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尸还魂!娇俏小神棍回京杀疯了》 第1章 归家的沈四 深秋,寒风瑟瑟。 城门外,官道上并无多少赶路之人。 一辆驴车似乎毫不在意这萧瑟的秋风,带着几分悠闲缓缓前进。 车上坐着一男一女,男的气势十足,女的娇俏淡然。 只是不知道为何,这驴车身后拉着一匹高头大马,姿态高昂甩着尾巴缓缓的跟着。 驴车拉马,确为奇事。所以路过之人皆好奇地注目。 身后响起疾驰的马蹄声,沈致礼牵着车绳往旁边让了让。 马蹄声随着一声“吁”慢慢停在了两人身旁,“知衍。” 冷不丁在这里听到自己的表字,沈致礼略微诧异,顺着声音看过去,随后略带惊喜地回应:“瑾王殿下?殿下为何在此?” 来人正是当朝七皇子瑾王殿下,周翊。 “本王自京郊大营而归,想着关闭城门之前进城。” 今昭听到瑾王殿下这四个字,反应淡淡的,抬头去瞧,却愣住。 这人生的当真是好看! 一头乌黑头发被束成马尾,用一顶玉冠固定,面色如玉,眉眼略显凌厉,高挺的鼻梁…… 真是一副美艳的皮囊啊! 只是气质太过冷冽,漆黑的眼眸让人感觉像是在凝望深渊,从骨子里泛出冷意。 今昭的眼神从周翊的脸上移到坐在马鞍上的屁股。 嗯,圆润的屁股,腿部的肌肉也很丰满,是双好腿啊。 顺着腿往上看,腰脊挺拔。 啧,就是腰细了点,不知道有没有劲儿啊。 周翊和沈致礼的驴车并驾齐驱,注意到那道单薄的身影,周翊问道:“这是沈四小姐?” 沈致礼含笑看了一眼身后的今昭,“是啊,刚从南州城将人接回来。” 周翊瞧见那晃悠不停的胡萝卜再次问道:“为何没坐马车?” 沈致礼想起那让人啼笑皆非的理由,无奈地摇了摇头,“小妹说这是她的坐骑,回家也要这位风驰电掣的坐骑护送。” 听着沈致礼宠溺的话语,周翊再次瞧了一眼今昭,只一眼,就被今昭吸引了目光。 巴掌大的小脸上,带着微微地笑意,一双圆润的杏眼好似在招人魂魄,弯弯的嘴角樱桃小口,唇色粉嫩,白皙的皮肤被寒风吹得粉红,却如同上了胭脂一般。 是个招人心疼的女娃。 不经意间地四目相对,周翊像是被什么东西吸引住了。 这眼神?! 周翊的心像是被人揪住了,可随着今昭的眼神移开,那种揪心的感觉也慢慢消失,取而代之地竟然是一种失落。 周翊的不可置信中带着探究,为何素未谋面的女子会给他这样的感觉? 如此熟悉又如此心痛…… 挪开眼神,周翊想起这段时间上京传得沸沸扬扬的传言。 这位沈四姑娘沈云意在四岁的时候,上街走丢,为了寻找这位沈四小姐,长明侯府将上京几乎掀翻了,就连她母亲纯禧县主当时腹中的胎儿都未能保住。 这些年,长明侯府从未放弃寻找她,没想到前段时间还真的找到了! 朝廷事务繁杂之下,长明侯府仍然让世子沈致礼去南州城接人。 如此种种皆表明了这位沈四小姐在侯府长辈心中的地位。 两男一女,两马一驴,就这么慢悠悠的迈进了上京城。 大熙的上京还是繁华的,虽是深秋了,但小贩们依旧摆着摊位,叫卖声,嬉笑声,买卖声络绎不绝。 今昭看着四周的烟火气含笑。 不愧是上京,当真是风水极佳! “听说了吗?长明侯府家的四小姐被找回来了。” “是那个从小走失的四小姐吗?在哪里找回来的?” “这咱们可不知道啊,只是今日听人说,这纯禧县主都开了正门等着吗?” “这么大的阵仗?正门都开了?” 周围的百姓议论声进入了今昭的耳朵。 沈致礼自然也是听到了的。 这里是城北,他们家在城南,一南一北,这传言都能传过来,可见在这传闻众多的上京之中,他们家确实是个茶余饭后的好谈资。 沈致礼依旧平静的赶车,没有丝毫的波澜。 周翊用余光观察着这不动如山的沈四小姐。 这小姑娘的性子可够稳的,一身素衣难掩她犹如高山冰川的清冷气质,虽然嘴角带笑,可她身上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息,让人歇了想要靠近的心思。 按理说,一个四岁就走失的小姑娘,应该是敏感多疑亦或是小心翼翼的,她却截然相反,淡漠清冷是她给人的感觉,她这些年到底经历了什么? 今昭和沈致礼、周翊三人仍旧是不疾不徐的走着,只剩下一个转角就到了长明侯府,周翊拉着缰绳,“知衍,本王过几日来找你喝酒。” 沈致礼手握缰绳,抱拳行礼,“好,恭候殿下。” “那本王先行一步。 ” “王爷留步。”一道婉转清冷带着些绵软的声音响起。 原本打算驾马而去的周翊看向说话之人,沈致礼也诧异地转头看着这个一路上并未多言的妹妹。 今昭明亮圆润的眼睛望着周翊,周翊只觉得那种熟悉的感觉再次自心中传至身上各处。 “沈四小姐有何指教?” 今昭细细地看了一下周翊的面相,片刻后说:“指教不敢。王爷护送我回家,小女子感激,临别之时有一言相赠。王爷一路疾驰,眉尾沾染了些许红色。眉忽红色三日内必有口舌官司,若王爷肯退一步,或许屁股还能保得住。” 说完还瞄了一下周翊的屁股,啧,确实好屁股啊,又圆又翘,真打烂了就不好了。 沈致礼有些不知所措,他完全没有想到今昭会说出这么一番话。尤其是最后那明晃晃地一眼,这不就是赤裸裸的调戏吗? 虽说瑾王这人长得确实不错,可也是个杀伐果决,冷若冰霜之人,小妹这一番调戏,瑾王会不会…… 沈致礼正要为今昭说情,周翊却冷下了脸,“知衍,令妹言行无状,还请府上好好教导才是。” 不怪周翊脸色不佳,他此时只觉得,这位沈四小姐确实是个不正常的,大约真的是在外流浪久了,连脑子都跟着一起坏了,这样轻浮的言语,哪里能随口而出…… 沈致礼抬起手抱拳,正要说话,今昭却笑了起来,“瑾王殿下,今日这一言是我赠你的,但若日后殿下还想要让我开口或求我帮忙,只怕要为今日的事情道歉之后,我才会考虑是否开口,不过……” 今昭迎上周翊烦躁地眼神,“我这个人是很记仇的,以后就算你求我,我也未必会开口了。” “驾。” 沈致礼看着周翊离去的背影,心中不安,转头看着这个妹妹。 今昭却倚在驴车的车壁上,“走吧,大哥。” “小妹……” “放心吧,大哥,他会回来求我的。” 沈致礼无奈的叹息,他当真是不知道自家小妹的这份自信是哪里来的。 只好牵起车绳再次驾车。 周翊越来越心烦,想起刚才那女子的话,那眼神,为何如此熟悉? 这样嚣张地性子,他活到今日也只在一人的身上见过…… 难道那份淡然是装的? 周翊勒住了缰绳,转身去看,原地已经瞧不见沈致礼兄妹二人的身影。 是了,她和那人一样,不拘小节,不在意他人的眼光,甚至如出一辙地自信还有那嚣张…… 可她们二人又不太一样,那人的身上没有那种清冷淡漠之感,而且她那么爱笑,笑容能轻易地打动他,可沈四的笑……像是隔着冷漠和疏离。 周翊自嘲的笑笑,是他太想她了吧。 抬眼看周围的景致,这繁华的上京与十一年前都不一样了,是啊,她已经离开十一年了。 夕阳最后一丝温暖照在周翊身上,他再次驾马而去,直奔瑾王府。 沈致礼驾着车,经过一座落败的府邸时今昭深深地看了一眼。 上京,我回来了! 第2章 母亲与父亲 驴车缓缓停下,沈致礼将长杆架在车辕处。 纯禧县主沈灼华看着这两人到来,走下台阶,踉跄着伸出微微颤抖的手想要扶着女儿下车。 沈今昭却只是微微点头,避开了沈灼华的手独自下了车,转身将车上的两个小包袱背在身上。 看着落空的手,沈灼华一瞬间红了眼眶,但此时她无暇难过,殷切的看着沈今昭,“意儿。” 沈今昭轻颤的睫毛下那双清透明亮的双眸缓缓抬起,看着沈灼华微微福身行了一礼。 沈灼华想要伸手去拉今昭,却被沈今昭稍稍退了半步,沈灼华的手再次落空。 沈灼华的眼泪终究是没有忍住,“对不起,对不起,都是娘不好,是娘将你弄丢了,你该怪我,你怪娘……” 沈灼华哭得让人动容,沈今昭却也只是心无波澜地站在原地看着,并不出声安慰。 “明知道长辈都在此等候,偏偏赶着慢腾腾地驴车回来,让长辈在寒风中等,当真是没有教养。” 这不合时宜的声音在台阶上响起。 沈今昭抬眼冷淡地看着说话之人。 中年的俊俏男子,虽然他的脸上并没有什么岁月的痕迹,但眉压双眼,两腮无肉,嘴唇薄弱,态度傲慢。 尖酸刻薄贪婪之相。 “不孝的东西,如此深秋,竟然让我们在风口中久站,我难道还说不得你?” 秦适本意想要教训一下沈今昭彰显自己作为父亲的威严,可是被沈今昭冰冷无情的眼神这么一看,后背稍稍有些发毛,“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恕我冒昧,您是哪位长辈?” 秦适瞪圆了眼睛,伸出手指着沈今昭,“放肆,我是你的父亲。” 沈今昭只是淡淡地上下扫视了秦适一眼,不屑地“哦”了一声,不在意的迈进了高高地门槛。 “这个孽障,居然敢无视我。看我日后怎么教训她,真是个丧门星。” 看着众人拥簇着沈今昭进了门,秦适满心不悦。 “二弟,大师早就说过这丫头克你,她在,你便没有好日子。今日瞧着这丫头的样子,怕是日后还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听到秦进的话,秦适的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站在秦适身边的少女看着沈今昭的背影眼中皆是怨恨,而另一名年轻男子的眼中则是欲望,一种令人恶心的欲望,淫欲。 “意儿,今日有些晚了,咱们先休息,明日一早,咱们再去拜见祖父祖母好吗?” 沈今昭微微点头。 沈灼华带着今昭来到一处院落。 静园。 院落坐落在湖边,依水而建。推开院落的门,院内灯火通明。 整个院子焕然一新,一看就是近日新整修了一番且花了心思的。 明水缓慢流淌,藏风聚气,今昭心忖,是个风水极佳的院落。 沈灼华拉着沈今昭的手,说道:“意儿,这静园是娘带着人亲自整修出来的。你瞧瞧,有没有哪里不喜欢的,娘让他们改。” “都很好。” “哎哎好。”沈灼华舒了一口气,将人带进屋里,一阵沉香的香气迎面而来,让人心神安定。 看着宽阔的正堂,沈今昭并未有什么太多的表情,只是当看到正堂高悬的匾额时,沈今昭略略停留了一下,随后将目光挪开。 掌中明珠。 确实有些讽刺了。 沈今昭的目光被不远处的一串珠帘吸引。 沈灼华有些局促不安,牵着沈今昭走过去,“是你大哥说的,说你喜欢南珠,所以娘就搜集了全上京的南珠,穿成了这些珠帘。” 沈今昭的内心是有些震撼的,她并非喜欢南珠,只是这些年总是习惯收集南珠来怀念母亲,这才让沈致礼误会了。但她完全没有想到,沈灼华会为她搜集了全上京的南珠做成珠帘。 曾几何时,她的闺房中也有这么一串珠帘,也是她娘亲为她亲手穿成的。 就像现在的珠帘一样,颗颗圆润饱满,皎洁如光。 沈灼华是一位好母亲,可惜不是她的母亲! 沈灼华拉着沈今昭的手说:“意儿,娘很自责也很开心。娘自责当年你丢失娘没有及时找到你,可娘也很开心,你安然无虞的长大,还能再回到娘的身边。你是不是还在怪娘?” 沈今昭并未说话,她不是沈云意,无法替沈云意回答这个话题。 “意儿,娘知道你可能不习惯,但总要有人伺候你,这两个侍女是娘为你选的,一个叫红羽,一个叫翠翎,你瞧瞧?” 沈灼华让人领着两个侍女进来,沈今昭看了两人的面相,是精明灵巧且并无背主之相。 “挺好的,都留下吧。” 沈灼华高兴地应和着,“好好。” 看着天色,沈灼华虽然不想走,但还是说道:“意儿,这一路你也累了,你好好休息,明日早起娘带你去见长辈和其他人。” 沈今昭点头,沈灼华起身沈今昭也起身,沈灼华不舍地说:“不必送娘。” 沈今昭福身行礼,“恭送母亲。” 礼数不差,翠翎见沈今昭的行礼姿势十分标准,有些奇怪。四姑娘流落在外十几年,为何行礼的动作丝毫不差,就像是被人精心教导过一样? 屋里只剩下沈今昭主仆三人,沈今昭说:“去准备热水吧,我需要沐浴。” 两人应下,退身出去。 屋内只剩沈今昭一人,沈今昭将自己的包袱打开。 随意散落的金豆子,一厚摞的大面额银票,一些木头雕刻的奇形怪状地如意锁,一堆红绳,一些黄符纸和一个不起眼的拳头大小的琉璃瓶子。 沈今昭拿起琉璃瓶子,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同人说话似的问道:“回家了,有什么感受啊?” 瓶子里是空无一物的,可里面忽然亮了一下,是一团幽蓝的光。 沈今昭将瓶子放在桌子上,开始摆弄着其他的东西,“说真的,我是真的有些瞧不上你那个爹啊,满脸的尖酸刻薄贪婪之相,你娘是怎么看上的你爹?我还真是有些质疑你娘的眼光了。” 瓶子恢复了沉寂,沈今昭轻笑一声,“其实你应该庆幸,不得不说,你的这张脸更像你娘,这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吧。” 第3章 月下的独白 沐浴结束,换上雪白的寝衣,沈今昭坐在床边绞头发,红羽给沈今昭铺床。 突然眉心一动,沈今昭忽然噗嗤一笑,红羽有些疑惑,但并未出言询问。 沈今昭很满意红羽的反应,说道:“今晚无需守夜,你下去歇着吧。” 红羽闻言一愣,先不说姑娘是如何知道她要守夜的,就这个不让守夜……夫人说了,她是为姑娘而存在的,所以,姑娘说的话就是她要遵从的话。 红羽再次应是。 等到红羽退下,沈今昭拿着瓶子坐到梳妆台前说道:“沈云意,你家人还真是奇怪啊,这不过才见了第一面,就准备做点什么了。” 看着梳妆台上各种华贵繁复的发钗发簪,沈今昭从中拿起一支白玉莲花簪,“莲花原本是高洁之物,可我一个从地狱爬回来的人哪里配用这样的发饰?” 这话里带着奚落和嘲讽,可嘲讽的却是她自己。 放下手中的莲花簪,拿起一支普通的金簪插进带着清香的发间,眼中闪着玩味的光,“那么既然他这么有诚意,那我索性就陪他玩玩,也是好久没有出手了。” 沈今昭换上一身月白色的外衫,走出房间,坐在二楼连廊边,将琉璃瓶子放在身边,“沈云意,我今日看见周翊了。” 瓶子闪烁了一下,沈今昭将头伸出连廊,看着星星笑了,“他变了,变得冷漠了,变得我有些不认识他了。他也长高了,今日若不是你大哥的称呼,我几乎要认不出他了。” 没人回答沈今昭的话,但瓶子里的光再次闪了一下。 沈今昭叹气,“是啊,十一年了,已经过去十一年了。没有人会停留在原地,即使他是周翊,是那个曾经说要陪我上战场的周翊。” “沈云意,你知道吗?以前我的手也是可以提剑纵马的,我娘常说,我应是投错了胎,所以才成了女儿身。若是男儿,我必将策马平天下成为一代名将。” “呵呵。”沈今昭摊开双手,苦涩的笑蔓延开来,“你瞧我如今这副模样,除了点神棍的本事之外,还能做什么?我连提剑的力气都没有。” 沈今昭的身上散发着一种哀伤,“我今日瞧见护国大将军府了,它不再像之前那样巍峨高大了,就连朱红的大门都不见了原来的颜色。凋零,破败。” 沈今昭的声音里带着些许哽咽。 “那块御赐的牌匾也不见了,门上贴着厚厚的封条,只是那封条上的字我也看不清了。云意,我是回来了,可我的家没有了。” 瓶子里的光十分微弱地闪了一下,似乎是在安慰她。 “呵,其实我也知道,护国大将军府十一年前就不在了,我还在期待什么呢?” 沈今昭将手伸出连廊,感受着从指缝间吹过的寒风,“你瞧,如今的护国大将军府,就像这深夜的寒风一样,我摸不到握不住却依旧能感受到它的存在。” 不知道是不是这哀伤的氛围影响了瓶子,瓶子归于沉寂,再无闪烁。 “你不必为我感到难过,我还可以踏入这上京,那就是老天给我的机会。沈云意,就让我带着你我的恨,一起复仇吧。我要这上京不安,我要那些害过我梁家的人担惊受怕,我更要为我梁氏一族洗雪沉冤。” 说这话的沈今昭浑身散发着蚀骨的冷,眼中的恨意几乎要焚烧一切。 在这絮絮叨叨中,一个猥琐的身影翻墙进了静园。 坐在二楼的沈今昭正巧看的清楚,一瞬间那些恨意和冷冽都被收敛,沈今昭眉眼弯弯笑着侧过头对瓶子说道:“来活了。” 沈今昭将瓶子拿起,进了屋子。 躺在床上,将小瓶子放置枕边,瓶子里的光忽然急促闪烁起来,沈今昭却摸了摸瓶身说道:“嘘,别让他发现你。” 瓶子的光逐渐平静。 听到推门声,沈今昭闭上眼睛,弯了弯唇角。 秦征看着床上躺着的人,眼睛亮了,搓搓手朝着床边走去,声音激动地带着颤音:“小美人儿啊,哥哥来了,真是想死哥哥了。” 或许是太过急色,秦征丝毫没有注意到沈今昭穿的是外衫。 秦征来到床边,看着沈今昭曼妙的身材,秦征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沸腾的冲向一个地方,他迫不及待地扯开自己的衣服,扑了上去。 可是今昭突然翻身坐起,带着笑意看着秦征。 秦征见她笑意迎人,更是激动,“哟,妹妹这是故意等着哥哥呢吧?正好,哥哥喜欢清醒着来。” “真是巧了,我也喜欢清醒着来。” “哟哟哟,小东西,没想到还是个浪荡货。那就别多说了,直接来吧,哥哥就喜欢刺激的。” “好啊,我也喜欢刺激的。”沈今昭灿烂的笑着。 那一双漆黑的眸子闪着妖异的光,窗户照进来的月光让她脸上的笑容显得几分诡异。 她眼神里的嗜血,欲念上头的秦征并没有看见。 “啊……” 夜空中,一声凄厉又痛苦的惨叫响彻整个静园。 “滴答,滴答。” 崭新的地板上滴落了鲜血,一双粗糙的大手中间正立着一根金簪,贯穿了整个手掌。 看着自己的右手,秦征痛得大喊,不可置信地看着沈今昭。他完全没有想到,沈今昭看着瘦弱,居然有刺穿他手掌的力气。 沈今昭从床上下来,嘴角缓缓勾起,兴奋看着自己手上的血,拇指在食指和中指上捻了捻,随后笑着走到秦征的面前,“堂兄,这样够不够刺激啊?我还有更刺激的呢。” 秦征的全身都被汗浸透了,看着沈今昭脸上的笑,他只觉得她是个疯子。 他想要离开,他知道刚才得大喊定然让整个静园都知道了,若是让沈灼华知道自己的心思,必然会被赶出侯府的。 忍着剧痛,秦征走到门口,可他的双脚就像是被什么东西捆住了,再也迈不出一步。 “呵呵呵。”听到沈今昭的笑声,秦征浑身都战栗了起来。 惊惧地回头,看见沈今昭双手拇指食指和尾指相对,中指无名指弯曲,似乎在做某种手势。 一种酥麻感从秦征的脚踝向上延伸,像是被一双手抚摸,突然,那双手撕扯住秦征的双腿。 疼痛让秦征倒地,不顾手伤处的疼痛,双手挥舞的同时,惊惧地大喊:“鬼啊,有鬼啊,救命……救救我,救命啊……” 第4章 不同的态度 秦征刚才的一声惨叫,已经让睡在静园的侍女婆子们全都从睡梦中惊醒。 红羽和翠翎因为怕沈今昭半夜有事吩咐本没脱外衣,听见声音直接起身跑向沈今昭的房间。 红羽先将灯点燃,瞧见沈今昭的手上满是鲜血,吓坏了。 她立刻扑上去紧张的问道:“姑娘这是怎么了?怎么满手都是血,可是伤到哪里了?” 沈今昭看着手上的鲜血,不在意地说道:“无碍,并非是我的血。” 红羽这才转身去看哀嚎的男人,看清面容后,红羽震惊到说不出话:“堂少爷?” 看着衣衫不整,右手手掌被一根金簪刺穿了的秦征,红羽立刻明白了秦征的意图,登时来了气,拉过架子上的披风给沈今昭披上。 或许是真的生气了,再也顾不上什么侍女的规矩,骂道:“真是不知廉耻,咱们姑娘可是他堂妹,平时恶心下流的事情没少干,今日竟然还敢把主意打到我们姑娘身上了。” 沈今昭看着红羽气愤的样子,眼底带了些笑意,再一环顾,屋内没有了翠翎的身影。 秦征本想着趁人不备逃离,可看着守在屋外的婆子侍女,知道这件事无论如何也逃不过去了。 听着红羽的数落,秦征想要发怒反驳,但手掌被刺穿的疼,让他根本说不出话来。 红羽命人端盆水来给沈今昭洗手,足足换了三盆水洗了三次才罢休,而后又端着烛台细细地看了看沈今昭手上确实没有伤口,这才放了心。 正要拿着香膏给沈今昭抹上香膏,就听见上楼梯的脚步声。 沈灼华着急的进来,“意儿,没事吧。” 沈今昭摇了摇头,“无事。” 翠翎这时走了进来,站到沈今昭的身侧。 看着屋外守着的丫鬟和婆子时,沈今昭就已经猜到了七八分,大约是这丫头让人守着,又出去找沈灼华了。 沈灼华里里外外的将沈今昭看了几圈,确认没事后,看着蜷缩在地上的秦征。 沈灼华走过去,一巴掌扇在了秦征的脸上,随后瞪圆了眼睛说道:“好一个色欲熏心的下流胚子,平时和丫鬟鬼混私会我全当看不见,竟然将主意打到我女儿的身上了?” 沈灼华起身,生气的喊道:“忘忧,去把秦适一家子给我叫过来,将大公子三公子一起叫过来,让他们瞧瞧这个脏心烂肺的好堂兄。” 秦征跪在地上,磕头,“叔母,我知道错了,只是今晚多喝了几杯,这才鬼迷了心窍,还望婶婶开恩啊。” 沈灼华一脚将人踹开,“滚开”。 秦征觉得自己完了,一直求饶。 沈灼华坐在床边轻声安慰沈今昭,红了眼睛。沈今昭见状,反倒是出言安慰沈灼华:“母亲,我没事,您瞧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沈灼华落了泪,“意儿,娘对不起你,差点让你刚回家就出事了。” 沈今昭拍拍沈灼华的后背,说道:“母亲,我不是柔弱可欺的女子,您瞧,招惹我的下场可是很惨烈的。” 沈灼华看见秦征就生气,一想起他竟然妄图染指她的女儿,沈灼华就恨不得活剐了秦征。 沈致礼是最先赶来的,他听了忘忧姑姑的话,提着剑就来了。 进屋看见沈今昭披着披风,坐在椅子上喝茶,沈灼华则是红着眼睛看着沈今昭。 沈致礼拔出剑正要朝着秦征刺去,沈今昭开口阻拦:“哥哥,我这静园可是才修葺过的,干净得很。” 沈致礼明白沈今昭的意思,收起剑,右手攥成拳,对着秦征打了过去。 沈致礼是行伍之人,下手果决,拳拳到肉。秦征平时本就不爱锻炼,根本没有还手之力,秦征被沈致礼打的,口鼻出血,面目全非。 紧接着来的就是沈致亦。 沈今昭今日并未的仔细观察沈致亦的面相,现在才细细地瞧见这位三哥哥。 天庭饱满地阁方圆,一双杏眼无辜稚嫩,若不是生为男儿身,怕是别人都要说一声,她和这位三哥是双生了。 挺拔的山根鼻梁昭示他仕途坦荡,只是这爱情……怕是不会太顺利啊。 沈致亦进门,脸色阴沉,看着不成人形的秦征,沈致亦并未出声,而是抬头看了一眼沈今昭。 “小妹可有伤到?” “没有。” 沈致亦点头,“好,既如此那便送官吧。” 秦适和秦进踏进房门的时候听到的便是这句话。 安氏立刻冲进来说道:“凭什么送官?” 转头看见地上几乎不成人样的秦征,安氏愣住了一瞬,随后立刻扑过去,“儿,你这是怎么了?” 秦征低低的呜咽起来,“娘,沈云意……沈云意要杀了我啊……” “儿啊,我的儿啊……”安氏一边心疼秦征,一边指着沈今昭说道:“他是你堂兄,你怎么这么狠毒?” 秦钰云看见秦征如此,眼眸蓄起泪水,像是受了什么莫大的委屈,“四妹妹就这么容不下我跟兄长吗?一回来就要将我们赶尽杀绝?” 沈今昭抬眼望了一眼秦钰云,摩挲着茶杯。 沈灼华听到这母女俩的话,拍案而起,“放肆。” 秦钰云闭了嘴,委屈地退到一边,安氏还在哭着喊着让人去请太医,可整个门外都被沈今昭院子里的人围着,任何人都走不出去。 秦适看着眼前的一切,再看秦征的散落的衣带,哪里还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堂兄不过是想要和你亲近一下,你何至于下如此狠手?” 沈灼华震惊的看着秦适,她不明白为何秦适会说出这样的话。 “秦适!” 沈灼华的声音里带着深深的愤怒,秦适有些后知后觉,觉得刚才的话说的有些不对。 沈今昭按住想要说话的沈灼华,起身直视秦适,“秦大人。” 这个称呼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沈致亦探究着看着沈今昭。 沈今昭冷笑一声,“秦大人好歹也是在官场上浮沉多年的人,今晚到底是什么情况,秦大人是真的看不出来吗?若是秦大人当真看不明白的话,那想必秦大人这个官做的也未必是那么通透明了了。” “你……” 沈今昭的一席话是把秦适放在架子上烤了,若是说看不明眼前的形势,那就相当于变相承认了沈今昭所说的为官不尽心。 若是说明了眼前的事情,那便是故意偏袒,这可是身为赘婿的大忌啊。 第5章 淫欲的代价 沈致礼看着秦适的样子,心里的失望加重。 这些年秦适的野心逐渐显露,行事也越发荒唐,他甚至查出一些关于小妹当年走丢的真相。他不说,只是还想要维护这个做父亲的尊严和侯府的安稳罢了。 沈致亦清楚地看见沈致礼脸上的失望,但也知道沈致礼身为侯府世子的顾虑,可他却并无那么多的思虑,他要做的就是保护家人。 沈致亦起身说:“伯父平常教育子女就较为慈爱,多有疏忽,今日堂兄此过,便是证明。堂兄如此行径,侯府也不好包庇的,今晚将人捆了,明日送官,伯父也好担了这严格管教的好名声。” 安氏听到送官,哭着说:“就算是征儿做错了,这丫头将人打成这样,还不能抵消了吗?为何还要报官,报官以后征儿可怎么做人啊。” 沈致礼厌恶地看了一眼秦征说道:“伯母还请勿要将脏水都泼在小妹身上,堂兄的伤是我打的。敢对小妹起了龌龊的心思,我没杀了他已经是手下留情了。” 安氏一噎,再不敢说话。沈致礼是圣上亲封的长明侯府世子,也是大熙第一个从祖父辈直接接过世子之位的人。加上少年将军,战功累累,杀伐之气甚重,安氏自然不敢反驳他的话。 秦进闻言,伸手拉了拉秦适的衣袖。 秦适也知道,秦征是秦进唯一的儿子,也是秦家的子嗣,他怎么也不会不管的。 秦适此时语气放柔和了些说道:“这件事想来事是有误会,可能是……四丫头误会了征儿,既然致礼已经惩罚了征儿,这件事不如就算了吧。” 一个四丫头,一个征儿,亲疏已见。 沈致礼冷着一张脸说道:“绝无可能!明日一早我亲自送官。” 被长子拂了面子,秦适有些尴尬,但安氏跪倒在他的面前,“二弟,求求你救救征儿吧,征儿毕竟是秦家的长子啊。” 秦钰云也跪地,拉住秦适的衣摆,“叔父,求您了,救救哥哥吧,哥哥还要考取功名为秦家扬眉吐气,如何能有这样的污名啊。” 秦钰云的话,让秦适再次皱了眉头。他一直想要让秦征考取一个功名,洗刷他赘婿的名头,若是真的沾染了官司,还如何考取功名? 秦适很想不管,可他不能,他知道沈致礼是个说一不二的性子,他只好放下颜面求沈灼华,“夫人,征儿真的知道错了,他以后再也不敢了,这次就饶了他一回吧。” 沈灼华看着秦适,从心里泛起一阵恶心,实在是不想跟他说话。 转身问沈今昭:“意儿想要如何处理?” 沈今昭看着秦征说道:“送官就免了吧,到底也没出什么事,也不好让外人看咱们家的笑话。” 听见沈今昭的话,秦适冷哼一声,“算你聪明,征儿毕竟是你堂兄,你这么做也是应该的。” 沈今昭并不理会秦适,反而走到秦征面前,蹲下。 秦征有些害怕,向后瑟缩了一下,沈今昭一脸笑意地说道:“我这个人,一向都会给人三次机会。第一次,是手掌。第二次,是眼睛。至于第三次……呵呵,秦征,你可以试试,我会毫不犹豫的将簪子刺进你的脖子里。” 在场之人全都静默了,沈今昭伸手握住秦征的手腕,秦适担心沈今昭还要伤害秦征,立刻开口:“你要干什么?” 沈今昭手上使劲,将秦征手掌上的簪子拔出来,扔给红羽,“红羽,去把簪子洗干净,留着给堂少爷第二次用。” 秦征痛得昏了过去,秦钰云像是被吓到了一般,惊呼一声,“四妹妹,你怎么可以这么恶毒!哥哥他是你的亲堂兄啊。” “哈哈哈……”沈今昭忽然笑了起来,随后边鼓掌边说道:“堂姐说得可真好啊。” 秦钰云擦了擦不存在的眼泪,“你什么意思?” 沈今昭放下手说道:“堂姐,我从未说我是一个良善之人。” 环顾屋内所有人,沈今昭冷笑,“秦征闯进我的房间企图玷污我,你们不说他狠毒,我为求自保出手伤了他,你们说我狠毒。大哥说家族不好姑息养奸要送官,你们不敢说他狠毒,我为着家族名声着想开口说不送官了,你们又说我狠毒。既然如此,我不介意坐实了这狠毒的名头。” 沈今昭转头对沈致礼说:“大哥,明日让人将秦征送官吧,长明侯府和秦家,究竟谁是受害者,谁是下贱无耻之流,我相信上京的人会有定论的。秦家是秦家,侯府是侯府,我也想瞧瞧这上京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地方,是否真的是非不分。” 沈致礼让人将秦征提起来,就要往外走。秦适看着沈今昭如此作为,也无法再开口,秦进看着秦适的样子,暗暗着急,随后一个巴掌打在了秦钰云的脸上,“混账东西。” 秦钰云捂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秦进,“爹爹……” 秦进阴沉着脸,“说话不知道分寸,四丫头是你堂妹,今日刚归家你就如此说她,还不赶紧给她赔礼。” 秦钰云听到秦进的话,眼中的震惊不加掩饰,“爹爹,你让我给她赔礼?” “你说错话难道不该给你妹妹赔礼吗?” 秦钰云其实心里清楚,哪里是因为说错话才让她赔礼的,不过是因为沈今昭借题发挥要将秦进送去官府,他们没有台阶可下,便让她来做这个台阶。 秦钰云不是舍不下这个脸面,只是她不愿意。凭什么? 凭什么她沈云意一生下来就是长明侯府嫡女,可以姓沈,可以享受所有的瞩目。她也是嫡女,只是她不姓沈。 可是沈云意走丢的这些年,明明是她待在长明侯府的,明明是她陪在谈氏和沈灼华身边的,就连名字,她都从秦钰变成秦钰云,她做了那么多,为何她还是比不上一个刚刚回来的沈云意! 见秦钰云不动,安氏上前劝慰,“钰儿,去给云意赔个礼,你是姐姐,不该用这样地言语去说妹妹的。” 安氏使劲推了推秦钰云,秦钰云这才不情不愿地说:“四妹妹,对不起,是姐姐的错,不该这么说你。” 沈今昭笑笑:“你的一两句话还伤害不了我。”转头对沈致礼说:“大哥,送官的时候告诉京都府官,苦主要求痛打秦征。” 第6章 一百七十九 秦进和安氏如同被谁打了一闷棍的感觉,安氏上前理论,“你这是什么意思?不是说,只要道歉了就不送官了吗?” 沈今昭歪着头疑惑,“我何时这么说过?” “你耍我?”秦钰云瞪着眼睛上前,指着今昭说道:“贱人,你竟敢当众让我给你道歉。” 沈灼华一把将沈今昭拉到身后,“放肆。”看着安氏,“大嫂就是这么教育女儿的吗?满口污言秽语,侮辱堂妹,出言不逊,当真是不知道分寸。” 沈灼华扫视了一圈秦家人,眼中充满了厌恶。 转头对沈致礼说:“礼儿,将秦征关进柴房明日一早送去府衙。” 沈致礼让人将秦征提起来,押送出去,安氏嚎叫着阻拦,被婆子拉开。 沈灼华不耐烦地说:“再嚎你也跟着一起去。” 安氏跌坐在地,眼睁睁地看着秦征被拖走。 秦进将人扶起来,说:“夫人,大郎做错了事情就该受到惩罚。”安氏诧异的看着秦进,可是感受到手上的暗劲,安氏不再说话。 秦进对沈灼华行了一礼,“弟妹,妇人无知,还请弟妹不要与她一般见识。” 沈灼华淡淡地点头,“大哥不必如此,但今日我索性将所有的事情都说明白了,意儿是我心头至宝,这长明侯府的任何人都没资格说她一句不是。若是真的看不惯意儿,可以自行出府。” 话是对秦进说的,可沈灼华的眼神却看着秦适。 秦进看了一眼秦适,随后说道:“弟妹说的是,意儿是我们大家的掌上明珠,受了那么多的苦才回到家,我们宠爱还来不及呢,怎会看不惯。” 秦适立刻踱步到沈灼华身侧,“夫人,大嫂只是担心征儿怎么会看不惯四丫头呢。” 沈灼华冷笑,“是吗?那我可真是要谢谢你们一家人了。” 听出沈灼华话中的阴阳怪气,沈今昭忽然就笑了。 她不太明白,为何这么霸气的一个女人,竟然纵容这么一家子无赖在侯府搅弄风云。 看来这长明侯府当真是有趣的紧啊。 沈灼华看着地上的血迹,皱了皱眉:“红羽,打水洗地,脏。” 红羽福身称是。 沈灼华不再理会杵在原地的几人,对沈今昭说道:“意儿,今晚你先去娘的院子里睡好吗?” 沈今昭摇了摇头说道:“母亲,没关系的。一会儿红羽收拾干净了,我再休息就是了,倒是母亲今日劳累了。” 沈灼华却觉得女儿知道心疼她了,实在是高兴,连连点头,“娘不累,你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娘过意不去。” “这与母亲有何干系?不过是宵小作乱,小事一桩,母亲别记挂在心上。” “好,娘这就回去,你好好休息。”沈灼华拍拍女儿的后背。 沈今昭屈膝行礼。 沈灼华转身冷着脸看着秦家人,“诸位也都回去吧,别打扰了意儿的休息。” 秦进率先走了出去,安氏紧随其后,秦适则是厌恶地看了一眼沈今昭后,转身离开。 沈致亦思虑之后对今朝说道:“可害怕?” 沈今昭摇摇头,“三哥哥可害怕?” 沈致亦疑惑地反问,“我是男子为何害怕?” 沈今昭想了想,回答:“因为百无一用是书生啊,三哥哥是读书人,见到如此血腥之事竟然也不怕?” 沈致亦被一噎,他为何不知道这个妹妹是个伶牙俐齿的。 “我虽是读书人,但跟那些酸秀才可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沈今昭很好奇。 沈致亦唇角上扬,“虽说百无一用是书生,可我如今做了官,那余下的九十九用便都在我身上了。” 闻言,沈今昭眨了眨眼睛,噗嗤一笑。 沈致亦见她笑了,这才伸出手揉了揉沈今昭的头发,“小妹,别怕,哥哥一定会为你报仇的。” 沈今昭忽然恍惚了,这…… “呦呦别怕,哥哥替你报仇。收拾那群混小子……” 她大哥原来也说过这样的话! 沈今昭看着文弱的沈致亦,忽然生了笑意,使劲地点点头,“好,三哥哥定要将他打得哭爹喊娘才好。” 沈致亦伸出尾指,“拉钩。” 沈今昭也伸出尾指勾住沈致亦的尾指,“拉钩。” 两人的尾指紧紧地勾在一起,片刻松开,沈致亦笑笑起身离开。 屋内只剩下沈今昭主仆三人,红羽已经让人擦了地换了地毯。 沈今昭看着焕然一新的卧房,说道:“我还是不习惯有人守夜,但想必经此一事你们也不放心我单独睡,你们就派一个人睡在外间吧。明日让人放个小榻在外间,也方便你们守夜。” 红羽和翠翎对视一眼,共同福身,“多谢姑娘体恤。” 一夜闹腾,天都快亮了沈今昭才上了床。 床幔之内。 看着闪烁不停地瓶子,沈今昭伸手摸了摸瓶身,“没事,别担心。” 瓶子里的幽蓝之光依旧闪烁不停,沈今昭坐起来,轻声说道:“沈云意,你要记住,伤害你的,想要伤害你的,我都会狠狠地报复回去,否则我也太对不起你给我的这副身子了。” 瓶子里光倏然停止,沈今昭盘膝而坐,“沈云意,我不能像你一样胆小,梁家一百七十九口人的命都在我的身上,我回上京便是要查清楚梁家叛国这件事,谁也不能阻止我。” “但我的三魂既然进入了你的身体和你的七魄合在一起,我们便是一个人,你的仇也是我的仇,我都要报。” 沈今昭举起瓶子到眼前,“云意,你的三魂在乱葬岗被吓掉,如今仅剩一魂被封在琉璃瓶中。我占用了你的身体,学了道术,我就一定会找到并且收回你其余两魂,然后将这副身子还给你,我要让你做回真正的沈云意。” 瓶子不再闪烁,沈今昭抚摸着瓶身,“云意,你我相伴十余年,我怎么能不知道你的心意。可我是个死人,若不是一口怨气不灭,哪里会遇见小师叔。我为的便是洗刷梁家的冤屈,待梁家昭雪冤情之日,我也该去地府投胎轮回才是。” “这尘世于我,已无留恋。” 第7章 被打的瑾王 周翊一早便回宫复命,太子周琮,瑞王周彦都在。 周翊一身束袖黑衣,显得整个人凌厉内敛。 乾和殿内,周翊跪地,双手行礼,“儿臣拜见父皇,京郊大营换防一事,儿臣已经处理好了,特回宫复命。” 元和帝看着这个一脸正气不苟言笑的儿子,无奈叹息,“翊儿,这次差事做到很好,想要什么奖赏朕都满足你。” 周翊面无表情地敛眉,“父皇,这些都是儿臣应尽之责,无需奖赏。” 周彦笑了笑,看着周翊说:“七弟就是这样,不过父皇儿臣倒是有个建议,算是对七弟的赏赐,如何?” 周翊冷眼瞥了一眼周彦,元和帝倒是饶有兴致的看着周彦,“有何提议说来听听。” 周彦拱手道:“七弟今年已经二十有五了还未娶妻,父皇和母后不是一直催促吗?何不趁着今日下一道赐婚圣旨呢?如此母后也放心了,父皇也算是给了一个赏赐了。” 元和帝并未说话,但似乎在考虑这件事。太子看了一眼自家亲弟弟的黑脸,知道这个该死的二皇兄又在给他下套,正要开口,元和帝却问周彦,“你有何好人选吗?” 周彦立刻回答,“父皇,太师家的嫡孙女白大小姐可是十分倾慕七弟的,太师为人正直,将白大小姐教养的落落大方,正与七弟相配。” 元和帝看着周翊,问道:“翊儿,你意下如何啊?” 周翊并未有任何表情,只是拱手道:“回父皇,儿臣并无娶亲之意,儿臣的心中早已有了心上之人,断不会娶他人为妻。” 元和帝的脸色有些不悦,太子拱手道:“父皇,老七就是这个性子,他如今的心思都在军务上,哪里是什么心上人,不过都是借口罢了。” 周彦听到太子的话,含笑说:“太子何必为七弟开脱,七弟这么多年不近女色难道不是因为那个梁家的二小姐梁绾墨吗?他们家可是通敌叛国的罪人,难道七弟要为罪人守身吗?” 周翊眼神变得凌厉看向周彦,语气也带着冷意,“当年的事情如何二皇兄难道不清楚吗?是不是谋逆,如何谋逆,相信二皇兄该是最明白之人才是啊。” 牵扯到梁家谋逆之事,元和帝的脸色一下就变了。 太子看清了周彦的目的,但他也知道只要事关梁家,自己这个七弟就会掉进人家挖好的陷阱里,毕竟当年梁家二小姐和七弟的情谊可不只是青梅竹马那么简单。 周彦依旧是笑意晏晏,说:“七弟,梁家谋逆叛国,证据确凿,也是父皇亲自下旨判的,怎么?七弟对此事有异议?” 周翊正要反驳,太子立刻跪下对元和帝说道:“父皇,老七就是这个性子,他只是因为不想要娶妻才顶撞父皇的,还请父皇恕罪。” 元和帝并未理会太子,反而问周翊,“老七,你对朕当年对梁家所作有异议吗?” 太子只希望自己这个一母同胞的亲弟弟可以不要那么耿直。 周翊掀开衣摆跪下,但腰板却挺得直直地,语气生硬地说道:“儿臣从不相信梁将军会叛国谋反!儿臣当年虽年少,但儿臣跟随梁将军征战沙场,很了解梁将军的为人。梁将军正直忠心,绝不可能是叛国之人。人证可以收买,物证可以作假,儿臣更相信自己的判断。” 周翊说完,一室静谧,太子无奈地闭上眼睛,周彦则是带着得意看向周翊。元和帝身边的周内官大气都不敢喘,其他的内监和宫女早就跪下了。 元和帝面色阴沉地看着周翊,周翊依旧挺直了脊梁。 元和帝忽然将茶杯扔在了地上的,“放肆。” 太子立刻求情,“父皇,老七不是这个意思,他只是……只是,只是……” 周彦还要说话,元和帝却没给周彦机会,“来人,瑾王忤逆朕,将瑾王拖下去,责打四十棍。” 周彦愣住了,他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元和帝。 梁家一直都是父皇心头的忌讳,任何人都是讳莫如深,但凡在父皇面前提起轻则贬官,重则下狱流放。周翊今日当面顶撞,公然为梁家说话,父皇竟然只是责打四十棍? 难道仅仅是因为周翊是皇后的儿子吗? 其实不只是周彦不理解,就连太子都不敢相信。顶撞父皇,为梁家开脱,竟然只领了四十棍? 周翊磕了头,跟着内官走了出去。 太子听着殿外闷棍打在身上的声音,还是有些心疼,但还是磕了个头,“多谢父皇开恩。” 太子起身看着周彦,见对方的脸色难看的很,太子心里忽然就舒服了,老七挨打就挨打吧,稍后必然是要多多开解老七就是了。 呃,太子忽然觉得自己有点缺德…… 周翊被人抬回了瑾王府,太子和周彦也离开了。 元和帝看着桌子上空荡荡的茶壶,开口:“周正啊,翊儿以前可是最喜欢朕的,他会缠着朕给他骑大马,也会让朕驼着他去摘凤仪殿后面的柿子。到底是何时,父子俩竟然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周正闻言,赶紧跪下,一声也不敢出。 元和帝抬抬手让他起来,“你们不说朕也知道,就是在朕下旨要杀了护国大将军府之后,也是他在正元殿门口跪了三天朕都没有见他之后。他不再笑,不再亲近朕。”元和帝苍凉的一笑,“在他的心里,朕比不上梁奕安。” 元和帝擦了擦脸,脸上再不见哀伤,“朕是天子,朕不能因为儿子就放任朝臣拥兵自重,就算是朕真的冤枉了梁奕安一家,可他坐拥大熙七十万大军,朕如何能不防着?如今这般分而治之,朕亦心安。” 周正将头抵在地上,他知道皇帝此时需要的并不是宽慰,而是无声的陪伴,他自小就在皇帝的身边服侍,皇帝的心思他可以猜到八九分。 皇帝如今的年纪大了,最惦记的便是父子亲情,其他的皇子待皇帝大多是恭敬有余亲近不足,能够和皇帝如同百姓父子一般的,只有两人,一人是当年的七皇子周翊,一人是如今不满七岁的十七皇子周栩。 第8章 拜见祖父母 沈今昭一夜未睡。 红羽见她哈欠不断,问道:“姑娘可是因为昨晚的事情吓到了,没有睡好?” 沈今昭摇摇头,“睡得倒是挺好,就是起早了。毕竟是去见长辈,迟了就不好了,老人家定是巴巴地等了一晚上,还不知道怎么着急的呢。” 翠翎给沈今昭系好腰带,说道:“咱们姑娘是个孝顺的孩子。” 侍女进来禀告,沈灼华在厅前等着。 沈今昭说知道了。 下了楼,沈灼华就在楼梯口等着。见沈今昭下楼,开心地伸出手,沈今昭见她期盼的眼神,也不好一早就扫兴,便伸出手牵住沈灼华的手。 母女俩牵着手走到花厅吃早饭。 沈灼华脸上的笑容一直展露,沈今昭问道:“母亲为何这么高兴啊?” 沈灼华摩挲着沈今昭的手说道:“娘自然是高兴的。我的女儿回家了,娘就算是现在死了也是高兴地闭上眼睛。” “那可能不行。” “什么?” 沈今昭仔细地看了沈灼华的面相,“母亲是个长寿之相,寿数在八九十岁,母亲想要现在离开人世怕也是不能。” 沈灼华只当是沈今昭在哄她开心,笑得合不拢嘴,“好好,娘一定活到八九十岁,娘还要看着意儿成婚生子呢。” 沈灼华瞥见沈今昭换了一身天青色的衣衫,外面是一层纱衣,笑容散去皱了眉,“怎么没穿娘给你准备的衣衫?” 沈今昭想起那一柜子的奢华衣衫,微微一笑,“那些衣服奢华了些,女儿喜欢淡雅些的。” 红羽闻言摆膳的手微微一顿,姑娘当真是县主着想,今日晨起试衣明明是短了一截,姑娘说太奢华,必然是怕县主伤心吧。 沈灼华自然也看到了红羽的反应,“娘之前不知道你的身量,只能按照普通闺阁女儿的身量准备成衣。今日拜见完祖父祖母,娘就让人上门给你裁衣。” 沈今昭素来不喜欢太繁琐的衣衫首饰。从前一直是束袖劲装,骑马射箭也方便。 但她也知道,梁绾墨是梁绾墨,沈今昭是沈今昭,若是想要在侯府生活,有些不成文的规矩还是要守的,便顺从的点头。 母女两人坐在一起用膳,沈灼华说道:“想必回来的路上你也听你大哥说了。咱们家跟别人家不太一样,这是长明侯府,你随着娘姓沈,上面还有外祖父和外祖母,但因为你父亲是入赘了咱们沈家,所以,你便称呼祖父祖母。” 沈今昭点点头,沈灼华见她接受了,便继续说道:“你大哥你知道的,你还有个姐姐叫云惜,如今是东宫的太子妃,轻易也不便归家的。你三哥哥你昨晚见过了。” 想起最小的儿子,沈灼华叹了一口气,“你还有个混不吝的小弟,随了你父亲的姓,叫秦元,这些年养在你父亲的身边,性子养得差了些,但好歹你大哥三哥还照看着些,也算不得太差。” 想起秦适,沈灼华不知道如何开口,“你父亲他……” 沈今昭并未接话,等着沈灼华开口,沈灼华无奈说道:“你祖父祖母并未生儿子,但为了长明侯府的传承就选了一个赘婿。你父亲是当年的探花,你祖父祖母自然是一眼就相中了的。可是这些年来,你父亲他……你父亲这些年丝毫没有长进,靠着侯府的关系坐上了正二品布政使司的布政使,但其实……” 沈今昭如何不知道呢?面酸心窄盘算着长明侯府爵位和财产,做下的缺德事定然是少不了了。 布政使又是个肥差,这些年想来是没少往自己的兜里扒拉银子。 “你祖父祖母年纪大了,圣上体恤咱们家,直接封你大哥为世子,你祖父祖母也多有欣慰。” 沈灼华停顿了一下,“你祖母她自从知道你走失后,自责不已,那段时间她几乎日日流泪,也因此让你父亲钻了空子,将秦钰云塞到了你祖母身边,时间长了,你父亲便央求着你祖母将秦家人都接进了侯府。” 沈灼华牵起沈今昭的手,“娘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你祖母年纪大了,这些年看着秦钰云在身边讨好,她也多有偏袒。若是她……” “母亲放心,女儿知道分寸。” 沈灼华放心地点点头。 沈今昭明白沈灼华的意思,无非是不要跟谈氏计较。 其实这位长明侯府的老太太谈氏和老侯爷沈青山的名头,沈今昭也是略有耳闻的,毕竟上京就这么大,谁和谁又不认识呢? 只是传闻是一回事,成为家人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饭后,母女俩朝着存善堂走去,穿过花园,来到一处安静悠闲的院落,两人走了进去。 院子里站了一大家子的人,其他的人都是见过的,都是等在正门的人。 只有两位老人家是未曾谋面的,一位身穿墨绿色衣衫的老太太和一位墨青色长衫的老爷子,两人有些着急的张望。 沈青山似乎在劝慰着谈氏什么。 见到母女俩的身影,谈氏立刻迎上来,“意儿,是意儿吗?” 沈今昭低头屈膝,还未说话,已经被谈氏抱进怀中,“意儿,我的心肝啊,你总算是回来了。” 感受到老太太的悲伤,沈今昭不自觉的抬手拍了拍老太太的后背,轻轻的安慰。 沈灼华见到沈今昭这一举动,再次红了眼圈。 谈氏看着沈今昭,轻抚上沈今昭的脸,哽咽着说道:“意儿,祖母还能活着等你回来,祖母就是此时死了也是愿意的。” 沈灼华上前擦了擦谈氏的眼泪,“母亲又胡说。咱们先进屋,今日风大,不好一直站在风口里的。” 谈氏拉着沈今昭的手不肯放开,但却连连点头,“是是,意儿跟祖母进去。” 沈青山看着谈氏如此开心的样子,也微微松了一口气,跟着谈氏进了屋子。沈致礼和沈致亦都跟着谈氏进了门。 秦适站在门口,脸上的嫌弃厌恶丝毫不加收敛。 秦钰云本想发作,但想到秦适还在,便一副委屈的样子,“这丫头一回来,老太太都不正眼瞧我了,叔父,您一定要想想办法,若是这样的话,祖父祖母还如何另眼相看于我啊?” 秦适警告的看了一眼秦钰云,秦钰云悻悻的低下头不敢再言语。 秦适的脚像是原地扎了根,就算是沈灼华如何不待见他,谈氏自始至终都是认可他的,偶尔还会偏心他一二。 可刚才沈青山和谈氏连看他一眼都没有,这属实令他没有想到。 秦进看着自家弟弟的脸色,眼眸一转,上前一步说道:“二弟,这丫头昨日归家,咱们秦家的长子便被扭送去了府衙。” 见秦适的脸色发黑,秦进继续挑拨:“早晨在京都府府衙的事情,你还没忘吧?大哥儿和三哥儿的眼中只有这个妹妹,何曾有你这个父亲?今日她拜见老侯爷和老太太,这老侯爷和老太太一听说人要来,就站在院子里等着,都没正眼瞧你。如此种种,岂不是验证了当日大师所言?” 秦适的眼中透露出一丝阴狠,秦进看到后露出满意的微笑。 秦进拍了拍自家弟弟的肩膀,“进去吧,这个时候你不在不合适。” 秦适努力调整了自己的状态,这才露出微笑,掀开厚重的门帘走了进去。 第9章 存善堂嫁妆 谈氏拉着沈今昭坐在了罗汉床上,问着这些年沈今昭在哪里,又问了这些年吃住如何,一时心疼,一时落泪。 看到沈今昭的发间只有一颗南珠的时候,立刻转头对徐嬷嬷说:“阿丽,将我那妆匣子取来……算了,把我所有的嫁妆箱子盘算一下,给抬到静园,我要把所有的好东西都给我的心肝。” 秦适闻言,不可置信地看向的谈氏。 不怪秦适如此震惊,谈氏的母家曾是苏州府一带的富绅,后来谈氏的哥哥争气,考中了进士,这才举家来到上京。 谈氏家族大房这一支是士族,二房那一支是商户且是上京有名的富户,两房拧成一股绳,在上京的地位无法撼动。 沈青山当年对谈氏一见钟情,非她不娶。 谈家原本不欲与长明侯府结亲,觉得侯府后院莺莺燕燕,自家是商户出身,谈氏嫁进来必然会受委屈。 是沈青山亲自去了谈家求娶,更是发誓,此生绝不纳妾。谈家这才松口,谈家二房更是为谈氏准备了一百零八抬实实在在的嫁妆,此事也曾是上京的一段佳话。 婚后,两人恩爱非常,就算是婚后谈氏生沈灼华时伤了身子再也不能生育,沈青山也并未纳妾,可见他对谈氏的爱重。 而此时,谈氏竟然要将所有的嫁妆全部搬到沈今昭的院子里,这让众人怎么能不心惊,更不用说身为长明侯府的女婿却几乎没有自己私产的秦适了。 “祖母不许你推辞啊。”谈氏出声。 沈今昭正在想着如何推拒,可一声冷哼让所有人目光都聚集在秦适的身上。 秦适起身指着沈今昭说道:“你这个混账东西,刚回来就夺了你祖母的嫁妆,真是不孝至极,我沈家可没有你这么不孝的女儿。” 沈灼华看着秦适的目光含着不悦甚至是厌烦,谈氏也诧异一向温和谦逊的姑爷为何今日会如此暴怒。 秦适感受到众人的目光,这才后知后觉自己有些失态了,看着谈氏拱手弯腰说道:“母亲,这孩子真是太过放肆了。一回来就要您这么大的礼,这毕竟是您的体己钱,哪能都给小辈,您还是要好好收着才是,可不能听这丫头的哄骗。” 谈氏见秦适如此说,以为他是为自己着想,本想着息事宁人,可却听到一道玩味的声音自身侧响起,“秦大人这话说的还真是有意思。” 众人看向说话的人,却见她脸上淡淡的,眼神里还带着几分讥诮。 “放肆,你个忤逆不孝的东西,你……”秦适有些挂不住面子,恼羞成怒。 “我什么?”沈今昭起身,瞥了一眼指着自己的手,“秦大人口口声声说是我夺了祖母的嫁妆,可大家都在这里坐着,从我进来的那一刻起,我可有开口跟祖母索要过什么?秦大人,别是将自己的心思安在我的身上再宣之于口了吧。” 听到沈今昭的话,众人都将目光放在秦适的脸上。 秦适只想着逞一把父亲的威风,没想到她竟然如此直白的反驳自己的话。 秦适放下手,眼神阴狠,“你这逆女,你在胡说什么?明明是你……” 话说到一半,秦适也想起来了。 沈今昭嘲讽地一笑,“看来秦大人是想起来了。” 沈今昭转身对着谈氏和沈青山屈膝行礼,“祖父祖母在上,也请为今昭做个见证,今昭本就不欲接受祖母这贵重的礼物,可秦大人对此好像有意见……” 沈今昭故意停顿一下,瞥了秦适一眼,像是故意作对一般说道:“那今昭也只好接受了祖母的好意。毕竟,孙女离家十几年,祖母心疼孙女,孙女不该拂去长辈的好意。” 秦钰云闻言,着急的看向安氏,安氏却几不可见的摇摇头,示意秦钰云不要轻举妄动。 秦适看着沈今昭挑衅的眼神还要说话,沈灼华低斥:“闭嘴。”秦适有些讪讪的,但还是死死地盯着沈今昭。 谈氏有些不赞同地看着沈灼华,正要劝她不要如此对秦适,沈今昭已经跪在地上,叩头,“今昭多谢祖母疼爱。” 看见沈今昭跪在地上,谈氏哪里还顾及的上别人,立刻亲自弯腰扶起她,“心肝儿哟,祖母的东西就是你的东西。你姐姐已经嫁去了东宫,如今祖母就剩你一个心思,这些嫁妆将来也会是你的嫁妆,早晚给你而已。” 沈今昭欣然接受,倒是让沈灼华安了心,觉得这是沈今昭在慢慢地接受了他们。 她作为母亲,自然是能看出来沈今昭对他们的生疏和防备。虽说该有的礼节一分不差,可那微笑中总是带着疏离,这又哪里是她真正想要的母女感情。 当然,这个他们不包括秦适一家人。 沈今昭对秦适的抵抗,几乎所有人都能瞧出来,那一声秦大人当真是讽刺至极。 沈青山幽幽地望着沈今昭问道:“为何是沈今昭而不是云意?” “因为昨日种种皆为过往云烟,今日昭昭必邀日月见证。” 沈青山听到沈今昭的话,重复了一遍这句话,“昨日种种皆为云烟,今日昭昭必为见证。” 沈青山抬眼看着沈今昭,他总觉得,今昭二字并非是她解释的意思,见证?见证什么呢? 这孩子的眼神透彻、淡漠,虽面上亲近和蔼,可身上的感觉却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 今昭之名定有其他意思! 沈灼华也将沈今昭二字在口中反复两次,感叹道:“沈今昭,今有美人,名昭天下。云意二字本是想让你如天边流云般过着畅快恣意的人生。可如今,沈今昭二字倒是更加契合当下的意境,也是时候让上京的人都知道我们家的四小姐找回来了,今昭二字确实很好。” 谈氏也点点头,“沈今昭,确实是个好名字。”说着,谈氏的眼圈又红了,“咱们昭儿这样消瘦,也不知在外到底受了多少的苦。” 谈氏用手帕擦了擦眼角,“今日是大喜事,苏琴,让人备膳,今儿咱们一家人一起吃团圆饭。” 说起团圆饭,谈氏“咦”了一声,“礼儿和亦儿哪里去了?” “今日有事,都赶着出门了。母亲不必担心,一会儿都会回来的,毕竟是昭儿回来后的第一个团圆饭,他们心里有数的。” 谈氏这才放心的连连说好。 门口的侍女低声通禀,“五少爷来了。” 谈氏笑着应和,“让元儿进来吧。” 沈今昭看向门口,一个白白嫩嫩的小少年跑着进来,正准备扑进谈氏的怀中,却被沈灼华拉住,“一身寒气,也不怕伤到外祖母?” 听到沈灼华的话,沈今昭明白,这位小弟是算作秦家的孩子了,所以才会称呼一声外祖母。 第10章 到底是谁家 秦元瞧着也就是六七岁样子,应该不是她离家那一年沈灼华腹中的孩子,所以,这位小弟应该是后生的。 秦元老老实实地行了一个礼,谈氏慈祥地让他起身。秦元起身后却并未扑进谈氏的怀中,反倒是看了一圈人,最后将目光锁定在沈今昭的身上。 走到沈今昭的面前问道:“你就是我四姐姐?” 沈今昭不应答,只是看着秦元。秦元冷哼一声,“你为什么回来?” “因为这里是我的家。” “你胡说,这里不是你的家,这里是我的家,小心我把你赶出去。” 沈灼华闻言微微皱了眉,沈今昭却笑着问道:“你叫秦元?” 秦元梗着脖子,翻了个白眼,“是啊,怎样?” 沈今昭微微一笑,“可这里是长明侯府,是沈家。你姓秦,我姓沈,这里究竟是谁的家?” 沈青山看向自己这个孙女,眼中的笑意不遮掩。 是个条理清晰,明白事理的孩子。性子也不绵软,将来定不会让他人欺负了去。 沈灼华也算是知道沈今昭是个什么性子,别说是秦元了,就是天王老子惹了她,也别想着全身而退。所以姐姐教训弟弟实属正常,她又怎么会插手呢。 “你才是外人!我姓秦,我是爹唯一的儿子,我才是长明侯府的继承人,日后长明侯府都是我的。”秦元据理力争。 小孩子脱口而出的话,往往是最真实的。 听到秦元的话,秦适心惊,背后冷汗沾湿了衣服。 沈今昭淡淡地笑着,看着这位被教养的嚣张跋扈的小弟带着秦家掉入她的陷阱。 微微歪着头问秦适:“秦大人,秦元的话是代表您的意思吗?” 秦适有些心虚,他平日确实是这么对秦元说的,可他也叮嘱秦元这些话出了他的院子绝不能宣之于口,以前秦元从不说出口,没想到秦元会忍不住说出来。 “你胡乱说什么?元儿只是与你置气,口不择言罢了,你休要挑拨元儿与你母亲之间的关系。”秦适有些慌乱。 沈青山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秦适。 沈今昭不再说什么,谈氏却觉得这孙女对自己父亲实在有些冷漠,甚至是敌视。 谈氏拉着沈今昭的手缓缓说道:“昭儿,祖母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也知道你流落在外多年,对家中的一切都是陌生的,不亲近也实属正常,可他毕竟是你父亲,尊重还是要有的。” 谈氏语重心长地说着,可沈今昭却在谈氏的话中了解到,在谈氏的心中,秦适是个好姑爷…… 而她,似乎是个不孝顺的孩子。 趁着备晚膳的时间,安氏看着满脸怨恨的秦钰云,赶紧将人拉到回廊下,“钰儿,记住了,有些事不能着急,要徐徐图之。” 秦钰云有些暴躁,“你每次都说徐徐图之,可我们都住进侯府十几年了。可你看看,这侯府哪有一点当我们是主人的样子。” 安氏闻言,立刻捂上秦钰云的嘴,“我的小姑奶奶啊,你可小点声吧,你以为这是舒云阁呢?这是存善堂,你是不是疯了?” 秦钰云满不在乎地四处看了看,“又没人,娘,你瞧见叔母对沈云意的殷切劲儿没有?静园啊,那可是府中最好的院子了,沈云惜出嫁的时候就是从静园出阁的,平时叔母连进都不让人进去,如今倒是便宜了沈云意了。” 安氏拍拍秦钰云的手,安慰道:“好了,不过就是一个院子,只要你日后能嫁进东宫,还愁这些事情吗?” 秦钰云的面上浮上一层志在必得的笑容。 小厮在门口禀告:“老侯爷,老夫人,大公子和三公子回来了。” 安氏和秦钰云听到这话,震惊地回头,发现两人面色不虞地站在不远处看着她们两人。 母女俩大气都不敢喘,可两人只是走进去,并未说什么。 秦钰云见两人进去了,紧张地拉着安氏:“母亲,怎么办?大堂兄和三堂弟一定听到了我们的谈话,怎么办啊?” 安氏也不知如何是好,忽然她说道:“没关系,只要我们咬死没说过这些话,他们也不会拿我们怎么样。” “娘,可我始终是要嫁给太子的呀。不嫁给太子我如何成为皇后啊?” 安氏的心也慌乱着,沈致礼和沈致亦都是沈云惜的兄弟,就算是钰儿嫁进东宫了,他们也是向着沈云惜的,“我们不嫁太子了。” 秦钰云瞪圆了眼睛,“娘?” 安氏冷笑,“谁说太子一定能登上皇位?” 秦钰云好像明白了什么,笑着说:“没错,娘,做个侧妃有什么稀罕的,要做我就一定要坐上正妃,坐上皇后之位,我要将沈家所有人踩在脚下,我要让他们都跪着求我。” 安氏拍拍秦钰云的手说道:“这才是娘的好女儿,钰儿,圣上的儿子那么多,不见得太子一定是最后的赢家,只要咱们押对了宝……” …… 晚膳时分。 沈家一家人并没有分席,一大家子围坐在一张大圆桌子上,看起来倒是其乐融融,只是需要忽略秦适那张黑着的脸。 “小妹意下如何?”沈致礼问道。 沈今昭放下手中的筷子,看着沈致礼说道:“大哥,南街的房子我还是不要了吧。如今回来了,住在侯府就很好。南街的房子大哥还是自己留着吧,毕竟是圣上赏赐的府邸,送人也不好的。” 一刻钟之前,沈致礼提出要将自己南街御赐的将军府送给沈今昭,在座之人都无所谓,只有秦适一家震惊。 秦适曾多次跟长子开口索要这个南街的将军府,都被沈致礼用御赐不可赠与为借口拒绝了。可如今他却要将这个宅子送给沈今昭,还真是毫无顾忌地打他这个父亲的脸面啊。 沈致礼还想着再说些什么,沈致亦已经朝着沈今昭开口,“昭昭可读过书?” 沈今昭点点头,“认识几个字,书看了几本,只不过大多都记不住。” 沈致亦闻言眉心一蹙,他记得小妹三岁就跟着他上学堂,小的时候是很聪慧的,先生也曾夸过小妹天资聪颖,如今……到底是蹉跎了。 “没事,这些书读不读的都无所谓,明理最为重要,改日三哥亲自教你。”沈致亦认为女子不能像世人口中说的无才便是德,这些不过是哄骗穷苦人家的托词,否则为何世家大族都会为家中女儿请先生呢。 沈今昭笑笑说好。 秦钰云听着对话,觉得自己的机会终于来了,扬起笑脸,对沈今昭说道:“四妹妹既然要读书,若是有什么不懂得,尽管来问我就是。你不在的家中的这几年,我都一直跟着先生读书,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我都懂得一些的。” 安氏在心里夸女儿,这一番话既打压了沈今昭,又显示了自己的大度。 沈今昭淡淡看了一眼秦钰云,拿起公筷夹了一块鱼肉放进碗里,对秦钰云说道:“你在对我显摆什么?是显摆你在长明侯府的重要性,还是显摆你知书达理善解人意?” 第11章 沈府的晚膳 秦钰云没有想到沈今昭会如此直白地戳穿他的小心思,脸上顿时有些挂不住。 沈今昭慢悠悠地将手中公筷换了自己的筷子,动作优雅赏心悦目地挑着鱼肉里的鱼刺,“你若是真的善解人意,便不会对着一个没读过什么书的人显摆你的能耐。若是真是知书达理又怎么会不知道鸠占鹊巢的意思?” 沈今昭夹起一根透明的鱼刺,嘴角噙着笑说道:“这鱼肉鲜美,可惜里面有根刺。而我,再喜欢这鲜美的鱼肉,也不会吞下这个刺。” 说着将这鱼刺放在了骨碟里,随后放下筷子,将骨碟递给红羽,“拿去扔了,碍眼。” 红羽接过骨碟,恭敬地称是。 沈灼华惊喜地看着沈今昭,这样冰冷中带着丝丝不在意,娴雅中却透露着霸气,当真是沈家的孩子,是她沈灼华的女儿。 沈青山也赞许的看着沈今昭,他之前一直未发言,对于这个才归家的孙女他还在观察,可刚刚这一番话,倒是让沈青山觉得,这个丫头绝非她自己说的那般不通诗书。 秦钰云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她的嘴唇蠕动,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秦元生气地站起身,“你干嘛欺负我阿姐?” 沈今昭听到这话,并未理会秦元。看秦元却不依不饶,“我阿姐是好心,你竟然这么欺负她,我才不会认你这个姐姐,只有阿姐才是我唯一的姐姐。” 沈青山闻言,厉声斥责:“元哥儿,你虽姓秦,可昭儿是你一母同胞的亲姐姐,你不该如此对她说话。你已经七岁了,难道你的先生还没有教你尊重二字吗?” 秦元低下头不敢再说话,沈青山将不悦的目光转移到秦适身上,虽然放低了声音,但还是语气中饱含着不悦,“秦适,你平日就是这么教孩子的吗?” 秦适立刻起身拱手弯腰道:“父亲误会小婿了,今日元哥儿骤然见到久未谋面的姐姐,过于生疏了,这才口出狂言。相信只是无心之失,小婿回去后定然责罚,还请父亲母亲息怒。” 沈青山看了他一眼说道:“沈家的孩子,不管是姓沈还是姓秦,我都希望兄弟姐妹共同进退,若是再让我听到今日的言语,秦元就从你的院子搬出去吧。” 秦适知道这是沈青山的警告,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称是。 谈氏无声叹息,看了一眼秦钰云微红的眼圈,转头再看看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似的正在吃饭的沈今昭…… 这孩子为何如此霸道?好歹钰儿也是她的堂姐,即使不亲近,也不该如此对待。 还有她父亲,这孩子一口一个秦大人,眼里更是冷漠嘲讽,这孩子难道真的心冷无情吗? …… 回到瑾王府的周翊,让府医崔不复看过伤。 崔不复看着血肉模糊地伤,不悦地起身,“又不是多严重的伤,用得着大呼小叫地让我来吗?” 唐澈瞪圆了眼睛,“崔神医,我家殿下都这样了,你竟然说不是多严重的伤?” 崔不复冷眼看着唐澈,“军中仗刑难道唐副将不知道其中的关窍?” 唐澈老神在在,却连连摆手:“小的可不知道,小的只知道,今日殿下受了刑,血肉模糊皮开肉绽的,小的很着急。” 崔不复冷着一张脸,收拾起药箱,“宫中御林军副统领乃是周翊的副将出身,他手下的人怎么可能真的动手打周翊。”说着将一个小瓷瓶扔给的唐澈,“一日三次,将血迹擦干净上药,两日下地。” 崔不复背着药箱走出房间。 唐澈看着手中的药瓶,瘪瘪嘴,“崔不复怎么总是这副死样子?像是谁欠了他八百两银子似的。” 周翊没有理会两人之间的斗嘴,他想到了一个人,一个表面如冰川河流但眼神却色眯眯的女人,沈云意。 唐澈见周翊没有应答,掀开周翊的衣服,开始给周翊清理血迹,“算他魏一泊是个明白人,要是真的伤了殿下,属下就亲自上门宰了他。” “唐澈,帮我查一个人,沈家四小姐沈云意。” 周翊想要知道,这位刚刚回家的沈四小姐到底是怎么知道他会挨打的。 唐澈有些诧异自己殿下竟然会想要知道一个女子的消息,大着胆子问道:“殿下,你为何想要知道沈四小姐的消息啊?” 周翊唇角微微上扬几分,“你殿下很想知道,什么样的女子会提前知道我会受伤,还是因为口舌之争而受伤。” “算命的呗。”唐澈不以为意。 周翊想起沈云意那恬淡的脸,似乎和神棍这个词扯不上关系。 静园。 深秋的晚风是带着凉意的,沈今昭拎着琉璃瓶子坐在二楼卧房门口的连廊楼梯上,看着高悬的星星。 良久,沈今昭才开口说道:“沈云意,你娘你大哥你三哥还有你祖父是好人,很关心你的。你祖母……虽说看似疼你,可心中却也是有取舍的,大约也是偏心秦家人。至于你那个爹,啧啧,不用我多说你也懂吧?” 瓶子里面没有任何变化,沈今昭继续念叨:“说真的,我其实有点怀疑秦适真的是你爹吗?不会是你娘找了别人生的你吧?也不对,除了你,你大哥三哥都不太像秦适,只有那个秦元像。” “你姐姐……我还没有见过,就是不知道,她是个什么样子的人,你对你姐姐还有记忆吗?” 瓶子闪了一下,沈今昭望着星星说道:“虽说我复仇之前定然料理了你们家这些破事儿,但你家这些事,还真的挺愁人的。你也知道,我不善于阴诡手段的,不过你放心,这些蠢货,我还是玩得明白的。” 沈今昭自说自话,瓶子似乎也很高兴,连连闪烁。 星空闪动,沈今昭的眼睛亮了,“沈云意,周翊到底是挨打了,唉,那么圆润的屁股,也不知道被打成什么样子了。啧啧,不听劝啊。” “我也知道他不会听劝的,他在我父亲的麾下长大,我父亲征战多年,他便跟随多年,他深知我父为人,又怎么会相信梁家谋逆之事呢。” 红羽和翠翎在外间只能看见沈今昭在看星星,却听不到她在念叨什么。 红羽看了一眼翠翎说道:“咱们姑娘是不是……” 红羽指了指脑袋。 翠翎却摇了摇头,“我觉得姑娘定然是会些什么本事的。” 说起这个,红羽还是认同的,“姑娘的那些东西,我倒是帮着收着,看着像是道观里道士画符用的。” 翠翎直直地盯着窗外沈今昭的身影,“所以我才说姑娘定然是会本事的,否则,姑娘离家十一年,又是如何生存的呢?” “是啊,姑娘走路的仪态,行礼的姿势,绝不是一朝一夕可以练成的。世家教养闺秀最是严苛,步幅的大小,行住坐卧皆有规制。可姑娘的动作娴熟,就连在府里养了十几年的堂姑娘都赶不上姑娘……” “去,可别拿什么堂姑娘跟咱们姑娘比,她还真不配。”崔翎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红羽笑笑,看着那身影进了屋子,这才放心,“你去睡吧,今儿我守着姑娘。” 第12章 嚣张的巴掌 虽然睡得晚,但沈今昭睡得很香。 沈今昭睁开双眼,看着头顶的雪白色锦帐,闻到淡淡的沉香味道,“难得睡得这么好,难道是因为这沉香木床的缘故?” 听到声音的红羽轻声问道:“姑娘醒了?” 沈今昭懒懒地嗯了一声,红羽掀开锦帐,见沈今昭容光焕发便知道沈今昭睡得不错,“姑娘,夫人和老太太都差人传了话,说今日不必过去。让奴婢带您去府里逛逛,熟悉熟悉家里,姑娘意下如何?” 沈今昭点点头,“先传膳吧,吃了饭我们再去。” 吃饭时,翠翎说起秦钰云被沈灼华禁足的事情,沈今昭问为何。 翠翎回答:“昨日晚间,县主去找五少爷,结果发现堂姑娘也在。县主就没让人通禀,结果县主走进去,听到堂姑娘在跟五少爷说,他是秦家的孩子,千万要跟沈家的这些少爷姑娘远着些,他们是同姓之人,才应该更亲近才是。” 沈今昭挑眉,“还真是在母亲的底线上来回蹦跶,只是禁足,着实有些轻了。” 翠翎笑着称是。 饭饱过后,主仆三人打着消食的借口在长明侯府里逛了起来。 红羽跟翠翎走到一处便为沈今昭讲解一处。 通过了解,沈今昭得知,沈灼华和秦适已经分居了八年。如今秦适和秦家父子俩都住在前院,沈灼华从不让秦适进她的嘉华居。 安氏和秦钰云住在舒云阁,两位哥哥也各有自己的院子。 秦家人是在十一年前她走失之后来到长明侯府的,秦适以孩子丢了为借口,让当时还叫秦钰的秦钰云来到府里安慰沈灼华。 刚开始沈灼华是有些心疼秦钰,可沈致礼日日带人出去寻找沈云意,沈灼华也渐渐觉悟了什么,便冷落了秦钰,秦钰为了笼络沈灼华,改名为秦钰云,但沈灼华依旧冷落她,她们母女便去讨好了老太太。 老太太这些年虽然惦记着沈云意,可也没亏待了安氏娘俩,秦钰云在老太太面前讨巧卖乖,老太太本就中意秦适这个女婿,自然待安氏母女就多了几分和颜悦色。 这些年沈灼华几乎没有给秦适什么好脸色,但是秦适作小伏低,谈氏也经常耳提面命,沈灼华这才没有休夫和离。 沈今昭了然,看来母亲和秦适的关系真的很差啊。 走到前院,闲庭院,红羽说:“这是三少爷的院子。” 沈今昭了然,摸着下巴,思索一会儿,看着院子门口的各色竹子问道:“三哥哥很喜欢竹子吗?” 红羽笑道:“是啊,三少爷最宝贝这些竹子,说都是他的心肝呢。” “为何不种在院子里?” “因为三少爷说,不能玩物丧志。虽然喜欢,可每日进出能瞧见就好。若是种到院子里,他便忍不住要日日欣赏把玩了。” 沈今昭听完,翻了一个大大地白眼,“什么狗屁理由……咦,嘿嘿。” 沈今昭看着竹子坏笑了起来,红羽觉得,自家姑娘可能是起了什么坏心思。 一炷香后,看着杂乱无章的石头摆放在小竹林里,红羽有些疑惑,“姑娘想要收拾三少爷为何不砍了竹子,反而摆了些大石头在地上啊?” 沈今昭笑着说:“我只是要同三哥哥开个玩笑,又岂能折损他的心爱之物?不过凭他对竹子的喜爱,搬开这些石头定然不会假手于人。他是读书之人,自称除了百无一用还有九十九用呢,就让他发挥他九十九用中的其中一用力大无穷来搬开这些石头吧。” 说完,沈今昭摆摆手,“走,下一处。” 红羽和翠翎相视一笑,姑娘今日倒是活泼不少。 逛着逛着来到了后院的舒云阁,看见秦钰云正在门口踱步,见到沈今昭,秦钰云立刻昂起头,“四妹妹不去存善堂讨好祖母,来我这里做什么?” 沈今昭迈步进去,门口的婆子并未阻拦,反倒欠身请安。 沈今昭环顾院中近乎奢靡的摆设,沈今昭皱了眉。看来谈氏确实对她不错,这些物什远远超过了一个堂姑娘应该有的,不知情的人大约真的会以为秦钰云才是侯府的嫡女呢。 秦钰云见她跨过了门槛,立刻拦在沈今昭的面前,“四妹妹,虽然你是这府中的四小姐,但我也是府中的堂小姐,还是你的堂姐,你休想将我的东西拿走!” 沈今昭看她如此紧张的样子,不禁觉得有些好笑,这人竟然是完全不掩藏自己的贪心吗? “堂姐,我今心情好,赠你一言,你今日最好安分一些,不然今日必挨打。” 秦钰云见四下无外人,再也不装温柔贤惠了,冷笑,“沈云意,你算个什么东西,不过是在外面流浪了十几年野丫头,也配跟我比?满上京谁不知道我秦钰云才是长明侯府的嫡女,你真当你出去那些世家小姐们认可你吗?” “堂姐当真是孩子心思。这上京中的人,哪个不是见风使舵的墙头草。我没回来的时候,你以嫡女的名头出去行事,这些世家小姐的嘴上称呼你一声秦小姐,你就美得没边了,认为自己可以取代我成为长明侯府的嫡女……” 沈今昭骤然伸手揪住秦钰云的衣服领子,秦钰云被吓得忘记了呼吸,沈今昭却笑得灿烂,“可是堂姐啊,你是不是忘了,假的就是假的。真的嫡女回来了,你认为这些同为嫡女的世家小姐,还会认你这个狗仗人势的东西吗?” 沈今昭松开秦钰云的衣襟,似笑非笑地看着大口呼吸的秦钰云,“堂姐既然饱读诗书可知道安分守己,鸠占鹊巢这几个字如何写啊?” “你敢羞辱我?我父亲说得没错,你果然是个灾星,你为何没有死在外面……” “啪。” 红羽甩了甩自己发麻的手,一言不发挡在沈今昭面前。 “你这个贱婢竟然敢打我?”秦钰云捂着脸指着红羽说道,随后发疯般地大吼,“来人啊,来人,把这个贱蹄子给我发卖出去,敢打主子,真是反了天了。” 翠翎上前一步冷笑,“不过就是一个赘婿家的亲戚,还真的把自己当盘菜了。发卖我们?你有那个资格吗?夫人将我们送到姑娘身边时曾言,所有任何人欺侮姑娘,绝不放过。” 翠翎上下打量着秦钰云,“这是长明侯府,是我家姑娘的家。只要我家姑娘开口,赶你出去不过是眨眼的事情,没那主子命就别摆那个主子的谱,什么东西,也配在我家姑娘面前叫嚣。” 第13章 秦大人闹事 “贱人贱人,真是反了,反了天了,来人,来人,把她给我打死。”秦钰云像是疯了一般大吼大叫。 沈今昭看着状若疯妇地秦钰云,说道:“我看是你要反了天吧?” 秦钰云死死地盯着沈今昭,“沈云意,我可是你的堂姐,你就任由你的侍女这般羞辱我吗?” 沈今昭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堂姐?我姓沈你姓秦,这算是哪门子堂姐?” 今昭转身对翠翎吩咐:“翠翎,去告诉母亲,就说我说的,堂姑娘堂少爷听着别扭,本就不是一个姓氏,硬往一起凑倒是给了他们底气和脸面。所以从今日起,府中上下都称一声表少爷表姑娘,就连大伯和大伯母都换成秦大爷和秦夫人。也该让他们认清自己的地位,本来人家娶妻娘家人就是外戚,咱们家娶夫也合该如此。” 翠翎兴奋地行礼,随后趾高气昂地走了出去。 秦钰云瞪圆了眼睛,双手攥地死死地,大口地喘着气。沈今昭靠近秦钰云,笑着说:“现在你还嚣张吗?” 秦钰云此时脸色煞白,她知道自己此时闯了大祸。若是让父亲和叔父知道了这件事,肯定会打死她的。 沈今昭见她脸色煞白,忽然就开心了,“表姐,我刚才不是说过嘛,今日你定然会挨打的,为何不听劝啊?” 秦钰云此时终于明白了,“你是故意的?” 沈今昭无辜地摊手,“表姐还请保重,若是再惹事,可就不是换个称呼这么简单的事了。” 沈今昭带着红羽转身便走,走到门口时,沈今昭停顿了一下脚步,随后朝前走去。 红羽则是停在了原地,对看守的婆子说道:“二位妈妈,夫人让您二位守着这舒云阁大约是信任两位的。可秦大爷秦夫人到底是表姑娘的亲生父母,爱子情切起来定然是会前来探望的。” 两个婆子自然是明白红羽的意思,刚才的情形她们也不是没有听到,立刻说道:“红羽姑娘请放心,老奴明白,到时会让秦大爷和夫人进去探望表姑娘的。” 红羽点头,掏出两粒散碎银子递给两个婆子,“二位妈妈辛苦了。” 见了银子的二人自然再表示了一番忠心。 红羽追上沈今昭,低声说道:“姑娘放心,奴婢已经吩咐了,定然让秦大爷和秦夫人进门责问。” 沈今昭点头,内心却是很欣赏红羽,不愧是母亲亲自训练出来的人,确实不同凡响啊。 或许是消息传的太快,翠翎回来的时候,沈今昭已经知道沈灼华下了令,全府都称呼秦家人为秦大爷秦夫人,表少爷和表姑娘。 沈今昭也知道做了这件事秦适是一定会找上门的,正好,她也有事想要和这位父亲大人好好地聊聊。 回到静园,果然瞧见那位高高在上的父亲大人,他着急的在门口转悠。见到主仆三人回来了,他便气势汹汹地冲上来问道:“为何我进不去静园,你施了什么妖法?” 沈今昭听到妖法两字,一笑,问道:“秦大人去瞧过秦公子了?如何?伤得重吗?” 提起这件事秦适简直气的要发疯。 昨日他为了避免自己侄子被打得太惨,所以一早就赶去京都府衙,没想到沈致礼和沈致亦两兄弟都在。 京都府官听完了沈致亦的诉求,当下便判了秦征六十大板,沈致礼更是要求亲自动手。 京都府官孙谦孙大人和沈致亦有些交情,自然也就答应了这看似无礼的要求。 秦适上前求情,可孙谦却说,他也只是按照律法行事,若是今日放过了秦征,来日吏部考核他也不好交代。 秦征一边挨打一边喊他本是想要逃走的,是沈今昭施了妖法,好像有什么东西牵住了他,他才没有跑出去。 秦适自然是不太相信秦征的话,可今日他在静园外徘徊许久,始终进不去门,他反而有几分相信了秦适的话。 他就像是被一堵看不见的墙挡在了外面,始终触碰不到静园的院门。 沈今昭无辜的眨眨眼睛,“怎么会进不去?”转头对红羽说:“咱们进去给秦大人瞧瞧。” 沈今昭带着红羽翠翎轻松进了园子的门。 看着三人如此轻松地进了门,秦适还是伸手试探性地推了推,果然没有之前的那种阻力了。 秦适觉得可能自己被这丫头气得,出现了幻觉。 进了门,看着院子里的名贵品种的花,没好气地说道:“你可知道这些花价值万金,你真是太不懂事了,小小年纪怎么配用这么名贵的花,简直是不知分寸。” 秦适就是嫉妒,因为他院子就没有这些,沈今昭像是看穿了他的想法,脚步未停地说道:“秦大人若是想要,尽管跟母亲开口就是了。” “放肆。” 秦适大步流星地走到沈今昭的前面,大喇喇的坐到了主位上,冷眼看着沈今昭,“还不过来给我行礼敬茶?” 沈今昭却坐在了左侧下首的位置,二等侍女立刻捧着茶上来,翠翎眼疾手快地将茶截下,转身走到沈今昭的面前,将茶放在了沈今昭旁边的桌子上,随后将另一杯茶并着茶盘交给二等侍女,让她端下去。 “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父亲,你这个忤逆不孝的东西,简直是丧心病狂。你看看你回家不过三日,就闹出了这些事情。你堂兄不过就是想要和你亲近一下,何必将人弄到京都府去痛打一顿板子?还有今日的称呼,堂亲变表亲,你还想要罔顾人伦不成?” 秦适越想越生气,直接起身,“你凭什么让你母亲改了你伯父他们的称呼?你还真以为这长明侯府是你做主了?” 沈今昭端起茶杯轻抿一口,秦适则是看着沈今昭,这副不痛不痒的模样,大呼放肆。 “你这个逆女,你什么态度?还有你的这两个丫鬟也是目无尊上,竟然敢不给我上茶,眼中还有没有我这个老爷,我可是主人家。” 红羽和翠翎站在沈今昭的身后低眉敛目,并不作声。 老爷?那是家主才称老爷,称主君,府中人谁不称呼他一声姑爷,就连小字辈的,也只是称一句姑老爷,说句不中听的,又有谁真的瞧得起他这位姑爷了呢。 第14章 走失的真相 沈今昭放下茶杯,抬眼直视秦适,“秦大人,秦征之事,我可只是让哥哥送官打他一顿,算是便宜他了。想要染指侯府嫡女,还是自己有血缘的堂妹,这种事传出去了,秦征只怕要判个流放之罪,难不成秦大人准备来个大义灭亲送秦征去流放?若是秦大人舍得,我倒是可以重新递状纸。” “你……” “至于今日的称呼之事……” 沈今昭故意停顿了一下,“秦大人,这世上可没有鱼和熊掌兼得之事,既想要侯府的荣华富贵,又想要保留秦氏一族的尊严,秦大人是不是太看得起自己了?” 秦适愤怒地将桌子上的一个白瓷官窑瓷瓶直接摔在地上,红羽和翠翎对视一眼,眼中具是紧张。 这个瓷瓶可是圣上赐下的御品,打碎了是要坐罪的。 沈今昭看了一眼地上的碎瓷片子,故作惊讶,“哎呀,秦大人,据我所知,我朝只有皇室才有资格使用白瓷,但极其受圣上青睐的家族也会赏赐白瓷。刚刚这只花瓶若是我没看错,应该是圣上赐下的白瓷双耳牡丹瓷瓶,官窑烧的。如何?秦大人,想好请罪奏章如何写了吗?” 翠翎和红羽对视一眼,两人彼此的眼中皆是震惊,姑娘竟然什么都了解! 翠翎微微摇头,红羽明白地低下头。 秦征大惊,看着地上的白瓷碎片,一时间慌乱不已,“我不过就是不小心,你将这个白瓷碎片处理了就是。” “呵呵。”沈今昭觉得秦适实在是上不得台面,“秦大人在侯府生活了这么多年,为何还是什么都不懂?如此上不得台面。秦大人难道不知道,皇室赏赐的东西都是记录在册的吗?少了这一件若没有一个合理的去处,侯府全家都要坐罪的。为了你,连累侯府,值得吗?” 秦适颤抖着手,指着沈今昭说:“你这个孽障,竟然敢污蔑上亲,我朝最重孝道,我说什么你应下就是了,你竟敢忤逆我的意思,我可以去府衙告你个不孝之罪……” 沈今昭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没由来地笑起来。 秦适看着疯癫的沈今昭,眼中也染上几分恐惧。 笑着笑着只听“啪”一声,红羽和翠翎抬眼去看,茶盏在沈今昭手中碎成碎片,秦适像是被人扼住了脖子,忽然想起那日夜间,秦征被刺穿的手掌。 沈今昭冷了脸,取出手帕擦干净手上的茶渍,冷声说道:“红羽翠翎,你们俩退下,不要让人靠近这里。” 红羽和翠翎虽然担心,但齐齐行礼称是,随后走了出去,带上了门。 秦适阴气沉沉地看着沈今昭,“你摔盘子砸碗的给谁甩脸子呢?当真不怕我去府衙告你吗?” 沈今昭冷冷地看着秦适说道:“告我?你也配?” 沈今昭的忍耐已经到了边缘,沈云意的生养之恩,早在多年前就还了,若不是她知晓沈云意所有的过往,还当真是恭敬地叫秦适一声父亲了。 她梁绾墨没有理由去顺从一个阴险狡诈的小人,她的父亲铁骨铮铮是个良善正直之人,秦适不配她称呼一声父亲。 “放肆。”秦适的声音陡然拔高,“我是你父亲,你怎么跟我说话的!?就这般没有教养吗?就是农户的女儿也知道孝道二字,你可是侯府嫡女,孝之一字都不知道吗?” “秦大人。”沈今昭冷眼看着秦适,“十一年前的事情你是不是全忘了?要不要我提醒你一下你是如何哄骗我上街然后将我卖给拐子,最后为了撇清嫌疑倒手几次将我扔进乱葬岗的?我在乱葬岗的七天里,你怕不是和你的好大哥在商议如何谋夺侯府财产吧?这样的行为过后你还想要我尊称你一声父亲,是不是太过痴心妄想了?” 沈今昭此话一出,秦适瞬间慌了神。当年的沈云意不过才四岁,秦适原本以为她绝不会记得,可她不仅记得,甚至连倒手几次只是为了撇清嫌疑她都知道。 “你胡说什么呢?”秦适的底气明显不足,眼神也闪烁起来。 沈今昭站在他的面前,声音冷淡而清澈,“我是不是胡说你不是最清楚嘛?秦大人这些年背靠侯府想必日子过得很滋润,你的夫人儿子,岳父岳母想必还不知道这其中的内情,需要我告知他们吗?” 沈今昭的话语中充满了威胁,让秦适心头大乱。是啊,他忘了,他扔的是沈云意没错,但也是长明侯府的掌上明珠,是沈家人心尖上的女儿。 自她出生后,长明侯府便被圣上赐了世袭罔替的旨意,甚至也多有宠信,加上那则关于沈家女儿的传闻,沈青山和谈氏都当她是福星。 他也是趁着沈灼华再次怀孕无暇顾及她这才让拐子将人带走的,而事后他则是装作呕血自责的样子,这才躲过责罚。 沈今昭的嘴角浮起几分轻狂的笑容,“秦大人,我既然回来了,还请大人夹起尾巴好好做人。井水不犯河水最好,否则,就别怪我不念及所谓的血脉亲情了。” 秦适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两步,惊悚地看着这个让他毛骨悚然的女儿。 他一直觉得这个女儿是最不像他的,都说儿像母,女肖父,大女儿与他相像又成了太子妃,他自然更加喜爱大女儿。 而离家十一年的小女儿,她跟以前绵软乖巧的性子截然相反。如今的她带着几分凉薄肆意,那双琥珀色的眸子带着三分邪气,就连她的笑容都是带着冷漠和漫不经心,她似乎根本不在乎这侯府的富贵。 那她回来是为了什么?! 她深得沈灼华和存善堂的宠爱,或许是歉疚或许是补偿,沈灼华对她的爱近乎疯狂。 沈灼华本就怀疑当初这丫头走丢是他的问题,这些年夫妻离心,他小意讨好多年,为的就是这侯府富贵,走到今天的他不敢赌也不能赌。 他乱了阵脚,所有的话都被堵在了嗓子眼里,他只得硬撑着昂起头,将声音加进几分生硬地柔和说道:“我到底是你的父亲,虽说你我父女之间生疏,可也不是什么大事,日后你我多多相处,这些隔阂自然就没有了。” 这是想要一笔揭过了?若真是这么轻巧,沈云意何至于付出生命的代价! 沈今昭走到主位上坐下,“秦大人,好走不送。” 秦适一愣,这样的态度便是不能和平相处了?秦适也不愿再做小伏低,他似乎也在赌,赌沈今昭到底会不会将这件事告诉沈灼华,他的筹码就是沈今昭舍不得让沈今昭和存善堂的二老伤心。 拂袖而去。 秦适离开,红羽便进来将茶盏和白瓷碎片收拾干净,随后打量了沈今昭的手并未受伤,这才放了心。 红羽问道:“姑娘,若是夫人询问白瓷是如何碎的,要如何回答。” 沈今昭看着红羽手中的白瓷碎片说道:“将白瓷碎片留着,若是母亲问起了,照实说就是了。” 红羽称是。 第15章 开祠堂敬告 午膳刚过,沈致亦便回来了,让人抬着两个大木箱子进了静园。 沈今昭挑眉看着箱子内的书,只觉得头大,伸手翻了翻书籍,发现全都是儿童启蒙的书籍。弟子规、三字经、孝经、大学、中庸、论语、孟子…… 沈今昭抿着嘴唇,但终究没说什么,毕竟是三哥哥的一番好意,而且看三哥哥热切的样子,应当是还不知道他院子前的石头之事。 “昭昭,这些都是读书识礼的根本,我特意为你寻来,你看看可好?”沈致亦语气轻柔,像是怕沈今昭起了逆反心理不愿意读。 沈今昭点头,“好啊,多谢三哥哥了。” 沈致亦这才笑了出来,“行,既然你答应了,那我一个月后来考核,你要答得上来才行,若是答错了,我可是要打手板的。” 沈今昭听着沈致亦这哄三岁孩子读书的语气,眉眼弯弯。就是不知道这三哥哥要是看见自己心爱的竹子地被大石头霍霍了,还能不能这么耐心啊。 事实证明,他确实没有了耐心,看着自己亲手布置的竹林雅景被几个石头破坏得淋漓尽致,一向儒雅斯文的沈致亦也忍不住大叫:“沈昭昭,你给我等着!” 身边小厮东池看着自家爷咬牙切齿的样子,极力忍耐着想要笑出来的欲望。 红羽看着正厅中央摆放地两个大箱子,问道:“姑娘,这些书如何处理?” 沈今昭不假思索地说道:“全都搬到书房去吧,正巧母亲为我新打的书架还空着,就将这些书都摆上去吧。” 红羽屈膝称是。 箱子正被婆子们抬走,就看见一身劲装的沈致礼手里拎着糕点盒子走进来,“小妹,这是京都新开的点心铺子新出的莲花糕,还有各种果脯,我都买了一些,你尝尝看,喜欢哪种告诉我,我下次多买些。” 沈今昭乖巧点头,红羽接过盒子,沈致礼看着被抬走的箱子问道:“那是什么?” 沈今昭无奈的笑笑,“三哥送来的书,说是让我在一个月内读完,还要考校,通不过考校三哥哥说要打我手板。” 沈致礼思忖片刻说道:“念书总是没错的,但是那么多一个月怎么可能读完,我去找三弟放宽些时间。考校也是对的,不管是读书还是习武都是要考校的,但体罚不对。” 沈今昭点点头,极为赞同沈致礼的话,“三哥哥就是报复我。” “嗯?报复?从何说起啊?” 沈今昭嘿嘿一笑,“今日我往他心爱的竹林里搬了几颗好看的石头。” 沈致礼闻言先是一愣,随后哈哈大笑起来,“你呀,怪不得他要报复你呢。” 面对沈今昭的颠倒黑白,红羽和翠翎都是一笑,姑娘倒是开心了,就是不知道三少爷是个什么心情了。 沈致亦并未在意沈今昭的大石头,他也知道这是妹妹和他之间的玩笑,但他选择报复回去,于是他又派人送去了一箱子字帖,并传话,还是一月为期,要求沈今昭用簪花小楷写一篇文章。 沈致亦似乎认为沈今昭一定不能完成任务,可沈今昭仍旧是看了一眼,就让红羽将字帖搬进书房了。 次日清晨,红羽伺候沈今昭洗漱后, “昨日侯爷让人传话,说今日要开祠堂,姑娘也不宜戴太鲜艳的首饰,不如戴这支羊脂玉簪子?” 沈今昭看着红羽手上的羊脂玉如意簪,摇了摇头,“还是戴南珠吧。” 红羽拿起南珠替沈今昭戴上,但也疑惑的很,“姑娘自从回来,夫人准备了多少的华贵首饰,姑娘从来也不戴,为何独独钟情这支南珠钗?” 沈今昭看着镜中那只洁白的南珠钗说:“这是故人所赠,自然珍惜异常。” 红羽看沈今昭的笑容,想着这钗定然是姑娘珍视之人所赠。 其实沈今昭并未说实话,这南珠簪子是她的小师叔特意为她寻找的,虽然不大,但上面用针刻了固魂符,用来稳固她三魂的。若不是这支南珠簪子,她还要每月十五都稳固三魂,如今只要七月十五稳固一次就好了。 收拾好以后,沈今昭走到床边,拿起小琉璃瓶子挂在腰间,轻轻拍了拍小瓶子,“走吧,我们去拜祭祖先。” 红羽以为沈今昭是在跟她说话,于是立刻称是。 来到祠堂,只有沈青山、谈氏、沈灼华和沈致亦都等在门口。沈灼华期盼地看着沈今昭,沈致亦更是面带笑容。 谈氏上前拉住沈今昭的手说道:“昭儿,别怕,祖母陪着你。” 沈今昭不着痕迹地将手抽回,微微点头。 沈青山说:“昭儿,你归家已经四天了,还未曾拜祭祖先,今日是个好日子,祖父带你拜祭。” 沈今昭屈膝称是,一行人进了祠堂。沈今昭微微环视,见沈家祠堂一片清明,未曾见到沈家老祖的灵魂,便知道这些老祖都安稳地下去了,投没投胎就不知道了。 沈青山取出香,点燃了六支,将其中三支递给沈今昭。 沈今昭双手接过,双手持香,跟着沈青山三拜之后,将香插进了香炉。 祠堂的地上放着三个蒲团,沈青山率先跪在中间,沈今昭解下身上的琉璃瓶子放在左边的蒲团上,自己则跪在右边的蒲团。 沈青山双手合十,沈今昭也跟着这么做。 沈青山缓缓开口,“沈家先祖在上,十一年前,沈家长房嫡次女云意不慎走失。希望渺茫,家中却从未放弃。幸得先祖庇佑,云意于近日寻回,特来敬告祖宗,以此求得祖宗庇护沈家云意。然,云意在外流落十一年,虽平安健康,但心境完全不同,故,今日特将云意之名划去,以今昭之名列入族谱,世孙沈青山叩敬。” 沈青山说完,侧头看着沈今昭。 今昭面带微笑,一脸虔诚的看着高出的画像和牌位,双手合十说道:“沈家列祖列宗在上,后辈云意今日在此敬告祖宗,多年流浪并未忘记家族,在外行走亦未做对不起沈家清名之事。祖父疼惜今昭,但今昭深知,云意乃祖父取心中最好之意为名,今昭不敢擅改。虽以沈今昭之名在外行走,但沈家的孙女,永远都是沈氏云意。故而敬告祖宗,族谱之上,万望祖父保留云意之名。” 沈青山有些诧异地看着沈今昭,却见沈今昭微微点头,沈青山欣慰地点点头。 众人只觉得沈今昭实在是懂事,族谱上的名字仍旧保留沈云意,但府中之人却称呼她沈今昭,全了祖宗心血,也保留了自己的心境。 沈青山一脸虔诚的叩首,沈今昭却闭上眼睛,在心中默念:沈家各位先祖在上,绾墨并非有意侵占云意之身,皆因万般无奈,沈家云意的魂魄此时正在祠堂之上,惟愿沈家祖先庇护云意灵魂不灭,定要待到将来绾墨为其收回其他两魂,归还肉身,得享天年。 沈青山三叩首已经结束,沈今昭才十分心诚的磕了三个头。 大家的眼光都在的沈今昭的身上,只有沈致亦不经意地看了一下琉璃瓶子,却发现空空的瓶子里,微微闪烁着幽蓝的光。等到他还想看得更仔细的时候,瓶子又恢复了安静。 第16章 实在非良配 礼已毕,大家一起去存善堂,都进了屋子,众人感受到存善堂地龙的暖意,纷纷解开的披风。 谈氏对于今日沈今昭的表现很满意,拉着沈今昭坐到罗汉床上说道:“昭儿很懂事。” 沈今昭只是笑笑,并未说话。 侍女在门外通禀,“老侯爷,老夫人,世子回来了,前院来人禀告说,瑾王殿下也来了。” 听到瑾王殿下这四个字,沈今昭的眼睛亮了亮。 沈青山立刻起身,掀开门帘见到长孙急切问道:“殿下为何而来?” 沈致礼伸手扶着沈青山进屋,“祖父别紧张,殿下今日只是来找我聊一下军械之事的。殿下说了,祖父是长辈,不必拜见。” 沈青山点点头,“那你为何而来?” 沈致礼笑着将手中的糖包递给沈今昭,“这是今日新出的饴糖,我买了些给小妹尝尝,东西已经送到孙儿就先告退了。” 沈今昭看着手里一大包糖,不禁感叹,大哥确实很豪迈,上次的点心和果脯她可是每种都尝了一下,将她甜的发腻,喝了好多茶才赶走了甜腻的感觉。 看着今日这一大包,沈今昭着实有些牙疼。 谈氏笑着说:“他们三个感情倒是好,大哥儿就惦记着这个妹妹。” 沈今昭眼眸一转,将糖包打开,取出其中两块,然后将余下的放在谈氏的面前,“祖母要多吃些甜的才是。孙女找大哥有事,一会儿再回来陪祖母吃糖。” 说着行礼退下,就追着沈致礼的身影而去。 沈致礼生得高大,步子迈得也大,沈今昭一路小跑着到了前院才追到人。 见到了一身淡蓝色广袖衣衫的周翊。 他并未穿披风,看着利落干净。今日许是上朝的缘故,他将所有的头发束起,戴着一顶金冠,少了几分凌厉干练,反而增添了几分温润儒雅。 沈今昭看着周翊,想起十一年前,两人一起在军营玩闹的模样。彼时他还是一个翩翩开朗少年郎,而她也是受宠的娇蛮将军次女。 他们一起看星空,一起策马奔腾,一起吹叶子,一起约定三生。 可后来一切都变了…… 沈今昭强迫自己不去想那件事,她扬着笑脸跑到沈致礼的面前,“哥哥这样大步流星的难不成是准备也将我当成军营里的兵来操练吗?” “慢些慢些,什么事这样着急?”沈致礼扶着沈今昭说道。 缓了几口气之后,沈今昭笑着看向周翊的屁股,“殿下今日走路倒是利索,可是屁股上的伤都好啦?” 沈致礼一噎,见周翊的脸色有发黑的趋势,立刻佯装呵斥沈今昭,“小妹,不得对殿下不敬。” 虽是训斥,可语气并不凌厉,反倒有几分纵容的味道。 沈今昭觉得实在是无辜,眨了眨眼睛说道:“大哥,我没有对殿下不敬啊,我是很真诚问候殿下啊。” 周翊闻言脸色更黑了几分。 沈致礼此时真的是不知道说什么了,沈今昭嘿嘿地笑了两声,将手中的糖递给周翊。 周翊皱着眉看着白皙纤瘦的手掌中静静地躺着两颗被油纸包裹着糖,拒绝道:“本王不喜甜食。” 沈今昭一副诧异的样子,惊呼道:“怎么可能?殿下不是最喜欢甜食的吗?” 周翊听到沈今昭的话,探究地看着沈今昭,他喜爱甜食这件事就连他的母后都不知道,沈今昭是怎么知道的? 他只有一次泄露了这个秘密,就是年少时在梁将军的麾下偷吃蜂蜜蘸馒头被绾墨发现,也只有梁绾墨知道…… 周翊觉得自己疯了,为何几次将两个相差九岁且毫不相干的两个人连在一起。 周翊皱着眉说:“本王不爱吃甜的。” 沈今昭笑着将的糖塞进周翊的手中,“殿下不必客气,等下带回家偷偷地吃。” 周翊盯着沈今昭,似乎要将人盯出一个洞来,沈今昭却笑意吟吟地任他盯着。 沈致礼只觉得自己的妹妹确实是个狠人啊,不……应该说,是个狼人啊。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周翊被调戏,还是被自己的妹妹调戏,他的心情为什么莫名其妙的有点爽是怎么回事? 周翊看着沈今昭眼中的明亮和狡黠,最终还是败下阵来,“沈四小姐是如何得知本王会受罚的?” 沈今昭好似听到了什么笑话,笑了笑,随后歪着头反问道:“殿下不是派人查过了吗?难道还不知道玄隐门是什么地方吗?” 周翊抿了一下唇,无言以对。是的,他知道。 昨日晚间唐澈将沈今昭的所有都调查得一清二楚。包括她是如何走失的,又是如何在乱葬岗旁边的蛇沼中活过来的,更是如何在玄隐门中刻苦隐忍学了十年道术。 他不禁有些好奇,这样的女子究竟是个什么性子的人,为何那日初见给他一种相识很久的感觉。那样不正经地调戏,那样活似采花贼的眼神,那样吸引着他的目光…… 周翊的脸色一直是冷冷的,沈今昭看着他冷酷不近人情地样子,想起那年两人赛马时的周翊。 那时的周翊和如今的周翊判若两人,他会笑,眼睛里装着万里山河,星空高月,可如今他的眼中就像是一汪死水,冰冷无情,再不见昔日的神采。 是因为她家的事情吗?那时她被关在暗无天日的天牢,听到狱卒说,七皇子在乾元殿跪了三天了,只为了给梁家求情。 “小妹?” 沈今昭陡然从往事中回过神,看向周翊的眼神不自觉带着以前的眷恋,周翊的心头一震。 又是那样的眼神! 沈今昭意识到自己失态了,立刻看向沈致礼,“大哥,什么事啊?” “发什么愣呢?” 沈今昭看向周翊,笑曰:“大约是殿下的龙章凤姿,俊俏模样让我失了神吧。” “咳……小妹,不得胡闹。” 这哪里是训斥,分明就是宠溺! 周翊瞥了一眼沈致礼,啧,他连嘴角都没放下。 沈致礼对沈今昭说道:“好了,我和殿下还有事情要处理,小妹你先去存善堂吧。” 沈今昭点点头,“那殿下今日要留下用膳吗?” 周翊本是不想留下的,但是看着沈今昭的笑脸,他忽然改变主意了,“本王听闻长明侯府的厨子是上京高门中做席做的做好的,本王一直想要一尝,却没有机会。今日刚好,不知道知衍是否欢迎啊?” 沈致礼再次被周翊震惊了,“欢迎,当然欢迎。”转头瞪了沈今昭一眼,说道:“小妹去跟母亲说一声殿下要留下来用膳,让后厨好好准备着。” 沈今昭笑着说是,福身行礼后转身离开。 沈致礼看着周翊的目光追随着沈今昭离去,沈致礼暗暗皱眉,自家小妹虽说已经及笄了,但才回家来,就这么出嫁家里人肯定不舍得。 虽然瑾王殿下俊美非凡,还是个王爷,但瑾王殿下今年已经二十有四,足足比自家小妹大了九岁,实在不是良配。 第17章 你来和我往 众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算得上是大眼瞪小眼。 本是好端端的一个家宴愣是插进来一个瑾王殿下,可偏偏这位瑾王殿下僵硬着嘴角,冷着脸说不必拿他当外人,可谁又能真的不拿他当外人呢。 有!确实有一个。 沈今昭笑眯眯地告诉红羽,“吩咐厨房做一个蜂蜜糖糕。” 红羽以为是沈今昭想吃,称是,立刻朝着吩咐人去厨房。 周翊此时也有些后悔,不知道为何当时会答应了留下吃饭。 沈青山也有些许不自在,但作为大家长,还是端起酒杯,“殿下首次光临寒舍,长明侯府真是蓬荜生辉啊。” 沈致礼听到自家祖父的话,抿了抿嘴唇。 祖父,有没有可能殿下不是第一次来咱们家呢? 沈今昭看着周翊为难的面色,忽然就笑了。秦适见状,像是抓住了什么机会一般,皱着眉开口就是训斥:“这么严肃的场合你嬉笑什么?” 此言一出,众人眼光都聚集在秦适的身上,谈氏则是不解的看着秦适。 周翊调查沈今昭的时候,自然是连当初的事情一起调查清楚了,故而他对这位倒插门的秦大人实在是没什么好感。 周翊双手端起酒杯对沈青山说道:“老侯爷无需如此,侯爷是长辈,本王今日是以致礼兄的好友而来,自然是晚辈,这杯酒该是本王敬侯爷才是。” 沈青山直呼惶恐。 周翊看了一眼秦适,说道:“府上四小姐娇俏可爱,归家那日,本王有幸得四小姐指点两句,受益匪浅,今日也算是前来感谢的。” 沈青山疑惑的看着周翊,周翊说:“看来小姐是个低调之人,并未将此等小事放在心上,难怪侯爷不知道。” 沈青山笑了笑,“是,昭儿不善言辞,确实未与我们言说。” 沈致礼和沈致亦兄弟俩有些懵,殿下和祖父说的这个人是他们的小妹吗? 沈致礼疑惑的是,那日小妹到底指点殿下什么了?不是光忙着看殿下的屁股和腰了吗?什么时候指点了? 沈致亦难以置信的是,祖父说昭昭是个不善言辞的人?那与他斗嘴嬉闹的人是谁?搬石头毁了他竹林雅景的人又是谁? 周翊和沈青山完全不知沈家兄弟的想法,两人一饮而尽杯中酒。 今昭右手撑着下巴看着两人夸她。 周翊再次伸手倒了一杯酒,端起来朝着沈今昭说道:“四小姐。” 沈今昭笑意吟吟地撑着下巴问道:“何事?” 沈青山瞧着沈今昭随意的姿态,有些不赞成,嗔怪的看着沈今昭。偏偏沈今昭看也不看沈青山。 沈灼华也不拦着,她觉得自家有一个闺女进了皇家已经够了,这个小女儿就算是喜欢个贩夫走卒也无所谓,只要她喜欢就行,瞧着样子,这般轻慢瑾王,定然是不喜欢的。 众人都抱着看热闹的心态不言语,可总有人要出来作妖。 “四妹妹。”这做作掐着嗓子说话的声音引得众人不适,秦钰云眼神看在周翊身上,“殿下举杯敬你,你怎么能如此态度?” 周翊对其他人的态度丝毫不在意,只是淡淡地举着杯看沈今昭。 沈今昭依旧撑着下巴,并不理会秦钰云,饱含着笑意看着周翊,“何事?” 周翊见她此副刁钻的不屑一顾,不知为何,忽然就笑了出来。 于是除了沈今昭,所有人都震惊了。 谁不知道瑾王殿下是个冷酷无情之人,几乎十年了,没有人见周翊真心笑过!可是今日沈今昭只用了两个字就让瑾王笑了出来。 秦钰云气得攥紧了拳,细长的指甲刺进了掌心,流出鲜血。 这个小贱人! 让人放了她爹娘进门,将她一顿训斥,更是挨了她爹的一个巴掌。今日她听说瑾王殿下来了,好不容易求着沈灼华将她放出来,本想着让瑾王殿下高看她一眼,没想到还是让沈今昭这个小贱蹄子显摆了。 “本王敬小姐一杯,那日未曾与小姐告别,算是本王之过。还请小姐原谅。” 沈今昭笑笑,端起酒杯使劲碰了一下周翊的杯子,随后一饮而尽,“这杯酒我喝了,可我也说了,我是个记仇的人,殿下日后就算是有事求我,我也不会帮忙的。” “!” 在场之人无不敛气直视两人,沈青山更是满脸震惊。 可巧这个时候,下人端着蜂蜜甜糕走上前,沈今昭让红羽的放在周翊的面前,红羽称是。 周翊看了一眼甜糕,又看了看沈今昭,说道:“小姐既然送了本王甜糕,本王自然应该回礼。” 唐澈将盒子递给周翊,周翊打开盒子,里面是葡萄大小的各种颜色的南珠。 秦钰云和安氏眼睛都要掉出来了。 沈灼华和谈氏也对视一眼。 沈今昭看着南珠并未接下,而是问道:“殿下为何送我这么多无用的珠子?” “难道沈四小姐不钟爱此物?” “殿下何处知道我钟情南珠的?” 周翊自然不会说是调查得来的,抬眼看了一下沈今昭的发间,“沈小姐日日戴着南珠,难道并非喜爱?” “嗯,不喜欢,就是戴着显摆的。”沈今昭睁着眼睛胡说。 周翊“哦”了一声,说道:“既然小姐不喜欢南珠,只是想要显摆一下,那就……” 秦钰云以为周翊会收回,心里算是舒坦了几分,众人也都等着周翊的下文,“那就交由内廷司,让内廷司做一顶巨大的南珠冠,小姐戴在头上,岂不是更加的显摆招摇。” “噗……”沈致礼没忍住,笑了出来。 沈青山瞪了沈致礼一眼,沈致礼憋住笑意,低下头,但耸动的肩膀还是出卖了他。 看着沈今昭吃瘪,沈致亦也很开心,别过头抿住唇,不让自己笑出声音。 唐澈探究的看着沈今昭,他在想这位沈四小姐若是真的可以将自家殿下从那深渊里拉出来,他必定感恩戴德地给这位沈四小姐磕头。 沈今昭抬眼看着和她斗嘴的周翊,嗯,好像恢复了一些以前的生气。 只是这生气是用戏耍她得来的,她就不怎么痛快了,皮笑肉不笑地呵呵两声,“谢谢殿下美意,头冠就不必了,实在是没那个福气。” 伸手接过南珠,合上了盖子。 第18章 只是睡着了 沈今昭看着周翊嘴角似有若无的笑,只觉得这人骨子里还是那个蔫儿坏的周七郎。 “祖母,殿下的这盒南珠每颗都是正圆的,且大如葡萄,孙女想着借花献佛,送给祖母串成一条佛珠戴着。” 谈氏闻言笑得合不拢嘴,“哎哟,祖母的心肝儿当真是惦念着祖母,可佛家所用七宝其中之一的珍珠是要内敛的,尾指指甲盖儿大小的就足矣。” 谈氏捻起一颗南珠说道:“殿下送你的南珠,颗颗色彩光辉耀眼且粗壮如葡萄,这要是真的串成佛珠,一百零八颗,那祖母可不是成了那话本子里说的留着大胡子高大威猛气势骇人的武和尚了嘛。” 一家人笑得嘻嘻哈哈的,只有秦钰云母女两个紧紧地盯着那盒南珠。 谈氏将南珠放回盒子里,说:“昭儿,殿下有心,这样彩色的南珠不可多得,你母亲搜寻整个上京也只收集了拇指盖大小的,这一盒子南珠可不是价值连城那么简单。” 听到谈氏的话,秦钰云的脸色更加难看,她连一颗普通的南珠都没有,沈今昭竟然有了这么多上等的南珠。 秦进的眼神也盯着这盒南珠,他前日欠了赌坊三千两银子,正愁没地方补上呢。这一盒子可是足够还清所有的赌债了。 沈今昭自然是感受到这几道贪婪的视线,她又怎么会让他们如愿。 谈氏说:“如今,我心头的一桩大事了了,我自然是再无什么烦心事了,若是真得佛菩萨来接我,那我也算是如愿了。” 沈今昭看着谈氏的面色,确有长寿之相,只是为何……不对…… 为何短命和长寿两种面相会同时出现在一个人的脸上? 沈今昭没有声张,而是笑着说:“祖母是长寿之相,必然是长命百……” “噗。” 谈氏一口鲜血吐出,众人齐齐起身。 “薇儿。” “母亲。” “祖母。” 一片惊呼,周翊立刻让唐澈去请太医。 秦进和秦钰云母女想要趁乱拿走那盒子南珠,但翠翎先他们一步,将南珠盖子合上抱在怀中。 秦进眼见南珠盒子被拿走气得双眼发红。 秦适忽然拨开人群,想要打沈今昭,却被沈致礼拦住,“父亲做什么?祖母病倒,父亲不上前关心,反而想要动手打小妹,可有身为人婿之礼?” 秦适推开沈致礼,指着沈今昭的鼻子骂道:“你们还护着这个丧门星,不是她把你祖母气病了,还能是谁?这个孽障,本来家中一切安好,她一回来便一团糟糕,这种不孝之女我为何不能打。” “闭嘴。” 沈今昭的气势,让站在她身边的沈灼华也吓了一跳。 沈今昭走到秦适的面前,眼中第一次带着杀意看他,“我警告你,现在立刻带着秦家人给我滚出存善堂,否则,我一定让你知道什么叫后悔。” 秦适被沈今昭身上散发的杀意吓到了,后退了几步,双眼猩红地看着沈今昭。随后恨恨地说了一声“走”,便带着秦家人离开了存善堂。 在场之人无一敢出声,就连周翊都震惊的看着她,周翊无法忽视心头的震撼,这种眼神,这种气势…… 她真的是沈云意吗? 沈今昭让所有人都出去,沈青山则是担心地问为什么,沈今昭说:“祖父,祖母并非实病,刚才我给祖母探了脉,脉搏虽不如年轻人强健,但也有力,绝非病中之人的脉搏。” 沈青山去探,发现果然如此。 沈今昭说:“祖父若是相信我,还请让开,出去等候。” 沈青山思索片刻,带着人走了出去。 沈今昭关上门,看着面色苍白的谈氏,沈今昭说道:“祖母,虽说我身体流淌着您的血脉,可我也不是不知道,我或许还比不过秦钰云在您心里的地位。” 谈氏脸色越发苍白,沈今昭叹息,“若非云意……罢了,到底是她的亲人。我也不能放任不管,全当是为她尽孝了吧。” 来到谈氏的床边,沈今昭双手结印,淡淡的金光从指尖流出,口中捉祟咒缓缓吐出:“雷霹震火,鬼死邪亡,上不通火,下不度水,一切刀斫。出。” 随着口中咒语变化,沈今昭的手势也在不停地变化,淡淡的金光包围着谈氏。 片刻后,一团黑气从谈氏的头顶窜出。 沈今昭眯着眼睛看着黑气,中间带着一丝红,沈今昭将黑气擒到手中,探究其中的红色,发现是人血。 血怨咒。 沈今昭挥手将黑气散去,只留下了那一丝血迹。 来到谈氏的床前,看着谈氏的脸色正在逐渐恢复红润。沈今昭再次观了一下谈氏的面相,短命之相已不见。 沈今昭放了心,自怀中取出一缕红绳,系到谈氏的右手上,再次双手结印,“吸吸日月,太食血破,护其体身。入。” 一道白色的光自沈今昭的手中化出,进入谈氏的额头。 谈氏的喘息变得平稳,隐隐地有着小声呼噜响起。 沈今昭笑了笑,转身打开房门,看着门外着急等待的众人,说道:“没事了,进来吧。”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唐澈带着太医赶来。 太医给谈氏细细诊脉,皱紧眉头。 沈青山紧张地问:“太医,是不是内子……” 太医无奈的将脉枕收进药箱,“我说侯爷啊,夫人只是睡着了,你们为何这么急匆匆地让在下前来啊?” “?” “睡着了?” 众人都是满脸震惊,沈灼华更是指着袖口的血迹说:“太医,这是家母刚刚吐的血,怎么会是睡着了?” 太医看着血迹也愣住了,他再次拿出脉枕,将手指搭在谈氏的腕上。 “嗯?……啧……嗯……” 听着太医发出的各种怪异的声音,沈青山实在是没了耐心,“太医啊,内子这到底是怎么了?” “侯爷,夫人真的只是睡着了,确实没有病啊。”太医也无奈了。 “那为何会吐血啊?” “这……” 太医实在是不知道,也是觉得这一家人是在耍他。 一片争吵中,谈氏悠悠转醒,茫然的看着床前的人,“怎么都来了这里?” 沈青山见谈氏醒了,哪里还能管得了别人,“薇儿,你醒了?” 谈氏迷茫的问:“我这是怎么了?” 沈青山将人扶起来,语气柔和:“你睡着了。” 谈氏震惊,“睡着?在吃饭的时候?” 沈青山也没办法说她吐血昏迷了,因为太医反复说她是睡着了。 沈致亦看着悠哉悠哉的沈今昭,悄悄靠近,“祖母可是中了邪?” 第19章 恶毒平安符 沈今昭觉得自己的这个三哥哥实在是个聪明的人。 沈致亦见她不回答,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何人所为?” 沈今昭摇了摇头,“我得查查,三哥认为呢?” 沈致亦冷笑,“自从你回来,家中就以你为重,某些人少了多少恩惠和眼光……” 沈今昭笑而不语。 沈致亦看她的样子像是心中有了成算,语气带了几成的狠辣,“真是他们母女,那我怎么能容得下她们。” 沈今昭拍拍沈致亦的肩膀,“三哥,别那么激动,有些事情还是要查清楚比较好。” 她怎么可能就这么让秦钰云一家离开长明侯府,当年沈云意被扔到乱葬岗,秦进可没少出力,这件事要是没个说法,她如何能让秦家一家子逍遥。 徐嬷嬷将药端进来递给沈青山之后,沈青山给谈氏喂药。 沈今昭和沈致亦将徐嬷嬷拉到一边,沈今昭见徐嬷嬷的身上并无黑气,便知道这是冲着祖母一个人来的。 “徐嬷嬷,近日祖母可有得了什么稀罕的东西?” 沈今昭的话让徐嬷嬷有些摸不到头脑,“四姑娘为何这么问?” “嬷嬷,祖母的病不是病,是有人下了咒。如今我虽然将咒取了出来,但不代表咒失效了,若不是找出咒术源头,祖母还会病的。” 沈致亦听着沈今昭说的话,眼神变得阴沉,“烦劳嬷嬷细细想想,这段时间都有谁送了什么东西来给祖母。” 徐嬷嬷听到下咒已经有些害怕,她努力回想,“这段时间,只有小姐送来了一些冬季的衣衫,再无旁人……” 沈今昭知道徐嬷嬷口中的小姐是沈灼华,所以不可能。 徐嬷嬷忽然瞪大了眼睛,“姑……四姑娘……” 沈今昭见到徐嬷嬷的神情便知道,她想起来了,“秦家母女送过什么?” 徐嬷嬷再次惊讶,“四姑娘是如何得知是她们母女送的?” “除了他们秦家人,整个长明侯府不会有人想要害祖母。” 徐嬷嬷应是,“几日前,传来姑娘即将归家的消息,那秦家母女便说为姑娘和夫人祈福,去了宝光寺。回来便给了夫人一个平安符,说是方丈大师给的,让夫人压在枕头底下呢。” “方丈?平安符?” 别说沈今昭了,就连沈致亦都听出来了,一个和尚, 给了一个道士的平安符,这合理吗? “徐嬷嬷,将平安符取出来。” 徐嬷嬷连连称是,踉跄着朝着床边走去。趁着人不注意,将枕头下的平安符取出来,又折身回来。 “姑娘,就是这个。” 看着折成三角形的黄色符纸上散着幽幽的血腥气和一丝诡异的红光,沈今昭皱着眉,直接将符纸扔到了脚边的炭炉中。 “嘭。” 一声巨响,众人都看了过来。 沈今昭立刻装模作样的拍拍心口,“三哥哥,烤板栗是要开口的,不然烤熟会爆的。真真是吓了我一跳。” 沈致亦无辜的眨了眨眼睛,知道自己又被妹妹拉出来做筏子了,只能尴尬又无奈地笑笑,“是,是哈。”使劲地瞪了一眼沈今昭。 长辈们以为是沈致亦为了哄沈今昭特意烤栗子不小心爆了才造成了这响动,也就没当回事。 只有徐嬷嬷心惊肉跳的看着炭盆,眼眶通红地问道:“姑娘,夫人她……” 沈今昭说:“无妨,东西已经毁了,我也会追查一番,祖母不会有事的。” 徐嬷嬷这才松了一口气。 …… 瑾王府。 周翊坐在书房听到唐澈的禀告,皱紧了眉头,“若是真的睡着了,为何会吐血?” 唐澈也不理解,“是啊,我也问了苏太医,可苏太医说了,老夫人确实是睡着了, 脉搏有力,绝非病脉。” 唐澈知道,周翊今日所有的纵容都是为了这位沈四小姐,说得好听点是感兴趣,说不好听的就是想利用人家一下。 可回来的路上,殿下一直冷着一张脸,难道这是发现沈四小姐是个彻头彻尾的神棍又瞧不上了?不应该啊。 玄隐门曾经出了三位国师,以前也是个兴盛的门派,后来一任门主曾留下门训,玄隐门中人,再不可入朝称国师。如此这般,门众大多自退玄隐门。 如今的玄隐门只剩下零丁的几位长老和弟子。 唐澈看着周翊手中拿着关于玄隐门这些年所做的善事,眉头依旧紧皱。 唐澈不知,周翊确实对沈今昭很感兴趣。可他感兴趣的是,这位沈四小姐既然会算命,又能治病,那会不会招魂。若是能招魂,那能不能将那人的魂招来一见? 沈今昭可不知道周翊的心思,她只是看着翠翎收回来的南珠发愣。 这盒珠子绝非一日之功,周翊为何舍得将这价值连城的珠子赠予她? 都说无事不登三宝殿,那周翊的“事”是什么呢? 沈致亦进来的时候,就瞧见南珠散落在桌子上,而自己的妹妹正在发呆。 “珠光异彩天下闻,熠熠生辉南为尊。深藏海底聚宝气,一朝出水贵人分。” 听到沈致亦的声音,沈今昭回了神,“三哥。” 沈致亦将南珠一颗一颗的捡回盒子里,“母亲为你穿的南珠帘子,已是价值连城,可远没有这个一颗稀罕。你倒是心大,把这些宝物就这么散在桌子上。” “再值钱不也就是一颗珍珠吗?心情不好我便磨了珍珠粉喝水。” “!”沈致亦无言以对。 伸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那对母女准备如何啊?这件事我还没有告诉大哥,他的脾气若是知道了这件事,这母女俩的性命怕是留不住了。” “我本来也没想留。” 沈致亦惊讶的看着沈今昭,“什么意思?” “杀人偿命,这不是最简单的道理了吗?” 沈致亦却摇摇头不赞同沈今昭的看法,“祖母身体无恙,又有太医为证,安氏母女若是不认罪,只怕也定不了她们的罪,鬼神之说不能服众。” 沈今昭看着沈致亦,很无语,“若是选择报官,咱们家的脸面还要不要了?你还嫌咱们家在上京出的风头还不够多?” 这话沈致亦认可,毕竟他们家的笑话上京都等着看呢,“那你准备如何?” 沈今昭想了想,笑得渗人,“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虽然我现在不会要了她们的命,但是至少也该让她们有个忌讳。” 沈致亦不知道沈今昭准备做什么,但他知道安氏母女是要遭殃了。 沈今昭起身取了黄纸。 沈今昭回想那张平安符的样子,画出一张几乎一模一样的符咒。 沈致亦惊讶的看着沈今昭,“昭昭,你……这样会不会损害你啊。” 沈今昭一愣,她做事从来随心所欲,或许是不求修成什么,所以画符随心,做事随欲,就算是受了天罚她依旧我行我素,还是第一次有人关心她会不会受损害。 沈今昭冰冷的心,似乎暖了一些,灿烂一笑,“不会的,三哥,我又不是真的下咒。” 第20章 送一份大礼 沈今昭今日准备给秦钰云来点猛的,虽说小猫玩耗子是一种乐趣,可是这只耗子要是翻腾起来闹事,她这只小猫咪也是不介意拔掉这只短腿耗子的牙和腿。 来到舒云阁外,看守的两个婆子已经离开了,沈今昭静静地听着里面打砸瓷器的声音。 “贱人,就是一个外头找回来的小贱蹄子,居然敢背着我勾引殿下,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货色。” “仗着自己那张狐媚子的脸,竟然还敢跟我争殿下,贱人贱人。” “啪。”一个清亮的瓷器落地声音再次响起。 沈今昭并未着急进去,而是倚着院门看星象,顺便看看屋顶爬过的两道身影。“啧,确实,这个贵重的瓷器砸起来,不仅声音清亮,就连心情都好了起来啊。怪道有钱人家生气了都愿意打砸瓷器呢,真是越贵越解气啊。” 一直等到秦钰云砸完了,屋里再也没有了声响,沈今昭才从门框上起身,朝着正堂走去。 秦钰云正在屋里忿忿不平,“这些年明明就是我陪着老太太和叔母,结果这个小贱人一回来,她们的眼中就瞧不见我了,这不是打我的脸吗?” “打的就是你的脸。” 沈今昭推门而入,吓了秦钰云一跳,“你是怎么进来的?” “走进来的。”沈今昭踩着一地的碎瓷片子,走到主位坐下。 看着桌上放着一只空茶杯,沈今昭拿在手里把玩,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海棠说道:“你先出去,我跟你家姑娘有话要说。” 侍女并未动,沈今昭冷下脸,将手中的茶杯重重地放下,抬起眼皮冷冷地看着侍女。 海棠直觉后背发凉,不敢再待下去,立刻福身出去,顺便将门给带上了。 沈今昭深吸了一口气,故意皱着眉说道:“表姐啊,你这屋里怎么一股血腥气啊?是不是杀了人啊?” 秦钰云此时还没有明白沈今昭的意思,见四周无人,也不装柔弱了,烦躁地 说:“你胡说八道什么呢?这是侯府,我怎么可能杀人藏在这里。” 沈今昭笑中带着一丝邪气,“是吗?那今日祖母为何会吐血啊?表姐。” 秦钰云听到这里,慌了神,“你在说什么呢?” 沈今昭歪着头看她,“呵呵,我还真是不知道原来表姐是如此的会作戏啊。” 秦钰云故作镇定,高声呼喊,“你到底来我这里做什么?” 沈今昭盯着她不言语,随后说道:“今日我在祖母的房间里发现了一个奇怪的平安符,我想着祖母的身体不太好,这平安符定然是有用的,我就问了徐嬷嬷这平安符是哪里来的。” 见秦钰云的脸色再次苍白了几分,沈今昭笑得灿烂,继续说:“徐嬷嬷说这是表姐你送的,是在宝光寺请的。” “是我请的,我为祖母请平安符有什么问题吗?” 沈今昭挑眉,“当然没问题,只是表姐……为何我派人去宝光寺方丈却说没有这种平安符啊?” 秦钰云害怕地咽了口水,她不知道如何回答,因为这东西本来就不是从宝光寺请的。是她娘特意找大师来做的要人命的符咒,宝光寺是皇家寺院,又怎么可能有这种东西。 沈今昭拿起茶杯在养着鱼的瓷盆中舀了一杯水,端着杯子走到秦钰云的面前,左手自怀中取出一张黄色符纸,食指和中指夹着符纸轻轻地晃了一下,那符纸凭空窜起了火苗。 秦钰云被吓得后退了两步。 她害怕不是因为符纸自燃,而是那符纸上画着的符竟然跟她给老太太的符一样,只是姓氏那里由谈变成了秦。 符纸烧得干净,沈今昭将符灰抖进杯中,含笑看着秦钰云,“这符是今日我遇到一个大师他赠与我的,他说若是符纸化水更能增加护持的功效。今昭回家一直没有给表姐带礼物,今日不如就给表姐一份大礼如何?” 秦钰云惊恐地摇头,“不……不不……” 她当然是知道这符纸若是化成水喝下,必然是当场毙命的。她就是为了摆脱嫌疑才选择让老太太放在枕头下慢慢病死的。 沈今昭上前一步,秦钰云就后退一步,脚下被碎瓷片绊倒,跌坐在地上。 秦钰云双手被瓷片割伤,沈今昭蹲下来,脸上的表情就像是在看一只待宰的羔羊,“表姐,今日这杯水,你是喝也得喝,不喝也得喝,是你自己喝还是我喂你喝,你自己定。” 秦钰云抬起被碎瓷片割伤沾染了鲜血的手拉住沈今昭的手说道:“四妹妹,我知道错了,再也不敢了,求你饶了我吧,我真的再也不敢了。” 沈今昭看着秦钰云,微微摇头,“表姐,其实从你选择谋害祖母的那一刻,你就应该知道今日的结局。” “可是老太太还没有死啊,她不是还活蹦乱跳的吗?求你了,四妹妹再给我一次机会吧。” 秦钰云不停地求饶,沈今昭则是彻底没了耐心,伸手捏住秦钰云的双颊飞快地将一杯水灌了进去。 水顺着秦钰云的喉咙进去,她害怕的伸手去抠,希望可以将水抠出来。 秦钰云再无转圜的余地,也不顾手上的伤,起身,“沈云意,你想干什么?我都已经认错了,你为什么还要害我?” 沈今昭看着杯中残余的香灰,笑了笑,“我就是想要你感受一下绝望的感觉,如何啊?表姐,这种绝望和无能为力,是什么滋味啊?” “杀了我你就这么高兴吗?” “当然。我就是很高兴啊。” 秦钰云看清了沈今昭眼中疯狂和兴奋后,忽然大笑起来,笑得眼泪都流出来,“沈云意你真是个疯子,你竟然敢杀人。” 沈今昭右手使劲的捏碎了手中茶杯,手掌被瓷片割伤她似乎没有感到疼,将其他瓷片扔下只留下了一片最锋利的。 抬手朝着秦钰云的颈间划去,一道划痕出现在秦钰云的脖子上。 看着秦钰云脖子的伤口处鲜血殷殷,沈今昭笑得开怀,“表姐,我曾在七岁的时候杀了一个八尺高的壮汉,你不会认为我能独自一人在外面活到今日,是光靠这张脸吧?” 秦钰云伸手去摸脖子,放下手看到满手的鲜血,秦钰云惊恐地大叫,眼前也渐渐模糊,沈今昭说了一句什么,她也没有听到,耳朵像是被人捂住,发出了呜呜的声音。 身子不受控制的倒在地上,秦钰云此时真的很后悔听安氏的话去谋害谈氏了,否则就算寄人篱下也至少是活着的。 看着秦钰云躺在碎瓷片子上,沈今昭冷眼看着她身上多处被割伤,脸上再不见任何笑容,扔掉手中的碎瓷片子,丝毫不在意手掌的伤,抬脚走了出去。 沈致礼和沈致亦出现在门口,担心的探头去看。 沈今昭轻松的说道:“放心吧二位哥哥,我手中有数,看着吓人罢了。” 沈致礼还是有些担心,走进去探了一下伤口,发现并没有割到主要部位,这才彻底放心了。 走出来见沈今昭得意的样子,沈致礼无奈地点了一下她的额头说道:“你呀,真是能被你吓死。” 沈今昭挑眉,“我说了我很厉害的。” 第21章 挑战假道士 秋季是个反复无常的季节,昨日晴空万里,今日就刮起大风。 虽是狂风大作,但街上的人依旧不少。 沈今昭一身月白素衣出了府门。 上京的繁华不是说说而已,哪里都不少人,顺着血气的追踪,沈今昭找到一处园子,里面一堆人发出阵阵惊呼和敬拜的声音。 沈今昭凑到那堆人里头蹲着,看清了那一身道袍手中一柄黑拂尘的道士在台上大放厥词。 “天降灾祸,世人遭灾,若是大家再不为自己做点什么,只怕要承受这灭世的痛苦了。” 百姓大喊,“求道长指点迷津。” “贫道自终极山上遇见天神,天神警醒贫道,若是将阳寿分给大家,或许可以保住大家的性命,贫道本就是修道之人,自然是愿意,今日便将自己的阳寿分给大家。” 百姓纷纷磕头,沈今昭蹲在地上,也跟着撅腚,装作磕头乞求。 那道士话音一转,说道:“只是贫道虽然愿意付出生命解救你等,但若是你们无辜接受了贫道的寿命,怕是也不妥。” 沈今昭小声地嘀咕,“这不是就是变相的要钱嘛。” 蹲在沈今昭旁边的一位夫人也深以为然地点点头,“没错,这人肯定是个骗子。” 沈今昭将头凑过去问道:“既然夫人也觉得是骗子,为何还在这里凑热闹?” 那夫人好奇地说:“我主要想看看骗子还有什么花招。” 沈今昭也跟着点点头,“一起看一起看。” 果然,周围的百姓都取出自己的钱递给“大师”求他救救自己。 那骗子嘴角上扬,正要说话,沈今昭身边的夫人忽然起身,“大师啊,可是我们都没见过天神,又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呢。” 此话一出,一些百姓迟疑了。 大师则是笑笑,“天神岂是人人都能瞧见的?这样吧,既然夫人怀疑,那贫道就选择夫人作为神使去面见天神,随后夫人可否将所见所闻告知大家,如何?” “好啊。”那夫人一口应下。 沈今昭伸手拦了一下那位夫人,那位夫人却大步流星地上了台。 大师盘膝坐在高台之上,他挥动手中的拂尘。 拂尘上的发毛顺滑异常,可是细细瞧去,发现那毛发隐隐带着光泽。 沈今昭挑起一缕自己的长发,对着天看了起来。 原来是女子的头发啊! 沈今昭看着那人装模作样一番挥动拂尘之后,那位夫人居然低下了头。 沈今昭暗道不好,双手结印,轻声念出捉祟咒:“雷霹震。鬼神死。邪精亡,妖怪灭。上不通火,下不度水。一切,破。” 金光自沈今昭的手中朝着大师而去,做法的大师忽然口吐鲜血,周围的百姓害怕的看着大师。 那大师陡然睁开双眼,三角眼中比常人小了一圈的黑色瞳孔扫视着跪地的百姓。 掠过沈今昭后,又立刻锁定沈今昭。 那大师捂着心口说道:“诸位,有人扰乱贫道做法,贫道已然身负重伤,怕是再也无力阻止灭世的浩劫了。” 百姓都在哀号,纷纷将手中钱财递上,沈今昭站起身看着哭爹喊妈的百姓说道:“各位,灭世会不会来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在这个世上,谁也不会活着离开。既然都是一死,为何当下大家不好好地生活呢?若是真的灭世了,那空荡的世间只剩下你一人,难道你不会孤单吗?” 一些百姓安静了下来,似乎在思考沈今昭的话,还有一部分人在坚持,“可是大师要是将自己的阳寿分给大家了,那岂不是所有的人都能活下来了吗?我们又怎么会孤单呢?” 沈今昭笑笑,“那你们认为大师有多久的寿命呢?就算他有千年的寿命,他能分给你们多少呢?分到你的身上是几天呢?” 百姓沉默了,是的,这么多人真的分下来,一个人能分到多久呢? 一些百姓在沉默中起身,转身离去。 眼见人走了大半,假道士生了气,一把带着血腥气的拂尘袭来,沈今昭侧身躲在一边的柱子后,拍拍心口,“哎呀我的祖师爷啊,这要是被这怨气深重的拂尘沾染上,岂不是要散尽功力,做了这拂尘的毛发了。” 那道士发了狠,吼叫着砸碎了高台上的盏盏烛台,灯油落了一地,沈今昭暗道不好。果然下一瞬那道士退出水榭,将火折子扔了过来。 沈今昭扫视周围至少还有四十个百姓没有跑出去,沈今昭硬着头皮准备来个空手接火折子的绝活儿。 但是其中一个粗壮的汉子忽然起身,以自身的衣服接住了火折子,众人见状,将人扶起来,推进了水里。 沈今昭见他们都没事,放心了,转身眼神冷冽,“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来投。” 那道士见形势不对,准备逃。沈今昭自腰间取出一张符纸掷去。 那符纸像是有了灵性一般,径直飞到假道士的后背上。道士的脚像是被定住一般,脸色涨得通红也没能挣脱。 沈今昭双手结印,口中急切的念出引雷咒语,“天雷,猛吏真君。承令召,速降威,急赴前。搜山川。精鬼怪,依帝令,火急奉行。” 那道士大惊,眼神惊惧地看着沈今昭。 “你你……引雷咒……你是玄隐……”假道士被震惊得几乎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天空中传来轰隆隆的声音,沈今昭眼神变得嗜血又邪气十足,走到那假道士的身旁,朱唇轻启,“既然敢杀了那么多少女子剥发做拂尘,又何必怕一道小小的天雷。这道引雷咒,是我送你的一份大礼。” 轰隆声越来越响,周围的百姓都瑟缩着,生怕雷劈到自己,一个身形圆润的妇人,大着胆子喊道:“小师傅啊,你快过来吧,小心劈到你啊。” 那道士连连求饶,沈今昭笑笑,眼中蔑视他,“求饶?可惜,我可不是什么圣人,惩奸除恶是我一生的志向呢。” “轰隆。” 一道玄雷自天空劈下来,那道士口吐鲜血,头发都焦了,道袍亦烧毁,他几乎全身被烧伤,但眼睛仍然睁得老大。 直挺挺地倒下了。 看着掉落在地上的拂尘,沈今昭叹了口气,“我不是个好人,但这也是份功德啊,就算是为了增长修为吧。” 双手再次结印,救苦往生神咒缓缓自口中流出,“太上敕令,超汝孤魂,鬼魅全部,四生沾恩,有头者超,无头者生,明死暗死,冤曲屈亡,借主冤家,叨命儿郎,跪吾台前,八卦放光,湛汝而去,超生他方,为男为女,本身承担,富有贫贱,由汝自召,敕就等众,急急超生。” 第22章 当一回大师 强烈的白光自沈今昭的手中飞出,直奔拂尘。 拂尘中渐渐地飞出一些白色的光球,一个,两个,三个……十个……百个…… 沈今昭看着围绕在她身边的百余个光球,轻声说道:“如今他已死,你们的灵魂也得以解脱,愿你们得以安息。去吧,你们自由了。” 那些光球不舍地飞走,百姓看不见这些光球,但他们觉得,这姑娘是个真的大师。 于是纷纷跪倒在沈今昭面前,磕头,“求大师救救我们吧。” 沈今昭看着他们一个个哭的样子,疑惑地问道:“你们都怎么了?为什么要救啊?” 其中一个男子说道:“大师,马上灭世之罪就要来了,我们都会死的。还请大师救救我们啊。” 其他人附和,“请大师救命啊。” 沈今昭无语了,很无语,“大伙儿先起来吧。” 百姓依旧不肯起身,“还请大师救命。” “诸位,这人是骗子,他说的都骗你们的。” 众人还是跪地不起,沈今昭知道人人都怕死,可这本就是谎言,她如何救?于是冷着脸说:“众生皆苦,唯自救尔。” “还请大师指点迷津。” “生而为人,我们唯有遵从本心,但只有一条是绝不可以违背的,就是善良。只要为人处世皆以善良为底线,那便是老天爷也会怜惜你的,你所做的每一件善事都是为自己积累福报,将来定然长寿无虞。” 百姓朝着沈今昭拜了拜,口中喊着“多谢大师指点”,随后逐渐起身离开。 等到周围人都走光了,沈今昭耷拉下肩膀嘟囔:“幸亏之前和灵山寺的主持方丈交谈过,这才糊弄过去。” 沈今昭快步走到那位夫人身旁,抬手给那夫人诊脉,发现脉搏稳健,只是夫人不知道为什么昏过去了。 旁边的侍女急的眼泪都出来了,一个劲儿的恳求沈今昭救救她家夫人。 “别吵。”沈今昭伸手按住夫人的人中,“夫人?大娘?小媳妇儿?花姑娘?” 喊到第四声的时候,这位夫人总算是醒过来了,“我喜欢花姑娘这个称呼。” 那侍女松了一大口气,“夫人。” 沈今昭笑笑,“花姑娘,起来吧。” 夫人揉了揉太阳穴,“刚刚拂尘飞来一阵迷烟,没反应过来,就吸进去了。幸亏有你啊小姑娘。” 夫人环顾四周发现人都散了,问道:“骗子走了?百姓呢?” 沈今昭将人扶起来,“老天看不过去眼了,降了一道雷劈死了骗人的,百姓看完热闹都回家做饭了。” 夫人看了一下日头,“坏了,偷跑出来忘了时辰,这下子小崽子可要生气了。” 沈今昭见她要走,拉住人说道:“夫人,您老来得子宝贝异常,但恕我直言,将奸人放在令郎身边,令郎便生了冷淡之心。若是奸人生了坏心,令郎恐有性命之忧。” 夫人愣住了,沈今昭将一张叠好的三角符递给那夫人,“未时之前,回到家中,找到有木的地方将令郎带出来。” 夫人愣愣地点点头,“那我……” “夫人切记,儿女都是债,不如亲自带在身边,了了债化作善缘,岂不是母慈子孝?” 夫人双手合十朝着沈今昭一拜,“多谢小师父提点。” 沈今昭笑笑,“你我颇为有缘,若是以后有事可以长明侯府找我,我叫今昭。” 夫人点点头,提着裙摆小跑而去。 沈今昭看着不远处的焦尸,再看着周围因惧怕不敢上前,但又想看热闹的百姓,叹了一口气蹲在街上一处台阶之上等着。 不出她所料,没一会儿,来了一队人马,皆带着刀,领头之人是个俊俏的年轻书生。 “郑大人,百姓报案,说是刚才天忽然降下雷来,劈死了这道长。” 领头的书生郑大人皱着眉,“天雷劈的?” 仵作戴着手套细细观察后,摘了手套说:“郑大人,确实是雷劈死的,只是这人死之前仿佛受了什么惊恐之事。” 郑大人环顾四周,见周围百姓指指点点的,只有一个小姑娘蹲在一旁的台阶上,撑着下巴看着他们,仿佛在看什么新鲜事。 郑大人走到沈今昭面前,沈今昭十分乖巧的起身,“大人好。” “小姑娘,你为何在此啊?” 沈今昭指着不远处的尸体说道:“看热闹啊,没见过被雷劈的。” 郑大人上下打量了一下沈今昭,一身素衣,身量纤纤,眼神明亮,“那你可看见全过程了?” 沈今昭点头。 “刚才,这个被雷劈的,就在那里做法。”沈今昭指着不远处的高台,“有个人说他是骗子,然后那两人就打起来了。再然后这个被雷劈的,就跑出来了,再再然后,他就被雷劈死了。” 听了沈今昭简单明了的叙述,郑大人也算是知道起因经过,仵作也说并没有其他的致命伤,郑大人再次看了一眼沈今昭,叮嘱道:“没事快回家吧,别在这里溜达了。” “哦,好的。” 郑大人见小姑娘如此乖巧,放下了心中的怪异之感。 是的,他看到她的第一眼,就觉得,这个小姑娘有点不对劲。哪里不对劲还说不上来。 沈今昭安安稳稳地走远,郑大人也不再纠结,吩咐收队。 沈今昭晃悠着买了一个糖人吃着走回了家。 刚回到家,就看见秦适和秦进站在门口守着,沈今昭全当看不见这两个人,绕过他们准备进去。 “站住。” 秦适恼怒的声音响起,沈今昭充耳不闻,继续朝前走。 秦适大步追上她,想要伸手扯住沈今昭,没想到沈今昭侧身闪过,倒是让秦适踉跄了一下,幸亏秦进伸手扶了一下,秦适这才没有摔倒。 秦适看着沈今昭嫌弃他的样子,觉得自己的尊严受到了侮辱,厉声质问:“你躲什么?” 沈今昭看傻子的眼神看着秦适,“秦大人,你没事吧?你都要扯我了,我还不躲啊?” “你……” 秦适还想再说,秦进出声提醒,“先说正事。” 秦适不再纠结,问道:“昨夜你去你堂姐的院子做什么了?” 沈今昭十分无辜地眨着眼睛,“我没有去堂姐的院子啊,那么晚了,我去堂姐的院子做什么。” “你没去?你堂姐的侍女海棠亲眼瞧见你了,你还说你没去?” “哦。”沈今昭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原来秦大人说的是表姐啊。” 第23章 委屈又如何 “你……” “怎么?难道不是表姐?” 秦适此时也懒得跟她争论,只问她,“你为何要杀了你堂……钰儿?” 沈今昭无辜的眨了眨眼睛,“表姐死了?怎么会?我昨夜离开的时候,表姐可是还喘气呢。” “你是不是逼着你堂姐喝了符水?” 沈今昭摇摇头,“没有啊,我又没有见过什么堂姐,如何逼迫人家喝符水啊?” 秦适被她气得晕头转向的,“我说的是钰儿!” “哦哦,表姐啊,是啊,我去宝光寺给表姐请的平安符,大师说了,要点燃喝下才能保一世平安呢。” 秦适是不知道安氏母女要谋害谈氏这件事的,但秦进知道,所以当沈今昭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秦进的瞳孔一缩。 秦适虽然不喜欢沈家的人,但谈氏对他还是不错的,若是让他知道他们谋害谈氏,秦适一定不会同意。所以这件事,他们一家三口商议的时候是避着秦适的。 秦适怀疑地看着沈今昭,“你会这么好心?” 沈今昭笑意吟吟地看着秦进,“当然了。” 随后她看向秦适,“秦大人大可以去问问表姐和秦夫人,她们为祖母求得平安符是什么样子,我为表姐求得平安符就是什么样子。” 秦适见辩驳不过沈今昭,于是转开话题,“那你怎么能将你堂姐……钰儿推进碎瓷片中?她浑身都被瓷片割伤了,你怎么能如此狠毒?” 沈今昭实在懒得跟秦适辩解,迈开步子就朝着舒云阁走去。 秦适和秦进赶紧跟上,来到舒云阁,沈今昭直接进了院子,见到卧房大门紧闭,上前很温柔地将门推开。 “表姐,听说我昨晚将你推进满地的碎瓷片子中了?” 沈今昭的话是站在门口说的,语气也很温柔,可秦钰云就是猛地一怔,随后害怕的躲进被子中。 安氏见女儿如此的害怕,便放下手中的药碗冲出来说道:“你这个小贱蹄子,将我女儿欺负到如此地步,你还来这里干什么?” 沈今昭看着如泼妇般的安氏,并不理会,反而是一步一步地迈进卧房,走到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躲在被子里的秦钰云。 语气十分温柔地问道:“表姐,还请你告诉大家,昨日是我将你推到满地的碎瓷片子中的吗?” 秦钰云的内心是十分害怕沈今昭的,但是她想着自己既然没死,不如坑害沈今昭一次,就算不能将沈今昭赶出去,至少也让大家知道她是一个恶毒的人。 她拉下被子,只露出一双眼睛,装作惊恐的样子看着沈今昭,“四妹妹,我没有对人说你将我推到碎瓷片子的事情。你别再让我喝那符水了。” 秦适进屋的时候正好将秦钰云的话听了完整。 “你还敢说你没有害你堂姐?”秦适的声音都拔高了几度。 沈今昭却并未理会秦适,而是晏晏含笑地看着秦钰云,不徐不疾地说:“看来表姐还是没有学乖,我再问一次表姐,昨晚是我推你倒在碎瓷片子上的吗?” 安氏高声:“你这个小贱人,不是你害我钰儿难道是她自己砸了满地的碎瓷片子然后倒地污蔑你的吗?” “你个孽障,还不赶紧跪下给你堂姐赔罪,顺便把瑾王送你的那盒子南珠拿给你堂姐赔罪。”秦适怒气喊道。 不管屋子里的人如何叫嚣,沈今昭都充耳不闻,只是静静地看着秦钰云。 秦钰云认为当晚的事情只她们两个人知道,现在屋里的人都是站在她这边的,自然是委屈的掉眼泪,“四妹妹,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可是我真的没有说出你要害我的事情,是今日早晨,海棠进来的时候看……” 秦钰云忽然就说不下去了,因为她看见沈今昭上扬的唇角了。她的直觉告诉她这件事不对劲,她准备改口,“是海棠……” “昭昭。” 沈致亦的声音自门口传开,众人的注意力原本都在秦钰云身上,谁也没有注意到沈致亦和沈致礼是什么时候来的。 沈致礼黑着一张脸,沈致亦则是一副文质彬彬的样子站在门口。 秦钰云一瞬间慌了神,秦适则是皱眉看着两人,“你们怎么来了?” 沈致礼和沈致亦迈步进入卧房,沈致礼冷着脸说道:“今日之事府内下人议论纷纷,父亲和伯父在门口围堵小妹的事情传得沸沸扬扬的,难道父亲认为我们会不知道?” 沈致礼一开口,身上的气势便已显露出来,从军之人,身上的正气自然是压得过这些蝇营狗苟的小人。 秦适坐到一旁的椅子上,“这逆女先是打砸了钰儿房内的摆设,然后逼着钰儿喝了乱七八糟的东西,最后将钰儿推到碎瓷片当中一夜,这些事情就算了报给京都府也是要坐罪的,我让她给钰儿赔礼道歉,不过是为了维护侯府的颜面。” 沈今昭噗嗤一声笑出来,转身看着秦适取笑道:“秦大人还真是大公无私啊。不过秦大人案子判得可不太准,若是让秦大人做了这京都府的府尹,这上京可真是要多个几百桩冤假错案了。” 秦适如何听不出沈今昭话中的讽刺,“你这个孽障……” “秦大人是只会这两个词吗?孽障,逆女,没有点新鲜的吗?” “逆女逆女……” 沈致亦抿住自己的嘴,他是三哥,他是风光霁月,温文儒雅的三哥,他不能笑。 沈今昭倒是笑得开怀,“行了,我实在是懒得再跟你们这群人在这玩了。”转过身,沈今昭看着秦钰云的脸问道:“表姐,我再问你最后一次,是我将你推到碎瓷片子里的吗?” 秦钰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不能说真话,可是她现在不知道沈今昭有什么后招,所以刚才的假话也不敢说了。 “你这么吓唬钰儿,她哪里敢说真话。”安氏冲沈今昭吼叫着,使劲瞪了沈今昭一眼,坐在床边轻声:“钰儿,别怕,你叔父会为你做主的,你把早晨说的话再说一次吧。” 秦钰云只是红着眼无声地落泪,就是不肯开口。 “既然表姐不肯开口,不如请大哥和三哥开口说说如何啊?” 沈今昭此话一出,秦钰云脸色瞬间煞白。 第24章 哥哥们做主 秦适闻言看着沈致礼,秦进有些愣住了。 他自己的女儿他了解,这件事必然是秦钰云自己做的,借此栽赃到沈今昭身上,他问了海棠好几遍确认整个院子都没有其他人了,这才任由秦钰云如此说的。 可沈今昭所说的话,显然沈致礼和沈致亦都是知情人。 沈致亦并未出声,反倒是沈致礼不悦地环顾屋内之人,“昨夜我和三弟就坐在这舒云阁的主屋屋顶,所以屋内发生了什么,小妹她们说了什么我都一清二楚。” 秦钰云的中衣被汗浸透,她此时根本就不敢抬头。 沈致礼失望地看着秦适,“父亲,小妹是您的亲生女儿,就算您不喜爱她也没有人说你什么,但是请不要冤枉她,她是侯府的掌上明珠。为了一个外人冤枉侯府千金,相信这件事传出去了于父亲的官声也有碍。” 秦适胸口的起伏出卖了他此时的气愤。 沈致礼看着秦进说道:“伯父,长明侯府并非姓秦的,做客还是要有做客的自觉。母亲的眼里可不揉沙子,有些心思该收还是要收一收。” 秦进从来没有想到自己会被一个小辈给教训了,脸上有些挂不住。 沈致礼起身走到床边,“伯母,表妹,昨日的事情究竟如何,你我心中都有数。这件事我会压下来,不是为了你们,是为了祖母。祖母的年纪大了,这些事情我不愿意让她知晓。但是我还是要说一句,若是你们再如此行事,只怕这长明侯府将再无你们一家人的立足之地了。” 不等安氏和秦钰云回答,沈致礼已经转身,走了出去。 沈致亦看着这一定碎瓷片子说道:“秦表妹,侯府的东西只是借给你摆设的,其中很多甚至是孤品,你却毫不在意的将东西砸了,可见是个大气的。既如此,那我会让高管家核算一下价格,到时候请秦表妹照价赔偿。” 秦钰云不知如何是好,求救地看着秦适。 沈致亦却没有给秦适说话的机会,“若是表妹还不上,那就用月例银子还。若是表妹的月例银子不够就用你们全家的月例银子去还。” 秦适轻咳一声,“亦儿……” “父亲是想要帮着一起还吗?还是父亲想要求情?今日之事大哥已经做主压下,若是连银子都不赔,那大哥不禀告祖父祖母,我可要禀告了。” 秦适今日接二连三的被威胁,此时愤恨地说道:“你眼中还有没有我这个父亲。” 沈致亦拱手,“自然是有的,可秦家是秦家,父亲是父亲,父亲是想要秦家还是想要侯府的众儿女呢?” 秦适看着这个儿子,他一直不可能承认自己在孩子们的地位,今日他终于明白,沈家的孩子,并非他的孩子。 沈致亦冷眼看着秦家的几人,转身拉着沈今昭走出去。 沈今昭望着沈致亦不算宽阔的肩膀,忽然感到一阵安心。她忽然有些羡慕沈云意了。 至少她的家人都安稳的活着,至少她的家人都护着她。 两人回到静园,红羽本想问沈今昭舒云阁之事,可见到沈致亦也跟着回来了,便退下去倒茶了。 沈致亦也未提刚才之事,反而是提起了沈今昭读书的进程。 “昭昭如今在看什么书?” 沈今昭完全没想到沈致亦话题会转得这么快,一时还真的没想起来该如何应付。 沈致亦故作严厉,“昭昭,男子读书为立足之本,女子读书亦是明德识礼的根本,昭昭你怎么可以如此懈怠……” 沈今昭愣住了,她好像看到了一个书呆子,还是个饱读诗书的书呆子,接下来一定是大段大段的大道理了…… 为了避免自己的耳朵遭殃,沈今昭选择打断沈致亦。 “三哥哥,我想起来了,我最近在读韩非子。” 沈致亦先是看了一眼沈今昭,随后问道:“那昭昭读韩非子,可想明白其中的道理?” “君权为大,清除世袭贵族,尊君卑臣,严刑治罪。” 沈致亦看了一眼沈今昭,继续问道:“昭昭认为此法可有效?” 适逢红羽端茶进来,今昭喝了一口茶说道:“君权太过庞大,就会导致权臣失去其作用。但世家几代传下来,门阀复杂,关系千丝万缕,绝非简单的清除便可。且君主权力过大没了牵制便容易导致暴戾独断专行。” 红羽心惊肉跳地听着自家小姐的言辞,不知如何是好。 大熙遵循儒家思想,韩非子的言论更是与本朝论点相悖,红羽在沈灼华那里的时候,也是读过书的,自然是明白其中的道理。 沈今昭却不以为意,继续说道:“君主暴戾便会怨声载道,加之严刑罚罪,百姓叫苦连天,这皇朝岂不是很快就会被推翻?” 红羽的心漏跳了一拍,行了一个礼很快就退了出去。 沈致亦嘴角上扬,眼中是丝毫不加以掩藏的欣赏,“不错。” 沈今昭挑眉,再次喝茶。 “不提法家的思想理论,《韩非子》里面讲述了什么?”沈致亦是真的很想知道这个妹妹到底会些什么。 沈今昭放下茶杯,抬眼看着沈致亦,她明白沈致亦问的是什么,朱唇轻启,“这本书里有着该如何读懂他人心思的方法。” 沈致亦的眼神里带着不可置信的惊喜,沈今昭笑着问:“需要我举例说明吗?” 沈致亦压下惊喜摇了摇头,“昭昭可读了《论语》?” 沈今昭挑眉,沈致亦点头,“《论语》里的内容是什么?” “教人如何管理他人之心。” 沈致亦的嘴角压都压不住,震惊带着惊喜看着沈今昭。 沈今昭再次端起茶杯喝茶。 这些书是她还是梁绾墨的时候,姐姐教她读的。姐姐曾说,女子不是一定要依靠男子生活。只要读书明理,即使是女子也可以上战场,也可以像男子一般游历天下,并非只能屈于后宅。战场上人心难测,但只要将书中真正的意义读懂,那便是最厉害的本领。 可是那样一个满腹诗书,才华横溢的女子,折损在了最好的年华。 沈致亦什么都没说满意地离开。 他只希望自己的妹妹识理明是非,从未想过要让她有什么大出息,所以韩非子一类的书籍并非在他送给沈今昭的箱子中。 后来他问的问题亦是如此,那些问题皆是天下民生,甚至一些还是他在大哥的书房中兵书上看到的,可沈今昭皆能对答如流,这说明什么? 这说明沈今昭在藏锋,她明明读了很多书,甚至可以说是满腹经纶,绝非她所说的只看过几本书那样简单。 他怎么不高兴? 红羽见沈致亦离开,这才进屋。 见沈今昭端端正正地坐着,走过去,换了一杯茶说:“小姐,三公子今日问的问题可没有一样是来自他给你的书上?” 正准备喝茶的沈今昭一愣,“什么意思?” 红羽含笑回答,“三公子给小姐送的书大多都是孩童启蒙用的书,奴婢摆放时可没有瞧见三公子问你的那些书。所以,小姐可是在藏锋?” 沈今昭扶额,大意了! 第25章 早膳的变故 散朝之后,周翊听着唐澈的回答,惊讶之余也是皱了眉。 一个小姑娘竟然可以引着天雷劈了一个假道士,还救了越国公夫人,他的姨母。 周翊有些感兴趣了,幸亏当日在她的身边放了人,否则还真是不知道这个小姑娘有这么大的能耐呢。 想起第一次见她时,她的大言不惭,他忽然觉得日后若是真的有求于她,怕是要讨好一番才是了。 “走,去越国公府。” 唐澈听着周翊的话,瞪圆了眼睛,“殿下,去越国公府做什么啊?” 似乎今日的心情不错,周翊耐心地回答:“当然是要去关心一下姨母的身体。” 唐澈瘪瘪嘴,小声嘀咕,“从来也没上心的人,这个时候关心个什么劲儿啊。” 深秋的风越来越冷冽,沈今昭缩在被子里,不想起床。 看着外面还未大亮的天说道:“这么冷的天,为何要一起用早膳啊?各吃各的不好吗?” 红羽吩咐人将地龙烧得旺些,说道:“小姐实在是有些畏寒,可见还是体虚,应当让太医来瞧瞧才是。” 沈今昭一听到要请太医,立刻闭了嘴,把被子一掀,起身,“我不冷了,我就是赖床,没必要让太医来了。” 其实,沈今昭知道自己畏寒是因自己的三魂和沈云意的七魄不够吻合的缘故。 她本身八字是纯阳,而沈云意的八字纯阴,两者不相容,如何会融合得好。 红羽不知道缘故,只当是沈今昭怕吃药这才不愿意请太医,“小姐可不能讳疾忌医,该吃药还是要吃药的。” 沈今昭无语,“不必了,我好得很,太医来一趟也不容易。赶紧穿衣吧,全家的早膳可别晚了。” 红羽见沈今昭的脸色红扑扑,虽然有些担心,但还是想着先观察几日再说。 “小姐,昨日晚间制衣苑的人将小姐的新衣衫送来了,一共三十身衣衫。夫人说,冬日先穿着,春日的衣服正在赶制。小姐瞧瞧,喜欢哪件?” 沈今昭看着衣柜里的上等蚕丝做的衣衫有些诧异,三十身,确实有些多了。但还好,大多都是素净些的,只有几身颜色鲜艳的,约摸着便是为了出席宴会和节日穿的。 挑选了天青色的夹棉窄袖小袄和至脚踝处的交叠长裙换上。 看着镜子里一身乖巧的自己,沈今昭的记忆被拉回过去。 她是随着父亲和哥哥在军营长大的,所以几乎不穿裙子。只有几次母亲板了脸,才勉强套上裙子。后来被接回将军府接受宫里嬷嬷的训导,这才不得不穿上裙子长衫。 今日看着镜子里娇俏的眉眼,她说道:“女儿家还是穿女装好看。” 红羽不放心,还是给沈今昭披了一件白色的夹棉披风。 沈今昭穿得厚厚地出了门,到了前院的偏厅时,几乎人都到齐了,就连秦家人都到了。 秦适看见沈今昭进来,冷哼一声,秦元则是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沈今昭完全不在乎,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沈青山慈祥地看沈今昭,“昭儿的静园离这儿最远,一路过来,冷了吧?” 沈今昭乖巧地笑了笑,“祖父,没那么冷,是我赖床了。” 秦适正要开口训斥,沈灼华使劲瞪了他一眼,秦适立刻闭了嘴。 谈氏笑着吩咐:“阿丽,把我一早让人炖的燕窝牛乳粥端来,先让昭儿暖暖身子。” “祖母,孙女哪有那么娇贵啊,这不是要吃早膳了嘛,孙女喝些粥就好了。” 话音刚落,徐嬷嬷已经端着粥走了过来。 牛乳的香气确实引人胃口大开,沈今昭垂涎欲滴。 沈青山见她馋猫的样子,笑着让人动筷子。 沈今昭看着自己面前的都是她爱吃的,侧过头看了一眼沈灼华,知晓这定是沈灼华为她特意安排的。 沈灼华温柔地笑笑,“快吃。” 沈今昭点点头,大家一时无言安静地吃饭。 沈灼华吃了几口之后,放下筷子,小辈们见状也放下筷子。 沈灼华看了一眼安氏母女,说道:“大嫂,今日早晨管家与我说,舒云阁的东西不小心都碎了,你遣人去索要新的。我想要知道,这些东西都是怎么碎的?” 安氏的心漏跳了一拍,她尴尬地一笑,“弟妹,是这样的。前夜钰儿跟我闹了些脾气,一时失手就将这些小摆件给碰倒了。我已经训斥过她了,她自己也被这些碎瓷片子给割伤了,吃够了教训。只是如今这偌大的舒云阁,有些空荡,我这才让人去管家那里拿些东西来摆着。” 沈灼华点点头,“原来是这样,请求倒也是合情合理……” “多谢弟妹。”安氏欣喜若狂。 “先别急着谢。”沈灼华冷冷地看了一眼秦钰云,“刚刚大嫂的话提醒了我,舒云阁有些大了,你们母女住着实在空荡,不如就搬到我院子旁边的北苑,那里足够你们母女俩住的了,东西我也会让人准备好。” “那怎么行?那北苑那么小……”安氏忽然高声反驳,最后努力挤出一丝微笑,“弟妹,如今这舒云阁我们住得挺好,就不挪动了,将东西补上就好了。” “大嫂,你可知道你女儿摔的花瓶是宫里赏赐的御品吗?”沈灼华严肃地说道。 安氏自然是知道的,她此前为了彰显身份,特意让秦进去找得秦适要了好几个御赐品,摆在舒云阁就是为了让下人知道她们地位高贵,不是可以轻易得罪的。 可是她觉得不过就是几个御赐的花瓶,长明侯府深受皇恩,碎了几个御赐的花瓶也不算是什么。 沈青山听到自家女儿的话,皱了眉。 谈氏原本想要劝和,可是当听说秦钰云连御赐的花瓶都砸碎了,只是默默地放下筷子,并未出言。 安氏立刻说:“弟妹,钰儿只是失手而已,她不是故意的。” “呵。”沈灼华冷笑一声,冷冷地看着秦钰云,“她真的是失手吗?难道不是在咒骂昭儿抢了瑾王殿下的时候故意砸碎的吗?” 看戏看到自己身上沈今昭,全然不在意,她满心满眼都是燕窝粥。 安氏坐立不安,连连解释,“弟妹,钰儿不是那个意思,她只是有些爱慕瑾王殿下,这才乱了分寸。” “恋慕殿下?只见了一面就恋慕了,还真是大嫂教养出来的好孩子啊。” 安氏这时不知道如何是好,求救的看着秦进,秦进眉头紧皱却不发一言。 秦适笑着看向沈灼华,“夫人莫生气,不过是小孩子家的玩笑,说说闹闹就过去了。 何必动这么大的气。” “秦适,你最好闭嘴,上次你将昭儿院中的白瓷双耳瓶打碎,我还没找你算账,你是想要跟着秦钰云母女俩一起换个地方吗?” 秦适闹了个没脸,瞪了一眼沈今昭后,闭上了嘴。 沈灼华吩咐:“忘忧,一会儿你带着人去帮秦大夫人和表小姐搬东西。至于北苑的摆设,按照客房布置即可。” 安氏绝望地愣在原地,秦钰云低声哭起来。 第26章 她不是侍女 众人都没了再动筷子的心情,沈今昭还在可惜,早知道就应该将这碗燕窝粥给喝了,她都没吃几口呢。 沈灼华听着秦钰云的抽泣声心烦,“哭什么哭?侯府还没败落呢。” 秦进看了一眼沈灼华,转头训斥秦钰云,“闭嘴。” 秦钰云抽搭着却不敢再出声。 侍女低着头进来禀告,“侯爷,前院来人,说是瑾王殿下、越国公及国公夫人前来。” 沈青山闻言一愣,沈今昭也是蒙圈,他怎么又来了? 秦适如今的官职,也算是在越国公的底下,听闻越国公前来,立刻说道:“快将国公请进来。” 沈青山若有似无地瞥了秦适一眼,秦适还没有发现自己说错了话,反而是起身拱手说道:“父亲,母亲,越国公乃是小婿的上司,此番前来定然是寻小婿的,请二老容小婿先行告退。” 沈青山并未理会秦适,反而是对沈灼华说道:“华儿,国公携夫人前来,必然是有要事。瑾王殿下今日不知道是碰巧前来,还是和国公夫妇同来,你带着礼儿去前厅好生招待。若是……” “若有需要,女儿派人来请父亲。”沈灼华说道。 沈青山点头。 并非有意怠慢,而是他如今年岁大了,朝中人见了他都尊敬地行礼,他心中惶恐。 如今对方是越国公,行礼总是不好的,可他年岁大了,也不好给越国公行礼,如此这般,不如避开。有重要事情,再相见不迟。 秦适内心的怨恨升起,这老匹夫当真以为国公爷是来找一个妇人的吗?还不是因为我最近的政绩斐然,才前来拜会的。 沈灼华称是,带着沈致礼先去了前厅,沈青山看了一眼秦适,语气有些不耐,“你也去吧。” 秦适一走,安氏就跪倒在谈氏的面前,“老太太,那北苑又小又偏,实在是住不了人,还请老太太劝劝弟妹吧。舒云阁我们娘俩住了这么多年,已经住惯了,实在不想离开啊。” 秦进轻轻推了一下秦元,秦元立刻跟着跪在谈氏面前,带着哭腔说道:“祖母,姐姐这么多年孝顺您,您怎么忍心让姐姐搬到北苑去啊。不过就是几个花瓶,日后这些都是元儿的,元儿今日就当作提前送给姐姐了,求祖母饶了姐姐吧。” 沈青山听到这话,皱了眉,看向秦元的眼神也不再慈爱。 秦钰云跪倒在谈氏的面前,“祖母,求您了,就帮我跟叔母她们求求情吧。” 沈致亦闻言嗤笑一声,“我说表妹啊,你是不是忘了你之前做的事情了。还是说需要我和昭昭在祖父祖母面前提醒你一下,昭昭前日晚间为何去了舒云阁啊?” 秦钰云脸色瞬间变了,安氏也不敢再求情,只有秦元不明就里地拉着谈氏的裙角,“祖母,您忘了吗?之前还是大伯母和姐姐去的宝光寺专门为您请的平安符啊。这些年不都是姐姐在您面前尽孝的嘛。” 秦元转头看着盯着燕窝粥的沈今昭说道:“祖母,这个女的不过就是一个外人,在外十几年不回家,她的心里早就没有这个家了,我们和姐姐才是一家人啊。” “住口。”沈致亦怒气冲冲地站起身,“秦元,我看你当真是没长脑子。书读不明白也就罢了,连最起码的道理都不明白了吗?滚出去,滚回你的院子将全部书都抄一遍。” 秦元还想要说什么,沈致亦再次开口,“还不快去!” 秦元不情不愿地起身,走了出去。 谈氏叹息着摇头。 原本她还想要帮着安氏母女俩说说情,可是听到安氏和秦元说的话,她如何还能开口? 只是沈青山却在这对话里,知道了一件事。 那就是之前安氏母女俩送的平安符有问题,自己妻子的“病”跟这个平安符有关系,而昭儿前日夜里,去舒云阁收拾了秦钰云,正巧赶上秦钰云将摆设砸碎,而自己的长孙和次孙更是知晓这件事,所以…… 沈青山现在只觉得后背发凉,这母女俩竟然敢谋害自己的发妻! 沈青山带着质问的眼神看向沈致亦,沈致亦看到沈青山通红的双眼,微微点了一下头。 沈青山“蹭”地一下站起身,浑身颤栗,“来人啊……” 沈致亦立刻起身拦住了沈青山,低声说:“祖父冷静。” 谈氏不明所以地看着奇怪的祖孙俩,但今昭却知道这是为何。 沈致亦轻声说:“昭昭说,这件事还未完,要将秦家一网打尽才是。” 沈青山质疑地看着沈今昭,对方却还是盯着燕窝粥,沈青山闭上眼睛平复心情,随后睁开时说道:“阿丽,你让带人现在立刻去舒云阁,将东西搬到北苑。” 沈青山看着跪地的两人就生气,“另外,你亲自去看着,将夫人所赠的嫁妆全部收回送到静园去。” 徐嬷嬷听完沈青山的吩咐,只觉得浑身都舒畅,立刻领着人就走了。 安氏和秦钰云彻底懵了,她们不知道为何沈青山忽然就翻脸了,母女俩一时也忘了开口。 秦进则是将所有人的动作都收进眼中,他看向貌似什么都不在乎却掌握全局的沈今昭,眼神狠厉。 这丫头这次回来有点邪啊,当日大师明明说过,只要将沈云意扔到乱葬岗的话,她必死无疑。为何她不仅没死还能回来? …… 前厅。 周翊和越国公夫妇坐在客座,等待着人来。 沈灼华和沈致礼走在前头,沈致礼说:“儿子觉得不像是碰巧,毕竟国公夫人是瑾王殿下的亲姨母,应该是约定好了一起来的。” 沈灼华则是说:“应该是有急事,不然不会不递帖子就上门。” 母子俩对视一眼,只能脚下生风。秦适则是脸色阴沉地跟在母子俩身后。 越国公夫人一直朝着门外张望,看到了沈灼华的身影立刻起身,“县主。” 沈灼华笑脸相迎,“国公夫人大驾光临我侯府当真是蓬荜生辉了。” 沈致礼则是抱拳对周翊行礼,“参见殿下。” “知衍无需多礼。” 沈致礼转身越国公行礼,“晚辈沈致礼见过越国公。” 越国公则是亲切地伸手扶起沈致礼,“沈世子无需多礼,你我同朝为官,国公太见外了,不如称我一声世叔。” 沈致礼知道这是越国公故意拉近距离,自然不会拒绝,恭敬地称了一声:“世叔。” 秦适则是面带谄媚地笑着弯腰拱手:“下官秦适,见过国公大人。” 越国公微微点点头,并未太客气,秦适的笑僵在脸上。 沈灼华拉着越国公夫人坐下,还未开口,越国公夫人便着急道:“县主,我便不和你客气了。” “夫人有话不妨直说。” 越国公夫人说道:“我和夫君今日来,是想见一见府上一个叫今昭的侍女。” 此话一出,不仅沈致礼和沈灼华愣住了,就连周翊都愣住了。 原来姨母以为她是侍女啊。 第27章 她真不在乎 沈灼华忍俊不禁,“夫人怕是误会了,昭儿不是侍女。” 越国公夫人韩氏是个精明之人,联想到近日上京地传闻,立刻哈哈大笑起来,“哎呦,还真是有眼无珠,错将珍珠当鱼目了。” 沈灼华也跟着笑起来,“不怪夫人误会,昭儿归家这段日子,新衣还未裁制好,我也不舍得委屈了昭儿让昭儿穿着其他人的衣服,这才让她穿着以前的衣衫。” 韩夫人止住了笑意,“昨日见她一身素净,只留了今昭二字,当真是以为她是府上的侍女偷溜出去玩的。” 沈灼华也眉眼弯弯,“是,回家这些日子,昭儿一直没出门,估计也是闷得很。昨日出府我便当作不知道,没想到竟然结识了夫人。” 韩夫人想起今昭,问:“不知道四小姐可在府上?” “在,您稍等。” 沈灼华转身对忘忧说道:“去把昭儿请来。” 韩夫人笑笑。 秦适巴结着越国公,沈致礼则是轻声问周翊,“殿下没有告知国公夫人小妹的身份吗?” 周翊面上并无太多表情,点头,“今日本是去探望姨母身体,结果到了门口见到两位正要出门,听说是来长明侯府的,我便跟着来了。” 沈致礼点点头,原来如此。 偏厅的宴席早就散了,如今也只剩下沈今昭和沈致亦兄妹二人坐在桌前大快朵颐。 沈今昭实在是饿,一大早地将人叫来说是吃饭,结果没吃几口就开始算账,她就喝了两口粥。 好不容易等到人都散了,不得赶紧吃东西啊。 沈致亦见到沈今昭吃得香,笑了笑,说道:“昭昭,咱们若是不带秦家人一起,那必然是开心的一顿饭,这样你便不用垫吧一些。但若是母亲说秦家人一起吃饭,那你一定要提前吃点东西。” 沈今昭默默记下了,看来这是不成文的约定。 忘忧走进来的时候,沈今昭正叼着一块千层卷吃得开心呢。 忘忧笑笑,让红羽倒茶给沈今昭漱口,“小姐可吃饱了?” 沈今昭将千层卷全部吃下后,点点头,“差不多吧。” “前头越国公夫人想要见一见小姐。” 沈今昭乖巧地漱了口,起身跟着忘忧朝着前院去了。 沈致亦想起秦元,脸色又沉了下来,起身迈步朝着前院的浮峥居走去。 周翊和沈致礼说着话,余光瞧见沈今昭走来,便不自觉地抬头去看。 或许是今日换了衣衫,周翊像是重新认识了沈今昭,虽然穿得娇俏可爱,可她的笑依然如高山冰川,除了冰冷便是让人拒人千里之外,只是他依旧好奇这个女子。 越国公夫人却像是感觉不到这种感觉一般,“哎哟哟,小师傅今日换了衣衫,着实让人眼前一亮。怪我眼拙,竟将小姐当侍女了。” 沈今昭双手交叠,置于上腹处,双腿微屈,标标准准的万福礼正要行下,越国公夫人却上前退一步连忙将人拉住,“我的天爷,要是真的受了救命恩人的礼,怕是劈在那假道士身上的雷,便是要劈到我身上了。昨日回家的路上,侍女已经将小姐救我的事情全部告知了。” 沈今昭一笑,“当是不会,夫人命格贵不可言,是个有厚福禄之人。” 越国公夫人笑得嘴都合不拢,拉着今昭坐下,沈灼华诧异地看着两人。 越国公夫人连忙解释道:“昨日和四小姐在街上相遇,遇到一个假道士,差点就要了我的命,是四小姐救了我。临别之时,四小姐赠言让我亲自带凌儿。” 越国公边说边夫人红了眼圈,“昨日我将孩子带回身边,发现凌儿总是睡不醒,找了大夫才知道,那黑了心肝儿的奶娘日日将安神散下在凌儿的饭食中。凌儿还以为是我命人如此做的,母子俩差点离了心。幸亏昨日说了开,这才及时止损。大夫说,若是再晚发现几日,凌儿的脑子就要伤到了。” 沈灼华自然明白韩氏的心,韩氏是瑜老国公的嫡次女,嫡长女是当今皇后,也就是周翊的母亲,可是瑜老国公没有儿子,这才想着为两个女儿找个靠山。 越国公丛兆是个温文儒雅之人,韩氏嫁过去多年未有子嗣,但两人感情甚好,虽有几房小妾,但丛兆几乎不去。直到韩氏三十七岁那年生下儿子丛凌,两人便当作眼珠子似的养着。 可是没想到,竟然让一个奶娘钻了空子,差点害了丛凌,也差点离间了母子俩的感情。 越国公和韩氏双双起身,对着沈今昭就要行礼,沈今昭连忙起身闪避。 虽然按理来说,受这一礼也没什么问题,但众多长辈都在,她便不能受礼。 沈灼华见此阵仗立刻起身,“国公爷,夫人这是做什么呀。” 韩氏说道:“理应如此。” 沈灼华也无措地看向沈今昭。 “国公爷、夫人,无需如此。” 韩夫人不再说什么,但却吩咐人将礼抬进来。 一箱一箱地礼品摆在正堂,秦适的眼睛都要掉到箱子上了。 足足十八箱的礼摆在正堂,原本空闲的正堂此刻都显得有些拥挤。沈灼华也被震惊,看向沈致礼,却发现沈致礼也求救地看着自己。 倒是沈今昭淡然平静地看着箱子说道:“这谢礼委实是有些贵重了。” 韩氏惊呼,“哪里贵重了?要不是今日家里马车不够用了,我还要再送一些呢。” 韩氏让人将箱子打开,“这里都是些皇后赏赐的锦缎和精巧的布料,样式年轻,我也不好意思裁制新衣,索性都送给四小姐,做些新衣衫。” 又扯着沈灼华和今昭指着其中四个箱子说:“这些是陛下和皇后年节赐下的头面还有各种首饰,放在库里都积灰了,我全都让人找出来了。四小姐才回上京,虽说侯府必然准备齐全,可到底这宫里制造司的,手工要精巧一些。” 沈灼华的心口直突突,这些东西若是都收下了,长明侯府会不会被抄家啊。 沈致礼也咽了咽口水,将脑袋靠近周翊,“殿下不准备劝劝国公夫人吗?” 周翊的眼神一直落在表情无甚起伏的沈今昭脸上,但依旧回答沈致礼,“无妨,姨母送的东西都会写帖子告知母后。” 沈致礼这才安了心。 周翊一直看着沈今昭,姨母已经介绍到各种精巧玉饰了,为何她的眼中还是没有波澜? 就连纯禧县主都被震惊到无法言语,可沈今昭的眼中还是那般平静,就好像是不在乎这些东西一样。 真的会有人如此不在意身外之物吗? 她为何不在乎? 第28章 国公的怒斥 “弟妹,求弟妹给我们母女一条活路吧。”韩氏话音刚落,安氏就带着秦钰云两人哭着跑出来。 安氏来到正堂,看见满院子的箱子先是一愣,随后忽然惊呼捂着嘴盯着箱子内的东西。 秦钰云更是忘了哭泣,双眼放光地看着箱子内的东西。 韩夫人虽然性子跳脱,但后宅之事也是门清儿。看着这母女俩贪婪的眼神和刚才的言行无状,再想想之前来这里打听到的侯府不算秘密的秘密,加之那一声弟妹,便知晓了其二人的身份。 安氏母女没有回过神,沈灼华可是醒了神,皱着眉不悦地看着安氏和秦钰云,“大嫂没看见我这里有客人吗?还不回去?” 听到沈灼华的声音,安氏立刻回神,看了看眼前地形势,扯着秦钰云跪在沈灼华的面前,“弟妹,求弟妹原谅我们母女。别将我们赶到北苑那又冷又小的地方去。” 安氏嚎叫着,秦钰云则是跪在更靠近周翊的地方,梨花带雨的。 沈灼华看着两人做戏,实在是生气,偏偏越国公夫妇和瑾王在此不能发作。 沈今昭则是看了沈灼华一眼,沈灼华立刻明白,笑着对韩氏说道:“让夫人见笑了。” 韩氏则是不屑地看了安氏母女,带着愁容安慰沈灼华,“县主真是好性子,换了我呀,早让人将这等无情无义的亲戚大棍子打出去了,县主竟然还给她们吃喝。” 安氏没想到越国公夫人竟然会这么说,来此便是想要利用她在此要挟沈灼华的。 沈灼华亲自给韩氏倒了一杯茶,“夫人性格豪爽,倒是我狭隘了。” 越国公听到韩氏如此说,带着些许嘲讽对秦适说道:“秦大人,真是想不到秦大人的亲戚竟然是如此不懂礼仪之人。听闻县主收留秦大人的亲戚十余年,没想到竟然还嫌弃院子太小,秦大人莫非你家之人皆是这种忘恩负义之辈吗?” 秦适一听双腿一软差点就要跪在地上,连连弯腰拱手说道:“国公爷误会下官了,是下官的大嫂误听夫人说迁去北苑,实际上是夫人因为她们原来住的地方需要修葺一番,这才准备让他们搬去北角更大的院子。” 安氏和秦钰云对视一眼,有些佩服秦适,这就算是逼着沈灼华应承下这件事了。 越国公却不买账,“是这样的吗?” “正是……” “当然不是。”沈今昭打断了秦适的话。秦适咬着后槽牙说:“四丫头,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儿,还不退下?” 沈今昭则是“啧啧”两声,“秦大人是想要我把所有的事实都说出来吗?” “你……” 沈今昭白了秦适一眼,瞥了一眼跪在地上母女俩,“秦大夫人和秦小姐是准备在这跪着听我把这几日的事情都说出来呢,还是现在立刻离开,乖乖地回到北苑安分守己呢?” 安氏知道,若是沈灼华知道了她们谋害老太太的话,这侯府当真容不下她们了,于是只能不甘心地起身,却没有离去,就站在院子里偷偷地看着箱子里的东西。 秦适也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沈灼华也不好再开口,韩夫人见状却拍拍沈灼华的手说道:“县主真真是慈悲心肠。” 沈灼华有些惭愧,哪里是慈悲心肠,不过是谈氏偏帮着秦适,不许她和离罢了。否则在五年前她便要休夫了。 韩夫人见沈灼华笑得勉强立刻转了话题,“说来也是巧了,我本来是想着收了今昭这丫头做义女的,谁曾想是四小姐。长明侯府的动静闹得这样大,我也不好意思夺了县主心爱至宝,只得以后咱们两家多走动了。” 沈灼华自然是应下,韩夫人想起什么说道:“说起来,咱们两家何尝不是亲属?太子妃可巧不是你家大女儿,我可是太子的姨母,真要说起来,咱们两家可是姻亲呢。” 沈灼华笑着应道,“夫人真是折煞我们了。” 越国公笑着摆摆手,“郡主何须客气,你我两家本就该拧成一股绳才是,现如今有四小姐这个纽带,可不是正经地一家人了。” 秦适听到越国公的话,满脸笑容,“是是……” 沈今昭却看着箱子说道:“今日这礼实在是太重了,国公爷和夫人还是抬回去吧。” “闭嘴,你胡说八道什么呢!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儿?” 秦适一听沈今昭让越国公夫妇将东西抬走,立刻高声呵斥沈今昭。殊不知这一举动让越国公夫妇冷了脸,沈灼华的脸色也逐渐冷下来。 只有沈今昭毫不理会秦适,说:“夫人虽是皇亲国戚,但宫规森严,怎好因为今昭破例,若是陛下知道他心爱的原大师所作春华秋实图被夫人送给今昭了,只怕今昭也要受陛下的白眼了。” “孽障,你胡说什么!还不闭嘴!” 秦适跳脚,竟然敢妄议圣上,这可是掉脑袋的大罪。越国公则是皱着眉说道:“秦大人,你平日便是这般行事吗?” 秦适大梦初醒,只想着教训沈今昭,却忘了沈今昭是越国公夫妇的恩人,一时间也不知如何是好。 嘴唇动了几下,最终只能尴尬笑笑,“国公爷误会了,只是这丫头妄议圣上,若是被有心之人听到,长明侯府岂不是因她之过受了陛下责难。” “荒唐!”越国公怒斥。 秦适后知后觉自己的失言,“噗通”一声跪下,“国公爷,下官一时失言。” 沈致礼将目光移到别处,实在是不想瞧见秦适这个样子。 越国公皱着眉说道:“秦大人无须跪我,只是容本国公提醒你一句,圣上是个仁德之君,怎会因为四小姐的玩笑而责难长明侯府。圣上贤名岂容你侮辱。” 秦适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滴进衣领,浑身都颤栗起来,心口咚咚的声音让人心惊。 越国公收起雷霆之怒,“秦大人,为官者要谨言慎行才是。” 秦适抬起手,用袖子擦了擦下巴上的汗珠,“是。下官多谢国公爷提醒。” 越国公似有似无地瞟了一眼沈今昭,沈今昭忽然好似明白了什么。 沈灼华看着这个上不得台面的丈夫,心中烦躁之感越发放大。 第29章 就是不给你 这一场变故中,受惊地只有秦适和站在院子里的安氏母女。 周翊坐在椅子上,探究地看着沈今昭。 他对沈今昭好奇极了。 他好奇沈今昭的冷漠淡然,也好奇沈今昭是如何得知父皇喜好的。 父皇喜爱春华秋实图这件事她一个小姑娘是如何得知的?这幅画原本是原大师画给梁奕安将军的,是父皇强行索要的,珍爱异常,挂在御书房好久。后来不知道为何赏给了姨母。 可是她到底是如何得知的?难不成也是算出来的? 韩夫人愣了一瞬,随后噗嗤一笑,“哎呀呀,咱们四小姐真是个机灵鬼啊,哈哈哈。” 众人都哈哈大笑起来,秦适尴尬地站在一边赔笑,却不知道大家到底在笑什么。 沈灼华看着女儿的目光里带着惊喜。 韩夫人起身,拉着沈今昭的手说道:“四小姐……” “夫人还是叫我今昭吧。” “好,那我便托个大,喊你昭儿,你也别跟我见外了,便跟着你姐姐喊我一声姨母如何?” 今昭颔首,“是,姨母。” 韩夫人瞥了一眼还在院子的安氏母女说道:“昭儿,姨母没有拿你当外人,这些东西对于你的救命之恩,我犹嫌不足。” 院中箱子,在阳光下闪着明晃晃的光,韩氏真诚,沈今昭也不免动容,“姨母太客气了。” 韩氏微微摇头,“凌儿是我的命,这些,是我最真诚的谢意,我只想感谢一下我儿的救命恩人。” 沈灼华起身,对今昭说道:“收下吧,夫人的一番心意。” 沈今昭微微屈膝,“那就多谢姨母了。” 韩夫人眼眸一转,玩笑般对沈灼华说道:“县主别怪我多嘴,这些东西我是给昭儿一个人的,可不是给你们沈府的,你得吩咐下去,不许人觊觎昭儿的东西。” 都是后院生活的女子,哪里不明白韩氏的意思,沈灼华笑笑,“是,您放心绝不让旁人沾染了去。” 韩氏得意地看着安氏母女。 越国公和韩氏离开后,周翊借口找沈致礼有事,两人去了书房。 正堂剩下被吓得不轻地秦适和沈灼华母女,还有围着箱子打转的安氏母女。 安氏拉着女儿指着箱子内的东西,两人低声商量着什么。 沈灼华吩咐忘忧拿着礼单一一对照核实礼品,“核对完,就都送到静园吧。” 忘忧称是,沈今昭则是阻拦,“姑姑稍等。” 沈今昭看了一下箱子,“劳烦姑姑将这些天材地宝送到存善堂给祖父祖母,这护膝和护腕送给大哥,这些文房四宝真迹孤本送给三哥哥。” 沈今昭绕着箱子走了一圈,看中一件白狐皮大氅和几匹素色的烟锦,“这个箱子,还请姑姑搬到母亲的院子里。” 沈灼华闻言,欣慰又高兴地说道:“母亲不缺这些东西,既然是韩夫人给你的,你留下就是了。” “母亲有是母亲的,这是我孝顺母亲的,虽说是借花献佛,可也是我的一片孝心不是?” 沈灼华闻言止不住地笑意,让忘忧就这么办吧。 沈今昭见秦适和安氏母女还站在一边,略作纠结,看着箱子。 秦钰云惊喜地握紧安氏的手,安氏也鼓起勇气拉着秦钰云走到沈今昭左侧的箱子说道:“四丫头,这件火狐大氅颜色鲜艳真是漂亮,不过大伯母记得你喜欢素色吧?” 沈今昭看向那件火狐大氅,是带着些橙色的狐皮,几乎没有杂色,毛色亮丽,确实是难得的上品。 沈今昭点点头,“是,我确然是喜欢素色。” 安氏见状以为沈今昭听懂了她的暗示,伸手便去拿狐皮大氅,抖落开来,在自己的身上比来比去。 秦钰云立刻伸手去拿另外一件白狐皮,“四妹妹,我喜欢这个。”随后又伸手去拿那几匹颜色清新雅致的锦缎,高兴地对安氏说:“娘,这几匹锦缎我要做几身衣裳,下次诗会的时候我正好穿着去,定然是艳压群芳的。” 沈灼华看着眼前贪婪的母女俩,脸色顿时就冷了下来,秦钰云却抱着布料去了装首饰的箱子里,挑挑拣拣。 “红羽,翠翎,将秦夫人和表姐手上的东西拿回来。”沈今昭不徐不疾地开口。 红羽翠翎两人也十分淡定地称是,两人朝着安氏和秦钰云走去,使劲地将她们手中的大氅布料和首饰拿回。 秦钰云不肯放手,翠翎却十分用力地将东西扯回来。 一阵大力过后,秦钰云不敌翠翎,踉跄了一下,这才松了手。 红羽翠翎面无表情地将东西放进箱子,忘忧也带着婆子进来,将所有的箱子合上抬走。 沈灼华将原本想要说的话收回肚中,想要看看沈今昭会如何做。 沈今昭抻着头看着一个一个箱子被婆子们抬走,还殷切地叮嘱:“小心些。” 安氏拉着秦钰云质问沈今昭,“四丫头,你这是什么意思?怎么说好的给我们的,你怎么又拿回去了?” 秦钰云心里还惦记着那些东西,急切地说:“娘,应该是妹妹忘了,别生气好好说。” 转头对今昭说道:“四妹妹,既然妹妹将东西抬走了。那一会儿就让人送去舒云阁吧,毕竟做人还是要讲诚信的。” 沈今昭听到这母女俩的话,实在是要忍不住了,“大伯母和表姐是不是弄错了?做人是要讲诚信,可我为何要将我的东西送到没人住的地方?” 秦钰云闻言,想要指责今昭,可是忌惮沈灼华在旁也不敢嚣张,“四妹妹这话是什么意思?这些东西不是给我和我娘的吗?怎么又成了没人住的地方了?” 沈今昭一副疑惑的样子,“表姐不是和大伯母搬到北苑了吗?怎么?难道表姐还打算赖在舒云阁不成?” “你……” 安氏阻止了要生气的秦钰云,“四丫头,这话可不是这么说的,你既然答应了将东西送给我们,为何要出尔反尔?” 沈今昭无辜地摊开手,“大伯母这话当真是有趣,我何时要给你们送东西了?” 安氏似乎没有想到沈今昭会不认账,“刚才我说你喜欢素色你不是承认了吗?” “是啊,我是喜欢素色啊。这点我没有否认啊。” 安氏气急败坏,“四丫头,你既然否认了你喜欢素色,不就是答应了将那火狐大氅送给我了吗?为何不认账?” “大伯母,我只是说我自己喜欢素色,何时说过我要将火狐大氅送给你了?” 第30章 秦家人计划 安氏后退几步,细细回想起来,沈今昭确实从未说过要将火狐大氅送给她。可是身为长辈,难道她一个小辈还不应该将东西送到长辈面前吗? 沈今昭看着安氏的脸色变了再变,笑着说:“看来大伯母是想起来了,既然我从未答允要将东西送给大伯母,那也请大伯母不要将失信于人的帽子扣在我的头上了。” 安氏自觉脸上挂不住,但又实在是舍不得那火狐大氅,讪讪地笑着,“四丫头,这天也越来越冷了,这国公夫人送了那么多大氅给你,你一时也穿不完,莫不如为了孝心,将那狐皮大氅送给大伯母如何?” “不。”沈今昭拒绝得很干脆,“大伯母,天气冷了你可以去做衣服。而且,我也没有必要为了你所谓的孝心去做我不喜欢做的事情。再说了,就算是孝心,也不是对大伯母你吧?” 秦钰云明白了沈今昭的意图,伸手扯了扯安氏的袖子,低声说:“娘,咱们让她给耍了。” 安氏也意识到了这点,使劲地瞪了一眼沈今昭,“四丫头的心思还真是够多的,就连长辈都能耍着玩。” 秦适这时走过来,对沈今昭说道:“不就是一件大氅嘛,你大伯母和堂姐喜欢什么,送给他们就是了。” 安氏心头一喜,沈今昭却笑着说道:“既然秦大人愿意送,那就请秦大人送吧,反正我是不会送的。” 秦适见沈今昭如此不识抬举,正准备要指责,抬眼时便看见沈今昭幽幽的眸子正带着笑意看他,他顿时就没了底气。 懦夫。 沈今昭给秦适再次加了一个名头。 沈灼华拉着沈今昭去了存善堂。 沈青山去了书房,谈氏听完事情的来龙去脉,一时无语。自己的孙女到底是个什么人啊?不仅能治病,还能收拾假道士,甚至还能结交国公夫人。 可看着跟自己女儿相似的脸庞,谈氏依旧欢喜地拉着沈今昭的手说道:“心肝儿啊,这几日在家住得可舒坦?” 今昭见谈氏的脸色好得很,笑着说:“自然是舒坦的,母亲费心为我新做的沉香床,当真是让我格外好眠。” 谈氏笑笑,“你大概是不知道,你大哥特意让人先回来,说是你喜欢沉香,没有沉香你便不得入眠,你母亲自然是紧张的。” 沈今昭自然是感激沈灼华的。没有沉香不得入眠也不是矫情之话,她当时游荡在乱葬岗时,日日神识混沌,直到小师叔前来。 不知道是不是小师叔身上的沉香香味让她神识清明了很多,这才保留了三魂,也才有后来的事情。 后来,师父发现她离不开沉香,只要身上不熏染沉香,她就会昏昏沉沉的。 沈灼华看着自己闺女忽然想起越国公夫人进门时,说要找一个今昭的侍女的样子。 “母亲,今日国公夫人上门倒是让我觉得,咱们家虽然将昭儿找回来了,可是这上京的世家还不认识昭儿。咱们家是不是也该宴请一次,至少让其他家族知道昭儿长得什么样子才是。” 沈灼华实在不想下次还有哪个夫人找来,说是要见一下叫今昭的侍女了。 谈氏很认同,“合该如此,咱们家已经十年不曾宴请宾客了。昭儿如今回来,天大的喜事,确实该宴请一回的。” 宴请上京世家宣告今昭回家的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沈今昭原本是想要拒绝的,可是沈灼华可怜兮兮地看着沈今昭,沈今昭就没有办法了。 沈今昭无法拒绝一个真心疼爱孩子的母亲。 秦钰云和安氏听说了这件事,气得摔了一个茶杯。 还想再砸的时候,海棠立刻上前阻止,“姑娘消消气,这些东西可砸不得。” 秦钰云想起之前沈灼华说过,她们母女若是再东西碎了,不仅要原价照赔,侯府也不会再给她们填补了。 秦钰云气得脸都扭曲了。 “娘,自从这个小贱人回来,咱们就没过过一天的安稳日子。若是叔母真的宴请宾客,宣告了沈今昭的身份,只怕日后这上京真的就没有咱们母女的容身之处了。” 安氏何尝不知道秦钰云的话是对的,只是现在这个当口她们当真是什么也做不了啊。 安氏想了想说道:“还是得让你父亲去你叔父的耳边吹风才是。” “娘,叔父好似有什么把柄落在了沈今昭的手中,今日瞧着有些忌惮。我们不能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叔父身上,还是要自己动手才是。” “你这话……你是有什么计策了?” 秦钰云眼中的狠毒一闪而过,“娘,一个在侯府闹出丑闻的四小姐,你觉得侯府还会要她吗?” 安氏忽然明白了秦钰云的意思,“我倒是想要看看沈灼华要如何护着一个满身污名的女儿。” 秦进走进秦适的书房,扑面而来的就是呛人的酒气。秦进有些厌恶这酒气,可又忍了下来。 今日一时手痒在赌坊输了四千两银子,加上之前的三千两,已经七千两了。赌坊的人也下了最后的通牒,若是十日之内还不上,就切掉他的一根手指。 “二弟,你看看你这成什么样子。” 秦进装作一副严厉长兄的样子,眼神中带着失望和心疼。 秦适看着自己的大哥,舒了一口气,“大哥,你来了?” 秦适抬起酒壶准备灌酒,秦进伸手夺下他的酒壶,“弟妹不喜你浑身酒气,去洗把脸清醒一下。” 秦适忽然笑了出来,“大哥,她喜不喜欢如今还重要吗?” “就算是不顾弟妹的喜好,你也是这长明侯府的主人,怎可如此不顾形象?” “哈哈,哈哈哈,大哥啊,我算是个什么主人啊?这府里上上下下谁还瞧得起我了?” 秦适心中苦涩万分,他也曾是真心喜爱自己的妻子的,即使入赘他也是愿意的。也曾真心地想要将长明侯府当作自己的家。可从什么时候就变了呢?是他自己的儿子却要姓沈开始?还是沈灼华开始防备他开始? 他不知道。 到后来,妻子不像妻子,儿子不像儿子。他剩下的,只有想要吞并这长明侯府的野心,即使名声溃败,他也要夺了这泼天的富贵。 第31章 侯府宴客了 秦进看到秦适的眼神从落寞变成凶狠,心中很舒爽,“二弟,别怪哥哥挑拨你们夫妻之间的感情,弟妹确实将太多的目光注入到孩子们的身上了。尤其是四丫头,自她回来,这家中便变了一番模样。大师所言终究还是应验了。” “大哥,这丫头当真是留不得了。” 秦适的眼中毫无怜惜,只剩狠厉。 秦进皱眉,装作惊讶的样子,“二弟,她毕竟是你的亲生女儿啊。” “大哥,我并没有想要取她的性命,这件事十一年前没有成功,现在她长大了,更是成功不了了。但是她已经及笄了,所以她该出嫁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还是要遵守的。” “可是弟妹那里……” 秦适想起沈灼华,“只要找一个身份家世都不错的,我相信她也说不出什么来。” 秦进点点头,计上心头,“这件事你出面打听不合适,我长年行走在外,我悄悄地打听旁人不会多心。” 秦适点点头,转身走到后面的书架前,拿出一个盒子取出几张银票,递给秦进,“大哥,这是三千两银票,若是遇到不错的人家,咱们也不能失了礼数。” 秦进看到银票,眼中的喜悦涌上,伸手接过银票,说道:“放心吧二弟,毕竟是自家的侄女,我一定会选一个好人家的。” 十一月十九。 周翊拿着长明侯府帖子看着上面写着,十一月十九,宴请瑾王殿下至长明侯府参加沈家四小姐沈今昭的归家宴。 唐澈感叹,“殿下,这位四小姐到底有什么能耐啊,竟然能让十年不宴请宾客的长明侯府宴请上京众人。” “这次长明侯府都宴请谁了?” “几乎全上京的世家都邀请了,就连东宫都回了帖子。” 周翊提笔在帖子上写字,“太子妃是沈四小姐的二姐。若不是碍于身份的话,估计沈云意回家的当日,她就回去迎接了。” 唐澈不理解,“一个行四的小姐,当真就这么重要?” 周翊放下手中的笔,想起那张嚣张明媚的脸庞说道:“长明侯府是上京唯一一个没有儿子的世家。沈老侯爷可是忠诚勇毅之人。当年梁家之案,沈老侯爷为梁家据理力争,也是朝堂上唯一没有被坐罪的家族,可知道是为何?” 唐澈摇摇头,周翊解释,“前国师鹤魈曾断定下一任的皇后必从沈家的女儿中出。当时还没有沈云意,所以……” 唐澈瞪大了眼睛,“所以,太子妃才会是沈二小姐。既然是要出皇后,那皇后的家族必然是不能有污点的。” 周翊点头,唐澈再次疑问,“前国师?为何属下没有见过?” 想起那个一身白袍却一直不老的男子,周翊不再说话,唐澈拿起手中的帖子,“殿下要去宴席是因为四小姐吗?” 周翊抬眼看着唐澈皱眉,“你的话太多了。” 下一瞬,唐澈一本正经地抱拳,“属下告退了。”转身走出去的瞬间,崴了一下脚,周翊无语。 “沈今昭,你到底是谁?” …… 到了十一月十九这日,沈今昭一大早就被红羽和翠翎薅起来折腾着。 沈今昭已经无所谓了,毕竟沈灼华从三天前就开始为她选衣服和首饰了,而且选的都是耀眼亮丽的颜色,沈今昭只要反驳,沈灼华就会委屈巴巴地看着她,所以…… 她还是换上了月白色镶金丝合欢花长裙,胭脂红万字流云妆花小袄。 整个人看起来又娇俏又艳丽。 红羽和翠翎两人轮番地在沈今昭的脑袋上折腾,等到两人让开,沈今昭看着犹如孔雀开屏的脑袋,一瞬间无语。尤其是那几颗硕大耀眼的南珠。 红羽却说:“姑娘今日可不能马虎。不仅太子妃回了帖子,几乎全上京的世家大族都要来。他们的夫人都会带着自家的小姐前来,今日是姑娘的场子,如何能落于下风?” 翠翎点头,“夫人特意让人将瑾王殿下收集的南珠选了几颗光泽好的做了簪子,就是为了今日呢,姑娘可得戴着才是。” 沈今昭也不是不知道这世家闺阁女子的攀比之风,只是她确实是没有那个心思。 好像脑袋顶着几千斤的东西,微微一动,那叮啷当啷的声响便在耳边响起。 “不行,脖子要断了……” 沈今昭实在是忍不住了,伸手拔下了所有的钗环。 “呼,舒服……” 晃了晃解放的脖子,沈今昭差点开心地要跳起来。 红羽张大了嘴巴,沈今昭想了想说道:“虽然今日是你家姑娘我的场子,但是像只开屏的花孔雀也不好的,别人会笑话沈家四小姐是个土包子的。” 红羽虽然认同,但还是不肯放弃,在一堆散落的钗环中,扒拉出一支粉色的南珠钗,簪进沈今昭的发间,“这样也好,清雅又不失身份。” 沈今昭悄悄松了一口气,透过镜子,看着那只白色小小的南珠还在发间,抬手轻抚,“走吧,母亲定然等着了。” 沈灼华带着沈今昭迎春堂迎客,沈致礼和沈致亦在侧门迎男宾。 长明侯府十年不曾下帖子了,虽说长明侯府低调惯了,但毕竟还有个太子妃的二女儿,加上两个儿子都争气,谁还能不给这个面子,故而收到帖子的人家,便都带着贺礼纷纷来了。 沈灼华领着沈今昭面见各位夫人和小姐,各位夫人都在打量着这位沈四小姐。 只是一道不合时宜的声音响起。 “县主如今该是欢喜的了,好不容易将女儿寻回,县主如今都愿意宴请了,可见沉寂多年的长明侯府,如今要因为四姑娘的回归再度繁盛了。” 众位夫人都看向那一身大红的屈夫人,眼神鄙夷。 这话音不对,就连沈今昭也看得出来这位屈夫人是个找事的。 太阳穴一颗醒目的红痣,夫妻宫不睦,桃花劫啊。 沈灼华沉下脸看着屈氏,“屈夫人,长明侯府并非沉寂,是家训低调,如今我家有喜事,难道宴请还错了?” 屈夫人用帕子捂着嘴笑道:“哎呀,县主何必曲解我的意思啊。我不过就是随口一说罢了。” “夫人安好。”沈今昭福身行了一个标准的万福礼,“夫人真是个妙人。” 第32章 全部认清了? 众夫人看着沈今昭的行为和话语,有些不解。 这屈夫人明显就是找事的,为什么沈今昭却还要说她是个妙人。 屈夫人得意一笑,“还是四姑娘懂事。”说完瞥了沈灼华一眼。 沈今昭却笑笑,“夫人抬举,今昭不过就是一个什么都不懂野丫头,承蒙各位夫人给家母脸面,这才聚在一起。只不过,屈夫人您来就来了,为何还带着您家的情郎啊?” 此话一出,屈夫人眼神一变,众位夫人的窃窃私语窜入耳中。 虽然上京早有传言屈夫人豢养少年郎,可到底也没有人拿到明面上来说,如今此事骤然被一个小辈直白的说出,屈夫人的脸面如何挂得住。 “沈灼华,你就是这般教养自己的女儿吗?竟然在宴席上公然污蔑我。”屈夫人伸手指着沈灼华,声音都拔高了几度。 沈今昭不动声色地沈灼华护在身后,学着屈夫人之前用帕子捂住嘴笑道:“哎呀夫人,何必恼羞成怒呢,您这样可越发露了痕迹了。” 屈夫人环顾四周见众人都在指指点点的,脸上挂不住,“这笔账我记在心里了,咱们日后走着瞧,哼。”甩下袖子,转身离去。 随后沈今昭对着众位夫人屈膝行礼,“今昭唐突,扰了诸位夫人的雅兴,还望诸位夫人莫要与今昭计较,万望见谅。” 众位夫人原本还在心惊沈今昭为何如此大胆,可是看着她进退有度的举止,比自家女儿还要赏心悦目的礼仪,尤其是那发间素雅但不失奢华的发饰,她们忽然意识到这位四小姐可能并不是那种流落在外的野丫头。 甚至自己家中的丫头根本就比不上这个沈四小姐。 这个念头一起,众位夫人的心思就活络了起来,看着沈今昭上下打量。 有的想要讨回家做儿媳妇的,有的则是心底防备着,毕竟自家的闺女也到了适婚的年纪,这位沈四小姐可是一个强有力的对手。 “昭儿。” 一声熟悉的声音响起,沈今昭转身去看,一身素雅的越国公夫人前来,沈今昭上前正要行礼,韩夫人一把将人拉住,亲切地说道:“你我之间还见外?” 沈今昭笑笑,“夫人安好。” 韩夫人今日打扮得甚是隆重,足见对这次宴请的重视。 “什么夫人,你这孩子,该叫我什么?” 沈今昭微微笑着,“姨母。” “哎。”韩夫人答应得响亮。 众位夫人看着韩夫人上赶着的亲切和沈今昭的称呼,心生疑窦。都说沈四小姐是才回家的,两人何时认识又何时亲密的呢? 这位越国公夫人向来是随心所欲的,一大把年纪了仍旧是孩子心性,难得见她如此郑重其事地参加什么宴席,看来这位沈四小姐,当真是不一般啊。 韩夫人不顾众人疑惑的眼神说道:“昭儿今日真是威风,我早就瞧那个屈梅不顺眼了,还敢来我们昭儿的宴席上找事儿,真是给她脸了。” 沈灼华无奈地笑笑,上前说道:“夫人休要助长昭儿的气焰了,已经不成体统了。” 韩氏伸手挽住沈灼华的手臂,“我瞧着你当真是显摆,我要是有这么厉害的姑娘,肯定是要宠上天的。” 两人亲密的样子,众人夫人再次知道了一个消息,那就是越国公夫人和纯禧县主不知道什么时候成为了密友。 安氏和秦钰云看着沈今昭游刃有余地应付上京众位夫人,满眼的怨毒。 秦钰云将安氏拉到一边,“娘,你不是说沈今昭这个贱人今日必会出丑的嘛。” 安氏也疑惑着,“是啊,按理说,这丫头在外流落了十几年,根本不可能这么短的时间学会这么多的礼仪……” “什么不可能啊,你没看到她刚才行礼姿势的熟练样子,简直就是个狐媚子,她到底什么时候学会的,竟然一丝错都没出。” 秦钰云感受到深深的危机,她觉得沈今昭绝不是那么简单的人。上次的事情她虽然心有余悸,可是她仍旧担心。 前国师的预言确实是说沈家的姑娘会成为皇后,可是没有具体说是哪位姑娘。 沈云熙虽然已经成为太子妃,但这不代表她一定会成为皇后。 若是她可以成为名正言顺的沈家姑娘,那么就代表着她也有资格成为皇后。 这也是她这么多年讨好沈灼华和谈氏的原因。只是她完全没有想到,自己还没有成为沈钰云,真正的沈云意已经回来了。 安氏也在怀疑,连着几日安氏都在偷偷地观察着沈今昭,她根本就没有时间去学世家礼仪,沈灼华也从未对沈今昭说过上京的各家夫人的秘辛,那沈今昭到底是如何得知的呢? 看着越国公夫人拉着沈今昭的手不肯放开,秦钰云就嫉妒得发狂,“娘,人找好了吗?” 安氏阴险地一笑,“放心吧,门外的一个小厮。嫡小姐和门外的小厮私通,还在众目睽睽之下,我看侯府是保她还是保侯府的声誉。” 秦钰云一想到沈今昭惨兮兮的样子,心情顿时就好了起来,只觉得今日的空气都甜美了起来。 母女俩当真是没有看见转角处秦征那张怨恨加欲望的脸。 谈氏身边的徐嬷嬷过来传话,说沈家来人了,请沈今昭过去见见人。 沈灼华让沈今昭去存善堂,沈今昭出了院子就瞧见一身锦袍的沈致亦站在门口等着。 兄妹俩两人并肩朝着存善堂走去,“沈家是咱们长明侯府的旁支,咱们的曾祖父和他们的曾祖父是亲兄弟,咱们侯府是长房嫡长,自然是要继承侯府的。沈家比咱们侯府人丁兴旺,加之这几房堂叔堂兄弟都很争气,沈家一门兴盛,也没和咱们侯府生分,时常走动着。” 沈今昭点点头,横竖也不过就是一门亲戚,见见也无妨的。 可是等沈今昭进了存善堂,这才实实在在地体会了沈致亦口中的人丁兴旺是个什么意境。 看着坐在堂上满满当当地男女老少,沈今昭忽然头皮发麻。被所有人瞪圆了眼睛去打量的滋味确实有点吓人。 晕头转向的认了半个时辰的人也没认清的沈今昭只能保持微笑来应付。 沈家的女孩子都怯生生的看着沈今昭,想要上前又不敢上前。 直到沈灼华打发人过来,说太子和太子妃回来了,沈致亦这才带着沈今昭逃离了存善堂。 “全都认清了?” 沈致亦带着调侃问沈今昭。 沈今昭抬起挂丁零当啷一串手镯的手指着满头华翠的脑袋,无语地说道:“三哥哥,你觉得,我能记得清吗?” 沈致亦噗嗤一声笑,“谁让你是大家的宠儿呢。这些堂叔母伯母,堂姐堂妹的,自然是稀罕你的。” 第33章 归家宴正名 前来的宾客男宾去了前院拜见太子,女宾则守在二门处等着拜见太子妃。 太子和沈云惜的到来,无疑给了沈家最大的底气。 沈云惜拉着沈今昭,左看看右看看,“真是长大了,模样没有变多少,当真是最像母亲的女儿。” 沈今昭打量着这位二姐,果真是皇后之命,笑道:“姐姐是个有福气的,将来必定是儿女双全之人。” 沈云惜如今膝下只有两个女儿,暂时没有儿子是她心里的一个症结,听到沈今昭如此说,心里竟然高兴了起来,“那就借妹妹吉言了。” 沈云惜让人将东西带上来,其中一个是一枚兔子玉佩,“这是你小的时候日日都缠着姐姐索要的玉佩,姐姐很后悔没有给你。如今,姐姐将这玉佩还给你。” 沈今昭伸手去拿兔子玉佩,心中欢喜,“多谢姐姐。” 所有夫人都围着沈云惜说话,沈云惜性格极好,丝毫不见高傲,和诸位夫人谈笑风生。 前头来人请大家入席,男女分席,但为着亲近也只是在男宾女宾中间垂放了一个屏风。 沈青山作为当家人,端起酒杯说道:“感谢诸位赏光莅临小孙女的归家宴。长明侯府笼罩十余年的阴霾,终于在小孙女归家后散去。今日宴请,我沈家为小孙女正名,再次感谢诸位光临,请大家不必客气,尽兴便好。” 众人纷纷举杯附和。 “瑞王殿下,瑾王殿下到。” 小厮的高呼,让众人举起的酒杯再次放下,起身行礼。 听到瑞王殿下四个字,沈今昭的脑子“嗡”地一声,随后浑身的汗毛骤然颤栗,心跳都漏跳几下。 看着那一身藏蓝宽袖蟒纹袍,金冠玉带,倜傥之人缓缓走进来,沈今昭只觉得自己浑身的血液都沸腾了起来。 那张笑意吟吟的脸,正是害得她家破人亡一百七十九口人无一而活的罪魁祸首,瑞王周彦。 一瞬间,天地仿佛变色,沈今昭好似突然回到了那日被押赴刑场之时。 “呦呦,别怕,娘跟你在一起。” “呦呦,娘的好孩子,记住了,你不是罪臣的孩子,你的爹爹是背负冤屈的。你是战神的女儿,你不可以惧怕。” “呦呦,记住,我们梁氏一族,俱是清白之身,万不能向那恶贼低头。” “呦呦,记住周彦这个名字,他是元凶……” 随着斩首之刃落下,沈今昭的眼前被红色覆盖,身形晃动…… “拜见瑞王殿下,瑾王殿下。” 周彦走到太子的面前,双手交叠,端正行礼,“参见皇兄。” “不必多礼。” 周彦放下手,温和的声音响起,“大家都起身吧,今日是老侯爷的宴席,别让本王打扰了大家的好兴致。” 周翊则是抬眼看了一下女宾那边,便坐在了太子的左手边。 众人皆知周翊冰冷不近人情,但素来和长明侯府的世子沈致礼相交甚好。因此今日能来便也不稀奇了。 女宾那边,众人见男宾那边已经坐下了,也跟着落座。 沈灼华见沈今昭还站着便顺着她的目光去看,见那边是周翊的方向,自然以为自家闺女在看周翊,笑着耳语,“昭儿,稍后让你大哥将人叫到花园你们再相见,现在还是要坐下才是。” 沈今昭被沈灼华的声音拉回,忍住眼底的泪水,努力平复心情,“母亲,我只是瞧着三哥哥怎么还没落座,您可别多想。” 沈今昭坐在座位上,一遍遍地在心底告诉自己,一定要冷静,现在还不是时候。 心情逐渐平复的同时,沈今昭也在暗自发誓,定要斩下周彦的头颅以慰藉梁氏一族。 秦钰云坐在沈今昭的身边,自然是听到了沈灼华和沈今昭的话,眼神变得晦暗不明。 透过屏风可以看见太子和周翊周彦分坐两边,平时单独看,这几位皇子都是俊美的,可放到一起才发现,周翊更胜一筹。不仅是在长相上,就连气势上,太子和周彦都稍逊几分。 太子的容颜更像圣上,虽然儒雅却并非俊美。周彦的母亲是贵妃,家世显赫却姿色平平,周彦随了母亲的容貌,虽有皇家气度,也并非俊美之人。 老天爷似乎将所有的偏爱都给了周翊,既完美地继承了皇后的姝丽,又因领兵的凌厉之气,让人惧怕几分,可看着这容貌偏偏生出想要亲近之心。 故而,三人坐在一起,周翊确实更加吸引眼球。 秦钰云似乎下了某种决心,趁着众人没有注意到她的时候,她悄悄起身,走到上菜的小厮前,伸手接过餐盘,伸手抚了抚发间的珠钗,眉梢带情地朝着周翊走去。 沈致礼余光瞧见秦钰云的时候,想要阻止已经晚了。 “殿下……” 秦钰云甜腻的声音响起,周围的男宾都是略带惊讶地看着她。 秦钰云并未觉得此举不妥,反倒是笑着将汤碗摆到周翊的面前,“殿下尝尝。” 周翊冷着脸不看她,眉间甚至染上一丝不耐烦。 沈致礼尴尬地起身,将人拉开,低声呵斥,“做什么?这里是男宾席面,你疯了不成?” 秦钰云委屈地说道:“兄长误会我了,我只是想要谢谢殿下护送四妹妹回家的。” 沈致礼怎么可能不知道秦钰云的心思,冷笑一声,“你的心思别以为我不知道。赶紧给我滚回去,再出什么幺蛾子,别怪我不客气。” “大哥哥……” 沈致礼听到这个称呼烦躁不已,使劲地推搡了一下秦钰云。 “啊……”秦钰云尖叫一声忽然跌向周翊的方向。 周翊反应迅速,立刻起身,秦钰云并没有落入想象中温暖的怀抱,反而是额头直接磕到了凳子上,“唉哟。” 秦钰云捂着额头,跌倒在地上。 吃酒的众人都停下来看着秦钰云,沈青山的脸上除了羞愧还有一丝杀意。 秦适暗道不好,立刻起身,将秦钰云拉起来,斥责道:“像什么样子,还不赶紧回去?” 秦钰云脸上的不可置信还未消散,便被侍女婆子带走了。 一出闹剧无疾而终,秦适点头哈腰地众人赔罪,尤其对周翊。秦适端着酒杯敬周翊,周翊却只淡淡地看了一眼秦适,便坐下了。 沈青山忽略心头的愤怒,端起酒杯敬周翊,“殿下见谅,秦家的孩子失礼了,我代她向殿下道歉。” 周翊举起杯子说道:“秦家是秦家,侯府是侯府,老侯爷何必混为一谈。” 秦适和秦进听到这话,脸色皆是一白。 第34章 婚事被敲定 众人看着秦适的眼光带着讥笑,那眼神似乎在说,真是可怜。 女眷这边,众位夫人看着安氏的眼神就更加直白了些,有的甚至不忌讳安氏,直言道:“县主当真是好性子,这样无耻之人竟然还留在府上,这简直是侮辱侯府的门楣。” 安氏气得要反驳,沈灼华却笑着说:“岑夫人这话错了,秦氏一族虽然借住在长明侯府,可这门楣之事,从来都是两家的事情。秦家是秦家,沈家是沈家,这门楣一事事关声誉,绝不能混为一谈。” 安氏的眼睛瞪得老大,这话这不是明摆着说她女儿跟长明侯府无关嘛,安氏再也忍不住起身,“弟妹,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可是老二的媳妇儿,怎么能说沈家和秦家无关?” 岑夫人是沈灼华闺中的朋友,虽然这些年来往得少了,但是两人之间的情谊可不少,看着安氏的样子,岑夫人阴阳怪气地说道:“哎哟,我说秦夫人啊,你说话还真是有意思啊。” 岑夫人伸出兰花指指着周围一圈说道:“这满上京谁不知道你家小叔子是赘婿,是上门女婿,县主可是娶了你家小叔子的,什么时候嫁去你家了?说句不好听的,你这一家子破落户蹭着侯府的富贵出去招摇撞骗的,还真是把自己当个人物了?” 周围夫人纷纷捂嘴笑起来,想起当年上京的两朵霸王花,一朵是纯禧县主,一朵就是这岑夫人,真是没想到有生之年竟然还能看到这两人重出江湖啊。 “你你……” 安氏没有想到这人会这么直白地说话,一时语塞,不知道如何应对。 越国公夫人笑着说:“县主也该听劝,毕竟就是一个赘婿,给点脸面就算了。要是敢放肆,不如一纸休书,做个下堂夫连带着一家子亲戚一起打发了才好呢。” 沈灼华似笑非笑地看着安氏,“正有此意呢。” 谈氏轻咳一声,提醒似的地拍拍沈灼华的手。 谈氏知道这也就是夫人们帮着沈灼华出气,好让安氏知道分寸,毕竟是正宴,安氏母女这般失礼,若是这个时候不划清界限,那没脸的就是侯府。 谈氏叹息,安氏和钰云以前都是温柔乖巧的,近日这是怎么了。 安氏闻言,惊恐地要下跪,忘忧及时地将人扶住,低声说道:“秦夫人,别坏了规矩 。” 忘忧转身对安氏身边的柳妈妈吩咐,“秦夫人吃酒吃醉了,还不赶紧扶她下去休息。” 柳妈妈原本不想,可是忘忧朝着她瞪了一下眼睛,柳妈妈立刻低下头,从忘忧手中接过安氏,“夫人,咱们回去吧。” 忘忧让另外两个婆子也跟着搀扶,安氏本想着开口求沈灼华,可那两个婆子,直接上手将她强行带走,根本没给她一丝开口的机会。 沈灼华举起酒杯,“抱歉,扰了大家的兴致了。” 众人都端起酒杯说无事。 席间,推杯换盏也算是宾主尽欢。 宴后,男人们都去了花厅喝茶聊天,妇人们则是带着小姐孩子去了戏院看戏。 太子和沈青山离席,沈致礼和周翊也离开,留下沈致亦便招呼众人,秦适却将沈致亦支开,自己招呼起众人。 一位锦袍男子上前行礼,“秦大人有礼。” 秦适看着面前之人觉得有些眼生,那男子赶忙说道:“在下是光禄寺署正赵谦的侄子赵昌。” 秦适闻言,上下打量了一下赵昌,笑着说:“原来是赵大人的侄子,当真是一表人才。” 赵昌看似谦和地笑笑,实则眼中全是得意,“秦大人谬赞了。小侄不过就是一介商人,今日跟随叔父来到侯府不过是机缘巧合。” 听到商人二字,秦适的眼神一亮,“贤侄家在何处?” “小侄家在荥阳。父亲是做丝绸生意的,虽比不得皇商,但也是大熙排得上名号的。” 秦适眼眸一转,“贤侄来找我可是有什么事情?” 赵昌起身拱手,“秦大人请恕小侄无礼,小侄刚才在花园处偶遇令爱,惊为天人,小侄虽是商户但也着实为令爱的风姿倾倒。请秦大人恕小侄的无状,小侄愿以万贯家财聘取令爱为妻。” 秦适看着赵昌心里的喜悦渐渐浮上,真是瞌睡就有人递枕头啊。 秦适故作姿态说道:“赵公子,你可知道我女儿是侯府嫡女?” 赵昌面上一副谦和的样子,“秦大人,小侄知道自己只是个商户,娶侯府嫡女是痴心妄想,但小侄得见沈小姐实在是念之不忘。小侄虽无官身,但小侄家中富庶,绝不会亏待了小姐。” 秦适微微一笑,“贤侄可知,娶侯府嫡女可不是那么容易的。” 赵昌的眼中尽是得意,“小婿明白。” 称呼的转换,两人便将这桩婚事坐定了。赵昌脸上的笑容显眼,“不知道小婿还能否得见小姐一面?” “自然可以,这毕竟是她的婚事,让她前来也是应当,我现在便让人叫她过来。” 秦适转头吩咐人去喊沈今昭。 沈今昭本就不爱听咿咿呀呀唱戏的声音,早就跑了个没影。 本是躲在花园里偷懒,可是一阵阴气袭来,沈今昭迅速睁开双眼,看向阴气所来之处。 翻身走出连廊,走向花园。 一个小男孩正在仰着头自言自语,“娘亲,我喜欢这里,我今日想要住在这里。” 沈今昭走上前去,看着一身白衣的阴魂一脸慈爱地蹲在男童身边,“询儿,这里是别人的家,如何能住,咱们还是回自个儿的家睡吧,娘亲给你讲故事。” 男童张开双臂想要拥抱阴魂,却扑了个空,委屈地声音响起,“娘亲,为何我总是抱不到你。” 阴魂想要落泪却无泪,想要伸手触碰男童又猛地收回,“询儿,你忘记娘亲跟你说的话了?娘亲再和你玩一个游戏,别人是看不见娘亲的……” 那阴魂话还未说完,男童已经晕倒。阴魂想要扑上去,沈今昭抬手将阴魂挥开,“你若是再靠近他,他就不止是昏倒这么简单了。” 阴魂听到沈今昭的声音,抬起头带着惊讶问道:“你能看到我?” 沈今昭走上前去,蹲在地上看着男童,刚要伸手触碰阴魂骤然疯狂,“做什么?别碰他。” 阴魂勃然大怒,脸色发青,双眼发红,双手的指甲慢慢成爪。 沈今昭自腰间取出一道符,甩出,融进阴魂的身上,“冷静点,我只是想要瞧瞧你的儿子为何昏倒。” 第35章 闲事的代价 那道黄符定住了阴魂,也让她恢复了理智,她跪下双手合十,“求姑娘救救我儿,他才五岁,他不能死啊,求求姑娘。” 沈今昭伸手去探男童额头,触手便是冰凉,阴气入体太久,没多少活头了。 沈今昭转身看着哀求她的阴魂,“他很快就能和你团聚了,不用担心。” 那阴魂顿时红了眼眶,脸上是悔不当初,喃喃道:“不、不,不行,询儿不可以死,询儿不能死。” 阴魂跪在地上磕头,“姑娘,求求你,求求你救救询儿。你能看见我,你一定有办法救询儿的,求你,救救他。” 沈今昭叹息,“你明知道留在他身边会让他阴气入体,不久于人世,你为何还要留在他身边。” 那阴魂想哭却没有眼泪,“姑娘,我……他是我的儿子啊,是我十月怀胎母子连心的儿子,我如何想要他死啊。可我舍不得他,我想着多看他一次,多一天,多一月……自从他瞧见我那日,我就知道我必须离开了。可我仍旧舍不得,我知道我会害了他,可家中姨娘奸凶,我放不下心啊。” 沈今昭虽然不赞同这阴魂的做法,但她也是能理解这片慈母之心的。 “我可以将他体内的阴气渡走,但你若是还留在他身边,我救得了他一次,救不了他第二次。” 阴魂深深地看了一眼男童,眼中血雾弥漫,最终化作一滴血泪留下,“我愿意离去,但请姑娘出手,救我儿性命。” “慈母之心,当真叫人失去理智。” 沈今昭双手结印,咒语自口中流出,“天地自然,秽气分散,以我之名,抽取阴邪。” 男童的眉心飘出一股白烟窜入沈今昭的体内。 面色渐渐红润,阴魂松了一口气,对着沈今昭磕了一个头,“妇人深谢姑娘大恩。” 沈今昭按了按有些晕的脑袋说道:“小事,也是我积累功德了。你也莫再停留了,我送你入轮回吧。” 阴魂苦笑,“为了留在我儿身边,几次从阴差手下逃脱,如今怕是入不得轮回了。” 沈今昭无奈,“没事,有我在,定然送你入轮回。” 那妇人阴魂惊讶,“姑娘小小年纪,修为竟然如此深厚?” 沈今昭眼前已经有些模糊,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别废话了,等我晕了,你就彻底走不了了。” 阴魂还要说话,沈今昭双手依然结印,“尘秽消除,九孔受灵,使我变易,返魂童形,幽魂超度,皆得飞仙。” “多谢……”阴魂的话还未说完,便已然化作繁星点点消散。 沈今昭强撑着唤小厮前来,“这不知道是哪家的小公子,估计是玩累了,也没个贴身小厮跟着,你抱去前头问问,仔细着些。” 小厮称是,抱起男童离开。 沈今昭惨白着一张脸,用手指拂去唇角流出的血迹,“今昭啊今昭,你什么时候才能收起你怜悯之心啊。” 眼前已经模糊,沈今昭跌跌撞撞地朝着静园走去,远处看见两个模糊的身影朝着她而来,沈今昭啧了一声,“多管闲事的代价来了。” 沈今昭深知,阴气入体,没有那么快恢复,可她如今确实再也走不远了。这次怕是真的会栽在安氏娘俩手里。 安氏和秦钰云走上前,见沈今昭脸色惨白,问:“哟,四丫头这是怎么了?脸色这么苍白的?” 沈今昭想要拂开她们的手,可浑身像是被抽干了力气,连手都抬不起来。 安氏和秦钰云两人对视一眼,笑了一下,秦钰云说道:“四妹妹脸色如此不好,不如我扶着妹妹去屋里好好歇息一下吧。” 两人连拖带扶地将人带走。 沈今昭昏昏沉沉中,只记得一件事,那就是以后绝对不可以多管闲事。 安氏和秦钰云将人扶到碧芳斋,这本是一处闲暇的书斋,平日里也没什么人来,秦钰云和安氏特意选了这个地方。 两人将人搀扶进去,沈今昭似乎是认了命一般,也不再反抗,任由这母女两人为所欲为。 秦钰云拿出一粒药丸塞进沈今昭的口中,看着沈今昭逐渐绯红的脸,母女俩都开心地笑起来。 秦钰云上前将沈今昭的外衫撕掉,拿着小袄,秦钰云笑得疯狂,“小贱蹄子,我看你这回还怎么勾引瑾王殿下。” 秦钰云拎着沈今昭的外衫离开,沈今昭叹息,认命般闭上眼睛。 …… 下人来到前院回禀秦适,说并未找到沈今昭,秦适低声呵斥,“去,多加些人手,务必把人给我找到。” 下人称是。 “叔母,叔母……” 秦钰云的惊呼声惊扰了台下坐着看戏的各位夫人。 秦钰云遮遮掩掩地说道:“叔母,刚才我在碧芳斋……” 看着秦钰云故作纠结地样子,沈灼华就知道这丫头没安好心,板着脸说道:“有什么话就说,吞吞吐吐地故作什么遮掩?” 秦钰云正要说话,安氏一把将人拉到身后,捧着笑脸说道:“弟妹,钰儿只是不知道如何说。刚才我瞧着昭儿好似是醉了,朝着碧芳斋的方向去了。钰儿急忙来与我说了,可我还是担心昭儿醉晕过去,这不是连忙来告知你了嘛。” 秦钰云闻言一时愣住,但很快又想明白了安氏的意思,这样说,到时候出事了也不关她们娘俩的事,还能显示出她们关心沈今昭。 越国公夫人眼眸一转,起身附耳在沈灼华说道:“县主,这件事怕是有什么猫儿腻,不如悄悄去瞧瞧,别着了别人的道。” 沈灼华想想也是,“我去瞧瞧。” 越国公夫人睨了安氏母女俩一眼,说道:“县主,我随你去瞧瞧。” 沈灼华起身,说道:“诸位稍坐,我去更衣,稍后便回。” 越国公夫人跟随沈灼华离去。 见两人离开,秦钰云立刻说道:“不行,我还是担心四妹妹,我得瞧瞧去。” 众位夫人都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纷纷起身,准备凑一凑这侯府的热闹,跟着秦钰云一同朝着碧芳斋走去。 一路上众位夫人都是窃窃私语地,讨论着刚回家的沈今昭怎么如此上不得台面,竟然喝醉了酒。不过转念一想,这大约是在外无人教养,当着这饭酒没见过好的,一时喝多了也是有的。 一行人来到碧芳斋的门口,沈灼华和越国公夫人,正在捡门口散落的衣服。 其他人都认出这是今日晨起沈今昭穿的衣服,一时间议论声小了些,但那些怀疑的眼神落在了地上的衣服。 “嗯……啊……” 此时屋内响起男子的声音,众人的眼神纷纷好奇地望向屋里,安氏母女对望,彼此的眼神都是得意的。 沈灼华听着声音觉得不对,越国公夫人却将眼神看向安氏母女。 秦钰云此时用帕子遮住嘴唇说道:“这是……这是什么声音?莫不是妹妹喝醉了,在里面做了什么不堪的事情?” “闭嘴。”沈灼华呵斥。 秦钰云低低地哭起来,“四妹妹怎么如此,这岂不是让我去死吗?母亲,我以后还怎么做人啊。” 身后的议论声越来越大。 “这沈小姐当真会如此?” “毕竟不是从小养在侯府的,就是上不得台面。” “在自家宴会上做如此苟且之事,当真是把侯府的脸面踩在脚底了。” 安氏听着这些话,知道目的已经达成。轻声对沈灼华说道:“弟妹,孩子还小,以后慢慢教就是了,先让诸位夫人回去吧,免得被人看了笑话。” 沈灼华犀利地看着安氏,冷笑,“大嫂还真是为我女儿着想啊。” 安氏讪讪地,越国公夫人细细听着声音,觉得不对劲。附耳对沈灼华说道:“县主,声音不对劲,好像是男子的呜咽声,并非是那事的声音。” 沈灼华也细细听着,发现果然不对。沈灼华绕过安氏母女准备进去,安氏立刻察觉不对,拦住了沈灼华,“弟妹,咱们还是先走吧,这样进去,昭儿就真的没脸了。” 沈灼华拂手推开安氏,正欲推门,听到熟悉的声音自身后传来,“诸位聚在这里做什么呢?” 第36章 第二次机会 沈今昭换了一身衣服,站在人群后一脸笑意地看着众人。 众位夫人拉着小姐自觉地给沈今昭让出一条路,安氏和秦钰云两人则是瞪圆了眼睛看着她,秦钰云脱口而出,“你怎么会在这里?” 沈今昭走上前去,在沈灼华的身边站定,看着秦钰云挑眉一笑,“表姐,我不在这里应该在哪里啊?” 秦钰云自知失言不再出声。 看着沈今昭安然无恙,秦钰云忽然想到一件事,“四妹妹,既然你无恙,那你的衣服为何散落在这里?害得我以为你出了什么意外,这才急忙地将叔母叫来。” “我的衣服为何在这里表姐不知道吗?” 秦钰云看着沈今昭那副无所谓名声受损的样子,忽然觉得这个人是不是真的什么都不在乎?这不就是个疯子吗? 秦钰云装作委屈的样子低下头,可她一下子就看见了沈今昭手上的金簪。 金簪…… 把它洗干净留着给秦征第二次用。 秦钰云猛地想起沈今昭那日说的话,骤然抬头,见到沈今昭眼中压抑的疯狂,秦钰云不自觉地后退一步。 “你……” 秦钰云转身就朝着屋内跑去,安氏疑惑地也跟着朝屋里走去。 沈灼华轻声问沈今昭,“昭儿,怎么回事?” 沈今昭安慰地说道:“不是什么大事,母亲,咱们也跟着进去瞧瞧吧,没准会有什么惊喜等着咱们呢。” 沈灼华点点头,一群夫人也跟着向内走。 “啊……” 一声凄厉又恐惧尖叫声响起,好热闹的越国公夫人立刻跨过门走进去,沈灼华也紧跟着进去,众夫人想进又不知道该进不该进。 沈今昭转身笑意吟吟地看着所有人,“诸位夫人请进。” 有些夫人尴尬地笑笑后,便踏进了门,有些则是矜持地站在门口。 随着此起彼伏的几声尖叫,沈今昭淡定地踏进屋子。 进门后,所有的视线都落在了沈今昭的脸上。 沈今昭一一扫过这些夫人惊惧,害怕,惨白的脸,最后来到快要哭晕的安氏面前,含笑看着眼前的一切。 安氏满手是血,不知道该不该触碰瘫坐在地上右眼插着一根金簪痛苦呜咽的秦征。 沈灼华站在沈今昭的身侧一言不发,安氏号丧似地哭着,就连秦钰云都无神地跌坐在地上。 秦钰云完全没有想到沈今昭会这么快地就恢复体力,也没有想到她撺掇秦征来欺辱沈今昭,最后会让秦征落得这样的下场。 此时秦钰云害怕的不是秦征的伤,而是她以后该如何。沈灼华肯定会将她们赶出去,她再也没有机会成为沈家的嫡女,再也不能成为皇后了。 沈今昭看着秦征痛苦的样子,又看了看安氏心疼地样子,把玩着手中的金簪说道:“秦夫人,秦姑娘,我归家的第一日就曾说过,我会给一个人三次机会,第一次是手掌,第二次是眼睛,第三次是脖子。” 安氏仰起头看着沈今昭说道:“你这个毒妇,你怎么能如此狠心啊。” “呵呵,秦大夫人这话说得真是有意思啊。” 沈今昭转身看着所有凑热闹的夫人小姐说,“现在站在这里的各府夫人哪个不是高门大户,这样下作的手段想必见识得也不少。今日的一切还需要我多说什么吗?” 沈今昭的音量不高,甚至是淡淡的,可不知为何,给所有人一种压迫的气势,带着些喘不过气的感觉。 众人夫人眼观鼻鼻观心,却也承认了沈今昭所说的话,今日这局看起来高明,说起来也不过就是这黑心的母女俩明晃晃的陷害沈今昭这个刚回家的嫡出小姐。 安氏没有时间理会其他人对自己的看法,她如今满眼都是秦征,嚎叫着让别人请太医。秦钰云则是观察着周围夫人的神情,果然发现大家都是嘲讽鄙视的眼神。 沈今昭走到秦征面前,安氏像是护崽子的老母鸡一般挡在秦征面前,“你还想要做什么?你把征儿害得还不够吗?” 沈今昭冷冷地看着安氏,从安氏的脸旁伸手捏住秦征眼睛里的金簪,使劲拔出。 血溅了安氏一脸,安氏惨叫一声,昏了过去。 沈今昭将带血的簪子扔到秦钰云的面前,犹如地狱来的修罗恶鬼般,话是对秦征说的,可眼睛看的却是秦钰云,“第二次,你的机会只剩下一次了。” 说完,好似什么都没发生对着所有夫人行了一礼,起身后一脸笑意地出了门。 有些夫人看见沈今昭手上的鲜血时本就有些畏惧,尤其看着她无所谓的态度,心里更是觉得这人实在是有些疯魔。 有些夫人则是十分赞许地看着今昭。沈灼华吩咐忘忧,去请大夫。 随后招呼众人,“各位夫人见谅,今日家中闹出笑话,让各位夫人受惊了。不知道各位夫人是想要留下来再看会儿戏呢,还是想要回家休息?” 越国公夫人喜笑颜开,上前握住沈灼华的手,“我说县主啊,今儿可是好日子,你家的茶我还没喝够,怎么能回家?何况这戏台子也没唱完不是。” 本想回家的一些夫人,听到韩氏的话,只能勉强笑着附和。 一群人回到戏台子的时候,一些夫人的窃窃私语传入沈灼华的耳朵里。 “这四小姐当真是了不得啊。” “是啊,这小小的年纪竟然如此地心狠手辣,那可是人的眼睛啊。” “谁说不是呢,我的腿都软了,她竟然还能笑得出来。” 沈灼华并未将这些话放在心上,不欲多说什么。 但很快便有人站出来反驳,“凌夫人这话错了,今日这事儿究竟如何,难道夫人没看出来?若是真让那黑心的娘俩做成了这局,岂不是让四小姐成了上京的笑话?” 说话的是一位武将之妻,年纪不过二十出头,脸上的鄙夷不加遮掩,“都说御史大夫的夫人长了一颗七窍玲珑心,不想这心竟然是黑的。虽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但凌夫人也不必着急把自己归于安氏那一类下作之人中,平白地掉了自己的身价。” 这一番羞辱,先前说话的凌夫人脸红了又白,手足无措。 越国公夫人先是给了武将之妻陆氏一个赞许的眼神,随后笑眯眯地走到凌夫人的面前说道:“凌夫人,陆夫人年轻心直口快的,你到底年长一些,就别跟这些年轻的一般见识了。” 听到越国公夫人出来打圆场,凌夫人的脸色好看了一些,正欲说话,却听到越国公夫人话音一转说道:“不过陆夫人的话也没说错。昭儿那么小就在外流落,若是没有些自保的手段,还不被人拆骨入腹了?” 凌夫人用手帕轻拭额头上汗,越国公夫人扫视周围人,瞬间冷了脸,“诸位,今日之事,我不希望在上京的街头听说,毕竟今日太子妃也在。若是上京的街头出现了传闻,不知道诸位能不能承受太子妃之怒和我的私下报复啊。” 第37章 他出手相助 沈今昭走到花园里找到了坐在凉亭里喝茶的周翊,一屁股坐在他的身边,沈今昭伸手倒了一杯茶,双手端杯,“今日还要多谢殿下出手相救了。” 沈今昭想起刚才秦钰云和安氏离开后秦征带着欲望进来时,那张让人觉得恶心的脸靠近时的气息。 若是没有眼前之人进门,还真的不好说要发生什么。 他冷着脸将秦征劈晕,居高临下看着沈今昭问道:“如何救你。” 沈今昭一笑,虚弱着声音说道:“把我弄回静园就好。” 周翊迟迟没动,沈今昭无奈,“背着、抱着、扛着都行,我不会让殿下负责的。” 周翊用锦被将沈今昭卷起来,扛在肩上,走出门。 周翊迟迟不举杯,只是探究地看着沈今昭。他可还没忘记,这小小女子将金簪刺进秦征右眼时的疯狂。 是的,疯狂。并非狠辣,而是疯狂。 眼底的嗜血和痛快,绝不是装出来的,她是很开心地在给自己解气。 亲眼见了她结印念咒对空气说话的样子,他却并不害怕,反而想要再了解她一点。 沈今昭见周翊像是发呆,伸出手在周翊的面前挥了挥,“殿下?” 周翊回神,端起面前的茶杯,“沈小姐不必客气。” 两人将茶杯里的茶喝完,周翊放下茶杯问道:“本王想知道,你为何能看见旁人看见看不见之人?” “小的时候,在乱葬岗待了七天,魂被吓掉了。后来魂找回来了以后就能看见常人所看不见的东西了。” 沈今昭十分平淡地再次伸手倒了一杯茶。 “为何会在乱葬岗里待了七天?”周翊不解。 沈今昭将茶杯里的茶一饮而尽,放下茶杯后道:“被人扔了呗。” 周翊看着她无所谓的样子,他越发好奇眼前之人,被家人抛弃她都不怨不恨吗? “殿下为何救我?依照殿下的性子冷眼旁观才是啊。” “本王的性子如何,你又怎么会知道?” 沈今昭嫌弃地看着周翊,真是别扭的一个人。 沈今昭把玩手中的茶杯,用食指细细描摹着杯口,又将茶杯斜放着转圈,“我欠了殿下一个人情,殿下想要什么回报?” 周翊并未听清沈今昭说的什么,因为他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沈今昭玩茶杯的手上。 描摹杯口,转茶杯……这些都是梁绾墨才有的习惯。 周翊迅速伸出手握住沈今昭的手腕。沈今昭一愣,手上忘了动作,茶杯没了支撑力咕噜了几下从桌子上掉在地上摔成碎片。 “啪。” 茶杯摔碎的声音,让沈今昭大梦初醒,“殿下做什么?” 周翊自知失态,但却没有放手,“沈小姐听说过护国大将军府吗?” 沈今昭的眼神一黯,别过眼神不再看周翊,“自然是听说过的。” 周翊看着她闪躲的眼神,使劲地拉了一下沈今昭,“那沈小姐听说梁绾墨这个名字吗?” 沈今昭没有立刻回答,周翊死死地盯着沈今昭,不想错过她脸上的任何一个表情,片刻后,沈今昭缓缓抬眼看他,“从未听说。” 沈今昭的眸子是清澈的,是纯净的,是明亮的,唯独不是心虚的。 握着她的手慢慢地松开,周翊双眼通红,低声道:“抱歉。” 沈今昭桌下的手死死攥着,声音依旧平静,“无妨。” 周翊收拾好自己的状态,说道:“今日之事,沈小姐不必放在心上。” “也好,那我就不打扰殿下一个人看景喝茶了。” 沈今昭起身准备离开。 “沈小姐会招魂吗?” 沈今昭的脚步顿住了,“殿下,斯人已逝,即使再见也不过是徒增伤感,不如放手。” 周翊起身,走到沈今昭的面前,“如何放手,她于我而言重于性命。” 沈今昭抬起头,一字一字地说道:“我不会招魂,还请殿下另请高明吧。” “是不会,还是不为我招?” 沈今昭看周翊不依不饶的样子,忽然噗嗤一笑,“殿下莫不是认为我真有这么大的能耐?我不过就是个神棍,会些唬人的东西,招魂我确实不会,殿下还是另请高明吧。”说完,快步离开。 周翊见她离开,眼眸深沉。她好像很紧张,为何紧张? 唐澈从亭子外走进来,“殿下。” 周翊起身,语气冰冷,“去查一下沈今昭走失的真相,另外,将她这些年所做的事情,全部查清。包括她在玄隐门里到底学了什么东西。” 唐澈抱拳称是。 沈今昭快步躲进没人的院子里,紧紧地捂着自己的嘴,不让哭泣的声音被人听到。 这是她时隔多年第一次在别人的嘴里听到梁绾墨的名字。而这个别人不是其他人,是周翊。是那个与她约定三生,相爱入骨之人。 可她不能回应,也不能告诉他,她的身份。 她是一个借尸还魂的死人,这尸还是偷来的,她活着唯一的目的就是为了梁家洗刷冤屈,为了将陷害梁家的所有人一网打尽。 如此种种,她怎么能让周翊知道一切。 是她这段时间松懈了,一见到周翊就忘了自己到底是为什么回上京了。 沈今昭缓缓蹲下身子。 就这一次,就今天一天,让她哭一次,让她为梁家,为自己哭一次。 戏台散场,沈今昭缓缓而来。在门口送人的时候,秦适拉着赵昌说道:“贤婿,今日真是慢待你了,那丫头估计躲懒去了。这样,明日你让媒婆上门,到时我定让昭儿出来相见。” 赵昌躬身行礼,“是,那就依岳丈大人所言,小婿明日便邀请媒婆上门。小婿告辞。” 沈致亦正巧听到最后四个字,拦住准备进门的秦适,“父亲,刚刚那位是谁?” 秦适一愣,随后勉强笑笑,“是一个你不认识小友。” 沈致亦看了一眼秦适,思忖再三还是说道:“父亲做事之前还是要顾及侯府的颜面,若是做出有损厚侯府的事情,儿子也没有办法替父亲说话了。” 秦适老脸一红,低声训斥,“你跟谁说话呢?别忘了我是你父亲,我做什么都不用你管。” 第38章 兴师又问罪 宾客散尽,太子和沈云惜留了下来。此时,沈家人和秦家人都留在大堂上。 太子和沈青山坐在首座,谈氏和沈灼华坐在二座,沈云惜坐在太子身侧的绣凳上,沈今昭则是坐在沈灼华身侧的绣凳上。 秦适和秦进坐在三座,秦适和秦进的脸色并不好看,因为安氏和秦钰云跪在地上。 此时的大堂静得连地上掉一根针都能听见,下人们更是被驱得远远的。 沈今昭见气氛实在是剑拔弩张的,想要缓和一下,正准备说话,就听见秦适说道:“今日这事本不是什么大事,也没有传出什么,不如就算了吧。” 沈灼华睨了秦适一眼,不屑道:“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儿,你的事,稍后再说。” 秦适一噎,闭口不语。 安氏见秦适被制住知道没了指望,便指着沈今昭对周琮说道:“太子殿下为民妇做主啊,这沈今昭实在是太过狠毒,竟然残害手足,将我儿眼睛刺瞎,断了我儿的科举之路,还请太子殿下治罪。” 周琮看了一眼缩在沈灼华身边,小小的一团像是鹌鹑的小姨子,笑眯眯地说道:“秦夫人,孤做不了你的主。孤在外是太子,可在太子妃的娘家也就是一个姑爷,不插嘴家事的。” 听到周琮的话,别说是沈青山,众人都是一愣。这可是东宫太子,竟然说自己是个姑爷?这简直是天大的恩赐。 沈青山立刻起身拱手行礼,“太子殿下客气了,老臣万万不敢承受。” 众人都跟着起身行礼,周琮也跟着起身,扶住沈青山,“祖父万不可如此,倒是折煞孤了。” 沈青山连连说不敢,又是一番客气这才坐下。 安氏此时突然大哭起来,“天道不公啊,竟然无一人为我儿做主。” 沈灼华似乎是气大了,也不顾太子与高堂在场,直接将手边的茶杯摔到安氏的身边,“贼妇,竟敢倒打一耙,今日我若是不将你们母女二人赶出去,倒是显得我长明侯府胆小懦弱了。” 安氏被沈灼华的气势吓到了,秦钰云此时双眼通红,倔强地抬起头看着沈灼华,“叔母,我母亲只是爱子心切,并不是要真的惩罚四妹妹。钰儿知道叔母疼爱四妹妹,我们怎么敢真的惩罚四妹妹。” 沈今昭听到秦钰云的话微微挑眉,真是一日不见当刮目相看啊。秦钰云竟然学会夹枪带棒卖惨委屈了。 沈灼华眼看着要起身,谈氏皱着眉问道:“我今日便是觉得有事发生,但你们都瞒着我,如今又闹出这么一桩来,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 沈青山一般是不愿意让谈氏知道这些污糟事情的,毕竟这些年安氏母女犯了错,只要撒娇卖乖,谈氏便会包庇。可没闹出什么大事,他也不忍心伤了妻子的心。 可今日这件事,涉及沈今昭女儿家的名声,他又怎么能轻易放过! 沈灼华没有说话,众人也都不言语,安氏还想说什么,让沈青山瞪了一眼也闭了嘴。 沈今昭叹气,起身走到堂中,福身行礼之后说道:“祖父,孙女知道你是为了祖母身体着想,不希望祖母知道这些,但若是祖母什么都不知道的话,那祖母便会一直心疼且包庇表姐和大伯母。” 沈青山沉默了,他知道沈今昭说的是对的。 谈氏一脸疑惑地看着祖孙俩,沈今昭转身看着谈氏说道:“祖母,今日宴席过后,我在花园处醒酒,遇到了大伯母和表姐,那时我有些喝醉了,浑身没了力气。大伯母和表姐便将我搀扶到了碧芳斋。” 沈灼华叹了一口气接着沈今昭的话头说道:“秦钰云和安氏跑到夫人看戏的园子里高喊昭儿醉了,歇在了碧芳斋。” 谈氏似乎已经明白了什么,看着安氏眼中带着不可置信。 沈今昭继续说道:“我逃走后,发现大家都朝着碧芳斋走来,于是悄悄跟上,到了碧芳斋的门口正巧听着表姐大放厥词说我跟人家苟且呢。” “咳咳。”沈致亦轻声咳嗽,提醒着沈今昭说话要委婉一些。 沈今昭挑眉,说道:“好吧,表姐在污蔑我,说我在宴会上做出不堪的事情,和人家私会。” 秦钰云眼眶中蓄满了泪水看向谈氏,“祖母不是这样的,真的不是这样的。” 沈今昭笑了笑,站在秦钰云的面前说道:“表姐说那些话的时候,所有的夫人都在,越国公夫人也在,表姐是不想承认吗?” 秦钰云闭了嘴,安氏眼珠子转了转,看向谈氏,“老太太,真的不是这样的。当时我们只是想着不让昭儿出丑,这才将人送到碧芳斋休息的。钰儿的本意也只是想要弟妹一人去的,没想到那么多夫人都跟着了。” 秦钰云立刻跟谈氏解释,“是啊,祖母,我听到里面的声音不对的时候,我有阻止叔母进入院子的。” “呵呵呵。”沈今昭忽然笑了起来,歪着头像是不解似的问道:“表姐为何阻止啊?是欲盖弥彰还是弄巧成拙了?” 沈灼华阴沉着脸说道:“你的阻止就是在我和越国公夫人听出屋内并不是男女之声而是男子忍耐之声时,不让我们进去一探究竟吗?” 谈氏有些糊涂了,问道:“什么意思?” 沈今昭解释道:“表姐和大伯母喂我吃了一颗药,我就毫无还手之力了,接着表哥就出现了。归家的第一日,表哥想要侵犯我被我刺穿手掌之时我就说过,第二次一定是眼睛。” 谈氏听到沈今昭的话,立刻拉住沈今昭的手问道:“什么意思?什么叫侵犯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太子也看向沈云惜,沈云惜也惊讶地摇了摇头。 沈今昭无奈,沈青山实在是将自己的妻子保护得太好了,本就没有小妾,加之这十几年都不跟外界交往,没想到给谈氏养成了一个不谙世事的性子。这些年竟然让安氏和秦钰云秦适这样的人哄得团团转。 “祖母,孙女回家的那日,表哥曾趁夜翻墙进了静园对我欲行不轨之事,被我用金簪刺穿了手掌,又被哥哥们绑着送到了京都府打了六十大板。今日,他再次想要对我用强,这才被我刺穿了眼睛。” 谈氏听完,只觉得心口怦怦直跳,沈灼华起身走到谈氏的身边说道:“母亲,我们并非有意瞒您,只是这件事我们不想让您担心。” 谈氏有些生气,“这么大的事情都要瞒着我,若是真的出事你们又该如何?” 第39章 谈氏的包庇 秦进有些坐不住了,伸手拉了拉秦适的衣袖,秦适悄悄给了身后随从一个眼神。 那人无声退下。 秦钰云哭着说道:“四妹妹为何这般诬陷我和母亲,我们确实是好心将你扶到碧芳斋醒酒的,兄长做的事情我们根本就不知道,更遑论给你喂什么药丸了。” “呵呵,秦钰云,你当真是个有意思的人啊。你当时给我喂了药,我浑身无力,你认为被下了药的我是如何抵挡住秦征一个大男人的?” 秦钰云后知后觉,难道是有人相助? 沈今昭笑笑,“当时是瑾王殿下将我带回静园的,瑾王殿下可是亲眼瞧见了从花园开始你们的所作所为,包括你,你们说的每一句话。” 秦钰云跌坐在地上,一脸的失魂落魄。 众人见到秦钰云此番模样还有什么不明白,谈氏更是一脸失神地怔在椅子上。 沈致亦将一份口供交给沈青山,“祖父,这是门前小厮的口供。大伯母先是找了门前小厮给了他十两银子,让他守在碧芳斋门口,等到时机成熟了,就进去将昭昭……” 沈致亦双眼通红,一想到沈今昭差点就要被这么一对母女给算计了,真是觉得自己实在是窝囊。 沈致礼接着说道:“祖父,这后面一份是秦征的口供。详述了表妹是如何找到他威逼利诱让他侮辱小妹的。秦征和小厮被我扣在了我的院子里,祖父可以随时提审。” 沈青山看着口供,气不打一处来,将口供使劲地拍在桌子上,“你们还有什么好说的?” 安氏和秦钰云大呼冤枉,安氏一口咬定是小厮陷害,秦钰云则是说是秦征污蔑。 沈今昭则是说道:“没事,都是小事,既然是冤枉的,那明日送官,京都府定然会将这件事查得一清二楚。” “你就知道送官,怎么就不知道侯府的脸面?” 秦适起身瞪着沈今昭,沈云惜不敢相信地看着秦适,不自觉地出声,“父亲,您在说什么呢?” 秦适听到沈云惜的声音,这才缓和了几分,“太子妃实在是不知道这孩子的狼子野心,回家第一日就将你表哥刺伤,第二日更是将你祖母的嫁妆全部夺走。今日是什么日子,她竟然在宴席上闹出这样的事情,这样的孩子我们侯府怎么敢留。” “呵呵。”沈今昭在秦适说完之后笑了起来,“秦大人,你们这一家人真有意思得紧。不过,你说得倒没错,所有的事情都是我做的,你待如何?” 秦适看着沈今昭的狂妄,起身上前就准备动手,沈致礼一下子将秦适拦住,“父亲,祖父祖母和母亲具在,太子太子妃高坐在堂,父亲想做什么?” 沈灼华缓缓起身走到秦适的面前,“秦适,你想做什么?” 那面色冷得好似淬了冰一般,秦适立刻换上一副笑脸,“夫人,为夫也只是气得极了,怎么会真的动手呢。” 秦适想要伸手揽过沈灼华,没想到被她轻轻躲了过去,“秦适,昭儿归家第一日发生的事情究竟如何你心里清楚,母亲的嫁妆是母亲主动给昭儿的,并非你所说是昭儿夺走的。至于今日之事,安氏母女作乱,串联外人毁坏我侯府嫡女名声,事后还不知悔改,你们一家人是不是真当这长明侯府姓秦了?” 沈灼华的最后一句话将秦家一家人的目的就这样直白地揭露,就连秦适都是浑身一惊,“秦适,我不愿意戳破你们的目的,你们当真认为我是个好性子的人?” 秦适抬起的手尴尬地停在空中,脸上的笑也僵住。 秦钰云像是想起了什么,跪着爬到了谈氏的面前,“祖母,我是一时糊涂,我只是有些嫉妒四妹妹一回来就受到这么多的关注,这才……还请祖母宽恕。” 谈氏刚要伸手去扶秦钰云,就被秦钰云一下拉住了手,“祖母,钰儿真的知道错了,求祖母宽恕。” 谈氏看着亲眼秦钰云哭的动人,竟然生出些不忍心,沈灼华看着谈氏的表情,觉得不好,立刻说道:“秦钰云,若是今日瑾王殿下没有出手,你和你娘的计划成功了,那我昭儿又该如何?我长明侯府又该如何?” 谈氏一下子被沈灼华的话提醒了,收起来怜悯之心,拂掉了秦钰云的手说道:“钰儿,这件事你确实做错了,你该道歉的人也不是我,是昭儿。” 秦钰云愣住,谈氏见她如此,叹息着,“钰儿,这些年昭儿不在我的身边,我对你也是多有宠爱的,可昭儿回家是必然的。这里是昭儿的家,你若是真的不能和昭儿共处,那你们一家人就搬出侯府吧。” 秦进一听,立刻紧张地起身,安氏更是震惊到忘记哭泣。 可沈灼华却不可置信地看着谈氏,“母亲,她们做了这样不可饶恕的事情,母亲还要包庇吗?” 是的,在场之人都听出来了,谈氏这样说就是给安氏和秦钰云留了后路,只要这两人真心悔过,还是可以留在侯府的。 谈氏为难地看着沈灼华,秦适和秦进对视一眼,秦适立刻跪地,“多谢母亲。”转头对安氏母女俩说道:“还不谢谢老太太的恩德。” 秦钰云和安氏立刻跪地感谢谈氏。 谈氏则是板着脸说道:“你们以后要切记,侯府都是一家人,决不允许再出现这样的勾心斗角,再有下次决不轻饶。” 安氏和秦钰云称是。 沈今昭站在一边淡淡地看着谈氏所做的一切,沈灼华看着沈今昭脸上的笑意和眼中的冷意,知道谈氏此举是伤了今昭的心,只能伸手拉住自家女儿的小手。 沈今昭朝着沈灼华递去一个安慰的笑。 沈云惜看着谈氏此举,微微叹息,周琮轻声对沈云惜说:“阿惜别愁,祖母虽然失之偏颇,但四妹妹到底是侯府的女儿,母亲是不会委屈了她的。”伸手握住沈云惜的手,“等回到东宫,我便让人给四妹妹送些好东西来,算是补偿四妹妹的委屈,如何?” 沈云惜感激地看着周琮,“多谢殿下。” 沈青山看着谈氏,又看了看沈灼华,一脸的无奈。这也是为什么不愿意让谈氏知道这些事的原因,谈氏从小就是福窝里堆出来的,可以称得上是金尊玉贵,嫁给他以后一顺百顺,也就养成了悲天悯人的性子,就算是天大的错误,谈氏也能高高举起轻轻放下。 可如今谈氏的举动,便是如同抛弃了自己的亲孙女去讨好安氏母女,这不是将自己的孙女往外推嘛。 第40章 秦家的处罚 沈今昭好似什么都不在意地笑着,只是眼神一片冰冷。但只有她自己知道,这是第一次,还有两次机会。若是三次过后,这个祖母也就不再是祖母了。 送沈云惜和太子离开的时候,沈云惜拉着沈今昭的手说道:“昭昭,这次的事情委屈了你,二姐会补偿你的,别怨恨祖母。” 沈今昭反手拉住沈云惜的手说:“二姐姐说的什么话,我们是一家人,我怎么会怨恨祖母呢。” 沈云惜摸了摸沈今昭的头说道:“真是个好孩子。” 沈今昭笑笑,目送沈云惜上了马车,沈灼华拉着沈今昭,“昭儿,今日让你受委屈了,是娘不好。” 沈今昭反握住沈灼华的手,“母亲说什么呢,我并没有受委屈,一家人难免磕磕绊绊的。” 沈青山听到这话越发觉得对不起沈今昭,“走吧,咱们一家人去坐会儿。” 沈致礼兄弟俩对视一眼,知道祖父这是有话要说。 “今日这事你们有什么看法?”沈青山问道。 “祖父,这件事还不能就这么算了,这事关侯府的名声。” 沈致亦很是严肃。 沈青山叹息,“昭儿不了解她祖母,这次事件,昭儿定然是伤心的。” 沈致礼阴沉着脸说道:“既然不能送官,那就离开侯府,总不能做了这样的事情,却什么惩罚都没有。那外人会怎么看昭儿这个刚回家的嫡女。” 沈青山想了想也是,秦元忽然从柱子后面冲了出来,跪在了沈青山面前,“外祖父,外祖母不是已经说了不再追究姐姐和大伯母的事了吗?你为什么还要将她们赶走,外祖父,姐姐和大伯母是无辜的,都是那个扫把星害人,外祖父不惩罚扫把星,为什么要惩罚姐姐和大伯母。” “秦元!” 沈致礼站起身厉声。 秦元停止哭闹,害怕地看着沈致礼。 沈致礼愤怒的不仅是秦元,更是自己。他真的没有想到秦元会说出这样不分是非的话来。 沈今昭走到门口的时候正巧将这些话全都听了进去,她进入正堂的时候,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她的身上。 秦元更是起身,直冲她而来。 “啪。” 众人都愣住了,秦元更是捂着脸,惊讶地看着她。 沈今昭漫不经心的拍拍手。 “你敢打我?你竟然敢打我?”秦元说着愤怒起来,准备反击。 沈今昭一把揪住秦元的衣襟,将人狠狠地甩在地上,“脑子里的水清理干净了没有?要是还不清醒,我不介意让人绑了你倒吊在房檐下清醒清醒。” 秦元觉得委屈,看向沈青山。沈青山则是一言不发,一副任凭沈今昭处理的模样。 秦元又看向沈灼华,结果沈灼华连一个眼神都没给他。 秦元忽然大哭起来,“你这个坏女人,你为什么要回来,你回来以后家里人都不喜欢我了。坏人,你这个坏人……” 沈今昭站在秦元的面前,面无表情地开口,“秦元,你身为侯府的孩子,难道连大是大非的辨别力也没有吗?” 秦元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沈今昭接着说道:“你如今也八岁上了,早该有了明辨是非的能力,今日之事你是真的不知道孰是孰非吗?” 秦元涨红了脸,“可是姐姐或许只是……” “怎么?找不到借口为她开脱了?”沈今昭冷笑,“今日有瑾王殿下相救,所以没出什么大事,若是她们母女的计谋成功了呢?我失身是小,整个长明侯府的名声又将如何?堂兄和堂妹在宴席上苟且,这样的事情传了出去,大哥三哥如何娶妻?二姐姐在东宫要如何立足?我们沈家在上京可还有立锥之地?” 不止是秦元,就连沈青山和沈灼华都是后背发凉。 是了,他们不是没想到这一层,而是因为事情没成,所以忽略了这件事的重要性。 秦元虽然知道沈今昭说的是事实,但是他又怎么忍心让一起长大胜似亲姐姐的堂姐离开侯府去过那贫苦的日子。 秦元哭的双眼通红,带着哭腔对沈今昭乞求,“我知道你厉害,你可不可帮姐姐和大伯母说句话,只要别赶走她们,什么惩罚都可以。” 沈今昭看着秦元,觉得这个孩子确实是被秦适教坏了,“可以。” “昭儿!”沈灼华怕沈今昭一时心软,立刻出声提醒。 沈青山则是安静地看着沈今昭,他也想知道,这件事自己的小孙女会如何处理。 沈今昭对秦元说:“我也知道今日是你父亲让你来保住秦钰云和安氏的。我之前说过,我这人一般会给人三次机会,秦钰云和安氏这是第二次了,如果还敢有第三次,我就不会心慈手软了。” 秦元怔怔地望着沈今昭,他没有想到沈今昭竟然真的放过了秦钰云和安氏。 正如她所说,他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年纪,这件事背后的牵扯实在太大,可是秦钰云毕竟是陪伴自己长大的姐姐,他又怎么忍心。 他并不了解眼前的四姐姐,父亲一直在他的耳边说她是多么恶毒,她回来就是为了报复。 可当他追问沈今昭是要报复谁的时候,父亲却说小孩子不要问那么多。 沈今昭将眼神移开,说道:“安氏和秦钰云留在侯府没有问题,但日后便是侯府的客人,侯府将不再与他们有什么关系。还请母亲派人去上京的各大铺子知会一声,长明侯府将不再接收秦家的账本。至于侯府内部,以后秦家的月例银子还有各种补贴全都停。” 沈今昭想起什么,笑道:“秦大人的不必停,毕竟是他还是侯府的姑爷。” 沈青山觉得这个孙女儿确实是个聪慧的孩子,这样做既告诉上京众人侯府不是不惩处,也告诉外人,侯府是个良善之家。 只是……这样做,委屈的是她自己。 沈致亦问道:“秦征如何?” 沈灼华沉吟片刻说道:“丢出侯府,秦家其他人都可留下,秦征这个色胚子务必扔出去。” 沈致亦称是。 秦元再也不敢求情,他知道这已经是他能做的最大限度了。 沈灼华可没打算如此轻描淡写地放过秦家人,当晚便亲自带着忘忧去了北苑和前院,将秦钰云和安氏的所有首饰富贵衣衫全部收回,就连打赏人的银稞子也一起搜罗走了。 秦进看着小厮将自己屋子搜刮一空,淡然的表情中带着一丝还有狠辣。 第41章 一大早晦气 沈今昭坐在连廊里,看着静园外的火把明亮,脸上的笑容灿烂。 “沈云意,你母亲当真是疼爱你,你受一点委屈她都要为你大大地出气。” 身边的瓶子大大地忽闪忽闪亮着。 沈今昭好笑地拿起瓶子,“真是难得见你如此高兴,回到家的感觉就这么好?” 瓶子再次亮了几次。 望着满天星辰,其中两颗星辰隐隐发暗,沈今昭说:“你祖母是个好人,只是性子太软了,明日还有一番斗争,当真是累得慌。” 瓶子里的光微弱地回应了一下。 “沈云意,若是你被这样针对,你会如何做?是退让还是据理力争?” 瓶子闪了两下,沈今昭见两下光亮,忽而像是看见了什么好笑的事情,笑了起来,“沈云意,你会据理力争?你一定是退让的,你这性子,真真是跟你祖母一样,任由旁人拿捏。” 瓶子不再闪烁,像是不再理会沈今昭一样。沈今昭笑笑,“还闹脾气,难不成我说得不对?” 沈今昭想起谈氏,脸上的笑容收敛了几分,“云意,你知道的,我不是一个心慈手软的人,今日你的祖母为了安氏母女可以忽略我的感受,那来日你可不要怨我下了她的面子。” 瓶子小小的闪烁了一下,沈今昭看着天上的星辰,将手放在栏杆上,头枕着胳膊说道:“沈云意,你说,我这般亲近周翊是对还是错?若是错的,可我终究是梁绾墨。可若是对的……那为何我不敢告知他事实的真相呢?” 瓶子没有闪烁,因为这个问题,沈云意也没有办法回答。 十一月末的天气已经是凛冽的寒冬,早晨日头起得晚,连带着各个院子起得也晚。 今日阳光刚刚升起,存善堂的哭声便响起了。 谈氏看着哭成泪人一身麻衣的秦钰云有些心疼,“钰儿,快别哭了,眼睛肿了可怎么好?” 安氏拉着谈氏的手,“老夫人,我和钰儿真的知道错了,只是因为心疼孩子。自从四小姐回家,弟妹的眼光就再也没有放在钰儿身上,这让自小在弟妹身边长大的钰儿怎么受得了啊。也是我这个做娘的不好,我就是一个没有见识的妇人,这才教得钰儿走错了路,钰儿之前还阻拦我,都是我……” 秦钰云惨白着一张脸不停地磕头,“祖母,钰儿真的知道错了,求祖母责罚。” 谈氏连忙让人将秦钰云扶起来,看着娘俩的可怜样儿,谈氏问道:“这到底是怎么了?你们娘俩进来就哭,也不将事情说清楚,我真是一头雾水。” 安氏用袖子擦了擦眼泪,哽咽地说道:“老夫人,四小姐……四小姐要将我们赶出去,后来元哥儿去闹了一场这才留下了我们。不知道四小姐跟弟妹说了什么,弟妹昨日晚间将我们的衣服首饰钗环都搜罗走了,只留下了这一身麻衣给我们。” 安氏见谈氏的脸色微变,继续说道:“老夫人,这眼瞅着就要入冬了,北苑本就阴冷,昨夜弟妹更是连一块炭都没留给我们,要不是二弟担心我们给我们送来了炭,我们娘俩儿今日未必能活着见到老夫人了。” 谈氏闻言有一瞬间是怔愣的,她虽然不是十足相信安氏母女说的话,可不知怎么地想起沈今昭那强势的样子,忽然一个念头闪过。 说不得这些年在外,她的孙女儿已经不是温婉柔顺的了。 谈氏叹息:“这是昭儿的意思还是华儿的意思?” 安氏没有想到谈氏会问这么一个问题,她本想着要将所有的一切都推到沈今昭的身上,可昨晚那般行为必然是沈灼华自己想要做的。 秦钰云哭着说:“祖母,叔母是个心软的人,这些年从未亏待我们,四妹妹或许只是看到了这些年叔母对我们的好,心有醋意,这才……” 秦钰云的话说得模棱两可,可谈氏还是听明白了。 谈氏吩咐,“去把华儿和昭儿找来,左不过今日无事,咱们娘们儿坐在一起吃点喝点的。” 徐嬷嬷低头称是,眼神厌恶地瞥过安氏母女,转身走出去。 沈灼华一早就来了静园,和沈今昭吃了早膳,母女两个也是窝在暖阁里。 看着沈今昭落下的黑子,沈灼华带着惊讶看向沈今昭。 沈今昭笑嘻嘻地问道:“怎么了?” 沈灼华将手中的白子放到棋奁中,问道:“昭儿,你这十年到底是待在哪里的?为何你的棋艺如此好?” 沈今昭无奈笑笑,“大约是女儿的小师叔实在是厉害吧。” “小师叔?” “嗯,当年小师叔捡到我,将我带在身边,什么都教过我。也是学得太多,所以什么都会一点,但什么都不太精通。” 沈灼华看着女儿毫不在意吊儿郎当的态度,她觉得女儿谦虚了。 沈灼华在执白子,正准备下的时候,忘忧进来通报,“夫人,徐嬷嬷来了。” 沈灼华再次将棋子放回棋奁,“请徐嬷嬷进来。” 徐嬷嬷进来后,屈膝行礼,“小姐,四姑娘。” 徐嬷嬷是看着沈灼华长大的,习惯上还是会称呼一声小姐。 沈灼华问道:“徐嬷嬷,是母亲那边有什么事吗?” 徐嬷嬷脸色难看地点点头,“小姐,安氏和表姑娘一大早就去了存善堂。” 沈灼华原本的好心情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沈今昭则是淡定地端起茶杯抿了一口,随后从罗汉床上起身,穿好鞋子,吩咐红羽拿上披风。 忘忧也扶着沈灼华起身,“安氏说了什么?” 徐嬷嬷想起安氏也是恨得牙痒痒,“小姐,安氏今日几次三番暗示夫人,是四姑娘让您去将他们一家人的东西都收回的。” 沈灼华冷笑,“还用得着昭儿说吗?我看他们已经不顺眼很久了。” 沈今昭穿戴好披风拿上手捂问道:“祖母是什么态度?” 徐嬷嬷看了一眼沈今昭,将话在脑中过了一遍才说道:“夫人自然是不相信的,只是……” “只是表姐陪伴祖母多年,祖母自然是要偏心一些的。”沈今昭想起什么,转身轻声对红羽耳语,红羽听完先是震惊了一下,随后立刻称是。 沈灼华伸手拉住沈今昭的手,近乎嚣张地说道:“昭儿不怕,这个家还是你母亲说了算的。” 第42章 我很大度了 存善堂。 徐嬷嬷为沈灼华母女打帘,沈灼华和沈今昭一前一后地进去,行礼,谈氏慈祥地让两人起身。 “坐。” 沈灼华坐在谈氏旁边,徐嬷嬷搬了个小墩子放在沈灼华的旁边。沈今昭坐下后,谈氏一脸笑意地问道:“这两日天气有些冷了,昭儿的静园地龙烧得如何?” 沈今昭客气中带着些疏离回答:“多谢祖母关心,静园很好。” 谈氏一愣,就连沈灼华都发觉了些许异样。 安氏和秦钰云母女更是在彼此眼中看出高兴。终究还是让沈今昭和老太太之间生了嫌隙了。 谈氏看着沈今昭脸上客气的笑容,忽然不知道到了嘴边的话该如何出口了。 沈灼华瞥了一眼安氏,问道:“大嫂一大早就到母亲这里,是有什么事吗?” 安氏哪里敢说是来告状的,讪讪笑着,“只是来给老夫人请个安。” 沈灼华不再理会安氏,转头问道:“母亲,今日我带了新到的百日秋茶,加上忘忧新做的桂花糕,咱们娘儿仨好好地聊聊天。” 谈氏闻言,拉着沈灼华的手说道:“你大嫂和钰儿也是一大早就来了,她们住的院子也冷清,不如让她们也留下吃些茶水果子吧。” 沈灼华看向安氏,带着笑问道:“大嫂要留下吗?” 那话虽是询问的,可语气却并非如此。奈何安氏像是没有听明白沈灼华的意思似的, 腆着脸皮应下来,“是,那我们就却之不恭了。” 沈今昭一直坐在沈灼华的身边安安静静地,秦钰云几次看向沈今昭,后者却连一个眼神都没有赏给她。 茶水上了,沈灼华端着茶杯,状似无意地问道:“昨日我去北苑将贵重的东西都收走了,可也不至于连身衣服都抄没了,怎么大嫂今日就穿了这么一身麻衣来见母亲。这是在跟母亲告状说我苛待了你们吗?” 安氏吃糕点的手一顿,随后笑着说:“怎么会呢,只是昨日弟妹将屋里的东西都带走了,那些衣服虽没带走,可到底也没有了首饰搭配,穿着也不好看,就放在屋里了。” 谈氏听着这话有些疑惑,“桃花啊,你不是说,华儿将你的衣服全都收走了吗?” 沈灼华闻言,冷笑一声,“是吗?大嫂是这么说的吗?” 不等安氏解释,沈灼华转身就吩咐的忘忧,“带人去北苑,将屋里的所有东西全都带来,让老夫人看看,也让秦夫人看看,我沈灼华是不是那等子容不得人的人。不过秦夫人还是想明白的好,这些东西只要离开了北苑,就再也没有进去的道理。” 安氏闻言,立刻跪下,“老夫人,是我记错了,昨日弟妹给我留下了很多的东西,被子和炉子都有的,是我记错了。” 谈氏表情严肃地放下手中茶杯,安氏的心凉了半截。 秦钰云立刻也跟着跪在地上,“祖母,是我的错,是我今日让我娘……” “表姐,你是不是对祖母说,是我让母亲这么做的。”沈今昭摩挲着杯口说道。 秦钰云此时哪里敢答话,谈氏表情凝重,看向沈今昭。 沈今昭放下茶杯说道:“祖母,是我让母亲停了秦家人的月例银子和一切用度的,我觉得我这么做好像也没有什么问题吧?毕竟要是祖父处置的话,他们秦家人今日就该搬离侯府了。” 谈氏叹息,“昭儿做得倒也没错,可说到底,我们都是一家人啊,何必如此狠心呢。” 沈灼华心头一震,看向谈氏的目光带着不可置信。 沈今昭低头一笑,“祖母说的是,确实一家人。可是表兄想要欺辱我的时候我们就不是一家人了吗?还是表姐不顾侯府脸面也要让我身败名裂的时候我们就不是一家人了吗?为何她们犯错不能受惩罚,而却要我大度,承认她们是我的一家人呢?” 谈氏被沈今昭说得哑口无言,沈灼华轻轻点了一下沈今昭的手。 沈今昭知道这是沈灼华提醒她不要对谈氏如此态度,沈今昭看谈氏的脸色确实有点发白,但她却并未放轻语气,“祖母,祖父和母亲大哥原本是要将秦家人赶走的,是小弟跪着求我,我才跟他们商量将秦家人留下。他们如此害我,我只是将他们的月例和用度停了,他们依然可以留在侯府。祖母,我想我已经够大度了。” 谈氏被沈今昭一番话顶得脸一阵红一阵白,有些下不来台面。 沈灼华回身握住沈今昭的手,微微笑着。 沈今昭也安静地不再说话,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沈灼华走到安氏母女身前,“安氏,今日一早,你们去找了元儿,逼他再来求我,让我把拿走的东西还给你们。元儿没有答应,你们便来存善堂找母亲告状,说是昭儿让我做的,是也不是?” 安氏不回答,沈灼华蹲下与她齐平,“安氏,昨晚去北苑我有没有告诉你为何要收了你所有的东西?” 安氏颤抖着身体,想起昨晚沈灼华到北苑时说过的话。 “安桃花,你给我记住了,秦钰云永远不可能成为长明侯府的女儿,她永远也没有那个命与我的女儿相提并论。既然你们母女想要飞上枝头变凤凰,那我就折断你们的翅膀,我也想要瞧瞧,没了长明侯府这对翅膀,你们母女究竟可以飞多高。” 安氏咬住下唇,沈灼华侧过头看着秦钰云,“还做着能当上皇后的梦呢?我告诉你秦钰云,这辈子你也休想踩着我女儿的肩膀向上爬,不管是今昭还是云惜。” 谈氏一头雾水,“华儿,你到底在说什么呀?她们娘儿俩也不过就是想要些衣裳首饰显摆显摆,什么皇后啊?钰儿不是那样的孩子。” 沈灼华失望地看着谈氏,不再言语。谈氏依旧不相信,“钰儿,告诉你叔母,你并没有想要成为皇后的心思,你不是这样的。” 秦钰云泪眼汪汪地看着沈灼华,“叔母,你真的误会钰儿了,钰儿真的没有想要抢夺二姐姐皇后之位的心……” “啪。” 第43章 上门来求娶 众人都是一惊,秦钰云侧着头捂着脸眼泪止不住地流。 谈氏起身,“华儿,你这是做什么?” 沈灼华紧皱着眉看着谈氏,“母亲当真是糊涂了不成?刚刚秦钰云说的是什么话?什么叫惜儿的皇后之位,这是嫌咱们侯府死得不够快是不是?” 谈氏后背一凉,是啊,这样僭越的话若是传了出去,不仅侯府,怕是连东宫都要受牵连。 秦钰云立刻磕头,将头磕得砰砰响,“祖母恕罪,叔母恕罪,是钰儿一时口误,钰儿不是有心的。” 沈灼华此时烦躁的心到达了顶端,一个识人不清的母亲,加上秦家这一家子不省心的东西。 “母亲,今日这件事我已经下了决断,也绝不会更改。秦家人若是安分,我和父亲依然会给秦家人一个栖身之地,若是他们再敢生事,不用父亲出手,我自然会将他们一家子扔出去,连同秦适。” 谈氏还想再说话,沈灼华已经拉起沈今昭的准备走了,沈今昭反手拉住了沈灼华,“母亲且慢。” 沈灼华疑惑地看着沈今昭,沈今昭朝着身后的红羽伸手,红羽将一份单子递到沈今昭的手上,沈今昭轻轻拍了拍沈灼华的手,转身走到谈氏的面前,将单子递给谈氏。 “祖母,这是您存放在我那里的嫁妆,我已经让人整理出来了,如今母亲收了秦夫人和秦小姐的月例,她们怕是没法生活了。祖母心疼她们二人定然需要补贴,现在将东西归还,祖母用起来也方便。” 沈今昭缓缓行下一礼,转身替沈灼华整理好披风的领子,母女俩相携而去,留下失神的谈氏。 秦钰云和安氏则是紧紧地盯着谈氏手中单子。 徐嬷嬷满眼心疼地看着谈氏,但她也没法相劝,以往四姑娘没有回家的时候,夫人把秦钰云当作替身心疼也就心疼了。可如今四姑娘回来了,还是心疼秦钰云的话,这不是把四姑娘往外推嘛。 看着谈氏手中的嫁妆单子,徐嬷嬷心知这裂缝已然存在了。 沈灼华和沈今昭并排走着,沈今昭一脸轻松,倒是沈灼华欲言又止。 “母亲有什么话想说就说吧。” 听到沈今昭的话,沈灼华怀疑地问道:“昭儿,你说我们刚刚对待你祖母是不是有些过分了?她性子本就如此,我又何必跟她置气呢。” 说完又嗔怪地看了沈今昭一眼,“你也是,怎么将祖母的嫁妆也还回去了,祖母该多伤心啊?要是你祖母真的接济那秦家人,咱们岂不是将肉送到了别人的嘴里?” 沈今昭一笑,搀扶着沈灼华往静园走,“母亲认为女儿将祖母的嫁妆握在手里祖母就不会接济她们母女了?” “不好说。” 沈灼华的语气里充满了不确定,毕竟谈氏以前真的没少接济,这次在北苑中就搜了不少谈氏的东西。 沈今昭轻声说道:“母亲,祖母希望一家和睦,那我将嫁妆归还并非是大问题。不过母亲,若是祖母真的再次接济了安氏母女,母亲待如何?” 这个问题让沈灼华陷入两难,沈今昭没有继续追问沈灼华,两人刚刚进入静园的院子,翠翎就迎了出来,一脸慌张。 “夫人,姑娘,外头小厮传话来,说是赵家公子提着聘礼请媒人上门求娶姑娘,姑爷还将人迎了进来。” 沈灼华闻言皱眉, “哪个赵家?” 翠翎急得眼泪都要流下来,“就是那个商户赵家。” 沈灼华知道这个商户赵家,靠着烟锦发家致富,可惜传到如今已经有些不中用了。 赵昌是个不堪用的软弱无能之人,他母亲也是个尖酸刻薄的婆母,三任儿媳妇皆是死于婆母的磋磨。他父亲更是色中饿鬼,强迫儿媳之事屡屡传出。 这样的人户给长明侯府提鞋都不配,秦适那个狗东西竟然敢不问她就将人迎进门?看来这两人之间定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交易了。 沈灼华转头询问今昭,“昭儿是想要在静园休息,还是得去见识一下这人间的豺狼?” 沈今昭拿起手捂说道:“这些年行走在江湖,也算是见识了各色各样的人间丑陋。都说上京富贵迷人眼,女儿也确实想去瞧瞧这富贵人间的豺狼虎豹到底是个什么样子的。” 母女俩相视一笑,朝着前院正堂走去。 秦适还没发觉自己已经大祸临头了,此时正喜滋滋地跟赵昌岳丈长贤婿短地聊着聘礼的单子呢。 “哎呀,这东西竟然这么多啊?” 秦适看着丰厚的聘礼单子,心里笑开了花,但面上仍然表现出一副淡定的模样。 赵昌自然是恭敬地回答:“小婿是真心想要求娶令千金的,自然要多多备一些聘礼方能显示出诚意。” 赵昌微微侧头,媒婆立刻上前,“秦大人,不是老婆子我夸口,这赵家少爷虽不是官身,可到底也是富庶的人家。四小姐嫁过去,定然是锦衣玉食,穿金戴银的。那可比多少清廉的官夫人还要享福。” 媒婆挥挥手中婚书,摆在秦适的面前,“再说咱们赵公子,哎哟,大人,你瞧瞧咱们赵公子,那绝对是称得上是一表人才,风流倜傥的,再加上这万贯家财……” 媒婆用手帕装作说悄悄话地样子,声音却没小多少,“大人,说句不该说的话,咱们京都多少世家贵女都惦记着赵公子呢。” 秦适笑笑,看着赵昌说道:“婚后可会留在上京?” 赵昌看着秦适的样子,仿佛并不想让他们留在京都,立刻说道:“小婿是个商人,没有办法长久地留在上京。偶尔回到上京,怕是也待不了几天。” 秦适满意地点点头,他不在意赵昌能不能待在上京,他要的只是沈今昭离开上京。 要说赵昌这个人,秦适本身也没有多中意,可是秦适满脑子都是想要赶紧将沈今昭嫁出去。 再加上赵昌带来的聘礼实在是丰厚,秦适也是颇为满意的,拿着早已准备好写着沈今昭生辰八字的庚帖就要递给媒婆。 “你若是接了那庚帖,今日你的爪子怕是要留在长明侯府了。” 第44章 他说了不算 赵昌闻言,伸出去的手缩了回去。 秦适的脸更是刷的一下惨白。 沈灼华和沈今昭的脚步声一步一步像是夺命般踩进了秦适的心中。 沈灼华看都没看秦适一眼,直接伸手夺过秦适手中沈今昭的庚帖,“赵公子,你是否有些无礼啊?” 赵昌看着眼前之人的打扮,以及这强硬的口气,再瞧秦适小心翼翼惧怕地样子,便猜到这是谁了。 立刻双手抱拳弯腰行礼,“小婿赵昌,见过岳母大人。” “呵。”一声冷笑,沈灼华的不屑丝毫不加这样,“赵公子,这里可没有你的岳母。” 赵昌直起身子,带着微笑说道:“岳母,刚才小婿已然与岳丈大人约定好了,若非岳母打断,此时已经交换了双方的庚帖。” 沈今昭觉得,这个人确实是个傻子,还是个大傻子。 微微叹息。 沈灼华上下打量了一下赵昌,问道:“赵公子,你可知道你求娶的是谁?” 赵昌看向沈灼华身后的沈今昭,带着油腻地笑容,“小婿自然知道,是沈小姐。” 沈灼华点头,“不错,是沈小姐。那么再请问赵公子,这沈小姐姓什么?” 赵昌有些疑惑,但还是不假思索地回答,“沈小姐自然是姓沈的。” 沈今昭挑挑眉,嗯,确实是个傻子,十足的傻子。 “很好。看来赵公子还没有糊涂到底。” 赵昌微微皱眉,还是没有明白沈灼华的意思。沈今昭叹息,出声提醒,“赵公子可知道这长明侯府的孩子为何都姓沈而不姓秦?” 赵昌见沈今昭主动和他说话,眼神充满爱慕回望沈今昭,“是,在下知道。因为秦大人是入赘之人,孩子自然要跟女方之姓。” 此时秦适的脸好像被人扇了几个巴掌一样,火辣辣的。 沈今昭则是嫌弃地看着这个蠢笨如猪的男子,“赵公子既然知道秦大人是入赘的,那便应该知道,秦大人在长明侯府是没有话语权的。既然如此,秦公子觉得身为侯府嫡次女的我,太子妃妹妹的我,姓沈的我,婚事是这个入赘的女婿说得算的吗?” 赵昌恍然大悟,脸色瞬间难看了起来,“可……可说到底,秦世伯也是沈小姐的父亲,难道这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长明侯府不遵从吗?” 这人果然没救了,这个时候了竟然还想要娶她?沈今昭彻底无语。 沈灼华阴沉着脸说道:“赵公子,秦适在侯府什么都不是,若是赵公子就是想要与秦适结亲,可以娶他们秦家的女儿,但我沈家的小姐,你赵家怕是还不够资格。” 这一番话是清楚明白地羞辱,赵昌的脸色也是白了又白。 他看向沈今昭,那倾城的容色,窈窕的身姿,加上侯府的家世,这样的女子如何能不令他心动? “夫人,说到底,我赵家也是荥阳有名的富户,若是夫人肯将爱女许配,赵家绝不会亏待小姐的。” 沈今昭实在懒得再听这个二傻子说胡话,转头高声,“红羽,送客。” 红羽在一片嫌弃中忍住笑意,摆手说:“赵公子请。” 赵昌没有想到沈今昭如此做派,涨红着脸说道:“你好歹也是大家闺秀,怎可如此无礼?” 沈今昭烦了,走到赵昌面前,冷着脸说道:“你要是再不滚蛋,我就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真正的无礼,滚。” 赵昌被沈今昭的粗鲁震惊了,再也说不出来一句话,转身就要走,沈灼华在身后冷冷地说道:“赵公子,若是长明侯府在京都听到一句关于我们家女儿的闲话,荥阳就再也没有赵家了。” 赵昌知道沈灼华可以做到,吓得带着媒婆和聘礼跑得飞快。 看热闹的百姓见到赵昌灰溜溜离开侯府,取笑的同时也在讨论着今日一早听来的传闻。 “都说这县主为了四小姐要将府上的秦姑娘撵出去呢。” “这秦姑娘不就是四小姐的堂姐吗?” “什么呀。自从四小姐回来,就下了令,将堂姐变成表姐了。” “四小姐这么霸道?” “也不能怪四小姐霸道,这些年四小姐在外受苦,在侯府里享福的不正是这位秦姑娘嘛。” “我听说个事儿也不知道是真是假。说是昨日侯府宴请,秦姑娘给四小姐下了套,结果没想到把自己的哥哥秦大公子给套进去了。” 百姓讨论之余,沈灼华则是端坐在首位,含笑地看着秦适,只是眼底的冰冷,让秦适的后背浸湿,额头的汗珠也缓缓滴下。 沈今昭见气氛不好,玩笑似地说道:“气氛真是紧张。” 秦适使劲地剜了沈今昭一眼,正要开口解释,沈灼华就看着沈今昭说道:“昭儿,你先回静园。” 沈今昭连忙起身行礼,转身就跑了。 她实在是不想跟秦适待在一个屋檐下,甩开红羽,沈今昭顺着角门就溜了出去。 不得不说上京确实是繁华的。 随处可见的客栈饭馆,酒馆茶楼都是人声鼎沸的。 小摊贩脸上的笑容也不是装出来的。 皇帝算得上是一个好皇帝吗?沈今昭不知道。若他不是一个好皇帝,百姓为何会有幸福感。可他若真的是一个好皇帝,那为何可以冤死一个忠臣良将,以至于他的家族落败族人惨死? 漫无目的地闲逛,正巧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进了赌场。这不是沈云意的便宜大伯秦进嘛。 沈今昭抬手掐指一算,“啧啧,败家子儿啊。没有偏财的命,非要扯着赚取家用的旗子来赌场,这大窟窿可怎么补啊。” 沈今昭装模作样地惋惜一番,转头就走。接着转悠到小摊贩处,看到卖糖人小摊上只剩下唯一地一只兔子糖人。沈今昭拿出银子买下。转身要走的时候,裙子被人踩住。 “喂,把你手上的糖人给我。” 沈今昭看着手上的糖人,又低头看了看一身华服的小萝卜头子,反问道:“为什么要给你?这是我出钱买的。” 小萝卜头子一副高傲的样子,仰着头用命令的口气说道:“我说让你给我,你就得给我,不然一会儿我哥哥来了,我让他打你的屁股。” 沈今昭点点头,小萝卜头子得意地说道:“怕了吧?” 话音还未落,沈今昭便将糖人递进了口中,舔了一口,“嗯……真是好吃啊。” 小萝卜头子见她吃了起来,转头看了看人群,见到一个高大的身影正朝这边走来,猛地坐在地上耍赖哭了起来,“哇……” 沈今昭没想到他真的哭了起来,眼见周围的人目光皆朝他们二人看来,正准备出声安慰,就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 “十七,出来之前我说过什么?” 第45章 小十七皇子 沈今昭看着一身干练的周翊,笑着挥挥手上的糖人,“巧啊,殿下。” 周翊微微点头,小萝卜头子“蹭”地一下起身,抱住周翊的大腿,嘴一瘪就红了眼圈,“哥哥啊……” 那模样活像是受了大委屈似的。 周翊一脸的冷漠,“起来,男孩子哭哭啼啼得成什么样子。” 十七皇子用袖子擦了擦眼泪,从周翊的大腿上下来,“哥哥,这个女人她不仅不给我的糖人,她还欺负我。” 沈今昭看着这个小萝卜头子颠倒黑白的样子,很是明白一个道理,小孩子不会说谎,但是会胡说八道。 周翊看了看沈今昭,又看了看十七皇子,面无表情地沈今昭说道:“抱歉,沈小姐,今日得了母后的允许这才带十七出来逛逛。十七最爱糖人,母后平时不许他吃糖,这才导致今日之事。” 沈今昭倒是无所谓,但是看着周翊的模样像是完全忘记了之前的事情。沈今昭不再多言,只是弯腰看着十七皇子的面相,随后说道:“十七皇子,你知道男孩子是不能胡说八道的吗?” “我没有!”那张小脸涨得通红。 沈今昭笑笑,“既然你不肯承认,那我今晚就派一只白色的老虎去收拾你,小心它咬你啊。” 十七皇子哼了一声,缩在周翊的身后,“老妖婆,我才不怕呢。” “十七!”周翊厉声。 十七皇子转身就跑,唐澈无奈地去追。 沈今昭笑意吟吟地挥手,“小心老虎啊,十七。” “沈小姐既然无事,那本王就先行一步了。” 沈今昭福身,“恭送殿下。” 周翊点头,转身离去。沈今昭在他的身后一脸笑意,“周翊,你又要来求我了。” 回到侯府时,天色已暗。 沈今昭发现气氛依旧很紧张,甚至蔓延到了下人之间。 路过的下人都小心翼翼地恭敬地行礼,走到静园,红羽和翠翎见她回来,连忙迎上来。 脱去披风,净了手,又抱着一个汤婆子,沈今昭蜷缩在罗汉床上。 红羽询问是否要摆膳,沈今昭摇摇头,“刚才上街啃了高记的烧鸡腿,又吃了果子铺十几样糕点,如今当真是撑着了。” 红羽笑笑,“姑娘这般贪嘴了,若是真的伤食了可怎么好。” 翠翎端来了山楂丸子,“姑娘吃几个消消食。” 沈今昭吃了两个就吃不下了,想起下人的神色问道:“今日我回来怎么瞧见人看见我都小心翼翼的,出什么事了?” 翠翎一脸笑意地说道:“姑娘不知道,今日夫人和姑爷吵了好大一架。前院的小厮嘴快,在二门处跟后院的丫头们说嘴,说夫人准备休了姑爷呢。” 沈今昭挑了眉问道:“为了我?” 翠翎点头,“前院的小六子是夫人派给姑娘用的,他听了一耳朵,回来禀告,好像是因为赵家公子来提亲的事情。夫人说姑爷看不清自己的身份,然后小六子说,夫人提了一句当年姑娘走丢的事情,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就要休夫了。” 沈今昭想了想,想到秦钰云说漏嘴的话,问道:“翠翎,关于咱们家皇后的传言是怎么来的?” 翠翎提起这个更是满脸都是骄傲,“前国师通过占星预言未来的皇后定然出自咱们侯府,当时姑娘你还未出生,所以整个上京的目光都聚集在二姑娘身上。陛下更是赐婚,称未来谁是太子便迎娶二姑娘。” 沈今昭闻言,细细想来,她当时在军营的时候也是听过这个传言的,只是当时她并不在意谁做皇后,所以不曾上心。 这么说来,秦钰云和安氏这些年想要让秦钰云成为沈灼华的女儿,跟着沈灼华姓沈,原来是打的这个主意。 秦钰云?皇后?亏她想得这么美,也不看自己有没有那个命。 可是就算是为了秦钰云可以成为沈家的孩子,秦适也不至于扔了沈云意啊。 这中间还是另有隐情。 沈今昭追问,“那后来是如何结束的?” 翠翎有些无奈,“秦大爷去了存善堂请了老夫人过来,夫人很生气,扬言要将姓秦的一家子扔出去。老夫人说这样侯府颜面不好看,外面传言本就难听,若是再将秦家人赶出去,说姑娘你就更被别人说成是霸道跋扈之人了。夫人这才熄了火,但还是放话,这个家是沈家,姑娘你是沈家的人,秦家人都得给你让路。” 翠翎讲得绘声绘色,沈今昭再次挑眉,“母亲竟然这般强硬?” 红羽笑着说:“可不是嘛,下午更是让忘忧姑姑传话,这侯府要事事以姑娘为先,什么秦家人姑爷的,那是外人。” 沈今昭不禁感叹,沈灼华护短的性子真是讨喜,这话霸道极了,她当真是喜欢。 沈今昭笑笑,“可惜了,没看到这场面。” 红羽和翠翎对视一眼,笑而不语。 上京夜晚的星空是璀璨的,满天星河闪烁,只是这寂静的夜晚,不知多了几缕幽魂。 沈今昭身穿中衣披着大氅抱着手炉坐在围栏边座位上,仰着头看星星。 看到西方星宫闪耀,沈今昭笑笑,“哎哟哟,当真是白虎宫位闪耀,今晚怕是有人遭了殃了。” 想起十七皇子那张霸道的小脸,沈今昭笑得张扬,“小孩子就是不能太惯着,不然就会骄傲,就会成为刺头。” 瓶子里的蓝光闪烁,沈今昭叹了一口气,面上浮起一层冰冷,“沈云意,我要重新审视一下你的祖母了。或许是因为久居后宅……或许是因为就是这种绵软的性子,亦或是你不在的这些年秦钰云当真走进了她的心……” 看着瓶子的沉寂,沈今昭笑笑,“别难过,即使秦钰云走进了她的心,可到底你才是这侯府的孙女儿。别忘了,她可是在沈云意回家的第二天就将她的全部嫁妆都给了沈云意的。这难道还说明不了她对你的心吗?” 瓶子里的光等了好久才微微闪了一下,沈今昭笑笑,“再瞧瞧吧,毕竟今日才是第二次,等到第三次的时候再说吧。” 瓶子快速地闪了一下。 “小气鬼。”沈今昭的声音饱含调侃,再次仰望星辰,沈今昭喃喃自语,“明日周翊来找我,我要不要帮忙呢?” 第46章 他上门求助 或许是睡得晚了些,到了巳时沈今昭才悠悠转醒。红羽听到响动,端着水盆走进来。 沈今昭掀开床幔,坐在床边发呆。红羽轻声说道:“姑娘昨日睡得晚,瞧着气色不是很好,可要让太医来瞧一瞧?” 沈今昭摇摇头,“没事,昨儿晚上瞧星星瞧晚了些,这两日早些睡就没事了。” 红羽点点头,“姑娘,今日一早夫人那边来人传信,说是瑾王殿下和十七皇子殿下来了,要见您呢。” 沈今昭挑眉,“知道了。” 红羽伺候着沈今昭洗漱后,沈今昭拿起一块糕点,边吃边朝着正堂走去。 来到正堂,沈家祖孙三人都在,上首坐着的周翊和沈青山,周翊面色虽冷,可其他几人的面色却带着笑,想来也是相谈甚欢。 沈今昭走上前,朝着周翊和沈青山屈膝行礼。 “昭儿,坐吧。” 沈今昭坐在沈致礼的下首,自从沈今昭进来,周翊的眼神就没有离开过沈今昭。 感受到那道热烈的视线,沈今昭依然淡然处之。 倒是小萝卜头子十七皇子见到沈今昭,立刻扑到周翊的怀中,“七哥啊,老妖婆来了啊。”嘴一瘪,作势就要哭出来。 周翊冷着脸看十七皇子,“十七!” 十七皇子瘪着嘴起身,走到沈今昭的面前,双手抱拳,弯腰行礼。 沈致礼和沈致亦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这还是那个淘气嚣张的十七皇子周栩吗? “沈姐姐,之前是我做错了,还请姐姐原谅。” 话虽然是这么说的,可是那倔强地小眼神明晃晃地告诉沈今昭,他不服! 沈今昭笑意吟吟地招手让十七皇子上前,十七皇子斜着小眼神上前,“干嘛?” “昨晚老虎咬你屁股了没有?” 十七皇子瞪圆了眼睛,惊恐地看着沈今昭,见她坏笑,更是害怕。双腿一软坐在地上开始大哭。 “啊……哥哥,老妖婆让老虎咬我啊。就是她让老虎来的啊……这么多年都是她让老虎来的,她要杀我啊……” 沈致礼紧张地起身,准备安慰一下十七皇子,周翊却拦住了他。 沈今昭顺势从椅子上起身蹲在十七皇子的面前,伸手抬起他的下巴,将上下嘴唇捏住,“十七皇子,你都多大了还哭鼻子,真丑。” 十七皇子的嘴巴被捏住,鼻涕鼓了一个大大的泡泡,然后破了,鼻涕整了满脸都是。 沈今昭松开捏住十七皇子的手,取出手帕,先将他的鼻涕擦干净,然后顺带擦了擦他的眼泪。 “十七皇子,男子汉是不能哭鼻子的,不然将来会娶不到好媳妇儿的,像你这种哭包,肯定是讨不到媳妇儿的。” 十七皇子瘪着嘴,但却没有再掉眼泪。 沈今昭嫌弃的手帕塞进十七皇子的衣襟处,问道:“你今日干嘛来找我?” 十七皇子从地上爬起来,蹲在地上和沈今昭面对面,带着浓浓的鼻音说道:“昨夜我确实梦到了一只大老虎追着我咬,今晨醒来,正巧哥哥下朝,我把这件事告诉哥哥,哥哥说司天监没办法,只能来找你,你可以救我。其实,我每年都要梦到老虎咬我,晚上都睡不好。” 沈今昭闻言,看向周翊,见他也略带期盼地看着自己,微微一笑,转过头对十七皇子说道:“那我要是救了你有什么好处啊?” 十七皇子想了想,试探着说道:“你想要什么?我父皇是皇上,我母后是皇后娘娘,他们很宠我的,你想要什么他们都能给你的。” 沈今昭却摇了摇头,“十七皇子,他们是你的父母,他们的东西并不都是你的,我想要的是你给我的?” 十七皇子有些疑惑,“父皇和母后的东西都不行吗?” 沈今昭点头,“你好好想想,有什么是你的。” 沈致亦有些看不下去,想要出声阻止,周翊依然阻止了他。 沈致亦无奈,只好坐回座位看着沈今昭忽悠这个混世魔王。 十七皇子想了想,随后很认真地说道:“我仔细想了一下,我好像没有什么自己的东西,但是我有很多父皇和母后送给我的东西,我都可以给你……给你一半。沈姐姐,你可以把老虎收回去吗?” 沈今昭装作苦恼的模样,“其实,也不是不行……” 十七皇子的眼神一下就亮了,胖乎乎地小手一下子拉住沈今昭,“真的吗?” 沈今昭挑眉,将人扶起来,“真的。” 十七皇子到底还是一个孩子,得了沈今昭的回答,高兴地转了两个圈后就直直地扑向周翊,“哥哥,老妖……不对不对,沈姐姐答应我了。” 周翊看向沈今昭的眼神晦暗不明。 沈致亦则是在沈今昭和周翊之间来回看,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两人之间一定有什么秘密。 周翊起身,询问沈今昭,需要准备什么? 沈今昭想了想,“什么也不需要,你来接我就好,我需要去十七殿下住的地方瞧瞧。” 周翊点点头,转头对沈青山说:“侯爷,今日不便,三日后,我准备马车来接沈四小姐,不知侯爷意下如何?” 沈青山看向沈今昭,见后者点了头,沈青山这才微笑着说:“谨遵殿下吩咐。” 周翊离开后,沈今昭说自己还没吃早饭,就离开了。 沈青山则是和两个孙子坐在一起,“瑾王殿下对昭儿……” 沈青山觉得瑾王殿下很不对劲,沈致礼则是笑笑,“祖父,殿下应该是没那个意思,倒是咱们昭儿,那才真真是……啧啧啧。” 沈致亦饶有兴趣地追问,“之前殿下曾说小妹指点过他,我一直很好奇,小妹会指点殿下什么啊?” 沈青山也想知道,这个小孙女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孩子,看似对谁都亲近,可眼神中的淡漠和冷清却将人拒在千里之外。对她真心之人,她回以真心,对待伤她之人更是丝毫不留情,可偏偏让人挑不出错来。 沈致礼想起沈今昭初见周翊时就想笑,他细细地讲了那日回来的事情。果然,沈青山和沈致亦听完以后大为震惊,沈致亦眨着眼睛问道:“真的……看着屁股?” 沈致礼点点头,“眼神很是猥琐!” 沈致亦现在充分了解了这个妹妹骨子里的调皮捣蛋,这也说明她将石头搬进竹林是为什么了。 沈青山则是紧皱着眉,“之前都说是在道观里找到了昭儿,我一直以为昭儿只是被道观里的人抚养长大,竟然也会这些神鬼莫测的事情吗?” 沈致礼点头,“我并不是在道观接到的小妹。当时玄隐门的门主说,小妹正在南州城里捉邪祟,我也是等到天黑才在南州城里找到小妹的,小妹只看了我一眼就说,等她收拾好东西以后就会跟我回上京。” 沈青山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当时断言咱们家的女儿会出皇后的国师鹤魈大师,据说就是玄隐门出身。” 沈致礼和沈致亦愣住了。 第47章 自己找上门 次日清晨,沈今昭一身素衣背着鼓鼓囊囊的小包便出门了。 红羽担心地看着沈今昭的背影,用手肘碰了碰翠翎问道:“姑娘就这么出门可以吗?要不要禀告夫人一声?” 翠翎看了一眼沈今昭潇洒的背影说道:“我觉得还是暂时不要了,姑娘是有分寸的。” 红羽点点头,“行吧,那就等姑娘回来再说。” 沈今昭一个人溜达着来到了瑾王府。 嗯,够气派,就是有点冷清。 沈今昭坐在台阶上,也不言语。 守门的侍卫见状,你瞅瞅我,我瞅瞅你,都不知道该不该进去禀告。 一阵阵冷风吹过,守门的侍卫看着那娇小的身影,最终还是选择视而不见。因为他们深知,自家殿下是个不近女色的人,这位小姐虽然穿着简单,但气质皎洁,像是高门世家的女子。 说不得是看上了殿下,来找殿下的。 绝不能去禀告! 两人正在盘算着怎么让阶下的女子离开,那女子忽然起身朝着大门而来。守门的侍卫浑身一紧,都在想着怎么办才好。 沈今昭站在门口搓着手说道:“去,去禀告一下,就说沈今昭要见你们殿下。” 守门的侍卫对视一眼,面上露出难色,哪有世家小姐自己上门求见的,也不递个帖子的。 沈今昭看出两人的为难,就说道:“你们只管进去禀告,就说沈今昭太冷了,你们殿下一定会出门相迎的。” 两人叹息,看着沈今昭微红的双颊,忽闪的大眼睛一时不忍心,想着算了,大不了就是一顿板子,小姑娘也不容易。 一人进去禀告,一人继续守门。 守门之人见沈今昭小脸通红,身形消瘦,心里暗暗想,这个小姑娘不会是上门讨债的吧?莫非他家殿下真的欠了小姑娘情债? 难不成是暗通款曲?未婚先孕? 守卫心里的想法逐渐离谱,脸也渐渐扭曲。 沈今昭也觉得有些无奈,“这位大哥,我只是来帮你家殿下一个忙的,不是他什么相好的。” 那守卫脸一红,低下头。 周翊走出来的时候,正巧听到沈今昭的话。 周翊看着沈今昭,问道:“沈小姐怎么自己来了,不是说三日后本王去接你的吗?” 沈今昭搓搓手,“殿下,非要在风口说话吗?我在你家门口等了半个时辰,要冻死了。” 看着身形单薄,双颊微红,身上只有一件单薄披风的沈今昭,周翊说道:“进去吧,先暖暖身子再说。” 沈今昭连连点头,从周翊的身边蹭地一下过去,周翊微微皱着眉,唐澈则是没忍住笑出声。 周翊睨了唐澈一眼,“十军棍。” 唐澈依旧笑嘻嘻,“行,属下稍后就去领军棍。” 周翊没理会唐澈的嬉皮笑脸,转身进了王府。 唐澈望着自家殿下的背影,笑着对守门侍卫说道:“看清楚沈小姐的样子了吗?” 两个守卫都点头,唐澈继续说:“下次她来,不用禀告,直接让沈小姐进去。” 两人先是一愣,随后称是。 唐澈哼着小曲朝着后院走去,领军棍咯。 一个守卫连忙问进去禀告的守卫,“怎么回事啊?” “刚才我进去禀告,说一位叫沈今昭的小姐前来,在门口等了半个时辰,现在说她冷了,话还没说完,殿下就起身了。” 另一个守卫眼睛瞪得老大,“我刚刚还在猜呢,这位小姐会不会是殿下的相好的。” “我觉得八九不离十了,殿下那个着急的样子,这可是从来都没有的。” 两人一脸我懂了的样子。 沈今昭直接进了正堂,蹲在火炉旁边,烤火。 周翊进来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这么一副样子,沈今昭回头朝他招手,周翊晃神间,好似看见了梁绾墨。 “呦呦……” 听到这声呼唤,沈今昭脸上的笑容愣住了,她猛地想起,自己以前在军营的时候经常和周翊蹲在一起烤火烤地瓜。 这样的动作,因为以前的习惯加上是周翊,所以她放松警惕。 沉了沉心神,沈今昭笑着说:“殿下说什么?” 周翊回神,“没什么,沈四小姐坐吧。” 沈今昭起身,“抱歉殿下,我在外行走多年,有些不拘小节,殿下见谅。” 原来是因为在外流浪所以才会如此行径,也算是合理的解释,可为何…… 周翊凝望着沈今昭的脸,试图在她脸上找到一丝关于梁绾墨的痕迹,但两人毫无相似。 “殿下看着我做什么?” 周翊并没有回答,反而是岔开了话题,“沈四小姐怎么自己来了?不是约定好了三日后吗?” 沈今昭喝了一口茶,暖了暖身子说道:“今日是朔日,起得早了,左右无事,就先出来了。” 周翊了然,“我们现在就出发吗?” 沈今昭想了想,问道:“有吃的吗?我早上出门没吃东西。” 周翊深深地看了一眼沈今昭,让人传膳。 吃得饱饱的之后,沈今昭和周翊坐上马车,前往皇宫。 “昨日我已经告知母后三日后你要进宫之事,母后对小十七日日梦魇的事也很着急,司天监没什么好的办法,得知你有办法,母后还是很期待的。既然今日是初一,想来沈四小姐是有什么办法,那我现在就派人进宫,禀告母后一声。” 沈今昭知道周翊是什么意思,“殿下放心,我定然不会让你和皇后娘娘失望的。” 沈今昭的能耐周翊是相信的,只是他很好奇,司天监都做不到的事情,沈今昭可以做的,他想知道沈今昭到底在玄隐门学到了什么? 沈今昭看着近在眼前的皇宫,心中的烦躁越发强盛,这里的主人就是下令杀了她全家的人,她竟然还要救他的儿子?凭什么? 沈今昭紧皱的眉,让周翊担忧,“沈四小姐,可是有什么问题?” 沈今昭抬眼是不耐烦,“没事,你别跟我说话,烦。”说完就闭上了眼睛。 周翊诧异地看着沈今昭,这还是那个调戏他调戏得一本正经的沈四小姐吗?竟然对他说烦?刚刚上车前不还好好的吗?自己是哪里得罪了她? 沈今昭是冷着一张脸下了马车的,朝着后宫走的气势好像是要去杀人而不是救人的。 毫无征兆,沈今昭站在原地不动了,周翊也跟着站在原地疑惑地望着她。 沈今昭望着皇宫上方的怨恨之气,知道自己是受了这气息的影响,可是在心里念了好几遍静心咒依旧驱逐不了心头的怪异。 沈今昭转身看着周翊,“殿下帮我一个小忙!” 她的语气实在算不上好,不像是求人帮忙,倒像是下命令。 周翊见她眉头紧锁,还是耐着性子问她:“什么忙。” 沈今昭说:“殿下闭上眼睛,我保证不疼。” 周翊见她一副人贩子诱拐孩子的模样,叹气,这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周翊闭上眼睛,沈今昭拉起周翊的食指咬了下去。 第48章 凤仪宫皇后 指尖的痛迫使周翊睁开眼睛,看见沈今昭唇边的鲜血,周翊诧异的问道:“干这事儿还需要吸人血吗?” 沈今昭一脸黑线,翻了个白眼之后说道:“深宫大院,怨气深厚,我修为实在是浅显,几次中招生了嗔恨之心,若是你还想要我帮十七皇子的话,就别废话了。” 沈今昭自腰间小包取出黄色符纸,将周翊的指尖血抹了上去,随后将符纸挥了挥点燃。 心头的怪异散去一些,沈今昭看周翊也顺眼一些。 周翊看着指尖殷红的牙印,问道:“沈四小姐,为何要用我的血?” 沈今昭叹息,“深宫高墙里数不尽的冤魂所产生的怨气,自然会影响人的心境。我是女子,八字纯阴,加上如今我修了道法,自然更会吸引这些怨气。所以刚刚靠近皇宫的时候一时不察就被它们钻了空子。” 看着周翊食指的牙印,沈今昭有些许小小的愧疚,“至于殿下的血嘛……殿下是男子,又是皇子,更是上阵杀敌之人,身上的阳气,皇家之气,还有杀伐之气,自然可以抵挡这些怨气。用殿下之血护我一日不被侵袭,这买卖自然是划算的。” 说完,沈今昭带着笑意脚步轻快地朝着前方走去。 周翊再次低头看着指尖的牙印,努力忽视心头的异样,那是柔软的小舌头舔过的…… 周翊摇了摇头,立刻跟上沈今昭的脚步。 两人先来到皇后的凤仪宫拜见皇后。 还是梁绾墨的时候曾见过皇后,可身为沈今昭的她却没有,沈今昭礼节丝毫不差的拜下大礼。 皇后端庄坐在首座,脸上带着微笑让人起身。 “谢皇后娘娘。” 皇后端详着沈今昭,见她一言一行皆是大家风范,虽然身穿素衣,但难掩姿色,心中竟然升起一丝好感。 皇后对这个沈家四小姐也是略有耳闻,之前也听太子妃说起过。她原本以为流落在外多年,礼仪定是粗鄙,为人也必定会小家子气,心里难免轻视了几分。 昨日翊儿进宫来禀告,说这沈四小姐竟然会占卜算卦渡魂送鬼之术,甚至是可以治好小十七的梦魇之病。她虽然有些怀疑,但为了小十七她也不得不死马当成活马医。 “沈四小姐,近日才归家,可习惯上京的生活?” 沈今昭微微点头,“归家后一切都好,多谢皇后娘娘记挂。” 皇后的眼神中带着欣赏,这孩子很识大体,沈今昭面上带着大家闺秀正好的微笑,端坐在椅子上。 周翊就这么望着沈今昭。 这女子当真是……一时可以一本正经地戏弄他,一时又会不经意地撩拨着他的心神,一会儿像是野蛮的女子蹲在地上,现在又像是清冷的世家小姐。 他竟然一时分不清哪个才是真实的她了。 皇后偶然瞥见周翊时,发现自己这个性情大变的儿子竟然直勾勾地盯着沈今昭,眼中的探究和好奇,像极了当年他第一次见梁绾墨时的眼光。 皇后似乎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她急忙从凤座上起身,沈今昭也跟着起身,皇后走到沈今昭的面前,亲热地拉起沈今昭的手说道:“沈四小姐,小十七的事情就拜托你了。” 沈今昭有些不适应皇后突然的热情,微笑着说道:“皇后娘娘言重了,只是臣女还需要去十七殿下的寝宫看一下才是。” 皇后点头,“好,小十七是本宫的老来子,生他时本宫难产,差点一尸两命,后来自然娇惯了些。也是仗着他年纪小,就没让他自己住,这些年一直跟本宫住在凤仪宫的。” 皇后说着拉起沈今昭的手朝外走,还不忘转头说:“翊儿,快来。” 沈今昭看着皇后欣喜的样子,暗暗感叹,皇后这些年到底是经历了什么?为什么以前端庄大气的人变成了如今这般跳脱的模样…… 来到后殿,还未踏足进去,沈今昭就感受到这里乱七八糟气场,不禁皱了眉。 看到沈今昭皱眉,皇后立刻着急地问:“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不好?” 沈今昭摇摇头,“没什么的,只是气场有些乱,不是什么大事。” 皇后微微松了一口气,三人进了长生殿的殿门,沈今昭才明白为何气场这么乱,不知道的还以为进了什么十恶不赦的恶鬼房间呢。 满屋子都是各种符咒,红线,做法的东西,甚至还有稻草人。 沈今昭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皇后娘娘,这些是?” 皇后也跟着叹息,“小十七自从生下来,每每到了十一月时,就会梦魇住,半夜总是哭闹不止偏偏还醒不过来。司天监的监正也不是没有来过,可是东西符纸弄了一大堆,就是不见效。非要等到来年的三月份才能好。” 沈今昭走进房间环顾一圈,大多都是有用的,只是不对症而已。 沈今昭对皇后说道:“娘娘,先让宫人将十七殿下的卧房打扫出来吧,这些东西一丝都不要留下,全部都清走。” 皇后闻言,诧异地问道:“全部都清走吗?那十七……” “皇后娘娘可相信臣女?” 皇后想了想,立刻吩咐人将里面所有的东西都搬走,眼看着皇后就要吩咐人拆床了,沈今昭立刻阻止,“娘娘,这床可是上好的沉水香,安魂固魄的,留下有好处。” 皇后赶紧让人放下。 沈今昭看着干净地屋子,心情好了一些,让人搬了香炉,点燃了沉香,又燃了一张符纸后,沈今昭就带着皇后和周翊回了前殿。 皇后一头雾水,“这就完了?” 沈今昭摇了摇头,“自然没有,要等太阳下山才能开始呢,先将屋子里的气场净化一下。” 皇后点点头,目光看到周翊,立刻说道:“沈四小姐,冬日里梅园的梅花都开了,不如让翊儿带你去瞧瞧如何?” 沈今昭看了一眼周翊,笑着说好,起身行礼告退。 周翊欠身行礼后也跟着走出去。 皇后在后面抻着头张望,身边的李嬷嬷笑着问道:“皇后娘娘这么喜欢沈四小姐吗?” 皇后似乎又恢复到了那个端庄的皇后,“听夏,本宫见到那孩子,心里高兴。本宫自然是喜欢她的,可本宫喜欢她的原因,是因为翊儿。” 第49章 你该向前看 “因为七殿下?” 皇后点点头,目光深远,“听夏,自从梁家的绾墨死去,翊儿的心也跟着死了,他麻痹自己待在边疆那么多年,连带着对本宫也是淡淡的。本宫知道,他因为本宫没有为梁家求情而怨恨本宫。” 李嬷嬷见皇后神情落寞,安慰道:“娘娘,殿下或许只是因为梁家的事情伤心而已,这些年殿下虽然不在上京,却也从未忘记过娘娘啊。” 皇后苦涩地一笑,“你也不用安慰我,我知道,若不是我骗他说我快死了,他是断断不会回京的。” 李嬷嬷无声地叹息。 可是皇后的眼神很快就变得有光了,“可是听夏,你瞧见翊儿看那孩子的目光了吗?” 皇后想起周翊的眼神,脸上的笑容就止不住了,“那样探究的,好奇的,想要了解的眼神,那是翊儿第一次见绾墨时的眼神。” 李嬷嬷很快反应过来,“娘娘是说,殿下对沈家四小姐……” 皇后微微摇头,“也许现在还不到喜欢的地步,但他对沈四小姐一定是感兴趣的。只要是感兴趣的,那就说明绾墨正在从他心里一点点地离开,这难道不是一件好事吗?” 李嬷嬷称是。 周翊和沈今昭并肩走在宫里的小路上,遇上的宫女和内监都恭敬地行礼。 沈今昭感受到周翊的犹豫,但也并未作声,直到到了梅园的入口,沈今昭才开口,“殿下有什么想要问的,都可以问。” 周翊侧身,“本王并没有什么想要问的。” 沈今昭点头,“好吧。” 迈步进了梅园,沈今昭看着盛开的梅花,不自觉地笑了出来,“都说梅花独自开得超然是人们争相追捧吟诵的高洁之姿。可在我看来,若是可以,它定然也不想寄托在冬日盛放,虽说春季百花争妍斗奇梅花不占优势,但温暖的季节总是胜过凛冽的寒风不是。” 周翊走到沈今昭的身后,“沈四小姐又怎么知道,梅花独自绽放不是它自己的选择呢?有时候独处反而能获得更多的目光。” 沈今昭伸手折了一枝梅花簪在发间,转身几乎贴着周翊的胸膛问道:“殿下,你的目光为何总在我身上?” 周翊看着那双含水似的眸子,心神恍惚,不自觉地咽了口水。 沈今昭挑眉,“殿下,想知道我是否可以招魂,我可以明确地告诉殿下,我会。但我不会为殿下招你心中之人的灵魂,殿下,是时候放下了,人应该朝前看,殿下还有大好的前途,何必执着一人,执念太深,伤的是殿下自己。” 周翊垂着眼看几乎贴在自己身上的沈今昭,开口带有哀伤,“每个人都在劝我放下,每个人都在告诉我应该朝前看,可每个人都不懂我的执念。她是我心爱之人,是我约定三生共度来世之人。她含冤而去,我也只是想知道这些年她为何从未入我梦中,她是否还在怨我未曾救下她的家人。” 周翊通红的双眼,让沈今昭的心猛地一疼,拼命忍住眼眶中的泪水,快速转身,背对着周翊。 “她未曾怨你,她很好。” 周翊闻言一把将沈今昭拉住转回面对自己,盯着她问道:“你为何知道她很好?” 沈今昭此时有些悔恨自己的不理智,她本想解释,可周翊却忽然说道:“你招过她的魂了是不是?她好不好?她如今在哪里?” 沈今昭感受到胳膊上的力道越来越紧,皱紧了眉,“没有。” “你骗我!为什么?为什么不让我跟她见一面。为什么?” “放手!” 周翊猩红着双眼,“我只是想要再见她一面而已。” “周翊,放手!” 沈今昭高声,周翊恍然被惊醒,失魂落魄地放了手,“沈小姐,抱歉。” 沈今昭看着他疯癫的样子,叹息,“周翊,她很好,如今她与你已经是不同路上的人了,你为人,她为魂,即使见面了又能如何?何必徒增妄念。” 沈今昭转身离去,留下失神地周翊和他滑落下来的眼泪。 沈今昭逃也似的离开梅园,努力平复心情,走到锦鲤池边,看着聚集而来的锦鲤,沈今昭闭上眼睛平复心情。 身后的脚步声响起,沈今昭睁开眼睛,恢复了淡然。 “沈四小姐。” 听到这个声音,沈今昭浑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转身看着发出声音之人,果然是二皇子周彦。 周彦一身淡金色锦袍,身披黑色狐毛大氅,含笑看着沈今昭。 沈今昭一再遏制自己翻腾的杀意,双手紧紧地攥着,指尖掐进掌心。片刻后,她仅剩的理智战胜了她的冲动,沈今昭垂下眼眸,双手交叠在胸前,屈身低头行礼,“参见殿下。” 周彦伸手去扶,沈今昭却提前起身,向后退了一步。 周彦的手顿在空中,随后他并不尴尬地收回手,带着笑问道:“沈四小姐为何一个人在这里?可是老七惹沈小姐伤心了?” 沈今昭面无表情,语气中带着冰冷说道:“殿下有时间关注臣女和瑾王殿下的事情,不如关注下贵妃娘娘的身体。毕竟贵妃的身体要是好了,殿下也能在圣上的面前多出些风头不是。” 周彦不是没有听懂沈今昭话里的阴阳怪气,但他依旧笑着回答:“母妃的身子一向不好,这些年喝下的各类汤药也不少,今日进宫本就是给母妃送一个新的方子,还要多谢沈小姐提醒了。” 沈今昭点头,“那殿下便去贵妃娘娘宫里尽孝吧,臣女告退。” 沈今昭微微点头便想要离去,周彦却问道:“四小姐为何对我有如此大的敌意?” 像是为表亲近一般,周彦没有自称本王。 沈今昭停下脚步,但并未回头,语气轻蔑道:“殿下自己难道不知道吗?” 沈今昭不再停留,周彦在后面卸去笑意,冷眼看着沈今昭的背影。前国师曾预言皇后必定出自沈家。虽说当时只有沈云惜一个人,可谁也没想到沈家还会生下一个沈云意啊。 沈云惜和沈云意,究竟谁是天生凤命还真不好说啊! 第50章 有没有可能 晚膳过后。 沈今昭和周翊都像是忘了之前梅园发生的一切,淡然地跟皇后聊天。 “十七殿下出生的时候,正巧冲撞了白虎星宫,加之出生当晚应该是遇到了火鬼,将十七殿下七魄中的一魄吞贼吓掉了,这才会导致每年的这个时候十七殿下都会惊吓梦魇不止。” 皇后震惊地看着沈今昭,沈今昭从未进过宫,又走失了这么多年,皇宫的事情她定然是不知道的。但她仅仅是看了一眼小十七的生辰八字,就能知道这么多消息,看来确实是有几分能耐的。 “魂魄被吓掉了还能找回来吗?”皇后紧张地问道。 沈今昭点头,“自然可以,也不是什么大事的。” 皇后立刻追问,“如何做?” 沈今昭看着皇后,有些犹豫,“这法子对民间的母子是件轻巧地事情,但对皇室来说,或许有些为难。” 皇后一脸着急,“什么法子?只要可以让小十七好起来,本宫什么都愿意做。” “若是刺伤娘娘凤体呢?” “莫说是刺伤,就算是以本宫的血肉为药引,本宫也心甘情愿。” 皇后眼中的坚定绝非假象,沈今昭会心一笑,“倒也不至于如此,臣女只需要皇后娘娘的一滴血和一缕青丝。” 皇后没有丝毫地犹豫立刻说道:“本宫可以。” 见时辰差不多了,沈今昭让皇后先将十七皇子哄睡。 沈今昭和周翊来到寝殿外,沈今昭要了一只空盆,将皇后的青丝和十七皇子的头发点燃,随后双手结印,寻魄咒缓缓从口中释放,“虚惊异事,失落其魄,纳魄归位,搜。” 结印而出的金光自指尖流出,没一会儿,一道紫色的光飞入寝殿,沈今昭乘胜追击,“寻回,入,金光固魂,五使守护,魄回虚归。” 十七皇子原本紧皱的小脸,忽然舒展起来,哼哼唧唧地伸展了小胳膊,沉沉睡去。 皇后见状让李嬷嬷守着十七皇子,急忙地走出寝殿,见到院子里的两人,不顾仪态地跑到两人面前,“是不是魂魄回来了?栩儿的面色都好看了很多,是不是?” 沈今昭点头,“是,娘娘不必担心,日后十七殿下都会安康的。”随后从腰间小包取出两条红绳交给皇后,“娘娘,将这两条红绳分别绑在十七殿下的左手和左脚上,成年之后便无虞了。” 皇后激动地连连点头,又小跑着回到寝殿。 周翊看着夜空,说道:“今日时辰已经晚了,宫门下钥,只能委屈沈四小姐住在宫里一晚了。” 沈今昭点头,“殿下呢?也住在宫里吗?” “嗯,已经禀告过了。” 两人对视一眼,各自安心。 皇后再也没从寝殿出来,沈今昭望了一眼寝殿的门,对周翊说道:“看来今夜皇后娘娘是要守着十七殿下一整夜了。” “本王送沈四小姐去休息吧。” 沈今昭点头。 宫人准备好了床铺,沈今昭沐浴过后,绞着头发坐在窗边。 打开窗户,一阵冷风窜入,沈今昭缩了缩脖子,将琉璃瓶子拿到眼前,“我今日可是做了件大好事。” 小瓶子一道蓝光闪烁,沈今昭笑笑,“说起来,今日被怨恨之气影响,我竟然觉得很是畅快。” “其实你了解我的,我本来就是一个肆意妄为之人,可如今竟然畏首畏尾起来。大约人真的是有了牵绊便会小心。” “沈云意啊沈云意,我当真是被困在这一方天地里了。” 看着浩瀚星辰中的白虎星位还在闪烁,沈今昭在虚空中画了一道符,缓缓推向白虎星位。 “哎呀,白虎神君啊,抱歉了,这孩子也不是故意的,碰巧冲撞了您,您大人有大量,就别计较了。如今这道隐匿符,算是我对那孩子的一点心意吧。” 沈今昭的手摩挲着琉璃瓶身,“沈云意,我总是这么心软,对沈家,对周翊。心软放在别人身上或许是个好事,放在我身上便是大忌,我是不是错了?” 瓶子的光变得轻柔,沈今昭苦笑,“可他是周翊啊,我怎么可能不心软,他是这个世上我唯一……” 沈今昭止住了话头,抬眼朝着星空望去,忽然笑出声,“沈云意,你那个缺德的爹又要开始作妖了。” 沈今昭摇摇头,“沈云意,你说别人上赶着死,咱们也不能不埋不是?” 关上窗,沈今昭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一般,上床睡觉。 沈今昭不知道周翊此时像是被雷劈了一般地坐在沈今昭的屋顶。 刚才的话,周翊全都听得清清楚楚的。 她说,他是她在这个世上唯一的……唯一的什么呢? 她的自言自语所说的话,为何像是在跟人对话?而且她称呼秦适为“你那个缺德的爹”。 周翊怎么想都没有想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为何说她不能心软,这话听起来,就像是为了某件事不得不收起心软。 她到底背负着什么秘密? 周翊从屋顶下来,“唐澈。” 唐澈从门外探个头,压低着声音说道:“殿下,什么事啊?” 周翊皱着眉,“你干什么?” 一身内监打扮的唐澈朝着外面看了看,随后快速地进了房间,“殿下,我是外男,留在宫里于理不合,这要不是我担心您,我哪能扮做内监进来啊。” 周翊无语,想了想,说道:“之前调查沈家四小姐的时候,有没有什么异样的地方?比如她真的是沈云意吗?有没有被人调包的可能性?” 唐澈听着周翊的话,使劲儿地回想了一下,“沈四小姐当年被拐子扔到乱葬岗的时候,昏迷了七天,是玄隐门的长老将昏迷的四小姐带回去的。属下也曾派人去乱葬岗查看,说是旁边有一个蛇沼,活人到了那里根本没有活下来的可能,但沈四小姐确实活下来了,而且不会有被冒充的可能。” 周翊点点头挥手让唐澈下去,自己则是陷入无尽地思考。 沈云意并非走丢,是秦适派人故意将她拐走的。而沈云意一个四岁的孩子,竟然可以活着待在乱葬岗七天? 怎么想也觉得不合理,这其中一定有什么地方是被他忽略的。 沈今昭并非沈今昭,那沈今昭有没有可能是梁绾墨呢? 第51章 名声不重要 这个念头一出,周翊自己都吓了一跳。 沈今昭和梁绾墨,这怎么可能呢?! 虽然沈今昭会时不时地给他错觉,让他想起呦呦,但是她不可能是呦呦。 呦呦是明媚的,就像是战场上生出的一颗明珠,就算身处万里黄沙中,呦呦依然是那抹最耀眼的存在。 沈今昭不一样,她表面看起来是清纯的水仙,是娇俏纯洁的。可她的内心是食人花,扮猪吃老虎她玩的很好。 而且今晚她所说的话,根本就是话中有话!她回到上京是有目的的,这个目的是什么他暂时还不得知。但可以肯定的是,她是故意接近他的,她要利用他。 周翊想到这一点,又陷入了迷茫。 利用他?可是有什么可利用的呢?是身份地位,还是兵权实力?难道对付秦适还需要他出手? 还是不对,她说他是她唯一的…… 唯一的……什么? 周翊实在是想不明白,这个沈今昭沈四小姐,到底是谁?到底想要做什么? 沈今昭可也没有那么多的想法,舒舒服服实实在在地睡了个昏天黑地,全然不理会周翊的失眠和乱作一团的长明侯府。 沈灼华此时急得犹如热锅上的蚂蚁,派出去的人一波又一波,但是就是没有回信的。 秦适气定神闲地坐在一边,双眼中尽是算计,低声对坐在一边的秦进说道;“大哥,今夜似乎是个好机会啊。” 秦进也这么觉得,沈今昭真的太邪门了。自从她回到这个侯府的这段日子,他们一家子几十年的努力全都白费了。 今夜她夜不归宿,当真是个好机会。 秦进想了想,一个计划浮现在脑中。 “二弟……” 兄弟俩耳语一番,相视一笑,秦适点点头,“就按照大哥说的办。” 正堂。 坐卧难安的沈致亦忽然想到什么,对沈致礼说道:“哥,昭昭会不会去了皇宫啊?” 沈致礼一脸担忧,“你是说,瑾王殿下那件事?” 沈致亦点头,“你想啊,殿下昨日前来相求,今日昭昭就没有回来,难道不是相助殿下去了?” “可是殿下不是说要三日后的吗?殿下素来守诺……” “如果是昭昭去找殿下的呢?” 沈致礼思忖片刻,说道:“这样,你先别告诉母亲,我派人去瑾王府问一下,要是昭昭在瑾王府,那我们再禀告母亲。” 沈致亦同意,万一不在,让母亲失望就不好了。 “那我还是让人继续去外面找,有了消息咱们再说。” 兄弟俩点头,分别去忙。 沈灼华担心得根本坐不住,来回不停地走。秦进离开后,秦适起身走到沈灼华的身边,轻声安慰:“夫人,四丫头毕竟是在外头长大的,这么些年也没个体统。夜不归宿让家人担心的事情,她或许觉得不是什么大事,毕竟以前她就是个野孩子,夫人也就不用过分担忧了。” 沈灼华斜了秦适一眼,“那你觉得是谁让昭儿变成野孩子的?” 秦适大惊,难道沈灼华已经知道了当年的事情了?那个死丫头告诉她的?不对啊,若是真的是那个死丫头告诉夫人的话,那如今他绝不可能在这里站着。想来她也没有证据,应该是猜测。 秦适尴尬地笑笑,“要不然说这些个拐子实在是可恶,日后定然会遭报应的。” 沈灼华冷笑,不再理会心虚的秦适。 一夜过去,沈今昭睡得并没有多安稳。 起床洗漱,看着自己的无精打采,沈今昭不得不感叹。虽说这是皇宫,龙气最强盛的地方,可到底怨气深厚。两两相抵,龙气到底的是强盛,但沈今昭也知道,自己心底是怨恨着乾元帝的。 这份怨气加上深宫的怨气,她又怎么能安眠。 “咚咚。” 门后响起敲门的声音,沈今昭打开门。 门口的周翊看到脸色不好的沈今昭,皱了眉问道:“昨晚没有睡好?是吹了风吗?” 此话一出,沈今昭挑眉看他,“殿下如何得知我昨日吹了风?” 沈今昭一边问一边回想着自己昨晚和沈云意说话的时候有没有说了什么不该说的。 周翊盯着沈今昭的眼睛,说道:“只是看沈小姐的面色不好,所以才问问。” 沈今昭松了一口气,“有些择床,睡得并不安稳。” 周翊点点头,“是我不好。” 沈今昭看着周翊眼下的墨青,就知道眼前这个人昨夜必然也是无法入睡的。 “殿下昨日睡得可安详啊?” “安……祥?” 沈今昭点头,“嗯。” 周翊无言以对,他还没到安详的时候吧? 唐澈这时走来,附耳在周翊说话,沈今昭眼见着周翊的脸色越来越黑,倒是有些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事情会让一向镇定的瑾王殿下都变了脸色呢。 周翊思忖了片刻说道:“我知道了,你先去将这些事情都压下来。” 唐澈称是,看了沈今昭一眼之后,转身离去。 “沈小姐,一会儿见了母后,我送你回家。” 沈今昭眼眸一转,看着脸色不虞的周翊,扬起笑容,说道:“周翊,秦适如今所做的事情,伤害不了我。” 周翊一愣,他好像从未真的认识眼前之人。女子不注重名声,那必定是有更重要的东西,而秦适是她的父亲,她也直呼其名,就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做。最重要的是,她竟然早就知道秦适做了什么。 “你早就知道?” “昨晚观星的时候就发现了,秦适要损毁我的名声。” 看着沈今昭理所应当的样子,周翊再次疑惑,“女子最注重的就是名声,沈小姐为何不在意?” “或许还有更重要的东西呢。走吧,时候不早了,我们也该去拜见皇后娘娘,跟皇后辞行了。” 沈今昭洒脱地样子,让周翊更加疑惑,她什么都知道,却任由事情发展,她到底想要 做什么? 周翊跟上去,走在沈今昭的身旁,“唐澈接到线报,昨夜秦大人的兄长带着你的画像去了上京最有名的春风一度。” “青楼?” “咳咳,不是。”周翊有些尴尬,“是小倌楼。” 沈今昭挑眉,“春风一度,好名字,里面的小倌很清秀吗?” 周翊无语,甚至一脸黑线。沈今昭调戏成功,笑着继续走。 周翊跟上说道:“是我的不是,昨日忘记派人跟侯府说一声,这才给了秦大人机会。” 沈今昭伸出手指晃了晃,“不,殿下错了,即使殿下派人去了,他们依旧会出手。” “为什么?你们不是亲父女吗?” 沈今昭笑容晃眼,只是语气冷意十足,“亲父女又如何?若不是小师叔,沈云意早就死了。” 第52章 皇后来撑腰 皇后昨夜守着十七皇子一整晚,整个晚上,十七皇子一声都没有哭闹,几次翻身都睡得香甜,皇后一整晚眼睛都没眨,几次落泪。 她一直觉得亏欠这个孩子,老来得子生了他,可是没想到这孩子生下来便体弱,夜晚总不安眠。凤仪宫所有人都知道,十七皇子夜不安枕的那些日子,皇后又何曾睡过一个安稳的觉。 司天监弄了一堆乌烟瘴气的东西,却没有一个管用的。或许他们没能力,又或许他们不敢伤害凤体,可不管怎么样,如今是沈今昭这个小姑娘将缠绕皇后心头多年的难处给解决了。 皇后一夜未眠,但精神头儿却极好,只因为刚才十七皇子告诉皇后,昨晚他没看见吊睛白额大老虎咬他,反而他梦见了母后和他玩耍。 皇后喜极而泣,陪着十七皇子吃了早膳。十七皇子去了尚书房读书,她便一刻不停地要见沈今昭。 沈今昭和周翊同时迈步进入正殿的时候,皇后看着两人,心里忽然起了一个念头,这两人为何如此般配。 皇后未等沈今昭行礼,便起身扶住了沈今昭,“沈四小姐,本宫谢谢你。” 沈今昭自然知道皇后说的是什么事,微笑着说:“娘娘客气了。只是娘娘昨日一夜睡,今日要好好休息才是。” 沈今昭从腰间小包取出一个小小的香囊,“娘娘,这个香囊里面是一些安神的药材,娘娘让嬷嬷挂在床边,娘娘便可安眠了。” 又从小包里取出红绳,亲自系在皇后的手腕上,“娘娘,这红绳和十七殿下的红绳作用一样,可护娘娘不受怨气侵袭。只是一点,请娘娘切记。” 皇后等着沈今昭说,沈今昭靠近皇后悄悄说了一句话,皇后的面上浮上一层红晕,嗔怪道:“你这孩子,真是……” 沈今昭笑而不语。 皇后转头吩咐李嬷嬷,将准备好的东西再添一些装车。 李嬷嬷笑着看了一眼沈今昭,称是。 沈今昭福身道谢,并没拒绝。 李嬷嬷返身赶回,在皇后耳边说了什么,皇后的神情冷了下来,随后对李嬷嬷说道:“你一会儿也跟着去。” 李嬷嬷行礼,又退了下去。 皇后的感激中带着一丝愧疚,沈今昭看出皇后的自责,开口,“娘娘,臣女所做皆从本心。” 皇后看着沈今昭,真心觉得沈家的血脉真的很好。想着自己的大儿媳妇儿,又看了看沈今昭,要是成为老七媳妇儿好像……不,不是好像,是非常好。 皇后想到这里,嘴角的弧度都要压不住了,越看沈今昭越喜欢,想着想着就从自己的手腕上褪下一只翠绿翠绿的翡翠手镯,“沈四小姐,这是本宫的一点心意,你收下。” 沈今昭看着皇后脸上的笑容,不用掐指都知道皇后心里在想什么。 可是这次她迟疑了。 她靠近周翊是因为心中的那份不舍和依恋。可她从未忘记梁家的冤屈,皇后的心思她不是看不懂,但她不能回应,也不能接受。 周翊虽说是个例外,可这个例外也不能阻挡她为梁家洗冤昭雪的障碍,就算是障碍,她也会亲手扫清。 沈今昭乖巧地笑笑,“娘娘,这手镯贵重异常,臣女如何负担得起啊。” 皇后没有发现沈今昭的异常,只当她是不敢接受自己这个贵重的翡翠镯子,想了想,又戴回自己的手腕,自发间取下一只凤簪戴在了沈今昭的发间,“这只凤簪是本宫做太子妃的时候先皇赏赐的,原本是一对,一支本宫给了你姐姐。这支,给你。” 沈今昭还想说什么,皇后轻轻握住沈今昭的手说道:“好孩子,你不要有什么负担,这只是本宫的谢礼,谢谢你救了小十七。” 皇后如此说,沈今昭也不好说什么了,只能屈膝行礼道谢。 出宫的时候,沈今昭看到李嬷嬷站在四驾大马车前恭敬的样子,明白了几分皇后的用意。 之前回头看见周翊并没有要离开的模样,问道:“所以,你也跟着?” 周翊用翻身上马回答了她。 沈今昭被李嬷嬷扶着上马,坐在能坐下十人的大马车里,沈今昭第一次感叹,有钱有权真是好啊。 一夜没睡的沈灼华,此时正在贵妃榻上小憩,忘忧着急地走进来,轻声说:“夫人,姑娘回来了。” 一双杏眸陡然睁开,双眼发红却并没有什么睡意。 沈灼华立刻起身,“回来了?人在哪里?我去瞧瞧。” 忘忧跟在沈灼华的身后说道:“姑娘不是一个人回来的。” 沈灼华停住了脚步,“和谁一起?” 忘忧一脸紧张,“除了瑾王殿下,皇后身边的李嬷嬷也跟着一起回来了。刚才已经过了街角了。” 沈灼华提了一口气快步走出去。 果然在侧门看到正在下马的周翊和正由李嬷嬷扶着下车的沈今昭。 周围慢慢地聚集了一些百姓。 周翊似乎毫不在意,先是对沈灼华微微欠身抱拳,说道:“县主,昨日是本王的过失,忘记派人前来侯府知会一声,沈四小姐昨日就被本王接进宫里,母后喜欢沈四小姐这才留宿。” “母亲。” 沈今昭走到沈灼华的身边,沈灼华担忧地看着沈今昭,沈今昭乖巧地笑笑,“让母亲担心了,都是女儿的不是。” 李嬷嬷上前屈膝行礼,“县主安好。”沈灼华微微欠身,李嬷嬷立刻侧身避开。 “县主,皇后娘娘昨日一见沈四小姐便欣喜万分,许是投缘,闲聊起来便忘了时辰,宫门下钥,小姐出不了宫,这才导致了流言四起,县主担心了吧?” 沈灼华没有想到李嬷嬷会在门口就说出这些话,环视周围聚集的百姓,沈灼华瞬间明白了李嬷嬷的用意,或者说是皇后娘娘的用意。 李嬷嬷挥手,跟着来的内监立刻将整整三车的东西都搬了下来,一箱子一箱子地抬进长明侯府。 沈灼华镇定自若地看着内监搬着东西,李嬷嬷恭敬地说道:“这些都是皇后娘娘赠与沈四小姐的,盼望着沈四小姐日后可以常常进宫陪伴皇后娘娘呢。” 沈灼华笑笑,可抬眼就看见了沈今昭发间的凤簪,一时愣住。 第53章 出门是必然 李嬷嬷见沈灼华已经注意到沈今昭发间的凤簪,会心一笑,屈膝行礼,“既然小姐已经回家,老奴的使命便完成了。” 李嬷嬷转身站在马车身边,轻声说了一声“走”。 皇后的车队浩浩荡荡送长明侯府四小姐回家的事情瞬间在百姓间传开。 沈灼华看着仍旧站在门口的周翊,让忘忧去找沈致礼来,忘忧轻声说:“夫人,世子还没回来。” “县主不必找知衍了,本王今日只是送沈四小姐回来的,她安全回家,本王这便告辞了。” 沈灼华也有话和沈今昭说,并未开口挽留,“恭送殿下。” 周翊双手交叠冲沈灼华行礼,沈灼华点头示意,周翊看了一眼沈灼华,转身离去。 沈灼华拉着女儿的手进了门,两人朝着静园走去。 守在静园门口的秦钰云和安氏本意是想要看沈灼华还会不会包庇这个败坏侯府名声的人,可没想到竟然是一箱又一箱的东西抬进了静园。 下人更是议论纷纷说皇后身边的嬷嬷亲自送沈今昭回来,娘俩儿听到后立刻跑去前院找了秦适和秦进。 沈灼华拉着沈今昭来到静园,嗔怪地看着沈今昭。 沈今昭讨好地笑笑,拉着沈灼华坐在她的身边,“母亲,昨日我早早出门就是为了早点回来的,没想到会被皇后留在宫里,以后我会注意的,若回不来,我定然让人回来通报一声。” 沈灼华闻言都气笑了,“听你这话的意思,你是还打算夜不归宿了?”语气中的无奈任谁听了都觉得这是溺爱。 “嗯。” 沈今昭的理直气壮,让沈灼华实在是头疼,“昭儿,上京世家女子的教养是很严格的,虽说这并不是什么好的事情,可也是一种约束,所以咱们能不能不出门了?” 沈今昭也知道,沈灼华是为了她好,可这件事她真的不能答应。 “母亲,我有不得不出去的理由,在南州的时候,我就跟随小师叔经常出门。不如这样,若是日后我出去时会换上一身男子的衣衫,不让人知道我是侯府的女儿,这样可好?” 沈今昭也算是好说好商量,她如今是沈家四小姐,可是她不能只顾着沈家,她需要在外行走,需要自己去查清梁家事情的原委,更需要拉拢许多人脉。 沈灼华叹气,“昭儿,你可知道昨夜家中找了你一夜?你的哥哥们都要报官了,娘也是一夜没睡。昭儿,娘不在乎侯府的名声,娘只在乎你的安危。” 沈今昭忽然觉得心里暖暖的,成为沈今昭的这些年,她自由惯了。跟着小师叔下山游历,小师叔也是个爱玩的性子,所以从未约束她什么。 甚至跟在小师叔身边,就算是有危险,也是小师叔先跑,留下她善后,事后一句“小师叔这也是锻炼你”就算结束了这件事,所以她几乎没受什么温暖和保护。 似乎被家人庇护是上辈子的事情了,那个时候,她的父亲母亲,哥哥姐姐,甚至小弟都是相互维护,是彼此的靠山。 “母亲,我知道是我不好,让家里人担心了,但是我有不得不出门的理由。母亲,这一点希望您能给我自由。” 沈今昭的语气带着恳求,沈灼华也是无奈,伸手摸了摸沈今昭的脑袋,“昭儿,只要你开心,娘什么都依你。但只有一样,出门在外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沈今昭将头枕在沈灼华的肩膀上,闭上眼睛,享受着温暖。 沈灼华真的是一位好母亲,她从小在军营长大,对上京的事情知之甚少。或许沈家的事情她听母亲说过,但也早就忘了。 因缘际会成了沈家的女儿,她也难得地将自己当成沈云意,享受着母亲的怀抱。 …… 前院。 秦适和秦进听到了皇后派人送沈今昭回来的事情,眉心一跳。 秦进则是表情阴沉地说道:“看来暂时还是动不了这个小丫头片子了。” 秦适则是冷哼一声,“到底是我秦适的女儿,难道我还做不了主?” 秦进无声地翻了一个白眼,要是你真有这个能耐,也不至于被人压得死死的。 深吸一口气,秦进说:“二弟,这个时候不是赌气的时候。现在弟妹对这丫头的保护正是最强盛的时候,礼哥儿和亦哥儿也都向着那个丫头,不是咱们动手的好时机。” 安氏虽然不甘心,但想了想也上前劝慰秦适,“二弟,咱们现在的忍耐都是为了将来。如今征儿已经被扔在外面,咱们若是再被赶出侯府,还如何进行大计划。元哥儿还没长大,我们不得不忍耐呀。” 安氏看了一眼秦钰云,秦钰云上前,轻声细语地说道:“叔父,还请叔父暂时忍耐,古来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越王勾践的卧薪尝胆换来了越国翻身强盛,如今叔父忍常人所不能忍之苦,将来必定会成为侯府的主人。” 秦适听到秦钰云的话,松懈了一些,转头看着秦钰云,“钰儿最得我心。” 秦钰云勉强地笑笑,秦进望了一眼秦适,说道:“昨日的事情闹得这么大,弟妹肯定是要追究的。二弟,记住了,这件事是我做的,是我着急想担心四丫头才酿成大祸,这件事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秦进言辞恳切,秦适却摇了摇头,“大哥,征儿的事情还没过去,要是这件事你还替我扛,那咱们家如何是好?这件事跟大哥大嫂一点关系都没有,既然选择忍,大家就都忍住了。” 众人都点头,只是四个人都没有发现,门外站着的秦元那一脸的震惊。 秦元本来是想要来告诉秦适沈今昭回来的事情,只是没想到刚准备进门就听到秦进的话,秦元带着心中的震惊离开了院子。 沈灼华回到自己的院子后,“忘忧,刚才就看见你脸色不对,有什么话就直接说吧。” “夫人,下面的人来报,昨夜姑爷让人带着四姑娘的画像去了春风一度,甚至直言,是咱们府上的四小姐。” 沈灼华听完,本来有了几分困意,如今瞬间清醒了,“什么?” 第54章 我从未失忆 春风一度! 上京是个富贵奢靡的地方,这些年里除了女子,就连长相清秀瘦弱些的男子也被拍花子的拍到楼里接客,春风一度,便是其中的翘楚。 春风一度不仅接待男客,偶尔有些女扮男装的女子也会去春风一度。 可那些都是隐晦的,没有明面上大肆宣扬的。 秦适让人带着沈今昭的画像去春风一度大肆宣扬,这是故意要毁坏她的名声。 沈灼华生气地将桌子上的东西全部都扫到地上,“混蛋!!” 沈灼华起身准备去找秦适,外头侍女进来禀告。 “夫人,四小姐身边的红羽来了,说有事禀告。” 沈灼华以为是沈今昭有什么急事,立刻让人进来。 红羽进来,屈膝行礼后,说道:“夫人,姑娘让我来对夫人说,姑老爷做的这些事她都知道,请夫人先按下不提,日后一并发落才好。” 沈灼华闻言皱了眉,气愤地起身,“这怎么可以,这岂不是委屈了昭儿?” 红羽安慰道:“夫人,姑娘说了,若是想要一击致命,利剑便要磨得锋利才行。把柄越多,剑越锋利。” 沈灼华缓缓坐下,“红羽,你老实告诉我,你家姑娘在谋划什么?” 红羽一愣,但还是说道:“夫人,姑娘只说,这些事情稍后您都会知道的。” 沈灼华也知道问不出什么了,挥挥手让红羽走。 红羽行了一礼后,快速转身离去。 沈灼华看着逃也似的红羽的背影,眯起眼睛,“忘忧啊,你说我这个便宜的夫婿当年到底做了什么呢?为何昭儿对他的敌意会如此大?” 忘忧没有接话,沈灼华低垂眼眸,偏过头问忘忧,“当年的拐子下落还没查到吗?” “已经查到了,也抓住了,只是中途被人劫走了,我们的人还在继续追查。” 沈灼华皱眉,“被人劫走?一个拐子,会有人救他,看来这件事还真不是那么简单的 。” 沈今昭看着堆在院子里的几个大箱子,还是很开心地。让人抬进房间好好欣赏了一番,随后让人搬进库房。 正准备睡一会儿的沈今昭就看见自家的哥哥们穿着官服一文一武地来到她的院子。 两人看似凶神恶煞地瞪着她,可实则眼里都是担心。 沈今昭尴尬地笑笑,“我错了,以后不管是出门还是晚归一定会让人禀告的。” 看着沈今昭乖巧地认错,沈致礼也没了脾气,拿出买好的饴糖放在沈今昭的桌上,“下不为例。” 说完起身便走。 沈今昭看着不准备离开的沈致亦,双手撑着下巴问道:“三哥哥不准备离开吗?” 沈致亦看着沈今昭的样子,一忍再忍,最后还是忍不住在她的额头上使劲地拍了一下,“知道你以前过得辛苦,但是这样夜不归宿的事情还是要惩罚一下。这一下就算是惩罚了,再有下次看我不让你去挑水伺候我的那些竹子。” 沈今昭伸手揉了揉额头,“三哥哥原来就是这样的性子吗?大哥说了三哥哥可是文雅的书生呢。如今看来,是文雅也没有,书生也不见了。” 沈致亦看着挑衅他的妹妹,也不生气,“是吧?大哥的家书中也说了小妹是个清冷的冰山美人,如今这么一瞧,清冷是假的,冰山融化了。反倒是个牙尖嘴利,睚眦必报的小女子。” 沈今昭端起茶杯一口饮尽了杯中的茶水,“三哥哥说道没错,睚眦必报这个词我很喜欢,我喜欢睚眦,不仅因为它是龙的儿子,更是因为它的性子。” 沈致亦舔舔后槽牙,“昭昭,我真的很想知道,这十一年你到底是怎么过的?学识不浅,性子全变,是因为日子太苦,还是因为你的心结?” 沈今昭听完沈致亦的话,认真地思考了一下,笑着回答:“日子不算苦,是我自己选择的路。” 沈致亦认真地问道:“当年被拐以后,为何不回家?可是不记得自己的家在哪里?” 沈今昭摇了摇头,“三哥哥,我从未失忆。” 沈致亦诧异的同时也明白,沈今昭不回家的原因是家中人,或者说是因为他们的父亲秦适。 但为什么是秦适,这次沈今昭回家的态度已经能说明问题了。 那就是说大哥和母亲的怀疑是对的! 沈致亦不再多问,将手中的字帖放下,“练着吧。” 看着沈致礼离开的背影,沈今昭笑了笑,这个家里明明是一番欣欣向荣的景象,可偏偏这家里存了一颗,不,好几颗老鼠屎。 一颗老鼠屎就够搅浑一锅汤了,好几颗放在一起,这长明侯府这锅汤,即使有沈致礼沈致亦这两个肉骨头顶着,也早晚因为那几颗老鼠屎变成一锅没法喝的臭汤。 可她还不知道秦适扔掉沈云意真正的目的。若是就这么将秦家人赶出去…… 沈今昭犹豫了。 腊月底。 上京已经寒风凛凛了。 可是街上的人还是没少,只因为靠近了年底,各家各户都要置办年货,各铺面掌柜的也忙得不可开交,负责上门为世家大户奔走。 沈今昭已经好几天没有看到沈灼华了,红羽说每到年底的时候都是沈灼华最忙的时候,不仅庄子上的庄头要来回禀,就连各大掌柜的都来送东西。 沈今昭这几日安分地待在家里,不是因为她真的老实了,而是她实在是怕冷。 即使地龙烧得暖暖的,小袄里面是上京最珍贵的珠丝棉,穿起来又软又暖,可沈今昭的手脚还是冰凉。 红羽担心得不得了,每日都给沈今昭熬浓浓的姜汤,燕窝雪蛤人参这种滋补的东西更是日日都出现在沈今昭的眼前。 沈今昭恹恹地盖着被子窝在床上,看着红羽手中的姜汤,太阳穴突突的。 “红羽啊,我手脚凉不是因为风寒,也不是身体虚弱,是我天生就凉,喝再多的姜汤也没用啊。” 红羽像是哄孩子一般,将沈今昭扶起来,“姑娘,话可不是这么说的。你的身子虚着呢,这姜汤不是给你补身子的,是预防你感染风寒的。” 沈今昭挑眉,翠翎捧着一个小暖炉进来,放在沈今昭的小被子里,给沈今昭暖脚,“姑娘之前要的红色绸缎到了,足足有三匹呢,夫人特意让忘忧姑姑送来的。” 沈今昭眼神一亮,掀开被子,赤着脚下地,“红羽,翠翎,拿上剪刀,咱们做大事去。” 第55章 爱出者返爱 红羽和翠翎为沈今昭穿上了一件藕合色小短棉袄,领口和袖口围着厚厚的兔毛。 脚上穿了一双月白色鹿皮短靴里面蓄着厚厚的棉花,披着越国公夫人之前送的貂裘大氅。 身后的侍女婆子手上都拿着许多一条一条的红色绸带。 沈今昭带着人将红色锦带系在了光秃秃的树上,没一会儿,整个静园就红彤彤的一片,喜庆得很。 周翊和沈致礼来到静园外的时候,沈今昭正骑在树干上系最后一根红锦带。 “三尺红绸,系于百年老树,不为财帛金银,只为家人长久安康。” “嘭。” 周翊手中的礼盒落了地,沈致礼不明所以地弯腰捡起礼盒,“殿下怎么了?” 周翊看着树干上的沈今昭,心跳漏了一下。 呦呦…… 这是梁家的习俗,这是呦呦说过的话。 周翊的脸色变得不对劲,沈致礼看周翊一直盯着沈今昭,也不知道该不该上前,周翊看着沈今昭笑得灿烂,搓搓双手放在口边哈气取暖。 周翊摇摇头,他将所有的杂念从脑子中剔除,呦呦已经死了,他亲眼看着她的尸身被抬走。 周翊失神地抬起手,她的血迹似乎还残留在他的手上。 这世间再也没有任何女子能和她一样鲜活明亮。 周翊伸手拿过沈致礼手中的礼盒,“走吧。” …… 除夕这日,洋洋洒洒的雪花飘落。 众人都在存善堂用膳,饭后一家人都聚在一起聊天。 沈今昭取出红绳,亲自分给所有人,除了秦家人。 “祖父祖母,母亲,大哥三哥。这红绳是我祈福过的,祖母和母亲戴右手,祖父和哥哥们戴左手。” 沈致礼自己单手系不上,让坐在他身边的沈致亦帮忙。 沈青山和谈氏也在相互系,沈今昭更是为沈灼华系了一个漂亮的扣结。 没得到红绳的秦家人一脸的气愤。 秦适更是不屑,“这是什么破东西,整日弄些神神叨叨的东西。” 沈今昭今日似乎是心情好,压根不搭理秦适,坐在沈灼华的身边说道:“虽说有些事情无法阻挡,可这是女儿美好的祝愿,母亲可会嫌弃?” 沈灼华拉住自家女儿光滑的小手,“昭儿回来了,娘什么都不要了。” 母女俩相视一笑,秦钰云坐在对面,手中的帕子被攥得皱皱巴巴的。 谈氏看着手腕上的红绳,笑着说道:“昭儿有心了,只是这红绳既然不是什么贵重之物,那也理应一视同仁,何况都是长辈和手足。” 谈氏的话,让大家都静默了。 秦钰云和安氏的脸上浮起微笑,沈灼华瞥了一眼两人,又看了看沈今昭。 沈今昭端起茶杯,安静地喝了一口茶,放下茶杯的时候,笑了笑说道:“祖母,孙女并非是什么不计前嫌之人。这些日子,家人对孙女是什么样子的,孙女心里都有数。待我亲善的长辈,孙女自然会回报,至于其他的,恕孙女无礼了。” 谈氏被沈今昭的话噎了一下,有些讪讪的。 秦钰云红了眼眶,“四妹妹,就不能给我一根红绳吗?我想要咱们一家人都和和美美的。” 沈今昭冷清地看着秦钰云,“表姐认为自己有资格开口吗?” “你……”秦钰云委屈地落泪。 秦元此时坐在一边,白眼都要翻上天了。 看了一眼二位兄长手腕的一抹红色,秦元不屑地“切”了一声。 秦适胸膛起伏说明了他的怒气,可秦进立刻阻止了秦适,训斥了秦钰云,“闭嘴。哭什么哭,今儿是除夕,像什么样子。” 秦钰云却觉得委屈极了,起身跑了出去。安氏起身行礼,带着哽咽说道:“老太太,妾身担心钰儿,请容妾身告退,先去瞧瞧钰儿。” 谈氏立刻同意,“快去吧,别让钰儿伤心,我……”谈氏看了一眼沈今昭,没再说什么,挥挥手让安氏下去。 沈青山看了一眼自己妻子,又看了看秦适,眼中升起几分不悦。 对秦适和秦进说道:“好了,守岁就守岁,孩子给什么都是孩子的心意,得到了就好好珍惜。没得到的也好好想想,为什么自己没入孩子的眼。” 随后更是看着外面说道:“今日本是一家人守岁,秦丫头委实有些不懂规矩了。就罚她禁足一月吧。” 谈氏不可置信地看着沈青山,随后脸色便不怎么好了,伸手摩挲着手上的红绳。 外头洋洋洒洒地飘下雪花,沈今昭起身走到门口,伸手接住雪花,见六瓣雪花慢慢融化在掌心,沈今昭忽然就笑了。 “娘亲,外面下雪了,我要和哥哥出去打雪仗。” 沈今昭脱口而出的话,让沈灼华一愣,随手红着眼眶,连连说好,“娘这就让你哥哥们陪你打雪仗。” 沈今昭听到沈灼华的声音,才后知后觉自己将回忆中的话说了出来。 沈灼华激动地看着沈致礼和沈致亦起身,悄悄拉住沈致礼叮嘱,“你小妹的身子冷,别真的把雪砸在她的身上,弄湿了衣服。” 沈致礼点头,再三保证。 沈灼华在兄妹三人走出去,眼中落泪。自从回家以后,沈今昭对她恭敬有余却亲近不足,从不称呼她为娘亲,只是称为母亲。 如今见她脱口而出的称呼,她欢喜得很,自己女儿心中的冰,正在被她慢慢融化。 秦元看着外面的兄长姐姐开心地堆雪人打雪仗,他第一次觉得自己是个外人。 沈今昭拉着红羽和翠翎加入,沈致礼的侍卫沈致亦的小厮都加入。几人不分尊卑,打打闹闹的,沈青山脸上也带着笑容。 秦元不忿,起身攥着拳头对沈青山说:“外祖父不是时常教导兄长们要对我好的吗?如今他们一起排斥我,外祖父为何不训斥他们?反而纵容?” 沈灼华皱着眉呵斥:“秦元!怎么跟你外祖父说话的?” 沈青山抬手制止了沈灼华,随后也不斥责秦元,反而十分正经地对秦元说:“元儿,你瞧瞧你哥哥姐姐脸上的笑容。” 秦元回头去看,正巧看到沈致礼用身体挡住其他几人的进攻,沈致亦则是带着人团雪球往沈致礼的身上砸。 秦元不解,“这有什么好看?” 沈青山也将目光收回,“你可知道你大哥为何以身挡着雪球?” 秦元摇摇头,沈青山说:“因为你姐姐是你大哥的妹妹,妹妹身子单薄,做哥哥的自然要保护妹妹。而你姐姐感受到这份保护,知道你大哥将她放在心上,她自然会回馈在这份亲情。” 秦元还是不解,“这和他们排斥我有什么关系?” 沈青山笑笑,“你姐姐感受到你兄长们的亲情了,自然就愿意亲近他们。那你呢?” 秦元冷着脸,“他们从未对我释放善意,都是嫌弃和恶意。” 沈青山却摇摇头,“不,那是因为你先释放了恶意。” “大哥和三哥以前对我虽然严厉,可也不曾如此厌恶。自从沈今昭回来,他们对我只剩下恶意了。”秦元几乎是咬着牙说。 “那你对你姐姐可有善意?” “?”秦元不解,“我是小的,她是姐姐,难道不是她应该对我好吗?” 沈青山瞥了一眼秦适,继续对秦元说道:“这世间没有谁天生就该谁好的。想要收到善意,就要先释放你的善意,爱出返爱。” 秦元再次转头去看屋外,发现沈今昭正拿着一个大雪球去打沈致亦,似乎是为了沈致礼报仇。 难道是因为刚才大哥保护了她,身上都湿了,所以她在为大哥报仇吗? 秦元陷入思考。 沈今昭看着两位哥哥的样子,眉眼弯弯,或许是过年的气氛让她想起了在将军府的时候。 那个时候她可以举起大大的雪球砸向哥哥和弟弟,甚至将雪抖落进哥哥的衣领中。 他们梁家也曾是其乐融融的一家。 轻轻呼气,这一切都是因为周彦改变了。 梆子的敲响以及随后在空中绽放的烟花,沈今昭笑了。 既然是大年初一,自然要许愿了。 梁绾墨今日以梁氏一族所有灵魂的轮回之路起誓,必将亲手解决周彦及所有陷害梁氏之人,为梁氏一族洗清冤屈,入主祠堂! 第56章 新年新开始 除夕的火烛要亮一整夜。 沈今昭坐在连廊上,看着寂静的夜空,将琉璃瓶子端到面前,“云意,又过年了。已经十二年了。” 瓶子闪着微微的光,沈今昭苦涩地笑笑,“今昭今年十六岁,沈云意今年十六岁。可是梁绾墨今年已经二十五岁了。” “沈云意,我好恨啊。” 一滴泪从沈今昭的眼中滴落,“我真的好恨,我梁家一百七十九口人,所有人都忠君爱国,甚至是可以为了大熙付出生命,几代人镇守西州。可只因为不愿意参与党争,只因为忠直,只因为皇帝的猜忌便要付出这么惨痛的代价吗?” 瓶子连连闪烁几下,又急又快。 沈今昭仿佛没看见,继续道:“那我梁家到底在忠什么?到底还守护这个凉薄的国家做什么?” “我真的好恨。恨皇帝,恨周彦,恨所有人。” 沈今昭的双眼猩红,“多少个夜里我好想要跟随梁家众人去往酆都,哪怕是服刑,可我不能。因为我的命太重,太沉。我唯一可以帮助梁氏一族洗雪沉冤的人。” “那日跟周翊进宫,我真的很想捅死皇帝,再捅死周彦,毁了他们,再毁了我自己。呵呵,可这样的方式痛快是痛快了,梁家依旧是叛国的罪人。” “云意,我需要时刻保持清醒,保持着不被这些阴暗怨恨的想法湮灭,可我真的好累。” 沈今昭闭上眼睛,瓶子的光缓缓停下,似乎是放心了。 乾元三十六年。 正月初一。 红羽带着静园上下给沈今昭拜年,沈今昭拿出一个小匣子递给翠翎,“这是我回家的第一个新年,伺候我的你们也辛苦了。这里面是金豆子,每人一个,算作压岁钱。” 翠翎称是,捧着小匣子走出去,下人们都张望着,因为她们从来都没收过金豆子的奖赏。 银子对她们来说都是奢侈的,更别提金子,那是可望不可及的东西。 小丫头和婆子们都紧紧地盯着翠翎手中的匣子,直到翠翎将金豆子分给她们。她们紧紧地握着手中的金豆子,掂了掂,有个一两重了。 小丫头们不如婆子们老成,喜悦都浮在脸上,叽叽喳喳的笑着。婆子们虽然没显现在面上,可眼中的惊喜也并没有藏住。 翠翎发完了金豆子,说道:“大伙儿都知道,咱们姑娘是个大方的,只要咱们不背叛姑娘,安心守本分的在这院子干活,日后的好处必然少不了。若是有那起子眼皮子浅的,看上了别人给的小恩小惠背叛了姑娘,那别说夫人和公子们,就是姑娘自己也不会轻易饶了,大伙儿可都听清楚了?” “是,奴等必尽心尽力侍奉姑娘,绝不背弃。” 翠翎满意地点头,“行了,大伙都去忙吧。” 沈今昭在屋里听着翠翎的话,笑了笑,跟红羽说道:“瞧这丫头,确实有几分管家的样子了。” 红羽将沈今昭的剩余的头发梳顺,“姑娘说的是,翠翎自小就聪明,算数什么的不在话下,所以夫人让忘忧姑姑教的都是管家的本事。” 翠翎捧着小匣子进来,放在沈今昭的面前,“姑娘,还剩下好些呢。” 沈今昭点点头,正好红羽已经将她收拾妥当,沈今昭取出两个荷包递给红羽和翠翎。 “我手艺不好,绣的荷包难看,这两个荷包是我去金绣坊买的,这里面是一个金元宝和我亲手画的平安符,希望你们平平安安的。” 红羽和翠翎愣在原地,沈今昭将荷包塞给两人,没等到两人拒绝,沈今昭连忙说道:“好了,这个是压岁钱,你家姑娘给的,不能推辞的。” 红羽和翠翎红着眼睛,屈膝行礼,“多谢姑娘。” 沈今昭笑笑,看着身上大红色的牡丹长袄和及脚踝的红色复叠长裙,“会不会太红了?瞧着像是喜服呢。” 红羽闻言,笑了,“姑娘可不能说这样羞臊人的话。” 翠翎拿起火狐皮大氅给沈今昭穿上,“姑娘,今儿是过年,穿得喜庆点也无妨的。” 红羽看着沈今昭,不由自主的有些望呆了,“姑娘生得真美。” 沈今昭伸出手挑住红羽的下巴,“你姑娘我要是个少爷,就把你们两个纳了,好好疼爱一番才行。” 翠翎啐道:“姑娘真是没个正经的,这样下流的话也就姑娘说出来才没让人打一顿。” 红羽脸颊微红,“姑娘快别贫了,早些去存善堂吧,今日是元日,可不能晚了。” 沈今昭挑眉,一脸坏笑地迈步出门。 路上的下人都穿得喜气洋洋的,见到沈今昭都讨喜的恭贺。毕竟静园的下人一早就把沈今昭赏了金豆子的事情宣扬了出去,现在整个长明侯府的下人都知道,沈今昭大方又有钱。 对于问好的下人,沈今昭通通都赏了一片金叶子,分量虽然不比金豆子,可到底也是纯金,下人们都欣喜非常。 来到存善堂,大家都到了。 沈今昭低头微笑,双膝跪地,“孙女今昭叩拜祖父祖母,愿祖父祖母在新的一年里身体康泰,长寿无忧。” 沈青山笑得开怀,“快起来吧。”随后将怀中一厚摞的银票递给沈今昭。 沈今昭也不矫情,直接开心地收下。 坐在一边的秦钰云看着自己手中的一张银票,脸色变了又变,紧紧地捏着手中的银票。 谈氏笑着让徐嬷嬷将一整套头面拿出来,“昭儿,这是祖母给你的一点心意。” 沈今昭看着托盘上大红的簪子,耳环,手镯,微微笑着说道:“多谢祖母。” 沈今昭并没有伸手,红羽见状立刻伸手去接,徐嬷嬷看了一眼沈今昭,将托盘给了红羽。 秦钰云又看了看自己手边的蓝宝石头面,开心的一笑。 翠翎扶着沈今昭起身,面对沈灼华再次下跪,“女儿叩拜母亲,愿母亲长乐无极,平安顺遂。” 沈灼华看着沈今昭,心里舒畅,起身扶起沈今昭,“昭儿,这是你回家过的第一个年,娘真的很高兴。” 沈灼华将手边放的金项圈拿起来,戴在沈今昭的脖子上,“这是你的百岁锁,上面刻有你的生辰八字,这是咱们沈家女孩子都有的,象征着你是沈家的一份子。” 沈灼华将沈今昭拥入怀中,“昭儿,娘真的很开心,你可以回来,还愿意回来。” 第57章 又要干坏事 沈致礼给了沈今昭一把钥匙和房契地契,仍旧是南街的将军府。沈今昭想要拒绝,但沈致礼说已经上禀过了,让沈今昭安心收下。 沈致亦则是拿出一节实心竹子,做成把玩之物,递给沈今昭,“呐,这可是我心爱之物,你哥哥我可是亲手砍下的竹子。” 沈今昭笑笑,“能让哥哥割舍心爱之物,看来我这个妹妹分量确实不轻。” 沈致亦嗔笑着翻了一个白眼,要说这长明侯府与沈今昭最投契的绝不是沈灼华沈致礼,而是沈致亦。 沈今昭确实很欣赏这个幽默风趣看起来又充满智慧但带着些许小气的三哥哥。 或许是因为老侯爷的名望,上门拜年的人很多。 周翊带着十七皇子来的时候,正在拜年的人连忙起身行礼。 十七皇子则是开心地扑进沈今昭的怀中,“神仙姐姐!” 听着这个称呼,沈今昭挑眉,笑着反问道:“不是老妖婆吗?” 十七皇子瞪圆了眼睛,小表情十分傲娇地轻声说道:“本皇子这是给你面子,你怎么还不知足呢。” 沈今昭就知道这小子不是什么好鸟,捏住他的脸说道:“别得意,小心我揍得你母后都不认识你。” 看着两人一派亲昵,众人心中越发觉得这位沈四小姐不一般。 周翊看着两人互动,将两人之间的谈话也听得清清楚楚的,面色虽然已经冷着,但眼中多了几分笑意。 秦适本来还挺骄傲,自己到底是正二品大员,竟然这么多人来给他拜年。可是转眼因为瑾王带着十七皇子前来,这主角竟然变成了沈今昭,他的心里忽然就不怎么痛快了。 “四丫头,你也累了,先回后院吧,这里不需要你了。” 秦适的声音很突兀,众人都看向秦适,更有那好奇的人眼光在沈今昭和秦适的身上来回流转。 满院子的人都在这里,秦适不让满脸笑容穿梭在富家子弟之间的秦小姐离开,却让沈四小姐离开,这如何能不让人好奇。 原本带着笑容的沈致礼皱了眉,就连和夫人们谈笑的沈灼华听到声音也不悦地起身。 众位夫人都是在后院讨生活的,这些弯弯绕绕的自然都看得清楚,有几位夫人相继起身告辞。 一帘之阁的男子们听到自家夫人的声音,也纷纷起身告退。 沈致亦看着秦适小意挽留被拒,张皇失措的脸色,心中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真不知道当时他是怎么考上的探花,若说他没有真才实学,可一甲三名到底做不得假。可若他真的有些实干,为何浸淫官场多年却连最基本的看脸色都没学会。 几位大人夫人一走,院子里立刻冷清了下来,只剩下侯府众人并着周翊与十七皇子。 周翊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坐在椅子上和老侯爷聊起天。 十七皇子眨着眼睛问沈今昭:“神仙姐姐,为什么你爹爹让你回后院啊?我是来找你的呀。” 沈今昭看了一眼面色尴尬的秦适,笑容带着几分讥讽,“因为姐姐占了他的风头,他嫉妒,所以才让我回去,不过我并打算理会他。” 十七皇子看了看沈今昭,又看了看秦适,“姐姐,他真的是你爹爹吗?” 此话一出,整个屋子都静了下来,周翊也想知道沈今昭会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沈今昭没有丝毫的犹豫,“血脉毋庸置疑,但是心里……我并不承认他是父亲。” 秦适爆怒,“逆女,你胡言乱语什么?” 沈今昭并不理会生气的秦适,反而取出一个小小的木质如意锁,穿着红线系在十七皇子的脖子上,“这个红绳和你手腕上的是一样的,这个锁是桃木所制,你成年之前要一直戴在身上,记住了吗?” 十七皇子兴奋地转了一个圈,“记住了,记住了。谢谢姐姐。” 说着跑向周翊,“哥哥你瞧,这个锁比父皇给我的金锁还漂亮呢。” 周翊笑笑,抬眼看着今昭。 秦元环顾了一圈沈家人的手腕,又看见十七皇子手腕的红绳,随后低下头。 秦钰云看见秦元的落寞,轻声嘀咕,“有什么了不起,一根不值钱的红绳而已,元弟,别气馁,姐姐给你更好的。” 沈今昭看了秦适一眼,原本想要数落的沈今昭的秦适闭了嘴,讪讪地坐回座位。 小厮前来禀告,又有人上门拜年。 周翊起身告辞,十七皇子依依不舍地跟沈今昭告别。 “姐姐啊,我还会回来看你的。” “你别把我给忘了呀,我是十七,我叫周栩啊。” “姐姐,我有空再来看你啊,你记得想我啊。” 抱着柱子不肯走的十七皇子最后是被周翊扛在肩上带走的,那挥手的样子让沈家人忍俊不禁。 接着又来了一茬又一茬的人,夫人们忙着跟沈灼华套近乎,小姐们怯生生地看着沈今昭。 秦钰云想要跟小姐们聊天,却发现小姐们都在偷看沈今昭,根本就不理会她,她搅着手中的手帕悄悄离开。 秦征被赶出去后,原本是住在郊外的庄子上,为着过年,安氏和秦钰云哭着求谈氏让秦征回来过个年,只说是正月十五过后就让他离开。 沈青山拗不过谈氏,但也说了,年夜饭上他不能出席,也不许他出现在众人面前,这才换来一个回到侯府过年的机会。 秦征自从被沈今昭刺穿了右眼,性子就变得暴虐起来,原本好色的秦征便将这种暴虐带到了床上。 安氏买了两个丫鬟伺候他,都被他折磨得不轻。 秦钰云到他院子里的时候,秦征正揪着一个侍女的头发往屋里拽。 侍女衣衫不整,脸上红肿的巴掌印清晰可见。 “少爷,求您放了奴婢吧,救命,救命啊。” 那侍女剧烈挣扎,但秦征充耳不闻,拖着人就往屋里走。 秦钰云蹙着眉看着秦征,“哥哥这是做什么?让人看见了成何体统?” 秦征松开那个侍女,一脸嘲讽,“哟,这不是秦大小姐吗?怎么有空来我这里啊?” 那侍女得了空隙,立刻逃走。秦钰云见人跑了,脸上的表情一变,嫌弃不加遮掩,“秦征,你也就这点能耐了,你若是真的有本事,你就该报复沈今昭,而不是在这里欺凌小丫鬟。” 秦征吐了一口唾沫,“秦钰,我不是傻子,你想要的我未必想要。如今你撺掇我去对付沈今昭,可我又凭什么要听你的指挥?” 第五十八掌 去沈家拜年 沈今昭坐在静园二楼的连廊上,看着那个肥硕的身影再次翻墙进来,无奈的叹气。 “沈云意啊,你说秦家人为什么就是不长记性呢?都知道我不好惹了,还偏偏送上门来让我收拾。啧,真是不出手都对不起他们了。” 瓶子微微闪烁了一下,沈今昭“啧”了一声,“你道什么歉,又不是你哥。走,会会他去。” 沈今昭将瓶子挂在腰间,从容地走下楼梯。 秦征看着豪华的院子,眼中的贪婪盛放,“沈灼华真够偏心的,这院子竟然这般奢侈。” 秦征在院子里来回搜索,可是许多都是大的摆件,根本就不能直接偷走。 秦征将目光放在了二楼,正准备上楼,就看见双手抱胸倚在楼梯旁柱子上的沈今昭。 双腿一软,差点跪在地上,秦征颤抖着声音问道:“你在这里干什么?” 沈今昭从头上拔下簪子,手指按在磨得锋利的尖锐处,一点殷红的血迹从沈今昭的指尖露出,“表兄,我自然是在等你啊。” 语气是娇媚的,可是秦征不知为何后背就是渗出冷汗,他知道沈今昭是个疯子,还是个精通神鬼之术的疯子。 可他如今别无选择,因为瞎了一只眼睛,他走仕途是不可能的。当然了,他自己也知道,他不可能考中。所以他结交了一些富家子弟,希望能靠着关系做个小官。 但是打点关系是需要钱的,他素来不是个节俭的,每个月二十两银子基本上当月都花光了,沈今昭向沈灼华提议,取消了秦家的月例,他得不到安氏的接济更是捉襟见肘,就连正月拜年他都没有钱财出门。 秦钰云的提议他不是没有心动,她说只要能找到沈今昭的库房,偷偷拿走的一些皇后和越国公夫人送的东西他自然能出去走动,也能有些面子。 他表面不屑的秦钰云的提议,但是夜幕降临他还是来了。 “我的这只眼睛是你戳瞎的,难道你应该赔偿给我吗?” 秦征的语气是理所当然的,但是,沈今昭却听出一丝心虚,“表兄啊,被人当成傻子的滋味如何啊?” 秦征怔愣一瞬,随后露出凶狠的表情,“沈今昭,你不用想着挑拨离间,我跟秦钰云的关系不需要你挑拨也已经很差了,但这并不妨碍我和你之间的怨恨。废话就别说了,给我五千两金子,日后你和秦钰云的恩怨我都不会再管了。” 沈今昭听完秦征的话,微微叹息,她是真的觉得秦家人是傻子,每个都是。 “秦征,你应该知道,从我回来的那天起,你们秦家……不,应该说是连带着秦适的秦家就一定会滚出长明侯府的。你是第一个,其他人,我会一个一个弄出去。而现在他们还能安然无恙地待在侯府,只是因为我还没有玩够。” 沈今昭站直身体,捻了捻食指之间的血,“秦征,你知道小猫逮老耗子的感觉吗?一只幼崽猫,却将几只成了精的老耗子一点一点玩死的感觉。呵呵呵……” 秦征看着眼前这个娇俏的少女,却浑身的血液都在发冷,他知道她说的不是假话,她绝对可以办到。 听着寂静的夜空里沈今昭的笑,秦征再次想起手掌被刺穿的那个夜晚她也是这么笑的。 毛骨悚然,秦征觉得肩头有一只手在用细长的指甲在抓他,他下意识的咽了口水,转头就跑。 沈今昭望着他逃窜的身影,不屑地笑笑,“就这胆子还敢跑来要挟我让我给钱。我是钱多,但我也不能乱花啊。” 翻了一个白眼,将簪子簪进发间,提着小裙子上楼。 初二,沈致礼三人一大早就收拾妥当准备去沈府拜访长辈。 沈灼华早早地准备好了沈府的礼物,从文房四宝到蚕丝锦缎,可以说是应有尽有。 沈青山算是侯府和沈府两边辈分最长的了,所以他从来都不去沈府,都是小辈过来拜访。 但是沈致礼这一代,在两边都是小辈,所以自然是要去拜年的。 沈家一共五房,人丁兴旺,比侯府这支不知道要旺盛多少,且有个上京世家女子都羡慕的好处,便是不纳妾。 沈二伯父和沈三堂叔外放,不在上京。 沈大伯父沈景川是正二品中参政政事,三子二女,其中两个儿子都入了翰林,一个小儿子游历山川,大女儿早就出嫁,小女儿沈云珂待字闺中。 沈四堂叔沈景峰正三品大理寺卿,两个儿子,两个女儿,一个儿子外放,一个儿子在吏部。一个女儿已经出嫁,另一个女儿沈云霏待字闺中。 五堂叔沈景峦,如今是正六品礼部主事。 坐在马车上听完沈致亦的介绍,沈今昭微笑着点点头,确实一个都没记住。上次她的归家宴上都是匆匆见了一面,以至于到现在她还是没有对上号。 但是沈今昭知道,这些伯父堂叔,伯母堂婶,都是真心对她好的。她来之前看了一下归家宴和新年的礼品单子,他们送的都是很贵重的礼物。 她虽然不是真正的沈云意,但是对她好的人,她也会回报的,更不用说她如今还用着沈云意的身体。 下车之前,沈今昭特意看了一下自己的装扮,嗯,樱粉色的裙子,搭配上天青色长袄,红羽今日还给她簪了两支绒花,看起来娇俏可爱,就像是天真无邪还十分温柔的娇娇女。 沈致礼下马的同时,沈致亦也扶着沈今昭下了马车。 沈今昭看着沈府门口的人,嗯,果然是正直之家,门庭兴旺。 “大伯父,大伯母,恭贺新禧。” 沈致礼出声拜年,沈景川连连点头,“礼儿有心了。” 夫人们则是看着沈今昭,上次去沈府匆匆一见,没说几句话就散了。知道今日他们兄妹三人一定会来拜年,起了个大早,就等着好好看看这个小姑娘。 沈今昭带着微笑,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盈盈一拜,“沈家今昭拜见诸位伯父伯母,堂叔堂婶,兄长姐姐弟妹。” 嗯,声音也好听。 沈景川的妻子,杨氏上前拉住沈今昭的手,“这昭丫头当真是长在了我的心巴坎儿上了,竟出落得这般水灵。” 沈景川看着一家人都堵在门口,来往的百姓也都伸头张望,“好了,咱们有什么话回去再说,堵在门口也不像样子。” 沈致亦吩咐人卸车,一大家子人跟随沈景川进了屋子,只留下一个年轻的男子,怔愣在原地。 这姑娘……不是那天那个道士被雷劈看热闹的小丫头吗?竟然是侯府的四小姐,他的表妹吗? 第59章 七堂妹遇鬼 进屋后,大家都落了座,几个年纪和沈今昭相仿的少女,在一旁偷偷地打量着她。 有一个年纪稍微小点的姑娘,偷偷瞄了沈今昭好几眼,结果沈今昭回望过去,两人的视线碰撞,沈今昭笑了一下,那姑娘红着脸躲开。 沈今昭悠然自得地坐着,但体态端庄,行为大方。 夫人们围着说话,沈今昭也能接上个一句两句的,各伯母叔母的都给了三人大大的红包,格外又给了今昭一些贵重的首饰。 沈致礼也让人将车上的东西呈上,什么蚕丝锦缎,貂裘大氅,胭脂水粉,还有些精巧的摆件儿。 沈家众人也是惊喜连连,沈今昭一一看着沈家女子的面相,大多都是慈和,清丽,素雅的。 一大家子人看似人多,但是却乱中有序,长辈有着长辈该有长辈的样子,晚辈有着晚辈的尊敬。 几个小姑娘嘀嘀咕咕的,想要亲近沈今昭又有些不敢。 沈今昭冲着她们微微一笑,她们便羞红了脸,活似那多情公子勾引了小姑娘一般。 沈今昭正在奇怪,一个穿着嫩粉色短袄的堂妹大着胆子上前,附耳说道:“堂姐,我那天在街上看到你用雷把那个道士给劈死了。” 沈今昭挑眉,原来如此。 沈今昭转头瞧她的时候,却皱了眉。 这个脸色…… 沈今昭上下端详着这个小姑娘,却在她的腰间发现了一个粉色的荷包散发着隐隐的黑气。 沈今昭左手暗自掐诀,果然闻到在她的身上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暧昧气味。 沈今昭努力回想,终于想起了这位堂妹的姓名,沈云霏,她是四堂叔的小女儿。 沈今昭不动声色,微笑着握住了沈云霏的手腕,“七堂妹的荷包好生精致,不知道是如何绣的?” 沈云霏看了看,说:“这个荷包是我自己绣的,堂姐若是喜欢,我送给堂姐一个。” 自己绣的?不对,看来是这里面的东西有问题。 沈今昭笑笑,“好啊,我最喜欢这种,只是自己不会绣。” 沈云霏想了想,去禀告了杨氏一声,就带着沈今昭往后院走去。 沈致亦若有似无地瞥了一眼沈今昭的身影,眯起眼睛。 这两个月的相处,他自认为已经足够了解沈今昭了,他的妹妹绝不是个多事没有分寸的人,第一次见面就要去人家闺房? 虽然都是女孩子,但他的妹妹却不会如此行事,所以…… 沈云霏是有什么事情引起沈今昭的兴趣,或者是,沈今昭遇到了她可以降服的东西。 沈致亦猜得没错,沈今昭跟着沈云霏来到她的院子里,就感受到了一股不正常气息。 沈今昭叹了一口气,这姑娘真是厉害,招惹什么东西不行,非要招惹色鬼,被东西缠上,要不然精气被吸光,要不然也被他玩死了。 不过,看沈云霏的样子,应该是没有破身,大约只是吸了少女的精气。 毕竟没破身的少女精气又纯又精,对色鬼来说,珍贵无比。 沈今昭抽出一张符,双指夹住,扔到沈云霏的身上,不出所料,黄符立刻点燃。 果然是被吸了精气,还好不多。 沈今昭让人全都离开院子,下人看了看沈云霏,见她点头之后,安静地退下。 进了屋子,沈今昭环视一圈,没发现鬼魂的踪迹。 沈今昭将门关上,脸色变得正经,沈云霏原本拿了绣筐过来,看着沈今昭的动作疑惑地问道:“堂姐这是?” 沈今昭伸手接过沈云霏的绣筐放到一边,拉着沈云霏坐下,问道:“接下来我问的问题,堂妹要如实回答。” 沈云霏见她如此紧张,便听话的点头。 “堂妹可曾捡过一个荷包,里面是一缕头发和一纸婚书,只是婚书上没有女子的名字?” 沈云霏惊讶地张大了嘴巴,“堂姐怎么知道?是,确实捡到了一个,之前去宝光寺上香,回来的时候,马车卡住了,下车等待的间隙捡到了一个红色的荷包。” “你带回家了?”沈今昭问道。 沈云霏摇摇头又点点头,“我本以为哪家的小姐遗失的,想着这样要紧的东西,遗失了不好,便打开瞧了瞧。见到里面是一缕头发和婚书,只是上面没有名字,我便觉得,可能是哪家的小姐跟人家约好了的东西,也不好拿走,就放回原处了。” 沈今昭闻言皱紧了眉,“然后呢?” 沈云霏很是疑惑,说道:“说来奇怪,我明明放回原处了,可是不知道为何,我回到家后,那荷包竟然出现在我的卧房里。” 沈云霏从粉色荷包中取出一个红色荷包,放在沈今昭的面,“我让侍女悄悄地去扔掉,但是晚上还会回到我的房间。” 沈今昭叹气,肯定会回到你的房间啊,你捡了人家的婚书,便是答应了这门婚事,这荷包是定情之物,自然如何扔也扔不掉啊。 沈今昭从红色荷包中取出婚书查看,幸而沈云霏是个世家大族教养出来的孩子,绝不会轻易答应在婚书上签下名字,否则定然是要被破身了。 沈今昭放下婚书,继续问道:“可曾梦到什么令人羞耻的梦?” 沈云霏一听沈今昭的话,双颊绯红,随后点点头,“捡到婚书的当日晚上便梦到了一个书生,他管我叫娘子,还拉着我……做那种事。” 沈今昭叹气,“捡到这个几日了?” 沈云霏细细地回想,“加上今日应该已经有十日了。” 沈今昭抿了一下嘴唇,思忖着该如何解释。 “堂姐,我梦中的书生,应该就是婚书上的男子吧。”虽然是提问,可沈云霏的语气却十分肯定。 沈今昭面色沉重,“是。” 沈云霏的反应倒是很平静,脸色略显苍白地微微一笑,“早就猜到了,堂姐,那我是不是被他缠上了?” 沈今昭缓缓开口,“是,这种鬼被称为色鬼。” 沈云霏闻言,脸色瞬间惨白,“那我做的那些梦……” “你先别担心,听我把话说完。有我在,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沈云霏眼眶发红,眼泪止不住地流。 沈今昭拿出手帕拭去她的眼泪说道:“这种色鬼并不是先天形成的,通常是因为他们生前没有妻室,死后父母为他们配了活人阴婚。他们吸取了活人的精气,体会了这种快乐之后,并不满足,所以不断地纠缠女子,这才成了色鬼,所以他们也被称为阴婚色鬼。” 第60章 解决色中鬼 “色鬼一般会诱人做梦,在梦里引着女子做男女之事,让人逐渐爱上他。随后便是诱惑女子在婚书上写下名字,只要写下名字,便是正经的夫妻,待到精气被他吸得差不多的时候,他便会将其破身。” 沈云霏此时害怕极了,她根本没有想到只是捡了一个荷包会如此严重,沈云霏抓住沈今昭的手,“堂姐,我……我……我该怎么办啊?” 被色鬼缠身的世家未婚女,若是别人知道了,会有什么下场可想而知。 沈今昭反手握住沈云霏的手说道:“我今日拉你进来不就是为了解决这件事的嘛。你别担心,我有办法。” 沈云霏眨着一双兔子的眼睛,可怜兮兮委屈巴巴地看着沈今昭。 沈今昭看着婚书,计上心头。 沈今昭起身,拿起笔在婚书上写下名字。 沈云霏惊呼,“堂姐……” 沈今昭安抚沈云霏,“相信我好吗?” 沈云霏心里乱极了,不知道如何是好,但看着沈今昭有神的眼睛,还是点点头,“我相信堂姐。” 没一会儿,外面起了一阵风,沈云霏害怕地躲在沈今昭的身后,沈今昭想起什么,从腰间小包拿出红绳快速地系在沈云霏的手腕上,随后一道黄符塞进了沈云霏的衣领中,沈云霏被沈今昭的举动震惊了,堂姐真是…… 沈云霏想要伸手取出来,被沈今昭阻止,“就放在身上,别取出来。” 沈云霏乖巧地放下手,躲在沈今昭的身后。 沈今昭感受到阴气越来越浓,微微一笑,“来了。” 那色鬼着急而来是感受到了婚书上的名字,只是没想到刚踏进房间,瞬间一种窒息的感觉涌上。 沈今昭双手结印,色鬼被困在结界中不得动弹。 看着一身书生打扮的色鬼,沈今昭不屑地笑笑,“原来是个读书人啊,只是不知道这位读书人的礼义廉耻是不是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那书生脸色一变,用尽力气挣脱了窒息感,脱水一般坐在结界里,双眼凶狠地看着沈今昭,“你是什么人?竟然能看见我?还能困住我?” 沈今昭小手一挥,撤了结界,坐在椅子上,“我是来送你下去的人。” 那书生翻了一个白眼,“这些年来,多少人说要送我下去,都不能,凭你一个小丫头,也敢说这种大话?” 沈今昭笑笑,“有志不在年高嘛。” 沈云意看不见那书生,但也知道自己堂姐是在跟那个东西说话,有些害怕,“堂姐……” 沈今昭将沈云霏往身后藏了藏,“别怕,上不得台面的玩意儿。” 那书生缓缓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和发带,眼含着轻蔑,“无知女子,竟敢大放厥词。” 沈今昭无所谓地撑着下巴,“看你这穷酸的样子,应该是个秀才吧?死了多少年了?谁给你配的阴婚啊?” 那秀才高傲地抬了抬下巴,“本人确实是个秀才……”秀才眼神黯淡了几分,“乾元元年死在了秋闱的考场里。” 那黯淡很快在秀才的身上不见,“不过本人的双亲都不是一般人家,知道给本人配阴婚,这让我体会了从未有过的快乐。” 秀才的眼神在沈云霏的身上来回打转。 沈今昭忽然笑得开怀,“看你这个穷酸样子,应该是之前没有人在婚书上写下名字吧?所以你的能力也不是那么厉害?” 那秀才忽然恶狠狠地瞪着沈今昭,“你胡说什么?” 沈今昭一道符纸朝着秀才甩去,秀才顿时发怒,但符纸的束缚让他挣脱不开,“贱人,放开我,贱人,她是我的妻子,她已经签下了婚书,她是我的人。你若是杀了我,她也活不成。” 沈今昭捏起婚书,指着上面的名字说道:“那你就把沈云非带走吧。” 沈云霏在后面微微笑着,沈今昭笑着说:“你只在我写下沈云两个字就着急赶来,却忘记确认我写下的到底是不是沈云霏。有我在,你想带走她,那是做梦。” 沈今昭带着笑,双手将婚书撕毁,顺便扔到了炭盆里,一缕黑烟直窜而起。 秀才瞪圆了双眼,“你竟敢烧了它?啊……” 秀才要发狂,却被困在结界中,只能用力拍打结界。 沈今昭伸出两根手指,“现在给你两条路,第一条,送你入轮回,虽说不一定可以转世为人,但一定是可以再入尘世的。第二条路,便是你再死一次,只是这次是真的死,魂飞魄散。选吧。” 那秀才似乎没听见沈今昭的话,只是愤怒地盯着沈今昭,嘶吼着,“你竟敢烧了它,贱人,贱人,我杀了你。” 沈今昭脸上不再有笑意,而是冷得发寒,“看来你是想选第二条路啊?行,虽说灭魂对我来说不是一件好事,但我并非慈悯之人,那就送你神魂尽灭吧。” 沈今昭正要双手结印,那秀才忽然大喊,“我离开。” 沈今昭放下手,“早这样不就好了?费事,我这就送你走。” 沈今昭起身,再次立住结界后,双手结印,缓缓念道:“天蓬敕命,御史叮。太玄黑,收治鬼神。符信速,走叩奔。黑天黑地,黑海黑林。黑山黑水,黑雨黑。昏沉九地,日月明。黑符大使,黑甲。吾正令,立降真身。吾所使,急捉邪精。” 随着咒语结束,一道灰色的身影出现在秀才旁边。 看着阴差手中的镣铐,秀才对沈今昭怒目,“你竟然召来阴差?你不是说给我超度的吗?你连鬼都骗?大师会替我做主的,大师会杀了你的。” 沈今昭朝着阴差徐徐行下一礼,转而对秀才说:“我什么时候要超度你了?我只说要送你轮回,但是轮回的哪条路我没说啊。阴差大人来接你不也是进入轮回嘛,我可没有食言。” 秀才还想上前,阴差手中的镣铐已经将秀才的脖子牵住,对着沈今昭笑笑,“多谢。” 看着阴差狰狞的笑容,沈今昭再次行礼,“有劳大人。” 阴差带着秀才离开。 屋内的温度回升一些,沈云霏大着胆子问道:“堂姐,他是走了吗?” 沈今昭拿起桌子上鲜红的荷包,扔进火盆,顺道扔进了一张符进去,荷包被点燃,沈今昭朝着沈云霏笑笑,“都解决了。” 沈云霏望着沈今昭,就这么定定地望着,随后忽然“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第61章 忽然成神女 沈云霏是真的后怕,她才及笄不久,还没有议亲,哪里能想到只是捡了一个荷包竟然会惹出这样的事情。 沈今昭轻轻拍着沈云霏的后背说道:“这样的事情经常会发生在稍微偏远一些的山村里,不过大多都是无知造成的。当然,这些都是因为有黑心肠的巫师道士为了赚取黑心钱做的孽。” 沈云霏还是哭,沈今昭叹息,“堂妹,这件事错的并不是你。这种事情上,最无辜的就是女子。女子做错了什么呢?是因为一时的善心捡了荷包,还是因为被哄骗所以在婚书上写下名字呢?都不是,她们只是做了正常人都会做的事情,错的还是那些贪心的男人和该死的邪道士。” 沈云霏渐渐止住哭声,红着眼睛望着沈今昭。 沈今昭用手帕轻轻擦去沈云霏的眼泪,“堂妹,这件事到这里就结束了,你要多吃一些饭,恢复被吸走的精气。” 沈云霏点点头,沈今昭温柔地摸了摸沈云霏的脑袋。 “这件事,不需要告诉别人,将它彻底忘记。红绳一直带着就可以了,符纸今夜子时烧掉就水喝下。”沈今昭一一叮嘱。 沈云霏再次点头,沈今昭看着沈云霏的绣工很好,有些羡慕,“我的小包从来都是素的,堂妹给我做一个小包吧。算是,谢礼?” 沈云霏惊喜地看着沈今昭,随后像是想起什么一样,从柜子拿出一个花型的小包,递给沈今昭。 “堂姐,这个是我前些日子做好的,是我自己琢磨出来的。这个小包里面分了三层,但是外面看起来还是很小。我绣了兔子和小猫。堂姐要是不嫌弃,就先用着,我再给堂姐多做几个。” 沈云霏的小包做得确实很好,当把绳子抽起来以后,旁边的花瓣都会翘起来,看起来确实比她这个布兜子要好很多。 沈今昭果断地将布兜子里的东西掏出来,符纸,琉璃瓶子,短支香,还有木头如意,和一堆金豆子。 沈云霏再次被震惊了,看着沈今昭一点一点地将东西装进小包里,最后虽然嫌弃地看了一眼布兜子,但还是连带着一起装进了小包。 沈今昭觉得,这个小包跟她今日的衣服很配。 “我喜欢狐狸和老虎,知道狐假虎威这个词儿吧?我就喜欢这个。” 听到沈今昭的话,沈云霏噗嗤一声笑出声,她不是傻子,知道自己这个堂姐是在逗她开心,也知道她是为了让自己没有负担,只是这样的谢礼怎么能够。 “堂姐放心,我一定多给堂姐做几个好看又实用的小包。” 沈今昭觉得,这个堂妹很软,她很喜欢。 梁绾墨时就没有妹妹,侯府也没有妹妹,没想到沈府里竟然有这种又软又乖的妹妹,沈今昭不得不承认,她的保护欲被激起了。 回到前厅众人见到沈今昭单肩包斜挎了一个小包,只当是姐妹两个投缘,多聊了一会儿,也没在意。 倒是心细如发地沈致亦发现,这位七堂妹的双眼通红,应当是哭过了。 他的妹妹好本事啊,第一次见面就把人弄哭了! 可是为什么弄哭了以后,这个小堂妹反倒是黏住了自家小妹呢? 沈今昭感觉一道视线始终紧紧地跟着自己,顺着视线望回去,看见一个清秀地少年正在看她。 他微微点头,沈今昭也回了一个微笑。 郑知衡看了一眼窗外,随后起身走出去。 沈今昭意会,又坐了一会儿以后才走出去。 看着郑知衡站在一边,沈今昭走上前去,“表兄叫我出来做何事?” 郑知衡看着沈今昭如今乖巧地模样,想起那天在街上遇到时的模样与如今判若两人,虽然一样乖巧。 “那日的事情我后来去调查过,是你引来雷劈了那假道士。” 郑知衡说得肯定,沈今昭也坦然承认,“是啊,我也没想到一不小心就将人劈死了。所以,表兄准备抓我归案吗?我可是杀人犯呢。” 郑知衡没有放过沈今昭脸上任何的神情,可她淡然轻松,丝毫没有紧张和被发现的恐慌。 “为何不怕?” 沈今昭看着郑知衡,笑道:“表兄没打算抓我,我为何要怕?” 郑知衡稍微有些惊讶,这个表妹看起来娇小可爱,胆子竟如此大,心思也玲珑。 “周围的百姓都说你是被迫反抗,是真正的大师。百姓自发串供,说不是你引来的雷电,是老天爷看不过去,这才让雷劈死了那个假道士。” 沈今昭挑眉,“所以这就是行善的结果啊。既然如此,表兄还想要知道什么?” 郑知衡探究的目光收起,“表妹,你可知道上京的百姓中称呼你什么?” “左不过是大师,道姑之类的吧。” 郑知衡摇摇头,“九天神女。” 沈今昭瞪圆了眼睛,“阿弥陀佛,我的娘啊,这些人真是想要了我的命啊。” 郑知衡笑笑,“百姓中传闻,九天神女下凡尘,渡百姓水深火热。” 沈今昭无奈,“所以,没人知道我是谁吧?” 郑知衡摇摇头,“大约是不知道,毕竟一身素衣的表妹和如今的表妹判若两人。” 沈今昭细细端量着郑知衡,腮骨有力,额方而广,眉毛顺滑,眼神清澈,是个心里善良,为人公正,做事磊落之人。且郑知衡的事业宫很亮,仕途坦荡,前程远大。 郑知衡看着沈今昭清澈眼神,心里泛起一丝异样,将眼神移开,轻咳一声,“进去吧,大家都在等着呢。” 沈今昭点点头,转身进了屋子。 郑知衡努力忽视沈今昭的身影,一遍遍地告诉自己,只是因为今日猛然复见,才心神荡漾的。 进到屋子里,沈家人已经商量好要去给沈青山和谈氏拜年,正准备集体走呢。 郑知衡作为沈家三姑奶奶的儿子,自然是要跟着一起去的。 一家子整整齐齐地上了马车,沈今昭坐在马车里闭目养神,沈致亦说:“郑知衡这个表弟确实是个有真才实干的,考中进士后,在翰林院只待了半年便自请去了京都府衙做了推官,专门掌管着刑事案件呢。” 沈今昭闻言抿唇一笑,是个厉害人物呢,看来以后少不得长打交道了。 第62章 胭脂玉降罪 沈青山见到沈府的人都来了,笑得合不拢嘴。 沈府和侯府这些年并未生分,上京的人自然也从未将侯府和沈府看做两家人,故而两家的关系十分亲密。 晚辈们也对沈青山多有敬重,当年谈氏还曾想要从沈府过继一个孩子,只是沈青山拒绝了。 沈家的人知道需要依靠侯府,毕竟侯府已经出了一个太子妃,说不得以后就是皇后。 侯府也和沈府抱团,毕竟侯府势单力薄,人多力量大不是没有道理的。 秦钰云见沈家的姐妹都来了,脸上露出笑容想要加入众人的话题。 以往沈府的小辈来侯府拜年,秦钰云从来都是高高在上的,因为她认定了自己可以成为沈灼华的嫡女,可以成为侯府的嫡女,所以从来都瞧不上沈府的姑娘们。 但是沈今昭回来后,沈灼华的眼中就更加看不到秦钰云的存在了。秦钰云似乎意识到了自己的处境,想要去讨好沈家的姑娘们,以此来让沈灼华高看一眼。可惜,沈府的姑娘们不是傻子。 她们根本就不理秦钰云,反倒是拉着沈今昭说个不停。 外头的小厮走进来禀告,说瑾王殿下带着十七皇子又来了。 这回不止沈今昭了,就连沈青山都有些愣住了,“昨日不是才来?” 小厮挠挠头,“小的不知道啊。” 沈致亦看了一眼沈今昭,笑着说:“祖父,还是先让殿下进来吧。” 沈青山立刻让人进来。 周翊带着十七皇子走进来,十七皇子昂首挺胸地走到沈今昭的面前,“神仙姐姐,我又来了。” 沈今昭捏住十七皇子的脸问道;“你又来干嘛?” “昨日来得匆忙,我给姐姐选的礼物都没给姐姐,今日特意让哥哥带着我再来一次。” 沈今昭松开手,十七皇子从怀中取出盒子打开,里面是一对儿粉色晶莹剔透地镯子,十七皇子显摆地说道:“姐姐,这个是夜川使者上次来的时候送来的手镯叫胭脂玉,母后说,父皇给了她两对,一对儿给了太子妃嫂嫂,这一对儿被我要来给姐姐了。” 沈今昭听完十七皇子的话,抬眼看了一眼周翊,随后说:“是你要的,还是皇后娘娘给的?” 十七皇子立刻证明清白说道:“这个是我在母后的库房里亲自找到的,只不过,我跟母后要的时候,母后也同意的。” 闻言,沈青山和沈灼华松了一口气。 “十七皇子,这东西实在珍贵,我是不能收的,你换个别的来送我吧。” 十七皇子小嘴一瘪,“可是我翻遍了母后的库房,没有其他的东西配得上姐姐了。” 周翊上前说道:“沈四小姐,这是十七的心意,收下吧。” 沈今昭的眼睛看着周翊,但却伸手拿了一个手镯戴上,随后摸了摸十七皇子的头。 想起什么,沈今昭转身走到周翊面前,“手。” 周翊一愣,“什么?” “让殿下伸手呢。” 沈家小辈没见过两人相处,一个个地都张大了嘴巴,沈致礼和沈致亦则是在一边等着看热闹。 周翊虽然疑惑,但还是伸出手。 沈今昭将一条红绳系在周翊的手上,打了一个结,“十七殿下的谢礼就回在殿下的身上了,恭贺新禧。” 周翊看着手上的红绳结扣,一把拉住沈今昭的手腕,刚要说话,就看见周围人的目光,周翊低声道:“跟我走。” 周翊拉着沈今昭离去,大家收回目光。 秦钰云见周翊和沈今昭离开,目光便放在了十七皇子手中剩余的那只胭脂玉镯上。 秦钰云走上前去,蹲在十七皇子的面前,笑得十分温柔,“殿下一直拿着这只玉镯累了吧?臣女帮你拿吧。” 说着就伸手去拿十七皇子怀中的锦盒。 大家谁也没想到秦钰云会做出如此不知轻重的事情,沈青山更是脸色发黑。 可十七皇子却使劲儿将秦钰云推倒在地,“你是什么人?竟敢对本皇子不敬,是活得不耐烦了吗?小心本皇子让父皇砍了你的狗头。” 秦钰云没想到十七皇子一个半大的孩子竟然能将她推倒,也没想到十七皇子看着年纪小,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安氏立刻起身扶起秦钰云,“殿下别生气,钰儿只是想要为殿下分担而已,殿下年纪小,这不是怕殿下累着嘛!” “放肆。” 一位嬷嬷走到严肃地看着安氏母女,随后冷冷地瞥向沈青山,挺直腰板地颔首屈膝,“侯爷,奴婢是凤仪宫侍奉嬷嬷卫氏。奉皇后娘娘懿旨陪伴十七殿下来到长明侯府给四小姐送新年贺礼。只是万万没有想到府上之人竟然如此无礼。对殿下不敬,对娘娘不敬,难道侯爷是打算让皇后亲自下降罪懿旨吗?” 卫嬷嬷是严厉的,沈青山立刻起身,所有小辈全都跟着起身,就连秦适都是一身冷汗,瞪了安氏和秦钰云好几眼。 沈青山弯腰对十七皇子行礼,“殿下,老臣家教不严,还望殿下恕罪。” 沈灼华看了一眼安氏和秦钰云,两人膝盖一软跪在地上。 十七皇子将锦盒交给卫嬷嬷,扶了一下沈青山,老成地说道:“侯爷不必如此,我时常听太子哥哥说侯爷为了朝廷鞠躬尽瘁,妇人的事情和侯爷有什么关系。” 沈青山言谢,十七皇子看着安氏和秦钰云说:“只是这两个对本皇子不敬之人,本皇子可不能放过。” 沈青山称是。 十七皇子指着秦钰云对着卫嬷嬷说道:“这个,掌嘴五十。”又指了指安氏,“那个,二十 。” 安氏和秦钰云大惊,就要起身扑过来,却被沈青山让人按住,卫嬷嬷见沈青山如此,微微点头。 秦适忽然起身,对着十七皇子跪下,双手抱拳,“还请殿下饶恕家嫂和家侄女吧,臣恳请殿下。” 十七皇子打量了一下秦适,随后笑着说: “不。”随后对卫嬷嬷说道:“卫嬷嬷,打。” 秦钰云和安氏大喊饶命,卫嬷嬷走到安氏母女面前,微微侧过头说道:“这场面有些许难看,还请诸位小姐先避一避。” 沈灼华立刻明白,“忘忧,带着堂小姐们去后院我的暖阁,找一找昭儿。” 忘忧称是,带着沈云霏沈云珂几个小姑娘去了后院。 第63章 她是我的命 周翊攥着沈今昭的手腕直接走到了花园。 沈今昭挣脱不开,只能任由周翊拖着她走。 四下无人,周翊松开沈今昭的手,“沈四小姐,抱歉,但请你告诉我,为什么你会她独有的系扣方式!” 沈今昭听到周翊的话,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因为大意系了一个绑匪扣。而这个绑匪扣是她在军营和周翊绑俘虏的时候研制出来的,只有她和周翊会。 但她很快就压制了自己的懊恼,十分淡定地说道:“瑾王殿下,这种扣结在我们南州,所有的猎户几乎人人都会,这还是当时我下山的时候一个猎户教我的,叫猪蹄扣,专门用来绑野猪的。” 沈今昭的解释并没有让周翊完全相信,只是他见沈今昭的脸上连一丝心虚的表情都没有,坦坦荡荡的,周翊反而信了几分。 缓缓松开手,周翊眼中有着几分痛苦,沈今昭揉了揉发红的手腕,说道:“殿下,我已经劝过殿下斯人已逝,殿下为何不听劝告?” 周翊幽幽地望着沈今昭,“她是我的命。她死了,我活不了,如今活着只是因为她梁家的冤屈还没有洗清,她梁家的仇人还活着。若是沈小姐说她确实逝去了,那待到我替梁府洗清冤屈,将所有陷害梁家之人枭首,我自然是要到下面去找她。” 周翊的眼神真诚,沈今昭知道他说的不是假话,喉头涌上腥甜,沈今昭咽下说道:“殿下高义,只是梁家的案子是当今圣上亲自下旨所定,殿下用什么来说服圣上重审旧案。” “用军功,我接替梁将军为大熙镇守西州十余年,大小战功无数。若不是为了重审旧案,我早已追随她去了地下。” 沈今昭死死地咬住舌尖,尝到一丝铁锈味后,松开后说道:“殿下太天真了,若是军功可以换来重申梁氏旧案,当年的梁氏一族就不会全族覆灭了。” “沈四小姐如何知道当年之事?” 沈今昭脸上的表情淡淡地,“殿下在意的事情,我自然要去查一查。” “为何在意本王在意之事?” 沈今昭微微一笑,“因为殿下是个好人。” 周翊没有再说话,沈今昭自小包里取出一块糖递给周翊,“殿下,我相信梁小姐若泉下有知,绝不会想要殿下如此的。” “既然你说斯人已逝,那我做什么都是我自己决定的。沈四小姐,我只问一句,她如今可投胎了?” 沈今昭将头转到一边,低声道:“梁氏一族皆是有功之人,酆都之地自会论功行赏,梁氏一族必然有投胎的机会。” 年少之时,刚学会招魂之术她不是没有招过家人之魂,只是如何都招不来。最后她以燃烧元神为代价,招来了酆都使,却被告知,梁氏一族虽有军功却杀人众多,如今在酆都之地服刑,三百年后,才会投胎。 那一次,她险些失了性命,是小师叔和师父耗费灵力才将她救回。 师父告诉她,若是她可以多行一些功德,或许有机会可以减少家人的罪行,换取他们早日投胎。 回想往事,沈今昭的眼眶发酸。 见周翊依旧盯着自己,沈今昭勉强一笑,“殿下,自尽之人要在酆都寒冰地狱受刑七百年,才能投胎。你若是真的自裁,怕是和梁小姐再无相见之日了。言尽于此,告辞。” 沈今昭怕自己再待下去一定会露了马脚,转身便走。 周翊望着沈今昭的背影,淡淡唤了一声:“唐澈。” 唐澈立刻出现在周翊身侧:“殿下。” “派人去南州查一查猎户们用的猪蹄扣是什么样子的。” 唐澈诧异一瞬后,立刻称是。 …… 晚膳时分,前来拜访的人都离去。 沈青山让所有人都到存善堂吃饭。 下人将饭食摆上后,全部退下。 安氏和秦钰云脸上肿得像是馒头,泪眼汪汪地坐在一边。 因为是十七皇子罚的,谈氏纵然心疼,却也不敢请太医来看,只能让府医上了些药,慢慢养着。 或许是因为沈青山一脸严肃,桌上的氛围有些紧张,就连一向不在意众人脸色的沈今昭,今日也因为周翊而心情低落。 “今日之事,大家有什么想说的吗?” 沈青山的语气严肃,谈氏轻轻叹了一口气,说道:“到底是一家人,她们母女也受了罚,不如就算了吧,我送些好的药品给她们娘俩好好熨帖熨帖伤口。” 秦适一听,立刻说道:“母亲说的是,钰儿到底是女儿家,伤了脸还要将养好一段日子。说起来,都是那双胭脂玉镯子闹得,不如,就让四丫头将另一只胭脂玉手镯送给钰儿,了却这件事吧。” “呵。”沈灼华笑了出来,“秦适,我还在想为什么你们秦家的人都这么不要脸。原来,当真是一窝子臭老鼠窝出身的,除了脸皮厚,就只剩下脏心烂肺了。” 沈灼华的话,让秦适被怼到说不出话,只能求助地看着谈氏。 谈氏不赞同地看着沈灼华,沈灼华则像是没看见一般,继续冷嘲热讽:“怎么?她冒犯了十七皇子,竟然要我女儿给她赔礼?这么好笑的事情,秦适,你是怎么好意思说出口的?” 秦适的脸一阵红一阵白,谈氏忍不住出口阻止,“华儿,够了。” 对于谈氏的阻止,沈灼华置若罔闻,言辞更加犀利,“秦适,你们秦家人的狼子野心我不愿意拆穿是为了照顾母亲的心情。可你明知道昭儿是我的底线,你却一而再再而三地试探着我的底线,我看你这好日子是过够了。” 秦适似乎知道了沈灼华接下来要说什么,脸色惨白,“夫人……” 沈灼华却丝毫没有顾及秦适的面子,“既然你不愿意约束你家人在我家安分过日子,那我们就和离,或者我一纸休书,你带着你的家人滚出侯府。” 谈氏大声道:“华儿,说什么呢?我说过了,你绝不能和离!” 沈灼华很不解,站起身,正要说话,沈今昭拉住沈灼华的手腕,示意沈灼华先坐下来。 沈灼华原本想要反驳的话被咽了回去,缓缓地坐下。 谈氏不悦地看着沈灼华,“华儿,姑爷上门前,我就说过,这辈子无论生死,咱们侯府都不能出现休夫或和离,你是不是忘了我说过的话了?” “母亲!” 沈青山一直一言不发,看到如此情形,沈青山看着秦适,苍老的声音带着几分严肃问道:“秦适,对于今日这件事,你是怎么想的?” 第64章 已经瞒不住 秦适知道今日这件事是秦钰云的不对,当时的情况十七皇子真的追究起来,他这个做叔父怕是都保不住这个侄女。 可是面对沈青山的质问,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回答秦钰云错了,那下场便是秦家要被扫地出门,他们多年的努力将付之东流。 回答秦钰云没错,那接下来便是沈青山和沈灼华的责罚。 但有谈氏作保,想来也不会出什么大问题。 思来想去,秦适说道:“父亲,今日这件事只是钰儿一时的失误,钰儿到底是个小姑娘,这么好的东西也没见过,一时失了分寸,还请父亲不要见怪,原谅她吧。” 秦适看了一眼秦钰云,秦钰云和安氏立刻跪下,“祖父,钰儿真的知错了,还请祖父原谅钰儿这一次吧。” 秦适小心翼翼地看着沈青山的脸色,沈灼华知道沈青山自有决断,便没有再反驳。沈今昭收拾好自己的状态,含着笑看眼前的好戏。 谈氏见秦钰云下跪,再次心软,“侯爷,钰儿只是个小姑娘,见到好看的东西一时喜欢失了分寸也是有的。这段日子,她的月例和份例都停了,屋头自然是亏了这些东西,回头我让人送些好东西到她屋子里,弥补一下,以后再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了。” “荒唐!” 沈青山的高呵,让谈氏吓了一跳,红着眼圈不可置信地望着沈青山。 可是这次沈青山却没有出言安慰,反倒是冷笑,“我当这秦家人为何如此不知分寸,究其原因竟然是这侯府的夫人包庇纵容。” “侯爷?”谈氏似乎不相信这话是从沈青山的口中说出。 沈青山苦笑说道:“这又如何能怪你,是我识人不清,总是想着你不懂这些人情世故,想让你一辈子不接触这些肮脏的事情,没想到反倒让这些居心叵测的人给利用了。” 谈氏还想说什么,可沈青山已经看向秦适,“秦适,你与华儿和离吧。” 秦适大惊,“父亲,我……” “秦适,我让你与华儿和离,并非因为你向着秦家人索取无度,而是因为你的眼界和胸襟日后必定会害了侯府。既然避免不了祸事,不如现在就扼住源头。” “父亲……” “你满心满眼都是想要让秦家女过继到沈家,然后成为皇后,这一举动可有为身为太子妃的惜儿着想?身为侯府的赘婿,满心算计着岳家的财产和地位,妄图吃绝户成为侯府的主人,你可配称我一声父亲?” 秦适脸色白得可怕,他没有想到自己的算计沈青山知道得一清二楚。 “今日之事,秦钰云的错误岂止是冒犯十七皇子这一条?她如今住在侯府,是侯府的人,可是她明知道一旦犯了错误,就是丢了侯府的脸,她仍然这么做了,此其一错。其二,她在冒犯十七皇子的时候可有想过万一皇后娘娘降罪,侯府会是什么处境?侯府百十来口人该如何?” 沈青山每说一句,秦钰云的脸便白一分。 “其三,她们母女可有想过那是十七皇子?可有想过十七皇子为何送给昭儿镯子?皇后赏赐,瑾王殿下和十七皇子亲自送来的镯子,她秦钰云一个寒门女竟然妄图染指,还拖着整个侯府下水。这样的人,你们说她没错,可有把侯府放在心里?” 沈青山失望地看了一眼谈氏,“这样的人你还要给她送东西?” 谈氏无言以对,头也低了三分。 沈青山转头看向秦适,继续说道:“最后,我要问你一句,秦适,当年昭儿究竟是如何走失的?真的是你说的那样,是昭儿非要缠着你上街去买糖人被拐子拐走的吗?” 秦适听到这里,面上一片慌张 ,“是,是,是那个……” 沈今昭也有些诧异,沈青山是如何知道的,秦适擦了一下额上的冷汗。 沈今昭伸手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旁若无人地端起酒杯一饮而下。 放下酒杯后,沈今昭笑意吟吟地说:“祖父和哥哥想必知晓的也不是最全面的,秦大人也不会将事实全部讲出来,不如就由我这个被扔掉的人亲自来说吧。” “什么意思?”沈灼华带着震惊问道。 秦适忽然抬起头凶狠地看着沈今昭,“闭嘴,你休想胡说八道。” 沈今昭笑着挑眉,挑衅着秦适,“秦大人,已经瞒不住了。” 沈今昭再次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十二年前,咱们这位秦大人带着我上街,在卖糖人的地方将我扔给了一个脸上有刀疤的男人。我哭闹着要回家,但那男人将我打晕,再醒来时,绑着我的是一个肥胖的妇人,我们坐在牛车里,经过了一片深山。” 沈今昭抬手将酒杯端到唇边,笑了一下,喝下。 “就这样倒腾了不知道几天,换了几个人,最终回到了上京。” 沈致亦皱着眉问道:“昭昭如何知道是上京?” “因为进城的时候,我听到了百姓议论长明侯府在寻找丢失的四小姐。” 沈灼华的眼泪止不住,谈氏也揪心地听着。 “我想要逃跑,但一个四岁的孩子如何能抵挡一个强壮的成年男子。于是我被扔到了京郊外的乱葬岗。” “乱葬岗?”沈灼华不可置信地看向秦适,“噌”一下站起身,走到秦适身边“啪”给了秦适一个大耳光。 沈致礼起身拦住了沈灼华,“母亲,母亲先别激动,听小妹说完。” “我怎么能不激动,那是乱葬岗,乱葬岗啊,昭儿才四岁,四岁!” 沈致礼安抚着沈灼华,“母亲,先听小妹说完。” 沈灼华愧疚的望着沈今昭。 沈今昭端着酒杯,走到秦适的面前,“秦大人或许不知道,又或许知道但就是故意的。京郊的乱葬岗旁边是个蛇沼,那里蛇群环绕,而四岁的我就在那里跟一些腐烂的尸体、争抢腐肉的乌鸦野狗还有那冰冷滑腻的毒蛇一起躺在那里,整整七天。” 沈灼华哭着抱住沈今昭,“我的……我的儿啊……” 沈今昭轻拍沈灼华的后背,“母亲,我如今不是好好地站在这里嘛。小师叔后来将我救走,带我回了玄隐门,如今我也是平安地回到了母亲身边,我很知足了。” 沈青山此前已经有了猜测,自从看见沈今昭回来后对秦适的态度,沈青山便隐隐觉得不对,他派人私下调查,却意外发现沈致礼也在调查这件事。 他将沈致礼叫到书房,祖孙俩将各自的证据摆在一起,这件事便明朗了。 只是这些话被沈今昭亲口说出来,他们的心头还是一震。 第65章 一封休夫书 沈灼华几乎哭的断气,沈今昭和沈致礼两人共同安慰过后,这才勉强将人安慰住。 谈氏原本心里是向着这位孝顺的姑爷,只是听完沈今昭的话之后,谈氏忽然就迷茫了。 这些年她到底偏心了一个什么样子的人,不仅能狠心将自己的亲生女儿扔掉,甚至还想着将侯府据为己有。就连秦钰云的出现都是他们故意的算计,为得竟然是取代自己的大孙女儿成为皇后。 她忽然觉得有些后怕,这些年岂不是将一只充满算计的白眼狼放在了身边吗? 沈青山黑着一张脸,紧皱着眉说道:“来人,拿笔墨纸砚过来。”转头对沈灼华说道:“华儿,写休书。” “父亲,我错了,当年的事情,今日的事情,我都错了,求父亲开恩。”秦适磕头恳求沈青山,见沈青山不为所动,爬到谈氏的面前,“母亲,我真的知道错了,母亲,求您帮我说句话吧,小婿真的知道错了。” 谈氏抬手将秦适的手拂掉,捂着心口说道:“姑爷,这么多年我都是偏心你的。甚至当年,我也提出让你做世子继承侯府。可是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吗?将我沈家的孩子扔了,然后让你秦家的女儿代替我沈家的女儿成为皇后?” 谈氏的声声质问,让秦适无言以对,瘫坐在地上,一派失神。秦钰云和安氏也不敢说话,秦进低着头,秦元则是失魂落魄地坐在凳子上。 秦元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孩子,听着沈今昭的话,他也明白了几分,这个姐姐不是走失的,是被自己的爹爹给扔了的。 不是她占了他的,而是他占了她的! 沈灼华此时双手颤抖,根本无法提笔。 沈今昭提笔在纸上潇洒地写下休书二字。 秦适慌乱间想要起身抢夺沈今昭手中休书,“你这个逆女,女代母休夫,这件事要是传出去,我看你怎么做人!” “闭嘴。”沈灼华再次冲上去狠狠地扇了秦适一个巴掌,“混蛋。” 沈灼华转身夺过沈今昭手中的笔,在休书上颤抖着写下名字。 沈今昭见自己的事情都完成了,便将休书递给一直不发一言的沈致亦手上,“三哥哥也该出点力了。” 沈致亦则是坐在一边,看着手上的休书,忽然笑了一下。纸上的字体潇洒肆意,笔锋有力,甚至其中带着点张狂,休书二字尤其张扬。 沈致亦今日才知道,自己这个妹妹不仅才华横溢,而且是个头脑十分灵活的人。 他此前真的小看她了。 只是这些不是侯府教的,而是她自己在外学的,这些年她该受多少苦? 沈致亦起身将休书递给秦适,“父亲,给彼此都留些颜面吧。” 沈致亦扶着沈灼华,准备离去,秦适忽然起身大喊,“秦元姓秦,他是我秦家的儿子。” 秦元惊慌失措地看着沈灼华的背影,嘴巴张了张,但终究没说什么。 沈灼华的脚步顿了顿,说道:“他姓秦自然是你的儿子,今夜离开侯府,明日我不想在侯府看到你们秦家人的身影。” 沈青山吩咐人看着他们,不许带走侯府的一针一线,但沈青山让账房支了五百两银子给秦适。 秦适一家人灰头土脸地在凌晨时分站在侯府的角门。 秦钰云还在不停地求忘忧,让她见谈氏一面,换来却是忘忧冷漠地让人关门。 秦适看了一眼侯府,捏紧了手中的休书,转身离开。 秦进拉着秦钰云和安氏走了,只剩下秦元还站在侯府的门口。 秦适走了一段路之后,转身回到侯府门口,将犹如木桩子的秦元拉走。 这一夜,长明侯府的人没有一个人睡着。 沈今昭让红羽和翠翎今夜不必守夜,红羽和翠翎也知道,今夜姑娘必然是睡不着的,行礼下去,只是在厨房备着安神汤。 沈今昭披着衣服坐在寒风呼啸的连廊上,一旁地琉璃瓶子闪烁不停。 沈今昭叹了一口气,“我没事,只是因为忽然将你的这些委屈说出来了,松了一口气罢了。” “今夜无星,我也无心瞧星象,只是心里头闷闷的。沈云意,如今我们算是成功了三成吧?” 瓶子沉寂了,沈今昭笑笑,双手搓了搓有些凉的脸,“沈云意,你的仇和借你身体的恩,我尽力还了。 接下来,我梁家的仇,我梁家的怨,我要一一地报复回去了。” 瓶子闪烁了一下,沈今昭伸出手摸了摸瓶身,“别怕,我不会陷入危险的,毕竟我知道我这条命再也没有丢失第二次的机会了。” 夜空的风从沈今昭的指缝中吹向脸颊,食指划过脸颊,捎带着将眼角滴落的泪一起带走了。 太阳升起的时候,红羽走了进来,轻声说:“姑娘,侯爷请您去存善堂。” 沈今昭躺在床上,无声叹息,非要这样吗?好不容易将姓秦的扔出去了,还准备接回来?就这么放不下吗? 沈今昭无力地说道:“嗯,知道了。” 红羽知道这是沈今昭赖床时的声音,微笑着轻轻地将床幔掀开,“姑娘可别赖床了,虽说昨日一夜没睡,可夫人还有两位公子院子里的烛火也是亮到了天明。姑娘不好去迟了,快起快起。” 红羽将今昭从床上拉起,沈今昭闭着眼睛任由她们折腾。 来到存善堂的时候,沈今昭福身行礼。 谈氏从座位起来,将沈今昭拥入怀中,“心肝儿,这些日子委屈你了。” 沈今昭再次听到这个称呼,淡淡地,轻轻地挣脱了谈氏,“祖母言重了,我并未觉得委屈。” 谈氏感受到怀中的空落,听着沈今昭语气中的生疏,谈氏心中有些难过,尴尬地坐回座位上。 沈今昭环顾一圈,或许是因为新年,沈致礼和沈致亦不必上朝所以都在,只是脸色不怎么好看。 沈今昭乖巧地坐在沈灼华的身边,因为是初三,家中没有出嫁的女儿要回娘家,身为太子妃的沈云惜也不能回家,所以今日的长明侯府倒像是寻常一样。 沈灼华的脸色也不是很好看,甚至带着些许怒气,沈今昭心知肚明,她来之前肯定已经闹过一场了。 沈灼华轻轻拉起沈今昭的手,眼中带着心疼,沈今昭笑笑,“母亲昨晚定然是没有睡好,瞧着黑眼圈都挂在脸上了。” 沈灼华安慰着拍拍沈今昭的手,“昭儿,今日叫你来是有件事想要问问你的意思。” “我同意。” 第66章 要接回姐弟 沈今昭的话让沈灼华怔了一下,“都还没说是什么事情呢,不如你听听看再做决定?” “母亲,秦元虽说姓秦,好歹是沈家的骨肉。秦钰云在祖母膝下养了十几年,自然也是感情深厚的,祖母心疼孩子,想要接回他们无可厚非,我没什么意见。” 听到沈今昭的话,谈氏有一丝羞赧,“心肝儿,祖母岁数大了,这些年元儿和钰儿在眼前嬉笑打闹的,如今骤然离开,祖母实在……虽然有些对不起你,但祖母会补偿你的,你就让他们回来吧。” 像是怕沈今昭不同意,谈氏立刻补充道:“不给他们单独分院子住,就住在存善堂里,这样行吗?” 最后一句询问,带着小心翼翼和一丝卑微。 沈今昭淡定地笑笑,“祖母不必如此,我说了,我同意。既然已经决定地事情,问不问我都无所谓的。” 沈青山听完沈今昭的话叹息一声,却也是无言。 昨夜谈氏哭了整整一晚,乞求他让秦元和秦钰云回来。他也将利弊得失讲得透彻,可谈氏却说,秦钰云陪了她十年,如同亲生孙女,她舍不得,不然她亲自求昭儿。 到底是相伴走过几十年风雨的夫妻,他也只能答应。 沈致礼冷着脸,沈致亦片刻后起身,“祖父,祖母,这件事请恕孙儿不能同意。这些年,在外受苦的是昭昭,在侯府享受的秦钰云和秦元。昭昭回家后,秦钰云和秦元多次为难昭昭,但因为祖母的庇护,他们未曾受到什么实质性的处罚。” 沈致亦冷笑一声,“如今将姓秦的全都赶出去了,祖母反倒是想要将人接回来了。祖母的心或许是善良的,疼爱的心也是真的,但对昭昭的心却不是。祖母,孙儿说句不该说的话,昭昭才是祖母的亲孙女。” 沈致亦说完,掀开衣摆跪下,双手交叠置于胸前,“今日孙儿以下犯上,说了令祖母难受的话,孙儿会去宗祠罚跪。孙儿告退。” 沈致亦起身后就离开了,沈致礼望着沈致亦的背影,忽然觉得,自己这个弟弟真有风骨。 谈氏脸色煞白,无措地看着沈今昭,却见对方连个眼神都没给,反倒笑意吟吟地望着沈致亦离开的方向。 沈今昭则是觉得,啧,这个三哥哥确实是个好哥哥啊! “祖父,祖母,母亲,我和三弟的意见一样。虽说秦元是我和三弟的一母同胞的亲弟弟,但他如今的德行可当真称不上一句沈家子孙。至于秦钰云这个所谓的表妹,更是可笑至极,从一开始进入侯府的目的便是取代惜儿成为皇后,这样的人祖母若是非要心疼养在身边,孙儿无话可说。” 沈致礼掀开衣摆跪下,“孙儿放肆,去宗祠请罪。” 沈致礼和沈致亦离开后,沈灼华只是看了一眼自己的母亲,什么都没说,只是拉着沈今昭离开了。 沈今昭挽着沈灼华的手安慰道:“母亲,真的没关系,我不在乎秦钰云是否回来,而且她回来,我才有机会收拾她。其实,说实话母亲,当年走失的事情我只记得自己走失的过程,但是原因我还没有弄清楚,昨晚,若不是祖父和您太激动,我是会劝劝您二位的,毕竟我还想知道秦适扔了我的原因。” 沈灼华诧异地看着沈今昭,“昭儿,你丝毫不介意秦适对你做的事情吗?” 沈今昭笑笑,“自然是介意的,而且他让我和母亲兄长们失散了十一年,简直是罪无可恕。可是母亲,我仍旧感激他带我来到这个世上,若是没有他,不会有沈云意这个人。所以,我更要弄清楚,他为何恨我,为何宁愿将我扔了,也不愿意我留在母亲身边。” 沈灼华叹口气,“我大约知道一点。” 沈灼华想起那时她与秦适的感情还很好,正是怀胎六个月的时候,那一胎怀得很不安稳,到了六个月的时候还在害口,几乎吃不下东西。 秦适很担心沈灼华,太医几乎住在长明侯府。 秦适十分在乎这一胎,因为沈灼华答应了他这一胎不管是儿子还是女儿都姓秦。若是女儿便再生一个儿子给秦家延续香火。 忽然有一天一个道士来到侯府,说她腹中的胎儿太孱弱了,不可能生得下来,而这一切的源头都是因为沈云意。 道士算出四岁的小云意是个八字纯阴克夫克弟又克夫的孩子,道士也说了只要沈云意离开侯府,沈灼华的孩子就可以平安降生,甚至平安长大。 秦适也提过几次,先把小云意送到庄子上,等到孩子长大了,再把小云意接回来,可是沈灼华根本就不相信道士的话。更遑论,国师曾预言,沈家的女儿是可以做皇后的。 但秦适似乎相信了这话,于是便慢慢计划了将沈今昭扔掉。 沈今昭听完之后也只是微微一笑,“母亲,我去宗祠陪大哥和三哥罚跪,您别担心我们,好好休息。” 沈灼华在她身后轻声嘱咐,“宗祠阴冷,你和哥哥们不要跪太久,晚膳到母亲这里来吃。” 沈今昭伸出手背对着沈灼华挥了挥,“知道了。” 沈今昭转身后,脸上原本恬静的笑容瞬间变成一片冰冷。 秦适绝非因为这么肤浅的理由扔掉云意,一定还有其他不可言说的理由。秦适遇见的道士应该是秦进找来的,只是那个道士…… 不知道为何,沈今昭的脑海里不知道为何浮现了那个被她引雷劈死的假大师了。 沈今昭摇了摇头,稍后再说假大师吧,还是先去看看她的两个哥哥吧。 看着女儿轻松地背影,沈灼华的内心却很是沉重,她知道女儿没有相信这个说辞。 若秦适当年不是因为道士的话而送走的昭儿,那他到底是为了什么?那个时候他们的关系并非是现在这样淡漠,甚至可以说很是亲密。 所以,秦适到底是为了什么? 沈灼华转身看了一眼存善堂的院门,“忘忧,派人告诉侯爷,说我在他的书房等他。” “是。” 沈灼华想起第一次见秦适的时候,他是个端方君子,温文儒雅,谦和有礼。到底是什么时候他变成了一个贪婪自私虚伪恶心的小人了? 沈灼华正想要转身,就看见徐嬷嬷一脸愁容地走出来,看见沈灼华行了一礼,“小姐。” 沈灼华想起沈今昭的话,露出一个微笑,“徐嬷嬷,去将人接回来吧。毕竟有时候人在眼皮子底下才能更好地收拾。” 徐嬷嬷先是一诧,随后称是,带人离开。 第67章 端方的君子 沈今昭离开沈灼华以后,直奔宗祠。 里头端正地跪着两道身影,挺直了脊梁。 沈今昭不得不承认,沈青山将这兄弟俩教得很好,实实在在地称得上一句端方君子。 记得以前在军营的时候,沈今昭也是听父亲提起过长明侯沈青山的。 正直忠勇是父亲对长明侯的评价。 虽说后来长明侯很少上战场了,但长明侯沈青山的名字,军队众人都听说过。 毕竟当年的北境之战,杀到最后只剩下三千人,但沈青山还是带人守住了大熙的国门。 如今,沈家的五万大军由沈致礼接手,也勇猛非常。 沈今昭忽然很想念梁家军。 不知道他们家死光了以后,那些叔叔伯伯,还有那七十万大军都分去了哪里。 听说如今的周翊手中掌管着四十万大军,那剩余的三十万呢?是不是被分到各个军队中了? 不知道以后有没有机会再见他们一面了。 舒了一口气,迈步走进去,轻松地说道:“哥哥们也太实在了,这种惩罚偷偷懒就算了。” 听到沈今昭的声音,两人一脸笑意看向她。 沈今昭走过去,很尊敬地跪在蒲团上磕了三个头后,一屁股坐下,“哥哥们,我有点饿了,出去吃饭吧。” 沈致亦见状,干脆也坐了下来,“哥,我也饿了。” 沈致礼依旧跪得端正,“不是你说要来这里跪着的吗?赶紧跪好了。” 沈致亦认命地起身,正准备跪下,被沈今昭拉住,“老祖宗们都轮回不知道几世了,虽说留下的祖荫还能庇护子孙一二,可这里除了冷,也就剩下几盏长明灯了。” 沈致亦看着沈今昭的小脸,“啧”了一声,“你这个丫头,嘴上没个把门的,小心晚上祖宗托梦揍你。” 沈今昭倒是无所谓,“来了我也不怕,也不一定能打过我。” 沈致亦无语,再次坐下来,用手点了点沈今昭的脑袋,“你这脑袋究竟在想什么?秦元也就算了,你竟然同意秦钰云回来?你是不是疯了?” 沈今昭歪着脑袋,嘟着嘴,“三哥哥,所以说百无一用是书生啊,到底还是死读书了。虽说把人都撵出去了,但是没有鱼饵,大鱼如何咬钩。再说了,秦元好歹也是沈家的孩子,我准备把秦元给收拾出来,把他变成沈致元,让秦家断子绝孙,这就是对秦家最好的报复!” 沈今昭说得理直气壮,沈致亦听得目瞪口呆,他知道这不过是借口。 但妹妹的面子还是要给,他也只好扯着嘴角尴尬地象征性地鼓了两下手,“呵呵,厉害,真是太厉害了,令人佩服。” 沈今昭得意洋洋地笑着,沈致礼转过头问道:“他为什么要扔掉你?” 这个问题一出,坐着的兄妹俩大眼瞪小眼,沈致亦也很想知道,沈今昭想了想,换了一种比较让人能接受的说法:“应该就是单纯地觉得我克他。” “放屁!” 沈致礼忍不住爆了粗口,喘着粗气,努力平复心情,对着祖先牌位磕了一个头,“从何处听说你克他的?” “好像是什么道士的。” 沈致亦疑惑地问:“跟你不是一路的?” 沈今昭觉得沈致亦在鄙视她,“三哥哥,虽说我干得是神棍的活儿,但你不能瞧不起神棍不是。我们跟那些拿钱办黑心事儿的缺德假道士可不一样。” 沈致亦抓住了沈今昭话里的重点,“所以,他遇到的道士其实是被人收买的?” “不出意外,应该是的。” 沈致礼的依旧跪得挺拔,只是脑子里已经开始想别的了,“将你送走,代表着他们知道你对母亲来说很重要,而且,母亲很有可能因为伤心一尸两命。一尸两命的结果便是祖父祖母很有可能伤心惊惧后若是没有撒手人寰,也有可能卧床不起,所以……” “所以,他们想要让长明侯府彻底没有沈家人!” 沈今昭听出了沈致亦地咬牙切齿。 果然呐,这俩哥哥的脑子没白长,这么看来还是沈家的血脉厉害一点。 沈今昭没有说出自己的怀疑,毕竟,只要沈家人知道秦适是故意将沈云意送走就行了,至于她梁绾墨想知道的理由跟沈家无关。 眼看着日头高起,正值午时。 沈今昭看着依旧跪着的沈致礼嚎叫,“我饿了,我从早晨到现在什么都没吃,我好饿啊。” 沈致礼转过头看了一眼瘦小的沈今昭,陡然起身,“不跪了,走,哥带你出门找点吃的。” 沈今昭快速地从蒲团上起身,沈致亦也在诧异中起身。 自己的这个大哥是个严肃古板的人,可是妹妹回来以后,这个人的古板和严肃好像通通跑光了。 他会给妹妹买各种糖和点心,偶尔连女儿家的小玩意什么胭脂水粉,唇脂香膏,只要是上京风靡的,很快就都能在沈致礼的手上看见。 现在的上京谁不知道,长明侯府的世子是个妹妹奴啊!之前上朝的时候,好些官员还笑话他来着,问他为什么没有成为妹奴!他哪里敢说自己也是,只是没有表现出来而已。 三兄妹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出宗祠,哪里是认错的态度,那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三兄妹要去打群架呢。 沈致礼带着两人去了上京最好的酒楼胡吃海塞了一顿,三个人扶着肚子回家的时候,正巧徐嬷嬷带着秦元和秦钰云从角门进入。 像是感应到了什么,秦钰云往这边望了一眼,正巧看到了沈致亦将手中糖葫芦递给沈今昭。 沈今昭感受到了一道不友好地视线,顺着感觉看去,发现一身素衣秦钰云正看着这边。 毫不在意地沈今昭转过头不再看她,将一整个山楂塞进口中,糖汁和口水顺着嘴角流下。 沈致亦强行扭过沈今昭的头,“又不是三岁孩子,瞧瞧这吃相,哪家的公子能瞧上你啊!” 沈致亦拿出手帕想要给今昭擦嘴,可是手顿了一下,将手帕递给沈今昭,“自己擦。” 沈今昭没心没肺地嘿嘿一笑,接过手帕擦了擦嘴,“三哥哥,我这是因为山楂太酸了。” 沈致礼看着两人玩闹,随后迈进了侧门,“进来吧,太冷了。” 沈今昭忽然惊呼,“呀,我忘了,母亲让咱们今晚去她院子里用膳的。” 沈致亦冲着沈今昭翻了一个白眼,大步流星地迈步进了侧门。 沈今昭举着冰糖葫芦大喊,“我不是故意的,但我觉得还是陪母亲再吃点东西吧。” 秦钰云站在角门门口,看着沈家三兄妹打闹,心里除了一丝落寞外,更多的是嫉妒。 她的哥哥何时这样对待过她,而沈今昭不过一个乡村回来的野丫头,又凭什么得到她讨好十几年却没有一丝回应的堂兄们的特别对待?! 她如何能甘心! 第68章 出门看花灯 秦元回到沈府后,再也没有了往日的嚣张气焰,他似乎不知道如何跟这些有血缘但又很遥远的亲人相处,所以几乎不出屋子。 秦钰云则是学会了隐藏自己的真实情绪,日日恭敬温婉地守在谈氏的身边,绝口不提秦家的任何人。 沈今昭偶尔来请安也全当看不见,全家人都当秦元和秦钰云不存在。 就这样风平浪静地来到了正月十五。 看着外面高悬的太阳,沈今昭脸色有些白,但撑着下巴期盼着夜幕降临,只因为沈致礼和沈致亦一早就答应了沈今昭要带她去看花灯。 沈今昭在玄隐门的十年里,不是没有见过花灯。只是以往每年每个月的十五她都要稳固三魂,所以很少下山。 为了今晚能够顺利地出门看灯,沈今昭早早地就起来打坐,调理内息。 今日的阳气充足,沈今昭虽然觉得有些无力,但好歹还能站起来。 于是穿着一件红色的小袄,披着百蝶穿花夹棉披风,头上戴着一个兔毛的小帽子,上面还带着两个兔子耳朵,娇俏可爱地坐在正厅等着沈致礼兄弟俩来接她。 红羽和翠翎瞧着沈今昭翘首以盼的样子,调侃道:“咱们姑娘望眼欲穿了。” 翠翎笑着将手炉递给沈今昭,“咱们姑娘虽说是个大姑娘了,可是这性子还是个小孩子。” 沈今昭摸着热乎的手炉,笑着说:“三哥哥说了,今日在香云楼定了位置,要带我去吃他们家的香芋酥鸭。” “合着咱们姑娘压根不是为了看灯,是奔着酥鸭去的。” 主仆三人笑成一团。 沈致亦进来时,沈今昭的眼睛忽然就亮了,蹦蹦跳跳地朝着沈致亦跑来。 沈致亦忽然觉得自己这个妹妹虽说一直与他嬉笑打闹,可一直都是一副老神在在,大约什么都能未卜先知的模样,如今这副小孩子心性的样子,真是难得一见。 伸手摸了摸沈今昭脑袋上毛茸茸的兔毛帽子,揪了一下兔耳朵,“你这帽子样式不错,改日我也弄一个,不过我喜欢狼耳朵。” 沈今昭笑着仰头说道:“三哥哥,改日我让红羽给你做个牛帽子,上边镶上两个牛角,你看谁不顺眼,你就用牛角顶他,保准别人不敢惹你。” 沈致亦无语地看着沈今昭,眼神扫过憋笑的红羽和翠翎,“你们这一窝子主仆真是黑心肝的,没一个好东西。” “哼!”沈今昭双脚倒腾飞快地跑出院门。 红羽和翠翎急忙跟上,沈致亦笑笑,也跟着出了门。 大熙的男女大防并不严苛,女子出门戴不戴围帽都可,平时节日女子也可出门溜达走动。 正月十五看花灯,各家各府的小姐公子都出来走动看灯,街上人潮涌动。沈致礼下车后告诉沈致亦一定要紧紧地抓住沈今昭,并告诉两人,若是走丢了就去香云楼会合。 沈致亦也一直是紧紧抓住沈今昭手腕的,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抓住的人就从沈今昭,变成了红羽。 红羽一直挣扎并且大喊,“三公子,姑娘姑娘走丢了,三公子!” 可惜,人太多了,沈致亦是真的没有听见。 直到两人来到一个花灯摊位前,沈致亦才发现自己手里牵的是红羽。 “!红羽?” 红羽红着眼睛,带着些委屈,“三公子,你怎么都不听奴婢说话啊?奴婢喊了您好久了。” 翠翎气喘吁吁地追上来,“三公子,快点去找姑娘啊,姑娘走丢了。” 沈致亦立刻带着红羽和翠翎从人群中挤出去,可是今日城楼上皇帝携皇后与民同乐,这些百姓朝着城门涌去,沈致亦没办法,只能一手扯着红羽,一手扯着翠翎,使劲儿地挤开人群朝着香云楼走去。 沈今昭是眼睁睁地看着沈致亦拉着红羽走的,本想跟着上去,可奈何实在挤不过,只能放弃,抽身到旁边的一个面摊坐着。 本想等到周围的百姓散去一些再起身去看灯,没想到远远的就看见周翊走来。 沈今昭并未挥手,只是淡淡地看着,周翊起初也没有注意到沈今昭,只是觉得有人在盯着自己,回头去看,这才发现远处戴着兔子帽子的沈今昭。 周翊的脚步顿住了,他不知道自己如今该如何面对沈今昭,以前只觉得她的一些举动很像呦呦,可如今才发现,她们并不像,只是他把自己的执念强行加在了沈今昭的身上。 她不是梁绾墨,不是那个学着呦呦鹿鸣的梁家呦呦。 即使想明白了,可他还是忍不住走了过去,坐在了沈今昭的身边。 “沈四小姐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相比周翊的纠结,沈今昭倒是十分坦然地回答,“跟哥哥们出来的,被人群冲散了。殿下呢?” 周翊不知道该不该说自己只是因为梁绾墨喜欢花灯,所以不知道为何就出府看灯了。 沈今昭见他沉默,便笑着说:“梁小姐喜欢花灯?” 周翊轻轻点了一下头,沈今昭笑笑,“殿下长情,可殿下是否知道一句话?” “什么?” “情深不寿,慧极必伤。殿下,斯人已逝,活着的人不要陷在过去。” 周翊心中划过了什么却没有抓住,“沈小姐为何这么关注我是否朝前看?就算我停留在过去的回忆里,这似乎也跟沈小姐无关吧?” 周翊的眼睛是很明亮的,幽幽地,带着些许的疑惑。 沈今昭差点陷入他的眼神中迷失。 “殿下这话是希望我远离殿下还是……殿下在激我多说几句关于梁小姐的话?” 周翊忽然抓住了那差点遗失的想法,“沈小姐,我们之前是不是认识?或者我换个说法,沈小姐是不是对我……” 沈今昭看着周翊肯定的眼神,忽然就心虚了,骤然起身,“嘭”膝盖碰到了小桌,沈今昭疼得龇牙咧嘴,“嘶。” 周翊含笑起身,伸手扶着沈今昭,“小姐心虚得太明显了,我不问便是了,但我心中只有呦呦一人。” 沈今昭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甩开周翊,伸手揉了揉膝盖,“殿下想多了,我只是想起哥哥们说了,要是走散了就去香云楼找他们。我走了,殿下自便吧。” 沈今昭转身就走,周翊在后面面色略显沉重,“她到底什么意思?” 第69章 周翊下雪了 沈今昭百无聊赖地转悠着,或许是百姓都去了城楼看皇上皇后了,所以花灯摊位前,反倒没几个人。 沈今昭来到猜灯谜的摊子前,瞧上了一盏莲花灯,可看着上面的字谜,沈今昭犯了难。 红关公,白刘备,黑张飞,三结义。打一个水果。 沈今昭看了看,想了想,嗯,确实不知道。 正准备换一个,身后的声音响起,“荔枝。” 沈今昭咬了一下下嘴唇,看着小贩将莲花灯递给周翊,“公子猜得对。” 沈今昭看着周翊手中的莲花灯,暗暗咬牙,狗东西,什么时候还学会猜灯谜了,以前不是最不耐烦这些的吗? 周翊将莲花灯举起,“沈小姐也喜欢莲花啊?” 沈今昭歪着头看他,“殿下,我喜不喜欢莲花关你什么事啊?为何跟着我啊?” 周翊想了想,将莲花灯递给沈今昭,“贿赂。” 沈今昭没接,转过身看着一盏月亮灯上的灯谜。一顶小伞,落在林中,一旦撑开,再难收拢。 “蘑菇。” 小贩笑嘻嘻地将螃蟹灯递给沈今昭,“姑娘也猜对了。” 沈今昭接过灯,转身递给周翊,“交换。” 周翊哑然失笑,“沈小姐一点亏都不肯吃啊。” 沈今昭呵呵两声,“瑾王殿下的亏不能随便吃。” 两人交换了手中的灯,并肩朝前走去。 沈今昭想起多年前在边关的时候,那个时候他们俩偷偷从军营跑出来,去了附近的镇子上,也是这样一人一盏灯,并肩走着。 看着周翊的侧颜,沈今昭告诉自己,最后一次。最后放纵一次,因为他是周翊。 “殿下为何不陪在皇上和皇后身边?” 周翊看着手中的灯,“他们有很多人陪。” 远处的人群慢慢涌来,沈今昭说道:“城楼的人散了,我该去香云楼找哥哥们了。” 周翊定定地看着沈今昭,并未说话,人群慢慢靠近,可两人谁也没动,似乎在拼耐力。 沈今昭败下阵来,将周翊拉到一边,“殿下笃定了我一定会将你拉开?” 周翊依旧没有言语,沈今昭见他不言不语的,在他眼前挥了挥手,“殿下?” 天空飘起雪花,沈今昭抬起头,仰望天空,伸手去接,“下雪了。” “周翊你看,上京下雪了。”沈今昭高兴地说道。 周翊一愣,立刻伸手拉住沈今昭,“你刚才……说什么?” 沈今昭立刻屈膝行礼,“殿下恕罪,刚才一时激动,唤了殿下名字,还请殿下饶恕。” 周翊久久不能回神,伸手去扶沈今昭,“沈小姐不必多礼。” 沈今昭后退了一步,“殿下,就到这里吧,臣女去找兄长们了。” 沈今昭逃也似的离开,只余下周翊站在原地和他手中的螃蟹灯。 沈今昭找到香云楼,红羽和翠翎等在门口,见到沈今昭总算放了心。拉着沈今昭上下看了好几遍。 进了雅间,沈致礼和沈致亦正一脸的担忧,沈致礼起身拉着她说道:“去哪里了,担心死我们了。” 沈今昭笑笑,将灯交给沈致亦,解开披风,“刚才人实在是太多了,我被人群冲散了。不过也没什么不好,我自己一个人溜达在街上,好好地看了看这些花灯。” 沈致礼担心地说:“真是野惯了,不知道我们担心嘛。” 沈今昭讨好地嘿嘿一笑,“大哥别生气,以后我保证一定不再这样了。” 沈致亦让人赶紧上香芋酥鸭,沈致礼给沈今昭倒了一杯姜茶,让她喝了暖暖身子。 没一会儿就开始上菜了,沈今昭看着鸭子嘿嘿直笑。 沈致亦敲了她一个毛栗子,“瞧你那馋样儿,活似饿了几百年没投胎的饿死鬼。” 沈今昭揉着脑袋,一本正经地说:“哥哥说的饿死鬼,不会一直看着食物,而是会一直吃,因为他们是饿死鬼。” 沈致亦哑口无言。 沈今昭嘿嘿直笑,“三哥哥,你知不知道,在美味的食物面前,啰嗦的人会下地狱。” 沈致礼没憋住笑,沈致亦一头黑线地坐下。 三兄妹正准备开吃,门却被敲响了。沈今昭放下筷子,一脸幽怨地看着门。 红羽进来禀告,“二位公子,姑娘,瑾王殿下来了,说是没找到位置想要进来拼个桌。” 沈致礼一听,立刻让红羽将人迎进来。 沈今昭则是叹了一口气,活该他们俩纠缠不休啊,老天爷就没打算放了他们俩。 周翊进来的时候,沈今昭根本就没看他,满眼都是香芋酥鸭。 沈致礼和沈致亦行礼,十分恭敬。沈今昭则是十分敷衍地抬了一下下巴,那意思好像在说,来了啊。 周翊难得温和地说道:“是本王的不是,刚才在长街上遇到了四小姐,听她说要来香云楼吃香芋酥鸭,一时嘴馋,这才跟了过来,结果客太满了,没地方坐,这才厚着脸皮想要凑个位置。” “殿下哪里的话,快请坐。” 沈致礼引着周翊坐下,沈今昭满心思都在鸭子身上,连一个眼神都没分给周翊。周翊连着看了沈今昭好几眼,都没得到一个回应。 周翊笑笑,“大家动筷子吧,别因为本王坏了兴致。” 沈今昭呵呵,小声嘀咕,“你还知道你坏了兴致啊。” 沈致亦坐得近自然听得清楚,用手肘碰碰沈今昭,以示提醒。 周翊和沈致礼都是习武之人,自然听得更清楚。 沈致亦尴尬地清了一下嗓子,伸手给周翊倒了一杯酒,“殿下,这是香云楼自酿的橙香酒,殿下请。” 沈致礼端起酒杯,敬了周翊一杯酒。 沈今昭则是埋头苦吃,毕竟没有吃晚饭的她实在是太饿了。 沈今昭自认为不是一个矜持的人,所以吃起来毫不顾忌形象,但好歹吃完了以后,骨头很干净。 周翊只是吃了几口,注意力几乎全部都在沈今昭身上。 喝完酒的沈今昭双颊微红,像是染了一层胭脂,眼神也不是那般清澈了。而坐在沈今昭对面周翊,忽然心里起了一个念头。 若是眼前之人喝醉了,会不会将想要隐藏的东西吐露干净呢? 但很快周翊将这个想法扼杀在脑海中,毕竟灌醉一个沈今昭不是问题,可灌醉她两个哥哥就比较难了。 沈今昭没有醉,周翊看着沈今昭从容不迫地登上了马车,远离了香云楼。 第70章 鸿运楼摆摊 回到了静园,红羽和翠翎沈今昭沐浴。 沈今昭绞干头发的时候,红羽提着莲花灯进来问道:“姑娘,这盏莲花灯要如何?” 沈今昭伸手接过,“给我吧,今日也累了一天了,你们俩今天好好休息一下,不用守夜了。” 红羽称是,转身退下。 沈今昭提着灯笼和琉璃瓶子来到连廊,“云意,你说,我为何怕周翊知道我是谁呢?” 瓶子闪烁了一下,沈今昭笑笑,“周翊是周翊,别人是别人,就算是周翊真的发现了我的身份,那我也相信,他只会保护我,不会害我。” 瓶子闪了两下,沈今昭拍拍瓶子木塞,“我就是相信,这个世上,除了我的家人,我唯一相信的人就是他。” 瓶子不再闪烁了,沈今昭摸了摸莲花灯,“云意,我是不是很矛盾?既想靠近周翊感受那一点点的温暖,又不想让他真的知道我是谁。” 满天星河,各自璀璨。 沈今昭将头枕在栏杆上,仰着头看星空,“云意,若是有一天周翊真的自己认出我了,那我就不回避了,好不好?我真的好想再听他叫我一声呦呦。” 瓶子闪烁了两下,沈今昭回答:“你的问题可多,沈家人我一定是不会让他们发现的,沈家是你的家。至于呦呦这个名字……是我娘给我取的。” “我娘是高门世家出身的女子,她曾说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是她最美好的愿望。她希望和我爹长久地待在西州,一起天高海阔自由地生活。我是在西州出生,所以,我娘便选了呦呦二字作为我的乳名。说起来,也只有与我亲近之人才知道。” 瓶子闪烁了一下,似是安慰,沈今昭没再说话,闭上眼睛,一滴泪自眼角滑落。 是啊,娘亲,那个会抱着她哄她入睡,也会装作板着脸教训她的娘亲,如今在酆都受苦。她不会武功,身子也不好,不知道她能不能受得了。 她是否还和爹爹在一起?还是已经被分开了? 她的愿望终究是落空了。 …… 正月十六。开朝。 一早,沈致礼和沈致亦就离家上朝了。 沈今昭横在家里左右无事,背上自己小包袱,出门去了。红羽和翠翎看着沈今昭背的小包袱,有点担心,“姑娘不会跑路吧?” 翠翎摇摇头,红羽的心刚放下几分,就听翠翎说道:“不好说呀。” 红羽无语,“可姑娘说了不许告诉夫人。” 翠翎想了想,“但是姑娘没说,不可以告诉公子们。” 红羽的眼睛亮了,“那等等,若是天黑了姑娘还没回来,就告诉三公子。” 翠翎点了点头,“三公子会护着姑娘的。” 沈今昭走在长街上,看着繁华的街道,四处找着可以摆摊的地方。 鸿运酒楼。 好地方啊,就是凄凉了一些。 日头高举,直照鸿运酒楼的牌匾和门口的空地。 沈今昭想了想迈步进去,里面的客人并不多,小二见她进来,立刻笑脸相迎,“客官想吃点什么?咱们鸿运酒楼的红烧蹄髈最好。” 沈今昭笑笑,“小哥儿,我想要跟您家酒楼租个桌子椅子。” 小二愣住了,不确定地问道:“租桌子椅子?” “是。” 小二有些为难,“您稍等,这我做不了主,得去问问我们掌柜的。” 沈今昭微微点头,“有劳小哥。” 小二跑着去柜台后头跟掌柜的说了几句悄悄话,没一会儿,柜台后头就走出一个年轻男子。 沈今昭看着他的面相后,面上的笑容加深了几分。 那男子皱着眉走近,语气有些不悦,“这位姑娘,我们这是酒楼可不是什么租行,这里的桌子椅子都是食客进食之用的,租给你……” 沈今昭取出一小块银子,放在柜台上,“可够?” 那男子眼中流露出些许惊喜,拿起银子掂了掂,“这还差不多。”说着看向小二,“行了,就把门口的那张桌子和椅子搬出去给她用吧。” 小二有些尴尬,“掌柜的,那个是不是有点……” “让你去你就去!”男子很不耐烦。 小二只得从命。 沈今昭看着小二走到门口,瞧见几乎散架的桌椅,也不在乎,“小哥,就这个吧。烦劳您帮我搬出去。” 小二连连应下,帮着沈今昭将桌椅搬到酒楼旁边的空地,“姑娘这是要摆摊吗?” “是,算卦测字批八字,都可以。” 小二放下手中的椅子,“我瞧着小姐面容姣好,怎地就做了这起子半仙?” 沈今昭没答他的话,将身上的小包袱放下,又拿出一小块银子递给小二,“小哥,谢谢您了。” 小二受宠若惊,双手接过,“多谢小姐。” 沈今昭坐在椅子上,打开小包袱,将笔墨纸砚,签筒,摆上,素手研墨,写了几个大字贴在桌子前面。 算卦测字批吉言,江湖人称沈半仙。 小二一步三回头地进了酒楼,但却倚在门边偷看着沈今昭。 沈今昭摆着摊,懒洋洋地晒着太阳,一时间也没个客人。 快到晌午,酒楼来了一个妙龄女子。 沈今昭见她面容姣好,身姿绰约,更是好奇地盯着她瞧,便笑着点头致意。 那女子投以微笑后,走进酒楼。 片刻后再次走出来,端着茶壶和茶杯走出来,给沈今昭倒了一杯茶,“天还冷着,姑娘独身一人坐在外面,喝口茶暖暖身子吧。” “多谢姑娘。” 那姑娘看着沈今昭写的字,笑嘻嘻地坐下来,“姑娘可否给我测个字?” 沈今昭知道,这姑娘是看她可怜,想着照顾一下她的生意,但是巧了,她今日便是为了这件事来的。 “姑娘坐。” 沈今昭将纸笔递给姑娘,那姑娘思来想去,写下了一个志字。 沈今昭看着上头的字,笑了笑,“姑娘芳名是?” “柳星儿。” 沈今昭拿出朱笔,说道:“柳姑娘的字很漂亮,也很有风骨。只是志这一字上面的士,姑娘将下面的一横写得太长了些。” 看着柳星儿还带着笑意的脸色,沈今昭拿笔将那一横圈起来,“士变成了土,那便是变数,姑娘可听过一个词,黄土埋尸。” 柳星儿的脸色一变,沈今昭接着说道:“下面的心字姑娘写得很用力,便说明了此人在你的心里很重要,这段日子柳姑娘一直惦记此人,可是我还是要告诉姑娘,你惦记的人已不在人世。” 第71章 曾经的承诺 沈今昭的话让柳星儿脸色惨白,语气也是颤颤巍巍的,“姑娘何出此言?” 沈今昭将手中的朱笔放下,认真地说:“姑娘可相信我?” 柳星儿认真地打量了一下眼前之人,发型简约,只簪了一根南珠钗,面容带笑却隔着疏离,一身素衣容颜姣好,身上的气质更是如高山冰川一般,但却带着让人莫名着迷的吸引,让人想要靠近。 思考片刻,柳星儿还是点了头,“我愿意相信姑娘一次。” “那就请姑娘告诉我,你的生辰八字吧。” 柳星儿将生辰如实说出,沈今昭听完以后,在纸上写下柳星儿的生辰,左手掐指。 柳星儿满腹希望地看着沈今昭,可沈今昭还是带来了一个坏消息,“柳姑娘,很抱歉,你的哥哥确实已经不在人世了。” 柳星儿忽然伸手握住沈今昭的手,“小师傅,我相信您,但是,您说我哥哥不在人世了。这……我哥哥虽然七年没回来,可他怎么会死呢?是不是小师傅算错了?” 沈今昭什么都没说,只是淡淡地看着柳星儿。 柳星儿见沈今昭的样子,哭了好一会儿,才堪堪止住眼泪,似是无奈地接受了这个事实。 “小师傅,请您告诉我,我哥哥的尸骨在何处?” 沈今昭的手被柳星儿掐在手中,双眼含泪,沈今昭看了一眼身后的酒楼,见里面的人正在低头,没瞧这边,转头对柳星儿说道:“柳姑娘,你哥哥如今应该在北方,黄土漫天的地方。” 柳星儿的眼泪落下,“为何?哥哥走的时候明明说,取完货便会回来,会回来参加我的喜宴,为何?为何啊?” 沈今昭在心里默念,不要多管闲事,积攒功德,闭嘴闭嘴。 “柳姑娘,你细细地想一想,为何一向经营酒楼的你哥哥会亲自去取货,而你哥哥一直未归家,你父亲身体越来越不好的时候,何人得利?与其在这里哭哭啼啼,不如好好思考一下以后如何。” 柳星儿红着眼睛,不可置信地看向酒楼里那个低头算账的男人。 沈今昭反手握住柳星儿的手,“柳姑娘,你知道如何才能捕杀猎物吗?不是不顾一切地冲上去,而是等待时机,谋划好一切,一箭致命。不要让猎物有任何反扑的机会。” 柳星儿的眼睛里是震惊,她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柳姑娘是个聪明人,相信柳姑娘已经明白了我的意思。” 沈今昭抽出自己的手,说道:“今日生意实在冷清,等到天暖起来了我再来这里跟姑娘讨要测字的钱,可好?” 柳星儿知道,沈今昭这是给她时间去调查清楚事情的真相,自然同意。 “是,若小师傅之算毫无差错,星儿自当以百金奉上。” 沈今昭听到百金忽然来了精神,停下手中收拾东西的动作,但还是矜持地说道:“百金倒是不必,但是百两是必须的。” 沈今昭将小包袱背在身上,端起茶杯将茶水饮尽,“茶不错,后会有期。” 说完起身就走。 柳星儿见她走出五步远,忽然冲上前去拉住沈今昭问道:“还有一事,烦请姑娘告知,哥哥的尸骨,我要去哪里寻回?” 沈今昭看着柳星儿的眼睛说道:“泉州光城清水镇姚家村往东十里的荒坟堆子里,墓碑上写着柳志之墓,那坟包里埋的便是你的兄长柳志。” 柳星儿大为震惊,不自觉地松开了拉着沈今昭的手,有些失神。 沈今昭没有再理会柳星儿,大步流星地朝前走。 柳星儿后知后觉,原来她是来为哥哥报信的。 擦去脸上的泪痕,柳星儿扬起笑脸,只是眼里一片冷意, 转身朝着酒楼走去。 夜晚星辰密布。 沈今昭拎了一壶酒,坐在了连廊。 瓶子里的蓝光闪烁,沈今昭却倒了一杯酒和琉璃瓶子碰了一下,“干杯。” 瓶子里的光停止了闪烁,沈今昭咯咯笑了起来,“没错,我就是故意说的。怎么了?” 瓶子连续闪烁了几下,沈今昭放下酒杯,说道:“我这不是答应了柳志一定会让他家人来收尸的嘛,也不算是违背门规啊。” 瓶子又连续闪烁几下,沈今昭不以为意地说道:“可是柳星儿很可怜啊,被一个男人骗财骗色,若是我再不制止的话,她就要嫁给那个男人了。” 瓶子的光忽然熄灭,沈今昭讨好地将瓶子端起来,“云意,好云意,你知道的,这我在泉州欠了柳志的,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的妹妹掉入那个贱男人的陷阱里嘛。” 瓶子依旧没有任何动静,沈今昭将脸贴在瓶子上,撒娇般说道:“我的好云意啊,下不为例嘛。” 微微一闪而过的光让沈今昭笑的开怀。 “柳志是个可怜的人,他本可以有美好的一生,可惜,被他认为是弟弟的人给害了,他做了三年的孤魂野鬼只为告诉家人真相。虽然小师叔只答应了他让他的家人来亲自收拾他的尸骨,且不能扰乱人间因果,但那是小师叔答应的啊,我没有答应。” 瓶子缓缓地亮了一下,沈今昭连连摆手,“我这可不是狡辩。这件事本来就是小师叔答应的,我也只是帮小师叔的忙嘛,毕竟收了南珠簪,也不能不报答不是。” 沈今昭笑了笑,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回屋睡觉。” …… 正月过完,沈今昭便打着看卦的名头,在外打探着关于周彦的消息。 唐澈禀告沈今昭的行为后,周翊几次去长明侯府,都没瞧见沈今昭。 唐澈派人去南州回来了,告知了南州确实猎户都会这种猪蹄扣。 沈今昭庆幸自己曾经将扣结教给猎户,她知道周翊是个认真的性子,定然会派人去查的。 周翊为此纠结一番,但还是让人不露痕迹地将周彦的消息透露给沈今昭。 他也想知道沈今昭搜集周彦的消息做什么。 沈今昭知道周翊的心思,什么也不说,心安理得地接受了。毕竟只靠她自己一个人,也不可能搜集到周彦的什么把柄。如此这般,沈今昭手里关于周彦的消息也越来越多。 日子就这么晃悠地过去了。 二月底的时候,皇帝下了圣旨,三月初,要去九巍山春猎。 身为将军的沈致礼自然是要去,沈青山说自己年纪大了,此次就不去了。沈致礼便和沈灼华商量着带着沈今昭一起去。 沈今昭想了想,决定跟着一起去。 沈灼华一听十分开心,忙让人去给沈今昭做衣服。 秦钰云看着沈灼华上上下下为沈今昭忙活着,心中有些着急。 春猎是最好的时机,如今她被圈在存善堂,根本没有机会接触外面的男子,谈氏虽然承诺会帮她找一个好婆家,可说破天也就是在那些一般的世家里挑一个。她如何能放弃做皇后的机会,所以,这次春猎便是她唯一的机会。 第72章 制作沉香膏 清晨,啾啾鸟鸣声扰了沈今昭的好梦。 沈今昭睁开眼的瞬间,嘴里说道:“小东西,敢扰了你姑奶奶的好梦,抓了你炖汤喝。” 红羽端着水盆进来正巧听到这话,笑着放下水盆,还没等掀开床幔,沈今昭已经光着脚从床上走下来了,走到床边推开窗,一把伸手抓住叽叽喳喳的小麻雀。 速度快到让红羽咂舌。 伸出手指头点了点小麻雀的脑袋,“你个狗东西,天不亮就开始叫,这下子被我给逮了吧。” 红羽拿着鞋子蹲在沈今昭的身边,给她穿上鞋子,“姑娘还是把鞋子穿好再跟这个小家伙置气吧。” 沈今昭拔了一根小麻雀的毛,说道:“你把我吵醒,我拔你一根毛不为过吧?” 说完松开手将小麻雀放走。 红羽有些不解,“姑娘,为何不将这个小家伙留在这里逗个趣?” 沈今昭看着手中残破的羽毛,说道:“这小家伙怀了小崽,很快就要生产,若是将其圈起,它便会心情郁结,到时候一尸两命也说不定。” 红羽瞪圆了眼睛,沈今昭将羽毛吹飞,说道:“动物也是充满灵性的。” 沈今昭笑笑,洗了脸。 翠翎走进来说道:“姑娘,三公子让人送来了一箱子上好的沉水香,足足有三十斤。” 沈今昭的眼睛亮了,“三哥哥的速度好快啊,明明前日才跟他说的。” “姑娘的事情,三公子一直都很上心的。”红羽接口。 沈今昭换好衣服下楼去瞧,正厅里整整齐齐地放了十几个箱子。 整个屋子都是沉香浓郁的香味,沈今昭感到稀奇,走过去打开一个箱子,里面是块状的沉香。 沈今昭捻起一块,移到鼻子下轻轻嗅着,“这沉香真不错。” “就是我得磨成粉才行。”沈今昭放下沉香,四下寻找磨盘。 翠翎伸手将另一个箱子打开,“姑娘,这有现成的香粉。” 沈今昭的眼睛忽然就亮了,绕到箱子旁边,惊喜地说:“三哥哥从哪里搞来的那么多伽罗奇楠沉香?现如今这样好的沉香当真是不多了。” 翠翎笑着说:“三公子说,是瑾王殿下帮忙的。” 沈今昭挑眉,“三哥哥有心了。” 对于只字不提瑾王殿下,红羽和翠翎对视一眼,微微笑了,欲盖弥彰。 沈今昭搓了搓手,说道:“正巧我的沉香膏用完了,今日我们一起做一些吧。” 红羽问道:“姑娘,夫人和越国公夫人给您那么多稀奇珍贵的香膏,您为何不用?是不喜欢吗?” 沈今昭想起那一大箱子的香膏,笑着说:“你不提我都忘了。那些香膏我也不是不喜欢,只是这么多年都用惯了沉香,觉得其他的味道有些太香太腻。你回头将那箱子香膏取出来,你和翠翎分一分。” 红羽和翠翎俱是一愣,翠翎立刻反应过来,“姑娘,咱们做奴婢的怎么可以使用那么贵重的东西。” “没把你们当奴婢,况且这东西我不用,还要放着发霉不成?你们对我好,我还不能对你们好了?” “可是……” “哎呀,好了,就这么决定了。你们俩分了,不许给别人!”沈今昭蛮横地说道。 红羽和翠翎只好屈膝称是,沈今昭将两人扶起来,说:“好了好了,咱们准备东西,今日陪你家姑娘我做沉香膏。” 红羽去准备东西,翠翎看着十箱子的沉香,小心地问道:“姑娘,这十箱子都要做完吗?” 沈今昭很无语地挠了挠脑袋,“这个吧,确实是不能,太多了。我们今日就做半箱,应该可以用好久了。” 翠翎深以为然。 找人将剩下的九个箱子都搬走,沈今昭想了想说道:“沉香别搬进库房了,太潮还有虫子,找个房间放进去,平时多看着点。” 翠翎称是。 红羽很快将东西准备好,翠翎和红羽都蹲在一旁守着,等着随时帮忙。 沈今昭知道,这两人守着也帮不上什么忙,她先是将蜂蜡倒进药炉,待到其融化了,便关了火。 不知道想到什么,沈今昭起身,走到柜子前,取出了周翊送的南珠盒子。 扒拉来扒拉去,挑出一颗最小的。 关上柜门,沈今昭回身,将南珠放在捣药罐中。 红羽和翠翎对视一眼,皆在彼此眼中看到震惊。 “姑娘!” “砰。” 沈今昭一杵子下去,南珠被压成两半。 沈今昭抬眼朝着震惊到无以复加的两人看去,“怎么了?” 红羽和翠翎都没话了。 沈今昭将捣药罐递给红羽,“磨成粉,要细腻一些。” 红羽捧着捣药罐根本就不敢动,最后还是翠翎夺过捣药罐研磨起来。 怕什么!反正有姑娘在,瑾王殿下也不知道少了一颗半颗的。 红羽只觉得心在滴血,这可是价值连城的南珠啊。 沈今昭在沉香粉里加入了几滴沉香油,搅拌均匀,渐渐地沉香粉被油稀释,沈今昭取出一张红色的符纸上面是红羽翠翎看不懂的咒语。 沈今昭晃了晃,符纸自燃。红羽和翠翎瞪圆了眼睛,震惊地看着沈今昭。 虽说知道自家姑娘有些厉害,却没想到这么厉害。 符纸燃尽,沈今昭将符灰研磨细腻后倒进沉香粉中,用调羹细细搅拌,加入几滴沉香油后继续搅拌,直到沉香粉和沉香油彻底融合在一起。 先前融化的蜂蜡被沈今昭倒入碗中,再次调和搅拌。 沉香的气味发散出来,比单纯的沉香粉要细腻,更加幽香,而且让人心情安稳愉悦。 最后,沈今昭将珍珠粉放进碗中搅拌均匀。 “红羽,去把之前的香膏瓶拿来。” 红羽将小瓷罐端来,沈今昭一一分装。还剩下许多,沈今昭想了想,又加入了一些沉香粉,然后搓成一个个小药丸形状。 “红羽,待到这些香丸晾干再收起来。” 翠翎看着香丸,想起什么说道:“姑娘,上次过年的时候,瑾王殿下送来了一个镂空的象牙熏香球给姑娘,如今正在库房里。等到这香丸晾干,姑娘便用那熏香球做配饰,放进些沉香丸,可不是相得益彰?” 沈今昭点点头,“也好,周翊……殿下的那个什么熏香球,一会儿拿给我瞧瞧,对了,顺便把香膏取出来,省的你俩忘了。” 翠翎称是,便去了库房。 红羽正准备收拾东西,秦钰云便迈步进了正厅。 “四妹妹这是在做什么?屋内竟泛起这般浓郁的沉水香气味?” 秦钰云的语气温和又平稳,丝毫不见当初的嚣张与骄傲。 秦钰云的眼睛瞄到了桌子上放的沉香膏和香丸,不自觉地伸出手。 在即将触碰到沉香膏的时候,沈今昭清咳一声,秦钰云猛然收回手,并道歉,“四妹妹抱歉,刚才一时被这香气吸引,不自觉地就伸了手。” 沈今昭看着她畏畏缩缩的样子,觉得好笑。 别人或许不知道,但她怎么可能不知道,秦钰云只是故意装作这般乖巧和畏缩的样子。 秦钰云是小气傲慢的,这种人除非不得志,否则一旦让她找到登天的机会,她便会立刻化身成凶猛的野兽,撕咬所有人。 秦钰云见沈今昭也不说话,便尴尬继续说道:“四妹妹,这是什么香膏?沉香气味如此幽香沁人心脾,可否送我一罐?” “表姐坐吧。” 第73章 三月三春猎 秦钰云听到沈今昭的话,尴尬地坐下,但眼神还是没有离开香膏。 沈今昭说道:“表姐身上的香气若是我没有记错,是万仙堂的万仙引春,应该是祖母给你的,这么名贵的香膏在身,表姐还惦记着我这点破烂?” 秦钰云被拒绝面上闪过一丝不悦,但还是笑眯眯地说道:“四妹妹说笑了,四妹妹亲手做的,三弟找人寻来的伽罗沉水香,怎么会是破烂呢。” 说完这话,沈今昭含笑看着秦钰云。 秦钰云自觉失言,急忙找补,“是因为今日一早三弟让人抬着十大箱子的沉香进了静园,下人们传得沸沸扬扬的,有那多嘴的,我这才知道的。” 沈今昭还是什么都懒得说。 秦钰云见她不再说话,只能继续硬着头皮说道:“昨日听祖母说起,再过几日四妹妹便要跟大哥和叔母去九巍山了,我是想来跟四妹妹道个别。” 秦钰云的心思昭然若揭,自从秦家人搬出去,秦钰云再次回来后,她对沈致礼和沈致亦的称呼就从表哥变成了大哥和三弟。 沈今昭看着秦钰云憋住话的样子很好笑,“好,我知道了,表姐还有事情吗?” 秦钰云今日前来,本就是谈氏让她来的。她跟谈氏说话中表示了自己也想要去九巍山,谈氏便说,让她来跟沈今昭说,毕竟是姐妹,若是可以和好如初,还是要一团和气才好。 秦钰云是不想求沈今昭的,她原本想要让谈氏跟沈灼华说一声的,这样沈灼华就算是不愿意也得带着她去。 可她没有想到谈氏会让她自己来跟沈今昭说。 看着沈今昭的嘴角若有似无的笑容,她总是觉得沈今昭在嘲笑她。 翠翎端着托盘和两个盒子,走进来,“姑娘……” 翠翎看到坐着的那道身影,脸上的喜悦立刻就消失了。 走到沈今昭的身边,放下东西,便站在了沈今昭的侧后方。 秦钰云瞧见了翠翎托盘上的象牙镂空熏香球,惊喜万分。 “四妹妹做的香丸便是为了搭配这个象牙熏香球吧,确实很漂亮。” 听到秦钰云的话,翠翎悄悄地翻了一个白眼。 沈今昭看着秦钰云,心情越来越不耐烦,“表姐还有其他的事情吗?” 这般直白地下了逐客令,秦钰云也不好再坐下去,只能慢吞吞地起身,“是,没什么事情了,那我先告辞了。” 沈今昭不再管一步三回头的秦钰云,拿起手边托盘里的熏香球细细地看起来,“还真是挺精致的。” 翠翎立刻眉开眼笑地说道:“可不是嘛,瑾王殿下送的定然是精致万分的。” 还没出门的秦钰云听到这话,脚步顿了一下。 沈今昭放下熏香球,指着旁边的盒子问道:“这是什么?” 翠翎有些心虚地笑道:“这就是是越国公夫人送来的香膏,是内廷司制的筝百花一共是四盒,但奴婢只取了两盒,正好和红羽一人一盒。” “这样正好,等这一盒用完了,你们再去取。” 秦钰云回头看了一下两人讨论的香膏,眼中的羡慕和嫉恨已经遮掩不住。 她的身上的香膏乃是她求着谈氏才得了的,远远比不上翠翎手中越国公夫人给的。沈今昭竟然将如此珍贵的香膏赏给下人都不愿给她,这不是打她的脸嘛。 愤然离开,秦钰云发誓定要想办法去九巍山。 三月初二。 圣上带着一众妃嫔和官员,浩浩荡荡地来到了九巍山。 沈灼华身为县主,地位还是比较高的。再加上皇后特意吩咐纯禧县主府上的帐子一定要舒适,宫人便将沈今昭母女的帐篷安置在了距离皇后不远处。 各家的贵女都打扮的艳丽,沈灼华原本也给沈今昭穿的鲜艳些,可沈今昭说,围猎若是穿的新鲜岂不是容易让猎物当成围捕目标? 沈灼华认为自家女儿说的很有道理,于是沈今昭便换上了一身清绿色的简单衣衫,连衣衫上的刺绣都是寥寥无几。 围猎仪式明日才会开始,今日只是让大家熟悉一下场地,自行走走。 沈今昭在上京并不认识其他人,沈灼华被皇后叫走了,沈今昭便只身一人进了猎场。 进入猎场后,沈今昭小心地观察着地形,每走几步就会有一个陷阱。沈今昭不着痕迹地破坏了陷阱,随后继续前进。 走到一棵树下,看着两只野兔情意绵绵地依偎在一起,沈今昭便驻足看着。 没一会儿两只野兔一前一后地跑开。 沈今昭惋惜地叹了一口气,望了望天,“人啊,当真是残忍的。” 话落,沈今昭取出一张符咒,在那棵大树下贴在地上,找了几块石头圈成一个圆,中间压住符咒。最后将草覆盖,根本看不出痕迹。 看着成了,沈今昭随手拔下两根狗尾巴草,编成一个兔耳朵戒指戴上,继续向前走。 猎场太大,沈今昭晃了大半天,也只走了一小半,但设置的阵法已足够多了,只等着明日启动就行。 身后传来马蹄声,沈今昭丝毫不在意继续往前走,马蹄声缓缓停下,随后跟在沈今昭的身后。 “小心!” 身后传来惊呼,然后一道疾风而来,沈今昭猛地被人抱着滚到一边。 沈今昭看着搭在自己肚子上小胖手,又看了看自己腿上的大长腿,不太搭配啊! 看着不远处的箭矢大约是流箭。 沈今昭正要说话,就被人扶起来,“你没事吧?” 眼前的姑娘让沈今昭眼前一亮,高高的马尾束起,一身劲装,袖口被束袖绑起,腰间还别着一把短剑。 看起来像个侠女,有点她当年的风范啊。 女侠将沈今昭拉起来,拍了拍两人身上的杂草,又拉着沈今昭左右看了看,“还好没事。” 沈今昭看着眼前这个比自己还要高半个头的女侠,很是欢喜。 上京的贵女,几乎都是弱柳扶风,温柔似水的模样,说话都不敢高声。可眼前的女子英姿飒爽,大胆伶俐,当真是慵懒中的一股清流。 见沈今昭不说话,女侠挥了挥手,“怎么了这是?摔傻了?” 沈今昭闻言,一脸黑线,但还是弯了弯嘴角,“多谢女侠相救。” 女侠一脸惊喜,不可置信地望着沈今昭,“你叫我女侠啊?女侠?哈哈哈哈哈。” 毫无形象地大笑,丝毫不做作的样子让沈今昭也忍俊不禁,女侠笑完,眉眼依旧弯弯地说道:“别叫我女侠啦,我叫蒋宝珠。我爹是骠骑将军蒋永隆。” 蒋永隆,如今竟然都是骠骑将军了,之前可只是父亲麾下青龙部的一个副将呢。当年若不是父亲派他镇守在西南的兴州,怕是也难逃一死,毕竟是个忠心的。 “我叫沈今昭,是长明侯府的……” “啊!”沈今昭被蒋宝珠的大叫吓了一跳。 “你就是长明侯府的那个四小姐?” 沈今昭点点头,“正是。” 蒋宝珠惊喜地为了沈今昭绕了一圈,“那这么说,你真的把你爹弄的从侯府滚蛋了?” !!? 第74章 围猎场阵法 蒋宝珠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拍了拍自己的嘴巴,“对不起啊,我……” “嗯,就是我。 ” “!” 这次轮到蒋宝珠愣住了,这么坦然的吗? “可是为何呀?” “因为他联合外人要侵吞长明侯府的财产,吃我母亲的绝户。” 蒋宝珠的嘴巴张得老大,沈今昭趁着她的口水还没流下来的时候,抬起了她的下巴。 “女侠,别流口水了。” 沈今昭笑着将身上的杂草摘掉,转身就走,蒋宝珠抬手擦了擦嘴巴,跟了上去。 “所以,为什么外面会有那样的传言?纯禧县主都不管的吗?” 沈今昭倒是无所谓,“外人如何想我,都是外人的想法,我并不在意。名声都是他人定的,我只会按照我的心意去做。毕竟人生数十载,功绩业障由天定,人说的不作数。” 蒋宝珠有些诧异地望着沈今昭,忽然觉得她说得好有道理,名声这东西其实何必在意,那都是外人的看法。 她跟传闻一点都不一样!好像有一点喜欢她。 蒋宝珠看着沈今昭巴掌大的小脸,忽然有几分心疼她,心里竟然暗暗起了想要保护她的想法。 蒋宝珠牵着马,两人并肩而行。 来到一棵大树下,沈今昭依旧将符咒布置好。 蒋宝珠瞪圆了眼睛看着沈今昭所做的一切。 沈今昭拍拍手上的灰,转身看着蒋宝珠惊讶,问道:“怎么了?” 蒋宝珠咽了口水,“沈小姐,你怎么……还会这些?” 沈今昭笑笑,“师承玄隐门,自然会些道术阵法,都是小孩子的玩意儿。” 蒋宝珠依旧震惊,“那你布置这些是要害人吗?” “不害人,只是要让明天的围猎大家捕杀不到猎物而已。” “嗯?那是为何啊?皇家狩猎,若是猎不到猎物,岂不是丢脸?” 正巧不远处一头麋鹿歪着脑袋看着两人,随后跑开。 沈今昭示意蒋宝珠看向麋鹿,“三月是万物复苏的季节,植物恢复生机,动物繁衍后代。如今的母鹿母兔,腹中多有生命。若是这个时候被人射杀,一尸两命,怨气深重。” 蒋宝珠想了想,继续问道:“可人本就凌驾于这些动物之上,这也是物竞天择啊。” 沈今昭定定地看着蒋宝珠,含笑问她:“所以,动物们便没有活下去的权利吗?女侠,你可知道这个世界人并非是主宰?我换个说法吧,若是有比人更强大的东西出现,每年定期将一块地方圈起来,然后让人在这个圈里奔跑,他们拿着他们的武器对我们射杀,这其中包括着孕妇幼童,你当如何?” “自然是奋起反抗,杀了他们……”蒋宝珠说完,立刻意识到不对。 沈今昭了然一笑,“看吧,刀子不刺在自己身上是不会觉得痛的。虽说这个世界物竞天择,但我们能做的只有尽量避免残害这些生命。” 蒋宝珠看沈今昭的眼神带了些许崇拜,“你说得好有道理啊。” 沈今昭笑笑,“走吧。” 蒋宝珠跟在沈今昭的身后,每隔一段距离便帮着沈今昭搬石头,布法阵。 沈今昭见她如此,心中更是觉得自己做了件天大的好事。说不得,老天爷便会将这份功劳记在她的身上。 天色渐暗,两人准备回营帐。 不远处一个柔软魅惑的声音响起。 “殿下应该知道我在长明侯府的地位,虽说秦家人离开了侯府,可叔母还是将我接了回来。这些年,别的不说,叔母待我便是如同亲生女儿一般。” 沈今昭和蒋宝珠站在不远处的大树后,听着秦钰云对周彦的大言不惭。 蒋宝珠眨了眨眼睛,带着可怜看向沈今昭。 却发现她只是含笑地看着秦钰云,脸上的笑容竟然很真诚。 蒋宝珠忽然看不懂眼前的小姑娘了,明明看起来年纪不大,可说起话来头头是道。最关键的是,竟然可以说服她,这就很奇怪了。 蒋宝珠自己也知道,自己算是上京贵女的另类了,没想到竟然遇到了一个同道中人! 虽说都是异类,但还不太一样。 她如今被接回上京,可家里人肯定是不喜欢她,更加喜欢这个知书达理的堂小姐吧。 真是可怜,自己以后一定要对她好一点才行。 秦钰云身边的男子转身,蒋宝珠大吃一惊地捂住嘴巴。 瑞王,周彦! 周彦眼中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秦小姐应该知道,早些年前国师曾经预言,未来的皇后一定是出自沈氏一族,也就是说,皇后一定是姓沈的。如今皇嫂已经是太子妃了,皇室安宁,秦小姐此时来找我,又是什么意思呢?” 秦钰云志得意满地笑了,“殿下身份高贵,母亲更是贵妃,一人之下而已。而且,谁说殿下娶我便不是娶沈家女呢?” 秦钰云害羞般扯住周彦的衣袖,“殿下,祖母已经答应,春猎过后便将我的名字记在叔母的名下,沈府便会有三位嫡女了。” 沈今昭觉得秦钰云并不是没有脑子的,拿沈家嫡女的身份和周彦谈条件,这确实是周彦需要的。 太子身为皇后的嫡长子,自然是具有优势的,尤其是前国师关于皇后的预言更是让太子坐稳了东宫之位。 瑞王虽然得圣上的喜欢,但说到底也是欠缺了些正统。可若是他也娶了沈家女为妻,那便是有了实质的助力。 又或者说,要看沈致礼手中的兵权向着谁了。 周彦伸手揽过秦钰云的腰,气氛暧昧地说道:“秦小姐,本王愿意相信小姐,只是,本王亦不是那个好糊弄的傻子,什么时候你那大哥哥沈致礼亲自登了瑞王府的门,那次日便是本王进宫求得父皇赐婚圣旨的日子。” 秦钰云似乎是得了承诺,害羞地将头靠在周彦的胸膛,“还请殿下静待佳音,春猎之后,兄长必定上门。” 周彦脸上的嫌弃,秦钰云没有看见,沈今昭和蒋宝珠倒是看得清清楚楚。 蒋宝珠更是一脸恶心。 两人生生等着那二人离去,这才出来,蒋宝珠嫌弃地说道:“虽说,听人家墙角不好,可这两人,咦……还真是一点都不避讳着。” 沈今昭望着两人的背影,若有所思。 蒋宝珠见沈今昭不搭话,问道:“沈小姐,那个秦钰云说得不会是真的吧?” 沈今昭收回目光,低沉地笑了一下,“女侠认为呢?” 第75章 相信我一次 蒋宝珠不是个傻子,虽然这些年打着行走江湖的称号在上京为非作歹,但好歹也是在上京的名门贵女,这其中的勾心斗角她并非一无所知。 “我看更多的是虚张声势吧。” 再怎么样,长明侯府也不会蠢到让一个外姓女成为太子妃的对手,还是竞争那样的位置。 脚踩两条船,最后只会跌入河中。 沈今昭挑眉,“真巧,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蒋宝珠看着沈今昭镇定自若的样子,也觉得不必过分担心,“沈小姐多大了?” “我今年十六岁,女侠呢?” 蒋宝珠嘿嘿一笑,“我十七,正巧比你大一岁。那以后我喊你小沈妹妹如何?” “不如叫我昭昭吧。” 蒋宝珠立刻答应,“好,就叫昭昭。那你还喊我女侠如何?我喜欢女侠这个称呼。” 沈今昭看着蒋宝珠月牙似的眼睛,心也软了几分,“好,女侠。” 两人回到营地,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了。 沈灼华听到红羽的禀告,这才放了心,让红羽好好照顾沈今昭。 星辰密布,外面巡查的侍卫一波又一波。 沈今昭站在营帐外,望着漫天星河笑了笑。 “今晚的星星真清晰啊。”沈今昭想了想,迈步走出营地。看到不远处有马,沈今昭开心地朝着马厩走去。 守马人在打盹,沈今昭想了想,还是决定偷一匹,一会儿再悄悄还回来。 牵着马走了很远,确定周围没人,立刻翻身上马,摸了摸马头说道:“今夜你带我驰骋一回如何?” “驾。” 马儿似乎通了灵性,飞驰而去。 周翊一身劲装,牵着马站在不远处。 她竟然会骑马?!还骑得这样好? 翻身上马,周翊顺着痕迹追去。 沈今昭骑马翻越山头,来到一座高峰。 虽说已经是开春了,但夜里的空气还是凉。沈今昭将马拴在树上,搓了搓手,看着眼前的大树,开心地笑了。 绕着树转了一圈,眼中的开心都要溢出来了,踩着树干就爬了上去。 找到一根比较粗壮的树枝坐了上去,看着星星,掏出琉璃瓶握在手心,“云意,今日星辰很美,美到我不想看星象,只想欣赏美景。” 琉璃瓶子里的光芒大大地亮了一下,沈今昭笑笑,“你也这么认为吧?或许是因为这九巍山地势开阔,所以这里的一切我都喜欢。这里让我感到亲切,好似回到了我最爱的西州。” 沈今昭的口中呼出热气,“他来了。” 瓶子微微闪烁便没了动静,沈今昭将瓶子放回小包中,不再言语,专心地看着星象。 周翊将马拴好,抬头便看到了一双不安分的双脚在晃悠着。 周翊略微皱眉,脚下用力,运起轻功便上了坐着沈今昭的树枝上站着。 两人一时都没说话,只听见风将树枝吹得微动。 片刻后,沈今昭见这人身姿挺拔地站在一边,一言不发,活像个木桩子。 “殿下,你挡着我看星象了。” 周翊闻言,先是诧异一瞬,然后认命般地坐下,“今日你在围场里布置那些石头作何用?” “兴师问罪?” “好奇。” “殿下对我为何好奇?” 周翊沉默了,沈今昭报复成功地笑笑。谁让他上次在花灯节的时候调侃她的,被报复了也不能怪她。 沈今昭抬手指着天上最亮的一颗星说道:“人间最骗人的一句话便是人死后会变成星星一直陪在你的身边。所以,殿下心中所想之人也会变成一颗星星永远陪着殿下的。” 周翊顺着沈今昭手指着的方向看去,“沈小姐不是说了嘛,这都是骗人的。” 沈今昭无语的放下手,“殿下,我今日算是见识了传闻。” 周翊微微弯了一下唇角,“沈小姐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沈今昭想了想,十分真诚地一脸疑惑问:“殿下刚刚问我什么?” 周翊忍俊不禁,带着笑意说道:“为何在围场中布置那些石头。” “哦哦,为了让你们明日猎不到猎物。” 沈今昭平静地语气让周翊稍微诧异了一下,“为何?” 沈今昭嫌弃地看了周翊一眼,“殿下耳朵不好用啊?殿下下午不是跟着我和蒋女侠吗?我俩说话你没听见啊?” 周翊一噎,“你知道我跟着你?” 沈今昭点头,“知道啊,蒋女侠来的时候,殿下正巧用她的马蹄声掩盖了脚步声。” 周翊没有想到自己的行为沈今昭一清二楚。 “那你为何不戳穿我?” “为何要戳穿?殿下既不会去告发我,也不会去破坏阵法,我为何要戳穿殿下。殿下明显只是想要看看我做什么,我又没害人,殿下也不会打扰,两相无事最好不过。” 周翊定定地看着沈今昭。 她和呦呦面容没有一点相似,可到底为何她给他的感觉就是在和呦呦相处? “夜风寒冷,明日殿下还要狩猎,回去吧。” 周翊点头,翻身下了树枝,站在地上仰头望着沈今昭。 他就是故意的,想要看看沈今昭如何下来。 原本想着她若是下不来,自己再上去将人弄下来,可是当他看见沈今昭像一只狗熊一样,撅着屁股晃悠着下了树。 周翊忽然就忍不住笑了。 沈今昭看着周翊脸上的笑容,翻了个白眼,“殿下笑什么?要不是殿下丝毫不顾及我,我哪里会这么狼狈?” 周翊止住笑容,“是,沈四小姐说的是,本王的错。” 两人一同翻身上马,牵住缰绳沈今昭突发奇想说道:“殿下,我们来赛马如何?谁先到达营地,就算谁赢。输了的人要答应赢的人一个条件如何?” “好。” 两人在彼此的眼中都看出了势在必得,沈今昭笑笑,手中拉紧了随后说到道:“殿下,我可不是普通的世家女,殿下虽然征战沙场,可也未必能赢我。” “只要你不耍花招,你必然赢不了我。” 说话间,沈今昭座下的马哼唧两声,忽然发了性子,欲将沈今昭从马背上甩下去。 周翊大惊,立刻踏马起身,跨坐在沈今昭的马鞍之上,牵住缰绳。 “你疯了?” 周翊皱着眉,“别废话,专心。” 马儿狂奔而出,周翊只得死死地扯住缰绳,从身后圈住沈今昭。 沈今昭松开脚蹬,周翊顺势踩住脚蹬。 马像是疯了一般冲向树林,沈今昭有些担心,高声呼道:“周翊,山林里定然是有发了情的野马,这马被吸引,已经不受控制了。” 周翊知晓若是再不摆脱这种情形,两人定然都要出事。 周翊一手拉住缰绳,一手抱住沈今昭的腰腹,“别怕,相信我一次。” 话音未落,周翊松开缰绳,任由发了性的马将两人甩下。 第76章 三月猎仪式 马已经跑远,周翊将沈今昭圈在怀中,以身体做了沈今昭的垫背。 沈今昭立刻起身,高声喊道:“你是不是疯了?那马发了性子,弄不好就是被甩下来筋断骨折,你竟然还跳过来?你不要命了!” 周翊缓缓起身,语气冷静,“难不成我看着它将你摔下来或者拖死你?” 沈今昭当然知道周翊是在救她,可她不自觉地就吼了出来,她实在是怕周翊会出事。 心中的害怕渐渐消散,慢慢红了眼圈,语气也放低了,“对不起。” 周翊见她微红的双眼,故意调侃:“难得啊,还能听到沈四小姐的道歉。” 沈今昭红着眼睛活像只兔子,“若是你死了,我也要跟着赔命的,我还不想死。” “若是为了救你而死,那我相信,你一定会送我去见呦呦的。这样也算是了却了我一桩心事。” 周翊无所谓地态度,让沈今昭气愤不已,拿起手边的树枝就朝着他扔去,“狗东西,你死了我一定将你锁起来,不送你入轮回。” 听到“狗东西”三个字,周翊一愣,随后攥住沈今昭的手腕,“你刚刚骂我什么?” 沈今昭自觉失言,立刻低下头道歉,“对不起,你救了我,我不该骂你的。” 周翊却摇摇头,“不是……你,你再骂一次。” “啊?”沈今昭诧异地看着周翊,看傻子一般看着周翊,“你没事吧?喜欢受虐啊?” “我让你再骂一次!” “狗……东西?”沈今昭小心翼翼地骂完,嫌弃地看着周翊,这人是不是真的疯了?怎么为了一句骂人的话,变成这副模样,活似丢了魂。 周翊缓缓地松开沈今昭的手腕,“她以前与我嬉闹的时候,总是这般骂我的。” 沈今昭此时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正在想借口,就听到周翊苦笑一声,“沈四小姐不用苦恼,本王知道,沈四小姐又要说,这是巧合。” 沈今昭顿时一噎,行,你行! 两人起身,顺着树林往外走。 无言,寂静地夜空里只能听见风吹过树叶的声音和两人的脚步声。 沈今昭是在埋怨自己,可她也在劝慰自己,周翊与旁人不同,她虽然总是不自觉地将自己真实的情绪暴露无遗,但周翊对她之死深信不疑,她总能有理由糊弄过去。 周翊则是在回想梁绾墨一切,长相,喜好,性子,一切,一切。 出了树林,沈今昭看着只有一匹马,撇了撇嘴。 周翊看了看马,也没有说话。 沈今昭内心无语至极,就想着引个雷下来,劈死自己也行,劈死周翊也行。 周翊翻身上马,沈今昭更是气愤得想要骂娘。 可周翊却朝着她伸出手,沈今昭顿时明白周翊的意思,也没有矫情,拉着周翊的手上了马,坐在周翊的前面。 沈今昭生得纤细,可这些年周翊长得人高马大的,两人一前一后地坐着,身体还是紧紧地贴在一起。 沈今昭似乎觉得没什么,可周翊却有些别扭,尤其是阵阵沉香窜入鼻间,周翊竟然有些心猿意马起来。 晃了晃头,甩开那些杂念,双腿微夹马腹,驾马前行。 两人回到营帐的时候,天已经微微亮起来。 周翊将沈今昭放下后,什么也没说,转身就走。 沈今昭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朝着自己的营帐走去。只是还未到自己营帐,便瞧见秦钰云衣衫不整,神情慌张地从一个帐篷里跑出来。 沈今昭忽然就笑了,左手掐指算了一下,笑意更加添了几分,“哎呀呀,自荐枕席还让人给拒绝了,啧啧啧,丢人啊,真是丢人!” 说完,转身朝着自己的营帐走去。 沈今昭刚刚躺下没多久,号角的声音就吹响了,仿佛就在她的耳边。 “呜……呜呜……” 红羽打水进来,将人从床上拉起来,“我的姑娘,您昨日晚上偷偷跑出去的事情,奴婢什么都没说。可若是今日仪式晚了,那咱们侯府的脸都要跟着丢尽了,快快起床。” 沈今昭坐起来将被子披在身上盖住头,闭着眼睛嘟囔道:“红羽,你知道吗?打扰人睡觉的人是要下地狱的。” 红羽置若罔闻,将沈今昭头上的被子取下,边拉扯着沈今昭的双腿下床蹲在地上给沈今昭穿鞋,边说道:“下不下地狱的,奴婢倒是无所谓,但是奴婢知道,今日姑娘要是出了岔子,来日,整个上京都要嘲笑咱们姑娘不懂礼仪了。” 沈今昭忿忿不平地半睁开眼睛,用手挑着红羽的下巴说道:“嘲笑就嘲笑吧,你家姑娘也不在乎这些。” 松开手的时候,顺便摸了一下红羽的脸。 “真嫩。” 红羽气的啐了一声,“姑娘若是个男儿身,怕是留连花丛的一把好手了。” 沈今昭嘿嘿地猥琐一笑,“逛青楼是我此生乐趣。” 翠翎给沈今昭穿衣,笑着说:“人家那风流的夫人小姐都去小倌楼,偏咱们姑娘喜欢逛青楼,真是与众不同。” 沈今昭用水轻轻地扑在脸上,想起之前在南州时为捉一只色鬼,去了青楼,小师叔被一群青楼女包围的时候,她可开心了。 用手帕擦干脸上的水说道:“逛青楼是看热闹,逛小倌楼是干见不得人的事,两者差别很大。” “总归,姑娘是大家闺秀,世家女子规矩甚严,这些秦楼楚馆的事情,姑娘可不能在外人面前说起,于名声总是不好的。” 红羽十分严肃地说道,沈今昭也听话地点头,“知道了,日后定然再不提起。” 红羽这才展露笑颜。 沈今昭出了帐篷,跟随沈灼华去了围猎场入口,女眷单独站在一边。 号角吹响,皇帝与众皇子都身着铠甲,可沈今昭在人群中第一眼看见的便是周翊。 那个身穿铠甲的周翊,那个意气风发的周翊。 皇帝朝着空中射出一箭,大家都忙着喝彩,只有周翊在人群中望向了女眷中的沈今昭。 像是宿命般,两人对视。沈今昭忽而一笑,无声地说道:“白费力气。” 周翊的唇角弯了弯,转身跟着皇帝驾马而去。 男子驾马而去,小姐们也由侍卫们保护着入了围场,剩余一些不会骑马射箭的,都围在一起叽叽喳喳地聊天。 沈灼华握着沈今昭的手问道:“昭儿会骑马吗?” 沈今昭点点头,“会一点。” 沈灼华眼神亮了几分,“可想去玩一圈?” 沈今昭示意沈灼华看向在一边等待她的蒋宝珠和沈家姐妹。 沈灼华开心地笑笑,“你愿意结交朋友娘很开心,蒋家小姐和云珂云霏都是好孩子,你们去吧,去好好玩玩。” 沈今昭含笑走向三人,四人俱是身着骑装,又一同翻身上马。 许多夫人在远处看着四人驾马而去,都是言笑晏晏,眼中带着惊艳和羡慕。 第77章 四人小分队 小姐妹们进了围场不远处便下了马,牵着马缓缓地走着。 遇到合适的地方,沈今昭总是会停下来布置法阵。 蒋宝珠习以为常,可是瞥见沈云霏沈云珂也不诧异的时候,蒋宝珠还是微微震惊了一下。 蒋宝珠凑过去轻声问道:“云霏妹妹,云珂姐姐,你们好像一点都不惊讶昭昭在做什么?” 沈云霏兴奋地点点头,“宝珠姐姐,我早就知道堂姐会这些了,我堂姐可厉害了。” 沈云珂则是笑着望向沈今昭的方向,“昭昭很好。” 蒋宝珠看着沈云霏眼中的崇拜和敬仰,十分确定,沈云霏早已被征服了。但是沈云珂眼中的慈爱从何而来,她倒是有些看不懂了。 说起来,沈云珂沈云霏姐妹在上京的贵女中也是很有名气的,琴棋书画无一不精通,甚至与上京第一才女白凝也不相上下。 沈云霏只是因为年纪小一些,这上京第一才女的名头才被白凝摘了去。 沈云霏却丝毫不在意这些名头,依旧关起门来过自己的小日子,跟着母亲出席任何宴会都是举止有度,落落大方的。 沈云珂更是世家女子的典范,沈云珂的礼仪可以说是各个世家女争相模仿的,赏心悦目,举止娴雅,说得便是沈云珂。沈云珂一向不爱这些虚名,所以什么宴会上出风头的事情她都不做,只是吃吃喝喝,但偶尔一两句争论却能让全上京的文人赞许。 沈家双姝便是世人给她们姐妹的称呼。 骑射虽说不是世家女必须要精通的,但沈景川要求沈家的儿郎女儿必须学会骑射。所以沈云霏沈云珂的骑射在世家女中依然很出名。 沈今昭布置好一个法阵后,四人继续上路。 或许是四人身上并无杀气,越来越多的麋鹿野兔从她们身边路过。 四人说说笑笑,沈今昭看到一棵十分粗壮的树,正准备走过去布置一下,树下一只雪白的狐狸警惕地看着来人。 一股血腥气窜入鼻间,沈今昭注意到狐狸的腿部似乎受了伤,她小心翼翼地蹲下,狐狸嘶叫了一声,带着些许凶狠看着沈今昭。 沈云霏见沈今昭不对劲,悄悄地走过来,“堂姐?” “没事,一个小家伙受伤了。” 沈今昭取出手帕,轻轻地靠近狐狸。狐狸向后瑟缩了一下,似乎准备搏命一击,可沈今昭眼疾手快拎住了它命运的后脖颈。 “云霏,过来给它的后腿包扎上。” “是。” 沈云霏将马绳交给蒋宝珠,走到沈今昭的身边蹲下,沈今昭从包里取出金疮药,连同手帕一起递给沈云霏,“先上药,后包扎,会吗?” 沈云霏连连点头,按照沈今昭的吩咐,给狐狸的后腿包扎好了。 沈今昭看到狐狸的肚子鼓鼓地伸手摸了一下,硬硬的,是怀着崽子。 沈云霏将伤口包扎好,沈今昭将狐狸放下。可狐狸并未离去,反倒感激地看着沈今昭。 沈今昭摸了摸它的头,“走吧,这里危机四伏,虽然我布了法阵,但也不是十足安全的地方。” 狐狸依依不舍地转了身,下一瞬,凌厉的风带着声响急促而来,沈今昭下意识的反应便是挥手去阻挡。 蒋宝珠迅速拔剑却被沈今昭夺去一剑斩断了箭矢,可沈今昭自己也跌倒,看着胳膊处被断箭划伤流出的血,十分无奈。 小师叔说了,要尽量避免受伤,没想到还是受伤了。 将短剑扔给蒋宝珠,沈今昭看向沈云霏,沈云霏立刻取出自己的手帕和金疮药上前为沈今昭包扎伤口。 沈云珂则是眼神犀利地看着箭矢射来的方向。 秦钰云和一个身穿鹅黄色骑装的少女骑着马而来,居高临下地看着狼狈的沈今昭。 身穿鹅黄色骑装的少女不屑地笑笑,“这就是沈四小姐啊?怎么如此狼狈啊?” 沈云霏将沈今昭的伤口包扎好,抬眼看向说话之人,眼中冷意渐起,“原来是徐小姐。” 徐丽儿看着沈云霏,轻蔑地说:“沈七小姐也是高门大户出来的世家千金,怎么净跟这些怪人待在一起。” 沈云珂冷了脸,“徐小姐请注意言辞,这位是我堂妹,长明侯府的四小姐,太子妃的亲妹妹。这位则是骠骑将军家的四小姐,我们皆是嫡女。” 沈云珂将嫡女二字咬得极重,似乎在讽刺什么。 徐丽儿闻言先是不屑,紧接着抚摸了一下头发,笑了起来,“那又如何,不过是一个落魄的侯府和如今没什么用的将军府罢了。我永昌伯府如今人丁兴旺,一门三进士,圣眷正浓,岂是一介破落户一个不得宠的空架子可比的。” 沈云霏想说什么,却被沈今昭拉住,沈今昭转头抱起了受伤的母狐狸,“走吧,我受伤了,也不能再做什么,先回营地吧。” 沈云霏不再理会徐丽儿,转身就要走,徐丽儿却忽然朝两人挥动马鞭,蒋宝珠挥剑将徐丽儿手上马鞭斩下,扔在脚边,剑指徐丽儿。 “徐丽儿,我告诉你,别以为你爹那个永昌伯的爵位就坐稳了,若是真的犯了什么不该犯得事情,别说一门三进士,就是一门九进士也保不住你家。” 徐丽儿怒不可遏地看着蒋宝珠,正准备说什么,蒋宝珠头也不回地牵着马,走到沈今昭和沈云霏的身边,“别理这些人,一个侯府的庶女,真拿自己当个好货色了,还一门三进士,沈家一门十二进士都没说什么,我昭昭的哥哥还手握十万大军都没像她似的猖狂。这种腌臜货竟然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跑出来到咱们眼前蹦跶了。” 沈云珂看了一眼徐丽儿,牵着马走到沈今昭的身边,“咱们走吧。” 四人俱是一笑,牵着马准备离开。 徐丽儿听完蒋宝珠的话,喘着粗气,永昌伯府因为一门三进士,在上京的地位很高,她虽是一个庶女,但长房这一脉只有她一个孩子,所以她格外受宠爱,很多不及伯府的世家嫡女都上赶着巴结她。没想到今日竟然被这三个人给奚落了。 “四妹妹,那只白狐是丽儿的。”秦钰云柔弱地说道。 第78章 他中了一箭 沈云霏站住了脚步,正准备反驳,沈今昭却对她说道:“云霏,珂姐姐,女侠,你们去前面的那棵大树那里等我。记住,抱住狐狸,这是我的。” 沈云霏点点头,蒋宝珠担忧地看了一眼沈今昭,但还是相信沈今昭,朝前走去。 沈今昭转身看着徐丽儿因为生气而扭曲的脸,又看了看故意委屈巴巴,可怜兮兮的秦钰云,忽然就笑了。 “秦钰云,我知道你蠢,没想到你竟然会这么蠢。” 秦钰云被这么直白地讽刺,脸色微微发白,蠕动了几下嘴唇,终究没说出话来。 “你可知道侯府和沈家在上京乃至朝堂是什么地位?竟然去抱一个无足轻重小角色的大腿,你可真有出息。” 秦钰云委屈地看着沈今昭,她当然知道侯府的地位,可她这不是抱不上大腿吗?否则她又如何甘心低三下四地去捧着徐丽儿。 沈今昭看着徐丽儿面相,随后笑了,“徐小姐,你说你家只有你一个女儿,可是真的只有你一个吗?” 徐丽儿听到这话,有些慌乱,“你知道什么?” 沈今昭弯下腰取了两根狗尾巴草,一边编着兔耳朵戒指一边说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啊。不知道你的嫡母若是知道了她的儿子是被你推下池塘的……你说,你这个永昌伯唯一的女儿还能不能继续待在伯府里啊?” 沈今昭说完,将兔耳朵戒指套在手上,继续说道:“徐丽儿,你的兄弟宫原本是有很多兄弟的,可他们都去哪里了?” 徐丽儿脸色几变,随后眼神变得凶狠,“你到底知道什么?” 沈今昭倚在树上,淡淡地笑着,“我还知道很多事情呢?怎么徐小姐想要灭口吗?” 被猜中心思的徐丽儿笑得阴森,“不管你知道什么,今日过后,就再也没有其他人知道了。” 秦钰云闻言瞪大了眼睛,她原本只是想要利用徐丽儿收拾一下沈今昭的,没想到徐丽儿竟然如此心狠手辣。 看着沈今昭一脸笑意的样子,秦钰云忽然萌生一个大胆的想法!若是徐丽儿真的可以杀了沈今昭,那是不是代表她还有机会成为沈家嫡女? 秦钰云扯动缰绳轻轻地退了几步。 沈今昭将秦钰云的小动作看得一清二楚,无所谓的笑笑。 徐丽儿见四处无人,从箭筒里取出一支羽箭搭在弓上,瞄准了沈今昭,“是你找死,怨不得我。” 秦钰云紧张地看着徐丽儿。 沈今昭依旧笑得开心,“徐小姐,你可知道,春猎的每一支羽箭都是带有标记和序号的,若是在我的尸体上发现了徐小姐的羽箭,你猜永昌伯府能不能顺利脱身啊?” 徐丽儿不屑地笑笑,“我永昌伯府高门显贵,一门三进士,圣上也要格外高看一眼。而且,围猎中不小心误伤也是有可能的,是你自己命不好,不能怪我!” 话落,徐丽儿将弓拉满,脸上扬起得意的笑意。 沈今昭十分淡定的站直,“徐小姐,我劝你想清楚再动手,因为这一箭射出的后果可能是你承受不了的。” “这话你留着跟阴曹地府里的黑白无常说吧。” 说完便松了手,秦钰云害怕地捂上眼睛。 “噗。”是箭入皮肉的声音。 “周翊!” 沈今昭看着眼前的人,惊慌失措地看着周翊受伤的胳膊。 周翊淡定地看着沈今昭,询问道:“没事吧?” 沈今昭红了眼圈,“我能躲开的,为什么要替我挡着?” “凡事总有例外,怕你受伤。” 沈今昭透过周翊看向脸色煞白愣在原地的徐丽儿,顿时浑身杀意四溢,“你找死!” 沈今昭绕过周翊,一步一步走到徐丽儿的面前,伸手扯住徐丽儿的腰带,使劲将人拉下马,扔在地上。 疼痛让徐丽儿从惊惧中醒了过来,慌乱的解释,“我没想伤害殿下的,是你,是你……是你害得殿下受伤的。” 沈今昭动了怒,冷冷地看着徐丽儿,蹲下身子,揪住徐丽儿的衣襟,“射伤皇子,徐丽儿,你猜你那高门显贵一门三进士的永昌伯府会不会为了你这个伤害嫡子的庶女去开罪瑾王殿下?你猜陛下会不会因为你那了不起的爹而舍了自己的儿子?” 徐丽儿看了一眼周翊,玄衣之下看不出血迹,可湿了的衣袖和血腥味提醒徐丽儿她犯了一个不可饶恕的大错。父亲是绝不会为了她舍弃伯府的,完了,全都完了。 徐丽儿想要挣扎,沈今昭一个耳光扇在了徐丽儿的脸上,“徐丽儿,你竟然敢伤了他!今日我就让你知道知道什么叫做天道好轮回。” 沈今昭左手揪着徐丽儿的衣襟,右手从徐丽儿的箭筒中取出一支箭,对准了徐丽儿的眼睛。 徐丽儿惊恐地望着沈今昭,不敢出声。 秦钰云知道沈今昭是真的敢动手,连忙下马阻止,“四妹妹,徐小姐好歹是永昌伯府的小姐,咱们不能和伯府交恶。” 沈今昭却不屑地笑笑,“我沈今昭做事向来随心所欲,别说她一个伯府的小姐,今日就是公主伤了周翊,我也会反击!” 沈今昭的眼睛看着秦钰云,可右手却将长箭刺进了徐丽儿的右胳膊。 贯穿伤,徐丽儿痛得高声大喊。 沈今昭取出另一支箭,插进了徐丽儿的另一只胳膊。 徐丽儿晕了过去,秦钰云瘫软在地,沈今昭直起身子,看着双手的鲜血,嗤笑着从秦钰云的腰间取出手帕,将鲜血擦了擦,“秦钰云,记住了,别惹我,也别妄图伤害周翊,因为我会要了你们的命!” 沈今昭将手帕扔到秦钰云的脸上, 转身走到周翊身边,将人扶起,“血腥气会引来野兽,咱们先回营地。” 周翊愣愣地看着沈今昭,她…… 沈今昭将周翊扶起来,“别愣神了。” 周翊点点头,吹口哨寻来马,翻身上马,朝着沈今昭伸出手。 沈今昭将手放在周翊的掌心,被周翊拉到怀中,握住缰绳驾马而去。 周翊在她身后,闻着她身上淡淡的沉水香味,露出一丝计谋得逞的微笑。 他早就在不远处看着她,知道她会有办法处理,只是没想到徐丽儿真的敢射出那箭,身体比理智更快,箭伤的疼痛让他发现,他对沈今昭不一样。 第79章 处置嚣张女 两人驾马回到营地的时候,皇后正命人去围猎场中将徐丽儿和秦钰云抓回来。 沈云珂是个聪明的女子,她并没有听从沈今昭的话在不远处等人,而是带着沈云霏蒋宝珠回到营地,将所见所闻禀告给了皇后。 皇后是后宫之主,更遑论皇后对沈今昭还有一份感恩和喜爱。听完沈云珂的叙述,当即让人去将徐丽儿带回来。 徐丽儿的嫡母和生母,见皇后生了气,通通跪下请罪。 众位夫人都等在皇后的凤帐外等着看好戏,没想到没等到徐丽儿被押回来,倒是先瞧见了瑾王和沈四小姐同乘一骑回来了。 皇后听说自己儿子受了伤,立刻出了帐篷。 果然看见自家儿子被沈家小姑娘扶着,右手已经被鲜血染红了。 皇后心疼地上前,“这是怎么了?怎么会受伤的?” 沈今昭愧疚地低头,“皇后娘娘,都是臣女不好,殿下是为了臣女才受伤的。” “若是我不挡着,你就死了。”周翊故意说道。 沈今昭愧疚地看着周翊,知道他是故意这么说的,但毕竟他受伤是真的,此时也没心思跟他斗嘴。 皇后看着两人,虽然心疼儿子,但还是微笑着安慰沈今昭,“沈四小姐,翊儿是男子,保护女子是应该的,虽然伤得严重,但他是为你而伤的,这也值得了。” 周翊听着皇后的话,眼眸低垂,没有反驳。 皇后眼眸一转,带着笑意说道:“沈四小姐吓坏了吧?快传御医。” ?! “皇后娘娘,还是先请御医给殿下包扎吧。”沈今昭有些紧张周翊的伤。 皇后却看见了沈今昭手上的血迹,“这是怎么回事,沈四小姐怎么也受伤了?”转头就吩咐李嬷嬷,“快去请太医来。” 转头看见沈灼华脸上担忧的表情,皇后轻声安慰道:“县主别担心,让太医好好给沈四小姐看看。” 周翊站在一边面无表情,看着皇后故意如此。他不想阻止母后的举动,因为他好想知道沈今昭的秘密,好想了解她的一切。 沈灼华立刻行礼,“多谢皇后娘娘。” 沈云惜着急地站在皇后身后,看着沈今昭胳膊的伤处,又很心疼。 徐丽儿是被人拖回来的,秦钰云的脸上全是惊恐,双腿发软。 皇后阴沉着脸看向两人。 众夫人看着徐丽儿胳膊关节处的两支箭,低声议论。可是见皇后没有说话,她们也不敢出声。 皇后主动牵起沈灼华的手说道:“县主,咱们进帐篷说。” 沈云惜看了一眼沈灼华,扶着皇后进了帐篷。 李嬷嬷将两人扔到帐篷里,徐丽儿的伤口疼痛,脸色惨白地醒来,一睁眼就看到跪在地上的嫡母和生母,委屈地开口,“母亲,姨娘。” 永昌伯府的主母孙氏是个大度的,夫君后院十几房小妾都被她打理得井井有条,虽然痛失嫡子,但依旧主持着伯府家事,贤惠之名整个上京都知道。 可此时,她却黑着脸怒视徐丽儿。 苏姨娘是徐丽儿生母,原本只是个唱戏的戏子,可偏偏被永昌伯瞧上了,收了做个姨娘,这么多年,伯府只有她一个人生下孩子,因为被抬为平妻。但此时她更是胆小地瑟缩在孙氏身后大气都不敢喘。 李嬷嬷一把将人揪起来,徐丽儿这才发现皇后高座在上,立刻跪好,正准备告状,就听到皇后威严冰冷的声音。 “你就是永昌伯夫人家的庶女?便是你将我儿射伤的?” 徐丽儿也深知射伤皇子是大事,闹不好就是抄家灭族的大罪。 她没办法狡辩,只能流下眼泪说道:“皇后娘娘容禀,今日之事事出有因。臣女绝非故意射伤瑾王殿下的。” 皇后冷着脸问道:“你有什么原因啊?” 徐丽儿以为皇后开明,愿意听她一言,便继续说道:“起因是臣女当时正在追踪一只白狐,臣女见那白狐毛色纯白一丝杂毛都没有,便想着猎来献给娘娘。可沈四小姐却出手抢夺,更是出言不逊,臣女这才生气了,想要教训一下沈四小姐,谁知误伤了瑾王殿下。可……” 徐丽儿本想将沈今昭刺伤她的事情一并说出来,没想到皇后打断了她的话,还冷笑一声,“如此说来,倒是瑾王耽误你教训沈四小姐了。” 徐丽儿如何听不出皇后言语中冷嘲热讽,只能哭得更厉害说道:“娘娘恕罪,只是臣女实在是喜欢那白狐,这才与沈四小姐起了争执,臣女本意只是想要将羽箭射到沈四小姐脚下的……” “按照你的说法,瑾王是蹲在地上保护的沈四小姐了?” 徐丽儿不知道周翊未将羽箭拔出,当时在场的夫人小姐都看到了周翊胳膊上的羽箭是直射进去的,这便说明了徐丽儿绝不是想要将箭射在地上,而是直射心上。 这是准备要了沈今昭的命! 沈灼华和沈云惜的眼中皆是愤怒和狠厉。 徐丽儿还想狡辩,孙氏却猛然抬头斥责:“闭嘴。” 徐丽儿不可置信地望向孙氏,孙氏眼中全是责怪。孙氏起身走到徐丽儿的身侧跪下,双手交叠,“皇后恕罪,妾身教女无方,铸下大错伤及殿下,此事永昌伯府难辞其咎,请皇后降罪。” 徐丽儿被孙氏的举动震惊了,“母亲这是做什么?如今我也被沈今昭刺伤了,我是射了瑾王殿下一箭,可是沈今昭还了我两箭,我……” “闭嘴。”孙氏呵斥。 孙氏自然是有几分心疼徐丽儿的,可如今事关的是徐家的安危,别说是徐丽儿,就是永昌伯在这里,都得先认罪。 皇后看着孙氏,冷着脸说道:“徐夫人,你家的徐小姐似乎并不认为自己做错了?围猎嘛,本就是谁的技术高,谁先射中猎物便是谁的。可你家的徐小姐似乎认为这皇家猎场是为她而设呢。” 孙氏听到皇后的话,额头上冒出冷汗,后背也被冷汗浸湿,立刻磕头,“皇后娘娘,徐家绝无此心,还请皇后娘娘明鉴。” 苏姨娘赶紧跟着磕头,甚至不敢起身。 徐丽儿还是见孙氏如此,根本就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可孙氏却明白,若是今日之事不能善了,那明日就可能是徐家灭门之日,皇后已经将话说得明白,徐家射杀皇子是为不臣之心。 第80章 他是故意的 “皇后娘娘容禀。” 沈云珂的声音自角落响起,众人看向沈云珂,沈云珂走到正中央,双膝下跪,微微低首,动作如云流水,声音不徐不疾。 “皇后娘娘容禀,今日之事事起臣女堂妹今昭。” “此言何意?”皇后着急地询问。 “今日,臣女姐妹并着今昭和蒋家小姐一起围猎,见到树下有一只白狐,上前去看,发现白狐被射伤了腿。今昭见白狐身怀有孕,一时心软,便为白狐治伤。今昭心疼白狐和它腹中幼崽,便想着放生白狐。只是白狐还未走远,徐小姐便一箭射来,今昭躲避不及被伤了手臂。” 众人想起刚才在营帐外,沈今昭的胳膊上确实有伤,看向徐丽儿的眼神更加不屑。 越国公夫人更是怒气冲冲,嘲讽道:“围猎中竟敢伤人性命,永昌伯府的家教真是令人叹为观止!” 孙氏将头触在地上,浑身颤抖。 沈晕可是继续说道:“徐小姐射伤今昭后,不仅没有道歉,反倒因为今昭让将白狐抱走而心生怨怼,便想要将今昭射杀。” “你胡说,明明是……”徐丽儿说到一半闭了嘴,眼神无措。 皇后问道:“明明是什么?” 徐丽儿此时进退两难,不敢开口。 皇后眯着眼睛看着徐丽儿,知道她必然隐瞒了什么事情。也不再追问,看着沈云珂说道:“沈三小姐,你继续说。” 沈云珂眼中一闪而过的精光被沈云惜捕捉到了,沈云惜心中盘算了几分,便明白了沈云珂的意思,于是默不作声,等待着沈云珂的下文。 沈云珂看了一眼徐丽儿,眼中冷漠地说道:“随后,徐小姐说,就算是将今昭射杀,圣上看中永昌伯府一门三进士,绝不会为了今昭而责怪她,更何况围猎途中被流箭射杀的人也不能怪她。” “放肆!” 皇后怒而摔杯,一盏茶直接被皇后甩到了徐丽儿的身上。 徐丽儿被热茶浇身却不敢呼痛,孙氏更是直呼“皇后恕罪”。 皇后起身,走到徐丽儿的面前,居高临下气势逼人地问道:“你永昌伯府在朝堂如此重要吗?” 徐丽儿不知道如何回答,嚣张的气焰此时都不见了。 皇后转身,走回高处的凤位上,冷着脸说道:“徐家庶女,德行败坏,品质低劣,射杀皇子,冲撞长明侯府四小姐,关押起来,待陛下回来再做处置。” 李嬷嬷称是,让两个膀大腰圆的嬷嬷拖着出去,被拖出去的时候,徐丽儿的喊冤嚎叫传入每位夫人耳中。 地上的血迹证明了徐丽儿的生死伤痛不会有人在乎,也不会有人敢让太医去给徐丽儿治伤,若是可以挺过去那是她命大,若是挺不过去,那是老天爷看不过去她嚣张跋扈,自然将人收走。 皇后处置完徐丽儿,冷眼看着秦钰云,秦钰云浑身一颤,伏地不敢言语。 秦钰云毕竟没有直接出手,皇后也懒得管她,只说让沈灼华自行处置便是。 沈灼华称是。 …… 周翊的营帐里,崔不复满脸不悦地看着周翊的胳膊。 唐澈紧张地说:“我的崔大神医啊,能不能别再看了,再看殿下就要流血不止死掉了。” 守在一边的太医立刻低下头装耳聋。 我的亲奶奶,这是什么大逆不道的话。 周翊不在意,崔不复也不在意。 崔不复看着箭伤,皱着眉,“周翊,你能不能省点心?这种伤也能出现在你的身上?” 周翊挑眉笑笑,“是不应该出现在我的身上,但我就是要它出现在我的身上。” 他刚才是可以直接将箭握住的,可他就是故意改变了主意,还故意用胳膊挡箭,为的就是想要看看沈今昭的反应。 崔不复感到一阵恶寒,“攻于心计的贱男人!” 唐澈就算再傻现在也明白了,看了一眼恨不得缩在地上太医,将人扶起来,“太医,这里有我们的军医官在,您先回去吧。” 太医从心底里感谢唐澈,拱手行礼,撒丫子就跑了。 崔不复等人走了,这才取出刀子,在火上烤了烤,“为了这么个小丫头,你竟然以身入局,苦肉计都用上了,真的动心了?” 一刀下去,周翊痛到脖子上渗出汗,“她跟呦呦很像!” 崔不复伸手干净利落地直接拔出箭,“所以是替身?” 箭头被扔到一边,周翊深深吐出一口气,“不是替身,她的面容和呦呦没有一点相似,但是她的性子,言谈,甚至是举动,就好像站在我面前的这个人就是呦呦。” 崔不复用线缝合伤口,“你别跟我说这是转世啊。” 周翊的眼神忽然一亮,坐了起来,崔不复一把将人推倒,“别动!” 周翊问道:“借尸还魂没有可能,所以,转世是有可能的?” 崔不复翻了一个白眼,就连唐澈都觉得自家殿下没救了。 “周翊,你脑子刚刚是不是跟被拔出去的箭一起被我拔出去了?梁小姐死的时候多大?这位沈小姐多大?” 周翊的眼神再次黯淡,“是啊,我忘了,呦呦去的时候,沈云意已经四岁了。不可能是转世。” 崔不复叹气,在伤口处撒上药,覆上纱布,“周翊,你该放下了。或许我真的应该给你开一副失忆的方子。” 周翊起身,靠在床头,有些无力地说道:“就算是失忆,我也只会忘了别人,永远不会忘记呦呦,除非我死!” 崔不复却狡黠地笑了,“周翊,你是不是忘了我是谁了?你不会以为我跟你在王军这么多年就真的只是一个军医吧?只要我想,我可以让你忘记这世上的任何人!” 周翊嘴角噙着笑,“崔不复,那你是不是忘了,你为什么会出现在我的王军里啊?” 崔不复蹭一下起身,使劲白了一眼周翊,一言不发地收拾药箱,背起药箱走出去的时候,恶狠狠地说道:“早晚把你毒死!哼!” 崔不复走出营帐,唐澈这才松了一口气,走到一边给周翊倒了一杯茶,“殿下,你说这崔不复不会真的给您下毒吧?” 周翊笑笑,“他不会的,他要的只是安静的生活,否则何必心甘情愿地来到王军做军医,继续做他的毒神不好吗?” 说完,将手中的温茶一饮而尽。 第81章 他们很不同 沈今昭晚上睡不着,躺在床上想起周翊替她挡箭的时候脸上的平静。 她不畏惧徐丽儿是因为她知道沈致礼和周翊在她身边都放了人,加上她自己也确定距离之内可以闪避,这才决定激怒徐丽儿。 可箭入周翊胳膊的时候,她的心还是漏跳了一下。 那一瞬间她不知道为何很慌,她好怕周翊会出事。她在想若是他真的出事了她会不会后悔没有告诉他自己就是梁绾墨。 沈今昭翻身而起,红羽也跟着起身,“姑娘怎么了?可是伤口疼得睡不着?” 沈今昭摇摇头,“你先睡,我有些睡不着,去外面走走看看星象。” 红羽立刻起身,给沈今昭披上披风,“虽说已经开春,可山里还是冷,姑娘可别冻着了,也要小心些伤口。” 沈今昭点点头,转身走了出去。 红羽说得不错,山里的还是冷,沈今昭裹紧了身上的披风漫无目的地走着。 各个营帐门口都有守夜之人,沈今昭见守夜之人都用疑惑的目光望着她,她笑一笑,转身朝着外面走去。 没走多远,沈今昭便看到了一个身穿皇子服之人。 沈今昭见到他已经没有最初那般的恨意了,只是仍旧不愿与他有什么交集,毕竟还没到时候。 只是沈今昭转身的瞬间,背后的声音冷不丁地响起,“沈小姐。” 虚伪!恶心! 沈今昭站定,转身垂下眼眸,微微屈膝行礼,“参见殿下。” 周彦伸手想要去扶,沈今昭后退一步,“臣女不打扰殿下赏月了,臣女告退。” “稍等。” 沈今昭面无表情地站着,只是眼神不看周彦,“殿下还有何事?” 周彦上前一步,沈今昭再次后退一步。 周彦微微皱眉,“沈小姐为何避讳本王如蛇蝎?” 沈今昭依旧低垂着眉眼,“殿下,如今四下无其他人,只有臣女与殿下。为着殿下和臣女的名声着想,臣女也是要避讳一二的。” 周彦再次逼近一步,沈今昭这次连退两步,疏离道:“还请殿下不要再前进了。” 周彦似乎有些难堪,但面上仍然带着真诚道:“沈小姐,本王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本王对小姐一见倾心,还望小姐可以给本王一个机会。” 沈今昭听到这话,心里泛起一阵恶心,此时她缓缓抬起双眼,眼中的冷冽让周彦一震。 似乎此时他身处冰窖一般。 沈今昭缓缓开口,“殿下,臣女并非是趋炎附势没有眼界之人,这些年在外行走,豺狼虎豹人面兽心的人和事见得不少,真心相待彼此甘愿为对方付出生命的爱也不是没见过,再加上这些年面相和道术学得也不差……” 沈今昭的嘴角噙着笑,眼神冰冷,语气更是带着几分嘲笑,“殿下,前国师的预言臣女不是不知道,沈家已经嫁了一个女儿到皇室,殿下觉得若是殿下求娶臣女,那圣上会怎么想?” “殿下,臣女离家十数年,算得上一句粗鄙不堪,琴棋书画一窍不通,贤德二字更是遥不可及。最重要的是,臣女的婚事只能臣女自己做主,旁人……即使是陛下下旨,臣女也有办法解除婚约。” 周彦听完沈今昭的话,脸色阴了下来,眼神紧盯着沈今昭。 沈今昭觉得周彦的眼神就像是那年在蛇沼里遇到的毒蛇一般,那种滑腻,阴冷感觉窜上心头。 周彦忽然就笑了,眼神十分真诚,“沈小姐想多了,本王只是倾慕小姐,既然小姐对本王的真心有所怀疑,那本王让小姐明了就是,相信小姐日后定能看到我的诚意。” 沈今昭觉得周彦这种人并不会善罢甘休,只是他有张良计,她未必没有过墙梯。 “殿下,昨日臣女的表姐秦钰云曾和殿下在围场内私会,表姐以长明侯府为嫁妆想要成为殿下正妃,殿下是如何说的呢?” 周彦的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但很快就恢复正常,“沈小姐既然听到了,那应该知道本王拒绝了,本王心中只有沈小姐一人而已,本王愿意将一颗真心交给沈小姐。” 沈今昭冷笑,“殿下是皇子,虽然瑞王妃故去多年,殿下也没有再娶,但这并不代表殿下后院是干净的。殿下以联姻为手段,后院的侧妃多是朝中要臣的女儿,如此行为,殿下跟臣女说真心二字,殿下觉得臣女可会相信?” 周彦还想说什么,沈今昭却说道:“臣女累了,要回去歇息了,就不打扰殿下赏月了,臣女告退。” 沈今昭转身便走,眼神中的杀意已经溢出,若不是为了梁氏洗雪污名,刚才她就会杀了周彦! 回到营地,她还是悄悄地去了周翊的帐篷,思索着要不要进去, 不知不觉地绕着帐篷走了三圈。 门口侍卫正是当初守在瑾王府大门的两人。见到沈今昭的身影不停地绕圈,两人对视后其中一人轻声说道:“殿下已经睡下了,咱们守着也冷,不如去烤烤火一会儿再回来?” 另一人连连点头,两人逃也似的离开。 沈今昭听到两人的话时就停下了脚步,见两人离开忽然就笑了,迈步进入帐篷。 沈今昭环视一周,周翊的帐篷很干净,干净地衣服挂在架子上,火炉上温着热水,书桌上的笔墨纸砚整齐地摆放在一边。 火炉上的热水已经沸腾,滋滋地冒出些许沸水。沈今昭看向炉子下方,果然有栗子和红薯。 不由得一笑,不愧是父亲带在身边长大的,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些习惯还是跟父亲一模一样。 走到床边,看着周翊的睡颜,沈今昭安心了很多。 睡梦中的周翊依旧皱着眉,沈今昭缓缓地坐到床边,不自觉地伸手想要抚平他的眉头,却忽然被桎梏住手腕,“想干嘛?” 沈今昭恨恨地咬牙,“从我进来殿下就醒了?” 周翊缓缓睁开双眼,眼中一片清明,哪里有半分睡意。 “你在帐篷外绕圈的时候就醒了,只是想知道你要干什么。” 沈今昭挣脱周翊的手,轻轻转了转,“毕竟殿下是为我受的伤,探望一下总是应该的。” 周翊起身,拉过床边的外衣披上,“如此说来,沈四小姐可是欠了本王一个人情。” 沈今昭撇撇嘴,“殿下一直这么……” “不要脸?”周翊接话问道。 沈今昭却很认真地点点头,“初见殿下只觉得殿下绝美,气质好,身上有一股杀伐的浩然正气。后来发现,殿下是个情深之人,可以念念不忘一人十几年。可如今再看殿下,只觉得殿下是个挟恩图报的厚脸皮。” 周翊倒水的手抖了一下,清水洒出一些,周翊再添了一些,这才转身将茶杯递给沈今昭,“本王刚才说得只是玩笑话。救你是本王自愿的,不需要你报恩。” 闻言,沈今昭脸上的笑越发得意,周翊后知后觉再次掉入了沈今昭的陷阱里。 第82章 梁小姐已逝 “睡不着?”周翊扒拉火盆,用火钳子夹了夹红薯。 沈今昭见火盆旁边还有一个小杌子,于是走过去坐下,伸出手烤火,“每日都要看星象,今日没看就睡不着,出去走走,转悠着就到了殿下这里了。” 周翊起身去拿了一张纸,将红薯取出,掰成两半,包好以后递给沈今昭,“晚上出去溜达一圈肯定很冷,吃点红薯暖一暖。” 沈今昭看着周翊自然的动作,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殿下对每个女子都这么好吗?” 沈今昭的问题让周翊一愣,随后笑笑,“只有呦呦……就是绾墨。” 沈今昭点点头,不再说话,安静地吃着红薯。 整个帐篷中只能听到火堆里燃烧迸裂出火星子的声音。 “沈小姐,其实,你是知道呦呦的,是吗?” 沈今昭的手一顿,没有答话,她不确定周翊知道什么。 周翊偏过头看着沈今昭,“本王派人查过,沈小姐被扔的乱葬岗正是呦呦尸体被扔的地方,而且沈小姐被弃到乱葬岗之日,正是呦呦故去的那日。” 沈今昭的心被狠狠揪起,但也随之松了一口气,“殿下,那个时候我才四岁,而且在乱葬岗那种地方,殿下觉得我还有心思去管其他人吗?” 周翊静静地看着沈今昭,随后微微笑了笑,“沈四小姐是被玄隐门最年轻的长老捡回去的吧?” “嗯。” 周翊点点头,“听说这位姜长老最擅长度魂之术。” 沈今昭不再说话了,这家伙不会是知道了什么吧?小师叔被抓了? 不对!周翊是诈她的! 周翊见沈今昭的神情淡然,心里打起鼓,难不成真的是他猜错了?真的只是个巧合? 沈今昭叹了一口气,“殿下,你是不是脑子有……”沈今昭一副难以言喻的样子,“度魂之术虽然存在,却是我们玄隐门的禁术。小师叔除非是想被踢出师门,否则根本就不敢使用。小师叔最擅长的是超度之术,不是度魂。” 周翊的心沉了几分,“原来是这样。” 沈今昭看着周翊周身的气息瞬间变得哀伤,沈今昭心中虽然难受,但也不能加以安慰,“殿下,或许是因为我很多的举止不像大家闺秀,从而给殿下一种错觉,让殿下认为我是梁小姐。又或许是因为我与梁小姐都不是那种居于后宅的女子,从而性情有些相似,但今日,我确确实实地要跟殿下说一句,我真的不是梁小姐。” 沈今昭的眼眶发酸,但她死死掐住自己的手,冷静地说道:“殿下,那个英姿飒爽伶俐聪慧的梁小姐已经死了。” “别说了!” 周翊忽然起身,双眼通红,双拳紧握,声音不自觉地拔高了几分。 沈今昭也缓缓起身,“殿下不愿意听真话,我也无法。今日之事多谢殿下相救,来日若有需要臣女之事,臣女义不容辞。天色不早了,殿下好好歇息,臣女告辞了。” 沈今昭离开后,周翊失神地坐回小杌子上,看着手中的红薯,眼中的泪落下。 …… 连续三日,围猎场上猎获的猎物少之又少,皇帝的脸色便不怎么好看了。 沈今昭称病,连续几日躲在帐篷里,除了蒋宝珠和沈云霏沈云珂三人时常来陪着沈今昭,就只剩下沈灼华见天的盯着她了。 周翊让人送了两只幼兔。 沈今昭只是让红羽好生养着,也没说什么,她知道这是周翊道歉的方式,可她就是提不起兴致,也不想理会。 皇后倒是日日让人送来滋补品,美其名曰给沈今昭补身体的。 三日后,陛下下旨,拔营回宫。 沈今昭听蒋宝珠说,陛下发了好大的脾气,骂了好些个废物。 沈云霏沈云珂和蒋宝珠三人得意的不行,说全靠沈今昭这才保住了好多性命,沈今昭也只是一笑置之。 回到长明侯府,沈灼华得知沈青山和谈氏去温泉庄子上打算小住几日,沈灼华问秦元也跟去了吗? 忘忧说,秦元没去,只是一直住在存善堂,不出屋子。 沈灼华闻言只是微微皱眉,说了句随他去。 晚间吃了饭,沈致礼见自家小妹有些恹恹地,想来是这几日围猎累了,便让她早点回去休息。 沈灼华等到沈今昭离开后,才将这几日的事情告诉了沈致礼兄弟俩。 沈致礼沈致亦听完沈灼华说完,两人都是一脸愤怒,沈致礼更是要去永昌伯府讨个公道,幸亏被沈灼华拦下,说此事涉及皇子,圣上自会发落。 沈今昭难得没有待在连廊,反而是去了后院的莲湖。 望着波光粼粼的湖面,沈今昭坐在湖边栈道,双腿悬空,将琉璃瓶子放在身边。 “我好像心狠了些。” 瓶子闪烁两下,沈今昭苦涩的一笑,“可我说得也不是错的啊,梁绾墨已经死了,死得透透地了。” 瓶子没了动静,沈今昭侧眼去看,“怎么?觉得我说得不对?可我说的是实情啊,梁家一门绝户了。” 沈今昭望着今日的圆月,笑得眼泪都出来,“云意,我不知道我这么伤周翊他还会不会原谅我。可我只是希望他能远离,但是这几日我一直都在思考一件事,周翊他真的能远离吗?” 瓶子迟迟没有动静,但最后一瞬还是轻轻地闪了一下光。 沈今昭抬手擦掉眼泪,“是啊,不能,他这十年待在西州只是为了梁家,他一直在西州搜寻当年的证据,只是为了让皇帝重审父兄一案,只为了还给父兄一个清白之身磊落之名。这样的他,怎么会因为我所做的一些无足轻重的事情就放弃呢?” “他连十二年前乱葬岗的情形都能查到……” 沈今昭叹了一口气,“我今日瞒了周翊,他日若是他知道了真相,还不知道要跟我发多大的脾气呢。” 天空一颗星闪烁,沈今昭的周身哀伤散了散,眉眼弯弯,“云意,周翊的事情得先放一放,我有更重要的事情了。” 瓶子的蓝光闪烁只一下,沈今昭指着星空说道:“朱雀舆鬼已亮,阴气渐生,虽然我也受点罪,但好歹我也得为人伸冤不成。” 瓶子闪烁两下,沈今昭侧过头,梗着脖子说道:“你胡说,我哪里公报私仇了,我哪里假公济私了?我这是为亡者伸冤,让阳间人知道坏人的所作所为。老天爷不记我一功都是看不起我。” 沈今昭脸上的笑意加深,双手结印。 随着咒语的念出,指尖淡淡地红色涌出,奔向天边。 第83章 女鬼名落梨 沈今昭之前的难受一扫而空,拿起瓶子转身朝着屋里走去。 一觉睡醒,沈今昭将连日来的阴霾全部扫干净,收拾收拾出了门。 今日天气暖和了些,沈今昭背着小包直奔馄饨摊。 要了一碗煎馄饨,要了一碗汤馄饨。 二十只馄饨通通进了肚子,沈今昭心满意足,浑身舒适地哼着小曲悠然自得的起身。 没走出馄饨摊几步,就瞧见一个身着白衣的女鬼,此时正哀怨地看着过往的行人。 两人目光相对,那女鬼的眼神亮了亮,左右看了看,直扑到沈今昭的面前,“姑娘能瞧见我?” 沈今昭叹息,看着人来人往的,她转身带着女鬼来到无人的巷子里。 见四下无人了,沈今昭才问道:“姑娘周身并无怨气,为何不入轮回?” 女鬼并不答话,只是兴奋地围着沈今昭飘来飘去,“啊,终于有人能看见我了。” 沈今昭无语,直到被女鬼转得快晕了,抽出一张符纸,定住了女鬼。 女鬼口不能言,身不能动,怒目看着沈今昭。 沈今昭双手结印,超度咒自口中念出。 女鬼生无可恋地站在原地。 沈今昭眼见着超度咒最后一字念完,却发现女鬼不仅站在原地,而且还无辜地看着沈今昭。 沈今昭有些迷茫了,想了想步骤,摆弄了几次手势,确认没错,有些怀疑地看着女鬼,再次双手结印,念出超度咒。 越念沈今昭越怀疑自己,眼见最后一个字念完,女鬼还是瞪着眼睛看着沈今昭,沈今昭彻底懵了。 沈今昭围着女鬼转了一圈,摸了摸下巴,将女鬼身上的符纸取下,疑惑地问道:“你是怎么回事?为何超度咒竟然超不走你?” 女鬼双手一摊,“我也不知道,只是这些年也没有黑白无常来接我,上次遇到一个白胡子道士,也说要给我送走,结果花了三天之后,他跑了,我就只能继续在这里游荡。” 沈今昭伸手触碰女鬼,发现她身上只有阴气,并无鬼气和怨气。 “啧。” 沈今昭疑惑得很彻底,她苦学道术十年,也没见过这样的情况啊。 沈今昭摇摇头,“既然你无怨气,也不伤人,那估计也没什么大事,或许时间到了,酆都使自会派阴差来带你入轮回的。” 见沈今昭要走,女鬼拦在沈今昭的面前,“姑娘,我已经游荡在上京城中快十年了,没人跟我说话,没人能看见我,我……今日许是上天垂帘,你可不可以带我走?” 沈今昭闻言有些无语,“你会什么?” 女鬼眼睛亮了亮,“我会绣花,做饭,还会写字,只是那都是活着的时候,现在我只会飘了。” 沈今昭拍了拍脑门,“呃,被沾包赖上了。你愿意跟我走?” 女鬼连连点头。 沈今昭无奈,从小包中取出一个木头如意,右手在空中画了一道符,转头问女鬼,“你叫什么名字?” 女鬼摇摇头,“不记得了。” 沈今昭眉心一跳。 “天道在上,玄隐门第三十六代弟子今昭敬告,今以今昭之名收服女鬼,赐名……” 沈今昭一时间还真想不起来起什么名字,女鬼适时提醒道:“大仙,您看……” 沈今昭看向一边,一筐土豆放在地上,沈今昭满心无语,总不能叫个土豆吧。 天空飘下几瓣梨花,沈今昭微微一笑,继续说道:“赐名落梨,暂时给予其容身之所,敬告上天,万望庇护。” 木头如意散发出一阵白光,女鬼只觉得被其吸引,忽然就进入了如意中。 “大仙,这是怎么回事?我好像进到这里面了?” 沈今昭右手变换,将女鬼放出,女鬼神采奕奕地说道:“大仙,我好像浑身充满了力量。” 沈今昭听到她这么说,微微一笑,“这就对了,刚才我给了你一个屈身之所,你便可以进入里面的结界随时跟在我身边,就算是其他人想要抓你,也不能随意抓走。” 女鬼连连点头,“那我现在是有名字了吗?” 沈今昭点头,“刚才看见几瓣梨花,便以此为名,你就暂时叫落梨吧。” 落梨一脸惊喜,屈膝行礼,“多谢大仙赐名。不过大仙,刚刚我进入了什么地方?” “刚才那是槐木如意,我雕刻出来的,方便阴魂暂时栖身。” “大仙果然厉害。” 听到大仙两个字,沈今昭抿了抿唇,“要不然,你换个称呼?大仙……听着不像什么好人。” 落梨想了想,“那便称呼恩人吧。” 沈今昭尴尬地笑笑,“你随意就好。” 恩人总比大仙好。 沈今昭买了一些各式各样地零嘴,便带着落梨回了侯府。 刚进门就听见落梨惊叹地声音,“恩人呐,您家这么大啊?千金小姐啊!” 沈今昭没理她,一路带着她走到静园,落梨看见后面的莲湖,“哇”地一声。 吓了沈今昭一大跳,“做什么?” 红羽正在接沈今昭手上的零嘴,冷不丁被沈今昭一叫,吓得一哆嗦,“奴婢拿零嘴呢。” 沈今昭无奈地闭上眼睛,解释道:“不是说你。 ” 红羽有些害怕地四处看看,“那……姑娘在跟谁说话?” 沈今昭尴尬的笑笑,“恍神了,不是故意的。” 红羽这才放下心,接过沈今昭手上的东西说道:“奴婢当真是被您吓死了。” 沈今昭笑笑,净了手,说道:“我渴了。” “那奴婢给您倒水。” 趁着红羽去倒水的空闲,沈今昭咬着牙对落梨说道:“这里你都可以随意去,只是不能靠近其他人,你身上的阴气会伤了他们。” 落梨点头,“恩人放心,我明白。”说完兴奋地飘走了。 晚膳过后,沈今昭到栈道上散步,落梨跟在身边叽叽喳喳,“恩人,您家好大啊。” “恩人恩人,您家有湖啊?” “恩人恩人,您家的莲花下面有莲蓬啊?” 沈今昭被吵得头疼,饱含无奈地看向落梨,“你这么兴奋啊?” 落梨不好意思一笑,“恩人,已经好多年没有人跟我说话了,能遇到您,我真的好高兴。” 沈今昭了然,叹了一口气,“那你继续说吧。” 于是落梨问什么,沈今昭就回答什么。 两人你问我答,可落在别人眼里,却是沈今昭一个人的自言自语。 沈致礼就是那个别人。 此时沈致礼站在栈道的不远处,眼里满是心疼。 小妹什么时候多了个自言自语的毛病,是不是在道观的时候都没有朋友说话,也没人照顾她,这才不得已自言自语。真是该死,自己竟然不知道。这些年小妹到底是怎么过来的?是不是被道观里的其他小弟子欺负了? 沈致礼脑补了一出沈今昭从小被人欺负到大的大戏,于是暗暗在心底发誓,日后一定要加倍地对小妹好。 第84章 这是桃花劫 蒋宝珠没给长明侯府递帖子就上门了,可沈灼华很开心,让人将蒋宝珠领到了沈今昭的静园。 沈今昭见到蒋宝珠很是惊讶,同样惊讶的还有蒋宝珠。 看着沈今昭院子里的奇异花草,蒋宝珠张大了嘴巴,“这些绝品牡丹你就放在院子里啊?” 沈今昭笑笑,“我不懂这些,都是母亲放的,也不好推辞的。” 两人进了屋子,蒋宝珠兴奋地说道:“昭昭,我今日来是有一件好笑的事情要告诉你。那个徐丽儿被她嫡母强行绞了头发扭送去京郊的尼姑庵了。” 沈今昭伸手给蒋宝珠倒了一杯茶,“是吗?” 蒋宝珠一脸的兴奋,“是啊,听说,昨日徐丽儿忽然就发了疯病,说了很多话。听说徐家大夫人的嫡子就是徐丽儿推进池塘的,还有好多姨娘的身孕都是徐丽儿弄掉的。结果不知怎么的,昨日徐丽儿突然跑到徐家家祠告罪,一边说一边磕头,头都磕出血了也不停止,不管下人怎么拉扯都没用。” 蒋宝珠一脸坏笑地看着沈今昭,“应该是你做的吧?” 沈今昭笑笑,“女侠,没根据的事情可不能乱说,我只是送了她弟弟去见她,至于他们姐弟之间发生了什么,我可不知道。” 蒋宝珠贼兮兮地笑道:“你好坏哦,不过我喜欢。” 两人相视一笑,蒋宝珠继续说道:“听说徐丽儿的生母听到徐丽儿做的这些事,愧疚不已,当天晚上便一脖子上吊勒死了自己,死前留下一封求情书,希望夫人可以留她一命。” 蒋宝珠有些感叹,“说起来,这位苏姨娘真是个好性子。这些年虽然被永昌侯抬为平妻,可她始终都以姨娘自居,甚至事事都以大夫人为先,从未有什么越矩的行为。徐大夫人最后也是看在她的面子上才想要留下徐丽儿一条性命吧。” 沈今昭却冷笑,“一个满手血腥之人,竟然也配侍奉佛祖?看来人间真是将出家看作惩罚了。” 蒋宝珠闻言先是一愣,随后说道:“昭昭怎么知道?徐丽儿虽然被送到庵堂,但是那老尼姑却没收,说是佛门清净,不收这样的人。徐夫人身边的嬷嬷又将人带回,说让她在家里念往生经给那些弟妹。” “徐丽儿那样的人能念?” 沈今昭是不相信的,徐丽儿怕是没有这个福报吧。 “说得可巧呢。”蒋宝珠眉飞色舞的,就差手舞足蹈了,“那徐丽儿前脚被扭送回来,后脚宫里就来了旨意,陛下下旨,徐丽儿刺伤皇子,罪无可恕,念及永昌侯功绩,没判死刑,只判了徐丽儿流放三千里,立即上路呢。” 沈今昭听完,只是一笑,“才刚开始呢。” 沈今昭转头看向蒋宝珠,发现她的眼角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个黑色的痣。 沈今昭伸手去摸结果顿时抹掉了,沈今昭皱了眉,蒋宝珠惊奇的看,“这是什么?” 沈今昭叹息,“桃花劫啊。”说完捻了捻手指,将一点烟灰吹散。 蒋宝珠闻言瞪大了眼睛,指了指自己,“我?桃花债?” 沈今昭点点头,说完,起身去取了一道符,折成三角形,放进一个小布袋子里,又穿了一根红绳,套在蒋宝珠的脖子上。 “记着,什么时候都不能取下,尤其是有水的地方。” 蒋宝珠经过围猎一事,已经彻底被沈今昭征服,此时自然听她的话,乖巧地点头,“洗澡的时候呢?” “不能,只是洗澡的时候,尽量不要沾到水。” 蒋宝珠认真地点头,“好,我记住了。” “昭昭。”沈致亦一身官服走进来,“你有客人在啊?” 沈今昭点点头,“三哥哥,这是蒋将军的女儿,蒋宝珠,我的朋友,今日来瞧瞧我的。” 沈致亦点点头,并未在意,只是将手中的书递给沈今昭,“新出的话本子,顺手给你带回来了。既然你有朋友,那我就先走了。” 沈致亦说完就走,沈今昭也没在意,只是原本坐在一边的落梨忽然追了出去。 沈今昭以为落梨又瞧见什么稀罕的了,也没在意。 蒋宝珠则是惊奇地看着沈今昭,沈今昭问道:“怎么了?” “昭昭,你哥给你买话本子啊?” 沈今昭笑笑,“以前三哥哥总是给我送各种大儒的书卷,后来发现我都读过之后,他就不送了。不知道为什么就开始给我送话本子了。不过这话本子确实比那些晦涩难懂的书卷有意思多了。” 蒋宝珠沈家兄妹的相处方式惊了又惊,回想自己的三个哥哥……嗯,每一个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就知道欺负她,抢她好吃的。 蒋宝珠离开后,沈今昭一直没见到落梨的身影。 沈今昭不免怀疑。 落梨这几日被沈府的饭菜迷得团团转,每次的沈今昭都会用特殊的办法分给落梨一些。可落梨今日却没回来。 沈今昭取出小如意,双手结印,“敕奉天道之召命,阴魂归位。” 落梨一瞬间被拉回到如意之内,紧接着就被沈今昭从如意中放了出来。 “恩人呐,你干嘛把我召唤回来啊?” 沈今昭看着落梨媚眼如丝,眼波流转,明显一副被爱情滋养的模样,问道:“你这是遇见谁了?春心大动啊?” 落梨含羞带臊地说道:“恩人,落梨钟情三公子,虽是鬼身,可落梨想要留在三公子身边。” 闻言,沈今昭好似被雷劈了一般,“谁?你说……谁?我三哥?沈致亦?” 落梨惨白的脸上虽没有血色,可仍旧一副欲语还休,羞怯地模样,“恩人,正是三公子。” 沈今昭长叹一口气,“落梨,你应该知道人鬼殊途,我三哥是活人,你若是长时间待在他身边,你身上的阴气会伤害我三哥的身体……我不能让你这么做。” 落梨忽然跪下,双眼通红,“恩人,我知道我是鬼,不配肖想三公子,但是我不知道为何,控制不住我自己,在三公子的身边我就觉得好开心。恩人,我知道恩人办法多,请恩人给三公子一道抵抗阴气的符吧。” 沈今昭紧皱着眉,“落梨,你应该知道,就算是我给了三哥哥符纸,可万一真要是你的阴气侵入了三哥哥,我……” 落梨苦笑,“恩人,就一年的时间,等到一年之后,无论我能不能走,我都会离开三公子,求恩人成全。” 第85章 桃花劫应验 沈今昭似乎在思考,但最终还是摇了摇头,“落梨,我不能答应你,他是我三哥,是我的家人,我不能拿他的性命去赌。” 沈今昭看着跪地的落梨,心有不忍,“落梨,我不知道为何你会心悦我三哥,但是有一点我知道,你不是真的喜欢我三哥。或许是生前执念,或许是其他原因,但这不是你以阴魂之身靠近他的理由。” 落梨很是哀伤,只是鬼魂没有眼泪,所以她只是双眼通红。 “落梨,我不知道你究竟年纪多大,但你绝非近日死去。你的年纪跟我三哥不是同龄,所以你的爱慕,定是因为我三哥身上的东西。这点,我日后定会为你查清楚,既然让你栖身在槐木如意中,那我必完成你的心愿将你送走,只是我的家人不行。” 落梨点点头,“是,恩人说的是。” 沈今昭叹口气,“我知道你如今答应是不得已,所以我会给我三哥一道符,使你不能靠近他十步,对不起,为了我三哥,我必须这么做。” 落梨带着些许怨恨看了沈今昭一眼,随后飘出去。 沈今昭长舒一口气,轻声道:“对不起了。” 晚膳结束,沈今昭思来想去,带着一道符总是不方便,索性带着一块玉佩去了沈致亦的院子,并且告诉沈致亦一定要时刻佩戴,不可松懈。 此玉佩是玄隐门每代弟子大会中闯过三域试炼之后才会获得,可保人不受阴气鬼气的侵扰。 沈致亦看着沈今昭认真的脸,问道:“我这是被什么东西缠上了?” 沈今昭丝毫不讶异沈致亦的聪慧,但惊讶沈致亦的敏锐度。 “一个女鬼,对你一见倾心,说是要长伴你身侧。人鬼殊途,她虽然答允了不再靠近你,可你知道的,鬼话不能信,因为她控制不了自己,所以……” “所以我一定时刻把玉佩挂在身上。” 沈致亦以前不能说不相信鬼神吧,但至少是带着敬畏远离的。可是自家的妹妹回来以后,沈致亦很是相信,所以他此刻很无语,为何看上他的姑娘没有,女鬼却有。 沈今昭安慰他,“三哥哥的姻缘还未到,不必着急。” 沈致亦呵呵两声,将人赶走。 出了院子便瞧见落梨哀怨的眼神,沈今昭挑眉,“可会怨恨我?” 落梨摇摇头,“恩人说得对,若是真的爱一个人是不会忍心让他受伤害的,是我不对。” 沈今昭带着落梨往回走,说道:“落梨,人死之后前尘皆成过往,所以很快便会踏入酆都,进入轮回。没能踏入轮回道的,无非三种情况。第一种,怨恨太重,变成怨鬼,忘川的船渡不动。第二种,以鬼气作乱祸害人命的厉鬼,没资格踏入酆都,因此入不了轮回……” “第三种,便是被人恶意炼化的恶鬼。以厉鬼之身被炼化出的恶鬼不仅有鬼的戾气,更有活人的理智,所以恶鬼通常会隐藏自己的戾气怨恨……” 沈今昭看了一眼面容平和的落梨,摇摇头,“像你这种……啧,确实不对劲。” 落梨也很疑惑,“恩人,你到底是什么人啊?不仅能看见我,还会法术,又会各种符纸。” 沈今昭笑笑,“那天让你栖身槐木如意的时候不是说了嘛,玄隐门第三十六代弟子。” “我知道是玄隐门,我的意思是玄隐门是干什么的。” “玄隐门在几百年前是个修仙的门派,第一代门主是个仙缘深重的人,机缘巧合自立了玄隐门。可是他的徒弟仙缘就没那么重了,始终无法修成,索性放弃开始下山除祟,时间久了,后面的徒弟就都没了修仙的想法,日日研究占星算命看风水这些。是以玄隐门中人都会道术,空有灵力却无修成之人,如今玄隐门中的弟子,一个个都成了神棍,顺道带着的会点超度杀鬼结镇之术。” 沈今昭想起玄隐门中祠堂供奉的仙尊只有一人便想要笑,几百年间修成仙人的竟然只有第一代门主,其余弟子皆是不务正业之人。 不,近三十年出现了一个天才,她的小师叔。 她师父曾说,小师叔是百年来最有希望修成之人,灵力深不可测,所有阵法对他来说都如吃饭一样简单。 想起小师叔,啧,这种不靠谱的人也能修成仙?开什么玩笑。 落梨点点头,“世间修道之人不少,可是真有能耐的却太少。” 沈今昭和落梨踏入静园,“落梨,你的事情,我已经写信给小师叔了,他会尽快赶来。他是玄隐门最有希望修成之人,一定有办法的。” 落梨看向沈致亦院子的方向,点了点头。 沈今昭晚间看星象的时候,落梨也坐在连廊上,看着琉璃瓶子大惊,“这这这……这不是人的灵魂吗?为何被困在瓶子里啊?” 沈今昭笑笑没说话,琉璃瓶子也安静得很。 落梨看着沈今昭,只觉得眼前之人的秘密不是她能窥探的。 …… 知道蒋宝珠落水的事情,还是沈致礼带回来的消息。 上京新开了一家果脯铺子,日日都排长队。沈致礼这日听下属说起这果脯铺子如此好吃,立刻便去排队准备给沈今昭买些好吃的。 排队时便听到身后之人议论,说是蒋家四小姐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时候因为武功不济而落水了,秦家公子也就是蒋家四小姐的表哥跳下水去救,本以为是才子佳人的一番佳话,谁知道那蒋家四小姐竟然自己游得老远才上岸,生怕被沾染上。 如今的上京都在笑话秦家公子被嫌弃之事。 沈致礼带着果脯去静园将这件事说给蒋宝珠听的时候,沈今昭也只是笑着说果脯好吃。 次日,蒋宝珠一人一马来到长明侯府。 静园里,蒋宝珠和沈今昭大眼瞪小眼的。 沈今昭看着手边拳头大小的夜明珠,颇为头疼,“女侠,举手之劳,不用这么大的礼吧?” 蒋宝珠却很认真地摇摇头,“这不仅是救命之恩,更是终身大事之恩。” 蒋宝珠缓缓道来:“我家只有我一个女孩儿,但是你知道的,我不喜欢跟世家闺秀玩,一心想要去行走江湖。可是我娘生下我便是为了将我教养成是世家女的样子,眼见着我不成了,我娘便想着要给我找一个可以容忍我的夫家。” 沈今昭了然,“你娘的外甥,你的表哥。” 蒋宝珠点头,“我姨母嫁到了长州,这些年也算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可惜生下的儿子是个混不吝的。吃喝嫖赌算是样样齐全了,偏我姨母只这一个儿子,虽然心痛,却也无法管束。” 蒋宝珠叹了一口气,“我姨父家中还有三个庶子,也算是个个争气,都觊觎着家产。我姨母只得给我娘写信,想要让我嫁过去。有了将军府做靠山,谅我那姨父也不敢偏袒庶子,我娘也想着我这样子嫁不了上京的高门,便准备答应这件事。可我祖父祖母还有我爹都不答应,我娘也没办法。” 第86章 厉鬼侵占术 “所以,你娘便想出让你们有肌肤之亲这样办法?” 蒋宝珠连连摇头,“我娘虽然不听劝阻,小家子气,但这样的事情绝不会是我娘做的。” “那你昨日是怎么掉进湖里的?”沈今昭有些好奇。 蒋宝珠忽然有些气愤,“昨日我到了湖边,看到一群恶霸欺负一个孩子,我肯定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呀。结果我刚将那个孩子救下,就被那个孩子给推到湖里了。我往岸边游的时候,我表哥就跳了下来,看着岸上那些看戏的脸,我这才知道,他们都是一伙的,都是我那个表哥设计的。” 蒋宝珠继续说道:“我害怕真的被他抓住,赶紧隐匿在水下,时间一长,我就要晕了过去。关键时刻,是那道符纸飘起来了,把我拉到湖面上,我一看是岸边,就赶紧自己上岸了。” 蒋宝珠将夜明珠捧起来塞进沈今昭的怀中,“昭昭,这颗夜明珠你就收下吧。” 沈今昭知道蒋宝珠有恩必报,索性收下。 蒋宝珠见沈今昭收下,这才开心地笑起来,“对了,我此次上门还有一事相求。” “但说无妨。” 蒋宝珠脸色有些为难,沈今昭安慰,“你直说就是,能帮上的我一定帮。” 蒋宝珠这才开口,“这几天我二嫂好像中邪了。” “什么症状?” “这几天我二嫂郁郁寡欢,经常一个人的时候自言自语,偶尔还会捶打肚子,或者是将肚子往墙上撞。我二哥和二嫂成婚三载,这是第一个孩子,我二嫂平日仔细得很,不可能捶打肚子的,所以我觉得应该是有问题的。” 沈今昭听后皱起了眉,她觉得事情不是很简单。起身将朱砂黄符,都装进小包中,准备和蒋宝珠去蒋府瞧瞧。 沈今昭出门前,觉得今夜可能回不来了,于是索性告诉红羽,若是天黑她还没回来,就去告诉母亲她不回来了。 红羽称是。 蒋宝珠带着沈今昭连忙去了蒋府。 站在蒋府大门口,沈今昭就有些愣住了,这鬼气冲天的哪里是蒋府,不知道的还以为来的是阴曹地府呢。 蒋宝珠看沈今昭望着牌匾,问道:“怎么了?” 沈今昭摇摇头,“先进去再说吧。” 一路上鬼气时不时地侵扰,沈今昭的脸色越来越沉。 走到凡芝院。 鬼气几乎将整个院子都缠绕住了。沈今昭的脸色彻底冷下来,这么浓重的鬼气绝不是普通的撞邪。 沈今昭抬手结印,口中念净天地神咒:“天地自然,秽气分散,按行五岳,八海知闻,凶秽消散,道炁长存。” 鬼气随着净天地神咒散去一些,可很快又聚集起来。 沈今昭立刻迈步进入院子,推开主卧之门,果然见到蒋宝珠的二嫂正在捶打自己的肚子。 蒋宝珠的二嫂孙氏,见到沈今昭进来,先是一愣,随后擦干眼泪说:“宝珠,你怎么来了?我今日身体有些不适,怕是不能陪你玩了。” 蒋宝珠立刻进去扶住孙氏,“二嫂,你怎地又这样?快坐,这是我朋友,她或许可以帮你。” 孙氏纠结咬着牙说道:“可我……不,我没事,只是有身孕之人都会这样的,真的没事。” 蒋宝珠面露为难地看着沈今昭。 沈今昭看着眼前已经被黑色鬼气缠绕到脖子,整个人都像是被一个巨大的蝉蛹包裹住。 抬手朝着孙氏的后颈砍去,孙氏一瞬间倒地,蒋宝珠立刻化身人肉垫接住孙氏,侍女赶紧扶起孙氏,将孙氏扶到床上。 沈今昭四处打量着孙氏的房间,整洁干净,顺序稳妥,并未见到一丝诅咒之物,可鬼气就是围绕着孙氏。 沈今昭命人将孙氏的衣服解开,侍女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还是蒋宝珠一声吼,两人才赶紧解开孙氏的外衫。 沈今昭仔仔细细地检查了孙氏的身体,果然在腋下找到一丝红色的印记。 “厉鬼侵占术!” 沈今昭也震惊了,这样邪门之术,若不是她看过玄隐门的禁书阁,或许都不会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竟然真的有人练这种邪术! 蒋宝珠命侍女给孙氏穿上衣服,着急地问道:“昭昭,什么是厉鬼侵占术?” 沈今昭的脸色也不怎么好看,说道:“这是一种恶毒的邪术。厉鬼因为害人,无法踏入轮回路,厉鬼侵占术便是将厉鬼的魂和鬼气渡到孕妇身上,用胎儿纯净元神滋养厉鬼,从而让厉鬼变相投胎成为有清醒神识的鬼婴。只是……” “只是什么?”蒋宝珠紧张地问道。 沈今昭眉头紧皱,“只是这种咒术需要厉鬼的头骨和孕妇的鲜血达成协议才行。你二嫂应该不至于那么糊涂签下这种协议……” “那必定是有人害二嫂。” 沈今昭也这么认为,沈今昭看了一眼孙氏,“你二嫂腹中胎儿已经七个月,可我竟然看不到胎儿的七魄,只能说鬼气已经缠着你二嫂一个多月了,至于你二嫂……必须要找到厉鬼头骨才能勉强一试。” 蒋宝珠思来想去,说道:“把我娘、大嫂、三嫂都弄来,没准她们知道些什么。” 说着便要出门,沈今昭将人拦住,“让人去正厅,不要来这里,这里鬼气缠绕,待时间长了对他们身体不好。” “那我二嫂……” “她都被缠着多时了,也不差这一会儿了。” 沈今昭和蒋宝珠来到正厅,一大家子都来了,蒋宝珠的父亲蒋永隆见到沈今昭立刻起身,“沈小姐,我听宝珠说了,这件事……” 沈今昭见到蒋永隆心中感触良多,但此时她实在是没时间感慨,只能屈膝行礼,“将军勿急,此事还有时间,但我现在需要知道,近三个月内,二少夫人是否接触过人的头骨,或者什么时候受过伤。” 一家人的心思都在孙氏身上,也实在没有心思跟沈今昭客套,听到沈今昭的话,都在努力回想。 蒋宝珠的二哥蒋宣维忽然惊呼,“一个半月之前,思媛的庶妹前来探望思媛,那日晚间,思媛的掌心有一个一寸长的伤口,还是我给思媛包扎的。” 第87章 蒋府遭劫难 沈今昭的眼神忽然十分紧张,“她庶妹和二少夫人有仇?” 蒋宣维有些为难,蒋宝珠一把拉开她的二哥说道:“都什么时候了,这点破事还瞒着不说,难道你真的要看着二嫂一尸两命你才愿意说吗?” 蒋宝珠看着沈今昭说道:“二嫂的庶妹一直喜欢我二哥。二嫂还没嫁给二哥之前,她更是以我二嫂的名义和二哥传了很久的书信。后来二嫂要出嫁,她以死相逼要求嫁给二哥。二哥曾经以为孙思灿就是二嫂,也是真心喜欢过一阵的。只是后来知道孙思灿冒充之事便渐渐地放下了,这三年来,二哥还是喜欢二嫂的。孙思灿来闹过几次,二哥也都狠狠地斥责过了。” 沈今昭听完蒋宝珠的话,眉头紧皱,“孙思灿至今未出嫁?” 蒋宝珠点头,“日日嚷着要嫁给二哥做平妻做妾呢,打死也不出嫁,脸皮厚堪比城墙。” 沈今昭沉吟片刻说道:“应该是她下的咒。” 蒋宝珠气的大骂,“臭不要脸的,果然是下流戏子生出的贱婢,她娘不知廉耻地勾引孙伯父,她便有样学样地勾引二哥,见二哥和二嫂感情好,竟然还用这种下流的手段,竟然下咒,她这是准备害死二嫂好自己嫁进来啊。” 蒋宝珠生气得团团转,更是准备去提剑冲去孙府。 幸亏大少夫人高氏及时拦住了她,“你这丫头总是这么冲动,先别急,听沈小姐将话说完。” 蒋宝珠立刻醒神,声音里掩饰不住地颤抖,“昭昭,我们该怎么办?” 沈今昭思量片刻说道:“我们不去找她,让她来找我们。” 高氏有些着急,“她现在如何会来,定然是想等着思媛过身她才会出现。” 沈今昭却摇摇头,“她当然会来,这是她亲手布的局,她一定会来看看她最得意的作品。” 三少夫人尤氏蹙着眉问道:“可是,她如何才会来呢?咱们应该怎么说呢?” 沈今昭说道:“稍后我会做一个纸人,将二少夫人的血和生辰八字附上,这样将二少夫人的生气全部挡住,她手中的头骨感应到二少夫人的气息停止便会狂躁。这个时候在着人去禀告就说二少夫人过身了,她一定会相信的。” 蒋永隆闻言皱了眉,“可老二媳妇毕竟还喘气,就这么大张旗鼓地说她死了,这不是咒她呢吗?” 蒋宝珠顿时怼道:“我的亲爹,这都什么时候了,咒二嫂的人还少吗?咱们这叫冲喜你懂不懂?” 蒋永隆是真的对这个小女儿束手无策,只能尴尬地说道:“行,那沈小姐就准备着吧。” 沈今昭来到凡芝院,取出黄纸用剪刀剪了一个女子的模样,问了孙思媛的生辰八字后将其写上,又用闭息符贴在孙思媛的额头,最后割破孙思媛的食指将血滴在黄纸人上。 不出所料,缠绕孙思媛的鬼气消散了一部分,还有一部分像是没有目的一般围绕了一会儿纸人又围绕着孙思媛一会儿。 沈今昭见已经奏效,挑眉对一脸紧张蒋宝珠说:“让人去孙府报丧吧。” 秦氏此时起身,“说到底这人还没死,要是挂上白幡这影响了蒋府的气运可怎么好?” 蒋宝珠立刻说道:“娘,你还要不要救二嫂了?你可要想清楚了,二嫂肚子里的可是你的亲孙子,二哥的第一个孩子。” 秦氏神态有些不自然,高氏见状立刻不动声色地上前搀扶住秦氏,“母亲,这件事咱们还是要尽力而为的,毕竟二弟妹如今还怀着身孕,难道您希望二弟妹一尸两命,咱们府真的挂白幡不成?” 秦氏脸上的慌张一闪而逝,“我现在让人去孙府报信。” 高氏看了一眼蒋宝珠,微微点头。 沈今昭看着三人之间的互动,不动声色。 光看面相来说,大少夫人高氏是个十分精明的女人,她不管身处哪里都可以过得很好。倒是秦氏这个婆婆是个没有见识的女人,为妻子不懂小意应和,为母亲糊涂短视,为婆婆更是苛责小气。 只能说她如今还能待在蒋府是因为蒋永隆的承担。 而高氏则不同,为妻子她贤惠温婉,为儿媳孝顺真诚,最重要的是她知道如何拿捏蒋夫人,所以她便成了三个儿媳妇中最受宠的一个,手握掌家大权,私下也可以避开蒋夫人稍稍照顾两个弟媳。 正在琢磨着,小厮却进来禀告,说瑾王殿下来了。 蒋永隆噔一下站起身,带着三个儿子去迎接瑾王殿下。 蒋宝珠饶有兴趣地凑到沈今昭身边问道:“瑾王殿下为什么会来啊?” 沈今昭无辜地眨眨眼,“我怎么知道?” 蒋宝珠猥琐地一笑,“你俩有事。” 这副笃定地模样令沈今昭十分头疼,可是真的看着那人潇洒地走进来,她的心也跟着跳动。 蒋永隆对于这位冷酷的皇子到来,很是惶恐。虽然同为带兵之人,可周翊身上的冷冽气质是他不曾有的。 周翊看到沈今昭,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随后对着蒋永隆说道:“京郊大营前些日子换防后,本王一直未曾将换防图交给将军,故今日特意上门交给将军。” 蒋永隆听完,怔愣一瞬,立刻笑着说:“殿下客气了,殿下只需要派个信任的人送来便可。何须劳烦殿下亲自送来,当真是折煞臣了。” 唐澈站在周翊的身后无语地望天,蒋将军是你太客气了,这段日子殿下想要见沈小姐,几次登上长明侯府的大门,结果一次偶遇都没有。这不,听说沈小姐来了蒋府,立刻就跟着来了。 周翊冷着脸说道:“蒋将军客气了。” 一时无言,蒋永隆也只能尴尬地站在一边。 周翊的眼神落在沈今昭身上,沈今昭则像是没看到一般坐在一边安静地吃着花生酥,蒋宝珠的眼神则是在沈今昭和周翊身上来回转悠。 天空突然聚集了一团乌云,黑得人心里发慌。 蒋家人惊恐地望着天,突然一团乌黑的鬼气从外头冲进来,直奔后院,沈今昭快速地扔掉手中的花生酥,顾不上手上的渣子,立刻双手结印。 “五星镇彩,光照玄冥。千神万圣,护我真灵。巨天猛兽,制伏五兵。五天魔鬼,亡身灭形。所在之处,万神奉迎。” 白色的光从沈今昭的手中飞出直奔那团黑气,黑气被打散,可下一瞬黑气再次聚集朝着沈今昭周翊的方向。 似乎是两人站得太近,又或者是因为这团鬼气发现了周翊更好拿捏,冲着周翊便去。 沈今昭见状将周翊推开,“你走开!” 第88章 蒋家的女眷 周翊对沈今昭不设防,冷不丁地被她一推,踉跄了几步。 可看到沈今昭额头上的汗和对抗的手势,便知道她在对抗着什么。 周翊知道自己帮不上忙只能和蒋家人一样安静地站在一边。 沈今昭用尽全身的力气去抵抗,可这鬼气就像是专门来找她的,一心想要弄死她。 沈今昭此时咬着牙说道:“既然是冲我来的,想必背后定有豢养之人,我玄隐门收拾的便是你们这些不入流的玩意儿。今日,我便让你知道,什么叫做斩鬼杀魂。” 鬼分为很多种,一般来说,人死后会三魂离体,七魄消散,因此成为阴魂,也就是人们常说的鬼,这种鬼没有攻击性,很容易踏入酆都轮回路。 其中怨鬼是怀着怨恨而死的,怨气深重,所以进不了酆都,只能等像今昭这样的人替他们解了怨恨,才有可能踏入酆都进入轮回。 厉鬼则是因恨而害人,酆都不收,但会阴差来灭之。 至于最后一种便是恶鬼,恶鬼是被人豢养的鬼魂,用厉鬼炼成。拥有神识和强大的鬼气,以鬼气攻击人,吞噬人的三魂七魄增强鬼气,轻易杀不死。 沈今昭冷冷一笑,从腰间小包取出一张红色的符咒,朝着空中掷去,对上鬼气的一瞬间,符纸化成一个巨大的红色光圈将鬼气尽数圈在其中,沈今昭双手结印,手指灵活地变换各种手势。 “天道诸君,教我杀鬼,与我神方。神师杀伐,不避豪强,先杀恶鬼,后斩夜光。何神不伏,何鬼敢当。杀!” 一阵金光自沈今昭的手中飞出,金光晃得所有人抬手遮眼。 其他人听不见,可沈今昭是能听到那声惨痛地哀嚎。 片刻过后,鬼气散去,乌云也跟着散去,天空又是一片晴朗。 沈今昭站在原地没动,蒋宝珠立刻跑到沈今昭的身侧,“昭昭,你真的太厉害……啊!” 看着沈今昭嘴角流下的血,蒋宝珠大叫,“昭昭!” 周翊立刻到沈今昭的身边,沈今昭却抬手擦去唇边的血,“没事,只是被消耗了一些体力,一会儿就好。” 秦氏和高氏尤氏都走到沈今昭的身边,秦氏脸上的着急众人都看得清楚,只是她下一瞬说的话,让人瞧不起。 “沈小姐,您伤如何了?不耽误老二媳妇那事吧?” “母亲!”蒋宝珠怒目而视。 沈今昭并未回话,倒是周翊看了一眼蒋永隆,眼神带着不悦。 蒋永隆的鼻子都要气歪了,阴着一张脸对高氏说道:“老大媳妇儿,把你母亲扶下去歇息,今日她累了,不必再出来了。” 秦氏瞪着眼睛想要说什么,高氏却说:“母亲,父亲这是关心您,您瞧这件事多凶险啊,刚才若不是沈小姐推开瑾王殿下,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呢。若是您受伤了,父亲岂不是要难过许久,咱们这些孩子也就彻底没了主心骨了,衡哥儿悦姐儿还要祖母教导不是。” 高氏看了一眼尤氏,后者立刻明白地走到秦氏的另一侧不动声色的扶住秦氏,声音里带着害怕说道:“母亲,儿媳当真是害怕,刚才那乌云真是吓人。” 秦氏被高氏哄得开心,见三儿媳这个时候害怕,她便板着脸说道:“你瞅瞅你这个上不得台面的样子,这点小事也能吓成这样,行了,你俩跟我回后院躲一躲。” 高氏笑着说:“还是母亲厉害,遇到这么吓人的事情都不动声色,不愧是将军夫人。” 秦氏脸上带着几分得意,却没看见高氏越过她和尤氏对视微微一笑的样子。 沈今昭了然于心,这个秦氏实在算不上一个良配,只能说一句太小家子气。 奈何当时蒋永隆只是一个副将,这才娶了门第不显的秦氏。 蒋永隆有些愧疚地对沈今昭说道:“沈小姐,今日你出手相助,我蒋家上下感激不尽,妇人短视糊涂,还望沈小姐见谅。” 沈今昭原本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但是看到蒋永隆微微弯下的腰,还是说了一句,“将军客气了,这原本不是什么大事。” 蒋永隆起身,看向周翊,发现对方依然皱着眉,心里还是打鼓。 蒋宝珠此时也是满心不乐意,“昭昭,咱们去那边坐一会儿吧。” 扶着沈今昭坐在椅子上,蒋宝珠给她倒了茶让她漱口,又让下人端来痰盂。 沈今昭漱了口,嘴里的血腥味散去一些,蒋宝珠才重新给沈今昭沏了茶,“昭昭你真的没事吧?” 沈今昭望着管家带人将门外布置上白幡,微微一笑说道:“没事,真的只是耗点血气。” 蒋宝珠这才稍稍放心。 蒋宝珠看着自家爹爹低着头和那身姿挺拔的高大男子聊天,冷哼一声。 沈今昭失笑,“女侠,你爹爹是个正直的将军,他与你娘不同,他看似粗犷实则心中自有丘壑。这些年纵容你母亲不过是因为男子的责任和他对妻子的爱护,其实这些年,你爹对你不也是如此?” 蒋宝珠疑惑,“我?我如何了?” “女侠,你看你如今和上京世家女完全不同的做派便知道了。上京遍地都是高门世家,联姻之举数不胜数,大多数的世家女哪里有自己选择的权利,不过是家里用来联姻稳固自己地位的工具罢了,可你呢?” 蒋宝珠有些明白了,也认真地思考起来,“说起来,我爹好像从未要求我学习什么,甚至我及笄之后也不着急为我定亲,我娘要让我嫁给表哥,他也曾说过不可以强迫,要我喜欢才行。” 沈今昭欣慰地笑笑,“这就是了,女侠,蒋将军是个很好的父亲。不管是对你,还是对你的三个哥哥来说。” 蒋宝珠皱着眉看向那弯下的脊背,他似乎在对着瑾王殿下为刚才母亲说的话而道歉。 不知道怎的忽然心里酸酸的。 沈今昭感受到蒋宝珠的变化,转头望向那道挺拔的身姿,似乎是心灵感应,周翊也侧头回望这边。 视线相逢,沈今昭微微一笑,周翊敛了几分冷意。 沈今昭朝着周翊挥挥手,周翊低头对蒋永隆说了什么,两人一前一后地走过来。 周翊坐到沈今昭的身边,蒋永隆见状,带着儿子女儿起身,说是去看看灵堂布置得如何了。 周翊等到蒋家人都走了,才开口:“从春猎回来,你就一直躲着我,今日倒是露了笑脸了?” 第89章 作死的主谋 沈今昭听出周翊话里的调侃,说道:“殿下想见我是因为梁小姐还是因为我呢?若是因为梁小姐,那我自然要避着殿下,毕竟殿下见不到想见之人,我也帮不上忙。但若是殿下想见的是我,那我自然要让殿下见一见啊。” 周翊第一次感受到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这句话的真理。 “为何选择这条路?不管是道士道姑还是神棍半仙,总归一个女子做这些事情于名声有碍,更何况你还是长明侯府的嫡女。”周翊不明白。 沈今昭摊开双手说道:“殿下可能不知道,我是八字纯阴,天生便是吸引鬼气阴气的体质,若是弄不好,便会被阴气缠上病痛缠身。不瞒殿下,我师父曾经对我说,要想活着就得积德,可我似乎是个天生缺德之人,所以我每积攒一点功德,就会毫不犹豫地被我挥霍干净,就因为这个到现在我还是个缺德的。” 沈今昭这话明明是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着,可周翊却很认真的说:“既然知道自己缺少功德,为何还要做损失功德?” 沈今昭抬头直视周翊的眼睛说:“因为我有必须要做的事情,即使天雷加身也不能阻挡我!” 沈今昭想起什么,从自己的小花包中取出一张黄色的符纸,折成三角形,想了想,又取出一张,折成三角形,将两个放在一起,折成六角形,想了想,从腰间取下荷包,将符纸放进去,递给周翊。 “这符纸是我回上京前,师父画的,功力比我深厚很多,有了这两张符,鬼气和阴气都不能靠近。” 周翊伸手接过荷包,看着上面绣着一棵萝卜一棵白菜,微微诧异。 沈今昭有些不好意思,“这些年在玄隐门中,我跟着小师叔经常种白菜萝卜,所以习惯了,毕竟萝卜白菜保平安嘛。” 周翊看着上面蹩脚的针脚,拇指轻轻抚摸,“这是你绣的?” 沈今昭理所当然地点头,“行了,别嫌弃我的针脚了,我在玄隐门里忙着学道术修灵力,哪有时间学绣花啊?” 周翊却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蒋宝珠着急忙慌地跑进来,“昭昭,孙家来人了,正在前门下车。” 沈今昭似笑非笑地说道:“终于来了。” 沈今昭和周翊并未起身,所以蒋永隆和孙家人进来的时候,瞧见的就是两人坐在一边。 孙思媛的爹孙奎瞧见周翊,立刻走过来,弯腰拜见。 孙夫人只顾着哭,倒是另一个女人拉扯着一个少女轻声嘀咕着什么。 沈今昭只看一眼就知道这是孙思媛的庶妹和姨娘。 周翊让孙奎起身,而后便不再搭理孙奎,任凭孙奎如何恭维周翊连眼皮都不抬一下。 沈今昭看到庶妹腰间的荷包散发着浓浓的鬼气,便已知晓里面装的就是厉鬼的头骨。 沈今昭并未说话,只是在想,这女子到底是被何人指使,教她用厉鬼侵占术害人,她为何就同意了?她难道不知道用了厉鬼侵占术的人会成为厉鬼的第一个祭品吗? 而之前袭来的恶鬼之气也似乎养出一些神识,竟然知道利用周翊。 这背后之人到底是谁? 会不会与上次的假大师有关?那个假大师被自己引来的天雷劈死之后,难不成是有人为他报仇故意整她的? 沈今昭琢磨期间,孙思灿却走到周翊的面前,盈盈一拜,“臣女孙思灿拜见殿下。” 孙思灿保持着屈膝的动作,可周翊似乎就像是看不见一般,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 孙思灿的双腿微微打颤,求助地看着孙奎,孙奎此时站在一边也是一脸着急,可偏偏又不能求情。 蒋宝珠不屑地撇撇嘴,伸手扶住身形微颤的孙夫人,按照沈今昭教的说道:“伯母,如今二嫂的尸身还未抬到棺材中,二嫂临去的心愿就是想要您去瞧瞧她,我带您去后院可好?” 孙夫人闻言哭得更伤心了,被蒋宝珠搀扶着去了后院。 孙思灿此时浑身都止不住颤抖,她双眼微红,面上满是委屈,可眼神却还是停留在周翊身上。 沈今昭见状,微微低笑,看着孙思灿说道:“殿下真是不知道怜香惜玉,没看见孙二小姐坚持不住了吗?” 周翊望向沈今昭,说道:“她坚不坚持住跟本王有什么关系?” 沈今昭无语,不再理会周翊,反而对孙思灿说道:“孙二小姐起身吧,若是等到殿下开口,你怕是要等到天荒地老了。” 孙思灿瞥了一眼沈今昭,似乎在质疑沈今昭的话,可孙思灿身后的妇人立刻上前将孙思灿扶起。 沈今昭看着孙思灿的荷包说道:“孙二小姐的荷包很好看,可以借我看看吗?” 孙思灿闻言,有些紧张地捂住荷包,“这个荷包是我绣的,绣得不好恐怕污了小姐的眼睛。” 周翊闻言,掏出沈今昭的荷包对沈今昭说道:“你确实该好好看看,毕竟你的绣工不堪入眼。” “嘶!”沈今昭瞪着周翊。 孙思灿看着两人之间的互动,有些不甘心,看向沈今昭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敌意。 沈今昭起身,绕着孙思灿走了一圈,“孙二小姐身上的香气真好闻,应该是万仙堂的万仙引春吧?” 孙思灿仰起头,带着几分傲气说道:“是,这万仙堂的万仙引春每月只出三十盒,我母亲每次都能帮我预订上。” “原来如此,看不出来,孙夫人对孙二小姐如此疼爱,只是刚才瞧着孙夫人身体状况不是很好,竟然还有力气去帮孙二小姐去抢万仙引春吗?” 孙思灿一噎,她说的是姨娘,她的生母,因为孙奎格外喜欢王姨娘,所以允许她称呼王姨娘为母亲。 可沈今昭刚才的话,却狠狠扇了孙思灿一记耳光,她一介庶女竟然管生母叫母亲,这不仅说明了孙奎宠妾灭妻,更说明了王姨娘和孙思灿的野心。 孙思灿狠狠地瞪着沈今昭,正准备说话,周翊却忽然开口,“孙大人,上京中早有传闻孙大人内帏不修,尊卑不分,原来当真如此。一个人连家事都理不好,那朝堂之事孙大人能处理好吗?” 孙奎此时膝盖一软,直接跪下了,“殿下恕罪,小女年幼无知说错话,并非真的不敬嫡母,她与内子平日相处甚好,绝非刚才这般,定是……定是……” 孙奎一时着急也想不到什么好的借口,沈今昭看他急得一头汗,开口替他解围,“殿下,孙大人和孙二小姐或许是因为蒋二少夫人的事情太过伤心,这才一时乱了分寸。” 孙奎连连称是,甚至对沈今昭投去感激的眼神。 “只是……”沈今昭话锋一转,说道:“大人和孙二小姐既然如此伤心,为何进门后一句关于蒋二少夫人的话都没提呢?” 孙奎被噎到说不出话来,跪在地上连连擦汗,孙思灿眼神仇视地看着沈今昭,“你又是何人,我孙家和蒋家的事情如何轮到你一个外人来插嘴?” 周翊此时掀起眼皮,冷冷地看着孙思灿,“她是长明侯府的四小姐,更是本王的朋友,今日这件事凑巧让本王和四小姐碰上了,怎么?你有意见?” 孙思灿听到周翊的话,撅起嘴,像是不高兴地撒娇般说道:“殿下。” 周翊听到这黏腻的声音,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舌头如果不会好好说话,可以割掉。” 孙思灿抬手捂住舌头,眼泪登时便流了下来。 “贱人,你竟敢害死我的女儿,我要杀了你!” 第90章 第一个祭品 孙夫人脸色惨白地扑向孙思灿,一把揪住孙思灿的领口,狠狠地打了她两个巴掌。 孙思灿不敌孙夫人,直接被推倒,王姨娘上前去护着孙思灿,也被孙夫人打了两个耳光,“贱人,当初看你可怜,官人喜欢你,我也由着你去,这些年未曾为难过你。可你生的女儿竟是个畜生,敢谋害我的女儿,今日我要让她给我女儿赔命!” 蒋宝珠口中喊着“别打别打”,可手上却在拉偏架,将王姨娘的头发扯着让她毫无还手之力。 女本柔弱为母则刚,孙夫人平时虽然病恹恹的,可是涉及她唯一的女儿孙思媛,她仿佛有使不完的力气。 孙思灿没一会儿双颊便被打肿,发髻凌乱,就连衣服都被撕扯得破了几处。 孙思灿一边哭着朝孙奎求救,一边躲闪。 孙奎此时跪在地上,着急地望向孙思灿的方向,却偏偏周翊未喊他起身,他不敢起来。 他不过就是一个从六品的大理寺司直,他根本就不敢得罪一个手握兵权的皇子啊。 忽然,孙夫人将孙思灿腰间的荷包打落,滚到了沈今昭的脚边。 沈今昭微微一笑,孙夫人果然不负所托啊。 孙夫人会如此发疯,第一自然是因为得知自己的女儿如今遭的罪都是王氏母女所害,心中怨恨自然要发泄。 第二便是最主要的原因,沈今昭嘱咐蒋宝珠将一切事情告诉孙夫人,并且一定要让孙夫人将荷包打落,因为只有这样她才能拿到荷包里的头骨碎片,救孙思媛。 孙夫人听完蒋宝珠所说的话,知道自己的女儿还有获救的希望,自然是用尽全身力气。 孙夫人骑在孙思灿的身上,让她毫无反抗之力。 即使孙思灿大喊不要打开荷包,可沈今昭还是当着众人的面打开了荷包。 沈今昭将荷包倒扣,里面掉出一块微黄的碎片,边缘处有褐色已干涸的血迹,上面还刻着看不懂的文字。 正堂一瞬间安静下来,都看着那块微黄的东西。 孙思灿趴在地上紧张地看着沈今昭的动作,沈今昭则是微笑着用荷包捡起那块头骨。 “孙二小姐好能耐啊。不知道孙二小姐能不能告诉我,到底是哪位高人告诉你这厉鬼侵占术的?” 孙思灿不可置信地看着沈今昭,蒋宝珠此时松开王姨娘,转身将孙夫人扶起来,王姨娘见状赶紧爬起来扶起孙思灿。 孙思灿阴沉着脸问沈今昭,“你到底是什么人?竟然知道厉鬼侵占术?” 沈今昭一笑,一步一步走到孙思灿的面前,右手捏着头骨举到孙思灿的面前,见到孙思灿闪躲的眼神,沈今昭用左手掐住了孙思灿的脸,王姨娘想要阻止,却蒋宝珠抢先一步扣住。 蒋宝珠狠狠地踢向王姨娘的腿弯,王姨娘吃痛,跪在地上。 沈今昭此时一笑说道:“孙思灿,你的那点龌龊心思没人管你,但你用厉鬼侵占术害人,这件事便归我所管。我不管你们之间的恩怨是什么,我要的就是救人这份功德,所以今日孙思媛的命,我保定了。” 孙思灿听到这话,瞳孔陡然放大,震惊地说道:“孙思媛没死?” 沈今昭露出洁白的牙齿,“当然没死!有我在,她怎么可能死?” 孙思灿像是脱了力一下子跌坐在地上,随后她狠狠地捶了几下地,“为什么?为什么她还没死?我都这么费力了,她怎么还没死?” 孙夫人听到这话想要起来,蒋宝珠微微朝她摇摇头,孙夫人忍着怒气坐回座位。 沈今昭蹲下来,眼中闪着几分嗜血,“你想她死,可我偏要她活着,而我……要让你死!” 孙思灿恐惧地看着沈今昭,“你……” 沈今昭忽然又笑了,孙思灿害怕地咽了一下口水,“你到底要干什么?” 沈今昭面上一派无辜和纯真,“我说了,要你死啊。” 沈今昭起身,说道:“你可能不知道,厉鬼侵占术是一种十分邪门的法术,要将戾气深重的厉鬼头骨找到,在上面刻上咒法。然后让施咒之人拿去给被下咒之人结契。被下咒之人需得是孕妇才行,这样,厉鬼便得到婴孩纯净的元神滋养,直到慢慢吞噬婴孩的三魂七魄,厉鬼也可趁机占了婴孩的肉身。” 沈今昭没说一句,孙夫人和孙奎的脸色便白上几分。 沈今昭看着孙奎的脸色继续说道:“厉鬼想要吞噬婴孩的身体,但身为人母的孕妇自然会感受到异样全力抵抗,甚至会为了保护孩子想要放弃这个孩子,或者放弃自己的生命。但是,此时便到了最关键的时候……” 沈今昭故意拖长了语调,“这个时候需要施咒之人以血为祭,用自己新鲜地血液灌溉这块头骨,毕竟施咒之人身上的怨恨是厉鬼最好的滋补品。有着这份滋补圣品厉鬼便可以成功寄生在孕妇体内,孕妇也不会再排斥孩子,直到孩子降生,成为鬼婴!” 孙思灿的脸色惨白,她嘴唇嚅嗫着,却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沈今昭再次蹲在她身前,“孙思灿,你猜如今到了什么地步?” 孙思灿喃喃自语道:“不可能,不可能,大师说了,只是会让孙思媛死的,只要这个厉鬼侵占了孙思媛的身体,那她就会死。不可能的,大师不会骗我的。” “大师不会骗我的!”孙思灿嘶吼着。 沈今昭听到大师二字,眯起眼睛,再次用虎口钳住孙思灿的下巴,“你可知道,这种邪术一般都是邪道用来养恶鬼的。你从哪里认识的这种邪道?说!说出来,我保你一命就是!” 孙思灿依旧不肯相信,有些疯癫,嘴里一直念叨着不可能。 沈今昭让蒋宝珠将人关到柴房,找人看着。 孙奎想要求情,可触及到周翊冰冷地眼神,又不敢说话了,王姨娘哀嚎着,却被蒋宝珠的一个手帕堵住了嘴。 孙思灿被两个婆子押走,孙夫人红着双眼问道:“姑娘,我女儿还有救吗?” 沈今昭颔首,“有。” 孙夫人这才放了心。 沈今昭再次捡起头骨,对蒋永隆说道:“烦请蒋将军准备好火盆,剩下的交给我便是。” 突然一个人影冲过来夺走了头骨,众人看到孙思灿以头骨为利器,划伤自己的手腕,将自己的血滴到头骨上,疯狂地大笑,“要死就一起死吧,我不怕死,只要孙思媛能死,我也可以死。一命换两命,也值得了!” 第91章 妄动了禁术 孙思灿的疯狂是大家都没反应过来的。 沈今昭看着那头骨疯狂地吸食孙思灿的血液,沈今昭飞快地拔下自己发间的簪子,划破手掌,将鲜血滴上。 头骨骤然接触到陌生的鲜血,异动起来,沈今昭以血诱惑头骨,将头骨拿起。蒋宝珠一路飞奔取来炭盆,顾不上双手被烫出的水泡,直接将炭盆放在沈今昭的面前。 “昭昭!” 沈今昭瞄了一眼炭盆说道:“火不够大!” 蒋宝珠的二哥大梦初醒,“我去搬火油。” 沈今昭看着自己掌心的血液一直在被吸食,气不打一处来。虽说这是为了救人迫不得已,可沈云意这具身子是个十足的阴身,本就是这些东西喜欢的,如今出了血,这头骨仿佛食髓知味一般,不再要那孙思灿的血了。 越想越生气,沈今昭奋起冲向孙思灿。一拳打在孙思灿的鼻子上,随后更是左一拳右一拳,样子生猛,丝毫没有世家女该有的婉约。 孙思灿被打得鼻孔冒血,王姨娘连连求情。蒋宝珠摩拳擦掌地想要上来帮着沈今昭一起揍孙思灿,可惜,沈今昭没给她这个机会。 孙思灿最终还是晕了过去,沈今昭再次狠狠地踹了几脚,这才停下。 孙思灿的脸上被鲜血染红,几乎看不见原本的白皙。 沈今昭看向手掌,发现伤口还没愈合,还在流血,血气正飘向头骨处。 蒋宣维搬了一大坛子火油来了,沈今昭揉了揉手腕说:“把火盆搬到院子里,将火油全部都倒进去。” 蒋宣维立刻和三弟蒋宣泽将炭盆搬到院子里,蒋宣维将火油倒进火盆,火一下子窜的老高,蒋宣维的衣衫差点被撩着。 沈今昭用手捏起头骨说道:“今日我也教教你什么叫魂飞魄散。你想要肉身,我偏不让。” 沈今昭将头骨扔进去,火苗居然瞬间变小,沈今昭在火苗中看到一个男子的脸在奸笑,似乎在说,这点火根本就伤不到他。 沈今昭笑得嚣张,“这还没开始呢。” 沈今昭双手结印,“天道在上,玄隐门第三十六代弟子今昭,以精血召集四方神灵护佑。” 右手自腰间小包取出一张红色空白符纸,沈今昭将血染上,扔进火盆,火盆依旧没什么变化,沈今昭继续双手结印。 “厉鬼横行,邪道害人,今昭今日便以玄隐门弟子之名,除祟,荡清天地!” “金光合星,血鬼灭魂,亡身玄冥,幽火灭之,无有来世!” 一道红色的光从沈今昭的手中直奔火盆,火盆忽然升起紫色的火焰,足有两人高,火中显现出一个人影,狰狞可怖,这下不止沈今昭,众人全都看见了。 “小小女娃猖狂,竟敢灭我?” 沈今昭看着掌心的血液已经止住,便再次取出一张红色的空白符篆扔进火盆中,“虽说这灭魂术是禁术,玄隐门不许门中弟子使用,可我这么多年偷偷进入禁书阁也不是白进的,无用的东西我从不会学。你!不过就是一只被炼化的厉鬼,对我而言,你与恶鬼的级别相差甚远,不足为惧。” 那厉鬼很是痛苦咬着牙说道:“我不过是主人手中最不起眼的,我失败了没关系,之后师父手中的恶鬼大军定然会荡平人间!啊!” 话音刚落,便被烈火焚烧成灰。 沈今昭听着厉鬼的话,还未来得及多想便是一口鲜血吐出,身子也无力地向后倒去。 周翊眼疾手快将人接住,“沈今昭!” 沈今昭的眼前有些模糊,但周翊身上有她熟悉的味道,是皂角香,她努力眨眨眼睛,依旧看不清,她知道这是失血过多的缘故,于是让蒋宝珠过来。 “女侠,今夜过了子时,你二嫂若是发动了,那便是孩子无恙。若是没有发动,那孩子便是保不住了,我虽然除了厉鬼,祛除了邪术,但是能不能救活孩子只能靠天意了。” 沈今昭说话的声音极小,实在有些费力气,身上更是使不上劲儿全靠周翊支撑着。 “女侠,记住了,孩子保不住的话,要将孩子火化,万不能保留尸体。孙思灿不能离开蒋府,还有,我大约会昏睡个一天一夜,不必担心。” 蒋宝珠不知怎地忽然就落泪了,“昭昭,谢谢你。” 沈今昭听到这声道谢,努力扯了扯嘴角,对周翊说道:“周翊,你不要走好不好?我想一醒来就看到……” 沈今昭话还没说完,已经昏了过去,周翊将沈今昭打横抱起,看了一眼蒋宝珠,蒋宝珠立刻明白,“去我的院子。” 蒋宣维原本想说这样不好,可见蒋永隆还没开口,他也就不好说什么了。 蒋永隆偏头看向已经熄灭的火盆,面色凝重。片刻后说道:“将这火盆扔出去,另外今日之事,全都给我烂在肚子里!” “是。” “是。” “是。” 蒋宝珠带着周翊去了她院子的东厢房,原本就是给沈今昭准备的,就是怕晚上需要留宿。 周翊将人放在床上,蒋宝珠立刻让人打水来给沈今昭清洗一下,又让人去取来药膏,“殿下,昭昭手上的伤就劳烦殿下了,刚才昭昭交代的事情我还要去处理一下,昭昭这里就只能烦请殿下看顾一下了。” 周翊点点头。 蒋宝珠健步如飞地去了正堂,蒋永隆端坐在正堂。 孙奎此时坐在左下首,孙夫人已经不见了,王姨娘抱着昏倒的孙思灿在一边哭,蒋家三兄弟都面色不虞地站在蒋永隆的身边。 蒋宝珠进来看见王姨娘,大大地翻了一个白眼,然后走到蒋永隆的身边附耳说了几句话。 蒋永隆面带担忧,但还是说道:“让你二哥拿上我的帖子进宫去找太医,另外,就说我说的,让你大嫂将生产的东西都准备好,还有稳婆都提前找来,不管能不能发动,咱们都要准备好才是。” 蒋宣维听到后,走到蒋永隆的面前跪下深深地磕了一个头,起身离开。 蒋永隆看着有些羞愧的孙奎,面色铁青说道:“孙大人,今日之事,不知道你准备如何处置啊?” 孙奎抬手擦了擦自己额头上的汗说道:“亲家,这件事灿儿也是被人利用了,她如今被打成这样,也算受到处罚了,思媛也无恙,不如算了,咱们一起将这件事按下来,省得被外人笑话。” “孙奎!你放屁!” 第92章 相似的荷包 孙夫人面色冷清地走出来,走到孙奎面前,孙奎有些尴尬,“夫人……” “孙奎,今日你若是不处置这对贱人母女,那我便要告到京都府衙去,你孙家庶女谋害嫡女,更加谋害将军府少夫人。到时候不知道你这个官还能不能做下去,你们孙府在上京还能不能有立足之地了?” 孙奎骤然站起身,“宋可音!” 孙夫人冷笑,“以前为着媛儿我不愿意与你计较,可你倒好,由着恶人害我女儿。你既然还想包庇她们母女,那我便不再做这个好人了。” 孙奎自知理亏,赔着笑脸握住孙夫人的手说道:“夫人,这件事我们回家再说,别让外人看笑话。” 孙夫人冷哼一声,从孙奎的手中抽出手,“你还在意外人的眼光吗?我还以为宠妾灭妻纵容庶女谋害嫡女的孙大人什么都不怕呢?” 孙奎一张脸红了紫,紫了黑的,“宋可音,你不要得寸进尺!” “孙奎,我还是那句话,今日不给我女儿一个交代,谁也别想好过!” 孙奎无法,只能求助蒋永隆,“亲家,这件事到底是一件丑事,若是丢脸咱们两家都丢脸,不如……” 蒋永隆冷眼瞥了一眼孙奎,“孙大人,思媛是我家的儿媳,如今被你家庶女所害,堪堪保住性命,你便要将此事作罢?你是觉得我蒋家好欺负吗?” 蒋永隆到底是武将,气势上便压了孙奎的一头,孙奎自知理亏,也红着脸低下头。 “可到底也是我家的事不是,蒋兄也不好插手我家的事啊。” 蒋永隆看着孙奎,眼中的蔑视流出,“孙大人,这件事不只是你的家事,更是牵扯到我蒋家,我蒋家的儿媳身怀六甲,却遭此大难,难道我蒋家还不能要求严惩凶手了吗?” 看着孙奎依旧一言不发,蒋永隆冷了脸,“既然孙大人做不出抉择,那我便替孙大人做这个决定吧,明日上朝我会将此事奏禀陛下,陛下如何处置,就不是你我可以置喙的了。” 孙奎一听蒋永隆要上奏,立刻抬起头,“亲家,没必要吧,一件小事,况且思媛也没受到什么伤害不是?” 蒋永隆冷笑,“孙大人的为人处世真令我大开眼界,既然如此,孙大人便带着你的妾室回去吧,明日上朝自有分晓。至于你这庶女……她是犯人,还是留在我蒋府吧。免得半夜被人送走我蒋府都没处寻找!这件事若是不给我蒋府一个公道,我蒋氏一族绝无干休!” 孙奎听到蒋永隆坚决的声音,一时瘫软在椅子上,无奈地用手抹了一下脸问道:“蒋兄想要什么公道?” 蒋永隆看着孙奎的样子,说道:“罪首处死,至于从犯……” 蒋永隆看了一眼王姨娘,“送到庄子上吧。” 孙奎在听到罪首处死四个字的时候,已经是心里一慌,可他不能不答应,他若是不答应蒋永隆是一定会上告圣上的,到时候官位定然保不住。父亲对他本就不满,如今正到处托关系将外放的弟弟调回,若是此时再出意外,他一定会被家族所弃。 王姨娘见蒋永隆动摇,立刻扑到孙奎的面前,抱住孙奎的大腿说道:“夫君,不能答应啊,你我只有这一个闺女啊,你想想夭折的宵儿啊,我只剩下这一个孩子了,求你了夫君。” 孙奎闭上眼睛似乎做了什么艰难的决定,开口:“就按照蒋兄说的办。只是还请让我带灿儿回家,回家后,我自会让灿儿自绝,绝不会拖累蒋府的名声。我们两家将这件事按下,日后还是亲戚。” 王姨娘嚎啕大喊,“夫君啊,她是我的命啊……” 蒋永隆看到不远处蒋宣维带着太医赶来,冷着脸说道:“孙大人的为人我不相信,孙思灿留在蒋府,我们自行看管,其他人你可以带走了。” 孙奎一脸尴尬地起身,将王姨娘拖走,王姨娘厮打哭闹都没用。 蒋永隆让人将孙思灿扔到柴房,找人看管起来。 明珠院。 侍女给沈今昭换好衣服后就退下,周翊拿起伤药给沈今昭的掌心上药。伤口包扎好,周翊在床边坐了一会儿。 看着沈今昭沉睡的容颜,周翊紧皱着眉头。 她为何舍出命也要救孙氏? 她应该与孙氏毫无瓜葛,难道仅仅是因为孙氏是蒋宝珠的二嫂吗? 还是说她要救的根本就不是孙氏,而是蒋家? 她此举确是救了蒋家,若是孩子平安降生,她便是蒋家的恩人,她要的是蒋家的这个人情? 虽说蒋家是武将之家,可蒋永隆也不过就是个二品的骠骑将军,她为何需要蒋永隆的人情? 还有她到处搜集周彦的事情,是为了什么?周彦可有对不起她的地方?还是说她在提防着周彦? 这些事情就像一个麻团缠绕在一起困在周翊的心头,看着沈今昭惨白小脸,想起她昏倒前说的那句话,他的心情沉重。 想起胸前的荷包,周翊取出细细查看,萝卜白菜针脚粗乱,只能勉强看出个大致形状。 周翊忽然想到什么,立刻打开门,唐澈守在院门口,听到周翊的声音,见四下无人,立刻走进来,“殿下。” 周翊说道:“我书房暗格里有一个荷包,你去取来给我。” 唐澈诧异一瞬,立刻称是。 唐澈诧异是因为那个荷包是梁小姐送的,殿下从不带出王府。如今却…… 周翊坐在椅子上,侧头看着沈今昭。 沈今昭睡得很沉,连呼吸都微弱得很,周翊几次将手指放在她的鼻子下试探着她是否还喘气。 沉睡着的沈今昭并不知道,周翊看着手里两个绣工一般的荷包愣了神。 虽说一个是萝卜白菜,一个是两只小鹿,可这相同的粗糙针法和右下角一个小小的莲花让周翊将自己的舌尖咬出了血。 周翊猩红着双眼,手中紧紧捏着荷包,“沈今昭,你到底是谁?” 周翊希望眼前之人就是梁绾墨,可不知为何又有些害怕她就是梁绾墨。他想要见到梁绾墨,又怕无法面对梁绾墨。 这种纠结快要将他撕碎了。 “呦呦,如果是你,你为何不认我?可若不是你,这女子又为何与你的习惯有这么多相似的地方?” 一滴泪从周翊的眼中夺眶而出,“呦呦……” 周翊低下头痛苦不已,可自己的尾指竟然被人勾住。 第93章 妇人鬼门关 周翊惊讶地抬眼去望,眼前之人却并未苏醒,只是无意识地做了这个动作。 周翊用尾指勾住了沈今昭的尾指,“若你不是她……” 周翊不得不承认,沈今昭对他是有着吸引力的,不只是因为那种熟悉的感觉,更是因为这个人,周翊一直想要确认沈今昭与梁绾墨的关系,就是不愿意承认自己对别的女人好奇,甚至是动心。 蒋宝珠回来看了一次沈今昭,确认她没事之后,便去了孙思媛的院子里守着。 还有一刻钟便要到子时了。 孙夫人一直守在孙思媛的身边,见自家的女儿一直没有醒来,心中担忧不已。高氏和尤氏都等在这里,只有蒋夫人跟蒋永隆父子四人待在西厢房。 蒋夫人此时心里也有些打鼓,“将军,你说那个沈四小姐说的能是真的吗?咱们家又是请太医又是请稳婆的,要是老二媳妇儿没发动,咱们家岂不是要丢大脸了?” 蒋宣维听到这话看了自己的母亲一眼,蒋永隆则是冷着一张脸什么都没说,他也不怪她,毕竟她没看到沈今昭的能耐。可她言语之间并没有担心孙思媛的意思,蒋永隆有些不悦但此时也懒得计较,就等着子时了。 蒋夫人见父子四人都不理自己,撇撇嘴,“一个个的,都把一个小丫头的话放在心上,难不成还真能如她所说?我怎么这么不相信!” “铛。” 子时的梆子声响起,蒋宣维紧张地起身,蒋永隆也紧张地盯着正房的门。 “铛。” 又是一声。 这声音像是敲在了大家的心里,众人紧张得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咚咚咚的。 “铛。” 最后一声敲完,正房还是没动静,蒋永隆的眼神黯淡了,蒋宣维双腿一软差点跌坐在地,幸亏三弟蒋宣泽扶了一下。 蒋夫人瘪嘴说道:“我说什么来着……” “母亲!” 蒋宣维红着眼瞪着蒋夫人,蒋夫人吓了一跳,拍着胸脯说道:“你叫唤什么?我早说了别听那个小丫头的,你们都不信,现在冲着我吼什么!” 蒋宣维知道蒋夫人素来不喜欢自己,更偏心大哥一些,可是没想到如今事关自己夫人和孩子的生死,母亲竟然是这副嘴脸。 蒋宣维张了张嘴终究没说什么。 蒋夫人还想再说话,蒋宝珠却着急忙慌地从对面的门里跑出来说道:“父亲,二哥,二嫂发动了,稳婆正在准备接生。” 蒋宣维听到这里陡然抬头,惊喜地看着蒋宝珠,“真的吗?” 蒋宝珠激动地说:“真的,刚才二嫂忽然就醒了,说肚子疼,稳婆一看羊水已经破了,如今大嫂三嫂正陪着二嫂,稳婆正准备着。” 蒋永隆闻言骤然松了一口气,面上也难得露出笑颜,“那就好那就好。” 蒋宣维双眼全是眼泪,握住蒋宝珠的手着急地说道:“宝珠,你二嫂如今才七个月的身孕,稳婆可有把握?” 蒋宝珠还未回答,蒋夫人自觉之前的态度不对,讪笑着说道:“都说七活八不活,没什么可担心的,生个孩子很快的。” 蒋永隆瞪了一眼蒋夫人,对蒋宝珠说道:“珠儿,告诉太医和稳婆,务必要大小平安。” 蒋宝珠点头,飞快地跑回去。 蒋宣维也想跟着去,被蒋夫人拉住,“维哥儿,你去干什么?那产房血腥,男人进不得。” 蒋宣维挥手将蒋夫人拂开,“母亲口口声声都是名声地位,都是自己,从没考虑儿子 和思媛一点。母亲,思媛也是你的儿媳,腹中怀得也是您的孙子。” 蒋宣维走出去,准备进入产房却被人推出来,无奈他只能站在门口高声喊道:“媛儿,你没事吧?” “啊!” 孙思媛的惨叫响起,蒋宣维又要冲进去,这时高氏走出来说道:“二弟还是在这里等着吧,进去了也是添乱,弟妹如今正在生死边缘,你若进去她还要安慰你,何苦来哉。” 蒋宣维落下眼泪,“大嫂,媛儿如何了?” 高氏安慰道:“生孩子不能说不危险,但太医和稳婆都是最有经验的,二弟尽管放心就是。” 蒋宣维知道此时不能添乱,只好站在门口,听着孙思媛痛苦地叫喊声。 一夜过去,孙思媛还是没生下来,只剩下最后一口气,太医用针灸吊着孙思媛的命,稳婆也在尽全力。 所有人都捏着一口气。 沈今昭便是在这个时候醒来的,睁开双眼,看见的是吊着黑眼圈和带着轻微胡茬周翊。 沈今昭微微一笑,“殿下真是守约啊。” 周翊见她清醒,不自觉地松了一口气,“醒了就好。” “二少夫人发动了吗?” 周翊点头,“昨夜子时刚过便发动了,只是好像到现在都没生下来。” 沈今昭一听,立刻撑起身子坐了起来,左手掐指,变了脸色,“不好。” 沈今昭飞奔起身,拿起小包穿着中衣,连鞋子也没穿就跑了出去。 来到孙思媛的院子里,沈今昭看到聚集在上空孙思灿的魂魄和被怨气包围的院子,脸色一变。立刻双手结印,“五星镇彩,光照玄冥。千神万圣,护我真灵。巨天猛兽,制伏五兵。五天魔鬼,亡身灭形。所在之处,万神奉迎。” 四周神光降临,孙思媛无处可躲,本想逃离,却被沈今昭以符咒困住。 “孙思灿,你明知道我就是捣腾这些鬼神之事的,你竟然还敢给我作妖?死了也不安生?” 沈今昭将孙思灿困在门口,口不能言,身不能动,只能瞪着眼望着沈今昭。 周翊拿着沈今昭的外衣和鞋子赶到,却瞧见沈今昭径直进了产房。 周翊拎着衣服鞋子,尴尬地站在院子里。身后的唐澈见状,抿住嘴唇,怕自己笑出声音。 沈今昭进入房间,看见一群人围着孙思媛,屋内血腥气冲天,沈今昭皱着眉喊道:“都让开。” 众人都回头看向沈今昭,蒋宝珠见到沈今昭像是见到了主心骨,红着眼圈说道:“昭昭,我二嫂不行了。” “行不行的也不是你说了算,去给我倒一杯清水。” 蒋宝珠闻言立刻去倒水,递给沈今昭。 沈今昭左手端着水右手取出一张黄色符篆,食指和中指夹着,口中念叨了什么,随后晃了晃,符篆自燃,沈今昭在火苗几乎烧到手指的时候将符灰放进碗中,递给蒋宝珠,“去给你二嫂喝,一滴都不许剩。” 第94章 拿到救命恩 蒋宝珠端着碗就要过去,却被太医拦下。 “胡闹!产妇已经气弱,这不明不白的东西怎么可以入口。” 沈今昭看着此人年岁不大,但一身正气,眉眼间俱是清明,于是说道:“这位太医,你要是再废话,我就先揍你一顿。” 蒋宝珠闻言,一巴掌将太医推到一边,让侍女扶起孙思媛,蒋宝珠捏着孙思媛的下巴将符水全部倒了进去。 沈今昭看着孙思媛身上的怨气被驱散一些,放了心。 太医站在一边眉头紧锁盯着的沈今昭。 沈今昭倒是无所谓,只是她觉得这个太医好面熟,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孙思媛睁开眼睛,蒋宝珠一声惊呼,沈今昭松了一口气,“没事了,继续吧。” 稳婆此时站在床尾,说道:“夫人,加把劲,已经看到孩子头了。” 孙思媛鼓足力气,“啊……” 孩子的哭声几乎响彻整个院子,屋外的蒋宣维一下子跪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高氏也红了眼睛,只是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赤脚着中衣的沈今昭,眼中带着探究。 稳婆高兴地大喊,“是个小公子,虽然是早产,可声音洪亮,没什么大问题。” 众人俱是松了一口气。 沈今昭伸了个懒腰,“行了,你们处理吧,我走了。” 高氏的目光追随着沈今昭出门,随后收回目光,面上一派无事。 沈今昭出了门,第一个瞧见的就是拎着她鞋子衣服的周翊。 周翊脸上有些羞赧,将鞋子放在地上,衣服递给沈今昭,“赤着脚也不怕着凉,穿上吧。” 沈今昭将鞋子穿上,打了个寒颤,“虽说这天越来越暖了,可我还是冷。” 周翊没有接话,沈今昭见他不为所动,撇撇嘴,“行吧,我先回去洗漱。” 沈今昭将衣服扛在身上,回手将孙思灿的鬼魂一起带着,像个小流氓一样走了。 周翊舔舔后槽牙,像个流氓一样,拖了个鞋,挂了个衣服……哪里有一点世家小姐的样子。 呦呦……她不会这样。 可万一呢? 周翊不敢赌这万一。 回到明珠院东厢房,沈今昭只是幽幽地笑着。 孙思灿浑身散发着强烈的怨气,“你到底想要对我做什么?我差一点就让孙思媛死了,你竟然又将她救活了!你为什么总要跟我作对?” 沈今昭也不理她,只是含笑地看着她。 孙思灿面容扭曲,怒吼,沈今昭终于开口:“你的命其实很好。你在十九岁的时候会嫁给状元郎,婚后他待你很好,无妻妾,你会有四个孩子,你夫君最后会位极人臣,你的孩子们个个都有出息,儿媳孝顺,女婿敬重,当属一生无忧无虑的上上命格。” 孙思灿闻言愣住,脸上神情带了几分哀伤。 “那维哥哥呢?” “你与蒋宣维本就无缘。” 鬼魂无泪,孙思灿双眼通红地说道:“可我只想和维哥哥在一起。凭什么孙思媛可以嫁给维哥哥?就凭她娘出身高门,就凭她娘的母家家大势大可以为她定下这么好的姻缘吗?我偏不信。” “不信又如何?如今你死她活,不仅如此,她还生了一个儿子,在蒋家的地位稳稳的。而你结束了自己的性命。” “若不是你,我现在已经将孙思媛杀了。” 沈今昭并不接孙思灿的话,只说自己的,“你可知道,自杀的人要在寒冰地狱服刑七百年。寒冰地狱顾名思义,除了寒冷什么都没有,无人说话,没有光亮,只有无尽地沉寂和寒冷。” 孙思灿好似害怕了,不再说话。 沈今昭抬手间,除了孙思灿的怨气,说道:“我以灵力去除了你的怨气,阴差很快就会来将你带走。怨鬼不入酆都,可我偏要你入酆都受罚。” 沈今昭感受到阴气加重便知道阴差前来,“你该走了。” 阴差对阴魂有着天生的克制,阴魂自然能感受到阴差的气息。此时孙思灿忽然双膝跪地给沈今昭磕头,“我知道你能耐大,我求你救我,我不想去寒冰地狱,求求你了。” 沈今昭起身,对着前来的阴差行了一个酆都礼,“大人,辛苦您跑一趟了。” 阴差扯着一张脸想笑却因为脸部僵笑不出来,说道:“你这身上为何会有厉鬼的气息啊?” 沈今昭耸耸肩,“用精血救了一个人,沾染了几分。” 阴差颔首,抬手间为沈今昭去除了厉鬼余留的戾气。 “多谢大人。” 阴差摆摆手,“老相识了,别客气。那我先带人走了。” “大人慢走。” 阴差袖中飞出铁锁锁住孙思灿的脖子,孙思灿一瞬间变成呆滞的模样,跟着阴差离开。 沈今昭闻了闻自己身上的气息,血腥混着厉鬼的味,嫌弃的穿上外衣,整理干净自己。又抹了厚重的沉香膏才堪堪遮掩住血腥气。 沈今昭再次洗漱好出现在众人面前,又是那副人模狗样的了。 蒋宣维见到沈今昭,立刻跪下,沈今昭倒也实实在在的受了这一跪。 沈今昭将蒋宣维扶起来,“蒋二公子不必多礼,好歹我与女侠是朋友。” 看着沈今昭手上还缠着纱布,蒋宣维知道这不仅仅是一跪就可以感谢的。 蒋永隆起身抱拳对沈今昭弯腰行礼,沈今昭却微微侧身避开了,“蒋将军无须多礼。” 蒋永隆却摇头说道:“沈小姐大恩,我们蒋府铭记,来日若沈小姐需要蒋府,蒋府必当鞍前马后,结草衔环相报。” 沈今昭微微一笑,她自然是要这份大恩的。蒋永隆掌管着上京驻扎五万大军,除去御林卫手中的三万禁军,上京只剩下沈致礼的五万大军和蒋永隆的五万大军。 她现在并不想要做什么,但她至少要保证她想要做什么的时候,这十万大军不会轻举妄动! 沈今昭回到静园后,累得很,沐浴时差点的在桶里睡着,出来后连头发都没绞干便睡了过去。 沈灼华听说沈今昭回来了,立刻让人做了好吃的来到静园。 可到底是晚了一步,沈今昭已经睡得沉了。 沈灼华坐在床边,静静地守着沈今昭,直到天亮了才离去。 沈今昭睡了一天一夜,醒来的时候精神饱满。身上的功德加深了几分,沈今昭嘿嘿一笑。 只是双手结印的时候力量弱了很多,沈今昭感叹自己短时间内不能动禁术了,休养生息一段时间才行,免得被天道惩罚。 想了想,沈今昭决定还是得出去做好事,掐指一算,了然的笑笑。 柳星儿该回来了。 换上一身干净的素衣,提着自己的小布袋子往肩上一扛出门去了。 第95章 暴打姐弟俩 沈今昭依旧来到上次摆摊的酒楼门口,此时却发现酒楼关了门。 沈今昭皱着眉望着上面的牌子。 东家有事。 沈今昭想了想,还是挪了几步,走到对面的迎宾酒楼门口借了一张桌子一把椅子坐下摆摊。 沈今昭撑着下巴,百无聊赖自己玩着签筒中的签。 秦元这段日子被秦钰云忽悠地出了房门。前几日沈青山夫妇从庄子上回来,秦钰云今日特意求了谈氏让两人上街。秦元本不想来,但架不住秦钰云的唠叨还是出来了。 本想着去糕点铺子买点不一样的糕点回去给沈青山和谈氏,只是刚过转角就看见那道纤细的身影,拿着签筒自己抽着玩。 他拉住秦钰云,示意她看向沈今昭。 秦钰云自从春猎回来就被沈灼华责令禁足,今日为着谈氏求情好不容易才被放出来。 她将所有的错都算在沈今昭的头上。 平日也是不停地给秦钰云洗脑,说沈今昭虽然是他们的血亲,但到底在外面养了多年,不如他们姐弟之间亲近。 秦元原本只是想要看看沈今昭做什么,没想到秦钰云下一瞬拉着他朝沈今昭走了过去。 沈今昭今日心情不错,连着抽了几支都是上上签,正呲个牙乐呢,忽然两道人影出现,沈今昭的牙还未收回,就看见秦钰云和秦元出现。 秦元难道看到沈今昭真心的笑容,此时被她的笑容晃了一下,竟然觉得自己这个四姐还挺好看的。 “四妹妹在这里做什么?” 沈今昭敛去笑容,面无表情地看着两人,没好气地问道:“算卦还是看风水啊?” 秦钰云没想到沈今昭会说这样的话,一时语塞。 秦元皱着眉,“你就不能好好说话吗?” “我乐意,不看卦就闪一边去。这么大的两个丧门星站在我摊子前,我还做不做生意了。” 周围人小贩哄笑。 秦钰云无法只能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四妹妹咱们侯府还不至于亏待你吧?你是叔母的心尖肉,叔母怎么还让你出来做这种事情啊?” 沈今昭烦躁地挥挥手,“走开走开,看不出别人烦你呀?没点眼力见儿,这么招人烦呢。” “你……” 秦钰云被怼得气愤不已,秦元却问道:“你是缺钱才出来的吗?” 沈今昭将眼神移到秦元的脸上,见他眉宇间的戾气散去不说,颇有几分静心的模样,于是耐着心思回答了一句,“不缺钱,积攒点功德,免得将来被雷劈。” 沈今昭说完这话,眼神瞟了一下秦钰云,秦钰云自然是看懂了这暗示,当下红了眼眶,委屈地说道:“四妹妹,就算我戳穿你行骗之事,你也不能如此诅咒我啊。” 秦钰云哭闹起来,沈今昭更是一脸的烦躁,“滚滚滚,哭哭啼啼的坏了我生意的风水。” 闻言,秦钰云更是哭得不能自已。 秦元见周围的人越来越多,有些不好意思,但是看秦钰云哭得伤心,只能说道:“你若是无事便早些回家吧,这样的事情以后别再做了。” 此话一出,周围人的眼神都聚集在沈今昭的身上,沈今昭原本以为他改过自新了,没想到还是这么蠢。 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后起身,挥手对周围人说道:“散了吧散了吧,又不是什么好事看什么看,一会儿误伤了你们我可不赔钱哈。” 周围人不仅没散去,反倒笑嘻嘻地继续看热闹。 周翊此时正站在二楼的窗前饶有兴趣地看着沈今昭赶人。 正准备派人去驱散周围百姓,没想到沈今昭一拳打在了秦元的脸上,周翊愣在原地。 沈今昭可没留情面,除了打秦元一拳,还给了秦钰云一巴掌,随后又打向秦元,秦钰云本想着还手可周围百姓聚集,她还想要维持自己高门淑女的身份所以忌讳着。 秦元也被打得蒙圈了,任由沈今昭拳打脚踢,忘了还手。 沈今昭打得满头是汗,见到两人都是鼻青脸肿了才停手。 将粘在脸上的头发撇到一边说道:“你们两个狗东西也敢侮辱我玄隐门,啊?今日打你们都是轻的,知不知道我们玄隐门出过三任国师,大熙的国师!入住星宸宫的国师!你们这两个蠢货竟然敢怀疑玄隐门弟子的道行,怎么?想要跟圣上作对吗?” 沈今昭故意将此事从个人恩怨上升到两人对玄隐门不敬的层面上来。这是沈今昭一贯的行事风格,既然解决不了矛盾,就把矛盾闹大,打完人之后还得让人家给她道歉。 周围百姓听到玄隐门还没觉得有什么,可是听到沈今昭说出过三任国师,立刻都收敛了笑意,不为别的,只为了鹤魈国师为大熙所做的一切。 鹤魈国师之名大熙家喻户晓,不仅仅是因为他是国师。他曾经占星预测阻止了三次大水灾,两次地动和一次北方雪灾。 救了万千百姓的性命,因为熬干心血而满头白发。所以鹤魈国师在百姓心中的地位是崇高的。 沈今昭将秦钰云妩污蔑她坑蒙拐骗上升到污蔑国师师门后辈身上,这件事都大了! 周围百姓此时都怒视着秦钰云。 秦钰云也没有想到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她明明只是想要让周围百姓知道沈今昭是个骗子,怎么如今倒是变成了她出言不敬玄隐门不敬鹤魈国师了呢。 沈今昭环视周围百姓,冷意十足地说道:“诸位也对玄隐门有意见吗?” 众人纷纷低下头,甚至一些胆小的都闷声离去。 沈今昭得意地抬起头,巧了,这一抬头正巧看见二楼上的周翊面含笑意地看着她。 呃! 秦元似乎感到很羞耻,扯着秦钰云的袖子,“姐姐,我们回家去吧。” 秦钰云却用手帕捂着脸上,委屈万分地说道:“阿元不是我不想走,是刚才她打我的时候我扭伤了脚,如今动不了了。” 秦元闻言,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看向沈今昭,沈今昭此时整理好自己的衣服,已经坐回椅子上了,不再看那两人了。 秦元无奈,扶着秦钰云坐在沈今昭旁边的台阶上。 周围百姓见没有笑话可以看了,走的走散的散。包围圈散开了,沈今昭才注意到对面的酒楼开了门。 沈今昭紧紧地盯着对面,直到出来一个紫衣女子,这女子正是上次沈今昭遇到的柳星儿。 柳星儿面无表情地将门锁上,转头的刹那,瞥见了对面撑着下巴的沈今昭。 柳星儿先是震惊,再是惊喜,最后红了眼圈。 沈今昭朝着柳星儿招招手,柳星儿则是快步地走到她的摊位前,坐在了凳子上。 “柳姑娘这厢可好?”沈今昭问候着。 第96章 柳星儿酬金 柳星儿先是点了点头,随后又摇了摇头。 柳星儿起身,对着沈今昭弯下腰行了一个大礼,直起身子解释道:“承蒙小师傅指点,星儿已经将哥哥的尸骨带回,也调查清楚所有的事情。” 柳星儿想起那个白眼狼,脸上出现一丝凶狠的表情,缓缓道来:“徐斌这个畜生!他父亲和我父亲是至交好友,他爹走商队的时候,遇了贼匪,全家就剩下他一个人,欠了一屁股的债。我爹爹见他孤苦无依便将他收养。” 柳星儿说到此处,眼中满是泪水,表情满是悔恨。 “我哥哥更是将他当作亲兄弟,这些年,我爹爹将他家欠的债全都还清,只为了让他没有负担,没想到……” 柳星儿的眼泪终究没有忍住,“没想到他竟然诓骗我哥哥,说泉州的酒楼与我们这边的不同,让我哥哥去学习一下。我哥哥本不想去,可他说,他准备去科考,要迎娶我。我哥哥为了我,还是决定去了。只是没想到,这个畜生竟然在泉州埋伏了杀手。” “我哥哥终究是黄泉枯骨,而我差点嫁给了杀害我哥哥的凶手,而我爹爹也差点将全部的家产交给这个畜生。” 柳星儿是鸿运酒楼东家的女儿,周围的商户都知道,见到柳星儿来到沈今昭的摊子上来,便都竖着耳朵听柳星儿说话。 毕竟前段时间官府将徐斌带走的事情他们都瞧见了,还在琢磨着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没想到竟然是这么一件事情。 柳星儿所说的沈今昭都知道,毕竟当初超度柳星儿的哥哥时,就已经知晓了所有的经过。 柳星儿取出三千两银票递给沈今昭,“小师傅,这是我答应您的酬谢,百两金,今日特来奉上。” 周围人都倒吸一口凉气,好家伙,这一卦也太贵了! 秦钰云看见了柳星儿手中的银票嫉妒得眼睛都要喷出火来,可随即她换上一副担忧的表情起身说道:“这位姑娘,这钱我们是万万不能收的,不过就是一副卦象,我四妹妹是个善良的人,怎么会收姑娘的卦金呢?这也不是修行人应该有的气度不是。” 周围人都跟着点点头,认为秦钰云言之有理。 沈今昭则是从容地收下银票,对柳星儿说道:“多谢柳姑娘了。” 柳星儿瞥了一眼秦钰云,随后欢喜地对沈今昭说道:“小师傅客气了。” 沈今昭此时看向秦钰云和周围的百姓高声道:“算卦收钱,这是所有算卦之人的规矩,更遑论我们玄隐门。难不成诸位去算卦会跟人家说,大师,你算得真准,既然如此我就不给钱了。” 周围人都哈哈笑起来,沈今昭瞥了一眼脸色发白的秦钰云说道:“我们算卦之人,当数泄漏天机,收一点银钱,也是卖命钱,毕竟泄漏天机也是损伤自身的。至于客人愿意给多少,那是客人的心意,此事何须一个不相干的外人插嘴?” 柳星儿此时站起身说道:“小师傅说的是。我兄长遭人陷害失去了一条命,小师傅指点我找到兄长尸骨,不至于让兄长一个人在别地荒凉,又告诉我残害之人是谁,保住我家家产和我的清白,难道我以百金答谢小师傅不应该吗?” 柳星儿看着秦钰云冷笑,“有些人在这煽风点火,撺掇大家将小师傅架在道德的高位上,到底是存了什么心思,想必大家都不是眼盲心瞎之人,自然看得清楚。” 此话一出,秦钰云的脸色红了又白,白了又红。 周围指指点点的声音也在她和秦元的耳边响起。 “我看她就是嫉妒这位小师傅。” “谁说不是,看穿着估计是哪个大户人家,指不定就是为了污蔑泼脏水呢。” “我看肯定是。你看她就会装可怜,就跟外面的狐狸精一样,专门勾引男人的。” 接二连三的闲话传进秦钰云的耳朵里,秦钰云惨白着脸,流着眼泪摇头解释,“不是这样的,不是,我是好心。” 柳星儿不屑地冷笑,“是不是好心你自己心里清楚。再说了,我和小师傅的事情跟你有什么关系?当什么大善人,用得着你吗?” 秦钰云捂着耳朵,不想听,只是脚踝的疼痛让她跌倒在地。 秦元见状,赶紧将人扶起来,“姐姐,我们回家。” 秦元扶着秦钰云一瘸一拐地走了,沈今昭觉得,这个孩子还是看不清人心,是个十足的蠢货。 周翊看着沈今昭的处事方法笑了笑,“知衍,你妹妹如此凶悍,你可知晓?” 沈致礼坐在一边喝了一口茶说道:“臣早就知道,不仅如此,臣与小妹回京的路上遇到了一个卖孩子的拐子,小妹亲自动手,当时,那个拐子胳膊就脱了臼,肋骨断了三根。” 周翊听完,忍俊不禁,“沈四小姐甚是有趣。” 沈致礼也笑,“小妹这么多年流落在外,这样凶悍一些也好,若是真的跟上京的这些贵女在一起,指不定要受多少的苦。” 周翊摩挲着杯口说道:“今日之事若是传出去了,你妹妹凶悍的名声传了出去,那你妹妹的亲事可就不好找了。” “不着急,我母亲说了,小妹这么多年来不知道吃了多少苦,让她在家享几年福,到时候找个上门女婿也行,找个真心疼爱她的人也行。只要能保证珍爱小妹,母亲说,不指望她嫁高门。” 周翊转了转杯身,“你们侯府的姑娘可是带着预言的,陛下应该不会让沈四小姐嫁给其他人吧。” 沈致礼摆了摆手,“母亲说了,有二妹嫁给太子已经说明了侯府的立场,再嫁一个进皇室,那就不是预言的问题了,是侯府的杀身之祸了。” 周翊低笑,“县主英明啊。” 沈致礼往外看了一眼那纤细的人正将小包袱背在身上准备起身的样子,笑了笑,“小妹不适合皇家,她喜欢自由,我们接她回来不是为了束缚她的,而是为了让她知道,家人有多爱她。” 第97章 建立情报网 看热闹的人渐渐散去,柳星儿邀请沈今昭去鸿运酒楼坐坐。 沈今昭将桌子椅子还了以后,跟着柳星儿进了鸿运酒楼。 柳星儿本想烧水给沈今昭沏茶,沈今昭却让她别忙了,柳星儿有些愧疚地说:“小师傅,不好意思啊。这段日子我和爹爹一是忙着给哥哥下葬,二是忙着报官,一来二去这酒楼就没心思管了,正准备这两天给盘出去呢。” 沈今昭看着这个酒楼,心里的盘算骤然而起。 环顾四周,沈今昭忽然就笑了,“既然要盘出去,不如盘给我吧?” 柳星儿闻言怔愣一瞬,“小师傅?” 沈今昭想了想说道:“你和你爹爹有何打算?” 柳星儿有些难过,“爹爹带着哥哥的尸骨回了老家,我准备将上京的一切都收拾好以后也回老家。” “留下帮我吧。” 柳星儿愣住,“帮你?” 沈今昭点头,“这间酒楼依旧放在你的名下,但是我要它改成一个情报收集的地方。” 柳星儿有些胆怯,“小师傅,开酒楼我或许可以,可是搜集情报……” 沈今昭却不以为意,“柳姑娘,你的八字我可是亲自批过的,你的能力,你的才干,足以让你在这上京立足。” 柳星儿还是有些担心,“可我从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 “我自然会教你。” 柳星儿其实本不想放弃这个爹爹一手建立的酒楼,如今,酒楼得保,她也不用回老家了,她心里竟然隐隐生出几分期待。 “我要做什么?” 沈今昭望着酒楼的顶梁说道:“收集上京所有达官贵人的隐私之事。” 柳星儿听到这话,有些不解,但她也知道沈今昭或许要做一件大事,一件她或许可以帮上忙的大事。 沈今昭将腰间小包里的三千两银子取出又加了三千两,递给柳星儿,“这是买下酒楼和装修的钱。” 柳星儿看着沈今昭手中的六千两银票,忽然就红了眼睛。 她知道,沈今昭是故意将银票还给她的,她不能拒绝,只能道谢:“是,多谢东家了。” 沈今昭咀嚼了一下“东家”二字,嘿嘿一笑。 回到长明侯府,沈今昭换下一身素衣,拿起笔开始勾画酒楼的构思。 没画几笔,沈灼华就来了。 “今日秦钰云回来就开始哭,你祖母心疼,问了缘由。她红口白牙地污蔑你,说你当街暴打她,更是骗取别人的钱财。” 沈今昭挑眉,沈灼华见她无所谓的样子,笑着说:“可惜啊,老天爷都容不下她这等蠢笨之人。今日你大哥和瑾王殿下正巧在你摆摊的那间酒楼二楼吃饭,将所有的事情看得个清清楚楚,你大哥将所有的事实说完,气得要将人扔出去呢。” 沈今昭却笑笑,“没那么容易的,有祖母在秦钰云想要离开侯府还真是不容易。” 沈灼华叹口气,“这些年秦钰云撒娇讨好你祖母,陪在你祖母身边的时间几乎和你姐姐在家的时间一样长,你祖母自然被蒙蔽了双眼。” 沈今昭却不在乎,“母亲,我无所谓的,祖母喜欢谁,在乎谁,包庇谁皆与我无关。” 沈今昭丝毫不在意的语气,让沈灼华心中一沉,女儿这是彻底舍弃了祖母?就是不知道她的母亲在知道这件事后会不会后悔自己错把鱼目当珍珠。 沈灼华想起重要的事情,转了话题说道:“今日收到了秦老王妃的帖子,邀请你去她的品酒宴,你意下如何啊?” 沈今昭微微蹙眉,秦老王妃在她还是梁绾墨的时候便结了仇怨。 老秦王是先帝的长兄,军功傲然,一双儿女加儿媳全都战死沙场,只留下一个小孙子,周录。 秦老王妃只余这个宝贝疙瘩,那真是当眼珠子似地疼着,是要星星不给月亮,要金山不给银海。 只可惜这个孙子是个不成器的,日日只知道钻女人的裙子。书书不读,学学不上。外面外室私生子一大堆,偏偏秦老王妃眼光高,一心想要为她的宝贝疙瘩找个高门世家女。 可上京的高门世家还有谁不知道他的风流韵事。自家女儿还没进门就成了嫡母,妾室通房一大堆。就算是再想攀附的人家也不愿意把闺女嫁给这样的人。 正巧赶上那年梁绾墨回京,周录在长街上一眼就瞧见了英姿飒爽的梁绾墨,当下便起了心思上前调戏,可惜被梁绾墨痛打一顿。 原本以为周录便歇了这份心思,谁知道他反倒央着秦老王妃进宫求赐婚。梁夫人一听,动了怒,进宫一顿阴阳怪气,圣上这才没有赐婚。 秦老王妃原本就瞧不上梁绾墨,嫌弃她舞刀弄枪,不像个高门嫡女,谁知道这番闹开她反倒不乐意了,说梁家配不上她秦王府。 梁绾墨半夜带人往秦老王妃的卧房扔了几十只又黑又大的老鼠,第二天就把老王妃吓病了,再也没敢作妖。 回想起往事,沈今昭便不想去了。 看出女儿的犹豫,沈灼华便明白了,“这几日昭儿出门也累了,这帖子娘便去拒了吧。只是这才听说老王妃酿了一批微雪星河酒,你怕是尝不到了。” “微雪星河?” 沈灼华点点头,“要说这个秦老王妃也确实是个人物了,那些年她的孙子闹出那些事情,满上京就没有瞧得起的。结果,谁能想到,周小王爷娶了如今的王妃反倒收敛了性情,散了后院那些莺莺燕燕,就连外室和私生子都打发个干净,一心只有这位王妃了。老王妃更是不知为何对酿酒起了兴趣,这些年酿成不少好酒。微雪星河更是名扬天下。” 沈今昭愣住了,母亲说的是那个秦老王妃?是那个不要脸的周录? 再说了, 微雪星河不是雪娘家的独门绝技吗?怎么秦老王妃酿出来了? 沈今昭觉得不对劲,伸手拿沈灼华手中的帖子说道:“母亲,我小师叔最喜欢微雪星河酒了,不日他就会来上京,我这次便去一趟秦王府,顺便带几坛好酒回来吧。” 沈灼华是希望沈今昭去的,因为老王妃每年举办酒会可不单单只是喝酒那么简单。 “好,那娘便去回帖子。” 第98章 小姐妹出手 五月初三。 风和日丽,褪去倒春寒的春天生机勃勃,一片翠绿。 秦老王妃的品酒宴,沈今昭一早就被红羽和翠翎折腾起来。 天青色遮脚长裙,上身着一件宽袖月白刺绣吉祥纹长衫,腰间系着象牙镂空熏香球,跨上沈云霏让人送来的兔子包。 发间除了一根南珠簪子,今日难得加了一支莲花钗。 沈今昭出门的时候,秦钰云已经等在侧门,一身鹅黄长衫配上淡紫的拖尾长裙,倒是有几分矜贵的样子。 秦钰云看见沈今昭,嘴角不自然扯动几分。 最终还是上前一步,“四妹妹,祖母说,今日的品酒宴让我和你一起去。祖母担心你一个人,人生地不熟的,再冲撞了谁,让我帮衬着点。” 沈今昭睨了一眼秦钰云,转头对高管家说道:“高叔,祖母的原话是什么?” 高管家此时也有些鄙视秦钰云,欠着身子说:“今日一早老夫人还未起身,表小姐就在卧房等着伺候。表小姐说,四小姐刚回家,上京的世家都不熟悉,若是有个相熟之人陪伴,或许能自在些。老夫人这才让表小姐跟着四小姐一起去的秦王府。” 沈今昭转头看着秦钰云,秦钰云满脸通红,手指搅着帕子,十分尴尬。 沈今昭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这人这些年肯定结识了不少的世家小姐妹,今日非要跟去,应该是为了让她吃点苦头。 可惜啊,秦钰云,这么久了还是这么蠢! “给她另外找一辆马车,我不愿意跟她一辆。” 沈今昭说完,红羽抿唇一笑,扶着沈今昭上了马车。 红羽让车夫驾车先行。 秦钰云在原地气得跺脚,指使高管家,“还不赶紧给我备车。” 高管家瞥了一眼秦钰云,将微微欠着的身体挺直,“表小姐,府内用车要经过夫人同意,不过,四小姐刚才知会了,那我便为表小姐准备一辆吧。” 说完,迈步进了府门。 秦钰云眼中的怨恨毫不掩饰,“好啊,现在连一个管家都敢这么跟我说话!” 海棠站在身后不敢出声,只在一辆简朴的马车驶来的时候,低头扶着秦钰云上车,随后随着马车行走。 沈今昭到了秦王府,有些感叹,上次来这里还是扔耗子的时候,如今换了一个身份倒是来做客了。 沈今昭刚将帖子递给门口迎客之人,身后秦钰云的声音便气喘吁吁地响起,“四妹妹,四妹妹是不是把我忘了?” 众人听到秦钰云的声音都好奇地望向这边。秦钰云从马车上下来,一路小跑跑到沈今昭身边,“四妹妹,祖母让我和你一起,你不喜欢和我坐一辆马车也就罢了,怎地还让车夫赶车如此之快?我险些都追不上。” 秦钰云一番似是而非的话将沈今昭是个小肚鸡肠,横行霸道之人体现得淋漓尽致。 沈今昭听完秦钰云的话,不仅不着急,反倒是笑了笑,“表姐,你是不是以为今日出了门你便不再回家了?” 秦钰云被一噎,脸上微红,“妹妹,我……” 秦钰云咬着下唇要哭不哭,一副受了极大委屈的样子。 沈今昭笑笑,挑眉,“你还可以再可怜一些。” 秦钰云有些着急,这时一个婉约的声音响起,“今日是老王妃的品酒宴,宴请上京诸位,这也算是荣幸,两位都是名门贵女,何必在门口站着争执,岂不是让人笑话。” 沈今昭转头去看,容颜姣好,身姿曼妙,只是这面相…… “这位小姐可知此事原委?” 那小姐微微怔愣,随后微微摇头,“并不知晓,只是,还请姑娘给我个面子,此事暂且作罢,有任何事情待到品酒宴结束再说可好?” 沈今昭嗤笑,“这位小姐,你我素不相识,你也不了解事情的原委,却要我给你一个面子。我为何要给你面子?你的面子又值几两银子?” 此话一出,周围都是倒吸凉气的声音。 只有秦钰云面上虽然惊恐,心中却乐开了花,随后声音不大不小地说:“四妹妹,这位是白太师家的白凝小姐,你别这么说话。” 沈今昭“哦”了一声,“白小姐,恕我直言,人不多管闲事才能活得长久些。” 说完,沈今昭直接迈步进了秦王府。 秦钰云屈膝朝着白凝行了一礼,说道:“白小姐请不要见怪,我四妹妹这么多年一直养在山野之地的道观里,不懂上京的礼仪,见识浅薄了些,还请白小姐不要跟我四妹妹一般见识……” “放屁!” 众人看向言语粗鄙的来源,蒋宝珠一身宝蓝色劲装,腰间一把短剑,骑在高头大马上,一手牵着缰绳,一手拿着马鞭。 利落地翻身下马,将马绳交给下人,走到秦钰云和白凝的面前。 白凝微笑着打招呼,“蒋小姐,你也来了?” 蒋宝珠只是微微点头,随后看向秦钰云,“秦小姐,你这张嘴还是一股恶臭,胡说八道功你练得是炉火纯青出神入化啊。昭昭礼仪不通,见识粗鄙,那你岂不是山野农妇,毫无教养了?” 众人都惊恐地看着蒋宝珠,议论声小了几分,秦钰云跺脚说道:“蒋小姐胡说什么呢?我只是实话实说。” “实话实说?可我怎么记得,秦小姐连四书都没读明白呢?”众人看向语气温婉但言辞锋利的说话之人,沈云霏。 沈云霏和沈云珂踏上台阶,面带微笑地看着秦钰云。 沈云珂冲着蒋宝珠笑了笑,随后收敛了几分笑,对白凝点了点头,然后对秦钰云说道:“秦小姐莫不是忘了,今年正月初一我们在暖阁讨论的《公羊传》三世说,你还问我们《公羊传》是谁写的。可昭昭却说,愈降则愈不太平,政乱民苦不可告诉,可谓太平?秦小姐可明白其中的意思?” 众人听到沈云珂的话,脸上看热闹的神情少了几分,反倒是升起几分好奇。 沈今昭的大名如今也算是响彻上京了,可都不及刚才沈云珂所叙述她说的这句话。 这是一个从小走失养在山野间,粗鄙不堪的人能说出的话?该有的见识? 第99章 又见到故人 沈云霏很满意众人的反应,十分有礼地说道:“白小姐,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我们都是眼见之人,我只能说,堂姐的礼仪造诣远在我之上。还请白小姐自行判断,失陪了。” 沈云霏挽着沈云珂,拉着蒋宝珠进了王府侧门。 秦钰云惨白着一张脸,站在门口,白凝深深地看了一眼秦钰云,脸色不好地进入门中。 众人也赶紧进入王府,不敢多议论什么。 毕竟沈云霏和沈云珂在贵女中的威望还是很高的。 秦钰云双手紧攥着,指甲掐进肉中流出血,秦钰云都没感觉到疼痛。 秦钰云最后转身想要进入王府,一位老嬷嬷却带人走出来,颔首屈膝,“秦小姐,今日风大,秦小姐一直站在这里想必着了风寒,老王妃体恤小姐,不如先行回府休息吧。” 说完,带着人迈步进了王府,更是让人将府门关闭。 秦钰云站在风中摇摇欲坠,最后眼中的泪水夺眶而出,咬着牙说道:“沈今昭,今日之辱,我秦钰云来日必报。” 沈今昭是不知道这些事情的,她自从进了门就闻到阵阵酒香,被人引着到了内院。 秦王府内并不奢华,但布置得却很有风味。 沈今昭越看这些布置越觉得眼熟,直到看到那个圆圆的胖胖的白白的身影。 秦王妃一身清爽不烦琐的衣衫,发髻也十分简单,面带微笑十分周到地招呼客人,转头的时候看见沈今昭。 她先是怔愣了一下,随后惊喜地跑过来,“今昭?” 沈今昭失笑,“原来真的是你啊,雪娘。” 秦王妃正是沈今昭在南州结识的酿酒女,崔雪娘。 “雪娘,你怎么会成秦王妃的?” 崔雪娘拉着沈今昭说道:“你知道的,我爹是清河崔氏之子,只是后来为了我娘两人私奔到南州的。我祖母有两个儿子,我大伯父前几年过世了,我祖母的身体就不怎么好了 ,为了保住清河崔氏这一房,只能认命地将我爹接回去。” 沈今昭笑笑,“倒是应了我小师叔当年说的。” 崔雪娘忍俊不禁,“可不是嘛,姜公子当年说我爹必然继承家业,我爹还不信呢。” “那你为何又嫁来秦王府了?” 崔雪娘忍不住笑,但眼中都是幸福,“王爷前年来了清河郡到崔氏求学,一来二去便认识了。” 沈今昭点点头,轻声问道:“那他之前那些……” 崔雪娘双手环胸,“老娘全都给收拾了,就连他如今也被我收拾得老老实实的。” 沈今昭微微叹息,“果然是一物降一物啊。怪不得我和小师叔游历结束回南州去你铺子的时候,他们说你们一家三口都被人接走了。小师叔还在惋惜日后再也喝不到你酿的微雪星河了。” 两人谈笑间,蒋宝珠和沈家姐妹来到。 沈家姐妹屈膝行礼,蒋宝珠则是豪爽地行了一个抱拳礼。 崔雪娘笑得温和,“三位小姐不必多礼。” 沈今昭没回来的这两年,沈家姐妹和蒋宝珠也是来过秦王府做客的。 崔雪娘并不是一个做作的女子,相反,在这看似一团面团的外表下,藏着一颗不安分的心,甚至可以说是张狂的心。 曾经的崔雪娘是可以一人喝一大坛烈酒后,上山戏老虎的女子。而如今的这般贤惠,不过是她的一层伪装罢了。 蒋宝珠三人笑笑,沈云珂说道:“先前年岁小,都是跟着母亲来王府做客,今年终于可以自行前来了,倒是每年见王妃都是如此淡雅,今年竟然兴致盎然。” 崔雪娘却摆摆手说道:“什么王妃不王妃的,叫我雪娘就是,今昭也是这般叫的。” 三人见状也不推辞,一人叫了一声雪娘。 崔雪娘想起什么,问沈今昭:“姜公子没来上京?” 沈今昭摇摇头,“给他写了信,让他来,估计在来的路上了,只是不知道又见到什么稀罕的物什耽搁在路上了。” 崔雪娘摇摇头,“这种性子也就只有你能容忍。” 崔雪娘引着四人到后面的花厅去坐,“我祖母是个爱管闲事的人,今日做这个宴会,一是为了显摆她酿的酒,二是为了拉郎配。” 四人都不是矫柔做作的女子,听到这话没有丝毫的羞涩,反倒大方地笑起来。 白凝被人引着进来的时候正巧看见这一幕。 白凝掐住自己的手心,保持着面上的端庄。 为着拉郎配这事,今日便没设男女大防,白凝缓和好心神,走到五人的面前,先是屈膝给崔雪娘行了礼,“拜见王妃。” 侧门之事早就有人跟崔雪娘禀告过,崔雪娘平日对这个上京第一才女也是有所耳闻的,对于这种做作又清高的贵女,崔雪娘并不是很欣赏。 “白小姐不必多礼,请入座吧。” 崔雪娘的态度说不上多热切,只能说是平常。 白凝自然能感受到,毕竟刚才崔雪娘还和其他人笑嘻嘻地,如今对自己却如此冷淡。 白凝压下心中的不平,转身对沈今昭说道:“沈小姐,刚才在门外之事,是我误信小人之言,还请沈小姐见谅,在这里给沈小姐赔礼了。” 沈今昭坐在椅子上,含笑看着白凝。 花厅中嘈杂的声音渐渐微弱,似乎大家都在等着看沈今昭会怎么做。 “白小姐要赔礼,赔就是了,我坐着应该不妨事吧?” 白凝面上一愣,有些不自然地说道:“沈小姐,刚才我已经赔过礼了。” 沈今昭疑惑,“何时?白小姐所谓地赔礼不会就是刚才那一句不痛不痒地话吧?” 白凝哑口无言,她自觉并未做错什么,此番赔礼不过是为了显示自己的大度,没想到沈今昭竟然得寸进尺。此时她骑虎难下,反倒不好收场了。 白凝觉得甚是屈辱,看了崔雪娘一眼,却眼见崔雪娘言笑晏晏地望着她,丝毫没有作为主人想要出来打圆场的样子。 白凝眼中渐渐凝泪,可眼神中却并不是委屈而是怨恨,四周有贵女看不下去,走过来说道:“沈四小姐,白小姐已经给你道歉了,你为何还要如此咄咄逼人?” 沈今昭看着这位出头的姑娘,“这位姑娘,我看你的夫妻宫闪耀,像是好事将近,今日正巧老王妃做局,不如你擦亮眼睛好好瞧瞧,说不得今日便能找到一个如意郎君。” 隔着不远的公子少爷们听到这话都哈哈大笑,你推我攘起来。 更有那不害臊的轻狂之人,吹口哨调戏。 那姑娘见此,双颊立刻绯红,指着沈今昭说道:“这种话你怎地能随意说出口,我是清白人家的女儿,你不可胡言乱语害我名声。” 沈今昭状似惊讶,起身面对着那姑娘说道:“刚才我一时失言,给小姐赔礼了。” 那姑娘气愤地说道:“这就完了?你如此坏我名声,一句轻飘飘地赔礼就算了?” 沈今昭此时脸上的笑容带着嘲讽,“这位小姐,我已经给你道歉了,你为何还要如此咄咄逼人啊?” 第100章 微雪星河酒 这句话一说完,那姑娘愣住了。 周围人也愣住了,此时是议论声也没了,那恶毒的目光也没了。 只有沈云霏眼神亮亮地钦佩地看着沈今昭。 沈云珂作为沈今昭的三堂姐,此时起身,走到那姑娘的面前说道:“安小姐,昭昭只是想要告诉你,这个世界上并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除非你也经历过一次相同的伤害。” 安晴自然明白这个道理,此刻无言以对。 “安小姐可能对损害你的声誉之人轻轻放过?” 安晴摇了摇头,沈云珂点点头,“那安小姐可能明白昭昭的心情?” 安晴咬住下唇,却不知道说些什么。 沈今昭并不生气,走到安晴的面前,“安小姐,今日我所言非虚,只是还请安小姐仔细辨别,不要选错。” 安晴诧异地看着沈今昭,沈今昭笑笑,“安小姐今日还是不要靠近有水的地方了。” 安晴不理解,“为何不能靠近水?” 沈今昭却点到为止,“这是我给安小姐的赔礼,至于小姐信不信,那就并非是我能干预的了。” 沈今昭转而看着白凝说道:“白小姐,赔礼是要拿出诚意的,至于你那不痛不痒的赔礼还是算了吧,我不接受。” 沈今昭说完,坐回椅子上,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转头对崔雪娘说:“走时把那个微雪星河给我备上三十坛吧,不够的话,我再让人驾车来拉。” 众人听到沈今昭的话都倒吸一口凉气,只觉得这个沈四小姐可能是脑子不好,上京谁不知道这老王妃酿出的微雪星河每年只出三十坛,有时候连圣上都讨不到一坛,这个沈四小姐却开口就是三十坛。 众人都等着看这位沈四小姐的大笑话,没想到下一秒崔雪娘却笑着说:“三十坛怕是不够吧?我让人给你装上六十坛,不够的话,你派人来告诉我,我让人给你送去。” 听到两人的对话,众人都沉默了,他们都在猜测这位沈四小姐和秦王妃到底是什么关系,为何秦王妃会如此态度对沈四小姐,难不成是有什么把柄落在这位沈四小姐的手里了? 他们当然不会知道,崔雪娘还在南州做酒女的时候,就认识了沈今昭。他们也不会知道,沈今昭每七天下山给姜宁止偷偷打酒的时候都会给崔雪娘摘沧仪山上的蜜果。最重要的是,他们永远也不会知道,崔雪娘在南州被吊死鬼缠上的时候,是沈今昭救了她。 所以旁人要这微雪星河没有,沈今昭要却是要多少有多少。 对于崔雪娘的大方,沈今昭坦然接受,盘算着给沈府送去十坛算是答谢沈云霏姐妹的维护,再给蒋府送去五坛算是给蒋宝珠当时那颗夜明珠的回礼。 给大哥五坛,三哥哥五坛,母亲五坛,祖父五坛,还剩下二十五坛。 可以,自己留二十坛,剩余五坛才要给小师叔。 六十坛就在沈今昭的脑子里过了一遍就全部分配了。 一个身穿翠绿色锦服的小人儿从外面跑进来直直地扑进沈今昭的怀中,“神仙姐姐。” 沈今昭将人拉开,揉了揉被撞得生疼的胸口,“你怎么来了?” 十七皇子得意地哼了一声,“你这个老女人,竟然都不问我是怎么来的,是不是一个人来的,你就一点都不担心我吗?万一被拐走了怎么办?” 沈今昭捏了捏十七皇子的脸说道:“拐子只会拐漂亮的小朋友,像你这样粗壮肥圆的小肉球,拐子扛不起来。” 十七皇子鼓着脸说道:“你胡说,我母后说我是除了七哥以外最漂亮的皇子了。” 沈今昭一笑,“你母后框你的,你跟你七哥比差得远了。” 十七皇子气得像只河豚,“可是母后说了,我将来一定比七哥漂亮。” “啧。”沈今昭故作可惜,“皇后娘娘那是故意哄你玩的,你竟然连这个都相信。” 十七皇子张大嘴巴,一副被骗了模样。 沈今昭开心地笑了。 其他女子见了这一幕小声议论着沈今昭和十七皇子的关系,只有白凝一个人,面上竟然白了几分。 此时,老王妃被人搀扶着走出来,崔雪娘见状赶紧起身走过去。 “拜见老王妃。” 众世家贵女全都屈膝福身行礼,老王妃慈祥地让人起身。 沈今昭正巧就在老王妃的左手边,沈今昭起身后,端详着老王妃的面相,果真与十年前不同了,戾气散去,倒是多了几分慈祥,或许真是娶了一个好孙媳妇儿的缘故。 老王妃此时抬眼望着沈今昭,问道:“可是灼华家的姑娘啊?” 沈今昭走到正中,缓缓屈膝,“沈今昭拜见老王妃。” 老王妃抬手让人起身,“不必多礼。十余年没回家,沈四小姐竟然出落得如此娇俏了,可见你是个有福气的。” 沈今昭微微诧异,这老妖婆子果真是改了不少,要知道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可是叉着腰说她配不上周录的。 沈今昭颔首一笑,“老王妃说的是,今昭能够回到家里,如今被母亲兄长庇护,自然是有福气的。” 老王妃笑起来,“这丫头我喜欢,伶俐得很呢。” 崔雪娘也捂着嘴笑,“祖母大约不知道今昭如今这是装的温婉呢,这丫头可厉害着呢。” 老王妃诧异地问道:“雪娘你认识这丫头?” 崔雪娘点头,“何止认识,莫逆之交。在南州时,若是没有今昭,祖母如今也得不到我这么好的孙媳妇儿了。” 老王妃此时说是被震惊也不为过,“当真?” “当真,孙媳什么时候骗过您呀。” 老王妃朝着沈今昭伸出手,沈今昭将手搭在老王妃的掌心中,一把被握住,“好孩子可谢谢你了。” 沈今昭摇摇头,“老王妃言重了,雪娘与我本就是朋友,朋友之间相救本就是应该,无须言谢。” 老王妃连连点头,“说得好。” 说完,转头吩咐,“去把我今年酿的微雪星河都给这丫头装车,回去的时候好带走。” 崔雪娘立刻挽住老王妃的胳膊说道:“祖母别急,我已经让人装车六十坛了,她就是送人也没那么快喝完,喝完了让她来搬就是了。” 老王妃慈爱地一笑,拍拍崔雪娘的头说道:“你呀,鬼精灵一个。” “堂祖母,你是不是把我给忘了呀?”十七皇子从沈今昭的身后探出一个脑袋,哀怨地问道。 第101章 绿茶配青梅 秦老王妃见到十七皇子眼见着高兴起来,“哎呀,我的小十七来了,怎么都没人告诉的堂祖母呢。” 秦老王妃朝着十七皇子招手,十七皇子飞奔进老王妃的怀中,“堂祖母,你也没问我啊,你眼里都是神仙姐姐呢。” 神仙姐姐四个字让众人再次竖起耳朵。 老王妃诧异一瞬,笑着问道:“为什么是神仙姐姐啊?” 十七皇子嘿嘿一笑,“因为哥哥喜欢她。” 白凝闻言,一瞬间怔愣在原地,脸色惨白。 老王妃却惊喜地问道;“你七哥喜欢神仙姐姐?” 十七皇子点头,“是啊,哥哥每天都对着神仙姐姐给的荷包发呆。” 沈今昭无奈,笑着说:“十七皇子,那不是荷包,那是装平安符的袋子,就跟给你的一样。” 十七皇子转过头拧着眉说道:“可是我的就不是荷包啊。太子哥哥说了,给了荷包就是定情之物。不过神仙姐姐,你给哥哥的定情之物怎么是绣着白菜萝卜的荷包啊,至少也要绣个鸳鸯才对啊。” 沈今昭一脸黑线,周围世家女嗤嗤地笑起来,只有白凝脸上一丝血色都没有。 崔雪娘则是带着些震惊地看着沈今昭,沈今昭有多优秀她自然是知道的。这些年多少男子倾心今昭她也是知道的,今昭从未接受,甚至冷言相拒。可是瑾王…… 今昭竟然喜欢这样的冷面之人吗? “周栩!”周翊略带着些严厉的声音响起。 十七皇子立刻投进老王妃的怀抱,堵上自己的耳朵装作听不见。 周翊一迈进院子里,几乎所有人都行礼,除了老王妃、十七皇子。 相较于其他人的半蹲,沈今昭则是屈膝福身后便起身,周翊从进来时,眼神便落在了沈今昭的身上。 十七皇子想要溜走,却被沈今昭揪住衣服后领子,“自己整的烂摊子得自己收场啊。” 十七皇子嘴一瘪,沈今昭笑笑,松了手。一溜烟,十七皇子跑了个没影。 周翊进来给老王妃欠身行礼,“拜见堂祖母。” 老王妃含笑说道:“快起来吧,一家人这么多礼做什么。” 周翊起身,面上仍旧是一番冷清,“礼不可废。” 老王妃闻言也不好多说什么,周翊缓缓垂首,“堂祖母,小十七顽劣,胡言乱语,沈小姐赠与我平安符无处安放,这才将荷包相赠,并非小十七所说。此事传扬出去于沈小姐名声有碍,本王特来澄清的。” 周围的贵女都低下头,她们如何不知道周翊这是借机敲打她们,若是传出什么流言蜚语的,那他是不会放过的。 老王妃脸色有些不自然,沈今昭也是无语,这人如今怎么就成了这副样子。 沈今昭刚想要说话,白凝就站了出来,先是施施然地行了一个礼,随后望着周翊说道:“殿下无须如此,各位世家小姐都是懂分寸的,沈小姐玲珑剔透自然也不会无端张扬,殿下放心就是。” 沈今昭闻言,不自觉地皱了眉,这话听着怎么真不对劲啊! 崔雪娘瞥了一眼白凝,眼眸流转,随后俯身对老王妃说道:“祖母,今日事多人也多,您招呼了这么久也累了,孙媳扶您先回去歇歇,不然您这身子受不住啊。” 老王妃看了一眼崔雪娘,见对方轻轻合眼,立刻明白,“是啊,人老了身子就不中用了,今日府里热闹,你们这些孩子好好玩玩,那边有鱼舟,去那湖心划船才好呢,老身就先回屋休息一会儿,失陪了。” 说完便由崔雪娘扶着起身,众人立刻行礼,“恭送老王妃。” 老王妃一走,众人装作散了, 实际上注意力都在沈今昭周翊和白凝三人身上。 周翊忽略白凝径直走到沈今昭的面前,“你的白菜萝卜可是让人笑话了?” 沈今昭敷衍的笑笑,“殿下明知故问呢?要不是殿下的好弟弟,我还能让人笑话?” 周翊微微挑眉,“那你可以打他啊,揍得鼻青脸肿的那种。” 沈今昭翻了一个白眼,她哪里听不出来周翊在揶揄她,上次暴打秦元的时候他可是站在二楼看得一清二楚呢。 “我这命还是留着干点别的攒点功德吧。” 周翊嘴角微微上扬。 “殿下与沈小姐竟然这般相熟吗?” 白凝此时出声打断了两人的对话,周翊上扬的嘴角放下,拧着眉有些不耐烦地看向白凝。 白凝浑然不觉,脸上的微笑恰到好处,“沈小姐,之前我并不会知道你和殿下交好,若是知晓……” 剩余的话没有说完,给人留下无限的遐想。 沈今昭瞥了一眼周翊,见他脸上全然是不耐,沈今昭了然地笑笑,“白小姐,你故意这样模棱两可地说话是为了让人误会你和瑾王殿下的关系吗?” 沈今昭没给白凝说话的机会,看向周翊问道:“殿下你知道白小姐这么说话吗?还是说,殿下确实和白小姐有不可告人的关系。” 此话一出,众人眼中八卦之光熊熊燃起,尤其是蒋宝珍和沈家姐妹,三人都是一脸看好戏地坐在一边,吃着糕点,喝着茶水,看着好戏。 白凝本就是故意如此,可没想到沈今昭不按套路出牌直接当面戳穿,这反倒是让她必须澄清了。 “沈小姐误……” “本王与她并不认识,更休要提什么关系。”周翊朝着沈今昭解释完,又面无表情地看向白凝,“还请白小姐不要再说这种让人误会的话,有损本王清誉。” 蒋宝珠噗嗤一下笑出来,沈云霏和沈云珂也难掩笑意。 白凝的眼前一黑,眼泪顿时充满眼眶,“殿下,你我自小熟识……” “本王自小便跟随梁将军去了西州,何时与你熟识?” 梁将军三个字一出,周围一片寂静,就连原本看热闹看得正欢的蒋宝珠都敛气屏声。 沈今昭当然知道这寂静代表什么,但她心中却满怀开心。 白凝不赞同地看着周翊,“殿下,那罪人的名字怎能提及,若是惹得圣上不悦……” “闭嘴!”周翊浑身散发着戾气,眼中带着杀意说道:“梁将军不是罪人,而你,不配提他,滚!” 第102章 宴会的趣事 白凝没想到周翊会在这么多人面前毫不留情地怒斥自己,从刚才对她的忽视到如今的呵斥,她所有的颜面都被踩在脚底。 白凝感到所有人的目光都在她的身上,有看笑话的,有鄙夷的,有不屑的,更有奚落的。 双颊红得要滴血,白凝含着眼泪转身就跑。 沈今昭见状叹息,梁家对周翊就像是龙之逆鳞,碰不得动不得。可她同样也知道,梁家亦是周翊的铠甲,让他变得无坚不摧。 这边的动静,除了世家贵女之外,隔着水榭的世家公子也瞧过来,只是众人没有敢出声的。 沈今昭走到周翊的身边,轻声说:“殿下,今日是老王妃攒的局,殿下如此这般是要砸了老王妃的场子?老王妃难不成得罪了殿下?” 周翊闻言,周身戾气收敛几分,但依旧皱着眉说道;“你胡说什么!” 沈今昭耸肩,“看殿下这样子,我还以为殿下是专门来下老王妃的面子呢。” 周翊后知后觉自己的行为有些过激,尽量缓和心情说道:“就你敢说这种话。” 听着周翊的带着几分玩笑的话,沈今昭微微一笑,“殿下知道我向来只说实话。” 周翊脸色缓和,众人也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继续聊天喝茶,只是眼神时不时地瞥向他们二人这边。 通过刚才的事情,大家也明白了一件事情,那就是长明侯府的四小姐对瑾王殿下来说有些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呢? 上京的所有人都知道,不能在瑾王殿下的面前提起梁氏一族,或者说,不能说起梁氏一族谋逆的事情,否则瑾王殿下便会发怒甚至出手。 可是,这个才回上京不久的长明侯府四小姐仅仅用了两句话,就熄灭了瑾王殿下的火。这难道不是不一样? 男宾那边传来恭维的声音,沈今昭张望发现是沈致礼和沈致亦来了,笑着说:“殿下,大哥和三哥哥来了,殿下总是待在女席这边也不好,不如去找哥哥们玩会儿。” 周翊环顾四周,点点头,“那我先过去,你自己小心。” 沈今昭点头。 周翊走后,沈今昭明显感到周围的贵女松了一口气。 沈今昭哑然失笑,坐回椅子,端起酒杯喝了一口酒,抬起头发现蒋宝珠和沈家姐妹都眨着眼睛看着自己,眼中满是钦佩和仰慕。 沈今昭将剩下的一口酒喝光,把玩手中的酒杯,“三位小姐这么看着小生,是瞧上小生了?虽说小生只有一副皮囊,但也不耽误小生左拥右抱享尽齐人之福啊。” 沈云珂闻言,拿着手边的花生砸到沈今昭的脑门上,“呸,哪里来的小流氓,竟学些下流的话来。” 蒋宝珠则是哈哈大笑,丝毫不顾及自己形象,“沈姐姐,你听听,她瘦得跟个豆芽菜似的她还享齐人之福,哈哈哈。” 沈云霏则跟着偷笑,沈今昭的举动让气氛缓和了几分,其他的贵女也都看着四人玩笑,只是仍有贵女不屑。 “这样粗俗的话怎么可以这般直白说出来,简直是不知羞耻。” “就是啊,这哪里有名门贵女的风范。” “到底是山野间出来的,就是粗鄙。” 蒋宝珠听到这些话就要起身,却被沈今昭按住,“嘴长在他人身上,愿意说什么就说什么呗,要是一辈子活在别人的嘴里,岂不是要气死。名声什么的,从来都不是我在意的东西,无愧于天,无愧于心,便是全部了。” 沈云霏敬佩地看着沈今昭,“昭姐姐见识远非我等闺阁女子可比的。若是可以,我倒是想要同昭姐姐一般,游历山川,见识这世间的善与恶。” 蒋宝珠则是叹息,“这也是我所期盼的呀。可惜啊,这种自由不是人人都能有的。” 沈云珂也跟着感慨,“咱们只看到昭昭如今的见识和能耐,可你们二人是不是忘记了,这些自由的背后是昭昭吃了十年的苦才换回来的?若是想要自由,便要舍弃这富贵。若是舍不得富贵,那代价便是自由。” 沈今昭早就知道这位堂姐的通透,笑着说道:“人生所有的事情看的不就是自己的选择嘛。说起来,我在十三岁那年遇到过一个奇人,当时我跟着小师叔去雍州除祟,在那里见到一个姑娘,是个茶楼掌柜的,她所行之事便是给人选择的机会。” 三人皆是好奇地看着沈今昭。 沈今昭笑笑继续说道:“我们当时是收到雍州的来信,说是家中有邪祟,勾引得家中儿郎不读书,日日对着画像自言自语。我们赶到的时候,发现画中藏着一个女鬼,超度不了,也杀不死,小师叔祭出天雷都没办法杀了女鬼。” 蒋宝珠知道沈今昭的能耐,瞪圆了眼睛,问道:“然后呢?” 沈云霏也搅着帕子问道:“可是厉害的女鬼?” 沈今昭却摇摇头,“我们假意放弃,偷偷跟着那女鬼。趁夜来到那个茶楼,却发现那个掌柜的竟然是帮助女鬼之人。” 三人闻言都瞪圆了眼睛,沈云霏震惊地问道:“那人怎地帮助鬼?” “我们刚开始也不明白,只是也进不去那茶楼,只能等到那女鬼离开。可是女鬼离开后,那掌柜的,竟然将我们迎了进去。她跟我们说了一个故事,一个痴心女子负心汉的故事。” 蒋宝珠立刻接话道:“女鬼是痴心女子,那儿郎是负心汉!” 蒋宝珠声音稍高,周围贵女再次看向四人这边,沈云霏拉着蒋宝珠说:“宝珠姐姐低声些。” 蒋宝珠捂住嘴巴,离得远的贵女不再注目,离得近的依旧竖着耳朵听,想要知道接下来的故事。 沈今昭也不介意,继续说道:“是,就是女侠说的那样。原来这儿郎上一世是穷苦人家,是这女鬼做绣活供他读书,考上状元。可是这男子考中状元后,转头便娶了高门贵女,从此平步青云。” “贱男人!” “恶心。” 周围的贵女不知道什么时候搬着椅子聚在了四人的身边,骤然出声倒是吓了四人一跳。 “沈四小姐,接着说啊,然后呢?”一个身穿粉色衣衫的少女,眨着圆圆的眼睛催促道。 沈今昭挑眉,敢情这是把她当作说书先生了? 第103章 往昔的故事 “那女子知道自己的夫君考上了状元却娶了别人,什么都没说,只是收拾了包袱准备上京一问究竟。” 沈今昭讲到这里,微微叹息,“上京的路上,她被人凌辱后杀害。死后灵魂从那群贼人的口中得知,下杀手的便是这男子。” 听到这里,众人只觉得心口闷得难受,沈今昭继续说:“女鬼一口怨气不灭,来到上京找到男子,却发现那男子正在给他的妻子画眉。女鬼心中不甘,变成了厉鬼,杀了那男子和他的家眷。” “干得漂亮!” “杀得好。” 蒋宝珠的高喝引起其他贵女的赞同。 沈云霏提出疑问,“既然已经杀了,为何会纠缠到这一世?” 沈今昭赞许地看着沈云霏,“故事要是到这里就结束了,那就不会有我和小师叔的事情了。” “女鬼发狂杀人,成为厉鬼,手上沾满了血腥,再也不能踏入酆都进入轮回。可那男子却在死前高喊了那女鬼的名字,一时间,女鬼的戾气散尽,心中的怨气也散了大半。那男子在最后一刻对女鬼说,若有来生,必将不负她。” 那粉衣少女皱着眉说道:“那女鬼不会就这么相信了吧?这种忘恩负义狼心狗肺之人的话怎么可以再次相信。” 沈今昭无奈,“可她确实相信了,再次想起那些年两人相依为命的日子。就这样,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承诺,等了百年,结果真的让她等到了。” 一个少女惊呼,“就是这位公子?” 沈今昭点头,“这家公子从一个古店里买到一幅画,这幅画上有一个美人,这美人每到夜半便出来跟这公子幽会。只是时间长了,公子的母亲察觉自己儿子面黄肌瘦,像是被吸干了精气一般,偷偷去趴门,这才知晓了这件事。所以才有了后来写信求助之事。” 沈云珂听到这里,终于明白,“所以,那幅画是那个茶楼女掌柜画的,目的就是为了让那女鬼栖身?” 沈今昭点头,“话又说了回来,那女掌柜乃是世外之人,她曾经给了女鬼两个选择,一是她送女鬼入轮回,从此两人之间的情债孽债全都消除再无瓜葛。二是给女鬼一道神力,让女鬼日日陪在公子身边,直到此生结束,两人一同消散。” “那女鬼选了第二个?”蒋宝珠不可置信。 粉衣少女也蹙着眉,“为何不选第一个?” 沈今昭摇摇头,“这我也不得而知了。我们玄隐门一向是送鬼转世或者灭鬼消散世间的,于是我们和那掌柜的说,必须要送那女鬼离开。那掌柜的却说,这是他们二人之间的因果,贸然插手别人的因果是要遭天谴的,而且我们也送不走那女鬼。” “你们就不管了?”一个绿衣少女惊呼。 沈今昭提起这件事就觉得没面子,“她给我们喝了一杯茶,喝完之后我和小师叔就昏迷了,醒来的时候已经出现在距离雍州一千多里的重州了。而等我们再找回去的时候,那公子家竟然消失了,就连茶楼都消失了。” 围坐着的小姑娘们都疑惑了,粉衣少女再次提出疑问,“什么叫消失了?” “就是……我们去问周围的邻居,他们都说这家人从未在这儿出现,再去问那茶楼,他们直言听都没听过。” 众人惊讶地张大了嘴巴。 “为何会这样啊?” 沈今昭摊开手,“我们也不知道,所以,我和小师叔没办法,只能回山了。” 蒋宝珠似乎还在思考为何会突然消失不见,沈今昭伸手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她没有说出全部事情。 毕竟那女子看出她是借沈云意之身复活的事情不能说出来! 当然了,若不是那女子给她身体注入一道神力,她及笄那年的凶险便躲不过去了。 那个名为浮世三千的茶楼,那个名叫般若的女子,就像是在她生命里过客,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后,淡然消失。 众贵女说说笑笑,纷纷和沈今昭打过招呼后,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说起其他话题,将此事抛诸脑后。 沈今昭伸了一个懒腰,说道:“故事说完了,我也累了,出去溜达溜达,你们……” 蒋宝珠和沈家姐妹立刻要跟随,四人来到后面的花园里溜达。 蒋宝珠和沈家姐妹都知道沈今昭的能耐,自然知道她说的不只是一个故事这么简单,必然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 沈云珂感慨,“人生的选择看似简单,实则每一个选择就是一个路口,一步踏错便是万劫不复。” 蒋宝珠跟着点头,“这些选择牵动着千丝万缕,还真不是那么容易的。” 四人喝了些酒,此时吹吹风,散散步反倒清醒一些。只是不远处传来有些耳熟的声音。 “你放肆!休要再说这样的话!” “初儿,可我心悦你是真的,既然此处四下无人,不如你我成其好事,待到日后你怀上我的孩子,我便去你家提亲如何?” 沈今昭听到这话,脸上的表情就不怎么好看了。四人放轻脚步走过去,发现被调戏的正是刚才听故事时凑近的粉衣少女。 此时她红着一张脸,挣扎着想要摆脱桎梏她手腕的那双手。 蒋宝珠本想着冲上去,被沈今昭拉住,略微思索,沈今昭说道:“云霏和云珂姐姐去找我哥哥和殿下来。” 沈云霏和沈云珂点头,立刻小跑着离去。 沈今昭拉住蒋宝珠,说道:“女侠,记住了,一会儿不管我做什么,你就负责一件事,那就是保护好那位姑娘。” 蒋宝珠点头。 粉衣少女眼中蓄满了泪水,挣脱不开男子的骚扰,亦不敢高声呼救。看到不远处走来的身影,眼中满存希望。 那男子见到沈今昭和蒋宝珠,一把将粉衣少女拉进怀中,面色凶狠地说:“看见了不该看的无所谓,要是出去说了,那你们的小命可就保不住了。” 沈今昭双手环抱在胸前,惋惜地叹气,“真是可惜了。” 那男子疑惑,“可惜什么?” 沈今昭忽然笑得灿烂,“可惜我要把你打成猪头却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呗!” 第104章 殴打臭流氓 那男子不屑地哈哈大笑,“就凭你?” 沈今昭一步一步笑着走到两人面前,“就凭我。” 说时迟那时快,沈今昭忽然伸手将粉衣少女拉出男子的怀中扔给蒋宝珠,蒋宝珠立刻将人抱住,轻声安慰,“没事了,黎小姐。” 黎初此时,泪如雨下,“沈四小姐,蒋小姐,我……” 沈今昭眼睛盯着男子,话却是对的黎初说的,“李小姐,被狗咬了不是你的错,但是你要是因为被狗咬了就要死要活的,那就是你的不对了。被狗咬了,打回去就是了。我知道你是个善良的人,不敢下手,我这不是来帮你了嘛。” 蒋宝珠嘿嘿直笑,挽着黎初的胳膊说道:“昭昭,人家姓黎,叫黎初,不姓李。黎小姐是吏部侍郎的女儿。” 沈今昭有点尴尬,“好吧,黎小姐。” 那男子怒目而视,“你骂谁是狗?你知道我是谁吗?” 沈今昭不屑地挑眉,“谁答应谁就是狗。” “我爹是户部尚书掌管着大熙的命脉,你竟敢骂我是狗!你是谁家的?” 沈今昭被他的高声震得耳朵疼,掏掏耳朵,“原来只是一个户部尚书的儿子啊,我还以为你是圣上的儿子呢,不过我想了想,就算是圣上的儿子也不敢这般轻狂,在别人的家里轻薄朝中要臣的女儿。所以,这件事就是一只发了情的公狗求爱被拒绝了。不过你别着急,那边有一只母狗,你要是实在忍不住了,那边估计行。” 蒋宝珠实在没忍住,笑了出来,黎初则是担心地看着沈今昭。 “我说孙奇啊,这么多年你这毛病还是没改啊?看见的漂亮姑娘就流哈喇子,就走不动道,瞧你那点出息,啧啧,要我是你爹,我都没脸在上京待了。” 蒋宝珠嘲笑的话,让孙奇十分愤怒,沈今昭看着孙奇的脸色,又上下打量了一下孙奇,嫌弃地说:“孙公子啊,人人都说用进废退,你这两条腿是不是因为那东西用得太勤快了所以跟着一起短了?” “哈哈哈哈。”蒋宝珠笑得前仰后翻。 黎初则是红着脸憋笑,眼泪珠子还挂在脸上,对沈今昭是止不住地钦佩。 “你……” 孙奇指着沈今昭的手被沈今昭打到一旁,沈今昭摸着下巴沉吟道:“这么说也不对,毕竟也有可能是铁杵磨成绣花针嘛。” “哈哈哈哈哈。”蒋宝珍无情地嘲笑。 孙奇忽然朝着沈今昭挥起拳头,沈今昭闪身躲开,拍着心口说道:“怪道都说男人不打女人才是真男人,果然,能挥着拳头打女人的能是什么好货色,怕是说中了人家的伤心事,戳穿了他是废物的事实了,以后是不是要喊你一声孙小姐了。” 孙奇再次挥拳而来,可下一刻却无力地跌倒在地,除了眼睛能动嘴能讲话,身上是一点力气也没有了。 “你对我做了什么?” 沈今昭嘿嘿一笑,挽起袖子,狠狠地一脚踹在孙奇的肚子上说道:“你当我为何同你说这么多废话,还不是等着这迷药起效!” 说完,不再理会孙奇的叫骂,一拳又一拳,一脚又一脚,拳打脚踢地把孙奇打了个半死。 似乎打累了,沈今昭喘着粗气说道:“不行了,没劲了,你俩,上!” 蒋宝珠眼睛一亮,“我也可以打了?” “为什么不行?你不是女侠吗?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理所应当啊。” 蒋宝珠拉着黎初上前,黎初像是被吓怕了,有些胆怯,蒋宝珠见状一手拉着黎初,一边脚上使劲,朝着孙奇狠狠地踢过去。 沈今昭走到黎初的身边说道:“黎小姐,我知道你胆子小,可是胆怯除了让别人更加放肆地欺负你之外,还有什么用?也不是让你杀人,就是让你自己给自己报个仇,打他一下出出气。” 黎初微微摇头,沈今昭却说,“你不打他,将来他觉得你好欺负,把今日之事说出去,上门提亲之时,你可就再也没有退路了。” 黎初听到这话,觉得孙奇这种人是真的能做出这种事情的,思来想去,抬起脚用脚尖轻轻地踢了一下孙奇。 蒋宝珠打得痛快,根本没注意这边。 黎初踢完那一脚,忽然觉得好痛快,于是再次踢了一脚。随后开心地看着沈今昭。 沈今昭微微挑眉,“这不是挺好吗?” 远处的脚步声响起,沈今昭拉住蒋宝珠,三人站在一边居高临下看着鼻青脸肿活似猪头的孙奇在地上哼哼。 要死不活地哼哼。 周翊和周录走在最前面,身后世家公子小姐一大堆,似乎都是来看热闹的。 周录脸色铁青,看着沈今昭三人,不悦说道:“三位姑娘,我祖母好心邀请你们来做客,你们竟然殴打我的客人,这是不是有些太过分了?” 沈今昭看了一眼周录,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这个周录这辈子也就这样了,指望这个石头脑袋里面能长出什么好玩意儿来,除了蠢什么都没有,也不知道雪娘看上他什么了。 周翊则是看了一眼地上的人说道:“本王素来听说户部尚书家的公子是个风流的,只是风流到秦王府的宴会上就不太合适了吧。” 孙奇此时完全起不来身,只能呜咽着。周录则是不理解地看着周翊,“阿翊,你这是什么话啊?” 周翊冷着一张脸说道:“堂兄难道连这点事情都看不明白吗?” 周翊指着孙奇说道:“狂徒。”又指了指沈今昭三人,“义士。” 蒋宝珠听到这个名头,颇为满意地点点头。 沈致礼和沈致亦从周翊的身后走到沈今昭的身边,沈致礼上下看了一下沈今昭,关切地问道:“小妹,你没事吧?” 沈今昭摇摇头,“大哥,三哥,我没事,就是路见不平拔了个刀。” 沈云霏和沈云珂也赶紧凑到沈今昭的身边,沈云霏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我们没说是黎小姐,只说了孙奇调戏女子。” 沈今昭明白地点头,对周录说道:“王爷,你难道看不出来到底怎么回事吗?你眼睛要是没什么用想留着当摆设,那我可以帮你挖出来摆着,省得放在眼眶里还占地方。” “你!”周录喘着粗气,说不出话来。 “我觉得今昭说得很对,王爷,您的眼睛确实不怎么好使了。” 周录听到这个声音,浑身一颤,僵硬地转过头。 第105章 到底是讲究 崔雪娘冷着脸站在人群后,众人听到她的声音自然而然地让出一条路来。 周录脸上赶紧换上笑脸迎上去,“王妃来了。” 崔雪娘一把拍开周录的手,丝毫没在众人面前给周录留下一点面子。 周录不仅没恼,反倒是不要脸地笑道:“可是什么人惹了王妃生气?王妃跟为夫说,为夫打断他的腿。” 崔雪娘呵呵一声,“那就请王爷打断自己的腿吧。” “啊?” 众人憋笑。 崔雪娘走到沈今昭的面前,看了一眼躺在地上呜呼哀哉的孙奇说道:“这是哪家的公子竟敢在我家的宴席上如此放肆,今日之事多亏了沈四小姐蒋家小姐和黎家小姐出手,否则还真是要坏了我秦王府的名声了。” 沈今昭缓缓屈膝,“多谢王妃主持公道。” 周录看了一眼沈今昭,又看了看崔雪娘,眼眸一转立刻说道:“来人啊,把这人给我扔到户部尚书府门口,告诉户部尚书,坏了我们秦王府的宴席,日后我们秦王府不会再宴请孙府的任何人了。” 孙奇被人抬起来,沈今昭却喊了一声,“慢。” 周录口气不善道:“你还想怎么着啊?” 沈今昭看着孙奇,说道:“臣女打了人,又没走公堂,若是就这么算了,终归是不仁义。” 周录还想说什么,被崔雪娘一个眼神给震慑了,脸上笑容堆在一起望着崔雪娘,再不敢说话。 沈今昭摸了摸发钗,摇摇头。又摸了摸手镯,摇了摇头。伸直了手指看了看戒指,还是摇摇头,最后从荷包中取出一粒银子,扔在了孙奇的身上,“其他的东西太贵重,这一两散碎银子就算作赔给孙公子的赔偿金了。” 众人暗暗佩服这沈四小姐,更有甚至实在憋不住笑,将头转到一边捂着嘴笑出来。 蒋宝珠取出一个银元宝扔到孙奇的身上,高声说道:“诸位可都瞧见了,我可是赔了钱的。到时候孙家来找我的麻烦,还请诸位为我作证。” 黎初见状,不知道如何是好,蒋宝珠直接取下她的荷包,找出一个铜板扔在孙奇的脸上,“黎小姐出手最轻,所以便少赔一点就行。” 孙奇受不了这般侮辱,直接晕死过去。 周录赶紧让人将孙奇抬走。 崔雪娘见状,说道:“诸位公子小姐应该是都看见这件事的,虽说高门大户做个宴这样的事情再寻常不过,可毕竟诸位都是高门世家,我秦王府也是皇亲国戚,容不得孙公子这般侮辱。孙公子调戏王府侍女被沈小姐三人看见,出手教训,我秦王府感激。” 崔雪娘故意停顿,环视众人,带着几分威胁道:“今日只是个意外,扰了诸位雅兴还望诸位见谅,为表达歉意,待到诸位离府之后,我会为大家准备一坛酒算作赔礼,还请诸位继续宴饮。” 众人无不感叹秦王妃的厉害,到底是清河崔氏的嫡女,那气势,那威胁,那安抚,当真是做到滴水不漏了。 此番作为,众人也明白了,这件事不管真相到底如何,都只能是孙公子调戏秦王府中侍女,被沈四小姐三人教训。此事已经是板上钉钉,再无转圜的可能。 众人连连道谢后离去,崔雪娘拉着蒋宝珠和黎初离开,只剩下周翊和沈今昭站在原地。 周翊含笑看着沈今昭,“沈四小姐好身手啊。” 沈今昭也很无语,问道:“为何我每次打人都能被殿下看见?” 周翊嘴角微微上扬,“我也不知道,沈小姐看似弱不禁风,实则骁勇异常啊,这般生猛当真是出乎我的意料啊。” 沈今昭堂堂正正地翻了一个白眼,“呵呵,多谢殿下夸奖了。” 周翊和沈今昭并肩而行,周翊提醒道:“孙家不会就这么算了的。明日上朝,孙奇的父亲户部尚书定然会呈禀上告,这件事你可想好如何应对了?” 沈今昭无所谓地笑笑,“我知道他不会善罢甘休的,毕竟是唯一的儿子,宝贝得很。但是这件事也不是我无缘无故打他的啊,他先耍流氓,我还不能见义勇为了?” 周翊失笑,“你为何这么自信?” 沈今昭讨好地看着周翊,“我这不是有殿下吗?明日上朝,我哥哥必然会出言维护于我,户部尚书就算是反驳,只要殿下出言,相信陛下也会相信殿下的吧?” “你就笃定本王会为你说话?” 沈今昭挑眉,“殿下要是这点小忙都不帮我,那咱们之间可算是白交了这么久了。” 周翊无语,“那这件事本王帮了你,本王有什么好处啊?” 沈今昭眯着眼睛笑着说:“殿下算不得帮我,殿下是仗义执言,是帮大哥,这个人情殿下还是去找大哥还吧。” 周翊沉默了,不,应该说是被沈今昭的厚脸皮给震惊到沉默了。 沈今昭笑嘻嘻地追问:“殿下会帮忙的吧?” 周翊几乎是咬着牙说道:“不会。” 沈今昭嘿嘿一笑,似乎是了解周翊的口是心非,“那就多谢殿下了。” 两人走着走着来到湖心亭,见湖面上鱼舟泛游,蒋宝珠和黎初一船,沈家姐妹一船,朝着湖面上的球划去,只是看见那抹鹅黄色的身影时,沈今昭笑了笑。 “殿下会划鱼舟吗?” 周翊摇头,“我七岁上就跟在梁将军身边了,几乎全部的时间都待在西州。西州河湖很少,几乎是无边的土地。再加上我又跟在梁将军身边学习兵法和用兵之术,很少出去玩,对这些上京的把戏更是不会。” 沈今昭看着周翊难得温情片刻的脸,忽然问道:“在殿下的心中梁小姐是个什么样子的人?” 周翊想起梁绾墨,眼神忽然柔和,带着无限的缱绻,“呦呦是颗耀眼的明珠。只要有她在周围所有人都会被她所感染,她就像是一颗温暖人心的太阳。她愿意庇护所有人,她总说要让大熙再无战乱,所有人都可以安宁祥和地生活。” 沈今昭想起自己所说这话时的无知,摇摇头,“有人的地方就会有争执,如何能让所有人都安宁祥和呢。” 周翊笑笑,“是啊,可是她就是如此,她说,就算是一个美好的梦,也要有希望才是。” 第106章 鳏寡孤独残 “梁小姐是善良之人。” 或许没人相信,此时的周翊嘴角带着笑,眼里的柔情是众人从未见过的,跟那个冷酷无情的瑾王殿下判若两人。 “鱼舟是上京的嬉戏,一只鱼舟只能坐两人,不管是几只鱼舟参加,只要能争夺到这水球便算是赢了。” 沈今昭笑着看蒋宝珠将水泼在了之前说她不好的那几个世家小姐身上,惹得她们惊呼连连。 周翊看到沈今昭的笑容问道:“沈小姐可会划鱼舟?” 沈今昭也跟着摇头,“我不会。南州虽然是个水乡,可那里的人们大多都是务实之人,人们会撒网捕鱼,但不会花大价钱筑造鱼舟。更何况玄隐门在沧仪山上,所以我不会游水。” 周翊忽然想起什么,说道:“沈小姐,玄隐门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存在。我很好奇,玄隐门前有国师在朝,可为何后无继承之人?原本我以为是因为玄隐门中的弟子越来越不堪,没了真才实学,这才推拒,可是看到沈小姐的能耐,我又觉得,玄隐门是个厉害的地方。” 沈今昭失笑,“鹤魈门主,也就是前国师,是我师父的师父。自从他回到玄隐门后,只留下一句‘玄隐门后人不得入朝中为臣’后,就云游四海了。我师父是如今的门主,自然是要遵从他师父的话。” “可是这是为何呢?” “玄隐门说是福泽之地,术法大成之辈可修成仙,可说白了也就是个算命看卦抓鬼的地方。殿下知道何为天机不可泄露吗?” 周翊点点头又摇了摇头,“不是特别了解。” 沈今昭缓缓道来,“天地分六道,人与神皆为上道,但人妄自尊大想要知晓神的安排,便学会了修行,通过做好事积累功德,最终修成仙。从此人有了窥探天机的机会,但人一生下来便被定好了命运,窥探天机便是为了改命,可人总是不明白,改命是需要代价的。” “窥探天机之人,必受鳏寡孤独残之惩罚。所以,很多修行之人不愿意泄露天机只想着好好修行,不管几世,都想着登上那三十三天,成为仙。玄隐门原本也是修仙门派,只是门下弟子空有灵力没有登顶之心,所以个个都成了神棍。” 周翊的心猛然被刺痛,“你也想要成为神仙吗?” 沈今昭思忖片刻,摇摇头,“我是个小人物,学术法不过是为了自保,更是为了查清一些事情。我积累功德是为了换取……” 沈今昭的话头骤然停止,她差点将实话脱口而出。 周翊对她忽然停止后面的话感到很不对劲,“换取什么?” 沈今昭倚在水榭的栏杆上,“换取我做坏事的代价,用这些代价保证我不会鳏寡孤独残。” 周翊看着沈今昭飘忽不定的眼神,知道她说的是假话故意糊弄他的,他也不拆穿。 “沈小姐打人这件事是不是要花费功德。” “嘶!”沈今昭白了周翊一眼,自我安慰道:“我这是替天行道,怎么会费我功德呢,老天爷虽然有时候打盹,但不代表他一睡不醒了啊。” 周翊不自觉地笑起来,“沈小姐说得对。” 沈今昭正想着说话,湖面上传来惊呼声,“快来人啊,安小姐落水了。快来人。” “快救人。” 蒋宝珠和沈家姐妹将鱼舟划得远了一些,以免被撞翻。 沈今昭则是看着一个蓝色锦袍公子跳入水中,朝着不断挣扎的安晴游去。 沈今昭问周翊,“殿下,那个男子是谁啊?” 周翊仔细地辨认一番说道:“是礼部侍郎家的公子。” 沈今昭似笑非笑地说道:“听人劝吃饱饭,有人要死拦也拦不住啊。” 周翊注意到沈今昭脸上的惋惜,问道:“你早就知道会发生这件事?” 沈今昭挑眉,“刚才品酒的时候就看到了安小姐的劫难,我可是提醒过她今日不要靠近水的,她自己不听,我有什么办法,我也很无辜的。” 周翊一笑,摇摇头,“你可真是个小无赖啊。” 沈今昭怒视周翊,周翊却一点都不在意,“今日的品酒宴出了两件大事,无论如何也进行不下去了。” 沈今昭十分同意,“那我去找蒋姐姐和堂姐堂妹,明日的事情可就拜托殿下了。” 周翊点头嘱咐道:“回去的路上当心。” …… 沈今昭拉着六十坛微雪星河回到侯府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下来了。 只是长辈们都坐在正堂,沈致礼三兄妹见状,无奈地叹息。 沈致亦今天多喝了几杯,有些微醉,“烦死了,每天就知道没事找事。” 沈致亦的声音有些大,谈氏望了过来。 自从上次沈致礼和沈致礼兄弟俩顶撞了谈氏之后,两人对待谈氏再也没有之前的亲近,只剩下疏离和尊重。 三兄妹进了正堂,沈灼华便让人将解酒汤端上来,“知道今日的品酒宴你们三人必定饮酒。娘让人熬的醒酒汤,就等着你们回来喝呢。” 三人笑着道谢,将饮酒汤喝得干净。 谈氏让人端上茶,三人笑意敛去几分道了谢,却默契地一口都没动。 沈致礼作为大哥自然是先开口的,“祖父,这么晚了大家都聚在这里是有什么事情吗?” 沈青山面色不虞,没有出声,沈致礼看向沈灼华,沈灼华脸色也不怎么好,问道:“今日在秦王府,昭儿得罪太师府是怎么回事?” 沈今昭闻言一愣,随后看向坐在谈氏身边红着眼圈委屈地落泪的秦钰云,冷笑一声,“秦小姐还真是会倒打一耙啊,这么大的屎盆子直接就扣在我的脑袋上了?” 秦钰云咬着下唇,哭了起来。 沈青山开口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秦……坐着马车回来说昭儿可能得罪了太师府,让我赶紧送昭儿出去避避风头。我派人去太师府打探,也确实得到一个消息,就是今日白家小姐因为昭儿回家哭成泪人了。” 沈致礼蹭一下从椅子上站起身,“祖父,难道您不了解小妹的为人吗?小妹何曾是那主动惹事的性子?” 沈今昭看向怒气冲冲的沈致礼,我的好大哥,我还真是那种人啊。 沈致亦瞥了一眼秦钰云,冷笑,“这年头鱼目混珍珠,偏生鱼目也把自己当珍珠,我今日把话放在这,若是长明侯府不容昭昭,那我愿意带着昭昭单独出去过。” “放肆!” 第107章 脆弱的信任 沈青山猛地一拍桌子,“喝点黄汤不知道天高地厚了,我还活着呢,胡说什么呢?” 沈灼华皱着眉劝道:“亦儿好好跟你祖父说话。” 随后看向沈青山,说道:“父亲,秦钰云是个什么性子,我相信你是知道的,她说的话我是不会相信的。至于太师府那边,一面之词,难道我们不相信自己家的孩子,却反而相信外人吗?” 沈青山收敛了几分怒气,看向沈今昭,“昭儿,今日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沈今昭没有直接回答沈青山的话,反倒是伸手将沈致礼拉着坐回椅子上,转头吩咐红羽,“你也别瞪着眼了,去给大哥和三哥泡一杯沉香茶,让他们稳定一下心神。” 红羽使劲瞪了一眼秦钰云之后,这才屈膝行礼离开。 谈氏说道:“礼儿,你手边的是今年新来的寒梅春雪茶,不如喝一点?” 沈致礼冷着脸,抱拳,“多谢祖母,孙儿不渴。” 谈氏讪讪地,再没有开口。 沈今昭看着秦钰云,眯了眯眼睛,“秦钰云,我知道你是个愚蠢的,但是真的没有想到你会这么蠢。” “四妹妹说什么呢?我听不明白。” 沈今昭笑笑,“今日之事到底如何,秦王府门口那么多人都看见了,你觉得她们都会跟你站在一起是吗?” 沈青山眉头紧皱,他此前相信了秦钰云几分,无非是因为太师府那边的消息确实不好,可此时看着沈今昭的语气和秦钰云的心虚,他后知后觉此事可能是另有蹊跷。 沈今昭看了一眼谈氏,语气中含了几分苦涩,“秦钰云,其实你赌的无非就是祖母相信你多过相信我。说白了,你也知道祖母是偏心你的,所以你才敢肆无忌惮地将一盆盆脏水往我身上泼。” “那我今日也索性跟你说明白了,从祖母将你接回长明侯府的时候,祖母的感受和态度对我来说就已经不重要了,她愿意偏袒谁,愿意收留谁都是她的事情,毕竟这里是她的家,不是我的家,我早晚都会离开这里。” 谈氏的脸色骤然发白,嘴唇有些颤抖,“昭儿……” 沈青山下意识地看向谈氏,见她脸色不好,厉声道:“昭儿,注意你的话。” 沈今昭却完全不在乎,“我回家的第一天起就说过,我会给每个人三次机会。不管是谁,祖母您大可以好好想想,这三次机会是什么时候用完的呢?” 第一次,归家宴后的包庇。 第二次,秦钰云母女诬陷她时的偏袒。 第三次,将秦钰云接回侯府。 谈氏的眼泪落下,沈今昭却像是没有看见一般,沈灼华到底不忍心,“昭儿……” “祖父,母亲,你们不必一遍一遍地提醒我注意态度,我想我做得已经足够好了。我今日还肯称呼一声祖母,已经是看在母亲的面子上了,否则,今日她便是沈老夫人了!” 沈青山脸色铁青,沈今昭却言笑晏晏。 此时沈致亦冷笑,“这世上以德报怨之人太少,以怨报德之人比比皆是。祖母,你将一个想要杀你之人留在身边,却将救你性命的昭昭推出身边。祖母,不知道下一次秦钰云再次对您下手的时候,昭昭还会不会救您了!” 谈氏僵在原地,沈青山更是猩红着双眼低吼,“干嘛跟你祖母说这个!” 沈青山转头去安慰谈氏。 秦钰云此时满心都是,完了,她完了。 “我为何不能说?”沈致礼反问,“今日我也将话说得明白些,祖母这些年看似慈祥精明,可私下是如何糊涂着包庇秦家人,祖父您不是没瞧见。若非昭昭回来了,只怕您和祖母离去之时,这长明侯府就会被祖母留给秦家人。昭昭拨乱反正反倒成了你们的眼中钉了,那我真是为长明侯府感到悲哀!” “啪。”沈青山一耳光扇在沈致亦的脸上。 沈今昭起身冷了脸,看着沈青山的目光带着几分不悦,沈灼华则是起身,含泪看着沈致亦。 沈致亦反倒嗤笑一声,“祖父若是对祖母也能这般利索,侯府也至于到今天这般人丁凋落,没个体统了!” 说完,沈致亦拂袖而去。 沈今昭冷笑,“秦钰云,你在外人面前辱我名声在前,回家后栽赃我在后,你猜,我会不会就这么放过你?” 沈灼华想起那次在席间谈氏吐血的事情,起身走到秦钰云的面前,狠狠地扇了她一个巴掌,“你竟然敢谋害你祖母?她可是这个家对你最好的人!” 秦钰云想要解释些什么,却无从辩白。 管家走了进来,低声禀告:“侯爷。” “什么事?” 管家欠着身子说道:“侯爷,秦王府来人了,说是奉秦王妃之命来给四姑娘赔礼。” “赔礼?”沈青山疑惑。 管家称是,沈青山赶紧让人进来。 来的人是崔雪娘的贴身侍女霜降,不卑不亢地走进来,福身行礼,“拜见侯爷侯夫人县主。” 霜降好似全然没看见堂上是什么情形,说道:“侯爷,奴婢奉王妃之命来给四小姐赔礼,今日招待不周,让四小姐几次受了委屈,王妃心中不安,特意将礼赔上。” 霜降打开怀中盒子,是十二支步摇,“这是内廷司新制的凤羽十二摇,王妃说,今日白家小姐欺辱四小姐在前,四小姐维护秦王府在后,秦王府上下感激,特将皇后钦赐的凤羽十二摇赔给四小姐,望四小姐收下赔礼,原谅秦王府。” 秦钰云听到此话,手指止不住地颤抖,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沈青山更是愣住,翠翎见状从沈今昭的身后走出,双手接过盒子。 霜降再次屈膝行礼,“礼已送到,奴婢先行告退。” 沈灼华赶紧起身相送。 秦钰云见状,立刻跪倒在正中间,“祖父,不是这样的。我……不是……” 沈青山看了一眼秦钰云,摇了摇头,“是我错了,我不该一时心软留了一个祸害在家。” 秦钰云此时赶紧磕头,“祖父,不是的,今日是因为我怕四妹妹冲撞了白小姐,这……” “管家,将秦小姐的东西收拾一下,送到她自己的家吧,以后长明侯府与秦家再无半点干系。”沈青山疲惫地说道。 秦钰云闻言,手脚并用地爬到谈氏面前,伸手拉住谈氏的裙摆,“祖母,不是的,求您救救我。” 谈氏面无表情地看着秦钰云,问道:“钰儿,我想知道,亦儿说你想要我的命是真的还是假的。” “我……”秦钰云不知道如何开口。 见到秦钰云这番模样,谈氏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苦涩的泪水滑落进口中,“钰儿啊钰儿,昭儿不在的这些年,我把你当亲孙女,就算了昭儿回来了,我也是偏心你的,没想到啊,哈哈哈。” 谈氏竟然笑了出来,“没想到你竟然想要我的命啊!” 谈氏用袖子擦干眼泪,将秦钰云的手从自己的裙摆上推掉,“你走吧,从此以后,再也不要进我们沈家的大门。” 秦钰云跌坐在地上,犹如失去灵魂。 第108章 品酒宴结局 沈今昭让红羽去给沈致亦送了伤药,自己没露面,毕竟三哥哥还是要面子的。 绞干了头发,任其散落在身后,沈今昭披上一件披风,坐在连廊栏杆处。 身边的瓶子寂静无声,面对瓶子就化身成话痨的沈今昭今日竟然也难得安静。 最终还是瓶子先闪烁起来,看着瓶子闪烁不停,沈今昭将瓶子拿在手上,轻声安抚,“我没事,如今秦家人都离开了长明侯府,你我该开心才是。秦钰云我留着还有用,现在自然不会杀她,苦头自然是要吃一些的。只是不急,日后我还有用得上她的地方。” 瓶子微微闪烁一下,沈今昭深吸了一口气,“你祖母的事情我没有放在心上,我是顾及着你,否则我还不是得将这长明侯府给它掀了。可能是因为我家和你家不太一样,我家人平时不管怎么打闹,但至少在维护家人这件事上,没得商量。” “小的时候,我犯了错,哥哥姐姐弟弟都要一起受罚,他们犯错也是一样,我也要跟着受罚。我以前不明白为何要这样,可是后来我明白的时候,他们又都不在了……” “算了不说这个了,聊点开心的。” “今日那个白凝,她是喜欢周翊的,可惜啊,神女有意,襄王无梦啊。周翊对她确实没有那番心思。” “哦,对了,那个安晴,怕是要嫁给那位礼部侍郎家的公子了,可惜了,又是一对痴男怨女啊。” …… 沈今昭昨日睡得晚,今日起得也晚。 日上三竿才起床。 她知道今日上朝必然引起轩然大波,为了第一时间知道好戏,她特意没出门。 原本哥哥们上朝巳时二三刻便会回来,可是如今已经接近午时还未回来。 沈今昭掐指算了算,随后放心地看话本子了。 午时刚过,沈致礼和沈致亦连官服都没脱就进了静园。 此时的沈今昭刚好做好了茶,递给两人,茶温刚好,两人咚咚喝了两大杯后才开始说话。 今日上朝户部侍郎就状告了沈青山家教不严,纵容孙女殴打他家独子。 可话还没说完,沈致礼便已经出言反驳,说是赵家公子先调戏女子在先。 孙尚书自然是不认的,沈致亦则说秦王府赴宴的众多公子小姐都瞧见了。孙尚书说要请人证,没想到周翊说他就是人证。 一向在上朝的时候不发言的瑾王殿下出声了,就连皇帝都诧异一瞬,问究竟是怎么回事。 周翊便说,确实是长明侯府的四小姐打人了,并着蒋家小姐和黎家小姐。 沈致礼和沈致亦惊讶地看着周翊,孙尚书一听周翊如此说,更是有恃无恐,就连难得上朝一回的周录都震惊了。 孙尚书滔滔不绝地列数着沈今昭的多数罪行,并说自己的儿子受伤多么严重,要求整个长明侯府上门给他儿子道歉。 这话一出,朝堂便议论起来。虽说沈小姐打了孙奇,但是全家上门道歉有些过了,更何况老侯爷那是为大熙立下汗马功劳的。 周录这个时候觉得不对劲,刚想要出列,却被周翊一个眼神给震慑回去了。 周录忽然就明白了,周翊这是故意的。 孙尚书还在口若悬河,丝毫没注意到皇帝的脸色已经不怎么好看了。 周翊这个时候站出来说,沈四小姐虽然是打人,但是确确实实是孙奇先调戏了姑娘,沈小姐劝服不过才动手的。 孙尚书闻言说周翊包庇,并让周翊说出孙奇调戏的是谁。 周翊说,不管是谁,孙奇都不应该调戏,既然他先出言调戏侮辱,那就不能怪沈四小姐仗义援手。更何况沈四小姐还给了赔偿金。 皇帝听到这里,明白了什么,看了几眼自己这个无情的儿子,问他沈四小姐给了多少赔偿金。 周翊实话实说,沈四小姐给了一两,蒋小姐给了十两,黎家小姐给了一文。 周翊说完,哄堂大笑,孙尚书满脸通红更是愤怒不已,说三家侮辱人。 沈致亦却说,本就是孙公子言行无状在先,自己的妹妹只是阻止,虽然一不小心下手重了些,但事后也进行了赔偿。更何况女子力小,怎么可能打得孙奇下不来床。 周翊这个时候看了一眼周录,周录立刻冲出来说,自己亲眼所见,孙奇并未重伤,只是要求周录抬着他出去。 周翊说自己也是见过沈小姐的,纤纤弱质女流,绝不会有那么大的力气。 孙尚书一听,又立刻说沈四小姐是教唆,真正动手的蒋家小姐,蒋家小姐习武,下手不顾轻重。 蒋永隆一听,立刻出言反驳,说自己的女儿虽然不像世家小姐纤弱,但到底是个女孩儿,更何况没有人真正教过她武功,连个三流的都算不上,力气稍微大一点的男子都打不过。当然了,若是孙奇是个病秧子,那他女儿说不得还真是恃强凌弱了。 众人再次哄堂大笑。 黎初的父亲吏部侍郎此时站出来,跪下说,其实孙奇调戏的正是自己的女儿黎初,昨日黎初回家后,将实话说出。孙奇其实调戏的是她,只是沈四小姐不让她说出实情,怕伤了她的名声。 黎侍郎说他本不想要说出实话,但是不想让长明侯府和蒋家替自家背黑锅,所以冒着女儿名声尽毁也要说出实情。 满朝皆静,皇帝问孙尚书还有什么话好说,孙尚书说就算是自己儿子做错了,但也不能将人打成这样。 太子此时却说,在秦王府的品酒宴上调戏大臣之女,事后还倒打一耙,这样的户部尚书真的能为大熙尽心尽力吗? 太子此话一出,孙尚书立刻跪地,称自己教子不严,这才惹下祸事,求陛下治罪。 皇帝说,让孙尚书带着儿子去给沈家蒋家黎家三家赔礼,并且赐给黎初一些赏赐,算作补偿。 散了朝,沈致礼和沈致亦跟周翊道谢,周翊却说这是他答应沈今昭的。 沈今昭听完两人的话,笑着说:“是答应我了,算是兑现承诺了。” 沈致亦将茶杯放下,问道:“你和瑾王殿下?” 沈今昭仔细地想了想,说道:“算是朋友吧。” 沈致礼闻言,瞬间松了一口气,好歹小妹是不喜欢瑾王殿下的。 沈今昭忽然想到一个问题,问道:“户部尚书是二皇子的人吗?” 沈致亦挑眉,“你怎么会知道?” 沈今昭一副原来如此的模样,“刚才听你们说太子说的那句话就有了猜想。” “户部尚书一直都是瑞王的钱袋子,这些年不知道给瑞王送了多少的银子。”沈致亦有些不屑。 沈今昭却说:“他想要那个位置,钱权兵缺一不可。” 沈致礼和沈致亦大惊,沈今昭放心地说道:“放心吧,静园没有的眼线。” 两人这才放心。 两人准备离开,沈今昭送走两人,这才将院门口站着的落梨解开,“好些日子没瞧见你了,一直都跟在我三哥哥身边吗?” 第109章 秦征砸酒楼 落梨点点头,“恩人给三公子的那块玉佩,三公子日日都佩戴,便是夜晚我也近不得身,但是不知为何,就是想要跟着三公子,所以只能相隔甚远的跟着三公子。” 沈今昭倒也无所谓,“只要你不靠近三哥哥,愿意跟着就跟着吧。” 落梨立跪地谢恩,沈今昭让她起来。 …… 上京开了一间风雅的酒馆,名为花间月。 据说里面异域风情的舞女婀娜多姿,歌女唱的歌更是犹如天籁。 装修极尽奢华,最重要的是,大厅是喧嚣吵闹的酒馆,二楼竟然是安静的茶楼,每一室都被厚厚的木板隔挡着,不管是站在门外还是在隔壁,都听不到里面之人说话。 酒馆里的酒各是不可多得美味,据说有人喝完一整壶的月里醉竟然看到了仙女。 一时间花间月名声大噪人声鼎沸,排队想要买一壶月里醉的人数不胜数。 二楼更是成为达官贵人争先前往的地方,只是因为他们查清,这老板是个老老实实的女子,背后并没有其他人。 沈今昭坐在三楼的雅间里,看着手中的账本,嘿嘿直笑,柳星儿一身紫衣,伸手给沈今昭做茶,“东家,这几日除了收成好,就连朝中一些要员也渐渐开始预订二楼的雅间了。花间月稳妥的名声已经渐渐传开了。” 沈今昭挑眉,“可有异常?” 柳星儿摇头,“咱们的人躲在暗格里,没有人发现,但是搜集的消息暂时都是一些小事。” 柳星儿将一沓厚厚的记录交给沈今昭,沈今昭看着上面的对话,无甚大事。 花间月的茶室都是厚实的木板,只是脚下有一处地方是被挖空的里面的人专门记录客人的谈话。 沈今昭看着柳星儿精神抖擞,眼中全是精明的光,笑了笑,“如今你确实有点情报头子的感觉了。” 柳星儿掩面笑道:“跟着东家这么长时间,要是这些还学不会,岂不是傻子了。” 沈今昭也跟着笑,问道:“可有人找你的麻烦?” 柳星儿笑着回道:“这般风雅有趣的地方,怎么会没人打扰?那些个纨绔子弟日日都想着要将我拉回去做妾呢。” 沈今昭的脸色一沉,柳星儿却笑着说:“东家不要担心我,我自有应对的法子,他们想要在我身上占到便宜,殊不知,这正是掉进了我的圈套。” 沈今昭本不愿将柳星儿拉下水,可也不得不为,如今的柳星儿将长发盘起,做妇人打扮,行为举止一言一行皆存风韵,倒是失去了少女的纯真。 看出沈今昭眼中的愧疚,柳星儿笑着打趣,“东家若是心疼奴家,日后给奴家多些银子傍身。少不得日后奴家要找几个清白的小倌儿宽宽心才是。” 沈今昭闻言并未答话,反倒是看着柳星儿的面相,夫妻宫盈满,哪里是无姻缘之人,至此沈今昭也放了心,调侃柳星儿,“放心,你东家是个大方的人,你要几个小倌儿你东家都满足。” 两人相视一笑。 “雪娘最近送的酒如何?” 柳星儿将进出酒账本拿给沈今昭,“秦王妃的手艺当真没得说,若不是秦王妃暗里有个酿酒厂,只怕咱们花间月也跟不上供应。除了月里醉,现在好些果酒都很好卖,收成还是很好的。” 沈今昭那日见到崔雪娘一口气给她装了六十坛微雪星河便知道她一定是有一个酿酒厂的,否则就老王妃酿得那点东西,连宴会上都供应不足了。 后来私下见了一回崔雪娘,她自然是满口答应了供应酒水之事。 沈今昭不吝啬钱财,崔雪娘同样不吝啬酒水。 沈今昭看着账簿上的进项,满意得很,“月底的时候给大家发些银子吧,这段时间大家都辛苦了。” 柳星儿满眼高兴。 两人说话间,下面已经吵闹开来。 柳星儿亲自下去瞧见,沈今昭也顺着隐秘的楼梯下去,站在暗处看着。 沈今昭看着那一身官服,遮盖着一只眼睛的秦征觉得好笑。 好家伙,都这样了,秦适竟然还能给他谋个官职。 秦适一家子被赶出去后,去了秦适这些年一直暗藏的一个小院,没了佣人,只能是安氏操持着一切。 秦适一个人的俸禄养活一大家子还是有些困难的,秦进年纪有些大了,实在找不到活计,只能让秦适给秦征找个活,秦适多番周转,这才给秦征找了一个主簿的活儿。 今日正是秦征上任的第一天,他大言不惭地要请衙门的人来花间月喝酒。 来了花间月看到这么多美貌的歌女舞女,他便淫心四起。花间月的姑娘皆是卖艺不卖身的良家女,只是来花间月讨一份活计罢了。 秦征出言侮辱,更是动手动脚,看护的护卫便出言阻止,秦征仗着自己是主簿,竟然想要让同行的捕头拿人下狱查封花间月。 与秦征同行的捕头是个精明之人,花间月能在上京开这样一个风雅之地,更是名声大噪引得无数达官贵人前来,就算掌柜的是个女子,那背后撑腰之人必然也是身份显贵。 捕头劝慰秦征算了,“秦主簿,今日原本也只是来喝酒的,要是想喝花酒,咱们去红螺街,这花间月原本便是干干净净的酒楼。” 秦征本就是得势张狂之人,此时一把推开捕头说道:“本官是虽然是主簿,可我叔父乃是朝中二品大员,今日我要让这花间月关门,它就得给我关门!” 捕头自然是知道秦征的叔父是二品大员,否则他一个身有瑕疾之人,怎么可能成为主簿。 捕头见状如此,也不好再劝,只低声说了一句,“秦主簿,上京遍地都是高官,还望小心。” 说完高声道:“今日我有些醉了,就先回去了。”扔下一锭银子后,捕头带着手下全都离开。 秦征自觉脸上无光,砸了好些酒壶酒杯。 适时柳星儿走下来,看着一地狼藉,笑着迎上去,“不知道奴家这花间月如何得罪了大人,大人竟然砸了奴家的店啊?” 秦征见到风姿绰约的柳星儿,眼前一亮,靠近柳星儿说道:“本官今日来喝酒,你店里的姑娘竟然妄图勾引本官,你说说该当何罪啊?” 第110章 去了宝光寺 柳星儿挥着扇子笑笑,拂了一下手帕说道:“我的大人,咱们别的不说,就花间月的姑娘,那可个个都是受过教的。就单说开业这一个月来,没勾引过任何一位男子,大人莫不是误会了?” 秦征闻言,阴了脸,“你是在说本大人撒谎吗?” 柳星儿含笑微微屈膝,“大人误会了。奴家不曾说大人撒谎,不如大人告诉奴家,是哪一位姑娘勾引了大人,奴家也好为大人讨个公道。” 秦征闻言冷笑,心中却开心异常,环视了一圈,看中了跳舞的一个姑娘。 柳星儿让那舞女过来,问道:“如清,刚才你在哪里?” 如清低着头,嚅嗫着说道:“掌柜的,我刚才在后院练舞,听到前院有动静这才来的前厅,我是下一支鹤飞舞的。” 柳星儿闻言,看向秦征。她自然是知道如清是冤枉的,但是如清是最漂亮的,身姿也好,媚眼如酥,只是胆子小。 秦征闻言,高声道:“本官说她勾引了本官,她就是勾引了本官,今日她必须给本官一个说法。”说着伸出手要扯如清。 护卫伸手去挡,秦征大怒,抬手就要打人。 柳星儿刚要说话,楼梯上的沈致礼和沈致亦并着周翊走下来。 秦征见到三人大惊。 周翊三人更是在楼上将这件事看得清楚。 沈今昭在暗处的楼梯看到三人也是一愣,好家伙,这三人竟然也偷摸在自己的酒馆里私会? 三人像是没看见这闹剧,准备走出去。 路过秦征的时候,秦征松了一口气,正准备继续撒泼的时候,周翊站在门口背对着众人开口,“掌柜的,本王很喜欢这花间月,今日被狗坏了兴致。下次劳烦掌柜的贴个告示,狗不准入内。” 周翊和沈家兄弟经常来,柳星儿也都熟了,柳星儿立刻福身称是。 周翊侧头瞥了一眼秦征,对唐澈说道:“查一下,是哪个衙门的主簿,撤了。另外,如何成为主簿的,一并查清,背后之人,严惩。” 唐澈称是,故意问道:“那他本人呢?” 周翊冷着脸说道:“腿打折,扔出去。” 唐澈再次称是。 秦征瘫软在地,沈今昭倒是笑了起来,原来这就是人们说的冷酷无情啊。 沈今昭转身准备上楼,不经意地抬头却看见了周彦倚在二楼的栏杆处。 沈今昭脸色一变,可随后又舒展了几分,正好,不需要她再布局引着他来了。 花间月之事传遍京城,众人都在猜测柳星儿是不是周翊的人,周翊是不是花间月的东家,可几番查证都证明了柳星儿跟周翊一丁点的关系都没有。 周翊只是很喜欢花间月的茶,一种生长在西州的茶叶。 周彦听到来人回禀,彻底放了心。 周彦坐在椅子上,看着桌子上刚刚写完的花间月三个大字,面色一冷。 …… 五月十四这日,沈今昭终于收到姜宁止的回信。 可是越看,沈今昭的脸越黑。 看完了最后一行字,沈今昭啪地一声把信拍在桌子上,咬着牙说道:“姜宁止……” 姜宁止在信上写着最近炎州有水神节,他还没见识过,所以打算去瞧瞧。差不多还要一个半月才能到上京,让她别着急。 另外,让她去找一下宝光寺的方丈,因为或许老和尚可以将落梨的魂魄送走。 沈今昭忍了再忍,姜宁止原本就是爱玩的性子,当年他不也是偷溜下山来到上京这才捡到她的嘛。 救命之恩! 救命之恩!! 救命之恩!!! 沈今昭劝自己看开些,正巧明日是十五,带着落梨去找一趟大师也不是不行。 姜宁止这些年结识的人很多,别说方丈了,怕是街边的小乞丐都有可能是姜宁止的朋友。 沈今昭将落梨召回,把事情跟落梨说了,落梨眼中一闪而过的失落,但还是说道:“都听恩人的。” “落梨,你知道的,阴魂之身是不能长久留在人间的,你不是怨鬼厉鬼,逗留在人间太长时间,阳气侵染你的阴魂,你会魂飞魄散的。” 落梨点头,“恩人,我知道,若是可以,我愿意走。” 见落梨语气真诚,沈今昭也稍稍安心。 次日晨起,太阳已经缓缓升起。 沈今昭换了一身素衣,对红羽吩咐,“老规矩,若是太阳下山我还没回来,就禀告母亲我在外留宿。” 红羽称是,已经习以为常,只是照旧叮嘱道:“姑娘在外要小心。” 沈今昭点头。 沈今昭并未将落梨收进槐木如意中,而是让她跟着坐马车。 宝光寺是皇家寺院,方丈慧恩大师慈悲为怀。所以上京的世家夫人都愿意带着女儿儿子前来宝光寺上香。 自从秦钰云被送回秦家,安氏有时也怨恨秦钰云没能耐。 前些日子,为着秦征的事情,秦适被问罪,连降两级,去了个清水衙门。秦征的主簿也被撤下。 秦适失去了长明侯府这棵大树的庇护,官场之上也遭受了一些不公平。 秦适回到秦家也是发了好大的脾气,安氏觉得这段时间家中的运道实在是差了一些,索性带着秦钰云来宝光寺拜一拜。 “小师傅,烦请通报一声,近日我家中实在不顺,想要找方丈师父开示一下。” 安氏和秦钰云双手合十,对着一个小沙弥恳求着。 小沙弥双手合十,“阿弥陀佛,女施主,方丈在等贵客,暂时不见其他人。施主不若他日再来。” 安氏脸色有些尴尬,“小师傅,左右那贵客还未到,不如,小师傅去通禀一声。若是方丈大师肯见我,岂不是两全其美?或者,等那贵客来了,我们离开便是。” 小沙弥并无太多表情,“女施主,请回吧。” 沈今昭登上台阶的时候,瞧见地正是安氏不肯离去,小沙弥满脸无奈的样子。 见到沈今昭也来了宝光寺,安氏脸上的表情变得不屑,“你不是神棍吗?怎么也来这佛门重地了?” 沈今昭并不理会两人,而是将手中的信交给小沙弥,“烦请小师傅将此信交给慧恩大大师。” 第111章 前世之因果 小沙弥看着沈今昭手中的信,犹豫着,沈今昭却说道:“小师傅不必担心,尽管去送就是。” 小沙弥见沈今昭一派坦然,也觉得她不会坑自己,说不得师父等的正是她呢。 双手接过沈今昭手中的信,说道:“我只能进去给你通报一声,至于师父见不见你,那我不能做主。” 沈今昭点头,“多谢小师傅了。” 安氏和秦钰云看着小沙弥跑远,登时来了气,准备追上去,却被一个中年和尚拦住,“阿弥陀佛,二位施主,后面是方丈的禅修之地,还请不要擅闯。” 安氏此时不讲理的劲儿上来了,狰狞着一张脸说道:“你们这算是个什么佛门之地,那小和尚怕不是看着漂亮的狐狸精被迷了心智吧?说好了方丈今日不见客,那狐狸精转头说了两句话反倒是替她送信了?” 沈今昭听着安氏的话,失笑,“秦夫人,这里毕竟是皇家寺院,你说话还是留点口德吧,免得遭报应啊。” 那中年和尚瞥了一眼沈今昭,双手合十行了一礼,“阿弥陀佛,这位施主,今日方丈不见客,你让不懂事的小弟子去替你送信,已属越界,还请离开。” 沈今昭挑眉,看了一眼和尚的面相,四白眼,嘴角垂,眼尾上翘,腮骨横长,好家伙,所有的凶相竟然都长在一张脸上了。 这样的人竟然能出家做和尚? 见沈今昭定定地望着他,和尚皱了眉,“施主,还请离去。” 安氏和秦钰云在一边笑得张狂,安氏故意大声说道:“哎呀,原来有人是上赶着啊,真是不知道自己是什么东西了,这皇家寺院还是要有点规矩才是。” 秦钰云更是捏着帕子笑道:“所以说啊,还是别把自己看得太重要,真以为天下都是她姓沈的了。” 沈今昭不理会安氏母女,对和尚说道:“看着师傅说话,应该是寺中管事的,不知道师傅的身份是?” 和尚双手合十,语气不耐,“贫僧是宝光寺监寺,慧尘。” 沈今昭点头,微微叹了一口气,“慧尘大师,临别在即,我送大师一句话如何?” 慧尘拧着眉,没有说话。 沈今昭微微一笑说道:“前尘既然已经了了,那就专心做和尚,不要把以前的事情带到这皇家寺院里来。做和尚要有做和尚的样子,出家人应该是慈悲为怀的。” 沈今昭说完转身便走,慧尘双眼中的凶狠是沈今昭并未看见的。 秦钰云和安氏对视一眼,安氏得意地说:“小贱蹄子,还敢跟我嘚瑟。” 此时,小沙弥跑了出来,没看到沈今昭的身影,问慧尘:“监寺师叔,那位女施主呢?” 慧尘皱着眉说:“走了。” 小沙弥一脸惊慌,“怎么……怎么走了?师父今日要等的人就是她啊。” 慧尘闻言愣住了,安氏和秦钰云得意猖狂的表情也愣在了脸上。 小沙弥见慧尘愣住,拉了拉慧尘的衣袖说道:“监寺师叔,快派人去找啊,师父还要见的那位女施主呢。” 慧尘如梦大醒,赶紧走下楼梯,去找沈今昭的身影。 安氏回过神,看向自己还在发愣的女儿,拉着秦钰云就准备走。 刚走下楼梯,就看见监寺一脸讨好地走在沈今昭身后。 沈今昭看见两人,笑着挑眉,“狐狸精也不是人人都能当上的,有些人,想当狐狸精还当不上呢。” 说完,踩上了楼梯。 安氏怒气十足,使劲地打了秦钰云一巴掌,“你这个没用的东西,谈氏那个老婆子都把你接回去了,你竟然又被赶出来了,你说你还有什么用?要是你能讨得沈灼华的开心,今日我也就不用被这个小贱蹄子羞辱了。” 秦钰云捂着脸,脑海中全都是沈今昭刚才的身影。 慧尘一路赔笑到方丈大师的门口,沈今昭要进入房间的时候,慧尘笑着阻止,“姑娘,刚才的事情……” 沈今昭回以微笑,说道:“监寺不必担心,今昭今日并未见过监寺。” 慧尘猛地松了一口气,随后转身快步离开。 落梨一直陪在沈今昭的身边,她不理解,“为什么恩人要说今日从未见过他?” 沈今昭似笑非笑地回答,“若是有心,怎么都会知道事情的真相。更何况,我们何苦跟穷凶极恶之人作口舌斗争。” 房间门忽然自动打开,里面传来笑声,声音浑厚,“哈哈哈,好一个聪明伶俐的小丫头啊,进来吧。” 沈今昭带着落梨进入房门。 整个房间干净整洁,一尊小小的佛像于正中央,香炉里是三支檀香,香味幽香安神,通身舒畅。 地上一个蒲团带有凹陷,一看便知是日日跪拜所致。 侧过头便看见一个身穿灰白色僧袍的白胡子老和尚盘膝坐在石板床上。 沈今昭微微欠身,双手合十,“慧恩大师有礼了。” 慧恩大师抬起手,示意沈今昭坐下,“姑娘请坐。” 沈今昭坐下后,慧恩大师将眼光放在了落梨的身上,说道:“老衲今日要问你一句,要度的,是她还是你。” 沈今昭噗嗤一笑,“慧恩大师,这里只有一个阴魂,自然是要度她。” 慧恩大师“阿弥陀佛”了一声,“确然只有一个阴魂,但却有两颗不甘之心。” 沈今昭收敛了脸上的笑容,“大师,上天留我一命,自然是有原因的,这件事若是做不成,我是不会离开的。” “佛家讲究因果,你怎知前尘之事是因还是果?” “不管是因是果,于我而言并非可以置身事外的。” 慧恩大师双手合十,似是叹息,“阿弥陀佛,前世因今世果,今世因来世果。施主何必强求?” 沈今昭起身,十分郑重地说道:“大师,不论是因还是果,无论天如何决定,我都要自己去尽人事。” 慧尘大师无奈地摇摇头,“施主执念太深,终究会伤人伤己的。” “我不在乎!” 沈今昭的声音陡然增大,随后意识到自己太激动了,“对不起,大师,我失礼了。” 慧恩大师摇摇头,“无妨。” 沈今昭叹了一口气,“大师,都说佛家修来世,道家讲今生。那我呢?我算是今生还是来世?” 第112章 宝光寺命案 慧恩大师闻言,微微一笑,“施主能问出此话,想必也是想过来世的,既然如此,施主认为是今生还是来世?” 沈今昭口中苦涩,“若是今生,为何我的家人都在酆都?若为来世,可我却实实在在地活着。” “施主可是痛心家人在地狱受苦?” “酆都使曾说,我家人在酆都服刑,要三百年后才能投胎。可我不明白,为何我家人活着的时候明明是保卫家国,却遭受不白之冤。死后却要因为这些不得已的杀戮而承受这些罪孽?” “阿弥陀佛,施主,佛家与道家同为向善,但佛家讲究因果,纵然是保卫家国,可夺取他人之命亦是杀生。功过不相抵,论功,相信他们会有一个好的来世,可论过,你的家人手上确实沾满了人命。” 沈今昭不是不明白,只是心里不平。 慧恩大师见她无言,说道:“不如施主跟着我修行佛法……” “那还是算了,佛家清修,今昭实在是受不了这份苦啊。” 沈今昭打着哈哈,转头看向落梨,“大师可有办法将她送走?” 慧恩大师看了一眼落梨,说道:“施主亦是执念太深,何苦因为执念将自己包裹,如此这般放不下,可不是苦了自己?” 落梨一脸茫然地看着慧恩大师,沈今昭却明白了几分,“看来大师也没有办法,那我们就先告辞了。” 慧恩大师双手合十,“施主,临别之时老衲有一言相赠。异世之人终究不是长久,更何况施主还将这因果带在身上。” 沈今昭看向腰间小包,伸手摸了摸里面的琉璃瓶子,此刻竟然不觉得有什么,“我本就是还魂之人,终究还是要回到那暗无天日之地,若是可以做一桩好事,岂不是也算是一份功德?” 慧恩大师摇摇头,“世事若是真能都按照施主所想,施主还会出现在这里嘛?” 沈今昭叹息,“尽人事,无愧于心。” 沈今昭起身行礼,正准备要走,一股血腥之气直冲而来,随之而来的就是阴气。 慧恩大师皱了眉,“阿弥陀佛。” 沈今昭忍了多时的白眼终于翻出来,就知道阿弥陀佛,出事了,你倒是解决啊。 再看慧恩大师,这人已经闭上眼睛念经了。 急促的脚步声响起,小沙弥慌张的跑进来,“师父师父不好了,来了好多官差,给咱们寺院包围起来了。” 慧恩大师淡定异常,睁开双眼含笑看着沈今昭,“今日老衲帮了施主一个忙,施主可愿意帮老衲一个忙?” 沈今昭很想再次翻白眼,好家伙,他帮什么了?就说了几句话就算帮忙了?落梨也没送走,她还得给老和尚帮忙。 “如此看来,大师倒是欠了我一个人情了?” 慧恩大师笑笑,“施主和宁止施主倒是有些相似,都是这般爱讨人情。” 提起姜宁止,沈今昭再次翻了一个白眼,“呵呵。” 沈今昭刚踏出禅房,便看到那道挺拔的身姿,大步流星朝她走来。 脚下生风,腰肢纤细,啧,这男人真是勾人魂魄的狐狸精啊。 落落梨听到沈今昭的话,噗嗤一声笑出声,“恩人,勾人魂魄的是阴差,狐狸精是迷惑人心的。” 沈今昭惊悚地看着落梨,落梨耸耸肩,“难道我说错了?” 沈今昭知道落梨没说错,她震惊的是,落梨为何会知道她心里所想,落梨看着沈今昭的表情,舒颜一笑,“恩人,你刚刚不是在心里说的,你是用嘴说的。” 好嘛,原来是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周翊看到沈今昭的时候也感到十分诧异,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沈今昭弯着眼睛笑了笑,“巧啊,殿下。” 周翊冷着一张脸,“不巧,宝光寺出了命案。” “命案是京都府的事情,殿下怎么来了?” “今日去刑部查看过往卷宗,正巧京都府的崔大人也来刑部提交案件,听到宝光寺出了事情就一起来了。” 周翊看着沈今昭说道;“你怎么在这里?不是应该在前面的正殿吗?纯禧县主和姨母都在前面上香。” 沈今昭疑惑,“我母亲也来了?” 看着沈今昭惊讶样子,周翊明白了,沈今昭是自己来的宝光寺。 周翊耐心解释,“今日是十五,姨母今日做了场法会,邀请了一些上京的世家夫人。姨母素来不喜欢排场,也就没有命人封闭宝光寺,所以今日上香的人也就多了一些。” 沈今昭了解了,“命案又是怎么回事啊?” “今日法会,实为祈福,姨母身份高贵,来的夫人和小姐就多了一些,只是不知道为何莫家的二小姐衣衫不整地被吊在了树上。” 空中的阴气越来越浓,沈今昭叹息,“走吧,带我去瞧瞧,要是莫小姐的魂魄还没离开,倒是可以问问她是谁下了手。” 周翊挑眉,“沈四小姐要出手?” “你废话真多。” 沈今昭率先朝着正殿走去,周翊也不恼,带着人跟着沈今昭走。 沈今昭忽然站住脚步,问周翊:“你来禅房干嘛?是要问老和尚话吗?” 周翊点头,但又说:“本来是有事的,现在没事了。” 沈今昭拖长尾音“哦”了一声,“是因为我们俩互相为证人吧?” 周翊没有否认,“如今京都府的人已经将宝光寺围了起来,一时半会的出不去,所有人都排查一遍,大师这边为表尊重我才亲自来的。” 沈今昭撇撇嘴,“真是看不出来啊,殿下还挺虔诚。” 周翊十分真诚地说:“对于玄妙之事我此前从未相信,遇到沈小姐之后,我才发现,不得不信啊。” 沈今昭白了他一眼,朝着正殿走去。 正殿几乎没什么人了,所有的女眷都被管束在后院的禅房里。 沈今昭绕着正殿走了一圈也没看到阴魂,倒是怨气和阴气越来越浓。 沈今昭看着阴气慢慢袭来,叹了口气,从小包里取出一粒红色的小药丸吃下。 本来每个月的十五就不好过,还摊上命案了,这阴气像是不要钱一般朝她涌来,再不吃这药丸,今日怕是要交代在这里了。 周翊见她吃药,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沈今昭胡乱说道:“糖,吃了就开心的。” 闻言,周翊的脸黑了几度,这是拿他当傻子糊弄了? 第113章 黎初是凶手? 两人来到偏殿后面的那棵大树下。 树上挂满了许愿的红布条,已经不见了尸体的踪迹。 大树隐隐散发着金色的光,只是如今被怨气包裹着,金光有着要散开的迹象。 “啊……” 沈今昭皱了眉,旁人瞧不见,她可是能看得一清二楚的,大树的树杈上吊着一个衣衫不整的少女,此时双眼猩红正在怒吼。 郑知衡问询完各位夫人和小姐后,朝着偏殿走来,还未走进就瞧见了那一衫素衣的沈今昭。 恍惚间好像被拉回第一次见她的时候。 “表哥?” 沈今昭的声音惊醒了陷在回忆中的郑知衡,郑知衡上前去对着周翊行礼,“殿下。” 然后才对着沈今昭微微行礼,“表妹。” 听着两人之间的称呼,周翊皱了眉,沈今昭解释道:“郑表哥是沈家三堂姑的儿子,论辈分,我们是表兄妹。” 周翊只是嗯了一声,没说话。 沈今昭知道郑知衡是京都府的推官,便直接开口问道:“表哥问了那些夫人可有什么收获?” 郑知衡瞄了一眼周翊,见他没阻止,便开口说:“今日之事,众人都指向吏部侍郎家的黎小姐。” 沈今昭闻言不可置信地问道:“谁?黎初?” 郑知衡点头,“好几位小姐都瞧见了说今日黎小姐和莫小姐起了争执,黎小姐还动了手。” 沈今昭知道这件事不可能是黎初做的,沈今昭不动声色地将树上的阴魂定住,对郑知衡说:“我去后院看看黎初。” 郑知衡还未说话,周翊就点头叮嘱道:“小心些。” 郑知衡听到周翊的话怔愣一瞬,随后看向沈今昭,沈今昭摆摆手,朝着后院禅房走去。 还没进门,就听到哭喊的声音,婆子侍女都扎在院子里,闹哄哄地乱成一团。 沈今昭在人群里找到长明侯府的侍女身影。 刚走过去,侍女们赶紧行礼,沈今昭让人去禀告。沈灼华和韩氏在一起,沈今昭福身行礼。 韩夫人赶紧阻止,“自家人不必多礼。咱们进屋说话。” 进了屋子,发现也是一群人,蒋家夫人和少夫人也在,黎夫人也在,就连沈家几个伯母叔母都在。 此时黎夫人红着眼睛,一看就知道是才哭过的。 沈灼华担心地问:“红羽不是回禀你今日一早就出门了吗?怎么还是来了这里。” 沈今昭安抚地拍拍沈灼华双手,“母亲,今日我来宝光寺是有要事要找慧恩大师,事情刚谈完就听说了这边的事情,这才过来瞧瞧。没事的。” 沈云霏和沈云珂见到沈今昭,立刻起身来到沈今昭的身边。 沈今昭问道:“怎么回事?” 沈云霏低声说道:“今日的法会,原本就是越国公夫人十几日前下的帖子,上京有头有脸的人家都来了,黎初小姐自然也是来的。” 沈今昭看着黎夫人哭哭哒哒的,问道:“黎初和莫小姐有仇?” 沈云珂将人拉到一边说:“算不上有仇,但也不好宣之于口,涉及了三家大臣。” 沈今昭脸上的表情一言难尽,“所以,又是你爱我我爱他的故事?” 沈云珂点头,缓缓道来:“这个莫心儿喜欢黎初的大哥黎晔,黎晔和钱太傅的孙女钱巧悦是青梅竹马。黎家和钱家已经在商议婚事了,这不前日才交换了庚帖,婚事算是定下来了,所以今日钱巧悦就没来。” 沈今昭对于这些世家联姻有些头疼,倒也是难得有两情相悦的一对,“然后呢?怎么就涉及到黎初杀人了呢?” 蒋宝珠这时凑过来,脸上升起鄙夷,“这个我知道。” 沈云珂和沈云霏相视一笑,给蒋宝珠让地方,蒋宝珠说:“这个莫心儿啊平时就愿意围着黎初转,说起来,昭昭,你和她也是有过一面之缘的,就是上次秦老王妃品酒宴上,黎初身边的那个红衣女子。” 沈今昭当然知道她是谁,毕竟刚才已经见过她的阴魂了。 蒋宝珠意识到跑偏了,立刻拉回来,“原本黎初以为莫心儿天天围着她转,除了有她大哥这一层关系在,可到底也是真心拿她当朋友的。这个莫心儿原本就是个肤浅张狂的性子,但只要有黎初在,她总是收敛几分的。” “今日是怎么回事?” “今日可也巧了,黎初对于上次咱们三个共同揍了孙奇,算是缘分,今日见我来了,就来找我了。黎初问我你怎么没来,这就聊了一会儿。我俩嫌弃跪拜太累,就偷跑了出去,转去后殿的时候,就遇到了莫心儿。” 沈今昭无语,“不会是正在说黎初的坏话吧?” 蒋宝珠瘪嘴点头,“要说这个莫心儿真不是东西,她说黎初装作胆子小的样子,实际上就是为了勾引男人,上次孙奇的事情就是她先主动勾引的。” 沈今昭叹气,这个莫心儿还真是…… “黎初自从在秦王府那天的事情之后,觉得你说得很有道理,如今也不再畏首畏尾了。听到莫心儿说得这话,立刻就冲了上去和莫心儿理论了。” 沈今昭闻言也是微微诧异,“你就没阻止她?” 蒋宝珠一脸的心虚,摸摸鼻子说道:“我不上去跟她一起打架就不错了,怎么还会拦着?” 沈今昭认为蒋宝珠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你说得也对,然后呢?” “昭昭,你别说,你还真别说,这个黎初好似换了一个人似的,今日打了莫心儿一个耳光呢。” 沈今昭无奈地捂脸,好吧,打人耳光总比被人打耳光要好。 “两人最后不欢而散,再后来,莫心儿就死在树上了。” 沈今昭问道:“女侠,黎初和莫心儿争执以后,你一直都跟黎初在一起的?” 蒋宝珠着急地说:“可不是嘛,今日我都跟黎初在一起,就算是不在一起……老天爷我的太爷太姥姥,就黎初那个小鸡崽子的力气,她能杀谁啊。” 话糙理不糙,蒋宝珠这话说得很对,黎初虽然能耐大了,但骨子里还是世家女,杀人……还是这么残忍的方式,她做不到,更何况还得将人吊在人来人往树上。 黎初绝对做不到! 所以,这件事另有其人,敢在皇家寺院杀人,这人胆子不小啊。 杀人后将人吊在树上,女子达不到这样的要求,更何况今日来的都是十指不沾阳春水贵妇人和娇滴滴的小姐。 男人! 难道是他? 第114章 玄隐照灵香 沈今昭走到黎夫人的面前说道:“黎夫人,我是黎初的朋友,这件事不会是黎初做的,我一定会还黎初一个清白的。” 黎夫人感激地看着沈今昭,“你是沈四小姐吧?初儿自从上次品酒宴回家就一直念叨着你。” 说着说着,黎夫人又落下泪来,沈今昭轻声安慰,“黎夫人,这只是意外,黎初也不想的,只要证明了清白,这件事就与黎初无关。” 黎夫人一边流泪一边点头,双手紧紧地抓着沈今昭的手,“沈四小姐,拜托你了。” 沈今昭转身走到沈灼华的面前,说道:“母亲和国公夫人就待在这里,待会儿周……瑾王殿下会让人送来点心茶水,你们不要离开这里一步,殿下会派人守住的。” 韩夫人连连说知道了,拉住今昭神秘地问道:“是不是那个莫家小姐要搞事情?” 沈今昭笑着摇摇头,“夫人,莫家小姐已经被我拿住了,但是夫人细想,黎初不是凶手,这位夫人小姐不是凶手,那凶手在哪里?” 韩夫人几乎是瞬间明白了沈今昭的意有所指,“我知道了,我一定不会让人进入这个院子,也不会出去的。” 沈今昭颔首。 沈灼华看着沈今昭,满心满眼都是担心,沈今昭走过,轻声说:“母亲,您知道的,我很厉害的,所以您别担心,今晚我跟您一起回家。” 沈灼华伸手摸了摸沈今昭的小脸,“一定要小心啊。” 沈今昭点点头,转身准备走的时候,发现蒋宝珠沈云霏和沈云珂三人都跟在她的身后。 沈今昭失笑,“这件事你们三个也帮不上忙,不如留在这里,安全些,我也放心,如何?” 三人都有些失落,沈云珂也知道今日这件事不是闹着玩的,跟平日那些争风吃醋勾心斗角的事情都不同,所以只能点头说道:“我们不给你添麻烦,就在这里等你。” 沈今昭这才点头,转身走出去。 刚出了院门,就看见周翊带兵让人将院子围了起来。 沈今昭笑着说:“看来殿下也想明白其中的关窍了。” 周翊也很是在就看到尸体的时候才明白的。 上京的世家女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说句不好听的,可能抱一只猫儿都怕闪了腰。 除去沈今昭蒋宝珠这样彪悍的,其他人是不可能杀了莫心儿再吊到树上的。 只是现在还不能放女眷们离开,毕竟人多眼杂,要是将女眷放走,贼人势必也会趁乱离开,如今让人围了禅房的院子,倒也是变相的保护。 “你是要去那棵大树那里吗?” 沈今昭点头,“我刚才已经将莫心儿困在原地了,我准备去问问她死前到底看见了谁。” “需要我做什么吗?” 沈今昭忽然想要捉弄一下周翊,便说道:“殿下怕鬼吗?” 周翊摇摇头,“以前对鬼神也是多有敬畏,但是遇到沈小姐之后好像连敬畏都没有了。” 沈今昭撇撇嘴,什么遇到我了,你是因为梁绾墨死了,你才不怕的,嘁。 两人来到许愿树下,沈今昭看了看周围的捕快说道:“殿下,你先让人离开。” 周翊一下子就明白了沈今昭要做什么,不知道为什么还有点紧张,转头吩咐,“唐澈,让郑大人的捕快离得远一点。” 唐澈笑着称是。 见周围再无其他人,沈今昭从腰间的小包里取出一个小盒子,里面都是大拇指腹大小的黑色丸状东西。 沈今昭取出一个,打开火折子点燃那东西,塞到周翊的手中。 一股奇异的香味燃起,周翊觉得周围的温度下降了很多。 眼前雾蒙蒙地一片,沈今昭的声音似乎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殿下别怕,这是玄隐门的照灵香。” 迷雾散尽,周翊看清了眼前的情景,虽说心里有了准备,可是看着树上绑着一个面色发青,双眼猩红的女子时,周翊还是暂缓了呼吸。 沈今昭见状嘿嘿一笑,“殿下,这个香啊,是玄隐门独有的,叫照灵香。只要这香不灭,举香之人便能看见阴魂,哦,也就是鬼。” 听到沈今昭的声音,周翊感觉浑身的温度回来一些。 他望着沈今昭,幽幽地问道:“你是不是时时刻刻都能看见这些 ……” 沈今昭点头,“刚开始可以看见的时候是很害怕的,但是后来就适应了。” 周翊不知为何心口闷闷的,像是堵了一块大石头。 沈今昭说道:“这香啊,是取自海底的犀角所做,珍贵异常,要不是殿下我都不舍得用呢。” 沈今昭脸上心疼的表情让周翊失笑,这般心疼还给他用?周翊低头看着手中燃烧的照灵香,这么久了竟然只是燃烧了零星,确实奇特。 两人朝着许愿树走去,到了莫心儿的面前,莫心儿怨恨地看着沈今昭,“我是不是真的死了?” 沈今昭点头,“死得透透的了。” 莫心儿刚想要叫,沈今昭上前就捂住了莫心儿的嘴巴,“你闭嘴吧,就知道吼。一点有用的也不说,你不说我怎么给你解除怨恨,怎么送你去酆都轮回。长得丑也就算了,偏偏脑子还不好。” 沈今昭就是故意的,算是给黎初出出气。 莫心儿被沈今昭的话说蒙了,挣脱了沈今昭的手说道:“你为什么说我丑?” 沈今昭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因为我觉得你丑呗!” 莫心儿还想再说什么,被沈今昭挥手打断,“你闭嘴,现在我问,你答,多一个字的废话我就打得你成猪头。” 看着沈今昭攥紧的拳头,莫心儿妥协了。 沈今昭问道:“杀你的是黎初?” 莫心儿闻言一愣,“这怎么可能?” 沈今昭看着莫心儿,有点欣慰,还行,起码没有诬陷黎初。 莫心儿有些难过,“我虽然说了黎初的坏话,但好歹也是这么多年的朋友,更何况我也是真心把黎初当作小姑子看待的,怎么会冤枉她!今日和她生气不过是因为听说她给钱巧悦送了东西,一时气愤罢了。” 沈今昭挑眉,好家伙,还把黎初当成小姑子了,她可真能往自己脸上贴金啊。 第115章 乌云后的手 “那你可有看清到底是谁杀了你?” 莫心儿紧皱着眉头,细细地回想。 “我记得那人是从背后掐住的我,手指很粗糙,我挣扎了,但是他力气很大,我挣脱不开。” 沈今昭摇摇头,“还不够,继续想,除了杀你的时候,往前想。遇害之前你遇见了谁,看见了什么?” 莫心儿想了一会儿,沈今昭也没有催她,她知道,阴魂在死后有关自己死去时的记忆会带着些许模糊,还会出现记忆错乱。 “我,我想起来了。” 莫心儿惊慌失措,“我……我跟黎初吵完架,很生气,就甩开了其他人独自到后山去了。本想着散散心就回来跟黎初道歉,可我在一个楼梯处遇到一个和尚和道士。” 听到和尚和道士,沈今昭眯起了眼睛,又是道士! 莫心儿有些颤抖,“我好奇和尚和道士会说什么,就躲在树后想要偷听,但是却没了声响,我再次去看的时候,人已经没有了,就在这个时候,我就被人掐住了。” 莫心儿的眼眸慌乱,“是,是那个和尚,我倒下的时候,看到了他,他是个和尚,是…和尚。” 莫心儿确定是和尚之后,沈今昭也几乎是同一时间确定了凶手。 沈今昭看着莫心儿的身上隐隐泛起红光,食指贴在莫心儿的额头,压制了她的怨气,“行了,冷静些,怨气太重我没办法送你入轮回。” 莫心儿冷静了不少,眼神哀怨,“沈小姐,我真的就这么死了吗?那我娘怎么办?我还没能嫁给晔哥呢。” 沈今昭知道这样冤死的阴魂确实很容易成为怨鬼,只能尽力开解她,“莫小姐,人各有命,这一生结束并非彻底结束,灵魂不灭自有下一世的缘分。” 沈今昭挥手解开了莫心儿的禁锢,莫心儿飘到沈今昭的面前,想哭却没有眼泪。 沈今昭看着愣在一边的周翊,知道他可能是被吓到了,于是到他面前挥挥手,“殿下可是害怕了?” 周翊摇摇头,只是看了一眼莫心儿,又看着沈今昭说道:“你每日都要……” 沈今昭笑笑,“一般不会,虽然每日每时都有人死去,但是,一般都不会出现在我面前。” 周翊的脑中似乎有什么东西溜走,他甚至都来不及抓住。 “殿下不要好奇我为何宁愿学习术法也不回家,因为就算是殿下好奇,我也不会告诉殿下。” “我知道你为了自保,只是……” 只是这条路对人来说实在太苦了。 周翊不得不承认,他有些恐惧,一双随时都会看见鬼的眼睛,若是他拥有的话,他或许会选择刺瞎双眼。 沈今昭挑眉,“知道了也不告诉你,聪明人往往选择装不知道。” 周翊还想说什么,沈今昭笑着说:“咱们去后山瞧瞧,看看能找到什么有用的证据吧。” 沈今昭带着莫心儿走在前面,周翊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照灵香,只燃烧了尾指甲盖大小,已经看不见烟,但周翊抬头可以看到周围很多奇怪的眼光。 尤其是沈今昭身边那个一袭白衣的女子,她还在回头张望。 周翊掩盖了那一丝怪异,跟了上去。 春季多雨,宝光寺的后山散发着雨后土地潮湿的味道,可是充斥在沈今昭鼻间的都是血气。 沈今昭不自觉拧起了眉毛。 莫心儿则是脸色越来越白,眼中越来越红。沈今昭看了她一眼,知道若不是她些许灵力压着她,此时她必定是怨气暴涨。 落梨则是如若平常一般,跟在沈今昭的身后。 “恩人,这里有一丝不寻常的味道。”落梨使劲地嗅了嗅。 沈今昭自然也是察觉到了,阴气弥漫地地方,她感到一丝窥探。 沈今昭左手掐诀,右手则是不着痕迹的将莫心儿扯住,转头对落梨说:“落梨,你回到如意中。” 落梨知道这里不对劲,立刻回到如意中。 周翊跟上来的时候,沈今昭警张地看着他。 周翊见她神情不对,走上前问道:“出了什么事情?” 沈今昭摇摇头,说道:“殿下比我细心,可以劳烦殿下查看吗?” 周翊点头,但周翊还是四下环顾了一圈,见并无异动,但觉得沈今昭如此的警惕,必然是大事。 对于鬼神之事他并不擅长,但是对于寻找痕迹,周翊还是有些本事在身上的。 即使对方很小心了,周翊还是发现了半枚脚印。 周翊蹲下细细查看,“确实是男人的脚印,应该是着急的时候,乱了脚步,这才留下来痕迹。” 树林里忽然窜起一阵风,飞快地刮过树林,沈今昭警惕地看着那阵作怪的风。 忽然,天色暗了下来,一团黑色的乌云快速地靠近沈今昭。 沈今昭左手杀招已成,只等着乌云靠近。 骤然,乌云伸出一只大手朝着莫心儿就来,沈今昭左手飞快的将除凶诀打出去,将莫心儿扔到周翊身边,沈今昭双手结印,不停地反击那大手的进攻。 发觉沈今昭似乎是个难缠的对手,隐在乌云中的大手缓缓收回。乌云似乎在探究着沈今昭,双方对峙片刻,乌云缓缓散去。 天空恢复了几分明亮。 沈今昭盯着乌云散开的地方,眼神带着几分凶狠。这人竟然能操纵乌云为遮挡,修为如此之高,竟然可以利用天地之物了,可为何他突然收手了? 只要他再次进攻,她是必败的,她的修为远不及他! 沈今昭口中铁锈味散开,到底没忍住,吐了血。 周翊被刚才的异象震惊了,那乌云背后竟然能伸出一只大手来。 闻到血腥,周翊醒神,赶紧到沈今昭的身边,发现她吐了血,紧张地问:“你没事吧?” 沈今昭喘着粗气说道:“可能有点事,灵力枯竭了。” 周翊闻言,眉头皱得紧,“我要怎么做才能帮你?” 沈今昭勉强地笑笑,“你活着就是帮我。” 周翊望着沈今昭明亮的眸子,心里泛起一阵难受。目光移到她唇边的血迹,周翊不自觉地伸出手,用拇指指腹擦去那丝红色。 “我没事,没有受到一丝伤害。” 这话说得没有一丝暧昧,可是两人之间的气氛却暧昧至极。 暧昧到莫心儿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二位,能不能先把我的事解决了再说你们活着的问题!” 第116章 慧尘是假的 回到寺庙,周翊让唐澈将寺庙所有僧人都找出来。 所有的僧人站在禅房的院子里,唐澈带人将所有人的鞋子衣服都找出来。 寺庙里的僧人大多都是喜爱洁净的,所有人鞋子和衣摆都是干净的。 郑知衡听周翊说了后山脚印的事情,立刻带人去看了那脚印,回来之后一个一个地看着僧人的鞋子。 郑知衡发现,虽然每双鞋都很干净,但有几个人的鞋子异常干净。 郑知衡细细地观察着这几个人。 周翊看着郑知衡断案,但他的注意力却都放在站在一旁脸色发白的沈今昭身上。 周翊手中的照灵香已经被沈今昭灭掉了,她怕接下来再发生什么事情是周翊承受不了的。 还剩下一多半的照灵香,周翊偷偷藏进了衣袖。 沈今昭看着郑知衡停在了慧尘的面前。 郑知衡看了看慧尘的鞋,又看了看他的衣摆,随后问道:“敢问师傅法号?” 慧尘低首双手合十,十分有礼地回答:“阿弥陀佛,贫僧法号慧尘。” “敢问慧尘师傅今日为何洗了衣袍和鞋子?” 慧尘不慌不忙,恭敬地说道:“回这位大人,贫僧今日煮饭时不慎打翻了酱缸。僧人衣袍有染,视为对佛祖不敬,因此,着急洗了衣袍鞋袜。” 郑知衡闻言却冷笑,“既然师傅对佛祖如此尊重,为何还要在这庄严之地杀人呢?” 此话一出,其他的僧人全都震惊地看着慧尘,小沙弥们更是眼含惊惧。 慧尘依旧是低垂着眼眸说道:“大人,此乃皇家寺院,贫僧也是监寺。大人若是想要诬陷贫僧杀人,还请拿出证据。”说完竟然闭上了眼睛。 郑知衡见他稳如泰山的样子,笑了笑,“师傅说的是,本官判案自然也是需要证据。既然师傅说了要证据,那咱们就好好地谈谈证据。” 郑知衡指着放在慧尘面前的僧鞋说道:“慧尘师傅,你说你不慎打翻了酱缸,这一定是真的,因为这双鞋上确实留有酱缸的印记,这是你为了遮掩你去了后山时所沾染的泥土痕迹。” 郑知衡用手提起僧鞋指着缝合处的棕色痕迹,“可是慧尘师傅,你太过着急却忘了,泥土是先染上的,酱料是后染上的,你想要去除泥土的痕迹,就要连着酱料一起刷干净。可是如此一来,就没办法证明你碰掉了酱缸。所以,你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就是不将酱料刷得太干净,保留这酱料的印记。” 沈今昭挑眉,这位郑表哥确实有两把刷子啊。 郑知衡一本正经地放下鞋子,又指着慧尘的手指说道:“慧尘师傅或许是着急了些,刷鞋洗衣的时候没注意泥土进入了指甲缝里。” 慧尘闻言睁开了双眼,瞟了一下指甲缝,确然是有土。 郑知衡见状胸有成竹地一笑,“别着急,慧尘师傅。” 郑知衡指着灰尘的虎口处说道:“慧尘师傅的右手虎口处有茧,这并非敲木鱼导致的,而是应该是某种兵刃。本官虽然是进士出身,但父亲祖父从小都教我练武,所以若是本官猜得不错的话,慧尘师傅应该是刀客。” 慧尘的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慧恩大师站在一边,微微叹气摇头。 唐澈此时拿着僧录过来,递给周翊,周翊却抬抬下巴,示意唐澈递给郑知衡。 郑知衡拿到僧录的一瞬间,慧尘忽然出手,唐澈早有准备,拔出长剑就和慧尘打起来。 或许是没有兵刃,慧尘很快就败下阵来。 唐澈一柄长剑横在慧尘的颈上,郑知衡板着脸,翻开僧录,上面记录的慧尘于四年前出去游历,三年后归来。也就是说,这个假慧尘已经来了宝光寺一年多了。 郑知衡拿着僧录走到慧恩大师的面前,将僧录递给慧恩大师,“方丈大师是如何看待这件事的?” 慧恩大师一脸慈悲,双手合十,“阿弥陀佛,老衲早就知晓他不是慧尘,慧尘是老衲的师弟,老衲看着他长大,又怎么会认不出他。当时慧尘还没回来,老衲就知道他已经不在了。这个人带着慧尘的东西回来的时候,眼神里并没有杀意,反倒是满脸惊慌。我佛慈悲,老衲便收留了他。这一年来他将寺院打理得很好,老衲也愿意相信几分,他是真的改过自新了。” 慧尘听到慧恩大师的话,愣在原地,他一直以为他隐藏得很好,没有想到竟然是这样的。 慧尘的眼睛里出现了愧疚和歉意,之前的杀意已经不在。 郑知衡将僧录交给手下,继续问道:“慧尘大师,要不要给我们解开疑惑,你到底是谁?” 慧尘叹了一口气,双手抹了一下脸,苦涩地笑道:“我是从江州来的,悬赏榜上我的名号排在第三位。” 郑知衡瞪圆了双眼,不可置信地提高了声调,“你是江东猎人?那个江洋大盗?” 慧尘点头,“一年前,我因身受重伤,情急之下躲进了一处破庙,没想到遇上了回京的慧尘师傅。” “慧尘师傅见我慌乱,便告诉我可以躲到菩萨像之后。仇家追来,慧尘师傅为我挡了回去,等到人走了,我才出来。” 想起往事,假慧尘也红了双眼。 “那天风很大,我与慧尘师傅一起烤火,回想起往事,我很心酸,便想着剃度出家,我跪在慧尘师傅的面前求他为我剃度。” 慧尘说到此处,右眼竟然落下一滴眼泪,语气也哽咽了,“慧尘师傅说,我血债累累,此时想要剃度只是因为想要逃避,他可以给我一个栖身之所,但却不能为我剃度。什么时候我是真心忏悔了,他才会为我剃度。” “我当时并不明白他说的真心忏悔到底是什么意思。但也决定跟着慧尘师傅回到宝光寺,于是我们便结伴而行。” “只是……只是……”假慧尘哭了起来,伤心到深处,竟然坐在地上哭。 在场之人并无出声打扰他,因为所有人都能看出来,此时的他是真的很愧疚。 第117章 冲着她来的 假慧尘擦去眼泪,鼻音浓厚地说道:“我们一路上相互扶持,慧尘师傅也会带着我做早晚课。甚至给我讲因果报应,我也明白了以前所做之事是恶事,我决定真心忏悔。” “就在霖州,我们再次遇到仇家,确切地说,是我的仇家。他们集结了三十多人准备杀了我,我当时明明已经将慧尘师傅藏好了的,我将他藏在那个竹筐里。他告诉我不可以再杀人,我也同意的。” 假慧尘掀开衣袖,上面满是刀伤,“我没有下杀手,但他们却下了杀手,我……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慧尘师傅跑了出来,还替我挡了那一刀。” 假慧尘再次哭起来,“我没有杀了他们,慧尘师傅不让我杀人,我只是将他们都打倒在地。慧尘师傅将他所有的经书和证明交给我,告诉我,他同意为我剃度了。我可以成为佛家弟子了。” 慧恩大师双眼微红,身后的小弟子们更是哭了起来。 “我背着慧尘师傅去找了大夫,可还没到地方,慧尘师傅已经圆寂了……啊……”假慧尘大叫着,双手抱头。 郑知衡闻言,将头转过,似乎心有不忍,但很快,他就调整了心态,“后来呢?” 假慧尘说道:“我本想将慧尘师傅安葬,可师傅说了,他想要回到宝光寺,我只能将他火化,骨灰带回了宝光寺。” 慧恩大师眼泪终究是落下来了,“你将他葬在了后山的桃树下,且每日都去拜祭。” 假慧尘震惊之余,点头,“慧尘师傅曾经跟我说过,您是他最尊敬的人,只是少年离开寺庙,他不确定您还能否认出他,他说,这次回来他要助您将宝光寺管理得井井有条,让您有机会可以专心修行佛法。” 慧恩紧闭双眼,声音也止不住地颤抖,“所以你才会严厉地要求寺院里的弟子,让我得以有时间修行。” 假慧尘没有否认。 郑知衡此时明白了所有的事情,他不解,“既然如此,你为何要杀了莫家小姐?还是这种方式?” 假慧尘眼中出现了一丝慌乱,急忙解释道:“我若说我控制不了我自己你们可愿意相信我?” 沈今昭闻言,眯起眼睛。 身侧的莫心儿眼珠也转了一下,“我依稀记得,事后灵魂还没出身体的时候,那个道士好像想要杀了我,就是那种杀,你知道的吧?” 沈今昭低声:“我知道,灰飞烟灭。” 周翊听到她出声,知道她在跟莫心儿说话,于是微微上前,将人遮挡了半分。 莫心儿看着沈今昭嘴角上扬的弧度,翻了一个白眼,“我这正说正事呢,你俩能不能收敛点?” 沈今昭瘪瘪嘴,“你说就是了。” “当时那个道士要杀我,是那个和尚说,算了吧,所以我才有时间逃走的。” 沈今昭仔细回想了一下,刚才在后山的时候,那双手看似与她斗法,可实际上确实是朝着莫心儿去的,也就是说,当时那邪道要杀的就是莫心儿。 郑知衡陷入了迷茫,“那他为何要杀莫小姐?” “因为那个小姑娘可能听到了我们的谈话。” 郑知衡问道:“你们当时到底在说什么?” 假慧尘将眼泪和鼻涕擦干,除了鼻音还残留几分哭过的模样。 “那人不知道从何处得知我是江东猎人,他以我的身份要挟,让我做一个天降之石,说二皇子和沈家四小姐是天作之合。” 沈今昭挑眉,拍拍周翊,“殿下,他说得沈四小姐不会就是我吧?” 周翊面色沉重,“看来周彦对你是起了心思的。” “臭不要脸,想得还挺美。”沈今昭翻了一个白眼。 莫心儿则是满脸无语,“老天爷,我也太冤枉了,我真的什么都没听见啊。” 郑知衡也看向沈今昭,沈今昭从周翊的身后走出来,无辜地摊开手。 郑知衡走到沈今昭的面前问道:“表妹,人真的可以不受自己控制吗?” 沈今昭点头,“当然,这一点我不曾怀疑。这个和尚虽然满脸凶相,但是没有凶气,反倒是带着几分平和,他说的话,都是真的。至于莫小姐为何会被挂在树上,应该是为了破坏这里风水。” “一个出过人命的寺庙,怕是不能再成为皇家寺院了。”周翊皱眉。 郑知衡表示自己明白了,让人将假慧尘押走。 沈今昭看着莫心儿说道:“我得赶紧送你走了,不然,我没办法保证下次邪道再来的时候我还能抵挡得住。” 莫心儿此时却有些为难,“我想去看看我娘,再去看看晔哥,我可不可以看完他们再走?” 沈今昭摇摇头,“第一,今日是十五,我灵力本就有些枯竭,若是给你时间,我怕出意外。第二,你们今世缘已断,就算是见面了,你身上的阴气也会侵入他们的身体,不如不见。” 莫心儿很难过,“沈小姐,可不可以劳烦你告诉我娘,我已经投胎了,让她不要伤心,至少她还有我弟弟。还有晔哥,我已经死了,再也不会有人纠缠他了,希望他可以得到幸福。” 沈今昭叹息,自古以来都是这般,活着的时候或许不见得多珍惜,死后再想要弥补却什么都做不了了。 “好。我一定转达到。” 莫心儿点头,朝着沈今昭缓缓行下一礼。 沈今昭双手结印,口中超度咒念起,“太上敕令,超汝孤魂,鬼魅全部,四生沾恩,八卦放光,湛汝而去,超生他方,为男为女,敕就等众,急急超生。” 莫心儿的灵魂散做星星点点,最后消失不见的时候,沈今昭的耳边响起一声轻微的道谢。 做完一切,沈今昭的眼前冒起了金星。 她急忙拉住周翊的衣袖,“殿下,我可能要晕一下,睡一觉就好。那些夫人和小姐可以放了,只是别告诉我母……” 话还没说完,沈今昭的身子已经软了下去。 周翊眼疾手快将人拦腰抱起,慧恩大师上前一步说道:“将沈施主抱去后院干净的禅房吧,老衲可以为沈施主尽快恢复灵力。” 周翊闻言放心了几分。 第118章 别扭的相处 沈今昭醒来的时候,周翊坐在椅子上喝茶,那轻松的模样,让沈今昭不禁怀疑,这老和尚不会把她的秘密都给说了吧?这么没道德?这么不靠谱吗? 听到声响,周翊转头望着沈今昭。 冷不防地撞进沈今昭的眼中,沈今昭忽然觉得后背发凉,祖师爷保佑吧,保佑这老和尚还有点做人的底线。 周翊放下茶杯,倒了一杯茶,起身朝着沈今昭走来,将茶杯递到沈今昭的唇边。 沈今昭怀疑地望着周翊,“干嘛?下毒了?” 周翊什么都没说,只是保持着端茶杯的动作。 沈今昭看向茶杯里,是清水。瞥了一眼周翊,是清水没错,但是他这么不依不饶的到底是想要干什么? 他怎么不说话?气氛这么紧张该怎么办? 沈今昭的心里在打鼓,这人是不是真的知道了什么? “殿下,你没事吧?” 周翊将水杯送到沈今昭的口边,沈今昭迫不得已,喝了一口,只是眼神一直在周翊的脸上。 见沈今昭喝了几口,周翊不再勉强,站在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沈今昭,“你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嘛?” 沈今昭眼皮一跳,“没……没什么话啊。” 周翊又不说话了。 沈今昭暗暗告诉自己,稳住,稳住,他是诈我的,老子真是要疯了,这货怎么浑身上下都透着不对劲呢? 慧恩大师进入禅房时,两人的气氛还是很古怪,慧恩大师走上前,“阿弥陀佛,沈施主醒了就好,虽说老衲助施主恢复了三成灵力,但到底能自保。若是想要恢复鼎盛,只能让宁止小友前来了。” 沈今昭知道姜宁止的性子,他跑去水神节玩乐,怎么可能那么快,三成也不错了,休养几日就差不多了,还有药丸呢。 沈今昭双手合十,“那真是感谢大师了,小师叔那边我会给他写信的。” 慧恩大师含笑,“沈施主与老衲今日虽是第一次相见,可日后还有相见之时。何况今日沈施主帮助京都府破获血案,老衲感恩,沈施主自然无须言谢。” 沈今昭笑笑,“大师也别客气了,既然天色不早了,那我就不打扰了。” 慧恩大师点头,“沈施主,万望保重。” 慧恩大师朝着周翊合十行礼后,转身离去。 沈今昭从慧恩大师的态度中知道,她身份的事情还是保密的,那她就没什么好担心的。周翊不知道抽的什么风,管他呢,见招拆招就是了。 沈今昭起身,梗着脖子问道:“殿下是要送我回家还是不送我回家?” 周翊看沈今昭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无声叹息,“我送你回家,你家的马车已经被县主坐回去了。” 周翊转身就走,沈今昭在他身后疑惑地张望,她昏迷的时候轻薄他了? 周翊没理会沈今昭,径直走出了宝光寺,他的脑海中始终记得刚才老和尚给她治疗时她呢喃的那句,“别告诉周翊我的事。” 她的事,她的什么事?到底是什么事能让她强撑着从昏迷中挣扎着醒来也要叮嘱方丈不能告诉他,她到底在隐瞒什么? 周翊满心都是沈今昭昏迷时的样子,他不知道为何揪心得很,这种感觉还是上次听说梁家谋逆时才有的。 沈今昭进入马车的时候,看见的就是周翊紧皱着眉头,满脸不耐烦的模样。 沈今昭瘪瘪嘴,“呵呵,殿下,你要是不想送我回家,我走回去也行啊,不用这么烦我吧?” 周翊闻言使劲瞪了一眼沈今昭,“进来坐好。” 沈今昭看着周翊这副别扭的样子,真的很想扇他一巴掌,但是她不敢。 怂了怂了。 沈今昭认命地坐进马车,毕竟这里是京郊,要是真的走回去,是脚也完了,腿也完了,腰也完了。 一路上,周翊都闭着眼睛一句话也不说。 沈今昭如坐针毡,转头看着周翊的脸。 啧,这货长得真好看,天庭饱满地阁方圆,鼻子挺拔,双唇饱满。眼角的泪痣……怪她,那个时候不懂面相术学,给他点了一颗泪痣,徒增他这么多年的伤心。 沈今昭悄悄地挪动屁股,凑到周翊的身边,这厮睫毛真长啊,会不会比她的还要长啊?这小脸蛋再也不见少年的稚嫩,多了些凌厉,多了些冷酷,多了些成熟。 也是,周翊今年二十六岁,确实该成熟了。 皇后当年不愧是上京第一美人,竟然生出这般美貌的儿子。 “!” 周翊骤然睁开双眼,沈今昭闪避不及,就这么直愣愣地对视了。 沈今昭心虚地缓缓后退,却被周翊猛地拉住手腕,“离我这么近想要做什么?” 沈今昭没有错过周翊眼中的戏谑,她眯着眼睛一笑,“殿下貌美,想要研究一下殿下的脸为何这么美。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嘛。” 沈今昭如此坦然,倒叫周翊有些赫然,耳尖绯红,松开手,“不害臊。” 沈今昭原本已经退开了几步,听到周翊这样说,故意上前凑到周翊的面前,彼此的距离可以感受到对方的呼吸。 沈今昭闪着狡黠的目光说道,“殿下,臣女出身在外,不知道什么叫害臊,不如殿下告诉告诉臣女啊?” 沈今昭身上的沉香味道窜入周翊的鼻间,周翊猛地一恍神,呼吸急促起来。似乎全身的血液都冲向了脑袋,乱得他没办法思考。 “咚咚咚。” 沈今昭听着周翊心跳的声音,用白嫩的手指划过他的胸前,停在心跳的地方,“殿下,你的心跳得好快啊。” 沈今昭的声音带着魅惑,婉转动听,周翊快速地伸出手,按在沈今昭的脸上,将人推远,“你离我远点。” 被推远的沈今昭很无语,哪有人推人是推脸的啊! 沈今昭将脸转到一边,周翊努力平复着自己的心跳,努力忽视那若有若无的沉香味道,一遍遍地在心里告诉自己,这个女人是故意的,她就是故意的,故意的。 可是故意的什么呢?勾引?好像也不对,那她到底为什么这样? 第119章 这才是原因 沈今昭也生着闷气,这人是不是太过分了,就算是不喜欢沈今昭这个人,那也不能推脸啊,按扁了怎么办! 到了长明侯府,沈今昭快速地下了车,还没等迈步,马车嗖地一下走了。 沈今昭不可置信地望着马车的背影,咬牙切齿地说道:“周翊,下次我一定整死你!” 沈今昭哼了一声,转身进入侧门。 沈今昭知道沈灼华必然是等着她,索性先去了沈灼华的风华院。 沈灼华听说沈今昭回来了,正准备出院子,没想到就看到了沈今昭进来。 沈灼华上下打量了一下沈今昭,确认毫发无伤,这才放心,拉着沈今昭的手说道:“今日瑾王殿下说你帮着破了案子,但是还要去一趟京都府,不能跟娘一起回来,娘担心得紧。只是为何你没坐娘安排在京都府门口的马车回来?” 沈今昭微微一笑,原来是找了这样借口。 “母亲,我没看到马车,正巧今日瑾王殿下坐了马车,顺道就送我回来了。” 沈灼华闻言点点头,“没事,那边娘派人让他们回来就是了。你也累了吧?去休息吧。” 沈今昭点点头,“那我先回去了,母亲也早点休息。” 沈今昭离开后,忘忧低声说:“夫人,四小姐和瑾王殿下是刚从宝光寺回来的。京都府那边……” 忘忧没有说完,沈灼华也明白,“这孩子今日定然是受了伤,你看她那脸色发白,她肯定是不想让我担心。” 忘忧点头,“说的是呢,咱们四小姐说是和夫人亲近,但却像是隔着什么,可偏偏很恭敬,每件事都顾着夫人,让人挑不出错处来。” 沈灼华望着大开的院门说道:“我知道这十几年的时间足够造成母女俩之间的隔阂了,但不管怎么样,她还愿意称呼我一声母亲,我便是知足了,我就是要护她一世周全。” …… 静园。 沈今昭沐浴结束,头发都没力气绞干就躺下了。 红羽将蜡烛熄灭,去了外间。 沈今昭疲累,躺在床上却没有睡意,小瓶子在枕边闪烁不停。 沈今昭摸摸瓶身,轻声安抚,“云意,没关系的。我只是有点累,今日那邪道确实厉害,我一个人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只是不知道他为何突然收手,而且,这个人的路子有点熟悉,不知道在哪里见过的感觉。” 琉璃瓶子渐渐停下,闪了一下。 沈今昭用手捻起一缕湿发把玩,“我也不知道啊,像是在哪里见过的这种灵力和术法。” 瓶子急匆匆地闪了四五下,沈今昭忽然坐起身,郑重严肃地说:“你是说他和那个被我灭了的假大师是一个路子?” 瓶子闪了一下,似乎在说是的。 沈今昭细细回想,眉间微蹙,“那个假大师很明显不行,能让我一个雷劈死,肯定不是高手。但是今天这个不一样,这是真的厉害的。” 瓶子急促地闪了几下,沈今昭瞬间瞪大的眼睛,“对哦,你不说我都忘了,这个邪道是周彦的人,这次虽然说是莫心儿引发的血案,但是最后的目的是周彦要娶我!娶他姥姥个球,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想美事去吧。” 沈今昭想了想,说道:“长得没有周翊好看,个子没有周翊高,人品……咦,一言难尽,说他是癞蛤蟆都侮辱了癞蛤蟆。” 沈今昭猛地拉上被子躺下,“别说他是我的仇人,就算不是,我都不会嫁给他,这人谋的是他得不到的东西,迟早会被枭首,连累他人。这种人连踏进酆都的资格都没有。睡觉!” 沈今昭将被子蒙到头上,闭上眼睛。 只是不知道为何,马车里周翊的脸一直出现在沈今昭的脑海中。 周翊他再也没有在她面前提起梁绾墨,是他开始忘记梁绾墨了还是觉得她越来越像梁绾墨了? 沈今昭不敢深想,因为这两种结果都是她不想看到的,她终于明白为何不想让他知道她是梁绾墨了。 因为从一开始她就打定主意,等到梁家洗雪后就将这副身躯还给沈云意。若是他知道她是梁绾墨后,再次失去她,那么这一次她很肯定,周翊会随着她到地下。 这不是她想要看到的,她希望他可以长命百岁地活着,娶妻生子,安度一生。 眼睛湿湿的,沈今昭伸手去摸,发现不知道何时流了眼泪。 她舍不得周翊,舍不得他去死,可同样的,她也不能一直占着沈云意的身躯,所以,这才是她不想让周翊知道她是梁绾墨的真实原因。 或许,忘记梁绾墨对他来说才是最好的结局。 …… 瑾王府。 周翊独自一人坐在院子里,手中捏着两个不成样子的荷包。 一个是双鹿嬉戏,一个是萝卜白菜。 石桌上放着的是沈今昭这十一年来的详细情况。 四岁走失,被姜宁止救活,去了玄隐门。学了七年的道术,跟随姜宁止下山除邪,捉鬼。十五岁跟随沈致礼回京。 看似什么都是正常的,可周翊就是觉得不对劲。 打开那枚小鹿嬉戏的荷包,里面是一封信。 这封信被周翊翻阅无数次,纸张已经泛黄。周翊再次打开信,上面是一个狗头,旁边是张狂的字迹,语气极其嘲讽:周七狗,上当了吧,狗东西,让你逼我绣荷包,我十个手指头没一个好的,真是个狗东西。 周翊的眼泪滑落,滴在信上,“呦呦,你到底在哪里?能不能告诉我,沈今昭到底跟你是什么关系?” 没人回答,夜空寂静得只剩下一汪清月。 这一夜,沈今昭和周翊都没有睡着。 清晨,上京的传言纷杳而至,没有瑞王做假天意的事情,反倒是长明侯府四小姐利用神鬼之术帮助京都府破案的事情传了出来,百姓向来对这些皇家秘辛感兴趣,一时间,沈今昭得了个响亮的名头,沈天师。 不知怎么地,百姓竟然联想到那个引雷劈死假道士的小姑娘。 更有那好事儿是人蹲守在长明侯府的门口,想要见一下这位沈天师。 沈天师不知道自己如今名声大噪,还裹着被子赖床不肯起来。 还是翠翎进来说五公子闹起来了,沈今昭嘟囔了一句烦人,这才起来穿衣服。 第120章 秦元被利用 沈今昭叼着桃花卷进入正堂的时候,秦元正哭闹不止。 沈今昭进来的一瞬间,秦元的哭声低了几分。 沈今昭看都没看秦元,一屁股坐在了沈灼华旁边椅子上,翘起二郎腿吃着桃花卷。 沈灼华板着脸,语气严肃地说道:“秦元不要再闹了,你父亲如今已经离开了沈府,他也没有再来寻你,你如今就是沈家的孩子。” 秦元撒泼打滚,“不是的,娘,你就让爹爹回来吧,我是秦家的孩子,爹爹说了,我们是一家人啊。” 沈灼华还要说什么,沈今昭拍拍手上的桃花卷渣子,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 秦元紧张地看着沈今昭,他还真是有些畏惧这个四姐姐,总是感觉不知道什么时候, 她就会冲出来给他一巴掌。 沈灼华知道沈今昭有话要说,索性不再理会秦元,坐回了首位,也端起茶杯喝茶。 “母亲,既然秦元想要去找他的父亲,那就去吧,不是沈家的孩子,留在沈家做什么呢?吃里扒外狼心狗肺的东西咱们沈家不留。” 秦元一愣,她为什么这么说?她知道了父亲给他传信的事情了? 秦元想要先发制人,于是从地上爬起来,指着沈今昭说道:“这些日子我一直在想家里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我之前一直很愧疚,可我错了,你就是一个丧心病狂的丧门星。若不是你,我们一家人还好好的。我求求你,你可不可以离开我家?” 沈灼华重重地放下被子,正要说话,却被沈今昭打断,“这是我的家,见你的第一面我就说过,我姓沈,你姓秦,你才是外人。” “可我在这个家待了八年,你才待了不过几个月,如今家里一团糟,爹爹先被你赶走,如今表姐也被你赶走,你到底要做什么?” 沈今昭听到秦元的话,忽然笑了,“是啊,秦元,我只在这个家待了几个月,可是你是不是忘了?到底是谁害的我只待了几个月的?” 秦元还想反驳,想起什么瞳孔一缩,沈今昭冷笑,“要不是你那个好爹,我能在侯府待十六年,你说,若是今日被扔的是你,你还能活着回来吗?” 秦元咽了一下口水,头竟然不自觉地低下。是,他不得不承认,若是他的话,他一定是活不下来的,就算是活下来了,也会跟沈今昭一样,恨死那个将她扔了的人。 沈今昭看着秦元的样子,冷着声音说道:“秦元,你也八岁上了,你应该有自己的思想了,而不是接到了秦家人的来信就没脑子的去替秦家做事。你是人,一个活生生的人,母亲将你留下来是因为你身上有一半血脉是沈家的,是因为你与我们兄弟姐妹无甚分别。” 沈今昭起身俯视着秦元,用手抬起秦元的脸说道:“你若是再敢不经过思考就办些没脑子的事情,你身上那一半的沈家之血,我们可以不要,我们不过是少了你这一个累赘,而秦家那边见你没了用处,你猜秦府的大门还会不会让你进去?” 秦元浑身颤栗,他心底最深处地在呼唤他,告诉他,不要惹沈今昭这个疯子,她的疯癫,她的杀意,她的冰冷,都是真的。 他也知道,沈今昭说的也是真的。 沈灼华起身,脸色不好看,厉声道;“滚去祠堂面对祖宗好好反思,自己到底错在哪里!” 沈今昭却嗤笑,“母亲,他姓秦,是秦家人,有什么资格拜我们沈家的祖先,要拜也该拜秦家祠堂才对,咱们沈家的祠堂,还是不要让一个外人进去了。” 秦元不可置信地望着沈今昭,随后恳求地看着沈灼华,沈灼华却吩咐人将秦元带去柴房反思。 这一次,秦元没有反抗,他还在处在震惊中,他不敢确定,沈灼华是不是真的要放弃他了。 秦元被拉走之后,沈灼华担心地看着沈今昭,沈今昭安慰沈灼华,“母亲,这些年秦元被养坏了,根歪的花,想要扶正就需要重新栽培,除非刨土,否则只能砍断根茎。” 沈灼华自然是知道这个道理,“当年小五夭折,我身子一直不好,元儿也是意外有的,所以元儿生下后,我便溺爱了些。他年幼时,我所有的爱都倾注在元儿身上,第一个原因自然是因为你走失,第二个便是我认为他是小五的转世。” 沈今昭听到这里摇了摇头。 夭折的婴灵要经过百年的洗怨才能有重新投胎的机会,秦元不会是小五。 “因为溺爱,这个孩子四岁的时候我才发现不对劲。打骂侍从,不愿意学习,甚至张狂嚣张,我渐渐发现,他和沈家的孩子都不太一样。” 沈今昭明白,“是因为哥哥们都是祖父亲自教导,而秦元是他父亲教导。” 沈灼华带着悔恨点头,“曾几何时,我和秦适也是相濡以沫的,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发现他很虚伪,甚至自私贪婪。我就不愿意和他接触了,连带着将孩子一起扔给了秦适。” 到了今日,沈灼华觉得自己错得离谱。好好的一个孩子跟着秦适那一家人长大,如今也变成了贪婪自私无理取闹的样子。 沈今昭拎起茶壶给沈灼华倒了一杯茶,安慰道:“母亲,我们还有时间,现在不算晚。若是能找到一位好先生……只要将秦元教的明理豁达就好,也不求他有什么大出息。” 沈灼华闻言,点了点头。 沈今昭眼眸一转,说:“我在南州的时候遇到一位先生学贯古今,只是好像出身不好。但人品高洁,与他交谈期间发现此人学问深不可测,若是得这位先生相教,说不得小弟会明白些道理。” 听到沈今昭这么说,沈灼华也起了兴致,“这样也好,就是南州太远,要是能来上京就好了。” “就是因为女儿发现这位先生来了上京,这才提起他,只是不知道他肯不肯来咱们府上。” 沈灼华闻言问道:“这位先生这么厉害?还不肯来?” 沈今昭适时说道:“不才先生脾气古怪,真要是强硬邀请他来,怕是会来个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啊。” “谁?不才先生?谢见微?”沈灼华惊呼。 沈今昭装傻,“是啊,母亲,有什么不妥吗?” “昭儿,你……你可知道……他是……”沈灼华把心一横,说道:“他是前护国大将军府的先生。” 沈今昭淡然一笑,“我知道。” 第121章 何为取与舍 不才先生真名叫做谢见微,是当世大儒皇甫故的关门弟子。圣上曾有意让他成为太子太傅,可惜,谢见微拒绝了。后来,成为了梁将军府上的教书先生。 此人经世学问深不可测,甚至兵法布阵亦是个中高手。 护国大将军上战场时,谢见微必会跟随,圣上曾问谢见微,为何宁愿做一个教书先生,也不愿意成为太子太傅。 谢见微当时是这么说的,做一个低于皇权的老师,不如做一个可以戍守国门的军师。皇权之下是战战兢兢,戍守国门逍遥自在,唯本心尔。何况,与梁将军这等志同道合之人共同抵御外敌,是谢某毕生所愿。 谢见微被圣上称为不才先生,不世之才。 谢见微和梁大将军志趣相投,虽然年纪相差大,但这并无妨碍两人成为知己。年纪轻轻的谢见微闲暇之余便会教梁家小辈学问,梁景澄更是与他称兄道弟。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在梁家抄家灭门的时候,谢见微声称与梁奕安恩断义绝一刀两断,至此离开了梁家,倒也苟且偷生下来。 世人都骂谢见微是个贪生怕死的鼠辈,沈今昭却认为其中另有隐情。 沈灼华双手颤抖,她是惧怕的,这些年来沾染了护国大将军府的人没有一个家族是活着的,它就像是一根刺,刺在陛下的逆鳞之上,旁人碰不得,也不敢碰,更不要说拔下这根刺。 “昭儿,这不行。谢见微他……” 沈今昭却拍拍沈灼华的手,轻声安慰道:“母亲,圣上这些年并未收回不才先生的称号,也没有杀了不才先生,这就说明,圣上对不才先生是不一样的。” 沈灼华下意识地摇头,“不行,不行昭儿。这是拿全府上下的性命去赌,若是龙颜大怒,咱们全家都要遭殃,我不同意。” 在沈今昭看来,沈灼华并没有做错,若是赌错了,确实沈府的性命都将不保,可做这件事之前,沈今昭又怎么会什么都不准备。 连续三日她都摇卦看星象,沈府正处于蒸蒸日上之势,绝不会因为这件事就满门抄斩。 “母亲的顾虑我也知道,但不才先生是大才,若是可以将小弟教回正途,岂不是好事?” 沈灼华还是摇头,“若是让秦元回到正途需要全家的性命做赌注,那我宁愿不要秦元这个儿子!” 沈青山带着秦元走进正堂的时候,正巧听到沈灼华这句话。 看到秦元受伤的眼神,沈灼华并没有一丝愧疚,“侯府如今形势大好,你大哥掌握你祖父留下的五万精兵,暂时也没有去北境戍守。你三哥考上进士,年后刚升上五品,也是前途无量。我身为侯府独女,上有高堂在世,下有儿女绕膝,我不能为了一个还没长成的孩子去赌,我不敢,也不会!” 听到沈灼华的这一番话,沈青山微微叹息,沈今昭见状让开了主位,走到下首的位置上坐下。 沈青山则是坐在沈灼华的身边,“华儿,父亲知道你这是为侯府着想,也知道,这些年你独自一人支撑着侯府辛苦了。” 沈灼华眼睛湿润,看着沈青山,带着几分哭腔说道:“父亲,女儿从未觉得辛苦。” 沈青山欣慰的点点头,“华儿,父亲知道你是怕了。当年梁将军出事,父亲替梁将军辩白被下狱的那段时间,你殚精竭虑,将所有的人脉关系都跑遍了,可那时没有人帮助你,所以你才这般害怕。” “父亲,别说了。” 沈灼华抬手擦去还未滴落到下颌的眼泪。 沈今昭也震惊地看着沈青山,原来当年,沈家也为父亲的辩白过,甚至老侯爷还被夺之下狱,这难道就是老侯爷再也不上朝的缘故吗? 沈青山叹息,看了一眼秦元,说道:“华儿,已经十二年了,父亲也已经十二年没有踏足朝堂了,沈家闭门了十二年。侯府如今有礼儿,有亦儿,更有惜儿。咱们家在上京虽说不是最炙手可热的世家,可到底也占着太子妃娘家的名声……” 沈青山看了一眼沈今昭,多有欣慰,“华儿,昭儿是个有主意的孩子,她做的一切必然都是为了侯府着想,我们做长辈的不如相信她一次,或许,会有意想不到的结果呢?” 沈灼华心中纠结,看向沈今昭,还是问出那句话,“若是错了,赔上全家的性命又当如何?” 沈青山听到这话,反而笑了出来,“华儿,只要咱们一家人在一起,就算是上了断头台又当如何?难不成咱们侯府还是贪生怕死贪恋权势之辈不成?” 沈灼华看了看沈青山,又看了看沈今昭,最后将目光放在了秦元身上,似乎是妥协了,“这件事那就昭儿去办吧。” 沈青山点点头,看向沈今昭。 沈青山看着秦元神思低迷,便说道:“元儿,你的父亲他做错了事情自然该受到处罚,我带你过来就是让你明白一件事,你的母亲,你的姐姐,他们阻止你为秦家人说话并非因为瞧不起秦家。而是因为秦家人在利用你,并非真心疼爱你。” 秦元疑惑地看着沈青山,沈青山缓缓解释道:“他们不是不知道你如今在侯府处境尴尬,可是你父亲仍然让你为秦家人说话,他们是否有想过你若是说了这些话,你母亲会如何对你?你姐姐会如何看你?” 秦元皱着眉,似乎在思考。 “他们不是没有在府里留下眼线,得知你被关柴房他们是否想过如何安慰你?都没有,所以,这个才是你母亲和你姐姐生气的地方。你可明白?” 秦元依旧低着头。 沈青山叹气,“元儿,你母亲刚才的话并非真的不要你,而是她身为侯府主母的取舍,她可以为你请天下任何明师指点,就算是穷尽侯府之财也可以,可是若真的用侯府百十口人的性命去换,她自然要做舍一保百之事。” 秦元抬起头,眼眶含泪,“若是哥哥们如此,母亲还会舍弃吗?” 沈灼华闻言,也红了眼圈,“依然如此。” 秦元垂下头,瓮声瓮气地说道:“外祖父,秦元自请去柴房思过,直到想明白了再出来。” 沈青山闻言,赞许地看着秦元,“这才是我沈家的好孩子,去吧。” 秦元告退。 第122章 终究会昭雪 晚膳过后,沈今昭还是去了沈青山的书房。 “进来吧。” 沈今昭放下要敲门的手,微微一笑,跨进了门槛。 “祖父万安。” 沈青山将手中的黑子放进棋奁,“知道你要来找我,祖父一直等着你呢。过来坐。” 沈今昭坐在沈青山的对面,看着棋盘上的局势,挑眉。 这一个小动作被沈青山看得清楚,“若是昭儿……下一步会怎么走?” 沈今昭伸出手指,捻起一颗黑子,径直放在了一群白子的旁边。 沈青山诧异地抬眼,“走到这里,那岂不是白白牺牲?” “祖父,请。” 沈青山在疑惑中放下白子,白子成包围之势,黑子已无退路。 沈今昭微微一笑,反手将黑子放在了一个不起眼的地方。 沈青山疑惑地看着沈今昭落子,“这是?” 沈青山思考半分,跟着将白子落在黑子的旁边追击,沈今昭见状微微一笑,再次执黑子落在另一方角落中。 这一步,沈青山有些看不懂了,如此凌乱的棋法,这孩子真的会下棋? 白子再落,沈今昭却微微一笑,将黑子落在最开始下的地方,沈青山看着原本散乱的黑子,竟然成包围之势反包围了白子。 思索了半天,沈青山竟然没有落子的地方了,沈青山失笑,将白子扔进棋奁,“我输了。” 沈今昭十分乖巧地笑笑,“是祖父让着孙女儿才是。” 沈青山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问道:“昭儿为何想要找谢见微来教秦元?” 沈今昭认真地回答,“祖父,小弟已经过了开蒙的年纪,或者说,开蒙开坏了。这些年跟在他父亲身边学的看的都是眼前的那点蝇头小利,该有的眼界和胸襟,完全看不到。按说在他这个年纪,我大哥都会兵法了,三哥哥都考上童生了。可是秦元……” 一事无成! “虽说龙生九子各有不同,但好歹也是正儿八经沈家的血脉,不该这样浑浑噩噩地过一世,但最重要的是,我希望他可以明白道理,不再被秦家人利用。” 闻言,沈青山的脸色微变。 沈今昭继续说道:“世人都道谢见微是贪生怕死忘恩负义之辈,可孙女却不这么认为,若他真是这样的人,当年为何拒绝了太子太傅这个正一品的重臣要职,而投身梁府做了一个教书先生?” 沈青山惋惜地开口,“谢见微当年其实是被梁将军赶出将军府的。” “什么?”沈今昭震惊。 沈青山解释道:“当年梁将军出事,谢见微亦被囚禁,后来梁将军让人传话,说谢见微身份卑微,也没有军职,不配留在军中,硬是让部下将他送去了别的州县。” 沈今昭双眼微红,低下头,怕沈青山看出异样。 沈青山感叹着说道,“你还小,当年的事情并不知晓,当年我为梁家说话,被下狱,整个侯府都被圈禁。你祖母因为我下狱六神无主,你母亲找了无数与侯府交好的门阀世家,却无一人帮忙。你母亲心灰意冷之际,我却被放回来了,昭儿可知道为何?” 沈今昭点点头,“因为姐姐是未来的太子妃,太子妃的母家必须是干净的,更不能与罪臣有沾染。” 沈青山欣赏沈今昭的透彻,“是,所以,在那场维护梁将军的斗争中,皇权胜利,其他人株连,却只有我一人全身而退。” “祖父可怨怼圣上?” 沈青山闻言,只是闭上眼睛,再睁眼时满脸疲惫,“我不能说我怨恨圣上,我只是心寒,或许是因为同为镇守边疆的惺惺相惜,又或许是圣上对武将的猜忌,我总是心寒圣上的无情。梁将军镇守西州多年,何至于换来这样的下场?” “祖父不相信梁将军谋逆吗?” “绝无可能!”没有一瞬的犹豫,沈青山的语气中充满了确定。 “这个世上谁都能谋逆,梁奕安绝对不能!” 沈今昭的眼泪实在是没有忍住,趁着沈青山不注意,沈今昭将眼泪擦去。 多谢。 沈今昭在心里感谢。 沈青山看着远方,像是怀念着什么,“梁奕安是这世上最相信圣上之人,年少的情谊总是坚定不悔的,只是他忘了,一旦登上那个位置,所有的情谊都会烟消云散,只剩下君臣二字。” 沈今昭何尝不知道,父亲与圣上年少结拜,歃血为盟,心甘情愿镇守边疆多年,就是为了他的皇位坐得安稳,可是换来了什么呢? 猜忌!屠杀!灭族! “祖父,我明日去京郊找谢先生,孙女告退。” 沈今昭不能再待下去,她的心很痛,怨恨也达到了顶峰,踏出房门的一瞬,眼泪径直砸在了沈青山书房门口的地上。 沈青山看着棋盘上的路数,感叹道:“心性坚定,有勇有谋,只是这路数,竟然颇有几分梁奕安的影子啊。” 沈青山想起与梁奕安下棋的时候了。 或许是十几年没人提起梁奕安了,他的脸竟然还能出现在记忆里,还是那样地清晰。 沈今昭回到静园,按下心中涌出的怨愤,一遍一遍地告诫自己,还不是时候,要慢慢来。 沐浴过后,沈今昭坐在连廊里,望着星空闪烁,沈今昭伸手隔空将星与星之间连在一起。 瓶子闪烁不停,沈今昭却一言不发。 和煦的春风吹来,沈今昭心头狂乱的想法终于散去几分。 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带了几分幽怨,“云意,我的父亲是大熙最勇猛的护国大将军。他镇守西州,抵御强悍的大夏,伤痕无数,手握大熙七十万大军却仍旧忠君爱国。我的母亲出身高门世家,是先丞相杨川的嫡长女,曾经和皇后并称上京双姝。我的哥哥,是少年将军,英勇无比,曾经在阵前一箭射穿了大夏三皇子的眼睛。我的姐姐,是上京最耀眼的明珠,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无一不精通。我的小弟,他才三岁,刚刚启蒙,经常拿着他的小木剑说要跟哥哥一样上战场杀敌……” 沈今昭的眼泪是无声的,每说一句,便哽咽一分,“云意,我的家人到底做错了什么?忠君爱国是错?守卫国门是错?或者我们活着就是错?” 瓶子不再闪烁,但蓝色幽光常亮不灭。 “父亲一直相信皇帝,相信他们年少扶持的情谊,相信那虚无缥缈的东西,呵呵呵……” 沈今昭擦去眼泪,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云意,你说将来有一天皇帝会不会后悔曾杀了我父亲,会不会跪在我父亲的墓前哭泣忏悔?” 一夜过去,沈今昭坐在连廊里望着天一点一点地变亮。直到阳光照进连廊,照在她的脸上,暖洋洋的。 红羽和翠翎亦是一夜未睡。她们原本就是每夜等着姑娘回了屋子才会熄灭蜡烛,可昨夜姑娘一直望着天,她们也不敢睡。 她们曾经也想要听清姑娘到底在说什么,可是周围无论多静,她们都只听不到一点声响,只能看清姑娘的嘴唇在动。 昨夜她们发现姑娘在哭,担心之余想要上前去,可无论怎么走都走不到姑娘的身边。 她们也终于明白,姑娘是设了阵法的。 她们无法近身安慰姑娘,便只能默默相陪,只是一夜过去了,自家姑娘一直望着天。 侍女婆子都醒来了,在楼下行了礼便开始做自己的活。 只有沈今昭感受到那暖意后,终于露出笑容,“父亲,母亲,哥哥,姐姐,小弟,天亮了,黑夜终会过去,太阳总会升起,梁家的冤屈也终会昭雪。” 第123章 谢不才先生 沈今昭一夜未睡,眼睛下方带着些黑眼圈,可精神却很好。 红羽和翠翎也当作什么都没发生,给沈今昭换上了一身淡蓝色百蝶穿花长衫,金丝牡丹长裙。 红羽取出单薄些的披风,沈今昭笑着说:“披风就不必了,已经是五月底了,阳光都是暖的了。” 红羽称是,将披风叠好放回柜子里,取出三个新的小包,“姑娘,七堂姑娘着人送来了三个小包,一个是兔子包,一个老虎包,还有一个是狐狸包。您喜欢哪一个?” 沈今昭看着栩栩如生的小包,乐不可支,伸手拿起老虎包,发现这老虎包的眼睛是猫眼石所镶嵌的,耳朵上和尾巴上的毛是真的虎毛,远远看去,倒是真像一只幼虎崽趴在腰间。 “霏霏的手艺真是不错。” 红羽将其他两个收起来,笑着回应沈今昭,“七堂姑娘这些日子给姑娘做了十几个包,全都是这样活灵活现的,那白狐包更是上好的狐毛所做呢。” 翠翎将小花包里面的东西掏出来,装进老虎包中,“咱们姑娘不招男子,反倒是这些姑娘小姐满心满眼都是咱们姑娘。” 红羽闻言,噗嗤一笑,“谁说不是呢,那蒋小姐一颗心都在咱们姑娘身上,还有黎小姐,见天的送好吃的好玩的。更不用说沈家的两位堂姑娘了。” 沈今昭闻言,做出惋惜状,“太受欢迎我也很苦恼啊。” 翠翎将小包装好,给沈今昭背上,“姑娘就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沈今昭挑眉,“这叫魅力!走了,告诉母亲,晚上我回来用膳。” 红羽和翠翎称是,送了沈今昭出门。 柳星儿早就为沈今昭打探清楚谢见微如今的位置。 谢见微自从离开西州,便游历山川,一年前回到了上京京郊,租了一块地,开始种地。 周翊多次邀请他去瑾王府,可他都拒绝了,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就这么过日子。 沈今昭下了马车,望着一望无际的田野,心中百感交集,此前她也以为谢见微是自己走的,或许是为了找证据还梁家清白,她完全没想到的是,竟然是父亲将他赶走的,父亲此举是为了保他一命。 沈今昭顺着小路找到那处茅草房。 周围并无其他人家,只有这么一个孤零零的茅屋,沈今昭看着屋子咋舌,这屋子只要起个大风就能将屋顶刮没,这个挑剔的谢先生竟然能住在这里? 沈今昭踮起脚尖,朝里面张望,里面一个老头坐在手扎的摇椅上悠然自得地摇着。 谢见微这个爱美的人,如今倒是不在意自己的盛世美颜了,那,蹭着泥巴的草鞋,挽起的裤腿,带着补丁的衣服…… 这人真的是谢见微吗? 沈今昭敲敲门,那老头充耳不闻,继续摇着摇椅。 沈今昭也不恼,径自开门走了进去,搬着小杌子坐在老头的旁边,自己伸手倒了一杯水,也不出声,就这么静静地待着。 日头高升,沈今昭也不觉得热,她体质寒凉,三魂不稳,这日头的阳气正是她所需要的,晒得时间长了,反倒暖洋洋的,格外舒适。 老头儿最终忍不住开口,“这位姑娘贵足踏入小老儿的贱地为何啊?” 沈今昭伸了一个懒腰,带着困意回答:“不才先生深藏功与名窝在这个庄子里,又是为何啊?” 谢见微睁开双眼,眼神犀利,“姑娘,小老儿只是一个种地的,不明白姑娘在说什么!” 沈今昭伸手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捧在手里,“不才先生想要避世,也得避得开才行,京郊虽说人烟稀少,可也不是隐居之所。不才先生游历山川多年,最终回到上京想做什么?” 最后一句,沈今昭几乎是带着压迫询问。 谢见微一只脚点地,停止了摇椅的晃动,眼神发出警惕的光,压低声音问道:“你是谁?” 沈今昭捧着茶杯喝了一口水,“我是来警告不才先生的,轻举妄动无异于飞蛾扑火,先生也不想十二年后不仅没帮梁将军一家洗刷冤屈,还把自己搭进去吧?” 谢见微探究地看着沈今昭,“你到底是谁?” 沈今昭放下手中的杯子,说道:“当年你被赶出西州后,独自一人回到西州,直到梁将军身死,你便回了京,你并没有直接出现,而是暗中查清陷害之人,最后告诉了梁夫人是当朝二皇子瑞王周彦因拉拢不成心生奸狠,这才有了梁家之祸。我说的可对?” 沈今昭在来的路上,终于将所有关窍想清楚了。当年被关在天牢的时候,那个跛脚狱卒给的那封信,当年她冲动怨恨,没有细想,也没有细看,那封信的笔迹是自己的先生用左手所写。 所以,谢见微当年冒着被杀的风险回到京都,查清了陷害之人并告知母亲,只是当时母亲为了保护谢先生并没有对她说出究竟是谁查出的,所以,她并不知道这一切都是谢先生冒死查出的。 谢见微眼神中的防备显而易见,沈今昭起身,双手交叠与胸齐平,弯身行下一礼,“小女沈今昭,是长明侯府沈青山的孙女,今日特邀不才先生去侯府为小弟授课。” 谢见微听到沈青山三个字,眼中的警惕少了一些,“沈小姐如此聪慧,想必令弟亦是慧敏之人还需要小老儿教什么呢?” 沈今昭起身,眼神坚定地说道:“谢先生,今日小女前来除去为小弟聘请先生为师,还有一请。” 谢见微却摆摆手,“小女娃的要求太多,小老儿饿了,就不听你的无理要求了。” 说罢起身朝着屋里走去。 沈今昭见状也不恼,而是缓缓开口,“二请先生教授小女如何为梁家洗清冤屈。” 谢见微的脚步生生顿住,片刻后,才缓缓转身,眼中俱是不可置信。 “你说什么?” 沈今昭眼含热泪,声音哽咽,“那年冬雪,浩瀚无边的土地之上,先生因为打赌输了,一夜之间给梁绾墨堆了九十九个雪人,其中九十个雪人脑门上还刻了个王字,声称梁绾墨狐假虎威,仗势欺人,不知先生可还记得?” 肉眼可见,谢见微的双眼变红,眼泪夺眶而出,不可置信地看着沈今昭,嘴边呢喃,“呦呦……” 第124章 桥头自然沉 沈今昭没有应答,只是再次行礼,“拜见先生。” 谢见微的肩膀耸动,饱经风霜的脸上全都是泪水,“好,好。” 谢见微丝毫不怀疑眼前之人的身份,因为堆雪人的事情,除了梁家人绝无其他人知道。 沈今昭带着眼泪起身,“先生这些年可安好?” 谢见微连连点头,两人进了屋子,谢见微仔细地观察着沈今昭的脸,一脸疑惑。 沈今昭抬手摸了摸脖子,“先生,此事说来话长。” 谢见微并不打断,沈今昭带着一点苦涩说道:“那年我确实被砍了头,尸首被扔到了乱葬岗,或许是老天爷都不忍心梁家含冤,我因为一口怨气不灭,魂魄被困在了乱葬岗。” 谢见微眼中震惊,似乎有些不相信沈今昭所说的魂魄之事。 沈今昭则是继续说道:“那一年,长明侯府的四小姐被扔到了乱葬岗,三魂被吓掉了,玄隐门的长老路过时看到了我。那时的我,怨气太重,周围的一切鬼魂都被我影响得怨气深重,可我离不开乱葬岗,长老只有把我的三魂度进了四小姐的身体中。就这样,我活了下来。” 沈今昭将这些年的经历粗略地说了一遍。 谢见微听着,眼泪止不住,“好孩子,你受苦了。” 沈今昭此时却反过来安慰谢见微,“先生,如今我回到上京不就是为了洗刷梁家冤情吗?我相信先生这些年蛰伏也是如此!” 提到这件事,谢见微的脸色坚硬了几分,“这些年,我搜集了一些信息,原本想着时机成熟交给周七……” “不能交给他!” 沈今昭急忙打断,“先生,不能交给周翊。” 谢见微不解,“为何不能?他如今是成年皇子,再加上有军功傍身,他是为梁家洗刷冤情的最好人选了。” 沈今昭深吸了一口气,“先生,周翊是皇子,但他如今不能掺和进来,若是他向皇帝揭开,只会让人以为,他涉入党争,那梁家就算是洗刷了冤情,也会被人怀疑。” 谢见微的脸色凝重,“你说得对,他是太子的亲弟弟,现在周彦在朝堂上的势力不容小觑,一步错便是满盘皆输,我们没有重来的机会了。” 沈今昭放平语气,“先生,您先跟我回长明侯府做先生,我们借由此事试探一下元和帝的态度,更何况,先生在侯府住,很多事商议都很容易。” 谢见微略一思索,立刻答应。 …… 沈今昭带着谢见微回长明侯府的消息传到周翊耳朵里时,周翊手中的茶盏落了地。 唐澈也是满脸疑惑,“殿下,您说这个沈四小姐到底有什么能耐啊?这谢先生连您都拒绝了,竟然跟着沈四小姐回了侯府?” 周翊的眉头紧皱着,忽然想起什么,问道:“放在她身边的人怎么说?” 唐澈提起这件事就无语,“殿下,咱们派去的人说,他躲在屋外什么都没听到,这怎么可能呢?就一个茅草屋,他竟然说什么都听不到,他还以为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周翊的面色铁青,这说明她是使用了什么阵法,让周围人都听不到声音了。 谢见微是个什么性子他比谁都要清楚,回京一年多的时间,他去了无数次谢见微的茅屋,可谢见微口口声声说自己如今已经淡忘了一些,只想在这里安度余生。这样的人怎么可能跟沈今昭回侯府? 到底为什么? 沈今昭用了什么方法让他跟她回侯府的? 周翊没办法思考,起身抬腿就出了门。 …… 沈今昭要带着谢见微回侯府的消息传来的时候,沈青山也震惊了。 沈青山带着秦元立刻去了正堂迎接。 谢见微一身粗衣麻布,胡子拉碴,甚至算得上是蓬头垢面。 可沈青山见到人的时候,依旧热情尊重,不为别的,只为谢见微当年相助梁奕安的情谊。 谢见微行下拜礼,“谢见微拜见侯爷。” 沈青山亲自扶起谢见微,“先生当世之才,肯来教导我家这不成器小孙子,实在是屈才了。” “侯爷谬赞了,若不是四小姐诚心诚意,在下也不会被打动。侯府肯给在下一个容身之所,在下感激不尽。” 沈青山看了一眼沈今昭,眼中满是赞许,“先生车马劳顿,不如先去休息,待到明日,老朽亲自带着小孙子拜见先生。” 谢见微也不推辞,起身再拜后,跟着下人去了客院。 谢见微的身影不见,沈青山急忙地看向沈今昭,“怎么回事?他怎么会来?” 沈今昭笑笑,“祖父,谢先生到底也是人,在这个世间只要是人就有弱点,更何况,我也只是搬出祖父当年为了梁将军入狱的事情来说服谢先生,谢先生一直将自己当作梁家的人,祖父这么大的恩德,谢先生难道不应该还这个人情吗?说来说去,还是祖父当年做下好事的原因。” 沈青山自然知道这是沈今昭的恭维之话,但依旧是笑得合不拢嘴,“你这个鬼灵精啊,真是会哄祖父开心。” 沈今昭笑笑,在心里暗暗说道,这可不是哄您开心,当年的事情,绾墨感恩,今日让谢先生教育秦元,还给侯府一个正直的孩子,算是还了老侯爷的恩情了。 沈灼华听说谢见微真的来了,亦是很震惊,但震惊过后又是担心。 担心这件事传了出去该如何,圣上会不会问罪。 “侯爷,四小姐,瑾王殿下来了。” 沈今昭知道这件事瞒不住周翊,也没想瞒着,他肯定是会上门来的。 沈青山看了看沈今昭,微微叹息,“昭儿,殿下和谢先生交情匪浅,说起来你那个时候小,不知道这些事情,这次殿下来侯府,怕是来者不善啊。” 沈今昭挑眉,“祖父,不怕他,咱们是正当将谢先生请来的,又不是偷的抢的骗的,他管得着嘛。” 沈青山无奈,“你这丫头,怎就没个怕头。” 沈今昭嘿嘿一笑,“祖父,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沉,怕什么。” 沈青山闻言瞪圆了眼睛,正准备纠正,就听到一个含笑的声音,“是船到桥头自然直。” 第125章 带血的家书 周翊一身黑红色劲装走进来,双眼含笑看着沈今昭。 沈青山急忙行礼,“拜见……” 周翊伸手拦住沈青山,“侯爷不必多礼。” 沈今昭福身,“殿下安好。” 见到沈今昭不情不愿的样子,周翊挑眉,“这好像是沈四小姐第一次给本王行礼啊。” 沈青山诧异地看着沈今昭,沈今昭无所谓地笑笑,“殿下,臣女是山野之人,哪里懂得这些礼仪,还请殿下宽恕一二吧。” 沈青山此时也看出两人之间的关系不一般,只能默默地看着两人斗嘴,默不作声。 周翊是听沈致亦说过沈今昭的学问的,绝非她自己说的山野之人,这摆明了就是框他。 “沈四小姐既然称自己是山野之人,想必也是为此才将谢先生请回家的,既然如此,谢先生上课,沈四小姐不如跟着好好学学?” “那是自然,谢先生经世之才,又游历山川多年,眼界开阔,臣女若是学得一二,说不得也能成为上京有名的才女呢。” “沈四小姐在上京已经很有名气了,沈天师之能力不容小觑啊?” “?”沈今昭闻言眨了眨眼睛,“天……师?” 周翊微微一笑,“看来沈四小姐还不知道啊,你的朋友们,以蒋家小姐为首,在外不遗余力地宣传你天师之名呢。” 沈今昭暗暗咬牙,蒋宝珠! 周翊对沈青山微微低首,“侯爷,本王今日来并非找茬。当年在西州的时候,本王也曾受教于谢先生门下,如今谢先生得了一个好的去处,本王高兴,也感激侯爷。侯爷放心,父皇当年既然宽恕了谢先生,如今便不会贸然连累侯府,侯爷安心接纳谢先生就是。” 沈青山至此才明白,瑾王是来给他吃定心丸的。 “多谢殿下。” 沈今昭笑意吟吟地看向周翊,他的笑容好像多了一些。 周翊离开后,坐在马车上,脸上哪里还有半分笑意。 他本来确实是来找沈今昭的,他想见一见谢见微,可是见了又能如何?说什么?既然谢先生已经选择了侯府,不如就让他留下吧。 侯府有她,有谢先生,必定安然无恙。就算是有恙那又如何,他如今已经不是当年什么都没有的七皇子了。 沈今昭自然是了解周翊的,按照周翊的性格知道谢见微被她请来他怎么会不生气,定然是要上门追问谢见微的。 可是今日他来却对沈青山说希望沈青山可以好好相待谢见微,沈今昭忽然觉得,周翊真的不一样了,他不再是那个冲动的鲁莽少年了,如今的他是手握重兵的皇子,是可以撼动大熙根基的瑾王,是皇帝最不敢动的人。 沈今昭很欣慰,这样的周翊是她所希望见到的。 …… 晚膳时分。 所有人都围坐在一起,沈致礼和沈致亦都很开心,沈致礼兴奋地开口,“谢先生不仅文学造诣高,在排兵布阵上也是厉害得很,我如今带兵,谢先生的经历定然可以多多助我。” 沈致亦却不相让,“大哥,你可不能独占谢先生啊,我有好多事情要请教谢先生呢。” 谢见微换了衣衫,剃了胡子,此时一身布衣,头发束起,虽面带沧桑,可容颜依旧俊美。 “二位公子实在是谬赞了,承蒙侯爷不弃,给在下一个容身之所,若是二位公子愿意与在下交谈,在下自然恭候。” 沈致礼和沈致亦大喜过望,连忙起身行礼,谢见微也跟着起身,还礼。 三人再次落座,兴致颇高。 沈灼华看着两个儿子兴奋的样子,又看了看沈今昭,她忽然看开了,父亲说得对,就算是砍头又怎么样?就算是像当年的护国大将军府又如何?只要一家人在一起,好像什么都不怕了。 沈今昭看到沈灼华脸上的表情,轻轻握住沈灼华的手,“母亲不必担心,圣上是个开明的圣上,若是不高兴,谢先生这十一年早就成了一副尸骨了,今日我可以将谢先生安然无恙地请回来,就是说明了,圣上什么都不会做。” 沈灼华尴尬地看了看谢见微,嗔道:“你这孩子真是没个体统。” 谢见微听到沈今昭的话,笑了笑,“四小姐坦率天真,夫人不必拘束。四小姐说得不错,当年之事已经过去,圣上是开明,又岂会在十二年之后追究。” 沈灼华安心的点点头,“先生说的是。” 沈灼华拍拍沈今昭的手,慈爱地回答:“昭儿,娘如今不担心了,就算是落得和护国大将军府一样的下场又能如何?我们要做的是问心无愧。” 闻言,沈今昭怔愣一瞬,“母亲也认为护国大将军是无罪的吗?” 沈灼华点头,眼中是理所当然地光,“昭儿,母亲没有上过战场,但也听你祖父说起过。一个人若是肯带着全家心甘情愿地戍守在一个随时能发生战乱的地方二十年而没有离开,他必然是忠心的。这一点毋庸置疑。” 沈今昭微红双眼,真好,又多了一个相信他们家的人。 沈青山放下手中的筷子,无限感慨,“就算是忠君爱国又当如何?再显赫的府邸,只要圣上一句话,都会一夜之间颠覆。而我们,不能和圣上争论,所以我们要做的,只有问心无愧。” 这话听起来是大逆不道的,可是沈青山就是想说,他见过了圣上的凉薄,见过圣上的多疑,更见过了圣上的狠心。 沈今昭心中却很感动,她同时也很庆幸,老天给她重来的机会,让她遇见的都是相信梁家的人。 谢见微无声地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当年圣上判定梁将军谋逆的证据到底是什么?”沈致礼带着疑惑问道。 沈致礼是带兵之人,军中还有很多人是从梁家军中分散而来的,这些人勇猛非常,一人可提防百人,而且号召力十分强盛,可真要提拔他们,他们却说不必。 沈致礼年少时也是听过梁将军的威名的,就连少将军梁景澄的名气也是响当当的。 只是他还未曾与梁少将军见面,梁少将军已经故去,还是以那样不堪的理由。 众人看了看谢见微,都不曾催促。 沈青山闻言,亦是沉默,就连谈氏和秦元都能看出此时气氛不对劲。 沈青山伸手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却没有喝,端起酒杯又放下。 谢见微的双手则是攥成拳,在桌下极力忍耐。 沈今昭也看向谢见微和沈青山,此时她双手紧紧地捏着衣角,她不敢催促,可她同样有很着急。 她渴望知道这件事的源头,又害怕真的知道后,自己承受不了。 沈青山终于开口,声音都苍老了几分,“这件事对谢先生来说,应该是切肤之痛,还是老夫来说吧,那年开春,圣上收到了一封密报,来自西州的一封密报。” “谁的密报?”沈今昭声音拔高了几度,可他人都未曾在意,全都紧张地看着沈青山。 沈青山缓缓说道:“梁将军的副将之子周世佻将其父周北的一封带血的家书呈禀圣上。” 第126章 当年的真相 沈今昭的呼吸停止了一瞬,她双手攥紧了衣摆,周北! 父亲最信任的人,从小跟着父亲一起长大的人,她称呼北叔的人,竟然是污蔑父亲谋逆之人! 沈致礼追问道:“什么血书?” 沈青山终于端起酒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那封血书是封悔过书,忏悔自己多年助纣为虐,无意间发现了梁将军和大夏二皇子勾结的证据,因为从小跟在梁将军的身边,所以,不忍心告发,他准备赴死,所以写下这封悔过书,希望其子可以引以为戒。” “胡扯!”沈致礼一掌拍在饭桌上。 桌面的酒杯和碗碟都跟着颤动,谈氏和秦元都吓了一跳。 谢见微红着双眼,指尖掐进掌心,极力忍耐,但他没有出声打断沈青山。 沈青山并没有责怪沈致礼,“这份家书是被直接呈禀到陛下面前的。” 沈致礼双拳紧握,红着双眼问道:“陛下难道因为一封真假难辨的血书就相信了吗?” 沈青山嘴角扬起一丝嘲讽,“陛下派人去了西州,说要查清此事,此时,还并未降罪。” 此前不发一言的沈致亦皱着眉问道:“那后来为何会……” 沈青山鼻翼微动,咬着牙说:“因为二皇子主动请缨要去西州查清此事!” 沈今昭脑子里的弦“嘣”一声,断裂了 。 “三个月后,二皇子八百里加急传回来一封奏表,上面写着西州一派繁荣景象,且西州的子民称呼大将军为王,就连童谣都是天高皇帝坐龙椅,西州君王称奕安。” “只为了这些无稽之谈吗?除了二皇子可还有其他人证?”沈致亦询问。 沈青山继续说道:“二皇子声称找到了梁将军和大夏二皇子的书信,信上写着只要二皇子每年假意进攻几次,保证大将军的地位,那么大将军就不会干预二皇子的人通过西州进入的大熙。” 沈致亦正准备再问,沈青山却笑了一下,“那些信上甚至还有着大将军的私印。” 沈今昭此时面色惨白,沈青山说的这些她都不知道,因为这个时候,她和母亲还有姐姐已经回到了上京,是因为与姐姐定亲的陈阁老家来信,声称嫡长孙已经考上功名,想要让两人完婚。 彼时姐姐已经十七岁了,只是她与谢见微两情相悦,约定三生,母亲说,既然是自家理亏自然是要回京赔礼退婚的。 就这样,母亲带着姐姐和她还有三岁的幼弟,回了上京。 周翊说,要回京给姐姐壮壮声势,让那陈家不敢欺负姐姐,便跟着一同回了京。 “之后呢?” 沈青山闭上眼睛,“二皇子在三天后再次发了急报,说大将军发现罪行暴露,准备谋逆,幸而他发现及时,以圣上的天子之威,震慑了什么都不知道的士兵,这才挽救了大军出行,大将军已被他就地正法了。” 沈致礼听完,忽然好似癫狂般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哈……” 沈致礼双眼猩红,脖子甚至因为大笑发红,笑声停下后,沈致礼的眼中满是哀伤,“一个在上京富贵养大的皇子,竟然能将一个常年征战百战百胜的将军就地正法。最可笑的是圣上……咱们认为最开明的圣上竟然相信了!” 众人看向谢见微,谢见微面无表情,只是脸色发白,但仍旧一言不发。 沈致亦叹了一口气,问道:“就没有人为大将军辩白吗?” 沈灼华提起这件事便紧张,看向沈青山,却发现自己的父亲堪堪一笑,“大将军为人豪迈直爽,朋友众多,怎么会没人辩白。可是下场呢?天子一怒伏尸百万,好几个家族都被杀绝了,当年的上京下的雨都是带着血腥的……” 一时间,厅里都是寂静。 沈今昭声音十分平淡,“那个副将人在何处?” 沈青山再次叹了口气,“死了。据说是二皇子当年去了西州的时候,羞愧自尽了。” 沈致亦却提出异议,“不对吧,若是真的羞愧,为何不将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解释清楚再自尽?” 沈致礼的声音带着无限愤怒,“还用问吗?这里面的猫儿腻谁还不清楚?” 沈致亦让自己冷静下来,将所有的事情都梳理了一遍,“所以,当年是在京的副将之子告发,二皇子前去查探,告发者自尽,梁将军被杀,最后死无对证?” 沈灼华冷冷一笑,“这么多的破绽,这么多解释不清的漏洞,圣上居然还是信了。” “当年二皇子缴了梁将军的兵符,回京后建议圣上分而治之,圣上听取后,将梁家军打散。只是不知为何,将其中的四十万给了瑾王殿下。瑾王殿下更是代替梁将军镇守西州十余年。” 沈致礼心痛地说:“因为当年殿下以死相逼,匕首入心三寸三,差一点命丧黄泉。才逼得圣上同意他带着四十万大军镇守西州。” 沈今昭的心像是被一双大手揪住。 沈致亦忽然笑了,“哈哈哈!所以,这一切还不明了吗?就算是瑞王设计,可若是没有圣上的猜忌,大将军府又怎么会冤屈惨死?” 谈氏吓得脸色惨白,“好了好了,好好的一顿饭,说这些罪人做什么?咱们吃饭。” 谈氏的话让所有人都看向她,沈今昭的眼中有一瞬间狠辣闪过。 沈青山带着些不解和疑惑看着谈氏,他好像从没有真正了解过自己的妻子。听他们说了这么多,却仍然能称呼罪人,这样的人真的是良善之人吗? 沈灼华带着嘲讽的语气说道:“母亲,你真是一个耳聪目明之人。以前,将外人当作亲孙女抚养,现在将热血尽忠之人称呼为罪人,就是不知道若是哪一天这样的大祸落在长明侯府的时候,母亲还会不会这样淡然。” “华儿!”谈氏瞪圆了眼睛看着沈灼华,随后求助地看着沈青山。 沈青山深吸了一口气,“我吃饱了,今日便散了吧。” 沈青山起身,身体带着些佝偻,朝着前院走去。 谈氏失神地望着沈青山的背影,这几十年来,沈青山从未这般不理睬她,也从未去前院一个人睡。 沈致礼和沈致亦双双起身,行了一个礼后转身便走。 沈灼华拉着沈今昭要起身,沈今昭却开口,“母亲回去休息吧,我还要去找一下谢先生。” 沈灼华点点头,转身便走。 沈今昭看了一眼谈氏,又看了看几乎将自己隐藏的秦元,冷笑一声,“我还当为何这祖父会看上秦适这种女婿,原来不是祖父有眼无珠,而是另有其人。” 谢见微是最后一个起身的,他挺直了脊梁,眼神坚定,轻声开口,“老夫人,梁将军一家不是罪人,他们是大熙最英勇之人,若非他们镇守西州多年,老夫人怕是没有这样安稳闲适的日子。您的夫君孙子都是武将,老夫人可别因为见识浅薄,失了人心。” 第127章 所有的真相 晚膳过后,沈今昭避开其他人,来到了谢见微的院子。 “谢知着。” 沈今昭脱口而出的称呼,让正在倒茶的谢见微手一抖,“你这丫头真是……” 沈今昭笑笑,“好久都没称呼你这个名字了。” 说完,双手结印,立了结界。 “你这性子,虽说如今稳重了许多,可怎么还是这般不谨慎?”谢见微将茶递给沈今昭。 沈今昭喝了一口,有些不好意思,“也不是故意的,只是这么多年只有我自己一个人难免孤单了点,这不是你突然来了,我高兴嘛。” 谢见微叹气,指指上面,“他听不见吧?” “设了结界,他什么也听不到,就算回去禀告,也只能挠头了。” 谢见微这才点点头,“这小子要是知道你骗他,哼哼,你就等着吧。” 沈今昭闻言笑了笑,“没关系,就算是我捅了天大的篓子,他都会站在我这边的。” “真是有恃无恐啊。” 沈今昭笑笑,看着谢见微。 谢见微深深地看了一眼沈今昭,缓缓开口:“当年,将军收到了二皇子的信,有意迎娶你姐姐,但你姐姐当时已经和陈家定了亲,只是退婚之事其他人还不知道,二皇子却说,陈家可有可无。只要姒姒嫁给他,他就能保证你姐姐日后的荣华富贵 。” 猛然听到姐姐的乳名,沈今昭怔愣一瞬,脸上的笑意敛去。 谢见微面色沉重,“将军没有回信,只是将信烧了。但是每隔几天都会有一封信送来,将军无奈,只得提笔告知,梁家是个重信守诺之家,你姐姐不能嫁给他。” “后来,周彦便再也没有送信来。直到那天……”谢见微哽咽了一下,“那天,周彦带人突然出现,说将军谋反,并拿出了周北的亲笔血书。” 沈今昭握紧了手中的茶杯,谢见微的眼圈通红,“周北不承认说这绝不是他写的,周彦却说,想要将军谈谈,两人之间到底谈了什么,我不得知。但将军出来之后脸色很不好。” “周北跪在将军面前请罪,说这绝不是他所为,将军将人扶起来,说相信周北。可周彦却忽然抽出刀,将周北杀了。随后声称,周北举告将军谋逆后,羞愧自尽。” “将军很是生气,可周彦却说,圣上已经包围了护国大将军府,夫人和你们姐妹加上景瑞都在他的手里。” 沈今昭紧张地问道:“父亲相信了?” 谢见微摇摇头,“刚开始没有相信,但是周彦取出了一支莲花簪,是你父亲亲手刻给你母亲的那支莲花簪。” 沈今昭恍然大悟,“那支簪子是母亲进宫的时候弄丢的,母亲为此难过了许久。” 谢见微沉思,声音嘶哑了几分,“可是将军看到簪子的时候,犹豫了。他不敢拿你们的性命做赌注,就这样,他被周彦关了起来。” “也就是这个时候,将军将我赶出了军营。临行前,将军告诉我,周彦是有备而来,只要他能活着回京,皇帝一定会相信他。他要我先保命离开西州,悄悄回京。” 沈今昭喉头涌上腥甜,“所以,这一切都是周彦故意设计!” 谢见微点头,“我离开军营后,不敢留恋,直奔上京。可是回到上京后,却发现,周彦也回了上京,而且,将军他……” 沈今昭的眼泪落下,“父亲这个时候已经……” 谢见微点头,“我不知道到底是怎么样的,但我将消息告诉了夫人。” 沈今昭到底是一口血喷了出来,谢见微紧张地起身,沈今昭却只是用袖子擦干血迹,摆摆手,“他是如何污蔑我梁氏的?” 谢见微说:“周彦回来后,朝中多人为夫人和你们求情,说既然将军和少将军已经伏法,你们不过是弱质女流和幼子,开恩反倒显得皇帝仁慈,可霍成,将一封信交给了皇帝。” “霍成?”沈今昭瞪圆了眼睛。 谢见微点头,“霍成交给皇帝的那封信声称是将军亲手所写,上面写着将军确实谋反了,并且咒骂皇帝无情,将他们父子赶到西州蛮荒之地。” “这不可能!”沈今昭蹭一下站起身,“我父亲是心甘情愿镇守西州的!” 谢见微叹气,“当然不可能,那封信自然是假的,可多疑的皇帝信了。当时楚越侯,也就是周彦的亲舅舅和如今的太师白儒恩,两人接连上奏,说梁家手握大熙七十万雄兵,只要梁家想,随时可以自己做皇帝。即便将军伏法,可景瑞总有长大的一天,若景瑞接手了这七十万雄兵……” 沈今昭指尖掐进了掌心,“他们怎么敢!” “白儒恩说,梁家军只认将军,不认兵符,就算是皇帝收回兵符也不见得能收服梁家军,将来景瑞长大必然成祸患。皇帝信了这两人的话,下令,梁家满门灭族,包括你堂嫂那尚在襁褓里的孩子。” 沈今昭此时竟然没了眼泪,她只觉得荒谬,可笑。 就这样,沈今昭笑了出来,“甚至没有彻查,只是因为几个人说的无稽之言,梁氏一族一百七十九口人便没了性命。周彦,我若是不杀不灭你,我心难安!” “轰隆!” 天空传来一声响雷,沈今昭却笑得张狂,“楚雄,白儒恩,你们一个都别想逃,我梁绾墨今日在此立誓,不将你们灵魂尽灭,我梁绾墨不入轮回!” “轰隆!” 沈今昭讥讽的看天,别说是警示,就算今日一个雷降下来,劈死她,只要她还有神识她就会去报仇! 谢见微看了看天,起身将敞开的窗户关上,“也不知道是怎么了,老是打雷,感觉像是能下一场大雨。” 转过身,谢见微见沈今昭的脸色不太好,继续说道:“当时周彦的手中还有一批人,如今也都成了手握重权的人,工部尚书,兵部尚书,当年也都只是五品六品的人,如今都成了正二品大员了。” 沈今昭手中使劲茶杯应声而碎,满手鲜血,沈今昭却不觉得疼。 谢见微一脸紧张地看着沈今昭,掏出手帕,捂住沈今昭的掌心,“你这丫头这是做什么?如今你还要这样伤害你自己吗?” 沈今昭此时仰头望着谢见微,可是说出的话却让谢见微一惊。 沈今昭不知道是何时离去的,谢见微看着桌子上残留的带着干涸血迹的碎瓷片子,叹息,“就算是这大熙覆灭又能如何?那岂不是辜负了你父亲要这天下太平的愿望了吗?呦呦啊,你走入心魔了。” 谢见微的耳边一直回响着沈今昭的那句话。 “谢见微,若是这大熙覆灭了,是不是可以稍稍慰藉一下我梁氏一族的鲜血?” 第128章 今昭的疯狂 沈今昭回到静园,让所有人都回到屋子里待着,就连红羽和翠翎今夜都被沈今昭要求不守夜。 沈今昭坐在连廊里,双眼猩红,双手结印化出结界。 琉璃瓶子闪烁不停,沈今昭打开琉璃瓶子。 一阵蓝光从瓶子里飞出,落在沈今昭的面前。 一模一样的面容,只是沈云意身穿的一身白衣,且身影很虚。 沈云意坐在沈今昭的对面,沈今昭划破手指,丝丝血气飞向沈云意的心口。 沈云意叹了一口气,“我知道我出来你就要消耗血气,可是今日我不得不出来,绾墨。” 听到沈云意的称呼,沈今昭忽然就哭了出来,委屈,怨恨,此刻全部涌上心头。 沈云意用手轻抚沈今昭的后背,“绾墨……” “噗……”沈今昭一大口鲜血吐出。 沈云意紧张又心疼地看着沈今昭,“绾墨,别这样。最起码,我们知道了梁家所谓的冤屈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们继续向前,总会查个水落石出的。” 沈今昭擦去嘴唇上的鲜血,看着沈云意的面庞,意志坚定地说道:“云意,我要周彦为我梁家一百七十九人赔命,我要杀他一百七十九次,我要让他身消魂死,灰飞烟灭,再无轮回之可能!” 天空响了一声闷雷,沈今昭知道这是天道的警示,修行之人怎么可以说出这样灭人魂魄之话,可是沈今昭却颤巍巍地起身。 沈云意紧张地看着沈今昭,她想要阻止,却不知道如何开口。她陪伴了梁绾墨十二年,最懂她心底的怨和恨。 沈今昭抬起手指着天,眼中皆是疯狂,“如果你想阻止我,不如现在就劈死我!只要我不死,我一定会灭了周彦!” 天空再次传来闷雷,沈今昭却不屑的笑笑,“我梁绾墨手上的人命多了去了,杀过人,灭过魂,你想阻止我,除非劈死我!” 天空恢复了寂静,沈云意知道这并不是天道不惩罚了,只是现在沈今昭还什么都没做。沈云意想要伸手去扶沈今昭,沈今昭却再次吐血,染红了衣襟。 沈今昭伸手拉住沈云意,“云意,别怕,天道就算不容我,也只会劈了我的三魂。小师叔已经在到处寻找你的另外两魂。就算是我三魂皆灭,小师叔也会帮你回到你的身体的。” 沈云意反手拉住沈今昭的手,“绾墨,你应该知道,我已经不在意了。就算是不回到身体又能如何?现在你就是我,你是沈家的女儿,你是沈今昭!” “不,我是梁绾墨。我是梁家的女儿,我苟延残喘地活着就是为了梁氏一族!云意,我姓梁,我生是梁家人,死也要姓梁!” 沈云意别过头,一滴泪落下,“绾墨,别这样。” 沈今昭忽然大笑起来,“百年梁氏,经历了三朝,从我太爷爷建功立业开始,梁家所有人都忠于大熙,难道就因为我梁氏不愿意参与党争,就因为梁家军庞大,就因为一念猜忌,周锦安就可以挥下屠刀杀我梁氏一百七十九人吗?” “绾墨,别这样,别这样……” 沈今昭再次抬眼望着天,恨意十足,“这样的人也配做皇帝吗?这样的国家也配人效忠吗?” 沈云意看出沈今昭眼底的嗜血和疯狂,在沈今昭双手结印的瞬间,天空劈下一道雷,直接劈在了沈今昭所立的结界上。 结界应声而碎,沈云意快速地挡在沈今昭的面前接下这一道天罚。 沈云意的身形晃动,更加虚了几分,天雷收回,隐隐响起闷雷。 沈云意双手紧紧地握住沈今昭的双手,“绾墨,清醒一点,你不能这么做,万噬阵是禁术,要以灵魂为代价。你会死不说,万鬼没办法收服,大熙会乱的,天下人都会死的。你想想师傅,想想小师叔,还有瑾王殿下,他们会如何?玄隐门又会如何?绾墨,对,万鬼不行……你想想梁家,即使你启用万噬阵,梁家的冤屈还是没有洗清,梁家身上还是背着谋逆的罪名啊。绾墨,你快清醒啊!” 沈云意用最大的声音在沈今昭的耳边嘶吼着。 沈今昭眼神软了几分,眼泪顺着脸颊流淌。 身后的脚步声响起,沈今昭微微转身,是红羽和翠翎,沈今昭恢复了理智,闭上眼睛,强制着自己冷静,“红羽,翠翎,我没事,你们俩回去,不要出来。” 红羽和翠翎一下子就听出沈今昭语气中的隐忍和哭腔。 她们原本就是怕自家姑娘害怕打雷,又怕她坐在连廊,这才出来瞧瞧。 此时两人对视,也知道沈今昭此时是有心事的,两人什么都没说,行了一礼,转身退下。 沈云意见沈今昭恢复了理智,放下心来,看着沈今昭越发惨白的脸色,沈云意心疼地说:“绾墨,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很是煎熬,但是既然我们选择了这条路,就算是布满荆棘我们也要走下去。别放弃好吗?” 沈今昭艰难地闭上眼睛,“云意,我到底该怎么办,我好痛苦。” 沈云意抱住沈今昭,轻轻拍着她的后背,“绾墨,天道并非不公,或许这就是我们的宿命。若是天道当真什么都不管,我们又如何会出现在这里?这是天道给我们的机会。我们不能放弃,我们一定可以将梁家的冤屈洗刷,梁氏会有祠堂,会有人拜祭,会享受天下人供养的。” “绾墨,振作起来,好吗?” 沈今昭再次睁开双眼的时候,眼中的疯狂和嗜血已经消散,她用嘶哑的声音说道:“云意,我一定会做到,梁家一定会昭雪。” 沈云意听到沈今昭的声音,彻底放下心,松开沈今昭,拍拍沈今昭的脑袋,“我相信你。” “谢谢。”沈今昭看着沈云意说道。 沈云意笑着看沈今昭,“绾墨,你是我,我也是你,我们都是沈今昭。所以,不要跟我说谢谢。” 沈今昭点点头,眼泪再次落下。 她此时才有了些后怕,是啊,若是刚才真的用了万噬阵,那沈家人怎么办?周翊怎么办?周翊,玄隐门,师父,小师叔又该怎么办? 万鬼吞噬,寸草不留。 整个上京将万劫不复,无一活口。 沈云意见沈今昭的脸上有些害怕,说道:“别怕,有我在,不会让你走火入魔的。” 沈今昭笑着点头,“是,有你在,我不怕。” 两人相视一笑。 远在千里之外的姜宁止原本正躺在屋顶看星象,可一道流星划过,姜宁止瞬间变了脸色,起身坐了起来,左手掐指。 片刻后,姜宁止咒骂道:“个不省心的混蛋玩意儿!你就是想让我早点死。” 说完飞身下了屋顶,直奔房间收拾东西。 第129章 秦适来找事 瑾王府。 周翊坐在书房中亦是一夜未眠,回来的人禀报,沈今昭和谢见微闭门密谈了许久,虽然没有听到他们两人谈了什么,但他听到了沈今昭管谢见微叫谢知着。 谢知着…… 多久没有听到这个名字了? 那是在西州的时候,梁大哥给谢见微取的字,梁大哥说,见微知着确实适合谢见微。 除了梁家人和他之外,没有人知道谢知着这个名字,那她是如何知道的? 看着桌子上的两个荷包,周翊面色凝重,“沈今昭,你的身上到底有什么秘密?” …… 谢见微进了长明侯府成了教书先生的事情迅速传遍了上京。 不少人家都在议论,这长明侯府估计就要落败了,秦适听完拍手称快。 就连秦进都满脸笑意,安氏更是得意,“真是老天有眼啊,咱们幸亏离开了长明侯府,否则这件事岂不是要连累到咱们?” 秦钰云脸上却有些疑惑,沈今昭这是要做什么? 秦适让人备车,准备去长明侯府瞧瞧乐子。 秦进和安氏立刻跟着起身,说要跟着一起去。 秦钰云隐隐觉得不对劲,但又说不上哪里不对劲。 秦家人刚到长明侯府的门口,长明侯府正在门口准备点炮仗。 “噼里啪啦”的炮仗声音响起,下车的秦适被吓了一跳。 秦适皱着眉,不耐烦地说道:“一个罪人也敢弄这么大的阵仗,这是生怕不怪罪啊?” 秦征一笑,“沈今昭这回算是给侯府惹了大麻烦了,看她怎么收场!” 秦进则是眼眸一转,走到秦适的身边说道:“二弟,我说什么来着,这个小丫头片子就会克人。你离开了是好事,这回不克你,开始克她娘了。” 炮仗放完,小厮将门关上。 秦适让秦征去敲门,秦征有些不愿意,但又不得不去。 沈府的小厮见到秦征和秦家人,转身进去禀告。 秦适和秦进并肩朝着门口走来,安氏则是摇晃着手中的团扇跟在后面,脸上尽是得意之色。 秦适迈步就要进入却被门口小厮拦下,“秦大人,还请稍等,已经进去禀告了。” 秦适闻言,怒从心底起,反手就是一巴掌,“什么东西也敢拦我!” 这一巴掌打得又狠又重,看门的小厮本身年纪就不大,又是猝不及防,被秦适的一巴掌扇倒在地,口鼻窜血。 秦适跨过小厮就要进门,却看见沈今昭和沈灼华并肩走来。 来到门口,沈灼华眼中尽是厌恶,看着小厮转身对管家说:“让府医看看他。” 管家低首称是。 沈今昭看到安氏脸上得意的神色,挑眉,所以,这是以为谢先生进府了,侯府要完了,来落井下石的? 真是一群蠢货啊。 沈灼华沉着脸,“你们来做什么?” 秦适习惯性地扬起笑脸,“夫人……” “你已经被我休了,没资格称呼我为夫人。”沈灼华可是一点面子都没给秦适留。 秦适听到这话,面上闪过一丝难堪,可是当眼神瞟过满地的炮仗红纸时,忽然又多了几分硬气。 “是,县主,您侯府高门显贵,哪是咱们这些人能攀得上的呀。” 沈灼华闻言不屑地笑笑,“既然知道自己低贱还不快滚?我们今日是请家学先生的好日子,你可别上门来,徒增我们家的晦气。” 沈今昭噗嗤一笑。 秦适瞪着眼睛看着面前的母女俩。 两人相似的面容,眼中的不屑,脸上的嘲讽几乎一模一样,秦适顿时觉得自己像个傻子。 “灼华,你请了谢见微当家学先生?你可知道谢见微是当年罪人家的先生,你就不怕出事吗?我今日来,就是来劝你的。”秦适深情地说道。 沈灼华却像是看到什么脏东西一般,“秦适,我们长明侯府的事情不用你操心,你算个什么东西啊?” 秦适的脸色变成了酱紫色,咬着牙恼羞成怒地说:“沈灼华,我今日上门是好言相劝的。你们将谢见微接回,圣上必然动怒,长明侯府能不能保住都难说,你竟然还敢侮辱我?” 沈灼华却嗤笑,“所以呢?就算是圣上动怒了,长明侯府没了,跟你有什么关系?” 秦适以为沈灼华服软了,扬起下巴,带着蔑视和轻慢说道:“灼华,你应该知道,这么多年,我对你还是有感情的。长明侯府马上就要倒霉了,若是你能在侯府落败之前带着侯府的嫁妆嫁给我,或许还能免于一死。到时候,孩子们都改姓秦,祸不及出嫁女,沈家也算是变相保住了。” 沈灼华不相信地看着秦适,随后无奈的看了一眼沈今昭。 沈今昭惋惜地装模作样地叹了一口气,伸手将沈灼华拉到身后,随后,趁着秦适不备,一脚将秦征踹倒。 安氏和秦进急忙去扶,秦适更是上前扬起手准备要打沈今昭。 沈今昭却含笑地看着秦适,那笑容里带着挑衅。 秦适不知道为何竟然不敢动手了,沈今昭笑笑,“秦大人,长明侯府可不是什么人都可以踏足的,秦征一介白身,又是长明侯府的罪人,有何颜面站在侯府的大门口?” 秦适知道沈今昭这是故意打给他看的。 “沈今昭,等到你娘嫁给我,你也要改姓秦,到时候,我看你是否还能这么猖狂?”秦适此时想的全都是如何拿沈今昭换钱。 沈今昭无奈的叹气,“秦大人,脑子要是有病可以去看看,你说你有什么地方是值得娘亲嫁给你的?先不说你如今倒霉的样子,就是你现在的官职也恐怕也配不上侯府的县主啊?” 提起这件事秦适就生气,原本是正二品布政使,不过几个小错,竟然被贬四级,成了六品的一个小小的主事,连上朝的机会都没有了。 原来的同僚本来就瞧不上他,见此,更是对他落井下石。 秦适正要反驳,沈今昭却快速地说:“秦大人,不,秦主事,长明侯府就算是将来会落败,但我母亲带着嫁妆嫁给你这种好事你就别想了。” “不嫁我还能嫁给谁?这上京谁还会要一个半老徐娘?” 沈今昭沉了脸,声音放低了几分,“秦适,你为何那么笃定长明侯府会出事?若是没出事,你要如何收场?今日你的行为百姓都看着,若是长明侯府没有落败,你可就是一个大笑话了。” “不可能,长明侯府收留罪人,圣上怎么会轻易放过?”秦适言之凿凿。 沈今昭胸有成竹地一笑,“秦大人,希望到时候你能承受住上京的流言蜚语。” 秦适正要说话,身后的马车停稳,十七皇子率先跳下来,径直跑到沈今昭的面前高呼,“神仙姐姐,我父皇把我送来你家读书了,以后我每天都来。” 沈今昭摸了摸十七皇子的脑袋,含笑看着秦适一副被雷劈的样子。 第130章 浩荡拜师礼 秦适是屁滚尿流地离开了长明侯府的,周翊还未下车,秦适已经跑得没影子了。 沈今昭实在是没功夫搭理的秦适,沈灼华则是很震惊地看着周翊和十七皇子。 几人进了门,来到正堂,看到秦元正恭敬地站在谢见微的身侧。 沈青山带着欣慰含笑地看着沈今昭。 见到周翊领着十七皇子进来,沈青山起身参拜,谢见微也跟着起身。 谢见微刚要行礼,周翊上前搀扶谢见微,语气中也多有恭敬,“先生不必多礼。” 谢见微看着十七皇子,微微一笑,“我也真是命苦,教你不行,还要教你弟弟?” 周翊一笑,“先生辛苦了,小十七顽皮,父皇交代,若是十七顽劣,先生只管惩罚。” 十七耷拉着脑袋,小手交叠在胸前,弯下身子,“弟子周栩见过先生,愿跟随先生学习典籍,知晓人间大义。” 谢见微见十七皇子脸上的表情,坐回椅子上,“十七皇子好像不是很愿意啊?” 十七皇子连连点头,“确实是不愿意的。可哥哥说了,要是我不学习,以后哥哥欺负我的时候,我都没机会还嘴啊。可是母后说了,这天下没人会打我啊。” 谢见微闻言,眼中闪过狡猾的光,“十七皇子,可是你父皇说,我可以打你啊。” 十七皇子闻言瞪圆了眼睛,“哥哥打我也就算了,后来神仙姐姐也打我,怎么来拜个师傅也要打我?” 十七皇子憋着嘴就要哭,谢见微眯着眼睛说道:“十七皇子要是哭了,今日可就要抄书了。” 闻言,十七皇子将眼泪生生地憋了回去。 谢见微见状满意的点点头。 沈灼华看着秦元眼中的失落,反而笑了笑,悄声对沈今昭说:“瞧这样子是被谢先生已经收拾一顿了。” 沈今昭点点头,“母亲可不要心疼小弟,谢先生教学很有一套,讲究一个因材施教。如今十七皇子也来咱们家上课。小弟和小十七年纪相仿,日后定然能成为好朋友,这也算是给小弟找了一个靠山。母亲倒是不用担心了。” 沈灼华在见到周翊和十七皇子的时候就已经不担心了。 她很欣慰,自己闺女的眼光,见识比她都要好。 管家在此时进来禀告,说是蒋将军带着蒋小姐和蒋小公子来了。 众人又是一愣,沈青山赶紧让人进来。 蒋永隆带着自己最小的儿子走进来,蒋宝珠更是开心地跟在身后。 蒋永隆看见周翊也在,先是一愣,随后立刻俯身行礼。 周翊淡淡点头,让人起身。 蒋永隆看到十七皇子,便明白了圣上的意思,此时也将心放到肚子里了。 原本大儿媳妇提出这个意见的时候,他还很担心,担心圣上会不会怪罪,可此时他很庆幸自己的儿媳妇眼光独到。 沈今昭看到蒋小公子蒋宣骏的时候,就明白了她的意图。 沈今昭心底想笑的同时,也带着感激,蒋家门风很正,教出的孩子们也都是善良忠直之辈。 谢见微看着蒋永隆,也是感慨万分,蒋永隆见到谢见微,立刻上前,弯腰行下大礼,“末将蒋永隆见过军师。” 蒋永隆的一句话,让周翊愣在原地,也让沈今昭红了眼睛。 谢见微更是笑出声,双手将人扶起来,“蒋将军如今是骠骑将军,在下只是一个教书先生,将军何须拜我?” 蒋永隆却红了眼睛,“军师何出此言?蒋永隆永世不忘梁将军的提拔之恩,亦不忘军师的提拔之恩。” 谢见微拍拍蒋永隆的肩膀,“活着就好。” 蒋永隆点点头,却抬手擦去了双眼没滑落的眼泪。 沈今昭鼻子发酸,但脸上仍旧是带着笑意。父亲,您瞧见了吗?不管您身上的脏水有没有洗清,您的恩德仍留存于世,惠及他人。 蒋宝珠碰碰沈今昭的胳膊,“昭昭,昨日我一提起你将谢先生请回家的事情,我大嫂立刻就说,可以将骏儿送来。我爹刚开始还有顾虑,可我大嫂却说,若不是我小侄儿年纪太小才两岁,她就是求也要求着你将她儿子塞进来了。” 蒋宝珠抬抬下巴,示意沈今昭看蒋永隆的方向,“昭昭,你看我爹那个样子……啧啧……” 沈今昭笑笑,“正巧十七皇子也在,他们三个以后倒是成了至交了。” 蒋宝珠高兴得捂住嘴,眼中全是得意。 两人还未交谈几句,管家一脸高兴地走进来禀告,“侯爷,沈家来人了,沈大爷带着三个小公子来了。” 沈今昭挑眉,这还真是…… 沈景川走进来的时候,也愣住了,看了看周翊,又看了看蒋永隆哪里还不明白。 给周翊行了礼之后,又赶紧给沈青山行礼。 沈云珂和沈云霏凑到沈今昭和蒋宝珠的面前,四人笑笑,沈云珂看着沈今昭说:“昨日听说你将谢先生请回家的事情一传回来,父亲就说要将这几个小弟给送过来。” 说完指着那个青衫小童说道:“那个是表哥家的幼弟,三姑姑不好意思直接上门,只能让父亲将他一起带来。” 沈云霏更是眉眼弯弯,“大哥昨日就说,等今日散了朝,他要跟着礼堂兄一起回来,最好能得谢先生一两句教诲呢。” 沈今昭闻言噗嗤一笑,“大堂兄真是,人家小娃娃们拜师,他倒是要跟着讨教。” 谢见微也很高兴,看着眼前七个个头差不多,年纪差不多的少年们,心中感慨。当年在西州的时候,也是偶尔支起一个私塾,教一些兵士的孩子们读书。 如今,又干回老本行了。 谢见微将眼光看向沈今昭,呦呦,苦了你了。若是你的爹娘兄姐知道你如今如此艰难,他们或许不会让你为他们做这么多吧? 周翊发现谢见微的笑里带着心酸,顺着谢见微的目光去看,发现那头竟然是沈今昭! 所以,先生到底为什么要用这样心疼心酸的目光看着沈今昭?他们此前认识吗?还是,沈今昭对谢见微来说是不一样的? 沈今昭感受到热烈的注视,转过头,看见的就是周翊探究的眼神。 第131章 上京墙头草 管家再次急忙跑进来,气喘吁吁,“侯爷,又来人了,越国公夫妇带着小世子上门了。” 沈青山闻言,欢喜地笑着,“快请快请。” 沈今昭看着周翊缓缓一笑,周翊微微点头。 沈灼华此时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越国公夫人急忙拉着自己儿子走进来,“都怪国公爷下朝回来得太晚,我本来要赶个头筹,没想到差点晚了。” 看着一屋子的人,越国公夫人笑得开怀,“昨日听皇后娘娘说起我才知道,昭儿竟然如此能耐将谢先生这样厉害的人物请回家给孩子们教书了,那我可不能错过这个机会啊。这不,上赶着就来了。” 谢见微双手交叠,欠身行礼,“国公夫人言重了。” 越国公此时走进来,将谢见微扶起,“先生不必如此,先生大才,圣上也是惜才之心,如今沈四小姐将您请回来,我们自然是高兴的。只是犬子不成才,先生怕是要费心了。” 谢见微颔首,“国公大人言重了,小世子面容端正,一看就是个好孩子,日后必成栋梁。” “那就借先生吉言了。” 越国公看着眼前的八个孩子,思忖片刻,说道:“孩子们可都拜了师?若是没有,不妨来个集体拜师?” 蒋永隆眼前一亮,“还没来得及呢,秦小公子和十七皇子不知道拜没拜。” 十七皇子立刻跳出来,“我拜了的,就是还没给先生芹菜。” 众人都笑了,知道十七皇子说的是束修。 越国公笑意十足,“十七殿下,那你愿不愿意跟着大家再拜一次啊?” 十七皇子看了看所有的学生,点点头,“我愿意啊。大家都是先生的弟子,再拜一次也没什么的。” 秦元一直站在谢见微椅子的侧后方,看着各家的孩子都精气神十足,不知道为什么他竟然萌生了一种自卑感。 孩子们站成一排,秦元还站在原地,沈灼华皱了眉,想要上前,却被沈今昭拦住。 十七皇子看着秦元,走上前拉住他的手,硬生生将人拽了过来,“你傻站着干什么,该拜师了。” 秦元看着十七皇子一时间愣愣的。 忘忧重新准备了一份束修递给秦元,秦元接过。 八个孩子手中的盒子里是芹菜,红枣,莲子,红豆,桂圆,肉条,此为束修六礼。 八个孩子同时跪拜,“得遇良师,何其有幸。弟子愿追随先生,学经典,明世礼。” 谢见微点头,“好,孩子们,都起来吧。” 这一日,长明侯府命人备了席面,大家都喝得尽兴后方才离开。 或许是长明侯府当日的排场太大,毕竟又放了一挂鞭炮,再加上十七皇子的到来,蒋府、沈府、越国公府的马车都聚集在长明侯府门口。 上京的世家也算是看明白了圣上的态度。 于是就在谢见微开始教课的第二天,沈青山和沈灼华收到了很多拜帖。 沈灼华看着拜帖冷冷一笑,沈今昭捧着豆包,说道:“这些人家都是想要将孩子塞进来的,毕竟谢先生是个好先生。” “他们现在想要巴结了,可惜,咱们侯府也不是什么人都需要结交的。” 沈今昭咬了一口豆包,含糊不清地说道:“如今咱们家的学塾已经有了八个孩子,先生也没觉得多,要是母亲有交好的人家想要把孩子送进来也未尝不可啊。” 沈灼华却摇了摇头,“上京的风气这些年一直都是趋炎附势,隔岸观火的。前一日咱们家请谢先生回来的时候,个个避之不及,如今看圣上没把咱们如何,倒是想要来沾一沾谢先生的才气,想得美。谢先生很累,咱们还是省点心吧。” 沈今昭听到谢先生很累这几个字,啧了一声,“母亲知道谢先生今日带着学生们去哪里了吗?” 沈灼华摇摇头,“没在学塾里吗?” 原本以为只有秦元一个学生,所以将地方设在前院秦元的书房。 可如今来了七个孩子,加上秦元八个人,那个书房哪能扑腾得开。昨日沈青山让人将单独一个小院打扫出来,准备了桌椅板凳,至晚,一个学塾便成型了。 可是翠翎一早便说,所有孩子来了之后,谢先生反倒将人带出去了,小厮们都被撵走了,谢先生带着孩子们出去踏青,去了桃花山。 沈今昭叹息,这老东西一向如此,虽说他年纪不大,只比她的大哥大三岁,如今也不过刚过而立之年,可这个人就是愿意带着孩子们野。 用他的话来说就是,这孩子要是不玩好了,怎么可能愿意去学习呢? 所以,这些把孩子送来的人家会不会觉得……谢见微是个骗子啊? 谢见微带着孩子们回来,果然,孩子们都是灰头土脸的,但精神却异常地好每个人身后的小背篓里都装着马蹄笋。 来接孩子们的小厮和管家都傻了眼,急忙将自家小主子抱上马车,逃也似的离开了长明侯府的侧门。 只有秦元满脸笑意地跟着谢见微进府。 晚膳多添了一道菜,炒马蹄笋。 晚间的天空阴沉得可怕,黑夜中竟然瞧不见一颗星。 这样恐惧的深黑色,沈今昭只在被关在天牢的那段日子感受过。 周围的风带着凌厉的气势,若是细细地听,可以听到风吹过树叶的声音。 沈今昭坐在连廊上,看着一望无际的黑暗,心中却没有当年的恐惧和担心。 琉璃瓶子闪的急切,沈今昭却一言不发。 这一夜,沈今昭毫无睡意,看着天边泛起的鱼肚白,沈今昭的眼神才缓缓有了一丝松动。 沈今昭将琉璃瓶的木塞打开,划破手指。沈云意立在沈今昭的面前,看着沈今昭指尖的一丝丝红气窜入她的心口。 “绾墨,你今日有些不对。” 沈今昭却摇了摇头,“云意,我没事。我好像没有力气去流眼泪了。” 沈云意闻言红了眼眶,坐在连廊上,面对着沈今昭,“绾墨。” 沈今昭却十分平静地笑笑,拉住沈云意的手,“云意,我不会再做傻事了,我已经知道了事情的全部,我还没有为梁家洗雪,我怎么会做傻事。我只是在想,当年支撑我父亲镇守西州的信念到底是什么?” 沈云意没办法回答,因为她也不知道。 沈今昭很是疑惑,“我父亲曾说,天下之大绝不会只有如今的三个国,而他希望,全天下的人都可以安居一隅,没有战争,没有抢夺,没有厮杀。百姓们安居乐业,为官者公正清廉。我知道这个愿望只是愿望,永远都没有实现的一天,因为人的七情六欲里,贪念占据着心的主导。只要有贪念,百姓就不可能知足常乐,为官者就不可能公正清廉……” 第132章 瑞王楚越侯 沈云意深以为然,“上位者更不可能不争不抢。” “是啊,所以,我父亲就是为了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镇守西州吗?那我父亲还真是天真得可以啊。” 沈云意知道沈今昭是为自己的父亲鸣不平,“绾墨,梁将军是个好人,若是没有他,大熙不会安定二十余年。” 沈今昭呵呵地笑起来,“云意,他不是好人,他是个蠢人,蠢到为了所谓的朋友情谊所谓的家国大义,戍守边境多年。蠢透了。” 沈云意流下眼泪,无声地抱住沈今昭。 沈今昭却依旧笑着,“云意,失去梁家,失去周翊,你猜,大熙还能不能抵御强悍的大夏和善毒的夜川?你猜这个所谓的泱泱大国还能撑几年?”那声音里充满了阴诡。 闻言,沈云意惊恐地看着沈今昭,“绾墨,瑾王殿下可是你……” “云意,你误会我的意思了,周翊跟他们不同,他除了也姓周之外,他完全没有周家人的自负和无情,或许是因为他是在我父亲身边长大的缘故,我又怎么可能杀了他。” 沈云意觉得沈今昭身上的气质变了,高山冰川清冷变得阴狠毒辣甚至带着同归于尽的疯狂。 沈云意大惊,再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沈今昭微微一笑,“我说着玩的。” 沈今昭眼底的无情,沈云意看得清清楚楚,她不是说着玩的,她是真的能做出来。 沈云意什么也做不了,她只希望姜宁止可以看到昨日的天雷,早点来到上京。只有他才能镇得住这个已经处在疯狂边缘的沈今昭了。 …… 进入七月,沈今昭便浑身不适,脸色一直带着些苍白。 若不是柳星儿派人来说收到了关于楚越侯的消息,沈今昭是绝对不会出门的。 沈今昭白着一张脸进了花间月。 柳星儿看着女鬼一般的沈今昭,赶紧将人扶到三楼。 “我的东家,您这是怎么了?我还是让人请个大夫过来吧。” 沈今昭一把拉住要转身的柳星儿,“没事,你别紧张,体质问题,等到过了七月十五就没事了。先说事情,楚越侯怎么回事?” 柳星儿还是有些担心,伸手给沈今昭倒了一杯茶,又往里放了两个大枣,“东家您先喝点茶。” 沈今昭看着杯中的大枣,笑了笑,端起杯喝了一口。 柳星儿拿着一摞厚厚的记录过来,坐在沈今昭的对面,“这个楚越侯是瑞王的亲舅舅,是楚贵妃的亲哥哥。楚越侯是当年凭借着一场对战夜川的战功站稳了脚跟,这些年虽然放了兵权,但朝中大事圣上都要问过楚越侯的意见。” 沈今昭看着楚越侯的记录,冷笑,“还是这么地欺世盗名。” 柳星儿继续说道:“楚越侯的女儿早些年嫁给了瑞王,但难产而死,孩子大人都没保住,楚越侯只有这么一个女儿,所以瑞王妃的位置便一直空缺。但是我查到一个意料之外的消息。” 沈今昭抬眼看着柳星儿,柳星儿的脸上有些不好意思,“东家不知道,这段日子挣了一些钱,我就在外盘了一个楼,做的便是专门收集消息的生意。毕竟有些谨慎的官员他也不敢来花间月,有了这个楼,消息搜集得更全面些,也能更好地帮助东家。” 沈今昭笑笑,“这些事你做主就好,我只要消息,不要钱。” 柳星儿点点头,“我要说的消息就是离恨楼里找到的。当年在瑞王府后院的一个嬷嬷曾经伺候过瑞王妃,她说每日都有一个稳婆来给瑞王妃揉肚子,这个嬷嬷曾经也是帮助过稳婆照顾孕妇的,她一眼就看出来,这个稳婆是在给瑞王妃扭转腹中的胎位,只是并非扭转成正,反而是将胎位扭转成横位,这种胎位会让孕妇难产……” 沈今昭眯起眼睛,“所以,周彦这是亲手杀了瑞王妃,而楚越侯却不知道!” 沈今昭笑了,“周彦是个狠心的,杀妻杀子这种事情他完全干得出来。多半是因为他担心若是瑞王妃生下儿子,日后楚越侯会成为力量强悍的外戚。杀了妻子和儿子,楚越侯没了依仗,只能紧紧地和他绑在一起。周彦够狠,也够无情。” 柳星儿听得目瞪口呆,“那要妾身把这个消息告诉楚越侯吗?” 沈今昭摇摇头,“不必。让他们先好好地抱团在一起,等到日后找个合适地机会再告诉楚越侯。毕竟我最喜欢看狗咬狗的戏份了。” 柳星儿想起什么说道:“那个工部尚书王怀,暂时还没有来过咱们花间月,听说是因为惧内,王夫人是个母老虎,王怀府内除了没有妾室,就连服侍的人都是小厮。” 沈今昭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口中多了几分大枣的香气,“不急,总会有机会的。我就不相信这个王怀是个好官!” 柳星儿点点头。 沈今昭离开花间月,走在大街上,沈今昭的脑袋晕沉沉的,伸手的掏出小包里的小药瓶,吃下两颗药丸,这才恢复了一些清明。 沈今昭觉得自己得赶紧回长明侯府,要不然三魂一旦不受控制离开身体,那就是出了大麻烦了,毕竟她还不想死在街上,被人围观。 加快脚步准备回家,可是偏偏在街角遇到了一只鬼。 沈今昭看着满身散发着强烈怨气的女鬼,只是这女鬼的身上满是伤痕,衣衫褴褛,甚至浑身是血。 看着几乎看不出原本衣服是什么颜色的女鬼,沈今昭合了一下眼睛,口中念叨着:“莫管闲事,莫管闲事,莫管闲事,管闲事遭雷劈,遭雷劈,我遭你太祖姥姥……” 双手结印,口中咒语快速而出,还未等女鬼反应过来,沈今昭已经将她收进槐木如意中。 眼前一黑,沈今昭踉跄了一下,“我滴个亲太祖师爷,您老人家保佑我一回吧,让我回家再晕。” 就这样,沈今昭眼前一会儿黑一会儿亮地,摸索着到了长明侯府。 沈今昭实在是没有力气,晕晕乎乎地坐在侯府的门口,摆着手对门口的小厮说:“去把红羽和翠翎叫来,我没力气走了。” 小厮闻言飞奔而去。 没一会儿,红羽和翠翎便小跑着而来。 两人见状什么也不问,扶起沈今昭便朝着静园走去。 回到静园,红羽转身就要去请府医,沈今昭立刻出言阻止,“红羽,大夫来了也没用,我这只是今日出去累了,休息一下就好,别找大夫,母亲会担心的。我只要睡醒了,明日定能无虞。” 红羽红了眼睛,翠翎握住她的手,“咱们听姑娘的。” 沈今昭欣慰地笑笑,“冲着翠翎这句话,我答应你们,七月十五之前绝不再出门,就待在家里。” 红羽和翠翎并不相信,因为她们觉得,自家姑娘是很不靠谱的。 可偏巧,这回沈今昭靠谱了一回,真的老老实实地待在家里,没有出门。 沈今昭在第二日醒来后,就亲手画了很多符篆,然后将这些符篆埋在了长明侯府的各处院落,确保侯府众人不会因为阴气增多而受到侵扰。 只是红羽看着沈今昭依旧苍白的脸还是不放心,每日都给沈今昭熬一碗阿胶红枣羹,非要看着沈今昭喝干净才行。 沈今昭也不好拒绝,日日都喝得干净,只是越靠近七月十五,她越能感受到自己三魂变得轻飘飘的。 沈今昭并不担心,因为她知道姜宁止是一定会在七月十五前入京的。以前不管他在哪里,只要到了十五这日他一定会出现在玄隐门为她稳固三魂。 第133章 吸气的女妖 七月十五中元节,沈今昭是想要安安稳稳躲在家里安然无恙度过的,可惜皇后没给这个机会。 沈灼华接到皇后的帖子,邀请她们去宝光寺参加中元节法会,还指名要沈今昭陪同。 “姑娘脸色这般不好,此次不要去了吧。”翠翎担心道。 沈今昭生无可恋地说道:“我也不想去啊,可要是不去就是打皇后的脸,这不是找死呢吗?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还是得去。” “姑娘,此行会不会有危险啊?”红羽也担心,想着让沈今昭自己算一下。 沈今昭摆摆手,“危险是没有,就是有点犯小人。” 红羽瞪圆了眼睛,“肯定又是那些贵女,真是讨厌。” 沈今昭也很无奈,“去吧去吧,她敢来,我也敢去,就看谁技高一筹了呗。” 七月十四这一日,众世家子世家女都出行去往宝光寺。 沈今昭坐在马车里脸色苍白,嘴唇完全没了血色,恹恹地。 沈致礼虽然再三叮嘱要照顾好沈今昭,可到底是沈今昭自己不舒服,别人也没办法。 到了宝光寺,众人都下车步行上山。 沈今昭望着即将下山的太阳,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蒋宝珠和沈家姐妹加上黎初全都聚了过来。 沈云霏看沈今昭的脸色惨白,低声问:“堂姐可是癸水来了?脸色怎么如此不好?” 沈今昭摆摆手,“不是,只是体质太阴,每到七月十五便不太舒服,休息一下就好。” 闻言,其他人才放下心。沈云霏和沈云珂搀扶着沈今昭上山。 周翊原本是跟在太子身后的,只是他故意落后,见到沈云霏沈云珂搀扶着沈今昭,皱了眉,“这是怎么了?” 沈今昭彻底无奈,再次解释道:“体质太阴,七月十五会不舒服。” 周翊依旧拧着眉,“只是不舒服脸色怎么会这般苍白?可是受伤了?” 沈今昭脚步虚浮,“没受伤,就是单纯的不舒服,多休息就好了。” 周翊点头,“本王让人给你准备轿辇?” 沈今昭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殿下,您说,这满山的皇亲国戚世家子女,哪个坐轿辇了?我知道殿下是好意,可也得看情况不是。” 周翊闻言,沉默一瞬,随后蹲下身子,“上来。我背你上去。” 沈云霏和沈云珂对视一眼,默契地松开手。 沈今昭无语,将周翊拉起来,“殿下要是真的想帮我,留在我身边就好。” “只是留下就可以?” 沈今昭点头,“殿下阳气重,留在我身边让我吸点殿下的阳气,安然无恙地度过明日就好。” “行,那本王就留在沈四小姐身边,阳气随便沈四小姐吸。” 沈家姐妹一听,捂嘴轻笑,就连蒋宝珠都笑了出来,“殿下这是以为咱们昭昭是女妖呢。” 沈今昭也笑了,“行,那我一定将殿下的阳气吸光。” 周翊知道她是开玩笑,只是见到她笑了,心里忽然舒服很多。 周翊拉着沈今昭的手腕朝前走,沈家姐妹和蒋宝珠黎初跟在后面。 一名洁白素衣的女子看着周翊和沈今昭的身影,脸色难看,眼中更是嫉恨。双手紧紧地握住衣摆,就连衣服褶皱了都没注意到。 身后的脚步声响起,是几个世家贵女,见到白凝一个人站在这里,便上前询问,“凝姐姐,你怎么一个人站在这里啊?” 白凝眼眸一转,面上换上一副害怕的样子,“刚才我的手帕落了,我过来寻找手帕……” 白凝欲言又止的样子,让其他人忍不住追问,“只是捡个帕子,你的脸色怎么是这样?” 白凝的眼泪落下来,“我好像听到了不该听的东西。” 众人纷纷好奇,“到底是什么事啊?” “是啊,什么事情你说出来,我们也好帮你想办法啊。” 白凝故作为难,始终不肯开口,她身边的侍女扶住白凝,开口:“诸位小姐,是沈四小姐。” 提起沈今昭,几个女子都是一副鄙夷的样子,但脸上还是很好奇,“她怎么了?” “奴婢刚才原本是为我们小姐找帕子的,但是无意间听到沈四小姐说,她想要平安地度过七月十五,就要吸男人的阳气,奴婢有点害怕,她还说她是女妖……” 几人惊呼,“什么?” 随后几人又低下声音,“不行,她要是真的女妖,那咱们岂不是都危险了?” “可是她看起来就是个人啊。” “都说了是女妖,你怎么知道她人皮里面装着什么!” “她会不会吸我们啊?” “你又不是男人,她吸你做什么?” 几个女子一阵担惊受怕,说道:“不行,得把这件事告诉我父亲和兄长,让他们离沈今昭远一点,免得被吸了阳气。” 几个人小跑着分散开,一瞬间,白凝脸上害怕散去,看向侍女,“做得不错。” 得意跃上脸庞,“沈今昭,我看你身败名裂了还怎么和我争!” 周翊一直将人送到禅房,沈云霏几个等到周翊离开了,才一脸坏笑地进入禅房。 “嘿嘿,堂姐,为什么瑾王殿下对你这么好啊?” 沈今昭瘫倒在床上,脑袋晕晕乎乎的,“大约是我长得太好看了吧。” 几人噗嗤一笑,沈云珂将枕头递到沈今昭的脑袋下,“咱们昭昭国色天香,瑾王殿下倾倒也是正常。” 蒋宝珠则是大剌剌地坐在凳子上,伸手给大家都倒了茶,随后将自己的茶杯里的茶一口气喝完,放下茶杯擦擦嘴后才说道:“我早就觉得你们俩之间不对劲,说,你们俩是什么时候勾搭上的?” 沈今昭闻言,支撑起脑袋,“我的蒋女侠,你不会用词就别瞎捅咕了,勾搭?我还私会呢!” “呐,承认了,她承认了。”蒋宝珠两手一摊,满脸笑容。 黎初将茶端给沈今昭,“宝珠姐你可真坏。” 沈云霏想了想说道:“其实,我不是很赞同堂姐和瑾王殿下在一起的。” 所有人都看向沈云霏,沈云霏认真地说:“这么多年瑾王殿下都是孤身一人,若不是殿下不喜欢女子,那就是他心里有人了。这样心里有人的人怎么配得上堂姐。” 这么一说,其他三人也都认同。 沈今昭撇撇嘴,躺回枕头上,“他心里住着一个女子,那女子已经死了。” “什么?”蒋宝珠骤然惊呼。 沈云霏认真思考,“我猜得果然不错,既然心里已经有人了,还是故去的,那堂姐,你不能喜欢瑾王殿下。要知道活人怎么争都是争不过死人的。” “没错,心里有人了还敢来撩拨我们昭昭,混蛋,下流。”蒋宝珠义愤填膺。 沈今昭正想要解释,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其他四人还在讨论着多么坏,发现沈今昭呼吸均匀,都以为是她睡着了,沈云霏给沈今昭的鞋子脱掉,蒋宝珠将人扶正,沈云珂盖上被子。 四个人这才出了禅房。 第134章 我丧尽天良 晚膳时分,众人都到斋房用斋饭,除了沈今昭其他人都来了。 众人都用异样的眼神看着沈云霏四人。 或许是跟沈今昭走得近,这四人都不在意外人的眼光,黎初原本胆小怯懦,可如今胆子也渐渐大起来。 饭后,一个小姑娘将黎初拉到一边耳语,片刻后,黎初气愤的声音响起,“你胡说什么呢?” 那小姑娘双眼含泪,委屈巴巴道来:“黎初姐姐,是真的,大家都这么说,我就是怕你也被吸了气,这才来告诉你的。” 黎初却一甩袖子,环顾着斋堂里的众人,面容严肃地说:“这简直是无稽之谈,不知道是何人造谣生事,但也请赶紧澄清谣言,否则这件事闹到皇后娘娘面前,造谣之人定然没有好果子吃。” 沈云珂看着黎初一反常态,觉得不对,立刻起身走到黎初面前。 蒋宝珠和沈云霏也跟着起身。 “怎么回事?”沈云珂的声音一出,黎初立刻红了眼圈,声音也软了几分,“云珂姐姐,她们造谣说昭姐姐是吸人阳气的女妖,说瑾王殿下就是被她迷惑了这才另眼相待的。” 蒋宝珠闻言,脸色铁青,正要拔剑,被沈云珂按了回去。 沈云珂站在蒋宝珠的面前环视斋堂的众人,最后将目光定在白凝的身上,随后挪开,看着众人说道:“世家的教养应该是让大家知晓礼义廉耻的,这种背后生事造谣污蔑他人名誉之事,并非世家该有的风范。大家都是世家教养出来的,难道想被别人指责说一句家风不正吗?” 白凝身边的几个贵女正要反驳,沈云珂再次开口,“明日中元节是皇后娘娘要做的法会,相信大家对于皇后娘娘爱护我堂妹的事情都有所耳闻,今日之事若是让皇后娘娘知晓了,不知道永昌伯府的徐小姐是否是那人的前车之鉴啊?” “呵呵,堂姐,何必为我辩白,我今日便是吸食阳气的女妖,他们又能奈我何啊?” 如清泉一般地声音从门外传来,众人皆看向门口。 沈今昭一身白衣,身姿纤细,步履轻盈,眼中含笑。 沈云霏立刻凑过去,“堂姐你醒了?” 沈今昭拍拍沈云霏的手,表示安慰。 进入斋堂,沈今昭走到沈云珂的身边,感激地看了一眼沈云珂,然后朝着众人走去,一步两步。 距离众人还有几步距离的时候,沈今昭站定,含笑看着众人。 男女分席,世家公子坐在一边,世家小姐坐在一边。 沈今昭脑袋发沉干脆手撑着坐上桌子,“我今日疲惫,索性睡了一大觉,醒来竟被人发现了真实的身份,就是不知道是被这里哪位高人看穿的,毕竟我隐藏得这么好。” 沈今昭玩味地看着白凝,白凝却保持着淡淡的微笑,一位绿衣少女站起身,直视沈今昭,“你敢说你不是?那你为何与瑾王殿下说要吸他的阳气?” 沈今昭笑意吟吟,“我没说我不是啊,我这不是承认了吗?我就是女妖,如何?但我想要知道是哪位高人看穿的,毕竟看穿我的身份不是什么大事,最重要的是,有没有能耐把我给收了啊?” 白凝闻言,双手拧紧了帕子。 沈今昭在桌子上翘起二郎腿,“我沈今昭丧尽天良,杀人放火,奸淫掳掠,无恶不作,是个十足的女妖,这位高人,不如现身一见,咱们也好比个高下如何?” 沈今昭的双眼盯着白凝,那名绿衣女子听到沈今昭的话不知道如何回怼,竟然悄无声息地坐下了。 白凝的身上似乎要被盯出一个洞来,有看不过眼的公子便站出来,“沈四小姐,也许说这话的人只是跟你开了一个玩笑,你就不要当真了。” 沈今昭抬眼看向这个十七八岁少年郎,温柔的笑笑,“公子,前些日子,我上街的时候瞧见了你跟春风一度的那个望星公子共同进入了春风一度,公子当日可还快活?” 那少年脸色瞬间涨成猪肝色,抬起手指着沈今昭,下巴颤抖着说道:“你……你胡说 。” 沈今昭回头看了一眼蒋宝珠几人,蒋宝珠立刻昂着头说道:“我们都瞧见了。” 那公子咬住下唇,几乎要哭出来,沈云珂却走上前,轻声说道:“聂公子,我堂妹只是跟你开了一个玩笑,你就不要介意了。” 聂公子闻言,正要反驳,却看见沈今昭眉眼含笑,聂公子一时气愤拂袖而去。 众人都悄声,毕竟聂公子喜欢小倌这事,上京无人不知,只是被人当众戳穿又是另一回事了。 沈今昭含笑看着众人,“还有谁?” 众人都不作声,沈今昭再次跳上桌子,“行了,咱们接着说回咱们的事情吧。高人可愿意出来与我一见啊?今昭不才,在玄隐门学艺十一年,也算是略有小成,高人既然能看穿我女妖之身,想必修为了得,不如出来比一比,看看谁的能耐更大啊?” 几个贵女都看向白凝,白凝有些紧张。 沈今昭嗤笑,“一个缩头乌龟,连面都不敢露啊?要是今日你站出来了,我沈今昭反而高看你一眼,可惜,不仅是个背后造谣的人,更是一个无耻的小人。” 沈今昭双手结印,一道雷径直从屋顶穿透,劈在了白凝面前的桌子上,吓得几个女子和白凝一下坐在了地上。 面前的斋饭斋菜碗盘全部碎成几瓣,沈今昭收回双手,笑着挑眉,“我不介意诸位造谣,只是别让我抓到,不然下场就跟这些碗碟一样。” 说完,沈今昭看向白凝和几个女子,笑道:“吓到你们了,不好意思啊。” 沈今昭跳下桌子,翻了一个白眼,准备离开。 “阿弥陀佛,今昭小友留步。” 苍老又慈悲的声音在众人身后响起,众人都起身,双手合十看着慈恩大师。 沈今昭咬了一下唇,有些心虚地转身,乖巧地双手合十,“慈恩大师。” 慈恩大师含笑着沈今昭,“今昭小友,多日不见,为何今日一见便砸了我宝光寺斋堂的屋顶啊。” 沈今昭有些尴尬,刚才光顾着解气,倒是忘了这是人家的屋顶了,沈今昭乖巧地道歉,“一时情急,还请大师不要见怪,稍后我便让人来修补。” 慈恩大师笑笑,“不妨事,小友今日遭到污蔑,一时气闷,用这屋顶给小友解气,老衲倒是觉得这对于屋顶来说也是功德一件。” 众人听到慈恩大师的话,小声议论起来。 “方丈大师说沈今昭受了污蔑,说的是女妖这件事吧?” “肯定是啊,那除了这件事也没别的事了。” “说起来,这女妖一事是谁先传出来的?” “不知道啊,一传十十传百的,就风言风语起来了。” “你看刚才雷劈的是谁,还不清楚是谁传出来的吗?” 众人不约而同看向白凝,白凝脸色惨白,身子踉跄了一下。 沈今昭知道慈恩大师有心为她解围,双手合十,欠身道:“多谢大师。” 慈恩大师微微点头,“小友与我缘分颇深,有些流言蜚语不必放在心上,小友行事风格虽然张扬,但也是遵从本心。何况小友心善,天道自会给小友公道。” 沈今昭闻言,歪头看向白凝,“是啊,传人谣言者必遭天谴呀。” 第135章 大师洗清白 慈恩大师并未置喙,对沈今昭说:“老衲找小友有事,不知小友事情可处理完了?” 沈今昭收回目光,“自然是处理完了。” “那小友这边请。”慈恩大师做出请的动作,沈今昭自然跟上。 “所以,这件事根本就是白小姐平白往人家身上泼脏水了吧?” “那还用说啊,你看她那个心虚的样子。” “不过,这沈今昭也挺有能耐的啊,竟然能引雷?” “我之前听说了过一个九天神女的事情,说是一个小姑娘引着雷把一个骗人钱的假道士给劈死了,这个神女不会是沈四小姐吧?” 沈云珂眼见着话题跑偏,上前一步,“今日之事说到底也不过就是我堂妹和瑾王殿下开了一个小小的玩笑,没想到竟然被有心之人利用。至于到底是误会还是故意,彼此都心知肚明。白小姐,我堂妹性子飞扬,今日这雷若是吓到了你,那我替她跟你赔个不是。” 说是赔不是,可沈云珂的膝盖都没弯一下,白凝死死地瞪着沈云珂,蒋宝珠则是伸手拉过沈云珂,“说那么多做什么,心里明镜儿似的。这瑾王殿下万年不沾染女色,如今对昭昭稍有些不同,有些人就坐不住了。真是恶心。” 蒋宝珠拉着沈云珂朝外走,沈云霏伸手拉住黎初朝外走,四个小女子竟然走出浩荡的气势。 一些世家公子带着些讥笑离开,还有一些上前安慰白凝。 “白小姐不要害怕,那沈今昭不敢对你做什么。” “是啊,她就是嫉妒你。” “白小姐可是受到了惊吓?要不要我送小姐回禅房休息?” 白凝强忍着难堪,扬起一丝微笑,“诸位好意白凝心领了,沈小姐可能不是故意的,诸位不要担心。” 一些平时看不惯白凝的世家小姐,此时可没打算给白凝脸面,“白大小姐还真是巧言善辩啊。不过说真的,这件事到底是谁传出来的呢?谁有这份心机和手段啊?沈四小姐的名声毁了对谁有好处啊?” 白凝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白凝掐着自己的手,迈步走出斋堂。 白凝回到自己的禅房,看着掌心的指甲印记,脸上的面容变得狰狞,“沈今昭,今日之辱,我白凝若是不报,誓不为人!” 侍女站在一边,低着头不敢出声。 沈今昭跟着慈恩大师进入禅房,慈恩大师看着毫无唇色的沈今昭叹气,“小友今日定然倍感不适,何苦还要妄动术法?” 沈今昭眼前一片漆黑,只能勉强听到慈恩大师的声音,沈今昭摸索着坐到椅子上,“老和尚,我今日是真的没力气听你说教,太阳已经下山,山中的阴气会逐渐影响我,我原本以为小师叔会来,如今看来他是来不了了。子时一过,若是我昏迷了,还请大师帮我找个借口,别让我母亲担心。” 慈恩大师叹息。 慈恩大师将沈今昭带回自己的禅房就是怕她出事,可是见她打坐自行稳固魂魄时身上泛起的金色光芒又不由震惊。 姜宁止竟然…… 这两人都是疯子!十足的疯子! 慈恩大师眉间泛起淡淡的哀愁,随后也只能盘起双腿,坐在一旁诵经。 亥时刚过,沈今昭睁开双眼,灵台总算是清明一些,“慈恩大师,今日之事还要多谢大师。” 慈恩大师也睁开双眼,“今昭小友,明日还有一场劫难,小友要保重才是。” 沈今昭放下腿起身,“从我活过来的每一天,我都当作是最后一天,毕竟这些时间都是我偷来的。” “非也,小友可知道,人生所有的事情都是因果。若你进入沈小姐身体是因,那你帮她复仇便是果。可你为何进入是沈小姐的身体这其中的因果你又可否知道?” 沈今昭闻言,看向慈恩大师,“大师的话实在是太深奥了,每句话都带着暗示,可惜今昭愚钝,不知道大师可否明言?” 慈恩大师双手合十,“小友一直都想知道这因是什么,为此也耗费不少的心力,如此还需要老衲明言吗?” 沈今昭挑眉,“大师不愧是得道高僧,今昭服了。” 再不停留,沈今昭迈步走出禅房。 准备回自己的禅房时,鬼使神差地走到了正殿。 看着跪在正殿的那道身影,沈今昭的双脚犹如不受控制般,迈着阶梯而上。 “佛祖,若是您真的有灵,可不可以告诉我,呦呦她到底身在何方,或者说,沈今昭到底是不是呦呦?” 沈今昭在门外怔愣住,这人到现在都没放弃? 忽然想起慈恩老和尚的话,何苦不放下。 是啊,自己都做不到的事情,何苦为难周翊呢?放下二字说出口的时候容易无比,可是真的要做到,当真是不容易啊。 目光瞥过佛祖金身的一缕月光,沈今昭顺着大殿外的窗户走到后面。 确认里面除了周再无其他人,沈今昭翻窗而入,轻手轻脚地爬上佛祖莲花座后。 “佛祖,沈今昭她的身上好像有很多秘密,可我竟然一丝都查不到。她到底是谁?” 沈今昭放低声音,开口,“她是长明侯府的女儿,沈云意。” “谁?谁在说话?” 听到周翊带着些慌张的语气,沈今昭抿唇憋笑,狗东西,今日就让你栽在我手里! “你不是在找本座吗?为何本座现身了,你却如此疑惑?” “您是佛祖?” “本座现身只为你解惑。你所说之人如今已然转世,你不要再执着了。” “不,我不相信。”周翊的声音带着颤抖。 沈今昭悄悄将头伸出一点去看周翊,他跪在地上,满脸都是痛苦之色。 沈今昭忽然带着些愧疚,快速地收回目光,“你不要再寻找她了,过好自己的生活吧。” “是吗?”周翊的声音骤然出现在沈今昭耳边。 沈今昭吓了一跳,差点掉下来。晃了晃身子,直接蹲下。 周翊本想抱住她,没想到她直接蹲下了。 沈今昭抬起头,一脸地讨好,“哟,这不是瑾王殿下吗?这么巧啊?那个……这么晚了,殿下还来礼佛,真是虔诚啊。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 沈今昭跳下佛台,正准备潜逃,就被周翊拎着了衣服后领子。 沈今昭回头去瞪周翊,周翊却一脸冰冷,“佛祖不跟本王再聊几句了吗?” 第136章 过了子时夜 沈今昭老实了,垂下头,“我错了。” 周翊愕然,松了手,“你还会认错啊?” 沈今昭瓮声瓮气地说:“殿下,我不该耍你玩的,我明知道你对此事的认真。”说到最后竟然带着一丝哭腔。 周翊听到后有些慌了,“我没有怪你,你别哭啊。” 沈今昭继续低着头,“殿下是不是早就知道是我了?” “嗯,从你在门口站着的时候就知道了。” “那殿下怎么还这样……”沈今昭似乎是委屈极了,竟然呜咽起来。 周翊手足无措,“我就是想看你要做什么……你别哭呀,我错了,不该逗你的。” 听到这句话,沈今昭骤然抬头,哪里有什么哭过的样子,一双眼睛像是小鹿一般灵动,眼中的狡黠不加遮掩。 “我就知道殿下是装的,这么静的大殿,殿下的内力又这么深厚,怎么可能听不出我的声音!” 周翊恨得牙痒痒,“沈今昭!” 沈今昭嘿嘿一笑,“开个玩笑嘛,殿下别这么小气。” 周翊本想再说什么,可是看到沈今昭苍白的脸和几乎无色的嘴唇时,也不忍苛责,反而皱着眉问,“你的脸色很不好,今日就觉得不对,到底怎么回事?” 沈今昭知道自己是个什么倒霉样子,“殿下别担心,我体质太阴,尤其小的时候在乱葬岗的时候被厉鬼侵扰后,每年的七月十五都会这样,算是魂魄不稳。” “可有解决之法?” 沈今昭笑笑,“有的,以前每年七月十五,小师叔都会给我稳固魂魄。可是今年我回京了,小师叔出去云游了,不知道能不能来。” 周翊闻言皱了眉,“如果他来不了,你该如何?” 沈今昭想了一下,“只要不遇到厉鬼怨鬼,那我就不需要做什么,等待着七月十五过去就好。” “若是遇上了呢?” 沈今昭撇嘴,“若是遇上了就是命不好,要是失了灵力,就会被厉鬼吞噬三魂七魄,然后就死了呗。” “什么?!” 周翊震惊地看着沈今昭,沈今昭倒是不觉得有什么,“放心吧,殿下,我不会死的,毕竟这里是佛寺。” 周翊却面色凝重,“这不是闹着玩的。” 沈今昭看了一眼天色,“殿下,马上就要子时了,过了子时就是中元节了。” “本王去找慈恩大师。”周翊转身就要走。 沈今昭伸手拉住周翊,“殿下,没用的,大师跟我们不同。我们玄隐门之人道术修为与其他门派不同,除非我小师叔来,否则谁也救不了我。” 周翊定定地看着沈今昭,“唐澈!” 唐澈立刻从树上飞身而下,“殿下。” 周翊的眼神并没有离开沈今昭的脸,但却对唐澈说:“派人去找姜宁止,明天务必将人带来。” 唐澈看了一眼沈今昭,称是,转身就走。 沈今昭心里美滋滋的。 自从回来之后,周翊都是冷静的,虽然偶尔遇到关于梁绾墨的事情会不冷静,但是他现在为了沈今昭而不冷静,那是不是说明沈今昭在他的心里也是不一样的? “我送你回去。” 沈今昭看着表情严肃的周翊,点头,“好。” 两人并肩走在寂静的佛寺中,周翊一直拧着眉,“明日的法会你就不要去了,在禅房里好好休息吧。” 沈今昭却摇摇头,“人多,虽然混浊之气多,但阳气也够多,何况法会有佛音,厉鬼必然进不了正殿。” “那我明日让人看着大殿,你没事别出来。” 沈今昭看着像个孩子的周翊,噗嗤一笑,“殿下,你不要这么紧张,虽说我修为不是特别高,但好歹有个自保的能力,还不至于在这佛寺里失了性命。” 周翊看着沈今昭,说不清楚自己心里的感觉,他有一种自己快要失去她的感觉,他不想要失去沈今昭,就算是不靠近,也不想再也看不见她。 沈今昭看着周翊的纠结,伸手触碰到周翊的眉头,“殿下,别皱着眉,不好看。” 周翊一把将沈今昭的手腕握住,“沈今昭……” 沈今昭轻轻挣脱了周翊的手,“殿下,快到子时了,我先回去了。” 沈今昭转身就走,她看到了周翊眼中一闪而过的懊悔和愕然。那是他爱上沈今昭的开始,也是对梁绾墨的歉疚。 周翊站在原地,望着沈今昭的背影,他好像…… 在沈今昭踏进禅房的一瞬间,大量的阴气涌入沈今昭的身体。 沈今昭猝不及防,单膝跪地,呕出鲜血。 但沈今昭却松了一口气,伸手擦去唇边的鲜血,好险,差点就被周翊看见了。 沈今昭踉跄地走到床边,双膝盘起,双手结印,开始稳固魂魄。 …… 一夜过去,沈今昭睁开双眼,眼中的疲惫显而易见。 下了床,总感觉自己踩在棉花上,软绵绵地。沈今昭伸手去倒茶,将茶送入口中却没有味道。 “真是来了个大惊喜,一大早地就没了味觉。”沈今昭坐在椅子上,眼前时而模糊,时而清晰。 红羽打水进来,看着沈今昭苍白的脸色,十分担心,“姑娘,要不要找个太医啊?您的脸色实在是……” 沈今朝摆摆手,“无妨,先梳洗。” 沈今昭一身白衣出现在正殿时,法会已经开始了。 整个大殿庄严古朴,所有人都是身着素服,皇后带着皇子公主跪在最前面,依次是皇亲国戚,各家的夫人公子小姐。 沈今昭看到沈灼华靠近前方,身边也都围满了人,此时贸然走上前定是不妥。环顾四周,沈今昭找了一个角落里打坐。 耳边佛音不断,可沈今昭的脑海中全都是梁家赴刑场那一日的场景,鲜血染红了一切。 睁开双眼,慈恩大师还在诵经,只是她的口中有些许腥甜,伸手去擦,才发现嘴唇被自己咬破了。沈今昭感受到周围的阴气越来越浓,将整个正殿包围了起来。 沈今昭双手结印,驱除了一些阴气,但很快再次聚集。 沈今昭看了一下外面的天,快到午时了,那就是说,快结束了。 沈今昭深吸一口气,但心里总是发慌,好像要有什么事情发生。 随着慈恩大师的一声木鱼声落下,法会终于结束。 沈今昭起身跟着大家朝外走去,却看见距离正殿十几步之外,一只浑身散发鬼气的厉鬼正瞪着她。 第137章 恶鬼找来了 皇后此时看到沈今昭,欣喜地让李嬷嬷叫住沈今昭,“沈四小姐,皇后娘娘有请。” 沈今昭知道这厉鬼今日是冲她而来,必然不会随意伤及旁人。 索性先去拜见皇后。 “臣女沈今昭拜见皇后娘娘。”沈今昭伏下身子,标准地跪拜大礼。 皇后亲自弯腰将人扶起,“沈四小姐不必多礼。” 在看到沈今昭苍白的小脸时,皇后问道:“今日可是身子不适?脸色怎么如此苍白?” 跟在皇后身边的周翊面色凝重地看着沈今昭。 沈今昭屈膝,“回皇后娘娘的话,臣女无碍,只是昨晚没睡好,臣女娇气,习惯了家里的大床,睡了这硬板床,倒是有些不适了。” 沈灼华略带担忧地看着沈今昭,皇后闻言倒是一笑,“你这孩子,真是个娇气包。” 沈今昭也跟着笑,慈恩大师微微一笑,“如此说来,倒是老衲的不是了。” 沈今昭挑眉,“大师是高僧,小女可不敢道大师的不是。” 慈恩大师哈哈一笑,皇后疑惑地看着慈恩大师,“大师和沈四小姐认识?” 慈恩大师双手合十,“老衲与沈小姐算是忘年好友了。” 皇后惊喜地看着沈今昭,“想不到沈四小姐跟大师还有这样的缘分。” 沈今昭看了一眼慈恩大师,又状似无意看了一眼殿外。 慈恩大师双手合十,“阿弥陀佛,皇后娘娘,今日法会圆满结束,娘娘想必也累了, 不如去后殿休息片刻,等用过了斋饭后再回宫也不迟。” 皇后点点头,“有劳大师了。” “娘娘客气了。” 皇后对沈今昭说:“沈四小姐,昨日来了宝光寺本宫就没瞧见你,今日法会开始也没瞧见你。本宫还想着跟你说呢,你府上请的那个谢先生当真是了不起的先生,小十七如今懂得了很多道理呢。” 沈今昭正要回答,周翊上前行礼,“母后,儿臣跟沈四小姐有话要说,请容许儿臣跟沈四小姐告辞。” 皇后的眼神亮了,含笑打量着两人,“去吧去吧,不必着急回来。” 沈今昭正要屈膝行礼,就被周翊拉住手腕拽走。 沈灼华担心地看着两人,皇后倒是亲切地拉住沈灼华,“县主,咱们去后殿喝点茶,吃点果子,休息一下?” “谨遵皇后娘娘吩咐。” …… 周翊拉着沈今昭走出大殿的时候,沈今昭便低声说道:“别放手,走去大殿外的院子,找一个没人的地方。” 周翊听出沈今昭话中的紧张,问道:“出什么事了?” 沈今昭微微侧头,看着跟在他们身后的厉鬼,说道:“周翊,一会儿到了没人的地方,你就跑,不要跟我在一起。” 周翊脚下一顿。 “别停,快走,这里人太多。” 周翊拉着沈今昭往后山走去,“你先告诉我出什么事了。” 沈今昭十分平静地说:“周翊,你听好了。现在我们的身后跟着一只厉鬼,别停……” 周翊差一点就停下脚步,但听到沈今昭的话,再次迈步。 “这只厉鬼应该是趁着今日中元节专门来找我的。所以他应该不会伤害其他人,但是鬼不可信,所以……你一会儿立刻离开,不要管我。否则留下来也是给我添麻烦。” 周翊咽了一下口水,问道:“我如何做才能帮上你?” “不让我分心就是帮我,所以,你一定要走得远远的。不要回头,不要担心我。” 来到后山的一大块空地上,周翊停下了脚步,“你自己要小心!” 说完周翊头也不回地离开。沈今昭在身后笑笑,眼中充满了笑意,“做得好。” 周围的鬼气涌起,阴气暴增,沈今昭转身看着满脸狰狞地厉鬼。 “你主子真是会找日子,知道今日你们强于平日百倍。” 厉鬼得意地笑笑,看着自己猩红狭长的指甲,说道:“主人说了,今日若我能取了你的性命拿到你的修为,那我必然可以成为恶鬼。小姑娘,放弃挣扎吧,我不会让你痛苦的。” 沈今昭冷笑,“今日来找我,算是你倒霉,既然来了,那就将命留下吧。” 沈今昭双手结印,可眼前一黑,沈今昭使劲睁了睁眼睛,都没看清。 视觉也消失了。 双手想要结印,却感受不到指尖的感觉。 触觉也消失了! 这是三魂即将离体的征兆。 耳边是厉鬼肆无忌惮地嘲笑声,“哈哈哈哈,你果然如主人说的那般,失去了五感,真是天助我也!” 鬼气袭来,沈今昭只能凭借着感觉向右闪躲,可没了触觉,沈今昭根本就站不稳。 “……” 耳中一阵轰鸣后,沈今昭再也没听到任何声音,听觉也消失了。 沈今昭的身体再也支撑不住,软软地向下倒去。 白衣的男子从树林中瞬间出现,单手接住了沈今昭。 沈今昭鼻间窜入一阵熟悉的沉香香气,唇角微微上扬,“小师叔,你来了……” 姜宁止单手划过空中,打向厉鬼,厉鬼还没来得及哀嚎,便消失不见,连同周围的鬼气阴气全部消散。 姜宁止表情凝重,将沈今昭放在地上,自己盘膝坐在她的面前。 双手结印,一阵蓝光泛起,形成一个巨大的球将两人包裹其中。 沈今昭三魂在弹出身体的一瞬间,被姜宁止按回了身体,但沈今昭周身散发着浓厚的怨气。 姜宁止划破掌心,将血气传进沈今昭的三魂中,怨气渐渐消散。 一道金光从沈今昭的身体里飞入姜宁止的额头。 姜宁止面无表情,双手结印,从额头处抽出一道金光,打入沈今昭的身体。 嘴角渗出丝丝血迹,姜宁止用手擦去。 姜宁止收回灵力,沈今昭软软地倒入姜宁止的怀中。 姜宁止叹了一口气,伸手抚摸着沈今昭的秀发,“差一点,差一点你就又死一次了。” 姜宁止将人抱起,朝着宝光寺走去。 周翊从树后走出,皱着眉看姜宁止的背影,为何心会这么难受? “殿下。” 周翊没理会白凝,白凝顺着周翊的目光看去,惊呼,“那不是沈四小姐吗?她是受伤了吗?” 周翊想了想,追了上去,白凝一脸不甘心。 “沈今昭,私通外男,还在树林里幽会,我看这回你还怎么狡辩!” 第138章 她上乘境界 “放开她!” 周翊追上姜宁止,在身后喝道。 姜宁止抱着沈今昭转身,面无表情地看着周翊,“瑾王周翊。”语气十分肯定。 “本王让你放下她。” 姜宁止低头看了一眼面色恢复了几分红润的沈今昭,放了心,抬眼看向周翊,“瑾王是想要她死吗?如果想要让她死,我可以将人交给你。” 周翊迟疑了。 姜宁止不再理会周翊,转身抱着人继续往回走。 周翊再想要去追,脚却迈不开步子。似乎找不到什么理由追上去,也不知道以什么身份追上去。 姜宁止抱着沈今昭直接去了慈恩大师的禅房,一脚踹开了房门,将人放在床上。 转身关上门后,来到床前,姜宁止双手再次结印,周身的蓝色光芒缓缓地进入沈今昭的身体,与沈今昭身上的白光融合,最终变成淡蓝色的光。 沈今昭周身都泛起淡蓝色的光,呼吸也渐渐平稳。 姜宁止见状,松开手,喘着粗气。 慈恩大师推门而入,“我察觉厉鬼之气已然消失便知道是你来了……” 看着姜宁止,慈恩大师赶紧扶着他坐下。 伸手给姜宁止倒了一杯茶,“你是不是疯了,用自己的守魂去压制她体内的怨气,你不要命了?” 姜宁止将茶水一饮而尽,放下杯子,“若非如此,她周身怨气太重,沈云意的身体承受不住她的三魂。” 慈恩大师急得团团转,“宁止啊,梁绾墨十二年前就该命绝了,你强留她于世已经是触犯天道了。你如今还……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 姜宁止看着沈今昭平稳地呼吸,微微一笑,“是。” 慈恩大师只觉得晴天霹雳,“宁止,你疯了是不是?是不是?你知不知你……不行,你必须离开她,立刻!” 姜宁止转过头带着笑意看向慈恩大师,“老和尚,这是我欠她的。咳咳……” 见姜宁止咳嗽,慈恩大师伸手掐住姜宁止的脉搏,发现他心脉不强,“你真是疯了,疯得彻底了,你竟然将你的灵力一半渡给她,你这条命还要不要了?还要不要了?” 姜宁止起身拍拍慈恩大师,“老头,别这么紧张,阿昭的三魂不稳,若是没有灵力,她会出事的。” “那你呢?你没了灵力你如何修成,你是不是忘了你来人世……” 姜宁止瞪了一眼慈恩,慈恩立刻住了嘴,“以后你打算如何?” 姜宁止坐回椅子上,“灵力可以修回来,但我不能让今昭出事。” 慈恩大师指着床上的沈今昭说道:“你明知道她心里的人是谁,你还要这么做?值得吗?” 姜宁止看着沈今昭微微一笑,“值得。她只要活着就好。” “疯子!疯子!”慈恩大师拂袖而去。 姜宁止走到床边坐下,伸手握住沈今昭的手,“只要她活着就够了。” 周翊在屋顶听了半天,只能看到姜宁止和慈恩的动作,却一点声音都听不到。 可是素来慈祥的慈恩大师为何会动怒,他们到底说了什么? 周翊飞身而下,看着着急忙慌跑来的唐澈,说道:“去给我找一个会唇语的先生。” 唐澈一愣,称是后说道:“咱们的人守在城门好久,属下又亲自带人出城去找,都没找到。” 想到姜宁止,周翊有些失落,“将人撤回来吧,他已经来了。” “?!”唐澈愣住了,“他怎么进的城?” 周翊也想知道这谪仙一般的人是怎么进的城。他生得极为漂亮,是的,漂亮,带着几分女子妩媚的眉眼,浑身上下透露出干净清澈地气息,和沈今昭身上的气质极其相似。 他抱着沈今昭的时候,两人好似最亲密的人,沈今昭那般安稳地躺在他的怀中。 周翊落寞地转身。 唐澈挠挠头,跟了上去。 沈今昭醒来的时候,只觉得周身灵力充沛,右手掐诀,发现灵力竟然成了淡蓝色。 沈今昭惊讶地坐起来,双手结印,发现流淌出的都是淡蓝色光泽,“老天爷,睡一觉竟然迈过了阶梯成了上乘境界,老天爷,感谢的话不多说了……” “你还是说吧!” 沈今昭惊喜地看着来人,“小师叔,你来了?” 姜宁止将手中的药端给沈今昭,“我要是不来,你现在就是阴魂!还有,你别感谢老天爷了,你还是感谢感谢我吧。” 沈今昭将微苦的药一饮而尽,呲牙咧嘴地问道:“为什么要感谢你?” 姜宁止恶狠狠地将药碗抽走,往沈今昭的手中塞了一颗梅子,“因为是我渡了一半的灵力给你,不然就你这点修为,还上乘境界?呵呵,玩呢。” 沈今昭无语,“小师叔,好歹我也是玄隐门第三十六代弟子里的佼佼者,还是最终踏入两仪阁的人,就算没有你的灵力,我早晚也会成为上乘境界的。” 姜宁止嫌弃地看着沈今昭,“这年头吹牛真是都不交税了。都差点被厉鬼吞了的人,还在这大言不惭呢?就你那点灵力,都不够折腾的了,还踏入上乘境界。” 沈今昭闭了嘴,她一向知道,在这个小师叔的嘴里是讨不到什么便宜的。 “不过,小师叔,你真的渡了一半灵力给我啊?那我岂不是玄隐门第二厉害的人了?比师父还要厉害?” 姜宁止一把将被子掀开,“醒了就赶紧去前院的后殿,你惹上麻烦了。” 沈今昭撇撇嘴,“无非就是点口舌官司。那些人不是我的对手。” 沈今昭穿鞋,起身。看到姜宁止雪白的衣服袖口上有一滴血迹,沈今昭奇怪,“都说小师叔灵力深不可测,玄隐门顶峰之人,所以,是谁这么厉害伤了小师叔啊?” 姜宁止看到袖口的血迹,冷笑,“猪的,将猪从后山扛回来的时候蹭到的。” 沈今昭恨恨地转头就走,“你迟早遭报应!” “你才遭报应!” 沈今昭大步流星地朝前院走去。 姜宁止在后面一笑。 …… 沈今昭踏入后殿的那一刻,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沈今昭的身上。 沈灼华担心地上前拉住沈今昭的手,“你去哪里了?娘很担心你。” 沈今昭轻轻拍着沈灼华的手,“母亲放心,我一切都安好。” 沈云霏原本想要上前,没想到白凝先她一步,“沈小姐这是醒了?身体可有不舒服?” 沈今昭看着白凝热切的模样,开口:“白小姐这是又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啊,这般心虚,看来上次雷还是没劈准。” 白凝一滞,“那也总好过沈小姐在林中私会外男,举止亲密,还丝毫不顾及今日法会庄严要好得多。” 第139章 又扣屎盆子 沈今昭笑笑,看着白凝说:“白小姐,你说我跟外男举止亲昵,那可不可以请你说一下,我们是如何亲昵的呢?” 白凝此时很自信,“我可是亲眼瞧见你和一个白衣男子搂搂抱抱的,那男子还抱着你去了禅房,谁知道禅房禁闭你们做了什么。” “啊?” “还去了禅房?我的天啊。” “在这里做那种事不好吧?” 白凝的话说得似是而非,一些小姐已经开始装模作样地开始惊呼了。 皇后此时也沉着脸,她没有出声,算是考验,想看看沈今昭的反应能力,也看沈今昭到底有没有和外男牵扯。 沈今昭环顾着刚才说话的几个人,最终将目光放回到白凝的脸上,“白小姐,昨晚造的谣是怎么被打脸的,还记得吗?” 没等白凝说话,沈今昭立刻接着说:“看来是没长记性,那今日我沈今昭就让你知道知道什么叫天道好轮回。” 沈今昭粲然一笑,“白小姐说我和外男搂搂抱抱这我不能否认,因为我确实是被人抱回禅房的。” “真的啊?” “咦,真是恶心啊,未出阁就做出这样的事情。” 沈今昭看向说话的人,“这位小姐,你先别着急咦,听我把话说完。” 沈今昭看向红羽,红羽悄然退下。 沈今昭这才继续说道:“当时我昏倒了,所以白小姐说的,我都不太记得了,至于我被人抱回禅房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也不知道。不如,就让亲眼所见的白小姐给咱们大伙儿说说,那男子将我抱回禅房之后发生了什么?” 白凝此时听见沈今昭这样的话,计上心头,“自然是做了不能明说的事情。如此肮脏的事情,说出来简直就是脏了大家的耳朵。” 众人都是一脸鄙夷的看着沈今昭。 “看着还挺清白,没想到竟然是个荡妇。” “是啊,这下子,纯禧县主的脸怕都丢尽了。” “谁说不是呢。” 沈今昭对于这些话,丝毫不放在心上,只是环顾了一圈众人看好戏的脸。 微微一笑,沈今昭走到皇后娘娘的面前,双膝跪地,“皇后娘娘,臣女刚才昏迷之际,被贼人迷奸,这位白小姐就是人证,还请皇后娘娘做主,为臣女找到凶手。” 皇后听到沈今昭的话,先是一诧,随后赞赏地看着沈今昭,对身边的李嬷嬷吩咐道:“去,将京都府的府尹叫来,本宫也想知道,到底是何人这个大胆,竟然敢在皇家寺院迷奸官家小姐。对了,记住,一定要告诉府尹,白太师家的小姐是证人,亲眼所见沈四小姐被人迷奸。” 沈灼华原本有些担心,但是看着沈今昭和皇后胸有成竹的样子,忽然也想明白了其中的关窍。 于是,面色沉重地走到白凝面前,“白小姐说有贼人侮辱我昭儿,那我倒是要问问白小姐,既然白小姐亲眼所见我昭儿受辱,白小姐为何不阻拦,反而等到事情结束了,才在众人面前挑破此事?” 此话一出,众位夫人小姐看向白凝的眼神就不对劲了。 “是啊,就算是素不相识的人,若是遇到贼人,都应该帮忙说一声,这白大小姐竟然看着沈四小姐受辱却不声张,然后在这么多人面前戳破……” “这不是明摆着不安好心嘛。” “是啊,我看她就是故意的,说不定,那贼人就是她找的吧。” “这么一说,可不是都明白了,白小姐看沈四小姐不顺眼,找了一个采花贼奸污了沈四小姐,然后故意在大家面前坏了沈四小姐的名声,心真坏啊。” 白凝听着这些话,脸色惨白,“不是的,不是这样的。我没有找人欺辱沈今昭,我不认识那个人。” 沈灼华面色不虞,“不认识就可以看着别人欺负我昭儿吗?” 白凝连连摇头,“不是的,我只是看见沈今昭被那个人抱走了,我没看见他们进了禅房之后做了什么,我什么都没看见。” 沈今昭闻言,状似惊讶,“可是白小姐不是信誓旦旦地说亲眼瞧见的吗?这么说,白小姐是在故意污蔑我了?” “啧啧。”沈今昭含笑看着白凝,“都说人呐,心里是什么样子的,看别人就是什么样子的。白小姐,是因为你满脑子都是男盗女娼,所以才见谁放荡吗?” 白凝十分不甘心,“就算我没亲眼瞧见你们苟且,可也不能否认你被外男抱着回禅房,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你敢说你们没有肌肤之亲?” 沈今昭挑眉,“孤男寡女?白小姐只瞧见我们进了屋子,又没跟进去,怎么就知道我们是孤男寡女呢?” “那男子开门的时候,我瞧得真真的,屋里只有你们二人,你休想狡辩。” 沈今昭双手一摊,“我没有狡辩啊,我只是阐述事实啊。白小姐,今日你若是没进门,没亲眼所见,那你就是故意污蔑。你若是亲眼所见我被人欺辱,那我就报官,请白小姐作证为我找到坏人。白小姐,你说,你到底是看见还是没看见啊?” “我……”白凝进退两难,“我……” 沈今昭却老神在在的,“不如我们请慈恩大师来说说,或者,将瑾王殿下也请过来吧。相信这二位会满足大家的好奇心的。” “本王也很想知道,沈四小姐到底做了什么不堪地事情要这么被白小姐污蔑啊。” 周翊一身黑色劲装,头发半束起,宽肩窄腰,风姿卓越,只是面色很冷,一些胆小的世家女都低下头。 沈今昭暗暗咂舌,是个勾人魂魄的狐狸精!真是好腰啊,这小腰能有劲儿,这大长腿能…… 停! 沈今昭不敢想了,忽然脑子里多出来一些不能想象的画面。 白凝眼中闪着泪光,委屈地看向周翊,“殿下,臣女只是……” “只是什么?”周翊皱着眉不耐烦的问道。 “阿弥陀佛。”慈恩大师身穿袈裟,身侧是一身白衣犹如仙人之姿的姜宁止,两人缓缓踏进殿中。 众人看向姜宁止,眼神中的惊奇让沈今昭撇撇嘴,长得好看的人就是受欢迎啊。 都说小师叔天人之姿,是这世上俊美无双之人,光是那一双含情脉脉的桃花眼,就勾了多少大姑娘小媳妇儿还有那风韵犹存的俏寡妇。 沈今昭看这一黑一白的两个人,一个冷,一个温,一个俊美,一个娇艳…… 啧,她莫名地想到一个词。 黑白无常! 慈恩大师上前一步,双手合十对皇后行礼,“皇后娘娘,这位是玄隐门的司命长老,姜宁止,亦是前国师鹤魈的最后一位弟子。” 皇后闻言看向姜宁止颔首,“原来是姜长老。” 姜宁止含笑,“今日是我之过,没想到相救师侄反倒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白凝闻言脸色一滞,沈今昭扬起眉毛挑衅。 慈恩大师摇头,“今日沈小友相助宝光寺众僧的恩情,老衲无以为报。” 沈今昭也双手合十,微微欠身,“大师客气了,毕竟,我做的都是积累功德的事情,不比某些人只会造谣缺德。” 第140章 反败为胜了 周翊看向沈今昭闪亮的双眼,心中微酸。 他来了你就那么高兴吗?连眼睛都是带着光亮的。 姜宁止微微一笑,众位世家小姐都红了脸。 “皇后娘娘,今日是七月十五,娘娘慈悲为怀为天下枉死之人超度,如此大的功德势必会引来一些冤魂厉鬼。法会结束,老衲便发现了门外有一团黑影,还是沈小友将那东西引走,否则,宝光寺众人今日必会被其影响。” 众人震惊之余,还带着后怕,看着沈今昭的目光也带着几分感激。 先前讥讽沈今昭的贵女此时也有些羞赫。 周翊此时开口说道:“姜公子将沈四小姐抱回禅房后,慈恩大师就到了,说起来,本王也在,只是……” “只是王爷在屋顶……偷听。”姜宁止直白地说出。 周翊的脸色更黑了几分。 皇后看着自家儿子一副被抓包后恼羞成怒的样子,喜从心底起,会做出这样有失身份地事情是因为喜欢的吧? 如此一来,还有谁不明白这件事的来龙去脉了呢。 皇后看着白凝脸色就不怎么好看了。 白家这个丫头惦记老七不是一天两天了,只是她的爷爷是周彦的人,她若是嫁给老七不仅不能为老七带来什么有利的东西,还有可能离间了老七和太子之间的兄弟感情。 最重要的是老七不喜欢她。 作为母后,她自然希望老七迎娶一位温良恭俭的王妃操持家务。可是作为母亲,她希望自己的儿子可以走出过去,迎娶一位真心相待生死与共的妻子,相携相伴终老一生。 皇后看向白凝,白凝猝不及防与皇后对视,立刻低下头。 白凝的脑子很乱,她在想到底怎么了,为什么所有人都向着沈今昭,明明今日该是沈今昭身败名裂才是。她只不过是说了实话,就算这个人是她的师叔,可两人也确实搂搂抱抱得不成体统啊。 沈今昭一直看着白凝,见到她的表情疑惑,沈今昭也愿意找点乐子,“白凝小姐,我四岁走失后,是被小师叔带回玄隐门的,这些年都是小师叔照顾我的。” 沈今昭每说一句,周翊的脸色就黑一分。 “我们的关系说是父女有点过分,但说是兄妹丝毫不为过。所以白凝小姐,下次再要造谣的时候,记住三点。” 白凝怨恨地望着沈今昭。 沈今昭浑然不觉,笑嘻嘻地竖起三根手指,“第一,要记住污蔑的时候要找到关键证据和证人,坐实这件事。第二,要确保这件事真真假假,对方无从辩白。第三,不要自己出手,不然多年积攒的名声岂不是要毁于一旦?” 白凝闻言,转身跑出去。 沈今昭左手捏诀,打了出去,雷却没下来。 看着自己捏的雷诀没用,沈今昭看着自己的手,难不成是小师叔的灵力不行了?一个雷诀都打不出去? 沈今昭看向姜宁止,忽然瞥到姜宁止左手的手势,沈今昭恨恨地看着姜宁止,却被姜宁止的眼神警告,沈今昭缩了缩脖子。 看着两人之间的互动,周翊转身对着皇后行了一礼,就离开了。 沈今昭望着周翊的背影,有点疑惑,这人为什么忽然就生气了?因为她要劈了白凝? 皇后明白自家儿子的别扭,笑着感谢慈恩大师。 …… 回城的路上,沈灼华非要和沈今昭坐一辆马车。 “这个白家小姐实在是太不成样子,我都听云霏说了,先是污蔑你是女妖,如今又污蔑你和姜公子,真不知道白家是怎么教孩子的。” 听着沈灼华的话,沈今昭拉住沈灼华的手说道:“母亲,白凝针对我是有原因的。” 沈灼华没好气地说:“这为娘的自然知道,那个白家小姐心里头惦记着瑾王呢,瑾王殿下和你走得近了些,她心里自然不畅快。可是再不畅快也不能坏人的名声啊。” 沈今昭伸手给沈灼华倒了一杯茶,“上京的这些小姐啊,除了这些阴私算计之外,也没什么恶毒的手段了。母亲别担心,小事一件。” 沈灼华叹气,“你如今算是跟她结下了梁子,她日后若是再为难你……昭儿,她祖父是当朝一品太师,她又是上京第一才女,娘担心……” “母亲,她祖父是当朝一品太师,我祖父是当朝一品军侯,我母亲是县主,我大哥是掌管五万军的少年将军侯府世子,我三哥哥是吏部主事。论家世,我不比她差。论才华,她这上京第一才女是不是真材实料的还不一定。论能耐,她这些小伎俩对我来说不过是小孩子之间的玩笑,我从未将她放在心上。” 沈灼华闻言点点头,但未曾放心。 看着骑马跟在侯府马车旁的姜宁止,沈灼华问沈今昭,“昭儿,你这个小师叔……” 沈今昭看向姜宁止笑笑,“小师叔年纪不大,只是本事大。” 沈灼华摇摇头,“不是的,娘是想要问你,你和他……” 沈今昭知道沈灼华误会了,噗嗤一笑,“母亲,我和小师叔不是你想的那样。这些年我确实是跟着小师叔一起长大的,但我们的的确确是清白的。” 沈灼华竟然有些惋惜,“姜公子一表人才,和你也算是青梅竹马,可惜了。” 沈今昭想起姜宁止办的那些缺德事,一阵恶寒,“母亲,小师叔缺德得很,这样的男人不能找。” “咚。”一颗石子敲到沈今昭坐的这侧马车壁上。 “再敢胡说八道,你猜这石子会敲在哪里?” 沈今昭立刻闭嘴,暗戳戳地指着车窗外的姜宁止,“母亲,瞧见了吧。” 见到沈今昭娇俏鲜活的样子,沈灼华忽然意识到,这位小师叔对自家女儿来说是不同的,因为自家女儿回家的这段时间,从未如此高兴,就连眼睛里都是笑意。 沈今昭拿起桌上的大枣,打开车窗,朝着姜宁止扔去,“喂狗的。” 姜宁止伸手接住,幽幽地递到嘴边,轻咬,“狗没这福气,我替它吃了吧。” 沈灼华看着两人的相处,只觉得女儿或许还不懂什么是爱情。瑾王殿下固然是好的,可这位姜公子满眼都是她。 瑾王殿下……他的心里还惦记着梁家小姐,昭儿若是选了瑾王,只怕是要一辈子活在梁小姐的阴影之下了。 周翊走在侯府的马车后面,看着两人的互动,脸色黑得像是锅底,策马而去。 姜宁止微微侧头,唇角上扬。 沈今昭不知道两人之间已经是比了一局,此时她正盘算着怎么把姜宁止这个送上门的打手给扣下来。 毕竟姜宁止不告而别已经是习惯了,丢下她跑了的时候更是数不胜数。 想要把这个人留下那得想个办法才行。 第141章 他确认心意 夜幕星河。 沈今昭走到连廊里看星象,发现远处的客房屋顶上姜宁止的白袍飘逸潇洒。 沈今昭扔下手中的消食药,快速的下了楼梯。 红羽看着自己姑娘蹦蹦跳跳的样子,忽然有些感慨,“翠翎,你说姑娘到底是喜欢瑾王殿下呢还是姜公子呢?” 翠翎想了想,“瑾王殿下是皇子,身份贵重,可以给姑娘地位名分、权力富贵,可是瑾王殿下日后若是还回西州,那姑娘岂不是要留在上京独守空房,亦或是跟着瑾王殿下去西州受风沙之苦?姜公子俊美无双,只是漂泊无依。姑娘若是嫁给姜公子,那岂不是要随着姜公子流浪江湖?不好,都不好。” 红羽却摇摇头,“我觉得姑娘是喜欢姜公子的,你没瞧见姑娘去找姜公子的时候都是蹦蹦跳跳的吗?那样子别提多欢快了。” 翠翎想了想,“可是姑娘看见瑾王殿下,眼睛都是亮亮的,我觉得姑娘还是喜欢殿下的。” 诚然,沈今昭是不知道自己的两个侍女讨论着她喜欢谁。 当她开心地踏进听雪阁的时候,姜宁止正在结阵。沈今昭好不容易找到梯子爬上屋顶的时候,姜宁止竟然起身踏风下了屋顶,站在院子里嘲笑沈今昭。 “阿昭,你这样子真像狗熊啊。” 沈今昭咬着牙看向姜宁止,“狗东西,真是缺德。” 一个小石子朝着沈今昭飞来,沈今昭反应迅速地抱头蹲下,“你祖太姥姥的,缺了大德的。” 姜宁止飞身上了屋顶,正巧听到沈今昭这句话,于是顺便抬起脚踹向沈今昭的屁股。 “啊!” 沈今昭一个大马趴倒在屋顶,顺势就要滚下去。 姜宁止单手掐诀将人定住,拉回屋顶。 沈今昭坐定后,再不敢造次,“小师叔明知道我不能学御风术还故意取笑我!” 姜宁止看着沈今昭逐渐恢复红润的脸色笑了笑,不接她的话,反而说道:“亥时过去就好了。” 沈今昭深吸了一口气,“你将沈家的阴气都驱散了,我自然是舒服多了。” 姜宁止挑眉,自己刚才看着沈今昭设的阵法不错,就是力量不够强大,索性直接在她的阵法上重新布置了一个。 如今整个沈家都被一个强大的阵法包裹在内,任何阴气鬼气都进不来。 沈今昭看着亮起的降阴星,说道:“降阴星升起,阴气散去大半了。不过,今日我差点又死了。” 姜宁止伸手使劲儿揉了揉沈今昭的脑袋,“有我在,不会让你死的。” 沈今昭翻了一个白眼,将姜宁止弄乱的头发整理好,“小师叔,你说,你这么缺德能找到媳妇儿吗?” 姜宁止作势要将沈今昭扔下去,沈今昭立刻求饶,“我错了,真错了。” 姜宁止从腰间取下琉璃瓶子,“今日来晚了是因为我找到了她。” 沈今昭看着瓶子里白光,瞪圆了眼睛,“云意的守魂?!” 姜宁止见她兴奋,解释道:“之前去水神节就是去找她的。” 沈今昭惊喜万分,“太好了,云意的三魂,现在只剩下命魂没找到了。神魂,守魂都找回来了。” 沈今昭取出腰间的琉璃瓶子就要打开塞子。 姜宁止右手一挥,一个蓝色光圈迅速将两人包围。 沈今昭讪讪一笑,“太激动,忘了要立结界了。” 沈今昭划破手指后,打开塞子,沈云意的身形缓缓立在空中。姜宁止也将琉璃瓶子打开,白光飞快并入沈云意的身形中。 沈云意睁开双眼,含笑看着两人。“多谢小师叔寻回我的守魂。” 姜宁止摆摆手,“如今你的守魂归位,一阴一阳,算是稳固了。只要不遇到专门捕魂之人,每日晚间可以出来溜达溜达,只是白日你依旧会困倦,躲在琉璃瓶里睡一觉也是好的。” 姜宁止伸手抹过沈今昭的手指,划破处恢复如初,“阿昭也不用再以血气滋养你了。” 沈今昭高兴地看着沈云意,拍拍身边的位置,“坐,以后咱们可以每天一起看星象了。” 沈云意坐到沈今昭的身边,看着星星,微微笑着。 姜宁止看着沈今昭,笑着躺下,“上京的夜空不如沧仪山的夜空明亮。” 沈今昭也顺势躺下,将手枕在脑后,“沧仪山有祖师设下的玄护大阵,所有的怨气阴气都不能侵扰,夜空自然格外明亮。” 沈云意望着星空说道:“我们好像回到了沧仪山上。” 姜宁止侧过头看着沈今昭,“你在上京快活吗?” 沈今昭思忖片刻,微微摇头,“不快活,若是可以我不想回到上京,可我必须回来。” 沈今昭转头和姜宁止对视,“小师叔,你留下帮我好不好?” 姜宁止没说话,将头摆正看着星象。 …… 唐澈站在周翊的身侧听着暗卫的回禀,心口微微发寒。 老天爷,沈四小姐,你完了。 周翊闻言,只是挥挥手让人下去。 唐澈看着周翊,问道:“殿下不生气吗?” 周翊苦笑,“我有什么资格生气吗?” “可是沈四小姐之前……” “唐澈,她不是呦呦!” 像是不肯定一样,周翊再次重复道:“她不是呦呦。既然她不是呦呦,那么她和谁在一起,做什么与我有什么关系。” “可殿下明明就是喜欢沈四小姐的。”唐澈惋惜。 周翊摇头,“我不喜欢她。我只是想要知道她是不是呦呦,或者说,呦呦和她是否有关系。可她不是!呦呦不会这么对我,呦呦不会舍得让我难受的。” “殿下,现在也没有方法证明沈四小姐不是梁小姐啊。” 周翊颓然坐在椅子上,“唐澈,呦呦不会这么对我。姜宁止眼神里的爱任谁都能看出来,沈今昭那么聪明的一个人,她怎么会不知道他爱她,不过是两情相悦罢了。” 唐澈还在努力,“殿下,沈小姐她说了,跟姜宁止是父女感情,哪个女儿会喜欢自己的爹啊。” 周翊嗤笑,摇摇头,不再说话。 周翊心里很矛盾,他一边告诉自己沈今昭不是梁绾墨,一边又告诉自己她和姜宁止只不过就是长辈和晚辈。 可是他没办法忽视姜宁止的眼神,那样漂亮的眸子里盛满了爱,那种包容一切的爱。 周翊终于发现一个问题,他在意沈今昭,所以他只要看到有别的男人用那样的眼神看着沈今昭时,他就生气。 这一切都是因为他喜欢沈今昭! 第142章 真是白眼狼 这个念头将周翊吓了一跳。 他怎么会喜欢上别的女子,那他对呦呦的感情算什么? 周翊趁夜来到长明侯府。 静园里悄然无声。 竟然连个守夜的婆子都没有?周翊不禁怀疑,她为何不让人守夜?莫非是知道他会来? 周翊踏上楼梯,推开沈今昭房门。 来到床边将床幔掀开,床上小小的一团被子被扔在一边,沈今昭整个人枕着被子睡得毫无姿态,枕头更是被丢在一边。 周翊站在床边就这样直愣愣地看着沈今昭。 你到底是不是呦呦? 沈今昭将被子拉过盖在身上,“冷……” 周翊将床幔放下,依旧站在床边,直到天空微亮他才离开。 周翊觉得自己可能是魔怔了,竟然像个采花贼一样趁夜进入女子的闺房。 回到瑾王府的周翊取出两个荷包,放在桌子上,几次拿起白菜荷包想要丢掉,但都放下了。 …… 八月初三,工部尚书的母亲王老夫人做寿。 邀请了沈灼华和沈今昭。 沈灼华原本不想去,沈今昭却说,去凑个热闹吧,没准有大热闹。 沈灼华和沈今昭下车的时候,秦钰云正从白凝的马车上下来。 沈灼华眉头一蹙,沈今昭却搀扶着沈灼华朝里走,“不相干的人何苦心烦。” 沈灼华闻言,欣慰地拍拍沈今昭的手。 王家装饰得很好,有山有水,大大上乘的风水。 沈今昭看着头上盘旋的暗黑色怨气笑笑,却没管,跟着沈灼华去了王老夫人处拜寿。 今昭看着王老夫人的面相,微微叹息,死气已入命宫,今日便是王老夫人的命终之时。 “老夫人高寿,小女祝老夫人顺心而为,勿要强求。” 王老夫人看着眼前乖巧娇艳的小姑娘说着与旁人完全不同的贺词,心里虽然疑惑,但也连连说好。 身边的王夫人提醒,“母亲,这是长明侯府的四小姐,太子妃的妹妹,沈四小姐。” 王老夫人豁然开朗,“原来是沈四小姐,百闻不如一见,沈四小姐果然如传闻一般潇洒自在,性情温婉。” 性情温婉?这是说她的吗? 沈今昭浑不在意,笑而不语,跟随沈灼华走到一边。 白凝和秦钰云一起进来,两人同时屈膝行礼。 看见白凝,王老夫人的眼神明显亮了很多了。 白凝温婉地开口,“恭祝老夫人青松长健,容颜不老。” 王老夫人开怀大笑,“哎呀白小姐这话说得,真是让人高兴啊。” 沈今昭看着王老夫人的开怀大笑挑眉,青松长健吗?这话听起来像是祝贺,可是等过了今天,那便是一种诅咒了。 秦钰云上前乖巧地说道:“恭祝老夫人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王老夫人看着秦钰云眼生,便开口问道:“你是谁家的孩子啊?” 秦钰云微微一笑,“小女是长明……” “咳咳。”忘忧轻咳提醒。 秦钰云立刻反应过来,有些尴尬,“小女是前布政司布政使秦适的侄女。” 坐在周围的夫人们嗤笑,“什么前布政司啊,早就撤职了,现在就是个主事了。 ” 一位夫人凑到王老夫人的身侧说道:“老夫人不知道,这位小姐是纯禧县主之前的那个赘婿家的侄女,您忘了,之前到处说自己是侯府嫡女的那位。” 秦钰云闻言脸上的表情僵硬了。 厅里的夫人和小姐都嘲笑她。 沈今昭和沈灼华根本就没管她,之前秦钰云有多嚣张,现在就有多狼狈。 白凝看了一眼沈今昭,笑着说道:“这些都是之前的事情了,秦小姐受了诸多委屈,如今也算是幡然醒悟了。” 白凝这话是明示众人沈灼华给了秦钰云气受。 沈灼华没打算当回事,可沈今昭冷哼一声。 众人都静了下来。 上京城最近风言风语,传闻沈四小姐和白家小姐为了瑾王大打出手,都闹到皇后面前了。 今日来寿宴的好些夫人品级不够没机会跟着皇后去宝光寺上香,今日看着两人针尖对麦芒似的,巴不得两人再斗一场,她们好看个热闹。 沈今昭看着白凝,面色发冷,“白小姐还是学不乖,忘了乱说话的代价了?” 白凝指尖发麻,宝光寺的事情回到上京后,皇后就降下懿旨说她言行无状,教养缺失,让白太师好好教教,若是还教不会她会亲自派嬷嬷来教。 这件事让她丢了好大的脸,所以白凝将所有的恨都算在了沈今昭的头上。 “沈小姐何出此言啊?” 沈今昭冷笑起身,“白小姐说我表姐受了很多委屈,可我若是没看错的话,我表姐身上的这身烟丝锦还是我母亲让人给她做的,就连她头上戴的这支蝶舞穿花簪都是从我们长明侯府带走的。这些年我长明侯府吃穿用度哪里缺了表姐?白小姐不过与我家表姐熟识不过一个月,竟然替我这个没长心肝的表姐叫屈喊冤了?” 秦钰云的脸色煞白,周围夫人更是指指点点,岑夫人捂嘴笑道:“哎呦,这些年的宴席上,哪回秦小姐不是一身金贵地出门,就没见秦小姐穿过重复的衣服,有时料子都贵得吓人。这主人家不接济了,就成了主人家的不是,这样的白眼狼也就是县主好性子,还能让她在上京蹦跶。” 这话坐实了秦钰云这些年没受过长明侯府的亏待,还狠狠打了秦钰云的脸。什么是主人家,什么是被接济的,此时全都摊开在众人面前。 沈灼华眼见事情到了这个地步,缓缓起身,“今日本是王老夫人寿宴,我也不想坏了诸位的兴致,只是这人实在是不知道好歹。” 沈灼华走到秦钰云的面前,抬起手狠狠地扇了秦钰云一个巴掌。 “你,你母亲,你父亲 ,你兄长,这些年拿了侯府多少东西,你们心知肚明,不愿撕破脸是为了给你们留三分颜面,没想到你们竟然倒打一耙。好啊,既然如此,那我长明侯府明日就递状纸,跟你们秦家算一算这些年的总账,我要让你们秦家拿走侯府的东西钱财一一还回来。” 秦钰云听到沈灼华的话,瞬间跪地,顾不得脸上的疼痛,苦苦哀求,“叔母,我错了,我不是那个意思,都是白小姐她这么说的,跟我无关啊。叔母,不要。” 沈灼华将自己的裙摆扯出,“忘忧,拖走,别坏了人家府上的寿宴。” 忘忧立刻带人将秦钰云拖走。 白凝脸色发白,沈今昭挑眉,“白小姐真是菩萨心肠啊,都自身难保了,还想着为别人出头呢。” 白凝死死掐住自己的手,勉强撑起一个微笑,屈膝给王老夫人行了一个礼,“老夫人,白凝家中还有其他事,白凝就先告辞了。” 王老夫人脸色难看,别有深意地看了一眼沈今昭后,僵硬地说:“好,多谢白小姐惦记我这个老婆子了。” 白凝转身便走。 沈灼华本想拉着女儿也走,沈今昭却制止了沈灼华,“母亲坐吧。” 王夫人面色难看到极致,死死盯着沈今昭,偏偏又不能发作。 侍女说席面已经备好,让众人去正厅用膳,算是解了这场闹剧。 第143章 三日内必亡 岑夫人坐在沈灼华的身旁,低声说:“秦家这一家人不能再留在上京了,你与他到底有姻亲,剪不断理还乱,要不然彻底解决,要不然就远远地打发走,这样心慈手软可不是你该有的。” 沈灼华眼中俱是冷意,她自然是明白岑夫人所说的意思,“放心吧,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了。” 沈今昭听到两人的话,暗暗皱起眉,秦适现在还不能死,若是他死了,沈云意被扔的真相就永远都不会知道了,看来得想个办法了。 沈今昭正在思考的时候,一个侍女端着菜走上来,沈今昭看到她手腕上的瘀青,抬起了头。 还没来得及反应,这侍女忽然高声呼喊:“王家二少爷虐打侍女,他生性残暴,翠微苑多少侍女都是被二少爷折磨死的,今日我奋死逃出来,就是为了让大家看清王家人的真面目!” 说完拔出簪子就往脖子上扎,沈今昭眼疾手快握住她向下扎的手,夺下簪子,“这位姑娘,今日是王老夫人大寿之喜,姑娘若是血溅当场岂不是要吓坏了这些女眷?” 王夫人心头狂跳,立刻起身走到沈今昭的身边,“多谢沈小姐仗义援手。” 说完一个巴掌打在那侍女的脸上,“贱婢,今日是老夫人的寿宴,你竟然敢出来兴风作浪。昨日不过因为你想要勾引二少爷被我发现,这才打了你几下,你竟然敢胡言乱语到这里来,管家给我把人拖走。” 沈今昭松了手,坐下。 管家带着家丁走过来,还未靠近,那侍女忽然一把将外衣脱去,只余一件小衣,遮住重要的部位。 此时所有人都没有看戏的心情,反而是带着惊惧看着眼前近乎赤身的侍女。 她的身上满是鞭痕,牙印,蜡烛烫伤和刀尖刻下的婊子娼妇等字样。 只是那伤并非是一朝一夕所能形成,有些已然成为疤痕。 侍女眼中没有一丝希望,十分平静,“诸位,这就是夫人所说的,我妄图勾引二少爷。” 侍女将簪子划破胳膊,血顺着胳膊滴落在地上,伤痕深可见骨,侍女亲自剥开皮肉,取出三根绣花针,摊在手心里。 一些受惊的夫人脸上惨白,还有一些小姐已经被吓吐了,就连王夫人也愣在了原地。 侍女骤然跪下,“奴婢花红,签的是活契,被分到二少爷的院子里干粗活,可是二少爷趁夜迷奸了奴婢。奴婢想要报官,二少爷说,老爷是工部尚书,只手遮天,京都府尹不会给奴婢公平。奴婢被二少爷生生往身体里扎了一百四十一根绣花针,今日奴婢本是想要以死告发……” 众人看向沈今昭,沈今昭十分无辜,“我也不知道是这个样子啊,我只是觉得今日不宜见血嘛。” 众人觉得沈今昭也没做错什么, 王夫人此时面色发青,“管家,先将这贱婢带下去,严加看管,若是跑了我唯你是问。” 管家称是,带着家丁强硬上前。 沈今昭却笑着起身,“王夫人,若是想要秘密处死这位花红姑娘,只怕您家二少爷也活不过今日了。” 王夫人怒视沈今昭,“你胡说什么!” 沈今昭笑笑,眼神带着玩味,“王夫人,令郎自从十年前,几乎每日都会见血,小到擦破点皮,大到筋断骨折,夫人可知道这是为何?” 王夫人有些心虚,环顾周围发现大家都在看着她,她没法子,低声道:“沈四小姐的能耐和名头,我也是知道的,沈四小姐若是能将今日这件事了结了,我王家日后尽数为沈四小姐办事。” 沈今昭却退了两步,摇了摇头,“夫人可听说过一句话,天道好轮回。令郎做过什么事难道您这个做母亲的会不知道?我也是修行之人,帮助令郎掩盖杀人的罪过,实非我沈今昭的行事风格。” 王夫人咬着牙问道:“你究竟想要怎么样?” 沈今昭眼中的寒光一闪而逝,“夫人,这件事不是我想要怎么样就能怎么样的。诚如夫人所说,我就是一个神棍,会点瞎算瞎看的能耐。重要的是夫人想要如何?是想要王家的名声还是令郎的性命。” 王夫人自然是要儿子的性命。 众人皆知王夫人对丈夫管得严,后院一个小妾都没有,整个王家只有远嫁的大小姐和这位不成气候的二少爷。 “若我都想要呢?” 沈今昭摇了摇手指,“夫人,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啊。贪心只会什么都失去,夫人还是好好想想,自己到底要什么吧。” “我要儿……” “王家名声还容不得一个外人来插嘴!” 一声厉喝,众人看向来人。 工部尚书王怀。 沈今昭脸上的笑容放大,笑意却不达眼底,原来就是你啊。 王怀眼神犀利地看着沈今昭,“小小女子竟敢对我王家家事插手,究竟是谁给你的胆子?” 沈今昭指了指上面,众人皆抬头去看,发现什么都没有。 沈今昭笑笑,“老天爷给的。” 王怀怒目睁圆,“来人……” “王大人!” 周翊的声音平静低沉,但带着不容忽视的威严。 王怀立刻低下头,双手交叠行礼,“殿下。” 周翊一步一步走到沈今昭的身侧,“王大人,沈四小姐不过说出了她所看到的事情,王大人为何这般……恼羞成怒?难不成沈四小姐所言非虚,令郎真的做下这些事情了?” “殿下,这小女子口出狂言污蔑犬子,臣自然是要争辩几句的。” “争辩自然是可以的,但是本王瞧着王大人不像是争辩,倒像是准备杀人灭口了。” 沈今昭抿唇,这人如今也学会阴阳怪气了! 王怀立刻弯身,“殿下言重了,臣只是……” “王大人,告发你儿子虐待的是那位婢女,又不是沈四小姐,王大人却气势汹汹地逮着沈四小姐做什么?是准备和长明侯府还有瑾王府作对吗?” 周翊的声调并不高,声音也不大,但足够在场之人听得清清楚楚。 在场之人听到周翊的话,互相交流着眼神。瑾王殿下素来不沾女色,只是这沈四小姐到底有什么本事竟然可以让瑾王殿下另眼相看? 王怀擦了擦额头上滴落的汗,沈今昭上前一步,正准备说话,就被周翊扼住手腕,周翊高声:“今日之事,既然有原告,有被告,那就交由京都府处理吧。任何人……” 周翊扫视一圈后缓缓开口,“都不得干涉!” 周翊拉住沈今昭要走,沈今昭却挣脱了周翊,“殿下等我一下。” 沈今昭走到王夫人的面前,笑得十分灿烂,“夫人,如今令郎的命已经走到了尽头,令郎杀了多少人,死后灵魂就要在刀山火海里走多少回。哦,对了,忘了提醒夫人,三日内备好棺材,因为三日之内,令郎必亡。” 王夫人惊恐地瘫倒在地,带着恐惧看沈今昭,仿佛她是个索命的修罗。 沈今昭丝毫不在意,搀扶起沈灼华,朝着外面走去,还嘀咕着,“真是扫兴,连席都没吃上。” 王老夫人捂着心口倒下的时候,正巧外头小厮进来禀告,“老爷夫人,外头,外头来了官差说要将少爷捉拿归案。” 第144章 瑾王不开心 沈灼华对于王家发生的事情只字不提,只是让人给沈今昭做了很多好吃的,然后就回院子休息了。 晚上沈今昭和沈云意坐在莲花湖边栈道上看星象。 “云意,今日我好像连累侯府了。” 沈云意不以为意,“我不这么觉得,母亲今日不是什么都没说嘛?” 沈今昭好看的眉拧着,“可是我在担心,王家会针对侯府。” 沈云意摇摇头,“王家没机会的,而且侯府也不是任人揉搓的面团啊。” “那周彦呢?” 沈云意沉默了,姜宁止来的时候,两个姑娘都沉默着,姜宁止伸手弹了沈今昭一个脑瓜嘣之后,坐到沈今昭的身边,“不用担心,周彦现在忙着为王家奔波,他没时间针对长明侯府,何况还有太子。” 两人惊奇地看着姜宁止,姜宁止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把折扇,装模作样地扇起来,“你们俩不打算解释一下这件事到底是怎么回事吗?” 沈今昭和沈云意对视一眼,沈今昭笑着说道:“因果报应啊。” 沈云意抿唇笑得温婉,“七月初的时候,绾墨在街上遇到了一个怨鬼,这个怨鬼就是被王家二少爷折磨致死的侍女。” 姜宁止挑眉,“七月初……你的灵力应该都被稀释得差不多了,哪里来的灵力将怨鬼带走的?” 沈今昭双手撑在身后,仰着头,“这天大的礼物都送上门了,我还能不收着?” 姜宁止呵呵一声,皮笑肉不笑,“别说得你好像是故意的,八成是你又心软了,将人带走之后才发现这是王家的侍女吧?” 沈云意笑出声,“要说这世上谁最了解绾墨,那一定是小师叔了。” “哎呦,不敢当不敢当啊。云意,你说一个人不知天高地厚到这个地步,该如何是好啊?” 沈今昭怒视姜宁止,姜宁止却当作看不见。沈云意笑笑,“小师叔,你就别说我们绾墨了,我们绾墨是这个世上最善良的人了。” 姜宁止嘁了一声,“你们两个,一个是吹牛不打草稿,一个是专门捧人臭脚,还真是臭味相投啊。” “嘶!”沈今昭瞪姜宁止。 “老天爷不长眼啊,竟然没劈死这个姓王的,害了这……” 沈云意立刻伸手捂住沈今昭的嘴,“我的好绾墨,你是不是天罚没受够?” 姜宁止白了沈今昭一眼,“雷劈你就是劈得轻了!” 沈今昭摊手,十分无辜地说:“我只是感叹一下嘛。” “闭嘴吧你。”姜宁止没好气地说,“上次敢动万噬阵的事儿我还没跟你计较呢,你竟然还敢抱怨天道!” 沈今昭嘿嘿两声,心虚道:“一时不慎,一不小心,以后不敢了,不敢了。” 沈云意憋笑,姜宁止也没再理她。 沈今昭想起什么,取出腰间的槐木如意,将里面的阴魂放出。 女鬼身上的衣服和今日花红所穿的衣服一模一样。 女鬼的周身少了几分怨气,朝着沈今昭跪下磕头,“多谢姑娘为奴婢报仇。若不是姑娘送奴婢进入花红的梦中商议计策,我们也不会报仇成功。” 沈今昭让她起身,“花红姑娘现在被京都府带走了,我派人跟京都府的人说过了,会有人给花红治伤的。你放心吧。如今你的怨气少了,也可以安心投胎了。” 女鬼点头,“奴婢柳绿深谢姑娘大恩。” 沈今昭双手刚要结印,姜宁止已经先一步双手结印,“速超往生,因果轮回。” 等到沈今昭再次回神的时候,女鬼已经消失在原地了。 沈今昭瞪着眼皱着眉看姜宁止。 姜宁止伸手敲了沈今昭一个脑瓜崩儿,“看什么?” 沈今昭呼地一下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姜宁止,梗着脖子说:“我可以超度她的。” 姜宁止嫌弃地看着沈今昭,“你跟着你师父学得超度咒语太长了,耗费的灵力也多,我这多省事,直接送走。” 沈云意听着两人斗嘴,抿唇笑。 沈今昭则是翻了一个白眼,“小师叔,你的灵力是我能达到的境界吗?啊?我能达到吗?整个玄隐门谁不知道小师叔灵力深如浩海,我等遥其向背啊!” “废话真多!现在能了,之前渡到你体内的灵力已经和你的灵力融合了,不信你试试遮挡旃慧星,用我教你口诀和手势。” 沈今昭不相信,双手结印,将灵力运转周身,“斗转星移,云遮旃慧。” 一道淡蓝色的光束直冲旃慧星,随后大片的云涌去,遮挡住了这颗阴气之星。 沈今昭震惊地看着自己的双手,沈云意也惊喜地看着沈今昭,“绾墨,你好厉害。” 沈今昭咽了一下口水,“我怎么这么厉害?” 姜宁止呵呵两声,“我这一半的灵力也不是假的啊。” 沈今昭“嗷”一声将姜宁止和沈云意拉着站起身,冲上去抱住姜宁止,“啊啊啊啊,小师叔,我可以用你教我的阵法和法术了,神之术啊。玄明老头的东西可以扔了……啊啊啊啊,我太厉害了。” 说完,松开姜宁止,拉着沈云意转圈,又抱住沈云意,“云意云意,我能用小师叔的阵法了,我可以用神之术了,我还可以用禁术了……” 沈云意再次捂住沈今昭的嘴,“你这嘴真是没个把门的。” 姜宁止看着两人宠溺地一笑,“没事,左右玄明师兄不在,也没人知道她会禁术。” 沈云意叹气,无奈地看着沈今昭,“你呀。” 沈今昭继续拉着沈云意转圈,“云意,我再也不用念那晦涩拗口的咒语了,师父再也不能打我手板了。” 姜宁止含笑看着沈今昭,眼中都是爱意。 这一幕落在了站在树后的周翊眼中,唐澈也没办法再解释了。 沈四小姐,你说你好端端地抱姜宁止干什么啊!我是没办法帮你圆了,自求多福吧。 周翊周身散发着冰冷的寒意,他来是为了问今日到底是怎么回事,可是没想到看到是这样的场景。 周翊转身要走,被唐澈拦下,“殿下,冷静。那个,您看哈,沈四小姐和看不见的那个也拉手了,也拥抱了,这说明他们那边是三个人,可能是因为某件事高兴了这才抱了一下姜宁止。” 周翊冷冷地看着唐澈,唐澈硬着头皮说道:“殿下,您不是还有话要跟沈四小姐说吗?咱们再等等。” 周翊转头看向沈今昭,她脸上的笑容是他从未见过的,连眸子里都盛满了笑意,那样放松的,坦然的,随意的。 她就这么相信他吗? 周翊推开唐澈转身就走。 唐澈跺脚,“沈四小姐,我实在是尽力了。” 姜宁止望着周翊离开的方向,唇角上扬。 …… 红羽走进来,“姑娘,隔壁的卧室今日也收拾出来了,今日您想睡那边?” 沈今昭将手中的槐木如意扔到床上,起身朝着隔壁房间走去。 推开门,沈今昭很满意。 “按照姑娘的吩咐,这里和隔壁几乎一模一样,除了些许摆设不同。”红羽只当是沈今昭来了兴致才准备了一个一模一样的房间。 沈今昭点点头,“红羽,你和翠翎以后每日晚上都要给这里铺床,然后早上再把被子叠起来。” “嗯?姑娘不住这边?” 沈今昭摇摇头,“我若是不回来,两间屋子都不用铺床,若是回来了,两边都铺。” 红羽虽然疑惑,但也称是。 沈今昭和沈云意回到房间,沈云意坐在沈今昭的旁边,“何必这么麻烦,你知道我不需要的。” 沈今昭拉住沈云意的手,“我知道你不需要,但我还是希望你有自己的房间,可以有独处的时候,就像在沧仪山时一样。” 第145章 最痛苦的吻 沈今昭是半夜口渴想要起来喝水的时候发现周翊站在床边的。 下意识地抬手将灵力打了出去,直到周翊吐血,沈今昭才发现这人是周翊。 沈今昭连忙下床,扶着周翊坐下,“你半夜不睡觉来我房间干嘛?” 凑近周翊,满身酒气熏得沈今昭头疼,“好好的怎么喝这么多酒?” 沈今昭用手背拭去周翊下巴上的血迹。 周翊握住沈今昭想要为他治伤的手,一把将人拉到眼前,伸手摩挲着沈今昭的脸,“沈今昭告诉我,你是不是对我下咒了?” 寂静的夜空里,沈今昭咽口水的声音像是被放大了几十倍。 “我下什么咒啊,别胡说了,你先放手,我给你治伤。灵力打伤的内伤不是那么容易好……唔……” 唇被周翊死死地封住,带着酒气和血腥气的舌头在她的口中攻城略池。 尝到周翊口中的鲜血,沈今昭想要挣脱,腰和后颈却被他紧紧地搂住,人更是被他按在他的大腿上。 周翊像是疯了一般汲取着沈今昭口中的芬芳,带着疯狂,带着欲望。 沈今昭双手抵在他的锁骨处,想要推开他却纹丝不动,舌头被周翊吸的发麻。 片刻后,周翊松开了沈今昭,额头抵着沈今昭的额头,轻声呢喃,“呦呦,别推开我。” 再次覆下的唇没有那般急促,温柔体贴,像是品尝一件稀世珍宝。 寂静的夜空里,只能听到舌与舌纠缠的声音。 暧昧,旖旎。 纠缠许久的唇分开,周翊闭着眼睛,将头搁在沈今昭的肩上。 “呦呦,别走,别离开我。” 听到周翊的声音,沈今昭叹了一口气,伸手摸了摸周翊的头发,“阿翊,你为何就是不明白,我们已经回不去了。” 周翊整个人瘫倒在沈今昭的身上,沈今昭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将他拖到床上。 自己则是打开门去了隔壁房间。 沈云意早就醒了,坐在床上等着沈今昭。 看到沈今昭肿着的双唇,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沈今昭伸手摸了摸嘴唇,上了床,“你笑什么?这可是你的身体!” 沈云意却摇了摇手指,“我用了四年,你用了十二年,你说这是谁的身体啊?” 沈今昭没好气的翻了一个白眼,“往后让你用到寿终正寝。” 沈云意并不接话,反而说道:“瑾王殿下这醋吃的,竟灌了自己这么多酒。” “他是吃醋啊?” 沈云意看着沈今昭诧异的眼神,问道:“你不会是不知道他在吃醋吧?” 沈今昭蹙着眉疑惑,“他吃谁的醋?” 沈云意彻底无语,仔细地看着沈今昭的脑袋,“你这脑袋是什么做的?关键时刻竟然可以傻到这种地步?” 沈今昭嘟着嘴,怒视沈云意。 沈云意立刻投降,“好吧,你难道就没发现自从小师叔来了之后,瑾王殿下就不对劲了吗?” 沈今昭仔细回想,“好像是有一点,你是说他吃小师叔的醋?这都哪跟哪啊?” “这还不能说明问题?” “可他喜欢的是梁绾墨啊!” 沈云意笑着扳过沈今昭的脸,“你不就是梁绾墨?” “我是沈今昭,跟梁绾墨是完全不同的人。” 此话一出,沈云意放下了手,两人都沉默了。 “云意,我现在是沈四小姐,不是梁绾墨,梁绾墨是个死了十二年的死人。” 沈云意红了眼睛,“可我们都知道不是这样的。” 沈今昭苦涩的笑笑,“早晚都会是这样的。” “绾墨,你这么对他,他也痛,你也痛,你又何苦为难你自己呢?” 沈今昭却笑笑,“梁家只需要身后清名,不需要存留于世的人。” 两人都知道劝不了对方,并不再说话,双双躺下,静静地看着床幔。 …… 一夜过去。 红羽端着水盆进来看到那道挺拔高大的身影时,水盆落了地。 她死死地捂着自己的嘴巴,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 翠翎听到声响,笑着走进来,“这人真是,好好的……” 余下的话都在看到那道身影时卡在嗓子眼了。 周翊看着眼前的两人,回想起昨晚的事情,那不是梦! 红羽见有些侍女正上楼梯,立刻走出去,“姑娘贪睡,说要再躺一会儿,你们先别上楼,去楼下干活吧。” 说完,将房门立刻关上。 两人齐齐地跪下来。 周翊此时也不知道如何开口。 这时门被悄悄地打开了一个小缝,蹑手蹑脚进来一个人,压低声音说道:“红羽,翠翎,我回来了,周翊走了吧?我跟你们说……” 沈今昭钻进屋子关上门转头却发现周翊正坐在床边,自己的两个侍女跪在地上。 沈今昭有些尴尬,“殿下还没走啊?” 没人应答,周翊望着沈今昭眼睛,后者呵呵两声,“没走也行,要不吃了饭再走?” 周翊起身,耳尖绯红,“昨夜……” “昨夜什么都没发生,你就是喝多了,凑巧来了我房间,我就去隔壁睡了,什么都没发生!”沈今昭信誓旦旦。 周翊却气笑了,当他什么记忆都没有是吗?还是怕姜宁止知道生气? “自然是什么都没发生,本王走错房间,本王给沈小姐赔礼。” 沈今昭连连摆手,“不用不用,殿下太客气了。” 周翊见她连连拒绝,一副急于证明两人之间清白的样子,竟然觉得很不舒服。就这么急着撇清关系吗? 周翊转身便走,只是在开门的时候,停了下来,“沈小姐还是找点药膏擦一下唇边,免得被人误会。” 说完丝毫不留恋的打开房门,飞身而去。 沈今昭听到周翊的话,立刻捂住嘴巴,该死的狗东西! 红羽和翠翎起身,两人胆战心惊地看着沈今昭。 沈今昭摆手,“没关系的,周翊不是滥杀之人。” 红羽和翠翎将人搀扶到椅子上,“姑娘,怎么回事啊?” 沈今昭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嘴唇还是又红又肿,唇边还有一个伤痕,一看便知道是被咬破的。 沈今昭心烦意乱,“昨夜他喝多了,来了这,我就去隔壁睡了。” 红羽和翠翎对视一眼,翠翎说:“我去给姑娘擦点消肿的药膏吧,若是真让夫人和公子们看到了又要问东问西的。” 沈今昭点点头,“让厨房做点辣的菜,要是不小心被人看到,就说是吃辣的了。” 红羽称是。 两人下去后,沈今昭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面容温婉,眉眼皆具风情,眼睛明亮,是个十足的美人。 只是这个美人与梁绾墨并无一丝相像。 第146章 兄妹间闲聊 王家的事情传得沸沸扬扬的,王家二少爷七窍流血死在了狱中,果然如沈今昭所说,三日之内必亡。 跟着王家二少爷一起死的还有王老夫人,只是寿宴当日王老夫人就心悸而去。 王家的祸事飞快地传遍上京城,所有人都在说王家罪有应得,可不知怎么的,这股流言竟然传到沈今昭的身上。 百姓间议论纷纷,说王家的祸事都是沈今昭引来的,说沈今昭心术不正,会招鬼唤魂,王家二少爷就是被沈今昭招来的鬼上身了,这才做出这么多荒唐事情来。 沈致礼和沈致亦听完之后,愤怒非常。 沈今昭听完却只是笑笑,完全不当回事。 沈致亦看着专心画符的沈今昭,“啧”了一声,“昭昭,你是真的不在意呢,还是因为气糊涂了?” 沈今昭将毛笔蘸得饱满,在黄符纸上画下一道辟邪符,“三哥哥,这件事摆明了就是有人故意放出的风声要坏我的名声,都知道真相了何必这么在意?” 沈致亦听到沈今昭这么说,啪一下拍了一下桌子,“是谁?” 沈今昭看着黄符纸上歪曲的一笔,瘪瘪嘴,咬着牙说道:“三哥哥,是你!” 沈致亦看着沈今昭咬牙切齿的模样,看了一眼黄符纸,有些不好意思,“昭昭你别生气,我这也是一时激动。” 沈今昭无奈的翻个白眼,提笔继续画符,“三哥哥不必忧心,王家大厦将倾,王怀这工部尚书的位置是坐到头了,周彦想要相救是绝无可能的。” 沈致亦眨眨眼,沈今昭画完一道符,丢到一边,再次蘸笔,“姐夫……不是,太子殿下是不会让周彦相救王怀的。朝中六部,重要的四部如今都在太子殿下手中。自从赏赐孙奇的事情发生,孙尚书也被革了职,太子直接接手了户部。如今军中,瑾王殿下和大哥哥不必说,蒋永隆两边不靠,但近日因为蒋女侠和咱们府走得近,也渐渐露出偏倒之向……” 沈今昭落下笔,“如今只剩下安南侯和忠远伯。掌握着二十万大军的安南侯这些年可是一直镇守南境,瑞王想要拉拢,也没机会,忠远伯是个滑不溜手的泥鳅,遇事就躲,周彦瞧不上他。所以,此时若是不救工部尚书,瑞王无人可用了。” 落下最后一笔,沈今昭放下笔,沈致亦给沈今昭倒了一杯水。 沈致亦挥挥手,“虽说太子殿下是正统,但瑞王野心勃勃。楚越侯和白太师都是朝中重臣,他们一个是瑞王的亲舅舅,一个是文臣之首门生更是遍天下,皇后娘娘的母族如今式微,远没有瑞王的母族势大,陛下也不得不考虑这两人背后的势力。” 沈今昭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看来,太子殿下的道路还是很艰难的啊。” 原来周彦倚重的还是这两个人啊,若是一只老虎失去了这两颗重要的牙,那它还有什么可蹦跶的呢。 沈致亦只当沈今昭是为太子着想,倒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太子是个谦和之人,如今国家兴盛,守江山更好,所以瑞王亦是装作温和。圣上自然是看得明白这些小动作。二姐姐嫁给太子就是圣上的态度。” 沈今昭笑笑,“圣上是不是圣明我是不知道的,但是我只知道,那个位置是所有皇子都想要的。否则圣上一个贤妃之子,是如何登上皇位的。” 沈致亦有些感慨,“说起来,还真是。圣上当年能坐上这个位置,还真是梁将军和当年鹤魈国师的帮助啊。” 沈今昭撑着下巴,“是啊,护国大将军梁奕安,玄隐门门主鹤魈,有这二人相助,想要坐不上那个位置都难吧。” “可惜了,鹤魈国师离开,梁将军……” 沈今昭嗤笑,“忘恩负义啊。” 沈致亦有些紧张,但沈今昭却一派轻松,沈致亦也不再紧张,毕竟沈今昭说的是实话,这里也没有外人。 红羽走进来禀告,“姑娘,三公子,谢先生带着五公子和其他公子们回来了,听说今日去了城外的宝光寺听方丈讲经了。” 沈致亦捂脸,“昭昭啊,你知道谢先生这一个月带着这群小崽子都干嘛了吗?” 红羽含笑,走到一边将沈今昭画符的东西收拾起来,沈今昭净了手,坐回来拿起团圆糕,还没说话呢,沈致亦就一脸怨愤地说道:“上山下河,摸鱼掏蛋。现在就连城中哪家的酒最好喝,他们都知道了。” 沈今昭看了看团圆糕里的桂花,又放下了,“谢先生寓教于乐,三哥哥干嘛这么一脸不满的?” 沈致亦咬着牙说:“我哪里是不满,我是羡慕啊……我从四岁启蒙开始,就没离开过书房。你再瞧瞧这些个小崽子们,吃香的喝辣的,啥啥都玩了,还什么道理都懂了。昨日,越国公散朝之后还感谢我和大哥,说他们家世子都知道孝敬父母了,都是谢先生教导有方!” 红羽将两人面前的团圆糕端走,另给两人上了新茶。 看着沈致亦生气的脸,沈今昭噗嗤一笑,“原来哥哥是嫉妒了。三哥哥,你若是真的羡慕,不如跟着秦元一起去,我相信谢先生是不会拒绝的。” 沈致亦深吸了一口气,抬手给了沈今昭一个毛栗子,转身就走。 沈今昭挑眉满脸笑意。 红羽端了一盘桃干上来,“夫人房里送来的桃干,姑娘尝尝。” 沈今昭拿起一个,轻咬一口,不甜不腻,“好吃,比外面买的好吃,还是咱们府里做的好吃。” 红羽笑笑,“不是咱们府里做的,是瑾王府送来的。” “咳咳……咳咳咳……” 红羽赶紧端起茶杯递给沈今昭,“姑娘可慢些。” 沈今昭喝了一口茶好不容易平复了咳嗽,“周翊?他给母亲送的?” 红羽含笑点头,“说是皇后娘娘爱吃这不另外加糖的桃干,他顺手带回一些便送来给夫人尝尝。夫人就让人送来一些。” 沈今昭一下子将咬了一半的桃干扔到盘里,“这人最近没事吧?” 红羽憋不住笑,看到四下无人,低声道:“殿下难道不是为上次的事情再跟姑娘道歉吗?” 沈今昭翻了一个白眼,“那就好好道歉嘛,这么拐弯抹角的,谁知道他什么意思啊!” 红羽暗暗叹气,殿下的苦心算是白费了,想要赢取自家姑娘的心,任重道远啊! 第147章 上京传谣言 晚膳之后,沈今昭晃悠着来到谢见微的知着斋。 “哟,这不是四小姐嘛,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啊。” 谢见微虽然嘴上说着有失远迎,可是连屁股都没抬一下。 沈今昭也没跟他客气,直接一屁股坐在他旁边,“王家保不住了。” 谢见微伸手给沈今昭倒了一杯茶,“王家不过是个小喽啰,真正的爪牙是楚越侯和白太师。” 沈今昭点头,“这我知道。我已经让柳星儿去搜集楚越侯和白太师的线报了,只是这两都是谨慎之人,不是那么容易的。” “周世佻呢?” 沈今昭摇摇头,“周世佻……柳星儿派离恨楼的人去找了,但他和他母亲已经离开上京十几年了,找起来还是麻烦些。” 谢见微点头,“这件事不急,不过我这些年调查发现一个特别有趣,当年霍成将信交给皇帝后,就被提拔为御林卫的统领。只不过这些年,周彦给霍成送去的节礼都被霍成退了回去。而且,周彦的极力拉拢他,他都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 沈今昭闻言,饶有兴趣,“看来,这个霍成和周彦之间并非我们想象的那般啊。” “我一直在追查当年那些信究竟是谁仿造的,可是始终都没有任何头绪。” “周彦不会是自己仿造的吗?” 谢见微摇摇头,“我没有见过那封信,但我这么多年对周彦的了解来看,周彦不会自己动手,因为人写字都是有自己的小习惯的,若是一不小心被人抓到这个细节,那就是致命的,所以根据周彦的谨慎程度来看,写这两封信的必有他人。” 沈今昭面色凝重,“行,这件事我再想想办法。” 谢见微此时语重心长地说:“呦呦,这件事不是一蹴而就的,不能着急,我们十二年都等了,难道还等不了这段时间吗?” 沈今昭知道谢见微的意思,“放心吧。” 沈今昭起身,“我走了,你忙着吧。” 沈今昭踏出院门的时候,姜宁止正倚在门框上闭目养神。 听到脚步声,姜宁止睁开双眼。 两人无言,并肩走着。 “这般折损自身的功德也要做这件事,值得吗?” “值得。”沈今昭没有丝毫的犹豫。 姜宁止点点头,“值得就去做吧,不管是我还是云意,我们都支持你。” 沈今昭停住脚步,十分认真地看着姜宁止,“小师叔,谢谢你。” 姜宁止笑笑,摸着沈今昭的头发说:“你我之间,不需要言谢。你想做的,小师叔都可以帮你完成。” “小师叔,谢谢你。其实我不想拉你下水,但是除了你,我不知道还能拉谁下水。所以,我即使知道你是最有希望修成之人,我还是自私的拉你下水了。” 姜宁止只是含笑,却什么都没说,无声地拍了拍沈今昭的脑袋。 …… 王家被判抄家流放。 因为郑知衡将王家这些年杀害少女,残害少女,更是在花红的身上找出一百三十八根绣花针的事情,上报给了刑部。刑部核查后,又上报了陛下。 滋事体大,民间更是传得沸沸扬扬的,这件事无论如何都包庇不了。 王怀包庇其子,王夫人更是将死去的少女扔到乱葬岗里,这些事爆出,周彦就算是在朝堂上据理力争,也没办法保住王家了,王家最终全族抄家流放。 沈今昭的名声越发可怕起来,什么妖女,惑乱人心的女鬼,会勾男人心肝的妖精,不能得罪她,要是得罪了就会跟王家一样,落得个抄家流放的下场。 沈今昭倒是不在意这些名声,最近的好几家宴席没请她她也不在意,见天地缩在家里跟着姜宁止练习术法,一时间进益甚大。 沈灼华看着自家女儿不上心的样子,急得跳脚,反而是沈致亦安慰沈灼华这件事沈今昭自有处置。 沈灼华心烦意乱,干脆闭府谢客。 沈致亦来到静园书房的时候,沈今昭正在练字。 看着满地的草纸,沈致亦以为都是沈今昭写错的,只是拿起来发现竟然都是好的。 纸上的字秀丽苍凉,甚至带着几分磅礴的气势,跟寻常女儿家写的字完全不同。 沈致亦惊喜地捡着地上的纸,“昭昭,这字……” 抬起头,看着袖口上都是墨的沈今昭,沈致亦赞美的话忽然说不出来了。倒是沈今昭问道:“三哥哥要说什么?” 沈致亦将纸放在桌上,“你的墨宝就这么扔在地上啊?” 沈今昭随口胡说,“我晒晒。” 沈致亦无语,“你这字是谁教你的?” 沈今昭将笔放下,去净手,“以前是自己瞎写的,后来是小师叔教的。不过,我比他随意一些。” “宁止兄确实有非常人所能匹敌的才华啊。”沈致亦感叹。 沈今昭一时噎住,“三哥哥你没事吧?小师叔这种缺德的,你竟然说他有才华?” 沈致亦闻言瞪圆了眼睛,“缺……德?” 沈今昭点头,“非常缺德。” 沈致亦眨了眨眼睛,行吧,他妹妹说缺德就是缺德。 沈致亦起身看着摆在书架上满满当当的书,随手取下一本,发现几乎全新,只是上面偶尔有他的批注,再抽几本,依然如此。 沈致亦不动声色地将书放回去,他给的没看过,不代表他妹妹没看过。 两人正准备去正堂,就看见沈致礼一身铠甲怒气冲冲地走进来。 兄妹俩一看就知道大哥知道了传闻的事情,赶在沈致礼开口前,沈今昭急忙说道:“大哥别生气,这件事我知道是谁做的,只是还不到时间,时间到了,我自然会反击的。” 沈致礼板着脸,“这件事有关女儿家的名声,不能不处理,这件事你们就别管了,我来处理。” 沈今昭还要说话,被沈致亦拦住,“是,都听大哥的。” 沈今昭也乖巧地笑笑,“是都听大哥的。” 看着两人难得的听话,沈致礼点点头,再次看了两人一眼,确认两人都同意了,沈致礼起身,“那我先去祖父和母亲那说一声。” 两人一同点头。 等到沈致礼的身影不见,沈今昭立刻询问:“为什么不让我跟大哥说一下不用啊?” 沈致亦扶额,“因为你若是这个时候反驳大哥的话,你大概率会被大哥教育一顿,然后还是按照大哥说的做。我只是让你省去一个步骤而已。” 沈今昭明白的点头,抬手给沈致亦倒了一杯茶,“多谢三哥哥仗义援手。” 沈致亦接受了这份感谢,“不必客气,经验之谈。” 第148章 又要出风头 沈致亦溜达到沈致礼的书房,见烛火还亮着就知道大哥是在等他。 迈进门,沈致礼听到声音,伸手倒茶。 沈致亦也没客气,坐在了沈致礼的旁边。 沈致亦从怀中取出几张折得整齐的宣纸递给沈致礼,也不言语,径直端起茶杯喝茶。 沈致礼疑惑地打开,看着上面的字,沈致礼的眼神明亮了几分。 “何人所写?” 沈致亦放下茶杯,“昭昭写的,说是好久都没练字手生了,今日练的。” 沈致礼的瞳孔中满是震惊,“真是一笔好字啊,大气磅礴,肆意飞扬。” 听到沈致礼的赞扬,沈致亦眉眼俱笑。 沈致礼放下手中的纸,“咱们这个小妹,远比咱们想象的强大。” 对于此话,沈致亦是认同的,“书读的不少,字写得大气。这些年昭昭虽然不在侯府,可为人处世,怕是比咱们这些所谓的世家子弟还要通透许多啊。” 沈致礼想起那个白衣胜雪的男子,“姜公子是个好师傅。” 沈致亦一愣,“不是说是小师叔吗?” 沈致礼点点头,又摇了摇头,“当年是姜公子路过乱葬岗的时候救了小妹,也是姜公子将小妹带去南州沧仪山的,只是听玄隐门的门主说,姜公子曾立誓不收徒,所以才将小妹交给现任门主。只是这些年都是姜公子带着小妹闯荡江湖,也可以说,两人虽然没有师徒之名,但有师徒之谊吧。” 沈致亦点头,“我和宁止兄也深谈过,宁止兄文采飞扬,谦逊有礼,是个君子。看昭昭和他的相处更像是朋友。我在想这两人是不是……?” 沈致礼却摇头,“小妹心里的人应该是瑾王殿下,至于姜公子……” 沈致礼是惋惜的,他不是很赞同小妹和瑾王殿下在一起,但是小妹喜欢的话,他也不是不能接受。 沈致亦叹息,“怎么看昭昭和宁止兄才是一对啊。” “缘分天定,且不说姜公子是玄隐门最年轻的长老,单说姜公子是玄隐门最可能修成仙之人,咱们小妹和姜公子就未必能成。” “但不得不说,昭昭这些年被姜公子教导得很好,这一手字,我都写不出来。” 沈致礼低下头看向手边的字,“是啊,虽然肆意凉薄了些,可心地善良,凉薄些也没什么不好,这样吃人的上京,若是处处都上了心,当真是累得慌。” …… 姜宁止坐在屋顶看着寻樾星升起,感叹道:“世道艰难,人心依旧不足啊。” 抬手一挥,那颗刚刚明亮些的小星便黯淡无光了。 “白家小娘子,抱歉了。” 沈云意坐在连廊上,看到了寻樾星升起明亮到黯淡坠落的全过程,面色有些凝重,“小师叔这般为她所做,她却一心都在瑾王殿下的身上,真的值得吗?” 沈云意在沈今昭的身边十年,没有守魂的时候,她只能隐匿在琉璃瓶中,这些年沈今昭所学的一切她都学会了,可她没有可以施展的地方,所以她唯独喜欢观察星象。 所以沈云意是唯一一个发现姜宁止身份的人。 姜宁止的灵力术法深不可测,被誉为玄隐门第二个最有可能修成之人,可没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沈云意意外知道后,便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一切如常。 姜宁止从不藏私,教给沈今昭的东西,必教给沈云意。沈云意空有神魂没办法修灵力,但姜宁止却将一道浑厚的灵力注入了她的神魂,以保证她随时清醒。 沈云意知道他是为了让沈今昭不那么愧疚,也是为了有人陪伴沈今昭,可她仍旧感激姜宁止让她可以保持清醒。 沈今昭擦着头发走到连廊上,看了一眼天空,皱了眉,“又要到十五了。” 沈云意笑笑,“有小师叔在这,你还担心十五啊?” 沈今昭努努嘴,示意沈云意看向月亮,“八月十五,中秋节啊。你娘已经收到皇后的帖子了,邀请纯禧县主和沈家四小姐去赴宫中的中秋夜宴呢。” 沈云意含笑,“沈四小姐,你好好表现啊。” 沈今昭无语,“你这个小没良心的,竟然看我笑话?” 沈云意拉着沈今昭坐下,“谁敢看我们沈四小姐的笑话啊。不过说真的,这次夜宴,本就是十五,又是晚上,还在皇宫,你可不能大意了,还是要谨慎些,东西备得足一些才是。” 沈今昭嘿嘿一笑,“我现在的灵力绝对超过师父了,小师叔把他一半的灵力渡给我了,我现在就是玄隐门第二人,我看谁敢惹我!” “现在阴魂是不敢惹你了,可这些世家公子小姐害人可不是用灵力。人心叵测,让你谨慎的不是阴魂,是人心。” “云意,你说他们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啊?毁坏人家的名声对他们有什么好处啊?” 想起白凝的那张脸,沈云意皱了眉,“那个白小姐虽然漂亮,但是她的面相却不好,阴险毒辣,不择手段。可偏巧这样的人长了一张如此迷惑人心的脸。” 沈今昭再次抬眼望天,“谁说不是呢。不过,人三十岁之前的面容都是前世留下的,属于老天爷给的。三十岁之后才是自己真正的面容,可惜了,她这一张貌美的脸。” …… 中秋夜宴,除了深得皇帝宠信的臣子携带家眷入宫之外,很少有人会亲自接到皇后请帖。 且不说沈今昭的两位兄长都在朝为官,就是单是沈灼华这纯禧县主的身份就足够沈今昭进宫参加中秋夜宴了。 可皇后愣是单独给长明侯府递了帖子专门邀请纯禧县主和沈今昭。 众人联想到近日沈今昭的名声实在是不怎么好,想来皇后也是有意抬举。 为着如此,众高门贵女全都严阵以待,这次中秋夜宴全都铆足了力气,拼了全部身家打扮自己。 虽然不敢太过奢华,但至少是金贵的。 红羽听说了这件事,也铆足了劲儿给沈今昭打扮。 沈今昭看着铜镜里梳着飞天髻,满头钗环,妆容精致的自己,抿住了嘴唇。 “一定要这样吗?” 红羽点头,“今日小姐可不能掉链子!” 沈今昭无奈,伸手扯下头上金灿灿的钗环,“换了换了,这脸都僵硬了还怎么打架!” “!” “姑娘!” 第149章 那梁绾墨呢? 皇宫威严庄重的宫墙下各府的马车都靠一边停着。 内监引着各府的大人夫人公子小姐入内。 入了皇城时,马车就由内监接手。 长明侯府的马车一直被牵引到宫门口,沈灼华先行下车,众人都停足注目,想要一睹这位上京传言能呼风唤雨杀人于无形的女妖沈今昭到底是个什么模样。 素手纤纤搭在红羽的手上,一身鹅黄色的鲛绡宽袖长衫,月白色重莲绫长裙,长发披在身后,发间一个拇指盖大小的南珠簪加上两只莲花垂肩步摇。 肌肤雪白莹润,娥眉弯弯,明眸善睐,嘴角带着一丝笑意。 好一个清新淡雅的美人! 看着沈今昭站在那里,众人好似身处高山冰川之中,清凉之意顿时入心。 在这百花之中,一股清凉透骨的泉水涌入,自然让人眼前一亮。 周翊下了马,看见的就是沈今昭含笑依偎在沈灼华身边。 众世家女看着沈今昭素雅的穿着,忿忿不平,自己精心打扮了许久,没想到竟然让沈今昭给钻了空子。 站在一边一身雪烟纱的白凝脸色阴沉,本以为今日自己一身白色雪烟纱定然在奢华的世家女中脱颖而出,没想到沈今昭竟然和她想到一起去了。 此时她一身白衣,如何能比得过鹅黄娇俏的沈今昭,远远看去竟然有些披麻戴孝的意思了。 周翊将马交给内监,走到沈灼华的面前,微微欠身,行了一个晚辈礼,“县主。” 周围人立刻弯腰行礼,“拜见殿下。” 沈灼华也跟着行礼,周翊却侧身避开,“县主无须多礼。” 周围人直起身子,好奇地看着周翊。 沈今昭冲着周翊摆摆手,“殿下今日也来了?” 可周翊愣是没给沈今昭一个眼神,径直踏进了宫门。 沈今昭的手放下,咬着下唇望着周翊的背影,这厮犯的什么病! 众人以为是沈今昭上赶着,正准备嘲笑一下,却瞧见瑾王殿下又出来了,走到沈今昭的面前,“宫里的路太多了,内监太忙,本王带你进去。” 众人看向站在沈今昭身边的两个内监……确实很忙! 沈灼华笑笑,“正巧,皇后娘娘要找母亲,你跟着殿下先去宴席。” 沈今昭从容地点点头,“好吧,母亲,那咱们一会儿宴席见。” 沈今昭看着周翊说道:“殿下请。” 周翊朝着宫门走了两步,见沈今昭始终慢他一步跟在身后,周翊皱了眉,“走我身侧,本王不喜欢有人走后面。” “哦。”沈今昭快走两步,到了周翊身边,两人并肩进了宫门。 唐澈摸了摸鼻子,好吧,既然不喜欢有人走身后,那我就不进去了。 还停留在宫门口的众人,私下议论起来,“瞧这样子,沈家又要嫁一个女儿进皇室了吧?” “传闻有误啊,都说这瑾王殿下不近女色,可看他如此模样,哪里是不近女色,分明是急色啊。” 几个公子低声笑起来,“瑾王殿下好眼光,这沈四小姐的名声不好,可长得却极好,算是上京第一美人了吧?” “我还是觉得白小姐好看。” “李兄这话不假,只是这白小姐吧,乍一看挺好看,可是仔细看看好像挺平淡的。” “对对对,我也有这种感觉。但是沈四小姐不一样,她真是越看越好看,就像是冰川上融化的水,令人清醒却又透彻无比,眷恋万分。” “没错没错,那种冰封万里,但一笑又融化一切的感觉……” 蒋宝珠一身墨绿色的劲装,所有头发束成一个高马尾,走到这三个世家公子面前,一脚踹在其中一人的腿弯处,“什么东西!我们女子并非你们男子的附庸品,随意评论女子的容貌便是你们的教养?那看来诸位的父亲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说完冷哼一声就走。 其余两人将单膝跪地的公子扶起,其中一人在身后喊道:“蒋宝珠,你丑人多作怪啊!” 蒋宝珠充耳不闻,径直踏进宫门口。 众人不再议论纷纷,都赶紧进了宫门,只有白凝一人,指尖掐进掌心,流出鲜血也不曾察觉。 沈今昭,前日之辱,今日之辱,我白凝若是不报,誓不为人! 周翊带着沈今昭越走越偏,沈今昭终于站定,“殿下要杀人灭口啊?” 周翊停住脚步,皱着眉转身,“你胡说八道什么呢!” “哦。”沈今昭缩缩脖子,“我以为殿下要因为亲了我的事情而杀我灭口呢。” 提起这件事,周翊有些不好意思,连耳尖都变得绯红。 “咳,不是……那天晚上的事情是……是意外。” 沈今昭上前两步几乎贴住周翊,仰着头问道:“所以,殿下那天晚上为什么喝酒?又为什么亲我啊?” 周翊的话在嘴边滚了几圈还是没说出口,沈今昭一双眼睛带着笑意望着他。 他在她的眼中看到了自己,顿时,他身体发紧咽了一下口水,眼神带了几分占有。 沈今昭忽立刻推开他,猝不及防,周翊被推得后退了几步。 “抱歉……” 沈今昭转过头,在心里暗暗琢磨,这人以前在西州也没这样啊。难不成是第一次亲女子,所以……上头了?还想多亲亲? “本王只是想要跟你道个歉,那晚喝醉了,才会误闯你的闺房,还请沈四小姐不要介意。”说完,周翊双手交叠置于胸前,弯腰行礼。 沈今昭忍住笑意,“殿下起来吧,我没在意这件事。” 周翊松了一口气,起身,“多谢沈四小姐大度。” 沈今昭挑眉,“殿下,我可不是一个大度的人,只是因为亲我的是殿下。换成他人,现在估计已经去了酆都准备轮回了。” 周翊听完沈今昭的话,上前一步,“那么对沈小姐来说,我是不同的?” “自然是不同的。” “哪里不同?” 沈今昭望着周翊,低头笑笑,“或许,是因为殿下是我回到上京遇到的第一个人吧。” “仅是如此?” “仅是如此!” 周翊忽然钳住沈今昭的手腕,“若是如此,你又何必处处撩拨?撩拨完就不负责了吗?” 沈今昭挣脱周翊的手,冷下脸,“那殿下想要我如何负责?殿下娶我做王妃吗?” “有何不可?” “那梁绾墨呢?”沈今昭平淡的语气,惊醒了周翊。 周翊的眼中一瞬间涌上愧疚,眉头紧皱,有些手足无措。 沈今昭后退了两步,“殿下如今对我如此,不过就是因为我跟梁小姐有些相似之处,殿下根本没办法给我一颗真心!今日我若是应承了殿下,日后殿下发现我不像梁绾墨时,殿下又会如何?” 第150章 别跟我说话 沈今昭看到周翊眼中的迷茫,愧疚,各种复杂的感情交杂在一起。 她于心不忍,可她不能出言安慰。 沈今昭转身就走,周翊望着沈今昭决绝的身影也在懊悔,自己为何会这样。 他是爱呦呦的,可为何还会对其他女子动心,难道真的是沈今昭说的那样,因为相像吗? 不,她们不一样,呦呦不会像她一样喜怒无常,可她明明…… 深吸一口气,或许是因为这上京是个复杂的地方,人心猜度太难了,既然如此,不如等到中秋夜宴之后,就离开吧。 母后的身体还算硬朗,十七有谢见微教导,他不能背叛呦呦,他应该回西州了。只有西州才是离呦呦最近的地方。 梁家的清白……就用他这条命来换吧! 回到宴席的沈今昭,好不容易平复了心情。 她不能再靠近的周翊了,为梁家洗雪的准备还有很多,若是功亏一篑她再也没有重来一次的机会了。 踏进殿门,元和帝还没到,皇后和越国公夫人、沈灼华坐在一边聊天。 十七皇子见到沈今昭,径直冲了过来,扑进沈今昭的怀中。 沈今昭将金灿灿的小少年拉开,看着周围诸多贵女和公子,沈今昭蹲下身子,对十七皇子说道:“十七殿下,你如今已经七岁上了,谢先生难道没有教你男女七岁不同席吗?” 十七皇子皱着眉,“可是,母后说了,我是小孩子啊。” 沈今昭笑笑,“在皇后娘娘的心中,殿下即使八十岁也是小孩子。可是殿下,你最崇拜的七哥瑾王殿下,七岁的时候,已经去了西州跟随着……跟随着他人上战场了,殿下还在这里撒娇,岂是男子汉该有的气概啊。” 十七皇子还在思考该如何回答的时候,一道翩然的白色身影驻足在两人身边。 “沈小姐,十七殿下不过是个孩子,又喜欢你,你何必如此拒人于千里之外?旁人想要这样好的福气还没有呢。” 沈今昭瞥了一眼白凝,看着十七皇子说道:“谢先生可有说过此类的话?我可是听秦元说过,谢先生说过得话他都记得清楚呢。” 十七皇子立刻说道:“我自然是记得的,谢先生说过,对任何女孩子都要保持尊重,不管是夫人还是老夫人,尤其是未出阁的小姐姑娘,那更是要以礼相待,不可轻佻,方显君子之德。” 沈今昭微笑,“十七殿下不可再将自己当作小孩子,要当成大人,做个男子汉。” 十七皇子点头,眼神坚定,“是,多谢沈姐姐教导,日后我定然做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像我哥哥一样学习兵法,征战沙场,为大熙驻守国门。” 白凝听到这话,冷笑一声,“沈小姐这是在教十七皇子如何跟叛国之人学习吗?” 沈今昭缓缓起身,看着白凝,脸色沉了几分。 “白小姐,你若是没事就去跟别人聊天,没看出来我和十七皇子都不愿意搭理你吗?随意插嘴别人的谈话,难道白太师府上教导出的上京第一才女如此不懂礼仪,连我这个山野之人都不如吗?” 白凝不怒反笑,“沈小姐,有自知之明是好事……” “那你怎么就没有自知之明呢?多大的脸啊?你鼻子上面那俩窟窿眼摆着喘气的啊?这么大人了,天天挂着一个上京第一才女的名头招摇撞骗的,我不稀得拆穿你,你倒好,还拿乔起来了。你在这教训谁呢?给你脸了是吧?滚。” 沈今昭本来就因为周翊的事情烦躁,白凝还找事,这不是上赶着找骂嘛。 沈今昭没有压低声音,两人的争执让周围交谈的夫人和小姐公子都看着两人。 白凝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沈小姐怎么可以如此羞辱我,我不过是好意提醒。” “你是好意吗?还提醒!你就差指着我的鼻子告诉我,我配不上瑾王殿下了,我还跟你客气?我告诉你,就算我配不上,你以为瑾王就喜欢你了?难道白太师府上连一面镜子都没有吗?也不照照自己这副德行。烦死了,好好的心情都被你影响了,别跟我说话。” 沈今昭翻了一个白眼,转身就走。 白凝气得说不出话来,委屈地看着十七皇子,“十七殿下……” 十七皇子却冷着一张脸,“白小姐,不用这样看本殿下,本殿下不吃你这套,白府礼仪如此粗陋,看来白小姐才女之名言过其实了。” 十七皇子转身也走了。 “这沈四小姐实在是太狂野了吧?” “要我说,还是白大小姐自找的。” “谁说不是呢,你瞧刚才白小姐巴巴赶上去插话的样子……啧啧啧。” “这白小姐对瑾王殿下的心思上京还有谁不知道啊。” “以前没有沈四小姐对比,这白小姐确实没什么,这有了对比,我怎么觉得,这白小姐也不怎么样啊。” “对对,沈小姐虽说话说得难听了些,可是她是真潇洒啊,我可没她那么大胆。” 白凝听着周围人的谈论,一口银牙都要咬碎,强撑着说道:“诸位想要说闲话还是背后再说吧。” 蒋宝珠嗤笑一声,“白小姐有这时间还是赶紧回家照照镜子吧,你都能当着面说昭昭的不是,却听不得大家对你的评论吗?” 白凝怨恨的看着蒋宝珠,“你别得意,我早晚会让沈今昭比不上我。” “哎呦,那估计得下辈子重新投胎之后了。” “哈哈哈。” 周围取笑声一片,白凝拂袖而去。 沈今昭站在锦鲤池边,大把大把的撒着鱼食,看着锦鲤争先恐后地争抢鱼食,心情烦躁异常。 身后脚步声响起,沈今昭烦躁的将一碗鱼食都倒进了锦鲤池。 “沈小姐这般喂鱼,这些名贵的金龙鲤怕是要撑死了。” 听到这声音,沈今昭眼中的杀意一闪而过,重重地放下鱼食碗,左手掐咒,此时只要将灵力打出去,背后之人必死无疑。 沈今昭转过身,看着面前一身紫色蟒袍的周彦,左手微微颤抖 。 “瑞王殿下。” 周彦含笑,“沈小姐刚才真可谓是妙语连珠,让人意外啊。” 沈今昭将左手背后,语气仿佛淬了冰一般,“殿下最好也将自己的心思收一收,否则来日死无葬身之地的时候,怕是后悔莫及……” 第151章 中秋阖宫宴 听到沈今昭的话,周彦并未生气,反倒是笑眯眯地说:“上京传闻,沈小姐是玄隐门门主的弟子,能掐会算,今日本王也想要知道,本王与沈小姐可有缘分?” 沈今昭闻言,忽然笑了出来,“殿下或许不知道另一则传闻,我可是害得王尚书 一家家破人亡的凶手,更是吸人阳气的女妖,殿下就不害怕吗?” 周彦注视着沈今昭的眼睛,“本王喜欢挑战,就算沈小姐是女妖,本王的阳气随便沈小姐吸食就是。” 沈今昭却退后两步,“殿下误会了,我也不是什么人的阳气都吸的,有些东西,我没兴趣。” 周彦怔愣了一瞬,随后哈哈大笑起来,“沈小姐当真是有趣。若是得沈小姐相伴一生,想必余生不会烦闷了。” 沈今昭点点头,“殿下说得倒也没错,若是殿下娶了我,那确实余生都会很快乐。” 周彦的眼神一亮,“沈小姐是愿意做本王的王妃了吗?” “不,我的意思是,若是殿下娶了我,新婚之日就是殿下命终之时。” 周彦的笑僵在脸上,随后所有的笑都被收敛,“沈小姐为何对本王有如此大的敌意,本王自认为从沈小姐回京之后从未做过伤害沈小姐之事。” 沈今昭此时也冷了脸,“殿下不是说了吗?我能掐会算,所以殿下你不妨猜一猜,我从你的面相上看到了什么?” 周彦此时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要笑不笑的样子让沈今昭心情好了很多,“臣女祝愿殿下,不求好生,但求好死。能得一具全尸,是我对殿下最好的祝福。” 沈今昭大步流星地从周彦的身侧走过,周彦眼中的狠厉突显,伸手去扯要离开的沈今昭。 沈今昭藏在背后的左手没有丝毫犹豫的打出去。 周彦眼见着自己被一道淡蓝色的光击落,摔进了锦鲤池。 鱼群散开,周彦好不容易才在池塘里站稳,怒视着沈今昭。 沈今昭嘴角带着嘲讽挑眉,“殿下当真以为我是那种什么都不会的弱女子吗?瑞王殿下,这些年在我手上过过的人命鬼命,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你若是拿我和上京的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相比,那你就打错了算盘,看错了人。殿下既然脑子不清醒,那就在这锦鲤池里好好清醒一下再出来吧。” 沈今昭双手结印,“百枝盘根,束缚地神。” 周彦感觉自己的双脚像是被什么东西缠绕住了,动弹不得,眼里渐渐升起惊慌。 沈今昭却笑着转身,“哎呀,不愧是玄隐门最厉害的长老的灵力,我如今竟然也可以将神之术运用自如,幸亏这灵力便宜我了。” 此前烦躁的心情一扫而空,沈今昭步履轻快,哼着小曲回了宫宴。 此时宫宴已经开始了,沈今昭大摇大摆地走到沈灼华的身边坐下。 沈灼华的座位被安排在越国公夫人之下,距离圣上皇后都很近。皇后此前一直注意着,发现自家儿子和沈今昭都没回来,只当是两人在一起忘了时辰。 临近开宴的时候,周翊忽然回来了,沈今昭依旧没了踪迹,皇后便悄悄地让人去寻沈今昭,得知沈今昭和周彦在一起的时候,皇后的脸色就不怎么好看了。 可是内监禀告沈今昭将周彦打进了锦鲤池,她心里忽然又舒坦了。 此时见到沈今昭回来了,更是笑容灿烂。瞥了一眼坐在一边的脸色不好的贵妃,她更痛快了。 “沈四小姐回来了?” 沈今昭抬头看向皇后,起身行礼,“皇后娘娘万安。” 皇后笑着让李嬷嬷将桌上的一盘葡萄递给沈今昭,“沈四小姐,这是硕州进贡的葡萄,汁水足,个头大,又甜美,你快尝尝。” “多谢皇后娘娘。” 沈今昭坐下,拿起一颗葡萄剥了皮递给沈灼华,沈灼华笑笑,接过葡萄,轻咬了一口,“嗯,是甜。” 沈今昭这才又拿起一颗,剥皮吃了起来。 嗯,确实甜,但是没有西州的葡萄甜。 西州的将军府里有父亲为母亲亲手种的葡萄,以前葡萄熟了的时候,她总要和周翊偷吃,那葡萄才是最好吃的葡萄。 吃了一颗后,沈今昭便再也没动。 一舞毕,一位锦衣华服的少女起身,走到正中央,“圣上,皇后娘娘,臣女有一策,可令今日的宫宴更加难忘。” 皇帝看着少女,思索片刻说道:“你是太傅的孙女,赵家小姐吧?” 赵晓瑜开心地笑笑,“正是臣女,圣上好记性。” 沈今昭夹起一块红烧肉嚼了嚼,嗯……凉了,有种发腻的感觉,不好吃。 又夹起一块糖莲藕咬了咬,嗯……糖都凝固了,不好吃。 “好,那你有什么好建议啊?说来听听。” 赵晓瑜若有似无的看向沈今昭,温婉一笑,“今日月色正好,不如就让各家的小姐公子们两两斗艺,最终选出一个最终胜出之人,不知圣上意下如何?” 元和帝想了想,点头,“就按照你说的办。” 沈今昭看了看桌子上的菜,不是冷的就是凉的,一点热气都不冒,这哪是人吃的东西啊。 放下筷子,摇摇头,这么多年了,还是这样,皇宫里连口热乎的都吃不上。 赵晓瑜看向白凝,眼中带着邀功。 白凝此时又有些得意,她到底是上京第一才女,沈今昭一个山野长大的,怎么和她比! 白凝率先起身,“圣上,皇后娘娘,臣女今日想要趁此良机,给圣上和皇后娘娘献曲。” 白凝的侍女抱着一把古琴上来,“臣女自幼学习古琴,今日便以奔月此曲,恭祝圣上和皇后娘娘长乐无极,万事顺心。” 白凝看了一眼沈今昭后,坐在了古琴的后方。 双手搭在古琴上,青葱的手指缓缓拨动着古琴,苍凉古朴的声音渐渐而起,周围人都侧耳倾听。 沈今昭歪着头看白凝,确实有几分真才实学,可惜今日注定要从高处摔下去了。 沈今昭在赵晓瑜看她的时候就知道这是冲她来的,她向后靠在椅子上,暗暗摇头。 这人啊,就是不知道天高地厚。难道这全天下只有上京这一个地方?难道整个大熙都找不到一个比你白凝更厉害的人了? 坐井观天说的就是你这样的,既然如此,老娘奉陪到底。 你这上京第一才女的名头戴得也够久的了,是该摘下来换个人了。 第152章 神曲入九霄 白凝的琴声曲调高昂,悠扬动听,只是奔月是一首哀怨之曲,讲述的更是嫦娥因为独自身处广寒宫而痛苦不已,因为日日思念丈夫,为此泣血垂泪。 白凝虽然技艺高深,但是曲意完全不对,少了凄婉,多了些势在必得,倒是将白凝的心思全然表现出来。 太急切了。 坐在下方的潇湘馆众人作为此次的评审,脸上都带着些许可惜。 白凝一曲终了,面上又恢复了几分笑意,“臣女献丑了。” 圣上和皇后鼓掌,众人也跟着鼓掌。 沈今昭依旧是那副淡然的模样。 白凝转头看向沈今昭,“素来听说沈四小姐是多才多艺之人,今日不知可否与我一战?” 沈灼华阴沉着脸,越国公夫人的脸色也不是很好看。 沈家的各位夫人对白凝都有些许意见,这不是故意针对吗? 上京谁人不知道沈今昭在外十余年,活着就很不容易了,哪里会有时间去学琴。 其余人则是等着看好戏,毕竟在宴会开席之前沈四小姐才打了白小姐的脸,如今这般,也算是白小姐的复仇了。 沈今昭就是在众人这样看好戏的神态中起身的。 “皇后娘娘,臣女今日进宫并未带琴,不知道可否请皇后娘娘赐臣女一张琴?” 皇后看沈今昭胸有成竹的样子,对李嬷嬷吩咐道:“去把我出嫁前的那张幻羽取来。” 李嬷嬷称是。 等待的时间,沈今昭看了一眼周翊,这人竟然低着头,完全不看她,样子有些低迷。 沈今昭也知道自己不应该这么刺激他,可她不得不这么做。 内监将白凝的琴搬走,将皇后的琴放在了桌子上,恭敬的退下。 白凝不屑地看着沈今昭,“那就不打扰沈小姐……大放光彩了。” 白凝是打定主意要让沈今昭出丑的,沈今昭也不恼,屈膝缓缓行礼,“臣女这些年一直待在南州沧仪山上,虽说会点琴,但琴艺属实不高。会的曲子也不多,今日臣女便以玄隐门的入门曲神隐九霄,献给圣上和皇后娘娘吧。” 沈今昭坐到座位上,双手搭在古琴上,双手拨动着琴弦。 这曲子原本是第一任门主登仙后留下的,这些年来,曲谱已经残破不堪,是姜宁止后来将曲谱补全,又将这首曲子教给了沈今昭。 这首曲子肆意大气,琴音一出,震慑人心。 沈今昭在指尖释放了几分灵力,众人便觉得自己羽化登仙,登入九霄云外。 曲子接近尾声,众人似乎又掉入迷雾,看不清眼前之路,可曲调忽然宛转悠扬起来,众人仿佛拨开迷雾,看见了旭日东升,豁然开朗。 待到众人清醒过来之时,沈今昭的双手早已停下。 众人都惊奇的看着沈今昭,沈灼华更是惊喜万分。 白凝则是一脸不可置信,呢喃道:“她为何会弹琴?这怎么可能?” 蒋宝珠忽然一下站起来,啪啪鼓掌,“昭昭,你好厉害,好好听啊。” 沈云霏一脸崇拜的看着沈今昭,就连沈云珂都是满眼惊喜。 沈灼华则是愣在原地,连鼓掌都忘了。自家女儿竟然如此优秀吗? 皇后起身,看着沈今昭说道:“此曲没有太多的技巧,却能引人进入九霄云庭,只等曲停了,才大梦初醒。本宫以为,沈四小姐胜出。” 元和帝看着沈今昭,别有深意的问道:“沈四小姐师从何人?” 沈今昭低垂眼眸,屈膝行礼后回道:“臣女师从玄隐门门主玄明。” 元和帝闻言皱了一下眉,但随即舒展,“来人,赏玉如意。” 白凝踉跄了一下,满眼都是不相信,赵晓瑜想要起身,却被白凝按住,微微摇了摇头。 此局已败,若是再争执的话,不过是自取其辱。 皇后笑道:“沈四小姐,今日一曲让本宫如梦似幻,见识了这般大气之曲,这张幻羽琴是本宫的嫁妆,今日本宫便将这琴送给你。” “多谢皇后娘娘抬爱,臣女受之有愧。” 皇后却摇摇头,“这张琴只有在你的手中才有价值,在本宫手中,只是一个摆件。” 沈今昭闻言,只好收下,“多谢皇后娘娘赏赐。” 皇后从高台走下,问道:“沈四小姐除了弹琴是否还有其他爱好?” 沈今昭含笑回道:“臣女平日就爱算个命摇个卦捉个鬼挣点小钱什么的,其他的爱好也说不上。” 闻言众人都噗嗤一笑,皇后却追问,“那是否有心上人啊?” 周翊听到皇后的问题,不自觉地抬起头看向沈今昭。 沈今昭闻言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的不自然,随后带着几分苦涩的笑容说道:“臣女有心上人,只是看破天机之人必然不能圆满,所以臣女也就收起这份心思了,能看着他安好就好。” 皇后却浑不在意,“本宫以为,这皇室之气或许可以压住任何邪佞,沈四小姐以为如何?” 沈今昭只是笑笑并不再说话。 皇后一笑,正欲再说话,忽然厚重的脚步声音由远及近,众人眼看着御林卫纷纷拔刀冲进大殿之中。 一些胆子小的夫人跌倒在地,有的大臣急忙起身之下,带倒了桌椅。 此时大殿乱成一片。 御林卫首领霍成持刀冲到元和帝身前,“微臣救驾来迟,还请陛下恕罪。” 元和帝冷着脸,质问道:“霍成,你看这里像是有刺客的样子吗?” 霍成犀利的眼神扫射这里的每一个人,最终发现,这里很安全。 霍成立刻收刀下跪,“陛下恕罪,臣失察,扰乱了宴席,请陛下降罪。” 元和帝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霍成扰乱宴席,持刀冲撞臣工及女眷,赐六十棍。”说完拂袖而去。 霍成叩头谢恩。 “恭送陛下。”所有人都知道这中秋夜宴进行不下去了,所以赶紧行礼。 沈今昭嘴角扯动一丝笑意,将喉间一丝腥甜咽下。 宫门口内监正在有序的安排着所有人离开,沈灼华上了马车,沈今昭却说:“母亲先回,我想吃花间月的霜月糕了,买完就回去。” 沈灼华笑着叮嘱,“早些买完早些回来。贪嘴的丫头。” 沈今昭笑笑,“知道了,母亲。” 沈灼华的马车彻底不见,沈今昭才将压在喉间的血吐出。 红羽紧张的看着沈今昭,沈今昭捏紧手帕,安慰红羽,“别担心,不是中毒,只是今日是十五,这才这样,回去休息一下就好了。” 第153章 身份终暴露 红羽不敢声张,立刻扶着沈今昭上了马车。 沈今昭刚刚坐稳,一道白影迅速窜入马车。 沈今昭含笑看着眼前之人,将头倚在车壁上,“你好呀,刺客。” 姜宁止难得正经起来,语气严肃质问道:“你是不是疯了?若不是我及时出现,毁了你的神杀之术,你要做什么?杀了狗皇帝?杀光整个皇宫的人?还是杀了全上京的人?” 沈今昭笑笑,闭上眼睛没说话。 她将周彦推下水后,在往回走的路上,设下了禁术神杀。 只是当霍成带刀冲入大殿之时,她就知道阵法破了,她当时喉头涌上的血也是阵法反噬。 更加知道,霍成口中的刺客是姜宁止。 马车的帘子随着马车向前走被吹起,站在宫门口的周翊透过车窗看到了那张小脸安心地依靠着车壁,而那个男人紧张地看着她,脸上虽然是怒容,看眼中的担忧做不得假。 周翊自嘲般地一笑,他们如此地般配,哪里还有别人的位置。 她说因为不圆满所以只看着他就好,这个人,就是姜宁止吧?互相不圆满,所以只要对方安稳就好。 沈今昭倚在车壁上,不是不想说话,是没有力气说话。 神杀。 这种术法会让中术之人在迷雾中体会反复被杀死的感觉,若非意志力强大之人,必然会因为恐惧而七窍流血死去。 琴音响起之时,沈今昭便用灵力催动了神杀。她就是想要让元和帝体会反复被杀的感觉。 只是最后一个音落下之时,元和帝竟然没有中术,所有人都没有中术。 那时,沈今昭就知道姜宁止阻止了她。 神杀之术祸及千里,若非姜宁止阻止,今日所有在场之人怕谁要死个七七八八了。 车夫将马车停好,姜宁止抱着几乎昏迷的沈今昭下车,脚步匆匆。 骑马追来的周翊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两人亲密地进了沈府。 他眼中的痛苦做不得假,唐澈担心地看着周翊,周翊没有一丝犹豫,飞身而入。 来到沈今昭的卧房之上,周翊移开瓦片,看清了屋内的情形。 沈今昭和姜宁止面对面地盘坐在床上,沈今昭脸色苍白,连睁开双眼的力气都没有几分。 姜宁止双手结印,运起治愈术。 “阿昭,你知道的,天道不可违,你想要复仇的心我可以理解,但是你不可以为了复仇不顾其他人生死。今日若不是我破了你的神杀,你是打算连云意的母亲和哥哥们一起杀了吗?” 沈今昭闭着眼睛,扯动几分嘴角,“我已经在他们的身上种下了结界,他们不受神杀的影响。” “神杀是神之术,你以为就凭你那道小小的结界能护得住他们?阿昭,术法反噬是小,天道的惩罚是大。” 姜宁止很担心,虽然神杀被毁去,但天道的惩罚可没有消除。姜宁止治愈术起了作用,沈今昭周身恢复了几分力气。 双手结印,运用灵力到周身,“罚就罚,有本事就劈死我,我梁绾墨还真就没怕过什么。” 姜宁止无语,将最后一道灵力注入进沈今昭的身体后,迅速建立了一个结界。 沈今昭瞪圆了双眼,“你干嘛?” 没给姜宁止回答的时间,一道雷径直劈向沈今昭。 结界破裂,下一瞬,姜宁止将沈今昭抱入怀中,以身挡了第二道雷劫。 姜宁止口吐的鲜血染红了沈今昭的后背,姜宁止缓缓松开沈今昭,抬手擦去唇边的鲜血。 “没事了。” 沈今昭怔愣在原地,嘴唇微微蠕动。 她不该连累小师叔的。 姜宁止伸手揉了揉沈今昭的头发,“别担心,我没事的。” 眼泪不自觉地流下,沈今昭呢喃,“我错了。” 姜宁止欣慰的笑笑,“阿昭,我知道梁家一百七十九条人命皆系于你一人之身,你负担重。可是阿昭啊,你既然选择了修行之法便要心怀天下,若是你一味的被仇恨左后,那天道的惩罚只会越来越多。你还有命为你的家人洗刷冤屈吗?” 沈今昭如今悔恨无比,“小师叔,我知道错了。我不该动用神杀,不该置那么多人的性命于不顾。” 姜宁止轻轻舒了一口气,“阿昭,小师叔知道,今日你是受了皇宫里怨气的影响,怪小师叔不好,没能保护好你。” 沈今昭双手结印就要给姜宁止治伤,姜宁止却摆摆手,“我休养一晚上就没事了。” 姜宁止下了床,沈今昭赶紧搀扶着他,姜宁止将沈今昭按在床上,“你好好休息。” 说完步伐不稳地朝着门口走去,打开门,走了出去。 沈今昭能听到他的声音,“红羽,你们不要再进去了,让她好好休息。” 红羽称是。 沈今昭担心不已,沈云意化身出来,“绾墨,你还好吗?” 沈今昭抓住沈云意的双手,“云意,小师叔他……” 沈云意轻声安慰:“绾墨,你不要担心,小师叔是玄隐门的司命长老,他的灵力深不可测,必然没事。” 沈今昭抱住自己的头,“我今日……” 沈云意将沈今昭拉进怀中, 轻轻拍着沈今昭的后背,“绾墨,今日你只是受了怨气的影响,失了神志,这是意外。你不要自责。” 沈今昭的眼泪止不住地流淌,“我差点杀了你娘,你哥哥,你不怪我吗?” 沈云意摇摇头,“我不怪你,这是意外。绾墨,我与你相伴十余年,难道我还会不了解你吗?今日就算是没有小师叔,就算是你启用了神杀之术,到了最后关头你也会停下来,哪怕你要承受反噬之痛。” 沈今昭没有说话,她不敢肯定自己是否会停下来。 沈云意摸了摸沈今昭的头发,“绾墨,我知道你身上的担子有多重,但是你一定要坚持本心,洗刷梁家冤屈的前提是,你不能有损伤,就算是梁夫人也不希望你折损自己为梁家洗冤的。” 沈今昭点点头,两人依偎在一起。 这一日谁都没有发现屋顶有个人,一个手持照灵香的人。 周翊一副被雷劈了的模样,就连唐澈都僵硬在一边。 周翊回想起沈今昭所有的行为,渐渐地,沈今昭这张脸和梁绾墨重叠。 她是呦呦,是他刻骨铭心的呦呦,是死而复生重新回到他身边的呦呦。 他没有爱上别人,他爱的一直都是呦呦,即使她换了面容,他依旧会重新爱上她。 她为何不认他,为何舍得看他一个人难过。 还是说,她身边已经有了其他人? 第154章 生死必相依 唐澈目瞪口呆,不仅仅是因为刚才沈今昭跟空气对话,更是因为沈今昭亲口承认自己就是梁绾墨。 她竟然是梁绾墨! 所以,当年被砍了头的那个梁小姐又是谁? 不对呀,以前暗卫回来禀告都说听不见的,今日怎么能听见了? 难道,以前是因为他们用法术不让人听到,而今天是因为刚才那道雷急促地劈下来所以忘了! 唐澈忽然觉得,这些人真的很厉害。 唐澈还未反应过来,周翊已经推门而入了。 唐澈在屋顶震惊地看着自家殿下迈步进了沈今昭的屋子。 沈今昭和沈云意都是一愣。 看着周翊发白的脸色,沈云意抬头才发现今日没设立结界。 瞥见周翊手中的照灵香,沈云意叹息,“绾墨,你和瑾王殿下好好聊聊,我去看看小师叔。” 沈云意化作一道蓝光消失,沈今昭坐在床上望着周翊。 两人谁都没说话,周翊不知道如何开口,沈今昭也不知道从何说起。 周翊一步一步地走到沈今昭面前,每一步都很沉重。 沈今昭咬住下唇,不敢抬头。 周翊缓缓蹲下身子,仰着头望着沈今昭,想要伸手触碰,却又将手收回来,双眼发红,上下查看着沈今昭,似乎在确认刚才的雷有没有伤害到她。 千言万语只化作一句,“没事就好。” 似乎是为了印证什么,再次说了一遍,“没事就好。” 沈今昭知道第一次的没事是为了今晚的雷没有伤到她,第二次的没事…… 是她还活着。 沈今昭的眼泪滑落,“阿翊……” 周翊拭去自己右眼的泪水,起身,转身要走。 沈今昭立刻起身光着脚下了床,从身后抱住周翊,“对不起。” 周翊知道这声对不起是为了什么,什么都没说。 只是淡淡地扯开沈今昭的手,头也不回地离开。 看着周翊决绝的背影,沈今昭的心像是被一柄钝刀,生生剜开了一条条口子,没法说疼,也没法缝合。 她想过千万次周翊知道她是梁绾墨这件事之后的反应,心疼的,怜惜的,甚至是愤怒的,可是她没有想到的是,周翊竟然是这般冷静的。 她的道歉不是为了瞒着他,而是因为她用沈今昭的身份撩拨他后又用那样的方式让他放手。 周翊失魂落魄地走在街上,唐澈只能安静地跟在不远处。 回想着自从认识沈今昭以来所发生的事情,周翊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可是这些事都过去之后,周翊觉得无比庆幸的是,他的呦呦还活着,哪怕是以别人的身份。 所以,这段时日朝堂的风起云涌,工部尚书,霍成,还有周彦,都是她做的,包括谢见微。 是了,谢见微那样一个高傲的人,怎么会随意答应沈今昭这个小姑娘到侯府教书,只是因为那个人是呦呦,是他看着长大的呦呦。 周翊忍不住懊恼,他就要猜出她是谁了,他马上就能猜出来的。 可若不是今日她们忘记了隐蔽,他真的能猜到吗?若不是他今日不甘心,这才追上来,他能知道这件事吗? 他差一点就要离开上京回到西州了,差一点再次将她一个人留在上京孤军奋战,也差一点永远都不会知道她还活着。 周翊停住了脚步,不该是这样的,他记挂呦呦十二年,如今得知她还活着,他为何胆怯了? 思及此,周翊立刻转身,运起轻功朝着长明侯府而去。 沈今昭此时坐在连廊,望着天上忽明忽暗的极渊星,心中却没办法思考。 那人是从屋顶翻身而下,沈今昭还没看清人脸,就已经被拉进了他的怀中。 一滴滚烫的泪水滴落在她的后脖颈皮肤上。 他很用力,那种失而复得的痛苦和欣喜,好似要将沈今昭揉进他的身体。 即使被箍得喘不上气,沈今昭依旧伸出手抱紧他的腰,“阿翊。” “呦呦。” 沈今昭所有的抵抗在这一刻全都化作虚无,她活着,从地狱爬回来,似乎就是为了这一声“呦呦”。 她的脑袋没办法思考,只能用尽力气抱住周翊。 周翊将沈今昭扯到屋里椅子上,自己努力平复着心情,坐在沈今昭的另一边。 看着周翊起伏的胸膛,沈今昭隐约觉得,这人这次回来是来兴师问罪的。 于是选择自己主动交代,“十二年前,我的尸身被扔到乱葬岗的时候,云意正巧地也被扔在乱葬岗。那个时候,我的灵魂离不开乱葬岗,云意受了惊吓,三魂游离身体。小师叔就是这个时候来的。” 沈今昭偷看了一眼周翊,见他面色平静,于是低下头继续说道:“小师叔算出云意阳寿未尽,但是三魂不见,身体很快就会失去生机,小师叔就将我的三魂度进了云意的身体里。我就变成沈云意了。” 周翊想起沈今昭身边跟她一模一样的灵魂,知道那就是沈云意。 “当时为何不回京来找我?”周翊的声音嘶哑。 沈今昭抿了抿嘴唇,“我想要洗刷梁家的冤情,就要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沈云意的年龄太小,一个四岁的小娃什么都做不了。小师叔说,不如跟他回玄隐门,可以学习一些术法,以后还能用得上,就这样,我就跟着他回了玄隐门。” 周翊听到这些话,觉得口中苦涩,“那你为何回来之后,不肯……认我?” 沈今昭的声音低了几分,“因为我已经是个死人了。” “你不是!”周翊的声调陡然增高,“你不是……你是活生生站在我眼前的,你有血有肉,是个活生生的人!” 沈今昭看着周翊,缓缓一笑,“阿翊,你手中的照灵香未曾熄灭之时,也是看见了云意的。她才是这具身体的主人,如今她的三魂已经被找到两魂了,只要第三魂被找到,她早晚会回到身体。梁氏一族的冤情昭雪之日,就是我烟消云散之时。” 周翊忽然起身,沈今昭吓了一跳,“干什么?” 周翊没有说话,但是眼中带了几分阴沉,“你回来了,我就不会让你再离开我!” 这副样子的周翊将沈今昭吓了一跳,“阿翊,你听我说……” “我不想听你说了!” 沈今昭拉住周翊的手,柔声道:“阿翊,老天肯给我一次生的机会,就是为了让我洗刷梁家的冤屈。可是当我完成使命的时候,我不能将原本属于云意的身体据为己有,那云意她该如何?” 周翊此时却舒展了眉头,伸手抚上沈今昭的脸,“呦呦,你知道你死后的这十年我是怎么活的吗?每一天我都像是身处在一片什么都看不见的黑暗里。连一丝光亮都没有,如今你将我拉出深渊,却告诉我将来有一天你还会再次将我推入深渊。” 周翊落下泪来,惨烈地一笑,“这一次,你生我活,你死我灭。” 第155章 高尚的爱好 沈云意并没有去姜宁止的院子,只是一直飘荡着注视着天上的极渊星。 忽明忽暗。 姜宁止为了沈今昭受了一道天雷,之前的灵力本就传给沈今昭一半,如今再受伤…… 沈云意低下头,“小师叔,绾墨或许永远不会知道你为她做了多少。” “若是有一天绾墨知道了,她会很愧疚的。” 极渊星终于明亮起来,沈云意轻轻松了一口气,“天道长存,万神庇佑。” 沈云意回到静园的时候,周翊已经走了很久了。 夜空的群星悄悄隐藏,等待着阳光的升起。 沈今昭坐在椅子上发呆,见沈云意回来,才回了神,“小师叔如何了?” 沈云意轻声安慰道:“没事了,这次庆幸没真的将神杀启用,否则这天罚岂会这么容易就算了。绾墨,你可不能再大意了!” 沈今昭无精打采回道:“绝对不会了,现在除了你,小师叔,还有个周翊看着我,还能干啥!” 沈云意笑笑,“这样也好,小师叔总有看不到的时候,倒是瑾王殿下可以白日看着你。” 沈今昭将脑袋往后一仰,“老天爷啊,你就是看我不顺眼啊。” 沈云意看天光微微亮起,最后叮嘱,“别惹事,今日记得去看望一下小师叔。我先睡了。” 沈云意进入琉璃瓶子,沈今昭从椅子上下来,将琉璃瓶子放在桌子上,撑着下巴回答:“知道了,不会惹事的。” 沈今昭一夜未睡,此时趴在桌子上稍稍有些倦意。 沈今昭枕着胳膊在桌子上画圈圈,“云意啊云意,我哪里是惹事的人啊,我很乖巧的。” 琉璃瓶子隔了很久闪烁了一下,似乎在说,你就是惹事的人! 可是,沈今昭没看到,她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红羽瞧着时辰不对劲,轻轻地打开房门,看见的就是沈今昭趴在桌子上。 听到声响的沈今昭抬起头,睡眼惺忪地问道:“什么时辰了?” 红羽担心地拿起毯子给沈今昭披上,“巳时了,姑娘怎么睡在桌子上?” 沈今昭起身伸了一个懒腰,随口胡诌:“昨夜睡到半夜起来喝水,结果就睡不着了,趴了一会儿 没想到竟然睡着了。” 红羽笑笑,“没事就好,一大早的,瑾王殿下就派人来送了东西,姑娘可要瞧瞧?” 红羽将一枚玉做的令牌交给沈今昭,“这是殿下身边的唐侍卫送来的,唐侍卫说,殿下亲口交代,此令牌可调动瑾王府所有人,更可以号召西州四十万大军。” 沈今昭接过玉牌,轻轻摩挲,“知道了。” 红羽打探着沈今昭的目光,却发现她十分平静。 “另外,黎初小姐来了,去拜见了老夫人和夫人之后,就来了静园,坐了好一会儿,也不让奴婢打扰您。” 沈今昭点点头,“估摸着是有事,那就梳洗吧。” 红羽点头,只是转身的时候看见沈今昭背上干涸的血迹,“姑娘!” 沈今昭吓一跳,“怎么了?” 红羽立刻拉过沈今昭,“姑娘是什么时候受伤的?怎么流了这么多的血,来人呐,快去请太……” 沈今昭见制止不住红羽,伸手捂上了红羽的嘴巴,“等会儿等会儿。我没受伤,小师叔昨夜受伤了,不小心沾染上的,床上也有血,你一会悄悄拿去洗干净就好,不许声张,明白就点点头。” 红羽闻言这才放心了几分,连连点头。 沈今昭松开了红羽,“我先清洗一下,一会儿就下去。” 沈今昭来到正厅的时候,黎初正端端正正地坐在椅子上。 “黎初。” 听到沈今昭的声音,黎初展露笑颜,起身,“沈姐姐。” “坐。” 两人落座,沈今昭单刀直入开口问道:“何事找我?” 黎初有些羞赧不知道如何开口,沈今昭看出她的为难,“直接说就是,若是我能帮上的,定然相帮。” 黎初咬了咬牙说道:“沈姐姐,其实我本不想来,只是母亲说事关小弟日后……” 沈今昭大约明白了黎初的意思,“你母亲让你来求我让你小弟跟着谢先生上课的吧?” 黎初红着脸点头,“沈姐姐若是为难,那我离去便是。” 说着竟然真的起身,沈今昭连忙将人拉住,“不为难,这么一件小事,为难什么呀。我去跟谢先生说,你带着你家小弟来就是了。一只羊也是赶两只羊也是放,谢先生不会介意的。” 黎初不可置信地望着沈今昭,沈今昭挑眉,“还有什么事?” 黎初摇摇头,沈今昭“哦”了一声,“我还以为是多大的事情呢。” “可是上京好些人家都想要将孩子送过来,沈姐姐不是都拒绝了吗?” 沈今昭拿起一块红豆饼,要吃不吃,捏在手里玩,“他们和你不一样啊,毕竟我们是同打一人有过命的交情嘛。” 闻言,黎初忽然红了眼圈,“日后只要姐姐吩咐,黎初甘愿赴汤蹈火。” 沈今昭忽然就笑了,“哪有那么多赴汤蹈火的事情啊。” 红羽进来禀告,“姑娘,大公子和三公子来了。” 黎初赶忙起身,“那我先告辞了。” 沈今昭起身想要送一下,沈致亦和沈致礼却走了进来,两人看见黎初的时候都愣了一下,黎初赶紧行礼,然后匆匆而去。 沈致礼将才买的酥饼交给红羽,问道:“刚才那个是黎侍郎家的小姐吧?” 沈今昭点头,“是她,说是要把小弟送来侯府读书。” 沈致礼点点头,“黎侍郎家风严谨,长子读书格外用功,假以时日定然高中。听说幼子是个古板老成的小大人,谢先生要遭罪了。” 沈致亦却笑笑,“那不怕,咱们家有好几个混世魔王,小黎公子再古板,到了这儿也得变成混世魔王。” “也是。” 沈致亦将手中的话本子递给沈今昭,“苍梧先生写的话本子,头一份。” 沈今昭对这个倒是感兴趣,“苍梧先生上一次的《清冷神官俏寡妇》写得甚得我心,只是结局悲惨了些,这次这个……” 沈今昭看了一眼封面,“霸道王爷千里追……追夫?” 我的乖乖…现在苍梧先生都这么狂野了吗? 闻言沈致礼皱了眉,沈致亦则是捂着嘴笑,沈今昭掀开扉页,“咦,还带配图的呀!” 沈致礼伸手要夺取,沈今昭眼疾手快地将话本扔到架子上,“好大哥,这可是我唯一的爱好了。” 沈致礼的脸色铁青,“你就不能有点高尚的爱好?” 沈今昭小声嘟囔,“我这爱好多高尚啊,霸道王爷千里追夫……” 第156章 看望小师叔 送走了沈致礼和沈致亦之后,沈今昭在小厨房忙乎了将近一个时辰,在厨房炸了之前,终于完成了一碗人参乌鸡汤。 此时她拎着食盒来到姜宁止的院子,轻轻推开门,露出一条小缝,“小师叔?你在吗?” 里面没声音,沈今昭疑惑,“不会死了吧?” 正要推门而入,里面传来声音,“托你的福,小师叔还喘气呢。” 沈今昭笑笑,拎着食盒走进去,“小师叔,嘿嘿,我来给你送点汤。” 姜宁止本来和衣躺在床上,听到沈今昭的声音立刻蹦起来,惊喜地问:“什么汤啊?” 沈今昭打开食盒,将汤端给姜宁止,“人参乌鸡汤,大补。” 姜宁止撇撇嘴,“这还差不多,你家大厨煲汤的手艺很好,我喜欢的。” 端起小碗喝了一口之后,姜宁止瞪圆了眼睛,沈今昭“嗖”一下闪到一边,下一瞬,“噗……” 姜宁止将汤全都吐了出来,紧接着抱起茶壶就灌水,咕嘟咕嘟地喝了好几大口之后,这才停下来。 转头怒视沈今昭,“好你个今昭啊!我救你一命,还给你挡了天罚,你就这么对我啊?你这叫谋杀!你忘恩负义,你心狠手辣,你人面兽心啊!” 沈今昭闻言,不服道:“我也没说是大厨做的呀。再说了,小师叔,我这是好心啊,这人参我都放了整根的,乌鸡我可是亲手放进锅里的,你不能诋毁我的心意。” 姜宁止嫌弃的翻了一个白眼,“今昭啊今昭,你那狗屁厨艺什么样你心里就没点数吗?你不把厨房炸了灶王爷都感激你的恩德,你还下厨,还心意,我真是给你烧高香了我。” 沈今昭嘿嘿一笑,“小师叔,我这不是想着给你补补身子嘛。” 姜宁止拍拍心口,“我谢谢你全家了。你这不是要给我补身子,你这是准备要了我的老命!你个黑心肝的,你居心不良啊你!” 沈今昭看着汤,怀疑姜宁止是故意的,走上前去端起汤闻了一下,“这不是挺香的嘛!” 姜宁止翻了一个大白眼,“你自己尝尝!” 沈今昭默默地放下手中的碗,还是算了吧,她其实对自己的厨艺还是没信心的。 趁其不备,沈今昭迅速拉过姜宁止的手腕号起脉,姜宁止难得地没有躲开。 随着时间过去,沈今昭的脸色越来越不好,放下姜宁止手腕的时候,脸色已经阴沉得不像话。 “小师叔,你……” “天罚嘛,要是一点事情都没有,岂不是太不给天道面子了?过几天就好了。” 沈今昭低下头,“对不起小师叔,要不是我妄动神杀,你也不会替我挡天罚变成如今这样了。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这样了,绝对不冲动,谨慎再谨慎。” 姜宁止伸手摸了摸沈今昭的脑袋,“能用我这一身伤换你不再冲动,倒是值得了,真的没事,休养几天就好了。” 姜宁止想起什么,说道:“你以后会经常出入皇宫,怨气深重必然被其影响,我今日玉清术交给你吧。” 沈今昭斜着眼看姜宁止,“小师叔,你不会是要死了吧?” 姜宁止嘴唇动了动,最后还是选择动手,一个巴掌拍在沈今昭的后脑勺上,“你个小东西就盼着我死呢是吧?啊?” 沈今昭揉揉后脑勺,理直气壮地说:“那你这段时间将玄隐门遗留下来的神之术全都交给我了,我还以为你要死了,所以才给我留点东西呢。” 姜宁止哑口无言,转悠着不知道找什么东西。 沈今昭问道:“小师叔,你找什么呢?” 姜宁止咬牙切齿地说:“我找刀,我准备剁了你这个糟心的玩意儿,一了百了。” 沈今昭大惊,连忙拉住姜宁止,“姜长老,小的知错了。错了错了,大错特错,错得离谱。您老人家寿数绵长,长命百岁,寿与天齐……” 姜宁止胸口起伏甚大,指了指门外,“滚!” 沈今昭干脆利索跑了,边跑边说:“小的滚了,您老人家消消气!” 姜宁止坐在椅子上,拍着心口喘着粗气说:“气死老子了。老子寿命少了一个时辰!” 沈今昭笑着跑出院子的时候,脸色一瞬间变得难看。 姜宁止的脉象很不好,虚浮于表,修为几乎枯竭,若不是姜宁止的底子好,他现在就是一个死人。 刚才她插科打诨地跑了出来,就是怕姜宁止再动术法,身体承受不住。 虽然知道姜宁止只要好好休养,过一段时间就会恢复,但是沈今昭还是觉得不对劲。 总觉得小师叔好像是少了什么东西! 看来得让玄隐门送些丹药过来才行。 翠翎走来,低声说道:“黎初小姐的母亲带着黎初小姐和黎小公子来了,此时正在和夫人闲谈。” 沈今昭点点头,“这么快就来了?不是说明天吗?” “估计是黎小姐回去就说了同意,黎夫人着急就带着人来了。” “走吧,去瞧瞧。” “姑娘,您让黎家小公子来侯府读书的事情,会不会引起了其他世家的不满啊?认为您任人唯亲,只接受与您有利的人。” 沈今昭听完璀璨一笑,“我就是这样的人,如何?有本事来讨好我啊,巴结不上就别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了。” 翠翎一笑,“姑娘豁达。” 沈今昭进入正堂的时候,黎初立刻起身,“沈姐姐。” 黎家小公子也跟着起身,对着沈今昭恭敬地行礼,“沈姐姐好。” 沈今昭笑笑将人扶起来,“不必如此。” 黎家小公子则是一本正经地说道:“合该给姐姐行礼,若非姐姐慷慨,黎赫不可能跟着谢先生读书。” 沈今昭看着黎赫老成的样子,轻声问黎初,“你弟弟一直都是这样老成的吗?” 黎初点头,“连我母亲都有些怕他!” 沈今昭扶额。 走到黎夫人的面前,沈今昭刚要行礼,就被黎夫人拦住,“沈四小姐与我何必如此生疏?宝光寺之事,还有赫儿读书一事,我们家不知道多感激沈四小姐,听到初儿说你同意了,一刻钟都等不了,收拾收拾就来了。” 沈今昭微笑,“夫人客气了,我与黎初投缘,都是举手之劳,夫人不必挂心。” 黎夫人看向沈灼华,“县主真是养了一个好女儿,我羡慕得紧。” 沈灼华有些小小的得意,“夫人,昭儿也来了,咱们一起去找谢先生吧。今日先生带着孩子们在池塘那边。” 黎夫人有些疑惑,“读书不应该是在学塾里吗?” 沈灼华捂唇一笑,“谢先生的教书方式不太一样,总是带着孩子们边玩边教,这些孩子们倒是都喜欢他,至今为止,那学塾都是空着的。” 闻言,黎夫人一愣。 第157章 真是憋疯了 几个人来到池塘边,果然发现一大八小的身影。 几个人都挽着裤腿袖子,在池塘里深一脚浅一脚地抓鱼呢。 “不能抓腮,要抓鱼身子,不要伤害它们。” 十七皇子扑身去抓,脚下一滑,直接摔进了池塘里,结果自己爬起来,嘿嘿直笑。 其他孩子嘲笑他,他也不恼,跟他们笑起来,“我这只是没站稳,你瞅瞅你们好到哪里去了。” 越国公府世子丛凌更是捧腹大笑,结果下一瞬也跌进了池塘。 黎夫人觉得这个谢先生有些不靠谱,可转头却发现自己儿子兴致勃勃地看着那些笑哈哈的身影。 谢见微将几人扶起来,问道:“你们觉得鱼快乐吗?” 秦元笑着回答:“快乐的,天天都能这般待在水里玩,自然是快乐的。” 沈家的一个小公子则是摇摇头,“可是我们来到这里抓它们,它们被惊吓,算不得快乐。” 十七皇子举手,“可是我们并没有伤害它们也只是嬉戏而已。” 丛凌却说;“若是有老虎这样与我们嬉戏,我们是惊吓还是高兴?” 一时间,每个孩子都在说出自己的见解,谢见微含笑看着孩子们,说:“你们说得都对,鱼儿若是无忧无虑的,自然是高兴的。可若是有人准备捞捕它们,那它们为了逃命自然是惊吓的。这是适者生存的法则,就像鱼也会吃小鱼和虾是一样的。” “丛凌说得更加不错,我们并非这个世间的主宰,我们之上有比我们强壮的动物,有权力,更有神,我们要学会的就是尊重这世间的万事万物,对任何事,任何人都要学会恭敬心。” 秦元此时皱了皱眉,“可是先生,我们再弱小,也是凌驾于动物之上的,我们有弓箭有刀斧,还可以设陷阱,否则皇家为何要组织围猎呢?” 谢见微摸了摸秦元的脑袋,“秦元提出的问题很好,我刚才也说了,适者生存,这也是万物的法则。就像我们吃小动物,而大动物也会吃我们。若是动物太多,侵占了我们的家园也不可。可我们若是将所有的动物都宰杀了,也不可。” 秦元陷入思考,“可我们明知道大动物会吃我们,为什么还要捕猎呢?” 谢见微笑笑,“因为人是有思想的,人们总是用他人或者动物的生命来展示自己的凶猛和权威,这是人的凶残性。我们要做的,就是控制住弑杀残忍的凶残性,做一个善良正直的人。” 孩子们点头,“学生明白了。”谢见微伸手敲了秦元的脑袋,“元哥儿,善良正直敬畏自然,这是做人的底线。” 秦元再次沉默了。 谢见微见状笑笑,说道:“孩子们,重复一遍。” “善良正直敬畏自然。” “很好,这八个字,会随着你们年龄的增长,字数也跟着增长。长大,意味着束缚更多,需要遵守的法则也更多。我们一定要做一个好人。” “是,谨遵先生教诲。” 谢见微将孩子们一个一个从池塘里推上去后,孩子们自己擦脚,穿上鞋子,解下裤腿和袖子。 黎赫则是满眼崇拜地看着谢见微。 沈今昭听到谢见微所讲的往事,也跟着笑笑,“谢先生。” 谢见微抬抬手,算是打了招呼,沈今昭和黎初带着黎赫上前, “给您新送来一个弟子。” 谢见微看着黎赫,黎赫恭敬地弯腰行礼,“学生黎赫拜见谢先生。” 谢见微摸了摸黎赫的头,“拜师礼回头再补上,我们还要去下一个地方,下午有风,适合放纸鸢。” 黎赫看了看黎夫人,见黎夫人点头,立刻跟上谢见微。 黎夫人对着沈灼华又是一顿感谢,最后说以后每天都会派人来送黎赫过来。 送走了黎夫人和黎初,沈今昭准备去花间月一趟,只是还没出门的时候,就看见红羽领着人抬着十几个箱子,朝着姜宁止的院子走去。 沈今昭开口问道:“红羽,这是什么东西啊?” 红羽笑笑,“姑娘,这是瑾王殿下送来的,是给姜公子的。” 沈今昭走上前去,伸手打开一个箱子,里面是满满的人参,大的小的,长的短的。 沈今昭无语,再打开一个箱子,里面是装在笼子里的乌鸡。 沈今昭迅速将箱子关上,“这是作的什么妖!” 红羽憋笑,“姑娘,殿下说了,这些都送给姜公子,让姜公子炖汤喝的。” 沈今昭翻了一个白眼,“乌鸡都送去厨房!药材都给小师叔送去,他自己会开方子。” 红羽笑笑称是。 沈今昭看着那几个大箱子,一脸黑线,“有病!” …… 沈今昭每次进入花间月都是走的后门,今日难得从正门而入。 柳星儿见到沈今昭的身影怔愣一瞬,随后明白了什么,笑着迎上去,“姑娘好似是头一回来咱们花间月吧?想吃点什么玩点什么?” 沈今昭笑着说:“听我大哥说,花间月的茶点一绝,今日可有位置?” 柳星儿用扇子捂住嘴,笑得妩媚妖娆,“花间月别的没有,这茶点管够,姑娘楼上请。” 来到二楼,沈今昭进了一间茶室,柳星儿关上门,紧张地问:“东家怎么走了正门?” 沈今昭笑笑,“有尾巴,索性大摇大摆地来了。” “可是露了踪迹?” 沈今昭摇摇头,“还不至于,只是为了盯着我罢了。” 柳星儿放心了几分,“东西都在上面,这边没有楼梯可以上去。” 沈今昭摆摆手,“今日不上去了,就正常上几个茶点就行。” 柳星儿点头,吩咐人去准备。 沈今昭独自一个人坐在茶室,看着街上人来人往。 周翊推门而入的时候,沈今昭正双手撑着下巴,看外头做糖人的伙计将一只公鸡画好。 周翊的脸色虽然冷,但眼底的柔情沈今昭没错过。 适逢柳星儿端着茶点进来,瞧着气氛不对,放下茶点就离开了。 周翊一言不发,沈今昭也不管他,闻着散发桃花香气的糕点,沈今昭还是伸手捻起一块,正准备放进嘴里,见周翊盯着她,她又将糕点拿了下来,递给周翊。 “呐,给你吃。” 周翊没说话,也没接,沈今昭翻了一个白眼,“十年不见你竟然学会矫情了,真不是东西,烦人,你爱吃不吃!” 沈今昭抬起脚使劲踹了一下周翊的腿。 周翊不觉得有什么,毕竟现在的沈今昭跟梁绾墨不同,踹这一脚不像是生气,倒像是撒娇。 沈今昭炸毛之后,她发现周翊的嘴角竟然带着几分笑意! 这人真是有病!憋疯了! 第158章 花间月私会 周翊拿起碗中的糕点,咬下,咀嚼,最后咽下。 “为什么不去找我?” 沈今昭知道这次他问的是回京之后。 不想回答他的话,沈今昭一门心思吃着点心。 周翊伸手给沈今昭倒了一杯茶,见她嘴角挂着点心残渣,伸手拂去,“我只有一个问题。” 沈今昭问道:“就一个,问完这件事就过去了!” 周翊点头。 沈今昭不情不愿地开口,“那你问吧。” “你以后如何打算的?” 沈今昭默默地松了一口气,还以为他要找事呢。 “我还有几个关窍没有想清楚,等到所有事情都清晰了,我自然会将所有的证据呈上,请求陛下还我梁家公道。” 周翊点点头,“这件事我来出面,你如今是沈家嫡女,没有理由出面。” 沈今昭却犹豫了,周翊却说,“这件事只有我出面才是最合适的。谢先生毕竟已经离开梁家军十二年了,我如今手中有四十万梁家军,况且我在伯父的身边长大,当年的赐婚圣旨仍旧在我手中,我与你生死相约,就算作女婿半个儿子,除了我,没有其他人更合适。” “赐婚圣旨怎么会还在你手里?” 周翊只是笑笑,没有说话。 他当然不会告诉她,这份赐婚圣旨是他以命相护,拼死留在手中的。 见他不说话,沈今昭也不追问,只是仍旧不想要将他牵进来。 周翊不是不知道她的心思,但这件事他没办法袖手旁观,见沈今昭犹豫,周翊索性破罐子破摔,“你要是不同意,那我就去找你爹谈谈!” “我爹死了十二年了,你找不到了。” 周翊笑笑,“我也死,死了就能找到了……” “你胡说什么呢!”沈今昭皱眉生气地说。 周翊此时一笑,“呦呦,除了我,谁也不行。” 沈今昭无语,“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无赖了?” 周翊把玩着茶杯,摩挲着杯口,“昨天!” 沈今昭看着周翊的动作,笑笑,这人如今也开始玩杯子了。 两人无言,一室静谧。 虽然没谈拢,可是却没有丝毫的尴尬,只有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 两人默契十足,彼此都有千言万语要说,可彼此也都知道对方要说什么,所以不必多言。 周翊的眼睛从进来的那一刻就没有离开过沈今昭。他看着这张与梁绾墨没有一丝相像的脸庞,却莫名感到心安,之前的那种不安,那种抗拒,那种想要接近又害怕接近的感觉通通消失了。 “周彦在我身边放了人。” “解决掉了。” 沈今昭笑笑,“那就好,估计是上次我把他弄水里了,记恨我呢。准备得不到就毁掉。” 周翊一下子冷了脸,“就凭他也配!” 沈今昭倚在椅子上,含笑看着周翊,“你为什么给小师叔送去那么多补药啊?” 周翊的脸色一下就黑了下来,“他不是为你挡雷了嘛,我怕他死了,你心疼。” “啧啧。”沈今昭偷笑,“哎呀,这糕点里面放醋了吗?竟然这么酸?” 看着周翊越来越黑的脸色,沈今昭决定不逗他了,“小师叔是我的救命恩人,是教我术法的老师,也是谈得来的朋友,唯独不会是爱人。” 周翊的脸色好看很多,眼中亮起了小小的得意。 沈今昭叹了一口气,“小师叔是个注定要登仙之人,他对我的好,我只能来世再报。今生,我们都只是师叔与师侄的关系。” 周翊挑眉,“就是师叔师侄的关系你还给他做鸡汤?我都没喝过。” 沈今昭抿了一下嘴唇,“你要是想喝,我可以给你炖一锅,我手艺可好了。” 周翊想了想,用食指勾了勾眉毛,“呦呦,你还记得你十岁的时候给伯父做的那个长寿面吗?你为了一碗面条,烧了一个伙房!” 沈今昭腾地一下起身,“这辈子,你也休想喝上我做的汤。” 说完要打开门,却被周翊一下子拉住,抱在腿上。 周翊将头放在沈今昭的肩上,“你做的,就算是毒药我也甘之如饴。” 沈今昭用食指将周翊的脑袋推开,“周七郎,你是哪里学来这么肉麻的情话?” 周翊笑道:“梁景澄教我的,让我用来对付你的。” 沈今昭满脸的不相信,“我哥那人最是端方,怎么可能教你这么下流的东西。” 周翊搂着沈今昭的腰,轻轻摩挲着,“他还教了我很多其他的东西呢。” 沈今昭猛地将人推开,“呸,下流。” 绯红的耳尖引得周翊发笑,周翊从荷包掏出一锭元宝,刚要放在桌上,就被沈今昭拿走,“我的店,不用给钱。” 周翊闻言一怔,“竟然是你开的?” 沈今昭满脸都是骄傲,“没想到吧?” 周翊失笑,“满上京都在猜测花间月背后的东家到底是谁,没想到居然是你,真是失敬了,梁老板。” 沈今昭双手叉腰,“瑾王殿下客气了。以后你来,我给你打八折。” 两人相视一笑,一起下楼。 周翊将沈今昭送到长明侯府侧门,叮嘱道:“万事小心。我派了人在你身边,你有事让他告诉我一声。” 沈今昭点头,“知道了,真是啰嗦。” 周翊伸手敲了沈今昭脑门一下,“我走了。” 唐澈这时窜上来,笑嘻嘻地说:“梁……沈四小姐,暗卫叫梁九。有事你就喊他名字,我先跟着殿下回去了。” 沈今昭失笑,摆摆手,“知道了。” 唐澈的性子真是变了很多,以前可是个闷葫芦,看来时间真是会改变一个人。 踏入门房,看见门后边倚着一个人,一身白衣一尘不染。 此时姜宁止睁开双眼,“哟,浓情蜜意回来了?” 沈今昭白了他一眼,准备进门,却被他拉住,“别走别走,一会儿就有好戏看了。” 沈今昭疑惑地看着他,“小师叔,你都伤成这样了,还看戏呢?” 姜宁止从门框上站直,一脸贼兮兮地说道:“这好戏你要是不看就损失大了,我特意提前来占了个位置的。” 沈今昭怀疑地看着姜宁止,左手掐指,片刻后,眉头舒展,“果然是一出大戏啊。” 两人笑得猥琐,还没收起笑容的时候,一个人影一瘸一拐,满脸是伤,哀嚎着朝着长明侯府走来。 沈今昭和姜宁止双人抱胸,看好戏地模样,望着秦适哭爹喊妈的跑来。 “夫人,岳父,岳母,救命啊,救救小婿……” 第159章 真的被雷劈 沈今昭和姜宁止两人站在门口,双手环抱胸前,笑着看秦适。 秦适鼻孔流血,眼角破皮,门牙少了一颗,嘴边还流着血。 看到沈今昭站在门口,立刻板起脸,“你这个孽障,给我滚开。” 说完就要往里闯,沈今昭站在他面前,上下打量了一下秦适,“哟,这不是秦大人嘛,这是怎么了?不会是缺德事干多了被人闷头打了一顿吧?” 秦适哑口无言,他不能将自己如何被打的事情说出来。 自从离开了长明侯府,他就没了靠山,朝中那些原本巴结他的人瞬间都变成了踩他的人。 秦进被追债的人打得吐血,宅子也被人夺走,他们一家人现在根本就没地方住。 今日他求爷爷告奶奶地想要跟同僚借一点银子,结果没借到不说,反被奚落了一阵,他气不过就冲上去和人厮打,结果打不过人家,反倒是被人家一阵暴打。 最后还是旁人提醒他,只要重新回到长明侯府,是官位也有了,银子也有了。 他这才故意拖着一身伤前来侯府,他坚定地相信,只要自己真诚地认错,沈青山和谈氏一定会原谅他的,即使沈灼华不会再给他机会,但只要他可以再次入住长明侯府,这些官场上的人也不敢再欺负他。 “你个死丫头,我警告你,你最好给我让开,否则我今日便打死你这个孽障。” 沈今昭闻言笑了,“秦大人,真是不知道你这瞎了眼的自信到底是哪里来的,还打死我,你倒是有这个能耐吗?” 沈今昭翻了一个白眼,“真是瞧不上这些爱说大话的人,真要有本事,动手啊。” 姜宁止看着秦适的面相,微微皱了眉,这人…… 左手微微掐指,眼神忽然变得犀利,原来是他啊! 秦适上前咬着牙说道:“这个家还轮不到你当家做主,我要见的是你母亲和祖父祖母!” 沈今昭笑笑,转头对门房说道:“关门。” 小厮见状立刻就将门关上了,沈今昭站在关闭的大门前挑眉,“秦大人可瞧见了,这家我到底做不做得主?” 说完,将沈今昭侧身,将位置让出来, “秦大人若是有本事,就自己进去吧。” 秦适黑着一张脸,上前指着小厮,说道:“把门给本大人打开。” 守门的小厮眼观鼻鼻观心,毫无反应。 县主说了,这个家里四姑娘说话的分量最重,任何人都不得违背四姑娘的话,否则就会被发卖出去。 再说了,一个被休的姑爷,侯爷都说了不准他再来,上次在门口嘲笑侯府要失势的事情他们还没忘呢,怎么可能让他进门。 沈今昭见状,笑嘻嘻地说道:“秦大人,这侯府早就没人听你的话了,不如,你想想别的办法?比如跪在地上,哀求这两位让你进去。” 秦适转过头恶狠狠地看着沈今昭,“你如此对待父亲,你迟早被雷劈!” 沈今昭点点头,双手结印,“天罡雷音,速下惩戒!” 说完一个惊雷劈在秦适的脚下,秦适的鞋子被雷劈个正着,此时露出灰乎乎的袜子。 秦适惊恐地望着沈今昭,偏沈今昭的歪头天真地笑着,“秦大人说的被雷劈是这样吗?如果是这样的话,我被雷劈的机会少了点,倒是秦大人要小心一些,毕竟缺德事秦大人做得实在太多了,这说不好哪一天走在路上就被雷劈死了!” 秦适脸上的惊惧还未褪去,他的眼中出现的恐惧和害怕不是作假的,刚才那一道雷劈在他的眼前之时,他清楚地看见沈今昭眼中的疯狂和杀意,她是真的想要杀了他的。 看到秦适怔愣的样子,沈今昭上前一步,面上是盈盈笑意,可说出的话,让秦适浑身发冷,感觉连骨头缝都淬了冰。 “秦适,我留你一条命是我想要知道当年我走丢的真相,等我知道真相那天,你的命,我亲自来收。” 秦适双膝发软,直接跪在了地上。 沈今昭冷笑,“秦大人这一拜,我虽然受得起,但我不想受,脏。” 沈今昭说完,拉着姜宁止转身就走。 秦适待在原地双眼失神。 谢见微带着孩子们回来,看见秦适跪在长明侯府外,叹息。 余光看见秦元低下了头,谢见微摸了摸秦元的脑袋,“元哥儿,还记得先生对你说过什么吗?” 秦元没有说话,谢见微语气轻柔,“元哥儿,我们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理应孝顺,可这孝顺之外,我们更应该明白,若父母品行端正,我们便学之仿之。若是父母品行不端,我们除了劝诫更要引以为鉴。” 秦元微微抬头,与谢见微对视,语气哽咽了几分,“先生,可我……不知道如何……” 谢见微笑笑,“元哥儿,父亲如此在家门口吵闹,你认为是对是错?” 秦元皱着眉,“子不言父过,可父亲属实不对,身为朝廷命官,如此举动实则颇为丢脸。不仅是秦家的脸,就连侯府的颜面都无光。” 谢见微微微点头,“既然如此,元哥儿该当如何?” 秦元思索过后,对着谢见微一拜,随后朝着秦适走去,刚走到秦适的面前,双手交叠行了拜礼,还未说话,秦适一个大耳光将秦适的脸打肿。 秦适猝不及防被扇倒在地,额头触地,顿时鲜血顺着脸流淌下来。 谢见微眼光变得犀利,十七皇子和丛凌挽着袖子看着谢见微,见到谢见微轻轻点了一下头,两人飞快地冲上去。 丛凌将秦适扶起来,十七皇子则是一巴掌扇在秦适的脸上。 谢见微也没想到十七皇子会松手,见此情形,皱着眉带着剩下的孩子们朝他们走去。 十七皇子年纪到底小一些,手劲儿并不算太大,但也足够秦适蒙圈了。 丛凌扶着秦适站在十七皇子的身后,十七皇子看着秦适,面色冷得很,“你就是秦元的爹吧?过年的时候,本皇子见过你!” 秦适被一个小孩子打了,本想还手,看清人之后,只能作罢。 “十七皇子,这是臣的家务事,还请十七皇子不要插手。” “你说这是家务事,那好,本皇子问你,什么样的家务事值得你连话都没说一句就将人打倒?” 秦适怨恨地看着秦元,“我是他爹,我在外面流离失所,他在侯府享受荣华富贵,他还配得上当我儿子吗?” 十七皇子嗤笑,“既然你说他不配,好啊,那本皇子就奏禀父皇,让秦元与你脱离关系,以后再也不是你秦适的儿子!” 第160章 父子情已断 秦适一瞬间慌乱了,他原本只是想要让秦元有愧疚,从而带他进侯府的。 这段日子,他让人给秦元带了很多消息,但是始终没有收到回复,后来更是得知,沈灼华将他留在侯府的眼线全都发卖了。 连日来,他身心俱疲,刚才一时情急便动了手,只是没想到十七皇子竟然会和秦元关系如此好。 秦适咽了一下口水,“十七皇子,臣不是这个意思,秦元是我秦家唯一的血脉了,还请十七皇子开恩,手下留情。” 谢见微站在一边,想要看看孩子们会如何处理这件事,十七皇子却笑着说:“秦大人,本皇子从来都是偏心本皇子喜欢的人,秦元如今是本皇子的同窗,更是兄弟,你打他,就是打我。我看秦大人是嫌弃这上京城太吵闹了,不如秦大人还是去别的州做官吧。” 谢见微深感欣慰,虽说朝堂之事并非十七皇子说了算的,但这般处置倒也是个极好的办法。 秦元站在丛凌身边,一言不发。 秦适慌张间,竟然朝着十七皇子开始 磕头。 谢见微摇摇头,走上前去,秦元满眼都是委屈看着谢见微。 “元哥儿,跪下给你父亲磕头。” 秦元闻言,虽然不解,但依旧照做,三个头磕完之后,丛凌和十七皇子将人扶起来。 谢见微瞥了一眼秦适,“持身不正,满腹算计,狼心狗肺,难道孩子们都要离你而去。” “元哥儿,记住了,刚才你的三个头,已经还完他对你的生恩,养你到如今的是侯府,是你母亲,并非是你的父亲。记住了吗?” 秦元左侧脸上都是鲜血,但他脸上没有痛苦,只有认真,“学生谨记。” 谢见微点头,“元哥儿,你虽然身上怀有秦家的血脉,但你是沈家的孩子,沈家人皆是善良正直之辈,你也要做到,你别忘记你身上还有沈家的血脉。” 秦元的眼中闪过一丝狠心,眼神看向秦适,“父亲,书上说,养育之恩大过天,可这些年来,我生病时,是母亲在床畔照顾。我开蒙时,是祖父教我识字,我玩闹时,兄长陪伴,就连如今得以跟谢先生学习,都是四姐姐为我寻找恩师。父亲为我做过什么?” 秦适满脸都是凶狠,“我给了你生命!” 秦元摇摇头,“是母亲辛苦怀胎十月将我生下。父亲就连孩儿喜欢吃什么都不知道。这段日子,我一直在想,父亲到底爱我什么,很可惜,我真的没有找到父亲爱我的证明。” “人都说,生恩好断,养恩难还。今日秦元便以半身血脉,还父亲生恩,从此你我父子,一刀两断,恩断义绝!” 说完,秦元取出靴子中的一柄小木剑,握在掌心,“父亲,这柄小剑是你在我四岁时送我的唯一礼物,今日就让它来见证你我父子情断!” 秦元猛地将小剑插入胸膛,谢见微登时瞪大了眼睛,刚要上前,秦元却摆摆手,“先生,还请先生容我将一身血脉还尽,日后便做个堂堂正正的人。” 谢见微心疼地看着秦元,随后猛然一脚踹在秦适胸口,“混蛋!” 秦元将小木剑拔出,鲜血喷涌而出,秦元却面带微笑倒地。 小厮见状不对,立刻进门去禀告沈灼华。 沈今昭和姜宁止此时正巧溜达回来,两人快步上前。 姜宁止抓住秦元的手腕把脉,脸色也不是很好看,“失血过多。” 姜宁止在秦元的心脉上点了穴,“我只能护住他的心脉一个时辰,过后便不好说了。” 沈灼华红着眼出来,谢见微抱起秦元,走进侯府侧门。 沈今昭带着孩子们一起进去。 沈灼华一脸阴沉的看着秦适,秦适此时满脸都是秦元的鲜血,慌乱地摆手,“不是,不是的,我只是……我只是……” “滚!”沈灼华高声嘶吼,“你若是再敢出现在长明侯府的门前,我便亲手杀了你!” 说完,沈灼华走进门中,高声说道:“今日之后,若秦适再敢来侯府,直接将人乱棍打出去,打死了,我沈灼华担着!” …… 太医来瞧过之后,说幸亏小木剑不够锋利,否则再入胸一寸,秦元必然失去性命。 沈灼华坐在床边低声哭泣,满脸都是自责。 沈青山的脸色也不怎么好看,双手背在身后,“到底怎么回事?” 沈灼华没有心思回答,谢见微将沈青山拉出房门,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解释了清楚 。 沈青山听完谢见微的话,脸色黑的像是墨汁,“秦适真是个畜生!” 谢见微没接话,也没法接话。 沈今昭倚在门上,闭目养神,是时候给秦适一点教训了。 府外已经风言风语了,沈致礼回来的时候就听了一耳朵,此时大步流星地迈进存善堂,那面色好像是要杀人。 沈今昭拦住沈致礼,但依旧闭着眼睛,“大哥这个时候就别去火上浇油了,母亲现在正哭着,祖父已经在写奏表了。就连十七皇子走的时候,都挥着小拳头发誓要为他的好兄弟报仇呢。” 沈致礼的脸色依旧难看,“你可知道百姓是如何议论咱们侯府的?” 沈今昭睁开双眼,含着笑看向沈致礼,她并未回答沈致礼,而是反问道:“沈致元这个名字也还可以吧?” 沈致礼无奈,“上京已经传的沸沸扬扬的了,你还关心一个名字?” 沈今昭伸了一个懒腰,“左不过明日圣上就会下旨将秦适外放,眼不见心不烦,大哥你何必生这么大的气。” 沈致亦干脆也倚在门上,“就只是外放?” “怎么可能啊。我今日出门了一趟,雇了几个走镖的。” “你雇走镖的干嘛?” “打劫啊。” 沈今昭嘿嘿地笑起来,“这个老王八蛋想轻省的去外地,也得看我答应不答应。” 沈致礼叹息,“别做的太过分了,好歹……唉!” 沈今昭看着沈致礼,微微一笑,“大哥,秦适若是个好的父亲,我自然愿意做个孝顺的女儿,但时至今日,你们可以对他有怜悯之心,我却一丝可怜他的心思都没有。他所遭受的苦,不及我的万一!” 第161章 采花贼调戏 周翊翻墙进了静园,发现连廊处没有沈今昭的身影,寻找之后发现人在莲湖边的栈道上。 沈今昭和沈云意坐在一起,沈今昭问道:“你可会觉得我做的太过分?” 沈云意摇摇头,“自从他将我扔到乱葬岗之时,我与他的父女情分就已经了断了。只是我有些担心秦元。” “他以后叫沈致元了,你祖父今日宣告了,据说,要等秦元身体好了以后,开祠堂敬告你家祖宗呢。” 沈云意闻言笑笑,“老祖宗们都不知道投胎几次了,还敬告呢。” 沈今昭抬眼望了一下星辰,“明日去抓秦适,这些年困惑在你心头的石头,怕是就要落地了。你会不会害怕?” “害怕什么?” 沈今昭迟疑了一下才说:“害怕真相是你不能承受的。” 沈云意摇摇头,“没什么是不能承受的,我早就对他没有任何期望了。” 感受到脚步声,沈云意起身,“我去溜达一圈。” 说完,化作蓝光飞远。 周翊坐在沈今昭的身边,“小十七抱着父皇的大腿让父皇下旨贬秦适去寒州做县令了。” 沈今昭点头,“他来侯府闹事之前我便知道了,只是没算到秦元会自戕。” “这怕是任谁都没有想到,如今也好,亲手将这根刺拔掉,伤口总会慢慢愈合。日后就算是提起,也不过只剩下一个愈合的疤痕罢了。” 沈今昭将头枕在周翊的肩上,“记得找个人去寒州上任,秦适我抓走有用。” “你有人可用?” “嗯,你不要插手,这件事我亲自来做。” “好吧。都听你的。” 天上忽然滑落一颗星,沈今昭紧张地起身,眯起眼睛看着闪烁不明的那颗星。 周翊见她表情凝重便问道:“怎么了?” 沈今昭左手掐算,面色越来越凝重。 “阿翊,你一会儿去东宫一趟。告诉太子,加强对沈云惜的保护,沈云惜可能要出意外。” 周翊闻言,也是面色一滞,“皇嫂?” 沈今昭点头,可是天上的星忽然又明亮起来,“不对……” 沈今昭站起来,认真的观察着星象,周翊也安静的跟着起身,丝毫不打扰沈今昭。 “算了,我明日去东宫一趟吧,有点不对劲。” 周翊点头,“呦呦,我希望你和我之间不要有什么隔阂,你想要做的,我都会帮你做到,我只是希望你别再把我推开。” 沈今昭笑笑,“不会的。以后什么事情我都会告诉你的。” “今日之事你就没告诉我,姜宁止却什么都知道。” 沈今昭无语,“小师叔本来就住在侯府。” “他可以来瑾王府住。” 沈今昭踮起脚尖,双手捏住周翊的耳朵,“小气鬼,喝凉水。” 周翊伸手搂住沈今昭的腰,在她耳边带着诱惑轻声说道:“小气鬼不喝凉水,喜欢喝你……” 说完还吹了一口气。 沈今昭猛地将人推开,“臭流氓。” 周翊笑笑挑眉,“行吧,臭流氓就臭流氓了。” 沈今昭白了他一眼,“滚滚滚,夜闯长明侯府,小心我喊非礼。” 周翊闻言眼睛一亮,“好啊,你喊吧。你要是不喊我帮你喊,若是做一回臭流氓可以娶到你,别说臭流氓了,就是采花贼我也认了。” 沈今昭闻言,抬脚踹过去,却被周翊抓住脚踝,“这个采花贼一般都是怎么做的?是不是得摸个脚才行啊?” 说完,在沈今昭的脚踝上轻轻地摸了一下,“小美人儿啊,下一步……” “我下你姥姥!” 沈今昭使劲将脚抽回来,在周翊的小腿处踹了一下,“我说周七郎,你这下流的狗东西,你跟谁学的。” 没等周翊说话,沈今昭接着说道:“别说是跟我大哥,我大哥为人正直端方,才不会教你这些。” 周翊无语叹气,“你怎么好意思说你大哥正直端方的,你是不是没瞧见你大哥是怎么调戏锦烟的?” 沈今昭怀疑地看着周翊,“就算我大哥喜欢锦烟姐姐,怎么可能会调戏?” 周翊伸手扶额,“呦呦,这个男人和女人吧,他不太一样。女人喜欢的可能是真挚的感情,感天动地的真情,但是男人吧,他需要有肢体接触,亲你抱你,还有……” 周翊的眼神看向沈今昭的胸和腰…… 沈今昭眯着眼睛上前,“所以说,你也是那种见色起意的男人喽?” 周翊后知后觉自己可能说了什么不该说的,“我跟梁景澄可不一样,梁景澄太坏了,就想着占人家便宜,真是个下流胚子。” “呵呵。” 沈今昭抬脚就朝着周翊胯下踹去,周翊身形极快地向后退了两步,朝下看了一眼,呼了一口气,“我的天,断子绝孙脚啊。” “活该。”沈今昭说完转身就走。 周翊在后面笑得开怀。 沈今昭也是笑着往屋里走,她自然知道周翊是故意逗她的,他最是端正不过,不近女色这个词放在周翊身上丝毫不夸张。 …… 沈今昭让红羽去跟沈灼华说一声,明日要去东宫。沈灼华立刻说好,她也去。 沈灼华一路上都高兴得很,完全没发现沈今昭的异常。 离皇宫越近,沈今昭的脸色越发不对,换乘软轿来到东宫的门口时,沈今昭的脸色彻底阴沉了下来。 东宫气场紊乱,这不是一国储君该有的气场。 沈灼华拉着沈今昭要给沈云惜行大礼,却被沈今昭阻止,“母亲,这里没有外人,不要跪拜姐姐,会折了姐姐的福气。” 沈云惜连连点头,“是啊,母亲每次都是这样。母女之间反倒生分了。” 沈今昭仔细看着沈云惜的面相,示意沈云惜周围的宫女。沈云惜立刻让人都退下。 宫女将门关上之后,沈今昭立刻说道:“姐姐有身孕了?” 沈云惜闻言一愣随后笑着说:“是啊,还不满三个月,就没张扬,倒是被你这个鬼灵精给瞧出来了。” 沈灼华闻言很是高兴,“真的呀,太好了,惜儿,如今你有了两个儿子,若这胎是个贴心的女儿,倒也是极好的。” 沈今昭冷着脸说道:“不可能,姐姐的孩子生不下来。” 第162章 夺生魂之术 沈云惜和沈灼华闻言都是一愣。 沈云惜立刻捂着肚子,有些紧张地问道:“昭儿何出此言。” 沈今昭的眼睛一直在探究地看着沈云惜的肚子,沈今昭双手结印,“追魂塑魄,神识归位,神守命魂,听我召唤,速速归位。” 沈今昭的追魂术在沈云惜的腹中来回搜索,确实没有三魂的踪影。 几乎可以确定的是,沈云惜腹中孩子的三魂被抽走了,不出意外就是夺生魂之术。 这是玄隐门的禁术! 外人不会得知,若不是她以前日日都偷偷去禁书室,她也不知道,还有这么恶毒的法术。 收了灵力,沈今昭面色凝重,“昨日,东宫可有来什么人?” 沈云惜摇了摇头,“没什么特别的人。” 沈今昭起身四处寻找,沈灼华和沈云惜有些担心,母女俩的手紧紧地握在一起。 沈今昭却一无所获,“若想要抽走姐姐腹中胎儿的三魂七魄,必然需要见到姐姐,可姐姐却说没有见到外人……” 沈云惜细细地回想,“若说外人,昨日进宫拜见皇后之后,准备回来,却被贵妃给叫去了,可是她也只是问了问我最近的身体如何,并未见到什么外人啊。” 沈今昭疑惑,贵妃是周彦的母亲,可是他们并不会知道沈云惜有没有怀孕。 生魂是有很多用处的,炼丹,做阵法,更可以用来饲养恶鬼。尤其是婴儿的三魂,若是能够抽出婴儿完整的三魂,那用处比成年人的三魂更加纯净。 用法太多,一时半会沈今昭还真的拿不准夺生魂之人到底要做什么。 沈今昭想了想,取出一张辟邪符,折成三角形,放进小袋子里,穿了根红线系在沈云惜的脖子上。 “这是辟邪符,姐姐便贴身戴着吧。” 沈云惜捏着辟邪符的袋子,点点头,“我知道了。” 沈灼华落下泪来,“昭儿,这孩子还能保一保吗?” 沈今昭沉默了,“母亲,这孩子如今还能在姐姐肚子里,是因为他与姐姐血脉相连,但这孩子的三魂已然消失,就算生下来,也会是个死胎,在皇室中,生下死胎实属祸事……” 沈今昭看了一眼沈云惜,“还请姐姐早作打算。” 沈云惜很认真问道:“这件事是贵妃所做吗?” “贵妃只能算是一个推手,背后之人,姐姐可清楚是谁?” 沈云惜忽然就明白了,“周彦!” 沈今昭笑笑,一个从小被当作未来皇后教养的人,怎么可能真的单纯到毫无城府。 “他到底想做什么?”沈灼华咬着牙问。 沈今昭坐下来,翘起二郎腿,脚尖一点一点的,“周彦要的就是那个位置,姐夫就是他的绊脚石,若是姐姐生下死胎,实为不祥,姐夫的地位也会有所下降。一个生下死胎的女子还有可能成为鹤魈国师口中的皇后吗?答案显然是不能。那么众人就会将目光放在另一个沈家的女儿……” 沈云惜和沈灼华同时看向沈今昭,沈今昭挑眉,“没错,就是我的身上。上一次在宝光寺命案里,周彦就让人做一个假的天意,什么行四行二天生一对,神州大地,万寿无疆。神舟取自沈周,反正那意思就是他得娶我。” 沈灼华拍案而起,“不要脸!” 沈今昭将人拉着坐下,“母亲别生气,就他那样的,白送给我我都不要。再说了,这不是没得逞嘛。” 沈云惜的脸色也不怎么好看了,眼眸流转,“母亲不要生气,这件事让我来处理吧。” 沈今昭一眼就知道沈云惜要做什么,提醒道:“姐姐记得不要靠近水,伤身子。” 沈云惜笑笑,这个妹妹实在太过聪慧。 既然周彦仗着贵妃有恃无恐,那她也想要看看,没了贵妃这个指望,他瑞王还能这么嚣张吗? 太子良善,他倒是欺负到头上来了,竟然敢利用她的孩子。 沈灼华的脸上也多出几分狠辣,“楚越侯这些年也实在是太得意了,看来也该吃些苦头了。” 沈今昭再次翘起二郎腿,这个母亲和姐姐,确实厉害啊。伸手摸了摸腰间小包里的瓶子,看来,云意日后定然不会被欺负。 看着沈云惜心痛又难过的表情,沈今昭掐指算了一下,“姐姐不要担心,姐姐一生会有三儿二女,如今这个孩子本就无缘,不必强求,姐姐养好身子,日后必定会如前国师之言,富贵一生。” 沈云惜和沈灼华两张脸上除了惊喜,还带着震惊。 “昭儿是说……” “嘘,母亲,有些话可以在家说,在这里……”沈今昭摇摇头。 沈灼华一时不知道如何说,沈云惜却笑笑,“母亲,殿下待我极好,只要我们夫妻一体同心,其他的都不算什么。” 回城的路上,沈灼华有些坐立难安,沈今昭闭目养神当作不知道。 在沈灼华再一次转身的时候,沈今昭笑着睁开双眼,“母亲这般难受是因为姐姐要去做冒险之事吗?” 沈灼华叹了一口气,“自然不是。昭儿啊,你说如今圣上的身子也不怎么好,这太子殿下虽说是中宫嫡出,可瑞王虎视眈眈。此事凶险万分,万一出了岔子……” 沈今昭坐在沈灼华的身边,握住沈灼华的手,“母亲,姐姐确实是天生凤命,贵不可言。先天凤命之人就算是历经千难万险也会登上那个位置。况且,天道赐予姐姐凤命,伴随她的必然有守护之力,姐姐定然会平安无虞的。” 沈灼华闻言,心神稍定了几分,“为娘的总是担心你们这些孩子。” “母亲的担心我自然知道,我也跟母亲保证,哥哥姐姐还有小弟的安危,我都会保护好的。” 沈灼华伸手摸上沈今昭的小脸,“还有你自己。” 沈今昭笑笑没说话。 “娘的年纪大了,如今秦家人都离开了,元儿也走回正途了。你哥哥逐渐撑起侯府,你姐姐有了两个儿子傍身,娘没什么不放心的,若说还有什么心思,那就只有你一个了。” 沈今昭笑道:“母亲还是担心担心大哥和三哥哥的婚事吧,大哥今年都二十一了。” 沈灼华眼睛亮亮的,“娘正要跟你说这件事呢。” 沈今昭看着沈灼华兴奋的神色,直觉告诉她,不对劲。 “昭儿,你觉得,黎小姐如何啊?” 第163章 商讨着对策 沈今昭眨了眨眼,“母亲说笑呢吧?” 沈灼华笑笑,“我可没说笑,上次黎小姐来家里的时候,我就相中了,那姑娘柔柔弱弱的,但是心性却坚定,她母亲温婉大方,谈吐得宜,我觉得她定然是个好妻子。” 沈今昭扶额,“母亲啊,这种事情是要讲缘分的,大哥和黎初……” “那你帮他们算算,有没有缘分。” 沈灼华期盼地看着沈今昭,沈今昭无法,只能左手掐指,“咦?” 沈灼华盯着沈今昭,“如何?是不是有缘分?” 沈今昭微微点头,“还真是有点缘分啊。” 沈灼华激动地拉住沈今昭,“还真有缘分啊?” 沈今昭无奈地笑笑,“母亲眼光不错,大哥和黎初的八字很合,算是上上婚姻,只是黎初会不会嫌弃大哥的年纪啊?毕竟黎初才及笄,大哥已经二十一了。” 沈灼华嗔怪地白了沈今昭一眼,“你大哥的年纪正好,比起你的瑾王殿下,还小了不止三四岁呢。明日我去黎家拜访一下,打探一下黎夫人的看法。” 沈今昭无奈,周翊和她本就只相差一岁,只是沈云意的年龄小。 不对,什么叫她的瑾王殿下? 沈今昭还想再说什么,可沈灼华已经掀开车帘跟忘忧说准备礼品的事情了。 …… 晚膳之后,沈致礼就被沈灼华叫走了,沈致亦跟沈今昭在花园散步。 “母亲瞧上谁家的姑娘给大哥做媳妇儿了?” 沈今昭笑笑,真是瞒不过这个聪慧的三哥哥,“黎侍郎家的黎初。” 沈致亦了然,“哦。” 沈今昭笑着看向沈致亦,“三哥哥可有中意的女子?我可以给三哥哥算算你们的缘分。” 沈致礼连连摆手,“拉倒吧。上京这些女子我当真是应付不来,一个个看着娇滴滴的,心里比蛇蝎还毒。” 沈今昭挑眉,“你这真是一竿子打死一船人啊。” “实话实说而已。若是将这样的女子娶回家,家中还能安稳度日吗?” 沈今昭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所以,你是喜欢不娇弱,而且还要内心善良纯洁的女子,这人感觉好熟悉啊。” “咳。那什么,我消完食了,先回去了。” 沈致亦有些慌乱的脚步,让沈今昭疑惑,“他跑这么快干什么?感觉有什么猫腻呢。” 沈今昭认真思考着,“不娇弱,内心还善良……” “女侠!” 沈今昭的脑海里想到了蒋宝珠,“不对不对,三哥哥说的不娇弱也不应该是蒋女侠那种拿剑耍枪之人。” 说完,叹道:“本就是二十五之后才会成婚的人,现在着什么急了,真是……” 朝着听雪阁走去。 刚来到门外,一阵强大的吸取之力将沈今昭的灵力吸取了大半,沈今昭连呼救的时间都没有。灵力枯竭的沈今昭瘫倒在地,喘着粗气。 姜宁止将房门打开,果然看到沈今昭苍白的脸。 连忙将人扶起来,“我正汲取四方灵力呢,你来干嘛?还站在阵眼里。” 沈今昭嘴唇没有一丝血色,脸上像是扑了一层白面,死死瞪着姜宁止。 姜宁止心虚地摸了摸鼻子,“刚才一阵精纯熟悉的灵力涌入气海,我就知道是你误闯了阵法,我已经及时收手了。” 沈今昭翻了一个白眼,虚弱地说道:“我真是谢谢您老人家了,要不是您收手了,我就被你吸干了。” 姜宁止嘿嘿一笑,“来吧,把灵力还给你。” 双手结印,整个房间都散发着蓝色的光,小半个时辰之后,沈今昭的面上逐渐红润起来。 之前那种无力感几乎消失不见,“小师叔,我求求你了,下次你再用这种大阵的时候,能不能跟我说一声啊。我差点又死了!果然,没有危险的时候,你就是最大危险。” 姜宁止抬手就是一个毛栗子,“你长点心吧,要不是为了你,我灵力能枯竭成这样,再说了,我要是不从四方汲取天地万物灵力,等到真遇到危险的时候,人为刀俎,你为鱼肉。” “凭什么要我为鱼肉?你为什么不为鱼肉?” 姜宁止嘿嘿一笑,“因为我会跑。” 沈今昭想骂娘! “过来干嘛?” 沈今昭这才想起来正事,“上京有人在夺生魂!” “噗……”正在喝茶的姜宁止一口茶全都喷了出来。 沈今昭缩在椅子上,嫌弃地看着姜宁止,“小师叔真是年纪大了,喝茶都喝不利索了。” “你给我滚!你才老,你全家都老。哦,不对,现在你不是一个人了,还真是不能骂你全家了。” 姜宁止翻了一个白眼,用手帕擦了擦茶水,问道:“夺生魂?玄隐门的夺生魂?” “是不是玄隐门的夺生魂我不知道,但我知道生魂确实不见了。” 姜宁止翻了一个白眼,“废话。” 姜宁止细细地思考起来,“夺生魂这种恶毒之术,除了你我,玄隐门应该没人会知道了。禁书室的禁制我亲自设下的,别人不可能进去啊。” “有没有可能是在你之前的人进去呢?” 姜宁止也皱了眉,“我给师兄写封信问问。” 沈今昭连连点头,“这人术法之高,怕是和小师叔有得一拼了。” 听到沈今昭的话,姜宁止忽然想起一个人,随后又摇了摇头。 “小师叔可是想起什么人了?” 姜宁止微微摇头,“没什么,估计是我想岔了。” 沈今昭回到静园的时候,周翊已经在连廊上等着了。 面前还放着茶水点心。 沈云意坐在周翊的对面,两人看起来还相谈甚欢。 沈云意见沈今昭回来了,笑了笑,“你们聊吧,我去看星象了。” 沈今昭坐在沈云意原来的位置上,看着周翊眼角的笑意,一脸疑惑,“你俩都说什么了,一向面冷心冰的瑾王殿下竟然眼角含着春情?” 周翊闻言,勾了勾唇角,“偏不告诉你。” 沈今昭暗暗呲牙,“狗东西,真缺德啊。” 周翊笑笑,“今日听闻,母后去求了父皇给白凝指婚。说是白太师的孙女和周彦很是相配,周彦正妃去世多年,没有一个妥帖的人在身边也不行。” 沈今昭微微挑眉,周翊继续说道:“父皇下了赐婚圣旨,明日圣旨就会到白太师府上。” 第164章 回忆起往昔 沈今昭伸手抬起周翊的脸,发现眼尾沾了一根睫毛。 巧了,桃花劫。 “最近若是有女子相邀,你还是拒绝的好。”沈今昭伸手拂去了他眼尾的睫毛。 周翊伸手拉住沈今昭的手,摩挲着沈今昭的掌心,“除了你,不会有人相邀。” 沈今昭嗤笑,“哎呦,咱们瑾王殿下还真是不了解自己这张脸啊。若是殿下愿意温和一些,这满上京的大姑娘小媳妇儿怕是哭着喊着都要嫁给殿下了。” 周翊用拇指摸了摸沈今昭的手背,“可也巧了,我这个人只会对我未来的王妃温和,我这张脸还得留着迷惑我未来的王妃。” 说完,牵起沈今昭的手掌轻轻地落下一吻,虔诚又珍视。 沈今昭却将手抽了出来,将掌心在周翊的衣服上擦了擦,“别趁机占便宜。” 周翊无奈地笑笑,“白凝对周彦毫无爱意,定然是不愿意的,白儒恩那个老东西倒是乐见其成,就是不知道周彦对这桩婚事满意与否啊。” 沈今昭将面前的茶杯倾斜,随着手指在杯口摩挲,慢慢地转动,“只怕这位白小姐日后会落得和前瑞王妃一个下场啊。” 周翊却在这句话中听出了其他的意思,“前瑞王妃的死不是难产?是被周彦杀了的?” 沈今昭“嗯”了一声,“星儿的离恨楼查到的,说是周彦找人扭转了胎位,一尸两命。” 周翊微微诧异,“离恨楼也是你的?” 沈今昭摇摇头,“离恨楼是星儿建立的,为了在外搜集情报。” “你找的这个掌柜的可真不得了,听说离恨楼日日施救穷人。给上京的穷苦人家都发了冬衣和米粮,如今人人都在传颂离恨楼的东家是个大善人呢。” 沈今昭将胳膊搭在围栏上,头枕在胳膊上,“星儿的哥哥是我和小师叔埋的,他被人砍死在荒郊野外,骸骨上有三十几处刀伤。因为怨气深重成了怨鬼,四处飘荡,小师叔渡得他,我让柳星儿去收的尸,她就承了我的恩。” 周翊早就猜到她于柳星儿有恩。 红羽拿着请帖走上楼梯,行了礼,“姑娘,殿下。” 沈今昭抬起脑袋,伸手,红羽将请帖递给沈今昭,“睿恒长公主的赏菊会,邀请了夫人和姑娘,夫人让人来问,姑娘是否想去,若是不想去的话,夫人便回了帖子。” 周翊含笑看着沈今昭,沈今昭见他一脸不怀好意的笑容,总觉得这件事不对劲,周翊开口解释,“宝光寺的命案,加上中秋宴的琴音,如今整个上京城都想见见这位名气大的不得了的沈天师到底是个什么模样。” 沈今昭无语地翻了一个白眼,“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一个嘴,还能是什么样?人样呗。” “睿恒姑姑身体一直都不是很好,说起来,她和将军还有段渊源呢。” 沈今昭将帖子递给红羽,“去告诉母亲,闲着没事儿,去瞧瞧吧。” 红羽称是,转身走下楼梯。 “父亲和长公主能有什么渊源啊?” 周翊伸手倒了一杯茶,慢悠悠地喝着,沈今昭咬着牙说道:“一个条件!” 周翊笑笑,“成交。” 这是两人小时候的游戏,若是有求于人便以一个条件为代价换取消息。 “睿恒姑姑年少时爱慕伯父,只是那时伯父已经和伯母定了亲,睿恒姑姑还曾去丞相府耀武扬威,结果被伯母当场就怼了回去。后来听说睿恒姑姑跪在父皇的宣政殿门口让父皇命伯父迎娶两人。” 沈今昭讶然,自己爹爹还有这么一段风流之情啊。 “后来呢?” 周翊笑笑,“后来伯父带着兵符去了皇宫,说愿意交出手中兵权,回归山野,只为和伯母相守。” 沈今昭笑笑,“爹爹的心里只有娘亲。” “行吧,那我明日便去一趟,横竖也没什么事情。” “放心吧,我也去。你什么都不用担心。” 沈今昭摇摇头,“我没担心,我主要是怕我自己闹事儿!” 周翊笑出声音,“你这惹事精要是真的不惹事情,那倒是稀奇了。说起来,梁景澄到底是怎么忍耐你的?你这种皮猴子,回回惹了事情都是梁景澄是绾姝阿姐给你处理,倒是真把你养的无法无天的。” 沈今昭挑眉,大哥和姐姐是世上最好的哥哥姐姐。 “说起来,你为什么总是直呼我大哥的名字,但是却叫姐姐阿姐啊?” 提起这件事,周翊面上闪过一丝得意,“我和梁景澄打过一个赌,赌赢了,我不再叫他大哥,赌输了,我给他洗三年衣服。” 沈今昭向前挪动了一下,好奇地问道:“什么赌啊?” 周翊脸上有些不自然,“没什么?” 沈今昭眯着眼睛,“你和我哥是不是拿我打什么赌了?” 周翊抿住嘴唇,摇了摇头。 沈今昭如今确定了,这件事就是跟她有关。 沈今昭微微一笑,“周翊,你是选择自己说,还是我让你说。” 周翊无奈,“好了,我说。我们俩拿你打赌,看你几天才会发现你的袜子挂在我的帐子里了。” 闻言,沈今昭一愣,“什么时候的事情?” 周翊一笑,“所以说啊,梁景澄输了,他说你三天之内必然能发现,我赌你一直也发现不了。” 沈今昭回想了半天,愣是没想出来,什么时候把袜子扔在了周翊的帐子中。 “去玩雪的时候,袜子湿了,去我帐子烤火,就扔在我的床上了。” 沈今昭好像有点印象了,“你们俩竟然拿这种事打赌?真够缺德的。” 周翊开怀大笑,“所以说啊,我们呦呦聪明的时候是真聪明,不聪明的时候天王老子都救不了。” 沈今昭使劲瞪了一眼周翊,“滚滚滚,烦人。” 周翊看了一眼天色,“行吧,我先滚。你早点休息。” 沈今昭挥挥手,让他赶紧走。 周翊离开之后,沈云意才现身,“殿下是这世间难得的有情人。” 沈今昭嘿嘿一笑,“好云意,你们在我回来之前都说了什么?” 沈云意故作为难,“这个嘛,不能告诉你的……” 沈今昭狠狠地磨了一下后槽牙,“行,你们好样的,好,我不问了。” 沈云意粲然一笑,绾墨,我不能告诉你我已经打算放弃这具身体了,我要你好好地代替我活下去,这一生都要平安喜乐。 第165章 上赶着找死 沈今昭跟着沈灼华来到睿恒长公主府,下车的时候,发现蒋宝珠骑着马,身后跟着马车。 蒋宝珠兴奋地摆手,沈今昭刚刚站定,忽然发现长公主府不对劲,一丝鬼气忽然窜起。 沈今昭警觉地看着那丝鬼气。 心下暗忖,转身对刚刚下车的沈灼华说道:“母亲,长公主府有些不对劲儿,今日怕是不安宁,您不要进去了,若是有事我没法顾及您,您先回府。” 沈灼华自然是相信自家女儿的,想了想点头,“昭儿,娘听你的,你自己也要小心啊。” 沈今昭点点头,扶着沈灼华上了车,沈灼华再三叮嘱沈今昭小心后,让车夫驾车。 蒋宝珠将马绳交给长公主府的下人之后,走到沈今昭的身边,顺着沈今昭的目光看着长明侯府的马车走远,问道:“你娘怎么回去了?” “女侠,让你嫂嫂们带着你娘回去!”沈今昭的语气严肃又紧张。 蒋宝珠震惊了一瞬,没有丝毫怀疑地走到刚刚下车的高氏身边,“大嫂,昭昭让你们回家。” 蒋家三个儿媳妇听到这话,微微震惊,但是看着沈今昭脸上凝重的表情,几乎是瞬间就明白了沈今昭的意思。 高氏朝着沈今昭点头感谢后,转身对秦氏说道:“母亲,咱们今日先回去。” 秦氏闻言立刻皱了眉,推开高氏想要搀扶的手,“你胡说什么呢?长公主邀请多么有颜面的事情,怎么能回府?” 孙思媛对于上次的沈今昭相救一事感激不已,此时自然明白沈今昭的用意,上前劝服,“母亲,沈四小姐的能耐咱们都知道,千万别在这个时候为了颜面不要性命啊。” 秦氏看了一眼沈今昭,摸了摸头上的发簪,昂首挺胸说道:“这是长公主头一次邀请咱们蒋府,那是极有面子的事情。那个什么沈四小姐的话难不成是圣旨?你们愿意听那个做法的,我可不信,你们回去吧,我自己进去就是了。” 蒋宝珠的表情眼见着不耐烦,“母亲,你什么时候才能端庄稳重一些?” 秦氏瞪圆了眼睛,“你这是什么意思?” 蒋宝珠烦躁地拨拨头发,“母亲,昭昭说了让咱们回家,你就不能听话一回吗?” 秦氏双手叉腰,“我凭什么听她的?不过就学了点能掐会算的江湖骗子的东西,在这装什么大师!” 两人争吵的声音引得周围的夫人小姐频频侧目。 沈今昭闻言一笑,走到蒋家马车前,对着秦氏和蒋家三个儿媳妇行了礼,那三人立刻回礼,只有秦氏不屑一顾。 “三位嫂嫂上车先回去吧,至于秦夫人愿意留下就留下吧。” 三人担心地看着秦氏,沈今昭微微一笑,“嫂嫂们放心,秦夫人寿元还长,今日不会有事的。” 蒋宝珠也对三人说:“嫂嫂们赶紧回家,别管她了,等真出了事情她就知道害怕了。” 秦氏冷哼一声,“我是婆母,我还在这,她们如何敢走?” 高氏认真地看着沈今昭,屈膝行礼,孙思媛和尤氏也赶紧跟着屈膝,高氏请求,“若是真的出事,还请昭昭小姐保婆母一命。” 沈今昭微微一笑,“自当如此。” 高氏她们丝毫不犹豫,三人上了马车,秦氏见状正要开骂,结果沈府的马车到了,沈今昭对着高氏点点头,立刻去了沈家的马车那边。 没出片刻,沈家连人都没下来,马车便回程了。 秦氏见状心里有些没底,蒋宝珠转身对自家的车夫说:“一定要赶紧回府。” 车夫顺从称是,驾车而去。 陆续还有夫人小姐下车,秦氏瞧见与自己相熟的夫人来了,立刻迎了上去,几人进了长公主府。 蒋宝珠转身朝着沈今昭走去。 沈今昭看着鬼气四溢,双手结印,立了一个结界,着急地等在门口。 蒋宝珠见她着急的样子问道:“昭昭在等谁啊?” “黎初。”沈今昭解释道:“我母亲相中了黎初做我大嫂,我不能让他们出事啊。” 蒋宝珠点点头,“时间还早,估计要等一会儿,这样,我在这等着,你先进去。” 沈今昭看着困在结界里的鬼气开始四处泛滥,知道不能再等,“一定要让黎家回去。” 蒋宝珠点头。 沈今昭快速进了门,越走心越惊。 睿恒长公主府在上京的城北,按理说,这里的玄武之气应该最为浓郁,可是这里竟然丝毫不见玄武之气,像是被人拔除干净了一般…… 玄武之气! 沈今昭快步来到后院花园。 睿恒长公主脸色惨白,精神不济,眼神有些涣散,接着就听到侍女大喊,“来人啊,请太医,长公主昏倒了。” 沈今昭抬眼,长公主的上方一只利爪正在抽取她的三魂。 夺生魂! 双手飞速结印,一道淡蓝色光朝着利爪而去。 猛然被打断,那利爪似乎朝着沈今昭而去。 沈今昭飞快地来到长公主的身边,食指按在已经昏迷的长公主眉心,暗道不好,三魂猛然被抽取,如今离身后又归位,竟然有些与七魄不融合的迹象。 “三魂七魄,神与命归,既生相容,沉返人身。” 那侍女目瞪口呆地看着沈今昭,“这位小姐……您是?” 沈今昭没空搭理她,一张黄色符篆贴到长公主的额头,双手结印,运起灵力,“天授神识,九残七伤,三魂七魄,承天道之言,锁魂于神,非死不得出。锁!” 沈今昭将长公主的三魂强行和七魄融合在一起,又用锁魂术将长公主的三魂锁在体内。 见长公主脸色好转,再次双手结印,一道淡蓝色的光球将长公主包围住,沈今昭嘱咐:“长公主一步也不要离开这里,记住,一步也不能动,否则我立下的结界就保护不了长公主了。” 转头瞥到周翊的身影,沈今昭正要开口,忽然鬼气窜入了好几个夫人的身体,随后那些夫人便倒下了。 众人惊呼。 周翊快步来到沈今昭身边,“自己小心。” 沈今昭点头,来到正中间,双手结印,一道淡蓝色光芒从双手间窜出,像一条鞭子直冲云霄,竟然将利爪缠住,生生地拽了下来。 利爪化作一个一身黑袍的男子,只是这男人隐藏在披风之下,帽兜挡住了容貌。 第166章 相救长公主 众人看着突然出现的男人都吓了一大跳,惊呼着四散跑开。 那男人低沉的声音响起,“竟然是姜宁止的徒弟吗?灵力尽得他的真传!” 沈今昭闻言,冷笑,“一个连真面目都不敢示人的鼠辈,有什么资格议论他!” 那男人笑笑,“有些胆识,不错。若你为我所用,这天下岂不是你我囊中之物?” 沈今昭也跟笑,“你在那做什么春秋大梦呢?没事吧你!” 那男人不再出声,似乎在打量着沈今昭,“原来是这样啊。小丫头,真是要多谢你了。” 说完,化作乌云冲破了结界,只在空中留下一句话。 “小丫头,异世之人如何长久?” 沈今昭震惊之余,也疑惑,这人到底是谁?认识小师叔,还能看穿她的秘密,更能冲破她的结界。 鬼气随着黑衣人的离开也跟着离开,只剩下一些晕倒的夫人。 周翊见沈今昭再无动作,走到沈今昭的身边问道:“是什么人?” 沈今昭摇了摇头,“不知道,算了,先收拾吧。” 周翊点头。 整个后花园一片狼藉。 沈今昭走到长公主的面前,见她已经转醒,只是神色慌张,眼神瞟着额头上的符篆不敢动,沈今昭伸手将符篆摘下,行下一礼,“长明侯府沈今昭向长公主赔罪,事急从权,还请长公主宽恕。” 长公主虚弱的起身,“沈四小姐多礼了,本宫虽然昏迷,却也不是傻子,眼前之象,本宫也猜到几分。那黑衣人想必就是奔着本宫来的,若不是你及时阻止本宫性命难保,应该是本宫多谢你才是。” “长公主言重了。” 一个黑爪从空中忽然袭来,长公主瞬间倒地…… 沈今昭看着三魂离体的长公主,扯断手上红绳套住了长公主的三魂。 “狗东西,偷袭!”沈今昭愤怒的同时也在震惊,这黑袍人实在厉害,神之术竟然都可以破解。 不过也有可能是她的灵力不够,这才让他破了她的锁魂术,强行拘走长公主的三魂。 “哈哈哈,小丫头,今日这三魂我必要带走,你不要做无谓的斗争了。” 众人都看得见这黑爪,也看得见沈今昭的手中的红绳,只是瞧不见他们口中的三魂。 但是看着倒地的长公主,谁人还不明白怎么回事?众人纷纷躲在柱子和树下,就怕下一个被拘魂的是自己。 沈今昭嘴边流出鲜血,强行高呼,“周翊,让人去找姜宁止,我撑不了多久!” 周翊看着那黑色的利爪寸寸逼近,抽出腰间的信号弹,朝着天空发射。 沈今昭震惊地看着周翊,小师叔的专属信号弹,他怎么会有! 黑爪一寸寸逼近,沈今昭感受到强大的压力,灵力不断地被消耗,额头上的汗水渐渐渗出,耳边都传来鸣叫。 空中传来黑衣人的笑声,“小丫头,别在抵抗了,让我将这三魂带走,我会放你一条生路的。不然,我一定将你也一起抓走,炼成恶鬼!” 沈今昭嘴角渗出鲜血,“你休想!” 忽然一道蓝光打向黑爪,黑爪化作黑雾散去,黑袍人现身,居高临下看着姜宁止。 姜宁止一身白衣一尘不染,微微侧头,“阿昭,看好了,小师叔今日就教教你,什么叫邪不胜正!” 黑衣人看着姜宁止,冷笑,“姜宁止,司命长老,玄隐门最有望修成之人,今日我也教教你,什么叫做不自量力!” 两人化作两道光纠缠在一起,众人皆是目瞪口呆,沈今昭手中牵着红线,想要将长公主的三魂按进身体里,可是无论如何都不成功。 沈今昭皱着眉,擦去嘴角的鲜血,“怎么会这样?” 周翊则是担心地看着沈今昭,“别着急,等姜宁止回来了,让他做。” 沈今昭摇摇头,“三魂一旦离体太久,与七魄不融合便再也无生机了。” 可是几次度魂进入身体全都失败了,沈今昭正在发愁的时候,一把被人扯开,扔到周翊的怀中。 周翊下意识将人接住。沈今昭和周翊两人看着姜宁止双手结印,将长公主的三魂强硬地塞到身体里,“三魂七魄,神与命归,既生相容,沉返人身。” 姜宁止伸手去探长公主的鼻息,呼吸回来了,只是人依旧昏迷着。 姜宁止看向侍女,叮嘱“长公主会在明日的清晨才会真正醒来。这期间,你们不要给她吃喝。即使她醒来想要喝水,也不要给。因为那不是真的她。一旦她接触到了水,便是神仙也难救了。若是必要,可以将人绑起来,就是不要给她水,什么水都不可以!” 侍女惊恐称是。 姜宁止眼神警惕环顾四周,“玄武之气尽数被夺。” 沈今昭满脑门的疑问,“这到底是要做什么?” 姜宁止沉默了,“先让人散了吧,人多气场太乱。” 沈今昭点头,长公主府内侍有序地安排着人离开,姜宁止和沈今昭也将鬼气缠身而昏迷的几位夫人驱除了鬼气,几人都感激。 轮到秦氏的时候,沈今昭刚刚双手结印,蒋宝珠忽然冲过来,“等等。” 沈今昭疑惑地看着蒋宝珠,“怎么了?” 蒋宝珠看着昏迷的秦氏问道:“她怎么了?” “鬼气侵袭,昏迷了。” “对身体有什么伤害吗?” 沈今昭似乎知道蒋宝珠想要做什么了,憋住笑说道:“问题不大,就是不能长时间被鬼气缠绕,三天之内还是可以的。” 蒋宝珠刚要说话,姜宁止却已经走到两人面前,为秦氏驱除了鬼气,但很快地下了一道咒,“夜澜惊起,梦魇入堕。” 姜宁止看着沈今昭说道:“鬼气不是闹着玩的,秦夫人虽然不相信,但鬼气到底伤身。” 沈今昭乖巧地认错,“知道了。下次再也不敢了。” 姜宁止转头看向蒋宝珠,“这道惊梦咒会让你母亲以后再出言不逊的时候做噩梦,也算作惩处了。” 蒋宝珠眼睛闪着亮晶晶的光看着姜宁止。 姜宁止走到周翊身边,再次递给周翊一个信号弹,“还真是没用啊,这才几天啊。” 周翊接过信号弹,笑笑,“术业有专攻啊。长老的事情就得长老干啊。” 姜宁止翻了一个白眼,“黑袍人虽然逃走了,但我还是得去追查一下,如今这玄武之气被收走倒不算是大事,但是玄武之气和夺生魂同时发生,这事情就大了。” 第167章 母女间闲聊 沈今昭看着蒋宝珠将秦氏扶走,这才对周翊解释道:“夺生魂就是趁着人活着的时候将魂魄夺走,这种夺生魂之术会让酆都察觉不到,酆都使手中的命簿上此人命数未尽,所以不会有阴差来带走阴魂。那么这个人的三魂只能被夺生魂之人利用。” 周翊大致听懂了,“所以,夺生魂不仅痛苦还会扰乱人间的秩序,操控之人便有了可以利用三魂的机会。” 沈今昭点头,继续说道:“玄武之气为镇守四方之气,人间四方,都有镇守保证平衡,互相牵制,互为保护。须知一个国家想要安稳,四方之气缺一不可,否则便会天下动荡。” 周翊闻言,“天下动荡……那如今玄武为北,北方之气被夺,对应的就是北方。北境这些年安稳无事……” 沈今昭和周翊顿时双双瞪大了眼睛,异口同声道:“周彦。” 姜宁止站在一边,撇撇嘴,“还挺默契……我先走了,你俩说吧。” 周翊看着四周乱糟糟的一切,“你先回侯府,我晚些来找你,我得进宫一趟将今日之事禀告一下。” 沈今昭点头。 回到侯府,沈灼华早就等在静园。 听到沈今昭回来了,赶紧走出来,拉着沈今昭上下查看,“长公主府的事情传得沸沸扬扬的,娘担心死了。” 沈今昭笑着转了一个圈,“母亲,女儿一切安好。” 沈灼华放了心,“今日到底是怎么回事?好些夫人都吓破了胆子,又是什么鬼爪又是什么黑衣人,乱糟糟的也没个头绪。” 沈今昭拉着沈灼华进了厅里,看着桌子上饭菜,按着沈灼华坐下,“母亲,咱们边吃边说。” 沈今昭将今日的事情都说完了,给沈灼华夹了一块鸡汁笋丝,顺道抬手合上了沈灼华张大的嘴巴。 沈灼华拍着心口说:“我的天爷啊,今日竟然这样凶险,还好你让娘先回来了。” 沈今昭笑笑,将肉送到口中,慢条斯理地吃着。 沈灼华看自家闺女吃的香,又夹了几筷子肉到盘中,“我闺女今天出力了,不行,得多吃点,补补身体才是。” 沈今昭吃完口中的肉,才说道:“母亲,若是明日大伯母她们还有蒋家和黎家来送礼,母亲收下就是。” 沈灼华问道:“你也让她们回去了?” 沈今昭点点头,“除了秦夫人说长公主邀请有颜面非要进去,剩下的都回家了。” 提起秦氏,沈灼华撇撇嘴,“要说蒋将军也是有担当的好人了。这么多年蒋夫人小气的做派引得上京多少人不快,偏蒋将军什么都没说,一心为他夫人好。” 沈灼华叹息,“这个蒋将军啊,说起来也真是好样的。听说当年蒋将军跟随梁将军戍守西州的时候,这位秦氏可是……” 看着沈灼华有些难以启齿的样子,沈今昭笑着接口,“戴绿帽子了。” 沈灼华捂着嘴有些难为情的点点头,“虽说没真做什么出格的事情,但到底也是举止亲密。可是蒋将军还是没有休了秦氏,毕竟是为自己父母守孝三年的结发妻子。” 沈今昭夹起盘中的肉,正准备吃,顿了顿,问道:“蒋将军为什么会娶这样的夫人啊?按理说,他当年虽然不是大将,可到底是青龙部的副将,便是官家小姐也娶得,怎么会……” 沈今昭确实不了解,当年梁家军共分四部,四部统帅之下还有很多划分,蒋永隆便是青龙部的副将,可是副将人数也多,沈今昭不可能一一记得。 沈灼华并未注意到自己女儿对蒋永隆如此了解,只是感叹,“其实,蒋将军原本是有心爱之人的,听说那女子虽然只是书院教书先生的女儿,但也知书达理,只是这秦氏与蒋将军有娃娃亲,秦氏的父母又都双亡,所以就投奔到蒋家去了。” 沈今昭大概也明白了,余下的事情无非就是父母逼着蒋永隆放弃那教书先生的女儿娶了秦氏。 沈今昭笑嘻嘻地问道:“母亲为何会知道这么多内情啊?” 见到自家女儿的打趣,沈灼华噗嗤一笑,“你这丫头……内宅妇人无聊起来也是多嘴多舌的。秦氏小气,自从蒋将军阖家搬来上京之后,为着蒋将军这个将军的名头,一些宴请也是下了帖子的。” 沈今昭将肉放进口中,吃着肉,安静地听沈灼华说。 “我还记得蒋将军一家是五年前搬到上京的。当时好多人宴请秦氏,只是每次秦氏送的礼就……” 沈灼华摇摇头,有些鄙夷,“按理说,圣上封赏蒋将军的东西不少,这些宴请的人家也不少这点礼,可是秦氏……人家老夫人做寿,她就带去了一个茶壶。人家娶新媳妇儿,她就送了一个笔洗。这样的事屡见不鲜,后来,宴请她的就少了。” 沈今昭点点头,“如此这般,上京的夫人们自然就不喜了。” “不过,蒋将军的四个儿女教养的都很好。宝珠跟你相处的不就很好?” 沈今昭笑笑,“女侠和我相处的是很好,可是我没来上京之前,想必女侠也是上京贵女圈的耻辱吧?” 沈灼华点点头,“是啊,蒋家是后起之秀,这个上京都是看人下菜碟的。宝珠性子直爽,上京的世家女都是被规矩教养出来的,自然是瞧不上宝珠的。” 沈灼华拉住沈今昭的手,“娘以前也不懂,也觉得宝珠应该收敛几分,可是你回来之后,娘才明白只要你平安快乐,娘不强求你做什么。” 沈今昭微微一笑。 忘忧面色为难的走进来,悄声在沈灼华的耳边说了一句话,沈灼华别有深意的看着沈今昭笑了笑,“行了,如今你吃的差不多了,娘看见你没伤着也就是安心了,娘先回去了。” 沈今昭拉住沈灼华,“这不是吃着好好的吗?母亲怎地就要走了?” 沈灼华笑笑,示意沈今昭看向院子里站着的人。 沈今昭看着那道挺拔的不能再挺拔的身影,嗯……就不能低调一点嘛! 沈灼华笑着拍拍沈今昭的手,“瑾王殿下和其他人不同,他心里始终有个无法撼动的人,但这些,娘知道你必然清楚。这段日子瑾王殿下的用心,娘也看在眼里,他若是一生一世愿意护着你,你也真心喜欢他,娘也是愿意的。” 第168章 开始筹谋了 沈今昭看着沈灼华的面庞,没说话。 沈灼华摸了摸沈今昭的脸,“你们聊吧。” 沈灼华走出去,周翊双手交叠,行了一个晚辈礼。 沈灼华微微侧身,半受了这个礼,随后走出静园。 周翊走进厅里,看到沈今昭还望着沈灼华的背影,问道:“怎么了?” 沈今昭摇摇头,“她是个好母亲。” 红羽让人都退下,然后将门关上。 周翊伸手摸了摸沈今昭的脑袋,“你也会是一个好女儿的。” 沈今昭看了周翊一眼,坐回椅子上,“我仔细想了一下,这个黑袍人应该是和周彦搞到一起了。” 周翊闻言一诧,“怎么会?” “虽然不能确定,但我觉得十之八九吧。黑袍人和周彦不会是上下俯首的关系,应该是条件……利益的牵扯。或者,应该是黑袍人提了一个周彦不能拒绝的条件,黑袍人以条件相换。” 周翊思忖片刻,点了头,“如此便说的通了,黑袍人能力不低。而且今日听他的语气,绝不会成为周彦的下属。” “既然是合作,那两人之间一定是有来有往。玄武之气事关北境,周彦应该是想要让北方大乱,戍守北境是沈家的责任。这些年,北境一直很安稳,夜川因为圣女雪春烟的丢失没了主心骨。夜川皇室的毒也够他们内乱一阵的,所以是沈致礼才不用去戍守。” 周翊点头,“沈云惜如今是太子妃,知衍自然是站在皇兄这边的。若是北境大乱,知衍就必须回去北境。如此,皇兄身边可用之人就少了一个,而且最重要的是,若是知衍在北境出了什么事,那长明侯府就只剩下沈致亦一个男丁了。” 沈今昭眯了眯眼睛,“云意的三哥哥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真让他接手沈家的军队他根本无法胜任。那沈家的五万大军……” 自然也就落到了周彦的手中。 这样一想,沈今昭和周翊的面色就不怎么好看了。 沈今昭又有点迷茫了,“周彦的目的很明显,就是那把龙椅。可是黑袍人的目的是什么呢?” 没给周翊说话的时间,沈今昭又摇了摇头,“不对,我们现在对黑袍人一无所知,这才是最棘手的。” 周翊的面色也很凝重,“周彦的王府里我安插了人,稍后我会派人去的。” 沈今昭点点头,拿起筷子,拨弄着汤里的鸡,“不管怎么说,沈家是云意的家,周彦既然敢动沈家,那就得做好被报复的准备。” 说完,沈今昭将鸡头夹出来,一筷子插在鸡头上,“周彦,我在意的人,你都要毁掉,那你在意的,我也要一一毁掉。” 周翊伸手握住沈今昭的手,“我们一起。” 沈今昭笑笑,“周七郎,你在害怕什么啊?我们自然是要一起的。” 周翊闻言放了心,“还不是你!” 沈今昭笑笑,勾起周翊的指尖,“周七郎啊周七郎,如今你这般黏人是不是有点不符合冷心无情的名头啊。” 周翊失笑,“在沈天师面前,不敢冷心无情,怕再一次被丢下。毕竟梁小姐也不是第一次了,有前科啊。” 沈今昭一把将周翊甩开,“烦人。” 看着周翊腰间那白菜萝卜的荷包,沈今昭“啧”了一声,“你这荷包真难看。” 周翊笑着摸摸荷包,“我觉得好看就行。” 沈今昭得意地弯了唇角,忽然想起白日的信号弹,问道:“对了,你什么时候和小师叔勾搭上的,竟然连他的信号弹都给你了。” 周翊挑眉,“算不上勾搭,只是姜宁止……他不错。” 听到周翊的话,沈今昭怀疑地看着他,之前还乌眼鸡似的防着小师叔,现在竟然说他还不错?这俩人之间做什么了?怎么她还成外人了? 听着院子里的脚步声,周翊打开了门,姜宁止举着一个包子正在吃,看着两人身后的饭桌,姜宁止立刻扔掉包子,“你们两个黑心肝的狗东西,我啃包子,你俩吃香的喝辣的!” 姜宁止一个箭步冲上去推开两人,坐在沈今昭的位置上拿起筷子就吃。 周翊的脸色黑了几分。 沈今昭赶紧按住周翊,随后伸手抽掉姜宁止手中的筷子,“用手抓吧。” 姜宁止一愣,随后看向周翊,这才明白,翻了一个巨大的白眼,伸手拿过周翊的筷子用了起来,“行了,小心眼的样子,我饿了一天了,不在乎你脏不脏!” 周翊瞪圆了眼睛,沈今昭憋住笑。 沈云意现身,笑着说:“小师叔绕了全城,布下了法阵,若是黑袍人想要有什么动静,小师叔第一时间就能知道。” 沈今昭点点头,掏出照灵香点燃。 姜宁止吃的开心,“今日这汤做的不错。” 沈今昭笑着翘起二郎腿,“云意的娘亲手炖的。” 沈云意闻言笑笑,“母亲手艺不错。” 四个人围着桌子坐在一起,沈今昭说:“小师叔,你和黑袍人谁更厉害啊?” 姜宁止指了指自己,“我。” 沈今昭不相信地看着姜宁止,“真的吗?我怎么觉得他更厉害?” 姜宁止伸手就要打沈今昭,沈今昭拿起筷子阻拦,“行行行,你最厉害。”沈今昭放心了几分,“你只要兜底就行。” 姜宁止翻了一个白眼,“今日看那人的术法竟然有几分玄隐门感觉,我已经传信会回去了,等你师父回信了,估计就能知道他是谁了。” “我也觉得他的灵力很熟悉,只是他的灵力掺杂了太多的鬼气,一时间还真是有点说不上来那种熟悉到底是怎么来的。”沈今昭想起几次和他交手,都觉得十分熟悉。 姜宁止将汤喝完,说道:“现在有两个方向,第一个,就是这黑袍人是修炼了神之术天地生灵,这样他就可以吸取天地万物的灵力,当然,包括人的灵力修为。” 沈今昭摇头,“不可能,他的身上根本就没有神之术的踪迹。” 姜宁止面色凝重,“那可能就是第二个了。” 沈今昭疑惑地问道:“是什么?” “他本身就是玄隐门中人。” 第169章 周彦黑袍人 沈今昭震惊,眼睛都瞪得老大。 周翊听着两人的话,心里一个不太正常的想法突然冒出来,“你们说,这个黑袍人会不会是鹤魈国师啊?” 别说姜宁止了,就连沈今昭和沈云意都异口同声地说道:“不可能!” 周翊看着三人肯定的样子,反问道:“为什么不可能?” 沈云意和姜宁止看向沈今昭,沈今昭无奈的开口,“鹤魈国师,十年前就去世了,烟消云散的那种。” 周翊震惊到说不出话,沈今昭解释,“那个时候沧仪山上突然涌现了一群恶鬼,恰巧我们三个当时都不在沧仪山上。门中弟子修为不济,最后是鹤魈国师以三魂七魄为祭,将所有恶鬼湮灭的。” 周翊点头,“朝中并不知道鹤魈国师已经身陨,还一直以为鹤魈国师在世呢。” 沈今昭说:“我觉得还是小师叔的第一个猜测比较靠谱。毕竟这十年里,没听说玄隐门出什么叛徒。” 姜宁止眉头紧锁,没有说话。 “说起来,前几天我去东宫的时候,发现沈云惜腹中的胎儿被夺了生魂,这两件事情不会有什么联系吧?”沈今昭放下筷子。 沈云意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问道:“绾墨,东宫的青龙之气可还在?” 听到沈云意的话,姜宁止也愣住了,看向沈云意,不可置信的问道:“你的意思是?四方之气……” 姜宁止立刻看向沈今昭,沈今昭立刻说道:“还在,那日我去的时候还在,现在就不知道了。” 姜宁止和沈云意同时松了一口气,沈云意拍拍心口,“还好,不是奔着四方之气去的,看来只是想让北境大乱。” 姜宁止点头,“如今的玄武位,我用玄武令暂时代替了,暂时北境不会出问题,只是时间长了不行,还是要让玄武之气尽快归位,否则玄武令失去了作用,我也没办法了。” 周翊问道:“玄武令是什么?” 姜宁止无语,沈今昭笑笑,“玄武令虽然称作令,但就是一道符,这道符可以暂时令镇守神兽听令,所以称为令。玄武令暂时可以作为玄武之气存在,但是时间一长,玄武令的作用消失,玄武之气没有回归,北方仍旧会大乱。” 周翊好像听懂了,又好像没有听懂,“玄武之气还能回归?” “能。”姜宁止解释道,“玄武之气是对应玄武神宫的,说是抽走了玄武之气,实际是抽走了玄武之气的根基。根基被抽取了,天下的北方之气无法聚集,北方才会大乱。只要根基归位,北方之气再次凝聚,就不会有大问题。” 周翊点头。 沈今昭眯起眼睛,“是周彦那个畜生做的吧?” 姜宁止再次点头,“我也是如此怀疑的,所以将一道追踪符放在了瑞王府,结果回来的路上,符纸燃烧了。” 周翊不解,“燃烧了代表什么?” 沈今昭解释,“追踪符是两张,其中一张放在一个地方,另一张沾染上被追踪之人的气息或者鲜血。只要被追踪之人到过这个地方,那两张符都会自行燃烧。” “所以,现在可以十分确认这个黑袍人和周彦是一伙的了,那咱们之前的猜测基本上都是正确的?” 沈今昭点头,“所以,斗一斗法吧,看看到底谁更厉害吧。” 周翊冷笑,“周彦竟然还想将十二年前的事情再来一次!这一次,他休想再得逞!” 姜宁止将碗里的汤喝了个干净,放下碗说:“周彦和黑袍人联手,那么最近一定会有大动作,周翊你和太子在朝堂上多打压他几番,至于黑袍人的事情我来办,咱们兵分两路,别让他们有喘息的机会。” 周翊和姜宁止对视一眼,彼此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坚定。 周翊和姜宁止离开之后,沈今昭和沈云意上了楼,“今日我怎么听着那个黑袍人说的那句话不太对劲。” “哪句话?”沈今昭实在是有些想不起来,“当时实在混乱,还真是有点想不起来他说了什么。” 沈云意面色凝重,“他说了一句异世之人如何长久。绾墨,我在想这人竟然可以看穿你的身份,那他会不会把这件事告诉周彦?” “这倒不是什么大事。就算是周彦知道了也没关系,毕竟这具身体还是你的,就算是滴血验亲,还是闹到皇帝面前,这副身子始终是沈家的亲生女儿。” 沈云意摇了摇头,“绾墨,我担心的是他会不会看穿了你是梁氏后人的事情?” 沈今昭的脸色沉了下来,思忖之后,不敢确定地说道:“他应该只是看出这具身体里的三魂并非是原魂,至于能不能看穿我原本的身份……应该不会。” 沈云意放心了几分,“那就好。” 沈今昭看着沈云意缥缈的身影,刚要说话,沈云意便开了口,“你什么都不准说,说了我就翻脸。” 沈今昭原本的话都被堵了回去。 沈云意笑笑,“你并没有占了我的身体,这一切都是机缘巧合,因果轮回,我们之间不存在亏欠二字。” 沈今昭红了眼圈,“云意,你不会觉得委屈吗?” 沈云意拉住沈今昭的手,“我从未觉得委屈,绾墨,可以和你站在一起,我觉得很荣幸,也很庆幸,天道给了我这个机会。” 沈今昭不再看沈云意,她怕自己的眼泪落下,只能装作不经意的抬头。 只是看着星象,沈今昭忽然笑出声,“云意,你瞧。” 沈云意顺着沈今昭手指着的方向看去,也跟着噗嗤一笑,“你还别说,这个秦征是有点本事啊。” 沈今昭拍了拍大腿,“哎呀,真是有意思。秦征既然这么做了,我们也不介意出手帮他一下,白儒恩这一辈子名声,到老了也该因为他这个孙女毁一毁了。” “秦征也吃点苦头了。” 沈今昭想起秦征,微微一笑,只是笑意不达眼底,“只是吃点苦头怎么够,放任了秦家这么久,只是为了牵制秦适,如今秦适在我的手里,秦家人是否活着都无所谓了。” 第170章 姐妹说八卦 周翊离开之后,沈今昭和沈云意坐在床上。 沈云意问道:“一年的时间真是快,可是看起来我们又好像什么都没做。” “怎么会什么都没做?我们回来除了洗刷梁氏一族的冤情,还有处置秦家人。虽然秦家我还没有下手,但是这一路走来他们也算是有了一点教训。” 沈云意伸出手数着,“蒋家,忠南伯,如今都承了你的恩情,堂姐堂妹不必说,宝珠小姐和你交好,高氏也几次相约,这些人在后宅都是有力的人,日后也用得上。” 沈今昭向后仰,湿着头发躺在枕头上,“我只是想在梁氏一族恢复声誉之时,不拖累沈家。” 沈云意置若罔闻,自顾自地说道:“户部尚书和工部尚书,现在已经倒了,剩下一个兵部尚书,楚越侯和白太师。白太师这段时间因为白凝也遭受了不少白眼,只是这些并不足以撼动他的地位,剩下的事情,你可想好怎么做了?” 沈今昭闭上眼睛,“兵部尚书不着急,还没到时候,若是三个尚书一齐砍断,周彦没了依仗,会狗急跳墙。他现在和黑袍人联手,我们还不知道黑袍人的身份来历,不能轻举妄动。” “至于白太师……就让他那个孙女先蹦跶着。这段时间白凝要作妖的事情还多,秦征这件事还真是可以好好利用一下。” 沈云意笑笑,“我其实还是不太明白,为什么老夫人会选了秦适作为女婿。” 沈今昭也很困惑,“这件事还真是令人费解。让周翊找人查查。” 沈云意诧异,“为何不直接问母亲?” 沈今昭微微一笑,“你母亲知道的,未必是真相。” 沈云意想了想,认同的点了点头。 一夜过去,沈今昭早早的就起了床。 坐在静园百无聊赖的等着。 外头的树枝都光秃秃的了,那些名贵的花红羽命花匠搬到暖阁照料。 整个院子只剩下一棵柿子树,悬挂着红彤彤地柿子。 沈今昭正在想要不要打几个柿子下来尝一尝,翠翎就进来禀告,“姑娘,沈家的两位堂小姐都来了,沈大夫人和沈四夫人再和夫人聊天。” 沈今昭的眼睛瞬间就亮了起来,“快快,让人进来。” 翠翎将人领进来,沈云霏手上拎着几个小包,沈云珂则是拎着一个食盒。 “这是今日晨起我做的燕窝莲子枣粥,给你尝尝。” 沈云霏则是献宝似的将小包递到沈今昭的面前,“昨日才做完的,这次做了几个水果包。” 沈今昭笑得眼睛都要看不见,“看来是给我送礼来的。” 沈云珂笑着回答:“可不是嘛,昨日长公主府的事情传的沸沸扬扬的。当时你让我们回家,我们虽然是相信的,但好歹也得留意着发生了什么事情不是。” 三姐妹坐下,沈云霏连连点头,“我母亲回去的路上还觉得不去不好,可是听说了这件事之后,连着给佛祖磕了三个头,让感谢佛祖保佑,感谢昭姐姐相救呢。” 沈今昭笑笑,“都是一家人用不着如此。” 沈今昭拎起茶壶给两人倒茶,沈云珂说:“昨日惊险,若是真出了事情,不管是否祸及,那回家都是害怕的,我听说宝珠的母亲就被吓得做了一夜的噩梦呢。” 沈今昭挑眉,这么快就起效了? 沈云霏压低了声音说:“听说,蒋夫人昨晚惊叫了一整晚,街坊四邻都听到了。” 小师叔亲自下的惊梦咒,蒋夫人受罪咯。 “谁让她出言不逊的。”蒋宝珠的声音骤然出现。 三姐妹同时看向蒋宝珠。 蒋宝珠大步流星的走进来,坐在三人身边,自顾自地伸手倒茶。 看着姐妹三人殷切的眼神,笑着说:“昨天我娘回去,刚开始昏昏沉沉的,后来彻底清醒了就说被鬼上身了。我大嫂说,天色有些晚了,等明日请昭昭来瞧瞧。结果我娘给了大嫂一巴掌,说让大嫂现在就去。” 将杯里的茶水一饮而尽,蒋宝珠继续说道:“我爹瞧见了,没给我娘一点好脸色,直接说我娘没事找事,要是跟着大嫂她们回来就没事了。结果我娘撒泼打滚的,说自己九死一生活着回来了,我爹不心疼她,反倒说她。然后就开始嚎天嚎地的……” 沈今昭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然后就是大骂我了?” 蒋宝珠带着点尴尬点了点头,“我大嫂劝了,没用,二嫂更是挨了几下打。我爹生了气,让我娘住嘴,我娘见我爹真生了气,也不敢再说什么。半夜就……” 沈云珂和沈云霏十分好奇的睁大了眼睛。 “我娘的院子里就传来嚎叫,夹杂着我娘的梦话,听那意思,好像是被狼追着跑。关键是怎么叫都叫不醒。” 沈今昭失笑,“惊梦咒要是能被叫醒,我小师叔也太没能耐了不是。” 沈云珂和沈云霏惊讶的看向沈今昭,“惊梦咒?” 沈今昭无奈,“其实只要蒋夫人不骂我,这个惊梦咒是不会有任何影响的,她要是骂了,就会连做三天噩梦。” 沈云霏眼睛亮亮的,“昭姐姐,你好厉害啊。” 沈今昭捏住沈云霏的小脸,“我不厉害,我小师叔下的咒。” 几人笑起来,蒋宝珠惆怅,“我娘也该吃点苦头了。这些年上京是怎么议论我家的我也不是不知道。要不是我大嫂撑着,这个家早就散了。” 三人都没说话,蒋宝珠忽然惊呼,“我来的时候听说了另外一件事。” “什么事?” 三人再次竖起耳朵听着。 蒋宝珠神秘的说道:“听说秦征调戏了白凝!” 沈云珂瞪大了眼睛,“谁?秦征?” “调戏谁?白凝?”沈云霏也震惊了。 蒋宝珠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可不是嘛,整个上京都传遍了。说是昨日白凝在酒楼,不知怎么的秦征就忽然冲上去摸了白凝的脸,还要拉着白凝回去做小妾呢。” 沈云霏嘴巴张的老大,“我的老天爷啊,白凝的名声岂不是要毁了?” 沈云珂却忽然面色凝重,“白老太师是不会放过秦征的。” 沈云霏也有些紧张,“堂姑父……不对,秦大人如今去了寒州做县令,自然不能与白太师抗衡,所以一定会来侯府,那岂不是……” 三人看向沈今昭,却发现沈今昭吃着葡萄,很平静。 第171章 安氏来找骂 沈今昭擦了擦手,“瞅什么?别说秦适如今来不了,就算是来了又能如何?我母亲那性子对别人是温柔客气的,对秦适那可是相当火爆的。只要秦适敢上门,下场除了惨,估计也没别的了。” 秦适肯定是来不了,小师叔亲自去抓了秦适,如今人就关在离恨楼,柳星儿可是派人看得紧呢。 三人忍不住笑,蒋宝珠更是呲着牙说道:“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啊。” “秦大人不来,他的亲戚可都不是安生的。那安氏更是市井泼妇一个。”沈云珂提起安氏一脸的鄙夷。 沈云霏一笑,“昭姐姐不知道,怪道三姐姐一提起那安氏便生气。早些年,三姐姐刚及笄的时候,那安氏便上门来为秦征提亲。” 沈云珂瞪了沈云霏一眼,脸色黑得像是要滴墨,“你还敢提?” 沈云霏吐吐舌头。 蒋宝珠兴致勃勃,“这件事我都知道,那时候安氏敲锣打鼓的带着媒婆上门,结果被沈大人让人大棒子打了出来,闹了好大的没脸。随后便在沈府门口大哭大闹的。” 沈今昭三人笑得嘻嘻哈哈的,只有沈云珂满头的无奈。 “也别怪安氏惦记着,三堂姐这姿色,学识,涵养,甚至是礼仪,通上京也是数一数二的。听说这两日御史令家的嫡长子宋安往沈府去得可勤快呢。”沈今昭含笑。 提起宋安,沈云珂的脸色才好看些。 沈云霏却打趣道:“可不是嘛,那宋公子可是日日都给三姐姐送些小玩意儿,大伯父很中意呢。” 沈今昭看着沈云珂的夫妻宫有些黯淡,有变数?沈今昭问道:“可有宋公子的生辰八字?” 沈云珂摇摇头,“还未交换庚帖呢。” 沈今昭想想也是,不过还是嘱咐了一句,“三堂姐下次和宋公子见面的时候,问一句,我稍稍看一眼。” 沈云珂知道沈今昭的意思,自然应承下来,只是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微微有些失神。 沈今昭起身,开始看沈云霏做的水果包,其中一个是胡萝卜包。沈今昭尤其喜欢。 沈云霏起身说:“这个是白獭兔毛做的,我研究了好久都没研究出颜色,还是三姐姐说,用胡萝卜汁浸泡,这才染上色。” 沈今昭放在身上来回比量着,蒋宝珠羡慕地看着,沈云霏笑着说:“宝珠姐姐也喜欢?” 蒋宝珠连连点头,沈云霏笑着说:“我这次做了好多个呢,稍后我就让人送去蒋府,再给黎初姐姐几个,这样咱们五个每人一个,出门就一起背上。” 沈云珂闻言一笑,蒋宝珠眼睛发亮,“好啊,这样谁还不知道咱们五个关系好啊。” 在这欢声笑语中,红羽走了进来,“姑娘,小姐们,安氏带着一双儿女来了,如今外头闹开了,夫人们说,若是小姐们不怕,便去瞧瞧这腌臜丑恶的人性。若是不想糟心,那就待在屋里,免得脏了耳朵。” 四个小姑娘交换了眼神后,一同起身,蒋宝珠豪迈地说道:“那必须得去啊,我就喜欢凑着热闹。” 沈云霏紧着点头,沈云珂冷笑,“我早就见识过了,不过,我得去看看这泼妇如今是怎么撒泼的,也她看看今日的模样是什么!” 沈今昭拿起几个葡萄,一人分了几个,朝着外头扬了扬下巴,“走吧,瞧热闹去。” 四个小姐妹来到正堂,却发现没人,红羽问了人才知道,压根就没让人进门,就在侧门门口闹起来了。 几个人赶紧朝着门口去。 刚走到门口,就听到一个妇人尖锐刺耳的声音,“不管如何,你沈灼华也给我二弟生了五个孩子的,也是他的婆娘,我征儿和这五个孩子也是有血缘的,你就必须要帮征儿。” 蒋宝珠一脸鄙夷,“这人怎么这么不要脸。” 外头一个温柔的声音响起,沈云霏听出那是自己母亲的声音。 “秦夫人这话说的不对。满上京的人都知道,秦大人是入赘到长明侯府的,是赘婿,沈家的五个孩子都姓沈,你们秦家不过是外戚。县主仁慈,见你们孤苦这才同意你们借宿在长明侯府十几年,你们倒好,竟然仗势抖落起来了。人心不足,有了如今的下场也不奇怪。也让满上京的人看看,教不好儿女,只有这样的下场。” 虽然声音温柔,可这语气却是柔中带刚,让人反驳不得。 “哼,要说我,妹妹还是太客气了些,这起子不知好歹的贼人在侯府欺上瞒下,做下那么多的恶事,妹妹竟然还这般好性儿给她们留颜面。光是谋害正一品诰命侯夫人这一桩事,就该报官处死才是。” 沈云珂偷笑,自家母亲竟然这般凶悍啊。 沈今昭挑眉,这件事公然被挑开,安氏母子三人如今是上上不去,下下不来了吧。 秦钰云红着眼睛,带着眼泪看向沈灼华,“叔母,那件事只是钰儿一时糊涂,如今我在家吃斋念佛为祖母祈福,也是恕罪。” 沈灼华冷笑一声,“你吃斋念佛怕是因为家里揭不开锅,可别说的,那么高尚,为了老夫人。你没害死老夫人是我昭儿的能耐,跟你可没关系,你们母女可是铁了心要谋害老夫人的。” 秦钰云哑口无言,秦征面上无光,仅剩下的一只眼里透着凶光。 高氏上前一步,带着微笑说道:“秦夫人,我本是小辈,不该插手,可沈四小姐于我家有恩,我家小弟如今也在侯府学塾读书,少不得也要说两句。” “按照大熙的律法来说,男子若是入赘女子家中,那便如同女子嫁人一般。可县主是个慈悲之人,不仅收容了你们秦家一家人,还将秦公子和秦小姐当作亲生一般。这些年的宴请,哪一次也没少见了秦小姐的身影。” 安氏翻了一个白眼,指着高氏骂道:“你算个什么东西,我们家的事情用得着你插嘴?” 高氏依旧微笑,“是,秦夫人自视甚高,我们蒋府不入秦夫人的眼。但最起码,我们家都是本本分分的老实人,不会有想要取代嫡女的外姓女和想要侵占人家家财的豺狼虎豹。” 这话可是实实在在地在安氏母子三人脸上打了一个响亮的耳光。 安氏闻言,冲上台阶朝着高氏抬起了手…… 第172章 沈云惜小产 “啪。” 蒋宝珠冲上前去一个巴掌将安氏扇倒在地,秦征冲上来,被蒋宝珠一脚踹翻。 周围百姓原本高声议论着,此时全都静悄悄地。 沈今昭并着沈云珂沈云霏缓缓走出,沈今昭含笑看着眼前的一切。 蒋宝珠走到高氏的身前,看着倒地的安氏和秦征,呸了一声,“腌臜货,我大嫂也是你敢动的?” 沈灼华皱着眉,沈今昭则是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 走到躺在地上装死的秦征面前,沈今昭抬起脚踩在秦征的脸上,“装死是吧?行,正巧我这金簪也好久没出手了,这次应该是哪里了?秦征?” 秦征的手掌突然一阵疼痛,就连眼睛都开始抽搐。 沈今昭笑意吟吟,说出的话让秦征浑身都发寒,“第三次了秦征,该心了。” 下一瞬,秦征弹了起来,立刻跑了个没影。 沈今昭看了身后管家一眼,管家立刻带人追了出去。 安氏被蒋宝珠打了一巴掌,此时脸面挂不住,正想要说话,沈灼华上前,眼中带了几分杀意,“滚!” 沈今昭微微笑了,嗯,确实有几分将门女子的样子。 安氏不知为何竟然生出几分胆怯来,扯了扯秦钰云的袖子,想要离开。 秦钰云则是低下了头,不敢言语。 “何人在此聚众闹事?” 京都府的捕快和衙役出现,迅速将安氏和秦钰云包围,领头之人正是郑知衡。 “京都府接到举报,有人聚众闹事。” 沈今昭是真的想要笑,一个京都府的推官,专门管刑事案件的,聚众闹事如何归他来管了。 郑知衡生得好,剑眉星目,此时一身绿色的官服更是将人衬得挺拔。 秦钰云的眼神落在郑知衡的身上,再没离开。 安氏见到郑知衡,作势就要哀嚎,却被秦钰云给拦下,“母亲!” 郑知衡面无表情地看着两人,“二位在长明侯府门前聚众闹事是想跟本官去京都府地辩一辩吗?” 安氏本想争辩,秦钰云将人拉走,安氏狠狠地瞪了沈灼华一眼,跟着秦钰云离开了。 京都府的人驱散了周围看热闹的老百姓,郑知衡朝着沈灼华行了一礼,“姨母不必担心,日后若是她们再来纠缠,姨母便差人告知知衡,知衡自当前来。” 沈灼华笑着回答:“衡哥儿如今出息了,想必你母亲多有欣慰。” “姨母谬赞了。” 郑知衡准备离开,看着沈今昭点了点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就走了。 夫人们含笑走进屋,沈云霏笑着对沈今昭说:“表哥可是对昭姐姐有意的,只是姐姐已经有了瑾王殿下,表哥怕是要伤心了。” 沈云珂捂唇笑,“这丫头,咱们进屋说。” 蒋宝珠看了看高氏,高氏点点头,姑嫂俩也进了门。 几个人正准备进门,一辆马车疾驰而来,停在门口,沈今昭望着来人着急的样子,问道:“你是东宫的?可是出什么事了?” 那小内监急忙跪下,“四小姐,小的是东宫内侍,太子妃……太子妃今日进宫小产了。” 闻言,几人都震惊了,沈今昭缓下心神,“你先回去,我和母亲稍后就去东宫。” 小内监称是。 沈云珂看向沈云霏,随后对沈今昭说:“昭昭,你跟姑母先进宫,我和母亲先回去,宝珠也跟嫂嫂们先回去,有什么消息你再通知我们。” 沈今昭点点头,众人脚步着急地朝着正堂走去。 …… 沈今昭和沈灼华坐上马车,沈灼华虽然心里已经有了准备,但到底还是难受,“昭儿,你姐姐……” 沈今昭握住沈灼华的手说道:“母亲,这件事姐姐必然是筹划好了的。若是一直不舍得,姐姐日后承受的就不止是如今的痛了。” 沈灼华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到底是做什么!” 沈今昭将头轻轻靠在沈灼华的肩上,“母亲,国师的预言可不是虚的。这条路并不好走的,只是宿命已定,即使前方是刀山火海,姐姐如今已经和太子殿下拴在一起了,也只能携手前行。” “唉。” 母女两人来东宫的时候,太子正陪着沈云惜。 见到两人前来,竟然主动给沈灼华行了晚辈礼。 沈灼华连忙侧身躲开,“殿下,到底是怎么了?” 太子的脸上闪过一丝懊恼,“今日本是进宫给母后请安,母后说御花园来了几株琼州进贡的绿菊开得正盛,两人就去瞧花,正巧在御花园遇到了楚贵妃。楚贵妃最近养了一只猫,不知怎么地忽然扑了出来,惜儿被扑倒……” 沈灼华轻声安慰,“殿下不必懊恼,此事是个意外,日后你们总还会有孩子的。” 太子的表情忽然变得阴沉,“并非全然是意外,孤找人查了一下,楚贵妃前几日给惜儿送了一个香囊,听说是安胎的,可是那里面放着猫儿最喜欢的薄荷草。这才引起猫突然扑出来。” 沈灼华皱了眉,“这件事……” “母后将这件事禀告给父皇,父皇本就在意惜儿腹中的孩子,便降贵妃为嫔,禁足三个月。” 沈灼华的脸色依旧不好,沈今昭看着太子说:“姐夫殿下,姐姐的身体如何?” 太子听到“姐夫殿下”这个称呼,不知道该不该笑,但终究是对沈云惜的担心多过好笑,“太医来瞧过了,好好养着就好。” 沈今昭点点头,两人进屋去看沈云惜,沈云惜让所有人都退下,看着自己的母亲和妹妹,沈云惜终究是落下泪来。 沈灼华也跟着落泪,娘俩抱在一起哭成一团。 沈今昭四处查看,见周围确实安稳,四方之气还在,轻声说道:“姐姐做得很好,如今楚贵妃降位,周彦便不敢轻举妄动,姐夫也可以松一口气了。” 沈云惜红着眼眶,“日前妹妹让人给我送信,告诉我时机到了,我虽舍不得,可若是日后再下手,又怕夜长梦多。我纵然心疼这个孩儿,但他终究……” 沈今昭坐在床边,给沈云惜擦去眼泪,“姐姐,人生一直都是取舍的。” 沈云惜自然明白这个道理,红羽进来,“太子妃,夫人,姑娘,瑾王殿下来看望太子妃了,太子殿下让奴婢进来告诉姑娘一声。” 沈云惜红着双眼,但依旧含笑看着沈今昭,“去吧,替姐姐好好招待一下瑾王殿下。” 沈今昭摸了摸鼻子,“行吧。” 沈今昭走出去,果然看见那人一身淡蓝色宽袖衣衫,头戴玉冠,风度翩翩地站在院子里。 沈今昭走过去,“今日没空同你贫嘴。” 周翊笑笑,“知道。只是来瞧瞧你。太子妃那边,我让人准备了药。” 沈今昭这才笑出来,迎上去,“瑾王殿下长得真好看。” 周翊一笑,“贫嘴。” 伸出手想要牵沈今昭的手,沈今昭却将手藏起来,“干什么?耍流氓啊?” 第173章 一切的安排 周翊闻言,伸出手在沈今昭的脑袋上敲了敲,“榆木脑袋!不懂情趣!” 沈今昭笑笑,“想占我便宜,想得美。” “我让人带了些补身子的药材,崔不复开了几张药方子,都是稳固身子,补血益气的补药方子,你回头交给你姐姐,吃个几副也就没什么大事了。” 沈今昭接过药方,问道:“崔不复是江湖上那个消失的毒师吗?” 周翊讶然,“你怎么知道?这件事别人都不知道!” 沈今昭笑笑,“早些年有过一面之缘,如今都忘得差不多了。” 周翊眼疾手快地抓住沈今昭的手,“小东西还抓不住你了。” 沈今昭挣脱了几次没挣脱开,“老东西诡计多端!” 两人走出院子,周翊这才开口说正事,“太子妃这一招釜底抽薪算是给了周彦重重的一击,也算是将两方的矛盾挑到明面上来了。” “其实沈云惜的孩子本来也生不下来,不过这笔账算在楚贵妃的头上也没错。” “父皇其实未必真的相信楚贵妃会谋害太子妃的孩子,只是如今孙子辈的孩子太少了。除了皇兄有两个儿子,周彦那么多侧妃侍妾半个孩子的影子都没有。剩下的兄弟们大多都是女儿,再加上太子妃身上的预言,父皇总是要多看重几分的。” “楚贵妃不会因为一个孩子就此败落,周彦在朝堂上的势力还是不容小觑的。其实他得心应手的不过就是一个楚越侯一个白太师。如今白凝即将嫁给周彦,也算是绑实了。” 周翊闻言,“你先前让我去找的周世佻,如今有了眉目,不日就会到京。” 沈今昭惊讶,“这么快?” 周翊捏住沈今昭的鼻子,“靠你那个花间月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找到呢,还不是得靠我?” 沈今昭推掉周翊的手,使劲踩住周翊的脚,“那还真是多谢瑾王殿下了!哼!” 周翊双手提着沈今昭的肩膀将人抱起,放在栏杆上,手撑在沈今昭两侧,“呦呦,我再跟你说一次,这件事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我们有着共同的目标,我们都是一体的。我不需要你说谢谢,我只希望你什么事情都跟我说。” 沈今昭心里暖暖的,“周翊,我记住了。” 周翊看着沈今昭,忽然就笑了,“若不是沈四小姐从小走失,家人不知道她是什么性子,就你这性子怕是早就被人识破了。” 沈今昭晃荡着双脚,“云意的性子说绵软吧,她又很坚毅。说她随遇而安吧,她又很有主见。这些年都是她陪着我的,她的占星学得最好,刚开始我学不明白的地方,都是云意教我的。若不是秦适这个脏心烂肺的,云意定然会成为一个端庄大方的名门贵女。何至于如今被我……” 沈今昭的双唇被周翊用食指堵住,“呦呦,沈四小姐那日曾对我说,所有的事情都离不开因果两个字。我不知道你离开我是因还是果,但我知道,你回到我身边是老天可怜我,也是所谓的果。” 沈今昭有些疑惑,周翊却没再解释,反而说道:“我不会再纠结你这些年过得如何辛苦,我只知道,往后余生我都不会让你再受苦,只要你想做的事情我都会帮你,就算是要我的命,只要你安好,我也可以。” 沈今昭看着周翊眼中的认真,她原本想要说出的话都被咽了回去,她不敢再说要将身体还给沈云意的话,因为她知道,周翊这次一定会跟她一起死。 沈今昭双手抚摸上周翊的脸,“阿翊,我不会死,你也不会。” 周翊笑笑,单手将沈今昭抱在臂弯里,“若是将你变成个小娃娃,日日抱在怀中看着,这话我倒是还能相信几分。” 沈今昭没好气地翻了一个白眼,挣扎着跳下来,“这辈子,你也休想!” 看着沈今昭逃也似的背影,周翊含笑,只是眼中满是苦涩,“沈云意曾说,你的决心非比寻常,若我可以留你一二,她或许有机会逃脱。可你这般决心,我该如何留你?” 沈今昭走回沈云惜的院子,见沈云惜脸上难过已经消退了几分,于是走到沈云惜的床边,将药方递给沈云惜,“姐姐,这是周翊……不是,瑾王殿下送来的,说是对身子好的。应该是好的,说是崔不复开的。” 见沈灼华和沈今昭两人都疑惑着,沈今昭解释道:“崔不复是江湖上有名的毒师,师承万圣毒医,后来不知道为何消失了。上次在春猎的时候见过。” 两人还是有些不解,沈灼华问道:“万圣毒医是谁?崔不复又是谁?” 沈今昭摸了摸脑门,“母亲,万圣毒医这名字一听就知道是个毒医,崔不复就是周翊府上的一个军医,嗯,反正都挺厉害。比宫里只知道开温和补药的太医要厉害一些。” 沈云惜和沈灼华相视一笑,沈云惜拉着沈今昭的手坐下,“好了,我知道了,一会儿就让人去熬药。” 沈灼华也笑着说:“若你的身体好起来,母亲也放心了。” …… 回到长明侯府,沈今昭看到上方蓝光闪耀,沈今昭一眼就知道这是姜宁止正在汲取天地灵力,想了想,坐回马车。 沈灼华见沈今昭还没下车,笑着问道:“到家了还不下车,准备出去野?” 沈今昭掀开车帘,嘿嘿一笑,“母亲,我坐车没坐够,再转悠一圈,母亲先回去吧。” 沈灼华无奈一笑,“好了,别去太远,早些回来。” 沈今昭点点头,车夫刚要走,沈今昭就跳下了马车,“你先回府吧,我自己转悠一圈。” 车夫称是。 沈今昭看着蓝光越发强盛,叹息,“要不是小师叔为了救我,也不至于亏损成这样。” 蓝光忽然变成金光,随后又变回蓝光,沈今昭大惊,刚要靠近又生生止住脚步,“不会吧?我看错了吧?真境?小师叔踏入真境了?” 沈今昭看着日头已经落下,打开琉璃瓶子,却没见到沈云意的身影。 沈今昭使劲倒了倒瓶子,又朝着瓶子里看了看,“人呢?” 沈今昭觉得哪里不对,抬脚迈入长明侯府。 迈过门槛的一瞬间,所有光芒全部都消失不见。 第174章 找到当年人 沈今昭快步走到听雪阁,看见姜宁止和沈云意相对而坐。 沈今昭走到两人面前,“你俩干啥呢?” 沈云意睁开双眼,“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了?” 姜宁止伸手倒了一杯茶,“我追查黑袍人的时候,发现了一种禁术,可以将失魂之人炼制成仙灵。这样日后云意就可以现身于人前。” 沈今昭陡然睁大了双眼,“真的假的,成功了吗?” 沈云意摇摇头,“没成功。” 沈今昭皱着眉问道:“可是因为灵力不济?我还有……” 沈云意拉住沈今昭,“不是灵力的问题,我们也试了几次,小师叔更是开启了天地生灵四方阵,都没用,想来还是哪里不对。这件事得慢慢来,不急的。” 沈今昭失望地低下头,没看到沈云意和姜宁止交换的眼神。 “哦,对了,忘了跟你说,秦适让人劫走了。” 闻言,沈今昭忽然抬起头,震惊地看着姜宁止,“什么时候的事情?” 姜宁止淡定地喝茶,“昨日。” “姜宁止,这么大的事情你竟然现在才告诉我!” 姜宁止看着双手叉腰的沈今昭,噗嗤一笑,“真是难得啊,还能看见如此急躁地今昭啊。” “小师叔,我需要知道秦适扔掉云意的真正原因!” 姜宁止挑眉,“我知道,只是劫走秦适的人下手果决,狠辣无情,是死士,离恨楼的人不是对手。而且,我在秦适身上设下的禁制,也被去除了。我如今寻不到他的踪迹。” 沈今昭紧皱着眉,“看来是黑袍人出手了。” 姜宁止点头,“我只是不明白,黑袍人劫走秦适做什么?” 沈今昭微微摇头,“恐怕不是黑袍人想要劫走秦适,而是周彦。可是周彦为什么要劫走秦适?一个已经被流放到寒州做县令的人,对周彦有什么用?” 沈云意微微叹气,“秦适说到底还是太子妃和哥哥们的生父,要是以他的性命相要挟,就算是太子妃和哥哥们也要三思的。” 沈今昭“啧”了一声,“该死的,若不是他还有用,真是想要弄死他算了!” 姜宁止撇撇嘴,“行了,我看着点,找一找秦适的方位,看看能不能将人弄出来。” “让周翊的人去做,他手下有一批死士,正好以牙还牙。” 姜宁止翻了一个白眼,“知道你的周翊能耐,没必要这么显摆!” 沈云意笑笑,“小师叔,我觉得绾墨做得很对。” 姜宁止翻了一个白眼,“滚滚滚,你俩都滚。” 沈今昭和沈云意回到静园,沈今昭问道:“云意,我今日瞧见小师叔的修为好像踏入真境了。” 沈云意闻言一顿,接着十分平常地说道:“看错了吧?今日我一直都跟小师叔在一起,没发现小师叔踏入真境啊。” 沈今昭挠挠头,“难不成真是我看错了?” “肯定是你看错了。” “好吧。” 两人坐在连廊里,沈云意看着星象说道:“这几日竟然平静到一丝动静都没有。” 沈今昭看了一眼星象,低下头,“云意,那日你跟周翊说了什么?” 沈云意没有回答,沈今昭却笑了一下,“云意,你是不是跟周翊说,你不会回到这具身体,你要让我在这具身体里活下去?” 沈云意没有说话,沈今昭双眼通红,“为什么?云意,这是你的身体啊!这里是你的家,他们是你的亲人,你为何不要他们?” “因为我更想要你活下去!”沈云意的声音坚定,“绾墨,我对这个世间已经没有任何留恋了。从我被扔在乱葬岗的那一刻起,我就不想活了。” 沈今昭落下泪来,伸手握住沈云意的肩膀,“不是的,云意,你的母亲,你的哥哥,你的……家人。” 沈云意却笑笑,“绾墨,你我相处十几年,难道不比亲人还亲吗?母亲有哥哥们,还有弟弟,日后还有孙子,可我,只有你。我只希望陪着你,看着梁家洗雪,看着你与瑾王殿下终成眷属。到那时,绾墨,你便放了我吧。” 沈今昭摇头,“云意,你不该是这样的。” 沈云意摆脱沈今昭的桎梏,握住沈云意的双手,“绾墨,你我都知道,我的命魂是找不回来的,我没有可能再回到这具身体里了。” 沈今昭的眼神闪过一丝邪气,“云意,若是你回不到这具身体,那我便夺了别人的身体,让你来用!” “轰隆。” 闷雷响起,沈云意迅速抱住沈今昭,“我不走,你冷静,我就这样陪着你,我绝不再提。” 闻言,沈今昭松懈了,“云意,本就是我对不住你,别再让我更愧疚了。” 沈云意的眼泪落下,绾墨,若是你知道我的命魂再也不可能找回来的话,你是不是会减轻几分愧疚? …… 周翊派人传信儿,说周世佻和其母已经被他接到瑾王府了。 沈今昭看完信,放下手中的粥碗,立刻出了门,红羽在后面怎么追都没追上。 沈今昭直奔瑾王府,守门的侍卫一见沈今昭来了,立刻让行。 找到书房,沈今昭猛地将门踹开,看见一对身穿麻布的母子坐在椅子上。沈今昭朝着男子走去,一拳打在了男子的脸上。 那妇人哭出声音,却没有阻拦。 沈今昭一拳又一拳,一巴掌接着一巴掌, 最后几乎是一边哭一边打。 周翊见周世佻鼻青脸肿了,这才上去将人拦下抱在怀中,轻声安抚:“好了好了。” 沈今昭推开周翊,转身走了出去。 周母这才扶起周世佻,用袖子给周世佻擦去血迹。 周翊让府医来给周世佻上些药。 沈今昭洗了脸,再次迈步进来。 周世佻不自觉瑟缩了一下,周母起身,走到沈今昭的面前,双膝跪地磕了一个头,“姑娘,我虽不认得姑娘,但看姑娘如此,也猜到姑娘应该是十二年前那场祸事的亲属。我儿犯下大错,还请姑娘宽恕。” 沈今昭站在原地,双手紧紧攥拳,几乎是咬着牙说道:“梁家军大仇,我如何能宽恕!” 周母没有起身,只是低头垂泪。 府医此时上完了药,悄无声息地退下。 沈今昭走到周世佻的面前,伸手扯住周世佻的衣襟,问道:“当年,你为何要造假那封血书污蔑梁大将军?” 周世佻此时竟然笑着流出眼泪,“若不是那封血书,我也不会失去父亲,变成如此。可我根本就不知道那封血书是假的,因为那封血书是和我父亲的家书一起送来,可我从头至尾都不知道,父亲没有寄过这封家书!” 沈今昭的手缓缓松开,轻声呢喃,“原来连所谓的家书血书都是他做的假的!” 周世佻伸手捂住脸,失声痛哭。 周母亦跟着哭泣。 一盏茶之后,周世佻抹了抹脸,抬起头,注视着沈今昭,“我不晓得姑娘是梁家的什么人,但我父亲确实从未背叛梁将军,是我被奸人蒙蔽,是我收到家书不经查实就上报天子,一切都是我!” 沈今昭望着周世佻,开口问道:“若不是你还有用,现在你就是一个死人!” 第175章 剩余的真相 “当初到底是怎么回事,周公子,你还是原原本本地说出来吧。”周翊冷着脸说道。 周世佻起身,将周母扶起来,擦干了眼泪,开口:“那一年,我十八岁。父亲戍守在西州,而我为了赶考,这才带着母亲来到上京。” 沈今昭想起那时,周北每回收到周世佻的家书都高兴半天,说他儿子有出息,将来定然能中个状元,光宗耀祖。 周世佻继续说道:“我和母亲在上京定下了住的地方,便告诉父亲我们的位置。可是整整三个月过去了,我和母亲始终没收到父亲的回信。我当时很着急,想着托人去打探一下。” 沈今昭却皱了眉,他记得当时周北寄了很多封家书,但是始终都未曾收到回信,最后还派人上京看望他们母子。 这中间…… 沈今昭看向周翊,周翊点点头,应该就是周彦故意的。 周世佻微红双眼,“三个月后,我终于收到父亲的来信。可是除了一封家书之外,还有一封血书。” 沈今昭腾地一下站起身,“所以你想都没想直接就上交了?” 周世佻抬起头,“怎么会!父亲跟随梁将军多年,我怎么可能直接上报!” “那为何……” 周世佻脸部颤抖,“我不敢全信,也不敢不信,血书无法分辨笔迹,但是家书字迹确实是我父亲的。可是这件事实在太大,我昼夜难安。” 周世佻想起那段时间,轻咬舌尖保持清醒,“于是我便想要放弃科考去西州,但是那时候出现了一个人,他自称是父亲的部下,说父亲被梁将军扣下了,他也是拼死逃出来了的。” “你就相信了?”沈今昭的声音陡然升高。 “我当时心乱如麻,不知道如何是好,可是他拿出了当时父亲离家时,母亲给父亲缝在里衣的平安符,父亲曾说,除非他死否则绝不会取下。” 周翊眯起眼睛,他记得周北是有这么一个护身符的,很是珍惜,那件里衣已经破洞,周北根本就不舍得扔。 只是……为何会出现在别人手中?周彦又是如何得知的呢? 周世佻搓着双手,说道:“我看见那个染血的护身符,怎么可能还保持理智,只能去找京都府上交,只求朝堂可以救回我的父亲。” 沈今昭紧紧地捏着椅子扶手,“蠢货!” 周世佻苦笑,“是,姑娘骂得对。我当时并不知道京都府的府尹是二皇子的人,这份血书径直到了陛下的书案上。皇上还派了二皇子去了西州。” “我知道二皇子去西州,我觉得事情不对劲,就跟着一起去了。没想到到了西州才知道,父亲从来都没写过什么血书,只是三个月来,一直没有收到回信,这才将平安符交给一位叔叔,让他回家看看。” 周翊攥紧双拳,“可是那人被周彦的人杀了。加上这些寄出家书,有人模仿了周北字迹,找到了你!” 周世佻闭上眼,点了头。 沈今昭上前用尽全身的力气扇了周世佻一个耳光,“愚不可及!” 周世佻睁开双眼,“是,父亲当时知道我做得事情,也这么骂我。父亲当时对我说,这件事他必须回京面见陛下解释清楚,否则,梁将军万劫不复。” “来不及了……” 听到沈今昭的声音,周世佻悔恨无极,“父亲当时已然觉得事情不对了,将我塞进了夜香桶里,告诉我让我务必回京将这件事告知圣上。等我回到上京找到母亲的时候,就听说了梁将军府上之人皆被下狱。” “所以,你就躲起来了?”沈今昭怨恨地看着周世佻。 周世佻此时倔强地抬起头,“当然不是,当时母亲被二皇子的人囚禁起来,我当时想要安顿好母亲,再去面见圣上。可我根本就没办法,我本想着拼死见陛下,但是我收到一封书信,上面写着让我在城外十里的乱葬岗等着,到时候母亲自然会被送来。” 沈今昭疑惑地看向周翊,周翊微微摇头,并不是他做的。 “信上还写着,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迟早都会有人来寻找我们的。让我们先远离上京。” 沈今昭忽然想起什么,问到:“你们后来离开上京,可有人去寻找你们?” 周世佻摇头,“这十几年来,有人一直追杀我们,我与母亲东躲西藏,并没有任何人寻找我们,直到前些日子,瑾王殿下的人来寻找我们,我们这才跟着殿下的人来到上京。” 沈今昭有些迷茫了,救了周世佻母子却不去寻找,难道是知道日后周世佻母子会成为证人? 可是当日谢见微并未相救,那到底是谁救下了周世佻母子呢? 周翊看着沈今昭紧皱的眉头,走到沈今昭的身边,对周世佻说道:“这桩冤案本王迟早要翻出来,所以,你会是本案的重要证人,这段日子,你和你的母亲就住在本王府上。” 周世佻和周母跪下,“多谢殿下。” 唐澈带人下去,周翊这才将沈今昭抱进怀中,“呦呦,别担心,如今我们已经知道了这件事的一大半真相,剩下的一小部分真相也迟早会浮出水面。周彦一定会付出代价,梁家一定会昭雪的。” 沈今昭伸手抱住周翊,将头埋进周翊的胸膛,鼻音很重,“周翊,我要做什么你都不要阻止我,只站在我这边好吗?” 周翊轻笑,抚摸着沈今昭的头发说道:“是,我只会站在你这边,就算是刀斧挟身,我也只会站在你这边。呦呦,我说过,这一次,你生我活,你死我灭。绝不相负,也绝不苟活。” 沈今昭觉得鼻子酸酸的。 她从前只觉得老天不公,如今却发现,她的身边其实满是真心相待之人。 云意为了她,甘愿作为幽魂。周翊为了她,甘愿赴死。小师叔为了他,甘愿将灵力渡她一半。 她该知足的,她所求的,不过就是让世人知道,梁家是清白的,梁家是忠君爱国的,是元和帝小人之心,是元和帝忘恩负义。 她是梁家女,从始至终都是。 周翊闭上眼睛,鼻间满是沈今昭身上的沉香味,安心,净神。 这一次,我再也不要一个人留在这个世间。那样孤独,那样冰冷的世间,似乎只剩下他一个人。 第176章 云意的日后 皇后寿辰,沈灼华正在苦闷到底该送皇后什么寿礼,沈今昭却胸有成竹,“母亲不必担心,女儿都准备好了。母亲到时候只要准备一些正常的礼物就可以了。” 沈灼华却很欣慰,“昭儿,有你真好,自从你回来了,娘的心安定得很。这段日子,侯府出了那么多事,可是你都处理得很好。” 沈灼华拉住沈今昭的手说道:“娘知道,原本这些都应该是娘来教你才对。” 沈今昭反手握住沈灼华的手,“母亲,云意是知道的,母亲的愧疚,母亲的弥补,母亲的慈爱,云意都是知道的。” 猛然听到“云意”二字沈灼华一愣,但是笑着摸摸沈今昭的脑袋,“昭儿,娘知道,你是个好孩子。若你在娘的身边长大,如今也到了该议亲的时候了。” 沈今昭一笑,“母亲,不着急,再等等吧,等到上京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之后再说。到时候,母亲再好好地给女儿选一个夫婿。” 沈灼华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沈今昭说上京会有天翻地覆的变化,但也只是笑笑,“好,就听我昭儿的。” 沈今昭看着坐在沈灼华身侧的沈云意,心满意足地笑笑。 再等等吧。等到梁家洗雪冤情之后,等到沈云意成为真正的沈云意之后,再为沈云意选一个爱她可以护她一生的夫君吧。 星辰密布的时候,沈今昭坐在姜宁止的屋顶上。 姜宁止看着身侧沈今昭,一脸无语,“你坐在这里好些时候了,天冷了,小师叔的身子也不是那么强壮的,你来了一句话也不说,你想干嘛?” 沈今昭看着星象,问道:“小师叔,我若是死了,可以去酆都吗?” 姜宁止抬头看向星空,“你不会死。” 沈今昭却摇头,“每个人都会死。” 姜宁止看着沈今昭的侧脸,笑笑,“你想做回梁绾墨,可有些事情不是你想就能做成的。” “云意不该为了我成为幽魂。” 姜宁止没有说话,沈今昭看着星象,轻笑,“小师叔,你说,云意的命魂到底在哪里?十几年了,神魂守魂都找到了,为何命魂的踪影就是找不到?我的搜魂术学得最好,可为何云意的命魂我始终都找不到?” 姜宁止轻声安慰,“时间到了,自然就找到了。” 沈今昭叹息,“今日看着沈夫人和云意坐在一起,我真的觉得很愧疚,我好想云意成为真正的云意,可以和沈夫人相携去宴席,可以和相爱之人相伴到老。” 姜宁止的眼中闪过一丝愧疚,“云意是个好孩子,日后定然有好去处。” “小师叔,你说,云意会不会喜欢周翊啊?” 姜宁止瞬间无语,“今昭,你就算是不长脑子,也得长眼睛吧?云意看周翊的眼中哪里有一点爱意啊?” 沈今昭却看着星象说:“我算不到云意的姻缘,我不知道云意到底会嫁给一个什么样子的人。如果那个人对云意不好怎么办?如果他欺负云意又怎么办?可这个人是周翊,起码他会善待云意的。” 姜宁止无语到极点,叹了一口气,随后一巴掌拍到沈今昭的后脑勺上,“你没事吧你,在这伤春悲秋什么呢?脑子有病。且不说云意不会喜欢周翊,单说周翊那副深情要死的样子,你觉得他能接受云意?” 沈今昭垂下头,瓮声瓮气地说道:“小师叔,我到底该怎么办啊。” 姜宁止伸手摸着沈今昭的脑袋说:“阿昭,你现在不应该想这些,你如今应该全力以赴地去准备梁家的案子。我知道你是挂心云意日后的生活,但是,你别忘记了,只有你的事情解决了,才能来讨论云意的事情。” “我只是不想……让云意为我再做什么。” 姜宁止拍拍沈今昭的脑袋,“我知道,云意也知道。这段日子,你一边出手收拾周彦手下的人,一边找寻梁家之案的证据,我知道你很累,但是不要分心,专心做你的事情,我在,云意在,周翊也在。” 沈今昭抬起头,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我知道了,我不会再分心了,等到这件事解决了再说。” 姜宁止笑笑,“皇后寿宴你好好准备。” 沈今昭点头,起身顺着梯子爬下去,朝着静园走去。 待到沈今昭的身影不见,沈云意才缓缓现身,坐在姜宁止的身边。 姜宁止和沈云意的面色都很凝重。 片刻后,姜宁止在掌心化出一团白光,“云意,这是你的命魂。” 沈云意却笑笑,将姜宁止的手推开,“小师叔替我收着吧。” 姜宁止诧异沈云意的平静,“你早就知道你的命魂在我这里?” 沈云意笑笑,“十二年前就知道了。” 姜宁止有些愧疚,“对不起。” 沈云意摇头,“小师叔,我知道万事都有因果。如今这样就很好,这十二年来,我不缺亲情,你和绾墨都是我最亲的人。如今我知道母亲哥哥都很惦记我,我已经没有遗憾了,如今这样就很好。” 姜宁止将沈云意的命魂藏起,向后一倒,躺在屋顶,“云意啊,你活得太通透了,这样不累吗?小孩子应该自私一些的。” 沈云意笑笑,“如此说来,小师叔,你深爱绾墨,为何拱手他人啊?” 姜宁止“啧”了一声,舔舔后槽牙,“你这小妮子太坏。” 沈云意看着天上明亮的极渊星,“小师叔,你曾说过,人生难得圆满,不若带点遗憾,终归求缺不求全,天道也要怜惜几分的。” 姜宁止看着沈云意纤细缥缈的身影带了几分心疼,“云意,我不会让你覆灭的。” 沈云意回头看着姜宁止认真的脸,点头,“我知道。” 回过头,沈云意指着极渊星说道:“太亮了。” 姜宁止顺着沈云意指着的方向看去,忽然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向沈云意,“你……” 沈云意却放下手,“小师叔,没必要这么惊讶。”随后摊开双手,“我可什么都不知道。” 姜宁止的震惊并非作假,沈云意和沈今昭都是他教出来的,到底有几分能耐他是知道的,可是看着沈云意充满笑意的眼睛,姜宁止第一次觉得,他小看了这个丫头。 抬手一道金光直冲极渊星,瞬间,极渊星黯淡下来。 沈云意依旧笑得温婉,“别让绾墨知道,她不喜欢被人欺骗。” 坐在静园二楼连廊的沈今昭看着天空一颗极亮的星辰忽然被人隐去了星光。 沈今昭眯着眼睛,“小师叔,你到底瞒了我什么?” 第177章 定情的簪子 皇后寿诞这日,元和帝亲自下旨要求大办,身为太子妃的沈云惜忙得不可开交,但好在沈云惜是个稳妥的。 沈灼华和沈今昭到的时候,看见宫内喜气洋洋的,两人相视一笑。 沈云惜见到两人来了,轻声在皇后耳边提醒。 皇后一瞧见沈今昭,立刻招手让母女俩上前。 两人刚要行礼,皇后立刻阻止,“都是一家人,何必这么多礼,怪见外的。” 说着让人赐座。 坐在下首的众位夫人都暗自对视,明白了皇后的意思。 皇后自从上次宝山寺一事之后,那是格外喜爱沈今昭。就等着沈今昭嫁给周翊,听闻近日沈今昭和周翊行为亲近,皇后更是赏赐如流水一般送进了长明侯府。 此时皇后和沈灼华交谈,皇后的眼神更是频频看向沈今昭。 沈今昭不是没感受到皇后殷切的眼神,只是她此时只能装傻,负责微笑,安心地坐在沈灼华的身边。 越国公夫人瞧见自家姐姐热脸非要往人家冷屁股上贴,想笑又不敢笑。 白凝被人引着进来,看着此番热闹的景象,眼中怨恨一闪而过,但还是规矩地跪下,“臣女白凝拜见皇后娘娘,娘娘生辰,臣女特为娘娘亲手绣了千寿图,祝皇后娘娘长乐无忧,容颜不老,千岁安康。” 众人都安静下来看着白凝。 白凝喜欢周翊的事情如今几乎人尽皆知,被皇后降旨斥责更是无人不晓。 更遑论白凝如今已是准瑞王妃了,但还这么尽心为皇后准备寿礼,当真是司马昭之心了。 皇后板着脸,轻轻点头,“白小姐有心了,只是白小姐为本宫准备如此用心的礼物,难道楚嫔不生气吗?” 白凝闻言,红了眼圈,“娘娘明鉴,白凝自小便敬仰娘娘,如今虽然被赐婚给瑞王殿下,但臣女对皇后娘娘的敬仰不曾减少一分。楚嫔娘娘虽是瑞王殿下生母,但到底嫡庶有别,臣女自小受祖父教诲,绝不能不敬嫡长。” 这一番话看似表达了皇后的尊敬,可是反过来看,倒是将楚嫔母子贬到尘埃里了。 沈今昭坐在一边,挑眉,之前还觉得这个白凝挺聪明的,可是为什么办出来的事情 会这么蠢? 沈今昭环顾四周,一些夫人是看戏的,一些是鄙视的,一些是阴沉着脸。 看表情都能看出来,这些阴沉着脸的人都是跟楚嫔交好的,或者说,都是维护周彦之人的妻女。 皇后闻言,倒是一笑,“你如此乖觉,我倒也不能不疼你几分。行了,起身入座吧。” 白凝闻言,终于展露笑脸,谢恩之后起身,得意地看向沈今昭,随后才入座。 沈今昭大剌剌地翻了一个白眼。 红羽此时走进来,轻声说道:“姑娘,瑾王殿下在锦鲤池边等您呢。” 沈灼华也听到了,笑笑,转身对皇后说:“娘娘,如今孩子们都大了,把她们拘束在这里反倒不自在。不如让她们自己去玩吧。” 皇后看向沈今昭,了然一笑,“去吧去吧,都去玩吧。” 沈今昭含笑起身,行下一礼,“多谢娘娘。” 沈今昭前脚踏出殿门,后脚白凝就起身行礼跟了出来。 白凝追上沈今昭一把拉住沈今昭的胳膊,“沈今昭!” 沈今昭冷不防被拉住,皱着眉甩开白凝,“白小姐要说什么说就是了,不要拉拉扯扯的。” 白凝飞快地从头上拔下一个金簪,上面镶嵌这一小块白玉如意,“沈今昭,你别以为殿下是真的喜欢你,他与我年少相识,而后他将这簪子交于我,算作定情之物。如今你算什么东西,殿下怎么可能看上你。” 沈今昭看了一眼簪子,皱了眉。她相信周翊绝不会变心,只是为何会给白凝送簪子呢? 白凝将簪子插入发间,“沈今昭,我四岁认识殿下,到如今整整爱了他十六年,我不在乎别人说我是老姑娘,只要能嫁给殿下,我什么都愿意。没人可以阻挡我。” “你没事吧你?四岁你就喜欢周翊了?” 沈今昭不相信白凝会无缘无故地爱上周翊,周翊七岁离开京都去往京都,刚开始的时候确实每年都会回到上京,后来周翊长大一些,觉得浪费时间,连西州的土地都没踏出过。 要说两情相悦那是绝不可能的,可是要说送簪子定情信物……也不太可能。 至于白凝为什么信誓旦旦的,沈今昭觉得这个人可能有病,得了臆想症,这簪子是谁送的还真不一定。 “白凝,你说没人可以阻挡你,可是我只问你一句,为何如今你的婚约是周彦而不是周翊呢?” 沈今昭嗤笑,“周翊不爱你,别说十六年,就是二十六年、三十六年、四十六年他都不会爱你。至于我……我知道周翊爱过梁绾墨,可是那又如何?周翊如今爱的是我那就足够了。” 沈今昭白了白凝一眼,不再理会她,转身就走。 白凝却在后面大喊,“他不爱你,他爱的是我,否则他不会给我这支簪子。” 沈今昭使劲磨了磨后槽牙,忍住!忍住!忍住! 王八蛋! 沈今昭气冲冲地来到锦鲤池,刚要说话,周翊就示意锦鲤池后面的假山里有人,火光一闪一闪的,似乎在烧什么东西呢。 沈今昭疑惑地看着周翊,周翊附耳对沈今昭说:“霍成,今日是霍成父亲的忌日。” 沈今昭倒是不知道今日是霍成父亲的忌日。 只是前几天去花间月的时候听柳星儿说过,霍成是个孝子,为人也算是正直,既不站队太子也不偏帮周彦。 周彦多次邀请霍成去花间月喝茶,都被霍成拒绝,就连唯一一次去了花间月,对周彦的态度也是很冷淡。 沈今昭也很疑惑,为何这样一个人会帮周彦陷害将军府呢? 沈今昭低声问:“霍成是如何成为御林卫统领的?” “霍成的父亲是上一任的御林卫统领,父皇是很宠信的,只是后来不知道为何被贬到侍卫营做一个小小的巡察侍卫了。” 沈今昭看着假山后忽明忽暗的火光,说道:“这件事柳星儿怕是查不到,阿翊,你找人去查。我觉得,霍成陷害父亲,十有八九是因为他父亲被贬的事情,就是不知道他父亲被贬是不是与我父亲有关。” 周翊点头,“好。” 周翊从身后抱住沈今昭,“冷不冷,今日穿得这般单薄?” 沈今昭感受着周翊的体温,点头,“有点冷,只是皇后寿宴不好穿着披风进殿,所以下马车的时候,披风扔在马车上了。” “九月下旬了,可不能大意了。” 周翊握住沈今昭的手,“你这手怎么一年四季都是凉的?” 看着给自己搓手的周翊的手,沈今昭低声说道:“因为三魂和云意的七魄融合得不好,所以双手总是凉的。” 第178章 白凝行动了 周翊只是用力搓了搓沈今昭的双手,没再说话。 白凝站在远处看着两人关系亲密,双手紧紧攥着。 “爱妃就这么喜欢七弟吗?” 冰冷的声音响起,白凝转身看着周彦,“瑞王殿下,你我只是有着婚约,并未成婚,还请殿下注意分寸。” 周彦呵呵一笑,“爱妃不必生气。你我都摆脱不了父皇的赐婚。本王倒是有个好提议,爱妃不若听听?” 白凝冷着脸,语气不善,“什么提议?” 周彦看着前方浓情蜜意的两人,含笑,“周翊手中的兵权,是父皇最为忌惮的。只要周翊卸了兵权,无非也就是闲散王爷。若是本王登顶,那本王赐婚,让他娶谁他就得娶谁。” 周彦把玩手中玉佩,“白小姐,现在的情况你我是不可能不成婚的,我们只是盟友,日后本王自然会给小姐和离书,赐婚小姐和七弟。” 白凝听完周彦的话,只是定定的看着周彦,随后不屑的笑笑,“殿下觉得我像是傻子?” 周彦脸上的笑意敛去,眼中的阴狠一闪而过,“白小姐这是什么意思?” 白凝后退两步,“殿下,臣女虽然是女子,但也什么都不懂。祖父这些年虽未明说,但是也算是殿下这边的人了,所以对殿下来说,娶不娶我其实都无所谓了。可是祖父认为,姻亲才是牢固的。这些年祖父虽然偏帮着殿下,但是祖父并没有倾尽全力。” 白凝冷笑直视周彦,“祖父手中除了握有殿下所需要的人脉,还握着殿下的把柄。祖父希望我与殿下成婚,是为了日后我有个依托,殿下若是能成事,我日后便是皇后。可是祖父似乎忘了一件事,那就是殿下是个心狠手辣之人。如今殿下需要我祖父,自然千依百顺的,若是殿下将祖父利用干净了,只怕第一个死的,就是我这个瑞王妃了。毕竟殿下的第一任王妃是怎么死的,相信殿下还没忘干净!” 周彦陡然睁大了眼睛,眨眼间,周彦伸手掐住了白凝的脖子,“白凝,你确实很聪明,但是聪明人死得都很快。若你乖乖听话嫁给本王,做好一个王妃应做的,那你或许日后还能得到你想要的。若你不听话,那本王不介意再多一个克妻的名头。” 白凝因为喘不上气,双手不停地拍打周彦掐住自己脖子的手,脸被憋得通红。 周彦放了手,“白凝,本王相信你是聪明的,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是清楚的。” 周彦伸手整理了一下衣襟,唇角上扬,“好了,皇后娘娘的寿宴就要开始了。爱妃,随本王一同赴宴吧。” 说着朝白凝伸出手。 白凝眼神中充斥着惊惧,她知道,刚才周彦是真的想要杀了她的。 此等情况之下,白凝无法,只能缓缓将手搭在周彦的手上。 周彦将人拉起来,似笑非笑,“爱妃今日在皇后面前的高谈阔论,本王便不追究了。毕竟咱们的时间还很多。” 白凝浑身止不住地颤抖,因为她清楚地看见了周彦眼中的狠毒。 …… 沈今昭和周翊回到宴席的时候,白凝和周彦已经坐定了。 看着两人郎才女貌的走进来,在场之人都含笑看向沈灼华,就连皇后都是眉眼弯弯。 更是有一些夫人悄然凑到沈灼华的身边恭贺沈灼华。 沈灼华看着一身淡蓝色皇子服的周翊和一身粉嫩娇艳的沈今昭,竟也莫名觉得般配。 越国公夫人韩氏坐在皇后的身边,轻声说道:“长姐,瞧着这昭儿可好啊?” 皇后连连眨眼,“阿橙,本宫真是喜欢这个小丫头,伶俐通透,眼中的清澈当真是我没瞧过的。” 韩氏一笑,“昭儿是个好的,就是咱们翊儿这边……先前我也试探过纯禧县主的意思,但是县主说了,就怕翊儿心中还有梁家小丫头……” 提起梁绾墨,皇后叹息,“绾墨是个好孩子,当年本宫和澜卿……” 韩氏立刻阻止了皇后,“长姐,都过去了,如今翊儿终于放下绾墨,接受了昭儿,我们就应该努力促成这段姻缘才是。” 皇后点头,“过两天本宫再宣县主进宫聊聊。” 韩氏一笑,偶然瞥见白凝,见她手中的杯子被捏得紧紧的,眼神像是淬了毒一般看着沈今昭。 韩氏示意皇后看向白凝。 皇后看见白凝,脸色登时就冷了下来。 韩氏眼珠一转,轻声说道:“长姐,天都凉了,再耽误下去,怕是婚事要等到来年了。反正瑞王是迎娶继妻,不如尽快吧。” 皇后闻言一笑,“是啊,我看就这么办吧。” “圣上驾到。” 内监高呼,众人立刻起身,全都下跪行礼。 皇帝走到皇后面前亲手将人扶起后,才回首对众人说:“都起身吧。” 沈今昭起身后,脸色便冷了下来。 周翊坐在沈今昭对面,心里多了几分担心。 好在沈今昭只是冷着脸,什么都没做。 蒋宝珠悄悄凑到沈今昭的身边,“听说,白凝让人传话给瑾王殿下,说邀请殿下有事。” 沈云珂和沈云霏也凑过来,沈云珂看了看四周无人,低声说道:“我让阿七去盯着,发现白凝在瑾王殿下的酒中下了那种药,怕是准备霸王硬上弓呢。” 沈云霏见白凝起身了,立刻紧张,“昭姐姐,白凝准备行动了。” 沈今昭看着白凝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笑了笑,“看来周彦今日是要戴上一顶大大的绿帽子了。” 黎初见白凝走了,立刻凑过来,“我打听清楚了,是去重华宫的。” 沈今昭看着眼前四个人具是斗志昂扬的样子,噗嗤一笑,“你们干嘛呀?” 蒋宝珠伸手握住沈今昭的手,“昭昭别怕,今日我们就陪你弄死这个小贱人!” “就是,敢在昭昭头上抢夫君,怎么可能放过她!”沈云珂举起了柔柔弱弱的小拳头。 黎初拔下头发上一根簪子,“敢抢昭昭姐姐的夫君,我要去划花她的脸。” 说完,三人看向沈云霏,沈云霏取出一根绣花针,“你们负责打,我负责给她伤口缝上。” 沈今昭实在忍不住了,笑了出来,伸手捏了捏沈云霏的小脸,“你不用缝伤口。” 说着看向其他三个人,“走,咱们去瞧热闹。” 四个人一起点头。 五个人浩浩荡荡地走出去,其他贵女知道这几个人在一起一定是有什么事,于是也跟着起身。 第179章 四皇子周琅 白凝辗转到重华宫偏殿,引路宫女低声道:“白小姐,殿下已经到了,小姐小心,奴婢先告退了。” 白凝给宫女塞了一张银票后,整理了一下衣服,就推开了偏殿的门。 屋内漆黑一片,白凝试探着问道:“殿下,您在哪里啊?” 屋内没人回话,白凝大着胆子朝前几步,声音娇媚了几分,“殿下,臣女有些怕黑。” 依旧没人回话,只是一个粗重的喘息在殿内响起。 白凝听到声音,心中一喜,大着胆子往前去,摸索到了床边,伸手去探,是一具发热发烫的高大身躯。 白凝娇滴滴地说道:“殿下可是身体不舒服?臣女来照顾殿下吧。” 下一瞬,白凝就被一双有力的手臂抱上床,温热的气息在白凝的耳边响起,“好啊。” 男子的声音低沉嘶哑,白凝笑着将头埋进男子颈窝,“殿下,臣女爱慕殿下,今日之后,臣女要嫁给殿下。” 那男子轻笑,“你竟然想要嫁给我?” 没等白凝回答,一个温热湿润的嘴唇已经贴上白凝的脖颈。 白凝刚刚闭上眼睛,大门忽然被踹开。 白凝睁开双眼,沈今昭端着烛台,靠近床边。 白凝此时满脸得意,极尽挑衅地看着沈今昭,“沈今昭,今日过后,我就是瑾王妃了。你就算是再不甘心也没办法了。” 男子还覆在白凝的身上,沈今昭拿着烛台靠近白凝,“白小姐,瑾王妃你是做不上了,不知道瑞王妃还能不能保住,只是,你如此模样,大抵皇室你是进不了了。” 白凝一笑,“沈小姐,我与殿下已经有了肌肤之亲,沈小姐就是再嫉妒也没法子了。” 沈今昭点头,“是,肌肤之亲是没跑了。但是我不嫉妒,不如白小姐瞧瞧,身上之人是谁再说?” 白凝得意地转头,却发现身侧是四皇子周琅,魏王殿下。 白凝高喊将人推开,慌张地下了地。 此时蒋宝珠也高喊,“我的天啊,这是什么惊天大秘密啊。” 本来还在门外转悠找不到路的世家小姐听到蒋宝珠的呼喊,着急忙慌地涌入殿中。 蒋宝珠几人赶紧将殿内的蜡烛点燃,白凝衣衫凌乱发髻松散的样子,四皇子在床上闭着眼睛面色通红的样子,沈今昭举着烛台看笑话的样子,都被赶来的世家女看得一清二楚。 白凝此时眼眸流转,立刻指着沈今昭说道:“沈四小姐,你竟然在这里和四皇子殿下苟且?” 闻言,众人都看向沈今昭。 蒋宝珠刚要冲上去,沈云珂却将人拦下,微微摇了摇头。 站在不远处的贵女悄悄说道:“之前你不是说没看过沈今昭怎么制服白凝的吗?今日就可以瞧见了。” 其中一个贵女悄悄捂住嘴偷笑,“这么明显的栽赃,白凝真是疯了。” 沈今昭好笑地看着白凝,随后嗤笑,“都说白家大小姐聪慧无双,是上京第一才女,可是我回京这大半年的时间,为何从未看出白小姐的聪慧,反倒处处见识的都是愚蠢呢?” 白凝整理好衣服,双手抱胸,走到沈今昭面前,“这么多人证,这么多双眼睛,你还想抵赖不成?” 沈今昭笑着摇摇头,“好。白小姐,你说我和四皇子苟且,那请问你有什么证据呢?” “就凭你站在这重华宫里。” 沈今昭很无语,“可是大家都站在这重华宫里,难不成,大家都跟四皇子苟且?” 沈云珂轻咳一声,沈今昭抱歉地看向其他女子,“抱歉啊,一时口误。” 世家女纷纷笑着摇头,“没关系没关系,沈四小姐继续。” 沈今昭没错过说话之人眼中看热闹的眼神。 沈今昭在心里觉得好笑,今日这件事已经是板上钉钉了,白凝算是完了。 白凝瞪着眼看向贵女,“看什么看,你们这群不知廉耻的东西,看见沈今昭和四皇子做下这等下贱之事,竟然无动于衷?” 世家女都不作答,等着沈今昭开口。 蒋宝珠四个人更是找了个地方坐下,等着看白凝出丑。 沈今昭也坐了下来,将烛台放在桌上,看向白凝,“白小姐,其实我们几个就算是进来了,只要你快速离开,我们也不会说什么。但是你却将这件丑事扣在了我的脑袋上,那我少不得要为自己申辩几句。” “你这是狡辩。” 沈今昭点点头,“好吧,就算是狡辩吧。” “那么既然白小姐非说是我跟四皇子在一起的,那么白小姐是怎么知道的呢?白小姐可能说得出证据?” 白凝刚要说话,沈今昭立刻伸出两个手指说道:“第二,白小姐,我提醒你一句,我是跟小姐妹们一起来的,白小姐可是孤身一人啊。” “她们都是你的人,自然是向着你的。” 沈今昭微微一笑,“可是,身后的这些小姐,她们可是一路跟着我们来的,我没时间和四皇子……那啥啊。” 白凝一笑,“那是因为我及时阻止。” “哦……”沈今昭点点头,看向四皇子,“所以,四皇子,药效过了就起来,别装死。” 白凝闻言,大惊,看向床上的人。 周琅伸了一个懒腰,缓缓起身,将被子拉到身上,懒洋洋地说:“今日本王喝多了些,就来到母亲生前的宫里睡一小会儿,怎么醒来竟然有这么多漂亮小姐围观本王啊?” 白凝有些慌张,“魏王殿下,您不记得了,是沈四小姐和您在这里……” 白凝迫不及待想要将这件事坐实在沈今昭的身上,可是周琅却笑笑,歪着头看白凝,“二嫂的声音真是耳熟啊,好似我刚才梦里听到的声音。” 其他人都忍不住笑。 魏王周琅,生母是故去的赵妃,赵妃原本是舞女,一次御前献舞,元和帝直接瞧上了,纳入后宫也是极尽宠爱。 周琅出生后,还未及冠便已经封王,智慧无双,元和帝十分喜爱。朝中一时传言,太子之位只怕要落在魏王手中,赵妃病逝之后,周琅就被接到皇后宫中抚养。 皇后也是尽心尽力的养着,好心好意的哄着,偏生他铁了心一般,将性子养的散漫,不学无术四个字被他发扬光大,唯独喜爱漂亮美人。 万花丛中过,红颜知己满天下,说来也是怪事,这些女子与周琅分手后,没有一个人说他不好的。 周琅虽说风流,却不下流,后院虽然有侧妃,可是从不无故调戏世家女,所以,这些女子对周琅还是有些好感的。 第180章 兄弟的默契 周琅朝着世家女的方向抛了一个媚眼,“哎呀,二嫂啊,我只是喝醉了,又没死过去,这做没做,和谁做,我还是知道得一清二楚的。” 众世家女都嗤嗤地笑起来。 白凝踉跄了几步,沈今昭撑着下巴,说道:“白小姐啊,今日之事其实已经很明了了,我们不说是为了保你名声,但你不识好歹,我也没办法了。” 白凝胸膛起伏,“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害我到如此地步?” 沈今昭闻言无语,“白小姐,你自己好好想想,从秦老王妃的品酒宴开始,到底是看不惯谁啊?” 沈今昭起身,“我这个人散漫惯了,说实在的,我不怕上京的任何人,就算是你祖父是当朝一品太师,我亦不怕。我本无心与你斗争什么,结交谁,心爱谁,都是我自己的事情。你喜欢周翊,你可以用尽全力去争夺,我不会觉得有什么……” “但是,白小姐,你心爱周翊,却来陷害我,一次两次的我当你是头脑不清醒,可是你再三再四的,我可不会惯着你。” 沈今昭伸出手,摸上白凝脖子,白凝浑身战栗却不敢动。 沈今昭将手收拢,掐住白凝的脖子,却没使劲儿,“瞧,你的脖子多么纤细,我一只手就可以掐住。” 沈今昭的手缓缓收紧,白凝大气都不敢喘,沈今昭冷笑一声,靠近白凝耳边低声说道:“你若是再敢来烦我,我就拧断你的脖子!” 说完,将白凝甩到一边。 白凝瘫倒在地,喘着粗气,惊恐地看着沈今昭。 沈今昭甩了甩手,“白小姐,下次想要栽赃我的时候,记得把自己身上的印记弄干净。你脖子上那么明显的吻痕,就是最好的证据。” 众世家女都笑出声,周琅也跟着笑,“真是不好意思啊,二嫂,刚才力气大了些。” 白凝想起那个吻,立刻捂住脖子。 这时,李嬷嬷走了进来,给沈今昭行了一礼,“四小姐,皇后娘娘问您,事情处理好了吗?若是处理好了,就回宴会吧,宴会要散了,县主正在到处找您呢。” 沈今昭点头,“都处理好了。有劳嬷嬷走一趟了。” 李嬷嬷笑得开心,“四小姐客气了。”说罢转身看着众世家女,“诸位小姐,今日之事,到底事关皇家声誉,还请诸位小姐明白。” 众世家女立刻屈膝表决心,“皇后娘娘放心,臣女知晓分寸。” 李嬷嬷满意的笑笑:“诸位小姐都回去吧,免得诸位大人夫人担心。” 众世家女赶紧离开,李嬷嬷让侍女进来,给周琅穿衣,“殿下,今日当真是有些玩过了,娘娘都担心您了。” 周琅掀开被子,侍女上前给周琅穿衣,周琅张开双手,笑着看向沈今昭,“弟妹啊四哥帮了你这么大的忙,你打算怎么谢谢我啊?” 沈今昭翻了一个白眼,“魏王殿下,这个人情你还是找你七弟去要吧。” 沈云珂走到沈今昭面前,“好了,咱们先回宴席。” 沈今昭带着小姐妹几个走出殿门,周琅却在后面笑着望向几人的身影。 回到宴席,皇后含笑看着沈今昭,沈今昭无奈,回向皇后一个乖巧的笑容。 周翊看着沈今昭那勉强装出来的笑容,不自觉地嘴角上扬。 周琅大摇大摆地走进来,一屁股坐在了周翊的身旁,自顾自地伸手倒了一杯酒,“老七啊,四哥这回这么牺牲地帮你,你打算怎么谢我啊?” 周翊一笑,摊开双手,“四哥这话我就听不懂了,你帮的是沈四小姐,与我何干啊?” 周琅瞪圆了眼睛,“好你们个黑心的两口子,竟然踢皮球?忒缺德了。我可是出卖了我的色相。” 周翊微微挑眉,“四哥,这事明明是你占便宜了,亲了人家姑娘,还不用你负责,四哥,你该得意才是。” 周琅几乎气歪了鼻子,周翊笑笑,端起酒壶给周琅倒了一杯酒,“四哥,今日之事多谢了。” 周桉端起酒杯,别有深意地看了一眼周彦,“老七啊,我虽不是母后所出,但这些年,母后待我如何,三哥和你待我如何,旁人待我如何,我不是傻子。咱们兄弟就别谢来谢去的了。” 饮尽杯中酒,周琅想起自己母妃刚去世的事情。 那时候他不过才十岁,自己这个七弟也才四岁。 他被人从假山上推下来的时候,是这个七弟想要接住他。也是这个七弟小小的手牵住他的手,扯到太子和皇后的面前说,要给四哥撑腰。 这些年来,对他好的,只有他们,即使前方是刀山火海,他也要兄弟一起才是。 两人碰杯,周翊说:“四哥是怎么知道白凝要给我下药的事情的?” 周琅挑眉,“虽说你四哥别的不行,但是女人的事情,你四哥门清。我瞥一眼白太师家孙女的脸,我就知道她想要做什么。再收买一个小宫女,那还不是手到擒来啊?” 周翊无奈地笑笑,这些年四哥看似风流不羁,可他比谁都清楚,这个四哥为何如此。无非是为了皇兄和母后罢了。 他本身就被议储过,又被皇后抚养,若是他再流露出想要争储的意思…… 周琅想起什么,凑到周翊的耳朵边问道:“你彻底放下梁老虎了?” 听到这个称呼,周翊无语,不自觉地看向沈今昭,“四哥,呦呦她在我心里,在我身边。” 周琅嫌弃地“咦”了一声,“七弟啊,我的天啊,你这么做这是缺德啊,你心里装着梁老虎,却纠缠沈四小姐。啧啧,人渣啊。” 周翊觉得后槽牙痒痒,伸手拍上周琅的肩膀,“四哥,你真是好人啊!” 周琅得意不已,“别的不说,你四哥最起码没有心里一个,身边一个。老七啊,你这么做可不地道。” 周翊没好气地将周琅推到一边,“不懂就别乱说。昭昭不一样。” “啧啧啧,还昭昭。哎呀……呦呦,昭昭,分不清楚啊……” 周翊控制住想要在周琅脸上揍一拳的冲动,低声说:“四哥我真的很想打你。” 周琅一脸挑衅,“看来我果然说中了你的痛处,七弟,我这可是抓住你的把柄了,沈四小姐是替身啊。” “四殿下还是关心一下自己吧,这么多红颜知己,也不知道身体还能不能行了?不行的话,喝点十全大补汤补一补啊。” 周琅闻言,怔愣一瞬,抬起头,看着站在桌子前双手环胸的沈今昭。 第181章 周翊的哥哥 周琅只觉得后颈凉凉的,沈今昭笑笑,“四殿下,今日的事情,我送给殿下一个谢礼吧。” 周琅嘿嘿一笑,“早就听闻沈四小姐的能耐,难不成是我有什么新桃花了?” 沈今昭笑笑,“四殿下,正缘桃花都让你亲手斩断了,怎么又想起桃花了?” 周琅闻言脸色一滞。 沈今昭一笑,“四殿下不必着急,我既然说要送给殿下一个大礼,自然是大礼。” 周琅脸色缓和了几分,身子向后仰,“弟妹啊,你四哥我只想要的桃花。” 沈今昭当着周琅的面翻了一个大白眼,取出一张符纸,“四殿下,桃花正缘断了,不是没有补救的机会,这张符贴身带着,外面的花花草草暂时不要联系,禁欲三天,正缘自然续上。要不要在你了。” 周琅看着沈今昭手中的黄色小三角,眼神挪开之后,又瞟向符纸。 周翊会心一笑,伸手接过,递给周琅,“我四哥如此俊美,身份贵重,若是没有王妃岂不是人生憾事。” 周琅捏紧了小三角,“当真还有挽救的机会?我只是怕她……” “对方是谁我不知道,但我知道,用了我的符,正缘一定会续上。” 周琅看着手中的小三角,抬起头,十分正经地看着沈今昭,“多谢。” 沈今昭不再多说,转身离开,朝着沈云珂而去。 周琅离去,一个锦袍男子走来,端正地坐在周翊身边,“四哥做了什么?” 听到这个声音,周翊都跟着坐正了几分,“六哥,你什么时候来的?” 六皇子周桉,湘嫔的儿子,楚王。 周桉虽然是跟周翊说话,但是眼神却看着远处。 周翊顺着周桉的眼神瞧去,发现竟然是沈今昭的方向。 “一早就来了。” 周翊点点头,“四哥应该是回府了吧。” 周桉点点头,收回目光,“你俩今日动静闹得有点大,二哥的脸色很难看,这事不好收场。” 周翊微微低头,“我知道,只是二哥的未婚妻实在欺人太甚。” 周桉冷眼看着周翊,“是欺你还是欺沈四小姐?” 周翊哑然,周桉唇角微微上扬,“这件事只要不闹到父皇那里,事情不大。只是那些世家女子的嘴巴可不会那么紧。” 周翊还是没说话,周桉再次看了一眼沈今昭的方向。 像是感应一般,沈今昭回了一下头,看到周桉的时候,皱了一下眉。 小古板,他也来了? 相隔不远,沈今昭忽然瞪圆了眼睛,看了一眼周桉,随后又看了看正在躲懒的沈云珂。 老天爷,你可真会开玩笑。 周桉朝着沈今昭微微点头,沈今昭屈膝还礼,然后悄然走到沈云珂的身边。 四周无人,沈云珂十分没坐姿地歪在椅子上,沈今昭过去将人拉正,掰正了沈云珂的脸,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沈云珂的脸。 夫妻宫微微发亮,确实是好事将近。左手掐指,夫妻和顺,身居高位。宋安看来是不成了。 沈云珂被弄得晕晕乎乎的,“怎么了这是?” 沈今昭还是不相信,问道:“堂姐,之前让你准备宋安公子的生辰八字,你可准备了?” 沈云珂点头,“可是出了什么事?” 沈云珂的侍女将生辰八字递给沈今昭,沈今昭左手掐指,合了一下两人的八字,还真是有缘无分啊。 沈今昭叹了一口气,“堂姐,那宋公子近日往沈府去得可勤?” 沈云珂点头,“昨日还来了,送了些果脯铺子的新鲜果脯,母亲说,过几日便要下定了。” 沈今昭抿了抿嘴唇,“定不了,宋安和你有缘无分啊。” 沈云珂闻言愣住,“怎么会?” 沈今昭转头看向周桉和周翊的方向。沈云珂也跟着看,眼神却在触及周桉的时候,愣住。 一双秋水剪瞳撞上了漆黑的眸子。 沈今昭看了看周桉,又看了看沈云珂,发现两人似乎都在躲闪。 沈今昭叹气,孽缘啊。 沈今昭握住沈云珂的手,“堂姐,缘分天注定,就算是孽缘,也得面对啊。” 沈今昭起身朝着周翊走去,周翊见状连忙起身,周桉却稳如泰山。 沈今昭端详了一下周桉,微微挑眉。 眉目端正,山根笔挺,双眼炯炯有神,嘴唇薄厚适中,命宫一生顺遂。 就是这姻缘啊……看来六殿下任重道远啊。 周翊和沈今昭两人一起离开。 “四殿下和六殿下两人似乎和你的关系很好?”沈今昭问道。 “当年我在乾元殿外跪求父皇的时候,皇兄还有四哥和六哥赶来陪我一起跪着。六哥以前身体不好,那天夜里雨那样大,他还是来了,他们都相信伯父是清白的。” 沈今昭没有接话,周翊接着说道:“他们都知道我会为伯父翻案,这些年我不在京中,人脉和人手都是他们的。” 沈今昭诧异一瞬。 周翊笑笑,“我从未有一瞬间想要放弃为梁家申冤。” 沈今昭看着周翊,心里暖暖的。 她一直都知道。 “对了,你知道我三堂姐和楚王殿下到底是怎么回事吗?刚才看他们俩的姻缘还在,看两人的神情好像有一段过往啊。” “我还没回京的时候,你三堂姐和六哥当时在上京可是轰轰烈烈呢。” 沈今昭很是好奇,“怎么回事?” 周翊这才缓缓道来:“当年六哥是在诗会上认识的沈三小姐,据说是一见钟情。后来二人经常见面,两人两情相悦,上京众人也都知道沈家三小姐会成为楚王妃。” 沈今昭皱眉,“六殿下变心了?” 周翊叹息,“倒也不是变心,湘嫔有个外甥女,那一年被接进宫里陪伴湘嫔。” “所以周桉就负了我堂姐?”沈今昭质问道。 看着沈今昭横眉毛竖眼睛的样子,周翊笑笑,“不是的,湘嫔的外甥女是进宫治病的,据说是有心疾。” 沈今昭示意周翊继续说。 “因为有心疾,在杳州根本没人敢娶她,湘嫔的姐姐就把她送进宫,想要治好她的病。” 沈今昭眼睛一眯,“可是她却瞧上了六皇子周桉,然后用了手腕?” 第182章 幼子关天眼 周翊点头,“那时候动静闹得大,父皇亲自过问,那女子以死相逼要嫁给六哥,六哥死也不从,更是把刀横在了自己的脖子上以证清白。” 沈今昭皱了眉,“六殿下这般刚直?” 周翊感慨,“六哥脖子上到现在还有一道疤,就是那时候留下的。湘嫔也以绝食来要挟六哥娶那女子,最后是你三堂姐主动跟六哥断了的。六哥那时伤心欲绝,一气之下便离开了上京,直到今年才回到上京。” 沈今昭当真是震惊了,“所以他们二人并非痴心女子负心汉,而是错过了?” 周翊点头,“那女子最终还是因为心疾死了,湘嫔那次闹得大,就连父皇都知晓了原委,冷落了她很久。六哥回来之后也再也没有跟她亲近过。” 沈今昭叹了一口气,“还真是命运弄人,三堂姐当真是女子典范。” 可怜三堂姐自那以后,再也没有在宴会上出过风头,只是一味躲懒,原来竟然是这个原因。 “六哥心里是有沈三小姐的,父皇也是希望沈三小姐嫁进皇家的。” 沈今昭忽然冷笑,“我们沈家的女儿个个都要填你们周家的坑啊。” 周翊眼中一丝讶然,“这是怎么了,忽然就生气了。” 沈今昭看了一眼周翊,心里有些烦躁,“待在皇宫太久了,怨气深厚,我还是得早点回去才是。” 周翊点头,“那我送你回去。” 沈今昭眼眸一转,“你别送我回去了,你去楚王殿下那里,就说……” …… 宴会结束,皇后让人给沈今昭送了一个赤金镶红宝石的手镯。 站在宫门口,李嬷嬷端着托盘,笑道:“四小姐,这是皇后娘娘的嫁妆,娘娘说,四小姐手上的手镯也好看,只是这只小巧,更适合四小姐。” 沈今昭笑笑,伸手拿起手镯,“多谢皇后娘娘赏赐。” 李嬷嬷笑笑,转身带人离开。 沈今昭挑眉,皇后为了让她嫁给周翊还真是够下本的,如今这一遭下来,上京怕是再也没人敢和她结亲了。 沈灼华只是笑笑,上了马车。 沈今昭刚踏上踏板,忽然一个妇人走来,拉住了沈今昭。 沈今昭看着捏住自己手腕的手主人,双颊凹陷,眉眼发乌,就连鬓边都显露出几缕白发。 沈今昭看着这妇人,眼神拦住了想要将人赶走的红羽,自己抬手将扼住她手腕的那只手拿开,“夫人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那夫人忽然跪地,双手合十,“妾是忠远伯夫人,今日特来请求四小姐救我儿一命。” 沈今昭看着她憔悴的面庞,下了踏板,将人扶起来,“夫人可是求错了人?” 这一幕被周围其他官眷都看见了,小声议论起来。 忠远伯夫人双眼止不住泪水,“不是的,是蒋夫人告诉妾的,她说您有通灵之力,妾打听过了,当日长公主府之事,全靠四小姐一力承担。” 忠远伯夫人眼底的乌青让人看着怜惜,沈今昭转身对沈灼华说道:“母亲,您先回府,我去瞧瞧。” 沈灼华看了看忠远伯夫人,点点头,叮嘱沈今昭,“小心些。” 沈今昭跟随忠远伯夫人上了马车。 忠远伯夫人眼泪止不住,“自从半个月前,固儿在院子里玩,不知怎么的,半夜就哭闹不止。自那天起,固儿就每晚都哭,一会儿说有哥哥追他,一会儿说要姐姐陪他玩。妾也担心是不是冲撞了什么,也请了大师来做法,是超度也做了,是护身符也戴了,可就是没用。” 忠远伯夫人擦了擦眼泪,“之前不是没听过四小姐的威名,只是也是存着疑惑的,今日娘娘寿诞,我只想着早点回家,可是蒋夫人说起四小姐的能耐……妾这才……” 沈今昭笑笑,秦氏能为她说好话应该是明白了那道惊梦咒的威力。看来,这段日子,秦氏没少受折磨啊。 “先去瞧瞧孩子吧。小孩子干净,许是天眼未闭,被阴魂发现了,这才逗弄着。” 忠远伯夫人点点头。 沈今昭倚在车壁上,闭目养神。 忠远伯,呵。 忠远伯当年是父亲部下朱雀部的副将。当年父亲出事之后,他是第一个脱离梁家军的。 后来,审问之时,更是明哲保身,说父亲所为他什么都不知道。 父亲出事后,朱雀部无人,主将三叔被斩首,他便接管了朱雀部,带着打了几场胜仗,破例封伯。 沈今昭原本是不想来的,只是她还是惦记着忠远伯夫人汪氏当年送给她的那件棉衣,一针一线缝出来的,就连里头的棉花都是塞得厚厚实实的。 那是汪氏被接到西州的第二年。 西州银装素裹,松树枝被雪压低了头,她身穿素衣跟周翊打雪仗被汪氏瞧见了,汪氏不眠不休,两日做好了一件棉袄,笑嘻嘻地让她穿上再出去玩。 马车停下,汪氏看着沈今昭紧闭的双眼,坐立难安,也不知道该不该打扰。 沈今昭缓缓睁开双眼,一双眼中俱是冷意,让汪氏一惊。 “走吧。” 沈今昭下了车,瞧见忠远伯府上空旋绕的阴气,脸色冷得吓人。 汪氏也不知道为何忽然之间沈今昭就冷了脸,惴惴不安。 沈今昭皱着眉,踏进伯府。 院子里确实有几个阴魂,沈今昭挥手定住后,跟着汪氏走到幼子的房间。 沈今昭看着幼子脸色有些苍白,只是额头上缓缓流淌着红光,叹息,“确是天眼未关。” 沈今昭双手结印,“天道在上,今昭敕奉天道之命,于微,关闭唐家幼子灵台之神识,敬告天地。” 说完一道淡蓝色的光芒飞向幼子的额头,随后红光便消失了。 沈今昭伸手取出一道符,交给汪氏,“这道辟邪符放在孩子身上,可保他不再受邪魔鬼气侵袭。” 汪氏看着孩子睡得安稳,眼泪不自觉地流出,她朝着沈今昭跪下,“多谢四小姐。” 沈今昭将人扶起,“夫人善举才会得获善报。” 汪氏疑惑,沈今昭却没解释什么,走到院子里,看着几个阴魂并无怨气和戾气,上前询问道:“你们身上的气息都是这府中的,想来都是府中的下人。我知道你们都是想要保护小少爷,但是你们身上的阴气会伤了他,不要再留恋了,我送你们入轮回吧。” 阴魂全都感激地看着沈今昭,沈今昭双手结印,“速超往生,因果轮回。” 七八个阴魂瞬间化作星星点点,沈今昭心里有些小小的雀跃,如今神之术用得越发顺手。 汪氏走出来,震惊地看着沈今昭,沈今昭转过身,朝着汪氏微微点头,“告辞。” 汪氏赶紧跟上沈今昭的脚步,恭敬地将沈今昭送到门口,“多谢沈四小姐相救幼子,妾铭感五内。” 沈今昭没在意汪氏说了什么,因为她看见了门口那道挺拔身影。 带着笑,沈今昭飞奔到周翊的身边,“你怎么来了?” 第183章 他们有秘密 周翊丝毫没有避讳汪氏在看,伸手摸了摸沈今昭的头发,“来接你回家。” 沈今昭笑笑,两人上了马车。 “唐桥风这个忘恩负义的小人,你竟然还愿意给他儿子驱鬼?”周翊诧异。 沈今昭脸上的笑容有些苦涩,“我总是记得汪氏给我的那件棉袄。” 周翊脸色沉了几分,“唐桥风该庆幸他娶了一个好妻子。” “那年春天,汪氏来到西州,那个时候,唐桥风已经去了扬平县。汪氏留在军中,为将士洗衣做饭,缝补衣服。只是没想到,相识于微的妻子,在大富大贵之后,竟然被家中小妾欺压。” 周翊的脸色并没有缓和,“唐桥风封伯之后,更是纳了好几房妾室,汪氏是八年前才生下这个儿子,疼得跟眼珠子似的。只是唐桥风贪生怕死,叛逃梁家军,罪该万死。” 沈今昭伸手握住周翊的手,“阿翊,贪生怕死是人之常情。汪氏的幼子今年才八岁,她当年在梁家军中也是有过身孕的……” 余下的话沈今昭没有说话,周翊明白,汪氏在七个月身孕的时候,意外发现了大夏的人进到西州想要窃取军情,汪氏拼死将消息告诉梁将军,结果孩子没了。 也是因为汪氏的消息梁家军才能将大夏派来窃取军报的小分队一举歼灭。 周翊深吸了一口气,“唐桥风这个人趋炎附势,当年叛离梁家军,做了周彦的走狗封了忠远伯,我前些日子才知道,两年前唐桥风带着周彦手下的一个人头,投靠了皇兄,如今倒是成了皇兄的人了。” 沈今昭眯起眼睛,“太子接纳他了?” 周翊脸色难看,“接受自然是接受了,送上门的把柄为何不要,只是皇兄并非真心。背叛之人如何敢相信。算了,唐桥风的事之后再说,倒是霍成,你打算如何啊?” 沈今昭倚在车壁上,笑笑,“我准备让小师叔帮我个忙。” “什么忙他能帮我帮不上啊?” 沈今昭听到话音不对,翻了一个白眼,“你还真是帮不上,招魂。” 周翊沉默了。 …… 回到静园,沈今昭没着急去找姜宁止,反倒是坐在连廊上发呆。 沈云意坐到沈今昭的对面问道:“这是怎么了?苦着一张脸。” 沈今昭枕着胳膊皱眉,“我在想,秦适被周彦救走到底是为了什么?秦适如今只是一个七品县令,而且还是无关紧要的寒州。云意,周彦到底是为了什么会把一个七品官给救走呢?” 沈云意叹了气,“秦适自然是对他有用他才会将人劫走,可是秦适这么多年在上京,靠的都是侯府,就算之前是正二品大员,也不是重臣……周彦拉拢的一般都是重臣要臣,或者说对他有用的人,秦适似乎没什么可能。” 沈今昭的脑海中忽然窜出一个想法,她坐直了身体,“云意,你说,秦适会不会参与了当年梁氏一族的事情,秦适的手中握着周彦的把柄,否则周彦为何要救他?” 沈云意闻言一怔,眼眸流转,“应该不会吧。秦适这些年都是背靠侯府,而且,就咱们回上京这段时间来看,秦适和周彦没有任何联系啊。若说周彦出手救秦适,我更认为是秦适对周彦有用。不管是大哥还是三哥,他们都是秦适的亲生儿子,不管闹得多难看,只要秦适还活着,都是一种牵制。” 只是为了牵制沈家就大费周章?沈今昭觉得哪里不对。 点燃了沉香,躺在床上,沈今昭还在想秦适的事情,她还是认为秦适和周彦之间有着不为人知的勾结。 或许是沉香的原因,沈今昭这一夜睡得香甜,红羽端着水盆进来的时候,沈今昭还未睁眼。 红羽掀开床幔,轻声将沈今昭唤醒,“姑娘,忠远伯夫人递了帖子上门,夫人让人来唤姑娘呢。” 沈今昭一把将被子蒙到头顶,“冷。不去,她就是上门感谢的,让母亲收了谢礼就行。我还要再睡一会儿。” 红羽见状,无奈笑笑,“是,那奴婢去回禀夫人。” 沈灼华听到回禀,也只是宠溺一笑,“让夫人见笑了。” 汪氏却连连摆手,“四小姐是个直爽性子。昨日出手相救,妾感激不已,还请县主勿扰四小姐清净,妾只是来送谢礼,这便回去了。” 沈灼华亲自将人送出去,转身吩咐让人将谢礼搬进了静园。 又过了两个时辰之后,沈今昭才幽幽醒来。 看着院子里摆着一个大大的箱子和十几封帖子,沈今昭叹了一口气,“红羽,这些都是什么啊?” 红羽笑着给沈今昭盛粥,“这些都是各府送来的帖子,请姑娘相助呢。” 沈今昭无奈扶额,“怎么回事啊?” 翠翎又捧着几个帖子走进来,“蒋夫人和忠远伯夫人两人不遗余力地宣传姑娘的能耐。听小六子说,外头已经传开了,说姑娘是神女下凡,特意来凡尘拯救世人的。” 翠翎将帖子放在沈今昭的面前,“这些也是来求小姐办事的。” 沈今昭吃着粥,扒拉了一下帖子,“蒋夫人和汪夫人还真是……” 翠翎给沈今昭布了菜,“之前姑娘展露了几分能耐,但是上门求助的事情到底还是少,如今蒋夫人和忠远伯夫人将自家的事情散了出去,各府的人都知道姑娘是好性子,这才递了帖子。” 沈今昭点点头,“翠翎,你替我回了帖子,就说让他们将想要求助的事情写下来,若是有必要的话,我会上门帮助的。” 翠翎称是。 唐澈从屋顶翻身而下,翠翎和红羽吓了一跳。唐澈弯身给沈今昭行了礼,“四小姐,这是殿下让属下送来的,霍策川的生辰。” 红羽伸手接过,递给沈今昭。沈今昭打开看了一眼,对唐澈说:“知道了。” 唐澈抱拳翻身上了屋顶离开。 翠翎皱了眉,“怎地就这么的无礼,姑娘的院子也敢乱闯。” 沈今昭笑笑,“周翊在我身边放了人,他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来。” “那也要注意分寸才是。”翠翎十分生气。 红羽笑笑。 吃饱喝足,沈今昭溜达去了姜宁止的院子。 姜宁止正歪在罗汉床上,吃着果子,见沈今昭来了,扔了一个青枣给沈今昭,“有屁就放!” 沈今昭咬了一口青枣,坐到绣墩上,“招个魂儿!” 姜宁止瘪瘪嘴,“我就知道你没憋好屁。” “霍成他爹的,霍策川。” 沈今昭将生辰八字递给姜宁止,姜宁止看了一眼,翻了一个白眼,“这人都死了十几年了,我上哪招魂去?” 沈今昭眯着眼看姜宁止,姜宁止认命般坐直身子,“虽说没投胎,可我也得查查不是。” 沈今昭满意地点头。 姜宁止双手结印,“酆都使令,立降真身。” 一身红黑的酆都使现身两人面前,却对着姜宁止弯腰行大拜礼,“拜见……” 姜宁止轻咳了一声,酆都使立刻顿住,缓缓直起身子,眼眸流转,“找本使何事啊?” 第184章 阿昭有我在 沈今昭没错过酆都使脸上的敬畏,也没错过酆都使看向姜宁止的虔诚。 是的,虔诚。 沈今昭知道小师叔有事瞒着自己,只是他的身份…… 姜宁止缓缓起身,端正地行了一个酆都礼,沈今昭亲眼瞧见,酆都使脸上的惊恐和侧身,好像受了这一礼就要雷劈他似的。 “酆都使大人,在下想要询问大人一个问题。” 酆都使立刻说道:“什么问题,请问?” 姜宁止将手中八字递给酆都使,“请问酆都使,这人是否已经投胎?” 酆都使双手接过八字,看了一眼,左手掐指,随后微微欠身,“回……那个,此人还未投胎,可需要将此人带来?” 说完瞄了一眼姜宁止,姜宁止看了一眼沈今昭,沈今昭微微一笑,对着酆都使行了一个酆都礼,“大人,此事不急。但日后若是我们需要此人,大人可否将人放出?” 酆都使看了一眼姜宁止,随后对沈今昭说:“可以,若是姑娘需要,本使自然放他阴魂。” “多谢大人。” 姜宁止颔首,“多谢大人了。” 酆都使连忙摆手,“无须多礼,本使告辞。” 酆都使嗖一下没了踪影,姜宁止坐下,“这酆都使不行……” 沈今昭却若有所思地看着姜宁止,姜宁止回望沈今昭,莫名有些心虚,摸了摸鼻子,“看我干嘛?” 沈今昭坐在姜宁止的身边,皱着眉,“小师叔,你觉不觉得,今日这个酆都使有些奇奇怪怪的,他面对你好像很紧张啊?” 姜宁止闻言反而淡然了一些,“没觉得啊,挺正常的啊。” 沈今昭扯了扯嘴角,“小师叔,你没什么事情瞒着我吧?” 姜宁止双手一摊,十分无辜,“我能有什么事情瞒着你啊,别胡思乱想的。” 沈今昭试图在姜宁止的脸上看出什么破绽,但姜宁止此时十分坦然,沈今昭反而找不到什么。 忽然一道蓝光从窗外朝着两人飞来,蓝光急促窜入姜宁止的身体,姜宁止原本懒散的神态忽然紧张起来,沈今昭眉心一跳。 沈今昭望向姜宁止,姜宁止面色凝重,“东宫出事了。” 沈今昭陡然瞪圆了眼睛,“青龙之气!” 两人朝着门外走去,姜宁止伸手拉住沈今昭的手腕,眼眸一转,“算了,骑马吧。” 沈今昭着急得很,没注意到姜宁止收起的灵力。 两人驾马直奔宫门。 来到宫墙外,青龙之气确实被夺。两人对视,姜宁止双手结印,青龙之气被夺的干净,沈今昭眯起眼睛,“青龙和玄武所在方位气运都被夺走,这说明,此人要的并非是北境打乱,而是四方之气……” 沈今昭瞪圆了眼睛,惊慌迅速窜上心头,“他们要搜集四方之气建立新的四方之守,代替如今的四方之守!周彦要谋朝篡位!” “新的四方之守需要相对应方位的人间之主血亲镇守。北方玄武是长公主,但长公主的灵魂被我锁在厅内,就算是黑袍人再去,长公主也不可能成为镇守,东方青龙……” 沈今昭咬着牙说道:“沈云惜腹中的胎儿!” 姜宁止了然,“那就没错了,皇帝的亲孙子,还是纯净的灵魂,自然是上好的选择。” “之前黑袍人只夺了孩子的生魂,却没夺走青龙之气,所以,我们都没想到四方之守。” 姜宁止面色凝重,“他之前是故意没有将青龙之气夺走的,为的就是不打草惊蛇。” 沈今昭眉头紧皱,“所以,周彦很早之前就跟黑袍人勾搭到一起去了!” 姜宁止认真思考后,说道:“不,刚开始应该不是的,你遇到那个邪道的时候,黑袍人应该还没有和周彦弄在一起。” 沈今昭想了想,“应该没错。当时那个邪道只是想要骗钱。真正勾结在一起的时候应该是在宝光寺,中元节的时候。” 姜宁止点头,“如今事情也算是明朗了几分。黑袍人的手中应该是养了一批恶鬼,如今黑袍人和周彦勾结在一起,黑袍人为周彦创建新的四方之守,周彦谋朝篡位。那黑袍人的目的是什么?” 沈今昭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黑袍人好好地骗钱,为何会跟周彦勾结在一起? “还是需要知道黑袍人到底是谁。他到底要什么才行。” 姜宁止双手结印,一道深蓝之光直奔天际,随后四方金光亮起,可是很快东方和北方的金光便黯淡下来了。 姜宁止面色凝重,“青龙玄武被夺,看来没错。四方之守事关天下,若是真让黑袍人周彦成了,这天下怕是要大乱了。” “师傅回信了没有?” 听到沈今昭的问题,姜宁止点头,“师兄说,大约还有十天就能到上京。” “可说了那黑袍人的身份?” 姜宁止摇头,“师兄信里提都没提,我隐约觉得,这人大约是跟玄隐门有关系的。” 沈今昭也这么觉得,但是看着黯淡的青龙方位,沈今昭皱着眉问道:“玄武方位有小师叔的玄武令护持,如今这青龙方位该如何?” 姜宁止抬手,将一道星光覆盖在东宫上方,“同时用两个四至令不行,青龙令和玄武令同时出现不够稳定。这是极渊星,会暂时代替青龙之气,只是我们不能再等了,否则,一旦朱雀和白虎之气被夺,我们就陷入被动了。” “西方白虎和南方朱雀……这两边所住的皇亲国戚都不少,还是要注意。夺取四方之气必然伤及精气修为,他暂时不会那么快行动。不过此人功力深不可测,怕是不在小师叔你之下,你亲自设下的护持大阵,他竟然能破。所以,青龙之气才会被夺。” 姜宁止点头,“什么时候出现了这么一个人物?我竟然一点都不知道!” 沈今昭看着明亮的极渊星在东宫上方闪耀,心里不知道为何觉得有些难受,“小师叔……” 姜宁止看了一眼极渊星,微微一笑,“别担心,我们先把四方之守的事情解决了,其余的稍后再说。” 沈今昭点头,“那黑袍人好像知道我的身份。” 姜宁止闻言,眼中有些震惊,但杀意涌上眼底,“黑袍人必然会把你的身份告知周彦,看来,黑袍人必杀无疑了。” 沈今昭想起周彦那阴毒的眼神,眼底也染上了嗜血,“没关系,让他知道更好,那咱们就比一比,这天道到底是向善还是向恶。” 姜宁止看向沈今昭,“阿昭,有我在。” 第185章 上好的怨魂 回到静园,沈今昭的思绪还停留在四方之气上。 看着桌子上一大堆的帖子,沈今昭只觉得有些烦躁。 红羽解释道:“姑娘,这些都是翠翎回了帖子又重新送来的。” 沈今昭点了点头,想到这里大多都是世家,认命地说道:“行吧,我一会儿瞧瞧。” 沈今昭将所有的帖子搬到连廊上,只是冷风一吹,沈今昭打了一个寒颤,回屋披了件衣服。 沈云意坐在连廊上,看着沈今昭一脸黑线地看着帖子。 沈今昭将帖子递给沈云意,沈云意看了一下帖子,随后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沈今昭无语到极点,“她家男人没完没了地讨小妾,还同时三四个一起睡,她竟然问我她该怎么加入!” 沈云意笑笑,“上京的人们都是在富贵窝里堆出来的,说句不好听的,就算是明日天塌了,他们今日也是要将钱财挥霍完才行。” 沈今昭翻开下一个帖子,“呵呵。她儿媳生不出儿子,她竟然想要和她夫君再生一个儿子然后过继给儿子,但是她也怀不上了,问我怎么能怀上!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沈云意没憋住笑,“都是太闲了的缘故。” 沈今昭快速将帖子翻了一遍,全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沈今昭翻开下一个,原本以为也是这种不着调子的事情,可是看完帖子,沈今昭的不正经忽然变成了正经。 “云意,你看。” 沈云意看着帖子上写着,因为近几日家中的东西都衰败了,花儿草儿都枯萎了,就连猫儿狗儿都没了精神。 沈云意的眼神里也带着震惊,“这不是……” 沈今昭点头,看了一下写帖子的人,祈老王妃。 “这个祈老王妃我是知道的,她是元和帝的婶婶,她的夫君祈老王爷是先帝的弟弟,她和祈老王爷夫妻伉俪,从未有一房小妾,祈老王妃身子不好,一生无儿无女。” “她家在哪里?”沈云意有些紧张。 沈今昭却有些想不起来,想了想,朝着屋顶喊了一声, “梁九。” 屋顶的梁九立刻飞身而下,现身在沈今昭面前,“四小姐。” 沈今昭问道:“祈老王妃住在哪里?” 梁九思索片刻,“祈王府在城南,就在距离长明侯府不远。” 一道蓝光骤然冲天,沈今昭惊呼,“不好。” 沈今昭飞奔下楼的同时,一道白色的身影已经御风而去。 等到沈今昭赶到的时候,祈老王爷已经躺在院子中没了气息。 老王妃痛哭不已,姜宁止也没了踪影。 沈今昭上前查看祈老王爷的尸身,确实是生魂被夺。沈今昭双拳紧攥,一股鬼气骤然袭来,沈今昭回身将灵力打了出去,却发现黑袍人立在不远处。 “真是异世之魂啊,上好的怨魂,虽然姜宁止用他的守魂压制你的怨气,但是你刻进灵魂的怨气岂是这么容易就被压制的。你的怨魂是玄武之守最好的祭品。” 沈今昭听到黑袍人的话,震惊在原地,小师叔的守魂?在她的体内? 就是这怔愣的瞬间,一阵强大的灵力直奔沈今昭而来。 沈今昭抬手抵挡,却被一股强大的吸力吸住,浑身动弹不得。 沈今昭感觉眼前开始发黑,就连身体都开始不受控制。 这是三魂即将离体的征兆。 他是要将她的三魂取走!体内有一股力量,正在拼命地拉扯着她的三魂,一个瞬间,一道金光飞出,黑袍人被金光照射,浑身冒起黑烟。 “姜宁止!” 黑袍人被金光灼伤,但却挣脱不开。周翊忽然出现,一剑刺中黑袍人的腹部。 黑袍人竟然化作一股黑烟逃离。沈今昭的三魂回到身体,一大口血喷了出来,沈今昭感觉头好像被人撬开,在里面翻江倒海。 沈今昭感觉浑身每一寸经络每一寸肌肤都在爆裂。 沈云意现身,看着沈今昭的七窍流出鲜血,着急不已,“绾墨?绾墨你怎么样?” 看着沈今昭浑身都散发着红光,沈云意暗道不好。 周翊飞奔到沈今昭的身边,想要抱起沈今昭,却被沈今昭周身的红光弹开,口吐鲜血。 沈云意看了满脸鲜血的沈今昭,似乎做了一个重要的决定,她缓缓起身,闭上眼睛,“绾墨,永别了。” 沈云意化身一道极淡的蓝光,刚要进入沈今昭的身体,却被一道紫色的光芒阻挡,随之而来的就是一个浑厚的声音,“云意,别冲动。” 沈云意看着忽然出现的灰色身影,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门主。” 玄明快步走到沈今昭的面前,看着沈云意说道:“云意,你离开,不然七魄会自动靠近你,将今昭的三魂挤出体外。” 沈云意立刻点头,“是,门主,那我去找小师叔。” 玄明点头,随后盘膝而坐,双手结印,“炎若宵烟,勃如耀华,七非六道,是鬼神伽。” 沈今昭浑身的红光散去,玄明的脸色发白,起身走到周翊的面前,将周翊扶起,“王爷,这里不是久留之地,我只能将今昭体内的怨气暂时压制,必须尽快回到侯府,得让宁止回来才行。” 周翊将嘴角的血迹擦干,踉跄走到沈今昭的身边,“呦呦,我们回家。” 周翊将沈今昭抱起,一步一步地朝着门外走去。 玄明看了一眼院中祈老王爷的尸体,无奈地摇头。 回到长明侯府,周翊抱着沈今昭回了静园的消息传开。 沈灼华和沈致礼沈致亦来到静园想要探望一下沈今昭的时候,周翊却将人拦住。 “县主,如今昭昭昏迷不醒,我们都束手无策,只能等姜公子回来。你们进去就算是见到昭昭,也什么都做不了,我们不如在这里等候。” 沈灼华担心不已,“殿下,昭儿她怎么会忽然受这么重的伤?要不要请个太医过来瞧瞧啊?” 周翊摇头,“太医来了也没什么用,只能让姜公子来,只是姜公子暂时下落不明。” 沈致礼闻言,立刻说道:“我派人去找。” 周翊立刻叮嘱,“要快,一个时辰之内要将人带回来。” 沈致礼震惊的同时,转身就走。 第186章 今昭的危机 沈今昭望着眼前的刑场,眼中的惧怕和担心让她高声嘶喊,却没人能听到,她眼睁睁地看着屠刀落下,母亲和姐姐的头颅滚落。 “不要……” 画面一转,到了乱葬岗。 沈今昭看着乱葬岗中,四处漂泊的阴魂因为她身上的怨气化作烟灰。 白衣少年走到沈今昭的面前,带着微笑,抬手间将她身上的束缚解开,“我就知道,你非是这样不死不休的性格。” 沈今昭正在疑惑姜宁止为何这么说,可画面一转,就看见了沈云意的三魂游离天外,白衣少年抬手间,却禁锢了两道魂,神魂和命魂。 沈今昭震惊,原来云意的命魂一直在小师叔的手中吗? 沈今昭只觉得头疼难忍,好像忘了很多事情,记忆又被抽离。 刚才的记忆在一瞬间消失,画面再次变幻,这次是无穷无尽的黑暗。 沈今昭不管如何嘶喊,都没有回应。 …… 沈云意顺着姜宁止的守魂找到了被困在千鬼阵中的姜宁止。 姜宁止似乎手下留情了,并没有下杀手,只是周旋着。 沈云意看着守魂窜入姜宁止的体内,高声呼喊:“小师叔,绾墨出事了。黑袍人差点将绾墨的三魂带走,你的守魂离开,如今绾墨怨气爆发,身体承受不住了。” 沈云意的话音刚落,一群恶鬼忽然反扑过来,大有要撕碎沈云意的意味。 只是下一瞬,这些恶鬼全都化为吹灰。 姜宁止浑身散发着金光,一身白衣,纤尘不染,从高空中缓缓落在沈云意的面前。 沈云意看着面无表情的姜宁止,急忙说道:“小师叔,你斩杀了这些恶鬼……你……” 姜宁止面无表情像是莅临人间的神只,“无妨,我们先回去。” 沈云意点头,只是眨眼,姜宁止和沈云意已经回到了静园。 姜宁止看了一眼沈云意,沈云意立刻明白什么意思,“我现在就回琉璃瓶子中。” 姜宁止点头。 姜宁止迈步上楼梯,见到沈灼华周翊沈致亦着急的样子,什么都没说,直接推门而入,转身将门关上。 周翊三人被拦在外面,三个人着急地趴在门上,想要看清屋内什么情况。 玄明见到姜宁止,松了一口气,“宁止,你终于来了?” 姜宁止见到脸上没有一丝血色的沈今昭叹了一口气,将沈今昭扶起,姜宁止周身运起灵力。 玄明在看到金色光芒闪耀的时候,眼中全是惊讶,“宁止……你……你……” 姜宁止心无旁骛,金色的结界阻隔了外界一切的声音,姜宁止将沈今昭的三魂取出,红色的光芒瞬间对上金色的结界,玄明立刻捂上眼睛。 姜宁止没有着急,先将一道灵力注入她的三魂,红光渐渐散去,玄明松开手,见只剩下金色结界,心里安心了几分。 姜宁止的食指在眉心一点,抽出自己的守魂。闪耀着金色光芒的守魂,将沈今昭的三魂包裹住,姜宁止将四道魂一起按入沈今昭的身体。 姜宁止的嘴角缓缓流出鲜血,他却用洁白的衣袖擦去,然后将沈今昭的身体缓缓摆正。 姜宁止看了一眼金色的结界,挥手散去结界。 随后起身,双手结印,将深蓝色的灵力注入沈今昭的身体,见她面色红润了几分,这才收了手。 转身看着玄明,十分严肃地说道:“师兄,我踏入真境的事情,不要外传。” 玄明皱着眉问道:“什么时候的事情?我瞧着你这真境之力不是一天两天了,怎么就没告诉我?” “不是什么大事,师兄不用紧张,隐藏这个消息只是不想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玄明看着自己这个小师弟,叹了一口气,“宁止啊,你的心思师兄不是不知道,你自己也知道,你们之间有缘无分啊。” 姜宁止微微一笑,只是这当中带着几分苦涩,“师兄,我知道,我什么都知道,只是我此生就是为她而来的,我自然要护她一世平安。” 玄明看着姜宁止坚定的眼神,无奈,“行行行,都随了你吧。” 姜宁止转身,将门打开,看着门外三人焦急的脸,微微点头,“没事了。” 沈灼华和沈致亦闻言,立刻冲了进去。 姜宁止看着周翊发白的脸色,拉住了要进门的周翊,“你被阿昭的怨气伤到了。” 周翊只是觉得心口闷闷的,摇摇头,“我没事。” 姜宁止无语,“什么没事啊。” 双手结印,一道灵力进入周翊的周身,随后,一道红光被蓝光逼出来。姜宁止点头,“行了,阿昭会睡一会儿,不用刻意叫醒她,明日自然会醒来。” 姜宁止和玄明走出去,周翊摸着自己舒畅的胸口,看着下了楼梯的姜宁止和玄明。 多谢。 周翊进入房间,看着依旧昏迷但脸色已经缓和沈今昭,放了心。 姜宁止和玄明回到听雪阁。 姜宁止看着玄明苍白的脸色,十分无奈,“我说师兄啊,好歹你也是玄隐门的门主,你这个修为是不是也太……就一个稳定魂魄的神之术,竟然就耗尽了你的灵力啊?这修为都不如你徒弟啊。” 说完,一道灵力送入玄明的体内。 玄明浑身舒畅,姜宁止翻了一个白眼,玄明伸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师弟啊,咱们玄隐门本来也不是什么修仙的门派,就是一个依靠算卦测字讨口饭吃的小门小派,我这身修为在玄隐门也是巅峰了。” 姜宁止一时无语,“师兄,玄隐门能从第一任门主创立坚持到现在真是不容易啊。” 姜宁止坐下来,问道:“现在我们可以来说说那个黑袍人的事情了吧?” 玄明的手一顿,叹了一口气,“宁止,其实师父不止只有我们两个弟子。第三十五代的弟子里,一共是三个人。” 姜宁止闻言,眉头一皱,“我怎么从来都不知道?” “那个时候,你应该还没出生,师父也还没入朝。” “竟然要这么久远?” 玄明点点头,“当时我跟着师父游历天下,是在一个海边捡到了襁褓中的他。师父 一眼就瞧出,这孩子身有反骨,不服管教,师父便将这个孩子送到了附近渔村的 一户人家。” “没承想,十年之后再见到这个孩子的时候,他竟然出现在南州城里的一个小镇上。师父推演了过去这才知道,那个收养他的夫妇,丈夫出海打鱼不幸溺亡了,妻子在丈夫死后一年也病死了,这个孩子便流浪到了南州城。” 姜宁止的眉心隐隐一跳。 “师父见这孩子实在可怜,只好将人带回玄隐门。”玄明叹息,“这孩子天资聪颖,学什么都是一点都通,师父虽然担心他不走正途,但到底也是尽心教养,更是为他取名玄清,希望他可以清澈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