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杀手模拟器角色在聊斋》 第1章 第 1 章 舒县,天空阴云密布,明明还是下午时分,平日这个时候天还是大亮的,此刻却已经黑沉沉如深夜。透着一股风雨欲来的味道,百姓们没有天光照明,早早的就回到家中,准备吃过晚饭洗漱休息。 但也有几户人家食不下咽,或是皱眉叹气,或是捂脸哭泣。丁家就是如此,年轻的夫妻两人以泪洗面。老父母点燃蜡烛,把饭菜端到桌上,却不见两人动筷,于是劝他们多少吃一点。 但夫妻俩却哭着表示实在吃不下,他们的儿子昨天失踪了,那是他们唯一的孩子,十月怀胎,一把屎一把尿好不容易拉扯到五岁,如今生死不明,他们如何能吃得下呢? 邻居听到隔壁传来的哀切哭声,也忍不住叹气。老头道:“可怜辰儿那孩子了,才五岁。怎么就……哎,我早就说了,咱们这等小门小户,孩子名字不能取太好,容易压不住,取个狗蛋、狗剩这样的贱名才好养活。” 老婆子面色痛惜中夹杂着一丝畏惧。“真的是有妖作怪?” 老头:“丁婆说的,那还能有假?更何况她和咱们邻居丁家还是本家,听闻有些七拐八拐的亲戚关系。真算起来,辰儿还得喊她一声姑婆。所以丁婆在这事上面,肯定会尽心的。决计不可能说假话。” “更何况……今早丁婆家那孙女小喜前来说得那话你又不是没听见?” 丁婆是这十里八乡有名的高人,问米、请神、扶乩样样精通,虽然早年眼睛不知怎么突然瞎了,但行动如常人一般,旁人有事请她帮忙也很是灵验,很有些神异之处,所以老头说起丁婆的时候,脸上多了一丝尊敬。 半个月前,舒县就开始有小孩失踪了,起先人们还没注意,后来失踪的孩子多了,大家才听闻这事。算起来,竟然已经有十二个娃娃失踪了,最大的八岁,最小的甚至尚在襁褓中。襁褓中的婴儿自然不会自己健步如飞的跑了。肯定是被人带走的。 最初丢孩子的夫妻只以为是有拐子,急急忙忙的报官,结果捕快衙役们在县内巡查了许久都没找到头绪。后来有一户人家的妇人夜里做梦,梦到失踪的孩子坐在一个土堆上,也不说话,只朝着自己一个劲的哭。 母子连心,那妇人哭着从睡梦中惊醒,心里怀疑这梦有什么说法,于是惊疑不定的找上了丁婆。结果丁婆得解梦,那土堆就是坟堆,那孩子梦中做土堆啼哭,其实就是在告诉母亲自己已经死了,向母亲求救,希望母亲能帮他的尸骨入土为安。 这话一出,那妇人立刻痛哭失声,求丁婆帮忙算出孩子的下落,其余丢孩子的人家听闻了这件事,也意识到不对,带着礼物匆匆找上丁婆,求她帮忙算出其他失踪孩子的下落。 然而丁婆闭门三天,却是遗憾的告诉众人,她问过土地神了,近日来了一个浑身煞气的吃人妖魔,失踪的孩童都是被那妖魔抓走。土地神已经禀告本地城隍,然而那妖魔不仅法力高强,还很善于藏匿踪迹。城隍的手下一时竟然找不到妖魔的老巢所在。 丁婆表示,城隍都暂时拿那妖魔没办法,她自然也没办法,随后惭愧的把收下的财物一一还给众人。 那些人丢了孩子,正心急如焚,哪里有心思惦记财物,闻言有的苦苦哀求,有的直接抱头痛哭。 昨天丁家的孩子失踪了,丁家老夫妻和小夫妻四人也匆匆赶去丁婆那,跪在丁婆门口哀求了数个时辰。丁婆顶不住哀求,说今早给他们答复。 可惜今天一早,丁婆收养的孙女丁小喜前来,却是带来了另一个噩耗。昨晚丁婆把自己一个人关在房间,吩咐丁小喜今早鸡鸣就去房间叫醒她。结果丁小喜今早进屋,却见丁婆不知何时已经吐血昏迷在地,嘴角、衣襟和地上满是鲜血,怎么叫也叫不醒。 于是今早,老头和老婆子就听见隔壁丁家又是一场痛哭,也不知是在痛哭连累了丁婆,还是在痛哭那妖魔竟然强大到如此地步,城隍抓不到他,丁婆连妖魔面都没见到就吐血昏迷,救回孩子的希望太过渺茫。 老婆子回想到早上那一幕,也是叹息不已,都是多年的邻居,丁辰那小娃娃也是她看着长大的,她自然不忍那么小的孩子遭遇不测。可她再不忍也没法子帮忙,只能双手合十,喃喃的祈求漫天神佛救救孩子,莫要让那些失踪的孩子早夭,也莫要让那些可怜的夫妇痛失亲子。 就在这时,他们忽然听到了敲门声,两人一愣,随后意识到被敲响的是隔壁丁家的大门。 伴随着急促的敲门声,丁小喜欣喜的声音传来:“阿婆阿公开开门,我奶醒了,她说有办法了,让我来给你们带句话!” 话音刚落,不只是丁家的大门猛地开了。隔壁老头和老婆子也迫不及待的打开大门。欣喜的询问这话可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十二岁的小女孩穿着半旧的鹅黄衣裙,手里提着灯笼,眼角还带着哭过的微红,但声音已经恢复了平日的活泼。 “丁叔,丁婶你们且听仔细了,我阿奶说,她卜算后,在梦中看见牛头山南边那座砍柴人歇脚的木屋有金红之气冲天,其气刚强炙热,虽然杀意冲天,却又有丝丝功德金光闪烁,定是一位不得了的贵人。你们速去那里求贵人相助,或有一线生机!” “阿奶还说,观其气,那贵人或许不是很好说话,如果你们要救辰儿,无论贵人如何刁难,有如何要求,都要接受,以此展现你们的诚心。” 年轻夫妻含泪狂喜,连连点头应下:“只要能救回辰儿,我们什么事都愿意做!” 丁家的老夫妻更是赶紧换鞋,准备跟着一起去求贵人,结果这回儿却轮到儿子儿媳劝他们了。老人家眼花,腿脚也不便,平日上山就很不方便,更何况此刻天都黑了,上山更加不安全。还是留在家里等待,他们两个年轻的去就够了。 丁家老夫妻还想说什么,隔壁的老头和老婆子也赶紧劝说他们留下,别的不说,单说他们腿脚不便,跟过去也是添乱,哪有年轻人腿脚快?若是误了时间,贵人走了可怎么是好? “对对,是这个理!” “可得快点去!” 丁家老夫妻听了劝告,立刻放下了要跟去的念头,催促着儿子和儿媳赶紧出门。但中途又担心起这么黑上山会不会有危险。 小夫妻却很乐观:“牛头山只是座小矮山,平日就有很多人上山砍柴,只听闻深处有狼出没,但平日并无人见过,更何况此刻有贵人坐镇,豺狼虎豹肯定不敢造次的。” 说罢,他们提着灯笼,换上厚底的鞋,匆匆赶去牛头山。 * 牛头山一处破旧的木屋内。春天的夜晚气温下降,冷风顺着缝隙呼呼的往里面吹。这里是山里砍柴人、采药人、猎户歇脚的地方,内有桌、椅、稻草堆,还有一堆木柴。 七个行脚商因为天黑得太快,没能进城,于是决定今夜在此休息,他们早早升起了火堆,此刻正席地而坐,围着火堆取暖。年纪大的天南海北的聊着,其中一个二十出头的男子则是一边聊着,一边时不时偷瞄一眼角落。 只见屋内火堆的不远处,一个年轻女子占据了唯一的一把椅子。她看起来也才二十出头的年纪,面容明艳,身穿黑色锦缎衣裙,以衣襟和裙角以金线绣了银杏叶,银线绣了云纹。火光跃动下,她的衣裙闪烁着如水的光辉。一看就是王公贵族才有的华贵锦衣,寻常百姓刮花了一角,就得赔个倾家荡产。 年轻的行脚商想起一则传闻,今上是大雍朝的第二任女皇,勤于政务,威仪无双,某国在前年为表臣服,来他们大雍进贡,其中有几匹月光锦,听闻能在日光和月光下散发微光,犹如水波荡漾,美不胜收。更有水火不侵的能力。 这女子身上的黑衣或许不能水火不侵,但这缎面的光辉却和传说中月光锦很像。 眼见那女子正一双凤眼微垂,面无表情的把玩手中的一枚铜钱。深青的铜钱在她白皙的指尖转动,颇有些不怒自威的贵气,衬得这破旧的木屋,都变得有些不一样了。年轻的行脚商想了半天,只想出蓬荜生辉四个字。 这样的人任谁都能一眼看出,她绝对不是普通人。所以年长的行脚商看似悠闲聊天,实则眼底敬畏,连看都不敢往那边看,生怕招惹麻烦上身。 而年轻人好奇心重,所以才忍不住偷瞄,私以为她一定是某个钟鸣鼎食之家的千金小姐,观其一身气度,说是公主都有可能。所以实在想不明白,这样的贵人怎么会出现在这种荒山野岭。 其实黑衣女子,也就是伊月寒也想不通,她实在想不通为什么她会混得这么惨,明明穿来这个世界已经三个月了,明明她每天都有勤勤恳恳的做任务,赚取赏金。为什么她还会这么穷?不对,应该说是越来越穷了。 刚穿来,自带资金十两银子,穿来三个月后……经过伊师傅勤勤恳恳的打拼,终于…她只剩下这一枚铜板了…… 【系统,我怎么说也是天下第一杀手好不好?!道德值被设置过高,能接取的任务很少就算了,关键是你这任务给的钱也太少了吧?!解决掉一个害人的劫匪竟然才给五文钱!五文钱啊,就够买两个包子!还是素馅的!这是第一杀手该有的牌面吗?】 被行脚商们认为贵气十足的贵人·伊月寒正在看着眼前半透明的系统面板抓狂。她倒是有打猎的能力,可惜没有足够的厨艺,做出来的食物狗都不吃,三个月啊,系统你知道这三个月她是怎么过来的吗?她吃青菜包吃得脸都要发绿了! 系统和她一模一样的声音传入她脑中:【没办法,程序设定是这样。反正任务都做完了,你就别嘀咕了,要不你看看那这除恶狼的?】 伊月寒:【呵呵,解决吃人的恶狼才给五十文,我就算上街往地上一坐摆个破碗,一天下来都不止五十文!】 系统:【所以我不是一直劝你改行嘛,反正咱们都穿越了,也没有玩家来操控你了,我又不是那些会逼你做任务,不做就抹杀的坏统。你去做别的来钱快的生意,我跟着你吃香喝辣,咱俩幸福一辈子就完事了,也省得你整天骂我。】 【不可能!】刚刚还说当乞丐来钱快的伊月寒坚定道:【我是杀手,这是游戏对我的核心设定,都说做人不能忘本,更何况成为天下闻名的杀手是我产生神志以来,最大的也是唯一的抱负,人生前进的目标!】 【我是绝对、绝对、绝对不会放弃的!就算我死了,烂在棺材里,我也要顶开棺材板,发出腐朽的咆哮,我!伊月寒!是天下第一杀手!!!】 系统赶忙:【好了好了,我听到了,天下第一杀手你轻点声吧,你吼得我数据流都要震散了!】 系统也是怕了伊月寒了,总是抱怨做任务给的钱少,结果她每次劝伊月寒改行,她都要吼她。 她试图转移话题。【那你现在要接任务吗?】 伊月寒:【累死累活赚得还不够买棺材的,接个屁接,不接!】 系统:【不接任务,那你明早吃什么?】 大馒头都得两文钱,不赚钱的话,伊月寒明早怕是得喝西北风了。 刚刚还为了自己的梦想激情反驳系统的某杀手再次看了眼任务面板,随后面无表情的抬手,铜板被弹起,在空中旋转数圈又被她素白的指尖灵巧的夹住。 【……明早不吃了,直接买个上吊绳。】吊死拉倒! 她真的很努力在工作了,但有的时候看看任务面板上那几十文,几百文的任务金标价……再想想这个世界的物价…… 骆驼祥子到死都以为是他拉车不够努力,骆驼伊子到死都以为是她杀人不够努力。剥削!这是这个险恶的社会,吝啬的系统对她这个可怜杀手赤裸裸的剥削!qaq 系统已经习惯了伊月寒那‘优美’的精神状态,对此只是真诚的提醒道:【你就剩一文钱了,恐怕买不起上吊绳。】 伊月寒:…… 她手中翻转的铜钱落在地上,发出叮当一声响,仿佛她心碎的声音。 第2章 第 2 章 系统赶忙道:【快捡起来,你可就剩这一文钱家当了!这要是丢了,你可就真的家徒四壁……啊不对,你连四壁都没有,那就……两袖清风?身无分文?一贫如洗?】 噌! 伊月寒的手搭在腰间长剑处,大拇指一顶,长剑出鞘一寸,闪出冷冽寒光。这位冷酷的第一杀手幽幽道:【系统,如果我死了,凶手就是你。】 系统不仅不道歉,反而促狭道:【嘿嘿,我就开个玩笑。】 伊月寒是《杀手模拟器》游戏中,被玩家操控的游戏角色,而她则是游戏中的任务面板,不知为何,她和伊月寒产生了灵智,并在一次雷击后穿越到了这个世界。 她没有实体,只能依附伊月寒,而伊月寒看似变成了人,本质上和她一样依然是数据生命体。游戏主角是不会死的,数据生命体只要不被这个世界彻底删除,也不会死,所以伊月寒和她是不死之身。 简单来说……就是伊月寒如果死亡,就会自动进入广告模式,看三十秒广告原地复活了解一下? 正因为清楚这一点,所以系统知道伊月寒的寻死觅活不过是在日常发疯,最初她还会被伊月寒骗到,担忧不已,但三个月来伊月寒已经想死三百多次了,系统早就习惯了,甚至会故意逗她。 然而伊月寒知道系统实在逗她,行脚商们却不知道伊月寒是在和系统玩闹,他们见她忽然如此动作。被那剑光威慑,顿时吓得站起身连连后退,惊疑不定的看向那黑衣女人,还以为是他们做了什么,惹怒了她。 年轻的行脚商还以为是自己偷瞄的动作冒犯了女子,对方要砍他脑袋了,吓得背后一阵冷汗,正准备跪地求饶,就听门外忽然传来敲门声。 一个男声道:“有人吗?我错过了时辰,无处投宿,来此歇脚。” “这本就是供行人歇脚的屋子,兄台可自便。” 行脚商中最年长的大胡子把离门近的年轻行脚商往里面拉了几步,随后才走上前,拿下门闩却并没有直接开门。其余行脚商则是把靠墙的棍子拿在了手中。 虽然这路他们都是走熟了的,知道附近并无什么劫匪,但都说夜路走多了难免遇到鬼,自然还是要防一防的。 屋外的路人听到动静,抬手推门走了进来。 那是一个身穿粗布短打,头发以绳子胡乱束起的瘦小少年,头发乱蓬蓬的,还夹杂着草屑。一看就是那种平日不干正事,只知道在乡野里下水摸鱼,上树掏蛋的皮猴。 不过和寻常皮猴不同的是,这少年虽然脸上蹭了两道泥痕,但皮肤白皙,长相灵秀,特别是一双眼睛透着活泼机灵。 “谢谢啦。”他冲着行脚商们拱手道谢,随后重新关上门,大大咧咧的凑到火堆边席地一坐,自顾自的烤火。“外面的风可太冷了,吹在脸上和刀子刮一样。还是这里暖和。” 见他是自己推门进来的,脚下也有影子,大胡子略略放心了一点。心里猜测,这少年八成是山下哪个村子游手好闲的少年,在山上玩乐忘了时辰,加上今天天黑的早,所以才被困在了上山。 大胡子和其他人放下棍子又坐了回去,那少年见状笑嘻嘻问:“大叔你们拿这棍子,莫不是以为我是什么凶恶的劫匪,想用棍子揍我?” 大胡子拿起腰间的酒葫芦喝了一口。“我耳力不错,刚刚只听到了你一人的脚步声,就算你是劫匪,一人独木难支,我们也是不怕的。就怕……敲门的不是人。” “哦,你们怕我是鬼?”少年恍然大悟,却没有被猜疑的不快,反而像是个二傻子一般笑嘻嘻道:“可如果是这样的话,你们拿棍子有什么用呢?这木棍看着也没什么特别的,还能打鬼不成?” 大胡子意味深长道:“我们这棍子打不了鬼,但可以画圈,画了圈,寻常野鬼就进不来了。” 少年低头,这才发现屋内地上的尘土有异,隐约有个被划拉出来的圈,把火堆、他、行脚商们都圈了进去。 “就是这个圈吧!”少年恍然大悟,随后眼珠一转,看向了圈外的黑衣女子。“那她怎么不在圈里。这么冷的天,她也不烤火。她会不会是鬼啊?” 黑夜寂静,少年的声音十分清晰,吓得行脚商们赶忙使眼色阻拦,这小子傻啊,如果那女人是鬼,你这一嗓子和实名举报有什么差别?这不是逼人家来杀你吗?! “别乱说。” “这姑娘有影子,怎么可能是鬼呢?” 伊月寒已经松开了搭剑的手,正自顾自的用一块方巾擦拭着刚刚落地的铜板。闻言侧头看了眼那少年,正对上他好奇中略有些挑衅的眼神。 她一双凤眸微抬,由上到下打量了少年一遍,随后冷笑一声:“尾巴露出来了。” 少年好似火烧屁股一般站起身,扭头就往身后看。随后松了口气:“瞎说什么呢,这不是藏得好好的嘛,哪里有露出……” 少年话说到一半,忽然意识到不对,他默默的扭头,看向刚刚还和他谈笑的行脚商们。 行脚商们也默默抬头看他,空气寂静了三秒过后,年轻的行脚商发出惨叫。 “妖怪啊!” 一群行脚商连滚带爬的站起来,抄起棍子背靠背站在一起,大胡子严肃道:“妖不怕圈,咱们得摆阵!” 说话间,一群人站成一圈,一边念念有词,一边手中的棍子不断敲地,发出咚咚的声音。这是行脚商们代代相传的小法术,以阳气旺盛的男性一边念咒一边画圈,可以让寻常野鬼不敢靠近。 一边念咒,一边以木棍敲地,这声音落在妖怪耳朵中会被放大数倍,犹如雷霆,吓退胆小的妖物,偶尔运气好,还能因为敲地之声惊动山神,得到山神庇佑。 “别敲,别敲,你们震得我耳朵都要聋了。”少年提气一跃,好似猴一般蹲在房梁上。对着黑衣女子抱怨道:“你这人也太促狭了,竟然诈我。” 伊月寒抬眼看了房梁上的少年一眼,没有理会,她刚刚打量他的时候,就见这人身上环绕一缕常人看不见的灰色妖气。 很明显,这少年确实不是鬼,但也不是人,而是一只妖。虽然看不出具体是什么妖,不过淡灰色已经是很清正的妖气了,想来是只没沾过人血的山野小妖。 也就是说,这妖大概率不会突然狂性大发,对着行脚商们大开杀戒。自然更不会有行脚商花钱雇她杀妖,而她一剑攮死这傻妖,美滋滋拿钱,明早吃大肉包的美食了。 伊月寒想到这,顿感无趣的继续低头擦铜板:哎,人生啊,真是寂寞如雪…… 一文钱连上吊绳都买不起,明早到底吃什么呢?不知道买半个馒头的话,人家卖不卖? 眼见伊月寒还是不说话,少年撇撇嘴。随后对如临大敌的行脚商们道:“你们不必怕,我虽然是妖,但却是好妖,我不是来害你们的,而是看你们有难,特意是来救你们的。” 大胡子等人深知妖鬼最善骗人,只当听不见,继续一边念咒,一边敲地。 少年捂住耳朵赶紧道。“白天的时候你们就被狼妖盯上了,它们晚上必来,待会儿无论门外有什么动静,你们都不要开门,方可躲过这一劫,明白了吗?” 伊月寒的动作一顿,若有所思的点头。“明白了。”明早的饭钱自己长腿跑来了。 话音未落,她已经站起身,抬手打开了紧闭的房门。 春日的寒风立刻吹得火光闪烁起来,行脚商们和少年齐齐愣在原地。 少年:…… 少年抓狂:“喂喂,你这人到底听没听到我说话,我说的是不能开门,不能开门!” 这叫明白了?你明白个屁啊! 就在这时,门外忽然传来女子惊慌的尖叫声。 “救命!救命!有狼!有人吗?救救我!” “真的有狼?!” “他说的是真的?” 行脚商们瞪大眼睛,赶忙看向领头的大胡子。 “怎么办?” “救不救?” “怎么救?那可是吃人的狼妖!” 他们说这话的时候,黑衣女子已经走出去了。 少年气得大声提醒:“我都说了有狼妖,你怎么还出去啊,那狼妖可不是我这样的好妖,他可是真的会吃人的!” 黑衣女子头也不回道:“我为的就是这吃人的狼妖。” 说话间,她小心的把铜板放回了腰间的荷包,素手握住了腰间长剑。 少年愣了一下,随后心里嘀咕:他见过擦剑、擦刀、擦金子、擦银子的,就是没见过擦铜板的,这铜板到底有什么特殊之处,值得她当宝贝一样擦了又擦? 另外,这女人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到底是有底气,还是脑子进水了? 第3章 第 3 章 因为阴云遮挡,今夜无星无月,只有屋内的火堆照亮门口的方寸之地,其余地方都是一片漆黑。灌木深处,树影婆娑,让人总疑心是否已经藏满了魑魅魍魉。 “救命!救命!” 女人凄惨的求救声还在继续。 在这个年代,能干行脚商的也都是胆大的人,更难得这几个都是热心肠,他们面面相觑许久,年轻人最终良心上过不去。呐呐道:“叔……我想出去看看……” 大胡子面色挣扎了片刻,随后一咬牙:“好歹是一条人命,总不好眼睁睁看着被狼吃了,走,我们也出去,不走远,就在门口,若是那女子命不该绝,能跑到我们这,我们就救!若是……那我们就赶紧退回来,也算尽人事了。” 其余人点点头,刚刚手拿长棍走了出去,少年瞪大眼睛,双腿勾着房梁,上半身倒吊下来道:“喂喂!你们怎么都走了,我都说了,有狼妖,那女声是狼……” 话还没说完,只见门外一阵狂风吹来,屋内的火堆迅速灭了。黑暗笼罩了一切。求救声也在此刻消失,周围一片死寂。 大胡子面色大变,立刻意识到他们上当了。“不好,快,快回去升火!” 然而他话音刚落,只听砰的一声,虽然看不见,但众人都听得出来,门被狂风吹关上了。这两股风来得如此奇怪,一看就是妖风! 眼看退路没了,大胡子只能大喊:“摆阵!摆阵!” 黑暗中,年轻的行脚商扯着哭腔道:“有……有什么东西……在我背后!还把手搭在了我的肩上,热的……带毛……” 大胡子呼吸一窒,立刻道:“是狼!都别动!千万别动,别回头!” 狼咬不断人的后颈,不回头,狼一时还不回有动作,一旦回头,狼就有机会咬断咽喉,到时必死无疑! 少年不知何时跟了出来,抱怨的声音跟着响起:“我都说了别开门,门一开,火一灭,你们就成砧板上的肉了!” 行脚商们心里也是后悔,想不到这狼妖如此狡猾,竟然还会骗人!看现在的情况,那求救的女声应该不是人发出的声音,恐怕是…… “聒噪!” 就在众人绝望的以为我命休矣的时候,黑衣女子的声音响起,众人只见寒光一闪,紧接着就感觉到有温热腥臭的液体溅落在他们脸上、身上。 “呵,我不去找你们,你们倒是自己找上门了,来的正好。”正愁早上没饭吃呢。 “嗷呜!”渗人的狼嚎划破寂静的黑夜,阵阵腥风和众人擦肩而过。吓得他们寒毛直竖。但随后他们就见又是数道寒光闪过,伴随着野兽濒死的哀鸣。女子不紧不慢的声音不断响起。 “一百。” “一百五。” “二百。” 周围的血腥气越来越浓厚,早就压过了山间草木的气息,众人明明不懂那女声念叨的数字是什么意思,却已经先一步察觉到那些数字中都蕴含着浓浓的杀意。 本能让他们浑身僵直,一动也不敢动。就好似胆小的小兽在猛虎虎面前连逃跑都不敢,只能瑟瑟发抖的趴伏着,任由猛虎啃噬一般。 少年虽然同样身处黑暗,却把这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眼中异彩连连,好快的速度,好高明的剑术!好强的剑气! 之前他看这女子浑身没有灵气环绕,还没当回事,却不想,对方确实不是普通的修行中人,而是以剑入道,年纪轻轻就有所成的强大剑客!怪不得有本事一眼看穿他是妖! “救命!救命!” 不知过了多久,狼嚎的声音越来越弱,那道求救的女声再次出现。狼想说的是饶命,可惜人话没学明白。 不过就算这狼妖有三寸不烂之舌,此刻落到一位专业杀手手中,也是活不成了。 黑衣女子冷漠的声音再次传来。“我是个杀手,只杀不救。” 伴随着一道寒光如白练划破黑暗,那诡异的求救声彻底消失。 片刻后,火堆被行脚商们再次升起来,火光再次照亮了门外的空地。也照亮了满地狼尸的惨烈。虽然已经有所预料,但亲眼看见后,众人还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只见七条狼尸正软绵绵的躺在地上,看似浑身毫无伤痕,身下的土地却已经积起了一大滩犹带热气的血迹,仔细看,才能看见,这血是从它们的脖颈涌出的,每一只竟然都是被一剑穿喉毙命! 其中一条狼尸比其他狼都大一圈,毛发更加粗硬,爪牙更加锋利,看起来好似只小号的老虎。它被一剑穿喉后,一双幽绿的狼瞳瞪得大大的,满是凶戾之气,离得近的几人都不由退后几步,生怕那狼尸会突然诈尸,一口咬断他们的脖子。 众人猜测,这恐怕就是刚刚用求救声诱骗他们出来的狼妖了,这狼妖死了都如此可怖,活着的时候肯定更加凶猛, 如果今日只有他们几个,刚刚怕是真的会沦落为这狼妖的盘中餐,但就是如此可怖的狼妖,落到那黑衣女子手中,也不过是和其他野狼一般,被一剑毙命,浑身上下连一条多余的伤痕都没有。 要知道这场战斗可是发生在黑夜里,行脚商们自问刚刚自己两眼一抹黑,连逃跑都不知道该怎么跑,最高明的猎人就算是在白天,独身遇到群狼围攻都做不到这种地步。然而那个黑衣女子身处黑夜却做到了! 众人眼中的畏惧逐渐被敬佩所取代,哪怕是最沉稳的大胡子此刻都因为这极致的暴力美学而兴奋得呼吸急促、面颊微红。脑中冒出年少时曾经听过的诗句…… 大胡子喃喃:“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昔日诗仙又有剑仙之称,阁下莫非也是一位剑仙?” * “啊!” 就在这时,两声尖叫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他们扭头一看,就见两个男女提着灯笼跌坐在林间,正惊恐的看向他们这边,准确来说,是看向空地上横七竖八的狼尸。 行脚商们心里一惊,这里今夜怎么这么热闹?又来人了?这两个不速之客到底是人是鬼? 谁知这个念头刚刚闪过,那边的两人就已经面色苍白的颤声道:“你……你们是人是鬼啊?!” 来人正是丢了孩子丁家夫妻,黑夜上山本就让人害怕,他们提着灯笼,跌跌撞撞的好不容易找到木屋,就见到月色下满地狼尸,血气冲天,顿时吓得腿软,跌坐在地。 如果是平常时候撞见这么可怕的事情,他们早就跑了,但想到自己生死不明的孩子,两人强忍住想要逃跑的冲动,互相搀扶着战战兢兢的站起身。 而他们这胆小的模样,倒是让同样也想逃跑的行脚商们重新挺直了腰板。 “你们不必害怕,我们……都是人。”大胡子看了少年一眼,随后道:“我们在此歇脚,偶然遇到群狼袭击,是这位高人救了我们。” “高人?” “贵人!” 高人二字立刻吸引了丁家夫妻的注意力。他们急切的扫过人群,有些人站在人群中就像是鹤立鸡群一般,一眼就能被人看见。 而月光下,那一身黑色衣裙,腰佩长剑的女子就是如此,她有着一张明艳若春光的脸,但旁人第一眼看过去,却只会注意到她一身冷傲锐利的气势。她静静站在那,就好似一柄出鞘的剑! 只一眼,丁家夫妻的心里就有了明悟,不会错的,这就是丁婆吐了一大滩血才卜算出的,能救他们孩子的贵人! 两人顾不得满地血腥,提着灯笼跌跌撞撞的跑到黑衣女子的脚边,扑通跪地,就来了个五体投地的大礼。 “求贵人救救我儿!” “求贵人救命!” 行脚商们看他们忽然转惊为喜,狂奔而来的模样还吓了一跳,正要举起棍子的时候,就看见了这一幕。众人面面相觑,随后一齐看向了黑衣女子。 伊月寒不懂他们口中的贵人是什么意思,只冷淡道:“我是个杀手,只杀不救。” 说话间,她往前走去,伸手一摸地上的狼尸,那温热的狼尸就被装入了系统空间中。 任务面板的任务不是凭空来的,而是系统以她为圆心,搜索一定范围内的带有杀意的愿望,筛选出符合她道德值的愿望,然后和此人隔空沟通,以此定下任务。而她解决掉任务目标后,需要把尸体带给发布任务者,从而拿到钱,这样才算真正完成一个任务。 七只恶狼,其余六只每只五十文,头狼的命值一百文,算一算她刚刚赚了四百文。伊月寒顿时美滋滋的想:【明天终于不用吃素包了,可以吃大肉包!】 系统:【只要明早你别再把钱捐出去,别说肉包了,烧鸡都能吃得起。】 伊月寒闻言垮了脸,按理来说,虽然任务的赏金很低,但她的能力强大,攒一攒还是能吃香喝辣的,可惜因为道德值过高,伊月寒在路边看见苦难之人,总是忍不住发善心。 话说前天,她刚刚扶完老奶奶过马路,没走多远就看见一个没有双腿,紧靠双手行动的乞丐。于是她一个没忍住,就把兜里的钱全掏出来扔到了那乞丐的破碗里。等到她回过神的时候,本就不富裕的家庭彻底破产了。qaq 伊月寒不肯承认这是自己的想法,坚定的认为这一定是她那被设定得奇高的道德值在绑架她,都怪之前操控她的那个玩家,为什么要给她设定这么高的道德值? 她一个杀手要这么高的道德值干什么?她可是以杀戮赚钱的杀手诶,这不是生来注定的大恶人吗? 正经杀手谁会扶老奶奶,正经杀手谁会施舍乞丐?正经杀手就该一脚踹飞乞丐,抢走他碗里的铜板,然后骑着老奶奶过马路! 第4章 第 4 章 行脚商们惊奇的看着狼尸凭空消失的一幕,心里猜测这恐怕就是话本故事里说的袖里乾坤了吧? 丁家夫妻看见这神奇的法术,更加认定黑衣女子就是能救他们孩子的贵人,他们跪着换了个方向,对着伊月寒转着圈的磕头,连声哀求。 “我们实在是没办法了……” “……最近丢了十几个孩子……下落不明,生死不明……” “……丁婆说……城隍……妖怪……贵人您是我们唯一的希望了……求求您,救救我们的辰儿吧,只要您愿意救我们辰儿,我们什么都愿意做!” 夫妻跪在染血的地上,拼命磕头,苦苦哀求,看得人于心不忍。但行脚商们自知自己没资格替恩人开口,互相看看没有说话。 伊月寒把全部狼尸收了起来,转头看向那对可怜的夫妻。她一边暗骂该死的道德值扯她后腿,一边又重复了一遍:“我是个杀手,只杀不救。你们想好了再说。” 丁家夫妻没听懂她的意思,只知道磕头哀求,司空小白在一边摇头道。“哎呀,哎呀,真是两个蠢蛋,你们没听到吗?她都说了,她是个杀手,只杀不救,你们别求她救人,直接求她杀了那个妖怪不就得了,只要那妖怪死了,你们的孩子自然而然不就得救了?” 丁家夫妻一愣,脑子总算拐过弯来。还可以这样吗? 他们回想到丁婆说的‘其气刚强,杀意冲天’那话,当即恍然大悟,赶紧再次砰砰磕头,求贵人帮他们斩妖除魔。 他们说完这话的下一秒。一个和伊月寒一模一样,但更加冷漠、无机质的声音传入他们的脑海。 【是否发布委托,杀死当前舒县掳走十二名孩童的吃人恶妖?本次任务完成后,需要缴纳金额:五百文。】 丁家夫妻双眼睁大,他们明明没看见黑衣女子张口,怎么就听到了她的声音了?两人不知道这是系统的声音,还以为伊月寒在用法术和他们对话。 他们的注意力都在前半截话上,虽然还不太理解委托的意思,但他们还是下意识的大喊:“是是是!” “我们发布委托!” 其余人听不到系统的话,闻言被吓了一跳,司空小白则是狐疑的看了眼伊月寒。 系统:【请叙述你们所指的,有关任务目标的一切信息。】 丁家夫妻立刻打起精神,把自己知道的一切全部说了出来。 系统:【你们的委托已被听取,默认任务时间为七天,我方会为你们带来任务目标的尸体,而你们届时需要缴纳五百文酬金,你们对任务时间是否有异议。对任务尸体是否有其他要求,如,只需要首级、耳朵、眼睛等身体的一部分,或剁成肉泥,或直接焚烧为骨灰……】 丁家夫妻听着那无比‘贴心’的售后服务,心里一颤。 “没……没有异议。” “就是……我们希望能越快越好。” 系统:【任务时间可自定义,你们可以明确规定,几个时辰,一天,两天,三天等……任务酬金不会因此增减,不过请注意,太过苛刻的条件可能会导致无人接取。请慎重选择。】 听到最后一句话,丁家夫妻有些慌了,他们迟疑了一下。“那……那我们不改了。” 他们把自己放在了最卑微的位置,生怕自己多提一点要求,就会惹恼了贵人。 系统:【你们的委托已发布。请等待。】 之前都是系统隔空和他人交流,伊月寒是听不见的,这还是伊月寒第一次近距离听见系统生成任务的全过程。 她扫了眼任务面板,因为扫描的范围有限,加上她道德值的限制太大,所以系统生成任务的速度并不快,此刻上面只挂着两个任务,一个是除恶狼的,一个就是这个新生成的斩杀恶妖的任务。 两个任务加在一起都赚不到一两银子,真算起来还比不上之前完成的除劫匪的任务,虽然一个劫匪才五文,大当家也才十五文,但那贼窝里有两百个劫匪,聚沙成塔,赚的钱自然也就有一两多银子了。 可惜,她还没来得及买只烧鸡犒劳一下自己,就遇到了那个没腿的乞丐……哎,人生,真是寂寞如雪啊。 “这个任务我接了,你们回去等着吧。” 伊月寒心念一动,半透明光屏上,那个任务后面就打上了已接取的字样。 大胡子等人见状,赶紧把那额头都磕破皮的两人扶起来。丁家夫妻有些欣喜又有些踌躇的站起来,却不敢走。 伊月寒冷淡道:“你们跟着我,是打算和我一起去杀妖吗?” “走吧。” “高人既然答应了,想必要不了多久,就能杀掉那吃人的恶妖。” “你们呆在这也是碍事,更深露重的,还是快回去歇着吧,别最后孩子没事,你们大人反倒是病倒了。” 丁家夫妻恍恍惚惚的提着灯笼。走了几步又忍不住转头期期艾艾道:“贵人……刚刚……真的……只要五百文?” 伊月寒立刻警惕的皱眉:“怎么?你们嫌贵?” 她都想好了赚到这五百文后,一定要买只烧鸡吃了,如果这两人嫌贵的话,那她的烧鸡怎么办? “不不不!” “贵人这是在怜悯我们,我们怎么会嫌贵呢。我们只是觉得这五百文是否太少了,不足以体现我们的心意。” 丁家夫妻眼底还有些不可置信,因为有丁婆嘱咐的话在前,他们此次前来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心里想着,就算贵人要一命换一命,他们都是愿意的。 然而除了最开始磕头,脑袋嗑得有些晕,他们并未受到其他刁难。至于那五百文……区区五百文连小猪仔都买不到,却能买下一只连土地、城隍都没办法的吃人恶妖的命。这算什么代价? 一听这话,伊月寒的面色缓和下来:【你看,连他们都觉得这个价格低了!】 系统:【别抱怨了,我也想吃山珍海味啊,这不是改不了嘛!】 就像人可以使用身体做很多事,却不可以改变自己的身体形态一样,系统也无法改变自己的底层程序运转。 伊月寒知道这事,也只是随口抱怨而已,她心里叹息一声,表面上却只是云淡风轻道:“多与少不是你们说了算的,而是我说了算的。天色已晚,回去吧。” “是。” 丁家夫妻懵懂的应了一声,迟疑着互相搀扶离开。 虽然听不到系统的声音,但根据丁家夫妻的话,司空小白隐约猜到了什么。他挑眉道:“五百文就能买一条妖命。这么便宜的吗?我给你五百文,你帮我干掉一只讨厌的虎妖如何?” 伊月寒看都不看他一眼,转身朝着舒县的方向走,但走了没几步,她忽然脚步一顿,走回了原来的位置。下一秒,只见寒光一闪。 少年惊叫:“喂喂,我是想请你去杀虎妖,不是杀我啊!刀剑无眼啊,这可不是能开玩笑的!” 大胡子等人立刻抬头,就见黑衣女子手中长剑正架在少年的脖子上。少年的脸颊不知何时多了一道狭长伤口,渗出殷红的血丝。 少年身子一僵,明明剑刃离他的脖子还有一指距离,但他却已经感知到了刀割的刺痛感。之前只是看热闹,知道身临其境,他才知道这剑气有多恐怖! 少年可怜兮兮的朝着行脚商们喊救命。“虽然我是妖,但我刚刚好意提醒你们,对你们也算有恩吧?现在我有难,你们也救救我呗?” 行脚商们迟疑的看看两人,最后大胡子出列对着伊月寒一拱手:“刚刚多谢阁下杀掉这群狼,救下我等性命。也谢过这位……小兄弟的提醒之恩。” 其余人回过神来,敬畏的跟着拱手拜谢。 黑衣女子:“不必谢我,我杀它们,只是因为有人出钱买它们的命罢了。” “我要的不是感谢,我要的救命!你们快劝劝她啊!”少年小心翼翼的用手指夹着肩上长剑,试图推远一点。 结果伊月寒手腕一动,被推开的长剑再次搭了回去。虽然她的道德值不允许她对这小妖做什么。但吓唬一下还是可以的。 少年默默抬手再推,长剑再回来,再推……再回…… 少年:…… 第5章 第 5 章 少年苦着脸:“姑娘、阁下,不对,姐姐,好姐姐,我虽然是妖,但绝不是吃人的恶妖,我虽然不请自来,但也是抱着提醒你们的念头来的。我也没做什么坏事吧?你何必对我一只弱小可怜的小妖动刀动枪的呢?” 大胡子记得少年刚刚的提醒之恩,于心不忍道。“是啊,这位小兄弟虽然是妖但也没做什么坏事,即是善妖,阁下不如就网开一面……” “善妖?”他话还没说完,黑衣女子就冷笑一声,素手往前一伸。“拿出来。” 少年睁大眼睛努力无辜道:“拿什么?” 黑衣女子没说话,只是冷着脸,长剑往少年的脖颈靠的更近了,近得少年头皮发麻,那锋利的剑气不断的刺激他的神经,让他有种脑袋随时都会搬家之感。 十四、五岁的少年一张清秀的小脸皱成一团,大胡子家中也有个这个年岁的儿子,哪怕知道这是妖,见状也不由有些心疼。 谁知下一秒,他就见那少年苦着脸,默默的从袖口掏出了一个酒葫芦。大胡子愣了一下,随后猛地抬手去摸自己腰间。 “我的酒葫芦呢?什么时候不见的?!” 他瞪大眼睛,不可思议的看向那少年,刚刚的心疼瞬间烟消云散。“你偷了我的酒葫芦?!” 刚刚还无辜可怜的少年也不装了,理直气壮道:“咳,你们人类借钱都要收利息,我身为妖,没有种族偏见,好意来救你们一命,收点利息怎么了?” 不过他还没硬气三秒,黑衣女子就冷声道:“不是这个。拿出来!” 少年立刻好似霜打的茄子蔫巴下来,又从袖口里往外掏东西,这次他掏出了一包糕点。又有人惊呼:“我给我闺女带的桂花糕!” “这不是我箱子里的酥糖吗?” “我带出来的腊肉!” “这不是我娘子给我做的新鞋吗?我放在箱底一直没舍得穿,你这妖怪怎么连别人的鞋里都偷啊!” 眼看少年从袖子里掏出一堆眼熟的东西,行脚商们或是大惊失色,压根不知道这少年是什么时候动的手,或是面色复杂,满脸的怀疑人生。 本以为是善妖,结果是个偷儿,不偷金银,专偷杂物。这就算了,你偷食物他们都可以理解,但你偷别人的鞋做什么?这都不是你鞋码!你偷回家摆着欣赏吗?! 少年羞涩:“我祖爷爷刚好是这个鞋码,这鞋做得极好,是他老人家喜欢的样式,再过不久就是他的生辰了,我想着正好当寿礼送给他老人家。” 众人:……那你还怪孝顺得嘞。 “不是这个。”黑衣女子俏面寒霜,手腕一动,寒光一闪,谁也没看见她怎么出手的,只见寒光一闪,再回神时,如月光一般清冷银白的长剑依然搭在少年的脖颈边。似乎纹丝未动,然而夜风拂过,一缕发丝从少年的耳边飘落。 “我是因为你妖气干净,所以才一直没动手,但你如果再不交出来,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别动手!别动手!”少年眼见躲不过,只能委屈的再次伸手,从袖子里摸出了一枚铜板,正是伊月寒之前放进荷包里的铜板。 少年试探道:“不过是一枚铜板嘛,你至于这么生气吗?” 他就是觉得这个女剑客实力如此强大,穿着打扮看起来又如此富贵,肯定不会把一枚普通的铜板当做宝贝,这铜板必然有什么特殊之处。所以才心痒痒的趁乱偷了过来。只可惜他见识浅薄,眼力不够,暂时看不出这铜板的特别之处在哪。 伊月寒冷冷瞪了少年一眼:“什么不过是一枚铜板?这可不是普通的铜板!” 少年眼睛一亮,这铜板果然不简单。肯定是个神异的宝贝! 系统偷笑:【没错,这可是王维诗里面的铜板!】 伊月寒:【……闭嘴。】 黑衣女子拿回铜板后,面色更加冷漠,她手腕一转,长剑落到了少年的肩膀处。“既然这手不干净,那不如就别要了。” 少年的麻布衣服被锋利的剑刃轻易划开一道裂痕,吓得他大惊失色,偏又一动也不敢动。 “别别别!剑下留人!人类的法律还看被盗财物的数量价值判刑呢,我就偷你一个铜板,用不着断手吧?” “好姐姐,我只是一时手痒,我错了,我赔钱还不行吗?” “我十倍,不,百倍!千倍的赔你。你就饶了我吧!” 黑衣女子冷笑:“我不要钱。我就要你的手。说,到底是那只手偷的?” 【那可是杀手的钱,懂不懂含金量啊,那可是我一剑一剑杀出来的,那些满身铜臭味的铜板也配和我那枚满身血腥味的铜板比?呵!俗不可耐!】 系统:……不不不,按照常理来说,铜板有铜臭味正常,有血腥味才是不配和正常铜板比吧?你到底在骄傲什么啊! 少年对上那人的眼睛,那里面满是对生命的漠视和冷酷,无形的杀气仿佛化作绳索、毒蛇。冰冷的、滑腻的、一点点缠绕住他,缓缓收紧。 他终于意识到自己遇到硬茬子了,之前还敢乱七八糟的求饶,此刻竟是连求饶的话都说不出来了。甚至,他连呼吸都开始不顺畅起来。 她真的会下手啊!必须做点什么,否则他的胳膊恐怕就真的不保了! 少年背后一阵冷汗,脑中灵光一闪。 “我可以帮你找人……啊不对,找妖怪!” 少年极力展示自己。“想必你已经看出来我的本体了。我们鼠族遍布天下,无处不在,连城隍都一时找不到,那这个妖怪肯定很难找。试问还有什么能比老鼠更会偷东西和找东西的呢?我帮你寻找那恶妖的老巢,你放了我好不好?” 少年明显被伊月寒之前叫破他尾巴的事,以及她展现出的实力给唬住了,殊不知她也是此刻才知道他的真身。 老鼠?鼠妖? 伊月寒微微挑眉,随后手腕一转,挽了个剑花,长剑入鞘。 “走吧。” 伊月寒对着少年微微颔首,随后率先朝山下走去。 不知何时捧出一个木匣子的行脚商们赶忙拦住他们的去路。 大胡子带着一众行脚商再次拱手下拜。“我们几个商量过了,无论阁下是出于何等目的斩杀狼妖,我们差点被群狼吃了是真的,阁下杀了群狼,我们得以活命也是真的。救命之恩不能不报。” “我们囊中羞涩,拿不出重金酬谢,而且看阁下的样子,应当也看不上这些阿堵物。恰好我们前不久偶然得了一件宝贝,想来送给阁下。” “不需要。既然是宝贝,你们就自己留着吧。” 伊月寒赶着去做任务,抬脚就要走。 但行脚商们却报恩心切,连声哀求伊月寒好歹看看再说。 伊月寒无奈的停下脚步,一把夺过木匣子,只见那木匣子红漆油亮,以镂空雕刻、螺钿镶嵌拼凑出一副月下仕女、雪中红梅图,带有一把精巧的小银锁,颇有古韵的含蓄之美。 这不仅吸引了她的目光,也让系统好奇起来。【哇哦,这盒子这么漂亮,里面到底装了什么好东西啊?】 她把匣子打开,一个犹如月光般银白,上面同样嗅着雪里红梅的小荷包就露了出来,荷包下垫着上好的衬布,荷包内鼓起一个圆润的弧度,明显装着东西。 系统:【哇,这荷包也不错,咱们自带的那个荷包半片绣花都没有,没有这个好看。搞不好里面真有宝贝!】 随后伊月寒抬手,把荷包里的宝物往外倒,顿时,一颗指肚大小的浑圆珍珠就滚落到了盒子内,在月光下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哇,好……小的一颗夜明珠。】还以为有什么大宝贝可以看的系统瞬间失望了。游戏内通货膨胀,系统和伊月寒在游戏里见多了拳头大的夜明珠。此刻看这小不点,实在提不起兴趣。 在一边看着的少年一副早就了然的模样:“你们几个穷得叮当响,哪来的夜明珠?” 年轻的行脚商警惕的看了眼少年。“这是我们在一个渔村凑了五十两收的。” 五十两是他们当时的全副身家了,本来是想日后二百两卖出去的,但二百两再多,也比不上他们的性命珍贵,所以送给救命恩人,他们心甘情愿。 少年撇嘴:“你那是什么眼神?我要是想偷早就偷了。” 年轻行脚商还想说什么,被大胡子的眼神止住了。大胡子对着伊月寒恭敬笑道:“阁下……” 伊月寒:“东西不错。” 听到这话,大胡子笑意更深,还以为这谢礼送成了,谁知下一秒,就见那黑衣女子把盒子内的夜明珠随手塞回了他的手里。 “盛情难却,这盒子和荷包我就收下了。” 虽然作为一个冷酷无情的杀手,她是不收任务以外的金钱,不过合心意的礼物还是可以收下的。 大胡子呆愣在原地:“……啊?” 年轻行脚商慌忙道:“可……可我们要送的是这夜明珠啊,这盒子和荷包只是附带的啊。” 伊月寒:“我只喜欢这盒子和荷包。” 她把自己荷包里的钱拿出来,在少年跟着转动的视线下,把那一枚铜板放进了新荷包里,又把荷包塞进盒子,再把盒子放进了系统空间。 系统:……说真的,这可比银行卡六位数密码守护三位数的财产让人心痛多了。 年轻行脚商:“但是这盒子、荷包才值几个钱……” 少年眨眼,嚯,现实版的买椟还珠? “你看她这样子,像是缺钱的人吗?像她这样的人,有时候价值是次要的,喜不喜欢才是最重要的。” 少年一双贼精的眼睛盯住大胡子手里的夜明珠,笑嘻嘻的道:“既然她不要,那这夜明珠不如就送我吧?” 年轻行脚商瞪眼:“你想得美!” 少年还想和他在斗嘴几句,但见那黑衣女人已经大踏步走远了,他赶紧小碎步跟上去。年轻的行脚商站在染血的地上,看着那一高一矮两个身影逐渐远去。 他知道终其一生,自己恐怕很难再遇到这样的人了,所以他得牢牢记住,然后在自己年老后,和自己的子孙说起曾经,他在牛头山的一间小木屋内,曾经遇到过一位剑若游龙、翩若惊鸿的剑仙。 第6章 第 6 章 少年和黑衣女子走在山间小路上。眼见危机过去,他的心思再次活泛起来,一双眼睛滴溜溜的转。 “那这铜板到底不普通在哪啊?” 伊月寒动作一顿,她当然不能说这铜板是她仅有的财产,除去衣服、武器等系统自带的装备外,唯一的家当。 眼见少年一副偷油老鼠的贼模样。伊月寒故意道:“与你何干。” 她这么一说,少年更好奇了,围着她腿边直打转。“别那么小气,说说呗……说说嘛……” 伊月寒嗤笑:“你刚刚把它拿在手里都不知它的奥妙,说了你难道就能懂了?” 她三两句话,彻底把少年钓成了翘嘴,眼见伊月寒不肯透露分毫,少年急得抓耳挠腮,先是说遍好话,再是拿出金银,但都没让伊月寒动一下眉头。 系统看得那大锭的金子都有些流口水,劝伊月寒收下,去大酒楼搓一顿,她和伊月寒五感共享,伊月寒吃香喝辣,她也能尝尝味道。最近总跟着伊月寒吃青菜包子,她的数据流都要吃绿了! 然而伊月寒却坚定的拒绝了,虽然她很多时候都穷得想死,但她是个有原则的杀手,只靠杀戮挣钱!别想用金钱腐蚀她高尚纯洁的灵魂! 系统:虽然但是……前天还在叫嚣要抢乞丐的铜板,骑老奶奶过马路的人,真的还有高尚纯洁的灵魂这种东西吗? 眼见无论自己如何歪缠,对方就是不为所动,最后没办法,少年狠狠心,从怀里掏出十几颗松子。 “这是黄山一颗千年老松的松子,你尝尝?” 伊月寒微微挑眉,千年松树的松子?什么味道的? 她脚步一顿,伸手接了掰开一粒尝了尝,那油润的松子香气顿时溢满口腔,不仅味道出乎意料的不错,似乎还有凝神静气,强身健体之效。 她满意的勾唇一笑,随后对着眼巴巴的少年道:“听说过落宝金钱吗?” “落宝金钱?没听说过。”少年眼睛一亮,听名字就知道这是个宝贝! 他赶忙缠着黑衣女子再和他多说几句,然而对方却死活不愿意多说了,只说那些松子只够换这么一个名字。 少年瞪眼:“那可是千年松树的松子!” 伊月寒淡定道:“对我来说,也不过就是味道好点的松子而已。” 少年脚步一顿,探究的细看了那黑衣女子一眼,如果是他认识的那些狐朋狗友说这话,那肯定是吹牛。但此人穿着华贵,气质不凡,刚刚小露一手剑术更是让人惊艳。一看就是从小锦衣玉食,不理庶务,只知道练剑的剑客。 寻常家庭肯定是养不出这样的人物的,那些落拓剑客的全副身家都买不起这人身上的一片衣角。这样的穿着,这样的气度,必然是高门大户倾斜大批资源才能养出来的天骄。 少年心下怀疑,脑中迅速闪过庐山、恒山、峨眉、青城等名山,修士们都喜欢远离红尘,往名山大川里面钻,庐山派、峨眉派、青城派等就是藏身于这几座名山,名气很大的道门大派。培养了不少让妖鬼胆寒的修士。 难道她是哪个名门的臭道士?少年想了想,又觉得气质不太像。 他眼珠一转,又是一个主:“我叫司空小白,梦想是成为偷王之王,敢问阁下尊姓大名?咱们交个朋友如何?” 司空小白这话十足的真诚,甚至有些真诚过头了,在表明自己对伊月寒的铜板很感兴趣后,这么大大咧咧的说自己的梦想是成为偷王之王,很难不让人产生一些不好的联想。正所谓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如果是旁人,怕是已经嫌弃远离了。 但伊月寒的注意力却偏了。“司空小白?偷王之王?听起来怎么和司空摘星这么像?” 司空小白惊喜道:“你也看过陆小凤传奇那个话本?” “我正是因为崇拜里面的司空摘星,才给自己取了司空小白这么个名字!终有一天,我一定会成为比他还厉害的偷王之王的!” 系统:【……不就是想当小偷吗,整得还怪热血得嘞。】 伊月寒却有不一样的见解:【你这是在嘲笑他的梦想吗?哼,果然,像你这样的统根本不同人和梦想的羁绊有多深!】 系统:……俺也不知道为什么,这家伙嘴上说着什么梦想、羁绊啊之类的话就冲上来了。 同样有一个梦想的伊月寒看司空小白顺眼了一点,竟是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不错的梦想,不过你还需多多努力。不努力只空想的话,那你的梦想就永远只是一个梦。” 司空小白习惯了大声说出自己的梦想后,他人对他的冷嘲热讽、嫌弃远离,就连家鼠都是如此,他本以为这次也会一样,所以当他听到伊月寒那肯定和告诫的话语时,他愣在了原地,平日里满是狡黠的眼睛头一次展露出一丝单蠢。 他呆愣的摸了摸自己被拍的肩膀,数秒后,才快步追上前面走远的黑衣女子。面色坚定道:“我的偷术在你面前确实还不够看,不过没关系,我会努力练习的!到时候我们再来比过!” 伊月寒挑眉:“可以,你尽管来试试。” 司空小白露出一个阳光的笑容。他快步和伊月寒并肩行走,话语活泼了很多。 “对了,你也喜欢那本话本吗?看你的样子,你是喜欢西门吹雪,还是喜欢叶孤城?” 伊月寒闻言面色严肃起来,眉宇间竟然多了一丝庄严之色。“不,这两个我都不喜欢。我喜欢中原一点红。” 司空小白迷茫:“中原一点红?那是谁?” 系统提醒:【姐们,串台了。】 伊月寒:“另一个话本楚留香传奇里的人物,一个我很欣赏的杀手。” “杀手?”司空小白更迷茫了,有些不理解这人为何会欣赏一个杀手,毕竟这世上大多数人对于收了钱谁都能杀的杀手,都是持有鄙夷态度的。不过一想眼前这人就是个杀手,似乎一切就合理多了。 他对这人越来越感兴趣了,之前是因为那枚铜板,现在却是因为她本人。“我已经通报姓名了,你还没说你的名字呢。” “没必要。” 黑衣女子转身朝着狼尸走去,司空小白赶紧跟上去歪缠。“怎么会没必要呢?我觉得很有必要!” “别那么冷漠啊。人类有句话叫多个朋友多条路,交个朋友呗!” 伊月寒缓缓道:“伊月寒。” 司空小白一愣:“什么?” 伊月寒:“所谓伊人在水一方的伊,唯见月寒日暖,来煎人寿的月寒。” 前半句听起来还春光明媚,后半句立刻鬼气森森起来,司空小白细品了一下这三个字,赞叹道:“好名字。” 如果是旁人叫这个名,自然稍显晦气,但配眼前这人却是刚好,不看这句诗本身的含义,只看字面意思的话,倒是刚好暗合了此人冷血杀手的身份! 他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终于不再纠缠,而是身形一转,消失在了伊月寒眼前,只留下一句:“我司空小白向来说话算话,你就等着我的好消息吧。到时候有老鼠来找你,你可千万别把他打死了。” 伊月寒转身,继续往舒县走,完全没有留在原地等司空小白的意思,如果司空小白真的如他说的那样消息灵通,那么他自然会知道她之后的动向。 系统忍不住偷笑:【噗,唯见月寒日暖,来煎人寿。想不到你还会背诗呢,以后可不能叫你伊杀手了,得叫你伊诗人了!】 和伊月寒交流的系统少了冷漠,多了几分活泼:【不过你的名字什么时候是这个解释了?我记得明明是出自《静夜思》才对啊。】 虽然系统和伊月寒是在雷劈穿越的那一天才有的灵智,但她们的脑中却存了许多很久以前的事情。所以系统和伊月寒都清楚的记得当初那个玩家创立伊月寒这个游戏角色的画面。 那个穿着睡衣坐在电脑前的女人移动着鼠标,嘴里念念有词。“既然是女儿,就跟我姓伊吧。” “名字嘛……举头望明月,低头思……阿嚏,嘶……这空调温度有点低了,打高一点。” 女人吸吸鼻子,然后随意的打下了伊月寒三个字。 牛顿被苹果砸了,于是万有引力出现了,某人打了个喷嚏,于是伊月寒出现了。 “我的女儿必须漂亮,颜值拉满!跟骨拉满!悟性拉满!道德值拉满!诶?怎么拉不满?等等,是不是混入了奇怪的东西?” 女人停下动作看了眼道德值后面的介绍。因为道德值满值的属于不杀生的圣人,所以道德值是无法被拉满的。最高只能达到九十。注意,道德值太高,会限制角色接取任务。 女人:“道德堪比圣人的杀手?听上去好有意思。拉满,拉满,必须全部拉满。我的道德这么高,女儿也必须像我!” 再次回想起这噩梦一般的画面,伊月寒还是愤愤不平:【可恶!所以说她有这么高的道德感,还玩个屁的杀手模拟器啊,直接去玩圣人模拟器好了,敲电子木鱼,积数据功德,见赛博佛祖!】 【我这个做女儿的可不记得什么时候养过像是她那样不孝的妈妈,早知道她是这样的妈妈,我当初就绝对不会让她生下我!】 【啊?】系统:【你先等一下,你等我捋捋这个人物关系,头好痒,好像要长脑子了。】 第7章 第 7 章 深山老林之间,一处弯曲幽深的山洞内,正隐约传来细细的孩童哭泣声。如果在洞外或许会误以为是风声。但在洞内却绝不会认错。 九个孩子好似小鹌鹑一样紧紧挨在一起,也不知哭了几天,嗓子都已经哭哑了。不远处有个石桌,有一束月光从缝隙照下来,恰好照在桌上。让人可以清楚的看见上面放着的馒头和清水。也让人隐约看见角落里一堆沾血的白骨。 一个看起来十六七岁的小胖子坐在石桌边,正一边吃馒头,一边劝孩子们来吃点喝点。 “我娘说了,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你们不吃东西就没力气,还怎么找机会逃出去啊?” 他虽然和其他孩子一样脏兮兮的,但却依稀能看见身上衣服的布料是上好的锦缎。 孩子们哭得伤心:“逃不出去的,我们都会被妖怪吃掉的。” “妖怪那么厉害,我们不可能跑得掉的?” “呜呜呜,我不想被吃掉,我要我娘!我要我爹!” 小胖子也害怕,但眼下他年纪最大,面对这些小萝卜头,自然要装出一副大人模样来。 “不可能,我小时候爹娘找高人给我算过一卦了,我可是逢凶化吉、大富大贵的命。所以肯定会有人来救我们的!”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 “你一点都不害怕吗?” “我一点也不害怕!” “就算你这馒头是用人骨头变的也不害怕?” “就算这馒头是用人骨头变得我也……”正在吹牛的小胖子动作一僵,反应过来后,他顿时触电般把手里的馒头扔了,惊恐的看向角落里缩着的九个孩子。 “这馒头是人骨头变得?你们怎么知道?” 九个孩子瑟瑟发抖:“我们不知道啊……” “大哥哥,不是我们说的。” “刚刚……我们都没有说话。” “呜呜呜,我怕!” 小胖子僵硬在原地,小眼睛瞪得溜圆,片刻后……“妈呀!鬼啊!” 刚刚还说自己不害怕的小胖子连滚带爬的跑到稻草堆上,用妖怪留给他们取暖的破烂被子把自己整个罩住。 结果被子里忽然传来另一个人惊恐的声音。 “鬼?鬼在哪呢?我怎么看不见?” 被子里凭空多了一个人,冰凉的指尖搭在小胖子的肩膀上。下一秒,小胖子好似炮弹一般掀开被子冲出去。 “妈呀!鬼啊!” “嘻嘻。”司空小白掀开被子,笑容贱兮兮道。“我还以为你多胆大呢,原来只是会吹牛啊!” 小胖子正和小孩子们紧缩成一团,恨不得把自己嵌进墙壁里,此刻见‘鬼’显形了,既没有七窍流血,也没有断胳膊断腿,反而是个面容清秀的少年,他们才隐隐松了口气。 小胖子强撑着道:“你是人是鬼?” “我不是人,也不是鬼。我是小偷。”司空小白盘腿坐在稻草堆上:“我正准备把你们都偷出去。” 他是一只妖,如果这事没落到他头上,他只会当做不知道,但既然他已经参与进来了,那就姑且当做日行一善吧。 小偷? 小胖子没听懂他的前半句话,但却听懂了他的后半句。他眼睛一亮:“你是要把我们救出去吗?但是那个妖怪很厉害的,我爹娘之前给我求的符对他都不管用。你打得过他吗?” “是偷不是救,我可是小偷,只偷不救。”司空小白学着之前伊月寒的模样开口,觉得自己气势十足,距离成为偷王之王又近了一步。 “至于那个妖怪,不用担心,会有人来对付他的。” 小胖子眼睛一亮:“那你快把我们偷出去吧!” 他一指那些小萝卜头:“先偷他们,他们个头小,好偷。” 司空小白诧异的看了眼这小胖子,没想到这胆小鬼还有这么宽大的心胸。不过他却往后一倒,躺在稻草堆上翘个二郎腿。 “还没到时候。先不急。” 小胖子快急死了。“怎么能不急啊,万一等会儿那妖怪回来了怎么办?!” 司空小白却老神在在的。“笨蛋,就是因为不清楚那妖怪什么时候回来,我才不能带你们走,吃人的妖怪都凶得很,我要是带你们走的中途被那妖怪撞破了,到时候我跑得了,你们岂不是惨了。” “安心待着吧,这段时间我会护着你们的,等到杀那妖怪的人来了,我再趁乱把你们偷出去。” 小胖子皱眉细想了觉得有几分道理:“真的会有人来杀妖吗?那妖怪可厉害了,他打得过吗?” “她?”司空小白自信道:“只要你看过她的风姿,就知道你现在这话说的有多傻了,一个藏头露尾的妖怪,再厉害能厉害到哪去?对她来说,也就是如砍瓜切菜一般罢了。” 小孩子们听得懵懵懂懂,却也因为这几句话憧憬起来。 司空小白看这群孩子精神紧绷,神色恍惚,故意引着他们说话。“对了,你们都是怎么被抓到这来的?” 小孩子们怯生生的:“有人走进我家的院子,说有东西要让我交给爹娘,结果他一只手抓住我的肩膀,我立刻不能动了,也说不出话了。身子软软的。就被他抓走了。” “我也是!呜呜,我爹娘就在屋里,但我说不出话!” “我是在街上,他说给我吃糖。但是根本没有糖,他是骗子!” “他说给我们看变戏法,结果就把我们都抓走了!” 司空小白看向沉默起来的小胖子:“你呢?” 小胖子有些羞窘的低下头:“就是……就是在街上被妖怪抓走了呗?没什么好说的。” 司空小白见状来了兴趣:“这妖怪抓了这么多小孩,偏就抓了你一个少年人,这明显有问题,难道你家和妖怪有仇?” “没有。”小胖子支支吾吾片刻,最终顶不住压力实话实说了。“也没什么特别的,那天我就是和往常一样离家出走,准备去行侠仗义。” 司空小白:“……等等,和往常一样?离家出走?” 小胖子严肃道:“我有一个梦想,就是拜得名师,学成绝世神通,成为行侠仗义的大侠!” 随后他垂头丧气道:“但我爹娘不允许,所以我只能偷跑出来。” 司空小白从不会嘲笑任何一个有梦想的人。“你这个梦想不错。”可比他的偷王梦想正经多了。 小胖子闻言微微挺起胸膛。 司空小白:“接着说,你到底是怎么被妖怪抓走的?” 小胖子顿时泄气的垂下头:“我走在大街上,路过一个僻静的街角,正好听见一个男人正和他们三个小萝卜头说要带他们去个地方,变戏法给他们看。我看那男人竟然手一搓,指尖就着火了。顿时以为他是什么世外高人。” “于是我就过去了,想要拜那人为师,他说他是个变戏法的,不是高人,不收徒弟,但我那时还以为那只是高人在考验我而已。所以我坚持要拜他为师。我甚至……甚至还当场给他磕了一个头!” “在我的苦苦哀求下,那人就同意了,接着他把我和这三个小孩带到僻静的巷子里,然后……然后就把我们给……” “呜呜呜,我以后再也不胡乱拜师了!” 回忆起当时的情形,小胖子双眼含泪,哽咽的再也说不下去了。司空小白忍不住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惨,太惨了! 就在这时,司空小白听到了一阵脚步声。他动作一顿。“有人来了!你们保持之前的状态就好,别害怕,我会保护你们的。” 说话间,他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黑暗中。孩子们顿时面露惊恐,再次挤成一团,小胖子咽了咽口水,挡在他们的身前。 一阵拖沓的脚步声传来,一个矮胖的黑袍男人走了进来,随着他的靠近,一股野兽的腥臊味开始在洞内蔓延。 躲在暗处的司空小白瞳孔一缩,怎么是他?! 第8章 第 8 章 阴云不知何时散去许多,月光如水般洒在大地。 失去孩子的父母还在家中低声抽泣,一个腰间佩剑的黑衣女人无声无息的出现在了他们的院子内。她没有和主人家打招呼的意思,径直走向院中的磨盘边。 根据丁家夫妻的描述,这家人的孩子和丁家孩子一样,都是在自家院子失踪的,具体位置就是这磨盘边。同样,这也是县里这段日子第一家丢了孩子的。 前不久,还发生了他们的孩子托梦哭泣,疑似已经死亡,请求父母帮起入土为安的事,可怜这对夫妻连孩子的尸骨在哪都不知道,这些日子一直以泪洗面,让周围的邻居都唏嘘不已。 作为一个专业的杀手,自然得拥有专业的情报收集能力。伊月寒运力于目,清凌凌的凤眸一扫,就看见了几缕蛛丝一般飘忽的妖气飘在空气中,正所谓雁过留痕,这便是那妖怪留下的痕迹了,走过去细细一嗅,还有淡淡的骚臭味。 那妖怪掳了人就走,因为已经过去半个月了,所以妖气的痕迹已经很淡了。不过只要有,就逃不过伊月寒的眼睛。 她抬手拔出腰间的长剑,空中的一缕妖气立刻被宝剑吸入,剑柄上那指肚大小,如月光般皎洁的清透宝珠立刻浑浊起来,变成黑红二色。 她随手抛出长剑,长剑立刻化作一道寒光朝着远处飞去。伊月寒紧随其后。 她的速度很快,脚步声几不可闻,连脚边草叶上的露珠都没震落。在安静的大街小巷内好似鬼魅一般穿梭。 最终,她停在了一处狭窄的巷子内,某户人家后门的柴火堆前,靠近墙角的位置有个小洞。碎星就悬浮在这洞口的上方。 碎星有自动追敌的功能,它就像伊月寒的第三只眼、第三只手。一方面可以顺着妖气的痕迹不断追踪,把周围的景物实时共享给伊月寒,一方面如果敌人在它的五百米扫描范围之内,那么不管伊月寒在哪,都可以直接操控它远程攻击。 柴堆下的似乎是个老鼠洞,仅供蛇虫鼠蚁钻入,伊月寒是万万钻不进去的。 于是她心念一动,碎星寒光一闪,变作了一把极小的匕首钻了进去。理论上,碎星可以变成世界上任何一件武器,只要伊月寒愿意放弃逼格,她完全可以抡着碎星锤杀人,任务定价:大锤八十,小锤四十。 碎星进去之后,尽责的把周围的一切扫描传输给伊月寒,她觉得太黑看不清楚,于是碎星的身躯自动亮起一层微光。 这洞倒是另有乾坤,弯弯曲曲往地下去,还有好好条分支通往各个不同的方向,不像是普通的老鼠洞,倒像是迷宫的雏形。 进去十米还是狭长的老鼠洞,但再往里,洞的直径一下子大了起来,变成了半人高,而妖气也断在了这里。 想来这应该是那只妖怪的杰作,他非常谨慎,提前挖好了退路,用妖法掳走小孩后,先是以妖法带小孩穿过狭长的老鼠洞,随后撤下妖法,以原形带孩子顺着扩大的地道逃离。 对方没有动用妖法,也没有在这地道停留多久,所以并留下妖气,地面倒是有明显的行走过的痕迹,但问题是……这岔道口连接着四个这样半人高的地道,每个地道都有人行走过的痕迹,这还不算地道内那些弯弯曲曲的死胡同。 伊月寒随机选了一个地道让碎星一路穿梭,等到它从另一个洞口钻出的时候,竟是到了郊外,往后就是老旧的城墙,往前则是郊外的农田、土道和杂树林。碎星原路返回,又换了一条地道走,结果片刻后,就出现在了另一面城墙外。 不用想,另外两条地道肯定也是如此,线索到此就断了。都说狡兔三窟,这妖怪光是地道就挖了东西南北四个方向,隐匿行踪的手法如此熟练,也怪不得土地神和城隍一时找不到妖怪的踪迹。 之前伊月寒一人围剿劫匪的时候,是通过任务者给出的劫匪们多次作案的地点,一通分析过后,找出了交汇点,再加上碎星的五百米扫描范围,从而在那茫茫大山里找到了劫匪的老巢。 但这次似乎就行不通了,不过没关系,她还有杀手锏。她可以花费功德从老天爷那里买目标的信息。 别问她一个杀手为什么有功德,她的功德高得连她自己都怕! 然而就在伊月寒准备开挂的时候,忽然察觉到有妖物靠近,她迅速扭头,顿时吓得巷子口一只探头探脑的小鼠嗖的缩回脑袋。 额滴娘嘞! 舅姥爷也没说这人这么可怕啊!这就是以剑入道的修士吗?果然和传说中一样,凶得很,瞧那眼睛,冷飕飕的,看它一眼,它都觉得自己要被一剑穿心了! 可是舅姥爷的命令不能不听……小鼠壮起胆子,再次探头想要看看那人的情况,结果刚一探头,就见一双黑色锦靴出现在它的眼前。 小鼠:?!!! 小鼠颤颤巍巍的抬头,一双黑豆眼顺着锦靴往上看,视线滑过那收腰的云纹玉带,滑过那腰间的剑鞘。滑过那明艳的脸庞,最后和那双寒星般的眼眸对视。 那一瞬间,小老鼠脑中只剩下一个念头,娘嘞,它今天还能回去吃晚饭吗?qaq “你……” 伊月寒看这小鼠身上的妖气薄如蝉翼,明显是最弱的底层小妖,回想起司空小白的话,就猜测这小鼠是帮司空小白来报信的。然而她才开口,话还没说完。 就见那抖若筛糠的小老鼠忽然身子一僵,然后砰的仰面倒在了地上。它的后爪蹬直,两只前爪僵硬的缩在胸前。似乎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不知哪来的一阵风吹过,小老鼠僵硬的尸体开始顺着风翻滚远离。 小老鼠:娘诶!你做好晚饭在家等我,我现在就回去! 伊月寒:…… 唰,变回长剑模样的碎星化作一道寒光,带着破空声从城外飞回伊月寒的手中,随着伊月寒手腕一转,剑尖轻点地面,刚好挡在了老鼠的身侧。 小老鼠:……娘嘞,这回真的玩完了! 本来被风吹一下就好似蒲公英般飘走的小老鼠‘尸体’僵硬的停了下来,三秒过后,明明风还在往南吹,然而小老鼠的‘尸体’却似乎受到了另一股无形的力量,默默的开始往北方滚动。 伊月寒抬手,剑尖再次挡住小老鼠的去路:“……是不是司空小白派你来的。” 小老鼠身子又是一僵,随后猛地原地诈尸,跪在地上五体投地道:“不愧是剑仙大人,剑仙大人真是聪明过人、英明神武、神机妙算……” 伊月寒:“说重点。” “对对,重点。”小老鼠战战兢兢道:“舅姥爷说他找到那妖怪的老巢了,让我来领大人过去!” 小老鼠爬起来,开始给伊月寒带路。 伊月寒:“司空小白是你舅姥爷?” 小老鼠道:“对,是我六舅姥爷。” 伊月寒:所以司空小白在家排行第六?看他那连鞋都偷的作风,确实很老六。 * 伊月寒嫌弃小鼠的速度太慢,剑尖挑起小老鼠,随后自己一跃踩上长剑,下一秒碎星剑剑载着她和小老鼠飞入云霄。 “吱吱吱!” 小鼠坐在剑尖上,尖叫声响彻云霄,吓得母语都出来了。 伊月寒:“不会让你掉下去的,赶紧指路。” 此刻的她在小鼠的眼中已经不是人了,而是比地狱的恶鬼还要恐怖的存在,它吓得立刻闭嘴,颤颤巍巍的探头,但看见周围的云层,以及下方大地那缩小如蚂蚁的各色景物后,又触电般的缩回去。 “大……大人,我看不见啊。” 伊月寒这才意识到不是谁都有碎星的扫描能力,和她这样高超的目力的。随着她心念一动,碎星剑立刻下落,离地数米高的距离继续飞行。 小老鼠这回看清了,慌忙指明方向。也就半盏茶的时间,伊月寒就到了地方。随着碎星剑落地。 小老鼠神色恍惚、晃晃悠悠,七歪八倒的走下了飞剑。然后砰的一下,撞在了大石头上。 伊月寒:…… 她假装没看见,凝眸看着前方,深山老林草木葱茏,常人在这连行走都难,平日根本没人来,而这一处山坳的山壁更是被密密麻麻的藤蔓、杂草给占满了。如果不是事先知道,或者有意寻找,很难看出这里竟然隐藏了一个山洞。 伊月寒正想直接走进去,却忽然听到里面传来打斗的声音,她眉头一皱,忽然就见两道身影从里面蹿出。一个是个矮胖的黑袍男人,另一个真是司空小白。 黑袍男人警惕的看了眼伊月寒,又对司空小白怒斥:“表哥,怎么说我们都是亲戚,一笔写不出两个白字,你真要和我作对?” “呸,谁和你是亲戚,别忘了你们已经改姓黑了……不对,自从你们被曾爷爷和曾奶奶给赶出家门后,咱们就不是亲戚了!” “我也没想到时隔多年,会在这里见到你,更没想到你竟然也染上了吃人的恶习!” 司空小白抽空看了伊月寒一眼:“你先别动手,让我先来!今天我就要大义灭亲,清理门户!” 黑袍男人:“呵,大言不惭!” 第9章 第 9 章 灵魂契约,契合灵魂,只要自己不解除,哪怕对方手段通天,都无法化解。 就好像不死帝君小黄鸡,之前只是神王,他是帝君,同样没办法解决这种约定。 为了防止这家伙变卦,出现反噬的现象,名师大陆就曾专门定下,即便对方可以脱离天道之册,也无法挣脱灵魂间的约定啊! “灵魂契约,的确无法从识海中分裂出去,但我融合了连天道都可以化解的特殊气体,将这种契约化解掉,并不难……只要有足够力量,轰击契约所在之处,就能做到!” 狠人道。 灵魂契约,是建立在天道基础上的,特殊力量连神界天道都能化解,化解个灵魂契约,只要处理得当,又有何难? “原来如此……”张悬目光一闪。 “和你说这么多,也算感谢将我带到神界了!” 解释完,狠人不再多说,身上的气息愈发的亘古悠远,身后的黑洞变得更加巨大,显然说话的功夫,又吞噬了不知多少力量,做了滋补。 “张悬,黑洞吞的越多,他的实力越强……” 洛若曦也发现了不对劲,急忙传音过来。 “准备动手吧!”心中疑惑尽消,张悬深吸一口气,手中长剑,陡然扬起:“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轰隆! 最强大的剑意,再次施展而出。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生死皆不在乎,又有何事可以阻拦? 这一招剑法,虽然是没达到帝君领悟的,却蕴含了心中的一切执念,将体内的天若有情功法,发挥到了极限。 呼! 一剑将狠人的攻击,斩成两半。 同一时刻,洛若曦也出手了,玉手翻滚,剑芒如雪。 她的剑法和剑神天的那位青年有些相似,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和大道自然的潇洒。 “你们的招数是很厉害,但对比我,还是差了些……” 轻轻一笑,狠人再次向下抓来。 一瞬间,遮天蔽日,手掌将天地都笼罩了,空间碎裂,日月星辰都仿佛要被硬生生打下来。 噗!噗! 张悬和洛若曦同时倒飞而出,人在空中鲜血狂喷。 以二人的实力,竟然抵挡不住! 这家伙到底达到了何种境界? “放肆!”分身大步踏来,每走一步,就有莲花绽放,虚空中带着流水的声音。 远远看去,逼格十足。 炼化九天混沌金莲,他的修为比起张悬,丝毫不弱。 一拳扬起,力量冲上九天。 和狠人对碰,同样倒飞而出,挡不住一招。 张悬捂住额头。 成就帝君了,分身依旧不改装逼的本性…… 这么绚丽的装逼,还不如将力量集中起来,威力更大! “一起出手,不然,他们死了,我们都会死……” 小黄鸡一声大喝,赤红的的火焰燃烧,天空都像被点燃。 剩下六大帝君,也各自施展手段。 七位帝君联合,毁天灭地,一方天地在面前都抵挡不住,但对方是吸收了特殊力量的狠人,攻击来到跟前,黑洞陡然变大,眨眼功夫就将力量吞噬干净,紧着着反击而出。 嘭嘭嘭嘭! 七位帝君和张悬等人一样,倒飞而出。 十大帝君,联合在一起,竟然都没挡住对方一招! 这家伙,怎么会这么强大? “你们可以死了……” 一招击溃众人,狠人向前一步,手腕一翻,再次拍了下来。 “鼠辈敢尔!” 伴随一声大喝,之前剑神天的那位老者,突兀出现,挡在面前,手中长剑化作银河。 “帝君?他也是帝君实力?” 张悬瞳孔一缩。 这位老者当初跟在青年身后,本以为只是个随从,最多封号神王,施展出力量才发现,竟然也是一位帝君强者! 如果他是帝君,那位青年,是什么? “他本身就是剑神天的帝君……”挣扎站着身来,洛若曦咬牙道。 “那……传我剑法的青年呢?”张悬再也忍不住。 “他是……”洛若曦刚想回答,空间一阵扭曲,随即看到剑神天的这位帝君,同样倒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砸出一个大坑。 张悬现在的实力,和对剑道的领悟,远超过他,都抗衡不住,他即便修为不弱,剑术高明,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帝君,一群土鸡瓦狗而已!今天我就灭了九天,灭了这神界,将一切规则踏平!” 将剑神天的帝君击败,狠人疯狂大笑,四周的空间不停坍塌,衬托的他如妖如魔。 “怎么办?”张悬拳头捏紧。 刚才他和分身,都施展出最强战斗力了,甚至眼前的洛若曦,也将最强招数使用了出来,都没挡住对方的一招…… 难道神界,真的没人能够挡住眼前这位? 任由他将世界毁灭? “唯一的办法……是将你的天道有缺,回归天道本身,让天道将他镇压……”洛若曦秀拳捏紧,眼眶泛红。 “回归天道本身?”张悬知道她的意思。 脑海中的图书馆,本身是天道的一部分,一旦回归,天道就等于彻底完整了,或许就可以修复漏洞,自我将狠人排斥出去。 就好像人体的免疫系统。 免疫系统完整,病毒来了,轻易驱赶;坏了,抵抗不住病毒入侵,再强壮的人,也会因此死亡。 只是…… “他太强大了,即便天道恢复完整,也无法镇压吧!”张悬摇头。 病毒,免疫系统是可以斩杀,但……猛虎呢? 再强的免疫系统,又有什么办法? 眼前这位,只是普通神王,哪怕封号,天道都可以轻易杀死,可比帝君都要强大……已然不是天道可以抗衡的了。 “这……”洛若曦停顿了一下,洁白的玉面上露出失落之色:“是啊……没办法镇压,但是,天道完整,他就能醒过来,斩杀这位,并不难!” “他?”张悬皱眉。 “我带你去见他,就在自在天……”深吸一口气,洛若曦一咬牙,转身就向前飞去。 “想逃?”狠人冷哼,向下一按。 嘭! 洛若曦从空中坠落。 “你……”张悬剑法再次施展出来,剑意辉煌而出。 叮叮叮! 再次被狠人挡住。 “你们快走,我来挡住他……” 知道他们再想拯救神界的方法,而不是逃走,分身和不死帝尊,一声大喝挡在前面,洛七七也摇身一变,回归静空珠本体。 四周的空间凝固起来。 “走!” 见众人奋不顾身挡在后面,无畏惧死亡,张悬眼眶一红,不过,也知道现在不是多说的时候,一拉洛若曦,身体一晃,划破空间,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自在天的范围。 自在天现在已经没了之前的自在,神界崩塌,四处一片混乱。 “你说的他,在哪里?” 没空去观察普通人的生活,张悬看向怀中的女孩。 如果她说的那人,真能拯救神界,自己牺牲又何妨! “他是我的父亲,你吊坠中的血液,就是他的,不死帝君,曾是他的兽宠……”洛若曦调息了一下,解释道。 “父亲?” 张悬恍然大悟。 难怪一直觉得吊坠中的血液和洛若曦相似,却又不同,原来是她父亲的。 这样也就解释了,为何不死帝君留下的那道意念,看到吊坠后,立刻认自己为主。 “你父亲也是帝君?或者拥有超越帝君的实力?” 忍不住道。 图书馆混乱,是吊坠中的血液,让自己恢复清醒,难不成,不仅她是帝君,父亲也是,甚至更加强大? 如果是这样的话,又为何会昏迷? 又需要天道有缺,才能让其清醒? “他不是帝君,而是……天道!” 洛若曦秀拳捏紧。 “天道?你父亲……是天道?”张悬一震,不敢相信。 “是!五十年前,父亲抵挡不住那只大手,陷入昏迷,天道崩散成三部分,天道有序和天道有缺,进入空间乱流,我代为掌控天道自然,维持神界的平衡。想要让他恢复,只有将散开的部分收集……所以,我才如此决绝,不能失败!才专门进入名师大陆,研究春秋大典,想办法战胜孔师!和孔师战斗的时候,拜托他的事,也是这个。” 洛若曦道。 张悬恍然。 名师大陆刚认识不久,眼前的女孩,就和自己讲述过她的故事,要救一位至亲,自己当时还不明白,现在才恍然大悟。 竟然是她父亲,而且还是神界天道! 天道真的能够化成人形,并且生儿育女吗? “代为掌控天道自然……你体内,没有天道碎片?”突然,意识到她语言中的不对劲,张悬看过来。 代为掌控,和自己这种融合在体内,是两种概念。 “我只是掌控,并不是天道的一部分……”洛若曦道。 张悬松了口气。 这样说起来,只需要自己将天道有缺剥离出来就行了,并不需要她也死亡。 尽管这种命运,不愿意接受,却也不愿意眼前的女孩,受到伤害。 “我将体内的天道有缺剥离出来,你父亲就能活过来,甚至将狠人击杀是吧?”张悬看来。 “这……我也不确定……” 抬头看了看已经崩塌的神界,洛若曦迟疑。 神界是父亲的根基,现在根基都这样了,就算清醒,真的能够将那个强大的狠人击败吗? 真不好说! “看来你也不能肯定,既然如此,求人不如求己……我们只有自己想办法!”张悬咬了咬牙:“你、我、分身,联合九天九帝,如果在配合上孔师,未必不能获胜!” “孔师?他……”洛若曦皱眉。 “孔师已经死了是吧!他并未真正死亡,如果猜的没错,他被你斩杀,只是用来脱离天道的方法……不出意外,他应该和魏长风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张悬道。 看到魏长风,就明白过来,孔师所谓的保持灵智,应该和他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可以做到胎中不迷。 再加上提前留下的后手,复活,只是时间问题。 洛若曦愣住,似乎她没想到,会是这样。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猜的不错,他应该已经恢复,不然,他的那些学生,不可能连潮汐海都没去……”张悬道。 孔师的那些学生,子渊古圣等人,个个实力强劲,就算没有帝君帮助,也必然有办法进入潮汐海,可却一个都没见。 必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想要趁所有帝君去潮汐海无暇顾及的时候去做! 而这种重要的事,明显就是让孔师恢复。 “这……”洛若曦心中一震,恍然大悟。 “走吧!” 不再解释,单手一划,张悬重新来到孔师居住的所在,果然看到一个老者盘膝悬浮在空中,见他们来到,微微一笑:“来了!” 不是孔师,又是何人! 这位万世之师,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和猜测的一样,趁着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潮汐海的时候,重新复活了。 “你……”洛若曦娇躯一震。 她知道帝君可以复活,不死帝君也活过来了,但……没想到速度这么快! “我隐瞒天道,提前就准备了后手,幽魂池中的那个没有名字的巨人,就是我留下的,当日被你斩杀,我借机摆脱了天道的束缚,重新凝聚肉身,现在也刚刚恢复罢了!” 孔师微微一笑。 他精通时间能力,看起来神界只过了一、两天,实际上为了恢复力量,经历了不知多久。 几十年的时光,都有了。 “我们三人的实力,是很强,但想要胜过狠人,也没那么容易……” 见孔师果真恢复,洛若曦依旧摇头。 不是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而是事实。 刚才这么多人联合,都没挡住对方,即便增加一个孔师,又能如何? 同样改变不了局面! “我们单个的实力,甚至联合在一起,的确不是对方的对手,但……如果将所有人的力量,都融合在一个人的身上呢?” 孔师笑着看过来。 “融合在一个人身上?” 这次不光洛若曦皱眉,张悬也满是疑惑。 “那个手掌能够撕裂神界,将天道都打散,实力之强,不容置疑,狠人将这股力量全部吸收,又吞噬了神界五十年的灵气,单凭实力,我们十几位帝君,单个拿出来,的确不是对手……” 孔师道:“但联合在一起,将力量集中在一人身上……就未必了吧!” “如何集中?” 洛若曦看过来。 说的简单,做起来难。 帝君已经站在神界最巅峰了,如果这么容易吸收别人的力量,她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停滞不前。 “很简单……我们将身上的力量,集中在张悬身上,一旦他能冲破帝君桎梏,就能救下神界!” 孔师道。 “我?”张悬一愣:“为什么是我?” “灵犀帝尊修炼的是自由自在,超脱自然!但有了父亲和天道的制约,有了牵挂的人,就永远没办法真正超脱!如果我没看错,当初和我战斗的时候,你也曾放弃过,打算被我斩杀吧!” 孔师道。 洛若曦说不出话来。 战斗的时候,的确有过这种打算,所以二人的交手,刚开始的时候,各自留着后手,宛如切磋,不像生死搏斗。 “无法超脱,自然也就发挥不出最强力量,即便给与再多的真气,同样无法冲击那至高的境界!至于我……” 孔师点头道:“心怀苍生,想要普度天下,却不愿意别人为我牺牲,仁慈太多,也是缺点!如果心狠一些,将异灵族灭族,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 当初如果能将异灵族人全部灭杀,狠人就不可能复活,也不会有现在的情况。 “所以,我也不适合!而张悬,功法顺心,没有缺陷。讲究活出自我,哪怕身死,只要活得无愧,就心中坦荡。这种人拥有更大的包容,更大的发展空间,只有这样,才能走的更高,更远!” 孔师继续道。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连死亡都不在乎,又怎么会被其他事情所羁绊? “这……”张悬皱眉,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孔师目光炯炯的看过来:“不用推辞了,先说时间来不及,去培养其他人,就算来得及,我也觉得未必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灵犀帝尊体内虽没有天道碎片,却常年掌控天道,对天道有着属于自己的理解;我掌控天道有序,如果我们将力量灌输给你,你体内就会拥有完整天道的力量!配合上分身的九天混沌金莲,完全可以做到定九天,掌乾坤,战九霄,灭万物!” “好吧!” 见对方已经做出决定,自己解释再多也无用,张悬点了点头。 轰隆! 盘膝做好,一眨眼功夫,两股雄浑的力量,就从两侧灌涌而来。 张悬全身一僵,整个人仿佛刹那间化身天道,翱翔在九天之上。 灵魂、肉身、真气,都在瞬间得到了洗礼,越来越强,越来越雄浑。 …… “你们也想拦我?也好,杀了你们,再去将张悬斩杀……” 将洛七七和分身等人拍飞,狠人冷冷一笑。 分身和诸多帝君联合施展而出的力量,的确很强大,不过,和他比,依旧弱了一些。 潮汐海将神界出了城市外的灵气,几乎全部吞噬干净,现在这些力量,都化作他的寄养,举手投足,带着毁灭天地的能力,这些帝君、神王,尽管代表了神界最巅峰,依旧不堪一击。 此时的狠人,仿佛代表了整个神界,无人能挡。 “神界灭亡,我们活着也没意义,我云螭,与你同归于尽……” 云螭大帝变化出本体,一头巨大的五爪金龙,凌空向他扑了过去。 “就你?不配!” 狠人手掌一捏,金龙就挂在掌心,无论如何挣扎,都逃脱不掉。 “老友,等我!” 扶猛帝君也一声大吼,变化出白虎本尊,凌空来到跟前。 不死帝君,不死火凤本尊显示出来,火焰照耀天空。 玄冥大帝,本尊乃一头大龟,宛如托举着诸天。 四大神兽,镇守神界四极,同时变化本体,崩塌的神界,都变得缓慢下来。 乾坤仿佛在瞬间定住。 嘭嘭嘭嘭! 连续四掌,狠人将四兽镇压下来,眼中闪过一道浓烈的杀意:“既然你们找死,我就成全你们……” 咆哮声中,正想下死手将众人全部抹杀,就感到扬起的手臂一紧,在空中停了下来。 “想要杀他们,问过我没有……” 随即,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一个人影从空中缓步走了出来。 正是张悬! 此时的青年,全身力量澎湃,比刚才强大了十倍不止,自天而来,宛如整个人就是一个世界。 “进步了不少……” 狠人停了下来,目光凝重。 他显然也没明白,为何短短几分钟的光景,对方的实力有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不过,增加了又如何?全盛期的神界,都抵挡不住,我不信,你能挡得住我……” 一声冷哼,狠人再次拍落而下。 张悬长剑扬起,迎了上来。 双方战斗在一起,空间一道道撕裂,气流四处乱窜。 “张悬能不能获胜?” 自在天孔师驻地,洛若曦满是担忧的看过去。 她和孔师将力量传递给张悬,自身修为,已经降低到只有神王级别,不如之前那么辉煌了。 不过,级别在哪里摆着,只要力量足够,终有一天,可以重新恢复。 “凭借现在的实力,想要胜过……很难!除非……他能领悟超越帝君的力量!” 沉默了片刻,孔师道。 十几个帝君联合,都无法胜过狠人,即便他们将力量全部传递给对方,想要胜过,也没那么容易。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力量只有集中在一人身上,才有可能触碰到顶点,才有可能真正超越极限,突破自我! “超越帝君的力量?” 洛若曦眼神悠远。 父亲还清醒的时候,曾和她说过同样的话,但……她无法做到,自己心爱的男子,能够做到吗? “他一定能……他有着一颗不屈的心!和对这个世界的傲然。” 看出她心中的疑问,孔师笑道。 …… 嘭嘭嘭! 连续几招下来,张悬虎口开裂,胸口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伤痕,狰狞可怖。 和孔师说的一样,即便融合了他们二人的力量,体内形成了完整的天道,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还以为多厉害,不过如此!”狠人冷冷一笑。 “反正不是你的对手,早晚都会被杀,既然如此,我想死在你最强的攻击之下……”深吸一口气,张悬停了下来,不在进攻,反而看向眼前的狠人。 “好,我成全你,给你最强的攻击……” 听他这样说,狠人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手掌扬起。 哗啦! 一道青光出现在掌心,猛地拍落而下。 果然是最强攻击,整个神界都发出轰鸣,宛如快要承受不住,再次被打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双眼紧闭,张悬并未躲避。 嘭! 脑袋炸裂开来,灵魂四处溃散。 “张悬……”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脸色一白。 洛七七宛如发疯。 云螭大帝等人也瞪大眼睛,不停哆嗦。 看到这一幕的孔师和洛若曦也全都一愣。 本意是让他突破桎梏,冲击超越帝境境界的,怎么不去反抗,甘心赴死? 这样,岂不辜负了他们的一番好心? “不对,是不死帝君的不死之法……” 正在奇怪,孔师突然开口。 众人随即看到,脑袋炸开,甚至灵魂碎裂的张悬,胸口的吊坠陡然炸开,一滴血液悬浮而起,燃烧起来,形成了一团炙热的火焰,火焰中,一具完好无损的身影,缓步而出。 “他……借助对方的力量,和吊坠中的血液,将天道有缺和灵魂分离了?” 洛若曦瞳孔收缩。 浴火重生后的张悬,体内竟然没了天道图书馆,没了天道的干扰,脱离了天道! “他怎么做到的?” 孔师也满是不敢相信。 天道和灵魂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为了摆脱,他不得不魂飞魄散,借助幽魂池重新凝聚魂魄。 眼前这位,只被斩杀了一下,就彻底摆脱,用了什么办法? “我知道了……他用了狠人摆脱灵魂契约的办法……”洛若曦反应过来。 灵魂契约绑定主人和仆人,主人不解除,仆人就永远受制……天道图书馆也是这样,可以说是一种增强版的契约。 绑定了灵魂,不死不会脱离。 但……狠人借助那种特殊力量摆脱了灵魂契约,具体方法,张悬之前详细询问过,恐怕那时就动了心思。 这才故意拼死,让其施展出最强力量对他攻击。 借助这种力量,浴火重生,没想到,果然大获成功! “原来如此,这才是突破帝君的方法……” 从火焰中走出的张悬,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一招手,一侧的分身,立刻重新变成一朵莲花,飞了过来。 刹那间,与自身完美融合。 一眨眼功夫,众人感觉,眼前的张悬,像是变成了九天,九天就是他。 脚掌在地上轻轻一踏。 混乱的九天,立刻稳定下来。 九天混沌金莲,九天诞生时出现,能够稳定九天,此时分身和自我完美融合,不分彼此,也就等于他掌控了这种力量。 不仅如此,融合了九天混沌金莲的修为,他本就达到巅峰的境界,出现了松动,似乎随时都会突破。 “主仆情、兄弟情、师生情、父母情、爱情……融合在一起,原来就是世间万物,这才是人!” 面带微笑,张悬喃喃自语。 天道图书馆脱离灵魂的刹那,他明白过来。 是人看了世界,才有了世界,还是先有世界,后有了人? 是风动,还是心动! 这个问题,亘古不朽的困扰着无数人。 当然,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没有生命,没有情感,世界就算存在,又有何意义? 所以,突破爱情之后,是众生情!是交织天下的情感。 世间万物皆有情感,有情才有世界,有情感,才能延续生命。 爱,是情。 憎,是情。 高兴,是情。 痛苦,是情。 离别,是情。 相聚,也是情! “万千情意,为我所用……” 一声低呼,张悬体内禁锢的境界,瞬间破开。 帝君桎梏,突破了! 一瞬间,仿佛触摸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和大门,灵魂得到了快速的滋养。 无数混沌之气,涌了过来,肉身也飞速提升。 之前只有吸收灵力,才能进步,而现在空间乱流、混沌之气,哪怕是对方的青光,都可以为我所有,不分彼此。 “你……”狠人没想到,自己的全力攻击,非但没将其斩杀,反而成全了他,气的“哇哇!”乱叫,一声怒喝,再次攻击下来。 “你怨恨高高在上的帝君,没在空间乱流中救下自己,是情;觉得曾是我的仆人,蕴含卑微和愤怒,是情;想要毁灭神界,发泄愤怒,是情;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同样是情……情感控制着你,你又如何胜得过我,不被我控制?” 淡淡一笑,张悬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响亮,手掌轻轻一抓。 原本纵横无敌的狠人,就被无数情感细线,禁锢在一起,束手束脚,无法动弹。 只要有情,就要被他所用,被他控制! “你……” 狠人眼中满是惶恐:“张师,我是你的仆人,不要杀我……我愿意灵魂献祭……” “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晚了……”微微一笑,张悬摇了摇头。 掌控天下之情,仆人之类对于他来说,已经没任何意义了。 杀了神级这么多人,伤了自己的女朋友,洛七七以及这么多朋友,今天,又怎么可能宽恕! “不……” 感受到他的果决,狠人瞳孔收缩,话音未结束,立刻感到身上一阵剧烈的疼痛。 嘭! 一刹那间,爆炸开来,化作无数灵气,向神界各处灌涌。 之前,潮汐海吞噬掉的所有力量,此时全部反哺回来,已经枯竭的荒野,重新焕发生机。 “这……” “这样就杀了?” 云螭大帝、不死帝君、玲珑仙子啊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刚才他们和狠人交过手,知道可怕,这么强大的人,竟然随手覆灭,这位张悬……到底达到了何种地步? 难道帝君之上,真的还有另外的境界? “他成功了……” 孔师和洛若曦,松开捏紧的拳头。 “这是天道的一部分,那我现在就归还天道……” 看到刚才从自己体内,被分离出来的“天道有缺”,依旧在空中悬浮,张悬轻轻一笑,屈指一弹。 嗡! 从重生就伴随他的图书馆,轰然镶嵌在神界的天空之上。 大钟般的鸣响,不断崩溃的神界,肉眼可见的缓慢恢复,混乱的气流,也重新聚拢起来。 崩塌的神界,终于停了下来,干枯的灵气,也伴随狠人的死亡,慢慢复苏。 “看来,神界要重新迎接灵气复苏时代了……”张悬一笑。 潮汐海的窟窿,伴随天道的补全,已经恢复,神界恢复以前的盛况,只是时间问题。 “张悬,这边来……” 刚做完这些,脑中响起一个声音,张悬愣了一下,一步跨出。 这一步,不知飞了多远,随即看到一个青年站在面前。 正是之前传授自己剑法的那位。 “前辈,你……” 看到是他,张悬一愣。 之前就觉得这位,深不可测,现在才发现,比起自己,也只差了一丝而已,已然达到了帝君的最巅峰,比起之前的洛若曦,都强大不知多少。 “直呼我名字即可,我叫……聂铜!”青年身上散发出一往无前的剑意,淡淡道。 “聂铜?”张悬皱了皱眉。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跟我来,带你见我哥哥!”叫做聂铜的青年莞尔一笑,向前跨步而出。 张悬紧跟在身后,不知飞了多远,在一个山峰前停了下来。 随即看到了另外一个青年。 容貌比他大不了多少,双眉上扬,给人一种深邃不可看穿之感。 “这实力……”张悬一颤。 眼前这位青年的实力,竟然比他还要强大,同样突破了帝君的桎梏,而且修为更加深远厚重! “在下,聂云!”青年淡淡一笑,看了过来:“也就是……聂灵犀,你口中洛若曦的父亲!” “若曦的父亲?” 张悬一震:“你……是神界天道?” 之前洛若曦说过,自己的父亲,是天道,怎么都想不到,是这样一个年轻人。 “我一气化三清,一部分灵魂,变成了天道!再说,这个世界,是我创造的,说我是天道也无不可!”聂云淡淡一笑。 张悬不敢相信。 神界竟然是眼前这人创造的? 那他的实力,该有多强? “不对,如果神界是你创造的,你又是天道,为何任由狠人肆虐,而不出手……”张悬看过来。 如果不是自己突破,神界极有可能彻底崩塌,为何眼前这人,不管不问? 甚至连女儿的生死,都关心? 没回答他的问题,聂云淡淡的看过来:“你认为……神界之上,还有更加强大的生命吗?” “这……”张悬停顿了一下:“应该有吧……” 虽然没见过,但既然他能修炼到这种境界,或许其他人也可以,甚至更强。 就好像眼前这位。 “我曾怀疑,神界之上会有更强大的生命,所以用尽全力窥视,最终引来了更高世界的反噬……一个手掌破空而下!” 聂云看过来:“当时如果我躲闪,极有可能整个神界都会被抹平,再没有半个生命……所以,挡下了这招,但也因此,化身的天道被分裂出去。” “这种情况,我想恢复,只是一道意念而已,但……我明白,想要真正超脱神界桎梏,去探索手掌由何而来,神界之外,又有什么……单靠我一人很难做到。所以,想要看看,有没有生命,能够突破帝君桎梏,达到和我平齐的地步!” “所以,就将分散的天道意念,送到最底层的世界……分别赐予原本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和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而你,最终没让我失望!” 聂云笑道。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这样说来,我穿越,也是因为你?”张悬心中一震。 难怪,能够穿越过来,没想到都是眼前这位所为。 “呵呵!”聂云轻轻一笑,道:“本身属于这个世界,就有着对世界的敬畏,想要突破世界桎梏,难度要大得多,我也是心念一动,并没想到,你真的能够成功……” “我……”张悬脸色一红:“如果不是孔师,我根本不可能达到这种地步……” 没有孔师的无私奉献,想要达到现在的境界,根本不可能做到。 “机会我给他了,没把握住而已。和灵犀的比斗,其实就是他突破的最佳机会,可惜,他选择了退避,以为自己留了后手,可以全身而退,实际上却是失去了勇猛精进,面对超越我们的人,如果连这点精神都没有,又如何能够与之抗衡?” 聂云道。 张悬沉默不语。 当时二人的战斗,他都看在眼里,孔师的确在果决上有些欠妥。 也有可能,他不愿意斩杀洛若曦吧。 可惜,就这一念之间,错过了晋级的机会。 “如果孔师获胜,若曦就会死……”片刻后,张悬看过来,眉毛皱起。 难不成,眼前这位连女儿的生死都不管了? “有我在,她不会死……”聂云淡淡一笑:“你现在的实力,和我也差不了多少了,你觉得二人的实力,生死关头,想要救人,能不能做到?” “这……”张悬苦笑。 突破帝君,和帝君,是两个概念,如果他真的愿意出手,的确可以在最后关头将人救下,而且保证,一点伤都受不了。 “灵犀,是我另外一个妻子洛倾城所生,所以她伪装的名字,姓洛……为了能让她相信,不感情用事,到现在一直以为我还陷入昏迷……” 聂云苦笑一声:“我这个爹也算做得够狠了……这样吧,这件事还是你和她解释吧,毕竟,她现在的心思,已经转移到你身上了,我这个老爹,估计都想不起来了……哈哈,我暂时就不出现了,躲避上一段时间再说,不然,真怕她闹得天翻地覆……” 看到眼前这位如此不靠谱的老爹,面皮一抽,张悬只好答应:“好吧……” 不答应也没办法,谁让自己拐走了人家的女儿…… “天道图书馆,是我一道意念所化,是根基,也是桎梏,你能靠自己的能力,突破桎梏,说明了能力和潜力,将来前途无量,我女儿能和你在一起,做父亲的,也算欣慰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0章 第 10 章 一群小孩子听得似懂非懂,不过他们很会看气氛,迟疑了半晌,还是鼓起勇气小声道:“仙子姐姐,你别生气。” “金宝哥哥不是故意的。” “金宝哥哥是好人。仙子姐姐不要生他的气好不好?” 甄金宝感动的看了眼这群小萝卜头,倒是没白费他之前在洞里那么护着他们! 伊月寒扫了一眼小胖子和小孩们的眼神互动,勾唇一笑后没有回答,只是转身道:“走了。” 司空小白一边招呼其他人跟上,一边快步跟上伊月寒。“刚刚那话,到底是你编的,还是真的啊?” 伊月寒头也不回:“你觉得我会故意瞎编宗门,只为了拒绝一个小孩?” 【是的,我会。嘿嘿。瞧那小胖子吓得,身上的肉都抖起来了,软绵绵的。】 系统:【……你可做个人吧。】 司空小白眼中闪过精光:“那你的宗门叫什么啊?” 伊月寒:“不可说。”还没编好。 司空小白有些失望,不过从这里也能看出,伊月寒绝对不是那些名门大派出身,八成是什么作风亦正亦邪的隐世门派,要么是讲究避世,要么是提防仇家,所以伊月寒才这么藏着掖着。 他阅历尚浅,不认识这类隐秘的宗门,不过可以找个时间去曾爷爷、曾奶奶那旁敲侧击一下,看看能否从他们那得到什么信息。 司空小白:“你们宗门的祖训和剑谱上的话倒是有意思,那剑谱的第三章,第四章也有要求吗?难道想要加入你们宗门,就得杀光亲友?” 伊月寒微微颔首,表示不只是杀光亲友那么简单,还要鸡犬不留,蚯蚓都得竖着劈!鸡蛋都要摇散黄! 小胖子浑身的肉又是一抖,不只是想到了家里的大黄,还是阿花。 司空小白倒吸一口凉气:“嘶~这么狠?” 伊月寒:“心不狠如何做得了杀手?” 司空小白咽了咽口水:“难道你也……” 伊月寒:“我是孤儿。” “原来如此。”司空小白恍然大悟,孤儿自然没有亲朋好友,也就不存在杀不杀的。他没说抱歉,因为伊月寒的神色一如既往的冷淡,或许对于她来说,这种身世本就是不需要皱眉的。 * 出了深山老林,众人走上了乡间土路,小胖子抱着一个布包全程躲在司空小白的身后,再也不敢想什么拜师学艺的事了,生怕伊月寒记着之前的事,让他对自家父母和鸡鸭下毒手。 乡间土路坑坑洼洼的,并不好走,好在阴云散去,月光照在大地,倒是不至于让他们摸黑上路,小孩子们没叫苦叫累,手挽手互相搀扶着,小短腿倒腾得飞快,眼中满是可以回家的喜悦。 一棵枝繁叶茂的老树下面,有个半人高,青石小瓦搭建的土地庙,里面泥塑的土地婆婆嘴角下撇,一脸愁容。 当一行人披星戴月的走过后,泥塑的神像眼中闪过一丝光,下一秒,一个苍老的声音叫住他们。 “几位请等一等!” 伊月寒扭头一看,是个拄着拐杖的老婆婆,穿着深蓝的布衣,一头银发梳得一丝不苟,正匆匆追上他们,腿脚健壮的很,那拐杖在她手中倒像个装饰品似的。 “几位请等一等!”老婆婆飞快的赶上来,一双眼睛仔细看过那十几个脏兮兮的孩子,脸上顿时露出惊喜之色。 “太好了,你们爹娘这几日找你们都快找急死了,可算是回来了!” 孩子们有些迷茫,不知道这位慈祥的婆婆是谁。司空小白却已经拱手笑道:“见过土地婆婆。” “是土地婆婆!” “哇,土地婆婆显灵了!” 孩子们一阵惊叫,还有个胆大的跑到不远处的小土地庙看了一眼神像,然后快跑回来道:“真的和庙里的土地婆婆一模一样!” 一群小孩围着喊土地婆婆,让老婆婆笑着皱纹都舒展了,当她从孩子口中得知是边上这两位救了他们后。立刻整理衣襟,对着伊月寒和司空小白拱手一拜。 伊月寒侧身避开,司空小白则是赶紧抬手扶住土地婆婆,不敢受这一拜。 土地婆婆却坚持行完了这一礼。“这些孩子前些日子被吃人的妖魔掳走,那妖魔狡猾,我不仅寻不到他,上报了城隍后,结果城隍大人一时也找不到他的踪迹。” “我承蒙附近百姓厚爱,这些年受尽香火,此次却帮不了他们什么,实在心中惭愧。如今两位把孩子们救了回来,也让我松了一口大气,所以还请两位不要推辞,受我一拜。” 眼见老人家坚持,两人没办法,只能受了一拜。 土地婆婆:“不知那恶妖的尸体,两位打算如何处置?” 伊月寒:“丁家夫妻花钱向我买这鼠妖的命,我得把尸体交给他们。” “也好,是该有个交代。”土地婆婆再次,看了眼那群孩子们,她没有问另外三个孩子去哪了,只是叹息一声,一路领着他们来到舒县的城门处。 这么晚了,城门自然是关着的。常人不清楚,但妖鬼、修行之人却知道历朝历代的朝廷建城都是以五行八卦来定的方位,城门开在哪,自然也是由高人收纳罗盘掐算指点过的。 城门的所用材质也很有些说法,加上城门每日接受成千上万百姓的来回踩踏,日积月累下来,地面土地硬如磐石,阳气深重。不仅能挡人,还能挡妖魔鬼怪。 可惜城门到底只是个门,城墙再高也没办法把整座城都罩住,所以那些妖鬼想要进来,有的会选择白天的时候,顶着阳气混入城,有的则是如那黑袍鼠妖一般,飞天、钻洞各显神通避开城门。 好在土地神虽然是最小的神,实力低微,但虾米也算海鲜,小神也是神,总会有点特权的。只见她拐杖往地上一杵。高大的城门上竟是凭空开了一扇小门。 土地婆婆对着伊月寒和司空小白又是一拱手。“我还得去禀报城隍大人,把那鼠妖的魂缉拿归案。还得劳烦两位把孩子们送回去了。” 鼠妖死了,地府自然会有所感应去缉拿他的魂魄,任由那鼠妖之前有多威风,死后成了鬼,生前的千般法力也都散尽了,神志也得浑浑噩噩一段时间。 土地婆婆倒是不怕他跑了,只是心里恨意难平,所以打算在那鼠妖进阎王殿受审之前,先让他在城隍庙狠狠吃一番苦头才好! * 丁婆让孙女丁小喜报信的事情在晚上,丁家夫妻上山求贵人的事也在晚上,所以除了邻居外,其他人并没有察觉到这点动静,舒县的大部分人早就陷入了梦乡。 但很快,敲门声,孩童的叫喊声,开门声,邻居喜极而泣的哭声陆续响起,惊醒了睡梦中人。 “爹!” “娘!” “我回来了!” “呜呜呜,阿奶你快开门!” “老方快来!闺女回来了!” “我乖孙回来了!” “天呐,快进来!” “怎么了?” “出什么事了?” 被惊醒的左邻右舍披着衣服出来查看,当看见失踪的孩子再次出现在他们眼前之后,他们也是惊喜交加。赶忙催促孩子父母别哭了,先是拉着孩子看了看他们的身体情况,又询问孩子情况。 “……是一个很厉害的大哥哥,还有一个更更厉害的大姐姐送我们回来的……” “……是个很厉害的杀手姐姐……” “……大老鼠……大姐姐拔剑唰一下,妖怪就死了……还有土地婆婆……” “……哥哥带另一个胖子哥哥去了……姐姐带着丁辰回他家去了……” 司空小白领着甄金宝陆续敲响了三户人家的门,片刻后,撕心裂肺的哭嚎声响彻云霄。 “儿啊,我的儿啊!” 把三家人集齐后,甄金宝才把他一直紧紧抱着的布包递过去,这里面是三个孩子的尸骨。黑袍鼠妖后吃掉他们后,把三个孩子的尸骨随意的扔在洞穴的角落。甄金宝在离开的时候,顺便把它们也给带了回来。 可惜他能力有限,无法把这一堆散乱的尸骨分出来,只能这么包着,由这三个孩子的父母再想办法。 * 丁家难得奢侈着点着蜡烛,老夫妻在堂屋走来走去,丁家小夫妻坐在那垂头不知想些什么。 老头:“哎呀,你们怎么就这么回来了。” 小夫妻:“那位贵人叫我们回来,我们哪敢不听?” “你们没去所以不知道,那位贵人当时站在满地狼尸之间,就好似那嫦娥下界、天兵下凡,绝非常人能比的,所以你们就放心吧。这样的人肯定一口唾沫一个钉,不会骗我们小老百姓的。” “是啊,我相信贵人不会骗人的。爹娘,你们年纪大了,这么熬下去不是个事,还是快睡吧。” 老夫妻表示自己还不困,催促儿子儿媳去睡,小夫妻两人也表示自己还不困。四人八目相对,满目哀愁,这个时候,他们哪里睡得着呢? 那位贵人说最迟七天……七天实在太漫长了,他们的儿子真的能挺到那个时候吗? 第11章 第 11 章 就在丁家四人焦心的时候,忽然听见院门被敲响的声音,随之而来的还有熟悉的童声。 “爹!娘!阿爷!阿奶!” “我回来啦!开开门!” 这话语实在太熟悉了,就像是曾经任何一个孩子在外玩了一圈,脏兮兮回来敲门的午后。 几个大人听得眼泪差点落下。最后还是年轻媳妇第一个反应过来,匆匆跑出去开门,中途差点被门槛绊得摔了一跤。 砰,院门被猛地打开,五岁的孩童吸吸鼻子,努力扬起笑脸:“娘!” 他还没说完,就被裹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年轻的母亲抱着自己失而复得的孩子跌坐在地,嚎啕大哭,似乎要把自己这些日子的担惊受怕、心急如焚全部哭出来。她哭得那么大声,嘴里只重复一句话。 “娘以后再也不让你一个人待着了,再也不让你一个人待着了,再也不让你一个人待着了……” “辰儿!辰儿!” 紧随其后的三人也在一边呼唤着,他们也想看看孩子,但孩子被母亲抱得严严实实的,三人只得互相抱在那喜极而泣。 邻家老夫妻披着衣服出来查看,对于这个情况也是又惊又喜,他们敬畏的看了眼那气势不凡的黑衣女子,赶忙走过去,老婆婆蹲下身安慰哭泣的年轻母亲,而老头子则是扯了扯丁家老兄弟的袖子。 “这是好事,哭什么,快收声。还有贵客在呢!” 这黑衣姑娘的气势太强了,站在那就好似一把锋芒毕露的剑一般,竟是比他远远看见过的坐轿子的县太爷还吓人。老头子都不敢多看,生怕被那锋芒刺伤眼睛。 丁家四人听到贵客二字,顿时回过神来。 “贵人……” 砰,随着伊月寒手一挥,一具成年犬一般大小的黑鼠尸体砸在地上。 “这个给你们。” 丁辰往母亲怀里缩了缩,带着后怕道:“就是那只老鼠抓得我,他是坏妖怪,他吃小孩!” 正想说什么的众人呆愣愣看了看那庞大的鼠尸,再看看那挺拔如剑的黑衣女子。 扑通。 年轻的母亲带着孩子跪在了地上,丁家其余三人也跟着跪了下去,行五体投地的大礼,他们把千言万语都咽了下去,只哽咽道:“多谢恩人救我孩儿性命!” 扑通!扑通! 伊月寒的后方又传来跪地的声音,她扭头一看,只见月色下,巷道里不知何时多了好些拉着孩子的成年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手里拿着鸡鸭,背上背着装满谢礼的背篓。 就像是风吹麦田一般,他们陆续沉默对着伊月寒跪下。额头紧紧的贴在冰凉的青石砖上。 “多谢恩人救我孩儿性命!” 中间还夹杂着几道凄凉的泣音:“多谢恩人送我孩儿……回家!” 丁家邻居那对老夫妻左右看看,只觉得他们两个这么直直的站着实在太突兀了,于是稀里糊涂的也跟着跪了下去。 本来还在惊恐挣扎的鸡鸭似乎都感知到了此刻的气氛,安静下来。夜晚的风穿过巷子,吹拂过黑衣女子的发尾,放眼望去,这里两边巷子跪了几十个人,只有中央的伊月寒站在原地,身形挺拔,犹如出鞘的长剑。 伊月寒沉默了一下。“我杀他不过是完成任务而已,你出钱,我出力,这很公平,算不得恩情。” “任务已完成,承惠五百文。” 承惠明明是很有礼貌的词,但伴随她面无表情的伸手要钱,倒是有种讨债的气势。不过没人觉得她是讨债的,毕竟五百文算什么讨债? “如果不是恩人出手,我们这些孩子还不知会遭遇什么,救命之恩,这自然是大恩!” “如此大恩大德,我等下辈子必当结草衔环以报!” “这些鸡鸭都是自家养的。恩人如不嫌弃……” “快,快,去拿钱给恩人。” 一群人站起来,捧着各自的谢礼围了上来,丁家老夫妻也赶紧回家拿钱,救命之恩自然不是五百文能还得了的,老夫妻心一横,直接把家里的大半积蓄都拿了出来。 “不必,我只要我应得的。”伊月寒没理会其他人,只看向丁家小夫妻:“你们买命的目标尸体就在这里,我已经交付,可还有什么异议?” 丁家小夫妻自然没有异议,伊月寒微微颔首,从丁家老夫妻捧着的钱盒里拿走半吊钱,也就是五百文后,直接提气往上一跃,碎星剑自动飞到她脚下,载着她迅速飞离这嘈杂之地。众人直接空中闪过一道流光,那位高人就不见了。 “诶?等……”人群之外的司空小白试图招手叫停,但他刚出声,伊月寒就已经没影了。他心里无奈,好不容易才遇到这么一个有趣又强大的朋友,这也跑太快了吧? “天呐,那位姑娘莫非是神仙?!” “那是不是说书先生说的御剑飞行?” “不会错的,这绝对是神仙下凡!” 众人心中又添一分敬畏,拉着孩子在原地对着仙子离去的方向又是一阵跪拜,祈求神仙保佑。一炷香后才站起来。 “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到真正的神仙呢。” “可惜咱们的谢礼都没送出去。” “神仙餐风饮露,肯定不稀罕咱们这些鸡鸭,若是能知道那位仙子的尊号,请其神像来家里,日夜香火供奉那就好了。” 众人围住丁家人,询问他们知不知道仙子的尊号,丁家人纷纷摇头,他们也是听丁婆的话,才上山去寻的贵人,话都没说两句,哪里能知道仙子的尊号? 众人有些失望,也有人好奇的细问了几句来龙去脉,这一问,有人惊愕于牛头山竟然有吃人狼妖,有人越发敬佩仙子的强大,有人羡慕丁家夫妻竟然能和仙子近距离相处。 也有人疑惑喃喃:“仙子不要我们给的金银谢礼,为何偏偏要收丁家的五百文呢?” 众人目露迷茫,都想不出所以然来,随后有人提议,不如去找丁婆问问,那人一呼百应,大家就又带着各自的谢礼去了丁婆家。 他们知道这些日子丁婆也为找孩子这事出了不少力,特别是今天,正是因为丁婆来提醒丁家去牛头山寻找贵人,这才间接救了他们孩子一命。 如今丁婆吐血,身体不好,他们手上的这些鸡鸭、猪肉、点心正好拿过去给丁婆补补身子。 他们到的时候,丁婆在卧床休息,这么多人闹哄哄的难免打扰病人休息,所以众人也就简单说了两句,把东西放下就走了。 丁婆没收金银,倒是把他们送来的鸡鸭、猪肉、点心收了,她强打起精神,招呼丁家人过去问了一下事情的来龙去脉。随后感慨道:“如此作风,怪不得我梦中所见的那股杀气这么重。” 她从梦中惊醒的时候,其实心里很是忐忑,无法确定那位高人是否愿意帮忙,但情况紧急,她也只能让孙女找上丁家,死马当活马医了。 好在幸运的是,那位高人虽然杀气冲天,但功德也是货真价实的,不仅爽快的答应了帮忙,更是效率奇高,距离丁家夫妻上山不过两三个时辰,竟是就已经把他们久攻不下的难题解决了! 而面对众人的疑问,丁婆沉吟了片刻道:“一种可能,那位高人收五百文就和算命先生算命最少也要收个一文两文,不能白算一样,是规矩,也是为了了结你们之间的这段因果。” “另一种可能,仙人入了天庭,限制更大,天规森严,无事不得下凡,不可能随随便便就能遇上。那位高人应当还未成仙,想来是位即将羽化登仙、道行颇深的修行中人。就是一百个我捆起来,也比不上那位一根手指头的。” “而她这么做,一来是了结因果,二来则是积累功德,好顺利羽化登仙。” 众人听得半懂不懂,只觉得这事更加玄妙了。 * 几十里外的某个村子,一户农家挂着白灯笼,堂屋挂着白幡,摆着棺材,一个中年妇人带着一对十几岁的半大儿女正在哭着守灵,时不时给火盆里添几张黄纸。 哭声伴随着呜咽的风声,让人顿觉阴森森的,但三人却都没有害怕的意思,只因为他们知道,棺材里睡着的是他们曾经爱过的人。他们的丈夫。父亲。 而这样办丧事的人家,这个村子里足有五户,因为前不久一群恶狼下山,咬死、咬伤了村子里不少人。连村子里有名的猎户都被咬死了。为首的那只恶狼比旁的狼大一圈,凶猛得好似一只老虎,简直吓破众人胆,村子里已经开始凑钱,准备明日花钱请人来除狼害了。 就在这寂静而压抑的夜晚,那中年妇人和她的一对儿女忽然听到砰砰砰几声,紧接着就是鸡鸭和狗惊慌的叫声。 三人惊慌的扭头看去。就见院子里竟然凭空多了数条血淋淋的狼尸,血腥气扑面而来! 妇人护住自己的儿女连连后退,但就在此时,她身后的女孩却眼尖道:“娘,快看,是那匹狼!就是它咬死的爹!” 妇人和另一个男孩的动作一顿,细看院中的那几具狼尸,片刻后,他们的双眼被恨意点燃。 “是它!” “是它们!” 男孩一时冲动跑出去,愤恨的对着那些狼尸拳打脚踢,就是这些畜生夺走了他父亲的生命! 就在这时,一个黑衣女子从黑暗中慢慢走出。“目标尸体已经交付,你是否有异议?” 这个声音……妇人身子一震,她昨天梦中听见过这个声音!但那……那不是个梦吗? 她迷茫、惶恐又敬畏的看着月下的黑衣女人:“没有……我没有异议。” 黑衣女人微微颔首,伸出素白的手。“任务已完成,诚惠四百文。” 第12章 第 12 章 半个月后,伊月寒出现在了距离舒县几百里之外的另一座县城内。 现在的大雍朝和往上数历朝历代都有女皇在位,女子亦能立女户,顶门立户,继承家业,参加科举,外出经商。所以男女大防属于正常范围,并不严苛。 此刻正是阳光明媚的上午,大街上人来人往,无论是路上的行人,还是路边的摊贩,商铺里的掌柜都是有男有女的。 穷苦人家或是穿着粗布短打挎着篮子,或是挑着担子。有钱的男女穿着轻薄春衫,脚步轻快。或是逛商铺,或是商量着过几日清明踏青。 国家富庶,百姓和乐,是难得的盛世之景。可惜再好的社会环境,也总有几粒老鼠屎。 街角的一个馄饨摊子忽然传来碗碎了的声音,紧接着就是一个公鸭嗓的男声传来。“你这丫头怎么办的事?你看看,不仅把老子的馄饨给撒了,连老子的新衣服都给你泼脏了!” 馄饨摊的两夫妻赶紧过去安抚客人。摔在地上的小女孩手肘被蹭破了皮,她委屈的抬头看向父母。“爹娘,是他用脚绊得我!” “呦呵,小丫头年纪不大,倒是学会撒谎了!老子好好的坐在这,怎么绊得你?什么时候绊得你?有谁看见了?倒是我这衣服,大家伙可都亲眼看见了,就是被你的馄饨汤泼脏了。” 男人奸猾的小眼睛一瞪,愤怒的拍拍桌子。“真是晦气,那碗馄饨我也不要了,但我这新衣服你们必须赔!这可是我前天花了十两才买的!” “十两?!”小丫头被吓到了,泪花在眼里打转,他们家得卖多少馄饨才赚得到十两啊! 两夫妻的面色也不好看了,自家丫头年纪还小不懂,他们却立刻明白过来,这刘老蔫是故意来讹诈他们的! 两夫妻还没说什么,周围的热心人就皱眉了。 “十两,这不是讹人吗?” “刘老蔫,你这又不是金线绣的,破衣烂衫的哪值十两银子?” “就是,你都多大人了,和个八岁的孩子计较什么?被汤洒了就回去洗洗呗。你要是生气,那就让这他两帮你把衣服洗干净明天给你。再赔你两晚馄饨得了。” 刘老蔫:“什么话?什么叫破衣烂衫?我这可是正经用十两银子在鲁哥那买的,不行你们和我家去,我家可是有正经票据的!” 他话音刚落,拐角的巷子立刻走出四个面色凶恶的汉子,为首的彪形大汉正是鲁哥。 “没错,刘老蔫这衣服正是花了十两银子在我这买的。我可以给他作证。” 鲁哥带人站在刘老蔫后面,不怀好意的看向摊主两夫妻,众人心里立刻咯噔一声。以鲁哥为首的四人可是他们这有名的地痞流氓。 听闻和县太爷还有些关系,是县太爷小妾的舅舅的小姨的堂哥家的儿子,现在他们这般作态,摆明了是在帮刘老蔫撑腰。不对,应该说是刘老蔫和他们合起伙来,做局讹诈人家十两银子! 也不知这刘老蔫是什么时候和这四个地痞流氓搭上线的,平日还只是小偷小摸,现在竟然还学会设套害人了,真真不是个东西!呸! 虽然心里鄙夷,众人却也不敢直接和这四个恶霸叫板,一来怕招来报复,二来这明显是个套,如果鲁哥他们真有证据证明那衣服是十两买的,依照他们现在县令那老眼昏花、喜欢和稀泥的样,说不定真的会判摊主夫妻赔刘老蔫十两银子。 哎,上任的县太奶倒是个好官,但就是办事办的太好了,三年一过就被提拔走了。 摊主夫妻也明白自己上当了,他们赶忙求鲁哥等人高抬贵手,十两银子实在太多了,很多庄稼人自给自足,一年都花不了五两银子。最能干的长工拼死拼活干一年,也不过三、五两银子。 他们这小摊子走得也就是个薄利多销,一年下来刨去吃喝穿用,剩下的都不足十两银子!真给出去了,他们今年和明年怕是都要勒紧裤腰带过活了! 小女孩也被吓到了,她不明白这其中的人心险恶,还以为是自己的问题,跪在地上哭求刘老蔫放过他们,她保证把刘老蔫的衣服洗得和新的一样! 众人也小声的试图劝阻,但全被鲁哥瞪了回去。 刘老蔫拍着桌子满脸凶恶:“去你的,洗过的衣服和新的能一样吗?就十两银子,少一分都不行!不给的话,我们就掀了你这摊子。” “诶,刘老弟此言差矣。”鲁哥抱臂道:“咱们都是正经人家,知书达理的,又不是什么地痞流氓,哪能胡乱掀人摊子?这不是给人看笑话吗?” “啊?我们不是吗?”刘老蔫懵逼回望,他记得自己就是因为鲁哥地痞流氓的名头才投奔来的啊? 什么时候不是的?咋没通知俺啊? 鲁哥:…… 被鲁哥狠狠瞪了一眼后,刘老蔫那灵光的脑袋这才转过来:“哦~对对对,我们是正经人家,知书达理,温文尔雅,红袖添香,偷香窃玉……咳咳,总之,你们女儿把我的新衣服弄脏了事实。赔钱那是天经地义!” “你们要是不赔的话,咱们就去报官,求县太爷给我们做主!” 鲁哥和另外三个汉子:“没错,求县太爷做主!” “报官!” “必须报官!” 众人听得只觉得一阵荒唐,这是个什么世道啊,怪不得说莽夫不可怕,有文化的恶霸最可怕,你听听,这年头恶霸竟然都一嘴一个要报官了!还什么正经人家,知书达理……我呸,说这话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小丫头被这阵仗吓得终于忍不住大哭起来,摊主夫妻看这些人步步紧逼,也知道是躲不过了,只能一个安抚孩子,一个面色颓废的去拿钱。 他们没人怪罪孩子,毕竟女儿一向懂事,别的孩子都爱玩闹,她却早早就知道帮家里干活了,更何况,这明显是鲁哥等人故意下套,这种事又如何能怪罪一个才八岁的孩子呢? 但正是因为如此,小女孩心里才越不好受,只觉得快要被天大的愧疚给压垮了。 就在这时,有人挤了进来。“让让,让让,怎么有哭声?出什么事了?” 路过的甄金宝远远的看见街角被一群人围了起来,就凑过来看热闹,结果才靠近就听到了哭声,立刻更好奇了。 有人看见他,顿时眼睛一亮:“是甄少爷来了!” “什么?甄少爷来了?!” “快快,快让甄少爷进去!” 正要往那边走的伊月寒脚步一顿。 甄金宝虽然只是个十六岁的少年,但在这县城却有不小的名气。这名气有三分归功于甄家作为地方有名富商的加持,七分却都归功于他平日的作风。 众人齐齐让出一条道来,甄金宝觉得贼有面子,整理了一下衣冠才学着平日父亲的模样,迈着四方步走了进去。身后的小厮青柳无奈,从那哭声和众人的态度他就已经从猜到,他家少爷又要行侠仗义了。 进去后,甄金宝小眼睛一扫,顿时恍然大悟,挡在小女孩面前怒斥鲁哥:“好啊,又是你啊鲁狗剩!你都多大人了,竟然为了抢一碗馄饨打小孩?你还要脸不要?!” 鲁哥脸一黑:“甄少爷,你可不要瞎说啊,我鲁哥是那种为了点馄饨打小孩的人吗?!” 甄金宝想也不想:“你就是啊!” 鲁哥:“……我不是!”他干的都是十两银子的大买卖,才不是这么没格调的恶霸! 有个和甄金宝有点小交情的围观群众拉了拉他的袖子,低头把刚刚的情况说了,因为其中掺杂了一点私人情绪。所以里面还夹杂了讹诈、骗人、吓唬小孩、蔫坏等词。 甄金宝听得嗷了一嗓子:“多少?十两?我衣服都没十两!” 鲁哥虎目一瞪。 “喂喂,凡是都要讲究证据,你们可不要凭空污我清白!” 甄金宝叉腰:“清白?鲁狗剩你真敢说啊,就你那天天在茅厕打灯笼——找屎(死)的做派,你哪来的清白?别装的和良家妇男一样。” 他在妖怪洞里看似胆小,实则光看他敢经常离家出走,以及当街对着妖怪就千里送人头(划掉)千里拜师的劲头,就能看出他骨子里其实是个很胆大的人。 此刻回到家里,处于自己的主场,他的腰杆子立刻挺直起来,骂完鲁哥就扯住了刘老蔫的衣襟。 “来来来,我倒要看看,你这是什么衣服,竟然比我的还值钱,是贡品绫罗啊?还是绣了清明上河图啊?” 刘老蔫赶紧攥紧衣襟。“反正我这就是十两银子买的,甄少爷你家就算有钱,也不能随便欺辱人啊。我可是正经人!” “诶诶,你别摸我腰带!裤子!裤子要掉了!” “我家穷,我以后是打算做人家上门女婿的,你这么乱扒我衣服,万一影响了我的名声,我找不到好人家了怎么办?!鲁哥,救我!” 鲁哥听刘老蔫叫得凄惨,上前拉开甄金宝的手。“甄少爷,你别在这胡搅蛮缠了。甭管这衣服什么材质的。它就算是个破麻袋,我卖给刘老蔫后,它也是值十两银子的破麻袋。我们手上有证据,就是闹到官府,那也是有理的!” 小厮青柳赶忙按住愤怒的少爷,这事确实不好处理,没得帮不了人,反弄了自己一身腥。 第13章 第 13 章 男摊主本来看见甄少爷来,眼中又燃气一丝希望,可惜……男摊主感谢甄金宝的好意,赶忙跟着把人拉住,又是谢,又是劝。如果把鲁哥逼急了真的去告官,把甄少爷也给连累了就不好了。 这时,回屋的女摊主也带着十两银子回来了,小女孩一看母亲拿着银子回来,刚才止住的泪水又忍不住滚落下来。 父亲心疼的用粗糙的大手给她擦眼泪。“妮啊,莫哭,这不关你的事。” 母亲不舍的把钱递出去,眼泪也在眼里打转,这一幕看得众人都有些心酸。甄金宝是最看不得这种情形的。他一把拦住女摊主。小眼睛瞪圆了怒视鲁哥几人:“不就十两银子嘛,我来给!” 说话间,他下意识去摸腰间的荷包,结果摸了个空。 “咳,我今天出门太急忘带钱了,我让青柳回去拿。在这期间我就坐在这,鲁狗剩你也不用担心我跑了。” “行,我相信甄少爷这点信用还是有的。”鲁哥虎着脸道:“另外,我得提醒一句,狗剩只是我小名,我大名叫鲁大力!” 甄金宝:“好的,鲁大狗!没问题,鲁大狗!” 鲁哥:“……我说了是鲁大狗!不对,是鲁大力!” 周围人一阵哄笑,又被鲁哥一一瞪了过去,青柳则是苦着脸应了一声,转身就要离开。 他家少爷哪里是忘带钱了,明明是之前离家出走,还傻不愣登的主动撞到妖怪手里,老爷夫人余怒未消,于是直接停了他半年的月例银子,偏偏少爷平日是个手松的,最爱救济老弱,有多少花多少。这月例一停,哪还有什么钱。 只能去求求大小姐了,可大小姐这些日子在外理账,时常不在家。少爷倒是还有个妹妹,但三小姐才五岁,虽然小匣子里金银锞子不少,可少爷哄着五岁的小妹妹要钱花,那成什么人了? 要是事情暴露了,他和少爷怕是会被老爷夫人挂上横幅,吊在城门上供进城的男女老少一齐瞻仰! 所以大小姐今日不在家,那他就只能以少爷的名义去找暂住家里的表少爷借一借,或者找交好的仆从凑一凑,等少爷手头有了钱再还回去了。 摊主夫妻倒是个明白人,闻言赶紧一个拉住要走的青柳,一个拦住甄金宝。 “甄少爷这是做什么?我们又不是没钱,哪里有让你一个半大孩子帮忙付的道理。” “我们知道甄少爷常常救济老弱,但我们夫妻两个自认为不在老弱之列,这十两银子拿出去,不过少吃几口的事,也不至于让我们饿死。哪里能厚着脸皮白要甄少爷的银子?” “是啊,甄少爷义薄云天,你家老爷夫人平日更是铺桥修路,每年都给慈幼院捐钱,乃是远近闻名的仁商。咱们或多或少都受过你家的恩惠,正因如此,我们夫妻两个才万万不敢占这点便宜!” 夫妻两个一再推拒,甄金宝倒是不知该怎么办了。“可……可也不能让你们把银子白给他们啊。” 这家人分明是无妄之灾,正要把平日从牙缝里省出来的钱给鲁狗剩那帮坏蛋,这也实在太憋屈了。 周围的人看了都揪心,又是对着鲁哥等人一阵怒视,而外围的人忽然听到一道清冷的声音。 “让让。” “哎呀,没地了。” “你去别处挤……”正在看热闹的婶子、大叔不耐烦的开口,结果转头一看,对上那双冷漠的凤眸后。他们的话又纷纷咽了回去。下意识的拉着身边人后退几步。 被拉走的人皱眉回头正要说话,一看到那气势不凡的黑衣女人,再扫过她腰间的宝剑,立刻缩缩脖子往后退。于是眨眼间,众人就给她让出了一条道。 有些人站在人群里也如日月一般引人注目,随着伊月寒走进包围圈,所有人都注意到了她。 “是你!”甄金宝惊叫一声。“你怎么在这?!” 鲁哥皱眉,他的视线扫过这女人腰间的佩剑,又瞄到甄金宝脸上毫不掩饰的畏惧,心里一颤,眼中闪过警惕。 这个女人完全没有收敛,只要不瞎的人都能看出她的危险,更何况甄金宝平日连他父母都不怕,此刻却这么害怕这个女人…… 伊月寒看也没看甄金宝。转而对那对夫妻道:“馄饨多少钱?” 女摊主愣了愣,呐呐道:“素陷两文。肉馅三文。” 伊月寒:“来一碗肉馅馄饨。” “哦……好。”男摊主呆愣回答,下意识的转身就去做馄饨了。 伊月寒好似看不懂周围气氛一般,坐到了长条凳上。【啧,又是这道德值碍事,我是杀手,又不是老娘舅!那些喜欢喊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大侠呢?快点出来啊,这种戏份给我一个杀手真的好吗?】 系统:【路见不平的大侠没有,路见不平的小胖子倒是有一个,要不是有人拦着,他就要割肉饲虎了。】 伊月寒:【我还以为这小胖子能解决呢,结果……看来还是得我出手。】 系统:【咋滴?你也要出十两?】 伊月寒:【我哪来的十两,前些天的那罐佛跳墙就把我掏空了,都不是一整罐,小半罐竟然就还要我五两影子,可恶,我现在手头就剩三文钱了!】 系统:【想开点,等到你吃完这碗馄饨,连这三文钱都保不住了。】 伊月寒幽幽道:【……你这是让我想开吗?我看你这是让我想死。】 系统娇笑:【哎呀,咱们是现代穿越来的,现代人都压力大,每年有三百六十五天想死是很正常的事。】 伊月寒:……说得好有道理的样子。 甄金宝小心翼翼的凑过去:“你到底来这干嘛的?不会是有任务吧?” 伊月寒挑眉看了眼他,没想到这小子经历了上次的事,竟然还敢离自己这么近,这是担心她在这附近杀人?虽然有点傻,但确实是个善良的小胖子。 她从筷筒中抽出两根筷子慢条斯理的检查了一下,确定摊主夫妻是个干净人,筷子和桌椅都打扫的很安静后,这才满意的侧头:“杀手也是需要吃饭的。” 作为一个有梦想的杀手,伊月寒从不隐瞒自己的身份,甚至还很喜欢挂在嘴边。 “杀手?!” 人群中有人惊呼一声。众人的眼神闪过胆怯,有人偷偷后退,就连鲁哥等人也惊疑不定起来。没人怀疑黑衣女人说的话,因为她的气质实在不像是会说假话的人。 刘老蔫有些害怕了,低头问鲁哥怎么办。 “有什么好害怕的,要吃馄饨就吃呗,和我们又不搭噶!”鲁哥的声音不自觉大了几分,更凶恶的看向摊主夫妻。 “你们还磨蹭什么,还不快赔钱,非得去衙门吃官司才甘心是吗?!” 伊月寒侧眸:“这是怎么了?” 其实她耳聪目明,之前已经在角落看见经过了。 伊月寒对甄金宝到底有救命之恩,他对伊月寒是又敬又怕,闻言躬身低声说了起来,男摊主端着下好的馄饨过来,他还顺手接过稳稳放到了伊月寒的桌前。 青柳在一边看着,眼神古怪:……他怎么觉得少爷此刻的姿态那么的……狗腿呢? 伊月寒‘恍然大悟’:“弄脏衣服要赔钱?证据呢?” 刘老蔫自从这个奇怪的女人出现就一直神经紧绷,闻言赶紧出声,生怕这个看着就危险的女人搅和他的好事。“证据就是我这衣服啊,你看这,这汤还没干呢!” 说话间,他伸手指向自己衣袍被打湿的地方,然而下一秒,众人只觉得白光一闪,有风刮过。 伊月寒坐在位置上,慢条斯理的咽下一颗馄饨。抬眸看向刘老蔫:“衣服?哪呢?我怎么没看见?” 围观的众人忽然看见一抹白皮白的晃眼。风吹过,刘老蔫忽然感觉身上有些冷,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下意识的低头一看…… “啊啊啊!” “啊!!!” “啊啊啊!!!” 又是一秒,只剩下里裤的刘老蔫和围观众人的尖叫声此起彼伏。 “刘老蔫没穿衣服!” “他衣服哪去了?” “快快快,快把他遮上,我还是黄花大闺女呢,我娘说看男人光身子长针眼!” “完了,我也是黄花大闺男呢,我不会也长针眼吧?!不要啊!我再也不乱看热闹了!” “刘老蔫又不是女的,你是男人,看看应该不会长针眼吧?” “是吗?那就好,那就好。” 年轻男女吓得赶紧双手捂脸,从指缝里偷看,而结过婚的婶娘大叔们则是在惊吓过后,下意识的从刘老蔫的头发顶扫到了脚后跟,重点部位被重点观察。 “平日刘老蔫穿着衣服不觉得,现在一看,这也太瘦了。一看就不好生养。” “没错,一点料没有,就这还想当上门女婿呢,日后生不出孩子,怕是要被岳家一脚踹出来。” “哪还有岳家,刘老蔫人品不行,这身子骨也不行,连钱也没有,谁愿意要他。反正给我我都不要。” “你不要我也不要!” “你们都不要,那我也不要!” 第14章 第 14 章 “闭嘴!闭嘴!” 刘老蔫本来两只手捂上捂下,最后羞愧的捂脸,闻言顿时快气哭了,冲到伊月寒面前撒泼。 “呜呜呜,是不是你?!肯定是你干的!你把我衣服弄哪去了。你害我以后找不到媳妇了,我要去县太爷那告你!” 伊月寒腿一动,屁股一沉,长条凳另一头自动抬起来,顶住了刘老蔫的胸腹,刘老蔫只觉得一股巨力袭来。自己就飞了出去,摔在了人群中。 年轻男女吓的花容失色。 “啊,他飞过来了!” “快,快躲开,他没穿衣服!” “证据呢?没有证据就乱说,这不好吧?”长条凳落回了原处,伊月寒坐在上面,上半身丝毫未动,优雅的喝了一口汤。 甄金宝惊疑不定的看向伊月寒,他最是知道这人的神仙手段的,这事肯定是她干的,但是……为什么? 鲁哥扶住刘老蔫,让个手下人脱了外袍给这个可怜的男人遮掩身体,随后怒视伊月寒。 “我要去告官,你们沆瀣一气,不仅不赔我们衣服钱,还用戏法变走了刘老蔫的衣服,害他当众裸、露,丢了清白!到时候定要让县太爷把你这妖人关进大牢!” 伊月寒淡定道:“告官?证据呢?” “他绊倒那女孩没证据,如今那女孩泼他一身汤也没了证据。至于我变走了他的衣服,呵,你们还是没证据,既然都没证据。那你所说的就只是无稽之谈罢了。看你们的样子,就知道你们素日风评不好,就算到了官府,我也可以告你们一个污蔑、讹诈之罪。” 鲁哥一指周围人。“怎么会没证据。他们可都看见了,那丫头就是把汤泼在了刘老蔫身上,刘老蔫的衣服也是在你来之后没的。” 伊月寒抬眸扫过周围人:“哦?你们都看见了吗?” 众人一对上那双凤眸,就大气也不敢喘,赶忙低头:“没看见,我们什么都没看见。” “啊,我家鸡还没喂,我得先回去喂鸡了。” “对,我家鸭子还没喂!” “我家八十岁老父母也还没喂……咳咳,还没吃午饭,我得回家做饭去了。” “哎呦,我肚子疼,借你家茅厕用用!” “你回自己家拉去,我也肚子疼,我也憋不住了!” “我妹妹要来家里看看,我得去接一接!” “我哥哥今天也来我家,我也去接人!” “我……我表姑妈的三舅的大外甥的堂姐也要来,我也去接!” 围观的热心群众都作鸟兽散,几个呼吸间,鲁哥抬起的手指还没放下,人就走光了。 鲁哥:……刚刚你们怎么没这么勤快呢! 鲁哥不甘心的还想说些什么,然而风吹过,他忽然也感觉身上一阵凉意袭来。鲁哥赶忙低头,结果就看见自己的胸毛正迎风飘摇的和他打招呼。 下一秒,几声尖叫响彻街道,只见鲁哥和他三个手下的衣服也没了,只剩下一条里裤,刘老蔫裹紧外袍,大喊着“鬼啊!”就撒腿狂奔跑了。 鲁哥四人浑身凉飕飕的,哪里还敢和伊月寒争辩,捂着脸跟刘老蔫就跑了。其中一个汉子还边跑边尖叫:“刘老蔫你等等!” “把我外衣还给我啊,我不借你了!” 伊月寒看也不看他们,继续吃喝,刚刚她隔空催动碎星划破他们的衣服,再用空间把那些碎布收了起来。因为速度极快,他们肉眼不能捕捉,这才以为衣服被凭空变走了。 摊主夫妻眼看着鲁哥等人狼狈逃走,冲着伊月寒连连作揖道谢。 “多谢姑娘出手相助。太谢谢了!” “这碗馄饨就当我们请姑娘的了,姑娘还想吃什么?只管说出来,我们这就给姑娘做!” 吃完馄饨的伊月寒抬手:“不必,我不缺这点钱。” 系统旁白忽然响起:【只见伊月寒手摸入袖中,便在桌上排出三文大钱。】 正想掏钱的伊月寒:……她又不是孔乙己!不对,她连孔乙己都比不上,毕竟孔乙己一出手就是九文大钱,她全身家当就只剩这三文钱了…… 不行,不能想了,再想就要掉眼泪了。杀手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qaq 她改了动作,手一翻拍在桌上,三个铜板就凭空出现在了桌上。 自从那次被司空小白偷过,又在行脚商那得了极好看的木匣和新荷包后,伊月寒就喜欢把自己的全副身家放在它们之中,再存于系统空间里,属于非常严密的三层保险。保证就算真正的偷王之王来了,也偷不到她的一枚铜板。 而她只需要意念一动,就可以随时取用藏在木匣、荷包内的钱。 伊月寒起身离开,只留下一句话:“依照那鲁大狗胳膊上的抓痕来看,他肯定背负了人命,如果你们想对付他们,可以从这方面入手。” 虽然除了任务目标外,伊月寒无法明确感知到身边的人是否是大奸大恶之人,但作为一个杀手,她还是有些眼力的,一个人的手上沾没沾血,她一眼就能看出来。 更何况,只要她运力于目,就可以看见常人看不见的东西。 那个鲁大狗的手臂处有鬼气逸散,活人的身上自然不该有鬼气的,伊月寒‘变’走他们的衣服,也有借机查看的意思。结果就看见那鲁大狗的手臂上果然有几道狭长的伤痕。 这伤痕很独特,经常杀人的朋友一眼就能看出,这是人的抓痕,而且看那间距大小,不是女人就是半大的少年。 正如司空小白和那黑袍鼠妖的妖气不同一样,鬼与鬼之间的鬼气也有很大区别,残留在那伤口处的鬼气掺杂了大量的怨气,是很脏污的灰黑色。正是这些鬼气导致鲁大狗的伤口久久无法愈合,红肿溃烂,泛白流脓。 看到这,事情就已经很明显了,那鲁大狗肯定杀了某个女人或者半大的少年,而且就在近期,他伤口上的鬼气犹如附骨之疽,就算放任不管,那人也活不过一年了。 “什么?人命?!” 甄金宝吓得跳起来,赶紧想要再细问几句,结果一抬头,却发现那位黑衣女子已经消失不见了。 伊月寒溜得飞快,因为职业关系,杀手的道德值被拉到顶也只有九十,只要事情不是发生在她面前,她还是可以当做没看见的。 系统:【这就走啦?】 伊月寒:【给点提示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我可是要做天下第一杀手的女人,追凶是捕快的活。】 系统小声哔哔:【有没有一种可能,你转行做捕快的话,咱们早就顶着第一捕快的名头,在皇城吃香喝辣的了?】 伊月寒不屑:【呵,我和你这种没有梦想,只知道吃的饭桶没有话说!】 系统:……她不就提个建议吗?怎么还统身攻击呢! * 深夜,街道空无一人,万籁俱寂。一阵微风拂过,一个黑衣女人出现在了一条小巷子中,面前是一道高高的围墙,围墙内是一片风格秀丽婉约的亭台楼阁,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宅邸。 伊月寒仰头看了看被阴云遮住的月亮感慨:【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真是个好天气啊。】 系统:…… 【奇怪……】伊月寒运力于目,结果却什么都没看见,不应该啊,她是顺着新任务目标的鬼气追过来的,没道理这宅邸上空这么干净啊。难道是天太黑了,她没看清? 伊月寒再次细看,还是没看出鬼气,如果是一般人,怕是会以为自己找错的地方,但伊月寒却从不怀疑自己的判断。 她眯了眯眼睛,随后抬手,猛地咬破手指,没了皮肤的阻隔,浓郁的灵气立刻逸散开来,随着伤口的快速愈合,灵气再次被封在了皮肤之下。另一条街有个飘忽透明的人影忽然停住,深深吸了几口气,好香……奇怪,又没了…… 伊月寒把血横抹到眼皮上。血迅速渗入皮肤,下一秒再看那宅邸上空时,虚假的表象被撕开,露出恐怖的内里。 只见这宅邸就好似个大型的煤工厂,突突的往天上直冒黑烟。鬼气森森,妖异非常! 伊月寒伸手抓起一缕风往鼻下一闻,贪婪、愤怒、怨恨无数黏腻的情绪交织在一起。恶臭难闻。这哪里是什么大户人家的宅邸,分明是个恶鬼窝! 伊月寒点开任务面板,再次细看那半透明光屏的任务描述,简单来说,就是一个穷得叮当响,三十多岁还没成婚的男人在外遇见一个自称逃难来的大美人,把人接回家当媳妇,结果没几天,就被掏心而死的故事。 任务发布者是男人的老父母,而那女人不说美貌,单论那对老夫妻描述的,肤如凝脂,手上一点茧子都没有,就可以看出对方必然是出身豪富之家。 这种家庭会出现逃难女子的几率有多低?这样的大美人会看上一个三十多岁,又矮又穷,连长相都在标准线以下的懒汉的几率又有多低?伊月寒都无语,那男人连入赘都没人要,哪来的自信觉得对方会是真心愿意当他媳妇的? 幸亏对方是个鬼,只掏了他一个人的心,万一那女人是犯事官员家里逃出来的女眷,这家人私藏犯人,如果情节严重,一家人可就要整整齐齐进棺材了! 伊月寒对于这种蠢人不做过多评价,她只是回忆起自己之前去实地考察的情形,案发现场残留着腥臭的鬼气,必然是恶鬼作案。 这就有些麻烦了,这宅子内不知藏了多少鬼,弄得鬼气冲天,她要找任务目标,就相当于在墨水池子里摸黑鱼,这可不好找啊…… 不过不好找不代表找不到,她接下的任务,就没有完不成的。 又是一阵风拂过,巷子内的人凭空消失了,而那宅邸内却多了一个人。风吹出了巷子,吹拂过大街上宅邸正门的匾额。上面赫然是甄府两个大字。 第15章 第 15 章 黑夜中,嶙峋的假山怪石或耸立,或趴伏在宅子各处的草木之中,影影绰绰的,比白日多了一丝阴森。 一个黑色的身影在宅院之中到处游走,双目扫过四周,让系统记住这里的一切布局,中途,伊月寒注意到一只小奶狗趴在不远处的地面,正在哼哼唧唧。她本以为这狗发现了自己,但很快就发现并不是。 有人?! 伊月寒低头一看,只见围墙内的小角种了一株山茶,两颗红枫并其他低矮的草木,又有一块高高的假山石傲然挺立其中。她就站在这块假山石上。而远处的地面上蹲着一个脏兮兮的小孩,正抬头看着她。 伊月寒顿时皱眉,暗恼这里鬼气太重,干扰了她的感知,导致她没有第一时间发现这里有人。 【没想到这次潜伏刚开始就滑铁卢,这绝对是我作为天下第一杀手的失职……】 系统:【天下第一杀手?谁给你封的?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哎呀,你别打岔!】伊月寒羞恼了一瞬,随后又故作严肃道:【总之现在有两种解决办法,第一种,只要我现在杀掉他,只要我杀得够快,潜伏就不算失败。第二种,我现在就在脸上划一刀,以此惩罚我自己,永远记住这次的失败,永不再犯!】 系统毫不犹豫:【第二种,我选第二种。】 伊月寒:【……等等,你是不是没听明白?我再给你重复一遍……】 系统:【不用重复了,我选第二种,必须选第二种!】 伊月寒:【……系统,我以为我们才是一伙的。】 系统:【以前没机会,但现在我想做个好统。】 伊月寒:…… 系统调侃:【不过你也不用太害怕,我建议你在额头上先划一道横,等到日后再多犯几次错误,直接在脑门上划出个王字,那时候多霸气啊!就像商标一样。】 系统用浑圆的播音腔热情介绍:【找杀手,请认准王牌杀手伊月寒!果冻就吃喜之狼,杀手就找王中王!】 伊月寒嘴角上翘了一瞬,想笑又觉得系统分明是在借机损自己。 【你这是夸我还是骂我?】 系统:【那必须是夸你啊!】 伊月寒飘然落地,正好落在那小孩的面前。 系统一惊:【喂,你不会真的要杀人灭口吧?我以为你开玩笑的……不对,就算你想,你那么高的道德值也不允许你随便杀人吧?】 伊月寒没好气道:【知道你还问。】 黑衣女子身姿挺拔,一双凤眸冷酷扫过去,男孩愣愣抬头看她,他衣衫破烂,连鞋子都没有,赤着小脚蹲在地上。看上去才六七岁的个头,缩在地上小小的、怯生生的一团。 蓬乱的长发披散下来,盖住了他大半个身子,也把他的脸遮得严严实实,根本看不出他的眼睛在哪。拖地的发尾毛糙打结,沾满了灰尘和枯叶。 他蹲在地上,面前地面放着一个大海碗,碗已经空了大半,只剩下少许被水泡得胀大的米粒,水上还飘着枯叶、灰尘,卖相不佳。 因为这宅子有问题,鬼气冲天,伊月寒身处其中,就算开了天眼也无法分辨眼前这孩子是人是鬼,不过光看外表,他看上去不像个鬼,倒像个乞丐,不,乞丐都比他干净些,更像个无法自理的小傻子。 女人不说话,男孩也不说话,他低下头,继续伸手,泛白的小手捞起碗中的米粒送入嘴中。 “呜呜……” 肥嘟嘟的,也才两个巴掌大的小奶狗正夹着尾巴,趴伏在远处的地面上,一双狗狗眼湿润的看着男孩面前的饭碗呜呜咽咽。 伊月寒默默低头,看了看伤心欲绝的小狗,又看了看那只碗,最后看向专注干饭的男孩:……那个谁,小孩你要不回头看看那只狗吧,它都要哭了啊喂! 伊月寒感慨:【幸好我再穷也只会想去上吊,永远不可能到抢狗饭的地步。】 系统:【……这种时候就没必要这么有代入感了吧?再说了,穷得想上吊难道是什么好事吗?】 伊月寒假装没听到,她从怀里摸出了一个纸包,那是她前天还有钱时买的糕点。因为她中午吃馄饨一时装阔,把仅剩的三文钱都花光了,所以今夜只得在野外打了只野兔,吃了顿黑色不明物填饱肚子。 原本是想把这糕点留到明天早上吃的,但现在……她觉得这个孩子比她更需要这包糕点。 下一秒,纸包稳稳落在了大海碗边上,男孩‘海中’捞饭的动作一顿,再次抬头,然而原地已经没有了那个黑衣女人的身影。 过了许久,久到小奶狗闻到香味,夹着尾巴小心翼翼的靠近,湿润的鼻尖凑到纸包上使劲嗅闻,泛白的小手才再次伸过去,拿起了地上的纸包。 随着纸包被打开,伴随着一股浓郁的桂花香,还带着温度的桂花糕露了出来。这是镇子上一户百年老字号糕点铺的招牌,香味馥郁,甜而不腻,是小孩子们的最爱。 “呜呜呜……” 不仅小孩子们爱吃,小狗显然也喜欢,竟是顾不上害怕,小爪子小心翼翼搭在男孩的膝上,哼哼唧唧的讨食。 男孩抓起一块糕点,先是嗅了嗅,小心的咬了一口,他的动作一顿,随后进食的速度快了起来。他吃光了所有的桂花糕,把泛白的指尖和沾着碎屑的纸包舔了又舔,最后才不舍的把干净的牛皮纸一点点叠好,藏进了自己的怀里。 小狗失望的呜咽起来,男孩转头沉默的看着它,忽然伸出手,捏住小狗命运的后颈,小狗腾空而起,还没回过神来,一扭头就看见藏在蓬乱长发下的‘深渊大口’朝着自己张开。 “呜呜呜!” 小狗吓得尖叫,尾巴夹得紧紧的,它只是想讨口饭吃,不想被吃啊! 好在男孩并没有真的把它放进嘴里,而是在小狗快要吓尿了的时候,把它又放回了地上。并把大海碗中仅剩的米饭倒在小狗的面前。 小狗趴在地上缩成一团,不敢抬头,男孩没有理会,他站起身,踮起脚把吃光的大海碗藏在了假山石高处的一个窟窿内。随后又转身,抬手粗鲁的薅下树上的嫩芽塞进了嘴里。 片刻后,男孩离开,小狗才抬头,嗅了嗅面前的剩饭,虽然不如之前的糕点香甜,但不挑食的它还是吧唧吧唧的舔吃起来。 * 伊月寒在大宅院里到处排查,本以为这恶鬼窝一定危险重重,三步一只恶鬼,五步一群恶鬼,结果进来后才发现里面和她想象的不同。 除了之前的那个抢狗饭吃的小傻子外,她并未看见任何一个深夜在外游荡的人影。 小院子里,布置童趣、雅致的卧室内,年轻的妇人带着幼小的女孩睡在大床上,外间守夜的小丫鬟也在小榻上睡得香甜,下人的大通铺里更是睡得满满的,呼噜震天。所有人似乎都睡下了,乍一看,这里和其他富人宅邸没什么区别。 可伊月寒自信自己不会看错,有那冲天鬼气在前,这宅院越是平静,就越有问题。 这些人到底是人还是鬼?可惜伊月寒因为道德值的束缚,没办法随意伤人,否则给他们一人一剑,闻闻他们血中的阳气、阴气就知道他们是人是鬼了。 就在这时,伊月寒忽然发现有个房间竟然还亮着灯,在这黑夜之中非常显眼,她足尖一点,立刻飘然靠近。 结果才靠近听见屋内的声音,伊月寒立刻挑眉,这声音怎么这么熟悉?她直接上了房顶,掀开一片瓦往下看。发现里面的人正是自己白天才见过的甄金宝,他身边的那个小厮……好像叫青柳? 卧房被屏风隔开成两个空间,大床在里间,而甄金宝正坐在外间的椅子上,青柳正拿着一个装着热乎鸡蛋的布包往他中大的额头上揉。圆滚滚的小胖子额头肿起一个大包,活像是个寿星公。 甄金宝让他坐下喝茶,自己拿过布包揉着额头:“嘶,痛死我了,这真的管用吗?” 青柳:“能让肿包不那么疼,想要明天就好是不可能的。” 甄金宝:“那怎么办?爹也真是的,这让我明天还怎么出门啊!” “明天出门做什么?” “当然是查案啦!”甄金宝顺口回答,结果很快就发现这话似乎不是青柳说的,他一回头,就见一个熟悉的黑影出现在了房内。 砰!甄金宝连人带椅摔下来,额头再次和地面重重来了个亲密接触。 经常撞头的朋友都知道,正常的额头撞在地上的疼尚能忍受,而额头早有淤青,特别是肿起一个大包之后遭受二次重创,那酸爽…… 只听嗷的一声惨叫,甄金宝痛得双眼含泪的从地上爬起来,额头本就肿胀的包更大,青青紫紫十分可怖,他抬手小心的碰了一下,顿时疼得倒吸一口凉气,眼泪再也忍不住喷涌而出。 “是你?你怎么进来的?少爷,你没事吧?”青柳一惊,慌忙看了眼不速之客,随后赶忙跑去把甄金宝扶起来。 甄金宝泪流满面:“你看我这额头像是没事的样子吗?青柳,你说我不会破相吧?” “不会,不会。”青柳看着甄金宝那堪比寿星公的大包,沉默了一下道:“你现在看着就像是会长命百岁的样子。” 甄金宝懵逼:“啊?”什么意思? 第16章 第 16 章 伊月寒完全没有恶客的自觉,自顾自的坐在椅子上,指尖轻点桌子。“渴了。” “我来倒茶!”甄金宝胡乱用袖子抹掉眼泪,特别从柜子里拿出一个漂亮的瓷杯,先用茶水冲洗了一下,再倒了一杯茶放在伊月寒的面前。 “这是昨天才送来的雨前龙井,阁下请用。” 青柳:又出现了,突然狗腿的少爷。 本来浑身紧绷的他看这气氛稍微放松下来,不过还是站在甄金宝身后警惕的看着那黑衣女子。 伊月寒只当没看见。询问甄金宝:“你这头是怎么回事?” “也没什么,就是……”甄金宝不敢撒谎,只能小声解释,之前他得救回家后,虽然提及了伊月寒,但并未提及她是杀手的事。 直到今天,他从伊月寒这边得知了鲁大狗身负命案的事,赶紧回家,希望父母帮他调查一下这事,期间难免就把今天遇到伊月寒发生的事都说了出来,其中也包括伊月寒的杀手身份。 甄金宝自小就皮得很,整天嚷嚷着要行侠仗义,经常性离家出走。这本就够让人头疼的了。上次他失踪,甄家夫妻本以为只是寻常的离家出走,等到儿子回家才知道他中途被妖怪抓走了,差点成了妖怪的盘中餐! 夫妻两人顿时后怕得冷汗都出来了。把儿子狠狠训斥了一番,结果儿子前脚答应得好好的,后脚就又不安分了,这次竟然还牵扯到杀手、命案上面去了。这让夫妻两人如何不气? 于是就又是一顿训斥,警告甄金宝,那位杀手毕竟救了他一命,他们明日自会备上厚厚的谢礼给人家,但这事也就到此为止了,他们只是普通人家,可不敢和杀手有过多来往。 另外,如果真有命案,也该有官府来处理,更不是他们普通人能管的,甄金宝这些日子就老老实实待在家里不许出门,敢出门他们就打断甄金宝的腿! 甄金宝作为一个有梦想的少年,自然不会听话,当即就嚷嚷着,如果大家遇到事都做缩头乌龟,谁去匡扶正义,谁去替死者申冤?!为了正义,就算断腿又如何?! 这一翻正义发言听得甄夫人和甄老爷深有感触,额头青筋暴跳的脱了鞋,大鞋底子对着甄金宝就是一顿狂抽。 “匡扶正义?死者申冤?我先打断你的腿!有本事就爬着去查案!” “查案多麻烦啊,来来来,我先把你抽死了,你去地下找死者问问,之后直接入梦去找县太爷申冤岂不快哉!” 甄金宝当然不会傻站着挨打,抱头鼠窜的出门,谁知甄夫人气急了,直接一个瞄准,手里的鞋子一个抛物线就冲着甄金宝的后脑勺飞了出去。 恰好甄金宝正要跨过门槛,于是只听“砰!”“啊!”两声,甄金宝面朝下摔在在地上,老母亲的绣鞋稳稳的站在他的后脑勺上。 说到这,甄金宝委屈的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以前只听说我爹会些拳脚功夫,万万没想到我娘竟然是个深藏不漏的暗器高手!” 伊月寒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父母爱子心切,可以理解。” 她的天眼只是在这个宅子里,被冲天的鬼气给干扰了,但她曾经在外面和甄金宝接触过一段时间,所以她很确定甄金宝是活人。 这宅子处处沾满了鬼气,这种浓度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出现的,也就是说,这宅子的异样肯定不是近期产生的,而是有些年头了。 她不知道这甄家是什么情况,但……甄金宝作为活人能在这鬼宅中安然住这么久,整天喊着惩奸除恶,斩妖除魔还没被恶鬼弄死,不得不说……这窝恶鬼还怪好得嘞! 不过也可能是想动手却做不到,正常的活人是无法再这么弄的鬼气中生存的,另外这么浓的鬼气却没有半点逸散到左邻右舍也不正常,应该是有某种封印,或者某种东西镇压了这里的恶鬼,把鬼气都封在了宅子里。还顺带庇佑了宅子里的活人。 另一边,甄金宝眼见伊月寒来了之后,情绪一直很稳定,终于忍不住试探的问:“说起来,阁下深夜造访,到底是……有何贵干啊?” 伊月寒:“你猜呢?” 甄金宝担忧起来:“您不会是回去细想之后,发现我的资质很高,骨骼清奇,是万里挑一的武学奇才,不愿意放过我这个好苗子,所以特地返回来收我为徒的吧?” 不要啊!虽然他很想拜师学艺,但他是绝对不会对家人,对无辜之人,对无辜的鸡鸭鹅出手的! 伊月寒:……骨骼清奇?万里挑一的武学奇才?我这有十块钱三本的《如来神掌》卖给你你要不要? “你想多了,我对你没兴趣。”伊月寒:“我来你家,只是因为我的任务目标在你家。” “什么?”甄金宝惊叫着站起来。“是谁?你要杀谁?不行,我爹娘、我姐妹,还有我们家的下人……总之我们家上上下下都是好人,你想杀谁都不行!我不会让你得逞的!” 青柳也立刻上前一步,怒瞪伊月寒。 伊月寒:“我没说任务目标是人。” 甄金宝:“杀狗也不行,我们家的看门狗都是好狗,马也是好马,鸡鸭更是好鸡好鸭!我娘说养肥了准备过年吃的!” 伊月寒:……那你还挺护食得嘞。 “是鬼,我这次的任务目标是一只喜欢掏人心的恶鬼。”黑衣女子冷冷的掀起眼皮。“这你也要留着过年吃?” 甄金宝又是一惊:“你说的是真的?” 伊月寒:“我从不说谎。” 甄金宝看了看眼前的黑衣女子,对方气质如高悬的冷月,冷漠高傲,这样的人怎么会说谎呢?她肯定不会也不屑于对他说谎。于是甄金宝立刻就信了。 他面色一白,疑神疑鬼的看了眼周围。“恶鬼在哪?阁下你知道他躲在哪吗?如果有什么需要,你尽管吩咐我,甭管是公鸡血、墨斗线还是黑驴蹄子我都能给你找来!” 伊月寒:……串台了大兄弟,她不是来抓僵尸的。 “你只要告诉我,你们府上最近有没有多出来谁?模样要漂亮的,不拘男女。” 虽然任务描述中的恶鬼假扮的是个美女,但这本就是恶鬼的伪装,变幻男女对恶鬼来说并不是难事。 甄金宝和青柳互相看了一眼,随后齐齐摇头。“没注意到有。” “我们明天问一问,看看最近有没有新进来的下人或者长工。” 伊月寒:“那你们府上长相上佳的有谁?最近是否性格处事有些变化?” “我娘、我姐姐都很漂亮,我今早还和我姐见过面,和以往没什么不同,至于我娘……”甄金宝苦着脸摸了摸后脑勺:“也和以往一样,巾帼不让须眉。” 青柳:“住在偏院的表少爷长得也很清俊,不过要说我们府里长相最好看的,那肯定是少爷的小叔了。” 甄金宝立刻点头:“对,我小叔长得最好看!小叔从小他体弱多病,平日连自己的房间都不出,爹娘也不许我们去打扰小叔。” 他有些恍惚:“说起来,上次看见小叔是什么时候来着?” 伊月寒立刻意识到这个小叔不对劲,很有可能就是那喜欢扮成美人诱惑他人的恶鬼! “你小叔住在哪?” 甄金宝背后一寒:“小叔住在东院,难道我小叔被恶鬼顶替了?那我们快点去救我们小叔吧!” 伊月寒站起身:“带路。” 甄金宝顾不上其他,匆匆推开门领着伊月寒往东院过去,青柳紧跟上去,忍不住低声提醒甄金宝,万一这人是另有目的,哄骗了他们怎么办? 甄金宝却很肯定的低声表示,先不说她之前也算救了他一命,就说他可是亲眼看见她一剑刺死那吃人的黑鼠妖的,更看见她是如何踏剑飞走的,她这般来无影去无踪的人物,如果想对他们甄家做什么,顷刻间就能杀得他们甄家鸡犬不留,根本不需要哄骗他们。 青柳惊愕:“当真这么厉害?” 甄金宝:“自然是真的,我亲眼所见!所以你恭敬着点,千万不能得罪她,否则她一剑过来,就能把咱俩穿串了!” 两人小声嘀嘀咕咕说得正起劲,后面忽然幽幽一声:“放心,我从不免费杀人。” 甄金宝和青柳身子一僵,同时闭嘴。 第17章 第 17 章 甄金宝平日都是早睡早起的,今夜提着灯笼在自家游廊中走着,莫名觉得周围的假山怪石、婆娑树影多了几分阴森。 不过回头一看那在黑夜中步履稳健的黑衣女子,他的那点胆怯立刻被抚平了,有这位杀神在,就算真有什么魑魅魍魉混入他家,也活不了多久了。 很快,甄金宝和青柳领着伊月寒停在了一处紧闭的厚重大门外。“这就是东院了,因为我小叔身体不好,所以院门常年关着……” 两人话还没说完,只听蹭的一声,长剑出鞘,雪白的剑光一闪而过。两人还没反应过来,伊月寒已经挽了个剑花把剑插回了腰间的剑鞘。随手伸手一推。本来紧锁的院门就这么被推开了。 她根本不需要借灯笼的光,就这么堂而皇之的走了进去。 东院按照方位来说,本该是极好的位置,采光好,占地大。然而进去了之后,伊月寒才发现,相比较其他院落遍地草木山石、小桥流水、秀丽婉约的布置来说,东院的屋舍虽然修缮的不错,但却并无什么装饰,四处光秃秃的。 唯有一个在黑夜中幽深的池塘,以及院子正中央一株即将彻底枯死的老梅树。风吹过,一片枯叶打着旋飘入池塘中,一片萧条之色。 甄金宝面色有些惊愕:“怎么会,明明我上次来这的时候,这老梅树还好好的……” 他话还没说完又顿住了,因为他实在不记得上一次来见小叔叔是什么时候的事了,只记得那时老梅树还很健康,漫天飞雪间,朵朵如血红梅怒放,小叔静静的站在雪中,仰头看了枝头的红梅许久许久。 甄金宝的声音低下来。 “我爹娘说,小叔体弱、喜静,为了避免那些花草的香味让小叔不适,所以就全拔了,也不许我们小辈来打扰,连下人靠近都得放轻脚步声,一直用各种汤药养着……小叔叔已经二十二了,弱冠之年,却连这院门都没出过几次。” “如果我家真有恶鬼,阁下能除了它,我自然千恩万谢,但求阁下没确定之前千万小心,别伤了我小叔,他身子弱,经不起半点惊吓和折腾的。” 说话间,圆滚滚的小胖子给伊月寒深深作揖。 系统:【这倒是个难得的好孩子。】 伊月寒:“知道了。” * 本来紧锁的卧室门被轻易推开,不知何时,天上的阴云散去少许,一抹月光跟着黑影进了屋,刚一进来,浓重苦涩的中药味就扑面而来。 伊月寒拐过雪中红梅的屏风,一张散下帷幔的大床就映入眼帘,素手拨开帷幔,月光很弱,但她的目力很好。所以一眼就看见高床软枕之中躺着一个瘦削的人影。 他容色如玉,苍白如雪,颊上唇间毫无半点血色,深陷锦缎之中,手规矩的交叠在腹部,就好似一具俊美却冰冷的尸体。 系统:【甄金宝说的果然没错,他小叔真的挺好看的,就是不像活人,光看着就有过阴森鬼气。你看出来什么了吗?】 伊月寒运力于目,片刻后眨了眨瞪酸了的眼睛。【不行,这宅子鬼气太重了,天眼不管用。只能采血来确认了。】 她抬手无声的拔出长剑,在不确定这人是人是鬼前,她可不能吵醒他,免得这病秧子被她吓死了。 她的剑尖下意识的对准男人苍白的脖颈,系统惊叫:【喂喂,你是哪个医院学的采血法?只是取一滴血而已,你砍人家大动脉啊?!】 【咳咳,习惯了。】 伊月寒尴尬的赶紧把剑尖移到对方交叠的手上,迟疑了一下,回想到小胖子之前郑重的请求,她弯腰轻轻捏住对方冰凉的指尖,手中的长剑随她心意变成了匕首…… 然而还不等她进行下一步动作,她捏住的那根手指忽然勾了勾。伊月寒动作一顿,迅速扭头看去,就见床上本来睡得像具尸体的男人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双极漂亮的桃花眼,好似一泓秋水,让本来的‘尸体’终于多了一丝属于人的活气。 男人迷茫的看着这个突然出现在自己房间内的女人。温声疑惑道:“你在做什么?” 伊月寒:…… 她看了看醒过来的男人,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已经对准他指尖的匕首。对着系统真诚发问:【如果我说……我在用我的四十米大刀给他修指甲,你觉得他会信吗?】 系统:【……信不信的先放一边,我就想问,如果他是在你剑指他脖子的时候醒的,你打算怎么说?】 伊月寒:【呃……看他头发太长了,给他理个发?】 一人一统陷入了沉默,系统想撬开伊月寒的脑袋看看她脑子里到底装了什么,而伊月寒也知道自己的借口懒得可以。 正所谓头可断,逼格不能断。所以她冷着脸,匕首果断刺破男人的指尖。“借你一滴血用用。” 殷红的血珠渗出,伊月寒抓起那人流血的指尖凑到鼻尖嗅了嗅。 “姑娘……你这是……” 男人桃花眼震颤,似有羞涩的想要缩回手。乍一看,活像个半夜被采花贼摸进房间欺负的良家妇男。 然而伊月寒却死死捏住他的手,匕首尖端往前一递,取下那滴血珠,直接抿进嘴中。一秒后,她侧头吐掉那滴血,凤眸锐利的看向床上的男人。 “果然有……解释一下吧,为什么你的身上会有鬼气?” 男人已经从床上坐了起来,耳尖泛粉,手指蜷缩着再次想抽回手。“鬼气?咳咳,大概是因为我快死了吧。像我这样的活死人,身上有点鬼气本就是很正常的事。”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自嘲,随后警惕的看向伊月寒:“倒是姑娘你,你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我的房间,还对我……对我……” 伊月寒完全没有回答他疑问的意思,而是一手死死捏住他的手腕,指腹感知着他那虚弱到随时都会消失的脉搏。 “不对,人到了弥留之际虽然会气息衰弱,但只要还没死,就不会变成鬼,绝对不会有鬼气。你的身体确实是人身,但你的血却满是鬼气,阴冷非常,远超过那仅剩的一丝阴气,这绝不是正常人该有的,普通活人遭遇如此浓厚的鬼气入体也早该死了。” “说,你是哪来的孤魂野鬼,占据了这具身体?!东镇东城区姓韦的农户两天前被恶鬼挖心而死?是不是你做的?!” 男人动作一顿,随后羞涩、警惕全从他的脸上消失,他苦恼出蹙眉,声音依然温柔有礼。 “哎呀,被你看出来了啊。我确实是鬼。不过这具身体可不是我偷来的,而是我和甄家和平交易来的。我保甄家二十五年富贵,甄家把这具出生就夭折的身体送给我。” “至于你说的什么被挖心的农户,我并不认识。我是个好鬼,从不害人的。” 伊月寒的眼睛眯了眯,虽然周围的鬼气干扰了她的嗅觉,但那滴血一沾舌尖,她就知道这人不是她要找的恶鬼了,因为两者的鬼气并不相同。之所以那么问,只是半真半假的诈他而已。没想到还真诈出了一个有趣的秘密。 甄金宝知道自己叫了二十多年的小叔根本不是他小叔吗?想来是不知道的,否则之前就不会那么请求她了。 “为什么是二十五年?”这怎么还有零有整的? 男人:“因为这具身体最多只能活二十五年。” 伊月寒“你已经二十二了。” 男人:“对,所以我还剩两年多好活,时间一到,这具身体就会死,我和甄家的交易也会在那时结束。” 伊月寒:“这宅子有问题。” 男人微笑:“是,宅子有问题。这可是货真价实的鬼宅。” 伊月寒:“是甄家人做的?” 男人:“不是,这宅子建成已经有一百五十三年了,甄家则是二十二年前才搬来的。故去的甄家老夫妻和现今的甄家人都是良善的好人,若非他们福泽深厚,就算有我庇佑,恐怕也无法在这宅子内安然生活这么久。” 伊月寒:“那是谁做的?” 男人垂眸:“姑娘何必非要刨根问底呢?如果你是为了那挖心的恶鬼而来,我倒是可以给你一个提示,你可以去这宅子的西边看看。” 他暗示的晃了晃被抓住的那只手,面色再次浮现一抹羞涩。“天色已晚……姑娘可以放开我的手了吗?” 伊月寒一想也是,虽然这宅子明显有秘密,但还是任务比较重要,毕竟明早的饭钱还没着落呢。她终于松开了男人的手,语气冰冷。“躺下。” 男人不明所以,但看着那明显不好惹的黑衣女人,他还是乖乖躺了回去。结果就见那人素手拉过他的锦被,不仅帮他重新盖好了被子,还帮他掖好了被角。把他的双手摆动着,再次交叠在了腹部。 最后她温热的掌心盖过他双眼。“好了,你继续睡吧。” 系统:……你这一手和殡仪馆学的吧? 男人:……不知为何,总觉得此刻一闭眼,这辈子就醒不过来了。 伊月寒可不知道他们的腹议,她眼看着男人乖顺的闭上眼睛继续睡觉,满意的出了帷幔,虽然她中途惊醒了甄金宝的小叔,但她坚信只要哄睡得到位,就不算违背和甄金宝的约定! 第18章 第 18 章 两个人影等在院内,见伊月寒出来,甄金宝立刻上前:“怎么样?” 伊月寒脚步不停,朝着西边过去。“好消息,他确实是个鬼,坏消息,他并不是我要找的那一只。” 青柳:“什么?!” 甄金宝:“我小叔真的被鬼顶替了?不对,这算什么好消息啊!” 两人震惊之下赶忙追上去细问。伊月寒道:“你叔叔说,他和你的祖父母有过交易,他保你甄家富贵,你甄家把你出生即夭折的小叔身体给他。” “对了,他还说自己快死了,应该就在这两天了。”某穷鬼剑客真诚建议:“你如果真喜欢这个小叔叔,就多为他准备点纸钱吧。” “什么?!” “不可能!” 青柳和甄金宝被一个又一个的大瓜给砸懵了,甄金宝一时间不知该震惊于慈祥的祖父母生前竟然和鬼做过交易,甚至把小叔的身体给了出去,还是揪心于自己小叔的死期已至。 哪个消息他都不愿相信,追着伊月寒一个劲询问,伊月寒只道:“这是你们甄家的事,我并不清楚,你如果想了解清楚,可以去找你小叔或者你父母细问。” 甄金宝一时间心乱如麻,如果不是现在天黑,父母已经睡下了,他恨不得现在就冲进父母卧室问清楚。 青柳:“去西边做什么?” 伊月寒:“他说我想找的那只恶鬼在宅子的西边。” “宅子西边……”甄金宝脑中立刻闪过家里的布局图,面色焦急道:“不好,表哥有危险!” * 三个人影快速穿过花园朝着西院去,甄金宝和青柳在前面跑得气喘吁吁,其中胖乎乎的甄金宝出了一身汗,他们身后的伊月寒慢慢跟着,每一步都不疾不徐,但却始终和他们保持着一步距离。 青柳一边跑一边讲述,他家少爷的表哥名为石方远,一表三千里,石方远和甄家的关系其实很远了。但其年幼丧父丧母,十二岁之前是吃百家饭长大的,很是命苦,甄家的老爷夫人听闻了此事,于是把人接回了家里。 如今石方远已经十八岁,他十五岁就成了童生,今年正准备考秀才,长相也是斯文白净,甄金宝的姐姐甄宝珠和他差不多年纪,甄家有意招他为赘婿,一来是两人也算是一起长大,二来知根知底。三来,石方远对甄宝珠一直都很体贴照顾,让甄家上下都很满意。 甄金宝立刻插话:“表哥敏而好学,我姐也不差,她虽然不爱读四书五经,但经商的手段是一等一的好,我爹娘还有外面的掌柜都夸我姐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现在家里大半的生意都是我姐在打理!” 青柳:“对,小姐是经商奇才,表少爷是才学过人,表少爷和小姐如今已经定下婚事,正是天作之合,老爷和夫人说等到今年秋闱结束,他们就会完婚,若是表少爷秋闱得中秀才,那就是双喜临门了。所以表少爷可千万不能出事。否则秋闱和婚事怕是都得耽误。” 青柳铺垫了那么多,最后一句话才是重点,他希望伊月寒除鬼的时候千万不要伤到表少爷。相比较甄金宝的直来直去,青柳的说话方式显然更委婉。 可惜黑衣女人却并没有理会他的意思,径直走到了院门处,随着剑光一闪,门栓被悄然顶到一边,甄金宝匆匆推门进去,他想大声呼唤表哥,却又怕惊动恶鬼伤了表哥。 “咦?表哥的书房怎么还点着灯?都这个时候了,他还在温书?”甄金宝看见远处的书房散发着暖黄的灯光,窗户是半开着的,隐约能看见一个人影端坐于书桌前正拿着一本书。 他一边惊叹表哥的勤勉。一边快步拐过草木假山,朝着书房走去。 “公子~” 娇柔的女声一出,真是让人骨头都要酥了。紧接着一个妖娆的女子端着一碟点心走向书桌前的白面书生。 甄金宝呆立在原地,小眼睛瞪得溜圆,下一秒他的眼中燃起一簇怒火。他低头左右看了一圈,发现找不到什么趁手的家伙,干脆脱下自己的鞋子。 “石……唔唔唔!” 青柳一手捂嘴堵住了甄金宝的怒吼,一手把他扯到了假山后面。甄金宝奋力挣扎,小胖子一身的劲,比过年的猪还难按。“唔唔唔!”你干嘛?! “嘘,少爷你别大声说话,小心惊动了他们,表少爷对待家里的丫鬟一向有礼有节,不像是会干这种事的人,我们先看看情况再说。” 青柳又对伊月寒低声道:“事关甄家的家事,还请阁下等一等。” 伊月寒没有出声,只是脚步一转,拐入了假山后面。青柳看她的动作松了口气。 甄金宝终于找到空挡扒开青柳的手,咬牙低声道:“还有什么好等的,这个女人来路不明,很可能就是偷藏在我家的恶鬼。表哥被恶鬼蛊惑,竟然深夜和恶鬼厮混,我现在就去用我的鞋底抽醒他!” 但青柳却紧紧拽着他,眉头紧皱:“先看看,再看看。” 他们说话间,那女人已经把碟子放在石方远的书桌上。因为穿的单薄,弯腰间窈窕身材尽显。“公子~你饿不饿,不如吃点点心吧?” 石方远端坐书桌前,手捧着一本书,目不斜视道:“我不饿。” 女子:“夜色已深,公子可困了,不如安歇吧?” 石方远:“我不困。” 青柳闻言眉头微松:“少爷你看,应该只是误会。”甄金宝见状眼底的怒火逐渐消去。 女人见两次试探都没成功,她忽然敞开胸怀,猛地从后面紧紧抱住了石方远。 “公子怎么这般郎心似铁,难道你真的看不出我对你的情谊吗?我自幼孤苦伶仃,自从前天你收留了我,我就对你……对你……” 女子说到后面,满脸羞涩,侧脸靠在石方远的肩膀,好似柔弱的菟丝子缠绕大树。仿佛怀中的男人是支撑她整个生命的支柱。 甄金宝顿时气得好似发狂的小野猪就要从假山后狂奔而出。“什么误会,都抱在一起了还叫误会?!难道要等到他们大被同眠了,才不叫误会吗?好个石方远,我非抽死他不可!” 青柳使劲抱住他的腰。“少爷,少爷你别冲动……” 与此同时,石方远猛地起身脱离女人的怀抱,往前快走两步。他看向女人,白净的脸上有隐之色。 “姑娘,我那日只是怜惜你无处可去,才会破例收留你。并无其他意思。而且……我已经有婚约在身了。” 青柳紧皱的眉头彻底被抚平:“少爷你看!表少爷没有被那女人迷住!” 甄金宝挣扎的动作再次停住。 “公子~” 女子跌坐在地上却不生气,反而眼中闪过一丝欣喜和迷醉,想不到这竟然是个难得的好男人,如果是这样的话……她倒是可以不杀他,而是和他来一段风花雪月的爱情。 石方远叹息:“我虽然不喜欢宝珠那般强势的女子,但甄家对我有恩,宝珠也一直倾心于我,我只能娶她来报甄家的恩情。宝珠善妒,我又是入赘,此生只能有她一个女人,所以就算你再怎么喜欢我,我也是不能娶你的。哪怕是妾也不行。” “如果你非要跟我,从此以后恐怕只能做一个无名的外室,就算这样,你也愿意吗?” 这话一出,天地似乎都安静了。 青柳、甄金宝不可置信的抬头看向书房的方向,透过窗户,可以看见暖黄的烛光中,书生一袭蓝色长衫,手拿一本圣贤书,面容白净斯文,似乎和往常并无任何不同。但刚松出的那口气此刻堵在他们的喉咙里,不上不下,噎得他们难受。 伊月寒拍了拍甄金宝的肩膀:“节哀。” “什么……”跌坐在地的女子喃喃,仰头看着那白面书生,眼中的迷醉迅速消失,就仿佛看见了一颗香甜的果子,她欣喜的靠近,结果却在入嘴的最后一秒发现,那果子不知何时早就烂掉了。 石方远还是那副温和有礼的模样。“如果你不愿意,那过些日子就离开这吧,放心,我会为你准备好路费的。” 女子快速收拾好了心情,她再次扑过去抱住了石方远,借着埋头的动作挡住了眼中的杀意。“我孤苦无依,离开这又能去哪呢?公子千万别赶我走,我的一颗心都在了公子身上,只要公子愿意要我,就算当个外室我也是愿意的。” 石方远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他缓缓抬手,抱住了怀中的妖娆美人。 “表哥……他……他竟然……”这一刻,甄金宝眼中没了怒火,只剩下了无措,表哥十二岁来他家,他和表哥相处了六年,自以为是知根知底的家人,这是头一次,他忽然觉得表哥陌生得有些可怕。 突然,一抹寒光闪过惊醒了他,他扭头一看,只见青柳的手中多了一把匕首! 甄老爷早年跑商懂些拳脚功夫,青柳和甄金宝自幼学习,光看甄金宝这胖乎乎的体型就知道他学成了个三脚猫,倒是青柳学了几分真功夫,又因为甄金宝从小喜欢往外行侠仗义,所以青柳习惯随身携带一把防身的匕首。 匕首的寒光照亮了青柳满是凶狠的脸,甄金宝吓得顾不得愤怒,慌忙把人拉住。 “你干嘛?” 第19章 第 19 章 青柳冷声:“杀了他,剁碎了扔到乱葬岗喂狗!” “等等!等等!杀人犯法的!”这回轮到甄金宝吓得双手紧抱住青柳的腰。 青柳冷笑:“不用担心,少爷,我会处理的很干净的。” 甄金宝身子一抖:“不不不,凡有做过必留痕迹,万一你被发现了岂不是惨了?要蹲大牢的,搞不好还要砍头示众!” 青柳视死如归:“我自幼入府,老爷夫人慈爱,少爷小姐们宽和,甄家待我恩重如山,我可不是石方远这白眼狼,我早已把甄家当做我的家,如今正是我回报的时候!” “少爷你不用担心,如果真到了被砍头的那天,我定然向乡亲父老说清楚,让所有人都知道石方远的忘恩负义,我会跪得直直的,哪怕头颅落地也绝不叫一声。绝对不会堕了我们甄家的威名!” 甄金宝吓得更哆嗦了:“我们家就是个普通商户,又不是土匪寨、强盗窝,谁会稀罕这种威名啊?!” 还头颅落地绝不叫一声?你这么硬汉,你干脆被砍头之后,无头尸体站起来,抱着脑袋巡场一周得了呗!保证日后人家提起甄家青柳,都得打哆嗦! “青柳你别急,你先听我说,事情不能这么办,正所谓抓贼拿脏,捉奸成双,他到底是我表哥,我爹娘养了他六年,他又和我姐定了婚约,如果我们直接杀了他,不仅要蹲大牢,在我爹娘那也不好交代!” 甄金宝死死抱住青柳的腰,动用了自己全部的智慧道:“我们家养大你可不是让你干这个的!而且爹娘和姐姐知道后,也肯定会骂我们自作主张的!所以我们不能冲动。得智取,咱们得引得大家来抓奸,把石方远的丑事宣扬出去,让所有人都知道这事是他石方远的错!” “对,不能把这事憋在肚子里,要宣扬出去,让所有人都知道石方远是个忘恩负义的小人!”青柳握紧匕首,眼睛一眯:“然后再把他剁碎了喂狗!” “对……呸呸呸,根本不对,宣扬出去之后,咱们家就顺势宣布和他取消婚约,把他赶出去,到时候他一分钱没有,还私德有亏,看他怎么考秀才!” “好!等把他赶出去,我再悄悄弄死他!”青柳冷笑:“石方远无父无母,也无亲朋照看,当年如果不是老爷夫人心善把他带进府里抚养,他早就冻死饿死了,哪里能像现在这样,吃饱穿暖还能读书考科举?!” “不过这样也好,这样的人被赶出去后,就算死了也没人会发现!我有足够的时间把他细细的切做臊子,包成包子喂狗,保证一点痕迹都不留!” 甄金宝崩溃了:“你就放过镇上的狗吧,狗狗那么可爱,它们做错了什么非得受这种折磨?!” 就在两人争执期间,女子忽然道:“好像有什么声音?” 甄金宝吓得赶紧拉着青柳往假山深处躲,至于伊月寒?她一身黑衣站在暗处,平日锋利如剑的气势被尽数收敛,静得好似一棵树,一根草,一块石头。 石方远闻言走到窗边警觉的四下看了看,甚至还出门,绕着书房走了一圈,确定无人后才放松下来。“没人啊,应该是你听错了。” “我也没说是人啊,可能是猫狗的动静吧。”女子眼波流转:“公子就这么害怕?” 石方远一手搂住她的腰,一手轻点她的鼻尖。“你啊,真是调皮。” 两人双目对视,随后好似情不自禁一般搂抱着亲在了一起。 青柳恨得咬牙:“少爷,这你都能忍?” 甄金宝深吸一口气,胖脸满是佛光普照:“没关系,别人气来我不气,气坏身体无人替。” “都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石方远不值得救,但你值得,若能阻止你造下杀孽,也是胜过造七级浮屠了。” 青柳:“……少爷,你之前不是信道的吗?” 甄金宝理直气壮:“我随我娘,什么有用我信什么!”主打一个根据需求灵活变化! 青柳眼看说不过少爷,只能扭头看向伊月寒:“那个女人来历不明,十分可疑,很可能就是阁下要找的挖心恶鬼了吧?阁下还不出手吗?” 伊月寒挑眉:“怎么?你希望我杀鬼的时候,顺带杀了那个石方远?” 之前她还不太喜欢这青柳弯弯绕的说话方式,此刻倒是对他另眼相看了,知恩图报的人总是讨人喜欢的,就是报恩的方式对狗狗不太友好。 青柳严肃道:“我愿意付钱的。不知请阁下把那混账剁碎了喂狗,需要付多少银钱?” 甄金宝/伊月寒/系统:求求你放过可怜的狗狗们吧! 伊月寒:“我很欣赏你,但他那种垃圾还不配我出手,容易脏了我的剑。不过看在我和你姐姐同为女子的份上,我可以等一等,等你们抓完奸,再杀那恶鬼。” 那女人的长相和任务描述的十分相似,特别是鼻侧的那颗胭脂痣的位置和任务描述的一模一样。所以伊月寒看见那女人的第一眼就基本确定了对方就是任务目标。 对于武力强大的杀手来说,找到目标后的事就简单多了,所以她不介意为了好戏多等一等,毕竟抓奸诶,听着就刺激! 系统发出灵魂拷问:【你一个杀手,对于抓奸这么兴奋真的好吗?】 伊月寒:【杀手怎么了?杀手也是人,杀手也有情!杀手也有爱!】 系统:…… 在甄金宝绞尽脑汁的一番劝诫之下,青柳不情不愿的收回了那锋利的匕首。 事不宜迟,眼看那两人窗户都不关,就开始脱衣服了,甄金宝一边捂着眼睛暗骂要长针眼了,一边拉着青柳快步去叫人过来。 临走前,青柳还郑重的给伊月寒作揖。“阁下,这里就靠你了。” 伊月寒矜持的微微颔首,实则一双凤眸都比平时亮了不少。 甄金宝和青柳小心的退出院子,随后拔腿就跑,来到主院墙外,两人合力熟练的爬过墙,随后青柳去叫下人房中的下人,甄金宝冲到主卧外就开始疯狂拍门。 “爹!娘!不好了,出大事了!” 本来安静的宅子陆续有人醒来,开始有人走动。帷幔之中,深陷在锦缎之中的病秧子睁开眼睛,桃花眼中满是阴郁,许久他喃喃一声:“好热闹啊。” * 天上一朵云飘过,忽然,一个身穿白衣的男人飘然落在了甄家门前,男人气质高洁,俊美出尘,风吹起他的袍角,恍然若谪仙下凡。 他定睛细看甄家的上方。“好浓的鬼气,莫非要有鬼王降世?!” 他抬手掐算起来,眉头越皱越紧。最后足尖一点,好似一只仙鹤般飘然进了甄家。 这人名为鹤连州,正是庐山之中庐山派内一只修炼有成的鹤妖,就像蟑螂和蝴蝶在人类之中的待遇天壤之别一样,在修行界的道士严重,妖也是不同的。 鹤妖不仅根骨好,灵性高,而且世间多有走正道飞升的仙鹤,少有堕入邪道的,前辈们把路走宽了,后来鹤就好走了。 所以哪怕是妖,鹤连州还是被庐山派给接纳,在庐山派待了五百年,如今的他已经是庐山派的长老了。有不少年轻修道者被其出尘的气质和高强的实力所折服。 正统的修道者以斩妖除魔,保卫天下为己任,鹤连州自然也不例外,他倒是不见妖就杀,但遇上鬼王出世这种事,他自然是要阻止的。 进了这宅子内,被那黏稠的鬼气所包裹,鹤连州顿时浑身冰凉,立刻单手掐诀,灵气涌动护住自身,防止那些鬼气侵入他的身体。随后他运力于目朝着四周看去,却什么也看不清。只能在这宅子里四处探查起来。 甄金宝等深夜还在活动的人自然就引起了鹤连州的注意,但他仔细观察,却发现他们都是活人。他想要找个人问问这宅子的情况,但又怕惊动了暗处的鬼王,只得暂时歇了心思。 而随着他在宅子里到处游走,不知不觉到了西院,到处都一片漆黑,就书房还亮着灯,鹤连州站在墙头,第一眼看见的自然就是亮灯的书房。 当透过窗户看见搂抱在一起的男女的时候,他立刻皱眉,正想着非礼勿视。然而随着那女子的脸转过来后。他的眼睛顿时锐利起来。 “好个画皮鬼,怪不得我一直找你不见,原来是跑到了这里!” 鹤连州面色一冷,他追了这画皮鬼两个月,七天前追丢了,他本来还在懊恼,没想到却在这里碰上了! 现在正是好时机,眼看这画皮鬼又诱惑了一个男人,鹤连州立刻飘然过去,就准备穿过窗户,直接打画皮鬼一个措手不及。 然而就在他在空中飘然若仙的时候,忽然间,一只手从暗处鬼魅般伸出,直接拽住了他的后衣领! “咳咳咳!” “谁?!” 鹤连州被勒得差点窒息,他生怕吓跑了画皮鬼,没敢大声呵斥,但一扭头,抬手就是抬掌打过去。这一掌看似平平无奇,实则有他的三成法力,凡人若是被打中,必然会肝胆俱裂而死。 但伊月寒不是凡人,她手腕一转,用巧劲把男人给扔了出去。站在树上冷冷道:“她是我的猎物。” 说话间,她上下打量了一眼那个男人,他的发带是白的,衣衫是白的,鞋子是白的,就连鞋底都是不染尘埃的白…… 伊月寒:哪来的白痴,竟然敢和她抢饭碗? “你的猎物?”鹤连州在空中稳住身形,飘然落回墙头,眉头一皱道:“我已经追了她两个多月了。” 伊月寒:“这么久?” 鹤连州闻言微抬下巴:“看来你已经明白她是谁的猎物了。” 伊月寒冷淡道:“不,我的意思是说追了两个多月还没杀了她,你没资格和我抢猎物。” 这家伙要是和她干杀手这一行,别说两个月了,不出七天就饿死了。 第20章 第 20 章 “你!”鹤连州面色一冷,师兄总说他性子高傲刻薄,说话容易得罪人,真该让师兄来看看,什么才叫真正的刻薄! 他深深看了眼树上的黑衣女子,虽然因为宅子的原因,他的法眼处于失灵状态,但他依然感觉得到此人身上的锋利剑意和森森杀意 她简直比他还不像个人,倒像是古战场的地下,那深埋的一把把染血的青铜剑,冰冷、锋利、沉默,一出鞘必见血!莫非她不是人,而是剑灵化形? 不过不管她是人是剑,对他来说都不重要,现在最重要的是那画皮鬼。 “据我所知,这画皮鬼至少吃了二十三个青壮男子的心,扒了八位妙龄女子的皮,此鬼罪孽滔天,必须除掉。” 鹤连州深吸一口气,压下怒火,站在假山石上优雅抬手。“既然她是你的猎物,那就请吧。” 不管谁动手,只要能除掉这恶鬼就是好事。 伊月寒:“现在还不行。得等一等。” 鹤连州眉头紧皱:“他们衣服都要脱光了,还要等什么?” 画皮鬼喜欢在男人最情动的时候挖出他们的心脏,此刻的心脏血气充沛,不仅味道美味,把其心头血兑在颜料中用来在人皮上描画五官的效果也最好。也因此,书房内的那个男人处境十分危险! 伊月寒淡定道:“因为我等的就是他们把衣服都脱光。” 系统:【咳咳咳!】 “什么?!你……你龌龊!”鹤连州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一脸高贵冷艳的剑客,无法想象她怎么能用那么正经的一张脸说出这么变态的话语!你在说什么虎狼之词啊?! 黑衣女子似乎不解的看了眼鹤连州,耐着性子解释道:“那个男人和这家的小姐早有婚约,如今出了这种事,这家主人已经去找人来抓奸了,临走时求我看住他们。” “我虽然对这些琐事不感兴趣,但若只是等一等,就能帮一位女子避开一桩孽缘,那等一等倒也无妨。” 鹤连州干咳一声,手背到身后:“咳,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 伊月寒故作不解:“以为什么?” “没什么。” 鹤连州脸上的尴尬更浓,暗骂自己思想龌龊。 系统却已经看透了一切:【……姐们,你故意的吧。】 伊月寒:【诶嘿。:)】 伊月寒心里刚偷笑完,就忽然侧头看向院门的方向。“他们来了。” * 深夜,甄金宝领着一大批人浩浩荡荡的朝着西院过去,甄老爷和甄夫人眉头紧皱。“金宝,此事非同小可,你确定是……” “是啊,如果搞错了,咱们这么多人过去,怕是会让方远心里留疙瘩。” “哎呀,爹,娘,都什么时候了,那个混账和别的女人都在书房颠鸾倒凤,不知天地为何物了,你们竟然还在这担心会不会让他心里不舒服?” 甄金宝胖脸涨红,额头带汗,一半是今夜运动量太大,一半只是气得。 “我现在心里才是不舒服,肺都要气炸了!快,都走快点,晚了,搞不好人家孩子都生了!” 甄夫人啪的打在儿子的后脑勺上。“你这孩子,才多大年纪竟然说这些荤话,不知羞!” “嘶!”甄金宝捂着头呼痛:“总打我头,我就是被你们打傻的!” 甄夫人瞪眼:“如果不是你总干傻事,我和你爹至于揍你吗?” 甄宝珠看他们斗嘴,笑着走过去劝架。明明事关她的未婚夫,但她看上去反倒是神色最自然的一个,只有那被手紧拽的帕子,才泄露出了她心里的一丝不平静。 院门是开着的,众人进了院子,直奔书房,当看见书房的灯果然还亮着的时候,甄家人心里咯噔一声。 “嘘!” 甄金宝对着众人比了个手势,随后领头蹑手蹑脚的往窗户那走。 上到老爷夫人,下到婆子小厮全都闭紧嘴巴,蹑手蹑脚的靠近,偷感十足。随着他们靠近书房,耳边已经能隐约听到那男女调笑之声。 而等到他们抬头,顺着窗户看清书房内部的情形,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 “啊!” 不知是谁发出了一声惊叫,立刻惊醒了书房内的野鸳鸯。妖娆女子立刻扭头,眼眸锐利:“谁?!” 众人慌慌张张、眼神躲闪的往后退,甄宝珠慌忙间脚踩到石头,身子一个踉跄,好在青柳一直跟在她身后,及时扶了一把。 甄金宝喊了一嗓子:“我们是来抓奸的诶,又不是你们没穿衣服,你们躲什么啊!” 众人恍然大悟:对哦,他们是来抓奸的,谁害怕也不该是他们害怕啊! 甄宝珠扶着青柳的手臂站稳身形。“咳,第一次干这种事,不太熟练。” “非礼勿视,非礼勿视。”甄老爷看见那纠缠在一起的两人后,吓得赶紧一手捂住自己的眼睛,一手捂住夫人的眼睛。 “表叔、表婶……”石方远身形僵硬在原地,特别是看到窗外站着的未婚妻的时候,他的面色瞬间难看起来:“表……表妹……” 赤着上身的他只觉得自己所有的丑恶全都暴露在众人眼前了,他赶紧低头捡起地上的衣服就穿。 “你们听我解释,不是我……是她,是她勾引我的!” “石公子!”妖娆女子……也就是画皮鬼都惊呆了,她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甄老爷气得胡子都抖起来:“别叫我们!我们可当不起你一声叔叔婶婶,想不到啊,想不到六年心血,好衣好饭的养着,竟是供出了一头白眼狼!” 甄夫人:“宝珠没有你这样的表哥,你们之间的婚约作废!来人,把这对奸夫淫夫给我绑了!绑了之后再……” 青柳:“剁碎了喂狗!” 甄夫人:“对,剁碎了喂……嗯?什么?” 甄金宝胖手死死捂住青柳的嘴巴。“没什么,青柳太困了说梦话呢,娘,你继续,继续。” 青柳:“唔唔唔!”他只是想喂一下吃不饱的狗狗,他有什么错! * 石方远扑通跪在地上。“表妹……表妹你帮帮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只是一时鬼迷心窍,都是她勾引的我,我不想的……” 甄宝珠讥讽一笑:“表哥,你的意思是说,是她……这个没你高,没你壮的女子强行拽掉你的腰带,扒掉你的衣服,再把你按到了小榻上要对你霸王硬上弓?” “表哥,你自己听听,这话可信吗?我透过窗户看见你们的时候,她的赤色鸳鸯肚兜可还挂在你头上呢!” 甄金宝冷笑:“如果你说的是真话,我姐就更不能要你了。白长了个头,连矮你一个头的柔弱姑娘都打不过,身体一定虚得很!” “我不是……”石方远还想狡辩些什么,然而仆从们已经拿着粗绳推门进来了。他们一拥而上,先把石方远绑了,然后才朝着穿好衣服的妖娆女子走去。 “滚开。”画皮鬼自然不想被绑,这麻绳如此粗糙,若是把她的皮给磨破了可怎么好?她猛地用力推开身前的仆从,跑出了书房。 被推开的仆从只觉得好似被野猪撞了一般,砰砰摔在地上,顿时疼得吸气。这个女人看起来柔柔弱弱的,怎么这么大的力气?难道真的是她强迫的表少爷不成? 然而画皮鬼才刚跑到院子里,忽然间一个白衣俊美出尘的男人飞身而来,一掌朝她的天灵拍去。 画皮鬼脊背一阵战栗,以一个正常人无法达到的柔韧度矮身下腰躲开了这一击。 “又是你这个臭道……” 画皮鬼大骂一声,然而话还没说完,一点剑尖就已经刺入了她细嫩的喉咙,假山后,不知在那站了多久的黑衣女人缓缓走出,仿佛潜藏在黑暗中,一击咬中猎物咽喉的猎豹。 灵气顺着剑身冲到剑尖,砰!妖娆的美人皮炸成无数片,空中炸开一团腥臭的血雾! 寻常的妖鬼受到这一击必死无疑,但画皮鬼不愧是被鹤连州追杀了两个月还屡次逃脱的恶鬼,人皮帮她挡了三分剑气,让她侥幸没死。 两米高青面獠牙的恶鬼痛得大吼一声,在碎皮和血雾的遮掩中,化作一股青烟钻入地下不见了。原地只剩下滴滴腥臭的黑红色血液,沾到这些鬼血的草木迅速枯萎死亡。 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了,甄家人目瞪口呆的站在原地,直到那重伤的画皮鬼的痛吼声惊醒了他们,有胆小的仆从脚一软摔在地上。声音发抖道:“鬼……鬼……鬼啊!” 石方远看着地上散落的人皮碎片,瞳孔剧烈震颤。刚刚他就是和这个恶鬼在……在…… 一个个噩耗砸得石方远头晕眼花,情绪剧烈波动之下,他眼睛一翻,直接昏了过去。 伊月寒立刻把手中长剑扔到空中,按理来说,这么短的时间,画皮鬼不可能跑出五百米的扫描范围,已经吸取了画皮鬼鬼气的碎星剑可以迅速追上去。但现实却是碎星剑在空中好似无头苍蝇一般滴溜溜乱转。 第21章 第 21 章 鹤连州眉头一皱:“我这次分明布阵了,她怎么可能还逃得了?” 他单膝跪地,双手一拍地面,却怎么也找不到原因。 甄金宝和青柳是最镇定的两个,虽然很疑惑那个白衣男人是谁,但他们现在最关心的还是恶鬼的问题。 甄金宝:“那个恶鬼跑了?那怎么办?” 伊月寒没理会甄金宝,她一个念头闪过,碎星剑立刻直插入土中,好似雷达一般不断扫描地下,忽然,她抓到了一丝奇怪的波动。 就在鹤连州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伊月寒道:“这地下藏着一个空间。” 她抬手握住插入土中的长剑,整个人和剑化作一道寒光钻入地下不见了。 甄金宝懵逼。“诶,你等等啊,空间?什么空间?” 鹤连州面色一变:“空间?糟了!” 他正要掐诀,结果手臂却被一个小胖子扯住。他立刻冷脸看过去。“快放手,我有正事要做。” 甄金宝经历了伊月寒的洗礼,倒是不怕他的冷脸:“这位大哥,你们刚刚说的空间是什么啊?是地下密室吗?话本里藏着无数金银珠宝的那种?” 鹤连州冷声道:“是鬼蜮,藏着无数恶鬼,一旦鬼蜮浮出地面,光是鬼气就能毒死全城人,让整座城都化作人间炼狱的那种!” 还金银珠宝,小胖子想得倒美! 看来他之前久找不到的鬼王就藏在鬼蜮里,还未出世就能撑起一方鬼蜮,这要是出世了,世间必然又是一阵腥风血雨! 他双手掐诀,随后身形一转,化作一缕白色云气也钻入了地下。 甄金宝愣在原地,半晌才面色发白的看向众人:“他……他刚刚说什么?” 青柳站出来:“他说我们地下有个鬼蜮,里面都是恶鬼。一旦跑到地面上,咱们都得死。” “鬼啊!” 刚刚还腿软的胆小仆从此刻有如神助,好似个猴一般蹭蹭蹭爬上了树,生怕地下冒出一只鬼手来抓他的腿。 其他人也惊慌失措起来,甄金宝崩溃:“之前不都一直好好的吗?怎么突然就开始撞鬼了,而且一个两个的还不够,一来就一窝!” “这下面住着的不会比我们上面住着的人还多吧?我们现在多给他们烧点纸钱,让他们搬家行不行啊?” 青柳诚实道:“我觉得相比较让他们搬家,恐怕还是我们搬家更实际一点,不过我更相信那位阁下,有她在,应该不会出事,而且那个突然出现的白衣男人光看一身气质,似乎也有两把刷子。” 其余话甄老爷和甄夫人听得半懂不懂,但青柳的前半句话他们却听懂了,“搬家!对搬家!”“这家不能待了,快走!快走!” 众人慌忙叫醒西院的下人,接着往外跑就准备叫醒其他人一起逃走。有人一指地上昏迷的石方远询问怎么办? “怎么办?”青柳默默掏出匕首。“既然不能剁碎了喂狗,那不如就剁碎了喂鬼吧!” “不行!”第一个反对的竟是甄宝珠。她看了眼地上的前未婚夫叹息道:“到底是亲戚……他可以不义,我们却不能不仁,更不能因此而徒增杀孽不值得。还是带上吧。” 她没说的是,这年头经商最重名声,就算石方远做了对不起她的事,但到底不是杀人放火,如果他死的不明不白,哪怕仆从们都闭紧嘴巴,外面的人也难保不会心里嘀咕。 甄宝珠是个商人,她不允许甄家苦心经营这么久的名声,毁在这样一个人身上,不值得,不划算。 果然,甄宝珠这话一出,就有仆从或是感慨大小姐的仁义,或是愤愤不平啐骂石方远忘恩负义,小人行径。 青柳和甄宝珠对视一眼,沉默着收回了匕首。 甄夫人一眼就看出了甄宝珠心里的想法,她欣慰又心疼的拍了拍女儿的肩膀,回头看傻儿子更不顺眼了。拽过他的胳膊,一边往快步走,一边严加审问。 “你是不是和刚刚的那对男女认识?你赶紧给我说清楚这到底怎么回事?!” 甄金宝因为之前父母禁止他和伊月寒来往的事,所以之前报信的时候刻意没提伊月寒,但现在不说不行了。只得老老实实把情况都说了出来。然后低声反问了一句。 “娘,她说的是不是真的啊?小叔真的是……” 甄夫人沉默了片刻。“是,这事你爷爷奶奶瞒了我们十多年,前些年他们弥留之际,才把这事告诉了我们。” “当日甄家遭难,你爷爷跑商被人打断了腿,祖宅被讨债人强行收走,亲戚冷眼旁观一个都靠不上,一家人流落至此,只有这荒宅栖身,可惜屋漏偏逢连夜雨,你奶奶怀着孕又病了。孩子刚生下来就气息奄奄,你奶奶大出血差点就死了。当时我和你爹也才十七、八岁的年纪,刚成婚,慌得六神无主。” “任谁看了当时的情况都要说,这必然要落个家破人亡的下场,结果突然有一天,你爷爷奶奶说在荒宅地下挖到了银子,就是那几锭银子救了咱们家,有钱就可以看病、养病、穿衣、吃饭,熬过最难的时候,在你爷爷奶奶的辛勤之下,咱们家就又起来了。并且越来越富贵。” “当时你爷爷奶奶只说是咱们运气好,说是前世积的福报,生前常常做善事,铺桥修路,这习惯我们也传下来了。直到二老临终前,我们这才知道原来这都多亏了你小叔,当年的那个气息奄奄的孩子……其实早就死了。” “我们祭祖的时候不是让你给你二叔磕头过吗?那位二叔其实就是那个早夭的孩子。小时候你爷爷奶奶禁止你爬东院的那棵老梅树,就是因为你小叔叔以前的尸骨就埋在那地下。” “还有你以前不是好奇我们为什么每月初一、十五都让人准备大米饭放在宅子四角吗?这也是你爷爷奶奶留下的规矩,具体什么原因他们没说。” “哎,那时你妹妹宝珍还没出生呢,你和你姐也还小,我怕吓到你们,就没和你们三个说。” 甄金宝倒吸一口凉气,所以伊月寒说的是真的,他的亲小叔刚出生就夭折了,现在那病弱俊美的小叔真是个借尸还魂的鬼?! “那……那怎么办?我们要带着小叔一起逃吗?” “当然要一起逃!”甄夫人面色严肃:“我和你爹在二老临终前发过誓的,这事就烂在肚子里,那就是我们的亲兄弟,你们的亲小叔。他是人,不是鬼!” 甄夫人当即就叫住甄老爷,要和他兵分两路,她带人去接她最小的女儿甄宝珍和女儿院子里的下人,甄老爷则是去他弟弟的院子。 甄老爷正要点头,然而就在这时,有人忽然尖叫出声。 “啊!” “老爷,夫人……你们快看!” “那是什么?!” 匆匆逃命的众人扭头一看,顿时面色苍白起来,只见宅子外不知何时升腾起夹杂着血色的黑色浓雾,它们滚滚而上,眨眼间就成了一个罩子,把整个甄家牢牢的罩在里面。危险的不祥气息扑面而来! 廊下鸟笼中的鸟雀,马棚养的驴、马,窝里的鸡鸭都躁动起来。发出怪叫声,家里养得几只大狗和几只最近出声的小奶狗全都对着那些黑雾汪汪狂吠。 当然,就算动物们不预警,众人也本能的知道,他们绝对不能靠近这些黑雾,靠近就会死! 有人腿一软倒在地上,尿骚味传来。“完了,完了。” * 鬼蜮内充斥着浓郁的鬼气,常人如果进来,很快就会被这阴冷鬼气侵蚀而死。好在伊月寒不是普通人。 她手中的长剑变作了散发着暖光的琉璃灯被她拿在手中,暖光的灯光不仅能抵御鬼气,更是驱散了这浓厚的黑暗。 伊月寒行走其间,只觉得这里好似开天辟地之前的混沌,上不着天,下不着地,到处都是黑漆漆的,时不时有裂缝破碎又合上。 伊月寒明白过来甄家那庞大的鬼气从哪来的了,也立刻认出了这是鬼蜮,一个初生的不稳定的鬼蜮。她现在应该在鬼蜮的边缘地带,因为屏障不稳定,所以才会时不时破损,才会让鬼气不受控制的泄露出去。 那么问题来了,有鬼蜮就必定有鬼王,这个鬼蜮的鬼王是谁呢?那个病秧子?不过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画皮鬼在哪? 伊月寒顺着直觉抬脚,然而她才刚走几步,一阵阴风袭来,再抬眼,眼前忽然多了一个黑影,娇小的身体悬浮在空中,黑色的长发包裹住他的身体,好似无数毒蛇吐信一般在空中蜿蜒游动。 他的模样如此恐怖,气息如此的森冷,一看就是择人而噬的恶鬼! 伊月寒挺住脚步,抬起灯笼细细打量三秒:“是你,那个抢狗饭吃的小傻子!” “啊……啊……”脏兮兮的男孩浮在空中,发出沙哑的声音。 “哦,原来还是个小哑巴。”伊月寒毫无同情心的评价,随后问道:“我正在追一只画皮鬼,你知道她跑哪去了吗?” “啊……”男孩点点头,然后伸出了脏兮兮的小手。 伊月寒疑惑:“干嘛?” 男孩扒开自己蓬乱的长发,露出一张苍白的小脸,他看了眼伊月寒,小心的掏出怀里的牛皮纸,对着上面舔了舔,最后对着伊月寒展示了一下那张比小狗舔碗还干净的牛皮纸。 伊月寒迷茫,伊月寒沉思,伊月寒恍然大悟……“我明白了,你是让我再送你一张桂花味的牛皮纸给你舔舔?” 小男孩:??? 伊月寒摸了摸小男孩的脑袋,大方且郑重的宣誓:“放心好了,只要你告诉我画皮鬼的位置,以后但凡有我一块桂花糕吃,就必然有你一张纸舔!” 小男孩:…… “啊!啊!” “放心,我不会反悔的。”伊月寒淡定的把小男孩脏兮兮的头发揉成脏兮兮的鸡窝。“好了,快点告诉我画皮鬼的位置吧。” 小男孩拍开她的手,苍白的小脸憋红了:“啊!啊!不!纸!糕!糕!” 系统:【……太惨了,哑巴都被气得会说话了。伊月寒啊,你做个人吧!试问,这到底是人性的沦丧,还是道德的扭曲?】 伊月寒:【我觉得这算是医学的奇迹。】 第22章 第 22 章 随着男孩动怒,本来只是缓缓游动的黑色长发在他身后快速舞动起来,好似毒蛇吐信,择人而噬,煞气冲天! 整片区域更暗了,女人手中的灯笼闪烁了一下,光芒骤然缩小了一圈。女人这才‘恍然大悟’。“我明白了,你要桂花糕,不要纸。” 男孩气红了脸:“啊!纸!要!糕!要!” 糕点好吃,纸舔起来也甜甜的,他全都要! 眼看骗不过去,伊月寒只得点头。“好吧,你给我带路,我再给你买一包桂花糕。” 这个世界就是如此可怕,本以为身上一文钱没有就够惨了,结果老天转眼就会告诉你,你还可以更惨。谁家第一杀手负资产啊。 男孩闻言气消了一些,乱舞的头发缓缓落下。他脏兮兮的小手伸出,勾起小拇指,对着伊月寒“啊”了一声。 伊月寒这回倒是秒懂,她伸出小拇指勾住男孩的小拇指。“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谁变谁就是脚底流脓,头顶生疮的癞皮狗。” 手晃了三下,最后大拇指利落的按在男孩大拇指,誓言成立。 男孩瞪大眼睛,这词不对啊,他只是想说‘谁变谁就是小狗’而已。脚底流脓、头顶生疮的癞皮狗什么的……好恶心哦。这就是大人们的誓词吗?听着比他们小孩子的恶毒多了。 伊月寒顺手握住了男孩的小手。“好了,约定已成,你该领路了。” 男孩呆愣的看了一眼两人交握的手,他的手冷得像冰,那是属于鬼物的阴冷,对方的手却很暖,那时久违的属于活人的温暖。 飘在空中的他缓缓落地,小手紧抓着那温暖的大手,一言不发的牵着伊月寒往前走。 * 随着他们走出边缘地带,周围渐渐有了光,伊月寒的眼前出现了数户农家。 黄泥混着稻草杆做成了的泥砖搭成的低矮房屋,一捆捆茅草铺就的房顶。高矮不一的木棍插在土中扎成的稀疏篱笆。房子很破旧,让人怀疑那厚重的茅草会不会下一秒就压塌那低矮的土墙。 这户人家看着如此的贫苦,但土墙比看上去更坚强,为这个家支撑起一方小小的天地,破旧的木门和木窗好似一个满是伤疤的大将军,它们带着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站’在那,为屋内的人挡住所有的狂风大雨。 后院开垦出一畦菜地,菜叶碧绿茂盛,几只鸡鸭正试探的踱步靠近,试图给自己加餐。院子里正在砍柴的少年见状立刻呵斥一声,吓得鸡鸭慌忙退出菜地。 忽然,一个衣衫破烂的男孩背着一个背篓跑进院子,他那么瘦小,背篓几乎和他一般大了,里面装着满满的野菜草叶,似乎随时都能把他压趴下。但他赤着脚、弯着腰却跑得那么快,小脸红扑扑的,眼睛亮如星星。 “阿爹,阿娘,我回来啦!”看见院中的少年,男孩立刻上前笑着献宝:“我今天摘了好多野菜,还捡到了好多蘑菇!” 少年也笑:“是吗,那太好了,今晚咱们喝蘑菇汤!” “蘑菇最好吃了,只要一点点盐就特别鲜!不加盐也好吃!”男孩回想上次的蘑菇汤,忍不住舔了舔嘴唇。 家里养的鸡鸭和蛋是要拿去市集上卖钱,肉也是只有过年才能迟到的。对于整天吃野菜的孩子来说,偶尔的蘑菇就是天大的欢喜。 一对面容沧桑的男女挑着水进来,夫妻合力,很快就把大缸填满了,男孩立刻上前献宝,他的父母却虎着脸。 “不是让你就在附近挖野菜吗?你哪摘的蘑菇?是不是偷摸去山上了?” “和你说了多少遍了,不许去山上,那山上有狼!” 男孩:“我和小虎他们只在山外围那一圈摘蘑菇,没去山里面,不会遇见狼的。” “还敢顶嘴!”父亲眼睛一瞪,就要按着男孩打屁股。男孩却机灵的像个猴一样,四处逃窜,闹得鸡飞鸭跳。 “小宝,不许闹了,鸡毛都飞水缸里了!” “今天你生辰,我放你一回!下次再敢去山上,我肯定把你小子屁股打烂!多大年纪就敢往山上跑,你要是被狼叼走了我和你娘可怎么办?” 父母虎着脸又训斥了几声,随后露出了笑模样。 “今天你过生辰,又大了一岁。” “还是太瘦了,再多长长,努力长到和你哥一样高。” 健壮的少年立刻笑了:“就小宝这小鸡仔一样,他能长到我这么高?不可能。” 男孩立刻不服气道:“咋不可能,就能,我还能长得比大哥还高!” 夫妻两个笑道:“大宝你小时候不也是这小鸡仔样,小孩迎风长,一天一个样,小宝再过几年,肯定能长高。” “今天小宝生辰,娘给你煮个鸡蛋,待会你吃了,明年就长得比你哥还高!” “真的?!”男孩眼睛一亮,脏兮兮的小脸散发着蓬勃的生命力。 隔壁的那户农家,同样的屋子,同样的布置,同样的一家四口。一家人坐在破旧的木桌前,喝着略带苦涩的野菜粥,不知说了什么,屋内爆发出一阵笑声。 伊月寒放眼望去,很快就发现周围的一户户农家其实都是同一家,准确来说是这户农家不同时期的记忆画面正在她的四面八方上映。 旁人怕是会看得眼花缭乱,而伊月寒却凭借强大的信息收集能力,以最快的速度收集到了这户人家的情况。 夫妻的名字不明,哥哥叫赵大宝,男孩叫赵小宝。这么多农家中有不同时间段的赵小宝,四岁的,五岁的……而八岁的赵小宝长得和正牵着她手的小男孩一模一样。 年幼的他会在天气暖和的时候到处挖野菜、摘野果、采蘑菇,每次有一点收获都会找父母、大哥献宝。他会在寒冷的冬夜和家人挤在一起取暖,在白天用雪捏成各种奇形怪状的小动物。 他很懂事的把鸡鸭的蛋捡起放在篮子里,从不会和父母讨要,却也会因为生辰可以吃上一颗煮鸡蛋而笑得眉眼弯弯。 他会在和小伙伴摸到鱼之后,兴奋的用破旧的衣摆兜着赤着脚欢快的跑回家,一边被父亲追打得鸡飞狗跳,一边畅想着鱼肉的美味。哪怕嘴上答应着再也不去水边了,实则下次还敢。 这是一个很活泼懂事的孩子,他和生长在乡野的那些皮猴子们似乎并无什么区别,浑身散发着蓬勃的生命力。可惜,这样蓬勃的生命力在他快要过九岁生辰的前几天戛然而止。 一个身穿道袍的中年道士进了那户农家,他路过来讨口水喝,在爹的吩咐下,小男孩脆生生的应了一声,用葫芦瓢舀来甘甜的清水,热情的垫脚递给道士。 却不想中年道士看了他一眼顿时惊喜交加,砰,水瓢落在地上,清水撒了一地,男孩的手被道士死死拽住。 “好面相啊!” “你干什么!” 父亲立刻大步走过来,把孩子护在身后。 中年道士收敛了一点,他抬眼看向男孩父亲和他们身后那破败的茅草屋。随后他露出一个微笑。 “赵富贵,你十岁丧母,不到三个月,你父亲就取了新人,从此你在家的地位一落千丈,干得比牛多,吃得比鸡少,才十五岁就两手空空被赶出了家门。好不容易凭借自己的双手辛勤劳作,取了媳妇,生了孩子。但却始终攒不下半点积蓄。” “虽叫富贵,但我观你的面相,你这辈子注定贫困潦倒,食不果腹,你真的甘心如此吗?” 赵富贵一听那道士一口叫破自己的来历,顿时瞪大眼睛,意识到他遇到了高人。 “当然不甘心,高人……道长……难道你有什么办法帮我发财吗?” “你的富贵就系在你儿子身上。”中年道士一指他身后的男孩:“天庭饱满,地阁方圆,这是上好的贵人面相,状元之才,此生必定福禄双全!” 赵富贵狂喜:“我儿子以后福禄双全?那我日后可要享福了!” 中年道士怜悯的看他。“你儿子福禄双全,和你有什么关系,他六亲缘浅,此生必定克父克母克兄,刑克六亲。他还要穷上十年,等到十年后才有脱胎换骨的机会。但在那之前,你们一家就已经被他克死了。” 赵富贵眼一瞪:“不可能,我家小宝好得很,哪来的什么刑克六亲,你这妖道别乱说话!” “痴儿。”中年道长叹了一声,随后手指掐算了一下:“果然是刑克六亲的命格,小小年纪就这么凶,罢了,既然遇上了,也不能不管。” “这个给你,遇到难事就打开它,若是你改变了主意,就取一根白布条绑在村西头那颗歪脖子老槐树上,届时我自会再来,帮你一家逃脱困境,再送你们一个生财的法子。” 中年道士递出一个锦囊,赵富贵迟疑的接过,再想说什么的时候,一抬头却发现那道士已经没了踪影。 他吓了一跳,而紧接着,他就听到了嘈杂的脚步声。一群人把他的大儿子抬了回来,还带回了一个噩耗。赵大宝砍柴的时候遇到了狼,被咬得鲜血淋漓,已经进气少出气多了。 “儿啊!”听到消息的母亲匆匆跑回来,看见大儿子的惨状顿时嚎啕大哭,小儿子吓得缩在她身边跟着哭。赵富贵看着那刺眼的血色,脑中一片空白。 他颤抖着手,打开了那个锦囊,当看见里面装着的是一颗黑色药丸的时候,他的眼中迸发出希望的光。 随着药丸喂下去,赵大宝的血奇迹般的止住了,呼吸平稳了下来。一家人欣喜若狂,妻子立刻拿了鸡蛋去厨房忙活,准备给大儿子好好补补,男孩自告奋勇的去烧柴。 赵富贵下意识的抬脚跟上,但眼中的欣喜在瞥见小儿子后猛地凝固了,他的面色再次苍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