方来的日子,他过够了,再也不想过任何一次了。 看时望轩的表情,萧玉书知道他还在生气,但无论如何,他也没有再废话的余地了,所以只能低声道了句“抱歉,等我回来。”后,就迅速转身,逃避对方讳莫如深的眼神。 可正因如此,萧玉书仓促的躲避,成功错过了时望轩垂眸之下那道转瞬即逝的暗芒。 “一定要带萧玉书走吗?为什么不能让萧玉书留在玄天宗,若是想要血,就让他们过来取就行了。”站在天阙门阵列里的沈绾竹拽着身旁大长老的袖子,企图再争取争取。 然而大长老只是摇头以作答,沈绾竹只得咬唇不甘。 为了防止萧玉书半途耍诈逃脱,老道士让萧玉书将自己的佩剑法器尽数交出,不过萧玉书可不想让外人拿着自己的东西,他都装在乾坤袋里随手往后一丢。 本以为来接的会是时望轩,却没想到对方不知在想什么,竟无动于衷,反倒是桑禹两步并作三步匆匆忙忙跑过去稳稳接住。 胡先凉飕飕道:“这你倒是有点用处......” 上方的老道士早已等的不耐烦,催促着萧玉书站到剑上来,可却等萧玉书真的要去的时候,身后有人突然出声制止道:“等一等。” 萧玉书等周围人纷纷转头看去,说话的那人竟然是言语不多的染白。 老道士以为这人又想搞什么把戏拖延时间,因此便道:“你们有完没完?三长老都不阻拦了,你还想说什么?” 只见染白大声道:“不是阻拦,我只是觉得,你们没必要带萧玉书走,我这里有解药。” 老道士闻言,神情一怔,道:“什么?” 染白这话一出,众人皆是一阵疑惑。 和煦更是瞠目结舌:“不是,二师兄,你有解药你怎么不早说啊!我们都跟他们掰扯这么长时间了。” 一旁的挽酝虽然没说话,但那样惊诧的眼神也处处透着同和煦一样的疑惑。 一只脚已经踩到别人剑上的萧玉书愣住:“......” 啊? 不是, 二师叔, 你为什么不早说呢? 我遗言都交代的差不多了。 柳如兰秀眉惊的飞起,指着染白道:“你一开始为什么不说?看我们干着急很好玩是吗?” 丹姝连忙解释道:“并非如此,只是这解药需要药引才能起作用,而这药引着实难办,因此才......” 这时有求药心切的人发话了:“什么药引难办?你说出来,让我们这么多人都知道,我们帮你去寻不就成了?做什么要把现成的解药藏着掖着不拿出来用呢?” 老道士也瞪着染白颇有吹胡子瞪眼之意:“既然如此,你何不赶紧拿出来!非要拖到现在,害这么多人顶着烈日跪着。” 染白呵道:“此言差矣,又不是我让他们跪的,你别把这等事归咎在我身上。” 大长老抓住重点道:“二长老,你说的解药在何处?” 染白拿出一个小盒子,打开露出了里面黑漆漆的药丸。 玲儿定睛一看,疑惑道:“只做了一个么?” 染白摇摇头,道:“是只能做一个。” 他娓娓道:“这药能洗涤血脉,却只是个辅助,最重要的还是药引。” “而这个药引,就是活人。” 胡先听出来对方言外之意的不对劲,问道:“要活人做什么?” 染白直接道:“让活人吞服,其血肉便能让感染之人重归正常。” 这下胡先彻底听懂了,但同时,他的心上不自觉的一寒。 同样的,听明白染白意思的萧玉书等人心里也是同样的一阵发凉。 那也就是说, 要得到能让尸鬼变回常人的解药,就需要这么一个人吞下此药,然后以整个人的血肉作为真正的解药,割肉让尸鬼吃下,才能发挥药性, 这, 这跟让一个人成为随时供人啃咬的食物有什么区别, 太可怕了! 怪不得染白会将此药先藏着,不到万不得已不会拿出来说。 第830章 唐僧肉 场上所有听明白的人中,跪着的百姓们终于看到了生的希望,眼中浮现了希冀的光,纷纷请求染白将药拿出来用。 可染白却沉默了,不止他,周围所有修士都不由自主的一同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药的问题解决了, 可新的问题又出来了, 谁来当这个供旁人服用的药引子、吃这个药呢? 都不是傻子, 没人会想成这个唐僧肉, 染白似乎也料到了其他人会是这个鸦雀无声的反应,了然般低呵一声,缓缓合上了这个承载着山下百姓求生希望的药盒子。 眼睁睁看着他合上救命的神药,有个中年妇女忍不住了,声音尖锐道:“别合上!别合上!那是救命的药!我求您了!” 此声犹如惊雷贯耳, 狠狠劈在了其他胆怯的百姓身上, 就跟被电到似的,他们的恳求声此起彼伏的开始了。 “仙师!仙师救命......” “求求您了......” 有些话,哪怕再可怜,哪怕在声泪并下,听得对多了,也会如不渴多饮水般,倦了烦了,徒余无奈心乱。 听着下方人的哀嚎哭喊,寒允卿更是烦躁的别过身去捂住耳朵不去听, 毕竟听得再多、再于心不忍,那药也没在他手里,该怎么用他也做不了主。 而其他修士也被吵的烦不胜烦,一个个皱着眉头,但盯着染白手中药盒的眼神却是如出一辙的精明。 有的修士忍不住出声道:“敢问二长老,这药你可曾试用过?药效果真如你所言?” 但染白却道:“药效理应如此,但我没有试过。” 有人感觉自己被戏耍了,斥责道:“没有你就敢拿出来用作欺骗!你当我们都是傻子、供你试验的吗?” 染白定声道:“我并没有拿人试过,不过这药洗涤血脉的功效用在猫狗身上是见效了的。” 大长老一脸凝重道:“那这药究竟是否能给人用,还得......” “用人来试。”染白接话道。 此话一出,立刻引起轩然大波。 属于修士之间的窃窃私语终于在四面八方弥漫开来,绝大多数人都在议论染白这话到底该不该信、这药到底是不是真的还是只是为了拖延时间而掏出来以假乱真的, 有的宗门剑阵中,甚至已经隐隐传出了这样的声音:“不如,就让那个萧玉书吃了如何?” 这话遭到了还算有良心的人的反对:“他之前可是冒着危险救过你我,你非要让救命恩人来遭这个罪吗?” 那人却反驳道:“什么冒着危险,只有他被咬了才会没事,他有什么可危险的?他本来就该挡在我们面前,却非要隐瞒不提......哎呦!谁啊!” 说的正激动的时候,那个修士突然被身边挤过去的一名剑修给差点撞的掉下剑去,本就心情烦闷的他立刻嚷嚷道。 然而剑修并没有理会他,只是低着头,向前不断穿梭着,身影转瞬间便消失在了人群中。 窝了气的修士找不见人只好把这股子刚升起来的火再度加在萧玉书身上,甚至加大了音量道:“能被尸鬼咬了而不同化的人,谁知道他的血脉是不是干净的呢?” 想污蔑一个人,有的是千八百的理由, 所以这个人的话也被周围为究竟是谁该身先士卒的问题争论不休的人给敏锐听到,不由得齐齐想到了据说血脉有异的萧玉书。 此前便有传言,说萧玉书的血也能使人感染变成尸鬼, 这样的传言不知道是从哪里传出来的,也不知是谁说的,更没人亲眼看见, 可不管怎样,传言就这么出来了, 然后一传十十传百,传到最后,几乎绝大部分人都相信了,不管这种相信是全心相信还是将信将疑,反正他们心里对萧玉书的怀疑已经生起, 如此传言,不管真假,知道的人多了,信的人也多了,那它就是真的了。 “既然如此,那不妨就让萧玉书吃这个药,用这个药来救人。” “可是萧玉书愿意吗?” “他不愿意那就你来!他不想死,你不想死,都不想死你想保别人还是自己?” “对啊,反正萧玉书的血也不对劲,就不如......” 听着周围不知为何突然掉转的口风,沈绾竹皱眉道:“你们都在胡说什么?凭什么让萧玉书来!” 结果她的话却遭到了其他人强烈的斥责:“他不来,那就你来!你愿不愿意来?” 沈绾竹被气的浑身发抖:“你......” 大长老见状,浑身一戾,只身挡在沈绾竹身前,庄严的双眸腾起一股不属于天阙门长辈该有的厮杀之气。 这股令人胆寒的气息使得那个刚才跟沈绾竹抬杠的人后心一凉,退缩般别开了头。 而这个时候,心机深沉的老道士并没有像一开始来的时候那样开门见山的提出要求,反而是假心假意询问道:“掌门,如今的情况,你想如何?” 这个烫手山芋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砸到了青云身上,烫的他身边的人都不由自主的皱起了眉毛。 不等青云发话,挽酝就冷冷道:“你的意思是,现在的局面,青云一张嘴就能说了算?” “自然不是。”老道士回答道。 和煦瞪他道:“不是那你问他做什么?又不是他说了算。” 见他们说话这般冲,老道士也不打算拐弯抹角,长驱直入道:“谁说了算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萧小友毕竟是你门下的弟子。” 都不是傻子,他这话一说出口,其他人都明白了老道士的言外之意。 丹姝神情严肃道:“不可!这药未曾在人身上用过,谁知道会不会出事!” “就是!”寒允卿嚷嚷道,“万一有毒呢?要是毒死人了怎么办?你活这么大岁数怎么连这点事情都考虑不到?” 老道士被寒允卿这番冒犯之言激怒到,双眸微眯,那股非要针对不可的意味也流露了出来。 他沉沉道:“都说二长老医术举世无双,既然这药出自二长老之手,那想必九成是相安无事的。” “那你怎么不吃......”幸亏青云手疾眼快在寒允卿有动手打人的苗头之前将人一个臂弯箍住嘴,然后朝前方那些意图不轨的修士正色道:“诸位,此事不妥,还是再慎重商议几日为好。” 结果这遭到了其他修士的不满:“商议?这山下的百姓有那个等的起你商议的那几日?他们都等着救命呢!” “唔唔唔唔......呸!”寒允卿活像牵不住的猛犬,为了挣脱开甚至还咬了自己亲爱的师尊一口,而后继续指着道貌岸然的老道士骂道:“就你们着急!你们这么关心百姓,那你们怎么不赶紧吃了药,好割自己的肉去救人呢!” 不得不说,寒允卿这小子往日里莽撞是莽撞了些,可这种火烧眉毛的焦灼时刻,他那仿佛在娘胎里让驴踢了几脚的脑袋变得出人意料的灵光,说出来的抬杠话没有一句偏离重点的。 可惜, 在这种人多势众人人各怀私心的情况下,没有谁会讲道理的。 那老道士更是虚伪道:“若是可以,解救黎民苍生,我们定然肯赴汤蹈火。” “只是我等听闻,萧小友身上血脉有异,同魔界孽畜有所沾连,”他意有所指道,“而这药刚好洗涤血脉,那么这药给他用,岂不是一石二鸟,一举两得?” 寒允卿还想反驳,却被老道士故意道:“还是说,你玄天宗真的就想窝藏一个同魔修有亲故的弟子?” 柳如兰大声呵斥道:“胡说!岂能容你在这儿搬弄是非!” 挽酝更是眼露寒意,讥讽道:“一把年纪了,修为没有半点长进,倒是学会民间那点听风便是雨了。” 老道士被他说的脸色一菜,更变本加厉道:“三长老,你这是要袒护这个魔血之子吗?” 从一开始的“传言”到后来的“血脉有异”再到后来的“同魔修有连”最后再成了“魔血之子” 萧玉书亲眼见识了旁人之嘴如何将人扯下泥里再难翻身, 他觉得其他人应该不是傻子,不会信老道士一个的嘴, 可周围那些人向自己投过来的、逐渐变味的不善眼神又让他不得不信, 此刻的萧玉书尽管心寒,也必须相信一个事实: 不管他之前做了多少善事,帮了多少人,只要事情再次涉及到那些人的生命利益,只要那些跟魔修沾边的东西真的落到了自己身上, 什么恩情,什么交情, 那都如薄纸脆叶,不堪一击, 他萧玉书就会被万夫所指。 怎么可能不难受呢? 哪怕是面上再硬装着镇定自若,萧玉书心里也是无可避免的涌现出一股深深的无助, 身前的人在不断要求自己只身入险,一个个佯装正义实则自私自利的狰狞面孔让他胆寒难过, 而身后那些绞尽脑汁拖延时间据理力争的人又让萧玉书心上温暖之余倍感愧疚难安, 一个宗门要抵抗那么多宗门乃至山下如此之多百姓的压力, 就为了保一个弟子, 如何不辛苦? 他怎么就成了这么一个拖累了呢? “你这分明就是包庇!” 这边的争执还在继续,青云给出的拒绝理由是以药性不知为由,不愿让萧玉书冒这个风险。 可有人因为着急过头,直接脱口而出道:“舍小众保大众!舍掉一个人的命保其他人的命难道不划算吗?你这般优柔寡断,怪不得管教不好弟子跟门内长老!” 青云一直艰难维持的平和脸色终于在此刻破裂,阴沉了下来。 “无论如何,这药在我们手里,绝对不会随便给人用。”他坚定的语气彻底激怒外面这一群早就不耐烦的人, 剑拔弩张的气势伴随更加激烈的争吵声在整片山头弥漫开来, 有的人甚至已经开始拔剑对向玄天宗,明目张胆的威胁,玄天宗众人见状也是丝毫不惧,纷纷拔剑以对, 双方之间夹着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百姓,属实不好争打, 因此挽酝虽然将手摁在了腰间的佩剑上却心有顾虑的没法真正拔出来。 “玉书,今日谁都不能奈你如何。”他站在萧玉书身前道。 但是周围太吵了,所以身怀心事的萧玉书并没有听见。 他在想,自己的血究竟是不是引起尸鬼的真正原因, 可他清楚的知道,在此之前自己从来没有让任何人取走过自己的血,所以这一切根本与自己没有关系。 但是...... 萧玉书转头看向染白手里的药,他也不由得想,若是自己身上的血要是能够干干净净,同旁人无异,是不是往后也就没那么多无休止的争吵了。 “你想都别想!”他转到药盒上的视线还未凝聚,就被时望轩一把攥住手腕,低呵住。 冷眼旁观这一切的时望轩终于静不下去了,他敏锐察觉到了萧玉书那股该死的佛人心肠,心上更是无比气愤,他神情是难掩的阴沉,抓着萧玉书手腕的力道极大,眼眸紧紧注视着萧玉书,瞳中酝酿着一场几乎要席卷人的风暴。 只听他咬着牙,一字一顿道:“我让你亲眼看见这些人的嘴脸,不是为了让你揣着菩萨心肠去舍己为人的!” 在天上地下的一片嘈杂之中,两人的距离离得极近,时望轩的急促的鼻息喷洒在萧玉书脸上,带着眼底的情绪也更为激烈。 萧玉书明白时望轩从一开始就冷眼旁观的原因, 两人在从折云峰上出来的时候不是没有为此争执过,可萧玉书执意要走,时望轩怎么也拦不住, 为此时望轩才妥协,也是想让萧玉书亲眼目睹人心究竟如何阴险, 饶是如此, 时望轩还是无法理解当看透一切的萧玉书为何还是这般仁慈。 其实到了现在这个地步,也并不是萧玉书仁慈了, 他只是想赶紧终止这些麻烦,赶紧吃了药息事宁人,不想让玄天宗为了他成了众所矢之, 萧玉书不是不清楚这些人的心思,而是太清楚了, 清楚这些人不达目的事不干休的意图, 他也对此厌烦极了,因故才会有了以身试药的念头,想赶紧了解这一切。 因为眼下那些人的争吵,已经到了动辄要将萧玉书跟染白手中的药一并抓走的念头。 可谁料,就在这僵持不下的境况中, 黄莺突然爆发了一声极其尖锐惊心的大叫: “六师叔!你在干什么!” “快住手!六师弟是你疯了吗!”和煦的声音也随之响起, 而后周围的玄天宗众人皆是一阵惊呼, 被声音扯回思绪的萧玉书跟时望轩猛然惊觉,一起回头朝身后看去,而这一转头,萧玉书正好看见了桑禹神情痛苦的跪在原地,身边是大惊失色的沐辰跟胡先。 一贯沉着冷静的沐辰很罕见的面露焦急,一手卡在桑禹下巴上,另一手尝试着掰开他的嘴,正试图将对方嘴里的什么东西抠出来。 胡先皱着眉大声道:“你吃饱了撑的吗!快吐出来!” 青云一副大惊失色的表情,愣愣道:“你怎么敢吃的!” 吃什么? 只看见了个结尾的萧玉书短时间内不明缘由,被这一幕弄的一头雾水。 可当他的视线触及到另一旁干站着的染白后,心里顿时一个咯噔。 只见方才面对其他咄咄逼人的修士还算镇定自若的染白,此时宛若处于状况之外还没反应过来似的,怔在原地,神情僵硬, 而染白的手中,方才引起众人争执源头的那个药丸却不翼而飞,空余一个盒子。 见此,萧玉书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 沐辰见桑禹死活不张嘴,着急出声道:“快吐出来!快吐出来!” 谁都没想到, 方才在两拨人的几度争吵中一直畏缩在沐辰身后、不敢像其他长老弟子一样当众出声硬气维护萧玉书的桑禹,竟然趁着一片混乱之际,突然抢过染白手里的药,自己囫囵吞了下去。 第831章 两肋插刀 大概染白怎么也想不到在这样人人都恨不得避而行之的事情上,居然真的会有人冲过来抢自己手上这个堪比毒药的解药并吞下去, 就算是有这样慷慨大义的人,他也怎么也想不到这个人会是从一开始就胆小如鼠畏畏缩缩的桑禹。 所以当桑禹猫着腰快速朝自己走过来的时候染白并没多想,顶多只是认为对方怂的要命,只想离自己身边的挽酝更近一点以便等真的打起来的时候自己好寻求庇护, 哪知懦弱已久的桑禹突然发疯,唰的一下探手抢过药就塞到了嘴里, 染白都没反应过来, 甚至连他身边感知最敏锐的挽酝都没反应过来, 当他们发觉的时候已经完了,这么大的药丸已经被桑禹硬生生梗着脖子吞下去了。 “你是不是疯了!” 鲜少的,染白露出了非同寻常的愠色。 周围见证这一幕的修士也都愣住了,而他们愣神之后,更多的是震惊。 老道士似有不悦:“怎么回事?这药就这么浪费了,那萧玉书的魔血怎么办?” 有人道:“先别管那个魔血了,现在解药有了,带走这个吃药的人,回去割肉不就行了。” 玲儿怎么也没想到桑禹居然有这么大的胆子,可毕竟是自己在这个危险世界多年的好朋友,听见他们这话后,她鼓起勇气道:“这、你们看他那个样子,那么难受,明显就是这药有问题,用不得的啊!” 大长老沉声片刻后,道:“那就等,看看这药究竟会不会害死人。” “不,”老道士却突然定了主意,眼神一沉:“药引要带走,这个萧玉书,也得带走。” 帮不上忙只能被这场突然变故急得团团转的沈绾竹反对道:“凭什么?你为什么非要跟萧玉书过不去呢!” 老道士身边的年轻道士自以为是道:“这怎么能叫过不去?谁都知道萧玉书的血有问题,若此时放过他,万一那解药带回去用了之后并没有他们说的有用,到那个时候谁知道萧玉书会逃到哪儿去!” 老道士接着道:“况且,就算解药有用,就凭萧玉书身上同魔界支族的关联,我等也断不能放过他。” 寒允卿从来没听过这样令人恶心到发指的话,骂道:“你个老不死的!” “那今日就带两人走......” 青云怎么也没想到最后竟然是这么个结果,一时之间惊愕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视线在面色逐渐痛苦起来的桑禹和眼前这一堆不怀好意的修士来回转了好几圈,最后才在寒允卿的喊声中回过神来,皱眉道:“怎么会这样!六师弟这药你怎么能自己随便吃呢!” 随后他见桑禹身体开始抖动、整个人踉踉跄跄的站不稳,自己也有点不知所措了,情急之下朝着本该看顾好药的染白低呵道:“你怎么连个药都看不好?” “我......”染白刚想解释,却被挽酝急声打断道:“这药吃了到底有什么反应?他怎的看起来如此不好。” 染白这才反应过来,神情严肃的回答道:“洗涤血脉的东西,自然痛如抽筋洗髓,他这样贸然吃下,定然是要吃一通苦头。” “有什么办法能解?”沐辰搀扶着怀中颤抖不已的人,猛然转头朝染白问道。 丹姝无能为力的摇摇头,涩道:“这药本就没对人试过,师尊也不知道怎么解的,只能是......” “只能是让六师叔自己挺过来,”她说着,难受的低下头去道:“六师叔怎么就这般冲动,抢过去自己吃了呢!” 胡先急的活像热锅上的蚂蚁,来回捋了好几下头发,他方才跟人抬杠的轻松全无,现下硬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柳如兰这时也顾不上桑禹那些对自己徒弟意图不轨的传言了,跑到桑禹旁边使劲对他大喊,结果对方除了一声又一声压抑不住的痛呼呻吟外她得不到任何一句清晰回应。 “桑禹!”萧玉书跑过来,伸手想要抓住眼前这个身形不稳的人,却猝不及防被对方反手一把紧紧抓住衣领,然后整个身体猛然下沉。 “你走!” 桑禹的额头满是冷汗,眉头拧成死结,脸色也惨白如纸,体内五脏六腑像火似的在烧,烧的他呼吸都是烫的,喘不上气来,只能艰难的粗喘着,身体也抖的厉害, 但他抓着萧玉书衣领的手既颤抖又有着不让人反抗的力气, 这力气出奇的大,萧玉书被他拽着被迫低下了头,跟其四目相对。 “你赶紧走......”桑禹说话声音越来越虚弱,脸色也越来越差,但是他却硬撑着对萧玉书咬牙道:“没人能逼你,你赶紧走,别、别回来了......” “去魔界......那是......是时望轩的地盘,没人敢......动你......” “对不起......” 桑禹说到最后,不知道是痛极了,还是想到了别的什么,眸中居然涌现出了一道泪光。 这双笑起来灿烂阳光的桃花眼已经被痛的近乎失神,无法聚焦,但他的眼中还有萧玉书怔愣的神情,在这种神情之外,是他这个注视者由内而外迸发出的强烈难过和内疚。 萧玉书被桑禹这种悲伤又内疚的眼神给看愣了神, 他不知道对方为何会有这样的眼神,可还没等他想明白,自己就被桑禹突如其来的力气一把推开几步外, 懵神的萧玉书向后跌撞了几步,被时望轩牢牢接住。 而面前的桑禹却用这一刻自己不知从哪儿爆发来的力气一把挣开所有七手八脚搀扶自己的人。 “都给我闭嘴!” 当桑禹这个远近闻名的怂包长老沙哑的喊声在这片山头炸开的时候,他的声音中那激烈无比的气势成功逼的在场众人下意识噤了声,无论是在争吵的还是在议论的人,都齐齐闭上了嘴,保持着握剑准备争斗的姿势,朝下方这个痛到脖颈血凸起的男人看去。 “咳咳咳......” 桑禹忍着身上这股蔓延到四肢经络里的剧痛,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他掏出了一把锋利的匕首。 有人见状,以为桑禹是要拿之自卫,便不屑道:“区区一把......” 他后面的话说不出来了,因为下一秒众人就见桑禹把匕首对准了自己的心脏, 刀尖已经扎在衣服上,桑禹强行撑着口气,逼自己冷静下来,跟前面这些没心没肺的白眼狼谈起了条件:“让......让萧玉书走!不然我就死在这儿。” 许是此刻的桑禹因为太过虚弱并没有多少气势,再加上他因为在令狐司一事中表现出来的草包气质太让人印象深刻,所以此刻那些修士并没有把桑禹的威胁当一回事,甚至还有人轻蔑道:“你以为把刀对着自己的要害我们就会怕了?真是笑话!你还不如抓个人来威胁。” 桑禹努力维持着最后的清明,喘着粗气道:“呵,那你不妨想想,若是我挺过去了,那这解药究竟是活人的血肉有用,还是死人的血肉有用。” 他说出这话的时候,其他人已经猜到他想干什么了。 “不行!”彻底明白桑禹意思的萧玉书连忙挣开时望轩的手,朝他大喊道:“把刀放下!你是不是疯了!把刀对着谁也不能对着自己啊!” 对于萧玉书的话,桑禹充耳不闻,而是见那些修士全都无动于衷,他索性心一狠,举起匕首就往自己身上连捅了两刀, 也不知是哪儿来的狠劲儿,他这两刀下去,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每一刀都深深扎进了自己的身体,出来的时候带出了一道鲜血喷洒出来, 流出来的血直接浸红了腹部的衣服,桑禹痛的呲牙咧嘴,再加上身上愈演愈烈的灼烧感,他整个人痛的意识开始模糊,瞳孔隐隐有涣散之意, 但他还是死死撑着气,硬是在惨白的脸上挤出一丝有恃无恐的笑来道:“你们再想想,我敢不敢往这儿捅。” 疼, 好疼, 疼的想抹眼泪...... 额上冷汗顺着侧脸话落,桑禹把匕首再次对准了自己的心口处,并道:“与其被你们像案板上的肉一样,割的七零八落,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我还不如现在给我自己个痛快!” 这个向来只知道宅在自己峰头上看话本子吃零嘴的草包长老,在这一刻竟像变了个人似的, 明明身上流着血,破了两个洞, 明明脸上惨败不堪,唇边溢着血丝, 明明气息越来越不稳,身形虚的似乎这个时候来阵风就被刮倒了, 可就是这么个人的脸上,居然浮现了一种前所唯有的坚毅之色, 不是垂死挣扎,不是负隅顽抗, 而是豁出去的、像是抱着不给自己退路的决心一般,吞下药,拿起刀,用自己的命硬是要保萧玉书平安离开。 对方的胆子究竟是怎么突然增大的,萧玉书不知道,他只知道眼前这个人,再冲动的对自己动手一次,就真的没命了, 拿刀捅自己这种疯狂事情,萧玉书是怎么也想不到会发生在桑禹身上, 那可是个摔个屁股墩、蹭破点皮都要在班里嗷呜嗷呜嚎半天的娇气包, “你别动,你别动,我走,我走......” 现在的桑禹给萧玉书的感觉,哪怕他难以置信,可事实就是,只要有人再敢对桑禹提的条件有什么异议,桑禹就真的敢把这致命的一刀捅下去。 所以萧玉书是真的怕了,怕到说话都不敢大声, 一个怂包突然狠起来,那股子不要命的劲儿,是真的能吓到人的, 事实证明, 桑禹对自己的狠手真的吓到了不少人,准确来说,是他方才说的话吓到了那些自私自利的人。 他们不知道解药在死人的血身上究竟还起不起作用,毕竟染白也没有在活人身上用过,但解药就这么一个,他们自然也不敢赌,所以只能面面相觑,不知下一步该怎么做。 就连一直领头出主意的老道士也被桑禹这般不要命的举动给威慑住,一时之间不知该怎么解决。 沐辰亲眼见证桑禹刀刀扎向自己的要害,这个离开妖界在人间度日多年的狼是真的怕了, 他既怕这样猛烈的药效桑禹扛不过去,又怕桑禹还没扛过去就一个冲动自己先把自己捅死,情急之下,他赶紧朝萧玉书喊道:“你走啊!你赶紧走啊!还愣着干什么!” “走!” 站在原地不肯动身还想让桑禹冷静下来的萧玉书被清楚局势的时望轩一把拉住,正欲走时,两人却被部分犹豫不决的修士拦住。 带头的修士道:“你不能走!” “让他走!不然谁也别想要解药!”身后的桑禹大声嘶喊道,每一个字都淬着血的铁锈味。 修士还在犹豫,看样子是不愿意放过萧玉书,更不想让桑禹自己找死浪费了药。 “你聋了吗?让萧玉书走!你们再不让他走,我六师叔可就真捅死自己了!”寒允卿的剑已经拔了出来,带着雷光指着那些修士,那架势好像下一秒就真的要大打出手了。 老道士可不想被桑禹威胁的这一套拿捏住,正当他想暗中出手打落桑禹手中的匕首时,却听身后的一众修士之中陡然爆发一声巨响, “嘭——!” 这声巨大,似乎是什么爆炸了,带着猛烈的气势在一群人之中蔓延开来,震得地动山摇,空中御剑的修士被震落了不少,没从剑上掉下来的也被震飞好远,基本上无人安然,都被震的七零八落,耳膜嗡鸣, 如此大的爆炸让方才一致针对玄天宗的修士们乱了阵脚,自顾不暇, 反倒是跪在地上的百姓只是被地面的震动晃倒,其他并没有什么一样, 待弥漫的烟尘被稳住身形的老道士一把挥开,众人的目光再次落到面前的玄天宗山门之前时,却发现那个被万夫所指的萧玉书已经彻底不见了身影,只留下因为药效发作被折磨的昏过去的桑禹被沐辰抱在怀里。 而他身后那个号称玄天宗百年难得一遇的天才师弟也随其一同消失在了原地,没人知道两人究竟是怎么神不知鬼不觉的消失的,他们只知道此刻萧玉书就是逃了。 “青云!你......”老道士怒极道。 在其他人的意外之中, 机智的青云反抢先一步怒道:“怎么回事!你们耍了什么花招,把萧玉书抓到哪里去了!” ...... “到了魔界,你暂时还是不要再回来了。”无人知晓的两界边界处,褪去伪装的沈修竹对着逃过一劫的萧玉书道。 “你要明白,今日那药不管是不是真的、不管是谁吃,他们是势必要带你走的。”他语重心长道,“你的血脉对他们来说,不止是造成尸鬼的原因,明白吗?” 这萧玉书当然明白, 不就是他的血脉能够无视资质如何使得修为突飞猛进,不就是他的血脉能够做出尸鬼这等害人利器,不就是他的血脉对那些心机深刻的人而言具有利用价值, 所以那些人就跟疯狗一样死死咬着他不放。 可他不明白也想不到的是, 曾经那个为了保自己的命经常往兄弟肋上‘插两刀’的胆小鬼,如今竟然为了兄弟真的在自己肋上插了两刀。 第832章 暗箱操作 临走时,桑禹那个堪比自残式的举动着实在萧玉书的心上刻了沉重一刀, 以至于沈修竹离开后,他被时望轩带回天阴教里时脑海中还是桑禹脸色苍白流血嘶吼的那一幕。 “喂,” “喂?” “他是被吓傻了么?”屋里,令烨看着面前心事重重、眼神飘忽明显心不在焉的萧玉书,在连喊两声都得不到对方回应之后,这位教主经历短暂思考后发出了由衷一问。 坐在萧玉书身边的时望轩瞥了他一眼,没理他,而是握了握萧玉书放在身侧紧攥着的手,低声呼喊道:“哥,哥?” “呃......啊?”萧玉书回过神来,愣神道:“怎么了?你们刚才说什么?” 令烨见状,一手抬起,本来想下意识摸摸猫,结果这才想起来自己养了几年的小猫早被时望轩抱到修真界去哄人开心去了,结果到了最后人回来了,猫给落在那儿了。 他轻叹了一声,继续回归正题道:“反正,我活了这么多年,可从没有听说过有什么药是能够祛除掉纯魔血的,要不然......” 要不然时望轩的娘后来也不会因为自身的血脉而遭遇不测。 萧玉书的神情并不轻松:“但是,二师叔乃修真界名手,他能做出来的药,想必肯定有点用处的。” 令烨却反问道:“是你二师叔岁数大,还是我岁数大?” “我这些年游山玩水随缘转,见过的事情多了去了,如此之法,我寻了这么多年都没寻到,他一个年纪轻轻的丹修,又能如何寻到?” 萧玉书低声尝试反驳道:“万一,就是人天赋异禀呢?” 令烨却呵了一声,摇头道:“天赋异禀这个词太浮夸了,我更相信事无随机。” 时望轩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道:“你有话就直说,这里又没有什么外人。” 令烨也就直说了:“我觉得,那药倒不像是救人的。” 不像是救人的? 萧玉书有点没理解到令烨想法,问道:“可二师叔说那是解药啊。” 时望轩也沉思道:“你一口气都说完,老人家卖关子的话我们年轻人听不懂。” “......” 好吧,是自己先说自己年纪大的, 令烨小小的在心里气过之后,继而又发表了自己这个将近百岁老人家的见解:“我的意思是,纯魔血就算危险至极,那也是一个人浑身上下与生俱来的血脉,若是想去除,绝非易事。” “血会再生,而你们口中那个二长老所言的那个洗涤血脉的药,说好听点是让你摆脱纯魔血,做个正常人,可说不好听点,正常的死人也是正常人。” 令烨后面的话让萧玉书隐隐有了不好的推断, 而令烨还在道:“那个药,依我看,除了只能让你浑身的血脉烧干肉体化成死灰外,根本没有什么所言的那个血肉能救治旁人的功效。” “这哪里是解药,对你来说分明是毒药,是剧毒。”令烨得出了他的结论。 一说起毒,萧玉书此刻也顾不得去想一直都行医救人的染白到底会不会用毒害人,而是第一时间想起了为了自己吞下药的桑禹。 他直接跳起来道:“那桑禹怎么办?若真的是毒药,他吃了!他会不会死!” 相对于萧玉书的焦急,令烨倒显得冷静非常,他慢条斯理的喝了口茶润了润因为说了好多话而有些干涸的嗓子,随后才接着道:“不会。” “都说了,那个药只是会将纯魔血烧干,只要吃药的不是你,也不是家里那个整日不睡午觉的傻姑娘,剩下的不管是谁都不会有什么大事,最多也就是浑身上下的血被烧几天,难受几天罢了。” 闻言,萧玉书总算是松了一口气,放下心了。 可他的心放下了,时望轩却提起了心,察觉到了问题所在,声音也随之沉了下去:“除了他外?” “没错,”令烨放下茶杯,随即正色道:“不妨这样想,这个药,会不会就是专门做来害纯魔血者的。” “但家里那个傻姑娘从未出去过,外面也没人知道她的存在,而萧玉书么......” 令烨的神情也在这一刻正经严肃了起来:“若是真的,我不知道你究竟是怎么得罪了你那个二长老,竟然煞费苦心做出这等药。” “不仅如此,这么一想,那药的功效被当众这般曲解之后,若是当时没有那个人擅自抢过药自己吃下,那么萧玉书,你是不是会在那些人的逼迫下,为了根本没有的解药来吃下这个毒药呢?” 令烨叹气道:“会不会是,根本没有解药,只是有人要害你。” 教主的一番话彻底刷新了萧玉书对人心的认知,准确来说是对染白这个人的认知, 他不明白,自己明明谁也没得罪过,居然得了这么多人的恶意, 更不明白染白这个看起来一本正经的大善人长老竟然会对自己有如此之心, 以前的萧玉书凭借着原书曾天真的自以为很了解玄天宗里的这些人,性格,心性,修为,背景, 他觉得没有人的实力是他不清楚的, 可后来确实发生了不少他自己完全料不到的、与原书背道而驰的变故,可剩下的人,萧玉书总觉得还是跟原书里大差不差的, 尤其是从一开始的出现就一直在不停救人疗伤的染白, 萧玉书只当对方生性良善,喜好助人为乐而已,不然也教不出丹姝这样明事理又成熟稳重的徒弟, 他觉得自己够了解对方了, 但现在, 他所熟知的一切,不管人和事,都像蒙上了一层白纱、遮上了一片白雾,变得模糊了,变得看不清了, 所有看不清的面前,都有一行飘忽不定的字: 染白这个表面温和的师叔,真的是要害自己的吗? 还是说, 这个‘温和’,也是假的呢? 但这一切都只是猜测,那药萧玉书并没有吃,也得不出确切的结论。 这个事情很扯, 要想知道染白是不是居心不善,萧玉书就只能去试药, 药无事,染白就没问题, 药有事,那萧玉书就真的自取灭亡, 而现下这药已经被桑禹吃掉了,那个据说药材珍稀只有那么一株的‘解药’已经没了,所以染白这个人是善与否也不得而知了。 萧玉书突然意识到,即便是自己在这里待了这么长时间,他依旧对这个诡谲的世界一无所知,见识颇浅。 恍然明悟之后,他开始后怕了,后怕自己差点在人心逼迫之下吃了那个药,后怕自己真的差点就如了别人的意自取灭亡, 害怕之中,他攥得骨节泛白的手再次被人牢牢罩住, “没人能害你,你别怕,”时望轩一手捧住萧玉书有些发白的脸庞,安慰性的将额头抵在他有些发凉的额间,注视着人的眼神尽显温柔:“若是有谁想让你死,我就先让他去死。” 他的眼神这般温柔,可话却如此犀利, 令烨不由得咂舌:“这都是我自己的猜测,你这么大杀气做什么?现在药都被人吃了,就算那个长老真的有问题,你们又有什么证据呢?” “要我说,药的事情先放一放,与其纠结是不是真的有人要跟萧玉书过不去,还不如先思考思考,尸鬼究竟是怎么来的。” 令烨将重点转移到了尸鬼身上:“这一切,说到底不也还是源自尸鬼的出现。” “这东西到底是怎么来的?” 萧玉书低头道:“外面传言,我的血也能将人变成......” “不清楚,”令烨道,“但是小丫头的血也确实会腐蚀灵草,也不知道是不是跟这个有关。” 时望轩却道:“数年前就有的东西,怎么可能跟他有关?” 令烨分析道:“数年前你娘可是跑出去了,这也说不准的,若是有人取到了她的血,也不是没有风险。” 时望轩沉默片刻后,才笃定道:“有蹊跷。” 萧玉书偏头看他道:“哪里有蹊跷?” 时望轩思索道:“尸鬼出现的时候有蹊跷。” 令烨赞同道:“不错,这一点是有点蹊跷。” “尸鬼第一次出现的时候,是你爹娘身死之后,那一次不论是数量还是蔓延速度都是前所未有之快,也多亏你们师尊剑法利索,将其杀绝,不然恐怕还会有更多死伤。” 令烨摸着下巴道:“但后来,修真界就有了将近十几年的风平浪静,安稳到我都差点以为这种腌臜货色真的没有了,可偏偏这些年又出现了。” 他问道:“你们还记得你们第一次遇见尸鬼是什么时候吗?” 萧玉书仔细想了想,才道:“好像是,我们第一次下山的时候......” 伴随着话说出口,有个他从未注意的关键点也随之一划而过, 时望轩也意识到什么,皱眉道:“不对,是每一次下山都是。” 众所周知,玄天宗在弟子下山这一方面的规矩是同其他宗门不同的, 所以萧玉书等人下山在城里游逛的次数也寥寥无几,但每一次都是兴高采烈的出去,然后心情沉重的回来。 第一次下山遇见了尸鬼,最近一次下山还遇见了尸鬼,而且每一次都让萧玉书碰了个正着,每一次都让萧玉书见识到了无辜人的哀嚎。 这时,令烨也不由得道了句:“这太巧了。” 对, 就是太巧了! 巧的就好像是有什么人在故意为之, 故意让萧玉书他们见识到尸鬼有多么可怕, 故意让萧玉书看见周围的人是怎么因为尸鬼惨死亦或是变得妻离子散, 故意让萧玉书对这些百姓生起浓重的怜悯心...... 若是按照这样发展下去,那么后面面对这么多跪地恳求的百姓的萧玉书,也是极大可能会为了这些可怜人而吃了解药,至于吃了解药后面的事情...... 如果这真的是有人暗箱操作的一整串圈套,那么这人也太精明了! 后知后觉意识到什么的萧玉书起了鸡皮疙瘩,浑身由内而外的发冷,他不可置信道:“怎么会有人在这么多年里......他图什么呢?” 令烨也道:“对啊,图什么呢?难道就是跟你有什么仇吗?” “也不对。”沉思之中的时望轩再次出声道。 从十几年前首次出现的尸鬼开始就不对, 那时的萧御疏不过是个两岁稚童,而萧玉书更是跟这个世界毫无干系,背后之人根本不会跟这两人产生什么愁怨, 更别说引发尸鬼灭掉两家是为了激起世人对尸鬼的畏惧以便后来对萧玉书的发难了, 从逻辑和时间上,这一点就不对, 那么背后这个人究竟是为了什么非要至现在的萧玉书于死地呢? 令烨不知道,时望轩不知道,萧玉书也不知道, 谜点太多了,密密麻麻的,如一个个打在一起的结,一时半会儿谁也解不开。 毫无头绪的三人只好暂且结束这个话题,令烨需要去翻翻教内关于纯魔血的书,所以离开了,屋里只剩下了对这个推断出的长达数年之计而后怕的萧玉书和带着阴沉的心情在安抚身边人的时望轩。 “在折云峰的那几日你都没好好合过眼,现在在这里,天阴教没人能找的到,外墙坚固也没人能进的来,你不要想那么多了,把这些事先放一放,躺下睡一会儿吧。”时望轩搂着怀中人靠在床头道。 萧玉书被他搂在怀里,以背靠胸膛的姿势被人搂着,这是个比较显现娇弱的姿势,以前的萧玉书并不适应,可现在,在触碰到很多自己不曾深究到的隐隐真相后,突然失去好多安全感的他此刻真的很想让时望轩就这么抱着他待着。 后背靠着坚硬又温热的胸膛,耳边还有背后人有力的心跳,萧玉书的心悸也缓和了许多。 待心情稍稍安下来后,他开口的第一句话还是透着浓浓担忧的:“他们会割桑禹的肉。” 时望轩也不知是该气还是该无奈, 都到了这个地步了,明明都害怕到手心出虚汗,魂不守舍了,心里居然还能记挂起别人的安危。 时望轩叹气道:“玄天宗的那些人不会不管他的。” 萧玉书没应声,保持着不赞同的沉默。 时望轩随后又保证道:“等你睡下了,我偷偷回去看,大不了再把他带回来。” 萧玉书本想说我也去,但还是清楚自己不能在这个时候贸然出去给人添麻烦,就只能默认了。 “你是不是怕,身边的那些人都是假情假意的?”两相安静的呼吸声过后,屋里再次响起了时望轩低沉的声音。 萧玉书苦笑笑:“我们原来这么心有灵犀啊。” 时望轩低头吻着怀中人的墨发,低声道:“哥,你放心,就算世上之人都披着皮,我在你面前,也是袒露的。” “我的心都让你看见了,你要相信我。”青年手臂上的肌肉勒得萧玉书有点喘不上气,可就是这样的力道,却让他紧张的心情安下来了许多。 萧玉书的头偏了偏,耳朵贴在了时望轩的心口上。 自打从令狐本家回到了折云峰上后,两人在那段安宁惬意的日子里享尽了鱼水之欢、男欢男爱, 每次大汗淋漓之后,时望轩总爱趴在萧玉书身上,枕着萧玉书起伏剧烈的胸口,听这层薄肌之下强劲急促的心跳, 萧玉书那无时不刻在跳动的心成了时望轩多年以来唯一的安全感, 可时望轩此刻一声又一声的怦动又何尝不是萧玉书的安全感呢。 第833章 为什么要欺负你 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萧玉书在天阴教熬到了早上,时望轩一大早就出去了,为了替萧玉书探探修者界在萧玉书离开后对玄天宗跟桑禹的态度。 萧玉书自己一个人在宫里,站着也不是坐着也不是,在宽敞之地来回踱步,走了好几圈,胡思乱想了许多事情。 他本来想捋一捋自己从开始到现在所有的人际关系,可他发现自己见过的人真的是太多了,细究起来,根本捋不清的。 最关键的一点就是, 萧玉书这会儿才猛然发现,138好像撇下自己不管了! 8哥已经相当长的时间没有出来探望过他的死活了, 就连最后一次的出现,也只是为了千里迢迢不辞辛劳的给自己一个ooc惩罚, 可是, 萧玉书想起那个ooc惩罚,又觉出了点问题, 与其说那是惩罚,不如说是帮他补上丢失的记忆的一种特殊手段。 可关键是, 138究竟是怎么知道萧玉书同那个‘时望轩’在现代的经历的? 这二者间到底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身上无中生有的纯魔血难道也跟138有关吗? 萧玉书越想越多,越多越杂,杂的他自己到最后浪费了半天的时间不仅什么都没捋清,反而还把自己给绕了进去,绕的更加心神不宁。 以至于连令烨是何时回到宫里,坐在他身后的椅子上喝了几杯茶都不知道。 等萧玉书烦躁的抓着头发猛一转身这才发觉,并吓了一跳:“教主,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令烨放下茶杯,两腿交叠着,悠然自在的模样跟萧玉书坐立难安的样子形成鲜明对比。 “早就来了,数着你来回走了十二圈半。”他道。 萧玉书抹了把脸,尴尬的在椅子上坐下,无地自容的拿起茶杯也喝了一口。 令烨见状,问道:“还发愁呢?昨夜那小子没安慰你么?” 萧玉书喝茶的动作随之一顿,随后整个人的表情肉眼可见的更窘了些,他低声道:“说了会儿话,但我还是有些不明白。” 令烨眼皮轻抬,再问道:“有什么不明白?” 萧玉书垂眸看着桌上的茶杯,思索道:“我觉得,我在这世上也没有得罪过谁......” “啪。” 话还没说完,他面前的桌上就被人放了一盘剥好的橘子。 萧玉书抬头一看,令烨风轻云淡道:“圣女大大给你剥的,你要是不吃,可就得罪她了。” 被他这么一说,萧玉书这才想起来问道:“她知道我回来了?” 令烨哼道:“谁都知道时望轩昨日领了人回来,那丫头又不傻,自然猜到你回来了。” 萧玉书吃了口橘子,果肉咬在嘴里酸甜可口,也让他焦躁的心被平复了些。 “一会儿她就来找你玩了,你快把这副丢了魂儿似的模样收拾起来,别让她看见了再缠着我问东问西去。”令烨提醒道,“我觉得,反正外面如今对你这般针对,你往后还不如在这里待着,还安全可靠。” 萧玉书咀嚼的动作顿了下,随后在沉默中咽下了盘子里最后的橘子。 “但是,外面还有......” 令烨打断道:“你若是觉得外面那个朋友你对不住,大可以也把他放进来,只是不能再多任何人了。” 萧玉书笑的有些牵强:“教主,你保护人的方式一直都是这样吗?” 令烨发表自己的理念:“教里有层层结界和迷阵相护,没人能进来,想护住谁也自然安全可靠。” “可是没人会一直想在一个地方待着。”萧玉书摇头道,“教里的那些人,从来没见过外面是什么样的,他们也想出去。” 令烨不以为然:“我会从外面给他们带些新鲜玩意儿回来,给他们解解闷儿,在一处安稳度日,总好过去外面同那些心眼儿颇多的家伙争斗不休。” “你不是傻子,都能被逼迫到如此境地,那么教里这些个不经人事的孩子们就更不能出去了。” 令烨保护人的方式,说白了就是与世隔绝,将教里的人同外面的险恶用层层加固的结界隔开, 他觉得这些孩子只要不同外面的人接触,那么就不会被他们伤害, 可是令烨此举不仅隔绝了潜在的危险,还隔绝了教里这些孩子绝大部分了解这个世界的契机, 若是能一直这样下去也算好,只是若有朝一日教内的结界被破坏,这些孩子不得不步入世间,怕是要吃比寻常人更多的苦头了。 萧玉书摇摇头道:“教主,多谢你的好意,但凡事不是缩在壳子里就能解决的。” 令烨眉头微蹙,欲言的动作中好似有什么话想说出来反驳,但却被屋门外一声兴致勃勃的清脆声音给打断。 “我——来——啦!” 圣女大大人未到,声音先至,在偌大的宫殿里来回飘荡。 此声过后,红衣长裙的俏皮小姑娘甩着自己的麻花辫子就大摇大摆的进了屋里,看见萧玉书,圣女的一对杏眸登时迸发闪亮亮的光。 “呀!”圣女笑嘻嘻道,“你真的回来啦!” 可随后她又指着萧玉书奇怪道:“你怎么这次来脸上还是苦巴巴的样子?” “啊?”萧玉书下意识摸了摸脸,神情迷茫道:“很苦吗?” 圣女上前几步,认真端详着萧玉书的脸,随后给出肯定的答案:“苦!很苦!跟你上次来的时候一样苦!” 萧玉书上次是被时望轩抓来的,那时两人别扭的跟拧不开的瓶盖似的,自然苦, 而现在...... 好吧,现在也挺苦的。 萧玉书干笑笑:“还行,谢谢你的橘子。” 圣女哼了一声,叉腰道:“这是老大对小弟的关怀,你懂不懂?” 这时,一旁的令烨缓缓起了身,扭头朝外走去道:“行了,你跟他们玩会儿吧,我去厨房看看一会儿晚上吃什么。” 有眼色的家长知道给家里的小孩儿们腾出相处玩耍的空间, “你怎么现在才回来?我在这儿等的好无聊。”圣女一屁股坐下来,晃悠着腿不满道。 萧玉书微笑着掩饰道:“我们在外面有好多事情要忙。” 而圣女却反问道:“什么事情?居然要忙到把我二当家抱走。” “呃......”萧玉书顿时一噎,短时间找不到合适的理由。 当时的拧棒子被时望轩抱出来,完全是为了哄萧玉书开心的, 这应该算不上什么‘忙’事。 “呐,棺材脸怎么刚回来就又出去了?”圣女又好奇道。 萧玉书随口道:“他以前不也是经常出去?就是去那个什么......无妄城看看,一会儿就回来了。” 但圣女却突然神情严肃,笃定道:“不对,你骗人。” 这小姑娘骤变的脸色给萧玉书吓了一跳,他没来由的紧张了起来:“我怎么骗人了?” 圣女发表了自己的见解:“那棺材脸以前去无妄城打架都带着那把刀的,但今天那刀还在血池里泡着,可他人去走了,肯定不是去打架了。” 哇, 萧玉书有点惊奇, 他不在的这段时间,令烨是不是偷偷给圣女吃核桃补脑了? 这小丫头居然这么聪明了! 什么核桃? 他也想给寒允卿拿俩回去。 见萧玉书眼中明显有着被自己说中的震惊,圣女更加肯定道:“你就是在骗我!” “说!你们在外面到底碰到什么事了?”她一本正经道。 萧玉书还在尝试找补:“就......又吵架了呗......” 圣女不吃他这一套:“不对,他都没有砸教主屋顶,肯定不是吵架。” 妈呀, 你怎么能这么了解他呢? 萧玉书眼里的震撼没有一点是假的。 圣女为自己精准无误的推测骄傲的仰头哼了几声,随后一脸精明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明明就是在外面受欺负了,所以棺材脸才把你带回来的。” 啊? 你这又是从哪儿推断出来的? 准的让萧玉书都有点怀疑眼前的圣女是不是本人了。 “哎哎哎,把嘴巴合上,跟我出去先。”圣女突然又神秘兮兮的招呼萧玉书往外走, 一头雾水的萧玉书就这样满怀对圣女短时间内突飞猛进的智商的震惊稀里糊涂的跟着人家出去了, 圣女大大在前方带路,萧玉书在后面跟着,很快来到了一个花园内,里面的石桌边坐着一个撑着头、百无聊赖的小教徒们。 “嘿!还不快恭迎老大!” 圣女一嗓子把这些在太阳底下晒的昏昏欲睡的少年们喊了一个激灵,纷纷蹿起来朝圣女恭恭敬敬的鞠躬并道了声:“老大好!” 这架势, 幼稚的让萧玉书觉得怪熟悉的。 “咦,你终于回来啦。” 这几个小教徒并不面生,正是之前经常偷偷跑过来找萧玉书玩的那几个,都是熟人,所以萧玉书也没什么拘谨,说话也很方便随意。 “我们昨天晚上偷听到了,外面的人都欺负你,你还是不要再出去了,一直留在这儿跟我们玩吧。”其中一个小教徒的话终于给了萧玉书答案。 他还寻思圣女大大的脑袋瓜究竟是怎么突然灵光的,敢情是昨天晚上偷听得来的, 吓萧玉书一跳,还以为这里的人背着他发育大脑了。 有人好奇道:“他们为什么要欺负你啊?都怎么欺负你的?” 圣女大大撸袖子打抱不平道:“让我出去,谁敢欺负你我就捶他!” 萧玉书摇摇头,无奈笑笑:“你可打不过他们那么多人,没关系的,反正他们也没得逞,我不也还是好好的嘛。” “说的也是啊,”教徒道,“圣子肯定不会让别人欺负你的,他那么厉害,肯定打遍天下无敌手。” 嗯...... 抛开挽酝再算吧。 “你这次就不会走了吧?二当家什么时候回来?”圣女看着萧玉书托腮道。 萧玉书叹气道:“还是要走的,二当家的话,时望轩会抱回来的,放心吧。” 有小教徒不理解道:“外面的人要欺负你,你为什么还要出去呢?” 萧玉书沉思了下,低声道:“大概是,外面有我更多牵挂的人吧,我走了,被欺负的就是他们了。” 圣女撅嘴道:“棺材脸那么厉害,让他把欺负你的人都打跑好了,这样就没人欺负你们了。” 教徒应和道:“对啊,无妄城那些家伙经常过来捣乱,只要圣子一出去将他们打跑,他们就不敢再来了。” 萧玉书被她的天真发现给惹笑,他解释道:“外面的世界可没你想的那么简单,你们不能像在魔界一样对修真界的人用拳头讲话,会被人指责的。“ 圣女和其他教徒歪头道:“指责什么?是他们先欺负你,又不是你先欺负的他们,你打他们,他们为什么还要指责你?” “......” 人的道德心理真的是个很难解释的清的东西,萧玉书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说,只好道:“你们可千万别去外面,坏人很多的。” 圣女不解道:“你也是外面来的啊,你也不是坏人啊,而且外面坏人那么多,你为什么还要回去呢?” 有的时候饶是萧玉书自己聪明,也应付不来这些纯率人这么多一针见血的犀利问题, 他深呼吸了再呼吸,努力思考了再思考,最后只能这样道:“碰上的人是好是坏,也是看运气的。外面有好多我的朋友,他们因为护着我也被那些人欺负,我不能不管他们的,就像你们这些人里,有人被欺负也不会袖手旁观一样。” 这样作比方,这几个天真的少男少女才算是懂了, 圣女还是有点好奇,她昨天偷听到了不少新奇的东西,正想好好问问萧玉书。 她问道:“教主说我同你的血是一样的,会害到人,是真的么?” 萧玉书心知瞒不下去了,此时也觉得的这样的事情让圣女知道些也不是坏事,因此他点头道:“对,所以你往后可不要轻易流血。” “我从来没流过血的,除了玩菜刀那一次。”圣女说完后又再问道,“可是血又没有毒,究竟是怎么害到人的呢?” 这也是萧玉书同样疑惑的点,在此之前他的血从没被别人取走过,更是不知道这样的血究竟是通过什么能把人变成尸鬼那样可怖之物的。 众人都在思索着,有个小教徒却在这时插嘴道:“好玄乎啊,跟那个什么毒祖一样玄乎。” 第834章 毒祖 “什么毒祖?”萧玉书被教徒口中出现的陌生人物引起了好奇心。 教徒回答道:“就是恶霾山的山大王啊,虽然已经死了好多年了,但他可厉害了!” “你可不知道,那个毒祖浑身上下都是毒,随便挥一下袖子,飘出来的毒雾能吃人!” 有少年不赞同道:“什么嘛,以前无妄城那个城主才叫厉害!她可是养了只会说人话的大鸟呢!” “会说话的鸟不就是八哥嘛,我也有的!” “那不一样......” “他们在说什么啊?”萧玉书被这两人无故而起的对话说的一头雾水,摸不着头脑。 圣女嗑着瓜子解释道:“他们在说厨房柳婶以前给他们讲过的故事呢。” 萧玉书又问道:“什么故事?” 有小教徒兴致勃勃的分享道:“我给你讲,我给你讲,就是柳婶说的,魔界好久好久的以前,有两个很厉害的人物,跟教主一样厉害呢......哎呦!” 圣女不满的收回拳头,哼道:“胡说八道,谁能比教主更厉害,再乱说小心我捶暴你的脑袋。” “不敢了不敢了!”小教徒吃了痛,得了教训,立马改口道:“教主最厉害!教主天下第一!” 随后圣女才接过话茬,同萧玉书讲述道:“你不常来,也没怎么在后厨听柳婶讲故事,自然也就不知道魔界以前的事情了。” “魔界除了我们这里的天阴教、隔壁的无妄城外,还有座山,叫恶霾山。”她随手从地上捡起了根小木棍,在地上简单划拉了几下,画出了三个势力地方的大致位置和范围。 萧玉书和其他的小教徒顺势蹲下来往地上看去, 不看不知道, 这一看才让萧玉书睁大了眼睛,惊讶道:“恶霾山的地盘居然这么大!” “想不到吧?”圣女拿小木棍戳了戳地上离代表着核桃的无妄城和代表着小枣的天阴教,随后又扎了扎离两者很远的、西瓜大小的恶霾山,她继续道:“我当时也不信呢,但厨房里的婶婶伯伯都这么说。” 萧玉书不理解道:“可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这么个地方呢?” 按理说,若是魔界有这么庞大的、比天阴教还厉害的势力,按照一般网文小说的尿性,如果真有这样比主角的地盘还厉害的存在,那么后期的时望轩肯定是要将其收复为己用的。 可原书从头到尾都没提到过这样的存在吧? 应该是没提到过, 反正萧玉书囫囵看到后面,虽然最后那一段的剧情太烂、他已经能猜到大概走向所以没看到底,可那段已经是尘埃落定主角准备开启美好的幸福生活了,绝对不会再有什么势力纠纷的剧情出现了。 这难道也是书中世界的自动补全吗? “你当然不知道,毒祖死的时候估计都还没你呢。”圣女当然道,“恶霾山大是大,可是自从那儿的山大王死了之后,里面的魔修都跑干净了,现在那儿就是座无人的空山,完全不用放在心上。” “啊?”萧玉书讶道:“空的?” “对啊,”其他人道,“山大王都没了,他们那群小弟还守着空山做什么?当然是走的走,跑的跑啊。” 有人补充道:“老伯伯说是因为他们曾经抢着想当大王,结果抢来抢去谁也坐不稳,再加上恶霾山日日都有大片毒雾弥漫,不好住人,正好那个时候无妄城城主也死掉了,城里群龙无首,他们索性就跑去无妄城争城主去了。” 萧玉书的思绪随着他们左一嘴右一句的绕来绕去,心上疑惑很多,但都迷茫到不知道该先问哪个何时了,只能顺着最近的道:“那他们有谁争上城主了吗?” 圣女哼道:“当然没有,那群傻瓜,争来争去的,自然还是谁也坐不稳。” “要我说,虽然无妄城城主凶巴巴的,爱往城门上挂人脑袋,但她也是真的有本事。” 圣女一边说着,一边卯足了劲儿嗑瓜子,没一会儿,她面前的瓜子皮磕了一堆,堆成了个小山。 “柳婶说,那个城主还活着的时候,无妄城里从来没有人敢跑出来打我们的结界。” 方才脑瓜上挨了一下的教徒立刻来劲儿,应和道:“就是!城主可厉害了!她养的那只大鸟会说人话,骂起人来比谁都溜!” 圣女瞥了他一眼,那眼神跟看傻子似的:“都跟你说了,会说话的鸟叫八哥,教主屋里也养着几只呢。” 教徒坚持道:“老伯伯说不是那样的!” 圣女不信道:“那你说是什么样的?” “是......是......”其实教徒也不清楚,老伯伯也没细说过,只是说那样厉害的鸟跟教主屋里养的巴掌大小的鸟不一样,但具体哪儿不一样又哪儿厉害。 那只鸟的模样,教徒仅仅从老伯伯嘴里听了几句,但并没有记住,所以支支吾吾的说不出来。 “是......” “是通体全黑,叫声贯耳,生有九头却只剩了一个的、巨比半山的鸟。”萧玉书忽然道。 教徒一听,模糊的记忆瞬间清晰,连忙点头道:“对对对对对!就是那只鸟!就是有九个脑袋来着,不过就剩一个了。” 圣女奇怪道:“你怎么知道的?” 萧玉书含糊其辞道:“我们之前去上过学,学府里有书记载着,我碰巧看到过。” 碰巧看到过活的, 只不过现在鸡哥或许还在薛臻白那儿被当做禁忌之物拴着呢。 本来萧玉书还不甚确定,但听这些人七嘴八舌的说了这么多之后,他才想起了之前鸡哥曾在学府里跟他说的话。 那些话里虽然大部分都是对时望轩出生的不满,但也不乏对无妄城城主的描述,所以他才能猜到教徒话里的‘鸟’是谁。 不过, 即使是亲身经历过那些年的鸡哥本哥,也从未提起过有关恶霾山的一切, 包括那个山大王, 毒祖。 这会儿,有个不怎么爱说话的小教徒忽然撇嘴道:“什么嘛,不管是那个山大王还是那个城主,都不是什么好人,一个两个动不动就给人下毒、砍人脑袋的,一个心狠手辣,一个睚呲必报,总说他们干什么......” “嗯?说什么?” 话音刚落,令烨的声音就从几人身后响起。 萧玉书和几人同时转头望去,正好跟不知何时站在几人身后拿着黄瓜啃的令烨对上了视线。 令烨不愧是教主,吃个黄瓜都那么优雅从容, 也不知道这位老人家是怎么做到能把黄瓜吃的跟品香槟似的。 而且, 有的时候,萧玉书真的怀疑,令烨是不是练过什么特殊的东西,要不然为什么他总是能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别人身后, 跟鬼一样。 “呀!教主在背着我们偷吃小绿瓜!”圣女蹿起来道。 “啊?”萧玉书看着令烨手里十分让现代人眼熟的东西,奇怪道:“那不是黄瓜吗?” 令烨挑眉:“那小子以前可没说过你眼神不好,哪儿黄了?这分明是绿的。” 萧玉书:“......” 其实他在现代的时候也曾对绿绿的黄瓜有过疑惑来着。 在他沉默的时候,令烨对其他人温馨提醒道:“厨房还有呢,柳姑娘在给你们做酥饼,想吃的话赶早......” “走喽!” 话都没说完,这帮嘴馋的就一溜儿烟跑没影了。 “呃......”萧玉书亲眼见证了方才还跟自己聊的火热的几人是怎么快速排成以圣女为首的老鹰抓小鸡阵型飞速蹿出去的。 令烨嘎吱咬了口黄瓜,坐了下去,此刻这片地方就剩下了两个人,没了圣女和那几个小教徒的说笑,这里反倒安静了许多。 “你们方才在聊什么?”令烨挥手将这些瓜子皮扫到了一旁种着花的泥地里。 萧玉书笑着道:“您老人家神出鬼没的,应该听见不少了吧。” “嗯,”令烨自然的翘起了二郎腿,慢条斯理道:“他们说的,也不完全对。” 萧玉书问道:“哪里不对?” “无妄城城主说到底也不完全残暴,只不过是个修为了得、果干利索的姑娘。”令烨纠正道。 萧玉书也道:“我知道。” 令烨笑道:“你应该知道,那傻鸟现在还在那个学府里吧?” 萧玉书没寻思时望轩居然也会跟令烨说这种事情,不过再一想,令烨毕竟帮了他许多,而且还是真心实意的,时望轩肯说这些也合情合理。 “我没有告诉他们你的事情。”随后,令烨又道。 萧玉书点点头:“我知道。” 令烨接着无奈道:“但我实在是拿他们没办法。” 萧玉书在面对这位教主的时候总会下意识把对方想象成一位成熟稳重又满心惆怅的幼稚园老师,所以他眼中的笑意怎么藏都藏不妥。 “他们也没干什么坏事,教主把心放宽些吧。” 令烨反而哼道:“我这里都是小事,你该担心担心你自己,居然还有空陪他们在这儿闲聊有的没的。” 萧玉书为自己狡辩道:“这不是同他们聊到了不明白的地方,所以才多问了几句。” “什么不明白的地方?”令烨眼皮轻抬,长者的气息十分浓厚,“你与其问这些大门不出二门不跨的,还不如问问我。”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他们听我说到血脉会害人的问题,不知为何联想到了那个什么毒祖。”萧玉书没在意,说的话也随性简短了些。 然而令烨却被他不经意间的话引发了沉思,连带着刚抓起想往嘴里磕的瓜子也顿在了桌上。 见他露出了这副样子,萧玉书奇怪道:“怎么了?” 令烨双眸深深的样子明显是想到了什么,只听他若有所思道:“毒祖么......” “那个家伙确实有点超脱常人的能耐,一手毒术出神入化,让人防不胜防的,也确实厉害。”他说完之后,眉头却微微蹙了起来,“这与他有关系吗?” 萧玉书更疑惑了:“有什么关系?他不是死了吗?” 令烨仍旧是沉思不解的表情,但他还是道:“确实是死了,只不过......那个时候教里原迹被毁了大半,我忙着重建结界,处理乱七八糟的事情,并没有那个闲心管他是死是活,所以也没有亲眼见到他死。” “只是之后的几年魔界再没了他的消息,再加上恶霾山的魔修各自散尽,毒祖身死的消息才传出,我也就信了。” 萧玉书不解道:“传言而已,你怎么还信了?万一他真的没死呢?” 令烨摇头否定道:“不,我很了解他,毒祖这个人,看起来是个统领全山、威风凛凛的山大王,实际上就是个心高气傲的小子,年轻人总有那么多气盛张狂,那小子也一样。” “我在魔界待了几十年,也不是没听过他的事迹,”令烨的语气很平静,讲故事一般的就将毒祖这个人的过去讲了出来。 “自己一个人在魔界摸爬滚打,闯天闯地,闯到最后还真让他闯出了一趟名声,用着旁人无法比及的毒术,在恶霾山揽山称王,坐拥一众金银财宝。” “这还没完,”令烨轻轻吐掉嘴里残留的瓜子皮,风轻云淡道:“这家伙曾经还听说过我跟城主小姑娘的事迹,之后更是斗志昂扬,卯足了劲儿想攻下我们的地盘,三天两头的带人过来打架,烦得要命。” 萧玉书听得入迷,接着问道:“那他成功了吗?” 令烨用自己那看傻子一样的眼神回答了他。 “所以我觉得他肯定死了,要不然以他那争强好胜的性子,怎么会容许别人觊觎他的山大王的位子,更不会放弃我同无妄城这个地盘。” “无妄城迟迟未有城主,他若是还在,肯定要冲过去争一争的。” 这哪儿是个经验老到手段毒辣的前辈啊,明明就是个好战分子加愣头青嘛, 要不是岁数差了点,萧玉书都要以为这个毒祖跟寒允卿有点什么亲戚关系呢。 “这么看来,他应该是真的死了。”萧玉书道,“我还以为这件事情跟他有点关系呢。” 毕竟也是个魔界叱咤风云的人物,在小说中,这样的人一定是会再背后搞点什么动作的家伙。 令烨思索道:“你若是这么说的话,那倒也不一定了。” 萧玉书疑惑:“什么不一定?他没死吗?” 令烨摇头道:“我的意思是说,毒祖生前最喜好研习毒术,没准儿他生前有什么记载各种毒药的手记。” “他身上有千毒万毒,鬼知道会不会有同你血脉有关联的东西。” 令烨的话在萧玉书心里提了个醒, 他觉得世上肯定不会有这么巧的事情,更认为如此厉害的人物也绝不会死的那么容易, 萧玉书心中突然有了个主意。 ...... “我不在的时候,你又跟他胡说八道些什么了!” 当天夜里,教主的屋顶时隔多日再次迎来不知第几次的崩塌。 第835章 桑禹逃脱 “谁让你跟他说这些的?” 天阴教内,一身黑色劲装、风尘仆仆的时望轩刚刚回到屋里还没来得及卸下身上的护腕肩甲,迎面就被满脸笑意的萧玉书抱了个满怀,整张脸被上下亲了好几口, 这突如其来的温柔把时望轩砸了个头昏脑胀双眼晕乎,他以为自己就离开了这么一天,萧玉书就这么想他了, 结果萧玉书一开口,就要去恶霾山, 好嘛, 不是想他了, 是想找死了。 雀跃火热的心瞬间被一盆冷水浇灭的时望轩简直都不用脑子去想就知道这些话是谁告诉他的,因此他当即一个大步阔首就找令烨对峙去了。 “我不是告诉过你,那些有的没的不要跟他乱说!”教主独有的典雅院舍里,被气到走路都磕绊了两下的时望轩正怒气冲冲的对令烨道,“他脑袋里本来就有那么多天马行空的东西,被你这么一说,那些鬼点子就又出来了!” 屋里的令烨捏起桌边的一块点心咬了一口,散着的头发随意拢到一边顺着胸口而下,浓密的乌黑和墨色睡袍几乎融为一体, 面对眼前青年一点招呼不打的擅闯,令烨习以为常甚至还给自己热了壶茶,整个人气定神闲的样子跟时望轩暴躁的模样形成了鲜明对比。 “这怎么能怪我?”令烨轻飘飘道,“是其他人先说的,我只是纠正加补充,这怎么能是乱说?” 时望轩面如黑锅底:“托你的福,他现在硬要出去。” 令烨撑着头,饶有兴致的看着他道:“俗话讲,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拦不住就别拦呗。” 时望轩本来想反驳,但刚一张嘴就忍不住呵了一声, 这一趟的火气太多,积压在一起竟是直接给他气笑了。 “你是故意的吧?”他近乎是咬着后槽牙把那些从萧玉书身上耳濡目染来的脏话用惊人的涵养憋了回去,硬巴巴道。 大概是点心有点噎人,令烨漫不经心的端起茶杯吹了吹,喝了几口,随后才抬起眼皮轻轻扫了这个毛躁的年轻人一眼。 他道:“那你打算怎么办?把人藏一辈子,然后你整日在外做那些无用功?” 时望轩双眸蕴火,明显不服:“什么算无用功?” 令烨放下茶杯,正色道:“与其跟那些唯自己命重的人周旋,还不如除其根源,他们忌惮萧玉书的血脉,但碍着脸面不敢明说,只好假借尸鬼用无辜百姓做逼迫,那就不妨绝了尸鬼,断了他们的借口。” “既然那些人说尸鬼是因为血脉所生,那就找东西证明,告诉他们那些个腌臜玩意儿跟纯魔血没关系。” 作为长辈,令烨对事情的见解还是比较锐利的,一针见血, 时望轩是资质优越,年纪轻轻便修为了得, 但这小子优在年轻,也劣在年轻, 年轻气盛,总不爱听旁人建议,总觉得自己能解决很多事情, 可这世上一个人解决不掉的事情多了去了, 令烨就知道, 自以为是这种东西肯定也能遗传。 “你愿意这么麻烦,耗时如此之长,难道他也愿意吗?”令烨提醒道,“你只担心他,可他担心的人却不少呢。” “而且,我还没问你,你到外面去的这一趟,顺利么?” 时望轩那些质问性质的话到最后也基本上都没说出几句, 他来到时候是带着一肚子的话跟气来的,走的时候反倒是带着一身的默然走的。 “哎呀......” 慢悠悠喝完茶的令烨缓缓抬头,朝上方漏了一块的屋顶瞟了一眼,随后啧啧道:“这毛病什么时候改改......” 另一边, 萧玉书紧张的咬着手指头在屋里走来走去,一脸焦灼。 他觉得自己计划的挺周全的,先给人哄开心了,再提些小请求,应该没有多大问题, 男人嘛,亲亲抱抱就能哄开心的生物, 萧玉书觉得这一套下去,时望轩就算再不同意自己的计划,那也该有耐心坐下来听他讲述一下自己的想法。 可谁料时望轩怎么变脸比翻书还快,那兴高采烈的脸色唰的一下就变的犹能滴墨,然后转身一言不发的就走了。 萧玉书不甚理解,甚至还有点内疚, 教主大大, 我发誓我真不是有意要卖你。 真不出他的意外, 那轰的一声响起的时候,萧玉书甚至还默默替令烨捏了把汗,并在心里纳闷道时望轩这个一言不合就砸姥爷屋顶的毛病啥时候能改。 “看看你干的好事吧,”被时望轩甩手丢在桌上的小白球里传出了魍魉凉凉的声音,“我还以为你真的只是想他了,没寻思你居然还有这么不要命的想法。” 萧玉书据理力争道:“什么叫不要命?我这明明是深思熟虑之下考虑出的计划,你难道不觉得我这计划非常理智吗?” 哪知魍魉却呵呵道:“我要是你,就不会吃饱了撑的跑到恶霾山上去找死。” 萧玉书皱眉不解:“你什么意思?我为我自己作打算还不行了?” 魍魉哼了一声,尽全是嘲意:“你这是自掘坟墓。” “跟你好好说话你非要把话说这么难听吗?”萧玉书忍不了了,拿起小白球就想往上丢。 魍魉似乎咂舌了下,才叹气道:“你难道不知道恶霾山是什么地方吗?” 这话成功让萧玉书准备动作的手顿在原地,他问道:“不就是魔界那个什么毒祖活着的时候占的地盘吗?咋了?” 魍魉哼道:“知道你还想去,那么危险,你不要命了?” 萧玉书奇怪道:“你在说什么屁话?毒祖都死了,里面的魔修也都跑没影了,有什么可危险的?” “恶霾山,恶霾山,你听这名字难道还听不出来么?”魍魉解释道,“恶霾山整座山都被层层瘴气围绕,其雾气浓重毒性极强,毒祖能在那儿称霸,那是因为他玩毒玩到自己百毒不侵,再加之恶霾山的魔修多少都会些毒术,所以他们能在山中安然无恙。” “你以为你的计划周全,想的没有差错,”或许是身为事外人,所以魍魉对事情的见解犀利的也不逊色于令烨,他也难得说起了正经话,“可你总是觉得自己想的很好,你对魔界一点也不了解,甚至对自己待了那么多年的修真界也不甚了解。” 萧玉书听出了点不对劲,问道:“你什么意思?” 魍魉这时却反问道:“你是不是一直都认为,你如今沦落到这般境地,你的那些同门师兄师弟、师尊师伯还会不惜一切代价帮你脱困?” “你......你在说什么?”萧玉书被这老鬼莫名其妙的话听得一头雾水。 魍魉好像又叹了一口气,长长的,无奈的:“你这一整天都在这里待着,没出去,当然不知道,玄天宗的那些人根本都......” “闭嘴!” 魍魉剩下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突然回来的时望轩低声喝止。 萧玉书被身后突然出现的声音成功吓了一个激灵,再一转身,时望轩高大的身形映入眼帘。 只不过不同的是,时望轩走的时候脸色明显黑如锅底,可回来的时候,站在萧玉书面前的他却神情平淡如常,看起来无事发生一样,好似没有那么生气了。 也不知道令烨究竟跟时望轩说了些什么,竟能让对方变得如此平静。 只是这种平静落在日常情绪不稳定的时望轩身上,总让萧玉书有点不对劲的感觉, 就好像这种平静之下藏着什么事情一样。 萧玉书以为时望轩还在为自己的擅作主张而生气,张口便道:“你别......” 谁料时望轩在沉默片刻后抢先一步道:“今晚你好好休息,明日我们准备准备,去恶霾山看看。” “啊?” 这个转变来的有点突然,萧玉书没反应过来,愣愣道:“你方才不是还......” 话还没说完,他就又迅速反应过来,知道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连忙笑应道:“好啊。” “你放心,我们都小心点,肯定不会有事的。” ...... 对于时望轩在这件事情上的默许,令烨一点意外都没有,反而还很积极的将他过去那些年所知道的所有关于恶霾山的事情全部讲出, 萧玉书听完之后,这才发现昨天魍魉说的那些话算是一点没错, 魔界没有一个势力的地盘是吃干饭的, 恶霾山也一样, 虽然它大,但是里面的各种剧毒险境跟迷阵更大, 这些陷阱可不是简单的带些防毒药石就能避免的了的。 萧玉书总算是知道时望轩为什么这么抗拒自己这个决定了,现在不用别人说,他都觉得自己一时冲动之下提出的计划挺傻逼的。 但时望轩最后还是带他出去了, 恶霾山离天阴教在魔界可谓是一个天南一个海北,两人在路上也没有过多耽搁,连御剑带开挂的,他们走的很快。 不过萧玉书在路上还是见识到了一些来自无妄城的凶残魔修, 这帮混球是真的凶残, 看见人就上前劫掠虐杀, 只是这些人没有一个能在时望轩三劈之下还能喘气的, 所以这一路走来萧玉书完全都没有拔过自己的刀剑,就这么顺利的来到了传言中的恶霾山。 “这山,以前真是人住的地方吗?”看着面前被团团雾霾笼罩着的、连半点鸟叫都没有的高山,萧玉书不禁发出了真心一问。 时望轩毫不掩饰的表达了对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的嫌弃:“把这儿当个宝的那个毒祖,是天生缺德吧?” “谁知道呢,反正审美不行。”魍魉也鄙视道。 “咱们这样说人家坏话不大好吧?”萧玉书捡起石子往前方扔去,可石子的身影落入一片白茫之后再也不见,连落地的声音都没有,邪乎的很,他只好调笑道:“万一毒祖地下有知,被气到直接诈尸怎么办?” 时望轩学着萧玉书的动作,再捡起一块更大的石头,毫不犹豫的扔了进去,并道:“他若是诈尸,只有再死一次的份儿了。” “哈......” “嗷......”萧玉书这会儿正笑着呢,却突然跟时望轩听见方才被石块扔去的地方传出一声若有若无的痛呼, 萧玉书跟时望轩两人见状,立马收起闲聊的表情警惕的摁住刀柄,目光紧紧盯着前方那道隐约的人影。 伴随着一阵急促而又不稳的脚踩草叶的沙沙声,一个逐渐清晰的身影在白雾中出现,并跌跌撞撞的向两人靠近。 “啊?真诈尸了?”才飘出来没透多长时间气的魍魉登时害怕的缩回了小白球, 给萧玉书看的一阵无语:“都是鬼,你怕个鸡毛啊怕?” 时望轩手里的刀已经凝聚起了气势不轻的雷光,正准备一击必杀之际,忽的听前方传来熟悉的声音:“别打!别打!自己人!都是自己人!” 一听这声音, 萧玉书有些意外:“桑禹?” “哎!”来人应了一声,然后几个大步跑来,而整张小白脸也随之彻底出现在了两人面前。 再次见到桑禹的时候,萧玉书有些喜出望外, 虽然两人满打满算也就两天没见,但他此刻看见桑禹那张俊俊的小脸还是一阵欣喜。 “你怎么在这儿?”萧玉书连忙过去,对着桑禹身上就是一顿仔细的检查打量。 桑禹似乎走了好多路,累的气喘不已,头发有些蓬乱,衣衫也是凌乱的过分,脑门上还肿了个青紫的包,整个人不言而喻的狼狈, 他喘着粗气硬气道:“我当然跑出来了,才不让那些白痴割我的肉呢,想都别想。” 萧玉书没想到桑禹还有这么硬气的时候, 不, 或许桑禹一直都有点硬气在身上,只不过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是不会表现出来的。 他看着桑禹直到现在还有些苍白的面色,想起好兄弟为了自己承受的那些痛,忍不住鼻间反酸,伸出手臂以男人间的方式半搂着拍了拍肩膀。 “谢谢你,都怪我事多。”萧玉书惭愧道。 桑禹却故作轻松道:“谢什么,都是兄弟。” 时望轩用审视的目光打量了下桑禹,随后才将心里的疑惑问出:“你一个人,是怎么来到这儿的?” “玄天宗如今进不去出不来的,你是怎么出来的?” 桑禹如实回答道:“我当然是有我自己的办法,萧玉书有的东西我也有。” 时望轩又问道:“你一个人?来魔界?” 桑禹拿出自己的枪,自信道:“对啊,现在这种情况,我一个人总比身边跟着人安全。” 萧玉书这时也奇怪道:“那你为什么来这儿?你怎么知道这儿的? 桑禹还转身指着身后的恶霾山道:“你们走了之后,我们也没闲着,一直在想办法,胡先岁数大,对曾经的恶霾山也是略有耳闻。” “都是害人的东西,没有什么人能比毒祖更知道怎么拿毒害人了,”桑禹对萧玉书道,“既然都说你的血有毒,谁知道毒祖在这方面有没有研究呢。” “哇,”萧玉书有点惊奇,他是真没想到脑子里蹦出的想法也能跟远在天边的桑禹想到一块儿去,不过他还是感动非常,笑道:“你们......谢了!” 除了谢,眼下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冠冕堂皇的话也太过虚情假意,萧玉书上去给了桑禹一个紧实的熊抱。 桑禹被他的动作搞得浑身一僵,随后才露笑道:“都说了,兄弟嘛......哎嘶——!” 桑禹突然发出一声痛呼,萧玉书赶紧松手问道:“怎么了?” 只见对方捂着脑门吃痛道:“我刚才在山坡上走了没多远,听见你们的声音想过来找你们,结果来的时候被一块大石头砸到了,也不知道是谁扔的。” 时望轩本来还对桑禹的突然出现满心质疑,但见萧玉书幽幽的眼神扫过来,心虚的他立马闭上了嘴,干巴巴道:“事不宜迟,赶紧走吧。” 第836章 棺材里的青年 “哎,8哥是不是偷偷给过你导航什么的?” 在山外碰巧相遇的三人佩戴上用来预防毒雾的药石后,一步步深入到了山中。 来之前,令烨特别提醒过萧玉书跟时望轩,恶霾山抛开地势恶劣外,其中还有数不胜数的路,如同天阴教外围特设的迷宫阵一样, 只不过恶霾山的迷宫阵每一条路的尽头都是一大杀机, 所以他们要么走对,要么走死。 为此,萧玉书跟时望轩上山的每一步都走的格外谨慎, 谁料桑禹这家伙居然屁颠屁颠的抢到两人身前,自信的说了句:“跟我来,我知道路怎么走。” 然后在萧玉书跟时望轩不明所以甚至奇怪的目光注视下,这个家伙单手抱着笨重的枪,大步的朝前走去。 时望轩非常不相信桑禹,甚至一开头还问萧玉书这家伙是不是已经中毒了, 萧玉书一开始也是这么想的,但在无比顺利的走了一段路后,他这才发现桑禹真的对这里的地形很是熟悉, 这一点就让他就有点摸不着头脑了,因此路上他才在时望轩奇怪的视线下,忍不住朝前方的桑禹开口问道:“哎哎,是不是嘛。” “8哥之前不会还给过你地图什么的吧?”萧玉书问道。 前方的桑禹头也不回的在前方开路,闻言只是笑嗯了一声,算是回答。 得此答案,萧玉书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不开心的嘟囔道:“它总是那么偏心眼儿。” 通过此前的夜夜畅谈,时望轩多少也知道些138的存在,更是知道这个系统拥有大量同靖光学府大差不差的新奇东西。 不过这并不重要, 时望轩看着前方独自一人开路、背影时不时被雾气遮掩大半的桑禹,忽的出声问道:“胡先为何没有同你一起来?” 这话倒是给萧玉书也提了个醒,他也好奇道:“哎对啊,他怎么没来,按理说,他就算再怎么不着调,一起来总比你一个人来安全些,他怎么会让你自己出来的?” 前方桑禹的脚步明显因为两人的话顿了顿, 萧玉书见状,此刻也觉出了些奇怪来,再次出声问道:“喂,桑禹,你怎么了?” “啊,这个......”桑禹也终于不打算隐瞒了,站住脚,挠着头叹息道:“胡先,他走了。” “啊?”萧玉书茫然道,“走什么?” 桑禹继而又唉了一声,道:“那个白毛狐狸精,带着他走了,去妖界了。” 萧玉书的表情变为了不可思议:“胡先自愿的?” 桑禹手一摊,摇头道:“这我就不知道了,那天碰巧看见他们俩在一起,也不知道说了什么,反正第二天就不见他了。” 萧玉书听完之后,沉默了片刻,又忽然笑着讲了一句:“也挺好,妖界总归比这儿安宁多了。” 桑禹转头瞧了他一眼,神情微动,看样子似有什么宽慰的话想说,但随后还是闭上嘴转回头,接着往前开路去了。 三人的路暂停了一小会儿后又继续前行,时望轩的步伐刻意慢着萧玉书半步,他边走边警惕的环视四周,无心闲聊。 这个时候将方才几人对话尽数收于耳中的魍魉小声哼哼了一句:“走呗,都走了那才叫好呢,什么都不用管也不用怕的......” 时望轩皱眉,低低啧了一声,一个刀柄敲下去给这老鬼敲老实了。 虽然这话前方专注于带路的桑禹并没有听见,但却被萧玉书听了个正着。 昨天魍魉那冷嘲热讽明显语气不对的话就已经让他感到奇怪了,而此刻萧玉书心上的疑惑更是再重一步, 再加上昨天魍魉未说完就被时望轩打断的话,直觉告诉萧玉书这其中肯定藏了什么事情, 所以他故作不经意间开口问道:“我走了之后,宗门里怎么样了?有没有什么事?” 萧玉书身边的时望轩听此,就当作没听见一样,神色如常,继续观望着四周的一片白茫茫, 他的这个表现,就好像真的没什么事一样, 但萧玉书多少还是了解时望轩,若是真没事的话,这家伙早随口一句凉飕飕的“能有什么事”就过去了, 此刻的不说话,反倒有点想是在藏着什么了。 思虑到此,萧玉书随即又朝前叫了句:“桑禹,问你呢。” “啊、啊?”桑禹磕巴了一下,随后尴尬道:“你再问我啊?我还以为你在问你旁边的那个呢。” 萧玉书直接步入正题:“你离开前,他们在宗门里过的如何?” 而桑禹只是含糊其辞道:“挺好的,都挺好的,外面的人都进不去,没人能把他们怎么样。” “什么叫进不去?”萧玉书敏锐嗅到了一个他此刻才注意到的点,继续追问道。 桑禹说话的语气很牵强,似乎这些话他并不想说,但架不住萧玉书一句又一句的问,他最后还是仰天长唉了一声,索性闷声道:“就是......外面有人想进来带走我跟染白,争执不休的,所以玄天宗山门外开了个结界,现在外面不管来谁,哪怕是合起伙儿来想闯,那都是闯不进去的。” 这个结果是萧玉书怎么也想不到的,怔住片刻后,他才疑惑道:“谁都闯不进去?这结界是掌门设的?” 桑禹又开始挠头:“不,是你师尊,眼下也就你师尊有这个能耐了,化神期修士的结界,外面那些虾兵蟹将怎么闯的进来。” “呵,”岂料在这时,旁听已久的时望轩也忍不住低嘲一声,语气不善,“是啊,谁都进不去。” 萧玉书总算觉过味儿来了,扭头惊道:“你也进不去吗?” 此时时望轩那略显阴沉的脸色给了他答案。 萧玉书难以置信道:“怎么可能?你是自己人,师尊怎么会不让你进去呢?” 时望轩没有说话,只是那眼神之中讥讽之意呼之欲出。 萧玉书见此,忽然就明白了时望轩昨天无功而返的原因究竟是什么了,而魍魉之前未完的话在他心里也有了大概的答案。 他自己也属实没有想到,挽酝会有如此举动, 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误会? “哎,你们别放在心上,现在特殊时日,明哲保身也是下下之策,要不然......那可是整个宗门,你们说是吧?”桑禹应当是想缓解一下这种不大好的气氛,但很明显,这个文化水平偏低的作者用词有点不当。 意识到自己可能又雪上加霜的桑禹赶紧转移话题道:“前面有陷阱,你们跟紧我,仔细点,别踩我没踩过的地方。” 时望轩伸手揽了揽身旁人的肩,蛮不在意的道:“一个破结界,等我废寝忘食几天,早晚就破的时候,现在先走吧。” 萧玉书低低应了一声,也没表现出多少感伤,他只是觉得,以挽酝现在的性子,也不像是在这种时候还能对时望轩表现一把针对的样子, 不过奇怪归奇怪,接下来的路还得仔细走。 “我有个问题,这种恶心吧唧的路不能御剑升空避开走吗?” “拉倒吧,上面更恶心,这儿还算干净的呢。” “那......可是......” “又咋了?” “你那枪端反了。” “......我最近有点左撇子行了吧。” 虽然8哥在某些方面总对桑禹这个作者有种差到十里八外的偏心眼儿,但不得不说,它这种偏心眼儿在萧玉书身上还是发挥了不小的用处的, 在桑禹的亲身带领下, 萧玉书跟时望轩身上来自令烨贴心准备的所有防身之物和各种解毒丹竟是一个都没有用上,三人就这么一路畅通无阻的来到了恶霾山最中心的位置, 毒祖生前居住的地方, “偶——买噶的!”萧玉书仰头看着面前金碧辉煌堪比皇宫的大殿,盯着前方硕大的翡翠雕饰,连连唏嘘道:“这绝对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豪华的地方了,电视剧里都没有这么奢侈的地方,就连柱子上都有满满一层金子!” “你说是不是。”他用胳膊肘戳了戳身边唯一能听懂自己现代话的桑禹, 而后者四处打量了几眼,随后也是嗯道:“那可不。” 时望轩对这些完全用金银堆砌出来的、财大气粗的宫殿一点也不感兴趣,走到现在,几人的相安无事也让他相信了桑禹的带路本事,为此他才朝桑禹问道:“这就是毒祖生前住着的地方?” 桑禹点头道:“对,不过他练毒的地儿可不在这儿,跟我来。” “哦,”时望轩看着他轻车熟路的绕过前殿直奔后方的身影,意味深长的说了句:“你对着这儿可真是了解。” 桑禹对此置之不理,反而是领着两人来到了一个类似于炼药洞室的地方,一推开门,里面的机关咻的一声喷射出了数道毒雾, 这种时候三人身上佩戴的药石派上用场了, 所以直到他们顺利找到那些手记和里面摆放着的不知名毒药的时候,那些用来防范外人进入的毒雾一点也没有起到作用。 时望轩甚至还轻笑了声:“堂堂毒祖,也不过这么点能耐。” 正在翻看毒祖生前各种手记的桑禹头也不抬道:“有那功夫说风凉话,还不如过来帮忙收拾下东西。” 萧玉书瞥了眼手记上面宛若狗啃过的烂字,不加掩饰的露出了嫌弃之色:“这毒祖生前看来也不是个文化人啊。” 桑禹只道:“文化人在魔界也活不下去啊。” 两人说话间,时望轩并没有帮着两人将所有手记一一从蒙尘的箱子里找出,而是在看似光滑密闭的石壁上来回打量着。 他觉得不对, 外面的宫殿如此豪华阔气, 怎么里面用来研制毒药的密室却这般寻常狭小? 毒祖好歹也是在魔界成名多年的风云人物,绝不可能把自己半条命一样的动作放在这么屁大点的地方里放着。 这里面肯定还有别的密室, 大概是同时望轩在令狐司的密室里有过深刻的记忆,所以萧玉书也察觉到了这点。 不过桑禹有不要随意乱动这里的东西的提醒在前,他也不好对这里的动作乱碰乱动,因此才出言提醒道:“时望轩,你别乱碰那墙,可再走了之前在令狐司那儿的老路。” 一听这,时望轩反倒忽的露了笑,回过头递过来的眼神浮现了只有两人间能懂的戏谑, 他轻笑道:“放心好了。” 然而下一秒,时望轩脚下就不慎踩到一个滚落的药瓶,整个人身形晃了下,胳膊肘不知道碰上了身后墙壁的哪儿,反正三人就听整个洞室发出了几声石板挪动的声响, 桑禹抬头一瞧,脸色瞬间大变:“离那儿远点!” 萧玉书动作极快,一把就将时望轩拉离了那边震动不已的石壁,他心里还纳闷平日时望轩也不这么毛手毛脚,莫非是原书中的主角光环没有笼罩在恶霾山这片地方的缘故? 但眼下的场景也容不得他过多奇怪,因为三人面前的石壁在震动过后,突然向内开启,露出了里面藏着的另一个密室。 见此, 萧玉书不禁感慨道:“是不是这个世界所有人的密室都热衷于套娃呢?” 时望轩瞥了一眼后方的桑禹,随后自己探头朝那个屋里看去。 这个隐藏在石墙之后的密室很大,不过也很空,里面充满了一种白茫茫的雾气,但这种雾似乎并不像外面那些一看就不是什么善茬的毒雾一样,它没毒,在这个屋里好像就是起了个摆设的作用。 见没有什么危险,萧玉书也跟着从边上叠在时望轩头的上方探头望去,结果在一片偌大的白茫茫里看见了一副华丽的棺材。 “哎,咱们好像把人家坟头打开了。”萧玉书不好意思道。 然而更让他不好意思的还在后头, 时望轩直接大步而入,上去就把人家的棺材盖掀开了。 速度快到萧玉书跟桑禹都没反应过来, 等棺材板掉到了地上,两人这才齐齐惊叫了一声:“哎!你干什么?” 而时望轩站在棺材旁边,朝两人示意道:“里面有人。” “什么人?”萧玉书下意识问道, 但随后他就自行明悟, 这里是毒祖的地盘,毒祖的密室,里面就算摆着个棺材,那棺材里面躺着的人也最应该是毒祖这个主人。 秉持着对毒祖那些青面獠牙、面目可憎的传言和他那些令人发指的狠毒事迹,萧玉书怀揣着满心好奇,拉着桑禹凑到棺材旁边想要一睹毒祖样貌。 可当他来到棺材边,往里一看的时候,眼前看到的一幕却又颠覆了他的认知。 传言不可信, 这一点萧玉书非常清楚, 但他没料到这会儿的传言跟现实竟会如此的大相径庭,截然相反。 只见眼前这个用金丝楠木打造的棺材里,赫然出现一个青年双手交叠,安详闭目的身影。 这个青年生的是真好看,面容精致,五官如玉,狭长双眸的眼尾之下各自生着一点殷红小痣,配上身上那一身大红喜服,一股逼人的艳俊扑了萧玉书满脸。 “哇哦,”萧玉书愣愣道,“传言真不可信。” 听了他的话,时望轩直勾勾的盯着棺材里没有声息的青年,沉默片刻后伸出手上去就是一巴掌。 “啪!” “你又干什么!”萧玉书跟桑禹再次尖叫。 时望轩淡定的收回手,然后道:“确实是死的不能再死了。” 此人的皮肤红润有光泽,看着就跟睡着了似的,以防万一,所以时望轩就伸手试了试, 绝对没有半点私人意断。 第837章 染白之心 萧玉书望着棺材里侧脸微红的、仍旧躺的安详的青年,心里为时望轩冒犯的举动一紧的同时也有了些疑惑, “哎,死人被扇了一巴掌还会脸红吗?”他发出了诚恳一问。 时望轩淡定道:“很明显,这不正常。” 桑禹无语道:“咱们是来找办法的,你们俩干嘛非要研究一个死人呢?他可是穿着喜服,尊重尊重新郎行不行?” “好好好,”萧玉书道,“就是好奇一下,怕他没死透再蹦出来诈尸,要不然才不扰人家的清静呢。” 桑禹催促道:“赶紧走吧,一会儿真诈尸吓死你们!” 萧玉书笑了笑,明显不在意。 但时望轩却突然想起似的,问道:“你要回玄天宗?” “开玩笑呢?”萧玉书下意识道,“他再回去就是羊入虎口了,还是跟咱们回去吧,天阴教外面层层迷阵也不比恶霾山差到哪儿去。” 桑禹也道:“对啊,正好把这些东西带回去慢慢研究。” 说着,手里随意晃了晃装着所有毒祖生前留下的各种狗爬字手记和部分不知名药瓶的乾坤袋。 时望轩“哦”了一声,也没表现出不同意,只是哼道:“出去的时候两个人,回去的时候变成了三个,不知道的还以为从坟头领了鬼回去。” 萧玉书摆手道:“那没事,反正这个‘鬼’教主也见过,没事的。” “那他就得准备准备驱鬼的了。”时望轩凉凉道。 对于男主的风凉话,桑禹并没有什么表示,而是自己一个人弯腰把棺材板抬了起来, 看对方那吃力的动作,应当是想给人把棺材盖回去, “你还怪有素质的。”萧玉书见状上去帮忙。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承受了好几句时望轩的阴阳怪气,此刻的桑禹脸色有点不太好,但还是维持着神色说道:“要对人怀有敬畏之心。” “是对死者怀有敬畏之心。”萧玉书纠正道。 时望轩好整以暇的看着桑禹的动作,随后忽而露笑道:“要是沐辰在这儿,他应该会帮你一把的。” 这话有些莫名其妙,所以做完这一切的桑禹只是奇怪的扫了他一眼,随后再次抱起枪,略显笨拙的往外走去,并道:“赶紧走吧,来这儿一趟不是闹着玩儿的。” 他说完之后,便转身朝前走去, 可身后的两人却不约而同的站在原地,并未动身。 “嗯?你们站那儿干什么?走啊。”发现两人并未动身的桑禹转头再次催促道。 回过神来的萧玉书眼里划过一道不易察觉的震惊,但这转瞬即逝,他又露出了如往常般笑嘻嘻的表情,并道:“累死了,走外面到现在一直没歇过呢,反正棺材板也给里面的人盖上了,要不坐下来歇一歇。” 说罢,萧玉书竟然靠着身后豪华的棺材,还真就坐在了地上,跟他一起的还有时望轩, 这两人大咧咧的动作给拿着动作正准备出发的桑禹看的一脸不可思议。 “都这种时候了,你们居然还坐的下去?”他道。 “那当然了,”坐在地上缓解腿脚酸痛的萧玉书再次歪头好心提醒道:“你那枪又端反了,这么端着累不累?” 桑禹干脆直接胳膊一垂,将枪戳在地上。 萧玉书还道:“枪口着地啊老弟?” “早知道你心态这么好,我就不费这个力气了。”桑禹吐槽道。 闻言,萧玉书也叹气道:“要不是我,你还在峰上窝的好好的,根本不用来这么一趟。” 桑禹不以为然:“哼哼,早晚都有这么一出,没关系。” “谢了,”萧玉书低头整理了一下自己来时被蹭乱的衣服,应该是歇过了劲儿,站起身来道:“走吧,就歇一下,爬山太累了。” 桑禹哼道:“没有我,你们会更累。” “臭嘚瑟,”萧玉书笑完,突然想起似的问了一嘴:“对了,沐辰肯吃你的小狗饼干了吗?” 桑禹转身欲走,并浅笑道:“当然,他什么时候不吃我的东西了。” 然而这话一出, 几乎只是一个瞬间,他身后方才还一脸疲惫相的两个人同时拔出了刀一招袭来。 “嘭!” 原本安安静静的密室登时响起几人交手的声音,一阵石破墙崩的剧烈声响之后,灰土飞扬间,萧玉书跟时望轩略微沾土的身影在倒塌的密室之外显露了出来, 而此刻两人的神情再不复之前的轻松,他们警惕的视线紧紧注视着眼前身形半隐在黄沙之中的人,萧玉书脚下是被砍成两半的枪,时望轩手中还抓着方才扯下来的面皮, “这是怎么看出来的?” 前方响起了悠闲中透着些许惊奇的声音,这声音很明显不属于桑禹,但依旧让两人熟悉。 萧玉书几乎在自己被颠覆的认知中艰难的搜刮出了最后那一丝镇定,他咬牙道:“二师叔。” 黄沙散去, 染白的身影也终于彻底显露在两人面前。 “我并没有觉得我哪儿装的不像。”面对两把指着自己的大刀和同自己修为相当的两个师侄,染白这个两手空空的丹修师叔并没有表现出一点紧张和提防,反而饶有兴趣的好奇道:“你们是从哪儿看出来的?” 萧玉书抿唇道:“破绽太多了,我早该看出来的。” 从一开始,他就该看出来的, 桑禹这个人,离了沐辰就跟鸟没了翅膀、电脑没了网线、孙悟空没了金箍棒一样, 胆子跟脑子都屁大点的人,怎么可能敢一个人千里迢迢的往魔界跑, 挽酝既然布下了结界,按照桑禹以往的性子,肯定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在玄天宗躲着,然后坚信作为主角的时望轩能够摆平这件事。 更何况, 桑禹这个小怂包,可从来不敢用稍微厉害点的语气跟时望轩说话的,平视都不敢的。 “桑禹端枪,可比你标准多了,你瞎抱一气算什么。”萧玉书冷声道。 还沐辰吃小狗饼干? 拉倒吧, 沐辰当小灰灰的时候都没吃过! 要不是因为时望轩的提醒,因为满心都是对桑禹英勇行为的感动和愧疚的萧玉书在层层滤镜的作用下还真迟钝到没法察觉到这么多反常, 染白听了萧玉书的答案后,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随后很是嫌弃的朝两人脚边那把被他用来抵挡的狙击枪瞥了眼。 “我到现在也没弄明白这个是怎么玩的。”他尴尬不失体面道。 “桑禹在哪儿?”萧玉书没心思跟他废闲话,急切道。 染白微微一笑道:“在玄天宗啊,待得好好的,胳膊腿一个没少。” 这人说话越是气定神闲,萧玉书越是听着心上不安,他怎么也没想到,那个看起来从一开始就与世无争的老好人师叔居然在这种时候来这么一出, “哎,”染白瞧着两人在洞悉自己身份之后如此之快的变脸,略感遗憾道:“差一点,我就能混进去了。” 进去哪儿? 天阴教, 感情他装作桑禹的真实目的在这儿, “你想的真美,进去了就是死路一条。”时望轩讥讽道,手里的刀已然凝起了犀利之气。 染白见状一点也不慌,甚至还温馨提醒道:“你可要想好了,没了我,谁来做解药。” 萧玉书皱眉:“知道你医术造诣极高,可人外有人山外有山,别那么自大。” 岂料染白听完却轻笑两声,一如曾经在玄天宗满眼慈祥的看着峰上那些个打闹的弟子一样,他伸出一指在两人面前不赞同性的摇了摇,微笑道:“你怎么就知道我不是那人外人山外山?” “解铃还须系铃人,毒在我身,自然解药也该出自我身。” 这话一出,如雷贯耳般,萧玉书跟时望轩两人都愣住了, 萧玉书最多也就是能想到染白或许会同外面的人一样,对纯魔血或者魔修有所私心歹意,但怎么也没有想到眼前这个曾经在山下救了几十年人的和善长辈竟然是造成尸鬼一物的罪魁祸首。 那可是, 救了那么多命的人! 这个消息太过令人匪夷所思,然而更加匪夷所思的事情还在后头。 只听染白突然拍拍手,妥协般道:“好吧,我搞不定,你来吧。” 言出法随般, 萧玉书跟时望轩两人的棺材突然翻起,像是被谁从后方极其暴躁的踹了一脚一样, 时望轩从棺材崩裂间看见了一抹熟悉的、许久未见的黑色身影,整个人一僵,登时心上警铃大作, 本以为对方这次又是冲着自己来的,所以他上前横刀欲打,却没想到黑袍这一次竟看都没看他一眼,虚晃一招,越过时望轩一把拎起了萧玉书, 伴随一场双方灵力剧烈碰撞之后, 原地只剩下了时望轩一人阴沉至极的看着被砸成稀巴烂的棺材...... 萧玉书是被人硬生生摇醒的,还有耳边一直吵吵不停的叫喊声。 等他迷迷糊糊的睁开眼,揉着酸痛的后颈坐起身的时候,迎面扑上来一个哭的鼻涕横流的小白脸。 “呜呜呜......你可终于醒了!吓死我了!”桑禹看着面前幽幽转醒的人,哭唧唧道。 刚刚醒来的萧玉书记忆还停留在同染白对峙的那一幕,昏沉的头脑一时之间还真分不清眼前的桑禹是真的,还是染白精进技艺后又装出来的, 直到桑禹哭出了一个大鼻涕泡并被自己的口水呛咳嗽后,萧玉书这才相信面前的人百分百是真的, 毕竟他相信染白在怎么装,也装不出来桑禹这种怂包的效果。 “桑禹......”萧玉书低低喊了一句。 桑禹热泪盈眶:“哎!是我是我!” “你被他丢进来的时候都没气了!我踏马还以为你凉了呜呜呜......可吓死我了!” “被谁丢进来?”萧玉书定了定神,这才发现两人此刻正处于一个不知道哪儿的密闭之处,看起来不像密室,倒像一个山洞, 当然,依旧四处不见光。 “哇你简直想不到!”用手机微亮光芒照明的桑禹被他这么一问,情绪格外激动,他吸了吸鼻子擦干净眼泪道:“我踏马一直以为那个染白是个好人!没想到、没想到......艹!” 随后他又苦恼道:“妈的这还是我写的小说吗?” 作为读者,萧玉书心里的纳闷自然不比他少,但现在可不是苦恼这个的时候,他知道自己是被人抓过来的,但那人不是染白,可他还没来得及看清对方是谁、长什么样子就被敲晕了, 脑瓜子现在还嗡嗡作响, 他只能道:“你一直都被关在这儿吗?” 桑禹唉了一声,认命道:“那没法,日防夜防,家贼难防。” “那天我撑到看着你走了,就昏过去了,可昏迷的时候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反正我一醒来就在这儿了,连外面的天是白是黑都不知道。” 萧玉书还是有些头晕,也不知道是不是那人抓他的时候敲太狠了,反正就是晕乎乎的,勉强靠着墙壁才能坐稳,然而就在他挪动的时候,手边突然摸到什么毛绒绒的热乎东西。 这可给他吓了一跳,本来这地方就黑,更怕摸到什么辨不清物种的东西, 他连忙低呼道:“有什么东西在这儿!” “没事没事没事,”桑禹连忙道:“是小灰灰,是小灰灰。” 萧玉书不敢置信道:“小灰灰?是大灰灰吧!那么大一坨。” 桑禹道:“我是......这是......哎呦哎呦说来话长,我一睁开眼,他就在这儿了,染白过来取我血的时候,他还上去咬了那家伙一口。” 听此,萧玉书终于缓过了些昏沉的精神,他也掏出自己的手机,点开手电筒用作照明,光虽小,但还是能将小灰灰堪比猛虎般庞大健壮的狼身照个七七八八。 他再一收回惊奇的目光,便借着自己手上更加明亮的光,看清了桑禹憔悴不堪的苍白模样。 “你......”萧玉书一时语噎,话都说不明白:“你、你的脸,你怎么......” 似乎是知道萧玉书在想什么,桑禹委屈巴巴哭唧唧道:“那个混蛋玩意儿,拿我当可再生血包,每天都过来放我血。” “......对不起。”萧玉书觉得自己还是挺乐观的,但他发现这种乐观在被自己牵连受害的身边人的惨状面前根本不堪一击, 他如鲠在喉,只能一遍又一遍低声道:“对不起。” 可他这一声却跟眼前人的声音恰巧重叠在一起。 第838章 桑禹的过去 “你有什么可对不起的?”萧玉书不解道。 这个问题他其实早在桑禹自己抢着吃下那个假药的那一刻就很想问了,但奈何当时没有那个机会, 而现在虽然两人身陷囹圄,但好歹是有这个空档了, 因此萧玉书再次摇头道:“你跟我说什么对不起,到最后被放血的人是你又不是我。” 哪知桑禹却低头道:“那是我活该的......” 此刻,在手机光亮的照明下,眼前这张惨白虚弱的俊脸竟流露出了一种萧玉书看不懂的情绪, 这种情绪怪的很,又杂乱不堪, 夹杂着悲伤、自责甚至还有股让他捉摸不透的懊悔, 桑禹眼里的情绪浸着层层泪花, 太乱了, 乱到恐怕本人都捋不清, 萧玉书也道不明桑禹这种哀伤之相究竟是哭还是苦,反正他看不懂。 但对于桑禹的这种自责,他还是知道些大概的缘由的,因此拍拍对方的肩膀道:“不怪你的,不是都说了么,这个世界早不像你写的那样了,不是你的错了......” “你不用说这些,怪不怪我,只有我自己心里清楚,”没等萧玉书把话说完,桑禹就自己低声道,“没人比我更清楚了,这本书到底是为什么写的......” 正如萧玉书在看书时屡屡所吐槽的那样, 桑禹真的不是什么正儿八经专业的网文作者,他的文化水平甚至都算不上高。 在现代,一般学习上没有什么卓越造诣的人要么去厂子搬砖, 要么,就去部队碰碰运气。 很明显,结合桑禹在这个地方的种种特殊表现,他无疑是后者。 好在人各有志,在书本上没多少造化的桑禹在队伍里表现优异,枪法也是一等一的优秀。 意气风发、如苍柏劲松般的军人是多么硬朗高大, 能够守着一方安宁的桑禹,曾经也是个面对危险敢义无反顾往前冲的勇者。 然而好景不长, 世上的勇猛者总不乏危险的,桑禹不是例外, 一场小爆炸里,他冲的最前、最快,胆子也最大,所以他伤的最重,肩膀的伤让他再也端不起枪,腿上的伤让他再也站不起来。 成了残废的桑禹最终回到了自己那个出租屋里, 一开始, 他的英勇事迹还会被街坊邻里夸耀一番, 可世态炎凉,鲜花易败,人心也是会烂的, 等人们对桑禹的英勇的新鲜感彻底褪去,剩下的便是鄙夷和嘲讽了, 鄙夷怎么会有人傻了似的朝着爆炸的地方猛冲,不残疾才怪, 嘲讽桑禹哪怕曾经是个风风光光的军人,到最后不也落得个双腿残疾一辈子只能在轮椅上度日的惨状, 他们不记得那场爆炸究竟有多危险、军人是为了保护人民而奋不顾身的冲上前, 他们不记得桑禹究竟是下了多大的决心用了多大的力气才跑到最前、以躲不过去为代价将爆炸极力扭转到最小化, 他们也不记得曾经双腿健康相安无事身体硬朗的桑禹帮他们搬家具、拿快递、背着生病的老人跑去医院, 他们只记得,桑禹是因为傻,才会变成如今这般狼狈不堪的模样的。 因为傻子才会将自己的性命抛在脑后,去管别人的死活, 现在的桑禹算是废了个彻底,那些曾受他许多帮助恩惠的街坊邻里也不再对他和善招呼,有的只是家家户户拿桑禹给自己孩子做反面教材的言语, 声音一点也不避讳,出租屋的隔音并不好,那些四面八方唏嘘、嘲笑的话桑禹都听见了, 不仅听见了,每每他自己推动着轮椅艰难出门买烟的时候,想抽的烟没捏住,掉在了地上捡不到,那些邻居家的熊孩子要么故意给他踢的更远,要么拿起来像逗狗一样逗着一脸颓然、双腿不能站立的桑禹。 或许会有人质疑,为什么人会这么坏?为什么桑禹身边生活的人都这么坏? 这桑禹也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在队伍里混的风生水起被别人恭敬喊大哥的时候,这些人不是这样的,一个个都热情和善,时常给他送些瓜果零食,可当他遭遇不幸之后,一切就都变了, 那些他以为对自己很友好的人,突然就变了一副面孔,拿着他的英勇事迹和残废的双腿做饭后谈资,说笑评价,嘲笑桑禹如今的一切都是自己活该。 就连桑禹的父母也觉得桑禹之后再没了前途和希望,将所有精力放在培养他的弟弟身上,带着他的弟弟出国了。 人为什么会这么坏? 或许人本来就是坏的,只是能装的太多,容易蒙蔽了眼睛。 反正那时的桑禹再也不会觉得世上有什么真心的好人了,所以他干脆把自己关在了出租屋里,队伍里的补助微薄,他只能靠着以前上学时候不务正业练出来的游戏水平给别人代打赚钱, 赚的不多,有时还会遇上别人跑单, 无所谓,能混口饭就行了,最起码泡面也香。 那时的桑禹心如死灰,都打算后半辈子一直窝在这个出租屋里面了, 可不久之后,有个昔日战友给他送了一只军犬。 准确来说,是不合格的军犬, 这只小捷克狼犬注意力很难集中,不听训,但那个战友或许是想起了以前在射击训练上注意力总是高度集中的桑禹,所以几番转折下,把这只淘气小狗送到了桑禹身边。 小狗刚来的第一天,就被桑禹丢了个脏背心关门外边去了, 开玩笑,他连自己都快养不活了,还养只这么能吃的狗干什么? 就算养的起,以他现在半死不活的样子,怎么溜它? 但头天晚上桑禹还是把这小傻狗拉回了屋里, 不为别的, 这傻狗挠门,吵到了街坊邻里,桑禹又挨骂了。 只得压着火气把这狗拎回来,塞点吃的堵上这张嗷嗷叫的嘴。 还捷克狼犬呢,小时候不也是屁大点、饿了就哼唧哼唧来回蹭桑禹小腿求饭吃的软蛋,可惜了,桑禹的腿一辈子不会再有知觉了,就算小狗再怎么用自己软乎乎的身躯蹭他,他也感受不到。 他什么都感受不到,只知道要赶紧把这傻狗送走,不然更加麻烦, 自己已然适应了一个人颓废的活着,这么大点的破屋子哪里还装得下一只随时随地活蹦乱跳还消耗好多狗粮的傻家伙。 桑禹觉得这狗必须得走,所以他第二天厚着脸皮摇着轮椅,挨家挨户的问有没有人想要只狗,他怕别人不喜欢,就卯足了劲儿夸这样的狗在部队有多厉害, 结果呢,问到最后都没人愿意理他,甚至还有人玩笑般嘲弄道: “这部队里的狗往后是不是也得断两条腿,坐轮椅啊?” 就这么一句话,如刀割斧凿般钝痛,痛的桑禹后面无功而返的路上胸口仿佛压了一块巨石,喘不过气来,也抬不起头来, 因为难受的厉害,他想下意识拿根烟出来抽一口麻痹一下自己,谁料受过伤的那个胳膊又开始抖了,抖得厉害,刚拿出来的烟又没拿稳,掉在了地上。 桑禹面无表情的低头看着落在轮椅轱辘边、自己无论怎么弯腰也够不到的烟,下一刻,有滴泪砸到了烟嘴上。 其实这几年他捡不起来的烟已经够多了,不差这么一个, 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从来不在乎差不差这么一说, 桑禹现在能做的,就是在等电梯的时候、在有人来之前拼尽全力将剩下的眼泪憋回去,免得再惹来旁人一阵异样的眼光。 可是那根烟是真的捡不起来,他的眼泪跟委屈也是真难以忍住。 “呜......”模糊的视线看不清东西,桑禹的耳边响起小狗哼哼唧唧的声音, 但他这会儿正烦着呢,没工夫搭理这傻狗,因此冷着脸并不给予任何理会。 奈何狗这种生物就是天生黏人,见桑禹不搭理自己,它就两只前爪扒在桑禹的腿上,使劲摇晃着尾巴,嘴里的呜呜声更大。 桑禹受不了了,一把抹去眼泪,骂道:“你他妈的有完没......” “呜呜.......” 这只黑不溜秋、两眼水汪汪的小狗,嘴里轻轻叼着桑禹捡不起来的那根烟,后腿使劲蹬着地,正努力抬高自己的嘴巴,想要桑禹接过自己嘴里的东西。 刚坐上轮椅那阵儿的桑禹曾期望过能够有一个人帮他捡一次烟就行,但这几年浑浑噩噩的走来,没有一次实现过,所以这个奢望就被他自己踩进了泥里。 给他捡烟的人他设想过很多,家人、熟人、朋友、邻居, 但到头来只是一只刚认识了一天的小狗。 这只注意力不集中的小狗最终还是留在了桑禹脏乱的出租屋里, 为了养这只能吃的傻狗,桑禹还是放弃了吃力不讨好的代打,毕竟他有只时不时抖一阵的破手,水平也高不到哪儿去,养自己都够呛,更别说一只还在长个的小狗崽了。 不过他常年混迹网文网站,为了排解在现实生活中的不如意,读了好多男频龙傲天的无脑爽文, 他那时借着小说世界,幻想过自己能有一天再次站起来,然后让那些嘲讽奚落自己的人付出代价, 当然,幻想终究还是幻想,当不了饭吃, 能当饭吃的只有给人创造幻想的小说, 因此,桑禹按照网友阅读排行榜挨个看,挨个分析,参照了一本当下最时兴的草包崛起流爽文系列, 他写了一个养母被杀、亲生父母被害死的山里孩子的崛起之路, 从前期的遭受的诸多不公开始,为后面的打脸复仇爽感做各种铺垫, 不过桑禹的文化水平不高,词汇量也尤为贫瘠,写不出多么优美的文字,那些华丽的修辞描写大多都是从其他小说里东拼西凑起来的,所以逻辑、剧情什么的都很荒诞杂乱,让人看的不明不白,甚至有些理不清这本书到底在写什么, 是究竟在写男主跟各路美女的调情说爱,还是在些男主对曾经看不起自己、针对自己的人的各种打脸报复, 这两者都是男频爽文的两大主流爽点,桑禹都写了,可侧重的还是后者, 而他这本逻辑掉点文笔匮乏的小说也火在了后者, 最主要的原因就在于,桑禹虽然没写过小说,也没有多少这方面的经验,但他有落魄被人欺负、被人践踏自尊、被人冷嘲热讽白眼相向的丰富经验, 他吃过人格受辱的苦,当然知道苦的滋味是什么样的, 所以不论别的如何,男主前期受的那些苦楚,有很大程度上来自于桑禹过去那些年被人反复撕开、反复撒盐的伤疤, 桑禹有多疼,书里的男主就有多疼,甚至更胜。 都说书中的主角是作者真实内心的另一种体现,这话真实一点也没错, 所以诞生在桑禹笔下的时望轩这个男主,自从笔墨汇聚凝成人形的那一刻, 容貌心性还未成,悲惨坎坷的命已经被定好了。 这个以前期命运极惨的男主成功因为自己的“惨”在网文圈赢得了独属于他自己的一份热度, 也正是因为时望轩的惨,让桑禹赚了一笔不小的稿费,给这只小狗买了好多的狗饼干,还买了个小玩具, 如此之后,这只小狗和其主人安稳舒适的一切,都托了时望轩的福。 可这一人一狗的福,却是另一人没法摆脱的苦, 来到书中世界里的桑禹为什么一直不敢跟时望轩独处于一个空间之下? 为什么不敢跟时望轩对视? 为什么不敢跟时望轩硬声说话? 真的是因为对方是主角而害怕吗? 不, 若笔下的主角如此风光无限,作为创造他的作者应当是为此而骄傲开心的, 而桑禹的害怕,归根到底还是因为心虚, 他心中有愧,愧对时望轩这个人。 时望轩所遭遇的一切究竟是怎么来的、对方的命运为何如此多舛,没有人比桑禹这个作者更清楚了, 都是因为, 他这个作者想赚钱, 他这个作者想发泄, 因为现实生活中的自己一无是处,所以桑禹才想借时望轩的崛起,来寄托自己心中曾生出的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 人人都笑龙傲天, 可人人都想成龙傲天, 桑禹也想,但世上凡事不是想就能够实现的。 他只能造,造物主能决定一切, 桑禹是时望轩的‘造物主’,所以他决定了时望轩的一切,也决定了任何出现在这本书中的角色的一切, 只是这个‘造物主’有点惨,所以他造出来的角色注定没法幸福。 第839章 报复 “我......我对不起你们......”桑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身体颤抖的厉害,他抱着头,使劲抓扯着自己的头发,泪如雨下:“都怪我!当初我要是写的留手点,时望轩也不会过这么惨!这不是他该过的日子,是我该过的!是我活该!你也是......” 萧玉书愣愣的听桑禹讲完他那些从不肯朝自己提起的阴暗过去,心里五味杂陈,一时呼吸停滞沉重。 他该说什么? 说没关系的,时望轩不会怪你的。 说原来是这样!一切都是你害的! 萧玉书自问没那个本事,能够替时望轩用一句“没关系”来消去他那些年本不该受的无妄之灾, 可他更狠不下心来,指责桑禹的过分。 更何况,桑禹有什么错? 这个怂怂的人原本不怂的,他只是想好好养活能给自己捡自己捡不到的烟的小狗, 桑禹没什么大错的,唯一的错就是曾经对那些狼心狗肺的人太他妈好了! “你......” 大概是情绪这种东西真的能感染人,萧玉书的心也渐渐开始锐痛,他想起了幻境里衣衫褴褛小脸日日挂着新旧淤青的时望轩,又仿佛看见了简陋的出租屋内曾经脊背挺拔的军人胡子拉碴眼圈浓重一脸颓废的坐在轮椅上再也抬不起头来, 世上之苦千八百种,萧玉书曾以为自己的过去已经足够阴暗了,没想到在这个世界上还有许多更苦命的人在为活着挣扎不休, 所以他刚张开嘴、吐出一个字,声音已是同频的哽咽:“你这些话,藏了多少年了?” 桑禹吐气,红着眼睛道:“不知道。” 他来到这里已经说不清多少年了,但从他在玄天宗第一次见到时望轩面黄肌瘦双眸黯淡的凄惨模样时,心就已经开始抽抽的疼, 看啊,想挣钱的人不能有良心,一旦有了良心,整夜整夜就睡不好觉了。 直到这一刻,萧玉书才恍然明白了许多事,明白了桑禹对时望轩的百般支持夸耀和畏惧胆小,明白了两人初见时对方俊俏的脸上眼底那时常消不下去的乌青,明白了这个家伙对小狗的莫名执着。 若是换成了他,在过去生命中至阴至暗的时刻能有谁给他捡起来堪比最后尊严的一支烟, 哪怕是个不能人言的小狗,他也会拼尽全力把对方养的好好的、胖胖的,也会对跟它一样的小家伙留有浓重善心。 能把一只小狗养到寿终正寝的人,人品能坏到哪儿去? “那......最起码时望轩最后的结局,不也是好的么?”萧玉书极力忍住喉头的异样,佯装轻松道。 可这点好不容易撑起来的轻松却在突然对上桑禹更加悔恨满满的眼神后顿时烟消云散, “桑禹,”萧玉书心头忽然有种不知名的心悸预感,他猛然抓住桑禹的手,瞳孔微微缩小,强行镇定道:“时望轩在书里的结局,你给他定的,是好的对吧?” 然而桑禹再次深深的低下了头去,避开了萧玉书求证的视线。 见此,萧玉书心忽的重重沉了下去。 随后他就听桑禹嗫嚅着,难掩悲痛的哭着说道:“灰太狼大王,没有寿终正寝。” “它被狼咬死了......” 寿终正寝, 这个词桑禹甚至都不奢求能在自己身上了,可老天就是这么操蛋,连这么安稳的十几年都不愿意施舍给一只狗, 彼时因为写小说而赚了些钱的桑禹在灰太狼大王的陪伴下终于肯打理一下自己糟糕的仪容,刮掉胡子,出去透透气了。 时隔多日再次晒在阳光下的他只感觉前所未有的温暖和久违的轻松, 捷克狼犬的精力非常充沛,桑禹为了消耗他过于旺盛的精力用自己聪明的头脑想出了一个绝妙的好办法, 清晨和傍晚的时候,他会带着灰太狼大王出门,到人少又宽敞无车的地方去, 他将绳子拴在自己的轮椅上固定好,让灰太狼大王肆意的撒腿大跑,发泄精力。 每当这个时候,被它拉着以同样快的速度在平地上飞速移动的桑禹也会心情大好, 因为吹着清凉干爽的风,闻着外面草木泥土的味道,感受着这种许久没再经历过的速度,他总会欺骗似的回到曾经双腿健在的时候, 那时他在操练场上也跑的这般飞快,这般肆意畅快, 于是后来的日子里,码字赚钱,喂狗遛狗就成了桑禹的主要生活,虽然有些枯燥,但好在这傻狗什么幺蛾子都能整出来,这也算是一种生活趣味。 桑禹本以为生活能这么一直平平淡淡下去,再也不会有什么波折,他会好好养着灰太狼大王,运气好的时候还会养个红太狼女王和小灰灰王子,运气不好的时候就送走这位祖宗就好了。 但他并不想送这傻狗走, 都叫灰太狼大王了,这傻狗怎么也得命硬点,多活好几年才对。 可事常常与愿违, 令人预料不到的意外还是不幸降临了。 那一天傍晚,桑禹照例牵着灰太狼大王去买烟,可路上却碰上了几个不良青年拦路打劫,出于安全考虑,桑禹很识趣的把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都交上去,手中唯剩下灰太狼大王的绳子还在掌心紧紧攥着。 这些人拿着棍子刀子,一看就不是什么善茬,能躲就躲,钱跟命比还是命更重要,这是这些年桑禹在屡次挨欺负后得出的生存之道, 可不料,为首的那人看上了灰太狼大王,想要抢狗走, 桑禹不肯,甚至在对方脾气上来踹了灰太狼大王两脚时忍不住破口大骂了几句,这种不自量力的行为毫无疑问让他遭到了这帮社会青年的毒打。 在这种时候,灰太狼大王扑到为首的人身上拼命撕咬,咬坏了那人的手跟脸, 更糟的是,那人居然是个有钱人家的孩子,是个暴发户家的二世祖, 二世祖的笼子里养着几头饿狼, 桑禹就被那些人扔到笼子外面,双腿无力的他只能无助的趴在外面,眼睁睁看着灰太狼大王被这群真饿狼开膛破腹吃的只剩下了皮毛和骨头。 那天桑禹的魂彻底丢了,被狼活吃狗肉的血腥场面吓的狂吐不已,脸色惨白,话都说不出来,有人看见了被丢在路边半死不活的桑禹,好心报了警,可在威逼利诱之下,警察又有什么用呢? 桑禹最后得到了那家人两千块的赔狗钱, 那是狗肉的最高价钱, 他的灰太狼大王,那个会屁颠屁颠给他捡烟的傻狗,到最后成了别人养的狼的肚中肉,只值两千块, 拉着桑禹的轮椅重新跑回阳关下的好狗狗,最后只剩下了一张烂皮和几根被咬碎的骨头。 那一天的痛甚至盖过了当初爆炸对他的身体造成的创口, 毕竟心痛比肉体之痛更痛, 桑禹痛极了,也恨极了, 他恨自己为什么这么没用!恨自己当初为什么要那么多管闲事!恨自己干嘛要有那么大的胆子牺牲自己去救别人的命! 看看自己救的那些人吧! 那他妈的都是往自己心上捅刀子的畜生! 救他们干什么? 无私奉献有个屁用! 他救了那么多差点被爆炸炸到的人,到最后却没能救的了自己的狗! 从那一天起,桑禹仅存的那点理念彻底碎裂。 曾经为军为民,耳边都是那些为人民着想、作为军人要担当、要挑起大梁, 挑踏马的屁! 谁要护着一群白眼狼! 要是能重来,他一定不会做最勇敢的傻子!要做最卑劣的胆小鬼,惜命惜自己,才不管别人的死活! 勇敢的代价太大了,替他人着想就是给自己挖一座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有人上赶着给埋土的坟, 桑禹再也不要管他人的死活了,再也不要上赶着去救别人了,再也不要这么胆子大了, 他拼死拼活去救别人累了一身伤,到最后无权无势无人问津、连为自己的狗讨个公道的能耐都没有, 只能心如死灰的窝在出租屋里看着屋里唯一干净的狗窝发呆出神, 他想,要是被狼咬死的是自己这个无用的主人就好了, 他想,灰太狼大王要是跟了那个有钱人走就好了, 他想,要是一开始就没有养它这么多年就好了, 若没有那些年几乎刻在命里的朝夕相处,那么突兀的分离也不会来的那般刻骨铭心, 可再多的‘想’,再多的‘假如’和‘重来’,都同小说爽文一样虚幻空洞,除了在精神上让自己短暂逃避一下这阴暗的现实外毫无半点用处。 在双腿残废、前途无望之后,那些人又夺走了自己最后的一切, 而桑禹什么都做不了, 除了无休止的痛苦外,他真的什么都做不了。 自此以后,每天出租屋的早上,桑禹再也不会被湿漉漉的舌头舔醒,失手掉在地上的东西再也没有谁会帮他捡起来,那个干净漂亮的狼堡小窝里再也没了那个摇着尾巴的身影, 几个礼拜之后, 日子过的昼夜颠倒的桑禹顶着两个黑圆圈和一下巴的青胡茬在夜里上厕所的时候被什么东西绊倒, 东西从包装里洒落一地的声音在死寂的屋里响了一阵, 桑禹打开了灯,刺眼的光芒晃得他有点头晕, 但地上的东西更让他一阵胃痛反呕, 撒掉的是灰太狼大王最爱吃的小狗饼干,很贵的,比桑禹一个星期的外卖还贵。 桑禹低头盯了他很久, 很久很久, 因为长期在电脑上熬夜打字盯屏幕,他傲人的视力早大不如前,有些看不清,但包装袋上有一行字尤其清晰“给自己爱狗的小零食要最好,小狗狗才能长高高。” 灰太狼大王长得很高了,比他轮椅扶手还高一些, 它原本可以把这些吃完,长得再高再壮一点, 干涸刺痛的眼睛再次湿润, 为了不再掉这种没用的眼泪,桑禹立马抬头无意识的乱转眼球,然而这一转,他忽然瞥到了屋里那台电脑。 大王没了之后,他一个人已经好几天没有打开过电脑了, 当初他下定决心硬着头皮写自己不擅长的网文小说就是为了养活这只傻狗, 但现在, 狗没了,他也就没那个动力写了, 还写这个有什么用呢? 反正小说已经到了尾声,男主妻妾成群、称霸天下已经成了所有读者既定的事实,没必要再写那些无数人都能猜到的、烂透了的故事。 不, 不不不, 烂透了的应该是他才对, 小说里的时望轩后面过的多么春风得意、多么幸福美满,同自己这个苦逼的作者如此大相径庭。 真是笑话,书里风光无限的主角,书外喜乐无忧的人们, 唯有他自己一个人将要在这个破屋里彻底腐烂发臭, 为什么? 凭什么! 桑禹猛然回神,盯着电脑屏幕的空洞眼神突然变得阴狠嫉妒, 一个两个的,凭什么都过的这么滋润呢? 别人他左右不了,书里那个纸片人自己难道还左右不了吗? 他终于尽己所能的找到了报复这个世界、报复这个世上很多人的方式, 那些人不是想看男主废物逆袭之后最终幸福美满吗? 不就是想将自己代入书中主角的牛逼吗? 他就不! 就不如你们的愿! 整夜整夜的睡不着觉早让桑禹的精神萎靡不堪,一下又一下清晰的心跳声在自己的耳膜响动, 眼中突然再次泛起了光,他的情绪在这一刻变得格外激烈。 想看时望轩的成功、想看时望轩的美满是吧? 做梦! 桑禹就让就让他惨!就让他苦! 一辈子苦! 苦死这些做梦的人! 哪怕是故事已然到了结尾,一切都无限接近了尘埃落定,但故事未曾完结,一切都来得及改变, 所以在故事的最后,那个如无数人预想的、本该属于时望轩苦尽甘来的结局并没有实现, 从幸福的云端再次狠狠摔在泥地里爬不起来的人用自己歇斯底里几乎疯狂的脑袋,报复性的扭转了结局, 他让时望轩被所有人背叛, 爱人,兄弟,孩子...... 他让那些时望轩耗费数年好不容易建立的一切尽数崩塌,就像一个搭好的高高精致的积木,他狠踹了一脚,将其踢得四分五裂、分崩离析, 作者失去了一切, 而他笔下的主角成了这个苦命人报复世界最后的方式。 他让时望轩杀尽了所有人,又让时望轩踩在尸山血海中将刀捅进了自己的心脏,死在了黎明之前。 毫无疑问,这个笔锋突然大变的悲惨结局引来了不少人的唾骂,甚至有人破防到放出狠话要找到这个傻逼作者送他上路。 呵呵, 逞了一时之快的桑禹哪里还会在乎这些? 死就死吧, 你们来啊, 不管你们再恶心主角的命运,你们都说了不算,只有我说了才算,书里的一切都是我说了算, 外人的一切只有这个是他说了算, 而自己...... 那个夜晚桑禹终于睡了个史无前例的好觉,满心畅快中,他梦见了自己的腿好了起来,拉着灰太狼大王的狗绳大步奔跑在旷野里,从草原跑向森林,再从森林中穿梭回草原...... 再然后,没了气息的人手里空空的药瓶掉在了地上,发出了一丝微弱的声响。 第840章 自责 “那时我、我真的以为就这么结束了,所有的恨,所有的不甘,所有的委屈,都结束了,我以为我再也不会有奇迹了。”桑禹靠着墙,红肿的双眸失神的望着随意的某处,他喃喃道:“我以为这一辈子真就这么算了,可当再一睁开眼,我就发现我错了。” 紧接着他忽然笑了笑,勾起的唇角晕满苦味:“我错了好多。” 好多好多, 他知道自己约莫是真的碰到了奇迹,知道这本书所有人的大致结局,知道时望轩的未来多么破败不堪。 知道这个厉害的玄天宗没有多少年的气数了, 饶是如此,在意识到自己真的来到了书中世界后,桑禹仍并没有像当初的萧玉书那样满心急切的想要回去,而是借着作者的身份在138那边换了一堆保命的东西,为日后的危险做足了准备。 再然后,桑禹便盘算起了自己的以后, 这个身体跟自己生前没有什么相似之处,虽然都是小白脸,但前世的自己硬朗过、颓废过,而书里的这个细皮嫩肉不堪一击, 无所谓了, 好歹, 这个身体能够站起来,能跑能跳,手臂也没有太娇弱,最起码能端的起他上辈子渴望了许多年却再也端不起来的枪, 当初桑禹写这个同名长老的目的也没有多么刻意,除了起名废外,他也就是想,为什么这么厉害的宗门里不能有个吃干饭的小白脸废物, 虽然不合逻辑,但桑禹想着,如果真的有来世,他也想当个小废物,没事小嘴叭叭,有时眼泪哗哗,只用被别人牢牢护着就好, 他总护着别人了,但老天不念他的好, 索性他自己念自己的好,在书里全了自己的愿。 再活一次的机会来之不易,他这一次要好好珍惜自己的命。 往后余生,他再也不要多管闲事,再也不要做那个勇敢无畏的傻子,再也不要挺直了腰杆, 他就要做个惜命的胆小鬼,躲在他人身后,不管别人的死活,只顾好自己就行。 自此之后,流光峰的花名长老在好色、风流之后,又多了个‘宅’的名号, 其实桑禹不宅的,夜深人静的时候他也会在流光峰峰顶上顶着头上皎白的月光肆意狂奔,跑到酣畅淋漓、大口喘着粗气为止, 他享受这来之不易的健康,当然也珍惜这种健康。 可他来到这里之后,日日都难以入睡,每次出现在旁人面前都带着厚重的黑眼圈, 这个黑眼圈还经常被柳如兰误会成别的, 挺冤枉的, 桑禹什么都没干,只是在夜深人静里总想到自己峰上弟子放风筝时的舒心场景, 他在想,这些纸片人安宁的日子过不了多少年了, 玄天宗的其他人,不管是长老还是弟子,不管是厉害角色还是平凡路人甲,他们的大致结局桑禹都知道, 正是因为知道,他才宅在自己的屋里死活不肯出去, 灰太狼大王走的时候他哭喊的撕心裂肺,头昏脑胀了许多年,那种被逼到生死分离的滋味儿,他尝过了,但再也不想尝第二次了。 所以这些注定要死的纸片人,他绝对不会去接触的, 不接触就不会产生交集,不产生交集就不会有感情,不有感情就不会感觉到痛。 桑禹就打算一直宅,宅到时望轩成长起来之后,假死脱逃,寻一处小地方安稳度日。 但他的第一错就在这儿了, 他本以为自己心里可以毫无波澜,本以为自己可以做到毫不在意、置若罔闻, 但直到他无可避免的在大比上见到时望轩的时候,对方面黄肌瘦、浑身都是未好淤伤的惨状着实在他的眼中插了一刀,从眼睛深入,扎到了心上。 这可是他笔下的男主啊, 怎么就被他写成了这样? 穿着最破最单薄的衣服,站在人群之后最不起眼的角落,身体瘦削的风一吹就能倒,哪怕是自己做足了努力却还是败在了他笔下必败的结界下, 那时甚至桑禹这个作者都有那么一瞬间觉得时望轩对上那个小配角会赢,但却没想到败的会这么突然, 回去之后,桑禹一直再想,那不是时望轩的错,是自己的错,是自己三划两划,就扼杀了一个人的努力。 桑禹原本就不好睡的着的,在亲眼见到自己笔下的男主凄惨的身世“活”起来了之后,他之后的每一夜更是辗转反侧寤寐难安, 他碰上了奇迹,再好好活了一回, 那时望轩呢? 这个苦命的主角依旧是惨,而最终的结局还会更惨。 愧如野草般疯长,心亏的桑禹没法在时望轩面前抬起头来了,他不敢直视这个孩子,不敢跟这个孩子说半点硬气话,更不敢违了对方的要求, 当初那些淘气孩子在流光峰上打闹的时候,桑禹肯定知道任何事端都跟时望轩脱不了干系的,但他怎么敢怪对方呢?毕竟这点属性、这点不好的命都是他给的, 这是桑禹的错, 为此他想要弥补对方一点,哪怕是一点, 所以他常常在挽酝面前顶着对方冻死人的眼神为时望轩说些话, 挽酝可不是个好说话的主, 尤其是桑禹的名声还尤其糟糕,那就更不好说话了, 不过作者还是有点作者的本事,凭借巧夺火种,他终于能在挽酝面前说上话了, 但一提到时望轩,挽酝该炸的时候还是得炸, 他知道挽酝为什么讨厌时望轩,毕竟是他写的, 解铃还须系铃人,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还得桑禹这个罪人来干。 所以桑禹这个死宅趁着剧情平淡还算悠闲的时候在其他峰上来回转悠做客,致力于将时望轩在其他长老面前不好的印象掰正, 那段时日,桑禹几乎把自己做轮椅那些年没跟人说过的话全说完了, 好在有了显着成效, 那些长老的态度转变的比挽酝还快,会在弟子集训结束后趁挽酝不知情的时候偷偷给时望轩塞一堆东西。 终于啊, 他笔下的男主过的好了一点,比原书好了一点, 桑禹本想让时望轩再好一点,但他的能力就到这儿了。 幸好, 幸好折云峰上来了个萧玉书, 这个家伙,虽然嘴上经常骂骂咧咧,行事吊儿郎当嬉皮笑脸的,但好在良心比桑禹多的多,在桑禹不知道的地方好好照顾了时望轩一程,让对方在折云峰的夜过的没那么孤寂寒冷, 嗯...... 尽管有点照顾过了头。 “怪不得呢,以前在玄天宗里,我想要什么道具你就给我玩什么,一点也不藏私,”萧玉书了然道,“你是......在谢我吗?” 桑禹苦笑笑:“我要谢你的事情,多了去了。” 他以前总暗自嘲笑萧玉书泛滥的好人心,觉得这家伙真是初出茅庐,啥也不懂,就知道一门心思对别人好, 整天替这个考虑,替那个着想, 哼, 等什么时候那些被你帮过的人反咬一口之后,你就知道老实了。 桑禹当初是这么想的, 可万万想不到,这种泼天烂事真的实现了。 “我......我怎么也没有想到事情会演变成这样,我从来没写过这些,我都怀疑这些东西究竟是我不清醒的时候又改的还是本来就不是我写的,我不知道......” 桑禹胡乱的捋着头发,愁容满面之中藏着无尽的愧疚:“我当时也只是想想,却没想到真的变成了这样。” “我自以为我什么都知道,结果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以为我最先做出的决定都是对的,没想到竟都是错的。” 一开始,桑禹觉得这里遍地都是纸片人,只要他不去接触,不去产生感情,那么任何人的死活他都不在意的, 可是他再错了,正如当初说不明白的那些错一样, 缘分这种东西人真的没法预料,他还是跟这里的人产生了交集, 约莫是一个人太久了,桑禹居然还挺喜欢那种热热闹闹的氛围,喜欢跟这帮孩子一起胡闹奔跑,一起逛街买好吃的, 他上辈子最快乐最轻松的日子就是上学的时候了,他没想到在这里居然还能将那段快乐的日子再经历一遍,再交到那么多纯率无恶意的朋友。 所以,学府那段时光,简直就是老天给桑禹的补偿,是他在这个世界最深的羁绊 可同时,这种羁绊也给他带来了巨大痛苦。 没人会想眼睁睁看着自己朝夕相处的同伴死在自相残杀之下, 桑禹也同样。 所以他无时不刻都在提心吊胆着时望轩的黑化, 他怕时望轩还会想后面那样报复世人,害怕时望轩会在剧情的推动下仍旧对萧玉书由爱生恨痛下杀手, 害怕了那么些时日后, 直到萧玉书跟时望轩彻底解除误会,桑禹才放下心来,那夜跟大家一起坐在折云峰上聚餐时,是桑禹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后吃的最安稳的一顿饭了。 他以为什么都结束了, 可是,他又错了, 老天好像一直在戏耍他,给个甜枣打个巴掌,打个巴掌再给个甜枣。 命运给痛失所有的桑禹再来一次的机会,又让他惧怕和忌惮这里的一切,等他好不容易敢尝试融入这个世界时,又让他陷入无穷无尽的自责和担心,再到他好不容易接受了这里、准备畅想未来的美好时,又给他沉痛一击。 桑禹觉得人心险恶,但是玄天宗里的人真的会用心保护自己, 桑禹觉得世界灰暗,但流光峰上有个小灰灰、其他峰上有好多朋友, 桑禹觉得未来可期,但怀里那个软软的小娃娃就这么毫无征兆的死在了他的面前, 命总是这么矛盾,总狠狠的扇桑禹一巴掌告诉他这就是天真的代价, 在乎的人还是会出事,人心到哪里都不会变, 玄天宗门外,他亲眼看着外面修士百姓的脸上浮现起了自己最惧怕厌恶的东西, 忘恩负义,自私自利, 桑禹本以为书外的东西跟书里没有关系,却忘了书里的东西都是书外的人写的, 书里书外,现实虚幻,又有什么区别呢? 人心还是不能赌, 安宁还是不会一直维持下去, 这是多么矛盾的事情,矛盾的像千万根丝线,将桑禹缠绕在里面,绞的死死的,拧成了一股五彩斑斓的绳,勒得他最紧、最喘不过气来的还是那些压死人的黑。 “我不是为你吃那个药,我只是......只是......”桑禹低声道,“那些人,不管心性善恶,不管面目如何,都是我写的,我写出来的人心险恶,我写出来的世道自私,也该我来承受这些。” “这都是我的错,不该你来承担,也不该别人来承担。” 萧玉书安安静静的听完桑禹的心里话,随后忽然轻轻笑了:“我也错了。” 错在不该一次次往你的伤口上撒盐, 错在不该一次次嫌弃你的胆小, 错在不该一次次吐槽你的小说, 我怎么能嘲笑你呢? 我怎么配呢? “不止如此,我还要谢谢你。”萧玉书接着坦然一笑,双眸真挚道:“若是没有你肯写这本小说,恐怕也没有我的现在了。” “我要谢谢你,时望轩或许也要谢谢你。” 谢谢你搭的这个摇摇晃晃的独木桥,连了两个人的一切, 这桥原本是不稳的,但好在两个人都稳稳的站了上去。 “不客气。”桑禹道。 看着对方仍旧苍白的脸色,萧玉书问道:“你现在感觉怎么样?那药据说可不是什么好药。” 桑禹虚弱道:“对你来说才不是什么好药,对我们无碍,你简直都猜不到那药究竟是什么做的。” 萧玉书问道:“什么做的?” 桑禹唉道:“你还记得你们第一个副本吗?里面那个双子参,那可是天地灵物,天克魔修,更克你的纯魔血,我平平无奇的吃了还好,若是你,指不定被烧成什么样了!幸好是我吃了......” 双子参...... 萧玉书突然想起来,当日那些修士前来要人的时候,丹华并未出现,那时他还以为是心性非人类的对方对此并不关心, 现在这么一想,只怕是对方此刻的处境也没好到哪去吧。 “那好歹是,放在身边教了那么多年的徒弟。”他忍不住皱眉道。 第841章 物种模糊 “你好歹还是他那么多年的师侄呢......唉,谁能想到这么一个人好人私底下居然是这样的。”桑禹抱着小灰灰成年体型的硕大狼头,抚摸的动作温柔至极,“算了,我想不到的事情多了去了。” 萧玉书看着面前虚弱的一人一狼,轻声附和道:“对,你想不到的事情多了去了。” “这话怎么听着像点我呢?”桑禹没抬头,小心翼翼的把大狼毛发上沾染的血迹擦净。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出不去,还是此处这个密闭的地方昏暗无比很适合说些平日里站在阳光之下不敢说的悄悄话, 反正萧玉书就这么问出口了:“你没有想过小灰灰究竟是从哪儿来的吗?” 桑禹却不假思索道:“这很重要吗?” 萧玉书的目光在大狼艰难半睁的眼瞳上划过,他意有所指道:“总有人觉得重要。” 桑禹抬眼瞧了他一下,奇怪道:“这个有什么重要的?” 萧玉书回忆起以前:“你不是说,小灰灰要真是狼,你就不要它了吗?” 桑禹摸毛的动作仍旧利索文温柔,并没有因为他的话而有片刻的停顿。 “话是这么说,可是......”桑禹的手在大狼起伏的胸腹上轻轻顺着毛,难为情道:“好歹是在一起了那么多年,怎么能没有感情呢?” “说的也是,我还以为你会因为以前的事情讨厌狼这种动物。”萧玉书似懂非懂的点点头道。 桑禹哼道:“我当然讨厌狼了,尾巴摇不起来,叫声呜呜的难听,还不会像小狗一样朝我吐舌头笑。” “狼多是冷酷,不如狗热情,还凶的很,吃东西时把猎物开膛破腹的样子可怕极了。” 萧玉书眼见着,对方怀里虚弱的大狼那对直立的耳朵缓缓下拉了些,有些低垂。 可随后,桑禹却又仰起头,闭上眼睛长叹一气的模样活像是一种无奈和妥协:“我好讨厌狼这种生物,但如果是小灰灰的吧,那就算了,祝它长命百岁吧。” 大狼的耳朵又立起来了,就连耷拉在地上的尾巴也跟回光返照似的有一下没一下的摇摆起来,虽然无力,但是肉眼可见的开心。 桑禹搂着怀里这颗热乎乎的狼头,沉默半晌后,又轻声道:“我其实都知道的。” 这话让萧玉书心里隐隐有了预料,但他还是故作无知的好奇道:“你都知道什么了?大作家。” 桑禹目光飘在了某处角落,像是在出神,又像是在回忆。 他自顾自讲述道:“小灰灰总找不见。” 这么一只屁大点的小狼崽,出现在流光峰上的时候就足够蹊跷了, 桑禹虽然写的烂,但书里有什么设定他还是心里门儿清的。 尤其是跟自己同名的花花长老,峰上有什么东西没有什么东西他还是心里有数的。 都说了是花花长老,峰上的一草一木肯定是风流骚包,姹紫嫣红一片,专门用来哄小姑娘小少年开心的东西一抓一大把, 怎么可能会有狼这种略带危险的动物? 就算有,也该是相距天南海北的那个玉兰峰动物园。 但即便是这样,桑禹还是把这只来路不明的小狼崽子抱回了家。 狼跟狗的幼崽确实没有什么差别, 等到了差别渐渐明显的时候,桑禹已经全心全意的养了它好一段时日了,感情这种东西总不能也如风似的说散就散说没就没。 更何况, 这段时间里,桑禹也确实真心喜欢这只一开始高冷不理人的小狼。 这个小家伙,刚被捡到的时候,死活不肯跟桑禹回家。 桑禹要抱它,它浑身僵硬的跟个手办似的,卯足了劲儿想从桑禹手里往下跳,奈何桑禹最后直接拎起了它的后颈皮,饶是它再怎么挣扎抗拒,也不得不跟人回家了。 然而就这么屁大点的、两只手就能兜住的小东西,刚被桑禹放在桌上,就四条小腿蓄力一蹦,从桌上跳下去朝着门外使劲跑, 你跑,你能跑的过大长腿? 桑禹三步两步就笑着把这小东西又拎了回去,揣在臂弯里,另一手给它找吃的。 没寻思在这个地方还能碰上这小玩意儿,他没有准备什么吃的,倒是有从胡先那儿恬不知耻蹭来的肉脯,他就拿了一片,想着再警惕的小狗也没法拒绝肉的诱惑, 是的, 这小狗确实没抵住诱惑, 在桑禹的手指头上狠狠炫了一口,上下两排尖尖的牙洞还沁着血珠。 但是那肉脯还是被桑禹掰着小狗嘴塞进去了,还手动捏着嘴帮人家咀嚼, 开什么玩笑, 人他斗不过, 还斗不过一只鼻屎大点的狗崽子了? 大概是好久没养过小狗的缘故,虽然这小家伙在桌上一直拿屁股对着自己,还朝自己呲牙,但桑禹仍旧是越看越可爱,他撑着头歪歪的看着桌上毛绒绒的小东西,一脸的笑容慈祥的可怕, 他还总喜欢时不时在对方屁股上弹一下摸一下的,有时看着对方嗷呜嗷呜的气叫,他都觉得自己像个老变态, 但无所谓, 又没人看见。 虽然没人看见,但桑禹也不是时刻都这样。 那段时间小狗那两个核桃仁大的脑袋瓜里不知道都在想什么,放着桑禹这个免费长期饭票和避风港不要,非要使出浑身解数要往外溜。 它知道当着桑禹的面会被对方在屁股上打一巴掌然后拎着后颈皮抓回来,所以它后来都偷偷的跑, 但还是会被桑禹精准的发现,在屁股上挨一下,然后又被拎着后颈皮提溜回去。 这小傻狗,怎么就不朝桑禹摇尾巴呢? 明明好吃好喝的供着,还给摸摸肚皮揉揉脑袋抱着睡觉,愣是不愿意伸出舌头舔舔桑禹这个好心人,甚至还总是在桑禹手上叼一口, 虽然狗小,但牙也是真的尖,每次都能给桑禹咬破了。 桑禹有些无奈,但并没有气馁,他总秉持着狗比人好相处的原则,所以愿意付出更多的时间和精力跟一只小狗培养感情。 相信要不了多少天,这小狗就能摇着尾巴屁颠屁颠的去捡桑禹扔出去的小木棍了。 但人总容易想的太美, 那时候也不知是因为桑禹刚死,还是原主小强般的生命力实在顽强, 桑禹总是在这个世界醒一会儿,然后整个魂儿就又飘回了现代,在那个狭小的出租屋里待着。 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能再回去,只能日复一日的等着, 他想,可能那只是昙花一现的幸福,再也回不去了, 但老天还是眷顾他的,又过了几天,他就又回去了,又能撒丫子在流光峰的山头狂跑了。 只是那次他走了之后,原主的魂魄再次占据这个身体,也不知道那几日究竟发生了什么,反正那小狗不见了。 不过那个时候的桑禹也暂且歇了找狗的打算,因为他自己都自顾不暇,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的灵魂会再次被挤回现代,不知道原主究竟什么时候再苏醒,以原主的性子,若是叫对方看见自己漂漂亮亮的屋子里有只会咬人的冷酷小狗,肯定会一气之下把对方扔出去的。 所以在正式占据这个身体之前,桑禹觉得自己还是不要过多招惹那个小狗为好。 他心里虽是那么想的,可每每在流光峰上散步的时候,也总是会留意这峰上的每一处旷原、每一处森林,在草叶繁茂的角落里,会不会有那个小小的、灰灰的身影。 桑禹留意了很多天,但都没有找到。 但他想的厉害,再加上实在是没事干,所以就怀揣着最后一丝希望,拎着些薄礼,跑到了玉兰峰上擅自做客。 面对桑禹的不请自来,一向看不上对方风流花名的柳如兰当即号召她峰上所有长得有点姿色的弟子赶紧回屋待着去。 这一举动弄的桑禹哑口无言,友好客套的笑容差点都撑不下去。 柳如兰一看见嬉皮笑脸明显不怀好意的桑禹无缘无故的上她这儿来,属于女人的一千八百万个预感都不妙了,她本来第一时间想赶紧把自己如花似玉、干净挺拔的徒弟藏起来,奈何还没找到,对方就笑嘻嘻的来了。 桑禹生怕对方误会点什么,赶紧解释自己是来找狗的。 那时的柳如兰当即一个大惊奇,问桑禹怎么想不开换口味了, 也就是在人家的地盘上,不然桑禹直接就爆粗口了, 妈的, 老子他妈的再怎么找不到对象也不能跨物种吧! 而在听完桑禹的解释后,柳如兰惊世骇俗的表情又瞬间化为了匪夷所思。 这个咋咋呼呼的女人说她的峰上从来不养这种只会汪汪叫的小废物, 桑禹不服,说这样小小的东西怎么就是小废物了,长大了能看家护院的。 然而柳如兰对此只是不屑一笑,她说没人敢在她的地盘造次,所以也用不着谁给她看院子。 但桑禹还是不死心,他将那只小狗的外貌特征仔仔细细的描述了一遍,尤其是耳朵上缺的那一块儿,着重的说了出来, 谁料柳如兰听到最后,表情越来越怪异,到最后直接笑不出来, 她像是突然周期紊乱了似的,连骂带打的把桑禹轰下了山头,让他滚回去。 但是薄礼这死娘们还是来者不拒的收了, 收就收呗, 还骂桑禹居心叵测。 妈的, 女人的心情就跟唱戏变脸似的,说变就变。 桑禹嘟囔着,就气鼓鼓的下山了,却没想到在负气拐弯的时候迎面跟一个少年撞上。 那是桑禹跟传闻中行事异常低调的七弟子第一次相遇, 没有多少印象,只记得对方的头发短短的,贴在颈后,像狼尾一样的, 沐辰这孩子长得确实好看,隽俊的脸上波澜不惊,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活像高中时期冷酷的校草人物, 唯有一点,这孩子在看见桑禹的时候平淡的表情突然产生了一丝皲裂,剑眉也不加掩饰的微微皱起, 那样警惕的眼神,好像桑禹是个什么样的人贩子似的, 好吧, 桑禹在其他峰上的名声跟人贩子也没什么区别。 不过本着来都来了、不想全做无用功的原则,他还是努力维持着和善的笑容,朝这个一碰见自己就三步两步远远弹开数米之外的少年询问了那只小狗的信息。 桑禹又把对小狗的描述讲了一遍, 然而这孩子的脑回路比他师尊的还清奇,张嘴便是万分警戒的“你想干什么?”。 这话给桑禹说的, 当然是想养了,还能干什么? 但沐辰似乎是不想理他,以桑禹为圆心,几十步为半径,绕了半个圆转身就走了。 桑禹哎了声,心道这孩子怎么还不理人, 但他仍是在对方临走前不死心的喊, 你们峰上要是真有那么只小狗,送给我呗,我挺喜欢的。 声音不小的, 前方的少年应当是听见了,毅然离开的背影有一瞬的停顿。 再后来, 也不知是不是为了证实玉兰峰上确实没有养过狗, 反正后来的桑禹又在自己峰上碰到了, 开心归开心,但是他还是不能抱回去养,所以就给对方在树林里搭了个小屋,跟小狗承诺有空的时候就过来看它。 这小狗还是那么不听话,有时在窝里趴着,有时不在,当然,不在的次数更多一些。 不过半斤八两,桑禹在这个世界的次数也很未知, 基本上一个月他最多能跑过来看对方两三次,有的时候连一次都够呛, 也不知道为啥,这小狗有时候对自己有点好态度,有的时候却是呲牙警惕一点也不让靠近, 桑禹都纳闷, 怎么小狗的心情还跟女人一样阴晴不定呢? 他本以为这种无定的日子会这么一直下去, 却没想到原主实在能造,造到了折云峰上,被折云峰上的那个‘萧玉书’直接给打到了歇菜, 天嘞! 这老登好歹也是个金丹,居然就这么被筑基给打歇菜了, 桑禹惋惜,桑禹唏嘘,桑禹啧啧,桑禹幸灾乐祸, 这下好了, 世界终于是他的了, 当天他就迫不及待的从外面树林里的狗窝把正趴在里面安详午睡的小狗捞在了怀里兴高采烈的往上抛了抛,表达自己的激动, 太激动了! 他的手上又多了两道愤怒的牙印, 不过无所吊谓, 他终于能够光明正大的养狗了。 自此以后,桑禹枯燥的宅家日子总算有了些盼头,他就盼着这小东西长大,然后在草原上溜它玩。 这小东西毛色灰灰的、耳朵上还缺一块儿,咬人又那么有劲儿,简直就是与生俱来的灰太狼大王, 但桑禹还是叫了它小灰灰, 原因无他, 还是小灰灰的日子过的更滋润一点。 事实证明,这小家伙的日子也确实越来越滋润了, 它往外偷跑的次数越来越少了,咬桑禹的力道越来越不疼了,更多的时候叼着桑禹的手指含在嘴里就像玩玩具似的磨磨牙,就连开心的时候也会朝桑禹摇尾巴了,虽然动作有点干巴生疏,但聊胜于无,再后来,桑禹无意间掉在地上的话本子它会叼起送回来了, 这点让桑禹着实欣慰,一股说不出的酸楚涌上心头, 这感觉太上头了, 所以小灰灰荣幸的获得了跟桑禹睡一个被窝的资格。 “原来小灰灰也咬过你啊,我还以为你们一直都这么要好呢。”萧玉书调侃道, 桑禹道:“万事开头难,现在这不很好了嘛。” 萧玉书再道:“所以呢?你知道什么了?” 他说完这句话,眼睛就一直盯在了对方身上不曾偏移,而那只灰灰的大狼也撑起了眼睛,黑漆漆的看着桑禹,似乎也在等待着什么。 桑禹捏了捏小灰灰的耳朵尖,低声道:“你们知道什么,我就知道什么了。” 看来这话有些不太好张嘴, 萧玉书也就体贴的绕过这个话题,好奇道:“你就没有什么反应吗?” 桑禹唉道:“还要我什么反应?一蹦三尺高后再指着沐辰的鼻子惊声尖叫质问他为什么不早说吗?” 萧玉书笑了:“你现在就可以问问他。” 桑禹有点不好意思,别过头道:“他不爱说话的,你别为难他了。” “那你现在是怎么想的?”萧玉书随后又问道, 桑禹无奈道:“你是不是闲的?现在这个样子不琢磨怎么出去,反倒八卦起我来了,我还能怎么想?你们怎么想的我就怎么想呗。” 萧玉书双眸含笑道:“我们可不会往正经地方想,你不说实话,我就直接造谣了。” “沐辰现在可是也听着呢,他骗了你,你讨厌他吗?” 桑禹当即道:“当然不会,反正......反正唉,都这样了有什么讨厌不讨厌的,肯定不讨厌了。” 萧玉书歪头故意道:“不讨厌,那就是喜欢喽?” 桑禹又开始反驳:“你怎么还玩弄字眼上了?换个话题行不行?” 萧玉书明确指出道:“你方才也说了,你可喜欢小灰灰了,你当着人家正主的面说的,难不成以前说的话都是假的?” 桑禹明显有些急眼了:“怎么可能?你怎么回事?我好心帮你你居然在这儿挑拨离间!” 他很急躁,然而一对上萧玉书那洞悉一切的眼神后,他又急躁不起来了,整个人突然萎靡了下去,声音小到不能再小道:“那你要我怎么办?柳如兰那娘们肯定会打死我的......” “害,之前师尊还要打死时望轩呢,现在不也是和谐相处了。”萧玉书乐观道。 说完他还戳了戳桑禹,笑嘻嘻道:“沐辰多好一孩子......” 桑禹一听这个就哀嚎一声,捂上脸苦道:“妈的!本来被你跟时望轩还有胡先那么一搞,性取向就已经模糊了。” “这下好了!连物种都模糊了呜呜呜......” 第842章 好报在哪儿 桑禹哭的时候豆大的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颗颗分明、还反着光的样子配上那苦哈哈的委屈小表情更是别有一番喜感, 两人处在未知之地,本该是提心吊胆、紧张兮兮的,但萧玉书还是绷不住笑了。 “笑什么啊!”桑禹吸了吸鼻子道,“你可别这么嬉皮笑脸的,我告诉你,就这个地方,咱们谁都出不去。” 萧玉书不解道:“你的道具都用完了?” 桑禹摇头道:“当然没有,那种东西我就算被胡先抢了些走,自己还是有点存货的,但问题就在,就算有卷轴,咱们也出不去。” “都过去这么长时间了,要是能出去,我早就带着沐辰出去了,哪里还有你被逮进来嘲笑我的份儿。” 桑禹不说,萧玉书还真没意识到这个严重的问题。 他本来的心情还算轻松,就是因为知道有道具的存在,可眼下若连道具都用不了的话,难道真的要坐以待毙等着被染白这个幕后主使拿捏? “你被抓的时候,时望轩在不在?”桑禹问道。 萧玉书点点头,道:“在,但是......” “那他应该会来的吧?”桑禹满怀希望道。 萧玉书并未给出肯定回答,而是陷入了沉思。 他不知道染白究竟是什么底细, 能够布置出一处连外来道具都挣脱不了的地方的人,想必肯定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 染白多少也是知道时望轩能耐的,肯定也会想到这一茬,必然已经在这事上做出了防备。 故此萧玉书收敛笑容道:“还是靠自己吧。” 他撑着地站起身,还没立好身体就又感到一阵天旋地转,手臂上的刺痛也后知后觉的浮现,这时萧玉书才意识到自己应当是也被放了些血去, 染白这人也是绝,怎么就跟血这种玩意儿过不去呢? 撑着算不上良好的身体在这个破地方摸索了一会儿后,萧玉书还真悲惨的发现这个地方真是密不通风, 他都不知道这是哪儿跟哪儿了,摸着真像个坐在深山老林里的山洞。 “怎么办?”身后坐倒在地上的桑禹有些气虚,说话声音也越来越力不从心。 萧玉书心知这样下去这一狼一人很大概率会撑不住,因此也顾不上什么避开不避开了, 他掏出了那个小白球,严肃道:“魍魉,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里面的老鬼没有说话,似乎是在避讳着他身后毫不知情的人。 萧玉书再道:“早晚都要知道的,他不会说出去。” “知道什么?”不明真相的桑禹扶额道,“你不能在这儿憋久了给憋出幻觉来了吧?” 萧玉书深吸一口气,再次重复道:“魍魉!” “干嘛......”魍魉小声嘟囔道,“还让不让鬼睡个清静觉了?” 萧玉书嘿道:“火烧屁股了你还睡得着觉?” 魍魉不满道:“这还不是你活该吗?都跟你说了好多次了,待在天阴教里不要出去,你不听,非要出来自投罗网,这能赖谁?” 妈的, 还挺有道理, 这萧玉书反驳不了,只好理亏道:“下次,下次我再也不会了。” 魍魉哼道:“谁知道你还有没有下次,那俩人那么厉害......” “所以你得帮忙啊,”萧玉书打起了感情牌,“你不能眼睁睁看着我歇菜吧?” 魍魉凉飕飕道:“无所谓哦,欢迎加入老鬼的世界。” “......” 真难得, 魍魉鲜少有能在嘴上斗过萧玉书的时候。 短暂的沉默后,萧玉书索性道:“好吧,你最好祈祷你那屁大点地方足够大,要不然只能跟变成鬼的我凑合挤着了。” “滚啊!”魍魉绷不住道,“谁要跟你个死断袖待一块儿!” “天啊,你在跟鬼说话吗?”后面听着萧玉书跟魍魉一人一鬼来回斗嘴的桑禹一脸惊奇道,“真是见鬼了!” “哎呀这个......说来话长,”萧玉书道,“没跟你说起过,你最开始给时望轩开的金手指里,窝了只鬼来着。” 然后这只鬼还在时望轩脑袋里种了个东西...... 萧玉书避重就轻的三两句交代完魍魉的存在后,桑禹脸上的惊奇更甚,他难以置信道:“这玩意儿是哪儿来的?你就让这么一只来路不明的鬼跟在时望轩身边?你的心怎么这么大?” 萧玉书捂脸:“我当时也不知道,知道的时候已经晚了,但是现在咱们好歹是一伙儿的。” 魍魉毫不留情的拆台道:“谁跟你这个蠢货是一伙的?” “你要是非要见死不救就等着我飘在你身边跟狗皮膏药一样给你科普断袖知识吧!我恶心死你!”萧玉书索性道。 “娘的!没见过你这么不要脸的!”魍魉服气道,“老子绝对不会跟你们这些死断袖混一起!” 所以为了不被萧玉书做鬼骚扰,魍魉心不甘情不愿的从小白球里飘出来想办法, 黑乎乎的一团浓烟从小白球里慢悠悠的飘了出来,桑禹被这老鬼独特的出场方式再次震惊,止不住的感慨道:“这个世界真癫!” 癫归癫, 但这老鬼属实有点真本事在身上。 连道具卷轴都逃不出去的地方,也不知道他干了点什么,竟然真的把萧玉书跟桑禹弄了出来, 桑禹怀里抱着变小的沐辰,他被外面灿灿的阳光照的有点睁不开眼,看着外面根本不知是何处的深山老林,他迷茫道:“我的老天爷啊,这是什么鬼地方?” “这鬼兄又是什么人物?这都能出来。” 萧玉书看着周围一望无尽的深林老山,也是同等迷茫:“不知道,他说他不记得了。” 桑禹闻言,奇怪道:“哪有人不记得自己身份的?好歹也得知道自己叫什么吧?” 魍魉心情不好道:“你话怎么这么多?你们走不走?不走我就把你们再送进去。” 萧玉书一听,连忙道:“走走走......” 也不知道染白到底是把两人藏在了哪儿,反正这死地方萧玉书跟桑禹走了好长时间,转了好几圈才勉强转出来。 累死了, 可他们没有休息的时间。 既然染白不是好人,那么跟他日日相处在一起的玄天宗其他人肯定面临潜在的危险, 出于慎重的考虑,萧玉书跟桑禹最终决定先趁着这家伙不注意偷偷溜回玄天宗找挽酝, 毕竟是最高战力, 至于时望轩...... 桑禹表示小说里的事情最好不要让男主掺合进来,要不然简单模式直接变地狱剧情, 故此萧玉书也就妥协般,在手机耗完电之前给时望轩发了条消息后,两人就上了路。 一路上的道具加御剑着实省了两人的不少功夫,但是在距离玄天宗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萧玉书跟桑禹却不敢再御剑了, 因为上空时不时有许多虎视眈眈的修士在玄天宗山门周边围绕着,看那样子应当是在伺机寻找机会, 这帮被蒙在鼓里的傻子仍不死心, 再加上道具剩下的也实在不多了,传送的距离也有限,能省则省,萧玉书也没法,只好跟桑禹两人以斗笠遮面,等步行靠近宗门之后再用。 城里的街道上人少了些,没有往日那么热闹了,偶尔有些路过的行人也是步伐匆匆、左顾右盼,似乎在忌惮着什么。 “如果尸鬼真是染白一手造就的,那么百姓该害怕的也应该是他,不是你。”桑禹低声道。 或许,世上若没有染白,那么就算萧玉书的纯魔血再有说法,也不会衍生出尸鬼这种可怕的东西。 但这种事情谁又说的准的? 一个染白死了,下一个‘染白’又会是谁? 萧玉书的心情并没有因为桑禹的宽慰话而轻松,反而更沉了沉。 其实最根本的源头,大概还是他身上的血吧, 想到染白在把他丢进山洞前又搞到了些血,萧玉书的心里便更加阴云密布,他不确定染白会拿这些血又去害什么人、害哪里的人,亦或是什么时候打算再害人。 这么一个斯文儒和的人,为什么要一边救人一边害人呢? 正思虑深重时,在路上匆匆赶路的萧玉书却被眼疾手快的桑禹一把拽开,这突如其来的力道直接把萧玉书拽了一个大趔趄,撞到了一片的门板上才堪堪停住。 正欲开口问时,萧玉书的视线在被风掀起的白纱间精准锁定在了路上几个步伐杂乱摇晃不稳、面色青灰的人正漫无目的的朝着街上不多的行人飞速冲去。 刚才有一个差点跟萧玉书撞了个面对面,好在桑禹反应快,拉着萧玉书躲过了, 只是两人身后的路人就没那么幸运了, 几声惊慌失措的惨叫过后,街上就乱了。 萧玉书见状下意识拔剑就想冲过去救人,却被桑禹一反以往的生硬态度死死拽住。 只听他低声严肃道:“别多管闲事了!上方那么多修士,肯定会管的,你要是在这种时候露了馅,那咱们就白出来了!” 桑禹的表情被斗笠牢牢挡着,但语气却是前所未有的郑重, 对方已然不打算再像以前那样豁命去救这些无关紧要的人,可萧玉书实在是做不到眼睁睁看着无辜人赴死。 大概是当初被万人逼迫的那个山门太过坚固,没有让萧玉书吃到深沉的教训,所以萧玉书没有吃一堑长一智, 他觉得只要自己小心行事,就能做到不暴露身份的前提下解决掉这些危险, 但凡事败就败在了‘觉得’, 有个被救的人手忙脚乱间还是扯下了萧玉书用来遮面的斗笠, 当这张已然被众所熟知的脸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之下,场面登时比方才被尸鬼侵袭的时候还乱, 上方那些修士听到动静一眼就捕捉到了下方萧玉书的身影, 然后这些眼见尸鬼出现都不想去管的玩意儿瞬间就跟见了腥的猫,朝着萧玉书冲来,更有人叫嚣道:“看吧!萧玉书终于忍不住出来害人了!” “赶紧抓住他!” “快抓住他!别让他跑了!” 饶是萧玉书跟桑禹身法灵活,可再怎么努力东躲西窜,他们两个人也架不住那么多人的围堵。 很快萧玉书就被堵到了死角,身上还被那些人划出了伤口。 看着这些伤口,感受着身上的刺痛,回想方才那些人毫不留手的招式,这一刻的萧玉书才算是体会到了当初桑禹的无助和难过, “下次还多管闲事吗?”桑禹苦中作乐道。 萧玉书这一次是真的无话可说, 前方有修士拿剑指着萧玉书厉声道:“孽障!看看你做的好事!你又害死了这么多人!” “今日我等势必要替天行道!” 那人说罢,身前便是一道寒光迸射, 萧玉书被那森然凌厉的寒光给震住,两眼惊愕。 只见方才放狠话的修士胸口突然被一剑贯穿,双眸瞪大间已然是没了气息, 而其他修士更是在怔愣间纷纷被数道突然飞出的冰刺击中,或是手脚或是胸腹,反正眨眼间,这些人在一阵哀嚎惊叫中竟都失了力气,纷纷倒地不起。 “真是服你了!” 这些人尽数倒地之后,在人群后方,露出了一个同样面带斗笠的素衣男子, 男子剑上结霜,周身气场更是犀利的寒,若不是气势差了点意思,萧玉书都要以为对方是挽酝了。 “愣着干什么?傻了?”令狐权手里紧紧攥着剑,紧张的朝周边扫视了一圈,然后掀起面纱的一边,露出了半张俊冷的脸。 萧玉书怎么也没想到他会出现在这儿,看着面前倒地不起死伤未知的人,他喃道:“他们......你怎么......” 而令狐权却恨铁不成钢的斥道:“蠢货!你不杀他们,他们就要杀你了!” “愣着干什么?走啊!” 这一声接着一声的催促,总算是把桑禹的魂给叫了回来,来不及多作言谢,他拽着萧玉书转身捏着卷轴,趁着其他修士还未赶来前匆匆离开。 令狐权虽然惊于两人原地消失的手段,但好在这段时日的沉淀早让他整个人变得心不浮气不躁,因此他自己一人也未做过多停留,朝着另一边喊了声,也是放下面纱匆匆离去...... 也得亏两人在躲避追击的时候误打误撞靠的玄天宗更近了些,要不然桑禹真怕两人一个距离不够双双啪叽正好撞结界外面。 “行了,其实好心也不是一定没有好报,”劫后余生的桑禹一屁股坐在最近的静心峰的草地上,一边喘气一边道:“最起码,那家伙居然还半路窜出来帮了咱一把,你说是吧?” 心情还未平复完的萧玉书头有点嗡嗡,也不知道染白到底放了他多少血,反正他浑身上下都提不上多少力气。 “这是哪儿?”他问道。 桑禹抱着小灰灰站起身来环顾了一下四周,当看到峰头那漫山遍野标志性的火红凌霄花后,他这才笃定道:“静心峰上。” “要去找掌门吗?”他道。 然而萧玉书还是坚持回折云峰上,并不是对青云有所偏见和不信任,而是这个掌门师叔在修为实力上是真的有点没妥。 桑禹见状也只好道:“确实,还是找靠谱的人最合适了。” “谁靠谱?”这道突然响起的人畜无害的声音着实把两人吓了一跳, 而等萧玉书跟桑禹警惕的转过身去看时,他们又被吓了一跳, 都说背地里不要轻易议论别人,会有被发现的风险, 这下可好, 两人说青云不靠谱,被正主逮了个正着。 对于萧玉书的突然出现,青云很是诧异,他不解道:“你们怎么在这儿?” 第843章 变数横生 此时的静心峰安静的有些不正常, 片刻之后, 大殿的门被人一脚踹开。 “呀?这么巧,我们又见面了,”闻声抬起头来的染白放下手中的草纸,朝着进来的几人热情友好的打招呼道。 打完招呼之后,染白就继续埋头回面前桌子上的一堆乱纸中来回翻看,似乎在忙着寻找什么,看样子是懒得在管这两个偷溜出去的人了。 他翻着自己过去的手记,没有抬头,朝着来人随意道:“你最好不要进去,他们刚安静了没多久,吵死了。” 青云冷着脸,瞥都没瞥染白一眼,而是拎着手里的两个被五花大绑的人径直走进了静心峰大殿后方的某处。 “吱呀——!” 这个门刚被他轻轻踹开,屋里柳如兰骂骂咧咧的声音即刻就戛然而止。 屋里数十双眼眸齐齐朝着门这边看来, 萧玉书当然知道大事不妙了, 但这并不妨碍他在这种时候自娱自乐一下: 嘿, 眼前这个场景还蛮熟悉的, 好像之前在令狐司那儿也整了一出。 而屋里,当看到青云手里的萧玉书跟桑禹时,柳如兰才再次怒道:“王八蛋!” 在被丢进来的那一刻,处于状况之外的萧玉书还以为这话是骂自己的,但随后他就想错了。 因为屋里的和煦破口大吼道:“你连他都抓来了,真是好大的本事!” 青云以往显露在众人面前那张和善微笑的脸此刻冷漠的不像话,看屋里绝大部分人的眼神都冷冰冰的,仿若在看不曾相熟的陌生人。 “抓的正好,也省的我再去找的功夫了。”这时,染白拿着罐子晃晃悠悠的走了进来,那副脚步一跳一跳的痞子气质,真是跟以往在旁人面前一板一眼端端正正的模样天地之分, 一看见他,屋里人的眼神便更冷几分,其中甚至还夹杂着几分残余未消的难以置信。 “你又来干什么!”柳如兰见状,质问道,“取血取没完了是吗?” “你想多了,你给我血我还不要了呢,一点用都没有。”染白略显嫌弃的笑道:“现在有用的来了,放心,不会再扎你们手指头了。” 柳如兰还是没看习惯他这么假笑的样子,呸了一声后嫌恶的别过了头。 青云将人放下后什么话也没说,正打算走时,却被人小声叫住。 只见黄莺怯生生道:“掌、掌门师叔,大师兄还没有醒,你能不能,再给他看看......” 她的声音非常小,非常弱,语气也怯怯的,好像眼前站着的人并不是以前那个对待她们很是和蔼的掌门师叔,而是一个什么很可怕的人。 因为被青云的突然变脸并抓过来的萧玉书还没彻底弄明白情况,可他听见黄莺的话后还是下意识在屋里搜寻起了寒允卿的身影。 当视线落在角落里后,萧玉书的双眼忽的睁大,有点难以相信眼前所见。 只见那个角落里,令柔跟黄莺的身后正蜷缩着一人,紫纹玉袍,长靴束袖,那样利索的衣着的主人却发丝凌乱着,露出来的半张侧脸惨白无比,双唇毫无血色, 尽管在昏迷,可对方傲然的眉宇仍微微蹙起,好似在承受什么痛苦一般。 再一看他的腹部衣衫,不知为何破了一个大洞,衣摆也早已被鲜血浸湿。 萧玉书怔然道:“寒允卿怎么了?” 黄莺听此本想回答的,可不知是因为什么,她刚张了张嘴,就忍不住哭了起来。 染白不耐烦的甩了下头发,道:“怎么又哭了?你也不是水灵根啊,那么多眼泪都是哪儿来的?” 和煦想都不想就道:“你管的着吗你!” 染白不理,反而转头笑嘻嘻的看向刚刚‘落座’的萧玉书,颇为好心的提醒道道:“他怎么了?你仔细看看不就知道了,你看他身上少了什么了?” 少什么了? 萧玉书愣愣的再次朝昏迷的寒允卿身上看去,在彻底看清对方伤的是身上哪里后,顿时整颗心重重砰了几下, 那不是...... 萧玉书不敢确信,但染白却笑点头道:“对啊,就是灵根啊。” “他的灵根,被你们亲爱的掌门、他尊敬的师尊,亲手挖出来了。” 心中可怕的猜想被说了出来,萧玉书不可置信的眼神看向一边的青云,而后者并没有做出任何表现, 没有多余表情,更没有说出任何反驳的话, 萧玉书就算再怎么不信,此刻也得信了? “为什么?”桑禹也是同样的惊愕,下意识低喃道。 但染白却不想再回答这个问题了,他取出匕首,朝着桑禹走去。 萧玉书见状,如触电般大声道:“你做什么!” 染白没有停下自己的动作,而是道:“还能干什么?他浪费了我的药,我怎么也要让他弥补我一点,取点血而已,你别着急,一会儿再取你的。” 桑禹伤痕累累的手腕上又被割了一刀,疼的他眉头皱起, 但因为遭遇青云的变脸和亲眼看到了寒允卿的惨状,种种之下,他一时怒从心中起,咬牙道:“你们这么做,肯定会遭报应的!” 岂料一直沉默的青云却在这时不屑反问道:“报应?谁?时望轩吗?” “你还以为气运之子能一直顺遂下去呢?” 这话一出,萧玉书跟桑禹两个穿越者都懵了,双双看向青云的眼神皆是一惊。 这个本土人是怎么知道这个词的? 兴许是这两人惊异的眼神配上此刻五花大绑的处境有些滑稽,染白忍不住嫌弃道:“你们这是什么眼神?” “这点见识都没有,在那劳什子的学府里白上了?” 不, 这已经不是见不见识的问题了, 要在这方面论见识,在场人中萧玉书跟桑禹若要称第三第二,没人能称上第一的。 而恰恰正是因为见识太多了,所以两人才会对青云仿若洞察一切的话而感到无比震惊。 青云是怎么知道的? 青云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青云是如何能保持‘不知道’的状态跟时望轩和平相处这么些时日的? 染白露出的真面目已经足够叫萧玉书心里震撼上一会儿了,却没想到青云居然跟那玩意儿是一伙儿的, 前者表面行医实则练毒害人,那么后者呢? 后者究竟隐瞒了什么令人大惊的事情呢? 染白又从桑禹身上取了半罐子血,使得桑禹的脸色更苍白了,整个人连靠着墙坐着都有些费劲,柳如兰离他最近,勉为其难的让他靠着自己。 她朝着青云冷声道:“喂!你要是还有点良心,就给他个补血丹药,让他好受点。” 可依照萧玉书此时的想法,要是这青云真有良心,就不会暗中跟染白这个狠人勾结在一起,把众人都抓起来,还亲手掏出了自己教养了多年的徒弟的灵根。 但他没想到,被自己已经从好人划分为坏蛋的青云二话不说,还真丢了两瓶丹药出去, 一瓶是给桑禹的,另一瓶是给这个屋里唯一的伤者的, 不知是不是顾念着曾经的同门师兄弟情谊,反正柳如兰他们即便是被关在这里,也没有像之前在令狐司那里那样被五花大绑着,而是衣衫整洁的坐在地上, 柳如兰接过丹药喂给了桑禹,同时她狠狠瞪了青云一眼道:“算你有良心,不像那个混蛋。” 被称之为“混蛋”的染白凉凉的嘁了一声,对着青云阴阳怪气道:“可不嘛,他可真是个老好人呢,瞧那边那个,还有软椅子坐呢。” 和煦恶心道:“谁稀罕你们的破凳子!” 染白没理他,而是朝着身旁人啧啧道:“我倒不明白了,那边儿那个都不领情,你这么做又是费什么功夫呢?” 他指的,自然是整个屋内,所有被关在这里的人中,唯一一个有特殊待遇有软椅子坐的挽酝。 那椅子的材质一看就不是什么凡品,是青云准备的,只不过挽酝确实不领情,甚至在先前就将其一脚踹倒在地,宁愿坐在地上都不愿坐这玩意儿的椅子。 约莫是被青云骤然露出的真面目气狠了,挽酝一直坐在一处,冷冷的瞪着他,抿唇不语的样子仿佛已然是被气到话也说不出来。 若是以往,见到青云如此,挽酝早就按捺不住脾气揪住青云狠狠打一顿了, 可如今不知为何,挽酝竟一直坐在地上,除了双眸逼人的寒意外他并没有半点举动。 青云斜了染白一眼,语气不善道:“做你的事,闭你的嘴。” 染白哼道:“你这么优柔寡断,可是要坏事的。” 青云逐渐不耐烦了起来:“用得着你告诉我怎么做?做你该做的事去!” 染白呵笑一声,道:“不是你求我办事的时候了?说话这般理直气壮。” “你大可以不帮。”然而青云只是冷冷道,这话里另藏的深意让嘴上逞快的染白终于安分了下来,他余气未消的转身到来到屋里另一边的鼎前,开始用桑禹的血捣鼓东西。 那个鼎,通体漆黑,毫无亮点,可正是如此,才让萧玉书脑海中如遭雷劈般,意识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虽然事情已然过去了那么多年,不提一下大概就忘得差不多了, 但只要一触及到关键,就如抽丝破衣一般,顺着细究而下,一切都明了了, 许多年前的那个秘境里, 消失不见的、本该属于时望轩的鼎, 突然出现的、将其他人各自分开的黑洞, 黑洞里伸出来的、当初差点拽走萧玉书的那只手...... 一切都不会那么巧的,一切都不会无缘无故就发生的, 这个消失的鼎,竟不想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就在玄天宗里藏了多年, 萧玉书愕然中缓缓转头向一旁看去,正好看见桑禹看着那个鼎同样惊诧的眼神。 “感觉怎么样?”柳如兰的声音响起,暂且打断了桑禹持续震惊且转不过来的大脑,他懵懵道:“啊?” 柳如兰皱着眉再次询问道:“我问你感觉怎么样?你的脸色怎么还这般不好?” 桑禹摇头道:“好多了。” 柳如兰道:“好多了还不赶紧从老娘肩膀上起来!自己多重心里没数吗?” 突然发生了那么多事,这让她本就糟糕的心情更加糟糕,因此说话语气更加暴躁, 桑禹赶紧一骨碌坐直,然后心里默默道,虽然掌门已经不是原来那个掌门,但母老虎还是那个母老虎。 “你不是跟时望轩走了吗?时望轩呢?”说完桑禹后,柳如兰又朝着萧玉书道。 萧玉书道:“不知道啊,大概还在魔界吧。” 这可是实话, 但显然, 众人好像不爱听这个实话。 柳如兰当即瞪眼道:“什么?你都丢了,他还能在魔界待得住?什么意思!” 和煦也道:“什么情况?你俩吵架了?” 令柔也忍不住插嘴道:“你不在,他回家还吃的下饭吗?” “呃......” 在座各位好像误会了什么, 萧玉书刚想要为时望轩岌岌可危的形象洗刷一下冤屈,就听一旁的染白漫不经心道:“我还等着他来呢,只不过最好不是现在,我还没准备好。” 萧玉书不由得问道:“准备什么?” 染白不答反问道:“你觉得我会告诉你吗?” 可刚一怼完,他又像是不确定似的,转过头来求证道:“你被抓走了,时望轩会来找你的对吧?” 谁料萧玉书也随意道:“不一定哦,魔界美男美女那么多,谁知道这小子会不会突然移情别恋呢?” 你不好好跟我说话,别指望我能好好回答。 染白听完,疑惑性的挑起一边眉毛,双手撑在偌大的鼎边,清隽的脸满是不理解。 他奇怪道:“你们俩不是互通情意吗?他还能移情别恋?” 萧玉书不假思索道:“男人心,海底针,谁知道呢?” 染白还真信了,又想嘲笑又有些质疑道:“真的假的?” 废你妈话! 当然是假的了! 时望轩要敢给萧玉书戴绿帽子, 萧玉书就给他jj剁下来打水漂去。 但染白好像还真信了,仿佛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歪头蹙眉思考的模样甚是认真。 说来也是感觉奇怪,这人一副斯文风流相,可在这种时候表现出来的神态、气质,跟温润一点都搭不了边,反而有种少年顽劣气,痞痞的活脱像个小流氓。 “哎,你没说过时望轩人品不行啊?”染白朝另一边疑惑道。 青云这几日鲜少说话,准确来说是跟其他人彻底撕破脸之后就很少像以前那样和善多言了, 他用看白痴一样的眼神扫了染白一眼,并道:“他说话你也信?” 染白不以为然道:“不信他难道信你啊?时望轩喜欢的又不是你。” 青云被他杠的一阵心堵,当即选择闭嘴扭头,不跟这个玩意儿多费口舌。 “时望轩肯定会来的。”他冷冷的眼神盯着萧玉书笃定道,“就算你移情别恋,他都够呛能。” 萧玉书哇了老长一声,道:“掌门,你原来这么不相信我的人品!” 青云淡淡道:“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有心思跟我嬉皮笑脸,是觉得我会放过你吗?” 萧玉书无比诚恳道:“你会吗?” 染白微微一笑道:“想的美。” 第844章 什么都知道 “那你们到底想干什么?”和煦道,“你设了结界,把我们拦到这儿来,却不杀不打,就为了取点血?” “说漏了,还有那个灵根。”埋头忙碌的染白一边伸懒腰一边补充道。 一说起灵根,众人就更加愤愤,柳如兰又开始指着青云的鼻子骂了:“那可是你自己的徒弟!你就这么下的去手!” 青云却淡定道:“再骂,我还有更下的去手的时候。” 他话里话外的威胁之意呼之欲出,可却遭到了另一声不吼而自威的反驳:“你敢!” 沉默良久、一直死死盯着青云不肯说话的挽酝终于说话了。 有一说一,虽然此刻的青云看起来硬气的不得了,但遇挽酝即怂的特性多少还是残存了些, 就比如现在,挽酝一说话,他就不说话了, 而之前在挽酝面前一直寡言少语的染白却不一样了,似乎是非要跟挽酝抬杠一般,他不屑道:“有什么不敢的?你还以为自己一朝化神天下无双呢?” “快省省吧,”染白应该是碰到了自己以前曾经写过的、但现在自己却不认得的字,辨认的有点艰辛,以至于开始逐渐不耐烦,“也就是他有那个破慈悲。” “要换做是我,揣着大乘期的修为,早杀遍天了,哪儿还有你们在这儿瞎嚷嚷的份儿。” “什么?”萧玉书一时懵住。 这两天发生的事情也太多了点,多的有点让他听不懂人话了。 谁大乘期? 青云吗? 什么情况? 同样有点听不懂人话、以至于有点匪夷所思的桑禹急忙向柳如兰取证道:“他刚才唧唧歪歪了点什么?” 这会儿的柳如兰终于不再像刚才似的一点就炸,而是神情凝重着,自嘲似的道:“没听见么?咱们和蔼可亲的掌门师兄可了不得,堂堂一个大乘期修士生生装作金丹,在宗门里跟咱们耍了一套好窝囊。” 这下萧玉书跟桑禹算是彻底听明白了,也彻底不明白了, 敢情青云这货原来这么牛逼,敢情他以前的那个小破金丹都是装的, 怪不得呢,每次挨完挽酝的揍后,他恢复的都那么快, 不管是元婴还是化神,打一个大乘期修士都是跟挠痒痒似的吧。 哎不对, 这人都大乘期了,干嘛还这么老老实实跟个苦逼人似的挨揍不还手呢? 是有什么特殊癖好吗? 一连串的疑问在萧玉书脑子里穿成了好几条链子,缠绕在一起死活挣不开, 为此他只好问道:“掌门,你这么厉害,为什么还愿意被师尊打呢?”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受害者和被害者都是老熟人的缘故,反正虽然目前的情况眼见不大安妥,但萧玉书仍没有多少真的面临未知危险的处境,反而还有些随意轻松, 这种情况的原因他觉得约莫是自己跟这位掌门朝夕相处惯了,因此即便是对方突然变了脸,他潜意识还有点觉得对方还是那个暴躁又慈和的掌门师叔,所以说话一点没有怯懦, 而他问完后,青云只是淡淡道:“不过表皮小伤。” 虽然我想问的不是这个意思,但你这么说确定不会挨骂吗? 果不其然,就在萧玉书心里这么想完之后,旁边的挽酝果真呵呵一声,语气讥讽至极:“那真是劳费你,陪我做游戏耍了。” 挽酝后面的几个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 萧玉书动了动身上被绑的严严实实的绳子,然后问道:“掌门,他们都没有被绑着,我们为什么要绑着?” 青云仿若看透一切道:“因为他们老实,不像你们,这都能溜出来。” 桑禹道:“都是误会,掌门,我们下次再也不敢了。” “敢也无所谓,到了这儿你们再怎么耍花招也出不去了。”正埋头鼓捣东西的染白温馨提示道,“你看那边那个活祖宗,折腾半天终于知道累了。” 到这会儿,虽然其他事情萧玉书还有点懵,但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染白那种阴阳怪气的语气里,藏着对挽酝弄弄的不满之意。 难道是因为之前挽酝总是会寒症复发使得他经常跑腿的缘故吗? “接着当你的打杂小厮吧,多舌妇。”挽酝虽然在修为上已经奈何不了如今显露大乘期实力的青云了,但那张嘴还是亘古不变的厉害,一句话就说的原本还心情大好的染白一下就不好了。 染白脸色黑了些,瞪道:“你是觉得我真不会用点药让你吃吃苦头吗?” 结果挽酝还没说话,青云反倒先寒道:“你可以试试。” “......艹!”染白气不过,狠摔了几个药瓶子,并暴躁性的将地上碎片踩了个稀碎,嘴里骂骂咧咧道:“娘的!等事成之后,老子第一个翻脸!” 而反观一脸淡定的青云,他并不把染白放的狠话放在眼里,神情平静如常。 萧玉书见此,心里对这个前后态度大变样的掌门师叔又多了点疑惑, 说对方是好人,但他亲手挖出了自己徒弟那对修士来说堪比命贵的灵根, 说对方是坏人,可他并不允许染白伤害挽酝,甚至连这里的其他人都没有阶下囚的样子,更没有受多少很重的伤。 好坏掺杂的态度让青云整个人很是矛盾,矛盾到萧玉书自己都不确定对方究竟是好人还是坏人了。 他问道:“掌门,你想做什么?” 而青云只道:“同你无关。” 萧玉书再道:“我们会死吗?” 青云不假思索道:“大部分不会。” 桑禹“啊”了一声,道:“这怎么还有概率问题呢?你就不能给个痛快吗?” 青云斜睨了这个怂蛋包一眼,幽幽道:“你若是现在想,我可以满足你。” 桑禹不出意外的怂了下去,道:“ 不用这么麻烦的,掌门。” “掌门,那个秘境,你们是不是进去过?”萧玉书道。 刚平复心情的染白又忍不住了,烦道:“你话怎么这么多?” 而相较于他的暴躁,青云显得淡定许多, 现在萧玉书算是意识到了, 这两人前后反差太大了,之前是青云毛毛躁躁,染白心如止水,如今却是直接反过来了。 青云也不隐瞒,直接道:“进去过。” 萧玉书心上了然,再问道:“那个黑洞......” 青云直白道:“也是我。” “黑洞是我做的,鼎也是我拿走的,就连白球里那只鬼也是我放的,”青云接二连三的直球打了萧玉书一个措手不及, 他料到这其中可能会有青云的手笔,但没想到居然全是青云的手笔。 而青云大抵是觉得事情都到了这个份儿上了,该看见的不该看见的都看见了,也或许是觉得以如今众人的能耐,完全没有人能反抗自己,索性也就不再装了, 他道:“黑洞是为了把你们从时望轩身边分开,鼎是为了拿过来给他用,至于那只鬼的用途,你后来不也知道了么?” 青云要是不提醒的话,萧玉书恐怕都忘了。 魍魉这个家伙,一开始出现的时候确实不是什么好人,多番趁着时望轩还未完全稳重的时候搞坏,只是因为过去了这么多年,两人一鬼吵吵闹闹间逐渐相熟,生了些真感情,再加之魍魉时不时露出的、还算有点活人良心的特性,萧玉书对其的印象也从坏变好了,都快当成自己人了,也就几乎忘了最开始的破事了。 “他说他不记得自己是谁了,你知道吗?”萧玉书肯定道,“你知道的对吧。” 青云却嗤笑一声道:“那不重要,不过一个废物而已,让他苟活着已经是最体面了。” 他话里话外的讥嘲嫌恶之意明显的让染白都忍不住奇怪的瞥了他一眼, 萧玉书更是怪道:“你们不是一伙儿的吗?他不应该是为你效力的吗?你怎么那么嫌弃他?” 青云道:“谁都嫌弃废物,我让他干的事情,他没有一件是干好了的,不仅如此,他还胳膊肘往外拐,你说我该不该嫌弃他?” 萧玉书初听只觉得唏嘘,再想时就明白了, 确实啊, 要是以前两人遭受的事情全是青云背地之手的话,那么两人几乎每次能成功逃脱都离不开魍魉的帮忙, 好吧, 这老鬼对青云来说的确是胳膊肘往外拐的厉害。 萧玉书心里想完,又回归正题道:“那掌门,那个时候你为什么非要把我们跟时望轩分开呢?你怕那么多人自己不好对时望轩下手么?” 反正该来的坏事都得来,死也得做个明白鬼, 萧玉书就赌,赌青云对待他们的耐心比那个染白好太多。 赌博不是个好习惯, 但所幸萧玉书每一次都赌的大差不差, 当然也可能是青云在这里坐着看屋里这一堆‘人质’看的百无聊赖、了无生趣,所以也就有了闲聊说话的心思, 对于萧玉书的问题,也不知是不是因为他问的有毛病,反正青云忽的轻笑了,笑意很浅:“错了。” “你们都在的话,我怕该时望轩拿的东西,他拿不到。” 萧玉书听得一头雾水:“什么意思?” 青云看他的眼神讳莫如深,意味深长道:“我什么意思,你这个外来人,不应该清楚的很吗?” 萧玉书被他的话扎了一下,心砰砰快跳了几下,他忽然有种自己的一切都被人看穿的骨寒感。 “你、你......” 他突然有了种不大良好的预感,可话到嘴边因着此刻的处境又不好说出口, 跟畏手畏脚的萧玉书相比,青云没那么多顾虑,他坐在椅子上,以扶手为支撑点,撑着头,歪歪的看着萧玉书,眼神定定的、深深的,仿佛在琢磨什么,他指着萧玉书跟桑禹思索道:“你们应该都是从一个地方来的吧?” 桑禹还在试图装傻充愣:“啊哈哈哈哈......掌门您老人家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啊?” 青云不吃他这一套,自顾自肯定道:“我观察过你们,你们一个在折云峰上嘴里整天说些乱七八糟的话,一个在流光峰上日日捣鼓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那些话和那些东西,偏偏跟着远在天边的靖光学府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你们在此之前,也并没有去过那里,是谁给你们的?” 萧玉书打哈哈道:“这是那个......那个桑禹自己做的,不是别人给的。” 桑禹大惊:“你......” 报一丝了, 这种情况下,就算出卖队友也不能出卖8哥的。 “不,他可没有那个能耐。”青云却一眼就看穿了萧玉书撒的谎,指出道:“有谁在帮你们。” “呃......”萧玉书苦笑笑:“掌门,你问这个是怕它突然蹦出来给你捣乱吗?” 青云摇头:“这倒不是,若是在学府里,我还得掂量掂量。现在这是我的地盘,它若是想出来掺和,那它也得掂量掂量。” “哇,掌门真厉害。”萧玉书夸的发自内心。 原来这个世界还有138不能轻易奈何的了的人啊, 怪不得! 138已经好久没在玄天宗里出现在萧玉书面前了, 最后一次还是在令狐家里, 那这是不是也侧面说明,青云也并不是什么穿越者呢? 最起码,肯定不是像薛臻白一样跟自己站在统一战线的穿越者,是跟138站在对立面的人呢? 桑禹小声插嘴道:“那......我可不可以也问个问题?” 反正其他人要么瞪着眼,要么闭着嘴别过头不想搭理青云这个叛徒,唯有萧玉书跟桑禹还肯在被浑身上下绑的跟个粽子的情况下勉强揣着星点和善跟青云搭话,所以青云并不觉得两人又多么烦, 在准备未好前,有人说说话也是解闷儿。 青云颔首:“你问。” 桑禹道:“你怎么知道有的东西是时望轩该拿的?还有那个黑洞,你是从哪儿学的?秘境不是限制金丹以下修为的吗,你又是怎么进去的?” 总不能是因为他小说写的烂,所以里面的设定也不给力吧? 青云轻叹了一声,像个面对小孩叽叽喳喳那么多无脑问题而有些头痛的长辈, 他道:“我会的那些东西,是别人教的,那个秘境的限制很久以前是有的,只不过被别人打碎了,就什么也管不住了。” “至于为什么知道时望轩该拿的东西,我自然是见过一次的。” 桑禹下意识道:“你跟哪儿见......哦!” 他突然抖了一个激灵, 老天爷呀! 照青云的意思,那这人岂不是...... 第845章 哥哥,我杀的 桑禹不是一个正儿八经对网文十分熟悉的作者,他就是个为了混口饭吃的业余的, 但他看过、研究过的小说还是不少的, 最起码,他也知道除了最传统的废柴靠金手指逆袭打脸流之外,还有另一种非常时髦的穿越大放光彩流, 可网文圈百花齐放,写什么的都有,自然还有更受欢迎的一类, 那就是重生逆转流, 一个人一辈子过去,死后再一睁眼却发现一切又从头开始, 而这辈子的未来即将要发生的事情,这个人心知肚明,如未卜先知般,有危险可以避免,有宝贝可以提前去拿,有恶人可以提前看清,有好人可以提前珍惜, 在某种程度上,知晓一切的重生者比穿越者更牛逼一筹, 因为这样的角色甚至连自己的未来都清楚,细枝末节无一不明,比那些光凭没有自己的书中故事来判断世界的穿越者要更熟悉更厉害。 桑禹从来没考虑过这个世界会有这样的重生者存在,大概是138从来没提起过,再加上他所知道的、遇到的那些人全都是穿越者,所以有关重生者的一切他都没料想过。 ......不! 又错了! 138好像是提起过! 很久很久以前,这个高冷到他跟萧玉书都以为牛逼哄哄天不怕地不怕胸有成竹一切有把握的系统曾有过一次凝重, 它说这个世界存有变数, 时望轩可能会死。 只是那时的桑禹跟萧玉书多番讨论后对此毫无头绪, 再后来, 尸鬼一出,那种原书中根本从未出现过的恐怖生物,使得萧玉书跟桑禹都不约而同的下意识认为这就是能够害死时望轩的变数, 可现在看来, 那个变数不是尸鬼,应该是重生而来、知晓一切的青云! 对这一切都后知后觉桑禹在突然想明白后一阵脊骨生寒, 若青云真是重生而来的, 那岂不是他跟萧玉书还有时望轩在原书中应走的一切对方都清清楚楚, 就跟在人家眼皮子底下半裸着似的, 那他跟萧玉书同原来时候的不对劲对方也早就看出来了, 更细思极恐的是,青云看出来两人的不对劲了,但却并不言语,而是继续装不知道看着两人继续搞那些东西, 这样自以为什么都做的稳妥无人知晓实则全被别人知道了个干净的感觉真让人头皮发麻, 桑禹麻了, 然而萧玉书比他更麻。 天杀的, 要是青云啥都知道, 那萧玉书跟时望轩私底下那点破事儿这厮是不是也一清二楚, 短短一瞬间,萧玉书脑海里疯狂把自己跟时望轩那点自以为不为人知的过去疯狂过了一遍, 不想还好,一想起来,那些腻到人牙酸的回忆还真不少, 妈啦! 怪羞耻的! 萧玉书臊的低下了头,再也抬不起来了。 偏偏青云还轻飘飘的、有意无意的轻哼浅笑了一声,也不知是在笑什么,反正落在心里一团赤赤的萧玉书耳朵里,就成了别的意思了。 “年轻气盛,挺好。”青云还是把萧玉书最不想听的话点评出来了,这个长辈认真道,“有一点不好,时望轩总沉不住气,太幼稚了,你好歹还聪明一点。” 萧玉书尬道:“这不挺好的,他要沉得住气,你还沉得住气吗?” 青云先是笃定道:“我一直都沉得住气,不管是像他那个年纪,还是比他更小的年纪,我都沉得住气。” 可随后,他又极为懊恼般,自说自话的轻声否认道:“沉得住气也不是个好事,有的时候还不如沉不住气。” 桑禹吸吸鼻子道:“掌门,看在这么多年师兄弟的份儿上,看在我这么多年没骚扰过你峰上弟子的份儿上,您老人家可不要赶尽杀绝啊。” 青云随意道:“你们老老实实的不要捣乱就好。” 桑禹仿佛抓住了希望:“我们老实待着你就不会要我们的命了吧?” 青云摇摇头:“那不一定。” 桑禹:“......” “当初你若是好好写,给我们一个好出路,你或许也不会三番四次落到这个境地。”青云娓娓道,“是你种的因,受什么果也是你应得的。” 桑禹已经不想再问对方为什么连这都知道了, 想起青云在书里被自己写的炮灰结局, 他真是大气不敢多喘几声,生怕喘多了引起这位大佬的注意,然后一个不服气把自己给宰了。 这边的作者畏畏缩缩, 那边的读者懵懵懂懂, 萧玉书好像明白青云是怎么个情况了,但明白的还是不完全,他有点不明白,重生者能带着记忆重来,难道还能继承上一世的修为吗? “我还能再问一个问题吗?如果你要是介意的话我就不问了。”萧玉书礼貌的像一个跟老师打招呼的小学生。 而青云也镇定的像一个年岁已高的教导主任,他道:“问吧。” “看在叔侄一场的份儿上,让你死也死得明白点。” 萧玉书心里果不其然的叹了一声,果然小部分必死那几个人里又有他。 可他刚一张嘴,还没把心里的疑惑问出口,就被人抢先了。 “那你不妨也让我死得明白点,”挽酝冷声道,“你的修为,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藏的?” 被打断的萧玉书再叹一声, 无所谓啦, 反正想问的都是同一个。 挽酝倚靠在墙边就地坐着,曲着一条腿,手臂搭在膝上,这样劲竹皑雪的人如此不拘小节的坐姿也不知道是跟谁学的,既不像他又没有多少违和, 这个人哪怕此刻疲累了、揣着重怒,冷眼瞪人,却仍是好看的, 只是这样的姿势使他生人勿近的仙人气概被消磨了些去,多了些公子潇洒的意味。 “说话,”挽酝此刻的神情淡了下来,可声音却随着咬字的语气逐渐加寒,直到彻底演化为质问,“你是一直都在装吗?你为什么要装?” 青云这个人从前就很让萧玉书觉得奇怪、匪夷所思, 好好的一个掌门,虽然修为低是低了些,但好歹也是其他峰上的长老见了会尊称一句“掌门师兄”的人,这样的必须以威严管控全宗上下的人,为何会总愿意忍受挽酝这个师弟在众目睽睽之下的顶撞抬杠、甚至发怒动手呢? 就算关系再好,那在外人面前,该有的长幼尊卑是得有的吧?该有的骨气也是得有的吧? 可偏偏事实就是,无论挽酝做什么,青云都在尽可能的给予极大的宽恕和纵容,就算偶尔有不同意挽酝的做法,也是一边挨着揍,一边耐心的给对方讲道理, 这么些年,一点不夸张的说, 萧玉书从来没见过青云对挽酝露过什么不好的脸色,更别提还手了。 为什么不还呢? 为什么要忍呢? 一个大乘期,怕什么呢? 他是真搞不懂了,看着此刻因为面对挽酝的质问而再次陷入沉默的青云,他只觉得仿佛有什么事情还在藏着掖着,没有让众人发觉。 “我让你说话!”挽酝最是讨厌青云这种面对问题避而不谈的逃避态度,以前他什么囫囵事都能忍,但这一次他忍不了了, 青云为什么修为如此厉害? 为什么一直隐瞒不说? 为什么一直装成软弱无能? 挽酝曾无数次想过,若不是当年这个家伙的软弱,当初时峥又怎么会陷入那等孤立无援的境地? 他花了好长时间,才渐渐释怀,不再去怪责在那个关键时刻偏偏选择闭关不出的青云, 偏偏这种时候血淋淋的事实又摆在了挽酝的面前, 他必须、迫切的想知道, 当初青云选择闭关逃避,到底是因为自己真的实力不够,还是...... “时遇之!”挽酝这一声冻的其他人都抖了抖。 染白刚鼓捣起的小火苗,颤颤巍巍的烧了没两下,就被冻成了火焰形状的冰溜子。 “你他娘的!我真受不了了!” 这位暴躁的师叔气的直接扛着大鼎愤愤离去,不想再跟屋里这群玩意儿共处一片空间,打扰他干活。 染白气冲冲的出去后,没有这口大鼎的屋里顿时宽敞了许多, 然而此处的一片悄然无声还在表明现下很是紧张的气氛, 挽酝的眼眸紧紧盯着面前这个人,视线死死锁住这个数十年如一日都是曾经那张过渡在少年和青年间的清隽面容,那架势,若是今日得不出个答案势必不会罢休。 青云转眸望去,可视线在半空中刚刚跟其交汇了一瞬就被冰的快速避开,显然是不想说实话。 他这样逃避的态度着实惹恼了挽酝,使得这个本来就没有被束缚的人腾的一下从地上站起,大步向前,在其他人的惊呼阻拦中上去就是一个响亮的巴掌,那力道硬生生将青云的头打得偏了过去,白皙的侧脸肿红了起来, “师尊!”萧玉书整颗心都跳到了嗓子眼里。 “妈呀......” 桑禹被吓了一跳,想捂嘴的时候刚想起来自己手还被绑着。 连柳如兰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挽酝此举毫无疑问都做了众人心里想做的,但那都是想想,谁敢上赶着挑衅一个大乘期修士? 如今的青云早已不是以前的青云,谁都不敢保证以前挽酝打他他不还手,而现在打他他还不还手。 “这一巴掌不疼吧?你如今可是不同凡响,皮毛之痒而已,怎么会痛?”挽酝站在青云面前,垂眸瞪着眼前这个坐在椅子上脸已经被扇红的青年,嘴里冷嘲完后,见其低着头仍是闭口不言,心中怒火更甚,抬手欲又是一巴掌。 挽酝打青云从小打到大,自然是顺手的,不管对方以前是什么样子,现在是什么样子,好几十年的习惯怎么能改的了? 可就在他抬手挥去的时候手腕却在半空被突然攥住,如铁般的力道将挽酝的手攥的完全不能动弹, 正僵持中,坐着的青云缓缓抬起头,他半张脸肿着,额前的碎发下,那双深眸朗眉格外平静,他定定的看着挽酝,片刻后才逐渐露出温笑,语气轻缓道:“别闹了,你这么大的人了,一直管不好自己的脾气,叫别人看见了,是要笑话的。” 青云说话的语气太怪了,和蔼温柔,看挽酝的眼神也根本不像寻常师兄弟那样, 毕竟绝大部分师兄绝不会在被师弟当众狠狠扇了一巴掌后还能面不改色的温笑这好言相劝, 他这挨了打还笑的出来、说话温柔的样子总让亲眼见证这一幕的其他人有点瑟瑟发抖、不寒而栗的莫名感觉。 挽酝被青云这等反应看的一怔,回过神来后猛甩手将其甩开,后退几步才再次沉声道:“这么多年过去了,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有啊。”青云的声音此时有些哑,那感觉就像是平时跟人聊着聊着天突然喉咙不爽利了一下,使得发出的声音有些浅而不清楚。 他深吸一口气,应当是做了什么决定,因此好言道:“你先回去坐好,等我慢慢讲给你听好不好?” 为了听到真相,挽酝暂且容忍了青云这种跟哄孩子一样的恶心语气。 他回到自己那个角落,利索的一甩衣摆坐下了。 然后青云才抬手在自己有些红肿的侧脸上用指尖轻轻点了点,随后无奈的喃喃道:“真够疼的。” 挽酝呵道:“再不说,后面还有更疼的。” 萧玉书心说师尊你可别把人惹急了呀!我们一个个都害怕的不敢大声呼吸了。 青云好心道:“但是这话你是绝不会想听的。” 哎呦有啥话你就赶紧说嘛,再不说又是一巴掌给你脸打对称了, 萧玉书心里胆战心惊道。 在挽酝的逼视下,青云最终叹气坦然道:“时峥,是我杀的。” “嗤,”挽酝像是听见了什么笑话,道:“你在说什么鬼话?” 他是绝不相信的, 可当意识到青云眼中的情绪完全不像作假时,挽酝愣了下,可他觉得是自己听错了,他双眸睁大,不可置信的再问了一遍:“你说什么?” “谁是你杀的?你杀了谁?” 这是两个不同的问话,可此刻从挽酝这张嘴里问出来,却染上了微不可察的颤音。 青云往后仰了仰,靠在椅背上,一字一顿的重复道:“我的好哥哥,你的好表兄,是我杀的。” 第846章 那是我的灵根 这话一出,连和煦都懵了,连连急道:“你在说什么?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 “我知道,这些话我想说很久了,只是并不能开口。”青云神情如常,像是在讲述一件稀松平常并不重要的事情,“时峥是我杀的,莫姣香也是我杀的。” “当初时峥重伤不能敌的消息也是我传出去的,挽酝你问的不错,那次闭关就是借口,”青云一点一滴的讲述起来,“我佯装金丹冲刺元婴,趁着闭关时避人耳目,在修真界暗处到处散播时峥重伤拿不起剑,魔女身体抱恙虚弱也不能再造次,这才有了后面仙家宗门联合起来前往魔界围剿一事。” “我没有撒谎,那时时峥确实拿不起剑了,莫姣香刚刚生下时望轩,也没有多少反抗的能力,”青云揉了揉眉心,貌似有些头痛,“我先杀的时峥,后面莫姣香非要丢下孩子出来找死,我便一并也杀了。” 这个消息相当劲爆了, 所有人不管长辈还是晚辈,只要听见的都傻了, 黄莺他们就算对此再不了解也多多少少知道时望轩父亲是谁了,更知道这个时峥跟他们的掌门师叔有着什么关系, 那可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弟! 和挽酝一起,三人是从小玩到大的深浓情谊! 在众人仿佛见了鬼似的目光注视下,青云仍继续道:“修为这种东西不重要的,你可以认为我走歪路了,而曾经的那次闭关,我确实仍是个冲刺元婴失败的金丹,也什么都做不了,除了能够想办法让其他人合起伙来讨伐他外,我也没有别的本事了。” 这位掌门以最平淡的语气一字一句的向众人和从小到大的玩伴讲述着自己究竟是如何借旁人之手害死自己亲哥哥的事实, 青云描述的很索然无味,可其他人听得确实心里一阵惊涛骇浪, 而得知真相的挽酝更是如遭雷劈,他看青云的眼神都变了味,活像是在看一个从未认识过的、一个陌生的恶人。 “你杀他?你居然想杀他?你怎么能想杀他!”挽酝还未从这个惊天秘密里彻底回过神来,气息紊乱的质问已然出口,“在这世上,没人比他对你更好了吧!” “你幼时挨欺负,是他偷偷翻墙给你送药送饭!是他留下字信教你怎么避开那些人的恃强凌弱!就连那次你被人打得快死了,也是他喊我去阻拦!”挽酝瞳仁紧缩着,心是搅拧的痛,他暴怒着细数着曾经自己知晓的种种:“若非当初他求我,我哪儿知道时家还有你这么个人存在,更别提次次替你把那些人赶走!” “那时你亲娘要杀你,也是他拦下的!自此之后,更是他求着夫人家主让你跟他住一起,让你免了独自受欺之苦。” “他教你练剑,教你修行,教你看书识字。” “你如今会的一切,哪个不是他教的你?”挽酝早已再次站了起来,可是激动的情绪让他只能扶着墙才能勉强站稳,他指着青云怒斥道:“你会的黑洞之术,不也是他从藏书阁学来偷偷教给你保命用的吗?你怎么能、怎么能......” 怎么能将一个掏心掏肺对你好的人,这么狠心杀了! 饶是柳如兰讨厌当初时峥看不上自己好姐妹的行为,如今也不得不为时峥怒骂青云一句“白眼狼!” 毕竟不管时峥再怎么不受白玫的真心,可过去那些年里,在靖光学府中,时峥这个哥哥对时遇之这个弟弟可谓是实心实意的好, 这些好都是旁人看在眼里的,甚至都曾得到过令狐司的承认, 柳如兰记得以前在教室里时峥给无聊的众人讲故事逗得其他人嘻嘻哈哈开怀大笑的时候,记得在秘境里面对那些危险至极的魔兽他只身挡在众人面前的样子,更记得这个人在过去的年岁里对所有人无私付出的那些好, 她怎么也没想到这样的人到最后却落得个被亲弟弟背刺而死的下场, 想起那些年白玫真心夸赞时峥这个人磊落刚正的话,柳如兰一时有些眼红喉涩,她咒骂道:“你还是人吗!” “他怎么得罪你了!你要下这么重的杀手!”柳如兰这声刚嚷完,就恍然想起,这样类似的话沈长空在令狐司面前也曾质问过一遍,连语气都是一模一样的,难以置信又愤愤不平。 挽酝胸膛起伏的厉害,面上冻了十几年的冷漠绷到了最紧,然后骤然崩裂,他想不顾一切的冲上去,一边狠狠捶着青云的脸,一边厉声质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可青云似乎早料到他会这么做了,提前一个随意挥手,便将挽酝束缚在原地, “我都说了,你不会想听的。”他像是颇为苦恼一样,止不住的摁着自己眉心和太阳穴,然后又道:“在那儿坐好,别乱动,要不然我就考虑考虑要不要也把你绑成那样了。” 挽酝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厌恶过青云这种仿若无事的说话腔调,恨不得把他舌头都拔下来钉在地上, 他骂道:“畜生!他怎么就有你这么个弟弟呢!他怎么就救了你这么个白眼狼!” “白眼狼......”青云皱起眉细细咀嚼了一下这个不大好的词,终于做出了反驳:“这个形容太糟糕了吧?” 挽酝唾骂道:“你连白眼狼都配不上!” 青云又无奈了,那神态那语气仿佛一个长者在同一个叛逆淘气不服管教的小孩子。 他反问道:“寒允卿控制不住他自己的雷灵根,这你知道吧?” 挽酝恨恨的瞪着他没有说话,眼底是滔天怒火。 柳如兰质问道:“这跟你害死了时峥有什么关系?你是想说自己就是这么混账吗?” 青云对她这样难听的话毫不在意,而是继续朝着挽酝认真问道:“在雷灵根里,寒允卿算是比较严重了,可也有人不那么严重。” “而那不严重的人,你应该也是知道的吧?” 挽酝此时还沉浸在青云这种背信弃义残害亲兄的狠戾行为中,整个人悲痛不已,完全没办法冷静,为此对于青云意有所指的话,他并没有意识到什么,而是毫不客气的冷笑着反质问道:“那又如何?你是觉得他以前被电的不够疼,不合你的意是吗?” 青云见状,低低叹了一声:“你看,我想跟你好好说,你又不顺着我来,这样的事情,你怎么会知道呢?” “寒允卿的雷灵根,是这世上最好的灵根了,世上再也出不了第二个了。” 这话有点耳熟,耳熟到情绪异常激烈的挽酝忽然安静了下来,不可思议的看着那边盒子里摆放着的、刚刚被青云从寒允卿腹部取出来、仔细放好的雷灵根。 “你什么意思?”挽酝声线颤抖着,瞳孔也轻颤着,“那是......时峥的灵根?” 这一句夹杂着不确信和肯定的话一出,几个长老皆是一个头皮发麻,瞪大了双眼。 “什、什么情况......”桑禹此刻真的想伸手捂住自己张大的嘴巴。 一个死人的灵根,为何会在寒允卿身上? 萧玉书也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没法想象,青云在杀死时峥这个亲哥哥后,又变态一样将对方骄傲的灵根取出,放在另一个孩子身上,然后时隔多年再次残忍的取出来, 这他妈到底是何居心? 青云是疯子吗? 心里大惊之余,萧玉书突然想起自己跟薛肆初见时,时隔多年,薛肆提起的那一套阴谋论在他的记忆里还是占据着一个非常清晰的地方。 大概是那时对方关于这些年只有寒允卿一个雷灵根而其他雷灵根修士都想人间蒸发了一样再无出现的言论着实给萧玉书单纯的心灵造成了点没来由的恐慌,所以萧玉书直到现在都记得很清楚, 那时他也觉得这种世上仅存一的现象也有些奇怪之处,可随着后面这么多事情的发生,关于雷灵根稀少这件事也并没有引发什么后患,因此萧玉书也就不那么害怕了, 可如今见识到了青云的真面目后,再这么一联想薛肆当时的话,萧玉书这才惊觉事情之诡异。 那些‘消失不见’了的雷灵根修士,会不会就是青云的手笔?为了让这个灵根成为世上“最好”的灵根? 可为什么呢? 他为什么让时峥的灵根成为最好呢? 他杀了时峥,难道不是因为恨吗? 萧玉书百思不得其解, 然而后面青云再说出的话,重磅之中直接让他茅塞顿开。 只听青云在挽酝震惊的眼神中,继续平静道:“那不是时峥的灵根,那是我的灵根。”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柳如兰被青云这一环接着一环的堪比虚妄鬼话的说辞整的晕头转向,心跳失衡,她讥嘲道:“你是不是嫉妒时峥人前风光,所以得了失心疯了?” 连和煦都觉得,是因为过去的时峥实在太风光耀眼,遮蔽了资质还算不错的青云这个弟弟的所有光芒,这才得了对方的蓄意暗害。 因此和煦不屑道:“这同灵根有什么关系?时峥就算不靠那个雷灵根,也照样盖你一头。” 然而青云闻言,只是微微一笑,那挑眉饶趣的意味仿佛在问: 是么? “你们真的觉得,一个没有灵根的人,在这个世上能活出什么名堂吗?”他微笑着问道。 这是个值得人深思的问题, 和煦不知道,柳如兰也不知道,毕竟他们都是有灵根的人,没有亲身经历过,根本不清楚。 如今的世道,说好听点是公道仍在,可若说真话,公道只在强者手里, 没有灵根的人,堪比天生长在泥里,豁出半条命去都不一定能着得了地。 见两人总算如木塞堵嘴稍稍安静了下来,青云低呵一声,朝着被禁锢在原地的挽酝再次抛话道:“你看,他们都不知道,就在这儿跟我顶嘴。” 随后,他又像是求证般,眸底带光道:“你是知道的吧,你知道没有人比我更清楚,没有灵根的日子到底是怎么样的。” 面前端坐着的青年眉角有道疤痕,是被什么磕碰留下来的,只是极浅,浅的基本无人发现。 可挽酝却知道,不用看就知道,因为当初他是亲眼见过的。 这个人少年时蜷缩在滂沱大雨过后的泥泞破院里,为了一包救命的药,被同族的其他人拳打脚踢,脑袋重重磕在了石块上。 那时他毫无修为一无是处,这道疤就这么留下了,当后来修为增长终于崭露头角,他也不愿治好,就要这么留着,时刻提醒自己过去当废物的日子如何难过。 后殿墙壁上镶嵌着无数比夜明珠更大更亮的宝珠,莹白的光芒扑落在这位貌如俊朗青年的掌门身上,总显得丝丝缕缕的温和,让人看不出来这样的人居然是个背信弃义、杀害自己亲哥哥的白眼狼, 挽酝冷若冰霜的盯着青云,怨恨的眼神透过这张成熟稳重的脸仿佛看到了另一个瘦瘦小小的、穿着破布衣服身上遍布淤青的孤僻少年。 这么些年过去, 挽酝都快忘了,如今这位待人处事都和蔼亲和、偶尔有点暴躁的掌门曾经只是个不该跟人交谈性子阴郁的腼腆少年。 他本以为,这个人在时峥日复一日的保护下已经褪去过往的阴暗,重归人世灿烂了, 却不想,青云在时峥身边什么都没变,变的只是伪装的本事。 挨打后在亲娘面前伪装说不疼, 成年后在亲哥面前伪装说不怨。 “掌门,你的意思是不是,寒允卿控制不住自己的灵根,是因为那个灵根本就不属于他,所以才有排斥的对吗?”萧玉书道。 青云道:“嗯哼,拿着不属于自己的灵根,怎么可能安然无恙呢?” 他无奈叹息道:“所以我的好哥哥,有时总会电到我。” “吃饭,沐浴,练剑,游玩,”青云微仰着头,眼神飘忽闪烁,视线认真的发直,他同记忆里那个永远都是笑得开怀的男人的一点一滴的每一幕都接踵浮现在脑海里,好似近在眼前般,让他得以将两人的过往细数出来, “指尖碰一下就要被电上一阵,这样的人居然还能娶妻生子。” 青云这会儿才眉头微蹙,好似在责怪,又好似在得意:“你看,抢别人的东西是要遭报应的。” 第847章 你一点也不记得了吗 挽酝抿唇犹豫道:“时峥,从来不会抢别人的东西。” 青云反质问道:“那他为什么遭报应了?” 这样无情的话听得挽酝心如刀锯,斥道:“那是因为识人不清!是因为你恩将仇报!这些年,难道不是他把你教的好好的吗?” 而青云再质问道:“这些年,难道不是他害我成那样的吗?” 挽酝急道:“他害你什么了?” 青云淡淡道:“所有。” 青云定定的看着他道:“我为什么会在族中沦落到无人问津、万人欺辱的境地?你不是知道吗?” 挽酝顿时一噎,不知该说什么了。 “我娘只是个从花楼里出来的妓女,侥幸爬了床才有了我,仗着有孕才进了家门,那时夫人居然慷慨,给了娘跟我一处好院,送了许多养身好物。那时夫人已经有孕,还比我娘早几个月,如此之时她还能容忍我们,父亲满心愧疚,觉她大度温婉,更是许诺不管她的孩子未来资质如何,整个家族的一切,都是他的。” 身为一族之主,他的海誓山盟说的信誓旦旦,可实际上,能在夫人有孕之时出去放纵的男人又能有几分真心? 若有真心,那这个嘴上情话诸多的男人也不会把一个声名狼藉、有辱家门风气的雪月女人接到自己家中,还金尊玉贵的养着,吃穿用度都是上好的。 时家主当初这么做,当然是有自己的考量的, 他在比较,孕养在两个女人的肚子里不同的两个孩子,在日后究竟哪一个更有出息,资质更好, 这是个崇尚强者的世道,断不会让一个平庸的孩子成为家族的继承人, 所以时家主留下青云的母亲,留下青云的命,就是为了多一分希望, 若是两个孩子都有出息那就最好,若是不能,最起码也得有一个在另一个的衬托下更出彩出众,成为给家门长脸的骄傲。 因此,数月之后,承载着一个男人期许的两个孩子先后诞生, 据说夫人生产那日,天地异象,时家主原本在边疆平定魔修侵扰之乱,却遭到了埋伏,危急之时竟遇到天降惊雷,硬生生给他在一众魔修的包围里劈出了一条生路,让他成功赶上了家里男婴的第一声啼哭。 时家主给这个孩子取名为“峥”,其意可见, 在过了几个月,妓女的孩子早产,也是一名男婴,只是这个孩子生的艰辛,硬生生将妓女折磨成了日后的黄脸婆。 时家主没给他取名,只给了个姓,他的打算是等这个孩子有造化之后,再取名,好照顾夫人的感受。 两个孩子出生之后,吃住都差不多,不过两个女人心里都清楚,十岁测试根骨之时,便是两个孩子命运的转折, 可妓女没想到,还没到十岁,两个孩子的命已经在悄然改变。 谁曾想,一个几岁幼童,生来便稳重聪慧,精通诗文书法,知礼懂道,还总能凭借机灵的头脑做出许多便利的东西,这样远超常人、堪比大人的头脑心智引得族人赞不绝口,更是深得时家主疼爱, 再加之时峥出生之时,时家主侥幸逃脱的那一次,也使得这个心里多番掂量的父亲更加偏向自己这个优秀的长子, 在他心里,时峥这个儿子即便是还尚在年幼、没有测出资质如何,也已经成为了族中未来最优秀的存在, 这样优秀的如神赐的孩子,资质定然也是绝顶优异。 而在时峥这个哥哥的衬托下,从小跟普通孩子无异的青云便显得平庸许多,一点出彩之处都没有,跟时峥在面对父亲时的大方坦然不同,幼年时的他在亲娘私底下的嫉妒和打骂下性子十分内向,站在威严的父亲面前也唯唯诺诺低着头不敢说话喊人,让时家主失望透顶,加上生母妓女的低贱身份,青云便更加不得父亲的待见了。 可那时还算好,毕竟青云最后的希望就在十岁测灵根上,即使是他在幼时表现再不如时峥这个素未谋面过的哥哥,只要他的灵根资质优越,那也会得到父亲的好脸色和看重。 但事不如愿, 十岁那年,在全族的见证下,灵坛之上一道天降惊雷划过,时峥测出了备受他人瞩目赞叹的雷灵根,而青云面前的灵坛毫无动静,这也预示着,他什么都没有,别说资质平庸,他连灵根都没有,平庸都不如。 哥哥是天才,弟弟是废物, 所以自此之后,两人的生活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那时是青云第一次见自己这个从小被冠名“天才”的哥哥,第一次见对方青葱稚气、面容绝美一身玉袍的耀眼模样, 他穿着一样的衣服,带着身上不如对方的怯懦,偷窥了一眼那人的明媚,然后就此跌到了往后无尽的阴暗中。 之后的数年,父亲将所有精力心血都放在了时峥身上,族人也对其阿谀奉承、追捧至极,而当众成为废物的青云,只能跟着自己崩溃的妓女母亲被驱逐到一处荒废破院中苟活度日。 青云跟他娘不能离开时家,因为父亲不想让外人知晓自己有这么一个废物儿子, 可他们也不能一死了之,因为夫人慷慨仁慈,给了孤儿寡母一处栖息之所。 自此之后, 夫人的儿子锦衣玉食,风光无限, 妓女的儿子苟且偷生,过街老鼠, 每一次哥哥在外的名声大噪,伴随而来都是同族之人对青云这个废物弟弟的唾弃和拳打脚踢, 被家主抛弃的妓女疯了,整日不是在漏雨的屋里发疯发癫打骂青云质问他为什么是个废物为什么不去死,就是跑到外面披头散发蓬头垢面的见人就上前去拉扯非要炫耀自己儿子是天才, 这个疯女人是真的疯,可这是青云记忆里唯一一个的亲人了,所以他不能抛下她不管,只能每每将其生拉硬拽回去,然后四处跪着求药, 他本可以求这个哥哥,据说这个哥哥脾气很好,不管对谁都很和善友好, 但夫人和父亲不愿让时峥因为这么个废物弟弟分神费心,所以不给青云见对方的机会, 拳打脚踢的日子很难过,饿了没有饭病了没有药也很难过, 然而更难过的是,自己的亲娘疯到不愿看见自己想让自己去死, “我们就那一个碗,破了个豁口,碗身很钝,但摔碎后的瓷片比门板上的倒刺还尖锐,”青云语气平淡的讲述着,眼里没有一点情绪波动,“那天娘就拿着它,要割我的脖子。” “她说早知我这么没用,就不如不生我,不让我来这世上丢人现眼。” 曾经刚刚认识青云这个人的时候,和煦还是在一次平复魔修作乱中,那时的青云年纪轻轻却能沉着冷静的对付一个杀人无数的魔修,他很是惊讶,因为对方看着岁数实在太轻,也就十六七岁,但随后时峥赶到,一说是自己的亲弟弟,和煦这才了然,其他人也明悟。 他跟那些人当时夸的什么? “原来是时峥的弟弟啊,怪不得这么厉害。” 现在再一回想,那是夸的青云吗?归根到底还是夸的时峥。 和煦、柳如兰他们这些直到青云在时峥的帮助下崭露头角一扫之前阴霾之后才跟其结识,也从未听其提起过这些,他们只知道,在认识的这段时间里,这兄弟俩的感情很好,还有比他们还小几岁的挽酝,这三人从小相伴到大,关系如至亲般密切, 柳如兰一直都以为青云在时峥的照拂下,在时家里应当是像令狐寻那样过的无忧无虑跟个纨绔公子一样, 谁曾想, 世上竟还有这般阴暗的事情, 青云说完这些后,并未再言语,那讥讽的眼神,似乎被再次揭开的惨淡过往而伤,想笑又笑不出来。 在场所有人之中,唯有挽酝知晓青云的过去,但这些都是夜深人静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时候,时峥念叨着说的,他从来没听青云主动提起过这些事,更不知道青云居然记得这般深切。 那样的委屈苦楚,挽酝没有感受过,却也知道此景之痛, 他此刻想怒,也怒不成形了,可时峥这个人生前的一言一行又如昨日般历历在目,让挽酝心里矛盾不堪, 欲言又止再三,挽酝最终喉口生涩道:“你是怎么知道......那是你的灵根?” 青云朗笑了声:“不是我知道的,是我娘,我娘常常半夜发疯出跑,又一次我在发高热,她又跑了,我不知道,等醒来的时候就见我娘回来了,抱着我又哭又笑,那力道险些勒走我半条命去。” “娘哭笑说,我们母子俩的荣华富贵要来了,我以为她又在说疯话,谁知她竟然认真的对我说,说时峥身上的灵根原本是我的。” 那夜妓女误打误撞跑到了一处角落,正好碰见了夫人跟另一位丹修的争吵。 将两人对话全听完后,妓女激动的心砰砰直跳, 原来在外人面前一直端方温婉的夫人根本不是什么善人,更不大度,在得知夫君出去乱搞之后气的要命,可她有个竹马丹修,处处为她着想。 丹修告诉她,要把妓女肚子里的孩子留下,以备不时之需。 两人心里都清楚时家主表面上看起来威严刚正,实际上却是冷漠无情,若是夫人肚子里的孩子无用,他就会再度取妾生子。 夫人身体孱弱,这一辈子大概也只能生这一次了,不能有任何闪失,所以丹修给她出主意,让她留下妓女肚子里的孩子,好吃好喝的养着,等时机成熟,便瞅准对方的灵根,丹修可以暗中做偷换之术。 所以夫人之后所做的、时家主认为温柔良善的一切,实则都是夫人的另一番心思。 夫人本来只想让仗着有孕洋洋得意的妓女付出代价,并不觉得自己优秀的儿子资质会如何, 哪知却在丹修的帮助下发现自己那优秀的儿子竟然真的没有灵根,而时家主是决不允许一个没有灵根的儿子继承家族,所以夫人慌了,但在发现青云身上的雷灵根后,她燃起了希望,一场偷梁换柱, 她换去了自己亲儿子未来惨淡的命,换走了妓女儿子未来的一切风光。 时家主满心沉浸在对时峥的骄傲中,并未察觉不妥,而夫人为了践踏妓女的尊严和骄傲,让其生不能死不得,日日看着自己儿子的荣耀苟活着。 几年之后,丹修觉得不妥,提议早早斩草除根,但夫人觉得不够,因为她还没折磨够那个下贱的女人和贱种。 这才有了后来被妓女偷听到的争执, 更有了妓女后来嚷嚷着要去找家主揭发的事情。 “但她还没来得及,就又因为疯症发作,意外而死。”青云像讲一个平淡无味的故事一样将这些讲完后,还风轻云淡的泡了杯茶喝。 挽酝看他的眼神格外复杂:“那你之后为何不说?” 而青云却道:“没人会信的,说这个没有用的。” “时峥这一生所拥有的一切,夸赞、名誉、修为、追捧、期望,我都见到了,我就站在他旁边日复一日的看着,看他身上那些本该属于我的所有,看世人对他的称赞和钦慕,看他那一手雷灵根用的出神入化,看他人前光芒万丈的样子。” “他有爹娘疼爱,我却受着爹的嫌弃连娘都想要我死。” “他身旁都是人,我身上都是人留下的淤痕唾骂贬低。” “他是天之骄子,我只是个没有灵根只能苟活的废人。” “他抢走了我的一切,活得很是灿烂,你说我该不该怨恨?该不该嫉妒?该不该报复?”青云的语气循循善诱,好像在跟人耐心讲着什么道理。 道理挽酝都懂,若这样的事换成他他或许也会恨,但他还是不明白,还是不能接受,以至于声线颤抖着,语气激烈道:“你只记得他这些吗?” 你记得他霸占着本该属于你的一切, 你记得自己遭受的那些委屈苦楚, 你记得娘的打骂嫌弃和爹的冷眼, 但其他的呢? 你真的一点也不记得了吗? 年少时那些突然出现在院子里的各种药和吃食, 在外面晕倒时第二天总会回到自己床上盖好被子的奇怪事情, 长大一点后经常在另一处破院中碰到的同样破布衣服满脸脏兮兮的蹊跷少年, 那个少年浑身脏臭,跟青云一样的,却总鼓励青云好好活,会捡来别人丢掉不要的话本给青云看,给青云讲各种他在这个院子之外听不到的好玩的事情,会认真的给青云揉开脸上身上的淤青,会给青云偷来点心跟糖块吃,会教青云怎么辨认哪样的草是能吃的野菜,会教青云编织草环跟人换钱来改善生活...... 你难道不知道, 时家这么大的仙家中,根本不会有人舍得花那么多钱去买一些编的难看的草花环吗? 你真的不知道自己编的这些东西是谁买的吗? 第848章 你却说你恨他 “你一点也不记得了吗?”挽酝不是眼泪克制不住的人,可此刻看着青云眼底那不留余地的陌生和冰冷,他只觉得心上一阵无力酸涩, 真的会有人因为恨,忘了所有的好吗? “我忘了。”青云这一句彻底击溃挽酝的冷静,他的眼神活像是要生拆了青云,嘶喊质问道:“你有没有良心!” “有啊,”青云不以为然,“你们这不都活的好好的,我没有让任何人伤害你,包括外面那个家伙。” “可你连自己的徒弟都下的去手!”柳如兰红着眼眶,不知眼底的泪光是为谁起的, 青云据理道:“这话不对,那孩子本来就没有灵根,是我养了他这么多年,把他养大,给了他宗门大师兄的身份地位,给了他那么多任性的机会。作为没有灵根的人,他过的比我好太多了,没有灵根的日子不如猪狗,这你我是知道的,所以你看,我让他风光到了现在,我对他多好。” 听到这儿,萧玉书有点没法分辨了, 他给了寒允卿自己的灵根,他说这是世上最好的灵根, 这个灵根让寒允卿骄傲了许多年,可也让寒允卿因为承受不住其威力而痛苦了许多年, 许多年身体剧痛,许多年的旁人不敢靠近,许多年的故作坚强, 然后他又将灵根骤然取出,让寒允卿从本就不踏实的云上掉落,摔成了他曾经摔到的泥里。 “你怎么就不明白,以他的性子,他若是知道那是你的灵根,就算名声扫地,他也会还给你的,你为什么不告诉他呢?”挽酝痛心道。 青云耸肩道:“无所谓了,后来他知道了,现在灵根就在我这里,他早就还给我了。” 对方的话像是提了个醒, 让挽酝突然回想起当年自己跟时峥最后一次的见面,那时对方苍白异常的模样,畅饮之后背醉酒的自己回客栈的动作都很吃力, 那时挽酝以为对方在魔界又受了伤,却不知原来是对方自己狠心挖出了灵根。 紧接着他又不明白了,质问道:“那他已经还给你了,你为什么还要杀他呢?” 青云沉默了下,随后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大概是他还给我的时候连个‘对不起’都没有说吧。” 挽酝不信,哑声道:“他肯定说了,一定是你没有听见。” “不管你信不信,他已经死了,不用再提了。”青云道。 挽酝情绪激动道:“他都把灵根还给你了,你为什么不给自己非要按在别人身上,为什么还用着那个假的风灵根。” “假的?”其他人再次疑惑道。 这是绝大部分人不知道、而只有极少的人知晓的秘密, 青云自从十岁测试之后,便是全族心里知晓的无灵根废物,更是为此遭受了多番刁难, 可为了保全时家声誉,族中人从未对外提起过他这个次子,更是对其没有灵根的事情避而不提, 青云不是时家认可的孩子, 一直都是, 这样有辱家族名声的孩子不能出去丢人显眼,也不能死、要留在族中给其他人看看,废物是什么下场。 几乎所有人都像污泥,使劲儿拽着青云往死里走,一辈子窒息的爬不出去, 可时峥不是,这个家里唯有时峥在想办法,像不染淤泥的莲,自己开的洁净,还要卯足了劲儿把这个摇摇欲坠的小叶子托起来。 为了让青云能够摆脱这样暗无天日的生活, 时峥拜托萧子衿偷偷在萧家内阁翻阅那些唯有萧家未来家主才能翻看的古书,而自己在同样翻找之外,常常在外四处游历, 他寻找了好几年,才终于在学府里认识了志同道合的薛臻白, 而那时挽酝并没有真正理解时峥口中说的那个“志同道合”到底是什么意思, 直到如今,在遇到萧玉书跟桑禹、知晓两人的真实关系后,挽酝才逐渐明悟,原来那不叫志同道合,至于叫什么他也不甚清楚, 那时的薛臻白可能是因为初见的时候让时峥误会了点别的,被对方拳拳到肉的揍了一顿,气不气的先另说,反正给他揍怕了,因此薛臻白在面对时峥的时候大部分都是应和支持,完全没有唱过反调。 也或许是太志同道合了,时峥但凡遇到什么难题,薛臻白就倾力相助, 而青云身上这个假的风灵根也是他的手笔, 不知道薛臻白是从哪儿搞来这种稀奇古怪的东西,反正绝大多数的时候都很有用。 从学府出来之后,时峥小小的计划了一下,让年少时的挽酝配合着,在边疆平定魔修躁动中上演了一出好戏。 这场戏的主角不再是众人认为的时峥,而是青云,时峥故意破绽百出,让青云在众人面前大放光彩。 青云其实不差的,抛开灵根不提,他有丹田,就算没有灵根也照样能修行,时峥亲自教他修行练剑,青云也学的很努力,一招一式都精巧无比, 此戏过后,时家主终于看到了青云的能耐,也在族内外当众承认了这个次子, 有了灵根的青云在家里的日子终于好了起来,终于不用一直在时峥的庇佑下才能喘息, 这个假的风灵根,青云一用就是十好几年。 “你既然说那是世上最好的雷灵根,为什么还要用这个假的呢?”挽酝的质问仍在继续, 青云只道:“在别人身上太久了,不合适了。” “有什么不合适?那可是你的灵根,除了你,别人才不合适。”和煦深吸气道,“你为什么要把他放在寒允卿身上?那可是你自己的东西。” 青云道:“只是放在别人身上养着而已,要不然离体太久了,就坏了。” 说完他还嫌弃道:“寒允卿太笨了,用不好这个灵根,白白浪费了我这么多年的心血,不争气!” “废话!那是你的灵根,你把自己的灵根按在别人身上,别人怎么能用的好?”柳如兰道。 青云正色道:“为什么时峥就能用的好?” “你说他抢了你的,又说别人没他用的好,你说他要遭报应,可这报应是你给的,”挽酝声音微颤,“你是真心想让他死的吗?” 他始终不相信,三人曾经一起相伴到大的那些年,让青云化不去半点心中怨恨。 青云坦然道:“当然,我恨他。” 挽酝一怔,动动唇刚想说什么却因着情绪的剧烈动荡猛然咳嗽起来:“咳咳咳......” 青云见状,直叹气道:“你脾气不好,我不跟你说这些事了,我本来不打算说的,但你一直怪我,我只是说了一点,你就自己把自己气成这样。” 挽酝有点说不出话来,小金龙不在身边,自己一动气,身上还是寒的厉害,待他缓过劲儿来后,弓起的腰再度缓缓直起,这张冷傲的脸上竟多了几分越过十几年前的少年的不知所措。 他的眼里再没了什么愤怒,只觉得悲戚,是一切遮掩被揭开、黑白纠缠在一起怎么辨都辨不清的深浓无力, 他是家中独子,却有两个哥哥, 一个风光无限、意气风发,一个情绪内敛、孤僻稳重, 因为自己小了几岁,就处处受两人的照顾纵容和偏心袒护, 很小的时候,时峥就很有力气,抱着挽酝在花园里走来走去,斗鸡摸狗,爬树摘果, 青云不爱说话,尤其是说话的时候总能让挽酝生气,但却有超乎常人的耐心和仔细,他知道挽酝挑剔,吃食要精细,穿住爱干净,心思很别扭,所以总是默默替挽酝准备好一切,那些挽酝心里想的、却说不出口的话,都是青云替他张嘴, 这两个人从来都不嫌弃挽酝的娇气和傲慢,只会在边疆繁忙时埋怨靠近魔界的地方风中太多尘,总吹挽酝一身土。 时间过的太久了,挽酝都快忘了自己到底是怎么跟这两个相熟的了。 因为萧夫人身体不好,头胎夭折,挽酝是她这辈子能怀的最后一个,再加之挽酝出生前,仙门百家就有了时峥这个楷模标杆,所以挽酝一出生就承载着族中千百份希望, 他们希望挽酝争气,希望挽酝能够超过时峥,最差也得追的上对方的脚步, 所以挽酝从小就被爹娘管教极严,还是小小一点的时候就自己住一个大院子,在别的孩子跟爹娘玩耍时他就要识字念书, 他不能玩,不能哭,不能闹,甚至都看不见爹娘的笑脸,得不到对方的温抱。 而这他没有从爹娘身上感受的一切,都在两个哥哥身上得到了, 那天好像是时峥的生辰,不服气的挽酝仗着自己几岁的小身量趁着大人不注意从桌子底下钻了出去,然后溜出了人多嘈杂的大厅, 再然后,挽酝就迷路了, 坐在大树底下说了一堆对方的坏话, 结果被一个人突然用小枣砸了脑袋。 他一抬头, 就跟树上那个笑吟吟的少年撞上了视线...... 挽酝一直都以为,三人能一直这么下去,却不想简单的三人一院竟也是个痴心妄想, 还是挽酝太天真了,他总以为自己聪明,其实不聪明的,都是时峥夸的, 这个家伙夸的太过分了,还总让挽酝站在他们中间,走在他们的前面,沐浴着最暖的阳光, 以至于那些只存在于青云跟时峥之间的阴影,都在挽酝的背后,挽酝看不见,也不知道, 他一直都不知道,这么多年他都以为三个人的感情是天底下最纯粹的。 胸中冷意如霜,在身体四处结了化化了再结,忽冷忽热的感觉真折磨人,挽酝红了眼。 即便是化神之后,寒症仍然未好, 那时被莫姣香误伤的地方,也是时峥死前一直愧疚的地方,可挽酝从未怪过,最多只会讨厌这个女人下手没轻没重, 就是平时小龙一直捂热的心口出,如今冷的厉害,还有些发疼, 挽酝是真说不出话了,他没话可说, 这两个人居然一直都瞒着自己,什么都不跟自己说, 凭什么? 把他蒙在鼓里,让他傻傻的以为记忆中的过往朝夕都是美好的, 这时一道长叹声音响起,不知从哪儿来的热意裹住了挽酝全身, 青云站在挽酝面前,微微低着头,伸手凝着灵力,似有轻愁:“我都说了,这些事情你肯定不会想听的。” “不告诉你,是因为这些事情跟你没关系,你一点也没错,你什么都不知道,我还是你哥哥,你还是我弟弟。” “我不会怪任何人,我只是恨他。” 这人语气平平静静的,神情淡淡的,说出来的话却如锥子般钉在人的心上。 挽酝抬眼看他,似乎想从对方如常的神色中寻觅出一丝端倪,可却什么也没发现。 这个家伙,好像不是个活生生的人,就连说恨,都说的这般平淡如死灰。 挽酝最终失望落寞的闭上眼,语气再没了气势凌人的质问,此时此刻真有了点弟弟脆弱的样子。 “静心峰漫山遍野的凌霄花,你说你恨他......” 闻言, 青云的睫毛颤了下,似乎想起了什么。 曾经的静心峰上有四个人, 上一任掌门算一个,时峥这个大师兄算一个,青云这个二师兄算一个,挽酝这个师弟也算一个, 掌门师尊很和善,也很看重时峥这个徒弟,给了对方相当于半个掌门的权利, 而时峥这人,有那么大的权利,却自己挽起袖子拉着两个师弟种了半个峰头的凌霄花, 那是一种火红的花,艳艳的,明媚的,是在艰苦环境中还能顽强生长绽放的花, 这是时峥曾说过的, 他说这花很漂亮,也很耐活。 是很耐活, 因为青云曾经住过的那个小破院里就有那么一棵,不管他跟娘过的有多艰苦,只要到了日子,这棵树就会开花, 火红火红的花,是青云幼年阴暗中唯一的一抹亮色, 而一直到现在, 青云仍旧将静心峰上的凌霄花照顾的很好,火红的峰头也是玄天宗七峰中最显眼的地方。 挽酝的话,还有那个迷茫质问的眼神, 仿佛在无声说, 你恨他, 为什么要一个人尽心侍弄他种的那些花? “你好好歇一歇吧,不要动气了。”青云静默了半晌,并未说些什么,而是倍感头痛的转身走出了门,留下一屋子悄然无声的人。 挽酝就这么看着这个处处都矛盾的人匆匆离开了自己的视线,到最后也没有给自己个回答。 青云劝他不要动气,可他如何能不动气? 这个人,口口声声说恨时峥,怨时峥抢走了自己的一切,还亲手取了对方的性命。 可行为上却又处处透着无法形容的矛盾, 要是青云没有管那些凌霄花就好了,这样挽酝心里也存不了那一丝仍然觉得对方口是心非的希望, 想的有点太多太烦了,挽酝有点累,背靠着墙,顺着就缓缓滑了下去。 第849章 违和之处 “师尊,你、你怎样?”全程处于大惊之中不敢出声的萧玉书见挽酝不好的脸色,急忙询问道。 挽酝没有说话,只是倒坐在地上,头垂的很低。 旁边几个心里谨记“大人说话小孩子绝对不能插嘴”原则的弟子也在安静一会儿后,才有了些小声说话的胆子。 “师尊,”黄莺将音量压到了最低,在和煦耳边小心翼翼道,“三师叔没事吧?” 此时的和煦在听完过去的真相后,心情尤为复杂,脸色也不好看,面对黄莺的问话,他只是摇了摇头,并没有回话。 青云染白都不在,胡先也离开了,现下这个地方里,寒允卿沐辰皆是重伤不醒,其他人虽然清醒着,却也是情绪沉闷异常, 大概是曾亲眼见过时望轩年幼时被欺凌的场面,萧玉书在听闻青云亲口诉说起自己过去的不堪时,他脑海里都能浮现那种悲惨的画面, 还有那个梦境, 萧玉书不用再猜了,那个少年他可以百分百的确定就是小时候的青云,而对方的遭遇,他也是亲身体会过了。 可萧玉书体会的只是一个片段,青云却是经历了好长时间,其中苦楚数不胜数。 但有一点他不甚明白, 138为什么要把青云的遭遇拟成梦境惩罚施加在萧玉书身上呢? 这其中到底有什么用意? “我怎么觉得......掌门好像也没他嘴上那么、那么......”在柳如兰的帮助下,桑禹解开了束缚,抱着怀里的小灰灰,他小声嘟囔着,可后面的话犹豫了半晌也没敢说出口。 作为一个局外旁观者, 桑禹总觉得青云这个人有点形容不出来的矛盾。 对方嘴上说着恨时峥这个哥哥抢走自己的一切,恨对方给自己造成的所有痛苦, 恨得那么深恶痛绝,那么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可桑禹还是觉得青云的反应有点别扭, 那感觉就像是没有那么严重的东西非要自己硬撑着形容的很严重一样, 恨不应该是这个样子的, 要论对时峥的恨,桑禹可是在令狐司身上见识过真真实实的。 对方那种刻在骨血里、嵌进肉里、在人死后还耿耿于怀不肯放下的癫狂的恨,虽然让人见了极度害怕惊惧,但却是最真实的, 恨一个人,越恨越该撕心裂肺,越恨越该怒意滔天, 完全不可能会是青云这样,平静的出奇,活像一份熟记于心的台词来来回回背诵了好几遍,终于到了时候,才在观众面前心平气和的复诵出来。 为什么会这么平静呢? 按理说, 相对于令狐司在时峥身上的处处受人压一头,青云年少时因他而遭受的非人虐待才是最重的, 所以后者的反应才应该更强烈, 毕竟是‘恨’, 但事实却恰恰相反,令狐司恨时峥恨得那叫一个不共戴天,就算对方死了也怒的开水沸腾,咕噜咕噜的直冒大泡,而青云恨时峥恨得活像一杯早凉透的白开水,喝一口下去除了有些泛涩外凉舌外再没有半点波澜, 一点该有的情绪都没有, 很奇怪, 这点奇怪只要冷静下来细细想想就能察觉出来。 所以萧玉书自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他叫桑禹帮自己解开身上已经成为老熟人的捆仙索,然后跟其小声道:“你原书里有这段吗?” 桑禹狂摇头:“我哪儿有那么周全的逻辑?连男主爹娘我都只是匆匆几段了事的。” 估计还是这个世界自动补全的其他事情,这口沉甸甸的大锅他可不想背, 可背不背已经是另一回事了, 萧玉书还是有点想不明白,既然青云恨时峥,那么当初为何要对时望轩那么好,既然是大乘期,为何非要装作一个金丹隐忍至今,既然雷灵根是自己的,为何不拿回去, 青云这个人真是奇怪, 而就是这个人的奇怪和疑点让萧玉书心里产生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忐忑感, 明明这种隐隐的害怕,在他面对令狐司说一不二的狠辣中都没有产生过, 即便是那么多人质,那么多尸体,那么多魔修,萧玉书也没多少怕,反而到了看起来平静友好的青云这里,他开始有点害怕了。 因为心里没底, 他了解书里的令狐司,却一点也不了解如今的青云, 那时萧玉书好歹知道令狐司要干什么,也知道该怎么反击,可直到现在他也不知道青云想干什么,又为了什么, 他什么都不知道, 未知,才会生出害怕。 “娘的,真白活了,什么都不知道......”一片悄然中,整个思绪都被这些暗不见天日的往事霸占的柳如兰在满心激荡中,忍不住低声轻嘲。 心有同感的和煦低着头,摸了好几把脸,也是没有说什么话。 这会儿反倒是一桢忽然发出了真挚一问:“依我看,以前在学府里的那段时日,也不像假的。” 作为玄天宗七个长辈中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长老,一桢一般是被其他师兄师弟禁止在严肃场合中发言,以便防止对方在重要时刻误伤自己人。 所以在方才挽酝跟青云的紧张对峙中,这位呆包长老全程待在角落里守着昏迷不醒的寒允卿、挡在自己徒弟面前一言不发, 等众人争吵完了,一个个心力交瘁的都没有力气说话了,他终于敢开口了。 而一桢一张嘴,仅用一句话就再次打碎了此处好不容易才得来的安静。 “我说真的,我觉得......”一桢顿了顿,轻声发表了自己的见解道:“那段时日,在学府里朝夕相处的日子,他们兄弟二人在一起时如何,你我都是亲眼见过的。” “最起码,谁会给仇人在课上小心仔细的刻护身符呢?”他道。 一桢的话顿时让其他人回想起了年少时,青云在课上被罚站的那一幕。 靖光学府总有些修真界没有的奇奇怪怪的小玩意儿,而且非常好玩,深受这些从外面而来的少年少女的喜欢, 曾有一段时间里,因为薛臻白这小子乱讲的什么怪诞的牛鬼神蛇之说,学府里流行起了在赤玉上刻字打磨的举动,没有别的用处,就是祈福求平安之效用。 就是这么个小玩意儿,有趣就有趣在了赤玉上可以随便刻字,刻出来的字在夜里还会散发微红的莹莹光亮,在晚上很是漂亮,故此班上的学生对此很是新鲜喜欢,纷纷开始捣鼓着玩儿。 年轻人有个很厉害的特征,就是除了看书之外,任何事情都能做到废寝忘食、专心致志, 有的甚至专心致志到课都不听, 所以年少时正趴在桌子上埋头仔仔细细刻字的青云全神贯注到连老师在他旁边站了好长时间都没有察觉到, 学府的老师们一向都很开明亲和,就算课上有不好好听课开小差的学生,只要对方克制些别那么过分也是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不过那些好学生还是要上心的,就比如在其他老师眼里一直以来都很乖觉沉稳的青云, 谁知这家伙居然也有不好好听课,埋头搞小动作的时候, 那聚精会神、旁若无人的架势,着实比听讲时付出的精力更多, 老师怀揣着七分不服气三分好奇下台转圈,装作无意间来到青云旁边驻足站立,一双精明老成的眼睛就这么直勾勾的盯着少年捣鼓自己手里的小玩意儿, 青云做事那是真认真啊,作为同桌的挽酝连咳带踢好几脚他的凳子都没能给人提醒过来。 全班人在老师的带领下,全都默契的将目光转移到角落里正专心致志的青云, 那节课班里突发恶疾,传染性极大,所有人都喉咙痒痒咳个不听, 只有一个人病的不是喉咙,是耳朵,根本听不见的那种。 一直到老师的脸色逐渐凝固,时峥才大着胆子叫了青云一声, 这一声过后,青云总算是从那种迷人的沉浸式雕刻中回过神来了,一抬头就跟边上老师黑沉沉的眼睛对上了视线, 条件反射般,紧张的青云唰的一下就立起来了,低着头抿着嘴,整个人全然一副干坏事被抓包的样子, 老师问他在干什么, 青云抿唇没有说话, 薛臻白只是伸着脖子瞟了一眼,目光落到那抹赤红身上就知道了, 老师自然也知道青云在干什么,毕竟可是站边儿上当了好一会儿的空气观众, 这是老师的通病,明明自己已经知道不听话的学生在干什么,可仍是喜欢在众目睽睽之下让被抓包的学生亲自说出自己的所作所为。 青云沉默了半晌,才回答了她。 老师没说话,朝他伸手,意图很明显。 但青云却立在原地,东西攥在手里,什么也没有说也什么都没有表示,硬是在这儿跟老师僵持着,拧巴的样子摆明了不想给。 就连坐在他斜后面的时峥小声劝都没有用, 好在老师也不是什么出奇严厉的人,只是说看看,不没收,青云这才肯拿出去让老师看, 老师瞅了一眼,那眉毛从左到右一挑一落的,跟涨潮退潮了似的,表情古怪的很,但眼里又含着莫名的笑, 这种莫名其妙的笑让其他人见了皆是一头雾水, 随后老师就轻笑着问青云刻这个做什么, 青云含糊说保平安, 然后老师噗呲一声就笑了,说青云真逗。 他笑说,郎情妾意的东西,旁人都是男子或女子做给心上人的平安符,寄托心意用的,你上面刻你哥哥的名字做什么? 青云一张明俊的脸登时就红的滴血,班里人都笑哈哈的起哄了, 时峥自打自趣同老师讲长兄如父,自己这弟弟不给他做给谁做...... 等众人从学府出来,各奔东西之后,偶尔相聚时,还总能把那一幕搬出来笑话笑话,而如今那样欢笑的场面被一桢不合时宜的提出来,几人只觉得恍惚和讽刺, 谁能想, 曾经给哥哥亲手刻平安符的弟弟,竟然心里藏了多年的恨,最后甚至亲手杀了对方。 挽酝更是胸口钝痛,伤道:“他装的太像了,谁都没看出来......” 就是因为太能装了,以前那些年装出来的好实在是太像真心的了,以至于到后来,所有人设想了无数种可能,连令狐司都设想到了,却都没有联想到青云头上, 这难道不可怕吗? 在自己身边对自己亲好依赖、听之任之的弟弟整日心里盘算着怎么报复自己, 光是想想,挽酝就觉得脊骨发寒, 他这一辈子害怕过的东西不多,屈指可数,而历经数年之后,生与死更是淡了, 却没想到,他还能在青云身上感受到一种无法言喻的、由深散发出来的寒意。 虽然人早已不在世上了,但此刻的挽酝还是不禁去想,若是时峥知道自己掏心掏肺护到大的弟弟对自己居然是这种心思,对方会怎么想? 会伤心吗?会落泪吗? 挽酝不知道,也没法知道了,因为人已经死了。 “真会有人那么能装吗?一装就装那么长时间?”桑禹也不由得质疑起来,仇恨这种东西哪怕再怎么掩饰,在日日看到对方的光鲜亮丽时,也难免会露出蛛丝马迹的。 青云那么多年,真的一点破绽都没露出来吗? 如果真的有, 那照其他人的描述,时峥那么聪明的人,真的一点都没有察觉出来吗? “他为什么......明明有好多机会能够快速报复,毕竟没有人比他同时峥更亲近了,为什么非要等呢?”萧玉书思索道。 现在在这里出不去待着也是待着,不如想想青云这个身上的诸多矛盾之处。 对方是重生者,虽然不知道那么厉害的修为是哪儿来的,但联合对方的话,萧玉书姑且可以确定的是,青云在第一世,时峥身死前的时候,确实还只是个金丹,只是杀死时峥的后来就不知道了。 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让青云得了重来的机会还有如此的修为,但萧玉书后面只想的到桑禹冲动之下改写的时望轩众叛亲离的那个悲惨结局, 在那个结局中,‘青云’是被时望轩斩杀在宗主位子上的,别的就没有了, 所以青云的第一世是在那时结束了吗? 第850章 魔族圣陵 萧玉书绞尽脑汁,想的很费力,他总觉得这几件事情好像在逻辑上串不起来,缺少个合理的解释, 就比如,曾经他在街上遇到的那个黑袍男子。 已经不用再猜了,那个人就是青云,因为那个黑色外袍还在青云大殿上挂着呢。 而很久很久以前、萧玉书以为自己出现幻觉的那个片段里, 穿着黑袍遮蔽容貌的青云也是用那么平静的语气,聊自己跟时望轩的感情, 那时两人的一切都没有揭开,正是感情深浓时,萧玉书很骄傲的说两人的关系很好, 随后萧玉书顺嘴问青云有没有哥哥,还问两人的关系怎么样, 青云还是那样淡淡的样子,只是语气很怪, 他说自己跟哥哥的关系很好,一直都很好, 可语气却透着一股莫名的怅然感,那样茫然失神的样子,怎么听怎么都不像是回忆一个仇人该有的语气。 “他真的恨吗?”萧玉书下意识也问出了这个问题,曾经的时望轩在发现事情真相之后,也曾在愤怒中放过狠话,但最后那些话都是反着来的。 他不确定,青云方才所说的那些话里,会不会也有违心话。 “恨吧......毕竟,他那时什么都没有了......”挽酝声音很低,是被不愿相信和不得不信磋磨的沙哑。 连跟其从小相识的人都这么说了,萧玉书也只好这么认为了, 可这时,忽然有人发出了不同的意见。 令柔一改以往呆呆傻傻什么事情都不懂的样子,正色道:“三师叔,我不这么觉得。” 心虚有些颓唐的挽酝抬头看她,不明所以。 令柔继续问道:“三师叔,你还记得魔族圣陵吗?” 此刻的挽酝心思杂乱心力交瘁,也没空去想这个一直傻傻的师侄怎么会在这种时候插一嘴这个,只颇为疲惫道:“知道。” 这个地方萧玉书也知道,不为别的,因为那是令烨忽悠时望轩骗对方留下来的借口, 虽然时望轩最终还是发现了真相,但好在对方没计较。 “你说这个做什么?那可不是什么好地方。”作为设定了一切的小说作者,桑禹自然也知道魔族圣陵是什么地方。 魔界是个鱼龙混杂的地方,而其中生存的修士因心狠手辣这个特色一律被称之为魔修, 其实一开始的魔界并不是这样的,最初魔界诞生时,里面随其而生的人那才是有着魔族血脉的真正魔修,只不过后来修真界的修士有部分跑到了魔修,走了歪路,滥杀无辜,所以也就被旁人统称为‘魔修’了。 最开始的魔族为了让自己的存在不被这些外来掠夺者完全抹除,就在魔界盖了一座圣陵,将流传下来的一切都封在了里面,唯有纯正的血脉才能打开。 至于里面有什么,没人知道,因为进去的人没有一个能出来的,这也足以说明其中的凶险所在。 按照桑禹的设定,里面应当是有些天材地宝给时望轩这个主角准备的,不过看这个世界现在的演变,估计里面还有更多神秘的、不为人知的东西。 但不管这样,这跟青云恨不恨时峥有什么关系? 桑禹疑惑道:“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关联吗?” 令柔给出了她的肯定回答:“不知道。” “......”桑禹道,“那你问......” 没等他说完,令柔就把脑袋转向了挽酝,道:“但,三师叔你应该知道魔族圣陵曾经发生过什么事吧?” 怕对方想不起来,她继而又提醒道:“同时峥有关的,你是知道的。” 挽酝愣了愣,随后眼神微动,过往记忆随之浮现。 “知道,那个地方,青云曾经进去过。”他道。 见对方还记得,令柔也就直说了:“我没有你那么了解掌门这个人,也不知道灵根被夺走、本该属于自己的一切在别人身上的滋味是什么样的。” “但我知道,魔族圣陵极其凶险,连曾经无妄城城主和天阴教教主都不敢贸然进入,生怕沾染什么而万劫不复,那是绝大多数魔修都不敢去的禁地,去了恐怕就没有命出来的地方。” 令柔沉住气道:“可就是那样的地方,三师叔,你忘了谁闯过一趟吗?” 挽酝一怔,那不停闪烁的眼神,很明显是记得的, 可大概就是因为记得,所以他此时的神情显得尤为诡异难辨,像是后惊、质疑、迷茫和不解,重重掺杂在一起,成了挥散不掉的浓雾。 “谁闯过一趟?”毫不知情的柳如兰不由得问道。 和煦、一桢的视线也纷纷转到了令柔身上,而后者也是在挽酝久久的沉默不语中,回答道:“是掌门啊。” 萧玉书疑惑道:“那么危险的地方,他去那里做什么?他是在那儿得的机缘,才有了如今的修为吗?” 令柔闻言只是轻叹着摇了摇头:“不是。” 桑禹道:“那是为什么?里面莫非有什么厉害的东西,能帮他要了时峥的命?” 令柔往挽酝那边看了眼,那眼神表明了是想让他这个知情人来回答,奈何对方就是一直沉默不语,她只好都自己答了。 “掌门当初硬闯那处,是为了救人。” 那时还能值得青云那么付诸全力去闯凶险之地的人,大概除了时峥也没谁了。 魔族圣陵凶险非常,可就是那样一个危险至极的地方,却藏着能救时峥命的东西。 令柔道:“当初在天阴教合力再次抓住侥幸夺舍而归的毒祖后,因为一时粗心,又让他跑了出去。毒祖此人生性狡诈又睚眦必报,时峥一而再的设计抓住他两次,他自然不会放过时峥。一招声东击西,毒祖便在时峥身上下了剧毒,几乎无可解。” “教主翻阅古书,唯一能想到的解救之法,就在魔族圣陵封闭的先祖遗迹中。可魔族圣陵实在凶险,只进不出的地方,没人敢冒这个险,但掌门就去了。” 和煦神情奇怪:“青云去了?他怎么敢去的?这样的事情,怎么也该来找个修为上乘的......” “我曾想去,可被拦住了,莫姣香想去,可她必须要留下来放血给教主用作缓撑之药。”挽酝终于肯出声了,他低着头,以往透着凛冽之气的凤眸隐在额发之后,看不清神色,只听得出语气低落,“青云说,时峥曾教给了他不少东西,他的把握比我多,让我留在教里替时峥源源不断的输送灵力,以驱避魔界浊气减缓毒素发作。” 挽酝的声音在最后逐渐减弱,似乎有什么疑惑在心中正逐步放大。 令柔见状,自己又把话接了过来继续说:“解毒之物,是掌门孤身一人闯进去拿出来的,掌门没有灵根,只有一个假的风灵根,那时的修为按他所说的也不高,堪堪金丹,也没有把趁手的剑,这样一个浑身缺漏的人,就这么闯进谁人都不敢擅入的地方,伤痕累累的把东西拿出来了。” 那时教里的令柔并不认识他们,只惊叹青云同时峥的感情是真的要好,好过生死相抛。 所以令柔也不明白,这样的人为什么后来会变得如此,为什么要害死一个自己曾经用半条命换回来的人。 挽酝也不知道,可事实就摆在面前,他没法不去相信。 幼年就得知的恨,却在长大之后仍然豁出性命去救自己应该记恨的人, 救了,却还要杀掉, 这完全不合理。 萧玉书心里的疑虑更重一层,而挽酝却突然自嘲似的笑道:“救了也是白救。” “那事之后,过了没多久而已,他就动了杀手,刚救回来没多久的人,就这么没了。” 电光火石间, 萧玉书脑子里好像有什么东西闪了一下,不清不楚的。 他立刻问令柔:“魔族圣陵里有什么东西吗?为什么进去的人绝大多数都不能活着出来?” 令柔摇摇头,关于圣陵,她至多也只从令烨口中听说过,可令烨也从未亲身进去过,所以里面到底有什么,她也不甚清楚。 “里面是什么样我不知道,但出来的人,我曾见过,无一不是遍体鳞伤,鲜血淋漓,应当是经历了什么危机,而那些出来的人大多数也没能熬过去。” “圣陵之外的大片土地都是没走出几步路而自爆身亡的人,像是承受了什么极大的痛苦而崩溃了一般。”令柔道。 就那么一刹,萧玉书好像突然明白时望轩体内的那个魇种是从哪儿来的了,那样危险恶心、能折磨的人生不如死的东西,大概也就只有魔族圣陵会有了, 虽然魇种已经在时望轩体内好久没有发作过了,但萧玉书还是不免有些担心,他问道:“那,有没有摆脱这种痛苦的法子?” “有,”令柔给出的回答也是简单明了,“死。” “死了就什么也没有了,没有病痛,没有记忆,什么都不记得了,就不会有什么折磨人心的东西了。” 她说的很对,死能解脱很多东西, 所以那些从魔族圣陵出来的人,才会选择自爆而亡。 如此说来,这魇种,真是个极为可怕的东西! 萧玉书至今都还记得魔兽山脉里,时望轩险些被吞噬的一幕,那样痛苦,那样挣扎,那样无措。 世上怎么会存在这种可恶的东西呢? 黄莺有点害怕,抓着和煦的手小声道:“掌门怎么会变成这样?二长老为什么现在脾气这么不好?他看起来好凶啊。” 和煦抿唇道:“掌门......我不知道,但另一个,我大概已经知道点了。” 柳如兰道:“你知道什么......” “嘭!” 后殿紧闭的门突然被人毫不客气的一脚踹开,紧随其后的就是被粗暴丢进来的一个人。 那人狼狈的摔扑在地上,披头散发,半身血淋淋的样子看起来极惨,断掉的那条手臂断口处还有被什么给腐蚀灼烧的痕迹, 屋里原本默默听其他人说的丹姝一看对方身上的残叶就认出了来人身份,当即低呼出声道:“丹华!” 她赶紧过去搀扶,一过去细看这才发现,丹华那张俊秀的脸早被东西烧的焦黑,只剩下半张嘴还算有形状。 桑禹被对方皮肉模糊的恐怖样子给吓了一跳,倒吸一口凉气道:“这这是怎么了?谁干的?这这这这,这还有个人样吗?” 门外一道无情的声音传来:“本来就不是个人,还要什么人样?” 染白抱着一堆东西走了进来,到了后殿里径直走向了侧边摆放着奇怪瓶瓶罐罐的架子边。 丹姝看着全身上下基本没一处好肉的丹华,想搀扶却不知从何处下手,而在对方虚弱的喘息中,她也惊然发现,对方身上的伤势并没有像以前那样好的飞速,就连血也难以在短时间内止住。 “师尊!丹华还在流血,你、你......”下意识的,丹姝在遇到单凭自己的能力解决不了的严重伤情时还是会像以前那样开口喊染白, 但这一次的染白并没有像曾经那样,丹姝一喊,就拎着药箱匆匆过来帮忙,而是在背对着众人翻找东西的时候,漫不经心道:“不用管他,他死不了。” “哎!那好歹也是你徒弟,你就这么不管不顾?”柳如兰斥道。 染白回头,甩了她一个全然不在意的眼神,他道:“我好歹也管了他几年,这点大恩大德足够他记到死了。” 柳如兰从未听过这等逻辑,当即瞪眼道:“你......” 萧玉书道:“掌门取了寒允卿的灵根,好歹还给人疗伤的药了,你不能就让丹华这么死吧?” 染白轻呵了一声,道:“那你可真是高看我了,我还没有能耐到能杀死一个天地灵物。” “等扛过毒劲儿,这小子照样活蹦乱跳,痛就痛点罢了。” 闻言,丹姝神情愕然,眼前的师尊甚是陌生,狠辣无情的样子跟以往那个温和长辈大相径庭, 她痛心道:“这么做是为什么?你以前明明不是这样的。” “你之前救那么多人......” 染白不以为然:“还不明显吗?以前都是装的。” 丹姝心绞:“装的也是救了,那些人后来摆脱病痛活得好好的,你如今怎么......” 没等她说完,染白就有点不耐烦道:“救一个人跟杀一个人有区别吗?都是顺手的事。” 他道:“当初救你是顺手,收你做徒弟也是顺手,只不过是因为恰巧那时心情好罢了,若是不好,自然就不救了,又或者将你一并顺手杀了。” 第851章 染白在哪儿 丹姝没料到从小养大、细心教导自己的师尊竟会说出这般冷血残忍的话,整颗心僵冷无比。 “咳......你......” 她面前,被毒液严重烧伤的丹华,半个残破不堪的身躯还在散发着刺鼻的怪味,他没法动弹,只能艰难的撑着脖子,用仅剩的安好的半张嘴嘶哑道:“明明......你说好的......” 丹华应当是有话想说,奈何喉咙被烧坏,声音沙哑的就跟破了的旧风箱,进气出气都刺耳的很, 可他仍旧在固执着发出这种让人听不清的声音,血肉模糊的眼眶朝着染白的方向使劲用力,烂掉的手顽强的伸出去指着染白。 丹姝颤抖着伸出手去,想替对方封住穴位、缓解血流的速度,可一碰到对方的身体,就那么轻轻的一下,那块的皮肉就烂掉了, 她的手抖得更厉害了。 “你想说什么?”染白站在前方,就这么神情冷漠的看着这个昔日放在自己峰上、自己亲自赐名教大的徒弟,眸底没有一丝心疼愧疚之意,更多的只是眼烦。 他想了想,随后了然道:“哦,我知道了,你是不是想说我出尔反尔不守信用?” 地上瘫倒着的、面目全非的青年半张唇抖着,应该是要点头,却动不了。 染白见此,嗤笑一声。 丹姝惊惧疑惑的视线在两人间转了转,声线颤抖道:“什么不守信用?” 染白拿起一个药瓶端详着,很是不在意道:“没什么,当初我同他说,若是他能听话老实点,守在你身边做个打手,我或许就能把那个大的救活。” 丹姝愣了下,悲伤的表情有一瞬的凝固:“什么?” 看她的神色,明显是知道什么。 “那不是、你不是说已经救不了了吗?”她立即道,“师尊,当初我带回来的时候,你说它十不存一,已经救不了了!” 染白笑了,吟吟道:“我说什么你都信啊?我同你讲了多少遍,天地灵物这种东西,哪怕是只剩下一小片,只要有灵气孕养,复原只是时间问题。” 丹姝愕然:“那大双子参,还活着?” “又错了。”染白一本正经的伸出食指比在众人面前晃了晃,道:“以前是,现在不是了。” 他浑然不在意道:“我拿它入药了。” 闻言,此处曾经都在山村里走过一遭的几个晚辈的心全都在这一刻不约而同的咯噔了一下,一股呼之欲出的不祥预感弥漫心头。 丹华在地上的整个身躯都剧烈颤抖起来, 萧玉书不可置信道:“你杀了它?” 染白也没有回避,只是纠正道:“是入药,何来‘杀’之说?要照你这么说,丹心峰上的弟子炼药取这漫山遍野药草,岂不是杀孽无数?” 丹姝哀道:“可它已经开了灵智......” “开了灵智那就更好了,”染白更是道,“开了灵智说明年份更久,灵力更厚,药效也是上上乘,若非我将它入药,你哪儿来的秘药救治年前山下百姓的瘟疫呢?” 染白朗然一笑:“这话若是叫那些受恩的百姓听去,他们肯定不会怪我的,反而还要赞我一句慷慨大义。” “想有命活的时候,谁管救自己命的东西是不是活得、有没有灵智,哪怕能救命的是个人,他们大概也会想法分吃了活吧,”染白说着,朝那边的萧玉书递了个眼神示意道:“你说我说的对不对?你自己可是亲眼见过的。” 该死, 好他妈的有道理! 萧玉书的牙关咬紧了又松开,说不出话来。 桑禹刚平复下去的内疚又浮现,低声道:“早知道......我当初就写认真一点了,不把人写那么坏......” 可事实谁都清楚,就算他认真写,那些该坏的还是得坏。 “咳......” 丹华,不应当说是小双子参,它没法相信这个事实,可自己确实被染白用大双子参做的毒液灼成重伤,被欺骗后的它一身致命伤,再没了以往天不怕地不怕的资本, 它奋力扭动着、挣扎着,想爬向染白,杀掉对方,可是没有那个力气,只能用口型一次又一次的质问其为什么骗它。 可自己爬在地上如蛆虫一样的滑稽举动惹来染白的几声嘲笑, 他放下药瓶,朝着丹华这边缓步走来,等靠近的只剩半步距离时才不紧不慢的蹲下身,向看路边被打断腿、不能动弹的可悲流浪狗一样看着面前的小双子参, 染白这张温雅的面皮下透出了浓浓的讥嘲:“哟,给你取了个人名,让你做了几年人,就好了伤疤忘了疼,还相信人说的话呢?” 曾经的小双子参因为信了陈学安,被其几颗糖骗离大双子参身边,成了对方的口中食, 现在的小双子参又相信了染白的话,被其蒙骗了多年,傻傻的相信对方会救活大双子参,结果却将自己也害成了奄奄一息的惨状。 这几年属于‘丹华’的日子安稳的真的让小双子参忘了, 人最擅长说谎了, 当初它在听说萧玉书一直在骗时望轩的时候,还暗自嘲笑了对方好几年, 但结果,自己也在不知不觉中被别人骗了许多年, 它还是不习惯做个人,人的弯弯绕绕太多了,它看不清谁是真心的,哪个是真的好,哪个又是真的坏, 同根而生之物的毒液是这世上唯一能重创它的东西, 小双子参疼极了, 它现在好想把自己整个身体埋到土里,在土里睡着,什么也不用管,不用说话,不用流泪, 因为流泪太疼了, 它的眼睛被毒烧坏了,流不出泪,但是会疼,撕心裂肺的疼。 疼至深处,丹华在众目睽睽之下,突然口鼻大量出血,喉中发出了一阵属于婴儿的尖锐哭声。 那个声音让萧玉书猛然回忆起,曾经在山村里,众人将那些孩子救出地下深坑飞离那处时,他也曾听到过那么一声,难过至极的、无能为力的声音, 曾经萧玉书不懂,可如今再度从脆弱的丹华身上听见这个声音后,他忽然就明白了, 那大概不是幻听,是大双子参的无力, 或许大双子参知道陈学安不是好人,它朦胧的灵智认为就算这些孩子里没有它的小双子参,那那个陈学安也不是好人,那个村子也不安全, 萧玉书把这些孩子带回山村,就是把那些孩子重新带回危险之中,可大双子参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将这些孩子带走,自己什么都做不了, 那时的大双子参找不到自己的弟弟,救不了那些孩子,所以绝望, 如今的小双子参也绝望,绝望大双子参真的不在了,自己也再一次被人骗了, 那种尖锐的婴儿哭声,大概就是开了灵智的植物能够发出的最惨痛的声音, 是它们在无数次默声痛苦中唯一的发声。 饶是知晓现在这个家伙可比青云难相与多了,但萧玉书还是忍不住,低骂了一句:“你个王八蛋。” 然而对方并没有生气,而是隔空在萧玉书脑门上拍了一下,那不轻不重的力道似乎很像是在极力克制。 只听染白呵道:“别一副我欠你什么的样子,你觉得我王八蛋的同时,我又何尝不觉得你王八蛋呢?” 他随后又逻辑严谨的补充道:“只是你小了点,只能姑且算个小王八蛋。” 丢出去的回旋镖扎到了自己身上的萧玉书:“......” 他不说话了,可染白的嘴还没有停下, 兴许还是被萧玉书的话骂恼了,再加上或许一直在忙的事情在方才忙完了,得了空,所以染白饶有兴趣的转身过来上下打量了萧玉书这个人一通。 待从头到脚打量个遍后,染白才啧啧道:“这也差太多了吧。” 旁边是丹华残破不堪的躯体,萧玉书很难再撑起客套的笑脸跟这个心狠手辣的家伙好好说话,他道:“你嘚嘚什么也没人搭理你的。” 染白呲牙一笑,眼里迸着明晃晃的恶光:“你当人的时候不想搭理,无妨啊,那就做鬼再搭理我。” 作为一堆有种的人里最没种的,桑禹最是能察言观色审时度势,所以他赶在萧玉书嘴硬之前抢先开口道:“啊那个,你、你......我能不能问你个事?” 染白歪头不屑:“我为什么要回答你?” “呃......”桑禹尬笑道,“我没有骂你王八蛋可不可以?” 染白不语,那表情明显是不可以。 然而为了缓解这股被人直勾勾盯着的尴尬,桑禹转头又开始瞎胡拍起了对方的马屁:“你看你人长得这么英俊潇洒风流倜傥,比掌门俊多了。” “掌门都让我们问问题了,你比他俊,肯定也不会拒绝的吧?” 这话别说萧玉书听着恶心了,桑禹自己听了都起鸡皮疙瘩,本来他也没指望染白能听进去,只是打算说些尴尬的话来打破一下紧张的局面,腻歪就腻歪了。 没成想,这样非常直白且油腻不走心的马屁话染白这个混蛋居然还真听进去了, 只见他突然眉舒目展,挑眉道:“你说真的?” 桑禹一听,突感有戏,连忙拍拍胸脯道:“真的真的真的!我这个人在外什么名声你总知道的吧,万花丛中过的那种,我看人的眼光可是一等一的挑剔,你这张脸可是真的俊极了!” “你是我这辈子见过的长得最俊的人了!” 呜呜呜......男主对不起,挽酝对不起,萧玉书对不起,教主对不起...... 在心里对不起了一堆人后,桑禹这才再厚着脸皮道:“我说的都是真心话。” 或许是桑禹此人太善于装蒜,以至于这副诚恳的表情此刻看起来实在不像假的,所以染白就真信了。 这个下手狠辣的师叔一个心情大好,大手一挥,非常慷慨大度道:“好,看在你这么有眼光的份儿上,问吧。” 在座各位真没人寻思这厮居然这么臭美,连当事人桑禹都不由得为此傻了眼, 问问问, 他都没想着问点什么, 可要是说其实没啥问题的话,肯定会直接得罪这个家伙,保不齐对方再一个突然不高兴,嘎了自己就完了。 所以问啥啊? 桑禹求助的目光投向了萧玉书,后者想了想,用口型帮他现想了个问题出来。 心领神会的桑禹当即呲了一口大白牙:“那个,三师兄的小龙崽去哪儿了呀?” 这也算是个有用的问题,因为萧玉书发现自从回到玄天宗之后,他还没见过原装哥呢,总不能也被染白这个心狠手辣的家伙给拿去搞什么研究了吧。 “说了那么多原来你只是问这个,我当什么呢,”染白听完之后,随口就道:“在小动物该在的地方呗,难道要一群长毛还随地拉屎的东西跟我这鼎放一处吗?” 哦天呢, 你顶着如此温雅的脸说出这等低俗的话真是让人眼前一黑, 萧玉书带着心里的无限无语,道:“你还怪爱干净的。” 染白哼了一声,道:“你以为谁都像你们一样,整日揣着一把破剑到处沾风惹尘弄得一身脏吗?” 这只是一句简单的、对腾云驾雾的剑修粗鲁行事的吐槽话, 别人都只是听听罢了,可挽酝忽然听得心上一震,紧随其后的便是不可置信的一句: “毒祖?” 这话一出,其他处于事情状况之外的人一阵茫然。 染白却是一个惊讶,笑嘻嘻道:“啊呀?你还记得我啊,萧子衿小姑娘。” 连否认都没有,就这么变相承认了, 和煦直接傻了,大脑飞速涡旋转动后,腾起大叫道:“是你!我说你怎么心性大变......那染白呢!” 桑禹被他的话说的一头雾水:“什么什么染白呢?你说什么呢?” 然而就连挽酝也冷声质问道:“染白在哪儿?” 这下萧玉书也有点脱离状况之外了,不明所以道:“这人......难道不是吗?” 黄莺令柔更是什么都不知道的相互看了眼,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而面对质问,众人眼前这个行为举止都痞里痞气的‘染白’却露着两颗尖牙笑道:“染白?就在这儿啊,站在你们面前,怎么了?” 第852章 祸害遗留千年 “你放屁!”几人之中,和煦的反应尤为激烈,他站起来指着毒祖的鼻子张嘴就是破口大骂:“你他娘的还没死?祸害遗留千年也不是你这么个遗留法吧!你怎么就是死不了呢!” 相较于和煦宛若被雷劈了一样的震惊,染白则是气定神闲道:“你都说我是祸害了,祸害怎么能那么轻易就死了呢?” “过去跟我斗那么多年,斗来斗去,你们这些正人君子一个个的都丢了命,最后还不是我这个祸害活的逍遥自在。” 毒祖双手环胸,一副洋洋得意的表情:“我当初都说了,奉劝你们省省那个力气,不管你们自作聪明多少次,我仍旧会活得好好的。” 和煦被他小人得志的傲慢神情给狠狠气到,抓起地上散落的药瓶就往对方身上砸去,那样子,看起来愤懑极了。 柳如兰低声提醒道:“你这么冲动做什么?惹恼了他,还怎么知道二师兄在哪儿?” 哪知和煦怒发冲冠,直接道:“还怎么知道?根本不用知道了!染白死了!没有活路的!” 他指着面前勾唇笑的得意的人,恨到手指打颤:“就被他害死了!” 和煦的语气如此笃定,一点犹豫都没有的反应让其他人为之一顿,而面前这个顶着‘染白’模样的毒祖脸上那抹胜利者的笑容也在逐渐变深, 毒祖唇角上扬的弧度更大了,可眸底的情绪却寒凉了些,他从和煦如此激烈的反应中,好像寻摸出了什么事情,那双占的别人的眼眸露出了毒蛇一般的尖锐:“我害死的?怎么就是害死的了?再换句话说......” “这件事你好像比其他人都清楚,你当时在吗?” 毒祖的语气从一开始的慢条斯理转变成了最后牙关逐渐咬紧,显然方才颇高的兴致败坏了不少, 甚至, 全没有了。 “你说我害死的?”毒祖眯起眼,笑的有些没来由的危险,“你凭什么说是我害死的?” 都是活了许多年的人了,旁人一言半语中的疏漏一听就能听出来, 就算有的年纪尚轻些,可和煦这种比其他人都要格外剧烈的反应也没法让他们察觉不到异常, 黄莺还从未见过自己师尊如此冲动的模样,小心翼翼道:“师尊,这其中有什么事吗?” 毒祖笑吟吟的盯着和煦道:“看起来,好像是有那么件事。” “有人教你们二师兄怎么趁我不注意,要置我于死地,只是他太蠢了,办事不利,到头来害了自己,也害的我在这个壳子里怎么也出不去。” “这么多年过去,我都不知道究竟是谁给他出的这个鬼主意,”毒祖话说的风轻云淡,只是那眼神愈发阴沉,他眸中映着和煦怒意满满的面庞,瞳孔中也是丝毫不逊色的恨意,“我一直都想知道,只是这么多年都毫无头绪,装作另一人的时候又不能贸然询问,恐怕出错,如今看来,倒是不用我再找那个杂种是谁了。” 毒祖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恶意,再加上被他折磨的不成人形的丹华此时还在地上躺着,这个阴厉的杰作让这个人更加可怕。 和煦并不怵他,顶着对方仿佛要绞死自己的眼神,咒骂道:“你才是那个杂种!” “你是个什么东西,我们都清楚的很!要不然......染白当年若是早知道你是个什么人,就不会留你在身边,哪儿还让你得了机会在背地算计他这么多年、害他落得那般下场!” “我算计他......”毒祖眉尖抽搐了几下,本想下意识做出辩驳,可又似乎又被和煦的话提醒着回想到了一些事,刚张开的唇又紧紧闭上,蠕动半晌才硬着头皮据理力争道:“一开始,明明是你们先同我过不去,非要置我于死地,难不成你们要杀我,我还要点头哈腰拍手说谢谢你们吗?” “你可真会混淆是非!”挽酝讥讽道,“我们为什么要除掉你,你心里没数吗?” 看毒祖那仿若被噎住的表情,很明显,他清楚自己以前是什么德行。 挽酝仍继续讥嘲道:“你方才的话说的真是脸不红心不跳,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一众修士费劲去欺负你一个魔修。” 和煦也道:“一个恶贯满盈的混球,有什么脸面说我们同你计较?若真论计较,七师妹自小长大的白家才该同你好好计较一番。” “你在他家地盘横行霸道作威作福,残害了多少无辜人?那些人命,你午夜梦回的时候就不怕他们朝你索命吗!” “呵,你这讲的什么笑话?让一个死无全族的家门来索我的命?”毒祖不怒反笑,“那他们也是够窝囊的,让我这么多年都活的好好的。” “混账!白家尽是丹修,手难缚鸡,只懂行医,根本拿不动剑,从哪儿能得罪你?你居然这般恶毒!”柳如兰怒眸圆睁道。 然而毒祖只是轻轻一笑,理所当然道:“当然是因为你们家的丹修好欺负啊,我干嘛吃饱了撑得去剑修宗门的地盘耍?又不是傻子。” 柳如兰从未听过这般理直气壮的恶人发言,一时瞳孔颤抖着发不出声来。 萧玉书借理发挥道:“既然如此,你一个人被一群剑修追着打那也是活该。” 毒祖没理了,但是他硬找理:“大人说话,你个小屁孩插什么嘴?” 哎呦呵? 萧玉书没寻思自己这个年纪了还能体验一把辈分被压一头的憋闷感。 “你这么个坏蛋,二师叔居然还容你在身边待着?真是稀世罕见!”他啧啧道。 毒祖嗯哼一声,摊手笑说道:“当然了,我那么好看,不是谁见谁喜欢吗?” 和煦直接开喷:“我去你娘的!你顶着染白的脸,好意思说这话吗?你以前没有镜子总该有尿吧,撒那么多回怎么不知道自己先照一照!” 这是第二次,萧玉书近距离见识到和煦骂人的本事。 上一次的震撼还是在刚出秘境的时候,和煦仿若一个祖安属性大爆发,喷的那些人那叫一个颜面扫地。 而现在,对方又给他震撼了一次。 毒祖被他骂的脸上的笑容有些挂不住,那不断抿紧的唇充分彰显他在努力克制情绪,几个深呼吸后,毒祖才笑着舔牙,转头朝萧玉书道:“他们不好好说话,就不跟他们说了,你也是见过的,棺材里,我难道丑吗?” 虽然棺材里的那个小哥确实帅的一批, 但是话又说回来, 这位大哥, 你干那么多坏事还想让我夸夸你吗? 你自己想想这可能吗? 萧玉书用自己那如临大敌一般的警惕眼神和不怎么友好的笑容回答了他。 毒祖见状,嘁了一声,道:“在欣赏这方面,染白可比你们有眼光多了。” 萧玉书呵呵道:“那我可得庆幸我没眼光,要不然欣赏你一下,还得被你害死。” 毒祖笑眯眯的攥紧了拳头:“要不是你还有点用,我真想一剂药下去让你安静会儿。” “还有你。” 萧玉书在他那儿至多也就是个说话不得自己心的小屁孩儿,但和煦可不一样。 和煦因为自己的一时冲动不慎暴露的那些话,马上就要惹来不小的麻烦了。 毒祖一撩衣袍,顺势就坐在了方才青云坐过的地方,只不过歪七扭八的坐姿完全没有青云那么正经,他手里捏着一串不知哪儿来的红玛瑙手串有意无意的盘弄着,然后状似无事的问和煦道:“反正现在也是没事,正好我也好奇你当初到底跟染白说了什么,怎么说的,你最好一五一十的告诉我,要不然,我也不能保证你们后面不会有事。” 和煦刚想继续指着他鼻子骂,结果却被眼疾手快的一桢从后面一个熊抱钉在了原地, “别冲动了四师兄,他跟掌门一起,谁知道后面等着我们的是什么?”一桢低声道,“反正过去的都过去了,他想听你不妨就告诉他,你就算不怕死,也得看看这几个小的......” 这个时候一桢说的没错, 就算青云目前表现出来的样子不像是会狠心真对昔日门内师侄师弟做出什么事情,但昏迷不醒的寒允卿此刻仍在这里给众人警醒着,还有丹华被折磨的惨状。 两个师侄的模样无一不表现着这两位师尊的无情, 鬼知道这两人会不会对别人的徒弟也这么心狠, 想起自己徒弟,和煦逐渐冷静下来,掂量一下轻重后,他才沉沉开口道:“你想知道什么?他在死前,我们总共也没见过几面,我可记不得我们都说过什么。” 毒祖目的很明确:“别的都不重要,我就想知道,你是怎么教他害我的。” 有人教别人害自己, 这件事他还能心平气和的问出来,也是一个能耐人, 但萧玉书并不相信眼前这个人有这方面的能耐,因为对方说话的时候,眼里的狠意可不是虚的。 “就算我教了,你不也是活的好好的,还有什么值得说的?”和煦深呼吸道,“我本以为,他会找一个人,用对方的肉体设计逼你换舍,然后趁虚彻底封死你的魂魄,谁料......” 和煦近乎是从牙关里迸出的字:“谁料他一个不慎,你也竟然会真的反扑,夺了他的舍!” 毒祖听到最后,神情阴沉至极:“我夺他的舍?” “我怎么可能会夺他的舍!明明是他自己蠢!”他手里一个使劲,指尖那串红玛瑙有几颗被他攥出了裂痕。 毒祖咬牙恨道:“这个蠢货,有那么多人不要,非要自己来!天底下哪有他这样的蠢货!拿自己的身体做容器,去锁别人的魄!” 这下终于轮到和煦傻眼了:“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毒祖看他的眼神仿佛淬着剧毒,“你说我害死的他,可主意是你出的,法子也是你教他的,结果到最后,害的人还是他自己!你居然说我害他,明明是你害的!你还在这儿颠倒黑白!” 他险些咬碎牙,怒音沉沉:“我们三拜了天地,交杯酒都喝了,却被你害的阴阳两隔,你还有脸指责我!还说我会夺他的舍!” “老子这辈子就算是天底下的人都死光了!什么活路都没有了,也不会把主意打到他身上!” 剧烈的怨恨让毒祖坐不住了,从椅子上起来,眉宇间的阴霾浓重的让人看不清这张脸原本的晴朗, 他看和煦的目光里透着浓浓的恨不得处之而后快,可又不知道在忌惮什么,尽管已经怒到牙关咬紧,手指紧绷,但还是强忍着没有对和煦这个造成一切惨剧的罪魁祸首动手,只是仍在道:“看看你做的好事吧!” “若非你胡乱插手,我们两个的日子还长着呢。” “我呸!”和煦反怼道,“就算没有我,他能忍得了晚上睡觉的时候不掐死你吗?你别自以为是了,还三拜高堂?他怎么就没在酒里下毒毒死你呢?” 毒祖阴沉的脸色更沉了一个度,但其中却诡谲般绽了一抹轻笑:“下毒?他有的是机会。” “我们在恶霾山那么长时间,他尽管不愿意,可也没有想过给我下毒,再者,就算下了,我岂能就这么轻易死了?你说话先过过脑子,他可比你聪明多了,知道做什么都没用,只能老老实实在我身边待着,一辈子都是。” 和煦冷呵一声:“就算你把他捆着绑着硬留在身边一辈子,他也不可能跟你好过,你少在那儿得意。” “他不跟我还能跟谁?”毒祖的表情突然变得阴狠起来,“时峥都死了,白玫也死了,白家也都没有了,他昔日里那几个朋友死的死走的走,他身边就剩我了,他不跟我待在一起,还能跟谁?” 毒祖说这话时,眼中的情绪那样疯狂,那样激烈,还带有一些势在必得,仿若一副胜利者姿态。 看到对方的表情,挽酝忽然明白了什么,道:“那些人,你是不是......” 毒祖早料到挽酝会说什么,也没有遮遮掩掩,直接道:“当然,要是不耍些手段,那些人怎么会离染白远点。” 第853章 身法老祖 “要我说,天阴教那个圣女若是肯老老实实在自己地盘里待着,或许也就没那么多事了,”毒祖给他们捋着理,“身上流着那样的血脉,还不提个警,这下好了吧,让我发现了。” 他笑的恶劣,拍手夸赞道:“果然还得是至纯魔血,才能炼化出尸鬼这等邪物,旁人的血都炼不出来的。” 闻言, 挽酝眼神陡然一变:“是你!” “当然是我,”毒祖扬眉道,“普天之下,除了我谁还有这本事?” “那日在令狐本家,我就这么看着,那个要死的家伙,居然还想妄图以人骨拿来驯化尸鬼,真是笑话!”毒祖此刻的样子像极了一个自己的玩具别人玩不来的顽劣孩子,奚笑道:“我都没法驯化的牲畜,他哪儿来的本事驯服?痴心妄想......” 他后面的话戛然而止,被冻结在了挽酝扼住他喉咙的手上。 这一次是挽酝丧失了理智,没等其他人反应过来,就伸手狠狠掐住了毒祖的脖颈。 “你再说一遍!那些畜生,是你做的!”挽酝掐住对方脖颈的手狠狠收紧,眼神也如无尽冰窟,寒人肺腑。 毒祖被他紧紧掐着,面色涨红,呼吸也困难,可这种要命关头他却勾唇诡异一笑,眼中一抹狡黠和得意晃过, 下一秒他整个人就在挽酝面前化作一团诡异黑雾迅速散开,等到了另一处才如鬼似魅的再次幻化成人, 从挽酝手里逃脱的毒祖伸手摸了摸自己被掐的红紫的地方,感受到了钝痛的他不由得淡了些笑,轻恼似的啧了一声,伸手将其轻轻化去后才不紧不慢的开口道:“几十年前你都抓不到我,现在化神了又如何?你这点力气还是省省吧,谁知道你们的好好掌门后面会不会在事成之后嫌你们碍事直接弃了。” 然而这点来自坏蛋的温馨提醒话正处于暴怒之中的挽酝一点也没有听进去,若说方才青云显露的真面目和说出的事实是让他心中纠结痛苦无限心哀,那现在毒祖所言的另一真相则彻底激出了他所有悲愤。 那些曾经挽酝用十好几年的避世来麻木自己的一切,那些午夜梦回都被惊醒的无尽痛苦,那些血淋淋的、仍历历在目的场面, 此刻都在毒祖的嘴里,如猛水反扑,淹的挽酝上不来气, 曾何几时,挽酝还梦见过族亲质问自己为何如此无情,痛下杀手, 一张张面孔,年长的,年幼的,熟悉的,见过的, 往日那些亲人的模样早已在他记忆中淡去,只留下了死前最为惊悚下人的狰狞模样, 挽酝从始至终都不知道尸鬼是从何而起,更不会想到始作俑者会潜伏在自己身边安然无恙的藏了这么多年,甚至在这些年里还在不断暗下毒手,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用这种歹毒的手段害更多人, 他一直以为过去毒祖再次逃脱之后多年销声匿迹应当是死在了魔界争斗中,却不想对方居然就在自己身边,跟周围修士混在一起,顶着染白的壳子,佯装了这么多年悬壶济世、菩提心肠的‘好人’。 当年尸鬼一出,便是两大族氏的几乎满门皆灭, 那么多人的命, 就这么葬送在了这个畜生的手里! “当初在你逃至边疆,我就该在场,亲眼看着你尸骨无存,魂飞魄散了才好!”挽酝近乎目眦欲裂,青筋暴突。 毒祖一点也不怕这个世上唯一的化神修士,饶是对方的寒意刺骨、杀气逼人,他也只是歪头挑眉,咧唇笑的盎然,一股由内而外的少年顽劣气息从这张本该稳重得体的青年皮囊透来, 他接下来,仿佛是刻意炫耀般,承认了许多事:“这就气到不行了?那我还说,当初那个女人胎气受损,在修士地盘失控伤人也是我动的手脚。” “啊对了,”毒祖脸上恶劣的笑意逐渐加深,转到了和煦身上,“看在你骂我的份儿上,我今日就告诉你,当初无妄城那个女人早在你离开前,就已经身中剧毒,后面修士打过来的时候,她早就没多少力气反抗了,要不然,就凭她身边的那只鸟,再怎么样也不至于落到死无葬身的地步。” 此话一出, 和煦脸色骤然一僵:“你说什么?” 毒祖再道:“听不懂吗?人家再怎么样也是在无妄城凭拳头当了那么多年老大,你以为那时她是真打不过你吗?” “别自以为是了,她是真要没命了,不然能让你有那个杀她的机会?” 和煦的神情裂出了几道深壑,整个人麻木着,好似听见了什么难以置信的事情。 偏偏这个时候对所有事情一无所知的黄莺还在他身后,紧张害怕的轻轻拉了拉他的袖子,小声问道:“师尊,他在说什么?你杀谁的机会?” 和煦僵的更厉害了,颤抖的瞳孔跟狂风吹的脆叶一样不受控制。 应该是装了那么多年多少有点挥之不去的模样,毒祖在黄莺这样乖巧的小姑娘面前还是保留了几分作为‘二师叔’时的和善, 他朝黄莺像跟小孩子讲故事一样朝对方轻松道:“没什么事,就是你师尊啊,以前把自己的剑捅进了一个跟自己耳鬓厮磨的女人心窝上,毫不留情的呢!” “你闭嘴!”和煦的突然爆发把云里雾里的黄莺吓了浑身一个激灵,她从未见过自己师尊如此失态的模样,饶是如此,她还是下意识抓紧了对方的手。 黄莺不知所措的样子全然落在了毒祖眼里,他笑嘻嘻嘲讽道:“你看你,这么凶,吓坏你的小徒弟了。” “我说你怎么能这么狠心呢,原来是喜欢这样乖乖的,不喜欢那样凶凶的。”毒祖玩味道,“你还骂我杂种,我好歹也不会对自己枕边人下杀手,可没你那么......” 他的冷嘲热讽被和煦的突然暴起出手给打断,再算上挽酝的一起,同时得罪了两个人,自然也要承受两个人的极致怒火, 可这毒祖能逍遥在世这么多年,自然是有点放肆的本钱在身上, 饶是挽酝如今化神大成,算上和煦,再偶有萧玉书的协助,三人一起在这个后殿里,如猫捉耗子般,竟死活碰不到毒祖的身体。 “我......艹?” 妈的! 他这个人就跟鬼一样,但凡碰到就破散成黑雾飘开到另一处,然后再凝固,棘手得很,萧玉书在接二连三的白费功夫后终于意识到了对方走的戏耍的门路, 所以再怎么看这玩意儿极度不顺眼,萧玉书也只能强忍着想把人摁在地上狠狠摩擦的念头停住脚步,静观其变。 “怎么不追了?”偌大的殿内,将三人当鸡逗的毒祖仍是一团飘在上方的黑雾,只能看得见,但是摸不到,他化成雾气时说话的嗓音有些空灵低沉,但还是一样的欠揍,“追吧,反正也追不上。” “那边的两个,打不着的话,只有干生气的份儿喽。” 艹...... 这股子欠踹的劲儿连桑禹都有点忍不住了, 他还从未见过这么贱嗖的反派, 但确实是打不着, 连挽酝都打不着的人,他们更是打不着了。 “要不你下来歇会儿吧,上面飘着不累吗?”桑禹仰着头看着上面跟鬼一样的雾,干巴巴道。 毒祖飘在上方,看那雾扭曲的弧度,应当是在空中半撑头贵妃躺一样飘着。 他一针见血道:“我下去你们会不打我吗?” 废话, 在场除了那几把不能发声的椅子和没有意识的伤者外,多多少少都想往你脑门上来几棒子。 萧玉书几个深呼吸勉强平定自己内心那股强烈的想骂人的劲儿,然后假笑道:“不打的,您老人家下来吧。” 毒祖笑道:“不信,你看你师尊,剑还指着我呢。” 挽酝寒道:“你最好祈祷你能这么飘一辈子。” 毒祖指道:“看吧,他还是想打我。” 萧玉书道:“你要是少说几句,还没人憋不住想打你。” 和煦怒道:“你他娘的有种就给老子滚下来!” 毒祖悠道:“没种,不下,你能怎么着?” “我嘞个艹?”桑禹匪夷所思道,“不应该啊,按理说反派不都应该有骨气的吗?他这人怎么这样?” 一会硬气十足耀武扬威,一会儿躲来躲去不正面对抗, 啥人啊? 萧玉书被毒祖跟遛狗一样在大殿里遛了好几十圈,已然累了,他一屁股坐在地上,费劲道:“不知道,隔行如隔山,这很难评。” 挽酝在一时旧恨上头冲动过后也慢慢重归于冷静, 他年少时便见识过毒祖如鬼魅一般的身法,那时便难缠的很,若非有染白用尽所学针对毒祖而制的克制药物和时峥的强力压迫,单凭众人绞尽脑汁的设套是根本抓不住对方, 或许正因如此,毒祖在暗中夺舍重归时,才会紧紧咬着染白跟时峥不放, 一个被他以纯率干净的模样骗了好多年,到最后落得那般下场, 另一个被他害的声名狼藉,妻子被众人所指、为世间不容,最终也是落得惨死。 怨来怨去,挽酝忽然发现,若是自己当年能够早早发现染白身边的那个不知何时多出来的拎药箱的小徒弟的真面目,或许就不会有后面那么多惨痛的事情, 真没想到, 一切悲剧的开端,居然是这么个混账人。 而此刻这个‘混账人’还在笑吟吟的为自己‘辩解’道:“萧子衿,这样的事情你也不能全怪我啊,就算没有我,你们家,还有别人家,到最后也不一定能比死好到哪儿去呢。” “你们以前总说苍天有眼,我可没看见老天爷的眼在哪儿,又说替天行道,可天也用不着你们行道,所以你们说的都是错的,错的最多的就是那一句‘修士刚正,为人正气。’” 毒祖化成的黑雾动了动,应该是换了个俯视众人的舒服姿势。 他继续懒洋洋道:“尸鬼是我做出来的这不假,但这其中最不可少的蛊虫可不是我的,我就算再能耐,也没法自己摩挲出这么厉害的东西。” 柳如兰可不信毒祖那一套,只当对方在推卸罪过,便唾道:“有什么恶心玩意儿是你这种做不出来的?你不是说世上除了你没人有那个本事吗?” 毒祖哼道:“我是有那个制毒的本事,可制毒的原料我又不能凭空捏出来。这些东西,说实在的,都是你们咎由自取。” 和煦根本不想听这东西废话,更没打算相信,只道:“是我们咎由自取,若是当年能彻底除了你,就不会有你这般丧尽天良的行径!” 毒祖啧啧道:“跟你们好好说话你们又不听,你们眼里的坏蛋难道真的只有我一个吗?” 我的天呢,不然呢? 萧玉书皮笑肉不笑道:“放眼望去,恐怕只有你这么坏了吧,毕竟做出尸鬼,害了那么多人的命,天理难容。” “那就是你见识的少了,”毒祖正色道,“我害人就算不是光明正大,起码现在你们也是知道的,有的人害人可是一直到死都没让你们发现,还被你们当作好人、无辜人,那才叫坏的厉害。” 柳如兰骂道:“你就别给自己开脱了,你是死是活,都是人见人骂的货色!” 毒祖好心提醒道:“你可不能骂我,要论尸鬼的现世,你亲爱的白家主可谓占据了大半功劳。” 柳如兰不信,吼道:“你又在胡说八道什么!” “这可不是胡说,你们现在又打不着我,我犯不着跟你们扯这个谎来给自己找退路。”毒祖一本正经道:“那年我随染白到你们白家里,他去找白玫说话,我自己闲得无事,便好奇你们修真界用灵气蕴养出来的灵草跟我魔界恶霾山的毒草有什么区别,便潜入了白家用来存放药草的地方。” “里面的药草确实别有一番看头,可我在里面发现了个暗室,还没溜进去就听见了白家主跟旁人的话。” “他跟那人说,自己手里有个好东西,若是将其打入旁人体内,用灵力操控,便能左右那人的行为举止。” 毒祖娓娓讲述道:“我便好奇那是什么东西,便等他们走了,自己溜进去看,然后便发现了盒子里的几只蛊虫。” “蛊这种东西,控人心智,乃一大害物,我以前只在魔界听说过,只不过那是几百年前的东西,我还以为已经死绝了,没想到居然还能在修真界如此光风霁月的丹修世家里见到,还恰好听到对方说要将其用来操纵人,真是奇闻罕见。” 柳如兰顿时脸色一变,连连道:“不可能!这都是你胡说的!” “随便你哦,你爱信不信,蛊虫娇气的很,魔界水土污浊,可养不活这等东西。”对于这个养女的不可置信,毒祖也不再做过多争辩,而是忽然起了兴致,问众人道:“你们猜猜,那时白家主想用这个蛊来操纵谁?你们绝对想不到!” 第854章 内情 “是时峥吧。”萧玉书道。 毒祖诧异:“这你怎的知道?你当时也在?” 萧玉书随意道:“这有何难猜?若是能够操纵世上几人,自然是谁强操纵谁,而那时,谁最能耐,这不显而易见嘛。” “聪明啊老兄,你可真适合干这个。”桑禹夸人的方式一半真心一半特别,特别的受了萧玉书一个白眼。 其实这个猜测萧玉书能猜到,其他人只要稍微一想想也能想到,但柳如兰说什么都不信,毕竟自己是白家主从小养大的孩子,相当于半个亲闺女,这么些年以来,这位慈祥的叔叔直到死去,留给柳如兰的印象依旧是眉慈目善、和蔼可亲, 怎么可能会成了毒祖口中那般两副面孔、用心险恶的恶人。 她厉声道:“你少在这里搬弄是非、混淆黑白!” 毒祖不屑一顾道:“是非黑白还用的着我亲自搬弄?你们修士混淆的还少吗?当初玄天宗门外,装聋作哑的人有多少?深明大义的人又有多少?你们自己都亲眼见过了的,都是一样的恶,总不能因为我恶的大了些,那些小恶就不算恶了吧?” 他嘲讽道:“世人都赞仙家子弟光明磊落,真是太对了!明面上磊落无私,背地里却用起这种下作手段。若不是白家贪心,想借着同各家联姻趁机掌控其他仙门继承人,估计世上也就不会有尸鬼这种东西了。” 柳如兰仍在做着负隅顽抗似的争辩:“就算有,那还是你心思歹毒,尸鬼这种东西,当初可是害死了萧时两家,全族人的命,都背在了你身上,你有什么脸来指责别人?” 毒祖反笑道:“又赖我了?我当初是做出来玩了玩,可尸鬼这种东西又不认主,只知道吃,饭桶一样,哪里有活人听话?再者,我又不是非要争来斗去的人,很早的时候,我就不想再跟谁争斗了,又没有意思,所以就将这东西还了回去,物归原主了,白家主若是活着,或许还得谢谢我,那蛊虫本就奄奄一息的快死了,是我用纯魔血给它养的生龙活虎。” 萧玉书凉道:“你人还挺好。” 毒祖嗯哼一声,继续道:“对啊,我人还挺好的,本就没想着要用之做些什么,都是白家那个道貌岸然的老东西造的孽,我怎么会料得到,这人居然能假借时家新继子周岁宴为由,把这些蛊虫,装进药酒,挨个送到了宴会上那些大人手里,我记得萧时两家关系甚好,那日席上的客人,多为萧家人吧?” 听到最后,挽酝胸膛剧烈起伏着,他几乎将这辈子所有的沉着冷静用在此刻才能强忍住没有再次挥剑做那些无稽之举, 他咬牙一字一顿道:“你真是好一招一石二鸟。” 毒祖似是无奈道:“都说了多少遍了,这事不能全赖我的,我怎么知道时峥都死了,他居然还想着掌控时家,说实在的,你们修士的野心也不比我魔界人士的少啊!” “你们五家本来还算厉害,合在一起有丹修在后剑修在前,互惠互利的还能将魔界压制一头,可惜人心不古,你们也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密切,还没等我使手段,你们自己先开始勾心斗角,斗得几败俱伤。真是一群蠢货,有什么好争的?各自在各自的地盘好好待着不好吗?非要有那个野心,有那个诡计,结果到头来,害了别家不说,因果相报,又害了自己。” 他唏嘘着,分析了分析,以一个潜伏在暗处多年来的旁观者的角度讲述道:“你们常说白家无辜,可哪里无辜了?若非白家主当年私心作祟,用这东西害了萧家时家,后面令狐一族放肆起来对白家大开杀戒时也不至于沦落到无人帮忙的地步。” “哦,即墨一族也算个好人,可那又如何呢?令狐司的本事,仅仅只是差了时峥几步而已,时峥死了,萧家时家也没有了,萧子衿负伤闭关,而放眼其他仙门里,又有谁拦得住这个家伙呢?” 柳如兰这个自小活在白家主慈祥一面之下的姑娘到现在还不肯相信这个事实,而听到白家是如何覆灭时,她还是无可避免的泛起了泪。 毒祖见此,再搬出了一个事实:“换句话说,你以为白家那个老东西收养你们这么多孤儿,难道真的只是因为好心眼儿吗?别傻了,只是看你们资质出众,想施以恩惠,让你们为他心甘情愿的办事罢了。” “你别不信,当初染白生性洒脱,喜欢在外游历四方,不肯归在白家长久停留,那老不死的可是差点就将蛊打在他身体里了,若非我发觉得早,恐怕他已然成了对方的傀儡。” 毒祖说着,忽然想起了什么,笑了起来:“对了,还有好玩的呢,这可是一开始连我都不知道的事情,我假死的那段时日,恶霾山那群饭桶开始争位,有的居然起了别心,跟白家的丹修串联在了一起。” “也不算是个坏事,最起码染白骗我,从我那里跑出来的时候,若不是白家的叛徒报给了我行踪,我还不知道要翻来覆去找他几个来回。” 听毒祖的声音,对方确实在笑,可笑声之中除了得意外,还有那么一丝替人不值的低嘲, 这个两界都臭名昭着的恶人嘲讽的没有别的,只是修真界这些看起来高高在上、正义凌然修士的阴暗, 毒祖说的一点没错,就算他促成了这悲惨的一切,那这其中也断断少不了人心在作祟, 桑禹低头听着,一阵无言以对。 萧玉书没话可说,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已经习惯了这个世界经常骤然来到的生死,他在听完毒祖这些直刺人心的话后,居然没有太多愤怒,更多的只是自嘲自哀, 他想,大概人真的是自私的,死的不是自己的族亲挚友,所以他没法真正体会到挽酝的痛, 可人心的难测,他是真正见识到的。 在此,萧玉书不得不再次感慨,老天对这个世界的补全可真是厉害,连人心都描勒的这般乌黑。 他从来没想过,当初辉煌的五家沦落到如今的地步,这其中最根本的源头还是他们自己。 而此刻,柳如兰终于面露灰色,被迫接受了毒祖脱出的这个事实,她倒坐在地上,颓废低泣道:“为什么会是这样?若能早早得知,我、我肯定会阻止......” 然而毒祖又毫不留情的给她泼了一身冷水:“这种事情除非我说,否则没人能知道的,就连令狐司,也是在事发之后,才摸到了端倪,要不然他当初怎么能对白家下手这般利索,毕竟白玫那时候还是他明媒正娶的妻。” 又是一个出人意料的消息, 可众人已经被毒祖口中一个又一个的惊天秘密打麻了,以至于现在听见令狐司杀白家全家,情绪都没有太大波澜了,唯一激起的浪花,还是令狐司居然能敏锐察觉到尸鬼一事出自白家,不得不说,那家伙坏是坏,可却也是聪明的厉害。 但在这种时候,全场长辈中,作为唯一一个没有被毒祖抨击到脆弱内心的一桢在默默分析完其中关联后,突然发觉到一个不对劲的地方, 一桢道:“就算罪过不全在你,可害死时家,其中也有你的手笔,既然如此,掌门为何还要跟你合谋在一起?” 毒祖漫不经心道:“这能有什么说法?他过去在时家过的生不如死,难不成还要在家门覆灭时哭上一场?” 一桢再次反问道:“那你呢?你这些年行医救人,总不是假的,你大可以随便治治,不用那么费力。” “那没办法啊,他当初就是这么教我的,我还能怎么做?” 毒祖颇为骄傲道:“怎么样?这点三脚猫功夫还算可以吧?山下的百姓还送过我鸡蛋做谢礼呢。” 挽酝冷嘲道:“他教会你那么多医术,你却反倒把他害死,真是‘知恩图报。” 毒祖这会儿的毒雾下降,在地上渐渐聚拢成人形,最先露出的便是染白那张脸,但眼神仍旧是狠辣,他笑嘻嘻道:“萧子衿,也就是我这些年脾气好了些,要不然早把你毒成哑巴了。” “我说过很多次了,染白不是我害死的,都是这个家伙。”他伸手指着和煦道。 挽酝却反严肃质问道:“你敢说你从未对染白起过杀心吗?当初你是因为什么埋伏在他身边那么多年?” 毒祖顿了一刹,最后又争辩道:“那是以前!” “他要了我的命,我这么多年也没报复回去,那是我大度!我本来已经原谅他了,已经撇下一切打算好好同他度日了,结果这杂种非要在尘埃落定前找过来,给他出这么个烂主意,撺掇他害我......真正害死他的人本该是你,就是你!” 毒祖说着,眸中那股将其他人心情玩弄于鼓掌间的从容已然破裂,逐渐激动起来,他狠狠瞪着和煦这个坏了他所有好事的人,道:“你害死他,还栽赃在我身上,我那时什么都不知道,等知道的时候,什么都晚了!” “他在我身体里,自己割了喉!而我只能被困在他的身体里,除了死外,永远出不来!” 那应该是毒祖叱诧风云的前半生中最为痛不欲生的事情,所以每每想起,都如利刃入喉,连声音都嘶哑起来:“我一个人!整日守着镜子,同镜子作伴,跟疯子一样!只能学着他的样子,在外面被旁人尊称一句白公子,拿着药箱硬装正经温和,给旁人看那些烦不胜烦的病!日复一日,一点破绽都不能有,而这一切,都是你害的!” “我真想掐死你!” 后面的话,毒祖声音里都带着怒音,饱含切齿之意,他神情有些扭曲,双眸阴骘道:“若非你过来捣乱,他怎么会不慎弄错、自戕而亡!” “强词夺理!”和煦反淬他一口道:“就算没有我,他在你那儿照样活不下去,你自己做了什么你心里没数吗?” “你还说他蠢,说他弄错了,依我看,他就是被你折磨的连活都不想活了,要不然怎么会放过除掉你的这个大好机会!” 话音刚落,就连这道咆哮声的尾音还没在后殿里回荡完,毒祖就按耐不住伸手袭来,但却被挽酝和萧玉书持剑横刀牢牢挡住。 只听咣当仿若铁石相撞的一道清脆声响,三人就这么原地僵持不下。 “滚开!”毒祖光洁的额头不知何时暴起了青筋,就连眼神也彻底凶狠,伸出去的手竟鬼魅一般生了尖锐的黑色指甲,看那锋利的程度和强劲的力道,若是萧玉书跟挽酝动作晚了一步,恐怕和煦的脖颈就被他抓烂了。 虽然青云如今是谁人都不能及的大乘期修士,但毒祖还是人前的那个元婴巅峰,修为上没有多大变化,只是身法了得,可只防不能攻,所以挽酝在前面牢牢挡着,他的攻击就没法更进一步。 不过怪的是,毒祖这爪子不知是练了什么,皮肉如铁一般,竟能赤手跟刀刃相撞而毫发无伤。 三人这么僵着,萧玉书还有那个心情开口道:“老兄,你这爪子是铁做的吗?” 毒祖没有理会他,而是对着面前挡路的挽酝恶狠狠笑道:“萧子衿,我念在你以前没怎么多管闲事,这才一而再再而三容忍你,你别给脸不要脸!” “我们修士脸皮薄,可要不了你这种人的脸。”挽酝不落其弱道。 这种时候,毒祖反真挚问道:“莫非就是因为你们修士脸皮薄,所以才觉得跟魔修在一起会觉得难堪?” 挽酝毫不留情指出道:“跟魔修没关系,他只是跟你难堪。” 好, 估计就算天塌下来了,挽酝的嘴也能撑起半壁江山, 而此时此刻,老父亲的江山撑起来了,毒祖的江山就被他气塌了, “萧子衿!”毒祖表情皲裂,看样子是真忍不住要动真格的了, 可说那时迟那时快,下一秒外出的青云就推门而入,一进来,看见屋里僵持不下的三人时,青云肉眼可见的愣了下,随后眉头紧皱,低喝道:“你在干什么?” 利用排除法, 青云不可能这么对挽酝说话, 爱屋及乌, 他一般也不会对萧玉书这么说话, 所以, 毫无疑问,对方这种呵斥般的语气百分之九十九是在说毒祖。 毒祖本人也有这个觉悟,所以愤愤甩开了手,后退几步,但仍不服气道:“还能干什么?没看见他们两个人打我一个?” 青云忽的轻笑一声,道:“若是真的,我还要鼓掌呢,你最好老实点,不然坏了事有你哭的时候。” 作为盟友,他这话可谓是无情至极。 第855章 “沈修竹......我没有灵根......”寒允卿醒来时,第一句话便是哽咽的。 下一秒,沈修竹果断出手,一击挥出,穿过层层缝隙精准击碎浮生镜。 浮生镜这种级别的法器,哪能这么容易就被人打碎, 这是毒祖一开始的想法, 但这面镜子真就碎了, 带着青云这么多年以来的坚持和执念,尖锐的碎片仿佛扎到了他的眼睛里,目眦欲裂。 “啊——!” 青云最后的清醒随之崩塌,理智彻底化为乌有,他如同陷入疯魔般发狂怒吼,开始无差别攻击, 时遇之重重挨了一下,但也扯散了青云的发冠, “都是你们干的好事!为何非要坏我好事!我已经留你们的命了,为何还要与我作对!” 青云怒意滔天,他大手一挥,便碾死了几个人,这其中不仅有仙修弟子还有魔修人士,这般不分敌我、披头散发双眸血红青筋暴突的模样,此刻倒真像极了一个疯子。 “都躲开!离他远点!快走!” 大乘期修士的怒气整个玄天宗的人都难以抵挡,薛臻白立刻叫人远离,但还是有不少人受到了这无妄之灾。 不管是魔修,还是仙修, 只要是出现在青云视线之内的人,都受到了他不留余力的杀机。 恐怖如斯! 挽酝撑着身体上前,想要为其他人争取躲避的时机,可如今心智失常的青云早就没了此前面对挽酝时的耐心和宽容,下手也是极重的。 挽酝刚上前,还没说话,就迎来了青云直逼心口的一掌,若非时遇之挡身上前,以半魂之身生生挨下,挽酝怕是不死也得落得个心脉碎裂的下场。 “离这里远点!” 时遇之魂体淡了许多,声音也渐渐虚化,他的侧脸,是挽酝曾经见惯了的少年模样。 周围都是修士惊慌逃窜远离的喧闹,前方是发狂疯魔的故人,而这一刹中,他看到记忆里的那个少年回眸一瞬,跟另一个人有着几分相似的眉眼中划过一丝极低的悲悔。 少年真情含泪道:“对不起,我当初并不想......” 不想恨,不想怨,不想杀, 他当初什么都没有想,只想这辈子就那样也挺好, 可世事无常, 他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变成那样, 明明是当初自己豁出命闯刀山火海也要救的人,结果却又死在了自己的剑下。 时遇之怎么也想不到的, 那条路, 他进去是一心想要救哥哥性命的少年,出来便成了满心仇怨要取哥哥命的魔鬼。 这样一道极清的低语过后,挽酝看见这个少年突然冲上前,不顾一切的抓住青云的衣领, 对方接下来的举动,让挽酝的瞳孔骤缩,口中下意识喊出:“你做什么!快住手!” 然只听面前之地重重动荡几下,随即便从中心爆出一阵强烈白光。 少年时遇之,这个被青云自己亲手分离出来的、最后一丝没有被魇种扭曲的恨意污染的、仍然保留善性记得人间诸多美好的干净魂魄最终选择了引魂自爆,拉着再也没有重新改过机会的青云一起,带着两相同归于尽的架势。 “你不要命了!”青云真没想到对方居然这么敢,连命都不要非要拉着自己一同自取灭亡。 可他也实在挣脱不开,这个本就属于自己的一缕魂魄正在强行的融回自己,带着那玉石俱焚的意念,拼了命的要拉着自己去死。 这一刻青云还在挣扎着、企图脱身,可不料被时遇之死死抓住,咬牙哽咽道:“你怎么能听了那种腌臜东西的话!你怕它什么!” 怕什么? 在这种时候,青云的脑海里恍然间回荡起萧玉书那句话。 “时望轩的魇是我要离开他,那你的魇呢?是觉得时峥会离开你吗?” 时峥会离开吗? 青云不知道, 作为时遇之的时候,他从来没有想过时峥会撇下自己跟另外一个女人远走高飞。 因为很早很早的时候,唯一的亲娘死去后,时峥在族中夫人家主的反对下力排众议将时遇之接进了自己的院中生活, 那时的时峥频频向他保证,亲兄弟在一起过日子,别的什么都不要多想。 他让时遇之不要再想过去受人欺凌的日子,因为跟他住在一起,没人会再欺负时遇之, 他让时遇之忘掉不配为人父母的恶毒亲娘,因为从今往后时遇之上头有了个名正言顺会对自己好的亲哥, 他让时遇之抬起头做人,穿上干净整洁的衣服,吃上没有被谁丢进泥里踩的饭食。 时峥在接时遇之进自己院子前所保证的一切,都做到的了,还做的很好,很用心, 对方的真心不假,那种体贴入微的关心,时遇之都感受得到,为此那种孤身一人寄人篱下的胆怯和不适也渐渐消散。 而他也本以为,两个人会一直这样,住在同一个屋檐下,白日赤膀练剑修行,夜间躺在房檐上对月饮酒吹风,偶尔萧家那个娇娇贵贵的小表弟还会过来暂住几日, 时峥指点小表弟学剑,时遇之便在一旁看着,要么写写字看看书,要么给两人备上些热茶点心, 三个人就这么朝夕相处着,岁月静好,时遇之甚至都觉得哪怕自己一辈子在修行上都没什么造化,那日子就这么一直过下去,无人打扰,三人一院,一生到头,那也是极好的。 只是恐怕时峥也没想到,自己的誓言会在多年之后被一个女人的出现而打破。 就因为一次遇险,众人抓住了一个小魔修,可时峥却被那个魔修头子抓去,消失不见了数日,直到时家主跟人谈判,这才用小魔修换回了时峥。 但就是从时峥再次回家那一刻开始,变数就出现了, 时遇之跟萧子衿大半夜在时峥屋里发现了一个女人, 再然后,曾经他已经习惯的一切都变了, 曾经的院子多了一个女人,时峥不仅不赶对方走,还要联合萧子衿跟时遇之一起,串串口供,打打掩护,将人藏在院子里不让别人发现。 时遇之第一次见莫姣香时就看对方不顺眼极了, 尤其是在自己做给时峥的点心被对方让给她吃的时候就更不顺眼了, 偏偏自己还得佯装大度,让她吃慢点别噎着。 时遇之花好长时间才接受自己做的点心要时刻准备分萧子衿一份,现在突然多了个莫姣香,他是怎么也接受不了的。 他想赶对方走, 但是在接二连三的胡闹之下,时峥却生气了。 那是这么些年来时遇之第一次见时峥生气,故此后面就停手了,于是接下来的数年,三人行变成了四人行, 时家,玄天宗,靖光学府, 时遇之咬着牙容忍莫姣香的存在,终于在离开学府后,莫姣香被天阴教的那个教主找到强行带走了。 教主修为高强,又是莫姣香的长辈,说话有着不容反抗的威严, 他成功将莫姣香带走,哪怕时峥不舍, 时遇之又解气又高兴不到哪儿去, 毕竟, 时峥眼里的不舍情愫他是真真切切看到的,连萧子衿这个一根筋都看出来了。 幸好, 幸好莫姣香走了,两人再也没有见面的机会了。 时遇之以为这该死的一段终于结束了, 但后面时峥做出的一系列跟抽风一样的举动又让他放下的心再次悬起。 时峥后面都做了什么? 跟白家悔婚得罪丹修世家,不惜惹怒父亲、离开家族主动放弃继承,离开玄天宗不再做前途光芒的大师兄,只在民间的一处小院中自立门户,弃万贯家财于不顾。 这是做什么? 第856章 时遇之一开始大为不解,可后来就知道对方要干什么, 时峥故意犯浑跟父亲决断,让时遇之成了时家的希望,又跟上一任玄天宗宗主陈言品行不端不配在静心峰上修行,让时遇之成了静心峰唯一的嫡传弟子, 时家,玄天宗, 这些原本该交由时峥管治的一切全都被让给了时遇之, 而了却人世一切大小事的时峥呢? 他看起来好像随时随地就能在这人间销声匿迹再也不见踪影。 果然, 即便是时峥不曾承认,可时遇之还是能从对方的一言一行里感觉到, 这个人细枝末节里都透露着要离开的信息, 而时峥究竟是为何要离开? 他离开了要去找谁? 答案不言而喻! 至此之后,每一次时峥夜里同时遇之促膝长谈时话里话外的语重心长和叮嘱,无一不是在告诉时遇之,时峥要走了,真的要离开了。 可每一次时峥的想离开, 都是对当初承诺的背弃,是时遇之心里阴霾的根源。 是, 时遇之打从心里就不想让时峥离开, 他害怕对方会离开, 离开自己去到很远很远的、自己找不见的地方跟别的人再同一个屋檐下生活下去。 他本来没有想过用灵根的事情来做文章,也没有想让对方知道,因为时遇之了解时峥,若这样的事情,是让对方知道了,不管是割肉抽骨,对方肯定会咬牙忍痛还给自己、补偿自己。 可这终究不是时遇之自己想要的, 当初在从亲娘嘴里得知时峥身上备受旁人瞩目的雷灵根本该是自己的时候,时遇之第一时间想的并不是‘凭什么’,而是‘太好了’。 太好了, 这个从一开始就处处对自己真心非常的人终于有欠自己的了, 那时时遇之不知道时峥知不知晓灵根的事情, 但他其实是想让时峥知道的, 因为这样的话,时峥知道对他有亏欠,就可以一直来到那个破破烂烂杂草丛生的院子里继续装作同样不受族人待见的小脏孩陪时遇之了。 很早的时候, 时遇之就已经察觉到族里这个突然出现的小脏孩身份有异了,毕竟全族上下除了时遇之本人,没人知道偌大家族中还有个什么资质低下的废物。 时峥当初的谎言很假,但是时遇之宁愿一直假下去。 他喜欢在经受每天被族人的痛打、亲娘的辱骂后来到那个破烂的地方,找那个同样衣衫褴褛、脸上的土糊的看不清容貌却总是咧嘴笑嘻嘻的少年坐着,等着对方一边咂舌皱眉嘀咕为什么大的这么狠一边掏出据说不知道从哪儿‘偷来’的伤药给时遇之抹上。 那是时遇之年少灰暗的时光里,唯一鲜亮的片段。 他本可以一直假装不知情的,可亲娘非要闹腾,非要揭发出去,非嚷嚷着让时峥去死, 时遇之不想,因为他知道一旦这种事情被揭发出去,众人眼里的那个天骄之子会变成什么样子,身上的淤青有多疼、沾了泥水的饭菜有多难下咽、单薄的衣衫有多冷,没有谁比他更清楚了。 而那个人,那一身破破烂烂蓬头垢面的模样,装装就得了, 在长久的辱骂和贬低下,时遇之早早便看透了人心,也不再想着什么变强风光了,只想着得过且过的活下去, 尤其是两人这种旁人不知的小举动,他想一直保持下去,不想因为什么而发生改变。 故此,那天他在母子二人相依为命的小屋里,掐着时机,故意刺激自己那个精神早就不正常的亲娘,让她发疯发狂、又像以前那样要杀掉自己。 而这次,时遇之没有忍气吞声,而是惊慌的哭喊出了声,他知道自己的求救声一定会有人听见,一定会有人来救自己。 果不其然, 时遇之时机掐的很准,等不到自己的时峥听见了自己的求救,忍不住破门而入施以援手,然后时遇之便趁此,一个小手段让那个疯女人脚下不稳,撞在了时峥的剑上...... 娘死了, 这世上有关两人间唯一的秘密只有时遇之自己知道了, 所有隐患都没有了, 时遇之终于能毫无顾忌的跟时峥接触了。 可以说亲娘的死本就是时遇之自己谋划的,但时峥却自己内疚了许多年,也正因此,对方才会在年少时同向来强势严厉的父亲头一次争执不休,为时遇之在族中力争了一份容身之地,让对方名正言顺的活在自己的庇佑下, 时遇之也借此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的跟时峥日日相处了。 时遇之原先没有名字的,父亲只给正夫人的孩子取了名,连个姓都没给他, 他是在被时峥接近新院里的那个夜晚,被时峥拉着坐在点着灯的书案前,两人捧着一本书,在里面挑挑拣拣。 时峥想让那时的时遇之有个正儿八经的好名字,这样才算是个有尊严的人, 而时遇之呢,他认识的字不多,最后也只从书中取了两个字。 遇之, 这是他给自己的名字, 有生之年,有幸遇之...... 可这美好的一切终究是被那个外来的女人给破坏了, 自从莫姣香一出现,时峥表露出了从未有过的心思后,时遇之便睡不好觉了,午夜梦回都是时峥跟对方双宿双飞另成新家的场景, 所以时遇之一直利用萧子衿单纯的小孩子心理,不动声色的排挤莫姣香,但他失败了, 因为白玫跟莫姣香不一样,时峥对后者明显是有感情的,所以当发现时峥后来做下的类似于托付的举动后,时遇之是真的怕了。 可还没等他想出什么挽留的办法来,对方就不打一声招呼的消失了,毫无音讯, 若非那时一直游历在外的染白突然回到了玄天宗而不见其身边的那个徒弟,萧子衿随口一问这才得知时峥眼下正在魔界天阴教,刚刚同染白再一次关押起魔修,时遇之就真不知道该从哪里去找人了。 而正是那一次,满心怨气的时遇之和萧子衿前往魔界寻人,恰好碰上了毒祖出逃毒伤时峥, 再后来,还没来得及质问时峥为何不告而别的时遇之就满心焦急、义无反顾的闯入了魔族圣陵...... 后面的事情,好多时遇之已经模糊了,不记得了,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被魇种寄生,只依稀记得脑海里曾经那些被人羞辱打骂、亲娘厌恶的黯淡过往突然枯木逢春似的无限放大,痛苦和怨恨无限蔓延,占据了他整个心神。 时峥因为时遇之带出来的药醒了过来,但那时的时遇之并没有再耿耿于怀对方为什么要离开了, 在离开天阴教前,时峥给选择留在玄天宗修行的时遇之取了字。 青云, 青云直上, 时峥希望时遇之能够不断向上、变强,青云直上。 这个满怀着对弟弟祝愿的哥哥不知道, 当初为自己勇闯魔族圣陵的时遇之并没有出来,回来的是对自己满心怨恨的青云。 所以他这美好的愿望,落在被魇种寄生后的青云耳中,却变相的成了另一种强者对弱者的怜悯。 之后的日子,青云再也没有到天阴教找过时峥,在静心峰上闭了关,连已经用道名“挽酝”的萧子衿来访都不见。 萧子衿以为时峥的离开对时遇之的打击很大, 实则是青云以闭关不见人为借口,暗自密谋起了如何让这个自己豁出命救回来的人身败名裂不得好死。 在这其中, 有一日,在静心峰写字静心的青云收到了远在天阴教的时峥送来的一个盒子。 他一眼就发现了这个盒子的不对, 盒子边缘有没擦干净的血迹,就好像是那人在擦拭时没了力气,深深的血渍怎么也擦不干净。 第857章 在打开盒子前,青云其实多少已经料到了什么,但在打开盒子后见到里面沾着血的、却又被保存的很好的雷灵根时还是无可避免的心上一顿。 时峥终是知道了灵根的事情,并毫不犹豫的将其从身体里挖出,还给了青云, 里面还有一封信, 但是青云没有看,不知出于何种情愫,他阴沉着脸转手便将这封还未拆封的信件放在了烛台上点燃, 看着这张不知写了什么话的纸一点一点被火舌吞噬化为灰烬, 青云面无表情,他不再像以前那样,独自在静心峰的日日夜夜候着远方时峥的音讯, 他不想知道对方究竟在信上说了什么, 但大概也清楚,无非就是一些内疚抱歉的话, 恰恰他最不想听这个,也没心思听这个, 他自以为的报复已经开始了。 不过在此之前,时遇之并没有料到会再次见到时峥。 那时的时峥因为毒祖逃脱,担心染白遭遇不测便出来提醒,殊不知毒祖先他一步,在已经怀有身孕的莫姣香身上动了手脚,激发了对方的魔血,使其丧失理智,伤人无数,还伤到了挽酝, 自那之后,时峥勾结魔修的消息不用青云暗地里操作便传遍了修真界,而挽酝身上也因此落了寒疾,一发作便是彻心彻骨的寒。 后面的事情,青云做起来便如鱼得水般顺利, 只是到最后,他没想到的是,一袭黑袍加身蒙面的自己在痛下杀手前居然被时峥认了出来。 不, 不应该说是认,而应该说是,对方一开始就料到了这一切的背后,青云便是那个始作俑者。 青云不知道时峥究竟是怎么料到的,明明自己做的天衣无缝,没有露出任何破绽。 而那时的时峥因为失去灵根身负重伤,不堪虚弱的跪倒在地上,一身颓然,即便如此,面临死期,他也没有反抗,而是神情如常,抬头看着面前居高临下的青云时那双一直含笑朗朗的眼眸浮现着一种浓浓的叹息。 时峥在死前,没有第三个人在场的时候,语气温柔的像往常的哥哥对不懂事的弟弟一样对青云细心叮嘱了好多, 他说,玄天宗的几个长老都是昔日同窗朋友,有什么事也好说话些,所以青云这个掌门当起来也轻松, 他说,沈长空脾气虽然不怎么好,但好在人不坏,够义气,让青云跟对方好好相处,往后若是出了什么岔子,有些交情也能相互帮衬着, 他说,知道青云对父亲积怨已久,即便是从未表现过,那也是不愿意回时家待着,告诉青云不想管时家就不要管了,青云不欠他们什么。 他说,往后若是收徒弟就要好好教,若是不会教徒弟练剑就想想他,想他以前是怎么教青云的,就怎么教自己的徒弟, 他说,静心峰的花虽然耐活,但青云若是有空的话,浇浇水也好,不然总要干死几棵。 他说,子衿性子娇矜,容易闹气还总爱一言不合就打人,可子衿终归还是小好几岁的弟弟,往后自己不在了,子衿就只有青云一个哥哥了,在事情上多少迁就弟弟一些吧...... 他说了很多, 青云也有耐心,静静的站在时峥面前听着,看着对方消瘦苍白不服以往意气轻狂的虚弱模样,他不是悲是喜,只觉得胸口沉沉的,隐隐有股没来由的恼意。 青云最终还是冷冷质问出声,问时峥有没有什么要对自己说的? 时峥惨然一笑,轻声道:“有啊,对不起。” 对不起...... 青云难以置信,甚至怒血翻涌,出口低喊道:“你说了这么多,凭什么到了我这里就只有这么一句‘对不起’!” 但他终究是没有得到眼前人后面的答案, 因为面前跪着的人猝然垂下了头,彻底没了气息, 那一刻, 一切都安静了。 时峥就这么低下了仰了几十年的头,发鬓随风掀起,满身血迹,以这种居于人下的败者姿势卑微的跪着, 他死了。 这个念头登时浮现在青云心头, 可奇怪的是,自己的目的终于达到了,可青云却并没有大仇得报的酣畅淋漓之痛快, 恰恰相反的是,他看着对方的尸体愣了许久的神,不知所措,心也疼的厉害, 从一点一点的揪疼逐渐扩大到一片一片被刀割刀绞般的剧痛, 痛的青云禁不住躬弯了脊背,身躯颤栗着俯身,将头凑了过去,凑到这个死人的耳边,迷茫又无助的轻喃了一声: “哥?” 回应他的只有远处仙修魔修兵刃相向的打斗和呼啸而来的风声, 这一刻青云才真正意识到,时峥的应声,自己这辈子也听不到了。 怔然间,他又忽然觉得,自己想要的,并不是让对方去死, 而是什么来着? 青云不记得了, 他为什么不记得了? 迷茫间,青云的错乱的思绪被莫姣香撕心裂肺的一声哭喊给拉了回来, 再一次见到那个令自己耿耿于怀了好多年的女人后, 青云像是醍醐灌顶般,被这个女人牵出了真相, 那个自己真正恨的东西,明明是时峥的离开, 而此时此刻, 时峥却因为自己真的离开了, 彻底离开了人世,再也回不来了。 莫姣香的哭声太吵,青云便杀了她,他也不再怕此举会让时峥生气了,若是时峥真的生气了,青云或许还能笑出来...... 回忆到了这儿, 青云终于幡然醒悟,茫然无措间,属于时遇之的魂魄趁此时机归于本体, 而当‘青云’和‘时遇之’再次聚拢成一个人的时候, 青云之前所做的一切又快速在脑海里如走马观花般一一浮现。 时峥死后,他的确是后悔了, 只是那时的青云不知道是后悔时峥死的太草率,还是后悔别的什么, 反正在这之后, 他又有了一个新的目标, 他要让时峥活过来,等人活过来之后,剩下的事情再说。 有了执念之后,青云便如魔怔了般,找遍了世间每个角落,去搜寻令死人复生之法。 但他只在魔族圣陵中找到了让自己重活的办法,可青云并不能确定这个办法会让自己重回到什么时候, 冥思苦想之际,他等来了时望轩的报复,更是在时望轩身上发现了属于时望轩跟时峥身上的‘气运之子’的秘密, 青云知晓了天道,那个隐秘的高高在上的东西, 为此, 他心里便有了打算, 所以第一世青云面对时望轩发泄一般的屠杀根本没有任何反抗,而是利用他法在身死之后重新来过。 他的运气不好, 只重生到了时望轩年幼时山村被无妄城魔修摧毁的那一段, 而那时时峥已经‘死’了,连尸骨都未曾留下。 第858章 为了不让天道察觉自己这个变数,青云按照上一世的时间线,表面上按部就班的进行着,实则背地里不断提升着修为,并利用自己对上一世的了解,成功利用自己的分魂在时望轩身上种下了魇种。 那个魇种,是青云从魔族圣陵带出来的。 魇种本不是可控的东西,但好在他遇上了这世间玩毒妙手, 被困在染白身体里的毒祖也在无时不刻寻求死人复生之法, 为此青云跟毒祖一拍两合,相互合作着,两人分别在暗处推波助澜,想着等时机成熟,让魇种彻底操纵时望轩。 可惜,时望轩竟然因为一个外来人意志坚定的摆脱了控制,不过青云只觉无所谓,只要筹码在手上,不愁人不来自投罗网的。 只是青云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坏事就坏在这缕被自己分出去的、用来监视时望轩的分魂上。 可事已至此, 或许是魂魄彻底融合后,这抹来自‘时遇之’身上最后的善性作祟,青云竟然也不怎么责怪了, 一切都是命啊, 他还是没有斗过天, 临死之际,伴随魂魄的消散,青云意识朦胧中面前忽然浮现了时峥的模样, 这一名潇洒公子男子,年纪大约与自己相仿,眉目俊朗,眸若星辰,含笑的样子叫人如沐春风。 看着对方嘻嘻笑笑的俊俏模样,青云愣了愣,随后也是释怀般坦然一笑。 随即那些在时遇之心里藏了许多年的、未能对时峥说出口的话,也在默然间浮现: 你总说我一定要变强,这样才能在这样的世道活下去, 可是, 哥, 支撑我活下去的那个灵根在你身上, 而你还要离开我,留我一人在这个可恶的地方, 你想让我好好活, 但你不陪我一起, 我该怎么活? “轰——!” 处于爆炸中心边缘的挽酝只来得及伸出手,但他什么都没有抓住就被另一道金色身影飞速掠走,他眼睁睁看着占据自己记忆多年的两道熟悉身影被烈光彻底笼罩,魂体自爆的光芒太过刺眼,挽酝眼前一片浓白,什么都看不见了, 他看不见那个衣着白袍繁纹的少年了, 也看不见玄天宗这些年被自己一直冷落讨厌的青年了。 耳边充斥着刺痛耳膜的轰鸣,眼睛被白光刺得睁不开,意识被冲击的时候,挽酝突然想起, 自己这些年来为何一直讨厌青云、以至于看见对方就烦躁不已不想搭话呢? 明明以前,年少时,他还能跟对方和和气气的在同一个屋檐下相处、在一张桌子上吃饭,一起练剑修行。 明明那时候,两人间的相处没有任何隔阂,仿若手足般亲和。 挽酝仔细想了想,在被余波狠狠冲出去的时候用力想了想, 然后他想起来了, 两人关系的决裂,就是时峥身死那天,挽酝失魂落魄的回来,结果在玄天宗里看见了仿若无事发生、还在树下赏花的青云。 哥哥被万众所指,最后落得个身死道消、尸骨无存的下场, 弟弟却在宗门里,站在宗门亲传弟子才能站到的峰顶赏花, 面对挽酝歇斯底里的质问,青云面色如常平静至极,在他哽咽的埋怨下,这个弟弟只事不关己、轻描淡写的说了句: “我帮不上忙的。” 什么叫‘帮不上忙’? 挽酝至多认为对方是真的无能,也没有良心,却怎么也想不到,对方动作先自己一步,先杀了时峥,随后又没事人一样回到静心峰,然后对着时峥曾经亲手种下的凌霄花淡淡欣赏。 而在挽酝质问的整个过程,这个真凶从始至终都是一副无能为力的轻叹哀伤,好似这一切他真的无可奈何没有办法,好像真的在为哥哥的结局感到唏嘘不忍。 挽酝始终记得那天青云轻轻扶弄凌霄花的模样,火红的花瓣在对方指尖轻轻耸动着,好似在被爱惜珍重, 可那究竟是爱惜,还是在心里念着大恨的报的得意? 大乘期魂爆的震荡太大,震的挽酝头脑有些意识混沌不清, 但他还能依稀想起,当初时峥种下凌霄花的用意。 许多年前,时峥曾对两人说,凌霄花不论土地好坏,都好养活,是生命力最顽强的花。 或许, 时峥那时想向没有灵根备受排挤的时遇之表达的意思,也尽在不言之中。 漫山遍野, 都是他对时遇之的勉励。 午夜梦回的时候,青云望着静心峰漫山遍野的火红,会不会想起那个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穿的了锦衣套得了粗布的明朗男人? 挽酝脑海里的疑问太多了, 而伴随着时遇之的强行自爆,威力无比的余波将静心峰上这些茁长了多年的凌霄花悉数震烂。 过了几刻,崩裂的碎石不再掉落,静心峰半峰崩塌,尘埃飞扬的空中,细细碎碎的火红花瓣轻轻的接二连三的落在了地上。 这一山由哥哥亲手种下的凌霄花,终究还是毁在了弟弟手上。 花瓣燃着火,带着两人过去恩恩怨怨、一点一滴,彻底化为了呛人的灰烬,被风吹散。 逃过一劫的众人在劫后余生中纷纷踉跄着站起身,看着被炸碎了大半个风头、原貌不在的静心峰,他们心里也认清了这么一个事实: 玄天宗宗主, 自爆而亡。 “师尊......”在沈修竹的金属屏障下侥幸无大伤的寒允卿看着前方连同大殿都已经被粉碎的顶峰,以及再也见不到的人影,下意识朦朦胧胧的低喃了一句。 横卡在半山腰的结界也被震碎了, 玄天宗七大峰都被震的有不同程度的崩裂损坏, 静心峰以及其他峰上的、对此一无所知的弟子在强烈的地动山摇之后心惊肉跳的跑了上来,看见峰上陡然出现了这么多人以及诸位狼狈的长老和师兄师姐们后,他们一头雾水的后怕道:“怎么了?这是怎么了?” “三长老、四长老,发生什么事了?” 有个静心峰上的弟子慌慌张张的环视了一圈,在山裂石碎的峰上,见到了许多师兄长老,还有天阙门的诸位,只是在这么多人里,唯独没有见到掌门的身影。 因此那个弟子连忙对寒允卿问道:“大师兄,掌门在哪儿?” 师尊在哪儿...... “师尊......不在了......” 这个念头浮现在寒允卿心里的时候毫无波澜,可说出口的时候泪却夺眶而出,止不住的流。 峰上陆陆续续赶来了不少弟子,在被眼见的惊心一幕给吓到的同时,也是下意识找寻他们的主心骨——掌门的身影, 而找寻无果后,他们下意识的第一个询问对象也只有寒允卿这个看起来应该最知晓自己师尊去向的大师兄。 “大师兄,大师兄!发生什么事了?静心峰峰顶怎么变成这样了?” “大师兄这里怎么这么多人?那些是魔修吗?掌门呢?掌门怎么会让魔修进到这儿来?” “大师兄你这是怎么了?脸色这么不好?”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掌门怎么不在啊?......诶?大师兄,你怎么哭了?” 一群弟子叽叽喳喳之中,忽然有人惊愕道。 这个弟子仿佛看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新奇事情,双眸圆睁,指着寒允卿道:“大师兄为什么哭了?” 为什么哭了? 寒允卿下意识抹了把脸颊滑下的两道湿润,看着掌心混着血污的眼泪,他一阵头晕耳鸣的失神。 他愣在原地,呆呆的低头看着掌心,唇上没有半点血色,眼神也空空洞洞的,好像失去了什么赖以依靠的东西。 哦, 是的, 他失去了一直以来为此骄傲的灵根, 还有那个从小将自己养大悉心教导的师尊。 第859章 掌心的泥泞处又砸下两滴水,寒允卿眼眶湿着,筋疲力尽般动作笨拙着缓缓抬头看向天, 他想, 一切都结束了, 可为什么这天还阴沉沉不见晴呢? “结束了吧?” 黄莺眼含着泪,小声呜咽道:“掌门、掌门没有了......” 和煦半张侧脸沾着血,还能使上力气的手臂拥着怀中哭泣的小徒弟,本欲想说些什么安慰话,可眼角余光一扫,却瞥见了一个让他深恶痛绝的身影。 那个顶着染白躯壳的家伙,此刻倒跪在浮生镜的碎片前,低着头抿着唇。 染白穿了许多年的青衫素衣此刻在他身上已然残破不堪,被血污和黑烟玷污的看不清原来的样子, 这人就这么跪坐着,双眼隐没在披散的发丝间,看不清神色,也不知在想什么。 可不管对方在想什么, 和煦心里清楚的很,这一切悲剧的来源,都源自眼前这个狂妄无法的家伙。 他咬牙切齿喊道:“还没完!别让他跑了!那不是二长老,是夺舍人的魔修,是毒祖!” 其余还在云里雾里的弟子闻言,又是一阵难以置信,惊异之声迭起,道道不可思议的视线纷纷落在了毒祖身上。 愚笨点的,还在惊呼着这怎么可能, 机灵点的,已经拔起了剑,指向了他们眼中那个熟悉的二长老。 恶霾山的魔修在青云自爆时躲避不及,死伤大半,剩下的那几个也是身负不同程度的伤势,合起来连一个长老都打不过,更别提后面来了那么多毫无伤势精力十足的弟子, 所以,他们约莫是认命了,一点反抗的劲头都没有,一个个颓然的瘫倒在地上,低着头,等着最后的死期。 他们这副窝囊样子落在了毒祖眼里,惹得他不禁冷笑两声,嘲道:“看看你们那没骨气的样子。” “你还有脸说别人?你难道就不怕个死?” 萧玉书很是讨厌这个家伙的嘴,欠的要死, 关于青云,他这个并不知晓对方过去的外来人实在是没办法做出好与坏的评价,又或许是因为对方跟时望轩一样,都曾是饱受魇种折磨的受害者,所以即便是青云曾经做过恩将仇报的事情,他也实在是对这个一直以来都把全宗上下所有人都尽力周全好的掌门提不上多少讨厌来。 但毒祖, 萧玉书明白,当初若是没有毒祖给时峥下毒,自然也就不会有青云为其闯魔族圣陵,更不会有后面一系列残局, 时望轩也不会因此一出生就没了爹娘,前半生颠沛困苦。 “你真是有骨气,在别人的身体里还能安然无恙的活这么多年。”萧玉书沉声说着,提起了剑。 寒允卿、时望轩的孤儿身份,挽酝失去的族人,枉死的那些沦为尸鬼牺牲品的无辜人, 罪魁祸首就在眼前, 了断也就在剑下。 萧玉书给了时望轩一个眼神, 双方间的默契也让时望轩读懂了萧玉书默声之下的意思。 虽说唯一一个大乘期修士就这么死了,但毒祖修炼的那种诡异至极的功法还是让萧玉书安不下心来, 一旦自己没能将对方斩杀,那么时望轩也能以雷电做屏障,好歹让对方逃脱不了。 萧玉书想的很周到,他认为今日必须要把这个害天害地的恶人彻底铲除才能结束这一切, 只是他没有想到, 面对自己包含杀意的步步逼近,毒祖非但没有抬头或者变现出任何的警惕或是躲避之色, 对方仍是低头盯着地上这几块浮生镜碎裂的碎片,就算被上面反射的光晃了眼睛也无动于衷。 直到萧玉书走到他面前,挡住了大部分光,毒祖的眼前黯淡了下来后,这人才仰起头抬眼一瞧。 “挡着我光了,蠢货!” 已经是必死无疑逃不过的时候了,这混蛋说话居然还这么有底气,萧玉书动了动还有些疼的胳膊,血顺着指尖滴到了地上。 毒祖看着地上那几滴鲜血,双眸忽然露出了嗜血的凶光:“我在魔界靠饮血食肉修行,你一个纯魔血敢离我这么近,不怕死吗?” 萧玉书垂眸注视着对方好不容易才擦干净的脸,抿唇道:“你会用这个身体干这种腌臜事么?” 毒祖闻言一怔,然而不等他狡辩什么,萧玉书上去对着他就是不留余力的一脚。 “不说这个,别的你也干了不少了!” 在修真界待了这么多年,萧玉书承认,自己最喜欢的还是肉搏这种赤手空拳又简单粗暴的打架方式。 毒祖有点手脚功夫,但不太精炼,看起来像是不知跟谁学了半把刷子一样,笨拙又鲁莽,再加之时望轩凝出的电网在周围束缚着,毒祖就如同笼中鸡仔一般,被萧玉书逮着一顿揍。 “艹!有本事就放老子出去!” 萧玉书冷道:“尸鬼究竟有何解法?” 毒祖狞笑:“解法?当然有啊,若是这世上所有纯魔血者都死透了,再也榨不出一滴血来,估计尸鬼也就不会再有了。” 旁边的令烨听他此言,当即面色一寒,上前掐住了毒祖的脖颈,质问道:“除了这个呢?” 毒祖被他掐住脖颈也一点都不慌,反倒是不屑道:“这么多年,你还是个元婴,真是一点长进也没有!” 萧玉书道:“你不也是?在掌门身边同谋,混了这么多年也不过是个元婴。” 令烨呵呵道:“这便是他身上的短处了,他能夺舍多次,可每次的修为资质全凭了被夺舍者,若是夺舍的身体资质好修为高,那他也便如虎添翼,至于他现在......大概是染白资质修为差了些,才叫他迟迟难以突破。” 谁料这时毒祖猛然挣脱开,狡辩道:“你少在这儿胡说八道!我从不走你们的修行路数,谁稀罕什么修为?我可用不着像你们似的一整天苦哈哈的修行打坐!在元婴里待了这么多年都一样!” 和煦怒道:“染白自年少便勤勉,修行从未懈怠,若非你,他如今若还在指不定也到了三师兄这般化神境界,都是你害死的他!” 毒祖仿佛被触及到了怒处,挣脱开令烨的牵制后指着和煦大叫道:“你放屁!要不是瞎教他什么离魂之法,他能自己送死吗?你害他用法不慎,误换了我们二人的身体,所以他才万念俱灰,割喉而死!” 然而看透一切的令烨呵了声:“这么多年,你一直都以为染白是因为谋划失败所以才选择割喉而死的吗?真是蠢的要命,活该你在这个身体里待这么多年。” 毒祖:“你才蠢!” 令烨甩开他,抱臂侧立着,看向这个混球的眼神也是斜的,完全没有一点想要正眼看对方的耐心,他道:“离魂还魂,需要提早数天摸索清另一人的根骨脉络,也必要精细才能成功,你真以为染白是不小心换错,害到了自己吗?” “依我看,染白本来的意思,就是要把你换进自己的身体里,从来没有什么弄不弄错之说。” “哦......”时望轩适时补刀,“原来二师叔是故意的,但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不会是认为这样就能让你老实点吧?” 令烨道:“谁知道呢?毒祖可不是一般人,分魂夺舍的法子这世上没人能比他更厉害了,往些年被他夺舍的人更是数不胜数。” 萧玉书忽然觉过味来了,扭头看一身狼狈的毒祖时眼神中都带上了些了然的唏嘘。 时望轩若有所思的轻嘲道:“如此看来,其实当年二师叔做的很对。” 是很对了, 若换成随便一个人,还不知道能不能成功将毒祖困在那个人的身体里,毕竟毒祖这种世上无二的特殊本领到现在还没有什么解决之法。 可若换成染白自己,那就不一样了。 不管当时染白是怎么想的, 但毒祖确确实实就是在这个身体里待了那么多年,从来没有再换成过别人。 染白死后,毒祖再也没有夺舍过其他人,一直在这个身体里待着,忍着,装作染白的模样,维持着染白在外的贤明。 再换句话说, 染白或许当初想的,便是利用自己,牵制住天性恶劣的毒祖。 第860章 如果毒祖真有真情, 那么他在染白的身体里,就会为了不让染白的身体腐烂而不再夺舍他人,为了染白身体的干净不再靠猎杀别人的血肉修炼,为了维持染白的名声会以毒祖之魂装作良善名医去救人治病, 实际上染白最终的目的,大概就是想以自己为筹码,赌毒祖对自己的感情是不是有那个能力锁住这样一个恶人, 而在某种程度上来说,染白确实成功了, 最起码这些年,毒祖救的那些人真真实实的活了下来, 若没有染白,毒祖依旧杀人无数,让天下某一方横尸遍野, 可有了染白,毒祖虽然天性不改,可天底下却少了些他杀的无辜人,多了些他碍于染白的身份不得不帮助的幸运人。 毒祖救人是真心的吗? 当然不是, 可饶是如此,他也确实救了,确实将丹姝教养的很好,将柔柔弱弱的一个小姑娘教成了染白曾经的那样,医术高超心怀世人却又剑术卓越毫不柔弱。 染白这一招用的极好, 但代价是自己的命。 这是一场惋惜之事,只不过萧玉书惋惜的是这位素未谋面过的真正的二师叔的命。 “浮生镜碎了,你可知道?”萧玉书道。 毒祖瞥了眼地上的碎片,轻哼道:“那又能怎样?天上地下,总还有别的。” 萧玉书定定的看着他,心道别的?此人可千万别说他还有同青云一样的坚持, 也真是奇了怪了, 两个害死对方的人,兜兜转转到最后,又豁了命想方设法让对方回来, 令烨再次质问道:“你若是不想让这个身体随着你一起被撕裂,就告诉我,这世上的尸鬼可有除尽之法?” 毒祖却讥嘲道:“我哪有什么办法?就算你们此刻杀了我,杀了所有纯魔血者,你们能保证日后,许多年之后,会不会再有第二个我,会不会再出现下一个纯魔血者呢?” “你要真想除尽,最好是把这天底下所有居心不轨的人一并杀了,杀干净了,这世上没有能动歪心思的人了,自然也就不会有这么多事了,但是你能吗?” 当然不能, 这个问题让在场所有人都沉默了下来, 世间饱受尸鬼之苦已然多年,无休无尽的没有摆脱之法,令烨本以为,此次前来制服毒祖之后,就能从这个始作俑者身上获得解决办法,可却无奈得到了这样的回答。 令烨是真的想为教里那些孩子在这世间争取一个容身之处,但他没了法, 毒祖很喜欢看这种人脸上浮现出的懊恼凝重之色,他笑道:“你杀死我,往后世上保不齐还会出现更多比我还坏的人。” 时望轩一刀从后捅进毒祖的肩膀,将人强势的定跪在地上不能动弹,附加雷电的刀刃也让毒祖无法在散成黑雾挣脱。 “那你就先死,往后的事情,往后再说。”时望轩不吃这种杞人忧天这一套,既然毒祖这个人没有,那就铲除,绝了后患。 毒祖咬紧牙关,威胁道:“想好了,这可是你们二师叔的身体,你杀了我,我还能夺舍再生,可我要是离开,这个身体没了魂魄,就会化为腐肉烂骨!” 时望轩更不吃他这种以人情为要挟的这一套,直截了当道:“二师叔后事自有二师姐亲自操劳,定不会让之抛尸荒野。” “你!” 毒祖也是真蠢,居然要挟到了时望轩头上,除了男主谁都可能在染白这个身体上畏手畏脚,唯独时望轩不会。 时望轩甚至还转头跟丹姝道:“之后就请劳烦二师姐,给未曾谋面的二师叔一个体面葬礼。” 闻此,丹姝竟不知该回什么,眸底泪光流转,她神情恍惚面露犹豫不决之色,最后在周围众人愤愤不平的神色下,她最终脱力般垂下头点头无声答应。 毒祖见此,似是接受了自己这个下场,仰天又凄又恶的大笑几声:“真不愧是我的好徒弟!” 可笑完后,他忽然想起了什么,突然仰头问了时望轩一嘴:“杀了我之后,你要做什么?” 这个问题问的有点莫名其妙, 萧玉书替时望轩回答道:“这就跟你没什么关系了,你还是想想最后有什么遗言吧,不过我们不一定给你机会说完。” 毒祖低笑道:“真想不到,你们两个道不同的人居然能伴在一起。” 随后他又朝时望轩问道:“那些年萧玉书对你做的事情你应该还记得吧?你怎么不恨呢?你怎么还能跟这样的人在一起呢?” 这是个许多人都曾问过时望轩的问题,也是许多人都不甚理解的问题。 今时今日,时机正好, 当着眼前这么多人的面,还有那么多人探究夹杂疑惑的眼神,时望轩轻轻笑笑,声音朗朗:“道不同但心相同,有些事情,不是不想做就能不做的,你们认为我该恨,很久之前,我也这么认为。” “可当人站在我面前,到底该怎么做,心会告诉我。”时望轩的眼神是前所未有的认真和坦然,他蹲下身,挑衅又胜利般的正视毒祖不服气的目光。 “你不是一直说,二师叔厌恶你,是因为你是魔修吗?” “是否魔修又如何,旁人眼里的好坏又如何,”他笑的温暖,“曾经我也以为,师兄讨厌我,是因为我身上的某种东西。” “但后来我发现,有人的讨厌,细细究来,原竟是深思熟虑下、被关在不得已中的珍爱。” “他爱我,我为何不能爱他?” 此话一出,毒祖哑了声,连带着周围若隐若现的细微声音也没了影儿。 这是萧玉书自从将所有事情向时望轩挑明之后第一次从对方身上听到这样的话, 有些事情萧玉书本来就懒得计较, 但不计较就不代表没有那些异样的声音, 放眼玄天宗,自从萧玉书跟时望轩的关系扩散出去之后,一众吃瓜喜乐的声音之外总有那么一两道不屑, 说萧玉书曾经那么坏,时望轩为什么会爱上对方, 说萧玉书如此小心眼,时望轩为什么还真心以对, 说萧玉书此人冷冰冰,时望轩为什么喜欢热脸贴人家冷屁股, 这些声音无不刺耳,但萧玉书知道这些人什么都不知道,所以并不计较这些,他不喜麻烦,所以不想过多解释什么, 但时望轩心思细腻敏感,那些异样的声音他听得很清楚,也记得很牢,他平日不动声色什么也不表示,这样也让萧玉书误以为没事。 谁料时望轩竟会在此刻说出这样的话, 萧玉书不是一个感性的人,但耳中回荡的声音着实滚烫,蒸的人脸颊发热滚辣,生生烫弯了他的唇角。 毒祖因着时望轩的话沉默的片刻,再抬起的眼睛饱含了不知名的情绪,他好像是明白了,又好像是没明白, “讨厌……怎么还能看出来爱?”他像是学堂里初次捧书诵读的儿童,怎么想也想不明白这个道理, 毒祖的表情迷茫又怔然,令烨凝视着他,手中动作起,欲要彻底做个了解。 桑禹抱着小灰灰和拧棒子,力竭般瘫倒在地上,半哭半笑道:“这下,一切总该结束了。” 没想到他这话传到了毒祖的耳朵里,竟如雷贯耳般让他表情大变, 毒祖动了动唇:“不!还没有完,你们…….” “轰隆——!” 你们什么? 萧玉书没听见后话,因为凌空突然降下一道惊雷,在所有人都毫无预料的情况下,正准命中毒祖,将人劈成了一具焦尸。 第861章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但萧玉书还没来得及听清楚毒祖最后的话究竟是不是善言,对方就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 谁都没有反应过来,或许是萧玉书就站在时望轩身旁的缘故,这道从天而降的大雷并未伤及他分毫,最多就是衣角焦黑了些。 而毒祖,这个顶着染白壳子的人,就这么死了。 最后那已经到了舌尖上的话也没有说完。 “他、他死了吗?” 一片令人毛骨悚然的鸦雀无声之中,和煦似乎有些难以置信般的出口问道。 焦糊不成人样的尸体就在众人目光之下, 但没人回答他, 这道雷属实诡异,竟是直接将人的魂魄也劈成了碎片, 毒祖那引以为傲的裂魂再生,彻底没了施展的余地了。 这个人真的死了。 众人愣愣的看着面前焦黑的尸体,还没有回过神来,随后又是一阵强烈的地动山摇。 “轰隆隆——” 此次震动堪比地震,可却又比青云这个大乘期修士自爆造成的震动还要剧烈数百倍。 好不容易从余波中站起来的众人又哗啦啦的倒了一地, “那是什么?” 视线模糊间,萧玉书好像看见天边划过几道刺眼白光, 随后便是薛臻白一句气沉丹田的叫喊声:“不好!天裂了!” 天裂了? 所有人抬头朝远处天边望去,只见望不尽的天边,竟突生异象,宛若瓷碗般蔓延出了几道裂痕。 “天、天怎么会裂开了?”桑禹被这一幕吓傻了,说话都不利索。 萧玉书下意识抓紧时望轩的袖子,怔然道:“怎么回事?” 还不等时望轩有什么话,远处出现裂痕的天再次迸发几声惊心的脆响, 只见几道裂痕不断扩大,竟是有几片碎片如枯叶般在边缘摇摇欲坠的悬挂摇晃几下后掉了下来。 那些碎片看起来很小很小,落下来也如碎叶般飘得极慢, 可砸下去,眨眼间,便是几个山头如软土般的石烂树摧。 薛臻白见状,焦道:“遭了!” 他连忙从地上爬起,朝着手中传讯之物大喊一声:“出来救人!”后,不等有谁询问,便匆忙御剑飞去。 天裂开了,那些硕大的碎片掉下去,随随便便便能砸死一方百姓。 救人! 得救人! 反应过来的挽酝骑上金龙,朝众人喝道:“还愣着做什么!去救人!” 在场人被这惊悚一幕吓得不知所措时,又听黄莺指着某处大喊道:“你们快看那边!” 众人再次转头看去只见另一处天边也出现了裂痕,可掉下来的不只有碎片,还有从中喷涌而出的洪水。 “天上怎么会有洪水?” “洪、洪水倒泄……这这……” 有资历的修士毛骨悚然道:“这是天罚啊!” 他颤抖的声音传入了每个人的耳中, 萧玉书茫然, 天罚? 为什么会有天罚? 要罚谁? 可他来不及多想,就被时望轩重重拉了一把。 “我去想办法把裂缝堵住,你顾好自己!” 一边是天裂,一边是洪水, 那个愤世嫉俗、孤僻冷漠的青年如今告诉萧玉书,他要去堵天,要去救人, 这一切都让萧玉书感到五官嗡鸣,很不真实。 但他也没有再做停留,他要跟时望轩一起, “我跟时望轩去挡住洪水,你们想办法把山下百姓带离危险之地!” 萧玉书撂下这句话后,迎着四面八方不正常的刺脸狂风,在愈来愈暗的乌云之中极力去追赶前方身影的步伐。 他前脚刚走,后脚四周的大江大河纷纷暴涨,喷泄而出的洪水席卷了重重山脉,如饿狼猛兽般朝山下汹涌而去。 山下,便是黎民百姓, 芸芸众生! 几乎没有丝毫犹豫,沈修竹大喝一声:“御剑!挡洪水!” “去救人!” 这道声音点醒了所有修士,没有再反应迟钝的余地了, 多犹豫一刻便是多死一条人命, “沈修竹!” “寒允卿!”沈修竹快速将失去灵根的寒允卿安置到了沈长空的剑上,认真叮嘱道:“千万不要下来,此去凶险,我怕我顾不上你。” 沈修竹注视寒允卿的目光藏匿着难言的深意,寒允卿心知自己这个时候帮不上什么忙,只能极力让自己的声音平静,不那么颤抖:“那……你小心。” 重伤之中的沈长空扶着寒允卿,道:“去吧,为父这里你且放心。” 天阙门所有弟子跟随沈修竹御剑朝着洪水来袭的地方赶去,人人手中已经备好了阵法盘, 不仅如此, 几乎同一时刻,所有隐世修行的修士倾巢出动,乌泱泱一大片,义无反顾的朝着两方天灾赶去, 很快,道道结界纷纷亮出,在乌蒙蒙的半空闪烁各异的光芒, 洪水被挡在了结界之外,巨浪重重拍打在屏障上, 可这也只能挡住洪水, 天裂掉下的碎片仿佛带有神力,竟是直接穿透结界而过,直直砸到了修士身上, “师兄!” “救……” “快躲开!躲……” “躲不掉啊!” 很快,空中便响起数道撕心裂肺的叫喊声, 不少宗门弟子躲闪不及直接被庞大碎片从半空砸落,尸骨无存。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跟随大众在空中御剑的桑禹吃力的躲避着天上坠下来的碎片, 沐辰凝神朝上方仔细看去,天上碎片掉落的地方显露出来的竟是一眼看不穿的黑暗, “当心!” “那是什么东西?” 令烨闪身一击,遥遥击落了桑禹身后几道暗红身影。 几乎是一击必杀,因此那些东西的尸体从高空坠落,掉进了涨起来的洪水中再也不见。 可这仅仅是沧海一粟,放眼望去,远方还未被洪水淹没的城镇居然奔出了大片这等东西, 它们四肢着地,青面獠牙,在地上疯狂嘶吼奔跑着,近乎疯魔般猎杀百姓,吸食着人血人肉。 令烨表情是前所未有的凝重:“是魔物,如此看来,边疆算是彻底乱了。” 魔物是魔界滋养的孽畜,平时不见踪迹,如今竟敢倾巢而动,只能说明它们也感受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浩劫。 “我要回魔界,诸位自当小心!魔物食人,如遇必杀!” 令烨提醒的话说完,整个人化作一道黑影,疾速前往远方。 第862章 “救命啊!仙人救命啊!” “娘!我害怕……” “这、这天是不是要塌了!我们是不是都得死!” “我不想死……” 山下城镇遍地都是百姓惊慌失措的痛苦哀嚎声, 天上碎片还在不断掉下,好似无穷无尽,很快便将大片屋舍砸的面目全非,洪水将人间冲刷的满目疮痍,就算又侥幸幸存下来的人也被从魔界跑出来的魔物撕咬着, 这好像是世人必死的局,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萧玉书同时望轩在天边泄洪处苦苦支撑着,两人凭借仅剩的系统道具勉强能将最大的裂痕卡住,让洪水倾倒的速度减缓。 但这也只能是扬汤止沸,不得用处, 萧玉书双手撑在结界边缘,低头望去,是哀嚎一片的凄惨人间。 有的地方甚至修士还未曾赶到,就已经化为废墟, 天裂之变起的突然, 仅仅片刻,血肉迸溅的地面上,处处充斥着巨响与哀嚎, “救命啊!” “救、救……” “天灾!这是天灾啊!“ 一场毫无征兆的浩劫正在所有人眼前上演,所有人都手忙脚乱,不知道是要去补天、挡水还是要救人, 又或者说,他们连自己都救不了。 有的修士甚至都放弃了救人,选择保命,可饶是如此,他们有的也难逃灾难。 四周抵御洪水的修士越来越少,到最后只剩下了挽酝这个世间唯一一个化神修士, 他还在竭尽全力的撑在洪水处,可这不是持久之计, “御疏,你去接走后方的百姓,飞到安全之处。”挽酝叮嘱道。 金龙低吼了一声,竟是没有半分犹豫的转身飞去, 大概是师徒多年的相知,明白这一刻不得耽误。 “快!大家快爬到龙背上去!” 百姓看见金龙仿佛看见了希望,一个个击破了头想要爬上这最后的救命稻草, 桑禹站在剑上用枪瞄准了那些百姓身后密密麻麻如雨后春笋般一股脑全冒出来的魔物, 他的枪法在这一刻发挥到了极致,尽管他自己也被四周宛如世界末日一般的景象吓得浑身发麻。 “哎!我的孩子!” 前方逃窜的百姓中,一个妇女在周围人推搡拥挤中不慎跟自己的孩子走散, 她被挤到了金龙背上,可吓坏了的孩子还瘫倒在原地害怕的大哭, 桑禹见状直接跳下龙背,他这双不知造了多大的福才侥幸从别人身上得来的健康双腿拼命奔跑着, 他一枪托砸开扑上来的魔物,抄起小孩就往回跑, 但地面突生裂痕,金龙不得已只能满载飞起,而桑禹自身的剑也在方才载了不少百姓,这会儿定是赶不上了, 沐辰和其他还有胆量的修士在金龙前方击杀着魔物,所有人都在苦苦支撑,没有谁能顾得上谁,桑禹只能自己硬着头皮抱着孩子在逐渐裂开的地面上躲避逃窜, 他跑的很快很及时,奈何地面突然坍塌,他脚下顿时一空,下方是看不到尽头的深壑, 桑禹心上一凉,以为自己必死无疑时,他的后脖领被人一把死死抓住。 一阵剧烈失重感后,他眼前画面骤变,随后身边划过一张被风刮掉的斗笠, 亲眼见着这个斗笠掉入无尽深渊后,桑禹才喘着劫后余生的气,转头看向自己脚下剑的主人。 此人横眉冷目,肤白唇红,不好惹的眸里满是严峻之色。 “多、多谢!” “不必。”令狐权素白的衣衫上沾了不少血,脸上也是,看样子杀了不少魔物。 令狐寻御剑飞来,朝着二人道:“此地不宜久留,快些后撤为好!” 桑禹也道:“对!前边有三师兄他们挡着,我们带着百姓去寻一个安全的地方!” 令狐权低应了一声,然一甩手将桑禹推到了令狐寻的剑上,而自己竟是头也不回的朝着前方而去。 “权儿!”令狐寻焦急大喊,想去追却又不得不顾及着自己剑上的百姓,只得先扭头朝后方赶去。 前方沈修竹一剑划破长空,击碎了朝众人袭来的几只魔物。 可这还没完,这些可恶的畜生在这天崩地裂的可怖时刻,前仆后继的扑上来,疯狂寻找人肉撕咬 沈绾竹骂道:“天生异相,全都乱了!” “都别打了!赶不及了!快离开这儿!” 上方令柔的催促声响起,可还没喊几声,就换成了另一声极为尖锐的惊叫:“四师姐!” 地下沈绾竹被这一声喊的抬头望去, 竟发现高空上令柔那个小方舟载满了人,但正因人太满了,舟身摇摆剧烈使得有人身形不稳倒挂在了边缘, 幸好黄莺反应及时一把拽住,可上空飞来碎片,令柔为了躲避不得不掌舵急转, 可这也因此让黄莺失手不稳,两人都掉了下去, 下方是淹没无数城镇的惊涛骇浪, “莺莺!” 前方极力抵挡魔物来袭的和煦拼了命的朝后方赶去,但也来不及的, 那个距离,那个高度, 没有人能赶到的。 他们离得太远了。 恰在这一瞬,一声贯穿人心神的刺耳鸟鸣声响彻长空,在这片灰暗的天空下,一只硕大的鸟横空出世, 这只鸟约莫有半个城池那般巨大,如此庞大的身躯竟有箭矢脱弓之速,它从远处山中现身,化作疾影朝这边掠来, 在黄莺和那人即将掉入洪水的那一刻将其成功接住,一个斜转再次升天,又发出一声清脆鸣叫。 这道鸟鸣何其熟悉,那正是萧玉书曾经在学府中听到过的声音。 鬼车! 薛臻白站在鬼车上,身后是无数赶来的学府人士。 “一队挡洪,二队杀魔,三队带百姓撤离!” 薛肆有条不紊的指挥身后众人,沉着发号施令。 学府中人在应对此等危机时明显比外面的修士要更镇定沉稳,各自听了令,没有半点含糊怨言就朝四周奔赴而去。 靖光学府的所有学员老师全部出动,加入这场不知何时终止的抵抗之中,挽酝等人总算是能缓口气了。 上方萧玉书心里悄然松了几分,可他刚松的心,竟又被耳边几声惊雷给劈了起来。 只见天裂之处,掉落碎片的地方竟有巨雷劈下, 半空中御剑的几名修士连同剑上幸存的百姓甚至没有任何反应的机会,直接被劈死在了空中,残肢断臂稀稀落了下去。 一雷起,数雷紧随其后, 有的百姓好不容易被修士从魔物口中救下,就被雷劈死在原地, 有的百姓好不容易逃到了高处,却被后方扑上来的魔物撕成了碎片, 有的百姓好不容易躲开了碎片,却随着坍塌的地面掉入了无尽的深沟中, 萧玉书看的心怦怦直跳,一股强烈的令人窒息的无力感将他勒住, 这好像是一场没有休止的浩劫, 众人好不容易喘息片刻,却又突遭另一番危机, 天裂,洪水,魔物,地塌,惊雷, 似乎是非要置众生于死地,不死不休。 大江一波又一波朝人间疯狂击打,带着淹没一切的气势, 人很难抵挡天灾, 修士也是人, 挽酝撑了又撑,面前裂痕遍布的结界他终究是撑不住了,不得已撤下结界闪身躲开身侧降下的惊雷,他面前的庞大洪水摸到了空子,迅速暴涨,不过眨眼间,又是一片生灵涂炭。 第863章 “我们还要飞到哪儿去?”黄莺捂嘴,眼里满是无助。 哪儿都去不了,他们无处可去,无处可躲, 山已碎,地已塌,水已淹,天已裂, 老天这是要让这个世界彻底泯灭! “诸位!来这里!” 绝望之时,玄天宗众人身后响起了一道极为熟悉的声音。 桑禹闻声转头,面上瞬间一喜。 只见远处唯一一座没有被碎片砸到、巨雷劈碎的山巅上,赫然伫立着一只参天巨狐。 狐狸通体雪白,眼瞳血红,庞大的身躯似乎围绕着什么,竟保住了身下这一片悬崖不受灾难侵袭。 众人许久没见到的胡先此刻正站在巨狐头顶,拼命招手呼喊道:“来这里!快来这里!” 仿佛看到了最后的救命稻草,身处凶险之境的众人立刻朝着这最后的安全之地飞去。 桑禹赶过去才发现,这只巨狐竟然没有尾巴,一条都没有。 柳如兰被这只巨狐威吓住,问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这是什么东西?” 胡先摇头:“我也不知,现在也不是说话的时候。” “都在吗?”胡先的视线一一从赶来的人身上扫过,扫过那些熟悉的、不熟悉的后,他发现竟然少了几个人,因此悬心道:“其他人呢?掌门呢?” “掌门……”桑禹朝他摇头,眼里是一言难尽的苦涩, 胡先好像明白了,顿了几下后随即又问道:“萧玉书呢?时望轩呢?” 黄莺指着上方洪水倒灌的缺口处道:“在那边!他们在那儿!” 桑禹即刻大喊道:“萧玉书!你们快过来!这儿安全!” 萧玉书老远就看见烛九的原身,本以为胡先会就此同那白毛狐狸从人间消失不见,没想到在这个节骨眼上竟然还能再看见他出来帮忙, 说不出的欣喜外,他对时望轩道:“我们先撤回去,之后再想办法。” 时望轩撑了很久,这段时间涨回来的修为虽然巩固了不少,可也难以支撑长久,他嗯了一声,默契数到三打算一同收手飞速闪身离去。 岂料两人面前的裂口突然扩大,随即里面散发出一股陌生气息, 那是一股极其强大、令人不寒而栗的气息, 伴随这道气息而出的,是扑面而来的飓风, 飓风狂卷,掀起漫天飞沙残叶,天上地下都是一片昏黄灰暗,萧玉书双手挡在眼前,从面前堪比末日黄昏的模糊景象中艰难辨别出面前出现了一个人。 狂风过后,周围一切天灾仍在继续, 在仅剩的安宁之地惴惴不安的众人抬眼望去,竟在那一处裂缝中瞧见了一人踏空而立的诡异身影。 为何说这道身影诡异, 因为这个身影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此人一袭黑衣堪堪裹身,看似穿着衣服,实则上半身多半都裸露着,更为让人惊悚的是,他裸露在外的肌肤好似被千刀万剐过,皮不成皮,肉不成肉, 四肢躯体就好像经受经受过分尸断骨之痛后又被人强行用针线缝补起来一样,浑身上下针线缝合之处还塞着密密麻麻的符纸, 对方俨然没了活人样,肌肉上的经络更是暴突可怖! 狂风呼啸,吹的人心中惊涛骇浪, 一道巨雷劈下,那名男子苍白、遍布黑色纹络的脸也终于被人看清。 萧玉书辨出来人模样后,那一瞬间心脏仿佛被人一斧劈中,失了血温,唇也青白。 远方站在天裂之处的这个男人,脸上遍布疤痕,就连脖颈处也有针线缝合拼凑的痕迹, 可那眉眼,那唇鼻,那张可怖的脸上仍存有昔日的俊美,只是没了半点生气,脸色灰白,连瞳孔也是无神的黯淡。 “那、那不是……”沈绾竹惊呼道,“时望轩!” 悬崖边缘的众人顿时哗然一片, 桑禹定睛看着远方那个‘时望轩’的模样,心中惊骇无比, 伤痕累累、颓废阴郁,浑身上下都是浓浓的死气, 那才是, 那才是, 他原书中的男主! 时望轩就在萧玉书身旁,他将萧玉书见到‘时望轩’的反应尽收眼底,对方眼中了然般却又难以置信的痛心让他疑惑,可他根本来不及询问,面前的‘时望轩’垂着的头突然动了下, 就像是提线木偶般,有人拽动了拴住他后颈的线,所以‘时望轩’动了, 不仅动了,还如闪电之势朝着时望轩袭来。 ‘时望轩’来势汹汹,目标明确,他手上那把熟悉的魔武带着极阴极冷的杀气, 对方的举动和气场无一不在告诉萧玉书,他是奔着时望轩的命来的。 那股仿佛带着地狱无数怨鬼哀嚎诅咒的死亡之气骇的萧玉书浑身颤栗,只是怵了几息的功夫, 他面前的两人就已然纠缠在一起, 他们仿若双生子,一招一式都分毫不差,迅疾如风的来回碰撞,手中兵器发出震耳欲聋的击打嗡鸣, “时望轩!” 反应过来的萧玉书想要去帮忙,头顶却突然降下一道雷, 这道突然出现的雷让他措手不及,只能匆忙御剑躲闪, 却没想到躲过这一道之后,紧随其后的便是数道直奔他而来的雷, 萧玉书在空中不断迂回躲闪,这才豁然明白,这些跟开了瞄准一样的雷是冲着他来的。 “那些雷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何一直紧追萧玉书不放?”黄莺皱眉。 其他没有随挽酝继续去搜寻幸存百姓的剑修见状,也疑惑不解。 化出狐身的烛九开口道:“是雷劫。” “萧玉书积压已久的雷劫到了。” “什么!”寒允卿这才回忆起萧玉书跳跃金丹至元婴的修为,他抬眼望向前方空中的惊雷,一阵心悸:“早不来晚不来,为何偏偏这时才来!” “轰!” 萧玉书一次未能躲过,一道雷硬生生兜头劈下,曾经挽酝给他的护身法器竟是直接碎裂, 他身上还弥漫着雷击过的余痛, 余波都这么痛,可想而知若是被劈中那就完蛋了。 萧玉书倍感棘手,顶上降下的雷越来越多,他也想过或许是迟来的渡劫之雷,可他可从未见识过谁家渡雷劫渡的是生死劫! 这些雷,就好比有谁操控一样,冲着他的命来的! 还不等他想明白这是为何,自己脚下的剑居然定在了半空中,如同被无形之力捏住了一样, 萧玉书整个人也被摁在了剑上动弹不得,而他头上乌云翻卷着、聚拢着,之前道道未中的雷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逐渐汇聚在一起的、一道前所未有威力更加庞大的巨雷, 完了! 若是躲不开,必死无疑! 萧玉书使出全力挣扎着,可无论自己怎么动,都无法挣脱开摁住自己的无形大手,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一道已经成型的巨雷挟着吞天毁地之势直朝自己面门而来。 时望轩还同另一个时空的‘时望轩’纠缠着,完全腾不开手过来, 萧玉书此番定是逃不掉了。 “嘭——!” 巨雷终究还是劈下, “萧玉书!” “三师兄——!” 巨雷划过的空中弥漫着大片烟灰,一股悚人的焦糊味弥漫开来,悬崖上的人看的心惊肉跳,屏住了呼吸。 薛肆击杀魔物的动作停滞一瞬,但又不得不再次挥刀,他一边给逃命的百姓争取时间,一边视线不断在那股冲天烟气中搜寻着那个白衣青年的身影。 “哥!” 好不容易踹开对方的时望轩最终还是迟了一步,他瞳孔皱缩着,里面映着那道浓烟,正欲飞身前往时,却不慎被‘时望轩’从身后捅了一刀。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时望轩奋力挣脱开,鲜血随着刀刃拔出的动作在空中挥溅出一片血红, ‘时望轩’没有说话,又或者说死人没办法说话,对方就连看时望轩眼神都是空洞的,那些看似流利熟练的攻击招数也像极了被人提线操纵着,每一招的目的都明摆着是为了牵制人, 更甚者,‘时望轩’还临空踏足,踩出一片结界将两人牢牢困在空中, 时望轩每次想冲出去,就会被他纠缠回来, 时望轩怒极了,可对方同他势均力敌,仿佛是有谁照着他的模子又克制了一个实力、修为、样貌都一模一样的自己来,连招式都一模一样无从冲破, 他没法杀掉对方, 同样的,对方一时半会也杀不死他。 “你们快看!那是什么?”突然,沈长空的声音响起。 悲痛的黄莺再次抬头, 空中的灰烟正在消散,而在其中竟有金光若隐若现, 而金光之后,一人的身影也逐渐显露于众人眼前。 桑禹看见那道久违的金光,熟悉的他差一点就哭了出来。 “死三八……”你可算是出来了! 处于状况之外的萧玉书还没有反应过来,抱着必死之心的眼睛闭上再睁开,138的系统界面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他的面前,这道久违的金色面板竟实打实的挡下了那道必取他命的巨雷。 “8哥……”萧玉书喃喃道,他身上沾着烟灰,有些狼狈,但却是毫发无损。 138没说话, 只听咔嚓一声脆响,光洁无瑕的系统界面出现了一道细微裂痕,随即这道裂痕缓缓蔓延开来, 萧玉书耳边响起系统一贯毫无温度的机械声响: 【程序……故障……】 【系统紊乱……】 【无法重启,无法重启……】 第864章 这声音十分响亮,明显可以听出那已经不是只在萧玉书脑海里的声音了,而是整个空中都回荡的声音。 所有人都听见了, 【系统故障,系统自毁程序启动。】 那一刻, 桑禹,薛臻白,玲儿,岑黎…… 这个界面所有穿越者的面前都出现了那道许久不见的系统面板, 随后, 所有人的面板尽数碎裂开来,碎片一块块消散,化成了星星点点的金光, 但金光并没有散去,而是从四面八方朝萧玉书的方向汇聚而去, 这些金色光点聚在一起,在萧玉书面前的高空中逐渐汇聚成了一个人形, 人形一点点从形状模糊到轮廓清晰, 汇聚而成的这个人手持一根巨大金色毛笔,白发披散,道袍仙然,五官岁不清晰,但眉心上那一点红印十分清晰, 对方手持毛笔,在空中轻点了几下,随后便见天裂仿佛被暂停了一般,连向下掉落的碎片也被定在了空中。 就连喷泄的洪水、坍塌的地面也停止在原地, 除了还在地面狂奔嘶吼的魔物外,这场灾难好似在这位仙风道骨的贤者笔下全部停止了。 “太白金星。” 在众人以为一切都结束松了一口气庆幸之时,空中突然响起一道古老且威严雄浑之音。 这一刻,138的真实身份终于展现在了萧玉书面前, 那些曾经萧玉书怀疑过的地方,终于在这个时刻得到了解答。 “一个以肉体凡胎悟道飞升的仙,怎敢同天作对!” 那声音似乎愠怒非常,声音震的所有人耳膜钝痛无比。 太白金星随意一挥毛笔,仰头望着天边碎裂露出来的那抹无尽黑暗,仿佛那里正有双眼睛注视着这一切, 他启唇,声音空灵,不卑不亢:“我既能在你作俑之下参透法则飞升,那便能同你作对。” 这个声音似曾相识,萧玉书好像在哪儿听过, 他努力回想,赫然发现,那不正是自己曾经迷失在令狐司幻境下曾经在长椅边遇到的那个陌生男子! 那声音不屑:“吾乃天道,同天作对便是自取灭亡!” 太白金星浅笑:“天道莫非忘了,如今掌管我的不是你,是神道,既然你无法掌管我,何来灭我之说?” “呵,”天道更加不屑,“你以为你插手,这个位面就不会被摧毁了吗?” “那些已经脱离我掌控的东西,他们在吾手下诞生,若不能为吾所用,那就么就存在的必要!这同你有何关系?你为何一而再再而三的阻拦我?上一次的教训你难道还没吃够吗?” 太白金星颔首:“既然已经有过教训了,所以这一次我准备齐全,定然不会重蹈覆辙。” 他说完,身形微侧, 明明看不清五官,但萧玉书好像能够感受到对方注视自己的视线。 “8哥,你……你准备了什么?天道要做什么?”他听见自己的声音。 太白金星低头:“要做什么你难道还猜不出来吗?” “经历了这么多事,死了那么多人,该死的和不该死的,你亲眼看见了,难道还猜不到吗?” 似乎言出法随般,萧玉书脑海迅速划过过去经历的一幕幕, ‘时望轩’的一生悲剧, 世人停滞不前的修为, 上一个气运之子的跌落云端, 毒祖临死前所言的那些话, 提线傀儡不再听话,就要被扼杀,被替换, 那时他不甚明白,对方说的是谁的提线傀儡, 而现在, 如果主人是天道, 那么提线傀儡应该就是…… “如今的时望轩已经彻底脱离天道的掌控,天道要放手了。”太白金星似乎仍能像做系统时那样听到萧玉书的心声。 他道:“只是同上一次不同,这一次天道选择重新开始。” 萧玉书心里涌现不好的预感:“什么叫重新开始?” 太白金星道:“碾碎这个位面,重新创造一个世界。” “一个没有人察觉到任何不对、气运之子不会反抗它的世界。” 萧玉书怔怔道:“它为什么要这么做?这、这一开始不就是桑禹写的一本书吗?” 太白金星直言:“你还觉得这是一本书吗?” “你记得书里的故事,见过每一个人的喜怒哀乐、生离死别,到现在还觉得这只是一本书吗?” “你记得它,它在你心里就已经活。一个故事的结束,便又是一个万千位面的成型。” 此言一出,萧玉书立刻回想起桑禹对原书中的最后解释, 后来的时望轩杀遍世间无数人,彻底毁掉了一切, 这原本是一个作者崩溃之下的泄愤之笔, 没成想竟给了天道可乘之机。 萧玉书突然想起,8哥曾多次提醒自己不要期望雷劫之事, 他似乎在这一刻明白了些什么,道:“8哥,你曾说不让我期望修为增长,莫非是......” 太白金星颔首:“你本不属于这里,瞒过天道本就不已,若是让它因你雷劫之事察觉到你的存在,那必不会留你。” “它若想将谁从世间抹去,有的是手段。” “天道也能跟人一样卑鄙。”萧玉书攥拳。 太白金星轻笑:“人可是在天道手下诞生,不过天道也不会一直得逞。” 天道嘲笑:“区区蝼蚁!怎敢出此狂言?吾既能借他人之手除掉一个气运之子,便能除掉下一个。更何况是直接碾碎这个世界,再造一个。” 它的狂妄响在世人的耳中, 下方的挽酝猛然惊醒,他终于明白了青云为何会前后性情大变、害死时峥。 原来竟是这样! 万物既然在天道手下诞生,那也能为天道所用, 魔族圣陵中的魇种,便是它最天然的、控制世人的利器! 同样明悟的萧玉书头顶着这片天,竟遍体生寒,不寒而栗。 青云活了两世,一世死在时望轩手里,一世死在自己手里, 但细想想,他其实两世都死在了天道手里, 死在了被天道操纵着、杀死哥哥的几年后, 死在了痛恨自己所作所为的迟来清醒后, 而这一切,全都源自于天道自己的私心, 难道就因为诞生于天道,就要死生都听之任之吗? 萧玉书仰头,前方天空的那几道裂痕仿佛拼凑成了一张可恶脸庞,它呲牙咧嘴,凶神恶煞,正恶笑着,嘲笑它创造的这些蝼蚁的不自量力, “8哥,我们……” “这毕竟是它的地盘,我能力有限,”太白金星道:“我暂且只能阻止它片刻,用不了多久,这个位面还是会崩塌。你要做个选择了。” 话音刚落,天空再次响起碎裂的声音,还越来越大,萧玉书急切道:“什么选择?” 太白金星并未正面回答,而是转头俯瞰悬崖处数万万仅存的世人,声音响亮又无情:“当年我凭借五灵根参破法则得道飞升,如今这五行之术,仍能同天作对。” 萧玉书惊道:“你的意思是说……” “世间流传的五行秘法不完全对,”太白金星抬手,一个通体漆黑的罗盘出现在他掌心,周身浮现着黑光。 而黑光弥漫开来,在空中形成五个漩涡之口, “秘法需要献祭,但献祭所依照的不是血脉,而是灵根。” 太白金星告诉了众人五行秘法真正的使用之途:“要五个人,五个分别身负金、木、水、火、土灵根的人。” 萧玉书大骇:“那岂不是必须要死五个人!” 太白金星道:“死五个人,还是死所有人,你们应当分得清轻重。” 刻不容缓,他即刻道:“舍五保众,诸位来吧。” 第865章 太白金星的声音所有人都听见了,一清二楚,无人不明,可正因如此,他的话不出意外的让所有人怔在原地,犹豫不决。 “金木水火土……谁去?” “刘师弟你、你不是火灵根嘛。” “我还不想死!火灵根的人多了去了,凭什么是我?” 谁都想活,谁都不想死, 大部分人在这世上还有亲人、爱人、挚友知己, 没有谁是天生的慷慨者,身边的温热既然得了这么多年,又岂能说撇下就撇下, 眼前苍生最后留存之路摆在众人眼前,但无人敢使, 天灾在前, 又有几个人能狠得下心舍自己的命换他人的命活呢? “我也不想死,谁……谁为大家牺牲一下?” “三长老?”众人纷说间,又有人在这种必须要奉献的时刻下意识想到了曾守卫了世人多年安宁的挽酝。 “你还要不要脸?”寒允卿朝着那些相互推脱的人骂道,“三师叔属冰,不符合的!你们为什么不去!” 有人理直气壮的反驳道:“我才不想死!你这么慷慨你去啊!” “我……” 此话深深触及到寒允卿的痛点, 他本想下意识反驳自己的灵根不合适, 但却猝然想起,自己原本就没有灵根,自己一直引以为傲的雷灵根还是沾了别人的光,载了别人多年的爱恨纠葛, 寒允卿没了灵根,身体虚弱的在刚才惊心动魄的劫难中非但一点忙都没有帮上,反而还拖了后腿, 然至此刻,他更是连还嘴的力气都没有了。 “父亲,儿愿去。” 四周一片混乱,所有人都踌躇不绝时,一道熟悉的温煦之声仿佛一根定心针,扎破了这一阵吵杂。 沈长空看着眼前主动站出去的青年,心慌的不成样:“你胡说八道什么?快回来!不是只有你一个金灵根!” 沈修竹只身站在悬崖边,金色衣袍被风卷起,发丝也被掀的凌乱, 青年的眼神是前所未有的坚定和诚然:“但是父亲,只有我一个金灵根愿意去。” 沈绾竹被吓的声音都在抖:“你抽什么风!这是逞能的时候吗?快回来!” 沈长空厉声阻拦道:“给老子回来!” 但沈修竹只是对着这位暴躁慈父深深弯腰拱手,神情似笑似坦:“父亲曾说,您膝下无鼠辈,儿也只是为一己私心。” “愿身边人平安无事,福寿延年。” 青年微笑着,可话却是这般决绝,这一刻沈长空心里绝望的明白,他的儿子他是拦不住了, 沈绾竹急道:“爹!你拦拦他啊!” 但沈长空已然说不出话了,威严的眼中浮现起了不由己的水光。 有人似乎生怕这位无私之人临场反悔,连忙大夸其赞道:“不愧是天阙门少主!此等大义,我辈佩服!” “多谢少主以命相救之恩!大恩大德永生难忘!” “门主有一个好儿子……” 曾何几时,沈长空都为自己教导出的好儿子无比骄傲,可如今,他竟追悔莫及,后悔自己竟把儿子教的这般好。 “事不宜迟,沈某有幸于诸位相识,保重。”沈修竹说完,便欲转身飞往必死之地。 他还未走,身后就有人冲过来死死抓住了他的手。 “你想做什么去?你是不是傻!”寒允卿从未像此刻这样慌乱过,就算是青云当初拿着刀要挖去他的灵根,他都没有这般浑身颤抖,呼吸急促不稳,慌张的好像不得安稳。 他用尽力气拽着沈修竹的一只手臂,气冲冲道:“你不准去!” 沈修竹默声,另一只手动起来,但并不是将他推开,而是搭上去,反握着寒允卿寒凉的手。 寒允卿见他不说话,情绪激动道:“你不准去!你、你去了我怎么办?” 这话最应该是沈长空或者沈绾竹来说, 但寒允卿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他摔过一次而坏掉的脑子甚至都想不明白仅仅是几天的功夫,为何事情会演变成了这样。 明明前段时间,他们还在玄天宗上和和气气热热闹闹的吃着饭,畅想着未来的光景, 明明沈修竹还曾说等往后一切彻底结束,他要带寒允卿去拜一拜他葬在花海深处的娘, 明明两人曾约定好,等彼此做了一宗之主,定要相互罩着,在对方的地盘横着走, 明明那时他们还有以后,还有诸多约定, 为何短短几日后,一人灵根被挖、从小依赖的师尊自爆而亡,一人就要去赴死了呢? 沈修竹要是不在了, 那剩下的…… 剩下的寒允卿该怎么办? 这些年里,他早已经习惯身边有沈修竹的存在了, 沈修竹在的时候,他说话有人听,有人认真回答,穿戴的衣领不用担心会有纰漏去到外边被人笑话,挨打的时候有地方躲,吹牛的时候总会有人站在自己这边, 那些寒允卿不曾见识过、在静心峰上耽误的年岁,在见多识广的沈修竹身上就补了大半。 沈修竹是这样一个教养极好的、极为有耐心的、往身边一站光是笑笑不说话就能让寒允卿感到安心满足的人, “你不能走!你、你……”脸色苍白的青年声音抖的不像话, 寒允卿在外人面前很要脸,从来不肯泪落他人面前, 可如今他面前的事沈修竹,还是要一去就再也不会回来的沈修竹, 他心知对方决心赴死,舍掉自己换来一方安宁,也心知自己抓不住这个人, 他刚刚失去了从小相伴到大的师尊,眼下又即将失去这么多年来已经熟悉到骨子里的人, 所以此刻的无助、绝望、痛苦,无一不逼着寒允卿泪水夺眶而出。 那夜静谧,寒允卿跟沈修竹说,他其实对自己早逝的爹娘并没有太多感情,因为没有印象,因为不熟悉,因为已经全然忘记, 如果不曾记得,所以即便是失去了也没有多少难过, 也正因如此, 如果沈修竹不曾出现过,不曾在自己身边占据了那片无可替代的位置,或许在寒允卿面临对方要慷慨赴死的情况下还不会这般痛苦, 或许他仍旧是那个旁人见了都要退避三舍、不论跟谁说话都夹枪带棒的静心峰最不好惹的大师兄。 他想挽留,但他此刻的嘴笨的不像话,只能紧紧抓着对方的胳膊,一遍又一遍哽咽着, “你不能走,你不能走……” 你走了, 这世上就没第二个你了。 两道泪水涌出,他泣不成声道:“你、你说话不算话……” 第866章 “你还说往后你做门主,让我在天阙门横着走……” 沈修竹从未见寒允卿呜咽的如此慌张,就好像自己是对方生命中很重要的什么人,失去了就痛不欲生、无尽煎熬。 这种被人紧抓不放的滋味,让他心里说不出的奇怪, 怪哉,怪哉, 临死之际,眼前青年展露的依赖和不舍竟让他腾升一种实质的、不可被忽视的满足感, 沈修竹还没有被谁这般依赖过, 从小到大,天阙门有沈长空撑着,沈绾竹又极为要强,他知书达理阅边天下却总是有种无所依从的空荡之感。 就好像学无用武之地, 可既然无用,又为何要学? 这个问题伴随沈修竹一直到了十五岁, 他非青云那样的重生者,也非萧玉书那样的外来者,更不像桑禹那样身负许多奇珍异宝。 沈修竹能知晓有关气运之子的说法,完全是因为年少时四处游历中遇到的一位长者。 那日阅历丰富、举止沉稳的长者在路边给年轻气盛的沈修竹卜了一卦。 卦象说, 沈修竹生来无用武之地,天阙门满门基业也会绝在他这一代, 沈修竹怎能眼睁睁看着天阙门覆灭? 他同那长者争执多时,只为求一个解法, 那长者说,解法唯有一个字, ‘等’, 等到时机成熟,等到世道破绽百出,等到转运降临, 当一切的平淡被打破, 逆境求生, 变有机会。 自此之后,沈修竹便拜那长者为师,受师父之命,守株待兔,按部就班等待多年, 他终于等来了‘萧玉书’这个转机,也守到了逆境, 而现在, 沈修竹扭转天阙门必死之局的机会就在眼前, 为保苍生之栖,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不求享誉天下,但求身边人无恙, 只是沈修竹本以为自己心性足够坚韧,能够做到坦然赴死毫不犹豫,但拽着自己的这双手终究还是摇晃了他的心。 “你别走啊……” 寒允卿又急又气还带着哭腔的声音一直在沈修竹耳边响起, 沈修竹看着对方,覆在对方手背上的掌心握的越来越紧。 “寒允卿,你听我说。” 他像初见时那样,笑的温柔晴朗,但眼下却格外温柔。 “从今往后,你一个人可要谨慎些,没有灵根没关系的,你还有修为,保重身子。” “你酒量不好,不要在外面一个人喝酒……” 不要动不动就跟人争执打架, 不要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都凑上去碰, 不要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 不要总发脾气, 我要赴死,谁也拦不住的, “不要再耽误时间了。”沈修竹反握住寒允卿的手,他神情轻松如常,但握住的力道却不输于寒允卿, 他终是将寒允卿挽留的手拿下,随即转身离去, 这个从始如一都克己复礼的温润公子第一个上了献祭漩涡, “你心有挂念,我以为你犹豫的那一刻不会来了。”太白金星道。 沈修竹在身体靠近漩涡的那一刻,发丝衣袍逐渐消散,金光融入其中。 “师父,正因如此,弟子才心甘情愿。” 青年的身体在众人仰望中一点点化为灰烬,再也不见, 但这道无比大义慷慨的背影中还藏着一些未说出口、也不能再说出口的话: 寒允卿, 其实学府那段时日,你并不是没有人送情笺。 你年少轻狂,容貌俊傲,风华正茂,自然有不少男女倾心, 只是恰好你不在意,又恰好我不知为何在意, 那一封封情笺我全看了, 合欢宗人士用词大胆露骨,你天真纯率,想来是看不得, 寻常姑娘家言辞含蓄内敛,你迟钝呆笨,想来是看不懂, 所以我擅自代笔,替你拒了。 往后可不要随随便便就收旁人的情笺, 我曾无数次想, 我为何能做出这等小人之为, 后来我想明白了, 约莫是, 放眼天下,唯有我能将情笺写的直白易懂又不落庸俗, 那般不懂你的笔墨,终究不如我写的好...... 这些话终究伴随着沈修竹消失的身体一同被漩涡吸收, 世上徒留寒允卿一人, 沈修竹一辈子的正人君子,一时的小人私心已然足矣, 为此这等自私的话自然是不能说了。 “金已归位,剩木水火土。”太白金星的声音很平静。 平静的萧玉书心里窒息般的难受, “8哥,我是水……”他刚刚开口,就被太白金星一口打断:“你不可,你乃外来之人,本就没有灵根,你身体里的假灵根不算数的。” 太白金星道:“我要纯正的单灵根。” 这真是无情的拒绝, 萧玉书苦笑成泪,他是多么卑劣的小人啊,在听到8哥这么说之后,排除掉了自己跟时望轩,他竟克制不住的松一口气, 他实在是难以做到像沈修竹那么无私, 他也想活,还要活在有时望轩的世界, 只是像沈修竹这样的人,真的能够凑得到的五个吗? “哥……”沈绾竹掩面哭的不能自已,沈长空这个五大三粗的男人也是红了眼眶。 寒允卿站在悬崖边,狂风拍打着他惨白如纸的脸,风已经把泪吹干了,唯剩一双被吹的猩红的眼眸直直盯着那个属于金灵根修士献祭的漩涡,试图再从里面寻觅出任何一丝对方的身影,只是无论他怎么看,像方才那样的笑容,他再也看不到了。 这世上没第二个沈修竹了。 “已经去了一个了,还有谁?请快点……” “就剩四个了……谁去?” “我属水,我去。” 又是一场争执中,一道很是熟悉又让人意外的声音响起, 在场人又安静了,不过并不是对沈修竹这等慷慨之人的敬佩,而是浓浓的鄙视和不屑。 因为说这话的不是别人,而是自家族彻底倒台后,东躲西藏了数日的令狐寻。 第867章 令狐寻穿着简单,毫无装饰的素净衣袍再没了以往做令狐二公子时的意气风发招摇惹眼, 令狐权怎么也没想到令狐寻会如此,连忙咬牙制止道:“小叔叔,你疯了?” 令狐寻摇摇头:“事已至此,已经拖不得了,更何况我属水,应当出份力。” 他此话一出口,惹来的不是旁人的佩服,而是嘲讽。 “对啊!令狐一族没死绝,还都属水的。” “那这还用纠结什么?他们做下那么多恶事,这等不要命的事就该他们来去!” “对!必须得他们去,赎罪!” 那些在沈修竹一介小辈的慷慨无私上臊了脸面的修士好像在令狐寻身上又找回了场子, 拼了命的将最尖酸刻薄锐利不堪的言语砸在这个从来没做过多少坏事、还在刚刚义无反顾帮忙救下许多百姓的人身上, 仅仅一刻不到, 这些人好像就忘了, 忘了令狐寻是怎么在前方奋力抵挡魔物,给他们争取逃跑时间, 忘了令狐寻是怎么冲到危机面前,救下一个又一个百姓, 他们好像什么都忘了, 又好像什么都记着, 但归根到底,他们只是自己怕死又爱惜那张薄如蝉翼的破脸面,所以把一个人舍己为人的勇气硬生生曲扭成“这是他应该的”。 “你早就该去了!你第一个就该去!”甚至有修士站出来,指着令狐寻面门气势汹汹道,“人家沈公子先了一步你才敢出来,胆小鬼!” “胆小鬼?小叔叔若真是胆小鬼,他大可以不去。”令狐权呼吸有些不稳,不知是被那修士的话气的,还是被令狐寻如此胆大的举动吓得。 有修士骂道:“你们本来就该死!” 令狐权冷笑道:“若我们都做那缩头乌龟,就能让你们陪我们一起死了。” “反正你们也容不下我们,那就下辈子再争,再斗……” “权儿,不要再说了。”相较于令狐权的愤怒,令狐寻倒是十分平和,他仍然是萧玉书最后一面时的淡淡忧郁,但此刻眉宇间却有一股若有似无的解脱。 “这些日子,我曾无数次想,若是你不姓令狐,凭你的天资,在世人间的声誉定然也不会逊色于谁。” 话落,他站出来,这个‘罪人’在众目睽睽之下缓缓撩起衣袍跪下,跪在了众人面前。 令狐寻直言:“各位,我知过去罪孽深重,恶行无数,不求前尘一笔勾销,只求我今日之举,能为我侄儿和剩下的族人换来在这世上的容身之地。” 令狐权终于按耐不住,强装出来的镇定碎了一地:“小叔叔!你站起来!用不着给他们下跪!更用不着求他们,反正要死都一起死!” 有人看着令狐寻眼里的真挚和苦涩沉默不语, 有人轻声嗤鼻:“早做什么去了?” 有人摇头叹气,不知该作何想,毕竟对方要为他们去赴死了,如今还跪着,良心尚存的人就算再厌恶令狐也说不出什么了。 沈长空声音沙哑道:“你这又是何必呢?” 令狐寻扯出笑来:“不知我这将死之人的临终遗愿,能不能有人应下。” 还是有人愤愤不平:“你就算死了,也是一条人命而已,那些年你们残杀的人多了去了,能还的清吗?” “要还,你就来取啊!”令狐权红着眼嘶喊道,“剑在你们手里,既然有仇不如趁此报了!你以为我很想欠你们的吗?” “反正我们在你们眼里永远都是滔天的恶人坏蛋,那就别让坏蛋救你们啊!你们自己去献祭啊!少在这里给我充什么正人君子,死到临头了还装什么?” 令狐权还想再说,但后面的话却被令狐问强硬制止住, 令狐问极力压低声音在他耳边道:“少主,不要再争执了,二公子这是在为你往后争条路。” 令狐权眼含热泪:“谁稀罕这条路!” “拜托了,”令狐寻跪在那儿,头低的很低,就像无数次犯错被罚跪在祠堂里那样, 只是这一次,没有人会深更半夜悄然将他背回屋去了。 如果对方还在,也定然不会让自己跪在这里,跪在别人面前, 想此,令狐权眸底浮现水光, 他这一生没什么本事,全靠着前方顶天立地的大哥混日子, 而天灾降至,仅剩的一线生机前, 令狐寻只想活出所有,为对方留在世上的唯一血脉争的一个能在世人面前光明正大生活的机会, 他不想让自己的侄子一辈子都戴着斗笠、像小偷一般在世间东躲西藏。 但或许他连这点能耐都没有…… “我,萧子衿在此发誓,” 忽然,一道冷冽的声音响彻在每个人的耳中, 因灵力消耗过大而不得已靠着金龙身侧堪堪站立的挽酝神情前所未有的肃重:“自此往后,无人再能排挤令狐权分毫。” “故友之托,在所不辞。” 令狐寻终于笑了,笑的惨淡而满意, 他此番,能得折云峰三长老一人之言便已足矣, 令狐寻起身,朝人群之外的那抹冷傲抱拳,笑道:“多谢萧兄,寻某去也。” “小叔叔!”令狐权见此想追上去,却被令狐问紧紧扣在怀里。 “回来啊小叔叔!” “我不需要别人可怜我!” “我不在乎别人怎么看我!” “你回来……” 厉风呼啸中, 青年撕心裂肺的喊声被刮的很远, 令狐寻似乎充耳不闻,御剑飞往那个必死之处时,他脸上竟是前所未有的轻松, 他在往上飞,往上赶, 他使出了这辈子所有的力气、做足了努力, 无限接近死亡、身体被碾碎的那一瞬, 他似乎梦回了许多年前, 有人背着他迎着月光走在路上, 那人说, “从今往后,无人能再让你跪下。” “哥说话算数…”… 令狐权极力挣扎着,却怎么也挣脱不开身后人宛若两条铁镣铐一般的手臂, 世上最后一个血亲在他眼前死去, 曾经令狐权想求爹娘和谐,但爹不疼娘不爱,后来令狐权想求爹娘平安,结果令狐司与白玫一同死在了那场爆炸里, 到后来, 他卑微的祈愿往后的日子小叔叔能一直在他身边, 到头来,老天竟连这个愿望都不肯施舍给他。 令狐权双膝无力,心痛的很,欲要倒下却被人紧紧圈住。 “少主……”令狐问声音沉沉,“这是二公子用命替你换来的,无论如何都要珍惜。” “我会陪着你。” “少主且记着,这世上至少还有一人与你同姓。” 令狐问此番真情实意无比认真的话在此刻没有半点安慰的作用 令狐权的心反而痛的更厉害了。 他的亲娘二十余年不曾给过他好脸,却临到头托请了旁人一句求抱子安。 他的小叔叔在偌大无情的族中一辈子手不染血,临到头却为了自己当众卑身下气哀求、豁出了命去。 而他身旁这个人,年幼家族被恶人而灭,此后十好几年更是不得不顶着仇人之姓护着仇人之子。 他令狐权何德何能? 曾经令狐权时常困在爹不疼娘不爱中,殊不知身边至少有两个人从始至终都是真心相待、处处为自己着想盘算。 或许萧玉书说的没错, 那些始终得不到的不如舍了,人早该珍惜当下,放眼他处。 只是令狐权时至今日才懂,已然晚透了。 第868章 “水已归位。”太白金星继续道,“剩火,木,土。” 那一抹金色凌驾于众人之上, 下方的人束手无策的仰头看着,一边疯狂祈祷想活下去,一边悲怆的默念下一个送死的不是自己身边至亲至近的人, “木已归位。” 片刻后,太白金星忽然又说话了。 现在所有都是静止不动的,因此任何轻微动静都能在萧玉书无从安定的心上再度惊起一片慌张。 他茫然:“木?谁的木?没有人说话啊?” 只见那个即将承载木灵根者肉身的旋涡竟自动从阵法上脱落,朝着下方悬崖上的众人飞去。 “它、它怎么飞过来了?” “快躲开!我可不想死!” “别过来……” 所有人都见证了两个人葬身于此,所有人都唯恐下一个要死的是自己,因此纷纷躲避,迅速避开了旋涡飞去的轨迹。 然而旋涡似乎另有目的,它直直朝着一个人所处的地方飞去, 待人群渐渐避让,剩下的人越来越少后, 众人才逐渐发觉,旋涡的目标是谁。 还未从沈修竹赴死的绝望中回过神来的寒允卿朝那人身影只扫了一眼便登时心如停跳, 不止如此,玄天宗这几个向来要好的弟子也被惊的心跳停滞。 旋涡此去的方向,竟是丹姝所在的地方。 “不要啊!”黄莺捂住嘴,杏眼中尽是未尽的泪,她哭道:“大师兄在这世上就这么一个亲人了。” 挽酝更是抬头朝太白金星质疑道:“这是为何?丹姝并未说话,你怎能不经她同意?” 太白金星并未解释,而那个旋涡也并未停止。 不知发生了什么的丹姝后心发凉,本想下意识躲避,可却发现无论自己往何处移动,旋涡也跟着靠近。 万般无奈下,丹姝心中苦涩,她最后看了眼前方寒允卿怔然的模样, 心想若是如此能换来对方最后的生路,倒也不亏, 只是, 自己就要先一步去寻爹娘了。 这世间这对年幼者来说总是有诸多不公,丹姝生时陪伴爹娘的年岁最多,此刻怕是又要先寒允卿不知多少年了。 最后眷恋了一下自己在这个世间最后的亲人后,她便认命般渐渐松开了手,想将背上肉身被毁大半、复原无望的青年轻轻放下。 岂料背后的双手突然被一对细小的藤蔓轻轻缠绕住, “师姐……” 后方全脸毁容、只剩下半张嘴还能轻微动弹的青年声音干枯的仿佛喉口已经被灼烧焦烂, 他的呼吸几乎没有,胸膛的起伏也极为轻微,软软无力的趴在丹姝后背上,好像下一秒就要没了气息, 天地灵物所在的这副躯壳已经失去生机,连开口向太白金星主动请缨的能力都没有, 万幸太白金星听得见这个在世间修行将近千年的小人参的心声, 但那对细小的藤蔓抓着丹姝的手指,越来越用力,用力到丹姝逐渐能感知到小藤蔓的存在。 与此同时, 吞噬肉身的漩涡如嗜血虎狼般奔到丹姝面前, 她耳边忽的听见青年声音沙哑又轻轻: “莫怕……我原本也不喜欢这个……” “人的身躯……” 话悄悄的出,只有丹姝一人听了个清楚, 音悄悄的落,她的后背越来越轻。 小双子参原本可以在自己的一方天地修成正道脱离入了仙道,却偏偏遭人欺骗,受了身躯被啃咬吞咽之苦, 然后,又被困在一具人身同迫害自己的同类相处多年, 再然后,它又被欺骗, 小双子参是多么容易轻信人,然而信来信去, 害苦了它自己, 它本可以袖手旁观,带着怨恨同世人一起覆灭, 却没想到...... 青年肉身被碾碎的粉末从她后方被飘出,被尽数吸入漩涡中, 丹姝耳边好似嗡鸣一片,听不见除此之外的任何声音, 她看着眼前咫尺之近的漩涡一动不动, 身后被汲取的细粉还留有温度,像极了青年这具身躯在彻底泯灭前留给她最后的拥抱。 “我以为你会一直讨厌人……” 旋涡无情归位,丹姝潸然落泪。 太白金星手中还剩下两个空缺未曾被填补,但四周的碎裂声音又开始响起, 天继续裂开,洪水继续上涨倒灌,巨雷继续劈下,地面继续坍塌, 灾难又开始继续了, 甚至不用太白金星再次催促,众人也心知时间真的不多了。 “算了,老娘活了两辈子,见了这么多世面也值了!”岑黎仰面笑的朗爽,重重拍了拍柳如兰的肩道:“在这儿陪了你这么多年,论雨露均沾,我也该去陪陪白玫了。” 她笑的灿烂明朗,热情如火的眼眸却倒映出了柳如兰泪水浮现的模样。 “岑黎……”那一刻柳如兰舌尖聚拢了无数挽留的话,可当目光触及到对方的风轻云淡和视死如归后,她心中的劝阻再怎么强烈也只能咬牙攥拳去逼自己罢休,逼自己要以大局为重。 “幸好你没拦我,我真怕我会忍不住反悔。”岑黎转头,曾经跟自己在学府朝夕相处的那几个大男人也红了眼。 顾客行似哭似笑:“可惜我不属火,若我……” “哪有什么若不若的,”岑黎笑着御剑飞上去,上去时还不忘一手背在身后朝下方众人比了个中指:“老娘鄙视你们这群怂包蛋!哈哈哈哈哈……” 她的嘲笑落在众人耳里一点都不刺耳, 这般勇敢的女子就算破口骂人也应当是悦耳清脆的, 只是这种清脆只持续了一刻,就消匿在了漩涡之中。 “嘭——!” 一道巨雷似乎尝试劈向众人所在的悬崖,但被白狐真身一声轻鸣挡住, 白狐看似当的很是轻松,实际上胡先心里胆颤后怕着, 烛九早已没了那九尾,那滔天妖力也十不存一,不知还能勉强挡住几次。 “唯剩下土了。”太白金星轻叹道, 这位数百年前以世人最瞧不起的五灵根得道飞升的仙叹的不知是何, 最后一位土,站出来的终于不是萧玉书认识的熟人, 那是一位籍籍无名的小门修士, 那修士赴死赴的并不是那么爽利,他年仅五岁的幼子将他缠了又缠、闹了又闹,孩童哭嚎之声响遍了整个崖边,回响不断, 最终修士心一横,将孩子打晕,他年轻时曾受过丹姝和其师尊的恩惠,因此对丹姝极为信任,他孩子的母亲刚刚死在碎片下,所以他将孩子交托给了丹姝,千叮万嘱又恋恋不舍的求对方一定要照料好他的孩子。 丹姝泪如雨下,用道心发了毒誓,往后余生定不会让孩子受累分毫。 孩子的父亲还是不大放心,但即便是一步三回头他也还是去了, 他不是为了周围人,是一个父亲为孩子做出的最后牺牲。 土归位的那一瞬, 五个旋涡回归太白金星掌心,五色交织熔铸成了一根通体漆黑的东西。 那东西一出现,萧玉书因为以为事有转机而放下的心顿时仿佛被人一刀狠狠刺中, 单是刹那腾升的惊惧就足以让他呼吸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 第869章 此时此刻,太白金星手里的东西萧玉书何其眼熟, 正因为眼熟, 因此不用太白金星自己来说,萧玉书心中隐隐猜到了对方口中所说的, 唯一之法…… “想来你对这个并不陌生。”太白金星的这一句话,彻底让萧玉书心悸又绝望。 他看着眼前形如铁锥的东西,浑身都止不住的颤栗起来,仿佛喘不过气似的,声音抖的不像话,他抬眼看向对方,难以置信道:“8哥……” 萧玉书的声音听起来怕极了,瞳孔也不由自主的缩小,颤抖, 但太白金星视若未见,掌心微动,这件用五人身躯换来的世人最后的指望就送到了萧玉书手里, 这个东西像什么定时炸弹一样飞来,萧玉书浑身上下每一根汗毛、每一滴血液都在发寒, 毫无疑问,他是极为抗拒这个东西的。 他浑身上下的细胞都在叫嚣着,让这个东西滚远点,不要过来, 可这个东西仿佛有种无形的力在作祟,以一种不容反抗的力道硬生生将其塞到了萧玉书手里。 “你该知道怎么做。”太白金星的垂眸,视线落在萧玉书血色褪尽的脸上,“天道将心血倾注在气运之子上,又亲手毁去,无异于舍了自己大半气数。” “而如今它剩下的气数,仍有大半在如今的气运之子身上,除之,我便能与之抗衡。” “抗衡……”一阵无端耳鸣震的萧玉书眼前发黑,“你要跟天道抗衡,就一定要、要……” “呵……”大概是悲极生笑,他竟突然低笑一声,嘲的泪水径直滑落。 萧玉书早该想到的, 当初浮生镜里,他看到玄天宗山下万人下跪,求挽酝交出自己来解救世人, 本以为是烛九骗人的, 没想到后来竟真的发生了。 所以他早该有所预料, 那日时望轩说,从浮生镜中看见自己亲手用锥子将他穿心钉死, 也该是真的, 浮生镜里所有的未来, 都是真的,都会发生。 萧玉书被迫攥紧了这个杀器,掌心肌肤被这东西烫的发疼,他仰头含泪,试图从这种不可挽回的绝望境地垂死挣扎出一条生路般苦道:“8哥,我发过誓,一辈子不碰锥子的。” 然太白金星却微微摇头,似叹非驳道:“你也曾发过誓,一定要离开这里,回家去的。” “况且,要同天抗争的不是我,是你们。” “做个选择吧,”许是这么多年过去,对萧玉书这个自己亲自带来的穿越者也留有几丝不可多得的人情,太白金星道:“你本就不属于这个位面,因此我可以在一切泯灭前送你回去。” 此话他是娓娓道来,萧玉书听的是心如刀绞。 他的声音开始带了哭腔:“8哥,你知道我早就回不去了。” 折云峰上的小河, 竹林中的小竹笋, 小院里那个两人合力堆起的大雪人, 学府里那些回不去的时日, 萧玉书在这里交到的无数好友, 从一开始的百般逃避、提心吊胆到后来的满怀欣喜、留恋不舍, 萧玉书早就回不去了, 他人生在原来的世界,心早就长在这里了, 他怎么能舍了这个世界,自己一人回到原来那个死气沉沉、毫无乐趣的地方? 他早就没办法回去了, 他的心、他的命、他的一辈子早就绑在这里了, 挽酝的身体渐渐好了起来, 他想守着折云峰上的雪化尽、等来满峰的春暖花开。 而这一切, 萧玉书都要有一个人陪在身边, 可如今太白金星却告诉他说, 要救这个天下,就要舍了那个人, 舍了时望轩, 还要萧玉书亲手…… “为什么是我?”萧玉书怅然道。 太白金星直言:“大概是,你最容易了。” “不管是时望轩,还是‘时望轩’,由你来动手,最容易了,旁人做不到的。” 什么叫萧玉书最容易?旁人做不到? 明明是萧玉书最不容易,旁人做的到! 他从来没想过,这种该死的事情居然还能落到自己身上。 “有没有……别的办法?”萧玉书近乎是哀求道,“能不能留时望轩一个活路?他、他前半辈子过的那般,你也是知道的!他如今好不容易过得好点了,为什么不能让他……” “为什么是他?为什么总要这么对他!他已经被夺走许多东西了!”这一刻,萧玉书终于忍不住了。 不甘、愤懑、委屈,心疼…… 诸多情绪如野草般疯涨,直冲天际,随后又化作凶猛洪水来溃堤, 他所有理智都被冲散了,只有唯独剩下的那份跨越两个世界的潜在记忆替时望轩嘶喊起来,声泪俱下的控诉这种不公。 “这世上明明有那么多人!凭什么偏偏要他爹娘具死、颠沛流离?” “为什么偏要让他遭受这么多不公欺负?” “为什么要让他在路上一个摔的比一个重?” “为什么要是他?为什么偏偏是他?天下众生芸芸,换成谁不行?” “谁都能死,为什么非要他死?” 为什么非要是萧玉书喜欢极了、爱狠了的人呢? 时望轩这一生他是亲眼见过的, 对方从小悲苦,跌跌撞撞,如今好不容易自己站稳了脚,却又要跌入下一个深渊, 一个再无任何活路的深渊。 萧玉书自从来到这里以后,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情绪失控过, 他一直都很在意脸面形象, 大概是装别人装久了, 即便是身份败露,他还是下意识在人前端的体面些,除熟人之外,有些吊儿郎当没个正形的事情会自觉收敛些, 因此他在世人眼里,仍旧是折云峰三长老座下那个公子端方的大弟子,是个世人广为称赞的稳重得体人, 而此时, 世人站在高高的悬崖上,仰头望着他们眼里曾经神清骨秀、喜怒不形于色的青年, 望着他猩红着双眼,听着他撕心裂肺的怒吼, 他们心里并不在意萧玉书品行如何, 他们在害怕, 害怕萧玉书不会应了那个真仙的话, 不会亲自去杀掉气运之子、给他们一个活路。 “你、你带我来这儿,”萧玉书哭的哽咽,“你带那么多人来这儿,你有着通天的本事,你既然知道他终究难逃一死,又为何不肯施舍一些,好歹让他前半生过的好些。” “你做过人,难道成了神,就真这般无情吗?” 四周灾难频起的声音让悬崖上仅存的世人惊心害怕, 但青年呜咽悲戚的哭嚎竟让这些乞求生路的人在这种强烈求生的意愿中稀世少见的生出一丝丝于心不忍。 可这不忍实在稀少,脆弱的转瞬即逝,仅仅一块砸在悬崖结界上的碎片就足以将其压的灰飞烟灭, “救命啊!萧公子您就大发慈悲救救我们吧!” “呜呜呜……我不想死!” “您不能为了自己的私心,就要眼睁睁看着我们去死啊……” 历史再度重演, 曾经害怕尸鬼的百姓乌泱泱跪满了玄天宗山头,求萧玉书一个割肉放血舍己为人的慷慨。 如今他们害怕天灾大祸,再次不约而同的跪倒在悬崖边上,用更加使劲的磕头、更加哀声的哭喊,央求着萧玉书发发善心、宽容宽容, 求着萧玉书杀了自己的爱人,保他们一个平平安安。 第870章 “一定要这样吗?” 黄莺站在角落处,面前是跪成一片的人,抬头是百般为难的三师兄。 她不知该作何想,不知该怎样想,只能无助的喃喃道:“一定要舍掉什么人才能保住什么东西吗?” “这世间和爱人,一定要二选一吗?” 身边少女的声音迷茫又脆弱,鬼车恢复了两人高的体型,站在她身边,看着这个熟悉又陌生的故人,忍不住伸出翅膀,想要同以往一样搭在对方肩膀上以示宽慰。 却没想到有人先它一步,轻轻揽住她纤弱的肩。 “有时候,不得不做出选择,”和煦的声音轻而缓,他同样望着空中那个进退两难的青年,似曾有同感般,轻声道:“既然不能兼得,那就只能想尽办法事后补救了。” 闻言,黄莺抬头疑惑:“师尊,都这般境地了,还能补救吗?” 和煦声音淡淡:“能的,只是需要付出一些代价。” 黄莺看着自家师尊眼中那一抹不易察觉的怅惘,奇怪道:“什么代价?” 和煦回过头来,同她对视,温柔道:“想补救的东西有多重要,代价就有多大。” “我曾是人的时候,便是街头乞儿,见惯了人世百态,也有七情六欲,”面对萧玉书绝望的质问,太白金星只是平静的告诉他道,“我并不是做了神,就没了情。” “只是做了神,就不能像人一样以情待事了。” “萧玉书,抱歉,你说时望轩一生悲惨,但他最想要的,你已经给了。” 萧玉书哭道:“那我呢?我呢?我想要的谁来给?我想要时望轩活着!我想要我身边这些无辜人都活着!我想要这个世界平平安安!真的有这么难吗?” 太白金星叹气:“你想要的太多了。” “留给你我的时间也不多了。” 他抬手,一道金光推在萧玉书肩上,硬生生将萧玉书转过了身,朝着空中那个、两个气运之子做困兽之争的地方前去。 萧玉书拼命挣扎、拼命大喊着他不想, 但太白金星却告诉他说, “时望轩不死,世界终会消失,他最终的下场只会成为天道最好操纵的傀儡匕首。” “你不想他死,难道就舍得让他成为一个牵线木偶吗?” “你说过的,摆脱控制,才是新生的开始。” 此话如雷贯耳,萧玉书梦回许多年前那个除夕夜, 有个人带他离开那个布满枷锁的地方、坐在了高高的屋顶上, 他说, 想要有人来拉他一把。 多年以后,当萧玉书彻底摆脱窒息的家、坐在迷茫的公园长椅上时,对碰见的那个活死人说, 摆脱控制, 才是新生的开始。 新生…… 空中高高悬起的那处屏障里,两道身影不断交手,每一次相撞便是一片电闪雷鸣。 时望轩此刻身上挂了不少彩,但却基本都是表皮外伤,丝毫没有危及到性命。 就好像是对方必须要牵制着他,又要留着他的命, 这种无处可破的难缠境地让时望轩一贯冷静的心态开始隐隐暴躁起来, 眼前这个跟自己长着同一张脸的活死人,对战经验丝毫不比他差,反而还隐隐更狠戾些、更嗜杀成性些,应对他起来更轻松容易些, 虽然时望轩并不想承认,但对方真的好像无论从哪方面来讲,都比自己更为成熟老练, 就好像是自己的一切,都早是对方的过去式, 时望轩已经很久没有遇到过这般棘手的境地了,因此鲜少的焦躁难安, 这道屏障很厚,他怎么也打不破,所以也不知外面的情况如何, 他满脑子都是那一道萧玉书几乎躲不掉的天雷,他害怕对方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出什么差错,更怕在这种无故的绝境中那个傻子又要做出什么舍身取义的壮烈蠢举。 他担心极了,所以越来越暴躁,越来越难以镇定, 最初的冷静逐渐被满心的提心吊胆逐步瓦解, 时望轩的招式也开始出了破绽。 破绽十分明显,‘时望轩’眼瞳即便是再灰白无神,那也瞧得清楚,但正如时望轩所想,这个傀儡人并无半点乘胜追击、逼人至死的意思,而是在极大的破绽之下,又将时望轩肩膀划破了个浅显的口子而已。 只是对方毫无缘由的留手行为,突然给了时望轩灵光一闪的反击对策。 他突然袖袍翻飞,但挥舞的不是两人彼此手中一模一样的魔武, ‘时望轩’还是那副死人般的面无表情,却突觉头皮猛然一紧,随即下盘被人扫过。 上下遭袭且出其不意,时望轩终于成功把对方撂倒在地,还不等对方有所挣扎反应,他毫不犹豫的一刀下去,刺穿这个怪东西冰凉的胸膛,使出浑身力气将其牢牢钉在了屏障底端。 这一招,叫抓头发, 萧玉书亲授。 时望轩以前挨了的时候只觉胸闷气短,如今被自己使在别人身上,心里真叫一个痛快! 这个在打斗之中一直以一种莫名前辈的姿态压着时望轩打的‘时望轩’手脚动了动,挣扎了几下发现无果,于是便不动了。 他挣扎的时候, 时望轩忽的发现,这个看起来像极了死人一样的家伙、青白僵硬的胸膛被刺穿后,竟有温热的血涌了出来, 血缓缓流动着,从‘时望轩’胸口蔓延开来,那股属于活人的温度也缓缓覆盖这具僵冷的身躯, 时望轩气息未完全平定,就被身下已经败了的人突然的动静又激起了警惕心。 ‘时望轩’眨了眨眼睛,一直无光的眼眸里那对黯淡的瞳孔好像动了动, 血正在流,这人好像要死了, 可是眼睛逐渐有了光,这人好像在这一刻又突然活了。 “你......” 对方张口,便是一道沙哑沧桑的低音。 时望轩皱眉,似乎这一瞬没想到对方真的是个能说话的活人。 “你到底是......什么...”...人? 最后一个字时望轩欲言又止再三,终究还是没说出口, 对方是什么人, 凭这张跟自己如出一辙的脸和几乎一模一样的招式难道还不明显吗? ‘时望轩’仰面躺着,干枯的头发散落一地,他身上的衣衫远看威猛霸气,实则离近了才能看清上面沾染着的、不知凝固干透了多少年的污血。 而那张同样天人共愤的俊脸上、一直到敞开的衣领处,都遍布了密密麻麻的疤痕, 时望轩身上也是有疤痕的,那是以前受人欺辱的记忆和奋力向上爬的证明, 但他从十七八岁开始,就受伤有人疗、伤口有人抹药,大小事都有人悉心照料, 所以他身上的疤痕仅仅只是细小的、不细看看不出来的、根本比不上对方身上的狰狞可怖, 而且, 时望轩脸上更是光洁干净,一点被摧残过的痕迹都没有。 “你原来是这个样子......” ‘时望轩’看着时望轩,怅然般喃喃道。 第871章 眼前这个单膝压制自己、一刀将自己钉在地上的青年,眉目英俊,气势凌人,浑身上下的打扮不如自己的衣衫贵重,却是远超自己的干净整洁,除了方才被自己划出的伤口外,再无半点额外狼狈不堪。 他的眼眸已经淡到快分辨不出眼瞳和眼白了,但像是抓住了什么十分稀有、自己非常好奇的东西一般,刚刚聚拢的视线将时望轩此刻的样子抓的很牢。 这个青年的模样,像极了自己,可却又不像自己。 对方虽是成熟,可‘时望轩’却不难从这双不容旁人窥视的冷眸中觅得一丝丝不易察觉的少年神采, 就好像, 这么多年过去, 眼前这个青年并没有像自己那些年一样活得一塌糊涂、朝生暮死,反而过的很好,就像被谁在这糜烂的天下里静心呵护过一样。 这个孩子到底经历了什么跟自己不一样的过去,‘时望轩’并不知道, 但他至少知道, 最起码, 对方眼中这抹堪比骄阳灿烂的生人活气一定来自于别的什么人, 不像他, 身边人都被自己杀尽了, 到头来, 他所在的那个世界生灵涂炭,自己站在尸山血海里一无所有。 就连灰白的眸子里腾起的最后的这道光亮,也是靠倒映着对方丰神俊朗、意气尚存的模样才勉强得来的, 这一刻的‘时望轩’恍惚极了, 他好像照了面许多年前不曾照过的镜子,可这面镜子又镀着一层不属于他的光, 这道光不知从何而来,但实在耀眼, 这才把自己脸上那些陈年累积的坑洼黯淡遮盖住,露出了他原本该有的神采奕奕的样子。 ‘时望轩’快忘了自己以前是什么样子了,也快忘了自己究竟是为什么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但毫无疑问, 他羡慕极了这个青年的模样, 对方眼里没来由的、丝毫不加掩饰的艳羡看的时望轩百思不得其解,随后他听见对方以一种迷茫的语气询问道:“方才那招.....是谁教你的?” 他声音太低太浅了,离一命呜呼咽气没息没多少区别,所以时望轩没听清道:“什么?” ‘时望轩’胸膛起伏了下,似乎在用力:“那一下,抓头发......不像是你会使的。” 那年两宗大比,这个少年因为什么也不会、靠着本能使了一身胡乱拳脚后,被人说遍了土村野路子、上不得台面、丢人现眼, 自此往后,少年拼尽全力,将后半生的招式得体凌厉、顺如流水猛若蛟龙,这一身的凌厉本事再也没有谁会嘲笑其难登场面了。 所以像打架中抓人头发这种小人窃取卑劣的不正经手段,时望轩应当是不会的, 是谁教他的? ‘时望轩’很想知道, 他并不是想嘲笑, 他其实很想说,这一招出其不意,用的极妙, 但他剩下的力气不多了,不足以浪费在无关口舌上。 “谁教你的......” 见青年不答,‘时望轩’执拗的又问了一遍, 兴许是这人一身浓浓悲戚,时望轩这颗早就坚硬的心也鲜少的松了些, “爱人。”他道。 “爱人......”‘时望轩’的眼睛又眨了眨,停顿了片刻后又问道:“是那种真心交付、不离不弃的爱人吗?” 时望轩回道:“是。” 然而‘时望轩却忽然道:“这个人,是叫萧玉书吗?” 时望轩惊诧:“你如何得知?” 得到答案后的‘时望轩’嘴角抽动,扯出了一个极为浅淡又难看的笑来:“我曾经,被他一剑钉穿了......手掌。” 被他推入险境, 被他恶言相向, 被他百般排挤, “我曾怨过他,怨过这世上所有人,”‘时望轩进气越来越少了,“但后来我发现,我怨错了。” “我该怨天,是天这般待我......” 对方眼里无尽的苦楚和无奈看的时望轩不明所以, 他看着‘时望轩’, 一个过去看着一个未来, 可过去不是那个过去, 未来也不是如今的这个未来, 两世的同一个人彼此对视着, 鲜血流尽、最后生机消散时,注定要死去的那一个忽然轻声道:“对不起......” 这声音无端的愧疚难安听得时望轩更加不解,可没待他询问,身下的这个人的身躯突然出现了裂痕,随后如同一个瓷器般裂开,碎片化成了一地难以捧起的粉末。 对不起什么? 时望轩甚至都没来得及问、在完全都没有反应过来的那一瞬,识海中平息已久的魇种突然暴起,以摧枯拉朽之势席卷了他所有的灵台清明。 “时望轩!” 眼前渐黑之际,他听见那道熟悉的声音喊自己的时候带着浓重未消的哭腔, 也是无端的悲伤。 时望轩想细想,想扭头朝声音的来源看去,想瞧瞧对方是否安然无恙,想问问对方哭什么, 可他的意识越来越沉重, 灵台昏沉, 身体也不受自己控制了...... “时望轩!我、我......”被太白金星硬生生塞进来的萧玉书手里紧紧攥着这个杀器,他是满怀痛苦进来的,可当看见前方那一抹熟悉的身影时,他心里又下意识生出几分欣喜。 萧玉书想靠近,可手里的东西又让他不得不克制住脚步。 第872章 他手里拿着要取对方命的东西,硬生生压死了想要上前靠近的脚步。 萧玉书甚至都不知该如何跟时望轩说, 不, 这根本没办法说! 时望轩是个多么命运多舛的人,摧残他的又大半是这世间, 结果到头来,又要告诉他,要保住这个人世就必须要舍了他的命, 毫无半点公平可言! 萧玉书从始至终都踌躇的浑身颤抖,那个熟悉牵挂的身影就在眼前,可他下一句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他在原地锥心般的纠结犹豫着,却丝毫不知前方人已经逐渐朝自己走来。 因为心怀悲痛,萧玉书不敢抬头看对方,也正因如此,他没有发现时望轩周身的变化。 “时......” “唰——” 这一刀挥来的毫无征兆,萧玉书毫无预料,身体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完全没有做出躲开的动作。 但锋利带着煞气的刀刃即将划到面门前时,却又生生顿住, 刀尖停在萧玉书双眸前不过半寸的距离,刀刃上未干的血迹清晰可见。 这一下来的突如其来,萧玉书心里再怎么难安也不由得抬起头,跟面前人诧异对视:“时望轩?” 时望轩站在他面前,手里紧紧握着那把刚刚战胜‘时望轩’的魔武,身上有不少伤痕,不过都是些小伤,除此之外浑身上下都是萧玉书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模样。 但奇怪的是,此刻时望轩的神情很冷,很沉,看着萧玉书的眼神也很陌生, 是前所未有的陌生,就好像从来没有同萧玉书相识过,又好像分辨不出来眼前人是谁一样, 他的瞳仁是全黑的,看不见眼白,看着很是怪异,而尤其怪异的是他的眼尾, 那曾经两人花了不少功夫才把因为魇种而泛起暗红的眼尾此刻血红一片, “你怎么了?你的眼睛怎么了?”萧玉书被他冷漠的样子吓了一跳,完全不知道方才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在这个结界里,原书中那个一生都活在天道创造出来的悲剧下的‘时望轩’已经不在,不知道去哪儿了。 “你说个话,时望轩?” “你的眼睛是怎么回事?刚才那个人呢?” 萧玉书着急的说了好几句,但时望轩仍旧是保持着刀尖对着他的姿势,面无表情,但细细观察下萧玉书逐渐发现时望轩额头处隐隐有青筋浮现,好像在极力忍耐什么东西一般, 就连手中握了许多年的魔武此时也如同拿不稳一般刀尖在细微的颤抖着,如同在克制什么似的。 “喂!” 萧玉书终于从心里的污糟挣出几分清醒来,意识到什么不对后,他伸出手去想要摸摸时望轩的脸,然而时望轩却突然手一挥,使出全身力气般将他一把推开。 “哎!” 时望轩这一下推的简直是丝毫不留余力,萧玉书也是真没想到会是这样,胸膛上重重挨了一下,整个人因为不稳向后踉跄了数步。 “你、你干什么?”萧玉书再抬头,眼里满是难以置信。 只见时望轩躬着身,一手痛苦捂着头,周身开始弥漫起几道如同提线般的黑雾, 那些黑雾逐渐束在他手脚躯干上,似乎意图捆绑住。 “快......走......” 时望轩抵抗得艰辛,青筋暴突,声音暗沉沙哑,识海中的魇种正在以不容反抗的趋势迅速膨胀、霸占着他的意识, 他的眼前开始虚幻模糊,意识开始昏沉不清,手脚也开始不听自己使唤, 时望轩拼命挣扎着,不想在这节骨眼上再出什么乱子,可偏偏无论他如何抗争,都没有丝毫摆脱的余地, 这个东西钉在他身上,穿透肺腑,刺破心脏,操纵住了他的骨骼,正欲彻底夺走他这具身体的主动权。 “时望轩!”萧玉书看他如此痛苦,心急如焚,但还未靠近就又被时望轩强撑着嘶喊道:“别过来!” “走!” 萧玉书听的愣愣,但伴随这最后一个字而来的,是时望轩疾速袭来的刀...... “太白金星,吾以为这么多年过去你会学聪明,岂料你还这般不长记性。” 天道的声音充满嘲讽:“你找何人不可?偏偏找了一个爱人。” “你难道不知,这世间唯有情最难缠。” 天道亲眼见证萧玉书这个外来者是如何一步步同自己创造出来的气运之子相识相遇,又是怎么走到的一起, 二人的每一点每一滴每一处爱恨纠葛,都让天道笃定,萧玉书绝对下不去这个手。 然而太白金星却道:“你虽为天道,但却不是一切,这世上总有你看不到的东西。” 天道:“看不到?这世上哪一处我看不到?这些年你做的这些手脚我看的清清楚楚,不然怎么能借傀儡之手,重创你带来的外来人?” 原来在天道眼里,后面慢慢活得不像自己的青云只是个容易操纵的傀儡, 这个傀儡替它除掉了上一个不听话的气运之子,还重创了太白金星第一个带来抵抗天道的薛臻白。 太白金星仍旧是摇头,完全没有服输的意思:“非也,你莫要小瞧这个人。” 萧玉书此人同薛臻白和其他人不一样, 他被满身伤痕的气运之子领着走出阴霾, 又转过身去将还未伤及心脉的气运之子拉出死路, 这个同两个气运之子有着牢牢牵扯的人, 是完全不一样的。 天道完全不把太白金星和萧玉书放在眼里,甚至冷笑几声过后,加重了世界崩坏的速度。 脸色苍白的薛臻白看着周围的一切,朝上空望了一眼, 上空的结界牢固异常,里面只有两道身影勉强可见,外人根本看不出其中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但唯一清楚的是,众人所处的这片悬崖撑不了多久了。 烛九这只大妖不知为何九尾皆失、法力大减,能撑到现在已经是极限, 薛臻白必须要给萧玉书争取出更多的时间, 思虑再三,他终是咬牙掏出了府主令。 但薛臻白还未使用,就被人一把死死攥住了手腕。 “你干什么?” 薛肆右手拿着刀,左肩因为方才抵抗魔物一时不慎被咬伤,此刻鲜血淋漓,但仍不妨碍他攥得薛臻白腕骨生疼。 他好像意识到薛臻白打算要干什么,眉头一瞬间高高拧紧,声音也急促无比。 薛臻白知道薛肆这个臭小子对自己从始至终都是刀子嘴豆腐心,但他此刻也只能朝对方露出一个无可奈何的苦笑。 这样惨白无力的释然笑容一出,薛肆太阳穴被不祥预兆激的突突猛跳。 恰在下一秒,又一块硕大碎片砸下,前方还有一个巨浪打来,双重冲击下,烛九这只巨狐终于撑不住了,发出力竭的一声低鸣,紧随其后是逐渐碎裂的结界。 这世上仅剩的人此刻全都聚集在此处,若不能及时补救,那这人世就真完了。 为此,薛臻白不再犹豫,将此生所有修为倾注在手中的府主令上。 “嘭——!” 在碎片掉下来的那一刹,又一道新的结界及时打开,虽然比烛九结出的小了些,但好歹是能抵挡住外面那些要命的东西。 悬崖上的众人松了一口气,但薛肆的心却逐渐悬起。 除了薛臻白外,只有他知道府主令要以何来驱动。 府主令里有历任府主留下的些许灵力, 而靖光学府每一任府主在继任之后都会得到府主令的认可, 既然认可,那府主令往后就只能由府主才能驱动, 这个驱动的条件便是修为, 薛臻白若是想驱动它,就要将自己的修为灌注进去, 若是旁人,至多是灵力耗尽,身体虚弱, 可薛臻白不一样,他早些年被青云打成重伤奄奄一息,落下了不能挽回的伤根,这些年哪怕是修为高强,也不得不靠药养着身体, 若是没了修为和灵力,他这破烂不堪的身体一定撑不住! “快住手!”薛肆朝他大喊道。 第873章 薛臻白对此置若罔闻,随着修为的不断注入,他本就惨白如纸的脸色越来越白,到最后就连双唇也没有了半点血色。 地面在新结界的保护下,已经不再摇晃,可是他却站不稳了。 “我让你停下你听不见吗?”薛肆的声音又急又气,慌忙把人接住时双眸却满是不知所措。 两个结界的交替并不是一帆风顺, 哪怕只是有一点点的空隙,也足以让外面的狂风巨浪卷走不少人。 即便是有修士在此极力相护,可在天灾面前终究是缥缈一粟之力, “不要管我了,去……去告诉他们,撑住结界,府主令坚持不了多少时间……”失去修为只剩下一个病入膏肓之躯的薛臻白此刻说话轻飘飘的,一副酒尽灯枯之相。 从前有修为和汤药替他撑着,但如今什么都没了,这副遍地是窟窿的身体便要坏了。 但薛臻白仍旧是笑着,像在无数名初来乍到学府的小辈们面前的那样微笑, 他笑着指挥薛肆道:“分成两波,交替着顶上去,这个结界耗费的灵力巨大……” “闭嘴吧你!”他虚弱不堪的声音被薛肆暴躁打断, 青年怒极:“你现在是做什么?想学那几个人一样,慷慨无私,舍生取义吗?” 薛臻白含着喉中腥甜:“还不明显吗?” 薛肆掌心托在男人瘦削的后背上,正源源不断的输送灵力,但经过方才的浩劫,他自己也耗费极大,所以也只能是从丹田中硬挤出灵力来渡给薛臻白。 薛肆咬紧牙关:“傻子才会像你这么干!” 薛臻白叹气如薄烟,仍是叮嘱道:“若我到了极限,你……不求你能掌了府主令,但求你能护着剩下的人……我……” 他话说到后面,声音越来越轻:“我……我当初其实没想过带你回来,也想过袖手旁观……” “但……但是……”薛臻白眼前开始模糊,五感开始丧失。 “但是我又想……想你一个孩子,虽在魔界长大,可说不定我带走教导……也能是走上正道……” 薛臻白毫无血色的英俊面庞忽然浮现一抹心满意足。 他在现代一辈子没做成什么事, 倒是在这个地方做成了那么几件, 他曾嫌弃古人传统无趣,便将学府改造成了世外仙乐之地, 他曾觉修士过度仰赖修为,失了本心,便设了规矩让往后所有修士体验两年平凡人的普通日子, 他也曾对书中魔修抱有一成不变的顽固偏见,可却在后来年岁逐渐有了改观。 他尝试着,将一个魔界小孩养成了正人君子, 也终于明白了,坏并不同魔修挂钩, 只是他验证的太晚了,晚了数十年, 不过这十几年的遗憾终于能在今日消散, 他要到下面亲自去讲给她听。 “你……你……”薛肆感知到自己输入的灵力如石沉大海的那一瞬,整个顿滞在原地。 他像是从来都没有预想过,怀中人竟就这么安详的死去了。 甚至脸上还带着未随生机一同逝去的淡笑, “不可能……”薛肆愣了片刻,随即突然大叫:“不可能!” 这个人怎么可能就这么死了? “你给我起来!这个节骨眼上是你恶作剧的时候吗?”薛肆拎起薛臻白的衣领,朝他发火大吼道。 眼前这个已经闭上眼没了生息的家伙,以前也总是在薛肆身上耍各种各样的恶作剧取乐玩儿, 彼时的薛肆年纪尚轻,根本不懂薛臻白表面正经俊秀的皮囊下藏着一颗何等泼皮无赖的坏坏心肠,因此总被耍的昏头转向,丢脸掉到了天上去。 对方有着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千奇百怪的东西,从来不给薛肆看也不给薛肆玩,但那些东西却又总能在薛肆闯出大祸时被薛臻白用出来救下他命。 薛臻白这十几年在他脑海里活的同半个神仙无疑, 因此薛肆不相信对方会死,即便是亲眼瞧着这个人这些年活的越来越憔悴,他也始终认为对方只是装的可怜柔弱,其实私底下早背着他不知道准备了别的什么自救之法。 所以, “你给我起来!起来!” “你以为我会信你吗?你这次又想怎么耍我?” “滚起来!再不起来我就把府主令丢出去……” 薛肆喊的极为用力,用力到声音有些嘶哑,在周围一片混乱中显得气势汹汹又有些不知名的慌张。 “起来!快给我起来!把眼睛睁开……” 薛肆不知疲惫的喊着,但始终得不来任何一句回应…… “时望轩!你清醒点!看看我是谁,它把你怎么了?” 上空结界里,萧玉书努力躲避着时望轩挥来每一下不留余力的攻击, 他本以为,要拿着手中由五条人命换来的利器去夺走爱人的性命已经是对他最大的折磨,却没想到在这种折磨之上,竟然还有另一层痛苦。 此时的时望轩已经丧失了所有意识,彻底在魇种的操控下,成了继青云之后、天道又一个傀儡。 第874章 在天道的操控下,时望轩没有意识,也认不出此刻他使出全力不留余情去攻击的人是他的谁, 他的招式一如既往的凌厉,也是萧玉书从未见识过的凌厉, 双方如今的修为是相当的,而彼此的招式又是互相授受,没有多少差别的, 按理说,若是萧玉书多多使些灵机巧计,定是能胜过意识模糊、思维全无的时望轩, 可是, 萧玉书怎么可能会还回手去? 他怎么可能舍得打时望轩? 从前那些是被逼无奈,如今又要不得已而为之, 为什么就不能让萧玉书自己选一回、自己做个主呢? “别打了......” 萧玉书被时望轩凶猛的攻势逼得连连败退,还未等他挣扎着做出别的反应,就听见太白金星的话从脑海中响起: “不要耽搁,快些动手。” 似乎是为了要萧玉书理智些,太白金星动笔,点清了这层结界,使得萧玉书能够清晰的看见下方世间是个什么状况, 很糟糕, 比他进来时还要糟糕, 悬崖处这个世人仅剩的躲避之处已经开始如风中孤草摇摇欲坠,虽有结界相护、修士鼎力相撑,可依旧是抵不住上面愈来愈多的裂痕, 这处避风港逐渐支离破碎,已经有身处边缘的百姓不慎被狂风卷落,掉入下方汹涌猛水中,还有零星的小碎片穿过结界,砸向了人。 “萧玉书,你看见了吗?” 耳边是太白金星空灵缓慢的催促, 眼前是无数消逝在灾难中的性命, 下方出力的修士之中,学府人士占了绝大多数,似乎是从逐渐透明的结界中感知到了府主的逝去,这些在薛臻白照拂下活了几十年的修士开始拼起了命,豁出了无畏一切的架势, 有的灵力耗尽被风浪卷了去,有的奋不顾身跳下悬崖去救掉下去的、几乎救不回来的人,有的拼尽全力也没有挡住碎片、被压死在了下面...... 学府里的熟面孔越来越少了, 剩下的顾客行三人将自己身上积攒的所有护身法器给了身后人,自己撑在了最前方, 但前方即炼狱, 没有谁能长久的撑下去,只能是一波被卷走,下一波继续顶上, “小肆!老白的尸首你替我们收好!” 或许是那些年在这异世的朝夕相处,几个老师彼此早就成了不可分离的家人, 岑黎去了,薛臻白走了, 剩下的三人倒是没了多少眷恋,冲的坦然无私,奔的无所畏惧, 顾客行的声音最后被淹没在了又一道打来的巨浪中, 这道巨浪下一秒又被惊雷劈成了两半。 “问!” 紧接着又是一道绝望的嘶喊从后方响起, 牺牲的修士越来越多,支撑越来越少,结界裂开的缝隙越来越大,陆陆续续的便有碎片径直砸下, 还在竭力支撑的令狐权未察觉到头顶袭来的危险,被令狐问冲过来一把撞开, 令狐权还未重摔在地上时、思绪都来不及反应时,那一道在混乱中极为模糊不清的、类似什么骨头被碾碎的脆响就如毒蛇般瞬间缠绕住他的咽喉,强烈的窒息感席卷他整个人,以至于摔在地上,肩膀被碎石刺穿都毫无所觉。 周围天昏地暗,一片末日之景, 他的眼前只剩下了那块三人大小的碎片,还有从其下方喷溅出来的几滴刺眼鲜血...... 人怎么反抗? 那可是鸿蒙天地, 滔天洪水面前,天地擂鼓般的轰鸣,日和月都看不见了, 只有无休止的哀嚎和绝望, 在天罚面前,在萧玉书的视角下,人渺小的如同蝼蚁,谁想碾碎就碾碎了,想不要就不要了, 被主宰命运的蝼蚁却无能为力, 他也无能为力, 萧玉书撑在结界处,看的心如刀绞,而他背后又是一个悲苦蝼蚁违心刺来的一刀。 “叮——!” “当——!” 这是两把刀刃相撞的声音,嗡鸣清晰沉重,双方主人使出了全力。 萧玉书终于肯还手了, 他不想让天道这个混蛋主宰谁的命,众生不可以,时望轩更不可以, 他要还手,要反击,要抵抗, 他不能再畏畏缩缩了, 这个世上,总要有谁能活下去,总要留有一片净土, 天道是创造者,但创造者不是一切, 萧玉书出招的动作越来越快,眼神也从一开始的无助悲戚到越来越坚定凌厉, 他必须要面对时望轩,面对前方这个已经彻底沦为天道傀儡的爱人, 萧玉书两辈子没活成谁期待的模样,而是活成了他自己, 想来不管是哪个时望轩,都不想活成谁希望的样子, 时望轩是时望轩, 不管生与死。 “这结界要挡不住了!怎么办三长老?” 人终究抵不过天,就算太白金星提早准备,积攒了历代府主的修为,但仍旧扛不住多久,薛肆又太过年轻,撑不起府主令,因此这第二道结界即将崩裂, “莺莺,你听我说,”此等凶险之刻,和煦突然把身后一直护着的黄莺推到了身前, 他牢牢抓着黄莺娇弱的肩,看着自己徒弟的眼神似有无可奈何:“若你有通天本事,你能护好自己的对吧?” 黄莺懵然:“对......师尊你、你要做什么?” 和煦呼吸急促,神情焦灼难安:“我要你一定要以自己为先,护好自己再去考虑旁人。” 黄莺不解,她实在不懂在这种时候师尊为何要说这等话,她一个平平无奇的符修,天赋修为资质都比不上七峰上其他师兄弟,又怎可能有自己护住自己的本事? 但和煦说这话时是前所未有的严肃和郑重,甚至她还从中读出了些不明所以的紧张与纠结。 “师尊,你到底要做什么?” 和煦紧紧将她抱在怀里,几乎用尽了所有力气,但这仿佛倾注所有情感的拥抱转瞬即逝, 被推开的那一瞬间,黄莺看到了她师尊眼里浓重的不舍和从未发觉过的情意。 “大师兄当心!” 结界最终还是碎裂,饶是寒允卿艰难躲避,但脚边还是被惊雷击中,地面迅速崩裂,他不慎踩空。 千尺之高的巨浪以万马之势奔腾而来,寒允卿甚至都没来得及御剑就被洪水卷了进去。 令柔仅仅是慢了那一秒,一秒的错过,她身边的至亲之人又在她眼前消失一个。 悲痛充斥了全身,令柔刚要强忍情绪去救其他人, 下一秒却见下方深不见底的洪水中,几道参天巨蔓破水而出,竟恰到好处的将刚刚掉下去的寒允卿捞了上来,而其中甚至还有几个被淹没的百姓。 “大师兄!” “他没事!他没事!”沈绾竹的眼泪刚流出来就憋了回去,喜出望外道。 令柔看着那有些眼熟的藤蔓,是似有所感般朝后看去,只见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女子站在后方,冷静自持着施法操纵着藤蔓救人。 对方眉眼有些熟悉,但却出奇的沉稳, 她身上的衣服是流光峰上的,腰间的佩玉是和煦曾经亲自雕刻的,其身份不言而喻, 但是, 和煦呢? 令柔再没见到和煦的身影,只能从那女子看似镇定自若的冷漠模样上窥得几分克制不住的痛。 寒允卿和其他幸存的百姓被捞回来的那一瞬间, 金龙同鬼车的身躯迅速扩大,两者并肩站在悬崖上用自己庞大到极限的羽翼牢牢遮住下方的百姓, 所有人都在尽其所能的死死硬撑, 所有人都在为难之中高抬着头望向上方那层层雷电之中,一黑一白交战在一起的两道身影。 第875章 死的人已经够多了, 萧玉书不能再有所犹豫, 他看着面前没有任何情绪波动的时望轩,已经脆弱不堪的心早被对方注视着自己时那毫无波澜的陌生眼神粉的烂碎, 萧玉书好久没有被时望轩这样冷漠的眼神看过了,也好久没有像这样跟时望轩如此不留手的打过了, 其实他无比期望时望轩能够像无数本小说里的主角那样,能够凭借自己的意志摆脱天道空中奇迹般的恢复神智, 可同时萧玉书又不想让对方清醒过来,因为哪怕时望轩清醒了,看到的也不是萧玉书的满心欢喜,而是萧玉书要刺穿他心脏的下一步动作, 萧玉书终是要杀他,更不想面对时望轩受伤般的脆弱眼神。 这场打斗中,刀是萧玉书最擅长的,但他还是换成了剑, 曾经定穿时望轩掌心的也是剑, 哪怕原装哥的那把自己已经还了回去,现在的只是一把普通的剑, 但萧玉书还是攥的很紧, 好像用剑刺伤时望轩,就能告诉对方, 对不起,对不起,真的不是我想伤你, 天不公,又要逼我再伤你一回。 这片灰蒙蒙的天,忽然划过一道烈火, 金红的火焰在这片生灵涂炭中显得格外耀眼夺目、仿佛黎明破晓,圣光降临。 “那是什么?” “是萧公子!萧公子在动手!” “他一定要赢啊......” 这是一道生于不得已却在所有人眼里是仅剩的希望曙光, 一时之间,下方所有人都渴盼的抬起头,看着那刺眼火焰一道接一道的划过, 他们站在地面上,遥遥相望,屏息凝神牢牢注视上方的虔诚模样,好像上方爆出光彩的已经不是人了, 是救世主,是神,是这世间最后的指望, 有人已经不由自主的跪了下来,沾着血泥的双手合十,泪划过干裂的脸颊, 他们心里不停的祈祷着,渴望着, 这场爱人间被逼无奈的博弈中,代表世间的萧玉书一定要赢,一定要杀了时望轩, 哪怕时望轩无辜,可他必须要死, 只有这样,这样剩下的更多无辜人才能活。 “叮!” “哐!” 时望轩哪怕是没有意识,被天道像个提线木偶一样操纵着,可在长年累月的打斗中积累下的招式在跟萧玉书使出全力的博弈下丝毫不落下风, 萧玉书也没有讨到劣势,只是他心里焦灼,明白二人不能就这么僵持着, 时望轩厉害,沉稳,天资卓越,学什么都无师自通, 但有一样是他至今都没学到精髓的, 那是萧玉书从另一个人身上摩挲出来的弯弯绕绕。 原书里那个身经百战、看透世间的‘时望轩’的经验是两人加在一起都比不了的丰厚, 时望轩站着天资努力那一半, 另一半的灵机取巧便全在萧玉书身上了。 “时望轩,你知道有一招从天而降的掌法吗?”刀剑相抵的僵持间,萧玉书似悲似笑的将脸凑近眼前这张每一处他都吻过抚过的俊脸,不死心般注视着那双无神的双眸。 “......” “叮当——!” “不知道就不知道呗,还手还这么用力做什么。” 即便是知道对方听不见,但萧玉书还是自娱自乐般装作对方听得见, 就好像对方在生气,像以前的某个时刻那样, 被萧玉书气坏了,气疯了,气的只能佯装冷脸不见,不给予半点理睬, 又或者是在初到学府的那段时日一样, 即便二人白日胳膊挨着胳膊,夜里两个卧室只隔着一个小客厅,没有谁比时望轩能更靠近萧玉书, 但也没有谁比时望轩更不想搭理萧玉书。 萧玉书最最不喜欢那两段时日了, 一个装的很辛苦,一个不装了很心痛, 打死他都不想再经历一遍, 可事到如今, 现在的萧玉书很像回到过去,哪怕是把曾经的事情再来一遍, 遭受对方冷眼又如何, 最起码那时对方还能活着、底气十足的跟自己针锋相对。 “这样有点不公平,我手里还有别的碍事的东西,你要不停下来等我......” “嘭!”时望轩挥过来一道雷。 萧玉书差点没躲开,头发被轰糊了部分。 “你.....你啊,你以前可是说,从来不对我使雷的。” “咚!”时望轩一拳打在了小腹上。 萧玉书疼的呲牙咧嘴,刚刚硬挤出来的笑容被眼里泛起的泪光覆盖。 “你这是家暴知不知道?在我们那里,家暴是要被人唾弃的。” 又是一脚,萧玉书胸口重重挨了一下,喉口直接弥漫起锈味。 “你、你真的不能清醒过来一下吗?” 他终于装不下去了,他骗不了自己了,他的声音染上哭腔, 萧玉书哽咽颤抖道:“就一秒钟!就一秒钟!你好歹得...”...见我最后一面! 时望轩置若未闻,又是一刀机械刺来, 萧玉书的泪在刀尖逼到眼前时溃堤而出,他趁着两人距离拉到最近的那一刹,挑开对方的刀,反手将五行锥对准了时望轩的心口。 他早就想好怎么对付时望轩了, 毕竟是个没有意识的傀儡,没有那么多随机应变的灵活,萧玉书随便耍个诈就能完胜, 只是他终究难敌心中不舍,总想着拖一拖、缓一缓,没准后面就会出现转机,就像所有小说中逆境逢生的主角一样, 但萧玉书忘了, 这本书里就连主角也只是个傀儡,是个可怜人。 所以他用时望轩打在身上的每一处不留情,用每一个疼来提醒自己, 时望轩不是时望轩了, 事情也再没有任何转机了, 唯一的希望再萧玉书身上,萧玉书必须要动手。 “噗呲。” 五行锥刺进时望轩胸口的那一瞬间,仿佛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从中迅速扩散开来,掀起了两人的衣袍发丝,天地异象也突然静止,包括人也是, 洪水保持着浪花飞溅的样子,碎片停滞在即将砸到人的时候,悬崖上的百姓下跪恳求的动作静止不动, 好像一切都被摁了暂停键, 唯有萧玉书的泪如断了线的珠子,一颗颗落在身下人流着血的胸膛身上, 时望轩手中的刀终于松了,他的心脏被刺中,提着线的四肢仿佛断了掌控无力的落下,整个人仰面倒在地上,胸膛上扎着那根五行锥,五行锥上握着的手的主人是他刻骨铭心爱了一场的萧玉书。 五行锥还没有完全刺入,但萧玉书好像已经失去了所有力气, “对不起......对不起......” 曾经无数个日日夜夜在脑海里不断浮现,美好的,嬉笑的,僵硬的,冰冷的, 每一幕的欢声笑语,每一幕的爱恨情仇,都在攥着萧玉书的手,强硬的阻止他不要让他在继续用力, 萧玉书好像正在身处冰与火的交界处,往左是冷的发寒,往右是焚身痛苦, 他不想再继续, 可看着眼前熟悉的面庞,萧玉书恍然间忽然想起曾经在幻境里,那个坐在小破屋台阶前啃窝窝头的小小孩儿, 那时他不知原书时望轩的结局何等悲惨,只知后来时望轩无故残杀了许多人, 因此试探性的问这个刚刚挨过欺负的小小孩,问对方以后变厉害了会不会保护其他人, 小小孩说会,哪怕萧玉书说要保护的人里面也有坏人, 那个小孩说,娘种的萝卜里,每一根都会有几个被虫子啃坏的洞, 但为了几个小洞就丢了一整根萝卜实在可惜。 “你也觉得可惜......你、你别生我气......” 那时时望轩心中存有的纯真善念终是让萧玉书狠心刺到了底。 他终于刺穿了爱人的心脏, 而这一刻,他的爱人丧失的神智回光返照般渐渐回笼。 先回到时望轩身体的,是耳边萧玉书哽咽的声音,和心口处无法言喻的痛。 时望轩睁开眼,入眼便是萧玉书潸然泪下的模样。 第876章 他的视线逐渐清晰,也逐渐明白发生了什么, 萧玉书手中还握着扎在自己心口的那个东西, 时望轩有些迷茫,不知道刚刚都发生了什么,但眼前这一幕对他来说并不陌生, 他曾经见过的, 在烛九给自己的浮生镜里,他看见了萧玉书用这根锥刺穿了自己的心脏。 他也曾跟那时心急的黑面粗略讲述过, 只是那时因为心中疑惑,时望轩隐瞒了一点, 他没有告诉黑面, 萧玉书刺穿自己心脏时并没有该有的、一切结束的得意,而是类似于什么痛失所爱心如刀割的悲伤。 当时时望轩跟萧玉书还是旁人眼里针锋相对水火不容的最差师兄弟, 所以时望轩从浮生镜里见到那一幕时百思不得其解,甚至都觉得烛九是为了击溃自己活下去的信念捏造的画面。 毕竟那时初遇,烛九就一直建议时望轩去死,虽然不知为何,但时望轩没放在心上,因为这世上想要他去死的人多了去了。 但时望轩实在没有想到,当初他见了十分匪夷所思的画面竟真成了真。 其实他早该料到的,因为萧玉书被万人逼迫的场面已经实现, 可或许是因为两人之间的感情,让时望轩不信这一幕会成真。 所以此刻的时望轩有些疑惑,有些不解,已经破裂的心脏痛的厉害, 他眨了眨眼,动了动唇,想问这是怎么了,为什么要这么做, 可萧玉书伏在他身上哭的厉害,上气不接下气, 爱人的眼泪是第一要事,时望轩颤颤的抬起手,替其抹去泪水,本想轻声安抚对方别哭, 但他忽然顿住, 因为他发现的身体正在溃散,一点一点化成尘土飞扬而去。 “对不起......真的不是我......不是我想的......”萧玉书在哭,哭的哽咽不已,他也发现身下人的身体正在一点点消散,他不敢面对这一切,他没办法亲眼看着爱人消失在自己面前, 这种感觉跟生生割去心头肉没什么区别。 “别哭......” 这种局面无可挽回,时望轩胸膛的起伏越来越弱,他没有时间去说些别的,他的手指也开始消散,连想触碰萧玉书的脸颊都做不到了。 你睁开眼睛看看我...... 时望轩知道自己或许要死了,在这种无可奈何的时刻他心里有很多话想跟眼前人说,但或许是因为想说的太多了,时间也不留人情,所以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周围的一切开始朦胧,五感开始消失,就连记忆也开始混乱, 过往的一幕幕被打乱了时间, 时望轩只觉自己一会儿还在折云峰上被人拳打脚踢、日夜不休的挑水砍柴,一会儿又在魔界提刀大杀四方,一会儿又夜深人静跟那个嘻嘻哈哈的人同床而眠...... 好乱好乱, 乱到记都记不清了, 眼前人是谁他好像也不知道了, 可人在临死之前总要拼尽全力去说些什么, 时望轩用尽最后的气力,捕捉着记忆里仅剩的清晰, 他呢喃道:“折云峰上的雪化了吗?” “没有的话,照顾好那个雪人......” 他的记忆已经乱到不知道折云峰是哪儿了,也不知道雪人是谁堆起来的了,但他始终记得,折云峰上的雪常年不化,冷的怕人,也始终记得,在那个孤冷的地方,有人带着他一起堆了个雪人。 或许是那段经历记得太深,话说出口时也太过认真, 这最后的一口气散尽, 时望轩彻底消失在了萧玉书面前。 “你真下得去手!” 天道感受到了时望轩的逝去,难以置信道:“萧玉书!你真敢!” 太白金星无视对方的歇斯底里,抓住天道丧失法则之力的这个空档,提笔谱写:“此天无度,众生受难,吾等起书。” “诛天!” 最后一笔金色字迹在空中成形后,太白金星面前所有字迹突然腾起,融在一起直穿天际,随后化成了一道金色巨柱顶起了这片支离破碎的天, 数道金光如水波般迅速扩散,所有金光所达之地,洪水褪去,裂缝合拢,魔物被灭杀,天上破裂的地方也迅速增长复原, 一道阳光穿透灰蒙蒙的天落到了地面, 天道彻底消失不见。 一切动乱都停止了,有人跪在地上看着前方近在咫尺的阳光,颤颤巍巍的站起来,抹了把泪跟血迹混在一起肮脏又枯黄的脸后一步步向前, 他朝着那缕阳光小心靠近,生怕一不小心这道光就又没有了, 周围所有人都看着那个衣衫破烂的男子,看着对方朝那道光芒前去, 那人哆嗦着伸出手,一点点的伸在了阳光下,感受到丝丝暖意的那一瞬间, 他哭笑着大叫起来,手舞足蹈着:“结束了!结束了!” “一切都结束了!我们得救了!我们活下来了!” “太好了!活下来了!” “呜呜呜......终于结束了......” 人们从废墟中拖着疲惫的身躯爬起来奔向阳光下,一边感受着世间仅剩不多的温暖一边欢呼雀跃着, 他们劫后余生,他们无比幸运,他们终于挺了过去, 这场灾难终是没有夺走所有人的命! “终于熬过来了......” 这一片喜气洋洋的欢呼声中,空中结界也被太白金星点开,化作一片团团围绕的雾气,萧玉书的身影从这道雾气中缓缓出现, 他一步步走了出来,只是在周围喜上眉梢的人之间。 六神无主目光呆滞的萧玉书显得尤为格格不入, 他这几步路走的跌跌撞撞非常僵硬, 地面已经不再震动,可萧玉书却总觉得晕晕乎乎,走路摇摇晃晃步履维艰,以至于身形越来越不稳,十几步之后他更是像浑身突然被抽干了力气般噗通一下狠狠跪倒下去,磕在了地上, 他嘴唇撞上了牙,恍恍惚惚抬起头时留了满嘴血。 “萧玉书!萧玉书!” 周围有不少人从四面八方朝他这里跑来,最显眼的便是桑禹,这家伙披头散发浑身脏兮兮活像是刚从水里爬出来一样,他手里揣着两个兽崽子,在一片疮痍的地面上跑的磕磕绊绊、乱七八糟, “萧玉书!”桑禹喊的嘶哑响亮,又说不出的担心。 他放下两只小崽,吃力的将身如灌铅的萧玉书扶起,小心问道:“你、你怎么样?” “他嘴上都是血!” “他还好吗?” “玉书?” 旁边还有人快步走了过来,一个个都围在了萧玉书面前, 他们说了很多话,吵吵的闹闹的,声音朦朦胧胧的聚在一起活像是有个罩子罩在了萧玉书身上, 萧玉书身边的一切仿佛都虚幻了,假的不真实,声音也是,嘴上还在流血的伤口也是, 他脑海中死一般的寂静,心跳声却震的耳膜痛极了。 “萧玉书?你说个话啊萧玉书?”桑禹的声音小心翼翼的,生怕刺激到眼前这个脆弱不堪的青年。 萧玉书没吱声,他双目无神着,呆呆的看着某处,听着四周一片的欢喜, 良久,他才哑声怅然道:“天塌了吗?” 有人兴高采烈道:“天没塌!没塌!萧公子你救了我们所有人,是当之无愧的救世主啊!” 救世主...... 岂料这话仿佛万剑,生生穿透萧玉书的胸腔, 他脸色惨白着,抖着唇,声音脆弱又无助:“你们的天没塌......是我......” “是我的天塌了......” 我是你们的救世主, 可我的救世主在哪儿? 萧玉书再也支撑不住,泪水夺眶而出,他跪倒在地上,额头顶着碎石子,整个人的背深深弯了下去,佝偻着,颤抖着,悲伤不已间, 哽咽的哭声在四周的欢呼喜悦中蔓延开来, “啊啊啊啊——!”萧玉书跪倒在地上,哭的撕心裂肺,肝肠寸断。 明明不久前,时望轩还说要带着他离开待了那么多年的玄天宗,去四处游山玩水,见见这世上两人还未曾见过的世面, 明明不久前,他还跟时望轩委婉又认真的讨论过何时成亲, 可为什么这一切忽然都变了呢? 第877章 “啊——!” “为什么是我!为什么是他!” “为什么!” “为什么啊......” 为什么要让自己跟时望轩经历这些啊! 换成谁不可以啊! 为什么要是他们啊! 萧玉书的头磕在地上,浑身抖如筛粟,就好像这场山动地摇并未结束,头顶上的天在逐渐复原,他的心却裂的支离破碎。 这一场浩劫的结束,代价是他痛失所爱。 萧玉书哭的痛心彻肺,再也没有了以往在人前强行端着的体面和尊严,他的声音嘶哑悲戚,他的哀诉发泄的无力愤怒, 桑禹看的舌尖苦涩,竟是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这种情况下他还能说些什么呢? 眼前人的心早跟着他笔下的那个少年一同死了。 四周因为逃过一劫而欢喜的人渐渐被这绝望的哀嚎浇灭了笑容,一个两个的笑意缓缓敛起, 他们在为活下来而开心, 但他们的救世主却哭的不能自已。 这场天灾,有不少人活了下来,也有不少人失去了一生之重。 沐浴在阳光之下的人还在笑, 但阳光之外,仍旧有一部人的心随着残破的天还是灰蒙蒙的。 “爹......” 沈绾竹扑在沈长空怀里像一个脆弱的女孩儿那样压抑大哭,仅剩的父女紧紧拥在一起,彼此间毫无任何活下来的喜意。 丹姝仔细查看着寒允卿的伤势,她的弟弟伤的不轻,掌心被余雷劈的血肉模糊,可无论丹姝怎么低声劝说,寒允卿就是攥着一个剑穗死活不肯松手。 那是一个还未编好的剑穗,是不久之前,寒允卿曾允诺过的、要给沈修竹编好绑在剑上的, 只是他向来手笨,而时间也不等人, 那把剑随着主人一同消散, 他这个剑穗终究是等不来挂上去的那一天了。 “哗啦......哗啦......” 令狐权面无表情的跪在一处废墟前,已经耗尽灵力的他拼尽全力徒手挖着面前的碎石,他手指沾着血迹,但不是他自己的, 他脸色惨白着,一双眼眸怔然的厉害,里面什么也装不下了,只有在自己不断深挖下,从碎石堆里渗流出来的、越来越多的血红。 裸露出来的血迹越来越多,令狐权的身心便越来越寒,直到一片被血浸透的衣袖露了出来,他不知疲惫的手才如被冻住般停顿在半空, 在袖口之下的,是一只已经被碾压至烂的人手和手下的一柄佩剑。 这只手已经烂的不像样了,血肉模糊,白骨碎裂外翻,是谁见了都心惊胆寒的模样, 此前令狐权的神情一直绷着紧着,什么多余的表情都没有,镇定的宛若在认真做着什么事情,可这只手一被他挖出来,就好像一把刀劈过, 他心里绷着的线终于断了,千刀万剐般的心绞势如狼虎般席卷而来, 令狐权猛地抓住自己头发,牙关咬紧,泪从猩红的眼眶涌了出来:“你个骗子......” 他哽咽着,颤抖着,小心翼翼的从这块烂肉中拿出那把在自己身边守了二十多年的剑,同令狐寻先前掉落的笛子一起,视若珍宝般牢牢抱在怀里, 一个是世上仅剩的唯一血亲,一个是身边陪伴了数年的再世至亲, 一个明明先前说好了,隐世他处守着家人一辈子清闲,结果却撇下他做了一回英勇悲壮, 另一个明明口口声声说会陪在自己身边,不离不弃,结果却在下一刻间推了他个阴阳两隔, 从此, 这世上真的只剩下令狐权一人了。 “四、四师姐......你是四师姐吗?”巨狐力竭,体型缩到了最小,团成了一团被胡先抱在怀里。 胡先脸上有个横贯半张左脸的伤口,以往那妖邪艳俊的脸生生被磋磨掉大半迷人气概,他抱着没有尾巴的白狐,看着面前跪坐在地上、脊背挺直,头却深深低下的陌生女人,疑惑又不敢确定道:“四师姐?” 玄天宗归寂峰的四师姐闻言,头抬了抬,露在胡先眼前的是一张他从未见过的脸, 这张脸冷艳美丽,处处透着一股张扬动人的明媚,眉眼间还有一股不知沉积了多少年和多少事才形成的尊贵高傲, 眼前的陌生女人无疑是成熟的、强大的,跟胡先记忆里那个娇俏可爱的小师姐完全不一样, 但是, 她身上无一不是和煦这个师尊的痕迹。 “四师姐?”女人的表情迷茫又怅然,看着面前的一切有些不知所措的呆滞,但眸底仍存着不好惹的气势。 “我想......大概是的吧。” 莺的一双手抬起,放在眼前看了又看,不知道在看什么,透过指缝的视线又不知道在掩耳盗铃的寻谁。 “这个你拿着吧,或许以后会用得上。”令柔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朝她走过去,手里递过去了一盏古灯。 莺愣愣的看着她,双唇微张,目光微亮。 “城主,”令柔勉强扯出一丝笑来,“这是我们曾经在秘境里的时候得到的,四师姐会记得。” 莺的眼睛眨了眨,眼底积了多年、已经长在瞳仁里冷气散了些, 她缓慢的接过这盏在不知间同许多人同患难过才得来的灯:“......我记得。” 她好像做了一场梦, 一场不用在魔界整日厮杀度日、在不知谁得庇护下安然自在的梦, 梦里她认识了许多人,结交了许许多多少年少女的真诚纯真, 而梦在此刻醒了,又在此刻成真了 可是好像少了一个贯彻她这数年之梦的人。 鬼车的鸟头低低的蹭了蹭莺,曾经在学府地下被关那么多年时没有任何感触的眼睛浮了泪光。 “我也没想到,我以为他一点情分都没有。” “谁料,他从一开始就盘算好了。” 那个人不念旧情的冷血拔剑,只是为了瞒天过海做的一场违心戏,唱给所有人看, 他唱的很好,没人怀疑,更没有谁会想到本该死在那场围剿的无妄城城主换了新面目入了修真界最警惕魔修的宗门, 玄天宗七大峰从未有过不允许嫡传弟子下山的先例, 但自这一代起, 每个峰都有每个峰不为人知的隐晦过往, 因此所有嫡传弟子不得下山, 本以为是刻薄, 未曾想是悉心爱护。 和煦曾想过,要把对方一辈子留在峰上,不用再做整日跟旁人周旋夺权的女魔头, 但人总以为美好无穷无尽,人也总忐忑真相被揭发, 所以当初和煦设咒,若黄莺离去、莺归来,解咒的代价是他的命。 那个口是心非的男人数十年里一直坚定的认为,莺不会再想看见自己。 “原来......是这样啊......”莺想起了一切,想起来两人在无妄城的种种,想起来对方刺穿自己胸膛的无情面容,又想起来这些年在归寂峰被娇宠的日子, 她仰起头,恰好迎上了又一道穿破云层的阳光。 光芒落在这个被蒙骗又被娇惯了数年的女人身上,刺得她眼泪盈眶。 这一场生离死别, 就算萧玉书是穿越者拥有很多优势又能如何, 他在生死面前也没有例外。 第878章 挽酝在方才因为强行撑着护山结界,双臂双腿被压得筋肉撕裂,满身鲜血,只能靠萧御疏搀扶着才能勉强站稳。 人群中,他一步一个血脚印的走来,看着跪倒在地上嚎啕大哭仿佛被剥去血肉的青年,那双冷惯了的眼眸此刻被水浸透了似的, 对方身上那种仿佛痛失一切的悲楚让挽酝梦回许多年前那个孑然一身的黄昏, “玉书,”这位师尊在另一位默言弟子的搀扶下,轻轻跪在他旁边,有些发白干裂的唇轻动着,本欲说些什么话,但却发现此时此刻什么话都是无力的。 挽酝知道, 对萧玉书而言,别人说什么安慰话都没有用,除非让时望轩回来。 “三当家!三——当——家!” 远处忽然有个小姑娘清脆响亮又天真的声音响起,还越来越近,不少人抬头朝那边看去, 只见一个穿着红色衣裙的小姑娘正吃力的御剑朝这边飞来,她的身后是一早便回天阴教的令烨。 为了庇护教里那些小教徒们,令烨这个教主在魔界也吃了不少苦头, 他带小圣女打开了从来不肯轻易踏足的魔族圣陵,自己顶着里面的凶险机关将幸存的小教徒塞了进去,待大灾过后才放下心赶了回来。 “三当家!你怎么啦?”跟周围所有遍体鳞伤的人相比,在令烨的袒护下没有多少伤处、只是衣裙有些脏的小圣女显得格外干净安好, 她在人群中找了找,终于发现了沉浸在无限痛心中的萧玉书,便大咧咧的跑了过去,无视周围的异样眼神。 这个俏皮的小姑娘出现在一群疲惫的修士眼前,哪怕是身负魔族血脉,也宛若一股鲜活旺盛的生机活力将绝大多数人灰暗的视线刷得鲜亮明艳。 “三当家?三当家你怎么哭了?棺材脸呢?“小圣女躲在圣陵里,全然不知道外面的世界都发生了什么,只知道眼前的青年头磕在碎石子里,都被扎破流血了,所以她上去就用尽全力将对方硬生生扶了起来。 “呀!你、你......” 小圣女看见萧玉书还活着原本是开开心心的,但当见到对方脸的那一刻,被吓的花容失色。 在小圣女的印象里,这个爱笑又不爱笑的青年是俊朗的、潇洒的,音容笑貌都是绝顶的好, 但此刻这个人,双目哭的红肿不堪、额头和嘴都是血,头发凌乱不堪,脸上泪与血混在一起,丑的发苦, 小圣女虽然没怎么见萧玉书像棺材脸屋里那张画一样笑的灿烂过,但也从未见萧玉书像现在这样哭的惨兮兮的, 哭是会感染人的,小圣女不知为何笑容渐渐褪去,眉尾低垂了下来:“你怎么啦?” “我......我......”萧玉书呼吸断断续续的,泪干了流流了干,他看见眼前娇娇俏俏的小姑娘,听着对方口中专属于时望轩的外号,视线再越过对方看向身后一跛一跛走过来的令烨,又是一阵支支吾吾话都说不出来的哭声。 “对不起......”- 对不起我没保护好时望轩,又让你的孩子少了一个...... 令烨原本也是要问的,问他家那个丫头片子的倔骨头小子去哪儿了, 但此时此刻,什么都不用问了,前方青年哭断心肠的眼泪已经什么都说了。 桑禹看萧玉书哭,自己也跟着鼻子发酸,他吸吸鼻子别过头不敢再看,却忽然发现有人来了。 看见来人,这个原作者心底的惭愧和不忍交织着拧成一股不讲道理、随意发泄的乱麻,一齐抽在了对方身上。 他腾的蹿起来,指着来人大骂大叫道:“你干什么?你你你你你你你别过来!” “平时不出现,一出现就没好事!你别过来了!你把萧玉书坑的还不够惨吗?” “死三八!” 桑禹毫不避讳破口大骂的话落在周围人耳里可谓是胆大包天至极,他骂的不是寻常人,那可是数千年前飞升的前辈,是仙人,碾死他们这群肉体凡胎根本不用废吹灰之力, 其他人心惊胆颤之余还有几分纳闷,奇怪桑禹这个人平日里怂的天地都没眼看,倒是敢跟仙人叫板,真说不准是怂还是勇。 “滚啊!离萧玉书远点!”桑禹嚷道。 柳如兰生怕他得罪人,过去忙拽他:“快闭嘴吧你!” “无妨。”太白金星踏着空,浮在了萧玉书面前的半空中,面对桑禹的打抱不平,他浅浅一笑:“我是坑了萧玉书,但对你来说,我对你已经够好了。” 桑禹豁出去了,好哥们遭遇的一切他这些年都看在眼里,这一瞬的愤怒达到极致,竟让他连死都不怕了:“你对我好有什么用?我帮你什么了?我他妈的什么都没帮你,你对我好!萧玉书从头到尾都你说什么做什么,你呢?你看看你让他活成什么样了?他招你惹你了?” 太白金星没理会他,而是俯下低头,背手弯腰的姿势好像一个大人站在蹲在地上哭泣的小孩面前。 他轻声道:“扶持新的天道还需要时间,这个世界不能没有气运撑着,所以属于时望轩的气运只能暂且先放在你身上,你在这儿,保着这个世界好吗?” 萧玉书哭太久了,头脑有些混沌,仰头呆呆的看了面前人好一会儿才认出对方是谁来, 见来人是太白金星,是那个危急时刻总能捞他一把的系统138,他像是看见了救星般,迅速起身跌撞的跑过去,像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般抓着对方的衣角哭喊道:“8哥你他妈的就是个混蛋!” “你骗我,你一开始就骗我!你骗我说只要我装过那几年就能回家去,你还骗我说这身体不是我的,结果呢?这身体原本就是我自己的!到最后我也回不去了!你怎么能这么耍我!我、我好不容易挺过了过来,不用在挨打受怕,好不容易想要留在这儿,你却让我.......让我......为什么是我?为什么要让我遭受这一切!” “为什么!” 那么多穿越者,你非要让我那么痛。 太白金星静静听完萧玉书所有的哭诉和委屈,负在身后的手伸到了前面,隔空虚虚的将他扶起:“我知道,这些年亏待你了。你想要什么?” “我要时望轩回来!”萧玉书破声喊道。 太白金星道:“放心,时望轩的气运还在你身上。” 萧玉书下意识反驳道:“谁要他的气运了?我要他的人!要他完完整整的活着回来!” “等。”太白金星道。 “如果你肯等,那不妨就等上一等。” “天有道,自不会让有情人分离。” 仙人金色的身影随着声音一同虚幻消散,徒留萧玉书抽着气站在原地骂街:“操你妈的死三八!” 最后还是令烨想的深一些,他道:“飞升的前辈自不会耍了你,你不如......真等上一等。” 萧玉书哭道:“怎么等?等什么?我怎么知道我要等多长时间?” 挽酝抬眼望向远方,四周山河破碎的惨状,叹道:“不知,或许有朝一日一切复原,该回来的就回来了。” “有朝一日......谁能知道这有朝一日是哪一日啊?”桑禹愁道。 萧玉书认命的瘫坐在地上,太白金星什么也没保证,只给了他一丝丝若有若无、模棱两可的提醒, 那他就得等, 因为他只能等, 或许春去秋来,秋离春归,不知多少个孤独的轮过去,他爱的那个人真的能回来。 萧玉书不怕等,他只怕等待漫长,到头来等不来自己想见的人。 而他这一等,便是许多年过去, 几年以后,一切都变了样。 第879章 “卖糖人喽!卖糖人!” “修真界五杰糖人!金木水火土,最后几根了!先到先得!” 多年以后,世间换了一套皮囊。 朝夕仍旧是那个朝夕,山河也重新高耸宽阔,每日黎明时透来的初阳耀眼的总会让经历当年之事的年长人想起当年大灾结束之后,那道象征生的希望的曙光。 以及那个在曙光照拂下,跪在地上痛哭流涕好似被抽筋扒皮的青年救世主。 “我要救世主的!” “我也要我也要!” “我先来的别跟我抢......” 几个小孩子捏着钱围着卖糖人的男子吵嚷个不停,男子慢条斯理的拭去脸上沾着的糖片,笑道:“救世主卖完啦,你们下次可要来早一点。” 有个小孩委屈巴巴道:“我一下学堂就来了呀,为什么还没赶上?” 男子道:“因为大人不用上学堂呀,想吃就能吃上了。” 小孩不满:“大人吃什么糖?” 男子肩膀上半眯着一直打盹儿的狸花猫若有似无的从鼻间哼了声, 令烨摸摸它:“大人太苦了,吃点糖怎么了。” 他俯身,在小孩儿脑门上弹了个脑崩:“你们一天天只需要吃饭睡觉念书,什么都不用管不用怕,小日子过的够甜了,少吃点糖吧,当心蛀牙。” 说完,令烨将摊子收起,把剩下的几个糖人送给了这些天真的小孩儿。 小孩儿拿着手里‘金’字的糖人,一边舔着还一边想着那个‘救世主’的糖人:“你明天什么时候来?能不能给我留一个‘救世主’。” 令烨笑说:“我要走了,明日就不知道去哪儿了。” 小孩懊恼:“啊?你为什么不能一直在这儿?” 令烨笑而不答,反问道:“糖人都一个味,你吃什么不是吃?” “可是我想看看那个救世主长什么样子,”小孩儿道,“这里只有你的‘救世主’是个人不是三个字。” 旁边一个小胖子道:“长什么样子,当然是跟话本子里那神仙公子一样喽,要不然怎么能成救世主呢。” 小胖子随后又朝令烨好奇道:“你怎么能画出来的?你见过救世主吗?” 这个话题一打开,所有孩子的兴致都来了,七嘴八舌的连嘴里的糖块都来不及舔化。 “救世主长什么样?是不是俊极了?脚下踩着七彩祥云,威严无比?” “是不是修为高强、法力无边?寿数千百年?” “救世主是男的还是女的?” “男的吧应该,特别厉害!阿婆说他一个人能顶起一片天......” “喵嗷~”狸花猫睁开了眼,半眯着三分漫不经心七分傲慢的瞥了这帮小屁孩儿一眼。 大概是狸花猫有点重,令烨把它从肩上揣了下来抱在了怀里。 “太阳快落山了,你们快些回家去吧。”他收拾好东西,一转身就将其悄悄收进了乾坤袋里,身后那些小孩还在议论救世主的模样,全然没有注意到他们围着的卖糖人的男子刚刚耍了一套何样神奇的戏法。 “救世主多么厉害呀!我长大也要做救世主。” “你得了吧,救世主才不会流鼻涕。” “我还是想看看他长什么样子。” “救世主好多年没出现了,说不准早就飞升成仙了,哪儿还能叫咱们看见......” 身后天真稚童的议论声并未随着夕阳消沉,反而迎着晚霞越来越深浓。 令烨走在路上,两边是重修的高楼瓦舍。 他抱着拧棒子,仰头对着西下的阳轻叹。 他没有告诉这帮小娃娃, 在他们眼里一个人能顶起一片天的救世主当时没有无边的法力也没有千百年的寿命, 那年的救世主不过二十余岁,还是个喜欢玩着玩那不务正业的公子郎,半点跟威严沾不着边, 对方没有什么天大的能耐,唯一的本事就是亲手除掉了爱人的性命。 救世主的名号哪有这么伟大,不过是做了一场身不由己的割舍, 一场灾终,舍了两条命去。 一人一猫缓步走在路边,踏着余晖, 昔日繁华的城池因为当初的劫难规模缩减了足足大半,如今靠着幸存的百姓重新修缮才逐步往原来的模样复原, 只是当初五大家存在的痕迹彻彻底底被抹除在了那场洪水之中, 至此世上再没了什么拉帮结伙分不分嫡系旁系的家族,只有广招四面八方有志之士的宗门, 这些宗门有大有小,但世人最为广议的还是那两个, 最有钱的天阙门和最护犊子的玄天宗。 如今的天阙门门主是个正值风华的女子,这是世人每每提及都啧啧称奇的一点,修真界此前从来没有女子做掌门的例子, 天阙门开了这个先例, 据说天阙门原本下一任门主本该是那个端庄温和的少主,只是那位少主心怀天下、慷慨无私,舍了自己换来了一份天下安宁。 有人坐在客栈里,吃酒上了头,一拍桌子站起身妄言:“就算没了儿子,换个得力的、放心的男弟子来掌事也好,何故将这重担子放在一个女儿家家身上,她挑的起来吗?” 话音刚落,不知从哪儿飞来一个铁疙瘩,咚的一声直直砸在了那人面前的桌子上, 那铁疙瘩看起来不过两个拳头大小,却直接砸透桌子,掉在了地上。 一桌酒汉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了一跳,那人惊了又惊,反应过来后恼羞成怒,大骂道:“谁!谁他娘的活腻歪了?” 他说罢,俯身就要捡起那个铁疙瘩,可奇了怪了,这小小的铁疙瘩仿佛有千斤之重,他使出了浑身力气非但没有拿起来,反而一个用力过猛让自己脱了手,向后踉跄数步翻倒在了别人的饭桌上。 一时之间,一桌人的惊呼、另一桌人的骂骂咧咧充斥了整个一楼, “谁他娘的暗算老子!”...... 一片吵嚷之中,一个梳着双麻花的少女缓步走近, 在一堆粗糙壮汉里,她小小的身形显得尤为娇弱, 但将那铁疙瘩当苹果似的轻轻松松捡起后在手里随意抛着玩时就不那么娇弱了。 那人看见铁疙瘩的主人出现,本想张口就要骂街,但当他睁开酒意朦胧的双眼看清来人是谁时,心里的火气仿佛一盆冷水浇下去,熄成了一片白烟。 令柔手里掂着那个不知几十斤重的铁疙瘩,两个酒窝笑的甜甜:“门主挑不起来,难道你这个连铁球都拿不动的男人就挑的起来了?” 那人被她说的一噎,面色涨红,却又敢怒不敢言。 第880章 眼前此人可不是寻常人,当年在天灾时绝大多数人都见过这个小姑娘是怎么一拳抡飞一只两人叠高的魔物,不止如此,在天阙门那位新门主上位间,对方一直陪伴在左右,似左膀右臂又似至亲好友, 因此在对方面前说话,跟当着那位新门主的面讲坏话没什么区别。 令柔笑嘻嘻道:“吃饱了饭就去找点事情做,如此能说会道大言不惭,当年舍命救世人时怎么没见到你呀?躲在哪儿求我们护着你呢?” 这么多年过去,她的容貌仿佛定型了一般,一直都是花季少女的模样,笑起来可爱懵懂,毫无威慑力的样子。 但这一屋子的人都不敢再说话了,大气也不敢再喘。 令柔也并没有计较,转身朝外走去,似有感慨般道:“世上有用之人,从来不分男儿女儿身,多舌也不只有妇人......” 这个小姑娘走了, 屋里那人脸上的羞臊算是下不去了。 “府主,您又对着那个铁块看什么呢?”修真界远在另一处四面环海的孤岛上,在世人心中永远神秘的靖光学府也在那场浩劫之后重新修建, 府内所有布设店铺都同原来的别无二致,唯一的区别便是里面的人少了很多,多了不少陌生的新面孔。 而府主更是没有上一任的那位那么平易近人、身体病弱, “府主?” “干什么?”府主办公室中央那个暗红金边的座椅上坐着的不再是那个瘦削苍白笑眯眯的身影,而是一个身强体健、满脸桀骜的男子。 薛肆撑着头,脸上似有未消的困倦,他百无聊赖的摆弄着薛臻白生前留下的那部手机,自己安静的好好的,却被旁边的反骨学生再三打搅。 “府主!” “啧。” 薛肆抬眼,不耐烦的看着旁边捣鼓各种玩意儿的少年,哈欠道:“你管那么多干什么?让你收拾你就收拾,一惊一乍的做什么?” “府主你快看,这是不是你?”新收的学生兴致勃勃的从一堆杂物里掏出了一个落了灰的本子,冒冒失失的扑在了薛肆面前的桌上。 办公室的东西薛肆从来懒得收拾,左不过都是薛臻白的东西,也就是自己新选的这个勉强可以看作未来下一任府主培养的臭小子偶尔能被容许进来打扫一下卫生。 今日他本来在归纳办公室那些陈年旧物,而这小子好像天生就爱翻各种东西看着玩,好奇心极大,薛肆知这家伙心性纯良,索性就让对方收拾了。 谁知这臭小子好奇心极重,又是刚被薛肆带入学府里没多久,什么新鲜玩意儿都没见过,看见办公室里这些东西当即进化成一本十万个为什么,问的薛肆烦躁不已,什么事情都想不了。 “府主你快看看!”学生还在嚷嚷,非要让薛肆看这本尘土扑了自己一脸的不知道什么时候的陈年老书。 薛肆烦的把手机轻轻放在桌子上,接过那本书,往学生翻开的那一页上匆匆扫了一眼, 而这一眼,却让他瞬间顿住。 那个少年学生还站在他面前叽叽喳喳的叫喊道:“府主你看这是不是你?真像啊!” 薛肆愣愣的看着那本书上贴着的东西,眼底方才的不耐烦瞬息间就被惊诧代替。 那是一张照片, 照片上,是一个被倒吊在树上、头发衣摆倒垂气的脸红耳赤的小少年, 小少年约莫十一二岁的年纪,五官稚嫩,但看起来何其熟悉, 就凭借着这一点熟悉,新来的学生才能把照片上的人跟眼前这个成熟男人对上号。 “府主,你小时候还被人在树上吊过啊。”学生一向到人前威严沉沉的府主在以前竟然被人这般戏耍过,只那一瞬的狼狈还恰到好处的被人画了下来,就忍不住想笑。 新来的学生不知道,在这个地方,有的书不叫书, 像这样承载着无数每一秒的瞬间的东西,叫做相册, 而喜欢弄些相册的人只有那么一个,对方的墓还在府中那连绵不断的深山中,同其他师叔一起,往后余生都长眠不醒。 薛肆把这本相册仔仔细细翻了又翻,整整一百多页,一百多张全是自己的丑照, 每一张都是他被人作弄后气的跳脚的模样,而每一张又只有他自己一个人, 一张又一张,一页又一页, 这本相册从头翻到最后,好像翻过了过去十几年, 那个被带回来的小少年在这本相册里一边被戏耍着一边长成了沉稳的男人。 薛肆的指尖落在最后一页的照片上,那个穿着墨白校服、带着胸牌意气风发的自己,一手举着大哥大,微斜着头,嘴角叼着根狗尾草。 那天的阳光格外灿烂,风华正茂的青年沐浴在阳光下,散漫又胸有成竹的安置好了从外面来的所有人生地不熟的学生。 他记得,那是又一年的学府纳新, 不同的是那天是薛肆第一次不用靠任何长辈帮忙,自己独立着指挥了一切, 而那一整天薛臻白都放心的在屋里呼呼大睡, 不过那是薛肆以为的, 他不知道对方在那天鬼鬼祟祟的藏在了那儿给自己抓拍了这么一张, 这张照片中, 有个不知谁的大拇指比划在镜头前,恰到好处的比在了薛肆面前, 好像在当面夸对方干的不错,却又夸的无声无息,使得当事人在这十余年什么也不知道。 而许多年后,‘始作俑者’早早长眠他处,毫不知情的薛肆才发现这一切。 他看着这张照片上仿佛藏着掖着直到最后一页才肯比出来的大拇指, 幡然想起了过去许多年, 薛臻白从来不肯承认薛肆做的好, 即便在其他人眼里薛肆已经做的很好了,但到了薛臻白这儿他只能得一句“还算凑合”, 每次薛肆想问凭什么的时候,薛臻白只会给他云里雾里的一句“还会有人比你做的更好”, 那家伙惯会打击人,就是不肯承认薛肆做的好, 以至于到最后,薛肆都差点怀疑自己的能力。 “哇——,府主,这一本书上画的全是你诶,”学生猫着腰伸长了脖子跟着看,啧啧称奇道:“为什么另一本上有许多人,这一本上只有你呢?” 闻言,薛肆一愣, 少年口中的另一本书,是薛臻白当初留下的、属于那个家伙自己的过去, 对方的过去里承载了不少回忆,也有不少被他放在相册里珍藏起的人, 薛肆见过无数个孤寂的夜,薛臻白是如何捧着相册里的那一夜静静摩挲,然后悲到旧病突发。 讲实话, 薛肆一直都以为薛臻白收养自己,只不过是把自己当作一个可以代替他成为管理这个地方的下一个继承人, 一个工具而已, 至于别的,什么乱七八糟的感情都没有, 于薛臻白这人而言,所有能牵扯到他感情的人全在他珍藏的那本相册里, 而那本相册薛肆也曾偷偷趁对方睡觉时囫囵翻过, 里面没有他。 因此薛肆讨厌极了薛臻白那股明明对自己没多少真情实意却偏偏擅自替自己安排一切的行为, 可那终究只是过去了, 那人已经死去多年,所有的一切已经归于平静, 但这另一本被少年不经意间从杂物里翻出来的相册有如石子落水,一圈又一圈的涟漪不大不小,但是薛肆心中难以平静, 薛臻白这个家伙...... 藏得真够深得。 他看着自己过去的丑样,眉头微动,忽的低笑了一声。 少年顺势歪头看他:“府主你在嘲笑你自己吗?” 薛肆啪的一下合上书,面无表情的让这臭小子滚。 这小子胆子真不小,借着这张照片,自以为拿捏住了薛肆的把柄,双手抱臂无比熟练的坐在他面前的办公桌上,跟这位府主谈起了条件。 淘气少年眉眼弯弯,笑的贱兮兮:“府主,你把你那个会发光的铁块块借我玩几天,我保证不把这事跟别人抖搂出去。” 如此胆大包天的人薛肆还是头一次见,因此为了鼓励这个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小家伙,薛肆反手把他吊到了树上。 咔嚓一声,相机灯闪烁, 这世上从此又多了一个少年气急败坏又无能狂怒的瞬间。 “放——我——下——来!” 对方恼羞成怒的声音在薛肆背后越飘越远,已经身为长辈的薛肆心头微动,下意识脱口而出一句:“姜还是老的辣......” 第881章 “喏,大大告诉你们,别看现在教内重建的很小,以前可大嘞!里三层外三层的全是结界,严实的谁也打不进来。” 阳光下,身着红色长裙的小圣女走在花园里,身后是几个新来的小教徒。 这些年过去,小圣女脸上的稚嫩褪去了些,个子也长了不少,此刻领着身后这几个小少年负手踱步的模样颇有几分长辈的稳重气。 她朝着前方的屋舍努了努嘴:“你们往后就住这儿了,跟别人一起。” 几个小教徒好奇的东看看西看看,最后视线落在了教内偏僻的一处。 小教徒奇怪道:“大大,大大,现在明明是春暖花开节,怎的那一处覆着雪哩?” 他指着这里唯一一处布设跟教内富丽堂皇的宫殿截然不同的地方,其他教徒也顺势将目光投去, 只见这片姹紫嫣红的花园的另一边,再远些的地方,有着一片浓郁翠绿的竹林, 这片竹林根根挺拔粗壮,只是被白雪覆盖着,在春日的暖阳下也未曾有融化的迹象, 风吹过, 从暖暖的花园吹去,到了竹林便冷的寂寥, 天阴教近日新来了不少活蹦乱跳的小教徒,笨笨呆呆的样子常常闹得教里鸡飞狗跳,热闹极了, 而这片生机与寒冷交织的地方,孤寂的实在是叫人好生奇怪。 小圣女见状立马以指比在唇前,压低声音提醒道:“嘘——,你们往后可千万要离那个地方远些,教主就住在那里。” 小教徒闻言,眼前一亮:“是那个曾经同天相抗、救世人于水火的救世主吗?” 小圣女顿了顿,朝那片竹林远远一望, 竹林很深,深到旁人站在外面怎么瞧都瞧不见深处的屋舍有多质朴,也瞧不见里面的人今夕是何等模样。 大约没有笑, 小圣女心里轻叹道。 那个人这些年里一直都没怎么笑过,守着一个笑的歪歪扭扭的大雪人,不知道此刻是又坐在门前台阶上跟身旁没有生气的雪人自说自话,还是站在窗前望着头上层层遮挡的竹叶发呆出神。 按照小圣女的话来讲, 对方这些年已经活成了第二个‘棺材脸’了,无论是喜还是怒,悲还是哀,任何有波澜的情绪在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毫无目的的漫长等待中已经被这片雪覆的一干二净, 或许再过两三年,就再也看不见了吧。 “反正......你们不要去打搅他就是了。”小圣女声音低落了些。 她知道那个人一直在等着什么,只是这么多年的杳无音讯,就算她什么也不懂,也大概清楚, 对方要等的人,可能...... “我听说救世主在等一个人,等了许多年了,是在等谁啊?”这时,忽然有个小教徒问道。 圣女一愣,随后拍他脑瓜:“你都是从哪儿听说的?” “这里的人都在传呢,私底下讲了无数遍,说这里以前有个威猛神武的圣子,杀人不眨眼的......”小教徒神秘兮兮比划道:“两人可曾是互诉情谊、私定终身了的,只是......” “唉......只是阴阳两隔,守寡的日子最不好过......哎呦!” 嘴巴蠢的那个小教徒挨了小圣女狠狠的一脚。 “胡说八道什么呢?什么守寡?人还在呢!只是、只是......”小圣女强词夺理的说着违心话,“只是另外一个走的有点远了,要回来得慢些而已!你们以后休要再胡说八道!再乱说,我就大刑伺候!” “哎呦哎呦不敢了不敢了!” “大大饶命呀......” 几个小教徒在圣女大大的拳头威吓下慌不择路的跑了,圣女小心的往竹林那边瞥了一眼,确认没有什么动静后,这才堪堪松了一口气转身离开。 她以为身后的竹林安安静静,所以一切都是安静的, 但她忘了, 她连说话都要避讳的这个人,身上可是有爱人的气运, 新天道庇佑的气运,修为会突飞猛涨,资质会愈渐优良,耳目会越来聪明, “咔嚓。” 有几片被冻住的竹叶悄然碎裂, 久居竹林中的那个人终究还是什么都听见了。 “守寡......” 这片教内旁人避讳如深的竹林里,最冷的深处,死气沉沉的小院里, 一男子黑衣裹身,墨发高束,坐在冰冷的台阶上,他坐的不是很端正得体,胳膊随意搭在膝盖上,手里还攥着团雪,面前是不知多久没有扫过雪的小院子。 “守......寡。” 男子面如刀削,五官清冷,天上纷飞的雪仿佛落入了他的眼中,积了厚厚一层,又凄又冷。 萧玉书反复念叨着外面小教徒无意间说的话,念着念着,音从喉出,在舌尖翻搅在齿间嚼烂,最后化为一潭死水倒灌回了胸腔,将那本就余温不多的肺腑浇的更冷了些。 冷的他扯出一丝不知是怅然还是苦楚的笑, “什么守寡,我们明明都还没有成过亲。” 萧玉书苦笑笑,一团雪轻轻砸向身旁那个永远挺拔的大雪人肚皮上,好似同朋友求证般问道:“你说是不是?” “......” 竹林窸窸窣窣,雪人说是的。 “啧,你这颗冰块心,就不能说些暖心话温一温我,明明我听着那些话难过。”萧玉书仰头靠在门上,鹅毛大雪飘在他睫毛上,他心比雪更冷。 “你应该冲出去,张牙舞爪的吓唬他们,叫他们不要再随便议论我,告诉他们救世主模样不是谁想见就能见的。” “又或者出去作证,我们都好好的,没有谁在守什么寡。” “什么阴阳两隔,或许明年春起,他就回来了......” 萧玉书喃喃自语道,语气轻松又无所谓,仿佛身边真的有个听他说话的知心好友。 然而他话说到最后,自己的声音从口而出,又被冻散在雪里,没有谁给他回应。 一片雪花落入眼睛里,融出了冷冷的水, 这水从萧玉书脸侧默声划过,带着迷茫和不知所措。 “我......” “我总跟你说话有什么用......” “我甚至都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要等多久......” 十八年了, 如果对方入了轮回,转世投胎,也该成年了。 第882章 “十八年啊......当初他等我都没等那么久......” 但有一点是一样的, 时望轩在不知情的那四年,心中的煎熬漫长也不比萧玉书少到哪儿去, 萧玉书还以为自己能撑很久, 但事实上第一年过去,他就很难受得了了, 这种不知何时才是尽头的孤独,在每个孑然一身的夜里折磨着他难以静下心来, 令烨曾提醒萧玉书要多想开些,给自己找些事情做,分散些心神,不然再这样患得患失、六神无主下去,萧玉书怕是要生了心魔。 但心魔也好啊, 在这种情况下滋生出来蛊惑人心的心魔,也只能是那个剑眉星目、锋利英俊的人的样子了。 萧玉书怅然起身,前迈几步,脚踩在厚实的雪地里,吱呀吱呀的声音在四周一片寂静中格外明显,更是在他耳中无限放大。 这些年里,新天道降下的、属于气运之子真正得天独厚的庇佑在他身上展现的淋漓尽致, 旁人努力许多年,削尖脑袋想往上爬的位置, 萧玉书只不过是圈地为牢,自己把自己困在这一场捏造的回忆中十八年, 昔日的元婴青年变成了继青云之后有一个大乘期修士, 甚至, 今日来萧玉书隐隐约约又感觉到瓶颈松动,怕是离渡劫期不远了。 这可真是好笑, 曾经他想要修为,想要回家,想要离这个波云诡谲的危险世界远远地、避开所有不该有的牵扯,唯独不想要时望轩在得知自己的真面目后再出现在自己面前, 而现在的他,修为已经超过了曾经修真界第一人的挽酝,不想回家了,也不想松开在这个世界所有难舍难分的羁绊, 可这并不是萧玉书想要的, 萧玉书什么都不想要,只想要时望轩出现在自己面前, 但就这一点,他得不到。 为什么命运总是这样戏弄人,想要的得不到,不想要的一股脑往人身上凑。 萧玉书在这片亲手种下的竹林里漫无目的的游走着,长身玉立面若脂玉的黑衣公子,手里拎着一个不知该戴给谁看的面具,仿若失魂的行尸走肉, 直到他脚下被一个什么东西轻轻绊了一下,那双空荡荡的眼眸才有了一瞬的神。 萧玉书低头用脚尖扒开了雪,一抹嫩绿在这片雪白中赫然露了头。 那是一颗小小的、新生的竹笋, 若是换作曾经的折云峰,雪中新笋并不稀奇,以前萧玉书还跟时望轩就着谁找到的竹笋多比了不知多少场, 但这个地方是天阴教,是身处魔界最隐蔽的地方, 魔界灵气稀薄,魔气浑浊,在修真界茁壮生长的纯净之物放到此处是活不了的。 所幸萧玉书如今可谓修真界第一人,魔界这一处翠绿全靠他磅礴的修为硬撑着,这才陪着他活过了十几年。 这其中的雪,自然还是挽酝这个师尊亲自过来,帮他捏了一场自欺欺人的梦。 “玉书。” 数年前,这个师尊陪着萧玉书在刚刚建好的小屋台阶上坐了一夜,成年的金龙端端正正的坐在两人身边,表情和人形模样是如出一辙的淡然。 两人一龙望着魔界那轮周围一片漆黑没有一颗星星陪伴的血红的圆月,相顾沉默,不知该说些什么为开始,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为结束。 这些时日里,发生的事情太多了, 不过数日, 有些人就不是原来的模样了, 挽酝亲眼见着一个嘻嘻哈哈满脑子稀奇古怪想法的逗趣人眼里的神被掐死,变成了曾经心有郁结的自己。 “折云峰上最南端的竹林昨日生了朵野花,不过才一朵。”身旁人声音轻轻的,好像是在分享好消息,好像又怕这于对方而言又不是个好消息。 萧玉书浅浅应了声,黯淡的眼眸没有任何反应。 挽酝见状轻叹一声,别回头望着月,轻声道:“为师要随御疏去龙岛,那里有龙族遗迹,不知有没有可使人复生之法,但总要去看看。” 哪怕这种东西根本就是天方夜谭, 如果令死人复生的方法真的存在,当初青云何须要耗费两世做局。 想起故人,挽酝顿了顿,又道:“玄天宗你若想回,寒允卿一直都在,只是......” 只是曾经热热闹闹整日事端不休的玄天宗,如今也只有寒允卿在了。 丹华大概是唯一一个献舍后还有生机的‘人’, 只是他现在只剩下了个小人参的本体,仅仅巴掌大小,不能人言,没有五官,只有四根伸出来的小须须勉强充作胳膊腿, 他本可以留在丹心峰,日夜汲取着顶峰最浓郁的灵力,不消几百年就可以再次化形, 但丹华不肯,他好似根长在了丹姝身上,牢牢攀着丹姝的左肩,随着对方下山去了。 丹姝没有什么天大的本事,帮不了萧玉书忙,只能是独自一人下山游历,四处行医,替这个人人心中无可替代、堪比神明般的救世主减一份被世间凡俗干扰心神的力, 也顺便, 替那个口是心非、于自己有真真实实教导救命之恩的恶人师尊一点一点赎掉那些疯魔年岁中犯下的罪。 沈修竹舍身献命后,沈长空仿佛被掏干了力气,整个人松垮了不少,也老了不少,像当年在自己又气又珍爱的夫人棺木前那夜那样,守着自己儿子空空的棺木跪了一夜。 那一夜, 沈绾竹哭的伤心欲绝,因为沈长空声音沙哑着,告诉了她真正的身世。 那一刻这个骄傲永远不服输的二小姐终于明白,那些年沈长空对自己的处处刻意避开究竟是为何, 因为沈修竹是沈长空的儿子,承载着沈长空和白薇心中顶天立地大君子的期望出生,所以沈长空从小对沈修竹要求严格,是为了全夫人生前的遗愿。 而沈绾竹则是当年沈长空在魔界捡到的一个女婴, 她的爹娘不知所踪,一个女人跪着将她交给了沈长空, 沈长空也是第一次在一个魔修身上看不到任何敌意,那样苦苦哀求的眼神终是让他私下带走了女婴, 那个女人他没杀,悄悄放走了。 自此,天阙门有了一对年幼龙凤, 但沈长空总有意无意让沈绾竹避开一切重担和凶险, 这个粗糙的男人一直记着自家夫人的话, “女孩子家家的,不要苛责约束,要娇娇贵贵的养着,有什么大灾大难的,让哥哥顶在前头好了。” “不知是谁的女儿,瞧着可怜,许她一生安宁吧......” 只是恰好沈绾竹要强,又恰好沈长空慈爱, 所以这对父女总是存在误会, 而这长达数年的误会在那口棺材前终于彻底烟消云散, 没有血缘关系的父女彻底和解, 之后沈长空抱着夫人的骨灰离开了守了半辈子耳朵天阙门,扬言要带他骄纵的小夫人看看外面重建的世界, “我儿,这偌大的天阙门,为父信你一定能看顾周全。” 为着这饱含期望的一句话,沈绾竹挑起了大梁, 而令柔兴许是担心也兴许是想帮忙,所以也留在了天阙门,陪在了这个少女门主身边。 和煦曾以自己为阵底,换了无妄城女魔头一场纯真少女无忧无虑的一场美梦,而今梦醒了,代价是和煦只剩下了一片残魂, 残魂被莺养在古灯里,一人一灯乘着鬼车飞往了不知哪一处天涯, 玄天宗是梦开始的地方,现在梦醒了,玄天宗只会是一片伤心地。 桑禹这个作者心中还是常有愧疚,为此胆子还大了不少,为了萧玉书,这个怂包居然敢跟着胡先随烛九去千凶万险的妖界寻觅别的办法, 当然,他不可能一个人去, 这个有时胆小有时勇猛的军人如今有了一个忠实高大的坐骑。 令狐权如今在世人间的名声也逐渐好了起来,他改了姓, 令狐问随他姓了许多年,现在他随对方姓, 从此世间再无令狐族人, 有的只有一位待人温和谦让的白公子。 所有故人都奔赴在了远方,各个方向,走的越来越远, 唯有萧玉书还在天阴教里日夜苦守着, 望着头顶这片天, 他想,往后的时日,他便要像天上这轮红月一样,独自一人渡过不知尽头的数个长夜了。 萧玉书不是没有想过回折云峰等,毕竟折云峰才是两人最初相遇的地方,如果时望轩归来有记忆,那印象最深的也应该是那里,他叮嘱萧玉书照料的大雪人在那儿也会过的舒舒服服。 但不巧, 折云峰的雪化了。 那从上一代因恩怨迭起而落满整座峰的冷雪,终于化在了一切恩怨终止后, 世界重建后的第五年,漫山遍野的雪化透,河水不会再在日落后被冻住,峰上不再刮起冷风, 有花在那片冰冷的地面冒了芽, 这只是个开始, 往后数年,花朵星星点点的,用不了多长时间便能连成另一处姹紫嫣红的暖。 时望轩, 折云峰上的雪化了, 那你呢, 你什么时候回来? 第883章 晃晃悠悠的,萧玉书不自觉的走到了竹林边缘, 看着前方重建过后翻然一新的天阴教,他缓缓停住脚步,眼前的场景让他觉得有些陌生。 令烨为了给萧玉书找点事情做,让他代替自己看顾重建后的天阴教, 但实际上,这些年里天阴教的一切都由当年那个嚷嚷着自称老大的小姑娘看顾着, 那些初见的稚嫩,早在这些年里一点点随着栽下的竹林长熟了, 而萧玉书自始至终都窝在竹林深处,隔绝人世,固壁自封,执拗着守着那一个“等”。 太白金星所说的“等”, 没有界限,没有形势,没有提示, 只有萧玉书心中如救命稻草般紧紧抓牢的那一丝虚无缥缈的希望。 可是这希望实在太飘渺了, 经不起岁月漫长的消磨, 曾经自以为不会动摇的坚持,到现在竟生出了可笑的迷惘, 这种迷惘越来越大,大到萧玉书脚踩在没有被雪覆盖的绿地上都有些虚幻, 离开了自己编织的梦, 外面的一切让他不知所措,连五感都敏感至极。 他觉得自己该出来走走了,雪地之外的太阳兴许会更暖和些。 可当萧玉书实打实的踏出去后,那一瞬间,失去雪地厚实绵重的触感后,他又有些踌躇,下一步竟是怎么也迈不出去了。 但无论如何, 他总要走出去的, 今天一定要出去看看, 不然这样一直远离人世、避开人烟,他自己都要死气沉沉了。 萧玉书深吸一口气,外面泥土的腥气有些干涩,但跟身后闻了十八年的雪与竹香来说,有些青涩的新鲜。 他一步步走了出去, 竹林旁边离得最近的地方便是曾经时望轩赌气,将萧玉书关着的那座宫殿。 大概是有所感触, 令烨差人重修的第一个地方也是这里。 刚开始的时候都有干劲儿,所以小教徒们兴致勃勃又认真努力的还原了这座宫殿的每一处,就连细节也分毫不差。 萧玉书伸出手轻抚了下眼前的红柱,上面镶嵌着不少翡翠,显得华贵而奢侈。 他想起了当初众人被令狐司绑着的时候,桑禹在其他好奇的人质面前吹嘘的话, 金屋藏娇啊...... 可娇仍在,藏的人到底在哪儿呢? “其实我还是不太明白......” 有人在说话,声音脆生生的。 如今修为高强的萧玉书即便离得远,也听得一清二楚。 远处刚刚被小圣女教训过、头脑天真的小教徒坐在花园的亭子里,撑着腮帮子疑惑不解道:“两个男人怎么相爱?” 有人道:“相爱就相爱,男不男的有什么关系?” “可是......”小教徒思索着,“为什么会有人爱上一个处处欺负自己然后又对自己特别好的人?这不是耍着玩呢嘛?” “.......” 其他人也被这个问题难住,无话可说了,大概他们在听说过天阴教里圣子跟教主两人的过去后也不明白这两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唯有萧玉书微仰着头,沐浴在阳光下的内心没有半分阴霾, 他明白, 大概是因为那个时候的时望轩身边只有萧玉书了, 不管当时的萧玉书对他有多么坏,但最起码那些好都是真的。 恶人,爱人, 那些年的陪伴都是真实存在的, 萧玉书占据了他那些年的绝大部分记忆挥之不去也是真的。 而现在, 萧玉书只能靠着那些记忆撑过后面那些不知还有多少轮的春秋了。 “咦?” “哎呀呀......” 忽的一阵风起,几片不知从哪儿来的花瓣被吹到了萧玉书眼前, 他伸出手去轻轻抓住了一片,定睛去看这才发现手里火红的东西并不是什么花瓣。 那是一朵被风吹起来的红色折纸花。 “小、小九姑娘......” 前方有个十八九岁的少年,手里举着一簇鲜花。 少年生的眉清目秀,肤色白皙,只是此刻涨的通红,低着头不敢看面前水灵灵的小姑娘。 “我、我......”少年结巴着,心一横,猛地将手里紧抓到轻轻颤抖的花举到对方面前,低声结巴道:“我......我知道你喜欢红花,只、只是今年春来的晚,花园里红花开的少,所以......剩下的我、我自己用红纸折的才勉强凑够了......九十九朵......” 他声音颤抖又羞涩的说完,周围凑过去看热闹的小教徒们发出惊叹:“哇——!” 小圣女双手抱臂,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朝二人中的那个小姑娘笑说道:“小九你看看他,平日里闷闷沉沉的,倒是把你随口的话记了一个冬天哩。” 小九姑娘怀里被塞了满满一大把鲜红的花,在周围人的起哄中,白净小脸瞬间跟怀中的花成了一个色。 “谢......谢谢......” 人群中,这对青涩的少男少女彼此低着头,谁都不敢光明正大的看谁,但两人的目光却在中间花束遮挡的缝隙里,躲猫猫似的藏来藏去, 又想看见对方是什么样,又不想被对方看见自己是什么样, “哎呀!我早知道他们俩有一腿哩!”小圣女笑着带头鼓掌。 萧玉书躲在拐角处,站在阴影后的他明明是个长辈,却只能在这些小辈身后,默默又羡慕的看着前方青春美好的恋情, 前方笑笑闹闹的祝福中,少年耳朵红的滴血,双拳紧攥着,除了一开始的话后,别的什么话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只能像个呆子一样愣愣的站在小姑娘面前,尽显笨拙。 小九也害羞,但小九比他大胆,毕竟两人彼此早就心意相通,既然对方勇敢的迈出了第一步,那她不能当众退缩, 所以, 众人期待满满的视线里, 小姑娘怯生生的牵起了少年的手, 不是全部, 小姑娘轻轻又有些发抖的握住了少年的四根手指。 “呀呀呀!” “太好啦!太好啦......” 所有人都在为这对情侣的坦诚而感到开心, 萧玉书看着,唇角也不自觉的染上笑意,可笑着笑着,一抹苦涩卷上心头, 前方好多人都在祝福,但他听不清, 少男少女的幸福震耳欲聋。 而萧玉书呢, 当初他但凡有那个少年年轻气盛的勇气,或许就能少让时望轩患得患失那么多年, 人总是在对方走后才会不断抽丝剥茧般的复盘自己过去所有的错, 越想越愧疚,越想越控制不住的去妄想,等对方回来,自己一定要好好弥补, 但这个机会何时来, 他也不知道。 “轰隆——!” 突然间,晴空万里的天一道惊雷劈下,硬生生劈在了萧玉书身后不远处的地方,不知哪座倒霉人的屋顶直接被劈了个稀巴烂。 萧玉书有些懵, 前面那些笑盈盈的小教徒们也懵, 刚刚发完誓要一辈子对小九好不然就天打雷劈的少年此时更懵。 第884章 还是小九姑娘反应快,片刻惊诧过后无奈笑道:“又是他在捣乱,没关系,我信你的。” 小圣女似乎知道这是哪位人才的手笔,笑容随着远处屋顶冒的烟一样消散,她扭头提着裙子就哒哒哒的朝后方气冲冲走去。 其他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也跟了过去, 作为教主,萧玉书理应也过去凑个囫囵热闹。 “好啊!我就知道是你!” 小圣女人还未到,魔气化形的一个凌空大巴掌就隔空飞了过去, 众人眼睁睁的看着那个巴掌,咻地一下飞过去,在空中拉了个线, 然后重重扇在了一个俊俊的少年后脑勺上,少年那一脸的俊美风度登时被扇了个七零八落一团乱麻。 “哎呀艹!” 少年被扇的捂着脑袋往前踉跄了数步,唇红齿白的小脸瞬间皱成一团,站在遭殃的屋顶面前,反过来气势汹汹的向后质问道:“谁!谁敢暗算我!” 他气场极足,手里还有着未消完的丝丝雷光,明摆着是屋顶被劈的罪魁祸首,却还好意思质问这惩罚性的一巴掌是谁打得。 小圣女提着裙子风风火火的冲到了少年面前,又是半点废话也没有的一巴掌, 少年刚腾起的怒火,瞬间被她这一巴掌扇得灰飞烟灭, “你看看你干的好事!”小圣女站在他面前,小小的个子堪堪能到面前少年的下巴,但仿佛有泼天的威严,一声娇喝加两个巴掌瞬间就把少年威慑的老老实实,一米八几的大个子怏怏的低下头揣起手,大气不敢出一声。 “啊又是他啊......” “嘻嘻,这个捣蛋鬼又捣蛋啦。” “哼哼,他来了没几年,教里除了竹林那边的宫殿,其他的都被劈了个遍。” “上一任教主如今云游四海,就喜欢往教里捡新人,怎么就捡回来一个混世大魔王呐?” “雷灵根诶......”有教徒感慨道,“雷灵根不多见了......” 是不多见, 但相较于萧玉书那一代只有寒允卿的唯一,如今的修真界算是有不少雷灵根了, 曾经被捧的如稀世珍宝的雷灵根,现在也并不罕见了。 “都告诉你多少回了?不要跟教内新来的小教徒显摆你那破雷!你就是不听!”圣女气坏了,叉腰指着面前被少年毁坏的屋顶骂骂咧咧道:“这下好了,劈坏了老教主的屋顶,要是他老人家回来了该怎么办?一个生气,乱棍打出你去!” 少年如鹌鹑般低头唯唯诺诺的听着,时不时尴尬的挠挠头,他挨着骂,侧脸上浮现的红晕比那一个巴掌印还红。 “这......这不是他们想看看天打雷劈是什么样嘛......”他此刻声音小小,完全没有刚才嚣张得意的样子。 圣女揪起他一只耳朵,教训道:“要展示改天就去隔壁无妄城展示,里面那么多杀人不眨眼的坏蛋,有的是让你劈!” “讨厌死了!这次你自己修屋顶,谁也不准帮他!听到没有!” “好耶!” “听见啦听见啦......” “听——见——了。”萧玉书耳边忽然响起一道轻轻地、熟悉的、年长的却又带着浓重无奈的声音。 他愣了下,随后常年绷着的唇角缓缓上扬。 转头望去,俊美优雅的男子抱着吃胖了不少的拧棒子就站在身后,一脸老父亲般的惆怅。 萧玉书露了笑:“回来了。” 令烨回笑:“嗯,路过此处,回家看看。” “那你回来的不巧啊,只能睡露天觉了。” “我在外面要么睡树上要么睡屋顶,无妨的。” “那我的拧棒子跟着你可受苦了。” “它苦什么?还调戏人家三花小母猫呢。” “哈哈哈哈.......” 令烨只回来了一下,便又走了,拧棒子这些年跟着他走南闯北性子也玩野了不少,不愿意在屋里院里带着,就喜欢往外跑, 不过这位老教主给萧玉书带回了一样东西, 一封信。 夜里萧玉书回屋将信打开放在烛火前,或许烛光暖暖,所以萧玉书目光刚触及到纸上的几行字就笑了, 忍俊不禁,笑意洋洋。 “那个什么,本宗主亲启......” 这张纸很大,上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话,但一段跟一段的字迹天差地别,每一句跟每一句说的话也驴唇不对马嘴,有些话甚至横着来没地方写了,干脆就竖着写,然后竖着也没地方写了,就随便找空的地方硬塞了。 像是很多人都提笔写过的样子, 也像写信的人提笔提的匆忙毫无准备,只能想起来什么就写什么的样子。 萧玉书甚至都不用看字迹,只需要看上面话的语气就能看出哪句话是哪位许久未见过的故人写的。 潦草粗狂的: “本宗主如今修为临近大乘,很快就追上你了,你别得意,我迟早要超过你!哼,最近新来了不少弟子,乱七八糟的什么灵根都有,天杀的有个小兔崽子烧了我峰上新栽好的花,火灵根真可恶!你若有空......不!本宗主命令你,想开了就滚回来给我教教这小兔崽子怎么使他的火灵根。” 温柔纤细的: “最近天转暖,民间有些热疾又要起了,你身在魔界,本就处在污浊之地,还耗费心神维系着竹林,一定要顾好身体,若是教内有弟子身子不适,可来寻我。” 圆乎俏皮的: “嘻嘻,好久好久没看见三师兄啦,三师兄在天阴教里吃的好不好?天阙门的糕点一绝,等时望轩回来,我便送些过去。” 傲慢端正的: “男子汉大丈夫,整日窝在那一处小地方像什么话?寒允卿这个蠢货如今宗主当的了得!没想到那么暴躁不成体统的家伙能独自一人管的全宗上下服服帖帖,不过还是不如我管的细致,你若不信,大可以过来看看,亲眼见证我说的话真不真。” 心平气和的: “这世间如今一派安宁,我四处游历,见识了不少东西。以前总在院子里锁着自己为了那些得不到的东西付诸全力,错过了很多,所以眼下我要带着小叔叔和问的遗物,去看遍我们都未曾看过的地方。这些年我也想明白了,或许这便是我曾经犯错无数的惩罚,只是人要向前看,我已经释然了,希望你也能。” 流里流气的: “三师兄啊,我没什么可说的,只是真佩服你,钟情一人竟能苦守这么多年,着实厉害!希望就像那仙人所说,你们这对有情人终能重逢。” 大大咧咧的: “哥们儿哥们儿,我跟沐辰在妖界一路拳打脚踢,见了不少牛鬼蛇神!不过还是没能找到什么有用的......但你且安心,我还找着呢!怎么能让你守这活寡!” 寡言少语的: “同上,愿三师兄安。” 沉稳冷静的: “为师如今在龙岛上,陪着御疏跟一些家伙周旋,等此事结束,为师就回来看看你。” “你且给自己寻些事情做,种花养宠,分散些心声,莫要让师尊这般担心。” 内敛开朗的: “即便是不知情,但想来这些年的师兄妹同门情谊也是真的,我虽然帮不到什么,但三师兄且放心,若无妄城胆敢有人来犯,我定会亲自回去收拾。” 浪荡随意的: “哎呀......学府新开了家甜品店,你什么时候过来尝一尝?本府主请客......” 这是故人不留姓名的一句句真心话,在纸上穿了针孔引了线,在遍布冷雪的竹林内,给萧玉书织了一条厚厚的围巾,围巾裹在颈上,暖呼呼的,心里热热的,他的眼眶酸酸的。 大家彼此已经分开了十八年,但令烨恰好去了一趟天涯海角,又用一张纸将四面八方的各位串了起来。 萧玉书心里五味杂陈, 手上这张纸翻来覆去的看了又看,揉皱了都舍不得收起来。 这大概是这些年里唯一让他真心实意感到开心的事情了, 喜欢的东西总会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的看, 可看到不知第几遍,萧玉书忽然发现这张纸上还有另外一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