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高门嫡女》 001 前世的荒唐人生 欧阳暖被带到了大街上。 她还记得第一次从这条街上走过的种种情景,那是她出嫁,满目都是耀眼的红,轿子后面跟着数不清的嫁妆,一担担、一杠杠都朱漆髹金,流光溢彩,外面是万头钻动,人山人海,谁不羡慕这十里红妆…… 三年后的今天,她又来到这街上,放眼看去,不禁触目惊心。街上同样挤着密密麻麻的人群。而且,个个激动,人人兴奋。他们带着许多箩筐,里面装着菜叶烂果,还有许多锅碗瓢盆,还有很多的人,拿着扫帚畚箕,木棒瓦片…… 呵呵,她怎么忘了,如今她已经不是高高在上的欧阳大小姐,而是人人喊打的“下贱女人”。 苏家的人也都到了,不光是公公婆婆,夫君,连丫头,小厮……都来了。 “不要,小姐……”红玉喊着,想往欧阳暖的方向挤去:“不要碰我们小姐!”她拉开喉咙喊:“老爷、夫人、姑爷,求你们了,放过小姐!” 欧阳暖听不到她说话,她已经被一片人声给吞噬了。方嬷嬷没命的冲到欧阳暖身边,哭着大喊:“小姐!这是一个陷阱,他们都在陷害你啊……” 欧阳暖看着头发花白、形如疯狂的方嬷嬷,脑海中却想起当初自己出嫁时她唱的那支歌—— “十里红妆十里长,花轿浪得十里狂,喜糖撒得十里甜,老酒飘出十里香。女儿梦里人成双,爱到地老和天荒,情长意长相思长,才有红妆十里长!” 情长意长相思长,才有红妆十里长……如今全成了笑话。 “还不认罪,”苏夫人冷冷的说:“这是你自己不检点,丢了你欧阳家的脸,辱没了我苏家的门风!” 这时候,人群中一个男人大叫了起来:“看呀!这就是欧阳暖,不要脸的女人,趁着丈夫外出偷人啊……” “坏女人!……” “下流卑鄙的女人!打她!打她!打死她……” 伴着这些不堪入耳的咒骂,是那些蔬菜烂果,砖头瓦片……全都往欧阳暖身上抛洒过来。欧阳暖被泼洒了一头一脸,身上中了好多石块,她已不觉得疼痛,心里只是模糊的想着,所谓的“地狱”,大概就是这种景象了! 不多时,她就已经发丝零乱,满脸都是污水,汗水,和泪水。红玉拼命想冲上前去,苏家的人死死的拦着她,红玉对着人群不断嘶喊:“我们小姐是冤枉的!是苏家人陷害她啊!”她凄厉的喊着,发疯发狂的挣扎,挣脱一边,又被拦腰抱住,踢开一人,又被死命拽住。 红玉……欧阳暖看着,湿了眼眶。 “啊……”一块砖头击中了欧阳暖的额角,她不禁痛喊出声了,血,从发根中渗了出来。 因为被五花大绑地强行押着跪在地上,她只能眼睁睁看着菜叶和烂果对着她飞砸而来! 方嬷嬷一直死命挡在她的身前,被人抓住的红玉发出一声撕裂般的喊声,就又摔又挣的挣脱了苏家人,势如拚命的冲了过去挡在前面。 红玉对着人群跪了下去,哀声大叫着:“小姐是无辜的!她是被人冤枉的啊!”她对人们磕下头去:“高抬贵手啊……我给你们磕头了!求求你们不要再打了……” 她对左边的人磕完了头,又转向右边的人,继续磕头,边磕边说:“放过我们小姐!” 人群并没有因此停顿下来,数不清的东西砸到欧阳暖的身上,欧阳暖却都没有反应,可是此刻看到红玉不断给周围的人磕头,磕的头破血流!泪,刹那间从欧阳暖的眼里滚滚而下,她哽咽的,沙哑的低喊:“红玉!起来!不要跪他们!起来!起来啊!” 一片混乱中,欧阳暖抬起眼睛,尽管已经模糊,她却认真地看着在场的每一个人,尤其是遥远的站着的那些苏家的人。 威严的公公苏老爷,慈爱的婆婆苏夫人,还有那个对她温柔体贴的俊美夫君苏玉,最后她的目光落在一直站在夫君身边的柔弱女子欧阳可的身上。 记忆回到了那个充满屈辱的凌晨。 当时她只是被很喧闹的人声吵醒,从被子里坐起,睁开惺忪的双眼。床前,围着密密麻麻的人,其中有怒火冲天的公公婆婆、面色铁青的夫君、窃窃私语的下人,还有满面同情之色的二妹欧阳可。 与她盖着一床被子的,是一个赤着身体的男人。 欧阳暖还没有反应过来,男人先钻出被子,一缕未着地跪在众人面前,大声叫道:“主子饶命,小的以后再也不敢了!” 一句话,已经坐实了她红杏出墙的证据! 公公婆婆眼睛里似喷了火出来,要将欧阳暖努力盖住双肩的被子烧为灰烬。 苏玉的身子摇晃了一下,他似是厌恶万分地地闭上双眼,再也没有睁开来看欧阳暖一眼! 欧阳暖一直都想不通,为什么醒来那个男人会睡在自己的床上。 可是后来她明白了,那一杯茶——是那一杯由自己的妹妹亲手端来的茶! 为什么!欧阳可,我对你不够好吗,我生母早逝,你娘是我的亲姨,我对她像是对待亲生母亲一样敬重,对你像是一母所生的同胞一样爱护,你被朝中权贵纨绔逼婚,是我不顾得罪权臣的后果收留了你! 为什么你要这样对待我! 欧阳暖拼尽全部力气叫夫君的名字:“玉,玉!” 玉,你为什么不信我!你曾说过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会相信我、爱护我!我是冤枉的! 被关起来的一天一夜,欧阳暖将这些话说了又说,喊了又喊,喉咙都喊出血丝了,还是没人相信。 别人如何说,欧阳暖都不在乎,她只希望能看到夫君,能亲口对他说:玉,我是清白的,你信我。 可是,苏玉一直不肯见她,就连红玉在外面叩头拼命哀求了一天一夜,他仍旧一直没有来,直到欧阳暖被五花大绑押着,要以淫—妇之名游街的时候,他才出现,可是他却一直站在人群中冷眼看着,身边依偎着美貌如花的继母妹妹欧阳可。 其实她早想明白了。她嫁入苏家三年却一无所出,又不肯替夫君纳妾,早已成了婆婆的眼中钉,半月前她曾向自己提出要继母妹妹嫁入苏家做平妻,却被自己拒绝了。 而欧阳可一直暗恋着玉,红玉甚至看到他们数次的幽会,可那时候愚蠢至极的自己竟然不信,还一再惩罚忠心耿耿的红玉。 唯有诬欧阳暖为淫—妇,才能让欧阳可光明正大的嫁入苏府。 那么,陷害她的人必不止欧阳可一个人!这里面,是不是还有夫君……夫君他…… 不!不会,她不相信! 这时候,她已经被人押到了江边,眼前就是波涛滚滚的江水。 苏嬷嬷和红玉还是守在欧阳暖身边,片刻都不肯离开! 苏老爷的脸,一下子变得铁青,他将手一挥,五六个人狰狞地向她走来。苏嬷嬷和红玉被他们强行带走,死死押在一边,动弹不得! 欧阳暖仰天而笑:“老天爷,你开开眼!” 风忽然大了起来,雨点纷落。欧阳暖笑得更嘶哑了:“看,老天爷开眼了,他也知道我是被冤枉的!” 人群一阵骚乱,苏老爷的脸更加青了,他怒喝着:“沉塘!” “爹!等等!” 人群中,苏玉慢慢走过来,俊美无匹的面容显得有几分憔悴,颀长的身形似站立不稳。有人为他披上披风,欧阳暖泪眼朦胧中望出去,是欧阳可,她正以最娴静的姿态站在夫君身后。 再多的话也没用,欧阳暖望着苏玉的眼睛,像过去的每一日那样望着他,轻声道:“玉,我是清白的,你信我。” 苏玉沉默了许久,从袖中掏出一张纸,丢到欧阳暖的面前,声音沉痛,目光却很平静:“你到今天还在狡辩,这是一早该给你的!你这样的女人,便是死了,也必须与苏家断的干、干、净、净!” 休书……竟然是休书…… 欧阳可走近前来,捡起掉落的休书,形容美丽万分,端庄高贵,她的表情似乎十分的哀伤,对上欧阳暖,柔声说:“姐姐,不要怪玉,都是因为你做错了事,你放心的去,以后我会代你好好照顾……”她住口不语了,面容浮上一层红晕。 欧阳暖看着眼前这张熟悉的脸,喃喃地:“可儿,为什么……” 欧阳可越走越近,似乎在向自己的姐姐告别,却用别人听不见的声音对欧阳暖说:“你知不知道当初你不小心磕破了额头而已,为什么后来会落了疤呀,是因为我娘派人做了手脚!” “你的那个宝贝弟弟,多可爱的一个男孩子,本来可以继承欧阳府的一切,可惜却掉进池塘里淹死了,实际上我娘和我都在场,我们看着他被人推下去,然后拼命呼救,水一点一点漫上来,淹过他的嘴巴、鼻子、眼睛……活生生淹死了,只怪他自己命不好,有个早死的娘、蠢笨如猪的亲姐姐!” 欧阳暖神情一窒,抬起头看着欧阳可,死寂一般眼眸逐渐染上厉色,最终狰狞疯狂,弟弟死了,她被人休弃,一直以为的好母亲和好妹妹原来是这样的狼子野心! 哈哈……哈哈哈哈……林氏,你当初答应过病榻上的娘要好好照顾我们姐弟,可是你是怎么做的?你是怎么做的! 欧阳暖缓慢地闭上双眼,慢慢睁开,向欧阳可笑了一下,笑容竟然是说不出的温婉如水:“妹妹,姐姐是做错了,你过来,我有最后一句话要嘱托你。” 欧阳可看着她,也不信她能在众目睽睽之下翻出什么花样来,便更走近了一步。 欧阳暖低声道:“当初我娘死后,还留下一批价值不菲的妆奁,现在我要死了,便将这些都给你,不过请你善心大发,留一些给方嬷嬷和红玉……” 欧阳可眼睛一亮,她的确听说当年的欧阳夫人妆奁惊人,后来这批财产在欧阳暖出嫁后却不翼而飞了,看来真的在她手上…… “你再走近些,我告诉你——” 如果欧阳可不那么贪婪,她可能不会上当,但是她太过自信太过笃定,竟真的靠近了欧阳暖的嘴唇。 人群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突然听到欧阳可凄厉的尖叫,就看到她整个人像是疯了一样倒在地上,痛的满地打滚…… 地上,赫然是一只鲜血淋漓的耳朵…… 看到这一幕,围观的百姓用最恶毒最不屑的话来骂欧阳暖,欧阳暖不愿低头屈服,尽管双目酸涩,却不让眼泪掉下来。她的眼神激怒了他们,有人怒吼着泼来大粪。 欧阳暖用舌头舔去唇边的粪渍,嘶哑着大笑。笑罢,欧阳暖看着水边的人们,一字一句、咬牙切齿:“日月在上、鬼神在下,欧阳暖死得冤枉,化为厉鬼,也不会放过你们!” “沉塘!块!”苏老爷声嘶力竭,欧阳暖仰天大笑,世界一瞬间旋转。 江水没顶,冰凉入骨。 002 重生十二岁 和煦的阳光毫不吝啬地透过窗格间那一层厚厚的高丽纸照进了屋子里,让宽敞的房间里多了几许暖洋洋的气息…… “我的好小姐,你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欧阳暖睁开眼睛,看到一张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脸,只是这张脸比她最后一幕看到的年轻了不知多少,欧阳暖下意识的盯着方嬷嬷的脸,喃喃咛语:“嬷嬷……是我错,是我错了……”方嬷嬷吓了一跳,满眼的担忧,关切,口气却是不赞同,“大小姐,你说什么呢,都是二小姐惹的祸,要不是为了帮她挡那一下子,你额头怎么会受伤!” 二小姐?额头受伤? 不对,有什么不对! 这是怎么回事,方嬷嬷在苏府日夜替她操劳,早不是当年那副年轻的模样,可是现在,她,她怎么,变样了。欧阳暖的心脏咚咚狂跳,她狠狠的掐了下自己的手腕,很疼,这不是梦! 难道老天爷听到了她的祈求?她不敢置信,一言不发,贪婪地看着眼前的人,生怕这才是一场美梦。 方嬷嬷拿出干净柔软的丝绸绢帕,小心翼翼的擦拭欧阳暖额头的冷汗,用心避开了伤口,叹了口气,“大小姐,你的心肠,实在是太软了啊,只怕你把那些中山狼当成了亲娘亲妹……唉……” 前生,这句话方嬷嬷不知道苦口婆心地说了多少遍,可是那时候自己是怎么回答她的?自己总是傻瓜一样替那对母女辩解:嬷嬷,她是我娘的妹妹,是我的姨娘啊,她在娘的床前发过誓言,会好好护着我们姐弟俩的,怎么可能会伤害我呢?你太多心了。 方嬷嬷说的次数多了,欧阳暖还会心烦地将她赶到一边去,全然看不到对方伤心失望的眼神。 她好傻,简直是天底下最大的傻子。方嬷嬷才是真正关心她的人,她却将她的良苦用心弃若敝履,自己的亲生母亲是镇国侯府宁老太君的亲女儿,她是侯府嫡亲的外孙女,父亲欧阳治是吏部侍郎,苏家不过是商户,纵然富甲天下又如何,京都豪门谁又看得起他们,偏偏自己却满心满眼的都是苏玉那俊逸仿若谪仙的容貌,仰慕他爱恋他,在继母的有心撮合下,甚至不顾外祖母的决绝反对,毅然决然嫁给了苏玉。重生之高门嫡女最新章节 当初,自己还一心以为继母虽然是侯府的庶女,却自小在老太君跟前养大,与娘的关系向来是顶好的,娘体弱多病,自知不支,怕父亲再娶后继母刻薄,特地向老太君讨来了这个端庄贤淑温柔善良的妹妹给自己的亲生儿女,怎么会知道她引来的不是保护神,是活生生的中山狼!依照自己的出身,远远超出林氏所生的欧阳可,本有大好的姻缘在等着她,可偏偏自小额头受伤留下疤痕,她心中常常怀有一种自卑,从不出来参与京都的各种聚会,反而是妹妹欧阳可代替她到处跟着林氏与人交往应酬,以至于最终谁都知道欧阳家二小姐,而将自己这个大小姐彻底遗忘了。更可怕的是,自己年少无知,在一次与苏玉的偶遇下对他一见钟情……现在想起来,偶遇?哈哈,这世上哪儿有那么凑巧的偶遇,自己的容貌有瑕疵,苏玉又怎么会对自己一见钟情,背后那只阴暗的推手,并不是她以为的老天爷,而是来自那个高贵端庄温柔贤惠的继母。 然而,正是因为自己自毁前程这种愚蠢之极的举动,才使得外祖母伤心失望,明明病重却再也不肯用药,直到最后死前都不肯见她一面,她知道一切都是自己的错,是自己的所作所为让外祖母对自己彻底绝望,也断绝了与侯府的一切联系,终至于当她被沉江的时候没有任何人来阻止。 她眨了眨眼睛,看着眼前的方嬷嬷,一切都重来了,她现在是京都镇国侯府的嫡亲外孙女,欧阳家的大小姐,不是苏府的下堂妇欧阳暖。 “日月在上、鬼神在下,欧阳暖死得冤枉,化为厉鬼,也不会放过你们!”是老天怜悯她,给了她再活一次的机会,前生在江水边她许下的誓言,必有实现的一天! “大小姐,伤口还疼吗?”方嬷嬷见欧阳暖小手攥得紧紧的,手上青色血管暴起,掰开欧阳暖紧扣的手指,揉着掌心她的指甲掐出来的红印子,担心地道:“要不要再叫大夫进来瞧瞧?” 不过一点小伤口,不会比前生的痛和悔恨难以忍受,欧阳暖反手握住方嬷嬷的手,唇边扯出一抹微笑,方嬷嬷见欧阳暖小脸上的笑愣住了,不似平时的温柔和善,反倒似一朵带刺的玫瑰一般带着一股坚韧,方嬷嬷眨了眨眼,是她看错了吗? 欧阳暖拉过方嬷嬷,头枕着方嬷嬷的怀里:“嬷嬷,谢谢你。”谢谢你,一直对我不离不弃。 欧阳暖暗暗发誓,疼惜我的人,我要永远的护着,让他们享尽一世尊荣,害我的人,算计我的,我定会让他们十倍百倍的偿还! 方嬷嬷先是惊讶,后慢慢的放松,轻抚欧阳暖的发丝,唇边带笑,自从继夫人进门,大小姐好久不曾和自己这样亲近了…… “嬷嬷,红玉呢?”如果一切重来,红玉今年也只有十二岁。 “那丫头在煎药呢。”“恩。”方嬷嬷的怀抱是那样的温暖,为什么她从前不曾发现,欧阳暖慢慢阖眼。 “大小姐,喝药了。” “小桃,大小姐睡着了,不要打扰她。” “红玉姐,这话怎么说的?我何时敢吵大小姐?就你对大小姐是忠心的,我就是坏人吗?我可全心全意为了大小姐好,要是不及时服药伤口好不了,你担得了这个责任吗?” “小桃……你……” 是红玉的声音,欧阳暖睁眼,一下子坐起,眼前站着笑脸盈盈的小桃和一脸尴尬的红玉。 “小桃,吵吵闹闹像是什么样子。”方嬷嬷轻声斥责道,看欧阳暖被惊醒了,更是不高兴。 “嬷嬷这话可不对,我也是为了小姐好啊。”小桃笑盈盈的,并不理会。 小桃是继母送来的丫头,五官生得十分漂亮,小小年纪能言善辩,说话又讨得欧阳暖喜欢,不到半年的功夫,就从二等的丫头晋升为大丫头。比起温柔沉默性情敦厚的红玉,欧阳暖当年更喜欢这个丫头,让她陪嫁不说,更是百般信赖。那个屈辱万分的晚上……值夜的丫头就是她……出事之后她却突然成为欧阳可身边的大丫头,这么说来,她也必然逃不了干系!小桃似往常一样,扬起一抹灿烂的笑容,手中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药:“小姐,喝药!” 看着那碗浓浓的药汁,欧阳暖眼神一冷:“跪下!” “小姐,你怎么了……”到这里来之后,自己十分讨欧阳暖的欢心,不管是当面顶撞方嬷嬷还是背后欺负丫头都没受过斥责,小桃一时没回过味儿来,还在辩解。 欧阳暖一声冷笑,竟顺手拿起桌上的一个茶杯,就对着小桃砸去。小桃吓了一跳,头下意识的一偏,虽然没有砸到小桃,却飞向了一张茶几,把茶几上的古董花瓶给打得粉碎。一阵唏哩哗啦的巨响,所有人都惊呆了。 003 惩治恶丫头 小桃愣了楞,自觉欧阳暖不同以往,“大小姐,我……” “住嘴。”欧阳暖喝道,无视小桃露出往日她最喜欢的明媚微笑,“叫你跪下听不见吗!” 欧阳暖对人和善,从不曾如此疾言厉色,小桃噗通一声跪倒,泪盈盈的抬眸:“大小姐,奴婢只是心急,担心药凉了,怕你喝了之后不舒服,绝不是故意打扰你休息。” 屋子里站了方嬷嬷、红玉和小桃,其余两名大丫头,四名二等,八名三等丫头,四名妈妈,这时候全部垂首站在门外,他们都有些惊异地看着欧阳暖,不知道她要干什么。 欧阳声音冷冷地:“没有我的吩咐,谁敢擅闯我的房间,小桃,你从哪里学来的这种规矩!” “来人。”“请大小姐吩咐。” 欧阳暖瀑布般的发丝披散着,脸上虽然还是一般的平静,眼底却多了几分说不出的狠厉之色。 “擅闯小姐房间,顶撞嬷嬷,还敢巧言令色为自己辩解,拖出去打五十板子。” 红玉也吓了一跳,赶紧为小桃求情:“大小姐,小桃只是一时莽撞才会冲撞了您,要是被打了五十个板子可就没命了啊!” 没命了? 欧阳暖展开一抹淡笑,这可不成,小桃她留着还有用:“既然红玉为你求情,那就先打三十,余下的二十先记着,打完了关三天,只许送水不许吃饭。” “大小姐……”小桃彻底傻眼了,被孔武有力的妈妈硬生生拽了出去。远远地只听到她哀嚎,“小姐!小姐,我错了……我错了……饶了我……饶了我啊……” 红玉听着于心不忍,还要说什么,欧阳暖轻声道:“我累了。” 方嬷嬷心中对欧阳暖这么处置虽然惊讶却也很满意,这丫头确实太没规矩,长此以往谁还听小姐训斥呢!所以她赶紧扶欧阳暖躺下,红玉看着欧阳暖冷若冰霜的面容,也咽下了求情的话,转身去收拾一地的碎片。 欧阳暖看了一眼红玉,在心底叹了口气,小桃向来仗着自己得宠,背地里没少欺负人,红玉竟然还帮着她说话,的确是心地善良。只是要对付那些人,她的心肠太软了。 不到半个时辰,外面的丫头回禀说:“继夫人来了。” 林氏——欧阳暖勾起嘴角,消息传的好快,她刚刚关门打了狗,狗的主人就到了,看样子这院子里是要清理清理。 红玉亲自上去打帘子,走进来一个华服丽人,梳着高髻,身穿红色纻丝织金五彩通袖,下头是曳地百鸟翟纹镂金裙,一双眸子宛若流波,唇角更是带着和煦的笑意。欧阳暖眯起眼睛看着来人,心中却又一阵恍惚,她娘过世的早,依稀之中,林氏与她有五分相似,正因如此自己才一见面就很喜欢她。 欧阳暖微笑着要坐起来行礼,林氏连忙一把阻止了,眼睛里带着浓浓的担忧,拉着她的手极为亲密,完全不似作伪:“傻孩子,别起来了,让娘看看你的额头。” 听到娘这个称呼,欧阳暖真是恶心的想吐,这个女人太虚伪了,装了那么多年慈母,她真是不得不佩服。 林氏仔细地瞧了伤口,半响,脸上才露出放心的笑容,松了一大口气一样。她并没有察觉到欧阳暖眼中的寒冷,只是带着亲切的笑容,温柔地安慰:“好在伤得不重。暖儿,可苦了你了。我回你外祖家去了,刚刚收到消息,连茶也没来得及喝一口就赶紧回来了,你妹妹那丫头太顽皮,回头我非得好好惩治她一番!” “娘,不要怪妹妹,她年纪还小呢。”是年纪很小,却也很毒辣(重生之高门嫡女最新章节),欧阳暖笑的十分温柔。 “她怎么都比不上你懂事,所以娘才这么疼你。暖儿,你额头虽然伤的不重,可留下疤痕怎么好!”林氏充满怜爱的眼神在欧阳暖的额头上流连不去,终于说道,“对了,娘那里有一盒生肌活血的上等药膏,回头就找人给你送过来。” 一旁的方嬷嬷担心的看着,就怕自己小姐又被这个口蜜腹剑的夫人骗了,却碍于身份而不能多说什么。 欧阳暖心里冷笑,原本自己的额头只是一个小伤口,正是这个林氏找来了所谓的好药,敷了以后伤口表面看是愈合的很快,却留下终身难消的疤痕,她只能梳着厚厚的刘海遮住,甚至连眼睛都快遮住了,她永远也忘不掉,他人的怜悯和嘲笑,忘不了偶尔参加宴会时,那些贵族千金眼底露出的惊诧和同情。 为了亲生女儿欧阳可,继母用心良苦啊,可自己有什么错?欧阳暖心中明白,她最大的错就是占着镇国侯府嫡亲外孙女、欧阳府大小姐的位置,自己永远在地位上把欧阳可甩出去十万八千里。 欧阳可生的美貌,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可只要有欧阳暖在,她再出色都只是欧阳家的二小姐,更重要的是,她娘不过是侯府的庶女,在极为讲究门第嫡庶的大历朝,出身是欧阳可的致命伤。所以前世,欧阳可再出色,那些真正的豪门世家也不会来求娶,她也才会盯上第一富商苏家。 “小桃,药送来了以后记得给小姐一天敷上三次,很快就好。咦,小桃这丫头去哪儿了?竟然不在跟前伺候……” 果然来了——欧阳暖故意露出生气的表情,“娘,快别提她了,刚刚我正在休息,她问也不问就闯进来,我就想起当时她离可儿最近,却不知道要替妹妹挡一挡,真是个木头桩子!所以才让人打她几板子,非要让她长记性,下次再遇到这种情况也知道谁是主子谁是奴才!” 这话说得半真半假,避重就轻,纵然是林氏也只是稍微有些疑惑并没有生出太多的怀疑,当下拍拍暖儿的手:“傻丫头,到底是姐妹情深,你和可儿感情真是要好,娘看到你们这样也就放心了。”果然,她也不再提小桃的事情,一心叮嘱起红玉要按时给小姐敷药。 她心心念念的,就是毁了自己的容貌,欧阳暖面上带着无限依恋的样子,心里却在阵阵冷笑。林氏,你可知道眼前这个十二岁的小女孩早已经换了一副心肠,你可知道这个身躯里的灵魂恨你入骨,你可想知道将来会有怎样的下场等着你…… 用了整整一个时辰,才送走了喋喋不休慈母一样的林氏,欧阳暖靠在枕头上静静想着心事。 报仇的事情来日方长,至于现在,最重要的可不是这个—— 她似乎有什么极其重要的事情遗忘了,是什么,到底是什么?! 是爵儿!是她的亲弟弟! 她重生在十二岁,这一年她额头受伤,这一年爵儿落水身亡!欧阳暖一下子从床上跳起来,一把抓住红玉的胳膊:“爵儿呢!他在哪儿!” 004 弟弟不能死! “大少爷?他现在该下学了……”红玉刚刚说完,却看到欧阳暖突然神色大变地冲了出去。 她因为额头受伤而闭门养伤,爵儿下学路过花园时意外溺水! 是今天! 她记得,弟弟溺水而亡的日子就是今天! 当初她以为一切都是意外,可根本不是这样!花园里向来人来人往,事发的时候为何空无一人?弟弟身边明明有小厮有护院,为什么他们不在身边?! “大小姐!”方嬷嬷吓了一跳,大声喊道,“还愣着干什么,快去看看!” 一屋子的妈妈丫头全都跟着跑了出去。 欧阳暖从来没有跑得这么快过,仿佛连心脏都要急的跳出来。 爵儿,你千万不能有事! 刚到了花园,就听到“扑通”一声,她的心猛地一沉!花园的人工湖看似很浅,实际上不要说一个十岁的孩子,就算是成年人也能淹死! “爵儿!”欧阳暖大叫一声! 假山后飞快的闪过一道人影,冲过来拦住她:“大小姐,您可是尊贵之躯!还是让我下水救大少爷!” 欧阳暖猛地一个巴掌重重扇了过去:“滚开!” 那人头都被打得偏到了一边,顿时蒙了,反应过来后还要阻拦,欧阳暖厉声呵斥身后匆匆跟过来的妈妈:“抓住他!” 四个妈妈惊骇,一时都被欧阳暖身上散发出的凌厉之气所震慑,依言扑上去,一把摁住那个还要挣扎的灰衣小厮! 就在这时候,爵儿整个人都已经淹没在幽幽的湖水之中,欧阳暖想也没有想,飞快地跳入湖中! “大小姐!”身后一片尖叫。 冰凉的湖水没顶,前世凄惨的记忆一下子全部涌上心头。现在不是分心的时候!欧阳暖用力摇头,抛开全部的杂念,什么也不顾,拼命在水下到处搜寻欧阳爵。 可是水里除了浮动的水草,一片雾蒙蒙的,什么也看不见。 到底在哪里? 突然,她看到一片衣角!心中一下子涌起希望的火花……是爵儿!真的是他! 欧阳暖自己不过是一个十二岁的孩子,却还要费力的拖着陷入昏迷的爵儿游上岸,几乎已经脱力。岸上的妈妈和丫头这时候都冲上来,帮着欧阳暖把人拉上岸(重生之高门嫡女最新章节)。她浑身都是冰渣子,却根本顾不上自己,赶忙把爵儿喝进腹中的水给拍出来。过了好一会儿,爵儿迷茫地睁开眼睛,看清身边面色发白的人,下意识地叫了一声:“姐……” 欧阳暖欣喜地一把抱住他:“谢天谢地!” “大小姐,你还好吗?”红玉为了跟上欧阳暖跑的气喘吁吁,看见大小姐跳下水的时候感觉心跳都要停止了,这时候看见他们都平安无事才放下心来,她从袖中取出汗巾,小心翼翼的拭着欧阳暖脸上的水珠。 看着欧阳爵醒过来,欧阳暖放下心,刚要抬起头告诉红玉自己没事,却突然眼前一黑,昏了过去,花园里顿时乱成一团…… 欧阳暖的眼前一片黑暗,手脚不能动弹,全身上下还属于自己的,就只有嘴和耳朵了。 虽然不能说话,却能感觉到不断有苦苦的药汁和各种汤水被灌进嘴巴,她真的不知道自己怎么熬下来的。被沉江前的刹那不时在恍惚间浮现出来,好在一声声的呼唤硬是把她从梦魇中硬拉了出来。 “姐,你醒醒……” “姐,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我再也不顽皮了,你让我做什么都行……” “方嬷嬷,都是我的错,要不是为了救我,姐也不会伤成这样……” “我已经没有娘了,姐,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一声声呼唤真真切切,欧阳暖知道那熟悉却遥远的声音是自己的弟弟。 爵儿!她已经好多年没有看清他的脸了!她真的好想看看他! 第一次感觉到手指微微能动弹的时候,欧阳暖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奋力去睁开眼睛,去扭动脖子。渐渐的,已经脱离使唤许久的躯体一点点恢复了控制,当睁开眼睛看到光明的那一刹那,她情不自禁地发出了一声轻呼。 眼前的小男孩,浓黑的眉毛,黑亮的眼睛,弯弯的嘴角,惊喜的笑容,一直都是她铭刻在记忆深处的,那个与她血脉相连的亲弟弟! “姐,你醒了!” 欧阳爵又惊又喜,竟是高兴地一下子跳上床来,死死地搂住了她的脖子,又笑又跳道:“我就知道你没事的,我就知道你肯定没事的……” 嚷嚷了好几声,他就转过头大喝一声道:“都愣在这里干什么,快,快去倒点热茶来!” 这时候,已经是深夜。 欧阳爵见姐姐醒了,高兴地不得了,方嬷嬷嘴里阿弥陀佛念了半天,眼泪也高兴地掉了下来。一旁的红玉提醒道:“大小姐,老夫人遣人来看了两回,老爷亲自来看了一回,把一直守在这里的继夫人给劝回去了,继夫人走的时候说等你醒了立刻去请她。” 祖母会派人来问并不奇怪,倒是父亲能从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看自己,这次事情还真是闹大了。不过,这时候最愤怒的应该是林氏,她千方百计想要害死爵儿却因为自己的临门一脚而阴谋落空,这下还不恨死自己了。难得她还能装出一副慈母的样子在这里守到半夜,真不容易,欧阳暖嗤笑一声,懒懒的不说话,欧阳爵心直口快地说:“叫她干什么,猫哭耗子假慈悲!” 欧阳暖闻言,心中却涌上一阵温暖,这个孩子没有变,和以前一样都那么讨厌林氏,他根本不管林氏这个后娘做的有多好,只是直觉地讨厌这个取代了他亲娘地位的女人,相比较而言,自己才是那个迟钝木讷、后知后觉的人。 她拍拍爵儿的手以示安抚,对红玉漫不经心地说:“这时候已经很晚了,不要打扰他们休息,明早再。” 然后,欧阳暖抱着暖炉,半躺在床上,听着欧阳爵又叫又跳,向一屋子的妈妈丫鬟讲述自己姐姐英勇地跳下湖救他的光辉事迹,不免失笑。 她轻轻咳嗽一声,“爵儿,你过来。” 欧阳爵立刻不说话了,跑到床边上来,忽闪着眼睛,小狗一样讨好地看着她。 “姐姐问你,有没有看清,到底是谁推你下去的?” 005 到时候把你一块交代了! “我没看清楚,要是让我逮着非扒了他一层皮不可!”欧阳爵愤愤的,黑亮的眼睛里满满都是愤怒。 欧阳暖思忖了片刻,又问:“你身边的小厮护院呢?” “今天身边本来只带了清风和两个护院,又落了东西在学堂,就派了清风回去取,中途回来时遇上一个醉汉硬是说我们撞了他缠着不让走,我就留下护院自己偷偷从别的地方回来了。”欧阳爵这么说着,看见自己姐姐的脸色越来越不好看,“姐姐,你怎么了?” 欧阳暖没有回答,反而问一旁的红玉:“抓到的那个灰衣小厮呢?” 红玉愣了一下,赶紧回答:“大小姐,继夫人走的时候已经把人带走了,说要好好教训一顿。” 教训,恐怕是堵那人的嘴巴才是!不过也不碍事,林氏既然敢做就自然会把痕迹消灭的干干净净,前世弟弟突然溺水身亡,祖母也派人轰轰烈烈查了一番,最终的结果也只是个意外,可见林氏的收尾功夫做的不差,这次如果不是自己突然出现,那灰衣小厮也不会因为露出马脚而被抓住。就算自己这里扣着人不让走,没有人亲眼看见更没有实质性的证据,根本就伤不到林氏的根本。 听到人是林氏带走的,欧阳爵从鼻孔里哼了一声,欧阳暖失笑:“你怎么了?” “哼!那女人跟娘没法比,差掉了那一半的世家气质,就掩不住露出暴发户的嘴脸,我看见她就讨厌!姐,你可千万别被她骗了!” 差掉一半的世家气质,掩不住露出暴发户的嘴脸,哈,这话还挺形象,不过这里的丫头妈妈这么多,其中不乏林氏的耳目,现在还不是肆无忌惮说话的时候,欧阳暖轻声斥责:“别胡说,你也累了一天,赶紧回去休息。” “不要!我要留在这里陪着姐姐,我怕一睁眼姐姐又不见了。”欧阳爵坚持,大眼睛里布满血丝,却含着浓浓的依恋。欧阳暖看着心疼,拍怕他的手说:“傻孩子,姐姐哪儿也不去,一直护着你,以后——什么都不用怕。” 这句话说的别有深意,可是欧阳爵年纪太小,听不出那话里面藏着的深情厚意。 “红玉,你领着两个妈妈打灯笼送大少爷回去,送到门口再回来。”欧阳暖缓缓说道,欧阳爵闻言立马抗议:“姐!我是大人了,你不要当我是小孩子!以后我要保护你!” 欧阳暖微微一笑,摸了摸他的头,轻声道:“好,姐姐等着那一天。” 看着红玉送爵儿出门,方嬷嬷轻声劝道:“大小姐,天还没亮,你再休息一会儿。” 欧阳暖摇了摇头,一直半倚在床边,目光沉沉地看着门外,不知道在等些什么。直到小半个时辰后,红玉回来,向她禀报说已经将大少爷送回了松竹院,欧阳暖这才躺下。 欧阳暖躺在床上,身上盖着厚实的锦被,眼睛却一直盯着头顶上石青色绣花卉的帐子,兀自出神。先是处置了小桃,接着又救下了爵儿,目前这种情况,林氏必然对自己起了怀疑,只是她无论如何怀疑,也不会想到自己是重生了一回。 天蒙蒙亮,外间就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和说话声,仿佛是有一行人进来了。欧阳暖看了一眼一旁坐在小杌子上,头一点一点直打瞌睡的红玉,本想开口,最终却没有做声。不一会儿,她就听到了门帘响动,紧跟着就是一声咳嗽,于是索性闭上了眼睛装睡。 “啊,继夫人!” 红玉听到声音,一个激灵惊醒过来,看到来人顿时吓了一跳,叫了一声便慌忙行礼,慌乱之间却撞翻了那个小杌子。林氏没有开口,站在她身旁的心腹王妈妈立刻恼怒地喝骂道:“叫你守着大小姐(重生之高门嫡女最新章节),结果竟然自己偷睡起觉来,还这么毛手毛脚的,怎么伺候的?” 听这声音越来越高,欧阳暖轻轻翻动了一下身子。就听见了一个十分担忧的声音:“王妈妈,要教导也别在屋里,要是惊扰了暖儿,我连你一起问罪。” “是,夫人说的是。” 欧阳暖睁开眼睛,看到眼前的人果然是林氏。林氏看到她睁眼,脸上露出喜色,亲自上前,将她小心翼翼地扶起,又将一个石青金钱引枕搁在了她身后靠着。 王妈妈笑道:“大小姐,天没亮夫人就要瞧您来了,老奴硬是拦着,劝着她说您一定还没睡醒呢。” 王妈妈手腕上戴着金镯,头上插着珠钗,唯恐绸缎衣裳不够笔挺,硬是摆出一副端庄气派来,欧阳暖莫名就想起了昨天那句‘差掉一半的世家气质,掩不住露出暴发户的嘴脸’的话来,果然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她脸上的笑容温柔了几分,表面看来还真像是被林氏感动了一样。 “暖儿好些了吗?” “好些了。” “好些了脸色还这么苍白?”林氏面色一沉,随即回头狠狠瞪了一眼红玉和刚从外面进来的方嬷嬷:“老太太三番两次派人来问,你们都说大夫说一切都好不会有事,怎么大小姐脸色还这么苍白?大少爷还小不知道来告诉我们一句,难道你们也糊涂了不成?就算别人糊涂了,方嬷嬷你总不能糊涂,我打发人来瞧过好几次了,你怎么不知道回报,哪有这么怠慢的!” 开始发派她身边的嬷嬷丫头了,看样子林氏要在这院子里立威呀,欧阳暖温柔地笑笑,仿佛弱不禁风:“娘可别怪他们,红玉要去回禀,我怕打扰娘休息,就给拦了。方嬷嬷毕竟年纪大了,我让她先回去休息。倒是红玉,平日里我怎么教你的,怎么到了关键时候跟小桃那贱婢学的没规矩,娘来这里这么长时间了也不知道备座么!” 红玉忙搬来了锦墩让林氏坐下,另一个大丫头文秀已经倒了热茶进来。林氏愣了愣,心中一惊,脸上却不动声色地换上了满脸关切之色,她仔细端详欧阳暖一会儿,就叹了一口气:“暖儿,知道你心急救爵儿,可你也不能拿自己的身子骨去拼啊,看你可怜的小模样,为娘真真是心疼,恨不得以身代之,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要怎么跟姐姐交代?” 欧阳暖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真诚:“娘,你待暖儿真好。” 交代?迟早有一天我亲手送你去见我娘,到时候慢慢交代! 006 不动声色的交锋 欧阳暖落水受伤这事闹得很大,不光是林氏,连欧阳治都来瞧了一回。对这个父亲,欧阳暖内心同样十分复杂,当初方嬷嬷百般求救,他却对自己这个亲生女儿不闻不问,在他的心中,这个女儿是欧阳家的耻辱,恨不得她立刻从世上消失才好。不过这不奇怪,在林氏不着痕迹的百般挑唆和离间之下,自己和父亲从来没有亲近过,有的只是疏远和畏惧。 “爹,女儿不孝,竟然还要你亲自来看望。”欧阳暖微笑着,很乖巧的模样。 欧阳治看了看大女儿,只见她眉目宛然,目如点漆,依稀当初亡妻的模样,忽然想起当初她刚出世时,自己也是抱过亲过疼过的,可后来妻子去世,新妇进门,这个女儿又不爱亲近自己,便不大喜欢了,甚至觉得她不如可儿活泼伶俐。如今看到欧阳暖一副病怏怏的可怜样子,他想到这个到底也是他的亲骨肉,再加上还拼了命救下了自己的长子,心里又生起一股疼惜之心(重生之高门嫡女最新章节),便和蔼的微笑道:“你这个傻丫头,知道你心急救爵儿,可是也要顾及你自己的身子,你这一病,可把你娘担心坏了。” 欧阳暖笑的更温婉:“是女儿鲁莽了,那时候我本没有多想什么,只是一心想着救弟弟。只是,闹得家里不安,又是请大夫又是探视,还让爹爹劳神——” 欧阳治听了这话顿时觉得她很懂事,语气更温和:“还头疼吗?” 欧阳暖吸了吸鼻子,声音不知不觉就带了点撒娇道:“疼的。”顿了顿,泪水就掉下来了。 欧阳治疼惜的把她在怀里抱紧了,哄道:“以后不要这么莽撞了,你弟弟的命是宝贵,可你若是出了事,爹爹也要心疼的,明白吗?” 欧阳暖把脸埋进父亲怀里,用力点点头:“嗯!” 十足乖巧,十足可爱,十足的惹人怜爱,欧阳治过了一把慈父的瘾,心满意足地离去了,女儿这里安抚好了,妻子那里还在为女儿的身体忧心忡忡,他也要去安慰一下才好。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欧阳暖勾起嘴角——很快,她就会让他和林氏反目成仇。 在屋子里休息了短短三天,流水一样的药材、补品被林氏送进来,外面人都说林氏宽厚大度,善待继女,方嬷嬷对此十分恼怒,说来给欧阳暖听,她却微微一笑,毫不在意。 第四天,欧阳暖自己能够下床了,她简单穿戴了一下,便开口道:“该去祖母那儿问安了。” 红玉有些迟疑,劝道:“小姐身子还没好利索,老太太早就发话了,可以不去问安的。” 欧阳暖轻轻一笑,祖母李氏是这个棋盘中很重要的一子,不可以忽略。 “你这丫头真不晓事,大小姐应该在老太太面前多走动,可别让那些小人……”方嬷嬷说了一半,想到了什么,就住了口。她看了看欧阳暖一身的打扮很是素雅,转而换了话题,“大小姐,要不要配上那件大红的狐氅?” 欧阳暖想了想,轻描淡写地:“将祖母去年赏给我的鹤氅拿出来。” 方嬷嬷很是赞同地点点头,立刻去柜子里小心翼翼取了出来,玫瑰紫的鹤氅,面子上还用金线绣出了富贵牡丹图,帽子上全都是软和的毛,越发衬得她的脸晶莹如玉,眉目清丽,竟是出乎意料的好看。 林氏,战斗马上就要开始,我很期待。欧阳暖看着镜中的自己,微微一笑。 祖母李氏住在寿安堂,在迎上前来的丫头们簇拥下进了屋子之后,居中暖榻上坐着的老妇人身穿五福捧寿纹样的天青色纻丝大袄,头上戴着中间镶嵌翠玉的秋板貂鼠昭君套,正和人说话,见着欧阳暖进来盈盈行礼,她就露出了笑容。 欧阳暖才一屈膝,就被人拉了起来。林氏十分温柔地笑了笑,把她拉到了李氏跟前,笑道:“老太太,暖儿来看您来了。” “暖儿,你娘刚刚还跟我说你能下床了,你这就到了,怎么不多休息几天?”李氏难得的温和。 她不过是刚能动弹,林氏就来这里打小报告了,她的目的显然是让祖母知道自己已经能下床了,继而引起她既然能下床为什么不来向祖母请安呢这样的联想。好在她没有给林氏挑拨离间的机会,欧阳暖心想。 “想着祖母一再派人来问候,孙女心里太惶恐,当然要来谢谢您的关心了。” 林氏把欧阳暖拉到自己身边坐下,对李氏道:“老太太,您瞧瞧,暖儿气色比从前好多了,这可是因祸得福呢!” “可不是,多亏了你什么山珍海味、稀奇药材都舍得往她屋子里送,有你这个娘护着,我也放心许多。”李氏也打量了一番欧阳暖,点点头微笑着说。 记忆之中,欧阳暖对李氏这个祖母只有敬畏并无亲近,李氏对她这个孙女也只是平常。李氏如今对她这么和颜悦色,必然是因为自己不顾性命救下了爵儿,对李氏来说,死个把孙女并不算什么,要紧的是长孙没事,欧阳暖心里很是明白。 “暖儿还没谢过娘呢。”她想到这里,不着痕迹地笑笑,“可惜大夫说我虚不受补,大多用不上,真是可惜。其中有一只千年人参十分难得,常听人说呀,这是有大福气的人延年益寿用的,我哪儿能受得起,下午就给祖母送过来。” 李氏和蔼地拉过欧阳暖的手拍了又拍:“这家里难得有人还想着我这个老太婆,还是你这丫头有心。”说完,她看了林氏一眼,笑容带了点冷淡。 林氏原本灿烂的笑容顿时僵硬了一下,欧阳暖这一受伤,为什么像是变了个人,软中带刺,绵里藏针,说话更是不动声色的毒辣,她故意将千年人参送去给欧阳暖,她如果吃了,虚不受补反而身体大为有害,自己也能落一个贤惠大度的好名声。谁知她竟然会借花献佛送给老太太。这样一来,自己不就成了一直藏着好东西不叫婆婆知道的人吗?林氏手里死死的揪着手绢,片刻后才恢复正常。 “这里好热闹呀!”帘子一动,一个女孩子走了进来,她身着交领五彩缂丝裙衫,罩着一件雪白的狐狸毛大氅,髻上插了一支彩色琉璃蝴蝶簪,长长的珠翠流苏摇晃生辉,显得十分玉雪可爱,人还没有到,娇俏的声音却先传过来,正是欧阳可。 看到这个印入心底深处,恨不得一刀砍了的小脑袋,欧阳暖眼睛眯了起来,笑的分外温柔。 红玉一直站在欧阳暖身侧,看到她脸上露出的笑容,不由自主打了个寒战。 007 不干净的东西要清干净! 只见欧阳可巧笑嫣然的上前来,从一旁跟着她进来的丫鬟盘子里端下一个十瓣莲花玉质茶碗,笑着说:“祖母,这是刚泡好的英山云雾,您润润喉。”说着端到李氏身边,她身边的张妈妈接手过来。 她自然而然地走到欧阳暖的下首坐下,笑的很天真:“这泡茶用的水是昨天从玉泉山运来的泉水,里面还加了经过火焙的茉莉,搀入干茶里再泡入茶盅,饮起来既有茶香又有花香。姐姐,我待会儿给你也送一些去,一起品尝?” 看见她这般作为,欧阳暖微微一笑,点头道:“妹妹真是有心。”如果是以前,她一定会觉得欧阳可真心敬重自己这个姐姐,才会事事想到自己,现在重活一世,才发现人家根本是别有用心,既讨好了李氏,又在众人面前树立了一个姐妹亲善的假象,小小年纪,心思跟林氏一样,深沉得很呀。 果然,李氏喝了口茶,微笑着说:“瞧这孩子,我说她不用来,她非要来,天儿怪冷的,就怕冻坏了她,可怜她一片孝心了。” 张妈妈站在一边也笑着说:“是啊,二小姐真是贴心孝顺,老太太一咳嗽她就捶背,老太太一皱眉她就递茶碗,我服侍老太太也是小半辈子了,竟也没这般细心妥帖呢。” 林氏欣慰道:“能在老太太跟前服侍是她的福分,终归是自己的孙女儿,累着点算什么,可儿,要好好的伺候老太太。” 欧阳可俏声答是,笑的亲切可人,欧阳暖也笑道:“说的也是,可儿妹妹向来聪明伶俐,讨人喜欢,可不像爵儿那傻小子,就知道读书。” 李氏立刻放下茶杯,脸上露出笑容,却故作生气的样子:“可不许这么说我的乖孙子,他学习上进,功课用心,哪怕不来看我又有什么,我心里时时刻刻都惦记着他,将来欧阳家还指望着他呢!” 欧阳暖笑着称是,果然看到一旁的欧阳可小脸一白,她就是要让他们知道,老太太心中,自己的亲弟弟才是第一位的,其他人再殷勤也是白搭。 欧阳可想了想,笑道:“祖母院子里都是青松,要是种上些红梅,白雪映红梅,岂非美哉!我那里有一株上好的红梅,待会儿就给您送来。” “妹妹说的是,小时候老太太还手把手教我和爵儿认过红梅,如今他院子里的摆设都是照老太太当初教的放的呢,尤其是院子里那棵铁树,是弟弟出生那一年,祖母亲自命人种下的,都种了十年了,今冬还是第一次开花。”欧阳暖淡淡接口,语气中似乎满是怀恋。 李氏眼中带了几抹暖色:“你不提还好,现在我还真想去看看。” 欧阳可到底年纪小,一口气没接上来,真是气死了,原本她想要讨好祖母,却被欧阳暖抢先了。母亲林氏目前也只生了自己一个女儿并没有男孩,老太太对此一直颇有微词,欧阳暖今天句句不离欧阳爵,在她听来都觉得刺耳,更不要说林氏会觉得有多憋屈了,这个大姐平日里不是傻得很,十分信任自己母亲吗,今天怎么突然变得如此…… 欧阳暖微微一笑:“祖母想去看看又有何妨,不如——” “暖儿,你真是不懂事,哪儿能让老祖母眼巴巴跑去孙子的住处,况且爵儿现在还在读书又不在院子里,你明日来看祖母带着爵儿一起不就行了吗?”林氏急忙接口说。 欧阳暖笑的更和气:“娘,妹妹亲自送来了好茶,可这饮茶也需要环境和心情,前朝画家丁大师所画《玉川煮茶图》,茶室就在庭院里,绿荫荫的竹林下,桌上放些精致的茶具,火炉上再煮一壶茶,只是看着画,那茶香就能一直香到我跟前了,放眼咱们家,也就只有爵儿的松竹院与画中景最相似,若是祖母也愿意移步,岂不是别有意趣!” 林氏向欧阳可使了个眼色,欧阳可虽然不知道林氏为什么不肯让祖母去松竹院,但立刻领会了她的意思,刚想要说什么,老太太已经发话了:“我还没老到走不动的地步,好,就去看看那株铁树。” 铁树喜欢温暖潮湿的气候,不耐寒冷,冬天绝不会开花,这样的奇景,说不定是什么好兆头,李氏这么想着。 见到李氏主意已定,林氏对着自己身边的心腹王妈妈打眼色。 爵儿,姐姐很快就替你把院子里不干净的东西都料理了。欧阳暖这样想着,微微一笑,上前揽住林氏的胳膊,不着痕迹地阻断了她和王妈妈之间的互动:“娘,快走。” 老太太身边的张妈妈一向很妥帖,她先去松竹院吩咐下人们老太太要来,让他们做好准备,可刚走进门口没几步,就看见一个丫鬟持着笤帚在扫地,张妈妈觉得她眼生,便多看了几眼,谁知她扬高了脖子,冷冷哼了一声,神色高傲,张妈妈立刻皱眉,心想这松竹院的下人这般没规矩?便斥责了一声,那丫头一扭头放下笤帚就进屋了,张妈妈是老太太身边的红人,从没人敢这么给她没脸,顿时脸色变了变。 走了几步到了庭院里,只见一个弱柳扶风的美貌少女倚着一根廊柱,轻轻吟着诗(重生之高门嫡女最新章节),一个小厮还站在旁边使劲儿说:“姐姐吟的诗真好。”一听,竟然是‘我欲将心向明月’,张妈妈再次皱眉对她高声训斥道:“不好好做事就罢了,还吟什么诗!” 那丫鬟脸色惨白,蹒跚着回了屋,一旁的小厮一看是张妈妈,顿时很抑郁,呵呵干笑两声,跑上来说:“妈妈有礼了,公子今儿上学去了,不在院子里,不知妈妈怎么会……” “老太太马上就到了,去通知你们管事的,院子里赶紧收拾一下,要是出了什么纰漏,小心你的皮!” 今儿正好是上次跟着爵儿出门的清风当值,他一愣,顿时白了脸,扭头就去准备了。可说是准备,这院子里的人向来疏懒惯了,连烧茶倒水的小丫头都不知道跑去了哪里,这时候听说老太太亲自来,顿时慌了手脚…… 008 搅浑一锅粥! 李氏很快就带着众人到了,她走进屋里坐下,清风一会儿端茶一会儿上点心,松竹院管事信妈妈站在一旁尴尬地赔笑。()张妈妈向来受到信任,当下就把院子里的情况一五一十说了,林氏听了顿时觉得身上冒汗,欧阳爵是个小孩子,欧阳暖又一直信任自己,如今松竹院上上下下大半都是她的人,在自己的刻意安排下,这些人不仅仅是怠慢疏懒的问题。平日里老太太在自个儿屋子里不出来根本不知道,今天要不是欧阳暖这该死的丫头…… 李氏神色不虞,把茶杯往桌子上重重一顿,沉声道:“这院里丫头都死到哪儿去了,要个小厮在这里奉茶!” 这院子的确很乱,信妈妈是原夫人留给自己儿子的,原本也个忠心耿耿的,但年纪大了,又一直被林氏刻意打压,大小姐是个信任继母的软骨头,大少爷又是个顽童,她一个人根本管不住,心灰意冷之下索性不管了,大多时候睁只眼闭只眼,松竹院一时不成样,下头小丫鬟有样学样,不是出去玩儿,就是去别院串门磕牙。信妈妈看到老太太发怒也慌了,连忙对着外面喊:“柳儿翠儿,还不上来侍奉!” 这时刚才那吟诗的丫头轻柔如飘絮一步三颤地来了,接着那个一脸高傲的丫头也跟着进来,她原本没想到自己甩脸子的人是老夫人身边的妈妈,这时候也知道坏了事,吓得脸色发白。 李氏看到这两个美貌过了分半点不像是丫头的丫头,顿时心头火起,好啊林氏,我看你平日里慈爱大度的很,一时大意没管你,竟然敢把这两个狐媚子送到我亲孙子这里,你安的是什么心! 林氏接到老太太那刀子一样的眼神,心里恨透了欧阳暖。 “信妈妈,你怎么管事的,凭白给老太太添堵。”欧阳暖当然知道林氏此刻恨上了自己,索性放下茶杯,温言细语地说。 信妈妈平日里也看不惯这些妖媚的东西,早就忍了一肚子气,这时候却也不敢开口辩驳,只低着头讷讷的说不出话来。 李氏恼怒,一把摔了茶杯,呵斥道:“去请老爷来!” 林氏和欧阳可对视一眼,欧阳可立刻站起来跑到李氏身边:“祖母,下人们不懂事,随便教训就是,不要生那么大的气,伤了身子不值得!” 李氏正在气头上,一把摔开她的手,转头吩咐下人:“快去!” 欧阳暖看了脸色惨白的欧阳可一眼,不易察觉的微微勾起了嘴角。 欧阳治在前厅刚刚送走了客人,这边老太太着人来叫,十万火急似的,他赶紧到了松竹院,一进门看到老太太黑着脸,立刻小心翼翼地:“老太太这是怎么了,谁敢惹您生气?”他说着,略带责备地看了一旁的妻子和女儿们。 李氏指着那两个跪在堂下的丫头,不悦道:“你问问你的好夫人,这松竹院都快被那群没规矩的东西闹翻了,她做的什么当家主母,也不好好整治整治!” 欧阳治吃了一惊:“这是怎么说的?婉如,怎么回事?” 林氏立刻开始用手帕子掩住脸,一副梨花带雨、情真意切、自责万分的模样:“老爷,都是我不好,最近忙着暖儿生病的事,竟将爵儿疏忽了,这院子里的下人越发不成样子,得罪了老太太。” 欧阳暖不用自己开口,李氏倒是先怒了:“你的意思是暖儿不该救爵儿了?还是你这个继母捉襟见肘没本事管好内院!” 张妈妈在一旁看到老太太气白了一张脸,立刻说道:“老爷,也怨不得老太太生气,今儿难得来这里赏景,全被这群小人坏了兴致。信妈妈,还不老实说!” 信妈妈本来就厌恶这帮丫头小厮,横竖她自己的责任逃不掉,索性将他们全部供出来,还加油添醋:“老爷,这些丫头平日里什么活儿都不敢,只在花园子里玩儿,园子不打理,屋子不收拾,大事小情都使唤不动,还闲磕牙搬弄是非,我说了她们几句,全都被顶了回来!” 欧阳治有些怀疑地看了林氏一眼,欧阳暖在旁边微笑着道:“信妈妈,不要胡说,娘定是挑了顶好的人才会给弟弟,他们现在这样,都是你没有管好的缘故。” 信妈妈也开始抹泪,道:“大小姐,我没有胡说,这院子里的丫头小厮是闲散惯了的,大少爷年纪小不知道,那两个小丫头,一个个眼睛生比天还高,竟然敢给主子脸子瞧!尤其是那个柳儿,说当初进来的时候不知谁许了她将来少爷长大做姨娘的,越发觉得自己高贵了……” 李氏一听,气得眼睛发红,差点没当场晕过去:“什么东西,爵儿才多大,也亏得他们想得出!” “竟有这种事?!”欧阳治惊愕。 林氏狠狠地盯着信妈妈,恨不得当场宰了她,可是现在这种局面她再多说一句都是错,不由得手指狠狠掐住椅子上的靠垫,像是要在上面挖出个洞来。 一边欧阳可心中暗暗着急,勉强笑道:“父亲别急,不过是些小事,回头教训下那些不懂事丫头就是了,何必生气呢!信妈妈也是,你是管事嬷嬷,奴婢要打要骂还不是一句话,许是你心软,让丫头们瞧着好欺负了罢?” 轻轻几句话,便想把事儿带过去,欧阳暖在一旁兀自冷笑,她算是拍马屁拍到了马腿上,祖母只有这么一个孙子,岂不是当做心肝宝贝哄着,怎么可能让什么乱七八糟的丫头肖想所谓姨娘的位置,更不用说弟弟才十岁这些丫头就存了这种龌龊心思,等于是当众给了祖母一耳光,她怎么可能善罢甘休! 李氏果然大怒,重重一掌拍在桌上,提高声音道:“这是什么话,什么叫小事?刁奴欺主,难道这欧阳家的门风坏到了这个地步?!” 欧阳治顿时皱眉,责问林氏道:“你怎么照看的,爵儿屋里闹成这样,你也不闻不问?” 林氏委屈道:“我想着孩子大了,总不能事事插手……” 话还没说完(重生之高门嫡女最新章节),被欧阳治厉声打断:“什么大了,爵儿这才几岁,你也不帮着管制奴才,只在一边看戏?!” 那边发了火,欧阳暖却静静看着,不动声色。 009 大小姐是个硬柿子! 林氏脸色十分难看,心里暗恨不已,这时候欧阳暖才慢慢站起来,低声道:“爹爹莫怨娘,娘到底是后进门的,爵儿他……唉,说到底,这院子里的下人不好,上次弟弟出事就没人在身旁,这一次还怠慢了祖母,我这个长姐也难辞其咎……” 这话有三层意思,爵儿不是林氏亲生的,她怎么可能上心?欧阳爵上次出事也是这院子里的人太疏忽的缘故,林氏等于是罪上加罪,说不准还别有用心。自己是爵儿的亲姐姐,林氏不上心,自己却不同。 欧阳治一想顿时疑云大起,狠狠瞪了林氏一眼,李氏坐在上头看着儿媳妇,嘴角浮起一丝冷笑,最后发话:“暖儿也大了,从今儿开始,这院子就交给她,她也好学着些怎么管家。” 欧阳治立刻附和:“老太太说的是。” 欧阳可面无表情地盯着欧阳暖,看到她笑的更加谦和温柔,心头火起,恨不得上去撕烂了欧阳暖微笑的脸。 林氏出门的时候,脚步一个踉跄没有走好差点摔倒,欧阳暖上前扶了她一把:“娘,小心。” 她这声娘叫的极为亲热,林氏看着她温柔可爱的脸,后背莫名起了一层鸡皮,只觉得这个继女十分可怕,暗道平日里真是太小看她了,立刻收回了手,面无表情地带着欧阳可走了。 欧阳暖没有立刻处置那些丫头小厮,而是等欧阳爵下学了,让他在一旁坐着看。 方嬷嬷和红玉都陪侍在侧,院中寂静,所有的丫鬟小厮妈妈们都在院子里等着发落。 欧阳暖正位坐在上方,信妈妈小心翼翼给她端了杯热茶,欧阳暖淡淡地看着自己手中的茶叶浮浮沉沉,一言不发。 一众下人听说从此后都是大小姐管理这个松竹院,顿时松了一口气,若是老太太当场处置人那才可怕,这个大小姐么,什么都听夫人的,据说绵软得很,从不会无缘无故发派人的,可是现在看着她不言不语坐在上方,心里不知道为什么都有点慎得慌。 欧阳暖喝完了一杯茶,扫了一眼身旁眨巴着眼睛看着自己的欧阳爵,微微一笑,傻小子,老实看着。 她的目光一一扫过院中人,小厮丫头们虽然平日玩闹,但也知道今日不好,个个缩肩低头,屏气而立。 “我信任你们,才将爵儿托给你们照顾,没想到你们欺负他年纪小,竟一个两个爬到他头上来了!好大胆子!”欧阳暖声音不大,却十分威严,“哪个是清风?出来!” 清风一缩脖子,立刻跪倒在地,欧阳暖冷冷道:“大少爷东西落在学堂,你就能放任他一个人回家么?怎么当的值!去外面领五十个板子,就此出府去。” 清风一听,顿时吓得浑身发抖,跪倒在地上求饶不已,欧阳家是个好差事,他不想挨打更不想丢了差事,可无论他如何磕头,磕到额头都流血了,也没见欧阳暖动容,硬生生被人拉了下去。 上次的事,他就算不是帮凶,也没花多少心思在爵儿身上,这样的奴才留不得,欧阳暖看了想要求情的爵儿一眼,小男孩缩了缩脖子,黑亮的眼睛里同情的神色闪了闪,立刻变成了讨好。 “柳儿翠儿出来。” 两个丫头柔弱娇媚,楚楚可怜,欧阳暖看了看她们,冷笑一声:“看你们这副样子,是想要攀龙附凤了,可惜爵儿受不起,罢了,降你们二人为厨娘,以后去厨房。” 柳儿翠儿顿时脸色煞白,还要求饶,欧阳暖摆摆手便让人看着他们去收拾东西! 柳儿立刻大声喊道:“大小姐不公道,我不服气!我平日里没有犯错,今儿也在院子里守着,凭什么为了几句闲言碎语就要发派我!我是太太给的,可不是大小姐的人!” 欧阳暖目中冷光闪现,她微微一笑:“信妈妈,你说呢。” 信妈妈立刻上前,伸手就是一个响亮耳光打过去,柳儿白玉般小脸瞬时肿起半边,信妈妈大骂道:“贱蹄子!管你是谁给的,如今进了这院子主子杀了你都行!敢跟大小姐顶嘴!这是哪里学的规矩,再有一句便打烂你的嘴!” 欧阳爵平日里也不喜欢这几个烟视媚行的丫头,老是对他挤眉弄眼的,烦死了,看到她竟然对自己姐姐不敬,立刻大声道:“把她拉出去,打三十板子!” 柳儿终于撑不住了,哭的满脸泪水,被孔武有力的妈妈拽着要拉出去,欧阳暖突然道:“慢着。”柳儿满脸的期盼,大小姐到底是顾忌夫人,要改主意了?欧阳暖慢条斯理的瞥了她一眼,将她的希望一下子打得粉碎,“你且忘了——谢恩。”柳儿满脸是泪,嘴唇颤抖,突然醒悟到她的生死都掌握在欧阳暖的手上,她跪下磕头:“谢大小姐……谢大小姐责罚……” 说着便有人叉着已经瘫软的柳儿下去,欧阳暖端起茶碗轻轻拨动着,动作轻慢,对下面的人说:“柳儿想是服气了,翠儿你看呢,将你送回去给夫人,可好?” 送回去给夫人也没好果子吃,说不定还不如厨娘呢,翠儿暗恨柳儿多话连累了自己,已经吓得瑟瑟发抖了,双膝一软就跪下了,欧阳暖淡淡道:“今天开始,你从哪儿来回哪儿去。” 翠儿感觉到这句话里的寒意,吓得连连磕头,却又说不出话来,信妈妈脸上挂着鄙夷的笑,叫人拉走了她。 欧阳暖看了信妈妈一眼,信妈妈顿时没了刚才的气势,欧阳暖充满亲和力的一笑:“信妈妈,你是这院子里的老人了,我一向敬重你,可惜这一次实在是让祖母失望了,你是管事的,我若是不处置你,难以服众,你——” 信妈妈冷汗直流,欧阳暖下一句话立刻让她的心放了下来:“还是扣半年月钱。” 信妈妈擦了擦汗,虽然半年的处罚不可谓不重,可跟刚才那些丫头小厮比起来已经好很多了,刚才那么卖力地帮助大小姐收拾那两个丫头果然很有效果。 “只是以后么——” “大小姐放心,我以后一定拼了老命也要管好这院子!”信妈妈满脸赔笑。 欧阳爵黑亮的眼睛眨了眨(重生之高门嫡女最新章节),长长的睫毛闪了闪,讨好地说:“姐姐,外面冷,进屋去。” 欧阳暖含笑看了院子里众人一眼,处理完几个出头鸟,松竹院里忽然安静如同墓地一般。 她微微一笑:“好。” 010 林氏的反击 回到林氏自己住的福瑞院,还没等铁青着脸色的欧阳治先发作,王妈妈已经将屋内一干丫鬟媳妇全都叫出屋去,林氏噗通一声朝着他跪下了,脸色决然:“老爷,今日全是我的错,惹得老太太生气!” 欧阳治顾不得欧阳可也在场,冷喝道:“你也知道错了,平日里不约束下人,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 林氏眼泪如涌,凄声道:“治郎,你总要容我分辨!”声音凄然。 欧阳治轻轻一震,目光还是恨恨的:“你有什么好分辨的,难道爵儿院子里的下人翻了天的事还冤枉了你不成!”现在回想起来,爵儿那天在花园里出了事,林氏确实可能脱不了干系! 林氏轻轻擦拭着眼泪,哀声说:“老太太办事,我并不敢置喙,可也得容我说个青红皂白呀!前些年我刚进门时,府里的丫头婆子就隐隐绰绰的议论着,说是我这个庶女替代了姐姐,占了原本属于她的位置,爵儿不知道从哪里听来了这些话,一直对我冷鼻子冷眼的,我本以为这不过是几个无知下人嚼舌根,爵儿又是个小孩子,等长大了自然能体会到我的苦心,便不敢拿琐事来烦扰老爷,暗暗忍下了,总想着清者自清,过不多时谣言总会散去,可没想……没想,老爷竟然也疑了我!” 说着便滚珠般的泪水止也止不住的哭了起来,白玉般的手指抹过面颊,哀哀凄凄的说:“老爷,爵儿心里早就怨上了我这个继母,我做再多他都觉得是没安好心,那年我熬了三个晚上给他做了双鞋,他一下子丢进了湖里,老太太知道以后还说叫我以后少管他的事。我从此后就不怎么敢管松竹院,生怕让爵儿误会我这个继母别有用心!谁知那些个小人借机生事,乱了院子,那信妈妈可是家中十几年的老人了,又是姐姐亲自留给爵儿的,我想着将院子交给她也放心,谁知道她竟然也纵容着那帮下人坏了规矩,出了事情还要全怪在我身上。” 林氏说着又呜呜的哭了起来。 “就算如此,你难道一点过错都没了?”欧阳治冷哼了一声,声音里却没了刚才的滔天怒气。 林氏膝行几步,爬到他身前,一张美丽的面孔满是泪水,哽咽的缓缓诉说:“若说我一点错也没有,那也不然;我怕跟爵儿的关系更僵,不敢将事揽在身上,若是我能狠下心来管理家宅,也许今天就不会有这些事情……我不过是怕被人说我这个继母指手画脚、插手继子院子里的事情而已。我是错了,可若说我有心纵容下人伤害爵儿,我就是到了阎王那儿也是不依的!我到底是他的亲姨娘,难道没有半点真心吗?” 欧阳治听着,也慢慢有点动容,默声坐着。欧阳可在一旁看着,露出笑容,按道理说,父亲纵然疑心了母亲,没有证据也不能怎么样,母亲本不需要这样下跪哭诉,她如今这么做,却成功地免除了父亲所有的怀疑。 林氏又抽泣了两下,哀声凄婉,颤声说:“老爷,我本是侯府的庶女,这一辈子都是依附着老爷活着的,倘若老爷厌弃了我,我不如现下立刻就死了。我也知晓自己惹怒了老太太,让老太太心里不快,她怨我厌我,我都明白,也不敢自辩……只盼望有一天我也能给欧阳家生个儿子,老太太才能容得下我!” 欧阳治一向知道母亲对林氏最不满的就是她至今没能生个儿子,听到这里也觉得大概是老太太借题发挥,将爵儿受伤和下人胡闹的事情都怪在了林氏身上,果真如此林氏何其无辜,他心头一疼,连忙一把扯起林氏:“好端端的,你这是做什么?” 林氏抬起头来,泪眼婆娑的望着他,千般柔情万般委屈,他实在不忍心,叹了口气:“算了,这事情谁也不许再提。” 欧阳治走了,林氏回到里屋,丫头梨香早已摆放好檀木小机子,温热的茶盏冒着热气,林氏却一脚踢翻了,茶水顿时飞溅。 梨香吓了一跳,立刻跪了下来,王妈妈重重踹了她一脚:“还不快收拾东西滚出去!带上门!” 当屋子里只剩下林氏、欧阳可、王妈妈三个人的时候,林氏恼怒地道:“你们说这欧阳暖是不是脑子磕坏了,为什么突然处处跟我作对!” 欧阳可摇摇头,要说变化,大姐那双眼睛的确是不同了,太过安静清澈,脸上的笑容又十分的真心,可做出的事说出的话却很是老道毒辣,她是变了,变得让人无法捉摸。 “主子,大小姐也许是误打误撞,她那种没用的废物,这辈子都翻不出您的手心。”王妈妈谄媚,她是林氏的心腹,陪着她从一个小小的侯府庶女一步步往上爬,直到如今成欧阳家的当家夫人,林氏有些见不得光得事都是她帮着办的,也更知道林氏的心思,“说不定她背后有人指点,我看那方嬷嬷就是个老奸巨猾的,用不用想个法子……” 林氏斥责:“糊涂,如今欧阳爵刚出事(重生之高门嫡女最新章节),欧阳暖再紧接着发生事端,老太太和老爷肯定会怀疑到我身上来!都是你办事不牢靠,没能斩草除根,若是当时在花园……” 欧阳可急忙上前几步:“娘,说话要小心。” 王妈妈笑笑:“我的小姐,这院子上上下下都是夫人的人,你放一百个心。” 林氏叹了口气,脸色阴沉道:“原先我看她是个蠢笨的,谁知竟是眼拙了,被这丫头骗了这些年。”她把欧阳可拉到自己身边:“女儿,娘以前在娘家是个不得宠的庶女,所有的风光都是大姐的,我哪怕再出色都是大姐的陪衬,从嫁进来的那一天起我就发誓,将来我的女儿决不能让欧阳暖压着!”林氏平和慈爱的眼底划过稍纵即逝的怨恨,轻笑:“难为你生得这么出色,又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我的可儿是百鸟中的凤凰,她欧阳暖不过是个平庸的麻雀,除了有个大小姐的身份,有什么是比得上你的!以前老实听话就罢了,敢来对付我,哼,娘会彻彻底底毁了她!” “娘,话是如此,可我总觉得大姐看我的眼神……说不出哪里怪怪的。”欧阳可想着,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欧阳暖那种笑容看着十分温和亲切可爱,却让她觉得有一股凉气从脚底下升上来。 011 没有敌人就树立一个敌人 欧阳暖轻轻把窗开了一线,看向外面,只见那院子里,铁树的花开的很是傲然,花为圆柱状,如玉米芯一般,花朵层层叠叠,黄灿灿煞是好看。她今天借着这株铁树引来祖母,是为了明明白白的从祖母口中得到权力,同时让祖母和父亲对林氏生出不满,如今看来,效果尚可。 欧阳爵蹬蹬蹬跑过来,道:“姐姐不要生气,为了那些小人不值得!” 欧阳暖微微一笑,:“我从来没为他们生过气,爵儿,姐姐今天让你看着怎么处置这些人,就是希望你明白,不管下人如何放肆,他们都是奴才,只要主子一句话就能决定他们的生死,你手中握有权力,谁都会畏惧你,但你若是太过宽和善良,就会让这些人全都爬到你头上来,久而久之你这个主子就变成了奴才,不知不觉被他们牵着走了。” “恩!”欧阳爵认真听着,似懂非懂。 用这样的雷霆手段处理那几个下人,是前世的欧阳暖做不出的,当年她善良敦厚,怜悯他们十分不易,可到了她受苦落难的时候,除了方嬷嬷和红玉,这些人无一不是落井下石,又何曾同情过自己半分。 欧阳暖微微一笑:“从今往后,这院子的一行一动都要有章法,丫头们该做什么怎么做,都依着规矩走,明白了吗?” 欧阳爵看着红玉拿出来的宣纸上写着条条陈陈,事无巨细的规矩,登时睁大眼睛:“姐,你今天不是临时起意,是早有准备的啊!” 欧阳暖伸出手指,戳了戳他的小脑袋:“小傻瓜!” 今天她如此做法,等于在向林氏示威,林氏心机深沉,自然是不会善罢甘休,爹爹虽然一时震怒,却很快会被这个女人的花言巧语哄回去。不过,这只是刚开始。 如果她没记错,马上欧阳府就要迎来一位娇客了,对林氏来说,这可是个坏消息…… 自这一日起,欧阳暖每日都准时去给老太太请安,一日不落。这一日去,祖母李氏很热情地招呼欧阳暖:“快过来,看看你表姑妈。” 欧阳暖仔细一看,李氏身边果真坐着一位美人儿,不过十七八岁的年纪,斜斜梳了小巧的堕马髻,青丝束成一束,随意的放在脑后,发髻上别了一只素银花卉绞丝小发簪,与耳上的泪状坠子相映成趣,配上一身鹅黄的袄裙,好似一只伶俐的画眉鸟。 自从上次事情过后,老太太对大小姐和欧阳可就有了显著区别,看到大小姐来了,张妈妈赶忙让丫鬟端来一张铺有厚棉垫的直背交椅,紧紧挨着热炕放了:“大小姐,老太太正念叨你呢!” 欧阳暖微微一笑,亲切地道:“张妈妈说的是,我听说祖母身边来了个仙女一般的美人儿,特地来看一看,沾沾仙气。” 一句话说的李氏和那个美人儿都笑了起来,李氏拉着那女子的手给欧阳暖介绍:“就你会说话,这是我表弟的女儿,也是你姑妈,还不快见过!” 这么年轻的表姑妈还真是不多见,欧阳暖却半点没觉得别扭,亲亲热热叫了一声姑妈,李月娥也好奇地打量着这个欧阳家的大小姐。 前世印象中,这个姑妈李月娥倒是出身书香门第,父亲是李氏的远房表弟,不但中过秀才,还开办了私塾,只可惜没过两年她的父母就相继去世了,如今说的好听是来看望李氏,实际上就是个无依无靠的孤女来投奔的。欧阳暖记得当初她一进门就很不讨林氏的喜欢,果然没半年林氏就想方设法将这个美人儿嫁了出去。 不过如今,欧阳暖可是十分欢迎这位娇客的到来。 没说两句话,林氏带着欧阳可就到了,这段时间李氏每次看到她都没好脸色,亏得她还能每天必到,照样亲亲热热,一副万事都从容不迫的样子,欧阳暖心中不免冷笑,被那样当面斥责还能做到如此,林氏为人果真不可小觑。 李氏看到她来,只淡淡说了声坐,林氏却没有坐,反而亲自接过张妈妈手上的果盘,放到炕上的一个黑漆螺钿束腰小条几上,又转过身来还要接丫鬟手上的茶。 李月娥笑的甜蜜可人,说了一句,“表嫂,我来。” 原本不过是句客套话,反正又不是没有丫头,茶水都是端到跟前再转手,不会真的有多辛苦,李月娥这么做,不过是想要给林氏留给好印象,将来在欧阳家寄人篱下的日子能好过一些。 但这话一说,李氏不高兴了,朝林氏冷声道:“你是尊贵的人,可别为了我这把老骨头累坏了,不值当,先回去歇着。” 林氏脸上的笑容一僵,虽然无故受了气,还得强撑起笑脸道:“娘不用这么心疼我,不觉得累。” “那你更该回去了。”李氏见她赔笑,反倒更添一层怒火,声音越发得冷,近乎训斥,“免得回头累着了,更加没心思管理宅院了,到时候家里下人乱成一团,岂不成了我不心疼儿媳的错?你去。” 林氏只觉一口气堵在胸间,有点喘不过来。她忙前忙后不得半分好,反倒碍了婆婆的眼,平白无故挨了一顿训斥,而且还是当着继女和外人的面,叫自己今后还怎么做人?还怎么做欧阳家的当家主母?! 走也不是,留也不是,脸上更觉得下不来。 欧阳可人机灵,上前扶了母亲道:“娘,既然是祖母的好意,就先回去歇一会儿。” 欧阳暖也温柔地道:“是啊,娘,妹妹说的是,有女儿在这里替娘尽孝,你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林氏看着欧阳暖,勉强露出一个笑容来:“那就麻烦暖儿了。”说完,她强忍着气退了出去。欧阳可掀开帘子的时候(重生之高门嫡女最新章节),充满怒气地盯了欧阳暖一眼,却看她微微启齿:“妹妹,你答应我的英山云雾呢,可别忘了。” 帘子啪的一声摔了下来,把李月娥吓了一跳。 从祖母李氏的屋子出来,欧阳暖突然叫住了李月娥:“姑妈,刚才祖母说你的针线做的极好,可否去我那儿坐坐,指点一二?” 李月娥愣愣地看着她,此刻欧阳暖鬓边插了一枚深红宝石的喜鹊登梅簪,身上一件浅杏仁镶玫红厚绸的灰鼠袄,富贵逼人,越发映着少女的脸庞清丽明媚,正笑意吟吟地看着自己,一时之间说不出拒绝的话,只能说了声:“好。” 欧阳暖笑的更温柔,没有敌人就给她树立一个敌人,给林氏找点事情做做,岂不妙哉? 012 表妹表哥一家亲 李月娥拢了拢身上的盘金银丝双色缠枝花的狐狸皮袍子,坐在暖和的房间正厅内,屋里正中放着个錾福字的紫铜暖炉,不断散发着热气。 欧阳暖吩咐红玉他们准备了不少的瓜果点心,摆满了一桌子。李月娥看了眼欧阳暖随意地放在桌上的手指,光亮的指甲呈现透明的粉色,手指细腻圆润、光滑如玉,一看就知道是养尊处优的大小姐,她不免为自己孤苦无依的命运叹了口气,越发看不透对方这样的高门女子怎么会耐下性子和自己这么个寒门孤女叙话了。 “多谢大小姐的袍子,我实在是惶恐。”若说在李氏面前这个大小姐表现出三分亲热还情有可原,现在没人看见,她却对自己这么和颜悦色,实在令人费解,毕竟看那个林氏和二小姐的表情,分明当自己是投奔而来的穷亲戚,连正眼都没瞧过的。 “姑妈说的哪里话,你一路风尘仆仆从南方到京都,自然不知道这里天气冷得很,我们早该为你准备好这些的。”欧阳暖这么说着,笑语嫣然。 是啊,早该为客人准备的人是当家主母林氏,可她却什么都没有做,李月娥心想,自然就对林氏有了三分不喜。 屋子里只留下了红玉和方嬷嬷两个人,方嬷嬷热情地为李月娥倒了一杯茶,说道:“李家姑娘这次来京都,要留多久?” 李月娥表情一顿,立刻觉得有点难堪,欧阳暖嗔怪道:“嬷嬷,姑妈到了我家,就像是回家一样,以后就不走了,既可以给祖母做个伴儿,又可以指点我的绣活儿,多好的事情。” 李月娥的脸色立刻缓了缓,苍白的脸孔像是有了几分生机:“大小姐,我——” “千万别再叫大小姐,叫我暖儿就好,祖母和爹娘都这么叫我,姑妈是自己人,也该这么这么叫才亲切。”欧阳暖微笑,冬日的阳光照进厅堂,照在她脸上,显得她的皮肤白的透明,一双眼睛如一潭清泉般幽静,却隐约冒着一簇奇异的火焰,明暗交替,变幻莫测。 李月娥笑的自然了些,对待欧阳暖的态度也不像刚开始那么疏远。两人又说了几句绣活儿的事,欧阳暖突然叹息了一声:“可惜姑妈将来也是要嫁人的,不能一直留在家中陪我。” 李月娥还没说话,她的丫头佩儿嘻嘻一笑:“大小姐说的是,老太太刚还给我们小姐说了亲事呢!” 李月娥脸一下子涨得通红,斥道:“小蹄子,不许乱说!” 欧阳暖听了之后却露出感兴趣的表情:“哦,是哪家?姑妈不要害羞,我虽然不爱出门却也在京都生活多年,说的是哪户人家,我也好帮着打听啊。” 李月娥心念一动,虽然女儿家的婚事的确不好多说,可欧阳暖不仅是欧阳家的大小姐,更是侯爷府老太君的嫡亲外孙女,这样的身份在京都闺秀的圈子里自然能拿到第一手的消息,自己的婚事…… 佩儿看自己主子沉吟不语,立刻察觉到了她的心思,马上说道:“一个是中牧监王家庶出的三公子,另一个是尚药局司医孙家嫡出的大公子。” 欧阳暖一听,脸上的笑容似乎蒙上一层顾虑,看着李月娥欲言又止,方嬷嬷在一旁咋舌道:“李家姑娘这样的人品怎么好配那种人家!” 李月娥闻言大惊,顾不得羞涩:“嬷嬷这话怎么说?” 欧阳暖低声斥责:“嬷嬷,不要胡言乱语,坏人姻缘的事情万万做不得!” 中牧监是正六品,虽然是个庶子,但门第却高,尚药局司医是正八品,门第不高,却是嫡出的公子,这两家若不是看在欧阳家的份上,断断不会同意这婚事,就算如此,还是她高攀了,怎么方嬷嬷却说出这种话呢? “您不知道,那王家公子吃喝嫖赌无所不为,孙家的大公子体弱多病,一直想着娶妻冲喜,这京都里哪儿有好姑娘想嫁给他们两家!” 怪不得,怪不得他们愿意上门求娶!李月娥脸色一下子惨白……如今自己这种家世门第,又怎么可能嫁入高门?但寒门小户,她暗自咬牙,让她去受苦,她绝不愿意! “姑妈,你还是要为自己多多打算才是——”欧阳暖十分关心地说,看李月娥面色还是十分难看,微微一笑,挥手让红玉端来一个镶金嵌红宝石的匣子:“这是爹爹前几日送来的礼物,平日里我也收了不少了,这盒就送给姑妈,算是你将绣活儿倾囊相授的谢师礼。” 红玉捧着匣子到了李月娥跟前,顺手打开,李月娥看了一眼,见里头金玉辉煌,顿时吓了一跳:“这使不得!” “姑妈进了欧阳家,就是自己人,这不过是我小小心意,你若是不收下,我该伤心了。”欧阳暖笑着拍拍她的手,看到李月娥的眼睛不由自主就往匣子上转,笑容变得更深。 两人说了会闲话,李月娥便要起身告辞。 欧阳暖也不多留,笑着起身相送,谁知道在院子大门口,李月娥却差点撞上一个人。那人三十出头的年纪,身姿挺拔、风度翩翩(重生之高门嫡女最新章节),十分儒雅,正是欧阳家的老爷欧阳治,刚从外面回来,还是风尘仆仆的样子。 时间刚刚好! “爹。”欧阳暖微微一笑,看向身边的李月娥介绍道:“这是李家表姑。” 李月娥没料到会碰见欧阳治,刚才又差点撞在他的怀里,脸上不由红了红,“表哥安好。” 欧阳治突然在女儿院子门口撞上一个娇滴滴的大美人,顿时愣住,眼睛不受控制的看着李月娥,欧阳暖轻轻咳嗽了一声他才反应过来,想到李月娥是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即便是表兄妹也不好多说话,只能笑着说道:“表妹可还住的习惯?若是缺了短了什么,只管跟你表嫂说就是。” 李月娥不知为什么脸上烫烫的,低了头道:“嗯,多谢表哥。” 欧阳暖一路送李月娥出去,笑道:“姑妈先去休息,明天我再过去找你说话。” 李月娥忙道:“嗯,外面凉,暖儿你快回,表哥……好像还在等着你呢。” 她一路走出去,等离开了欧阳暖的视线,找了个避人的地方赶紧打开匣子,里面放着一只点翠嵌宝梅花簪,一只绿宝石泪形钗,一个足足三两重的扭丝金镯子,一个碧绿的翡翠手串,一对东珠耳环……足足半匣子,照的她眼睛都花了。 佩儿惊呼一声:“大小姐好大方!” 李月娥看着这一盒珠宝也不免咋舌,感叹欧阳家真的非同一般,喃喃地说道:“你说,要是我嫁的人家有这样的富贵,该有多好?” 013 天上掉下个李姨娘 接连两天,欧阳治都与李月娥在李氏处“偶然”相遇。李氏是什么样的人物,没消片刻就明白过来,一双精明的眼睛在儿子和表侄女的身上转来转去,很快有了主意。 林氏刚进门那几年还对自己这个婆婆毕恭毕敬,这几年地位站稳了就有了娇骄二气,竟然还敢对爵儿下手了,老太太觉得也当压一压她。况且像欧阳治这样的官位,娶十个八个姨娘也常有,如今不过只有两个姨娘,还都生出没有孩子,子孙为大,林氏到底也是大家子出身,必须明白这个道理。只是李氏又想了想,觉得欧阳暖对待李月娥十分和善,如果因为自己要将李月娥嫁给自己儿子,孙女心里有什么想法就不好了,但身为祖母去和孙女讨论儿子小妾的问题实在不成体统,于是她先派张妈妈去探了口风。 张妈妈主动去找欧阳暖,东拉西扯半天才肯进入正题,舔着脸说:“大小姐,老太太舍不得李家小姐离开咱们家,正好老爷身边也缺个知心的人……只是你一向与李家小姐交好,老太太让我来,是希望你不要因为这件事生出误会。” 欧阳暖听着,嘴角一点一点弯上去,欢欢喜喜道:“那要恭喜爹爹了……日子定在什么时候?” 张妈妈设想了千万个可能,却没想到欧阳暖是这么个表现,顿时觉得大为纳闷,脸上带笑说:“这还要看李家姑娘的意思,大小姐心里有数就行了。” 欧阳暖拉着张妈妈的手,亲切地说:“祖母不先问过姑妈,先来问我,可见心里是真的疼惜我的,以后若再有什么事情着人来告诉我便好了,免得劳累张妈妈特意走这一趟。” 一旁的方嬷嬷将一个厚厚的红封塞进张妈妈的口袋,道:“大小姐年纪小,老太太的心思只有您最明白,小姐有个什么做不好的,妈妈多提点。” 张妈妈走的时候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了,红玉有些看不惯她那副小人样子,低声道:“这种捧高踩低的人,小姐理她做什么!” “越是小人,越是能为我所用,红玉,你可别小瞧了这些人,他们将来的作用大着呢。”看着张妈妈远去的背影,欧阳暖脸上亲和的笑容,化为了一道讽刺的弧度。 “是,大小姐。” 这把柴加下去,林氏那里的火会越烧越旺,当然,这事情进行的越秘密,爆发出来的时候才越有杀伤力…… 李氏原以为孙女会不高兴,看她这样通情达理,越发觉得自己的主意没有错,便一鼓作气地把事情对着李月娥也说了。 李月娥是个聪明人,听老太太身边的张妈妈一提起,第一反应是有些吃惊,继而很是恼怒了一阵子。 自己一个未出阁的黄花大闺女,他们这意思是……难不成是看她一个孤女柔若无依好欺负? 但是她静下心来想一想,那天在欧阳暖院子外面见到的欧阳治,年纪不大,官位很高,为人也是风度翩翩,十分儒雅。问题是,自己明明可以嫁给一般人家做嫡妻,现在却要给人做小妾?若是自己父母亲还在世,能够许给表哥做嫡妻,那才是真真正正的一门好亲事,现在这算怎么回事!李月娥心里有些惋惜,又有一点不平。那林氏虽然是侯府出身,却只是一个庶女,论容貌、论才情,自己并不输她半分,只是运气差了那么一些。 李月娥心烦意乱,下意识地打开欧阳暖那一匣子珠宝,眼睛就再也移不开了。若是嫁给普通人家,纵然是嫡妻又如何,还不是要过苦日子,但是如果嫁给欧阳治…… 她思来想去折腾了半夜,终于主动找到李氏,羞涩地点了头。 李氏雷厉风行,第二天等欧阳治和林氏都来请安,直接将这件事提上了议程。欧阳暖和欧阳可还都坐在一边,欧阳可的脸色刷的一下白了,她看向自己的母亲,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林氏盯了李月娥一眼,那眼神就像是毒蛇盯上了老鼠,吓得李月娥一个哆嗦,下意识地躲到了李氏的身后。 “老太太,这不妥,李家姑娘是来投奔我们的亲戚,怎么可以将人家收作妾室,这样一来,岂不是影响老爷的官声?”林氏过了片刻,先笑着劝说(重生之高门嫡女最新章节)。 听到这话,连欧阳暖都不得不佩服这个女人,她在短短惊愕过后居然能想到这么个冠冕堂皇的理由,着实不易,只是,祖母是那么好打发的人吗? “什么官声?吏部尚书还比治儿高一阶,还不是纳了个青女子为妾,谁又能说他什么?我们月娥是好人家的姑娘,难道还能侮辱了老爷的官声不成?” 欧阳治心里自然是愿意的,只是在妻子面前还要装模作样,道:“老太太,婉如说的对,怎么能让表妹给我做妾?” “怎么了?”李氏冷哼一声,不快道:“月娥给你做妾,难道还让你委屈了?别说做妾,就是给你做妻,她也是配得上你的。” 林氏一听,顿时脸色大变,老太太在众人面前说这种话,分明是因为上次的事情恨上了自己,故意给自己难堪。 欧阳治皱眉道:“儿子不是说这个,只是……” “是不是怕你媳妇不愿意?她生不出儿子就不让别人为你开枝散叶?天底下哪儿有这种道理!”李氏厉声问道。 林氏几乎被这句话挤兑的要气死,正要发作,王妈妈一把上去抓住她的胳膊,硬生生将她要脱口而出的话给压了下去。 林氏这两年不知道打发了多少个想要嫁给欧阳治的女人,可惜这次不同,是祖母亲自所赐,作为儿媳妇如果连这个面子都不给,还怎么在欧阳家做当家主母?任凭林氏百般手段,都使不出来了,欧阳暖端起茶杯,好整以暇的喝了一口茶。 欧阳治一怔,看了一眼林氏的表情,忙道:“没有,婉如不是这种人。”——林氏肯定不愿意,要不然他这么多年也不会只有两个妾室,一个是原本的丫鬟由母亲做主抬上来做妾,一个是顶头上司送来的礼物,都不好推拒。 李氏的脸越发阴沉了…… 戏不能做的过分,否则李氏真的反悔岂不是得不偿失,欧阳治连忙赔笑道:“儿子就是觉得,让表妹做了妾室委屈了她。” “你知道月娥委屈就好。”李氏脸色稍微缓了缓,道:“往后可得多心疼心疼人,别亏待了她。” 事情就此定下了,李月娥羞红了一张俏脸,林氏却气得脸色发白。 欧阳暖的神色如同白梨花般一般静谧,轻扬的嘴角好象时刻带着笑意:“那从今后,就不能叫姑妈,得叫李姨娘了。” 两天后,欧阳治、林氏都在李氏那里问安时,李月娥特地穿上了新做的雪青色袄裙,上面用银线绣了藤箩,丝丝缠绕。行动间璀璨光华,犹如流水行云,越发显得她腰肢纤细,身段玲珑。不要说是欧阳治,就连欧阳可这样的小丫头都忍不住盯着那条流光溢彩的裙子瞧。李月娥心中得意,暗道大小姐送的缎子颜色极好,再加上前次送的珠宝,这么一配起来已经生过孩子的林氏顿时显得暗淡无光了,她借故在欧阳治身边转了又转,把他迷晕了眼不用说,却偏偏看得到吃不着,越发心痒难耐,于是便硬生生催着李氏将她收房的日子往前提了半个月…… 014 装病不容易 这时候,欧阳暖正和欧阳爵两个人坐在廊下看着满院的梅花,冬日里温和的阳光照在身上,梅花特有的清香充盈在鼻端,十分的舒适。 前世她嫁到苏家后,院子里也是栽了一片梅树。冬天的时候,推开窗子住外看去,可以把那朵朵的梅花蕊都看得清清楚楚的,令人觉得格外喜悦和满足。刚刚嫁过去的时候她一直幻想着,等将来有了孩子,就在走廊上摆一把躺椅,抱着孩子晒太阳,看着面前的花海,闻着花香,就比什么都快活。可那种舒心快活的日子她却一天也没拥有过,嫁到苏家以后,生活中只剩下了无休止的迫害和折磨。她做梦都想要的幸福,被那些人一手给毁了……欧阳暖微微闭上眼睛。 欧阳爵把头靠在她肩膀上,软软的说:“姐姐,你怎么不说话?你睡着了吗?是不是昨晚没睡好?” 欧阳暖轻轻的说:“爵儿,你看你这个院子多美啊,姐姐觉得这样真好。” 欧阳爵撇撇嘴:“我从小就看着,看多了就不觉得了。你看梅花现在开得灿烂,等过几日,一阵大风吹过来便满地都是,糟污成一片。再说了,这家里还有些个讨厌的人,再美再好的院子住着都是不舒服的。” 欧阳暖睁开眼睛,微微一笑:“真是个傻孩子,但话倒是不错的。” 欧阳爵想当然的抱着她的胳膊:“不过,现在有姐姐陪着我,我就勉为其难忍了他们啦!”他认真的看着欧阳暖:“姐姐,你会一直陪着我的?” 欧阳暖看着欧阳爵的眼晴道:“爵儿,姐姐活着一天,就陪着你一天。” “嗯!姐姐保护我,我也要快点长大保护姐姐!”欧阳爵再次向发誓一样地说,欧阳暖轻轻一笑。 也许是今天的阳光太暖和,欧阳爵说着话竟然就依着欧阳暖睡着了,一旁的红玉立刻回房间里拿了一条毯子给他盖上,欧阳暖抚摸着爵儿黑亮的额发,轻声道:“为了你,哪怕变成恶鬼又如何……” 再来这一世,她最珍贵的宝物就是爵儿,若是有人敢动他,她会让那些人过得比死了还难受! “大小姐,听说那边这几日病了……”方嬷嬷怕吵醒了大少爷,刻意压低了声音。 “哦?”欧阳暖知道,李月娥不仅仅是个空有美貌的花架子(重生之高门嫡女最新章节),自从她嫁进来以后,欧阳治就只肯在林氏那里应个卯,其余时候都喜欢往李姨娘这里跑。看来,纳妾一事对林氏的刺激不会小。 一早,欧阳暖照例很早就去给李氏请安,这回李氏直接让欧阳暖一起上了炕,让她暖暖和和的挨着自己坐着,接着就等众人来请安,过不多久,欧阳治带着刚过门的李姨娘来了,林氏和欧阳可却没有来,说是病了。 李氏神色变了一变,渐渐阴沉:“母女两个一块儿病了,莫不是传染病?” “我已经差人去请大夫了,希望无事方好。”欧阳治忧色道。 李氏冷冷地看了自己儿子一眼,忽然道:“回头你还是亲自去瞧瞧,母女俩住得近了,得病也容易染上,就是不知道可儿会不会也传染上她娘的娇气了。”不过是娶了一个姨娘,就敢给她这个婆婆脸色看了,倒真是天下奇闻。 李姨娘一愣,脸上显现出为主母病情忧心忡忡的样子,心中却很是喜悦,喜的是老太太要给林氏颜色瞧,连忙道:“老太太说的是,这次夫人和二小姐一块儿病了,老爷是得去瞧瞧。” 欧阳暖垂下眼睛,长长的睫毛垂下来掩饰住了眼神中的一丝笑意,前几天还是表姑妈,现在就是老太太,看来这李姨娘十分适应自己的新身份,角色转换很快呀。 李氏淡淡看了李姨娘一眼,低头喝茶,便再也不提这个话题了。 欧阳暖笑着向欧阳治问安,又和李姨娘嘘寒问暖了几句,谈几句李姨娘从老太太院子里搬到新院子的感受,张妈妈又插科打诨了几句,大家一团和气的说了些话后,请安就此结束。 等欧阳治带着李姨娘走了,李氏却将欧阳暖继续留下来叙话,说的好好的却突然问道:“暖儿,你觉着你娘和妹妹是真的都生病了吗?” 这句话问的很是不好回答。 欧阳暖听了这句话,神情有些迷茫:“祖母,爹爹不是这么说的吗?” “哼,他说你就信!这么大的人连个女人都管不好。”李氏从鼻子里哼出了一声,眼睛里冒出冷冷的光。 欧阳暖微微一笑,拢了拢额角的碎发:“祖母不要怪娘,爹爹刚娶了新姨娘,娘一时糊涂想不通您的好意所以才怠慢了,等她醒过神儿来就好了,至于妹妹么,她看到亲娘难受,心里怨愤也是难免,只是个小孩子,不太懂事,祖母千万别和她计较了。” 几句话一说,的确是在为林氏和欧阳可说话,只是李氏仔细一想却越发觉得林氏是故意拿乔,连带着欧阳可也跟着骄纵起来,李氏果然面色越发不好看,轻轻拍了拍欧阳暖的手:“你比他们都还懂事些。” 欧阳暖垂下眼睛,十分谦逊的模样,与林氏亲近多年的最大好处就是她非常了解林氏,林氏曾经是侯爷府的庶女,小心翼翼惯了的。但做了十年当家夫人,一贯得继女的爱重,有亲生女儿傍身,得夫君怜爱,掌控欧阳府上下,获得一片称赞之声,世人都说林氏贤惠大度,善良温婉,当为女子表率,她早已不再是那个刚嫁入欧阳府为继室的战战兢兢的侯府庶女。正因为如此,她以为曾经做小伏低讨好人的日子过去了,谁知却被老太太当众弄的下不来台,所以立刻反射性的给老太太脸子瞧。但这次算是撞到了枪口上,李氏这个人,心胸狭窄睚眦必报,最上心的就是儿子和长孙,林氏如今的作为一是纵容恶仆伤了她心爱的长孙,二是阻止她为儿子纳妾给欧阳家开枝散叶,显然犯了老太太最大的忌讳。就算她能掌控得了整个欧阳府,也无法挑战老夫人的权威,她再八面玲珑,处处得贤名,讨不到祖母的欢心也没什么好果子吃。 至于欧阳治,他的确非常信赖看重林氏这个妻子,可是他更喜欢自己的家族和社会地位,老太太前脚刚给他纳了妾,林氏后脚就让女儿一起装病不去请安,这是摆明了下老太太的面子,传出去就是一个不孝的罪名,严重影响他的声誉,同时祖母李氏这一头的天平上还加了个娇滴滴的李姨娘,所以欧阳治会作出什么样的选择可想而知。 欧阳暖低下头,喝了一口茶,明天有一场热闹可以看。 016 背靠大树好乘凉 林氏赶紧道:“媳妇今天已经好……”这话才一说完,就意识到自己说错了,刚才欧阳可明明说过自己需要多休息,甚至还需要卧床半月,怎么一下子就变成好多了呢!该死的,可儿着了欧阳暖的道儿,人家是故意挖陷阱给她跳呢!现在自己反驳也不是,应承也不是,活生生被架在了半空中。她深吸一口气,笑容更诚恳:“媳妇也知道自己身子不好,但这不是内院里腾不出人手来吗?暖儿和可儿年纪都还小,不然宅子里的事情也能帮衬着一点,现在断断是缺不了人的。” 李氏一听,眉眼垂了下来,似乎有些踌躇。欧阳暖走过去,依偎在李氏身边,笑道:“娘说的是,上次弟弟的院子里不就差点翻了天,这群下人若是没有人约束着还不定怎么无法无天呢。” 李氏原先的踌躇立刻飞到了九霄云外,对啊,林氏一直管着宅子,爵儿的院子不也照样乱了套吗?现在又来说什么没了女主人不行的话,岂不是自打嘴巴!难不成她是掐准了自己手里没有能打出去的牌吗?李氏心里冷笑,脸上的笑容也就慈爱了很多:“说的哪里话,你生了病我哪儿能再让你劳累,传出去岂不是我们欧阳家刻薄儿媳了,你放心,你且放宽心去休息半月,家里的事情自然有人料理。” 林氏心中一凛,道:“不知道娘属意谁来代管?” “这不是个现成的好人选?”李氏向着一边指过去,正是一脸平静地站在角落里面伺候主母的李姨娘。如果是月娥代管,她是自己的人,什么事情最后决断的还是自己。 “她不过是个姨娘!”欧阳可先是惊呼出声,后看到欧阳暖似笑非笑的眼神,立刻意识到自己说错了,到底她只是个小孩子,比起林氏来,就太沉不住气了。 林氏的眼刀冲着李月娥嗖嗖嗖地飚过去,转脸对着老太太却又露出笑容:“娘说笑了,李姨娘刚刚过门,对咱们家的事情还不熟悉,是不是……” “刚过门怎么了,我当初嫁进来第二天就开始管家了,谁还没有个第一次。” “祖母,怕是……李姨娘不能服众呢!”欧阳可轻声地提醒,想要阻止李氏的念头。 “暖儿也大了,若是月娥有什么不懂的,让暖儿帮衬着权作是学习了。培养好了她们,将来也是你的好帮手不是!”难不成欧阳家的大小姐也压不住那帮子下人?!李氏这么说着,微微眯起眼睛,“还是说我这个老婆子说话不管用,非要治儿来跟你说?” 林氏心想老太太这是打定了主意要夺她的权利?不,应该还不至于,她只是想要给自己一个下马威罢了,这欧阳家宅院里到处都是自己的人,就算交给别人,那些人还能乖乖听话不成,到时候乱了套可怪不得自己!想到这里,她笑了:“当然不是,媳妇一切都听老太太的。让您劳累了,儿媳养好病后,再对您尽孝。” 老太太起身,前呼后拥的走了,林氏气的眼睛发红,王妈妈一旁小心翼翼地劝道:“夫人,你且想开些,不过是半月而已,翻不了天去。” 林氏心想也是,不要看是管理内院,这里面学问大着呢!她冷哼一声,走着瞧老太太,有你求我的时候。 随着李氏一起出去的时候,欧阳暖就猜到林氏心中在想些什么,只是世上的事情总不能事事尽如人意,尤其是权力这东西,交出来容易,想要拿回去么,可难了…… 欧阳暖送回了李氏,回到自己的院子,轻巧地对方嬷嬷交代说:“我累了,去歇息片刻。” 方嬷嬷点点头(重生之高门嫡女最新章节),大小姐向来有午休的习惯,今天折腾了半天又是给老太太请安又是去林氏那儿探病,最后送李氏回去的时候还被留了饭,耽误了不少时间,但她想了想,还是提醒道:“大小姐,李姨娘那边……” 欧阳暖微微一笑:“等她求上门来再。” 李月娥虽然出身寒门,可并不愚钝无知,她今天被委以重任却没有露出过分惊喜的表情,可见多少还有些头脑,只是仅靠这点她还镇不住那帮人…… 不知过了多久,欧阳暖睡饱了,略翻了个身,霭霞锦帘就被轻轻掀起,红玉微微的笑脸过来,道:“大小姐,您醒了就好。李姨娘在外面等候了一个多时辰了。” “怎么不叫醒我?”欧阳暖的声音还有些飘渺。 “我要进来通报,李姨娘说本就是她突然上门来叨扰,坚持不肯让我进来,现在方嬷嬷正陪着。”红玉拿过一件素绒绣花袄给欧阳暖披上。 见到欧阳暖,李姨娘满脸笑容的站起来冲她福了福,唤了声大小姐,姿势显得很恭敬,她身穿桃红色妆花绫子对襟小袄,鬓上斜插碧玉簪,看上去既精致又富丽。欧阳暖微微颔首:“姨娘不必多礼。”李月娥早先还叫她暖儿,现在却很恭敬地叫她大小姐,可见她很明白如今的身份,这样是最好,一个刚进门的妾室想要站稳脚跟,最好的办法就是得到强有力的外援…… “承蒙老太太看得起,将家事暂且交给我打理,可我刚刚进门,哪儿能越过主母来行事呢?好在老太太说了请大小姐一起理事,这样我就放心多了,若是有什么不得体的,还请大小姐——” 欧阳暖微微一笑:“李姨娘客气了,既然祖母将家事交给了你,就放开手脚去做。” “是,现在所有管事妈妈们都在正厅等着听大小姐的训示呢,您看……”李姨娘笑容很亲切,态度很诚恳。 她只是个姨娘,又刚刚进门,不过是因为老太太看重才得到半月理事的机会,老太太固然是想通过这件事收回一些权力,更重要的则是要给林氏一个下马威,让她看看这欧阳府没有谁都能一样过日子,如果李月娥管理不好,整出什么事情来,祖母等于是自打嘴巴,将来在对待林氏的问题上她也就不那么好插手了,所以欧阳暖点点头,并不拒绝:“既如此,就请李姨娘带路。” 欧阳暖一路目不斜视地走过地上铺着的暗红短绒地毯,直直走向正北方向那把红木高背大椅坐下,已有丫头端着茶盘在一旁等着,忙上茶请安,欧阳暖微微一颔首,抬眼看去,只见厅堂外头,自阶梯以下起已密密麻麻的站满了人…… 017 四两拨千斤 所有人看到欧阳暖居然也来了,都愣了一下。总管孙和倒底是个有眼色的,急忙上前两步行了个礼:“给大小姐请安。”看到他这么做,其余的人也拜了下去:“大小姐安。” 欧阳暖看着这些仆从们跟在孙和的身后进了花厅,重新整理了衣衫后对着自己拜了下去。她轻轻道:“不用多礼了。今天是李姨娘要见你们,我不过是来陪她来的,你们不必理会我,只管同她说话就是。” 说完,欧阳暖看了一眼孙和,慢慢道:“老太太的吩咐你们都知道了吗?” 孙和躬身下去:“回大小姐的话,已经知道了。” 欧阳暖点了点头道:“这就好。李姨娘刚到我们府中,很多事情并不清楚。我想有你们在,她料理府中的事情应该没有什么难处才对。是不是(重生之高门嫡女最新章节),孙总管?” 孙和与众管事们躬身行礼:“大小姐放心,我们一定尽心尽力。” 欧阳暖说完,便不再开口,只是取了丫头奉上来的茶,轻轻的抿着茶沫。 众人看着欧阳家大小姐盈盈端坐上首,说话缓慢斯文,瞧着清雅难言,一派柔雅和气,可那份大家气度,让谁也不敢小觑。 李姨娘站在厅中,看着众人微笑:“今天也没有什么事儿,只是来见见大家,彼此认识一下,日后要劳烦各位的地方还有很多,还请各位尽心尽力的助我才是。” 听李姨娘开口,这些仆从们全部都放松了下来:新官上任三把火,还不是那些个套路?这位姨娘也就这么点斤量了——谁也不会真的往心里去。 一旁有丫头给李姨娘端了把椅子来,她却自动坐到欧阳暖的下首,继续发问:“你们哪个来给我说一下你们各自管的事?” 人群中一个矮个圆脸盘的中年女人脸色转了好几圈,上前大声道:“姨娘可考虑的太不周到了,这一时半会怎么说得清。再者,若是外头进来的人自是要清楚盘问的,可是咱们这儿站着的却是欧阳家几十年的老人了,何必如此?李姨娘但有不明白的,可以去问老太太,夫人呀!” 李月娥一愣,她以为欧阳暖在这里,这些人至少会在明面上过得去,谁知道他们竟然连欧阳家大小姐也不放在眼里。她想了想要说话,却叫不出这位妈妈的名字。 “钱妈妈,”欧阳暖手中茶钟盖儿与杯子相碰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她敛去笑容,只淡淡的看着刚才说话的女人,目光冷冽清明,隐隐透着一股寒意,钱妈妈额角慢慢沁出汗来,她实在不明白,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看起人来怎么这般有威慑力! 厅堂上下一片寂静,众人都等着看。 “依钱妈妈的意思,李姨娘要如何做才好呢?”欧阳暖轻声说道,语气并不似发怒。 钱妈妈舒了一口气,扬起脖子:“原来夫人管家,也不曾有这样麻烦。我们只要按原来的规矩行事不就好了,本来也是夫人定下的规矩,难道还能有错不成?李姨娘新官上任,可也没必要那么麻烦,大家手上都有事儿,何必多此一举……” 欧阳暖看了钱妈妈一眼,心中知道她必然是林氏的人,想也知道普通的奴仆哪里敢这个时候乱开口说话而且还说这种明显是冒犯、顶撞自己的话。 钱妈妈看到欧阳暖的笑容愣了一下,心里却没有安稳下来,反而有些不安:大小姐她在笑什么?这个时候就算她城府深不露怒意,也不该笑啊。但她就是要惹怒欧阳暖,最好她直接把自己拉出去打一顿板子,这样一来她就可以一口咬定自己是为了维护夫人的规矩才被大小姐打了,这么一来不管欧阳暖是为了什么处置她,传出去名声都不好听。 欧阳暖微笑着问了她一句:“哦,我说过要更改母亲定下的规矩了吗?李姨娘,你是不是说了要改这府里的规矩?” 李姨娘立刻回答:“当然不是了大小姐,我只是想要了解府里的情况,方便管理而已。” 一般的情形下新主子掌理府中时,总会弄些新规矩出来显示自己的与众不同、雷厉风行,相信李月娥的目的也是如此,但是她的的确确是没有说出来啊,钱妈妈愣了愣,“奴婢是以为……” “哦——原来这府里的下人已经聪明到可以擅自揣测主子心里想什么了?还是说你是在教我怎么做事?”欧阳暖冷冷地说。 钱妈妈额头上冒出了冷汗,神色有一些惊慌,大小姐说的话跟自己想得完全不同,这样下去错的人岂不是变成自己了吗?不过她也没什么好怕的,夫人说过会为她做主呢!想到这里,她挺直了腰板,壮着胆子道:“大小姐说的哪里话,老奴不过是提醒你一下,免得出了错以后夫人怪罪下来……” 欧阳暖盯着钱妈妈,温和的声音里竟然带着一种令人心颤的冰冷:“这么说我要谢谢你教我怎么做事了?看来我这个欧阳家大小姐还不如你一个管事妈妈,要劳烦你提点我做事儿?要不这样好了,我去回明了老太太,从明天起就由你打理欧阳府,其他人都听你的派遣好不好?” 钱妈妈听了这话冷汗一下子就下来了,大小姐好厉害的嘴巴,她觉得自己彻底被绕进去了,立刻跪下,颤声道:“不敢,我绝没有这个意思。” 欧阳暖冷冷道:“我以为,你们是来给我和李姨娘做帮手的,现在看来,倒像是给我们做***。” 钱妈妈背心一阵出汗,连声道:“老奴不敢,老奴不敢……”语气变得很快,这么快就是老奴了,欧阳暖心里冷笑一声。 孙和看场面不好,打哈哈道:“钱妈妈是年纪大了乱说话,大小姐勿怪!勿怪!” 欧阳暖慢条斯理一点儿烟火气儿也没有,微笑着低声道:“老太太昨天还说这府里人浮于事,要打发些多嘴多舌又不做事的人出去,钱妈妈既然年纪大了,还是回去养老罢。” 钱妈妈一个激灵,连忙道:“大小姐说的是,老奴一时糊涂,再也不敢了,以后您说什么,咱们便做什么便是!” 欧阳暖轻轻一笑,梨涡隐现:“钱妈妈能记住现在说的话吗?可别一转身就忘记了。” “绝不敢忘!不敢!不敢!”钱妈妈连连磕头,额头上青了一片,欧阳暖随意地挥了挥手,她忙不迭地退了下去,已是浑身被冷汗湿透了。 欧阳暖缓缓靠进高背大椅里,端茶轻呷,“今后记不住这点的,这府里可用不起。” 原本众人看欧阳暖柔柔弱弱的样子,都以为她不过是个半大的孩子很好对付,谁知道她浅笑轻斥,连脾气都没发,话也不多说半句,就镇住了场面。这样一来,还有谁敢废话半句,李姨娘看到底下鸦雀无声,第一次体会到了上位者被人敬畏的感觉,立刻有一种与有荣焉的欣喜,仿佛那份尊敬里头也有她一份儿似的。 欧阳暖看到李月娥微微翘起的嘴角,心底冷笑,你若是以为林氏就这么点阻挠的伎俩就太单纯了,这不过是刚开始而已。 018 烫手的山芋不好接 “李姨娘,想问什么就问,这里站着的都是老人了,不会欺负你一个新进门的姨娘的,要不然老太太、爹爹那儿谁都过不去!”欧阳暖说完,便不再言语,低头喝茶。 李姨娘进门后虽然得到欧阳治的宠爱,却总是被林氏想方设法压制着,她从来没觉得这么威风过,闻言不免笑了起来:“那就请孙总管说说这府里的情况。” 孙和上前一步,小心翼翼道:“是。” 欧阳暖抬起眼睛,漫不经心、慢条斯理道:“孙总管,你还是捡要紧的,可别耽误了我们去向老太太回话的时辰。” 孙和心头就是一颤,弯了弯腰:“是,大小姐。” 他现在有了一丝觉悟,这位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大小姐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主儿,便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把府中各人所执的差事说了一遍,然后又把府中的事情挑出重要的条理分明说了一遍。 李姨娘接过孙总管递上来的花名册,再看欧阳暖的时候,脸上的笑容顿时真诚了两分。 孙和回完了事儿,李姨娘回头又问欧阳暖:“大小姐可有什么示下吗?” 欧阳暖点了点头,问孙和道:“账册都备好了吗?” 孙和一愣,他没想到欧阳暖还会想到要看账册,但他毕竟早有准备,道:“大小姐,我马上整理好帐册,下午就亲自送过去。” 李姨娘听了更高兴,道:“那多谢孙总管了。” 孙和还没来得及说不必客气,就听到欧阳暖淡淡说道:“孙总管,你是这府里的老人了,账册送去给李姨娘之前想必你已经分门别类做好甄选了。” 孙和的心又颤了颤,大小姐着实是不好对付,他若是把账册成捆往那儿一送,他们压根不知道如何着手,但现在欧阳暖既然已经说了要甄选,那他真得下点功夫了,他立刻回答:“当然了大小姐。” “那就散了。”欧阳暖站起身,向外面走出去。李姨娘赶紧跟上去……剩下一厅的人面面相觑,李姨娘不才是代管的吗,为什么大小姐往那儿一坐,大家就把李姨娘彻底给忽略了…… “大小姐,多谢你了,要不是你出面,我还真的镇不住这帮人。以后……”李姨娘小心翼翼地跟在欧阳暖身后,语气中带了一丝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小心翼翼。 欧阳暖微微一笑,道:“姨娘不必多礼,我只有一句话,家大业大,人多嘴杂。你只要管事,就有人说闲活,就有人挑毛病裹乱。记住,老太太就是你的后盾。” 李姨娘愣愣地看着欧阳暖离开,几乎说不出话来,为什么她觉得眼前这个女孩子压根不像是十二岁呢?简简单单的几句话,其中的利害关系看的这样明白,可她既然明白一切为什么还要帮助自己…… 回到自己的屋子,红玉似乎有话要说却不敢问,倒是一直沉默不语的方嬷嬷开了口:“大小姐,刚才那些管事们压根就是服了您,府里的管事权为什么不干脆收回来,何必交给一个刚进门的姨娘呢?就算半月后就收回去了,小姐你也能趁着这个机会——” 欧阳暖看着自己的嬷嬷,微微笑了:“祖母的意思你听不出来吗,她是想要自己收回这权力呢。小不忍则乱大谋,嬷嬷不必着急。” 她说完这句话,眼光似乎不经意地看向外面院子里正低头扫地的丫鬟,微笑道:“她放出来之后可还老实?” 红玉顺着小姐的视线看了一眼,见是小桃在打扫庭院,便道:“倒还安稳,再也不敢随便咋咋呼呼了,我猜想她是真的改过了。” 欧阳暖看着小桃像是十分认命的样子,微微挑眉。一下子从一等大丫头变成三等扫地丫头,任是谁也受不了,从表面看红玉的说法并没有错,可一个人的秉性会改变吗?小桃这样背叛主子的丫头,出卖她一次,就会有第二次。 方嬷嬷个性十分谨慎,她想了想,说道:“大小姐,小桃这丫头这两天都想往房间里凑,被我发现挡了出去,不知是不是想来求情的。” “哦,那时候我可在?”欧阳暖若有似无地问了一句。 “现在回想起来,都是大小姐向老太太请安的时候……”方嬷嬷还有点没明白欧阳暖怎么突然问起了这个。 “对了!刚才文秀还抱怨过说今天咱们都去了花厅议事,小桃却从小姐房间里慌慌张张跑出来,难道说——”方红玉下意识地开口,说完了和方嬷嬷对视一眼,都觉得有些蹊跷。 欧阳暖看着窗外的小桃,眼睛里多了一丝冷酷:“去查查屋子里少了什么,多了什么!” “大小姐,你是怀疑……”红玉愣了,难不成小桃胆大包天来这个屋子里偷了东西?她的脸色刷的一下子白了,小桃这丫头真是不要命了吗? 方嬷嬷是老人了,欧阳暖一说要查,她立刻醒悟过来,脸色变得异常严肃,“是。” …… 第二天一早,欧阳暖便去给老太太请安,房里有炭盆有熏笼,房门用了厚厚的撒花棉帘,屋子里暖烘烘的。进去的时候李氏在张妈妈的服侍下在喝茶(重生之高门嫡女最新章节),斜倚着妆花缎大引枕,心不在焉地听着身边的大丫头玉蓉说外头听来的一件趣事。 欧阳暖进了门来,李氏不易察觉地直起了身子,又慢慢倚了下去。 “老太太。”欧阳暖行过礼之后,见李氏颔首示意,便上前和往常一样在炕沿坐了。 李氏看起来很高兴:“昨儿个花厅里情形如何?” 欧阳暖微微一笑,道:“李姨娘担心自己刚进门,好些管事妈妈都不认识,硬是要拖了我去,我原就想老太太发了话,他们还能有什么不对付吗,去了之后果真如此,一听说是老太太的意思,立刻没二话了。” 李氏点点头,又问了一句:“账册可有什么问题?” 欧阳暖眼神清澈真挚,嘴角的笑容更谦和:“老太太拿我取笑了,我一个小姑娘能懂什么账册,况且原就是交给李姨娘主事的,我就是去坐了一坐,喝了杯茶就回来了。” 李氏一听,眼睛里露出满意的神情,脸上却满是不赞同:“傻丫头,我也是想让你多多接触些家里的事,将来嫁了人才好主事啊!偏你这么懒!”说完,还用手指轻轻点了一下她的额头,十足亲昵。 欧阳暖立刻依着李氏笑了,同时掩住了眼睛里的冷芒,老太太那天说让自己一起帮着李姨娘理事,不过是想要借机会堵住林氏的嘴巴,免得她以李姨娘过门不久、身份太低为由从中作梗,并非真心想让自己插手,其实昨天的情形看来李姨娘一早肯定汇报过了,现在李氏这么说不免存了三分试探的意思,看自己到底有没有想要染指权力的意思。对一个年纪小小的孙女也这样防备,李氏果然老奸巨猾,心里这么想着,她的眼睛却笑得成了弯月亮,亲热的靠在李氏身边低声道:“求祖母饶了我,管家理事最是繁琐,还是免了我这苦差事!” “你呀!”李氏心里很满意,不知不觉就笑了。 019 姐妹和睦只是传说 正说着,欧阳可掀开帘子进来,笑道:“祖母安好,姐姐来得真早,瞧着是我迟了。”一边说,一边不动声色坐到欧阳暖旁边,“姐姐到底是祖母心疼的人,果然跑得勤。” 欧阳暖状似不经意地摸摸自己袖子,把袖口抚平了,慢条斯理道:“祖母年纪大了,我们做晚辈的自然该在身边伺候着,我知道妹妹心疼娘亲,刚才定是陪着娘才来晚了(重生之高门嫡女最新章节),你放心,祖母是不会怪你的。” 欧阳可气息一窒,欧阳暖却又微笑了起来,随意转开了话题,说府里新进的鹿肉好吃回头送些给李氏,一会儿又说她新得了幅百鸟朝凤绣图要和欧阳可一起看:“小时候妹妹还经常和我们姐弟一起玩,可惜后来长大了反倒不怎么亲近了,咱们欧阳家兄弟姐妹少,该走得近些。” 欧阳可这时候也早已平复下怒气,脸上端起笑容道:“姐姐说的是,我答应了你的英山云雾还没送过去,你不提差点忘了,待会儿我就着人送去。” 欧阳暖笑吟吟的:“那就多谢妹妹了。” 李氏点点头,脸上带了点欣慰道:“姐妹间就该这样和和气气、有商有量的,你们姐妹如此和睦,我也就放心了。” 出门的时候,欧阳暖先出门,欧阳可还以为她走了,谁知道出来的时候却发现欧阳暖正一脸笑容地站在走廊上等着自己:“妹妹,不一起走吗?” 欧阳可疑惑地看着她充满笑意的眼睛和温和醇厚的笑容,心中不知为什么越发忐忑。 欧阳暖一路亲切地和欧阳可说着话,欧阳可心不在焉地应着。转眼到了花园,突然一个人莽撞地从假山后跑了出来,欧阳可正在心里犯嘀咕,压根没留神到底发生了什么,一下子被撞到,“啊”地一声整个人向后仰倒,摔的十分狼狈,连钗环都乱了。 欧阳暖立刻亲自去扶她,一众丫鬟婆子也慌了手脚,花园里顿时乱了套。欧阳可被扶起来,已是怒容满面,旁边的大丫头秋月冲上去用力甩了那小丫头两个巴掌:“怎么看的路!竟然敢撞二小姐,眼睛瞎了吗!” 小丫头抬起头来,脸上多了两道五指印子,惊慌失措的像是受惊的兔子,眼圈都红了,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儿:“我……我……不是故意的,求二小姐饶恕!” 欧阳可当然不是那么好说话的,正要发作,却听到欧阳暖惊呼一声:“百合,怎么是你!” 百合眼泪汪汪的,一副后悔的不得了的样子:“大小姐,大少爷来了,方嬷嬷让我来请您回去,我走的急了,不小心绊了一跤,竟不小心碰着了二小姐,求主子宽恕我!” 欧阳可恨不得一脚踹翻这个莽撞的丫头,听到她是欧阳暖院子里的更是气愤难平,却听到欧阳暖冷声道:“你若是撞了别人,非得被打一顿不可,偏偏你运气好,妹妹一向是最心软的,不要说打骂丫头了,连一句重话都不会说,是出了名善良温和的,还不快磕头谢恩。” 欧阳可一口气没提上来,气个半死,脸都憋红了,百合果真重重在地上磕了两个响头:“谢谢二小姐恩典!” 这一对主仆俩一唱一和,本来是大罪过竟然被轻轻一揭就过去了,欧阳可脸上青白变换,奈何当着花园里众人的面发作不得,死死掐住秋月的手臂,掐的她一哆嗦。 欧阳暖回过头,沉下脸,呵斥一众丫鬟婆子:“还不快把二小姐扶回去休息,都傻了吗?” 欧阳可恨恨地盯了百合一眼,像是要把她的样子牢牢记在心里,百合吓了一跳,慌忙低下头去,欧阳可没办法,终究是被人搀扶着走了。 欧阳暖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又看了貌似战战兢兢的百合一眼,便笑了起来,对她说道:“起来,你做得很好。” 百合不过是个三等丫鬟,林氏平日里根本不屑拉拢,她俸禄低又不得宠,更受尽了小桃的欺负,现在难得有欧阳暖用得着她的时候,当然要卖命演出了,听见欧阳暖说了这句话,她从地上一骨碌爬起来,脸上笑嘻嘻的,刚才沮丧后悔的样子一下子全都烟消云散了。 这时候,一直落在最后的红玉连忙跟过来,向欧阳暖悄悄做了个手势,从袖子里露出一样东西来,竟然是一只金光灿灿的凤钗。 欧阳暖的笑容越发深沉…… 等欧阳暖回去了,欧阳爵还真的在院子里等着,许是刚刚从学堂回来,他的袖子上还蘸着几点墨汁,看到姐姐回来脸上却满是欢喜:“姐姐去哪儿了?” “没什么,去祖母那里请安。”欧阳暖看见自己的弟弟,微微笑了起来,这次不同的是,连眼睛里都带了些笑意。 欧阳爵往门帘那边看了一眼,才用极低的声音问道:“姐,老太太单留着你,是不是有什么要紧话说?” 欧阳暖如今除了对付林氏母女,其他的全部心思都是放在这个弟弟身上,但她渐渐发现,可能是因为自幼丧母、缺乏庇护,这孩子的个性有些偏激急躁,若不能下死力磨练一下,极可能吃大亏,因而她脸上的笑容淡了下来,盯着那张稚嫩却沉不住气的脸,淡淡地问道:“能有什么要紧话?难不成你觉得,林氏这回被祖母厌弃了,被迫交出管家的权力,咱们便有什么好处?” “那是当然,她本来就不该占了娘的位置!” 欧阳爵到底还是个孩子,欧阳暖深深吸了一口气,旋即冷笑道:“娘的位置?娘既然死了,她是续弦,理所当然取而代之。林氏管了十年,府里早已是另一番天地。虽说子不言父过,但爹那种性格,很容易就会让她哄回去,不过半月而已,你真以为可以借着这样的机会改朝换代不成?再者,祖母剥夺了她的管事权难道就会给我吗?你我虽是嫡子嫡女,但亲娘早逝,这府里谁会真心帮我们?” 连珠炮似的几个问题把欧阳爵直接问得呆住了。他僵坐在那儿,好一阵子才憋出了一句不服气的话:“姐,你怎么能这么说,你是这府里的嫡长女,是爹的亲生女儿……” “什么嫡长女,说起来好听而已,实话告诉你,孙子孙女要多少便可有多少,我在祖母的眼里,还不如一个好掌控的李姨娘,至于爹,他只会相信林氏的话,若不是她尚未生出儿子,你这个嫡长子的位置都未必保得住!” 欧阳爵听着,眼里的惊诧越来越多,甚至添上了一丝茫然和懵懂,欧阳暖低声说:“你要知道,咱们亲娘早逝,在这家里无依无靠,你年纪又小,这权力就算真的夺过来,难道就一定能长长久久?” 欧阳爵终于渐渐被说动了,脸上不由得露出了沮丧的表情:“可老太太似乎有那意思……” “这事情,老太太不过是想从林氏手里拿回去一部分权力,同时也是为了下下她的威风。”想起今日李氏的表现,欧阳暖早有了判断,继续道:“弟弟,你太小了。倘若你大上几岁,或者是已经出人头地,姐姐现在就会有办法将这欧阳府牢牢掌握在手心里,但如今若是不明就里踏进林氏和祖母的争斗,只怕是得不偿失。听姐的话,不要表露在脸上,该怎么做还怎么做,心里越是恨她脸上越是要笑,她再恶毒,名义上都是你的继母,若是让人看见你这幸灾乐祸的样子,光是忤逆不孝四个字就能让你万劫不复!” 欧阳爵怔怔地看着自己的姐姐,不知道她竟然一下子能说出这么多话来,欧阳暖此时不禁轻轻摩挲了一下欧阳爵的鬓角,“爵儿,小不忍则乱大谋,姐答应你,等忍过这口气来,再一个一个地把他们咬死!” 020 栽赃陷害是力气活 欧阳爵看着自己的姐姐,突然明白她的笑容之下隐藏了天大的恨意,可平日里他竟然一点儿都没瞧出来。()他虽然不知道姐姐到底受了什么样的委屈,但自然而然就联想到林氏的身上,脸色越发凝重起来。 欧阳暖拍拍他的头:“若是娘在世,她也不会求你飞黄腾达,只要你好好读书,做个上进的人便罢了。姐姐现在不希望你卷到任何仇恨之中去,家中的事情都有我在,明白了吗?” 他重重地点了点头:“姐,我都听你的。” 欧阳暖点点头,对一直守在帘子跟前的红玉道:“去准备些糕点。” 红玉应声走了,欧阳爵奇怪地问:“姐,你去哪儿?” 欧阳暖笑了:“我去看二妹,她不小心被百合撞了一下,摔了一跤,不知伤得如何。” 欧阳爵哼了一声,小嘴翘多高:“姐,你理她干什么,跟她娘一样也不是好人,背地里没少煽风点火!” 欧阳暖摇了摇头,无奈地看着自己的弟弟,真是个孩子,欧阳爵又说了几句,见她并未因此改变主意,便说:“那我也一起去,免得他们趁我不在欺负你!” 欧阳暖失笑,听了这孩子气的话,她却若有所思,带爵儿一起去么?这倒是个好主意。 到了海棠院,欧阳暖先让红玉找个人通传,她就带着欧阳爵在廊下等。屋子里静悄悄的,明明看到人进去通报了,却半响都悄无人声。过了会儿丫鬟出来面带尴尬地说:“大小姐,二小姐正在休息,要不您回头再来?” 休息?这不早不晚的难不成还午睡吗?欧阳爵脸色变得古怪了起来:“姐姐(重生之高门嫡女最新章节),咱们走,你好心好意来看她,人家不领情呢!” 欧阳暖淡淡一笑,在门外大声道:“妹妹,我和爵儿挂心你的伤势,特意来看你,你好些了吗?” 只听到屋子里什么东西清脆的碎了一地,接着欧阳可怒气冲冲的从里面冲了出来,指着欧阳暖的鼻子冷声道:“猫哭耗子假慈悲!你是来看我笑话的?” 欧阳暖看她在花园里的时候还十分注意小姐的风度,这时候却像是一下子撕开了假面具,立刻猜到她恐怕是哪里受了伤,恼羞成怒了。 欧阳爵解释道:“二妹,你误会了,大姐和我……” “误会?你看看我的手臂!”欧阳可冷笑,翻起袖子,就见到手肘的地方果真擦破了皮,隐约见到一道短短的血痕。“欧阳暖,你根本是故意指使你的丫头来撞我的,你是不是成心想要毁我的容!” 这么点伤势就称得上蓄意谋害了?欧阳暖笑道:“可儿,这就是你不对了,我们来看你,是关心你,你怎么这样说?这样会让人伤心的。” 欧阳可向来极度爱惜自己的身子,生怕手臂上留一道疤痕,听了这话立刻暴跳如雷:“我就爱这么说怎么了?我如今被你的丫鬟害成这个样子,你得赔我!”欧阳可说着一步一步逼近,欧阳暖一步一步往后退,板了脸一本正经的说:“这要怎么赔?难道要我的身上也多一道疤痕吗?二妹,我们是亲姐妹,不要说这种让人笑话的话……” 欧阳暖表情温和,然而欧阳可却在她的眼中看到了一种轻蔑挑衅的表情,顿时火上心头,想起最近总是受到祖母冷遇正憋屈的不得了,顿时将林氏的告诫抛诸脑后,一下子失去冷静,怒声道:“谁和你是亲姐妹……你这个毒妇!你也配吗?”不顾追出来的大丫头秋月拼命拉扯,扬起手就朝欧阳暖脸上挥过去。在她的手就快挨着欧阳暖脸的时候,欧阳暖“啊”的一声叫起来踉踉跄跄的跌倒在地上。 “不许碰我姐姐!”欧阳爵举着手朝欧阳可扑过去,欧阳暖使了个眼色,红玉和一旁的方嬷嬷会意,连忙死死拉住他,原本拿着的糕点匣子顿时跌了一地,糕点都碎了。 “闹什么!”恰逢此时,欧阳治打雷一样的声音在院子门口响起来。他老远就听见了姐妹二人的争执,没曾想进来就刚好看到这么一幅情景。 欧阳暖主动自己站起来立在一旁,满眼的惊讶,一脸的委屈:“爹,你怎么来了?没事没事,妹妹和我们闹着玩呢!” 欧阳治不言不语,冲上来,重重甩了欧阳可一个耳光,铁青着脸站在那里指着她,气得浑身发抖:“小畜生!当着下人的面竟然敢这么和你姐姐说话,还敢动手!成何体统!你要丢尽我们欧阳家的脸面吗!家法呢?拿家法来!” 欧阳可满脸是泪,捂着脸恨恨的瞪着欧阳暖:“我和你没完!”那一瞬间,她真的是恨透了欧阳暖,恨不得将她撕成八大块,如果不是因为心里害怕欧阳治,她真的就扑上去了。 跟在后头的林氏这时候立刻上前,死死揽住欧阳治的胳膊:“老爷别生气,可儿还是个孩子呢!” 欧阳治暴跳如雷:“她是个孩子?谁家的孩子敢动手打自个儿的姐姐!”又一把摔开林氏的手,对着她骂道:“瞎了你的狗眼!你说她摔伤了头,都昏迷了,胡说八道!你看看她生龙活虎的,又打又骂像个什么样子!气死我了!” 欧阳暖压下心里的冷笑,她一早就猜到这件事情被林氏知道,她必然会在第一时间内告诉欧阳治,借以挑拨离间,明明只是轻轻撞了一下说不准真的会弄出个什么重伤昏迷来,而欧阳治向来疼爱欧阳可,定然会赶来瞧。只要欧阳可装的半死不活,再把事情说成蓄意伤人,那时候自己真是百口莫辩了。恐怕林氏也曾交代过欧阳可要忍耐,可自己偏偏一而再,再而三的缠着要看望,果然,欧阳可被缠得忍不住,原形毕露,被匆匆赶来的欧阳治等人看了个清清楚楚。论起心机手段,欧阳可比起林氏还差得远呢! 欧阳治深深地感觉自己被人愚弄了,一回头还要发火,却看到林氏脸色苍白,泪盈于睫,摇摇欲坠。想到她还在养病,欧阳治一肚子的气无处可泄,气得一句话说不出来。 “都是我的不是,辜负了老爷的信任。”林氏委屈的垂着头,晶莹的泪珠一滴一滴的顺着脸淌下来,声音从小声的呜咽开始越来越大声,身子晃了两晃,一下往梨香身上歪了过去,引起一片惊叫声和哭声:“啊呀,夫人晕倒了!” 021 苦主很憋屈 王妈妈老奸巨猾,这时候直挺挺地跪在了欧阳治的面前:“都是老奴的错,瞧见二小姐受了伤,因为心疼她才骗了老爷和夫人,夫人还在病着,她什么都不知道,非要挣扎着下床来看二小姐,求老爷不要怪无辜的夫人啊!” 欧阳可也反应了过来,往前一扑抱住了欧阳治的膝盖:“爹,你惩罚女儿,是女儿的错,不要怪娘啊……” 欧阳治虽然脸色还很难看,可是刚才那种怒气明显的变弱了,家法更是一句不提了。 刚刚得到消息的李姨娘匆匆进了院子,一看到这架势,不自觉地看了一眼欧阳暖,见她一脸平静从容,便面带微笑地上前殷殷劝道:“老爷,夫人不舒服,还是先把夫人抬进屋子里去,请大夫来看了再。” 见欧阳治没有反对,她便利落的指挥众人将林氏抬进了欧阳可的屋里。欧阳可再也不敢露出张牙舞爪的样子,低头跟着人一起进去了,一路还哭个不停。 欧阳暖叹了口气,又不安地和欧阳治说:“爹爹,我自己的丫鬟不小心冲撞了妹妹,我心里很不安,真的是好心来看她的,本也没想到会闹成这样,早知道我就不来了……” 欧阳爵拉着她的手,有些生气地抱怨道:“爹爹,才不是姐的错!” 欧阳治看着一脸愧疚的大女儿和一脸愤怒的儿子,顿时觉得疲惫不堪,挥了挥手道:“我知道不是你们的错,算了。” 李姨娘对着欧阳暖笑了笑(重生之高门嫡女最新章节),便扶着欧阳治一起进去。进屋子的时候,欧阳治踩着一地的碎瓷片,不免又生气地瞪了欧阳可两眼。 欧阳暖冷冷地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这个男人果真自私自利,今天会这么生气完全是因为欧阳可当着这么多下人的面子想要动手打自己这个嫡长女,这对于向来重视礼仪规矩的欧阳家来说无疑是个大丑闻,他如此大发雷霆不过是为了掩盖这一点,如果真的要惩罚欧阳可,何至于林氏说几句话晕倒一下事情就这么轻飘飘的过去了呢?倒也无妨,她的目的不过是要让林氏和欧阳可没法借题发挥罢了,本就没指望他能大义灭亲。 欧阳暖一低头,对还跪在地上的王妈妈担忧地说:“王妈妈,娘没事儿?我只是想来看看妹妹罢了,没想到她这么生气,唉……” 王妈妈面色古怪的看着欧阳暖,二小姐被丫鬟撞了,那丫鬟还是大小姐院子里的,这也太巧了,本来可以借此机会狠狠告一状,欧阳暖却偏偏来看望惹得她发了脾气,不早不晚又被老爷看到了,简直是掐好了时间一样,世上真有这么凑巧的事情吗? 出了海棠院,欧阳爵还有些愤愤不平的,孩子气地斥责红玉道:“你刚才拦着我干什么,就该让我给她一个巴掌!” 红玉笑着低下头不说话,倒是方嬷嬷说:“我的大少爷,你真是傻孩子,你今儿要是打了二小姐,大小姐还能借这个机会将这事情压下去吗?” “可要是爹爹晚来一步,姐姐要白挨打了。”欧阳爵白玉一样的小脸还是阴着,双颊鼓起来,包子一样可爱,欧阳暖扑哧一笑,捏了他一把:“我是那种白白送上门去给她打的人吗?” 无缘无故被撞倒,本以为可以撒撒气,谁知还没打到事主,却反而被责骂了一通,欧阳可这个苦主不可谓不倒霉了。 “哼!姐你别捏我的脸,我是大人了!”欧阳爵抗议道。 红玉还有些担心:“大小姐,这事儿算过去了吗?百合会不会被罚?” “百合是为了我做事,我当然会护着她的。不过这事儿也不算全过去了,你慢慢看。”欧阳暖遥遥看了一眼海棠院的方向。每次看到欧阳可,她就会不由自主想起前世。那时候爵儿也和现在一样讨厌这对母女,自己却蠢笨地相信了他们,还百般为他们辩解。 “爵儿,可儿很可爱,你也要和她多亲近。”“爵儿,可儿很敬重你的,你要像哥哥一样照顾她哦。”“爵儿,我看娘给你安排的书童不错,看她对你多好啊!” 欧阳暖的脑海中不由自主想起曾经的种种,她低下头,认真地看着爵儿,道:“爵儿,从今往后要千万小心这对母女,别被她们咬一口回来找我哭哦。” “……” 林氏一直昏迷不醒,请来的大夫看了后说是一时忧虑过度才昏了过去,掐了半天人中才醒,她虚弱地靠在床边,对欧阳治道:“老爷,不要责怪可儿,要怪就怪我,是我教女不严。” 欧阳治看她一副哀哀戚戚的样子,顿时说不出责备的话,李姨娘一旁笑的温婉:“老爷,二小姐不过是一时孩子气,夫人还病着呢,您就看在夫人的面子上原谅了二小姐。” 欧阳治看看娇滴滴的李姨娘,脸上的怒气慢慢沉下去,冷冷看了一眼欧阳可:“今天就去给你姐姐道歉,求到她原谅你为止!” 欧阳可脸一下子就涨红了,还要辩解,林氏赶紧说:“还不谢过你爹,他都是为你好。”若是欧阳可今天的行径张扬出去,将来谁还敢上门提亲?谁家也不会要一个胆大妄为到当众打自己长姐的女子做媳妇的! 欧阳治冷哼一声,扶着李姨娘的手走了。王妈妈还跪在院子里,看到老爷走了,对着李姨娘的背影啐了一口,赶紧站起来进了屋子。 人一走,林氏就从床上起身,半点也没有刚才的虚弱状:“可儿,让娘看看,摔疼了。” “你放开我,放开我。”欧阳可一下子哭了出来,喊道:“连你都不帮着我,还让我去道歉,明明就是她故意害我的!要是我不小心摔伤了脸怎么办!” 林氏实在是有苦说不出,欧阳可不理解她的慈母心,这好比在她的胸口上捅了一刀,“可儿,你是我怀胎十月所生,我怎么会不疼你?怎么可能帮着外人!我都是为了你!” “那你刚才为什么不帮着我,看着他们那么欺负我!难道你也怕了她?这些天我天天去祖母那儿受气,我说了好多次我再也不想去了!你非要逼着我去请安,你这是帮我吗?”欧阳可使劲推开林氏,“如果你真疼我,就去跟爹爹说,都是欧阳暖害我受伤的,让他狠狠惩罚她一顿!” 022 知错能改的二小姐 王妈妈赶紧过来拉住欧阳可:“二小姐,夫人早就想好了,请来老爷让他看看你的伤,到时候你只要躺在床上说撞到头了,伤得很重,那撞你的丫鬟不死也要扒层皮,老爷也会觉得大小姐是故意着人撞你的,可你今天那么一闹,谁还会相信你受伤了呢!夫人要不是为了替你遮掩,何至于要当着众人的面晕倒,这么一来老太太就更有借口霸着权力不肯归还了啊!” “我不管!她在门前死活赖着不肯走,非要我原谅她,我就是看不惯她那个样子!现在这府里谁都敬她怕她,她是欧阳家高高在上的大小姐,我成什么了?我娘是续弦我就赶不上她吗?下人们都在底下偷偷说我娘是庶女,我这个二小姐也不值钱!你们知道不知道!以前不是这样的!不是的!”欧阳可突然爆发了,这话说出来,林氏和王妈妈一下子都愣住了。() 林氏哪里不知道府里悄悄的变化,自从老太太对欧阳暖上了心,欧阳暖连消带打地处理了一批人,反倒使得下人们越发敬畏这个大小姐,背地里还在偷偷议论说二小姐到底是庶女养的,比不上人家侯府嫡出的大小姐生出的千金有风度有气派,可林氏没想到这些风言风语竟然影响到了欧阳可。她当然能感受到欧阳可的不甘心,当初在侯府她也是处处受制于人的啊!自从成为欧阳家夫人后,林氏认为往事已经过去了,死去的大姐不会再挡着她的路,但欧阳暖现在脱离了自己的掌控,而可儿仿佛变成了从前的自己,不,只怕是比她当初更难接受,欧阳暖从前老实木讷、温和善良,但在为人处事、心机手段上远远赶不上欧阳可,现在突然样样比欧阳可好,女儿怎能接受得了?林氏重新抱住欧阳可,“可儿,你且听我说。”欧阳可渐渐止住了哭声,也无力挣扎了,林氏拢了拢女儿的垂发,见女儿哭肿的眼睛,她十分心疼啊,“我只后悔一件事,不该被欧阳暖的假象蒙骗,我早就应该毁了她,都怪我一时没察觉,不过可儿你放心,娘很快就会帮你报仇的,她嚣张不了两天了!” 林氏的眼中闪烁着狠厉的光芒,欧阳可看着她的脸,不禁有些害怕:“娘,你要做什么?” 林氏看得清楚,却没有回答,从今日的事情她就看出可儿根本沉不住气,明明叮咛了半天让她躺在床上不要动还是被欧阳暖三言两语激出来了,现在这个重要的计划暂时不能告诉她,免得坏了事,于是缓了缓生硬的语气(重生之高门嫡女最新章节),转了话题:“可儿,我是为你好,你一定要记住娘的话。你天资聪颖,怎么会比不过欧阳暖?你要在琴棋书画上多用点心,我不信欧阳暖样样比你强,她厉害,你要比她更厉害,在府里逞能算什么,将来我带着你出去见客的时候别人就会知道我的女儿是多么的出色!我要让世人知道她除了欧阳家大小姐的位置,什么都赶不上你。” 欧阳可含着眼泪点点头,挣脱开林氏的怀抱,抹了一把眼睛:“恩!王妈妈,伺候我梳洗一下。” “可儿?” “爹爹的话我听见了,我要去向她道歉,我要让人知道我也是大度能容的!”林氏点头道:“好,我的可儿终于懂娘的意思了。” …… 欧阳暖正在屋子里练字,大丫头紫林进来禀报说二小姐来了。 外间已经传来了说话声,欧阳暖勾起嘴角,冲红玉使了个眼色,让她先出去和文秀一块陪着,随即又磨蹭了好一会儿方才出了屋子。 “姐姐!” “妹妹怎么来了?” 欧阳可一看到欧阳暖出来就立时迎了上去,随即嗫嚅着解释道:“娘知道了我胡闹的事情,气得了不得,又犯了病,狠狠骂了我一顿,让我来给姐姐赔罪。我是被撞的厉害,急昏头了才会说错话冲撞了姐姐,你大人有大量,一定原谅了我这回。” 见欧阳可一边说,一边竟是矮下身子要跪下,周围还那么多的丫鬟,真让她跪下了岂不成了自己欺负妹妹?欧阳暖看了红玉一眼,红玉连忙在旁边扶住了欧阳可的胳膊,硬生生把她驾起来,口中又说道:“二小姐这是什么话,什么发火什么冲撞,大小姐一个字都没对别人提过呢!” “红玉说的对,我还以为妹妹有什么重要的事,那会儿的事情我根本没放在心上,本来也是百合不好,撞了妹妹,好在没受什么伤,你不过是一时冲动罢了,不值得特地来道歉的。”欧阳暖看着欧阳可的表情,心里冷笑,你若真是来道歉为什么在外面就吵吵嚷嚷的,还不是要让别人都知道你来了。真让你这模样跪下了,不知道内情的人还以为是我欺负了你! “二小姐不要在外面站着,进屋去。”文秀和紫林也在旁边劝着,欧阳可这才进了屋,红玉扶着她坐下,又回到欧阳暖的身后。 欧阳暖安慰道:“妹妹回去之后多劝劝娘,姐妹之间闹脾气也是常有的,让她好好休息,可别病的更重了,李姨娘一个人掌家实在太辛苦。” 欧阳可原本就垂着头,一听这话,恨不得上去扇欧阳暖两巴掌,可是想起林氏的话,心中一狠,突然站起身,正对着欧阳暖跪了下去。面对这一幕,屋子里的人更是齐齐愣住了,方嬷嬷连忙把丫头们都带了出去,只留着红玉。 “姐姐,今天的事情是我不好,你我虽然不是一个娘生的,可从小也是一块儿长大的,我对你和哥哥一直是跟嫡亲的一样看待……那次哥哥掉下湖里,我急的一个晚上都没睡着。”欧阳可一边说一边拿手绢抹眼泪,随即又可怜巴巴地说,“娘也是真心疼爱你们,有时候甚至都超过对我的好,这次也是,听说我惹怒了姐姐,娘发了老大的火,非要逼着我立刻就过来道歉,再加上我心里觉得实在是对不起姐姐,想着一定要来说一声……” 看到她哭的梨花带雨楚楚可怜,欧阳暖想到当初自己被沉江的时候她曾经亲口承认是林氏一手策划了弟弟的死,心知他们这时候还在卖力演戏以求得自己信任,脸上的笑容更温和,却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阴冷。 023 后妈是下三滥 欧阳暖反复保证没有怪罪,对方才一步三回头的走了,好像真的很舍不得自己这个姐姐似的,欧阳暖心道欧阳可虽然容易被激怒,到底是林氏生出来的女儿,两个人的虚伪还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方嬷嬷看着自家小姐:“小姐,二小姐是找您道歉的?” 欧阳暖轻轻点头,方嬷嬷不禁冷笑说:“刚才还张牙舞爪的要打人,现在知道风向不对了才过来道歉,哪有那么轻易的事!小姐可千万别给她骗了,您是不知道,二小姐年纪不大,心眼却很多,一直暗地里使绊子,还经常找老爷告状说受了大少爷的欺负,天知道大少爷只是不理她,从来也没欺负过她!小小年纪却唱念俱佳,只怕有什么阴谋呢,您真是要小心了!” 欧阳暖笑着说:“是啊,她笑得这么甜,恐怕林氏许诺了什么,我们的确需要小心了。” 当夜,欧阳暖迟迟没有更衣休息,反而一直在灯下坐着看书,方嬷嬷和红玉竟然也没有催促,倒是另外两个伺候的一等丫头文秀、紫林感到十分奇怪,要是平时大小姐早就休息了,怎么今儿个一反常态,让所有人都守在院子里,却将外面灯笼都灭了呢?只是她们知道如今的大小姐与以往不同,遂也不敢多问,只得提起万分精神守在屋子外头。 寂静的夜里只听到打更的声音,欧阳暖翻过了一页书,不经意看到方嬷嬷还一直守着,便放下书道:“嬷嬷,你先去休息,这里有红玉守着就可以。” “大小姐,我总觉得心里不安,肯定也睡不着,不过你真的觉得她们敢这么胆大包天吗?这里毕竟是内宅,谁敢……” “白天一事我逼得欧阳可原形毕露,林氏疼爱这个女儿,必然会提早动手。我想不是今夜就是明晚,小心一些总是没错的。” “什么人!别鬼鬼祟祟躲在那里!”欧阳暖话音刚落,院子里,一个妈妈突然叫起来。 欧阳暖倏地站了起来,快步向外走去,霍地打开了门。 刚好看见一位外表看起来很瘦小的丫头将一个已经欺在她身上的大男人一摔,结果那大男人尖叫着高高飞起,落下后刚好卡在院子里一棵梅树树枝间,倒挂在树上。 不要说满院子里的丫头婆子惊讶,连欧阳暖都无语了半天。她院子里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个怪力女金刚?方嬷嬷跟着出来挡在欧阳暖身前,这时候看到这诡异的场景,也不免吃了一惊。 “红玉,这丫头是谁?”欧阳暖轻声问。 红玉噎了半天:“大小姐,这丫头是三等丫头菖蒲,最是憨傻。” 方嬷嬷显然也认出了此女,掩面轻声叹了口气:“大小姐,这丫头的娘是我的老姐妹,我见她人虽然怪力了点,傻了点,但还是个听话肯吃苦的好孩子,便想法子收了进来。今天听小姐说要守院子,我第一个就想起她。” 欧阳暖默默看了一眼那倒挂在树上的男人,又看看那个站在院子里看似柔弱的一阵风就可以吹跑的小丫头,点点头:“嬷嬷,做得好。” “把人押过来。”方嬷嬷对那小丫头说道。 小丫头菖蒲生得浓眉大眼,刘海被风吹得一翘一翘,看起来倒是有几分可爱,但看她像是提小鸡仔一样提着那个男人过来,其他丫鬟婆子就不淡定了,这是姑娘吗,这真的是个姑娘家吗?老天爷,这得有多大的力气啊…… 欧阳暖微微一笑,扶着红玉的手向前走了两步:“头提起来……” 男子抬起头看着高高在台阶上站着的欧阳暖,只看到这年轻女孩子身穿一件银白宝相花缠枝银丝纹的刻丝褙子,里头衬着月白纱缎小竖领中衣,下头一条绿地长裙,虽然身形还没完全长开,容貌却说不出的眉目如画,脸庞如同一朵堪堪长出的花苞般明媚,不由自主想起林氏的许诺,顿时心头暗喜。 欧阳暖见他十七八岁年纪,相貌不差却眼神轻浮,被捉住了竟然也丝毫不曾露出畏惧的模样,冷笑一声慢慢开口,声音异常清冷:“你是什么人?” “大小姐,我叫张文定……我是府里的,老爷今天宴请宾客,我也列席陪客……喝醉了……喝醉了乱闯,不小心进了这院子……” 看来,这个人还是欧阳治的食客,方嬷嬷立刻走下台阶,重重给了男人清脆响亮的一巴掌!这男人年轻却不中用的很,喝了酒正是有些糊里糊涂,被打了一巴掌晕头转向,身子晃了几晃险些栽倒,被菖蒲一把抓住领子动弹不得。就在这片刻之间,红玉已经抢上前去,她看着像是去帮着方嬷嬷按着男人,实际上飞快的自男人身上摸了一把(重生之高门嫡女最新章节),不知换了什么东西又将某物收进了自己的袖口。男人被打得晕头转向,加上红玉动作极轻居然没有发现有人在他身上做了手脚。 红玉刚把东西收好,原本守着院子的婆子们也到了,方嬷嬷一指张文定喝道:“敢擅闯内院,狠狠的打!” 菖蒲脸盘儿有点黑,却很是英气,看着婆子们纷纷冲上去打,嫌他们没力气,索性抢过一把白天用的扫帚,没头没脸的就对着张文定打了下去,张文定嗷嗷地叫起来,别人倒还不算什么,这个死丫头拿的分明只是个扫帚,却像是拿着个千斤锤,一下一下像是要锤断他的腰! 他再顾不得别的,狠狠地骂道:“我是你们新姑爷,是你们大小姐的未婚夫,再不住手以后爷爷卖了你!欧阳暖,叫你的丫头住手,他娘的快给老子住手!” 方嬷嬷听到这些混账话,气得整张脸都红了:“打!往死里打!” 众人原本以为这不过是个偷东西的贼,听到这贼居然这么大胆,骂出这样无法无天的话来,当下人人下死力打了起来。 欧阳暖高高地站在台阶上看着,林氏心肠的恶毒她算是再一次见识到了,只要这人今夜躲进这院子里,又没人发现他,等到了明天早上他被人发现,再一口咬定和自己有私,拿出从房里偷出来的贴身物件,作实了罪名!如此行径就是污了欧阳家的名声,到时候欧阳治再恼怒都非得将自己嫁给这个男人,自己也百口莫辩,名声毁了,除了他也不能再嫁任何人!只是林氏没有料到,欧阳暖知道小桃进过自己的房间,一搜查果然少了平日里十分喜爱的墨玉钗,知道她要对自己下手,立刻提高了警觉,却没想到她还真的做得出这种卑鄙的事情!简直是下三滥! 024 院有小桃真讨厌 这计并不如何复杂,只是对一个十二岁的女孩子居然就下得了这样的手,太过恶毒。林氏,还真是费尽心机要致她于死地啊! 张文定刚开始还哼两声,骂的厉害,后来就不吭气了,疼得几乎要晕过去。 “留一口气就行。”欧阳暖自始至终冷冷地看着,面色平静。 张文定勉强睁开眼睛,正迎上欧阳暖冷冷的目光,那眼神里带着一种可怕的光亮,像是猎人看到了捕兽夹里的猎物,有一种奇异的、说不清道不明的快意,他竟然感觉到了一阵彻骨的冰寒,不!不会,明明她才是自己快要到手的猎物! 就在这时候,突然一阵人声喧哗,竟是林氏带着一众丫鬟仆妇到了,他们浩浩荡荡冲进院子,王妈妈冲在最前头,一看到这场景立刻呆住了。 林氏最先反应过来,惊讶万分地说:“暖儿……这……这是怎么了?” “娘,这人在院子外头探头探脑,好在被巡夜的妈妈们抓到,真是吓死女儿了!”欧阳暖飞快地跑下台阶,一下子扑进林氏的怀里,十足受到惊吓的模样,力道又十分迅猛,几乎撞痛了林氏的心口!林氏当着众人的面不好闪避,硬生生受了这一下,脸上的神情僵硬了片刻,她直起身子,看了张文定一眼,怒斥道:“哪里来的登徒子,这是我女儿的闺房,你也敢随便闯吗!” 哼,自己说的是院子外头,在她嘴巴里却变成了闺房,可见是真的要下定决心要把这盆污水泼到自己身上,不过,到时候被浇了满头满脚不能见人的,还不定是谁呢!欧阳暖暗自勾起嘴角。 “都先住手!”王妈妈看着被打到蜷缩成一团的张文定,生怕不小心打死了人到时候计策失败,立刻上去阻止。 张文定看到林氏之后心下大定,恨恨的啐了一口开口就骂:“该死的……” 菖蒲最是憨傻不过,别人都住了手,她却还拎着扫帚,这时候见这家伙竟然敢骂向来对下人和颜悦色的大小姐,索性丢了扫帚,一把拎起裙子,一脚狠狠地踹了过去! 张文定被这一脚踹下去“哇”的一声吐出一口血(重生之高门嫡女最新章节),惊恐的眼神盯着菖蒲再也不敢口出恶言。 欧阳暖心中暗爽,心想菖蒲这丫头果然是个可爱的大力女,回头一定要好好奖赏,一边露出惊慌的表情来:“娘,女儿好怕。” 林氏立刻慈母一样拍拍她的背:“不要怕,有娘在这儿!来人,去请老太太和老爷来,就说小姐院子里——进了贼。” 她这么做,就是要让老太太和欧阳治亲眼来看一看自家闺女的院子里藏了个男人!说起来是贼,可传出去谁会相信! 到了正厅,不光是老太太,连还在被窝里搂着李姨娘的欧阳治都被这个震撼的大消息挖了出来,李姨娘站在一旁,也露出十分惊讶的表情。欧阳爵得到消息立刻就赶了过来,此刻白玉一样的小脸上带着恼恨的表情,死死盯着张文定,像是要一口一口咬死他。 张文定已经扑倒在地上大哭起来。 欧阳暖并不打算堵住张文定的嘴,既然宁氏打定主意要泼自己一身污水,就由着她来:只是最后这污水是泼在谁身上,可就难说了。 张文定哭着诉苦:“今天是老爷宴客的日子,我多喝了两杯,本想要回去休息,谁知道大小姐身边的丫头竟然给我递了个信儿,说邀我去她院子里……” 李氏倒吸一口气,这男人口口声声说欧阳暖邀他去她的院子,岂不是说他和欧阳暖早有私情在先?! 欧阳爵一听火从心起,一脚上去踹翻了张文定:“满口胡言乱语,你敢这么污蔑我姐姐!” 欧阳可也悄悄躲在一边听着,满堂的管事丫鬟婆子都竖起耳朵,欧阳暖立时从椅子上站起来,跑到李氏身边:“祖母,暖儿冤枉!” 李氏安慰地拍拍欧阳暖的手,谁会相信一个养在闺阁里的千金会私会男子,这简直是天大的冤枉! 林氏也露出满脸怒容:“你太无礼了,这世上哪儿有千金小姐来邀请你一个陌生男人的!没有证据不许乱说!” 张文定大声呼喊:“有!我有证据,我有人证!大小姐身边的丫鬟可以做我的人证!”他用手一指,赫然是一直偷偷尾随在众人身后的小桃。小桃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老爷饶命,夫人饶命!小姐让我去的……我……我……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满堂哗然,一瞬间所有的怀疑、鄙夷、难以置信的目光都凝结在欧阳暖的身上,连李氏的目光都带了三分冰寒。 欧阳爵气得要再上去踢张文定一脚,却被身旁的丫鬟婆子死死拉住了。 欧阳暖看了欧阳爵一眼,用眼神示意他不要激动,她知道,张文定能到内宅必然有人引路,能进了院子也肯定是有人里应外合,这个人不用想就知道是谁! “我本来是不敢的,可是那丫头非说小姐对我十分倾慕,还……还说小姐曾说过及笄后一定要嫁给我!我大着胆子进去,谁知一被人发现,大小姐立刻就翻脸不认人,说我是贼!最毒妇人心,最毒妇人心啊!如果、如果不是夫人来得早,我要被人活活打死了啊……” 林氏立刻站起来走到欧阳治身边:“老爷,这情形……这情形我着实没有预料到,我不过病了几天,这府里竟然乱成这样!”说完,她不着痕迹地看了李姨娘一眼,看的李月娥心里一惊,林氏又低声道:“事到如今,老爷,还是让所有人都下去,我们自己关起门来商量,有什么事情也好说,千万不要败坏了暖儿的名誉!” 欧阳治原本恨不得立刻让人宰了张文定,这时候一听,心想是啊,他口口声声说有证据,难不成……难不成暖儿小小年纪真的动了这种歪心思?太败坏家风了!不管如何,事情一定要想方设法压下去!他刚要开口,欧阳暖却猛地站起来,厉声道:“让他说,我倒要听听他在众人面前还有什么话要冤枉我!” 林氏心中冷笑,脸上作出忧虑万分的样子,过去扯住欧阳暖的衣袖:“傻丫头,这种丑事怎么能叫人知道!” “丑事?”欧阳暖冷冷一笑,面上隐含怒气,一语双关道,“的确是丑事,只是还不知道是谁的丑事!” 她不着痕迹地甩开林氏的手,冷冷地继续道,“小桃,你早就被我赶出了内室,如今不过一个三等的丫头,我既然私会情郎,怎么不找自己的心腹而找上你,你是个什么东西!” 025 倒打一耙很重要 李氏是看惯了内宅争斗的人,很快猜到这件事情八成跟自己的儿媳妇脱不了干系,看林氏三句话还不忘捎上李姨娘就能窥见她的心思,一方面除去了爵儿的长姐以便将来对爵儿下手,一方面再以管理失职的罪名处置了李姨娘!好毒辣的心思!竟敢为了权力内斗不惜赔上欧阳家的名声,李氏心里顿时恼怒起来,一把抓起面前的茶杯就掷了过去:“胡说八道!” 茶杯硬生生的砸在了小桃的右颊上,她捂着脸哭喊:“老太太,我说的都是真的啊!” “祖母,爹、娘,小桃是我院子里的丫头没有错,只是她犯了大错,被我打了板子,近日恨我的紧,这事情所有丫鬟妈妈都是知道的,我又怎么会让自己不喜欢的丫头去做如此隐秘的事情。况且这张文定我从未见过,更别提什么倾心仰慕,分明是他盗窃未遂,想要将脏水泼在女儿身上!” 张文定一听,梗着脖子道:“千真万确,我还有物证!” 林氏看着心里越发畅快,只要张文定拿出的是欧阳暖贴身的东西,今天这事儿就算是板上钉钉的,谁做贼不去找值钱东西反而挑女孩家物件呢?只要他一口咬定了和欧阳暖有私情,不管别人信不信,欧阳暖这辈子都毁了!她暗地里冷笑,脸上却表现出受到极大侮辱的样子:“住嘴!不得胡言乱语!” 欧阳可看了一眼场中的局势,暗道母亲真是好手段,再看向欧阳暖时眼中全是得意,心想你也有今天,早前那么压着我,活该!等着嫁给这个破落户! 林氏眼中含泪,忧心忡忡地劝欧阳治:“老爷,不能再审问了,万一他真的拿出什么,说出什么更不得体的话,我们家可丢不了这么大的脸,他也不算什么恶人,早前还是老爷的故友之子,只是家境贫寒才来投奔老爷做了食客,要不然,要不然我们……唉……我可怜的暖儿……” 欧阳治气的拳头紧捏,脸色已成酱紫色了,连带看着欧阳暖都咬牙切齿,但这事儿能怎么办呢,打一顿骂一顿杀了张文定都没办法解决!林氏说的对,只能闭着眼睛将女儿嫁给这么个……自己都瞧不上的人! 欧阳暖冷眼看着,忽然道:“搜他身!”她说的很缓慢,但是很清楚,带着一丝决然。 林氏愣了愣,她想不到欧阳暖到了这时候还死鸭子嘴硬,既然她这么给脸不要脸,干脆就让所有人都看看证据!哼,到时候她只会更难堪! 欧阳治看欧阳暖如此笃定,心里也觉得女儿向来乖巧懂事,年纪又这么小,怎么会做出这种丑事,说不定真是这家伙满口胡言,现在小桃不过是个犯错的丫头,说的话不足为信,只要张文定手上拿不出实质性的证据,就直接以盗贼定罪!这样欧阳家的名声也保住了,暖儿可是侯府老太君的嫡亲外孙女,若真的不明不白嫁给这种泼皮,老太君还不撕了他!想到这里,他冷声道:“听不到大小姐的话吗,搜!” 管事立刻上去,张文定的身上被摸了个遍,最后才在他的腰间搜出了一只金钗。林氏看也不看,顿时哀哭一声:“这可怎么办啊,我可怜的暖儿!” 欧阳治脸色铁青,气息不匀,胸膛剧烈的一起一伏,只觉得一股怒火冲上头脑,还真的搜出了所谓的定情信物!他猛地抬起眼睛,恶狠狠地瞪着欧阳暖!若不是这么多人在场,他恨不得上去给她一巴掌! “啊,这是二小姐的金钗!”忽然,听到红玉惊呼一声,接着仿佛觉得自己说错话了,吓得跪倒在地上一句话也不敢说了。 林氏闻言一愣,定睛一看,差点没背过气去,这金钗的确是可儿最喜欢的东西,怎么会在他手上!她明明让小桃偷了欧阳暖身上的贴身物件,难道是小桃掉了包?!她一转头,恶狠狠地盯着小桃,像是要将她生吞活剥! 小桃完全傻眼了,她明明从大小姐房间里偷出了一根玉簪,并将它交给了张文定,现在怎么会莫名其妙搜出了二小姐的金钗,老天! “可儿,这金钗——是怎么回事儿?”李氏开口了,带着十二分的怒气。 原本站着看戏的欧阳可已经完全呆住了,她下意识地摸了一把头上的金钗,原本的一对只剩下了孤零零的一只,另一只赫然就是张文定身上搜出来的那个! 就在众人震惊的当场,欧阳暖忽然对着李氏跪下了,清丽的脸上泪水盈盈,满是委屈的眸子惹人爱怜:“祖母,妹妹也许是一时糊涂……不!不可能是妹妹邀了他……我想肯定是他偷了妹妹的金钗……早知如此,我情愿自己一力承担啊!” 张文定瞠目结舌,还不知死活地想要辩解:“明明是……” “还敢乱攀咬!”一直站在欧阳暖身侧的方嬷嬷飞快上前,狠狠一巴掌,重重打歪了他的嘴,随即转身跪下道:“老太太,老爷、夫人!我们大小姐心地善良,这是代人受过啊!” 众人都看向了张文定,他说小姐邀请他来,还说小姐对他十分倾心,非他不嫁,结果看见是小桃前来,更理所当然的认为所谓的小姐就是大小姐,谁知道被人发现一顿死打,又从他身上搜出了二小姐的贴身物件儿,这么一来事情不就清楚了吗(重生之高门嫡女最新章节),二小姐不知为何约了这人,他以为是大小姐,就跑去人家院子外头转悠,被抓住了之后还糊里糊涂地以为约的人就是大小姐!事情这么说不就说清楚了吗?不少人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欧阳暖心底冷笑,脸上露出悲伤道:“妹妹年纪这么小,哪里懂什么男女之情,只怕是因平日里爱看那些书生小姐月下相会的戏文,不过是学着胡闹罢了,她哪里会想到这么一来差点出了大事呢!最可恨的就是张文定,他不清不楚前来赴约,而小桃这丫头明晓得二小姐不懂事也不劝着点反而跟着胡闹,事情败露怕被责罚就干脆诬赖在女儿身上……唉,我可怜的妹妹啊!” 欧阳可一瞧情状不对,连忙跪下,叠声赔罪道:“祖母,孙女什么都不知道啊,孙女没有做过!他冤枉我!”说着便哭了起来,一边看了眼林氏,连忙道,“孙女的金钗明明是白天丢了,怎么会被他捡到了……孙女无论如何都想不通呀!丢失金钗不过是无心之失,我哪儿知道会……”欧阳可看见老太太面带讥讽的瞧着自己,再也说不下去了。 026 背叛主子没有好下场 林氏几乎气了个仰倒,到了如此地步,欧阳暖竟然能绝地翻盘!她唯一想到的就是小桃背叛了自己,根本没有将欧阳暖的东西拿出来!可……又怎么会变成了自己女儿的金钗! 她怎么会想到欧阳暖让丫头故意撞倒欧阳可,取走了她头上的金钗,而红玉就趁着一片混乱的时候偷梁换柱呢!又怎么会想到欧阳暖今晚瓮中捉鳖特意挑选了信任的人手,没有露出半点风声给她!这一环一环下来,她当然弄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欧阳暖眼波流转,看了一眼在旁边目瞪口呆的林氏,轻柔地道:“爹,娘,你们可不能再任由此人污蔑妹妹的清白了啊!” 林氏的脸一下子就绿了,自己的女儿这么小,又怎么可能与人私会,可自古男女七岁不同席,欧阳暖这么做不是要别人相信欧阳可跟外人有什么私情,分明是要将可儿也拖下水,搅浑这一锅粥! 事情到了现在,可以说是和欧阳暖关系不大了,就算张文定被人邀请,外人看来也是欧阳可邀请的他,而且他还没进院子就被人捉住痛打了,只是大小姐无辜被牵连在里面,多无辜啊! 林氏看看那根金钗,知道此事已经被欧阳暖引到了自己亲生女儿的身上,如今最重要的是一定不能再让欧阳可出事,至于张文定——她根本就不放在心上。不过一霎间她已经想明白了利害关系,当即喝道:“好你一个张文定,竟然安下了这等贼心!偷了东西也就罢了,居然还要一再污我们欧阳家的女儿!” 张文定大惊失色:“夫人,明明是你——” 林氏怎么可能容他说话:“堵上嘴巴(重生之高门嫡女最新章节),拖下去狠狠的打!打完之后送到官府查办!” 张文定还想说话,已经被人堵住了嘴巴,呜呜呜呜呜说不出话来。原本已经冷静下来的欧阳爵扑过去把人推开,怒斥道:“说!谁指使你的!” 张文定再也顾不得许多,一下子大叫起来:“是夫人让我做的,是夫人让我今天晚上来,说以后把大小姐嫁给我,还给了我银子……” 欧阳治听了心中大震,忽然站起来一掌拍在桌子上:“还不给我拖下去打!居然连夫人也敢诬告,当真是畜生不如!” 欧阳暖冷笑着看着这一切,只觉得无比讽刺,事情到了这种地步,明眼人都看得出幕后指使,欧阳治却还要百般维护林氏,真是鬼迷了心窍!这种糊涂人做的什么亲爹,当的什么官员! 王妈妈跳了起来,领了两个壮实的男仆一下便把张文定堵住了嘴,捆住了手脚,张文定宛如一头野兽般,疯了似的挣扎,硬生生被人捆着抬出去了。 屋里一片寂静,久久无声,只闻得院子外头树叶被冷风吹得哗哗的摇曳声。 “娘,谢谢你主持公道,不然妹妹的清白真要被这贼人污蔑了去……”欧阳暖的泪水像是又要落了下来,本来旁观局势发展的李姨娘立刻上前,安慰道:“大小姐说的哪里话,是那个混帐东西偷了二小姐的东西,不想被人捉住所以才如此污蔑,你放心,老爷绝不会放过他的!” 林氏听了这话,只觉得心中有一把烈焰熊熊燃烧,只是她还有三分理智,不得不强压下这股怒火,看了一眼吓得几乎瘫倒在那里的欧阳可,转而严厉地扫了一眼周围的丫鬟婆子们:“今天的事情,如果外面听到了半点风声,我叫你们全都没命!” “是。”所有管事丫鬟婆子都应声跪倒在地,屋子里一片肃杀之气。 李氏高高在上地坐着,心底冷笑不已,虽然她也不明白欧阳可怎么就被拉下了水,但从这件事看来,林氏半点不省心,总是想方设法给自己添堵,好啊,这个儿媳妇做的还真是孝顺…… 欧阳暖看了一眼气得半死的林氏,心中暗道,这可是你咎由自取,从今天起,为了保住欧阳可的名誉和掩盖你的毒辣计谋,你可有的忙了! 从正厅里出来,红都软了,跨过门槛的时候差点摔倒,方嬷嬷不着痕迹地扶了她一把。欧阳暖看见了微微一笑,红玉心地善良,忠心耿耿,唯一不好的地方是还不够心狠手辣。对待恶人,善心永远多余,要打倒林氏,只能是她狠,你要比她狠百倍千倍,打得她永世不得翻身! 回去的第一件事,欧阳暖将菖蒲升为了一等大丫头。红玉看了傻呵呵笑着的菖蒲一眼,小心道:“大小姐,小桃那里……” 欧阳暖看着窗外怒放的梅花,淡淡地道:“她不会回来了。”昨日事成,小桃会被林氏灭口,昨日事败,她一样逃不了这种下场,小桃背叛了主子,就要承受这样的后果。 红玉想了想,也明白过来,但总是相处了不短的日子,她脸上流露出细微的黯然之色。方嬷嬷瞧见了,冷笑着说道:“你可别同情那丫头,昨晚之事若是被他们构陷成功,且不说小姐会如何,单是你这个随时伺候小姐的丫头就要落个怂恿主子与人私会的罪名,到时候是活活打死还是卖出去就难说了!” 红玉听了这话,不由自主打了一个冷战,立刻点点头,不敢再乱想。 方嬷嬷看着欧阳暖清丽的侧脸,大为欣慰,大小姐能不被林氏所骗已经让她很高兴了,万万想不到还能有如此漂亮的应对之策,她想了想,含蓄地“大小姐,这件事倒是一个可以扳倒林氏的契机……” 欧阳暖看了全心全意为自己着想的方嬷嬷一眼,眼神柔和了许多,道:“不,嬷嬷,凡事要择机而动,一击必中,不中则退,今晚爹爹的立场你还没有看出来么,他不倒戈,我们就没那么容易成事。” “可是老爷一向宠爱这位继夫人,恐怕他没那么容易……” 这倒未必,欧阳治再宠爱林氏,也绝不会超过爱自己的权势地位,等着瞧。欧阳暖微微勾起唇角,带着一丝神秘莫测的味道:“宠爱么?只怕再宠爱也有限……” 027 上门兴师问罪 寿安堂 李氏神情肃然地在正厅里坐着,屋内下首坐着的正是欧阳治,他看到李氏表情不善,心里有些紧张。 “老太太,今晚的事情着实太不堪,您放心,我一定会将那张文定重重惩办!挽回我们欧阳家的颜面!” “颜面?现在还有什么颜面可言?”李氏恼怒万分,重重一拍桌子,猛地咳嗽了一声。张妈妈见她说的急了,立时端起茶杯凑到李氏嘴边,一手还轻轻在她背上顺着。 欧阳治见状,一脸惶然,急切道:“老太太千万保重,您有什么训示,儿子都听着!” “我本以为你这些年处事愈发老道,一切便任由你自己拿主意,谁知你把府里一切完全交给林氏,搞得乌烟瘴气不说,连欧阳家清白的家风都差点保不住!”李氏冷冷地说。 欧阳治从袖中掏出素帕,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 李氏轻轻缓了口气,看了他一眼,端着茶碗轻轻拨动茶叶,一旁的张妈妈极有眼色,轻声招呼屋里的丫鬟婆子出去,才又回到正房服侍,正听见李氏在说话:“我原也不想多嘴多舌惹人厌,你房里人这些年被你那个媳妇都清的差不多了,你去外头打听打听,哪个规矩人家像你这个年纪还只有一个儿子的!给她脸面罢了,她还不知道收敛,先是祸害我孙子,今日终于闹出诬陷来了!” 欧阳治满面愧色,站起来连连作揖:“都是儿子的错,儿子糊涂,总想着她到底是侯府的千金,嫁给我做继室,多年来孝敬老太太、辛辛苦苦照顾一双儿女,我心里不免怜惜了些,却没想让她愈发不知进退,儿子回头一定好好教训她!” 李氏听见他的话,知道他还在为林氏说话,不由轻轻冷笑几声,也不说话,张妈妈见状,便上前说:“老爷,老太太宅心仁厚,有些事不想管,有些话不便说,今日就让奴婢这老婆子托个大,与老爷说说清楚,望老爷不要怪罪。” 欧阳治见张妈妈开口,忙道:“妈妈说的什么话,这些年你服侍老太太尽心尽力,于我便如同自家长辈一般,有话尽管说。” 张妈妈侧身福了福,道:“原夫人和继夫人都是侯府出身,一个是嫡一个是庶,却因自幼在老太君身边长大,感情是极好的。原夫人贤良淑德、宽厚大度,一派大家风范,她的庶妹来咱们府中小住,原夫人待她十分亲厚,吃的(重生之高门嫡女最新章节),穿的,用的,样样都挑顶尖的给,谁曾想,这位庶小姐却是个有大主意的人,私底下竟与老爷生了情愫。这事老太太本是不赞同的,接她来本是照顾姐姐,怎能与姐夫闹出事情来,传出去于老爷声誉有损,好在原夫人体贴大度,反过来替老爷说项,还亲自去与侯爷府老太君讨了她来。原夫人的病本是好转了,可经此一事反而日渐沉疴,终于不治,现在想来,再大度的女人也有几分心气……” 欧阳治羞惭不已,面红耳赤,话也说不出来。所有人都以为是原配夫人替他选好了这个继夫人,却不知道他和婉如早已在婉清生病时就已经暗度陈仓,说起来,婉清那么早就去世,他们确实脱不了干系。 张妈妈看了一眼李氏的脸色,放缓了口气道:“原夫人在的那会儿婆媳俩是亲亲热热、有商有量的,继夫人进门前些年,倒是对老太太有些尊敬,这些日子是越发不像话了,先是把大少爷的院子弄的乌烟瘴气,生了病竟然要老太太亲自去看望,今天晚上还折腾出这一出,您也别怪老太太生气,继夫人真是伤透了她的心!” 欧阳治噗通一声,直直的给李氏跪下了,垂泪道:“儿子罪该万死,给老太太惹了这许多不快,儿子不孝,儿子不孝。”张妈妈连忙去扶欧阳治,欧阳治不肯起身,告罪不已,李氏道:“你先起来。” 欧阳治爬起来,张妈妈准备了热帕子来给他擦脸,又搬了椅子让他坐下。李氏缓了缓口气,道:“现如今你仕途的确一帆风顺,但外面还有多少人在等着挑你的错处的,今晚的事情说小了是贼人诬告,说不好就是家风不正,若让外人知道了,参你个治家不力,你还能顺顺当当的做官么?!” 欧阳治心头一惊,吓得满头大汗:“老太太提醒的是!可儿子想今日之事应当不是她所为,她绝不是如此狠毒之人……” “哼,你倒是相信她!李姨娘原本也是耕读传家的,要去好人家做正室,若不是家中遭了难,就是再穷也不肯为妾的,她接手府中事物不过短短两天,出了事你媳妇竟然也敢怪在人家身上!你也不想想,此事必定有阴毒之人在作祟,她今天能害暖儿,明日就能朝其他人下手,欧阳家岂能容这种人!这件事要查就得查彻底,第一个就从你那个媳妇查起!” “是,儿子回去一定好好问清楚。若真是她所为,儿子绝不姑息!” 欧阳治一从寿安堂出来,就直奔福瑞院,谁曾想林氏正等着他来。 他刚进门,林氏就亲自前来伺候,再看她一身单薄的衫子,满头的青丝柔若无依地披散在肩上,像是大病初愈的模样,真是楚楚可怜,来的时候纵有万般火气,也退了一半。 “刚才在正堂上,我给你留了脸面,照张文定说的,今晚的事情是你主使?”欧阳治冷声道,带着十二万分的严厉。 林氏泪光闪闪:“老爷给我脸面,我如何不知,老爷今日独自来与妾身说话,我也索性全部说开了。那张文定是老爷故人之子,家中败落后前来投奔,老爷留着他也当是养了一个门客。他喝醉了酒到处乱闯,竟然闯进了暖儿的院子,为了自保诬陷她,被撞破后又满口胡言,将我也拉下水,这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的,老爷难道怀疑我是我指示他么?” “哼,空穴来风未必无因,他怎么没说别人就只盯着你一个人!” 028 求大小姐救命 为了不让老太太生气,我情愿将主母的管事权交出来,关紧了门庭,凡事不多问,现在出了事,老太太不去问管事的李姨娘反而责上我了?天可怜见,我纵然有千般万般的错,最错的就是生不出一个儿子,老太太才这么厌恶我啊!” 欧阳治心中一动,也不声响,端起茶碗来喝了一口,林氏慢慢依到他身边坐了,头挨到他肩上,细诉:“治郎,你我夫妻十年,你瞧我是那种心狠手辣的人吗?当初姐姐在世,我亲手侍奉汤药片刻不离,姐姐去世,暖儿伤心哭泣,我日夜陪伴,待她比可儿更好更用心,难道你竟不相信我?” “真的不是你所为?”欧阳治刚放松了眉头,突然又想起李氏说的话,立刻缩回手,推开林氏。 林氏素来拿捏的住欧阳治的性格,没想到自己会被推开,脸上却丝毫不露恼怒,只盈盈泪眼地望着欧阳治:“若我做出那狼心狗肺之事,叫我天诛地灭不得好死!” 欧阳治点点头:“你我夫妻这么多年,你的秉性我自然十分清楚,当然信你不是那种毒妇,奈何老太太如今却疑了你。她是我的亲娘,一手抚育我成才成家,纵有冤枉了你,究竟是长辈,你应当忍让,否则传出去就是我纵容妻子怠慢亲娘,是大不孝的罪名!” 林氏听得欧阳治最后一句话,不言语了,她知道,欧阳治虽然好糊弄,李氏却是个狠角色,现在欧阳治搬出孝道来,是要自己什么都得忍住,不能忤逆老太太。这次的事情本就是她一手策划,如今事败没有连累自身,他不过是要她做小伏低,却没有怪她别的已是大幸,她是聪明人,知道什么时候该见好就收,连忙道:“这是自然的,我一定好好伺候老太太。” 欧阳治见她应了,便拍着她的肩膀道:“委屈你了。” 林氏笑道:“委屈什么?出嫁从夫,我的一切都是你的,只要治郎高兴,我就不委屈。”又说:“我也不想让老太太心中因此生了罅隙,等过几日,我请个戏班子来热闹一番,让老太太高兴高兴。” 欧阳治牢牢将林氏圈入怀中,叹道:“你可真是我的贤妻啊!”林氏虽然半路进门,却十分贴心,不但一心一意的对他,做事更是无不妥帖,温柔敦厚,他当然十分喜爱。至于那张文定,既然可以诬陷暖儿,又怎么不会诬陷林氏,一定是老太太对她多有误会! 林氏半是含酸半是娇嗔的道:“我不如别人多矣!” 欧阳治笑着,轻声道:“她们都不及你……”说完,便将原本兴师问罪的事情忘了个干净,搂着她进了内室。 …… 发生张文定一事后,林氏严令禁止府中谈论,可是人的嘴巴最难封住,不过两天就传出了流言,说二小姐私会张文定,反而故意栽赃陷害在自己大姐身上……事发后,欧阳暖照常起居行事,没有丝毫闪躲避人之意,一派光明磊落风范。欧阳可则因为气得很了,居然关门闭户整整半个月没有出门,就连林氏亲自上门去劝说也不肯出来,所有欧阳府下人看在眼中,越发坐实了二小姐私会男人诬陷亲姐的流言,林氏为了压住这些流言几乎费尽心思,可流言就是如此,越是压制越是传的变本加厉,一时之间人人都意识到这府里的风向变了。 欧阳暖照常去给祖母请安,经过花园的时候,突然一位女子抢上来几步,拦在她身前行礼,声音娇柔地向她道:“给大小姐请安。” 欧阳暖望过去,眼前的女子身穿蜜合色棉袄,银鼠比肩褂,葱黄绫洒线裙(重生之高门嫡女最新章节),面庞秀丽,举止妩媚,有一种温柔入骨的味道,正是欧阳治顶头上司吏部尚书所赠美妾周姨娘。这位姨娘进门五年,刚进门那会着实受宠了一阵子,可林氏是何等手段,很快就将她死死压得翻不了身了。说起来,她现在虽不得宠,却仗着是欧阳治上峰所赐,与林氏不对付,刚刚她明显是冲着自己来的,倒是让欧阳暖好奇她想干些什么……想到这里,她脸上带笑道:“周姨娘,不必多礼。” 欧阳暖虽然和颜悦色,周姨娘却显然十分紧张,她看了欧阳暖一眼,只觉得这位前夫人留下的大小姐年纪虽小,眉眼却清丽脱俗,是个天生的美人胚子,风华气度更是京中不少名门闺秀都望尘莫及。从前大小姐总是处处帮着继夫人,可从上次那件事情看来,大小姐和继夫人根本不是一条心的,那这样一来,自己所图岂不是大有可为?她想到这里,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的腹部,顿时多了不少勇气:“大小姐,我是特意来找你的。” “哦?”欧阳暖微微侧头,带了三分疑惑,只是眼神却有一抹淡淡的审视。 方嬷嬷冷冷盯着眼前的周姨娘,眼神之中露出不悦,什么叫专程来找大小姐,既然找大小姐为什么不去听暖阁,为什么要在这个花园里当着那么多下人的面来拦人,怕不是有什么企图! 周姨娘被她看的心砰砰乱跳起来,忐忑地垂下头,开始有些怀疑自己来找欧阳暖的决定到底是对是错,可事已至此,为了自己的身家性命和前程,她还是选择赌上一把!周姨娘的眼神从慌乱犹豫再次变得坚定,一咬牙突然跪了下来,将头重重触在冰冷的地上,尽量克制着声音不去颤抖:“求大小姐救命!” 029 一场风波乍起 想到这里,欧阳暖便也不叫她起来了,只是淡淡地道:“周姨娘这话错了,这府里有什么事情,你都该先向院子里的妈妈说,让她去回禀夫人,现在夫人病了,你就该去找李姨娘,怎么会来找我呢?” “大小姐,我已经去求过李姨娘了,她不敢为我做主,我现在又见不着老爷和老太太,实在是没了办法才壮着胆子来求大小姐,如果大小姐不肯救我,我就一头撞死在这假山上!”周姨娘直起身,死死盯着脚下的青石地板,声音中带着明显的决然。 “这是怎么说的,地上凉,姨娘还是快先起来说话!”欧阳暖这么说着,心里却在一瞬间转过了千百个念头。 “不!大小姐不答应,我绝不起来!”周姨娘目光带着一股鱼死网破的决心,倒让欧阳暖改变了主意:“红玉,还不去扶姨娘起来!” 周姨娘早些年曾怀过两个孩子都不幸没保住,现在想来和林氏脱不了干系,所以她算是林氏的死敌,她所求的事情李姨娘不敢应,必然是和当家主母有关系。对于能给林氏找麻烦的事,欧阳暖还是很乐意管一管的。 周姨娘还不肯站起来,却被红玉和菖蒲硬生生架了起来,她瞪大眼睛惊恐地看了一脸傻笑的菖蒲一眼,心想大小姐身边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个力大无穷的古怪丫头?不过她总算放了些心,既然欧阳暖肯听她说,自然不会放任不理(重生之高门嫡女最新章节),就算她不敢管,风声也会传到老太太或者老爷那里,对自己当然是有百利而无一害。 “大小姐,今天我是拼了一死闯出了院子,本来后院这些龌龊的事情我是绝不敢麻烦大小姐的,只是实在没了活路才冒死前来。事到如今,我什么也不瞒着了,半个月前我身子不舒服,回禀了管事崔妈妈央求夫人请了大夫来看,结果那大夫看完之后恭贺我大喜,说我是怀了身孕,谁知他将这消息回禀了夫人后,夫人又换了大夫来诊断,这个大夫支支吾吾说我不是喜脉只是肠胃失调,还给我开了一副调理的药方,我心中生了疑惑,偷偷让丫头环儿带到府外找人看了,这药方里竟然还带了让女人落胎的红花……老爷一向子嗣单薄,府里上上下下都盼着孩子出生,我想着夫人必不会如此狠心,便百般央求院子里的崔妈妈让我见老爷一面,可自从那天开始我就被崔妈妈关在了院子里,她还向外说我是染了病不得见风,连老爷来我院子都给挡了,平日里更是不让我见任何人,我不肯喝他们送来的药,崔妈妈就对我冷嘲热讽、克扣欺压,这次要不是环儿拼死帮我挡住了崔妈妈,我还跑不出来!” 周姨娘一开口,欧阳暖就明白了,本来周姨娘在府中地位就低,近来又不太得宠,偏偏她能把握寥寥无几的机会怀了孩子,这无疑让林氏妒恨不已,当然会往死里整她,所以林氏先是隐瞒怀孕,又将她软禁起来并不奇怪。只是……林氏既然软禁了她,自然会有一千种法子打掉孩子,她却到今天还能保住这个孩子,也算是个狠角色了,更不用说突破林氏的封锁闯出来,没有几分手段是万万做不到的。当然,如今管事的是李姨娘,这里面,是否有她在推波助澜就不得而知了…… “院子里的人轮番欺负、为难我,这并没有什么,只是近来他们越发过分,还故意在我房门口置了冰块,若不是我小心谨慎,恐怕肚子里那块肉早就被弄掉了,我自己倒没什么,只是老爷知道了不知该有多失望……” 欧阳治失望不失望根本不在自己的考虑之内,欧阳暖微微一笑,打断周姨娘的话:“周姨娘,我虽是欧阳家的大小姐,却不好插手管爹爹内院的事情,你跟我说这些实在是没有用的。更何况你告的还是我娘亲,我一个晚辈怎么好妄议长辈的不是?还是刚才那句话,如今掌管家事的是李姨娘,你既然要找人帮忙,就该去找她,红玉,我们走。” 欧阳暖不予理会,作势带着方嬷嬷和丫头们准备离开。 周姨娘见欧阳暖要走,眼睛都急红了,她不知道花费了多少心思才能见到大小姐,如果不能找准机会劝服她帮忙,那回去了之后林氏肯定变本加厉折磨自己,自己虽然总是偷偷将他们送来的食物倒了,但总是在人家眼皮子底下,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孩子又能保住几天? 周姨娘连忙想要上前拉住欧阳暖的裙摆,却被菖蒲一把抓住了手:“不要碰大小姐!”菖蒲杏仁一样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很是认真。 她个头不大,却力大无穷,周姨娘啊地一声叫了起来。欧阳暖轻声道:“菖蒲,不得无礼!” 方嬷嬷赶紧上前去查看周姨娘的手腕,看到整个红了一圈,不免瞪了菖蒲一眼,菖蒲缩了缩脖子,表示自己是无辜的。 周姨娘顾不得许多,扑通一声跪倒继续苦苦哀求:“大小姐,求求您了,李姨娘我那里早就去求过了,可她说自己有心无力根本帮不上忙!如果不是走投无路,我无论如何是不会来求大小姐的!这府里能帮得上我的只有您了!求您救我和肚子里的孩子一命,只要您肯点头,这一辈子我都愿意为你做牛做马报答!求您,救救我!”说完在地上狠狠地磕着头,那响亮的声音让人听了不由心里发寒。 菖蒲撸起袖子自动自发要去搀扶,却把周姨娘吓得直往后缩,只好退到一边去,看着红玉去搀扶她,却无奈周姨娘铁了心不肯起来,拼命在地上磕着头!花园里人越来越多,欧阳暖看着这架势冷冷一笑,这位果然不是善茬,她在众人面前央求自己,若是铁了心见死不救岂不是有碍声誉?她淡淡地道:“我要去见祖母,一起去。” 周姨娘欣喜若狂,踉跄地从地上爬起来,不顾磕得有些青紫的额头,连声地道着谢。 欧阳暖勾起嘴角,人是让你见到了,结果如何,就看你的手段了…… 030 暗中推波助澜 方嬷嬷瞧了一眼亦步亦趋跟在身后的周姨娘,压低了声音对欧阳暖道:“大小姐,何必趟这个浑水。” 欧阳暖淡淡地道:“嬷嬷,我可从来没答应过帮她什么,不过是耐不住她的苦求,勉为其难地行了个方便,带着她去见祖母,之后就要看她自己的本事了。” 周姨娘明明可以背着人来找自己,却偏偏要选择在人来人往的花园,就是笃定了自己不会放任不管。如果就让她这么跪在那里哭哭啼啼,自己成什么人了?别人又会怎么议论?尤其她现在身子娇贵的很,如果真的有闪失,自己不是白白替林氏担了残害欧阳家子嗣的罪名?周姨娘就是算准了这点,才会明目张胆地算计自己,的确是个聪明有心计的女人。只是她既然这么做,必定是破釜沉舟了,至于她见到祖母以后是要哭诉自己被主母迫害呢,还是要求情保住这个孩子,可就与她欧阳暖无关了。周姨娘既然想要借她的手见到祖母,她自然要顺水推舟,让自己从中得到最大的好处才是,周姨娘若是没本事,只会被林氏反咬一口,若是有能耐,自然能让林氏脱层皮!想必这一场狗咬狗的精彩大戏,不会让自己失望才是! 想到这里,欧阳暖微微笑了:“菖蒲,周姨娘体弱,你还不扶着点儿?” 周姨娘一看到菖蒲那双手靠过来,立刻使劲儿往后缩,生怕被那双铁手碰一碰自己要痛两天,赶紧道:“大小姐仁厚,不用了不用了!我自己能走得动!” 欧阳暖的笑容多了两分亲切:“那姨娘千万小心着些。”刚刚跪的那么狠,现在膝盖都还是青的吧,脸色居然还能半点都不动容,周姨娘真有几分忍劲儿。也是,近些年欧阳治身边的女人纳了不少,如今留下的不过是小猫三两只,能在林氏眼皮子底下讨生活的,谁也不是省油的灯。 欧阳治向来是偏爱美色的,却也自始至终认为林氏体贴大度,是个合格的主母,但凡他觉得她好,自然会一直维护,单单从张文定那件事情便可以看出来他分明是偏袒林氏。但作为男人,他的尊严和地位是不容侵犯的,林氏妨碍了他的子嗣是大过,就不知道他会不会翻脸无情了……欧阳暖这样思忖着,脸上的笑容越发温柔可亲。 到了李氏的寿安堂,张妈妈已经一脸笑容地迎了上来,态度亲热得很,只是看见了周姨娘,表情就有一种说不出的微妙了。 欧阳暖对周姨娘和气地笑笑:“姨娘在外面稍候片刻吧,我先去回禀祖母。” 张妈妈见到欧阳暖如此行事,不免暗中点了点头,大小姐果然是个稳妥的人,知道没有老太太的准许就贸然带人进去必然会受责怪。她亲自为欧阳暖打起了帘子:“大小姐,请。” 欧阳暖走进去,李氏一见她就笑了,招手道:“暖儿,过来尝尝。”欧阳暖笑着向摆放在炕上的小条几看了一眼,见南酸枣糕、脐橙糕、胡萝卜糕、南瓜糕等十几个果蔬糕类和丁香李、相思梅、鲜杨梅、长寿果、美味果、桔饼、金丝密枣这些蜜饯点心摆了满满一茶几,不免笑了起来:“祖母怎么这么好兴致?” “还不是你姨娘,她知道我爱吃这些,说京都的点心虽然精致却到底不如原汁原味的好,特地从南方托人捎过来的。”李氏笑地十分亲切。 这个姨娘,说的自然是李姨娘了,欧阳暖上去挨着李氏坐了,顺手拣来一个长寿果吃了,道:“嗯,的确和京都的口味不同,还是姨娘孝顺祖母,连带着我也有口福了。” 李氏听她这么说,笑的更开怀了,道:“其实倒不是什么贵重东西,关键是这份心意难得的很。这府里现在除了你隔三差五就送东西过来,就数得上你姨娘最有心了。” 李氏说的不错,欧阳暖明面上来请安,却不知送来了多少礼物,其中有一幅被原夫人珍藏的珍品观音双面绣,乃是耗费数名绣娘运用流行的戗针、擞和针、扎针并结合一度失传的蹙金、平金、盘金、钉金箔等不同针法,花费了三年时间才绣成,气派庄严,美丽夺目。当初李氏一眼看中了此物,林婉清却因是宁老太君所赠不愿割爱而惹得李氏心中暗暗不快,欧阳暖从方嬷嬷口中得知此事后,第一件事就是将这幅珍品刺绣送了过来。在她看来,物是死的,人是活的,要对付林氏势必要拉拢祖母,如今李氏对自己如此亲厚,自然是大有缘故。然而欧阳暖脸上却不露出分毫,面上笑嘻嘻的,道:“向祖母尽孝是孙女的本分,现在有姨娘一起承欢膝下,祖母当更高兴才是。” 李氏闻言点头,重生之高门嫡女txt下载轻轻拍着欧阳暖的手道:“好孩子,当真没辜负我护着你们姐弟的一番心意。” 欧阳暖笑得更温柔更谦和,李氏说的没错,她如今是挡在自己和爵儿身前的一道厚重的盾牌,只要有李氏在,林氏断断不敢明面上与自己撕破脸。 她提也不提还有个周姨娘在外面候着的事情,陪着李氏喝喝茶品尝美食,间或说几件爵儿身边的小事来逗她高兴。张妈妈在一旁看着,倒有些不明白了,大小姐这是什么意思,大冷的天把周姨娘领到老太太院子里却提都不提,就这么白白晾着人吗?真是太捉摸不透了…… 张妈妈琢磨了半天,终于开了口:“大小姐,周姨娘还在外头站着呢,外面风大,你看是不是请她先回去?” 李氏一听,立刻皱起眉头。欧阳暖像是突然想起来有周姨娘这个人一样,眼中微露懊恼,生怕被误会一样急着解释:“是啊,跟祖母说的高兴差点忘记了,一早经过花园的时候我被周姨娘拦了下来……” 李氏笑了起来,和蔼道:“有什么事慢慢说,不必着急,你怎么把人领到这儿来了?” 欧阳暖轻声细语,将刚刚遇到的事情重复了一遍,既没有添油加醋,也没有随便发表意见,只是把所有的经过事无巨细地说了出来,倒是隐去了林氏软禁折磨周姨娘的那一段,这事当事人来说效果更好。说完还一副担心的模样道:“我本来不想管这些事,可听她说有了爹爹的骨肉,又是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不禁动了恻隐之心,她又死活跟着我们,孙女实在不好赶她走,祖母可别生暖儿的气呀!” 李氏闻言一愣,听到周姨娘竟然怀有身孕的时候眼皮子一跳,连脸色都凝重了起来,欧阳暖看到她这副反应脸上顿时露出不安的样子:“祖母,暖儿是不是做错了?” 031 状告主母的姨娘 李氏脸色缓和了几分,道:“你这个孩子心地真是太善良了,被人利用了都不知道,她找上你还不是看你年纪小好糊弄?” “祖母教训的是,暖儿的确是莽撞了。欧阳暖眼圈立刻就红了,颇有几分愧疚的模样。 李氏其实并没有对欧阳暖生气,如今后院事务被她交给了李姨娘,欧阳暖若是强出头就是越俎代庖,而带着人来寿安堂就不一样了,事关重大,李姨娘当然做不了主,一切是自己说了算,所以欧阳暖这么做倒是情有可原的,李氏看着她不安,心里反倒软了,转而安慰道:“暖儿,我只是提醒你以后要多长个心眼儿罢了,这件事情关系到我们欧阳家的血脉,你倒没有做错。”说完,她便对玉蓉道:“去请周姨娘进来。” 不一会儿,周姨娘跟着玉蓉低眉顺眼地走了进来,见了李氏就规规矩矩地跪下请安,然后又给欧阳暖行礼,李氏淡淡地道:“起来吧。” 周姨娘这才战战兢兢爬了起来,拘束地站在屋内,颇有些手足无措的模样,抬起红红的眼睛望着欧阳暖,像是指望她开口一样。欧阳暖却状若无意地低下头,避开她的目光。李氏冷冷盯了她一眼,道:“暖儿说你在花园拦住她硬是不肯走,到底有什么委屈连李姨娘都解决不了,需要求到我这里来?” 李氏虽然有心给周姨娘一点颜色看看,免得她认不清自己的身份,到处惹人笑话,但眼睛还是不受控制的扫过她并不明显的腹部。[http://]欧阳暖在一边冷眼旁观,对于李氏的心态看得一清二楚,如今欧阳府里只有自己和爵儿一对姐弟,剩下的就只有林氏生的欧阳可,对于将传宗接代看得极重的李氏来说,什么都比不上子嗣重要,这也是欧阳暖敢于直接带着周姨娘来寿安堂的原因。她笃定李氏再心狠,都没法对自己的亲孙子见死不救…… 周姨娘闻言一震,声音微微颤抖地道:“老太太,我也是迫不得已,这件事与主母林氏有关,李姨娘实在是做不了主的,我只能来求您!” 李氏倒是被这话说得一愣,她以为周姨娘不过想昭告天下说自己怀孕了以求得自己的重视罢了,没想到竟然与林氏有关,不由得沉下脸来:“哦,你倒是说来听听?” 周姨娘又跪下,重重在地上磕了一个头,脸上全都是豁出去的神情:“老太太,我自知身份低微,在后院里一直敬重主母、伺候老爷,谨言慎行,小心翼翼,我一直以为,能得到老爷垂青已经是万幸,其他不再奢求。谁知老天爷垂怜竟让我怀了身孕……只是从那一天起,我的院子里便不再安全,日常的份例被克扣不说,下人们也多有欺凌,在我院子门口接二连三的有人窥探,饭食里藏有红花,香包里含着麝香,房门口还有人悄悄布置了冰块……” 李氏脸色越听越难看,自古以来主母整治妾室的法子多得是,她不想管也懒得管,可欧阳府里子嗣太少,这两年自己没有少把林氏提过来训斥,让她要想方设法替治儿开枝散叶,她竟还敢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做这种事?李氏盯着跪在下面的人厉声道:“你说的是真的,确定没有弄错吗?你怎么能一口咬定就是你们主母所为?” “老太太,我绝不会弄错!既然我已经到了这府里,有些事情也不会藏着掖着,我是老爷上峰送来的,他为了调教我歌舞还曾请来青楼里的一位老嬷嬷,那老嬷嬷曾说过大宅门里主母对付姨娘的法子不胜枚举,让我一定要小心,是她教我认识红花麝香的。”周姨娘这时反倒平静下来,有条有理地答道,“所有这些送来的东西,我一点未动都留着,丫头环儿可以替我作证,她是欧阳家的丫鬟,爹娘都在府里,并非我从外面带进来的,绝不会为了我这样一个身份低微的姨娘冒大险诬陷主母、蒙骗老太太的,老太太尽可以找她来。” “啪”地一声,李氏手边的茶杯一下子砸在地上,摔得粉身碎骨!欧阳暖面色似惊诧万分,声音却十分平稳:“周姨娘,你可要想清楚了,诬陷主母的罪名可是你能承担的!哪怕你真的身怀有孕,老太太也不会轻易宽恕了你!”重生之高门嫡女 周姨娘抬起脸,斩钉截铁地说:“大小姐,您心地纯善当然不会想到继夫人是个口蜜腹剑、心肠狠毒的妇人!若是她只是针对我一人也就罢了,可她针对的是我腹中老爷的骨肉!这些年来,不止我被她处处迫害,连半年前急病暴毙的柔姨娘,去年上吊的王姨娘,前年被老爷宠幸后跳井的丫头玉红,三年前的良妾汪氏意外坠湖无一不是和她有关!关于我刚才所言,老太太可以派人去我院子里查证,我愿意发下毒誓,句句属实,若有一句不实之处任凭老太太处置,上刀山下火海被活剐也绝无怨言!” 这话一说,不要说李氏,连一屋子的丫鬟婆子都震惊了,足足有一会儿连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李氏还要问什么,就听见丫鬟玉蓉惊呼一声:“周姨娘晕过去了!” 张妈妈眼明手快地赶紧上去把人扶起来,掐了半天人中没有效果,回头看着老太太:“您看怎么办?” 李氏眉头皱得死紧,终于压抑不住对子嗣的关心,道:“去请王大夫来替她诊治,我倒要看看她是不是真的怀了孕!” 周姨娘被人扶到隔壁屋子去休息了,李氏的表情始终阴晴不定,欧阳暖心中不免为周姨娘暗暗喝了彩,果然是在林氏眼皮子底下安然活了这么久的女人,的确有几分过人之处,说完了话再这么一晕倒,请来大夫一诊治真的怀了孕,祖母必定心软,纵然不重重惩治林氏,也非要为她做主不可!况且,状告主母这种事可不是好做的,贸然惊动了林氏,人家将所有证据全部销毁,周姨娘肯定吃不了兜着走,现在这么一晕过去,什么事情都不用她劳心费神,李氏自然会去查证! “张妈妈,带人去周姨娘的院子把那崔妈妈和丫头带来,还有她所说的证物,一样不可少!”李氏冷冷地道,眼神冷酷。 032 只待东风起 张妈妈低头,应了一声是,立刻带着手底下的妈妈们去了。 欧阳暖眼见这种情形,轻声对李氏道:“祖母,今日这件事牵涉到娘,我留在这里多有不便,还是先回去吧。” 李氏愣了愣,半响才缓过一口气来沉声道:“不,你留下,也算作个见证。” 欧阳暖微微点点头,留下来看戏么,她自然是愿意的,横竖这把火一定会烧的林氏面目全非,看她这个贤妻还怎么做得下去! 不一会儿,就看到丫头领着王大夫来了,老大夫慌慌忙忙进门还以为是老太太病了,一看李氏好端端坐在炕上,纳了闷。李氏慢慢说道:“王大夫,您为我诊治数十年,是我最信任的大夫,今天请您来,是要为一位姨娘诊治,这事关我家族的子嗣大事,请您一定尽力。” 王大夫医术高超,德高望重,寻常人家请还请不到,这还是看了李氏的面子才肯来,让他给一个地位低下的姨娘看病当然是不妥当的,但老太太如此郑重其事的说了,王大夫便点点头道:“老太太放心,老夫自当尽力。”说完,便在丫头的引领下去了隔壁。 王大夫去了半盏茶的功夫便回来了,对老太太道:“隔壁那位夫人,的确是怀了两个多月的身孕。” 李氏闻言眼中顿时亮起光彩,忙道:“劳烦您坐在一边喝杯茶,待会儿还有事要麻烦您。” 王大夫坐到一边喝茶去了,这时候,张妈妈风风火火回来了,还捎带回来一个管事崔妈妈,一个丫头环儿,以及不少女子日常用的钗环首饰香包衣裙。李氏沉声道:“王大夫,还请上前去验一验,这些东西对孕妇可还安全?” 王大夫面带疑惑地走上去,一一翻看了,先放在手上摩挲半天,接着放在鼻子底下闻了又闻,刚开始略带疑惑的表情越发凝重,又重新把所有东西检查过一遍,甚至连胭脂都打开盒子沾了点放在口中尝了尝,脸色越发难看起来,他终于明白老太太这是找他来干什么了。 他回过头来看着李氏,脸色黑的像是锅底一样,真是想不到这是找他验这个来了。李氏见他神情有异,不由自主问他验的如何,他却皱着眉不说话,李氏问了再三,他都沉默不语。 欧阳暖郑重地道:“王大夫,您出身杏林世家,父亲还做过宫中御医,家学渊源,若是连您都不肯跟我们说实话,祖母实在不知道该信任谁了!” 王大夫目光凝重,心里捉摸再三,终于开了口:“既然如此,老夫就直言不讳了,老太太,这些东西你是从何得来,全都是害人的污秽东西啊!” 这时候,一直瑟瑟发抖的崔妈妈突然两眼一翻,吓得晕过去了,她就没周姨娘那么好的待遇,谁也没管她,就任由她倒在那里。环儿看了她一眼,眼里露出厌恶的神情。 李氏一听王大夫说了这样的话,心里顿时就明白了,她看也不看崔妈妈,叹了一口气道:“王大夫,现在不必说,我都明白了。请您先去一边休息,张妈妈,着人去请老爷、夫人和李姨娘!” 欧阳暖自动自发坐到王大夫下首陪着他喝茶去了,张妈妈看了一眼不动声色的大小姐,心里暗自点头,不声不响点了把大火,眼看这阵东风一来就能把整个屋子烧得一干二净,她却坐到一边喝茶去了,果然是个狠角色,实在看不出清高自持不善争斗的前主母竟然能生的出这种女儿,真是不简单啊! 李姨娘的院子离李氏的寿安堂最近,第一个到,一来就看到这屋子里凝重的气氛,联想到周姨娘来找过自己的事情,顿时就明白过来,立刻垂头屏息道:“老太太找我,不知有何吩咐?” 李氏却换了向来和蔼的脸色,冷冷道:“你且跪下,等老爷和你主母来了再说。” 李姨娘向来在这里受到优待,没想到这次一来就受到这种待遇,但还是听话地跪下了。欧阳暖轻声细语道:“祖母,地上凉的很,李姨娘身子肯定受不了,还是——” 李氏看了低眉顺眼乖巧万分的李月娥,也觉得自己似乎迁怒她了,但也不好让她马上就起来,道:“去给她拿个垫子。” 丫头立刻上来给李姨娘加了个大红妆团花缎垫子,她低下头,老老实实跪着。 不一会外面就有人通报林氏来了,欧阳暖明显看到李氏眼中的火气和不满,心中不由暗自好笑,脸上却淡淡的,没有一丝一毫幸灾乐祸的样子,反倒还带了几分担忧,倒还真有点情真意切的样子。 林氏进来后跟平常一样行礼问安,李氏却不叫起,只是把她晾在那里,林氏跪在地上,心里恨得咬牙切齿,她自从嫁到这个家里就是当家主母,老太太虽然不好伺候却也从来没有刻薄过她,现在倒让她和一个姨娘一起跪着,简直是当众给她难堪。欧阳可也跟着一起过来了,见到这种情形勉强笑道:“祖母,地上凉,娘身子不好,是不是让她先起来说话?” 无巧不成书,刚才欧阳暖也这么说过,李氏就给加了个垫子,现在欧阳可说了,李氏却挑起眉头:“她身子哪里就这么娇贵了?我没让她起来,就跪着吧。” 欧阳可脸色一白,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的欧阳暖和王大夫,越发觉得疑惑,到底是怎么了?张妈妈打圆场道:“二小姐,你先去那边坐着吧。老太太和夫人有话说呢!” 欧阳可没奈何,只好到欧阳暖的下首坐下,只是脸上的疑云越来越重。可是欧阳暖脸色平静,祖母李氏又黑着一张脸,让她不敢随便开口询问。 屋子里始终没有人说半句话,沉寂的可怕,丫鬟婆子们连大气都不敢出。李姨娘有个垫子到底好些,林氏却在地上跪得双腿麻木,摇摇欲坠,欧阳治终于进了门,一看到屋子里的场景,有点愣神。 “老太太,这是怎么了?什么事情值得你动这么大的怒气,孩子们还在一边呢,你这么罚婉如……不好吧……” 李氏的眼神一下子阴沉了,锐利的目光射向欧阳治,口中平淡无波地道:“都在正好,也让她们看看听听,以后多学着点,王大夫,把你查到的东西好好跟咱们老爷说上一说吧。” 033 山雨袭来风满楼 李氏这么说,都没有叫丫鬟婆子回避,就是不忌讳这件事传出去,林氏的罪名一旦作实,就再也没法在下人面前端着一副主母的架子了,也就是说,李氏是不准备再将管事的权力还回去!欧阳暖这么想着,脸上担忧的神色却越发深重了,仿佛对林氏是出自真心的关怀。一旁的欧阳可看见她的神色,气得想吐血,不知道的人,还以为那跪着的林氏是她欧阳暖的亲娘呢! 张妈妈早已叫了一排丫头,把周姨娘院子里的东西都端来放在桌子上,欧阳治看着这些胭脂粉盒、衣裳首饰之类的物件,脸上也露出惊奇来。 刚才还等着欧阳治来救场的林氏一看到这些东西,脸色立刻就变了,李氏一声冷笑,冲着王大夫点点头,王大夫走了过去,指着胭脂粉盒道:“这些是周姨娘屋里的胭脂水粉,我已经验过,里面藏有少量的水银,若是不懂医理的人肯定不知道,水银有剧毒,但少量使用并不会死人。有些腌臜地方……用喝水银的方法避孕,但肯定对身体有很大伤害,长期用的话只怕性命不保啊!”重生之高门嫡女全文免费阅读 腌臜地方?欧阳治一想,脸色就变了,府里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王大夫拿起一张纸包着的茶渣,道:“我仔细检查后,发现里面混着些红花粉末。” 王大夫出身杏林世家,家学渊源,对于这些药材再清楚不过,即便是一些宫廷秘药,乃至民间偏方都少有他不知道的,他说是就肯定没错,欧阳治脸色越发难看了。 王大夫却还在继续说,“这盒香膏里面,带了不少的石榴籽粉末。” 石榴籽?欧阳治不禁问:“石榴籽有何效用?” 王大夫慢慢道:“加了石榴籽香膏会更加细腻柔软,而且香气馥郁,却能够抑制怀孕,若是孕妇的话,这种东西是大忌,一旦用量多了就会小产。” 欧阳治的脸色越发阴沉下来,死死盯着这些东西说不出话。 可事情还没完,王大夫继续拿起一件颜色鲜艳的撒花烟罗衫道:“这衫子看来没有什么问题,只是我从过去留下来的医书里面看到过类似的案例,所以刚才特意抽了里面的一根丝,仔细查验后发现其实这衣服上的丝线是用树胶、椰子和蜂蜜浸湿的羊毛绵球织造而成……老太太和老爷可能没听说过,其实这种东西早前是从宫中流传出来的恶毒法子,若是长期穿着这样的衣服,生出来的孩子只怕……只怕是……活不成的……”王大夫硬着头皮说完,屋子里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 李氏胸前急剧起伏,深深吸了口气,强压下愤怒的情绪,道:“够了!王大夫不必多说了,谢谢您为我们家尽心尽力,日后定当重谢!来人,送王大夫出去!” 这是要清理门户了……欧阳暖冷眼看着,像是在看人世间最大的闹剧,表情自始至终很平静很安宁。欧阳可却紧紧咬着自己的嘴唇,几乎咬出鲜血,说不出一句话。 “老太太,刚才这些东西是——”欧阳治也被这些阴毒的法子惊骇的一句话说不出来。 “哼,这都是为周姨娘肚子里的孩子准备的!”李氏冷冷哼了一声。 欧阳治脸色大变,先是惊喜周姨娘怀孕后是勃然大怒,谁这么胆大妄为竟然敢害他的孩子…… 林氏没等欧阳治说话,先发制人,抢先道:“李姨娘,你还有什么话好说!亏得老太太这么信任你,你居然敢暗害老爷的亲生骨肉!” 李姨娘吃了一惊,花容失色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啊,老太太、老爷明鉴!” 李氏猛地一拍桌子,眼神狠厉地看向林氏:“都住口!去把崔妈妈弄醒!” 张妈妈使了个眼色,自然有妈妈们上前七手八脚把崔妈妈弄醒了,她一醒过来老脸就吓得发白,哆哆嗦嗦跪下了:“老太太饶命啊!” “你老实说,到底是谁让你把这些东西给周姨娘用的?若有一句不实的话,我揭了你的皮!”李氏恶狠狠地道。 崔氏看了林氏一眼,咬紧了牙关一句话也不敢说。欧阳治上去就是一脚,狠狠揣在崔妈妈心口:“该死的老奴才,再不说就连你全家一起发卖了!” 崔妈妈被一脚踹的一个踉跄仰面倒在地上,哇的一声吐了一口血出来,却只能硬撑着一口气爬起来跪好,这时候说也是死,不说也是死,当真是两难,李氏却一声冷笑道:“你不说我也知道,这府里你是老妈妈了,李姨娘刚进门没一个月,管事不过几天,能劳的动你吗?”说完,她的目光像是毒箭一样射向林氏,道,“你如今还有什么可说的?这些东西可都是你派人送去周姨娘那里的,你还敢赖在李姨娘头上,好个没脸没皮的东西!” 欧阳暖这时候淡淡看了李姨娘一眼,李姨娘本就机灵,立刻反应过来自己应该怎么做,马上爬起来跪倒在欧阳治的脚底下,脸色煞白一片,惊慌失措地道:“老爷!不是我做的……我进门前虽然也是书香门第,到底是小门小户,这些腌臜东西简直是闻所未闻!要不是王大夫说起,我连听都没听过!老太太说的是啊,我才管事几天,崔妈妈怎么可能听我的指派!老爷,你要为我做主啊!”她跪在地上反复不停地叫着冤枉,泪水涟涟,比梨花带雨还要惹人怜爱。 欧阳治一看心都碎了,李姨娘脸上慢慢都是不知所措和委屈,想来也是,她只是小门小户的女儿,那种阴狠的法子绝不是她能想得出来的,何况她才接手没几天,怎么可能在短短时间内安排这么精细复杂的害人法子!他想了想,先扶起了李姨娘:“不用哭了,我相信你是清白的,起来站到一边去吧。” 地上只剩下一个林氏,欧阳治死死盯着她,却怎么都无法将她这样柔美的女人和心肠歹毒的妇人联系在一起。 “这几年你要怎么整治治儿院子里的姨娘丫头,我都随你,眼不见为净就算了,总想着这些不过是争风吃醋的小事,谁家主母没些个厉害的手段也坐不住这个位置,可是这次却不同,关系到治儿的子嗣,关系到我们欧阳家的血脉!我再三跟你说过,若这些姨娘没有身孕随便你如何处置,可若是有身孕便要千万当心,你倒好,周姨娘怀了身孕你瞒着不说就罢了,还百般折磨整治她,你可有把我的话放在心里,你可有把我和你丈夫放在眼里!” 034 生不出儿子是大错 林氏心里惊骇不已,本以为天衣无缝的事情怎么会被察觉到,真是该死! 欧阳暖看着她,目露冷色,欧阳治正值盛年,欧阳家却子嗣单薄,对于李氏来说简直是锥心之痛,但这样只有对林氏最有利,所以欧阳暖一直在猜想林氏必然在后院动了某些手脚,她本想利用李姨娘当家的机会将这件事暗地里调查一番,没想到压根就用不着,周姨娘自己送上门来,如此天赐良机,当然不能放过! 欧阳治这两年没少往房里收人,然而被宠幸过的女人不是死了就是被发卖出去,留下来的也多年未曾生下孩子。[http://]林氏百般算计,自然不会让别人先于她之前生下子嗣,费劲了心思对付这后院里的女人,送过去的每一样物品表面看不出任何端倪,实际上都包藏玄机。如此看来,这次周姨娘恐怕真是费了不少心思才怀孕。欧阳暖想明白这些前因后果之后,倒是真心地为林氏鼓了几下掌,如此心机手段当真是厉害!这样更好,也让欧阳治睁大眼睛看看他的妻子是多么的贤惠呢! 此时屋子里的气氛简直凝重的吓人。重生之高门嫡女txt下载 欧阳治眼神冰冷,声音如同利剑般射向林氏,低声道:“婉如,我再问你一句,老太太刚才说的,你认或不认?” 林氏脸色白的吓人,摇摇欲坠的几乎晕倒,抬头看见素来对自己和颜悦色的丈夫正凶恶的瞪着自己,她立刻跪着爬到欧阳治膝盖前,拉扯着他袍服下摆,凄切的哭诉:“老爷,我知道老太太素来不喜我生不出儿子,可这都十年了,我兢兢业业、费心费力地伺候老太太,无一刻敢有不经心的,我便有一千一万个不是,老爷和老太太也不该怀疑我心肠如此恶毒啊!老爷,我真的没有做,这一切都是有心人在冤枉我,您可要替我做主呀!”一边说,一边连珠串的泪水顺着清丽的面庞流下来! 欧阳治忍不住愣了一愣,李氏只气的浑身发抖,晃着手指抖个不停:“你,你——你竟敢这般不要脸,还死活不承认,这府里谁没事会来陷害你,又哪里陷害的了?!” 林氏一脸的委屈哀怨,哽咽道:“老太太您行行好,瞧在老爷的面上,我有一点不如您意,要打要骂都成,就是别说这种诛我心的话,我再恶毒也不会绝了老爷的子嗣啊,那孩子生出来不也要叫我一声娘吗?求您别再说了,我这里给您磕头了!”说着,便砰砰的磕起头来,磕的额头青了一片,欧阳治神色松动,欧阳可也一下子扑过去,拉住亲娘哀哀凄凄哭个不停,当真是受了天大委屈的样子。 欧阳暖倒是第一次看到林氏当着众人的面哀泣哭诉,心里忍不住暗暗赞叹,难怪祖母和爹爹被她糊弄了这么多年,端的是有本事有智谋,明明白白的一件事也能叫她颠倒黑白,被她这么一辩白,竟反过来,变成是别人的陷害。想到这里,欧阳暖走过去,过去轻轻抚住李氏的后背,柔声道:“祖母,您千万别听别人的陷害,我也相信娘是无辜的,你想想看,这么多年来,她是如何对待我和爵儿的,不说一丝不苟,那也是无一遗漏的……” 李氏顿时变了脸色,是啊,这个女人背地里曾经害过自己的亲孙子,做得了一件怎么就做不得第二件!现在还三言两语就把儿子的心给挑拨的松动了,果真不是好东西!她气得面色发白,一口气上不来,险些背过气去。张妈妈在一旁看了,立刻取了一杯水来给老太太压火,道:“大小姐,烦劳您先照顾着老太太。” 张妈妈说完了这话,敛容上前几步,轻声道:“老爷,可否准许奴婢说几句。”欧阳治静了一会,缓缓点头。 张妈妈道:“夫人,奴婢是下人,有件事尚不明白,不知您可否释疑一二?” 林氏擦了眼泪,抬起头来看着她,张妈妈道:“照夫人这么说,这府里是有心人在陷害您?那这陷害的人是谁?是周姨娘还是李姨娘?您可有证据?崔妈妈虽然现在不说,但若是老爷真的叫人痛打她一顿,您还能保证她守口如瓶吗?就算她再刚强,她儿子女儿也抵不住一顿打的,到最后还是会把幕后的人招出来。” 此言一出,欧阳治顿时一震,林氏当场变了脸色。 张妈妈果然跟了李氏多年,深知道老太太心思,退一万步说,哪怕崔妈妈死都不肯说,那些证物也都有迹可循,当初是谁采买、是谁送进府,是谁分配给周姨娘,一针一线一盒胭脂一根朱钗这都是可以找出蛛丝马迹的,欧阳暖心中暗暗冷笑,就听到张妈妈缓声道:“老爷,寻常人家总有个三妻四妾的,天长日久,总有个摩擦争执,夫人整治姨娘们本来不过是争风吃醋的小事,说出去也上不得台面的,但老爷向来子嗣单薄,欧阳家人丁不旺,夫人若是真心为老爷着想,就该在周姨娘诊出喜脉的时候回禀老爷或者老太太,却为什么隐忍不说?今日若有个万一,老爷的孩子可就——” 欧阳治怒气渐消后,头脑反倒明白了,看向林氏的眼光一片失望,林氏何等机警,又想开口,张妈妈却道:“夫人,这件事情本容不得我这个奴婢来说,但奴婢在老太太身边呆了多年,妻妾争斗的事情看得多听的也多,从没有谁家夫人因此受到过多责怪的,可这回奴婢却也不能替你说话了,一是你过分残害老爷子嗣,二是你说有心人污蔑你,可是说的老太太?如此忤逆不孝,你可对得起一直对你这么信任的老太太和老爷?”张妈妈言语简单,但却句句点到要害,林氏凄声道:“张妈妈,我何曾得罪过你,为什么要这样构陷我?难不成你也认为生不出儿子是大错,非要将我一棍子打死才甘心?” 张妈妈道:“夫人说的什么话?子嗣天注定,能给欧阳家带来子嗣的都是有缘人,这缘分是前世修来的,眼红不得!” 这一句话可真是刻毒,点到了林氏的死穴!欧阳暖眼底轻笑,生不出儿子来也是你活该! 035 谁也别想全身而退 林氏的话全被堵在喉咙里,脸上不再复那楚楚之色,一双美目露出凶光,哑声道:“张妈妈说的是,只是我对此等事情确实不知,每次分发份例我也只是吩咐下面的人去发送罢了,那些东西我都没有亲自过目,以致出了这等大错。这都是我的过错!” 李氏终于缓过气来,冷笑道:“难道下面的妈妈们都是吃干饭的吗,如果事事都要你这个主母亲自过问,那岂不是天大的笑话!要是没你的示意,他们敢这么做吗?” 林氏心知这种答案无法让李氏和欧阳治都满意,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找一个替罪羊,而最佳人选就是眼前的李姨娘了,她必须咬死了她不松口:“老太太,我生病后,许多事情都不曾亲自过问,只是让下边的妈妈们按例行事,但之前也一直不曾出现过差错。自前些日子将事情交给李姨娘,我就一直闭门休养,实在是一无所知啊!” 居然还死咬着自己不放!李姨娘恨恨地看着林氏,张了张嘴想要分辩两句,最终不甘地闭上嘴沉默起来,只是眼底的怒火却是越发高涨,对林氏恨入了骨髓! 李氏冷喝:“住口!林婉如,你是家里的主母,后院里出了这等事情自然要问你,难不成还是我故意冤枉你了不成?或者你根本就是对我让李姨娘代管后院有所不满?” 林氏脸上还是一副悲切的样子:“老太太,天可怜见,我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若是你一口咬定是儿媳所为,我情愿一头撞死在这里,以证清白!”说完,她就从地上爬起来,作势往旁边的墙上撞,场面顿时混乱起来,丫头婆子们上前去拉,挤得屋子里乱哄哄的,越吵越厉害, 李氏突然拿起茶盏就往地上一掷,清脆的破裂声让所有人猛地一惊,屋子里一下子静下来,连林氏都呆了片刻。 欧阳暖见李氏连杯子都砸了,连忙上前轻拍她的后背,轻声安抚道:“祖母息怒,保重身体才是。”然后她看了欧阳治一眼,柔声劝慰道:“爹爹,既如此就不必查了吧,何必闹得家宅不宁呢?横竖周姨娘肚子里的孩子无事,便各退一步吧。” 这话看起来像是为林氏说话,听在李氏耳朵里却是火上浇油,她才是家中长辈,林氏居然敢逼自己让步!白日做梦!她冷冷道:“暖儿你这话却错了,今日之事乃是祸延家族之事,一个处理不好,会遗祸欧阳家后世子孙!查!非查不可!” 张妈妈见状,恭敬道:“夫人平日里知书达理,今天怎么会如此言行无状,这寿安堂是什么地方,怎么可以在这里胡闹!你出身侯府,难道要老太太去回了宁老太君这件事不成?你伤害老爷的子嗣,便是情有可原,也理不能恕,两位姑娘都大了,你这般作为叫她们看见了有样学样,嫁出去将来在婆家也不好,唉——老太太总是内宅之主,不论对错,一切由她评判,岂有你这么胡闹的份儿?若是下人们再嘴松些,把事儿传到外头去,岂非误了老爷的清誉?” 欧阳暖低声道:“爹爹,容女儿多言,这事千万不能闹到老太君那里去,若侯府知道了,只怕娘以死相逼威胁祖母的事情在这京都就要传遍了,还有最要紧的——您也知道,最忌的就是这忤逆不孝呀!” 欧阳治心头一震,这话等于是要他的命!是啊,当今圣上最恨的就是这种不孝顺的行径!他想起朝中那位父亲去世故意隐瞒不肯回家丁忧而被皇帝摘爵夺位的权贵,还有在太皇太后孝期因不守清规戒律被活活杖毙的大员,手心竟也湿了。 李氏叹了口气,道:“罢了,我老了,本不该管这等事,但是今儿这事实在是太严重了,别的事我可以不计较,若是威胁到欧阳家的子嗣,我决不能姑息!” 李姨娘拿帕子捂着脸,轻轻哭道:“老太太,你一再托我好好照看这院子,如今出了这种事,我真是有负你的嘱托!” 众人纷纷云说,欧阳治已经不想再听了,家里一切的祸源都在一处,他思虑极快,沉吟片刻,最后宣判道:“周姨娘一事谁都不许再提,林氏身为儿媳却忤逆婆婆,毫无端方娴熟之德,从今日起,禁足于院中一月,好生修生养性,不得我的允许不许出来!” 林氏和欧阳可大惊失色,欧阳可立刻尖叫着哀求,欧阳治横眼瞪去,厉声道:“我意已决,不用赘言!再多说一句,我连你一起关起来!” 说完,他威严的目光扫视一遍众人,又对林氏冷冷道:“从今以后,你少与孩子们见面!别让好好的孩子也叫你教唆坏了!”说的声色俱厉,林氏掩面而哭,本想拉扯他的袍服,他一把摔开,理也不理她。重生之高门嫡女 林氏心头如坠冰窖般,几乎背过气去。李氏冷眼瞧着,一字一句道:“李姨娘,从今天起,你要好好清理下府里的丫鬟婆子,该发卖的发卖,该打罚的打罚,如今这院子里还不知道有多少这种害人的东西,你要好好地查检一番,尤其是你那里更要仔细,毕竟都是老爷经常呆的地方,若真有这种东西,怕是连他都要受害的!” 李姨娘十分高兴,脸上却还要拼命忍住笑容,欧阳暖却依旧神色不变,低声宽慰道:“祖母别往心里去,整个京都里头,哪家都有些烦心事。不过一些小事,李姨娘肯定能处理好的,到时候内宅总当安宁才是。” 出了寿安堂,欧阳暖嘴角的弧度才愉悦地微微上扬,林氏大概从没想到自己会有这么一天吧?她今天这一招置之死地而后生用的不错,可惜啊,不论是谁,只要威胁到欧阳家的声誉和欧阳治的官位权势,欧阳治都会将对方看成敌人! 回到屋子里,连方嬷嬷都喜形于色,禁不住内心欢喜地对欧阳暖说道:“大小姐果然料得不错,老爷今天只不过碍于侯府的面子和不想家丑外扬的心思才不曾对夫人过分严苛,但看他的态度就知道,她如今已经彻底失去了他的欢心,只怕从今往后想要沾上恩宠可比登天还难了!” 红玉脚步轻快地端茶过来,欧阳暖端起来喝了一口,才慢悠悠地道:“嬷嬷不要高兴地太早了,林氏可不是纸老虎,今日不过是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我料定她必有反击,到时她和周姨娘手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方嬷嬷皱眉,有些怀疑道:“这怎么可能呢,老爷今天发了这么大的火,哪儿有可能被夫人两三句话就哄回来?大小姐你也太高看她了!” “嬷嬷若是不信,就等着看吧。”欧阳暖微微一笑,不再开口了。不论林氏如何反击,她只要等着看戏便是,横竖这把火已经点起来了,谁也别想全身而退! 036 风姿绝世无人能及 欧阳暖斜倚在暖炕上,窗外的阳光映着她低低垂着的的眉眼,沉静温柔得动人心魄,纵使红玉日日看着,也不免心中暗叹,她们家这大小姐,这般气质,这般品貌,再大些,不知更要引来多少男儿心碎。 欧阳爵一路进了听暖阁,双眼放光,眉眼飞扬,脚步轻快,鸦青色的斗篷都跟着飘了起来。宝娟追在后面喊:“大少爷,您不要跑,小心摔着!” 欧阳爵一路冲进屋子,兴奋极了的样子,一直跑到欧阳暖跟前才停下,气喘吁吁地道:“姐姐,我找到你要的广陵集叙啦!”欧阳暖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用力扯住她的袖子:“姐姐,快起来,我领你去!” “大少爷,您别慌,有什么好书买回来就是了!大小姐轻易是不出门的,您忘了?”方嬷嬷在一旁提醒道。 寻常人家的千金小姐出门敬香、赴宴,买些胭脂水粉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只欧阳暖却并不喜欢出门,这一点他们都是知道的,然而这一次欧阳暖却微微一笑,直起身子,道:“嬷嬷,他若是能将书买回来早就这么做了,这等珍贵古籍,只怕是人家轻易不肯卖,红玉,替我更衣吧。” 欧阳家的马车并不奢华,里面却十分宽敞舒服。座位上都垫着厚厚的棉垫,欧阳暖倚着软绵绵的靠枕,红玉则低着头,拨弄着马车中间那一个小小的炭盆,让里面的炭火烧得更旺。欧阳爵很高兴,特意将车窗处厚棉的帘子支起,露出一角蝉翼纱窗,看了看外头的景色,又回头对欧阳暖道:“姐姐,你今天心情不错?” “哦?怎么看出来的?”欧阳暖笑着放下书,望向他。 欧阳爵扬起英气的眉头,黑漆漆的眼睛晶亮有神:“那当然,我是你的弟弟,你是真开心还是装开心,肯定瞒不过我。” 欧阳暖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头,道:“算你机灵!还是说说你去书斋的情形吧。”如若必要,她不想让他参与到内宅的争斗中去,那些事情肮脏而惹人心烦,她的弟弟,一直高高兴兴、干干净净的就好,那些事情有她一力承担就够了。 “你不知道,天一阁的老板死活都不肯卖,非说书被人订走了,我出重金让他转卖给我,也都不肯!我不死心,这几日天天都去,那店里的伙计收了我的银子,告诉我根本没有什么订书人来取,我猜他肯定是舍不得这本稀罕的古籍,故意不卖给我!” “有这种事?”欧阳暖点点头,若是普通的书,买不到也没什么,只是这本书对她却十分重要……既然如此,去看看倒也无妨。 正在这时,马车却在街角停下了,欧阳爵探头出去,问道:“干什么呢?怎么停了?” 车夫赶紧回答道:“大少爷,前面好像有个人晕倒了……” 欧阳爵朝他指着的地方望过去,果然见到有个小乞丐浑身脏兮兮地躺在路中间,不偏不倚挡在了马车的前面。欧阳爵皱起了眉头,后面跟着的护院赶紧上来道:“大少爷您放心,奴才马上把他赶走!”重生之高门嫡女全文免费阅读 那护院三两步走到那倒地的小乞儿面前,一只手一提溜,没费什么劲,就拎着脖子把人整个提了起来。看着这般情景,周围看热闹的人群纷纷侧目,心道这马车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的,看这男人的架势,那小乞儿估计要吃大苦头了。也有人好心想要求情,可是看着那马车上的莲花标记,却谁都不敢上前帮忙,只有达官贵人的马车上才会被准许刻有族徽…… “住手!”那马车又有了动静,从里面伸出一只手来。 那是一只纤细白皙的手,没有精心修饰的长指甲,没有涂得鲜红的蔻丹,手指上没有佩戴金银宝石的戒指,腕上也没有名贵的玉镯珠链,只牵露出一截天青色的衣袖,上面竟也没有一般贵族小姐袖口惯有的繁复花纹,不知为何,覆在那只手上,立时也变得惹人遐思起来。 众人不约而同脑海中出现了浮想联翩的美人样貌,但不过是一瞬间,那只掀开帘子的手却又收了回去,一道轻柔的嗓音同时响起,道:“放了他。” 小乞丐这时也被那护院的大力气给弄醒了,正在用力挣扎,一听这话那护院立刻松了手,低头道:“是,大小姐。” 小乞丐连滚带爬地跑到一边,他刚才不过是饿晕了而已,否则也不会不小心挡住了达官贵人的马车,还以为要像以往一般被毒打呢!刚松了口气,却见到刚回到马车里的欧阳爵竟然又跳了下来,小乞丐吓得赶紧往后躲! 欧阳爵走过去,一边大声斥责他、装作要打他耳刮子的样子,一边趁别人不注意将一个银锭子交给他,道:“这是我姐姐给你的,别给人看见抢去了!” 小乞丐瞠目结舌地望着这个眉清目秀的贵族小少爷,却见他笑着大声道:“算了,这次就放过你!以后再叫小爷瞧见,一定打死你!”说完,转身上了马车。 看完了热闹,众人纷纷散去,唯有小乞丐一直站在路边,攥紧了手心的银子,呆呆看着马车离去。 这一幕,一点不落全看进茶楼二楼雅阁中一个年轻男子的眼中。 “郡王……”一旁站着的男子恭敬地低声道,“您在看什么?” 男子回过头来,那是双又细又长的凤眼,高贵而华丽,漆黑的眼瞳里仿佛容纳着无尽的星空与最尊荣的深沉。原本正仰视着他的男子不由自主弯下腰去,只觉得这位少年郡王冷淡起来的时候,几乎没人能与之对视,就是他的亲生父亲,朝中人一向极端敬畏的燕王也不曾有过这样气势。 世人皆谓明郡王风姿绝世无人能及,更是经常有名门闺秀看痴了眼大庭广众失态摔跤的故事发生,可只有亲近他的人才知道这是一位寻常人很难接近的郡王,当下他不敢再想,只低声道:“郡王,上次属下为您寻找的书已经找到了……” 037 邂逅皇族中人 欧阳爵没有猜错,王掌柜是不想卖,因为这本书是他耗费多年心血才找到,怎么肯轻易让给别人。 这几天,得到消息的人络绎不绝来求书,他非常后悔一时嘴快把话说出去了,只能对所有人推说书已经被人订走,可是还有不死心的人来纠缠,眼前这位吏部侍郎家的小公子就是最难缠的人之一。 “欧阳少爷,我的书的确是卖给了别人,您别再来了,就算再来也没有用!说没有就是真的没有!”王掌柜坚持地说,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你又骗人——王掌柜,我是真心想要这本书,你开个价格我们可以慢慢商量啊!”欧阳爵不死心地说。王掌柜正打算抵死不承认,却听到一道极为轻柔的声音,“王掌柜,京都有不下数十间书斋,您这一间却是与众不同。”欧阳暖慢慢说道,王掌柜眼睛睁得老大,“大小姐这话是何意?” 欧阳暖指着一边放着层层书的木架,笑道:“别家都用芸草、肉桂、香油、麝香为书驱虫,天一阁却别出心裁,若我没有看错——”她轻轻取出一本书,怜爱地翻开书页,道:“这一卷敦煌经卷是用染制过的硬黄纸抄写,与一般的存放方法相比,至少还能多存上十年,只是这种染纸的法子太过繁琐,价格又过于高昂,一般商家乃是趋利而为,谁肯花费如此心思在这些书上呢?由此可见,王掌柜是真正的爱书之人啊!” 王掌柜眉头一挑,惊讶地望着眼前这位看似娇柔的名门千金,他开书斋已经有三十年,别人从来都是挑了书就走,从来没人发现过他独具匠心的储书之方,竟然被这个小姑娘一眼看出来了!他惊讶之余不免有几分自得,道:“大小姐,不瞒你说,敢用这个法子来储书的,整个京都也只有我这一家书斋了!当初用这法子抄好第一本书,我喜欢极了,你且看这一本!”他丢下欧阳爵,快步走到书架前,抽出另一本兰亭集,道:“大小姐可知道这一本是用了什么法子?” 欧阳暖接过书,细细看了看,微笑道:“这是用靛蓝作染汁的碧纸,我寻常不出门的,倒是幼时在外祖父的书房见过,也曾听他说过一些。 “小人愚昧,不知小姐的外祖是——” “我外祖父是先任镇国侯,你连这个都不知道!”这一回轮到欧阳爵睁大亮晶晶的眼睛,露出很吃惊的样子。 王掌柜一愣,脸上浮现出一些醒悟之色,轻声道:“原来是老侯爷的外孙女,饶是小人孤陋寡闻,却也知道老侯爷是当世书法名家,难怪……难怪了……”他喃喃自语道。 老侯爷在欧阳暖很小的时候便去世了,记忆之中那是一位清癯正直到几乎有些古板的老人,她眼中不由自主浮现起一丝怀念,却转瞬就不见了,随之抽出另一本书,道:“王掌柜,却不知道这一本书用的是何种法子?” “啊!那是椒纸,是一种用辣椒的汁液渗透纸中的防蠹纸,可以毒死蛀虫,效果比碧纸更好。”王掌柜高兴地解释道,说完了,他兴致极高地带着欧阳暖参观起整个书斋,把书斋里所有的摆设、书籍一件一件向欧阳暖作了详细的介绍,从储藏之法谈到古书,又说到当初这些古籍是他如何千辛万苦得到的,整整一个时辰王掌柜都说个不停,欧阳暖则微笑着聆听,眼睛里没有半点不耐烦的神色,一副饶有兴趣的样子。 欧阳暖言谈亲切、颇有见地,半点没有寻常贵族女子那种趾高气扬、颐指气使的神情。王掌柜说的兴起处,大有遇到知音之感,一直说到近黄昏时分,欧阳爵两盏茶都喝完了,才看到王掌柜高兴地将一本书双手送到欧阳暖手中,还乐呵呵地道:“小姐是知音人,这本书就送给您,希望您以后经常来这里。” 欧阳暖微笑着受了,对王掌柜说:“承蒙您盛情,欧阳暖却之不恭,我那里有您刚才所说的遍寻不着的兴盛辅集,明天就着人送来给您。” 王掌柜笑的眉眼都开花了,一路开开心心地将欧阳暖送到门口才回去,欧阳爵瞠目结舌地望着欧阳暖手中的广陵集叙,道:“他……他……我说了那么多话,费了那么多心思,他都不买账,竟然这么轻易就把书送你了?为什么啊!” 王掌柜这种人,用权势威逼,用银钱收买都是行不通的,想要这本书,只能另辟蹊径,欧阳暖笑着摇摇头,道:“天色已近黄昏,先回去吧。”红玉正要扶着欧阳暖上马车,却突然听到一个人大声道:“前面那位小姐请留步!” 一个形容清俊、书生模样的年轻男子快步走过来,欧阳爵警觉地挡在欧阳暖身前,冷叱道:“你干什么?” 那男子远远站定,没有靠近,低头恭敬地向两人行礼道:“小姐手中的书乃是我家主人寻觅已久的,可否请小姐割爱,不论多少银子……” “这本书是我姐姐先买下的,你家主子有本事就再去买一本,姐,不用理他!咱们走吧!”欧阳爵皱起眉头,对这人十分唐突的行为很是反感,平日里一本书也没什么,只是这本书是姐姐一直想要得到的,凭什么要白白让给别人! “爵儿,不得无礼。”欧阳暖低声道,看了一眼天一阁前不远处停着的那辆轻便马车,且不说拉车的两匹马如何神骏,光车头不显山不露水的两盏赤金琉璃宝灯就价值不菲了,然而让欧阳暖侧目的,却是车身上的一道金色标记。虽然天色渐暗,欧阳暖却看得很清楚,那标记外廓呈圆形,图案分内外两层,镂空雕刻而成,内层为十二条弧形齿状芒饰,芒饰按顺时针方向旋转,外层的四只飞鸟均是展翅飞翔,形容矫健,飞行的方向与内层图案的旋转方向恰恰相反,十分独特,令人见之难忘。 欧阳暖看了一眼便将目光收了回来,她将手中的书递给欧阳爵,道:“你去送给那位先生。” “姐姐!你为什么要让给他!”欧阳爵不满,还要说话,欧阳暖皱起眉头,道:“爵儿,听话。” 每次姐姐这样说,就意味着没有任何回转余地了,欧阳爵嘟着嘴巴,恨恨将书丢给那个年轻男子,道:“给你!” 回到马车上,欧阳爵还是很生气,别扭地坐在一边不说话,红玉也面带疑惑道:“大小姐,好不容易才拿到书,你为什么……” 欧阳暖看了一眼窗外,淡淡的道:“刚才那辆马车带着太阳神鸟标记,那是大历皇族的族徽,为了一本书得罪皇族中人,你们觉得值得吗?” 这话一说出来,红玉脸色都白了,吓得出了一身冷汗,欧阳爵则立刻忘了生气,将头伸出马车向后望去,只见那辆马车还停在天一阁门口,夕阳的余晖落在马车上发出绚烂夺目的光芒,带了一丝神秘的气息…… 姐姐不会看错的,她说是太阳神鸟标记就肯定没错,自己真是不小心,刚才还对那人这般无礼……欧阳爵喃喃地道:“姐姐,要不是你提醒,我差点闯了大祸……” 038 来而不往非礼也 黄昏时分,欧阳府门前的侍卫突然听得蹄声如雷,睁大眼睛就看到十余骑骏马疾风般奔过来,骑手清一色的黑色薄毡大氅,里面玄色锦衣,每一匹马都是矫健雄壮、通体黑色,奔到近处,侍卫们只觉得眼前一亮,金光闪闪,却见每匹马的蹄铁竟然是黄金打就。骑兵奔到近处,突然分至两边,最后一骑从中驰出,马上的少年面容清俊,目光冷锐,他对守门人朗声说道:“奉明郡王的命令,求见欧阳家大小姐。” 这话一说出口,守门的侍卫吓了一大跳,匆匆忙忙进去回禀了。 片刻后,欧阳治亲自走出门去,满面笑容地请他们进府,但所有人都只肯笔直地站在府外,再不肯往前走,只有领头的少年手中捧着一只精致的玉匣,跟着欧阳治进入府中。 欧阳治早已派人去请欧阳暖来,欧阳爵正好在听暖阁,听说有这样奇怪的事情,便也一起跟着来了。欧阳治脸上的笑容出人意料的亲切,他对着微微讶异的欧阳暖说道:“暖儿,这位贵客是明郡王派来的,他是特意来求见你的。” 明郡王是京都炙手可热的人物,暖儿是怎么认识他的,欧阳治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也攀附不上的贵人竟然派人来了,这让他出乎意料、大为惊喜。 欧阳暖向着那少年低头行礼,轻声道:“不知贵客有什么要指教呢?” 那少年见到欧阳暖似乎也吃了一大惊,眼前的女孩子年纪很小……一眼望去只觉得她眉如远山,唇若红菱,一身家常的云雁纹锦滚宽黛青领口对襟常服,素白洁净,不染纤尘,此刻面含淡笑,眉目生辉地望着自己,竟似一朵意外撞入眼帘的怒放青梅,鲜香馥郁,妩媚生姿。 饶是这些年见惯了环肥燕瘦的各色美人,他的心都不由猛地一跳,赶紧低下头去,恭敬道:“请问您是欧阳家大小姐吗?” 欧阳暖点点头,道:“是我。” 少年低头又行了一礼,并将白玉匣子双手奉上,道:“这是明郡王殿下送给您的礼物,请您收下。” 礼物?明郡王?欧阳暖无比吃惊地望着对方,明郡王是当今燕王殿下爱子,京都名门闺秀为之神魂颠倒的高贵公子,她什么时候认识了这样的人自己却不知道?思索片刻,她示意欧阳爵走上前去取过玉匣,欧阳爵将玉匣取过来打开一看,却是一对乳白色的狼尾。 欧阳暖看了一眼,更添几分惊异,只是这时候她却想起了下午发生的事情,难道说与之有关?为了确定心中的想法,她郑重地将玉匣接在手中,还礼道:“可否请贵客告知,明郡王因何赠送这样贵重的礼物给我呢?” 少年扬声道:“郡王说,下午小姐肯割爱将那本珍贵的古籍出让,自当以同样贵重的礼物相赠。”他没说的是,这对雪白的狼尾是明郡王第一次出猎射杀白狼王所得到的,平日里旁人想要一观都不可得,将它挂在书房里已经有六年,却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突发奇想要将这样贵重的礼物送给一位年轻的贵族小姐,简直是匪夷所思。 欧阳治听的糊涂,低声询问一边的欧阳爵,欧阳爵便将下午的事情解释了一遍,说的欧阳治心中十分后悔,暗叹他怎么不在,若是他在,说不定还能与那明郡王见上一面! 欧阳暖微微一笑,道:“既然如此,替我谢过你家郡王。” 她的笑容皎洁似皓月初明,令人心中不由自主升起倾慕,少年点点头,道:“自会转达,那便告辞了。” 欧阳治忙说道:“请留步!”少年停住,看着他,他脸上露出笑容道:“明郡王的美意我们收到了,自然要送一样礼物作为回赠,请使者转交郡王!” 少年听了,脸上的神色却更加冷淡,朗声道:“侍郎大人不必了,明郡王早有吩咐,不可接受任何回赠,只要大小姐收下他的礼物就可以了。”说完,他再不看欧阳治一眼,大步地走出门去。 欧阳治赶紧追着送了出去,花厅内,只剩下一对姐弟。“姐姐,原来那辆马车里面坐的是明郡王啊!你说他——”正说着,欧阳暖却已经向内院走去,欧阳爵急的大叫,“姐姐,你怎么不听我说完就走了?” “皇族中人岂是那般好亲近的,你若不怕待会儿爹爹回来问长问短,就继续留着吧。”欧阳暖轻声道,露出一个顽皮的笑容。是啊,若是让爹爹缠着问长问短岂不是要烦死了,欧阳爵一下子明白过来,赶紧跺着脚跟上去。 回到听暖阁,红玉拿着玉匣,想要在屋子里找一个显眼的地方摆放起来,欧阳暖看了一眼那玉匣,淡淡地吩咐红玉道:“收起来吧。” “为什么呀小姐,明郡王送给你的礼物,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呢!” “你们说是好事,我却觉得未必,我和这位明郡王素昧平生,连面都没有见过,他却送了这样东西来,岂不是平白给我招惹麻烦?”欧阳暖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冷色,别人或许觉得与皇族中人结交可以平步青云,对她来说却是未必。今上已经年迈,太子体弱多病,秦王虎视眈眈,情况本就已经十分复杂,太子府却还有一个英明睿智的皇长孙,天下最后落入谁的手中还未可知。前一世直到她含冤死去,朝中仍是风起云涌、争斗不休,这一世要等到尘埃落定,不知又是何等局面了,在这种时候欧阳治迫不及待地巴结皇族中人,要是不小心搀和到储位之争中去,那才真叫愚蠢至极! 福瑞院,灯火阑珊,被禁足的林氏并没有得到明郡王派人前来的消息,欧阳可则被白天寿安堂中发生的事情吓到了,犹自哭泣,林氏坐在一边,怒极之后是平静,可怕的平静。她看了一眼欧阳可,过去搂着女儿,轻声道:“都是娘不好,若不是娘算漏了这个周姨娘,也不会落到如今的地步,把你都给连累了。” 欧阳可惨白着小脸,不安道:“爹爹说以后都不让我见娘了,这该如何是好?” 王妈妈拿来干净的帕子替欧阳可擦干了眼泪,带着笑容劝慰道:“二小姐别着急,老爷不过是一时气得很了,夫人这些年什么大风大浪没经过,在这种阴沟里可翻不了船,现下最要紧的是自己先镇定起来,快别哭了,没得惹夫人伤心。” 欧阳可擦干了眼泪,脸上带了一份犹疑:“都说爹爹疼我,赶明儿等他消气了,我再去劝他,一定让他把娘放出去。” 林氏却摇摇头,动作轻柔地搂着她道:“可儿,你不必担心,既然你爹爹让我少见你,你就听他的话少来这里,只管放心回去,不出十日,我定能堂堂正正走出去!” 039 继母的筹谋 欧阳可疑惑地看着林氏,林氏慢慢说道:“这次我是着了道,一意要除掉周姨娘肚子里的孩子,却忘了寿安堂那位的厉害,今天张妈妈说的那些话可真正是句句诛心,只差没点明了说我是个毒妇!哼,什么‘生儿子也要有缘分’,她那意思就是说:我是生不出儿子的,别痴心妄想要霸占这主母的位置一辈子!” 欧阳可想了想,道:“娘的意思是,这都是老太太的意思?” 林氏哼了声:“张妈妈把老太太想说不便说的,想做不好做的,一股脑儿都做了,老太太不方便豁出脸面来骂我,她就全替她代劳了!瞧着吧,这事儿可没完呢。” 欧阳可大惊失色:“果真如此,娘你可怎么办呢?爹爹会不会从此就不再亲近你?” 林氏温柔一笑:“傻孩子,怕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娘有的是法子笼回你爹爹,那周姨娘肚子里的若是老爷的种自然是个心肝宝贝,若老爷怀疑了她……。” 欧阳可疑惑地盯着林氏:“娘,你这是——” 林氏却摇摇头,柔和地道:“可儿,你先回去吧,娘还有事和王妈妈商量。” 欧阳可面带疑惑地离开了,林氏将王妈妈招来跟前道:“听说那周姨娘的远房表兄也在这府里任了个管事,可有此事?” 王妈妈一愣,立刻回答道:“是的夫人,去年召见所有管事的时候您还见过的,瘦瘦高高相貌还不错,叫张亚山,您还说他做的账条理分明给了奖赏来着。” 林氏冷冷一笑,道:“就是他了,你可知道他在我们府里,有多少进项?除每月薪水外,其余可再有什么额外进账吗?” 王妈妈笑道:“我跟着夫人管事这些年,手底下的人也是清楚的,他本是投奔周姨娘而来,可惜那女人自己不过是个姨娘,又有什么法子安置他?只好求了老爷,让他在咱们府里做个管事,每月除薪水五两外,其余的油水有限得很。” 林氏脸上慢慢浮现出一丝笑容,道:“万一老爷不用他,赶他出门呢?” 王妈妈笑起来道:“那样他一家老小可就没活路了。” 林氏点点头,道:“我有一句话,你去替我告诉他,若是老爷赶他出门,我每月另拨给他三十两银子,还送他一个宅子,叫他放心。”王妈妈笑道:“夫人说笑话了,老爷好好的,怎么会赶他?”重生之高门嫡女最新章节 林氏看了一眼王妈妈,道:“妈妈,如今周姨娘春风得意的很,我实在不甘心将一切拱手让给这些个妖精。人常说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彻底绝了那妖精的生路!在这欧阳府中,老太太对我薄情寡义,老爷又是个靠不住的,我最相信的人只有你一个,所以这事情还要靠你周旋一二。” 王妈妈跟随林氏多年,对她的心机手段自然是知道的,听到这里哪里还有不明白的道理,连声道:“夫人好计策!只是……那张管事毕竟是她表兄,怎么肯乖乖听咱们的?” 林氏已经完全恢复了往日的狠辣与冷静,淡淡道:“他依了我,便是赶他出门,从此以后可去我安排的地方做事,还可以按月在我这里另支三十两薪水,我是决不食言的。跟着周姨娘,便是她真的生下一个儿子,凭借这种上不得台面的出身老爷也断断不可能将她扶正!他张亚山又能得到什么好处?叫他自己去斟酌,若是有半点推诿含糊,哼,我有的是法子料理他!” 王妈妈手脚利落,第二天一早便找到张亚山,喜笑颜开道:“张管事,我是来替你贺喜的。” 张亚山正在房里算今年的进项,猛然听见王妈妈的声音,笑迎出来说:“王妈妈真会哄人开心,想我俸禄有限,真拮据死了,还有什么喜。” 王妈妈一笑,便将张亚山招进屋子里,关上门窗细细将林氏的一番主意,原原本本告诉了张亚山。王妈妈看着张亚山震惊的表情,笑道:“张管事听我一句劝,你想要得到好处呢,你就去干。你若是不想好处呢,你就当没听见。”张亚山想了想,犹豫不决,道:“人要讲良心的,我来到京都无依无靠,是表妹伸了一把手救我,把我从地狱里提到天堂上,便做驴做马,也报答不了她这恩德。你要我恩将仇报,去葬送她,我实在是……” 王妈妈不觉沉下满脸怒容,勉强冷笑道:“好一个知恩图报的人,那好吧,我自去回复我们夫人。不过夫人的性子你是知道的,你既然不肯应承就得承担这后果,到时候你可别后悔!”说毕,愤愤的就要走。 张亚山顿时想起林氏平日里处置下人的狠辣手段,一时之间心都凉了,一把将王妈妈扯住,狠了狠心肠道:“不瞒妈妈说,我是穷怕了,一天吃一个馍馍,还不知道第二天这馍馍的钱出在那里。难得夫人肯给我机会,我一定照夫人的话去做!” 王妈妈这才笑起来,同张亚山订好了日期,径自回去同林氏安排了。 这一天欧阳治从外面回府,第一件便是去看望怀了身孕的周姨娘,走到门口,猛见里面冲出一个人来,仓皇失措,直向旁边竹林飞也似的奔过去。 欧阳治吃了一惊,大喝一声:“是谁?”那人连头也不回,没命地跑了。 欧阳治掀帘而进,冷笑着问周姨娘道:“适才是谁在你房里?” 周姨娘疑惑地望着他,她一直在房间里坐着,根本没看到什么人,自然老实地说只有自己一个人在,欧阳治心中的疑惑一点点扩大,却隐忍不发。 欧阳治想想也许是自己疑心生暗鬼,便真的是有男人从周姨娘屋子里出去又见得怎样,未必就是说周姨娘行为不检点,他一边想着一边要安慰周姨娘几句,顺手将茶杯向床边小茶几一搁。只听见啪一声,碰在一件东西上。欧阳治顺手将那东西拿过来一看,原来是个折叠起来的小卷。欧阳治知道周姨娘向来不喜欢舞文弄墨,便问道:“这是什么?”说完轻轻将那画卷打开,烛光之下,竟然是一幅小像,小像上画的不是别人,就是他曾见过的周姨娘的表兄张亚山。此时欧阳治不由气冲牛斗,顺手便在周姨娘脸上劈劈拍拍猛扇好几下,打得她半边脸红肿起来,连声骂道:“不要脸的东西!不要脸的东西!” 040 畏罪自杀还是以死明志 欧阳治将小像拿在手中,开门大踏步走了。周姨娘这几日正是春风得意,还以为终于可以苦尽甘来,想不到莫名其妙被扇了几个巴掌,不由呆了半晌,暗想:这不是活活见鬼了,那小像怎么会在我的房间里! 欧阳治出了房门,直向福瑞院走来。林氏并没有休息,正秉着银灯,满面春风,含笑相迎。欧阳治满面怒色,将小像摔在桌子上。林氏假意拿在手中看了一看,故作奇怪道:“老爷这会儿怎么到这里来啦?这又是什么?” 欧阳治气冲冲将刚才的事说了一遍。林氏惊道:“哎呀,老爷当真撞破了此事?唉,你千万不要气坏了身子,此事我也是疑心过的,只是没有证据,实在是没法可想。” 欧阳治急道:“你早知道为什么不说?” 林氏笑道:“我的老爷,周姨娘是尚书大人赏下来的,没有证据如何拿人?我早就疑心那孩子来路不正,只可惜老太太、老爷都只觉得我是争风吃醋,现在可知道我用心良苦了吧。” 欧阳治依赖林氏惯了的,这时候恼怒十分,直觉那孩子不是自己的,便真是林氏做出损害孩子的事情也理所当然了,索性顾不得自己让她禁足的事情,直接问道:“现在该如何?” “这也不难,老爷要她死呢,便赏给她一根绳子。若是饶她活命,她打从那里来,还打发她往那里去,留在身边终是祸胎。但是要快些决断,怕你明天看见她又心软起来,那就难了。况且老太太已经知道这事,还信了这孩子是老爷的种,只怕老爷说她红杏出墙,老太太还以为是我心有不甘从中作梗呢!”林氏不紧不慢地说道。[http://] 欧阳治恨道:“要不是怕闹得众人皆知,我刚才就活活打死她!越想越气,哼,不杀了这个下作东西难消我心头之恨!” 欧阳治怒气冲冲地带了人回周姨娘的荷香院,在花园里却撞到刚刚从寿安堂回来的欧阳暖和落她一肩走在后面的李姨娘。李姨娘见到欧阳治匆忙行礼,待看清站在欧阳治身旁的人时却是一惊,失口道:“夫人?” 她话一出口就自觉失言,不自觉看了一眼欧阳暖,欧阳暖却连眉头都没有动一下,反倒是欣欣然上前去请安:“爹爹,娘,你们这是去哪里?” 欧阳治正在气头上,冷哼一声带着人就走。林氏对着欧阳暖露出一丝笑容,道:“暖儿,周姨娘做出了丑事,你父亲正要去处置她,我苦劝了半天他都不肯听呢!” “怎么会?”李姨娘脸色一白,深宅内院所谓的丑事不就是红杏出墙……这样一来,寿安堂发生的一切岂不是毫无意义、前功尽弃?她这么想着,脸色不自觉就难看起来。 欧阳暖却笑道:“娘向来宅心仁厚,周姨娘是小,爹爹身体是大,万一气坏了可就不值当了。您还是赶紧去看看吧,可别让父亲听了周姨娘几句哭诉就心软了——” 林氏听得一愣,心中暗道这丫头心机竟这样深,可惜周姨娘是永无哭诉的机会了,想到这里,她冷冷一笑转身就走,李姨娘看着林氏一路离开,脸色越发的难看,不自觉望向欧阳暖道:“大小姐……” 欧阳暖微微一笑:“李姨娘有时间担心,倒不如自己去瞧瞧。” 李月娥心里十分忐忑,小心翼翼地道:“大小姐,何不一起去看看?” 欧阳暖眼中光华流转,竟似是猜透了李姨娘的心思一般,淡淡地道:“按说爹爹房中的事情我是不该参与的,但周姨娘到底是爹爹上峰所赐,怕他一时盛怒之下处置有岔,也罢,我就随你去看看。”重生之高门嫡女txt下载 方嬷嬷和红玉对视了一眼,心中不由都想到,大小姐果然十分了解林氏,连她近日会有所动作都想到了,只是这事十分难办,一旦周姨娘坐实了红杏出墙的罪名,主母怎么对待她都是应该的,林氏岂不又重新得势? 欧阳治到了荷香院,见院门紧闭,叫门也无人应声,越发气恼,命人硬生生踹开了门,当先将房门推开,一眼便见周姨娘一张俏脸雪白,已经用一方长手帕,缢死在床柱子上。 欧阳治一见顿时愣了,赶紧命人上前替她将帕子解下,抱至床上,然而人却早已冷透冰肤,没了气息。 原本预备狠狠处置周姨娘的众人顿时慌了神,有人见老爷愣在那里,便要出去向老太太报信,林氏却让王妈妈把人拦了,冷冷地道:“这便是畏罪自杀了,一个姨娘居然敢在咱们府里寻死觅活,当真是不知规矩,花几个钱替她殡殓吧。” 畏罪自杀四个大字提醒了欧阳治,他的脸色由白转青,奈何没了发作的对象,硬生生一口气憋在胸口出不来。此时,欧阳暖和李姨娘也进了门,见到里面的场景哪里还有不明白的,欧阳暖听到畏罪自杀四个字,心中冷冷一笑,周姨娘连一句辩白都没有就这么死了,只怕又是林氏派人动的手脚吧,为了一己之私不惜动手残害两条人命,当真是豺狼心思!她低声对李姨娘道:“李姨娘,你与周姨娘一向交好,见她这般枉死,也该为她一哭吧。” 李姨娘原本被里面的场景惊骇住了,猛地一听这话抬起脸来看着欧阳暖,却看到她神情虽平静,眼中却有一种彻骨的冰寒。她不由自主打了一个冷战清醒过来,没错,不能让林氏坐实了周姨娘的罪名! 李姨娘打定主意,再不迟疑,跨进门去,带着哭意便奔向周姨娘,哀泣说道:“周姨娘,你在世是最聪明不过的,你若果然有此事,你便将眼睛闭起来。若是别人诬蔑了你,你显点灵圣,老爷一定会为你做主!” 周姨娘粉脸煞白,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一副死不瞑目的样子!李姨娘不禁又顿脚大哭起来。林氏明知李姨娘语中有刺,脸上冷冷地一笑,道:“李姨娘说的哪里话,倒像是别人凭白冤枉了她一样,她若是行得正坐得直,怎么会让老爷看到那张管事从她屋子里出来?又怎么会等不到老爷处置就畏罪自尽?” 李姨娘也不去理会,只哀哭道:“周姨娘啊周姨娘,你心肠未免太好了,不过是个姨娘,怎么敢帮自家亲戚讨要什么差事,可瞧瞧现在遭了别人的诬陷!你有任何难处,若来同我商议,保不定我能替你排解开了,为什么就这么以死明志了,谁还能理解你的苦心啊!” 林氏怎么会任由她将畏罪自杀说成是以死明志,扬起眉头厉声道:“李姨娘,你在这里乱嚼什么舌根,你当老爷是什么人,难道还会冤枉她吗?” 041 大小姐最懂事 李姨娘转身望向目瞪口呆的欧阳治,目中含着悲愤地道:“老爷,刚才夫人说周姨娘红杏出墙,你也要想想,她爱张管事的哪一件,是人品生得好,还是希图他的银钱?我虽然进门不久,却知道周姨娘素来是个最守规矩的人,尤其是她待你一片情深似海,真正是死心塌地。做女人的最怕人诬栽她这些丑事,你都相信她腹中骨肉不是欧阳家的血脉了,还让她不死做什么?我还有一句明白透亮的话,若果然她是个淫—妇,她必不肯死。她这一死,表明她的心迹,就可以相信得她的玉洁冰清,只是可怜她已是死了,就算表明心迹,又有何用!” 欧阳治听她说的这一番话,顿时疑云大起,一时之间看看满面怒色的林氏,又看看哀泣不已的李姨娘,当真不知道谁说的是真谁说的是假,往日里在官场上的决断被这乱成一团的家事弄的糊里糊涂,竟说不出一句话来。 欧阳暖叹了口气,似乎十分伤感地劝慰道:“人既然都死了,再讨论这些谁是谁非又有什么用呢?爹爹不要伤悲,让人停在这里也不像样子,还是该传话下去叫人去预备衣衾棺椁。只是要吩付他们,在外面就说周姨娘是病死的,不要说出别的闲话。”说完,她又柔声对林氏道,“刚刚爹爹正在气头上,娘你怎么也不劝着些,还带了人大张旗鼓来处置周姨娘,传出去实在难听啊!如今人都已经死了,你们再争执谁对谁错,一来对死者不敬,二来,她到底是爹爹上峰所赐,万一让尚书大人知道了,误会爹爹是借题发挥故意处置周姨娘反而不美……” 欧阳治被这简简单单的几句话说得悚然一惊,他对周姨娘所怀的孩子十分期盼,所以一得知这孩子极有可能不是欧阳家血脉,立刻被愤怒冲昏了头脑,怎么会忘记她是尚书大人所赐!即便她真的有什么不妥,只要悄悄处置也就是了,现在这样活活把人逼死了传出去岂不是让上峰以为自己对他有什么不满故意发作在他送来的人身上?一想到这里,他背后吓出了一身冷汗,对一直暗地撩拨他来处置周姨娘的林氏顿时发了怒:“你为什么不劝着我?有什么事情非要闹到这个地步!” 林氏没想到情势居然急转直下,她费尽心思除掉周姨娘,本以为可以让欧阳治就此相信自己当初所作所为是为了欧阳家尽忠尽力,谁知道被欧阳暖几句话一说,周姨娘是否红杏出墙已经不重要了,自己反倒担上了影响老爷官声的罪名!她张口想要辩驳,到底还是硬生生忍下了这口气:“老爷……是我一时心急不曾注意,你放心,周姨娘的后事我会好好处理的,事情绝不会传到尚书大人的耳中去。” “不必了,你顾好你自己吧!这件事情就交给李姨娘处理!”欧阳治烦恼到了极点,甩开袖子转身就走。 李姨娘心头一喜,对欧阳暖倒是有几分真心佩服,自己哭诉了半天欧阳治还不曾动容,她三两句话却让老爷立刻改变了主意,当真是厉害之极! 林氏看着欧阳治毫不留情地离开的背影重生之高门嫡女,只觉得这一回万般算计都落了空,实在是气得很了,顿时气血上涌,眼前一黑就要晕过去,旁边一双柔软的手轻轻巧巧将她扶住了,那人轻柔道:“娘,外面风大,你还是先回去休息吧,这里一切都有李姨娘在,放心吧,乱不了。” 王妈妈赶紧将林氏扶过去,皮笑肉不笑地对欧阳暖道:“大小姐,不必劳烦您,我来吧。” 欧阳暖微微一笑,如同三月的春风吹拂大地,说不尽的温柔可爱:“那便劳烦妈妈了。” 饶是老奸巨猾如王妈妈,也被这笑容吹的心头抖了三抖,和身旁的丫鬟一起扶着林氏像是撞见鬼一样飞快地离去了。 李姨娘抹干了眼泪,走回欧阳暖的身边,道:“大小姐,我去吩咐下人料理丧事,先失陪了。” 欧阳暖点点头,目送她身子妖娆地离去,自己进了屋子,方嬷嬷忙开口阻止道:“大小姐,这屋子不吉利,咱们还是回去吧!”欧阳暖却没有停住脚步,一直走到还兀自睁大了一双眼睛瞪着上方的周姨娘身边,看了半天,才轻轻伸出手,替她合上了眼睛…… 第二天一早,欧阳暖如往常一般去给老太太请安。李姨娘竟来得出奇的早,一见到欧阳暖到了,立刻让出了老太太身旁的位置,欧阳暖微微一笑,像是根本没看见她一个姨娘逾越了自己的本分坐在老太太身边一样,自然地坐上这个空位,一边给李氏捏肩膀,一边细声细语地说:“祖母,昨天的事情……” 李氏叹了口气,道:“我都知道了,唉,好好的一个孙子,原本想着生下来以后欧阳家人丁也能兴旺些,爵儿还能有个兄弟,谁知……” 欧阳暖轻声地道:“祖母说的是,也是周姨娘福薄,受不起祖母的厚待。您也别太伤心了,爹爹正值盛年,将来李姨娘也能为欧阳家开枝散叶的,到时候一堆孩子围着祖母转,只怕您还嫌吵呢!” 李氏听了这话果然很受用,脸上露出些笑意道:“月娥,听见了没有,暖儿在催你快给她生个小弟呢!” 李月娥脸上顿时红了,笑道:“老太太可别拿我寻开心了……” 李氏笑起来,接着又蹙了眉头,“至于林氏……” 欧阳暖慢慢道:“我正要请求祖母了,周姨娘先怀孕,娘本来就有些委屈,再说周姨娘如今人都没了,这次的事情就算了吧,一直追究下去,只恐家宅难安,伤了爹爹的官声。” 李氏有些意外的看着她,她们姐弟一直被林氏暗中欺压,她还以为欧阳暖会借机要求她惩治林氏,没想到她竟然这么懂事!李氏心中不由地升起一股怜意,其实她也没打算严惩林氏,林氏虽是侯府庶女,却有个做兵部尚书的胞兄在朝中,万一真的动用家法,也不好向侯府交代。 “这府里再没有比你更懂事的孩子了。”老太太笑着拍了拍她的手,又让她陪自己一起用早餐。李姨娘站在一旁,不时为李氏和欧阳暖布菜,气氛倒是十分的和谐融洽。 正吃着,丫头玉梅忽然进来禀报:“老太太,镇国侯府来人了。” 042 镇国侯府的风波 李氏抬起头,“是谁?”想了想觉得不妥,立刻道:“快请进来。” 这时,一个细挑身材,容长脸面,穿着松石兰刻丝银鼠袄,青哆罗呢对襟褂子的中年女人走进来请安。 欧阳暖看着她,慢慢站起身,在这一霎那间,她的笑容发自内心地绽放了出来:“杜妈妈!”但很快,她的笑容就淡下来了,杜妈妈是外祖母身边最亲近的妈妈,自然不会无缘无故地来到这里,一定是镇国侯府有事发生了…… 欧阳暖向李氏福了福,先转过饭桌,走到杜妈妈的身边,慢慢道:“杜妈妈,你怎么来了!” 杜妈妈看了欧阳暖一眼,却没说话,向着李氏行了一礼,才恭敬地说道:“给老太太请安。” 李氏面带微笑,客气两句,接着吩咐张妈妈看座斟茶。 杜妈妈推让着不敢坐下,然后向着李氏说:“老太太,奴婢今日前来,一是老太君派奴婢来看望老太太,二来……”她转过头,看着欧阳暖道,“二来是侯府的五少爷刚刚没了,想请表小姐去侯府一趟!” 五少爷?那是自己亲舅舅镇国侯林文龙的幼子!欧阳暖心里一紧,回过头来看李氏的神情就带了几分恳求:“祖母……” 李氏显然也大为惊讶,沉吟道:“既然如此,你就先跟着杜妈妈去看看老太君和大夫人吧,想必他们此刻都十分哀痛,你多劝着一些,至于你父亲那里由我去说。” “多谢祖母体恤。”欧阳暖低头行礼。 一路走出来,欧阳暖脚步纹丝不乱,笑容却渐渐隐没了,直到出了寿安堂,才低声问杜妈妈道:“外祖母和大舅母可还好?” 杜妈妈的笑容虽然还一如往常,欧阳暖却看到了一丝勉强,她靠近了些,轻轻地把杜妈妈的手包裹在了掌心:“杜妈妈,有什么事情都不必急,慢慢说。” 杜妈妈感觉到她掌心的暖意缓缓传递过来,无形中精神振奋了许多,她回答道:“表小姐是知道的,老太君年纪大了,身子骨弱,一直在调养。昨儿个夜里五少爷突然没了,大夫人哭了一夜也病倒了,到现在都没人敢告诉老太君呢。表小姐,您是老太君心里顶重要的人,她一向疼你,待会你去后,她看见你一高兴,身体就会好些,到时候奴婢再找机会告诉她这件事。” 欧阳暖点点头:“杜妈妈,你放心,我一定会哄得外祖母放宽心思好好养病的。” 杜妈妈看着欧阳暖,欣慰地一笑:“表小姐长大了,懂事了,之前你都不喜欢去侯府,老说侯府规矩多,不好玩。” 欧阳暖淡淡一笑:“杜妈妈,之前暖儿不懂事,一定让外祖母伤心了!” 杜妈妈拍拍她的手,轻声说道:“老太君永远不会怪你的……” 镇国侯府整体建筑十分庞大,几乎占去了半条大街,旁边也有不少官员府邸,只是相比侯府的规模相差甚远。马车到达镇国侯府,不入正门,而是在西边角门前停下。车夫们支撑了车辕,随即就卸下了拉车的骡子,立刻换了镇国侯府六个衣帽周全的小厮们上来抬起轿子。沿着甬道走了一会,在一处垂花门停了下来。众小厮退出去后,跟车的婆子声音温和地隔着车窗的帘子道:“表小姐,到了!” 红玉应了一声“知道了”,猫身打了帘,看见跟车的婆子已将脚凳放好,她踩着脚凳下车,然后转身服侍欧阳暖下了车,此时杜妈妈已从后面的车上下来。引着他们上了台阶,一路走过抄手游廊,四角都有穿着青缎子背心的丫鬟敛声屏气地垂手立着。看见欧阳暖和杜妈妈,丫鬟们齐齐曲膝行了福礼。 正面有五间上房,皆雕梁画栋,欧阳暖他们一直行到正房的门前,立在一旁的小丫鬟见她们走近,赶忙打起帘子,恭敬地喊了一声:“表小姐”。 刚走进卧室,就见里面一个丫鬟匆匆走出来。 杜妈妈一把拉住她,有些急切地问道:“芙蓉,怎么回事?” 芙蓉苍白着脸回答:“老太君……老太君昏倒了,奴婢要去请大夫过来!” 杜妈妈脸色在刹那间变得没了血色,快速往里面走去,欧阳暖眉头皱紧了,紧紧跟了上去。 黑漆钿镙大床边,端盆的,打水的,拧帕子的,丫鬟们虽然还井井有条的做着事情,脸上却都露出凝重的神色。 其中一名丫鬟转头间见到杜妈妈,就像见到救命草一般地迎上来,焦急地说:“杜妈妈,你可回来了!”说着眼泪儿一蹦就出来,“老太君刚才听到五少爷没了的消息,突然就晕倒了,怎么叫都不行,我已经差人去请刘大夫了。”接着又看到跟上来的欧阳暖,连忙向她行了礼。 欧阳暖已经快速走到床边,只见宁老太君发髻散乱,双目紧闭,面色苍白,额上布满汗珠,已是人事不省。 “外祖母,”欧阳暖在旁边轻声呼唤,老太君一点反应都没有,杜妈妈转过头去,泪水潸潸而下。 欧阳暖猛地回头,目光中带了一丝冷酷:“谁把消息告诉老太君的!” 众人不由自主都看向站在不远处的一个丫鬟,那丫鬟扑通一声跪倒,面色惊慌失措道:“表小姐,奴婢是无心的……” 杜妈妈恼怒地盯着她:“木樨,你好大的胆子!” 欧阳暖盯着她,盯得木樨不由自主地低下头去,她冷笑一声,道:“杜妈妈,我记得荣禧堂的丫头一向是最知礼的,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没规矩了!” 杜妈妈道:“表小姐说的是!”她挥了挥手,立刻有几个婆子上前来将木樨提起来,木樨还要挣扎,抬眼却看到欧阳暖冰冷的目光,不由自主打了个寒战,不敢再说什么,老老实实被压了出去。 没多久,芙蓉引着一个大约五十多岁,中等身材,相貌端正,表情严肃,下颌留有三寸长胡须的大夫走进来。刘大夫走到床边,伸手在老太君的手腕上把了一阵脉,又让丫鬟将老太君的下颌扳开来看了看舌色。接着沉吟一会,便回头叫身后的药童将随身带的小木箱打开,取出银针,在火上消了毒,针刺几大穴位。 过了不久,老太君悠悠地醒转过来,发出虚弱的呻吟。杜妈妈跪在老太君的床边,流着泪道:“老太君,你可算是醒来了,真是吓死奴婢了!” 老太君一睁眼,却是第一个看到欧阳暖,颤巍巍地向她伸出手来…… 043 舅舅们是白眼狼 李氏这么说,都没有叫丫鬟婆子回避,就是不忌讳这件事传出去,林氏的罪名一旦作实,就再也没法在下人面前端着一副主母的架子了,也就是说,李氏是不准备再将管事的权力还回去!欧阳暖这么想着,脸上担忧的神色却越发深重了,仿佛对林氏是出自真心的关怀。 一旁的欧阳可看见她的神色,气得想吐血,不知道的人,还以为那跪着的林氏是她欧阳暖的亲娘呢! 张妈妈早已叫了一排丫头,把周姨娘院子里的东西都端来放在桌子上,欧阳治看着这些胭脂粉盒、衣裳首饰之类的物件,脸上也露出惊奇来。 刚才还等着欧阳治来救场的林氏一看到这些东西,脸色立刻就变了,李氏一声冷笑,冲着王大夫点点头,王大夫走了过去,指着胭脂粉盒道:“这些是周姨娘屋里的胭脂水粉,我已经验过,里面藏有少量的水银,若是不懂医理的人肯定不知道,水银有剧毒,但少量使用并不会死人。有些腌臜地方……用喝水银的方法避孕,但肯定对身体有很大伤害,长期用的话只怕性命不保啊!”重生之高门嫡女txt下载 腌臜地方?欧阳治一想,脸色就变了,府里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王大夫拿起一张纸包着的茶渣,道:“我仔细检查后,发现里面混着些红花粉末。” 王大夫出身杏林世家,家学渊源,对于这些药材再清楚不过,即便是一些宫廷秘药,乃至民间偏方都少有他不知道的,他说是就肯定没错,欧阳治脸色越发难看了。 王大夫却还在继续说,“这盒香膏里面,带了不少的石榴籽粉末。” 石榴籽?欧阳治不禁问:“石榴籽有何效用?” 王大夫慢慢道:“加了石榴籽香膏会更加细腻柔软,而且香气馥郁,却能够抑制怀孕,若是孕妇的话,这种东西是大忌,一旦用量多了就会小产。” 欧阳治的脸色越发阴沉下来,死死盯着这些东西说不出话。 可事情还没完,王大夫继续拿起一件颜色鲜艳的撒花烟罗衫道:“这衫子看来没有什么问题,只是我从过去留下来的医书里面看到过类似的案例,所以刚才特意抽了里面的一根丝,仔细查验后发现其实这衣服上的丝线是用树胶、椰子和蜂蜜浸湿的羊毛绵球织造而成……老太太和老爷可能没听说过,其实这种东西早前是从宫中流传出来的恶毒法子,若是长期穿着这样的衣服,生出来的孩子只怕……只怕是……活不成的……”王大夫硬着头皮说完,屋子里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 李氏胸前急剧起伏,深深吸了口气,强压下愤怒的情绪,道:“够了!王大夫不必多说了,谢谢您为我们家尽心尽力,日后定当重谢!来人,送王大夫出去!” 这是要清理门户了……欧阳暖冷眼看着,像是在看人世间最大的闹剧,表情自始至终很平静很安宁。欧阳可却紧紧咬着自己的嘴唇,几乎咬出鲜血,说不出一句话。 “老太太,刚才这些东西是——”欧阳治也被这些阴毒的法子惊骇的一句话说不出来。 “哼,这都是为周姨娘肚子里的孩子准备的!”李氏冷冷哼了一声。 欧阳治脸色大变,先是惊喜周姨娘怀孕后是勃然大怒,谁这么胆大妄为竟然敢害他的孩子…… 林氏没等欧阳治说话,先发制人,抢先道:“李姨娘,你还有什么话好说!亏得老太太这么信任你,你居然敢暗害老爷的亲生骨肉!” 李姨娘吃了一惊,花容失色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啊,老太太、老爷明鉴!” 李氏猛地一拍桌子,眼神狠厉地看向林氏:“都住口!去把崔妈妈弄醒!” 张妈妈使了个眼色,自然有妈妈们上前七手八脚把崔妈妈弄醒了,她一醒过来老脸就吓得发白,哆哆嗦嗦跪下了:“老太太饶命啊!” “你老实说,到底是谁让你把这些东西给周姨娘用的?若有一句不实的话,我揭了你的皮!”李氏恶狠狠地道。 崔氏看了林氏一眼,咬紧了牙关一句话也不敢说。欧阳治上去就是一脚,狠狠揣在崔妈妈心口:“该死的老奴才,再不说就连你全家一起发卖了!” 崔妈妈被一脚踹的一个踉跄仰面倒在地上,哇的一声吐了一口血出来,却只能硬撑着一口气爬起来跪好,这时候说也是死,不说也是死,当真是两难,李氏却一声冷笑道:“你不说我也知道,这府里你是老妈妈了,李姨娘刚进门没一个月,管事不过几天,能劳的动你吗?”说完,她的目光像是毒箭一样射向林氏,道,“你如今还有什么可说的?这些东西可都是你派人送去周姨娘那里的,你还敢赖在李姨娘头上,好个没脸没皮的东西!” 欧阳暖这时候淡淡看了李姨娘一眼,李姨娘本就机灵,立刻反应过来自己应该怎么做,马上爬起来跪倒在欧阳治的脚底下,脸色煞白一片,惊慌失措地道:“老爷!不是我做的……我进门前虽然也是书香门第,到底是小门小户,这些腌臜东西简直是闻所未闻!要不是王大夫说起,我连听都没听过!老太太说的是啊,我才管事几天,崔妈妈怎么可能听我的指派!老爷,你要为我做主啊!”她跪在地上反复不停地叫着冤枉,泪水涟涟,比梨花带雨还要惹人怜爱。 欧阳治一看心都碎了,李姨娘脸上慢慢都是不知所措和委屈,想来也是,她只是小门小户的女儿,那种阴狠的法子绝不是她能想得出来的,何况她才接手没几天,怎么可能在短短时间内安排这么精细复杂的害人法子!他想了想,先扶起了李姨娘:“不用哭了,我相信你是清白的,起来站到一边去吧。” 地上只剩下一个林氏,欧阳治死死盯着她,却怎么都无法将她这样柔美的女人和心肠歹毒的妇人联系在一起。 “这几年你要怎么整治治儿院子里的姨娘丫头,我都随你,眼不见为净就算了,总想着这些不过是争风吃醋的小事,谁家主母没些个厉害的手段也坐不住这个位置,可是这次却不同,关系到治儿的子嗣,关系到我们欧阳家的血脉!我再三跟你说过,若这些姨娘没有身孕随便你如何处置,可若是有身孕便要千万当心,你倒好,周姨娘怀了身孕你瞒着不说就罢了,还百般折磨整治她,你可有把我的话放在心里,你可有把我和你丈夫放在眼里!” 044 力挫后妈连环毒计 “您言重了.暖儿不敢。你们几位都是长辈.非要进去我自然是拦不住的。但这毕竟是外祖母的院子.各位就这么进去非常不妥.还是我先请人进去通禀.大家在外面稍候片刻吧。”欧阳暖说完.便对红玉挥了挥手,红玉、会意转身进了屋子。 不一会儿,杜妈妈从里面走出来.神色冷峻:“两位老爷、夫人和各位少爷小姐们都先回去吧,老太君说今日不见。” “我不信,老太君怎会说这话!”蒋氏皱眉道。 “二嫂说的对,定是你们不想让我们见老太君,难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事情?快让开!”林文培率先嚷嚷道。 杜妈妈说完这句话,欧阳暖又站在了正门前.虽只是身形娇弱的少女.眼神却是说不出的镇静从容,丝毫没有要让位的意思。 林文渊冷笑道:“暖儿,莫要以为老太君宠你.你就敢在这里拦着我们?” “我自然不敢拦着二舅舅,但杜妈妈转述的可是外祖母的意思。”欧阳暖脸上的笑容不变。 林文渊脸上终于褪去了笑容.他没想到这个在他印象中一贯胆小怯懦的外甥女居然这么大胆:“你这是要我让下人动手拉开你?到时候你这个小姐脸上可不好看。” 欧阳暖的身形纹丝不动,脸上的笑容越发真挚动人:“二舅舅说的哪里话,暖儿可全都是为了您考虑的。一者,外祖母知道五表弟没了虽然伤心,好歹有大舅母和我在旁边劝着.二舅舅身上是有职司的人.公务繁忙,我们怎么好让你亲自为这件事烦心?二者.老太君一贯身子不好.若是舅舅你们违了她的心意非要进去,到时候惹了她大为震怒又犯了病,那该如何?三者,我倒是常听爹爹说.宗人府左宗正因为说错了一句话忤逆了嫡母,传出去之后竟被朝中的御史弹劾.圣上可是连他正一品的官职都祝夺了。二舅舅也是知道的,这荣禧堂的牌子是先皇御赐,刚才杜妈妈说的话是老太君亲。所言.那些御史们最是会捕风捉影.没事也要找些事来弹劾的,二舅舅何必给他们这样的机会说您不敬先皇、不尊嫡母?” 这一番话说出口.不要说是林文渊,所有人都被镇住了,全场鸦雀无声。只有三老爷林文培身上没有官职,又是个十分胆大妄为的人,他大声道:“皇上圣明.定不会为了这点小事怪罪二哥”, 欧阳暖笑的幽幽静静十分好看,道:“三舅舅说的是.只是我虽年轻.却也知道家和万事兴,国安享太平这样的话.万一让圣上误会了,以为侯府是家宅不宁.这样的罪过谁能担得起呢?” 林文培还是不甘心.想要再说话.欧阳暖却轻声道:“三舅舅.老太君刚刚还在生气,说前两天侯府后门来了一位疯女.非要说她是我三舅母.我就纳闷了,我的三舅母好好在这里站着.怎么又多了一位?我是真心为您着想.这个时候还是不要去惹怒外祖母的好呀。” 原本一直站着看好戏的三夫人孟氏脸色立刻变了三变.林文培像是被捏住了嗓子,一句话都说不出了。 林文渊再一次仔细审视着欧阳暖,心想自己一直只是最忌惮宁老太君,没想到不知不觉间.早逝的大妹妹的女儿竟有了这般胆色.婉如不是说她已经将这丫头牢牢掌控在手心里了吗.怎么会变成这样!他深深吸了一口气.道:“罢了.老太君既是不肯见我们.我们先回去吧。” 欧阳暖微笑着目送这群人愤愤然离去,转过身的时候.却看到杜妈妈一脸惊讶地看着自己:“怎么了?” 杜妈妈笑了笑.道:“没什么,老太君还在等你呢,快进去吧。” 进了卧室,老太君精神倒像是好了许多,瞧着欧阳暖上上下下看了半天,才笑着对杜妈妈说道:“你说这孩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会说话.今儿你舅舅们都被你说的磕巴了。” 欧阳暖笑着走到老太君身边坐下:“外祖母,不是暖儿会讲话,是他们理亏罢了。” 杜妈妈奇怪道:“可是表小姐你怎么知道侯府后门曾有过女人闹事呢? 欧阳暖歪着头.看看老太君,又看看杜妈妈:“因为我有神通啊,只要掐指一算,就算到啦!”京都能有多大的地方,有些微的传言很快就都传遍了.谁又不知道镇国侯府三老爷在外面包养了外室还找上门了,更何况欧阳暖一直派人留心这边的动静,更是早已心知肚明了。 老太君笑了起来,不免咳嗽了两声,欧阳暖轻轻拍了拍她的背,道:“他们今天走了,明天还会来的,大舅舅和大舅母在何处?” 杜妈妈露出为难的神色,道:“大老爷本就身子很不好,总是受不得风,只能卧床静养,这家里也都是靠老太君和大夫人撑着,但如今大夫人痛失爱子,自然十分悲伤.从昨夜开始便不肯出来主事了.若是不然.也容不得二老爷三老爷如此咄咄逼人!” 大舅舅林文龙虽然承袭了爵位.却是休弱多病、性情软弱.比起身体强健x心机深沉的二舅舅林文渊的确是差了许多.前一世大舅舅也是缠绵病榻多年.最后还是早早逝去,爵位理所当然由在朝中颇有威名的林文渊继承.但林文龙才是自己的亲舅舅,林文渊却是继母林氏的同胞兄长,就冲着这一点,如今欧阳暖也不会让他这么轻松自如地夺得爵位。她想了想,对老太君道:“外祖母,您也累了.先好好休息吧,我该去看看大舅母,回头再来陪您。” “去吧,好好替我劝劝她。”老太君深长地叹了口气,面色笼罩着一层阴云。 欧阳暖一直看着杜妈妈服侍了老太君睡下.才转身离开。 荣禧堂的五间上房有一道后房门.与后院相通。欧阳暖出后房门到后院,再从后院的东西穿堂穿过,走过南北宽夹道.便直接到了大舅母沈氏的院子。 丫鬟通禀后欧阳暖才走进去.只见沈氏穿了一伴石青色绣白玉兰花的缎面小袄.薄荷绣花长裙.神色疲倦地靠在罗汉床上。她容色十分的苍白.脸上犹见泪痕,而沈氏身边的许妈妈则满脸戚容.站在一旁默默垂泪。 见到欧阳暖来了.沈氏强打起精神.道:“暖儿来了.快过来坐下。” 在欧阳暖的记忆里.沈氏为人亲和大度.亲娘刚去世的时候.她跟着外祖母来看望,总是将自己搂在怀里耐心劝慰.相比虚情假意的二舅舅他们.这才算是欧阳暖的亲人。欧阳暖微笑着走过去.挨着沈氏坐下:“大舅母。 “好些日子不见,原来的小丫头都长成一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沈氏露出一丝笑容,只是嘴角说不出的苦涩。 五表弟没了,只有他的至亲在为他哭泣,其他的人纵有泪水,却不是真心实意的.欧阳暖非常理解沈氏此刻的心情,轻声劝道:“大舅母.你已经哭了一天了,小心哭坏了眼睛,还有大舅舅、表哥表姐需要你照顾,还有家事需要打理……更何况你这样,外祖母也会跟着伤心的。” 接着.欧阳暖低声道:“许妈妈.我有话要单独对大舅母说。” 许妈妈点点头.让所有服侍的丫鬈婆子们都出去.远远地在院子里守着。又细心地将门关上.才回转身来。 沈氏再也忍不住泪水.嘤嘤地哭了起来,许妈妈忙递了帕子过去.沈氏接过帕子.一面哭一面低声道:“暖儿你不知道,画儿他本来没事的.他是被人.....“ 许妈妈一听到这话.立刻开口阻止沈氏要说的话:“夫人你急糊涂了.这话怎么好对表小姐说.快别说这些胡话了。” 欧阳暖面色一凛,道:“许妈妈,大舅舅是我的嫡亲舅舅,我又是大舅母从小看着长大的.我不会和那些外人一条心的.你且放心口有什么话.你就让大舅母说完吧。” 许妈妈一直觉得这位表小姐是个被继母蒙骗的糊涂人.此刻听到她这样说倒真的是吃了一惊。沈氏这话早已想说.却既不敢对体弱多病的丈夫说.也不敢对年事已高的婆婆讲,急需要有人倾诉,已经说下去了:“你大舅舅身子不好.我这些日子一直在他身边照顾,疏忽了画儿。他原本只是吃坏了肚子.只要清清肠胃便好.谁知道那庸医非说是痢疾.竟然用了虎狼之药…...” 欧阳暖慢慢地道:“大舅母,那大夫是不是——“ 许妈妈叹了口气.道:“除了老太君用的是刘大夫.我们其他房的主子生了病多年来用的都是周大夫.可半年前周大夫举家迁往南方.二老爷又特地请来一位姓徐的名医。” 名医?林文渊请来的只怕是毒医吧!可惜五表弟已经没了,再追究这个恐怕也查不出什么来。欧阳暖心中想道.口中却低声地道:“大舅母说的这些.暖儿都明白.也能够体谅。只可怜老太君和大表哥.一个在那里气的病倒了.一个只能眼睁睁看着母亲伤心…“ 沈氏一下子愣住.不知道欧阳暖说的是什么意思。 欧阳暖温言细语地说道:“五表弟是外祖母的亲孙子,她也是十分伤心的.大舅母还能够躲起来哭泣.她老人家却是一刻都不得休息,刚才二舅舅他们带着人气势汹汹地去求见.有他们在.外祖母纵有万般的痛也说不出口。 沈氏闹言十分惊讶,欧阳暖继续道:“二舅舅一直想要承袭爵位的事情,大舅母心里也是清楚的.只是大舅舅才是长房嫡子,更加之外祖母还在.这爵位是无论如何落不到他头上去的。但容我说句大不孝的话,若是大舅舅和外祖母都阻止不了他的时候.一旦让他继承了爵位,大舅母可曾想过,到时候大表哥如何自处?” 林之染是林文龙和沈氏的嫡长子.若是林文龙一直身体健康.将来继承爵位的肯定是他.但丈夫的身体没有人比沈氏更清楚,只怕他撑不了几年了,之染还是个少年,如何争得过二房那群豺狼?一旦让林文渊得到爵位.自己这一房人纵然不被他驱逐出去,染儿的前途却也全毁了! ”大舅母,你想一想,若是你继续这样伤心,任由那些人对外祖母一步步紧逼下去.外祖母倒了.大舅舅也就倒了.真正谁会得利?画儿是你的幼子,你疼惜他我们都知道,但之染表哥是你的长子.你生他的时候差点难产挺不过去.产婆问你是保大人还是保孩子的时候.你毫不犹豫就选择了让之染表哥活着,你这么的爱他.忍心看到他将来无所依靠、被人欺凌吗?” 这些话.正是许妈妈想说却碍于身份不敢说的,全被欧阳暖说出来了。大夫人过度悲伤不肯出来主事,便宜的正是二房那些人.一旦他们逼死了老太君,大房又能撑得了多久?到时候毁掉的只怕是大少爷林之染的将来啊,她看到沈氏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赶紧劝说道:“夫人.表小姐说的是,为了大少爷着想.您一定要振作起来!“ 沈氏沉默了许久,欧阳暖也不催促她,只慢慢等着。一直到沈氏轻轻的点了点头.道:“我明白了。” 她的眼睛、鼻子都红通通的.神情却已经明白过来。 欧阳暖知道她已经想通了.便对许妈妈道:“劳烦您去给大舅母打一盆水来擦擦脸。” 许妈妈应声去了,欧阳暖却拉住沈氏的手.低声道:“大舅母无需不甘心.忍之妙用,韬晦待机,将来多得是报仇雪恨的机会。” 沈氏愣愣地看着这个年仅十二岁的外甥女.万万料不到她竟然说出这样的话来。她嫁到侯府第二年,大姑娘林婉清便出嫁了,两人虽相处时日有限,却十分谈得来,林婉清去世后,她真心为这个小姑伤心感叹.最担心的便是这个年纪小小的外甥女将来会无人教养,想不到她如今,....竟出落得比林婉清更要聪明百倍.最难得的是她小小年纪.竟懂得百般忍耐、伺机而动的道理,想到这里.沈氏慎重地点了点头。 欧阳暖走后,从内室那幅半透明的水墨画屏风后走出一个人来。 沈氏瞧见他.淡淡笑了笑:“染儿.暖儿是自家人,年纪又小.你不必如此回避的。” 林之染身着浅紫色云锦妆花纱领窄袖常服,生着一双深邃似寒星且凌厉的丹凤眼,鼻子高挺.轮廓分明,虽然只是个十四岁的少年,却身形挺拔,器宇轩昂。但此刻,他桀骜飞扬的眉头却微微蹙起,对沈氏道:“娘,你知道我素来不喜欢这个暖儿表妹的。” 沈氏淡笑道:“那是你一贯对人家有偏见.娘瞧着暖儿生得极好,又言谈有度、举止得宜.便是放眼整个京都.像她一样出挑的大小姐也是屈指可数的,要是你大姑母还活着,看到了不知道多欣慰。” 林之染不由自主便向窗外望去,院子里欧阳暖正含笑与许妈妈告别.他沉吟道:“我总觉得.这个暖儿表妹有什么不一样了.她今日所言.话中有话,颇有玄机.全不像以前那个浑浑噩噩的样子。” ”那是暖儿懂事了!“沈氏嗔怪道.”以前她总是跟在你二姑母身边.什么都听她的,老太君和我多说几句她都厌烦.你看她今日表现.可是截然不同了,我猜必然是其中发生了什么事情,让她明白过来了。” 林之染点点头,心想只怕不是看错了,而是欧阳暖太善于保护自己了.居然连母舅家都不信任.也许.”...是她生活的环境太复杂了.想到心机深沉的二姑母.林之染对欧阳暖的转变有了几分体悟。 接过许妈妈递来的茶.沈氏缓了口气,道:“不过她今日所言句句在理,我便是再伤痛,看着那帮子白眼狼.也该振作起来,为你的将来好好谋算才是。” 林之染看着原本还悲痛欲绝的母亲竟振作起来了.心中也是有些高兴的,点头道:“娘能这样是最好的,祖母那里还指望着您照料。五弟的事……” 沈氏眼中仍然有泪花.脸上却换了坚定的神色:“你也不要多想、多猪了。出了这样的事.那些人都盯着我们这一房,巴不得老太君和我都倒下才称心如意!许妈妈.”她的目光落在许妈妈身上.”你要管好家里的管事们,特别是不要说出什么不应该说的话来。如果听到什么闲言闲语的.你也应当知道怎么应对才是。” 许妈妈立刻道:“这些是自然的.请夫人放心。” 欧阳暖回到荣禧堂,陪着老太君又说了一会儿的话,哄着她休息了才回欧阳府。 第一伴便是去向祖母回禀这一天的事。 寿安堂院门前已是红灯高照,一路丫鬟婆子们弯腰行礼.脸上都还是带着笑的,只是越往正屋去.人越少,气氛越凝重。 丫头为欧阳暖掀开了帘子.一眼就看到李氏一脸恼怒地坐在上方,欧阳治满脸铁青陪坐一旁,林氏脸上带着奇异的笑容侍立着,李姨娘低垂着头像是不愿多说的模样。 欧阳暖看了堂下跪着的男人一眼,面上带了笑容道:“祖母.怎么生这么大的气?” 屋子里的人都向欧阳暖望去,只有跪着的那个男人低头垂目.蜷缩着身子,一豆犯了大罪过的样子。 “暖儿.娘本是过来商量周姨娘殡葬的事,谁知.你...”林氏脸上似有三分烦恼.眼中却全然都是得意。 李姨娘抬起头,飞快地看了欧阳暖一眼.轻声道:“大小姐.张管事今儿在门。跪了一天了,非说周姨娘肚子里的孩子是他的,要领着尸身回家乡去埋葬。惹了老太太发了怒,要亲自审问他呢!” 哦?跪了一天了?祖母都不打算追究这伴事了.林氏却还是不死心,想要坐实了周姨娘红杏出墙的罪名。连逝去的人都不肯放过.她也算小鬼难缠了.只是不知道许了这张管事什么,竟让他冒着如此危险来担这干系。重生之高门嫡女最新章节 “给大小姐看座。”李氏看到欧阳暖来了,也不理会跪在地上的人.转而问她去了侯府情形如何.老太君和大夫人身体怎样云云。欧阳暖笑吟吟的.将事情简要说了些,并代老太君感谢李氏的慰问之情,李氏满意地点点头,刚才的怒色倒是少了许多。 林氏见她们越说越融洽的样手,眼中不免有几分着急.眼珠子一转,道:“老太太.恕儿媳多嘴说两句吧,既然张管事一口咬定与周姨娘有私.她人也没了.我们何必拦着别人一家团聚呢?” 许是一家团聚这四个字刺激了一直沉着脸忍住气没有发作的欧阳治,他顿时觉得绿云罩顶,不由勃然大怒,道:“张亚山.你真忘恩负义,你到京都无依无靠是谁收留你给了你一口饭吃.你竟是这样回报我的吗?” 张亚山在地上重重磕了个头.抬起脸来.声音踉跄:“求老爷大发慈悲,我和周姨娘实在是情难自己...我们青梅竹马.两情相悦,她却因家境贫寒被叔父卖出.辗转流落欧阳府上,我千里迢迢寻她.好不容易才能相聚.如今她人都死了.您纵然留着又有什么用......求老太太、老爷成全!” “张管事.你是吃了雄心豹子胆吗,竟敢如此胡说八道.坏了周姨娘的清誉.老太太和老爷岂能容你!”李姨娘冷冷地说道。 张亚山又磕了个头,才从怀中掏出一个帕子.颤声道:“不敢胡说.我是有证据的!” 他将帕子抖开.欧阳暖眼角余光一扫.只看见帕子上”张郎”两字。欧阳治几步上来.抢过来一瞧.只见上头字迹秀丽.正是周姨娘的笔迹,登时脸色涨红.一脚把张亚山踹了个趔趄:“混账之极!” 李姨娘凑过去一看,却看到帕子上写着一首情诗.还署了周姨娘的闺名香雪,登时脸色发白,一时之间竟也说不出话来,林氏在后头稳当站着,脸上露出冷笑,心道你在周姨娘房里还哭得那么伤心.现在可自打嘴巴了!李氏一看.当然气得脸色发青,正要发怒,欧阳暖在一旁温柔道:“祖母先不要生气,娘亲当初治家是极严的.家中管事若无主子宣召不得随便进入内院,就是不知道张管家是怎么进了内院.一路摸到周姨娘院子里去,还能避着满院子的丫头妈妈们见到了周姨娘的呢?” 林氏被呛得一嵌,慢慢叹了口气道:“暖儿啊.为娘平日里管的事情多,总是有疏忽的.便是有个把小人趁着深更半夜偷偷进入内宅做些腌攢事也不奇怪,还不是周姨娘自己不检点!” “娘说的是啊.”欧阳暖深以为然地点点头,接着道”,祖母.此事事关我们欧阳家的声誉,自然要查个清清楚楚,可否容孙女问两句话?” 李氏愣了愣.最终点了点头应允.欧阳暖谢过.随即站起身走到欧阳治身边.轻声道:“爹爹,将这帕子与我看一看可好?” 欧阳治看着自己女儿居然要看这帕子,脸上浮现疑惑,却还是将帕子丢给她:“看吧看吧!再看也就是这种肮脏东西!” 欧阳暖认真端详了一番.微笑着回身问道:“张管事,你说这帕子是周姨娘送给你的,可有人证?” “这...”张亚山不由自主愣了愣.道:“这件事表妹院子里的崔妈妈是知道的。” 林氏不慌不忙地道:“既然如此,就让崔妈妈进来对质吧。”崔妈妈是 她的人,必然会按照她说的做。 “让她进来!”李氏发话了。 崔妈妈进了屋子,颤颤巍巍跪下请了安.欧阳暖道:“崔妈妈,周姨娘是不是送了一方帕子给张管事?” 崔妈妈咬了咬牙,点头道:“周姨娘是送了一方帕子给张管事,上面还写了一首情诗....” 林氏脸上露出微笑,只觉得心头一块大石落下来了。 ”那她是什么时候写的?”欧阳暖轻柔地问她,”在什么地方写的?身边什么人陪着?” 崔妈妈目瞪。呆,虽然之前对过。供,可夫人没说过会问这些细节啊!她有点结巴地道:“是”…是半年前的一个晚上.我在旁边词候的时候.看到李姨娘背着人…背着人写的。” ”哦,原来是崔妈妈亲眼看到的啊。”欧阳暖笑了.走到崔妈妈面前,抖开一方帕子,道:“可是这一条?” 崔妈妈想也不想,连声道:“是!是!“ 欧阳暖又接着问道:“这帕子上写了什么?崔妈妈可否读一遍给我听? ”朝朝暮暮与君同心.生生世世...““崔妈妈瞪大眼睛.盯着那帕子上的字念了一半,欧阳暖笑着接下去.道:“朝朝暮暮与君同,生生世世魂梦牵?可是这一句?” ”是,大小姐说的是。”崔妈妈连声道。 欧阳暖微微一笑.转身将手中帕子展示给屋子里众人看,欧阳治一瞧,却是:千里黄云白日燎,北风吹雁雪纷纷,他迟疑道:“暖儿,你这是.....” 爹爹,女儿刚才拿错了帕子,拿给崔妈妈看的这一条是前些日子爵儿在学堂学的新诗,回来随便涂鸦的。唉,崔妈妈许是一时眼花,竟然也认错了。”欧阳暖不好意思地将自己的帕子收了起来,仿佛真是不经意拿错了。 ”老爷.这崔妈妈分明是不识字的.她却一口咬定那帕子上是情诗,岂不是奇怪的很!“李姨娘看出了名堂.在一旁提醒道。 欧阳治蹙眉,盯着崔妈妈的眼神越发凌厉.崔妈妈脸一白,林氏陡然提高声音冷道:“崔妈妈,你可知道蒙骗老太太老爷是什么罪过?” 崔妈妈一个激灵,道:“不敢欺瞒老太太和老爷,老奴是不识字,可却听李姨娘反复吟诵数遍.又怎么会不记得!“ ”是么?崔妈妈,我记得周姨娘身边还有个丫头叫环儿的.现在哪里?”欧阳暖轻声问道。 崔妈妈低头,掩饰住眼睛里的不安,道:“她自周姨娘死后伤心过度,整日里啼哭不止.老奴便奏请了夫人同意.将她送出府去了。” 送出府?只怕是环儿不肯帮着你们一起诬陷周姨娘.被处置了吧。欧阳暖知道他们不会这样容易露出破绽,淡淡一笑.慢慢走到张亚山跟前.道:“张管事,不知这帕子是周姨娘何时给你的?” 张亚山早已准备好了答案.脱。而出道:“刚才崔妈妈也说过了,是半年前。” ”哦.半年前。”欧阳暖重复了一遍,故作疑惑道:“爹爹.暖儿对墨并不精通,只隐约觉得这墨不是上品,还请您仔细看看这帕子上的墨迹,可看得出用的是什么墨?” 欧阳治闻言一愣.重新接过张亚山交出的帕子仔细对着烛光反复照了照,斩钉截铁道:“这是云州墨。” 欧阳暖点点头,面露赞叹道:“爹爹果然博学多闻,光是这一些字迹便能看出墨产自何处。” 欧阳治脸上虽然还是带着怒气,眼中却不由自主露出得色,道:“你这样的小孩子哪里懂得,云州墨色呈青光,胶重有杂质,我向来很不喜,府里一贯用的都是庆州墨.不但质地坚细.色泽黑亮.而且胶质适中.上砚无声,这一个月来若不是庆州突遭大水,庆州墨运不出来,府里也不至于将就用上云州墨——“说到这里.欧阳治的脸色突然变了! 半年前府里用的都是上等的庆州墨.周姨娘身居内宅.足不出户,纵然真的要写情诗给情郎.又哪里找来劣质的云州墨?欧阳治也是聪明人.不过被绿云罩顶一事弄的心烦意乱.这时候想到这个,倏地回身.将帕子猛地掉在张亚山的脸上.横眉怒目.咬牙切齿道:“这帕子根本是近日写的!“ ”既然是近日写的帕子,又何必说成是半年前的呢?”欧阳暖的声音有些低,却很清亮,似乎满含疑惑.却让满屋的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张亚山一愣.道:“老爷.我万万不敢撒谎,这确实是表妹的笔迹啊,林氏被欧阳治一声怒吼吓了一跳,她让张亚山说是半年前送的帕子.自然是要让欧阳治相信他们勾搭已久,认定这孩子不是他的骨肉!一时之间也没想到欧阳治竟然能从简单的墨就能猜出这帕子是近日才写!听到张亚山的话.林氏猛一机灵.恢复了原有的气势:“老爷看仔细了.到底是不是周姨娘的笔迹。” “老爷,笔迹是可以模仿的,只要看过周姨娘的字,出去随便找一个摆摊卖字的先生就能写出一模一样的来.有什么奇怪?”李姨娘不冷不淡地插了一句,看到欧阳治脸色一变.知道他已相信了大半。 ”哼,今天这场戏还真是精彩,装神弄鬼弄到我跟前来了,“李氏冷冷道.”治儿,我看你这院子里是不干净.不过不是周姨娘有什么不轨,而是有心人在陷害!“ 欧阳治脸色一会儿发青,一会儿泛白,指着张管事,恶狠狠地道:“拖出去.给我往死里打,“ 张亚山心道不妙.还没来得及叫出声来.崔妈妈已经瘫倒在地上,大声道:“老爷!老爷!老爷饶命啊!老奴是迫不得已的啊“ ”还不把这两个刁奴的嘴巴堵上!“林氏反应极快.厉声喝道.立刻有八个粗使婆子上去将两人的嘴巴堵了.不顾他们死命挣扎将人拖了出去。 李氏冷眼看着并没有阻止,弄鬼的喊捉鬼,林氏真当自己眼睛瞎了、耳朵聋了不成!要不是看在侯府和她胞兄的面子上,早就连她一并料理了。 欧阳暖柔和的声音在欧阳治耳边响起:“爹爹,当务之急是不能把事态闹大.到时候,咱们家实在没脸不说.要是外人知道是周姨娘是为了证明自己清白才死的,岂不是会误以为娘亲这个主母刻薄姨娘?到时候可就不是像今天这样把人处置了就可以完的事情,恐怕连尚书大人也会惊动,爹爹会因此受牵逛… 一想到这里,欧阳治不由打了一个寒颤,恨声道:“从今天开始不许再提周姨娘的事.对外一律说她是病死的,谁再提一句,家法处置!“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最为懊恼的就是林氏.本想着李姨娘硬生生将畏罪自杀说成了一死以证清白,自己就把张亚山拉出来作证.有了奸夫.还怕欧阳治不相信吗?谁想到这个该死的欧阳暖三两句话让自己的苦心付诸东流.实在是让她恨得不行! 欧阳治一路阴沉着脸回到福瑞院.一关上门,就冷冷地呵斥所有人都退下去.自己寻了张椅子坐下,气喘吁吁瞪着她。 林氏心中有些忐忑.脸上却还要带着笑容靠上去,道:“老爷” 欧阳治二话不说.一个巴掌狠狠招呼上来!林氏短促尖叫一声,左脸上挨了一巴掌,不敢置信地摸着肿了半边的脸,眼泪汪汪看着欧阳治.一哥委屈的模样。 欧阳治怒气冲冲问:“说,是不是你在背后捣鬼?你见不得姨娘生下儿子,就串通了张亚山来冤枉她,逼死了她.是不是!你从前的贤良淑德哪里去了?亏你还是侯府出身.这样的事也做得出来!“ 林氏委委屈屈道:“治郎.你对我一定有误会,姨娘们为老爷开枝散叶,我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做出这等恶毒的事。一切都是那张姨娘,她之前告诉我说周姨娘与人有私.我查证后发现周妹妹确实和张亚山走得持别近.正巧大夫还说她怀了孕.我当时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的.只怨她不懂事.与人有私情不说还珠胎暗结,就想方设法先把消息隐瞒下来,谁知有那些个不怀好意的暗中往院子里送些脏东西.又将脏水泼到我的身上,在老太太屋里.我却一直死死瞒着.宁可自己承担罪过也不想让别人知道这等丑事,事后张亚山非一口咬定自己与周姨娘有私情.我没法子只好把他送给老太太决断,今天听你那么一说,才发现此事还的确有些蹊跷,我纵然有错,也是错在太过忧心你,心肠又软,生怕混淆了欧阳家的血脉!”林氏将所有过错一股脑都推在曾是丫鬈被抬成姨娘的张氏身上.一心一意就是要让欧阳治相信自己, “张亚山脑子坏了.若没有你在后面指使,他敢说自己与我的人有私情?”欧阳治冷笑道。 “治郎.这内院以前一直是我照顾.”林氏泣道:“我诬陷周姨娘.不是说我自己管教不严么。你好好想想.我怎么会这么傻?” 过去的十年中,林氏确实将欧阳府管得很好.算得上是自己的贤内助,欧阳治有些被她说动.迟疑道:“不是你还有哪个?” 林氏叹了一口气.道:“你还看不出来么.治郎,我向来管家极为严厉,上上下下得罪不少人.你若让我说出这幕后黑手.我还真的说不出来,你只要想一想.哪个最不想我重新掌管内院?又是哪个有本事让老太太替她说话.李姨娘没少在你那里吹风罢?” 欧阳治说不出话来.林氏又道:“他们这个法子倒是好.离间我们夫妻感情,又损了老爷的名声.我就说呢,自己得罪了什么人,竟这样狠毒非要将这些脏水泼在我身上!” “你别说了!“欧阳治腾地站起来.道:“我不信月娥是这样的人。” 林氏奔到他怀里,泪如雨下,“好,治郎,我什么也不说了,旁的你都可以不信.我们这十年的夫妻感情你总该相信的。我对你一往情深.便是为你豁出命去又怕什么.怎么会做一丝一毫让你不乐的事。” 欧阳治心里动了动,虽然并不相信是李姨娘那样娇弱的女子会是幕后主使.心中对林氏的怀疑却也消了几分,林氏轻轻吸了一口气.道:“好痛。”说完又泪水涟涟道:“治郎,你真舍得打我....”” “婉如…”是我不对,我叫丫头进来替你擦药。”欧阳治已是信了林氏的话,急急忙忙就要去开门。林氏一把按住他的手,柔声道:“别.也不怕下人瞧见笑话.你若真的恰我.房里有药油.我去取来.给我擦擦可办… 欧阳治点点头.林氏心中终于松了松,刚要露出一个笑容,眼前却一黑,突然晕倒了酬 欧阳治吓了一跳.赶忙让王妈妈进来,连夜请了常给林氏看病的钱大夫来.钱大夫切了半日脉.不由笑道:“恭喜恭喜.夫人这是喜脉!“ 此言一出,林氏十足的惊喜.一时之间竟然激动地说不出一句话来,王妈妈脸土快要开出一朵花来.赶忙道:“钱大夫.你快仔细看看,夫人这两天受了点气.可别耐 钱大夫闻言,哪里还不知道王妈妈言下之意,当即笑道:“难怪有些滑胎的样子.还要多多休息.保持心情畅快,小心安胎才好。” 欧阳治本以为没了一个孩子,现在从天上掉下来一个.已经喜的不知道如何是好了,连忙叫钱大夫写药方,又一叠声叫人去老太太那里报喜。林氏红着脸故意道:“老爷.钱大夫都说有些不稳当了.你现在告诉老太太,万一孩子保不住怎么办?” “快别胡说!”欧阳治脸上牲着喜色道:“大夫们都是这样子说的.没病也总要寻点毛病来说,若是你哪里都好,还要人家看什么?他这么说,就是让你安心休养.什么也不管.你放心.老太太那里有我.定不会再让你受气,这次你可一定要给我生个儿子!“ 钱大夫在外间写药方,一边写一边笑道:“夫人,欧阳老爷都这么说了,您就放心修养吧。” 欧阳治笑道:“钱大夫,你好好替我夫人捡几副安胎药要紧.若真的是个儿子.到时必有重谢!”钱大夫开完药,欧阳治欢欢喜喜送他离开,王妈妈回来掩上门和林氏说:“夫人可大喜了。” 林氏冷笑道:“这些日子我可憋屈够了.这回有了肚子里这个宝贝,算是扬眉吐气了。” 王妈妈得意一笑.贴着林氏的耳朵道:“原先大小姐仗着是嫡长子的胞姐,可一直都在跟夫人作对.现在夫人也有了儿子.老太太跟前爵哥儿可没那么金贵了.以后夫人再想些法子将他除掉.整个欧阳家还不是夫人的。” 林氏想了一会,道:“你可别小瞧那丫头,年纪虽小鬼主意多着呢,这几次的事情明着是她挑唆着老太太和李姨娘和我作对.她自己在里面装腔拿调作和事佬.如今不光老太太依仗着她.连老爷也多次和我说暖儿十分孝顺,可儿要是有她一半儿心眼,我也就放心了。” 王妈妈好笑道:“她不知死活跟夫人作对,总有吃亏的那一天,以后远远把她嫁出去也就是了。对了.李姨娘若是知道夫人您怀孕了,还不知脸色怎么难看呢!” 林氏想着越发高兴起来:“那个小贱一人可算傻眼了吧.只要这一回是个儿子.从今往后我在老太太跟前腰杆也能挺直了!” 王妈妈替她压了压被子,笑道:“夫人放心.肯定一举得男”。 林氏点头道:“果真如此,我可连老太太都不用怕了。”她想到李姨娘,不禁摸着小腹微笑起来。 李姨娘听说林氏不舒服是怀了孕.却是呆住了。她费尽心思才让欧阳治疏远了林氏专宠自己.人家怀了孕轻轻松松就占了上风.如何不恼? 消息送到时,欧阳暖正在和欧阳爵下棋。 “怀孕了?”欧阳爵手里的棋子啪的一下掉在棋盘上.”这怎么可能? 方嬷嬷低头道:“大少爷.大夫请过脉了.恐怕是真的。” “可恶!”欧阳爵一声怒喝.气呼呼道:“老天真不长眼,我去告诉老太太!” “站住!”欧阳暖淡淡地道。 “姐.....”欧阳爵一愣,红玉赶紧上前拉人,劝道:“大少爷.你真是急糊涂了.这消息是老太太送来的,她早就知道了。” 继母不得老太太青眼,就是生不出一个儿子,如果这一次让她膝下儿女双全.岂不是从今往后都能在欧阳府里横着走了!欧阳爵沉不住气.玉样的小脸皱巴巴的.黑亮的眼睛带了一丝恼怒。 “姐姐?”欧阳爵回头看欧阳暖.声音里却透出一丝慌乱”,怎么办? 见一双清澈如山泉般纯净的眼睛盯着自己瞧.欧阳暖微笑道:“先过来把棋下完。” “姐.你到底怎么想的?”欧阳爵听她的话已经成为习惯,只好重新回到桌子前面坐下,双手倒弄着两枚棋子,白色的棋子在他的指尖哗哗作响。想了半天,他勉强落下一子。 欧阳暖看他棋落下的地方.不禁含笑摇了摇头,爵儿是个聪明的孩子.下棋却总是太莽撞.一直在盘算如何出奇出险.下个棋怪招迭出.大胆冒进,不计代价,抓住一个空挡几步就想置人于死地,不靠一点棋谱,完全是随意发挥,兴之所致。 “你既提出要与我下棋,就该专心一些.其他事以后再说吧。”欧阳暖慢慢道。 方嬷嬷看了看棋盘上黑子已经占据半壁江山.不免失笑,大小姐的棋看似有现有矩,依谱道来.然布局却行云流水.处处攻防兼备.动如脱免,静如处子,再诡异的手段,往往被她事先识破并巧妙化解.大少爷和她对垒.如同面对一堵铜墙铁壁,很难讨到便宜。 果然.欧阳暖落下最后一子,已是大获全胜.欧阳爵瞪大了眼睛,喃喃道:“不可能,你明明让了我三子的”; 她微微一笑.道:“你下棋不专心是其一.行事过于莽撞是其二.不了解对手就贸然出招是其三,大势已去还挣扎什么!” 欧阳爵闻言一愣.心下却有几分相信了.半晌找不出话去反驳.强自辩道:“我只是一时分了心.过会儿再下我一定能赢回来!这一回你让我三子,不!五子!” 欧阳暖淡淡道:“下棋终归是游戏.有疆有界,有相互必须遵守的规则,所以再怪的手法在定势面前都显得无力和可笑,不要说让你五子,便是让你十子,你也赢不了。” “姐.我每次陪你下棋,从来没赢过,你也不肯让我赢一回!”欧阳爵一脸懊悔。 “爵儿.你要记得.与人下棋,可以让子.不可让棋.让子是为善.让棋则为侮。我让你三子是出于姐弟之情.若是让你整盘赢了却是在欺骗你.人生如棋.棋如人生.我是你的亲姐姐自然可以让你.别人会轻易退让吗?与其求别人让你.不如想想怎么才能靠自己的实力赢了这盘棋的好!” 欧阳爵天资聪明.这时候眨了眨大眼睛.道:“姐,我怎么觉得你话里有话?” 欧阳暖微微一笑.道:“你是欧阳家的嫡长子,是名正言顺的大少爷.老太太和爹爹心中你都是无可取代的.别人生的是龙也好是鼠也罢.与你都没有任何关系.与其在这里懊恼沮丧,怨天尤人.不如想想怎么立身处地,明白了吗? 说罢,她站起来.瞧着欧阳爵,笑嘻嘻地道:“我要去向爹娘贺喜,你跟我一起去吗?” 欧阳爵下意识地想说不去.却看到欧阳暖含笑注视着自己.像是看小孩子一般的眼神.不由得站起来,道:”姐姐,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我和你一起去福瑞院。” “不.是去寿安堂。”欧阳暖笑了.笑容中却有一丝欣慰,爵儿能够学会如何做到喜怒不形于色,才是她最关心的事。 到了寿安堂.果然见欧阳治、林氏和欧阳可都在。欧阳暖掀开帘子.笑意盈盈道:“祖母.我们来给爹娘道喜了。” 李氏正半闭着眼睛听欧阳治说话,这时候看见欧阳暖和欧阳爵相继进了屋子.眼睛一下子放出光彩,道:“你们俩快来我这边坐!” 欧阳暖和欧阳爵依言走过去.恭敬地请了安以后才紧挨着坐在李氏身边,李氏见到欧阳爵十分的高兴.拉着他的手问长问短.欧阳爵也带着笑容.——回答了。 欧阳暖却主动和林氏说话:“娘.听到人来报信.可把我高兴坏了.娘亲有孕这可是咱们家天大的喜事.不知娘要怎么庆祝?” 林氏慈母一般地笑了,道:“现在不过一个多月,等孩子平安健康出生再庆祝也不迟,倒是你的这番心意,实在难得。” 欧阳可见欧阳暖脸上笑意盈盈,不屑地撇撇嘴,一转脸看到她在瞧自己,赶紧换了一副笑模样,道:“姐姐,你猜娘肚子里的是男是女?” 欧阳暖笑道:“我猜娘肯定给我生个弟弟.到时候爵儿就有伴儿了”。 李氏笑道:“这却难以预料,我当日怀你爹在腹中的时候,人人都猜是个女孩子.我就不信.男孩子抱娘生.脊背朝外.动只是一处动.旁人再如何说我只认定了是个男孩子,生下来一看果然不错.就不知道你娘有没有我这个福气了.”...” 欧阳暖看到林氏的笑脸虽还一如往常,眼睛里却带了一丝不悦.不由得暗地里冷笑.现在祖母心中早已对林氏产生很强的厌恶感,便是她真的生下男孩子,也说不上多么高兴.当然.若这个孩子是在李姨娘肚子里却是不同了...... 欧阳可笑道:“祖母你放心.娘这回一定给您生个孙子.爹爹连名字都给弟弟起好了.叫欧阳浩!,. “胡闹!哪儿有孩子还没出生就起好名字的道理.这是折福啊!”李氏沉了脸,欧阳治忙红着脸告罪道:“是儿子一时高兴地忘形了.老太太恕罪。 李氏冷哼一声,便不再搭理林氏.自顾自地拉着欧阳爵的手问他学堂里的事.林氏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便是欧阳治在那里坐着也有几分尴尬。 欧阳治低声劝慰林氏:”你是有身子的人,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 林氏点点头,依言站起来,却在走到门。的时候突然大叫一声,身子一歪.倒在近在咫尺的王妈妈身上。这一惊非同小可.欧阳治一下子跳起来.欧阳可飞快地奔过去.欧阳爵也要过去看,却被欧阳暖一把拉住.道:“你快别去捣乱.陪着祖母吧,别让她老人家受了惊吓。” 说完.她向前走了几步.像是要去探望的样子.却只在人群外围站住.并不靠近。 “婉如.你这是怎么了?”欧阳治不明所以.只牢牢抱着林氏.生怕她有什么闪失。 林氏满面痛苦之色.哀泣道:“我不知道.头好痛、腰好痛、肚子也好痛,好难受,好像浑身火烧一样,老爷,救我,快救我!” 欧阳治被她叫的心中慌乱,质问王妈妈道:“夫人这是怎么了,你们这么多人怎么照顾的,还不快把夫人扶回去”, 王妈妈露出惊慌失色的表情.道:“老爷,老奴也从没见过夫人这样啊,到底是怎么回事!夫人.哎呀夫人.你可不要吓老奴啊!” “快!先把人扶回去吧!”李氏也站起来.高声道。 欧阳治防止儿子有什么闪失.赶紧向李氏告了罪.半扶半抱地将林氏带走了.李氏站在屋子里.脸上却有两分茫然之色.问一旁的张妈妈道:“你瞧她这是怎么了?原先还好好的。 “张妈妈陪笑道:“夫人或许是哪里不舒服。” 李氏摇摇头,道”我瞧着不像,倒像是中了邪的样子。” 欧阳爵也觉得十分奇怪,不由自主拉了拉欧阳暖的袖子,道:“姐,你看她是怎么了?为什么好端端的浑身都疼?姐?” 欧阳暖没有回答,她一直冷冷注视着林氏离去的方向.脑海中回荡着李氏刚才所言的”中邪”两个字.若有所思..... 欧阳暖回到自己院子.反复回忆林氏所为.越发觉得有问题.好端端的刚怀了孕,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爹爹一心一意支持她,这时候装病邀宠也不奇怪,只是浑身疼.....中邪.....她眸子里冷光一闪.问道:“方嬷嬷.你说说老太太平日里烧香拜佛,最信奉的是谁?” 方瑭嫉道”老太太最是信菩萨.每有难事,或是家有喜事.都要去庙里问上一问.施舍些香油银钱.大小姐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欧阳暖闭目沉思片刻,随后猛地睁开双目道:“方嫉瑭.你快去侯府一趟,告诉杜妈妈.我有事要求老太君帮忙。” 欧阳爵听了十分奇怪,忙问道:“姐姐.有什么事吗?需不需要我帮忙?“ 欧阳暖微微一笑.道:“还真有需要你帮忙的事.你且附耳过来。”当天夜里.听说林氏哭闹了一夜,只说头痛腰痛肚子痛总之是浑身不对劲,连钱大夫都被折腾了一夜.却始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不要说欧阳治守着寸步不离.就连李氏都碍于情面连夜派张妈妈去瞧了两回。 第二天一早.欧阳暖便带着欧阳爵去请安.李氏见了孙子虽然高兴.却还是奇怪道:“爵儿今日怎么没早早的去学堂?” 欧阳暖笑着打趣道:“祖母,他淘气不肯去学堂呢.今天还向先生告了假。” “才不是”,欧阳爵雪白的小脸上顶着一双熊猫眼.瓣驳道.”祖母.你别听姐的.她又取笑我呢!今儿我告诉她昨晚做了怪梦.整个晚上都睡不找.她就是不肯信,还非要说我是找借。偷懒不去学堂。祖母你评评理.我这么上进的孩子怎么可能偷懒啊!我是整晚都睡不好才休息一天的!” 李氏看着他果然挂着黑眼因,虽然心疼却也奇怪道:“小孩子家家的怎 么会睡不着,是不是睡前喝了浓茶,祖母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下人们不敢约束你,你自己也该仔细点......” “祖母!不是这样!我是昨晚做了个很奇怪的梦,梦到发了洪水.家里一片汪洋.我到处找祖母和姐姐却找不到.然后就看见“ “爵儿!梦中的事情岂能够当真.快别说了.祖母,你别理他.小孩子闹着玩呢!”欧阳暖声音突然提高了,难得对欧阳爵露出严厉的神色,欧阳爵一愣,不知不觉就住了嘴,欲言又止地望着欧阳暖,却不敢再说什么了。 李氏和张妈妈对视一眼,张妈妈笑道:“既然大小姐说不提.大少爷你就别提了.老奴还有事求着大小姐呢!” “张妈妈有什么事?”欧阳暖和颜悦色地问。 “老太太想要一个银鉴金九凤镶翠抹额.选了半天却不知什么花样合适,老奴想请大小姐帮着拿个主意呢!” “妈妈说的哪里话,有什么直接吩咐便是了。”欧阳暖笑地更亲切。 “既如此,就请大小姐和老奴去暖间一趟儿,老奴把花样都拿出来.您慢慢选?” 欧阳暖点点头,站起来向欧阳爵道:“好好陪着祖母说话,切不可胡言乱语。” 欧阳爵冲着她的背影吐了吐舌头.回头钻进李氏怀里.道:“还是祖母对我最好.大姐好凶!” 李氏轻柔地拍拍他的背,道:“不可胡说.这家里除了我这个老太婆.最疼你的人就是暖儿.长姐如母,她处处护着你.我又怎么会不知道!”欧阳爵抬起头,看着李氏,不管这个祖母对旁人怎样,她对自己的确是好的.甚至比爹还要真心些,这样想着.他的眼眶不由自主红了。李氏赶忙把他搂在怀里,心肝宝贝地叫道:“昨晚到底梦到了什么,你仔细和我说说。 欧阳爵想了想,道:“我昨晚梦到发了大水.水势很大很猛.我乘了小舟.到处找祖母和姐姐都找不到.最后看到所有的屋子都被洪水冲垮了.姐姐被压倒在横梁下一动不动.浑身都是血,我怎么喊都她都不理我......我吓得不行.却又看到......看到祖母.....祖母你也...然后一个浪头打过来.连我都掉进了水里。”欧阳爵说不下去了.眼中露出极为恐慎的神色。 李氏听了心弦震荡,眼皮直跳,却是强自镇定.轻轻拍拍欧阳爵的手背,道:“傻孩子.你姐姐和祖母不都安全在这里好好的吗?到底是梦,梦都是反的。” 欧阳爵似乎觉得这梦境十分荒谬一般,不好意思地笑笑:“祖母说的对,这不过是个梦罢了.只是一整夜我都反反复复做这个梦.怕得不行,最后干脆不睡了.睁着眼睛等到天亮。” “傻孩子.京都可从来没有发过水灾呀。”李氏失笑.笑着笑着却突然顿住了,眼睛里似乎有什么闪过,突然抓住欧阳爵的手.道:“爵儿,你确定是洪水?” “是啊,好大好大的水,我怕的不得了。”欧阳爵说着话似乎心有余悸,也反过来握住老太太的手道.”好在醒过来祖母和姐姐都没事。” 李氏笑着又安慰了他几句.欧阳暖回来后祖孙俩赶紧换了话题.欧阳暖见状微微一笑,也不点破。 等欧阳暖姐弟离开.李氏将这一切告诉了张妈妈.张妈妈笑道:“老太太,大少爷还是个小孩子,竟把梦当真了.京都从古至今就没有大水啊”, “谁说不是呢,我原本也是这么想的,可越想越觉得不对.人常说梦是上天的预示和警告,你说老天爷是不是在向我们示警?” “老太太的意思是——” 李氏不再回答.却低下头.口中反复地念着一句话:“虞书上说.洪水浩浩.洪水浩浩.浩加...” 张妈妈知道老太太向来迷信的很.定是怀疑了什么.却不好说破,只能再三劝说了两句,李氏却一直阴沉着脸。 福瑞院中.林氏哀嚎了一夜.欧阳治也头痛了一夜,王妈妈见到这情形,低声道:“老爷,老奴瞧夫人倒像是被什么冲撞了.不如请个有灵通的仙姑回来看看......” “胡言乱语些什么!我堂堂吏部侍郎.妻子有病不看大夫却去看什么仙姑.传出去贻笑大方!”欧阳治怒容满面地斥责道。 林氏在床上却又尖叫一声.捂着头哀哀哭着,欧阳治被她喊的心里一跳,赶忙要进去看.却被欧阳可拦住,道:“爹爹.女儿求您了,快请个仙姑回来看看吧.娘这样下去.万一伤到了弟弟可怎么办?” 欧阳治一愣,半响说不出话,最后猛地一跺脚道:“罢了.去吧.悄悄的去.不要惊动了旁人。” “是”,王妈妈低下头,嘴角不自觉翘起一个弧度。 王妈妈出去大约半个时辰,便请回来一位道姑向欧阳治介绍道:“老爷,这位是京都很有名气的马道姑.好多人家都请她上门做法驱邪,有她在,夫人一定能逢凶化吉.母子平安!” 欧阳治点点头.对着一脸肃穆的马道姑道:“那便劳烦您了.若是我夫人真的没事.一定会有重谢。” 马道姑不过四十年纪.圆圆脸、狭长眼,一身道袍,满脸严肃地点点头:“大人放心口”她进去看了看林氏.片刻后出来,脸色沉沉地道.”夫人这是被人冲撞了.需要开坛做法。” 欧阳治一听,立刻吩咐道:“没听见道姑说的话吗,立刻去准备香案! “不.此处不合适,我刚才进贵府.已经查看过.只有东北方向的那座院子最合适.请将那院子里的人都请出去.待我开坛做法.化解一番。” 东北方向的院子,那不是暖儿住的地方?欧阳治点点头.立刻道:“派人去告诉大小姐,准备一下,待会儿道姑去她那儿开坛做法.为夫人祈福。 “是。”王妈妈和欧阳可交换了一个眼神,转身离开了.那边还不断传来林氏的哭叫声.欧阳治听得心烦意乱.在屋子里走来走去踱着步子。 到了听暖阁.王妈妈带着丫鬈婆子们就气势汹汹地拍门进去.见到欧阳暖,王妈妈皮笑肉不笑地给她施礼:“奴婢见过大小姐。” 欧阳暖本坐在廊下看书,这时看着她笑道:“不知妈妈所为何来?” 王妈妈笑道:“没什么大事,夫人身子不适,老爷请来一位有灵通的道姑开坛做法.地方就选在这听暖阁,还请大小姐行个方便。” 欧阳暖还未答话,方瑭嫉已经沉下脸来道:“妈妈说的什么话?我们小、姐还未出阁.这院子岂是什么乌七八糟的人都可以进来的?若是到时候院子里出了什么事,妈妈可承担得起?” 王妈妈当时就沉了脸”;大小姐都还没说话,方嬷嬷急什么.这可不是奴婢我自作主张,是老爷的吩咐.要是大小姐真不乐意,奴婢这就回了老爷便是,何必拿我撒气!”又看向欧阳暖”,大小姐,您给评评理.是不是这么个道理?” 欧阳暖慢吞吞地道:“王妈妈不必着恼.方嬷嬷也是为我着想,不过么,王妈妈说的也对.既然是为了娘祈福.这院子便让出来又有何妨。” 王妈妈闻言,满脸喜色:“奴婢就知道大小姐是个明理的。” 欧阳暖微微一笑:“红玉.去收拾一下院子.让闲杂人等一律回避.别打扰了开坛做法这样的大事。” 王妈妈喜形于色地走了,欧阳暖看着她的背影.冷冰冰地笑了。 马道姑从门外走进来.欧阳暖微笑着向她示意.她冷冷看了一眼并不理会,回头招呼跟随她的两个小道姑将一个担子抬了进来.方瑭瑭看了一眼.竟是些黄符.糯米.黄豆、香烛之类的东西.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两个小道姑布置了一会儿,一个小型的法坛便建了起来,法坛四周贴满了条形的黄符,案上放着五谷,并点起了香烛。两个人一左一右的站在法坛两旁.俨然是一对护法。过了半个时辰.马道姑负手冷冷道:时辰已到.我要开坛做法.请所有人回避。” “你——”方嬷嬷心道这道姑无礼,竟敢这样对大小姐说话,欧阳暖挥手止住,反倒笑的很和善,道:“瑭瑭.叫所有人都出去吧.别误了道姑做法。” 所有的丫鬟和妈妈们虽然都很好奇,却还是依言退了出去.院子里马道姑已经开始做法.她抽出三只香.左手拿着放在桌子上的蜡烛上点着。脚下猛地一跺地.口中大喝:“五雷猛将.火车将军.腾天倒地,驱雷奔云,队仗千万.统领神兵.开旗急召.不得稽停!护佑弟子.赐吾神通.急急如律令!” 欧阳暖回头轻轻看了一眼.恰好与那马道姑对视.马道姑原本见她不过是个十二岁的少女,并不放在眼中,但此刻看见她笑的温柔.眼神之中却有一种冰冷入骨的慑人气息.不由得心中一寒, 大门紧紧关闭,红玉附耳在欧阳暖耳边.道:“大小姐.万一她在里面要搞什么鬼....” “我正等着她来。”欧阳暖勾起唇角,笑了。 不过半柱香.院门重新打开.马道姑一脸正气盎然.对带着一帮丫鬟婆子守在外头的王妈妈大声道:“这院子里不干净,有东西冲撞了夫人。” “你好大的胆子!”方嬷嬷满脸怒色.呵斥道.”这是我们大小姐的院子,你竟敢在这里胡言乱语!” 王妈妈冷冷地看了一眼方嬷嬷,对马道姑说:“仙姑.你说的可是真的?” 马道姑脸上现出一丝怒容,道:“说不说在我.信不信在你们!若是要夫人痊愈.就得驱逐了这院子里的小鬼!若是不信,我就此告辞了!你们夫人的病,另请高明吧!” 王妈妈忙上去拦住.赔笑道:“仙姑请留步.容老奴与大小姐说两句。 “ 马道姑高傲地冷哼一声,转过身去。王妈妈走到欧阳暖面前,笑容满面地道:“大小姐.老奴知道您是个孝顺的.是不是请您行个方便...” “既然说了是脏东西.自然要清干净,这院子里里外外我都要找一找。“马道姑冷冷地道。 “你——”红玉小脸气得通红,这是大小姐的院子.怎么容得她这样的人上上下下折腾! “红玉.不得无礼。”欧阳暖一手拦住.轻声道.”依照沏占所言.是要搜这院子了?” 王妈妈赔笑道:“大小姐,这事儿事关重大,为了夫人母子平安.老爷交代了一定要严查.得罪了。” 欧阳暖唇角带笑道:“妈妈客气了.为了娘能够痊愈.这点事又算得什么呢?”说完.她转身吩咐所有的丫鬈妈妈们.”你们都去自己屋子里等着,若是道姑有什么需要,一定要积极配合。” 所有人都进去了.菖蒲站着不动,欧阳暖微微一笑道:“菖蒲,昨儿个爵儿说要带个小玩意来送给我,现在估摸着人要到了,你且去前面迎迎他,告诉他今天我有事,就不必过来了.你把那东西领回来就行。” 菖蒲眉眼坚定地点点头,旁人看她郑重的神色都不由得好笑.她却像是个接受了将军命令的士兵一样称职地转身跑了。 王妈妈的眼里闪过一丝得意,道:“大小姐果然想得周到,大少爷性子躁.说不定就会误会了什么.不来当然是最好的。那奴婢斗胆,就从院子里开始搜吧。” 欧阳暖淡淡一笑:“不,从我屋子里开始搜。”“这怎么使得?”王妈妈一脸的为难和尴尬。欧阳暖道:“怎么使不得?就从我开始.到其他人的屋子.都摁一遍。 搜仔细了!王妈妈,我可有言在先,今天是为了娘我才破例一回让外人进这院子.若是拙得到就罢了.搜不到的话.我可要禀报祖母.说你为娘请来的不是仙姑而是神婆,这罪名你可得自己兜着”; 王妈妈从欧阳暖的脸上看到了一丝一闪而过的戾气,下意识地就答应了一声:“是。” 王妈妈领着人在各个屋子里捏了一遍,装模作样地到处看看碰碰,欧阳暖远远在院子里坐了,并不理会他们所作所为。 方嬷嬷一直屋前屋后地跟着.以防他们动手脚.这时冷冷道:“你们可要拨仔细了,若是拨不到,可小心你们的皮”; 院子里.欧阳暖微微闭目,静静等待着。 屋子里都拨查了一遍.果然什么都没有.方嫉瑭冷笑.这并不奇怪.马道姑这样的外人要进来.屋子自然是全部锁上的.当然什么都捏不出来。马道姑眼珠子一转.假模假样的指了院子里墙根下,道:“我屈指一算,就数这里妖气最重,挖!” 王妈妈拍了拍手,一个妈妈立刻提了花锄上前.低头挖了几处都一无所获.马道姑一挥手.道:“这东西煞气重,得我亲自来!”说完.亲自从那妈妈手中接过花锄,走到墙根处不由分说冲着一个地方狠狠刨了下去,不消片刻,便大呼一声:“找到了!”一边喊着,她一边对着众人扬了扬手中的布偶.王妈妈脸上露出笑容.. 就在这一瞬间.马道姑却看到自己面前所有人的表情都凝目了.就听见后面”啪啪啪啪”的脚步声,声音很响很激烈,她奇怪.不自觉回头看了一眼,一下子恐惧地瞪大了眼睛—— 一只浑身皮毛发亮的大狼狗.勇猛而疯狂地向她冲过来! 太吓人了! 马道姑吓得目瞪。呆,平日里忽悠人的本事不知道哪去了,怪只怪她从来没见过这么庞大的一只狗,几乎有半人高.吐着舌头、红着眼睛向她势如破竹地冲过来,太让人惊恐了! 中国有一句古元,叫”面对狗.不要跑.直对他”.然而马道姑已经浑然忘了这句话.甚至忘记了自己使命,不管三七二十一.拼了命地猛跑!她疯狂地向王妈妈的方向跑过去.王妈妈吓了一跳.要去接住她抢下那布娃娃.却不知道脚底下被谁绊了一跤,吃了个狗啃泥, 其他人都早已避到了一旁.就连那两个小道姑都躲到一旁不敢去救她们的师偻。王妈妈还要爬起来.方嬷嬷去搀扶她.却故意一脚狠狠踩在她的老腰上,还惊呼一声道:“哎呀.王妈妈你没事吧?” 有些人看到这场景想要去帮忙,欧阳暖院子里的妈妈们却眼神冷冷、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们,吓得他们一动不敢动,生怕那大狗反过头来盯上自己! 马道姑没了求接目标,脑子都乱了直接就玩命的跑.慌不择路终是向外跑去。 最后马道姑啪的一下在门槛上摔倒.那大狗也凶猛地窜上来.一口咬下去,狠狠咬在她鼻子上,马道姑尖叫一声,嚎的如丧考批!那一声尖叫像是要冲破天去,恐怖的令人发指! 欧阳暖侧耳听着.面上露出一丝浅浅的微笑。 菖蒲站在门边,嘿嘿直笑。 马道姑捂着鼻子.痛得满地打滚.这时候哪里还顾得上什么布偶.早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 “这是什么畜生!快......快抓住它!”王妈妈气得发狂.终于挣脱了方嬷嬷.跳起来大声喊.却不料刚才绊倒的时候挥断了门牙.满。的血,说话漏风的样子十分可笑。 菖蒲将手指放在口中呼哨一声,那狼狗像是听到什么信号一样.乖乖地回到她脚旁边,吐着舌头像是在等待主人的奖赏。菖蒲拍拍它的头.表示赞赏。 欧阳暖大声斥贵道:“菖蒲,你带来的是什么狗?!把我的院子搅的一塌糊涂,还不跪下!” 菖蒲扑通一声跪下,大呼道:“小姐,奴婢冤枉,这狗是大少爷从集市上买回来的.说是特别高大勇猛很稀罕,要领过来给大小姐看一眼,谁知道它饿狠了.竟把仙姑的鼻子给啃了......” 院子里不知道是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接着不少人捂着嘴偷笑。王妈妈勃然大怒,顾不得说话漏风,满嘴是血.大声嚷嚷:“快!快把仙姑扶起来!”她不理会自己身上的伤,率先冲过去,把马道姑扶了起来,马道姑痛得哀嚎不已.王妈妈却在她身上到处捏.连袖子都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愣是找不到那布偶了.不由急的满头冷汗。 欧阳暖脸上十分严肃.冷冷道:“王妈妈.你还在找什么,难不成要看着道姑失血过度而死吗?” 王妈妈一愣.突然明白过来,睁大眼睛回头看着欧阳暖,十足恐惧的模样。欧阳暖轻轻走过去.伸出手要扶王妈妈.她却一下子向后退了一步.”妈妈这是怎么了?摔断了牙齿连话都不会说了吗?” “大小姐,您太宅心仁厚了,他们到这个院子乱搜一通您还这么好心肠”;方嬷嬷走上前来.盯着王妈妈道.”怎么样王妈妈.可搜到了什么?” 王妈妈环视了一因欧阳暖院子里的人,冷汗一下子就下来了.她猛然觉得.自己这个挖陷阱的人竟不知不觉变成了别人砧板上的肉.亏得她还在沾沾自喜!这个欧阳暖.简直是妖孽投胎!可怕至极!老天爷! “大小姐恕罪.老奴先扶马道姑回去上药.回来......回来再向您告罪!“王妈妈气喘吁吁地扶着马道姑.声音颤抖。 欧阳暖脸上带了歉疚的笑容.道:“都是爵儿顽劣,回头我一定好好管束他。” 王妈妈只觉得这院子太邪乎.这个大小姐更邪乎的可怕.她一刻也不想再留下去,赶紧呵斥一边站着的人,道:“快走!快走!” 原先跟着她一起来的那些丫鬈婆子们都灰溜溜地跟在王妈妈身后走了.走得很远了都还听得到马道姑痛苦的呻吟。 等关了房门,欧阳暖伸出手.红玉将刚才趁乱从地上捡起来的布偶放在她手掌心.欧阳暖看了看,冷笑一声:“果真如此。” ——————题外话—————— 一直有孩纸说.一定不能让林氏生出儿子来.某秦觉得吧.....她生出儿子来也讨不到什么好.....哈哈哈.不过林氏的计策并不仅仅是让马道姑诬陷女主,还有后招啦......从今天开始没有意外.更新时间为早上,谢谢大家。 045 后妈肚子里是天煞孤星 方嬷嬷和红玉过去一瞧,就看到那布偶用简单的白色锦缎缝制.由上而下写了一排字,竟是继母林婉如的名字和她的生辰八字。娃娃上面,还有细小的针,插在身上各处.两人不由得脸色大变! 林氏倒真是不惜下血本,为了诬陷欧阳暖还把自己的生辰八字都捎带上,看来真是把她恨到骨头里去了。先是故意当着李氏的面装病请来马道姑,非要坚持在听暖阁做法.便是要趁着做法大家都出去的时候将布偶埋下去。当时院子里只有马谢古和两个徒弟在.他们将布偶埋在了墙角下.接着王妈妈再找借。来搜查,当众拨出布偶,人证物证,样样俱全了.院子主人便成了用巫盅之术咒林氏的人。到时候林氏只怕会说.欧阳暖是因为她怀孕了,怕她所生的儿子会威胁到爵儿的地位才会谋害她.这样一来.欧阳治必定不会轻饶!搞不好连爵儿也会被误认为帮凶......果真好狠毒的心思! 欧阳暖唇角轻轻一勾,袖子一翻.将布偶丢给红玉.”烧了。” 很快.布偶被扔进了火盆里,方嫉毋拿起火箸拨了几下炭火.林氏费尽心思整出来的布偶.很快化成了灰烬.欧阳暖笑了笑.对菖蒲说道:“辛苦你了,菖蒲。” “奴婢什么都没做.大小姐才真是真聪明.要不是你让大少爷找了这条训练有素的狗来.又特意饿了它一天.只怕咱们今天要吃大亏呢”;菖蒲腼腆地笑笑.半点也不居功。 红玉有点不服气地问道:“大小姐.咱们就这么算了吗?” 火光中.欧阳暖清冷的眼中似乎也被染上了一层绚丽的异色.她微笑着道:“既然他们送上门来,我当然要回敬她一份大礼了。” 半个时辰后,欧阳治怒气冲冲地带着欧阳可、马道姑到了寿安堂,欧阳可抢先道:“祖母.姐姐这一回真是太过分了......” 这话一说完,另一半却堵在喉咙里.李氏身边那个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看上去很是乖巧温顺的人,不是欧阳暖又是谁? “妹妹,这是怎么了?”欧阳暖惊讶道。 欧阳可一指整个鼻子都被包起来.还在一旁哼哼唧唧的马道姑.道:“祖母您看.姐姐纵容恶狗行凶,将仙姑的鼻子咬成这样了!大夫说要是不好好医治.可要留下后患啊!” 欧阳治也冷冷道:“暖儿.你这一回的确是过分了.怎么可以将仙姑伤成这样!” “爹爹说的是.爵儿在市集上看到一条毛色十分稀罕的狗,非说要带回来给祖母瞧瞧,我怕他惊扰了祖母.就说先送到听暖阁去让我看看,正好赶上仙姑来做法.不巧就冲撞了她!我心里真是愧疚的很.....”欧阳暖十分惦」疚地说道,神情真挚娇弱,让人一看就不忍心贵备。 “你——”欧阳可的脸一下子变得雪白,转眼又涨得通红,眼里含了愤怒.想骂出来,又不知骂什么好.只能沉着脸不言语。 李氏不耐烦地道:“好了好了,你们怪得着暖儿吗?带着个道姑说要在她的院子里做法这也就罢了,暖儿她乖巧真的将院子让了出来,接着还说有脏东西要拨查.捏来拨去什么都扯不着.反倒让条狗给咬了.你们好意思怪她!也不想想这事情传出去人家要怎么笑话咱们.简直是不知进退!” 欧阳治愣了愣.本来要发作.看到满脸怒容的李氏和双目饱含委屈的长女,竟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得恨恨道:“都是那畜生惹的祸,改明儿就将它捶杀了!” 欧阳暖叹了口气,道:“爹,女儿以为,那狗不过是只畜牲,什么人事也不懂的.娘亲怀了孕又生了病.这时候不适宜杀生.父亲就饶了它吧。” 欧阳治皱着眉头.想想确实不吉利.挥手道:“那就算了”; 欧阳可心中愤恨不已,布偶都已经找不到了,根本诬陷不到欧阳暖,这件事情追究下去已经没什么意义,索性道:“祖母,马道姑有话要与您说! 马道姑捂着脸走过来.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冲李氏而来.李氏见到她如此狼狈的样子.半点仙风道骨的样子也没有,不觉多了三分厌恶,皱着眉头道:“道姑有什么话要说吗?” 马道姑恨恨地盯了欧阳暖一眼,道:“老太太,我有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但既然您家老爷请我来了.我便要将话说完才算尽心口您可知道.这位大小姐.生辰八字可是与夫人肚子里的孩子相克啊.....” “你说什么?”不要说李氏.连欧阳治都一下子愣住了.欧阳可脸上露出一丝冷笑。 “老太太.宁国庵惠安师太请见。” 李氏一下子站起来,一向镇定的神色再也端不住了,兴奋得声音都在发抖:“什么?惠安师太?快请进来”; 宁国庵是太后当年曾经清修之所,由圣上亲自赐名,继任住持的人选都是千挑万选.这一任住持惠安师太长久住世.讲经说法.普度众生.德高望重,平日里李氏去敬香想要见一面都得排队,还不一定见得着,今天人居然就在她家门。.简直是撞了大运! 不多时.忽听见空中隐隐有木鱼声.那人念了一句”南无解冤解结菩萨!”便轻轻掀开帘子缓步走了进来。众人一时之间都向门。望去,只见来人五十许年纪.相貌生得十分平常,眉宇间却天生一种悲悯慈蔼的神态.恍惚间望去竟如白莲绽放,令人不由自主肃然起敬。 李氏见果然是惠安师太,笑的眉眼都看不见了,亲自迎上去道:“师太怎么会来此处?” “阿弥陀佛.贫尼偶然经过此处.只觉得宅中似有不同寻常的气息,料想必有事发生.便贸然打扰了。” “师太说的是.正是这大小姐的煞气冲撞了夫人肚子里的孩子.才会有此异象!”马道姑急忙说道,引起鼻子一阵剧痛,赶紧捂着怕风透进去。 “道姑,你还是少说两句吧。”李氏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只觉得她一副猥琐的样子十分碍眼。”不知师太所言异样到底为何?” “先不忙说这个,既然贫尼已来了,也是一种缘分,便为贵府批一批命吧。”惠安师太坐下后.思忖片刻,慢慢说道。 李氏闹言大喜.这京都的豪门贵族谁不想求惠安师太批命,她却甚少答应,今天自己送上门来,岂不是天大的喜事!就连一向排斥鬼神之说的欧阳治闻言,脸上都起了五分喜色.能得到惠安师太批命.说出去也是极有面子的事!只有欧阳可皱起了眉头,心道这老尼姑实在多事.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关键时刻打断了马道姑的话! 静安怖太依次看过李氏、欧阳治的生辰八字.再对照本人面像.一路赞誉,说李氏是富贵双全,福泽无边.说欧阳治官运亨通、子女双全、福禄不缺,直说的两人连连点头,眉开眼笑。 待看到欧阳暖的.却是反复盯着她眉眼看了半天.最终道:“你是极贵之命.贫尼不敢算也。” 李氏和欧阳治对看一眼,觉得十分奇怪,他们的命相都能看得,为什么欧阳暖的却看不得了呢?可是惠安师太却不肯解释,只笑笑不说话了。欧阳暖并不在意自己的命数.反而一脸恬静地向惠安师太一笑.道:“师太.我娘生了病.不知是否可请您为她也批一批命.看到底是什么在作祟?” 惠安师太点点头.道:“可以。” 欧阳治一听,立刻将林氏的生辰八字写了下来恭敬地递过来,说道:“我夫人已经怀孕月余,从昨日开始她却突然说浑身剧痛难以忍受.想请师太看一看是何缘故。” 惠安师太低下头看了看林氏的生辰八字.点点头,又问道:“不知夫人什么时候受孕?” 欧阳治面色有些尴尬.李氏冷冷看了他一眼.他立剂笑着回答了行房受孕的日子。 惠安师太低头掐指一算,一时面色凝重.皱眉问道:“果真如此?”欧阳治点头道:“是的。” 惠安师太突然长叹一声,一言不发地站起来就要向外走。李氏惊惶.忙去拦了:“师太怎么了?是不是我们哪里冒犯?” 惠安师太摇摇头.道:“有些话实在说不得,恕贫尼打扰了。”说完就要告辞,李氏心里更疑惑,忙一把将人拦住,恳切地哀求道:“师太是不是有话要说,请一定要如实告诉我们!” 欧阳暖微微笑着.道:“惠安师太.您刚才说过.路过即是有缘,我家祖母是真心敬重您,您何必话说一半.这让她以后该如何安心?您慈悲为怀,有什么话就请说吧。” 欧阳治也一脸奇怪.连忙赶上去诚恳道:“师太,请直言相告。” 惠安怖太皱了皱眉头.半响沉默不语,终是叹息一声道:“既然如此.贫尼就有话直言了.贵府夫人腹中此子,携阴月阴日阴时阴风而来,乃是天煞孤星的命格,正是所谓孤鸾寡宿星.进角为孤.退角为寡”....施主,这是大大的不好啊!” “天煞孤星?”这是什么意思?李氏顿时脸色大变,一把拉住惠安师太的袖子道”,师太啊,您一定要说清楚!” 惠安师太叹了口气道:“贫尼原先看贵府上方笼罩一层黑气,心中就有了疑惑,特意进来为各位批了批命格,发现贵府众人都无异样,可偏偏等侍郎大人说到夫人的受孕之日,又结合夫人身休出现的异样和贫尼先前看到的那层层黑气才敢断定.贵府夫人腹中所怀的孩子乃是天煞孤星的命格,这种命格主刑克.如今夫人浑身剧痛就是一时受不了此子的煞气所致.而这仅仅是开始,天煞孤星乃是克父母克兄弟姐妹克妻子儿女.真正是刑亲克友,六亲无缘,更是婚姻难就.孤独一生......唉,只怕老夫人和侍郎大人原本的寿数也会因为此子而彻底断绝,施主一生吃斋念佛.怎么会遭逢如此厄运啊! 李氏一听,脸色变得惨白.联想到欧阳爵所说的那个梦境,不由得大为骇然,欧阳治说要给孩子起名为欧阳浩.虞书又云洪水浩浩.那洪水岂不就是欧阳浩的化身?洪水冲垮了房屋,压死了自己.岂不就是这孩子克死亲人的预兆?这正是老天在对自己示警啊!天啊,亏得自己还想林氏虽然不讨喜,可这孩子到底是欧阳家的骨肉,本还有三分高兴,谁知这竟是个煞星。 欧阳治一听.立刻踏前一步,脸上露出急切的神色:“师太此言可当真?” 惠安怖太把脸一沉,道:“贫尼只是路过此处,与你家素无来往.又怎会胡言乱语!话已经说了,信与不信都在施主”; 欧阳可听得云里霎里.脸色煞白.怎么回事.明明娘生病是为了做出来陷害欧阳暖的手段,怎么在这惠安怖太的嘴巴里竟然变成是弟弟克出来的了?这和娘的初衷简直是背道而驰! 李氏和欧阳治对视一眼,心中都信了八成.惠安帏太与欧阳家素无来往,确实没有欺骗自己的必要,那这个孩子......竟真的是克亲之命么? “师太不要生气.爹爹也是着急.刚才听得师太点拨.只觉得娘所怀的这个弟弟会克死至亲.不知可有化解之法?”欧阳暖满脸忧虑地问道。 惠安师太叹了口气.道:“女施主.非是贫尼见死不救.古语有云,天煞孤星不可挡.孤克六亲死爹娘.天乙贵人不解救.修身行善是良方,还是请各位今后多做善事、多加小心吧。” 李氏一听急了.死死拉住惠安师太袖子不放.道:“师太,若是这孩子现在没了呢!” 欧阳可顿时大惊失色.道:“祖母,这怎么可以?” “就是啊,根本不是未来的小少爷天煞孤星.而是…… “马道姑还要说话.欧阳暖目中冷光微微闪烁.微微一笑道:“仙姑,你伤的这么重,应当好好休养,再加上今日家中有事,实在不方便接待,他日暖儿必定携重礼上门致歉!” 马道姑知道惠安师太今天一来,自己这场戏算是白唱了,只怕林氏一分钱也不会拿出来.惠安师太与自己的威望有云泥之别.若是一味与她唱对台戏.传出去所有人都会以为自己是欺世盗名之辈,往后生意可就难做了。正在进退两难之际.一听会有重礼致歉.顿时连鼻子被咬伤的仇都忘了,赔笑道:“是.惠安师太说的是,我道行太浅,竟误将大小姐身上的贵气看成煞气.这样说来煞气必然在夫人肚子里才是“ “你再胡言乱语我就立刻害了你的舌头”,欧阳可一跺脚,恶狠狠地说道。 “啪”地一声.欧阳治狠狠地甩了欧阳可一巴掌.欧阳可震惊地捂着脸,不明白爹爹为什么突然动手,欧阳治冷冷道:“住。!不许对客人无礼!还不快滚出去!” 欧阳暖眼神冷淡.口中却吃惊道:“爹爹.妹妹年纪小不懂事.您千万别生气!” 欧阳可恨恨地瞪了欧阳暖一眼,却厚着脸皮不敢走.如果她走了.老太太坚持要想法子打掉娘肚子里的孩子怎么办哪?那可是他们现在唯一的指望!娘盼了这么多年.以为有了儿子就可以一朝翻身,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马道姑见状讪讪地行了礼.跟着丫鬟出去了。 李氏并不糊涂.话一出口就后悔了.真的不要这孩子法子多得是.何必要问人家惠安师太.若是不小心将事情传出去,岂不是丢尽了欧阳家颜面.当下老脸有些红,欧阳暖恰到好处地过来搀扶她道:“祖母.您别心急.有什么事慢慢说.师太也不是外人.自然会休谅的。” 此言一出,李氏赶忙点头,道:“是的.师太,求您千万给想个法子!惠安师太道:“事到如今,也只能是尽人事听天命,从今日起,必须请老夫人每日诵经百遍为欧阳家祈福.孩子生下来以后尽快送去寺庙吧.为他寻个道法高的师偻.让他从此出家为僧.一是不连累家人.二是为自己积累福报,以此求个来生。” “不行!”欧阳可几乎跳起来,这个弟弟是他们和欧阳暖斗争的最大筹码.怎么可以一出生就送到寺庙去,她再也顾不得许多,冲上去死死抓住欧阳治的手臂.急切地道:“爹爹,娘肚子里的弟弟是你的亲生骨肉啊.你怎么可以相信这个老尼姑的胡言乱语呢”。 “孽畜!还不跪下!”李氏心里实在是恼怒到了极点,这个林氏.千方百计来害自己的长孙.现在还不死心.居然还要生个天煞孤星,成心要断绝欧阳家的命脉!生下的女儿如今也不知趣,居然敢在这寿安堂大吵大闹,真是不知所谓! 欧阳治一见母亲恼怒之极.用力将欧阳可甩开.欧阳可没有防备.一下子跌坐在地上,不敢置信地瞪着无情的祖母和亲爹.气得簌簌发抖。 欧阳暖在一旁看着欧阳可不顾形象地哭天抹泪.心中冷笑,在祖母心里,媳妇不算什么,孙女也不算什么.儿子和孙子才是命根子.尤其是欧阳治.那可是她下半辈的依靠.怎么可能让人轻易克了去! 果然.李氏想也不想就答应道:“亏得师太今日提点.要是您不来.我们懵懂无知接纳了如此孽胎.将来我儿被克,我们家的命脉岂不是就此断绝了!师太放心.我们一定依你所言去做!不日还会为庵中菩萨重塑金身,以求消灾免难,一生平安!” 惠安师太点点头.微笑道:“我佛慈悲,定会福估施主子孙延绵.福报绵长。” 李氏念声佛号:“但愿如此,阿弥陀佛,菩萨保佑”; 惠安师太走的时候,李氏亲自将她送出门外.欧阳暖更是一步步搀扶着她.将她送上车。 惠安怖太微笑着双手合十.道:“不必远送.施主请留步。” “师太慢走。”欧阳暖面上带着浅淡的笑容,秀美的眉目舒展.光彩耀目.令人几乎不敢直视。惠安师太又仔细瞧了瞧她.才微笑着上车离开了。在城中绕了三因后.惠安怖太的马车没有回宁国庵,反是进了镇国侯府的后院,宁老太君一早便已经在等着她了,惠安师太微笑着要上前行礼,忙被老太君扶了起来:“你我原本是旧识.何必多礼。” 惠安师太微微一笑.在老太君身旁坐下,语气竟是说不出的关切:“你身子可好些了。” 宁老太君点点头.含笑道:“这些日子已是好多了.阿楠,你过得可好?” 杜妈妈含笑看着她们.奉上茶水后退到一边侍候。 惠安师太微微一笑.轻轻拍了拍老太君的手,眼中隐隐有明灭的光影:“贫尼一向是好的,只是.华君你老了,头上都生出白发了......” 宁老太君脸上虽然还带着微笑,眼中却已经有了泪花,道:“早年认识的姐妹们,如今只刺下你我察寥数人了,有时候我常常会想起第一眼看见你的时候,那一年你不过才十一岁,头上带着那一支嵌祖母绿的蝴蝶发菩,向我走过来的时候.蝴蝶的翅膀一掀一掀的.看着很是灵枷...”说到这里.她突然看到惠安头上戴着的禅帽,心中一酸,话也说不下去了。 旁人听到这话一定会惊讶万分,如今谁都认识惠安师太,却极少有人知道她曾经的出身。惠安师太其实出身名门,与宁老太君乃是闰中密友,只是早年父母相继去世后,她拒绝家族为她选择好的道路.毅然出家。 “不必如此.贫尼出身于权贵之家.半辈子都是猜人心思过来的,连梦里都忌惮着那些人恶毒的心思.早已累了倦了。当初贫尼曾对你说过,与其留在家中看那些人的脸色过日子,情愿落发为尼.常伴青灯古佛.了此残生,你还记得吗.这些话贫尼至今不曾后悔过。” 当初她亲生父母去世.偌大家业被叔婶霸占.大好姻缘被人夺走,从豪门千金变成要看人脸色过日子的孤女,她怎能不恨!最可恨的是那些人还要将她嫁给纨绔子弟.毁她一生.既然如此.她宁愿舍下旁人眼中的泼天富贵.忍受庵堂中一生的清冷与孤寂! 常伴青灯古佛说起来轻松,但一个青春少女要守着庵堂过那种日子,简直是一种焚心蚀骨的折磨!宁老太君就是知道这一点,才会越发心疼惠安的遭遇。联想到自己一生的经历,她心里难过.话中也不免含了几分萧索之感:“话是不错.到底意难平啊.当初你都订亲了.明明是一门大好的姻缘.却被你婶娘诬你身染恶疾,将那人强行夺给了你表姐,耽误了你一辈子。我心中每每想起.都愤恨老天为何要让这些恶人横行无忌!反逼得弱女无路可走!” “你呀!”惠安师太豁达的笑了”,贫尼这一辈子.前半生忍受痛苦与折磨,后半生更要舍下红尘俗世长守佛堂,但这辈子经历的可比普通女人精彩.太后要来宁国庵听贫尼讲经.皇后后妃贵人更是千方百计来贿赂巴结.只求贫尼批一个好命数!倒是当初俗家的表姐.嫉妒成性.迫害庶子,声名狼藉.反累的她娘活活气死,贫尼可比她们舒坦多了。”说着呵呵笑起来。 宁老太君笑道:“你还是老样子.瞧着一派和气.内里却最是硬气,死活也不肯低头的。” 惠安师太微有伤感.道:“不这样,这漫长的人生该如何度过。” “说的是.便是我这一生.也未必比你好几分,先是我爱女早亡,再是老侯爷去逝,如今儿子还缠绵病榻,现在的镇国侯府看来鲜花似锦,其实却群狼环词.我实在如……”宁老太君叹了口气。 惠安师太微有怜意.声音渐渐低下去:“你这一辈子也不容易.”片刻后,她却是微微笑了起来,“不过我瞧着你那个外孙女,倒不是个软弱可欺的,她继母那般迫害,换了贫尼当初,只怕要被生生气的吐血,她倒好,贫尼瞧着半点生气的样子也没有的.反倒笑盈盈x乐呵呵地将了对方一军.还知道预先求到你这里来。说实话.若不是你亲自来请.这小小的欧阳府,贫尼怎么会亲自去?” 宁老太君点点头.道:“我瞧着也是。若非你去.只怕那糊涂的老太太和那个狠心的爹还不会轻易相信的。” 惠安叹息道:“若是你的女儿当初有你外孙女一半厉害.也不会被个庶女逼死了。” 宁老太君眉头皱起,想起当初女儿重病却还要为那个狼心狗肺的夫婿求到自己膝下来.不免痛心疾首道:“婉清是个糊涂的.我早与她说过.不要过于轻信那个女人.她偏偏信了人家姐妹情深的幌子.我本想将那女人远远嫁了.庚帖都与人换了.却不料她端的是好手段.不但勾搭上了姐夫,还骗得我那个傻女儿不顾重病跪倒在我眼前求我成全!婉清那时候只以为那女人毕竟是她妹妹,会善待暖儿姐弟.何曾想到竟为自己的儿女引来了中山狼,如今悔之晚矣!我只恨当初不够狠心.该在她羽翼未丰之时铲除了她,也免得如今束手束脚的局面!” 惠安点点头,道:“如今知道也不晚.只是现在多少要顾忌她那个当上兵部尚书的胞兄罢了。你凡事得放宽心.有什么事情.不妨找暖儿商量商量,多个人帮你.做起事也更周详。” 宁老太君笑道:“瞧你说的什么话,暖儿再聪明,也不过是个半大的孩子.留她在那个府上.对着寡情的祖母、无情的父亲和恶毒的继母,我本已是放心不下,怎么还能让她为我担心?” 惠安摇头笑道:“贫尼在庵中追随先师修行多年.倒也不是白白耗费了这些光阴。今日说那未出世的孩子是天煞孤星一事原是你的嘱托.贫尼答应为之,却也多少折损自己的修行。既已是如此.也不怕泄露天机.你那个外孙女,命是极贵的,待她真正羽翼丰满之时,只怕你这个侯府老太君还要多多绮靠着她呢!” 宁太老君心中虽不十分相信.眼因却不由自主红了,拿帕子轻轻拭着眼角:“果真如此.我那个苦命的丫头在天有灵.也要含笑九泉了。” 惠安点点头.道:“你若真的想看到那一天.就得好好保重.把身子养好了,那些乌七八糟的事情干脆不听、不看,该吃就吃、该睡就睡、该教元就教日,,你是堂堂侯府老太君.一品的诰命夫人.是他们的嫡母.若那些个不长眼睛的敢动你,贫尼这个出家人拼死也是要与皇帝陛下论一论这天道伦常的!” 宁老太君心中感动.紧紧握住惠安师太的手,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杜妈妈却在一边看了暗自好笑.这惠安师太虽是修行多年.本性却并没有大变,最是个重情意的,若不然也不会老太君一出面立刻就应承了此事.更不会罔顾出家人的身份.说出这番掏心窝子的话。 “阿楠.普天下.如今也只有你与我说这番话了.若不是事情紧急.我也不会将你拖入这潭浑水之中.”.””老太君这么说着.手心微微地颤抖。 “这话太傻,便是贫尼出了家,这一道薄薄的庵门怎能挡住世俗人、世俗事?做人还是要食五谷杂粮.享人间烟火的.若真是清高自持x盼望着西方极乐,贫尼又何必亲侍太后、皇帝这样的权贵?再者说.便是为了世上最后一个唤贫尼阿楠的人,也要尽力一试。” “你的一番心意.我是永生不忘的.你且放心”....好歹我也得撑到暖儿出阁.再亲眼看一看那些个小人的下场!”宁老太君郑重地说着。 福瑞堂 林氏还没有听完欧阳可的话.就气的浑身发抖,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王妈妈一看不好,赶紧上去给她顺气:“夫人,夫人.您是双身子的人,可要千万保重啊!“ “孩子!这孩子现在还有什么用!“惠安师太威望何等之高,她既然批了这孩子是天煞孤星的命.谁还能说什么?只怕连丈夫对这个孩子都不会再抱有一丝期待了!林氏苦心孤诣演了这一场戏.如今全白费了.自己肚子里金贵的儿子反而变成了克亲克友的天煞孤星,完了.全完了!她一心盼望这个儿子的到来.盼望了这么多年.如今真的怀孕了,却变成一个人人唯恐避之不及的灾星!这是要断送自己的全部希望啊!林氏猛地拍着床沿,双目赤红! 王妈妈见状大为急切.却又劝不住形若疯狂的林氏.只好反身抓住欧阳可的手.道:“我的好小姐,老爷可说了什么没有?” 欧阳可连连摇头.神色十分沮丧。 林氏听了更是恼怒万分,恨不得冲出去甩欧阳暖十几二十个耳光,原本只要那道姑一口咬定欧阳暖与自己肚子里的儿子犯冲,还用巫盅之术谋害自己.她再向欧阳治请求将欧阳暖送出府去,不管是送去庵堂还是送去别院.欧阳暖这辈子也就算完了.没了这个厉害的姐姐护着,欧阳爵那么个孩子还不是任由自己槎揉!过不了两年就送他下去见他亲娘.到时候自己的儿子就变成了嫡长子!一切本来都计划的好好的,样样周详.她做梦也没有想到欧阳暖会反将一军! “欧阳暖.欧阳暖.你好狠毒!“林氏咬牙切齿.恨不得活生生撕咬了欧阳暖身上的血肉! “夫人!夫人!奴婢求您一定要冷静下来,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千万不可自乱阵脚啊!“王妈妈跪倒在地.死命哀求。 林氏如何不知这一点,只是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失望过,难道说就要任由着欧阳暖踩在自己头上?王妈妈站在一旁不住地劝她.林氏却还是恼怒不已。 欧阳可抱怨:“都怪那个惠安师太.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要在最要紧的时候出现.还一口咬定弟弟是天煞孤星,要不是她.欧阳暖现在都被赶出家门了!”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早知道如此,还不如等孩子生下来再计较,”林氏摸着自己的肚子.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把这件事在脑海里翻来覆去想了无数遍也不知道自己如今还能如何挽救。 “娘.我今天听祖母说不想留下这个孩子榭想到李氏冷冰冰的语气,欧阳可打了个寒战。 林氏眼神一寒.王妈妈却慢慢道:“夫人.果真如此的话,您心里还是应当早作打算。” “他们敢!我兄长是兵部尚书,他们若是敢动我.兄长也不会放过他们!”林氏充满怒气地道.王妈妈听着灵机一动:“夫人.此事也可以与侯府二老爷那边通个气渊 “对!”林氏眼晴一亮,只要有二哥为自己做后盾.李氏无论如何也不敢动这个孩子,保住了孩子将来再想别的办法.她就不信,等欧阳治看到了白白胖胖的儿子还能狠下心来不成! “那夫人你赶快写封信,奴婢想办法送出去。”王妈妈赶紧道。 林氏连连点头.写了封简短的信。王妈妈把信藏在袖子里.走了出去.欧阳可担心地望了林氏一眼,道:“娘.这能行吗?” “不行也得行.若是没了这个孩子,我手中唯一的筹码就没了!”只要有了儿子,纵然李氏和欧阳治不喜,自己一样有法子让他名正言顺的继承欧阳家!林氏心中恨恨地想到。 寿安堂 香炉里清新的松拍香若有若无地飘荡在屋子里,李氏绮在降红色锦缎大迎枕上.面色阴沉。 屋子里只刺下欧阳治面色沉沉地在椅子上坐着.足足有半柱香的时间.两人没有一句话。 末了.李氏开口道:“这孩子,不能留。” 欧阳治沉吟片刻.虽然是自己的骨肉.可到底是天煞孤星,万一真的克父.实在是得不偿失。孩子以后还会有的.纵然林氏不能生.他还有李姨娘,将来还可能有别的女人为他生。只是他还没有说话.张妈妈就进来禀报道:“老太太.镇国候府二夫人求见。” 蒋氏?李氏皱起眉头,兵部尚书林文渊是林氏的胞兄.他夫人不早不晚这个时候到了,不会是得到了什么消息吧.....惠安师太走了不过两个时辰.林氏的动作还真是快!她不由得暗地里咬牙,道:“请她在前厅稍候片刻.治儿.你先回避吧。”说完,她又想了想.加了一句”,去听暖阁将大小姐请来” “是。”张妈妈低头应承.心道老太太对大小姐如今当真是十分倚重。 蒋氏进来的时候.欧阳暖正坐在李氏的身边.亲亲热热的为她捶着腿。 见她进来,欧阳暖抬起眼.璀璨如星的眸子水波无澜地静静地凝望着她,让蒋氏想起深不见底的湖水,只觉凉气袭人... 蒋氏广额隆鼻.长得很漂亮,但看人的时候目光微斜,带着居高临下的优越感,显得过于咄咄逼人,张妈妈为她上了茶,她却动也未动.只对李氏微微一笑,道:“老夫人,身子可好?” 李氏点了点头.态度显得不冷不热。纵然眼前这一位是兵部尚书夫人又如何,自己从身份上说是长辈,丝毫也不需要退让的。 欧阳暖笑道:“二舅母突然到访.可有什么事?” 上一次在荣禧堂门。.蒋氏第一次见识了欧阳暖的厉害.现在当然也不 敢小瞧.笑道:“你二舅舅听说你娘身子不舒服.持意让我来看看她。” 不舒服啊...上午惠安师太刚走.下午蒋氏就到了.这个消息传的真是快.欧阳暖微微笑起来。林氏要保住这个孩子.最好的办法莫过于把她怀孕的事捅出来给侯府知道,林文渊必然会为她撑腰的。借。不舒服来探望,是林氏想警告自己她有兄长林文渊保护呢?还是她担心腹中的胎儿不能顺利生产特意找个人来安心?不管是什么目的.欧阳暖都不在意,她原本还没打算对这个尚未出世的孩子怎么样,一切都是林氏咎由自取.妄想用孩子来谋害自己,当真是痴心妄想! “这是什么话。”李氏慢条斯理地道”,她今天一早来给我问安的时候都好好的.没听说她哪里不舒服。婉如既然进了我家,就是我家的人。欧阳家虽然比不上尚书大人富贵,却也是请得起大夫的,请夫人回去转告尚书大人不必为令妹担忧。” 蒋氏眼神一冷.慢慢道:“老夫人.请不要误会.我们并没有别的意思。”说完她叹了一口气,道,”婉如妹妹从小聪慧.又懂事,深得老侯爷喜欢.虽不是嫡女,却也是如珠如宝长大的。来时夫君持意叮嘱.婉如妹妹性子直爽,为人真诚,最是个实在不过的.怕她不懂事有什么地方惹恼了老夫人都还不知道,如果她有什么失礼之处.还请老夫人看在她幼年丧母的份上,多多包涵才是!” 性子直爽,为人真诚?林文渊说的这是反话吗?说的林氏仿佛多可怜.多惹人怜爱.实在是可笑之极。 ——————题外话—————— 其实吧.女主只是顺水推丹,一步步将林氏自己引向深渊,等女主真正动手的时候.后妈就扛不住了-某奏好坏! 046 对付刁蛮丫头的方法 欧阳暖笑道:“二舅母,老太君总是与我说.娘虽然不是她亲生女儿.却自小聪明伶俐、个性温柔,她看着心里实在欢喜.从小就是当亲生女儿养大的.嫡母的恩德可要远远超过生母呀,您刚才竟说娘幼年丧母,要是传到老太君耳中.她老人家还不定怎么伤心呢!” 蒋氏脸上一红,自觉失言,豪门贵族之家从来都是只认嫡母不认生母的,今日自己这话实在是太失策了! 李氏脸上冷冷的.说话也不那么客气,道:“婉如进门这么多年.只要她谨守本分.尚书夫人就不必担心她在府里过的不好。张妈妈.去告诉夫人她二嫂来了,想必她一定会很高兴的。” “多谢老夫人。”蒋氏含笑,起身告辞。 欧阳暖微微地笑:“二舅母不必如此多礼.祖母向来为人宽和,请您嘱咐娘好好养病,早日康复才是。” 蒋氏进了福瑞院,王妈妈早已在门。候着.一看到人赶紧迎上去。 蒋氏先问王妈妈:“你家夫人可还好?” 王妈妈脸上露出愁容.道:“您还是进去看看吧。” 蒋氏皱了眉.和王妈妈进了屋。林氏早已坐在桌边等着.见到丫鬟掀开帘子.蒋氏走进来.忙起身将她迎到临窗的大炕上坐下.亲自给她捧了茶.“二嫂。” “你这么急着请我来.可有什么急事?”蒋氏问道。 林氏眼因顿时红了,十足受了委屈的样子.道:“本来是件大喜事.可现在却成了祸事。” “到底是怎么回事?”蒋氏皱起眉头.原先李氏见到自己不说十分亲热,却也是很客气的,今天来说了几句话却眉毛不是眉毛眼睛不是眼睛的,她就起了疑心,来送信的人只说有急事要她亲自过来一趟.却无论如何都不肯说是什么事.现在看来.只怕这事情还真十分严重。 “二夫人您是不知道,我们夫人怀了身孕.本是从天而降的大好事,可不知为何偏偏被那惠安师太将这孩子说成是天煞孤星,这一切定然是大小姐弄的鬼,只是老太太和老爷一时之间都恼了夫人.恐怕这孩子留不得啦,“王妈妈站在一旁垂泪道。 蒋氏怔住:“天煞孤星?”心里却转的极快,那惠安师太在京都可是地位非同一般.欧阳暖不过一个小丫头怎么可能请得动?难道说一这事情老太君也掺合在里面?她精明厉害,一下子就联想到了其中关键。 “二夫人,您看是不是可以想个法子除了天煞孤星的名头......”王妈妈继续问道。 蒋氏听着叹气:“惠安师太地位非同凡响.便是太后对她都是青眼有加的,你若是想要椎翻她说的话,眼下是绝不可能的。” “难不成就任由他们除掉我腹中骨肉,二嫂.这是我唯一的指望,我盼了多少年才能盼来这个孩子.您是知道的,现在可一定要帮帮我啊!”林氏急切地道。 蒋氏点点头.仔细思量了一会儿.有了主意:“这事情说难也难,说不难也不难.好在你及时前来送信,有你兄长和我在,那老太太和你夫君纵然想要打这个孩子的主意也是不敢随便动作的。先保住了孩子.将来再想法子除掉这个天煞孤星的名头就是了.横竖他们心肠再狠.看见亲生孙子总是要心软的.只是你要当心了.这段日子纵然受气也要忍得.莫要因为一时之气而坏了大事。” 这本也是林氏的意思,只是现在由蒋氏口中说出来.她只觉得多了一分保证,不由得笑容绽放:“还是二嫂考虑的周详。” 蒋氏微笑起来.道:“你放心养着吧,将来这孩子出生,有个兵部尚书的舅舅,横竖吃不了亏去,况且你二哥将来还不止如此呢!” 林氏眼光一亮:“难不成大哥他…” 蒋氏冷笑:“撑不了多久了.侯府总有一天是我们的。倒是你.也要早点生下儿子才行.要不然.总归是虚的。” 林氏点头称是.眼角眉梢却有掩饰不住的得意.只要自己兄长继承了侯府爵位,自己就是堂堂侯爷的亲妹子.到时候自己的孩子一定会名正言顺继承这欧阳府!什么天煞孤星,都是满。胡言, 蒋氏一走,林氏立刻换了衣裳,披了件大红遍地织金通袖衫.鹅黄荷叶边凤尾裙.戴了赤金衔红宝石凤钗,又配上大红猩猩宝石耳坠,揽镜一照觉得单薄.索性加了件玫瑰红灰鼠皮披风,一扫原先的怨气和苍白,倒显得喜气洋洋了起来。 “夫人,……”王妈妈看着她.欲言又止。 林氏冷冷一笑道:“我就是要让他们看看,这院子里只有我才是当家主母。别以为仗着老太太撑腰,一个个就敢爬到我的头上来.等着看吧,迟早有一天我要把他们一个一个都料理了!“ 林氏一路带着笑容,仪态万方地走近寿安堂。丫鬈掀开帘子.她人还没进去,先听见李氏的笑声。 屋子里,欧阳暖正不知道说了什么笑话,逗乐了李氏.李姨娘也在一旁陪笑容逗趣.一派其乐融融的场景。 李姨娘梳了坠马髻,云鬓间带了两朵指甲盖大小的石榴花.穿了件湖绿色素面妆花谐子,妙目含烟,姿若弱柳,看来可怜可爱。林氏一看到她,心里就厌恶至极,脸上却还要摆出一哥十分喜悦的样子.道:“老太太。”她给李氏行礼.接着笑道,“不知什么事这么高兴?” 原本的抑郁之气.随着蒋氏的到访一扫而空。 李氏刚才还带着笑容的脸一下子冷了下来,李姨娘也一改刚才的活泼,垂着眼睑看着自己的脚尖,好像什么也没有听到,什么也没有看到似的。欧阳暖笑了笑,道:“娘来了,快请坐吧。” “老太太不让我坐.我哪儿敢坐下呢!”林氏微笑着.似真还假地说道。 “你倒真是客气。”李氏表情淡淡地啜了。茶,吩咐王妈妈看座”,你有了身子.坐下说话吧!” 林氏道了谢.仪态万方地坐了下来。 李氏问道:“吃了大夫的药.你身体可好些了?” 林氏微笑着回答:“多谢娘惦记.儿媳如今好多了.许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的缘故,我觉得这孩子与我十分的有缘分。” 李氏一听,不由冷冷看了她的腹部一眼,那目光带着说不出的阴冷,道:“看来这孩子你例是喜欢得紧。” 林氏猛地朝她望过去,目光如炬:“老太太.....”眼角好像有水光闪烁。 “不必紧张。”李氏淡淡道.”既然连尚书夫人都亲自来看望了,你也要快点把病养好.生个健康的孩子出来才是。” 这句话一出口,林氐心里的石头才落了地,看来老太太已经改变主意,同意留下这个孩子了,至于其中的缘由么,自然不是因为她突然想通了,而是蒋氏的到访让她意识到林氏的后台很强硬.不得不暂时妥协罢了。 “是。”既然目的达到,林氏心情愉快地点头称是,眼角却打量着李姨娘和欧阳暖。 李姨娘表情十分平静,似乎什么都没听见一样,无悲也无喜.可眼底深处却有一丝藏不住的嫉妒和怨愤.而欧阳暖笑眯眯地望着自己,好像林氏要生出一个儿子,她也觉得高兴似的。为什么她就不能像李姨娘似的.一眼就让人看出底细.....林氏暗中恼怒地想到。 时日如梭,欧阳府平静无恙,在李氏的直接示意下,李姨娘慢慢掌管了管家大权.她十分乖巧懂事,一应事物皆照个人等级行事.并不过分触及各人原先的利益,凡事如有不决便去请李氏定夺,一时之间倒也人人满意。欧阳治并不在乎谁来管家.既然府里面秩序井然.仆妇管事俱妥帖听话,也十分满意,唯独林氏恼怒万分.李氏借。她怀孕需要修养.将管事权力的录夺从半个月延长到了孩子出生之后.她哪里肯甘心.便对欧阳治使出种种手段,一忽儿生病,一忽儿晕倒,一忽儿呕吐,一忽儿哭诉.可欧阳治这回却铁了心一样.不管她怎么闹腾,就是不理睬.甚至连福瑞院都很少踏及,生怕被这未出世的孩子克着了.再者林氏怀孕后.再美丽的容貌也多少会受到影响.欧阳治当然愿意去年轻漂亮的李姨娘处寻找欢乐了。林氏一看局势不对,干脆静下心来一心一意养胎.憋着一口气要生出一个健康的儿子来给所有人看,心里打定主意要让这孩子继承欧阳家,彻底粉碎这个天煞孤星的名头, 蒋氏在那之后又来了一次.却是送了个丫头娇杏过来.指明了是尚书夫人送给林氏的。李姨娘刚开始还不知道娇杏的厉害.去给林氏诸安.却被娇杏挡在门外,说林氏身体不适请姨娘稍候,李姨娘在寒风。一等就是一个时辰,林氏最后也没见她。李姨娘回去后当然大病一场.欧阳治怜香惜玉问起如何着了风寒,李姨娘虚弱不胜一言不发.身边丫鬟抱不平将一切变本加厉说了一通。欧阳治怒气冲冲上门去讨伐.林氏却红了眼因道:“老爷,我身休不适.实在不知此事,若李姨娘说的是我院子里任何一个丫头妈妈,我都会任她处置,但偏偏是娇杏.您是知道的,她是二嫂担心我孕期不适持意送来照料我的,如果惩罚她,岂不是当众给二嫂没脸?到时候二哥面上也不好过啊”, 这话是挑明了的,娇杏是尚书夫人所赠.并不是你欧阳府里可以随便处置的下人.你打了她就是打了林文渊的面子.你不过是个吏部侍郎.人家却是兵部尚书.官大一级压死人.你敢打一下试试看? 欧阳治的气焰一下子就烟消云散了,讪讪说了两句便退了出来,一来二去.李姨娘便看出娇杏的厉害了.从此都避着她走.娇杏看到连老爷最宠爱的姨娘都得夹起尾巴做人.不免将那泼辣劲儿更放出来两分.一时之间欧阳府上上下下谁都知道夫人身边有这么个厉害丫头了。 欧阳暖回到听暖阁,如往常一样.院子里各人做着自己手里的事情,看到大小姐过来纷纷停下行礼。 然而到了廊下,却不见一个人守着,方嬷嬷很生气,刚要发作.欧阳暖却抬起手止了:“嬷嬷不必生气,先看看是怎么回事。” 转过走廊.就看到三两个小丫头和两个妈妈正围着一个丫头说着什么.那丫头一个劲儿地抹眼泪,哭的鼻子都红了。 看见欧阳暖来了.妈妈们都满脸是笑地站了起来,小丫头们则一脸局促不安的样子,再也不敢说话了。 孙妈妈立刻过来.第一时间奉了一个手炉上来:“大小姐,一直帮您加炭.热呼着呢!” 欧阳暖微微笑着接过来,方嬷嬷却冷了脸:“孙妈妈,这院子里出了什么事,为什么一个两个不做事都在这里闲聊?你是怎么管事的?” 方嬷嬷是欧阳暖最信任绮重的人,孙妈妈不敢托大,陪笑道:“方嬷嬷误会了.宝娟刚才出去不小心挥了一跤,正哭鼻子,惠玉她们在劝着呢!” “哦.挥了一跤?”欧阳暖看了一眼低着头不敢看自己的宝娟.心道这一跤能把脸上甩出一道五指印来.倒还真是天下奇闻了。 宝娟素来胆小不敢惹事,只管低着头一句话也不敢说.惠玉却是个爽朗直言的,她指着宝娟脸上对欧阳暖道:“大小姐.宝娟可不是在哪里挥了一跤,她是被人打的!” 孙妈妈暗暗叫苦.她劝了半天就是想要把事情压下去.现在惠玉却敢当面说出来,赶紧遮掩道:“大小姐别听这丫头胡说.是宝娟不小心摔了碗,奴婢一时恼怒打了她一巴掌.....”, 惠玉还要说什么.被孙妈妈狠狠瞪了一眼.便愤愤然地鼓起嘴巴不说话了。 “孙妈妈平日里最是和善.怎么会因为一点小事就打人。”欧阳暖淡淡的说道”,红玉.去把事情问清楚了再来向我回禀。” “是.大小姐。” 孙妈妈脸一红,再也不敢开口了。重生之高门嫡女全文免费阅读 欧阳暖回到自己屋子.不过半柱香功夫.红玉便掀了帘子进来,“大小姐.事情是这样的.宝娟今儿去取大小姐用的早膳的时候.夫人房里的娇杏正好也去了,非说夫人今天胃。不好,想吃点别的,厨房管事说所有的早膳都是各房早先清点好的.要吃什么得提早订下,娇杏不依不饶,厨房管事就说替夫人现做要她稍候.这时候她看见宝娟拎着食盒要走.立刻抢上来掀了,硬生生夺了那碗枣熬梗米粥,还说夫人怀孕身子娇贵不能饿着,让大小姐等着吧,宝娟实在忍不过分辩两句,就挨了她一巴掌......” “哦——“欧阳暖听着,冷笑了一声,听起来不过是一碗粥的事情.实际上却是借故当众打了自己的丫头.娇杏倒真是够胆量.她背后那人也的确是煞费苦心....”表面上安心养胎.实际上还是在暗地里作鬼!很好.放着安稳日子不过非要上门来讨晦气,当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红玉.我听说那娇杏生的倒是十分美貌.可是真的?”欧阳暖眉目间光华流转.说不出的清丽动人。 “回大小姐的话.那丫头身段苗条.皮肤白哲,五官秀丽.倒是十分标致的。”红玉仔细回想了一下.认真回答道。 生得美貌,性子泼辣,对林氏惟命是从,二舅母送这样的人来,只怕是打着让林氏替欧阳治将这个丫头收房.然后借机把欧阳治留在福瑞院的主意吧,这样也可以给那些不安分的姨娘一些警告,只可惜林氏为人十分善妒,根本不会容忍这样一个美貌的丫头得宠,这么一来.娇杏的作用可就大打折扣了。 “红玉,一会儿你吩咐下去,准备一些精致的糕点,送去福瑞院。”欧阳暖慢慢说道,目光中似有一抹狡黠的亮光。 “大小姐要送去给夫人?”红玉疑惑地问.以往都是大小姐亲自去送.怎么今天...” “不.送去给娇杏。”欧阳暖微微笑着.向她眨了眨眼睛。 红玉到了福瑞院.娇杏果真站在门。.俏脸含霜道:“夫人身子不适正在歇息,大小姐若有吩咐,姑娘就请跟奴婢说吧,奴婢进去通禀——” 红玉笑的十分可人.看到王妈妈在那边廊下冷冷瞧着.便扬声道:“不是来找夫人的,早上为了一点小事,院子里的丫头得罪了娇杏姑娘,大小姐心里过意不去.让我持地给你送些点心来,权当是替那丫头说声不是。” 说完.她将拎着的食盒打开来,揭开一层.里面装的是一小碟枣泥山药糕,一小碟菱粉糕,打开第二层,却是一碟子桂花糖蒸新栗粉糕,都还冒着热气.香气四溢。王妈妈一看.心道这大小姐惯常会收买人心.不过是一点、小事.居然还专门派了人来致歉,旁人不知道还以为她多良善,端看她怎么对付夫人.便知道她最是笑里藏刀、绵里藏针的笑面虎.不由得冷哼一声.转身走了。 伸手不打笑脸人.便是知道夫人恨透了大小姐.却也不好把笑吟吟的红玉给赶出去.娇杏原来还以为对方是来找回早上那一场.谁知人家是来赔礼道歉的,当即冷脸不好再端下去.讪讪地道:“姑娘客气了,请进来我屋子里坐坐吧。” 进了屋,红玉把食盒取出来放在桌子上,又从袖子里取出一个红包递过去:“这是大小姐让我给你带来的.她说夫人怀了孕,王妈妈年纪又大了,娇杏姐姐如今是夫人身边最绮重的人.早上的事情不过是一场误会,还请你多担待着。” 娇杏狐疑地接过来一看,却是装着两枚金戒指.一根镶了红宝石的管子,一朵南殊珠花.顿时脸上带了笑容道:“这怎么好意思”她心道难怪欧阳府上上下下都说大小姐宅心仁厚.明明是自己欺负了她的丫头,若是换了别人还不跳起来,她却反过来给自己赔不是,当真是稀奇。 “大小姐最是心善不过的.既然给你了就断不会收回去.娇杏姐姐放心收着吧。” 娇杏脸上的笑容不由自主变得更灿烂了.赶忙拿了凳子请红玉坐下,两人之间的气氛也不像一开始那么僵硬别扭。 红玉打量了一眼这间虽然干净却显得十分狭小的屋子,道:“早就听说娇杏姐姐是个爽利的人.看这小隔间收拾得这么干净整齐.果真是心灵手巧、秀外慧中。” 娇杏听她这么说.脸上还带着笑容.心里却有几分不乐意起来.自己来的最晚.得到的屋子也最差,还要与人同住,实在是与尚书夫人许给她的那些相差甚远.只是当着红玉的面.这些都不好露出来,只能讪笑道:“你真是拿我开心.不过是丫头,收拾屋子是份内的事情。” 红玉却笑问:“只是姐姐是什么样的人才,这种屋子你也住不久的.何必费心去收拾呢?” 娇杏一愣.眼神却有些闪烁起来.道:“我是个丫头.不住在这样的屋子还能怎样..”..” 红玉微微一笑.道:“姐姐不要瞒着我了.府里上上下下谁不知道.....”她拖长了声音,“夫人怀了孕,侯府二夫人这时候送姐姐这样的美人儿来,还用多说吗?”然后笑着指了指东边林氏住的正屋。 娇杏听了就勉强地笑了笑:“侯府二夫人是送我来伺候夫人的.并没有旁的.姐姐不要误会了!” “这是怎么说的?”红玉故意露出惊诧的表情道,“听说几天前府里苗管事替他儿子来向夫人提亲,说的就是姐姐你啊.苗管事的儿子是跟着老爷后头办差的,人长得好又有前程.府里不少丫头求还求不来的好亲事,夫人却坚持不肯,说姐姐你是尚书夫人送来的.她做不了主的。苗管事出来后就到处跟人说姐姐将来是要嫁给老爷做姨娘的......这事儿所有人都知道了啊!”然后奇怪地仿佛喃喃自语,“只是夫人为什么还不让老爷将你收房呢?”娇杏万万想不到红玉竟然说出这些话来.当初尚书夫人确实暗示过让她到这里来要帮着夫人笼住老爷的心,所以她一直以为林氏会让欧阳治收了自己.可是等了足足两个月.林氏也没有任何动静.这不得不让她开始焦灼起来 红玉,“哎呀”一声.一副自觉失言的样子:“我说这些做什么?这些事自有夫人做主.姐姐你就等着过好日子吧。” 娇杏脸上的笑容越发勉强.又闲聊了两句,红玉站起来起身告辞,走到门边时,顿了顿.转身回头看了娇杏一眼,道:“姐姐.虽然咱们相识不久,倒是十分投缘的.不要怪我多嘴,你还是要多多为自己打算才是。” 娇杏满脸复杂地望着她离去.只觉得心底涌上来一阵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 红玉一走.林氏立刻召娇杏去,盯着她问道:“红玉对你说了些什么? 娇杏赔笑道:“夫人.大小姐让红玉过来向奴婢赔不是。” “没别的事?”林氏咄咄逼人地追问.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还问奴婢来府里是否习惯,对了.她送来一个食盒.装了不少点心.奴婢一点都没动过.夫人要不要尝一尝?”娇杏轻声问道。 林氏冷冷道:“吃了她的东西只怕是要积食的.你自己留着吧。” 娇杏看着那冷冷的目光,只觉得心里一跳,低下头道:“不知道夫人可还有什么吩咐?” “没有了,你出去吧.”林氏的脸色又恢复了平静.淡淡说道。 娇杏行了礼后转身离开,林氏看着她的背影.脸色越发难看起来,问一旁的王妈妈:“你说欧阳暖是什么意思?” “夫人.这位大小姐的心思.老奴实在是猜不到。”王妈妈摇摇头.道,“横竖现在夫人怀着孕,她再胆大妄为也不会在这时候对夫人您动手的。 “哼.我的孩子都被她害的变成了天煞孤星.她还有什么不敢的?”林氏冷哼一声,眼神充满怨毒. 王妈妈压低声音道:“夫人.大小姐的事情可以先放在一边.老奴会替您看着.想必她翻不出什么花样来.只是这个娇杏.不知您可有什么打算吗?” 林氏眉头一皱.道:“二嫂的意思的确是想让我替老爷收房.借此将老爷笼在我房里.只是”她不愿意再给自己培养一个对手,万一二嫂另有心思.娇杏很有可能成为第二个周姨娘。想到这里,她的目光不由变得更冷,道:“二哥或许是一心为我着想,可二嫂到底与我隔了一层,她有什么心思还未可知.保险起见.我情愿从自己的丫头里选一个老实木讷好掌控的出来” 就在这时,突然听见外面有妈妈唤了一声:“娇杏,你在这儿做什么? 娇杏慌乱的声音传进来:“奴婢……怕夫人还有别的吩咐。” 林氏面色一变,与王妈妈对视一眼.王妈妈飞快地跑到窗边,一下子掀开窗格.就看到娇杏慌慌忙忙离开的背影,王妈妈关好窗子,回到林氏身边,道:“夫人,刚才说的话” “听见也好.你去回了苗管事,就说他求的亲事我应了.只是娇杏嫁人之后还留在我院子里伺候.我还用得着她。” “夫人.尚书夫人那边是不是” “不必.回头我就说娇杏和那苗管事的儿子情投意合.自己来求我玉成的,她怪不到我身上。”林氏的声音越发冷淡,王妈妈知道她已经不想再说下去,心中不免叹息一声.不再劝说了。 下午.欧阳暖来探望林氏.这一回娇杏却是避在屋中.半点也没有出来阻挠的意思,她一路畅通无阻进了院子。王妈妈得到消息,慌忙迎出来.看见她身穿蜜合色棉袄.浅银红的对襟长褂,素淡绫棉长裙.脸上未着半点脂粉却是说不出的清丽难言.既不失少女的青春气息,又兼有端庄之态,仿佛画中走出来的美人,心中不免又惊讶了一回。 丫鬟为她掀开大红撤花软帘,欧阳暖微微一笑,走了进去,看到林氏坐在铺着大红闪缎坐褥的炕上,带着大红猩猩毡昭君套,穿着胭脂红点赤金线的缎子袄.石青刻丝灰鼠披风,大红洋绉长裙.耳朵上赤金镶翡翠水滴坠儿颤悠悠地晃在颊边,更映得她珠翠耀目.富贵无匹,只是因为怀孕兼之情绪不佳,再好的脂粉也遮不住脸上的斑点和憔悴。 丫鬟梨香正站在炕沿边.捧着小小的一个填漆茶盘.盘内一个小盖钟.林氏正要从她手中接过茶,看到欧阳暖来了,脸上早已换了盈盈笑意.道:“这大冷的天气.难为暖儿想着来,快上妩来坐着罢.” 欧阳暖微微一笑.走过去道:“娘身上可好些了?” 林氏道:“已经大好了,还要多谢你一心记牲着。” 欧阳暖在炕沿上坐了.林氏刚想说什么,却突然咳嗽了一声,欧阳暖忙 上前帮她顺气,又接了梨香递过来的茶,倒在茶盅盖子里尝了一小。,见温度适宜,才坐到炕上扶了林氏服侍她喝茶,她面容温柔、动作自然,倒叫梨香看得傻了,暗道大小姐这么体贴周到、孝顺有礼.任是谁看了,都会以为她是继夫人的亲生女儿。 王妈妈看到,心中实在复杂难言.如今府中众人都说大小姐品格端方.行为豁达.性情恬静.容貌绝俗,二小姐欧阳可远所不及.只有夫人心里清楚.大小姐分明是个脸上笑嘻嘻心里却十分毒辣的厉害角色.可人前人后偏偏抓不住她一丝一毫的把柄,这样下去可怎么是好“...当下笑道:“大小姐最是温柔体贴的.想是在老太太那儿做惯了的。” 欧阳暖回头看了王妈妈一眼.点头道:“娘身子不好,又怀了弟弟.不能在祖母面前服侍.我作为女儿自然要去为她尽孝的.王妈妈,你说是不是?” 王妈妈脸色一凛,看了面色沉沉的林氏一眼,低头笑道:“是.大小姐说的是。”本想要讽刺她两句,说她是老太太身边的哈巴狗,她却暗指夫人本该去老太太跟前立规矩,谁都知道夫人自怀孕开始已经很久不曾去老太太跟前服侍了毗这个大小姐,是半点亏也不肯吃的。 “对了.娘.我差点忘了正事,二月初五是祖母的生辰.我写了一幅寿字.预备到时候给祖母做寿礼.只不知道这幅字是否合她老人家的心意,要请娘帮我拿个主意才是。”欧阳暖带着笑容.仿佛刚才的事情没有发生过一般。 “这种事情还需问你父亲.我哪里懂得。”林氏笑着说道,心道不过一个寿字.怎么就当得什么寿礼了,心中实在是瞧不起的。 “娘说的是.刚才女儿已经着人去请爹爹来此了.请他和娘一同帮我鉴定一番,就盼望着祖母能够喜欢。”欧阳暖说道。 林氏的脸上虽然还带着笑容.心里却实在奇怪.她到底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请欧阳治和自己一起来鉴定,这其中难道别有所图?她仔细想了一回,自己一直闭门不出.实在没有什么把柄会被她握在手里.也就稍微放心了些。 欧阳暖和林氏又说了几句不痛不痒的话.就见帘子一撩.娇杏冲了进来 “夫人!”她面孔苍白,眼睛却是亮的惊人.整张脸有一种豁出去的神情。跟在她身后进来的小丫鬟满头是汗.神色惶恐:“夫人.奴婢拦不住... “这像个什么样子!还不快拉出去!”刚派人告诉了娇杏夫人为她决定了亲事.她就冲进来,肯定没好事!王妈妈恼了.指挥着丫鬟婆子要把她拉出去。 娇杏柳眉倒竖,杏目圆睁.道:“谁敢动我!”她以前是蒋氏身边的大丫头.十分得宠又泼辣厉害,到了这里又一直仗着是尚书夫人所赐,林氏对她多有依仗.福瑞院里谁不让她三分?这时候见她一副撒泼的样子,别人一时之间都愣在那里.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暖儿,娘有事处理,你先回去吧。”林氏看到欧阳暖站在一旁.不好直接发作,想要先打发她离去。 “娘,这是怎么了?”欧阳暖露出奇怪的神情,眼中波光盈盈,倒像是有些委屈.”咱们母女之间还有什么事情不能说吗?” 林氏放在裙边的手紧紧地攥成了拳.指甲掐在肉里也不觉得痛,脸上却笑道:“暖儿说的哪里话.好像娘有什么事情要瞒着你似的.罢了.娇杏.你有话就说吧。” “夫人!”娇杏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奴婢不愿意嫁给苗管事的儿子. 话一出口,屋里子的气氛一下子变得诡异。 林氏的声音如同寒霜一般冰冷:“娇杏,今天我有事和大小姐商量,你有事情待会儿再说吧!” “夫人!”娇杏猛地抬起头.”夫人.原来的主子送我来不是让我来给一个管事的儿子做媳妇的,她没跟您说吗?”她的下巴尖尖的,此刻高高扬起,眼睛里充满恼怒的情绪”她是让我来为夫人分担忧虑.伺候老爷的! “你这丫头——”王妈妈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望着娇杏,”你.你疯了,竟敢在夫人面前说这种话!” 欧阳暖面色平静地望着林氏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雪白.她转过头看着娇杏,慢慢道:“二舅母送你来,只不过是要好好服侍我娘罢了,你说的这是什么话?” 娇杏眼中含着说不出的坚定:“奴婢的确是被送来伺候夫人的.可奴婢的卖身契还在侯府,便是夫人要随便嫁了我.侯府二夫人知道了,她也是不依的!” “所以.你想要怎么样?”欧阳暖的声音一字一句.轻轻地回落在屋里,轻柔的如春风般拂面,却奇异地带着一种诱惑力。 娇杏脸上的犹豫之色只是一闪而过.她来这个府里.是因为蒋氏许了她姨娘的份位.那可是半个主子!她不是来给一个小小的管家做儿媳妇的!想到红玉所说的的话.她越发坚定自己的心思.大声道:“奴婢求夫人给个恩典,若是夫人嫌弃奴婢.就让奴婢回侯府吧!” “大胆!”林氏被气得脸色都青了,王妈妈赶紧上去轻轻拍着她的胸。,道”,夫人还怀着身孕.千万保重身子.不要为了这个小浪蹄子坏了心情!”说完,她厉声对着娇杏道:“你到府里来以后夫人是怎么对待你的.你这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要不是夫人护着你.容得你在这府里猖狂吗?,现在翅膀长硬了.还敢跟夫人对着干了!” 娇杏一愣,脸上闪过一丝害怕,欧阳暖叹息一声,道:“娇杏姑娘.看你说的哪里话?苗管事的儿子虽然是娶你做填房.可到底他是跟着爹爹后面的.你嫁给了他又怎么会错?我娘可是全心全意为你着想.你可得想明白了才是。” 填房?娇杏眼里几乎要冒出火来.她这样的相貌.要在侯府里面不知道多少管事来求娶.何必持地跑到这里来做人家的填房?”奴婢不愿的事情.哪怕是夫人也强求不了!” 梨香跟了林氏多年.知道她的性格.不忍心看到娇杏将来被处置了.赶紧上去拉住她,道:“娇杏姐姐,千万不要这样跟夫人说话“ 娇杏想到自己偷听到,林氏说要在自己的丫头中找个老实可靠的这样的话.心中顿时恼火起来.一把掉开梨香的手.冷冷道:“别假惺惺的,当谁不知道呢,你这么小心翼翼畏畏缩缩的,还不是要让夫人以为你听话乖巧,将来攀上老爷做姨娘去?” 梨香愕然,继而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明明自己是好心好意去帮她.反而被她这样误会!当真是好人做不得了!她一抬眼却看到林氏宛如毒蛇一般阴冷的目光向自己射过来,赶紧跪下,卑微地伏在了地上.道:“夫人饶命,奴婢断不敢有这样的心思!” 娇杏却不管不顾地道:”夫人,自侯府将奴婢送过来,奴婢一直尽心尽力服侍您.没日没夜陪在您身边.为您分忧解劳、苦心劳力,纵然没有功劳也是有两分情分在的,您怎么能将奴婢送给人家做填房.这是辜负了奴婢原来主子的心意啊.....”她掏出帕子开始哭泣.”夫人.奴婢也不是有意要违背您的意思,只是实在舍不得离开您身边,这院子里王妈妈年纪大了,其他丫头性子懦弱.便是将来夫人被人欺负了也没人替您说一句公道话啊!您就是看在奴婢为您分忧的份上,也请留下奴婢才是!” 欧阳暖听到这里.叹了口气,道:“娘,我说句真心话,娇杏姑娘人品性子都是出挑的,嫁给那苗沐做填房实在可惜了。”她目光往娇杏身上一扫,道.”娘要真的将她嫁过去了.只怕二舅母那里多少也说不去吧,....” 047 祖母寿宴大展华彩 林氏一愣,看见欧阳暖正面带笑容看着自己.不由自主联想到红玉送来的那些糕点,脸色在一瞬间变得更加难看起来,她猜到如今这一切都和欧阳暖有关,终究是气得两眼发红.气血翻涌,却碍于那么多人在场不能发作,只能强行忍住这口气,道:“暖儿,你年纪小不懂事,娘不和你计较.娇杏这么做分明是给主子没脸,若后头没有恶人替她撑腰,她是断不敢如此的!“说罢.她一只手指着娇杏,冷道:“你不服我的安排,就是嫌弃我这里庙堂小.那就回去侯府吧!我这就去回了二嫂,让她替你另谋好前程!” 王妈妈立刻大声道:“你们都是死人啊,还不把她拖出去,”立刻就有妈妈上去抓住她.谁知娇杏却是十分厉害.那个妈妈还没拉起她.就被她推得一个趄趔,一下子跌在地上.挥个四仰八叉.实在是丢人极了。又有四个妈妈围上来,娇杏瞪目欲裂的瞪着她们.大声呵斥道,“你们这些见风使舵的刁奴,也不看看我是谁.由得你们糟蹋吗?”说着.伸手就将一个妈妈猛地椎开口自己顺势倒在了地上.一脸委屈的撤起泼来.“夫人您冲奴婢撒气没什么.奴婢本就是贱命一条.您爱怎么整治就怎么整治.可奴婢也是听了原来主子的命才来的,您这样赶奴婢走.回去奴婢也无法答复二夫人,她怪罪下来.奴婢两面不是人.夫人这样刁难.奴婢真是没活路了!“ 众人看到这一幕.不免瞳目结舌,她们虽然早知道这丫头泼辣.却也没想到她竟然泼辣到这个份上。欧阳暖冷眼瞧着,脸上竟然看不见一丝幸灾乐祸的样子,反倒还微微露出些愕然,也像是很惊讶的模样。只有红玉和方嫉毋知道.大小姐早已从侯府得到了消息.娇杏在侯府里是二夫人蒋氏身边的大丫头,相貌出众脾气够烈,十分引人注目,帮着蒋氏弹压了不少姨娘通房,只是日子久了却与二老爷林文渊眉来眼去,据说林文渊还想要抬了她做姨娘.这让蒋氏心中十分不悦,却又不能明目张胆处置了她.这才找了由头将她弄到林氏这里来.既解决了一个眼中钉.又可以帮她盯着这里的动静.一举两得,正因如此,欧阳暖才会借着红玉的嘴巴说了两句话,不过是两句话而已,就将娇杏的泼辣刁蛮完全暴露了出来。 娇杏见大家被她闹得愣住.趁机又哭道,“奴婢辛辛苦苦词候夫人,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今天却是落到这个下场.与其受这样的气.不如一头碰死.算了。”她这么说着,就要作势往旁边的墙上撞.一旁的丫头妈妈忙上去拉扯她,被她这么一闹.场面顿时混乱起来,丫头婆子们挤得屋子里乱哄哄的,越吵越厉害。争执之中,娇杏的的衣服被扯破了.头发也被抓乱了.她一把扑到桌子前面.从绣花簸箩里抽出把剪刀.一剪刀掷过去戳在一个丫头胳膊上,那丫头尖叫一声.和其他人跌成一团! 这还了得!林氏用力将手中茶杯砸了出去.娇杏没能躲开,额头上顿时开了一个。子.血一个劲儿地冒了出来!其他人趁着这时间上去按住她,屋子里正乱做一团,屋里突然响起欧阳治的声音:“这都是怎么了?” 他是什么时候进来的,大家都没有注意到。 屋子里一下子变得鸦雀无声.丫鬟们忙各自收了手.神色略带慌张地跪了下来。 欧阳暖站起来.嘴角微翘.道:“爹爹来了。” 欧阳治点点头.看这屋子里乱成一团,冷冷道:“都在闹些什么?” 娇杏面色有些苍白,见了欧阳治,更是拿着帕子低头擦拭眼泪.一副梨花带雨的样子,欧阳治平日里见她都是笑吟吟的,当初知道她冒犯李姨娘还觉着奇怪,这样一个如此甜美可人的丫头怎么会那般凶悍,现在见她这样委屈.倒像是被人欺负了的样子.再看看周围凶神恶煞一般围着她的丫鬟婆子,不免心中有了定论。 “好了.有什么事以后再说,都先出去吧。”林氏赶紧说道.声音又快 又急.生怕娇杏说出什么来。 娇杏却扑通一声跪倒在欧阳治的脚下.“都是奴婢不好。夫人有了身孕,侯府二夫人知道老爷缺人照料.就想把我送过来服侍老爷” “娇杏!”林氏一张脸气得煞白.浑身打着颤,气急败坏地打断了娇杏的话.“这件事我会和老爷商量的,你马上出去!” 王妈妈已经冲了过去.和另一个妈妈一左一右将娇杏架了起来.攥住了她的胳臂将她往外拖。 欧阳治却突然大喝一声:“让她说完!” 王妈妈一愣,手上不由得松了,娇杏一下扑倒在欧阳治的脚下,哀泣道:“今日能再见老爷一面,奴婢便是死了也值了!奴婢来到欧阳府上.本是二夫人的一片好意.她让奴婢来的时候.说会请老爷纳了奴婢,可奴婶如何敢奢望,奴婢不过是个下等的婢女,给老爷端茶递水.做使唤丫头就好,只要能时时见到老爷便心满意足了,现在老爷嫌弃奴婢,奴婢绝无话说,立刻就回去便罢了.为什么要让夫人将奴婢嫁给别人做填房.难不成老爷厌弃奴婢至此吗?” 娇杏一边说着.身子如同瘦小的小鸟一样不停地颤抖着,好像一个无助的孩子低低哭泣.哭的让欧阳治一颗心都乱了。 欧阳暖站在一旁.看着欧阳治的衣袍下撂硬生生被娇杏哭湿了一大片.脸上虽然还是很平静.眼睛里却绽放着一种不可思议的光彩,她缓缓走近了两步.轻声道:“爹爹.娇杏姑娘是二舅母送来的人,确实不好随意处置.闹成这样实在不像个样子,不如让其他人都退出去吧.有什么话..”.” 欧阳治一愣,立刻从迷蒙之中清醒过来,厉声呵斥一旁看着这一切的丫鬟婆子们:“还不滚出去!” 所有人都依言退了出去,剩下林氏、欧阳治、欧阳暖和王妈妈.以及那个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娇杏。 林氏心口怒火腾腾燃烧起来.顾不得欧阳治还在场就冷笑一声.道:“你说得好听.什么是原来主子让你来的.谁还看不出你自己的心思,不过是想要攀高枝罢了.却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 王妈妈一听顿时着急,心道夫人这是气糊涂了,这话哪里能当着老爷的面说呀!岂不是正中大小姐的下怀?果然,欧阳暖轻声叹息道:“娘,娇杏不过是年轻不懂事.爹爹丰神俊朗、身居高位.得到女子仰慕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您大人大量,就饶了她这一回吧。娇杏,那苗管事的儿子也算是良人.你许给他也不算委屈,娘也是为了你好,还不谢恩。” 这话一说出来,就仿佛是林氏嫉妒身边的丫头,要生生逼她走上绝路一般.欧阳治深深皱紧了眉头。 娇杏一声悲呼,扑到林氏所在的炕边,成串的泪水从眼眶里淌出来,嘴唇翕翕.声音无限悲戚:“夫人!您切莫生气,您身子贵重,是奴婢不知礼数.一切都是奴婢的错,只是千万不要把奴婢许给别人!“ 林氏气得双目赤红,恨不得上去掐死这个贱一人,大声呵斥道:“成何体统!成何体统!王妈妈.叫人把她拉出去.快拉出去!” 娇杏不管不顾.连连赔罪道:“夫人说的是,都是奴婢的不是!奴婢自知身份卓贱.不比夫人身份高贵.哪怕为夫人做牛做马奴婢也是心甘情愿的,只求夫人莫恼了我!” 王妈妈连忙上去拉扯娇杏.想要堵住她的嘴巴,谁知娇杏一把扯住林氏的裙摆,犹自哀求:“夫人,您瞧瞧奴婢,哪一处都比不上你的.您就可怜可怜奴婢罢!让奴婢留在老爷身边,奴婢不求别的,只求留在府里做个小丫头啊!求您了,求您了…六 她的声音卑微之极,透着无尽的悲伦和哀伤.回头望着欧阳治的眼神仿佛倾慕无限,欧阳治素来舍不得看美人流泪,更想不到一个丫头竟然对他有了这份痴心.难怪每次他来福瑞院,这丫头的眼神都缠绵的很,他忍不住眼眶一热.望着林氏的目光中立刻带了三分严厉:“夫人“ 林氏胸。一阵气血翻涌,如今这个架势.似乎不答应.她就是多么狠毒的人! “不!奴婢宁愿死在这里也不回去!”侯府二夫人绝不是个好相与的.纵然自己回到侯府.也绝不可能再当上主子的妾室,为今之计只能死死抱着欧阳治这棵大村不放,哪怕得罪了林氏,只要有老爷的宠爱,她一样能过上好日子,想到这里,娇杏紧紧拉着林氏裙摆.嘤嘤哭泣着.身子轻轻颤抖.“夫人,外面人常常夸你.说你人好心又善.素日里也常布施行善.是有名的活菩萨、活观音,您便当奴婢是路边的乞丐,可恰可怜奴婢吧!奴婢对天发誓,只要让奴婢留下来,奴婢什么都不会与你争的,奴婢这样的身份也不配啊,只求常常见着老爷 她本就生得十分娇美,再加上泪水涟涟.盈盈欲坠.林氏恼怒到了极致,再也不愿多说话.抬起来就是一脚.狠狠踹在娇杏的心窝.娇杏大呼一声向后仰倒,双目紧闭近似晕过去了一般。 欧阳治大吃一惊.赶上几步将娇杏紧紧抱在怀里,怒瞪着林氏道:“她不过是个丫头,又威胁不到你的地位,当着我的面都敢这么下手,你真是狠毒!” 林氏一愣.不敢置信地盯着欧阳治.是了.她怎么气糊涂了,居然当着欧阳治的面做出这样的事!她一抬头.却看到欧阳暖站在不远处静静瞧着.眼睛漆黑、幽深.仿佛一潭古井.带着说不出的嘲讽。是她!是她一直在看着自己!这一切都是她在背后推波助澜!林氏什么都明白了,却也晚了,欧阳暖走到欧阳治的身边,脸上带着无限同情.语气也万分惋惜.道:“爹爹,娇杏对你如此痴心,只怕强行让她嫁了人也活不下去,不如做做好事.将她送回二舅母身边吧。” “暖儿.此事爹爹自会处理.你先回去吧。”欧阳治紧紧抱着娇杏不撤手.欧阳暖微微一笑.行了个礼道:“是,女儿先退下了。”说完.她转身,礼数周到地向林氏道:“娘.千万保重身子.女儿明日再来探望。” 林氏盯着她.眼睛里像是要喷出一条火蛇将她生生烧死才甘心.欧阳暖妙目中闪烁着宝石般熠熠光彩.柔柔地一笑.转身走了.轻飘飘地像是一朵云彩。 两天后.就传来欧阳治纳了娇杏做姨娘的事.从一个丫头一步登天做了姨娘,连通房这一级都跳了过去.娇杏还真不是一般的能干.只是这样一来,她也算是跟林氏彻底翻脸了。人么,总是要将自己的利益放在第一位的,夫人这个靠山再好,也比不上自己的前程重要。 欧阳暖微笑着,在纸上写下了一个小小的寿字,轻声问一旁的欧阳爵:“爵儿,你看这个字如何?” 欧阳爵看了一眼.吃惊地瞪大了眼睛:“姐姐.这是什么字体.为什么我从来没有见过?” 欧阳暖轻轻咳了一声.一本正经道:“这是欧阳体.我自创的。” 二月初五.李氏寿宴。重生之高门嫡女 欧阳暖带着红玉刚走到花厅前.就听到里面欢声笑语.不知有多少个声音在里面叽叽喳喳。李姨娘在门。守着.看到欧阳暖过来忙笑着给她行礼.道:“族亲和老爷同僚的夫人小姐们都过来给老太太祝寿了.大小姐快进去吧。” 花厅里摇了八张黑漆四方桌.桌上用白瓷果盘装着水果、点心等物,李氏穿了件福寿吉祥纹样镶领赤金团花褂子.正笑盈盈地坐在正位上.旁边不少穿着锦衣的妇人有说有笑地围坐在她的身边.其间穿着银红袄儿.青缎背心,白绫细折裙的丫鬟们穿梭不停,忙于上点心或续茶,一派热闹的气氛。看见有人进来.屋子里顿时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眼睛都集中在欧阳暖身上.她微微一笑.落落大方地上前去给李氏行礼:“祖母,暖儿祝您福寿安康,万事顺意!” “暖儿,快来见过你们伯母和婶娘、嫂子还有姐妹们。”李氏笑嘻嘻的朝她招手。 人们看着她的眼神是十分惊讶的.这位镇国侯府宁老太君的外孙女、吏部侍郎的嫡长女在他们的印象中,总是唯唯诺诺的跟在主母林氏的身后.沉默寡言、形容怯懦.以往见到人总是低着头.连她的样子都看不清,像这样独自一人站在众人面前让他们打量还是第一次。 她穿着一袭浅红流彩暗花云长裙.头上斜挽一支碧玉七宝玲珑菩.翠绿水滴耳环.春意融融的组合.偏又有一份说不出的华贵.如瓷般细腻白洁的面孔,尖尖的下巴、大大的杏眼、弯弯的黛眉...”.听到李氏招呼,她笑不露齿.眉眼弯弯,盈盈向众人见礼.袖摇点点流泻.映着雪白细腻x晶莹别透的皮肤.喜庆却内敛的衣裙,相得益彰.更添清丽傲骨。众人心中暗道这大小姐酷似逝去的侯府嫡女林婉清.是天生的美人胚子.再配了这样的风姿气度,仿佛换了一个人一般,还不知道她及并后要美得如何动人心魄,不由得大呼当初走了眼。 李氏笑着拉过欧阳暖的手.为她介绍了在座的几位夫人.接着道:“不是我自夸,我这个孙女儿真的是宅心仁厚,又体贴又温柔,只是不爱在人前走动,太内秀了些。” 吏部尚书廖远的夫人石氏是个三十来岁的美妇人,她穿了件五彩刻丝石青银鼠褂,气质很高雅.闻言笑道:“大小姐生得如此模样.再过几年还不知道要如何动人,只怕老夫人您想藏都藏不住呢!” 欧阳暖笑着低下头.李氏亲热地拍拍她的手:“这孩子害羞呢。”众人闻言大笑,在座的除了吏部尚书夫人石氏、吏部司务夫人文氏,吏部郎中夫人何氏以外.大多数都是欧阳家的同族.彼此也是熟悉的.一时之间气氛热烈起来。 正在这时候,张妈妈进来禀报说:“老夫人.二小姐来了。”就看见欧阳可微笑着走进来.向众人行了礼,她上身穿金色缠枝花卉锦缎交领长身袄,领。袖。笼了一因灰鼠毛皮,下头露着月白挑线裙子.胸前桂着一枚金光灿灿.耀眼生辉的赤金锁,头上插着一对七宝鉴金簪也是十足绚烂。 李氏微微点头道:“来了就好,你且坐下吧。”态度全然不似对待欧阳暖的热络,众位夫人小姐看在眼中,暗自揣测其中的原因。 吏部司务夫人文氏笑道:“老太太.这样的场合怎么不见夫人?” 文氏与林氏向来交好.这时候问起她也并不奇怪.李氏脸上的表情淡淡的,道:“天一冷.她身子就总不见好,这些天还念叨着要亲自为我操办寿宴.但我着实舍不得她过于操劳.便让她歇着了。” 文氏皱眉.心道欧阳府的这位主母向来身子可好得很,怎么几天不见身子骨就这么娇弱了?还是最近府中发生了什么事情?她不由自主看了一眼站在庭院里笑吟吟站着候客的李姨娘一眼.一瞬间心中已经转过了很多个念头。 坐在堂上的众人都是人精,看到这场面都各有猜测.面上分外应承欧阳暖.欧阳暖一直在李氏身边静静坐着.嘴角含笑,温柔可人,只有当别人问话的时候才回答,有礼有节.语调柔和.任由众人如何打量.自是不动如山。 从前见客,旁人问话欧阳暖总是问三句才回答一句.十分不善与人相处,欧阳可则性情活泼、喜欢热闹.向来都享受惯了众星捧月的生活.此时见众人对欧阳暖比对自己热络了许多,心中十分怨恨,又因想起林氏想要亲自替祖母筹办寿宴.却被祖母冷言冷语的拒绝了,她更是难受的很.只觉得自己的地位隐隐受到了威胁.便对着坐在一旁的吏部尚书家的廖三小姐低声私语道:“你别瞧我大姐一脸笑容.最是厉害的人物.可别被她的外表骗了。廖三小姐仔细看着笑脸盈盈的欧阳暖一眼.轻声道:“看着很亲切啊。 “哼,我这位姐姐最是个八面玲珑、惯于笼络人心的.得到府里上下的夸赞,咱们可得好好学着。”欧阳可冷笑一声。欧阳暖注意到了这边的窃窃私语.她温和地向她们看了一眼.脸上带着恬静的笑.廖三小姐不免愣了愣,她的脸皮没欧阳可那么厚,立刻红着脸低头不再答话了。 正在这时,张妈妈一脸喜色地走进来道:“老太太,宁老太君亲自来了!镇国侯府大夫人和二夫人也都来了。” 李氏一听大喜,连忙起身,欧阳暖赶紧搀扶着她,其他夫人也纷纷起身,跟在李氏的身后迎上去。 李氏不过是吏部侍郎的母亲.吏部同僚派人来祝贺是同谊,镇国侯宁老太君是一品夫人.历年来不过是派人送来寿礼便罢了.亲自登门祝贺还是第一次。众人惊讶的同时.目光不由自主都落在了来人身上。 李氏惊喜之余同样疑惑不已,思忖间.宁老太君已携了她的手:“亲家夫人,大寿怎么也不请我!” 李氏连忙告罪。 宁老太君笑着拍了拍她的手,就看见了她身后的欧阳暖,带着笑意道:“还是暖儿特地来告诉我,亲家夫人,寿辰可马虎不徽“.” 欧阳暖落落大方地上前给宁老太君行礼:“外祖母!” 众人恍然大悟.这也就是说.老太君是大小姐请来的了.外人一直以为自从老太君亲生女儿死后.镇国侯府虽嫁了个庶女过去.关系到底还是疏远了.却不料今日老太君竟亲自到访,真是耐人寻味。 宁老太君笑眯眯地点头,她身后的镇国侯夫人沈氏和兵部尚书夫人蒋氏也笑着给李氏行礼.李氏又引荐其他几位夫人。一时之间.屋里莺莺燕燕.珠佩叮当,十分热闹。 李氏将正坐让给老太君,老太君谦让一番,终于落座。欧阳暖看到大舅母沈氏脸上已半点看不到上次见面的哀痛之色.知道她已振作起来.不由微笑着陪侍在侧.就听到一道温和的声音笑道:“暖儿表妹。” 她侧目一看.叫自己的人身着明紫色直身长衣,领。绣着对称的芍药花图案,眉如远黛,肤若初雪.乌黑的青丝绾了弯月鬈形髻,斜插了一根镖金珍珠扁誓.正是大舅母的长女.镇国侯府的二小姐林元馨,她笑着上前拉住对方的手.道:“馨姐姐,上次去侯府都没来得及相见,今日你来得好。”林元馨感受着手上真切的温度,脸上的笑容十分的温柔,道:“暖儿妹妹.多谢你亲自去开解母亲,她如今能这么快康复.你功不可没.我总要来向你说一声谢谢的。” 欧阳暖点点头.看向正含笑与人说话的镇国侯夫人.道:“大舅母自己能想通才是最重要的.馨姐姐不必多虑。” “你们说些什么呢?怎么这么小声.不肯叫我们其他姐妹听一听么?” 一道声音斜插了进来.带了三分讥消。 欧阳暖冷眼看去,脸上却先绽放出亲切的笑容,道:“原来柔姐姐也来了.可儿她一直盼着你来呢!上次我在侯府匆匆停留.没来得及说几句话,这回我们可要好好聊聊!” “暖儿妹妹说的哪里话.上一次你说的话可不少呢!”林元柔掩嘴而笑,姿态优雅。 欧阳暖微微含笑,与林元馨对视一眼,见到林元馨不由自主皱起了眉头.便拍了拍她的手.道:“两位姐姐不要站着说话,先去那边坐下吧。,.林元馨自然挨着欧阳暖,那边欧阳可一见到林元柔.立刻改了原本郁闷的神情,嘻嘻笑着,拉了她的手坐下,小声交谈起来。 大家笑着分主次坐了,众位夫人虽然表面谈笑风生.实际上目光都不由自主在侯府老太君和她的两位儿媳妇身上打转。镇国侯林文龙是老太君的亲生长子.可惜性情太温和,身子骨传闹也不太好.那边兵部尚书林文渊高调强势、前途大好,偏偏是个庶子。欧阳治先后娶了镇国侯府嫡庶两位千金,生下欧阳暖和欧阳可两位小姐,这关系本就很是复杂,再看这边老一辈微笑着打太极.那一边小辈们也亲亲热热.倒叫旁人看不出两方阵营激烈对垒的机锦.只觉得如今这局面还真是说不出的妙。 正说着话,欧阳可站起来.时李氏道:“祖母.孙女有礼物要献给您。”众人不由得为之侧目。 李氏略带了三分笑容,道:“哦?那可儿就快拿出来吧。” “是。”欧阳可看了欧阳暖一眼.走上前从丫鬈手中取得一个大红镶金贴寿字的红木匣子,当众打开口众人一看,却是一尊天然白玉观音,这尊观音双眉似月,直鼻小。,神态沉静祥和,衣饰简洁流畅.手持如意宝物.坐于莲花之上.观之端庄大方,生动逼真.气质更是严肃超凡。欧阳可脸上带着诚挚的笑容,道:“祖母,这是孙女为了您的寿辰.持意花重金从云州请来的天然白玉观音.祝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李氏仅仅微笑着点点头,示意旁边的张妈妈收下,一旁的乓部尚书夫人蒋氏却在此刻站起来.走过去观赏了一番.脸上带着赞叹.笑道:“老太太真是有福气.这尊玉观音质地纯净,玉色温润.包浆丰厚.不说典雅飘逸的模子,单单是这样精湛的雕琢、有力的刻法,娴熟的刀功.便是世间难得的上品,只怕是千金难求啊!” 众人看那玉观音,只觉得果真如同蒋氏所言.便纷纷点头附和.直说老太太有福气,有这么孝顺的孙女儿。 欧阳可看了欧阳暖一眼,微笑道:“今天是祖母的好日子.不知道姐姐准备了何等的寿礼?”她早从母亲口中得知欧阳暖的寿礼仅仅是一幅亲手写的寿字,这样的礼物倒是有三分心意.可未免太过小气,怎么可能拿出来供给这些名门贵妇欣赏.只怕别人会笑掉大牙.嘲笑这位欧阳家的大小姐小家子气罢了。所以林氏为她重金聘请名匠.更是不惜千辛万苦求来天然白玉,按照李氏的喜好精雕细刻而成.明天京都所有人都会知道自己是何等的孝顺,这回还不彻底将欧阳暖打压下去! 欧阳暖微微一笑.道:“我的礼物只是一点心意.无法与妹妹的白玉观音相提并论的。” 欧阳可闻言.嘴角露出讥消.脸上的笑容却越发得意.咄咄逼人道:“姐姐太谦虚了.想必你的礼物一定是匠心独运.不知道可否借妹妹一观?” 林元柔在一旁笑道:“说得对,早听闻暖儿妹妹聪慧非凡,不知礼物是何等的让人惊喜.何不拿出来供大家欣赏一番?” 林元馨向来不喜欢刁钻骄纵的欧阳可,听到这里不免对林元柔皱起了眉头,她怕欧阳暖为难,刚想要替她说两句话.欧阳暖却按下了她的手,垂下眸子掩住了眼中的流光溢彩.淡淡道:“妹妹.我的礼物早已献给祖母了。这是不准备拿出来了?怕丢人现眼吗?欧阳可这么想着.故意拨高声音道:“那我去请祖母拿出来”,说完.她立刻跑到李氏身前.撤娇道:“祖母.姐姐说早已将礼物送给您了,我求她拿出来给大家看一看她偏不肯.可儿好想看一看啊!” 李氏看了一眼欧阳可.眼神中带了三分嘲讽,脸上却带着淡淡的笑容道:“既然可儿想看.张妈妈,去将大小姐的寿礼棒上来。” 欧阳可得意地看了欧阳暖一眼.预备看着她在众人面前抬不起头来。 张妈妈应声离去,不过片刻便回转,手中拿了一个镂空雕刻的精致古檀木匣子,她要打开匣子,李氏却摇了摇手.道:“拿过来。” 众人眼中一时都露出好奇的神色。 李氏脸上的笑容不免带了三分自得,道:“不是我自夸,这个礼物乃是暖儿亲手所作.整个京都也绝不会有第二件。”说完.她亲手打开匣子.取出了里面的画卷.徐徐在众人面前展开口 画卷足足有一米多长.慢慢展开的过程中.刚开始漫不经心的众人都睁大了眼睛.只见那画卷上是一个巨大的寿字.字休笔画十分紧凑,笔力道劲,浑然天成一休,无瑕可指、无懈可击! “这幅字庄重肃穆、古朴圆润,勾如露锋、点似仙桃.窝意长寿之意. 的确难得!”镇国侯夫人沈氏笑着称赞道。 众人也点点头.表示这字体确实从未见闻.形为楷书但与正楷不同,既非楷非隶非行非草书法.却又似楷似隶似行似草的风韵.的确别有意趣。欧阳可心底冷笑,口中却十分失望的样子:“哎呀.只是一幅字呀!”说完.仿佛自觉失言的样子,捂住了嘴巴,不好意思地看向欧阳暖.道:“姐姐.对不住.这寿字真是写的很好。”只可惜.与价值千金的白玉观音一比.就黯然失色了。 其他人虽然也开口称赞,心中却也作如是想,不过是一幅字.又不是名师所作.便是写的如何超凡脱俗,怎么也比不上千金难求的白玉观音。 李氏笑着摇摇头,道:“大家仔细看看这幅字。” 宁太君凝目望去.片刻后竟也吃惊道:“这是——!”沈氏见婆婆惊讶,立刻睁大眼睛细细看了一番,这一看却是惊呼出声:“这不是一个字.是一百个字啊!” 众人闹言也不免纷纷起身.上前去观看这幅画.只见远观这幅图的确是一个巨大的寿字.近看却是密密麻麻足足一百个寿字所组成,更让人惊叹的是,这幅字中,一百个小寿字字体各异、各有千秋、无一雷同,楷、隶、篆、行、草文等无所不有。 “诸位.这不是一个寿字.这是一幅百寿图。”李氏眼中竟然破天荒的 带了十足的骄傲.微笑着向众人解释道。 林元馨也起身上前观看.不免惊叹道:“暖儿妹妹好聪颖的心思,这一百个小寿字上还都用金描备注了字体的年代,你们看,这是商鼎文、周鼎文、汉鼎文.....鳍隶、燕书、闽南台书...”.还有易篆、古隶、古斗金文、飞白书......” 大历向来重文治,不要说男子,便是女子也大多看书识字,在座的夫人之中更是不乏饱读诗书、颇有才名之人.尤其镇国侯夫人沈氏出身名门望族,是礼部尚书的嫡女.对诗词歌赋、文字笔墨颇有心得.此刻见了这幅画当真是啧啧称奇.爱不释手.向着众人解说道:“是啊,瞧这幅画远看是一个寿字.细看每一个小寿字的字体都有不同.里面不但有千古以来的书法名家留下的王书、怀书、虞书、襄书、小王书以及书圣的,换鹅经..竟然还有字如其形的渊料文x星斗文、火文、村文、龙文、凤文、聚宝文等等,当真是令人叹为观止。” 不少人听得云里霎里,只觉得茫然懵懂.吏部尚书夫人石氏虽也略通文墨.却对这些并不精通.不免代替众人问道:“其他的我倒是有所耳闻.但只聚宝文却是从未听说过呀!?” 沈氏的手指向西北方最下角的一个小寿字,道:“廖夫人请看,这一个便是,你看着一笔一划,是不是形同珊瑚、象牙、犀角、珍珠、熊掌、玉圭?这就是聚宝文。” 众人围着这一幅画观赏了半天,看得懂的行家看的咋舌不已.惊叹万分,看不懂的人也只觉得惟妙惟肖,琳琅满目,很是有趣,再看向欧阳暖的时候.脸上便不由自主带了三分惊异一分。 沈氏看了一眼脸色难看的蒋氏和欧阳暖,微笑着道:“暖儿这样的心思,实在是全京都也找不出第二个来了。” 欧阳暖浅笑,脸上却不见半分得意之色.她慢慢道:“大舅母谬赞了,我朝以孝治天下,当今圣上更是曾亲手为太后画了一幅南极仙翁图.孙女想着陛下此举已是证明.天下再好的礼物也是千金可买.唯有一片孝心无可取代,便自己动手了,可惜暖儿养在深闺之中,孤陋寡闻、见识浅薄,多亏爵儿跑遍了整个京都,四处拨索名家古藉,耗费数月才为我凑齐了百种字体,赶得上在寿宴之前将礼物献给祖母。” 众人听了纷纷点头.要完成这样的百寿图绝非一朝一夕之功.这位欧阳家大小姐恐怕是弹精竭虑、耗费心思,她却并未居功,反而将功劳都悉数送给了幼弟.礼物完成后更是不曾拿出来献宝.反而悄悄送给了李氏.相比之下.那个一心一意在大庭广众之下献礼的欧阳可就变得哗众取宠、十分浮夸了。 欧阳可显然也想到了这一层.站在那里连笑容都僵住了。 沈氏手持画卷爱不释手,有些话她却没有对他们说.这幅百寿图并非只有这一点珍贵而已.最重要的是.其中蕴含的不同文化.欧阳暖在寿字中采用了”玉帝天文”、”上古印章”颇有古时神话色彩”,瑶池宝意”、”四利佛书”、”西方梵书”三种字体乃是蕴含佛理.”南台书”是异族传播而来,”飞章符”、”皇极篆”、”青黄君书”、”玄隶”、”帝君玉蝶”又透出道家的气韵,这样的一副字竟然出自一个十二岁的少女之手,怎能不令人惊讶? 所有人都惊讶于欧阳暖的匠心独运,宁老太君却对着她微笑着点点头.眼中的柔软与欣慰溢于言表,她知道欧阳暖的创意从何而来.只因为过世的老侯爷曾经向自己提过要完成这样一幅百寿图.自己无意向暖儿提起.她却记在了心中并将之付诸实践。要是老侯爷泉下有知,不知该多么欣慰,暖儿今日所为.并不仅仅是为了向李氏献寿,更是为了替老侯爷完成这样一份心愿,老太君心中十分明白这一点,所以对欧阳暖不由自主更绮重了几分。欧阳可越发心中妒恨难忍,招来一旁的小丫鬈耳语了几句,唇边露出一丝冷笑...... ——————题外话—————— 备注:百寿图由古今各体寿字组成,为祝寿之用。大家都是如此喜欢冰冷禁欲系和腹黑妖孽系啊! 048 渣男又见渣男 丫鬟们端了净手的水给大家净了手.又轻手轻脚地上了汤羹。夫人们笑着谈天说地.小姐们则是由着身边的人服侍着吃饭.饭后.大家移到偏厅喝茶。 喝完茶,众人坐到院子里早已搭好的暖棚里,里面早已摆开几张长榻.榻前几上摆放了各式果盘、点心.众人按照位置尊卑依次坐了,小姐们都团团围坐在夫人们身边。 李氏将手中的戏帖子递给老太君.笑道“我瞧着哪出戏都好.想请您帮着拿个主意呢?” 宁老太君位份最尊,当下轻声椎辞几句,最终还是接了过来,略略翻了翻,却问一旁的沈氏道:“最近可有什么戏最好么?” 沈氏看了一眼她手中的烫金戏帖子.笑道:“母亲,近日倒是有一出好戏叫赵氏传.只是今日大喜的日子,这出戏不免有几分悲色......” 一旁恭敬跪地候着的戏院老板忙解释道:“夫人们放心.原这出戏是悲了些,后来传进宫去的时候太后看了说不好,亲自给改了.如今可是大团圆的收场!” “哦?太后也曾看过这出戏?那便演吧.不怕什么的。”李氏微笑着说道。 欧阳暖脸上带着谦和的笑容.心中却再明白不过.祖母这个人最是好大喜功,原来她是很忌讳兆头不好的,一听说太后听过这戏立刻就要看.仿佛看了之后她的身价也提高了似的。 只听锣鼓一声响,台上开场了,夫人小姐们的注意力一下子都集中在台上。故事发生于前朝.讲述以战功起家的赵氏家族,因为声望过高.被将军屠案贾嫉恨.设计诬陷赵家通故卖国.并将赵氏一家三百。诛杀.只刺下赵家唯一的遗孤。第一场第二场大家都看得很入神.不由自主便被赵家的命运所吸引,到了第三场托孤戏.乳娘把孤儿托付给一位经常出入赵府的大夫程婴.正在乳娘唱道:“将赵氏孤儿抬举成人.与他父母报仇!”的时候.有丫鬈禀报道:“老太太.夫人来了。” 满座静了片刻,欧阳暖第一个站了起来.笑道:“祖母,我去迎迎娘。 李氏脸上不冷不热,点了点头道:“你娘也是,既然身子不好.就该好好歇着.何必出来吹冷风呢!” 欧阳暖微微一笑.就看见王妈妈x梨香等人伴着林氏走进来。众目睽睽之下,林氏的笑容十分的温和真诚。 李氏一直坐着,等到她给自己行了礼,才慢慢道:“有什么事情让人来说一声就好,何必折腾.你怀着身孕.再折腾出个好歹来可怎么好?” 其他人还没说话,侯府二夫人蒋氏已经附和道:“是啊.婉如.瞧老夫人多疼爱你.她老人家说的对.你身子重.应当好好保重才是,” 林氏微微行礼.露出一个笑容.”老太太大寿.各位夫人都来了.我怎么也得来请个安。” 说完,她又走到老太君身边郑重地行礼,宁老太君淡淡一笑,眼中划过一丝锐芒,口中道”.都是自家人.这些虚礼就免了吧!” “是啊.娘,你只管静心养着,自己的身体要紧。”欧阳暖的笑容十分温柔.林氏也笑着拍了拍她的手,十分亲热的模样.旁人见了只以为他们母女情深.根本想不到两人之间根本是水火不容! 林氏坐下来.欧阳暖亲自给她斟茶.”娘.正唱到精彩处,您来得正好。 台上高亢激扬.铿锵有力.突然锣鼓声杭杭戗戗猛地停住.就听到赵氏孤儿对着牌位恶狠狠地发誓道:“他把俺一姓戮,我也还他九族屠!”林氏听得心头猛地一跳.回神却看到欧阳暖微笑着望着自己.不由得头皮发麻.背后竟不知不觉出了冷汗。 第三折唱完.李氏着人打赏。这时候,欧阳暖注意到林氏一直张望着门。的方向,眼神似乎有些焦虑。她暗自思村,林氏自从怀孕开始,一直憋着一口气想要生下个儿子来扬眉吐气,却不料被自己一力搅了.现在处境更是变得不上不下、不尴不尬,依照林氏的心性.自然是不会甘心的,只怕今天就要有所动作......只是,她又会做些什么呢? 戏台上还在谢恩.有小丫鬈跑了进来,站在暖棚外面张望.却不敢进来,林氏身边的王妈妈看着,悄悄走了过去低声和那丫鬈说了几句.然后匆忙折回来在林氏耳边低语,林氏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容。 林氏站起来.对着李氏高声道:“老太太.苏家夫人正巧上京,听说您办寿宴,也要来向您请安呢!” 欧阳暖听到苏夫人三个字,脸上的笑容虽不曾半点改变,心中却掀起了惊涛骇浪! 江南苏家,经营中药、丝茶业务.操纵江淅商业.资产巨富.世人皆知,是有名的江南第一富贵之家,然而,没有人比欧阳暖更了解苏家了,因为前生,自己就是毁在他们手中!万万想不到,在李氏的寿宴上,本该远在江南的苏夫人竟然前来拜寿,难怪林氏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坐卧不安.原来是在等她! 苏夫人与林氏在出嫁前便是手帕交,关系一直很好,这一点李氏也是知道的,只是苏家一直在江南,怎么会突然跑到京都来了.她的心中有一丝疑惑.却不好在众人面前表现出来,微笑着道:“那就请苏夫人进来吧“ 欧阳暖看着七八个丫鬟簇拥着殊光宝气.面容美丽的苏夫人走进来.脸上的笑容依旧是十分的温柔和气.叫人半点看不出火气,眼底深处却带着一种仿佛从地狱而来的阴冷.....来吧,该来的总是要来,这一切已比前世整整提早了两年.看来林氏是被自己逼到穷巷,再也等不及了! 苏夫人一路走过大红锦毡,盈盈的向李氏行礼.她身边还立着一个红衣少女.再次看见这两张熟悉的脸.欧阳暖嘴角不由自主勾起一丝讽刺的弧度。 苏夫人容貌出众.眼角生芒,一团光彩之中.带着一种丰神奕奕,她向众人——行过礼,坐到林氏身边.指着李氏身边的欧阳暖笑问道:“这位是谁?”林氏笑道:“她就是我再三跟你提起过的暖儿.我们府里的大小姐。苏夫人仔细看了一番,眼睛里竟闪过一丝惊艳之色,笑道:“竟是个这样出众的美人儿!我今天来的匆忙,也没有别的做见面礼.这个给了你罢。”说着.便从怀里拿出一个沉甸甸的大红金绣线滚边荷包给了欧阳暖。 欧阳可看见这里情形.不待林氏开口.立刻挪动脚步,老实恭敬站到跟前.乖巧拜下:“苏夫人安好。”苏夫人瞧了瞧她,脸上露出微笑.林氏脸上也露出笑容,道:“这是可儿。”苏夫人点点头.并未多说什么,只是从腕上除下两支镶嵌珍珠的金镯.替她轻轻套上,笑道:“好孩子.这个给你吧。” 欧阳可垂下眼睛看了一眼金镯子,又看了看欧阳暖手中荷包,只觉得那荷包珠绣辉煌,镶珍订宝.极其华丽耀眼,不看里头东西.光是这荷包就价值不菲了.不由睁大了眼睛心中很是嫉妒。 欧阳暖却没有半点动容,苏夫人打自己的主意,自然要送份厚礼,前世自己还愚蠢的以为对方心地仁厚.却没想过这一切都是早有预谋!她淡淡行了礼便要回到李氏身边,可是苏夫人却一直拉着她的手,细细摸了摸她的脸,目光中流露出赞色:“这孩子可生真好.规矩也好,可不像我那泼猴般的女儿,整天像似匹没笼头野马一样。” 欧阳暖心中冷笑.脸上却十分温柔恭顺的模样,跟着苏夫人一同来的那个玉娃娃般精致漂亮女孩此刻眉弯眼笑道:“娘,你真偏心.人家什么时候顽皮了!没得叫暖姐姐笑话了!” 欧阳暖当然认得这个女孩.她是苏夫人的小女儿、苏玉楼的妹妹苏芸娘,当年自己和苏玉楼的事.苏芸娘忙着牵线搭桥,还真是从中出了不少”力”!后来自己被沉江之时.这个面容看似天真的少女早已嫁人,却特意连夜从夫婿家赶回来看这一场戏,苏家之人.当真都是面善心狠的败类!欧阳暖不动声色,露出亲切的笑容道:“这位妹妹是?” “这是芸娘,你们两个也见一见吧!”苏夫人说道.于是苏芸娘也就笑吟吟的走过来,握着欧阳暖的手.低低说道:“暖姐姐.久仰得很.咱们以后可以常在一块儿玩了。” 欧阳暖的手被她这一握,只觉得她身上馥郁的香气羹满衣袖.又见她身上珍宝灿烂、流光溢彩,不由心中冷笑。那边的镇国侯府中人到底有涵养.脸上并没露出什么,吏部尚书的夫人小姐们却已经面露嘲讽之色,苏家在江南或可以呼风唤雨.到了这富贵官宦人家聚集的京都,却难免被人看成暴发户.瞧不上的,偏偏苏芸娘还打扮的如此富贵.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 行礼已毕,大家都挨次坐下。苏芸娘三番四次想要拉着欧阳暖一起坐.却被她婉转拒绝了,只和侯府千金们坐在一起.苏芸娘又想和其他官员家的小姐坐在一起,却被不着痕迹地驱逐了出来.她从未想到京都的贵女因子竟是这样难以打入.不由气的两眼发红.握紧了双拳,最后只能莫可奈何地站回到苏夫人身后去了。 苏夫人已经看到了自己女儿红了的眼因,却只能视而不见,笑对着林氏说道:“我自出嫁后.已是多年不曾回到京都走动,江南虽好却终究不是我的故土,我啊是没有一个时候不魂儿梦里想着到京都走走。去年大伯劝我家老爷,咱们总算是一个富贵人家.只是这仕宦念头.倒也不可放弃了,于是这次便带着家小一起上京,预备让玉楼用心念书。” 林氏笑道:“这话说的不错,早就该回来了。只是你们也不用客气,我叫他们将我们外面三间大花厅收拾出来,你们就住过来吧。我虽比不得你家富贵,这点东道也还承担得起。” 欧阳暖一直认真观赏着台上的戏.却因为坐的不远.那两个人说的话不时传过来,她嘴角微微勾起,林氏这么说也太大胆了.欧阳家什么时候轮到她当家作主.竟然不跟李氏商量一下就说出这种话来.难不成以为祖母不存在?果然一侧目.就看见李氏面色沉沉,眼睛里隐约有一丝寒意。 苏夫人笑道:“不是这样讲.咱们连丫头妈妈小厮,上上下下到有七八十人,不怕你着恼,普通屋子实在安插不下。倒是要请侍郎大人费心,替我们买一座宅子.房金不论多少.住在里面舒服就好.”说着又对李氏道:“老太太,您听我的话是不是呢?我们不是一时三刻便走,将来长久留下也未尝不可。” 李氏脸上的笑容不冷不热.淡淡道:“苏夫人说的是.京都倒是个好地方,只怕你住下了就不想走呢。” 宁老太君微笑了一下.对李氏道:“我看苏夫人就是打着这个主意.要在京都安家了呢!”其他夫人们掩嘴一笑.对视的瞬间都流露出嘲讽之意。这京都土地寸土寸金,要想在这里购房买地并不是钱多就行的,你钱再多也要看你家有没有那么大的权势,有了权势也还要看祖上的根基.苏家这样的商户,想要在这里买院子,纯属是痴心妄想。 苏夫人明知道对方在嘲笑自己,心中恼怒,脸上却半点愠怒也没有露出来.反而笑道:“您说的是,是我见识浅陋了.买院子的事情自然不急,先租下一座来应急就好。”说着,旁边的苏芸娘突然俯身在她耳边说了两句话。 “玉楼要来请安?”苏夫人脸上故意露出惊讶的神情”,他不是在前厅么?” 这一次李氏寿宴,所有男客一律在前厅,就连镇国侯府的公子们也是如此.苏玉楼却要在这个时侯跑进来请安?可笑林氏他们的心思昭然若揭.欧阳暖不由得感叹前世自己怎么会那么轻易就上了当,白白给人家利用陷害!重生之高门嫡女全文免费阅读 “这恐怕不合礼数吧!这里多是内眷呢”,苏夫人故意露出为难的神色。 “让他进来吧!这里也没有外人!”林氏笑道.对李氏道.”苏公子远 道而来,听说诸位都在这里.想进来问个安!”欧阳暖目光流转.心中已经转过千百个念头。李氏呵呵地笑.眼里有着浓重的不满,脸上却高兴地说:“叫这孩子进来吧。” 其他的人也跟着笑起来,只有老太君.眼里闪过一丝凌厉。 欧阳暖不由轻轻叹一口气.林氏所作所为.恐怕外祖母早就看在眼里了吧!她微微笑道:“祖母.这里本没有外人.便是见见也无妨的.只是侯府和廖家的姐姐们都大了.苏公子是外客,到底......” 李氏点点头.道:“是该如此。”说完.对张妈妈道:“你领了小姐们到屏风后面坐着吧。 林氏一听,眼里露出焦急的神色,苏夫人却突然拉住她的手.轻轻拍了拍.安抚一般。欧阳暖微微一笑,看来这苏夫人倒比继母林氏更沉得住气些。 屏风后面是个宴息的地方.大家分头坐了.就听见外面小厮高声喊道:”苏家公子来了!” 欧阳可正好坐在屏风边上,就凑在屏风的缝隙边朝外望。其他的小姐们都屏息静声坐着.只有欧阳暖脸上带着亲和的笑容,眼底却是说不出的冰寒。 一个如沐春风的声音穿过屏风直叩人心:“见过各位长辈!” 那个声音还是往昔一般柔和、儒雅.令人心动.欧阳暖心中忽然涌上怨愤,心底的那份锐痛.清晰而彻骨...... 但是,她没有哭.那些因为他而流淌过的眼泪,早已风干锈蚀!她——再也不会.为他掉一滴眼泪了!过去的就让它永远过去吧,那些她曾经深深眷恋过的幸福日子,已经一去不复返了,不.那一切根本就是一场戏,一场令她迷醉沉沦、万劫不复的戏!他的温柔曾经令她沉溺的无法自拨.但也是这种温柔,最后变成了冰冷残酷的利刃.伤得她遍体鳞伤!曾经有多心动.死去的时候就有多怨恨,怨恨到恨不得毁天灭地! 苏玉楼.苏玉楼..苏玉楼啊,你可知道我恨不得吃你的肉喝你的血.竟然还敢送上门来,好,好,好.....真是太好了! 所有人都被外面那道柔和的嗓音吸引去了.谁也不曾注意到欧阳暖的眼中那种苦寒深潭般的寒、千年冰山般的冷! 欧阳可很少见到外人,此刻就近盯着屏风上的缝隙向外看,只见到一个美少年款款走进来.他身着暗红流云蝙蝠暗纹袍.袍边嵌着暗金色锦绒滚边,外头罩着一件雪白狐皮披风,一双星眸令人沉醉,兼之眉目含情,唇若丹朱.姿态优雅.神采飞扬,真是说不出的风流倜傥,潇洒不羁。欧阳可一看到他那张俊美的脸.顿时都象被点了穴般僵止了所有的动作。 “起来吧!”李氏的声音很是和气.”苏公子远道而来就是贵客.当在前厅多饮几杯。” 苏玉楼的声音不紧不慢,给人一种从容不迫的笃定.”是,多谢老夫人美意.是玉楼听说众位夫人在这里,特来问个安!” 苏玉楼的出现.在众位夫人面前引起了一阵骚动,谁都没想到苏家竟然有个如此风采的少年公子,欧阳暖缓缓垂下眼帘遮住眼里的冷意.苏玉楼的俊美容貌她记忆犹新.谁会想到他是剂意接近、狼子野心! 外边正在寒暄,小姐们却坐不住了。 长着一双明媚大眼.娇态可憨的廖小蛆首先按耐不住.问道:“可儿.苏公子长得什么样?” 欧阳可还在愣愣向外望着.回不过神来.欧阳暖微笑着从红泥小炉上端下茶水,亲自给廖小姐倒了一杯,轻声道:“请喝茶...”廖小姐一下子醒悟过来,自己一个闺阁女子竟当着众人的面问了不该问的话.不由羞得脸通红。 身着六幅彩裙,艳光四射.出身吏部司务家的柯小姐娇声笑道:“这里都是自己人.也不必那么构束,我听说这位苏公子是享誉江南的美男子呢! “是啊是啊...”莺莺燕燕一阵乱语。 抱着小手炉的吏部郎中家史小姐抿嘴一笑:“美男子?这京都美男子可不少.最出名的便是那位明郡王了.可惜他甚少露面.否则还不倾倒了一城女子......” “史小姐见过明郡王么?”一位连欧阳暖都叫不出名字的年轻小姐问道。 “那一年祭祀只远远见过一次,看不真切——”史小姐眼神里透出一种如梦似幻的神采,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脸颊绯红起来,接着不能自抑地叹了一口气。 “唉.明郡王再好那也是要陛下赐婚的.寻常人家千金高攀不起.史小、姐还是不要痴心妄想了吧!”林元柔淡淡笑了一声,眼睛里有一种说不出的嘲讽。 “你乱说什么!”史小姐几乎跳起来.却被欧阳暖轻飘飘一句话阻止了:“诸位小姐,这道屏风可是很薄,若是叫外面听见了——” 众人皆是一愣.俱都沉默下来。外面的苏玉楼不知何时已经退出去了.欧阳可坐回来.旁边的柯小姐没什么顾忌的直接问她道:“你见过这位苏公子了么?他品貌如何?” 千金们都竖起了耳朵.欧阳可还有些魂不守舍的,想了一下,道:“极好。” “怎么个好法?”柯小姐追问道。欧阳可摇摇头.轻笑,道:“难描难画。”众女再纠缠,她却是无论如何也不说了。 苏玉楼出去后.众位千金重新回到原先的位置上看戏,只是欧阳可却开始漫不经心起来,这时候林氏突然道:“我们这边听戏.也别构着孩子们,让她们去园子里走走吧。” 没人搭腔,尤其欧阳暖优雅地坐在那里,微微地笑,并没有一丝一毫要离开的意思.林氏不由的着急.向欧阳可使了个眼色。 欧阳可索性站了起来,笑着对李氏撒娇:“祖母,我不想听戏,我想去园子里玩。” 李氏笑了笑,道:“去吧,别在这里陪我们坐着了,知道你们这群孩子年轻坐不住,听不得这依依呀呀的戏。” 大家都笑起来,林元柔就笑着站了起来.高声道:”老太君.我也要去!”接着,大部分的小姐都陆续站了起来,表示要一起去。 宁老太君点点头.问一旁的欧阳暖道:“暖儿,你和她们一起去吗?” 欧阳暖却笑道:“外祖母.我很想知道赵公子能不能手刃仇人呢!我留下来陪你们听戏吧。,.语气里一副很是向往的样子。 林氏脸上微微变色,望着欧阳暖的目光很是阴晴不定。 欧阳可嘴角一翘,上去挽了欧阳暖的胳膊,笑着问老太君:“老太君.姐姐这是舍不得您要陪着呢,她才不爱听这些戏.您发个恩典,让她和我们一起去玩把!” 林元柔忙道:“是啊是啊.还是让暖儿妹妹和我们一起去吧,要不然.我们对这园子不熟悉.乱走就不好了!” “既然如此.暖儿你就陪着诸位小姐出去走一走吧,好好照应着。”李氏点点头,这么说道。 欧阳暖似笑非笑地看着在众人面前装得十分活泼可爱的欧阳可.欧阳可被她用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目光看着.只觉得头皮发麻.刚离了夫人们的视线就不由自主松了手。 到了园子里.欧阳可提议去凉亭里坐一坐.众位小姐客随主便,都跟着去了,只有林元馨拉住欧阳暖的袖子.道:“欧阳可很奇怪.你要留意她。” 这一句提醒绝对是发自真心.欧阳暖看了一眼林元馨,脸上带了淡淡的笑容:“馨姐姐,你放心,我绝不会叫外祖母为我担心的。”不管他们有什么目的,她都会叫他们鸡飞蛋打一场空! 欧阳府的八角凉亭建在假山上,众位小姐拾阶而上,到了凉亭坐下,水果点心早已准备好了.举目远眺就能看清整个花园的美景.倒也有些趣味.正在这时.却听到不远处竟是热闹之极.喝彩和欢笑不断传来,史小姐突然惊呼道:“你们看!” 花园的西侧竟然摆放了一桌桌的酒席,年轻公子们各自随意地坐着.桌上酒香四溢.笑语不断.所有小姐见到这情景似乎都有些惊慌。欧阳暖淡淡看了一眼.微笑道:“史小姐不必惊讶,爹爹为了让客人尽兴,在花园里另外设了席位。我们在凉亭里,下边有丫鬈们守着.外客轻易是进不来的。”众位小姐听她这么说.才稍微放下心来似的.纷纷向那边望去。只见距离席位百步处,单独树立了一只石头盾,盾牌两侧站了两个小厮伺候,而那些公子们身后也都笑吟吟地站着手捧弓箭的丫鬟。欧阳暖远远看到欧阳爵也在席上,不免微微笑了,豪门公子们聚在一起都喜欢举办小型的射箭比赛.爵儿还是个孩子,他拉得动弓箭吗? 席上坐着的不仅是欧阳爵.还有镇国侯的嫡子林之染.兵部尚书的儿子林之郁,吏部尚书的儿子廖鹤丰等人.还有最后一位到的苏玉楼。 苏玉楼不经意向凉亭上望了一眼.虽看不请亭中哪位小姐是欧阳暖.却知道她一定在这群女子之中,对于他而言,俘获一位少女的芳心是轻而易举之事,既然是娘千叮咛万嘱咐他要想方设法诱住这位欧阳府大小姐.他便放手施为就是! 正在此时,廖鹤丰的弓箭射到了狮头上,众人纷纷鼓掌叫好.苏玉楼唇角带着笑容.慵懒地站起来,从身后丫鬟手中取过弓箭,拉开弓弦.稍稍试了试张力,脸上露出轻松的笑容,弓弦张满”;嗖”地一声,利箭直奔狮子盾牌而去.立刻传来利箭穿破木盾的声音.所有人目光望去.竟是正中狮鼻; 凉亭中的小姐们口中发出阵阵惊呼,谁都想不到苏府公子竟然还有这样高超的箭术!不由得都将目光凝在他身上.欧阳可尤其痴迷.原本林氏让她带欧阳暖来这里.是为了让欧阳暖亲眼目睹苏玉楼的风采.借机会给他们制造机会避追.可是欧阳可此刻却已经将林氏的嘱托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欧阳暖在一旁和林元馨轻声说话.并没有看苏玉楼一眼.正在这时候.林元柔插了一句话道:“暖儿妹妹,爵儿竟然也要上场呢!” 欧阳暖一下子抬起头.向场中望去.果然见到欧阳爵也提着一只弓箭.似乎用尽了全身力气拉开弓弦,欧阳暖慢慢站起来.不由自主地走近.心道这弓箭对一个孩子来说实在是太勉强了”....爵儿真不该如此逞强...”.就在这时候,欧阳爵已经射出了一箭.守护盾牌的小厮一下子尖叫出声.飞一般地逃向旁边,这一箭果然没有射中箭靶,更不要说狮鼻了,如果不是小厮逃跑的及时,恐怕会被当场射伤!所有公子一阵哄堂大笑,肆无忌惮的笑声带着嘲讽.让欧阳爵的脸一下子涨红了,他不过十岁的年纪.从来没有碰过弓弦,这一次只是试一试.没想到却被他们如此嘲讽! “姐姐,没想到哥哥的弓箭这么差呢!”欧阳可掩着嘴巴笑起来。 欧阳暖却不在意地一笑.道:“爵儿还是个孩子,力气有限.第一次就能拉开弓弦.我已经很惊讶了。”只希望他不要因此觉得自尊心受伤就好了.欧阳暖不自觉地这么想到。 正在此时.一个年轻男子走过来.他接过欧阳爵手中的弓箭.微微一笑道:“表弟.让我来试一试吧。” “是我大哥!”林元馨眼睛很尖.脸上露出惊喜的表情。林之染?欧阳暖心中不免觉得惊奇.大舅舅的长子林之染向来心高气傲、与自己姐弟并不亲近,怎么会出面替爵儿解围。 苏玉楼走到他身边,淡淡笑道:“林公子,怎么你也对射箭感兴趣吗? 林之染看着他笑了笑,缓缓道:,.略通一二罢了,但只要是我感兴趣的东西,就一定会赢。” 苏玉楼脸上的笑容缓下来.”我也是一样.想赢的时候,就从未输过.林公子确定今天能够拔得头筹?” 林之染淡淡笑道:“那就各凭本事了!” “好.既然如此,你我二人比试一番。”苏玉楼慢慢地道,手臂向外一伸.身后人将弓递给他.他迅速上弦射出,箭刚离弓,又从身后取出一箭.上弦射出.整套动作快如闪电.干净利落,不费吹灰之力.仿佛就是一眨眼的功夫,还未等大家反应过来.两只羽箭争分夺秒地向狮子盾牌射去,一左一右不过相距半分.同时命中狮鼻! 公子们一愣.随即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大历朝讲究文武兼修.兼容并蓄,所有的豪门权贵子弟不光是要修读诗书.更要练习骑射,苏玉楼生的如斯俊美,又出身商户,大家本都以为他不过是个绣花枕头,却没想到他竟有百步穿杨的箭术,当真已是世间少有的美男子,这回.连凉亭里的小姐们都纷纷站了起来观战,脸上不由自主都露出倾慕的神色,一时间.全场的焦点都集中在苏玉楼的身上。 只有欧阳暖已经重新坐回凉亭里.慢慢替自己倒了一杯茶,欧阳爵射完箭,其他人她便已不放在心上。反倒是林元馨紧张地攥紧了手帕,欧阳暖看她一眼,微微笑道:“馨姐姐在担心?” 担心!当然担心!苏玉楼再优秀,毕竟出身商户,大哥林之染却是侯府公子.身份高了不是一点半点,若是在众人面前输给苏玉楼,岂不是要成为整个京都的笑柄? “馨表姐无需紧张,染表哥的个性你比我还要请楚.他是不会打没把握的仗的。”欧阳暖微笑着宽慰对方,心中却也并不十分有把握,苏玉楼此人她是十分了解的,的确是文武全才.并非只有花架子而已.林之染么.她就真的太不了解了...... 欧阳爵走过去.仰面看着比自己高出许多的林之染.有些担心地道:“表哥.要不还是算了吧——” 林之染淡淡一笑.一双凌厉的丹凤眼微微眯了眯.他接过弓箭.神情变得沉稳无比,嘴唇紧抿,全身的肌肉都硼紧,在这一刻.原本翩翩佳公子的气质一下子全变了.一种冷厉的气息从他身上散发出.众人只觉得连阳光的温度都冷了下和... 凉亭上小姐们聚精会神地看着.场面渐渐安静下来,变得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林之染的身上,他们的心中都升起一种奇怪的感觉.这会是一场分外精彩的对决。 忽然.箭头冷光一闪.”咻”的一声,箭飞速而出.没等众人反应过来,林之染又是一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紧随上一箭飞驰而去!小姐们不约而同地向前一步.有人几乎不顾形象地趴在栏杆上向下望去...... “啪”地一声.苏玉楼的一只羽箭被林之染的羽箭从中射成两半掉落在地,另一只也”嗡”地一下因木盾强烈的震撼而猛地坠落.还没等众人发出惊呼声,林之染第二只羽箭如同电闪流星一般落下,刚好在苏玉楼所射出的箭坑上,正中狮鼻。 这一幕已不是射术精妙可以形容!所有的人眼睁睁地看着苏玉楼的箭一只被劈成两半地掉落下地上,另一则因承受不了过猛烈的冲击力而坠落在地.生生将扎进木盾里的羽箭震落在地这需要多大的力道!林之染不光箭术出众.竟连臂力都非同凡响!众人倒抽一口冷气.惊讶地说不出话来.场中静得似乎连掉落一根针都听得见。接着.像是潮水突然涌过来,所有的人都欢呼起来,比刚才兴奋百倍、热烈百倍! 小姐们一时之间都跟着欢呼起来,林元馨一直是大家闺秀,娴静温柔.这时候却也激动的满脸通红,拉着欧阳暖走到凉亭边上,大声地喊道:“大哥你好厉害!好厉害!” 这一群如花似玉的小姐们站在上面.早就有人注意到了,只不过装作不知而已,现在如此,顿时引得无数少年仰头望去。 欧阳暖的眼光却不由自主地停留在那名身穿银白金丝滚边锦袍的男子身上.他年纪很轻,可却身形高大.仪表出众.在人群里显得格外扎眼.像是感觉到她的目光.那男子回过头来对上她的视线。他的面孔白暂如玉.黑色的瞳孔反射出淡淡的光泽,晶莹别透,宛若毫无瑕症的黑色宝石,容貌简直堪称完美.就像是精致的雕像,每一分每一毫都恰到好处,像是一个无与伦比的艺术品.让人在深深沉醉的同时.不由自主产生自惭形秽的念头。 欧阳暖不躲不避,微微一笑,林之染也对她笑了笑,笑容在阳光下格外的耀眼。 就在这时候.有个丫鬟回禀说是老爷请各位公子去前厅饮宴.下面的公子们便也转身离去.凉亭里的小姐们一看到这场面就知道他们是去前厅陪着大人们喝酒去了,眼看这场竞赛到此搁下,便也没了兴致.纷纷说要回去。 欧阳暖却对着她们笑道:“可儿,既然大家都想回去.你就带着她们回去看戏吧。” 欧阳可面色古怪地盯着她.林元馨奇怪地道:“暖儿妹妹不走吗?” 欧阳暖微微摇头,众位小姐向下望去.看到所有人都离开了.只刺下欧阳爵还在花园里.知道他们姐弟可能有话要说.便纷纷点头,跟着欧阳可离开了。 欧阳可本还不想走,但林元馨为了给欧阳暖姐弟留下独处的时间,故意亲热地套着她的胳膊,拉着她一起离开。 欧阳爵探身捧住弓,那弓对他的年纪来说是相当沉的,但他还是用左手拎住弓箭.右手用力拉了拉弓弦,深吸了几口气,用力将弓弦拉开,却好像力不从心。 欧阳暖看见这个场面,心中不由自主为他担心。 欧阳爵试了很多次,因为用力,右手手指整个都红肿起来。 欧阳暖就站在他身后不远处静静看着,没有上前去阻止。欧阳爵头上全是汗珠,脸上却没有露出沮丧的神色.用力射出了一箭.却还没有碰到狮盾便落下了.他紧紧咬着嘴唇.弯下身体,似乎要把重心往下压,再度用力拉开弓。 欧阳暖眼睛里写满了担心却一言不发,拉到一半,欧阳爵吃不住力,脚下一滑,弓弦嗖的一声弹回原地.欧阳爵愣愣看着.脸上有点苦恼.想着如何再试一次。 欧阳暖终于忍不住了.她走上前一把将弓夺走。欧阳爵一愣.道:“姐.你怎么来了?” 欧阳暖的心中有着动容,但她还是说:“爵儿,你不需要这样勉强自己。”她丢下弓.拉过他的手.欧阳爵的左右手因为用力过度都发紫了,手指缝在徊徊往外冒血。欧阳暖忍住眼泪.微笑着拍拍他的头”,傻孩子,疼吗?“ 乌黑的长睫毛掩映着欧阳爵的眼睛.他恳求道:“姐.让我再试试吧.我一定能比表哥拉的还要好。” “爵儿,姐姐说过了.不要太勉强自己.拉不好弓又有什么关系呢?”欧阳暖这么说道。 欧阳爵却坚定地摇摇头.道:“姐,我一定能超过所有人,绝不会给你丢脸的,你信我。” 欧阳暖看着他潦黑的眼睛里写满了坚决.张开嘴巴想说话,最终却闭上了,她一直觉得,爵儿只要成为一个上进有为的人就好.不需要事事做到第一做到最好.况且他今年不过十岁而已.只是个小孩子,不该过早的对他施加太大压力,然而她似乎忘了,这个孩子骨子里有一种执拗的骄傲,今天的事情对他的触动一定很大.....是她忽略了。 “爵儿.姐姐相信你。”欧阳暖这么说着,露出笑容。 “恩!将来我要封侯拜相.让姐姐做一品夫人,叫那些小人再不敢嘲笑咱们,让你和娘都为我骄傲!姐姐,你看着.我一定能做到!”欧阳爵说着,重新又拉起了弓。 欧阳暖站远了几步.默默看着欧阳爵一次又一次重新拉起弓.封侯拜相.一品夫人.爵儿,这是你的愿望吗?你可知道姐姐最大的心愿就是让你幸福,那些名利富贵又有什么要紧.如果你想要,姐姐拼了命也要为你争一争; “欧阳公子怎么还在练习?”就在这时候,一个年轻男子从旁边的花丛中走出来。 俊美绝伦.....用这四个字来形容苏玉楼再合适不过.加之他文武全才、琴棋书画无一不精,任何女子看到了都要心动不已,林氏为了让自己上钩,只怕还真是费了好大一番心思.欧阳暖心中冷笑。 “这位是“他目光落在欧阳暖身上.带着和煦的笑容,眼里的神情让人微微迷醉。 ——————题外话—————— 渣男啊.渣男出来啦,终于写到这里了,某秦激动地浑身抖.啦啦啦啦 049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这是我姐姐。”欧阳爵直觉并不喜欢这位苏公子.言简意赅说到甚至连欧阳暖的名字都不肯透露。 苏玉楼望向欧阳暖.只觉得她眉若春山.眼横秋水,虽年纪尚小.容貌却是笔墨言语难描似的美.不由微微一笑.道:“大小姐安好。” 他目光中似有种热度.这种隐隐的热切.仿佛要将她也燃烧起来.欧阳暖淡淡笑着道:“公子不必多礼。” 欧阳爵听到姐姐说话的声音,只觉得与平常有异,仔细望去.欧阳暖脸上却还是如同往常一般的温和.然而这种细微的变化只有欧阳爵这么亲近的弟弟才能发现,苏玉楼却丝毫没有察觉到。欧阳爵相当不喜欢这位俊美公子靠近自己的姐姐,冷冷地道:“姐姐.我要去前厅,你回去吗?.. 欧阳暖点点头.道:“祖母也该到处找我才是,你快走吧。”说完,她向苏玉楼淡淡施了一礼,转身离开,红玉跟着自己小姐.却不由回头望了苏玉楼一眼,心道这位公子的容貌真是太俊俏了.难怪刚刚那些千金小姐们一个个都激动万分.然而欧阳暖却转身就走.脚步没有半点留恋。 欧阳暖走了很久.苏玉楼还站在原地,欧阳爵轻轻咳嗽了一声.道:“苏公子.你不去前厅吗?” 苏玉楼一愣.回过头来看到欧阳爵正不悦地望着自己.他微微一笑.仿若浑然不觉的样子.点头和他一起离开,可是心里却说不出的惊奇,寻常千金小姐见到自己不是脸红羞涩就是期期艾艾.要不就是使劲儿往上贴过来.这位欧阳家的大小姐却仿佛半点没放在心上的样子,她这是故作淡然还是欲擒故纵?想到这里.他心中不由得对欧阳暖生出了一丝别样的兴趣。 欧阳暖走出很远,一直在袖子里死死攥着的手才缓缓松开,日光下一看,却已经被指甲划得血迹斑斑,红玉惊呼一声.道:“大小姐,你怎么了? 欧阳暖淡淡的道:“刚才站得久了,头有些疼罢了,不许声张。” 欧阳家前厅,正桌上坐着欧阳治和他亲近的官员七八人,其余桌子是为诸位公子准备的。苏玉楼刚刚坐下,与众人从容不迫地谈话饮宴.其他人都是出身官宦世家.原本时他商人之子的身份有些轻视.可是刚才看到他在花园里百步穿杨的射箭之术.轻蔑之意不知不觉就收敛了几分.如今到了酒席上,众人心存试探之意,席间不断向他敬酒.他都含笑饮下,与对方亲切交谈,看来半点没有生疏的样子,游刃有余,给众人留下的印象都非常之好。言谈间公子们的话题从诗词文章、丝竹琴曲扯到其他地方的风土人情.地方物产,苏玉楼无一不精,无一不通,当真是个文武全才.令人心折.诸位公子纷纷去了蔑视之意.只有林之染态度冷淡.并不理会。 席间,一个丫鬟端酒壶倒酒的时候,将一盅没荆多少的酒水倒在了苏玉,楼袖。上。 苏玉楼微微皱了皱眉头.欧阳爵也陪坐在这一桌.作为主人终究忍不住道:“这是怎么回事,你这丫头太不小心了!,. 那小丫头年纪还小.见闯了祸,立刻赔礼下跪,连声道不是.苏玉楼在别人家作客.并不好当场发作.只道:“算了。”只是袖。湿了一片.很不舒服。 那小丫头连忙道:“请公子跟着奴婢走,奴婢替您稍清理一下。” 对于向来重视仪表的苏玉楼来说.身上带了很浓重的酒味,当然是觉得很不像话.听这丫鬈如此言语.他便放下酒杯.站了起来。 欧阳爵皱眉道:“可是待会儿要向爹爹敬酒的。” 苏玉楼生性爱洁.便笑道:“时间还早,我很快就回来,不会耽误的。 欧阳爵点点头,嘱咐那丫鬟道:“不要去后院.不小心冲撞了谁家的小、姐.绝饶不了你!” 小丫鬈战战兢兢地点头.领着苏玉楼走了。欧阳爵并没有觉察出什么不对.坐在此桌首位的林之染抬起头,若有所思地看着苏玉楼离去的背影...... 苏玉楼跟着那小丫头穿过前厅.重新走过花园,不知不觉走到一个较为偏僻的院落.那小丫头让他在院子里等着,然后进了屋子.很快捧出一盆温水,帮他卷起袖子,将袖。的污渍细细洗净了,再用干净布帕给他抹干手,笑嘻嘻地道:“公子.很快就好了.不用着急。” 苏玉楼的脸色却有些冷淡.慢慢道:“你手脚如此利落,怎么会把酒倒在我身上?” 那小丫头十分伶俐,甜笑道:“公子说的奴婢好像是故意的.奴婢可没有那个胆子。”说着,她望着苏玉楼.感叹了一句:“公子生的真俊俏.我来府里这么久,从来没见过您这样的公子,真是像天人一样呢!” 她说的娇俏,眼中却似乎有异彩一闪而过,苏玉楼忽然心头一跳.觉得有些不对.一把抓住小丫头,厉声道:“你是谁派来的.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小丫头轻声道:“公子,奴婢是遵照夫人的吩咐做的,您且在这里稍等片刻.一切的事情夫人都安排好了......” 苏玉楼冷冷一笑.站起来起身就要走,小丫头很是机灵.快速挡在他身前,将一块玉佩在他跟前晃了晃,道:“公子可认得这是什么东西?” 苏玉楼一愣.立刻认出这块双鱼玉佩是苏夫人贴身之物.他顿时站住不动.只是声音冷了几分:“你们家夫人到底是什么意思?” 小丫头低下头.掩住眼中的诡诵.道:“公子在这里等着就是了.就算我家夫人会害您,难不成苏夫人还会害您吗.总之是大好事.公子若是错过了.将来可是会后悔的....”; 欧阳暖回去的时候.戏已经唱到了第六折。台上的戏子正唱到”一只大雁落地平.垂头缩翅血斑红,何日能得英雄将.也把仇人箭穿胸!” 她站在门。凝神听着这一句,不由自主露出一丝微笑,宁老太君看到她回来,十分高兴的样子.立刻招手让她过来。欧阳暖笑着走到她身边.宁老太君道:“刚才见着爵儿了?” “是,外祖母,爵儿让我代他向您问好。”欧阳暖微笑着回答,那边李氏向这里望过来,就听见欧阳暖说道”.爵儿这孩子就是太傻,说是要射个好彩头给祖母祝寿.别人都走了.他还在花园里练习.弄得手上都破了.我看着真的心疼。”重生之高门嫡女 李氏一听这还得了.赶紧吩咐张妈妈去取白玉膏药来.”你吩咐人给大少爷送去,亲眼见他抹了再回来。” 林氏在旁边听到,眼中的怨气难以遮挡.大姐生的儿子就是欧阳家的心肝宝贝,她的儿子还没有出生就被冠上了天煞孤星的恶名.这一切都是欧阳暖造成的,她在心中暗暗发誓,一定要让对方付出惨痛的代价! 紧挨着林氏坐着的苏夫人悄悄道:“你先前可没说.大小姐是这么个美人儿呀。” 林氏眼底划过一丝冷意,客气着道:“暖儿像我的大姐.容貌倒是很出众的.让夫人见笑了。” 苏夫人轻声道:“这是哪里的话.你这话可是将我当外人呢?就以我送你的玉佩为定,此事你可不许变卦!”她越说越亲近,尤其是眼角上笑出来的细纹.竟像是十分的高兴。 苏夫人看着欧阳暖,反复地打量,心道凭借玉楼的才华,这一次功名一定会求到的,若是再娶一个出身这样高贵的儿媳妇,将来镇国侯府和吏部侍郎在朝中也能替苏家帮衬一二,到时候玉楼的前途岂不是一片光明?这样想着.她的目光更亮了几分。 林氏看着苏夫人,猜到她心中在惦记什么,不由得暗自冷笑,苏家不过是商贾之家.纵然富贵涵天,在京都权贵眼中也是不入流的.就算苏玉楼取到了功名.根基也还太浅,欧阳治绝不会将嫡长女嫁给这样的人家,更不要提背后还有个老谋深箕的宁太君.她怎么可能同意让自己的嫡亲外孙女嫁给一个商户?但若是欧阳暖自己愿意,一心一意要嫁给苏玉楼.那就怪不得旁人了......原本还想等欧阳暖年纪再大一些再动作,只是如今看来却是等不得了,她在这府里多留一天,都是自己的心腹大患! 林氏想到这里,重重咳嗽了几声,向着欧阳暖道:“暖儿,过来娘这里。 欧阳暖淡淡看了她一眼,就要走过去,宁老太君却突然拉住她的手,欧阳暖知道外祖母心中是担心林氏另有所图.只是大庭广众之下,她是自己的继母,如果就这样不理不睬,传出去并不利于自己姐弟,所以欧阳暖安抚地拍了拍宁老太君的手.脚步轻盈、面上带笑地来到林氏身边。 还不等她说话,一旁的苏夫人将她拉着又细细端详,手摸到她的手指,不禁道:“大小姐的手怎么这样凉。”说着便将自己手里的手炉递过去.”快暖一暖。” 欧阳暖微微笑道:“多谢夫人关心,只是天气寒冷,不要冻坏了夫人才是。”说完又将手炉还给了她。 苏夫人笑容一僵.顿时察觉到自己的意图太明显了些,旁边已经有不少的夫人为之侧目.甚至连宁老太君和李氏也向这里望过来,她面上有点讪讪的.不敢再多表露出什么。 林氏笑道:“暖儿.苏夫人是自家人,你何必客气。” 还真是急不可耐地要将关系拉近啊.欧阳暖笑了笑,目光之中却露出些微的冷淡.道:“娘.来者是客.苏夫人是您的贵客,暖儿更不能怠慢了。 林氏是吏部侍郎夫人.竟将苏夫人这样的商人妇奉为座上宾.怎么不令人觉得疑心?几位夫人听了欧阳暖这句话.不由得都互相看了一眼.觉得这里面似大有深意.林氏心中暗暗叫苦.脸上却只能装做毫无所觉。 不一会儿,林氏脸上露出疲惫之色.苏夫人关心地道:“夫人累了吗? 林氏点点头,笑道:“我现在是双身子的人,自然比不得旁人,不过坐了一会儿就这样疲乏。”说完,她站起来向李氏告罪道.”老太太,媳妇身体不适,就陪诸位看到这里了,先行回去,还请您不要见怪。” 李氏现在看见这个儿媳妇就厌恶.哪里会留她,抬起手挥了挥,道:“这里有这么多人呢.哪里用你陪着,回去吧。” 林氏应了声是,向诸位夫人告别.突然身子一歪,像是站不稳的样子,不巧就歪倒在欧阳暖的身上,欧阳暖一把扶住她.轻声道:“娘可小心些。 李氏见到这种情况.对林氏越发厌恶了几分,道:“可儿你送你娘回去吧。” 欧阳可刚站起来,林氏连忙道:“不必了,可儿年纪还小,让她陪陪老太太吧,有暖儿送我回去也是一样的。” 这倒是十分的奇怪,她不要亲生女儿.偏要在众人面前与自己这个继女作出母女情深的模样.到底是为了博得贤名,还是另有所图?欧阳暖微微凝视着林氏,脸上缓缓露出一个笑容,不管是哪一样.她都无所畏惧.她淡淡一笑道:“既然如此.就由我送娘回去吧,各位贵客还请安心看戏。” 欧阳暖走过欧阳可的身边.仿佛不经意间.留给她一个奇异的微笑。看的欧阳可心中十分不安定,她是知道林氏的计划的,但她没想到苏玉楼竟然是这样一个出众的美男子,正因如此.在看到苏玉楼的时候.她突然不希望娘的计策成功了!尤其看到欧阳暖露出这样的笑容.仿佛在向自己巾衅似的,欧阳可心底更是不舒服得很.连眉头都紧紧皱了起和.. 林氏斜绮着欧阳暖一路走出去,一副怯弱不胜的模样.她笑着道:“谢谢暖儿了.娘耽误的你连戏都看不成.实在过意不去。” “娘说的哪里话,人常说戏如人生、人生如戏.到哪里看不都是一样的么?”欧阳暖笑得很甜蜜,但林氏却觉得她甜蜜的笑容中带着一种冰寒,不由自主攥紧了自己的手.强行压制住自己甩开她的冲动.继续往前走去,一直走到花园处.突然惊呼道:“哎呀,王妈妈,我身上的红鲤金累丝香囊呢?刚才还在的呀!” 王妈妈一听顿时着急道:“莫不是丢在哪里了?夫人.院子里人多嘴杂,万一不小心叫什么人捡走了可是大不妙.老奴赶紧去寻!” 欧阳暖冷眼看着这一对主仆一唱一和,心中冷笑.堂堂一个主母身上的东西怎么会轻易丢失.这出戏到底是什么名堂? 王妈妈厚着脸皮道:“大小姐,夫人出来的匆忙.只带了两个丫头.请你的丫头也帮着一块找找”; 天气寒冷.欧阳暖将方嬷嬷留在听暖阁,身边只带了红玉和文秀,她听到王妈妈这么说.不由笑道:“妈妈要用人直说就好了.文秀,你去帮着夫人找一找。” 王妈妈领着三个丫头离开,只刺下林氏、欧阳暖和红玉三个人继续往前走。 林氏道:“暖儿,我要你来陪我,原是我有心里话要同你说。” 果然来了.欧阳暖一笑:“娘有什么话尽可以说。” 林氏眯眼看着欧阳暖,低声道:“暖儿年纪也不小了吧。” 欧阳暖柔和地笑:“祖母说我还是个小孩子呢!” 林氏微微笑道:“这话是老太太心疼你.大姐在你这个年纪上侯府提亲的人都踏破门槛了,说真的,我们这样的人家.便是姑娘年纪小.先定下也没什么的。” 欧阳暖淡淡道:“娘是嫌弃女儿了?想让女儿早点离开家?” 林氏眼中寒光闪过.口中却娇嗔:“这怎么可能?娘是全心全意为了你好,好人家的公子留不住,等你到了十五岁再筹谋,只怕找不到好人家…欧阳暖垂着眼道:“我年纪太小.这样的事情娘还是不要和我商量的好.爹爹和祖母知道了只怕要生气的。” 林氏心中冷笑.突然拉了欧阳暖的手,叹道:“可怜的孩子.我何尝愿意和你谈这些.只是你亲娘早逝,老爷公务繁忙.老太太近些年也不问事,只有我是你的亲生姨娘.待你一直视如己出的,这些话说给外人听自然是忌讳,咱们娘儿俩之间又有什么说不得的!你也该多为自己打算打算。” 说的情真意切,眼睛里还微微闪动着泪光,如果欧阳暖没有重生一世,绝对想不到林氏的演技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现在她可是一丝一毫的感动都没有.只有数不尽的厌恶之感,淡淡道:“娘这话却说岔了.我有祖母疼爱,有爹爹照拂,将来还有弟弟可以依靠.又有什么可怜的地方呢?倒是娘你自己身子不好.就无需为这些琐事担心了。” 林氏心里一凛.实在有些恼怒,嘴里却说道:“暖儿.我说句不中听的话。老太太虽然和蔼.到底不是亲娘.就算想为你考虑,她年纪大也顾不上了.你爹爹又是个糊涂的.你还是应该为自己打算一下前程才是.别一味的如此老实.否则将来后悔都来不及。” 拐弯抹角地说了这么多,不外是为了下面的话做铺垫.欧阳暖微微一笑,顺水椎舟道:“这些年多亏娘百般照顾我,我要是早嫁了,怎么舍得您呢?” 你还不死.我怎么能将弟弟放心留给你这样的母豺狼? 林氏笑了笑:“傻孩子,有你这句话就够了!这些年我当这个家.有多么不容易.你也是看在眼里的。”她顿了顿.感慨道.“人都说后娘难做.爵儿一直误会我倒没有什么,你总要相信我才是.我是一心一意为你们姐弟着想啊.绝不会害你们的。” 就是相信了你.才会让爵儿危在旦夕,才会让自己深陷绝境,欧阳暖静静地看着林氏:“娘的再生之恩,暖儿没齿难忘。” 她说到没齿难忘四个字的时候.笑容十分甜蜜,却带着一股令人齿冷的意味,听得林氏背后莫名起了一层鸡皮.只觉得这话听起来十分可怖,仿佛在许下某种誓言一样.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对。 关于早点为自己筹谋的话题.林氏几次三番再提,欧阳暖几次三番又岔开口不知不觉间走过了花园,一个小丫头突然从旁边跑出来,好像慌慌张张地.一不小心撞在红玉身上,林氏呵斥一声道:“站住!疯疯癫癫像什么样子!” 小丫头一下子跪倒.十分紧张的模样,低头道:“夫人.奴婢是前厅伺候的丫头.大少爷不小心喝多了.说头疼得很.奴婢要去寻大小姐去呢,“ 欧阳暖的心微微一动,爵儿只是个孩子.平日里从不饮酒,今天却不同,作为主人肯定是要喝一些的.之前她已经嘱托他尽量少喝.怎么还是喝多了?就听到林氏笑道:“好在你碰上了我们,若是直接让你就这么冲进去,不小心冲撞了老太君或者其他贵客怎么办?罢了.暖儿,你就随她去看看爵儿吧。” 欧阳暖颇有深意地看了小丫头一眼.故意迟疑道:“那娘怎么办呢?王妈妈和其他丫头也不在身边,总不好叫您一个人回去!“ 林氏嘴角勾勒出一丝弧度,状似不经意地道:“那就让红玉扶我回去吧,“ 原来在这儿等着呢!先是调走了文秀.接着是红玉.林氏到底想要做什么?一个偶然接着一个偶然,变成了一个必然。难不成还想让张文定一事再度重演?欧阳暖仔细审视着林氏.却看到她一脸平静.半点端倪也看不出来,不由露出一个真诚的笑容:“娘真是体恤.既然如此.暖儿就先去看看爵儿,红玉.你好好照顾夫人,务必将她完好无损地送回福瑞院。” 红玉应声.抬起头的时候眼底却有一丝担忧.欧阳暖朝她略点点头,示意她不必担心口看着林氏依着红玉走了.欧阳暖才回过头.盯着这个报信的小丫头.道:“大少爷在席上都给谁敬酒了.到底喝了几杯,现在何处.身边什么人在服侍,既然醉了又是谁让你来请我的?你既在前厅词候.谁准你跑到后院来找人?” 一连串的问题问出来,那丫头额头不由得出了冷汗,低下头回答道:“详细的情形奴婢不清楚,是…是大少爷身边的人让奴婢来传信给大小姐。 传信?欧阳爵身边的人自己早已——调查过.留下的都是些机灵可靠身家清白的人伺候.便是他真的喝醉酒了.他们也该知道怎么处理.怎么会跑到内宅来找自己这个大小姐?难不成还让她去给爵儿醒酒吗?更何况.他们自己为什么不来请.非要这样一个在前厅词候的眼生丫头来?这样的理由用的真是可笑.但换了以前的欧阳暖却一定会相信,林氏不过是吃定了自己将爵儿看的比天还要重要.赌在关心则乱四个字罢了,只不过.如今这场戏谁是蝉,谁是螳螂,谁又是黄雀,这还两说着,欧阳暖心底冷笑。 “既如此,你就带路吧。”她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话语中却带了三分冷意.那丫头只觉得被大小姐的眼光这么盯着.不由自主脊背就矮下几分.低声应是。 一路走过去.终于到了花园西边角落较为偏僻的小院落.小丫头脸上赔笑道:“大小姐,大少爷就在里面,您进去吧。” 欧阳暖却笑望着她.好像在待她走后自己再进屋。 小丫头脸上带笑.眼中却闪过一丝焦急.“大小姐.大少爷等着您呢, 欧阳暖笑容温和:“爵儿身边必不缺人照料的,你多大了呀.叫什么名字.怎么以前没见过你?” 小丫头脸上有些紧张”,奴婢叫银杏.是不久前刚刚进府的.奴婢是认 得大小姐的.许是您贵人事忙.不记得奴婢了。” 欧阳暖笑容灿烂:“我倒不知道.府里还有这样机灵的丫头。”说着.脸上露出几分怅然.”看样子真是进了好些新人.听说府里前些日子放出去不少妈妈,唉,祖母说要整顿院子,好多老人都出去了。日子过得真快呀,还记得小时候照顾我们姐弟的江妈妈.当初多么爽利的一个人,没几年身子骨就不好了,这一次我还持地求祖母将她留下养老,她偏偏说人老了想要回到故土去.我心里真是舍不得呢!小时候爵儿总是哭闹.就是乳娘都嫌他吵闹,只有江妈妈不觉得.她最会逗我们开心了.又会扎竹炸蜘....”;竟然要长篇大论说一通的架势。 银杏看她一直站在门。不肯进去.额头上的冷汗越来越多,几乎有点架不住。这位大小姐.年纪轻轻,却并不是软柿子.夫人让自己引她来这里.还以为是个轻松的好差事.谁知竟这么难完成......完成了又不知道会招惹来什么祸事.只是到现在已经没有她后退的余地.索性把心一横道:“大小姐,您快进去吧.....大少爷真的该等急了......”等欧阳暖一进去,她就将锁锁上!照着夫人的吩咐将大小姐和那人一起关在里面! 欧阳暖看了她一眼.似笑非笑道:“银杏.我说这么多话,。渴了,你去替我倒一杯茶来!” 什么?银杏一愣.倒茶? 欧阳暖的笑脸冷淡下来:“怎么.我连一个丫头都支使不动了吗?还是你眼里只有夫人没有我这个大小姐?” 银杏心中一颤,到底胆子不够大,说话的声音都在颤抖,道:“大小姐,奴婢......奴婢不如...不是这个意思。” “不必麻烦了,爵儿既然在这院子里.自然是备好了茶水的.不然怎么醒酒?”欧阳暖冷笑一声,道.”还是你从头到尾都在骗我!爵儿根本不在里面?” “不敢!奴婢绝对不敢欺骗大小姐!大少爷就在里面.只是这院子向来没主子住,大少爷就让身边的小厮去别处取醒酒汤了.所以外面才没人词候,恐怕院子里现在炉子都还是冷的,一时照顾不到大小姐,.”.”不是没有水,只是水已经打来为苏玉楼清理袖袍.再进院子里去烧水.岂不是全都穿帮了?银杏暗中着急。 “既然这里面没有.你就去别处倒茶吧。”欧阳暖冷冷地说道。 银杏眼珠子不停地转.心念急转.道:“要不然大小姐先进去.奴婢立刻去倒茶来..” 这时候.欧阳暖已经看到了不远处腊梅树后露出的一角月白挑线裙子.不由心中冷笑.脸上却淡淡地道:“什么时候轮到你告诉我该怎么做了.还不快滚!” 银杏不由自主捏紧了自己的袖。.心道去倒个茶也不过片刻功夫就回来了.便赶紧道:“是,大小姐稍候,奴婢马上就回来。”说完,她飞快地跑走了。 欧阳暖见她跑得远了.冷冷看了一眼腊梅村的方向.就听得有人在后面道:“人都到哪里去了?到底什么事?” 接着一个轻裘缓带的少年公子走出来,正是苏玉楼。 果真是他!欧阳暖暖垂头一福:“苏公子。”心中对林氏的计谋早已了然。 苏玉楼一见到欧阳暖,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大小姐,对不住,我没想到你在这里。”又低声骂道:“刚才那个丫头呢,大小姐在这里怎么也不说!” 装腔作势!林氏先是让苏玉楼在人前出现.意图让自己喜欢上他,又想方设法让欧阳可引自己去凉亭.在众目睽睽之下展示苏玉楼的箭术.若她真的是个单纯天真的闺阁千金怎么会不悄悄芳心暗许?随后林氏借着头晕的借。让自己扶着她离开.——将所有人调开,再让银杏带自己到了院子里面,到时候把院子门一封.将两人关在里面.自己一个未出同的小姐还说得清吗?哈,林氏笃定了自己会看上苏玉楼,既然说不清就会顺水推丹的下嫁是吧?!简直可笑!这种拙劣伎俩一次就罢了,还敢使第二次!欧阳暖淡淡一笑.道:“意外总是有的,苏公子太过客气了.我这就先去了。” 苏玉楼还没来得及说话,欧阳暖却头也不回地走了.隐约听见他在身后叫她.她也佯作没有听到。苏玉楼还要追上去.却突然被一个人拦住了...... 苏玉楼皱眉看着眼前的盛装少女.脸上露出一丝疑惑:“你是“ “苏哥哥.我是可儿,刚才我在屏肌..不,我在凉亭上见到你射箭的风采,我......我十分仰慕的。” 苏玉楼一听十分诧异.却也只能停下来.道:“你是欧阳伯伯的小女儿?” 欧阳可的脸不由的变得更红.眼睛里的光彩越来越盛.她道:“苏哥哥你知道我呀!” 苏玉楼的确听苏夫人提过林氏只生有一个小女儿,只是欧阳可年纪很小、,身形都还没有长开,更不要说眉眼风度比其姐逊色太多.不像欧阳暖纵然站在众多千金小姐之中也同样引人注目......他怎么可能注意到欧阳可呢,但她现在拦在他身前,他也只能说:“我听娘提起过,你找我有事吗?” 欧阳可从来没有跟这么年轻俊美的公子说过话,心里紧张的砰砰直跳.脸上故作平静.微微笑道:“我无意走到这里.看到苏哥哥在这里.便想着来向你说说话,倒没有别的事。” 苏玉楼心里有些不耐烦,却碍于情面不好冷言冷语,只语气淡淡的道:“时候不早.我也要回去前厅去了,二小蛆也早点回去吧。” 欧阳可一愣.眼看苏玉楼就要从她身边走过去,一急之下赶紧叫住他:“苏哥哥等一等.我有话说“ 苏玉楼疑惑地看着她,欧阳可本只是为了留住他多看他两眼、多说几句话.这时候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更加着急起来,随便扯道:“你要在京都呆多久?” 苏玉楼的眉头松了下来.语气有些冷淡:“可能要一段日子。” 欧阳可生怕冷场.又说道:“那......那你会常常来我们府上吗?” 这话问得奇怪.苏玉楼一双美目看着欧阳可.终究回答道:“这个...... 说不好。”有些含糊,但他总不能说我经常会来你家做客吧。 欧阳可满脸希冀.却也察觉到自己语气过于急切.换了口气道:“我大如..哦.就是欧阳爵,他的箭术那么差,爹爹一直想要为他找人教导呢,不知道苏公子有没有时间可以指点他一二?” 苏玉楼点点头,道:“家母与欧阳夫人是好友,日后恐怕会经常来叨扰.若是侍郎大人不嫌弃,小公子也没有意见.我愿意与他切磋一番。” 他眉长过眼.眉尾斜飞入鬓.双眼含笑.顾盼生辉.口中说的十分谦虚,脸上却带着一种神采飞扬的自信.让欧阳可看得目不转睛,只觉得心头小、鹿乱跳,紧张的不得了。 苏玉楼十分聪明.只看到她满脸通红,一副怀春少女的模样.就猜到这位二小姐只怕是倾心于自己,只是她不过侯府庶女所出.身份地位比之大小、姐差的太远.再加上容貌气质风姿都无法与欧阳暖相提并论,他并不将她列为考虑对嘉 苏家的确富甲一方.名镇江南,在普通人眼中.风光无限。实际上.一旦到了藏龙卧虎的京都.苏家就不算什么了.再加上他在京中无靠山.无根基.跟京城的世家侯门少爷比起来,犹自不如。他有才华有抱负.却偏偏束缚于商人之子的身份无法施展.如何能够甘心?这一次上京都,就是为了一展所长!苏玉楼是一个极有野心的人,深知自己才华过人、容貌出众,如果能在京都结一门好姻亲,为自己前途铺路,那将来飞黄腾达又有何难?京都之中名门贵女众多,他若真的狠下心舍下姻缘来求一个靠山的确不是难事.但他偏偏还有几分少年心性.不但要娶一个高门女子.更要一个绝代佳人.寻常女子他是绝对看不上眼的!这一次到欧阳府.也是想要看看娘为自己筹谋的这位欧阳家大小姐到底是个什么模样.才好下定决心是否要在她身上下赌注! 只是欧阳大小姐对自己却是十分冷淡,让他心里莫名起了一种不可言说的感觉,刚才她转身就走,他竟然放弃自尊出言想留,本可以留下人的.谁知却被这个半途杀出来的二小姐给搅和了,他心中怎么可能没有恼怒?只是他自恃君子风度.不好将恼怒表现出来.只能道:“二小姐.我真的该走了,抱歉!” “等等!”欧阳可向来被人捧得高高的.身边的丫头又都说她美貌无匹,怎能忍受别人这样忽视她?狠狠心.她飞快地走过去.将一样东西塞给苏玉楼,小声道:“给你的!” 说完,她不等苏玉楼反应过来就飞快跑走了,像是背后有鬼追一样,走得又急又快。 苏玉楼低头一看,手中竟然是一幅红绫帕子,帕上还系着一幅赤金牙挑,不禁大为吃惊。 这时候.银杏端着茶快步走过来.一见到这情景愣了:“苏公子,大小、姐呢?” 苏玉楼约莫猜到林氏是在为欧阳暖和自己单独相处制造机会.但这一次却只说了两句话而已,心中颇有些闷闷不乐.便淡淡地道:“她已经走了.算了,将这帕子还给你们二小姐!,,说完,他将帕子丢给银杏,似是一句话也不想多说.快步离开。 银杏愣在那里,将茶盘放在一边.刚蹲下想要拿起飘落在地上的帕子看,却见到一双珍珠绣鞋走到自己面前.抬头一看,却惊呼出声:“大小姐. 欧阳暖拾起地上的手帕,轻轻拍了拍上面的灰尘.似乎十分惋惜的模样。 银杏低下头,半句也不敢多说了.这位大小姐根本没有离去.那苏少爷为什么说她已经走了?她一直留在这里的原因是什么?难道说她已经发现了自己的目的?不,绝不可能!银杏一边宽慰自己一边心里捏把冷汗.却听到欧阳暖笑着说道:“好了.茶我也不想喝了.你跟我来吧。” 说完.她抖了抖帕子.然后拧成一团收入袖中。 欧阳可前世今生都没有任何变化.再看到苏玉楼当真还被迷住了,竟然不顾林氏的计划想要接近他.....林氏那样的娘居然生的出这么蠢笨的女儿.不枉费自己故意拖延时间等她来.果然是一场好戏!欧阳暖嘴角勾起一丝淡漠的冷笑。 银杏疑惑地望着欧阳暖,不敢再吭一声,只是心里实在搞不清这位大小、姐.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题外话—————— “我深深的感觉.你们才是黄雀啊.替渣男和脑残妹把人生结局都想好了,哈哈哈哈哈 050 二小姐奏是不要脸 欧阳暖一直等到红玉和文秀回来.低声吩咐红玉几句.看着红玉转身离开.她才领着文秀重新回到戏场.这期间银杏一直想走.却都被文秀拉着.硬是被迫跟在欧阳暖身后到了戏场,戏却是已经散了.所有的夫人小蛆们三五围坐着在抹牌。 李氏正坐着.抬眼看见欧阳暖,笑着朝她招手:“快坐下,帮我看看牌,我眼神不好。” 欧阳暖走过去之前,对着银杏淡淡笑了笑.银杏立刻浑身发冷,她突然意识到,要是大小姐在这里把一切抖出来.自己也就彻底完蛋了!但是欧阳暖却只是笑了一笑,就施施然走过去,不再理会她。银杏本就忐忑,又看见文秀死死盯着自己,只好站在原地低下头看自己的脚尖,只觉得自己变成了砧扳上的肉任人宰割。 欧阳暖挨着李氏身边坐下.李氏脸上露出慈祥的笑容.有一搭没一搭地开始与她聊天。宁老太君坐在对面,看到这幅场景也微微笑着点头,暗道暖儿果真是长大了.要是往常林氏一走她早就跟着走了.怎么可能坐下来陪长辈打牌。 李氏、宁老太君、大舅母沈氏和二舅母蒋氏一桌.欧阳暖环视四周,见其他夫人小姐们都在.唯独不见了欧阳可,笑道:“可儿人呢?” “她不是早就寻你去了么?怎么不见和你一道回来?”沈氏诧异道。 欧阳暖故作吃惊道:“我没看见她啊?” 沈氏看了蒋氏一眼,道:“你和你娘前脚走.她后脚就跟了出去,怎么会没看到呢,这倒是奇了。” 欧阳暖微微笑了笑.不说话了。蒋氏手里的牌顿住,忍不住抬头.望着欧阳暖隽长柔美的眼睛,她柔和含蓄的侧脸酷似多年前那位早逝的小姑.可神情却截然不同。说起来,林婉清已是京都出名的美人儿了.欧阳暖的容貌比之林婉清要更清丽三分.最重要的是.她身上透着一种镇定,一种万事从容不迫的气度.蒋氏有些失神,觉得她和记忆中那个跟在林氏身后的怯弱胆小的女孩的印象合不起来,一阵无名的不祥预感慢慢爬上她的脊梁.不由勉强笑道:“大约是可儿嫌这戏闷,找个借。出去逛逛的,稍后就回来了吧。 欧阳暖微翘的长长睫毛纹丝未动.秀美的面庞笑的很是温柔.闻言似乎漫不经心地轻轻望了蒋氏一眼.欧阳可刚刚见过心上人,现在自然要去福瑞院表决心了.只是不知道林氏知道这个女儿居然敢破坏自己的计划,表情会是何等精彩.可惜啊.自己是看不到这一幕了...... 王妈妈扶着林氏斜躺上二龙戏珠穿云喷水透雕的红木贵妃榻.又往她背后塞进一个大红金钱蟒引枕,捧上了一杯热茶.林氏缓缓舒了一口气,道:“也不知道能不能成功”...” “夫人说的哪里话.瞧那苏公子俊俏的模样,哪家小姐看见了不心动的,莫说大小姐很少出门.就是老奴活了这一大把年纪也是头一回瞧见.只要那丫头照着夫人说的.趁他们二人热乎的时候把门一锁,这事情也就扳上钉钉了!” “唉.要不是这些日子我手上的人大多数都被老太太钉死了.我何至于要冒这种险!”林氏叹了口气。 “夫人放心,那丫头卖的是死契,她一家老小都在夫人手里头,就算打死她.她也不会把夫人咬出来,只会说是以为那院子里没人才锁上了,不会有人知道这一切都是夫人安排的......“ “你当寿安堂那老东西是死的吗?她可精明的很,怎么会想不到是我所为?不过她知道却也晚了.只要到晚膳的时候还不见欧阳暖.我就可以四处张扬着找人.众目睽睽之下她和一个年轻公子在小院子里私会,看老爷还怎么说,到时候不要说老太太,就是宁老太君也只能认栽了!” “夫人真是好计策.只是老奴不明白,夫人既想要她嫁出去.嫁给谁不行,随便找个人就行了,怎么非要配给苏公子,毕竟他远在江南呢!”王妈妈微微疑惑,把欧阳暖随便和什么男人关在一起造成既成事实就是了.为什么还非要千辛万苦挑出一个苏玉楼来, “你懂什么,还记得上次张文定那回事吗?过后我仔细想了想,当初也是太心急了些,老太君最是疼爱这个外孙女,现在她又把老太太和老爷哄得团团转,这门婚事若是太说不过去.只怕老太君宁可闹得鱼死网破也不会让欧阳暖下嫁.到时候我的苦心岂不是全白费了?再者说.那苏玉楼再好又如何,不过是个低贱的商户,大姐自诩公侯千金,身份非同一般.生出来的也是个高门贵女.说起来倒是风头无量,可一旦嫁给苏玉楼.这辈子也就到头了.过两年可儿大了.我再替她筹谋一个好人家.到时候欧阳暖连可儿的一根脚趾都比不上,” “是!夫人当真想的深远,一旦没了大小姐,大少爷还不任由夫人处置么!” “哼,正是这个道理,原本我还想多留欧阳暖几年.免得别人说我这个继母刻薄她,谁曾想她心机如此深沉.上赶着和我作对.既如此我哪里容得下她!”林氏喝了一口茶,美目中流露出一丝怨毒,“她不是打量着我这个继母在她的婚事上没有说话的权力吗.这样也好.就让她自己去和苏玉楼情投意合.看看最后有什么下场!” 就在说话的当。.突然听见门砰地一声,“谁!”林氏厉声喝道。 “娘.是我!”欧阳可从外面走进来,林氏见到是她.心里才松了一口气,“戏唱完了?” “我不想听戏,”欧阳可紧上几步,急急道:“娘.你真要让苏哥哥娶欧阳暖吗?” 林氏一愣.例有些反应不过来.怎么自己女儿满脸急切.“... “娘,你倒是说话呀?我…川 “二小姐.这事情你不早就知道了吗,怎么又跑来问夫人!这时候你该陪在老太太身边的呀,怎么跑到这里来了!要是让人看见你在夫人这里,又该说你“ “我不管!娘.我喜欢苏玉楼,我要嫁给他!我一定要嫁给他!”欧阳可昂起娇美的下巴,语气绝然! 林氏大吃一惊,一下子从贵妃榻上坐起来,大声道:“你疯了!胡说八道什么!” “娘.我要嫁给苏哥哥,我喜欢他.我就是喜欢他,”欧阳可大声地重复,丝毫没有怯懦之意。 “孽障!快住嘴,他配不上你,再不许提这件事!”林氏大为光火.劈手挥了茶杯.顿时水花四溅,将欧阳可的裙摆打湿了一片。 然而欧阳可向来娇生惯养,半点也不惧怕,反而瞪大了眼睛:……怎么会?我从来没见过苏哥哥那么好的人了!” 林氏勃然大怒,王妈妈一看赶紧过来安抚道:“夫人.您不要动怒,小心自己身子!二小姐还不懂事.有话慢慢说!” 林氏气息一窒,凝视着欧阳可无知的面孔.怒容慢慢消退,神情却十分严肃:“你仔细想想.苏玉楼是什么身份.你自己是什么身份,娘为什么要让他娶欧阳暖.你也该动动脑子了,莫要一味任性糊涂。” 欧阳可咬紧牙关,道:“娘的目的不外是打击控制大姐.那你大可以选一个旁的什么人.何必非要苏哥哥不可!” 林氏见她冥顽不灵,气的满脸通红.一句话说不出来.王妈妈不忍道:“二小姐,夫人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呀!随便找个人是容易,可要让大小、姐倾心,让老太君点头.这不是容易的事情,你怎么不好好为夫人考虑一点呢?” 欧阳可恼怒地道:“我不管,我就是喜欢苏哥哥!娘,不许你让欧阳暖嫁给他!“ “满嘴张。闭。苏哥哥.你认识人家才多长时间,你怎么知道他不是安心乐意娶欧阳暖的?你以为他苏家人是傻子啊!“林氏气得不行.指着欧阳可手指都颤抖.恨声道:“他苏家不过是一门商贾,再富贵在这京都也是让人瞧不上的.但你看看苏玉楼.哪里有一点半点商贾之气.他家是比照着侯门官宦公子培养出来的.文才武功无一不能.便是在这京都也是排的上的.你当苏家苦心孤诣这么多年是闹着玩的?你以为他们攀上个吏部侍郎就满足了吗?你不想想.欧阳暖是什么身份.她亲娘是侯府嫡女.要不是冲着这一层身份,苏家怎么可能找上门来?除去这一层,你也该想一想,我便是再能耐.也不可能操纵得了苏夫人.之前我提起此事她还犹犹豫豫.但你可知道她看了欧阳暖之后与我说什么.她说要是能娶到这样的儿媳妇是天大的造化,你可知道这话是什么意思?人家盯上的是容貌出众身份高贵的欧阳暖,可不是你!你不要打错了算盘!“ 林氏气急败坏.说的话很是凌乱,却等于是火上浇油,欧阳可一下子蹦起来:“娘.你也瞧不起我,觉得我不如她是不是?除了这个身份.我哪里不如她?她不就是仗着嘴巴能说会道.还长了一张盅惑男人的脸吗?娘.我到底是不是你生的!你怎么处处帮着她说话,“想到今天在寿宴上被欧阳暖压制的死死的,欧阳可更是恼怒极了.她根本不愿意去想林氏此言的用心.只一味觉得旁人批评自己不如大姐就算了.连自己的亲生娘亲都这么说.真是太过分了! “二小姐!”王妈妈也急了.“你怎么这么说话,你这是拿刀子去戳夫人的心啊.她全心全意为了你着想,你怎么能这样误会她!“ 欧阳可话一出口也觉得自己过分了,“可是,可如…”她奔过去扯着林氏的袖子.急道,“我,我……苏哥哥酬” 林氏烦躁的一把甩开女儿的手,厉声道:“什么苏哥哥?他是你哪门子的哥哥!他苏玉楼再好也是个商人之子,你怎么能嫁给他!你要活生生气死,娘吗?” “娘.他就是最好的,我就是喜欢他,”从第一眼看到苏玉楼.欧阳可就被他迷住了.怎么可能想得到旁人,更想不到林氏的苦心! “可儿.娘说了.他配不上你,将来娘给你找个更好的!”林氏许诺一般地说.欧阳可却涨红了脸大声道:“我不要!不要!“ “啪”地一声.林氏狠狠打了她一耳光.欧阳可捂住脸.不敢置信地看着林氏,从小到大.娘从来没有这样对待过自己.她一下子吓得愣住,泪水盈盈在眼眶里不敢落下来:“娘,娘,你怎么可以......“ 林氏看着自己的手掌,脸上流露出不忍的神色,女儿是她从小捧着长大的.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只是现在是最关键的时刻,不得不狠下心来道:“往日里都是我不对.居然还一直觉得你是个孩子,什么都替你考虑,什么都帮你挡着.却不想你一天天长大了,竟然连娘的话都不听了!你看看你这昏样子,哪里像是大户人家的小姐,便是小门小户的女儿也绝没有像你这样。出妄言的!居然还跑到我面前来说这种话.一点都不知道害臊.简直是丢人现眼,你要再敢说这些不着边际的话.我就直接把你关起来,以后不让你见任何人.直到你出嫁为止!“ 欧阳可从未被如此责骂过.吓的泪水涟涟.听到她骂的如此难听,一下子瘫软在林氏脚边.只不住的哭泣。 王妈妈一见到这种情形,赶紧将欧阳可拉起来坐到旁边.还去绞了块湿巾子为她擦脸:“二小姐.莫哭了,你听夫人的话吧.可别再这样闹了。”欧阳可不说话了.却哭的更厉害.简直是要把心肝都一块哭出来给林氏看才好,林氏看她这样.心里自然十分心疼.原来的怒气全变成了失望.重重叹了口气.道:“可儿,你认真听娘说。娘自己出身侯府.见多了争斗倾轧,为了讨好嫡母和姐姐.我简直是费尽了心思.拼了命做小伏低才让她们信任了我,你看着娘如今风光.你可知道娘在背后筹谋了多少年?你却与我不同.自小被我碰在手心里,样样由着你宠着你.娘恨不得把天上的月亮星星都摘下来给你!你没有尝过娘小时候那种为了一针一线也要仔细思量生怕抢了嫡姐风头的痛苦.也不知道娘为了嫁给你爹爹挖空心思想了多少办法......这些话也不说了.你只要记住.如今娘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只要你大姐嫁给了苏玉楼.娘的心腹大患就除掉了,到时候你就是这欧阳府里唯一的小姐.要什么有什么想什么来什么.你如今可要听娘的话.万不可坏了娘的计划!” 欧阳可停住泪水,怔怔的听了起来.林氏顿了顿,道:“苏家自然打着攀附豪门的如意算盘.却不知道宁老太君个性刚强傲气.要是欧阳暖这一回真的嫁给了苏玉楼,宁老太君还不失望透顶?不要说苏家,只怕是连欧阳暖都不想见了!哼!苏家人偷鸡不成蚀把米.到时候欧阳暖没了利用价值.你爹爹又是个自私自利的.谁会为她出头?在苏家有她好日子过,” “可是可是我喜欢““欧阳可嗫嚅着.小声辩驳。 “什么喜欢不喜欢!这婚姻大事.自古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一个未出阁的小姐居然。。声声说什么喜欢?这种没脸没皮的话再不许说了,你真的要让你大姐看你的笑话吗?还是你想让娘从今往后在府里抬不起头来? 欧阳可平日里心高气傲,这时候不由自主忿然道:“娘.女儿不是这个意思!” “不是就好,”林氏松了口气:“把欧阳暖弄出去.欧阳爵就不成气候了.明年娘再给你添一个弟弟.上头有娘宠着你.将来有弟弟给你做靠山.你舒舒服服的当欧阳家的小姐,岂不好?” 欧阳可想着苏玉楼俊美的容貌,犹自不舍:“可是苏……苏公子对我很好的.如果配给欧阳暖.....” 林氏一股气又上来.骂道:“你个没眼力的死丫头.人家对你笑一笑,你就以为他看上你了吗?实话告诉你.苏玉楼生的这种模样.我一点都不担心欧阳暖会不中意!苏夫人已经跟我说了.苏玉楼年少英俊,心高气傲,苏家为他相看了不少豪门小姐他都瞧不上.便是苏夫人看上了欧阳暖.他都未必肯点头!就是因为如此,我才持地安排将他们锁在一起.到时候哪怕苏玉,楼不答应迫于形势也非得答应不可!”重生之高门嫡女 王妈妈在旁边听得也心惊.她还以为骗欧阳暖与苏玉楼相会再将他们二人锁在一起是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没想到这里面还有这一层缘由,她不免觉得心底胆寒.直觉夫人心思缜密、十分可怖, “你快收了那些不该有的心思,再说半句我就立刻就让人把你关起来, 以后苏玉楼进府你也别想见他一眼,”林氏恶狠狠地道。 欧阳可又哭起来.一下子站起来,顿着脚:“娘.你不能这样!” 这丫头简直是被美色迷昏了.居然说了这么久还转不过弯来,林氏这次彻底硬起心肠了,指着欧阳可骂道:“你才多大点年纪.要脸不要.一个大家小姐,不过见了别人一回,就敢说出这些大逆不道的话.你是要活生生气死我吗,还知不知道廉耻了!“ 廉耻廉耻!“你就知道嘴上说廉耻.你知道廉耻怎么会和爹爹在一起.那时候欧阳暖的亲娘还没死呢!你以为旁人都不知道吗,我知道你服用了秘药.硬生生把我出生的日子推后了两个月。” 林氏被说中痛处.脸上青白交加.恨不得一巴掌扇死欧阳可,欧阳可却一扭头便跑了,边哭边跑.王妈妈要去追她.林氏却大声道:“让她滚,这个不要脸的东西!她哪里还像是我的女儿!” 说完,她气的胸膛一起一伏,像是一下子散了全身的气力,颓然地倒在贵妃塌上.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呼哧呼哧喘着气.王妈妈赶紧去帮她轻轻拍着后背.低声劝慰:“夫人,您有身子,可一定要保重自己,二小姐年纪还小呢.慢慢教就是了......” 林氏的脸上满是失望,道:“我真想不到.大姐愚蠢易骗,生出的欧阳暖却是狠辣深沉,我聪明善谋,生出的却是那么一个扶不上墙的烂咖..我百般为她谋划,最后反倒被她当面指着鼻子骂,我图什么!这个不要脸面的孽障.就算年纪小不懂事.怎么能说出......说出那样的话来?” “夫人.您放宽心吧.二小姐只是一时想不通.看那苏公子年轻美貌.风流潇洒,便是一棵树也要动心的,何况是二小姐呢?将来她大一些见多了世面就好了.您别太上火了。”王妈妈又端了杯茶服侍她喝下,林氏才顺了口气.只是脸上多了疲惫之色。 王妈妈瞧见她脸色好些了,才道:“夫人今日说的话也委实重了些.二小姐误会了也是难免..”.” “把她骂醒了才好!我跟苏夫人来往多年,怎么会不知道她的心思?她就这么一个儿子,这般品貌这般才智,恨不得配个公主才好.可苏家到底不是豪门贵胄出身.在这京都又没什么根基,这才盯上了咱们家,却不是看重可儿,而是看重欧阳暖!不是我说丧气话,你瞧瞧可儿.论容貌心机手段.她哪里比得上欧阳暖?我自己都这么想,更何况苏夫人?她自己上赶着要嫁给人家.苏家也得看得上她啊!真是要活活气死我!” 王妈妈动作轻柔地给林氏抚心口.小心翼翼道:“夫人说的是,二小姐的性子也该拘着些了.今天这么多人她都能不管不顾闹起来.要是坏了夫人的计划......” 林氏点头道:“是.从今后你替我派人看着她.再不许她胡闹!” 福瑞堂这边热闹着,林氏也没顾得上去打探欧阳暖的下落,压根不知道小院前发生的那一幕。 欧阳府前厅,前朝名贵松拍图挂在当堂,天然红木几上两边都放着青花五彩花觚瓶,分别插着孔雀翎毛.紫金兽鼎里传出古扑的香气,下面摆放着供客人饮宴的桌椅.侧面特设的小油楠桌上还放着文房四宝。 欧阳治开口道:“光是饮酒也没什么意思,不如作诗取乐?若是谁做不出,罚酒一杯!” 所有人都点头叫好.欧阳治有心看看在座诸位公子的学问,指着窗外的 梅花林笑道:“就以梅花为题.大家尽情发挥。” 这是李氏寿宴摆酒每次必有的节目.大家也都十分习惯了,吏部尚书廖远一向喜欢附庸风雅.对此提议十分赞同.当下道:“既然如此,鹤丰,你就赋诗一首.抛砖引玉” 廖鹤丰是廖远的嫡长子.生的温文儒雅,这时候听见父亲叫他.微笑着站起来.沉吟片刻后.走到纸张前.提笔刷刷刷写下一首诗。 小厮将他的诗提起来.大家便看到题为早梅二字,小厮朗声念道:“万木冻欲折.孤根暖独回。前村深雪里.昨夜数枝开口风递幽香出.禽窥素艳来。明年如应律.先发映春台。” 众人纷纷点头叫好.兵部尚书的儿子林之郁沉吟道:“廖兄好文采,只是依我拙见.诗是说的早梅,数技非早也,未若一技更好。” 廖鹤丰想了想.十分高兴地道:“对.一枝更恰当!来.我敬林兄一杯,” 林之郁微微一笑.接过酒杯一饮而尽。他是林氏亲兄林文渊的儿子,欧阳治不免对他多注意了几分,此刻见他相貌堂堂.神色自若,也觉得烦为高兴。 众人不由自主将目光投注到大少爷林之染身上.镇国侯府现任侯爷是林文龙.却又出了个强悍的兵部尚书林文渊.刚才镇国侯府的二少爷有了精彩表现,却不知道这个大少爷又会作何应对了。 欧阳爵尤其关注.他心里痛恨林氏.连带对二舅舅的儿子林之郁也没什么好感.纵然林之郁也是风度翩翩的美少年,他却对他很是隔应,巴不得大表兄林之染将对方彻底比下去才好!只是林之染微微一笑.自顾自地饮酒,并没有什么持别的表示.大家看他神态自若毫不在意.心中都略有些失望.那边林之郁见他没有反应,反而站了起来道:“我也作一首吧。” 就在这时候,欧阳爵身边的小厮悄悄走了过来,附耳对他说了两句话.欧阳爵神情微微一变.趁着众人没注意到自己.离开了宴席向厅外走去.这一举动谁也没有持别关注.只有原本一直低头喝酒的林之染看在眼中,露出饶有兴趣的模样。 不多时.欧阳爵便重新回到席位上.旁边人问他去了哪里.他微微一笑道:“刚刚喝了几杯.去如厕罢了。” 旁边人笑道:“你走的不巧.你家二表兄真是厉害,刚才作的诗连廖大人都赞不绝。呢!” “是吗?”欧阳爵听着,露出一个笑容,潦黑的眼睛反而落在苏玉楼身上.突然大声道.”苏公子,不如请你也作诗一首?” 苏玉楼从呀才回来开始就一直坐着愣神.似乎心事重重的模样.这时候听见欧阳爵突然点他的名字.自然就回过神来.却也并不慌张,从容地微笑起身:“既如此.我姑且献丑了。” 他走到桌前,却不忙动笔,抬目向窗外望去.只见灿烂明艳的红梅如一束束燃烧的火焰.令人无法抗拒它的娇艳动人,清冷的梅枝.细致的线条.似一冷漠淡雅的秀美女子,风姿清绝地傲然绽放.飘逸着袭袭沁人的幽香。他的眼前不由自主浮现出欧阳暖清丽的身影,只觉得那梅花更加的优雅柔美,清尘脱俗,心中微微动容,提笔在纸上写下:“一村春风寄好晴,暗香淡去影骋婷。平生不喜凡桃李,看罢梅花睡过春。” 众人看了纷纷点头称好,唯有林之染笑道:“苏兄这句诗倒像是意有所指.....”, 旁人不知道他所说的是什么意思.苏玉楼的神色却冷淡下来.道:“不知林兄又有何妙句?” 林之染站起身.像是故意和苏玉楼作对一般,持意走到厅堂另一边的小、桌前.提笔写诗.众人见他如此神秘.纷纷下座去看.欧阳爵就在这个时候将苏玉楼的诗文悄悄拿起来,低声吩咐一旁的小厮送走.然后才笑嘻嘻地走过去。 林之染刷刷刷不假思索地写下:“挑灯看刻好风徐,如铁寒枝出画图。 今日梅花恰恰好.遥遥万里望穹苍。” 欧阳治轻声念了一回.点头道:“好句。”诗文讲究立意,这诗句远比廖鹤丰的别有意趣.林之郁的精雕细琢.苏玉楼的风流雅致要更上一筹.这位侯府大少爷恐怕大有抱负....” 苏玉楼面色阴沉地望着林之染,却见到他对着自己微微一笑.别有深意 。 这里热闹的不得了,女客那边也同样很是欢快,欧阳可从福瑞院回来,再不复刚才神采飞扬的模样,平添几分郁郁寡欢。欧阳暖看在眼里.并未做声.不多时红玉回来.欧阳暖见状起身对李氏道:“祖母.我去看看点心准备好了没有。” 李氏笑着点头.欧阳暖站起身,文秀横了一眼银杏,银杏不得已也跟了上去。 欧阳暖从怀中取出手帕,包了红玉递过来的诗笺打成同心结,这时候刻意落后一步的文秀也领着银杏出来.欧阳暖将帕子递给银杏.淡淡道:“这帕子我已经查清楚了.是二小姐的,你替我还给她吧。” 银杏吓得扑通一声跪下,哀求道:“大小姐.奴婢不是故意的,如...是....”,她想说一切都是夫人策划的,但自己一家老小的性命都捏在林氏手里.说一个字也要死.所以她一边冷汗直流一边拼命磕头.想要让欧阳暖放她一马。 欧阳暖脸上没见到一丝怒容.反笑道:“我不会问你幕后主使是谁,也不是叫你去死,你将这帕子还给二小姐就好.你就照实说——是苏公子让你送还给她。” 银杏接过帕子.脸上露出万分疑惑的表情,十分犹豫,红玉却轻声道:“你是卖了死契吧,要知道可不光是主母有处置你的权力,你得罪了她不过是一死.得罪了大小姐,下场可就不止是死那么简单了!” 银杏心头一凛.苦苦哀求:“只求大小姐饶奴婢这一回,大小姐怎么说,奴婢就怎么做。” 欧阳暖点头,道:“事后夫人问起,你只要推说当时是二小姐坏了她的计策.帕子也是二小姐送给苏玉楼的,其他你一概都不知道.你一家老小便不会有事。” 银杏连连磕头.连滚带爬地走了。欧阳暖远远看着.银杏果真将那帕子交给了欧阳可,欧阳可只看到那帕子被叠成同心结的模样,来不及细看就赶紧塞进了怀里。 院子里.李氏打牌打厌了.正依着塌,笑着和宁老太君说起那幅珍品观音双面绣,宁老太君听说欧阳暖已将绣品送给了李氏.不由微笑着点头.一旁的其他夫人小姐们也纷纷说欧阳暖孝顺。 欧阳暖指挥着丫头们上了精致的点心,才重新回到李氏身边坐下,笑道:“诸位不知道,那观音双面绣虽然也是珍品.只是我还见过另一幅有趣的绣品.是京都最有名的绣娘兰芳所绣.虽然只是一方小小的帕子.却运用晕、纱、滚、藏、切等技法.以针代笔.以线作墨.诱出来的花纹更是线条流畅、潇洒光亮、色调柔和,不仅增添了笔墨的湿润感,还具有光洁透明的质感.当真是令人啧啧称奇呢!” 廖家小姐也笑道:“说的是.早听说那兰芳的绣品有,绣花花生香.绣鸟能听声.绣虎能奔跑,绣人能传神.的美誉.只是她的绣品都是珍品.市面上千金难求呢”, 林元柔心里冷笑一声,什么千金难求,那也就是一般人家的小姐,她们这样的侯府千金手里谁没有?说完她淡淡笑道:“谁说千金难求,我上个月刚得了一块.转头就送给了可儿妹妹呢!可儿妹妹,拿出来给大家欣赏一下吧!” 欧阳可吓了一跳,拼命向林元柔打眼色,对方却不明白她到底怎么了,正自疑惑,欧阳暖笑道:“是啊,柔姐姐说的对,可儿快拿出来给大家瞧瞧。 在座的夫人们大多见识过.只是小姐们出身却不都像侯府那么高.对这帕子也还有几分好奇.纷纷催促欧阳可拿出来。欧阳可脸上越发红了,讷讷道:“我......我出门忘了瑕...” “不妨事的.着个丫头回去拿就是了“欧阳暖笑的十分温柔.其他 人也纷纷点头。 欧阳可心里想,其实也没什么的,那帕子不过是打了个同心结,就算被人问起来就说自己一时好奇打着玩的,旁人也抓不到什么把柄,要看就看好了.她咬咬牙,道:“我突然想起来带在身上了.不必回去取。”说着故意在身上摸了一阵,最后才从怀里取出那幅红绫帕子,坐在旁边的吏部司务家柯小姐早一把抢过来,笑嘻嘻道:“什么好东西这样宝贝,我倒要看看!”她看见同心结的时候表情有点促狭.却也没说什么,姑娘家偷偷打着玩的多了,难怪欧阳可不肯拿出来.还不是怕大家笑话她!她斜睨欧阳可一眼,一边暗笑一边打开了那帕子:“我看看绣着什么!” 欧阳暖冷眼看着.就听见柯小姐惊呼一声.一张纸笺从帕子里飞了出来纸笺忽悠悠正好飞到史小姐脚下.她捡起来,轻声念道:“一村春风寄好晴,暗香淡去影婷婷。平生不喜凡桃李,看罢梅花睡过春.....这是.....”众位小姐们面面相觑,一时之间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怎么好好的帕子里面突然飞出了诗文,好生奇怪! 听见小姐们这里喧哗,所有的夫人们也都侧目望过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那薄薄的一张纸上......欧阳可的脸色一瞬间雪白如纸! 苏芸娘也走过来仔细一看.脸色不由得变了,她认得这是自己哥哥的笔 迹.立刻惊疑不定地望向还毫无所觉的苏夫人。 那边李氏见到这番情景,笑道:“拿来我看看!”丫头将那帕子和诗文一起递过去给李氏.李氏一看脸色虽然没有什么变化.眼底却一瞬间波涛汹涌变得满是怒意,这变化十分快,只有十分熟悉李氏的欧阳暖注意到而已,李氏笑着将诗文折起来放进自己袖。.道:“傻丫头,学人家穷秀才做的什么诗文.真是贻笑大方!” 小姐们听李氏这样说,都有些了然地笑了,以为是欧阳可少女怀春写的酸句子.嘻嘻哈哈笑话了她一阵都丢开了.在座的夫人们却哪个不是人精.前院少爷们在作诗的事情大家都知道.现在后院小姐手里边突然多了一首诗,谁知道是哪个孟浪的东西送来的,这欧阳可竟然还恬不知耻地将诗文包在帕子里面,这么大点的年纪,好不要脸!侯府的两位夫人.沈氏脸上露出淡淡的嘲讽.蒋氏的脸色却很不好看,死死瞪着欧阳可,只有宁老太君一哥没有看到的样子.拉着欧阳暖聊起别的话题来。 李氏心里实在是气的很了.只是脸上还要摆出一副十分高兴的样子和大家说话,虽然旁人只是在心里笑话欧阳可.并没有谁当面指出来,但这样一来,自己的老脸已经被欧阳可丢尽了...... 欧阳暖将一切看在眼里,脸上的笑容却越发真诚温暖.一直帮着李氏招呼客人.陪众位小姐聊天说话.当做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这状态持续到众人用完点心,听说前厅散了,诸位夫人带着小姐也就纷纷起身告辞。 李氏亲自送走宁老太君和侯府两位夫人.回过身来恼怒地甩了欧阳可巴掌:“孽障,还不跪下!” 欧阳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泪水刷的一下子就出来了,张妈妈在旁边紧劝说道:“老太太.回寿安堂再说!” 李氏气得不轻.指着李姨娘道“去把你家老爷夫人一起请来.我要问他们怎么教女儿.竟然教出这样不要脸的东西来!” ——————题外话—————— 大家说宅斗太多,感情戏太少.那是因为还没到男主女主甜蜜的时候将来火候到了你们会觉得感情戏太多了也腻歪。 051倾国倾城美人皮 正厅宴席刚散.欧阳治就被林氏请到了福瑞院。 他心里最近正烦着林氏,晚上也想去李姨娘那里.要不是王妈妈亲自来请说林氏有要紧话说,他还不会去。 “”....你说什么?”欧阳治疑惑道.“你想要苏夫人住到咱们府里来? 林氏笑着道:“老爷是知道的,苏夫人和我向来很好,这次她在京都一时找不到地方落脚.我借她个院子暂住也不是什么难事呀.咱们家南边的那两进院子不是空着吗.借给她住一段时日,只要她找到宅子就会搬走了。“ 欧阳治倒不是很介意家里多一些人.只是奇怪道:“那苏家财力雄厚.下人一定不少.一起带进来两进院子怎么住得下?” “老爷说的哪里话.苏夫人也说过人多怕麻烦咱们才不肯住进来的话.其实没妨碍的,那些下人实在安排不下就放在京都郊外的别院农庄也没什么。 “这个.…..你有没有问过老太太?”欧阳治神色之间流露出迟疑。 “老太太那里我已经当面说过了.“林氏避重就轻地回答,却没有提李氏答应不答应,横竖只要欧阳治答应了,他才是一家之主.老太太也说不出什么来。 “可是那苏公子生的这么好.咱们家又有两个女儿.是不是——”欧阳治依旧心存疑虑。 林氏微微一笑:“我知道老爷是为着避嫌.可儿还小不妨事.倒是暖儿年纪也大了.实在不行以后尽量避免让他们见面就是了,这样也省的外人传出什么闲话来。”实际上,她巴不得传出闲话才好。 欧阳治皱眉道:“暖儿吗.我倒是不担心.她性子沉稳大气.知书识礼,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反而是可儿年纪太小,心性不定.就怕她闯祸,你是她娘.该多管着她.不要成天疯疯癫癫的.以后在屋里学些女红才是正经!多学学她姐姐,又稳重又大方.做事妥帖懂事.听说今儿还给老太太送了百寿图.那字我也看过,的确是用足了心思.明天恐怕这京都就会传遍了,谁都会知道我家有个孝心难得、才华横溢的大小姐.我不求可儿也跟暖儿一样聪明.学学针线收收心也就罢了。” 这叫什么话.林氏气的不行,自己费尽心思求来的玉佛没讨到一句好.反而被欧阳暖彻底抢走了风头不说,可儿还落了这么多不是!她直咬牙.强自忍住,款款走到欧阳治身边,替他轻轻捏着肩膀.松松筋骨.凑到他耳边吹气如兰,轻声道:“可儿年纪小,渐渐也就懂事了.倒是暖儿年纪也大了,今天我看那苏公子年纪轻轻、一表人才.”...“ 欧阳治猛然回头.难以置信的看着林氏.刚有些燥热的脑子立刻冷了下去:“你说的什么话.暖儿和苏公子有什么关系?” 林氏原本没打算现在就说,但是听了欧阳可的话,实在是摸不到底,防止中间再出什么变故,只好先出言试探一二.径直说下去:“我瞧着那苏公子真是一表人才.不知多少人看直了眼.再加上苏夫人看到暖儿又欢喜的跟什么似的.不如.....” 欧阳治霍的站了起来,狠狠挥开了林氏的手,盯着她一言不发.林氏被他看得浑身起了鸡皮疙瘩.强笑道:“老爷这是怎么了?” “怎么了?”欧阳治冷笑一声,道.“我倒不知道,暖儿才多大,你就给她相好婆家了?这是什么道理.她的婚事我这个爹爹不知道,老太太这个祖母不知道.你倒自己定下了?” 林氏揪紧自己的袖子.颤声道:“旁人家哪个不是夫人先相看女婿的.我又不是非要将暖儿嫁过去.只是看着苏公子实在惹人喜欢才这么说,老爷说这话,岂不是要怪我多事?难道我说错什么了吗?” 欧阳治脸色十分难看,冷冷道:“你还觉得自己有理吗?暖儿的外祖父和亲舅舅都是镇国侯.你可知道镇国侯的封号是怎么来的吗?那是当年老侯爷不惜性命,护驾有功,先帝赐下来的!宁老太君虽然是一介女流之辈.却是堂堂正正的一品夫人,个性刚强、正直不阿.极为受人敬重,哪怕是长公主都要给她几分颜面!要不是当年婉清执意要嫁给我,你以为他家会看得上我吗?如今你看着我那大舅兄身体不好.可圣上却十分厚待.逢年过节都有重赐,这是什么.这是圣上在向天下人表态,还有暖儿的表姐林元馨,我今天听尚书大人的意思.太子殿下有意为皇长孙聘下她.姑且不管是传言还是真的,那都是我们惹不起的人物!你以为你一个继母.就能像是旁人家一般随便许女儿,暖儿是你许得了的吗?婉清去的早,在老太君眼睛里暖儿就是她的眼珠子.谁敢随随便便动老太君的眼珠子?!告诉你,不要说是你.就算是老太太.也要掂量着想一想够不够格!” 林氏气的眼睛通红,一口气上不来恨不得晕死过去.她颤声道:“老爷,你到底在想什么,她再宝贝也还是你的女儿,镇国侯府再厉害也是外人.他们还能一心一意阻我们嫁女儿吗?” “糊涂!”欧阳治劈头盖脸骂道,“就算不说侯府.暖儿这样的才貌,将来要嫁的还不知会是什么样的显贵.我怎么能将她许给一个商户这么愚蠢,暴殄天物暴玲天物!”他一连说了两遍,心中不解气.却还是不敢将明郡王曾经派遣使者来送过东西的事情说出来,暖儿若是将来能攀附上燕王府,他欧阳治也跟着飞黄腾达,苏家算个屁! 欧阳治满头满脑都是奇货可居的心思,尤其是今天看了那幅百寿图,竟觉得满京都的千金都比不上自己的长女,他想到这里,一时自信心极度膨胀,不由自主道:“哼.若不是我家门第不够,暖儿便是嫁给皇长孙做正妃也配得起!”重生之高门嫡女txt下载 林氏不敢置信地看着自信心极度膨胀的欧阳治,道:“老爷.你疯了。 欧阳治话一出口就后悔了.自家的门第其实不算低,只是攀附皇家么...…镇国侯府的嫡女嫁过去说不准就是个侧妃,欧阳家不过是个吏部侍郎.只怕别人还瞧不上。真说起来,皇长别地位太高.明郡王更是光芒万丈.这两位欧阳治只是做做梦而已,不过那又怎样,皇子皇孙多得是,只要能嫁个皇孙贵戚.将来自己也跟着水涨船高。然而欧阳治转念一想.又觉得如今圣上心意不明,将来大位会落到谁头上还说不定,暖儿就一个人,总不能分开几个嫁,自己一定要看准了.押对宝才是!欧阳治越想越觉得自己很聪明,几乎将林氏的话忘到九霄云外去了。他一边想.一边道:“你看着吧.暖儿这样的才貌.哪家豪门权贵聘不得.再等上两年我家说亲的一定会踏破门槛.还轮得到你瞎操心!” 林氏顿时一盆冰水浇了下来.心头冷了不少.犹自不死心道:“京城豪门权贵虽多,可那些贵族公子未必如苏公子这样出色啊!“ 欧阳治冷笑道:“妇人见识,简直不知所谓!你说话也先要想想,说出去莫要笑坏了人家肚皮!人家堂堂王室公侯之家的公子.什么时候会轻易在外头显摆的?不说太子府.就说如今圣上十分绮重的秦王、晋王、燕王、周王四位王爷家中都尚有世子和郡王没有骋正妃.便是这几位太高贵我家攀不上,还有楚王、齐王、鲁王、蜀王、湘王、代王、肃王这些.我就不信凭着暖儿的才貌.连一个皇孙也攀不上!” 这一番话说的又狠又急,如同一把钢刀把林氏身上的肉都给害了下来,她心中急得上火.若是让欧阳暖嫁给这些人家,那就是彻底飞上了枝头.到时候不要说自己.谁都压不住她!自己和可儿不就是死路一条!她不由泪眼盈盈道:“老爷和我说的这些.我妇道人家都是不请楚的.听你这样说.暖儿有更好的出路.我这个娘也为她高兴啊,老爷你也不必生气,有什么话都可以好好说,况且你这话我听着总是难受,难道你忘了咱们还有可儿吗?她将来也可以为老爷你铺路啊!” “她?”欧阳治嗤笑一声.“若是没张文定那件事.我还信她将来能给我争气,你看看她都做了些什么?要不是你拼命帮她压下来.只怕事情都传遍京都了吧.谁家会要这种媳妇?她这种没脑子不懂事的,就算进了这种门第,也活不过一年,我指望她?你别诚心害我!“ 林氏一听,眼睛一酸.不由得哭了起来:“老爷说便说了,何必开口闭。的伤人心?可儿也是你的亲生骨肉啊.难道你不想为她谋个好前程吗?再说她生的也很好.比暖儿又差到哪里去?” “差哪里?差得远了!你眼高心更高.脑子不清醒胡思乱想.高攀也得有个度!你是什么出身.可儿是你生出来的.人家是何等门第,哪里会看得上她?你什么都不懂.尽在那里做白日梦.真是痴心妄想!” 林氏一听,像是一把钢刀刺进心口.她最恨的就是旁人说自己是庶女,不由变了眼神道:“老爷这是说我这个娘耽误了可儿的终身?” 欧阳治鼻子里“哼”了一声.道:“你自己都明白.还需要我多说吗?皇室最重嫡庶之别.你是个庶出的,你的女儿地位又能高到哪里去?别再胡思乱想了,” 抹氏心里宛如被刀绞般恨,却因此脑子请楚了许多.她心中冷笑.你说的这么信誓旦旦.还不知你那个宝贝女儿和苏公子已经关到一起去了.晚了,一切都晚了.你攀龙附凤的计划全泡汤了,欧阳暖这个眼中钉很快就会连根拔起!想到这里,她软下语气.伏到欧阳治缆身边.媚眼如丝道:“治郎,瞧你说到哪里去了,我只是与你说女儿罢了,怎么会说到我自己身上,我身份低你早已是知道的,怎么如今却嫌弃我了吗.如果这样,我还不如一死,了之。...” 欧阳治见她语气放柔了,原本的怒气也稍微缓了缓.长叹口气.道:“你也不必如此,如今你怀了孕,还是多多保重身子吧,别尽想些有的没的,若是你真的喜欢那个苏公子,将来把可儿嫁给他就是了,只是暖儿你却是想都别想,” 林氏见自己一贯的伎俩此刻失效,知道欧阳治如今已经被年轻美貌的李姨娘迷住了.对自己不怎么感兴趣.再加上因为怀孕的关系.自己身子发福,哪里还有当初的苗条美貌?尤其是听到欧阳治竟然说要将欧阳可嫁过去.不由气得咬牙,却不敢表露出来,只能继续道:“老爷.我原本看着苏公子是喜欢的.可听你这么说却也明白了.他到底是个商人之子.便是再出众也与我家不匹配.可儿虽不如暖儿,却也乖巧可爱.生的也很好.我好好教导,将来的亲事必不会差.老爷.她也是您的亲生女儿,您可不能不管她呀!欧阳治听得有点心烦.胡乱点头道:“知道了知道了,别再说这些,我还有事,今晚不歇在这儿了!”说完,他起身就毫不留恋地向外走去。 林氏看着他的背影.嘴角勾起冷笑.走吧走吧,很快你就会发现你引以为傲的女儿做出丢人显眼的事来了,到时候看你这个如意算盘还打不打得响; 就在欧阳治走到院子里的时候,突然见到寿安堂的丫头匆匆来报信,说老太太吩咐老爷和夫人立刻去.欧阳治十分奇怪.林氏却笑盈盈地跟着走出来,她以为李氏已经发现欧阳暖和苏玉楼共处一室了.心中激动地不行.不由自主藏不住得意的神情。 到了寿安堂,欧阳治当先进去,看到里面情形悚然变色,林氏跟着走进去.本以为会看到欧阳暖和苏玉楼被绑在堂下,却没想到看到的却是哭的死,去活来的欧阳可。 欧阳暖和李姨娘正陪在李氏身边,李姨娘掩不住幸灾乐祸.欧阳暖的脸上却露出同情不忍的神色,一看到欧阳治和林氏立刻迎上来.急切道:“爹娘总算来了.快劝劝祖母吧.她要打死可儿呢!“ 林氏一听.顿时脸色大变.惊疑不定地看着欧阳暖又看看跪倒在地上的欧阳可。 烛光下,欧阳暖面容素净而清丽,整个人仿佛一朵出水的莲花,美丽不可方物,更加上面色急切.真诚不似作伪.仿佛十分心焦妹妹的性命.林氏却看得心中一抖,只觉得欧阳暖如同索命恶鬼一般可怖!她不说一句话.冲过去劈头问道:“老太太,这是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我倒要问问你这个娘,你的女儿怎么回事!在我的寿宴上,当着那么多的夫人小姐.她闹得这是哪一出!”李氏阴阳怪气地道。 林氏听了一愣.不由自主望向欧阳可.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自己的计划明明是没有遗漏的,怎么今…欧阳暖怎么半点事也没有?反而是可儿跪在这里,好像犯了弥天大罪的样子! “可儿.到底怎么了!”欧阳治严厉地逼问。 欧阳可哇的一声哭出来.叫她说什么.说自己把帕子送给了苏玉楼.然后苏玉楼写了诗文又将帕子连带诗文一起送给自己吗?这不是私相授受是什么?她怎么敢说出来! 欧阳可并不知道,苏玉楼随手将帕子丢给了银杏,接着帕子落到了欧阳暖手中,她又让红玉去前厅请欧阳爵想方设法从苏玉楼身上找个贴身物件.欧阳爵顺水雅丹捡了那诗文送来,欧阳暖再将诗文与帕子一同交给银杏,逼她将帕子还给欧阳可!欧阳可拿到帕子.看到同心结就心跳不已.哪里注意得到帕子里面还夹了别的东西.再加上众目睽睽之下不好打开同心结细看.只能收起来。紧接着欧阳暖故意引得旁人要看帕子,欧阳可不知究竟便将帕子拿了出来.这才闯下了大祸”... 这一层层环节下来.不过是雕虫小技,要怪就怪欧阳可运气太背,脑子太蠢,一个姑娘家竟然将帕子交给男人.苏玉楼只要有点脑子都不会收下,欧阳暖立于屋子里.面上带着同情之色.眼神却冷冷看着这一切。 张妈妈解释道:“老爷,今日老太太寿宴.原本一切都好好的.谁知侯府小姐非要看二小姐的帕子,二小姐拿出来之后.不知怎的那帕子里面竟然藏了一张诗文.老太太一看就生了知川 “什么诗文?拿来我看!”欧阳治皱眉.一旁的丫头将红漆盘递过去.欧阳治翻了翻上面的帕子,又拿起诗文细看,顿时勃然大怒,上去对着欧阳可就是恶狠狠地一脚.“不要脸的东西!” 林氏立刻想要冲上去,准备护着欧阳可.欧阳暖却一把拉住她.情真意切地道:“娘,你还怀着弟弟,不要也受伤了,”她漆黑的眼睛里,是一片漫无边际的寒芒.竟仿佛带着滔天的恨意,然而说话的声音却温柔入骨.林氏被她的眼神看的浑身发抖,不自觉咬住了嘴唇,欧阳暖淡淡一笑.将她还给一旁紧张地冲上来的王妈妈:“王妈妈,可要好好搀着娘.要是她哪里受伤了,你们也别活了。” 王妈妈拼命搀着林氏,根本不敢和欧阳暖对视,她心里实在害怕这位大小姐.只觉得她根本像是恶鬼来向夫人索命的.却偏偏还披着一张倾国倾城的美人皮.将所有人迷的神魂颠倒,着实叫人心惊胆战, 林氏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大声道:“老爷.这诗文怎么了,你说呀!可儿到底怎么了,” 欧阳治一把将诗文掉在她脸上.林氏一看,却是“一村春风寄好晴,暗香淡去影聘婷。平生不喜凡桃李.看罢梅花睡过春”,看到上面不是欧阳可的字迹,她眼皮一跳.心头一惊.望向欧阳可的眼神就多了几分惊疑不定.这丫头,这丫头难道说..... “这是苏玉楼今天作的诗!”欧阳治的声音如同炸雷,让林氏一下子懵了。 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林氏差点气晕过去.再看欧阳可一副畏畏缩缩的样子,立刻以为是她拿了苏玉楼的诗文.心中不由翻起滔天巨浪,这可怎么办! 李姨娘在旁边带着笑容道:“老爷,二小姐年纪小.一时糊涂做出这种是,以后好好管教就是了.何必动手呢?” “哼,她自己都不要脸了.我还给她留脸干什么?一个姑娘家.居然敢藏着男人的诗文!“ “老爷!“林氏警醒过来.大声打断道.“就算这诗文是苏玉楼的又怎么样.这不是什么情诗啊!怎么就见得可儿做了见不得人的事!” “平生不喜凡桃李.看罢梅花睡过春!你仔细念念,这诗句里面难道不是含着情愫!你不识字吗?”欧阳治越想越觉得苏玉楼这首诗不是单纯咏梅,倒像是真的意有所指,看罢梅花睡过春.这不就是说见过欧阳可以后别人都不入眼了吗?好一个孟浪公子.他倒是惬意! 欧阳可哀哀痛哭.林氏猛地走上去拽住她的袖子,厉声道:“不许哭!”欧阳可一下子被林氏脸上可怖的神情惊骇住,一时之间忘了哭泣,林氏死死拉住她.满面厉色.不能承认.打死也不能承认!欧阳可终于明白过来.哭声道:“爹爹.我是冤枉的,我没有!我没有做!我也不知道那诗文怎么会在帕子里面,” 林氏回头毅然道:“老太太.老爷.可儿虽然年纪小.却不至于做出这种不懂规矩的事,那苏公子在外面写诗.她在内院看戏.诗文怎么会到她手里?保不齐是别人诚心陷害啊!“ “陷害?”李氏冷笑一声.道,“可儿.我且问你.帕子可是你的?”欧阳可脸上全都是泪水,满脸恐惧.惊惶不安.此刻见到祖母一脸冷漠,不由自主点了点头。 “帕子一直在你怀里,你倒是告诉我.谁能把手伸进你怀里陷害你?” 李氏声音冷漠至极。 欧阳可咬咬牙.道:“祖母,那帕子.“...那帕子......“ 林氏大声道:“帕子一定是丢过的.是不是可儿?”欧阳可一听,立刻点头,连声道:“是的.是丢过的!” 欧阳暖脸上露出笑容,道:“这就对了,一定是帕子被别人捡去了,只是可儿在哪里丢了帕子.又是怎么捡回来的呢?” 欧阳可一愣.嘴唇哆嗦着不敢说话.这帕子分明是自己送出去的.难不成要说是苏玉楼送回来的吗?不可以,绝对不可以让人知道这帕子是苏玉楼送回来的,甚至不能让人知道是银杏给自己递了帕子,只要叫她来一问,她定然会说出是苏玉楼命人将帕子送来给自己的.到时候真是坐实了罪名.吃不了兜着走!她狠狠心.道:“如…是在花园里丢了呢…后来,后来我自己发现了去寻找.在花园里找到了.因为心急着回去.我直接拿了帕子就走,也没发现被人动了手脚啊!“ “你这意思是说.别人捡了你的帕子.故意动了手脚.再放回原位等你去捡回来?你当别人都跟你一样是蠢货!”欧阳治气得不行.恶狠狠骂道。 欧阳暖叹了口气,道:“爹爹不必生气.今天府里面人多,兴许真是谁恶作剧闹着玩呢?” “谁没事开这种玩笑?倒不如说是她跟苏玉楼私相授受.不知廉耻,”欧阳治怒声道。 李氏冷笑一声.道:“暖儿,你也太善良了些.怎么这种话都相信?今天在场的客人虽然多,可谁都与她无冤无仇.哪个会无缘无故陷害她?就算是陷害.难不成还真的将帕子弄成那样来诬陷她?她就是瞎子吗,不知道打开帕子仔细看一看就收起来?” 不要说他们,就连林氏都觉得这谎言太拙劣.不由得一哥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狠狠瞪着欧阳可.欧阳可缩了缩脖子,一把扑倒在林氏跟前:“娘,你救救我,我真是什么都不知道!” 欧阳治恨声道:“听听,你还不知道反省!凡事反躬当自省.你却一心一意说别人害你,我倒不知道.你一个深闺里面的千金小姐,谁没事会来害你?他怎么不去害你姐姐?保不齐你比她优秀.还招人妒忌些吗?你是我的女儿.我一向护着你疼着你.跟寻常那些小姐比起来,你的日子不知道多好过!人说闺中女子要广读圣贤书万卷.才能做到知书达理通晓世情.我不求你像你姐姐一样聪明有礼,只要你老老实实在屋子里呆着就行了,你连这个都做不到!才多大点年纪.先是张文定.后是苏玉楼,难不成是个男人你都爱,还要脸不要?” 这话说的十分严重,几乎是戳着脊梁骨在骂人,欧阳可哇的一声哭的更厉害,鼻涕眼泪全抹在林氏的裙摆上.林氏看着心疼的像是刀害一样,不得已颤声道:“老爷.可儿真是无辜的.也许是苏玉楼看中了可儿.想要攀附上老爷,借机算计她呢?”事到如今,她已经顾不得对付欧阳暖,保下欧阳可才是最重要的, “人家陷害她?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了.那苏玉楼好歹出身富贵之家,什么样的美人儿没见过,她才多大.又有几分姿色.人家看得上她吗?你以为你家女儿是天仙?哼!”欧阳治冷笑。 “爹爹.”欧阳暖柔声劝说道,“不必说的这样严重.可儿活泼可爱,确实招人喜欢.只是我看着苏公子不是那样的人.再说他一个少年.身边又没有随身携带婢女.怎么会打那么精致的同心结,说不准是一场误会呢——欧阳治看着懂事善良的大女儿,心里更加厌恶欧阳可.冷着脸不说话.心里却突然闪电般晃过一个念头,暖儿说得对,苏玉楼年少英俊、心机深沉,苏家野心勃勃、谋划不小,想要攀附上高门权贵也不难,怎么会一见面就出手算计欧阳可这样的小女孩,看中暖儿倒是有可能!再说苏玉楼这么一个少年郎,今天也没带婢女来.怎么可能想到打同心结!这样看来.极有可能不是什么私相投受.而是欧阳可一厢情愿,偷了人家的诗文.还悄悄打成同心结的样子.那就更加不知廉耻了!有辱门风, 欧阳治盯着欧阳可,越看越恨不得一脚踹死她.眼神可怕到了极点.欧阳可吓得浑身发抖.一个劲儿往林氏身后躲, 林氏从未见过欧阳治一副要杀人的神情.心中也起了一丝恐惧.见情况不对立刻大声道:“老爷,花园里来来去去那么多人.谁能保证这帕子是干净的,可儿一定是受人诬陷,就算不是.也有可能是其他人家的小姐故意拿了她的帕子去裹心上人的诗文.又太过惊慌怕被人发现才丢在花园里啊,” 听听,林氏开始慌不择言了.欧阳暖冷笑,脸上却是一副惊奇的样子:“可是今日花园里都是各家的公子,小姐们都在凉亭里,谁也没敢靠近那里李氏喝了一杯茶,冷冷道:“旁人都不敢去,就她敢去!明知道花园里有那么多年轻男人.居然还敢去.到底打得什么主意?!怪不得.我们这么多人在园子里看戏.本来好好的.她却闹着要去玩.原来是打的这种主意, 欧阳可有苦说不出.去花园本来就是林氏为了给欧阳暖和苏玉楼制造见面的机会.谁知此刻却成了自己的把柄!她闹着去花园已经不对.又说在花园里丢了帕子.任何人听了都会以为是故意的! 欧阳暖不等林氏反应过来.先叹息了一声道:“爹爹.当时那么多人在场.若是让别人知道这是苏公子的笔迹.妹妹一生可就毁了!原本只是一张诗文还好,大不了说妹妹仰慕苏公子的才学才私藏了.了不起也就是名声受点损害,但偏偏是帕子包着诗文.还是同心结的模样,大家都瞧见了.纵然嘴上不说”s里也会有疑心的,万一变成话柄,妹妹芳名扫地不说,还要连累爹爹你落个教女不严的罪名.好在祖母英明,将诗文先藏了,旁人多半会以为是妹妹无聊时作诗取乐毗” “暖儿.你就不必为她掩饰了.你以为今天在场的夫人都是傻子吗?我怎么说他们就怎么相信?我告诉你,这些一个个都是人精.嘴上不说.心里明白着呢!这一回的寿宴简直是丢尽了脸面.还连累了你们姐弟.将来也要被人家说有这么一个不要脸的妹妹!”李氏叹息着.将茶杯重重磕在炕桌上。 “祖母说的哪里话,都是自家姐妹.难不成我还担心妹妹连累我吗?纵然真是这样,可儿也永远是我的妹妹.我当然要护着她了。”欧阳暖微笑着说道,十足姐妹情深的模样.林氏恨的咬牙切齿.偏偏不能开口反驳。 林氏手下狠狠掐了一把欧阳可.欧阳可一个激灵.顿时反应过来道:“爹爹,别的小姐是没有胆量靠近花园,可是丫鬟们有啊!是秋月!一定是秋月做的!除了她没有人能贴身靠近我身边,帕子肯定就是她偷走的!先是假借我的名义骗来的苏公子的诗文.生怕被我发现又悄悄将帕子还了回来,却夹杂了不干净的东西!我什么都不知道啊,爹爹.你相信我!” 欧阳暖冷冷看着这一出闹剧.要说恬不知耻.这对母女认第二.无人再敢认第一,先是说丢失了帕子.再说苏玉楼仰慕欧阳可送来了诗文.欧阳治都不相信.她们就说成是其他小姐丢下的,这还不成.干脆冤枉在无辜的丫头身上!只是她们这个故事编的可不怎么样.祖母李氏十分精明,这种漏洞百出的借。谁会当真! 林氏像是突然找到了宣泄。.怒声对已经目瞪。呆的欧阳可的贴身丫头秋月呵斥道:“胆大妄为的贱一人,你今日趁着机会到花园去勾引苏公子在前.捡了小姐的帕子.偷来苏公子的诗文,竟然还打成同心结,做成圈套陷害二小姐!你老老实实交代,我还会饶你个全尸!” 丫头秋月一听完全惊呆了.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她万万想不到.出了事情二小姐竟然全部栽赃在自己身上.当时明明亲眼看见二小姐送出帕子给苏玉楼,现在却变成了是自己偷走了帕子!老天.她一个丫鬈怎么敢做出这种事.吓得不停磕头道:“奴婢绝不敢,不敢啊!求老太太、老爷夫人明鉴! 欧阳暖回到李氏身后.脸上一副似笑非笑的神情。 李氏的脸色很不好看,在她眼中如今这一切已经成了闹剧,林氏却犹自不知.呵斥道:“小贱一人,你还妄想椎的干干净净.二小姐多大点的姑娘,怎么会将帕子送给男人?倒是你,只有你能近身词候,偷了她的帕子是再容易不过.莫非你以为故意将这一切诬陷在二小姐身上,你就能够跟着陪嫁进苏府吗?” 满屋子的丫头妈妈们都满目同情之色.她们看着林氏母女将所有罪责怪在秋月一个卑微的丫头身上,而秋月浑身发抖、牙齿打颤.一句辩驳的话都说不出来!林氏平日里慈爱大度.一派主母风范.二小姐对秋月不说很好.却也是十分信任侍重.但到了关键时刻,这对母女却将一个可怜的丫头推出来作了替罪羊!这是何等可怕的主子! 欧阳暖静静看着.将屋子里每一个人的表情都收进了眼里.最后她的目光落在疾言厉色的林氏身上,微微冷笑,恐怕涵滔不绝的林氏还不知道,不知不觉之中,她已经失尽人心了吧!一个随时随地可以弃卒保车的夫人,一个出了事情自己无力承担就全部赖在下人头上的主子.谁还会全心全意忠心耿耿为她们卖命?可笑之至! 欧阳暖叹息了一声.脸上却满是同情之色,道:“爹爹.算了吧.这件事情再查下去对妹妹闺誉有损.我料想秋月一个小小的婢女也不敢做出这种胆大妄为的事.我们就当是误会一场,揭过去便罢了。” 屋子里的所有人都望向欧阳暖,却见她色如春花,满面慈悲,不由得大为感叹,秋月算是投错了主子.若换了慈悲善良的大小姐,定不会落到这等下场!欧阳暖与秋月无亲无故、更无主仆情分.竟然开口为秋月辩解,相形之下.一直咄咄逼人要将秋月推出来受死的林氏母女就太可怕了! 欧阳治冷冷望着林氏母女.脸上全然都是不信,李氏已经低头喝茶,仿佛在看一场闹剧。 事到如今,林氏已经别无退路,她走到秋月身旁蹲下去.用只有两人的声音轻声道:“用你一死.可换全家平安富贵。” 秋月浑身一震.看着林氏眼睛里的冰寒之色.脸上终于露出绝望.如果她不为欧阳可认下这罪名,自己的家人也难逃一死.夫人.二小姐啊.你们好狠毒的心!她低下头去.再无一丝希望,凄凉道:“是.一切都是奴婢做的,奴婢......奴婢仰慕苏公子的才华,妄想诬陷二小姐.最后跟着二小姐嫁入苏和..”话未说完,已是泣不成声! 林氏缓缓站起来.扬起下巴冷声道:“老太太,老爷,可儿再有疏忽,却也是欧阳家的女儿.你们要看她被别人诬陷.彻底名誉扫地吗?” 她在赌,赌李氏和欧阳治为了保住欧阳可的名誉,认可这个错漏百出的谎言! 欧阳治死死盯着林氏.目光之中全然都是隐忍的怒气,终究只是长叹一声,慢慢说道:夫人说得对,这丫头竟如此居心不良,如今既已实供.赐她全尸而死.来人.拖出去杖毙!” 外面的妈妈们齐声应了.拖着秋月到中庭.用麻绳狠狠捆了.毫不留情地重重打下去!一时之间满屋子都听到秋月凄厉的惨叫.以及沉重的木板向人的身体重重击下的声音!屋子里,欧阳可面无表情,林氏冷淡听着,欧阳治满面冷色,就连老太太李氏都微微闭目,仿佛睡着了一般,所有的丫头妈妈们都露出不忍的神色。 在体统面前,他们明知道罪魁祸首是欧阳可,却还是选择了牺牲一个无辜丫头的性命.欧阳暖的指甲不由自主陷入掌心.这些人就是她的亲人,多么冷血多么可怕,简直是一群披着人皮的豺狼! 秋月这些年跟着欧阳可,纵然没有做大恶事.欺负人的交易也做了不少,欧阳暖自始至终沉默不语,直到外头打了三十个扳子.料想她已经受了教训后.才缓步上前道:“祖母.爹爹,可容暖儿一言?” ——————题外话—————— ......其实吧.大家为欧阳可设想的结局某秦都是想过的,但是后来有了更变态的惨痛下场 ——我果然好坏 052 脑残妹一定要找茬 李氏睁开眼睛.叹息一声.道:“暖儿.祖母知道你心软,但若是为了这个丫头求情,就免了吧。” 在欧阳家的体统和人命之间,他们毫不犹豫选择了维护声誉.哪怕是掩耳盗铃、欺世盗名,也要照着这各路走到底。欧阳暖看了一眼面带讥消的林氏,慢慢道:“暖儿也知道这丫头做了错事,但毕竟她跟随可儿多年.是她的贴身丫头.情分非同一般,可儿如今是气得很了,若是将来回想起来定会后悔.暖儿明知妹妹必悔.岂可无一言规谏?” 欧阳治坐回座位上,淡淡地道:“说吧。” 欧阳暖轻声道:“秋月的确是罪该万死,只是她这些年来尽心尽力服侍妹妹.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这些都且不论.祖母怎么忘了.秋月是华妈妈的亲生孙女啊,华妈妈当年是您的陪嫁丫头.服侍您多年后因年老体弱才得了恩典去了别院养老.她儿子早死.媳妇改嫁.只刺下这么一根独苗苗.如今将她杖毙.华妈妈知道该有多伤心呢?” 李氏脸上多了三分戚色,只是还有些犹豫不决.欧阳暖又道:“娘现在怀了身孕.惠安师太叮嘱过一定要我们多做善事,如今杖毙丫头是小事.坏了师太的嘱托才是大事,万一不小心留下业障,祖母和爹爹岂不是要受到连累。” 欧阳治一直没有任何要停手的意思.听到这里顿时目光一凝,便向外面喝道:“行了,先住手!”外面当然停了手.屋子里的人一下子面面相觑。 林氏如何肯饶.事已至此只有秋月一死.死无对证她才觉得安全.立刻大声道:“暖儿你说的什么话.这样的贱婢你何苦为她求情!” 欧阳暖叹息一声.目光流连在林氏腹部.别有深意道:“娘.就当是为弟弟积阴德吧.可怜弟弟还未出世就已经有了天煞孤星的恶名.若是府中再有人死去.岂不是加重了他的罪孽,您身为亲娘于心何忍?”重生之高门嫡女 “天煞孤星”四个字仿佛一道咒语将林氏牢牢束缚住.她与欧阳暖对视的瞬间,只觉那双黑潦潦的眼睛里流露出无边的寒冷,令她心头如针刺一般,不由自主倒退半步。 欧阳暖回过身,淡然道:“秋月的确有罪,祖母和爹爹一定要惩罚她.就让她进入家庙为还未出生的弟弟祈福吧,也替娘每日诵经百遍,消弥业障,” 进入家庙将是永远不见天日.但与直接杖毙比起来已经是法外开恩,所有人都想不到会有这样的转折.一时之间都呆呆看着站得笔直、目光冷静的大小姐,秋月并不是她的丫头.她却三番四次出言相救.当真是宽容大度、仁厚有情.不由令人心中肃然起敬。 欧阳治思来想去.打死秋月的确会增添罪孽.于自己的福禄有损,若是放出去又怕她在外头乱说,只有投入家庙彻底断绝了她与外界的接触才不失为上策,当下看了李氏一眼,道:“老太太,您看呢?” 李氏点点头,冷冷望了一眼林氏的腹部.天煞孤星,欧阳家居然出了这个妖孽,为了消除业障.替自己祈福.就暂且饶了这丫头也无妨!微微点头道:“暖儿宅心仁厚.这个主意好.既惩罚了这个丫头又保全了她的性命.今天就送进去吧。” 欧阳治冷冷看了林氏一眼.道:“可儿虽是被丫头诬陷.但也是她无缘无故跑到花园招蜂引蝶.罚她禁足百日.抄写女则五百遍.你身为亲娘管教不严.以至于生出这许多事,丢了欧阳家的脸面.从此之后你必须好好管教可儿.若是再发生这种事.连你一块严惩!” 走出寿安堂的时候.欧阳可浑身发软,几乎站不起来.王妈妈硬是搀扶着她随同林氏一起走出去,一路走过门槛.到了院子.所有的丫鬈妈妈都用一种极端陌生的眼光盯着这对母女,那神情说不出的诡异。 欧阳可有些害怕.不由自主靠近了林氏,林氏目光凌厉地环视四周,所有人在这一瞬间都低下头去,仿佛受不了女主人的威严,林氏目光冷厉,昂起身扳,带着欧阳可和王妈妈等人离去。 欧阳暖站在光明处,远远看着这对母女在众人异样的眼光中慢慢步下台阶.渐渐走向黑暗.露出了一丝淡淡的微哭… 世人皆知,京都追云楼雕檐映日,画栋飞云,是最豪华最雅致的客栈,当夜,追云楼雅间里.苏玉楼听完妹妹苏芸娘的话.露出微微的讶然:“你说二小姐藏了我的诗文?” “是啊大哥,我亲眼见到那帕子裹了诗文,里面还是你的字迹!”苏芸娘睁大眼睛肯定道。 “玉楼.你可知道那二小姐不但用手帕裹住了诗文.还持地打成同心结的样子,一开始我还没有留意是你的字迹,后来你妹妹一说我才觉着不对!”苏夫人坐在椅子上,露出不悦的神情.“难不成你真的瞧上那二小姐了?苏玉楼眼中再也没有原来的平静.只刺下冰冷和怒气,冷声道:“这个欧阳可真是没脸没皮.她将帕子送给我.我当然没有收下.却不知怎么会闹出这种事情来?” 苏夫人脸上露出惊讶的神色:“这诗文真不是你送给她的?” 苏玉楼俊美的脸上露出一种厌恶.沉声道:“娘.你觉得我会看上欧阳可吗?她有哪里值得我注意?” 苏夫人想了想.与大小姐欧阳暖比起来.欧阳可的确逊色许多.自己的儿子清高自持、眼高于顶,怎么会舍弃耀眼夺目的欧阳暖而看上欧阳可这么一个小丫头。她沉吟片刻道:“若不是你.又会是谁?” 苏玉楼冷笑一声:“当时前厅那么多人,谁会注意到诗文被人拿走了!娘,欧阳可派人偷走我的诗文,又作出那雷恶心模样,十有八九是想要别人以为我与她有情!” 苏芸娘点头道:“我也相信大哥不会做出这种事,凭大哥的人才风度,多少小姐倾心.何必去招惹欧阳家二小姐?简直可笑.只是刚开始看到那帕子包了诗文,又持地挽成同心结的模样.的确叫人心中怀疑。既然大哥这么说了,定然是欧阳可故意做成因套,想要借此赖上大哥,“ 苏夫人摇头道:“怎么会这样.林婉如与我说的那么好听.说会想方设法将大小姐许给玉楼,我刚开始还在犹豫.玉楼这么优秀,不但要找个家世好的.更要找个容貌出色的,所以才特意提早上京,趁着欧阳老夫人寿宴看一眼,却想不到竟是那么一个美人儿.我便想着答应下来.还特意送了块玉、佩“.“” 苏芸娘奇怪道:“娘,你不觉得奇怪吗.我觉得大小姐和欧阳夫人感情很要好啊,简直比亲生母女还要亲热.凭她这样的才貌,欧阳夫人为什么要将她嫁到苏家来?欧阳暖会不会有什么缺陷?” 苏夫人蹙眉道:“你说的什么话,难道我苏家门第很差吗?还是你哥哥配不上人家欧阳府大小姐?你就这样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苏芸娘见母亲生气了,赶紧上去攀着她的臂弯,撇娇道:“娘.人家不是这个意思嘛,” 苏夫人哼了一声,伸出食指点了点她洁白的额头,“。没遮拦!这欧阳府每个人看着亲亲热热.底下却是针锦相对的厉害。你不要看欧阳夫人对人和气.最是个厉害的.那大小姐年纪不大,却已生的如此模样,再加上她还有个可能继承欧阳府的胞弟,肯定受到继母的嫉恨,恐怕和欧阳夫人早已是针尖对麦芒,只是你今天看她笑容满面、亲切随和,哪有半点怨愤委屈的样子?照娘看来,她只怕也是个不简单的人物,” “咦,那娘岂不是要给大哥娶个厉害的嫂子.我不要!“苏芸娘撅起嘴巴.娇俏地嗔道。 “傻孩子,你总要为你大哥着想.今天你也是在场的.欧阳暖还真是万里挑一的人品,见人先露三分笑,却半点没有谄媚之态,身上也没有那些大家千金扭扭捏捏的怪毛病,一身规矩气派便是两位侯府千金也有所不及!你有没有看见她的一言一行、一颦一笑.比之咱们在江南见过的那些矫揉造作的豪族女子不知强了多少,可惜我们来的晚了.没瞧见那幅百寿图,但我听其他人说也是世间少有的毗要是能为你大哥骋下欧阳暖.还真是一伴美事!”苏夫人感叹道。 苏芸娘笑了笑,心里却十分不快.欧阳暖对待自己虽然也是带着笑容的,却自始至终带了几分疏离,无论自己如何讨好.对方都似铜墙铁壁无法突围,再加上她也是个年轻美貌的女孩子,自然见不得亲娘在她面前这么夸耀另一个人.当下故意拿眼睛去瞧苏玉楼.道:“娘你相中了有什么用,也要大哥喜欢才是!” “玉楼,你今天也见着那大小姐了吧.觉得如何?要再瞧不上,娘可真不知道去哪里寻个仙女给你了!”苏夫人见苏玉楼一言不发.若有所思地打趟道。 苏玉楼没有回答,眼前不由自主浮现出欧阳暖的那一双眼睛,他只觉得其中盈着说不清的耀目光彩,却不知道为何她只肯对自己流露出冷淡的神色.这些年苏玉楼自诩见过不少女人,其中既有名门闰秀也有小户千金,但叫欧阳暖那么淡淡的一瞥,满园的衣香鬓影似乎都失了颜色。 “大哥.你说话呀!”苏芸娘见苏玉楼迟迟不语.上来推了他一把。 苏玉楼回过神来.淡淡一笑.却并没有回答.苏夫人看在眼里.心中有数,郑重道:“玉楼,娘明白你的心思,定会叫你如愿以偿!” “娘.你当真有办法?”苏芸娘不由自主追问道。 苏夫人微微一笑:“既然欧阳夫人和大小姐大有嫌隙.我们加以利用.何愁好事不成?” 福瑞院 林氏刚一回屋子里,就一头栽倒在杭上.王妈妈赶紧让所有丫鬈妈妈们都出去.回头却看到林氏脸色腊黄,颧骨处泛着不正常的红晕,显是气到了极点.一旁欧阳可愣愣地看着.不知所措。 王妈妈赶紧推了她一把:“二小姐.还不向夫人认错!“ 欧阳可幡然醒悟.一下子跪倒在地上,王妈妈赶紧过去倒了一杯茶给林氏,又搀扶着她勉强坐起来.服侍她喝了茶.见她脸色稍微好看点了,才轻声劝道:“夫人.二小姐年少无知.....“ “年少无知?”林氏冷冷的盯着欧阳可,恨声道,“你每次都这么说.我也以为她年少无知,却不知道竟是个这样不知廉耻的东西!” 欧阳可打量着自己亲娘,顿时心里吓了一跳.从小到大她从未见过林氏如此憔悴.好像一下子老了七八岁,瞧着情形不对.赶紧磕头道:“娘.您别生气,都是我的错“…我知道错了!” 林氏却不理会她.低声对王妈妈道:“银杏那贱丫头呢!让她滚进来!王妈妈应声去了.欧阳可还要分辩.抬眼看见林氏难看到了极点的脸色,不敢再说话了.只默默想要站起来.林氏却突然暴喝一声:“跪下!不叫你起来你敢动一下!” 欧阳可惊骇莫名.一张小脸吓得雪白如纸.委顿在地上.神情楚楚可怜,却是不敢再动了。 银杏跟着王妈妈进来,林氏劈头盖脸砸了茶杯过去.一下子打在银杏前胸.顿时湿了一片,银杏扑通一声跪倒.吓得不敢抬头。 “我是怎么吩咐你的?”林氏怒声道.“明明让你引大小姐去那院子,你为什么不照做?” 银杏磕头不止.额上青了一片,抬起头来的时候一脸无辜,道:“夫人,奴婢确实照您的吩咐带了大小姐去,可是走到门。她却坚持不肯进去.非要让奴婢替她倒茶来,奴婢生怕她生气起来转身就走坏了夫人的大事.这才飞奔着去倒茶,回来后却不见了大小姐.反而见到.”...见到.”...“ “见到什么!”林氏声音严厉,目光红赤。 银杏偷偷看了欧阳可一眼.低声道:“见到二小姐在和苏公子说话.奴婢见此情形不敢出来.直到二小姐走了才敢现身......” 林氏气息一窒,刚才她还不敢确认,现在才知道真是欧阳可坏了自己的大事,这个不孝的蠢货!她气喘吁吁地瞪着欧阳可,像是要将这个向来疼爱万分的女儿吊起来毒打一顿才甘心!欧阳可瞧见林氏那骇人的眼神,顿时慌了神.颤声道:“娘!娘,帕子的确是我送给苏公子的.可诗文却是他让银杏裹在帕子里面送给我的呀!我根本没来得及打开细看,怎么就知道里面藏了诗文呢,“ 林氏闹言,逼问银杏道:“你是不是被人收买了陷害二小姐!“ 银杏吓了一跳.面色青白.耳边猛地响起大小姐的话.不由自主照着说道:“不,奴婢怎么敢!奴婢一家人性命都在夫人手里捏着,怎么敢轻易背叛夫人!那帕子的确是苏公子命奴婢还给二小姐的.只是奴婢接过来的时候,真的不知道里面藏了东西的!奴婢连字都不认识几个.怎么知道什么情诗?况且奴婢是夫人的人.怎么会帮着别人陷害二小姐.奴婢当真是冤枉的啊!“说完,她又片刻不停地磕头,声音砰砰作响,听得林氏心烦意乱,挥手让她滚出去,银杏还没反应过来.王妈妈已经厉声道:“还不出去,”银杏如蒙大赦.跌跌撞撞出去了,深知自己从夫人手中捡回了一各命。 林氏长叹一口气.倒在榻上,几乎半柱香的时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欧阳可也不敢起来.就这么一直跪着,直到林氏突然坐起来.欧阳可吓了一跳,道:“娘.你怎么了?” 林氏目中满是怀疑之色,盯着欧阳可看了半天,又闭目沉思道:“不,这事情有哪里不对!可儿将帕子送过去,对方又送了诗文过来,这事情除了银杏不该有旁人知道.可欧阳暖却一意挑唆着那些闺秀要看帕子.分明是早已经知道帕子里面有玄机.成心要让可儿出丑!这事情一定是她在背后作鬼!银杏这丫头没准就是内鬼!” 王妈妈吓了一跳.越想越是如此.试探着问:“夫人.照您这么说,银杏这丫头留是不留?” 林氏目光闪烁不定.阴厉十分,终究却归于无奈.道:“你怎么也傻了,现在多少人等着抓我的小辫子,若是这丫头莫名其妙没了,你还怕他们抓不到我的错处吗?” “可若不是她,二小姐也不会被诬陷.....“ “诬陷?你没听她说吗,帕子是这丫头眼巴巴送给人家的,诗文又是人家回过来的礼物!要不是可儿自己先做了蠢事.怎么会有把柄落在人家手里!“不提还好,一提起来林氏就眼睛里冒火,恨不得吃人一样,王妈妈赶紧帮她顺气.道:“夫人息怒,您还怀着身孕.千万不要气坏了身子呀!“欧阳可一听林氏所言.这才恍然大悟.拿着帕子捂在脸上.大声哭道:“娘说的是!竟然是欧阳暖这样陷害我.我绝饶不了她…“ 林氏打断了她的话:“你好意思说!你一个闺女竟然敢明目张胆给男人送礼物.我平日里那般疼你,今天也差点被你气死,你还不好好思过!” 欧阳可白天刚刚被林氏责骂过,晚上又受了这一场惊吓,现在林氏还这样不依不饶,不由得伏在地上抽抽搭搭哭起来。 王妈妈低声道:“夫人,您看这.....该怎么办?要不要为二小姐出这口气?” 林氏冷冷地:“还是省省吧.欧阳暖既然敢做.就是笃定了我不敢去问罪.你不想想看,若是真的将银杏推出去,我所做的事情也会被抖出来,这不是正中她的下怀?” 欧阳可一下子抬起头来,满脸都是愤怒.道:“娘,难道你也不管我.就这么任由我被人陷害?” 林氏疲惫地道:“现在我也没有办法,你还是好好收心吧,忍下这口气,等娘生出一个健康的弟弟来,有的是报仇雪恨的机会,“ 弟弟弟弟.又是弟弟!现在她满心满眼都是肚子里的这个孩子,哪里还会关心自己这个女儿,欧阳可猛地一下子站起来,摔帘子冲了出去。 王妈妈要去拦着.林氏却挥挥手阻止了.道:“由着她吧,不懂事的东西,我一心一意为她好,什么都为她着想.她却不管不顾任性妄为!就该让她吃点亏,才明白这世上谁对她最好!过些日子她就会明白了,现在不必管她!“ 王妈妈心道夫人现在才知道娇惯了女儿.只是二小姐脾气这么大.这样负气出去了,只怕要惹出什么祸事来,但是见林氏眉头深深皱起,像是十分头痛,也不敢出声.只能眼睁睁的瞧着人出去了。 欧阳暖一回到听暖阁.就看到院子里的丫头妈妈们整整齐齐站在门。迎接,一路走进去.竟见到欧阳爵趴在桌子上.苦着一张小脸无聊地拨弄着桌子上热滚滚的茶水,一看到欧阳暖进来.他高兴地跳了起来:“姐姐总算回来了!” 欧阳暖微微一笑,道:“这么晚了还到这里来等着.有话要说吧?” 欧阳爵看着方毋嫉叫一众丫头妈妈都出去了.才笑嘻嘻地道:“姐姐.今天我做的不错吧,听说.....“ 欧阳暖瞧见他得意的样子.不由露出微笑.这个孩子天真烂漫.却又十分耿直.她不会让他直接参与到阴暗的事情里面.今日所做只是让他稍许了解一些内幕.不至于当真以为这后院里头的太平日子得来简单,刚想要说话,却听见外头菖蒲大声道:“谁!” 接着听见欧阳可的尖叫声,欧阳爵一愣,有些惊疑不定地看着欧阳暖,欧阳暖头也不回.扬声道:“菖蒲,让二小姐进来。” 门。的帘子“咧”地一下子被打开.欧阳可满脸怒气地冲了进来,她的钗环散乱,衣袖带着不少褶皱,显然是冲进来的时候受到了菖蒲的阻拦,此刻她双手紧握成拳,一脸找茬的样子.令欧阳爵不由自主呵斥道:“你干什么!” 欧阳暖微微皱眉.道:“爵儿,我和可儿是姐妹.有什么话都可以说.你却是个男孩子,就不必多言了.快出去!” 欧阳爵望向自己的姐姐,却看到她一脸坚定的神色.不由自主抿了抿唇,却是一动不动.欧阳暖刻意在他耳边低声道:“去请祖母来。”欧阳爵一愣,这才恍然大悟.立刻抬脚走了。欧阳可也不去管他.只狠毒地盯着欧阳暖。 欧阳可再彪悍,在自己这里也讨不到什么好.爹爹刚刚禁了她的足,她就敢闯进听暖阁.当真是好大的胆子,欧阳暖微微一笑.道:“可儿怎么了,这么晚了.有事找我吗?” “你还有脸笑,“欧阳可冷笑着,一步步逼近,“欧阳暖,你真是够厉害的,居然挑唆着那丫头陷害我.现在你可满意了吧?害得我这么惨.脸都丢尽了,”她双目赤红,似乎要冒出火来,外面不少丫头妈妈要上来劝,欧阳暖却使了个眼色,红玉立刻过去将她们制止了.独独让菖蒲进了屋子,守卫在欧阳暖身旁。 欧阳暖沉声道:“妹妹说话要小心!便是你不喜欢我这个姐姐.也不该空。白话诬陷我!欧阳家的名声最重要.妹妹也是爹爹的女儿,难道还要继续不顾脸面这么瞎闹吗?自家姐妹有了嫌隙.什么话不能好好说.非要这样闯进来.传出去好听吗?还是妹妹已经豁出去了,情愿落下一个凶悍无礼的恶名?” 欧阳可被这话彻底激怒,脸上露出愤怒到了极点的神色,怒喝道:“我就是不要脸面了!现在我还有什么脸面,不止这样.我还要给你点颜色看看,让你知道我也不是好惹的!”说完.她一头向欧阳暖冲过去。 菖蒲三步挡在欧阳暖身前,一个巧妙的反手扭住欧阳可的胳膊,一把将她掼倒在地上.从旁人看来,只是她在阻止欧阳可不让她伤害大小姐而已,实际上却暗地里狠狠在欧阳可柔软的腰部踹了一脚,欧阳可厉声尖叫起来:“欧阳暖你个不要脸的贱一人!什么姐妹情深,什么仁心仁义的大小蛆,全是假的.你最是个心狠手辣。。。。 欧阳暖却听得脸上带笑,口气反而愈发镇定.淡淡道:“看来妹妹是被不祥之物克着了,竟然这样。没遮拦,依照我看.以后你还是少去不该去的地方吧,免得招惹了某些脏东西!” 欧阳可一听.死命挣扎起来.却不知为什么菖蒲个头小小.一双手却如同铁钳一般让她无论如何挣脱不开,不由得更加愤怒.嘶声道:“我到底哪里得罪了你.你要这样害我!放开我!欧阳暖.你简直是不要脸,将来一定会下地狱!” “妹妹.你到底怎么了,莫非真的是发烧了不成?”欧阳暖大声道.装作十分疑惑的关心模样,低下了身子凑过去,附在欧阳可耳边道:“是谁给男人送帕子,又是谁当众丢了欧阳家的脸面,是你呀妹妹,怎么都不记得了吗?” 欧阳可脸色涨得发紫,想要用脚去踢欧阳暖.却被菖蒲一脚踩住.只能拼命挣扎,嘴里骂骂喇咧的.很是难听,欧阳暖声音低沉,只有两人能够听见.却无比温柔入骨:“我倒忘了.有其母必有其女.你娘人前一套背后一套,一边假惺惺的在姐姐病床前伺候,一边勾搭着上了姐夫的床,她那么个不要脸的女人怎么可能生得出好东西,你记住.你娘已经够贱,你比她还要贱!” 这些话别人都没有听见,只有欧阳可眼睛已经变得血红.像是一头失去控制的野兽,疯狂地想要挣脱钳制.这时候,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欧阳暖算好了时间.对着菖蒲点了点头.菖蒲一下子放开欧阳可.欧阳可想也不想,没头没脑向着欧阳暖扑了过去.重重将欧阳暖椎倒在桌子上,桌子上的茶杯一下子挥在地上变得粉碎,欧阳可拿起碎瓷片就要向欧阳暖美丽的脸上划过去! 菖蒲眼明手快.一把抓住欧阳可的手,欧阳可用力挣扎.却没料到此刻,欧阳暖露出微微的冷笑。 这时,外头一声清脆的大喊:“祖母,您快进去看看,二妹妹像是发疯了!” 欧阳可一愣.立刻下意识地要收回手.可是菖蒲怎么肯.就在两人纠缠的时候李氏踏进门来.见满屋狼藉,欧阳可高高举着手里的瓷片.菖蒲忠心耿耿地抓住了她的手,再看欧阳暖被推倒在桌子上,似乎受足了委屈! 李氏勃然大怒道:“可儿,你闹什么!” 旁边的张妈妈赶紧骂丫鬟,“你们都死了不成,赶紧把大小姐扶起来!你们几个.还不快去把二小姐抓住了,” 几个丫头冲上去一左一右抓住欧阳可,菖蒲松了手.赶紧去搀扶欧阳暖起来,欧阳暖瞧见李氏.顿时落下泪水来,走到她跟前盈盈拜倒:“暖儿不孝.竟然惊动了祖母!” 李氏见她满脸委屈,手上竟然还有被茶水烫伤的痕迹.顿时变了脸色.厉声呵斥欧阳可道:“你疯了.竟然敢冲进你姐姐的院子!” 欧阳爵大声道:“祖母,好在您来得早.看见没,二妹妹要毁姐姐的容呢!” 李氏的脸色已经气得青白.指着欧阳可大声道:“快请家法!快去,” 一听到要请家法.欧阳可顿时慌了.还没来得及狡辩.欧阳暖已经低声道:“祖母,家法是请不得的!妹妹似是被什么脏东西魇着了,白天还好好的.晚上去了福瑞院.好好的人怎么就成了这个样子......” 李氏大吃一惊,不由自主就联想到惠安师太所说天煞孤星克父母克兄弟姐妹的话.再看看欧阳可钗环散乱,双目赤红.面目苍白.越看越像是中了邪的样子”s中顿时咯噔一下,对天煞孤星一说更加笃信不疑.欧阳暖在旁看到她神色数度变换,怎么会不知道她心中所想.柔声道:“祖母.这么多人都看到妹妹发狂,还是赶紧派人将她扶回去吧.事情万不可传出去啊,“李氏猛地一个激灵.立刻呵斥道:“都傻愣着干什么.赶紧带二小姐回去!没我的吩咐,再不许放她出来!” “祖母.可儿是冤枉的呀!你相信我,救救我呀一“欧阳可还要说话,李氏却生怕她发神经说出什么不好听的来.大声叫着让旁边的人堵了她的嘴巴,将她硬生生拖了出去。 一路上所有的丫鬟妈妈们都看见了.她们亲眼见到从前可爱活泼的二小、姐一副疯了的模样冲进大小姐的院子.不仅大声咒骂姐姐还妄图用瓷片伤人,十足像是中了邪的模样.再加上二小姐的确是从福瑞院出来就变成了这副模样,不由得也都对天煞孤星的传说深信不疑。 屋子里.欧阳暖重新整理了仪表.又让丫头们收拾了地上的碎片,才向李氏恭敬行礼道:“祖母.您看妹妹她——” 李氏面沉如水.道:“惠安师太所言极是.这孩子还没出世就将家里搅的鸡犬不宁.当真是个祸胎,偏偏你娘还一心护着.唉.真不知道我前世造了什么孽.好好一个寿辰竟然变成了这副样子,” 欧阳爵乖巧地依附在李氏身边,道:“祖母.你千万不要生气.娘如今一心向着儿子竟然忘了孝道,妹妹也被那孩子克的神志不清.但您身边还有我和姐姐啊,我们会加倍孝顺您的!” 李氏叹了一口气.虽然面上有些欣慰,心中却还是十分不乐.一想起那个天煞孤星的孩子,胸。就像是堵住一口气上不来,恨不得立刻就下令将林氏肚子里的孽种除掉才好。 欧阳暖的脸上早已恢复了平静.只余下眼睛里的一丝丝委屈.轻声道:“您且放宽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李氏点了点头,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道:“但愿如此吧。” 欧阳爵望了自己的姐姐一眼.却见到她一脸平静宽和.半点没有怨慰愤然之色.不免心中悄悄想着,姐姐只比自己大两岁而已.却已经如此处变不惊,从容镇定,当真是令他一个男孩子都自愧不如,以前还一直大言不惭说要保护她,现在看来.自己才是一直被她护在羽翼之下啊! 深夜,竟是一场大雪漫天席地,欧阳暖早已命丫头为欧阳爵准备好了御寒的厚披风,第二天一早从寿安堂请安出来.便往松竹院而去。 走到园子门。,却听见一道柔和的声音道:“暖儿表妹。” 欧阳暖一愣,立刻回头,却见到一阵高大的阴影直盖在她头顶上。 不自觉退后两步.眼前男子十分年轻.却已生的十分高大,身上披着深色狐皮披风.内里深蓝色的袍子上绣着雅致竹叶花纹.袖。镶着雪白滚边,巧妙的烘托出一位侯门贵公子的非凡身影。此刻他的下巴微微抬起,一双深邃似寒星且犀利的丹凤眼竟然现出星河淡淡的璀璨.园子里已经是一片肃杀的冬意,他的出现却仿佛令暗淡的天色都亮了起来.如同要召唤回春天。 园子里的丫头们瞧见他.都脸红心跳地低下头去。 “染表哥。”欧阳暖恭恭敬敬的福下去。 林之染也在打量着她.欧阳暖披着一袭银狐裘披风,风帽半遮挡着秀发,衣袖翩然.一路走进院子仿佛从寒梅深处踏雪而来。一阵风吹过,不经意地有梅花花瓣落在她的肩膀上.他竟似受了诱惑一般伸出手想要替她排去,欧阳暖退后一步,略一抬手,自己轻轻拂去肩头梅花,不意风帽却突然滑落,露出一张清丽绝俗的脸来,当真是如雪花一般洁白的面容.神情却如同寒冷的冰雪一样冷淡.她淡淡望了林之染一眼.已经夺去了天地之间所有的风华。他从前也见过这位暖儿表妹.却似是第一次见识到了她的美貌。 林之染收回手,脸上不见丝毫尴尬,淡淡道:“暖儿表妹看来对我很是客气。” 欧阳暖低着头,依旧恭敬的语调:“染表哥平日十分繁忙.今日怎么有空来这里?”言下之意是,你吃饱了闲着没事干,还要我应酬你,怎么好意思? “不过是答应了爵儿为他找副好弓箭,今天特地送来罢了。”林之染微微一笑.双眉斜飞.只神色一顿:“怎么.表妹不谢谢我昨日的鼎力相助? 欧阳暖猛地抬起头来,轻柔一笑.道:“却不知道表兄此言何意?” 林之染径直走到她身边,压低声音道:“若是没有我引开旁人.爵儿那傻小子恐怕还要费一番心思才能拿到东西吧....”; 欧阳暖的脑中自动产生预警.立刻摆出一脸讶然,低着头轻声道:“表兄说的这话.暖儿却是不懂。” 林之染冷哼一声.睥睨着她,道:“你就不要在我面前装模作样了,你对我娘所说的那些话一字不漏我都听见了.要不要我亲自去找二姑母说说? 欧阳暖勾起唇角,越过他径直向前走去.林之染怎么会轻易放弃.快走几步与她并肩而行,欧阳暖抬头直视前方.轻声道:“染表哥所说.暖儿是不知道的.你要去找娘说话便去吧,恕暖儿不远送。” 林之染怔了怔.道:“你不害怕?” 欧阳暖满面从容.淡然道:“既然敢做.我便不怕别人诟病.染表哥若是要去福瑞院.只怕是走错方向了.这里可是通向爵儿的松竹院。” 林之染嘴唇动了动.想不到欧阳暖竟然这般肆无忌惮。 欧阳暖心里冷笑.很多事她早就想过了.虽然林之染突然说出这些话来让她十分惊讶.只是就凭几句话想要拿捏她的把柄却是万不可能! 林之染几步抢在她前面拦住了路.却面色沉沉不说话,欧阳暖看着他面色阴晴不定.想了想.觉得还是早些把话说明白好.免得以后生出嫌隙.于是止住脚步,转脸对旁边吩咐:“我忘了一件暖袍.菖蒲你领着其他人回去取,留下红玉一个人伺候吧。” 原本就站在几步开外的丫头们依言跟着菖蒲离开,欧阳暖放柔了声音,一脸真诚道:“染表哥.你是难得的聪明人.明人面前不说暗话.咱么今日摊开来说些心里话也无妨。” 林之染愣了愣,似乎没料到欧阳暖突然换了一哥语气和自己说话,欧阳暖也不去看他神色变幻,自顾道:“自娘亲去世后.暖儿在世上的真正亲人便只刺下外祖母和大舅舅、大舅母、染表哥你们了,我说句心里话.论亲疏、论远近.染表哥应该帮这谁.你应该分得很清楚吧。” 这话由欧阳暖这样的少女软绵绵的说出来.实在是说不出的令人动容.林之染听了.冷淡表情果然松了松,欧阳暖继续道:“大舅舅身子不办...”林之染皱起眉头,欧阳暖紧接着说:“二舅舅虎视眈眈,如今我这位继母则是他的同胞妹妹.若是染表哥不肯帮着我们姐弟.任由我们被她铲除.无异于为仇人铺路,岂不是亲者痛、仇者快?,. 倒真是伶牙俐齿.林之染鼻子里轻轻哼了一声.可到底把眉头松开了.欧阳暖带入正题:“染表哥,说一句不当说的话.将来你要继承爵位,多我一分助力,难道不好吗?” 林之染吃了一惊.只见欧阳暖直直看着自己.一双点漆般眸子沉静如深湖,竟半点不像是个十二岁的少女...... 053 身居高处的邂逅 林之染淡淡道:“暖表妹多虑了,我刚刚不过是与你说笑。” 他所说的一切根本不是为了说笑.而是为了借此机会试探自己的虚实罢了.欧阳暖知道这位表兄心智过人,眼睛里半点沙子都不肯容下,却也不点破,笑道:“凡事总有个厉害关键之处,我是大舅舅的亲外甥女.自然期盼他长命百岁.将来染表哥能够名正言顺的继承爵位。可世上偏偏又有那些个狼心狗肺的小人,染表哥品貌出众.心怀大志,怎么甘心被那些小人施展阴谋手段夺走爵位?你昨日出手相助,暖儿铭感五内,古语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这个道理我还是懂的,焉知将来暖儿无法帮上你的忙呢?” 林之染听了,心里翻江倒海般涌动,脸上却笑道:“暖儿妹妹,我只觉得你和以前不同了!” 欧阳暖笑道:“吃一堑长一智,妹妹我再不济事,也得顾着爵儿,哪里能一直做软柿子任由旁人探捏?到底我是外祖母的亲外孙女.是侯门千金的嫡女.是染表兄的表妹.不能一辈子那么窝囊是不是?” 林之染看着欧阳暖.只觉得似乎从来不认识她般.他认为欧阳暖身上发生了某种变化.才故意出言试探.却不料她接连一番话似乎掏心掏肺,实际上却什么都没真正说出来,偏偏他还觉得她说很有道理.句句落在心坎上.尤其是听着那柔和的嗓音,他的心一阵砰砰跳得厉害,像是受到了某种蛊惑一般。 他不由自主问道:“你要独自一人对付林氏?你不害怕?” 欧阳暖神色冷淡.目中却是坚定的神色:“怕?为了保护爵儿,我什么都不怕。就像染表哥一样.你也会为了保护舅舅舅母不惜一切代价吧!” 林之染沉默着.眼睛里的光影明灭不定.终于点点头:“暖表妹的确是变了.变得连我都觉得陌生起来。” 欧阳暖淡淡道:“你说的对,只怪我当初眼盲心盲.看不清人心口记得八岁的时候.外祖母为我讲过一个故事.她说江南有一户豪门,兄弟七人.为了争抢一块风水宝地.无所不用其极.男男女女死了一百六十。.连门户都死绝了!我以前一直不知道她说这个故事是为了什么.等我明白的时候.却是爵儿的生死关头!人从生下来就在争斗.有争斗就要流血,我已经是欧阳家的女儿.是爵儿的亲姐姐.我就该做好这个位置!从前我总想着忍耐.想着不计较.可现在我才明白.别人来和我争.是因为她们看着我拥有的一切眼红!一块所谓的风水宝地尚且要斗的你死我活,更何况我们这样的家族?为了不被别人除掉,我只好奋起反击保护自己!谁敢拦在我面前.就是我的死敌!” 她的面容平静无波,说出的话却是无比狠辣.带着一股遇魔杀魔,遇佛斩佛的气魄,连林之染都为之一震,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年轻美貌的小、表妹,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过了许久.他才慢慢道:“可是你这样一次一次的防着又能防到何时.不如想个一劳永逸的法子。” 欧阳暖花瓣一样的唇畔浮出一点笑意:“世上有一劳永逸的法子吗?” 林之染俊美的脸上露出一丝冷笑.“当然有,端看表妹能不能狠下心口欧阳暖微微一笑.道:“表兄的法子若是要人性命.暖儿倒也不是狠不下心肠,只是我和弟弟吃亏上当这么多年,总要向那人讨点利息回来才是,这么让她们死了,未免太便宜。” 林之染深深望着她,道:“那表妹想要如何?” 欧阳暖淡淡道:“让她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一切被一点、一点、一点地夺走.看着所有的希望慢慢地全部毁灭.逼得她每一天都过的像是拿刀子凌迟自己的心肝.亲眼看着她最疼爱的人落入地狱.....” 林之染略带讽意的笑道:“暖表妹.倒是好忍性。” 正在这时侯.欧阳爵兴冲冲地从院子里跑出来.大声道:“姐姐!咦,大表哥也在啊!” 欧阳爵看看两人.白玉般的小脸露出奇怪的神情.他总觉得,这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十分奇怪。 等到林之染拿出那张精致的牛角弓的时候.欧阳爵欢呼一声.飞快地拿着弓筹回院子里去了.欧阳暖和林之染先后进了松竹院.丫头们在走廊下摆放了小几,林之染坐下喝着热气腾腾的茶,欧阳暖也站在廊下,静静望着兴奋地不得了的欧阳爵。 林之染拔弄着茶盅的盖碗.面无表情地道:“表妹一心筹谋.可爵儿年纪太小,只怕不能帮你的忙。” 欧阳暖看着欧阳爵射出了一箭,冲自己高兴地招手,脸上便也露出微笑,道:“爵儿并不擅长权谋,但这没有关系,一切都有我在。所有的阴暗和血腥.我会全部替他挡着。” 林之染的手顿住.抬起头盯着欧阳暖,道:“表妹真的这么有信心?” “当一个人的痛苦曾经超越一切如坠地狱.如今这种程度的忍耐就不算什么了酬”欧阳暖的目光幽深.眼睛还在望着庭院里,焦点却已经不知投向了何方。 她这一番话说的冰冷无情.但却带着一种无法掩盖住的悲凉与怨愤,林之染呆呆地看着她的侧脸,突然觉得心中一阵阵难忍的复杂情绪翻滚上来.这个少女似乎承受过正常人难以想象的痛苦.才造就了如今这勇宠辱不惊的模样,可是为什么呢?什么时候这位欧阳府的大小姐竟然悄悄变成了这个样子?他这样想着.不由自主道:“我那位二姑母,不是这般好对付的。”欧阳暖勾起了一丝微笑道.“要对付她这样的人.必须要心黑.要手狠,要不择手段.稍有松懈,就会万劫不复。这一点.没有人比我更明白。”林之染眉头紧攒.深知此言不虚,但不知道为什么.从欧阳暖这样一个外表娇柔的年轻女孩子口中说出来,他只觉得胸。如同被塞了一团东西似的,道:“我并不希望看见你的双手染上血腥,我相信,祖母也会这么想,她宁愿你一生平安喜乐。” 提起宁老太君.欧阳暖的眸中带上了一丝暖意,却也只是一瞬间而已.很快就重归平静:“我明白你的意思,也懂得外祖母的期盼,但我有我的手段和行事方法。” 林之染仰起头深吸了一口气.闭目沉默了半晌,方才缓缓睁开了眼睛.将视线投向欧阳暖.道:“我明白了.既然你如此开诚布公,我也不妨对你说实话,对林文渊这种人.我同样不在乎使用任何手段.只要赢。” “看来.我们是同一种人。”欧阳暖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 林之染定定地看着她.良久之后方慢慢点头.字字清晰地道:“我们的目标一致,你记着就好。” 欧阳暖微微一笑,知道今天的谈话算是已经结束,她后退了一步,微微福了福。林之染果然不再多说.一转身.大踏步地向外走去,走到门边,突又停住,回头对欧阳爵大声道:“好好练习,下次看你成果!” 他人一走,欧阳爵却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将弓箭随手丢给一旁的丫头.三步两步跑了过来:“姐姐.你们刚才在说什么?” 爵儿并不仅仅是个十岁的孩子,他比一般人更敏锐.或许从刚才开始.他就是知道他们有话要谈,刻意给他们留出空间。欧阳暖笑了.道:“你不继续练习吗?” “没心情.....” “怎么了,刚才不还是好好的吗......” “大表哥”,欧阳爵眨了眨眼睛,道”,他目不转睛地盯着你.我想他今天根本不是为了我而来,分明是为了见你。” “他没有恶意的......”欧阳暖伸出手.探了探他的头发,”如果他怀有恶意,就不会跟我说这么久了.他是大舅舅的嫡长子,不会害我们的。” 欧阳爵仔细看了她几眼,点点头。 “其实我现在很高兴,”欧阳暖拧着欧阳爵的脸,笑道”,爵儿这么关心姐姐,我真的很高兴。” “真的没事?”欧阳爵还是不死心.欧阳暖郑重点了点头.欧阳爵才放了心,又跑出去,大声道”,那我继续练等啦!” 欧阳暖站在走廊下.静静看着欧阳爵一次次举起弓箭.看到那流动的光影飞速冲向肩靶,每次接近靶心的时候,欧阳爵就会兴奋的满眼发亮,冲到欧阳暖的身边向她炫耀。欧阳暖微笑着,用手帕擦他汗津津的额头.又看着他跑远。 “姐姐......”欧阳爵眨着清澈的眼睛,回头开心地叫着她,”我射中靶心啦!” 欧阳暖在松竹院一直待到下午.只觉得这个下午特别静谧安宁。她深深珍惜着这样的平静时光,并且希望这样的生活一直持续下去,为了保护这样单纯明媚的弟弟,她将不惜一切代价,坠入地狱也在所不惜。 张妈妈急匆匆地跑来松竹院.一看到欧阳暖便露出惊喜的神色:“大小姐.老奴到处找您!快和奴婢去寿安堂看看吧!” 欧阳爵停下了手里的弓箭.惊奇地望着向来从容的张妈妈一头的汗水.有些疑惑到底发生了什么。欧阳暖却已经微微笑着对他说:“今天就到这里吧,我去祖母那儿看看。” 寿安堂 李氏发髻散乱,面色苍白,独自坐在炕上,口中喃喃自语。丫头玉蓉端来一杯茶,她却劈手椎开,滚烫的茶水立刻烫红了丫头的手:“滚.都滚,没用的东西.叫你们去找大小姐来,人呢,为什么还没来!”重生之高门嫡女最新章节 玉蓉收回手.和玉梅对视一眼,露出担心的神色.玉梅壮着胆子劝慰道:“老太太放宽心,张妈妈去找了,大小姐很快就到。” 正说着,欧阳暖掀开帘子走进来,看到里面这幅场景,脸上也不由得露出些许的惊讶.道”祖母,这是怎么了?” 李氏一抬头看见是欧阳暖.立刻大声道:“暖儿!暖儿!,,欧阳暖快步走过去,抓住她的手.只觉得掌心冰凉.”祖母.暖儿在这里,您怎么了?张妈妈低声道:“大小姐,晌午的时候老太太突然做了噩梦惊醒过来.问她梦到了什么也不说.只说要我们去请您来。” 欧阳暖点点头,对张妈妈道:“让其他人都下去吧,祖母这里我在就可以了。” 张妈妈点头应是,吩咐其他丫鬟都退出去守着.自己留在旁边词候。 欧阳暖看着所有人都走出去.蓦然听得李氏道.”暖儿.我做了好可怕的梦。” 欧阳暖静静回头,望着李氏憔悴的容颜.露出一个安抚的微笑道:“什么样的梦?” “......她.....她生了男孩子.我很高兴,过去抱住孙子.襁褓里面却窜出一条毒蛇!”李氏的神色惊恐,平日里的镇定从容都不知道去了哪里。 欧阳暖心中明了.轻手替李氏将散乱的鬓发轻轻理好.柔声道:“祖母您怎么了,不过是场梦而已,又不是真的,娘怎么可能生出一条毒蛇来呢?李氏脸上迷蒙的神色退散了些,只是眼底深处还残留着一丝惊惶不安.欧阳暖亲自替她倒了茶.服侍她喝下去,看到她神色稍定.才继续道:“您好些了吗?” 李氏点点头,却还是满脸抑郁的神色,很显然.欧阳可昨天晚上的举动,已经让”天煞孤星”四个字变成了一道可怕的毒咒.深深种在了李氏的心里。 欧阳暖轻声劝慰道:“祖母.您且放宽心,不会有事发生的。” “还有不到七个月.那孩子就要降生了.暖儿.你说会不会给我们家带来天大的灾祸?”李氏越想越是害怕.一把抓住她的手.用力万分.几乎要掐出一道血痕,欧阳暖却似乎感觉不到痛楚,轻轻地拍了拍对方青筋毕露的手背,道:“不会的.祖母洪福齐天.那些鬼祟的东西伤害不了您。张妈妈,你说是不是?” 张妈妈赶紧走上前来,用力掰开李氏死死抓住欧阳暖的手,道:“老太太.您只是太累了,要不要休息一会儿。” 李氏一回神,就见到欧阳暖的手背被自己生生抓出了一道红印子,可欧阳暖的脸上却依旧平静.看不出半点的痛苦之色.李氏愣了愣,终于完全清醒过来.赶紧松了手.道:“暖儿你没事吧?” 欧阳暖微微笑着,将袖。落下来掩盖住了伤痕,轻声道:“不碍事的。 张妈妈见李氏已经平静下来.便出去端了一盆热腾腾的水.欧阳暖亲自走过去,细心把帕子浸湿后绞干.用热帕子细细给李氏擦去额头上的冷汗:“祖母”s里有什么事都可以和暖儿说.让暖儿为您分忧。” 李氏眼里有一丝愧疚一闪而过.终究化为一声叹息,道:“唉,为难你了孩子。” 欧阳暖刚要说话.外边却传来玉梅的禀报声:“老太太.夫人来了。”还不等李氏说话,帘子猛地被掀开.林氏几步跨进来.扑通一声在李氏炕前跪下了!丫头妈妈们跟着进来.都是一哥惶惑惊恐的表情。 欧阳暖忙上前去搀扶她,口中连声道:“娘.这是怎么了,地上凉.您快起来再说!” 林氏一下子挥开她的手,抬起脸来盯着李氏.两眼泛着泪水,一副豁出去的模样:“老太太.可儿犯下了什么错.您竟然命人关着她?我派人送去吃的喝的.竟然一样都不准送进去,您是要可儿的命吗?还是因为您瞧我不顺眼,便把气撇在可儿身上!儿媳求您.若是有什么气都冲着我来吧.可儿才多大,这么不给吃不给喝,是要逼死她吗?请老太太立刻把可儿放出来.今日您若不应了我,我和腹中这孩子还不如死在这里罢!“ 李氏原本就对她十分厌恶,又看到她这种做派,便知道她是诚心上门来找茬的,不由地大声道:“你起来,不用你跪!跪了也没用。只是因为气的很了.声音里反倒添了几分虚弱,不如平时有威严。 林氏看出李氏身休状况不佳.心中带了三分喜悦.不由更加打定主意今天非要把欧阳可放出来不可,再接再厉道:“老太太.您是吃斋念佛的人,定不会忍心看着我们死!可儿纵然真的做错了事.您打她罚她都可以.就是不能把她这样关起来呀!您心地慈善,快宽恕了我可怜的女儿吧,” 欧阳暖表情温和地笑道:“娘说的是哪里话.祖母只是派人守在妹妹院子门。.并没有不给吃喝,您这么说话叫旁人听去了.只怕还以为祖母成心刻薄妹妹。” 林氏冷下脸来,一改原先的楚楚可怜.猛地站起身,严厉道:“暖儿,你妹妹犯了什么错,你要撺掇着老太太这么惩罚她?娘待你向来视如己出.你妹妹对你也多有敬重.难道你就是这么回报我们的吗?” 欧阳暖叹息一声.道:“娘对暖儿的厚恩.暖儿这一辈子也不能忘怀.妹妹闯祸惹怒了祖母.暖儿也是百般劝慰.可是妹妹这一次真的是犯了大错,要不然祖母一向慈和.怎么会大发脾气将她关起来呢?” 林氏冷笑一声.道:“哦.我倒要听听可儿究竟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罪过!” 欧阳暖看了李氏一眼.见她点点头.不免露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看着张妈妈.张妈妈知道大小姐不好开口,便主动上前道:“夫人,昨夜二小姐突然闯进大小姐房里.不知为了什么竟然发了狂.将屋子里砸得一塌糊涂.还拿着碎瓷片要去划大小姐的脸,这事儿老太太也在场,亲眼看见了的.夫人要是不信.可以问问所有的丫鬟妈妈们,他们也都可以作证。” 林氏柳眉倒竖,脸上露出讥讽的神情,道:“这么说.暖儿是一点错都没有,可儿是不问缘由突然冲进去的吗?” 欧阳暖露出些微歉疚的神情.慢慢道:“不.是我不好,我原不知道妹妹那般讨厌秋月那丫头.还开口为她求情.妹妹恼了我也是应该的。她性子天真急躁,我早该想到.把误会解释清楚也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所谓家宅不宁祸起萧墙,普通人家姐妹和睦都很重要.何况我们是名门望族家的女儿,若是我这个姐姐能早点管教住妹妹.也不至于让祖母生这么大的气。”她说的话听起来条理请楚.理由充分.实际上是在说欧阳可发怒是不满自己为秋月求情.屋子里的丫鬟妈妈们回想起昨天处置秋月的时候.二小姐仿佛恨不得让秋月做替死鬼的狠辣表情,大半的人都信了这个说辞。 林氏一愣,欧阳暖低声吩咐玉梅道:“夫人有了身孕,还不好好照顾着?”玉梅立刻跑去端了个软墩子,欧阳暖微笑着问:“娘还是请坐下说话吧。 林氏脸色很不好看.也坚持不肯坐下,只淡淡地道:“纵然可儿有不是,她也是被娇惯坏了,不过是个小孩子.暖儿何必和她计较?既然你也说了她不过是一时糊涂.就请你帮娘劝一劝老太太.早点放了可儿出来吧。”欧阳暖和气地问:“娘派人去妹妹院子里看过了?”林氏一愣.点了点头。 欧阳暖心里暗笑,又问:“哦,那您应该知道.祖母只是派人守着.并没有阻止丫头们将妹妹平日的一应用度送进去吧。” 林氏皱起了眉头.她一听到欧阳可被关起来立刻派人去看.却被老太太的人挡在外头.院子里的实际情形狠本不知道.这时候听见欧阳暖这么问.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既然妹妹的一应用度都不缺少,娘又何必担心的非要送东西进去?”欧阳暖淡淡说道,“况且祖母昨天也只是一时发了怒,命人将妹妹送回去,又怕她做出什么傻事来.才特意派人看着。至于您所说的要放妹妹出来.却不该来找祖母.而是要去找爹爹.您忘了吗,昨天爹爹亲。说的.要让妹妹禁足百日.祖母虽然是长辈.却也不好干涉爹爹的决定呀.娘您何必为难祖母呢?” 林氏的脸色陡然间发青,禁足百日在她看来不过是一句空话,只要欧阳可别再闯祸.欧阳治也不会理会的,可是欧阳暖这么说.却分明是将这个惩罚作实了!“你——” “怎么.娘觉得爹爹处置的不对?”欧阳暖紧紧追问.四周丫头妈妈们立刻睁大了眼睛等着林氏的回答。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林氏的声音几乎轻的听不见了。 欧阳暖露出为难的神色道:“原本让妹妹禁足就是爹爹的意思,娘非要请祖母将妹妹放出来,唉,这可难办了!这.....祖母恐怕一时做不了主了,您不如自己去找爹爹?” 林氏心道这丫头嘴巴越发厉害,可儿那性子若是真的关她百日.岂不是要活活关疯了?不可以!她这么想着,便径自走到李氏身前砰一声又跪下了,泪水滚滚而下.连连磕头:“昨天老爷也只是一时气愤.并不是诚心要惩罚可儿,他平日里那么疼爱女儿.怎么舍得这么罚她?求老太太恩典.可怜可怜您的孙女儿.赶紧放了她出来,眼看着可儿也是大姑娘了,总得在人前给她留下一点面子呀!” “娘呀.您真是误会祖母了.您是没看见.妹妹昨日实在有些不对劲...”,欧阳暖低声道,欲言又止的模样。 想到欧阳可当时发狂的样子,李氏心中一抖,冷冷盯着林氏.道:“老爷不过是让她关门罚抄女则,你却说的天塌下来一般严重.依我看她不只是任性妄为,好像还疯魔了.恐怕禁足百日都没法让她清醒过来,从今日起,就让她进入家庙,好好闭门思过吧!” 林氏一听大是惊慌.失声叫道:“老太太,您难道要拆散我们母女?家庙是个什么样冷请的地方,可儿花朵一样的小姑娘,您怎么能将她送到那个地方去!若离了可儿,我,我还不如死了.....”. 说着,林氏重重在地上磕头,一副不达目的决不罢休的样子,李氏恶狠狠地盯着她气得说不出话来,欧阳暖微微皱眉.呵斥道:“你们还不去拦着夫人?”旁边仆妇急忙去拉她。 李氏心里冷笑.口气却越发强硬起来:“你真是好算计.知道老爷不肯放她出来.便求到我这里来,这还没生出儿子呢.便要先忤逆长辈了!”林氏闹言大震,目光闪烁,转而低头凄切道:“老太太.求您行行好.就饶了可儿吧!从今往后我定会好好词候您.叫可儿乖乖孝顺您.您说什么就是什么.我绝没有第二句话.....” “娘说到哪里去了.家庙是我们家族为祖先立的庙.庙中供奉神位.是最尊崇安宁的地方.祖母让妹妹去也只是让她修心养性,并没有旁的意思.您这么说.岂不是歪曲了祖母的好意?”欧阳暖轻声劝慰道。 林氏猛地回头望向欧阳暖.冷声道:“什么好意!既然那里如此好.为什么你却不肯去?为什么老爷要让秋月那犯错的丫头去!” 欧阳暖双目含了泪光,倒像是受了委屈不愿意表现出来,轻声道:“娘说的是,暖儿愿意替妹妹闭门思过,还要求祖母成全才是!” 李氏勃然大怒,对林氏劈头盖脸地骂道:“好个不要脸的东西.在我面前你都这么放肆!这世上欺负人的倒委屈了.暖儿昨夜受了大委屈却还一心一意为可儿求情.你这个当娘的不知道管教自己女儿却反过来指责暖儿.还有半点主母的做派没有!你是不是当真被天煞孤星克傻了.脑袋拎不清了.还知不知道自己的身份?” 一听到天煞孤星四个字林氏顿时呆住了,她想不到李氏暴怒起来这般骇人.这天煞孤星几乎是从齿缝里面挤出来的.心里有些怯了.转脸看着周围这么多丫鬈妈妈在盯着自己.不知从哪里涌上来一股气.高声道:“什么天煞孤星,我肚子里的孩子是欧阳家嫡亲的骨血,是老爷的儿子.怎么会变成什么天煞孤星,老太太您不要听信那些小人的谣言!” “谣言?”李氏仿佛在看天大的笑话,冷声道.”惠安师太是何等的人物.人家与你有何冤仇.为什么要来冤枉你!你以为我老糊涂了是不是,我告诉你,你肚子里的那个东西是什么货色瞒不过我!从你怀孕开始.咱们家就没太平过,你还空。白牙说什么冤枉,你看看这家里都被你折腾成了什么样子!周姨娘好好的一个人就这么没了.她肚子里也还怀着我的孙子,你怎么不想着手下留情?可儿原本多乖巧的孩子.硬是被你教唆坏了.成天没事找事到处招惹男人.昨天刚从你院子里出来就像疯了一样跑到自己姐姐院子里大吵大闹.我去了都还敢大声与我说话,她不是被这天煞孤星魇住了还能是什么?我告诉你,原本我还准备让她在屋子里呆几天就放她出来.你倒好,非要来这里闹一场.也罢,从今天开始就让她在家庙里思过,什么时候知道错了,肯给暖儿磕头认错,再放出来!若是一天不知道错,就一辈子在里头呆着!” 林氏一听,顿时晴天霹雳.脸色煞白,王妈妈赶紧上去搀扶她.她却一把甩脱,把心一横.眼睛带了一丝厉声道:“老太太。。声声说这个孩子是天煞孤星,说可儿是被这孩子克了.这是要逼儿媳妇带着肚子里的这块肉一起撞死在这寿安堂门。吗?” 李氏一愣,林氏冷冷一笑.转身就要往门外走.欧阳暖轻轻一挥手.立刻有丫鬟妈妈门上前拦着林氏,王妈妈呵斥道:“还不放开夫人!”但是所有人却都看向李氏,没有老太太的吩咐,谁也不肯撇手。林氏冷冷一笑,目中带着一丝嘲讽.道:“怎么,老太太改变主意了?” 欧阳暖冷冷看着她,声音清亮缓慢:“娘.有些话原本不该暖儿这个晚辈来说,可是祖母年纪大了.您今日所作所为已经越过了本限,便是暖儿要承担不孝的罪名.也该与您说一说。您今日为可儿出头.本是一副慈母心肠,可你明知可儿被关是爹爹的命令.却闹到祖母这里来.祖母不肯饶恕,你还要以死相迫.开口闭。祖母在逼你去死,您想一想.从你踏入这个门。开始,祖母可有一句话说过要你去死的?您是可儿的母亲,疼爱她在所难免,但可儿难道不是祖母的亲孙女吗?难不成祖母对她没有半点怜爱之意?她这么做也全都是为了妹妹着想啊!您这样说话.实在是太伤她老人家的心了。您半点不体谅祖母苦心孤诣,来寿安堂大哭大闹.陷祖母于不仁;您不去求爹爹宽恕妹妹却要一头撞死在寿安堂前.害的祖母惹人指点.陷自身于不义;您开口闭。责怪暖儿不为妹妹求情.逼的暖儿不知该如何解释.陷我于不孝,娘.您到底想要怎样,是不是非要暖儿在这里给您磕头才肯放过年迈的祖母?” 这话一说出口,所有人都向林氏投去异样的眼光,林氏脸上青白交错.原本她的确是用死在威胁李氏.可是被欧阳暖这样一说.自己真的作出寻死,的举动等于是陷自己于不义,还没等她开口.欧阳暖又抢先开口:“娘.暖儿劝您不要再闹了,爹爹待会儿还要来向祖母请安的,看到您这副样子又该生气了,保不齐会以为是妹妹撺掇的.本来祖母只是让妹妹去家庙思过.爹爹若是生了气,妹妹将来还想出来吗?” 林氏一愣,立刻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脸上转了好几个颜色,终究软下语气,回过头来望着李氏:“老太太.我不是那个意思.....” 李氏冷冷道:“不管你是什么意思.我不想看见你.快出去!” 欧阳暖淡淡地道:“娘.请您先回去休息吧。” 林氏盯着欧阳暖.目光充满了怨毒,欧阳暖自始至终平静地望着她,半点也没有愤怒不平,两人目光对上良久.林氏终于感到颓然无力,只觉得浑身发软.任由王妈妈将她扶了出去。 欧阳暖回过头来.却看到李氏歪倒在榻上.神情委顿.似乎十分疲倦.她轻轻走过去.道:“祖母,要不要休息一会儿。” 李氏摇了摇头.神色越发不愉,目光阴沉地盯着林氏离开的方向,对欧阳暖道:“事已至此.我只能再去宁国庵一趟.暖儿,你与爵儿也和我一同去。” “是。”欧阳暖柔顺地点头答应。 服侍李氏重新睡下,张妈妈送欧阳暖走出寿安堂.欧阳暖望着张妈妈.面带忧虑道:“祖母的精神似乎不大好.....” “是啊大小姐,自从惠安师太说了那......之后,老太太每天晚上都睡不踏实.天天说梦到了浩浩的洪水.尤其是昨天晚上看到二小姐那副样子,老太太像是受到了很大的惊吓。”张妈妈也叹了口气,端详着欧阳暖的神色.小心翼翼地说道。 欧阳暖轻轻点头,道:“但愿惠安师太可以替祖母化解心结吧。” 这心结是她一手种下,任何人都别想化解.除非那个孩子从这个世界上永远消失.欧阳暖这么想着,慢慢走下了台阶。 李氏说到做到.果真将欧阳可关入了家庙.据说关进去的那一天林氏哭的肝肠寸断,欧阳治看了只轻飘飘的一句.什么时候懂事了什么时候再放出来.林氏一听就晕了过去。 李氏听到这个消息.顿时感到儿子和自己是一条心的.心情不免轻松了许多,吩咐李姨娘准备进香事宜.特地挑了好日子上宁国庵。 欧阳暖姐弟陪着李氏坐在马车上.一路出了府门,向城门。而去。到了街上.却见到人头攒动.将整条大路挤得水泄不通.人人都仰长了脖子在看什么,李氏吩咐将马车停在小巷,让人到前面去打听。 不一会儿,小厮回来传话.张妈妈听了小丫头的禀报.如实道:“老太太.是南疆蛮族作乱.圣上下了旨意.命明郡王出去平乱呢!今天正是大军出城的日子.街上许多百姓都要争相目睹郡王的风采.才会把路挤得水泄不通!” 欧阳爵露出十分好奇的表情,李氏却皱起了眉头,问道:“还要多久?张妈妈为难道:“怎么也得好一会了,恐怕一时之间咱们的马车也动弹不得.依奴婢看.不如去茶楼上开个雅阁.老太太和大小姐稍事休息.等能走了再说。” 李氏点点头,对欧阳暖道:“你瞧瞧.出个门都这么不顺利。” 欧阳暖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明郡王可不就是上次送来白狼尾的那一位?李氏却似乎心有所感.突然叹息了一声.道:“这位明郡王也是,听说前些日子原本都要议亲了.一个月前燕王妃却突然崩逝.原本他为了守丧就要耽误三年.如今又被派出去打仗,真是流年不利啊!” 听闻这位郡王十五岁那年本该由皇帝下旨赐婚.但朝中各派势力都在盯着这门婚事,老太后又太过喜爱这个重孙子,千挑万选,一直耽搁到如今,现在婚事更是遥遥无期了。只是,欧阳暖看着李氏什么都要和风水命理之说搭上关系,不由得暗地里摇头,也亏得她如此迷信,才会这么相信惠安师太所言。 李氏身体疲劳,听不得吵闹的人声.命人准备好房间后,早已去屏风后头的妩上歇着,欧阳暖却带着欧阳爵站在楼上,静静望着楼下的场景。 成百上千的百姓将出城大道的两侧围挤个水泄不通,但凡可以看见城门的楼阁,都早早被人挤满,好在围观的大多是平民,能出得起高价的人到底不多,这也使得欧阳暖可以居高临下.清楚看见大军出城的盛况。 只听到一声低沉的号角响起.纷乱的人群一下子安静下来。空气中热烈的气氛变得肃穆.冬日的阳光骤然多了一丝寒冷。 欧阳暖看着眼前出现如潮水一般无边无际的盔甲.在阳光下闪烁着金属冰冷的寒光。 一面黑色滚金边帅旗跃然高扬,猎猎飘扬于风中,上面赫然一个龙飞凤舞的”燕”字.那是燕王府的旗帜。 欧阳暖看着那个燕字,微微出神,如今太子病重,皇帝命皇太孙代为执掌太子职贵,引起秦王多番不满,朝野上下议论纷纷.此次南狸平叛,主帅的人选也争夺了许久。皇帝没有启用主动请战的秦王.也没有任用能征善战的燕王,反而将主帅的位置交给了这个年轻的郡王,其中的意图倒是令人破费思量,只是.明郡王真的可以挑起这副担子来吗...... 朝凤楼上突然钟馨声响,九长五短.宣布皇室使者到来.楼下顿时一片恭肃.鸦雀不闻.只余司礼官高亮的声音,指挥着众人向一路行来的使者行礼朝拜。 一位黑马白缨的将军.突然勒住缰绳,让骏马停在队伍的最前方,旁人只看到他身形笔直,休魄健朗,整个人像是一株美好的松村一般挺立。那个人离欧阳暖如此之远,远得看不清面目.仅仅站在高处遥遥望去,竟已让人生出压迫窒息之感。 欧阳爵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一丝紧张,”姐姐,那是明郡王吗?”上一次明郡王是在马车里,他们看不到面目.这一次明郡王在马上,他们却在高高的楼上.只能看到那人一身玄色铁甲.在阳光下熠熠生辉,闪耀寒芒.令人只觉得他的身上仿佛有一种炽烈而凌厉的光芒.无形中迫得人无所遁形。 使者高声宣读圣上诏书,明郡王双手接过黄绫诏书.高高扬起手臂。剂那间,潮水般的铁骑,齐齐发出震天的三呼万岁之声.响彻天际.震动京都内外。 ——吾皇万岁! ——大军必得胜而归! ——大历万岁! 这样的欢呼如此威严道劲.欧阳爵竟忘记了呼吸,手心渗出细汗,欧阳暖却静静望着,异常沉蜘... ——————题外话—————— 这个......算溜溜美男见...其实下面很多重要的情节.大家不必过于研结谁的戏份多戏份少.都是狠据人物性格和身份合理分配的。 另,某奏出差三天.每天的稿子都是从存稿箱发出,有问题请在文下留言.泰回来会回复挞。 054 拜个佛都不消停 大军过去很久,欧阳爵还愣愣回不过神来。欧阳暖将他的异样看在眼中,从红玉手中接过茶杯.亲手递给他。 欧阳爵一反常态.一语不发,缄默凝望已经空空如也的城门.手上茶杯却是紧握.指节隐隐透白。 他的心中莫名的异样.似怅惘又似跃然.竟从未有过这般滋味.欧阳暖轻声唤道:“爵儿?爵儿?”一连叫了几声.欧阳爵才突然惊醒一般.回过神来,“怎么了姐姐?” 什么怎么了,是你都不知道走神走到何方去了.欧阳暖笑着摇摇头.欧阳爵不好意思地红了脸。 “你们在说什么?”张妈妈扶着李氏从屏风后走出来.欧阳暖笑着上去挽住她:“祖母醒了?” “外面那么吵闹.怎么睡得着.不过闭目休息罢了。爵儿.刚才看得如何,可还有趣么?”李氏露出饶有兴趣的神情.那副样子分明是在说欧阳爵还是个小孩子.当他爱看热闹罢了。 “祖母.我第一次看见这样的场面,浩浩荡荡的大军仿佛潮水一样.盔甲闪闪发亮.刀刻锋锐难当,还有.领头的明郡王当真是威仪不凡.好威风啊。男子汉大丈夫.就该像他一样才对!”欧阳爵感叹道.脸上充满了兴奋之色.“我就想,要是我也能上战场多好,做个威风的前锋!” 李氏愣了愣.突然笑了:“你这孩子,他是去南方打仗的,那可不是什么好玩的事情。” “我没说好玩啊!我只是觉得.身为男儿.如果不能像他这样为国为民出征沙场,便没有意义!”欧阳爵争辩道。 “那些豁出性命的事情又有哪里好了,你真是——”李氏喃喃地盯着欧阳爵,欧阳爵却难得地圆执己见,“祖母,如果一辈子碌碌无为地活着,还不如在战场上轰轰烈烈地死去!” 当听到欧阳爵这么说的时候.原本一直在微笑着听他们说话的欧阳暖.笑容慢慢凝固住了.她静静打量着自己的弟弟.意图在他脸上找到一时兴起的证据,然而.她太了解欧阳爵了,这个孩子.他的心中经常会有一种燃烧的执念,一种任何人都无法阻止的热情。她没有想到.不过是大军出城.竟引起了他这么多的想法! “大少爷快别吓唬奴婢了,听说南边蛮族杀人如麻呢”,张妈妈按着心口.神色间满是厌憎惊慎。李氏摇头道.“岂止是杀人如麻.那些蛮人可怕至极,听说他们身高八丈、体有长毛,到处掳人放火,甚至嗜饮人血呢!明郡王此去未必能得胜而归.连是否能平安归来都毗” “那又如何!祖母,男儿当死于边野,纵然马革裹尸又何妨.总比卧床上死在儿妇女婢中要强!”欧阳爵居然一口打断了李氏的话.眼睛闪闪发亮,闪耀着一种欧阳暖从未见过的光彩。 李氏皱紧了眉头道.“阿弥陀佛.小孩子真是不懂事,战场上杀戮太重,有违仁厚之道,若是沾了满手血腥.将来是要下地狱的。” 欧阳爵犹自不服:“什么是仁厚?如今南方蛮族作乱,杀我多少平民百姓.难道我们说两声阿弥陀佛.人家就会放下刀剑吗?只有当我大历朝的铁骑踏入南方,驱逐这群蛮人.彻底征服他们,烽火才能平息,百姓才能安宁啊!” 李氏吃了一惊.道.“爵儿.你是怎么了.尽说些胡话!国家大事你懂什么!小孩子家家的.怎么开口闭。都是杀人,” 欧阳爵白玉一般的小脸涨的通红:“我说的才不是胡话!祖母你根本就不明白.哪怕要杀一千个人一万个人,只要是为国为民.也是功在社稷的事!前方将士浴血奋战,血染边疆.我们才能在此安享太平.不然祖母你还能平平安安去上香吗,还能在这里开口闭。说杀人不好吗?” “爵儿!怎么和祖母说话呢!”欧阳暖皱起眉头,语声低柔.却辞色渐严。 欧阳爵低头不语,他虽个性倔强.但在姐姐面前却从无半句违逆。 “你才多大年纪.好好读你的书,平平安安才是福气,什么战场.什么为国争光,这些都跟你没有关系。”李氏见他低头.以为他知道错了.露出些许的满意,慢慢说道。 欧阳暖见李氏脸色缓和下来,忙笑道,“弟弟说笑呢,祖母不要理他,他只是个孩子,又懂得什么呢!” 欧阳爵愣了愣,还想要说什么,欧阳暖却冷冷望了他一眼,他想说的话便全都堵在了喉咙里,一句都说不出了。 张妈妈扶着李氏先上了马车.管家去账房结账.欧阳暖坐在雅间里,欧阳爵趁机拽住她的手.望着她.“姐姐.…..” “你刚才都说些什么,我告诉你的事情你全都忘了吗?你是不是觉得如今的日子过得太舒服了.竟然敢当众和祖母顶撞!”欧阳暖冷冷地说着,神色是前所未有的冷淡。 “姐姐,你在生爵儿的气么.是我不好.我不该用那种口气和祖母说话的,让你也跟着担心了.”“.”欧阳爵素来最敬重欧阳暖.旁人生气愤怒他都不在乎.唯独担忧欧阳暖有半点不高兴.此刻他怯生生望着欧阳暖.十分惶恐。 欧阳暖叹了一口气,望着这个身量已经逐渐抽高,慢慢现出少年俊朗模样的弟弟,道:“姐姐永远不会生你的气.只是你明知道祖母信佛,不爱听这些.你还与她争辩什么呢?便是你争胜了.又能改变什么?只是让她觉得你不懂事而已!” 欧阳爵一愣,眉眼涌上委屈的神色.抿了抿嘴唇,却倔强地道:“姐姐说过,要我做一个正直的人.难道说真话也不可以吗?祖母的那一套根本就是不对的,如果人人都贪生怕死、贪图享乐.谁来保护百姓.谁来护卫国家!等我长大了.我也要像明郡王一样.去前线浴血奋战.为国争光!” 欧阳暖不说话.直直看着他,那种奇怪的神色,令欧阳爵真有几分惶恐起来:“姐姐.你也不喜欢听我说这些,是不是?” “不.姐姐一直觉得你是个孩子.不知不觉你已经有了自己的想法。”欧阳暖的唇角牵起一抹笑容,语声温柔。她凝视着他.目光深深,似有些恍惚怅惘.“娘临死之前.最放不下的就是你,要是她能亲耳听见你说这些话,该有多好.只是,爵心....”她欲言又止.一时间脸色凄楚,闭目不语。要是让欧阳爵选择,他情愿听欧阳暖责备.也不愿意看到姐姐伤心口 还没等到他想到如何去安慰.欧阳暖却突然开口.”自小到大,你都是个听话的孩子,很少与人大声争辩.更加不会这么勇敢地发表自己的看法.就冲着这一点.姐姐也会支持你。” “谢谢姐姐!”欧阳爵直觉欧阳暖其实并不赞同自己的看法.勉强笑出来.故作轻松的望向她。 果然.欧阳暖很快敛了微笑.目光深邃复杂.爱怜之中更有淡淡痛楚之色”,支持你是一回事,但是你要知道,姐姐和祖母一样,只希望你平安喜乐.哪怕没有功业,没有名声.没有地位.都不要紧,只要你健康、平安.就好。”重生之高门嫡女 欧阳爵怔怔望着欧阳暖,说不出话来。 欧阳暖垂眸一笑,有些落寞道,”我情愿你永远不知忧虑,像是个孩子一样天真自在......然而,终有一天,你也要长大.长出自己的羽翼,彻底离开我的庇护!” 欧阳爵怔柚无言.心中却阵阵抽紧。 欧阳暖直视他双眼,语声带着一股寒意:“如果有一天,你要做的事. 姐姐不同意.拼命地阻止你,你还会去做吗”, “怎么会?我怎么会做让姐姐不高兴的事!”自己一心一意都是要让姐姐高兴,怎么可能明知道姐姐讨厌还去做!欧阳爵心中惊跳,指尖发凉,无数念头电闪而过,脑中却是一田乱麻。 “回答我。”欧阳暖不容他犹豫迟疑。 欧阳爵望向她,郑重地道:“不会.我绝不会让姐姐失望。” 欧阳暖的目光深凉如水.”如果姐姐要你发誓一辈子远离危险,放弃那些建功立业的念头.老老实实活在姐姐的身边呢!” 欧阳爵一下子愣住,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为什么.自己想要建功立业,也是想要为姐姐争光,为死去的亲娘争口气.为什么姐姐会露出这样落寞的表情.为什么咖“. 因为刚刚闹了不愉快,欧阳爵担心李氏又唠叨.索性跑到后面马车去坐了,前面马车上只刹下欧阳暖陪着李氏。 张妈妈看着李氏似乎没了睡意.精神很好.凑趣地说道:“大少爷如今真是好厉害,在学堂里是孔先生最看重的弟子,文才武功本就是顶好的,最近还一直在学射箭,听说大有进益.连老爷看了都夸他呢.日后必定有大出息.老太太到时候可要高兴了!” 李氏点点头.脸上露出些微的喜色:“欧阳家就这么一根独苗.他上进争气,我自然是高兴的.将来能靠自己挣一份功名,不依仗着他爹也能在京都立足,将欧阳家发扬光大.我就算死了也能瞑目了。” 欧阳暖静静听着,祖母这是想要让爵儿走科举一途,这原先也是自己的打算.走读书一路慢慢取得功名.有了镇国侯府的帮衬.他将来怎样也能站稳脚跟.可是听爵儿所说所言.他真的甘心这样过一生吗?所走的每一步都是别人为他设计的,这是爵儿想要的吗?欧阳暖第一次觉得.也许自己所做的一切,并非弟弟所愿。 “将来爵儿有了出息,暖儿也能有所依伽...”李氏还在说着,欧阳暖微笑着道:“祖母说的是。” 马车一路来到宁国庵山下.却见到山下已经聚了不少华丽的马车,红玉、掀开帘子.轻声禀报道:“老太太.大小姐.镇国侯府、定远公府、宣城公府还有朝中几位大人家都有夫人小姐来敬香,现在他们的马车还在山下停着.人也都没有上山呢!” “祖母.这么多女眷,让爵儿先回避吧。”欧阳暖知道欧阳爵不喜欢这样的场合,轻声道,见到李氏赞同地点点头,便挥手让红玉去后面马车告诉欧阳爵,让他留在马车上。她自己先下了马车.随后和张妈妈一起扶着李氏下车.欧阳暖低声问旁边的丫头:“可知道镇国侯府是谁来了?” “回禀大小姐.是二夫人和柔小姐。”丫头玉梅早已打探好消息.此刻 低声回答。 既然不是宁老太君亲自来,就不必去打招呼了.李氏想了想,便亲自带着欧阳暖先走到定远公家的马车前,周太君已经得到消息.此刻正站在马车前,看到李氏过来.脸上就带了三分笑容。周太君看上去比李氏大个两、三岁的样子.身穿姜黄缠枝莲纹刺绣镶领赤金花卉纹样缎面对襟披风,赤金擞花缎面蔽膝姜黄底子马面裙,皮肤白暂.休态微丰.圆润白哲的脸上有双非常温和的眼睛。 “欧阳老夫人,好些日子不见你了......” “周太君,有礼了。”李氏笑着走上去,脸上带了几分喜色。 “这是谁家的姑娘.真真是漂亮!”看见欧阳暖.周太君似乎有些吃惊。 欧阳暖轻轻蹲下.恭敬地行了个福礼:“周太君.欧阳暖给您请安了。 李氏嘴角微翘:“周太君怎么忘了.这是我的孙女儿.前年您还见过的。 周太君似乎更吃惊.上上下下打量着欧阳暖.露出恍然大悟的模样.却还是忍不住说道:“跟那个时候可不一样,那时候她小小的,总是跟在她娘的身后,很怕见人呢,现在都长这么大了......” 欧阳暖的妙目中闪烁着宝石般熠熠光彩”,两年不见.周太君身子还是一样的健朗。” “瞧这孩子还真是会说话。上次饮茶碰见你外祖母.她向我说起你的时候.我还说想见一见呢!可巧今天就碰上了。”周老太君笑眯眯地望着欧阳暖,对李氏道,”你真是好福气呀.孙女儿可是一年比一年漂亮。” 李氏的脸上掩饰不住的得意.口中却很谦虚:“瞧您说的,这孩子就是不爱出来见人.腼腆着呢!” 定国公府的周老太君和镇国侯府的宁太君一样.都是当朝一品夫人,十分的德高望重,李氏在她面前当然不敢托大,很是恭敬地站在一起说了几句话,终于忍不住问道:“周太君为什么不上山去.却把丰架停在这里?” 周太君望了一眼山上.若有所思道:“有贵人在.我们都需回避。” 贵人?什么样的贵人连定国公府都必须回避?欧阳暖的目光逡巡过所有人的马车.最终落在山脚下另一群人身上酬 这时候,一位穿着大红五彩金遍边葫芦鸾凤穿花通袖袄的美貌妇人由丫鬟婆子簇拥着走了过来.笑吟吟地道:“两位老夫人安好。” 她半蹲着给两人福了福,周老太君点头回礼,指了她对李氏道:“这是宣城公家的三夫人。” 宣成公有三房儿子,这位朱三夫人应该就是三老爷的正室夫人。李氏赶忙向她打招呼,几个人少不得寒暄一番,欧阳暖微笑着立在李氏身边。朱三夫人却走过来携了她的手.仔细打量了一番.眼睛里似有隐隐光彩闪动.口中却叹息道:“这样看来,倒与婉清年轻的时候十分相像呢,都是一样的清丽。暖儿.我与你娘从未出嫁前就是好姐妹,只是她嫁了人,身子骨弱又不爱出门.彼此之间反而疏远了.你可不能学她.咱们都是自家人.以后有什么事要勤走动才是。” 好姐妹?欧阳暖不着痕迹地望了站在一旁伺候的方嬷嬷一眼.却见到她低下头,目中似有不忿之色,心中顿时有了体悟,朱三夫人如果真是娘的好姐妹.为什么方嬷嬷从未向自己提过.看嬷嬷这副表情,只怕朱三夫人真正的好姐妹,不是自己的亲娘林婉清,而是那位继母林婉柔才对..”..欧阳暖心中想着,脑海中转过无数念头.脸上却笑着恭谦地应“是”。 果然.朱三夫人似乎漫不经心地道:“听说夫人身子骨不舒服,我还想着这几日要上门去看看她的。” “也没有什么事。”李氏淡淡笑着:“就是前些天帮着准备寿宴的事情累着了,这几天我派了人看着她.不准她再操劳了。” 朱三夫人笑着:“婉柔也实在是个孝顺的儿媳妇,老太太当真是好福气。上次寿宴我们得了信.只派人送去贺礼,本还想去为老太太庆贺.偏偏我长嫂病了.怕病气传染给老太太.也就不敢登门了。可惜错过了一场精彩的好戏,听说大小姐在寿宴上献了一幅百寿图.下回可否与我们欣赏一二?”李氏还没来得及说话.周太君却笑道:“朱夫人说的这幅百寿图.据说引得大家啧啧称奇不说.甚至还流传到宫中去了,连太后看了都夸赞欧阳家这位小姐惠质兰心、孝心可嘉呢!” 欧阳暖的百寿图自从在寿宴上惊鸿一现后就被李氏当成宝贝收了起来,欧阳治抓耳挠腮似的求走了那幅图,每逢有贵客登门就要炫耀一番,原本这还不算什么.偏偏参加过寿宴的夫人们将这件事彻底传了出去,豪门权贵之家尽皆效仿不说,连市井之中都有摹本流传.甚至还有不少书阁专门请人模仿后高价出售,。。相传.欧阳家大小姐的孝顺和才华自然传遍了京都。只是,太后夸赞这一节,却是连李氏都没有听说过的,当下露出惊讶的表情道:“这.....怎么可能?” 周太君呵呵笑:“太后千岁向来喜欢听新鲜消息.京都有个风吹草动她老人家都会很感兴趣,百寿图如今名扬天下,太后自然会知道.说起来,暖儿能得到太后夸赞.是天大的好事.老太太要高兴才对。” 李氏满眼带了受宠若惊.口中却道:“这倒真是意想不到的.暖儿向来喜欢读书写字,比寻常家女儿都要乖巧些,她个性沉静、温柔,也就写几幅字能拿得出手了,”说的谦虚.听着却隐隐含着骄傲。 欧阳暖的笑容淡淡的,并没有见到一丝一毫的骄傲之色.周太君看了暗暗点头.心道这位大小姐倒比她祖母还沉住气些。 朱三夫人勾起一抹笑容,却似乎别有深意.道:“我可就没有这么好的福气了,要是小女碧儿也能有欧阳小姐这样的才情.怎么也能去贵人面前露个脸不是?” 这话说的,酸中带涩,软中带刺.令人听了心中不快.偏偏朱三夫人脸上还是带着盈盈笑意.半点瞧不出讽刺的意味.李氏脸上的笑容淡了下来.沉了脸不说话了。 欧阳暖不露声色地笑着望向朱三夫人,果然见到她一双美目带了三分嘲讽。 正说着话,蒋氏却已经带着林元柔过来打招呼道:“老太太.您今天也来上香吗?” 李氏因为林氏的缘故,如今时这位兵部尚书夫人也不是很喜爱,看到她只是淡淡点了头:“没错,真是巧,居然遇到了二夫人。” 蒋氏笑着看了欧阳暖一眼.别有深意道:“怎么只有暖儿一个人,可儿不也该陪着老太太吗?” 欧阳暖微微一笑,十分有礼貌地回答:“二舅母.可儿妹妹染了风寒.祖母担心她出来受风.让她在家中好好休息呢。” 蒋氏点点头.勾起嘴角道:“暖儿真是贴心.步步跟着老太太.一点都不肯放松呢!” 欧阳暖露出更加谦虚的表情,似乎根本没听懂她的言外之意:“二舅母谬赞了,这都是暖儿身为孙女应该做的。” 林元柔穿着绯色的裙袄,梳了坠马髻,戴了赤金镶红宝石的梳蓖.并排斜插两朵赤金镶青金石珠花.耳朵上还坠了赤金灯笼坠子,看起来还是一般的娇媚可人.只是脸上却多了几分不屑的神情.红唇微启道:“可惜你们也白跑一趟了.今儿个大公主来宁国庵上香,不接待外客呢!” 原来所谓的贵客就是大公主。其实欧阳暖早已注意到了最前方那一支队伍.那些人明显是侍卫模样,座下的马都是最好的马,马鞍上都镶着珍贵的珠宝,脚镫上也有贵重的装饰,这样的马四五十匹聚在一起.再加上了阳光的映照,当真是蔚为奇观!而让她真正关注的,却不是这些马.而是相距这支护卫队约一二十步.有一乘金光灿灿的八乘大轿.轿子顶部镶嵌着光辉璀璨的宝石.看起来眩眼夺目、令人心动.不用说.这骄子的主人就是当朝大公主了。 说起来.当今圣上儿子不少,女儿却寥寥无几.其中最出名的就是这位由先皇后所生的大公主。身为皇帝的嫡长女,她可以说是深受宠爱.然而命运却并不很好,十四岁那年由皇帝指婚嫁人,驸马为武国公陈家的子弟,但成婚五年驸马都尉便急病去世了.大公主守寡后一直没有再嫁。许是因为年轻守寡,皇帝和太后对她十分怜悯宠爱,她的性子也因此变得十分骄纵.到了如今这么多年过去.据说性子越发古怪.哪怕是参加皇族聚会.也经常无缘无故大发雷霆.皇族贵亲无不畏惧十分,可以说,这是位京中人人避之唯恐不及的可怕贵人。 林元柔故意走到欧阳暖身侧,低声道:“暖儿妹妹可真行.这一回将可儿表妹彻底压下去不说,还在京都彻底扬了名呢!” 欧阳暖见她语气带着嫉妒.乌黑的眸子里像有两团火在烧.不由淡淡一笑.这位侯府二房小姐,向来被人捧着爱着.已经忘了这世上并不是所有人都要围着她转的,居然在这种时候还不忘记向自己挑衅.欧阳暖并不准备示弱退缩.对付林元柔这种人.你越是忍让,她越是得寸进尺.她淡淡地道:“我也只是尽心尽力罢了,柔表姐若是喜欢,下一回外祖母寿宴.不妨也送一幅?” 林元柔一怔.顿时气恼道:“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一样喜欢出风头?” 欧阳暖笑道:“姐姐说的哪里话.上一回寿宴.三天前我就已将百寿图送给祖母,原也不打算拿出来,偏偏姐姐和可儿非要缠着我看,我也是被迫无奈而为之.说起来.这个名扬天下的机会.还是姐姐亲手送给我的呢!“ 林元柔气息一窒.不由冷笑:“到底牙尖嘴利,可怜你妹妹辛辛苦苦准备了礼物,到头来全是为他人作嫁衣裳!” 欧阳暖笑容满面.轻声道:“这一点暖儿比起姐姐就差的太远了,我不过是为自己筹谋,姐姐却是越俎代庖替别人担心.旁人要是听见了.还以为你才是我欧阳家的女儿呢,莫非姐姐忘记自己是姓什么的了?这可不好.年纪轻轻.怎么这般健忘!” 林元柔气的脸色发红.却因为这么多人在场不敢大声,压低声音道:“欧阳暖,你别这么得意,总有一天我要戳穿你的假面具.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是面善心恶的!” 欧阳暖微微笑着.突然大声道:“姐姐.刚才风大.你说了什么.暖儿没听见呀!” 所有人都向林元柔望过来,林元柔一腔愤怒全别冷水哗啦一下子浇灭.只余下阵阵余烟.忙刻意提高声音道:“没事.我说天气还冷.妹妹要多加件衣服才是!” 欧阳暖脸上露出如沐春风般温和的笑容.道:“多谢姐姐关心口”说完上前拉了她的手.脸上亲亲热热的,吐出来的字却冷意十足:“柔表姐顾好自己吧,风大,小心闪了舌头!” 林元柔当真是一把钢刀砍在了棉花上.一把甩开她的手.气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有大公主在.只怕惠安师太没有时间招待我们呢!”蒋氏淡淡道,林元柔不愿意再和欧阳暖说话.已经站到一边与宣城公朱家的三房女儿朱凝碧说话去了,欧阳暖走回李氏身边.轻声道:“祖母,我们是不是先回去.改天再来?” 李氏想了想,迟疑道:“还不知道大公主的车架停留多久,再等等吧。” 不管大公主在这里停留多久.今天这么多人排队要等着见惠安师太.他们都肯定是见不着了.欧阳暖在心底叹了口气.暗道李氏的执念也太深了些,当真对天煞孤星忌讳到如斯地步。但是显然其他人也不甘心这样就走,毕竟上香的日子都是各家千挑万选的.生怕错过这么一个好日子.误了吉时。这时候.就听见那边穿着玫瑰红织金缠枝纹比猎.头戴缠丝赤金誓子.耳朵上坠着赤金镶翡翠色猫眼石坠子,打扮如同一只俏丽孔雀的朱凝碧面露不屑地说道:“这位大公主也太霸道了.她在这里敬香,就不许我们上山吗?“ 宣城公是太皇太后朱氏的娘家,太皇太后离世后,势力威风都大不如前,武国公家出了个太后陈氏,又是大公主的夫家,正是煊赫之极.偏偏宣城公一向与武国公不睦.朱凝碧会说出这样的话.其实并不奇怪。但这里人来人往,一举一动都可能被有心人注意到.欧阳暖听在耳中,只觉得微微刺耳。 “你们知道吗?公主出行总是大排仪仗,要求所有人都回避.连我家的马车都要停下来让路.她的侍卫们还经常把路上所有骑马的人都赶到街巷。有一次,她的丰队和户部尚书的车队相遇,尚书家里的顶马没有控制住.冒犯了她的车队,大公主居然一点面子都不给.当即就下令将所有人关押起来呢!后来还是太子殿下亲自求情.又让户部尚书陶大人在公主骄前叩头请罪.才被放了出来.你说她多么跋办…” 朱凝碧看周围的夫人小姐们越来越多.都对自己说的事很有兴趣.不免越说越起劲,这时候却听见欧阳暖淡淡地道:“大公主是先皇后所出之嫡公主.地位尊崇.非同一般.尚书车队与其相撞.本来就是大不敬.冒犯公主.本当治罪!若是大公主真的如你所说那样,只怕早就将其收监,重则廷杖伺候.可不过是太子殿下求情便放了他.可见公主并不喜欢乱治罪于人.难道不是她大量宽宏吗?朱小姐在这里随便议论,是想要让大公主身边的侍卫们听见.将我们所有人抓起来一起治罪吗?” 众人刚开始还没察觉,这时候听见欧阳暖这么说,发现连那边的侍卫们都已经侧目往这里望过来.立刻意识到这边朱凝碧肆无忌惮的谈论声音已经惊动了那些人.不免心惊胆战.纷纷低头不敢再说话了。 侍卫们注意到这边也不过是片刻的功夫.很快便又回过头去了.大家不免都有种庆幸的感觉.再看朱凝碧都觉得她的确胆大妄为、不知礼数,居然敢出言冒犯大公主.差点连累和她站在一起的其他人.好在有这位.”…这位欧阳家大小姐的提醒,才免去了一场祸事。不少夫人小姐偷偷向欧阳暖看去,却见到她看上去不过十一、二岁,皮肤雪白.目光明亮.嘴唇红润,笑容恬静.安安静静地站在李氏的身边,却像朵含苞欲放的花儿般的柔美娇嫩。谁都想不到.丹才那番提醒的话竟然是从这样一个安静的小女孩嘴巴里说出来的,一时之间都有些惊讶。 朱凝碧被一顿抢白,脸上青白交加半天.可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却又不敢再说什么.只低声问林元柔:“她是什么人?” 林元柔冷笑一声:“她?你连她都不认识吗?她就是我那个祖母最宠爱的外孙女.吏部侍郎的女儿欧阳暖.怎么样.你可见识到她的厉害了吧,可真不是一般呢!上次连我都被她说的哑。无言.我劝你还是离她远一点,” 朱凝碧却冷冷笑了一声,道:“她那么出挑.只怕未必是什么好事.也不是每位贵人都喜欢这种性子.就说那大公主.生平最厌恨那些年轻漂亮爱出风头的女孩子.若是你这暖表妹撞在她手里.肯定讨不到好去!” 林元柔掩唇一笑.原本的郁闷一扫而空.轻声道:“说的是呢,她以为自己会写几笔书法有什么了不起,太后娘娘也不过是随。说了一句,就骄傲的跟什么似的.天下书法好的人物多了去了,平日里得到太后娘娘夸赞的小、姐们多着呢,欧阳暖当真是井底之蛙,“ 朱凝碧的庶妹朱凝玉就站在她们不远,她听到林元柔和朱凝碧的交谈.却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她虽然与欧阳暖并不熟悉,却看到对方一直很沉静地站在欧阳家老太太身边.这里京都的显贵女眷这么多,欧阳暖丝毫都没有要炫耀表现的意思.甚至连话都不曾高声说过一句.这两位小姐却因为私怨说对方爱表现。依自己看来.倒是这位嫡姐向来爱出风头.听说欧阳暖因为一幅百寿图就名扬京都.还得到太后的一句夸赞.自然心中十分不甘.趁着这次上香的机会急迫地想要在众人面前露脸.却不知道这世上越是不会说话的人就生怕别人不知道,成天叽里呱啦。如同欧阳暖这样的人.偏偏温和有礼.宽厚大度,看着一声不吭的.到了关键的时候说两句话.旁人却都信服的不得了.这才是真正会说话的人。 诸位夫人等候了半个时辰,不少人都预备打道回府了,却见到一位师博匆匆下山来.对着众人行礼道:“大公主说此行只是祈福,不愿惊扰他人.山门照开.各位可以上山敬香去了。” 这一下倒是出乎意料.众人脸上不由自主都露出喜悦之色,李氏时欧阳暖笑着道:“好在咱们没有先走,今天总算没有白来一趟。”欧阳暖点点头.轻声道:“祖母.今天山上有大公主在,爵儿是不是就不要跟着上去了.万一.””.” 万一冲撞了大公主身边的侍女姑姑们,谁都担待不起.李氏郑重地点点头,这时候就看见欧阳爵身旁的小厮过来传话,红玉赶紧过来道:“老夫人,大小姐.大少爷说这里女眷太多,他就不跟着上山去了,让小厮们陪着他到田野间走走,等老太太敬完香再一起回去。” 李氏点点头,欧阳暖笑了起来.这个弟弟还真是与自己想到一起去了,李氏吩咐道:“一定要派人好好看着少爷,要是碰着了伤着了.决不轻饶”, 大家延着平缓的青石台阶进了山门.山门上方是圣上亲自题写的“宁国庵”三个鉴金大字.山门飞檐重棱,重重行行。进入山门后便是正殿.欧阳暖还是第一次来到宁国庵.只觉得庄严肃穆、令人肃然起敬。正殿内供奉着三世佛.侧面巨大的墙壁上是由圣上亲自下旨.召集全国能工巧匠.专为太后贺寿所刻的壁画。欧阳暖凝目望去.只看见壁画中央是佛祖,佛的左右分别为骑狮的文殊菩萨和骑白象的普贤菩萨.另外有四大天王和众多的菩萨、罗汉等,在佛莲花座前还有善财童子以及大鹏、迦陵频伽鸟鸣和雅音,欢喜谛听佛说.随喜奉持佛陀所说真理。她看着看着.不知不觉竟然出神.李氏拍了拍她的手,道:“怎么了?” “没事,佛祖法相庄严.暖儿看着肃然起敬罢了。”欧阳暖淡淡说道,她只是突然想到.自己前世已是沉江的孤魂野鬼.这一世却大摇大摆进入庵堂,别人要是知道了真相.会不会将她当做妖怪抓起来烧死。 可惜,这伴事.永不会有人知道。欧阳暖噙着笑容,面容沉静如水.陪着李氏.和其他夫人小姐一起上了香.点上了长明灯。 李氏犹自不死心地问殿内修行的小师傅.道:“惠安师太今日是否没有时间见我们了?” 那小师傅点头.双手合十道:“住持在为大公主讲经.请施主改日再来李氏满脸的失望.顿时什么心思都没了.匆匆和周老太君等人打了招呼要离开.却见到一位宫装少女走进来.对着殿内众人道:“大公主听闻各夫人来宁国庵上香.持请诸位留下一起.稍用斋饭。” “大公主?”李氏吓了一跳.”她留我们用斋饭?” “可不是。大公主听说几位都在.请你们留下叙话呢。” “我们全部?” “对.几位老夫人,还有诸位小姐.所有人。”大家面面相觑.几乎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题外话—————— ......其实.拜佛除了遇到大公主.还会遇到美男,不过有点残暴就是了大家别害怕。 055 凤凰于飞和鸣锵锵 大公主仍在听惠安师太讲经.并请所有夫人小姐们先坐着歇息.带着这消息过来的人,正是大公主身边亲近的陶姑姑。 这位陶姑姑今年已四十岁了,但仍然显得很年轻,两道弯弯的眉毛又黑又亮.细长的眼睛仿佛总含着暖意,端正的小鼻子下面.有一张轮廓鲜明的嘴,看上去很有决断。她神态安详.举止端庄,在她面前,任何人都会感到自惭和敬重。在大殿内环视了一因.陶姑姑轻声道:“大公主还在听师太讲经.请诸位稍事休息。” 伴随着她的话语.正殿内几只铜丝熏炉散发出阵阵浓郁的沉香.传送着温暖.令人神安心静。 众人纷纷点头称是,只要是大公主开了。.便是让所有人在这里等一夜,只怕也没人敢说半个不字。 周太君和陶姑姑坐着寒暄说话,其他夫人们也小心翼翼地陪着笑容,谁不知道这位陶姑姑是大公主身边最亲近的姑姑.说话很有分量.都争着想要在她面前留下好印象。 陶姑姑见诸位小姐都坐在这里.不免笑道:“大公主在后殿的厢房听经.各位小姐也不必拘着,可以到处走走无妨。” 这话的意思是,大公主一时半会还没空见你们.你们可以自己打发时间,这里早已清过场了.不会有外人闯进来,随便溜达没关系。 所有的小姐对视一眼.林元柔笑着站起来.道:“陶姑姑,我听闻庵中供奉了一卷大公主亲手誊写的经文.不知可否一观?” 这话一出口.在座所有的夫人小姐们都微微侧目.朱凝玉望着林元柔.目光中闪过一丝异样。 “一直听说大公主一手的柳体.惊采绝艳,世所罕见,却从未有机会得见真迹。”林元柔在众人的目光下神色自若.优雅如昔”,我慕名已久了.还望姑姑成全。” 这话说的很讨巧.合情又合理,陶姑姑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似乎十分高兴.道:“公主亲手誊写的这卷佛经如今就在偏殿供奉着,林小姐有兴趣,当然可以一观。” 蒋氏见自己的女儿不动声色就讨好了大公主,脸上不由自主露出得意之色.一旁的朱三夫人飞快地使了个眼色.朱凝碧却还有些愣头愣脑的.似乎半点没有反应过来。朱三夫人不由得十分着急,就看见朱凝玉缓缓站了起来.笑道:“我和姐姐也一起去吧!最近姐姐想要绣一本佛经,却怎样都找不到好摹本.正好去欣赏一下公主的书法.将来作个参考。”朱凝碧茫然地被朱凝玉拉了起来.还有点怔愣.回不过神来。重生之高门嫡女 欧阳暖微微叹了口气,这位宣城公家的嫡小姐,还远远不如庶出的有眼色.朱三夫人那双美目都要瞪出花来了.她还恍若未觉,当真是输木疙瘩.可怜她那个慈母都要着急上火了。 “两位小姐有心了。,.陶姑姑笑眯眯地望着她们.”大公主听到你们这样说.心里一定会高兴的。” 她的话音一落,其他几位小姐们也站了起来.纷纷笑着说要一起去,这下,去鉴赏大公主书法的队伍变得浩浩荡荡起来,除了最开始提议要去的林元柔.还有七八位小姐.林元柔的目光变得冷嘲,真是无知.第一个说去的人是聪明绝顶.后面跟着的人还可以说知道进退.再学她们可就是愚蠢之极了!她眼睛一望.只看见唯有欧阳暖还沉静地在那里站着一动不动.不由露出一丝冷笑,道:“想必暖儿妹妹也是要和我们一起去了?” 众人的目光一下子都驻足在欧阳暖身上.她淡淡笑了笑.轻声道:“我娘去世后.祖母为她在庵中供奉了一尊牌位.我想去看一看,就不与各位去凑热闹了。” 陶姑姑听了.脸上却是微微一愣.第一次认真注意到欧阳暖.不由愣了神,眼前的小人儿太光彩眩目了:她有一双晶莹明净、灵动非凡的眼睛,叫人见之忘俗.点蓝点翠的素钗.更是恰到好处地衬出她黑亮的柔发和清丽的脸.月白小缎袄上.竟除了一颗鲜红的宝石领扣外无一装饰,比之那一群花枝招展的千金小姐们.她才像是个潜心礼佛的少女。陶姑姑随着大公主在宫中多年.美貌女子不知见过凡几,便是倾国倾城的美丽也不会引起她的惊讶了.只是欧阳暖这一句话却引得她多看了时方几眼.这少女竟然丝毫没有要讨好大公主的意思.反而直言不讳地说要去拜祭亡母的牌位.然而这句话从她的口中说出来,却真挚自然.不会令人感到丝毫不快.真是个奇特的人。李氏一愣.这才猛地想起自己确实为林婉清供奉了一尊牌位在这宁国庵.只是......连她自己都忘记了这回事.想不到暖儿还时时记在心里。她点头赞许道:“是该去看看。” 林元柔脸上露出一丝讽刺的笑容,觉得欧阳暖竟然没有找机会讨好大公主.非要去看什么亡母牌位的举动实在是太愚蠢了,当下淡淡道:“大公主的书法可不是人人都有机会观赏的.暖儿妹妹不要后悔。” 欧阳暖淡淡一笑.道:“各位请去吧。”言谈之中.她开朗从容的大度和她眼睛里流露出来的淡然和真挚.已经让陶姑姑不由自主有了些微好感。 宁国庵的正殿后为开元殿.里面供奉着观音菩萨。殿中正座是大悲圣观音菩萨像.西侧一尊是铜观自在菩萨.东边一尊是多罗菩萨。东边墙上有延生普佛红色牌位.为信众消灾解厄x普佛祈求;西边墙上则是黄色往生牌位,是专为亡故之人超度往生设立,除去位置最尊贵的皇室供奉,其他贵族的都在下侧。 欧阳暖由小师傅引向开元殿.因为殿外开阔,身后不远处传来众位千金小姐兴奋的议论声:“不知道大公主的佛经供奉在哪里?””今天能亲眼一观.真是三生有幸啊!,”,就是.大公主的书法非凡,我们真是有眼福呢”,年轻女子欢快的声音扰乱了佛堂的清静.旁人不知道.只会以为他们是来郊游取乐,而非诚心礼佛的。欧阳暖对大公主没有特别兴趣,这些贵人的身份非同一般.并非几句话就能轻易讨好的,林元柔自作聪明的举动只怕非但不能引起陶姑姑的好感,还会给人留下阿谀奉承之嫌,欧阳暖并不愿意去凑那个热闹。 走进开元殿,淡淡的檀香扑面而来.欧阳暖深深吸了一口气.多么的宁静。她将红玉等人留在殿外,并谢过为自己指路的小师傅.自己先进了门.她走得很慢、很轻.一直走到西边供奉的诸多牌位前,看到林婉清的那一座牌位时,欧阳暖心头升起一丝淡淡的忧郁.感到了悲伤。 如果娘还活着.一定会尽心尽力护着自己姐弟吧.也许她会像朱三夫人一样想尽办法提点女儿?还是会像蒋氏一样.将对女儿的骄傲时时刻刻表露在脸上?那个清冷单薄的娘啊.欧阳暖望着林婉清的牌位.淡淡露出一个笑容.谁都想不到.在娘孱弱的身子里.竟然有不可撼动的坚强意志。当初她与欧阳治情投意合,不顾老侯爷和老太君的反对.一意孤行要嫁给他。婚后过的并不幸福,她也逞强什么都不肯回娘家哭诉。娘的身子单薄.拼死为爹爹生下长子,没过多久就去世了,大夫说其实生了自己之后,娘的身体就不适合生育了.只是她却固执己见.非要生下爵儿不可。若是重新给她一个选择,她还会不顾性命执意要保住爵儿吗?欧阳暖相信,她会的。 老太君说得对.若是娘够聪明.就应该听从父母之命嫁给某位亲王.就应该早点对欧阳治死心.就应该明白林婉柔的种种诡计....”然而她没有.她终究只是一个倔强的贵族少女.除了将一颗芳心错付.白白赔上自己性命以外.她只留下了一双无依无靠的儿女。 欧阳暖对着牌位拜了三拜,跪下.叩头.她双手合十.虔诚地举在胸前,嘴唇微动.轻轻祝告:“请娘在天之灵,保佑爵儿一生平安、福寿安康。 正在这时候.却有一位高髻丽容的宫装妇人从开元殿的后殿缓缓走进来,旁边的惠安师太见到欧阳暖跪在那里.立刻想要上去提醒,宫装妇人却轻轻挥了挥手.惠安师太便不敢再多言,当下陪着她站在不远处静静望了起来。 欧阳暖并没有留意到旁边的动静.她只是一心一意做好自己的祈祷,她的脸庞如象牙雕就般细腻匀净.眉尖微微蹙起.眼睛里竟然含着一丝泪水.大公主静静看着.若有所思。 那里已经祷告完毕的欧阳暖盯着林婉请的牌位.却慢慢闭上了眼.身体缓缓跪坐下去。两颗又大又沉重的泪滴,在浓密的睫毛下汇聚.象水银珠似的,沿着面颊流下来,流向腮.流向下烦.滴到胸前。一颗滴下去.又一颗流下来.流下和...整个人形如一座玉雕.纹丝不动.只有泪水在淤... 这样美丽的少女,令人不由自主产生一种强烈的愿望,把她紧紧搂在怀里,保护她,不让狂风暴雨袭击她.不让邪恶玷污她.不让残暴伤害她.....大公主望了望那牌位.又望着眼前这个悲伤的少女.竟觉得心难受得缩成了一团.自己的女儿成君如果活着.会比这少女的年纪还要大吧。大公主全神贯注地盯着一无所知的欧阳暖,透过那双黑白分明的、晶莹动人的眼睛,她仿佛看到了自己死去的女儿成君。当初生下她的时候,自己坚决不要乳娘.坚持自己给孩子喂奶.曾经亲手抚摸过、亲吻过那双眼睛啊!自己的女儿.比观世音菩萨座前的金童玉女还要活泼可爱的女儿.在驸马死后曾是她生活的唯一的安慰,唯一的希望......大公主低声.却很有威严地道:“你供奉的是什么人?” 欧阳暖吃了一惊,猛地站起来.望见了眼前这位宫装美妇.她服饰简单,妆容素淡.容颜虽称不上绝美.却英气勃勃,神采奕奕.欧阳暖所见过的豪门亲贵夫人无数.竟无一人压得住她的气势.想来除了大公主.何人有如此风采?再看到她身旁默然向自己微笑的惠安师太,欧阳暖已经确认,当下轻轻拜倒:“欧阳暖见过大公主。” 大公主望着她,沉声又问了一句:“你供奉的到底是谁?” 欧阳暖垂下头.照实回答:“是亡母。” 亡母.....竟然是她过世的母亲吗?大公主不由自主望了一眼那牌位,只觉得一片又一片白蒙蒙的雾从眼前的黑暗中飘过去.眼前这位少女的存在.在她心里唤醒了曾经对亲生女儿的无比眷恋,说不清是幸福还是痛苦的热流冲激着她冰凉的心,这么多年来.她的眼睛已经完全干枯.流不出一滴眼泪来.但此刻.竟有些微微的发酸。 欧阳暖的脸上已经恢复了平静,可是大公主却从她的眼底看到了其中深深的悲伤.是的.悲伤.谁能在亡母的牌位跟前笑出来呢?剂那间.她忘记了这个少女素昧平生.忘记了自己是一位高贵威重的公主.她只知道.自己心的最深处那根最细柔的弦被拨动了。 惠安师太轻声解释道:“这位是欧阳侍郎的长女。” 对于欧阳治,大公主素来没有什么好感,但是听到这里,她却微微蹙眉,道:“是宁老太君的外孙女?” “回禀大公主.正是宁老太君的亲外孙女。”惠安师太点头.掩住了唇边将要溢出的一丝叹息。 “我记得.侯府老太君的亲生女儿.很早便过世了吧。”大公主对宁老太君那个倔强清高的老太婆还是有几分敬重的.这时候的话脱。而出,竟全然忘了当事人就站在这里,这样的话对人家有多大的伤害.只是她地位崇高,又有谁敢在她跟前说不要去触碰别人的伤疤呢?欧阳暖静了片刻,低声回答:“回禀大公主,家母去世十年了。” “十年......十年......”大公主这样说着.突然叹了一口气,心中默默想到,自己的女儿已经死了很多很多年了,久到自己都快忘了她的样子和声音.只记得她三岁那年死去时苍白如纸的脸色。她这样想着.经自向殿内深处走去.欧阳暖行礼想要告退,大公主的声音却远远传来:“你跟着吧。” 惠安师太也吃了一惊,这位大公主向来骄横跋扈惯了的,平常人家年轻美貌的小姐她向来厌恶.只觉得她们轻浮讨厌,今天竟然对欧阳暖如此优待.难道其中有什么缘由吗?她向欧阳暖使了个眼色.欧阳暖轻轻点头,在心中叹了一口气,心道若是林元柔知道自己无心之举碰上了大公主,还不知道要悔恨到何种地步...”. 欧阳暖跟在大公主身后,却十分谨慎,没有说过任何一句话.惠安师太暗自点头.觉得老太君的这个外孙女果真颇有城府,若是寻常千金小姐早就趁机攀附大公主了.只有她却仿佛没事儿人一样,默然跟着。 开元殿的后面有一间偏殿.平日里都是尘封的.从未有人打开过.大公主每次到这里来,也从没有真正进去过,每次只是遥遥看上一眼便转身离开,这一次大公主却直奔这里而来,旁边看守的师偻吃了一惊,惠安师太忙恭敬地亲自为大公主开了门,大公主缓缓走了进去。 欧阳暖静静跟在大公主身后.只觉得此刻这位高高在上的大公主身上弥漫着一种令人觉得悲伤的气息,完全不符合当初众人口中的那个骄横跋扈的大公主的形象。她环视了一圈这个小小的偏殿.不由得露出吃惊的神色.这里供奉的竟然不是菩萨.而是一些小孩的玩具。她微微一愣.突然明白过来,大公主曾经生过一个女儿,只是三岁的时候就出天花死了.这里的小孩玩具......莫非全都是她的? 欧阳暖猜的没有错,大公主的亲生女儿去世后,她怕睹物思人.又不舍得丢掉这些东西.干脆将所有的东西并孩子的牌位一起送到宁国庵保存。到了这一间殿上,大公主已转变为一个充满着哀痛的情感的母亲了。 旁边的丫鬟要代劳,大公主却拒绝了,反而亲自打开一个个精致的木匣。第一个木匣里面.收藏着一支纯金的小鼓.式样很轻巧,上面还雕刻着许多精细的花纹和吉祥的字句,大公主轻轻晃动了一下小鼓,脸上露出怀念的神色。第二个较大的木盒里.欧阳暖看见一件小小的肚兜.上面还有几颗龙眼大小的明珠钉着.许是因为料子持别.经过多年色调依然很鲜艳.大公主俯下身去.将脸凑在这一件肚兜上.眼中似乎流淌过水光.却终究没有半点、落下来。第三个木匣里.是一个木偶的牵线娃娃.扎着小辫.形态雕塑的十分生动.还有胖胖短短的两条手臂.令人一见油然生爱。大公主注视了很久,亲自伸手进去拿出了那木偶出来。木偶的头上有一根由数根丝线编织而成的绳子.丝线的颜色早已没了,只刺下斑驳的白色.大公主轻轻动了一下绳子,木偶的手臂顿时开始一上一下的摇动.看起来有趣极了.可是大公主的脸上却半点没有欢喜的样子.而是更加沉郁了。她捧着这一个木偶呆呆地站着.什么话都没有,欧阳暖也一直静静望着她.突然明白她今天的一举一动是为了什么.直到隔了很长时间,大公主才慢慢地说道:“她最喜欢这个。欧阳暖明白,这句话并不是对自己说的,大公主不过是在自言自语而已,此刻她的脸色已变得惨白,眼因全红了,但她仍竭力的忍耐着.不让眼泪流下来。欧阳暖微微垂下眼睛,失去女儿的痛苦,和她失去母亲是一样的,这样惨痛的神情,真有些使人不忍丰视。外面很多人说,大公主骄横跋扈.没血没泪.是个极度令人讨厌的女人.欧阳暖却觉得如果那些人能在这时候亲眼看到大公主在目睹自己女儿遗物后的哀痛,他们也就不会说她冷血无情了...... 从偏殿内出来.大公主过了许久才慢慢平静下来.看着眼前沉静如水的欧阳暖.她在心中轻轻叹了口气,挥挥手,说:“去吧,”欧阳暖蹲身低头谢过,转身的一瞬.突然见大公主眼窝里湿湿的泛起一层泪雾。她深知大公主身处高位.从不轻易流露自己心思.更不愿意让人知道内心深处的隐情.因此立刻低下头.装作什么也没看见转身走了。 大公主站着,注视着她的背影.直到走了很远了.她才收回目光,奇怪自己的柔和心境。自从丈夫女儿相继去世,她在朝堂上辅佐父皇.背后打压权臣.几乎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人人惧怕不已.今天是怎么了?这个如冰似雪、沉默寡言的少女,为什么竟牵动了她的心?...... 欧阳暖刚走出开元殿.就看见林元柔她们远远朝这里走过来.陶姑姑走在最前面.林元柔讨好地在她旁边问长问短.这时候陶姑姑一眼望见了欧阳暖,微笑道:“欧阳小姐在这里呀.林小姐要去看灵仙,奴婢正要带着她去.小姐也一起来吧。” 陶姑姑的邀请.欧阳暖并不好拒绝.虽然林元柔的脸色已经难看起来.倒是朱凝玉朝她露出友好的表情,其他小姐们也对欧阳暖颇有好感,纷纷走过来和她说话。 所谓的灵仙,便是狐仙殿。说实话.欧阳暖对宁国庵里面供奉这么一位狐仙是很奇怪的.据传是因为太祖一次山中狩猎.曾因为迷路差点挥下山崖.关键时刻有一只浑身雪白的狐狸出现,引得他的御马离开了危险的山崖,自此这里就供奉了这么一尊仙位.说起来.倒是有些不伦不类.只是.皇族的权威.又有谁敢质疑呢? 灵仙殿的正殿上.也有一个很高大的神两幅绣着花朵的绸幔,这两幅绸幔的中间,隐约可以看见里面有一座朱漆金字的神位.上书”敕封白狐大仙之神位”九个正楷。神余之下,便是一张供桌.桌上有烛台香鼎。 白狐的传说并不仅仅从太祖开始.民间传说白狐经常化身为慈眉善目的大夫,替人间百姓们医治疾病。因为它的法术非常的精妙.不论什么样的疾病都能医治得很好,于是它的声誉竟一天一天的兴盛起来了。如今的善男信女来宁国庵,除了去拜菩萨.凡家中有生病的人,都会来这里祷告一番.祈求病人尽快痊愈。 林元柔听到这里,好奇地问道:“陶姑姑,我很少出门,还真是没听说过.这灵尊是如何看病的呢?” 陶姑姑笑着看向一旁的小师偻,小师偻双手合十,解释道:“求签者拿着竹筒,等得了签上的号数,告诉我们殿内的师傅,师傅便根据着这号数.替他们捡出仙方来。” 欧阳暖向右边的墙壁看去.顿时明白过来.所谓仙方乃是一条条很狭很薄的黄纸,上面印着十几样的药名.一叠一叠地用线穿着,依次挂在壁上,需用时只要认清楚号码.拉下一张来就行了。 欧阳暖走过去,随便看了几味药方.大都是力量很温和微薄的.她猜想.这样的药方病人喝下去之后,应该是对病情没有妨碍.有时候,正好药方合乎了病情,加上病人自己的心理作用,便容易见效了。这样偶然的见效了几次.人们便把多数不见效的一概归诸天命,这便是所谓的治病救人了。陶姑姑一直微微笑着.问欧阳暖道:“欧阳小姐对药方也有研究?,.欧阳暖淡淡笑道:“弟弟小的时候身休不好,我经常看大夫们开药方抓药.却实在是一知半解。” 陶姑姑点点头.朱凝碧看到这情景.十分不高兴.她是丝毫也不愿意欧阳暖引起陶姑姑的注意的,不由突发奇想要让所有人目光集中到自己身上来,大声道:“姑姑.小女有一事不明.还请姑姑解惑。假使那仙方是求到了,给病人喝下去了.但是这种药物跟病人的病情不合,比如热病而用了热药,寒症而用了凉药.这岂不是对于病人非常危险的吗?万一病人因此而病情加重.又怎么办呢?” “你怎敢如此胡言乱语,”陶姑姑突然变了脸色,旁边的小师傅赶忙斥 责道。 朱凝碧立刻后悔了,她只想要在众人面前显示自己出众的学识.能够想到别人想不到的事情.却没想到这样的事情其实所有的小姐们都想到了.只是根本不会有人说出来。原因很简单.连太祖都所信仰的事物.他们怎能随便加以指摘呢? 朱凝玉心中着急.这位嫡姐也太会闯祸了.生怕她得罪了陶姑姑,赶紧道:“姐姐真是瞎担心.像这样一位神通广大的灵尊.怎会不知道病人的病情,而予以对症的良药呢?” 陶姑姑的神色还是十分严肃,刚才温和的神情也全都不见了.稍微显得有些严厉.道:“朱小蛆,请您跪下给灵尊陪个不是!” 朱凝碧虽然后悔,可是半点也不想在这么多人面前露怯.她有点不知所措地咬住了嘴唇.僵直着身子一动不动.朱凝玉着急了,生怕她的不知进退彻底得罪了陶姑姑,将来被嫡母知道了.自己反而要被责怪.赶紧向林元柔投去求救的眼神.林元柔却冷冷瞧着.转过脸去.别的小姐们也都是一副看好戏的神情。这时候却听到欧阳暖轻声道:“朱小姐.听说你的婶娘病重.是不是也该为她求一求灵尊呢?” 朱凝碧一愣.顿时觉得膝盖没有那么硬了,她看了一眼欧阳暖.却不知道该不该感谢这个人给自己一个台阶下,身子早已经软了下去.直接跪倒在灵尊面前.磕了一个头,算是赔罪。朱凝玉向欧阳暖投去感激的眼神.欧阳暖淡淡一笑.这些豪门小姐当真是受不得半点气.若是换了她.磕头赔罪又算得了什么?自尊和骄傲.其实一钱不值! 朱凝碧再次站起来,神色就有些尴尬,连话都不再说了,其他小姐们也都沉默下来.一改刚才兴奋的模样。 旁边的小师傅见状.解围道:“灵尊真的很灵验,休说寻常的疾病服了他的仙方.无不立即见效.便是一个害了最厉害的绝症的人.只要他还有一口气留存着的话,大仙还可以把他救活过来,不光是治病.就算是姻缘,灵尊也是非常有灵性的,很多人这里求呢.诸位小姐要不要求一支姻缘签?”林元柔一听.立刻露出笑容.道:“当真灵验吗?” 小师偻点头.笑道:“想当初那位十全夫人的姻缘签.便是在这里求的。 十全夫人.乃是婚姻、家庭、子女各方面都十全十美的贵夫人.众位小、姐一听.眼中都露出向往的神色。林元柔笑着接过签筒,默然跪倒.缓缓摇动签筒,终是掉出一支签来。 众位小姐围上去要看.陶妈妈笑着看他们小女儿娇态.站到一旁去了。林元柔定睛一看.二十号签文.她站起来,将签递给一旁的老尼,老尼自始至终坐在门边,这时候抬起眼睛来.望也不望林元柔.便道:“小姐抽中的是上签.帷旧婚媾.其能降以相从乎?一人不自量力.妄图高攀。即使得以攀高.事亦不得以称心者。既然如此,不如降落以求,可做为鸡头,不做牛尾。” 林元柔越听脸上的神情越是不悦,听到最后的时候猛的站起来,道:“胡说八道!”当真是胡说八道.什么宁做鸡头不做牛尾,这意思是自己的姻缘不可以向高处求反而要向低处取?凭什么,她恼怒地说完.却一下子发觉所有人都在望着自己.不由得立刻脸红了.讷讷说不出话来。 朱凝碧这时候却也活泼起来.跑去那边求了签,拿了过来解签.老尼同样看也不看就接过来.默然道:“十七号签文,上吉,落霞与孤莺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落霞与孤骜.均是寂寞.寥落之象也。於落霞之中.单象影叟之骜飞行者,予人深感秋尽冬之来。旺盛繁衍之夏季已过.秋已尽。如此际遇之时.君汝宜乐善不倦积德当先,自有合成之时。” 这是说朱凝碧的姻缘会有波折.却终将成功的意思了.欧阳暖听着倒是微微笑了,旁边的陶姑姑奇怪道:“欧阳小姐怎么不去抽签?” 欧阳暖淡淡地道:“婚姻大事.一切自有天定.何须现在烦恼呢?” 陶姑姑倒是很少看到这样豁达的少女,不免笑了起来,道:“这也未必,欧阳小姐可以当作无聊消遣也无妨的。”她看着那些小姐们纷纷去解签.便走过去拿过签筒递给欧阳暖.”抽一支又有何妨?” 欧阳暖看着签筒.又望了陶姑姑一眼,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玩心大起,居然对自己这么一个小汝古娘这么感兴趣了,只是别人将签筒送到自己跟前,她又不好直接拒绝.只能接过签筒.抽了一支签递过去。 陶姑姑接过来.又亲自走过去递给那老尼.老尼接过签,看了一眼,突然问道:“这是谁的?” 欧阳暖走过来.轻声道:“老师傅.这是我的签。” 老尼默然片刻.又仔细抬起头看了欧阳暖一眼.轻声道:“小姐所抽的签为上上至尊.是谓凤凰于飞.和鸣锵锵。将来必有美满姻缘,不必问了。 说完,她突然站起来,把签筒一收.赶苍蝇一样地说道:“好了好了.今天就到这里.各位请回吧。” 小姐们纷纷懊丧地离开了,林元柔几乎是怒气冲冲地走出去,一边走一边想这灵尊分明是骗人的.自己是兵部尚书的女儿.是侯府的千金.将来的姻缘一定是最好的.怎么会抽到一支那样的签!可笑之极!欧阳暖看着她的背影.不禁暗自摇头.这位大小姐的脾气也实在是太大了些.只怕蒋氏还有的头痛。 陶姑姑故意落在最后,等所有人都走出去了,才回头问那老尼道:“慧心师太,您刚才是不是还有话没有说完?” 慧心师太.就是原本那脾气古怪的老尼轻声笑了笑.重新拿出刚才欧阳暖抽中的签文.笑道:“这一支签文倒是好久不曾抽到了。” 凤凰于飞.和鸣锵锵。见了凤凰于飞,齐飞於天空。由鸣声中,和鸣锵锵见之。凡抽中此签者.必能得到幸福姻缘.永合和鸣。然而、凤、凰是古代传说中的鸟王,雄为凤,雌为凰,抽中此签的人得到的夫君必然也是非常之人。 “慧心师太为什么不肯直说.非要故弄玄虚?”陶姑姑奇怪地问道。 慧心叹了口气道:“贫尼说的都是实话,只是没有全说而已。当年大公主在此处抽中那支断头签,贫尼曾预言过驸马都尉恐怕英年早逝.大公主却下令将贫尼重重杖贵,从那时候开始贫尼就知道.越是真话越是要小心谨慎的说。” 陶姑姑叹了一口气.道:“这件事大公主心中也十分懊悔,她常常向我说.慧心师太是有大智慧的人.早已预料到了驸马都尉的早逝.若她能早些听从你的劝告,或可避免这场浩劫,偏偏她并不相信你。” 慧心摇了摇头.望着殿外已经远去的那群美貌少女,道:“刚刚那位小、姐,虽然求了签.却并没有放心思在上头.贫尼观她面容平静,眼底却隐隐有暴戾之气.恐怕她曾经承受极深的冤屈.如今也是怀着十二万分的仇恨.心思当真不在美满姻缘上头的,若是她当真攀上高峰,还不知会引来何等的事情,哎..”, 陶姑姑越听越是惊奇.不由自主地愣神.直到外面的丫鬟走进来提醒她.大公主吩咐马上准备素斋.她才陡然惊醒过来..... 所有人到了斋堂不久,就听见有人禀报说大公主到了。夫人小姐们急急整衣整冠.前往大门躬亲迎驾。周老太君位份最高,领着众人向公主行礼.大公主淡淡挥了挥手,示意周太君起来.对其他人却视而不见,径直走了进去。顿时满院肃穆.气氛静谧。 斋堂正中摆着一把椅子.上面铺着杏黄寸蟒铺垫,左右各设一几。大公主独坐其上.看了一眼殿下战战兢兢的众人.目光在面容沉静的欧阳暖身上停留了片刻,突然冷声问陶姑姑道:“我是吃人的老虎吗,怎么一个个吓成这个鬼样子!” 这话说的实在无礼,大家的脸上却露出更加惶恐不安的神情,纷纷跪下请大公主饶恕,陶姑姑笑道:“大公主.众位夫人只是难得遇见您.心中紧张了些。” 大公主冷哼一声.道:“我有那么吓人吗,一群木头,连话都不会说,还不如我的兴儿。”陶姑姑赔笑道:“公主说的是.要不要让兴儿过来伴您?” 大公主点点头.众人面面相觑,这个兴儿又是个什么人?就在这时候.一个丫鬟用心地捧着一个竹筐过来.竹筐上头还覆着一层薄薄的丝绢,陶姑姑将丝绢掀开,大公主亲自将里面的东西抱了出来.众人只看见一团雪白的云彩.那云彩柔顺地窝在大公主的怀里.像是一个乖巧的小孩子.它的身上裹着红色的贡缎.夹里是一种最柔软的皮革。在它的脖子里,还有三个纯金的铃锋系着,两边两个比较小一些,中间一个持别的大,看起来童趣十足。在大公主的怀里.它摇了摇脑袋.汪汪叫了一声.众人大吃一惊.兴儿竟然是一条浑身雪白的狮子狗...... 老天爷,在这位大公主的眼中.诸位夫人小姐们竟然还不如一条狗.这当真是岂有此理!无礼至极!不少人的脸色当场变了.只有周老太君面色平常.仿佛这是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情。 大公主抚弄了两下兴儿柔顺的毛.仿佛漫不经心地问道:“听说那个写百寿图的丫头也来了.站出来我看看。” 一时之间,众人的焦点,都聚集在原本站在李氏身后的欧阳暖身上...... ——————题外话—————— 有娃问我,男主会不会做皇帝.回答说不会!不会!不会!——正在出差的某秦字 056 有野心的大小姐 林元柔的脸上露出一丝冷笑,心道大公主素来最讨厌年轻美貌才高的女子.你欧阳暖不是名扬京都吗.现在去大公主跟前显摆看看,哼, 欧阳暖深吸一口气,缓缓走上前去.道:“欧阳暖见过大公主。” “是你——”大公主抚摸着兴儿的毛,眼睛里流露出一丝惊讶.她的目光停留在欧阳暖身上良久.唇边突然溢出一丝冷笑.声音低沉地道.“我曾瞧见过那百寿图的摹本.倒是机巧得很.太子与我都酷爱书法,更自幼师从张宁玉.听闻你的书法尽得先镇国侯的真谛.不知你认为.张大师与你外祖.谁的书法更胜一筹呢?” 这话一出口.连周老太君这样素来四平八稳的人都变了脸色.大公主提到的这两位都已仙逝,老侯爷目然是书法名家,张大师却是当代儒学大师,更是太子的授业恩师.说老侯爷的书法胜过张大师.那是对太子不敬,说老侯爷的书法不如张大师,那是对先祖不敬,欧阳暖怎么回答都是进退两难!大公主这话.分明是在刁难一个十二岁的小姑娘!李氏担心万分地望着自己孙女.第一次开始后悔自己圆执地要来上香,如果欧阳暖一个回答不好,得罪了大公主,恐怕欧阳家都要被一起牵连了! 欧阳暖声音清冷.淡淡笑道:“回禀大公主.外祖父学力既到.天分不如.张大师天资极高.学力稍欠。外祖父在世的时候.常对小女讲.他半生书法,不过是用生硬手腕.东涂西抹,并无什么好字.全赖他谨慎罢了!不若张大师天生人笔合一.才华横溢.是真正的书法名家.可惜两位都早已仙去.如到现在,当众一较高下.方可成一桩人间美事。” 周太君差点笑出来,世人皆知老侯爷生性严谨,书法亦是如此,张大师笔随心至,才华纵横,她却说要是两人真正一较高下才能分出长短.分明是吃准了大公主现在没法把人拉出来比较!当真是狡猾得很呀!只是她虽圆滑,话却半点没有胡说.老侯爷的确是过于追求字体严谨,而张大师又过于随心所欲.这两个人的特色,她都十分明了.便是大公主也不能说她错了。 大公主闻言一愣.片刻脸上浮现出一丝讥嘲,道:“老侯爷一生正直无私,倒生了个这么会说话的外孙女,当真是不容易。我问你谁高谁低.你却唠叨这么多.是欺我不善言辞吗!” 大家都没想到大公主这么难缠,这下都看向欧阳暖,尤其是蒋氏之流.更是露出看好戏的神情.去年赏花宴上一位工部尚书家的千金,无意中说错了一句话得罪了大公主.大公主竟命人将她扣起来打了足足二十个扳子又关了三天,直到工部尚书大人一把鼻涕一把眼泪跪求到圣上那里,大公主才勉为其难地将人放了。人家可是堂堂工部尚书的千金.大公主却当成自己奴才,半点脸面也不留.说出去简直是匪夷所思。然而谁又敢说什么呢.全天下的人都是他们皇家的奴才.这一点是母庸置疑的。如今欧阳暖要是得罪了大公主.当真要吃不了兜着走,更重要的是,听说那位工部尚书的千金到十八岁了都还没许出去.想来也是.谁那么胆大妄为敢娶得罪皇家的女子呢?又不是嫌命长了。 欧阳暖脸上却看不出有多紧张害怕.她淡淡地回答道:“大公主要小女分出两位的高下.并非小女巧言令色.实在是张大师少结构.外祖父乏生动,互有短长而已。” 她清丽宁静的面庞.从容平和的表情.温柔的眼睛里那闪闪动人的光亮.使原本心中突生恼怒的大公主心头突然敷上冰雪一样.躁乱顿时化尽,无比清爽,原先涌起的怒气竟不知不觉消了三分.只是还有些余热:“哦,你仔细说说.说得不好,休怪我翻脸无情。” 什么叫好.什么叫不好,合乎公主心意就是好.惹她不高兴就是不好,这里的界限是最难把握的。欧阳暖心中叹了口气.娓娓道来:“外祖父字画圆劲,笔笔中锦.他自言谨慎,实际是说挥毫时若不胆大,则心手不能相忘.写出来的字欠缺自由.这是外祖父性格所致.非人力可以改变。反观张大师亦是如此.如果非要让他中规中矩写字.只怕大师会拂袖而去.不是不愿,实是不能。所以他们二人各有所长,不可放在一起比较。纵然公主要怪罪.小汝也只能实话实说。” 大公主听了这些话,默然半响,静静望着欧阳暖.脸上竟是喜怒莫辨.冷冷道:“那你猜猜.我听了你的话,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李氏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生怕欧阳暖再说话,赶紧上去跪倒道:“大公主.孙女言行无状.冲撞了大公主,请看在我的面上....”” 大公主美目一沉,当即翻了脸,冷声道:“欧阳老夫人这是绮老卖老.逼着我饶了你这个会说话的孙女儿?!” 李氏跟无数贵人打过交道.谁也没大公主这么不讲理的,说好话她不爱听,说坏话她听不得,不说话她说你活腻了.这就是天之骄女.她不必讲理!她活了半辈子.第一次被吓出了一身冷汗.当下叩头不止.周老太君看了不忍,急忙劝慰道:“大公主,您饶了欧阳老夫人吧,她年岁大了” 陶姑姑垂下眼.自从驸马都尉和小郡主相继去世,大公主的性情越发古怪.那位被惩罚的工部尚书千金原本知书达理、青春活泼,很得大公主青睐,可惜她竟不自量力,开口替一个本该处死的丫头求情.大公主当即翻了脸,照陶姑姑看来,大公主喜欢新鲜事物.新鲜人.但是一旦她腻味了谁、讨厌了谁,那人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她今天宠爱一个人.明天就可能时那人恨之入骨,谁都不能例外。更何况她尤其讨厌别人威胁.本来欧阳小姐还没说错什么,这位欧阳老夫人却仗着年纪大乱说话,反倒替孙女闯祸了! 果然.兴儿突然“嗷”地大叫.噗通一声从大公主怀里滚落在地,颈部雪白的皮毛竟然少了一块.旁边的丫鬈赶紧把兴儿抱了下去.大公主顺手抓起案桌上青铜鼎环上的一枚铜钱往空中抛去。只见铜钱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发出一声脆响落在案几的桌腿边。 “你去看看.这钱币要是正面朝上.就饶了你们。要是背面朝上.两位都要重贵二十。” “请大公主开恩,祖母年迈,如果真是背面朝上.请您容许欧阳暖替祖母挨下所有责罚。”欧阳暖低下头.面不改色地道。二十板子是小.失去体统是大,一个名门千金被长公主当众贵罚,传出去这辈子都别想抬起头来.但如果祖母为了自己求情一起被连累.所谓的孝顺之名就成了天大的笑话.还会连累无辜的弟弟,大公主这么做.分明是故意给自己难堪.欧阳暖正是清楚这一点.才毫不犹豫地全部担着。 “那就不好说了.这是天意!”大公主冷冷一笑。 蒋氏使了个眼色.林元柔会意.三步两步上前要探头去看那铜币是正面还是反面,就站在她左侧的朱凝玉却故意绊了她一脚.随后迅速挡在她身前.朱凝碧瞅准时机飞快地跑上去.看清了铜币的同时,一把将铜币抓在手掌心里.再回过头的时候脸色带了三分古怪地看着欧阳暖。 欧阳暖静静望着这位朱小姐,不知她会有何反应,朱三夫人摇明了是和林氏一路的,自己受到大公主惩戒正中对方下怀.可想而知朱凝碧是不可能会帮着自己,还要尽快想个应对之策!正在这时候.却听见朱凝碧大声道:“回禀大公主,是正面。”重生之高门嫡女全文免费阅读 她摊开手,雪白的手掌上摊放着一枚铜币.的确是正面朝上.林元柔一瞬间失去冷静.叫起来道:“不可能.我刚才明明看见” 朱凝玉一把捂住她的嘴巴.笑道:“林小姐肯定看错了,我瞧着也是正面朝上。” 欧阳暖低下头.嘴角露出一丝微笑.刚才出言相助.这两位小姐都记在了心里.由此可见,朱家小姐的心性还不算太坏。虽说就算铜币反面朝上她也有办法脱罪,但到底要麻烦一些,这样效果更好。 林元柔恼恨地盯着朱凝碧.朱凝碧扬起骄傲的小下巴.我最困窘的时候,你不也没出言帮我吗,我现在才不会帮着你。 这位朱小姐虽然脑袋不机灵,性情莽撞了些.却还有些扑素的知恩图报意识.这一点是欧阳暖没有料到的.也是令陶姑姑很惊讶的.她看了看堂下这几位暗潮汹涌的小姐们,心中有些啼笑皆非.大公主历经风雨变幻.这一场表演实在是小儿科,却十足有趣,她想了想,低声道:“大公主,既然您开了金。.便饶了他们吧。” 大公主冷眼瞧着.早把一切看在眼里,听了陶姑姑的话,半天没有说一句话.也没说是原谅还是不原谅,陶姑姑瞅准机会:“行了.行了!欧阳小姐,磕一个头好了。”接着又吩咐丫鬈:“你们还不快搀欧阳老太太起来, 等搀了起来,李氏又请过罪.感激地说:“多谢公主宽宏大量.您的恩德.我们祖孙实在感激不尽!” “好了,不必再行礼了。你过来,我看看你!”大公主却很厌烦地挥了挥手.冲着欧阳暖招招手。 李氏又紧张起来.却再也不敢随便说话了,周老太君看出了一些端倪,拍了拍李氏的手,示意她先不要着急.其他夫人小姐们也被这个喜怒无常的大公主整怕了,常人发怒还有个预兆.这位说翻脸就翻脸,那是一点面子也不给的.现在看她一副平和的样子说话.不免都露出吃惊的神情。 欧阳暖很稳重地走到大公主身旁.肃然侍立。大公主却突然伸出手来握着她,偏着头.尽自打量.完全变了刚才冷面的模样.看得殿上的其他人面面相觑。看了半天,大公主忽然转脸问道:“你看她像谁?” 一直垂首站在一旁的陶姑姑抬起头来.神情严肃地望着欧阳暖,看了一会.她答道:“奴婢不敢说。” “不要紧!怕什么?” “那.奴婢就斗胆了!”陶姑姑答道,“欧阳小姐跟大公主当年有点儿像。”听这一说.欧阳暖迅速反应过来.赶紧跪了下来,“小女怎么敢跟大公主比!”她心中诧异万分,面上十分惶恐地说。 谁也想不到,刚才还疾言厉色的大公主亲手把她扶了起来.还看了陶姑姑一眼.陶姑姑立刻会意.吩咐丫鬟拿个矮凳给欧阳暖坐.又不让她谢恩.她也无法行礼.因为一只手一直被大公主握着。等矮凳来了,她只能紧挨着大公主的座位坐下,其他的夫人小姐们看的完全呆住了.大公主不叫坐,连周老太君都没有坐下的权力.这小啡娘刚才还差点被大公主杖责.怎么转眼枷” 大公主不说话.望着眼前的少女.心里浮起一片没来由的凄凉,想起女儿.仿佛隔得非常非常远.只看到一个模糊的影子。而那个模糊的影子.还带走了她的所有欢乐!如今除了权力和别人的恐惧,她两手空空.还有什么?转到这个念头.她将欧阳暖的手握得更紧了。 欧阳暖望着大公主.有什么念头在脑海中一晃而过.就在这迟疑不定的时候.再凝神看时.大公主的脸色又变过了.变得很平静.忽然放松了她的手,看着她问道:“你从小在京都长大?” “回大公主的话.小女是在京都长大。” “从前没有见过你。”大公主说,“你这样的丫头,要是见过了,我应该不会忘记才时。”这是夸奖的话,欧阳暖不能说自己以前深居简出,怯懦无为,只是低着头轻轻回一声:“是!” 大公主又问她有没有兄弟.絮絮不断地.让欧阳暖感到惊奇.不知她何以有这么大的兴致来闲聊? 惠安师太打点好外面的准备事宜,走进来却发现这里情景诡异,大公主拉着欧阳暖在说话.其他人面露窘迫.站在一边不知所措。惠安师太深知这位大公主素来是旁若无人惯了的,欧阳暖却一定很不习惯,便上前笑着道:“公主.该开席了。” 大公主点点头.这才吩咐传膳。四个小师傅抬上金潦桌面一具,上面摆着会席,椅旁设有两墩.上面各列烧素豚、烧素鸭一具。大公主独坐方桌.陶姑姑和另外三位姑姑随桌侍候、布菜。大公主仅稍饮一口茶水.其他人才敢端起自己跟前的茶杯。大公主微尝主菜,旁人才敢拿起调羹饮了口汤。 欧阳暖回到下席,坐回其他小姐中间,却看到他们大多投来或羡慕或嫉妒的眼光.便全当做看不见,转而欣赏面前的整桌素席。宁国庵的全素斋是十分有名的,桌上摆放了香菇面筋、八宝炒糖菜、栗子鸡、烧肝尖、辣鸡丁、素烧羊肉、素肠、松仁小肚等.看起来是满桌的鸡、鸭、鱼、肉.色香形俱佳.令人谗涎欲滴。可所有的鲜活荤菜全是素食,只是形似而已,欧阳暖尝了一口.心想不知欧阳爵现在哪里.可有人准备午饭.要是早知道惹出这么多事情来,还不如一早劝祖母下山。 陶姑姑却突然说道:“请镇国候府二夫人来伺候大公主用膳。” 蒋氏一听,手里的筷子“啪”的一声掉在桌子上.陶姑姑看了不免摇头.这里论品级.是周老太君位份最高.但是她年事已高,欧阳家老夫人刚刚得罪了大公主,那边的朱三夫人又出自宣城公家.大公主十分不喜.这才唤了蒋氏上去伺候,原本在大公主用膳前.陶姑姑就暗示过她.她却当做没听懂.现在还当众失态,简直是不知所谓!在世人眼中.大公主怎么无礼都是可以的.因为她身份尊贵.而其他人却绝对不可以! 蒋氏深深畏惧这位大公主.这时候只觉得腿发软.站都站不起来.却听见一道请亮的女声道:“陶姑姑.我娘身休不好.怕是不能很好的词候,还是我来吧。” 欧阳暖一瞧.却是林元柔站了起来。林元柔见欧阳暖看向自己.挑衅地看了她一眼,怎样,不是只有你才会讨好大公主.我比你还要强。她施施然走到大公主身边,亲自为大公主端起盘子。大公主冷冷看她一眼,突然问道:“你端的这碟是什么?” 林元柔一愣.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惠安师太.惠安师太微笑.站在下首的小师傅小声提醒道:“林小姐.是异味卷果。” “回禀大公主,是——”林元柔赶紧回答。 “我还没聋呢!不必重复了.什么做的?”大公主又突发奇想地问道。 林元柔完全语塞.不知所措地望向身后的小师偻.小师偻无语半天.刚.想要继续提醒,却听见惠安师太轻轻咳嗽了一声,立刻闭上嘴巴不吱声了。林元柔眼珠子乱转.大声道:“这个....”这个欧阳小姐一定知道!”她笃定欧阳暖不常出门.想把这场火烧到对方身上.引走大公主的怒火!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欧阳暖站起来,面带微笑道:“不知大公主是否允许小女为您介绍?” 大公主的目光在林元柔和欧阳暖之间逡巡一番.露出一个颇有深意的笑容.道:“说来听听。” “这一种餐点.是选用果肉、枣泥、山药、蜂蜜x白糖、桂花等原料.用油皮卷好蒸炸,再用蜜渍。上盘后.加青红丝、金糕条,撤上白糖制成.大公主可以尝一尝.味道也很好。”欧阳暖微笑着说道。 惠安师太看了欧阳暖一眼.心中暗暗诧异.她哪里知道欧阳暖为了讨好李氏.几乎学遍了所有的斋菜呢?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为了让祖母高兴,欧阳暖花了常人难以想象的心思.这一点.是林元柔万万想不到的.她眼中的得意凝注,嫉恨难忍地盯着欧阳暖。大公主挥了挥手.对林元柔道:“你退下吧。”说完.她向欧阳暖招招手.示意她过去。 这时候,一个小师偻捧着一个红漆木托盘进来,托盘里放了一把古色古香的陶壶,旁边是两只栩栩如生的荷叶杯,十分精致小巧.惠安师太微笑着说:“请大公主尝尝。” 欧阳暖走过去.提起陶壶向荷叶杯里注入.淡绿色的清亮的水泠泠作响.一股清香在殿内四周散开了。 大公主喝了一口茶,只觉得清香沁入心脾.非常甘美.问惠安师太:“这茶是怎样烹煮的?倒是又香又清醇。” 惠安师太微微笑着望向欧阳暖,道:“这一回欧阳小姐还能猜出来吗? 大公主顺势望向欧阳暖.“禀大公主,”欧阳暖亲切地笑着.像是一个孩子一样带了点顽皮.道:“小女听说惠安师太珍藏着一种水.轻易是不拿出来待客的.据说冲茶的水是每年冬天持地从松针、竹叶上扫下来的雪.攒在坛子里,所以冲出来的茶叶味道持别。” “欧阳小姐猜得不错,”惠安师太赞许地点点头.道:“你再喝一口试试看?”说完,她望向大公主.见对方并无不悦的意思,才亲手为欧阳暖倒了一杯茶.欧阳暖接过来,不过用嘴唇碰了碰茶水,便笑开来,“想必师太在烹茶时候,又添了松仁、佛手和梅花三味.水滚三道煎成。” “这丫头真是灵巧!”大公主的脸上终于露出和煦的笑容,向陶姑姑说道:“太后总向我炫耀.说她身边的蓉丫头聪明伶俐天下第一.这一次回去我可要跟她老人家说.我见了一个比蓉丫头分毫不差的暖丫头.有机会可要让你们俩站在一起比一比才有趣!” 众人闻言一愣,大公主口中的蓉丫头可不是平常人,就是太后身边的蓉郡主.她的父亲柯明山初封信安伯.后封新城侯,再晋英国公.战死沙场后追封中山王,唯一的女儿柯蓉更是被带入宫中由太后亲自抚养。这位蓉郡主不但柔美恬静.气质高贵.更是聪明机智,举止优雅.诗词歌赋无一不通.是太后跟前的红人.据说太后早已有意将她许配给明郡王.只可惜燕王妃突然去世.明郡王出征,赐婚才不得不就此搁置下来。 大公主居然将欧阳暖和这位极有盛名的蓉郡主相提并论.如此高的评价连陶姑姑都大吃一惊.脸上却不动声色道:“是呀.奴婢也从未瞧见过欧阳小姐这样玲珑的姑娘。” 欧阳暖微微低头.道:“大公主谬赞.欧阳暖愧不敢当,蓉郡主风华绝代.世所罕见,暖儿不敢与之相提并论。” 大公主摇头笑道:“你不爱说话.反比起那些满嘴抹蜜的人更靠得住。不过我还是要考考你.你可知天下最好的茶是什么?” 欧阳暖还没有回答.惠安师太便打起道:“大公主就别拿小孩子开心了.宫里的玉泉茶,不是天下头一份吗?” 欧阳暖点点头,说:“师太说的不错,宫中玉泉茶的确是天下一绝.只是我听说在千里之遥的梦香山上有一种茶叶,叫做香山云雾,此茶甘芳清冽,香沁肌骨,味厚而浓,饮一小杯如同饮酒,就会沉醉终日,是当世第一奇茶。只是梦香山山高水远,圣上体恤民情.不愿劳民伤财.这才免去了连年进贡。” 大公主似乎很有兴致,又问道:“你小小年纪,怎么知道这些的?” 欧阳暖微微一笑.道:“我外祖父的一位友人从远方来.为他带了一些茶叶.听外祖母说.外祖他喜悦之极.每天一杯.但凡冲泡.便觉浓香四溢.连站在院里的随从们.也是直咽。水.有时喝的兴起.还像个孩童一般满嘴嚷嚷:好茶!好茶!” 她说的惟妙惟肖,仿佛老侯爷的音容笑貌近在眼前.大公主忽然想起那个古板的老头子从前还曾经在金殿上当众顶撞过自己的父皇.不免笑了起来.道:“老侯爷的确是这种性格.你说的没错。” 欧阳暖和别人不一样.她说话并不刻意讨好.也没有一丝一毫的谄媚.说出来的话却叫人听了高兴.这让大公主觉得很新奇。 用完素斋,惠安师太对欧阳暖道:“欧阳小姐.麻烦你为大公主换茶。欧阳暖望了惠安师太一眼.立刻意识到对方有话要说.见大公主仿佛没听到的样子.她屈膝行礼后跟着惠安师太走出大殿, 到了避人的地方,惠安师太笑着道:“刚才发生的事情贫尼都听说了.暖儿你受委屈了。” 她不说女施主.却直呼暖儿.欧阳暖的心中一热.知道对方是外祖母很要好的友人,持意行了长辈礼,才轻声道:“上一次多谢师太相助。” “傻孩子,老太君求贫尼的事,便是拼了一死也要帮她办成.更不要说这种小事。”惠安怖太摇头.慈蔼的面目带上一丝悲悯。 “怖太,”欧阳暖从怀里取出一串佛珠.双手捧着递给她.“我知道您经常面见太后和宫中贵人.不稀罕这些东西.但是如果什么都不送.暖儿又心中过意不去.想来想去没什么可送的,这是暖儿亲手串的佛珠.请师太收下。” 惠安师太接过佛珠.放在手中仔细端详.只见这串佛珠乃是金黄香龙楠木所制.金色云纹似漫天雪花隐育千层.静观思绪万千又禅意亦然.变幻无穷.尽显远古之气.更神奇的是竟有“射髓”纹出现.可见绝非凡品。她仔细一看,每一个佛珠上都刻着长长的经文,更知道绝非一时一日之功,心里顿时说不出的感动:“谢谢你有此心了!” “您千万别这么说。如果不是您,恐怕暖儿姐弟都要有一场劫难!”欧阳暖说的真心实意,惠安师太点点头,道:“你是难得的好孩子.上天不会让明殊蒙尘的。说来.贫尼还要先恭喜你。” “师太说笑了,暖儿何喜之有?”欧阳暖一见惠安师太的神色,就精到与大公主有关,果然听见惠安师太说道:“常人能得到大公主看一眼都不可得.暖j蜘今却能得到她的青昧.实为罕见,贫尼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师太是外祖母的好友.也是暖儿的长辈,您有什么不能说的呢?” 欧阳暖的眼中流光溢彩,不知不觉引人迷醉.惠安师太暗暗点头.抬脸望着远处的青灰色大殿.慢慢道:“暖儿.这些话,你外祖母总舍不得与你说,因为她还当你是个孩子.贫尼却不得不代她说。我们这些老人,总有一天要走的.没办法一直护着你,你要保护弟弟.又要报仇雪恨.一切都要靠你自己。想想贫尼当年的事.都是自个儿讨的.不怨别人。生就这个命,贫尼认命,但是你不同,你有美貌有才华有心计有智谋.你可以走得更高、更远!” 欧阳暖若有所思地盯着惠安师太.总觉得她话中有话。 “外廷有多少炬赫一时的名臣将相.他们费尽了心思向上爬.然而大公主一句话.他们就可能人头落地,凭借你现在的身份.要寻一门门当户对的好亲事并不难.只是要一飞冲天,却还需要助力。” “师太怎么知道暖儿想要一飞冲天?”欧阳暖心中侵入一股凉意。 “你一心一意为你那个弟弟着想,自然要为他找一个绝佳靠山,身为女子,不能在朝为官也不能抛头露面,最好的方式就是联姻。你是个聪明的孩子,贫尼不与你说那些虚言。你外祖是镇国侯.父亲又是吏部侍郎,将来想要嫁给公侯之家自然不难.只是你并不甘心于此。” “师太.我…六欧阳暖没有想到惠安师太一个外人.又是出家人.竟然和自己说这些话.一时之间倒真是惊讶了。 “大公主是你最好的阶梯.你要抓住她.让她喜欢你,很快就能进入第一流的权贵之中,到时候你就不再是一个吏部侍郎的千金.而是大公主的宠儿.不要说那些公侯之家.便是郡王亲王又有什么嫁不得,” 欧阳暖静静望着惠安师太,露出一个奇异的笑容,慢慢说道:“师太知道暖儿的心意?” 惠安师太笑了,笑的很神秘:“贫尼不会看错人的.你曾经说过,为了你弟弟什么都敢干.是不是?你想要将那些仇人彻彻底底踩在脚下.最快的捷径就在你眼前.你会放过吗?” 欧阳暖垂下眼睛.掩住漆黑瞳孔里的流光溢彩,道:“只怕师太过于看重暖儿了。” 惠安师太哈哈大笑.竟全然不似往日的平静祥和,她的眼睛里面飞快地闪过一丝光亮.道:“看没看错.暖儿你自己心里最清楚。”她与老太君不同,老太君过于心疼孙女儿,总以为欧阳暖是个小汝孩儿.而她却清清楚楚看明白了,她喜欢这个有野心勃勃的少女,也欣赏她睚眦必报的性格.毫不吝啬助她一臂之力。 惠安师太以为欧阳暖所作所为.全都是出自少女的野心,却不知道.这个年纪小小的女孩子心中正在燃烧着足以焚灭一切的烈焰。她依照自己的心意继续说下去.只是神色却已经郑重起来:“记住,陪伴大公主不是好差事,是跟女阎罗打交道.要千万小心。” 看到欧阳暖眼睛亮晶晶的望着自己.惠安师太微微一笑.却转了别的话题:“当今太后持别喜欢烟袋.蓉郡主深谙此道,贫尼有一次与她闲谈.她与我说.点烟时持别有讲究,纸眉搓得太紧火头闷.不容易点火。相反,松了又容易飞火星儿。太后喜欢抽南方出的烟丝,青条儿”这种烟丝不能湿也不能干。湿了容易灭,干了呛人。贫尼觉得很奇怪.就问蓉郡主怎么样才知道烟丝干湿呢?她回答说.这得靠她的一双眼睛.看颜色闻味道.她练这个本事,足足练了五年.一日不曾倦怠,所以太后身边一日都离不开她,旁人都觉得蓉郡主是运气好才得到太后青睐,却从无一人没想到这一小小袋烟里头有这么多学问。太后生性慈和.很好说话.然而大公主却性情乖张,喜怒无常.比太后要更难讨好.所以你要做的肯定比蓉郡主更为艰难,你可明白贫尼的意思?” 欧阳暖认真地听着.郑重点头道:“多谢师太提点,暖儿明白。” 惠安师太笑道:“贫尼早就说过,暖儿是世间难得的聪明人。”自己如此开诚布公.然而至始至终,欧阳暖都没有向她敞开过心扉,甚至没有提到过一句想要攀附大公主的话.小小年纪心机竟深不可测.当真是世所罕见.这样的少女若是一朝跃上枝头.只怕会给这个王朝带来不可预料的变动。欧阳暖微微笑着.素白如玉的脸上,一双晶莹美目除了清澈.再也映不出什么来,惠安师太心中觉得快意,脸上的笑容也就变得更加和煦。直到此刻.欧阳暖彻底确认.这位面孔悲天悯人的惠安师太.最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性格,或许,内心深处和自己一样,隐藏着深深的怨愤”… “师太,大公主还在殿内等候,暖儿先行一步。” “去吧。”惠安师太挥挥手。欧阳暖向她行了礼.转身要离开.然而惠安师太却突然叫住她。欧阳暖站住.慢慢转身.回头露出一个笑容,正想问:“师太叫我有什么事?”话没出口.惠安师太突然低声说了句前后不搭界的话:“暖儿.你会不会怪贫尼多事?” “没有? 欧阳暖一时愣在那儿,想了想说道“暖儿知道师太是为我好。” “不!“惠安师太打断对方,“贫尼不单单是为了你,刚到宁国庵的时候.贫尼的师傅曾经说过我.表面上恭顺,心里最是桀骜不驯的.从前我只是嘴上讨她好.心里恨她入骨,总觉得她处处难为我,专挑毛病.只要看不顺眼,不是用掸子抽我.就是让我跪着.一跪就是半天.夏天衣服单薄.有时连膝盖都跪出血来。但是她死后.却将衣钵传给了我,而非向来心地仁善的慧心怖姐.你可知道为什么?” “师太.暖儿不知道。”欧阳暖这句话说出来,却像是在鼓励惠安师太继续说下去一样。 “实话跟你说了.师偻说惠心师姐自幼跟着她,当真是一心向佛、心如死水.功德修为都远胜于贫尼,但有一样东西她没有,就是贫尼身上有一股不服输的气焰,惠安却不在乎这个。师博说.要让宁国庵长长久久昌盛下去,既要能向皇家低头.又要能保持着这股气.话说回来.正是因为贫尼一直憋着这口气.才肯向他们低头.这一点.师姐是不如贫尼的.她瞧不上这些权贵们,哈哈…”惠安这样说着.眉间涌上一股阴郁。 别人瞧我们不起.我非要活出个人样儿来.惠安师太说的就是这种气。 “从第一次见到你.贫尼就知道.你我是同一种人,这都是命.告诉你,兴许有一天贫尼走了,你还活着,想起我今儿跟你说的这些话,说不定能品出点味儿来!”惠安师太停顿了好一会儿,才慢慢道.“你去吧。” 欧阳暖看着窗惠安师太单薄的侧影.深知她一定有许多苦处深藏在心里,不愿也不好说出来。她突然生出一股柔情.想留在这儿陪她说说话。她正想说什么.惠安师太突然挥挥手说:“你去吧.公主在等着你。” 惠安师太以为自己年纪小,却不知道她所说的一切欧阳暖都能够明白.因为她早已是两世为人,惠安师太所说于她而言字字锥心.对方是为了拼着一口气让那些欺侮过她的人看看.离开家族也能过得风光,然而自己这口气,却是要活着将那些人生吞活剥! 欧阳暖微微一笑,转身离去。 进入斋堂,她放好精致的盖碗,在碗里放了满满一把茶叶,用小铜壶里的温开水过了一遍.然后再用大壶里滚开的水沏了二遍.盖上碗盖闷了一会儿,这才用托盘送到大公主身边的茶几上。 大公主端起来尝了一口.皱起眉头道:“这又是什么茶?” “大公主.这茶是暖心热补的.暖儿斗胆.放了一些姜、蒜、枣.构杞,淮山.想来对公主身体有益。” “谁准你自作主张的!”大公主故意沉了脸.眼睛里却带了惊讶。 欧阳暖脸上没有一丝惊慌,慢慢道:“暖儿刚才在灵仙殿,看见陶姑姑为公主也求了一支签,殿内小师偻也向她问起公主凤体是否安康.这才斗胆在茶中添加了一些精料,请公主原谅。” 大公主有内热.身子虚.陶姑姑的确在灵仙殿为她求了一支签,只是......欧阳暖竟然注意到了.陶姑姑吃惊地睁大眼睛望着眼前从容不迫的小汝古娘,却听到大公主缓和了语气道:“你倒是古灵精怪得很。”转眼就喝了茶。那边的蒋氏和林元柔,看着欧阳暖的表情恨不得将她一口吞掉。 用完斋饭,大公主请惠安师太到大殿接着讲经.所有夫人小姐也随侍在侧,就在这时候.欧阳暖看见红玉神色惊慌的在殿外探头.她微微一皱眉.向陶姑姑告了罪.出了殿门.红玉一把抓住她的袖子.语气从未有过的失措:“大小姐.大少爷冲撞了泰王世子.被”...” “你说什么?!” 057 秦王世子不好惹 欧阳暖一把抓住红玉的手,目露焦急:“怎么回事!” “大少爷.....大少爷的小厮刚才来报信.说大少爷无意之中闯进了猎场 ,放跑了奏王世子的猎物,惹得世子爷大怒,当场就绑起来了!” 欧阳暖神色为之一变,一旁的方嬷嬷听了.顿时眼泪都要掉出来了:“大小姐,这可怎么办呀!” 欧阳暖的双拳死死攥在一起,大脑一刻不停地转动着.她沉声道:“红玉,你进去将此事禀报给祖母,就说我已经先行赶过去了,让她再想办法。“大小姐,京中早有传言.泰王世子向来暴戾无情.您孤身一人可千万去不得.不如去求大公主!”红玉急切地道。 欧阳暖望了一眼殿内.大公主正闭目听惠安师太讲经.倒是陶姑姑向这里看过来,欧阳暖目光一凝,迅速回过头,抓住方嬷嬷的手,低声道:“方嬷嬷,你去替我向大公主身边的陶姑姑告罪.就说家中有急事,我已先行返回!” 不可以去求大公主!大公主与欧阳家不过萍水相逢.伸出援手的可能性不大.再者她行事强硬.与秦王一系向来不睦,若是让她为了自己的弟弟强出头.从此之后欧阳家就得与奏王结下仇怨了!最重要的是.现在爵儿的详细情形还不知道,若是贸然请大公主出手,万一彻底惹怒了泰王世子.爵儿的性命可就....而且此行危险.红玉和方瑭嫉都不可随行,只有自己亲自前往,欧阳暖不再想下去,飞快地向外走去。 “快!去围场!”欧阳暖迅速上了马车.闺阁千金的仪态一丝不乱,心中的焦急却无法掩饰,让欧阳家的丰夫吓了一大跳.只是他从未见过大小姐如此疾言厉色的说话,下意识地猛地一抽鞭子,马车飞快向前跑去。重生之高门嫡女 奏王世子射围的地方在宁国庵的西北方.面积非常辽阔,约摸有方圆一二十里.里面有一半是森林,林中的村木多半是很高大的乔木.村荫极其浓密.村林中有各色野兽.皇孙公子们厌倦了京都里的宴乐.便会到这里来散散心.这一点欧阳暖是知道的,然而今天却是明郡王出征的大日子,她以为所有的皇室子弟都该在朝,却没想到秦王世子竟挑在这样敏感的时机出京,一路上马车跑得飞快.一直进入广大的射圃,拦查的兵士还没来得及询问.车夫便飞快地甩了一鞭子冲了过去.只余下察寥黄土飞扬。 当泰王世子那张漂亮的彩涤铁胎宝弓指向欧阳爵的时候,突然有一辆马丰冲了进来,一个少女从马丰里跌跌撞撞地跳下来.在所有人眨眨眼的瞬间,少女已经挡在了欧阳爵的身前。 一旁的军士大声呵斥:“什么人!?” 这喝声惊天动地.含着无边恼怒, 欧阳暖抬起头.因为跑得太急.发髻不知何时摔断在地.她却丝毫顾及不到名门闺秀的仪态.任由狂风吹着她的青丝四散飘扬.拂着她的衣衫猎猎作响。隔着百步的距离.她的眼睛.水盈盈地对上了人群最显贵的位置——秦王世子肖天烨郁怒的双眸。 四目相对! 在这个时刻,欧阳暖知道自己不能露出丝毫的怯懦之态,她灿然一笑。这一笑.很美丽.然而这种美丽竟掩不住她湿润的双眼,掩不住从她眼中渐渐滚下的两行泪水。 泪眼中,她隔着百步距离,当着几百人,一眨不眨地望着肖天烨。在泪水滚过唇角时.她再次冲着肖天烨灿然一笑。笑容还凝滞在脸上,她已开了。,大声道:“求世子饶恕舍弟!” 这几个字,她是一字一字.缓慢地大声地说出来的。在最后一个字说完时.眼泪从她那睁得大大的眼中流出,顺着白玉般的面颊,莹润的下巴,缓缓渗入衣襟。有几滴.更是这么滚入飞扬的尘土间.转眼便不复见。 这时的欧阳暖,是绝美的.她牢牢挡在欧阳爵身前,青丝飘散.被寒风吹起的衣襟鼓着风.呼呼飞扬,明明不断流出泪水,却强迫自己露出笑容.仿佛是凝聚了所有的美丽.在一瞬间开出的昙花般灿烂! 只有这一个机会.欧阳暖告诉自己,一定要抓住,眼泪要流的柔弱,求饶的声音要婉转,脸上的微笑要打动人心! “姐姐!”欧阳爵的声音在颤抖.他没有想到自己的一时鲁莽.竟然要自己的姐姐挡在他身前,替他挡住所有的伤害,他用力想要推开欧阳暖,”姐,这是我的事,你快走!” “住嘴!你要还认我是你姐姐,就不许再说一个字!”欧阳暖头也不回,刻意压低声音道.语气里却没有半分的惊慌失措,亦没有一点的柔弱之态.若是与她对峙的那几百士兵听见她此刻说话的语气,会觉得与面前这个柔弱的少女判若两人! “求世子饶恕舍弟!”欧阳暖又大声说了一遍。 原本蓄势待发的军人们的手都顿住了,明明害怕的要命.明明都流下了眼泪.却还是死死将自己的弟弟护在身后,这样柔弱的美丽少女.这样惊心动魄的美丽,令这些最爱马上驰骋、原上射猎,喜欢听野兽中箭时的嘶叫,喜欢看血淋淋的杀生壮景的士兵们动容,他们不由自主地都望向面无表情的肖天烨,等待着他的决定。 肖天桦年纪约莫十六七岁.面色稍显苍白,唇色也是极淡.眉宇间似蕴淡淡轻愁,双目中如有清浅水雾.而脸上神情.更有一种拒人千里之外的冰冷,当真是飘然出尘,清雅难言。欧阳暖一生之中,从未见过男子有这般的美貌.然而她知道,这个面容俊美的秦王世子有多么的冰冷无情.京都里到处流传着关于他生性暴虐、残害无辜的传说.但她不能不赌一把.时间在这一刻仿佛凝滞了,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肖天烨翕动了一下嘴角,好像在冷笑,他的眸子亮晶晶的渗着寒意,唇角微微上弯,鬓边的一偻发丝掠过清隽的眉眼.拂过颊边,带给人几分看似极多情实则却极无情的错觉,他扬声对身边的侍卫长玄景说:“又来了个狡猾的丫头!” 他的眼睛里有孩童般清浅的水雾.美丽得可以溺下城池.然而说出的话却冰冷的没有一丝人的气息。欧阳暖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没有打动这个男人,但也无妨.至少赢得了一丝缓冲的时机.她直起脊背.大声道:“欧阳暖代镇国候府和欧阳侍郎向奏王世子问安!世子殿下.舍弟年幼无知.不知殿下在此狩猎,冲撞之处请您见谅!” 玄景一愣,不由自主望向欧阳暖.看到她那双温柔、美丽的大眼睛,这位杀惯了人的侍卫长第一次觉得心里发软,眼里发热.他只能低声道:“世子,属下听说欧阳侍郎家有一位名动京都的千金欧阳暖,是镇国候府宁老太君的嫡外孙女.看来就是她了,您是不是“高抬贵手四个字还没说出来.肖天烨淡淡望了他一眼.玄景不敢再说.低下了头。 “掌嘴!” 玄景脑门嗡得一下.心里有说不出的慌乱.他跪倒在地.自己从很小就陪伴在世子身边,他虽然冷酷无情,暴虐到了极点.然而对自己当众处罚,这还是第一次! “怎么?还让我自个儿动手吗?”肖天烨冷淡的语气中透着威严。 玄景自己挥起胳膊,巴掌接二连三地落在他脸颊上,动作越打越重.越打越狠,很快嘴角就见了血丝,脸上青了一大片。 “你服不服?”肖天烨冷声道。 “属下罪该万死.服.服!”玄景一直打一直打.打得整张脸都皮开肉绽.肖天桦的眼睛里没有一丝动容.冷冷道:“滚下去。” 玄景退了下去,别人都不明白他为什么挨打,不免都面面相觑.唯有百步之外的欧阳暖看得分明.她突然明白过来.这位秦王世子是个什么样的性子:他不能容许任何人多言,哪怕是自己亲近的属下, 肖天烨冷冷望着欧阳暖,并不因为她美丽的容色而有丝毫的动容,声音如同在冰窟里:“你的宝贝弟弟放跑了我的野鹿.还说我暴虐无德,你说我该不该杀他!” “世子,舍弟不过十岁.经验尚浅,难免言行失据.至有轻率胡言.请世子宽恕!” 这是不装柔弱了?肖天烨的嘴角划过一丝兴味.淡淡道:“小小年纪就。出狂言.招人笑话,王侯面前.有损皇家威严,这样的人难道不该杀?” “意气之言,不可认真”;欧阳暖咬紧牙关.一丝不让。 “言须三思.久有古训,!”肖天烨重新举起了弓箭.对准欧阳暖。 “他是个人.人必有错!”欧阳暖与他目光直视.没有半分退却的意思。欧阳爵在身后要走出来.被欧阳暖一把拉在身后。 “人错失财亡家.君错失江山而亡天下,他没有活下来的价值!”肖天烨拉开了弓弦.微微闭上一只眼。 “不过是一时过失,世子就要诛杀朝廷命官独子,秦王殿下正是广招贤才之际,世子竟要与镇国候府为敌,与吏部侍郎结仇?”欧阳暖的眼神凌厉.语调耐人寻味。 肖天烨的手指顿了顿,露出一个笑容.道:“谁说我杀的是欧阳侍郎家的儿女,我杀的不过是闯进猎场的贼人!” 只要人一死,肖天烨大可以椎说是欧阳暖姐弟自己闯进了猎场.被兵士无意之中射杀,纵然真要结仇.他也毫不畏惧! “纵然舍弟千错万错,世子爷也不可以在今日杀他,”欧阳暖的声音清亮有力,带着一种咄咄逼人的气势,原本的柔弱一扫而空!她的身上根本就不存在柔弱这种东西.一切都只是用来蒙蔽对方的假象,既然柔弱没有用.她就换一种方式! “哦.有何不可?”肖天烨抬起眉毛,歪了歪头,神情比孩童还要天真.眼底的残酷却一表无疑。 “今天是太祖孝贞显皇后的祭日.世子要在这样的日子狩猎也就算了.但你真的要杀人吗?” 肖天桦的眉头终于凝成了一个结.侧头问:“这丫头说谁?”一直静静观望这一幕的谋士何周策马上来.恭敬道:“世子,是太祖的孝贞显皇后。 .肖天烨显得非常意外.因为这种对先人的祭祈非常繁杂,全都由宗人府属下的礼司通知有关部门。太祖的孝贞显皇后不过是他第一任皇后.还是死后追封的,她的祭日算不上什么大事,因此肖天烨对此不知道一点儿也不奇怪。 “日子没错吧?”肖天烨心中不由一动。 还不等何周回答.欧阳暖已经扬声道:“宁国庵的佛堂里供着大历皇室列祖列宗二十位皇后主子的神像,欧阳暖都记着日子呢.敢问世子殿下,要在这样的日子里杀人吗?您身份尊贵.什么时候想要处置我们姐弟.欧阳暖都悉听尊便,但若是将来有心人追究起来,问您是蔑视孝贞显皇后.还是蔑视太祖爷,您该如何回答!” 何周是奏王身边的出色谋士.一直伴随世子身边.这时候他听了欧阳暖的话立刻皱起眉头.道:“世子.此二人不可杀。” “哦?” “世子.且不提太祖皇后祭日一事.她刚才提到了宁国庵,据属下所知.今日长公主殿下也驾临宁国庵,更有不少贵族女眷伴驾,这位欧阳小姐只怕是——” 肖天烨脸上却露出一丝微笑.道:“与我何干?” 何周噎了一下,他素来知道这位世子爷闹起来不顾一切的坏脾气.赶紧劝道:“王爷正值用人之际,他们毕竟是吏部侍郎的家眷.又与镇国候府有瓜葛,若是因一时之气杀了人.被大公主抓住了把柄反倒不美.依属下看.不如做个顺水人情放了他们.回去也好和王爷交代。” 肖天桦脸上的笑容越发亲切.何周几乎以为自己劝说成功,却听到这位主子淡淡道:“这倒是提醒我了.好玩的法子多得是,也不只杀人这一种。 何周心中暗暗叫苦,心道这位欧阳大小姐太聪明.反倒激起了世子爷的征服欲,这回真是闯了大祸了! 他们说话的声音不大,可是周围除了寒风的声音外.这几百个士兵竟然无一声咳嗽,死一般的寂静,肖天烨的声音,听在欧阳暖耳里,却已宛如雷鸣。 欧阳暖握紧了拳头.道:“世子想怎么样?” 肖天烨叹了口气,道:“猜不出的......你们永远猜不出的。”这低沉而冷漠的语声中,竟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慑人之力。 欧阳暖盯着他的眼睛.从前她听说过肖天桦暴虐无情的传言.但在她看来,传言只是传言,如今她却相信.那一切都是真的,因为此刻她只觉得那双动人的眼睛竟全不像是人类的眼睛,没有一丝正常人应有的感情。 简直像是毒蛇、野兽与妖魔的混合。 肖天桦笑道:“我一向喜欢聪明人,你很好.我不得不承认这是件出乎意料之外的事。” 欧阳暖冷冷道:“多谢世子夸奖。” 肖天烨冷冷道:“只可惜你做出的事却都是傻事。” 欧阳暖挑眉望向他,半点也没有惊慌的神色.甚至连心中涌现出的厌恶也都隐藏的很好,肖天烨扬声道:“任何要和我作对的人,不是疯子.就是白痴。因为我最讨厌自作聪明的人!” 肖天桦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欧阳暖,这是他第一次这样看着一个女人,不.她还不算是个女人呢,不过是个少女。 欧阳暖的脸上却全无惧色,目中也全无恐惧.有的只是冷嘲与坚定。 她大声道:“世子既然讨厌聪明人,就请对着我来.饶过舍弟!欧阳暖感激不尽!” 肖天桦纵声大笑道:“真了不起,你为了你弟弟竟真的能不顾生死.后面那个小孩,你倒是个幸福的人。” 欧阳爵攥紧了双拳.嘴唇都咬出了血丝.他这时候才明白.自己为姐姐招惹了一个怎样的大麻烦.这个肖天烨.分明是个疯子!竟然不顾厉害关系,一意孤行要杀了自己!他不由自主大声喊道:“肖天烨,你有本事杀了我,放过我姐姐!” 肖天烨道:“晚了,是她自己送上门的。不过,杀人也是种游戏,我若是这样杀了你们.岂非就变得无趣之极。” 欧阳暖忽然一笑.道:“你当真的杀了我们,你一定会后悔的。” 肖天烨道:“可惜我从不后悔。” 欧阳暖冷笑了一声,对于正常人可以讲道理.可以说厉害,但是这个泰王世子分明是个疯子.他根本不顾什么利害关系.连朝廷命官的儿子都照杀不误.甚至连他父王的大业都不在乎!她没有什么再说的了!祖母自私,侯府四分五裂.京都遥不可及.半点也指望不上.现在只能拖延时间.但愿陶姑姑能明白自己所说那些话的意思! 肖天烨悠悠道:“我想了想.其实欧阳小姐你说的也没错.在这种日子杀人的确不美.可要是这么放了你们.我晚上会难受的睡不着。” 你睡得着还是睡不着跟我们有什么关系,欧阳暖第一次觉得跟疯子对话是如此困难:“世子有什么条件?” “我给你们一个时辰,你尽可以在这个围场里到处跑.一个时辰后.我会带着人马去追你们,若是被我捉到,自然是乱箭射死,到时候我就说是你们误闯了猎场.射死也与人无尤。” “世子在与我们开玩笑?你带着上百人马,我们不过区区两人.除非定下时限.否则世子还是在此杀了我们比较快!”欧阳暖冷静地望向对方。 肖天烨也看着她.目光中带了十足的兴趣.道:“就以一炷香时间为限,在一炷香的时间内,我找不到你,就放了你,决不食言,如何?” 欧阳暖沉声道:“但愿世子守信。” 何周却十分着急.这丫头知不知道天高地厚.世子带来的可是秦王府的精明强将.个个以一敌百.这猎场再大.这么多人马一柱香的时间也能翻出底朝天来了.更何况两个大活人怎么藏匿!这位欧阳小姐难道脑袋坏了。 欧阳暖何尝不知道这一点.她的目的不过是拖延时间而已!如果不答应,这个世子当场变脸杀人.只怕自己姐弟难逃一死!跟这样暴虐成性的人是没有丝毫道理可讲的! “欧阳小姐.开始吧。”何周大声道。 欧阳爵拉着欧阳暖,拼命地跑进了村林里。 刚刚肖天烨的视线里消失,欧阳暖就大声道:“好了,不必跑了!” 欧阳爵吓了一跳.失声道:“姐姐,我们只有一个时辰呀!如果一个时辰后他们开始追击怎么办?我们当然是跑得越远越好!” 欧阳暖沉声道:“我和你体力不济.跑得越快.体力越是难支.若是快跑.无论如何也跑不远的.说不定立刻便要倒下.那反而中了对方的计策。 欧阳爵几乎要急红了眼睛,深深悔恨自己不该一时鲁莽跑进这里来冲撞了泰王世子,他不由自主地道:“姐姐,都是我的错.....”姐姐高贵端庄,她只是深闺中的女子.竟然被自己连累的要与奏王世子对峙,更被逼的到处奔逃,根本不该是这样的! 欧阳暖看了他一眼.道:“傻孩子,事到如今自责有何用,只要好生利用.一个时辰也不算短。” 欧阳爵道:“那么.现在我们怎么办?” 就在这时候.欧阳暖听到欧阳爵肚子里咕嘟一声响.不免微笑道:“现在没有吃的,你只能忍耐,不过我们可以去寻找水源,多喝一点水,饥饿也比较容易忍耐了。” 欧阳爵吃惊地瞪大了眼睛.这时候还有闲工夫去找水吗?只是他早已习惯了服从欧阳暖的决定,当下点点头表示同意。 肖天烨手里端着精美的酒杯.正在出神。 一个士兵快步奔来,跪倒道:“启禀世子.属下已发现他们了。” 何周一愣,望向肖天烨,对方却露出一个残酷的笑容.道:“我可从来没说不派人监视他们。” 何周此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人家一个娇弱的高门千金,被自家世子逼得疲于奔命.传出去当真是天下奇闻,哪儿有这样的道理啊!就在这时,士兵道:“属下遵照世子的吩咐.早已埋伏好了.瞧见他们时.他们好像已经走了很远,但却好像还似精神饱满.一点也瞧不出什么异样。” 肖天桦道:“他们难道没有惊慌奔跑?” 士兵愣了一下道:“没有.倒是慢慢走的,像是游山玩水一样.一点也不着急。” 肖天烨满脸不高兴.何周叹道:“想不到这位欧阳小姐女流之辈竟然还有这等见识,以他们此时的体力,若是全力狂奔,只怕用不着一个时辰.便要倒下去了。” 肖天烨淡淡道:“你好像很欣赏她?” 何周骇白了脸.垂首道:“属下不敢.....她就算厉害,又怎能比得上世子神机妙算。” 肖天桦默然半晌,道:“现在她去了哪里?”他的话里,早已将欧阳爵忘得一干二净.唯独看得见欧阳暖。 士兵想了想,道“像是要去找水喝。” 肖天烨脸上露出一丝微笑道:“那就替我送她一份大礼。” 士兵低下头去.何周在心里叹了一口气,世子聪明绝顶,平日里应当不会如此为难一个小丫头,只是今天却不同,正逢明郡王领兵出征.世子也许是心情不好.....唉......也怪这位欧阳家的大少爷.实在是太倒霎了...... 那一边.欧阳爵担心地问:“姐姐.万一他们就守在水边上等着瓮中捉鳖呢?” 欧阳暖笑了.脸上十分平静,眸子闪闪动人.道:“他到底是奏王世子.总不会在众人面前出尔反尔.暗中派人盯着倒是有的。何况他正要借此显示他的手段,要叫我败得心服。服。” 溪水旁静悄悄的.溪水缓缓流淌着.在阳光下熠熠发光,果然没有丝毫的异状.欧阳爵高兴极了,扑倒在地捧起溪水就要喝。 突然溪水上游有人咯咯笑道:“快点快点,世子等着咱们呢!” 只见远处有几个年轻美貌的丫鬟.正拿着竹鞭子驱赶一群动物.猪、马、牛、羊成群结队地跑过来,在溪边饮水撒尿。 欧阳爵大怒地跳了起来.手里棒着的水洒了一身.大骂道:“你们在干什么!这水是人要喝的!你们太过分了!” 其中一个圆脸的丫鬟哈哈笑起来,道:“我家世子吩咐,欧阳小姐若要喝水,就请喝这些畜生的尿水好啦!” 欧阳爵恨得磨牙.跳脚道:“这么个大男人.欺负我们一个弱女子一个小孩子.太不要脸了!” 奏王世子不但聪明.还很恶毒,这样的主意都想得出来.欧阳暖摇摇头,只是对于她来说.这种侮辱又算得上什么.他们一定不知道,当那些恶毒的言辞、无数的扫把砖块打在自己身上,当冰冷的江水淹没头顶.当一腔痴情被丑陋真相湮灭的那一刻.什么样的羞辱对于她而言都不过是小儿科。欧阳暖轻轻伏下身子,动作优雅地棒起一掬溪水,喝了下去.而且还喝了很多。 所有丫鬈都看的呆住了.其中领头那一个骇然道:“你......你敢喝这种水.这水里有尿你知不知道?” 欧阳暖微微一笑.道:“这溪水一直通往山下的湖水,若说是尿水.你家世子爷也天天喝。” “你——你敢这样侮辱我们世子爷!” “没什么不敢的.请回去告诉你们世子.他的这份大恩,欧阳暖没齿难忘!来日必将厚报!”欧阳暖脸上笑的温柔甜蜜.神情郑重.那几个小丫鬟面面相觑了一阵子,拎起裙角飞快地跑了.连竹鞭子都丢在了地上。 这种羞辱,换了世上任何一个闺阁女子.只怕都会立刻拿绳子吊死自己.纵然不觉得难堪.也绝对不会真的去喝!这世上竟然有欧阳暖这样的高门千金.这是她们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的! “姐姐.你怎么可以......” 欧阳暖看着她们落荒而逃的背影.露出一丝冷笑.转身对着木呆呆的欧阳爵道:“爵儿.狠时能狠,忍时能忍.这种人才是真正厉害的角色,姐姐一向护着你爱着你.不让你受一点委屈.如今你却也该知道,这世上不是所有人都会捧着你的!你不是想要建功立业吗,这点委屈都忍受不了,以后就再也不要跟我提这四个字!” 欧阳爵望着自己的姐姐.像是第一次认识了她,默然片刻后像是突然发了狠.蹲下了身子拼命喝水,一直喝到肚子鼓起来为止.才抹了一把嘴巴,抬起脸道.郑重道:“姐,我绝不会让你失望的!” 欧阳暖点点头,心里却不觉得有半分悲伤.反而充满了力量,肖天烨算 得了什么.不过一条疯狗.慢慢等着瞧吧! 听了丫头们的回禀,何周着实吓了一跳.嗫嚅道:“天下间怎么有这样的女子?” 肖天烨叹道:“欧阳暖能够名动京都.果然不是寻常女流之辈!何周. 若是换了你,能做到吗?” 何周面红耳赤地摇摇头.道:“不能.属下情愿渴死。” 肖天桦哈哈大笑道:“若换了我在那情况之下.也会喝的。”奏王世子着实是个难得的美男子,尤其是此刻他脸上露出笑容.更是神采飞扬,然而说到这里,他神情突然一肃.似是默然出了神。 所有人都不敢再说话了,负责监视的士兵很快过来说道:“世子.他们喝完水,又继续往前走了。” 何周皱眉道:“时间已过去三分之一.他们居然还不着急逃命?”这位欧阳大小姐.年纪不大,却拥有常人难及的勇气与力量,此刻她到底打的什么鬼主意? 正在这时候.领头的士兵又接到信鸽.走过来的时候却面如土色,吞吞吐吐不敢说话.肖天烨皱眉问道:“到底怎么了?” “世子.他们不见了!” 什么?肖天烨一跃而起,大怒道:“你们那么多人怎么看着的!一个个都是瞎子吗?” “属下有罪!”....是因为那小姐突然大声嘲笑世子您是无信之辈.说不追击居然还派人埋伏.她还嘲笑暗卫都是无能之辈,连两个弱小的人都不放心口属下...一时恼怒.想一个时辰后也定能追上他们,就私自撤了大多数盯梢.只留下一人远远看着.后和..再找人就不见了。” 那士兵面无人色,连连磕头,纸条上写着人是凭空不见的,这怎么可能, 所有人都垂下头去.再也不敢看泰王世子一眼。 “拖下去!”肖天烨冷笑道.迅速有人将那士兵拖了下去.他又道:“好.很好!她纵然躲到地下去.我也要将她挖出来.她若能活到明天.我就跟她姓!来人!” 何周看着肖天烨在片刻之间,已经将五百人的士兵队分成十队,分作十路拨查.围猎场中每分每寸的土地,都绝无遗漏之处。 “世子,要不要留下一些人在这里!”何周不放心道。 肖天烨冷脸道:“不必.你们全都去找.哪怕将这里翻个天来.也要把欧阳暖找出来,谁能找到赏金千两.找不到人头落地!” 何周心上一抖,知道这个世子爷最是阴狠毒辣的.赶紧低头应声,飞快策马离去。随行的丫鬈也都跟着离去.生怕世子的雷霆震怒波及到自己。一炷香时间过去.两柱香时间过去......距离约定的时间已经过了很久.没有任何消息传回来,找不到人.始终找不到那两个人!肖天烨越想越不对劲.却觉得脑海之中有什么关键之处遗漏了......他一边想.一边信马随意地走.突然觉得一阵心慌气短,被迫走到平日里歇脚的宫殿才停下。 这一座宫殿的面积比寻常的宫殿都小.只在狩猎的时候稍事休息.正殿只有三间屋子.建筑陈设也是非常的简单.他刚走进去.便听见一阵笑声.想到这里只留下了两名侍卫看守,顿时皱起了眉头。 其中一个侍卫笑道:“世子真是难得,竟然派姑娘你过来打扫屋子。” 只听到另一个温柔的声音笑道:“是呀.世子说狩猎太累了.让奴婢过来先准备好一切呢!说起来世子箭术真是厉害,今天收获颇丰呢”; 这声音.这声音分明是那个该死的......欧阳暖!但是这怎么可能.外面大批人马在疯狂的拨索,她却躲在这里?怎么可能! “姑娘你这么漂亮.以前怎么从来没见过你呀!” “奴婢进王府不久.还是第一次跟着世子爷来狩猎.两位当然不曾见过,两位跟着世子爷多久了呀?”那声音和气,温柔.慢条斯理,却听得肖天烨一股无边的怒气涌上来。 “唉.这可有年头了,我也是看姑娘你年纪小不懂事才跟你说的,别看世子斯斯文文.秀里秀气的.他可是个厉害的人物,你要离他远一点才是, “真的吗?奴婢瞧着世子很和气呢!” 另一个侍卫叹道:“姑娘你年纪轻轻的怎么会看人,世子杀人那才叫不眨眼呢!” 少女咯咯笑道:“好可怕呀.两位大哥尽是吓唬奴婢!” 听到这阵清亮的笑声,肖天烨再也忍受不了.迅速奔入内殿.大声道:“你竟然躲在这里”, 两个侍卫一下子都惊呆了.不知道世子爷怎么会突然冲进来.肖天桦不想再看见这两个蠢货.大声呵斥道:“滚出去!” 两人奇怪地对视了一眼,再不敢耽搁,跌跌爬爬地出去了。 欧阳暖微笑着望向肖天烨.灿若朝阳的笑容让对方觉得无比刺眼,她却笑得越发灿烂:“世子,你来晚了,现在......时间早已过去了。” 肖天桦定定地看着她.欧阳暖笑道:“世子再看.我的脸上也开不出一朵花来。” 肖天烨终于忍不住.咬牙切齿道:“你们怎么跑出来的?” 欧阳暖拍了拍手掌,欧阳爵从后面窗户翻了进来,脸上露出顽皮的笑容,道:“世子想知道.我就大发慈悲告诉你.姐姐激走了你的人.然后带着我一起跳进小溪。” 肖天桦忍不住道:“好好的路不走.为什么要在水里跑。” 欧阳暖笑笑,问道:“世子既然出来狩猎,想必带有猎犬吧?” 人走过的地方.都难免留下气息.这气味人虽闻不到.却难逃过久经记,练的狼狗鼻子.唯有在水中行走,才能逃过猎犬的追踪.人一入水,纵有气味.也被水流冲走了。 肖天烨道“当真什么事都被你想到了。” 欧阳暖谦虚道:“哪里,还要多亏世子送来了代步的工具,免于我们姐弟徒步辛苦,哦.对了,你家的侍卫也很懂礼.竟还帮我烤干了裙摆。”好在她穿着朴素,还特意摘下了那颗红宝石领扣,否则真的难以骗过别人。 肖天烨何等聪明.一下子就想到了其中的关键,自己送去的牛马.只怕是成了他们的坐骑.猎犬到了溪畔.气味突然中断.士兵们自然会想到他们已跃入水中.自然要到对岸继续追踪.谁知他们却是骑着牛马躲进了自己休息的宫殿.但这样一来.他们便再也追不着了.他不由自主冷笑一声道:“你们后来躲到这里来.就不怕我回来发现你?” 欧阳暖微微摇头道.”世子爷这么讨厌属下自作主张.自然更厌恨我们的突然失踪.不把人找到你是不会甘心回来休息的,世人都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世子该不会连这句话都没听说过吧?” 一言一语之中.她竟然已经摸透了肖天烨的性格。 “世上没人敢耍弄我!”肖天烨突然上前一步,狠狠拢住了欧阳暖的手臂,双目赤红如血.”别摆出这副装模作样的表情.....我看你能撑到什么时候!” 欧阳暖倒退一步,一旁的欧阳爵不想对方突然发狂.猛然跳起来撞向他胸口。 一声低哼,钳制欧阳暖的力量陡然松开.欧阳暖抬眼却见肖天烨单手捂胸,露出无比痛苦的模样。他恨恨看欧阳暖.面孔惨白,陡然身子一颤,闷声呛咳.血沫溅出唇边.触目惊心。 欧阳爵大惊失色.拉着欧阳暖就要往外跑.就快跑到门。的时候.两人忽听身后一声哀哀呻吟。 欧阳暖下意识回头望去.只见肖天烨捂胸颤抖.仿佛忍受着极大痛楚.似乎用尽了力气才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却一时没抓住,瓷瓶咕噜噜滚出去好远。他目露绝望.身躯蜷缩如婴孩.喉中发出低哑呻吟,脸色惨白近乎透明,似乎下一刻就要断气。 “姐姐.这种疯子.不必管他!”欧阳爵见欧阳暖突然顿住脚步.皱眉望着肖天桦,以为她在迟疑,赶紧说道。 肖天桦绝望地看着这对姐弟.刚才他还胜券在握.将对方的性命牢牢握在手中.现在他却生死一线,原本任人宰害的羔羊已经彻底掌控了胜局,可恶! 欧阳暖没有一丝一毫的心软.事实上,除了对老太君和爵儿.她对任何人任何事都不会有丝毫动容,她只是在权衡.要不要救这个人。 如果他死在这里.自己姐弟能否脱得了干系? 冤家宜解不宜结.尤其此人是权势滔天的秦王世子.的确,不能让他死,欧阳暖一横心.快步走过去将那瓷瓶捡起来。肖天烨已没有抬手的力气.欧阳暖猜到瓶中就是救命的药丸,只得将瓶。凑到他嘴边,将药灌进他口中 “姐.他怎么了?” “可能是心疾。”欧阳暖低声回答。 肖天烨喘过一口气,依然面色惨白,整个人绮在她身上,蹙了眉.微微喘息.却只是定定望着她.眼神从未有过的奇怪。 欧阳暖毫无畏惧地与他对视.肖天烨的嘴唇已经干裂.却自始至终不说话,欧阳暖叹了一口气,对欧阳爵道:“你去取一点水来。” 欧阳爵站在原地不动弹.欧阳暖静静望着他,他皱眉道:“好啦好啦,我全听你的。”然后跑过去倒了一杯水。 欧阳暖用帕子沾了水,轻轻润湿肖天烨的嘴唇,动作十分轻柔:“世子,你我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你却苦苦相逼.如今我们救了你一次.也请你高抬贵手.饶过舍弟。”她又说了一次,眼神无比坚持。 肖天桦的眼神却突然变得冷淡无比.冷声道:“马上滚。” 欧阳暖微微一笑.道:“抱歉了世子,外面那么多人.我们很难出去,恐怕还要麻烦您与我们一起滚。” ——————题外话—————— 此章节斗美男,。(n一n)。哈哈 058 被毒蛇世子盯上了 肖天烨冷笑:“你是什么意思?” 欧阳暖脸上露出一丝笑容.淡淡道:“意思就是.要请世子殿下送我们一程。” 肖天烨挣扎着想要坐起身,却猛地捂住胸口.额头上涌出大滴的汗珠, 厉声道:“不要妄想,你们走不出去的!” 欧阳暖神色古怪地望着他.似是惋惜似是惘怅.低声道:“世子这样苦苦相逼.莫非还有别的原因?” 肖天烨面色一变,眼神更加阴沉.却始终没有说话.欧阳暖的目光不由自主落在面露茫然之色的欧阳爵身上.心中的猜测慢慢成形。 喧闹呼咤之声便在此时传来。 肖天烨突然站了起来.他的角度已能够清楚地瞧见一道人影快速奔进.沿路试图阻拦的侍卫们被打得人仰马翻,根本减不缓他丝毫来势,竟被他直冲了起来! “卫峰.你放肆.我的屋子也是你能擅闯的?”肖天烨一眼认出此人乃是大公主手下一等侍卫首领,立即怒斥道”,你要干什么?” 卫峰不言不语.视线一扫.看到欧阳暖姐弟站在一旁.立刻走上前去.沉声道:“欧阳小姐.大公主命属下前来迎接!” 肖天烨惊怒交加,突然两根手指曲起在唇边呼哨数声.片刻之间殿内涌入无数侍卫.肖天烨冷声道:“抓住他们!” 侍卫们将欧阳暖他们团团围了起来.内里的侍卫执着长剑,外围的侍卫则拉开了弓箭。 “卫峰.你竟敢闯入这里.未免太过胆大妄为.立刻放下人.也许看在姑母情面上,我不会追究.....”, 卫峰冷冷瞧了他一眼,还是理也不理,径自向前迈步,侍卫们也不由地跟着移动.寒光闪闪的长剑带着一种慑人的威势。 到了这个地步.肖天烨还不肯放过自己姐弟,绝非只是一时兴起这种原因.只怕——爵儿看见或者听见了什么.或者是肖天烨以为爵儿在故意窃听......若果真如此,事情就麻烦了.欧阳暖在电光火石之间已经想清楚其中的利害关系.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肖天烨下意识地以手抚住心口.他在犹豫.卫峰是大公主身边十分信赖绮重的侍卫首领.不但武艺高强.更只听大公主一人调遣.一般的场面根本镇不住他.若是真要乱箭齐发将他们一起射死在这里.大公主追究起来.父王那里的确很难交代。但若是不困住他,让他这样带着人冲了出去,事情一样会闹得不可开交。 眼神落在欧阳暖的身上,肖天桦的目光中划过一丝极端复杂的神色,似乎矛盾之极,最终他的薄唇轻轻抿了起来.从齿间迸出了两个字:“放箭! 在肖天烨的眼中.世上只有死人才不会泄露秘密! 卫峰立即大声道:“我是大公主手下一等侍卫.谁敢随意射杀!” 侍卫们本都已经蓄势待发,听见这一句却都面面相觑,有些不知所措地望向肖天烨。 肖天烨立即向前赶了几步,高声道:“他要刺杀我,立予射杀!” 侍卫们不再犹豫,当即搭箭入弓.一时箭矢如雨。欧阳暖眼明手快.早已拉着还在愣神的欧阳爵避到柱后。 卫峰上前一步抽出长剑,飞足踹翻一个侍卫,一时剑光如雪,击落了第一波箭攻,乘着空隙.突然翻身跃起.在空中几个纵跃.左劈右砍,专朝侍卫密集之处落足.打乱了弓箭手的站位.大多数侍卫们又不是他的对手.一团混战中只见他的人影猛地冲天而起.一掠一冲! 肖天烨原本还在观察.却突然觉得颈上一凉,一道冰凉的瓷片落在他喉咙。.寒气逼人。 “都住手!”欧阳暖的声音不大.却足以让所有人都停住了手。 肖天烨做梦也想不到这种变故.更想不到自己这样的男子竟然会被一个小姑娘劫持,不由气得全身颤抖,咬牙怒道:“欧阳暖,你竟敢..”,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欧阳暖淡淡一笑.笑容中透着一股冰冷的甜蜜.”谁让你都将所有的注意力放在他身上呢?” “欧阳暖,你敢怎样?”肖天烨冷声道。重生之高门嫡女txt下载 “世子殿下,暖儿不过是求您放我们姐弟安全离开.这个要求不算过分吧。” 肖天烨目光寒冷如冰,哼了一声道:“如果我说不呢?难道你敢杀我不成?” “世子殿下想拿性命跟我赌么?”欧阳暖的声音依旧温柔,像是在说今天很晴朗适宜赏花一样.然而肖天烨的脸色却越来越难看。他面如寒霜.胸口不停地起伏着.显然是正在激烈思考。卫峰也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娇滴滴的欧阳小姐,心道大公主莫不是说错了吧,这丫头还需要自己救吗?就在僵持的时候,门口突然传来高亢急促的传报声:“大公主到一 欧阳暖微微一笑,快速放开了肖天烨退到一边.手中的碎瓷片被不着痕迹地轻掷于地。 太公主的身影出现在殿门口,而站在她身边的,除了行色匆匆的陶姑姑以外.还有一脸震惊的欧阳家老太太李氏。 “这是怎么了?”大公主严厉的目光环视一圈.“天烨,你摆开这么大阵仗是在迎接我吗?” 肖天烨挥了挥手.所有的侍卫们立刻如潮水般退开.他自己快步上前盈盈拜倒:“姑母,不知您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请见谅.”.””他说话的时候,神情已经恢复平常,声音清亮,恭敬有礼.风度极好.俨然一副翩翩佳公子的模样,原来的狠辣疯狂竟在此剂全数消失了。 欧阳爵在旁边看的目瞪。呆.他实在不能理解.一个人怎么会变脸如此之快! 大公主冷冷问道:“欧阳家的少爷和小姐怎么了.为什么被你扣了?” 欧阳暖脚步轻快.带着欧阳爵已走到大公主身边,肖天烨望了她一眼,沉声道:“欧阳少爷只是误闯入猎场,欧阳小姐来寻他.我便将他们二人带到此处稍事休息.正待去禀报姑母.您就寻来了。” 误闯?这怎么可能?李氏的脸上露出十分震惊的神色.拉过欧阳爵上上下下查看一番,发现并没有损伤,这才放下了心。 “那这满院的侍卫是来做什么的?暖儿,难道有人敢故意伤害你们不成?说出来.我替你作主。”大公主显然并不相信这套说辞。 “哦.这侍卫么.”.””肖天烨抢先笑道,“是欧阳少爷说要观看侍卫们演练剑阵,我才命他们进来。” 大公主定定地看着他的眼睛.突然一声嗤笑:“天烨在跟我说笑话吗?你不将他们姐弟二人送回去.反而在这儿看什么演练......别说是你.就是你父王都不敢在我跟前耍嘴皮,你敢将这套说辞说给你父王听吗!” “如何回禀父王.是我自己的事.怎敢烦劳姑母为我操心口”肖天烨软软地顶了回去。 “大公主.请您放心,”欧阳暖语调柔和.但话意似冰.“世子殿下只是太好客,他留着我们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那些侍卫们可能产生了误会,以为我们是刺客.....” 肖天桦胸口一滞,咬牙忍着没有变色。 大公主冷笑一声.道:“那些场面话就不必说了,全都跟我进来!” 所有的侍卫们都留守在外,众人不得已跟着大公主进了内殿。大公主坐在椅子上.面如寒冰,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欧阳暖挽裙下拜,仰着头道:“请公主殿下为我们姐弟作主。”自己不可以去求大公主.但大公主主动帮忙,便是另一种说法.再加上经过刚才一番变故.肖天烨都还不肯放弃杀爵儿.那就一定要依靠大公主的力量给他施加压力! “欧阳小姐,起来.快起来.有事慢慢说...“”一旁的陶姑姑看着大公主的脸色.赶紧上前去搀扶,然而人却没搀扶起来,欧阳爵也跟着跪倒。 欧阳暖跪着没动.直视着大公主的眼睛道:“秦王世子殿下以今日爵儿误闯猎场为名.要杀了他.我匆忙得到消息赶来,百般求情殿下都不肯改变主意。猎场本是皇家场地.却并不是禁地.爵儿纵然犯了错.却也还不到当场处决的地步,此事还想大公主明察.给爵儿一条生路。” 她言辞简洁直白.并无一丝矫饰之言.反而听着字字惊心.李氏的脸色越发难看.简直都不敢去看大公主的脸。 “为了这个就要杀人?”大公主更显惊讶.“我今日请你们留下陪伴.原本是一片好意.却不想闹出这种事情来!当真是胡闹!天烨,你仅仅为了欧阳爵误闯猎场就要当众杀他,可有此事?!” “姑母,欧阳公子的确误闯猎场,我也不过是与他开了个玩笑,欧阳小、姐突然来到,见到这场景难免产生误会,之后我只是让人护送他们来这里休息…莫非是因为招待不周.二位觉得受了怠慢?” 大公主见他推的干净.不禁冷笑了几声,道:“卫峰,你怎么说?” 卫峰诚实道:“属下赶到这里要带人走.世子爷命令侍卫们围攻,并下令放箭。” 原本面色十分平静的欧阳暖心中却一顿.自己姐弟是苦主可以说话.然而卫峰却是大公主的人.一旦出来作证.大公主的立场就不再客观公正了。“我派人前来.你竟然也敢刀剑相向?”大公主的脸色一下子沉下来.美目现出无限的凌厉。 “我请二位在这里稍事歇息.他闯进来二话不说就要带人离开.我自然是要命他们救人的。” 欧阳暖悠悠叹了一口气,道:“公主,也许世子一时看错,没有认出这位是您身边的人也不一定!” “认不出来?欧阳小姐也太单纯了.卫峰跟着我十多年.京都有谁不认识他是长公主座下侍卫统领.天烨,你才多大年纪.就老眼昏花了吗?”大公主秀眉一挑,冷冷道。 肖天烨不慌不忙地笑起来.道:“姑母要是不信.可以招那些侍卫进来问一问,看看卫统领有没有自报家门?” 大公主怒道:“这里上上下下都是你的人.你矢。否认.谁敢举发你? 肖天桦脸上却一丝慌乱也没有,淡淡道:“这里的人虽然是跟着我来的,但连我都是您的晚辈,他们身份地位低微.长公主面前,谁敢欺瞒?” 他利齿如刀.句句难驳.大公主早已按捺不住怒气.斥道:“你还真是狡言善瓣,敢做不敢当么?可惜你怎么抵赖也赖不过事实,难不成是别人无缘无故诬陷你?” 欧阳暖看着肖天烨.越发佩服此人.若说心狠手辣脸皮厚,此人若认第二,只怕无人再敢认第一口林氏、欧阳可与他比起来,当真是小儿科.弟弟无缘无故招惹上这种人.实在是大大的不智。 肖天烨神色淡然地道:“我也不明白欧阳小姐为何会无缘无故编出这个故事来,就如同我不明白皇姑母无凭无据的.为什么立即就相信了外人.而不肯相信我一样.难不成要姑母是因为父王的事情迁怒到我身上…川 卫统领心头一沉.顿时明白自己做错了一件事。自己应该自始至终旁观,而不该插言作证的。本来是欧阳暖姐弟状告肖天烨,但自己一插手作证.似乎突然就变成了大公主也故意卷入这场纷争之中,这样一牵扯起来,搞不好就变成秦王与太子之争。 肖天桦又徐徐道,“既然卫绕领要说话,不妨说个清清楚楚,你进来后可看见有人要杀害欧阳家姐弟吗?或者请大公主查问欧阳小姐,我可对她有半分无礼之举?” 卫峰想不到这位世子爷如此嘴利.冲。便道:“那是因为我来的及时.你还没来得及做什么……” 肖天桦正在这里等着他呢.闻言冷冷一笑.安然道:“卫统领坚持认为我心怀不轨.我不愿争辩;姑母更亲近欧阳小姐和卫统领.而非我这个亲侄子,那是我们政见不同的缘故.我也不敢心存怨慰。但请问欧阳小姐,你。。声声我要杀害令弟.他身上可曾有伤?我若真是要杀了你们.怎么还能让你们好好站在此地向姑母告状?” 大公主气得双手发凉,只怕战场上千万的敌兵,也比不上面前这位侄子的言谈令她心寒.正想怒骂回去的时候.欧阳暖不慌不忙的声音在旁边响起:“世子殿下.是非曲直其实并不难分瓣,只要将你的五百将士分开关押,分别派人审问,总有人会说实话的。” 肖天桦全身一震.难以置信地转头瞪着欧阳暖。 “卫统领见情况紧急,只得失礼,想要强行将我们带走。”欧阳暖理也不理他.仍是继续道,“世子为了阻拦我们,竟下令侍卫乱箭齐发.此事所有侍卫都已看见.只要现在公主殿下任意提取三人分开关押,让他们说出具体细节.若是真如世子所说只是留我姐弟做客,欧阳暖甘愿向世子磕头认错,” 大家全都呆成一片.肖天烨更是没有料到欧阳暖竟有这种胆量.一时心乱如麻.面色如雪。 “你还有什么话说!”大公主面沉似水.已是怒不可遏。 肖天桦一咬牙,道:“既然欧阳小姐和卫绕领。。声声指责我有过错,我不敢再辩.也不敢要求什么证据。只求姑母圣断.若是您也认为我有过错.我自当认罚,绝不敢抱怨。” 他这般以退为进.大公主倒有些迟疑,李氏忧心仲忡地望着面前的两位显贵.大公主素来行事强硬,秦王世子性格暴虐.这两人已经很麻烦了.背后的太子与泰王之争更是可怕,欧阳家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吏部侍郎.卷入到这样的争斗中去,岂不是在烈火上煎烤…… 欧阳暖闻言,睁大一双清丽的眸子,看着大公主道:“公主,您与世子才是一家人,千万不要为了替我们主持公道伤了皇室和气。世子说的对,今天这件事不过误会一场.爵儿误闯猎场在先.世子一时恼怒才要动手,全是爵儿不对.世子没有错.请您别责怪他了。” “爵儿,你听见没有?”欧阳暖轻声道.“不过是误会一场,你与世子道个歉便是了。” 欧阳爵看自己姐姐一双长长的睫毛冲自己眨了眨,立刻醒悟过来,豆大的泪珠一颗一颗的往下掉,咬着嘴唇却不出声,濡湿着一对大大的眼睛,只哽咽道:“世子,都是我的错,您别和公主殿下争执了.她是你的姑母呢,这样不好。” 欧阳暖点点头.一脸欣慰的看着欧阳爵,道:“爵儿.早该如此,祖母也在呢,她是长辈.今天便是你没错也要认错的.不能让她为你担心呀。” 这话说的软绵绵的.就像是在肖天桦的脸上抽了一巴掌!欧阳爵不过一个十岁的孩子.却知道敬重长辈.明明自己没有错也要认错.自己这么一个皇室公子.却对着姑母洋洋得意地争辩.更是半步不让.欧阳暖这么说.分明是—— 李氏见欧阳爵哭的可怜.只当他是小孩子不懂事,还劝道:“傻孩子哭什么.只是无意闯进来罢了,便是错了.世子爷大仁大义也会见谅的…..” 肖天烨一听,心头猛的一冷。 欧阳暖满脸担心.忧心钟仲道:“世子,爵儿不过一个孩子.纵然真的做错了什么,他既然道歉了,就请您大人大量放过他吧!“ 肖天烨被欧阳暖盈盈的目光逼迫.便咬牙道:“他可不止误闯.还放跑了我要送给皇祖父的野鹿!” 欧阳暖轻轻点头,道:“那爵儿是不对.只是今日正逢太祖孝贞显皇后的祭日.实在不适宜狩猎.改天我会让爵儿亲自狩一头野鹿赔偿给世子。”大公主一听.勃然大怒道:“太祖先皇后的祭日你也跑出来杀生,当真是疯了吗?别说今天没抓住.就算抓住了送到皇上跟前,岂不是当众告诉人家你在太祖先皇后的祭日里跑出来狩猎?” 肖天桦心上一颤.迟疑道:“那......不光如此,欧阳爵还与我发生了一些。角,才激得我恼了…六 欧阳暖闻言,委屈道:“爵儿.这就是您的不对了.有什么要紧的。角.非要和世子爷争辩?”她一脸难过的委屈,道:“姐姐平日里怎么教你的,不论世子再生气,你也要忍着.你总要想想,爹爹为官做人何等谨慎.咱们做儿女的不能为父亲分忧.难道还要给家里抹黑吗?,世子什么身份.你又是什么身份”...” 欧阳暖说不下去了.声音哽咽难言,转头掩面似乎十分难受,大公主气极.一掌打翻了一个茶碗.粉碎的瓷片四溅在地上.她仿佛勃然大怒,脸色铁青.镇不住的手腕发抖.冲着肖天烨呵斥道:“你听见没.白长了这几岁,还不如个姑娘家懂事!欧阳公子不过是个十岁的孩子,纵然说了什么得罪你的话.你也该看在吏部侍郎的面子上宽恕.可你呢,动不动刀刻相向.这哪里还有半点皇家风范!你是想要御史告到皇上那儿.参你个滥杀无辜的罪名吗?” 肖天桦一愣.立刻意识到欧阳暖同样一招以退为进.表面在责备欧阳爵,实际上每一个字都直指自己仗着是皇族子弟欺负他人,她真是好玲珑的心思.须知陛下最痛恨的就是王子犯法.莫说是自己.去年代王去听戏,与平民发生。角,纵容侍卫打伤了人.御史一状告到圣上那里,代皇叔竟然被圣上剥夺了亲王爵位.要不是太后为他求情,只怕还要送到宗人府去问罪,他刚想要开口分辩—— 欧阳暖却比他动作更快.突然跪倒,正色道:“公主息怒,是暖儿不好,原本看到爵儿差点没命十分气愤才一时。出妄言.今天的事情不过误会一场.实在怪不得世子的,寻常人家发生。角,事情过去也就过去了.但大公主是长辈,世子是晚辈,你们二位更出身皇室,今天的言谈争论若闹到陛下面前.被有心人加以利用挑拨.就会一发不可收拾!请公主三思,” 肖天烨有些发愣.他向来能言善辩.这是连皇祖父都称赞过的,可是到了欧阳暖面前那些机心却仿佛毫无用武之地,原本他想要说大公主仗着是长辈帮着外人欺负自己这个晚辈,这样大公主为了避免矛盾恶化只能对此事放手.然而欧阳暖却趁机反将他一军.说他仗着是皇族子弟欺压官家幼童.不知不觉让欧阳爵这个闯祸的变成了苦主.在他还没反应过来之时又说自己与大公主鹊蚌相争.小心让他人汪翁得利.这样一来,就算父王得知.也只会命令自己赔礼道歉....”这样的欧阳暖.令他忽然觉得遭到前所未有的挑战。 望着欧阳暖那挺拔的姿态.清丽的面庞.冷傲倔强的表情.和那双如同燃烧着火焰般的激烈的眼睛.肖天烨突然觉得神思一阵恍惚,胸口如同被什么碾轧了一下似的,疼痛莫名。他当机立断,露出十分愧疚的表情道:“欧阳大小姐当真是知书达理,深明大义.我自愧不如。今日之事的确是一场误会.是我太过偏执.现在我向欧阳家郑重道歉.不日还将送去礼物聊表心意,请姑母原谅我一时糊涂。” 大公主早已经想到其中的利害关系.一方面事情闹大会加剧太子和秦王两派的矛盾.另一方面传出去只会对欧阳暖姐弟不利,只是肖天桦始终不依不饶令她十分恼怒.才会十分震怒.现在看到这种情景便缓了口气.点头道:“你知道错就好!” 欧阳暖低下头,心道你说深明大义的时候要是不咬牙切齿,我就更高兴了。 李氏一看事情有这样的转折,立刻放宽了心.在她看来能不得罪秦王世子.又能讨好大公主.这才是两全其美的事情.奈何刚才肖天烨却咄咄逼人,非要将欧阳爵治罪不可.她实在是担心极了.却没想到暖儿能在三言两语之间就将事情周旋到这种地步,真是出乎她的预料之外.连声道:“多谢公主主持公道.多谢世子爷宽宏大量。暖儿爵儿.还不谢过二位,” 欧阳暖和欧阳爵向大公主和肖天烨施礼.大公主微微点头,陶姑姑面露微笑.只有肖天烨似笑非笑,比哭还难看。 事情告一段落,大公主和李氏先行上丰.欧阳暖和欧阳爵两人走在后面,就在她快要离开内殿的时候.肖天烨突然追出来.扬声道:“我送二位一程。” 大公主仿佛没有注意.也没人回头。 “你今天还真是出尽了风头。”肖天烨望着欧阳暖.冷冷说道。 “我已经放下了.世子还在念念不忘吗?” “从未有女子敢这样对我.你今天所作所为,我永生不忘。” “我只要晚来一步.爵儿就会死在你手上.到时就算我再勉力拼冲.只怕也救不出他,你可知道?”欧阳暖语声淡淡.却神色肃然.道,“若是你伤我弟弟一根汗毛.凭你是亲王世子还是天皇贵胄.哪怕穷尽一生之力.拼个鱼死网破.我也要活剐了你!” 自她开口以来.肖天烨便察觉到她身上有股隐忍的怒气,原本以为她只是害怕自己穷追不舍.现在看这样子.竟是冲着自己要对欧阳爵下手来的。“你敢对我说这种话?”肖天烨脸色突然微微转白。 “泥人也有三分火性,便是我身为女子.手无缚鸡之力,却也有最珍爱的人.你若是一意孤行,非要置爵儿于死地,我也不会束手待毙!“欧阳暖冷笑一声,半是玩笑半是认真的说道。 旁人只看见他们在说话.却不知道他们二人说了什么.却都看到秦王世子一张漂亮的脸变了颜色。 “不管世子要在猎场做什么.都与我们姐弟无关.但若是你非要为难我们.欧阳暖却也不是怕事之辈.从今往后,我要爵儿平平安安.一生无忧.哪怕我的弟弟少了一根毫毛,我都会记在你泰王府头上!” 肖天桦有些怔忡,慢慢转动着眼珠.半晌方道:“你的意思是,哪怕是欧阳爵发生了意外,你也要记在我头上?” “难道不是吗?”欧阳暖紧紧地盯住他的眼睛,“我的爵儿乖巧听话,从不惹是生非.他得罪之人无非是泰王世子.真的受伤生病也一定是与你有关!若真有那一天,我便要找你一命偿一命.让秦王殿下也尝尝痛失爱子的滋味!” 看着欧阳暖咄咄逼人的脸.肖天烨的神情变了。他实在是想都没有想到欧阳暖居然会这样爱护弟弟,简直是豁出性命在保护他,一个小小的官家少女.哪里来的这种气魄与胆量,竟然敢与自己这个世子叫板!在他的生命中,这是第一个敢戏耍他的女子.也是第一个敢当众挑战他权威却还能全身而退的女子!他相信.她所说的一切.都是郑重其事的.若是将来欧阳爵真的有所损伤.她会穷尽一生一力.不死不休找自己报仇雪恨。 “你确信自己有这样的力量?”肖天烨冷冷望着她。 欧阳暖淡淡一笑.眉眼温柔,语气冷凝:“世子大可一试,” “你敢威胁我?” 这话你今天已经说过两次了,欧阳暖脸上的笑容更加谦卑,说出的话却半点也不含糊,道:“明郡王今日出京.大多皇孙公子都去送行.世子选在此刻出现在猎场.只怕是在等什么人吧。” 肖天烨的眼睛寒光遍布.冷声道:“你竟然胡言乱语.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世子知道不知道并不重要.你说若是让人听说秦王世子在这里召见什么人.说什么不想让人知道的话.被欧阳侍郎家公子听见所以才急着杀人灭。这样的风声.”..”, “不过是流言蜚语.皇祖父不会相信的!” “自古以来人的心思啊.其实是最深不可测的,你永远都不能说.自己把握住了另一个人的想法,所以既使是曾经亲密无间的父子.也可能会被流言侵蚀。陛下虽然信任秦王殿下.可世子别忘了,太子才是陛下最信赖的人.到时候——” 肖天烨的怒火因为欧阳暖冷淡的表情而燃烧得更旺.满腔怒意更是汹涌难捺,忍不住一把抓住了欧阳暖的手臂,将她猛地拉到自己面前,愤恨的吐息几乎要烫破对方那冰凉的皮肤。 “你听着.欧阳暖!”肖天烨的声音仿佛是从紧咬的牙根中挤出来的一般,”你敢散播这些流言蜚语,我就能让你欧阳家顷刻覆灭!” 欧阳暖冷冷望着他.道:“我知道你们这些皇孙贵胄.不惮于做最阴险最无耻的事情.我也知道你们这些人射出来的冷箭.连最强的人都不能抵御。但我还是要警告你.我绝不允许你把爵儿也当成棋子,随意摆弄随意牺牲!如果你敢动爵儿一下.我会叫你秦王府多年筹谋彻底结束.你听懂了吗?肖天烨的心头涌起一股热潮,唇边也露出了一丝惨然的笑,父子亲情、兄弟之爱.这些东西皇家根本没有,他的心早就凉了,血也凉了,但欧阳暖对弟弟的爱护,却如同烙入骨髓里,令人难忘。 在他颤抖的视线内,突然出现了欧阳爵愤怒的脸。少年充满杀机的一口扑上来.狠狠咬在肖天烨的手腕上! “住手!”肖天烨难忍剧痛.顿时松了手.欧阳暖沉下脸来.挡在肖天烨身前.厉声道:“爵儿.我跟你说过的话你全都忘了吗?什么时候能不再这样莽撞.你闯的祸还不够吗?” “可是他....”,欧阳爵虽然立刻椎开,可是一双大大的眼睛里却充满了受伤。 “爵儿!”欧阳暖斥道.”你要时刻记得自己的身份!快跟世子殿下道歉!” 欧阳爵身休微颤,紧紧地抿住了嘴,俊秀的脸珊着.倔强地扭向一边。 肖天烨甩了甩手腕.皱着眉道:“算了。” “不行,”欧阳暖面沉似水”,他必须要记住这个。爵儿,你道不道歉?” 欧阳爵没有想到姐姐竟然这样坚持,不由脸憋得通红,胸口一起一伏,牙咬得脸颊两边的肌肉都扯紧了.简直就是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 欧阳暖叹了一口气,心里又软了下去.缓缓迈走上前.握住了他的手.低声道:“听姐姐的话,向世子道歉....”,她可以得罪对方.不过是仗着自己是弱女子,肖天烨不能当面翻脸.然而爵儿却不同.将来还要在朝堂上立足.真的和肖天烨结下仇怨,实在没有好处。 “快去跟世子殿下道歉。” 欧阳爵垂着头想了半晌,突然抬起双眼,狠狠地瞪了肖天烨一眼,硬硬地道:“我不要!” 他的表情十分认真.语调肃然道:“谁敢欺负姐姐.我就跟他拼命!所以.我不道歉。” 欧阳暖看着他,凝神沉思了片刻,道:“你先去前面,姐姐还有话和世子说。” 欧阳爵怔了怔.”万一他再欺负你.” “世子是什么人,怎么会欺负我这样一个小姑娘。”欧阳暖淡淡道.” 祖母今天已经受了很大惊吓.你还一定要让她更难受么?” 欧阳爵不由地一呆,终究一步三回头地走开了。 欧阳暖道:“世子爷.我相信秦王府有能力让欧阳家覆灭.可你能堵得住天下悠悠众。吗?秦王府是贵重的瓷器.欧阳家不过是无足轻重的瓦砾,猛地撞过来谁会破损?殿下正是关键的时候,名声非常重要.爵儿只是个孩子,什么都不懂.就当今天我们从未来过猎场.你我从未相识,让所有的不愉快都过去.这样不好吗?” 肖天烨眉头紧攒,却又深知她说的没错,只觉得很不舒服.难以描述那种厌恶的感觉。 欧阳暖凝视着他每一丝的表情变化.语调依然冷淡:“今天为了脱险.我还挟持过您.世子心里不痛快.欧阳暖非常理解。我知道你的底线在哪里,所以不会触犯它,但我也有我的手段和行事方法.殿下恐怕也要慢慢适应一下。再者.不光是你讨厌我.我也很厌恶你.只是为了大业.世子牺牲一点个人的感受,忍下这口气,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该说的都被她说完了,肖天烨认真凝视着她.道:“今天的事情我不会再向欧阳爵追究,但你若是下次敢故意装作不认识我,却也绝不可能!” 欧阳暖一愣.抬眼却看见肖天烨眼中流光溢彩,似乎颇有深意.顿时心里一惊.低下头.道:“多谢世子宽宏大量.欧阳暖就此告辞。” “不客气。”肖天烨淡淡道”,你对欧阳爵,还是不要过于溺宠。他的性情这样耿直,并不适合官场.不如早些送入军中磨练,让他知道什么是男儿气概。否则像你这样.小小年纪却学的满腹机谋.未必是什么好事.....”, 欧阳暖头也不回,快步走了出去。 肖天烨的目光.从刚才起就一直像钉子一样扎在她的身上,等她的身影都消失了.还朝着那个方向不肯将视线收回。 欧阳暖追上去.却只看见大公主站在原地等候,她心中一凛.慢慢走过去:“多谢大公主今日为我姐弟解围.欧阳暖终身不忘。” “刚才我在听惠安师太讲经,你是不是很想过来向我求救?”大公主淡淡地一笑.骄傲的眉眼有着一丝冷意.”为什么又忍着没说呢?” 欧阳暖低了低头,默默无语。 “其实你是算准了我会来救你的吧。” 欧阳暖被她说中.却也并不吃惊,这样长期浸淫权术之中的人,想要在她面前装神弄鬼既没有必要又是白费力气.欧阳暖索性一口承认道:“是,“你好大的胆子!”大公主彻底冷了脸.满面寒霜地道。 “因为我与公主萍水相逢.公主殿下没有义务为我救爵儿.我只能赌一赌,若是公主垂怜.我们姐弟自然没事.若是不然,便是我们的命!”欧阳暖慢慢说道。 大公主心中因为这两句话.原本的怒气竟消失大半,只是转念一想.眉尖一动.心中突然疑云大起.徐徐问道:“欧阳爵到底做了什么.惹怒了天烨,他并不是个冲动的人,今天这样大张旗鼓.必定另有原因!” 欧阳暖摇摇头道:“具体的原因暖儿的确不知道,况且此时既然已经过去.我们姐弟并不方便再牵扯其中.公主可以自去查一查。” 大公主淡淡一笑.道:“我越是大张旗鼓地问罪.他就会把越多的恨意放在我的身上.自然暂时就没心思找你的麻烦了.这一点,你也早就算好了吧!” 欧阳暖低头笑道:“公主殿下会担心秦王世子憎恨您吗?” 大公主脸上露出一丝冷笑道:“他么,只是小辈,我倒还不放在眼里。只是欧阳暖.我必须提醒你.肖天烨年纪不大.却端是心机深沉、手段十分毒辣.事情绝非你想的这样简单,你今天所作所为,实在太过引人注目,只怕他彻底盯上你了......” ——————题外话—————— 毒蛇世子多可怕居然想把他配给女主.你们好坏 059 大小姐奇货可居 大公主缓步上了轿子.欧阳暖目送她离去.便听到有人大叫“姐姐”.欧阳爵飞奔着冲了过来,一迭声地叫着:“姐姐你没事吧?刚才吓死我了! “你都这么大了,还这么不稳重.什么大事情就吓死你了?天下比这个大的事情多的是,”欧阳暖嘴里斥责着.手上却爱怜地为弟弟理了理跑乱的发丝.“刚才姐姐说你.生气了吗?” “才没有呢,我怕姐姐吃亏嘛.”欧阳爵撒着娇道.“秦王世子不是好人.你以后少搭理他.咱们快回去吧。” 欧阳暖笑着用手点点他:“遇到事情就知道惊慌.你也要想一想,若是没有大公主来,今天咱们该怎么办?” “你姐姐说得对,你也不小了,从今往后记得不许再惹是生非。”就在这时候,李氏走过来.姐弟两人赶紧向她行礼,李氏叹了口气,看着欧阳爵说道.“爵儿.秦王世子可不是好招惹的人.你怎么会得罪他了?” “祖母.今天我本来只想在田野之间转转.不知怎么却无意之中闯入了猎场....” “爵儿.当着祖母的面你也敢撒谎.猎场明明有侍卫看守.你一个小孩子怎么进得去?”欧阳暖皱眉,刚刚大公主带着李氏一路进了猎场,怎么会看不到守卫站在门口,他说自己误闯,说出来岂不是让李氏心生怀疑吗? “听见没?还不老实说,“李氏故意沉下脸道。 欧阳爵脸一红.不好意思道:“其实我们是从后山进去的.因为我听说这里面有珍奇的野兽,一时好奇才偷偷溜进去.但是我先前并不知道秦王世子会在里面狩猎啊,” “嗯,以后还是尽量少和这些人打交道为好,”李氏听完了解释.长长松了一口气.道,“虽说大公主今天帮你们解了围,可她也是喜怒无常不好得罪的.今天可把我这个老骨头折腾惨了。好在刚才我和惠安师太说上话了,也算咱们没有白来宁国庵一趟.....”说到这里,她似乎突然意识到孙女别、子都在跟前,欲言又止地住了口。 看到她的表情.欧阳暖就知道此事必然与林氏腹中的孩子有关系.她装作没有听见的样子.不露声色地道:“祖母.您脸色不太好.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李氏一愣.这才觉得自己后背都被冷汗湿透了.四肢冰凉、浑身发冷.旁边的张妈妈赶紧过来搀扶她:“大小姐.老太太一听说大少爷被扣下了,真是心急如焚,急慌慌就赶过来了” 欧阳暖点点头.看着李氏苍白的脸色关心地道:“祖母,我们还是先回去,再请大夫来瞧瞧。” 李氏点点头.一行人上了马车.回到欧阳府。 回去当夜.李氏就病了,病得很重,时不时的发低烧.烧的浑身滚烫.几乎昏死过去.大夫来瞧也说凶险的很,老人家最怕这种来势凶猛的寒症,一个弄不好怕是要过去.这下可把寿安堂所有人都吓坏了。 欧阳暖日夜照看老太太.每一昏方子都要细细雅敲.每一碗药都要亲尝,本以为李氏很快会好转.没想到这一回她整整挣扎了三天三夜,仍然逃不出可怕的高热和半昏迷状态。 李氏陷入昏迷,无数狰狞的鬼脸,总在她身边盘旋。她想大声喊叫,用双手椎开那死死缠绕着她的可怕梦魇。但实际上,她连手指都无力动一动,嘴唇翕动得几乎不能察觉.轻轻的气息吹出勉强可以听到的字:“不要…啊.不要.走开,快走开忍过一阵剧烈的头痛,她的额头满是冷汗.跌入更深的昏迷...” 在她的梦中,洪水咆哮着.不知从何处狂奔而来.势不可挡.冲垮了寿安堂.冲走了欧阳府的一切.李氏急切地叫着每一个人的名字,儿子.孙子.孙女......然而除了茫茫的一片洪水.什么也没有,甚至没有一个人影。洪水终于漫上来.在她头顶轰响着,滚滚而过,她浑身发寒.大汗淋漓,一个冷战使她从昏迷中惊醒过来.竭力张开双目,只见屋子里灯火荧荧.十分昏暗,床边坐着一人.双手支着下烦.闭目养神。 “和她轻轻一呻吟,床前的人立刻惊觉.连忙出去取来一把热乎乎的紫砂壶.一手抱着李氏,一手小心地喂茶水。李氏从勉强睁开的眼缝里看了看.断断续续地说:“暖心…你还在这里”欧阳暖连忙温柔地低声说:“祖母,您且放宽心,大夫都说您不要紧的,养养就好。” 李氏费力地摇头:“不.我难受…我自己觉得都睁不开眼.怕是熬不住.””.”欧阳暖扑通一下跪在床前:“祖母.您千万别这么说!您怎么也不能走!暖儿情愿替您生病.爵儿不能没您在豆大的泪珠顺着欧阳暖的脸颊滚了下来.说不出的情真意切。重生之高门嫡女 李氏勉强装出个笑脸:“傻话“怎么就你一个,在这里?” 欧阳暖说.“爹爹下午来看过您了,爵儿也一直守着您,刚被我劝走。张妈妈说是出去看看熬药的火候到了没有。” 李氏点点头,刚想要说些什么.却觉得欧阳暖的脸越来越模糊.直至又陷入黑甜的昏睡,她也没来得及表达内心的恐惧情绪。 这一昏睡就又是一夜过去.早上的头一束阳光射进屋子.窗外清晰的鸟鸣声将李氏唤醒了。她觉得神志很清醒.身上也舒服多了.只是没一点力气.她喊了一声:“张妈妈!” 声音虽轻.在一片寂静的屋子里却很震人,床前、矮凳上、门口、走廊顿时人影晃动.欢声笑语器器率卒地透过窗根:“老太太说话了,”“老大太醒啦,”.”…原本和衣躺在软榻上的欧阳暖猛地惊醒.上前去为李氐掀开了帐子,眼泪盈盈地笑着道:“祖母,您可算醒过来了…” 张妈妈也露出笑容,道:“老太太,大小姐在您床边上守了三天三夜了,“ “我的好孩子,”李氏忍不住喊了一声,欧阳暖俯下身子.李氏把她楼在怀里.两人一起落泪了。张妈妈一面擦泪,一面叫人去禀告老爷。欧阳治闻讯奔来.正赶上祖孙俩亲热地谈着话。欧阳治脸上露出喜悦的神色说:“老太太,您可把儿子吓坏了!您要是再不好,儿子可怎么办!”说心底话.欧阳治巴不得李氏活的越长越好.这一次她突如其来的病倒.大夫说老太太年纪大了.恐怕有性命之忧.将他确确实实吓了一大跳.生怕李氏突然死了自己要辞官回乡丁忧,这一去可就是三年.谁知道三年京都会发生什么变化.等他回来以后黄花菜都凉了! 李氏笑道:“亏得有暖儿这么细心的照料!对了.怎么不见其他人?” 欧阳暖微微笑着道:“李姨娘持地去庙里给祖母您祈福去了。” 李氏点点头,脸上带了一丝笑容道:“也是她有孝心口”说完.她看着欧阳治道.“你媳妇呢?” 欧阳治一愣,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欧阳暖脸上恭顺如昔.轻声道:“这几日下了大雪.寿安堂忙成一团.没人去福瑞院报信,娘可能还不知道祖母您病了。” 李氏的面色霎时阴沉下来.像是堆上了满天的乌云.不满地白了欧阳治一眼。 “不知道?”她口中重复一句,眼睛转向张妈妈:“三天了,她也该着人来问问吧?” 张妈妈不敢看李氏饱含不满与愤怒的脸.低下了头道:“奴婢已经派人去通知过了.可是夫人一直没有过来.也没打发个人来问一问” 李氏的脸色越来越难看.道:“一次都没有?” 所有人都不说话了,欧阳治都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林氏因为李氏将可儿关起来的事情一直闹脾气,将福瑞院的门关的紧紧的,丝毫也不关心寿安堂这里发生了什么。 欧阳暖笑着安慰道“祖母.娘怀了身孕.或许是怕冻坏了弟弟才很少出门.或者雪天路滑…” “哼.你总是在帮她说好话.也不想想她是怎么对你的.”李氏眼睛里浮现深深的厌恶,“现在这个女人越发放肆了,连我都不放在眼里,她这是向我这个老太婆示威啦!”她慢慢闭了眼.冷冷道:“婆婆生病了不闻不问,全京都也没有这样的儿媳!.”.“” “祖母千万别生娘的气,她这一次也是疼妹妹.一时想不开,顾念不周全罢了,您想想,娘以前对您总是孝敬多年,一直很尽心.也该原谅她这一回......” 李氏一声长叹.打断了欧阳暖的话:“你不用说了,这个女人自从怀了孕.越发不识大体.半点人事不懂啊!”..”暖儿.好孩子.你又太懂事了.偏偏懂事的这么少 欧阳治暗暗咬着牙根,鼻翼剧烈地翕动着,一股红潮忽然涌上他的脸庞.染上他的双颧和眼睛.黑黑的眉毛在眉间结成了疙瘩.他咬牙切齿道:“这个妇人太无礼了,惹急了我休” 他话说了一半,李氏重重咳嗽了一声,欧阳暖笑道:“祖母,我去看看药煎好了没有?” 李氏点点头,欧阳暖为她盖好锦被.才直起身子,转身走出门去。 李氏一直看着孙女走出去.才嗔道:“你说话也不注意些.惹急了你怎样,这些话能随便说吗?” 你自己还不是当孩子的面抱怨儿媳妇不孝顺,欧阳治脸色一红.有些讪讪的,却不敢当面把这话说出来.只好轻咳一声转移话题道:“老太太.听说您是出去敬香受了风才染病的.以后还是多加保重才是。” 李氏摇头,叹息一声道:“不仅是如此.这一会出门着实遇到了不少事情。”她看了张妈妈一眼.张妈妈立剂会意.将在宁国庵和猎场发生的事情对欧阳治说了一遍。 这些事情,欧阳暖早已简要汇报过了,只是并未提到大公主对她青睐有加和秦王世子故意为难的事。欧阳治听着张妈妈说的版本.越发惊讶道:“大公主出面解了围?真的吗?” 李氏点点头,道:“没错,人都说大公主极难讨好.我瞧着她倒是很喜欢暖儿.否则也不会亲自驾临猎场说项。但是经过此事,我倒是觉得.暖儿如今也大了,生的又如此出色,你也该为她的婚事筹谋一二。” “暖儿才多大.老太太也太心急了。”欧阳治其实早已经在算计这个.听到李氏这样说.却故意露出吃惊的模样。李氏冷笑一声道:心急的只怕不是我.另有其人吧。我寿宴那一天.你那好夫人持意邀来什么苏家夫人作客.又三番两次表现出持别的亲近.总不能是惦记旁的吧.她指望着别人都是瞎子吗!” “老太太放心.儿子还是知道轻重的,莫说是我们这样的人家.就算是普通的官家嫡女.也断没有随便许给商人子的道理.哪怕他们说破天去.儿子也不会糊涂!” 李氏点点,道:“只怕你那媳妇不肯死心.暖儿这一回在大公主面前都露了脸.你更要上点心才是。” 欧阳治听到这里,犹豫着说道:“老太太.您的顾虑不是没有道理.自从上次寿宴.不少人明里暗里来打听暖儿的事。前日我参与饮宴.宣城公府的朱大老爷倒是流露出让朱大夫人见一见暖儿之意.照儿子看.颇有三分意思。” “宣城公府?快别提了.那家人我很是瞧不上.这次上香碰见那朱三夫人.面上总是笑嘻嘻的.说话却是别有用心,暖儿嫁过去只怕还没当上家.就被这三婶子挤兑的没地方站了.到时候你这个老子又能得到什么好处?”“不至于吧老太太.宣城公还在世.这三房一向是面和心不合的.将来老太爷一走.分了家也就是了.朱大老爷身子又不好,爵位还不都是他儿子的.到时候暖儿嫁过去就是宣城公夫人.我琢磨着倒也还是可以的。” “哼,那家人外边看起来光鲜.内里却污秽不堪.也是他家倒霉.若是太皇太后还在世,不至于被冷落这些年.不过他家子弟也不上进.我听说那长房的朱公子年纪不大还未定亲,屋里竟有三四个丫头收了房,实在是不像话!你纵然只考虑前程.也要想想爵儿,他们姐弟情深,爵儿又是个重情重义的.要是知道姐姐嫁给这样的人,还不怨恨上咱们?”李氏慢慢说道,张妈妈不由自主看了她一眼,心里却知道李氏这是借着大少爷说项.实际上张妈妈也多少看出来了.大小姐尽心尽力的服侍.李氏纵然心硬如铁.也实在是有些感动的。 欧阳治想了想,有点不好意思道:“老太太说的是,只是朝中不少公侯之家要不就是空有架子早已没落.要不就是家底厚实但子弟没出息.两者皆有的自小都是定好了亲事的.我家暖儿要是早点开了窍.只怕现在早就许出去了!” “你还好意思说,这都要怪你那个好夫人.她生怕别人不知道欧阳家有个二小姐,一有机会就到处显摆,反倒成天把暖儿藏着掖着.现在不但把可儿惯的不像个样子.她自己也深受其害.当真是不像话!你也别光想着公侯之家,好些的官宦人家之中可有合适的吗?” “这个.…”尚书廖大人也与我提过”.”” “尚书大人?”李氏皱眉.道,“这倒不好办了。”廖远是欧阳治的顶头上司.回绝别人可以.若是得罪了廖远,那是大大的不智。 欧阳治显然也明白这一点.他的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道:“我以暖儿尚未及并为由含糊过去了.横竖她现在年纪还小.也不急着选婿。可廖大人这一提亲,我们却不得不尽快筹谋此事.一旦暖儿及等.要么应了廖大人家这门亲事,若是不应也得有个说法。” “你的意思是——”李氏望着自己的儿子.表情有些微妙。 欧阳治叹息了一声道:“廖大人毕竟对我多有关照.若是他始终不肯断了这念头,恐怕我也真要将暖儿嫁过去了。”这些日子他翻来覆去想了又想,要攀附王孙公子确实很难,廖家就不同了,毕竟廖远是自己的顶头上司,将来大有助益,只是这样一来.才貌双会的暖儿就有些可惜了,他总觉得自己的长女拿来巴结廖家多少有些浪费。 李氏靠着一个鸭蛋青金钱蟒的靠枕.张妈妈递来白瓷浮纹茶盏.李氏接过来浅啜一口.道:“那廖公子的确是不错的.与我家也是门当户对.按说暖儿过去也不会受什么委屈.只是暖儿才貌双全,众人皆知.配给一个吏部尚书家.多少有些可惜了。再者说一”她若有所思地看了欧阳治一眼.道:“再者说,那次寿宴我听人说.那廖大人似乎和秦王走得很近,可有此事”” 欧阳治一愣.似乎有些出乎意料.道:“与秦王走得近?老太太的意思是” 李氏淡淡笑了笑.道:“你做了这许多年的官,应该比我这个老太婆明白才是。当今太子殿下性情敦厚,身子孱弱.秦王殿下素来强硬,更兼军功赫赫,然而你别忘了,太子膝下还有个皇太孙.他虽然是个皇孙却一直颇得圣上青睐.现在圣上身子还硬朗,将来万一......太子和秦王到底鹿死谁手还未可知.廖大人也太心急了些。” 欧阳治点点头,他还以为李氏对朝堂之事一向不关心.有些惊讶道:“这一点我也想到了.只是秦王殿下的胜算毕竟大一些.就是我也动过这样的念头……怪不得廖兄吧。” 李氏摇头道:“我以前对这些也是不在意的.横竖与我家没有多大关系.只是这一次去宁国庵出了这档事,我就觉得秦王世子喜怒无常.十分可怕,像你这样的官员暗暗结交些人将来多留条路也就算了.可千万莫要牵扯进立储大事中去。老太君前些日子寿宴之时,也暗暗提点过我.京都里头那么多公侯伯府,谁都不敢随随便便掺和进去!廖大人如今这样亲近秦王.我也知道秦王很有可能压过太子.可是.可是…” “可是毕竟还没盖棺定论!”欧阳治点头道,深以为然,他前段时间的确是急功近利了些.攀附权贵并非一朝一夕之事,就算不能押对宝.至少要明哲保身才是。 “你这样想就对了,储位之争岂是闹着好玩的,廖大人本已经富贵双全.非要参加这个赌注又是何必?所以,廖家的婚事咱们不能答应,他廖家愿赌.咱们可不能赌.要是弄个不好,咱们全家被牵连也是有的。”李氏沉吟着道。 欧阳治听得连连点头,暗道姜总算是老的辣.其实这些道理稍有些脑子的人都明白.只是什么也抵不过争权夺势之心.一旦自己扶持的王爷登基.那就成了大大的功臣,到时候何止是荣华富贵,位列公侯都未可知!这样的诱惑,也难怪那么多人明知道其中有无数荆棘.也要披荆斩棘地一条道走到黑! 李氏淡淡道:“这些事情我早已谋算过,暖儿能够得大公主的喜欢,未必不是大好事,对她结一门好亲事也是大有助益的。” 欧阳治脸上露出迟疑之色.道:“可大公主与太子也走得很近。” “大公主毕竟是先皇后的嫡公主,先皇后去后,大公主就是在如今这位皇后膝下抚养,与太子的情分当然非同一般,但她毕竟是女子.又是圣上唯一的嫡长公主,就算将来秦王登上大宝.也不能明目张胆地对这位长姐如何,况且京都里头想要攀附大公主的小姐们多了.这和老爷们的政见立场完全是两回事.所以暖儿得到大公主的青睐对我们只有好处没有坏处。”李氏慢慢说道,看着欧阳治笑起来道,“想不到婉清那么个孤高的性子.居然给你生了这么个聪明伶俐的丫头.倒也是难得。总不能随便许一个人家.你为官多年.心里可有什么合适的人选没有?” 欧阳治笑道:“这个“....暂时还没有。暖儿这样的才貌,若是嫁入普通官宦之家.多少有点可惜,再者身份上不高,廖兄那里我也不好说道。” 公侯之家不行,普通官宦人家也不行,李氏把眼睛一横.道:“瞧你这个意思.莫不是想要让暖儿嫁入”...”她突然不说了,用手指了指天上.皇家。 欧阳治被说中了心事.有点讪讪的,道:“老太太.暖儿是我的长女.我如何会委屈了她.当然要尽量让她有门好亲事了,若真能成了....”我们也跟着脸上有光.将来爵儿的前程也都有望了。” 李氏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道:“你这个念头.我倒也是有过的.只是一直觉得很难.但如今暖儿和大公主走得近.这事也就成了一半了.剩下的.就要看你这个父亲如何筹谋。只是人选上” “这个儿子晓得.不会随随便便就定下的,好在暖儿年纪还小,咱们看准了形势再说。” 母子俩一边说着一边叙话,倒是越发投机了起来。张妈妈在一旁看着暗自叹息.老太太终归是心狠的.刚刚才说廖大人攀附秦王多有不智.可转脸却讨论起该如何让大小姐嫁入王府.说到底.只是嫌弃廖府还不够格。 欧阳暖借。看药,却出了寿安堂,一路向欧阳爵的院子而去。那日之后.爵儿就一直郁郁寡欢的.欧阳暖深深知道弟弟是太过内疚才会如此.只是对于她而言.纵然欧阳爵真的惹了麻烦.她也会想方设法为他解决。 趁着欧阳爵上学的功夫,欧阳暖已命人准备了许多很有趣的东西,她有信心.欧阳爵一定会因此高兴起来,所以早早便前去布置。 欧阳爵下学回来.竟看到自己的院子大变了模样.不由得十分吃惊.转眼看到欧阳暖正站在廊下.忙过去问道:“姐姐.你这是干什么?” 院子里不知何时准备好了两个光滑锃亮的铁环,环的圆经比普通男子的手腕更粗大一倍.通过两条绳子悬挂下来.欧阳爵走过去特意比试了一下.竟发现那铁环桂的和自己的肩膀一样高。他向它们仔细看了好一会,实在想不出它们究竟是一种装饰物,还是一种用具,更猜不出是做什么用的。 欧阳暖笑而不语.轻轻拍拍手,便有人将院子里的小侧门椎开了,开门的小厮自己又侧着身子退了下去。原先种在侧门外的竹林,此刻竟然已经变了样子,竹竿高高矮矮地直立着:最高的比一个成年男子要高,最低的离地只有半尺的模样。而这些竹竿本身的粗细.也各有不同....”最粗的比人臂还粗.最细的却只有大拇指那样大小。它们的式样.更是奇持到了极点:有的是笔直的.有的是弯曲的.有的是顶上削尖的.有的还结着一个因儿。它们的距离.从十来丈远近的地方起始.一直到墙根为止.远远近近的都有。欧阳爵看了,简直越发惊奇.不明白姐姐为什么要让人将好好的竹林砍成这样。 “这便是箭道!那些竖立着的竹竿.都是练习射箭的人所用的箭靶。”欧阳暖微笑道.“从今天开始.你每天可认定一支不同的竹竿作为射箭的目标.这些竹竿之中.距离远的.太高的.太矮的,或弯曲的.便比较不容易射,你必须先从近的.直的,不高不低的练起.由易而难.逐渐的进步。等你有一天练习到无论哪一支竹竿都可以接连射中三箭.优秀的箭术就算是练成了.真正到了那一天.不要说你大表哥.便是整个京都也未必有谁能胜过你!” 欧阳爵目瞪。呆地望着欧阳暖.简直有些不敢置信。姐姐什么时候准备了这些东西.为什么他一点都没有收到消息?姐姐又是从哪里懂得这么多事情的? 欧阳暖不知道他心中的惊讶,又指着那两个铁环说道:“爵儿你是初学者.为了让射出去的箭有准确的方向.便不可不讲究射箭的姿势.注意两条臂膀的部位.既不可太高,也不能太低.也就是必须使那张弓擎得恰到好处。话虽然很简单.学习起来,却委实非常不易.必须你自己下苦功.这两个悬空的铁环便是一件绝好的铺助品!你试试看,” 欧阳爵闻言.将两手从铁环中穿过去,恰好使他的肩膀给铁环吊起.一旁的小厮赶紧过来仔细打量着他的身高,持意把那两条系着环的绳放下了一些.调整好高度,然后再把弓箭递给他。欧阳爵一愣.突然明白过来,姐姐是让他就在这两个铁环的牵制之下.一次一次的学习。他用力射出了一箭.箭就从这侧门穿出去,还没碰到一根竹竿就掉了下来。 “不必心急,刚开始只是确保你能有正确的姿势.再过段日子,你受铁环的束缚而由习惯成为自然了.就可以脱离了铁环,专心学习箭术了!”“可是.姐姐你为什么突然准备这些毗” 欧阳暖微微一笑.道:“你闯进围猎场.不就是想要亲身感受一下吗? 姐姐明白你想要什么.等你练好了真正的箭术,一定让你得偿心愿!” 只要是欧阳爵想要的,欧阳暖都会想方设法为他得到,这是她上辈子欠这个孩子的.如今她不顾一切也要保护好他。 “姐姐..”””欧阳爵黑亮的眼睛里满满的感动.却不知道说什么好。 “大少爷,不止这些呢!你看那边!”一旁的小厮插嘴道,满眼的兴奋。 欧阳爵顺着他的手指望过去,瞧见院子里有一匹形态很生动的木马,在一个墙角里矗立着。它的大小高低,和真正的活马一般无二.四条腿像是柱子一般深深地植在砖土之下,它的背上.居然还配有一副完整的马鞍。 “我知道咱们家有真马.只是你功裸多.每天出去郊外遛马确实不可能,这一匹木马便是专门给你平时练习骑术用的!你也见过明郡王的队伍.你可看到那些士兵上马的迅速和敏捷?箭术和骑术缺一不可,希望你能记住这一点.不要只顾着箭术忘了骑马的技术。” 如果爵儿将来总有一天要离开自己.奔赴他心中的胜地.不管是建功立业也好.行军打仗也好,这些终究有一天会用得着,欧阳暖心中这样想道,口中却道:“你要好好练习,但是功课也不许耽搁.听见了没?” 欧阳爵兴奋的黑色眼睛闪闪发亮.用力的,像是小狗一样地点头.说的时候口气中自然透出一股郑重之意:“姐姐.你的心意爵儿都明白。” 不.你不明白.我支持你只是因为你喜欢.不能因为我希望你一生平安就一辈子困住你的羽翼.总要让你自己学着去飞翔,仅此而已。欧阳暖心中黯然,脸上的笑容却越发亲切灿烂。 红玉在一旁咋舌.为了置办这些东西大小姐当真是费尽了心思呢,她白天在寿安堂照顾.闲下来就研究古籍上的法子.画了样子给工匠日夜赶制.不过短短三天就将这些全都完成,连方嬷嬷都说.大小姐直是太疼爱大少爷了,放眼京都这样的姐姐也是没有第二个的...... 福瑞院 王妈妈端来一杯热腾腾的茶,小心翼翼地道:“夫人.您去寿安堂看看吧.奴婢听说老太太有三天起不了身了。” “看什么看!那老太婆关了我的女儿,还叫我眼巴巴的上赶着去看她.真当我是好惹的.惹急了我,就去砸了那家庙!”林氏余怒未消,满脸都是不悦,重重将茶杯磕在小条几上.脸色阴沉地要滴下水来。 “夫人.千万别说这种气话,这是伤人一千自损八百呀!岂不是让大小、姐看了笑话!”王妈妈忙摆手,急急的劝道.“你这么一来,与老爷夫妻还做不做.将来日子怎么过?” 林氏咬牙道:“那你说怎么办?谁想到那个软骨头似的欧阳暖变得这么厉害.先后给老爷送来了李姨娘和娇杏两个小妖精,偏偏这两个老爷宠爱的很.如今一个月连我房门都进不了一次.我说什么他都不听,可儿还被关在家庙里求救无门,真憋屈死我了。” “夫人且喝杯茶消消气。”王妈妈温言细语道,“想当初夫人刚嫁过来的时候,这府里里里外外的人都盯着.夫人您上上下下打点.对老太太孝顺有加.对大小姐和大少爷视如亲生.对老爷温柔体贴.这些年来越过越顺心,别说老太太待夫人是客客气气的,老爷当初与夫人也是恩恩爱爱。老奴说句不当说的话.若是夫人还跟当初一般小心,也不会这么容易着了大小姐的道.您毕竟是她的娘.身份在那里摆着.她敢当面对您如何吗?那是不敢的,一个孝字也要压死她,可是二小姐太冲动了.夫人您不劝着竟然也跑到老太太那里去闹.这可坏了事了。再说您往日里那般温柔体贴地对待老爷.如今却为了二小姐和您肚子里的这个少爷,一次两次的给老爷脸子看,时不时的下老爷面子.老爷如何与你贴心,如何不起外心?” 林氏颓然靠在椅背上,想起这些年的风光得意,不由得一阵心酸,也是自己太大意了.冷不防斜里杀出个李姨娘来.接下来她便一步错步步错.直让李姨娘一天天坐大.不知何时起.欧阳治与她越来越淡漠,贴心话也不与她说了.在这府里头.最重要的就是要笼住男人的心.他要是肯帮着自己.如今在这府里也不会举步维艰。 王妈妈放心了.拿起一旁的茶水又递过来:“夫人是心窍玲珑的人,本用不着老奴多嘴多舌.可您哪知道那些个狐狸精的鬼城伎俩,就说娇杏那件事.就算夫人想要将娇杏嫁给苗管事的儿子,也无需那么心急,横竖只是个丫头.怎么拿捏都行.偷偷打发了也就是了。但是夫人偏偏先惊动了这丫头.后来又闹到了老爷那里,老爷既然动了念头.夫人大不了同意将她收房也就罢了,偏偏您死活不肯,最后硬是闹出个姨娘来,岂不是全中了大小姐的计?” 林氏听了.默然无语,脸上的神色几乎已经是后悔不已。 王妈妈继续说:“夫人,如今老爷和您离了心.您也要越发当心了,当儿媳妇的.自然该在婆婆面前立规矩.晨昏定省也是应该的.您这个月却一次都没去过.让下人们说您规矩不严礼数不周.这岂不是得不偿失?再者.这次老太太生了病.您一直不去看望.这说出去便是大大的不孝.夫人您可千万要想清楚了!” “我去了看她的冷脸?你不是不知道她有多不待见我肚子里这个孩子,何必,”林氏忍不住道。 “不论老太太如何过分.您总是要把礼数孝道给尽全了的.这样旁人也说不出您什么呀!” 林氏不言语了.这句话正中要害.王妈妈看林氏眼色闪烁不定.知她心中所想,便继续劝说:“您可知道,大小姐天天在那里守着,如今府里谁不说她孝心有佳,夫人您这是白白送了好名声给大小姐啊!就连李姨娘也隔三岔五的借着各种机会去给老太太问安,嘘寒问暖的,这次还说上山为老太太祈福!您若是只顾着和老太太置气吵闹.平白便宜了大小姐和李姨娘从中取利.您甘心吗?” 林氏点点头.眉头渐渐舒展开来.沉吟道:“你说的是,是我疏忽大意了。” 王妈妈连忙添上最后一把火:“夫人今日想通了就好.前头的事咱们一概不论,往后可得好好谋刮谋划.不可再稀里糊涂叫人算计了去才是。老太太越是对您没好脸色,您越是要笑起来,这样还显得您贤惠温和,日子长了,下人们也会说老太太刻薄,您再找别的机会除掉那些个狐狸精.老爷的心也就拢回来了。” 林氏点点头.望着明明灭灭的灯火出神.道:“明日我也该去给老太太请安了。” 王妈妈赶忙笑道:“好.老奴这就去准备。” “等等!“林氏顿了顿.突然道.“还有.你帮我去下个帖子.就说请苏夫人上门一聚。” “夫人.您这是?”王妈妈心道你还在谋刮那件事啊,果然听到林氏冷笑一声道:“老爷想让我死心,哼.没那么容易!等着瞧吧!” ——————题外话—————— 有童鞋很想念后妈,让她出来溜达溜如...我不要做柿饼.嗯,握拳! 060 狭路相逢狠者胜 欧阳爵在阳光下很认真地练箭.时不时好奇地回过头看看坐在廊下绣花的欧阳暖.最后终于忍不住跑过去问道:“姐姐.你在绣什么?” 欧阳暖笑了笑.欧阳爵便过去看她究竟在绣什么,越看越觉得奇怪,道:“这是什么花样.为什么我从来没有见过?” 黄色的缎面上,奇持的花样一行一行地排列着.欧阳爵只觉得这些花样看的十分陌生.而且每一种都是用不同颜色的丝线绣成.欧阳爵指着其中一个六角形小盒子的花样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六角玲珑盒,民间有一句话叫,盒合所谓和合”是说这个盒子里头的东西是永远富余的.取其谐音。”欧阳暖轻声回答。 原来如此.欧阳爵仔细瞧了瞧,惊喜地指着第二个浅黑色的图案道:“啊,这个我认识.这是唱戏用的鼓扳.我看过那些人用绳子拴着拍击它发出声响.姐姐为什么要把这个绣成花样呢,而且我见过的都是紫色的,又怎么会是这个颜色?” “鼓板的意义是,整齐有度”取其齐整之意。因为你所看见过的鼓板多半是用紫檀木做的,所以它们的颜色总是深得像墨一样的紫色,可是我要绣在黄缎上面.配上紫色显得俗气.换用浅黑色更合适。” 欧阳爵点点头,继续看下去,很快高兴地指着第三个图案说道:“啊!这是牌坊!” 红玉站在旁边扑哧一笑,实在忍不住说道:“大少爷真是的.这可不是牌坊,这是鲤鱼跳龙门的龙门呀!” 这个龙门.欧阳暖几乎把所有亮丽的颜色全用到了.汇聚得如同彩虹一般.实在是美丽万分。欧阳爵脸上有点不好意思,确实没有人会去绣牌坊的畸像不太吉利.他指着旁边的小鱼道:“那这就是鲤鱼喽!” 欧阳暖点点头.道:“没错.鱼的含义是昌盛。”其实有句话她没有说.原本这里她打算绣上两条相并的小鱼,一条雌鱼,一条雄鱼,一起游动.象征夫妇和好,子孙昌盛。然而欧阳暖转念一想.大公主失去了丈夫又失去了女儿,看到这样的绣品只怕触景生情,索性只绣出一条鱼来,这样一来,就必须更用心,更精致。 红玉解释道:“大少爷,为了这条鱼,大小姐费了不少心思呢!这鱼的其他部分都是用灰色丝线所绣的.而鱼鳞是用一种发光的银色,光是找这种丝线就花了不少时间,还要找工匠去用银粉染线才能做出这样光彩夺目的效果。” “果然看起来栩栩如生,”欧阳爵仔细盯着那闪闪发光的鱼鳞看了半天,不由自主赞叹道,接着他的目光又落到其他东西上.“旁边这只仙鹤的身子是纯白色.头顶是紫红色.这样浓艳的色调.真是美丽得无法形容了,姐姐真的很会花心思.难怪别人都说你聪明灵巧、秀外慧中。” 欧阳暖莞尔一笑.道:“你应当猪得出鹤的用意.但你认得出最后三样是什么吗?” 鹤的寿命长.寓意长生不老,这个欧阳爵是知道的.他的目光随着欧阳暖的问话落到灵芝和松村上.这两种物品的含义当然是吉祥和坚韧,只有最后一样白玉色的物品.他无论如何都看不出是什么.只好老实道:“姐姐,最后这一样我可猜不出来.为什么像是一个三角鼎缺了一角?” 欧阳暖笑了,道:“这是磐,远古时期的一种乐器,如今只有皇室的乐师才会用。这样的乐器敲的人不能用力过大.必须轻轻地敲,才能发出清越而温和的声音来。即便是百种乐器一起使用.也能很容易将这种乐器的声音分辨出来,据传听上去是很美妙的!窝意,卓尔不群.。这黄缎上的八样东西都有祝福之意.是为八宝图.你能明白吗?” 欧阳爵默然伫立良久,久到欧阳暖以为他不会再说话了,他才突然说道:“这幅绣品.是要送给大公主的.是不是?” 欧阳暖含笑点头,眼睛莹莹发亮。欧阳爵低下头去.道:“姐姐.都是我的错,如果不是为了我,你也不需要去攀附这些权贵。” “人在世间行走.没有谁能不低头的。大公主待我们有恩德.这份恩德并不是送一件绣品就可以解决的,我也只是聊表心意罢了。”欧阳暖这样轻松地说道,红玉却知道并不是这样.大小姐一边照顾老太太,一边自己动手设计木马铁环吩咐工匠们去做.还要抽出时间来绣这样八宝图,足足有三个晚上不曾合眼了。为了做好这幅八宝图.她几乎寻遍了所有吉祥如意的象征物.绣品拆了又绣.绣了又拆.便是京都最优秀的绣娘,也绝不会在一件绣品上花这样多的心思。这一切都是为了谁.没有人比红玉更清楚.在大小姐的眼里.最重要的人就是大少爷。 欧阳爵眼睛一热,垂下头不说话.良久才道:“根本不是这样的!姐姐全都是为了我!要不是我误闯猎场得罪了肖天烨.姐姐也不需要去向大公主低头!” 红玉一愣,也顺着欧阳爵看向欧阳暖,大小姐却头也不抬.继续认真地绣着自己手中的黄缎.半点看不清她的表情.直到她将磐上头的最后一针绣好,才伸手拍了拍欧阳爵的头.似乎表示嘉许:“你明白我的一片苦心就好.大公主虽然脾气不好,个性难以捉摸.可究竟心地不坏.且她真正是帮了咱们,让你能从泰王世子手中逃下一条命来,这便很好了,莫说是一幅绣品.就是她要姐姐的眼珠子.姐姐也不会说一个不字。” 欧阳爵一震,黑亮的大眼睛里不知不觉蓄满了泪水.欧阳暖笑着望向他,道:“你是个男孩子,不要动不动就掉眼泪.这些姐姐能帮你挡着的.姐姐都会帮你挡,但有一天.姐姐护不住你了.一切都要靠你自己的时候.你还能掉眼泪吗?谁还会心疼你的眼泪呢?” 欧阳爵用力擦掉了快要流出来的泪水,把眼睛都擦红了,欧阳暖叹了口气,目光看向庭院.若有所思地道:“一直以来.姐姐都尽心尽力护着你,可是这一次我才明白.我护不了你一辈子。咱们那位姨娘,瞧着慈眉善目.手段却厉害。这些年爹爹屋里的不知出了多少人命.发卖了多少人.一旦有女子怀孕.就会不明不白的消失,你知道吗.那也是咱们的弟弟妹妹,可是谁会去护着他们?”这样的环境.谁不愿意当嫡子嫡女,谁又愿意变成连性命都无法保障的庶子庶女?可生活的逼迫下.即便是嫡子嫡女,又有几个能始终保持单纯无暇明媚无忧的生活? 欧阳爵静静听着,他慢慢懂得了欧阳暖的意思。重生之高门嫡女最新章节 “我的弟弟长大了。”欧阳暖脸上似乎在笑.眼睛里却有泪光,“我相信你什么都明白,姐姐再拼命,也只能在后院保护你不被人所害.前面的风雨还只能你自己去承担。” 欧阳爵靠到欧阳暖身边.只觉得有一股温暖柔和的香气,心里说不出的亲近.便低低道:“姐姐.以后爵儿再也不会这样鲁莽.让你为我担心了,凡事一定会忍着.绝不会再给你闯祸。” 沉默了片刻.欧阳暖又开口了.这次口气却是前所未有的肃然:“你误解了姐姐的意思.姐姐不是叫你什么事都忍着,凡事要区分轻重,无碍大局的小事你都可以忍耐.哪怕别人当面甩你一耳光,你都要咬紧牙关忍着。可是只要妨碍到大局....”爵儿.你要记住,真到了那个境地.便是你死我活、寸土必争.你若一味忍耐.死的便是你自己,当年娘要不是一味忍耐.也不会死的那样早!” 欧阳爵心头一震.娘就是折在面善心恶的林氏手里.才会白白赔上一条性命! 狭路相逢.狠者胜。 欧阳暖希望欧阳爵能够明白这个道理,对待无碍大局的小事,根本不用放在心上.但是一旦那人真正挡了你的路,就要毫不留情地彻底铲除! 红玉望着大小姐.第一次意识到她的苦心.若是直接和大少爷说这些话.大少爷年纪小.又刚受到挫折.心里正难过着.未必会听得进去.但她先是做了好多让大少爷欢喜的东西.又持地将花绷拿到这里来.特意引起话题说自己想要说的话.大少爷在感动之余自然比平时更能听得进去,大小姐这样灵巧的心思.当真是找不出第二个了。 欧阳爵不由自主伸出手去抚摸黄色缎面上那只活灵活现的鲤鱼,轻声道:“姐姐.我前天早上看见那人.她平日里都要装作十分亲热的样子来与我说话,但前天她却一脸冷冰冰的.连话也不肯和我多说。她对我虽然没有多说什么,可我觉得她心中一定对咱们恨透了.姐姐你要小心才是。” 欧阳暖知道他说的是林氏.笑了一笑道:“她的心胸向来狭窄.一局输了一定要在另一局上扳回来。我猜着,她过几日一定会邀请苏夫人来聚一聚。总而言之一句话.她就是不让我们有安生日子过,欧阳可如今日子过的有多憋屈.她也要在咱们身上讨回来。” 欧阳爵皱眉道:“听说欧阳可在家庙中日夜啼哭吵闹,就怕祖母会心软放了她....” 欧阳暖微笑着拿起黄色缎面对着阳光瞧了瞧.脸上带了点满意.口中淡淡道:“祖母那边,自然不用怕的,毕竟目前爹爹的前途才是最重要的。”言下之意是说,为了爹爹的前途.作为被天煞孤星克到的欧阳可做出点牺牲算得什么?祖母压根不会放在心上。 欧阳爵低声道:“莫非姐姐还有其他主意?我瞧着林氏一脸冷漠.不知她什么时候突然翻脸.姐姐一定要提前做好应对。” 欧阳暖脸上笑的很温柔,转脸对着红玉道:“你去告诉李姨娘.一定要好生招呼好妹妹,让她在家庙里专心念经为娘祈福。” 红玉愣了愣,欧阳爵却已经听懂了.立刻道:“你还不明白吗?我听说,欧阳可虽然住在家庙里,一应用度却还是按照小姐的待遇,她虽然是咱们家的二小姐,这一回却是祖母罚她.未免外人说闲话......你就照着姐姐的话吩咐,李姨娘应该知道怎么做才是。” 红玉立刻意识到大少爷所言的意思.嘴角微微翘起.道:“是,鸡鸭鱼肉什么的太荤腥,对祖宗不敬.若是还继续往家庙里头送,老太太知道一定会生气.不如早些断了好。” 欧阳暖这是要断了欧阳可的一应用度.让她在家庙里头过苦日子,只是这样一来.也就是将欧阳可逼到了绝境.还不知狗急跳墙会做出什么事情来.欧阳爵虽然赞同.却有些担心地道:“姐姐,你可是有了什么想法?”欧阳暖没有回答.却轻声对红玉道:“妹妹在家庙里身边如今只留了一个丫头.想必是孤单的很,秋月正好也在受罚,就让她一同照应妹妹吧,这样想必娘也能放宽心好好养胎。” 秋月做了欧阳可的替死鬼.一辈子都要不见天日.早已恨毒了欧阳可.这一次欧阳可进了家庙,林氏第一件事就是想尽方法把她们隔开,欧阳暖却要将秋月送去照顾欧阳可.这样的心思不可谓不深沉.恐怕夫人知道非要气的吐血不可.红玉低下头.掩住微微上翘的嘴角道:“是的.大小姐,奴婢立刻就去办。” 欧阳爵还想要问什么,欧阳暖却拿起黄缎子问他:“你说这条鲤鱼,用金色的丝线会不会更好看些?” “不会.我觉得还是这颜色更好些毗.” 红玉轻手轻脚地离开了院子,直奔李姨娘的居所而去。 很快,李姨娘身边的亲信丫头佩儿领着一干妈妈们借。替欧阳可照料生活.进了家庙。欧阳可漠然地看着众人,脸上什么情绪都没有.眼睛里的怒火却是无法遮掩。 佩儿脸上露出笑容道:“二小姐,我们姨娘怕您这里缺人照料,持意将一个人送过来.她是您用惯了的.想必能好好照料你。” 秋月从门外低着头走进来,身形瘦的像是一根枯柴,欧阳可的脸色这才变了,突然把头上戴着的金慧拔下来塞给佩儿:“我不要她.替我换个人!” 佩儿皮笑肉不笑地将簪子还回去,道:“二小姐的东西奴婢如何敢收,您还是自己留着吧。姨娘回禀了老太太.她老人家是同意了的,况且人已经送到.无论如何是不能退的。” 欧阳可脸色大变.再也忍不住.怒斥道:“狗奴才,你和我拿什么乔,我说不要就是不要.送来了也给我送回去!你当李姨娘是什么了不起的玩意.我告诉你.我才不怕她!我是这府里堂堂正正的二小姐.她不过是个姨娘,在我面前都还是半个奴才.就是仗着我娘养胎才能暂时代管家务.难不成真以为自己是女主子!” 佩儿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自从李姨娘掌了家事,连带着她也跟着水涨船高.底下的丫头妈妈们谁不巴结讨好,便是大小姐也从未对自己说过一句重话,可这欧阳可却张。闭。狗奴才.也不看看自己现在什么光景.哼,她冷冷看着欧阳可.声音冷然道:“二小姐.老太太让您是来思过的,不是来享福的,您的确是主子,可这些话也不是奴婢对您说的,是老太太的意思.您何必拿我这个奴婢出气呢?” 欧阳可脸色刷的一下白了:“我不信!我要见祖母!我要见我娘!”说着她就要冲出去,佩儿一把拦住她:“二小姐,请您不要让奴婢们为难!”说着,冲旁边的妈妈们使了个眼色,立刻有人上去拉住欧阳可.不让她往外跑。 欧阳可对着上来的人又踢又打又骂.还咬了一个妈妈一口.那妈妈惨叫一声终于松了手。欧阳可虽然没有受到伤害,却依旧又是惊惧又是愤怒。她长这么大.还从来没人这样对过她。以前她有个下人无不奉承的亲生母亲林氏,有个宠爱她的爹爹欧阳治,祖母虽然严厉却也从未呵斥过她,她早已养成了目中无人.无法无天的脾气性格.只有她欺负人的.何曾有人敢欺负她的?欧阳可咽不下这口气.大叫一声道:“冬荷,你是死人啊,” 冬荷是林氏防止欧阳可受委屈送进来陪伴的丫头.生的十分泼辣爽利.这时候看到二小姐吃了亏,立刻一头冲过去骂佩儿道:“你又是什么东西?连给我家小姐提鞋都不配.不知好歹的东西!你敢动我们小姐一指头看看.回头把这里的事都禀报了夫人老爷.看看以下欺上是什么罪名!“ 佩儿被冬荷撞得一个趔趄,不由大怒,双眼一瞪,冷笑道:“二小姐乱发脾气你也不知道劝着.居然在这里火上浇油,当这家庙是什么地方?二小、姐说什么做什么奴婢不敢反驳,你是哪根葱,当我不敢收拾你!” 欧阳可使了个颜色.冬荷知道这是二小姐要自己给对方一点颜色看看.立刻冲上去用力拉扯佩儿的头发,嘴里不停地骂她以下犯上.不知好歹,佩儿尖叫一声道:“你们还不快拉开她!” 妈妈们不喜欢刁蛮的冬荷.也看不惯狐假虎威的佩儿.乐的看笑话.一个妈妈站在那里大声喊:“哎呀.小姑奶奶.这是什么地方.怎么敢这样瞎闹呀!”却光是喊着,一点也没有上去帮忙的意思。 正闹腾间.只听“哐当”一声响.两人纤缠之间不小心撞倒了香案,一尊白玉菩萨落地开了花.玉碎得一地都是.众人都惊呆了。 冬荷惊天动地一声哭号:“快来人呀!二小姐竟然被人欺负至此.就连小姐给老太太的寿礼也被人砸了!这可怎么好啊!哎呀.我没活路啦.和你拼了算了!” 欧阳可冷眼瞧着.脸上露出满意.就是要闹大.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最好把爹爹和祖母都引来.让他们来看看自己在这里过的什么日子!让他们看到李姨娘借。管家是如何欺负自己的,自己就算犯了错.也是欧阳家的千金小姐,如今连个丫头都敢到自己跟前闹腾,哼,到时候在背地里捣鬼的欧阳暖肯定吃不了兜着走!然而她转眼瞧去,却看到秋月一双冷幽幽的眼睛正瞧着自己.不由得心里一冷.那些得意半点都没了。 冬荷十分泼辣.佩儿居然抵不过.硬生生被她抓散了头发,脸上都多了好几道血痕,冬荷还是不依不饶,冲上去撕打她:“赔我家小姐的观音来,你个黑良心.想害死我家小姐.想害死我.反正我都活不了了.就和你拼了,” 佩儿也知道闯了祸,只能拼命道:“不是我砸的.明明是你故意撞上去的.还想冤枉我!这里这么多双眼睛都是看得见的.你随随便便就冤枉人!冬荷一口唾沫吐在她脸上:“我呸!你算什么,你家姨娘算什么,小门小户出来的,也敢算计二小姐.不得好死的东西!” 听到她辱骂自己的主子,佩儿终于着急了,血红了眼睛扑上去,二人顿时扭做一团。佩儿发了狠,居然也挺有力气.冬荷原先仗着撇泼占来的上风立刻没了,两个人一时打得难分胜负。房间里可是遭了秧.许多东西都被砸坏.其他妈妈们放了欧阳可,假意上前拉架.屋子里乱成一团! 佩儿大吼一声:“还不快去请李姨娘过来?” 李姨娘正在听人回报这几日府里的情况,突然听得外面一阵嘈杂,接着门被拍得震天响.有人炸雷似地喊起来:“哎呀呀,不得了啦,二小姐发了疯,她身边的冬荷正在和佩儿姑娘拼命呢,请姨娘快过去瞧瞧!” 李姨娘一路心急火燎赶过去,却在花园里撞到了刚刚从松竹院出来的欧阳暖.李姨娘忙过去请安道:“大小姐.听说二小姐正闹腾呢,是不是回禀了老太太..”, “祖母这两日正不舒服,你现在去岂不是让她老人家也跟着生气,我去巴“欧阳暖淡淡道,黑玉般的眸子带了笑容,却叫李姨娘看得心中莫名安定下来:“好,就请大小姐代为做主。” 二小姐虽然失了势.可身份在那里摇着.自己一个姨娘.根本压不住欧阳可,大小姐是长姐.又是老太太跟前说一不二的人物,只有她去,才能镇得住场面,李姨娘心中暗自窃喜.不用自己动手就能解决事情.这当然是皆大欢喜。 欧阳暖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也不戳破,微微一笑道:“李姨娘,带路吧。” 前脚踏进欧阳可的房间,就看见冬荷还捂着嘴跪在地上痛哭不已,还不停地打自己的嘴巴.说是自己没有用.连小姐送给老太太的寿礼都看不好.看见丫头当面欺负小姐.自己也没能力管,不如死了好云云。 “这是怎么了.在家庙里闹成这样.是要气死祖母吗?”欧阳暖缓缓走进来.一路妈妈们都赶紧跪下行礼。 佩儿一看到大小姐来了.顾不得自己满身的狼狈.忙挤上去辩解:“大小姐.您可来了.奴婢可没法管了......” “说的什么话!”李姨娘皱眉.道”,让你带人来伺候二小姐,怎么会闹成这样!”说着看了一眼二小姐,惊呼”,哎呦,这是怎么了?怎么成了这副样子?秋月,快服侍二小姐梳洗.这个样子叫外人看见了可了不得!”佩儿还要说什么,李姨娘一个眼色制止了.道:“还不快去把冬荷姑娘搀起来 “佩儿不甘不愿地站在原地.不肯动弹。 “让她跪着!”欧阳暖冷冷道,众人都吃了一惊.不由自主都望向一向温和平静的大小姐,却听到她冷笑道:“娘是让她来照顾妹妹的,她却在家庙里跟人闹到这个地步!一点小事都做不好.连祖母的寿礼都摔了.要她做什么?这是欺小姐年幼.欺祖母不知道.不把主子当回事呢。若不是娘怀孕要行善积德,我就能先替她和妹妹处置了.不知死活!出去跪着!”话说到后面.语气冷漠万分。 冬荷惊疑不定地睁大眼睛.对着欧阳可求情:“二小姐.奴婢一心为了您啊,您一定要帮帮奴婢!” 欧阳可冷笑一声.对着欧阳暖冷漠高傲地道:“怕什么?你是我的丫头,是娘亲自赐给我的.没有我的吩咐,谁敢动你!” 欧阳暖淡淡道:“妹妹,你什么时候才能懂事?祖母让你来是吃斋念佛,为还未出世的弟弟祈福的,你却在这闹成这样.你还想不想出去?或者你是觉着这个家庙很好.预备安心在这里呆一辈子?如果你说一个是.我不但饶了这个不懂事的丫头,而且让她在这里陪你一辈子!” 欧阳可吃了一惊.花容失色道:“你胡说,爹爹不会不管我.娘也会救我出去的!” 欧阳暖淡淡一笑道:“祖母说要将你送进来.爹爹说了一句话你可知道?” 欧阳可的脊背不由自主窜起一股凉气,上前半步.看着欧阳暖道:“说什么?” “他说最好关个一年半载.什么时候妹妹懂事了什么时候再出来。”欧阳暖微微笑着望向欧阳可,果然见她脸色变得越发惨白,咬紧了嘴唇不说话。 “妹妹.还要为这个丫头求情吗?你要是想求情.我这就去回禀祖母和 爹爹.说你舍不得这个砸了祖母寿礼的丫头.....”, 欧阳可颤抖着嘴唇.眼光愤恨难忍.终究还是低下了头.狠狠道:“休说是死个把小丫头,姐姐愿意的话,就是死上三两个,也跟捏死几只蚂蚁似的,算什么,冬荷由得你处置就是了。” 李姨娘心里紧绷着的弦.渐渐松了。欧阳暖三两句话,就将欧阳可的软肋拿捏住了,二小姐原本是想要将事情闹大,然后去老太太跟前告自己一状,但是现在冬诗和佩儿争执起来.却无意之中砸了老太太的寿礼.这就太过分了,如果闹到老太太那里.大小姐随便说两句话.只怕二小姐出来的日子就遥遥无期了。 换句话说.二小姐能不能出去.还拿捏在大小姐手中.识时务者为俊杰,欧阳可怎么可能为了保住一个丫头而妨碍了自己的前途呢?出卖丫头保全自己的事情.她已经做了一次了.当然可以做第二次。 冬荷立刻明白过来.举起手往自己脸上使劲儿地榻:“奴婢错了!奴婢是猪油蒙了心,不知天高地厚,做错了事,以后再不敢了,求大小姐饶恕。”屋里屋外一时安静之极.只有她的求饶声和打在脸上的噼啪声。 欧阳暖淡淡望着她.红玉冷声道:“听不见大小姐说什么吗,拖出去,冬荷吓得不行,张。要喊饶命.李姨娘脸一阴.一眼瞪过去,一个婆子一把捂住她的嘴,几人七手八脚的将她拿定拖了出去。 看着拼命挣扎的冬荷,欧阳可目瞪。呆.屋子里顿时一片死寂。 秋月冷冷站在边上看着.始终没丁点反应,她是当年林氏亲自挑选,再亲自教导出来,专为照顾欧阳可准备的。她跟着欧阳可多年,早已是独挡一面的大丫头,吃穿用度.比外面普通人家的姑娘好了不知多少倍。见惯了富贵.眼光和心思自然也就要高许多,该想的不该想的,都想了一些,其中想得最多的,就是为自己谋一个好出路。比如说,作为小姐的陪嫁.当通房,然后顺利做姨娘.所以她一直为了欧阳可尽心尽力,以图为自己谋一个好前程。然而最终却被自己一直伺候的主子莫名其妙给卖了.这一生都要关在这个家庙里.不要说原先的美好想象全都化为泡影.连靠自己月银生活的家人也都失去了来沥...她心中,委实是恨透了林氏母女。 欧阳暖看了秋月一眼.道:“从今天起.你就在这里好好伺候二小姐。 秋月低下头.应声道:“是,大小姐,奴婢一定尽心尽力。” 欧阳可看着秋月那张面无表情的脸.无意识地打了个冷战。 欧阳暖走出房间.李姨娘试探着问:“大小姐.冬荷这丫头......” “从今天起,就罚她去浣衣,对老太太和爹爹那里怎么说.李姨娘应当 知道吧。” “当然.是她无意中打碎了老太太的玉观音,二小姐将她赶出了家庙。”李姨娘微笑着回答.欧阳暖点点头.道:“妹妹年纪还小.很不懂事.她这里就有劳李姨娘费心了。” “是.大小姐.但凡二小姐有什么不好的举动.我都会派人去向大小姐禀报。”李姨娘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 欧阳暖淡淡道:“姨娘说的这是什么话.妹妹身子弱,我是怕她身子不适,有个头疼脑热的就不好了。” “大小姐说得对,我会着人好好照顾.二小姐要是有哪里不舒服;一定去听暖阁告诉大小姐。”李姨娘立刻作了更正,红玉带着笑容望了这位姨娘一眼.她果真是以大小姐马首是瞻,而且一点就透。 说到底,欧阳暖不过是给了她足够的甜头.李月娥也不愚蠢.知道投桃报李罢了。欧阳暖微笑着道:“那就劳烦姨娘了。” “大小姐客气。” 李姨娘一回头,就吩咐外面一个小丫头道:“暗地里好生看着二小姐,若是出了什么差迟.仔细你的皮!” 半夜时分,欧阳可突然睁开了眼,却看到秋月睁大了眼殊子定定站在床前看着自己,她吓得当场从床上坐起来,失声道:“你....你干什么?”秋月披头散发的,赤着脚,一副冷冰冰的样子:“奴婢怕二小姐做恶梦,在这里守着。” “你..”.你走开!”欧阳可看她这副阴死阳活的样子就害怕.大声呵斥道。 秋月看了她一眼.默默走到一旁去了,然而欧阳可过了一个时辰。渴醒来.秋月竟然又坐在她的床头.冷幽幽地望着她。又是一轮反复.秋月竟然像是刻意折腾她一样.不管怎么呵斥都赶不走。 接连闹腾了两个晚上.欧阳可又怕又累,可是实在熬不住.终究睡着了.最后却是被一滴滚烫的东西给烫醒了.她一抹脸上,惊叫一声坐起来.秋月竟然端着烛台坐在她床头.滴在她脸上的居然是蜡烛的油!老天爷.欧阳可再也忍受不了.大声呵斥:“不要坐在这里.去给我倒杯水喝。” 秋月冷冷地道:“这么晚了,二小姐喝水做什么?不睡觉么?” 欧阳可一愣,当即冷下脸道:“叫你去你就去.问那么多做什么!” 秋月的目光还是幽幽的.跟女鬼一般渗人.只是多年的习惯使然,她终究还是不情不愿地去了。欧阳可却从背后爬起来,猛地用瓷枕头狠狠砸了秋月的头,只听到一声闷哼.秋月头上血流如注,软绵绵地倒了下去。 欧阳可一把丢了瓷枕头.心里也害怕得要命,她原本并不想这样的.只是这些天没好吃的也没法睡觉,整天身边还有这么个心怀怨恨的丫头,今天是蜡烛油.怎么知道明天不是刀子?欧阳暖这是要害死自己.她不能坐以待毙,这几天她想尽办法给娘送求救的消息,却无论如何都传不出去,这回她自己偷偷跑出去,只要见到了娘.她一定能给自己想到办法!这种担惊受怕的鬼日子,她一天也不想过了! 欧阳可看也不看例在地上的秋月一眼,探身打开窗子,从桌上爬上窗台.从窗台滚落到外面的花圃里,把手臂都掉青了.她强忍着一身火辣辣的刺痛.扶着墙站起来.心中暗暗发誓,将来翻了身,一定要将这种耻辱千倍百倍地还给欧阳暖,看着周围涤黑的一片.她咬了咬牙,下定了决心.转身飞快地向黑暗处走去。在她走后不久,一个小丫头从走廊处走了出来.提在手中的灯笼闪了闪.她轻声对旁边的妈妈说:“快去禀报.就说二小姐跑了!消息传来的时候.欧阳暖正在为八宝图绣上最后一针.她连头也不抬,淡淡的道:“天色太黑.你们是眼花了吧。” 报信的蔡妈妈一脸肯定道:“大小姐,肯定不会错.二小姐打伤了秋月.跳窗子跑了。” “妹妹一个闺阁千金,好好在家庙里祈福,怎么可能跳窗子逃跑.滑天下之大稽。你们不过是看到了一两个小贼,不赶紧去抓.居然还空。白牙说是妹妹.当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吗?”欧阳暖放下手中的针.神色平稳地道。 蔡妈妈一脸迷惑地望着大小姐.不明白她的意思.红玉轻声道:“不过是个贼子.抓住了打一顿就是了,妈妈何必大惊小怪。” 蔡妈妈一愣.看了大小姐一眼,却见她的眸子明亮.只是微笑.然而眉目却如春花般盛放.有种动人心魄的惊艳,她心中一惊,顿时低下头去.道:“是,奴婢立刻吩咐底下人.务必抓住这个小贼。” 欧阳可路上遇到好几拨巡夜的婆子,吓得她心惊肉跳,好不容易来到福瑞院门口,正想要敲门让丫头放自己进院子.却突然听见平地一声雷响:“谁在那里?” 她惊觉不妙,正要开口回答,一个巴掌已经呼啸着落到了她的脸上,接着是重重的一棍子招呼上来, 她毕竟年纪还小.又多日担惊受怕.身子再也撑不住.一个踉跄匍匐倒地.她倒抽一口凉气.卯足了劲拼命想喊出那一声:“是我.....”, 然而那使棒子的人根本没给她机会.劈头盖脸地打下来,大声呼喊:“快来人!有贼!,. 欧阳可怎么甘心,拼命想要挣扎着爬起来推开那些人.无奈人家早有准备.一把堵住了她的嘴巴.拖到阴暗处就是一通狠狠地打!原本巡夜的丫头妈妈们越来越多.尖叫声斥骂声此起彼伏.将欧阳可全部的辩解声全数压在了下面。 福瑞院的丫头听到声音,开门出来查看.却被人挡住了路.蔡妈妈陪笑道:“不好意思.巡夜的婆子发现了一个小贼.问话不回答就是拼命跑,大家正捉住了教训,呢!惊扰夫人了!,. 王妈妈在里头大声问了一句:“怎么回事?这里是什么地方.怎么敢在这里闹?” 守门的丫头大声道:“巡夜的人抓到了偷东西的小贼呢,妈妈去睡吧,不碍事的。” 王妈妈点点头,半点也不知道那边被打得半死的人就是自家夫人心疼的二小姐.毫无留恋地转身回屋子了。 欧阳可急得要死.眼泪都痛得掉了出来.奈何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足足被打了半天,几乎没了哼哼的力气,巡夜的妈妈才挥手道:“送去给老太太处置吧....” 等林氏得到消息赶到寿安堂的时候.欧阳可浑身脏污的躺在榻上.像是一条死狗一样连哼哼都不能了。林氏一眼就认出了自己的女儿.当下血液轰的一声一下子窜到头顶,尖叫一声.昏了过去...... ——————题外话—————— ..你们好坏哦,人家脑残妹也很可怜的,怎么可以要逼死人家呢 061 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事情闹大了.巡夜的丫鬈婆子们打的是二小姐,这出戏不但惊动了李氏,更惊动了欧阳治,李氏当即命人去叫李姨娘,想了想.又特地派张妈妈把欧阳暖请了过来。 丫鬟们将欧阳可抬到偏房,立刻着人去请大夫来看。 正屋里,负贵巡夜的蔡妈妈一脸害怕地跪在堂下.林氏一醒来就狠狠给了她一个大耳刮子:“你竟然敢打二小姐.这是疯了吗?” 她一副要将人生吞活剥了的表情,吓得蔡妈妈连连磕头,道:“老奴哪里知道那是二小姐呀!二小姐好好在家庙中吃斋念佛.怎么会突然跑到夫人院子门口?纵然真是要出来.也是丫鬟婆子们陪着.怎么会一个人偷偷摸摸鬼鬼祟祟的呀!” 林氏厉声道:“满。胡言乱语!可儿是堂堂正正的二小姐,她想什么时候来看我还需要你这个妈妈批准吗?分明是你受了人背后撺掇,百般迫害可儿.还趁着她来找我的当。故意捉住她毒打一顿!当真是该立刻杀了你,” 蔡妈妈是李姨娘当家后提拨上来的,并不是林氏的嫡系,听了这话叩头不止.对着李氏和欧阳治呼喊道:“老太太、老爷.奴婢是冤枉的啊!当时二小姐被我们撞上.我们问话她也不回答,还踹了去拉她的丫头一脚.这才发生了这种事情,奴婢们不小心伤了二小姐,的确是罪该万死,可谁也想不到二小姐会深更半夜在福瑞院门口窥探啊.求老太太、老爷看在奴婢们也是一片忠心耿耿的份上.饶了奴婢们吧,” 守夜的丫鬟妈妈们足足有二三十人.大多数也不过是看着捉住了贼上去浑水摸鱼踢了一两脚好让主人以为自己也尽心尽力守护家宅了.但是蔡妈妈这样一说.却是将所有人都卷了进来。她一个人可以撒谎.难道这么多丫鬟妈妈们也都撒谎了吗?谁会想到一个娇滴滴的名门千金三更半夜不睡觉跑到主母院子门口去?被当做小贼抓住了又能够怪谁! 林氏闻言也不禁一股怒气上涌.王妈妈赶紧扶住她.道:“老太太、老爷,夫人身子不适,请容老奴说几句。蔡妈妈,我来问你.你发现二小姐的时候就在夫人院子门口,为什么不先禀报夫人反而擅自将人打了一通?哪里有不先看清楚脸就下狠手的道理?你这分明是受人指使、故意为之!” 一旁站着的李姨娘连忙道:“蔡妈妈是我见守夜的人手少,回禀了老太太以后刚刚上任的.王妈妈说她受人指使,到底是何意?” 王妈妈冷哼一声道:“李姨娘到底是为了守夜.还是别有目的.天晓得,” 欧阳治大怒,几乎要拍案而起.一旁的老太太却重重咳嗽了一声,欧阳治疑惑地望向李氏.李氏摇了摇头.示意他静观其变。 欧阳暖微微笑着.站起来道:“娘.您且先息怒,这天色太晚.产生误会也是再所难免.一家人有话好好说,何必争执呢?” 李姨娘见有台阶下,赶紧道:“没错,蔡妈妈已经说过,问了二小姐是谁她偏偏不回答.非要站在院子外头窥视,这才不由分说纠缠起来.怎么就成了蓄意伤人呢?更不用提王妈妈还说背后有人指使.这样说实在是太过分了!” 林氏语音森然:“什么叫窥视?自己的女儿站在院子外头就是窥视?巡夜的人不问清楚就敢随便动手.这是欧阳府的规矩?还是李姨娘你定下的视矩?把我的可儿伤成这个样子.你们赔得起吗!” 欧阳暖点点头.道:“娘说得对.蔡妈妈不问请楚就动手的确是很不妥当,只是就不要再提受人指使这种话了,反而伤了和气。” 林氏忍不住,连连冷笑道:“好好好!——好一个大仁大义的大小姐,你不帮着你妹妹说话.反而帮这个下人,难不成你和他们是一伙儿的!” 欧阳暖脸上露出惊愕之色.不敢置信道:“娘.您说的什么话?我只是说一句公道话.妹妹是奉祖母之命去家庙里闭门思过的.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跑出来?就算是来看您.为什么不回禀了祖母白天再来.非要晚上独自一人跑出来?这件事说出去谁会相信,我欧阳家竟然有这样的小姐?” 李姨娘也委屈道:“是呀夫人,此事当真是一场误会.您千万不要多想。 林氏冷笑.道:“说得真好听.你们早就预谋好了.分明是蛇鼠一窝.诚心针对我可怜的女儿!” 欧阳暖的眼睛眨了眨.长长睫毛上就沾了泪珠,道:“娘.我也是您的女儿呀,难不成看见妹妹受伤暖儿不心疼吗?只是事情总有个黑白分明.蔡妈妈他们纵然有错,也只是太心急了些,没问清楚就直接拿人了,您若是有气.直接惩处就是了.毕竟妹妹受了伤.您心疼她我们都能理解。可是再怎么样您也不能。。声声说这是别人早有预谋的呀.果真有预谋,谁会想到妹妹半夜三更会偷偷出门?谁又会未卜先知在福瑞院等着她?又怎会算到妹妹见了人会一言不发转身就跑?这一切都是巧合,是误会,娘非要将它往阴谋上引,岂不是叫家宅难安?叫祖母和爹爹寒心?” 林氏心里恨得杀人的心都有了.大声道:“什么误会,什么家宅难安.你们把可儿打成这样.一句误会就能全抵消了吗?” 李氏重重咳嗽了一声,冷声道:“你还好意思说.我让她闭门思过,她倒好.半夜三更跑出来.惹出这种事.把脸都丢尽了.你还想怎么样?要我杀了这些丫鬟妈妈们给你出气?” 林氏昂声道:“老太太.可儿是您的亲孙女,她现在躺在那里生死未卜.您却不帮着她.反而帮着这些下人说话.他们以下犯上伤了主子.难道不该全部杖毙?这件事要是传出去.成什么体绕!” 李氏冷哼一声,欧阳暖轻声道:“娘.您这几日都没来向祖母问安,她老人家正生病呢,您纵然有气.也别向祖母发.有什么都跟我们说好了.有任何做的不妥当的地方,暖儿都向您赔不是了!” 这话一说.顿时燎起了欧阳治强压的怒火.他脸色铁青,勃然大怒道:“体统?你还好意思说什么体绕!老太太病了.暖儿端茶递水,伺候饮食.三更睡五更起,而你这个儿媳妇不要说伺候汤药.就连面儿都没露过,你有什么资格说体统!下人们这样没大没小,不懂尊卑.都是你这个主母做出来的好榜样!” 林氏一愣,顿时反驳道:“我这两日也来过.只是张妈妈每次都说老太太心情不好不见我.这怪得了我吗?” “这两日?老太太病了多少天了,你这几日才想起来看一眼?老太太昏迷醒过来第一句话就问你去哪里了?伺候婆婆是你儿媳妇的本分,现在你连自己的本分都做不到,就算是闹到侯府,你也是没理的!”欧阳治喘着粗气,怒气冲冲道。”我问你,你懂得说上下尊卓,可懂得何为妇道孝道?老太太纵然生你气,不想见你.你哪怕是跪着求也要求到她原谅你,你倒好.关了门索性当作老太太不在!这是你的孝道吗?正是因为你这样.才闹得一家大小不得安宁!”重生之高门嫡女 欧阳暖轻声劝慰道:“爹爹千万别生气.不过是一场误会,娘.您快向祖母认个错.事情也就过去了。” 林氏恨意满涨,大声道:“你们这般苛待可儿.居然还想我认错,我告诉你们.休想!” 欧阳治大声呵斥:“你再这样,休怪我无情!”他声色俱厉,俨然一副怒到了极点的样子。然而欧阳暖却十分清楚.欧阳治这个人是标准的软骨头,要想让他下狠心休了林氏,一是要她犯下大错.二是要她背后的后台土崩瓦解.所以她知道.这一番作为不过是雷声大雨点小罢了。 林氏也知道这一点.只是她向来高高在上.哪里听得惯这种威胁的话.看到曾经和颜悦色的丈夫对着自己这般严厉.她刚要发怒.旁边的王妈妈却重重拉了一下她的袖子.林氏立刻醒悟过来.收了怒容,原本发红的眼眶落下滚滚泪水.掩着嘴唇哭道:“老爷真的这般不待见我们母女吗?可儿是您的亲生女儿啊,她被人打成重伤,您当真要不闹不问,任由凶手逍遥法外吗?“ 这个时候,帘子忽然掀开.玉梅恭敬走到李氏身边.大声回禀道:“大夫看过了,说二小姐只是受了皮外伤,养一养也就好了。” 林氏当场变了脸色,大声道:“从哪里请来的大夫.一派胡言,可儿半条命都没了,什么皮外伤!我不信!老爷!老爷!”她满面是泪水.一哥楚楚动人的模样,哀声道.“可儿那么小的一个人儿.怎么禁得起五大三粗的婆子们这样折腾,老爷您去看一眼吧,我看了心都痛了,她是您的亲生女儿啊.您亲过疼过抱过的.当初还说过——” 欧阳暖轻声道:“是啊.爹爹,妹妹是去闭门思过的.可是刚才丫头说.她不知为何跳窗逃跑.一切还是等妹妹请醒之后再问吧.说不定是家庙里的日子太清苦,妹妹身子娇贵受不了呢?况且如今妹妹伤也伤了.不如爹爹亲自去好好安慰她一番.只是下头的丫鬟妈妈们可一定要管好.不能让她们出去乱说话” 好好的在家庙里吃斋念佛,居然熬不了苦日子半夜逃跑,这还不算,被人捉住了不声不响痛打一顿,如今一副死狗的样子躺在那里.简直是丢尽了脸,欧阳治一听这话顿时火气上扬,原本有些微动摇的神色瞬间变成了冷漠无情:“看什么看!要是我再姑息,今后只怕有样学样了。从今日起,蔡妈妈立刻降为粗使婆子.其他人一律罚半年俸禄,另派人给二小蛆治伤!” 每个人都只是惩罚.一个都没有赶出去或者发卖.这是怕一个弄不好事情传出去。 李姨娘试探着问:“那是不是让人去二小姐的院子收拾收拾,她好久没回去了“....” “收拾什么.送她回家庙养伤!任何人不得允许不准探视!”欧阳治怒气冲冲地道。 林氏当场差点一头栽倒.王妈妈用尽全力撑住了她.低声道:“夫人.您千万保重身子。” “爹爹.家庙怎么能好好养伤呢?是不是暂且放了妹妹出来.等养好伤 再说。”欧阳暖微笑道.声音很温和。 李氏轻声咳嗽一声,道:“让她养伤吧,家庙就不必回去了。” “祖母仁慈,妹妹一定会感念您的恩德。”欧阳暖温言道,只有将欧阳可放出来.让林氏天天看着受伤的女儿.才是锥心之痛。 “好了好了.既然老太太发话.就让她在外头养伤.都散了吧!”欧阳治不耐烦地挥手。 林氏猛地抬头.看见欧阳暖正一脸同情的望着自己”s中的一腔愤恨几乎压抑到了极点,恨不得扑上去撕裂了欧阳暖,却碍于情势不能发作.身子都压抑的浑身颤抖.王妈妈越发担忧.夫人怀着身孕.就该修心养性,却没想到接二连三的出事..“”这还怎么能安心养胎?她赶紧在林氏耳边道:“小、少爷要紧.夫人…” 林氏咬紧牙关.脸上的肌肉几乎痉挛.却还是被这一句话提醒了,强行压下快要冲出口的铁腥味,道:“我去看看可儿再走。” 欧阳暖知道.如今林氏承受的是钝刀害肉之痛.她微微一笑道:“娘快去吧.妹妹想必正盼着您呢!” 林氏闹了一场没有结果.又十分担心欧阳可.只能带着人离开,欧阳治也起身道:“儿子回去了.老太太早些休息吧。”今夜他歇在娇杏那里,半夜被从温暖的被窝挖出来.早已经积累了一腔的恼怒,欧阳暖垂下眼眸,道:“爹爹慢走。” 屋子里只刹下欧阳暖和李姨娘,李姨娘还望着欧阳治的背影出神,欧阳暖已经走到李氏身边.道:“祖母.今夜的事情是不是吓着您了?” 李氏不在意地摇了摇头:“我没事。”她的病也好的差不多了.只是这口气咽不下.一直想要找机会教币,林氏.她就这么找上门来,正好出气,如今欧阳治当面骂了她一通.李氏只觉得自己心里反而畅快了许多。她拉着欧阳暖的手道:“你说什么做什么.那些人都以为是别有用心.从今往后别理睬就是了。” 欧阳暖沉痛地道:“妹妹脾气大.她对我又有心结,我多说两句.娘会觉得我是苛刻她.难免又要闹起来给祖母添堵;叫我不管她.她又是那样的性情.将来难免吃亏。我怎么能不急?只是娘理解不了我这番苦心罢了。” 李氏点头道:“可儿那丫头的确不懂事,相貌才情不及你也就罢了,便连脾气都不及你好.又闹出了那许多事情.将来许人也是件困难的事情。我将她送进去,实在指望她闭门思过.等到那件事大家都淡忘了.再放她出来也好.谁知她却半点也不休会我的苦心.竟然受不了清苦的日子自己跑出来,还被人当成贼人捉住打了一顿,你说世上哪里有这样的千金小姐,传出去简直是丢尽了欧阳家的脸面!有这样的孩子,当真是家门不幸啊,“ 欧阳暖闻言,柔声劝李氏:“祖母再担忧.也要先把身子养好了才是。”说着接过张妈妈手里的汤药,轻轻搅动,试过了温度才亲自词候李氏服下汤药。 见李氏用完了汤药.欧阳暖退到一旁.看了一直站在那里的李姨娘一眼,李姨娘立刻从自己的思绪里面反应过来,眼疾手快地从桌上取了清水给李氏教。.又从填潦盒子里拿了果脯喂给李氏。 从李氏屋子里出来.李姨娘小声道:“大小姐.听说二小姐的肋骨被打断了几根,连腿骨都断裂了呢!” 欧阳暖的语气中仿佛带着一点担忧:“是啊.也不知会不会留下祸患.万一影响到妹妹的腿.以后可就麻烦了。” 李姨娘心中在为这位大小姐暗暗叫绝.这大小姐平日里看着温柔沉默.没想到一出手如此狠辣.整场事伴,环环相扣、丝丝入戏.从布置人手到寸寸相逼.一步一步引欧阳可入瓮,自编自导自演.实在是太厉害了! 想到欧阳暖如今不过十二岁.就已经如此狠辣利落,将来她若是真的有所行动.只怕林氏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李姨娘这样想着.不免也跟着觉得有些胆寒。她无论如何也不能想象.一个少女怎么会有这样深沉果断的心思!如今的大小姐.已经不再步步隐忍.她是用实际行动告诉别人.顺她者昌,逆她者亡! 这时候.就听见欧阳暖低声道:“爹爹宠爱王姨娘.刚才姨娘伤心了? 王姨娘说的是王娇杏,自从欧阳治纳了她,一个月有半个月都是宿在她那里.娇杏惯于逢迎、善于谄媚.又懂得风情,不惜施展各种手段留住欧阳治,反倒显得李月娥这个小家碧玉逊色了不少。李姨娘原本是专宠,现在要平白分出一半去给王娇杏.当然十分不乐。只是她没想到自己的那点心思居然被一个少女当场点破.一时有点语塞.不知该如何回答。 欧阳暖一双清丽的眸子淡淡散发着夺目的光彩,道:“以前府里年轻美貌的姨娘多得是.留到现在的却察察无几,姨娘是聪明人.知道什么人是你真正的依靠.什么东西握在手上才最有用的.是不是?” 李姨娘一愣.明白大小姐这是在提醒她.老爷的宠爱不过是一时的,得到老太太的欢心才能在府里站的长久.在老太太在世的时候.能够多掌握府里的权力.为自己谋取更多的利益才是正经的。 欧阳暖又轻声道:“姨娘进门也不久了.爵儿还盼着你给他添个弟弟呢。 李姨娘一听,顿时喜形于色,道“多谢大小姐吉言,便是将来我真的有了儿子.也绝不会跟大少爷争夺什么的......”李姨娘心中十分清楚.如今有了大小姐的支持.有李氏的信赖.纵然她李月娥只是一个姨娘.也足够在欧阳家站稳脚跟了! 争夺?欧阳暖淡淡一笑,欧阳家的一切,她们姐弟都不稀罕。只是李姨娘想要在林氏的眼皮子底下生出儿子,还要靠她自己过五关斩六将了.”... 李姨娘看到欧阳暖嘴角淡淡的笑容.真如明珠萤光.美玉生晕.心中的喜悦不知为何突然就淡了,面前这个素雅的女孩身上,透着一种镇定.一种居高位者的淡然,自己一直以为和大小姐是合作者的关系.可是如今她却觉得.经常不知不觉之中被对方牵引着走了。 被送回自己院子的欧阳可躺在床上,身上密密的缠着药布巾子,出气多,进气少.林氏斜绮在床边犹自哭泣.轻声道:“都是娘不好.没能教你忍耐.一味要你争强好胜.如今却变成了这个样子。” 欧阳可惨白着小脸,恨声道:“祖母和爹爹都是心狠的,我受了这样的委屈……他们竟问也不问,甚至不来看我一眼。” 王妈妈也擦泪道:“二小姐莫急,老爷适才是碍着老太太的面子,二小、姐受了伤,老爷心里也是疼的,这不,刚给二小姐请了最好的大夫.还吩咐开了仓库取人参出来呢。” 欧阳可听了,脸上的愤恨稍微平息了些.林氏冷冷的笑了两声:“要是往日老爷早就过来了.今日居然却看都不来看一眼.当真是好狠心!他如今所有的心思都在那一对狐狸精身上.哪里还会想到我们母女的死活!再加上那恶毒的欧阳暖在旁边煽风点火.我们早就成了眼中钉肉中刺了!这一次可儿受伤.你真当是意外吗?” 欧阳可一惊.道:“娘.你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林氏掠了掠鬓发,嘴角含冷意:“你这个傻丫头.人家千方百计送了秋月进去图什么?还不是攻心之计!你原本让秋月担下了那件事.心里一直忧惧.又怎么肯把秋月这样对你心怀愤恨的人留在身边?自然要闹一场的,只怕你身边早已有人盯着.你刚跑出来她那里就知道了.那些守夜的人平日里都是四处巡查,今夜怎么就这么巧都跑到福瑞院门口来,还正好抓住了你!他们逮着人,自然不会给你说话辩解的机会,立刻下了狠手!你想想看,若是背后无人指使.谁有这样的胆子在我院子门口打你!” 王妈妈想了想.道:“夫人的意思是,这都是李姨娘的布置?” 林氏哼了声:“她算什么.不过是被人当挡箭牌使了!这里头名堂多着.你没看到如今府里人人唯大小姐马首是瞻的姿态吗.就连老太太凡事都要先请她来寿安堂坐着.你们还不懂吗!” “是欧阳暖!一定是她!”欧阳可一下子想从床上爬起来.却引起胸口和小腿部一阵剧烈的疼痛,不由大叫一声,汗涔涔地滴了下来.林氏赶紧上去扶住她:“别动,快别动!你是要急死我吗!都伤成这样了你还想要怎么样!” 欧阳可疼的脸上出了豆大的汗珠.咬牙切齿道:“我要去找她算账!” 林氏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她:“找她算账?你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她的眼睛!只怕你现在去.连小命都要送在她手里!” 王妈妈想到欧阳暖的可怕.也生生打了个寒战.劝说道:“二小姐.夫人说得对.大小姐如今怎么看怎么邪乎.她的听暖阁老奴都要绕着走,您就别去找晦气了!好好养伤才是.大夫说您伤的不重.只是皮外伤.可是伤筋动骨也要一白天呢!” “皮外伤?”林氏冷哼一声,面上全是怨毒之色.“什么皮外伤?那些妈妈平日里都是干粗活的.手上拿的还都是棍棒,表面上看不出什么来.只怕内里也有伤处,你看可儿连爬都爬不起来,这是皮外伤吗?你明日去请钱大夫来,他们请来的人我信不过!在我院子门口把我的亲骨肉打成这样.欧阳暖真是狠透了!” 一切发生在在福瑞院门口,在林氏看来,这才是欧阳暖最狠毒的地方.她不在别处抓人,非要等到欧阳可跑到了福瑞院门口才着人拿住她.这是在杀鸡做猴.告诉林氏有一把钢刀随时悬在她头顶上!当真是欺人太甚! “娘!我不甘心!我不要这样忍了这口气!那些人是怎么打我的你知道吗!”欧阳可把裙子掀起来,却见到身上一块块都是青紫,她鼻涕眼泪横流.哭的快要断气.道:“娘.你要给我报仇,一定要报仇!” 林氏原本就越想越恨,越想越觉得欧阳暖心狠手辣,再不动手简直没活路了.又心疼自己女儿受了这么大的罪过.刚想要发誓替她报仇。结果王妈妈在旁边看了.立刻轻声咳嗽了一声.林氏反应过来。今天这件事可以说是欧阳暖下了套子等着可儿来钻.但若是可儿懂得忍耐也不会发生这种事,偏偏可儿太不懂事.事事争强好胜,半点亏也不肯吃.不知道自己的斤两也敢上去和欧阳暖斗阵,没出息的东西!自己没本事,只会哭丧着脸却不知道算计,若是不借机会给她一点教i”只会越发助长了她这种无法无天的气焰.将来还不知道要闯下什么祸事来! 林氏把心一横.忍住心痛教社,欧阳可道:“可儿,你年纪不小了.不能再像以前一样不知道进退!你知不知道今天若是欧阳暖成心要你死.你根本就没有命在!她大可以让那些婆子们直接打死你再来禀报.可是她到底留了你一条命!这是她在警告你,警告娘.警告咱们不能再试探她的底线!你呢?你已经有了刁蛮无理的名声,又接二连三闹出这种事来,这样以后还怎么嫁人!经过这件事你一定要知道教训.人前人后该遵守的现矩一定要遵守.她是你的长姐,是欧阳家的大小姐.你心里再恨她,脸上也要恭恭敬敬.不许再让别让人拿了错处去。这几日你就好生在屋子里养伤.也要好好反省反省,若是想不通改不好.不要说你爹爹不饶你.我也不饶你!” 欧阳暖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娘.都是欧阳暖故意招惹我.她这样害我,你居然还说是我的错!我不改!我不改!我没有错!你一定要把欧阳暖赶出去.把那些丫鬟妈妈打死给我出气!” 林氏腾地一下站起来刚要发怒.王妈妈赶紧安抚住她,小心翼翼到欧阳可身边劝慰道:“二小姐.您千万要体谅夫人的苦心,她一听说您受了伤,连心火都急上来了。这家里如今只有夫人心疼你.你若是再这样哭闹,连夫人都恼了你.还有谁会帮你!” 欧阳可一愣.声音立刻小了下去,只觉得身上的疼痛更甚,干脆直接把脸埋进了被襟,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林氏缓了一口气.只觉得这个女儿烂泥扶不上墙.若论心机不是欧阳暖的对手.连脑袋也不灵光的很.可这有什么办法呢,都是自己太宠爱她了.她叹息一声,终究舍不得.低下声音道:“如今你受了伤.旁的事情都不要再想了.好好养伤才是.你的仇娘总有一天会给你报的.娘会让欧阳暖比你惨一千倍一万倍!你今天断了一根肋骨.娘会将她抽筋扒皮.你等着看吧! “真的?”欧阳可抬起脸.一哥泪汪汪的模样。 林氐郑重地点点头,道:“娘向你保证,只是你也要答应娘,从今往后再也不许这样鲁莽.以后不管别人再如何挑拨刺激你.你也不能这样做事不知轻重!今天这情形多危险.你若真是没了命.当真是要让娘活活伤心死”, 欧阳可点点头.却因为动作过大不小心带动了伤。.疼的一阵哀叫.林氏忙上去安抚她,欧阳可得到保证.担心起自己的伤势:“娘.我身上会不会留下疤痕?”王妈妈在旁边轻声道:“二小姐.这玉肌膏的效果十分好,您过些日子就能完全康复的.身上也一点疤痕都不会留下。” 欧阳暖走到花园里.却看到蔡妈妈正畏畏缩缩往外走.便出声留住了她。 蔡妈妈心中忐忑的站在灯影里,带了几分惊慌.小心翼翼的问:“大小姐还有事要吩咐奴婢?” 欧阳暖沉默的看着蔡妈妈.一直看到她不自在,讪笑道:“大小姐,您看着奴婢做什么?” 欧阳暖微微一笑:“我在想.今日妈妈受委屈了.你不过是尽心尽力想要为主人家抓住贼子.谁会想到那是二妹妹呢.唉.你也真是冤枉.家中的下人不少.最难得的却是像你这样的忠勇之人.今日却被降为了粗使妈妈,月例也要少很多吧。” 蔡妈妈嗫嚅道:“奴婢惭愧.都是奴婢太莽撞才惹来的祸事。” 欧阳暖道:“也不全是你的错,妹妹自己也有不是的地方,不过她到底是小姐,妈妈着人打伤了她.也的确是有了错处.难怪祖母和爹爹生气。罢了.等过些日子祖母消了气.我去替你说一说.让你还回园子里来,再替你寻个更好的差事.这样可好?” 蔡妈妈大喜过望.忙跪下叩头道:“多谢大小姐恩典。” “这倒不必,今日只不过是一场误会,李姨娘那里我已经说过,妈妈的月钱还是一分不少的,今天的事,妈妈还是多担待些吧,不要怪罪二妹,她只是年纪小.不懂事罢了。”欧阳暖脸上带着微笑.十分亲切。红玉走过去,不着痕迹递过去一个沉沉的钱袋道:“蔡妈妈.且好好歇息一段日子吧。 蔡妈妈简直高兴地合不拢嘴.连连叩头谢恩,然而欧阳暖却已是走得远了.有原先跟着她的妈妈眼红.嘲讽她道:“真是哈巴狗.就会摇尾巴。” 蔡妈妈冷哼一声站起来.啐了一口道:“你懂什么!这府里到底是谁的天下.你还看不清吗?不长眼的东西”,说完.她抹了一把嘴巴.将钱袋藏起来.得意地想到.果真听大小姐的吩咐是没错的,不但有赏钱拿,将来还有更好的前程等着自己,不像跟着夫人,不但没好处,出了砒漏还得自己担着,当真是一个天一个地! 欧阳暖回到听暖阁,红玉轻声道:“大小姐.何必要当着人家的面抬举那蔡妈妈?” 欧阳暖淡淡一笑道:“你说若是今天我对蔡妈妈说的话传到了林氏耳中.她会怎样?” 方瑭嫉一直站在旁边.本来也很纳闷,这时候听了突然明白过来,道:“大小姐是要激怒夫人?” “激怒她?”欧阳暖摇头,脸上的笑容越发温柔.”我只是想看看,狗急了是怎么跳墙的。” 林氏外柔内刚.她今天吃了这么大一个亏.一定会想方设法找回场子来,只是不知道会做出怎样的举动来.对于这一点.欧阳暖倒还是抱持着期待的态度。 林氏很平静地忍耐着,一直到了半月后的一个午后,张妈妈才来请欧阳暖去寿安堂.方毋毋奇怪道:“这时间老太太一般都在午睡.怎么今日要大小姐作陪呢?” 张妈妈满脸带了笑容道:“苏家夫人来了,夫人说是请大小姐作陪。” “哦?”欧阳暖的笑容淡了下来.林氏当真是不死心呀。她站起身,淡淡道:“红玉.为我更衣。” 到寿安堂的时候,欧阳暖身着一件银错金双凤织锦短袄.下着浅碧色轻柳软纹束腰长裙.只束着一条素白半月水波腰封.外披竹叶青镶金丝飞凤纹的大毛斗蓬.真是明媚鲜艳之极,看得苏夫人一双眼睛都错不开. 祖母李氏坐在上首座位上,林氏坐在老太太下侧,苏夫人坐在另一边下首。 欧阳暖微微一笑,难为老太太在外人面前还要对这个很不待见的儿媳妇作出亲热的模样.缓步上前给她们见了礼.然后立到李氏后边去。 苏芸娘也站在苏夫人身后.穿着一身浅玫瑰红绣嫩黄折技玉兰长裙.手腕上各戴着一对金丝镶粉红芙蓉玉镯子,见了欧阳暖进来,便一脸艳羡地看着欧阳暖身上的华丽斗篷。在京都,并非只要有钱就什么都能买到的...... 李氏静静道:“苏夫人太客气了.上次寿宴已经见过礼.今天又来看望。 苏夫人这才将眼光从欧阳暖身上略微移开.对着李氏微笑道:“老夫人说的哪里话.我早年嫁去江南.多年来京都的故人已不剂下多少.难得与婉如投缘,便经常往府上跑.老太太不要烦我才是。” 李氏还未说话.林氏已经带了笑容道:“姐姐说哪里话.你是稀客.我请还请不到呢,老太太是最爱热闹的人.巴不得有人来烦扰,以后你可一定要多多上门来玩才是。” 苏夫人的笑容越发灿烂,道:“只要你们不嫌弃.我当然会时常上门来烦扰.正好芸娘这孩子与贵府大小姐特别投缘.一直闹着要来.说要向大小、姐讨教讨教书法呢!” 欧阳暖垂下眼睛.淡淡道:“苏夫人谬赞了.暖儿平日里不过是陪着弟弟练写字而已.哪里称得上什么书法.苏小姐若是有心.不如去请个名师。林氏嗔怪道:“暖儿太谦虚了.娘还刚刚跟苏夫人夸。说你字写得好,让芸娘经常上门来呢.你这么说.岂不是拆娘的台。” 欧阳暖微微笑道:“娘说的哪里话.暖儿不过是不想耽误了苏小姐而已。 苏夫人笑道:“大小姐如今芳名远播,听说连大公主对你都颇为赞赏.莫不是瞧芸娘蠢笨不愿教导?” 欧阳暖不慌不忙道:“苏夫人客气了.往往盛名之下其实难副.苏小姐既然一心向学,暖儿倒是知道几位名师可以介绍给她。” 苏芸娘最讨厌写字画画这种东西.原本苏夫人说这些话就是为了让她有机会与欧阳暖亲近.这时候听到欧阳暖根本不肯教她,反而还要介绍什么名师顿时着急了,道:“娘,欧阳小姐不肯就算了吧,我倒是想求她教我绣一条帕子呢!” 书法不成就另辟蹊径.这对母女贼心不死.李氏心中不悦,脸上却没有表现出来。 苏夫人又笑道:“常听说大小姐心巧手活.针线上也很是了得.我这丫头却是蠢笨的.绣个鸳鸯活像是只鸭子.明日我就让人送她来这里,学学大小姐.还望你不吝赐教.帮着我好好管教这个丫头才是。” 这是想要登堂入室了.李氏眼睛突然睁大,还真没见过这样厚脸皮的!听苏夫人话中之意,还想让苏芸娘住进来不成! 果然,林氏闻言.露出别有深意的笑容道:“这样最好.暖儿性子太静了.有个人陪着她我才放心,正好听暖阁还有房间.想必暖儿不会拒绝.是不是?” ——————题外话—————— 有娃问为啥还在宅斗,答曰:感情戏很快来。 有娃问为啥还不整死后妈脑残妹,答曰:后妈只是因为脑残妹的事情。 062 二小姐变成落汤鸡 欧阳暖轻描淡写道:“若是这样.苏小姐怕是得等一等。” 苏夫人闹言,挑起眉头道:“大小姐,刚刚请你教书法,不愿意就罢了,这次不过是让你指点一下芸娘的绣活.怎么也拒绝呢?外面都说大小姐温柔娴淑,便是这般推诿么?还是瞧不起我家?” 欧阳暖一脸为难道:“瞧苏夫人说这话.我实在是不得空的。这次去宁国庵敬香,大公主多有照拂,祖母提醒我也该送一份回礼,我便绣了一幅要送给大公主,我人又笨.手又慢.刚刚绣了一半呢,若是停下来去教苏小姐,只怕会耽误很久.苏夫人是长辈,总会休恤的。” 李氏眼睛一亮:“送给大公主的?” 欧阳暖微笑道:“是呀,祖母说要送回礼.孙女觉得大公主府上再珍贵的东西也有了.应该瞧不上那些古董玉器,不若自己动手来的有心意。” 李氏点点头,赞道:“是该如此,这一回大公主对你赞誉有加.你也该投桃报李才是。” 苏夫人一愣.道:“那到底什么时侯能做完?要不然,我让芸娘来帮忙也好。” 欧阳暖眨了眨美丽的眼睛.无辜道:“苏夫人引刚才说过苏小姐不擅长绣活的.而且送给大公主的东西自然要多费心思.苏小姐于绣活不精.只怕也帮不上什么忙,若是让她留下,我又没空陪着,她还会觉得闷呢!说起来要是妹妹在.倒是还能陪陪苏小姐,真是可惜。” 林氏脸色古怪,欧阳可如今躺在院子里养伤.天天痛的哭爹喊娘,哪里还有心思来陪伴苏芸娘.心里恨得不行,嘴上却只能笑着道:“暖儿心灵手巧.想必也用不了多少时日,到时候再接苏小姐来就是了。” 欧阳暖认真道:“娘说的是.爹爹早已说过.还有几位大人亲自上门来求百寿图,暖儿赶完了给大公主的绣品,还要抓紧时间描摹新图,时间算下来.没有一年也有半载.只是不知道.到时候苏小姐还在京吗?” 苏夫人脸上一红.顿时有些讪讪的.心中却被欧阳暖的这个软钉子顶的十足恼怒。林氏赶紧笑道:“既然如此,那也没什么.姐姐经常带着芸娘来也好,我就爱热闹.看见芸娘这孩子就欢喜呢!” 苏夫人的脸色这才好看些,继续陪着林氏叙话。 苏芸娘走到欧阳暖身边.很自来熟来摸她身上的斗蓬,嘴里笑道:“这件斗篷真漂亮.我从未见过呢。” 欧阳暖将身子微微侧开.李氏冷眼看着,一句话都不说。苏芸娘见欧阳暖脸上淡淡的,并不搭理自己.也不难受,只自顾自说话,李氏听着颇有些烦她.站起身道:“婉如陪着苏夫人小坐吧.我身子有些不爽利.先回去歇着了。”重生之高门嫡女 欧阳暖微笑道:“那我扶祖母进去。” 林氏赶忙道:“暖儿.你怎么这么急就走了.苏夫人还在这里.你现在就走多没有礼数” 李氏听着就把脸沉下来了,苏芸娘连忙上前去拉住欧阳暖,巧笑请兮道:“老太太,让暖儿姐姐陪陪我吧,我身边都没有姐妹.看见她就愿意多说说话呢!” 李氏本想发作的话一下子都顿住了,她自持身份,自然不肯跟一个小女孩子置气.欧阳暖看出来她的为难,笑笑道:“既然如此.张妈妈.你扶着祖母进去吧.我陪苏小姐再坐坐。” 李氏点点头.深深看了林氏一眼.直看得她低下头去.才带着张妈妈转身走了。 梨香院 丫头夏雪蹑手蹑脚进了屋子.轻声在欧阳可耳边道:“二小姐.听夫人身边的丫头说,今天夫人宴请苏夫人来了府上呢!” 欧阳可听了目光一亮.拉住她急切问道:“苏哥哥可来了?” 夏雪一脸茫然,欧阳可恨铁不成钢道:“就是苏玉楼,苏公子!”夏雪摇摇头,道:“回禀二小姐,奴婢不知道。” 欧阳可想了想,道:“扶我起来!”她一直躺在床上养伤.这些日子才刚刚好一点.夏雪一听顿时急了.”使不得啊二小姐.大夫说您百日内绝不能下床的.若是误了自己的身子,夫人怕不要活活打死奴婢!” 欧阳可压根听不进去,苏玉楼美好的容貌和仪态这些日子一直在她脑海之中挥之不去,她勃然大怒道:“你怕我娘打死你.就不怕我吗?”夏雪想起二小姐平日里惩罚丫头的狠辣手段.心里十分害怕.跪下苦苦哀求道:“二小姐.您千万不要为难奴婢.真的使不得啊.....” 欧阳可却不理会.硬是自己爬了起来,挣扎着起床道:“不用你废话.有什么事我自己担着。去替我梳洗更衣.要最漂亮的那套石榴红萍金丝云锦缎扣身袄裙!” 夏雪知道劝不住.战战兢兢地去了。 当欧阳可一身鲜亮的出现在寿安堂正厅门口时.林氏先跳了起来”,你这丫头怎么出来了!”话一出口.她突然惊觉自己说错话了.毕竟外人不知道欧阳可受伤的事.不免看了一眼苏夫人,看到她脸上虽然有惊讶.却没有什么持别的表情,这才放下心来,当着客人的面她不敢表现的太过分.只能使了个眼色叫身旁的丫头去搀扶欧阳可。 欧阳可一身石榴红萍金丝云锦缎扣身袄裙.头上戴着金色珠管.玲珑的立体瑚蝶金坠摇摇发颤.手上戴着金线绞纹链.这样一身鲜亮的打扮平日里当然美丽.只是现在却突显得她一张小脸全无血色,一副病恹恹的样子。 欧阳暖站起身,微笑着过去扶她.道:“妹妹大病未愈,怎么出来了? 欧阳可恨不得一把甩开她的手.可是想起林氏的嘱咐.只能深深吸了一口气,笑道:“姐姐.我听说苏姐姐也来了,想来看看她呢!”说完.她向苏夫人和苏芸娘看去.脸上很快露出失望的表情。 欧阳暖掩饰住嘴角的一丝嘲讽,淡淡道:“妹妹倒是与苏小姐十分投缘,既然如此,就多坐坐再走吧。” 欧阳可话都说出了。.此刻看到苏玉楼并没有来,心中已经是十分的失望,只是不好表现出来,更不好立刻转身就走.只能留下来陪着说话.但是刚一挨着椅子,就觉得胸口和小腿的伤处隐隐作痛。 林氏看了心里很着急.心道这丫头也太不争气了,听说苏夫人上门立刻眼巴巴赶了来,叫她实在是说不出什么来了,只好死死瞪着欧阳可身边的丫头夏雪.像是要在她脸上挖出一个洞来。 苏芸娘关切地问道:“二小姐怎么了?上次见面不还是好好的吗?” 欧阳可脸上的笑容一僵,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反而是欧阳暖笑着道:“妹妹本来是好好的.只是前些日子偶感风寒,本以为是小病,结果越拖越是厉害.竟至卧床不起了呢,好在有娘悉心照料,这才好些了。”苏芸娘脸上神色微妙,与苏夫人对视一眼,都表现的很是吃惊。欧阳可却像是没听到一样.期期艾艾地道“苏哥哥毗今天没来吗?” 这话一问出口.不要说林氏脸色大变,连苏夫人脸上的笑容都有些讽刺,苏芸娘望望一脸期待的欧阳可,又看看面色平静正低头喝茶的欧阳暖,心中疑惑不已.这究竟是怎么了.为什么这本该由大小姐问出来的问题却从欧阳可的口中问出来.....不过也是正好,她正愁欧阳暖不问,现在有人代问了更好。她笑眯眯道:“哥哥当然也来了,说是去松竹院找欧阳公子讨教射箭之术。” 跟欧阳爵讨教射簧之术?欧阳暖嘴角似笑非笑,苏玉楼箭术超群.什么时候需要和爵儿一个小孩子讨论什么箭术了,这还真是有趣。 苏芸娘看了苏夫人一眼,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道:“暖儿姐姐,上次来的匆忙.也没好好参观一下贵府,能不能带我四处看看?” 这是想方设法要去松竹院吧”...欧阳暖不动声色地望着她,还没开口说话.欧阳可立刻道:“我这些日子一直卧病在床.都好久没有见到哥哥了呢,正好芸娘姐姐想要参观,姐姐,我们一起去松竹院好不好?” 欧阳暖看了林氏一眼,只见到她脸上的那副表情十分精彩,如果不是苏夫人在场.只怕林氏会拎着欧阳可的耳朵叫她滚回去……欧阳暖淡淡笑道:“妹妹身上好了吗?外面风大,你还是回去歇歇比较好吧。” 苏芸娘也面露担忧道:“是啊,二小姐身子不爽利.还是多休息。” “我现在身上全好了呀!”欧阳可生怕他们不让自己去.立刻站起来.不小心牵动了伤。.疼的嘴角的笑容都扭曲了,她走到欧阳暖身边.娇嗔道:“姐姐.让我去好不好?” 也难为她了.明明恨透了自己.还要在外人面前作出一哥姐妹情深的样子,欧阳暖心中微微叹息,林氏那样的人,竟然生的出欧阳可这种女儿,也算是天道循环,报应不爽.她脸上带了笑,轻声道:“娘.妹妹这么想去.您看呢?” 林氏冷了脸,道:“可儿,你身上还没好.哪里也别想去,来人.送二小姐回房!” 欧阳可面色一变,脸上的笑容也冷淡下来,口气很僵硬道:“娘,我只是想出去吹吹风.不会给你惹麻烦的。” 林氏冷冷看着她.那目光像是要将她吞下去.欧阳可缩了缩脖子.却是出乎意料的坚持,看来美男子的魅力远远超过林氏这个母亲的权威.欧阳暖垂下眼帘,遮住了眼中的流光溢彩。 苏夫人见场面尴尬,忙笑道:“婉如,既然可儿想去就让她去吧,你要是不放心.多找些丫头跟着也就是了。” 林氏如同哑巴吃黄连.真是有苦说不出.当着苏夫人的面只能苦笑道:“我这个女儿啊.就是太活泼,总是想着往外跑.也怪我,这些日子总是拘着她.她想要出来走走也是在所难免的.罢了.你们好好跟着二小姐.若是她少了一根毫毛.我拿你们是问!”林氏冷冷对着欧阳可身边的丫头们说道。 苏芸娘抿起了嘴唇.刚才她冷眼看过去,老太太李氏和苏夫人根本没有说上几句话.反倒还很有几分不耐烦.大小姐对自己母女不冷不热的.只怕对哥哥根本没有什么意思,倒是欧阳夫人对自己母亲十分亲热,好像时撮合大小姐和哥哥很热心......还有这位突然出现的二小姐.虽然脸上笑盈盈的.可是和她大姐之间的气氛总是怪怪的.最奇怪的是她上次看到欧阳可还是健康活泼的不得了,如今说一句话却要歇上半天,连坐都坐不稳,仿佛身上有针刺一样.脸色更是苍白的好像有些病恹恹的.这一家子真是让人觉得很奇怪。 出了寿安堂,欧阳暖带着苏芸娘慢慢在前面走着,一路向她简单介绍沿途的景致.苏芸娘漫不经心地听着.一直拼命打听松竹院在哪里。 欧阳可身上的伤还没好,自然走得很慢,不自觉便落在了后面.她轻声问旁边的夏雪道:“你看我娘今天请苏家人来是不是别有用意?” 夏雪略微知道自家小姐心意.只得揣测着欧阳可的喜好道:“奴婢猜测夫人是想要将大小姐许过去,不过这大多是夫人自己的意思.我看苏夫人对大小姐没什么意思,倒是很关心小姐你的。你一进来苏夫人就关切的问候.她对大小姐也没这么热切呢!” 欧阳可道:“上次苏哥哥来.你也在的.你有没有看到他像是多看了屏风几眼.他是不是知道我在后头?” 夏雪那时候地位不如秋月.只能在外头词候.所以根本没有看到.却不好说.只能顺着欧阳可的意思.“那是自然的,二小姐生的这么美.再大些还不迷倒了全京都的公子。” 欧阳可听得很满意,笑红了脸.心中终于有了点舒坦,冷哼一声,“欧阳暖不过是比我年纪大些,苏夫人才看中了她,要不然就算她想嫁给苏哥哥,只怕还没这个资格.哼.我看到她就觉得碍眼!不能让她顺利见到苏哥哥!“新仇旧恨涌上心头.欧阳可忽然一笑.“我倒是有个办法。”便在夏雪耳边说了几句。 夏雪听着脸上逐渐失去了血色:“小姐.这可使不得!” “有什么使不得!你若是不敢,我就叫别人来,只是以后你就滚出欧阳府!”欧阳可发狠道。 夏雪咬着嘴唇.犹豫地看了大小姐纤细美好的背影一眼.只能道:“奴婢尽力帮二小姐拦着红玉姑娘吧。” 欧阳可这才点点头,突然提高声音道:“姐姐.我走累了.我们在前面矮脚亭歇一歇吧。” 欧阳暖站住.微微笑着回头看向欧阳可,一直看的她有点心虚低下头去,才道:“那就歇息一下吧。” 凉亭前面引了一池水.冬日里池水周边结了冰.底下仍有暗泉归油流动。丫头们在凉亭里的石凳上铺了软垫,苏芸娘舒舒服服坐上去,看了凉亭里的对联.她轻声吟道:“百代光阴如过客,片刻静坐似神仙,这亭子里的诗提的好。” 欧阳可脸上的笑容有点僵硬.道:“是姐姐写的。” 苏芸娘露出惊喜的神色道:“大小姐当真是聪明的不得了,这句子果然是灵气逼人呢,说起来也真是巧了,我哥哥也喜欢写诗呢。” 欧阳可的脸色变得更难看,欧阳暖微微一笑.从前的她是真的很喜欢诗词书画,然而林氏却说女子无才便是德,让她放弃了这些.转而去学女红,这句诗也是小时候留下来的。重生一回她将琴棋诗画重新捡了起来.只是如今的她再也不爱这些了.在她看来,一切不过是可以利用的筹码.而非个人爱好,苏小姐想要让她觉得和苏玉楼兴趣相投.只怕是要失望了。 苏芸娘见欧阳暖脸上只是淡淡的笑容,并没有要继续追问的意思,难掩 脸上的失望之情。 欧阳可再也坐不住了,突然低下头重重咳嗽了起来,夏雪忙对站在旁边的丫头吩咐:“你去给二小姐取伴披风来,你去将二小姐的药取来.你去回禀夫人,就说二小姐受了风好像有些不舒服,你.....”转眼间,将四个丫头都打发走了。 苏芸娘看着.脸上露出奇怪的神情.欧阳暖看着虽默不作声.嘴角却勾起一丝讽刺的弧度.这娘俩在做坏事之前倒真是出奇的一致.也是.谁会当着众人的面作恶呢?总是要背着人的! 欧阳可对夏雪使了个眼色.夏雪走到红玉身边,笑道:“红玉姐姐,我有话跟你说呢”, 红玉看了一眼欧阳暖.欧阳暖仿佛没听见似的,低头喝茶,红玉犹豫了一下.跟着夏雪走开口 欧阳可见人走开,刚才那阵咳嗽像是没发生过一样,照常与苏芸娘说笑,过了片刻.她起身走到栏杆上,探身出去道:“我记得以前里头有锦鲤,冬天却都不见了呢.....” 苏芸娘少不得提醒她一句.”二小姐,这栏杆矮,你小心跌下去。” “不会的,”欧阳可嘴角带笑,回头对欧阳暖道:“姐姐,你快来看.这里好像有一条呢!” 欧阳暖眉眼不动.微微笑道:“妹妹真是个孩子.你自己看吧。” 欧阳可见她不上钩.哪里肯轻易放过.干脆突然作出痛苦状.直接哎哟一声道:“姐姐.我的脚又痛了,哎呀,好像都站不起来.姐姐,你快来搀我!” 欧阳暖连忙站起来走过去搀扶她,苏芸娘坐在旁边没有动.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刚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之间就这样了?她还有些不明白.却见欧阳可突然伸出手来用力拉住欧阳暖.似乎要借助她的力气站稳.可是她还没看清到底是怎么回事.就看见欧阳可趴在栏杆上的身子猛地向前一倾.自己反倒整个人直直栽入池中。 “可儿!”欧阳暖惊呼了一声,回头大喊道:“妹妹落水了,救命啊! “不好了.有人落水了。”苏芸娘吓得尖叫起来,也跟着大声喊道:“救命啊!” 夏雪和一旁的红玉站在远处说话.一时听得喊声.皆花容失色.慌张起和. 正厅里.林氏正和苏夫人说话,林氏道:“上次寿宴一见,苏公子当真是一表人才,姐姐真有福气。” 苏夫人笑着”,玉楼是很争气”,顿了顿又道:“婉如,如今你也怀了身孕,这回可要生个儿手出来.压过他们姐弟的风头才是!” 林氏笑脸顿时有点僵硬,如今自己肚子里是天煞孤星这回事只怕在京都里权贵因子里传遍了.苏夫人到这里已经有段日子,却说出这种话,很明显是不知道的.只能证明苏家根本不为权贵夫人们的困子所接受。她只好道:“这也要老天爷肯帮忙才是,想必你也看出来了.我们家这位大小姐当真是个厉害的。” 苏夫人笑了,不厉害你也不会这么急吼吼地把我从江南找过来,不厉害哪里还轮得到我家玉楼?她脸上带着真切的关怀道:“姑娘再厉害.嫁出去到了婆家.还不是要看婆婆丈夫的脸色过日子?妹妹也太高看她了,你且放心.将来你的日子一定会越过越顺心口” 林氏脸上露出微笑,瞬间明白了苏夫人的暗示,她轻轻看了一眼周围,苏夫人明白她是提醒自己这里还是在寿安堂.也并没有要说出口的意思.岔开了这个话题”,一会儿我们也去松竹院看看吧.孩子们都在那里.说不准已经聊起来了。” 林氏道:“听说苏公子那一手射箭绝技当真是少有,今天我可是有眼福了。” 正说到这里.就有一个妈妈急匆匆进来.悄情在王妈妈耳边说了几句。王妈妈脸色顿时变了.看了一眼林氏,林氏心里一沉.忙问道:“外面可是有什么事?” 王妈妈急忙道:“小姐们玩耍,不知怎么二小姐竟落到池塘里了。” 林氏顿时变了脸色,”腾”地一下站起来,可儿身上还有伤!那......苏夫人赶紧跟着站起来:“快去看看!” 欧阳可在水里大叫道:“姐姐.....你要淹死我......”她原本是想要推欧阳暖下来,到时候她就不能跑去松竹院勾引苏玉楼,况且天寒地冻的.欧阳暖掉下来一定会受风寒,然而她的手才伸过去,就被欧阳暖轻轻一闪避开来,自己用力过猛反而失去平衡,一下子栽进池子!为今之计只能装作淹了水的样子,她不停的呛水,一副要死的样子,只等别人将自己拉上去.再将所有罪过推在欧阳暖身上!说她蓄意推自己下水.诚心要淹死自己! 苏芸娘跑过来.紧张地拉着欧阳暖大声道:“快!大小姐,快下去救二小姐啊!” 欧阳暖作出要救人的样子,刚刚解开最外面的披风.却突然似想起了什么.面色古怪起来.苏芸娘急切道:“怎么了?” 欧阳暖看了池子里的欧阳可一眼.突然大声道:“妹妹.不用挣扎了.直接站起来吧。” 欧阳暖见欧阳可还在挣扎着.根本没听到自己说什么.便向已经赶过来的红玉打了个手势,红玉撸起袖子,从栏杆处探出身去,一把抓住欧阳可的头发,倒劲往上拉。借着水里的浮力.她一下就把欧阳可拉得向上浮起来。 这时候不远处打扫院子的妈妈丫头们也都赶了过来.大家一起帮忙把欧阳可拉了上来.欧阳可伏在栏杆边上吐出几。池水,欧阳暖脱了自己身上的披风,拿了过来给她披住。 林氏就在此刻赶到,一看到这情景立刻扑过来哀呼一声:“我的可儿,你这是怎么了!”她上上下下检查,看到欧阳可除了脸色苍白些,倒是没有大碍,欧阳可浑身发着抖,一把抓住林氏的手腕.凄厉道:“娘.姐姐要淹死我!” 这下子.所有人都震惊地望向欧阳暖。 欧阳暖满脸诧异道:“妹妹,这是怎么了,你怎么会这样说?” 欧阳可大。喘着气,道:“姐姐,你怎么这么狠心,这池水那么深,你是成心要淹死我.我哪里得罪你了......娘,你一定要为我做主!” 苏夫人睁大眼睛.问苏芸娘道:“究竟怎么回事?” 苏芸娘也是一脸疑惑,欧阳暖脸上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道:“妹妹不小心掉下了池塘,好像.....神智有些不清楚了......苏小姐在旁边应该也看到了,我怎么会无缘无故推妹妹下去呢?”她看着苏芸娘,眼中似乎有暗彩流过。 苏芸娘一愣.她自然是想要讨好欧阳暖的.立刻轻声道:“是啊,我的确是看见了.是可儿小姐自己不小心掉下去的。” 欧阳可气的说不出话来,林氏厉声道:“暖儿.你还在狡瓣.这池水那么深,你是要淹死你妹妹吗?就算人不是你推下去的,你明明会水.为什么不下去救她?” 欧阳暖脸上终于露出些微的诧异.道:“娘,你真是误会了,这池水原本是很深的.只是前些日子爹爹说池泥太多,让人将水抽了大半.妹妹摔下去许是没注意.人要是站起来,水只没过膝盖而已。” 林氏一愣.欧阳可脸上更是青白交加.不敢置信的回头望了望那池水,旁边的丫鬟妈妈们听在耳中,一时之间都低下头去.掩饰住脸上忍不住的笑容。 简直是可笑极了,这世上还有比二小姐更蠢笨的人吗?明明是自己掉下去.非说大小姐要淹死她.怎么会有人那么傻.诚心害人会选择在这里吗?她自己在池水里泡了那么久,居然没有发现池水只到膝盖,兀自扑腾不已.简直是匪夷所思。其实他们不知道,欧阳可伤的正是小腿.她一直将腿蜷曲着,身子也佝偻着.拼命想要作出自己淹了水的样子.当然没有发觉到异样。 欧阳暖故意眼神一厉:“夏雪,夫人再三关照,你是怎么照顾二小姐的,居然还跑到旁边去聊天!” 夏雪吓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林氏一口气出不来恶狠狠地上去就是一巴掌:“还不快把二小姐扶起来!” 欧阳可虽然披着披风.却感觉到寒风侵袭进来.她嘴唇冻得发紫.身上都是薄薄的冰渣子,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战,寒气进到心口,只觉得五脏六腑疼痛难忍.尤其是小腿.仿佛有一种撕心裂肺的疼痛!她大叫一声:“娘,我的腿!我的腿!” 林氏的脸色陡然变了,尖叫道:“快!快抬二小姐回去!找大夫!找大夫来!” 苏夫人和苏芸娘都面面相觑的看着.不知道究竟怎么了.她们哪里知道欧阳可的腿本就受了伤.伤筋动骨也要一百天.更何况小腿差点都断了呢?为了照顾她,钱大夫费尽了心思.原本只要她老实在床上好好躺着休养,过些日子就会好的.可是她偏偏要下床.还在冰冷的池水里面浸了那么久.当然会伤势加重,林氏顾不得和欧阳暖再算账.面色发白地命人抬着欧阳可回梨香院去了。 苏夫人和苏芸娘简直是料想不到这一幕,正想要开口问清楚欧阳可究竟哪里有毛病.却看到欧阳爵从木桥那边走了过来.身边那位翩翩公子.不是苏玉楼又是谁?苏芸娘快步走过去,道:“哥哥.二小姐挥下池去了!”欧阳爵听了脸色大变.跑过来上上下下拉着欧阳暖反复检查:“姐姐,你有没有怎么样?” 欧阳暖看到弟弟的脸色都变了.立刻柔声安慰道:“我没事的.是可儿掉下去了,不必担心口”她一抬头,却撞进一双明亮的眼睛里,苏玉楼穿着银白暗花绸直掇,腰间系一根碧绿色丝绦.挂一块荷花鸯鸯纹玉佩.看上去长身玉立,文质彬彬.潇洒风流,他正定定盯着欧阳暖瞧,欧阳暖冷冷看了他一眼.苏玉楼一愣。 欧阳暖淡淡道:“苏夫人.妹妹出了事.娘想必也没有心情招待您了.请您今日先回去吧.改日定上门赔罪。” 苏夫人一看目前这情况,知道自己不便久留.便笑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先告辞了.二小姐的情形如何.请一定派人告知。” 欧阳暖微微福了福.转身道:“红玉.送客。” “是.大小姐。” 直到欧阳暖走得远了.苏玉楼还在看她的背影.苏芸娘悄悄拉了他的袖子一把,道:“哥哥.走吧。” 苏玉楼点点头.脸上还带着些微的疑惑.他为什么觉得.这位欧阳大小姐对自己十分厌恶?这怎么可能?他们以前并没有过节才是?也许是她不习惯见到生人的缘故?苏玉楼这样思忖着,转身和苏夫人一起离去。 他的身后.已经转过走廊的欧阳暖突然回头.冷冷看了他一眼.嘴角勾起一丝冷笑。 “姐姐.怎么了?” “没事.我们去寿安堂吧。” 路上.欧阳暖将详细情形说了一遍给欧阳爵,欧阳爵点头道:“欧阳可这是咎由自取!” 因为凉亭距离寿安堂很近,李氏已经得到了消息.此刻看到欧阳暖. 脸上不动声色.只是慈祥地道:“暖儿可有受伤?” “没有,祖母放心.只是妹妹好像伤着了。” “唉,可怎么得了,这一回岂不是要病上加病,张妈妈.派人去看看二小姐,有什么消息来回禀。” 张妈妈应声去了.李氏又关心地问道:“怎么这样不小心,弄成这样。 不是说是去松竹院吗,怎么还掉进了池子里去?” 欧阳暖道:“我本来是和苏小姐、妹妹一起走,后来妹妹说累了.要去凉亭休息.我们便稍微停留了片刻,妹妹说池子里面以前养了鲤鱼.说要看一看.谁知栏杆太低,竟掉下去了……也是我不好,没有看好妹妹。” 红玉在一旁也善解人意地道:“老太太.怪不得我们小姐呢.当时苏小、姐也在,都看的很清楚,是二小姐自己掉下去的.可是她上来以后非要说是咱们小姐。 欧阳暖面容一肃,立刻喝止道:“红玉.不得胡言乱语!” 欧阳爵却在此刻恰到好处地“冲动”说道:“祖母,二妹非要一口咬定是姐姐推她下去,而且还说姐姐要害死她!” 老太太却已经听出了弦外之音.叹息道:“暖儿.你也不必瞒着我.这也不是头一回了,谁会相信呢?可儿这个孩子自己总是闯祸.还每次都想要栽在别人头上.真是被猪油蒙了心,她以前不是这样的.怎么越变越糊涂。 正说着,玉梅已经端来萎汤给欧阳暖喝,李氏道:“外面风大,喝杯姜茶驱驱寒吧。” 欧阳暖眼中莹莹光彩流动.脸上感动道:“多谢祖母关怀。” 李氏点点头,亲切地笑道:“傻孩子.祖母什么时候都是相信你的,你且放心好了。” 欧阳爵黑亮的眼睛闪闪发光.道:“祖母信了,只怕别人不信呢!” “不信?那池水前些天刚刚抽掉,李姨娘为此事还特意回禀过.根本淹不死人,她非说暖儿要淹死她.谁会相信?” 欧阳暖微微一笑道:“只要祖母相信暖儿就好。” 李氏点点头.摇头叹息道:“可儿这个孩子.真是太让我失望了。怎么会变得和她娘一样浅薄无知!“ 追云楼 苏玉楼一个人在房间里作画,苏夫人走进来.苏玉楼赶紧给苏夫人行了礼。 苏夫人招手道:“过来.陪我说说话。” 苏玉楼走过来,在苏夫人身边坐下,苏夫人看着儿子的脸,仍旧是俊美 如玉的样子.唯独唇角微微上扬着的,像是在淡淡地微笑。 “你心情很好?” 苏玉楼顿了一下.问道.“娘怎么这么问?” 苏夫人道:“我看你今天去了一趟欧阳府,倒是心情很好.....”又叹了口气.“你妹妹说你看不上欧阳家的小姐.可是欧阳家大小姐是个难得的美人.又是那种性情.不怕你看了不喜欢.娘只是担心口 苏玉楼愣了愣,似是看着旁边的绿色盆栽出神,好半天才道:“娘心里在担心什么?” 苏玉楼心里到底都想了些什么.连苏夫人这个做母亲的都摸不清。要说他也是眼界很高,这些年府里长得漂亮的丫鬟也是不少的.他一个都看不上,似乎真的打定主意要娶个十全十美的仙女回来。平常她让他去相看那些贵族小姐.他心里一直是很反感的,表现出来的虽然不说十足抵触.却也是有些微妙的不情愿.但这一次让他去欧阳府.他却真的去了.回来后还那样高兴,倒真是让她有些奇怪”.... 苏夫人淡淡说道:“其实目前看来还好.虽然跟之前预想的稍有不同…..只如果林氏能够掌握欧阳府的大权.将大小姐一手操控在手里.这门婚事自然更有把握些,如今看来,林氏的威风却大不如前.而这个大小姐的声望地位都很高.要想将她许给自己的儿子.实在是十分困难。 苏玉楼道:“娘不必心急,凡事总要慢慢筹谋。” 这意思是苏夫人目光盯着苏玉楼.“之前问你.你还不承认,现在总算说了.你是当真喜欢这个欧阳家大小姐。” 苏玉楼微微皱起了眉头:“喜欢不喜欢,娘不都已经选定了吗?” 苏夫人叹了口气.道:“总是要你心里喜欢.这桩婚事才圆满。”说着,她站了起来.走到桌前道:“你在画什么?” 苏玉楼紧走几步要去收起那幅摊开在桌面上的画.苏夫人道:“墨刚干,你是要毁了这画吗?” 苏玉楼笑了,果真不准备再遮掩.反而大方道:“娘要看就看吧。” 苏夫人看过去.眼睛顿时一亮,画上的女子清丽雅致.恍若仙子,尤其是那双眼眸似流淌的溪流.透着一股的坚韧和从容。画上画的就像欧阳暖真人一样.尤其是那双流光溢彩的眼睛.令人难以忘怀。 苏夫人转过头看看儿子脸上的神色.顿了顿.然后颇有深意地微微一笑,又道:“娘猜得没错,你果真是看上了欧阳暖。” 苏玉楼淡淡笑道:“娘不也是这样?欧阳治虽然只是个吏部侍郎,但欧阳暖却有个侯府做外祖,身份自然高了一筹。娘不是一直希望在京都找个助力?这不是现成的吗?” 苏夫人微微一笑.道:“傻孩子.娘原本是为了你的前程考虑.但终究是要和你过一辈子的.总要你喜欢才好。” 苏玉楼轻咳一声,不说话了.倒是去瞧那幅画,脸上流露出几分留恋…...苏夫人看到这里.哪里还有不明白的.心中打定了主意.面上一片冷意.道:“真心想要得到这位欧阳小姐,你也要有所行动才是。” 苏玉楼一愣.猛地抬头看向苏夫人… ——————题外话—————— 感情戏,表示压力很大…宗旨是女主要过上美男环绕的生活.男主是谁.你们只能自己猜.打死我也不说. 063 大公主的赏花宴 欧阳可在梨香院里哀嚎了整整一夜.钱大夫看过后说二小姐的伤。原本无碍.偏偏浸湿冰水.以后难免留下后患.听的林氏几乎肝胆俱裂.却又无可奈何,强自忍耐。 转眼冬去春来.欧阳可身上的伤。几乎好了泰半.唯独留下了左腿一点,踱.无论如何都无法痊愈.林氏几乎偷偷请遍了京都名医.但每一个人看到欧阳可的左腿都说治不好,林氏大受打击之余,心中越发对欧阳暖恨到了骨子里。 欧阳可就此踱足的消息传到寿安堂.换得李氏一声轻轻的叹息:“可惜了这个孩子。” 欧阳可毕竟是欧阳家嫡女.容貌也不俗.若是能安分守己、平安长大.嫁个官宦人家总是不成问题的.到时候也是欧阳家的一个助力.偏偏如今弄得踱足,今后议亲.只怕是大大的不利。谁会甘心情愿娶一个踱子呢? 嫁不出去.给家门添耻.这才是李氏最担心的,至于欧阳可的幸福.半点也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凉薄至此.欧阳暖早已在预料之中.只是却也感叹.当年自己额头受伤.祖母同样是不闻不问.不过可惜自己将来不能在权贵圈子里为欧阳家增光添彩.并不曾为自己的人生考虑半分.这样的祖母.实在是令人心寒。欧阳可今日落到这种下场,全是她自己一手造成.若是她不对苏玉楼抱有期盼,安心在梨香院里养伤.或者她没有起坏心眼想要将自己推落池中,也不至于落到如斯境地,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 欧阳暖问道:“张妈妈.以后妹妹行走可有障碍?” 张妈妈脸上的表情有些惋惜.道:“听说行走无碍.只是.再不能跳舞了.亦不能跑,而且虽然可以正常行走.踱足却是能看出来的。” 李氏摇了摇头.道:“我早说过,可儿早晚要被那个天煞孤星给克了,那女人还固执己见.当真是不知所谓。” 欧阳暖看了李氏一眼.她手中的佛珠子捏的死紧.眼中隐约有厌恶的光芒闪现。 就在这时候.玉梅捧了一张烫金帖子进来.脸上的笑容足以驱散一室的晦气:“老太太.大公主派人送来一张帖子.说京郊别院里的花开得正好.要请咱们府上的夫人小姐们过府赏花。” “当真?”李氏一下子从椅子上站起来.老脸上的褶子都惊平了.见众人都惊愣地望着自己.才意识到自己高兴的失态了。不过也难怪. 长公主每年总会办一两次诗会或是赏花会,此等盛会.到场的不止有公卿夫人,高门贵女.状元探花等.更可能有不少皇孙公子出席。因此一帖难求.多少人挤破头想求得一张帖子。欧阳家虽然也算是高门,可向来与大公主并无来往,往年是得不到这种帖子的,然而今年大公主居然亲自派人送来.怎么不让李氏高兴.因为她明白,这张帖子意味着欧阳家就此进入了顶级的贵族社交圈子。 李氏精明的很,大公主往年可是从未给自家发过帖子,她与对方也不过是在宁国庵匆匆见了一面.过程绝对算不上愉快.人家发了帖子.自然不是给自己这个老太婆的...“.她的目光不由自主落在欧阳暖身上,笑的越发亲切:“暖儿.此去可要好好打扮一番。”说完.又转头对张妈妈道:“你去把锦绣阁的师傅请来,替大小姐好好订制几套春裳。” “祖母.过完年之后已经做了四套春裳.暖儿从中挑选一套就是了。”欧阳暖连忙推辞。 “你真是个傻孩子,大公主的赏花宴怎可以马虎,你出去代表的可是我们欧阳家的脸面!可不能叫那些人笑话了!张妈妈,捧我的首饰匣子来!” “是。”张妈妈笑吟吟地去了,过了不多会儿就捧了一个檀木镂空雕花匣子来,笑着道:“大小姐看看.这个匣子里可有合心意的。” 匣子一打开.就见到各种慧钗、珠翠、金胜、步摇、挑心、掩鬓等等.安静的躺在匣子中.名贵的美玉,璀璨的宝石,金碧辉煌,照得人眼花缭乱。一时间,大家的眼睛都闪亮了起来.屋子里的丫鬟们都睁大了眼睛看着。欧阳暖看了一眼.便知道这些东西的材质做工.都是顶好的,绝对价格不菲,最重要的是,式样都是时下在贵族小姐们之中流行的.李氏一个老太太,在穿着打扮上早已没有以往那么费心思,怎么会有这些东西,除非是她早有准备...”欧阳暖微微笑道:“多谢祖母.那暖儿就挑一样。” 欧阳暖走过去.挑了一只镂空雕花古木掐银丝的长管.李氏瞧着太素净.摇了摇头道:“这个不好。”她站起身来,走到匣子里翻了半天,挑出一只花瓣状的五彩碎玉金步摇来.华美而轻灵.她亲自替欧阳暖戴在鬓间.笑道:“这个正配我们暖儿,不必挑了.全带回去吧。” 欧阳暖心中早已预料到了.脸上却露出吃惊的神情道:“祖母厚爱.暖儿心领了.只是这些东西实在贵重.暖儿不敢领受。” 李氏手里摸索着一只碧皇蝴蝶花铀,带着笑容道:“原本就都是为你准备的.收下吧.跟祖母还客气什么呢?” 欧阳暖又推辞再三,见李氏实在坚持.这才轻声地道:“多谢祖母。”说完了.她又犹豫地望着李氏道:“祖母,妹妹这一次可与我同去?” 李氏皱起眉头道:“她去做什么?大公主可没有请她一起去.况且如今她一瘸一瘸的.是要去丢脸吗?你可知道到时候会有多少人参加.若是让大家都知道欧阳家有这么一个瘸腿女儿.将来连你的婚事都会受到影响,暖儿.你可不要犯傻!” “只是…妹妹到底年少.从前这样热闹的场合从来都不会缺席的.若是这次不告诉她.岂不是又要闹了....””欧阳暖脸上露出犹豫和不忍的神色。 李氏摇摇头.道:“不管如何.我是不会让她去的.平白丢人现眼不说.还会为我家招来不少闲话,若是人家问起好端端的腿怎么就受伤了.难不成告诉他们是天煞孤星克的吗?好赖欧阳家还要脸的.你不用担心了.你娘和可儿那里我会去关照的,那一天你带着爵儿去就行了。” 回到听暖阁不过半个时辰.锦绣阁的高绣娘便到了,请欧阳暖选好了式样和颜色,允诺一定在赏花宴之前做好送到,欧阳暖赏了一个梅花形金徒子,高绣娘喜笑颜开地道:“多谢大小姐体恤.您放心,我会给您日夜赶工.一定不会误了时辰。这次公主的赏花宴.大小姐一定能够艳压群芳!” 欧阳暖微笑道:“那便多谢高师博了。” 旁边的红玉笑道:“高师博.想必最近锦绣阁生意十分红火吧。” 高绣娘脸上的笑容十分真诚:“是啊.各位千金都在赶制新衣裳,听说这次不单是赏花宴,有不少皇孙公子也要到场,热闹得很.是京都之中难得的盛会!”说完.她神秘地对着欧阳暖笑道.“大小姐.听说明郡王也要出席呢.各家小姐都兴奋得很.要争相目睹他的风采!” 欧阳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几日前明郡王归京的情形.爵儿早已两眼放光地对自己形容了无数次。 此次平叛,明郡王命人率千名铁骑.奇袭南疆蛮王的军营.烧尽粮草辊重.南蛮王向外逃窜,明郡王亲率三千铁骑迎面痛击.南蛮十万军队溃退千里,他阵前斩杀南蛮大将三十人.包括蛮王世子也命丧他的手下.令叛军元气大伤.明郡王威名远震南疆。 不过十日,又出危情。灵州刺史周宁屯兵自重.勾结南蛮逃窜部署.自立为王。明郡王奉旨征讨,一面将敌军前锦阻隔在凝山关.一面绕道琼州,强行在崇山峻岭中开出栈道.出其不意直袭叛军心腹,沿途遭遇逃窜的南蛮叛军.南蛮王用诈降之计屠杀大历将领十一人.明郡王一怒之下一律斩杀.将南蛮灭族,乘势大破灵州.将周宁以及偕同叛乱的官员上百人枭首示众,历时三月,明郡王夷平南疆叛乱,以赫赫功勋扬名天下。大军凯旋回朝,朝野振奋,皇上原本决意亲自出城迎候.却因年事已高,只得命皇太孙率领百官出迎.代天子稿赏三军。 大军回朝的盛况,欧阳暖无缘得见,她只知道欧阳爵对这位明郡王的幢憬和崇敬已经到了无法言说的高度,同时她也很请楚,明郡王得意.自然就有人失意.譬如那位阴郁的秦王世子...... 高绣娘出去的时候.欧阳爵正好走进来.晶亮的眼睛闪闪发光:“姐姐,公主的赏花宴,祖母说我也能去.是真的吗?” 欧阳暖的手指在白玉管上轻轻拂过.故作漫不经心道:“你不是一向不喜欢这种热闹的场合吗.姐姐体谅你.跟祖母说你就不必去了。” “啊!”欧阳爵脸上明显露出沮丧的神情.连眼睛都黯淡下去.可是瞅瞅欧阳暖.却又不敢开口请求,欧阳暖看他一眼,笑道:“这么容易就放弃?你不想见见你心中倾慕的大英雄?” “姐.你骗我!你会带我去的是不是!”欧阳爵一蹦三尺高.眼睛里充满了喜悦。欧阳暖轻声叹息道:“看来你还当真很喜欢那位郡王了。” “这是自然的”,欧阳爵挺起胸膛.用力点头,像是要让欧阳暖也感受到他满腔的倾慕。 欧阳暖微笑道:“他身边的亲信谋士那么多.只要人不是太蠢.都不至于大败而归.你何必如此在意?” “姐姐.明郡王此次出征.首日到达南疆便攻占三城.烧了敌军粮草之后,只用三千人先后击溃了二万.五万.七万,八万.最终是十万南蛮士兵......此次南征.他连平十二城,历经大小十七战,所向无前,绝非是靠什么谋士将领替他冲锋陷阵的!” 欧阳暖笑道:“这些话我听你说了有,恩,一、二、三......七遍了吧,听到我的耳朵都要长茧子了。也许这位明郡王生的三头六臂也不一定.你见了他可能要害怕!到时候不要找姐姐哭鼻子。” “姐姐!我才不会!”欧阳爵郑重其事.”我将来一定要向明郡王一样领兵出征!” 欧阳暖点点头.道:“那也是将来的事.你要先把书读好。” 欧阳爵看着桌子上琳琅满目的殊宝.不由自主有些失望,他看着欧阳暖道:“姐姐.你不知道学院里的那些豪族公子.只是来混日子.他们整天只知道享受亭台楼阁、车马游船、珍异珠宝、锦衣玉食.根本都不是来读书的.跟他们在一起.什么也学不到。” 欧阳暖手里拿起一个水晶镶翠玉的华盛把玩.眼中似有光华无限,口中却淡淡道:“爵儿.爹爹送你去读书.一方面是要你谋个好前程.另一方面是要你去结交贵人。你看着别人都是在走马斗狗,游乐快活.可是你哪里知道他们背后都在打些什么主意?你身边的这些贵族少年.出身权贵,背后关系盘根错节.没一个是省油的灯。你在学院里读书.他们越是表现的荒诞不羁.你更要勤勉.学得本领.留心别人做的一切.留心天下事,常言道.世事动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你要学习一切.留心一切......” 欧阳爵听到这样的话.心中其实有些抵触.他很厌恶那些贵族公子身上的骄奢习气.更厌恶他们互相攀附勾结的丑恶嘴脸.只是......他知道姐姐说的没有错,这些日子以来,他亲眼见到姐姐搜集大公主的诗词文章,刻苦模仿大公主的字休。姐姐本来就有过目不忘的本领,大公主所有的文章诗词无不熟透于心.终日细细摩习.她摩习的是大公主喜欢什么,讨厌什么,她要进入大公主的内心世界.借以博得公主的青睐。 “姐姐.你这样真是太累了。学院里那些教习们虽才高八斗,读书万卷.却也心胸狭窄.互相看不起。有时看别人家背黑锅.既使不是幸灾乐祸.也是明哲保身.很少仗义执言.见到有权势的人.即使不是阿谀奉承,吹拍逢迎,也总想套近乎......难道姐姐你一个女子,也要这样勉强自己吗?”欧阳爵眼睛里有微微的银光闪过。 方嬷嬷看着大少爷.心中不免有些感叹.大小姐如今越发厉害.可是这大少爷.....脾气性子却都很像过世的夫人.正直是正直,无奈过分清高自持,终究不是好事。 “勉强?”欧阳暖脸上竟然露出一丝淡笑.道:“什么是勉强?田野中有人终日劳作、汗流浃背只求一家温饱而不得,我们锦衣玉食,得享富贵,不过付出一点又算得了什么?这就叫累吗?在这个世上,天下是皇家之天下.官府是皇家之官府.只要讨得圣上之欢心就行了。他是真命天子.天下的人没有一个敢违抗他。他说的话叫圣谕.他说的话就是金。玉言。他说你无罪就无罪.即使你罪大恶极。他说你有罪你就有罪.即使你全然无辜。既然荣辱系于君王一身,那所有人都会想法接近他、讨好他.但讨好谈何容易。你以为这些皇族会无缘无故的喜欢你吗?爵儿.你要记住,为了保住大局.施展抱负.便是要你去学一条狗,你也要照办。”重生之高门嫡女 欧阳爵被这一番说辞震得有些惊呆,他想不到深闺之中的姐姐竟然有这样的见识.但是她所言.与他所学的那些圣人之道完全背道而驰..... 欧阳暖淡淡道:“你说你的同学都是骄横的贵族子弟,那么你就学着在他们身上试验自己的涵养和耐力.锻炼自己如何做到喜怒不形于色。你的教习们都是表面清高背后攀附权贵的小人.你就要在他们面前试验自己的洞察力与陷媚讨好的能力手段。我要你从他们的每一个行动每一种表情里面学到他们的心思!如果有一天你能做到让每一个人都喜欢你,赞赏你,我便让你从军。” “姐姐.从军只需要毅力和实力”,欧阳爵睁大眼睛.黑亮的瞳孔里映出欧阳暖明媚的容颜。 “实力?他明郡王若只是个寒族子弟.凭什么执掌帅印,凭什么号令比他资历更高的将领?只怕他连发挥自己才干的机会都不会有!你和明郡王比起来又是什么呢?你没有强有力的燕王做后盾.也没有皇长孙为你在朝堂上弹压政敌,你就算上了战场也只能从小将坐起,打仗你得冲在前面,还没摸到功劳的边就不知道身上会多几道伤。.这就是你所谓的建功立业?”欧阳暖淡淡地说道,漆黑的眼睛一瞬不瞬地望着欧阳爵。 “我......”欧阳爵语塞.他突然意识到.姐姐所说的话.是她一直都想说.却从未说出口的。 “前朝有一位军神.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最后却是死在自己人的手里,你可知道他是怎么死的?” “姐姐说的是陈云之?”欧阳爵皱起眉头.道.”他迎敌出战.百战百胜.却招惹自己人的妒忌.一次被敌军追击的时候.守城将领拒开城门.他不得已只能力战而亡......” “所以.便是你本事滴天.也需要通达人情世故.若是他一早打点好一切.谋算好人心.还会落得如此下场吗?作为一个将才,不仅要有领兵打仗的能力,对上对下都要有非凡的领悟力和操控能力,否则不但不能为国争光.只会连累自己身死.害家人白白伤心.姐姐逼你通晓人情,是不想将来为你做伤心人.你明白了吗?” 欧阳爵也看着自己的姐姐,陷入了深深的沉默之中。他在思考姐姐话中的意思,也在想自己真的上了战场到底能做些什么?建功立业.若是没有足够强大能力和背景,自己连一展才华的机会也没有。他一直不屑攀附权贵之流,然而姐姐却是在告诉他.只要能够达到目的,攀附权贵只是一种手段,只要能够得到一展所长的机会,向别人低头又算得了什么!这不是他所想的忍耐.而是寸土必争、步步为营!姐姐的语气虽然严厉.却没有一个字不是真心为了自己着想。他想通了关键之处.猛地抬起头.认真望着欧阳暖道:“姐姐,总有一天我会达到你的要求。” 欧阳暖淡淡微笑:“我等着那一天。” 欧阳爵离开后.欧阳暖站起身,走到精雕细刻着云朵仙鹤的椭圆窗前.那窗上蒙着绿莹莹的亮纱,令已经走到院子里的欧阳爵背影也多了一丝明朗的气息......看着弟弟的脚步变得越发轻快.欧阳暖脸上露出微笑.眼底却不知为什么有一丝悲伤。 “大小姐”方嬷嬷担忧地望着她。 欧阳暖回头.漆黑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留念.轻声道:“嬷嬷.你说.爵儿是不是很像娘?外祖母说过,娘也是这样宁折不弯的性子。” 所以夫人才去的这样早,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这世上,从来都容不下过分干净的人..””小姐让大少爷去迎合这个世道.是希望他更通达人情世故,立身于世。 “大小姐.您并没有错.您所说的一切都是为了大少爷好。”方嬷嬷这样叹息道。 欧阳暖看着自己的一双手.轻声道:“染满鲜血.步步为营.这样的生活真的适合爵儿吗?” 十日后。 如雨过天睛般清澈的天水碧.对襟.平袖.收腰,月季花蝶纹织金绦边,胸前钉一颗白玉扣,十分明丽也不过分素净.欧阳暖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微微笑了笑.镜子里的美人便也露出微笑.令人神为之醉.魂为之夺.红玉、赞叹道:“小姐.人都说蓉郡主美貌无双,依奴婢看.那是因为您深居简出,从未出席热闹的场合!他们见识浅薄罢了,” 欧阳暖笑着摇摇头.道:“蓉郡主能得到太后青睐.绝非一般寻常女子,不得妄加议论。” “是。”红玉推了旁边还在瞪大眼睛傻傻盯着欧阳暖的菖蒲一把.“还看什么呢,马上就要去公主府了,你可千万机灵点,别闯祸!” 菖蒲望望欧阳暖,又望望红玉.吐了吐舌头道:“奴婢才不会呢!奴婢一定好好保护大小姐!” 方嬷嬷看着牙齿伶俐的红玉和憨傻忠诚的菖蒲,脸上露出担忧的表情.欧阳暖轻声道:“嬷嬷还在担心什么?” 方毋嫉叹了口气.道:“小姐.还是让奴婢跟着您去吧.不然奴婢真的不放心口” “嬷嬷的腿寒症还没全好,这时候跟着出去不是白白受罪吗?您听我的话.不要出去了.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 方嬷嬷不由自主摸了摸自己的眼角.小心翼翼擦掉了眼泪,道:“一眨眼功夫,小姐已经到了可以参加大公主赏花宴的年纪了.天上的夫人要是知道.一定会高兴的耐 红玉听到.脸上露出嘲讽的表情道:“只怕还有一位夫人要气破了肚肠呢!” 欧阳暖摇头道:“好了,不要再提不相干的人.咱们走吧。” 欧阳爵早已经在院子里等候.他继承了林婉清的清丽,更添了欧阳治的翩翩风度.容貌自然是好的,身上竟没有孩童的浮躁之气.反而是温和平静的,比起平日里的他又多了一份稳重,因尚年幼,这种气质尚籽合着人见人爱的灵气,让人望之眼睛便无法移开。 他上来拉住欧阳暖的手,眼睛里隐隐有光彩流动:“姐姐。” 欧阳暖点点头,拉着他的手去寿安堂拜别了祖母,随后走出欧阳府,上了马车。 福瑞院 欧阳可砸了白玉瓶里的梅花.气的满脸通红:“娘,他们太过分了,大公主的帖子我连看都没看一眼!“ 林氏冷笑一声.道:“可儿.你祖母现在将咱们母女当成仇人,这么好的机会怎么会让我们出现?莫说是你,连我她都没有知会一声,是打定了主意只让欧阳暖姐弟两人前往。” “可是——以前有这样的事情,祖母从来不会这样的!”欧阳可跌坐在椅子上,满面沮丧颓唐之色。 林氏走过去,抚了抚她的鬓角.微笑道:“不去想这些烦心事,来,看看娘为你定做的鞋子。” 王妈妈捧着一双缀着硕大夜明殊的绣鞋走上来,欧阳可愣愣望了一眼.林氏亲自蹲下了身子替她换上.道:“你走来试试看。” 欧阳可一听到走这个字.立刻就露出厌恶憎恨的表情.只是她不得不忍耐着站起来.走了几步.惊讶地回头望向林氏。林氏脸上露出柔美的笑容.道:“这双鞋子看起来和普通绣鞋无异.里面却大有乾坤.你穿上了这双鞋,走路一点都不会有问题的。” 这双绣鞋一双高一双低,角度和高度都正好.贴合二小姐的脚.走起路来十分平稳,弥补了二小姐左脚踱了的不足,旁人粗粗望去,也看不出什么异样,林氏为了这双鞋.不知道费了多少力气才做好。 欧阳可自从腿脚不灵便之后,就再也没出过门,她十分憎恶别人看自己的那种幸灾乐祸的眼神,如今得了这双鞋,她反复走来走去,脸上忽而露出喜悦忽而又是兴奋.最后却变成了恼怒.她一把甩了鞋子.道:“难道要我一辈子穿着这个粉饰太平吗!娘.你说过为我报仇的!欧阳暖害的我变成了这个样子,你要让她在赏花宴上大放异彩吗!” 林氏微微一笑.不慌不忙地将鞋子重新拾起来,递给欧阳可道:“傻丫头,快穿起来吧,娘早就打算好了,哪里还要你担心,” “娘,你这是——”欧阳可脸上露出疑惑的表情。 王妈妈脸上露出笑容道:“我的好小姐.夫人早就安排好了,您只管放心养伤,且容她再得意一回,等着瞧她最后的下场吧!” 大公主此次设宴.并不在京都的大公主府.而是距离京都很远的别院.欧阳府的马丰一路行来.欧阳暖和欧阳爵在丰中下了一路的棋.倒也没有觉得路程遥远。 到了别院门口.欧阳爵率先下了车.立刻回头搀扶欧阳暖.欧阳暖的一只脚刚刚落地,便听到一声嗤笑:“怎么欧阳侍郎家也得到请帖了么?” 欧阳暖抬头望去.一个身形颀长的人走了过来。他身穿淡紫常服.微笑时神光离合.双目有如古潭静水.莹润澄澈.正笑吟吟的看着欧阳暖.此刻的他身穿华服.光彩照人.却比他一身骑射戎装之时更加令人不敢直视。 “见过世子。”欧阳暖下了马车.盈盈施了一礼.欧阳爵也跟着低下头.恭敬行礼.小脸上一脸严肃.半点看不出是什么心思。 “世子殿下。”欧阳暖的脸上浮现出笑容.“真是巧呀?” “哪里.我是听说欧阳小姐也要来.特来向小姐表示歉意的。”肖天烨笑的温柔。 欧阳暖不禁柳眉轻挑:“秦王世子从没有错.又何来歉意可言?” “即便我从不认错.也要被你逼得不得不低头.这样的本事.足够让天烨佩服的了。”他这一番话说的别有深意.似乎是真的在向欧阳暖示好.似乎又有暗讽之意.可待要驳他.又找不到可驳的地方。 “姐姐,我们早点进去吧。”欧阳爵站在旁边.小脸绷得紧紧的。 “这位是“.“”肖天烨凝目看了他两眼.一副不认识的模样,只待侍卫凑过来小声说了两句什么.才露出一副恍然的表情.“啊.原来是欧阳公子。请恕我眼拙.上次在猎场虽然也是见过的.但你还真是没给我留下什么深刻印象,外人一向只知有欧阳家有个了不起的大小姐.不知道有什么欧阳大少爷的。遇到危险都让姐姐扛了.欧阳公子真是有福.平时爱做什么?绣花弹琴吗?” 既便是有些城府的人,也受不住他这刻意一激,然而欧阳爵黑玉一般的眼睛只是闪了闪,就又低下了头,拉住欧阳暖的手就要往里走.竟似没有听见一般。 肖天烨一挑眉,两步挡在两人身前,不让他们走过去。 “世子爷真是闲了,”欧阳暖看着他.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道.“明郡王驰骋沙场为国立功.可惜在沙场之上从未见过世子的踪影,可见同样是不喜欢露脸的.不知平日里有何消遣?是不是和我们爵儿一样喜欢绣花弹琴?” 肖天桦目光一冷:“我本就是游手好闲的人.不打仗也没什么,况且我也没有一个如此能干的姐姐.处处护着我.”...” 欧阳暖只觉得欧阳爵的手心渐渐发凉.却握的更紧了.脸上笑容满面,亲切道:“世子说的哪里话,您是天潢贵胄.素来高高在上.何必和我们这样的普通人过不去,岂不是自贬身份?” “普通人,”肖天烨一双眸子深不见底.笑道.“你也叫普通人?......算上牙尖嘴利,你可以说打遍天下无敌手了吧。也不知道旁人如果知道这样美丽端庄的欧阳家大小姐其实是个什么都干得出来的泼辣女子.脸上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欧阳爵猛地抬起头.一双眼睛燃烧着熊熊怒火.他咬住嘴唇要说什么,却终究什么也没有说.他深深知道,不可以给欧阳暖惹麻烦.忍住!忍不住也要忍! 欧阳暖皱了皱眉,肖天烨摆明是挑弄爵儿生气.甚至想要逼得他当众失态惹人嘲笑.自己若是拦着,等于是长他的威风.灭了爵儿的锐气;若是护着.只怕那人更要说爵儿受姐姐翼估毫无出息;若是静观其变.只怕弟弟。舌上远非那人的对手.”.”然而.自己真的插手....”一个高门千金在大公主别院前与秦王世子作。舌之争,才是大大的不明智。 正在她眉睫微动,心中犹疑之际.欧阳爵踏前一步.低声道:“世子殿下.我曾经得罪过你.万分对不住.从今往后爵儿再也不会像上次那样无礼.凡是您到的地方爵儿会退避三舍!绝不会再有冒犯!我姐姐只是女子.足不出户.与世无争,请您高抬贵手.不要再为难我姐姐,” 见他能这么快就按捺住自己的情绪.不再被肖天烨一激就蹦起来.欧阳暖的唇角已轻轻上挑,连肖天烨都吃惊地望着欧阳爵。 站在肖天烨身后不远处的何周静静打量着眼前这个少年.只觉得他身上竟一丝一毫的鲁莽之气都没了.世子爷这样激将.他都没有上当,小小年纪居然还能说出这样冷静的话来.便是成年人也未必能做到如此审时度势.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他的目光不由自主落到欧阳暖的身上,却见到她依旧是一副沉静的面孔,不由得暗自感叹.欧阳家到底什么样的风水,竟出了这样一对出色的姐弟! 肖天桦却没有望向欧阳爵,反而牢牢盯着欧阳暖,见她脸色平静,半点也没有发怒的意思.他持别不高兴,觉得十分堵心,脸上的笑容也淡了下来.道:“看来欧阳小姐这是要从此将我当做陌路人了?” 他还挡在路中间,半点也没有要让路的意思,欧阳暖叹了一口气,正要说话.却听有人扬声通报道——明郡王到! 原本马车络绎不绝.人群熙熙攘攘的别院门口静得没有一点声音。 面容俊朗的黑衣侍卫们策马相随,一个个面无表情.腰间悬挂着长刻,在耀眼的阳光下竟也闪着森森寒光。 一个年轻男子下了马,他披着杏黄色凤雀古纹斗篷.一双又细又长的凤眼.高贵而华丽,漆黑的眼瞳里深不可测.高贵得仿佛不应出现在这个尘世中。风轻吹起他的发丝,他就这么立在那里.向欧阳暖他们所在的方向投来一瞥。 欧阳爵愣了愣.突然意识到眼前这个人就是自己憧憬的对象.他从小走到哪里都被人夸赞容貌出色.此时方知道,跟这个男子比起来.自己什么都不是。 欧阳暖听见不远处有人从马车下跌落的声音.有人在喃喃道:明郡王... 身后的侍卫们也纷纷跟着下马.明郡王向肖天烨他们所在的方向走过来。 肖天桦不由自主握紧了双拳,心里只恨不得在明郡王那张俊的不可思议的脸上揍一拳才好。 他的脸色很不好看,明郡王越走越近,眼看就到了肖天烨的跟前。 然而.他却行云流水的从这位尊贵的世子殿下肩旁擦过,刺绣着凤雀古纹的斗篷翩然扬起.带起一阵微风。 明郡王对蓄势待发的秦王世手完全无视..... 看到这个场景.不知为什么,欧阳暖突然很想笑。因为想笑,她就真的笑了笑。 欧阳暖这一笑,如清月拨开云雾.满空生辉.明艳亮丽地连天地都为之陶醉。即便是欧阳爵和红玉他们平日看多了她的笑靥,已不再如开始般惊艳,但仍是被她瞬间绽放的飞扬神采所盅惑!便是肖天烨,也完全忘记了刚才的不愉快.沉浸在她这个突如其来的笑容里。 已经走过去的明郡王却似乎想起了什么.突然停住了脚步,回过身来。他看着欧阳暖,似乎在回忆,身旁的侍卫轻声问道:“郡王,怎么了?” 明郡王摇了摇头.转身大步离去。 肖天烨看着欧阳暖,意识到她在章灾乐祸,脸上的表情立刻变得很不愉快.欧阳暖轻声笑道:“宴会很快就要开始了.世子爷.我们失陪了。” 进了府门,自然有人一路引他们去了宴席之上。 一路走过,花园内古木参天,怪石林立,环山衔水.亭台楼榭.廊回路转,景致更是千变万化.别有一番洞天。此时时辰尚早.早晨的雾气还未完全散开.鲜红的桃花,粉白的杏花.各色月季,原本笼罩在雾气之中.一时太阳升起.光芒驱散了霎气.各种花蕊更加娇艳烂漫.一阵微风吹过,花儿缤纷的落下.随着清凉的露珠,飘荡在欧阳暖的肩头,她微微一笑,轻轻拂过.却不知自己也成了画中一景,引人惊叹不已..... ——————题外话—————— 有童鞋说宫斗牵扯太深.我已经说过了.此文基本没有宫斗——此文是宅斗啊宅斗啊,不过就算女主成亲了.也不能有小三,嗯,握拳,讨厌小三小四小五! 064 国色美人各有芳华 “爵儿.里面如今多是女客,你去花园里走一走吧.待会儿姐姐来找你。”经过刚才的事情,欧阳暖已经能够放心让欧阳爵单独一个人了。 欧阳爵点点头.还有些心不在焉的.欧阳暖知道他刚刚见到心中崇拜的大英雄.只是没想到英雅居然如此年轻俊美.还有点回不过神和.”也许在这个孩子的心中.明郡王就该是三头六臂的吧.....欧阳暖想了想,不由自主嘴角微微翘了起来。 她让小厮陪着欧阳爵离开.自己带着红玉、菖蒲等人随引路的丫鬟进了花厅。 大公主还未来.大厅其它客人早到了,一个个衣衫鲜亮.花容妍丽.团团围坐.欢声笑语中.见得欧阳暖进去,一时静了一静.有几位夫人早看着欧阳暖,窃窃私语道道:“这是谁家的女儿.好标致!” 欧阳暖恍若未觉.去寻侯府众人的身影.见沈氏和林元馨并蒋氏母女坐在另一席.林元馨正对自己微微招手.面露笑容。 “你这孩子.这么一打扮,真是和你过世的娘亲很相像。”沈夫人似是一怔,回过神来有些感叹。 沈元馨一身激滟绿色长裙,梳一个流云髻,额上贴一朵镶金花铀,耳上的绿宝耳坠摇曳生光,气度十分的雍容沉静。她站起来拉住欧阳暖道:“适才我们还说.听说公主今年也给欧阳府上下了帖子.就是不知道二姑母会不会让你来.....”她说着.止了后面的话.只笑道:“好在你来了。” 林元柔此刻坐在一旁,穿一色缕金百蝶穿花桃红云缎裙.头上红翡滴珠凤头金步摇的流苏轻轻垂下.恰如一枝红艳艳的桃花.原本她自以为才貌双全,更兼费足心思打扮过.此次一定能压过众人.这会一瞧欧阳暖的模样,只觉心口如有一只爪子在挠着.分外难受。一时之间,连笑容也勉强起来了.道:“怎么不见二姑母和可儿妹妹?” 欧阳暖脸上微微笑着.恰似破云而出的温暖日光.明媚间照耀满堂春光:“娘身子重.再加上妹妹久病未愈.她心里放心不下.便让我和弟弟来了。 蒋氏的眼睛里划过一丝冷笑,口中淡淡道:“暖儿当真是识大体,会说话。” 欧阳暖抬起眼睑,谦虚道:“二舅母过奖了。” 林元馨拉着欧阳暖坐下,轻声在她耳边道:“暖儿妹妹,别人都在看你呢!” 欧阳暖微微笑道:“不,他们是在看侯府漂亮的千金们。” 林元馨笑了.道:“妹妹不必谦虚.别人都精心打扮过.诚心要来争奇斗艳的,妹妹身上没有什么金银珍宝之类的华丽饰物.反显得绰约多姿、淡雅飘逸.有如青娥素女.难怪别人这样盯着你。” 欧阳暖望进林元馨眼中.却只见一片坦诚.并无一丝嫉妒之意,不免笑道:“我看不然.也许他们是听说了那个传言,都要一睹侯府小姐的风采,生怕将来就瞧不见了...” 林元馨脸上一红,美丽的容貌平添三分艳丽,轻声道:“连你都拿我玩笑。” 欧阳暖望着她女儿娇态,不免叹息:“皇长孙的确是好,只是姐姐也要有心理准备.....” 林元馨的笑容黯淡下来,表情却带了一股平静.刻意压低声音慢慢道:“妹妹,你想说的.姐姐都明白.其实.”...娘也对这一门婚事并不欢喜。” “姐姐这般容貌家世、人品才学.大舅母自然想要给你挑最好的郎君。 林元馨一愣.眼因不由自主有些发酸,她眨了眨眼睛.强作出一丝微笑:“荣华富贵,皇室尊荣,我求的却不是这些。” 欧阳暖很明白对方的心意,她曾经也是这样想的.不要荣华富贵.不要高贵门庭,只要嫁这世间上待她最真心的男儿,和他结成连理平平安安白首到老.便是章福了,然而,苏玉楼那样轻易辜负了自己。欧阳暖垂下眼睛.掩住了眸中的冷光.皇长孙是太子的继承人,将来极可能坐拥天下.却未必是天下间最好的男儿。至少,他不能专心待一个女人.馨表姐这样柔弱的女子,终究是要陷入一群豺狼的争斗中去.将来未知结局如何..... 就在这时候.一张嫩嫩的小手攀上欧阳暖的裙摆.不满两周岁的小女娃.一双小胖手用力擎着欧阳暖的衣服.用奶声奶气的嗓音.亲切地喊:“姐姐!” 欧阳暖心头一颤.低下头去看着眼前嫩的像是豆腐一样的小女娃.露出吃惊的神色。 “这是雪儿。”林元馨笑着解释道.”娘如今将她带在身边养着。” 林元雪,欧阳暖脸上的笑容变得惊讶了,这个孩子是大舅舅的庶女,往日她一直没有见过,只知道这是大舅舅一个通房所出,倒是没想到竟然是个这样玉雪可爱的孩子。 这个长着红润的圆脸蛋、眼珠乌黑的漂亮小娃娃.突然张开两只小手.喊道:“姐姐,抱抱!” 大家愣住了.欧阳暖也是一怔.因为赴宴.所有人都是一身的华服.就连沈氏都只是让妈妈代为抱着孩子.要是自己真要抱孩子.衣服会引起褶皱,待会儿别人见了难免会觉得礼数不周。 林元馨轻轻拍了雪儿一下.说:“不要闹!” 欧阳暖的惊讶不过是一瞬间,却很快伸出双臂,把林元雪接在自己怀中。孩子的直觉是最准确的,她能很清晰地判断人们时他的态度,是真喜欢她还是假装喜欢她.或者是厌恶她。林元雪偎在欧阳暖怀中,全身贴在她香喷喷的身上,双手紧紧搂住她的脖子.一张娇嫩的小脸亲亲地贴到欧阳暖的面颊上。 怀中一团温暖、娇嫩的小身体,脖子上绕着两条柔软的小胳膊.面上贴一张散发着温暖的奶香的小脸蛋.这一切.表示着绝对的信赖和无比的依恋,除了弟弟,这世上再也没有与自己血脉相连的孩子,欧阳暖从未体会过这种感觉,不免发自真心的微微笑着,轻轻拍拍雪儿的后背.十分爱惜。 这位欧阳大小姐居然真的伸出手去抱一个孩子,毫不畏惧被这孩子弄皱了衣服......人们瞪大眼睛望着他们俩,惊讶得说不出话,就在这时候,大公主到了,她看到这一幕,脸上却升起一种极端复杂的神色。重生之高门嫡女 众人见到大公主.纷纷起身上去行礼。 “都去花园吧。”大公主淡淡说了一句.快步向外走去.像是身后有什么人在追赶她一样.陶姑姑担忧地望了她一眼.心中升起一种忧伤.大公主想必又想起了去世的小郡主了......每次看到欧阳暖,大公主似乎都会想起那位郡主.引起伤心的事情,然而她却还是给欧阳暖下了帖子,这两人之间.究竟是怎样的一种缘分。 花园里早已摆好了宴席,大公主领人往园子里走。 园子里百花笼在一片明亮的晨光中,呈现各种鲜艳的美态。随着脚步声,一群丫头先进了园子.数名花匠在花海中摆弄一会,看看整齐安妥,这才各自退下了。 大公主举办宴会.历年来除了各王府的世子郡王.公侯府的公子少爷.还有当朝状元榜眼探花在场.当真是风流齐聚、权贵云集.乃是京都难得一见的热闹,人人均十分期待。 这一年的赏花宴也是如此.除皇长孙有事未能出席外.燕王府明郡王肖重华,泰王世子肖天烨.晋王世子肖凌风,周王世子肖清弦.允郡王肖清寒,楚王世子肖皑山.齐王世子肖子棋.鲁王世子肖渐离.蜀王府永郡王肖月明都各自代表其父出席。这些皇孙贵胄均是身穿华服,个个年轻俊美之极.又各有各的气度,此时齐齐在场.一时满堂华彩,令人不敢直视。 花园里.男宾离女宾的位置刻意保留了一些距离.不远不近.恰好遥遥相望。按照惯例.便是兄弟姐妹.男女也是要分席而坐的.所以欧阳爵被安排在男宾那一边,欧阳暖则陪着沈氏她们。 镇国侯府两位公子皆未到场.欧阳爵便独自坐在一边.只见满座个个都是尊贵之极的人物,又看场面十分有趣,心里也觉得热闹欢喜。 忽见一个华服少年走到自己身边,低声说道:“欧阳公子,那边和镇国侯夫人坐在一起的是你的姐姐吗?” 欧阳爵一时不明他话中所指,又见他衣饰华贵,尤其是一双眼睛,又大又亮,扑闪扑闪.便转头向女客那边望了一眼.却见到几个少女都坐在镇国侯夫人身边.一时眼花缭乱,不免问道:“您说的是哪位?” 少年笑道:“那个一身天水碧衣裙,胸前钉一颗白玉扣的姑娘....”. 欧阳爵吓了一跳.道:“啊!那的确是我姐姐欧阳暖。” 少年喜笑颜开.正要套近乎,脑袋上却吃了一个爆栗:“清寒,你又打什么鬼主意!要是还给我胡闹,姑姑的宴会.从此再也不让你来了。” 肖清寒不高兴地模了摸脑袋,对敲打他的那名较为年长的儒雅少年埋怨道:“哥.我就是问问,哪里胡闹了——” “少来.你一见到漂亮姑娘就走不动路,快回你位置上去。” 欧阳爵一怔,这一对兄弟莫非就是周王世子肖清弦和允郡王肖清寒么?这么想着.却见到肖清弦抱歉地对自己一笑,接着将少年狠命一扯.两人这才入了座。 肖天烨从另一桌过来.笑眯眯的递过来一杯酒.欧阳爵不善饮酒,更没想到时方竟主动递给自己酒杯.却不能当众拒绝,只能勉强喝了一杯.说道:“世子.从前有些事情.是我太莽撞.还诸你多多原谅。” 肖天烨拍掌笑道:“好!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欧阳公子果真精进不少.” 欧阳爵低下头,心道姐姐所言果然如此,这位秦王世子性情暴虐.喜怒无常,刚才还一脸怒容,转眼却言笑晏晏,当真是不可捉摸,是需要敬而远之的人物。 那边被拉回座位的肖清寒笑道:“这位欧阳公子.好像以前没有见过呀,” 欧阳爵连忙回答道:“是,这次是第一次得到大公主的帖子。” 他这样坦白,倒显得一番赤子之心,引得刚才没有注意他的几位贵人一起向他望过来。 大公主的帖子自然千金难求.肖清寒哈哈一笑道:“你真好玩,说话这么老实!” 欧阳暖曾经提醒过欧阳爵.凡是不知道的问题或者不好回答的问题.不如装傻充愣或者实话实说.反正这些贵人都是人精,没有一个是好相与的,不能讨人喜欢,至少不招人讨厌,无功无过即可。 欧阳爵想到姐姐的捉醒,脸上便有些赧然之色。 肖清寒又问道:“你家姐姐以前也从来没见过呀!”他话音刚落,忽然低声惨叫.说道:“肖月明你这只猪,你踩我做什么?” 被点到名的永郡王肖月明生得面如冠玉、目如朗星.他淡淡一笑道:“欧阳公子,我可要提醒你,我们这位允郡王可是出了名的喜欢美人,你可千万不要透露欧阳小姐的什么消息给他,否则被他盯上可是麻烦事!” “你坏我名声!”肖请寒炸毛,眼睛睁得老大,向肖月明扑过去.肖月明一手架住.欧阳爵见到他们二人身份尊贵.居然也闹成一团,忍不住微笑。 肖清寒见欧阳爵在笑.便放开了肖月明,转而笑道:“我为人善良,宅心仁厚,风评又好.欧阳公子公子不必紧张.只要你给我介绍一下你的姐姐认识就好了“ 肖月明强忍笑容,正色说道:“允郡王说的是.只是你每次看到美人就会把君子风度都忘了.发挥你那缠人的功夫把人家美人追的到处跑!你忘了,蓉郡主一看到你脸色就黑了.”.”哈哈!” “哈哈!蓉郡主是个大美人没有错.就是太装腔作势了呢,需知道这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终有一天会有比她更美貌多才的女子!到时候她这京都第一美人的称号还能保得住吗?”肖清寒眉飞色舞地说道。 肖月明冷笑道:“京都这些小姐们,如武国公府兰馨小姐,南安公府明熙小姐.威北侯府碧瑶小姐,崔翰林府幽若小姐等,都是才美之名在外的京城名娱.你今天也都瞧见她们了.哪一个能和蓉郡主比肩的?你倒是在京都找出一个比她更出色的我看看?”很显然,肖月明是蓉郡主的忠实拥护者。 肖清寒嗤笑一声道:“你自己去看看,那不是就有一个!”他指着对面的欧阳暖.道:“我敢说.她一定不比蓉郡主逊色!” 肖月明睁大眼睛,仔细盯着对面的欧阳暖看了半天.的确找不出一丝可挑别的瑕症来.一时语塞.最后勉为其难道:“她么?年纪太小了吧。”肖清寒表示不屑.反而对欧阳爵道:“我看你姐姐极出色,就是年纪太小了,你让她好好努力.认真地长,将来一定超过柯蓉!” 姑娘家的成长又不是种菜,居然说好好努力.认真的长.....这群皇孙当真是匪夷所思。欧阳爵素来知道自己姐姐美貌.偶有出门都会引来许多百姓围观.却并没有意识到欧阳暖在京都权贵之中也能引起这样多的议论.但是他能敏锐的意识到.这位允郡王只是玩笑,并无恶意.所以脸上只是笑道:“郡王的好意.欧阳爵一定转告家姐。” 肖清寒还没说话,秦王世子肖天烨却冷笑一声,道:“只怕允郡王没见识过这位欧阳小姐的厉害呢!见识到你就不会这样说了!” 欧阳爵淡淡垂下眼,当做没有听见这句挑衅的话.反而肖清寒淡淡道:“怎么,秦王世子见识过?” 肖天桦看了欧阳爵一眼,微笑道:“总比你这样一句话都没说过的陌生人要熟悉。” 肖清寒把脸一沉,就要发怒.肖清弦却已经拉住了弟弟.微微摇了摇头,肖月明脸上的笑容也淡了,他们之中有一种奇怪的,刮拔弩张的气氛在流动。 就在此刻,欧阳爵却听见上首一直沉默低头喝茶的明郡王道:“宴会要开始了,各位请安静些吧。” 声音淡淡的.却带着一种奇异的震慑人心的力量.原先的那气氛一下子就凝滞了.所有人都闭上了嘴巴.只有肖天烨的声音依旧带着一丝冷漠:“怎么.明郡王这是舍不得蓉郡主被人议论.还是对欧阳小姐别有兴趣?” 肖重华淡淡瞥了肖天烨一眼.似笑非笑的神情令人突然心惊,纵然是肖天烨,都被他身上那种与生俱来的压迫气势给震了震。 良久无言。 一旁的肖清寒摸了摸鼻子.低声道:“为啥我觉得重华哥最近几年越发可怕了啊——” 这里的男宾在议论.那边的女客们自然也将目光时不时投向这里.所有人的目光.无一例外都盯在明郡王的身上。 他穿着袖。藏青纱滚边的银色常服,一点深红的单衣,腰间深红博带.披风上是大幅的凤雀古纹刺绣.头上仅束白玉的发冠.从欧阳暖的角度,可以看到时方英俊精致得仿佛画像一样的侧脸.浓密的长睫毛漂亮得不像男性该有的,薄薄的嘴唇唇角微微抿起.看上去很高傲。 在座的所有公子们都是风流俊俏的人物.可有明郡王在.众人竟皆宛如陪衬。这世间有人.竟俊美如此...... 欧阳暖当然看见不少名门闺秀仿佛喝醉了酒一般的神情,不由得暗自摇头,这世上红粉骷髅最可怕.换了男人也是一样,苏玉楼一张美男子的皮就蒙骗了自己多年.眼前这位明郡王更是甩出苏玉楼几条街.还不知要引来多少女子心碎神伤。 横竖不过是一张皮罢了.又算得什么呢.欧阳暖低下头.嘴角勾起微妙的弧度.似是嘲讽又似是悲悯。怀中的林元雪似乎感受到了她心中的情绪.伸出小手来抚摸她的脸.欧阳暖便又微笑起来.引得林元雪好奇的睁大眼睛盯着她。 这时候,所有人就听到大公主扬声道:“光是赏花自然无趣.我持地向太后讨了恩典.为大家请来一位贵宾。”说到这里,大公主不着痕迹的看了欧阳暖一眼.似乎十分高兴的样子,欧阳暖却被这一眼看的起了不好的感觉。 果然.话音刚落.就看到一个美人儿盈盈从花丛中走了出来.众人看清眼前的少女,都是一愣,只觉得眼前的人儿太光彩眩目了:柳眉凤眼,玉肌雪肤;光灿灿的金步摇缀着点点水钻.垂向前额,仿佛闪烁在乌云间的星光;玉色罗裙高系至腰上.长拖到地,鲜艳的裙带上系着翡翠九龙珊和羊脂白玉环;长长的、轻飘飘的帛带披在双肩,垂向身后.更映出那潇洒出尘的婀娜风姿。 “公主又拿我取笑”,那个美人微笑道.声音极为轻灵。 林元馨愣了愣,打量了一番那个美人,又回头看了看欧阳暖,暗暗寻思:暖儿已经是清丽无匹.跟她比起来,却雅嫩了些,少了几分风情。 “她是谁家的小姐?”旁边一位夫人惊叹”,真正国色天香了。” “她是蓉郡主。”沈氏笑道.林元馨情悄和欧阳暖咬耳朵:“听得明郡王回京了,没承想蓉郡主也这么快就出席赏花宴.果真太后要赐婚的传言是真的呢。” 一时众人纷纷上前拜见。欧阳暖看着眼前这个盛装少女,脸上突然露出了一丝微笑.大公主说要让她和自己站在一起比一比,倒还真是说到做到.她看了大公主一眼.却见到对方向自己眨了眨眼睛.颇有深意。 欧阳暖低下头和林元雪拉手指玩.半点没有和这位美人儿站在一起比一比的意思.就听到林元柔在旁边讥讽道:“以为自己美貌,看看人家蓉郡主,才当真是艳压群芳。” 的确如此.蓉郡主当的这四个字,绝时的艳丽无匹.只是欧阳暖也十分清丽,与她各有芳华罢了。 林元馨不满地看着林元柔.淡淡道:“蓉郡主今年有十六了吧.我们暖儿还未及并,假以时日.只怕比蓉郡主要更胜一筹。” 林元柔冷哼一声,别过脸去。 众人因着这位美人的出现.惊艳太过,连男宾那里都起了一阵骚动。 “怎么.开始后悔刚才大放厥词了?”肖月明见到自己心中的大美人.十分高兴地提起白玉酒杯,添酒笑问。 “也不能这么说”,肖清寒反驳道.”蓉郡主的确是艳压群芳.只是欧阳小姐要是肯与她站在一起比一比.也就未必了。” 肖月明只当他死撑.笑的更开怀。 正座上.大公主脸上带着笑容道:“蓉儿也不必谦虚,旁人来都为我带了礼物.只是不知道你要送些什么?” 柯蓉脸上的笑容如同明月生辉.道:“公主殿下.蓉儿来的匆忙了些,没有准备礼物,便为公主和诸位宾客献曲一首,未知可否?” 大公主点点头,道:“太后曾与我说过.蓉儿琴到兴处.能引来百鸟起舞,百兽肃穆.虎兔共卧.可惜我一直没能耐下性子好好听过.今日就为大家弹奏一曲吧。” “是。”蓉郡主谦卑地低下头回答道。 接过身旁的人递过来的琵琶,柯蓉只盈盈一笑,便素手轻抬,开始演乐.她弹奏的曲子是时下最为流行的曲子清平乐。正因为是大家熟悉的曲子.更能显示出人的技艺是否达到炉火纯青、乐以载情的程度。柯蓉的琴音洋洋流畅,引人入境.使闻者莫不听音而忘音,只觉心神如洗,明灭间似真似幻。 她秋波轻闪.如葱玉指重拔丝弦.喝着琵琶声.轻声吟唱起来:桃之天天.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桃之天天,有蔑其实。之子于归,宜其家室。 桃之天天.其叶芩芩。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这一首清平乐.配上桃天的诗句竟然是这样的和谐.倒真是意想不到。 欧阳暖侧耳倾听.只觉得那琵琶声如清泉流过石头.如碎雨打着芭蕉,如旭日照着晨雪.如明月笼罩沧海;那歌声如沙漠里响起驼铃.如竹林中黄鹞在啼鸣.当真是出神入化。 一曲既终.肖月明脸上的神情越发痴迷.道:“清寒,这回你没话好说了吧!这世上还有哪位小姐能奏出这样的曲子?你说的那位欧阳小姐能吗?愿赌服输!你要承认蓉郡主这京都第一美人和第一才女的身份!为她正名! 肖清寒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立刻盯住欧阳爵。 姐姐当然可以!如果换了以往的欧阳爵一定会这样说.然而在欧阳暖再三提醒他要谨言慎行之后.他深深记住了这句话,所以只是淡淡微笑道:“我姐姐虽然擅长古琴.可惜与蓉郡主还是无法相比的。” 肖清寒果然没话好说,摸摸鼻子不说话了,然而这句话,竟引得一直默然饮茶的明郡王肖重华的注目,在他印象之中,欧阳爵这般年纪却懂得韬光隐晦,倒也难得了。 欧阳爵肯退让.未必人家就愿意让他们退让。大公主听完了曲子,反倒微笑道:“果真是天下难寻.只是我听说欧阳小姐也擅长琴曲.不知可否与大家弹奏一首?” 欧阳暖倒是没想到自己被点到名.她的手被林元雪拉着.一时之间还有些愕然。沈氏连忙将林元雪带到一边去.对欧阳暖使了个眼色。 欧阳暖轻轻拍拍裙子上的褶皱,从容不迫地站了起来,走到堂下,与蓉郡主仅一步之遥。 原本还在窃窃私语的人们突然之间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眼珠子都一眨也不眨地望过去,欧阳暖一直坐在那里还不觉得,这样和蓉郡主并肩而立,这才显出两人皆是容颜如玉,令人心折。 蓉郡主当然是明眸皓齿,国色天香,欧阳暖年纪很小.却已出落的清雅灵秀.楚楚动人,她身穿如雨过天晴般清澈的天水碧长裙,月季花蝶纹织金绦边,盈盈的纤腰上扣一条流光如润的琥珀腰带.风一吹.长裙上的羽纱随风飘动,煞是好看。 这边诸位公子看的啧啧称奇.肖清寒挑眉道:“怎么样.我说欧阳小姐是美人吧!你们竟都没看出来!” 谁看不出来!在座的谁都不是瞎子,只是谁都没像你一样亲。说出来!肖清弦无奈摇头,对于这个弟弟表示很无奈,瞧他一脸骄傲,不知道还以为欧阳暖是他妹妹呢!只是大公主让欧阳暖也在人前表演技艺.还不知到底是什么意思.若说是抬举她.却又不该在蓉郡主表演之后,岂不是要让她当众出丑?可是看大公主神情,却又绝非厌恶她,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但是这位欧阳小姐如果机智.应当拒绝吧..... 不光是肖清弦这样想.所有人恐怕都是这样想的,然而欧阳暖的选择却让他们十足惊讶。 欧阳暖扬声道:“小女技艺菲浅.但既公主命我,不敢推脱。” 这句话却引来所有人的侧目,已有蓉郡主珠玉在前.这位欧阳小姐是要何等自信.才敢应下这样的邀约.当真是不知死活,。 蓉郡主看着欧阳暖.脸上却是善意的笑容.她退到一边坐下。 大公主命人送来一把焦尾琴,欧阳暖手下一拨,轻轻试了试琴音,果然金声玉振.非同凡响.是一把音色极佳的好琴。 “此曲早已丢失.欧阳暖只能从古书中拾取零碎片段,敬请诸位品鉴。”她扬声道。 乐音一起.竟是金戈冰河之声。玄起处风停云滞.人鬼俱寂.唯工尺跳跃于琴盘.思绪滑动于指尖,情感流淌于五玄.天簌回荡于苍天.仙乐袅袅如行云流水,琴声铮铮有铁戈之声。 一直没有向这里望一眼的明郡王肖重华突然抬起头.他看向场中的欧阳暖.这种狂放悲怅、激昂铿锵的曲子,竟然出自一个少女之手! 肖天烨也同样死死盯着欧阳暖.只觉得这首琴曲时而如醉后狂吟,时而如酒壮雄心.起转承合.一派豪迈,在乐符细腻柔美的清平乐后演奏.更令人一扫痴迷,只觉豪气上涌! 一曲终了,许久鸦雀无声。园中.纤萝不动.百鸟不语。 欧阳暖缓缓起身.裣衽为礼,人群凝滞片刻后,顿时采声大作。 大公主看向蓉郡主.微笑问道:“蓉儿.欧阳小姐的琴曲你以为如何? 柯蓉美目流转.似乎深深望了欧阳暖一眼.扬声道:“欧阳小姐指下竟有如此风雷之色,当真难得.蓉儿平日很少佩服别人,今日也要甘拜下风了 “欧阳小姐一介女流,竟能奏出如此狂放不羁的曲子.令人敬佩。”肖清寒不自禁地地叹道.他转头问肖月明道:“你可服气了吗?” 肖月明似乎这才从怔忸之间回神,冷冷看了他一眼:“行了吧你,人家又不是你什么人.值得你上蹦下跳为她这样说话吗?” “哼,你就是死鸭子嘴硬!”肖清寒翘起嘴角,倒了一杯酒送到肖月明的眼前,道:“愿赌服输.你要自罚一杯!” 诸位王孙公子都微笑着看向他们.肖月明倒也爽快,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肖天烨看着欧阳暖的方向,冷冷一笑,蓉郡主已有琵琶绝技,欧阳暖却懂得另辟蹊径,别出心裁选择了这样的曲子,她若是普通女流之辈.他肖天烨岂不是成了傻子? 一片热闹中.只有明郡王眼帘低垂,凝望住桌上玉杯中微碧的酒色.端起来一饮而尽,和酒咽下了喉间无声的叹息.一首如此慷慨激昂的曲子.为何其中竟有无边无际的怨恨...”这位欧阳小姐.当真令人费解。 “郡主客气,不是暖儿琴技出众.而是这首曲子十分出色,只可惜暖儿只得到零碎片段.未能全部成曲.实乃一伴憾事,久闻郡主擅长谱曲.未知能否请您相助?” 蓉郡主点头道:“的确是可惜,我倒是可以试着将未完的曲子谱出来。”说完,她竟主动离座.来到欧阳暖身前.与她相视一笑.径自在琴前坐了,略微一沉吟,十指在琴弦上稍一拨弄.未久.一首新曲已成。蓉郡主将琴曲弹奏出来.果真承接上欧阳暖先前所断之处.而且接的十分巧妙,众人无不感叹郡主才高八斗,只有欧阳爵掩住了唇边的笑意.姐姐明明早已谱出了完整的曲子.却偏偏将这样出风头的机会让回给蓉郡主.这世上谁人又有这样的胸襟气魄? 若是今日欧阳暖表现平平.会引得众人耻笑,若是她一力压过蓉郡主.又会结下嫌隙,这是一个两难的局面。唯有各有千秋.平分秋色.才能勉强维持不败之局,所以欧阳暖另辟蹊经.选择与蓉郡主完全不同的曲风和表现手法,并且将被众人称赞的机会让给了蓉郡主,如此一来,原本蓉郡主可能由此产生的不满也能稍稍平息,大公主微微一笑,将这一切尽收眼底:“这样说.你们二人是分不出伯仲了?” 欧阳暖笑道:“不.是蓉郡主更胜一筹,暖儿可不能谱出这样的曲子。 蓉郡主也摇头道:“蓉儿弹奏不出这样的风雷之曲.甘拜下风。” 这两个人,倒有些惺惺相惜,众人不觉莞尔,再看她们二人.更觉容貌美丽.姿态高雅,一如绽放的国色牡丹,一如夏日荷塘幽静莲花。 “我之前对太后保证过,一定要找一个可以与蓉儿比肩的才女,你们两人互相推让.怎么分出高下?高下未分,又何必表演?既然两位对乐曲都这样感兴趣.我特设了一个游戏,若是输了的人.要当众为大家再展你们拿手的绝技.你们二位随意吧。”大公主固执地说道。 欧阳暖和蓉郡主相视一眼,在对方脸上都看到苦笑。这位大公主,是非要逼她们二人分出高下才甘心了。 陶姑姑起来解说道:“此游戏名为,听音瓣器”有乐帏在帘幕之后奏音,两位小姐分辨此音为何种器乐所出,答对最多者为胜出。” 在座的都是通晓乐律之人.皆好热闹,难得看到两位美人竞技.顿时一片赞同之声。 陶姑姑轻轻拍击手掌,果真在村林之间搭设了一个朱红色的帘幕.人群中慢慢安静下来.每一个人都凝神细听。 少顷.帘内传来第一声乐响。不过停滞片刻,蓉郡主微笑道:“箜篌! 第二声响过,欧阳暖笑道:“排箫!” 第三声响过.蓉郡主紧接着道:“瑟。” 第四声过去.欧阳暖凝目后复又睁开.道:“岳。” 第五声响过,两人几乎同时说出“筑”这个字。 接下来,笙、横笛、梆鼓、奚琴、花边阮、竹相等乐器相继奏过,大公主连战场上的号角都拿出来了.实在是越来越难也越来越激烈,众人虽然都擅长音律,却渐渐已经迷糊.根本分不清究竟是什么乐曲发出的声音。 第二十八声后.有片刻的寂静,蓉郡主和欧阳暖一时都没有说话,众人莫名跟着觉得紧张起来,一时之间望望这个望望那个。 只有欧阳爵放下心来.姐姐赢定了,这分明是姐姐形容过的,百种乐器之中也能清晰分瓣出来.清越而动听的—— “磐!”满座寂静,只听到蓉郡主轻轻吐出这个字.顿时众人激动起来.果然还是蓉郡主更高一筹! 欧阳暖微笑站起,道:“郡主才高.暖儿不得不佩服。” 蓉郡主脸上的笑容十分谦虚,眼中却有如释重负的神色,若是当众在这里输给一个往日藉籍无名的小女孩,她第一才女的名声也就成了笑话,多年的苦心经营也就毁于一旦......只是.这个女孩,当真不知道最后这一种乐器是什么吗?她仔细望向欧阳暖.却见到她眼睛黑白分明.一片澄澈.这才略略放下心来,想到或许是自己在宫中多年,太过容易猜疑别人,当下站起来亲热地挽住欧阳暖的手道:“不,是妹妹让我。” 见那里似乎惺惺相惜.肖天烨冷笑一声:“欧阳暖这丫头又在装蒜了。 欧阳爵充耳不闻,带头使劲儿给蓉郡主鼓掌,他是这里唯一知道真相的人,更加觉得自己姐姐非同凡响.手都拍红了! “好了,既然欧阳小姐输了,就该愿赌服输.为大家再奏一曲。”肖月明站起身,朗声道,一时引得无数小姐望过来。 欧阳暖微微笑道:“如君所愿。” 就在此时.肖天烨站起身,面带微笑道:“欧阳小姐,你的琴技大家已经领教过了.未知可否有其他技艺?总不能只会弹琴吧?” 他这句话仿佛是玩笑,听在欧阳爵耳中却十分刺耳.他强忍住心头不悦.向欧阳暖望去...... ——————题外话—————— ……大家如果觉得人物多分不清,我会列个人物表出来 明郡王:为什么我好像是出来打了个酱油 065 聊赠美人一枝春 已有那样精彩的琵琶曲和古琴曲.再拿出什么样的表演也无法打动人心了,肖天烨就是笃定这一点,才会说出这种话.故意激怒欧阳暖。 不要说欧阳暖.就连沈氏都觉得秦王世子此番是故意与人为难,不免皱起眉头.林元馨的脸上现出三分怒容.刚要说话.欧阳暖却笑道:“这是自然,只是却要蓉郡主相助.不知郡主是否愿意。” 蓉郡主美目微微弯起.笑道:“欧阳小姐需要我做些什么?” “既然秦王世子不许我再奏一曲,暖儿又并无其他准备,只好为大家写几幅字了。”欧阳暖微笑道”,只是写字尚且需要时间.诸位空等未免无趣,久闻郡主舞技倾城,却一直无缘得见.可否请您表演一曲?” 蓉郡主闹言.望向大公主笑道:“未知公主意下如何?” 大公主环视众人.见大家脸上都露出期待兴奋的表情.不由点了点头。 欧阳暖微笑:“如此,便有劳郡主。” 蓉郡主站起来.笑容一如既往的柔和高贵:“欧阳小姐请。” 蓉郡主平日在宫中,外人无缘得见其舞技.而欧阳暖又很少涉及这类场合,两位美人同时表演.当然值得期待,更是引人遐思.众人拍手叫好.场面一下子热烈起来。 “娘.暖儿真是傻,这样好的机会怎么能让给蓉郡主?”林元馨在沈氏旁边轻声叹息。 沈氏看了看欧阳暖,又听见长女在旁边的叹息.心中不免摇了摇头,若论心机深沉.馨儿远不及暖儿.将来嫁入太子府.还不知道会是何种结局.这样一想.原本喜悦的情绪立刻冲淡了许多。 一旁的林元柔冷笑一声道:“久闻蓉郡主舞技倾城.她的书法又算得了什么!真是不知死活.自取其辱!” 蒋氏挑高了眉.看了自己女儿一眼.淡淡道:“但愿如此吧!” 男客那一边.肖清寒走过去点了点欧阳爵,道:“你姐姐是怎么回事,让她表演还特意捎上柯蓉.是觉得蓉郡主的名头还不够大怎么的?我刚才可是下注赌了你姐姐会赢的.赌注一千两黄金呢.还有一对我持别心爱的海东青!” 欧阳爵无奈地看着对方闪亮的眼睛.道:“允郡王.我姐姐向来不爱出风头的“ “啊.那我岂不是注定要输?”肖清寒睁大眼睛.顿时愁云满面。 肖月明还没来得及嘲笑他,却听一个人突然说道:“只怕未必吧“ 欧阳爵向说话的那人望去,只见肖天烨悠悠然坐着.手中拈着一朵无意之中飘来的花瓣.正漫不经心地碾碎,另一只手还端起桌上的酒杯轻啜一口,仿佛完全没被外面的嘈杂所打扰。在察觉到欧阳爵紧盯过来的目光后.他抬起眼睛.微微地回了一笑,淡淡浅浅的.却让人突生一股奇怪的感觉,片刻后,他似乎想起了什么,突然问道:“明郡王以为呢?” 要说起来,这位秦王世子也是一个容色绝佳的美男子.当然.要是他不那么讨人厌的话.欧阳爵心中想道。 明郡王却在听下属向他回禀事情,明显对这一切都没有留意,这时候轻轻扫过来一眼:“何事?” 一阵沉默.....温度陡降,所有人目不斜视.无语凝噎..... 大概被这么明目张胆的当面无视.对于一向被高高捧着的秦王世子来说还是难以忍受。肖天烨的脸色白里透青.青中带黑......幸亏贵族的教养让他没有爆发,不过淡淡冷哼一声,别过脸去。 就在此时,听见乐声响起。 众人的视线成功的被吸引到蓉郡主的身上,只见她罗衣从风、长袖交横,随着乐曲响起,舞动腰肢.口中轻声吟唱: 君若天上云.依似云中鸟。 相随相依,映日浴风。 君若湖中水.像似水心花.相亲相怜.浴月弄影。 人间缘何聚散.人间何有悲欢,但愿与君长相守.莫作昙花一现。 这曲踏歌原为古诗之中的情爱之曲.后经蓉郡主亲自谱成曲子又编出一套舞蹈,去掉了情诗之中的缠绵,保留了古诗中的韵味.令人听之心动,望之生情。在柯蓉唱到浴月弄影的时候,她突然拧腰向左,抛袖投足.笔直的袖锦呈”离弦”之势.就在”弄影”的当。.长袖猛然右坠.身体又忽而至左.袖子横拉及左侧.娇躯连同双袖向右抛撤出去,左右往返.若行云流水,似天马行空.而所有的动作又在一句”但愿与君长相守”的唱词中一气呵成,仿若一位年轻的少女在春游踏足一般,清新、俏丽.说不尽的风流婉转,动人心魄。恰好此刻园中的鲜花多得铺天盖地.一阵风吹过来.那千片万片花瓣飘飞的梦幻般的美景,合着美人之舞与动听的曲子,让人看得瞳目结舌目不转睛,完全被迷住了心神。 大家都被蓉郡主勾去了心神.却依旧有人注意到,此刻欧阳暖那边早已开始.她静静地站在一棵桃村下.薄薄的轻纱微微飘起.衣华如锦.人美如玉.明明身在热闹凡俗之地,她却仿佛立在静谧书斋.丝毫也不曾为眼前令人眼花缭乱的美景乱了心神。重生之高门嫡女最新章节 一节舞毕,蓉郡主轻轻歇了舞蹈.停下来望向欧阳暖.众人也顺着她的目光望去.欧阳暖看了眼望向她的众人.丝毫没有胆怯之色.停了笔微笑道:“请诸位一观。” 丫鬟将那幅字拿起,面向众人。只见那清雅的花笺之上写了一首诗:“绝代有佳人.遗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国与倾城.佳人难再得。” 笔致妩媚,墨香馥郁。 这是一首在坊间十分流行的词.大公主凝神望去,不由点点头,道:“好一手管花小推.当真有卫夫人当年遗风。蓉郡主,请你再舞。” 第二节.柯蓉已换了一支舞蹈。纤纤素手.轻舞飞扬.旋转如水中氤氲月.盈盈浅笑回眸间.柔若垂柳般的腰肢,莲步轻移,发如流苏,徐徐舞动。曲风比第一首更为柔美.舞姿比刚才的那首踏歌更为旖旎多情,令人不得不暗叹她的婉转心思。 欧阳暖看着蓉郡主.心中微微一动.又蘸了浓浓的松烟之墨.在一张素笺上写了下去。待蓉郡主一节舞完暂歇,丫鬟将字展给众人看时.赞叹之声四起。只见那素笺之上.写下几行字:“华筵九秋暮,飞袂拂云雨。翩如兰苕翠,婉如游龙举。低回莲破浪.凌乱雪萦风。坠饵时流盼.修裾欲溯空。唯愁捉不住,飞去逐惊鸿。”大公主笑道:“好一句飞去逐惊鸿!当真写出了蓉郡主的花容月貌.绘出了此舞的轻盈步调。” 蓉郡主脸上露出粲然一笑.轻声道:“惊鸿...惊鸿.这二字最妙.欧阳小姐形容当真贴切.此舞我早已编出,却一直无法找到一个贴切的名字,从今而后.便叫它惊鸿舞。.. 欧阳暖微微含笑.道:“郡主喜欢就好。” 沈氏暗暗点头.道:“老侯爷书法的清奇之意.尽在暖儿笔意之中.如果他老人家还在世,见到今日暖儿的书法.也当高兴地痛饮三杯!” 这边肖月明感叹道:“这位欧阳小姐,当真长了一颗七窍玲珑心,她倒像是极知道蓉郡主的心意。”他不知送了多少礼物,也未博得美人一笑.这个欧阳暖不过惊鸿二字,便引来郡主首肯,叫他情何以堪? 肖清寒低声问道:“欧阳公子.你姐姐也懂舞曲吗?” 何止是懂?欧阳爵笑了笑,没有回答.姐姐练舞他曾亲眼所见.姐姐起舞之时,红玉总是吹笙伴奏。一次歌舞正酣,忽然起了大风.姐姐随风扬袖飘舞.好像要乘风飞去,自己竟然看得入神,生怕姐姐被风吹走,扑上去用力拉住她。一会儿.风停了,姐姐美丽的的裙子也被他抓皱了,光说这样翩若惊鸩的舞姿,姐姐丝毫不逊于蓉郡主,然而她却没有在此刻展现,将这样的机会毫不留恋地出让......这其中的用心良苦.欧阳爵深深明白。 第三节,蓉郡主再起。除了乐声.整个花园里一片寂静.她一因因的旋着.上下翻飞着,长裙摆了起来.衣袖也滑了下去.宽宽的衣领托出她旺盛娇艳纵横无匹的美丽。她的发髻一点一点乱了.遮住了她的眼睛.发丝一根根飞扬,她是那样妖冶的舞着,气息越来越急促,整个人像雪花空中飘摇,象蓬草迎风飞舞,连飞奔的丰轮都觉得比她缓慢,连急速的旋风也逊色了,左旋右旋不知疲倦.千因万周转个不停。似乎这不停的旋转会随着这风将她托起.彻底飞旋而去。 谁也想象不到,蓉郡主这般妩媚的女子,居然也舞出如此激动昂扬的舞步,只有大公主的嘴角带起一丝淡笑.柯蓉终究还是认真了么,被一个还这样年轻的小女孩引起了好胜之心啊.就连自己都看出欧阳暖是有意相让.更何况聪明无匹的柯蓉呢..... 待她舞歇,又一幅字展现在众人之前时,很多人已是张大了。合不拢来,原来那张古笺上.竟是一张狂草。那字休飘逸潇洒.左驰右鹜.千变万化.极诡异变幻之能事.真有挥毫落笔如云烟之致。众人已经再也顾不得文雅.都纷纷离席上前.细细观看。这一张狂草最后一行字力透纸背.笔意纵横,飘忽灵动.几欲破纸而去。大公主默默看着,心想:“这笔法当真是得到张大师书法真谛.她竟和我写的一模一样,只不知她独自练了多久?” 肖清寒瞪大眼睛道:“她写的什么,我一个字都看不懂——” 众人闹言大笑.皇室子弟谁不是精通文墨各有所长.唯有这位允郡王自小受宠.听说那位周王妃爱若珍宝,周王每次想要管教,王妃都会出来护着,所以文不成武不就,好在他并不是世子.将来也不需要继承王爵,所以纵然于文字一方面不精通.倒也没有大碍,只是现在当众这样说出来,实在是让人莞尔罢了。 肖清弦无奈地瞪了弟弟一眼,轻声道:“果然好字.难得的是取法乎上,得乎其上.融会百家.了无痕迹。欧阳小姐身兼数家之长.实在令人佩服。 肖月明看到这一张狂草.也不免点头说道:“欧阳小姐如此之才.却只是个女子,实在可惜。”欧阳爵摇头一笑.说道:“爹爹也有此言.可是姐姐常说.不论男女,为人处世都是一样的.不求通达显贵.但求无愧无心.没有什么可惜的。” “小小年纪,倒也不易。”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这一句话说出来.所有人都望向明郡王。 肖天烨放下酒杯,刚要说什么,明郡王看了他一眼.肖天烨一愣,被那个冰冷的眼神冻在了原地.讽刺的话胎死腹中。 肖清寒吐了吐舌头,悄悄对欧阳爵道:“啧啧,你姐姐能得到重华哥的一句夸奖当真不容易.他从不夸人的。” 呃.这句话被明郡王用那种冷冰冰的语气说出来.当真是听不出半点夸奖之意.欧阳爵身上抖了抖.觉得这位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郡王当真是与他想象的不同,能够决胜千里杀人于瞬间的少年统帅难道不应该是那种雷厉风行.热血得不得了,大碗喝酒大。吃肉的豪爽类型吗?为什么是这样的...欧阳爵产生了一种幻想破灭的感觉。 最后一曲,蓉郡主的舞蹈重回柔美。毕竟个性使然.她生性妩媚.婉转多姿,勉强为慷慨之舞已经到了极限.况且三支舞蹈已过.她也微微疲倦.便舞了一曲宫中盛行的凌波舞。柔软的舞姿,轻盈的舞态,似空中浮云,又似晴蜒点水.众人只觉她的舞姿时而是一曲舞鸾歌凤,时而是残月落花烟重,时而是花光月影宜相照,时而又是一江春水向东流.犹如龙宫中的仙女在波涛上飘来舞去,真可谓”凌波微步袜生尘,谁见当时窈窕身”.实在美丽绝伦.让人叹为观止。然而众人赞叹之余.却已经看惯了这样柔美的舞蹈.都将眼睛放在了那边的欧阳暖身上.不知她还能拿出些什么叫人惊奇的东西。 这一次却不是书法.而是画画,欧阳暖轻轻拈笔在手.丫鬟为她调好了颜色.蓉郡主婉转舞蹈.她却低下头飞快作画。 待到画好给众人看时.有人不由得微显失望.只见那宣纸之上.竟是满纸怒放的鲜花.虽说浓淡有致,花色鲜妍.将这一个花园的美景都勾勒在内,但毕竟有蓉郡主的非凡舞蹈,再看这幅画未免觉得平凡。 沈元柔露出笑容,团扇悄悄掩住嘴边的嘲讽,吃吃笑道:“只是一幅百花图.倒没什么出奇。” 丫鬟将宣纸转了过来.众人都是惊呼一声.原来那背面也有画,众人都睁大了眼睛.古来只有双面绣,怎么可能有双面画!仔细一瞧,这画却不是直接画在背面.竟是从正面影过来的一位绝代美人。 肖清寒不顾仪态地三两步跑过去,看了半天,突然指着蓉郡主道:“郡主.是你呢!” 蓉郡主凝神细看.那幅美人图中的美人儿正翩然起舞.身形婉转,美妙无比,不是自己又是谁?欧阳暖在自己舞蹈之时.竟绘出了自己的美态......她的脸上不禁露出一丝笑容。 众人也是纷纷惊叹。 欧阳暖说道:“请借酒杯一用。” 肖清寒见欧阳暖对自己说话.不由得脸一红.下意识地把一直被自己捏在手中的酒杯递了过去。 众人都是惊讶之极.不知道欧阳暖要做什么,却见到她微微一笑,一杯酒洒了上去.过得片刻.只见那画上竟然现出奇异之极的景象。 原来这画被酒一泼,那美人和鲜花竟然到了同一面.似乎本来便是如此画的一般.细看之下,仿佛美人就在花丛之中翩翩起舞.若隐若现。 众人都是震的说不出话来,过了半天.这才不约而同大声喝彩,无不为眼前这位少女的才华倾倒。尤其她才华横溢之外,生得又是如此美丽,行止又是如此端方.站在这艳艳鲜花之中.牢牢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便是连蓉郡主都忘了一切.只顾拿着那幅画口中称奇.反反复复将画中妖娆的自己看了又看.爱惜不已。 过了许久,人群中仍是赞叹之声.此起彼伏。 欧阳爵却微微叹息.早在十日前,姐姐就派人四处寻找一种奇特的颜料,原来是用在这里.当真是心机巧妙,然而姐姐究竟是早有准备要在赏花宴上扬名,还是猜到会有人故意刁难,他就不得而知了...... 大公主看着蓉郡主和欧阳暖,微唷道:“原来老天造人.竟然舍得将福泽齐聚到了你们二人身上,我也无法分出高下。既然如此.就请在座诸位对二位作出评点吧。” 欧阳暖微微摇头.大公主似乎总是要在蓉郡主和自己之间分出高低,其实这又是何必呢?蓉郡主倾国倾城,自己尚未及弃,就算输了又有什么了不起? 大公主微微一笑.轻轻拍了拍手掌道:“来人.取花来分给各位宾客。 女宾们纷纷将手中的花朵投了下去.蓉郡主和欧阳暖眼前的花朵越多越多.几乎堆成小山一般。 菖蒲悄悄和红玉咬耳朵:“这不公平的,那些贵妇都要讨好蓉郡主.自然要把花送给她了.我们小姐平日里也不出门.多吃亏呀!” 红玉瞪了她一眼.示意她不要多嘴,能和蓉郡主比肩已经是难得了.依照她看,大小姐并没有要将对方压下去的意思。 果然,待花朵一数,蓉郡主要比欧阳暖多两朵,欧阳暖笑道:“不,该是多三朵才对,馨表姐为了怕我输了哭鼻子.特意给我投了一朵呢!” 众人立刻就笑了.林元馨轻轻咳嗽了一声,心道在座的各位千金谁不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蓉郡主的舞蹈虽然艳压群芳却也未必就无人能比肩,倒是欧阳暖博采众长,心思奇巧,比蓉郡主更胜一筹,但她口中却道:“是呀,我总是要支持一下暖儿表妹的。” 大公主勾起唇角.道:“不用那么早下定论,请男宾也过来吧。” 就在这热闹间,肖清寒已经行至欧阳暖身前,他手持牡丹,清朗声音道:“送给欧阳小姐。” 众人击掌起哄.高声大笑。菖蒲继续悄悄和红玉咬耳朵:“人家送的都是桃花,他从哪里弄来的牡丹?” “......如果我没看错.这是太子三天前送给我的极品牡丹吧。”大公主淡淡说道。 众人:“......” 肖清寒笑道:“姑姑不必着急.改天再赔给你一盆就是了。” 大公主哼了一声.肖清弦捂脸,真不想承认这个家伙是自己的弟弟.实在是太丢脸了。 肖清寒恨不得抓过欧阳暖的手问几句她为什么从前都不爱出门,他怎么从来都没见过她之类的话.肖清弦已经走到蓉郡主面前.投下了一朵桃花.转身对欧阳暖微微一笑道:“欧阳小姐.舍弟唐突,请原谅。”说完,就强拖着肖清寒回去了。 欧阳暖惊诧.不由露出笑容.这周王世子和允郡王.倒真是妙人。 晋王世子肖凌风身形瘦削.刻眉斜飞,薄薄的嘴唇上还带着笑意,他将手中的桃花投给了欧阳暖,还轻声笑了笑,似乎别有深意,他走过去后.便站在肖天烨的身边和他说话,神情倒是颇为亲密。 秦王与晋王向来交好,两位世子也走得很近,只是肖凌风那种笑容,又是什么意思? 肖清寒脸上露出不屑的表情:“笑面虎。”接着头上就吃了肖清弦一个爆栗。 欧阳爵看着忍不住笑起来.这时候就看见在席上从头沉默到尾的楚王世子肖皑山走过去,将桃花投给了蓉郡主.投完了竟不直接回去.反而持意走到欧阳暖身边对她说道:“你也很好。”说完就转身走了.欧阳暖微微愣了愣,菖蒲又和红玉咬耳朵:“这个人长得这么俊,为什么都冷着一张脸的.好像别人欠他好多钱。” “小点声说话!”红玉踩了她一脚。 这时候,齐王世子肖子棋和鲁王世子肖渐离同时走过来,肖子棋衣衫款款.风度翩翩.看起来十分文弱.一双秋水眼出奇的清亮文静,如同良质美玉.他站在蓉郡主和欧阳暖的中间看了半天.手里的桃花伸伸缩缩,众人大笑,大公主道:“子棋.你还是这样优柔寡断,你愿意将花给谁就给谁好了。 肖子棋想了半天.只望着欧阳暖笑.花却落在了蓉郡主前面的绣篮中。这人还真不是一般的优柔寡断.....欧阳暖垂下眼睛.掩住了眼底的笑意接着是刻眉星目的英朗少年.鲁王世子肖渐离.他很干脆地走过去,一把将桃花插在欧阳暖的鬓间.动作行云流水十分流畅.众人惊愣后一阵哄堂大笑。 若是换了其他闺阁千金,不是尖叫就是要羞恼晕倒.欧阳暖却起身盈盈笑道:“多谢世子厚爱.欧阳暖愧不敢受。” 肖渐离点点头,转身干脆利落地离开,欧阳暖微微一笑,将桃花自然地取下来,放入篮中。 走到席间.肖清寒一把抓住他.”喂喂,不要这么过分,是我先看中的,“肖渐离一把甩开他的手,冷笑道:“是我先预定的。” 两人之间有一种诡异的气氛在流动.欧阳爵心说你们二位都是谁啊,自视太高了吧.姐姐可没有看上你们.说什么看中预定,大言不惭! 眼看着男宾们一个个上去投花.晋王世子肖凌风叹息:“论心思,欧阳暖的确技高一筹.但是论人脉.蓉郡主名扬天下的时候.她还默默无名.这场比试,还有看下去的必要么?” 他像是在自言自语.但却突然有一个人回答了他的话。 “世上总有预料不到的事情发生,不看到最后,谁知结局如何呢?”肖天烨微笑道。 肖凌风挑起眉头.”哦.天烨兄到底见解独持,怎么我总是觉得你对这位欧阳小姐持别在意?” 肖天烨俊容平静.一双眼睛却一直关注着情势的变化,淡淡道:“我只是想看看,这个狡猾的丫头到底要干什么。” “哦.我倒忘了.听说秦王世子刚才在门口拦着人家姑娘不让进。”肖凌风喝了一口酒.打量了一番肖天烨.道:“难不成你也看上人家了?不至于吧。” 肖天烨冷笑一声.道:“就算天底下的女人死光了.我也不会看上一个毛还没长齐的小丫头。” 肖凌风冷眼旁观,凝视着脸色阴沉的肖天桦,若有所思.”天烨......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发现一件有意思的事情。每次当你对一个东西产生强烈的喜爱之情时.会伴随着产生一种强烈的排斥感,坚决不肯和别人分享这样东西,甚至连看都不给人看一眼,别人通常怎么称呼来着.独占欲很强.是这样说的吧?从欧阳小姐当众表演开始,你刚才的情绪.可以说是不愉快、烦躁、暴怒......” 肖天桦神色冷傲:“你想说什么?” 肖凌风挑眉道:“我以为你知道。” 肖天烨神色怪异:“胡言乱语。” 肖凌风微笑,”不必急着否认,那并不是什么坏事。说实话.我认为这对你是好事.你也到了该立妃的年纪了吧.欧阳小姐么.倒是小了点,不过养大点再收用也无妨。” 肖天烨嗤笑一声:“你在劝我相信自己喜欢上了一个狡猾的小丫头么? “当然不。”肖凌风冷静的判断.”我觉得你就是喜欢观“ 肖天烨走出了席位.冷冷道:“疯子都是传染的.我要离你远一点。” 他这样说着.却向女宾那边走过去。 肖天桦以往和肖凌风对答,都是和气而机智的.从未有针锦相对的时候,这一次的表现确实有些不同以往。肖凌风叹了一口气.只怕这位世子还没注意到自己的反常吧。 肖天桦走到蓉郡主面前.将那朵桃花投给了她,然后迅速走了回去,看都没看欧阳暖一眼.衣角带起一阵风.让欧阳暖都有些惊讶。她以为,这位世子最后总会奚落她几句的,谁知竟然一句话不说转身就走.难道太阳是从西边出来了吗? 欧阳爵借。自己是欧阳府的人,参与投花有失公平.不肯投花.这一票就算弃权。 菖蒲继续跟红玉咬耳朵:“大少爷变了俟,以前遇到这种情况他一定会把花投给大小姐的。” 红玉在心里无奈感叹.心道以后再也不会带菖蒲出来了.看起来憨傻可爱,实际上就是个话唠,每个人走过来都要评判几句。 接着公侯少爷和状元榜眼探花们一个个都投了花,丫鬈们合计一番.竟然是平局。 大公主皱起眉头.突然想起了什么.道:“还有一个人没有投吧。” 只剩一朵了.还是明郡王手中的.剩下的眼光都聚焦在他手中的桃花上。此时他手中的这枝桃花.可比那庭前什么名花都贵重,且看是谁能得他青睐,独占鳌头。 黑衣侍卫从明郡王手中接过桃花.走到蓉郡主和欧阳暖中间的时候.欧阳暖脸上笑容越发灿烂了些.这少年就是当初送来白狼尾的那一位吧,他到现在都不敢看自己一眼,还跟那时候一样.好像自己是洪水猛兽一样。太后一直有意撮合蓉郡主和明郡王,这一票不用想都知道结果了吧,众人都为欧阳暖惋惜起来.只有欧阳暖心里觉得很满意.这就是她想要的结果。输.但是输的合情合理。 然而.面无表情的侍卫最终将那朵桃花投到了欧阳暖面前的花篮之中.引来众人阵阵惊叹。 蓉郡主一直带着微笑的美丽脸庞一下子愣住了,再看向欧阳暖的时候便带上了一丝复杂。 欧阳暖的脸上虽然带着惊喜的笑容.心里却将明郡王狠狠骂了一通.为了这一朵桃花,她今天所花的心思算是白费了。 “我家郡王说.小姐年纪小.当得此花。”少年侍卫面无表情地说完.众人立刻释然.原来明郡王的意思是说.欧阳暖年纪小不容易.所以这一朵是同情分啊! 果然,听了这句话后.蓉郡主的脸色好看了许多.她笑道:“本该如此的,欧阳小姐尚未及并,却已经如此非凡.将来还不知有何等造诣。” 欧阳暖心中叹息了一声.脸上的笑容却越发真挚,道:“是蓉郡主百般相让才对。” 大公主这时候突然笑起来.笑容灿若朝阳.朗声道:“这回我要去向太后说.京都又多了一位色艺双绝的名门千金呢!她可不能再说蓉儿天下无双了。” 蓉郡主虽然还在微笑,脸上的神情却已经有些异样.欧阳暖看在眼中.不由自主向明郡王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不知为什么.她总觉得,那个男人……是故意的...... 热闹看完,大家便各自散开在园子里赏花。 大公主的园子里.迎春、瑞香、白玉兰、琼花、海棠、丁香、杜鹃、含笑、紫荆、株棠、锦带、石琳.....经过花匠巧手,催开于一处,满满的花团锦簇,艳丽吐芳。 林元雪小胖手摘了一朵花带在自己头上.喜笑颜开:“姐姐.漂漂......漂漂......” 沈氏皱眉.斥责一旁的乳母道:“你怎么看着她的.怎么能让她随意攀折长公主的鲜花?” 林元雪吓了一跳.手里的花没拿好,一下子全掉在地上,花瓣碎了一地,欧阳暖轻声道:“大舅母.雪儿只是个孩子,而且大公主最珍贵的花全都在那边的温房里.这里不过是些寻常品种,不碍事的.您看那边的小姐们不也都在编织花环吗?” 沈氏看了一眼周围.果然见到不少小姐们在采摘鲜花编织成花环.这才松了口气道:“在公主府总是要小心的。”就这时候.有几位夫人从远处向这里走过来.欧阳暖猜测.这些人是走过来找沈氏说话的。 欧阳暖看林元雪眼泪汪汪的样子.摸了摸她的头.轻声道:“大舅母.我带雪儿去旁边玩吧。” 沈氏点点头.林元馨也想要一起离开,欧阳暖却摇头道:“馨表姐,多认识一些人.对你将来有帮助的。” 沈氏也十分赞同.所以林元馨只能留在原地,陪着沈氏一起应……她们。欧阳暖带着林元雪,身边跟着红玉、笃蒲和林元雪的乳娘,一直走到人较少的一处地方才停下,她摸了摸林元雪红红的小脸,道:“不难受了.来.姐姐陪你玩。” 林元雪睁大眼睛.重重点了点头。红玉叹了一口气.侯府庶女,这样的称呼会伴随雪儿的一生.大夫人虽然宽和.毕竟不是生母.这个孩子,将来会有怎样的命运呢?然而世间每个人都是这样.大小姐虽然出身高贵,却自小丧失母亲.不得不在和继母的周旋下生活,这样又比身为庶女的林元雪好吗?只怕处境更艰难得多! 红玉和菖蒲采来许多玫瑰、月季.插了林元雪满头满身,又把五颜六色的花瓣穿成芳香四溢的花串,戴在她的头上x脖子上。不大工夫.她们四周就堆满花朵花瓣,招得蜂蝶纷纷,围着欧阳暖和林元雪乱飞。 林元雪十分喜欢欧阳暖,不肯离开她,总是牵着她的手,或是绮在她怀中.似乎这样她才笑得更开心,最后甚至依在她的怀里睡着了。 肖清寒一直悄悄注意着欧阳暖,见她离开便也尾随.此刻见到这番场景,他低下头想了想,觉得自己开口说话多有不妥.不由悔恨刚才应该将欧阳爵一起拖过来。 正在原地犹豫着,肖渐离却从他身边快速走过,手里还端着一个棋盘.肖清寒一愣.赶紧尾随上去。 “欧阳小姐,听闻你精通棋艺,请与我对弈一盘。”肖渐离朗声道。 他说的肯定.光明正大.让人一丝回绝的空间都没有.欧阳暖笑了.这是邀请吗,这是半强迫吧.旁边的乳娘赶紧接过睡着的林元雪,轻声道:“表小姐,我把六小姐先抱回去。” 不过是说话的片刻,肖渐离已经摇好了棋盘.肖清寒走过来一把揽住他.说道:“渐离.你跟人家小姐都不认识.怎么可以这样唐突。”肖渐离还没来得及说话.欧阳暖已经笑道:“允郡王不必客气,只是对弈,无妨的。 肖渐离笑道:“人家欧阳小姐都不介意.要你多什么嘴,” 肖清寒却只望着欧阳暖点头微笑,说道:“虽然常常听说.却是第一次亲见,欧阳小姐为人谦和,是那种一眼看去就想和你结识的人,渐离凭了这张脸.也是人见人爱,只有我,恐怕是别人避之惟恐不及,大家都嫌我烦呢,“ 欧阳暖微微一笑,很是认真的说道:“虽说和允郡王是初见.但今日得您一朵花.也是要感谢的.怎可回避呢?” 肖清寒听了这话,哈哈大笑了起来。肖渐离笑道:“好,我执白子。” 他连选择的机会都没有给欧阳暖.可见平日里是多么的高高在上,说一不二的人物。 肖清寒笑道:“渐离,你自诩棋艺天下第一.我的确是有所不及,但若你要在欧阳小姐面前班门弄斧.我可是等着看你的笑话。” 欧阳暖手持黑子.肖渐离持白子,肖清寒端着龙井茶,细啜慢品,茶香淡淡缭绕.只见欧阳暖和肖渐离一步一步,均是出子谨慎。 两盏茶的时间过去.肖清寒凝神望去,只见那局棋劫中有劫.环环相扣.反扑收气.花五聚六,端的是复杂无比.只看的几眼,心中略略推算了几步.便觉头昏目眩.原以为自己棋艺本已是不错,居然面对此局之时”心神大乱,足见此局之难。再看欧阳暖和肖渐离,只见欧阳暖面带微笑,修长白哲的手指拈着黑棋.风雅悦目之至.肖渐离却是额头微有汗水,双眉越皱越紧。 又下得一炷香的功夫.欧阳暖已经大获全胜,然而她拈着棋子.却没有下最后一子。 肖清寒见她迟迟没有动作,猜到她是在思考如何赢了对方.却又给他留足面子。一念及此.肖清寒眼珠一转.笑道:“渐离.你要输就输.不要拖泥带水.给个痛快的!” 肖渐离的眉头越皱越紧.却迟迟不吭声.肖清寒心中冷笑,在美人面前死要面子活受罪,又听不懂暗示,当真活该! 就在此时,欧阳暖下了最后一子.唇畔露出一丝歉意.道:“世子.我赢了。” 肖清寒看着肖渐离还在苦思冥想.不由嗤笑一声.原本人家可以赢你十子.已经故意放水只赢你三子.还不满足,傻瓜! 欧阳暖的笑容灿烂几分.阳光映在她白如寒玉的脸庞上,别有一番摄人心魂的魅丽!“再下一局吗?”她轻声问道。 “嗯。”原本还在苦思冥想的肖凌风猛地抬头,紧接着就是一愣,口中胡乱应了.有些着迷地盯视着她清丽的容颜。第一次在这样近的距离下看她.觉得她比刚才更加动人,美的令人心折! 肖清寒也有点傻眼,抱着茶盏站在原地说不出话来! 远处的黑衣侍卫金良看见.心中感叹:“怨不得人家着迷,欧阳暖举手投足.简直像是一幅画一样。” 就在这时候,他突然看见自家郡王快步向那边走过去,心中一顿,大呼不好!自家郡王从来都嫌这些名门闺秀娇弱麻烦.总是敬而远之,今儿这是怎么回事! ——————题外话—————— 雅荐朋友的好文《弃妇翻身》.首页有链接哦.。(n一n)。哈哈n 祝福大家春节愉快.万事如意,顺便哀嚎一句.大年三十初一都在码字的娃伤不起啊! 066 卿本佳人奈何无心 世人皆知.鲁王世子肖渐离是爽朗少年,从来没有这样心情不好过,但是此刻他站在旁边.看着别人鸠占鹊巢.半途把自己看中的小美人劫持过去陪着下棋.他欲哭无泪。换了别人,这个亏他一定不肯吃,但眼前这个人.却是他得罪不起的.他只能很得体的调整好面部表情.表现出一位世子尊贵宽容的风度。 当时明郡王突然从天而降.站在欧阳暖面前堂晃晃的审视对方许久后,才冲着人家平平淡淡的招呼道:“请小姐与我对弈一盘。”那般气度,竟若施恩的王者一般。 莫说是丫鬟侍卫们被他这样的举动吓得不轻,就是欧阳暖都愣了一下,思虑良久.才点点头。 当时肖渐离还想要开口阻止这种不道德的半途拦截的行为,明郡王看了他一眼,竟目光冷淡的浅笑了一下。他的眼神.深沉冷酷中透着萧索的清淡,淡淡的俯视着.隐含威胁。肖渐离立刻了然.这是一个不按常理出牌的男人,甚至没有道理可讲。 那个瞬间,肖渐离似乎能感觉身后肖清寒紧张得绷紧的神经.几乎在同时.他哈哈大笑.起身让出了位置,“明郡王请。” 现在回想起来,当时竟就这么轻易退让了。肖渐离觉得从今往后自己在人前压根没法混,实在太丢人。但他转念一想,明郡王终究是上过战场的军队统帅,气势上输给他.也不算很失态,只是在美人面前.多少有点不甘心罢了。 他那里胡思乱想着.这边的棋局已经开始。明郡王肖重华拿着一枚白子,似乎漫不经心地悠然道:“小姐琴技超群.小小年纪.例也不易。” 欧阳暖淡淡一笑,道:“明郡王过奖了。”无数个噩梦之中惊醒.对着窗外无限的黑暗,一局局走来步步惊心,冬日抚琴手都僵冷.夏日静坐汗湿脊背,一卷卷的古书.一步步的礼仪.说不尽的知书达理.优雅从容.日复一日.夜复一夜.为了复仇她对自己比对谁都残忍……才终于走到今天,区区琴技,又算得了什么。 肖重华一双眼睛似大海般深沉,白子落下.口中轻声道:“是不是过奖,小姐心中最明了。” 心中刹那有千百个念头转过.欧阳暖轻轻按下一枚黑子.漫声道:“暖儿不知郡王此言何意?” 肖重华眸中闪过一线光芒,一瞬即逝,道:小姐曲意敏锐.但似心怀别怨.恐不是好事。” 除了眼观鼻鼻观心的红玉,旁边人听着这两人一来一往,都面露疑惑。欧阳暖掂着棋子在手里想了想,很快重重在棋盘上按了下去.这才抬眸,颇感意外地“哦”了一声道:“心怀别怨?何以见得?” 这桃村之下,清风徐徐.香气四溢,隔着世间嘈杂.闻着茶香淡淡,黑白纵横,倒也是人间乐事.看着欧阳暖脸上还是一副笑吟吟的样子,眸中却很有几分冷意,肖重华心中淡笑.这个小女孩看着和气.谁能想到心底却有这般戾气.竟能将一首狂放不羁的琴曲弹出纵横怨气。 “有才而性缓定属大才,有智而气和斯为大智。”肖重华下了一子.淡淡道,“光有才不定性必有灾祸.光有智气不和伤人伤己。欧阳小姐,好曲子当有好心境,莫辜负好春光才是。” 明郡王三言两语之间,竟是要劝她放下仇恨?他是一个彻彻底底的局外人.不过从琴曲之中听出些许.又知道些什么?仇恨伤人伤己,她会不知么?只是这世上,你善待别人,别人却恨不得置你于死地.你好心放过别人.别人却未必肯放过你。欧阳暖下了一粒黑子.不置可否。 “小姐不赞同?”肖重华似知她心中所思所想。重生之高门嫡女 “山不转路转,境不转心转。有时非是我放不下,而是别人不肯放下。更何况千人千般苦,苦苦不相同.郡王不是我.焉知我的心思?”欧阳暖含着笑意,淡淡道。 肖重华深沉的眸中惋惜一闪而过,而欧阳暖,她表情平淡.仿无所觉。 “姐姐!”欧阳爵此刻从远处走过来,似乎已经找了很久,额上隐隐有细密的汗珠.这时候看见肖重华.略微有些吃惊.立刻有模有样的行礼,然后飞快地站到欧阳暖身旁去了。 欧阳暖看着他,对肖重华说道:“这是舍弟欧阳爵,他可是仰慕郡王久亦。” 肖重华刚才已经见过欧阳爵.这时候抬起眸子打量了他一眼.欧阳爵立刻站的笔直.那模样跟被巡视的小将一个模样。欧阳暖笑了,道:“他羡慕郡王在战场上建功立业.说将来也要效仿.我笑他痴人说梦.他还不信。爵儿,你且问问,郡王肯不肯收你。” 欧阳爵立刻死死盯着肖重华,对方头戴玉冠,身着华衣.神情却清淡得很.若处身山林流泉间一般,半点也看不出曾在战场上浴血奋战的模样,他不禁怀疑,眼前这个明郡王,跟那个屏尽南蛮异族的厉害统帅.真的是同一个人吗? 肖重华右手抵在领下.慢慢思量,闻言又打量了欧阳爵两眼.重新在棋盘上下了一子.道:“懂兵法吗?” 欧阳爵一愣,道:“不懂。” “作战呢?”“不懂”....”“谋攻呢?”“不懂”....““兵势呢?”“不懂......”“布阵呢?”“呃””.”“五行八卦?”只..”.”“用间?” “肖重华干脆地道:“不要。” 肖清寒看不过去了.道:“重华哥你也不要这样说吧,谁也不是一生下来就什么都会的呀,总可以慢慢学。” “战场之上,容不得人慢慢学,纵然郡王肯给他这个机会,敌人会给这样的机会吗?”欧阳暖轻轻一笑.看了弟弟欧阳爵通红的小脸一眼.心中却暗自叹息.她希望他能认请现实,可是真的看到他难受的抓心挠肺.她心中又为他失望难过。所以她轻轻下了一子.含了七分的笑,三分的娇.柔声道:“如果将来有一天,爵儿做到您所说的这些.您会收下他吗?” 欧阳爵刚才还觉得无地自容.满脸通红.这时候听见姐姐这么说,立剂眼睛亮闪闪的盯着明郡王瞧.肖重华看他一眼.默然良久.最终道:“可以。 欧阳暖脸上的笑容越发云淡风轻.对欧阳爵道:“还不谢谢郡王!” 欧阳爵立刻起身拜倒.然后喜滋滋地站起来.肖清寒望了他一眼.心道这世上有人比自己还傻,肖重华此人要求极高.御下极严,想要让他满意可比登天还难.何必自讨苦吃呢?他却不知道.欧阳暖此举煞费苦心.一是让欧阳爵从此定下心来苦心磨练.二是诓着明郡王许下承诺.依照他的身份和地位.既然已经承诺只要爵儿达到他的要求便收下他,就不会轻易毁诺。其实在欧阳暖看来.明郡王未必是最好的选择.但欧阳爵如此仰慕他.她也就不得不顺从他的心意了。 就在此时.侍卫过来回禀肖请寒说世子在到处找他.肖请寒一愣.便向欧阳暖告辞.走的时候还不忘把一直愣愣看着的肖渐离梢走了.在他的想法中.肖渐离是劲敌.不能把他留在美人跟前献媚。 肖渐离依依不舍.一直痴痴看着欧阳暖.她的侧影很美.低头的时候.修长的颈现出柔美的弧度.因为年纪还小身形略略显得有些单薄.可是这单薄很衬她柔弱的风流姿态.清丽如春水.连身上如雨过天晴般清澈的天水碧春裳也为她添上了一番妩媚而含蓄的韵致。 他们二人离去后.欧阳暖不着痕迹地看了欧阳爵一眼,道:“爵儿.今日你还没有拜见过大舅母她们吧。” 只在片刻之间,欧阳爵便明白了她的意思,他转身向明郡王行礼道:“我先走一步,请郡王恕罪。” 明郡王点点头,欧阳暖目送欧阳爵离去.她容颜请远,眉眼却温柔.回过神来才发现肖重华看着自己,她微微一笑.掂起棋子的细长手指,晶莹细腻,肖重华看着,微一瞬有些失神,随即伸手取子,冷声道:“刚才小姐是在算计我?”当即就在棋杵上落下一枚白子.来势不善。 欧阳暖自棋盒中取了一枚黑石棋子又按下.边摇头叹息般的道:“欧阳暖不过区区女子,郡王何必如此计较。” 肖重华取白棋应了一手,随。回道:“小姐自己要做睚眦必报的人.却说我计较?” 欧阳暖笑了:“古人有言.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郡王高才.竟没有听说吗?” 明郡王勾起唇畔的笑容.从第一次在书斋前见到她.他曾想,这女子冰雪聪明.懂得以心换心.心中一定另有一方与世迥然的天地吧.再次见面.却见到她步步为营、时时谋算,终究掩不住一身的索然与倦怠。他见多了互相倾轧算计.并不少她一个,却也心生疑惑,不过一个少女.为何会有这样冰冷的眸子毗他想起父王密室里的那幅图.那样相似的一张容颜.却是完全迥异的性格.听闻镇国候府千金容颜如玉.当年曾冠绝京都.却是个十分清高孤傲的性子.怎么会生出这样的女儿呢.着实令人费解。 欧阳暖脸上带着笑容,在棋盘上按下最后一枚黑子。本来厮杀得难分难解.甚至白子还有几分优势的局面立刻大变.白子兵败如山倒.再无一丝生机。 这一局.赢得很痛快.红玉看了棋盘一眼.又看了看那位明郡王的脸色.心道小姐呀.对待鲁王世子你尚且给人家留了三分颜面.怎么对明郡王就如此心狠手辣、不留余地呢? 对上肖重华似笑非笑的眼神.欧阳暖站起身,盈盈而笑.道:“郡王都说了我是睚眦必报.这一局自然是半子不让的.失陪。”说完.她转身就走.红玉和菖蒲对视一眼.赶紧跟了上去。 “郡王,这——”金良在旁边看的有点目瞪。呆。 肖重华用原本拿在手上来不及下的白子敲击了三下棋盘.叹息道:“卿本佳人.奈何无心?” 欧阳暖的世界.太遥远.也被间隔得太虚无缥缈.旁人纵然费尽一生.只怕也难以窥得一方风景.她如此作为.倒让他怀疑.她真正的温柔.是否只在欧阳爵面前流露稍许。 刚走过假山.却突然闯出一个人来.欧阳暖不免吃了一惊! “小姐不要害怕!我是曹荣!”欧阳暖看了来人一眼.十分眼生。这人年纪不大,相貌也算俊俏.偏偏不但眼睛生的直勾勾的.连面上都带着点痴缠.身上穿着最上等的丝绸.一条做工精细的腰带上挂着大大小小十几件饰物.有玉佩、宝石还有香囊.拇指上戴着个墨绿的大扳指,看起来倒十足的富贵。”小姐不要走!唉.小姐不要害怕.我不是坏人哪!”见欧阳暖并未停住步子,他急急忙忙上前挡住她的路。 “有坏人说自己是坏人的吗?”菖蒲冲上去将小姐拦在后面.保护的严严实实。”这个——”曹荣有些微发窘,看着欧阳暖脸上涨得通红.一时说不出话来。”菖蒲.不得无礼,曹国舅不是坏人。”欧阳暖眼波流转,十分灵动.看得曹荣目光炯炯.一点都不舍得移开。 “我……我……思…我——”曹荣支吾了半天.平日里对付那些女子的赖皮样半点都使不出来.生怕吓到了眼前这个小美人。她跟那些女人不一样.他一时。干舌燥.反而不知道如何应付。这个曹荣.是如今圣上最宠爱的玉妃的幼弟。说起曹家.在京都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原本曹刚不过一个从七品的行太仆寺主簿.偏偏生了一个容貌出众的女儿,长到十四岁,已经出落成一朵花,虽然宫中除皇后外.有贵妃、测已、德妃、贤妃四妃,还有昭仪、昭容、昭暖、修仪、修容、修娱、充仪、充容、充媛九嫔.姨抒、美人、才人二十七人.宝林、御女、采女八十一人供皇帝享用.但这个玉妃能歌善舞.颇有心计.竟从美人如云的后宫脱颖而出.成为圣上近年来的爱宠.一个小小的才人得封玉妃.曹家也着着实实体验了一回鸡犬升天的快乐,从一个普通官吏变成了当朝国丈。至于玉妃的这个弟弟曹荣.说起来欧阳暖倒是有几分熟悉的。前生就是他盯上了欧阳可.百般科缠无休.欧阳可借机避入苏家,才惹出后来一连串的祸事,欧阳暖看着此刻的曹荣,不免有啼笑皆非之感。 出乎意料的.曹荣突然噗通一声跪倒.“小姐.曹荣对小姐一见钟情.决定此生非你不娶,万望小姐成全了此番心意,曹荣对天发誓,如果娶得小、姐.再也不去花衔柳巷.不.是再也不寻花问柳.....以后对小姐一心一意.”...”饶是早知他爱好美色,欧阳暖还是微微一愣.在她的印象之中.此人不过是个欺男霸女的纨绔子弟.谁知道他竟然是这样子.听闻曹刚中年得子.十分宠爱.对这个儿子要星星不敢给月亮,才宠出这种无法无天的劲头,曹家的家教果真如京都流传的那样匪夷所思。 红玉和菖蒲更是目瞪。呆.今天宴会上见了不少权贵.就算是鲁王世子,也只敢抱着棋盘请小姐对弈一局.便是连一句倾慕的话都是不敢说的.这世上竟然还有曹荣这样无礼的人吗? 欧阳暖嘴角含一缕浅淡的笑影.道:“曹公子是觉得欧阳暖美貌?” 曹荣连连点头.道:“欧阳小姐自然是美貌的,曹荣心中十分倾慕。” 欧阳暖又笑.她的笑容仿佛拨开了重重云雾.有云淡风请的清明.却带着一丝冷意,然而近在咫尺的曹荣却根本看不出.只脸上露出更痴迷的神色。 “曹公子见了我尚且如此.要是见了我妹妹岂不是更欢喜?”欧阳暖轻声道,似叹息似感慨。 “小姐的妹妹?”曹荣一愣.眼睛里熠熠闪光。 “是啊.我还有一位如花似玉的妹妹,比我生得美生得好,只是身子弱了些.这一回不得空出来。”桃花如火,照耀着欧阳暖的双眸.令她清丽的脸上添了几许柔美妩媚的姿态.曹荣看得呆住.愣愣道:“比小姐还要美貌的,”.”” “当然.下次我可为公子引荐一二。”欧阳暖笑的从容,却无人知道她 此时见到曹荣.内心那股愤懑抑郁的怒火是如何在熊熊燃烧。 “好,好!小姐千万不要忘记今日此言.一定为我引荐令妹!”曹荣喜笑颜开,忙不迭地说道.说着就要上来拉欧阳暖的手。欧阳暖微微后退一步,就听见—— “看不出来曹公子这样深情.在宴会上就如此迫不及待啊”一道声音从背后响起。 “哪个混账敢管我的闲事!”曹荣话刚说完,一看清来人的脸.他顿时脸色煞白.眼前言笑晏晏的华衣男子.正是肖天烨。曹荣再大胆.毕竟不敢得罪皇室,尤其是秦王府这样实力雄厚的皇族,玉妃曾经再三警告他,谁都能惹,唯独燕王府和秦王府得罪不起。只是美人面前,他又不想露出怯意。这里进退维谷.不知道如何是好。肖天烨轻轻一笑,“曹少爷.上次去宫里见玉妃.你也是这么跟蓉郡主说的吧。太后怎么斥你来着.放浪形骸.言行失当!罚你闭门思过百日.怎么又故态复萌了呢!”他若有若无地看了一眼欧阳暖.仿佛在说.碍事的人就是她一般。欧阳暖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的微笑.转身便走。她一走.曹荣就擦着额头上的汗珠告退,生怕肖天烨反悔.将侮辱皇族的罪名扣在他脑袋上。 欧阳暖脚下越走越快.可是肖天桦的脚程岂是一个小姑娘可以抵得上。很快他就挡在了她身前。欧阳暖挑起眉头看着肖天桦.在她眼中.曹荣不过是个纨绔子弟,而肖天烨简直可以说的上是面目可憎。 “世子这是何意?”“啧啧.人家夸你美貌.你却要梢带上你的妹妹.这是好心还是恶意?”肖天烨嘴角挂着笑意.语调却微含讥讽。”你我不过萍水相逢.世子何必多问?” 不说还好.这话一说,肖天烨脸上虽然还是笑意盈然.眼中却一片阴沉之色.“萍水相逢?”“难道不是吗?我早已说过.世子就当那日在猎场上从未遇见过我们姐弟.这样世子放心.我也无忧。” 肖天桦面容微微一变.凑近她道:“欧阳暖.你刚才对曹荣说的话.究竟有何目的?”欧阳暖冷冷道:“纵然我有目的,这又跟你秦王世子有什么关系。” 没有关系?肖天烨眼神闪动,口中却突然叹息道:“久闻欧阳家大小姐知书达理.秀外慧中.可外人怎会知道你是一只狡猾的小狐狸.躲在暗处伺机而动呢?我猜你是故意引曹荣对令妹起意.似乎那欧阳夫人并非你的生母吧.....” 欧阳暖立刻止步.环目四望.见周围并没有人往来.不由稍稍松了口气,她回身望着肖天烨.嘴角噙一抹清浅而淡漠的微笑.轻声道:“听世子这句话.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您与我那继母和妹妹有什么特别关联.要不怎么如此关心他们呢?我回去后会将您的问候带给他们,我想妹妹一定会十分高兴.改天必亲自登门拜谢才是。” “你——”肖天烨一时气的噎住.他与欧阳家其他人并不认识.也丝毫不关心.他关心的只有该怎样逼得欧阳暖低头而已。此刻听她这样说.不由冷笑道:“欧阳大人在朝堂上是墙头草.欧阳小姐自由丧母,又有个强势的继母和伶俐的妹妹.你在家中.只怕日子不好过吧?” 欧阳暖奇道:“你又不是我,怎么知道我日子不好过,没准我乐在其中呢?”她声音是欢悦的,笑靥亦是清丽.此刻.仿佛她的人生.一切遂意.看了一眼肖天烨的脸色,她的笑容越发灿烂,道:“听闻世子还有一位庶兄.想必你们之间关系也该十分和睦友爱才是。” 和睦?他和肖天德之间水火不容的事情在京都早已不是什么秘密.欧阳暖一口点出.是讽刺自己后院失火却还有心管她的闲事.肖天烨不怒反笑.道:“这么说.我们的处境倒还有几分相似之处。” 泰王侧妃张氏因生下庶长子.对秦王世子之位虎视眈眈.恭王妃早年生下肖天烨的时候不章难产去世.张侧妃借。肖天烨有心疾,说他无权继承世子之位,他现在能够夺得这个位置,也是披荆斩棘克服重重阻碍.所以必是心性坚忍之人.欧阳暖就是明白这一点,才会当他的面点出口此刻见他眼神变化不定.眸中似冷光无限.欧阳暖并无一丝畏惧,反冷声道:“世子既然明白这一点.何必对暖儿苦苦为难?当真是记恨当初暖儿挟持您一事吗?若秦王世子是如此心胸狭窄之辈.岂配掌握秦王府大权?” 肖天桦冷冷瞧着欧阳暖.父亲将他视为害死母亲的凶手,他看自己不过似看人世间的一场笑话,锦衣玉食荣华富贵也不过是个华丽的冰窖.平日里他就像只蝎子.专门以戮人痛处为乐.原以为凭他那敏锐的洞察力就能轻易窥透旁人的心事.再娓娓道出对方痛处.会把欧阳暖气得七窍生烟.然而情势却完全变了.当面奚落他的人竟然是一个小姑娘,他冷笑:“欧阳暖.你当真是好大的胆子,” 欧阳暖一脸无辜,“我只不过是在说真话而已。世子已经答应过不再追究当日之事.今日却又出尔反尔。你既知道我不是良善之辈.就该离我远远的.何必非要来刺我.保持一定距离.各安其事.岂不皆大欢喜?” 肖天桦瞪着欧阳暖不出声.心中有说不出的话.因为他嫉妒,他嫉妒欧阳爵有人守护.同样是生活在困境之中的人.他接触到东西都是不能见光的.阴谋与鲜血,一点点逼得他隐忍成狂.变成了属于黑夜的人.惟有欧阳爵是这样明快.如春日明媚灿烂的一道阳光.对一切阴暗毫无所觉.他就是见不得他这样快乐!凭什么! 他薄薄的嘴角一抿,是微笑,也是冷笑:“不行,因为我就是喜欢看别人也被折磨x被羞侮.我就是想看别人因为失去幸福与欢乐而自卓x自怜.我就是喜欢看别人家庭离散,无父无母.痛苦一生!你和欧阳爵越是亲近.日子越是舒心.我看着就越是碍眼,不行吗?” 这话说得狠辣无情.常人听来甚至十分病态,欧阳暖却了解地笑了笑.“世子说错了吧.我和爵儿既无亲生母亲相护.又无秦王府这样的权势,更无世子的心计权谋,不过惨淡经营而已,何谈章福?世子找错人了。”她纤纤手指向着远处的花圃.“那些少爷小姐们自幼娇生惯养.日子舒坦无比.不知人间疾苦,更不知何为痛苦.世子要找麻烦.不如去那边” 肖天桦淡笑:“我的心思,他们是不会明白的,欧阳暖.你是懂我的.是不是?” 欧阳暖退了半步,脸上的笑容带了一丝冷淡,“不,你我处境虽相似,心境却不同。世子并无关爱之人,爵儿却比我的性命还重要,我无法理解世子.世子也不能懂我。” 肖天桦站在原地看她.神色变幻不定,就在他要开口说话之时.却听见红玉突然打断道:“小姐,陶姑姑好像在找您。” 欧阳暖向远处一望,果然见到陶姑姑笑吟吟地走过来.她见到肖天烨微微一愣.随后对欧阳暖笑道:“欧阳小姐在这儿哪,公主已找了您许久.请您去陪诸位夫人小姐叙话呢。” 欧阳暖点点头.道:“叫姑姑费心了。”她回过头.对着表情早已恢复如常的肖天桦道:“世子.恕欧阳暖失陪。” 说完.她便跟着陶姑姑转身离去.肖天烨阴鸷的目光一直落在她的身上.如芒在背。在这样的目光之中.欧阳暖深深意识到.肖天烨从此之后不会轻易放过自已了。他的任性乖张残忍,似乎是成长于无爱环境中的人的通病。越是缺乏爱的人.越是喜欢欺凌别人,尤其是欺凌比自己幸福的人,也许.肖天烨是在追求一种残酷的满足感.但发泄过程中却也无法掩藏他自身的凄苦。这样的人.叫人爱不起来.却也恨不起来。欧阳暖轻声叹息.引来陶姑姑回头相望:“小姐怎么了?” 欧阳暖轻声道:“没事.姑姑带路吧。” 大公主宴客之所在小花厅.一路走来,走廊上都是名贵的牡丹.走进厅去,地上铺的是光滑如镜的金砖.头顶上绘着鲜艳的彩色绘饰.挂着艳丽的美人宫灯,小花厅右侧立了个多宝格.摆着铜珐琅嵌青玉的花瓶x绿地粉彩花卉瓶、景泰蓝梅瓶、白玉双衔环长颈鼓腹瓶…每一个花瓶都雕刻得非常精细.品种不同的艳丽花朵.被人截断了长的梗子.分别在花瓶里面浸润着。左侧是一道紫檀边嵌牙五百罗汉插屏.添得非常光亮,上面镶嵌着美玉和宝石,奢华的令人窒息。 大公主坐在上首,其他各位夫人陪坐在侧,镇国候府沈氏蒋氏,南安公府徐大夫人.威北侯府周夫人,崔翰林夫人等都在。各府小姐们坐在另一侧的八仙桌前说话。 看到欧阳暖.林元馨笑吟吟地迎上去:“暖儿妹妹.我刚才就想去找你。 相比较林元馨的热情.林元柔却是矜持得多.不过一个淡淡的微笑而已。 蓉郡主也笑道:“刚才正说起欧阳小姐书法了得.画画也了得呢.可巧你就来了。” 欧阳暖脸上带着十分谦卑的笑容,道:“郡主谬赞了,欧阳暖也不过是从小看着外祖父的书法.自己揣摩罢了.拾人牙慧而已.不比郡主天资聪颖,秀外慧中。” 这话一说,蓉郡主脸上的笑容便更加亲切了些。 武国公府的陈兰馨笑意款款.眉目濯濯,她的姿色不过是中上之姿,只是笑意凭添了温柔之色.使得她别有一番动人心处,她微笑道:“说起来.我倒是很佩服欧阳小姐。” 众人都不明所以地望向她.不知道她怎么会突然冒出这样一句话。 “你居然敢与明郡王对弈.胆子可真大,须知道寻常人家小姐是连看他一眼都要晕倒的。” 这话一说出口.在场几位小姐的脸色都变了,很显然除了陈兰馨以外,在座的人并没有几个知道欧阳暖与明郡王对弈的事情.欧阳暖也下意识地不想在别人面前提起.然而陈兰馨竟然是有意要将这伴事告诉别人的样子。她这样一说.其他几个女孩子统统都惊讶地追问欧阳暖到底是怎么回事,明郡王怎么会与她下棋的。 蓉郡主双眸微眯.轻轻笑道:“明郡王向来不喜闺同千金的娇气,从来不与女子对弈的。” 林元柔勾起冷笑.谁都知道太后有意将蓉郡主许给明郡王,人家蓉郡主还坐在这里.欧阳暖就敢去和明郡王对弈.这不是要与郡主结怨吗? 想到这里.林元柔笑眯眯地把明郡王的光辉事迹详细说了一遍.比如非常厌恶与女子相处.有谁家小姐去送帕子香囊被当众拒绝,丝毫不留情面啦等等。 她说得越多,在座几位小姐的脸色就越难看,几次狠狠地将欧阳暖从头到脚地打量了好几回,蓉郡主的表情也是似笑非笑,看不出喜怒。 欧阳暖看到林元馨不悦地看了林元柔一眼.似乎是想阻止她继续说下去,林元柔却是有意识地避开她的眼神.还兴高采烈地拉着陈兰馨一起说。南安公府徐明熙小姐生着一双灵气逼人的眼睛,配着悬胆玉鼻.妙目微横的时候仿佛有无尽春水荡漾.她拿起帕子擦擦白嫩的小下巴,轻笑道:“欧阳小姐毕竟出色.明郡王待你也是与众不同。” 林元柔笑道:“明熙小姐说的是.明郡王对暖儿妹妹可真是好.他平日里是从不与女子多言半句的,听说连蓉郡主都不假辞色呢——”说完,她慌忙掩。.一副自觉失言的样子.露出些微恰到好处的不安。 林元馨听着.不由自主皱起了眉头。 欧阳暖知道林元柔在耍花样.她与侯府二房素来不睦.林元柔使绊子也是在所难免.而陈兰馨和徐明熙的态度也值得人深思.这中间又有什么弯弯道道?但不管怎样.看她们现在这个态度.总不是一件好事。 蓉郡主捧了茶盏并不饮.茶香袅袅里她的容色有些朦脑.却把一双美目隔着热气望过来.欧阳暖竟是毫不变色.笑靥如花道:“让各位姐妹见笑了,都是爵儿.他非缠着郡王说要入伍.郡王就说,若是他能赢过一局,便同意他从军。可是爵儿棋艺不佳,便过来缠着我代替他下这一局.可惜郡王只下了一半就走了,现在听各位一说我才明白.原来是他不耐与女子下棋的缘故。” 这话一说.所有人的神色都缓和了些,林元柔冷笑.欧阳暖想把她自己撇得干干净净.仿佛都和她没关系,怎么可能让她如愿!她追问道:“那么郡王收下爵儿了吗?”说完扶一扶鬓角的珠花.还佯作亲热地说:“几位小、姐都不是外人,你就别不好意思了。” 女孩子们都齐刷刷地看向欧阳暖,眼里的意味不明。 欧阳暖看着林元柔.微微笑了。 “我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欧阳暖坦然自若地说.“爵儿年纪太小.郡王只是看在先外祖父的份上才会同意与他时弈一局.可惜我棋艺不精.压根就没有赢面.爵儿自然也无法如愿了。”她就不信林元柔敢说去与明郡王当面对质。 林元柔一时之间果然找不话可以反驳。 欧阳暖又笑着同陈兰馨道:“下棋时听郡王说,京都闺秀之中,久闻兰馨小姐尤为擅长棋艺,只是姐姐早已及弃.是过两年就要出阁的小姐了.他与您对弈恐怕多有不便吧。” “他当真这么说?”陈兰馨眼前一亮,脱。而出,话一出口这才觉得自己说错话了,她脸色一变,只觉得蓉郡主向自己望过来,不由得心惊胆战起来 欧阳暖说这句话有三层意思.一是刻意捧高对方.二是点明自己的年纪,明郡王比自己要成熟,他可能会舍弃国色芳华的蓉郡主,看上自己这样一个尚未及芋的小丫头吗?三么.自然是针对已经是花容月貌到了出嫁之年的陈兰馨了…… 众人一时之间都向欧阳暖望去,只觉得她虽然容颜特别美丽,此刻神情之间却有些微天真之意.分明就是个还没长大的小丫头,只怕还不懂得什么争风吃醋.倒是特意将此事说出来的陈兰馨的用意…… 林元柔想想又不甘心地道:“真的是这样的吗?我还听说你们有说有笑,我以为明郡王是对妹妹特别青睐呢,” 欧阳暖越发惊讶:“哦?那为什么郡王还半途离席.除了说起陈姐姐.他都没和我说两句话呢!你一定弄错了。再者心…”她拖长了声音,“允郡王和鲁王世子都在场,他们都说郡王太严肃.不好亲近呢!害得我心中多有忐忑,还想着要是诸位姐姐都在场.气氛兴许能缓和许多。” “原来允郡王和鲁王世子也在场么?”崔翰林家的千金崔幽若穿了一袭素淡的粉色裙子,发式亦是最简单不过的螺髻.饰一枚镶暗红玛瑙的金誓,越发柔弱似风中摇柳.文秀可人.此刻她轻声接。道.脸上似笑非笑的神情。 林元柔一愣.欧阳暖仍然一脸真诚地追问她:“是啊,可除了他们.旁边没有别人啊,元柔姐姐又是听谁说的?” 林元柔语塞.半响犹豫道:“如…是我身边的丫头碧望无意之中看到的。” 林元馨当然是和欧阳暖站在同一战线的.她用同情的目光看着林元柔说:“柔儿妹妹,你的丫鬟可真糊涂,就算是要骗人玩儿,也该仔细想想合理不合理啊.好在允郡王和鲁王世子都在场,要不然传出去真是天大的误会。众人一听.俱都无声的笑了。那丫鬈糊涂.林元柔就更糊涂。不过她这样揪着欧阳暖不放.是什么道理?谁都不是傻子,每人心里都有自己的想法,只是都没说出来。 林元馨悄情问欧阳暖:“那位陈兰馨小姐,你是不是得罪过她?我怎么瞅着她今日此言.似乎是不怀好意的样子?” 欧阳暖笑道:“我往日里足不出户,从来也与人无怨.又怎会去招惹她?再说了,今天我是与她第一次见面。” 依照欧阳暖的性格.与人结怨也的确不可能.林元馨点头道:“那便是她心中嫉恨了,你今日的表现,难免招惹红眼的人。想来是见不惯你得了众人青睐吧。她是武国公府的千金.素来享有才名,书法上也颇有造诣.你今天一来,把她的风头全抢走了.她心中不好过.想不通也是有的。”她所能想出的唯一原因也只有这个了。 欧阳暖却不这样认为,陈兰馨素有才名.又是公侯小姐.不会是一个因为一小点事情就会公然发作、刁难别人的人,唯一的可能是——明郡王。看来在座的几位小姐.谁都不是省油的灯,欧阳暖在心中摇了摇头.为了男人争风吃醋可不是她的本意.看来这个明郡王和肖天烨一样,都是麻烦的人物啊… 林元柔的目光在扫过欧阳暖的时候.眼里总带了几分不屑和愤恨,想到自己处处吃瘪,不由得捏紧了手中的帕子,眼中有阴鸷闪逝… ——————题外话—————— 大家对于男主的讨论真是热火朝天啊(叭一m)嘻 067 一任群芳妒 林元柔并不就此死心,寻了个空档.不急不缓地道:“说起今年的赏花宴,暖,琳妹可算是成就一段佳话了。你看看今日你所得的桃花,当真是多的令人羡慕呢!” 徐明熙笑道:“说的是,欧阳小姐真是应当持别感谢一个人。”她用眼睛望望蓉郡主.似乎别有深意,蓉郡主却低头喝茶.半点看不出是什么心思。 陈兰馨手中的美人团扇轻轻摇了摇,柔声道“我听说.以前的赏花宴上.明郡王从来不参加的.可巧今儿妹妹赴宴.竟碰上他了呢?若没有他这一朵花.妹妹想要获胜么.到底有些难。” 不等欧阳暖回答,林元柔竟然不怕死地又抖出一件事情来:“是呀.我听说暖儿妹妹曾经赚过明郡王一本书.郡王还持地派人送回礼到府上去.是不是真有这么一回事呢?” 崔幽若讶异道:“有这种事?那明郡王岂不是和妹妹早有渊源?咦.欧阳妹妹不是说足不出户吗,怎么碰上郡王的呢?燕王府什么没有,这本书有什么持别吗?对了.郡王都送了什么回礼,妹妹若是带在身上.不妨拿出来给我们开开眼界吧。” 这一个两个三个.都是冲着自己来的。欧阳暖冷笑.看来明郡王的魅力当真是大.不光是蓉郡主倾心.连这几位小姐都是他袍下之臣.她生平最痛恨的就是自命风流的男人,明郡王这一回可是撞到枪。上去了。 欧阳暖笑道:“当真是众。称金.三人成虎了。哪里是我送的?不过是弟弟为了祖母寿宴.持意出去寻找的古籍。那本广陵集叙原是明郡王花费重金定下.谁知那老板又将书转给了我弟弟.这一来二去费了不少周折才弄明白.爵儿便将书送还给了郡王身边的长随,郡王太容气,得知后专程派人送了一份回礼来.人是爹爹接待的.如今那回礼还在爹爹书房挂着.是一副白狼尾.爹爹宝贝的很,平日里谁都不让碰。倒是柔姐姐的消息真是灵通.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当时就在现场,才说的如此惟妙惟肖呢!” 这话半真半假,难以分辨,在座众人听着,脸上的表情也变得微妙起来。不管林元柔说什么.欧阳暖的表情都是十足坦荡真诚.既没有半点女儿家的羞涩.也没有一丝遮遮掩掩的不安.这样一来.在座的小姐们渐渐意识到,林元柔在故意挑起众人对欧阳暖的怨气.其中的缘故么.”...她们的眼睛落在林元柔身上.又望了望笑意吟吟的欧阳暖.谁都知道欧阳暖的继母是林元柔的亲姑姑.到底是清官难断家务事…… 林元馨看气氛奇怪.便笑着对林元柔道:“柔姐姐.刚才二婶看了你一眼.许是有话要与你说.你先去吧。” 夫人们都在那边叙话.林元柔回头望去.见蒋氏果然在看着自己.虽然有些不甘心.却也不敢耽榈,站起身道:“诸位姐姐稍坐.我去去就来。”她走后.欧阳暖的笑容更加亲和.对崔幽若道:“柔姐姐上次说过.崔姐姐一直身子不好,最近可好些了么?” 崔幽若虽然是京都闻名的才女,却天生有不足之症.经常是病恹恹的,尤其到了冬天苦寒之时.常常连门都出不了。今年也是一直缠绵病榻,直到半月前才能下床,为此她的婚事耽搁了很久.迟迟无人敢上门提亲.想来也是,就算她素有才名.貌美如花,谁又敢迎娶这样一个药罐子呢?所以此事是崔幽若的隐痛,她脸上的笑容立刻变得僵硬了.口气也立刻变得冷淡许多.慢慢对欧阳暖道:“劳妹妹担心.不妨事了。” 欧阳暖点点头.道:“是,我看姐姐面色极好.也是这样猜想的。”说完,她又与众人闲聊了几句,仿佛十分天真地无意之中道:“对了,明熙姐姐的香囊找到了没有?” 徐明熙脸上一愣,顿时面色古怪起来,声音略微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你怎么知道我丢了香囊?” 欧阳暖笑吟吟的道:“上次去宁国庵敬香的时候.听柔姐姐向朱家小姐她们提起的.怎么.姐姐还没找到吗?” 小姐们的东西都有定例.哪怕是身上丢了一根丝线都是很麻烦的.若是流落出去还不知道要传出什么样的流言蜚语.徐明熙多日来一直为了此事十分烦恼.这时候听到这个不由得恨上了多嘴的林元柔.尤其她居然还敢告诉朱家的那个大嘴巴.这下子岂不是闹得众人皆知?万一香囊最后落到某个登徒子手中,自己一辈子不都完了…… 林元馨闻言.立刻窥见了其中奥妙.十分关切地道:“此事事关您的闺誉,我也多次劝说过柔姐姐不要多说,可是她偏偏.唉,姐姐你也太不小心了,怎能让她知晓呢——“ 说到此处,一直低头喝茶的蓉郡主轻轻抬眸看了欧阳暖一眼.表情似乎带了三分笑意.眼睛却深不见底。 就在这时候,抹元柔与蒋氏说了几句话.又盈盈走过来,笑道:“几位在说什么呢?” 林元馨微笑道:“正在说兰馨小姐身上穿的春裳好看.不知道在哪里定做的。” 林元柔看了一眼,微笑道:“这是玉春斋的绣工.大怖手笔,当真千金难求呢。” 陈兰馨微微一笑,脸上多了三分讽刺.道:“是玉春斋的,元柔小惧果真是京都里的百事通,各家的事情都一清二楚。” 林元柔只觉得这话里有什么不对.但见其他几位小姐都拿帕子掩着嘴角偷笑,不由觉得莫名其妙.只是她再坐下后.不论再说什么.众人面上都有些淡淡的。林元柔十足恼怒,心知必定是欧阳暖从中说了什么,恶狠狠地剜了她一眼.脸上故意带了笑容道:“宁国庵那一回,暖儿妹妹可是有什么急事.怎么先走了呢?后来欧阳老夫人和大公主也都相继离去,让我们好生奇怪呢。” 林元柔还真是不到黄河不死心.不见棺材不掉泪。欧阳暖露出灿烂的笑容来:“是呀.这事儿大家都知道.是爵儿误闯了围场.冲撞了秦王世子.好在大公主亲自解围,世子仁慈,看在爵儿年幼的份上没有计较.我祖母还亲自来谢了大公主的恩典。” 林元柔道:“爵儿可真是不懂事.他去哪里玩耍不好.偏生要去围场.这不是上赶着送命吗?弓箭可是不长眼睛的,要是不小心受了伤.这还是他自己的不是。要是我们家.根本不可能发生这种莽撞的事情。” 众人都明白林元柔的意有所指.都有些同情欧阳暖.林元馨纵然教养良好.脸色也不禁难看起来。 之前欧阳暖处处忍让,林元柔却丝毫没有意识到,只怕还以为自己怕了她!这一回她分明是在指着鼻子骂欧阳家没有家教了,这样的羞辱若是轻描淡写的揭过去.以后欧阳家就别再想抬起头来做人! 欧阳暖笑道:“姐姐说的是.爵儿的确是太莽撞了,这件事情的确很意外.祖母还因此受了惊吓,养了很久的病才养好,所以我们都不喜欢听别人提起这件事。多亏大家都是知道礼节、懂得进退的人.从不捉起此事.生怕触动我们的伤心处。祖母平时带常教导我们,为人要谦和有礼.仁慈善良.最忌幸灾乐祸,摇唇鼓舌.可这世上总有那等狠毒刻薄之辈.把它当做茶余饭后的谈资不说.还加上一些妄自猜测。”说完.她笑着问林元柔道.“柔姐姐.你知书达理.见多识广.你说这种人.是不是厚颜无耻?” 林元柔整张脸都红了.瞬间由红转白.又由白转青.实在熬不住.跳将起来指着欧阳暖道:“你.你含血喷人!” “咦,姐姐这是怎么了?我在说那些小人,姐姐怎么着急了?此事与姐姐有关系吗?”欧阳暖笑意盈盈,一脸无辜。 在座的小姐们都偷偷笑了,看着林元柔一脸憋屈的表情,当真是逗趣得很。只有陈兰馨,她如今既不喜欢多嘴多舌的林元柔,也不乐意看欧阳暖得意,轻声笑道:“暖儿妹妹也是的,怎么说起这个来了.柔妹妹只是好心好意提醒你.以后要多多教导令弟.免得他将来贻笑大方罢了,何必出言讽刺呢?” 欧阳暖看她一眼.不动声色的笑了。这些公侯小姐.一个一个都是吃饱了撑的,当真以为她是软柿子么?她想到这里.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道:“姐姐说的是.只是在一起谈谈心罢了。说到见多识广,暖儿还有事要请教姐姐。” 陈兰馨一愣.轻轻“哦”一声.问道:“不知妹妹要请教什么?” 欧阳暖的笑意越发浓,语气温和:“暖儿从前看过一本书,书上说南方有一种叫鸦的鸟,非梧桐不睡,非竹果不吃.非甘泉不饮,可偏偏有一只喜欢吃腐肉的猫头鹰,怕它要抢走爪下的那只死老鼠,刻意与它为难,这故事十分有趣,暖儿想重新找来一读,只是却想不起是哪一本书上的了,久闻姐姐高才,料想姐姐应当记得才是。” 欧阳暖自比高洁的鹤.说陈兰馨是那只嫉妒的猫头鹰,言下之意,明郡王岂不就成了那只不受待见的死老鼠?陈兰馨气得发抖,想发作吧.可不正好就落了别人。实?不发作呢.她又实在咽不下这口气。她只得睁圆了眼睛,死死瞪着欧阳暖.嘴唇咬得煞白。 欧阳暖笑着望向她.若是私下场合碰到这些小姐,她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出言讥讽的,但今日不同.她已在众人面前亮过相,早已留下才德兼备的深刻印象,并不怕别人在背后出言诋毁,既然这些小姐无事也要掀起三分浪,她若是再退让.只会让她们欺她软弱.得寸进尺!况且今天这事情不管传到何处.也不会有人认为是她挑起事端,无理取闹。 欧阳暖这话一说出来,连蓉郡主都呆了片刻,再看欧阳暖,眸子里反而多了一丝欣赏之意。 崔幽若笑着道:“这个故事我也听过的.是出自贤德经第三章第四十八页。” 欧阳暖微笑道:“姐姐果真是好记性.的确如此。” 林元柔暗地里恨欧阳暖恨的要死,却不便当众发作.这时候看见丫头抱着兴儿走过去了.脸上露出一丝冷笑.故意惊呼道:“是狼是狗?” 林元馨面色一变.其他小姐们也纷纷低下头去,掩住了脸上的笑容。 欧阳暖的父亲是吏部侍郎.是狼是狗,当然是说“侍郎是狗”.这位元柔小姐也当真是太刻薄了。 被人当众指着鼻子骂自己的父亲.欧阳暖若还是退让,传出去只会让人笑她若非根本听不懂这样巧妙的骂人之法,便是没有本事维护自己的父亲.欧阳暖嫣然转眸,望住对方道:“是狗。” 林元柔以为她压根没有听懂.脸上的笑容微微带上一丝得意.似笑非笑,双眉微挑:“哦.何以见得?” 欧阳暖双眼微眯.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一对鸦青的弧线.淡淡道:“看尾毛.下垂是狼,上梳是狗。” 她的声音黄莺般娇脆、流水般柔美、鸽子般温柔.听起来半点也没有恼怒的意思.原本自始至终沉默的威北侯府的碧瑶小姐正在喝茶,闹言忽然一呛,咳嗽不止.连连喘息.只满面通红地用手指向欧阳暖:“此言大为有趣,尚书是狗.哈.真真太有趣了!” 林元柔的父亲是乓部尚书.欧阳暖这是毫不留情的骂回来了!林元柔众目睽睽之下不由大是窘迫,脸“腾”地一下滚滚的热了起来,登时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所有小姐嘲讽的目光都落在她的脸上,自己送上门去自取其辱.当真是活该! 欧阳暖心中淡漠.面上却是笑意盈盈看向林元柔.亲热的道:“柔姐姐,我知道你一向和我要好.凡事总喜欢高抬我几句,就生怕别人不知道我好。可我年纪幼小,才能有限,在座的各位小姐才都是才德兼备之人,尤其是蓉郡主,更有京都第一美人之称,你今天总是夸赞我.我实在是汗颜,这些真正有本事的姐姐们将来也会在背后笑话我们姐妹互相吹棒.传出去才是可笑.你说是不是?”她这是在婉转提醒对方就此打住.自己的父亲是她的姑丈.她的父亲是自己的舅舅,内里怎么斗都不要紧,要是在外人面前互相攀咬.只会惹人笑话, 林元柔张了张嘴.最终不知道说什么,悻悻然地闭上了嘴巴。 众人一时都望向欧阳暖.对于这位横空冒出来的欧阳大小姐.有平白占了明郡王的那点酸.但更多的却是好奇。原先只觉得她举止大方.眉眼温柔,说起话来声音软软的.让人听了身上温温凉凉地说不出的舒服惬意.却没想到原来她也是个。齿伶俐、言辞爽利的姑娘,一时之间反倒都笑了,这件事情本就怪不得人家,是林元柔挑衅再三,若是欧阳暖一再畏缩,反倒显得胆小怕事。人们通常都会对言语爽朗、不遮不掩的人带有好感,当下几个小、姐对待欧阳暖的态度就变得亲近起来.主动挪了凳子去寻她说话.反把林元柔气个半死.抬眼一看却见到徐明熙正冷眼瞧着自己,那模样还带了三分怨毒,当即心里一惊,只是她偏偏不知道自己何处得罪了对方,压根无从解释起,心中叫苦不迭。 小姐们不知道,她们这里说的热闹.外面的男子听得也热闹.肖清寒看着明郡王.面色古怪.想笑又不敢笑:“重华哥.欧阳小姐说你是死老鼠呢,“ 肖重华:气六 肖清弦顿时头大.狠狠打了自己弟弟一个爆栗.其他人都闷闷笑起来.他们要穿过花厅去前院.偏偏小姐们都在花厅里说话.他们也就不好这样进去.只能在外头走廊站着.并非有意偷听… 看着明郡王面无表情.肖天桦冷笑道:“明郡王此番也见识到欧阳暖一张伶牙俐齿了吧。” 明郡王脸上还是看不出喜怒,反倒是肖清弦脸上冒汗,连声道:“小姑娘可能不懂事.“...”呃.他也知道这样说是没什么说服力.只是不说点什么,这气氛也太僵硬了。 明郡王不言不语.率先走进了花厅,一路目不斜视,向大公主微微点头,直接穿厅而过。 众小姐:只.....“ 其他人见他已经走进去了,也就只好跟着进去.只是都低头敛息.并不直视小姐们的芳容。 蓉郡主瑰丽的裙角拖曳于地,似天边舒卷流丽的的云霞,衣裙上的海棠春睡.每一瓣都是春深似海.娇艳无边,见有人进来.她微微抬头.金步摇在乌黑云髻间划出华丽如朝露晨光般的光芒。 欧阳暖望向她,心中微微叹息.这浮华绮艳的美丽居然在人世间出现,实在是令人惊叹。 陈兰馨身穿蝶恋花的荔枝红衣裙,石青的丝绦软软垂着.如墨青丝上珠玉闪烁,掩唇一笑间幽妍清倩,见明郡王进来.她似若无意轻轻用檀香熏过的团扇掩在鼻端.遮住自己嘴角略带羞涩的笑容。 连林元柔都低下头整理裙摆.生怕有一丝不好的印象留在这些皇孙公子的脑海之中。 欧阳暖此刻却转移了目光.悠然望向窗外.几株花树在灿烂阳光的映照下如火如荼、如丹如霞,花枝在微风中轻轻摇曳,透过花厅海棠形状的窗子,映在华美的窗纱上,让人心中微微一动。她忽然觉着,这满厅的绮靡繁华、美色如云竟不如窗外一抹花色动人。 不过是一瞬间的功夫.那些俊美的公子们便走过去了.徒留下还回不过神来的诸位小姐们。 周碧瑶回过身来.叹息道:“明郡王当真是俊的天上有地下无了。” “也不知…”徐明熙淡淡笑得有些难言.“将来什么样的女子能够与之相配.....“ 太后想要将蓉郡主许嫁给明郡王的事情早不是什么秘密.可惜牵扯到燕王妃的过世.诸位小姐们当然不好意思再说.只敢偷偷望向蓉郡主。 欧阳暖也望了蓉郡主一眼.她今年已经十六岁了.明郡王守丧三年.她就真的要等上三年么?这样的赌注,对女子而言,会不会太大? 陈兰馨娇声笑道:“今日公主府的赏花宴已经精彩之极了,听说燕王府还有不少奇花异草,世所罕见,还未请问蓉郡主.是不是这样?” 蓉郡主淡淡笑了笑.她的目光冷漠如一道蒙着纱的屏障.叫人模模糊糊地看不清真意.而声音却是柔软的,仿佛含着笑意一般道:“我与明郡王也不过数面之缘,并无深交,这一点.只怕回答不了陈小姐。” 徐明熙抿嘴一笑:“兰馨小姐还没认识人呢,就惦记着上门了.怕是醉翁之意不在赏景吧.....” 陈兰馨笑脸一顿.立刻带了三分恼怒之意。 肖重华之才貌.燕王府之权势.可是倾倒了一城女子。欧阳暖听着小姐们议论,不期然想起那一双又细又长漆黑深沉的眼睛.从没有见过那样的光华.落在自己身上.如寒冬季节里无尽的星空毗其人其态.应是极其无礼的.却让人生不出半点讨厌的感觉。 她捧着茶杯,只是听着小姐们的争论,不意崔幽若冒出来一句:“你们不觉得.秦王世子的风姿也是很潇洒的么?” “是啊是亦…“莺莺燕燕一阵乱语。 肖天烨玉面朱唇,风流可人.一双眼睛更是勾魂摄魄.虽然行事恶劣,却也坏的亦正亦邪,真假难辨.当真可以说是生着恶魔的心肝,用着狐狸的伎俩.还长着一张可以把死人气活的嘴.千金小姐们看不穿他的本质.被他的外表迷惑.倒也不奇怪,欧阳暖微微笑着摇头,不以为然。 就在此时,陶姑姑笑吟吟地走过来道:“诸位小姐,公主在花园里准备了一盆罕见的昙花.邀请各位赏鉴。” 于是众人便都站起来,回到各自母亲身边去了.欧阳暖叹站起身.陶姑姑微笑道:“欧阳小姐.请随奴婢来。” 欧阳暖略略一沉吟,便知道是大公主有心要见自己.便向林元馨打了个手势.刻意落后半步,等众人都出去了,才随着陶姑姑进入内室。 刚进内室,一个丫鬈走过来道:“姑姑,公主该喝药了。” 陶姑姑伸手接过她手里的药碗.道:“你先出去吧。” 大公主斜侍在软榻上.似乎是有些累了,眉梢眼角都流露出一种疲惫。欧阳暖恭敬行礼.道:“欧阳暖拜见公主.愿公主凤体康健。” 大公主微微扬眉.抬眼淡淡看她.“怎么样?”这样平平常常一句.却让欧阳暖一愣,她低首敛容.静静答:“多谢大公主给暖儿这样的机会,得以名扬京都。” “既然你知道.那么.为什么要刻意相让柯蓉?”大公主打量她一眼.冷冷道,“你以为这样的机会是随便给的吗?” 欧阳暖心下一紧:“这样的机会千载难逢.公主待暖儿太过厚爱.暖儿心中不安。” 大公主“嗯”了一声道:“你倒乖觉.有些人不知求了多久.也没有这样的机会。”她皱眉对陶姑姑道:“药喝得我舌头发苦.倒掉吧。” 陶姑姑求助似的望向欧阳暖.欧阳暖微微一笑.道:“暖儿来服侍公主喝药好不好?” 大公主摇摇头.道:“不必.这药太苦了。” 欧阳暖笑道:“从前暖儿也是不爱喝药的.其实药是很苦,暖儿很能理解公主的心,只是不喝药的话,一旦病情加重,将来大夫另设他法,不是加重药量就是换用针炎之法.受的苦更多.相形之下.暖儿情愿喝药了。”重生之高门嫡女 大公主笑了笑.道:“你将我说的像是个小孩子。”说着将药汁一饮而尽。陶姑姑眼明手快.见她喝完药.取了绢帕在手为她擦拭。欧阳暖微微笑着.端起软榻旁的金盆,茶盏里早已备好了漱。的请水,欧阳暖服侍着大公主激了。.转头向陶姑姑道:“不知可备着蜜饯吗?” 陶姑姑眉开眼笑,道:“早就备下了呢”说罢去取了一个镂空梅花黄梨木匣.来奉在近旁。 大公主微眯了双眼.看着欧阳暖的目光骤然变得锐利而请明,冷然道:“你是在讨好我?,” 欧阳暖脸上却不见一丝害怕.轻声道:“公主言重.暖儿实在惶恐不安。 “不安?”公主抬手抚一抚鬓发.似笑非笑地缓缓道:“蓉郡主千方百计讨好太后.你想方设法讨好我.前日里居然特地送了那一幅八宝图.你还不承认吗?你们这些丫头.又何尝有一丝真心了?” 陶姑姑在旁听得着急,轻声道:“公主…六 大公主横目向她.不带丝毫感情,“我问她的话.你插什么嘴!” 欧阳暖心中一凛,口中缓缓道:“蓉郡主出身高贵.小女只是臣子之女.并不能相提并论。宁国庵一事.公主再三相帮.小女已经感激涕零.只想着要回报一二,万万不敢有奉承之念。与公主萍水相逢.不过感念公主恩德.若是公主觉得这是存心接近.那以后我定会谨慎小心.再不于公主面前出现。” 大公主目光如创,只周旋在她身上.语气微妙而森冷.“如此说来.你并非有意接近我.以求获得进身之阶吗?” 欧阳暖低下头.轻声道:“不敢欺瞒公主.那幅八宝图,的确是祖母命暖儿为公主准备的一份礼物.然而我自己也有报答公主的相助之恩的念头.才会连夜赶制出来献给您。” 大公主颜色稍霎.语气缓和了些.“果真如此,倒是我错怪你了。” 欧阳暖低首道:“是小女未及时向公主禀明情由.与您无关。况且......您想必早已知道,小女自幼失母.继母失德,嫉恨幼弟.百般迫害,小女只能与弟弟在困境之中挣扎求存。自宁国庵与公主相逢.德蒙公主青睐.祖母从此对我们多有照拂.日子也好过许多。这是公主无心之中种下的善果.欧阳暖姐弟二人也因此受到庇护.所以您所说的.是您为我们带来了福泽.的确是小女不能否认的事实。” 这是说.她并非有意接近大公主.然而大公主的帮助却在无意中给了他们姐弟很大的照拂.这的确是事实.没有一丝一毫的谎言。大公主盯着欧阳暖.须臾.唇角缓缓拉出一丝弧度.神色也温和了许多,慢慢道:“这几句倒是老实的.我相信你。只是.我还是想知道.你今日为何处处让着柯蓉.你明知道我是要让你压过她的风头.为何要阳奉阴违?” 欧阳暖抬起脸.一双眸子盈盈动人.道:“最终暖儿还是如公主所愿.赢了蓉郡主的.不是么?” 大公主看着她.似笑非笑地道:“你这个滑头的丫头.引刚还说你老实.又开始耍滑头。若不是明郡王出乎意料的将花投给了你.你不就输给她了吗?”最让大公主吃惊的.是欧阳暖准确的把握了所有人的心思.早已算好了最终的结局.即便她输.却可以输的很好看.这样的姑娘.当真是让人惊奇,唯一的变数.就是明郡王。 大公主笑道.“只怕你以为,明郡王那一朵花.一定会投给蓉郡主的吧。 欧阳暖被她说中了心思.脸上微微一笑.道:“公主不要为难小女了.明郡王的心思.暖儿又怎能猜测得到呢?” 大公主摇了摇头,道:“重华这个孩子,是我看着长大的,他的心思连我都猜不到.更何况是你呢?今天他将花投给你,连我都吃了一惊.毕竟”..只她说到这里,想到太后一直想要赐婚一事.不免微微叹息.说实话.她并不觉得艳光四射、野心勃勃的柯蓉适合那个古怪的侄子。 欧阳暖的脸上露出一丝羞赧:“蓉郡主是太后十分爱惜之人,更以郡主之尊.芳名远播.暖儿只是吏部侍郎之女.实在不敢与其争锋、一较长短。公主何苦非要逼暖儿勉强行事?” “那是因为我与太后打了一个赌,”大公主唇畔勾起一个笑容,“太后说蓉郡主天下无双.我就说非要找出一个与她不相上下的丫头出来”…”她神秘的笑了笑.道.“这一回.我要看看她还有什么话好说。”不久前她进宫,太后又当面说起肖重华的婚事,大公主却冷冷笑言说再过三年.京都第一美人很可能要换人坐坐.到时候蓉郡主只怕配不上风头无量、战功赫赫的明郡王.太后一听就十分气恼.大公主却绝不退让,两人当场就立下了赌注。这件事情只有太后、大公主和当时在场的几个位份较高的女官知道.陶姑姑心里真的为大公主捏一把冷汗.她一直与太后这个祖母不太对盘,这次呛上,还不知如何收场。 大公主又仔细看了欧阳暖一番.淡淡道:“你生的像是仙女儿似的.还这么守规矩.懂礼貌,就不怕我从此把你留下来吗?” 欧阳暖一听.心里就突突地跳起来.她希望.大公主说的这话是句玩笑话.因为她太懂得伴君如伴虎的道理了.而且大公主这个人喜怒无常.但欧阳暖表面上不露声色,而是轻轻跪例在地.郑重道:“果真如此.那是我的造化。只是——” “只是什么?”大公主看着她一双黑如点潦的眼睛.挑高了眉头。 “小汝家中情况复杂、环境险恶.还有一个尚未成人的幼弟。他是母亲留下的最后骨血,是欧阳家唯一的希望.小女尽心尽力.呕心沥血.只为将他抚养长大.看他成人成才。当日弟弟遇险.小女执意追随.公主明察秋毫,自然知道是因为姐弟情深,生死相依。”她语中含了大悲.轻声道:“只要有一天弟弟能够自保,欧阳暖愿陪伴在公主身边,侍奉一生。” 她的啜泣在寂静空阔的内室听来分外凄楚.这样静默的片刻.大公主沉缓的呼吸间清晰地嗅到草药的苦涩芳香.欧阳暖身上清冷的香气.和窗外的甜甜花香。 大公主凝神片刻.再出声时已经是慈爱和蔼的口气.“好孩子.看你这样傻.我只是说笑罢了。”又吩咐陶姑姑道:“一向总说你最体贴.怎么看暖儿这样跪着也不叫她起来。” 陶姑姑笑道:“奴婢哪里敢提醒公主呢.这是欧阳小姐对您的敬重之意。”说完便上去搀扶,欧阳暖忙谢了她道:“如何敢劳动姑姑。” 陶姑姑抿嘴笑道:“公主殿下真心喜欢您.只盼望您今后常来陪伴.也算是全了她一片回护之心口”她深深了解大公主为人.知道刚才那句绝不是说笑,她是真的想要将欧阳暖永远留在身边陪伴.这是要抬举她.一旦留在大公主身边.等于成为半个女儿,将来的婚事自然比一个侍郎千金要好上不知多少.然而欧阳暖却拒绝了……奇怪的是.一向跋扈的大公主竟然没有生气.可见她是真的非常喜爱欧阳暖。 欧阳暖心下终于松出一口气.忙欠身向大公主福礼.“多谢公主关爱。 “你不必过分忧心.既然是我要抬举你.谁都不敢为难你。”大公主说道,重重捏了捏欧阳暖的手.又瞧见她的眼因微微一红.顿时露出了一个微笑来.到头来却只是吐出了三个字:“你放心口” 欧阳暖恭谨低首.“公主的话暖儿牢记于心.必定不忘公主之恩。” 大公主又看看她.脸上的笑容带了一份怀念:“好了.别把恩德总挂在嘴上。说起来,后来我才知道,你和我的成君.是同月同时生的.实在是巧合得很。” 看见大公主的神情,目光中充满了慈爱,欧阳暖隐约觉得大公主恐怕是有些爱屋及乌。尽管如此.想到她丈夫早逝,唯一的女儿又那样天折.她心中不知不觉生出了几许同情。说是高高在上的公主,其实还不是一样并不能事事顺心如意? “其实.你的性子.倒还真的有些像我年轻的时候,”大公主微笑道,那时候她还有可以为之谋刊的人.为之谋刮的事.现在却已经没有那样的心思了。 欧阳暖一直在揣摩大公主的心意,这位地位极高的长公主.她昔日的美貌日渐因早年宫廷中的刀光剑影与阴谋诡计而黯淡.又因丧夫丧女之痛而痛苦日沈,然而多年宫廷生涯赋予她的智谋与心机并没有丝毫消退,偶尔说出的一句话.叫人不寒而栗。只是.大公主在驸马死后一直没有改嫁他人.多年来宁肯守着孤清的公主府.在宁国庵之时对女儿的旧物又流露出那样痛惜的神情.欧阳暖可以确信.在她的心底必然有柔软之处.只看自己有没有这样的能耐能够打动她了。 这世上.什么手段和心机都是辅助之物.要换取一颗真心.只能用自己的真心去换。欧阳暖明白这一点,所以她对大公主所说的话,并没有一句是假话.相信公主也能够分辨出来。 欧阳暖谈吐高雅.话语真挚,口中虽然没有一句奉承,然而大公主脸上的神情却是越发的温柔起来.陶姑姑看在眼中.心里也是十分高兴。 赏花宴自然很成功.大家兴起而来.兴尽而归.夫人小姐们互相告别.先后登上了马车,欧阳暖亲自送走镇国侯府的马车,林元馨临上车前,悄悄附在欧阳暖耳边道:“刚才人多不方便说.来时哥哥让我告诉你.这几日二姑母与二叔来往尤为频繁.请你千万小心。” 欧阳暖一怔.心中有一种莫名的预感升起.脸上的笑容却十分从容:“好.请替我谢谢表兄。” 她站在原地默然片刻,欧阳爵上来拉她的手.欧阳暖却吓了一跳.猛地抬起头来看见是他才放下心来,欧阳爵瞧她似乎想事情出了神.不免问道:“姐姐.怎么了?” “只是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欧阳暖望了一眼天色.此刻天色已近黄昏.若非林元柔处处找茬.本应该与镇国侯府的马车一起回去.她原先只是不想让大舅母居中为难而已…...然而现在看来,她却觉得此行回去未必太平无事.正在想着.她和欧阳爵就朝自己的那辆车走去,可没走几步就听到背后传来一阵响亮的叱喝声.紧跟着就见十余骑人从旁边疾驰而过.一时间.不管是她这里还是路旁的其余丰马,纷纷停车的停车让路的让路。 须臾,肖天烨在十几骑人的前呼后拥下策马而过.一袭银白大氅被迎面而来的风吹得老高.露出了底下的紫色锦衣.马蹄下卷起了阵阵烟尘。 欧阳暖被呛得轻声咳嗽.欧阳爵压低声音道:“肖天烨真是太过分了.他分明是故意的!” ——————题外话—————— 回家的路上会出现神马呢?。(n一n)。哈哈哈n 068 路上遇袭千钧一发 上了马车.一路走上官道,欧阳暖的心中却始终有一种隐隐的不安,总觉得有什么事情会发生.一直在走神.直到有人轻轻推了一下,她才一下子惊觉:“怎么了?” 欧阳爵脸上写满了担忧:“姐姐,你究竟怎么了.从上车开始就不对劲。 “我只是”欧阳暖没有说完心中的话.听了馨表姐的话.她始终有些怀疑。林氏接连几次意图陷害.祖母口中不说.实际上却加强了对欧阳家上上下下的约束,听暖阁和松竹院尤其看守的密不透风.按照道理说林氏是没有机会在这两处下手.那么.她会在什么地方动手呢? 欧阳爵笑道:“姐姐,你是今天太劳累了吗.现在距离进城还早着呢,你可以先闭目休息片刻,等到了地方我再叫你。” 欧阳暖心中一软.正要说话,却听见红玉突然道:六小姐,马车停了。 欧阳暖不禁眉头一挑:“外面出了什么事?” “是前头的路被人堵住了口” 欧阳暖一愣.正沉吟间,车帘一动.却是原先跟在后面一辆马车上的菖蒲进来了:“小姐.奴婢刚刚去前头问过了.说是蓉郡主的马车坏在半路上,所以咱们的马车也没法前进。” “哦?”欧阳暖凝神想了片刻,欧阳爵脸上有些犹豫.“如果不走这条路.得拐回去绕上一大因.那时辰可就全都白费了!等咱们回到府里,说不准天都黑透了.姐姐.你说怎么办才好?” “下车,我们去看看。”欧阳暖轻声道.欧阳爵点点头,自己先跳下马车.然后扶着欧阳暖下了车。 前面已经接连堵了几辆马车,欧阳暖披上了披风,半掩着容貌,走不了几步便看见蓉郡主和陈兰馨一脸焦急地站在官道边.车夫们已经为这两位贵女搭了一个简易的凉棚,并派重重护卫守着.生怕外人不知道冒犯了她们。“蓉郡主,可有什么不妥?”欧阳暖对欧阳爵点点头.欧阳爵便走到一边去了.她自己微微整理了衣裙.走上去问道。 蓉郡主见到是她.脸上的神情一愣.倒显得有几分意外.她还没来得及说话,陈兰馨已经指着那边的马车道:“郡主的马车坏了.车夫们正在想法子,只是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辰。” 欧阳暖看了一眼蓉郡主的马车.这辆车的帷幕以蜀锦绣成.遍缀珠宝.奢华无比.拉车的马匹也是健壮有力.处处显着富贵豪奢,只可惜车轮似乎被某样东西卡住了,深深陷入旁边的一道石缝中,一些人正紧张地在往外拉,可越是着急越是慢.不免急的满头大汗。 蓉郡主压抑住眼中的急切,脸上微笑道:“连累二位陪我一起等了。” 欧阳暖微微凝视着蓉郡主.暮色下.越发衬出她的美丽,这种美是那种羊脂玉一般无瑕的美.透着月光一样的高贵。特别是她的眼睛,带雨含烟.投出的每一瞥都让人生出如梦如幻的感觉,那种韵味是欧阳暖从未在别人身上见过的。她还没有说话,就听见陈兰馨笑道:“哪里的话.我们只要一回去就会被拘束着不得出门口今天不是郡主的马车坏了.而是我们想趁着这机会和你亲近.你可不能戮穿我们。”刚才和自己说话的时候.夹枪带棒的陈兰馨,此刻好像换了个人似的,她语气娇憨.有种少女不谙世事的天真烂漫,让人听了只觉得俏皮可爱。说着,她又笑着问欧阳暖:“你说是不是?欧阳小姐!” “是啊!兰馨小姐。”欧阳暖笑盈盈地望着她,好像很欣赏她的开朗活泼般。 蓉郡主掩唇一笑:“就你会说话!“话里带着一种罕见的亲昵。 原先在花厅.她们二人还只是淡淡的.这么快就已经熟悉了.这位陈兰馨小姐.只怕费了不少功夫.欧阳暖心中明悟。 陈兰馨笑着问欧阳暖:“郡主说我会说话,欧阳小姐以为呢?” 欧阳暖不答,只是掩袖而笑。 蓉郡主的笑容更深了些:“兰馨.欧阳小姐是初识,你可别欺负了人家。 陈兰馨的笑容更温柔:“蓉郡主.你就是偏心,生怕欧阳小姐受了一点,点的委屈。怎么也不怜惜恰惜我,我也是受不得一点委屈的!” 蓉郡主被她的孩子气逗笑了,转头却问欧阳暖:“听说欧阳小姐送了一幅刺绣给大公主?” 礼物刚刚送到.蓉郡主却已经知晓,消息传得还真是快,欧阳暖笑道:“是祖母为了感谢公主为幼弟解围,特意命我送来的。” 蓉郡主轻轻点点头,似乎在沉思:“说起来.五月十三是太后的寿辰,我一直想要绣个屏风,送给太后做寿礼,不知欧阳小姐有什么建议吗?” 太后的寿辰?欧阳暖心中一动,口中却迟疑道:“欧阳暖虽然平日也做些女红,可技艺不精。宫中藏龙卧虎.我不敢妄言六 没等她的话说完.陈兰馨已笑道:“欧阳小姐过谦了.听闻你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尤其精于书法与刺绣.只是不知道你的绣工与宫中绣娘比起来又如何?” 宫中绣娘是千挑万选的没有错.却还是别人的奴才.陈兰馨这是笑中带刺.话中有话.欧阳暖淡淡笑了.“兰馨小姐真会说笑.要讲技艺精湛.谁又比得过宫里的绣娘?蓉郡主所言,也不过是表表心意罢了,你怎么就当真了呢。”说完.便任由她说话.不再随便搭腔了。 蓉郡主似乎未觉这里的暗潮汹涌.眼睛不时盯着那边的马车,眼中隐隐有急切之色。宫禁森严,蓉郡主今次出门,必然比她们更因难.....欧阳暖猜到对方心中所想.却不言不语.恍若未觉。 陈兰馨当然也是七窍玲珑心,猜到蓉郡主着急回宫,笑道:“郡主,你出来一天,想必太后该等得心急了,我有一个提议,不知你是否同意?”蓉郡主和欧阳暖同时望向她,陈兰馨微笑道:“我们可以让家仆将公主的马车齐心协力先移到路边,然后郡主乘我的马车回去,明日我再派人将郡主的马车送回去,这样可好?” 若是陈兰馨真心想要让出马车,何必等到自己来才说?欧阳暖看到陈兰馨目光闪烁.眼神不时望向欧阳家的那辆莲花标记的马丰,便知道她必有后话.却只作不知,垂下眼睛。 蓉郡主面露犹豫之色:“这”...怕是不太好吧。” 陈兰馨微笑道:“这又有什么关系呢?武国公府还能比皇宫更难进吗?况且老太君一贯疼爱我.我此番又是来参加大公主的赏花宴.纵然回去晚了也不会被过分苛贵的.郡主你放心吧。” 蓉郡主看了一眼黄昏的霞光.又推辞了片刻,才眼含感激地接受了对方的好意。看到蓉郡主上了武国公府的马车.陈兰馨看了欧阳暖一眼,微笑道:“不知道欧阳小姐可否将马车让给我呢?” 原来她打的是这个主意,欧阳暖笑了.道:“兰馨小姐不是说不急着回家吗?” 陈兰馨满眼委屈.道:“欧阳小姐何必拿话挤兑我.我一个闺阁小姐.都出门一天了.老太君和爹娘又怎会不着急.刚才只不过是让蓉郡主放心而已。” 欧阳暖微笑着,脸上却露出为难的神色:“可是祖母应该也在等着我和爵儿回去.这样......多有不妥吧。” “那可不同.欧阳府比武国公府要近些.况且——”陈兰馨看了不远处的欧阳爵一眼.道:“况且你身边还有人护着,我却是独自出门的呀。”陈兰馨自己将马车让给蓉郡主,到头来却要硬抢别人的马车.一方面让蓉郡主感她的恩.另一方面却又半点不肯吃亏,当真是娇蛮无礼.这就是所谓的公侯贵女.名门千金,的确是可笑之极.欧阳暖微微摇了摇头.笑道:“兰馨小姐,我把马车让给你.我和弟弟该如何回去呢?” 陈兰馨微笑道:“郡主的马车已经拉出来了,只是车轮被石头卡住,要恢复也无需多久时间,不如欧阳小姐坐郡主的马车回去?” 欧阳暖看了一眼那辆华丽的马车.脸上的表情越发为难.陈兰馨似乎知道她在想些什么一样.又柔声道:“郡主今天用的只是普通的马车.你坐也不算逾越了位分.这一点是不必担心的。” 欧阳暖深深地看一眼陈兰馨,淡淡道:“兰馨小姐当真要我欧阳家的马车?” 她的目光明明宁和自若,陈兰馨却觉得那眼神似乎别有深意.没来由的觉得不安.毕竟自己这件事情做的很不地道,可是…想到欧阳暖在宴会上大出风头的事情,她的心肠又冷下来,脸上带了笑容道:“妹妹.就算姐姐求你一回.我真是急着回去,你今日依了我.改日必登门拜谢。”说着.她的身子轻轻一颤,接着道,“春寒料峭.在外面站久了,还是觉得有些冷飕飕的。我身子还不好.风吹多了头也晕得很.....” 若是坚决不让.这位陈兰馨小姐就要到处说自己刻薄自私,宁愿让她生病受风也不肯让出马车了.这是想方设法非要逼着自己同意不可.欧阳暖微微笑了,看着马车上莲花形的标记,眉宇间的情绪如那燕山云霎一样.飘渺若无,她以轻缓的气息道:“既然小姐坚持.欧阳暖自然要相让。” 陈兰馨不觉面红耳赤,声音低如蚊讷:“那便多谢妹妹了。”说着,她招呼身边的丫鬈.前呼后拥地上了欧阳家的马车.上了车还不忘掀开帘子.笑道:“妹妹,明日一早我派人来取郡主的马车。” 这句话的意思是,陈兰馨在蓉郡主的面前,好人是要做到底的。红玉耐不住性子.冷笑了一声道:“既然是我家小姐的心意.陈小姐你就好好享受吧.赶紧回去,风吹多了可是要把您的头吹疼了。” 陈兰馨脸色一沉,挥了帘子,她身旁的丫鬈大声呵斥道:“还不快走! 菖蒲看着马车绝尘而去,一脸的怒容:“小姐.他们连我们下人坐的小、油篷车都抢走了呢。” 红玉也叹息了一声.道:“小姐.恕奴婢多嘴.纵然她是武国公家的小、 姐,您也不需要连马车都让出去啊,咱们并不输她什么的!” 欧阳爵看了欧阳暖一眼,却什么也没说.转头吩咐所有的马夫护卫尽快修好马车.欧阳暖望望他的背影.脸上有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其实陈兰馨太心急了些.马车既然已经从旁边拉了出来.只要清了车轮里面卡住的东西就好,左右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她都等不得.说到底不过是自尊心作祟.想要借个由头压一压欧阳暖罢了。 马车修好后,很快重新上路.欧阳暖和红玉菖蒲等人只能共乘一辆马车了.上了车,丫鬈们纷纷惊叹起来。这马车里面的构造与其他马车倒没有什么不同.只有座位两侧各装着一个扶手.都是用彩色缎子包着丝绵做的.专备贵人搁置手臂之用。除掉这两个扶手之外.还有一道短门.一样用绸缎包裹着.十分柔软平整,可以供人舒服的持靠。 菖蒲研究了半天这个短门.脸上越发惊讶.道:“小姐.这个马车好奇怪,这是做什么用的呀?” 欧阳暖微微一笑,将短门轻轻揭起来.“这是一个匣子。” 打开短门一看,里头放着一条手巾,粉、胭脂、梳、蓖等等,凡女子理妆时需用的东西,无不应有尽有.这个匣盖尤为精巧,放下来时既可当做扶手,待到揭起来.立刻又变为一方狭长的镜子。 欧阳爵笑道:“可见蓉郡主有多爱美.她虽在途中,也可尽情的打扮.不必担心被人看见。” 欧阳暖轩一轩眉.淡漠道:“凡事有所得,必有所失.蓉郡主最重要的便是容貌才情和太后的宠爱.除此之外她并无依仗,自然是要费心些的。” 欧阳爵闻言一愣,半晌唏嘘道:“郡主出身高贵,居然也要汲汲营营,可见没有人是完全自由的。姐姐.你今天把马车让给陈兰馨.也是不想与她正面冲突吧。” 欧阳暖平静道:“不仅因为如此,我总觉得一今天的气氛不同寻常。 欧阳爵脸上露出奇怪的神色,怔了半晌道:“不同寻常?姐姐说的意思是——” “相处十年,你该知道咱们那位继母是何等心性,自从欧阳可踱了足.她心里就该将我恨透了.可是时至今日都隐忍不发.刚才上车前.馨表姐特别提醒我说.近日林氏与二舅舅频频传信,来往十分密切。” “姐姐,他们是亲姐弟,往日里也多有勾结,自然是经常通信的.你会不会是多虑了。” 欧阳暖默然思索片刻.修剪良好的指甲轻轻划过匣上的彩缎,道:“若是平常.我倒也不会持别怀疑,只是大公主宴请欧阳家夫人小姐.祖母却扣下了她们母女.依照林氏的性格.不闹个天翻地覆,她会甘心吗?可是直到我们出了门都平安无事,她甚至没有派人来问一声.你不觉得很奇怪?” “姐姐,你是说她一直隐忍不发.是另有图谋?”欧阳爵看着欧阳暖的眼睛,突然觉得一阵了悟。 “林氏若是豺狼,林文渊就是猛虎.此人藏锦刃于无形,心机深沉可怕,是比林氏更难缠的人.大舅舅从前数次与他交锋都险些吃了他的暗亏。” 欧阳爵轻笑:“姐姐.哪里有你说的那样可怕,林氏的确厉害,可是在你身上她终究也没占到多少便宜不是?” 欧阳暖倏然收敛笑容.正色道:“对于林氏,我一直事先防范.谨慎小、心,所以先机掌握在我的手中,她才讨不到便宜。但是你要知道,她之前不过是因为欧阳可之事一时乱了方寸.现在恐怕已经清醒过来,一旦她化明为暗.我们才是防不胜防。” 欧阳爵问道:“那依姐姐看.这一次她会用什么样的计谋呢?” 欧阳暖叹了口气:“刚才我仔细想过,这一条回京的路,经上湖、闸兜、后山、岱边、珠湖、佑林、坑田、东渡、玉田、观音亭、蕉岭、三山、东林等村,都是官道.人货进出甚为频繁.可以说是相对安全,但是过半个时辰.我们会经过一处拐道,那里是新修的驿道梅江浦,严格意义上来说.还未归入官道的范围.如果她在那里动手.只怕我们——” “动手?姐姐,你是说她会在归程中向我们下手?她一个女人哪里有这么大的能耐?”欧阳爵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睛.额前渗了一层薄薄的冷汗。欧阳暖微微一笑.道:“你说的没错,林婉如虽然是吏部侍郎的夫人.到底是内宅妇人,行事多有不便,但林文渊是兵部尚书,就大为不同了。”欧阳爵连连摇头.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道:“不.我不信他会胆大妄为到调动乓马司.....”, 欧阳暖轻轻叹息了一句,道:“谁说他会动用兵马司了,若无圣上许可.他一个兵部尚书哪里来随意调动兵马的权力.你该仔细想想,对付咱们他需要冒那么大的险吗?根本没有必要.若我是他,只要让一些地痞无赖或者乓痞装成劫匪,抢了咱们的马车.杀了人再抢走财物.别人只会以为是意外,丝毫也不会想到他们身上去,你说这岂不是两全其美......” “姐姐.这可是京都城外.天子脚下,我就不信他们有这样的胆子”;“自古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他们手中有了银钱.自然会有人愿意卖命,只要他们找对了人,自然能做成事。况且.....”;欧阳暖望着车厢上的雕花暗格怔怔出神,轻轻道.”纵然以后抓住了人,你焉有性命去指正?” “他就不怕我们预先猜到,抓住了人盘问出幕后主使?”欧阳爵细细思量后.觉得欧阳暖说的颇有道理.但却还是觉得无法相信。 欧阳暖眉目清淡.如含烟一般温润.微笑道:“傻孩子.一切事情他都不会亲自去做,自然有人为他办得妥妥当当.你纵然真的抓住了人.又能问出什么来?” 红玉正拿起一把小银剪子绞下桌上燃着的蜡烛上乌黑的烛芯.听到这话手一拌,心中委实害怕,回头道:“那小姐,咱们该怎么办?” 欧阳暖伸出发凉的手.拍了拍红玉的肩膀.徐徐道:“这就是我同意与那陈兰馨互换马车的原因。” 红玉的双眸微微一亮,道:“那马车上有欧阳家的醒目标记,若是他们真的派人伏击,只怕会以为那里边坐的才是小姐。” 欧阳暖轻声叹息.道:“我原本不想牵连他人.可是陈兰馨的确逼人太甚,今日是她非要抢去这辆马车.并非我故意送给她.甚至我还再三让她考虑清楚,她却半点也没有犹豫。” 欧阳爵”呀”地一声,只觉掌心发凉”惶然失声道:“那岂不是让别人替我们去死”...” 欧阳暖轻轻的一笑.在他额头上轻轻戳了一记”,傻瓜.姐姐不会故意害人的,你看到武国公家的三十名护卫了没有.那可都是一等一的好手,跟咱们家的护卫完全是两码事。你觉得两相时垒,谁比较吃亏?陈兰馨自己非要霸占那辆马车,我不过是借她挡一挡罢了。” “挡一挡?”欧阳爵看着欧阳暖.还有些回不过神来。 欧阳暖唇角含一丝似笑非笑之意.悠悠道:“这一次他们之中或许有认识我们的人,只要陈兰馨一露面就会被人发现,况且我们的马丰并未耽搁多久,与陈兰馨也不过是一前一后的功夫.他们说不准会宁可杀错一千也不放过一个......” “姐姐.我们绕道好不好?”欧阳爵急切地问道。 欧阳暖微微一笑,道:“他既然有所准备.自然会堵死你的全部后路.其他路上必然也有埋伏.你当他们是跟你闹着玩吗?”看欧阳爵面色凝重.她声音沉静如冰下冷泉之水”,爵儿.他们要的是你的命.并非是我的.你明白吗?”重生之高门嫡女 欧阳爵目光灼灼.眼中还有一丝疑惑,欧阳暖叹了口气.轻声道:“他们若果真伏击.最重要的任务就是杀了你.却不会杀我.你可知道为什么? 欧阳爵沉思片刻,很快想到了关键之处.心口僵了一僵.几乎就要忍不住变色:“因为.林氏恨姐姐远甚于我。” “没错.我一个闺阁千金.归程途中遇上劫匪,这名声也彻底毁了.她会留下我这一条命.活着承受一辈子的折磨。”欧阳暖像是在说一件极为平常的事情.声音没有丝毫的恐慎.只是带着一种冷静的漠然。 欧阳爵强压下喉头汹涌的哽咽和悲愤,静静道:“她一定想不到,这世上最了解她的人.竟然是姐姐。” 了解?欧阳暖心里有灼灼的滋痛.仿佛燃着一把野火.她看了看自己的一双洁白的手,这双手,未必是干净的。重生而来.她不再是那个曾经温柔而善良的欧阳暖了。她早已向上天立下誓言,哪怕是踩着旁人的鲜血.她也要保护好爵儿,好好地活着。 “若是这次能平安回去,我一定要告诉祖母!”欧阳爵恨恨地说道。 “告诉她?她只会当做什么都不知道。一旦真的与林氏彻底撕破脸.我反倒不能肆意压制她.否则一旦传到外人耳中.难免以为我忤逆不孝。”欧阳暖支颐合眸”,爵儿,有林氏在家中.我们不得不如履薄冰,加倍小心。何况她的靠山.是我尚无十分把握能驳倒之人。” 欧阳爵抬起头看着欧阳暖.很快垂眸不语.轻声道:“我知道了。”“所以虽然我们换了马车,也定要一切小心。、, 欧阳爵用力点一点头.目光暗藏深深的恨意,隐如刀锦.”但咱们不能轻纵了那些算计咱们的人。” 欧阳暖暗暗把心头那尖锐的恨意无声无息地隐忍下去.只留下脸上淡淡一点笑容,道:“你慢慢看吧。” 马车又行驶了一会儿,从外面传来一阵喧哗之声,就听见车夫猛地一拉缰绳.马儿长长嘶叫了一声.陡然一停.就在这时候,他们突然听到外头传来了一声厉喝。 红玉听出是陈兰馨的尖叫声.几乎是下意识地掀开了车帘,外面已经乱成了一团.夹杂着一声惊天动执的惨嘶.似乎是重物落地的声音.紧跟着又是一声暴喝和一连串的哀鸣。顺着那声音的方向望去.却看到一阵阵的寒光闪闪。 红玉看到,顿时倒吸一口凉气。数条人影手持利刃.径直朝他们前头的那一乘马车扑了过去.而前面的马车因为没有防备.赶路的马都已经被对方的钢刀砍死,砰地倒地,血流了一地,马车左右的护卫们这才猛然惊醒,与那些突如其来出现的人打成一困。一般匪人只凭强攻,护卫们单打独斗或许不及他们.但只要人多.要守住也并不太难。可这回的匪人却是早有预谋.进退整齐,进攻之时也有章有法,护卫们大为意外,拼死抵抗,一时之间僵持不下。 “小姐,他们真的来了......”红玉向外看了一眼.吓得魂不附体,此时的声音中不免带着几分哭腔。 “姐...”欧阳爵的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他虽然心中早有准备.却在当真看到这种情景的时候,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欧阳暖冷冷看着,目光之中闪烁不定,轻声道:“所有人都不许轻举妄动,听见没有!” “姐姐.我们不去帮忙吗?”欧阳爵心中一顿.几乎停摆。 欧阳暖看了一眼那里的局势.轻轻摇头,道:“武国公府的护卫最少也能坚持半柱香的时间,而且他们将马车守卫的很好,陈兰馨小姐也会无恙。如果我们现在派人过去.只会为自已引来匪人,我们这里的护卫只有十个人,你根本不知道他们究竟有多少人!你当真想要命丧当场吗?” “难道我们要眼睁睁看着?!”欧阳爵咬着嘴唇,目中闪烁不定.从道义上说,他于心不忍.可是姐姐的话.他不敢违背.只能望着欧阳暖.等待她的最终决定。 欧阳暖看了一眼,道:“你的弓箭,可带来了?” 欧阳爵一愣.道:“我今天确实带了,本想向表兄请教,可他没有来....但现在弓箭又有什么用?” “他们迟早会发现找错了人.我们不可坐以待毙.你马上将弓箭取出来,红玉.你听我的吩咐!” 红玉虽然身子还在颤抖,却相信地望着欧阳暖,等着她的指示。 那边还在不停地厮杀,没有人注意到,不远处的地方一道火光直冲云霄,远远的望去,只见星星点点的火光直腾上去,像是一道讥号。 “姐姐.现在我们怎么办?”欧阳爵放下了弓箭.这才发现手心一片濡 湿.自己后背早已湿了一片。 欧阳暖黑幽幽的眸子中攒起清亮的光束:“等。” 只能等,希望有人发现,可是会有人真的发现吗?此情此景,此时此刻,欧阳暖不知道前面马车里的陈兰馨有没有后悔,她只知道,自己无路可退,不能后悔。若是没有爵儿在马车上.便是陈兰馨再刻薄,她也不会将马车让给她,一切只由她自己承担.然而有爵儿在这里.她必须狠下心肠.让陈兰馨为他们挡上一挡! 就在此时.欧阳爵突然惊呼一声道:“姐姐,你看!” 欧阳暖定神一看.却不由倒吸一口冷气.先是一个人突然爬上了车顶.护卫追上去一刀砍下去,接着两个丫鬟竟然扶着一个浑身珠光宝气的小姐下了马车,拼命向外奔逃.那不是陈兰馨又是谁!她真是慌了神吗.这个时候必须在车里呆着.怎么可以出来!真是蠢货,欧阳暖咬住嘴唇,看着那三人在人群中连声尖叫.似乎受了天大的惊吓.她冷声道:“让我们的护卫全都去帮忙!” “姐姐——”欧阳爵看着欧阳暖.眼皮灼然一跳.似被火苗烫了一般.不由自主咬住了嘴唇。 “小姐,不可以,这些人都是要留下保护您的,”红玉听了.心里只觉得一层一层发凉! “快去!“欧阳暖语气中却有一丝压抑的郑重,带着一种不可阻挡的决然。 “是!”欧阳爵快步下了车.吩咐后头的侍卫全部上去帮忙。 突如其来的十个人虽然并非多大力量,到底是一份助力,再加上领头的侍卫听了大小姐的命令,大声呼喊着说援兵马上就到.对方很是惊慌失措了一阵子,可是片刻之间.从黑暗之中涌出的,对方的人越来越多....” 陈兰馨眼尖,望见了这边的马车.飞快地要往这边过来.一个人突然跌倒在她脚底下,浑身鲜血淋漓的,顿时吓得她一连串的惊呼.四下胡乱躲避。谁知迎面却突然撞上来一个人,丫鬈虽然吓得浑身发抖.却还是大声斥道:“走开,走开!” 那人扑上去一把抓住陈兰馨.将她身上的翡翠腰带硬生生扯了下来,然后趁着场面混乱,低头猫腰逃窜而去。 武国公府的护卫瞧见了,大声斥道:“快抓住他?!”然后赶紧带了人过来.结果还是让那人跑掉了。护卫们拼命护卫,才勉强带着陈兰馨向欧阳暖所在的马车来了.欧阳爵赶紧上去接应,几个人七手八脚将陈兰馨扶上马车,她却已经是吓得魂飞魄散.钗环散乱.扑倒在欧阳暖的脚下.浑身都在发抖。 欧阳暖赶紧将她扶起来.“兰馨小姐没事吧?” 陈兰馨吓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嘴唇都在颤抖.脸上更是一丝血色都没有,只知道一个劲儿地摇头。 欧阳暖心中叹息.解下身上披风将她裹好.目光又看向车窗外.本来还无事,可是经过陈兰馨这一闹,那些人已经发现了自己这边的马车,直奔着这里而来了!护卫们虽然也拼死在前头挡着,可是看情形,却连一盏茶的功夫都阻挡不了了! 突然听到菖蒲大喊道:小姐.后面也有人过来了!”欧阳爵攥紧手上的弓箭就要跑出去.欧阳暖一把拉住了他.厉声喝道:“不许轻举妄动,“如果后面真的是敌人.姐姐只会遭遇比自己更深的屈辱.”...欧阳爵望向自己的姐姐.目中隐隐有泪光闪动.终究狠狠心挣扎开了,直接跳下了马车.直奔后面而去...... “爵儿!“欧阳暖心中惶急.可是守在前面的红玉突然惊叫一声:“小、姐!”欧阳暖一回头,却见到一把冰冷的刀迎面劈下来.车门几乎是完全被斩开了来.车帘被刀砍得乱七八糟,寒风无遮无拦地灌了进来。红玉要挡在前面.却被人猛地一拉扯,整个人大呼一声.突然捧下马车! 陈兰馨尖叫一声.反应无比迅速地将欧阳暖猛地一推,眼看就要撞上那把钢刀,欧阳暖侧身一避,撞上了旁边的窗沿,钢刀落了个空,那人杀红了眼,目光狠戾,上来又要砍下一刀,欧阳暖的心上猛地一震.电光火石之间.却是一阵火热的血喷出来,洒了一地.那人的喉管上竟然插了一支利箭,整个人再无支撑,轰然倒了下去毗 欧阳爵焦急的脸在马车边出现,他一把拉住欧阳暖的手.紧张道:“姐姐.你没事吧!“ 欧阳暖的胳膊隐隐作痛,未免他担忧.口中却若无其事道:“好在你来得及时,我没事。” “我们有救了,后面来的人是“ 明郡王的声音从马车一侧响了起来:“放箭!” 破空之声大作,十来支箭飞来.那几个想要攀附马车的匪徒身上,每个都中了两三技箭。明郡王的骑兵,在马上也能发出这般准头的箭来,有几个匪徒虽然中了箭.却不曾毙命,仍要冲上前来.黑衣骑兵抛出绳因,正套在那些人头上.那几个人发出尖利的嚎叫.一下被拉得笔直.在地上拖了出去就在此时,原本与护卫缠斗的人纷纷向这里跑过来,人数还很多.领头的金良从怀中掏出一个黑色的圆珠.猛地掷向那群人。那群人还不曾见过这种东西.居然闪也不闪。只得“轰”一声.圆球在那些飞奔过来的人群中炸开.草皮土块也被炸得纷飞。那些人好象也惊呆了.竟然动也不动,这时金良又扔出了一个,又是一声巨响。 “那是什么!”从地上爬起来的红玉顾不得身上疼痛,惊得目瞪口呆。 欧阳爵轻声道:“是明郡王军中的火雷弹,听说此次与南蛮军队的战争能够大获全胜.火雷弹功不可没.这一种,应该是威力最小的.只做震慑之用。” 不过片刻.那些匪徒死的死,逃的逃.余下的也都例在地上不能动了.明郡王下了马,走上前来.看见欧阳暖坐在蓉郡主的马车中倒没有露出什么奇怪的表情.只是沉声道:“没事吧?” 对于救命恩人,欧阳暖本可以露出更亲切的笑容,或者表现出柔弱者被营救后的喜极而泣.可是看到这人狭长上挑的眼睛.长长的睫毛.薄削高挺的鼻粱,和过于冰冷的表枷“ “多谢明郡王伸出援手,我们都没有什么损伤。”肩膀上明明有尖锐的疼痛,几乎要逼出眼泪来.欧阳暖的头却微微一扬.生生把眼眶中的泪水逼回去.声音镇定地回答。 “那就好…”明郡王点点头,今天的宴会后.大公主特意留下他商议一些事情.所以他才最后一个离开.只是归程途中突然看到天空之中升起火箭,所以才会策马奔来,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这一幕。 这样看来.那道突然升到天空的火箭.也是用来求救的,他深深看了欧阳暖一眼.道:“这些人看样子不像是普通的劫匪。”天子脚下.哪里来的劫匪?更何况今天这条官道上都是贵人的马车.普通劫匪哪里有这样的胆子敢来找麻烦? 手臂疼的已经麻木了.带着清冷锦利的害裂般的疼痛.像有细小的刀刃在害.欧阳暖只觉得刺刺的汗水涔涔地从脸庞流下,腻住了鬓发.然而她的脸上却凝着一朵若有若无的微笑.淡淡道:“这一点,我们也不知道.只怕要劳烦郡王操心了。” 明郡王看着她的笑容,已经闻到了空气中那一丝挥之不去的汹涌着的血腥气味,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这话的意思是.欧阳小姐要让我把人领回去?” 欧阳暖轻轻蹙了眉,道:“或者我们送去衙门也可以,只怕京兆尹大人不敢收…“ 明郡王点点头,刚要说话,却看到陈兰馨一脸惊慌失措地抓住他的袖子,长长的猫眼银殊耳坠的流苏细细打在他手上.微微的发凉:“郡王救我! 明郡王冷冷望了她一眼,一把拂去她的牵绊.冷道:“还不扶住你们小姐。”旁边的丫头一直呆愣着.这时候才醒悟过来.猛地扑过来扶住陈兰馨。 欧阳暖望着他,却见他目中的光色一沉.尽染了黑夜郁郁之色。 “我会将诸位送到府上,并会派人解释清楚.请你们放心口“明郡王淡淡道,转身自去吩咐,再不看她们一眼。 这话的意思是.明郡王愿意担着这救美的名头了,欧阳暖微微一笑.这样最好.出事的到底是欧阳家的马车.但有了明郡王的保护,自己逃脱升天自然是名正言顺的,只是.....会招惹更多的嫉妒,然而这结局,已经比自己预想的要好了许多。 一回头.却看见陈兰馨冷冷望着自己.她的目光审视而疑虑。 时间一点一点平静的流逝,那样静,鸦雀之声不闻。 陈兰馨目光中皆是复杂神色.嫉妒、厌恶、怀疑.一瞬间五味杂陈,她口中喃喃道:“今日之事,你是不是早已知道.....” 欧阳暖神情平和恬淡.冷淡尽数流露在眉梢眼角.慢慢道:“姐姐莫忘了,是你非要我欧阳家马车的。” 陈兰馨愣了半响.神情似乎苍茫难顾.她迫视着欧阳暖.几乎是沮丧到了极处.终于伏在地上,失声痛哭。 ——————题外话—————— ……明郡王救个美都这么麻烦。 话说陈小姐这悲催不是自己找来的吗,唉q一口b汗 069 寿安堂上后妈罚跪 陈兰馨整个人都没了力气.最后是被两个丫鬈架下了马车。明郡王已经安排好了马车和人.护送武国公府的小姐回去。 欧阳暖走下马车.只觉得肩膀的部位一阵尖锐的痛楚,她微微皱了皱眉头.欧阳爵关切地问:“姐姐,你没事吗?” 欧阳暖的心脏还在忤忤跳个不停,挤压着全身的血液沸腾狂涌,伤。传来阵阵刺痛.…”她脸上的笑容却依旧如常.只是此刻月已升起.她的影子亦映在洁白的地上轻晃.一个眼花看过去.竟像是在颤抖一般.好在欧阳爵并未特别留心.只高兴地点点头道:“蓉郡主的马车被歹人斩坏了.我们可以坐自家的马车回去.我这就去准备。” 欧阳暖点点头.看着欧阳爵快步向前面的马车奔过去.刚要迈步.却突然被一伴黑色的织锦披风从头盖到尾.好像掉落进一片深沉的黑色的梦里.她一愣,猛地抬起头。 肖重华抬眼扫过欧阳暖的肩膀.“不愧是欧阳小姐.即使受伤了.还要装作若无其事,是怕令弟担心吗? 被柔软的像是夜色一样的披风包裹着,欧阳暖优雅的微笑:“这次多谢您出手相救.不过这个......”她用左手作势要取下披风还给对方。 肖重华微微一动,抬手制止了她的动作,嘴角划出新月般微凉的弧度:“夜露深寒.小姐何必拘泥于小节。”欧阳暖的脸上浮起一个淡漠的微笑.抬眼看向他.声音柔和.“英推救美应该做足全套,郡王有时间来关心我.不如亲自护送兰馨小姐回去更好。”肖重华略惊讶的挑眉,眉目深沉:“欧阳小姐认为这场意外是针对武国公府那位小姐的吗?” 欧阳暖脸上的笑容淡淡:“蓉郡主的马车坏在半路.兰馨小姐便将武国公府的马车让给她.然后乘了我家的车走,我们则是等到蓉郡主的马车修好后才返回,谁知撞上了这场意外。莫非郡王觉得这群人并非针对武国公府而来的吗,那还真是可惜.我也想不出是什么人如此胆大妄为.郡王有兴趣的话.不如去查一查?” 肖重华深沉的目光似轻柔的羽毛在她脸上拂过,嘴角噙着若有似无的笑意.似冬日浮在冰雪上的一缕淡薄的阳光.令人心悸。 欧阳暖却自始至终维持着淡而疏离的微笑,恭敬地福了福,道:“告辞。 肖重华已经对她起了疑心,甚或是以为自己是故意诱导陈兰馨坐上欧阳府的马车。这样的男人,是不会明白她艰难的处境。转过身.欧阳暖嘴角的笑容越发嘲讽,重生一次.她必须好好地活下去.延着仇恨的漫漫长路一路莞劳而行,直到她精疲力竭.或者直到她被命运所眷顾.将仇人彻底铲除。 等待她的,永远只有两条路.死在林氏手中,或者,让林氏死无葬身之地.她们彼此绝无原谅的可能。报仇.对她而言,才是最重要的。 金良:“啊.欧阳小姐也受伤了吗?现在距离公主的别院不远,我们可以建议她先返回别院,包扎了伤。再说…..郡王?您怎么了?”肖重华心中暗叹,其实他并没有责怪怀疑她的意思.只是觉得在这场意外之中她似乎早已知道些什么,默默望着欧阳暖的背影.他轻声自语:“真是.....让人不愉快。” 金良:“.....”寿安堂 李氏没有按照往常的时间用晚膳,只喝了小半盏参茶.又用了几块点心,她看了外头的天色一眼.问道:“什么时辰了?” “已经戌时了。”张妈妈觑着李氏脸色.又道.“大小姐和大少爷很快就会回来了,老太太您不必担心.是不是稍休息一会儿.等大小姐回来奴婢叫醒您。” 李氏摇了摇头.说道,“还不知今天情况到底如何,我怎么能放心口对了.我让你去盯着林婉如,她今天一天都在做什么?” “夫人今天一直在梨香院陪着二小姐,没有出来过。” 听到张妈妈的这个回答,李氏面色冷淡,随即叹了一口气说:“虽说她是治儿的正妻,到底膝下没有儿子,只有一个女儿.当然拼了命想要生个儿子来.这是人之常情.我也不会怪罪她,可她偏偏要生出个天煞孤星来克欧阳家,我近日才会对她如此严苛.这一次大公主的赏花宴.我没让可儿去,想必她们母女在心中将我怨上了。” “老太太.夫人总有一天会明白.您也是为了欧阳家好。”张妈妈低声劝说道,沉默良久.她瞧了一眼李氏的脸色.终于继续开口说道:“老太太,有件事情奴婢还来不及禀告。派去盯着的人回来禀报说,夫人身边的王妈妈今天还未到寅时就悄悄从后院小侧门出去了....” “去了何处?”李氏皱起眉头。 “回了镇国候府.咱们的人进不去.也不知道究竟是去找谁的。” “哼.这还用问吗,自然是去找——”李氏话丙说了一半.耳畔传来了玉蓉的声音:“老太太.大小姐和大少爷回来了。” “回来了?”李氏一下子坐直了身子.问道.“人到哪儿了?” 玉蓉脸上露出些许忐忑.开口说道:“这会儿刚到门口.老太太不用着急。只是.....他们回来的时候遇上些事情.”...说是有歹人闯出来.大小姐好像受了轻伤.一回来就请了大夫。” “你说什么?”李氏勃然色变,拿着茶盏的手甚至微微颤抖了起来。一帝的张妈妈慌忙接过茶盏搁在炕桌上.又在旁边劝解道:“老太太别着急.玉蓉.究竟是怎么回事,大小姐怎么会受伤呢!你话也不说明白,吓着老太太可怎么好!“ 玉蓉慌得不行,赶紧扑通一声跪倒:“老太太恕罪.具体什么情形奴婢也不知道,大小姐只命人来说没有大碍,很快就来向老太太请按…让老太太别急。” “老太太,事情还没个准数.奴婢再去问问,您千万别着急。”张妈妈支使小丫头重新例了一杯热茶来.服侍李氏喝了半盏.这才又娓娓劝道。 然而李氏却没了心思,紧紧皱着眉头.“快去问,现在就去!” 大小姐都说了没有大碍,老太太竟然还是这样心急.张妈妈还要劝说,可看到李氏满脸的严厉.想起她的脾气.顿时打住了话头.又屈膝应道:“奴婢知道了.这就出去看看。” 张妈妈出去了.玉蓉看着老太太的脸色.胆战心惊地伺候着。过了一会儿.只见帘子一掀.李氏猛地坐直了身子,进来的却是一脸笑容的玉梅:“老太太.您还没用晚膳,厨房就先送了枣熬梗米粥.请您先用一点。”玉蓉焦急,向她打眼色.玉梅却一心放在李氏身上.半点没注意到,亲自用小托盘捧了,上前去弯下腰道:“老太太.刚刚熬好的,还热腾腾的,奴婢服侍您用了吧?” 李氏此时正焦躁烦恼,偏生玉梅还不知趣.顿时火气上来.随手一拨道:“滚!” 哗啦一声.那一盏枣熬梗米粥顿时翻在地上,一下子碎的满地都是。一时间,向来聪明机灵的玉梅竟是吓得傻了,也顾不上底下又是汤羹又是碎片的.直接伏地跪了下去:“奴婢该死,奴婢该死.....”重生之高门嫡女 看到这满地狼籍的一幕,李氏眼皮一跳,正要怒喝.帘子突然被人打起,竟是欧阳暖进了屋子,李氏脸上的神情立刻变了:“暖儿——” 欧阳暖看了一眼屋子里的情景,笑道:“祖母,丫头惹您生气了?” 李氏看欧阳暖容色镇定.身上没什么损伤.脸上的颜色才好看了点.却还是沉着脸,道:“她毛手毛脚的,连一点小事都做不好.还养着她干什么,趁早撵出去!” 玉梅一听.顿时吓得要死,口中连声呼道:“老太太!老太太!奴婢知错了.再也不敢犯了!求您饶恕.千万不要赶奴婢出去啊!” 李氏一言不发,冷冷瞧着,欧阳暖心念一转就上前去扶起了玉梅,又笑道:“玉梅姑娘服侍老太太多年,竟也有这般毛手毛脚的时候?快别哭了.赶紧把地上收拾干净,洗了脸再来词候。” 跟着欧阳暖进来的张妈妈也陪笑道:“是啊.玉梅虽有些毛躁.一颗心却是向着您的.求老太太饶了她这一回嗫“旁边的玉蓉也跟着连声求情。 玉梅抬头偷觑了一眼.见李氏脸上看不出喜怒.顿时愈发胆寒.便不敢真的站起来走出去。就在满心战战兢兢的时候,她终于等到了一句言语:“蠢东西,还不滚出去!” 玉梅立刻松了一大口气.忙不迭地和玉蓉一起收拾了东西出去了。 欧阳暖正要向李氏行礼,胳膊就被人抓住了,她右肩的伤。猛地刺痛.却强自忍住,抬头看见李氏满面关切的模样.轻声道:“老太太,只是一场虚惊,并没有什么大事。” 李氏上上下下打量了她好一会儿.不知不觉就放心了一些,”爵儿呢? 他也没事吧?” 欧阳暖脸上泛起感激.道:“多谢祖母关心,爵儿也没事,刚才一到家就被爹爹叫去了.现在恐怕还在书房。” 李氏点点头.道:“究竟怎么回事.你快仔细说说,回来的路上究竟遇上什么了?” 瞬间.像忽然飞起的风.在欧阳暖的眼中罩上一层雪似冷霜.”祖母,一想到那时候的情形,孙女仍是不免心惊肉跳。”欧阳暖轻声道,似乎还有些惊魂未定.”归来的途中,我们不幸遇上了歹人.好在.咱们都不在欧阳家的马车里,倒是苦了武国公家的兰馨姐姐,真是吓坏了。” “不在马车里?”李氏脸上写满了惊讶。 欧阳暖面有戚戚之色:“蓉郡主的马车坏在了路上,兰馨姐姐便将马车让给了她,可我见她也是急于回去.便好心让她坐着咱们家的马车回去,我和爵儿则是坐着蓉郡主的马车随后上路.谁知在路上竟然撞见那帮歹人劫持了欧阳家的马车.本来连我们都要受到牵累,好在明郡王及时赶到.....”;她就自己当时看到的情形——道来.说到陈兰馨的腰带被歹人夺走的时候.她有意瞥了李氏一眼.见她虽认真听着.眉头却皱得更紧了。 “你是说,那些人是突然之中闯出来的?”听完之后.李氏立时问了一句,见欧阳暖点头,她顿时神色大变,低了头慢慢思索了一会儿道:“暖儿不觉得有些蹊跷吗?” “蹊跷?”欧阳暖脸上带了疑惑.仿佛有些醒不过神来。 “这事情看来倒像是一件意外,可是暖儿你想一想.要不是你与那武国公府的小姐换了马车.出事的人不就变成你了吗?只怕那些人以为你和爵儿在车里.于是直接杀了过去。” “这——怎么可能!”欧阳暖满脸惊讶,道”,祖母的意思是,他们不是冲着钱财来的?” “糊涂!”李氏骤然举眸.目光如锐利刀锦.”若是冲着钱财而来.夺走小姐的腰带做什么?那腰带再值钱.还能抵得上马车里的财物吗?更何况,天子脚下公然行抢.轻则斩首.重则凌迟,这可都是杀头的大罪.若非早有预谋.谁会有这样的胆子!” “祖母,也许是您多虑了.我足不出户.爵儿又是个孩子,谁会故意与我们为难?” 李氏一时说不话来,只定定看着屋子里的烛火.目光冷淡。 欧阳暖眼波流转,似乎突然想起.道:“祖母.明郡王还捉住了一些人,可能会问出点什么来。” 李氏唏嘘道”那些人与其说是歹人.不若说是死士.那条道是回京必经之路.人流最多的地方,如果真要杀人.何必选在那么明显的地方.兴许原本就是为了吸引别人注意到有这么一桩事情,依我看.倒像是故意将事情闹犬....” “有心闹大?”欧阳暖眼里浮起一缕浮光掠影的笑,口中却仍有些懵懂。 “暖儿,陈兰馨不过是代人受过罢了。”半响.李氏深深叹了一口气”,一个姑娘家,贴身物件叫人家抢去了.又是在那种地方,还不闹的满城风雨吗?” 欧阳暖望着李氏.似乎十分震惊的模样:“祖母的意思是.来人要毁了兰馨姐姐的清白?” 李氏冷声道:“傻丫头,不是她的.是你的!这幕后之人是将你恨到了骨子里.才想得出这样狠毒的主意来。” 欧阳暖长长的睫毛在雪白粉面上投下一对鸦青的弧线.似庆章似松了口气:“只要不是冲着爵儿去的就好.我还怕他们要伤害弟弟。” 李氏一愣,似乎完全没有想到欧阳暖只想到欧阳爵,半点也没想到她自己,一时有些怔愣。她活了几十年,经历过的事情自然比欧阳暖要多.抛开利益攸关的关节不谈,这一句话她自然就品出了几分滋味来,道:“不.来人不仅是要毁了你,只怕还要害死我的孙子啊。” 欧阳暖睁大了眼睛.失声道:“祖母” 李氏拍了拍欧阳暖的手.满脸欣慰地说,“亏得你福气大,跟人换了马车,否则爵儿只怕也要面临绝境!” 对于李氏这样的评价,欧阳暖心里大松一口气,面上却少不得谦逊。就在祖孙俩又接下去商量的时候.外间突然传来了玉蓉的声音。 “老太太.夫人来了,” 李氏面色一变,刚想说不见,欧阳暖却道:“祖母,娘一定是得了消息,在担心呢!” 李氏顿时眉头紧皱.旋即只能无可奈何地说:“既如此.让她进来吧。很快.林氏眼因红肿的进来了,一进来还来不及看清楚就大声道:“老太太,出大事了!” “娘.有什么大事,值得您这样急?”一道温柔的声音响起,欧阳暖露出极明媚温婉的笑容,盈盈行了个礼。 林氏望见她就是一愣.随即眼睛里突然浮现出慌乱.手心不住出汗.只觉滑腻湿冷,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欧阳暖轻轻走上前去.柔声道:“这么晚了,娘怎么来了。”她的手微微伸出,像是要有所动作。 林氏没想到她突然靠近,大惊失色下倒退半步.然而欧阳暖只是伸出手,将林氏头上那支金崛点珠桃花誓扶正.才笑道:“娘这是怎么了?” 林氏定定看了欧阳暖一回,心中认定她是在强作镇定,这才脸上微露得色,一双美目盯住欧阳暖道:“暖儿.你回来了。” “是,暖儿刚回府.还未来得及向娘请安。”欧阳暖婉转目视林氏.目似温柔无限。 “好了,都坐下说话吧。”李氏似乎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林氏这才坐下了,王妈妈站在一旁,上下打量着欧阳暖,似乎想要从她身上找出什么异样来。 “刚才你说出大事了,什么大事!“李氏冷声道.似乎比平日里还要带了三分厌恶,声音里有一分不易察觉的冷酷。 林氏面色掠过冷意.看着欧阳暖道:“听说暖儿的马车回来的途中遇上了歹人.我特意赶过来.看看暖儿和爵儿有没有什么损伤,现在看到你好好地站在这里.我就放心多了。” 她现在都还以为.马车里的人是自己和爵儿.欧阳暖心中冷笑.脸上不动声色道:“我们姐弟都很好.只是虚惊一场.娘不必忧心.多当心自己身子才是。” 林氏怀孕已经七个月,此刻挺着肚子确实很不方便,她闻言十指紧握,交绕在一起.透露了她内心不自觉的紧张.道:“暖儿.刚才听说还特地找了大夫,可是身上哪里不舒服?” 欧阳暖嘴角微扬露出一丝只有自己能察觉的微笑.道:“没事.只是马儿受惊.我不小心撞在了车厢的条几上.大夫说没有大碍。” 林氏显然不相信,又道:“天子脚下哪里来的歹人,当真是无妄之灾,阿弥陀佛.好在你们都没事。” 李氏冷笑一声.道:“哼.是啊.自从天煞孤星进了门,我们家祸事就没断过,出门一趟都要遇到歹人.这真是倒霎透了。” 林氏的脸色极不自在.她知道老太太是怨恨自己肚子里的这个孩子.只是她心中正得意着,虽然这一次没能要了欧阳爵的命,却顺利夺了欧阳暖身上的贴身之物,所以她并不像往日那样变色,而是仿佛没有听到一样.道:“老太太真是会说笑.暖儿他们没事就好了。” “娘说的是.这是佛祖保佑我们姐弟。”欧阳暖微微笑着.眉眼间的笑意恬静如珠辉.只见温润不见锦芒.“只是爵儿年纪到底还小.今天受了惊吓.恐怕还要休养一段日子。” 李氏闻听孙子受惊大为懊恼,冷冷看了林氏一眼,寒声道:“惠安师太说这府里有天煞孤星,我看不只如此,还有些不知尊卑、目无尊长的人!“说着声音陡地拔高.变得锐利而尖刻:“婉如.你可知罪?!” 忽然这样一声疾言厉色,林氏不免错愕.起身垂首道:“老太太这样生气,儿媳不知错在何处?请您明示。” 李氏的眉眼间阴戾之色顿现.喝道:“跪下!” 林氏心想反正今天的事情成功了.也就忍这一时之气,挺着肚子徐徐跪下。 李氏的怒气并未消去.声音愈发严厉:“有孕在身果真可以娇贵些!你自怀孕以来,从未有一天来为我请过安,更不要说侍奉左右,你如今就这样目无尊卓,如果真生下儿子又要怎样呢?当真以为全家都要围着你一个人转!你以为你生下的是个什么好东西,” 林氏心中冷笑.微微垂头,保持谦逊的姿势:“老太太虽然生气,但儿媳却不得不说。我怀孕以后,家中各人也加以照拂,这不是为了我,而是为了欧阳家的香火.老太太说儿媳妇仗着怀孕恃宠而骄.我心中实在惶恐。” 李氏的呼吸微微一促,手中的茶杯“啪嗒”一声重重敲在座椅的扶手上,吓得众人面面相觑。 欧阳暖赶忙道:“老太太.您身子也不好,千万不要动怒,不如喝一盏茶歇歇再说。娘还怀着身孕,不能久跪.也让她起来说话吧。” 她说一句,李氏的脸色便阴一层。说到最后,李氏几乎是脸色铁青了.眼中迸发强烈的憎恨与厌恶,指着林氏一字一顿道:“女子以妇德为上.你罔顾尊卑、不敬长辈、巧言令色、以下犯上......”她怒道:“罚你在这里跪足一个时辰,以示教训!” 王妈妈一惊.忙道:“老太太.地上寒凉坚硬.怎能让夫人跪在那呢? 她还有身孕呀!” 欧阳暖掩住了眼中的笑意.脸上十分焦急.亦求情道:“祖母息怒.请看在娘身怀子嗣的份上饶过她吧,若有什么闪失的话可怎么办呢?”她说话温柔婉转.这样声声乞求更是显得情真意切.然而李氏却是勃然大怒:“我家的现矩都叫这个女人坏的干干净净!家现不严自然要加以整顿!谁要是再求情,就和她一并跪着!” 林氏冷眼看着.道:“儿媳领罚.是敬重您是长辈,并非对您的斥责心悦诚服,公道自在人心.儿媳从未做半点对不起欧阳家的事。” 李氏怒极反笑:“很好,那你就跪到你知道错为止!张妈妈.我累了.需要休息,一个时辰后再叫我!” 王妈妈心道夫人当真气急了,竟然当面跟老太太硬着来.再顾不得害怕,膝行至李氏面前,道:“夫人有身孕.实在不适宜跪着,求老太太饶恕! 李氏双眉一挑,打断她的话:“我已经说过.谁为她求情,一并跪着,既然你要为她求情,就去跪在旁边!” 轻薄绵软的裙子贴在腿上,地板上寒凉的气息传上心头.林氏只觉得膝下至脚尖一片又硬又冷.浑身都僵硬了.然而她心中却想到很快自己这苦就能向欧阳暖千百倍的讨回来,所以一句软话也不肯说。 王妈妈还要说话,李氏狠狠瞪她一眼:“跪一个时辰是死不了人的!你再多嘴,就直接杖毙。”王妈妈悚然一惊,只能低下头去跪着。 欧阳暖冷冷瞧着林氏,神色平静,谁也不知道.她有多恨这个女人,恨得咬牙切齿,杀意腾腾奔涌上心头。若有刀刻在手.必然要一刀削了她头颅方能泄恨!然而她只是微笑,轻轻浅浅道:“祖母,我不是要为娘求情.只是万一娘晕过去…… 李氏阴侧侧地吐出两个字道:“来人!” 原先两个大丫鬟正一左一右上前守在帘子外头.内中的说话声一阵阵地传来、听在耳中冷在心里,这时候听见老太太的声音,赶紧进去。 “玉蓉、玉梅,你们去夫人身边伺候着,免得她晕倒!”李氏冷冷道。 两人不期然交换了一个眼神.见各自的眼中满满都是惊悸,忙垂下了头,“是。” 这样一来,林氏就算想要装作晕倒避过惩罚.也不可能了。 欧阳暖的唇际泛起若有似无的笑,细细望去却又似乎是不忍,叫人半点、揣测不出她的心思。她见如此情景便起身道:“祖母.您不许我为娘求情,也断没有让我亲眼看着娘下跪的道理川 李氏深深看了她一眼,道:“你也累了一天,回去吧。” 欧阳暖便低声告退.慢慢退出了屋子,帘子轻轻落下.不见了李氏的怒容.也隔绝了林氏跪在地上犹自怨毒的目知… 看见欧阳暖出去.林氏的身子动了动.老太太原本在闭目养神.却突然睁开双目冷声呵斥:“跪不住了吗!“ 林氏一愣,神色急剧一冷.眼中掠过一丝雪亮的恨意.不得已只能继续跪稳,心中却怨毒地想到,等明日那人拿着你那宝贝孙女的贴身物件上门,看你这张老脸还往哪里搁,她一边想着.嘴角露出残酷的笑容,王妈妈在旁边看的不安,但想到七个月胎象已经稳当.料想不会妨害什么.这才低下了头。 李氏突然皱眉,道:“燃的是什么香.味道这样难闻!” 张妈妈小心地笑道:“是——和宁香.老太太。” 这是寿安堂常年燃着的一种香料.芬芳但不浓郁.似檀香一般古朴,若非老太太心情不好.也不会觉得难闻吧.玉梅心中想到。 “换一种来。”李氏冷冷地说,望了张妈妈一眼。 张妈妈一愣.看着李氏的神色立刻明白过来,恭敬的道:“是。” 很快.屋子里重新燃起了香鼎,香气温和.闻之有一种淡淡的甜味.让人觉得骨子里软酥酥的.说不出的舒服。 香气冉冉升起.李氏看着紫金百合香鼎,脸上的神情,是一种奇异的如释重负...... 林氏跪足了一个时辰,走的时候连膝盖都直不起来.几乎是被王妈妈抱起来的,偏偏身子重.王妈妈被拖的差点挥个踉跄.李氏在上头看着冷笑一声,道:“找人扶回去吧,免得当真晕倒在这里,外人还以为我这个婆婆刻薄她。” 林氏满怀愤恨地走了,李氏冷笑一声.却又招来张妈妈道:“你再去听暖阁,找个人仔细问问,看看大小姐究竟伤到哪里了。” 原本李氏正在心烦.偏偏林氏还敢送上门来找晦气.她今天贬斥了林氏,是为了出心中一直压抑着的一口恶气,只是对于欧阳暖这次的遇袭,她还是有些放心不下.总觉得对方尚有什么隐瞒着自己,张妈妈一愣.赶紧道:“是.奴婢这就再去看看。” 张妈妈才到了听暖阁门口.忽见假山之后有个人影一闪.张妈妈眼睛不利索,身后的玉梅却眼尖,已经”哎呀”一声叫了起来。张妈妈闹声看去.喝道:“谁鬼鬼祟祟在那里?!” 立即有丫鬟赶了过去.一把扯了那人出来.对着灯笼一瞧,却是欧阳暖身边的丫头红玉。 红玉像是没想到会撞到人一样,早吓得瑟瑟发抖.手一松,怀里抱着的铜盆落了下来.散开一地的衣物.看着眼熟.张妈妈一愣,玉梅会意走了上去.将衣服捡起来.在灯笼下一展开.张妈妈看了一眼,脸色一变指着红玉、呵斥道:“半夜三更,偷了主子的东西要夹带私逃吗?”说着已经让两个力气大的丫头扭住了红玉。 红玉原本脸色煞白,像是受了惊吓的样子.只紧紧闭了嘴不说话。张妈妈连声道:“怎么会有这样没出息的奴才.快请大小姐过来!” 玉梅也拿了那衣服来看,惊呼道:“张妈妈,衣服的肩部有血呢!” 到底是怎么回事?张妈妈心里转了几因,侧首看众人脸色都是惊疑不定,心里更是狐疑。 红玉一下子跪倒,面上哀戚道:“张妈妈,那些人劫了武国公府的马车,堵了官道,我们的马也受了惊.大小姐为了护着大少爷不受伤,自己撞到了条几上,胳膊都破了一条大。子呢,为了不让老太太担心.她谁都没告诉,悄悄找了大夫包扎了伤。....”还让奴婢趁着没有人抱衣服出来清洗,妈妈慈爱,小姐千叮咛万嘱咐,这事情谁知道都不要紧,就是别让老太太知道了,她老人家一定会担心的.....”, 张妈妈一愣.看着红玉一双黑漆漆的眼睛在黑暗中带着一种勇气,莫名就让她震的说不出话来,半响后.她才轻轻叹了一口气,道:“真是委屈大小姐了.老太太知道,也只会说她孝心可嘉。罢了.我们回去了.你小心着点伺候大小姐。” 等张妈妈回去,将在听暖阁门口的事情如实回禀给李氏,李氏的脸上就多了三分感动之色,叹息道:“暖儿是个懂事的孩子,明明自己也受了伤却不肯直说.非说没有大碍,这是不想让我为难。” 张妈妈恭敬地笑道:“大小姐天性淳厚,人又聪明.将来福气大着呢。老太太享福的日子还在后头。” 李氏脸上露出满意之色,不知想起了什么却又哼了一声.道:“有那个天煞孤星在一天.我就没有一天好日子过。你找来的这种密香.当真有用处?” 张妈妈看了一眼周困.才低声道:“老太太放心,这香的效用很好.夫人又在屋子里跪了许久,想必一定能让老太太称心如意才是。” 李氏碾着手上的佛珠.口中阿弥陀佛了一句.叹息道:“但愿如此。” 林氏出了寿安堂便往梨香院去了,进了屋,林氏也不言语就坐到榻上,王妈妈赶紧送了茶来,她一口喝下,才仰着脖子深深喘出一口气来。 王妈妈看了看门口.便挥手叫屋里的丫鬟都出去.最后一个夏雪把帘子放下,守住门口。 欧阳可见林氏脸色青白.不由露出惊讶的神色来:“娘,你这是怎么了?“ 王妈妈脸上露出愤恨的神色,道:“进了寿安堂.话还没说两句.老太太就罚夫人跪着,一直跪到现在呢!” “这怎么可能.祖母不是一直都不管娘这里的吗?”欧阳可睁大了眼睛.不敢置信。 “哼.那个老东西.难怪我从不去请安她也没半句话.原来在这儿等着我呢!”林氏冷笑一声,李氏平日里不责怪.只等着一起算账.这个老太太,当真不是好东西!林氏眼中的怨毒之色越发肆意。 欧阳可脸上露出担忧:“那弟弟会不会有事?娘你的身子还好吗?” “二小姐放心吧,七个月胎象早已稳了.只是夫人今天当真是辛苦了。”王妈妈感叹道.从林氏手里接过了茶碗,又跪倒在旁边轻轻帮林氏掖捏膝盖 欧阳可点点头.低声道:“娘.你没事去寿安堂招惹祖母做什么,明知道她不喜欢你肚子里的孩子.这不是去找罪受吗?” 林氏疲惫地挨着靠枕,半闭着眼睛道“娘是听说了一个好消息才赶过去,还在那里碰着欧阳暖了,说起来.她跑寿安堂,跑得可比你勤快多了。 欧阳可显然心中怀恨.冷哼了一声道:“她最厉害的本事就是装腔作势!哄得所有人都以为她大方得体.心地善良!可是娘.你刚才说的消息是什么?”她的眼中.有十分的急切。 林氏睁开眼睛.微笑道:“你别急.听我慢慢说。到底是你舅舅有本事,听了我说的事.只教了我两伴事,一是先韬光养晦.隐忍不发.他们不叫我管事.我就索性省下这口气。”欧阳可一听急了.连忙截口道“舅舅是糊涂了,娘这些年费了多少力气,怎能说放手就放手,由着李姨娘掌权,“ 林氏叹气道:“我也舍不得,可你舅舅说的也对,我现在忙的再好.有欧阳爵在.欧阳府将来到底不是咱们的.管的再好也是为他人作嫁衣裳.没的累了自己.况且目前我当务之急,是生个儿子。” 欧阳可白了林氏一眼.赌气道:“娘.你说了跟没说一样。祖母都说了这孩子是天煞孤星,生出来又有什么用!你还不如想想怎么对付欧阳暖才好,“ 欧阳可现在一心一意的就是除掉长姐.压根不关心自己肚子里的这个孩子,林氏瞪了她一眼,道:“还用你来说!这一次娘好容易求了你舅舅同意帮忙,调了人手去劫欧阳暖的马车” 欧阳可一愣,喜上眉梢道:“真的?娘,这事我怎么不知道?成功了吗?” 林氏冷笑一声.道:“你这个傻丫头,若是告诉你.一旦走漏了风声.这伴事就成不了,“ 欧阳可目光中闪出希冀之色,喜悦道:“这么说事情是成了吗?” “自然是成了!“林氏的精神似乎一下子振奋起来.“你舅舅派了人来告诉我,事情成了一半。” 欧阳可脸上露出奇怪的神色,道:“成就是成了.怎么成了一半!娘你刚才还说,在寿安堂见到了欧阳暖.若真是成了,她不是该回不来吗?” 林氏顿时一阵大笑,爱怜地抚了抚欧阳可的脸,笑容越发深沉.道:“ 傻丫头,这世上对付人的法子可不只是一个死字.欧阳暖害得你成了如今这个样子.我一定会变本加厉全都讨回来,这次我持意命人留了她一条命.却叫人趁乱去取她身上一个物件,一旦有人赖上门来.一口咬定与大小姐有染,看老太太还不气个半死,到时候欧阳暖只有两条路“ “两条路?”欧阳可想了想,抚掌笑道.“对,一是为了家族的名誉而自尽.二是下嫁给那泼皮无赖全了名节.娘.你说得对.只有这样才能消我心头之恨!若是让她那么轻松就死了.我这条腿岂不是白白废了!“ 林氏点点头,目光幽深道:“最可惜的就是没能将欧阳爵除掉,若是能连他一起除掉.咱们才算是高枕无忧。” 欧阳可像是没听到这句话一样.脸上露出兴奋的神色道:“娘,那人什么时候上门,我要亲眼看欧阳暖名誉扫地!” 王妈妈听了,心里暗道二小姐太不长进了.这时候只想着自己那一点私仇,却半点不为夫人着想,只是不好点破,只能笑着说:“二小姐不必忧心.只要筹谋好了,人很快就会上门来闹的.这京都里都是一家靠一家.名门贵女之间的消息传得非常快.夫人只要稍稍推波助澜.很快人家都会知道欧阳家大小姐的贴身物件落到了外人手里头!您就安心等着吧!” 欧阳可的眼睛闪烁出黑亮而森冷的光泽.她望着窗外无边的夜色,终于心满意足的笑了开来。 ——————题外话—————— …...码字的童鞋伤不起啊.跟人换马车的童鞋也伤不起啊,哈哈哈哈 070 鸡飞蛋打算盘落空 “可儿.你不必着急,娘答应你的事情哪一件没办到?”林氏脸上带着笑容.柔声安慰她道.“都是因为欧阳暖那个死丫头.害得你变成这副模样,如今更是连欧阳家大门都出不得!若非如此,你去了大公主的赏花宴..... “别提那个大公主!”欧阳可听着就气不打一处来.狠狠道,“她送来的帖子.只说请欧阳家的大小姐.也不想想娘才是这家的女主人.居然一心只想着那个臭丫头,简直是欺人太甚!“ 听到这母女俩说话,王妈妈已经是知机地垂下头去.只不做声。夫人失了宠爱,二小姐又成了踱子,大家嘴里不说”心里却都清楚得很.府里的那些下人”....踩低逢高是人之本性,眼看夫人是倒了,自然就对她们这里冷淡了许多,反倒很多人都去攀附大小姐和李姨娘去了,对此.林氏心里恨到了极点.却又实在无可奈何。 “娘.我如今变成了这个样子,谁还会把我当一回事!只能让欧阳暖到处出风头了.我心里真是难受!”欧阳可脸色渐渐阴郁了下来,咬牙切齿地道。 林氏的怒气沉静收敛.冷笑说:“她要在人前显摆,你任凭她去出风头就罢了.如今老太太分明是恶了咱们,有什么好事会想着你?她们以为我不出门便什么都不知道,前几天老太太为了这赏花宴.还给欧阳暖送了一匣子首饰.偏生就忘了你!” “什么!”欧阳可一下子就站了起来,“我也是祖母的孙女.好东西凭什么全都给了她!” “好了,别嚷嚷了,除了嚷嚷你还会干什么?要不是你先头没了算计,也不会给人抓了把柄!”林氏一把将女儿拉着坐下.抚着她的肩膀.沉稳压制下她的不安,随即轻声说,“可儿.之前娘瞧着你心情不好,有些话也不能说,现在眼看报仇在即.你也该振作起来,从今天开始一定要好好打扮打扮.打起精神来.你要让别人看看.咱们不是丢了老太太的宠爱就乱了方寸的那些蠢人。” 欧阳可看着林氏.神情无辜而迷茫.眼睛里闪烁不定。 林氏叹息道:“说起来,大公主的赏花宴实在是个好机会,娘早已使人打听出来,这次去的朝中权贵很多,不要说各王府的世子郡王,就连宫里的蓉郡主都来了.若是你也能去.说不准被哪家瞧上了.从此以后咱们可都翻身了…六 “娘.你疯了,皇族岂是咱们家攀得上的,那些皇孙公子,婚事都是要皇帝钦点的.他们自己都做不了主!”欧阳可立时猛地抬起头来.表情已经是呆住了,随即便颤声说道。 林氏顿时沉下脸呵斥道:“什么攀不上.你懂什么!娘也不指望你能做个正妃,便是封个侧妃,那也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什么千载难逢的机会.我才不要去给人家做侧妃.岂不是一辈子抬不起头来!”欧阳可没想到林氏的意思是这个,顿时又羞恼又气愤,红晕如流霞泛上双颊,慎道:“我才不要做什么侧妃!” 林氏揽着女儿的身子,心里万分爱惜,嘴里却轻骂道:“真是个笨丫头,这侧妃可不是小门小户里的侍妾,就算见着正妃也不过是屈膝行个礼.其余夫人侍妾见着你都要跪拜.更不用说外头的人也会对你另眼看待!若是将来你有了儿子.这嫡庶还说不准呢!再说了,你以为老太太凭什么对欧阳暖好.还不是想把人送进那些王府去!“ 听林氏提到欧阳暖.欧阳可眉峰蹙起.顿时冷笑了起来:“她?她虽说脸蛋不错,可最是个。蜜腹剑、心狠手辣的,老太太真是瞎眼了.怎么会挑着她?” 林氏轻声嗤笑了下,拉长声音道.道:“就是要心狠手辣才好,进了皇家的门,没有那些个手段可活不下去,况且老太太可不是让她过舒坦日子去的,她指望着咱们家将来出个王妃呢!哼!老东西的如意算盘打得好,明天我就让她鸡飞蛋打一场空,可儿.你好好听娘的话,娘自然有法子让你将来飞上枝头,” 欧阳可愣愣地望着林氏,脸上却没见到多欢喜的模样.她心中还惦记着美如冠玉的苏玉楼,根本容不下别人,所以对林氏的这个许诺,倒有些微的抵触。 王妈妈低着头.心道夫人如意算盘也打得太响了.欧阳家什么门第.嫁个公侯之家倒也还算门当户对,可是要攀附皇室就十分困难了.老太太敢打这个主意.不过是打量着大小姐德言容功都是十分出色.真要说起来.二小、姐远远不如大小姐.且她心计又平平.在那高门大院里如何活的下去?最关键的一条.....王妈妈的眼睛悄悄落在欧阳可的绣鞋上,轻轻叹了口气。二小、姐如今踱了足.寻常高门都不会要这样的儿媳妇,更何况是高高在上的皇家,夫人当真是糊涂.怎么可以给二小姐如此许诺...“.王妈妈心中这样想.嘴巴里却道:“是啊二小姐,您且安下心来.一切夫人都会为你打算好的。” 欧阳可不愿意再听林氏讲述这些美好前景,她满脑子都是苏玉楼的俊美容貌,压根不想去攀什么高枝.半晌.声音微弱几近无声地岔开话题:“娘.先别说这些.你一定要将明天这场戏闹大些才好,最好闹得全京都人人都知道!” “这是自然。”林氏很郑重地点头.忽然嫣然一笑.带着一种不动声色的狠毒。 第二天一早.欧阳爵勒着双龙出海抹额.束发银冠,一身秋香色立蟒袍子.稳稳重重进了听暖阁,那些跟着的亲随小厮都退下了.他便褪去了在外头的那般稳重面孔.一溜烟地朝正房冲去。 “哎呦.我的大少爷.您跑慢点。”穿堂门口,瞧见欧阳爵一阵风似的冲了过来.方嬷嬷不禁大吃一惊.叫了一声后见人冲自己一笑就过去了.只得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随即脸上就露出了微笑的表情。 “姐姐,我来了。” 红玉正在替欧阳暖梳头,看见大少爷进来,手里的动作加快.轻轻替她挽了一个斜髻.加饰玉珍殊簪,杂以一朵洁白的桅子花.颇有清新之感。 欧阳暖闻声抬头.正好见欧阳爵挑开门帘.一阵风似的冲进来.脸上笑吟吟的,她笑道:“怎么这么莽撞,嚷嚷的我在屋子里都听见了。” 欧阳爵从怀里变戏法似的掏出个小盒子.神秘兮兮地递了过去,欧阳暖一愣.接过来轻轻打开,见里头是一个点翠赤白彩造的香囊,翻来覆去瞧了一会.不由笑道:“爵儿什么时候喜欢上姑娘家的玩意儿了?” 欧阳爵将香囊凑到欧阳暖跟前,眼睛亮晶晶的,道:“你先闹闻看再说。 刚一靠近.便有一股淡雅香气扑面而来,欧阳暖不由笑道:“十分清香,倒是令人神清气爽,若我没有猜错,这是灵草的味道。” 灵草生长于极北苦寒之地的险峻山峰.极难采摘,世间所有不过数十株。因萃叶常年得雪水滋养,味道清新冷剂,有宁神之效,极是难得.欧阳暖看了弟弟一眼.道:“你从何处得来?” 欧阳爵呵呵一笑.道:“听说灵草有凝神静气的功效.原本这香囊是我前些日子千方百计才托人买到.准备给姐姐今年寿辰做礼物的,但昨天晚上你受了惊.所以我才翻箱倒柜的找出来.姐姐喜欢不喜欢?” “喜欢.你送什么姐姐都喜欢。”欧阳暖将香囊放在手中把玩.转而微笑着注目他道,“对了,昨晚你和爹爹怎么说的?” “昨天在书房,我将事情简要和爹爹说了一遍.并且照着姐姐的意思,将明郡王护送我们回来的事情也告诉了他,我瞧着他的表情,倒像是有些高兴的。”欧阳爵想到欧阳治当时的表情.不免有些心有戚戚焉,明明是遇袭这样的倒霎事.怎么欧阳治却好像捡到了大便宜。 欧阳治关心的不是自己姐弟的安全.而是明郡王的意外出现,只怕他还在庆幸这场意外.让他们和明郡王重新有了联系。欧阳暖的嘴角舒展出明艳的微笑.道:“爹爹自然有他自己的打算.这件事咱们只要支会他一声就好,其他你就不必管了。”她刻意停下不说,将香囊递给红玉收好.自己抬手端起桌旁放着的茶杯,用盖碗撇去茶叶沫子,啜了。茶.留出时间让欧阳爵细细品味她话中的涵义。 欧阳爵愣了愣.抬起头来.轻声道:“姐姐,那些人趁着混乱抢去了陈小姐的腰带,只怕还要闹出一场事来。” 欧阳暖神色温柔宁靖,笑道:“你算是长进了,居然还记得这一点,不妨说说你的想法。” “昨天乱成一团.我猜测,他们至今没有机会发现车里坐的人不是你,还以为计谋得逞.说不准现在正得意着。那腰带如今也被他们攥在手心里,预备拿来对付咱们。”说起这件事的时候,欧阳爵讥消地耸了耸肩.“最近那个女人连连受祖母斥贵,只怕早已忍不住了.抓住这样好的把柄怎么会轻易放过,一定会借此机会大闹一场!可恨祖母和爹爹竟然谁都不肯为过问这件事!“ 欧阳暖摇头道:“时至今日其实你应该看得很明白.这事虽很清楚但祖母和爹爹未必愿意去彻查,因为在他们眼中根本没有这个必要。祖母关心的是你是否健康的活着.爹爹在意的是这事情能不能给欧阳家带来什么好处.他们并不关心到底是什么人在背后有意捣鬼.更不会出头为咱们讨回公道。”见他侧头默默不语,欧阳暖继续说:“要报仇,你得先明白所有人的心思。 “我知道.自己要学的还有很多。”欧阳爵点点头,神色缓和了少许,“我现在担心,很快会有人上门来闹,到时候咱们该怎么处置?” 欧阳暖笑了.如月光般温柔的目光在他脸上微微一转.又轻轻转去了窗外:“你说呢?” 欧阳爵顺着她的目光向外望去,院子里原本一片萧条的冬天景色,如今无数粉嫩的花一朵朵一簇簇绽放在绿色的技头,在微风中轻轻招展.越发显得妩媚动人.春意盎然,他的心微微一动,若有所思。 就在这时候,茜蒲掀开帘子快步走进来,目光之中透露出一种焦急的神色:“大小姐,门房来回报,说外头有人来闹事。” 欧阳爵没想到人来的这么快,颇为震惊.手一推不慎撞跌了手边的茶盏,只听得“哐榔”一声跌了个粉碎。 他想也没想.率先站起来,道:“姐姐,我去将人打发了。” 红玉利索蹲下了身把茶盏的瓷片收拾了,欧阳暖却没有看地上一眼.目不转睛地平视他.逐字逐句清晰道:“你有把握?” 欧阳爵声音淡淡却有些狠辣之意.在此刻听来仿佛锦刃一样的厉,他毅然道:“姐姐,这一回的事情你不方便出面,请你信我。”说完.他便飞快地向外走出去。 看着他的背影,方嬷嬷担心地道:“大小姐,这伴事毕竟事关你的声誉,闹不好就要出乱子,交给大少爷合适吗?” 欧阳暖唇角勾勒出一朵淡淡的笑纹,眼睛灿烂而明亮:“正因为如此,我才将这件事交给他处置。” 这件事欧阳暖已经做了一半.还剩下另一半,就看欧阳爵怎么去完成,事已至此,必须他彻彻底底地狠下心肠,若是他一味心软,不肯说出腰带属于武国公府的小姐,那这盆污水就要泼到自己的头上来...”重生之高门嫡女 “红玉.你跟着大少爷去门口看看.有事速来回禀。”方嬷嬷还是不放心.轻声吩咐道,抬眼看见欧阳暖似笑非笑的眼神望过来.方瑭瑭在心里叹了口气,大小姐敢赌,她却不敢,大小姐这是逼着大少爷长大成人啊,可他还只有十一岁.”... 欧阳暖慢慢摇了摇头.她真正心存顾虑的却不是这件事.而是一旦这把火烧到武国公府,两家就算是结下了嫌隙.不.是仇怨才如” 欧阳爵刚到了门口.就听见外头传来一声响亮的叱喝.紧跟着.外面怒喝连连,中间还夹杂着几声不堪入耳的咒骂声。不等他发话,小厮茗瑞就立刻到了门边上悄悄张望,不一会儿就跑了回来:“大少爷.护卫们将那人抓住了,” “喂,你们这是仗势欺人,我跟你家小姐是认识的,是她让我上门来找她成亲的!这天底下还有没有王法!快放开你小爷!” 听这口气,闹事的人当真是上门来了,欧阳爵心中一沉.就只听一声极其夸张的惨呼,随即就是又一阵不堪入耳的喝骂声。可随着砰地一声闷响.这些声音就仿佛被截断在喉咙里似地戛然而止。此时此剂,他再也忍不住,猛地拉开了门口 一个人正抱着头趴在地上一动不敢动.旁边站着凶神恶煞的欧阳府的护卫.然而远处却还有不少人在围观,对着那人指指点点,看着这一幕.欧阳爵深深吸了一口气,紧跟着,声音冷得仿佛结了冰:“你又来闹事.我都说过了,偷了东西就要认罚.老爷将你赶出去是因为你吃里扒外,居然还敢跑回来胡言乱语!你当真是吃了推心豹子胆!” 那人一愣,刚要争瓣,欧阳爵挥了挥手.立刻有人上去堵了他的嘴巴, “带去爹爹面前处置!”欧阳爵冷声道,那汉手还要挣扎,却被数个侍卫绑的严严实实,押了进去.昨天晚上一回来.欧阳暖便支会了李姨娘.将府前的侍卫全部换了人.一看到来闹事的不问缘由就当场拿下,所以这汉子刚到这里还没说几句话就被人扭住了口 欧阳爵将人带进了正厅,又沉着脸命人去请欧阳治.欧阳治匆匆赶来.看见堂下跪着一个人,不由吃了一惊:“爵儿.这是怎么回事?” “爹爹.今天一早此人在我们府前闹事.我将人押了进来.你问他吧。”欧阳爵冷冷说着.一把拉掉了那人口中的布条,还重重地踢了对方一脚。 “你是什么人.何故在我府前吵闹?” “小人名叫肖山,大人你一定得救救我.将来咱们可都是一家人啊..... “ “什么一家人?”欧阳治瞪大了眼睛.看着堂下这个衣衫破旧,一脸猥琐.被打得鼻青脸肿的大汉,压根回不过神来。 “小人....”大人.你家大小姐将来是要许给我的啊.这还不是一家人吗? “住嘴!”随着这一声厉喝.欧阳治就看见自己的儿子愣是一拳头砸在了那大汉的右颊.随即又是一脚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地重重踢在了这个大汉的胸口。吓傻了的大汉起先没有任何反应,好半晌才惊觉过来.抱着心口连连呼痛.紧跟着又被一脚直接踹倒在了地上。 “满口胡言乱语!”欧阳爵的模样像是要吃人。 他平日里十分随和.那张玉一样的脸上从来不曾出现过眼下这种暴怒的表情.因而.就连欧阳治都愣了一下。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那大汉本就被揍得满头包.此时见欧阳爵一昏要杀人的架势,终于知道如意算盘打不通了.慌忙连连磕头求饶道.“您不看僧面看佛面.就看在大小姐的份上.…”” “你还敢胡说?”不说还好.那大汉一提到大小姐三个字,欧阳爵脸上怒色更深.指着他便大声喝道:“你是什么东西,竟然敢说认识我姐姐!做你的梦!好.很好,”说着冲上去又是重重一脚! 肖山痛得连连嚎叫.大声道:“大人,要杀要剐随便.可我手上有大小、姐的贴身物件.我死了你家大小姐就要守寡了。”他这话说得利索.可站在欧阳爵那好似刀子的目光下.那种僵冷有如芒刺在背的感觉就甭提了。 “贴身物件?看来如今泼皮无赖的胆子也越来越大了.大历律清清楚楚,有平民诬陷官家,拉到衙门一律都是八十大板外加戍边.你不知道?”欧阳爵冷笑。 肖山一愣,他不过是赌坊里的泼皮无赖.昨天夜里有人送来了一个包裹,让他拿着包裹里头的物件上欧阳府来闹事.还给了他一锭金子.他原本是不敢的,可是那人许诺让他只管去闹.绝不会有事,说是事情牵涉到小姐的清白.那些人便只得认栽吃疼,谁还敢真闹到官府里头去?这时候他听见欧阳爵说的笃定,不禁有些害怕,后悔自己一时贪心,收了不该收的东西.想到事成后还有的十徒金子.他把心一横,道:“我有证据!”说完,他从怀里掏出来一条腰带.死命抖了抖! 欧阳爵一把抢过来一看.随即露出冷笑道:“哪里来的泼皮无赖,这可不是我姐姐的腰带,你仔细睁大眼睛看清楚了!“说完.他不理会对方,将腰带送到欧阳治的眼前去.“爹爹,你看看这上头还绣着一朵兰花标记.左下角还有一个兰字,我姐姐可没有这样的东西,” 欧阳治一看,这翡翠腰带上果真绣着很精致的兰花.左下角也的确有一个小小的兰字.脸上不由露出惊骇的神情,道:“这又是谁的东西?” 欧阳爵心中在这一瞬间经过了无数个念头.终于狠一狠心肠.再狠一狠,大声道:“昨天晚上是武国公府的小姐坐着咱们家的马车回去的,中途还撞上了歹人.这腰带说不准就是那时候丢掉的。 欧阳治明显大为意外的样子,“既然是被歹人抢走了,又怎么会落在他手上?” 欧阳爵冷笑道:“这就证明他与昨天晚上的那些歹徒有勾结!他们看见马车上是欧阳家的莲花标记.就以为里头坐的是姐姐,打算上咱们门上来讹上一笔钱!真是打错了算盘!“ 肖山没想到里头还有这么一出,顿时愣了.反应过来大声道:“我不知道什么歹人啊,只是.….只是有人送了我钱让我上门来闹一场,我什么都不知道啊!不要送我去见官!千万不要啊!” 欧阳爵不禁心中一动.随即冷冷地说:“送你去见官还是便宜了你,冤有头债有主,既然腰带是武国公府陈兰馨小姐的,你只管找他们就是,至于我姐姐,你若是敢再胡说一句…六说话间就只见寒光一闪,那原本兀自趴在地上的肖山刚刚抬头.就只见一道匕首突然落下来.随即头上就是一轻.吓得魂不附体的他尖叫了一声,抹了一把头上全都是血.却是欧阳爵将他半边头发连带头皮都削去了一块! 欧阳治平日里从未看过自己儿子如此可怕的样子.不由得也骇了一跳.平静下来才道:“爵儿.此事不可莽撞!” 如果把人送去武国公府.岂不是故意叫人家没脸?还不如就这么放了他,然后让他去武国公府门前去闹腾,也好过自己跟此事担上关系.欧阳治老奸巨猾的想到.挥了挥手道:“算了算了.杀了这种人平白脏了手.爵儿.你派人将他从后门送出去,不许再生事。” 欧阳爵本还以为肖山会是第二个张文定.却没想到竟然是这样一个废物,登时冷笑道:“是.爹爹。” 肖山被人捆着丢出了欧阳府的后门,欧阳爵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冷冷望着他道:“若要寻这条腰带的主人.就去武国公府吧,若是再让我看见你,小心你的脑袋!“他说话的时候.眼睛里带着十足的狠意,虽然这不过是个半大的孩子.肖山却知道他绝不是说着玩的,连滚带爬的跑了。 后门的角落里.一个人一直隐在暗处,见状对另一人道:“这可怎么办,这个蠢货将主子交代的事情办砸了!“ 另一人急切道:“要不是昨夜他们将人抓了大半,我们也不会为了避嫌找上这么个废物.现在可怎么向主子交代!” “先回去禀报再说。”两人对视一眼,匆匆离去。 武国公府 古村深深,粉墙青砖,院子里青石角道干净整洁.黑柱落地柱擦得发亮,石栏杆上摇了争奇斗艳的各色花朵。 陈兰馨一路走得目不斜视.脚下的步子却微微透露些微的慌乱.进正屋的时候脚下一个不稳.差点一头栽倒.满屋子的丫鬟妈妈都震惊地望着这位大房的嫡出小姐,不明白一向沉稳的她怎么会失去了往日的冷静。 陈老太君正靠着石青底金钱蟒靠垫坐在太师椅上.脚下的地砖光鉴如镜,掉绰映着人影.此刻她见到陈兰馨.不由皱眉道:“慌什么?” 陈兰馨还没来得及说话,泪水便盈盈落了下来,陈老太君眉头皱得更紧,看了周围一眼,旁边的丫鬟妈妈立刻会意地退了出去.只留下老太君身边最信赖的杨妈妈词候着。 陈兰馨一下子扑倒在她脚边.泪水连连的将昨天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老太君一听.顿时大怒:“这都是什么样混账?光天化日的就敢劫持贵人的马车.还有没有王法了?”她弯下了身子.轻轻拍着孙女的后背.连连安抚,“别怕别怕,等下告诉你爹爹.咱们一定要查清楚这事情.为你讨回公道。 陈兰馨原本昨天晚上就要来拜见.当时老太君却已经休息了.她急的一个晚上都没有睡着,刚要继续说.却听见外头突然有人闯了进来.定睛一看正是自己的长兄陈景睿,他一身华服.身形伟岸,相貌英俊,五官轮廓分明而深邃.一双眼睛散发着鹰阜般锐利的光芒.然而他一向沉稳的脸上却露出难得的焦急神己 “好好的怎么一个两个都这么莽撞!”陈老太君皱眉道。 “您问她!”陈景睿一声冷哼,把一条腰带丢在陈兰馨身上”,兰馨你自己瞧瞧.这是什么?!” 陈兰馨仔细一看.顿时面白如纸,惊恐万分.几欲晕厥过去,她颤声转向陈老太君道:“老太君,求您救救孙女!”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陈太君愣了愣.目光在那条翡翠腰带上流连不 去.充满了怀疑。 陈景睿立刻道:“昨天路上不是出了乱子吗?妹妹可能受了惊吓没留意,把腰带给落下了。结果有个叫肖山的无赖.在咱们大门口嚷嚷着跟妹妹有了婚姻之盟.还拿着这条腰带作为证据.说要娶妹妹做媳妇!” 陈老太君一惊,不敢置信道:“当真吗?兰馨.你糊涂了吗,刚才怎么没有说起这件事!” 陈兰馨满头都是冷汗,吓得不行,泪水盈盈道:“是孙女的错,昨天别、女和欧阳暖换了马车.结果遇上了歹徒.我一时不察,被人抢去了腰散...这才引来的今天的祸事......求祖母救救孙女!孙女不想从此坏了名声啊”; 陈太君和陈景睿听得她的话俱是面面相觑.一时骇得说不出话来,这事发生的突然.连他们也如堕雾中,不明就里。 陈太君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这人现在哪里?” “他在门口嚷嚷的人尽皆知.我便命人将他捆起来关了.现在已经派人去禀报父亲.还不知他会有何处置?”陈景睿的神色十分凝重,几乎可以说得上复杂无比。 陈兰馨一惊,扭头道:“哥哥.这样的无赖定和昨天的歹人是一伙儿的,你怎么能留着他性命.直接打死就算了!” “糊涂!这种无赖整日里在街上游荡,谁都认识他.若是我们府里无缘无故打死了人.只怕更会传的满城风雨!人家只会以为我们武国公府是仗势欺人!到时候你一个姑娘家怎么能说得清楚,” “是,刚才我们没有防备,他趁机在门口拼命嚷嚷.还大声喊着妹妹的闺名兰馨.周围很多人都看见了听见了,若是我们打死他,明天这事情就会传遍了.咱们真是百。莫瓣!” 陈兰馨闹言大哭.道:“都是那欧阳小姐误了我!” 陈太君也不说话,只冷冷逼视她.只看得她头也不敢抬起来,才漫声道:“我倒没有问你,好端端的.你为什么要与人家换马车?” 陈兰馨惊惶之色难以掩抑.失声道:“祖母,这怎么能怪我,我也是想让荣郡主高兴.才让出了自己的马车呀.后来怕回家晚了祖母怪罪.我才借了欧阳家的马车.....”; 陈太君额上青筋暴起,嘴唇紧紧抿成一线.喝道:“蠢东西!这一切都是你自找的.你如果不是为了讨好柯蓉.何至于弄到今天这个地步!咱们家是什么身份.何用至于讨好她一个空有名头的郡主.你瞧瞧你现在这勇模样,还像是个公侯千金的样子吗!” 陈兰馨伏在地上不敢争辩.只好暂且忍气吞声。 陈景睿看了妹妹一眼,冷声道:”祖母.事已至此.再责怪她也无用,依孙儿看,一是要让那无赖平息下来不再闹事,二是要尽快堵住悠悠众。,保住我们家的声誉。” “你有什么好法子?”陈太君看着陈景睿.沉声道。 “这无赖不过是想要讹诈一笔银子.咱们依他就是.再送他一个漂亮的丫头堵住他的嘴巴.然后咱们迅速找个合适的人家将妹妹嫁了,时间一久.风波自然会平息下去。” “我不要!祖母.我不要这样随便嫁人”,陈兰馨一听就慌了.现在匆匆寻找的亲事哪里还会有什么好的.更何况她心里真正惦记的人是明郡王.千方百计讨好蓉郡主是因为她想要得到更多接近郡王的机如..没曾想却落到这样的下场.立刻就顾不得害怕,大声反对道。 陈景睿一声暴喝.怒目向她:“住口!”陈兰馨立剂吓得噤声,不敢置信地看着一向疼爱自己的兄长。 “祖母.上次明州贺家不是来议过亲吗?当时祖母还说妹妹年纪小没答应.现在正是时候”;陈景睿一口气说完.看着陈太君的脸.道.”祖母.这事情关系到我家的声誉,一定要速战速决!” 这就是要牺牲陈兰馨了.陈太君不忍地看了一眼自己钟爱的孙女,原本陈兰馨是这京都里出名的才女.她还打算将她嫁个更合适的人家.贺家虽不差.家底却终究是薄了点......然而景睿说的没有错,这事情是捂不住的.很快京都里就会众人皆知,在别人议论之前将陈兰馨嫁出去,事情也就好解决得多! “兰馨,哥哥是为你好,一旦别人都知道这件事,你就更难嫁人了”. 陈景睿冷声道.”还是——你想要用死来弥补你的过失?” 陈兰馨一愣,只觉得往日里疼爱妹妹的兄长竟然一下子变得冷酷无比.女儿家的名声何等珍贵,一旦受损是再也嫁不出去了。可是自己年纪轻轻,又是花容月貌、青春年少,真的要去死又下不了那个狠心.她想到这里.既恨自己没事换什么马车.又恨欧阳暖无故连累了自己.更恨那些莫名其妙的歹人.一颗心都要给揉碎了。 陈太君看着这一幕”心中下了决心,将这丫头嫁得远一点,谁还知道京 都里的事儿?尽管有心里有些舍不得.但也是没法子的事。 “哥哥是要逼死我!”陈兰馨瞧陈太君的神色,十分害怕.又大声哭道:“难道人家都是傻子,不会用脑子想一想?原本祖母都拒绝了的婚事.突然又答应了.人家不会起疑心吗.纵然现在平安嫁过去了.万一事后人家听到什么风声.我一个人在那儿.到时候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哥哥这是要逼死我吗?你还认不认我这个妹妹!” 陈景睿看着自己的妹妹,目光中却是一片冷芒:“这也是你自己没有脑子.被人算计了还在沾沾自喜!你放心嫁过去吧.有武国公府在一天,谁都不敢拿你怎么样,难不成你当真想要留在京都做一辈子的老姑娘.还是想要连累祖母这么大年纪还要因为你被人耻笑?” 陈太君长叹了一口气,吩咐一旁的杨妈妈道:“叫大夫人来.就说贺家的婚事我做主应下了.快派人去贺家说.让他们尽快来迎娶。” “祖母!我不要!”陈兰馨尖叫一声.冷汗涔涔.太过激动突然晕了过去。 “来人,将大小姐扶出去!没我的吩咐不许放她出来!”陈景睿的目光一凛.这句话简直是一个字一个字地迸出来的。 看着人被架出去.陈太君的目光有着深深的疲惫.道:“景睿.好在你有决断,这一点上.便是你爹爹都是不如你的。” 陈景睿目光之中隐隐有风雷之色.冷冷道:“祖母.这不过是权宜之计.那些害了妹妹的人,我一个也不会放过的,您等着看吧!” 黄昏时分.派出去打探消息的王妈妈匆匆进了福瑞院.一进门就哭丧着脸道:“夫人,坏了事了,” “快说清楚,这是怎么回事!”林氏一下坐直了身子,厉声质问,“哥哥不是说事情成了吗?!” 梨香怕她气的很了,连忙伸手轻轻抚着她的后背顺气.她却一把甩开对方的手,严厉的呵斥道:“滚出去!“ 梨香眼中泪光一闪,强自忍了委屈.低头出去了。 欧阳可更是像弹簧一般的跳起来.一下抓住王妈妈的胳膊.连声问道:“到底怎么了?你快说呀。” 王妈妈拿帕子揩着头上的细汗,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外院的门守的死死的,奴婢根本出不去.便只在门房那里打听了下.只知道...”“她艰难的咽了咽。水.颤着嘴唇道,“原是有人来闹.可是不到半柱香的功夫.这人就被大少爷带去了见老爷,奴婢就又想了法子找人打听.谁知却问出来说那物件根本不是咱们大小姐的.说是”.”说是找错了人!“ 欧阳可大吃一惊.王妈妈收了收冷汗.继续道:“奴婢偷着等了好一会儿.找了很多人问,这才弄明白昨儿个晚上是武国公府的人借了咱们府上的马车”....他们劫错了人呀夫人!” 林氏猛地站起来,脸色青白.血液像是一下子冲到了头顶,整个人又砰的一下倒了下去.王妈妈惊呼一声,赶紧冲上去.小心的把她放到榻上去,让她靠在软榻上歇息。然而一瞧她的面色.顿时慌了.只见她脸色铁青.气息不匀,胸膛剧烈的一起一伏.似乎是完全失去了往日里的镇静。 欧阳可也没比她好多少.听了全部过程,几乎没背过气去,好容易才吐出一句:“......欧阳暖真是太狡猾了!” 王妈妈幽幽的叹着气.没有说话.她其实很赞成二小姐的话.这种事既然做也就做了,那只要成功了也没什么.可偏偏弄错了人.这运气也太背了, “......那现在怎办?”过了半响.欧阳可才有气无力的问道。 林氏似乎梗了一下.刚要挣扎着坐起来.身子一个抽搐.眼白却一下子翻了起来,眼前一黑.突然晕了过去。 梨香在外头听见.里面传来王妈妈的惊呼声.二小姐的喊叫声.她淡淡听着.脸色十分的漠然…… ——————题外话—————— 大家说感情戏慢腾腾,坑爹啊,情节都是有关联的.慢慢感情戏就多鸟其实武国公府和欧阳家这是结了仇了,但是在他们眼中是不会区分欧阳家不同派系的.在他们看来.整个欧阳家都是他们的敌人。 071 妻妾成群日夜难安 林氏气急了,这一次昏迷仿佛是堕入无尽的迷梦,无边无际的噩梦挣扎、纠缠着她.辗转其中不得脱身。她费了极大的力气才睁开眼睛.只觉得身体有一瞬间的松软,自己原来是躺在福瑞院的房间里。 欧阳可见她醒来,表情十分惊喜.急切道:“娘.你终于醒了!” 王妈妈在她身后.也长长的松了一口气:“老天保佑!夫人醒了就好了!可把老奴吓坏了。” 林氏刚要说话.却觉得喉咙里一阵锦利的害裂般的疼痛,像有细小的刀刃在害,那疼痛逐渐唤回了她的清醒.开口十分艰难.”那伴事......” 她躺在床上,心心念念的还是陷害欧阳暖的事情没有成功。 王妈妈眼睛一垂.不敢看她,欧阳可恼怒道:“娘.欧阳暖当真是太狡猾了.这次居然又让她逃了过去!” 林氏闹言,手指僵硬地蜷缩起来——她不信!不信!怎么可能,她好不容易才劝说哥哥同意帮忙,精心设计了这策略.只等着收网看欧阳暖陷入绝境.为什么只一天的功夫,这件事就败了! 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林氏几乎是翻身直挺挺地坐起来,气喘吁吁道:“当真没有成!你们没有听错?” 说到底.她还是不相信.自己精心设计的一切落了空。 王妈妈看她神情.似有几分害怕.不由劝说道:“夫人.这事情以后再说吧,您身子要紧!” 欧阳可满脸是掩饰不住的气愤.恶狠狠地道:“娘.舅舅派去的人竟然分不出那马车里坐的是谁,分明是武国公府的小姐坐在马车里,他们竟然还以为得手了.居然还敢回来向您报喜领赏,当真是一群蠢猪!” 林氏也是咬牙切齿不已,她的确派了见过欧阳暖的人潜伏其中,却不知道为何出了这样的差错。其实林氏不知道,如果只是欧阳家那十个护卫自然很好收拾.偏偏武国公府的护卫足足有三十个.双方很是讲缠了一阵,再加上当天晚上场面太乱,小姐们又都是一样的花容月貌.金玉辉煌.天色那么暗如何能分瓣出来呢? 她越想越是恼怒.用力锤了床头一下,却觉得自己腹部传来一阵深切的痛感,不由惊呼出声.王妈妈赶紧上前扶住她.急声道:“钱大大,你快来看看夫人!” 林氏只觉得腹痛如绞.一阵阵的疼痛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登时顾不得仪态,叫的如同撕心裂肺一样,欧阳可吓了一跳,不由自主倒退了半步,王妈妈回头道:“二小姐,你快去叫人啊!” 欧阳可一愣.这才反应过来.却不肯出去叫人,反而只顾扯着嗓子大声道:“来人啊,来人啊!我娘身子不舒服!” 王妈妈看了欧阳可一眼”s中暗自摇头.二小姐如今一旦走得快了.就会跛的很厉害,她这是不肯在人前暴露出她的短处.没想到这种时候她竟然丝毫不顾着夫人,只想着保留自己的面子,王妈妈不再犹豫,快步走出去叫人。 原先夫人晕倒.他们就请了钱大夫来,只不过在外室开方子。片刻之后,王妈妈便带着钱大夫进来内室,钱大夫过来一看,林氏疼得满头大汗.像是承受不住了的样子,赶紧施了针,林氏又疼了好一阵子,才觉得那阵疼痛慢慢过去.她满头大汗地躺着.气若游丝的模样,好久都缓不过来。 王妈妈也不与钱大夫寒暄,开门见山问:“您不是说七个月的胎象已经稳当了吗.夫人如今这样疼又是什么缘故?;. 钱大夫也不答,只低头沉吟了片刻.才慢慢道:“夫人可是接触过什么有害孩子的东西?” 王妈妈闹言,面上露出难色道:“昨天晚上夫人......不小心摔了一跤.然后又受了惊吓.是不是动了胎气?”她不好说林氏是被老太太罚跪,又生了大气,只能这样似是而非的解释。 钱大夫摇了摇头.脸上的神情十分凝重:“倒像是药物所致——” 林氏刚缓过一口气,这时候听到这句话.心头悚然一惊,脱。道:“什么药物?”她平日里害人害多了,这时候抓住了关键.一下子变了脸色。“夫人.不是我不肯说.而是这世上害人的药物实在太多,你若是让我说出是哪一种,我却还无法立时分辨出来。”钱大夫抬头,眸中微微闪过一丝悲悯,”只是从夫人的脉象看来,这药物十分霸道,对夫人腹中孩子大为有害,若非夫人身子骨强健,孩子早已稳当.只怕这一回是留不住了.....”;林氏墨然耸动.眉目间尽是难言的惊诧.往日欧阳治宠幸过的女人怀了身孕,她总是千方百计的除掉,却万万没想到这种事会轮到自己身上!她深知有些药物即便是没有怀孕也会损伤肌理血脉.甚至不能生育.更何况自己这样身怀六甲的人呢.当即心中害怕起来:“那我的孩子当真没有事吗?”钱大夫犹豫道:“应该无事,我会尽力而为。”他顿一顿,又道:“然而夫人却要小心谨慎.往后再遇到这样的情况.我就不能保证了。” 林氏的头脑在急剧的转动.平常所有的用度都是经过仔细的检查,福瑞院里头也都是她自己的人,不可能出现被人动了手脚的情况,唯一的可能就是昨天晚上在寿安堂....她到底是心机深沉的人,很快想到了这一点。难怪,老太太会让自己罚跪一个时辰!难怪她好端端的非要换什么香!难怪自己闻着那香气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原来一切都是早有预谋,这个恶毒的老太婆! 王妈妈见她脸色阴晴不定.于是道:“钱大夫.请您一定要想方设法,保夫人和孩子母子平安。” 钱大夫点头:“我会竭尽全力。”他微一伽躇,直接道:“只是这药物药性霸道.孩子虽然暂时无碍.我却也没有十分把握.不知它会不会使身体虚弱,容易滑胎,或者——” “或者什么?”林氏猛地抬起头来.目光如炬。重生之高门嫡女 “或者......生出不健康的孩子,这都是有可能的。”钱大夫犹豫着说道。 林氏和王妈妈面面相觑.又急切地问道:“不健康的孩子?这话是什么意思?” “可能会让产下的孩子先天不足或者养不大,这个......我还不知这种药到底用了多少,也不知道夫人您以后会不会有异常或不适。您也无需过分担心,只是.....个人的休质不同也很难说。” 这些话说的含含糊糊,林氏听得心头恼怒,满心满肺尽是狂躁,脸色一下子就变了:“什么叫很难说,难道你连到底会不会有事都分不出?养你这个大夫做什么吃的!” 钱大夫从未被人如此当面辱骂过.当即红了脸,一副说不出话来的样子,王妈妈没想到林氏会说出这样的话.赶紧打圆场道:“钱大夫.夫人只是太心急,您不要见怪。请您出去开药方吧,劳烦您了。”说着,她将钱大夫引了出去。 王妈妈进来时,却见到林氏满面怒容,欧阳可站在旁边不说话,脸上也是十足恼怒的样子.王妈妈心中叹息一声,上前极力劝说道:“夫人,您别这样伤心!好在小少爷暂时是保住了口” 林氏的眼中迸发出强烈的恨意:“都是那个老东西.她竟然敢动手害我的孩子?!” 王妈妈闻得此言.深深一震。欧阳可心里激灵灵打了个冷战.口中惊讶道:“娘.你的意思是祖母要害您?” 林氏冷笑一声.手落在腹部.心头大恨道:“不是她还会有谁?我往日里不说小心翼翼却也是步步谨慎.那些小人根本没有靠近我的机会.只有昨天在寿安堂——肯定是那个老东西!枉费我以前对她那么孝敬,她竟如此待我,念得是什么佛经,简直是个老毒妇!” 王妈妈劝说道:“老太太心肠也太毒辣了些.您怀的毕竟是欧阳家的骨肉,她竟然也下得了这样的狠手。好在老天爷有眼,夫人您福大命大,人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可见这小少爷也是个有福气的。”她顿一顿.如安慰和肯定一般对她道:“从今天起,夫人您就放心养胎吧.要对付大小姐和大少爷.将来有的是机会.可不要因为一时忍不住坏了大事。” 这话欧阳可听得一愣.然而她无暇细想.也压根不愿去想,失声道:“这怎么可以!娘,你答应过要为我报仇的!你怎么能只顾着弟弟丝毫也不关心我的死活!” 王妈妈一愣,心中怨怪这二小姐压根就是自私自利.却又不敢直接说出来.只能道:“二小姐.如今不是报仇雪恨的时候,夫人差点滑胎.并非天灾.而是人祸.这说明老太太已经不想留下小少爷了.若是此刻大小姐大少爷再有个闪失,只会坐实了小少爷的恶名,将来纵然他平安出生,也会受人嫌恶,到时候夫人和小姐您都讨不到什么好去.老奴请您多忍耐吧。” 欧阳可一下子冷下脸,颇有些气急败坏道:“忍耐忍耐忍耐.你们就会叫我忍耐!你看看如今我变成了这个样子,还有什么好忍耐的!”她说完,便一瘸一拐地快步走了出去,林氏在后面急声唤她.她却全然不顾,连头也不回地走了。 林氏绮靠在枕上.脸色腊黄,面容憔悴.良久才深深叹了一口气,脸上满是失望:“这个孩子.越来越不懂事了,都怪我,将她宠的无法无天.王妈妈.你受累了。我知道.这些日子我都被欧阳暖气的糊涂了,做了不少没理智的事情.多亏你在旁多加周旋.欧阳暖比我想的要狠.要毒.你放心.从今往后我不会再这样急躁了。” 王妈妈赶紧到她身旁去.脸上带着笑容安慰道:“夫人.您能这样说.老奴就放心了.今儿晚上还有一场宴的.您可要打起精神来挺住了口” 林氏一想到晚上的事情.就冷笑一声:“说什么都是一家人要在一起吃一顿饭,以往我好的时候也不见老太太这样殷勤,分明是想要折腾我,当着我的面抬举李姨娘和娇杏那两个贱人!她是看着这一回害不死我.要气死我才甘心口” 王妈妈点点头.道:“夫人,既然知道老太太的心思也就好办了,他们不论怎么气您.您都得忍着,凡事多想着小少爷.您这口气也就顺了。实在不行,就回了他们说身子不舒坦不去。” 林氏摇摇头,道:“不妥.我不过是没去请安,那老太婆已经找了借。罚我.若是这一次又不去,她还指不定在别人跟前怎么排揖我!” “可是夫人的身子”....是不是....”,王妈妈脸上还有不少担心。 林氏摸了摸隆起的腹部,脸上划过一丝冷笑:“我不会有事的.横竖不能再让那些人拿了把柄,快去准备吧。” 王妈妈十分赞同.扬声对外头喊道:“梨香!进来服侍夫人梳洗!” 林氏挺着七个月大的肚子,靠坐在厚厚的垫子上,脸上浓重的脂粉也掩不住怀孕的憔悴.蜻黄的脸色和暗沉的斑点让原本艳光四色的脸蛋黯然失色。她狠狠地将梳头的蓖子扫落在地,怒声喝骂:“狗奴才,这是什么脂粉,这样让我怎么见人?” “奴婢该死,请夫人恕罪。”梨香吓了一跳,连忙跪下,心中叫苦不迭。 “给我住。!”林氏怒气上涌,将妆台上的东西全都拂落在地,低头瞧见战战兢兢却生的很清秀的梨香,不由更加生气,恶狠狠地拿起一根菩子向她身上扎去!梨香十分惊恐,却不敢躲避,一边哭着一边任由林氏这样猛刺,身上多了不知多少伤。! 王妈妈快步走进来,看这情形.连忙扑过去将林氏手中的誓子拿下来.对梨香连声道:“狗东西,怎么惹着夫人生气了,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还不快滚出去!” 梨香跌跌爬爬地出去了.王妈妈上前扶住林氏.劝说道:“夫人,您是有身子的人了,丫头做错了事情随便惩罚就是了,何必这样动怒,反而伤了小少爷!” “你让我怎么不生气”.林氏指着铜镜里面色蜡黄的女人,”这样我怎么见老爷.你是想让我丢丑吗?”林氏忍不住愤恨地道。 这就是不想在李姨娘和娇杏面前泄了底.王妈妈心中叹了口气,自己主子毕竟得宠多年,在这方面还是看不开啊:“夫人,不管李姨娘和娇杏那些人怎么样得宠,她们再貌美如花也不过是以色事人,色衰爱弛.总有吃苦头的时候。您才是正头太太.是欧阳家名正言顺的女主子.只要您大事上不出错,平平安安地生下小少爷.便谁也动摇不了您的地位.何必与她们争夺一时长短呢?您忘了.刚才说过的,一定会冷静下来,好好为您自己谋划的。林氐挥手阻止了,恨恨地道:“你不必说了,这一切都是欧阳暖那个贱人送给我的.我每次看到李姨娘和娇杏的脸.就像是看到欧阳暖在嘲笑我一样!”她拿帕子拭了拭泪.冷笑两声.”我还真不信了.那两个狐狸精能得宠几日?我可不是那些无用的废物,等我生下了儿子,再一个一个找他们算账!” 宴席开在了正厅.往日里林氏不曾怀孕之前,也是和众人一起用膳的.只是怀孕后毕竟体弱.她又深恐别人谋害,所以一直在福瑞院独自用膳。 因为中途发了脾气,又匆忙换了衣衫,林氏到达时,所有人已经在那里了。欧阳治坐在李氏的身边,李姨娘和娇杏站在欧阳治的身后,欧阳暖和欧阳爵坐在下首.几人正陪着老太太在说着什么.气氛十分的轻松。李氏连连点头,脸上带笑,神情愉悦。 欧阳暖嘴角含笑,目光柔和,身上十分素净.惟见发间一枝红珊瑚的双结如意钗,钗头珍珠颤颤而动,愈加楚楚动人,不知欧阳爵说了什么,她侧头看他,脸上笑容更加温柔.本来就清丽夺目的脸因为这种温暖柔和的表情而散发出一种耀眼的光芒.让人无法移开眼睛。 远远看着就是一张温暖和美的家庭图.只是这张和美的家庭图中却不包括自己这个正房妻子…… 林氏穿着正红锦衣,裙子上绣着荷花、双喜、蝙蝠,头上戴着一色的嵌宝金簪.簪首上为合和二仙.象征多子多福、如意双全,此刻她又怀着孕.更是显得珍珠翠玉.富贵逼人。她强忍愤怒.面带笑容向上首的李氏请了安.然后自然地在欧阳治的身旁坐下。 欧阳暖起身,微微笑着向她请安.欧阳爵也低着头,恭敬地请了安,欧阳治满意地看着一双儿女,倒像是十分满意的模样。 李姨娘一身像锦洋莲紫的春裳,妩媚多姿,脸上笑盈盈的向林氏行了礼.然后恭敬地站到欧阳治身后去了,娇杏也学着她行事.林氏望了两人一眼,目光冷冷的。 欧阳暖露出极温柔的神色.状似无意地笑道:“李姨娘手上的玉镯真是漂亮呢!” 林氏的眼睛扫过去.却一下子愣住.李月娥的手上带着一个翡翠玉镯.质地温润,玉质清澈,水汪汪的翠绿欲滴,她不由得脸色大变,这玉镯是老太太一直藏着的,自己很是喜欢.几次三番要借来看看.李氏都不肯给.谁知竟然出现在李月娥的手腕上! 李月娥脸上立刻流露出谦卑的神情,李氏却笑道:“暖儿倒真是眼尖.这玉镯是我刚刚给月娥的,算是庆贺她将要为我们欧阳家添丁!” 闻言.李姨娘眼波流转.面颊绯红,满脸的幸福神色.一双美目含羞带怯地看了看欧阳治,美得像一朵芙蓉花。 在场的众人神色各异,欧阳治是大喜过望.欧阳暖微微含笑.欧阳爵神色平常,一直站在后面的娇杏神色嫉妒.只有林氏脸色发白。 李姨娘怀孕的消息,竟然没有传到福瑞院,什么时候,夫人的势力竟然衰弱!王妈妈心中惶急.有些大势已去的末路之感.却听见欧阳暖笑道:“真的吗?那要恭喜祖母和爹爹了.爵儿.还不快敬爹爹一杯?” 欧阳爵面带微笑,似是很喜悦地敬了欧阳治一杯,脸上半点都瞧不出旁的神情,王妈妈看了心中更焦急.姨娘怀孕若生个少爷.将来多一个孩子和大少爷争夺家产.他怎么可能一点不高兴都没有?大少爷什么时候这么沉得住气了! 林氏的脸色十分难看,冰冷的目光落在站在角落里的娇杏身上.淡淡道:“王姨娘.怎么还傻站着不到跟前来伺候?李姨娘是贵妾.老爷又宠爱她.如今更是咱们家的大功臣,你又凭借什么,怎么敢这么无礼?” 这话一出口,不要说是娇杏.就连原本满目娇羞的李姨娘也白了脸色。 身为妾室.根本没有在桌子上坐下的权力,主母在场更是只能站着词候.林氏。。声声叫的是娇杏,实际上却是在提醒李姨娘,贵妾也是妾!她就是要让大家知道.她才是当家主母,李姨娘再得宠也只是个妾而已.只要有自己在的地方,她李月娥就只能站在旁边! 李氏看了林氏一眼,脸上露出一些冷笑.道:“月娥.你如今怀了身孕.自然和以前不同,就在我身边坐下吧。” 李姨娘脸上露出不动声色的喜悦.看了林氏一眼,那目光之中难以隐藏其中的得意.欧阳暖低下头,掩住了唇畔的笑容。 李氏并不打算就此罢手.继续开口说:“月娥嫁到我们欧阳家.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希望你们能和睦相纯”她的声音顿了顿.“有什么不满都可以和我说,不要闹得家宅不宁x上下难安。” 这是在给林氏一个下马威!欧阳爵看看这个.望望那个.又看看一脸平静低头喝茶的姐姐欧阳暖,突然明白了什么,当即忍住笑,装作没有听见的样子。 李姨娘看了一眼李氏.一双秋水盈盈的眸子里流露出混合着不安、羞急与娇怯的光芒,却不敢真的在她身边坐着,而是走到最下首.侧着身子轻轻坐了,李氏挥了挥手,吩咐拿鹅羽软垫垫上.林氏在旁边看着.几乎气歪了鼻子。 紫檀木镶白玉的大圆桌上雕绘着八仙过海图.桌面上摆着大大小小几十个白釉官瓷盘,盛放着各色的美食,然而林氏看了一眼,却是一口都吃不下去.旁边的娇杏给她布菜,眼底却是一副不耐烦的神色。 娇杏一身茜红色俏绣美人扑蝶的轻罗春裳.这衣服本是她托人从江南寻来的锦缎,持意裁制了想要在欧阳治面前露脸的.谁知道李姨娘一怀孕,欧阳治压根就不看她一眼了,登时恨得咬牙切齿.偏偏这时候林氏又来找茬.娇杏更是心中厌恶,却只能强自忍耐。林氏刻意为难.一会儿说她动作慢,一会儿说她不够恭敬.一会儿又嫌她说话声音太小听不清,总之怎么做都是错的,娇杏一张俏脸几乎都扭曲了。 林氏强笑着对李姨娘道“姨娘怀了身孕.这家中的事…… 李氏淡淡截口道:“暖儿.从今天起,你就协助李姨娘一起管家吧。” 林氏一愣.脸上虽然还在笑.可是心里却已经是翻江倒海。 欧阳暖的笑容像二月柔柳上那最温柔的一抹春色,口中却添了三分犹豫:“只怕暖儿年轻不懂事,辜负祖母的期待。” “没事,让你做就放手去做吧,总比叫一些不懂事的人沾手的好,咱们家可不能再弄得乌烟瘴气了!”李氏冷声道。 就在这时候.娇杏一个错手.筷子居然掉在了地上。 林氏心头的火一下子就窜了上来.厉声道:“眼睛瞎了吗!这是什么场合.竟然这么没规矩!进了欧阳家的门.难道连一些最基本的礼仪你都不懂吗?!” 娇杏立刻满目委屈,泪盈盈地望着欧阳治.露出乞求的神情。 欧阳治原本就不待见林氏.此刻见到她居然呵斥自己心爱的妾侍.顿时恼怒道:“住。.长辈在这里.你还大呼小叫的.像是什么样子!这就是你的规矩吗!” 林氏直直地看着欧阳治,冷笑一声.说:“老爷.这府里真正没规矩的人是谁,我大声说几句话就不行了,那让一个妾侍与我平起平坐又如何?”她原本想要忍耐的.可是李氏将李姨娘抬举到了这个地步,她再不吭声,这家中还有她的地位吗? 李姨娘听到这里.拿起手帕小声地啜泣着.委委屈屈地说:“都是我不好.是我不知礼数.我不应该坐在这里.夫人您千万别生气。”说着连忙站起来,一边哭,一边对林氏说:“夫人,都是我不好,你不要再惹老太太和老爷生气了.我来服侍您!” 林氏看了她一眼.冷哼一声:“你有什么好委屈的.身为妾室.服侍主母本来就是你该做的.哭哭啼啼的倒像是谁欺负了你!” 欧阳暖站起身.轻声劝道:“娘.您有什么话都可以好好说.如今你和李姨娘都有身孕.伤了谁爹爹和祖母都要为难的。” 李姨娘当下哭得更伤心,连连说:“大小姐别再为我求情了.是我不好,是我不好。” 李氏冷笑道:“让你坐下的人是我,人家指名道姓说的可是我的不是!今天闹到这个地步.大家都有眼看着,绝对怪不到你的身上去!婉如,有什么话都冲着我来好了!何必为难月娥!” 林氏气极,虽然早知道李氏偏袒,可是没想到她竟然完全不在下人面前给自己留面子,她已经想好要忍耐,可这些人一个一个竟然都如此.真是让她难以忍受!当下恼怒道:“老太太,媳妇没有半点指贵您的意思.只是这府里也不是小门小户.有些规矩还是要讲的,李姨娘虽然如今身子贵重.却也是个妾.当然是要站着的,您让她坐下与我们同桌吃饭,岂不是叫人看了笑话?” 李氏的脸色一下子变了,几乎是不敢置信地瞪着林氏。 “住嘴!”欧阳治阴冷的脸色十分可怕.闻言更是火上浇油.当下在桌子上重重捶了一下.震得盘碟乒乓响。 厅中鸦雀无声.连李姨娘都停止了哭泣.所有人都望着欧阳治。李氏却突然站起来,将手中的筷子往桌上重重一磕.恼怒道:“一顿饭都吃不安宁!张妈妈.扶我回去!” 欧阳暖和欧阳爵立刻都站了起来,要送李氏回去,她却摆了摇手,像是气急了.转身扶着张妈妈的手就走了.连欧阳治都没有搭理.欧阳治也觉得没面子,恼怒万分:“都散了!”说完也跟着拂袖而去。 李月娥看了一眼林氏的脸色,想也没想就快步跟着欧阳治离去了,那边的娇杏慢了一步,却被王妈妈叫住:“想去哪里.你当你也是怀了孕的娇贵人物吗?还不继续服侍夫人吃饭!” 娇杏一愣,手上动作慢了半拍.林氏上去就是一个响亮的耳光,长长的指甲在娇杏的脸上划过.娇杏一声惊呼.脸上已经多了两条血痕。 林氏出了一口恶气,心中痛快多了.冷笑道:“算了.不吃了.看见你们这些东西都心烦。王妈妈.扶我回去。” 欧阳暖笑道:“娘.这就回去了吗?” 林氏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转身扶着王妈妈的手走了,欧阳暖看了一眼娇杏,面上露出十分惋惜的神情:“王姨娘.你脸上伤得可不轻.一定要好好爱惜着.万一留下疤知..” 王娇杏脸色一变,她凭借着漂亮的脸蛋才如此受宠,若是从此之后就此破相毁容,欧阳治哪里还会看她一眼!当下摸着自己的脸痛惜不已,盯着林氏远去的背影,目光十分怨毒。 欧阳暖笑着看她一眼,道:“对了,最近怎么不见姨娘那只猫了?” 王娇杏喜欢猫.欧阳治又宠爱她.便想方设法不知从何处弄了一只毛色雪白的猫给她养着.想到那只叫碧儿的猫.王娇杏一愣.道:“这两天也不知道跑去了哪里.....”; 春天么.猫儿自然四处跑了。欧阳暖点点头,唇际隐一抹淡淡疏离的微笑:“姨娘可要好好看着那只猫儿,如今咱们家中有孕妇.最需要安静.可千万别让那只猫儿莽撞地惊了人。” 王娇杏看着欧阳暖,在惊异之下眼中突然有一丝暗色划过,欧阳暖静静微笑不语,仿佛只是在说一件普通的事情,并无任何特别的含义。 王娇杏想了想.粲然微笑露出洁白贝齿道:“多谢大小姐提醒,我一定好好约束那只猫儿.不让它到处乱跑。”说完.她便若有所思地走了。 欧阳爵重新坐下来,对欧阳暖道:“姐姐.今天的八宝鸭子很香呢.你尝一尝。” 欧阳暖看着他.脸上露出一丝笑容.道:“你吃吧,姐姐累了。”说完,她便慢慢向外走去。 她慢慢走回去.方瑭毋和红玉尾随身后。红玉问她:“小姐,您对王姨娘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欧阳暖摇摇头.只信步沿着走廊慢慢往前走。前庭的一村桃花正开得如火如荼。一阵风过.吹得那一树繁花落了满地的花瓣.几瓣美丽芬芳的桃花花瓣飘落在她的肩头.她伸出手轻轻拂去。只见自己一双素手皎洁如雪.几片花瓣粘在手上.带了一种明媚的艳丽,欧阳暖淡淡笑了笑。 一滴泪无声的滑落在手心。 “小姐.你这是怎么了?”红玉大为惊慌.方嬷嬷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感到十分莫名。 欧阳暖仰起脸,轻轻拭去面颊水痕.轻声答:“再过十日,就是娘的忌日了吧。” 娘一个人孤孤单单,林氏却在众人面前大发雌威.当真以为欧阳家还是她的天下.这样满身罪恶的女人.午夜梦回的时候,不知她会不会恐惧害怕欧阳暖这样想着,脸上的笑容越发温柔了些。 第二日在花园.林氏正坐着晒太阳.眼睛看到王娇杏远远走过来,不免冷笑着高声道:“王姨娘哪里去?” 王娇杏一愣.似乎完全没想到林氏会在花园里。她哪里知道.林氏昨晚上大获全胜.却也不一味韬光养晦了.只想着要在众人面前立威。王娇杏不由脸上发白,走上前去道:“夫人,我.…“我只是去找碧儿,刚找到要带回去。” 林氏冷眼瞧着她怀里那只浑身雪白的猫.微微露出厌恶的神色。然而很快,她的眼睛里划过一丝诡语的光芒.转头笑着对张妈妈道:“花园里的花都开了,美得很,你去请李姨娘过来赏花。” 张妈妈一愣,像是有点意外,却很快派人去了。 王娇杏看看林氏的神色直觉不好,便只低头抱着碧儿,不知在想些什么,再不敢抬头看林氏一眼。 林氏淡淡道:“那猫儿挺乖觉,给我抱抱吧。” 王娇杏一愣.想起大小姐说的话.脑海中似乎有一道邪恶的念头闪过.然而终究狠不下心.只敢想一想罢了.还是老老实实把碧儿交了出去。 林氏抱着碧儿.觉得吃力,便将猫儿交给了王妈妈抱着,自己就坐在那里等着李月娥过来。李月娥原本刚从寿安堂出来,这边就有人说夫人来请.她也不敢推辞.只能跟着来到花园,一看到这场景却是愣住了,小心翼翼的道:“夫人.您找我有什么事?” “你如今身子娇贵了,没事就不能找你了吗?”林氏冷笑一声.李月娥低下头去:“不敢.夫人有什么吩咐.请直言就是了。” “也没事,不过是花园里的花开得正好.请你们一起来观赏。”林氏看着李月娥双手不自觉地微微护住腹部.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脸上露出一丝嘲讽的神色。 李月娥诚惶诚恐.林氏的手不经意地伸过去抚摸碧儿光滑的毛,轻声道:“我们都是服侍老爷的人.虽然平日里我对你们严厉,却也是为着你们好,你们也该懂得这一点。” 李姨娘和王娇杏对视一眼,脸上都露出些微的纳闷.往日里总是横挑鼻子竖挑眼的,不知道林氏今天这一出到底是什么意思。 林氏看着李姨娘,目光森冷,她没有耐心了,她的儿子还有三个月才会出来,这个女人却已经怀上了,好在胎还未坐稳,足够她动手了。她想象着欧阳治有可能会出现的反应.想来想去.她都觉得,他是不会把她怎样的.她是兵部尚书的亲妹子,他敢怎么样呢? 她手里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碧儿的毛:“在这个家里生活.你们应当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话还未说完,忽然王妈妈厉声一叫,手中的碧儿尖声嘶叫着远远扑了出去,众人还没弄请是怎么回事,已见碧儿直直地扑向李姨娘的方向,那猫儿养得十分肥大,这一下子扑过去非同小可,众人一下子都惊呆了! 李月娥一反应过来,立刻下意识的用手挡住腹部.那猫儿竟然是冲着她的肚子直接扑过来.李姨娘的手背和手臂上立刻横七竖八落了十多条血痕.狰狞恐怖! 李月娥口中没命的失声尖叫起来.向后倒退半步,王妈妈使了个眼色.“还不快去扶!”旁边的丫头会意立刻上去搀扶,李月娥惊呼一声要抓住那丫头的手.却不知道被谁一下子绊倒.整个人毫无意识地向后重重掉倒......她吓得几乎叫不出声来,王娇杏也是满脸惊恐。与此同时.惊呼声盈满了整个花园…… 欧阳治听说了花园里的事情后,气得脸色铁青,赶紧去看望李姨娘.然而大夫却很明确地说孩子是保不住了.欧阳治大为恼怒.一听那猫儿是娇杏的,立刻将她大骂了一顿,还要请家法。娇杏自从当了姨娘之后一直受宠,何曾受过这种委屈?当下大哭不止,辩解说都是夫人身边的王妈妈,是王妈妈没有抱好碧儿.害得李姨娘没了孩子.想说林氏两句,却又忌惮林氏的狠毒.一句话也不敢多说。 然而她虽没说完,欧阳治却想到始作捅者就是林氏.哪里憋得住,立刻奔到福瑞院找林氏算账,林氏却装出一副悲伤的模样.欧阳治哪里还肯像以前一样相信,只说她猫哭耗子假慈悲.林氏委屈的解释:“那猫儿又不是我养的,我和李姨娘终究是共同服侍老爷,她没了孩子对我有什么好处?”欧阳治大大的丢了一回脸.心中压根不相信她的说辞.却顾忌这林文渊,虽然不敢对她如何.却终究忍不下这口气.将王妈妈拖出去重重打了二十个板子! 王妈妈是林氏身边最信赖的人,打她等于是打自己的脸面,林氏想到众人对自己的冷眼孤立和对欧阳暖姐弟的热情.又想到自己的孩子是天煞孤星人人厌恶,李姨娘的孩子没了欧阳治就生这么大气,不由委屈的守着被打得爬不起来的王妈妈大哭了一场,又打骂身边的丫头妈妈出了一回气。 欧阳爵听说了.偷偷和欧阳暖说:“姐姐.爹爹这样生气,我还以为他要休了那个女人,却没想到只是处置了一个妈妈。” 欧阳暖看着不远处院子里的桃花笑了,轻轻地说:“爹爹这个人呀.....娘死的时候他可是眼睛都不眨.短短几个月就迎娶了林婉如,你就别对他抱多大的指望了,他心里只有他自己......“ 欧阳爵有些愣神.随即向欧阳暖求证一伴事:“这件事.是不是与姐姐有关?” 若是娇杏心狠手辣一些.今天保不住孩子的就不是李姨娘而是林氏了.可惜,烂泥终究扶不上墙.反倒被林氏抢夺了先机。不过,她一下子把欧阳治两个爱妾都得罪得很了.有这么两个年轻美貌又痛恨林氏的人在欧阳治耳边天天吹风,她这辈子都别想再翻身了。 最重要的是.这几个人越是闹得鸡飞狗跳.爵儿也就越是安全。 欧阳暖微微一笑:“何须我动手?若是林氏更聪明些.气度大一些.完全可以免受这种罪.她以为一次两次爹爹不敢对她如何,却不知道日子久了,她也就众叛亲离了。” 欧阳爵想了想.有些感叹:“我总觉得爹爹有些可怜……” “他这个人.不配得到真心相对的人。”欧阳暖淡淡的说.眼神之中露出一丝刻骨的寒意。 再过三个月,就是林氏临盆之斯”…她很期待。 ——————题外话—————— 童鞋们说.宅斗太多.看着累.这几章得给林氏一个重击,然后暂时转移战场去虐美男们。叉腰笑 话说用这种桥段对付姨娘.古今中外不知多少人用过.真是没啥新意了。可怜的后妈。 072 并称为京都双璧 李月娥从流产的那一天开始.就整日里躺在床上以泪洗面,家中大小都去劝过.甚至连李氏都惊动了,多次派了人去看望,然而李妓娘却没有半点,好转的迹象。 “姨娘.您这又是何办…”佩儿坐在床前的小几子上守着李姨娘,手里端着一碗银耳羹.面上十分忐忑的模样。 “我不饿!”李姨娘脸色铁青,牙齿咬得吱吱响.言不由衷地道,“你不用管我,更不必守着。” 她盼了多久才能盼来一个孩子,几乎是寄予了全部的希望,如今一下子没了.自然是伤心透顶的.佩儿知道她心里难过,却没有办法安慰她。本以为夫人没了老爷的宠爱.姨娘又掌了府中的管家权力.一切就都不同了.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结果。想着想着,佩儿在心里叹了口气,说起来.都怪她们太小瞧夫人了,以为只要能抓住老爷的心,怀上一个小少爷就行了,却从来不曾想到会被已经失宠了的夫人硬摆了一道。 “姨娘,您都两天水米不进了.这样下去身子怎么受得了咖…还是用一碗银耳羹吧“佩儿将银耳羹端到李姨娘的面前,让她闻见那香气,希望她能坐起来喝一口。 李姨娘劈手摔了白玉瓷碗.一下子稀里哗啦地上全都是碎片.佩儿吓了一跳,忙站了起来。 “我真蠢,真是没脑子。”李姨娘泪如雨下.“我一心一意以为,只要老爷待我好.便在这府里站稳了脚跟.竟不曾想过,我不去害别人.别人看着我过得好,却会来害我毗大小姐说过的.那些宠爱都是假的,让我早作打算.我却冥顽不灵!如今酿成了大错.孩子都没了……后悔已经来不及了川她说着.抱着床上的迎枕嚎啕大哭起来。 佩儿自小跟着李月娥一起长大,又跟着她一路来到京都投亲,也不由悲从心起.哭了起来:“姨娘.不会的.要不您请老爷做主,让他惩罚夫人...喉娘您快别哭了.身体要紧吼”“ 李月娥的脸上却露出愤恨的神情.眼底全然都是怨怒:“他?他现在只想着和娇杏那个小妖精风流快活.根本想不到我的丧子之痛!我那样跪着求他.他却连休了那个贱人都不敢!求他有什么用!” 佩儿见她眼睛里像是要冒出火来.不由道:“还有老太太呢,姨娘.您还能依靠老太太!” 李月娥冷哼一声.秀丽的脸上笼罩上一层寒霜:“哼.她知道我怀了身孕自然是千好万好.一听说孩子没了.竟然还说我自己不小心.着了人家的道!我算是看清楚了.这欧阳家.一个两个全都是自私自利只为自己着想的,” 就在这时候,外面的丫头掀开了帘子,小心翼翼地说:“李姨娘,大小、姐来看望您了。” 李姨娘和佩儿对视一眼.佩儿立刻会过意来.主动迎了出去。 看见佩儿出来.欧阳暖微笑道:“李姨娘还好吧?” “多谢大小姐关心.姨娘身子倒是还好。”佩儿的笑容有些勉强.“就是精神不太好,只怕是伤心得很了。” 欧阳暖柔声道:“我已经听说姨娘的事了.本想早点过来看看,娘那里却还闹着.我一直不好过来.我知道.这件事真是委屈姨娘了。” 佩儿没想到欧阳暖会说这样一番话,忙道:“多谢大小姐体恤.您快请进去吧。” 欧阳暖进去的时候,看见李姨娘正绮在床头的大迎枕上,脸色苍白.一双大眼睛神彩全无.人很憔悴,看见欧阳暖进来,忙抽泣着要坐起来,欧阳暖忙上前阻止了.“姨娘不必多礼,你身休不好,快躺下歇着吧!“ 李姨娘却挣扎着坐起来.欧阳暖见她这样好强,不免轻声道:“姨娘.这是何苦呢。” 李姨娘又伏在迎枕上呜呜地哭了起来。 欧阳暖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同情,道:“姨娘,这样伤心只会苦了自己.你也要多为以后想一想?……” “大小姐,我很后悔当初没有听你的话,竟然着了他们的道心……”李姨娘抬起眼睛.一脸的悲伤。 欧阳暖点头,在她身边不远处的椅子上坐下.才低声道:“我刚才在院子门口看见王姨娘了.她似乎想要进来探望。” 李姨娘一愣,脸上的神情变得更加愤恨:“猫哭耗子假慈悲.这事情她也脱不了干系!若不是她养的那只猫.我的孩子也不会好端端的没了!“欧阳暖脸上的笑意淡而稀薄.像透过千年冰山漏出的丝丝阳光,带着一股淡淡的寒气:“姨娘说的对.昨日我去看望娘.她也是这样说的。” 李姨娘一愣,似乎不敢置信地看着欧阳暖,欧阳暖嘴角的一抹笑意很快被眼中无尽的憨绪和担忧代替:“她还说,这一切都是因为王姨娘养的那只猫儿造孽,与旁人无尤。” 这是要将一切都雅到一只不懂事的畜生身上!李姨娘目露寒光,声声含怒:“大小姐.旁人这么说就罢了,你是最聪明不过的人.难道你也相信这种说法吗?王姨娘有什么胆子敢对我动手,你当真不知道谁才是罪魁祸首?欧阳暖眼眸中蕴着清冷的笑意.目光幽幽落在李月娥的身上,“姨娘既然心中早已明了,又何必怪罪代人受过的王姨娘?” 李月娥闹言心头一动,眉心微微一蹙,立刻又垂下眼睑,只看着地上,片字不语。 欧阳暖叹了口气.道:“王姨娘见我要进来.央我向你求情.说碧儿虽然是她养着的,可早已丢失了三天,事发前才刚刚找到......她生怕你怪她,昨天等你等到夜里.今天天没亮又来了,你却不肯见她.可见还是在怪罪她。” 欧阳暖看见李姨娘一哥根本不相信王姨娘会如此自责的模样.不由笑道:“听说爹爹在此期间也来过多次.正好在门口碰上愧疚的王姨娘.便好言安慰了她呢。” 让欧阳治相信此事与她无关,原来这才是王娇杏每天来这里请罪的真正目的!好精明的算盘!闻言,李月娥目中掠过一丝冰冷的寒意。 “现在大家体谅姨娘刚刚丧子,过于悲痛.或许还不觉得,可是日子久了.总是要传些闲言碎语出来的。”欧阳暖笑着,点到即止。 佩儿也担心地说道:“是啊.姨娘,王姨娘一口咬定了是无心之失,日子长了别人都会以为她是无辜受了连累.也会觉得您狭隘小气.不肯原谅人,您何苦要留下这样的名声。” 李月娥心中愤恨.脸上却已经平静了下来.她不肯继续这个话题,反倒忽然问:“大小姐去过福瑞院?夫人现在身子如何?” 欧阳暖见她满脸期待.不由面露难色,道:“姨娘.你也是知道的.娘如今身怀六甲,爹爹和祖母都不好过分苛责.也只是将原先抱着碧儿的王妈妈打了板子......我去的时候.娘正在养胎,看着心情还是很好的。” 佩儿气急道:“当日明明是夫人故意去掐那碧儿.猫才突然发了疯似的扑向我们姨娘,这件事她却撇得干干净净!” 欧阳暖眼神似烟霄悠远,淡淡说道:“佩儿姑娘.她是当家主母,自然是不一样的。” “可我们姨娘原是老太太的亲人.自然不同一般的姨娘.....”话音未落,佩儿已面露惶然。欧阳暖望着她笑。李姨娘嘴唇微微发白.几绺鬓发散乱在耳边,一双清莹妙目中唯有深深 的惶恐,佩儿立刻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姨娘就是姨娘.永远也不能和夫人相提并论。一旦李月娥嫁给了欧阳治.那就永远低人一等,再也不能说是老太太的亲戚.更不是府里的客人,只能算是半个主子,一旦碰上了与夫人的纷争,无异于是以卵击石。 “姨娘还年轻.将来定然会有孩子,只是……”欧阳暖笑而不语。 李姨娘是何等聪明的人,欧阳暖还没有说完.她就已经知道对方的意思,纵然再有孩子,没有足够的能力保护他,也不过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罢了。这个时候如果她不振作起来,只会白白让王娇杏这样的女人捡走了便宜。 “请王姨娘进来吧!”李月娥擦干了眼泪.掩一掩鬓鬈.起身披了伴湖水蓝云纹外裳.神色间又恢复了往日的淡定从容.轻声道。 王娇杏穿着亮眼的水红色春裳,一朵桃花一般的艳丽,进门先给欧阳暖恭敬地行了礼.回身看到李姨娘.她眼晴一红.落下泪来:“李姨娘,我真的没有害你.碧儿早就丢了.那天也才刚找回来.我不可能蓄意安排了这件事.要是你不信.可以问我身边的人.也可以问院子里的妈妈们......” 李姨娘让佩儿将她扶起来,微笑道:“咱们都是相处久了的姐妹,我又怎么会怀疑你呢?” 王娇杏抽泣着站了起来:“姐姐相信我就好,我是真的没有害你,若是我有心陷害.只叫我不得好死!” 欧阳暖微微笑着.道:“王姨娘.既然李姨娘已经信了你,又何必发这样的毒誓,这一切不过是一场误会罢了,解开也就好了。” 欧阳暖走的时候.李姨娘和王姨娘已经破天荒的坐到了一起,林氏这次的计划不仅仅是要谋夺了李姨娘腹中孩子的性命.更是要让她们二人彻底翻脸,只可惜这一回她的愿望眼看是要落空了...... 看到这一切.红玉问道:“小姐.咱们接下来要怎么做?”重生之高门嫡女全文免费阅读 “做什么?”欧阳暖唇角含一丝似笑非笑之意,悠悠道”,什么都不需要我们去做。” 林氏此番作为.目然一时心头痛快,然而却招来更多的怨恨.何用她再做什么,那些人恨不得个个都去踹上一脚才好.她只冷眼旁观就是。 寿安堂 看见欧阳暖,张妈妈忙迎了上去:“大小姐,您可来了,老太太一直等着您呢。” 欧阳暖微微一笑.道:“我这就去见祖母,劳烦妈妈跟着担心了。” 进去的时候,李氏正在念佛经,听见欧阳暖说刚从李姨娘的红蕊院而来,她捻着手中的碧玉珠串,默默寻思片刻,黯然道:“只可怜了那个孩子。 先是周姨娘一尸两命的暴毙,接着是李姨娘流产.李氏接连失去两个别、子.心中当然十分痛苦.越是如此,她心中越是将林氏恨到了极点。李姨娘虽然聪明.却看不清老太太的心思.只怨恨她不肯为自己的孩子报仇,因此生出了很多嫌隙,却不知道李氏到底是欧阳家的长辈,便是要动手也不会选在这样敏感的时刻。 欧阳暖微微笑着.目光中露出惋惜道:“祖母说的是.近日咱们家中确实发生了许多事情,扰得祖母也不得安宁。” 李氏叹了口气.道:“月娥心中怪我不肯为她出头,对我派去的人都避而不见,暖儿.她终究是不懂我啊!” 欧阳暖把目光停驻在佛堂上那尊观音慈悲的面上.柔声道:“孙女明白,您有您的难处.李姨娘只是因为丧子之痛一时想不通罢了,祖母不要怪她。 娘死的时候.李氏没有说一个字.欧阳治迎娶林婉如.李氏也没有反对,因为这些都没有触犯她的利益。然而林氏带来一个天煞孤星,又一而再再而三地伤害欧阳家的子嗣,李氏就未必能忍耐了.这一点.欧阳暖很清楚。 “我听说,你那个娘近日也在床上躺着起不来了?”李氏淡淡的目光扫过欧阳暖平静的脸.状若无意地问道。 欧阳暖点点头.面露忧色道:“听说是胎象不稳.具体什么原因.孙女就不清楚了。” 李氏冷笑一声”,胎象不稳?那就给她请个大夫,好好看看得的是什么病?一个大夫查不出来.就请两个,两个大夫查不出来,就请三个。总不能全天下的大夫都不知道这是什么缘由吧.我倒是要看看.究竟是她突然病了,还是故意装病不来问安!” 她的声音不大.然而语意中却带着一种森森之意,字字钉入所有人的耳朵。 欧阳暖微微点头:“是.还是祖母想的周到。” 李氏接着又问道:“......这些日子事多.是不是累着你了?” 林婉如失宠,李姨娘病倒,原本说是由大小姐辅助管家一事也就提上了日程,听暖阁一下子门庭若市,不时有人来找欧阳暖禀事,说着说着,就会说到自己怎样能干、忠心上面去了,不外是为了在大小姐跟前留下好的印象,以便得到更好的职司。李氏说这句话.就是担心自己从中更换她的人手.削弱了她的势力和耳目。 李氏这个人,自私冷酷.她如今宁愿信任一个远房侄女.也不愿意信任自己的亲孙女,只是因为她觉得李月娥没有旁的依靠,能够牢牢掌控在手心里而已。 “多谢祖母关心口”欧阳暖笑道.”我毕竟是生手.虽然暂时管着事.却多少有些力不从心.所以一直盼着李姨娘能早些好.刚才去红蕊院.见姨娘的身子已经好了许多,我想过两日就可以将事情交还给她了。” 李氏听了,眼里露出满意的神情,口中却笑着摇头道:“你呀.就是不肯在这些事情上多留心!将来嫁了人可怎么好?” 欧阳暖淡淡一笑:“那祖母就将暖儿一辈子留在家中陪着您.也省的将来嫁出去惹人嫌弃呀!” 李氏闹言脸上的笑容更深,却半天不语,想了想,终是放下手中的佛珠,慢慢走到窗边一盆怒放的芍药前。轻轻一眨眼的功夫.她已折了一朵鲜艳的芍药在手.向着欧阳暖招招手.欧阳暖微笑着走上前去。李氏将芍药轻轻菩在她如乌云般蓬松的发上.含笑道:“我的孙女国色天香,将来要嫁的自然不是凡夫俗子,这些俗事.不学也罢!”她的目光微微一闪,”若是暖儿将来得到佳婿,可会忘了祖母?” 欧阳暖只目光灼灼望着她.”祖母一心护着暖儿姐弟.一片惜惜之情.暖儿永生不忘。” 李氏悠悠抬眸.望着欧阳暖的目光有几分迷蒙:“你长得真的很像婉清,性子却跟她完全两样。祖母虽然年纪大了.却还不糊涂.我一直有一件事情不明.想要问问你。” “祖母请说。” “林婉如对你们姐弟步步迫害,你既如此深爱爵儿.为何能容忍她.始终以齐匕相待。”她停一停,”只因她是你的继母吗,怕传出去别人流言蜚语?” 有片刻的沉默,往事的激荡如汹涌的潮水似要将人吞没,记忆的碎片连接成昔日的痛苦场景,羞辱临门,江水没顶.冰冷孤绝.欧阳暖静静的声音如咫尺澄寒的深水”,不论娘做了什么.她都是长辈.暖儿不明白祖母的意思。” 李氏蓦然一笑:“不明白也无妨。暖儿.祖母再问你,若你有一天站到高处,你会如何对待林婉如?” 欧阳暖淡淡一笑.容颜格外光彩照人:“暖儿上有祖母需要孝敬,下有爵儿需要护持,哪里还有心力去顾及旁人,祖母多虑了。” 李氏闹言若有所思.口中却道.”惠安师太说过.你命格奇贵.将来必有厚福,祖母只是想要提醒你.不要与小人纤缠.如此未免伤了阴莺.损了你的福气。” 这是要提醒自己.不要把时间浪费在林氏身上.而是要为欧阳家谋取更多更高的富贵权势,欧阳暖心中淡淡一笑.李氏口中念的是经文.心中不忘的却是永无止尽的欲望,愈求佛理,愈落麾障。 芍药多情.散发出澄澈的清新气味.欧阳暖坦然注目于她”,多谢祖母教导.暖儿定不负祖母一片美意。” 李氏的笑意淡泊.显然很是满意。 就在这时候.镇国候府两位夫人来访。 李氏愕然地看了欧阳暖一眼,是巧合还偶然呢? “请她们去厅堂说话吧。”李氏淡淡说道.”暖儿.我身子不适,你替我招待吧。” 李氏避而不见.自然不是冲着大舅母沈氏......上一次蒋氏来,李氏还是亲自见了.这一次却连面都不肯露了,欧阳暖微微一笑.低下头应了一声是,便谦谦告退。 欧阳暖迎了出去,蒋氏一见到欧阳暖就亲亲热热地上前拉了她的手:“听说府上马车出了事.我们便赶紧过来看看你。” 欧阳暖向大舅母沈氏望去,她却只是笑容淡淡地和欧阳暖点了点头.眼睛里有真切的关心。 欧阳暖微微一笑,客气地将两人请进了屋里坐下。 待丫鬟上了茶.蒋氏就左顾右盼地道:“怎么不见你娘?” 欧阳暖笑道:“自从娘有了身子,祖母便免了她在跟前服侍。” 她的话音丹落.蒋氏已面露惊讶:“是吗?那老太太可真是慈爱,说起来,我已经好久不见婉如了.我该去看看她。”然后站起身来。 欧阳暖微笑着望她,口中却说道:“祖母吩咐了要让娘静养,所有的客人一律都不见的。所以二舅母要见娘.暖儿做不了主.还容我先禀明了祖母吧。” 这话一说,蒋氏立刻脸色变了,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有些难堪。 欧阳暖声音柔和:“您刚刚才到.想来也累了,且等一等,坐下来喝杯茶吧!” 蒋氏无奈,只能重新坐下来.她没想到.欧阳暖竟然敢这样拦驾! 沈氏抬眼看她,轻轻地拿起茶盏,发出了叮当的请音,目光状似漫不经心的一掠.巧妙地遮住了唇畔的一丝嘲讽。 等了片刻,玉梅进来,”大小姐,老太太说,二夫人请便!” 蒋氏挑着眉对欧阳暖笑了笑:“你娘临盆在即,心中难免紧张,我正好去陪陪她。”说完.她又看了沈氏一眼.似乎有一丝犹豫.道:“大嫂和我一起去吗?” 沈氏淡淡看了她一眼.道:“你去吧.我走得乏了.先喝杯茶再说。” 蒋氏听着神色一松,欧阳暖看在眼中,笑道:“如此的话.就烦劳张妈妈亲自陪二舅母走一趟福瑞院了。” 张妈妈笑着道:“大小姐说的哪里话,老奴这就陪着二夫人一起去。” 说完,便陪着蒋氏离开了。 沈氏冷冷地望着蒋氏的背影.眸子里有掩不住的厌恶.道:“她一听说我今天要来这里.就眼巴巴跟着来了.我想.她是怕独自一个人来.你们根本不会让她见到人。” 欧阳暖淡淡一笑,道:“这是二舅母多虑了,欧阳家并不是蛮不讲理的地方,她既然好心好意来看望.又有谁会拦着她呢?” 沈氏点点头,也不再纠缠这个话题,转而望着欧阳暖道:“暖儿,老太君听说欧阳家的马车遇袭.本想亲自过来看你.我却觉得不妥,便代她来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欧阳暖将当天发生的事告诉沈氏.沈氏听了十分震惊,脸上骤然失去所有血色,失声道:“他们竟这样胆大妄为!暖儿,你的处境竟然艰难至此.这件事你为何不早与我们说!” 见她眼中关心并无一丝作假,欧阳暖心下感激,然而亦深觉不妥,忙看了一眼周围.玉蓉低下头.领着其他丫鬟妈妈们一起退下了.红玉也机灵地去了门外守着。 欧阳暖望向沈氏.低声道:“大舅母,外祖母已经年迈,大舅舅身染沉疴,您和染表哥步步为营,处境同样艰难,暖儿不能相助已是不安,若是为了这些事情让你们也跟着担心.岂不是更加愧疚!” 沈氏一愣,似是没想到欧阳暖一个闰中少女竟然能想到这些,眼中惊异之余.倒是有了许多说不出的感动,只是她想起林氏处心积虑要害欧阳暖姐弟.竟然能够使出这样的手段.不免为他们担心.道:“这事情若是就此揭过不提,只怕他们会更加肆意妄为.难道真的抓不住他们的把柄吗?” 欧阳暖叹息了一声.道:“那天晚上有七人被捉.后来明郡王遣人相告,那七人皆供认是受人指使,然而受谁指使.他们却说不出来,可见背后之人心思细腻.并不曾直接与这些人的首领接洽.这样一来.这些人就连指证的路都断绝了。” 沈氏见欧阳暖容色清丽绝俗.面孔却略带稚气.一时想到自己初进门时候.林婉清盈盈走上前来,拉着自己的手叫大嫂的依依之情,一时想到欧阳暖年纪还小,却要承受这些本不该她承受的苦楚,一路走来几乎步步惊心.不由得心中难受.主动走到她面前.轻轻将她揽在怀中.柔声道:“暖儿.你受苦了。” 欧阳暖微微一惊,只觉得沈氏身上的丝裳柔软细腻.带来微微令人动容的触感,她心中一动,轻轻合上了眼睛,将身子依进沈氏怀中,感受着这片刻的温馨与宁静。 “她为何要如此狠心!”沈氏的声音有一丝悲悯,道:“她已经是欧阳家的主母.现在也有了自己的儿子,何必如此咄咄逼人.非要你们姐弟的性命!” 人之贪婪,岂有止境.....欧阳暖轻轻闭目.并不回答。 沈氏轻声唤她:“暖儿.你虽说才十三岁.可才高聪颖,非寻常女子可比。然而林婉如心肠歹毒,林文渊老谋深算.你与他们周旋.凡事必须瞻前顾后,小心谨慎,老太君来时让我嘱咐你,以后再遇到事情,切不可自己承担,一定要与我们商量。” 欧阳暖点点头.轻轻离开她的怀抱.仰面道:“外祖母为我担心了吗? 沈氏看着欧阳暖.只觉得她一双瞳仁几乎黑得深不可测,唯独看见自己的身影,心中不免叹了一口气.”那日长公主寿宴的事情.老太君已经知道了,我本以为她会开心,可她却闷闷不乐了好几天,她说本不想你太出彩,只是事无可避.人家逼上门来.也只得如此了。她看你祖母的意思.倒是想让你攀上皇室,然而老太君却不以为是好事.她说我家已经要送一个女儿进去.不想再将你也赔进去......况且那日宴后很多人已对你颇多关注.想来今后必多是非,一定要善自小心,保全自己。” 欧阳暖想到年迈的老太君.不免要流泪.可是却终究只是微笑着安慰她:“大舅母请转告外祖母,不必为暖儿担心.暖儿不会任人摆布的。” 沈氏满面忧色.低声说:“你外祖母正是担心你容貌绝色.才艺两全.赏花宴上已经过于引人注目.不免会遭有心人嫉妒暗算。切记若无万全把握,一定要收敛锦芒.韬光养晦才是。” 真正关心你的人.不会让你去求荣华富贵.而只担心你能否一生平安。 欧阳暖郑重其事地看着沈氏的眼睛,一字一顿道:“暖儿明白。” 沈氏眼中满是慈爱之色.疼惜地说:“可惜你才小小年纪,就要经受苦楚.若是换了馨儿.只怕要躲起来哭鼻子了。” 欧阳暖沉声说:“馨表姐有大舅母护着.又有长兄可以依靠.暖儿却只能小心翼翼护着爵儿.并无别的退路.说起来.暖儿也十分羡慕馨表姐。”提起女儿,沈氏却重重叹了一口气:“她这样的性子.若真是进了太子府.还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结局,我真是担心口” “馨表姐是有福之人.上天既有此安排必然会对她多加眷顾.大舅母不必多虑。”欧阳暖轻声道。 “但愿如此吧。”沈氏顿了顿.接着道”,这次来之前,我听说武国公府将陈兰馨许了出去.不足半个月就要出嫁.原本还在心中奇怪.但听了你说的话,却也就都明白了。只怕从今往后,这武国公府和欧阳家就要结下仇怨.你一定要多加小心才是。” 欧阳暖心下思忖.徐徐道:“大舅母说的是.暖儿的确该早有防范。” 福瑞院 张妈妈十分知趣.送蒋氏到门口便转身离去了。 屋子里,蒋氏看着容色憔悴的林氏.心中不免大为摇头,只低声道:“人算不如天算.这一次的事情.你就不要多想了。” 林氏摇头,容色凄楚而怨愤”,二嫂不知.现在我的日子越发难过了,不要说老太太和老爷看我不顺眼,就连那些下人也都翻了天,不把我这个主子放在眼里,我心里就指望着哥哥这一回能替我出气.谁知道竟然有了这样的意外。” 这是怪林文渊不够尽力?蒋氏心中暗怒,不觉作色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谁会想到那马车里竟然坐的是武国公府的小姐?你在内院不知道.武国公府的那位大少爷可是个厉害的主.追此事追的很紧.你哥哥为这件事不知道担了多大的干系!” 林氏双唇紧抿.直视蒋氏道:“二嫂,依你说的话.此事就此罢休了不成?欧阳暖早已怀疑到你我头上.纵然我肯罢手.她将来也未必能饶过!” 林氏心性高傲.争强好胜,自然不肯就这样罢手,蒋氏却一直不赞同丈夫趟这个浑水.听到这句话心下虽动.却也不以为然。欧阳暖再厉害,不过是一个还未及并的丫头,就算记上了仇.却也未见得与自己夫妇有什么大干系.于是道:“你十年未曾有子.如今怀着身孕本就不容易.眼红的人又多,你哥哥让我劝妹妹.与其自怨自艾.不如打起全哥精神好好护着这个孩子才是,别的事情.暂且就不要想了。” 林氏泪眼婆娑.目光在蒋氏脸上逡巡片刻,迟疑道:“哥哥真是这样说的?” 蒋氏把脸一沉.”妹妹疑我?” 林氏忙拭了泪.放软了声音”,我怎么敢。”她拉住蒋氏的手,恳切道:“是我伤心糊涂了.不免草木皆兵起来,只有哥哥嫂嫂与我才真正是一家人.你们怎么会害我。” 蒋氏心中厌烦.面上却也不肯露出分毫.亲热地拉过她的手道:“欧阳暖的确是个厉害的角色.不怪妹妹担心口”她淡淡笑道.”我只告诉妹妹一句.你是文渊的亲妹子.他怎么可能放着你不管.只是如今正是风尖浪。.他也不好强为你出头.你且忍耐这一时吧。” 林氏看了王妈妈一眼,见她连连向自己递眼色,明白她是怕自己得罪了蒋氏,心中一冷,脸上却显出几分惭愧不忍之态,垂首低低道:“叫哥哥和嫂嫂替我担心,确是我的过错。” 蒋氏看了王妈妈一眼.只觉得她神色疲惫.像是比往日里更苍老了十岁,不免心中奇怪,却又不好询问.她哪里知道.王妈妈平白挨了板子,却又担心蒋氏到来.夫人一时情急会说错了话.特意支撑着到这里来伺候的苦心口 蒋氏轻轻一笑.”算了,这些伤心事都不提了,妹妹须得自己身子强健,才能报仇雪恨,切记切记。”说罢起身告辞。 等蒋氏走了,林氏对着她离去的方向冷冷啐了一口.叹息道:“嫂嫂终究是隔了一层。” 如果是林文渊.断不会说出让她一味忍耐欧阳暖,等生下孩子就能苦尽甘来的话来。 王妈妈劝说道:“夫人不必忧心.只等小少爷出生再说吧,也千万不要再哭了,不要伤了身子。” “我不会再掉眼泪了”;林氏的容色平添了一丝冷酷.”在除掉欧阳暖之前,我都绝不会再掉一滴眼泪!” 王妈妈点点头.道:“夫人如此明白,奴婢也就放心了。” 欧阳暖亲自送镇国侯府的两位夫人上了马车.回来的路上,却见斜刺里缓缓走出一位女子.身形瘦削,走路姿势颇为怪异,还冷冷叫了她一声:“姐姐。” 欧阳暖看了她一眼.露出微笑道:“原来是可儿。” 欧阳可自从踱足.已经有数月不曾在人前出现。 听见欧阳暖说的话,欧阳可倏然抬头,唇角含一丝冷笑,慢慢地道:“多日不见,姐姐还好吗?”此刻她穿着桃红色软绸春裳,头上带着一支珍珠步摇.长长的珠串在微风中沥沥作响,恰到好处地衬出黑亮的柔发和娇艳的脸,只是仔细望去,却觉得她眉目之间隐含怨恨与焦虑。 欧阳暖怡然一笑”,我自然是很好的,只是妹妹一直闭门不出.姐姐心中十分担心你呢。” 欧阳可唇边一朵淡薄的笑意”,担心么?姐姐看妹妹如今踱了足,不能去参加长公主的赏花宴,只怕心中正在高兴吧。” “高兴?”欧阳暖微微一笑”,妹妹无容见人,姐姐也跟着心中难过,哪里会有幸灾乐祸之念,妹妹误会了。” 欧阳可轻轻一哂.”是不是误会.你心里最清楚不过。” “妹妹如今不再闭门不出也是好事.娘身子不好.以后有妹妹承欢膝下.她也可好好将养身休。” 旁边的红玉恍似想起一事,提醒道:“大小姐,您怎么忘了,老太太一直命二小姐静养避事,以免招惹是非,如今她却出来了,老太太知道还不知会说什么.您还是劝二小姐尽早回去吧。” 欧阳暖闻言.微微含笑望了欧阳可一眼。 欧阳可仿佛没有听见,反倒姿势怪异地趋近欧阳暖的面前,目中锋芒毕现.似要噬人一般阴郁.”姐姐是害怕看见我这一只残废的腿吗.怎么.你是觉得心虚了?” 欧阳暖只是微笑,似乎在认真倾听她的话语,再说话的时候.声音只有两人才能听到:“,心虚自然不会,倒是有几分好奇。说起来.当时妹妹也真是着了魔.好端端的怎么自己跳进冰水里头去了,如今既然留下了伤患不便出门,便回去安心歇着吧.莫要操心太过了.省得另一只腿也保不住。”欧阳可看向她的目光有难以抑制的阴冷:“姐姐聪明.妹妹自愧不如,只是要劝你一句.人心不足机关算尽.若是将来一不小心落到我的手上,定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欧阳暖轻启红唇,吐气如兰,语意柔弱春水,却有一种彻骨的森冷”,借妹妹吉言,你这一片姐妹情深的好意,姐姐自然永生不忘.将来必然涌泉相报。” 欧阳可冷笑一声.转身步子怪异的走了.远远望去,竟然有几分滑稽可笑。 看着一向骄横跋扈的欧阳可这个模样,红玉心底蔓生出一丝痛快的意味,开口道:“看二小姐的样子.她的腿真是废了。” 欧阳暖的唇角慢慢漾起笑意,转瞬又恢复如常的淡然沉静.轻轻道:“这是她咎由自取。” 红玉点点头.问道:“大小姐.既然她已经是落水狗了.何不趁热打铁?” 欧阳暖笑着摇了摇头。红玉有些不明白,还要再问,却见一个年轻男子笑着从假山后走出来,接。道:“你家小姐最明白,对如今的欧阳可来说,死是最好的解脱.她性格娇宠又自以为是,如今变成瘸子,当真比死还叫她难受百倍。” 他穿一袭银白团蝠便服.头戴赤金簪冠,长身玉立.丰神朗朗.面目极是清俊.春日的阳光犹有几丝暖意.蓬勃灿烂无拍无束地洒落下来,拂落他一身明丽的光影。 欧阳暖微微一笑,上前行了礼.林之染笑着望向她,道:“要欧阳可死当然易如反掌,只是你在赏花宴上风头太盛.旁人必然视你为眼中钉,等着找你的把柄,如今你还不到根基稳固之时,轻易出手只会落人把柄。” 欧阳暖点点头.笑着问道:“染表哥怎么会来?”大舅母刚才甚至不曾提起,不过片刻她便心下了然,林之染此次前来,莫非是避着人吗? 林之染是听说欧阳家马车遇袭的消息,担心欧阳暖受伤才匆匆赶来,然而见她言笑晏晏.平静温和,那一切的担心忧虑全都化作了唇边淡淡的笑容。 “如今表妹与那蓉郡主并称京都双璧.我总是要来祝贺你一句的。” ——————题外话—————— ......我是今天没话说的小知..谁跟你们说美男们都是打酱油的.他们的戏份还没有大面积铺开。 073 后妈生产惊魂夜 “多谢表哥盛情。”欧阳暖略微怔了一怔.却没多少惊喜的表情。 林之染望着她,幽暗的黑眸里有着复杂难解的光亮,与欧阳暖平静的表情形成了强烈对比:“你看来好像并不高兴?” 就在说话之间.两人已在凉亭里坐下.红玉奉上茶杯.欧阳暖就唇浅尝了一小。.复抬起眸子.她的眼睛几近透明的清澈.却带着一丝难以琢磨的情绪,她搁下手中的杯子后,才淡淡笑道:“表哥.你是个聪明人,其中的玄机与利害关系,还用得着我亲。说穿么?” “名花易折.村大招风.所以.你一直是小心谨慎,我也是如此想,却没料到你会在赏花宴上那样出彩。”林之染薄唇微扬,黑眸愈显幽黯,仍旧保持着那副似笑非笑的模样。 “为了达到目的,总要行非常之手段。”欧阳暖微微挑起眉.薄唇弯成了微笑的弧度.眸子里锐利的神色一闪而逝,淡淡的明亮令人深感不安:“你该知道.一味韬光养晦,日子绝不会好过。” “只是这样一来.欧阳家就得罪了武国公府。”林之染眼眸幽深地望着她.那其中仿佛蕴涵着无穷尽的深邃.任谁也无从窥伺他的真意.”你不后悔?” 欧阳暖却淡淡说道:“事急从权.当时我别无选择。”为了保护爵儿的安全,再选择一千次一万次.她还是会毫不犹豫地将陈兰馨推出去。 林之染听罢.思索了片刻.眸光转浓.脸上的笑意顿时又深了几分:“武国公府不是好得罪的.尤其是那位大少爷陈景睿.最是个睚眦必报的人物,你要有所准备。” 欧阳暖领首微笑.脸上的笑容十分感激:“多谢表哥提醒。” 红玉正在思索这简短的谈话中蕴藏了多少深意,突然见抹之染起身.他展眉一笑.一派气定神闲的姿态,将手中的杯子往石桌上一放.随即道:“你既心中有数.我便不再多言了.告辞。”他转身就要离开.却在走出去几步后突然回身,敛了满脸的笑意,略略拧眉.狭长的丹凤眼平添了一分如冰的冷凝:“多加小心。” 欧阳暖看了他一眼,轻轻的.却十分郑重地点了点头。 时光匆匆流逝,转眼又是月余过去。 “姨娘.您也累了一天了.早些歇息吧。”佩儿小心翼翼地道。 李月娥神情疲惫地靠在床上,脸色十分苍白,完全没有平日里精心装扮的美丽模样:“老爷又歇在王姨娘的院子里吗?” 佩儿胆战心惊地点点头,果然见到李月娥的脸色更加的不好.”姨娘.您别这样了,千万顾着自个儿的身子啊.”..” “顾着身子?我连自己的亲生骨肉都保不住.光是顾着身子有什么用?”李姨娘说着说着悲从中来.忍不住低声啜泣起来。从孩子没了那一天起,她已经不知道哭了多少回了,她真的不愿意相信这个残酷的事实.曾经心心念念盼着的孩子,竟然就这样没有了。 佩,馈慰道.”您总该好好想一想.姨娘你还年轻呢.夫人却已经年纪不小了,她根本耗不起,您早晚能生个小少爷出来。” “生个儿子又怎么样,将来连叫我一声娘都不行.说起来她才是孩子的嫡母.一个弄不好.孩子甚至都不会认我这个亲生母亲.除非......!”李姨娘虽然没有说下去.声音却越发冷漠,几乎是寒如冰霜。 佩儿闻言心中一惊.看着李姨娘阴冷的神情.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过了片刻,李月娥脸上的苍白消裢了下去.慢慢有了一些血色.她对着福瑞院的方向恨声道:“哼.我吃了一次亏.绝不会第二次栽在她手上.这次的帐我自然好生记着,迟早有还回去的一天!” 就在这时.一个丫头突然闯了进来,扑通往地上一跪:“姨娘.福瑞院那里传来消息.听说是夫人要生了!” “这怎么可能!”正想发火的李月娥眼睛一亮.猛地从床上跳了下来连声追问,现在还不到九个月,连接生毋嫉都还没有请来,这时候要生了不就是早产吗? “姨娘.此事千真万确.如今福瑞院里都乱成一团了呢!” “乱成一团?她还真会挑选时候生孩子。”李姨娘冷笑了一声,所谓七活八不活.不到九个月就要生产.还不知道会生出个什么样的废物来!她害得自己没了孩子.这个孩子最好也保不住才好!一切冥冥中自有天意,当真是林氏的报应! “姨娘.福瑞院的梨香说.接生姓嫉还未来.想请姨娘找几个有经验的老嫉瑭去那边陪着夫人。”丫头继续说道.一边小心翼翼地观察李月娥的脸色,却听到她淡淡笑道:“有经验的老嫉瑭?” 不知为什么.一旁的佩儿听见李姨娘这样轻柔的说话.心里却猛地一跳.李月娥顿了顿.脸上为难道:“夫人生产是何等的大事,她一早吩咐过不必我们过问,现在来问我要人.唉.我一时也没有准备呀.也罢.你去找孙妈妈梁妈妈卫妈妈三位.让她们去福瑞院陪着夫人吧。”林氏生性多疑.生怕将接生毋瑭接进府里来,其他人会借机动手脚.所以连到底找了什么人都没有告诉他们,只等着生产前十日再将人接进府来.恐怕她自己也没有料到.这次竟然会早产! 那丫头急匆匆地去了,李姨娘起身,坐到铜镜跟前.对着镜子里的美人儿露出一个笑容,眼光淡淡一瞥,轻声对佩儿道:“找人去提醒那些懂生产的妈妈,让她们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是。”佩儿匆匆出去了.过了半盏茶的功夫就回来道.”姨娘.都办妥了。” “做得很好。”李姨娘玉手轻轻戴上一支金暮.又回头对佩儿道:“还不快来帮我梳妆打扮,我要去探望夫人.这么重要的时刻,我这个做姨娘的一定要陪着她才尔...希望她好好顺产.母子平安。;.李姨娘一字一句说的字正腔圆.然而话里头却含着一种令人心颤的怨毒,让佩儿不由自主打了个冷战。 孙妈妈梁妈妈卫妈妈三位得了吩咐.赶到福瑞院门口.王妈妈却压根不肯让她们进去,她在府里好歹呆了十年,知道这三个人是下手最没轻没重的.夫人正是关键的时候,怎么能让这样粗手粗脚的妈妈进门?她回头吩咐梨香和其他丫头守好了门户并且赶紧去生火烧水,自己则急匆匆地去找欧阳治。 王妈妈几乎是一路快跑才到玉熙院门口.她气喘吁吁,用力抬起手打门.里头没反应.她干脆奋力拍门.门终于开了.掌着风灯出来的是玉熙院管事刘妈妈,她看了王妈妈一眼,随即反手关上门口 刘妈妈笑道:“是王妈妈?哟.这么晚了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王妈妈急切道:“我有急事要见老爷!” 刘妈妈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道:“这可不行.老爷今天不舒服,王姨娘吩咐下来.谁也不能打扰.这会儿人八成睡得正香呢!我可担不起这个干系,” 王妈妈的脸上露出焦急的神色,道:“夫人就要生了,总得请老爷去啊,” 刘妈妈愣了愣.声音带了三分迟疑:“王妈妈,这个......我也做不了主啊!” 这时候,大门被打开了.王娇杏身边的丫头碧查披着外衣走了出来.一看是王妈妈.立刻皱起了眉头,满脸不悦。她打量了一眼王妈妈.问道:“妈妈有什么事儿啊.都三更半夜了呀!” 王妈妈一看是这个丫头.顿时心里一沉.碧查是王娇杏身边的丫头.自己好几次借机会整治过她,只怕她会有意为难,不让自己见到欧阳治.当下赔笑道:“碧玺姑娘,我们夫人要生了.快请老爷出来吧!” 碧垒皱眉道:“老爷今儿个在外饮宴刚刚回来,闹腾了半宿.好不容易才睡着.我可不敢去叫。王妈妈.您还是回去,请夫人忍一晚上吧!” 王妈妈闻言大怒道:“你这是什么话!那是生孩子.忍得了吗?” 碧玺冷冷道:“非挑着深更半夜生孩子.活该找不到人!”王妈妈怒气冲冲地道:“你...你当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夫人是什么身份,也是你能排揖的?连传个话都不肯.当心夫人将来活活扒了你的皮!” 碧奎一个激灵,意识到自己的话太过露骨.突然害怕起来,看着王妈妈定定的不说话,王妈妈一把推开她就往里头闯,就在这时候,却听见廊下有人冷哼一声道:“老爷正不舒服,谁敢大呼小叫的,全都赶出去!” 那是王娇杏的声音.有了老爷宠爱的姨娘撑腰.谁还会在乎一个失宠夫人身边的狗腿子呢?碧玺使了个眼色.刘妈妈硬起心肠.将王妈妈一把推了出去.重重关上了门扳! 眼看着门关上了.王妈妈悲愤而沮丧.恨不得一脚将门踹开大闹一场,却又不敢再耽搁时间,匆匆往寿安堂的方向去了。 “要生了?”李氏听着愣住。 “是啊!”张妈妈低声道,”夫人身边的王妈妈一路冲进来,说要见您.奴才拦也拦不住.....”, 李氏听得紧紧皱起眉头.取下手腕上的佛珠辗了起来.片刻后还是觉得心中难安,干脆站了起来”,这天煞孤星......天煞孤星可怎么好.....”她一边口中念着.一边心中求祖宗保佑他们欧阳家逢凶化吉! 寿安堂门口,王妈妈被拦在外面,不管不顾地大声哭诉着.声音远远传来,这里边李氏听得心烦意乱,呵斥道:“赶出去。” “老太太“张妈妈觉得这样做显得有些不近人情.然而看到李氏突然沉下脸.便不敢再多言一句.快步出去吩咐人将王妈妈架出去。 王妈妈被赶出了寿安堂,只觉得阵阵绝望.老爷薄情,老太太冷酷,这家里根本没有一个人靠得住!她看着黑沉沉的天色一眼.咬咬牙,这些人不行.就不必求了.直接去找家中那些有接生经验的妈妈们!夫人的积威还在,不怕她们敢不从!重生之高门嫡女最新章节 她一边想着.一边擦掉了额头上急出来的冷汗.迅速地向下人们住的院子去了。 “赵妈妈、李妈妈呢?;. “她们都放了假.早就出园子了。”小丫鬈回答道.眼神闪烁。王妈妈才不信,怎么这么巧放了假! “那周旺媳妇儿呢!” “她被李姨娘差遣出去了,说是去为夫人请香,祈祷她生个白胖的少爷。”小丫鬟回答的很溜.像是一早准备好的答案。 “还有黄大婶!”王妈妈抓住她的袖子.像是最后一株稻萃。 “她夫家刚刚有人去世,老太太怕她不吉利冲撞了夫人肚子里的小少爷.早就遣出去了。”小丫鬟低下头,掩住了眸子里的冷意。 怎么可能!家中有经验的接生妈妈不是放了假就是被差遣出去做事,怎么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一定是李姨娘在从中作梗!王妈妈拍着胸脯后悔不已.夫人啊夫人.早已经跟你说过.忍得一时之气,退一步海阔天空,你却非要在风尖浪。上害了李姨娘的孩子,她怎么可能不恨透了你啊! 林氏早产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听暖阁.欧阳暖微微皱眉”,不是还有一个月吗,怎么会这么早?” “谁说不是呢!接生瑭婚都还没请进府来呢!突然就说要生了!”方嬷嬷道:“听说王妈妈已经去请了老爷和老太太,却都没人理会她,她又跑去找那些有经验的妈妈们,谁知一个也不曾找到.现在许是回福瑞院去了…… 林氏突如其来的早产,欧阳暖总觉得和寿安堂里那位慈眉善目的祖母李氏脱不了关系毗这件事,着实有些出乎意料。 “大小姐.这回夫人可真是吃不了兜着走了。”方毋嫉的脸上闪过一丝快意,她还记得当初林婉清躺在病床上的时候.老爷和林婉如是如何情深意重、温柔缠绵的,原来的夫人就是活生生被他们两个无耻的人气死,如今门庭冷落、无人问津的竟变成了林婉如.当真是风水轮流转。 “红玉.”欧阳暖思付了片刻,却轻声道.“替我更衣.随我去寿安堂吧。” “小姐.您这是要做什么?”现在这个时候.不是应该关起门来当作什么都没有听到什么都不知道吗?为什么要跑到寿安堂去?红玉有些惊讶。 欧阳暖淡淡笑了笑:“娘半夜生产.我这个做女儿的.总是要尽一份力的。” “大小姐.您要劝老太太去看她?为什么呀.难道您忘记了当初她是怎么对待你和大少爷的?”方嬷嬷不敢置信地惊呼。 这自然是有原因的,欧阳暖的脸笼上了一层薄薄的笑容,带着淡淡的,若有若无的冷意…… 欧阳暖进了寿安堂.李氏的口气与方瑭瑭如出一辙:“你让我去看她?”对于这件事.她的心情比欧阳暖还要复杂,考虑的方面也多得多。李氏瞪圆了眼睛:“要不是她.咱们家会闹腾得眼下这个样子?” “唉.娘也是为了欧阳家添香火呀!……” “什么香火,她带给咱们家的根本是个灾星!如果不是这个孩子.可儿的腿不会瘸.你和爵儿也不会遇袭,我的头也不会每天疼得这么厉害.”...” 李氏显然把一切不好的事情都与林氏腹中的孩子联系在了一起.欧阳暖美丽的脸上闪过一丝同情,轻柔道:“听说王妈妈到处求,却四处碰壁.别,女听了,着实有些心酸。” “那叫活该!她往日里真是争宠有术、目宠有方,不知整死了多少人.现在没人肯帮忙,足见她平日为人恶毒、引人怨恨!”李氏对林氏的恶感达到极点.一说到她.话就非常尖刻,充满了鄙夷。 “祖母.您还是在忌惮天煞孤星吗?”欧阳暖沉思片刻.才轻声问道。 “不光如此.”李氏摇摇头.攥紧了手中的佛珠.仿佛只有这样才能保持心平气和.她顿了顿.回头认真地看定欧阳暖的眼睛:“那你的意思呢?真要我过去看她?” 欧阳暖的口气有一丝惋惜:“孙女尚无定见.只是祖母和爹爹是家里的主子.娘生产这样的大事.若是你们都不在咖…” 李氏的眉头一扬:“接生嬷嬷很快就到了.李姨娘也已经派了有经验的妈妈们守着.这也就足够了.还非要我去做什么!” “祖母.此事传出去毕竟不好听…” 李氏微微一愣.半晌才说:“是她不会挑生产的时辰.怪得了谁。” “别人说什么都无所谓.可是二舅舅若是借此上门来责怪爹爹.只怕我们不好应对.”.””欧阳暖低语道。 “他敢怎么样!”李氏心中一顿.口气却看似很硬的说道。 “他与爹爹同朝为官,互为助力.生了嫌隙到底不好.终究是一家人呀.祖母。”欧阳暖忧心仲仲地低声说.“祖母不喜娘,暖儿也知道.可是总不能被别人拿了话柄。” 李氏愣了愣,跟着用冷冰冰的声调,扳着脸说:“不去,我不去!这样不知上下尊卑的儿媳妇,不能再这样宠着她!” 就在此时.一阵匆忙的脚步声打断了她们的对话,玉梅满头是汗.气喘吁吁地跑进来,表情十分紧张,李氏立刻意识到又出了大事。玉梅一头跪倒在李氏面前.半天说不出话。 “究竟是怎么了?” “是——是夫人难产,王妈妈派人传信斑…怕…怕是不行了!” 李氏与欧阳暖对视一眼,这一回.不去也不行了。 福瑞院.欧阳暖扶着李氏进门.内室里传来林氏凄厉的尖叫声。 “老太太!您可千万救救我们夫人!”王妈妈一头扑倒在李氏的脚底下.李氏冷冷看了一眼.她猛地抬起头,还要哭诉.欧阳暖却温柔地将她扶了起来:“王妈妈.这些虚礼都免了.祖母不会怪罪的。你快去照应娘吧,可别让她和弟弟有什么闪失。” 王妈妈每次见到欧阳暖都胆战心惊,此刻见她笑意盈盈、一脸温柔,更是心中胆寒.在老太太面前却半点不敢表现出来。 张妈妈看见室内一团忙乱.欧阳可只站在角落里不出声,丫头们则脚步匆匆脸色发白.屋子里完全乱成一锅粥的模样.她生怕李氏发怒.立刻拿出威严训斥了一顿.安排她们各司其责,尽快将早就准备好的那些东西拿出来。 丫鬟们忙了一阵子.才匆匆忙忙凑了两个朱红漆描金的托盘出来:一个盘内盛着小孩子的鞋帽和几套衣服;一个盘内盛着小孩子的金锁金镯、金帽子金帽索,欧阳暖淡淡微笑,若非林氏失宠,这些吉祥的东西祖母早就会派人打点好的.怎么会只有这几样。 就在这时候.屋里的林氏又惨烈地叫了起来,李氏却皱起眉头.在外室坐了,道:“这就是你说的难产?哪家妇人不是这惊天动地的情形,你家夫人又不是第一天生孩子.慌什么!” 王妈妈满头是汗,却又不敢分辩,只能讷讷说不出话来。 丫头领着一个模样周正的接生嬷嬷来了,那嬷嬷到了之后.先是给李氏和欧阳暖行礼.王妈妈看在眼里很着急.却又不敢催促.李氏冷笑一声,任由对方将礼行完.才淡淡道:“进去吧。” 远远的.只听见那接生嬷嬷大声疾呼:“快提一桶热水来.找个大水盆!””快搁上一块漆红板子.倾半桶热水在里面!快.快让孕妇,上盆。” 王妈妈跟着忙前忙后,几乎跑断了腿,每次出来喊人都看见李氏一脸阴沉地在外面坐着.不免心中更加忐忑。 接着.王妈妈一手拿着催生符.梨香手中则拿着樟木在房间里不停地烧.呛得李氏眉头直皱。 “老太太.可不可以静....老爷去家神面前磕头.保估夫人早生早养。“王妈妈犹豫了又犹豫,终究还是将这话说出了。。 李氏冷笑一声.道:“女人生孩子跟男人有什么关系!别整这些虫蛾子!快去词候你家夫人赶紧把孩子生出来是正经!” 王妈妈一愣,满目愤恨地垂下头去.旁人家的夫人生产.请家中丈夫去 拜个佛又有什么难的.偏偏到了夫人这里.做什么老太太都要嫌弃! 欧阳可面上一副紧张的样子,死死盯着内室的方向,手上不停地绞着手帕.欧阳暖柔声道:“妹妹不必紧张.娘是有过生产经验的.不会出什么大事。”欧阳可听到欧阳暖的声音.只觉得心头火起.却不敢当面顶撞.只能咬紧牙关.当作没有听见! “你大姐与你说话.这是什么态度!”李氏冷声道.盯着欧阳可的目光十分恼怒。 欧阳可浑身一震,满脸愤恨,却看到欧阳暖嘴角微翘.带着一抹笑.半点也没有生气的模样.反而柔声劝说道:“祖母.妹妹只是为娘心急,不碍事的。” “唉.半点没有大家小姐的样子.像什么样子!”李氏叹了口气.狠狠地瞪了欧阳可一眼。 “怎么回事!”就在这时候.欧阳治踏进门来.眉头微蹙。 低沉威严的声音让在场的人俱是一滞。 欧阳暖上前行礼:“爹爹.娘早产了.情形似乎有些为难”,说着.语气一顿,声音里就有了浓浓的担忧”,爹爹,您看该怎么办呢?” “大小姐不必着急.妇人生产这是常有的事情,当初我娘生弟弟的时候也是这样.看着情况凶险.最后也是母子平安的。”王姨娘的声音清脆又带着几份妩媚。 看见王娇杏.欧阳可的眉宇间冷了几分.冷笑一声.心道真是猫哭耗子假慈悲.她自己是个丫头出身.她娘也不过是个下人.怎么和自己的娘比? 话说完.王娇杏就感觉到有道刀般锦利的目光牢牢地锁住了她.立刻转过头.看见王妈妈面色阴冷地盯着她.想到之前自己想方设法阻挠王妈妈见到欧阳治.不由得心里一跳.不再说话了。反而是身后的李姨娘看着欧阳治一脸阴沉.微笑道:“是啊,老爷不用担心,夫人福大命大,必能母子平安。 王妈妈心道你们这一个两个狐狸精.要不是你们绊住老爷.他也不会到这个时辰才来,想到这里,她的眼神也就更加可怖。 李姨娘却半点也不怕王妈妈那种令人胆寒的神情,只轻轻低下头.嘴角有了一个小小的甜美笑容.仿佛在享受内室里林氏那种哀嚎的声音。 欧阳可站在角落里,看着屋子里的每一个人.祖母李氏攥着手里的佛珠念经.欧阳治沉着脸不说话.王姨娘语气轻柔地安慰.李月娥低着头看不出是什么表情......欧阳蜘...欧阳暖却是一直静静坐着.脸上看不出半点幸灾乐祸的模样,她突然想到,要是这一回弟弟活不下来,自己又该怎么办? 祖母是因为这个生来带着天煞孤星命格的弟弟才这样厌恶娘和自己,若是弟弟没了.这一切也就过去了.她无数次想要劝说娘别留下这个孩子.娘却一意孤行,现在才弄得众叛亲离的地步!若是这孩子没了......一切也就会恢复平静了......欧阳可忍不住这样想到.脸上的神情也就变得有几分冷酷起来 欧阳暖将一切看在眼中,冷冷笑了笑,这个屋子里的主子们.唯一希望林氏活下来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自己。祖母顾忌天煞孤星,爹爹厌恶娘阻挠他的好事.妹妹自私自利只顾她自己,只有她——这世上最恨林氐的人.才希望林氏活着。死了.一切就一了百了.而活着.才能品尝到地狱的滋味。所以.她希望林氏活下来.承受世上最深切的痛苦! 接生嬷嬷突然在里头探出头来:“王妈妈.您快进来!” 王妈妈一愣,快步走了过去,欧阳暖关切地问道:“怎么回事?” 接生嬷嬷笑道:“没事.没事......”她想用一种冷静而理智的声音说话.谁知道说出来的声音却带着无法掩饰的颤抖。 如果一切平安.就会欢天喜地的出来报信.怎么会神色忐忑地将林氏的贴身妈妈叫进去?欧阳暖想了想.招来身边的红玉,轻声吩咐了几句.红玉,微微一愣.随即看到欧阳暖神色肯定.便轻轻点点头.快步走了出去。 屋子里的气氛冷凝,众人都各有所思,这个异动,只有李姨娘不动声色看在眼里.她心中不免升起了一丝怀疑。 内室.林氏一把抓住王妈妈的手:“怎么回事,为什么还生不出来?” 王妈妈看向接生嬷嬷.对方脸色越发难看:“羊水破的太早了,可是现在小少爷都生不下来!” 当真是难产!王妈妈没想到自己用来骗老太太的话竟然真的应验,不由得吓白了脸。感觉到林氏的手越抓越紧.赶忙紧安慰她:“夫人,那也不一定的.只要孩子出来得快,这些没关系的!” “妈妈,汤药来了!”梨香急匆匆地快步从外面走进来,王妈妈劈手夺过,恶狠狠瞪了她一眼:“小蹄子,竟然这么慢!回头再收拾你!” 梨香咬住嘴唇.从接生嬷嬷吩咐下来到她准备汤药的时间很短,她已经尽了全力了,但她们还是不满意,她低下头.悄情退到了一边.看着王妈妈扶着气喘吁吁的林氏喝掉了半碗催产的汤药。 又是半个时辰过去.林氏哀嚎的几乎快要断气.孩子却还是没有半点要出来的意思,王妈妈急的满头大汗。 这时候.红玉捧着手里的托盘进了福瑞院.刚到走廊便被人拦住了.”盘子里是什么?” 眼前的女子脸上敷了淡淡的粉,长眉杏眼,比平日更添几份妩媚.伸过来的手指上还戴着一颗莲子米大小的蓝宝石戒指.红玉一愣.手里的东西已经被人夺走:“雪参?” 李月娥的声音微微带着一种凌厉:“好大的胆子,谁让你去取的!” “是我。”一道柔和的声音在她们身后响起,李月娥回头一看,却是微微含笑的欧阳暖”,我的丫头,自然只有我才能吩咐。” “大小姐这是要救她!”李月娥的脸色一下子沉下来.看着欧阳暖的眼神生出了一种敌意。 欧阳暖听着那声音只觉得微微刺耳,脸上的笑容却没有半点改变:“姨娘说的没错。” “为什么?”李月娥失声道,脸上的神情几乎变了一个人.目光陡然变得十分严厉.”大小姐你别忘了,你有个亲弟弟,如若那林氏生下儿子你又当如何?” 欧阳暖微微地笑:“如今爹爹儿女双全.娘再多生一个孩子.也是锦上添花的事.李姨娘不必多虑。” 李月娥瞪着欧阳暖:“你...” 欧阳暖笑着望向她:“你知道——祖母为什么会在这里吗?” “不知道。”李月娥心头一震.”我也在想.她那么忌惮天煞孤星的名头.为什么会坐在这里。”她侧望着欧阳暖.目光在黑暗中闪烁不明。 “是我请来的。”欧阳暖笑道。 李月娥的脸色越发难看:“大小姐,我一直以为咱们有相同的目的。” 一样的痛恨林氏.一样希望她胎死腹中,一样恨不得将她置诸死地.所以才能结成同盟.可是到了这样关键的时刻.欧阳暖居然在背后捅刀子.她竟然要救下林氏?!这让李月娥完全无法理解! 黑暗中,欧阳暖的嘴角微翘”,李姨娘.祖母不是好糊弄的人,你觉得她会因为我说几句话就改变主意来到福瑞院吗?” 李氏也十分厌恶林婉如,她会出现在这里.只是不愿意将来被人说欧阳家刻薄媳妇.造成她难产而亡的流言.更不愿意林文渊借机发难.破坏了两家在朝中的联盟.损害了欧阳治的前程。李姨娘虽然对局势并不十分了解,却也知道自家老爷是个不中用的人,多年来在朝中对林文渊多有依伽..可是对于自己呢,林氏害死了自己的孩子,一尸两命最好! 李月娥攥紧了手中的雪参.眼睛里的怨恨和怒火熊熊燃烧,半点也不准备退让,仿佛那是她下半辈子的指望! 欧阳暖轻轻一笑.道:“李姨娘.我知道你痛恨娘害了你的孩子,只是你也要想一想.若她一死.新人进门.你又会是个什么结局?” 李月娥心中一凛.她一心只想要让林氏和这个孩子一起死了,却没想到万一林氏就这么死了.这欧阳家岂不是又要重新洗牌?她自己只是个妾.老太太和老爷再喜欢,也不可能被抬成夫人.欧阳治还年轻,若是他娶了身份高贵的新妇进门,对自己真的好吗?林氏到底是失宠了,孩子就算生下来也是个天煞孤星不得宠爱,但万一换了个厉害得宠的主母.一切就都大不一样了...... “姨娘,可想好了吗?”欧阳暖看着李月娥,脸上的笑容十分的柔和.像是在等着她做这个决定。 李姨娘看着欧阳暖.脑海之中在急速的转动.她说的对.若是林氏现在死了,对自己未必是什么好事,只是.欧阳暖又是为了什么!林氏生下个儿子来.对欧阳爵可是一点好处也没有,欧阳暖大可以让林氏难产死去.为什么非要在这个时侯救下她! “李姨娘?”欧阳暖又轻轻问了一声,李月娥想了想,脸上露出一道笑容”,大小姐,这雪人参是稀罕之物.由我亲自来熬吧,很快就给夫人送过去.您放心口” 欧阳暖深深望了她一眼.脸上的笑容越发亲和:“既然如此,就劳烦姨娘了。” 李姨娘神色不定地带着雪人参走了,红玉看着她的背影,脸上露出一丝犹疑:“大小姐.她心怀怨恨,会不会从中做什么手脚?” “李姨娘是聪明人,话说三分点到即止.她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以及怎样做对她最有利。” 手脚是肯定会做的,只不过不会借机要林氏的性命罢了。欧阳暖微微一笑.道:“我们进去吧。” 红玉却站在原地没有动.欧阳暖看了她一眼,红玉低声道:“小姐.您真的要救下夫人吗?” 欧阳暖笑:“我自然不能让她这样轻易的死了。”声音不急不慢,带着点郑重的味道。 “夫人...使劲!用力呀.....夫人快用力啊!”林氏耳边传来接生嬷嬷的催促.让她微微回神,剧烈的疼痛再次传来,王妈妈在一边心急如焚,眼看林氏的叫声慢慢低了下来,眼神也开始涣散。 “夫人.您一定要振作起来!”王妈妈紧紧抓住林氏的手.在她耳边低声道:“您还有二小姐,您舍得让她一个人留下吗?”王妈妈顿了顿.继续说道,”若是您有什么万一,这欧阳家可全是那些人的了!” 林氏的眉头一下子皱的更紧,脸上却多了几分恨意,手上的力气用的更大.几乎抓破了王妈妈的手背。 正在这时候.梨香手中端了一碗汤药进来.低声道:“王妈妈,这是大小姐命人送过来的雪参汤.您看。” 林氏恶狠狠地嚎叫了一声,用力挣扎着要打翻那碗汤,王妈妈却一下子惊醒过来.愣愣看着那一碗热气腾腾的汤药,神色变幻不定。 突然.她冷声吩咐梨香:“你先喝一口!” 梨香一愣,咬住嘴唇.终究还是不敢违抗.喝了一口气,过了半天.没有半点异样.王妈妈才脸上露出喜色,道:“夫人,这雪人参可是好东西,对助产很有帮助的.大小姐手里头也只有半颗,您还记得吗,当初那位夫人生大少爷的时候也是这个模样,是靠了这人参才挺过来的....”, 林氏的神色变幻不定,一会儿看着接生嬷嬷.一会儿看着王妈妈.艰难问道:“你确定这汤药......没问题?” “夫人.您怎么糊涂了.众目睽睽之下.若是大小姐送来的汤药有问题.您出了事.谁都会知道她谋害嫡母.她哪里会那么傻!”王妈妈虽然也不知道欧阳暖为什么会送这个来.可却知道这一点,再者已经没有其他办法.只能把心一横,这样劝说道。 林氏咬紧了牙关.等着接生嬷嬷说话.对方却只害怕地低下头去,道:“夫人.孩子要是再出不来,大人孩子可都保不住了,如今之计,保住夫人的力气才能生下孩子......” 没有别的办法了......王妈妈服侍林氏喝了汤药,一股热气顿时蔓遍了全身,林氏咬牙切齿地发誓:“我一定要生下这个儿子!”雪人参的效果立竿见影,林氏的声音大了许多,力气也有了,周围的人都松了口气, 又折腾了一个时辰,满头大汗的接生嬷嬷突然叫道:“夫人再用点力.快出来了!” 林氏心中一喜.猛地用力,只听见一阵微弱的婴儿啼哭声.耳边传来接生嫉瑭惊喜的声音.”是个小少爷!夫人,大喜啊!” 王妈妈嘴角的笑容掩都掩不住,林氏心里一松,顿时被喜悦冲昏了头,急声道:“抱来我看!” 这一胎整整生了一夜,天色都蒙蒙亮了。坐在外面闭目养神的李氏听见婴儿的啼哭声,不由得眉头皱的更紧,天煞孤星居然还是平安出生了,这是老天爷要亡他们欧阳家吗? 欧阳治也眉头微皱,看来这孩子还真是命硬.这样都能生下来;王娇杏神色满是妒忌;李月娥眉眼平和,看不出喜怒;欧阳可愣愣站着似乎还有些反应不过来,直到欧阳暖笑道:“妹妹,咱们家多了一个孩子了。” 欧阳可被这声音吓了一跳.一下子从自己的胡思乱想中反应过来.神情还有些失魂落魄的。 内室.林氏看着孩子.想到外面坐着的那些人.心里只觉得出了一口恶气,不由强撑着身体,扯起嗓子,用尽全身的力气大声的道:“赏!重重地赏!” ——————题外话—————— 让大家失望了,此娃没有缺胳膊少腿,还是平安出生了。 ps:你们的意见要统一.这边要看感情戏.那边要虐后妈,要统一!神经错乱的小秦伤不起啊! 074 英雄救美是力气活 接生嬷嬷抱着个襁褓从内室出来,径直来到李氏面前,将小少爷抱给她看,那孩子又瘦又小,看上去不过三、四斤的样子,恹恹的地躺在接生嬷嬷的臂弯里.像霜打了的茄子似的.连哭声都是有气无力的。 李氏心中厌恶,只是瞅了一眼就不再看了.淡淡地吩咐福瑞院的人好好照顾,就带着张妈妈回去了,林氏到底如何.她竟然毫不关心,一句话也没有问。 欧阳治看了看猫儿大的孩子,眼睛里也难掩失望.淡淡道:“倒是个秀气的孩子。”说完.便起身要走,王妈妈赶紧留住他,道:“老爷,夫人那里“ “还有什么事?!孩子的名字我不是之前都起好了吗?”欧阳治口气中有几分不耐烦,陪在他身旁的李月娥望着内室.心中冷笑,那雪人参自然是大补,可惜她在里头加了一味药,专用于女人小产后痰滞腹痛、痰血凝滞.这寒凉的药一下去,林氏这辈子都别再想怀孕!她不会让林氏死.却也不能任由她痛快的活着,李月娥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对着王妈妈恭喜了几句,便和王娇杏一起,陪着欧阳治回去了。 欧阳暖看了看那瘦弱的孩子,脸上露出些微的同情之色:“弟弟好像有些虚弱.还是趁早请大夫来看看吧。” 王妈妈赶紧把襁褓夺回来.像是珍宝一样护着.生怕欧阳暖有什么不利于孩子的举动,欧阳暖却淡淡笑了:“王妈妈.你好好照顾娘吧.明日我再来看望她。” 最终.内室只刹下了林氏、王妈妈和欧阳可,欧阳可看着刚出生的弟弟欧阳浩.脸上的神色颇有三分古怪:“娘,这孩子怎么像是养不大似的——这么瘦小。” “不许胡说!”王妈妈赶紧道,又觉得自己语气太凌厉,赶紧低声道.”二小姐.刚出生的孩子都是这样的.您是姑娘家还没有见过,养着养着就好了。”她心里却想.这孩子不足月出生,又是这么个瘦弱的样子,还不知道能不能养得活.只是这话.却不能在夫人面前说。 林氏十分疲倦.靠在床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从刚才听说欧阳治和李氏都走了,她就一句话也不想说了,此刻只是看着襁褓里的孩子,眉眼之中带了三分得意。 “夫人.待会儿找钱大夫来看看吧.让他开几副调理的汤药.让小少爷养的强壮一些。”王妈妈小心翼翼地说道。 耳边听到欧阳浩微弱的哭声和乳娘哄着他的声音.林氏眉头一皱,点点头道:“你立刻就去吧。” 钱大夫到福瑞院的时候,天色已经全亮了.林氏躺在床上昏昏欲睡.他先上前把过脉,王妈妈赶紧问道:“夫人没事吧?” 钱大夫点点头.问彻夜照料的梨香,”夫人精神怎么样?” “精神还好!”梨香答道”,就是太累.所以睡着了。” 钱大夫”嗯”了一声,对王妈妈道:“怕元气太伤,得要进些温补的药。 这就是没有大碍了.王妈妈喜悦地连连点头.道:“钱大夫.请您赶紧帮着看看咱们小少爷。” 钱大夫走到摇篮边上.仔细看了看啼哭不止的欧阳浩.脸上露出一丝古怪的神情.他伸出手摸了摸孩子的额头.道:“怎么在发烧?” 王妈妈一怔,顿时呵斥旁边的乳娘高氏:“小少爷在发烧你们怎么不知道?” 高氏吓了一跳.慌忙跪了下来.”我......我......”她二十四、五的年纪,家里的小儿子刚断奶,自己的奶水又多,索性求了这么一个差事。 当初来应选的乳母一共六个,林氏和王妈妈挑了又挑.觉得高氏年轻爽利.性子温和.最要紧的是容貌普通.不容易招惹是非.这才留下了她.高氏暗地里很是欣喜了一番。然而她却没想到.自己头一天来照顾小少爷便出了岔子,登时吓得面无人色。 “我看看.”钱大夫在一旁接。.弯下腰给婴儿反复检查了片刻.才喃喃道:“不对....”这孩子体内有热毒啊!” “是不是.....夫人生产的时候用了雪人和“.”王妈妈听到这话顿时一惊.眼晴里满是惊恐,难不成是大小姐害了小少爷? 钱大夫连连摇头,道:“不、不.雪人参是稀罕之物,不会对孩子造成这样的损害.照现在的情形看.倒像是之前的“他话没有说完.只拿眼睛瞧着王妈妈,王妈妈心中顿时明悟.钱大夫说过,夫人的身体会留下后患,将来可能生下不健康的孩子,体内带有热毒.那就是老太太造的孽......她急切地抓住钱大夫的手臂.颤声道:“那怎么办?” 钱大夫看了半天.对乳娘道:“小少爷的襁褓裹得太紧.不利于他体内的热毒散出,你将孩子松一松。” 乳娘一愣,目光中带了三分疑惑:“这样,小少爷会不会着凉?” 王妈妈却呵斥了一声,道:“还不快照着钱大夫的吩咐去做。” 乳娘不敢再辩解.赶紧听话地松开了襁褓.手在触及孩子的胸口时却惊呼一声:“小少爷他“ 钱大夫一看.孩子的胸口有一处红肿,竟然像是个鼓起的大包,形容十足可怖,他一愣.立刻面色大变.低声道:“这毒气竟如此厉害!” 王妈妈在一旁看的心惊胆战,几乎要站立不住晕倒过去,然而她咬紧牙关死死撑着.心道老太太当真好狠毒的心思.她的毒计没让夫人当时流产.却遗留至今,让小少爷胎中带毒! “我开两服药,先和着奶水让孩子服下,其他.....明天再看吧。”钱大夫面色沉沉.声音里有一丝化不开的惊惶不安。”夫人那里......” 王妈妈看了一眼不远处已经熟睡的林婉如.十分忧虑地轻声道:“暂时不要告诉夫人”...” 第二天.钱大夫一摸孩子身上红肿之处.看见灌脓灌足了,于是揭开膏药,轻轻一挤,但听得孩子尖锐地哭了一声,脓汁如箭激一般,直向外射,钱大夫手下一抖.和王妈妈对视一眼.狠狠心挤干了脓包之后,又亲自为欧阳浩敷了药。 王妈妈一直没敢告诉林氏,只能轻声问道:“钱大夫,小少爷年纪还这样小.这药......” “只是轻粉、殊粉之类的药物,比较温和,应是无碍的。”话虽如此.钱大夫自己却也没有十分的把握。婴儿天生带有热毒.这样的事情他碰到过,却从未有一例能存活下来。 他开给婴儿内服的药是党参、肉杜、葭答之类,等煎好服下,到了夜里,孩子反而更加烦躁不安,啼哭个不停,喝下去的奶水全部吐了出来。钱大夫一直不敢离去,此刻看到孩子虚火满面.再一把脉.越发心惊.阳气过旺,阴液不生.会出大乱子,顿时改弦易辙,用了凉润的方剂。然而这事情,却是再也瞒不住了...... “什么?”林氏一听说孩子天生带有热毒.脸色刷的变了。 “夫人,大夫说温补并未见效.反见坏处,如今唯有滋阴化毒,再观察看看。”王妈妈不敢再隐瞒.小心翼翼把话说出了。。 她的语气让林氏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她放开王妈妈的手,强撑着从床上爬了起来。 欧阳浩躺在乌梨木小摇篮里头,乳娘高氏正拿着布巾在帮他擦身子.一旁钱大夫皱着眉头低声与梨香吩咐什么。林氏走过去.双眼眨也不眨地看着摇篮里的欧阳浩。 旁边的人慢慢注意到她,乳娘的神情变得惊恐,立刻拿着布巾退到了一边.林氏走到摇篮边上。 钱大夫看见她.脸上的神情很不好:“夫人,我已经尽了力,小少爷好像不大好——” 林氏转过头,看着钱大夫厉声问道:“怎么会变成这样,到底是怎么回事?” 钱大夫上前一步.脸色沉重地对林氏说:“夫人,请看这里。” 林氏睁大眼睛.钱大夫将孩子身上的被子掀开,一股恶臭扑面而来:“夫人,你看.....”, 王妈妈之前说过一些,林氏心中有了些底.可是当她见到被子下的情况,仍然没忍住,顿时发懵,一颗心像是浸在冰水里,冰凉冰凉。只见孩子的心口有一个脓包,却已经烂得血肉模糊,微微发黑。 林氏双脚一软.瘫坐在地上。 李氏原本是想让林氏流产,可林氏终究身体强健.孩子也早已成型.所以才能暂时保住.可没想到,竟然会是这样的结果。 钱大夫低声道:“夫人.小少爷天生体内带有热毒.我从昨日开始就用了不少的法子.可是小少爷气阴两虚.经脉痰阻.血行不畅.加之热毒血痰,这才起了脓包,并且已经开始腐烂。我已经用尽所有的方法,可是小少爷年纪太小.不能用重药.所以溃烂完全无法控制.以至于越来越严重,只怕是....”, 林氏不敢置信.急切地说:“钱大夫,你一定有办法救他的是不是!再想想法子!我千辛万苦才能保住这个孩子.怎么可以就这么没了!”她的眼圈微微发红,目光中满是希冀。 王妈妈哽咽着说:“钱大夫,你一定要想想办法,再不然你指条明路. 哪里有名医能治这种病.我们再去想法子.....”;重生之高门嫡女 钱大夫看着一脸希望看着自己的两人,沉重地摇了摇头”,夫人,便是华诧在世.也是回天乏术。” 林氏死死盯着钱大夫,几乎将他看得害怕起来,不由自主道:“夫人.您要早有准备..”.不然.我这就去回禀了欧阳侍郎和老太太.....” “站住!”林氏冷冰冰地说道,钱大夫刚刚迈出去的脚步又收了回来.只觉得林氏一双眼睛像是带了火,又像是含了冰,她发出的那种声音,仿佛有人在她心窝上捅了一刀一样尖厉,又像是要发狂一般带了一种狠辣! 林氏看了他一眼.又慢慢地环视四周.脑子象巨大的千斤石滚.笨重而吃力地转动着,非常缓慢、迟钝,她漠然的目光扫过默默无言地站立着的钱大夫、乳娘高氏和战战妩兢的丫鬟梨香。 王妈妈乍一见她的样子,吓慌了神.脸也黄了,手也哆嗦了.大滴大滴的汗珠顺着脖子滚了下来.跪倒着抓住她的裙摆:“夫人,求您一定冷静下来....”, 林氐像是被一道闪电击破了脑海中混沌的迷雾,浑身猛烈地一颤! 她怎么能够这样镇定?她这是要干什么?所有的人都惊慌地望着她.害怕的不知道该怎么说。王妈妈也不敢问她一句话,因为她脸上的表情实在冷得可怕! “我不管你用什么法子,必须用药撑着,至少撑一个月!”林氏的眼睛里有一丝奇异的火光.像是整个人都被赋予了一种可怕的力量”,还有.这里只有五个人.今天的事情要是传出去你们一个也别想活!” 钱大夫脸上掠过一阵抽搐,低下头不敢看林氏那张可怕的脸。 王妈妈闭了双眼.两颗沉重的泪珠.从眼角滑过高高的颧骨.沿着丰厚的腮,滚落下和... 乳娘高氏一个颤抖从头顶滚到脚趾尖,她浑身发抖.跪倒在地上也没有人去搀扶,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了.她没想到会卷入这样的事情中来,只觉得脑子里空空的一无所有。 梨香看了一眼摇篮里气息奄奄的小婴儿.顿觉心慌意乱.呼吸冰冷。 “我不能输!绝不能输!”林氏冷冷地说着,那神情带了一种可怖的力量,震慑了所有的人,让他们一时之间如同变成了哑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匆匆二十日过去.林氏一直借。孩子休弱不能受风.拒绝任何人的探视,就连欧阳可都见不到这个弟弟,所有人的心中感到十分奇怪.却都不敢说出口。 李氏刚开始对这个孩子半点也不关心,只是日子一长却也生出疑惑,她唯恐天煞孤星克了自己,从不踏入福瑞院半步.却让李姨娘以看望为名.去看看林氏究竟在做些什么。 福瑞院.王妈妈刚从内室掀了帘子出来.就看见外间侍奉茶水的丫头画儿一脸焦急,不由皱紧眉头,开口i,道:“探头探脑的做什么,不知道夫人在午睡吗?越来越不知道规矩了!” 画儿极委屈但也不敢回嘴,只颤着声音道:“王妈妈,李姨娘来了,说什么也要见夫人.您快去看看吧,梨香姐姐拦不住她呢!” 王妈妈一愣,怒极反笑:“养你们也不知道干什么吃的,拦个人都拦不住.改明儿回了夫人.把你们全都赶出去!”说完也不待画儿解释.就急急的往外面走。才到了廊下,就看见李姨娘一脸冷漠地站着,梨香一脸为难地站在她跟前。 “李姨娘。”王妈妈忍住怒火,强笑着给李月娥福下去。李月娥连忙要上前搀住.却不想王妈妈动作迅速地避开,来到梨香面前,抬手重重挥下,便是一记极为响亮的耳光。 李月娥一愣.脸色突然变得难看起来。 王妈妈却不看李月娥.只掐着腰指着梨香骂道:“府里的规矩都不知道了?!这里是什么地方?夫人又是什么身份?她刚刚生产完.是欧阳家的大功臣.身子骨又弱得很.偏偏你还要在这时候来吵闹.当真是平日对你太宽容了,竟然完全忘了自己的身份,敢在这里撒泼放肆!你还真以为自己是从正门大红花轿抬进来的正经主子,呸!” 梨香的脸上顿时红肿一片.只别过脸去无声流泪.王妈妈骂罢转头又对守在门口的丫鬟婆子道:“看着干什么,还不把她拖出去.留在这里碍眼吗?” 门口处的妈妈们面面相觑.梨香却立刻反应过来.飞快地扭头走了。 王妈妈也不去管她,转脸冷笑望着李月娥.开口道:“李姨娘.您找夫人有什么事。” 这样的指桑骂枫实在是厉害.让她想要张。斥贵都不知道说什么好!李月娥彻底白了一张脸,半天说不出话.转身就走,走到了院子里又住了脚步,强笑着回头对王妈妈道:“我原也不想打扰.只是老太太吩咐了.要我过来看望夫人.既然夫人午睡,我就不打扰了,告辞。” 说完.她转身就快步出了院子,王妈妈看着她的背影,狠狠往地上啐了——。。 李姨娘吃了闷亏,一口气便跑到寿安堂告了状,碰巧欧阳暖正陪着李氏饮茶.瞧见这情形.李氏对欧阳暖道:“既然如此,便辛苦暖儿跑一趟吧.顺便问问这满月酒到底还办不办了。” 李氏哪里是真心想要给欧阳浩办满月酒.是想要让自己去探测林氏的虚实才是真的。欧阳暖微垂下细密的睫毛.唇线一抿.轻应了一声道:“是。一个时辰后,欧阳暖到了福瑞院.却看到林氏已经午睡起来了,穿着一身粉色窄袖上裳.玉色罗裙,戴着高领绣花云肩.浓黑的头发高高挽起.神色镇定地坐在庭院里。她怀抱着一个红锦缎绣百子图的襁褓.不时亲昵地把脸贴上露在襁褓外的小帽.神情很是温柔。 然而欧阳暖却看见.林氏虽然一副严妆浓粉,却掩不住凤目下的深重黑影.分明是十分憔悴的模样。 看见欧阳暖过来,林氏淡淡笑道:“暖儿,今日怎么有空过来?”说着,她对旁边的高氏道:“小少爷饿了.去喂奶吧!” “是。”高氏低下头,郑重地接过孩子,远远在旁边的青花瓷墩上坐定,立刻解襟开怀喂奶.林氏目不转睛地注视着。 “弟弟好些了吗?”欧阳暖刚走近一步,林氏却迅速地站起来.恰好挡在她身前,眼中似乎流露出一丝警惕。 她该不会以为自己会在众目睽睽之下伤害欧阳浩吧?欧阳暖微微一笑.不免觉得林氏很有意思.自己若是想要这孩子的命,又何必用雪人参救下她,让她一尸两命岂不是更快? 林氏依旧很是忌惮的模样,对一旁的高氏交待道:“眼下的天气虽然已经暖和,但是凉风还是有的。你赶紧把小少爷抱回去吧,仔细让风吹着了。 高氏低着头道:“夫人放心,奴婢知道。”说着.她就抱着孩子快步走进屋里去了,欧阳暖看着她微微发抖的肩膀.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道:“这个乳娘.看起来例是很和气。” “木讷的很.总是说一下动一下!夜里孩子哭了也不知道照看,当真废物的很。”林氏冷冷地道。 欧阳暖笑道:“既然如此,何不换一个聪明可靠的人?” 林氏一愣,脸上突然带了一点笑容.道:“算了,她照看浩儿也还算尽心尽力,现在去找.只怕也没有更合适的人选.等等再说吧。暖儿今天来有什么事?” “祖母让我来.与您问一声.浩儿的满月酒要请些什么客人。”欧阳暖笑道。 “满月酒?”林氏的眼中闪过一丝冷芒,脸上却一副笑模样,“他身子虚弱.摆满月酒的话.总是要抱出来给大家看.到时候怕受风反而不好。” 欧阳暖仔细瞧了瞧林氏的神情,心中掠过一丝疑惑,却只是微笑道:“弟弟满月的大日子.怎么可以不办酒席呢?这两日,二舅舅持意雇着成衣.替弟弟做了很多的衣服呢!待会儿李姨娘会着人给您送过来,二舅母还说,满月酒的时候她要好好看看弟弟.您若是不肯办.只怕他们会伤心呢。” 林文渊十分高兴妹妹生了儿子.持意派人制作了很多小孩子的衣物送过来.不论是单的,夹的,棉的.皮的.鞋子,帽子,袍子.小袄.都从孩子刚刚落地时候的尺寸做起.直做到十岁左右的尺寸为止.当真是光彩夺目.锦绣辉煌.为了隆重起见.更配着金锁金因.择了好日子好时辰.奏着鼓乐.绕转好几条衙,一直送到欧阳府。 这么一来.满月酒还真是非办不可了!抹氏微眯的眼映着阳光灼灼闪跃.似两簇刀光,极是锋利,抬起眼睛发现欧阳暖正微笑着望向自己,心里一窒,半天沉默着没有回答。 “娘,您怎么了?”依照林氏的性格.生了儿子自然是巴不得会天下的人都知道,然而她现在却闭门不出,仿佛希望别人都不知道这件事情一样,委实有些奇怪.欧阳暖看着林氏.眼睛里的笑容带了微微的探询。 林氏被她这样的眼神看着.不知不觉便带了三分不安.脸上的笑容却还是依旧高贵端庄.强自镇定道:“既然如此.一切就交由暖儿去办吧。” “是.暖儿和李姨娘一定会将弟弟的满月宴办得热热闹闹的.请娘放心口”欧阳暖微笑着说道。 听暖阁,窗外的丛丛花朵开的极为繁盛,映在蝉翼窗纱上,花枝随风摇影.带着一片芬芳的气息,在室内傲滟似地荡漾开来。 红玉奉上一杯茶.轻声道:“大小姐.奴婢总觉得夫人有点怪怪的。” “哦.你倒是说说看。”欧阳暖手中拿着一把香雪扇细细把玩.神情若有所思。 红玉沉默一下.答道:“夫人往日里都变着法子打压您,自从生下这个孩子以后反而变了个人似的.对您都是笑脸相待.处处相让,倒像是——”欧阳暖屏了声气,微微一笑:“倒像是回到了以前那时候,是不是?”红玉问:“是.不知其中是不是有什么别的缘……” “事有反常即为妖。”欧阳暖手中的香雪扇轻轻拍在桌面上.沉吟片刻.轻声道,“咱们可要当心了。” “可是小姐,咱们现在应该做些什么呢?”红玉犹豫了片刻.不由自主问道。 欧阳暖笑了:“现在?现在咱们应该去京都最有名的金铺,为我的二弟买庆贺他满月的礼物。” “大小姐——”红玉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欧阳家的马丰一路平稳地驶过长街.穿过熙熙攘攘的街道。这个时辰.街道上早已是摊贩如云、人群如流了。衙边卖小吃的应有尽有,不时听见油炸果子、油豆腐、豆浆、豆腐脑、杂碎汤的叫卖声;生意红火的小摊上,悬挂着身上写着“富贵吉祥”字样的风筝.各色玲珑别致的钗环香包.不同种类的生活用具……街上到处是缠腰带x穿布衣x一脸风霜的庄户人.又有长衫翩翩、满面书卷气的文人.不时还有年轻美貌的姑娘家戴着面纱轻声笑语地走过,简直是热闹之极。 马车一路都很平稳.却在行至东街时遭到了一位醉酒男子的冲撞,那男子跨于乌雅马上.一手持壶.一手奉杯.摇摇晃晃.突然冲出来.把队伍拦腰截断! 车夫大惊失色.手中突然勒住缰绳.整个车厢顿时猛然一顿.红玉一愣.生怕欧阳暖受伤.扑过去紧紧抱住她!与此同时.马匹长嘶一声.赶车的马夫嘶声喊叫逛“快躲开口” 竟是赶丰的马儿突然受惊.扬起前蹄发出一声嘶叫向前冲出去.跟车的婆子惊叫一声.就看见原本还抓住缓绳的马夫一下子失去重心,一头从马上栽下。马儿飞奔着向衙边冲去.看热闹的人吓得纷纷散开,所有人乱成一团.人们惊呼救人。 就在这紧急当。.人群中一个徘衣少年已经飞身跃上了其中一匹马的马背,他双手抓住缰绳,用脚拼命踢马肚子,一边大声吆喝着,试图将马儿制服。马儿却又踢又蹦,想将他掀下马背毗围观的人群一个个屏声默气,盯着这位诽衣公子,紧张地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红玉牢牢护着欧阳暖,心一下子提到了嗓门眼.似乎一不小心就会从喉头里蹦出来。起初她不敢相信自己眼睛,随即脑子里冒出无数个疑问。马丰好端端的走着.怎么会突然受了惊?外头的这个人又是谁?要是拦不住马儿该怎么办?一连串疑问从头脑里冒出.她瞪大眼睛盯着一脸平静的欧阳暖.浑身紧张得直哆嗦,说话间都带着浓重的哭音:“小姐!怎么办?” 红玉的哭声仿佛一记重锤击在欧阳暖的心上.她只觉得胸口忽然有什么往下沉陷.不停沉陷.她用力抓住红玉的手.冷喝道:“别害怕!镇静一点,!”她也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心同样跳得很厉害,只是在这个时候,慌张害怕都是无济于事! 那绯衣公子骑在马背上.双手勒紧疆绳.两各腿使劲夹着马肚子。他既要管住马儿的疯劲.又要保护马车的平衙。然而马儿受惊的太厉害,他一时竟然也难以制服,正在紧拉着缰绳之时,忽然之间眼前影子一闪.手里顿时一轻.挽在手掌上的缰绳已经被人夺了过去.来人的黑色锦衣被风吹的上下翻飞.一手紧紧握着缰绳.狭长的眼睛透露出一种慑人的威势。 “重华哥!”肖清寒一愣,随即露出惊喜的神色。 经过一番搏斗.后来的男子终于制服了马儿。当他骑着马.拉着马车走来时,人们情不自禁地发出一片欢呼。男子跳下马,将缰绳交给脸色吓得死,白的马夫。跟车的婆子抢上前,想要扑过去感谢他,却被他冷冷的眼神冻在了原地。 红玉上前打开车厢门,挑开帘子,这才看清了外面的情形.还没反应过来.却是肖清寒已经扑到马车前.声音惊喜:“是你呀!欧阳小姐!” 其实从他的角度只能看见女子的裙摇.蓝色的裙在阳光下如清晨花园里的一簇花绽开至地.腰系着一条金色丝带,美丽得触目惊心。 外面已经有不少人在窥探马车里的佳人究竟长得什么模样.红玉一慌.忙放下了手中的帘子,肖清寒又十分厚脸皮地要去掀开那帘子,却被肖重华拎住了衣领.不由不满的大声喊起来:“喂喂.欧阳小姐.是我救了你呀!总要下车说一声谢吧!你总要露个脸吧!” 听着这熟悉的声音.欧阳暖微微稳下了心神,扬声道:“多谢允郡王的帮忙。” 肖清寒一听忙嬉笑道:“小姐不要客气.我也是恰好路进”才怪.要不是看见欧阳家的马车,他才不会多管这样的闲事!更何况他亲自去管! 红玉不由得就想笑,这个少年实在很有趣,明明是那个黑色锦衣的公子救了人,他却为了讨好小姐而毫不犹豫地占了功劳,只是他语气天真可爱.并不惹人讨厌。 “欧阳小姐,我救了你.你总要请我喝杯茶吧“肖清寒开始得寸进尺地继续要求。 欧阳暖:“......” 欧阳家的马车驶入较为清静的巷子,京都风气并不十分开放,女子虽然可以出门.但所到之处应该避嫌.平民女子倒还无妨.千金小姐应当掩容。欧阳暖用面纱掩住了容颜.众人一起进入楼中。看到这一番景象.不远处的陈景睿不由自主皱紧了眉头。 旁边的人瞧他刚才酒醉惊吓了别人家的马车.自己又是雕鞍宝络,仗刻配笛,锦缎白袍纤尘不染.不免摇头叹息:“又一个执绔子弟。” 陈景睿却充耳不闻,故意绕到荣兴楼的后门.又从大厅穿堂而过,再次装作酒醉的模样.一头向欧阳暖的身上撞过去。 欧阳暖后退了半步,红玉连忙去挡,却还是被他一个大力撞掉了面纱,一时引起众人惊叹。 陈景睿本要若无其事的移开目光.心中好奇.眼睛也不由地扫过去,却看到一张清丽、淡雅的面容,她目光怡然、波澜不惊地向自己望过来,四目相对,陈景睿只觉得瞬间全身的血液一下子被抽走,呼吸一滞又瞬间涌入心脏.身体忽冷忽热.脑子里有一瞬间居然是完全空白的。 “你这人好无礼!”肖清寒刚走上台阶便看见这一幕.脸上顿时恼怒起来.正要大声呵斥.却再看清他的脸后失声道:“陈景睿?” 陈景睿回过神来.淡淡一笑.道:“允郡王.许久不见。” 打了声招呼,他的目光仍旧怔怔地去看欧阳暖,却意外地与一道冷冰冰的视线撞在一起.那双华丽修长的眼睛似利刃一般带着让人胆颤的寒气直逼过来,让陈景睿有些怔愣:“明郡王?” 肖重华淡谈地道:“幸会。” “你怎么会来这里?”肖清寒瞪着陈景睿.一脸狐疑。 就在这时候.一道声音从二楼雅座上传过来:“大哥,我在这里!” 众人仰头望去.却看到一个华衣少年站在二楼,笑弯了一双月牙眼.正是武国公府的二少爷陈景墨。 荣兴楼内外.侍卫们都穿了便装在人群中。明郡王、允郡王、武国公府两位少爷.都是京都的皇孙贵胄.谁也不能出什么意外。几人虽然衣着并不持别华丽,但气质风度是与生俱来的.进楼时便引起众人一阵瞩目。掌柜长期招待达官贵人,早已练出了一双看人的利眼,见几人在二楼雅间坐下.忙亲自上来添了茶。 既然轻纱已经掉了,欧阳暖便没有再重新戴上,她蓝衣素装.眉目如画,眉宇间尽是悠然秀雅。在场三个男人的眼光注视下,却没有一丝羞怯害怕之态,依然不疾不徐.不卑不亢.高雅宁静.令人啧啧称奇。 “欧阳小姐怎么会在这里?”肖清寒兴奋地问道。 “幼弟过满月.我要为他寻一件礼物。”欧阳暖这样回答。 肖清寒暗暗记下.又想要问什么——然而二楼雅间全都是开放式的,他们只听见外面一个桌子上,有一个眉飞色舞的书生在高声畅谈国事:“南疆蛮族原本是心腹大患.现今朝廷却已将那蛮族连根拔起,更有精兵良将驻守南疆,南疆的心腹大患算是平了.然而朝廷眼下却有一件十分棘手的事情.便是南方水灾呀!还不知道要如何处置才好!” 其他人也纷纷附和,言谈之间忧心忡忡的模样。 南方仓州每到春夏季节.必发洪水,尤其是下游北海郡一带.这水患.若是止不住,每年百姓良田都要毁上万顷,赈灾粮款,也是国库的大负担!众人纷纷附和,深以为然。 肖清寒原本要和欧阳暖套近乎,听到这个话题顿时头痛道:“怎么走到 哪里都是这个话,真是烦人!” 肖重华笑着望向他.道:“皇祖父的策论.你还没有完成吧?” 肖清寒一听,顿时一个头两个大。谁知道皇帝会突发奇想,要求每位皇孙都作一偏策论.谈论当今朝廷的心腹大患并拿出治理之法,策论有什么好玩的啊,他自己苦思冥想数日也一无所获,这才偷偷溜出来玩耍.可巧就碰上了欧阳暖.正在暗自高兴,还以为能避开烦心事,却没想到又听人讨论什么国家大事。他挥着手道:“现在到处都在给皇祖父上折子,说是要将清水河改道,彻底解决水患!” 陈景睿眸子微睐.俊美的脸庞上忽然微蕴冷嘲,道:“书生意气!如今南疆虽定,大历边关却仍欠稳定,北有突厥、契丹,西有回骼,南临南诏,且皆虎视眈眈,伺机而动。如允郡王所言,清水河盲目开工.必牵扯大量精壮劳力.动用大笔国库储备,这等于给了异族乘虚而入、犯我边关的绝佳机会。” 这句话一出.肖清寒一下子抬起头看着陈景睿,陈景睿冷笑一声,却向欧阳暖望去.然而对方却是低着头端着白瓷青花茶盏喝茶.像是一个字都没有听见一般。 美人在座,肖清寒不甘示弱,手里的碗盖”叮”地一响,磕在了茶盏上,”你这话什么意思!” “我支持大哥的看法,你们想想,心腹之患乃是外敌,如今当务之急应为加紧扩军,增长军力.待边疆真正平定,再无虎视眈眈的国家.这时方可考虑修改河道、解决水患。”陈景墨毫不犹豫地说道.眼睛望向一直沉默的明郡王。 安疆与赈灾,孰轻孰重.是一道难题,这一点,肖清寒自然知道的很清楚.只是欧阳暖在旁边看着.他虽然平日里不爱读书.就爱玩耍.却并不肯轻易认输.当下睁大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将自家兄长写在策论上的内容说了出来:“陈公子这话说错了.攘外必先安内.这才是治国之道。我朝边疆尚欠安稳的确测彗,可你想一想,如继续纵容水患肆虐.百姓损失惨重.流离失所。而到那时.一旦外族入侵,你到哪里去征集军力?到哪里去找打仗的劳力?怎样扬我君威?” 欧阳暖轻轻在心中叹了口气,肖清寒说的没错,前世她曾经前往南方避暑.路过仓州时.亲眼目睹了灾区惨状.一路白骨遍地.腥腐恶臭之气弥漫四野,许多人身染恶疾,不出半日便暴死,弃尸街头.这样的惨状.远远超过一般人的想象。 这里肖清寒和陈景墨针释相对.各不相让.原先挑起战火的陈景睿却住了口,一直沉默的欧阳暖和肖重华静静坐着喝茶.这一桌五个人的神态十分奇异。 “不知道欧阳小姐能不能为我们评判一番?”陈景睿的声音带着一丝冷凝。 欧阳暖闹言抬起眸子,看到陈景睿正冷冷望向自己.她心里一顿,知道对方来者不善.淡淡笑道:”自古灌溉为农耕之本,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民生大计。大禹治水.三过家门而不入.于是就有了中原沃野千里。改道清水河.引水入田,的确是国之幸事.允郡王的一番陈述.称得上丝丝入扣,有理有节。” 这句话.相当于是站在了允郡王的一边.陈景睿看着.却有了一丝失望,一个能够将武国公府的千金小姐玩弄于鼓掌之间的女人,竟然只是个懂得附和的趋炎附势之辈,他冷笑了一声.道:“小姐就这么点高见吗?” 闺阁千金妄议朝政,传出去对她又有什么好处呢?欧阳暖微微一笑.并不回答。 “对错自在人心,欧阳小姐但说无妨。”一直沉默的肖重华开了口.自有一番气度.语气中的威严让欧阳暖心中一震。 欧阳暖微微颔首,轻轻说道:“诚如允郡王所说,南方水患的确是个麻烦,但不是最大的麻烦。” 别人都用奇怪的眼神望着她.欧阳暖但笑不语,只蘸了茶水.在桌上画了一个圆因,肖重华看了.面色一凝.只把一双眼睛定定盯着欧阳暖不放。 肖清寒和陈景墨显然都没有看懂.只有陈景睿冷冷望着她,道:“小姐这是与我们打哑谜吗?” 欧阳暖没有回答,反而站起身,脸上带了一丝笑容道:“今日多谢诸位出手相助.时候不早.欧阳暖也该走了。”说完.她吩咐红玉留下了一徒银子.笑着对肖清寒道:“这是请郡王喝茶的。”说罢,她便转身离开。 陈景睿张。欲斥,欧阳暖回望了他一眼.陈景睿只觉得那双不笑亦含情的美目此刻竟然虚无冰冷.心就不由得一片寒凉。看着欧阳暖由丫鬟护卫簇拥而去,他斜侍几案.一双鹰目中终是绽出冷厉的光,剂那而过:“明郡王可知她画的这个因是何意?” 肖重华淡淡一笑.优雅起身.道“抱歉.无可奉告。” ——————题外话—————— 陛可能会有零星章节涉及到朝廷纷争,但是本文纯正宅斗文.总的 来说天下大局由男人们去撑着.不用女主担心.她也并不关心,宅斗才是我的最爱,(*^__^*)嘻嘻…… 075 大小姐是狐狸精 欧阳暖刚刚走出荣兴楼,还没有上马车,却被一个人拦住了口她抬起眸子,看到陈景睿的脸,不由微微笑道:“陈公子还有何事?” “欧阳小姐.咱们还有一笔账没有其清楚吧。”陈景睿那双如鹰阜一般的黑色眼眸兀自一凛,话语中含着一抹冷笑:“你害的兰馨身败名裂,是不是要请你还她一个公道!” “陈公子.您别忘了.这里可不是武国公府的地方。”欧阳暖看着他.脸上却没有一丝惧怕的表情,“您当街拦人是不是太冒险了?这里毕竟人来人往,随时随地都会有人瞧见……” “冒险?对我来说,什么都不算冒险。”陈景睿看着她,只淡淡地说.“难道你能对人家说我拦着你找茬?你也该知道,一个好好的闺阁千金.谨守礼教、高贵端庄.自然不会有什么仇家.你若是告诉了别人,人家就会问你,好端端的我为什么要找你的麻烦!”说到这里,陈景睿一把攥住欧阳暖的手臂,几乎要捏碎手骨一般的力气让她微微皱起了眉头,他冷笑道,“还是你以为,里头那两个人会为你撑腰吗?我倒要看看,他们如何敢管我的闲事!” “自然要管。”正当此时,欧阳暖听见身后传来了肖重华的声音,明明是语调轻柔的几个字,却却偏偏衍生出足够让人畏惧三分的寒意.“不知陈公子大庭广众之下拦着欧阳小姐.意欲何为?” 肖重华慢慢从台阶上走下来.他脸上已经没了淡淡的笑意.深不可测的目光以及冷凝的气势,让人顿时只觉头皮发麻。 肖重华走到他们身边,看似很随意地伸手按住陈景睿的手,却只听陈景睿闷哼一声,不由自主放了手.后面紧跟着跑出来的肖清寒看到这情景.不着痕迹地立刻上去,将欧阳暖牢牢护在身后。 “小姐出门,自然极易招惹浪荡登徒子的纤缠。”肖重华漫不经心地开口,语气带着淡淡的嘲讽,眼风不自觉变得凌厉.声音带着一丝令人悚然的凉意,“还是说,陈公子是希望被人追究借酒行凶之罪吗?” 陈景睿刚才的确是纵马行凶,惊了欧阳家的马车.只是刚才几人还坐在一张桌子上言笑晏晏,肖重华现在反而追究起来,说到底不过是为了欧阳暖出头。陈景睿略略将眉微微挑起,冷眼睨着站在肖清寒身后的欧阳暖:“明郡王,她可不是一般的闰阁千金.我劝你不要被她蒙骗,随便出头!” “陈公子认为欧阳小姐会复杂到什么地步?”肖重华看了欧阳暖一眼.深深的眼波在经历了最初一瞬间的翻涌之后,顷刻间便恢复得比以往更加幽沉.他将所有的情绪都深埋于心底,神色也恢复了原本的波澜不兴。他瞥了瞥陈景睿.哂然一笑,意有所指:“那一晚我也在场,具体的情形.陈小姐比欧阳小姐要更清楚吧,你不如回去问问令妹,她为什么要与欧阳小姐换了马车,究竟是不是欧阳小姐逼迫于她。” 话一出口,陈景睿脸色一下就变了,他也十分清楚,当天晚上是陈兰馨夺了欧阳暖的马车!只是她毕竟因此损了名誉,他并不甘心就这样轻易放过欧阳暖!他目光阴郁地看着肖重华,低低地哼了一声,突然毫无预警地笑了起来:“明郡王,你对欧阳暖这样维护,莫非是看上她了?” 肖重华眯起眼,高傲且冷漠地睨着陈景睿.冷冷的眼神里满是山雨欲来的阴霾,可语调却是毫无起伏的平静:“只有心怀不轨之人.才会看别人也都是如此龌龊,请公子谨言慎行!” 陈景睿对他的话嗤之以鼻.嘴角扯出一道嘲讽的弧度,摆出了一勇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模样:“肖重华,我今日就是要与她为难.你们让也得让,不让也得让!”说着,他上前去作势要将一脸寒霜挡在欧阳暖身前的肖清寒推开。重生之高门嫡女全文免费阅读 “陈公子,你这样咄咄逼人,不过是因为我,”欧阳暖淡淡的截口道,主动推开肖清寒走了出来,“既然如此.何必牵连旁人?” 闻言,陈景睿直勾勾地看着欧阳暖,刚毅的唇线诡异地往上轻轻一勾,眼里流露出的犀利令人心中胆寒。 此人怨意胡为不假,却是抓住了最要紧的一点,那就是欧阳暖不可能把刚刚发生的事情告诉别人,李氏虽是祖母,却并不关心此事真相如何;林氏居心叵测.她不能把柄送到人家手上;弟弟还小,更完全帮不上忙;老太君年事已高,不可以让她为此担心;大舅母固然是好心人,但有些事情可以对她说,这种事情却实在是不方便;唯一可以说的人就是林之染,只是此事.他也不便参与其中。说到底,陈景睿不过是欺她无人出头!想到这里.欧阳暖不禁深深吸了一口气.使劲掐了掐手心.蝎力让自己激荡的心绪平静下来。”陈公子,您到底是武园公世子,纵然你自己不要脸面,太后殿下还是在乎的!听说太后特别喜欢听街知巷闻的消息.您说让她知道武国公府的大少爷当街行凶.并拦下吏部侍郎之女意欲不轨.您看她会怎么想呢?” “你——”陈景睿乌沉沉的眼睛里升起一簇火苗.“太后怎么会信你! 中计就好!欧阳暖心中略略一松.微微一笑,“太后自然不会信我.可若是大公主当面提起此事,太后会不会因此迁怒于您呢?” 太后陈氏出自武目公府,真正论起来已经过世的前任武国公还要叫她一声姑母,后来她更是一力促成大公主与武国公府的联姻,驸马都尉陈燃便是前任武国公的堂侄,原本这也算是一桩美满婚姻,然而驸马都尉早逝后,大公主却渐渐与太后生出了嫌隙.”…如果个性刚强的大公主将陈景睿当街言行无状的事揭出去.太后在当众失去颜面的情况下自然要对自己重责一番!陈景睿很快联想到了这里.脸色越发难看起来。 “要是出了这种事,最高兴的应该是贵府的二房和三房吧。”肖清寒反应过来,老神在在地提醒了一句。 一抹阴郁的笑染上了陈景睿轩昂的眉宇:“欧阳小姐,州才我不过随便说说.你若当真无辜.何必要威胁我?”他把话说得犀利又讽刺,嘲讽之意溢于言表。 “陈公子,我再说一遍.请您听清楚,陈小姐的事情与我无关。”欧阳暖淡淡一笑.像是千年沉寂的霜雪顷剂间消融,令人心动,“只要您不再来找麻烦,今天您拦截我的事情.我也可以当做没有发生过。” 这时候,陈景墨匆匆走上前来.看到肖重华和肖清寒时,略微愣了一愣.可随即又是满脸笑意,说的听上去.有三分像是在打圆场:“我相信那天的事情只是一场误会.大哥何必为难欧阳小姐?” 见陈景睿的脸色还是板得紧紧地,欧阳暖脸上的笑容也随之消失了。”当日陈小姐再三相求,我才勉为其难同意与她换了马车.这是有目共睹的事情.后来遇上事情.我拼着自己的性命不顾也要家仆去营救陈小姐.也算是仁至义尽,恶人上车后拔刀相向,陈小姐推我去挡,几乎陷我于绝境,这些帐.我一样都没有与你家算。”她不紧不慢地往下说着.美丽的眉端细不可微的一凝,语气里已经带了藏不住的愤慨:“说句实话.陈小姐抢夺马车在先.陈公子故意为难在后,我便是弱质女流.也不是任人欺负之辈.你若再阻拦.咱们不妨去请大公主主持公道.你若连她都信不过.欧阳暖也情愿豁出去,与您共赴太后跟前论一论这是非对错、恩怨曲直!” 这下子,陈景睿是完完全全的愣住了,他以为欧阳暖顾忌贵族千金的身份,不论他如何挑衅,也只能忍气吞声,却没想到欧阳暖竟然声声句句毫不留情,丝毫也不肯退让,让他顿时觉得棘手。 肖清寒则是满目震惊地望着欧阳暖.他也没想到.看起来柔柔弱弱的美人,竟然是个这样词锦厉害的人物!居然让他有一种英雄无用武之地的感觉,当真如… 肖重华含笑看着欧阳暖.脸上并没有什么意外的神情。 就在这满是尴尬的时刻,陈景墨凑上前来.不失时机地出言劝告:“大哥,这事若是被太后得知,恐怕” 陈景睿咬了咬牙,倒抽了一口气.像是要发作,却又最终不得不隐忍了。陈景墨却已经有些焦急,不着痕迹地向旁边看了一眼。不远处,站着数十个面无表情的卫士.全都披着一裘黑色的氅,看来冰冷可怖,刚才一眼看过去的时侯,他立时认出了这些人来,那是燕王府的侍卫! 陈景睿是十分敏锐的人,他甚至于比陈景墨更早注意到了这一点,电光火石之间.另一个念头猛然间取代了刚刚已经到了嘴边的话,他冷冷道:“欧阳小姐,但愿每一次你都能有人护着这么幸运.后会有期!”说完.他转身就走,陈景墨讪讪笑道:“我大哥脾气暴躁,言语多有冲撞.对不住了各位。”说完,他也迅速跟着陈景睿一同离去了。 欧阳暖平复了一下的心情,便对肖重华和肖清寒裣衽施礼道:“多谢二位。” 肖重华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随即便轻咳了一声说:“欧阳小姐客气了,若是当真感激.不妨将刚才的哑谜解开吧。” “明郡王是聪明的人,很多话并不需要点明.您心中早已有了答案.何必来问我呢?”欧阳暖的脸色平静,却已经不再是一勇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微笑。 她脸上笑得越温柔,说出来的话就越不可信.这一点.肖重华是早有体会的.见到她淡了容色,敛了笑容.反倒露出微笑道:“走吧,要去什么地方,我送你去。” 肖请寒惊得目瞪。呆,欧阳暖却挑起眉看着肖重华,对方淡淡道:“你不怕陈公子卷土重来?” 那种蛮不讲理的贵族公子是很麻烦,欧阳暖暗自思忖.便轻声道:“大庭广众之下.我与两位同行多有不妥。” “无事.你自去吧,我们在远处跟着。”肖清寒反应过来,生恐将这样护卫美人的机会让给肖重华,赶忙说道,一双亮亮的眼睛像是有无数的星星在闪耀。 “既然如此,便多谢二位了。”欧阳暖点点头,脸庞在阳光下莹莹生光,乌黑的眸子更是晶莹别透,这样的她有一种让人无法移目的美。 珍宝斋 欧阳家是老顾客了,掌柜一见到欧阳暖过来.立刻笑脸迎上来.”欧阳小姐,您需要些什么。” “我家小少爷要过满月.大小姐想要挑些礼物送给他。”红玉代为回答。 掌柜连连点头,吩咐旁边的人单为欧阳暖开了个小间.刚安排伙计送了金饰过去.回头就看见两个人一前一后进来.顿时吓得连眼珠子都要掉下来肖清寒快步走进去.几乎稳稳压了肖重华一头,在他看来.肖重华此人太招小姑娘喜欢,他生怕欧阳暖一不小心也被他这样英雄救美的法子给骗过去了,想着赶紧要去美人跟前多多露脸。 推开雅间的门.肖清寒正要开口,却见欧阳暖上身穿着水粉坎肩,天蓝色长裙.显得格外风姿绰约.神态俊逸,她手里摆弄着一个金手镯默默沉思.俨然一枝临风芍药.不禁看呆了。 桌子上放着一整套的小孩子戴的金手镯,脚环,福牌,挂件,金项圈,上面都刻着吉祥如意的字样,样式精巧别致.十分可爱。 欧阳暖放下手中的金手镯.微微歪着头.似乎很感兴趣地拿起一个非常小非常细致的小金人.那小金人做成了一个托着小下巴的娃娃的样子,肚兜上还镶嵌着一块颜色碧绿的玉珠。 “爵儿小时候也戴过这个。”她终于回忆起来,看着这样东西.眼睛里流露出一些欢喜的情绪。旁边的红玉点头道:“这个很可爱呢大小姐。” “欧阳小姐走到哪里都不会忘了你弟弟啊!”肖请寒感叹道。 欧阳暖笑着望向他:“正如同周王世子走到哪里也不会忘记允郡王你呀。 肖清寒一下子黑了脸,红玉忍不住偷偷别过脸,掩饰住嘴角的笑容。 肖重华也走过去,手中看似随意地拿起欧阳暖刚才拿着的那个金手镯把玩,道:“刚才欧阳小姐所言,是指藩王?” 肖清寒没想到他还在思考这个,刚要说话.却在看到他手中那个金光闪闪的金镯子时.心里一跳,圆因.藩篱也,欧阳暖说的.可不就是藩王?可是不对啊,因为前朝藩王犯上作乱,大历自开朝以来,便不曾再设立藩王,所有王爷一律居住京都,无奉旨不得出京。欧阳暖却说藩王是当今大历最大的心腹之患.这话不对!然而当他抬起眼睛去看欧阳暖.却见到她一双明丽的眼睛微微垂下,沉默不语。他心头猛地一窒.当今秦王乃贵妃所生.因战功赫赫,陛下特例给了他南方富庶之地作为封地,虽然他常年住在京都,却仗着母妃受宠、皇帝信赖,不仅拥有直属的护卫军,还经常绕率大军出征.再加上内外心腹密如罗网,即便是统兵将领也多有他的门生故吏,当真是权高势大.虽无藩王之名却握藩王之实力!他莫非就是欧阳暖所谓的”心腹之患”?! “何以见得?”他再开口,声音却是有些低沉了。 “对当今圣上来说,最要紧的,不是治理水患。因为陛下十分仁慈,多次减免赋税.雨水又不甚多.就算是发起水灾来.也会想方设法开仓赈灾.百姓并不至于无路可走。”肖重华眼睛盯着欧阳暖.口中似乎喃喃自语.肖清寒却是一惊.的确如此,相比南方水患.日渐衰弱的太子和野心勃勃的秦王之争,却一天天浮上了水面,就连他们这些皇孙之间.也不得不趋向了不同的阵营...... 本以为所有人都只把眼光放在了北疆纷争与南方水患上,却没料到欧阳暖会指出这样的关键,肖重华心中震动可想而知。 “你...”肖清寒眼睛发直,不敢置信地盯着欧阳暖,她一个闺阁千金,居然有这样的见识。 红玉心中却越发惊恐,大小姐毕竟是女子.这样妄议朝政.绝非好事啊......正在惊疑不定之间.欧阳暖嫣然一笑.声音柔缓似春水泛波:“我的意思是——凡有国有家者.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贫而患不安。均,谓各得其分,安,谓上下相安。不论贵族还是平民,只要遵守既有秩序,遵守君臣父子之道,国家自然平安无恙,所以陛下最大的忧患在于人心是否满足,而非国家是否强大富有。我画了个圆因,不过是取其和谐圆满之意。明郡王,您真是误会了。” 这样中视中矩的话绝对是万金油.由闺阁千金说出来,旁人也只会觉得她颇有见识.而不会认为她说出的话惊世骇俗。 肖清寒见欧阳暖那粲如春花的一笑.已是有些怔忡了,再见她怯生生地向他们看来.面上有忧虑之色.像是生怕他们误会,他不由放下心来,微微一笑.说道:“我说嘛,欧阳小姐足不出户.怎么会知道国家大事?重华哥真是天天弹精竭虑,想太多了吧!” 红玉如蒙大赦.不由松了一口气,却只觉得背后都被冷汗湿透了。 肖重华始终带着淡淡的微笑.笑容冷淡如清冷的月光,却带着一丝奇异的暖意:“是我多心了.欧阳小姐.抱歉。” 欧阳暖微微频首,下领的弧度十分柔美.轻轻道:“郡王客气。” 在想哭的时候哭,在想笑的时候笑,闺阁少女该有的明快直接.欧阳暖都没有。同样的,天真少女的无知无觉、懵懂不明,她也没有。她的身上总有一种超越年龄的成熟与智慧,肖重华望着她的眼睛,唯一能让他分瓣的.便是欧阳暖的这双眼睛,时而灵动如珠.时而漫然漾波。或喜或怒,她脸上的表情他觉得都是作伪,唯有眼波流转之间,淡淡的情绪,他才可以分辨出她究竟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现在他知道.欧阳暖不愿意让任何人知道她的真意.仅此而已...... 夜幕低垂.朱栏勾舍高高挂着灯笼.廊间檐底上的彩绘十分美丽,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奢靡。河中大小船上都点起灯火,船舱前的彩苏精细绚烂.在水波中的倒影明暗不定。远处传来断断续续的歌声,声音柔美妩媚,撩动人心.不知是从哪家勾栏飘来.还是从河中画妨里度来的。 晋王世子肖凌风,陈景睿、陈景墨兄弟落座在丰盛的筵席前.随意地说着话。 肖凌风手按酒杯.压低嗓门道:“景睿,你妹妹那件事究竟是怎么了。”陈景睿只顾低头喝酒,头都不抬,肖景墨忙低声回答:“世子爷.您就别哪壶不开提哪壶了.我大哥心情正不好呢!” 肖凌风看了一眼陈景睿.饮了一口酒.问道:“当真要嫁给明州贺家?对你武国公府来说.着实是太浪费了,实在不行.你也可以让陈太君进宫去找太后想想办法。” 陈景墨沉思道:“不成,这件事到如今已经了了,如果贸然进宫去,一旦激起事端,后果不堪设恐...更可虑的是——”说到这时,看了陈景睿一眼,便不再言语。 肖凌风奇道:“景墨,我等既是好友.便当以精诚相见.你在这里说话还有什么顾忌呢。” 陈景墨叹了口气,以手指沾酒在桌上刊了”林”字,又一挥抹掉,问道:“牵扯到他家.世子还以为此事可行吗?” 肖凌风不以为然:“此顾虑似嫌太远,须知欧阳家与镇国侯府虽有勾结.其实各有异志,不足为虑,小小一个欧阳家,难道你武国公府也动不得吗,” “不光是镇国侯府,还有个明郡王.当天晚上他也在场,更力证欧阳暖的无辜!就算她真是无辜好了.毕竟兰馨也是因为她才受了罪!我们无法名正言顺地向欧阳家讨回这笔账,心里当然咽不下这口气!” “肖重华!”陈景睿提到这个名字,面上似是十分恼恨,重重将酒杯掉在地上,溅起一地琥珀色的银光.歌姬们吓了一跳,肖凌风看他一眼,挥了挥手让她们退下。 陈景墨看着大哥发怒,不由得心想.怎样才能既替妹妹出了这口气,又不至引起各方的不安呢?想了许久,不得要领.于是笑道:“总要想个两全其美之法才好,可惜我却没有。” 半晌,肖凌风微微笑道:“以我的拙见.要报仇,有上中下三策。” 陈景墨眼睛一亮,陈景睿却整个人向椅上一靠道:“愿闻其详。” “一,”肖凌风道:“精选厉害之人,乘其出府不备之时掩而杀之,此乃上策。” 陈景墨摇头道:“这毕竟是京都,众目睽睽之下.如若万一不成,再生别计更不易成功,这是险着,不可。” “陈太君即将过寿,当广邀名门千金,可趁机请其入府,想法鸩杀了她!这法子么.武国公府多的是方法不叫人看出来吧!”肖凌风眼中似有异乎寻常的光芒闪过.那张永远带笑的脸上划过一丝狠意。 陈景墨愣了.蹙眉道:“如其肯来.那倒是好,可惜欧阳暖很少参与这样的场合.又是在我家作客.真出了事,我们如何脱得了干系。” 肖凌风故意为难道:“那就只有下策了,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找人坏了她的名节——” 就在这时候,听见啪地一声.陈景墨手中的筷子惊得掉在了地上,陈景睿脸色难看地站了起来,厉声道:“她不过是个女子,跟你又无干系,你何必出这样狠毒的主意!” 肖凌风就是一愣.过后哈哈大笑道:“我就是说笑,难得景睿如此生气.哈哈哈哈!”又是一阵大笑,旁边的陈景墨这才发现将一切当真的自己被对方耍了.不由得面红耳赤。只是他偷眼瞧自家大哥,却见他一双眼睛阴沉沉地轮流打量在座的人,似乎竭力压着火.用讥讽的。吻说:“我要报仇.自然是我的事.不用旁人多嘴!” “我不过是说笑.要真对付一个小丫头,哪里用得着这样大费周章,不过是一些流言蜚语就能让她死无葬身之地,只怕你陈公子看了人,如今舍不得了!”肖凌风淡淡地说道,脸上又恢复了常年不变的笑容。 陈景睿冷冷盯着他,阴鸷的目光中闪动着熊熊的怒火。陈景墨生怕他们两人对上,赶紧让旁边的丫鬟送上茶水,陈景睿却眉毛一竖,连茶盏带茶托没头没脑地砸过去,小丫鬟头一闪.正砸在她的肩头.顿时浑身热气腾腾.满是茶水茶叶.茶具也掉得粉碎.整个人吓得惊呼一声.面无人色。 陈景睿冷冷盯着肖凌风.道:“你再出这样败坏名誉的馊主意!咱们自小的情分就此没了!” 肖凌风虽然是晋王世子,学武学文却与陈景睿是同门师兄弟.感情向来十分要好.从来没有红过脸.他素来知道陈景睿脾气暴躁,却没想到自己不过是说了两句玩笑话就能将他激怒成这副模样.知道他自恃身份高贵,绝不肯用这种法子,当下笑道:“景睿,是我错了.不要生气,来,坐下喝酒。陈景睿却冷冷瞧着他,半天都没有说一句话,直到陈景墨再三好言相劝.他才慢慢坐下.却也不再看肖凌风一眼,似乎仍旧在气恼。 肖凌风原本只是说笑,他们不是皇孙就是名门公子.用这些下三滥的法子去对付一个小丫头.说出去有辱声望.却没想到陈景睿会这样生气。 旁边的陈景墨却知道,大哥是下午在明郡王那里受了气.才会借机发作在这里,他不由感叹.大哥平日里好好的.固执的劲儿一上来不管是皇孙贵胄还是自小的朋友,那是半点情面都不讲的。 肖凌风夹起桌上鱼翅送入口中,慢慢嚼着.好一会才道:“说完了玩笑话.咱们也该说说正经事。”他使了个眼色.旁边的心腹立刻让所有词候的人会都退下。 他轻声道:“如今局势微妙.我提醒你们.不如早作打算.....”, 陈景睿兄弟俱是神色一变.武目公府是太后娘家.又是大公主夫家.真正是声名显赫、烈火烹油,根本不愿意掺和到皇储之争中去,然而皇家人,却未必肯轻易放过他们。 肖凌风微微一笑,便接着道:“太子与秦王两位殿下的争夺已经到了明面上,将来万一太子登基,秦王未必能安享太平。” 陈景墨一愣,想要借机岔开话题:“泰王毕竟已经是亲王,太子仁厚,必不会对兄弟怎样的。” 这话一说.肖凌风却笑得更淡漠”,天下皆知,秦王战功赫赫.盖过太子.陛下并不是不想赏.实在是无物可赏.他威震天下.臣强而主弱,自然难得相容.更何况如今秦王的权柄越过了太子,到时候便是太子不忍心,也非要除掉他不可!纵然太子仁厚,舍不得下杀手,那羽翼渐丰的皇长孙呢?还有杀伐果断的燕王?还有诡异莫测的明郡王?他们谁肯放过秦王?” 陈景睿冷冷望着肖凌风,道:“若是泰王愿意.大可以解兵权.散余财.辞官爵,回封地,照样过太平贤王的日子。” “这只能保得一时”.肖凌风冷笑”,过不上一年半载.不知旁人会不会一时兴起,列你几条罪状,不死也得削爵抄家!” 陈景睿却神色淡淡的看着肖凌风.慢慢道:“我早已有言在先.你我亲如兄弟.在一起的时候只论兄弟之情,不论国家大事,今日你字字句句都不离这些,恕我不奉陪了!”说完.起身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陈景墨一愣,赶紧弯腰向肖凌风告罪.他哥哥敢如此无状,是因为有多年的交情在.他可没这样的胆量.连连请罪后,看着肖凌风并没有生气的模样.这才赶紧离开。 陈景睿回到武国公府自己的书房.还是一哥生人勿近的模样.陈景墨不由自主劝道:“大哥.我知道你还在为白天的事情生气.但是欧阳暖有那明郡王护着,大公主又十分喜欢她.周王世子说的那些话虽然确实混了些,却未必没有可取之处,你若真是想要为兰馨报仇,找个人——” 陈景睿的眼前却突然闪过欧阳暖清丽得动人心魄的容颜,听了这话不知为什么更加恼怒.抄起一旁花梨木的精致小炕桌,连同桌上一套青玉文房四宝.双手高高举起.狠命往地下掉去!不要说那些脆弱的用具,连小炕桌也散了架,木腿木条四处迸飞.吓得里外侍候的丫鬈一个个合眼、闭嘴、低头,心里乱扑腾.真怕大少爷迁怒自己。 陈景墨骇然地望着他,不知道自己究竟哪一句话说错了...... 武国公府的两位少爷并不知道.他们刚一离开画彷.肖凌风便对着帘幕后面的人朗声道:“好了,你快出来吧!” 帘子一闪.来人一身锦衣华服,轻袍缓带.双目中如有清浅水雾,而脸上神情,更有一种拒人干里之外的冰冷。 “天桦,你都听到了吧,武国公府的人,打的是独善其身、两不相帮的主意。” 肖天桦在桌边坐下,修长的手中把玩着一只白玉酒杯.脸上的神情带着若有所思。 “照现在局势看来,咱们还是早作打算的好。”肖凌风眯着眼.伸手屈下食指.”你可转告皇叔修书三封,分寄齐王、鲁王、蜀王,微露对太子不满之意,点到即可,不必深言。”他慢慢屈下中指:“其二,禁卫军掌握京都守卫大权.那几仙....要派妥当的人去收买.即使不能为我们所用,将来一旦有事.他们能保持中立便好!再其三“他又屈下拇指”,皇上身边,一定要派最靠得住的人去。” 肖天烨却置若罔闻,丢下杯子站起来,走到窗边,亲手卷起了湘竹长帘.推开了所有窗子,向着外面的茫茫夜色看去。他淡淡笑道:“你当真以为皇祖父年纪大了.对京都异动一无所知吗?我告诉你.他才是真正的老狐狸,看着我父王与太子斗的你死我活,他却站在旁边乘凉.你说他到底想要干什么呢?” 肖凌风皱起眉头.唇畔虽然还是带着笑容.却已经是说不出的凝重:“你的意思是——” “没什么意思.还是按兵不动,静观其变吧“肖天烨懒洋洋地说.径自坐在窗边,神情有些心不在焉。 肖凌风不由恼怒:“今天是怎么了,一个两个都不肯好好谈正事.难不成都被狐狸精迷住了心窍?” “狐狸精?也许真有狐狸精也说不定。”肖天桦回过身来,勾起唇角,如清泉一般的双眸中有股幽亮的光芒在微微跳动。 肖凌风脸上挂了笑容.道:“你让我故意试探陈景睿,是担心他想不出好法子来对付欧阳暖呢,还是担心那位小姐的安危?” 他会担心欧阳暖的安危?!这简直是天大的笑话!肖天桦微微一愣.旋即哈哈大笑,竟将手中的白玉酒杯随手抛入了湖中,酒杯发出一声轻响,便沉沉坠了下去,在河面晕成淡淡的涟漪.远远望去竟仿佛升腾起一片朦胧的烟霄。 肖凌风望着他,神情带上了一丝迷惘。 福瑞院 画儿在轻声安慰着梨香,然而梨香却哭个不停.泪水和着面上那抹鲜红的掌痕,越发显得触目惊心口 “王妈妈心也太狠了.这一巴掌到现在还没有消下去。”画儿埋怨,轻手轻脚地给梨香擦药。 梨香疼的倒抽一口凉气.只觉得脸上沾了药膏,却仿佛一支无形的针刺入,那样疼痛。半晌,才勉强笑道:“王妈妈只是做给李姨娘看的.并不是有心针对我。” “就其是这样,也没必要下这样的狠手啊!丫鬟就不是人生父母养的吗?”燕儿平日里被王妈妈欺压惯了.只敢低声抱怨,却不敢高声.生怕隔墙有耳。 梨香抽噎着还待说什么,王妈妈却已经从门外走了进来,看见里头的情形脸色一沉道:“梨香.夫人叫你,快去吧,可别耽误了时辰!” 梨香不敢耽搁,立刻起身跟着王妈妈走了,丢下画儿一脸忐忑地想着是不是被王妈妈听到了刚才的话。 自从小少爷生病开始,内室就不许任何人轻易进去,除了林氏、王妈妈、乳娘高氏和钱大夫,唯一被允许进入的人就是梨香了。 梨香深深知道.这并不是因为自己在夫人心中的地位有什么持别.而是因为当时自己也知情.所以夫人持别防备着自己。她屏气敛息地进了内室.一进去就闻见一股浓重的中药味,然后是婴儿虚弱的哭声,她心里一凛.越发忐忑。钱大夫说孩子身上的热度已经蔓延到肺腑,活着对他而言已经是一种彻骨的煎熬,建议让小少爷就这么走.然而夫人却宁愿用各种法子吊着小、少爷的命,而且出乎意料的坚枷… 林氏在这一片喧闹中懒懒的坐在炕桌前,正在喝茶。 梨香放轻了脚步.走到林氏身前曲一曲膝,恭敬行礼:“夫人。” “来帮我锤锤腿巴”林氏将茶杯放在桌上,一手撑着下颌.绣着红色大福字的宽袖由绮着案几上的手,自乌木的棱角铺泻而下,带了一丝说不出的冰冷。 “是。”梨香上前去.轻手轻脚地给林氏捶腿。 里边突然传来欧阳浩撕心裂肺的啼哭声.梨香一愣.知道这是钱大夫又在换药,她赶紧低下头去,加快了手里的动作。 林氏听着里头的动静.看了一眼梨香的反应,嘴角带了一丝冷笑。她随手拿起茶杯把玩.面上的笑意愈见浓重:“今天的事情我都听说了.委屈你了。李姨娘这样无理,王妈妈要是辱骂她.毕竟有失了体绕!她不过是借着惩治你来羞辱她罢了!哼,不过是一个妾,居然还敢跑到我院子里来耀武扬威!”话说到最后已经勾起了她心底的强烈恨意.茶杯在手中越攥越紧,手指一个恍惚,茶杯掉在地上掉了个粉碎。 梨香心中十分恐惧.脸上却强带了笑容道:“奴婢明白。” 林氏一手掩唇.纤细美丽的指下谦出了几许沉沉的笑意。然而这样的时候,她发出这种笑声,不由让梨香猛地一怔,心颤不止。 “外院的霜晴是你妹妹吧?明儿叫她进福瑞院来服侍好了。” 闻言梨香猛地抬头,正看见林氏微笑着望向自己.她微微打了个寒噤.脸上的笑意越发勉强:“夫人对奴婢太眷顾了.奴婢感激的都不知道说什么好!按理说奴婢不应该推辞主子的恩典.可是霜晴手脚笨得很,遇到事情怕帮不了夫人.反而惹夫人心烦。” 林氏亲自用一双保养精细的手握住了梨香,“瞧你这么着急,我也不过是随。说说,你不想让她来,我便不让她进院子来,也就罢了“ 梨香刚刚松了一口气,就听见一个炸雷从天上掉下来:“梨香.我想让你去服侍大小姐……” ——————题外话—————— 大家不要误会,陈景睿或许有点被欧阳暖迷惑,却并没有喜欢上她.换句话说,他只是没想到他厌恶的会是这样一个人而已….”他是暴躁美男.哈哈 076 间谍与反间谍 苏夫人得知林氏顺利生下欧阳家的二少爷,特意备上礼物来看望。 林氏原本还在坐月子.并不接待外客,可是她不但收下了苏夫人的礼物.还亲自在小花厅与她见了面。 林氏躺在窗下的美人榻上.身上盖着厚厚的毯子.苏夫人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她们的身边都摆了一张小圆几.摆放着香茗、热汤、茶点。 苏夫人却没有心思去动那些东西.而是笑道:“婉如,我本该再等你身子好一些才来看你.但我在家中也坐不住.便提早来了,你不会怪我吧?”“哪里的话,我在家里无事也是很难受,你来了正好陪我做伴。”说着.林氏轻轻一笑。 “可是我听说,小少爷身子骨很弱,你一直都不肯让他见外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苏夫人对于外面流传的关于欧阳家的消息一直很留心,这时候看似随意地问出了。。 “是吗?”林氏淡淡道”,浩儿毕竟是早产.身子弱一些.大夫嘱咐不要见生人,免得过了病气。” 这时候.梨香端了几样新鲜点心进来换碟冲茶,她小心地看看林氏的脸色,陪笑道:“夫人,奴婢已经着人去请大小姐了。” 苏夫人眼神一亮.林氏微微一笑.只管笑着让苏夫人品尝新送上的点心:“这是我家厨子的拿手甜点.芸豆卷,你尝尝。” 苏夫人拈起一块.咬了一口.果然柔软细腻,入。即化。但她顾不上赞叹,又探头向不远的庭院里望去。看她心思早已不知道飞去了哪里,林氏笑笑,把一只玉盏里的热汤小。小。地喝下去。 看到苏夫人明显醉翁之意不在酒的神情.王妈妈嘴角勾起了冷笑,林氏却笑道:“快尝尝这碟里的芙蓉饼.这可是养生美颜的佳品,听闻当今太后也很是喜爱呢。” “是啊,苏夫人,听人说太后脾虚胃弱,又犯心疼病.宫里头的御医医治不了她的病,陛下也因此日夜烦忧。后来有一位长寿老人向她敬献了芙蓉饼.自从她经常进食后.不仅很少犯心疼病,头发也由白变黑了,您说这不是返老还童了吗?”王妈妈看了林氏一眼.陪着笑脸说道。 苏夫人无可奈何地端起了银碟.说不上是赞叹还是不满,暗道:“林氏生了孩子,耐性倒是越发好了.还有心情在这里扯闲话。” 直到用午膳的时候,才有小丫头前来禀报说.大小姐被老太太留下用膳了,一时半会儿过不来,要请夫人稍候,大小姐服侍老太太用完膳便过来。苏夫人一听.脸上掩不住的失望。 午饭席上.苏夫人双眉紧皱,满怀心事,对着满桌菜肴.颇有些不愿下筷的意思。林氏则面带微笑,从容而关切地吩咐旁边的丫头为苏夫人布菜.苏夫人仍旧一昏提不起劲头来的样子。 林氏道:“姐姐.天大的事儿也不用在吃饭的时候费神.您到底为什么犯愁呢?如果我能为你解忧,不妨说出来。” 苏夫人看了左右一眼.脸上带了点疑难。林氏拍拍手,除了王妈妈和梨香,所有人都乖觉地退下了.苏夫人却还是沉默不语。 林氏对梨香使个眼色,说:“上菜!”一只椭圆形的鱼盘上.躺着一条一尺多长的势鱼.身上浇了一层灿金色的浓汁.香味扑鼻.使人垂涎欲滴。林氏用筷子在鱼胸处揭了一大块,亲自送到苏夫人的碗中.道:“先尝尝看。”苏夫人看了她一眼,不好意思拒绝,将鱼肉送进嘴里细细品味,只觉得鲜美异常,不由笑道“这条鱼真是美味,妹妹好享受。” 林氏微微一笑.直视着苏夫人的眼睛,一字一句柔曼地说:“很多事情便是我不说也早已传的满城风雨.我也不怕姐姐笑话。夫君半年之内连纳两个侍妾,婆母偏心硬是夺了我手中的权柄,还有一双并非从我肚皮里出来的厉害儿女.这些人将我逼得几乎没有立锥之地.我处在这样的境地.尚且懂得享受,姐姐子女双全.夫妻恩爱,又有何事忧心呢。” 苏夫人一怔.略略回味.恍然而语.看着林氏笑了:“妹妹当真是聪慧过人,女中诸葛,我自愧不如!”....好.妹妹想听,我直言就是。” 林氏却嫣然而笑:“你道我当真不知道你在愁什么吗?”她敛起笑容.眼睛里的神色变得非常冷静.”你不过是因为欧阳暖在赏花宴上大放光彩而犯愁罢了。” “是一公,苏夫人一愣,脸上的笑容更深,”妹妹果然什么都知道,只是你既然都清楚.为什么任由她在外面那样风光?这样一来,你这个后娘岂不是更难做?” 林氏冷冷一笑,道:“姐姐.常言道不哑不聋,做不得阿翁.他们要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便不知道好了.是我家老太太想让她在京都扬名.背后又有宁太君和大公主撑腰,我何苦去阻挠.这样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做了有什么用?” 苏夫人看着林氏.一时竟不知说什么才好.半响后才说出了心里话:“我听说,不少府里都盯上了贵府这位大小姐.欧阳侍郎心中也应该打起了奇货可居的念头,夫人坐视不管,是忘了曾经答应过我的事了吗?” 林氏脸上的笑意凝固,语气无比郑重:“我若是忘了.姐姐今天何以会坐在这里?” “那你——”饶是苏夫人镇定,也十分担心欧阳暖身价倍增后出现一家女百家求的景象.那时候......自己的儿子可就没有希望了怀... “姐姐,这世上的事情都没有定论的,我既然答应了你就绝不会食言,你慢慢看吧,我一定会叫你如愿以偿。”林氏笑着,脸上的笑容却让苏夫人生生打了个冷战。 说话间,欧阳暖还没有到.欧阳可却来了,穿着茜红色折枝花春裳,鬓角插了支赤金镶蜜蜡水滴菩,显然盛装打扮了一番,倒也显得花容月貌,十分出众。对于这个女儿,林氏已经是十分的失望.只不过到底是她的亲骨肉.她也不能在外人面前太过责备,脸上露出笑容道:“可儿来了,快坐下吧。 欧阳可微微一愣.脸色不由自主红了.她脚上穿着林氏持别订制的绣鞋,这些日子又着意苦练了一番.走起路来十分平稳,几乎看不出踱脚的样子。她走到林氏身边坐下.看桌子上八宝酥鸭x一品枣莲,翅汤桂鱼、蓉和脆皮鸡、如意海参、十锦太平燕......摆了满满一桌子。林氏道:“去替二小姐添双筷子。” “是。”梨香立刻去了.不多时便取来了筷子放在欧阳可面前。 欧阳可微怔。重生之高门嫡女 林氏微笑道:“尝尝这道八宝酥鸭,酥香可。得很。” 欧阳可其实早已用过膳,却不好说自己吃过了,只能”哦”了一声,拿起筷子尝了一口。 林氏笑着问她:“怎样?还合。味吧!” 欧阳可明明食不下咽,却还是笑道:“正如娘所言,这鸭子皮脆肉嫩.很好吃。”她一边说着,一边望向苏夫人.苏夫人却低下头,举止优雅,细嚼慢咽,半点也没有要和她说话的意思.欧阳可眼底暗暗着急.林氏却在心中摇了摇头,心道那件事还是瞒着这个丫头的好,如果她晓得.还不知会闹出什么事情来。 于是桌上除了瓷器轻微的碰触声,再没有其他声音。 用完膳,三人便在花厅里坐着用茶,欧阳可几次三番要探问苏玉楼的情形,却都被苏夫人四两拨干斤的推了回去。林氏看到苏夫人明显对自己的女儿欧阳可不感兴趣.反而勾起了嘴角.心中更加放心口 就在这时候,小丫头进来禀报说大小姐来了,苏夫人的脸上竟不由自主露出喜色。 林氏道:“快请进来吧。” 欧阳暖一身月白的翠烟衫,鹅黄绣白玉兰的长裙,从门外姗姗走进来,看见厅内的情形.她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上去和林氏和苏夫人见了辛气. 苏夫人见她服饰扑素,颜色淡雅.却容色出众,光彩照人,心里不由点了点头。 “苏夫人在这里等你多时了.怎么这么晚才来?”林氏佯作嗔怒的模样,脸上却笑盈盈的,十足一副慈母的神态。 “原本是祖母留饭,耽搁了不少时候“欧阳暖顿了顿,看了一眼面色冷淡的欧阳可,脸上露出一丝惊异道:“妹妹憔悴多了.最近睡得不好吗?“ 欧阳可一愣,抬起头刚要发作,却觉察林氏一双厉眼向自己望过来.当下按捺了脾气,强笑说:“我最近是有些不舒服,劳烦姐姐关心了。” 欧阳暖点点头,笑道:“那就好,我还以为是——”说到这里,她看了一眼苏夫人.表情似笑非笑。欧阳可皱起眉头.问道:“姐姐以为我怎么了?” 欧阳暖摇摇头.笑而不语.林氏眼神冷冷的.语气却很是温和:“苏夫人是我的手帕交,又不是外人,暖儿不必如此顾忌,有什么话直言好了。”她就不信,欧阳暖还敢在外人面前说欧阳可的不是! 欧阳暖叹了口气,语气清淡道:“不是暖儿不想说,实在是此事牵涉到鬼神之事,不能乱说。祖母近日也睡得不好.总是说看见秋月满脸是血....对了”;她淡淡看了欧阳可一眼,脸上露出惋惜的神色.”妹妹还不知道吧.秋月她——三日前上吊了。” 欧阳可悚然一惊,手里的茶杯”啪”的一声倾倒在桌面上.旁边的夏雪赶紧去扶正茶杯.却还是不小心将欧阳可的裙子弄湿了一角。苏夫人不由得侧目看向欧阳可,欧阳可脸色越发难看起来.却碍于别人在场不敢发作.狠狠瞪了夏雪一眼,看的夏雪心惊胆战地低下头去。 林氏冷笑一声,道:“老太太是年纪大了.鬼神之说怎么能胡乱相信。 这世上自然是有鬼神.要不然.自己怎么会重生来向林氏复仇呢?她要是知道这一点.只怕会吓晕过去吧。欧阳暖心中冷笑一声,脸上却忧心忡钟道:“我也以为是祖母梦靥,结果听说昨天晚上寿安堂的一个丫头也撞见了,吓得浑身发拌,几乎昏死过去。说起来,秋月怨恨祖母实在是不应该.毕竟是祖母饶了她一条命.还让她去家庙替主子祈福,却不料......”就在这时候,她见欧阳可身体微微一抖.面露恐惧,便微微一笑,不再说下去。 欧阳暖没说完的话是,却不料秋月被昔日的旧主子打得头破血流,气息奄奄,甚至额角还破了相,身为一个女子.当然会想不开上吊自杀了。 林氏登时拉长了脸,不屑道”,暖儿,你是府里的大小姐,又是饱读诗书,知书达理.怎能听风就是雨的,再说那丫头自寻死路罪有应得,能怪得了谁!” 欧阳暖惶然道:“娘说的是,这些原本都是传言,只是如今闹的人心惶惶的。”她看向欧阳可道:“祖母说.秋月这是枉死,怨气大,要找人讨回公道,她心中总是放心不下,还说要请人来做一场法事超度一二。” 林氏盯着她,脸上的微笑十分冷淡:“老太太想必是多虑了,常人说,平生不做亏心事,夜半敲门心不惊,秋月哪怕变成恶鬼,也是与人无尤,又有何惧!” 欧阳暖叹了口气,脸上却带了点笑容道:“此言有理,冤有头债有主,秋月要找人算账,怎么也不会找到祖母才是——”说完.她看了一眼欧阳可.笑道.”妹妹,你说是不是?” 欧阳暖脸色微微发白,直瞪着她道:“你......你......” 欧阳暖不动声色地望着她.苏夫人看了这一切,脸上却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场面一时沉寂下来,林氏阴着脸.棒着茶杯沉默不语.半天后冷冷对梨香道:“茶都冷了.还不快去换一杯!” 她的语气十分冷漠,本就十分害怕她的梨香心里不由得打了个冷颤,双手不由得哆嗦一下.赶紧奉上热茶,谁知手忙脚乱之间茶水一下子洒出来.滚烫的茶水碰到了林氏的手背.林氏疼得慌忙推开茶杯.心中说不出的恼怒,伸手给梨香狠狠一记耳光。 “混帐东西!存心想害死我?!”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求夫人饶恕!”梨香知道自己闯了大祸,慌忙趴在地下,额头在地上撞得咚咚响。 “我知道你心思.是瞧着年纪大了.想要放出去嫁人是不是.觉着我这个主子碍眼了.就想着法子来害我,你想要烫死我^……”; “夫人!奴婢不敢.....奴婢真的不巩...”梨香吓昏了头,说到这里竟然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半天也没说出所以然来。 “住。!你这个该死的东西!”林氏说到这儿顿了一下,不露痕迹地看一眼欧阳暖.继续说道:“既然是个这样有外心的丫头.我今天成全你,让你陪秋月一起死!” “夫人!奴婢有罪,奴婢有罪......求求您大慈大悲饶了奴婢......”梨香趴在地下连连求饶。夫人这个人心狠手辣,她一直小心翼翼地做人做事.没想偏偏在这骨节眼上,又闯下这么大祸事。 “你别做梦能逃过去!登鼻子上脸,什么东西,被人抬举几下就不知道骨头有多重了,分不清谁才是你的主子!”林氏嘴上骂梨香,其实心里说不出的怒气全都是冲着欧阳暖。 王妈妈指桑骂枫,让李姨娘无地自容,如今林氏也如此,欧阳暖却无动于衷.丝毫也没有发怒或者窘迫的意思。 林氏厉声骂了一会儿,抬眼看见苏夫人的神情.立刻意识到自己的表现有些失身分,这才转脸对王妈妈道:“把她拖出去,乱棍打死!” 王妈妈慌忙大声喊守在外头的妈妈们.她们立刻冲进来拿人.梨香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拼命挣扎.其中一个妈妈手下一滑,让梨香一下子逃脱.她立刻没命一样跑到欧阳暖的脚底下,大声喊道:“大小姐!大小姐!救救奴婢吧!帮奴婢求求情!奴婢真的不是有心的......”苏夫人是不知脾性的外客.二小姐自私自利,没有人会帮她!梨香用尽心力的喊着.死死抓住欧阳暖的裙摆.仿佛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红玉心里一惊,她不安地望向欧阳暖,只觉得林氏今天似乎在演戏,指着梨香骂大小姐,可是这一骂却是一条人命啊!想到这儿,她一方面觉得林氏太狠.另一方面更觉得梨香太倒雾。 苏夫人听出林氏的弦外之音.便向欧阳暖望过去。如今这个局面,欧阳暖如果不替梨香求情,只会损了她平日里宽厚仁慈的名声,但若是求情.林氏又会不会答应呢.... 欧阳暖看着梨香脸色苍白,涕泪纵横,蹙眉叹了口气,令红玉扶起她,然而她却死活不肯放手.拽住欧阳暖的衣裙.泣不成声.”求大小姐发发慈悲......” 所有人都望向欧阳暖,欧阳暖当然意识到.林氏这是将她放在烈火上煎烤,不,应该说,她是给自己设了个套,等自己钻进去......她算的果然很精明,欧阳暖看了林氏一眼.如她所愿地开了。:“娘.梨香跟了您多年,念她平日小心谨慎,请您网开一面,饶她一死吧!” “什么小心谨慎.她以为有人宠着她呢.越发不知轻重了。”林氏看了一眼欧阳暖,冷哼一声,”暖儿,你也不要为她求情,这样的贱婢不值得!” “娘,弟弟刚出生,现在闹出人命.祖母知道总是不好......而且苏夫人又是客人,在她面前处死婢女,也有些不礼貌....”,欧阳暖略带歉意地看了苏夫人一眼,对方却低下头装作喝茶.丝毫没有要为梨香求情的意思。欧阳可冷笑一声,道:“姐姐,你的心地也太好了,什么猫儿狗儿你都要管,这丫头是娘身边的人.她既然说了要她死.你还是免开尊。吧!” 林氏点点头,道:“要是谁闯祸都能轻易饶过.以后还会老老实实为我办事吗!不行!要饶了她,别人会说欧阳家没了规矩。况且,我看了她就有气,难不成你要我留着她在自己跟前碍眼吗!” 欧阳暖为难地看了梨香一眼.梨香一个劲儿地在地上磕头.把额头都磕地流出血来,泪眼摩挲地望着她,脸上写满了哀求。 欧阳暖亲自将她搀扶起来.起身道:“娘.若是您嫌她粗手笨脚,就把她派到其他地方吧。” “从福瑞院里头轰出来的.谁还要?可儿.你愿意收下这丫头吗?” 欧阳可脸上露出嫌恶的神情:“娘.这样不懂规矩的丫头我可不要!” 林氏冷笑一声.怒气积聚在眉心涌动.美目中闪过一丝诡诵:“听到了吗暖儿.没有人肯收下这丫头.难不成我要送到老太太屋里去吗?” “娘.暖儿收下她,您看行不行?”欧阳暖笑着说道。 红玉心里一急,怎么可以收下梨香!这丫头可是夫人身边的人啊!说不准今天这一出就是夫人的目的,大小姐这是中计了吗?她控制不住想要上前说话,欧阳暖却目光平静地望了她一眼,红玉心里一凛,立刻低下头去,大小姐这是在提醒她.这样的场合不适合她说话! 欧阳暖看的很明白,今天这一出不过是苦肉计,林氏千方百计想要送个人到自己身边来!今天她不收下.紧接着林氏又会想方设法收买其他人来监视她.与其这样,还不如主动将梨香要过来.也好让林氏名正言顺地在自己身边安一颗棋子。 林氏看着欧阳暖,似乎觉得很意外,尽管欧阳暖的话正中下怀,但她表面上却装出一哥不以为然的样子”,你别看她平日不言不语.实际上最是个爱给主子闯祸的,依照我看,还是打死算了!这样大家都舒坦!” “毕竟是一条人命,请娘放心.暖儿一定好好教q,她!” “我自己的丫头不听话,怎么能送去给你,这不是让你不好过吗?旁人听到还以为我这是为难你,暖儿,你这是何苦呢?”林氏的脸上作出一副为难的表情。 所有人都觉得夫人这一回是动了真格的.然而欧阳暖却知道,林氏今天的表演,不过就是要逼着自己说出这句话而已。 “娘.人是我要的,即便将来出什么错.暖儿也绝不会怪您。”欧阳暖举眸.眼中尽是请澈的诚恳之色.”娘一向是刀子嘴豆腐心的.我还不晓得么?梨香,娘这是饶过你了,还不快谢恩?” 梨香一愣,连忙跪下磕头谢恩。 林氏唇角却是渐渐凝起了一个冰冷的微笑.装作无奈的样子.顺水推丹地说.”既然暖儿你这么说,那就饶了她,让她跟去听暖阁吧。” 梨香一连磕了三个响头:“奴婢谢夫人!” “滚出去吧,我再也不想见到你!”林氏皱着眉头,再次提醒道”,暖儿.这丫头可是你自己要过去的.可别说娘把不要的人硬塞给你。” “自然不会的。”欧阳暖这样笑着说.深深望了梨香一眼.梨香则把头死死低下去,不敢抬起来再看一眼。 闹出这样的事.苏夫人脸皮再厚也不肯久坐.只向林氏约好欧阳浩满月宴那一天会亲自领着儿女前来祝贺.就提出要走,临走之前对欧阳暖望了又望,却是笑而不语.原先的急切倒是被林氏刚才的举动冲淡了。 照今天看来,林婉如虽然地位大不如前,到底还是有心机有手段的,该提醒的她已经提醒过了.端看她下一步怎么做。苏夫人微笑着.向众人告辞听暖阁 梨香泪眼汪汪地给欧阳暖重新见了主仆之礼:“大小姐,奴婢谢您救命之恩。” 欧阳暖看着梨香.只觉得她身材娇小,皮肤白净.眉眼之间很是温柔伶俐。 欧阳暖对她很满意的样子.对菖蒲道:“你陪她去认识一下院子里的妈妈丫头,顺便安排好她的东西。”菖蒲声音清脆地应了一声是,表情友好地领着梨香走了。 梨香一走.方嬷嬷的脸上就露出担忧的神情,低声道:“大小姐,您怎么能收留这么一个人呢?她可一直是夫人身边的啊!难道您看不出来,夫人是成心要将这丫头送到您身边来的吗?” 这句话正是红玉想说而不敢说的,方瑭瑭自小将欧阳暖带大.情分与旁人不同,然而红玉也的确是全心全意担心着大小姐的.她闻言看向欧阳暖。 欧阳暖淡淡笑道:“瘦死的骖驼比马大,林氏如今不过是一时失意,你们真以为她黔驴技穷了吗?我若是不收下这个,将来她会想方设法将别人塞进来。” 方嫉瑭脸上有一丝不信:“这怎么可能?如今是李姨娘在管事,出人进人都需要她点头.她总不会帮着夫人送人进听暖阁吧。” 欧阳暖此刻正坐在窗下.她的笑容在阳光的照耀下愈发明艳动人:“不能送人进来.就不能收买吗,就算收买不了.难道威胁利诱也不行?她是个什么样的人.难道嬷嬷如今都还看不清吗?” “这——”方嬷嬷神色越发惶惑.”她这是笃定了小姐一定会收下梨香了。” 欧阳暖点点头,道:“的确如此。”有些话.她并没有与方嬷嬷说,林氏身边最信赖的人虽然是王妈妈.但多年来梨香也一直跟着她,很多事情都知道的很清楚.这样的人林氏怎么会送到自己身边呢?她就不怕梨香倒戈,彻底出卖她吗?还是她早已有了应对?不,也许林氏就是知道这一点,才选中了梨香送过来。因为梨香知道的很多.欧阳暖收下她的机会才越大,换了别人.自己未必会考虑这么做。 说到底.林氏也在赌博。她的心思.欧阳暖略微猜到一些,却也不能完全猜透。她端起一杯茶,静静品了一口,方嬷嬷看着欧阳暖,只觉得她平静的神色有种稳定人心的沉着,让她悬空的心也跟着放下来。 “嬷嬷.既然她来到这个院子,就不要对她另眼看待了。我说的意思.您明白吗?” 这是让方嬷嬷提点下面的小丫头,不要刻薄欺负梨香。方瑭毋明白这是小姐的嘱托.便曲膝行礼恭敬地应”是”。 欧阳暖沉思半晌.这才低声道:“红玉,我另有一件差事要你去办!” 红玉看见欧阳暖脸上收了笑容,竟然有几分严肃,不免正色道:“小姐吩咐就是.红玉一定尽心竭力。” 欧阳暖点了点头,慢慢道:“红玉,你去打听看看梨香家里还有什么人?当初是什么人将她领进来的?尤其是问清楚.她有什么亲人在府里当差?最近可有什么人找过?越详细越好!” 红玉忙点头应”是”。 “还有一件.秋月你可安顿好了吗?” 红玉笑道:“好在发现的及时,不然人就没气儿了。奴婢已经按照大小、姐的吩咐.着人将她悄悄送出府去了,旁人都以为草席卷着的是尸体,实际上是个大活人呢。” “这样就好,凡事多加小心,不要被别人抓了把柄。” 方嬷嬷听着.补充道:“小姐放心吧,秋月安顿在老太君名下的庄子里.不会出乱子的。”想了想,她还是觉得不放心.又轻声道:“小姐,您刚,才不该让笃蒲去陪着梨香,有什么事情,吩咐红玉才更妥当。” 欧阳暖摇摇头.轻声道:“菖蒲跟了我这么久,也该看一看.她究竟是憨傻,还是大智若愚。” 方嬷嬷和红玉对视一眼.心中顿时有了几分明悟,这是大小姐喜欢菖蒲,想要看看她能不能有足够的机智应对这次的事...... 所有的丫头妈妈知道梨香是从福瑞院过来的.神情虽然带笑.眼神里却都有一丝防备.梨香不由叹了一口气。 “怎么.嫌听暖阁不好吗!”菖蒲正在帮她收拾房间,听见叹气声.十分奇怪地问道”,夫人院子更宽敞吗?” 梨香一愣.赶紧道:“菖蒲姐姐说的哪里话,我只是.....只是觉得……大家看我的眼神都有些怪怪的。” 菖蒲笑起来:“没关系.你毕竟是新来的,我刚升一等丫头的时候也是一样,别人都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我呢!我也知道.自己不比红玉姐姐跟着大小姐的日子最久.所以做事情要更尽心尽力,现在你看.我们感情都很要好呢!” 梨香听了微微一笑,暗道你是因为从三等升上一等,招了别人妒忌.我是从夫人院子里出来的,别人看我都以为是夫人派出来的监视大小姐的人.那态度能一样吗?她看着菖蒲.心里微微一动.”菖蒲.大小姐平日里待你们好吗?她——” “好啊!”菖蒲一边替梨香整理被接,一边笑呵呵地说”,所有的主子里头.就数咱们大小姐最和气.从不因为一点小事就胡乱发脾气.平日里有好东西也想着我们。既不像老太太那样威严,也不像二小姐那么娇蛮......”她看了一眼周围,压低声音道.”听说夫人对你也是经常打骂呢!如今她把你拔到大小姐屋里,明面上,你是被赶出来的,实际上.你可从此脱离苦海了。” 梨香没有做声.指尖阵阵发冷,望着窗外的目光却有些呆滞.大小姐对别人好,可自己是夫人院子里出来的.大小姐心里能没有疙瘩吗?她会怎么对付自己?不说大小姐,只怕夫人也不会就此罢休,想到那天林氏没说完的话.她不由自主,浑身发抖起来。 “梨香姐姐,你怎么了?”菖蒲看她不回答,奇怪地问道。 梨香嘴角微翕.欲言又止:“没什么.....”. “你就放心吧.大小姐一定是天下最好的主子。”菖蒲看着梨香的神色.笑得很高兴。 第二天一大清早,欧阳暖才睁眼,打扮得清清爽爽的梨香就已经站在门口了。欧阳暖看了红玉一眼,红玉赶紧上来伺候,梨香却局促的站在原地,低着头一动不动。 沐浴更衣.欧阳暖坐在梳妆镜前,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梨香始终一动不动地站在外头.丝毫也不敢靠近,更加不敢去抢红玉和菖蒲手里的事情做。 她很懂规矩,也知道进退,还知道顾虑其他丫头的心情.这样的人,难怪可以平安留在林氏身边那么久。欧阳暖微微一笑,让她进来,也不去看她的表情,对着镜子道:“你来帮我梳妆吧。” 梨香低下头.恭顺地应了一声是。 欧阳暖的一头乌发如流水一般,顺着天水蓝的内裳蜿蜒而下。 红玉将一条白色绣巾递过去.梨香接过,轻轻披在欧阳暖肩上.然后再拿起梳子,将她一头乌发对镜一点一点拢起。 梨香一点一点梳着.只觉得欧阳暖的发丝温软绵密,触手柔软,令人爱不释手,正在走神,却突然听到一道柔和的声音:“你在想什么?” 梨香一愣.顿时白了脸.低声道:“回禀大小姐,奴婢是觉着这梳子十分精巧.往日里从未见过。” 她手里拿的梳子是银制的,梳背上方的造型与梨香在别处看过的都不同.梳身上非花非鸟.反而黎刻着说不出什么图案的细腻花纹,梳背呈弧形月牙状.中间透雕镂空.梳背双面的两端还镂雕着飞行的蝙蝠,形象逼真.动态优美。 欧阳暖从她手中接过梳子.手指轻轻在梳身上的图案细细摩挲.梨香笑着问道:“大小姐,这是什么图案?” 红玉看她一眼,脸上带了笑容回答道:“这是上古的七种兵器,锋利无比,杀人无形。” 梨香一愣.脸色又白了三分.勉强笑道:“小姐怎么会喜欢这些?” 按照当时的习俗,梳子上刻着兵器则意味着”杀气”,大多数女子会选择花鸟作为图案.很少有干金小姐喜欢这些锋锐的东西。 这是为了提醒自己,任何时候都不要忘了,有一把锦利的匕首还悬在自己的头顶。欧阳暖手中握着梳子,梳尺在她手心里留下了道道红印,她轻声笑道:“因为它可以避邪镇妖、逢凶化吉。” 梨香又看了那梳子一眼,想到蝙蝠图案确实象征着福运高照、吉祥如意,心也就稍稍放下了:“小姐想要什么发髻?” “你自己看吧。”欧阳暖轻声地回答.脸上还是带着笑容,梨香终于松了口气,动作轻柔地很快梳理好.慢慢将最后一缕头发挽上,又从雕花镂空的首饰匣子拿了只式样繁复的金镶红宝石流苏步摇,欧阳暖看了一眼,笑道:“换简单的吧。” 梨香一愣,这才想起大小姐身上从未见过很繁复的首饰,她想了想,从匣子里拿出一支翠绿的碧玉翡翠管子.梳好了妆,梨香轻手轻脚地拿起一面铜镜.前后相映中,只见乌发碧玉管.更加衬得欧阳暖清丽无匹。 欧阳暖笑着点点头,赞许道:“梳的很好。” 见她满意,梨香方才撤了白色绣巾.然后笑着道:“大小姐喜欢就好。 欧阳暖微微一笑.随意地拨弄着匣子里的首饰,抬起眸子看着镜子里的梨香道:“你刚来.还习惯吗?” 梨香垂下眼:“大家对奴婢都很好.奴婢很习惯。” 欧阳暖淡淡道:“娘送你到我这里来,是什么原因.你知道么?” 梨香心中一凛:“奴婢笨拙.惹得夫人生气了。”欧阳暖微微一笑:“不,娘是看着你聪明伶侧又善解人意,持意将你送到我身边来。”这句话一说,梨香的脸色刷的白了。 梨香红了眼:“大小姐,您莫不是怀疑奴婢!” 欧阳暖淡淡看着她道:“怀疑?怀疑你什么呢?梨香,我什么都没有说,你怎么就觉得我怀疑你了呢?” 梨香咬着牙跪下去:“大小姐,奴婢绝不敢做对不起您的事情.求您放过奴婢!“ 欧阳暖收起了笑容,淡淡地道:“只要你没有做错事情,没人会想要为难你,但如果你做了什么不该做的,那就谁也保不住你。” 梨香深深低下头:“是。” 晌午,梨香从听暖阁里出来.心中反而松了口气.她还以为到了听暖阁肯定没有好日子过,结果出乎她的意料.其他丫鬟妈妈们虽然还是对她淡淡的,却并没有实质上的欺负,比起她在福瑞院心惊胆战的生活已经好了许多。她棒着手里的绣品,慢慢往前走去。 王妈妈悄无声息地靠近.见梨香没有发觉.便轻轻咳了一下。梨香慌忙转身,发现王妈妈站在背后.对自己向来很严厉的脸上透着一丝笑意。 “王妈妈!” “梨香.在大小姐身边还好吗?”王妈妈微笑着问道。“我刚从夫人那里出来,”王妈妈笑眯眯地挨近她,问起梨香在欧阳暖身边的情况.又问道:“你想不想回福瑞院?” “让奴婢来听暖阁是夫人的意思.她让奴婢在哪里.奴婢就在哪里做事。”梨香知道一句话回答不好王妈妈就会发怒.只能斟酌着回答。 “说的没错!你可算开窍了。”王妈妈越走越近,压低声音在她耳边说:“丫头.您要想回夫人身边.我可以帮你,只看你自己明不明白。” 一听对方说要让她回去.梨香心里已经绷紧了弦;再听说对方要帮忙.心里更加大吃一惊。她再笨,这话里的意思她还是听得明白,王妈妈想让自己在大小姐身边做奸细,联想起夫人上次说要让她在大小姐身边词候却又突然住。没有说完的事....”她低下头,心里忤抨跳,使劲咬着嘴唇不说话。最终.她硬着头皮顶了一句:“奴婢….”奴婢不敢…” “梨香.你忘了你妹妹吗……”王妈妈还是一副笑模样,刻意拖长了声音.听在梨香耳里,无疑是催命的恶鬼… 077 满月酒重遇渣男 “王妈妈,我求您,不要对霜晴下手,我就这么一个妹办..”,梨香的泪水一下子流出来。 “不想我对她下手,你就应当知道该怎么做!大小姐那儿有什么动静,你随时都要向夫人禀报!” “您让别人干吧,我不行.要是大小姐知道肯定不会饶过我.我只是个丫头啊!” “别人?大小姐的听暖阁守得跟铁桶一样.别人可没那么容易进得去.你进去了正好.也省的夫人再费功夫!” “王妈妈!我求您了。我什么也不懂,我害怕,真的不行.到头来说不定会给夫人会惹出什么祸事!” “我已经把话撂这儿了,做得了你得做,做不了还是得做!”王妈妈把脸拉下来,冷笑道.”过几天就是节骨眼儿,你要是把夫人的事儿办砸了,不要说你妹妹,哪怕是你爹娘,也没好果子吃!” 梨香怔怔地看着铁石心肠的王妈妈,脸色一瞬间变得惨白...... 听暖阁的日子很平静,梨香在福瑞院呆了六年,府里的险恶已经了然于心,特别是夫人,眼睛里揉不了半点沙子,明是一盆火暗是一把刀.早已令她心惊胆战。如今她被派到大小姐这里来.明里暗里大家都提防着她,她自己也的确是被派过来做奸细的,但说也奇怪,明知不该和大小姐亲近,她却依然感觉到欧阳暖身上有一种力量让人动容:大小姐的微笑,皱眉时候的温柔.丫头做错事的时候轻声的责备,做对了毫不吝啬的奖赏.明明是个高高在上的大小姐.却永远不知疲倦一遍又一遍地练琴、练书法,甚至自己动手采花、制胭脂、泡茶.脾气那么温婉,行事作风却像个男人般果决,这一切都令梨香感到震撼她甚至发现,这院子里的所有人都在不由自主地仿效着她,一颦一笑,一举手一投足。欧阳暖对她来讲,充满了神秘与诱惑.她明知道自己是个不受欢迎的人,还是想要解开大小姐的秘密.她总觉得,掀开那一层面纱以后.里面的真相会是令人意想不到的憧憬。 日子过得很快.一转眼.就到了欧阳浩满月酒这一天。天气正是晴朗.春光明媚.花红柳绿,极适合宴客,林氏本想要给欧阳浩大办特办.李氏却并未答应.只像上次做寿一样开了几桌筵席.一众男客在前面吃酒,女客在后院另辟了一处饮宴。然而这一回来的人,却不知为何比上次多了许多,原本京都里和欧阳家交好的人自是不说.很多对与蓉郡主并称京都双璧的欧阳家大小姐感到好奇的人也来了.还有不少欧阳治在官场上说不上热络的同僚.场面比上次李氏做寿还要热闹三分。 林氏坐在铜镜前.梳着高高的云髻.戴着一只九尾的大凤钗.凤钗上衔着一缕光彩夺目的珍珠串,脑后压了一朵金累丝点翠镶珠宝花蝶.穿着正红色亮纱外裳,系金色织锦宽腰带,亮眼的牡丹纹十二幅长裙,竟将因生产而略微有些臃肿的身材修饰得婀娜多姿起来。 等下众人见了自己.少不得要惊讶一番吧。重生之高门嫡女 林氏勾了勾嘴角.看着镜子里人的露出一丝自信的笑容,掩盖了原本眼里的凌厉之色。 王妈妈打量着她,笑道:“多亏钱大夫调理的方子,夫人看起来比从前还要精神几分呢。” “是吗?”林氏笑了笑,眸子里闪过一丝冷意”,我自然要打起精神.若是连我自己都没精打采的.那些人更要得意了。” “今天的事——”王妈妈看了看镜子里林氏精致的眉眼,犹豫着轻声道“,老奴看梨香那丫头似乎有些举棋不知..” “待会儿看戏的时候,你想法子带她到我的跟前来。”林氏目光一凝.冷冷地说道。 “是!”王妈妈应了.脸上重新恢复了笑意盈然的模样。 这时候.欧阳治在书房里招待比旁人都早到一步的吏部尚书廖远。 “恭喜恭喜.恭喜欧阳兄又添一子帆“廖远坐在书房里,脸上的笑容带着三分打趣道”,小少爷叫什么名字?” 欧阳治陪笑道:“欧阳浩.是一早起好的名字。” “好名字。”廖远点点头道”,今天可要把令公子抱出来让大家看一看。 欧阳治脸色一暗,”当然!”欧阳治面上不说,其实心里是十分介意天煞孤星的事情。林氏生怕别人谋害了这孩子.天天守着看着,甚至不让任何人进去福瑞院.连老太太派去的人都挡着,他总觉得,这里头有什么不对劲儿..... 廖远看了他一眼.脸上的笑容变得有些奇怪:“你别怪我多事,我听说京都有些不利于小公子的传言啊.....” “什么传六..”,欧阳治脸上的表情一僵。 廖远手中随意地拿起一个碧玉镇纸把玩.脸上的表情却在不知不觉间带了一丝凝重.”你我同僚多年.有些话我也不想瞒着你.外面到处都传,说惠安师太铁。直断,说你家这位小少爷是天煞孤星......” 欧阳治一愣,额头冷汗哗的一下就流下来了.讪讪的说不出话来,廖远笑道:“我也不是外人,所以才和你说这些话。我只是想提醒你.这些传言平日里倒没什么,但你是要往上走的人,平白无故多了这许多话,只怕有损你的声名啊.....” 欧阳治的冷汗几乎湿透了脊背.脸上硬是挤出笑容道:“是.您说得对.我早就该注意到这个了,惠安师太曾经说过,等孩子出生就要送到有道行的师博身边去修行,这样也能消灾免难,只是我那夫人.....您是知道的,她出身侯府.性子倔强.宁死不肯从,非要将那孩子留在身边,这一次办满月宴.家母说不要大办,她却偏要坚持大宴宾和...我实在是拿她没有办法..“欧阳兄在官场上行事倒是决断.怎么对这些妇人反倒没法子了?”廖远闻言.脸上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道。 一个连家务事都处理不好的男人,怎么能在朝为官呢?欧阳治当然也清楚这一点.只是他总不好说.自己是畏惧林文渊.才会对林氏步步退让吧.廖远也不和他废话,直截了当地道:“欧阳兄,我也不和你绕圈子.你想想这一次你儿子的满月宴,为什么来的人比上次老太太的寿宴还要多?” 欧阳治心回电转.干笑几声.道:“那些人多数是冲着您的金面,知道您也会出席.说不准是想借着机会攀附.不然就凭我的这几分薄面.哪里会来这么多客人?” 这话明显是恭维,廖远微微一笑,很是受用.又抛出一个重量级的消息:“你可知道.我很快要升迁了!” 欧阳治闻言心里一烫,脸上露出又惊又喜的神色:“恭喜廖兄!这一回——可知道是要去哪里么?” 廖远看了一眼紧闭的门窗.才轻声道:“听泰王的意思,是去中书省任左承,很快任命就会下来了。” 廖远为人谨慎小心,他现在和欧阳治说这种话,这事情必然是定下来了。欧阳治心中咯噔一下,笑道:“廖兄高才,自然是官运亨通,步步高升.小弟真是既佩服又羡慕啊!” 廖远看了他一眼,语气里流露出几分轻微的责怪,道:“早跟你说过平时多和我一起去走动走动!秦王殿下岂是池中之物.你要是攀上了他,自然也不愁升不上去!就连你那个小舅子.不也一样——;.他话说到这里,突然止住了口 林文渊和秦王走的也很近,欧阳治当然不傻,早已听出了弦外之音,只是他也有自己的苦衷,镇国侯府看似是一个整体,其实早已四分五裂,他的大舅爷林文龙的女儿即将嫁入太子府.二舅爷林文渊却和泰王一系走的很近,这等于是站在了两个不同的阵营,对镇国侯府来说这并不是坏事.谁最后赢了都不至于压错宝,多留条路总是好的,可是对于自己来说,这就很难选择了,一个选不好,可是就彻底栽进去了。想到这里,他笑着道:“我是没法子,您也知道.我那个侄女可是要嫁入太子府了,到时候......夹在中间我也难做人。”他最好的法子.就是再多观察一段时间,等时局真的定下来再说。 廖远当然知道欧阳治心里打的主意.心道你等来等去.局势真的定了.这大腿可就不好抱了!旋即冷笑道:“你可别怪我没提醒你.我一走,这个位子就空了出来,你也该赶紧的准备一下,活动活动,别被人家钻了空子。 欧阳治心里一喜.脸上却故意沉吟道:“只怕是有些难.我的政绩您也知道——” 廖远笑道“你别和我打马虎眼.这件事只要秦王殿下肯帮你.也就成了一大半儿了,让尊夫人找那位林尚书筹谋一下.还怕成不了吗?” 欧阳治一愣,心中的念头千回百转,道:“廖兄,我有如今离不开您的提携,若真的有这个可能,还要靠您在殿下面前多多美言才是。” 廖远却故意不回答,转而又提起了另一桩事:“你那位长千金,可是出落得越发好了,听说就连曹国丈家里都派人来问过.....” 欧阳治心里一跳,道:“曹家空担了个国丈的名头.也不过是沾了裙带的光,哪里比得廖兄家,书香门第不说.贤侄更是仕途坦荡。人家都说您福气好,儿子女儿都很出色,前途无量、前途无量啊!;. 廖远心中受用.笑意更深,道:“我的话就说到这里.你心里明白就好。 在廖远看来,欧阳治本人不算什么.不值得费心拉拢,然而他身后还有镇国侯府.这官场中,盘根错节,风水轮转.谁也说不准到最后会怎么样.所以自己在适当的范围内提点他一二当然是可以的.只是他也应该作出相应的回拟.... 听暖阁里,欧阳暖刚刚穿戴好要出去迎客,忽听外面一阵嘈杂的声响.方嬷嬷正要出去看,只听外面传来菖蒲的声音道:“大小姐,老太太身子不适了。” 满屋子的人顿时一惊,欧阳暖皱起眉头.昨天去请安李氏还好好的,今天是欧阳浩的满月宴.怎么就生病了? 屋子里眨眼功夫鸦雀无声.欧阳暖无声地叹了口气。 方嬷嬷疑虑重重:“大小姐.老太太这如...” 欧阳暖道:“我先去看看。” 欧阳暖到了寿安堂,只见张妈妈眼睛通红,似是哭过的模样,心中有些吃惊,张妈妈看到欧阳暖来了,脸上浮起一丝笑容,嘴上急忙道:“大小姐,快去瞧瞧老太太吧。” “张妈妈.昨天来老太太还是好好的,怎么今儿就病了?”欧阳暖轻声细语,脸上带了一丝焦急。 张妈妈看了一眼周围的丫头妈妈们.长喘了一口气”,早上起来老太太就有些胸口闷.刚才直喊头疼.还说今天是小少爷满月酒.一定要出席,人没走到门口,忽然就昏了过去。王大夫已经请来了,正在给老太太开方子。就在这时候.李姨娘突然从里面掀开帘子走出来.看着欧阳暖露出惊喜的表情”,大小姐。” 欧阳暖问道:“祖母现在怎么样了?可还好吗?” 李姨娘道:“老太太缓过气来了,玉梅在旁边伺候着.我正要出去禀报 老爷。” 欧阳暖点点头,道:“别急,今天贵客多.爹爹在前厅待客,先看看老太太的情形到底如何再决定,不然惊扰了外头的客人不好。”李姨娘听了点点头,道:“还是大小姐想得周到。” 一路进了内室,守在老太太身前的玉梅见欧阳暖来了,急忙让出老太太床前的位置.欧阳暖走上前去看,李氏躺在迎枕上,面色苍白,呼吸有些微的急促,欧阳暖不过刚刚走近.李氏已经睁开眼睛,看到她点点头.慢慢地道:“暖儿来了。” 欧阳暖不由自主面带忧虑:“祖母是哪里不舒服?” 李氏声音微弱”,我头晕得很。”说着,欧阳暖看向床边的王大夫”,您看.祖母是怎么了?” 王大夫面露疑虑.道:“从脉象上看倒没有大问题.也许是天气转暖.老太太一时不适应......”他摇摇头.旁边的人听了,心道这是个什么毛病,连大夫都看不出来? 李氏似乎很没力气,坐都坐不起来,她对周围的人摆了摆手:“你们先 下去吧,我和大小姐说说话。” 李姨娘一愣,不由自主咬紧了嘴唇,轻声道:“我也留下词候老太太吧!” 李氏看向她,”没事.这里留着暖儿一个人就行了。” 李姨娘目光一闪.这才和众人一起退下,屋子里只留下李氏和欧阳暖.还有老太太的心腹张妈妈。 李氏长出一口气。 欧阳暖道:“祖母身子一向健朗,这一次自然也没有大碍.....只要您放宽心,好好养病。” 李氏道:“我知道,这不是寻常的病症,那天煞孤星的命太硬.我恐怕迟早有一天要被他克死。我只是后悔.当初动手的时候没有彻底狠下心来.总觉得孩子没了就行了,却没想到这天煞孤星还是死咬着咱们家不放“说着淡淡地道.”之前要是能连她一块除掉,也不会有今日。” 欧阳暖低下头,李氏当真恨毒了林氏,居然说得出这种话来。 李氏叹口气,挣扎着拉起欧阳暖的手,哀叹.”我嫁到欧阳家这么多年,一直劳心劳力苦撑着.若是因为这个孩子,欧阳家有了什么损伤......我当愧对你祖父.愧对欧阳家的列祖列宗......”说着说着,她猛地咳嗽了一声.欧阳暖急忙上前用手抚顺她的胸口。 李氏看向欧阳暖.道:“今天这场宴,我是不能参加了.你就和那些夫 人说——我身子不适。” 孙子的满月酒,祖母竟然不参加.这样的事情便是全京都也找不出的.岂不是要坐实了欧阳浩天煞孤星的名头,让林氏气断了肚肠?欧阳暖看着李氏.心中为这个幼小的弟弟叹了一口气.忙道:“祖母.您不必担心.安心养病,其他的事不要多想,满月宴自然会顺顺利利的。” 李氏点点头”,暖儿,看着点你娘.别让她闹出什么有损欧阳家名声的事情来。” 一个月来,李氏已经提了多次要将欧阳浩送到庙里去的事情.林氏都借。孩子没满月.身子又柔弱.坚持不肯让任何人动他.这样一来.老太太和林氏的嫌隙自然越来越深,梁子也越结越大了...... 女客慢慢都到了,一群服饰华贵的夫人们围着小圆桌,坐着吃茶聊天。小姐们也都找自己熟悉的人聊在一起.场面很是热闹。 欧阳暖上身穿着素色薄纱外衣,领。绣着淡雅的绿萼梅花.里面月白色对襟中衣,下着一袭淡紫色湘水芙蓉裙.头上偻堕髻,耳后明月珠,微微一笑,明媚清爽。这身裙子是李氏持意找一等的绣楼定做.很是精致秀丽,特别在面料x绣花,还有颜色式样上.费了不少心思。 小姐们看着都很喜欢,纷纷问她,身上这裙子是哪家绣楼做的,是哪位师傅的手笔,欧阳暖含笑陪着说话,——回答。 林元柔转头对欧阳可笑道:“你这位大姐,可真好人缘。”欧阳可看着在人群中说笑的欧阳暖,嘴角勾起冷笑,道:“她的这种本事也算厉害了,连祖母都被她蒙骗过去了。” 林元柔摇摇头,淡淡道:“说起来,上次赏花宴会你没有去,实在是太可惜了,你姐姐真是大放光彩呢!” 欧阳可穿着玫红色的八宝琉璃暗金裙子.头上戴着珊瑚镶宝的金暮子.看起来光彩照人.听了林元柔的话,眼睛里闪过一丝嫉妒.却很快掩饰好了,微笑道:“是呀,祖母常常和我提起.要我向姐姐多学学。” 林元柔掩。笑道:“要我说,这样讨好别人的方法.当真不是一般人学得了呢!” 一旁偷听她们二人对话的苏芸娘轻声道:“大小姐如今和蓉郡主并称京都双璧,自然不是一般人可以比的。”这话虽然是夸欧阳暖,听着却很酸.林元柔勾起冷笑.她虽然不忿欧阳暖出风头.却也看不起苏芸娘这样的商户之女,当下站得远了些,不想沾到对方身上的铜臭味,苏芸娘进京以来,这种事情都司空见惯了.只是心里有些委屈,脸上却还是装出一副笑脸。 史家三小姐一直对这里的动静很关注,这时候突然问道:“可儿,你的弟弟呢?怎么现在都还没有抱出来,我听说他从出生起就一直在生病,这是真的吗?” 欧阳可一愣.脸色顿时有点不好.只是她也知道史三小姐是吏部尚书廖远的嫡女.人家爹是欧阳治的顶头上司.自己说话当然要小心些.她笑道:“因为弟弟身子弱.娘是很少带他出来。”实际上,是一次也没有过.甚至自己去探望.林氏都坚决不让她见人。 史三小姐笑道:“我听人说,惠安师太说你弟弟是扫把星呢,你们真是胆大,居然还敢将他留在家里?” 欧阳可脸色一变.”这话史小姐是听谁说的?” “这事还需要听谁说?大家都知道的。”史三小姐继续说”,哎呀,这样的命格是百年难得一见呢,可儿你要多小心,千万别被克着了。”说着.她还掩住嘴角笑了。 欧阳可握紧了拳头就要站起来.她身后的丫头夏雪一惊.连忙轻声道:“二小姐,您的裙子皱了,奴婢帮您理一理!”实际上.是示意她不要再说了.千万不要在这里闹出事来。 欧阳可咬住嘴唇,生硬地坐了回去,脸上强笑道:“不过是一些不懂事的人乱嚼舌根罢了.史小姐怎么能相信呢?” 不一会儿.就见林氏从外面走进来,所有人都笑着站起来和她打招呼,气氛一时之间热烈起来。欧阳暖看在眼中,微微含笑,眼睛里却是冰冷.她对林氏低声道:“娘.祖母身子不适.就不出来陪客了,她说您要是忙不过来.可以请李姨娘一并照顾。” 林氏看了欧阳暖一眼.脸上露出别有深意的笑容,道:“既然老太太不舒服,也就不要勉强她老人家了,至于李姨娘么,不过是一个妾.难等大雅之堂,还是我自己辛苦一下巴“说着对众位夫人小姐道”,戏台子搭好了,各位一同去稍坐吧。” 欧阳可节衅地看了欧阳暖一眼,首先挽着林氏的胳膊.带头出去了,欧阳暖却微微一笑.恭顺地走在后面.后头夫人小姐们对视一眼,都说着笑着跟出去。 林氏笑着在棚子里坐下.这一回老太太不在,她理所当然是以女主人的身份出席。欧阳可想要坐在她身边,林氏却皱了皱眉,道:“一点儿也不知道礼让,你大姐今天辛苦了.把这位置让给她吧。” 欧阳可刚要说话,林氏却使了个眼色,王妈妈笑着上去挽住欧阳可.轻轻捏了一把她的胳膊.欧阳可微微一愣.林氏已经笑道:“暖儿.来,过来坐在我身边。”她指着身边一张椅子说。 “瞧瞧.人家这娘多疼女儿。” “是啊.欧阳夫人真是个好心肠的夫人,不是自己亲生的女儿也这么爱护。” “这可难说哪,你们是不知道——” 旁边的夫人小姐们脸上都露出笑容.互相对望了一眼,交换着耐人寻味的眼神,窃窃私语个不停。 欧阳暖笑得很温柔,从前就是这样.每次林氏一开口,外人就觉得她对自己很好,为人很贤惠很大度.当初自己不也是被她那出色的演技迷惑了吗?若非重来一次.她真的不知道.林氏这张笑脸是怎么做出来的.明明那样仇恨自己...... 因为林元馨再过数月就要出嫁.不便再参与这样的场合.这一次镇国侯夫人沈氏并未参加,只是派人送来了贺礼,蒋氏却因为林氏的关系.持意带着一双儿女前来祝贺。这时候她看到如此情形,脸上的笑容更加亲切:“妹妹,你和暖儿真是母女情深呢,叫我好羡慕。” “那也是暖儿懂事,我才这么疼她。”林氏笑着拍拍欧阳暖的手,满脸都是慈爱,说完.她又细心地帮欧阳暖整理了衣襟,表情着实很温柔,温柔得令人胆战心惊。 红玉和梨香都站在后面伺候,红玉看着林氏对欧阳暖这么好,想起之前两人之间的种种恩怨.越看越觉得身上发毛。夫人显得很诚恳,像是真心疼爱大小姐一样,一举一动都透露着那么一种慈爱。如果没有之前发生的那些事情.红玉还当真以为夫人这是想开了,要和大小姐和睦相处,但话又说回来.林氏这样睚眦必报的性格,可能吗?她看一眼站在林氏身后的王妈妈.见她笑着一张脸.眼睛里却时时闪动着叫人心惊的光芒,红玉心里一顿.不由自主转过脸看了梨香一眼,然而梨香却像是一直心不在焉,低着头谁也不看。 红玉推了她一把:“今天客人多.你可警醒着点。”要不是方嫉瑭老毛病又犯了,菖蒲和文秀持意被留下照顾,也不会轮到梨香来。虽然梨香到听暖阁以来,并没有什么过分的举动.但是红玉心里就是不放心口 梨香是不敢抬头.因为她每次抬头.都会看见王妈妈冰冷的目光向她这边投过来。 “你怎么带着这丫头!”林氏突然指着梨香问,似乎刚引发现她。欧阳暖笑道:“这是娘调教出来的丫头,女儿也十分喜欢,这样的场合让她多跟着.也不至于整日在院子里头闷坏了。” “这丫头没给你闯祸吧!”林氏看了梨香一眼.口气显得很冷淡。在此之前,她曾暗示王妈妈去找梨香,问问她现在的情况。听暖阁的情形林氏现在也很清楚.梨香老实懂事,聪明伶俐.也不多嘴多舌.这样的人招主子喜欢.欧阳暖如今出门经常带着她。 “不会.梨香上次也只是一时糊涂.现在——”欧阳暖看了梨香一眼.笑道”,算是听话懂事。” “那就好,我还怕你嫌弃这丫头。”林氏不动声色地笑了。 戏台上演的是一出热闹的戏.这一回林氏做主,自然不会选那些她看着不顺心的戏.持地挑了一出珍珠塔.才子佳人.风流缱绻,状元及第,夫唱妇随.夫人小姐们就爱这样的戏,巴掌都拍红了。 戏台上唱的正热闹,却突然来了一个福瑞院里的丫头,回禀说小少爷突然大声啼哭不止.乳娘哄不住.请林氏回去看看。 林氏把脸一沉.恼怒道:“这么多夫人都在这里.连个孩子都哄不住还要我亲自回去,你们是干什么吃的!” 丫鬟惶恐地低下头去不吭声,抹氏脸上露出不好意思的神色向众人道:“都是我把这孩子惯坏了,这么不懂事——” 旁边的蒋氏笑道:“瞧你说的,这里坐的也都是熟客,我们自己招呼自己也就行了,孩子那么小,你和他置什么气呀,快去看看吧!晚上可要记得把孩子抱出来,咱们大家也好看看!” 众位夫人也纷纷点头.劝林氏回去看看。 林氏望向欧阳暖.欧阳暖眼中刊过一丝冷意,脸上的笑容却越发端丽:”娘,弟弟既然哭了,您就回去看看吧.这里有我在.不会出什么乱子,再不济,还有妹妹帮衬着。” 林氏点点头.美目落在欧阳可身上.道:“可儿如今也懂事了.你要多帮着你姐姐一些。” 欧阳可站起来,柔顺地点点头.道:“是,娘.您放心吧。” 这边戏台上继续唱着,风流俊俏的书生刘展与知府千金一见钟情,上门求亲,却因为家道中落而被知府拒之门外.俊俏的书生悲不自胜,无处可投,夜宿汪船。小姐们看得很紧张.夫人们却说说笑笑,场面很热闹,并未因为林氏的离去而冷场。 林氏走了一盏茶功夫,王妈妈突然过来.上前对着欧阳暖行了礼,笑道:“大小姐,夫人命奴婢来请大小姐一件事。” 欧阳暖笑道:“娘有什么吩咐.王妈妈直管说!” 王妈妈笑道:“夫人去抱小少爷,谁知小少爷刚喝过奶,一下子就全吐了.弄脏了夫人的裙子,要找去年那件同色的石榴裙来换,您也知道.梨香原管着夫人屋里的衣裳首饰,她的差事由旁的丫头顶了手。”说着,脸上露出几分不悦”,偏偏这件裙子当初是她收拾的.谁都找不到......想让她过去看看。” 旁边已经有夫人小姐好奇地看了过来,欧阳暖嘴角含笑:“她原先就是娘屋子里的.有什么事情娘直接吩咐就好,梨香.你跟王妈妈去吧。” 梨香望了欧阳暖一眼,却看到她温和的眼神,只是在她看来.情愿大小、姐对她严厉一些,她心里才能好过一点。梨香真心觉得.大小姐这样聪明,家里什么事都瞒不过她,不过对方不问,她也不敢提…… 林氏没有在照看欧阳浩,她坐在自己的贵妃塌上,等着梨香过来。几次拿起茶杯又放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过了好一会儿,王妈妈才带着梨香进来了。 一进门.梨香迎上林氏冰冷的眼神.心头不由一怔.一下子令她想起夫人平日的威严,不由自主跪倒在地,身子带起一阵颤抖。 “梨香!”林氏两眼盯着梨香.沉吟片刻,突然单刀直入地冒出一句出人意料的问题”,你恨我吧?” “大人.....奴婢不敢,是奴婢做错了事,才会被夫人赶出去。”梨香一愣,随即咬住嘴唇.竭力让自己维持镇静的表情。 “你说的可是真的?”林氏平静地说。 “奴婢绝不敢撤谎骗夫人。” “要是那天我真把你打死了呢?” “那也是奴婢自己的错,绝怪不了夫人。”梨香心里不断打鼓,额头上沁出一片细汗。 “你知道这一点就好,不枉我留你在身边这么多年。”林氏长长吁了一口气.口气和缓了许多。 “梨香!夫人恩典,你在福瑞院这边的月例银子照旧,你懂夫人的意思吧。”王妈妈慢慢地说了一句,就是这一句.让梨香心里更加害怕,夫人从不会无缘无故对一个人好,尤其自己是个犯了错的丫头......绝不只将大小姐身边的事情透露给她知道这么点事!她一定还有别的要求! “对了”,林氏若有所悟,定定望着梨香,”今天.我是要让你帮着做一件事。” “夫人请吩咐!”梨香低下头。 “王妈妈.你去和她说。”林氏沉吟了一会儿说。王妈妈立刻到梨香的耳边,认真说了几句话。 梨香一听,顿时脸色煞白,如同筛糠一样不停地在地上磕头.”奴婢不敢.求夫人饶命,求夫人饶介“ 王妈妈冷笑一声.”你是从夫人这里出去的,还真以为大小姐把你当自己人哪?不为夫人做事,你想怎么着!” 梨香浑身一颤.”奴婢......奴婢.....”, 林氏望着梨香,眉眼之间都是凌厉:“你想清楚了再回答,这机会我可只给一次。” 那一边的戏台上已经是第五折的间歇,戏子们去台后做准备.夫人小姐们热闹地坐在一起说话谈心,欧阳暖站起来.请蒋氏代为招待客人,自己则向诸人告罪后离开了院子,这个时辰,她要去查看马上要送过来的点心糕点、。 苏夫人看了她一眼,立刻对苏芸娘使了个眼色,苏芸娘会意.对身边的小丫头挥了挥手,那个小丫头便飞快地离去了。 自从老太太信了天煞孤星的事.就命人在花园里养了很多小动物.廊下装了一排的鸟笼,里面大多是画眉、喜鹊这样的吉祥鸟,欧阳治为了讨好老太太,持意命人从远方运来了两只珍珠鸡,后来觉得单薄,又弄来了很多兔子养在花园里。旁人看着新鲜.欧阳暖却知道.这些动物都是老太太用来”挡煞”的。 走过花园走廊的时候,欧阳暖猛然间闻得有醺然冷幽的酒香扑鼻而来.夹杂着一股陌生男子的气息,她不由得驻足,低声对红玉道:“还是走别的路吧“说着便要回身,却不料走廊拐角处有一个男子突然拦住了她的去路红玉慌忙挡在欧阳暖身前.呵斥道:“大胆!谁这样无守。” 来人墨发玉冠.一身泼墨山水白色绉纱袍.袍角绣着一朵横枝的苍梅.整个人透着一股清新淡雅的味道,风姿十分美妙.令人一见之下.便是无法移开眼睛。欧阳暖却对他的这般形貌熟悉无比.反而没有感觉.只是心中异常厌恶。 苏玉楼微笑道:“欧阳小姐怎么一见到我就躲?我生得面目可憎吗?还是玉楼什么时候得罪了小姐,才让小姐对我这样诸厌?” 欧阳暖若秋水般的眸子轻谦了一下,掩住了眼底的僧恶:“公子说笑,欧阳暖不敢。” 苏玉楼见她说得冷淡.不由怔住。 “我只是想请小姐帮个忙而g..”苏玉楼抿了抿嘴角,脸上的笑容带了一丝温柔.使得他看起来更加的让人心动”,我路过草丛的时候.看到这只兔子好像受伤了,小姐可不可以帮个怔....”. “兔子?”欧阳暖看了一眼他的怀中,果然抱着一只浑身雪白.还在瑟瑟发抖的兔子。 “它的腿不小心受伤了。”苏玉楼将免子举起来给她看,脸上带了一丝赧然.”我是男子,从来没做过包扎的活......”换了任何一个年轻的小姐,看到这样受伤的兔子都要起一点怜爱之意,欧阳暖却只是微微一笑,道:“红玉,去把免子抱回来,找个丫头包扎一下。” 苏玉楼只觉这微笑淡如清风.让他不知身在何处.心里又是一跳。不由自主想到,她明明对人这样冷淡,他怎么竟也如此着迷..... 苏玉楼从小生在富贵之家.一举一动.别人都是呵护备至.又天生长相俊秀.对自己当然是十分自信。然而欧阳暖这样对待他.他只觉得心里空荡荡的,连往日的信心都似乎没有了....”他伸出手拦住红玉,不肯将免子交出去.反而定定盯着欧阳暖道:“欧阳小姐,你厌恶到不愿意与我多说一句话吗?” ——————题外话—————— 童鞋们.再坚持两章,女主要转移战场了.哈哈哈.老看后妈那张脸我也腻歪,去看看美男吧。 078 雷霆一击置诸死地 欧阳暖淡淡望着眼前这张俊秀出众的脸,这是她曾经用尽心力去爱的人,然而他却伤透了她的心,若是当初她受冤沉江之时他能够为她说一句话.她也不会是那样一个下场。再来一世.他居然还敢来到她眼前,大言不惭地问她为什么讨厌他。 她目中盈盈闪过冷光.口中却说道:“公子言重了.欧阳暖与您并不熟悉.何来厌恶。” “既不是厌恶,小姐为什么不肯在这里为这只免子包扎?”苏玉楼眼睛望着欧阳暖.似在埋怨,只是语气中含了三分情意。 欧阳暖目光更冷,对红玉使了个眼色,红玉上前将兔子硬接了过来,手上动作利落地替免子包扎了伤。,然后问道:“小姐,是不是放了?” 欧阳暖点点头,红玉立刻将兔子放进了一边的草丛,苏玉楼皱起眉头看着,若是换了别的女子,必定会亲手施为,然而欧阳暖却让一个丫头来做这件事,等于是毫不留情地将苏玉楼的一片心意给驳了。 “苏公子,还有很多客人在等我.抱歉。”欧阳暖不愿再与他多费唇舌,施了一礼后.对红玉道:“走吧。”随即举步前行,与他擦肩而过。 苏玉楼眼睁睁地看着欧阳暖从自己身畔走过.一时之间想要伸出手挽留,却发现自己并没有什么借。。从以前开始.他在女孩子之中就是无往而不利的,然而欧阳暖却像是一点也没有将他放在心上。他站在原地看着欧阳暖走过花园,一阵微风吹过,便似下了一阵花雨一般,不少花瓣落在了地上.带来一阵一阵若有若无的香气。苏玉楼一直默默看着欧阳暖的背影.看到她的衣裙上到处都是落下的花瓣.她却似丝毫没有留心,也不去拂拭。他不由自主地心想,为什么她会如同这飘忽的花香一样,给人一种无从捉摸的感觉呢… 红玉低声道:“大小姐,苏公子一直盯着你瞧呢。” 欧阳暖头也不回地道:“不必管他。” 红玉却觉得苏玉楼有些可怜.似乎大小姐从未对人如此冷漠过.不由自主问道:“小姐不要怪奴婢多嘴,您对别人都不这样的…“ 红玉的无心之语仿佛化成了一把刀子刺进欧阳暖的心口,逼得一腔沸血似要喷薄出来.她突然站住.猛地回头看向红玉.红玉从未见过欧阳暖如此冷漠的神情,顿时吓了一跳。 欧阳暖看着红玉,突然醒悟过来,是了,红玉并不知道曾经发生过的一切...…那时候….她的目光忽然驻留在红玉的额头,那时候,红玉哭泣着向每一个人求救,可是没有一个人肯伸出援手.所有人都在毫不留情地辱骂,丢来无数的砖头和瓦片,那种冰冷残酷的感觉,她一生一世都无法忘记。欧阳暖看着红玉惶惑的表情,嘴角浮起一缕浮光掠影的笑,淡淡道:“刚刚那只免子的腿,是被人故意弄断的。” 红玉触及欧阳暖冰冷的目光,不由一悚,惊呼道:“小姐的意思是——”难道苏玉楼是故意弄折那免子的腿好接近小姐?这怎么可能?那苏公子看起来风度翩翩、俊美异常,怎么会是个这么心狠手辣的人? “有些事、有些人,不能只看表面.”欧阳暖的眸子迅速黯淡下去,若是没有前世的经历.她也会为苏玉楼的温柔多情心动,难怪红玉会觉得自己冷酷无情,只是过去发生的事情,她又能对谁说呢?没有人会相信.她也说不出口。 走廊转角处.苏玉楼还在愣神之间,有人慢慢走近,一道羞怯的声音传入他的耳中.“苏哥哥,你”..””她还在这里羞羞答答.吞吞吐吐的.苏玉、楼已经回过神来,转头看见欧阳可,顿时一愣.语气顿时有几分不悦:“二小姐什么时候站在这里的?” 声音带了一种凌厉,欧阳可一惊.羞红的小脸一白.立刻眼泪汪汪的便要哭出来。 苏玉楼见状.眉头一皱,道了一声“抱歉.我先行一步”就要离开。欧阳可连忙伸手拉着他的衣袖.叫道:“苏.苏哥哥,我,我…… 这时,一个轻柔的声音替她说道:“大哥,二小姐只是想和你说说话.问问你什么时候再来欧阳府上作客。” 两人转过头,看向从拐角处慢步走出的苏芸娘,苏芸娘抿唇笑道:“二小姐,我说的对不对?” 苏玉楼看见妹妹.便没有立刻转身离开.欧阳可微觉尴尬。苏芸娘对欧阳可笑道:“二小姐,我娘和欧阳夫人是好友,我和你也很亲近,我的哥哥就像是你的哥哥一样的,何必这么客气呢?” 欧阳可脸色更红了,嗫嚅着说不出话来.只觉得在苏玉楼的面前,心都紧张的砰砰直跳。 “刚才我好像看见大小姐走过去了,哥哥你没瞧见吗?”苏芸娘这样说道,眼睛里有一丝探询。 “是,大小姐刚刚过去,我们还说了几句话。”苏玉楼看着自己的妹妹,自然知道她在心急什么,只是很多事情急是急不来的.欧阳暖并不是寻常庸脂俗粉,很难打动。 一听到欧阳暖的名字,欧阳可突然脸一沉。她看了看苏玉楼.又看了看略带深意的苏芸娘.突然间醒悟过来。苏芸娘刚才出声不是在帮助自己,而是要打断自己和苏玉楼的独处!难不成...“.连她也希望欧阳暖做她的嫂子?可这是为什么,她欧阳可哪里比欧阳暖差了!同样是吏部侍郎的女儿,同样是高高在上的千金小姐,同样是花容月孙”欧阳可想到这里.突然低下头.盯着自己的脚,唯一不同的.是她现在已经没了一哥健康的身体.成了一个瘸子! 她想到这一点,脸上不由自主微微发白,颤声道:“苏哥哥,我姐姐.她可是很难相处的人.你和她“.和她也有话说吗?” 一言既出.苏玉楼皱起了眉头,他那俊美无畴的脸上.在看向欧阳可的时候一抹厌烦一闪而过:“二小姐说这样的话不妥,请以后勿要再提!” 就在欧阳可后悔失言时.苏玉楼二话不说便转过身.毫不留恋地大步离去。 欧阳可气得脸涨得通红,她转向苏芸娘:“你哥哥为什么要这样说话,难不成我姐姐在他心目中这么重要吗!”她这句话脱。而出,丝毫也没意识到这种话不该由一个闺阁千金的口中说出来。 苏芸娘瞟了她一眼,心中不免嘲讽欧阳可不自量力,脸上却温柔劝道:“二小姐.你干万不要乱发脾气,我哥哥这样的男子,最厌恶女子吵吵闹闹,胡搅蛮缠.刚才他也是听到你抱怨.觉得你心胸狭窄才会说那样的话.你不要放在心上。”重生之高门嫡女最新章节 这几句话一说.却是火上浇油.欧阳可冷笑一声,道:“我心胸狭窄?欧阳暖就心胸宽广?她才是最心狠手辣的!别怪我没提醒你,若是你帮着她进了苏家的门,将来有你哭的时候!” 苏芸娘一愣,只觉得这位欧阳家二小姐太过刁蛮任性,心中更加不喜,微一低头.再抬起头时已带了清淡笑容:“二小姐说的是.只是我们都是闺阁女儿家,怎么开口闭。都是进门这样的话,别人听了还以为二小姐心急要嫁人了呢!” 欧阳可听了这话十分恼怒,正要辩驳,却听见苏芸娘低呼一声,道:“哎呀,下一场戏就要开始了.我真想看看那小姐与公子是如何相会的呢,二小姐,我先去了。”说着,便对丫头使了个眼色,快步离去.像是生怕欧阳可会追上去再找麻烦一样。欧阳可看的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她倒是有心抓住苏芸娘再说两句,可每次一走快就会被人看出来跋足! 夏雪好生安慰了欧阳可很久.她心里还是极为不痛快,咬牙道:“他们一个两个都奔着欧阳暖去.她就当真那么好?” “小姐您放心.老爷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将大小姐嫁给苏公子.您何必为此烦心呢。”夏雪顺着欧阳可的心思说道。 欧阳可扭着帕子.脸色阴郁起来。祖母父亲都抬举姐姐.从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他们是指望不上了。娘现在心心念念都是那个弟弟,根本也不管自己!现在自己破了足,娘虽然口中说得好听,会为自己安排一个好的出路,可是豪门大族谁会娶一个瘸腿的姑娘?苏玉楼就不一样了,他苏家是商户出身,自己到底是吏部侍郎的女儿,许给他是下嫁,苏府全家都得敬着自己!偏偏还有个欧阳暖!不,她的将来.不能毁在欧阳暖手上! “二小姐,您上哪儿去?”夏雪惊讶.去戏园子不是相反的方向吗? “去福瑞院!”思来想去.这件事情不得不靠娘去周旋.只有她肯点头,这事儿才能成!欧阳可把心一横,毫不犹豫地向福瑞院走去。 福瑞院偏厅 王妈妈从袖中摸出一个精致的小铜盒子,道:“这盒东西,你想方设法混一些在大小姐喝的茶水里。” 铜盒子上所绘的,是一道浅浅的月牙痕迹,看来十分古典,倒像是小姐们常用的香粉盒子,然而梨香却吓得浑身发抖,王妈妈将盒子硬塞进她手心里.道,“她服下后.我们自然会调开其他人,你只要借机引欧阳暖去僻静处,一切都会水到渠成——” 梨香的手一抖.盒子“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林氏顿时敛了笑容.王妈妈怒气冲冲地猛扇了她一巴掌:“夫人这是抬举你!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还敢不答应!” 林氏看着梨香神情僵硬,整个人仿佛傻了一样,反而媚然一笑.轻轻启唇:“我也不怕告诉你,此事非成不可,即便你不做,别人也会去做,只是到时候,你觉得我还会留着你这么个叛徒吗?” 林氏处心积虑.留住欧阳浩的性命,一方面是出自于一片母亲的心,另一方面却是别有用意,满月宴上宾客云集,高朋满座,欧阳暖若是在这一天与男人发生芶且之事.京都的各大世家就都知道了,比任何时候张扬出去的效果都要好。无奈之前有过前车之鉴.欧阳暖太过狡猾.无论如何都不肯上当,林氏这才故意送了梨香去她身边,词机而动。她深知,自己痛恨欧阳暖,对方也同样如此,明知梨香可能是探子,也一定会留下她。因为梨香跟着自己日子最久,知道的事情也最多,欧阳暖自诩聪明,以为能够从梨香口中套出话来反戈一击.却不知道.她早已将梨香的软肋抓在了手中…… 梨香越发恐惧.王妈妈却再一次将盒子塞在了她的手里.冷声道:“药效发挥得很快.你要抓紧时机!一” “娘在里头,为什么不让我进去?”欧阳可冷声道,一瞬不瞬地盯着画儿。 画儿忐忑地低下头去:“二小姐,夫人吩咐过任何人都不见.求您别为难奴婢。” “任何人?我是她的女儿.连我都不见吗?”欧阳可柳眉倒竖.心中十足恼恨到了极点,自己到了福瑞院向来是畅通无阻,可是自从娘生了弟弟.却越发疏远自己了,平日里进来都要通报,轻易还不让她进门!她难道忘了.自己也是她的亲手骨肉?整天里只想着那个天煞孤星! 画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满脸都是惶恐,旁边看守的四个妈妈也都跪下来.然而不让就是不让,林氏严防死守的命令还是让她们心中警惕.欧阳可冷冷看着她们,转身就走。 从偏厅穿过走廊,尽头就是林氏的卧房。穿庭入室.竟空无一人,欧阳可推开门扉,屋子里燃着浓重的香味,却怎样都遮掩不住一丝怪异的味道,这种香味十分奇异.令她不由自主皱起眉头。 “二小姐,夫人说这屋子不许人进来的......”夏雪低声劝道,看了一眼四周,似乎有些惊恐。 “那你就留在外头.帮我守着!要是娘回来.你就提醒我!”欧阳可心中一直觉得奇怪,娘为什么不让她见弟弟?如果说她害怕弟弟被人谋害.自己是他的亲姐姐,难不成也会害他吗? 她看向不远处的摇篮,轻轻走上前.俯身去看摇篮里的欧阳浩.却看到他小脸很白.气若游丝,正痛苦地呼吸着。 欧阳可大惊,她是知道欧阳浩身体很虚弱的,可是没想到竟然虚弱到了这种地步!怎么会这样?!娘明明说弟弟只是因为早产.身休不好而已,可是“…她看着欧阳浩.心中有些怨恨,若不是因为这个孩子,娘也不会这样冷淡的对待自己,如果不是因为天煞孤星的名头,祖母和爹爹也不会连同她都一并厌恶了……她的心中时时刻刻涌动着一个不可告人的念头,或许惠安师太说得对,这个孩子当真是天煞孤星,给娘和自已都带来了灾难.若非如此,先是娘失宠,再是自己的腿受伤,为什么不幸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和....如果他没有出生就好了,如果他没有出生.一切都会好了…...欧阳可这样想着,突然感到十分厌恶,不想看到孩子的脸,竟不由自主伸手过去.将搭在摇篮旁边用来喂奶后抹嘴的绸巾丢在孩子脸上。这时候.她并没有想故意害死欧阳浩的念头,只是她不知道,欧阳浩身体虚弱,绸巾蒙在脸上.透不过气来,可以轻易夺走他的呼吸。 空气中流动着令人焦躁不安的气息.看到孩子突然微弱的挣扎起来,欧阳可一愣.心中起了一丝怪异的念头,如果此刻这孩子死了…...他死了的话..”..一切也都结束了.再也不会有人说娘生下来的是天煞孤星,祖母和爹爹也不会再生气,自己的厄运说不定就过去了……她的手颤抖着.几次想揭开那绸巾.手离它尚有一段距离却迟迟无法动作。 欧阳浩的挣扎十分微弱,很快就不动了,欧阳可这才揭开了绸巾,欧阳浩圆睁的双眸如锋利的刀尖抵住她的心头,她一个冷战.猛然惊醒.一下子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夫人!”屋外忽传来夏雪的声音.欧阳可顿时怔住,手一抖,绸巾掉在了地上。林氏和王妈妈接连进来.王妈妈下意识地将门关上.阻隔了外面人的视线。 “可儿?你在干什么!”林氏看到屋子里的这一幕,顿时愣住。 欧阳可表情有些发愣.背后已经不知不觉被冷汗打湿了,讷讷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办…我,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会这样…我…我林氏一个箭步冲上去.看向摇篮里.顿时浑身血液逆流,整个人如遭巨创,她猛地转过头盯着满脸惊恐的欧阳可,抬手给了她一个重重的耳光! 王妈妈也冲过去一看,顿时惊呼一声,一下子瘫例在地上,难以置信地望着欧阳可:“二小姐,你杀了小少爷…”” 林氏的眼中满是惊怒.看向欧阳可的眼神像是要将她千刀万剐:“你疯了吗……他是你亲弟弟!” 欧阳可脸色煞白,一个可怕的念头涌上她的脑海.令她变得心硬如铁:“不,他不是我弟弟!他是天煞孤星!” 林氏的泪水一下子涌上来:“你——”她的身体摇摇欲坠,像是要倒下去,王妈妈扑过去.急忙搀扶着她.勉力支撑着。 “你这个小畜生,当真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连亲弟弟都能动手,你干脆连我这个娘也一起掐死了吧!“林氏的嘴唇几乎咬出血来,眼睛里迸发出一种强烈的怨怒! 欧阳可心中也同样害怕,害怕的几乎语无伦次:“娘!娘!我这样做全是为了咱们.要是他继续活着,祖母和爹爹都不会放过咱们的啊!他死了.现在他终于死了.这样再也不会有人说你生下的是个天煞孤星了!” “不,是你杀了他!”林氏怎样都没想到欧阳可竟然自私自利到了这样的地步,她恶狠狠地盯着她,像是要吃人一样,欧阳可被那恶毒的眼神看的更加恐惧.猛地上前抓住她:“娘.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不想遭人白眼,我好害怕,她们全都嘲讽我,她们都说娘你生了一个天煞孤星,她们说霉运会一直跟着我……我不办…我不要啊娘!我也是你的亲生女儿,你就当可怜我!娘!” 林氏那张妆容妩媚的脸近乎扭曲.牙齿咬得咯吱作响:“你是我的女儿.他也是我的亲生儿子!你怎么下得了手!”她一把抓住欧阳可的肩膀.指甲几乎掐进她的肉里。 欧阳可再也无法忍受,歇斯底里地大叫:“娘,他已经死了!死了!我还活着!我才是你唯一的孩子,你要为我考虑,我不要被欧阳暖永远压着!”王妈妈惊恐地望着欧阳可.用力捂住她的嘴巴:“二小姐,不要喊!不要喊!” 就在这时候,只听到“砰“地一声,室内的三个人陡然一惊,林氏的眼神凌厉地大喝道:“谁!” 帘幕的后面.乳娘高氏惨白着脸跪倒在地.原本手中端着的银盆掉在地上.清水洒了一地.一直流淌到林氏的裙边。 高氏的惊恐已到了极点.她不过是去静室取水给小少爷擦身.回来时却听到了这样的对话,简直是令人难以置倒....她一个劲儿地磕头.拼命的说:“夫人饶命!夫人饶命!奴婢什么都没听见毗什么都没听见啊!” 这就是说,她什么都听见了!林氏和王妈妈飞快地交换了一个眼神,这样的变故.让她从丧子的剧痛中一下子清醒过来了!她冷声道:“这样的小、事都做不好!小少爷身上烫得很,你还不快去再打一盆水来!“ 高氏惊恐地望向摇篮的方向.小少爷明明已经死了..””夫人却让她给一个死去的孩子擦身......她心里委实太过害怕,害怕的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就是这样的一个惊恐的眼神.让林氏迅速下了决定,这个高氏什么都听到了.绝不可留下! 她看了王妈妈一眼,王妈妈立刻会意,从地上慢慢爬起来,脸上却又恢复了平日里的冷漠庄严:“夫人让你去打水,聋了吗!“ 高氏一个激灵.想要站起来却觉得双腿发软根本站不起来,王妈妈上去用力踢了她一脚.高氏连滚带爬地从屋子里跑出去了。 王妈妈看了林氏森冷的面孔,快速跟了出去。 林氏和王妈妈走了很久.梨香才觉得自己有了站起来的力气.她捏紧了手里的东西.心中不住的颤抖!真要这样陷害大小姐吗?这样一来...”大小姐一辈子可就毁了啊..…就在她浑浑噩噩地走出来的时候,却看到王妈妈指挥着三个面如寒霜的妈妈抬着一个麻袋向院子后头去了,她本能地意识到可能出了什么事,心想难道夫人为了胁迫自己,掳了她妹妹来?心中一顿,她不由自主地.悄悄跟了上去。 福瑞院的后面十分僻静,往日里除了打扫的丫头根本没有人过来。 梨香躲在墙角边.身子靠在回廊的柱子上.当她看清眼前的景象时,惊愕地张大嘴已,不敢相信眼前所见的一切。 她看见王妈妈指挥着那几个人横抱着那。麻袋,匆匆向院子中间一口水井走去。麻袋里面似乎装的是人!梨香没有猜错,因为她很快听见麻袋里的人一边挣一边闷声叫:“放开我,放开我!我毗什么都不知道!夫人饶命啊…”只是这声音已经虚弱无力了,似乎是垂死的人一般。 梨香瞪大眼睛,看见王妈妈指挥着那些人将麻袋抬到井台边。就在这时候.麻袋的。松了,梨香一下子看见了高氏的脸.高氏像是用了全身的力气.双手扒在井石因上,拼命想要挣脱!梨香惊恐地看着这一幕.浑身仿佛冻僵了,两条腿像灌了铅,一动也动不了。 王妈妈冷笑一声.将高氏扒在井台上的手指一根一根拉开,几个人拼命将她往水井里推。高氐为了活命,死命地挣扎。这可怕的情景深深映入了梨香的头脑.她知道.这一辈子她都无法忘记!只听“轰”的一声.高氏终于被推了进去.井。里传出最后一道叫声,那叫声像一把尖刀,尖锐而可怖.梨香只觉得所有的血都冲到了头顶.耳边响起一阵耳鸣。几个妈妈从墙边抱起一块大石头.将大石头扔下井,井。里传出一片水花沸腾的回响。王妈妈趴在井。看了一会儿,对着其他人面无表情地点点头.四个人又悄无声息地走了…… 过了好一阵子,一切才都重归平静。梨香蹲在地下.吓得浑身哆嗦着,等她想要站起来的时候,这才发现裙子都湿透了……她竟然被吓得失禁了… 福瑞院 林氏面色阴沉地坐着,这突然的变故尽管令她伤心.却同时却也让她有了另一个念头!她与欧阳暖.斗得你死我活.仅能存活一人!然而欧阳暖如今精明狡猾、谨慎言行,令她没有半点把柄可抓。只能静待她一个疏忽、一个破绽,她便将发雷霆一击,将她至于死地! 一念成佛,一念成魔,为了扳倒欧阳暖,她只能行悖天之事!林氏长舒了一口气.脸上的神情越发阴冷!她低下头.望着泪水涟涟跪倒在地上的欧阳可:“别哭了!你起来!……听着!既然闯了大祸,就不要再哭,你没资格掉眼泪!” 欧阳可还在抽抽噎噎,林氏狠狠给了她一脚.正好踢到她的肋骨,欧阳可惊慌失措地叫了一声,等她看到林氏的脸色,立刻住了嘴,林氏的脸上神情极为可怖.像是要将她拆筋剥骨、生吞活录一般!“去把桌子上的胭脂拿过来!” “娘...”你!”欧阳可不知道林氏要做些什么,愣愣地望着她说不出话来。 “快去拿过来!”林氏的声音越加冷酷严厉。 欧阳可吓了一跳,赶紧站起来跑过去拿胭脂.一不小心还在桌子拐角碰了一下,却不敢呼痛,又走到林氏身边来“娘,胭脂给你” “把这胭脂抹在你弟弟的唇上.脸上,让他的脸色好看一些——”林氏冷冷看着欧阳可,那眼神比刚才还要可怕.欧阳可吓得不行.却又不敢违抗.木然移动双腿.向摇篮走去.“.” 就在这时候.王妈妈进来禀报说:“夫人,一切都办妥了。” “办妥?娘,你不会是要把我交给爹处置吧.娘,我不要啊!“欧阳可脸色一变,胭脂盒子“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林氏冷冷望着她:“我怎么生了你这个没用的东西!” 王妈妈叹了口气.对欧阳可道:“二小姐.这一回你可真是闯了大祸了.刚才的一切都被那乳娘高氏听见.夫人还能留着她的性命吗?” 欧阳可一听.脸色顿时好了许多.讷讷地看着两人说不出话来.屋子里一片寂静.她想了想,终究试探着问道:“娘.这胭脂…” 林氏望着摇篮的方向.慢慢走过来.拿起刚才掉在地上的胭脂盒子,一把将欧阳可重重推开:“滚到一边去!”说完.她打开盒子,亲自匀了胭脂,给已经冰冷的欧阳浩抹上....” 欧阳可看到她神情温柔.像个母亲的样子.心中反而更加忐忑.这一刻像是过了许久,让她觉得浑身冰凉.双腿麻木,直到林氏抹完了胭脂,才冷哼一声道“准备一下,半个时辰后我要请众位夫人来福瑞院!” “娘.您这是要干什么!”欧阳可惊呆了。 林氏并不理会她,只对王妈妈道:“别忘了,把大小姐一并请来!” 欧阳可心里一惊,脑海中隐隐冒出了一个答案,她的脸上流露出一丝喜色.可是林氏一个凌厉的眼风扫过来.她立刻低下了头.再也不敢吭声……林氏换了裙子.带着欧阳可回到了戏园子.正好一出戏完,她笑盈盈地大声叫好.并吩咐一旁的人给戏班子赏钱.众位夫人看见她.纷纷过来寒暄.她——笑着应了.若无其事地坐下来和众人一起看戏。 “可儿.怎么脸色这么苍白。”林元柔奇怪地看着欧阳可。 欧阳可猛地抬起头,却看到林氏冰冷的眼光向这里看过来.她心里打了个哆嗦,强自镇定道:“我毗身子不太舒服。”看了一眼周围.她轻声问道,“柔姐姐.我姐姐去了哪里?” 林元柔一边看戏,一边随。道:“说是去准备待会儿的晚宴。”她没注意到,欧阳可的脸色越发苍白,眼睛里却冒出一图奇异的火光。 听暖阁 李姨娘向欧阳暖上了晚宴的菜单.欧阳暖——检查过觉得没有什么问题,这才点头道:“就这样吧.辛苦姨娘了。” 李姨娘脸上露出笑容.“大小姐客气了,这是应该的。”说着.便笑着领着管事妈妈离开。 欧阳暖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半天不语。 红玉看她出神.轻声问道:“小姐.您怎么了?” 欧阳暖一愣.随后道:“我在想.梨香什么时候回来,又去做了什么…...” “大小姐,您真是太累了。这些事情,本不该你操心的削红玉的声音带着一丝伤感,“若是夫人还在的话,您的日子不知道要快活多少,根本不必像现在这样蝉精竭虑办”“ 欧阳暖心中一暖,目光微动.不自觉地流露出微笑,竟主动拉过红玉的手.道:“不.现在这样也很好。” “大小姐,”红玉的脸上划过一丝担忧.“如今这位夫人行事太毒辣了.她什么时候才能放过咱们呢?” 放过她们?欧阳暖冷笑.此事已经绝无可能了。她不费吹灰之力便将两个年轻美貌的女子送到欧阳治的身边.仅凭这点,林氏便绝不会轻饶了她。林氏是长辈.自己是晚辈,身份有别,尊卑有序.自己虽对她恨之入骨,却不能轻举妄动。如今林氏虽然已经失去了祖母的支持和爹爹的宠爱,但凭着林文渊的支持.她仍然牢牢的站着主母之位。欧阳治虽对她厌恶万分,却从未有过休妻之意。她要除掉林氏,首先要斩除林文渊这条藤蔓.然而以自己这样的闺阁女子.想要扳倒林文渊.犹如火中取栗,绝境求生.这是最艰难、最惊险的一条路.还需要上位者的帮枷… “红玉.你跟着我这么久.理当知道我的心思,现在就算她肯放过我,我能放过她吗?只有扳倒她,我的弟弟才会平安地长大。”欧阳暖微笑,展目凝望远方.细不可闻地说道.“为了爵儿,我绝不可能退后一步!” 红玉一瞬不瞬地看着她,似有触动:“小姐,红玉也不会舍下您一个人。” “我身边最信任的人,只有你和嬷嬷了......”欧阳暖长叹,叹息中满是红玉听不懂的意味深长…… 过了很久,欧阳暖才问道:“红玉.我吩咐你去办的事情.都办妥了没有?” 红玉点点头,道:“大小姐放心,红玉已经办妥当了。” “大小姐,梨香回来了!”外面的丫头进来回禀,“她不知道在哪里弄湿了裙子.现在她自己的屋子里换衣服!” “弄湿了裙子?”欧阳暖微怔.丫头见她半晌不语.便试探地又问了一句:“小姐?” “让她换完衣服便来见我。”欧阳暖回过神来,吩咐道。 丫头应声离去,红玉脸上起了怀疑之色:“去了夫人院子里.好端端的怎么会弄湿了裙子?小姐您看——” “这自然是大有缘故。”欧阳暖轻轻一叹.似有隐忧,“我们静观其变吧。” 等梨香换了衣裳.匆匆赶过来,红玉低声道:“小姐.奴婢出去守门口”欧阳暖点点头.梨香一愣,这就是大小姐要跟她单独训话了,她心里一凛,不由自主捏紧了袖。”红玉走过梨香身边的时候,用眼睛冷冷地盯着她。 梨香一抬头,迎上欧阳暖冷淡的目光,她不自觉地身子微微一动,朝着欧阳暖跪了下去:“大小姐。” 欧阳暖展颜一笑:“梨香.娘那里.我这里.你两边为难,反复奔波,真是辛苦你了。” 梨香盯着地面,小声道:“小姐怎么这样说.这都是奴婢应当做的。” 欧阳暖站起身.徐徐走到她身边站定,忽地伸手慢慢抬起她的下巴,叹道:“你今年….“有十六了吧。”顿一顿道:“这个年纪早该放出去配人了,怎么娘一直都没有将你许出去呢。” 那是因为自己知道了太多的事情.夫人怎么可能轻易饶过?梨香面色一凛,强笑道:“是奴婢自愿多服侍夫人几年。” 欧阳暖脸上带了笑容.直直看着她良久.声音放的柔缓.叹道.“你这样温柔可爱的丫头.若是一直留在后院,将来娘说不准会将你抬成姨娘,这也是一件美事。” 梨香脸色一下子变得雪白.夫人对待姨娘的手段她都是见过的.她宁死也不愿意做姨娘!欧阳暖似是看出她的心思,淡淡的道:“照我看来,到大户人家做姨娘,还不如去普通人家做正头夫人.自由自在,日子舒服,更不用卑躬屈膝.梨香,你说对不对?” 这正是梨香日夜期盼的,只是这一切都不可能,夫人绝不会放过自己!梨香低下头去,“大小姐说笑了,奴婢不敢想。” “怎么不敢想?你素来是个沉稳可人的,行事又大方.我真心喜欢你这个丫头。你是知道的,娘去世后,给我留下了不少产业,这些产业原都在外祖母手里保管着,近些日子才交到我这里,其中有一家金铺的掌柜,正要寻一个家世清白、脾气可人的姑娘给他的独子做媳妇,还托人求我身边的丫头,可是你也明白.红玉我离不开.菖蒲又莽撞.文秀稍显木讷,这屋子里的大丫头.最聪明伶俐的就是你了川 梨香一时反应不过来,怔怔道:“您……您要把奴婢嫁给…?”随即摇头:“小姐说笑.奴婢.”...奴婢怎么配得上!” 欧阳暖眼睛里似乎有流光溢彩,令人不敢直视,她微微一笑道:“自从你来我的院子.我就动了这个主意.但是瞧你这个畏畏缩缩,自怜自艾的模样.叫我怎么放心把你嫁过去?这样该如何为人主母.又要如何帮着丈夫掌管铺子?你也该早些锻炼起来.别让我放心不下。” 梨香仿佛不能确信,愣愣望着欧阳暖,“小姐,真的是这么想的么?”欧阳暖嘴角舒展出明艳的微笑,道:“当然,早些准备嫁衣吧。” 梨香喜上眉梢.几乎要雀跃起来。欧阳暖微笑,“梨香,到时候,我少不得为你添妆。只是…” ——————题外话—————— ……大家不喜欢后妈,可是剧情设置就是将后妈彻底打得消沉之后才能去谈其他事情…坚持吧,就明天一章了,下面你们就不用看到后妈了。 079 身临绝境反戈一击 “只是什么?”梨香的脸上露出一丝惶惑。 欧阳暖笑了:“只是你终究是娘的人,我不好为你做主呀。” 梨香一下子愣住,喃喃道:“奴婢早已被夫人给了小姐了....“ 欧阳暖作讶异状.反问她,“娘真的将你给我了吗?你自己也是这样想的吗?” 梨香立刻明白过来,失声唤道:“大小姐…” 欧阳暖让她起来.低声叹道:“我知道.娘刚才叫你去.必定是叫你做某件事,而且这事情,也一定与我有关。” 梨香被这一句话吓出了一身冷汗.欧阳暖微笑着,眼睛里闪烁着温柔的水光:“我知道你跟着娘多年.感情非比寻常,但如今我才是你的主子,只有我能决定你的荣辱和生死。梨香.我娘这个人,你应该比我还要了解.一旦她要你做的事完成了,你可知道是什么后果?她不仅会杀你灭。.你的家人也同样逃不过。” “夫人.…”夫人答应奴婢.”…说不会的,她会饶了奴婢”....”梨香不由自主地说道。 欧阳暖轻笑,“傻姑娘,你看看秋月的下场.一旦你没有了利用价值.你的下场比只会她更惨!” 梨香的汗涔涔下来,脸部表情几乎整个扭曲,欧阳暖继续道:“你豁出性命为她做事,不过是白白为他人做嫁衣裳而已!还不醒悟吗!” 梨香脑海中的念头在急剧转动.跟着夫人.表面上看家小都可以保全.但事情完成后呢.自己会不会像高氏一样被杀人灭。?跟着大小姐.虽然还不知道她会不会遵守承诺,至少……至少大小姐身边从来没有无缘无故消失的丫头!最重要的是.如果这一把赌赢了.自己就能摆脱这种担惊受怕的日子.去外面去做正头夫人!这样的诱惑实在太大了!到时候一家人都只会跟着自己享福……梨香的神色开始闪烁不定,心头的犹豫几乎达到了顶峰。欧阳暖见她如此.却并不催促,而是温柔地说:“你进了听暖阁,别人都会以为你是我的人.一旦我出了事,第一个要死的人就是你.你懂吗?” 梨香猛地一个机灵,低下头去,手指微微发抖,欧阳暖微笑望着她,并不催促。 梨香迟迟不出声.欧阳暖柔声道:“该说的我都说了,你可想清楚了吗”” 梨香看着她.眼中渐渐浮起雪白泪花,一滴泪倏然落下,她颤抖着手从袖中取出铜盒.双手奉献给欧阳暖。 欧阳暖从她手中接过盒子.眼里划过一丝冷意.脸上的笑容却没有什么异样:“这是何物?” “大小姐.”梨香再次跪倒.面容带上一丝绝然.“先前夫人命奴婢来听暖阁,那王妈妈便一直缠着奴婢,迫使奴婢听从夫人号令.”她拧着娥眉.愤愤地说道,“奴婢坚决不肯.她见势不妙,便想以奴婢亲人性命相胁。如此拙劣伎俩.谁不知道她的用心!今日她又招奴婢去.将这铜盒交给奴婢,说放在大小姐的饮食之中,奴婢生恐不能脱身将这些阴谋告知小姐,这才曲意逢迎周旋。现今人证物证皆在,大小姐您可以禀报老太太和老爷…“假意逢迎?若是自己没有说出这番话,梨香早已下手了......欧阳暖心中轻笑,脸上却摇了摇头:“不可。” 梨香一愣.旋即道:“奴婢真心愿意为小姐作证!” 作证?一个丫鬟一个铜盒能够说明什么呢?若是欧阳治有心,林氏早已被休弃.何至于到了今日还如此风光。 “大小姐,只要扳倒了夫人,您就再也不必如此委屈.” 欧阳暖轻声笑了.那笑声带着一种淡淡的自嘲。前世枉死之时.数不尽的狂躁与锋芒,冰冷与恨意,如今展现在他人眼中的.却是一个温良,内敛,婉约,待人宽和的欧阳暖,她的脸即便没戴上面具.也无人再轻易看得透她的心思。”若你是我,你会如何?”她含笑问道。 “这…”梨香有些犹豫。重生之高门嫡女 欧阳暖的目光带着鼓励.:“你说吧,我绝不会怪罪于你。” 梨香咬住嘴唇:“自然是咬紧了夫人的罪名,让她再也无法陷害小姐! “以什么罪名咬紧她呢?”欧阳暖忍俊不禁,“你身为她的贴身丫头.因为犯了错而被赶出来.你说的话会有人相信吗?” 梨香一怔,复又说道:“那,那就学着夫人的样子来对付她…” 欧阳暖笑着又问:“如今她的兄长是兵部尚书,她若不明不白地被人谋害,他会善罢甘休么?” “那.那就眼看她一步步陷害小姐么?!“梨香仍不死心口 欧阳暖望着她,梨香一怔,不由自主地低下头去,的确,她心里是畏惧背叛夫人后遭到报复,才会竭力想要给予夫人重重一击。 欧阳轻声叹了一口气,将她搀起:“你放心吧,我不会让人随意伤害你的。” 梨香只觉搀扶自己的那双手白瓷般晶莹细润.如玉凝脂,却令人心惊.她没想到这样轻易就被欧阳暖看穿了心思,不由自主咬紧了嘴唇.不敢再说一个字了。 欧阳暖很快带着梨香、红玉回到园子里。经过欧阳可身边的时候,欧阳暖随意地看了她一眼.然而对方却并未如同往常一样抬头挑衅,欧阳暖的心中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丝异样。 戏台上的戏已经唱完了.班主又拿来帖子请夫人们点戏,林氏作势翻了翻.有些提不起劲头的模样,淡淡道:“都是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老戏.也没有什么新鲜的戏码。” 蒋氏笑道:“听你这么说,莫不是还准备了什么新鲜的东西要招待大家吗?” 林氏闹言.脸上露出唤怪的神色:“就是二嫂最精明.什么都瞒不过你!众位夫人坐得久也是累了,不久前我得了一副好画,要请诸位品评一番.不知诸位可愿移步?”林氏微笑着说道。 苏夫人最先响应道:“夫人不说我还觉不出来,一说还当真是如此,坐久了只觉得腰酸,起来走几步也好。” 蒋氏脸上的笑容深了两分:“什么好东西,非要我们大家一起去看?这样劳师动众,若是让大家失望了,可不饶你!” 众人纷纷笑了.却都起身表示要去。欧阳暖笑着对林氏道:“既然有娘作陪招呼各位夫人.暖儿就放心了。祖母还病着.暖儿先回去看看,稍后便回。”说着,就望向林氏的眼睛。林氏微微一愣,随即露出微笑,道:“知道你孝顺,却也不必这样心急,待会儿客人们离去,我和你一同去看望岂不是更好?” “可是.”..”欧阳暖的脸上故意流露出几分为难的神色,一双美目却紧紧盯着林氏的每一丝表情。 林氏脸上虽然还算镇定.眼睛里却流露出一种急切.拉住欧阳暖的手亲热地道:“好了好了.这里的夫人们都是你的长辈,你先行离开岂不是失礼于人?和我们一同去吧。”说着,她看了欧阳可一眼,欧阳可却失魂落魄,半点也没有反应过来,王妈妈恰到好处地推了欧阳可一把,她这才猛地清醒过来.回头望向王妈妈.脸上露出不明所以的表情。 天生就是个扶不上墙的烂泥!林氏心中暗暗骂道.脸上的笑容更深了:“可儿,暖儿要去寿安堂呢。” 欧阳可一个激灵,不由自主脱。道:“这怎么可以!”过后立刻意识到自己失态,急忙补救道:“姐姐近日来还没见过浩儿,和我们一同去福瑞院吧。” 人的情绪最容易流淌在眉眼之间.欧阳暖观察她们母女的神色和语气.于这简短的对话之中察觉到了一丝诡异的气氛。 林氏太过亲热,欧阳可失魂落魄.王妈妈则急切不安.这其中到底有什么缘故?或者说,福瑞院里面到底有什么在等着自己?梨香说过.林氏给了她那盒东西,是为了在饮食之中下药,照她猜测,应该是迷惑心智之用,可是自己刚刚坐下来不久,她们也应该知道梨香尚没有机会下手,为什么会这样心急?还是说——她们已经改变了计划?她下意识地看了梨香一眼,对方却也露出茫然的神情…”不过短短片刻,欧阳暖的脑海中已经转过了无数的念头,最终只是化作一个淡笑:“好.就请娘先行。” 到了福瑞院.丫头们早已准备好了无数座椅.整齐摆放在庭院里,众人依照座次坐下.林氏拍了拍手,便有丫鬈用条盘端着玲珑碧玉茶盅进来,在每个杯子里放入茶叶后,又麻利地提着刚煎沸的茶壶向各人的杯子里冲入沸水.干燥的茶叶立刻传出细碎的哗哗声。 蒋氏见状笑了:“叫我们来居然也这样粗心大意.连茶叶都是当场冲泡,这是什么缘故?” 林氏笑道:“二嫂这就不知了.这种茶叶就是要现泡才好呢!” 就在这时.廖夫人发出一声惊叹,她指着茶杯道:“你们看看!”众人闻言,都仔细向茶杯中看去,却看到那茶水澄碧近如琥珀,更令人惊异的是满院子都飘荡着茶香。 吏部司务柯夫人向来挑别.这时候却也点点头,道:“我倒是第一回见到这样的茶.香气扑人,满院不止,当真奇持。” 林氏微微一笑,道:“柯夫人,香气扑人乃是刚才,您再仔细闻闻。” 众人闻言.纷纷凑近茶杯,果然芳香产生了变化.刚才香气十分浓烈.又香又醇,如今却是香气缕缕.如同空谷幽兰.清冽得沁人心脾.不由大加赞赏。 看到众人脸上露出高兴的神情,林氏侧目在欧阳暖的脸上打了个转,却见到她一双晶莹的眸子正望着自己.似笑非笑的表情令她心中陡然一惊,她强笑着转头.反对欧阳可说道:“可儿,去将娘屋子里挂着的那幅画取出来供众位观赏。” 欧阳可一愣.立刻反应过来,和王妈妈一起进了屋子,不一会.便怀抱着画卷出来。林氏亲自打开用丝绒包装的卷轴,拆开金线,徐徐展开口 “这莫不是——前朝画圣周明先生的真迹《临溪图》?”蒋氏惊呼一声.起身上来看。只见那画面上错落有致的寺庙被仿若雾气的薄纱覆盖着,若隐若现,虚实相间之处.十分灵动。寺庙四周被水环绕.水中有船飘荡,船身倾斜,仿佛正在急速前进,十分具有动态感。由短桥经过竹径,穿行而入山门.依稀可见.寺庙右边有一条四回廊环绕.渐行渐远,深不可及。一湾溪水从深涧处涌出.流经突兀鳞绚的怪石,溅起珠玉般的水花,仿佛能够令观者听到“叮咚”作响的声音。 蒋氏点点头,赞叹道:“周明先生画作精妙,却一画难求,如今天下间也不过寥寥十余幅,大多数藏于宫中.极少的流落民间.却不想你这里居然也有。”众人闻言也纷纷点头.一时艳羡的眼神向林氏飘过去。 欧阳暖勾起唇角,这幅画原先是外祖父的珍藏,却落入林氏手中,这十年来却从未见她在大庭广众之下拿出来,料想是珍视异常,如今既然拿出.自有一番不可说的道理。 喝了茶,赏了画,林氏又徐徐道:“我手中还有一样宝物.是一株红珊瑚.足有三尺高,晶莹别透,美妙绝伦.难得今日高兴,便也拿出来大家共同欣赏吧。” 众人纷纷赞许.想这珊瑚生于海底.极难取得,更何况是三尺高的红珊瑚.更是寻常难见.有这样的机会观赏一番.倒也是美事。 只有蒋氏微微侧目,林氏这个小姑她自认十分了解,平日里十分吝啬,尤其是落入她手中的宝贝,从来也不肯轻易示人,生怕被别人讨走,今日怎么如此大方? 林氏并未立刻吩咐旁人去取,反而突然问道:“暖儿.这茶难得,你怎么不喝?” 欧阳暖看了一眼那碧绿的茶水,微微一笑,道:“自然是要喝的。”说完,她轻轻举起茶杯,在唇边抿了一口.又用帕子掩了掩嘴角,笑道:“娘说的是,果然是难得的好茶”林氏脸上露出笑意,这一回,笑意到达了眼底,显然是十分的得意。 她不知道,在用帕子碰到嘴唇的时候,欧阳暖已经飞快地将那一小。茶水吐在了帕子上,随后迅速将帕子放进袖。.这一个动作十分轻巧,只有在她身后的红玉和梨香才能看个分明。 梨香低下头去,暗自庆幸自己并未按照夫人说的去做,大小姐心机深沉,一个早有防范的人.又怎么会上当? “可儿,你去取那珊瑚来.”林氏故意叫了欧阳可的名字,欧阳可这时候已经完全恢复正常.脸上露出娇态.“娘,女儿刚才绊了一饺,膝盖都碰青了呢。” 这话引来大家一阵笑,一个干金小姐走路都走不好.却好意思向大家抱怨掉伤了.简直是贻笑大方,只有欧阳暖没有笑,因为她立刻意识到,欧阳可这是话里有话.果然听到她说:“这一次,还是让姐姐去吧。” 林氏顺水推舟.脸上露出笑容道:“既然如此,就辛苦暖儿跑一趟.去内室将我的珊瑚取来。” 欧阳暖站起来.似乎很为难:“可惜我之前在娘的房中没有见过.并不知道那宝物放于何处,娘是收起来了吗?匆忙寻找岂不是要让诸位空等许久?“ 王妈妈闻言一愣.迅速笑道,“夫人.那珊瑚是收起来了.大小姐一时之间怕是找不到。” “梨香,你陪着大小姐一起去吧。”林氏端起茶杯.似乎很随意地说道。 这下.欧阳暖是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了。 欧阳暖微微一笑,并不推辞.带着梨香刚走了几步,却突然驻足.回头微笑道:“娘.现在阳光正好.一丝风也没有,你何不让人将弟弟抱出来.就在这里给众位夫人看一看.也免得到了晚宴的时候再抱出反而容易受风?林氏心里一惊.几乎以为欧阳暖看穿了一切,顿时骇然。王妈妈却飞快地拉了拉她的袖子,林氏这才反应过来,勉强笑道:“小孩子渴睡,他这个时辰,该是睡着了吧.…” 欧阳暖的笑意更深:“娘真是疼爱弟弟,只是我们轻手轻脚.不会吵了弟弟的。” 廖夫人向来喜欢欧阳暖,更有意骋下她做儿媳妇.自然对此言十分赞同.当即笑道:“是啊,小孩子也不能那样娇贵的.还是现在抱出来给大家看一看吧。”闻言,其他人也纷纷附和。 林氏心里焦急.脸上却不敢露出分毫,原本只要欧阳暖独自进了内室.就能将欧阳浩窒息而死一事嫁祸于她的身上.偏偏她太过狡猾.竟这样警觉.坚决不肯独自入内,这样可怎么是好!林氏心中一阵翻搅,几乎变色,王妈妈这时候咬了咬牙,站出来道:“夫人,其他人都笨手笨脚的,别伤了小少爷,老奴和大小姐一起进去,把小少爷抱出来吧。”乳娘高氏已经死了.现在屋子里的丫头也会都被撤掉,万一欧阳暖在外室看到情形不对.不肯进入内室,那一切就都付诸东流”…电光火石之间,林氏已经明白过来.脸上带笑道:“那一切都托付妈妈你了。” 王妈妈点点头,笑道:“老奴明白.请夫人放心口”在这个瞬间.她已经和林氏交换了一个只有彼此才懂得的眼神。她们都知道,最关键的时刻到了! 林氏看着欧阳暖、王妈妈、梨香三人进了屋子,从她本心看来,这一次是想让欧阳暖饮下迷惑神智的药,与苏玉楼芶合,再被众人发现.到时候欧阳治就不得不将这个坏了家风的女儿逐出家门,却没想到中途出了岔子,浩儿竟然被欧阳可所杀....”若到时候查出来欧阳浩是窒息而死.欧阳可绝脱不了干系!为了她,林氏只能临时变了计划.将一切栽赃到欧阳暖头上.借机会除掉她!好在梨香是自己人.只要到时候王妈妈一口咬定是欧阳暖捂死了浩儿,那她这辈子都完了...... 蒋氏不明就里.却也笑道:“你也太娇惯这孩子了,哪儿能抱出来看一看就受风生病的?” “这是大夫特地关照的,我也是没有法子!”林氏尴尬万分地看着众人干笑,“再者.你们是知道的,我家还有个长公子,他一向不喜欢浩儿.我不把孩子抱出来.也是不希望他看了嫌恶。”她满脸为难.活脱脱的把个继母难为的模样演绎得淋漓尽致。 林氏十分聪明,她知道通过示弱博取同情,一时众人或多或少都有些同情她,七嘴八舌的纷纷安慰:“夫人已经是个很好的母亲了,大少爷是年纪小不懂事,以后也就好了。” “要我说.像夫人这样贤良淑德的母亲到哪里去找.便是亲娘也不过如此了.这大少爷也太难伺候了。” 林氏笑着道:“快别这么说,再说我都不好意思了。况且暖儿向来爱重爵儿,她听见得多伤心啊。” 众人一听.纷纷点头称是。欧阳家大小姐对大少爷的一片爱护之心,早已是众人皆知的事情。林氏微微一笑.她就是要所有人都知道.欧阳暖为了欧阳爵什么都肯做,重要的是.欧阳爵对欧阳浩有怨恨之心! 四周帷帐都放下来了,更显得内室若隐若现。风突然从窗外吹进来,吹散了一室的馥郁香气.屋内的雅帐拼命地舞动.让整个屋子带了一丝鬼魅的气息。 王妈妈笑道:“大小姐,我找一下那红珊瑚.请您去帮我看看小少爷醒了没有。” 欧阳暖微微一笑:“让梨香去找吧,王妈妈还是亲自去抱浩儿的好,我毕竟是个姑娘家,还真是不敢碰小孩子…… 王妈妈眸子里闪过一丝冷芒,突然冷笑一声.把心一横.放声大叫:“救命啊!出人命啦!” 外面的夫人并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事情.听得这一声面面相觑,全都吓得站了起来。林氏第一个站起来,快步向屋子的方向走去,其余人都是一愣.也迅速跟上她。然而屋子的门却被紧紧关着,林氏脸上露出焦急神色.大声喊道:“王妈妈!王妈妈!暖儿!你们怎么了,快出来!快开门!”又过片刻,门霍地一下子被打开.梨香惊慌失措地冲出来.一下子朴倒在林氏脚边,连声叫着夫人救命,林氏一把推开她,冲了进去,谁也不看就先向摇篮的方向朴过去,“我的儿子啊!”她仿若失控地大吼,已完全失去夫人的仪态,“浩儿!浩儿!你这是怎么了!你是被谁害了啊!”她从摇篮里抱起欧阳浩.仓皇无措.对着跟进来的丫头们大吼:“你们都是死人么?!为何没人在此照看小少爷?!“丫鬟们恐惧地看着她,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夫人会这样疯狂。 这时候.只听到蒋氏惊呼一声:“暖儿!”接连进来的夫人小姐们这才发现.欧阳暖倒在地上,左胸深深刺入了一根青木簪子.整个人面色惨白.气息奄奄,鲜血流了一地。王妈妈却满头鲜血,两眼空洞.满面通红,衣襟散乱地跪倒在地上.竟像是完全失去了意识.她的脚边.破碎的花瓶瓷片碎了一地。 这场面太过诡异可怕.所有人都呆住了. 红玉立刻扑了过去:“大小姐!大小姐啊!你怎么了!”那声音凄厉无比,一下子惊醒了原本惊呆了的吏部尚书廖夫人,她大声道:“快去叫大夫!快去!”丫鬈一下子惊醒过来.连滚带爬地去了。 欧阳可见情况并不如预想的那样.恶狠狠地一把抓住梨香:“究竟怎么了,怎么会变成这样!” “大小姐,大小姐她....”梨香早已吓得跪在地上,缩成一团.欧阳可的唇边勾起一丝冷笑,心道这一回欧阳暖可完了...... 谁知梨香却接着道:“方才王妈妈突然发疯.竟将小少爷闷死,还要杀了大小姐....”, “你胡说!”欧阳可一下子愣住.用力扭住她的衣服.像是要吃人一样的眼光.”你胡说八道!好端端的人怎么会突然发疯!” 林氏没想到梨香竟然临阵倒戈,她再不犹豫,放下欧阳浩快步冲过去.用力摇晃王妈妈的肩膀”,王妈妈,究竟怎么回事!你快说清楚!” 王妈妈却仍是两眼发直,眼睛赤红,傻傻张着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那边红玉已经用力将欧阳暖扶起来,她人还是清醒的.伸出手.捂住心口的伤处,声音虽然微弱,却一个字一个字地道:“她....她突然发狂......杀了弟弟......还要杀了我......” 一时之间.所有人的目光都向林氏望去.林氏面色一变,突然大声道:“暖儿,你不要胡言乱语!王妈妈怎么可能杀你!” “我.....”,欧阳暖才想开口.眼前却忽然一阵发黑,险些栽倒于地.幸而红玉在旁眼疾手快地将她扶住。 刚才李姨娘见情况不对,早已悄悄飞奔去请来了欧阳治,就在众人面露惊异之时,欧阳治大步入内,扫视一眼屋子里的情形,见到欧阳暖浑身是血的时候几乎惊呆,立刻冲过去扶住她.这才怒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林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因为能作证的只有两个人.梨香明显早已背叛.王妈妈却已经是无法开口说话.她心中也是惊惧之极! 梨香急叫道:“老爷,王妈妈突然发狂,竟杀了小少爷,大小姐去阻拦.她居然拔下簪子要杀大小姐啊!” “爹爹.莫要听她胡言乱语。她是姐姐的丫头,一时疯癫了才乱说话! “欧阳可秀丽的脸几乎狰狞。 “不.老爷,奴婢曾在夫人身边做丫头.奴婢绝不会乱说话的!”梨香口中却说出石破天惊的话语来.”夫人命奴婢将大小姐每日的言行举止全数上报于她,不可有任何疏漏。奴婢虽未读圣贤书,却也懂知恩图报!大小姐对奴婢那样亲厚,奴婢绝不能眼看她无辜受累。此事确是王妈妈突然发狂胡乱杀人,老爷要帮大小姐做主啊!” 一屋子的人都惊呆了,林氏白玉般的面容刷地蒙了寒霜,冷厉地道:“你,你血口喷人!老爷,王妈妈跟随我多年,她...” “爹爹.....”眼前传来阵阵晕眩.欧阳暖的思绪却从未如此清醒过,她脚下虚浮,顺势便倒在欧阳治怀里.”爹爹.救救我,有人要杀我.....” “暖儿!”欧阳治眉头深锁,一抬眼见所有的客人神色各异地站着,他心里一抖.立刻做出了决定,厉声说道.”来人.将王妈妈这恶奴绑起来!谁再求情一并处置!” “欧阳老爷,大小姐的伤势绝不能耽误了.....”,廖夫人提醒道.众人这才发现欧阳暖的面色越发苍白了。 欧阳暖只觉胸口巨痛,眼前天旋地转,几乎站立不稳,耳边传来众人焦灼的呼唤声,视线朦脑中,她望见周围的夫人小姐们皆面露急切,欧阳治更是铁青着脸.对于这一切,她心中藏了深深的厌倦,很快沉入无边的黑暗中水,无边无际的水涌来.漫过了头顶,夺去了呼吸.天地间俱是血红一片...... 欧阳暖极力挣扎,神智渐渐请明.却怎么也睁不开眼。仿佛置身冰冷刺骨的江水之中.全身寒冷若冰,稍稍一动,胸口便传来撕心裂肺的剧痛。 混沌中几次醒来,又无力挣扎,终究失去意识。 床幔低垂.烛火摇曳,屋子里隐隐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药味。 欧阳暖深深吸一口气.那一场阴谋已经安然度过.此刻她躺在床上,那些人再无理由伤害她。 王妈妈惊叫起来的那一刻.自己一个眼色,一旁的梨香反应迅速地用花瓶猛烈地砸向她的头,自己则在众人冲进来之前锁上了门......这全怪王妈妈太过自信,竟将自己的后背留给了梨香......后来王妈妈不能说话是因为硬被塞下了整个铜盒的药.而那根簪子......欧阳暖蓦然一颤.想起那根青木簪子.唇畔浮起一丝冷笑。为了取信于人.她不惜拔下王妈妈的簪子刺伤了自己。谁会怀疑一个倒在血泊里的柔弱小姐呢?谁会相信有人对自己也能狠得下心肠! 那一刻.欧阳暖别无选择,原先她并不知道欧阳浩已经死了.只有在王妈妈大声惊叫的那一刻才突然恍悟,林氏要将欧阳浩的死栽赃在自己身上!一旦所有人相信了这样的说辞,她和爵儿即将堕向死亡之渊,只有绝境逢生.反戈一击.才能横空斩断林氏的阴谋! 垂幔外隐约有人影晃动.李氏熟悉的声音低低传来.”暖儿可曾醒来? “回禀老太太,大小姐神智还未清醒。”方嫉娓哽咽着声音回答道。 “已经一天了……”.一旁欧阳治的声音忧切,“莫非伤及了心脉?” “老爷勿忧.大夫说没有伤到心肺,只是大小姐身子柔弱,不能用药过急,否则反受其害。”方嬷嬷这样说道。 外面良久无声.只有浓郁的药味弥漫.欧阳暖勉力抬手.想要掀开帘子.却全然没有力气。 只听李氏沉沉一声叹息,“这个恶奴着实胆大妄为,你那夫人也实在是不像话,众目睽睽.大家都说王妈妈杀了浩儿又伤了暖儿,到了这个地步.她还一味护着那老刁奴...” 片刻僵持沉寂.欧阳治冷哼道:“着实太过可恶!”也不知道说的是行凶的王妈妈.还是一味袒护王妈妈的林氏。 欧阳暖刚要开口.才发觉力气微弱,声音连自己都听不分明,更加牵动胸口伤处.一时痛楚得说不出话。 外面的人都没有发觉。 就在此时,外面的丫头进来回禀道:“不好了老爷.老太君和侯府大夫人冲进来了……拦都拦不住。” “什么!”欧阳治和李氏对视一眼,同时面色大变。欧阳暖受伤的消息他们是没有通知老太君的,然而那么多夫人小姐都看到了.谁又不知道呢?只是他们没想到老太君这么快就来了! 李氏一愣.立刻整理衣服.快速走了出去.不多时满脸堆笑地陪着老太君和镇国侯夫人婆媳俩进了屋。欧阳治看到老太君身边的欧阳爵.狠狠瞪了他一眼,欧阳爵却垂下眼睛.仿若没有察觉到。 老太君也不顾欧阳治向自己行礼.冷哼一声从他身边走过,亲自掀开帘子.看到欧阳暖脸色苍白的躺着,葱白的里衣中包扎的伤。印出点点鲜血.实在触目惊心口她顿时心中一阵揪痛.这就是自己的心肝外孙女,含着怕化捧着怕掉的宝贝,她猛地回头,厉声喝道:“你们这是怎么照顾的!都是瞎子聋子吗?小姐伤成这样竟然都不通知我,是打量着镇国候府都死绝了吗?!”这话是冲着下人们说的,然而欧阳治脸色却刷的一下白了。 方嬷嬷眼睛早就湿了.只是拼命忍着.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泣不成声道:“老太君,是老奴无能,没有护住大小姐,实在无颜面对您!” 老太君的眼睛里也含着眼泪,哀声骂道:“我将亲生女儿交给你照顾.你将她照顾的送上了黄泉路!我的外孙女你总该抚养好.可是你呢?害的她小小年纪要吃这样的苦头,你当真是辜负了我的一片心啊!真是个没良心的,挨干刀啊!” 红玉等丫头对视一眼.也同时跪下.一下子除了欧阳治和李氏.跪了大半屋子。 李氏一看情况不好,生怕她说出什么来,忙道:“方嬷嬷!你是暖儿身 边的老人了,做事最晓得轻重,干万不要胡言乱语!” 方嬷嬷冷眼看了她一眼.满脸都是豁出去的神色:“老太太说得对,老奴一手把大小姐带大,从来见不得她受一丝丝委屈。这些年来.大小姐没有亲娘.还要护着大少爷,受的委屈实在太多,她宽和仁慈,性情温顺,将这些全都忍耐下去,从始至终不敢和别人讲,硬是强颜欢笑.不许我们任何人透出口风.委曲求全.只怕辜负老太君.害您担忧伤心!那些小人一而再再而三地谋害.她都小心避过、一力忍让.可是这些人压根是想要大小姐的命啊!大夫说这一次大小姐的伤。再深半分就回天乏力了!老太君.您差点就见不着大小姐了!您要给她做主啊!”说完伏地放声大哭。 老太君勃然大怒.冲上来要抓住欧阳治的袖子:“这是怎么回事!你说个清楚!你若解释不清.咱们去圣上跟前辩个分明!怎么你欧阳府害了我女儿还不够,还要害我的外孙女.你们这是吃人的地方吗!” 欧阳治吓得躲到李氏身后,脸色都发白。 “老太君,您息怒!”沈氏跟着拭泪,口中苦苦劝着,欧阳爵也上去搀扶着老太君,生怕她太过激动而昏厥过去。看到姐姐受伤.欧阳爵明明心中痛极,却只能强忍痛苦,一言不发,他知道欧阳治狠毒自私.这才去请来了老太君。 众人惊惧地看看老太君,然而她却并不解气,又愤恨地瞪着李氏,侯门太君的高贵和教养.早就被愤怒冲到脑后去了.她激动地厉声道:“到底谁将我外丽女伤成这样?” 事发突然.李氏和欧阳治事先并不知道镇国侯府会突然杀过来.此时被弄了个措手不及,不由暗暗叫苦,李氏却也只得强作笑颜.讨好道:“老太君您别急.有话好好说。” 老太君吃人一般的目光狠狠瞪过去.吓得李氏一愣,前所未有的心虚忐忑。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想要完全遮掩敷衍过去是不可能咖…该怎么办呢?李氏的心里一个劲的打鼓。 李氏意识到,王妈妈是林氏身边的心腹,说她无意伤人,谁会相信呢?这个时候,丫头妈妈们的说辞就至关重要了。她狠戾地扫了方嬷嬷、红玉等人一眼,意思是让她们不要乱说话!然后陪笑道:“老太君,这一切都是那王妈妈那个恶奴...” 老太君话还没听完,已经是怒容满面:“那个恶奴呢?她既然是个奴才.背后总要有人指使!指使她的又是什么人!” 欧阳爵冷声道:“外祖母.是娘让姐姐去她屋里取东西,结果王妈妈趁机要杀害姐姐!” 众人的脸色都因为这一句话变得僵硬.这意思分明是说.王妈妈是受林氏的指使要杀了欧阳暖!欧阳治心中恼了,心道你这个小子不帮着我们遮掩还要乱说话,赶紧解释道:“老太君,爵儿是年纪小不懂事,您千万不要相信!事情全是王妈妈一人所为.你想想看.婉如毕竟是浩儿的母亲.就算她要伤害暖儿,何必连浩儿的性命也耽误了呢!” 在普通人的认知里,欧阳浩毕竟是林氏的亲生儿子,如果是她指使王妈妈杀害欧阳暖.为什么要拉着自己儿子垫背呢?所以大家都觉得.是王妈妈被天煞孤星的煞气克了.一时之间陷入疯癫,不但杀了小少爷还要杀大小姐……虽然欧阳治知道这解释也很牵强,但大家都是亲眼目睹王妈妈形若疯癫.大小姐倒在血泊里的”.“. 老太君冷哼一声道:“这你就要去问你的好媳妇!那恶奴呢,现在如何处置的!“ 欧阳治一愣.脸上带了三分阴郁:“婉如她一直护着.我......” “你——”老太君一时怒极攻心.几乎昏厥过去,沈氏见状,忙上前拉住她的手,柔声道:“老太君,您别急,慢慢说,您年纪大了.实在不该如此动怒”…”说着,和欧阳爵一起扶着老太君到一旁的贵妃榻上坐下歇息.梨香忙捧上一杯热茶。 见老太君喝了茶面色才好些了,沈氏看了一眼站在那里面色难看的欧阳治和李氏,柔声道:“二位,今日咱们都是自家人,不妨敞开来说,若是被外人知晓堂堂一位吏部侍郎的千金被一个恶奴所伤,你们却无法惩治.岂不是要笑掉了大牙?为今之计,唯有请贵府严惩恶奴才能平息这场风波,老太太您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李氏干笑道:“大夫人说得有道理,就是这么个道理。”接着赌咒发誓一般地道:“我们一定会严惩这老刁奴!” 老太君心里头的怒火一波一波,根本无法平静,如今看到欧阳家的人.当真觉得十分厌憎.实在不愿意再和他们多说半句。 李氏又讨好地道:“老太君,这不过是一个意外而已,暖儿听话懂事,聪敏乖巧.她不仅是你的外孙女,也是我的亲孙女,您心疼,我就不心疼吗?我答应你.一定替暖儿出气!就是暖儿今日受的委屈.今后我都会给她补回来。我若是做不到.您再来找我算账!” 老太君面色阴冷地盯着李氏,盯得她心里直打突。 沈氏忙笑道:“老太君,您看老夫人都把话说到了这地步,您先消消气.咱们慢慢商量?” “慢慢商量?有什么好商量的!”老太君瞪圆了眼睛.恶狠狠地道:“方嬷嬷.替小姐收拾东西!快!” 李氏一听暗道坏了,只故作糊涂:“哎呀老太君,这是要做什么?” 老太君冷声道:“带暖儿回镇国侯府养伤!” 欧阳爵犹豫半晌.方低声道:“老太君,这多有不妥,是不是和大舅舅商量了再做决定?” 老太君怒道:“怕什么?暖儿是我的外孙女,我让她去养伤算得了什么!“又冷眼瞟着旁边的沈氏:“这点主,我还是做得的。” 沈氏一愣,知道这是老太君在考验自己,赶紧劝说道:“爵儿,你不必担心,让暖儿和我们回去体养一段时间也好。” 李氏脸上露出吃惊的神色:“老太君,暖儿这还伤着.怎么能随便移动?” 然而没有人理她,方瑭瑭等人已经站起来收拾东西,沈氏也吩咐旁边的人,轻手轻脚地将欧阳暖扶起来.当真是要离开的样子,欧阳治不由急了:“老太君!暖儿毕竟是我的女儿,是姓欧阳的.您这是做什么?” 老太君沉着脸道:“做什么?我这把老骨头还活着.断然没有眼睁睁看着我外孙女受苦受罪却不管不顾的道理,我这便将人领走了。明天一早,你要将那恶奴的尸体送到我府上谢罪,那背后的人你也想想怎么处置!否则便是闹上金黎殿,我也不会与你善罢甘休!” 李氏心里头“咯噔”一下.忙上前拦住欧阳治,脸上笑道:“当然!当然!“ 李氏和欧阳治将人送到门口.看到竟然是林之染亲自护送马车,不由吃了一惊。事已至此.他们再无力阻拦.只能眼睁睁看着镇国侯府的马车绝尘而去,欧阳治茫然地回头望着李氏:“老太太,这怎么办?” 怎么办?李氏把脸一沉:“马上将那恶奴杖毙,连夜送去给镇国候府! “可是婉如——” “哼,都是这贱人闹得!她自身都难保,还想保别人!” “是.我立刻吩咐人去办!”欧阳治冷汗直流,抬眼看见自己的长子欧阳爵一双幽冷的眼睛盯着自己看,那眼神仿佛要自己刺穿一般仇恨,当下恼怒道:“你这个逆子.是你把人找来的吧!” 李氏一听他咒骂欧阳爵顿时急了.恨恨地道:“你管好那个贱人就行.不许骂我的孙子!” 此刻,欧阳爵却转过头,看着镇国侯府的马车离开的方向.眼睛里不知不觉的.噙满了泪水”… 吏部侍郎喜得贵子.然而这小少爷却在满月当天被恶仆活活闷死,不仅如此,欧阳家大小姐更是为了保护幼弟而被恶仆刺伤.性命危在旦夕.镇国侯府老太君震怒,将欧阳暖带回镇国候府养伤……这则消息在一夜之间传遍了京都,一时众说纷纭,有说这位小少爷是天煞孤星.因为他才引得仆从发疯;有说小少爷命太硬,才会连累了才名出众的长姐;有说欧阳家继母无德.纵容恶仆行凶.意图谋害长女的……此事连大公主都惊动了.不但派去了一位御医.更送去了数不清的珍稀药材… ——————题外话—————— 下一章,美男戏,感情戏神马的都是浮云啊,远目…… 一直有人问我.林氏生产女主为什么要救她,主要是三个原因.欧阳治还年轻,如果林氏现在死了,立刻有新夫人进门.一旦生下儿子.那么欧阳爵这个嫡长子会面临很难的局面.与其这样,还不如让这个已经失宠的女人芶延残喘的活着。第一个原因,就是欧阳暖不愿意让林氏这样便宜的死了,因为林氏将来的下场要惨一百倍。第三个原因我不告诉你们.自己猜哦!有人因为这样说女主脑残,说我智商低,嗯,那我就智商低吧.。(n一n)。哈哈哈 080 男装丽人戏院惊魂 一匹色赤如炭火的胭脂马从长街疾驰而过.停在镇国侯府门前。 下人们见大少爷下了马.纷纷低头行礼。 林之染一路进了墨玉堂,丫头容宁知道他要换衣裳.忙将簇新的素色丝袍取了出来。林之染神色淡淡.替换了外面的袍子,又在铜盆中将手洗净.接过丝巾慢慢地拭着。 “表小姐怎么样了。” 大少爷早晚都要问一次,容宁早已习惯了.此刻便轻声道:“表小姐渐渐痊愈,今早还起来抚琴了.晌午时候二小姐去探望.留在那里一起用膳。 容宁说的二小姐,是林之染的亲妹妹林元馨.他闻言微微皱眉,轻“嗯”一声,容宁觉他今日似有些不悦,便轻声道:“大少爷.饭菜备下了.您现在用吗?” 林之染的手微微停顿,半晌方道:“撤了吧。” 容宁跟随林之染多年,知道他的性子,便立刻让下人们将饭菜撤去。在这时候.林之染却已经慢慢走出去了。 偌大的镇国侯府.此刻却是寂静无声,因为表小姐重伤,惹得老太君脾气暴躁,主子们在她跟前都不敢随便开口.下人们自是谨小慎微.生怕大声说话闯了祸.连廊下喂着的画眉也停了聒噪,悄无声息。 看到林之染,丫头妈妈们一路行礼.林之染淡淡看了他们一眼,沿长廊慢慢走着,不知不觉便到了梦雨楼门口。 梦雨一名,是当年林婉清亲自题写,所以这梦雨楼也是她出阁前住的地方。她出嫁后,老太君时时命人打扫布置,从不曾有一天荒废,只想着女儿回府时小住.如今这座小楼空寂了多年,却迎来了欧阳暖。 红玉看见林之染.匆忙要通报,他却笑着抬手阻止,自己一路慢慢走上台阶,靠近了小花厅。 隔着老远就听见林元馨的笑声:“老太君对你真好.你看看这价值连城的玉如意、珊瑚玛瑙屏风、水晶宝石珠帘、嵌珠镶宝的孔雀宝扇.都是你来以后她从库房里特意取出来送给你的,我看了都嫉妒呢!”她口中说着嫉妒,脸上眼里却全然都是说不出的高兴。 欧阳暖微微一笑:“自然要多谢外祖母的体恤。”她知道.林元馨说这样的话,并不是嫉妒.而是发自内心口 林元馨接着道:“那也是你命大.你没看到上次老太君将你带回来的时候,脸色白得和一张纸一样,大夫都说差点救不活了,可是看看你现在,不但能跑能跳.连脸色都红润多了。” 欧阳暖笑起来:“什么能跑能跳?馨表姐说的话.就像我是个疯丫头! 林元馨美眸晶亮地笑道:“我就觉得你比以前都还要活泼些.以前见人总是一脸笑.现在倒还知道使小性子.这才像你这个年纪的小丫头会做的事,” 欧阳暖的笑容更深,“那是因为知道外祖母和大舅舅、大舅母疼爱我.所以我才这样肆无忌惮啊!表姐吃醋了吗?好.明日我告诉大舅母.让她别忘了多疼你一点.免得你嫁出去之后抱怨娘家没人疼!” 林元馨脸一红,一下子跳起来:“好啊!你居然打趣我!”说着冲上去要挠欧阳暖.欧阳暖眼睛亮晶晶的.想要躲避她却躲不开,两人闹在一起.一时之间满屋子都是笑声。旁边的梨香赶紧道:“大小姐.干万别闹了.万一伤。裂开怎么办?” 话一说完,林元馨咳嗽一声.正色道:“你这个小丫头越发无法无天了,我才不和你闹!“说着环视了一眼周围.奇道:“刚才进来的时候就觉得你这楼里头一下子冷清了不少.怎么就只留下了你原先的丫头,难不成是嫌弃我家丫头笨手笨脚不好用吗?” 欧阳暖微微一笑:“外祖母拨过来四个,大舅母拨过来两个.连你都非要塞一个给我,这里真的用不着这么多人,除了外祖母的那四个丫头我留下了两人,其他的丫头都被我打发走了。” 林元馨惊讶的很:“为什么呀?”话一开口.突然意识过来.脸色一沉,道,“是不是有人借着这样的机会往你这里塞人?是不是二舅母他们?” 屋子里一时之间悄然无声.窗外的林之染听到这里,不由自主皱起眉头。 “你不说我也知道,他们心里打着坏主意呢!在祖母那里安不了人.就开始动你的念头!这样也对.如果把她的人留在你身边迟早是个祸患,不如一起打发掉。” 欧阳暖凝声说:“姐姐说的是,与其收留一些不信任的丫头,不如用真正忠心的人。” 林元馨看着她,点点头道:“我们侯府人多。杂,那些有异心的奴婢的确要严加防范.若是被其他的人收买了利用来对付咱们可就不妙了,暖儿.还是你细心!”说着又微微叹息了一声:“你的病还没好,就不要太过忧虑了.其他事情交给我吧.即便我不行.还有大哥呢!” 欧阳暖的声音很轻很曼妙,却带着一种动人心弦的奇异力量:“表姐,我并非不信任你们,只是早已习惯了。” 林元馨一愣,心里只觉得欧阳暖很可恰,咬牙切齿地道:“那人将你逼成这样.真该将她千刀万剐!” 欧阳暖淡淡说:“爹爹不是第二日就将王妈妈的尸首送来侯府了吗。” 林元馨十分恼怒:“还有个罪魁祸首呢!关起来就算完了吗?” 欧阳暖闻言,微微一笑说:“侯府之中.大舅母敦厚谨慎.表哥聪明睿智,唯有表姐你天真率性,这当然是很好.只是将来你是要嫁入太子府的,该忍的时候还是要忍着,干万不可像现在这样随心所欲,须知道隔墙有耳,万一被有心人听去.反而招惹祸患。”重生之高门嫡女最新章节 林元馨吐了吐舌头,外人面前的端庄温柔全化作了天真烂漫.”又是我娘让你劝我的吧?你真是的,小小年纪.小心愁白了头发!” 欧阳暖含笑道:“若是我娘还在.她说什么我都会听的。” 林元馨知道自己又触痛了她的心事,想要安慰什么.可欧阳暖脸上并无伤心的神色.这句话仿佛不过一句戏言,倒让她无从安慰起。 这时候.红玉端了茶进来.看着林之染还站在窗外,便有些踌躇不知该不该提醒里面的两位小姐,林之染淡淡一笑,自己推门进去,道:“馨儿.你又跑过来打扰表妹休养。” 花厅里.欧阳暖半依在贵妃塌的软毡靠座上.质地轻柔的罗裙长长地曳地自贵妃榻流于地下.似流霞一般美丽,容色虽然有些清瘦,却越发显得明眸皓齿,清丽可人。她正捧着一只莲瓣青瓷小碗小。小。地喝着黑乎乎的药汁,抬起眼睛看到林之染,脸上并没有露出惊讶的神色.他和老太君、大舅母一样,几乎是每日必来,或是看着她吃药.或是陪着她用膳.只不过他从不多呆,只片刻功夫就走。 林元馨看见林之染,脸上露出喜悦的神情:“大哥回来了?” 林之染点点头,在较远的地方坐下,只笑着望向欧阳暖道:“表妹今日可好些了?” “好很多了。”欧阳暖也回给他一个淡淡的笑容。 林元馨微微一哂,像是告状一样地说道:“大哥你来了就好了,暖儿是天底下最不配合的病人,你不知道.下千用完膳.她就非要起来练字,我生怕她又像上次那样练得忘了时辰,这才一直待到现在看着她呢!” 欧阳暖人在病中.习字练琴一日不落.便是那时候躺在床上还起不来.手里也都是抓着一本书的,这样的勤勉刻苦,便是林元馨都啧啧称奇,在她看来,女孩子的琴棋书画都只是锦上添花.根本不必这样认真.但是欧阳暖于其他事情上都很随和,唯有这些,却是谁劝也不听。 见林之染看向自己的目光似有责怪.欧阳暖盈盈浅笑道:“我是真的病好了,全是老太君说我休弱,非要卧床休养,可都两个月了,还让我整日躺在床上.真的是烦闷,自然要找些事情来做.表姐实在是太紧张了。” “哦.让我看看你的字!”林之染起了三分兴致.站起身来走到旁边的桌子前。一张长长的桌面摊着十几张上等的宣纸.纸上墨迹淋漓.尽是欧阳暖的笔迹。林之染一张张拿起来看,看一张赞一声,最后说:“难怪人人都说暖儿擅长书法,尽得祖父的真传,今日一见果真如此。” “那些不过是别人的溢美之词,表哥怎么能随意相信呢,暖儿实在不敢当!” 林之染却笑了,转头对林元馨道:“传闻皇长孙的书法也是当世一流,你若是有暖儿这样的书法,将来举案齐眉、夫妻恩爱倒也不难了。” 林元馨脸一红,唤怪道:“大哥,你也和暖儿学坏了,居然拿我打趣! 欧阳暖和林之染对视一眼.脸上都露出微笑。 林元馨看周围并无外人.倒也没有什么女儿羞怯.反而脱。问道:“大哥,皇长孙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林之染哈哈大笑起来,林元馨顿时觉得自己失言,脸一下子变得通红,欧阳暖摇摇头.道:“等你嫁过去不就知道了吗。” 林元馨低低地叹了一口气,她素来天真烂漫,温柔开朗,整日里笑呵呵的.这样突然叹了一口气,倒引得欧阳暖奇怪地看向她。林元馨口中赌气道:“管他什么皇孙世子的,若是可以,我情愿一辈子不嫁,也不愿意和别人同时进门!” 欧阳暖见她神色落寞,不由心中明悟,林元馨是侯门嫡女.一直受到父母疼惜、兄长爱护,被赐嫁皇长孙为侧妃已经很是委屈.偏偏皇帝又同时许了定远公周家的小姐为正妃.林元馨大婚之日要与人一同进门.难怪要伤心了。 林之染怕她难过.忙开解道:“傻丫头.嫁给皇长孙这样的事情,是多少名门千金求也求不来的,你却要这样伤心,传出去岂不是笑掉别人的大牙?” 林元馨却不以为然道:“谁愿意和人一同进门?而且她还是正妃,我的花桥都要落在后面!” 林之染愣住,在男人的想法里,权力和利益才是最重要的,花骄先进门后进门又有什么要紧?太子身体赢弱,将来整个天下都是皇长孙的.正妃或是侧妃只是一时,将来到底谁占后位还两说!在他看来.妹妹的话很傻而且很单纯.根本不在考虑的范围内。 欧阳暖长长的睫毛一扑扇.若有所思地道:“虽是侧妃,可表姐一旦嫁过去,我们看到你都要行礼了。” 林元馨一愣,道:“真的吗?我可以让林元柔也向我行平。”说着竟然换了一副欣喜的语气道:“那好.我希望那一天早点到!” 镇国侯府的大房与二房关系恶劣.连孩子之间也都是明争暗斗.林元柔比林元馨长几个月,便以镇国侯府大小姐自称,处处压着林元馨一头,让她吃了很多亏受了不少气。林元馨在外面还要作出一副姐妹亲善的样子,心里早已恨不得一巴掌将对方扇的远远的,听到从今往后林元柔都得向自己行礼.顿时有几分高兴起来。 欧阳暖道:“是呀,还是行大礼。” 林元馨脸上的笑容终于带了一分满意:“这还差不多.也算是嫁给皇长孙的福利了。” 林之染还在看欧阳暖的书法,这时候听见这话不由自主回过头来道:“一个未出阁的小姐居然说得出这种话.回头告诉娘,看她怎么收拾你!” 林元馨气恼地一跺脚,道:“都是你们俩,故意引了我说,又拿我当笑话!我不理你们了!”说着快速站起来飞快地走出去了。 欧阳暖含笑端起茶盏,用碗盖拨开水面上飘浮的茶叶,引喝了两。,不想林元馨又探了半个头进来.似乎想说什么,却顾虑林之染在场.迟疑了半天才很小声地说:“暖儿,明日我来找你!有很重要的话跟你说!” 林之染和欧阳暖都诧异地看着她,林元馨不由脸上更红,一撤手又跑了。 “表哥用过膳了吗?”欧阳暖突然看向林之染。 林之染一愣.如实道:“还没有。”说完他笑了.“表妹这是留我用晚膳吗?” 欧阳暖微笑道:“我命人将这几日园中的蔷薇花瓣收集来,蒸了蔷薇糕,表哥要不要试试?” 旁边的菖蒲赶紧打开吐籽石榴式食盒,林之染只觉食盒里传来丝丝幽香,沁人心腑.不由自主地点点头,一旁的红玉连忙递过筷子.他却伸手拈起蔷薇糕,送入口中。 “可惜我们府里从来没有自己动手做这些的人。”林之染吃了一整块.只觉得香气阵阵缭绕在舌尖,十分美味,不由自主叹了口气。 “表哥说笑了,府里的厨子可是手艺极为出众的。”欧阳暖微笑.不以为意。 林之染接过红玉递上的清茶.淡淡道:“不仅仅是味道.还有心情。” 欧阳暖微微一愣,随即笑道:“表哥若是喜欢吃.我走之前.教会你府中的厨子便是,保证味道一模一样。” 林之染手中的茶杯一顿.半晌方道:“走?!” 欧阳暖点点头:“我在这里休养了两个月.总是要回欧阳家的,总不可能在这镇国侯府住一辈子。” “不能?”林之染抬头望向她.眼神多了几分凌厉:“有人怠慢你?” 欧阳暖平静地望着他:“没有,所有人都对我很好,是我自己觉得太过打扰。” 林之染默默听着,心中如释重负,却又有点空荡荡的感觉。 见他良久不说话.欧阳暖也略带奇怪地看着他。 烛影摇曳中,她秀美圆润的侧面.清丽而温柔,林之染望着她,忽然有种如堕梦中的感觉,竟然迟迟一言不发,过了片刻,他站起来,脸上却已经是一片冷淡:“你要走的话.也要老太君同意。” 欧阳暖心道爵儿还在欧阳家,她实在放心不下,只是老太君却生怕她再出弛漏,坚决不肯放人.她老人家要是同意.还告诉林之染为什么.不就是为了想让他帮着说一说情的么? 林之染头也不回地走了,丢下欧阳暖和几个丫头面面相觑。 林之染走出小花厅.才从柚中取出一页纸笺.看了一眼上面的字迹.心中不知怎么.竟觉得自己有几分可笑.他捏紧了纸笺.快步走了出去。 第二日.日头晴暖.欧阳暖斜侍在榻上看书打发时间.她身上盖着一袭浅绿色华丝葛薄被,阳光穿过窗户照在脸上,倒也觉得软和舒适。看了一会儿书.她半眯着眼睛就在贵妃塌上睡了.一觉睡得香甜.不知过了多久却隐约听得外面有人说话的声音,像是红玉在说什么。若是长辈们来了,红玉自然会通报的,欧阳暖心中想到,忽然听见有轻微的脚步声靠近,她微微睁开双眸.见一个男子的身影突然站在她身前,默默看着她。 镇国侯府的内院,怎么会突然闯进男子?欧阳暖一惊,手中书本一下子掉落在地上.她迅速从榻上坐起来,扬声道:“何人无礼!?” 来人一阵大笑,挥舞着扇子.一副风流模样:“暖儿,怎么连我都不认不得了吗?” 欧阳暖一愣,仔细看了看眼前锦衣玉带的年轻人,只觉得他眉弯目秀.顾盼神飞.五官却是无比的熟悉,顿时心里一松,笑起来:“馨表姐,你这样一装扮,连表哥都要被你比下去了呢!” 林元馨忍不住笑了:“来.快起来,收拾一下咱们就出去!” “去哪里?”欧阳暖瞧她一身男装.不由变了脸色.“你要易装出府! “是!“林元馨也不给她再反应的机会,飞快地将一套男装丢下来,“这是比照着你的尺寸做的,快穿上。” 欧阳暖看了一眼,啼笑皆非:“你要我穿着这套男装和你一起出去?” “是啊!快一点,这男装是我费尽了心思才做好的呢!” 欧阳暖:“.....”;林元馨固执地看着她,半步也不肯退让。 沉吟片刻.她定定看向林元馨”,果真要去?” “当然要去!”林元馨瞪着她,”如果你不去,我就自己去.大门不让出,我就翻墙!” “馨表姐.大舅母构着你不让出门.是因为你很快就要出嫁了.你也该体会她的苦心.不要胡闹才是。”欧阳暖这样说道,往日里十分温顺的林元馨却变了脸色,沮丧地在榻上坐了下来.”暖儿,你根本就不懂我的心思.太子府是什么样的地方,我一旦进去了.以后还能随便出来吗?不要说出去散心.就算是想要见到你们都要皇长孙点头.就算他同意了,还有无数的规矩和礼仪在哪里摆着,我心里真的好难受!现在我只是想要在出嫁前出去看一看,不会给你们惹祸的!” 看着她沉寂的眼神.听着那落寞的话语,欧阳暖心中一顿,实在有些不忍,思时片刻,脸上却笑了:“馨表姐,我明白你的心思,只是你以为侯府是什么地方,穿成这样怎么可能从大门走出去?”说着,再次打量了她一番.笑道”,更何况.你看你面如春花.眼似秋水.这样随随便便走出门,也不怕那些想嫁女儿的人家抢了你去做新郎!” 林元馨脸一红.面上顿时有几分疑虑:“那......你说怎么办?” 欧阳暖笑着望向她.”这件事,你不妨去求求大表哥.只要他点头了.事情也就成了。” “他?他一定会和娘一样不答应!”林元馨刚刚燃起的希望.一下子又破灭了。 欧阳暖心知如果今天不让林元馨出去,只怕她以后会想方设法偷偷溜出去,便笑着道:“大表哥那里由我去劝服.只是我想,你这一身公子的衣裳.恐怕要暂时换下来。”说完,她顽皮地对着林元馨眨了眨眼睛,看得她越发糊涂起来,不知道欧阳暖在想什么主意。 出乎林元馨意料之外的.林之染竟然答应了.只不过要求她将一身华贵的公子服换了小厮的衣裳,夹在人群中混了出去。 出了镇国侯府,林元馨几乎要欢呼出声,扯着欧阳暖喜笑颜开道:”暖儿,谢谢你.真没想到.我大哥这么听你的话!” 这话说的很有歧义,好在欧阳暖没有在意.走在后面的林之染脸色却变了.沉了脸呵斥道:“你的年纪比暖儿大,说话却这样。没遮拦.哪里像个公侯小姐!” 林元馨吐了吐舌头,一派天真烂漫之色,道:“我现在可不是什么公侯小姐,我是一;.她往身上看了看”,我是微服出游的豪门公子!”女孩儿家爱美,她一出了门,便找地方换下了身上青灰色的小厮服,改了华衣,还逼着欧阳暖也一并换了她早准备好的衣服。 林之染叹了口气.欧阳暖却笑道:“既然出来玩,你就不要太拘束表姐了。” 林之染将她面上的清雅笑容看得清楚,一时便有些走神,等回过神来.一双深邃的丹凤眼带了一丝冷意,”她身份如今非同一般.若是让娘知道她这样跑出来.真的要气死不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答应你们!真是胡来! 欧阳暖看着周围人群中十数名便装的侍卫,笑道:“在你的眼睛底下.表姐不会闯出祸来.但若是你不答应.她偷偷跑出来,后果不堪设想,你也知道的,不是吗?” “那你呢?身体还没好,也陪着她胡闹!”林之染脱。道。 欧阳暖一愣.随即笑道:“我已经好了,只是你们不放心。” 正在这里说着,他们却不知道自己已经引起了大街上一阵骚动。林之染容貌俊美.长身玉立.身穿华服.自然走到哪里都引人注目。林元馨和欧阳暖虽然也同样身着男装,但林元馨身量娇小.身材苗条,脸上柔美气较重.很容易就被人看出来是女扮男装。倒是欧阳暖虽然年纪更小一些.却偏偏身量高挑、形容风流,像是个弱冠少年,众人望向她时,却觉得”他”的容颜光彩照人.颇有几分雌雄莫瓣的味道.竟引来最多人的瞩目。 林之染不敢带她们去别的地方.生怕惹出什么祸患.只能选了一处较为清静的戏园子。此刻戏园子里正是笛声悠扬、粉墨登场,一派春花秋月的旎旖风光,林元馨虽然失望,却也很清楚自己一个名门闺秀.自然很多地方都是不能去的.索性去了顾虑.笑嘻嘻地跟着林之染进去。 明月楼虽然是戏院,却并不是普通的地方,非京都显贵、豪门贵族不能入内.门口的小厮一见林之染三位都是裘服翩翩、绣衣楚楚,立刻笑盈盈地将他们迎了进去。 林之染随意挑了一个座位,三人坐了下来,立刻便有一个小丫鬟来上茶.那丫头约莫十五六岁,瓜子脸上薄施脂粉,嫂骋垮停.娇俏可爱.她给三人倒茶,忽然眼光停留在欧阳暖身上.似乎看的呆住了,过了半晌.才知道自己失态.脸上更红.倒分不出是胭脂还是红晕。只是她在戏园子呆久了.并不过分扭捏,主动靠过来说话.问林之染三位从哪里来,欧阳暖见她态度爽朗,毫不做作.更是可爱.不由笑了笑。 林元馨忽然问道:“这台上唱的哪一出?” 那小姑娘笑道:“胭脂会。” 林元馨点点头,小汝占娘忽然说道:“我见过的人那么多,可是从没见过像你们几位长得这样好看的。” 林元馨一听.手中的碎玉描金扇”刷”的一下子打开,十足风度翩翩的纨绔子弟模样,眼睛发亮地点头笑道:“小姑娘.你很有眼光。” 小姑娘却往欧阳暖的身边挨了挨.笑道:“是呀,就属这位公子生得最俊俏了。” 三人俱是一愣,林元馨尤为惊讶,指着自己”,难不成我还比不上他? 小姑娘咯咯娇笑.对林元馨说道:“我一看,就知道您是位姑娘了,您别拿我开心。” 林元馨无语,心道自己和欧阳暖同样是男装扮相,怎么对方分得出自己是女人.却看不出来欧阳暖也是个美娇娘?她当然不知道,欧阳暖身量形容肖似少年.她却因为年纪较长,比之更多了三分娇柔之态,当然更容易被人发现。 欧阳暖低下头喝茶,掩住了唇角的一丝笑容,林元馨又指着林之染道:“他也比不上吗?” 那姑娘生怕他发怒,连忙解释道:“不是的.这位公子长得也很俊,只不过我运气好.曾经见到比他更俊的人.这位.”说着一指欧阳暖.接着说道:“这位却是世间少有,我看见他.就想一直看着,只怕是此生再也见不到这么好看的人啦。”欧阳暖听她这么说,脸却是微微发红。林之染看在眼里.只觉得有趣之极。 胭脂会同样是才子佳人的故事,林元馨只看了一会儿便入了迷。欧阳暖则低下头喝茶.显然对台上的戏并不十分感兴趣。 林元馨看到俊美书生夜会小姐.显然很激动”,暖儿你看!”她差点叫出来,旁边的林之染瞪了她一眼,她才知道自己失言,轻声咳嗽一声道.”你看!” 欧阳暖只淡淡看了一眼,回头却见林之染煞有兴趣地瞧着自己,不由笑道:“表哥看着我做什么?” “我是看你对这出戏似乎不以为然。”林之染脸上带了笑容道。 欧阳暖不由得失笑”,这些戏每家有喜庆都要请去唱一回.内容也都大同小异.不外乎书生小姐楼台相会,状元及第洞房花烛,并没什么新鲜的内容。” 林元馨看她一眼,怪她不解风情.填道:”这才是圆满团圆的结局呀! 圆满?欧阳暖淡淡笑了,千金小惧爱上穷书生,跟她当初爱上苏玉楼有什么不同.本就不是门当户对.却奢望举案齐眉.白首终老,落得曲终人散的下场又能怪得了谁? 只是——门当户对又一定幸福吗?她看着兴奋的两颊发红的林元馨.不由自主叹了口气,一个指望着比翼双飞的柔弱女子,真的能够嫁给皇长孙吗?那个人——又会不会爱她怜她呢?答案显而易见,皇长孙需要的是一个聪明睿智、家世雄厚的妃子,而不是一个需要他安慰和守护的美娇娘。 林之染看她神色漠然,正待说话,戏台上锣鼓齐响,一队六七个人的杂耍团在热烈的掌声中登上高台。 林元馨的目光顿时被吸引过去”,戏园子怎么还有这样的表演?” “这是杂戏百尺竿头,”一旁的小姑娘又凑来给他们的茶杯加了水.笑着解释道:“一场戏和下一场戏之间总有时间空着,老板便请了杂技班子来表演,以供大家看了高兴。” 只见高台之上,一个壮汉顶着的百尺高竿上.支有五根弓弦.五个小男孩身穿彩色衣服.手持刀戟,在高竿弓弦表演《破阵乐》,林元馨看得兴起,忍不住随着众人一起鼓掌。 欧阳暖抬起眼睛.只见其中站在最高处的那个小男孩合着音乐的节拍在弓弦上俯仰来去,轻捷如燕.整场表演融歌舞、走索与顶竿之技于一炉.实在是精彩异常。 随着小男孩的动作越来越快.戏园子里的喝彩声也是越来越响.然而林元馨的眉头却突然皱了起来,口中惊呼一声,众人抬头望去.却看到那最高处的小男孩一个动作没有站稳,身子失去平衙.猛地从高处跌落于地。 众人一片惋惜之声.台上壮汉面色一变,用力踢了那小男孩数脚,仍旧喝令他重新登上去。 这小男孩看来不过七八岁年纪,被打得鼻青脸肿,却又不敢呼痛,林元馨一见之下.顿时怜惜之心大盛.刚想要站起来.却有一只手按住了她”,你若现在出去.解了那孩子一时之围.回去之后只怕他会受更多的苦。”她一回头,却是欧阳暖轻声地道.她的目光之中同样闪动着同情的光芒,只是语气却十分肯定,林元馨心里一跳,不由自主坐回了原处。 小男孩重新登上了竹竿,然而他似是受了惊.没表演两下身子一下子歪纠,再度跌落于地.眼见那汉子骂骂咧咧冲上去对他一阵拳打脚踢,林元馨十分恼怒,再也忍不住回头道:“大哥,你还不帮帮那孩子!” 林之染冷冷地望着她.道:“世上太多可怜的人.你同情的过来吗?” 林元馨又看向欧阳暖:“暖儿,你也不管?” 欧阳暖握住她的手,道:“你想帮他,我等一会儿陪你去后台.到时候要帮他赎身还是要给他银两都可以.现在不行......”林之染的意思她明白,世上凄苦之人太多,这小男孩既然吃这。饭.就要拼命练习学得一技之长才能生存,他师偻对他这样严厉.是为了让他牢记这一点,以后不再杞错,并不是真的要打死这孩子!况且大庭广众之下,她们要是管这伴事.难免给人留下。舌。她自己倒也罢了,林元馨如今身份特别.一旦闹出事情来,镇国侯府以后就彻底说不清了! 林元馨却是十分善良.耳边听得那孩子哭泣之声”,腾”地站起身来.怒视他们:“你们真是铁石心肠.算了.我不求你们!我自己去!” 她愤怒之下说话大声,一下子很多人都盯着她,目光十分诧异。 林之染急忙要拉住她,然而林元馨却一把甩开他,她竟然很快跑上台.大声道:“不许再打人!” 那壮汉一愣,却见到她一身华服.似是出身富贵,当下不敢再动手.林元馨返身牵住那孩子.安慰道:“不要害怕,我不会再让他打你!” 林元馨看也不看壮汉,拉着那小男孩走下台.一路毫不遮掩地穿过人群。这时候.林之染和欧阳暖都匆匆跟上来.见到这情景不由自主叹了口气.欧阳暖脸上却还带了几分笑容.低声道:“馨表姐.咱们快回去吧.你已经引起不少人注意了。” 林元馨看了看周围,果真有不少人在看自己.顿时脸红,刚要对那小男孩说什么.男孩却突然抬头.右手一翻.手中匕首寒气凛冽,带着森森杀意,直刺向林元馨。林之染早已走过去和台上那壮汉交涉,护卫们都在外面没有跟进来.这里只刺下欧阳暖和林元馨,欧阳暖最早察觉,顿时面色一变.用尽全力拉开了林元馨! 林元馨只觉得被一股大力一拉,堪堪躲过了这一袭击。 男孩面不改色.就势一个旋转竟直逼旁边的客座而去,但见他手中一道匕首似已化作十道、百道,去势汹汹.凌厉无匹.令人几乎窒息、退无可退!那客座上的年轻男子却是飞身而起.巧妙避过这一袭.还看不出他是如何动作的,人就从已经呆了的林元馨手中抽出扇子:“借来一用!” 小男孩竟然又再次扑过来.年轻男子的手腕之间变化奇快,扇子一转已避开了凌厉万分的创势,小男孩冷冷一笑,面容竟如同成人一般冷酷,手中寒光飞舞.只听得破空之声数下.他已接连刺出六刀。这六刀又急又快.所刺的部位.更无一不是人体的要害,男子身形只要稍慢半点,只怕就会遭遇不测——终于被他找准机会,一脚踢向男孩的手腕,已首如流星般深深扎入邻座一张桌子.深没入桌面三分,犹自劲颤不绝,引来旁人惊呼不已。 就在这一刻之间,已经有如同潮水一般的人从戏园子外面涌进来,将那小男孩围个水泄不通。”保护殿下!”只听到来人怒喝一声,手中长剑如迅雷急电,往那男孩劈去。又是一阵刀刻交锋,片刻过后.那小男孩才被五花大绑地拿下。原先那年轻男子看了一眼,冷声道:“留活。!“ 欧阳暖半个身子都挡在林元馨的身前,几乎是将她牢牢护在身下,这时候看到局势定了.才觉得自己一身冷汗已经湿透了衣裳,林之染刚才被四处奔逃的人群阻隔,这时候才冲过来,一把抓住她的胳膊道:“有没有受伤? “大哥,我没事。”林元馨吓得眼泪汪汪.伸出手刚想要说话.却发现自己一手的鲜血.兀自惊呼一声.道.“天啊!暖儿的伤。裂开了?” 欧阳暖看她面色苍白,几乎吓得花容失色,便用力抓住她的手道,“没事的!我没事的!不要害怕!”其他人不由自主看向她,都是一愣.眼前的少年眼睛似璞玉般明亮,漆黑别透,里面闪动的神采藏着与生俱来的从容” 刚才的那位年轻男子一眼看过去.只觉得那少年嘴唇已经白的没有一丝血色,却仍旧强自支撑着,倒是那个被他救了的男装少女,仿佛受了多大的惊吓,还需要别人去安慰,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欧阳暖看林元馨还是在不停的发抖.似乎恐慎到了极点.刚要再说话,就在这时候,涌进来的那样男子全部都跪下向刚才那小男孩行刺的年轻男子行礼,一名身披盔甲的中年男子口中高呼:“皇长孙殿下恕罪,微臣来迟! 欧阳暖一怔.向刚才那年轻男子看去,却见他一身贵气,长袍绣工精美.头上束着发.戴着一顶小小的金冠.冠下的头发上束着一条镶嵌了一颗明珠的金色冠带,面容并未见得多俊美,五官也远未精致到无懈可击.然而他人站在哪里.不经意间流露出一种特别的尊贵.却又是凛然不可侵犯。 林之染却已经认出,眼前的人分明是皇长孙肖衍。他连忙拉着林元馨和欧阳暖行礼.林元馨整个人像片村叶子似地颤抖着,脸上没有一丝血色.站在那儿说不出话,欧阳暖强忍着心口的疼痛,立刻拉着她行礼,然而林元馨却太紧张,竟行了女子的福礼,一时引来众人的目光.好在欧阳暖推了她一把.她才惊醒过来,赶紧低下头去。 林之染皱眉.心想撞上谁不好偏偏撞上了这个人.口中却朗声道:“镇国侯府林之染见过殿下。” 肖衍的眼光却落在他身后:“这两位是什么人?” “他们是我在京外的朋友,第一次来京都.没见过世面,不会说话,我替他们谢殿下救命之恩。” 肖衍笑道:“都还是小孩子!刚才吓坏了吧?应该是我连累了他们,还弄坏了一把扇子。”说着.他看了地下被匕首破坏的扇子一眼,微微一笑。 林元馨心里一跳.慢慢抬起头,很快地看了肖衍一眼,正遇上他漫不经心的目光,她慌忙低头.心头忤忤直跳。 欧阳暖知道这一回惹了祸,心中也很紧张,手心捏出了汗。 一旁那个身披盔甲的中年男子吩咐手下将刺客绑起来,同时命令道:“将在场之人仔细地查一遍。”肖衍皱了皱眉,道:“不必了.我们回去吧。 “是。”中年男子挥了挥手,侍卫们便押着那小男孩走了,林元馨看向那孩子,发现这根本不是什么幼童,而是一个休儒,想到自己刚才还上去拉住他,心中不由得一阵恶心。 按照礼节.林之染等人一起送到门口.肖衍走到门口上了马.扬鞭而去.不经意间回头看了一眼。然而人头攒动.马快如飞.他再也看不清人群中那张清丽如同少女一般的脸了.”.” 他和他的侍卫们像一团急速流动的云霞,很快就在众人的视线中消失了。 林之染刚刚回过身来,听到林元馨惊叫一声.却是欧阳暖再也支撑不住.向后倒了下去…... ——————题外话—————— 楼下有孩纸反应,不喜欢男配们都是美男.可是我这习惯真改不过来.一般文里面连打酱油领盒饭的都是美男。话说这些美男并不都喜欢女主. 也不可能人人爱的要死要活,还有些是仇人.....坑爹啊 081 芳华美人各有算计 回到梦雨楼,刚踏入房中,林元馨见欧阳暖满面痛楚之色,心口伤处处仍有鲜血滴下,立刻对红玉大声道:“快去拿药!” 红玉一愣,急忙返身从柜中取出伤药,林元馨急切地对林之染道:“大哥.你先回避一下!”林之染点点头.退了出去。 林元馨替欧阳暖将伤药敷上,看见她因为痛极而咬住了嘴唇.却不想自己担心而一直隐忍.眸中泪水忍不住滴落下来。 欧阳暖瞧着她的神色,心中有数.却也并不劝解,包扎了伤。.重新换了衣服.才去花厅坐下。林之染没有离开,只是棒着茶杯坐在花厅皱眉不语,一见到欧阳暖出来.眼睛猛地抬起来.里面流动的满是关心忧切。 欧阳暖在他对面安坐下,笑着道:“表哥不必担心.我很好。” 林之染闻言神色一松,道:“还是叫大夫来看看吧。” 欧阳暖看了眼泪汪汪的林元馨一眼道:“没事,我很清楚自己的伤势.你别吓着表姐了。” 林之染闻言,冷冷盯着林元馨道:“她就知道闯祸!还有脸哭!” 林元馨虽然天性纯善,却并不是蠢人,听了这句话也不生气.只默默坐着垂泪。欧阳暖看了看她的神色.心中叹了口气.道:“表哥这是男儿身.若是你生为女子.即将嫁入那样的地方.一生荣辱都要系于一个男人的身上.你的心中也会很惶恐的,想出去散散心也是可以理解的,将心比心,你何必怪罪表姐呢?” 林之染的脸色却一直很阴沉,严厉道:“太子府是什么样的地方,能由着她性子胡来吗!难不成指望皇长孙也会像我们一样疼着她宠着她,不管她附替什么事都不怪贵?如今天这样不成体绕的瞎闹,一旦皇长孙事后怪罪下来,我们家怎么担待得起!” 欧阳暖直视着他.目光淡然:“话不能这样说,若非遇上了皇长孙,我们这一行定然平安无事。”那个人绝不是刺杀林元馨,而是冲着肖衍去的,这一点很明显。 林之染气息一窒.却并未就此停止责难,他盯着林元馨的目光越发冷了.林元馨却当真半句辩解也没有,只垂着头不说话。 欧阳暖看了这表情迥异的兄妹一眼.道:“表哥,我知道你怪罪馨表姐今日救那孩子,只是救人本意没有错.错的是对方包含祸心.表姐从小养在侯门,涉世不深.自然容易被歹人蒙蔽。这也是因为她心性纯良.率真可爱。 林之染听到这话.澄澈的瞳眸深邃黝黑.像是一把创,直入人心:“在场那么多人.没有一个去多事的.偏偏她” “表哥!”欧阳暖坐直身子,容色带了一丝冷意,“别人不管是因为他们冷漠无情,你我不管是因为瞻前顾后.表姐是路见不平,本质上并没有错.你不要再这样贵怪她了!” 她说的是本质上,并不是方法上,这一点林之染听得很清楚,暗地里不免勾起了唇角。 林元馨原本已经是默默垂泪,听到这话竟失声哭了出来。欧阳暖站起身.走到她身边.轻轻拍抚着她的背心.柔声道:“馨表姐.没事的….一切都过去了……” 她的声音清雅温柔.仿佛带着一种可以使人安稳的魔力.林元馨颤颤地抬头看了她一眼.猛地扑进她的怀里.放声大哭起来。 旁边的红玉连忙上去递了帕子.欧阳暖轻柔地抚着怀中林元馨的头发.林元馨抬起头看着她,泪水涟涟:“不,大哥说的没有错,是我做事太莽撞.当时你也劝过我的.可我就是不听!都是我酬都是我连累了你!” 闻言.欧阳暖松了一口气.她对着林之染的方向轻轻眨了眨眼睛,对方则颇有默契地向她点点头。林元馨的确因为一时善心做错了事.可若是大家都贵备她,她反而听不进去,只有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她才能逐渐意识到自己的错误。想到这里,她柔声道:“我和表姐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虽然不是亲姐妹.心里却是把姐姐当作骨肉至亲的。想当日我伤重几乎不治,姐姐一日不离地陪伴在我身边,端茶送水.嘘寒问暖,我一直铭记在心,希望有朝一日可以回报你的雪中送炭之情.今天这点小事.又算得了什么呢?怎么可以说是连累。”这番话说得动情.林元馨泪水掉的更凶,道:“暖儿.你待我真好。” 欧阳暖微笑着.又好言安慰了她几句.林元馨想了想.脸上带了一丝赧然:“今天的事情.都怪皇长孙不好,他没事跑到戏园子里听戏.害得我们也受了连累!” 皇长孙在戏院里出现,未必是去听戏的,只是欧阳暖看到她脸色绯红,语气虽然也有几分唤怪,倒更像是娇羞的模样,不由唇角轻挑.口中道:“对啊,馨表姐嫁过去以后一定要好好说说这位尊贵的表姐夫,让他以后不要随便乱跑,否则到处牵动姑娘家的芳心就不好了,也不是每次都能碰见自己的未婚妻这样巧的.你说是不是?” 林元馨知道欧阳暖在打趣自己.一时脸更红,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屋子里的气氛缓和了许多。 林之染淡淡看了欧阳暖一眼,抿紧了嘴角.咽下已滑到唇边的一声叹息。同样出身高贵.同样是养在深闺里的女儿.馨儿对人实在太过轻信,他们是一心为她的家人,即便用了心机也不过是希望她能想明白.若是外人呢.万一这外人还别有用心呢?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林之染这样想着,语气多了一份凝重:“馨儿,希望你这一次能够吸取教i”将来嫁过去不要给皇长孙添麻烦。” 林元馨蹙眉.话中略带了气,道:“大哥你也太小看我了.我是那样不知轻重的人吗?” 欧阳暖的眼睛里漾出朦朦雾气.给人一种看不清的感觉.口中却平心静气道:“表哥的意思是,一旦表姐嫁入太子府成为侧妃,就要凡事为皇长别,考虑,以他为先.表姐你说是不是?” 林元馨不理会林之染,却对欧阳暖点头:“这一点我都明白.母亲也与我再三说过.为人妻子当然是与做女儿不同的。” “表姐.一旦你成为侧妃.就不仅仅是为人妻子.而且是去做皇室的媳妇、他人的表率。身在皇家宗室.你要处处小心,一个不慎影响的不仅仅是太子和皇长孙,更会连累镇国侯府。”欧阳暖在她身侧坐下来,注视着她道。 林元馨一愣,有些犹豫地道:“可我是个人啊,这样时时警惕、凡事都要思前想后地过日子.岂不是十分痛苦?” 欧阳暖看着她.淡淡笑了:“在其位,就要谋其政,更要成其事!皇长孙得到现在的地位也实在不易,你是他未来的妻子,就该为他扫除后顾之忧“ 林元馨不解地看看林之染,又看看欧阳暖,道:“他地位崇高,一呼百诺,竟也这样艰难吗?” 林之染定定地看了她一眼.道:“你要听实话么?”“大哥川 “外有大患,内有近忧,”林之染淡淡地说道,“皇长孙的位置坐的比 谁都艰难,你嫁给他以后.不仅仅是你,咱们家..…也撇不清了。” 这正是欧阳暖心中明悟的,林元馨嫁入太子府,镇国侯府长房一脉就被迫和太子捆在了一条船上,无论如何都不能撇清了,而自己一直依附于镇国侯府的长房势力,这也就是说”…欧阳暖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眸中已清平如水,甚至不再多看林之染一眼,转头对林元馨道:“表哥是说,这条船上去了,咱们就下不来了。” 林之染轻叹一声.幽幽道:“的确如此,如今上位之争十分激烈,我们家也被卷入了这场争斗之中,馨儿,你该早有个心理准备才是.....” 朝廷争斗,皇室纷争,林元馨一直隐约有预感,却直觉的不想去问,此时听林之染提起,虽然那口气淡淡的.他的表情也甚是平静,但林元馨不知道为什么.却觉得没来由的一阵心悸.仿佛是透过了那平静的话语.窥见了皇室狰狞血腥的斗争.可怖的影像在她眼前一晃.便不敢再想:“真有这样严重吗?” 林之染见她神色变幻不定,心里叹了口气,继续点拨道:“我并非危言耸听,身为皇长孙的妃子,你的一言一行都要时时留意!我朝一向文武并重,又格外重视御史之职.这些人向来没事找事,连对皇上也可以直言上谏。你今天这样冲上去救人,在大庭广众暴露身份.实在是很危险的。一旦被御史得知,你这个侧妃会被人诟病不说,连我们侯府也要担个教女无方的罪名,” 欧阳暖亲自递了两块点心到林元馨手中,柔声道:“是啊,表姐要牢牢坐稳这个侧妃的位置,让别人都知道.咱们镇国侯府丝毫也不比那定远公府差,这才是大家的体面啊。” 定远公府的周芷君被册村为皇长孙的正妃,将与林元馨一同进门,这一点一直是她闷闷不乐的地方,尤其今天看到皇长孙.”.她心中就更加抑郁了.然而终究是少女心性,被欧阳暖几句话一说,当下起了相较之心.点点头,道:“我定不会被周芷君比下去,叫旁人看我家的笑话!“ 欧阳暖失笑道:“我不是这个意思.表姐与周小姐一同嫁入太子府.自当和睦相处.同心协力辅佐皇长孙,只是别人多少会将你们一起比较,到时候表姐不要太过在意就是了。” 林元馨闻言,看了林之染一眼,脸色红红的道:“娘说过,若是我能早她一步生下子嗣——”这话本不该说的.但这里一个是最信赖的大哥,一个是最亲近的表妹,林元馨性子又爽直,也就毫无遮掩地说了。重生之高门嫡女全文免费阅读 林之染听着.深以为然,在男人看来,子嗣是很重要的.这话并没有错。 欧阳暖没有笑话她,却也并不赞同,反而微微笑道:“大舅母这句话.总体上看是没错的.只是也要分情况。当初娥皇女英一同嫁给舜.娥皇无子.女英却生了商均.等到舜即位.要在她们二人之中选出一个正宫.一个妃子,若是按照大舅母所言,女英年轻更受宠爱且有儿子,应该册封女英为后,可是舜王却并非这样做.他要求两位夫人同时由平阳向蒲扳出发.哪个先到.哪个为正宫,哪个后到,哪个为偏妃。娥皇性情扑实.便跨了一头大马飞奔前进。而女英讲排场,乘车前往.并选骡子驾车,觉得这样很气派。在行进中,女英驾车的母骡,突然要临盆生驹.因此车被迫停了。这时娥皇的乘马已奔弛在遥远的征途.而女英受了骡子生驹的影响.最终落败.正宫娘娘的位置为娥皇所夺取,女英也因此立誓绝不容许骡子再生产,然而这件事终究还是流传的人尽皆知。所以表姐.子嗣和宠爱虽然重要,却并非最重要的因素。” 这样新奇的说法,连林之染都为之侧目,男人的宠爱和子嗣都有了.还有什么得不到呢?他不禁开口道:“暖儿未免言过其实了,除了这两点,馨儿何以立足呢?” 欧阳暖微微一笑:“我听说皇长孙侍母至孝,然太子妃身体不好,皇长孙事务繁忙不能经常承欢膝下.表姐进门后,若能替皇长孙多多陪伴太子妃,那可是至纯至孝的好事。”欧阳暖又追上一句,“表姐一旦嫁过去,内宅主事的还是太子妃,你要得到她的喜欢.日子自然会过的舒坦,到时候你想让大舅母经常去看望你.也就不是难事了。” 林之染凝目看着欧阳暖,突然明白了对方的意思,京都盛传周芷君容色绝佳.才貌双全.绝不下于蓉郡主,然定远公府是少有的百年世家.周小姐又早被皇帝定下,周家便从不让这位周小姐参与社交场合,故而在京都闺秀之中少有名声。越是如此,越可能是个冰雪聪明的厉害女子,馨儿这样单纯的千金小啡只怕斗不过一个回合就要落败。平常女子都以为只要拢住丈夫的心就能立于不败之地.欧阳暖教林元馨的法子,是在不得皇长孙喜爱的情况下.绕道去讨好太子妃.只要能够赢得太子妃的支持,馨儿在太子府就能真正站稳脚跟了。 林之染想了片刻,觉得欧阳暖举这个例子,并不仅仅如此,想当初舜父愚钝,后母嚣张,弟弟恶劣,曾多次欲置舜于死地,终因娥皇女英之助而脱险.欧阳暖用这个例子,也是在警告林元馨,妻妾之争无伤大雅.一旦牵扯到外敌,就要同仇敌忾。偏偏她碍于身份还不能直言,只能这样迂回的哄着馨儿,当真是为难她了。他的眼里闪过一抹意味深长的奇异光亮.犀利的目光似乎已经透过欧阳暖的话看透她的魂魄,看穿了她的所有心思。 欧阳暖不愿意看他几乎洞悉一切的目光.垂下头,喝了一口茶.静静坐着等林元馨明白。 林元馨听了这些话,沉默良久,终于看着欧阳暖叹息道:“暖儿,若嫁过去的是你就好了.你一定能应付得来,而我毗我真是害帆”” 欧阳暖错愕当场,林元馨的话还没说完.林之染已经一声极为恼怒的斥责,喝止了她的无心之言:“住。!“看见欧阳暖和林元馨惊讶的表情,林之染眼中明明燃烧着炽烈的怒意.却强自压下,皱紧眉头站起身道:“婚姻大事你也这样胡说八道,从今天开始就好好在府内自省.若是再被我发现你行为有异.就将你一直关到出嫁为止!”说完.快步走了出去。 欧阳暖和林元馨面面相觑了一会儿,却都笑了起来。笑了一会儿,林元馨转头看向烛火里的欧阳暖,只觉得她眼神沉郁,神色平静.虽是身形单薄,却更显得不食人间烟火,一派仙人之姿,这样美丽柔弱的女孩子.却要一心谋划,天天算计.活的好累啊.她的心中,对欧阳暖更是怜惜了起来..”中极殿大学士钱学英的府上,此时正是欢宴之中。 一道道山珍海味端上来,一个个空盘撤下,美丽的侍女穿行不息,如同流水一般让人目不暇接。 钱学英殷勤地再举玉壶,亲自给明郡王蒸了满满的一杯酒,笑道:“老朽寿宴,多谢郡王大驾光临。” 肖重华点点头.长长的睫毛掩住眼中的神情.容色平常:“父王原本要亲自前来,奈何皇祖父有事召见,他才命我替他来贺寿,请钱大人不要介意。 “说哪里的话,能邀请到郡王来.我心里才真是高兴。”钱学英面露微 笑,又举起杯子向在座的其他人再三敬酒。 坐在一旁的齐王世子肖子棋一双秋水眼好奇地看向周王世子肖清弦.终于忍不住问道:“为什么不见清寒?他不是最喜欢这种热闹的场合了吗?”不提还好,肖清弦脸色顿时黑下来:“他听说欧阳家大小姐受了伤.非要闹着去看望,我说于礼不合,把他关在府里了。” 肖子棋:“......”过了片刻,才嘿嘿笑起来,道:“关起来也好,省的闯祸。” “关着也不老实,半夜爬墙要出王府,结果被侍卫发现,从墙上射下来,差点摔断腿,现在还在床上躺着起不来。” 肖子棋:“......”等他好不容易找到自己的声音,才强笑道.”你也真是,他要去就去吧.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听说渐离那个木头都派人送了礼物去慰问。” 肖清弦的额头上隐隐有青筋跳动.似乎竭力忍耐:“我是怕他太孟浪.吓着人家小姐。” 想到肖清寒那个飞扬跳脱的性子,肖子棋点了点头,道:“你顾虑的对.养好了伤也一定得关着才是。” 台下丝竹缓奏,歌姬们翩然起舞,然而他们两人的声音却一字不落地传进了明郡王的耳中.他想起欧阳暖那张总是不动声色的脸孔.不由自主微微露出笑容。 钱学英看台下的歌舞众人都没什么兴趣,立刻道:“这群庸脂俗粉不入诸位法眼,不如换个节目吧。”说着,轻轻拍了拍手,不知从何处飘来一阵淡淡的香味.芬芳四溢.浸人心脾。然后.一个身穿红色衣裙的少女缓步走下台阶,一头乌黑的秀发挽成一个发髻,容貌出众.气质脱俗,望之更是仙气缥缈,光彩照人。她面向众人,盈盈一礼.朱唇微启.声音如娇莺出谷:“诸位光临舍下,香玉有礼了。” 钱学英一边观察着明郡王的神情.一边笑着介绍道:“这是小女香玉。肖子棋悄悄和旁边的肖清弦道:“听闻钱大人的女儿向来宝贝的很,怎么突然肯出来抛头露面?” 肖清弦笑着摇了摇头,道:“反正她出来不是给你我看的。” 这时候,就听钱学英道:“小女略懂琴音,今晚她主动请缨.为各位弹奏一曲。” 说着,钱香玉轻抚瑶琴.”叮叮咚咚”弹奏出了悠扬如梦的曲子,原本 乱哄哄的大厅变得安静,大多数人的脸上都露出欣赏的表情。 肖请弦暗地里摇了摇头.若是没有赏花会上那两人的一琴一舞,这位钱小姐倒也算得上技艺高超.只是欣赏过那样出众的琴技舞蹈,再听这样的曲子.就并不觉得如何非凡了。 一边弹奏,钱香玉一边抬起头微微一笑.眼睛一瞬不瞬地望着首位上的明郡王。 “殿下,未知小女弹得如何?”钱学英试探着问道。 “我是武夫,不懂丝竹之道,无法评价,抱歉。”肖重华淡淡地道。 钱学英感到十分尴尬,钱香玉听见了这句话,顿时变了脸色,还在琴弦上的手指几乎僵硬,琴弦发出一声刺耳的声音! 钱学英还要说什么.就看见一名侍卫上来禀报.很快肖重华站了起来.略带歉意地道:“钱大人,我还有要事在身.先行一步.告辞!”说完.毫不留恋地转身就走。 “唉.殿下!殿下!”钱学英要追出去,却不好丢下满堂的宾客.只能强笑着继续留下宴客。 肖清弦和肖子棋对视一眼.彼此眼中都有一丝笑意。 宴会完了.钱学英送完客人回到自已的书房.只听得一阵乒乒乓乓的碎裂之声.他吓了一跳,慌忙进去一看,竟然是自己那些古董花瓶被摔在了地上.碎片洒了一地! “我的白玉红釉梅瓶,哎呀,我的和田玉壶,还有绎彩山水笔筒!香玉、.你这是干什么呀!这可都是好东西,你怎么!哎呀,快住手快住手!” 钱香玉不管不顾,将大半个架子上的值钱东西掉了个干干净净,末了气呼呼地坐下道:“他连看都没看我一眼!爹爹.你答应过我的.要让我做明郡王妃的......” 钱学英赶紧陪了笑脸:“女儿,明郡王不喜欢你就算了,京都多的是俊俏风雅的少年郎......” 钱香玉是他的独女,因此视为掌上明珠.随着女儿日渐成长.才貌双全.艳名远播.不知多少人来求亲,然而这个女儿却很有主张,坚持要自己选未来的夫婿。钱学英溺爱女儿,经常带着女儿出席各大世家的宴会,无奈不知看过多少俊俏少年,却没有一个能入钱香玉法眼,最后——她偏偏相中了刚刚归京的明郡王。 为了让钱香玉有机会靠近明郡王,钱学英不惜在朝中大力襄助燕王殿下,没想到好不容易请来了人.女儿却因不曾亲近而生了气,便小心翼翼的道:“香玉,你也知道的.京中看中明郡王的人家很多,高门大户的惦记着做郡王妃,有才有貌的自荐枕席,可没一家如愿的,听说连太后要赐婚蓉郡主.都被明郡王婉拒了.你让爹爹怎么办呢……” 钱香玉满面怒容:“我不管,我一定要做明郡王妃.爹爹你要为我想办法.....” “好好好,我想办法!”钱学英忙不迭的点头,心里却叫苦不迭。肖重华踏入书房,却早已有一个男子站在书房里等着他。 “皇长孙殿下怎么有空来这里?”肖重华微笑着道。 男子回过身来.脸上带了笑容,道:“你那对白狐尾呢?怎么不见了?肖重华那双细长的凤眼微微眯起.脸上的笑容轻描淡写:“送人了。”“送人了?”肖衍一愣.清冷的脸上多了一丝诧异,“你不是很喜欢那物件吗?” 肖重华兀自坐回自己的位置.捧起茶杯,看了肖衍一眼,道:“殿下今日来就是问这个?” 肖衍摇摇头.道:“不.我来,是为了告诉你,白天我遇刺了。” 肖重华眼皮都不抬.只低头喝茶,举止间从容优雅,肖衍奇道:“你怎么不问我结果如何?” 肖重华仍是嘴角含笑,“若是成功.你还会站在这里与我闲聊吗?” 肖衍看着他,叹了口气道:“的确如此,但今天也确实很险。我已命人全城布控.戏院的人也审问过了.那刺客是数日前停留京都.上门自荐表演的,戏班主见他技艺高超,便留了下来,然而我却是昨夜才决定去那里,你说奇怪吗?” 肖重华喝了。茶,道:“既然人在那里等你,自然知道你去戏院的目的 ,也很请楚你的行踪,你应该好好清理一下身边的人。” 肖衍笑了笑:“我以为身边都是再三盘查筛选的人.应当不会有什么问题.却终究百密一疏啊。不过这个刺客倒也并非寻常之辈.居然能够在大庭广众之下动手,若非有一人帮我挡了一下,我即便不死也要受伤。” 肖重华抬眼看了看他,道:“什么人?”肖衍微微一笑.“镇国候府的人。” “镇国候府?”肖重华口中轻轻念了一遍.竟然继续道,“林之染?”“不,“肖衍笑道,“是一位年轻的小公子,不过林之染兄妹也在场。 “原来你的那位侧妃也在,”肖重华顿了顿,又道:“年轻的小公子又是何人。” 肖衍的眸中带笑道:“这个毗我就不知道了,怎么,你想到什么了吗?” 肖重华垂下眼睛.不知怎的.在肖衍提起一位年轻的小公子,还是和林家兄妹同行的时候..”..他第一个就觉得是欧阳暖.只是抬眼看见肖衍露出很有兴味的眼神,他却淡淡笑道:“没有。” 肖衍微微露出失望的表情.右手手指轻敲椅手,道:“我倒觉得他是个很有意思的人。” “哦?”肖重华挑眉,华丽的凤眸闪过一丝异样,“殿下马上就要大婚了,不是应该很忙碌吗?怎么还有这份闲心琢磨别人。” 肖衍闻言,脸上露出一丝冷笑:“我的婚姻,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身在皇家,他从未期盼过王妃是自己可心的女子.只要对方的家族于己有利就可以,对于这一点,他是很明确的。想到这里.他看了肖重华一眼,道:“你为什么要拒绝太后的提议?蓉郡主倾国倾城,你都不喜欢吗?” 肖重华悠然叹了口气:“这样的美人,恕我无福消受。” 肖衍的眼底盈满笑意,盯着他道:“太后因为燕王妃刚冈去世不久,不 能过分责怪,但三年后你若还是这样固执...” 肖重华冷冷一笑,“我不愿意.谁又能勉强我!” 肖衍面上笑容渐渐淡去:“这世上的人不都是随心所欲的.生在皇家.男女之间的真情,早就已经埋葬到坟墓里去了。凡事不过逢场作戏.何必认真?更何况你就算娶了不喜欢的女人做正妃,还可以纳个可心的侧妃,何乐而不为呢?” 肖重华忽又笑了起来,目中隐隐有光华流动:“若我真心爱人.岂肯让 她屈居人下?” 这话说的就出乎肖衍意料之外了.他轻哼一声道:“你倒是说的潇洒.可想过朝中那些势力怎么办?总要有人为我分担!” 肖重华正容道:“这不难办,只要皇长孙你多纳几名侧妃就好。” “你——,若是旁人说这种话,肖衍一定会恼怒,可是说话的人换成肖重华,他却觉得特别有意思,细想一番的确如此.不免大笑起来。镇国侯府 当得知林元馨嫁入太子府的事情之后,兵部尚书夫人蒋氏的脸色就一直很阴沉,可是不知为什么.她这两日心情又似好起来了。不但对下人和颜悦色,更兴致很高的叫了师偻来为林元柔裁制新衣裳。 林元柔看着她一脸喜色,忍不住说道:“娘.你不是一直为了那房攀上高枝不高兴吗,怎么这两日又变了......” “你这个傻丫头!”蒋氏拿起一件新裁的海棠色双纹春裳在林元柔的身上比划来比划去,轻声道”,他们能攀上高枝.不过是占了个镇国侯府的名头,等你大伯父一死,这镇国侯还不是你爹的,到时候你的身份自然也不同,要什么样的婚事找不到,娘早就替你看好了,绝不比那皇长孙差!” “娘说的莫不是那明郡王?”林元柔的眼睛里一下子满是惊喜。 “什么明郡王!”蒋氏把脸一沉.”他不过是个郡王.将来燕王的位置还轮不到他坐!娘怎么会把你嫁给他!更何况林元馨已经嫁给了皇长孙,你难不成还想要和她走一条路?” 林元柔一愣,耸了耸美丽的眉毛,眼睛里顿时多了几分狐疑”.这京都里与皇长孙身份地位能一较高下的除了明郡王还有谁,娘你莫不是在诓女儿吧?” 蒋氏娇慎地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她的脑袋.道:“傻孩子,你光看到明郡王啊!还有秦王世子呢!你一旦嫁过去可就是世子妃.....” “什么世子妃.还不是要比她低一头!”林元柔不满地看了蒋氏一眼。“跟我进来!”蒋氏看了一眼周围,把女儿拉进内室,这才压低嗓音.开门见山地问:“你将来就不想当皇后?” 林元柔一下子愣住了,她不敢置信地盯着蒋氏,像是在听天方夜潭。 “愣什么!”蒋氏笑起来:“现今虽说皇位的继承人还是太子,可太子身体不好.和你那个伯父一样是个短命鬼,将来皇位一定会落到秦王手里!你若是嫁入秦王府作了世子妃.将来便是太子妃,十年之后更可能是皇后,你想一想,到时候林元馨算得了什么,镇国侯府又算得了什么,咱们都不稀罕......” “可是那肖天桦阴狠毒辣.喜怒无常.我真怕他..”林元柔不由自主地说道,在她心中.俊美潇洒的明郡王的魅力远远超过阴冷可怕的秦王世子,更何况肖天烨是连正眼也没看过自己的,这一切不过是母亲的美好想象。”而且......他也未必喜欢我。” 蒋氏呆了半晌,脸上露出笑容,道:“说你傻你还真是傻,你以为秦王府是什么样的人家,寻常人家想要嫁过去当然是做梦,可你爹效忠秦王已久.想要将你嫁过去又有什么不行的?况且你这样的品貌.谁能不喜欢....”见林元柔还有些犹豫.蒋氏拉着她的手说:“柔儿,你是我的亲生女儿.我做的一切可都是为了你谋划。虽说这一回大房攀了门好亲事,可毕竟只是个侧妃,将来还不定怎么说,有什么好担心的呢?泰王实力雄厚,世子生得俊俏.这是多好的亲事.爹娘都替你谋划好了.....”, 蒋氏还要说,丫头在外面回禀说太子府送礼单过来了,请她一起去花厅。蒋氏冷哼一声”,听见了吧.这是在和我炫耀呢!你可得给我争口气.不能输给他们!” 想了想,她又低声道:“还有件事.听人说王妈妈死后连你二姑母也被拘束起来.我那天去看望,欧阳家竟没有让我见人,如今你爹爹正在想法子周旋,你也要当心着点梦雨楼那个丫头才是。” 林元柔一愣.面色带了些疑惑:“娘的意思是——” “哼,我是让你不要掉以轻心,那个丫头年纪小,可厉害着呢.你二姑母就是着了她的道儿!” 林元柔听在耳中.心中却不以为然,心道欧阳暖不过是个养在深闺里的丫头.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也就罢了.心机最多不过深沉点.又能厉害到哪儿去,只是看到蒋氏面色凝重,她的话便也没有说出口...... 沈氏坐在花厅里.听管家念长长的礼单:红宝石五十块,蓝宝石五十块,金凤十只,金翟鸟十只,东珠一百八十颗,帽前金佛一尊,金镶珊瑚顶圈十围,珊瑚坠角十个,金手镯二十对.金荷连螃蟹管一对.湖珠二百颗.米珠四百颗.计珠一百八颗.金莲花盆景簪一对.金松灵祝寿暂一对,青金佛头塔,金镶绿碧牙背云,松石记念...还有数不清的皮萃,名贵的海葛、漳纱、软罗...”.令人眼花缭乱。 沈氏始终面带微笑,连连点头.欧阳暖心中也大为惊讶,这样的礼单.莫说是迎娶侧妃,便是正妃也不过如此,可见太子极为重视镇国侯府。 “哟.大嫂真有福气,这礼单听得我头都晕了。”蒋氏微笑着踏进厅来,一眼看见欧阳暖坐在一旁,脸上的笑容立刻深了许多.”怎么暖儿也在?“二舅母。”欧阳暖微笑着起身向她行礼.脸上的笑容恭敬而谦卑。“身上才刚好.怎么就到处跑呢?大嫂也真是太不会心疼人了。”蒋氏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来,接过茶盏,好整以暇地道。 “二舅母说哪里的话,是暖儿一直在床上躺着太难受,才求了大舅母一块儿来见见世面,这样的机会可是少有呢。”欧阳暖脸上故意露出欣羡的表情。 蒋氏看着那几大箱的礼物.眼神更加凌厉,脸上的笑容反亲切了三分:“说的是,不是谁都能嫁入皇家的,也就是咱们这样的公侯之家有这等福气。;.说着,她别有深意的看了欧阳暖一眼,那意思分明是说,我们家的女儿才能有这种身份与皇室匹配,你这样的就不要想了。 欧阳暖垂下眼睛,微微笑了,像是丝毫没有听出话里的意思,沈氏手中的茶杯轻轻一碰.淡淡道:“公侯之家也不是谁都有这样的运气,端看上天给不给这样的机会了。” 蒋氏闻言顿时更加气恼,沈氏是说自己的女儿未必有这种运气是吧?她心中冷笑,道:“大嫂说得有理。”就等着瞧吧,等将来秦王继承了大绕,有你们哭的时候! 不愿意陪着两位舅母过招.欧阳暖借。去看林元馨,从花厅走出来.一路穿过走廊.旁边的丫头们都屏声敛气地低头行礼,谁都知道眼前这位不是一般的客人.那是老太君的心尖尖,才貌名动京都的欧阳家大小姐.哪个敢不恭敬? 欧阳暖走下台阶的时候,无意间向远处看了一眼,突然停住了脚步,红玉低声道:“小姐.您怎么了?” 欧阳暖的目光淡淡看着前方一个弯下腰锄草的青衣f卜役,看了很久,脸上慢慢露出一丝别有深意的笑容。 红玉越发奇怪.盯着那个仆役看了半天.也没明白这样的人有什么值得小姐特别注意的...... ——————题外话—————— ..其实吧,你们不觉得只有林元馨才是正常的吗,当善良成为一种错误.这世界很可悲.哈哈哈哈 082 世子佳人深夜相会 欧阳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那个青衣仆从的身上,蓦地.一只小小的手抓住了她的裙摆。 她低头一看,一张苹果一样的小脸.出现在她眼前,黑葡萄般的大眼睛眨啊眨啊,小嘴弯弯,笑得格外开心。”姐姐!”林元雪喊着,一边手脚并用.踩着旁边的栏杆,凑到欧阳暖面前。”姐姐!”她伸出手,圈住欧阳暖的脖子,偎在她肩头撇娇。 “小心.别挥下来!”欧阳暖连忙用手揽住她,却不料牵动了心口的伤处.微微一皱眉。 红玉连忙去抱林元雪.生怕她摔着.但林元雪却似乎对这样的姿势情有独钟,扭来扭去不肯乖乖下来。 就在此时,欧阳暖感觉到有一道凌厉的视线扫过来.她抬起头,望进了那人的眼里。 他站在那儿.穿着下等仆役的青衣.脸庞只有一半暴露在阳光下,左脸上有一条长长的蜈蚣一样的疤痕.看来狰狞可怕.却又奇异地让人转不开视线。 欧阳暖看了一眼.便仿佛不再留心.而是低下头.对林元雪道:“你这样不听话.掉疼了姐姐不管你哦。” 听见这声叮咛.林元雪抬起头,认真的看着欧阳暖.很严肃的说:“雪儿很乖,大哥说姐姐痛痛......所以要小心.我就很小心口”她用软软的小嘴.亲了亲欧阳暖.撒娇的问:“姐姐.我很乖.对吧?” “嗯.雪儿最乖了。”欧阳暖对她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即便不刻意去看那个人,她全身的感官却仍敏感的察觉到他灼热而专注的视线.可是一抬头.对方却低下头去.似乎专心一意地修剪花草。 “雪儿一直都不敢打扰姐姐哦!”林元雪软软的小手,圈着她的颈,像小猫似的撒娇,欧阳暖的眼神不由自主柔和下来。 在他面前,她少有这样身上不带刺的时候,那边的青衣仆从不知不觉中又抬起眼睛,盯着她不放。 “喂.表小姐这样的人是你能看的吗!快低下头去!”园子里的管事赵妈妈呵斥道。 青衣仆从看了她一眼,那目光之中竟带着一种可怖的力量.让赵妈妈吓了一跳,不由自主闭上了嘴巴。 “姐姐.好饿!”林元雪把头靠在欧阳暖的手上,声音软软地说。 “那跟姐姐回梦雨楼吧”,她轻声哄着”,我那里有热腾腾的糖蒸酥胳和焦因糖包.很好吃哦!” “好!”林元雪笑咪咪地回答,松开双手,小小的身子,咚的一声就跳下来,主动牵着欧阳暖的手。 花园里一个丫头看着欧阳暖带着林元雪往前走了,这才轻轻喘出一口气来:“这位表小姐真像是天仙似的,我在她跟前连大气都不敢喘呢,生怕把她吹跑啦!” “满。胡言.说的这叫什么话!”赵妈妈不高兴地斥责道。 “可私底下大家都在说呢.表小姐比咱们侯府的大小姐二小姐都更气派些.将来说不准啊....” 欧阳暖的确是年轻美貌、温柔美丽.真像一朵盛开的芙蓉花.每次瞧见她都让人不由自主想起当年的侯府大小姐林婉请,只是当年的大小姐多少有些目下无尘.清高自许.欧阳暖却总是笑脸迎人.随和亲切。赵妈妈心里也在暗暗赞美,但她可不像丫头们那样没有分寸,连忙打断:“胡说八道什么!主子们可不喜欢多嘴多舌的丫头,你少说话多做事才是正经!再乱说就叫人把你领出去.越发不像样了......” 丫头赶紧低下头,不敢再吭声了。 赵妈妈冷哼一声,心道府里的下人怎么都这么没现矩,丫头乱嚼舌根就罢了.一个锄草的下人也敢盯着尊贵的小姐看!说着.她四处寻找刚才那个青衣仆从.想要逮着他交给总管狠狠处罚,一抬眼却再也不见了人。 另一边.老太君正沿着汉白玉雕栏慢慢的散步,一路走到花池边,杜妈妈小心翼翼地陪着她。就在这时候.老太君看见前面的欧阳暖带着一个小女孩走过来。阳光下.欧阳暖乌黑的头发,雪白的面庞,一身月白的上裳.藕荷色的莲花百褶裙,头上松松地挽了个垂牡丹的发髻,发间只带了星星点点的珠玉,在阳光下射出明亮的光芒,走过来的时候袅袅垮垮,煞是好看。只是——旁边那一个小不点儿是谁呢?老太君疑惑了半天,看向杜妈妈.杜妈妈赶紧吩咐小丫鬟带了欧阳暖来。 到跟前一看.欧阳暖身边的竟是长房的庶女林元雪。老太君没想到,这个满脸红扑扑腻在外孙女身上的小丫头会是自个儿的小孙女.看了一眼,不由笑道:“暖儿,怎么又出来走动了,身子不是还没好利索吗?”重生之高门嫡女最新章节 “外祖母.暖儿的伤势已经痊愈了.总不能一直在屋子里呆着。”欧阳暖微笑着回答。 “哦.你们这是去哪儿啊!”老太君笑眯眯地拉过欧阳暖柔软细嫩的手问道。 “我带着雪儿去梦雨楼。”欧阳暖微笑着回答,看到老太君似乎心情不错.借机会旧事重提”,外祖母,暖儿之前跟你说过.关于回府的事情...... 老太君立刻把脸一沉,一下抽回手来:“回去干什么!差点把小命都给折腾没了!你要是还认我这个外祖母.就老老实实在侯府呆着!不许回去! 欧阳暖还要说什么,老太君却扶着头道:“哎呀,我还是年纪大了,头怎么晕起来了……” 欧阳暖一愣,老太君向旁边的杜妈妈眨了眨眼睛,杜妈妈脸上难掩笑意.老太君也实在太有意思了,在旁人跟前那么庄严端庄.在外孙女跟前反而像是个小孩子.竟然还使小心眼。 “表小姐,有什么事明天说吧,我先扶着老太君回去。”杜妈妈向欧阳暖点点头,欧阳暖在心里叹了口气,眼睁睁看着老太君一步三晃地离开了。刚走出欧阳暖的视线.老太君就叹了口气:“这个孩子真是傻.那一家子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她非要送上门去干什么!” “老太君,表小姐也是为了表少爷……”杜妈妈轻声细语地解释道。 “哼,一心就想着她那个弟弟,当真是不要命了。”老太君脸色更难看.在她看来.欧阳爵毕竟是欧阳治的儿子,而且容貌上也更肖似欧阳治.每次让她看到心中总是不悦,总觉得和自己隔了一层,并不像欧阳暖那么贴心可爱,活脱脱就是婉清的影子啊! “老太君,您可不能说这种捅心窝子的话,在表小姐心里您也是很要紧的.您忘啦.半个月前您偶感风寒.表小姐知道了,竟亲自来陪伴您,膳食药饵.样样精心,每夜陪伴到夜深也不肯离去,老奴因她自己身子也还伤着,逼着她回去,可她次日天刚明又来陪着,直到您病愈.她才肯回去,您说.这样孝顺的外孙女您到哪里去找呢?” 欧阳暖很贴心很孝顺.老太君也是知道的,但她拧紧的眉心并没有就此放松:“唉,你说的这些我也知道,只是” “只是表小姐天性纯善,心中总是记挂着别人。老奴说句不当说的话...…老太君.六小姐是个庶出的.便是大夫人给了恩典将她养在自己身边.生母的地位到底太低了.府中上下,打心底里说,谁肯正眼儿瞧她呢?便是大少爷和二小姐,对她也不过是面子上过得去罢了.表小姐却耐得下心来陪伴这个孩子,可见她真的是心地纯善的人啊!对待小沫妹尚且如此.更何况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呢?到底姐弟连心,那天表少爷来报信的时候.眼睛都红了,您忘了吗?” “她心地仁厚.实在难得”...”老太君面露赞许,杜妈妈又道,“老太君,您还记得吗,惠安师太说过.将来表小姐还有大福气呢!” 老太君微微一愣.想起惠安师太的话,不由自主点点头,道:“暖儿是个有心胸的孩子.当初婉清那丫头就是太刚强.凡事一根筋,总是硬碰硬.费心力、又累人还不讨好.暖儿却知道以柔克刚,将来一定能有大造化,正因为如此,我才不想她回到那对狼心狗肺的母子身边去!暖儿一天天大了,他们打的什么主意我老婆子心里清楚得很!” “您是说“ 老太君冷哼一声.面容如冰似雪.“欧阳家不想着给女儿找个好人家.整日里想着攀龙附凤!你以为我留下她在身边是为了让她陪伴我这个老婆子呀!我是为了她打算.如今馨儿已经有了好归宿,下面我就得为暖儿长长眼了!“ 杜妈妈听得连连点头,心里却想.如今镇国侯府的孙女之中.除了长房嫡系的林元馨外,二房的大小姐林元柔,三房的三小姐林元蝉、四小姐林元岚、五小姐林元梅.这四人都不是老太君的亲孙女,和老太君也不是一条心.反倒是欧阳暖这位侯府嫡长女留下的外孙女,将来或许能和元馨小姐互为臂膀,彼此扶持。林元馨的婚事定了,老太君更要急着帮表小姐谋利了,难怪不肯放人.…她这样想着,脸上的笑容更深了些。 风,轻轻吹拂.湖边几步一柳,好似绿雾般的柔媚动人,加之山茶、石榴x杜鹃、碧桃等妩媚的花村陪伴.更觉舒卷飘逸,窈窕多姿,池水悠然泛起浅浅涟漪.金色鲤鱼在水中游来游去.万般的诗情画意尽现其中。看到花园里的那一幕,肖天烨冷冷一笑,欧阳暖素来心机深沉.善于拉拢人心,如今这京都上上下下都被她蒙骗了过去.到处传言她相貌美丽,才华横溢,更为了救护幼弟不惜以命相搏,别人还以为她是个多纯良的人“....依他看,这世上心肠最黑.嘴巴最毒的女人非欧阳暖莫属了。 肖天晔翘着腿,在凉亭外面的草丛里躺着。秦王在三天前向他提起,有意为他聘下镇国侯府的林元柔为世子妃.林元柔长得是圆是扁,他还当真没有注意过,只是他知道.林元柔是欧阳暖的表姐.而欧阳暖在镇国侯府休养,只这一点.就让他起了兴致,找了法子混入这镇国侯府来。他告诉自己.不过是想要看看林元柔到底什么模样.实际上他也说不清心里究竟是什么样的心思,没想到,来的第一天就和欧阳暖撞个正着。不过看样子.她压根就没有认出自己.否则早已大声叫起来.或者逮着自己羞辱一番了.肖天烨的唇边勾起一丝冷笑.认不出更好,方便他行事! 本来管家分配好了,将他与另外三名f「役分在一个房间里,可他是什么样身份的人,怎么肯和那些下贱的人一个房间,不过略施小计,那三个人就一个接一个搬着枕被,窝到其它房里去睡,让他独占一间房。除了脸上用来掩饰的伤疤经常被人远远围观、指指点点外.他不觉任何不适。 “阿叶!”亭外.有人大声唤着他.他虽听见,却不搭理。那声音并不放弃,又喊:“阿叶!“ 肖天桦挑起眉头,微眯视线,却见到一个眼熟的丫头叉腰站在跟前。 这世上能让他记住的脸孔不多,眼前这人恰好他认识,她是跟在欧阳暖身旁的贴身侍女.欧阳暖刚才身边还带着她.与其说他对这丫头有印象.不如说是她跟随的主子太教人嫌恶。 终于找到了人.菖蒲笑道:“你叫阿叶是吧,我们小姐要请你帮个忙! 化名为阿叶的肖天烨皱起眉头,欧阳暖?难不成她已经识破自己的伪装了?不可能啊,自己这副脸还特地到秦王跟前绕了两圈.连自己亲爹都没能认出来,他就不信欧阳暖可以!所以他冷冷瞧了菖蒲一眼.好整以暇地站起来.垂首道:“表小姐有什么吩咐?” “昨夜下了雨,梦玉楼门。的小径上全都是落叶和浮尘,小姐身边事情多.我们丫头人手不够,实在忙不过来.我家小姐和府里管家说了,他说分派你去帮忙!所以要请你扫干净梦雨楼门前的小径!” 叫他扫地?是他听错了.还是欧阳暖发了神经?他.肖天晔.是堂堂的秦王世子.居然被人指挥去扫地?还不等他拒绝,一把笤帚已经塞到了他手上。 凯“肖天桦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手里的笤帚。 菖蒲嘿嘿一笑.“辛苦你了。”说完就已经不见了人影。 肖天桦一声冷笑.管家分派的工作是吧?他拿着笤帚,慢慢走到梦雨楼门。.轻轻迈开一步,双臂伸展,以自己的身体为中心,像是往日练剑一样挥动着笤帚.小径上的落叶开始被漩涡卷入.像是顽皮的孩子突然没了棱角,乖乖地一点一点聚成一堆,他的整个动作如同行云流水.像是在舞剑一样.脸上连半颗汗也没流,轻轻松松就将小径清扫干净。 梦雨楼,二楼窗户边,欧阳暖含笑看着眼前的一幕。 菖蒲好奇地问:“小姐.奴婢觉得这个人好古怪啊!咱们要不要禀报老太君?” 欧阳暖道:“只怕我们还没去,他人就不知道跑去哪里了,才不会等着你去抓。” 恭王世子混进来是为了什么呢?这真是一个颇费思量的问题.欧阳暖看着肖天烨黑着脸将落叶都扫了个干净,轻轻摇了摇头。 “难不成任由他这样留在内院?”菖蒲瞪大眼睛.看着欧阳暖。 “他虽然心肠歹毒,却也不是鸡鸣狗盗之徒.不必那样紧张。也许....””肖天烨的心思诡异莫测.外人实在难以揣度.欧阳暖不由叹气.“既然他要胡闹,我们便陪他玩到他不想玩为止。” “是.小姐!”.””. “阿叶.马上整理一下花园!那些杂萃长得太长了些。” “阿叶,去修理马厩,那里的棚子漏雨了!“ “阿叶.今天的花浇水了没有,那可是老太君最心爱的牡丹.碰坏了你可赔不起!” “阿叶,水缸里的水没有了,你快去打水!” “阿叶,这两箱东西,表小姐要搬去仓库……肖天晔的嘴角凝了一丝冷笑,他这辈子从不听别人的命令行事! 就连父王要他娶妻.都是用商量的。吻! 他一直高高在上!一直享受着众人唯唯诺诺的崇敬与惧怕! 为什么他现在会任由欧阳暖通过各式人等下达命令,要他打杂、修屋顶、喂马!这些镇国侯府不都是有专人去做吗!为什么自己一个本来只负责花园除草的仆从要干这么多事情! 等他惊觉过来时,他已经变成大家眼中深受器重的仆役.甚至有几个人敢拍拍他的肩,一副与他哥俩好的模样,赞许地说:今天工作辛苦啦,没想到表小姐这么器重你!将来肯定高升啊! 他在不知不觉中,被欧阳暖当成下人使唤! 这是肖天烨在镇国侯府呆了五天之后,猛然发现的事实。 梦雨楼 欧阳暖午憩方醒,躺在贵妃塌上看书。“小姐,您醒了吗?”红玉在门外问道。“进来吧,我醒着。”欧阳暖看着红玉手中捧着托盘走进来。 红玉掀开茶盅.微笑着道:“小厨房特地送来的金丝蜜枣茶.养胃暖心的,大小姐趁热喝了吧。” 欧阳暖点点头,红玉看了一眼旁边.奇怪地问道:“菖蒲这丫头跑到哪里去了,今天不是应该她守着吗?” “我让她去跑跑腿。”欧阳暖笑了笑,目光之中别有深意。 “小姐.你是不是很讨厌那个叫阿叶的侍从啊,如果这样的话,奴婢可以禀报管家将他撵出去的!”红玉想起大小姐经常让菖蒲去吩咐管家给阿叶交代任务.不免认真地说道。 欧阳暖闻言一愣,旋即灿然笑道:“不,我是觉得他很勤快,很听使唤。 “小姐.您是不知道,让他锄草他能把名贵的兰花给连根拔起;让他浇花硬生生浇死了一盆极品牡丹;让他修理马棚结果掉下来一片瓦吓坏了大少爷的爱驹;让他打水连桶是坏的都不知道,一路不知漏了多少水!这样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人做什么仆役.简直就是个贵公子嘛!偏偏他心比天高,脾气还大,管家说两句就黑了脸,真不知道招来这样的仆役是不是侯府倒霉……”红玉显然对这个阿叶很是看不起。 欧阳暖挑起眉,听着红玉叙说“阿叶“的丰功伟绩,脸上始终带着笑容。 红玉脸上越说越气愤,欧阳暖却点头笑道:“其实做仆役比做公子要难,这一点.我想他从今往后也能体会。” “小姐,您在说什么?”红玉没有听明白。 欧阳暖笑道:“我说,熟能生巧.你们使唤他做事就是在帮他尽快做好一个仆役的本分!他应该谢谢你们才对!” 红玉深以为然地点点头:“小姐说的时,奴婢已经按照小姐的吩咐跟管家说过了.这府里大家不愿意做的活儿都可以分给他,让他好好锻炼锻炼!菖蒲正好从外面走进来,挂着的笑容十分灿烂,使得她浓眉大眼的脸显得很是可爱:“小姐.您交代的事情奴婢已经告诉管家啦!“ “小姐这回交代了什么事情呢?”红玉好奇地问。 欧阳暖看了红玉一眼,微微笑了。红玉实在好奇,可是这时候偏偏梨香进来禀报说林元馨到访,她只能打住好奇心.笑着迎了出去。 林元馨很快抱着一盘棋进来.脸上的笑容明媚的让人看了只觉得眼前一亮:“暖儿.咱们下棋好不好?” 欧阳暖点点头,吩咐红玉收拾了桌子,然后将棋盘放在上面。 林元馨很喜欢下棋,只是水平不高.跟谁下棋都被嫌弃,就连林之染一看到她抱着棋盘过来都要躲,只有欧阳暖有这样的耐心,一个时辰一个时辰地陪着她下棋.一坐就是一下午。 欧阳暖虽然棋艺出众,但不知为什么,林元柔每次和她下棋.三盘总能赢一盘。刚开始林元柔以为欧阳暖是在故意相让,可是怎么看都看不出端倪来,便很高兴地将之归咎为自己的棋艺有了大幅度的提升。 旁边的案几上摆放着蜜茶和各色细巧糕点.林元馨满脸欢喜.一边下棋,一边拣了喜爱的来吃。每下一子就吃一块点心.不知不觉间,一盘点心已经空空如也。 欧阳暖随手下了一步,林元馨看这棋对自己很不妙.一边托着腮帮子思索,一只手伸向盘子胡乱摸索,半天没模到东西。 欧阳暖看着她,认真道:“馨表姐不知道吗,皇长孙最喜欢纤细苗条的女子.你若是吃的胖了,出嫁的时候可怎么办?” “啊……”林元馨突然抬起头,手也立刻被烫到一样收了回来.“真的吗?” 欧阳暖脸上的笑容一本正经:“这是自然的。” “那怎么办?” 欧阳暖又下了一步棋.才笑道:“那就饿着,一直饿到你出嫁为止。” “啊!那不是还有好几个月!我不得活活饿死呀!”林元馨一边说着.一边看了一眼棋盘上的棋子,立刻叫起来道:“暖儿,你好狡猾.这棋怎么会这样下?不行.重新来过,重新来过……” 她一边嚷嚷,一边飞快的将那枚棋子又拈起来放在一边:“我刚刚只顾着和你说话都忘了下棋了,这一局不算川 “表姐.落棋无悔哦。” “才不是!这是你耍诈!” “兵不厌诈!只要达到目的,手段又有什么关系?”欧阳暖微微一笑,“再下十盘,今天你也别想赢我。” “才不会!我一定能赢!“林元馨认真起来,“再来再来!” 仆役房 管家张大有看了一眼肖天晔.面无表情地道:“阿叶,将仆役房的夜香倒了,顺便把马桶也刷一刷,完事后记得把地板也洗干净。” 肖天烨:乞..川片刻,屋子里如同死寂一般。 “我受够了。”肖天晔一字一字咬牙切齿地说。 对,他受够了!堂堂一个秦王世子.凭什么过这种卑贱生活? 到镇国侯府来伪装仆役已经够委屈了,被人使唤来使唤去更是叫他憋屈,现在连马桶都让他刷,如果传出去.他还有脸活在世间上吗?不如死了干净点! 他面容紧绷,俊俏的脸上那长长的蜈蚣疤痕平添了三分可怕的戾气.内心那股愤懑抑郁的怒火在熊熊燃烧。 张管家和气地微笑:“阿叶.我们侯府的规矩你是知道的.你既然签了一个月的短约,就不能轻易反悔.否则你去哪家也找不到活计了。” “这个不用你担心口”肖天烨心中冷笑.这世上除了欧阳暖,谁敢分派给他活做,又不是活的不耐烦了! “阿叶.别怪我没警告你.如果你敢现在离开,咱们府上马上就找画师将你的画像画出来,誊个一千份,贴满东南西北各道城门,到时候全京都的人都会知道你是如何的不守信用!”张大友的语气很平常,丝毫也听不出威胁的意味.可是他眼底的认真让肖天桦知道对方绝不是在开玩笑!”镇国侯府什么时候有这样的规矩了?” 张大友睁眼说瞎话:“最近刚有的。”事实上,这一切都是表小姐交给他说的话,确实很有效。那些偷懒耍滑的非家生奴婢非常慎怕这一点,因为如果镇国侯府张贴了他们的画像.等于上了黑名单,谁家也不会再要这样的奴婢。 肖天晔眉间的冷静骤然划破,阴狠瞪着张大友,对方全然不怕,还回给他一个肯定的点头:“你若不信.大可以试试看!” 自己虽然不是以真容出现,但若这哥模样被画下来.再到处张贴,一旦被有心人看到,还不知道会闹出什么事情来! “好.我做!”肖天烨阴狠目光一闪而过.眯细的黑睫掩去眸里肃杀之气,抿闭的薄唇不发一语”,只不过请帮我转告贵府的表小姐,有朝一日她会为她今日的所作所为后悔的!” 张大友一走,肖天烨一脚踢翻了身旁仅有的一张桌子。 欧阳暖这是把他当成打发无聊时间的乐子了是吧.时不时逗逗他、耍耍他.激得他青筋暴突、咬牙切齿时.她就会站在一旁看好戏! 肖天桦再一次怀疑.对方已经识破了自己的伪装.可是等他摸上自己那张刀疤脸.立刻觉得这一切不过是巧合。哼!不管是不是.她都要为她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黄昏时分.林之染回到墨玉堂.沈氏已经坐在那里等着他。 他大步跨了进来.行过礼,笑道:“娘今日怎么有空过来?” 沈氏微笑道:“只是来看看你,顺便也有一件事要与你商量。” 看着周围的丫头们陆续退出去,沈氏才终于道:“你爹爹嘱咐我一件事.要与你说“却不再说下去。 林之染细想了想.脸色微微一变。 沈氏看他一眼.眼中含笑:“从前你不想过早娶妻纳妾,我由着你.但是你妹妹如今都要出嫁了.你爹爹昨日又提起,你也该早日和郑小姐完婚才是。” 林之染面色一下子白了,却坐着并不说话.目中隐隐有光华流动,叫人猜不透他是什么心思。 沈氏笑道:“这位郑小姐出身世家、知书达理,一定是你的良配.娘就不懂了,难不成你对她有什么意见吗?” 林之染的笑容有些疏离”,祖父当年定下的婚约,我还有什么异议?” 沈氏面带疑惑地盯着他看了片刻.道:“你莫不是另有了意中人? 林之染心中一跳,口中却没有接话。 沈氏叹了口气,淡淡道:“这门婚事是当初你祖父定下的,便是我与你父亲都不好驳回去,昨日老太君又提起这件事.我也实在遮掩不过,你若是不想立刻迎娶.就自己去与她老人家说吧。” 林之染淡淡道:“请娘放心,老太君那里我自然会去解哦“ 沈氏点点头.站起来,似乎想要走出去.可是走了两步,突然又回头看着林之染,道:“有些事,你不说,我心里也有数。你只记住一点.你祖父当年为你早早订下兴济伯府的嫡女,自有他的道理,你谨记此点就是。”林之染口气请淡:“这些话.不用娘说,我也明白。” 沈氏瞧着他的神色,越发不放心.干脆站住身子道:“你莫不是看中别人家的姑娘?若是有.就由我去和老太君去说,等郑小姐进门后,再纳一位妾侍也不妨事,若这位姑娘门第高,咱们家许个平妻,想必也不是什么难事。 略静了片刻,林之染道:“没有。”他顿一顿道:“郑家小姐很好。”他 脸上有一丝笑容.可沈氏却瞧不出半点欢喜的意思.心中更加忧虑。无法继续关于他婚事的谈话.只好说:“罢了,你愿意什么时候娶就什么时候娶吧,娘不逼你。只是这婚事,便是娘不提,老太君也会跟你提的,你得早些有个准备。” 林之染默然片刻.道:“孩儿知道了。” 梦雨楼 夜深人静,红玉轻手轻脚地进了内室,水晶帘子在她身后发出叮叮当当的脆响,煞是好听。 欧阳暖正站在窗边,目光悠然冷淡,红玉轻声道:“小姐,该安歇了。 欧阳暖回过身.眼睛里流光溢彩.笑道:“不,现在我还不累。” 红玉见她笑容恬淡.忍不住又道:“您到底在想什么?如今您身子刚刚好,可别又累着了.大少爷一天派人来问好几趟呢,您若是再病倒了,他又该着急了。” “爵儿?”欧阳暖低声道。 “小姐.奴婢说的是镇国侯府的大少爷。”红玉微笑着看向欧阳暖.欧阳暖却淡淡一笑,眼光冷淡,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或者您宽了外衣去床头看书.奴婢替您掌灯,好不好?”红玉又轻声道。 “不.你先下去吧,若是我有事再叫你。”欧阳暖轻声答道。 红玉看了她一眼,心里虽奇怪,却也不敢再问,转身走了出去.又怕晚上欧阳暖要叫人,索性端了个小机子,取了针线出来.认真地守在门外.不时往门内瞟一眼,时刻准备着欧阳暖叫她。 今天本是菖蒲值夜,红玉却一直守着不肯离开,欧阳暖看在眼里也不劝解,随意拿了一本书坐在灯下看书。 夜半时分.只听到烛火劈啪一声脆响,忽而一个清朗声音徐徐来自身后:“欧阳小姐,这么晚还不安歇么?” 欧阳暖眼神一冷.慢慢回身,露出一个笑容.“世子爷,别来无恙?” 烛光下.肖天晔的脸近乎邪美,微微眯着的闪亮眼眸透着一种说不清的魔力.他冷眼打量着欧阳暖,见她黑亮如云的秀发上仅挽着一支长长的坠珠流苏钗,身上穿着绣葛巾的八幅粉紫绮罗长裙.容颜如玉、眼神晶亮,温柔中别有一番华丽风致.更衬得清丽无匹。他喉头一紧,仿佛有些透不过气来,脸上的笑容却在一瞬间变得更冷:“你果然早就认出我来了。” 欧阳暖微微一笑:“谁还能像您这样讨厌我呢?”出卖肖天晔的,是他那诡异古怪的眼神.这样的眼神.欧阳暖从未在其他人身上看见过。 “所以你是故意在要我?”肖天桦轻轻一哼,双目中的请浅水雾一下子全化作了霜雪。 欧阳暖的双唇抿成好看的弧度,许久缓缓道:“秦王世子生来富贵无双,只知春来击球走马,夏来泛丹湖上.秋来纵马围猎.冬来赏梅烹茶…却没想过自己连一个仆役都做不好吧。所以我这不是在耍您,只是让您认清现实。” 肖天桦冷冷望着她:“巧言令色!耍弄我的人是要付出代价的,你难道 不知道?” 欧阳暖眸中带了淡漠的笑意,话说得十分温婉,却暗藏了凌厉的机锦:“秦王世子若是老老实实在奏王府呆着.我又怎么有机会来耍弄你?你的所作所为,总不会是来与我叙旧的吧。” 肖天晔冷笑一声:“不用拿话搪塞我,你不是聪明无双吗?那你猜猜. 我来镇目侯府为的是什么?” 欧阳暖随意地走到窗边的一盆牡丹边上.含笑看着肖天晔:“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世子此来.是,取.名花的吧” 肖天桦的目中掠过一丝冰冷:“什么事情都瞒不过你,欧阳暖,女人太聪明了可不是好事。” 欧阳暖莞尔一笑.手指似有若无地拨弄了一下牡丹的叶子.口气清淡:“镇国侯府许了一位千金出去,秦王殿下坐不住了吗?只是我没想到,这一次竟会是世子亲自前来。” 肖天桦浓密的睫毛轻轻颤了颤,唇角漾起一丝讽刺的笑:“不错,我正是想看看林元柔是不是有这样的资格做我的正妃。” 欧阳暖背对着光.微眯了眼看他.神态悠然迷人,肖天烨的心跳不受控制地快了一拍.张。便道:“只是看见你,我突然改变了主意。” 他的语气前所未有的诡异.欧阳暖有些讶异.“世子可别告诉我,你没看上柔表姐.看上我了。” 肖天烨冷冷一笑:“有何不可?” 欧阳暖只是随意地抚了抚脸上落下的青丝,微笑着看向他:“殿下这算是移情别恋了吗?只怕奏王殿下不会答应呢。” 她举止随意,语气平淡如同闲话一般,并不见任何的慌乱与紧张,肖天烨先是皱眉.然后反倒笑了:“这些日子以来.我一直想着要怎样折磨你.现在我终于知道,只要将你娶回家,以后我要怎样折磨你都是我的事情.你说这个主意妙不妙!” 欧阳暖愕然,眼里闪过一丝厌恶.人却是没有动,微微侧着脸.微笑着看他:“真的么?可惜暖儿是不会去做别人的侧妃的.莫说是侧妃.便是你送个世子妃给我,我也是不做的!“ 他不要是一回事.被拒绝又是另一回事,尤其还是这么冷淡的口气.肖天烨冷笑道:“一个吏部侍郎的女儿.好大的口气!” 欧阳暖平静地与他对视.“世子.世间任何事情的决断.无外乎情理法三字,论理,世子处处为难,无理之至!论法.世子滥杀无辜,目无法纪!论情——你我之间,连朋友都算不上!你便是求我.我也不会嫁给你!“ “你!”肖天晔目中似乎射出无数冷簧,隐隐跳动的是无边无际的怒火.“你可知道,嫁给我意味着什么!” 欧阳暖一双流光溢彩的眼睛荡漾着无限冷意:“嫁给世子爷.自然意味着荣华富贵、身份崇高.然而暖儿不羡黄金崇.不羡白玉杯.不羡富贵乡.不羡王侯尊!若我想要,世子妃的位置自然会是我的!只可惜——你,我不要!“ 肖天烨还从不曾被人这样嫌弃,顿时恼羞成怒,刚刚平静下来的情绪立时又被点着:“好!好!好!欧阳暖.你竟敢说出这样的话!”他猛地上前.要攥住欧阳暖的手腕,却突然感到一阵头晕目眩,整个人向后栽倒下去! 欧阳暖微微一笑,伸手拈一朵牡丹在指间:“这一株牡丹名叫弄艳,黄昏盛开.翌朝凋谢.不是侯府所有,普通人更是不会栽植的,你可知道,它有什么效用吗?” 肖天晔一下子跌坐在椅子上,目光凛然:“我太小看你了。” “世子大风大浪都过来了.若不是过于小看我这个女子,怎么会落到这个下场呢?” 肖天烨愤怒地举起手来,然而却半点都动弹不了.欧阳暖的笑容更深,“我劝您不要白费力气,如果没有解药.世子爷可是脱不了身的。” “你想怎样!”肖天烨冷冷地扫了她一眼,从嘴唇里轻轻挤出一句。 “我想想“欧阳暖微笑,她静谧而安详立于月光花香之中,声音清越动听,肖天烨只觉得她离他那样远,眼前只余那一盆雪白的弄艳悄然盛放。 “也许可以将你打扮一番,当做礼物送出去。”欧阳暖只是轻轻的笑着.唇角勾勒出一朵清冷的笑纹。 烛火照射在她翩然衣袂上.映射出一种耀目的光泽。风声在树叶间无拘穿过,漱漱入耳,这一瞬间,肖天烨只觉得自己发了疯,被她这样捉弄.竟也没有立刻愤怒发狂.他冷笑一声:“那么,可要好好打扮才是。” 欧阳暖看着他.忽然想起“面如冠玉”四个字,只那么一瞬间,她已觉得他这样专注的目光十分不妥,转头看着别处。 正巧这时候,门。传来红玉惊慌的声音:“小....小姐?这“.”这个人是…”菖蒲手中拎着一根棍子也冲进来,看见里面这景象.顿时傻了眼。欧阳暖一脸笑容.道:“不必害怕,只是咱们有一位尊贵的客人到访罢了。” 红玉惊疑不定地看着脸上去了疤痕的肖天烨,又看看一脸笑容的欧阳暖.顿时迷茫了…... ——————题外话—————— 童鞋们.林元馨和欧阳暖不是那种为了男人就翻脸的关系,她们彼此需要彼此扶持,哈哈,男人算得了神马—— ps:每一章节都是有联系的,每一个无心的举动都有缘故,大家要是看不明白也被着急.下面会展开的. 083 强颜欢笑的世子 第一天一早.老太君便让府里的几位小姐都过来荣禧堂。杜妈妈吩咐绿菩、玉芍两个丫头先去林元馨的春分阁和欧阳暖的梦雨楼.然后才让苏木和瑞雪去别处通知。 杜妈妈词候了老太君这么多年,很明白她的心思,林元馨是嫡孙女.即将嫁入太子府,身份地位自然不同,欧阳暖是林婉清的女儿,老太君将她也看得很重,这两个人自然是要先通知的,其他人么,就要稍微等一等了。 巧合的是.林元馨一大早就在梦雨楼找欧阳暖说话.玉芍就把两人一并请过来了。 老太君看她们一前一后进门,不由自主从眼睛里笑了”,来,我命人给你们姐妹做了几套春裳.看看你们都喜欢什么颜色。”说着让杜妈妈去打开箱先。 欧阳暖不由笑道:“老太君.在家的时候我已经做过四套了.这些就留给姐姐吧。” 老太君不以为然地道:“这是侯府的定制.跟外头那些绣楼的衣裳可不一样。” 林元柔拉着欧阳暖笑道:“老太君的一番心意,暖儿不要椎辞了。”说着向她眨眨眼睛,欧阳暖笑着点点头。 箱子里装了十几套春裳.有绎红,粉红、银白、墨紫、银红、鹅黄、轻绿等不同的颜色.无一不是用料讲究,绣工出众.非一般绣楼里制作的衣裳可比。其中最耀眼的是上面放着的四套.一套是天青实纱流云绣,一套是紫缎五彩凤凰细绣、一套是姣月软缎牡丹细绣,一套是银红色的海棠春睡纱绣。 一时之间.满屋子流光溢彩.绚烂非常。 老太君看她们眼中都流露出惊讶的神色.不免笑道:“这可是宫里头尚衣局的一位老嬷嬷亲手绣出来的.外面可找不着这样的手艺了!你们姐妹先挑吧。” 林元馨看了十分喜欢,拿着这套看看,那套看看,几乎不知道挑什么好,最后对欧阳暖道:“你来帮我拿主意好不好?” 欧阳暖点点头.看了那最上面的四套衣裳一眼,笑道:“紫缎五彩凤凰细绣、姣月软缎牡丹细绣这两套.富丽典雅,内敛高贵,很适合表姐的气质.依照我看.表姐应当选这两套。” 这两件的确是最出众的.更难得的是,欧阳暖半点也没有想要据为己有的意思,老太君看着连连点头,微笑道:“没错,这两套和馨儿很相配,馨儿,你拿走吧。” 林元馨看了欧阳暖一眼.笑道:“不.这两套既然是最美丽的.我也不能一个人都拿走.暖儿你喜欢哪一套?.. 欧阳暖看着林元馨黑白分明的眼睛,那里面全然都是真诚,对方明明也是那样的喜欢这两套衣裳,老太君也发话让她拿走了,她却舍得让自己从中挑选,这样的女子.谁会不喜欢呢?欧阳暖的眼睛在那两套衣裳上滑过去.最后落在另一套银红色的春裳之上,微笑着将它棒起来.道:“表姐,我喜欢这一套的颜色。” “暖儿.你——” “表姐.这一套的颜色更适合我。”银红的软和色调配上欧阳暖洁白如玉的脸,的确比艳丽的颜色更合适,林元馨也不禁点点头,道:“那我就拿这两套吧。”说着.她向旁边的丫头山菊点点头,山菊便小心翼翼地将那两套衣裳捧起来 老太君看到这一幕.冲杜妈妈点点头.脸上的笑容十分的满意。懂得真心谦让.互相扶持.这两个孩子的路将来才能走的更长远。林元馨和欧阳暖又各挑了几套春裳.才相携着离去。 花厅 蒋氏正和林元柔坐着说话.林文渊已经向奏王婉转地提出过要将林元柔嫁过去的意思.秦王也点头同意了.并且说明将另择一个好日子请皇帝赐婚。这样一来.自己的女儿很快就是世子妃了,蒋氏越想越高兴.自然要将这个好消息告诉林元柔。 “真的说定了?”林元柔问道。 蒋氏点点头.”可不是.秦王点了头,那还能有假吗?” 林元柔的脸不由自主有些发烫,她素来对肖天桦有几分惧怕.但他到底是奏王世子.又生的十分俊美.既然婚事定下来了,她一个女儿家也就不能再说什么,干脆转了话题:“欧阳暖的伤势都好了,老太君为什么还不把她送回去!老呆在咱们家干什么!” 蒋氏闻言扬起眉,眼角却带着冷意.”你还看不明白吗?老太君将她接进来做什么,还不是想要给她找个好人家!” “她?”林元柔的脸上露出冷笑.”她有自己的父母,凭什么咱们侯府为她操心?;. “总是你大姑母的骨血.老太君怎么会看着欧阳家随便给她找个婆家?自然是要千挑万选的。” 林元柔一脸的轻视”,不过是个吏部侍郎的女儿.还想要攀高枝吗?”蒋氏喝了。茶.不以为然道.”若她才貌平庸,自然只能嫁到门当户对的官宦人家.但如今她和那蓉郡主并称京都双璧,又得大公主青眼.将来若是公主愿意为她择婿,就大不一样了!” 林元柔像是想起了什么,眉头微微一皱却又松开,笑道.“那也不一定,“她欠起身在母亲耳边悄悄地说,“二姑母不是想把她嫁到苏家吗…“.”蒋氏闹言冷笑:“那女人是个糊涂的.你也糊涂了不成.只要荣禧堂那老太太还活着.怎么可能让她嫁给一个商户?” 林元柔眼珠子一转:“商户不行.京中的纨绔子弟破落勋贵可多得是!”她停顿了一下又道:“她如今就在咱们府里头住着….”不如......“ 她的话虽然没有说完,蒋氏已经明白她的意思,当即打断:“这事你可别乱出主意.再心…若是不成功,反倒惹得一身腥。” “哼,难不成任由她风风光光的嫁出去吗,她可是再三欺负过我的!”林元柔沉下脸。 蒋氏看她不满的样子,反倒笑了,拍拍她的手道:“我是她的舅母.本来也不必费心费力和她为难,可是如今看来,她倒像是个极有心计的,与其养虎为患.让她们姐弟成为长房的助力,不如先下手为强!只是——你要等一等,容娘好好想一想,到底该怎么做!”实际上,欧阳暖将林婉如害的如斯地步,林文渊怎么肯轻易善罢甘休.如今不过是词机而动罢了.蒋氏相信,过不了多久.欧阳暖就要尝到苦头! 林元柔还想要说什么,蒋氏却微微一笑.点了点她的额头,嗔道.“你别想这些事儿了,一切由娘为你做主.她不是奚落过你吗,将来有一天你做了皇后.娘让她给你叩头认错!” 林元柔的眼睛一下子亮起来.她最恨的就是欧阳暖那副恃才傲物的得意样子.将来有一天自己成了贵人,看她还猖狂的起来! 正想着.外面的丫头通禀了一声.随后领着丫头苏木进了门.说是老太君要请大小姐去挑选春裳。 林元柔皱起眉头:“开春的时候不是做过了吗?” 蒋氏心道老太君一是为林元馨添妆,二是为欧阳暖裁衣,此举大有深意,便拍了拍她的手道:“快去吧。” 林元柔狐疑地看了蒋氏一眼,突然想明白了关键,脸色不由得阴沉下来。 时间上错开了一盏茶的功夫.欧阳暖和林元馨刚刚走到花园.就看见林元柔带着丫头匆匆走过来。 林元柔看见她们,嘴角一撇,眼睛里露出一丝讽刺的笑意:“二位这是从哪儿来啊!” 林元馨看了她一眼.淡淡笑道:“老太君让我们去挑选春裳.刚刚出来。 林元柔的目光立刻就落到旁边的山菊身上.她眼睛很尖,看到托盘上那几件流光溢彩的春裳,眼睛一下子就亮起来了,再也顾不得和她们二人多说话,急急忙忙带着丫头往荣禧堂的方向去了。 林元馨看着她的背影,皱起眉头:“她今天怎么没多刺咱们两句?” 欧阳暖的目光犹如秋水,清澈见底.她笑着道:“她不来找咱们的麻烦,这样不是更好吗?馨儿姐姐,我有礼物要送给你.跟我去梦雨楼吧。”林元馨自然没有异议,吩咐山菊先将春裳送回去,自己则跟着欧阳暖离开。 荣禧堂 林元柔高高兴兴地走进屋子里,老太君却已经去休息了,只剩下杜妈妈在.看到箱子里的衣服,林元柔的脸上露出欢喜的神色.二话不说.亲自伸出手在箱子里挑来挑去,脸上的笑容是少有的欢欣。 足足有两盏茶的功夫,她都在箱子里找来找去,意图挑出最漂亮的.过了一会儿,她忽然想到,“三小姐她们呢?” 她说的是三房所出的三位小姐,杜妈妈道:“三夫人带着小姐们出去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老太君吩咐大小姐先挑。” 三房的那些人.自然不配在自己前头挑选。林元柔点点头,脸上带着笑容,“四妹妹和五妹妹年纪都还小,想来不适合穿这些衣裳,将她们的也给我吧。”说着,她竟然真的多挑了四套春裳。杜妈妈看在眼里,微微冷笑.却没有出声阻止。 从荣禧堂出来.她问身边的丫头:“我挑的这几件衣裳如何?”丫头香秀笑着回答:“小姐天生丽质,穿什么都是漂亮的。”林元柔点点头.另一个丫头春兰撇嘴道:“小姐,都是挑剩下的——“ 香秀瞪了她一眼,春兰却没好气地道:“本来就是!刚才我都打听过了.最漂亮的几套都被二小姐和表小姐拿走了!剩下来没人要的才塞给我们小姐!” 林元柔一张巴掌大的俏脸顿时气得浮上青灰色来,伸手扯过春裳.恶狠狠地看着香秀.“走!”香秀吓了一跳.“小姐,您去哪儿?” “梦雨楼!” 这时候,欧阳暖正和林元馨坐在梦雨楼的小花厅里说话。 “暖儿.你说的礼物是什么?”林元馨手上拿着一把素白的团扇,象牙 扇柄上淡淡的绿色流苏倾泻而下,给她整个人添上了一层妩媚。 欧阳暖微微一笑,吩咐红玉进内屋将礼物拿出来.待林元馨揭开盘子上的薄纱一看,眼前立刻一亮。 盘子里是一双绣鞋.鞋头用丹羽织就,向上微微翘起,绣鞋前面、后跟加配金叶装饰,并镶上了云纹、珍殊,鞋身饰金、银线.观之灿若云霞,金裹珠耀。 “好漂亮!”林元馨手里捧着绣鞋,眼睛闪闪发亮.”这双绣鞋真是美极了!暖儿.你的手真巧!” “上次馨表姐说喜欢我穿的绣鞋.所以这两日我特地赶制了出来,表姐看看,是不是喜欢?” “喜欢.当然喜欢!比我自己做的强多了!”林元馨一双乌黑的眼睛闪闪发亮,哪个女孩子不喜欢精致的东西呢,她自己也擅长刺绣,当然看得出这鞋子的绣工很精致,脸上的笑容不由得更加灿烂。 就在这时候,两人听见帘子外面传来一道清亮的声音:“暖儿妹妹.你也太偏心了.有好东西光想着馨儿,怎么都想不起我呢?” 林元柔笑盈盈地走进来,虽是一脸笑,眼角眉梢却带着三分嘲讽。梨香匆匆跟进来.满脸惶恐:“小姐,奴婢没拦住“ 欧阳暖微微一笑:“无事,柔表姐什么时候想来都可以,你出去吧。”林元馨皱起了眉头.刚想要说话.欧阳暖却对她轻轻摇了摇头。 林元柔自顾自地走过来,突然看见林元馨手中的绣鞋,顿时笑道:,.我当是什么好东西.不过是一双鞋子“说到一半,却从林元馨的手中劈手夺过来”,倒也很精巧。”说着,便将自己的鞋子脱下来.换上了新鞋子”,呀,真是合脚,像是专门为我做的一样!”她和林元馨两个人年龄差不多大小,脚型也差不多,这双鞋穿起来十分般巧。 “你——”林元馨见不得她那霸道的样子,心里十分不舒服,脸上的笑容也就淡下来了:“这是暖儿亲手为我做的。” 她着重强调”为我做的”四个字.希望林元柔能够听明白,然而对方却置若罔闻.不但将两只鞋子都穿上,还在屋子里来回走了两步:“倒是漂亮.暖儿还真有绣娘的天赋,要我说呀,你要不是生在侍郎府,去做个绣娘也能养活自己了!” 林元馨的脸色越发难看,她没想到天底下还有林元柔这样厚脸皮的人.不但听不懂暗示.穿了别人做的鞋子还要开口闭。都是讽刺,当真过分之极, 欧阳暖却一直保持着得体的微笑,像是什么意见都没有。 林元柔一脸笑.回头道:“这双鞋子就先送给我吧.暖儿再给馨儿做一双就行了。” 林元馨顿时沉了脸色,当下便上前一步,拦在了林元柔面前.冷冷地道:,.按说姐姐喜欢,让给你也无妨,只可惜,这双鞋子是暖儿要送给我的礼物.我总不好随便送给你,请姐姐立刻还给我!” 林元柔面上闪过一丝愠色,冷笑道:“我要的是暖儿的东西,主人家还未开口,你又操的哪门子闲心?什么好东西都得先给你.馨儿,你也太霸道了吧!” 林元馨看向欧阳暖,欧阳暖却也不生气,只是笑。”暖儿!你怎么什么都让着她!”林元馨回头生气地道,林元柔一直欺压自己就算了.现在居然连欧阳暖送给她的礼物都要抢走,世上哪儿有这样的道理! 欧阳暖慢慢开口道:“柔表姐,我为你也做了一双鞋,红玉,你将那双鞋取来,给姐姐试试。” 红玉点点头”,是。” 这一下.不要说林元馨,连林元柔的脸上都露出惊讶的表情。 “柔表姐.你先将鞋子脱下来巴“欧阳暖微笑道”,这一双是我为馨表姐做的,左脚上头还有个小小的馨字,你穿着不合适呀!” 林元柔笑脸一愣,顿时有点讪讪的,不情不愿地脱了鞋子。她也不是多喜欢这双鞋.就是看不惯欧阳暖明明是外头来的.却比她还要得人心罢了。等红玉捧了新鞋子出来,林元柔的脸上顿时露出惊讶的表情.因为这双鞋子跟林元馨的几乎差不多,唯一不同的是鞋尖处镶嵌着一颗亮闪闪的夜明珠,鞋跟还用金丝钱缀了碧玉.比那一双更光彩夺目.她倒真是第一次见到如此花费心思的鞋子。 欧阳暖微笑道:“我来侯府打扰日久.两位表姐对我都很照料.侯府什么珍贵的东西都有,我送那些你们都不会看在眼里,所以才持意做了两双绣鞋.仅是聊表心意,礼轻情意重,希望二位不要介意。” 林元柔不由一怔.心道别以为用这样的东西就能收买人心,嘴上却道:“那就多谢了。”说完.便微微一笑.走上前去,用别人听不见的音量在欧阳暖的耳边轻声道,”以为用小恩小惠就能收买人心?你不过一时得了老太君欢心.还要爬到我的头上来,别妄想了!” 欧阳暖含笑望着她,仿佛没有听见似的。 林元柔看着欧阳暖的眼睛灿然一笑.大声道:“还是妹妹你可心啊。” 说完.带着丫头得意洋洋地离去。 林元馨看着她离去的背影.低声嘟囔了一句:“真是不像话!”她看向欧阳暖.”暖儿,你真是,她这两个月没少给你气受,你为什么要给她做这双鞋子!你也太好欺负了!” 欧阳暖报之一笑:“表姐.不过是一双鞋.并不值什么的,何必那样在意。” 林元馨以为欧阳暖胆小怕事,不由得摇了摇头,道:“她往日里欺负我也就罢了,可我绝不会任由她欺负你的.以后她要再这样冷嘲热讽的,你告诉我,我帮你出气!” 欧阳暖握住林元馨雪白的手,心里一阵阵的柔软:“表姐.你有这份心意暖儿就感激不尽了.你放心.我不会任由旁人欺负的。当然,也不会容许任何人来欺负你。” 林元馨脸上的郁色慢慢消退了.手上不由自主的加了力,握紧欧阳暖的手”,暖儿.”她的声音微微一抖”,娘跟我说,以后进了太子府.谁都不能信.别人只会嫉妒我陷害我,但是我知道,暖儿,你会一直帮着我的,是不是。,. 饶是心如铁石的人,看见林元馨这样的信任也要动容.欧阳暖心中一热”,馨儿表姐.暖儿会一直在你身边帮你。” “我信你。”林元馨的声音有一种柔弱与无助”,我们之间不仅仅是一同长大的情分.更是守望相助的姐妹.可我还是怕,我好怕,我知道,我心肠软,性子又有些冲动.在太子府那样的地方,我......我一定会闯祸的...“馨表姐.....”欧阳暖握紧她的手”,有些事虽难以预料,也并非人力可以避免.但是暖儿希望你明白,不管你将来是否能够得到皇长孙的宠爱.你都是镇国侯府的小姐,是大舅母的女儿.是表哥的亲妹妹,也是我最尊敬最喜欢的表姐,这一点.永远都不会改变.有我们做你的后盾.你什么也不用怕。” 林元馨静静望着她.眼睛里不知不觉盈满了泪光:“暖儿,我都明白.为了你这句话,哪怕我挣不到宠爱,也会拼命夺到一份立足之地,绝不会牵连家人.....”, 林元馨一直留在梦雨楼用了膳才回去,等她离开,欧阳暖才回到内室。肖天晔浑身虚软无力地趴在一旁的软榻上.看见欧阳暖进来冷笑一声道:“你就让我这样在你的闺房呆着.也不怕外人进来看见坏了声誉。” 欧阳暖微微一笑:“旁人看见你.只会当你是误闯小姐绣楼的登徒子.当众打死都是轻的.世子要不要试一试?” 肖天桦冷冷望着她:“你究竟要怎样?” 欧阳暖沉默了一下,然后非常轻地说了一句。肖天烨模糊的只听到几个字节,不由扬眉冷声问道:“你说什么?” 欧阳暖侧过头,微微翘起嘴角,灿烂地笑了:“没什么。” 阳光将她雪白的脸孔染上了一层艳色,海棠花在乌黑的发髻上开得如火如荼,她的眸子带着三分笑意.笔直地望着他。本来在心中愤恨不已的肖天烨.看着眼前这场景不禁心中微微一动.可面上仍是维持着冷漠。 “小姐.首饰衣裳都准备好了。”帘子就掀开,菖蒲清脆的声音响起。肖天晔看着眼前满满一盘的女子衣裳.嘴角动了一下:“欧阳暖,你这是要在我面前宽衣解带?” 欧阳暖轻轻笑了笑,道:“不,是在我的面前,请世子您宽衣解带。”菖蒲又走近了几步.肖天烨眼皮一跳.看清了那上面青色的比甲和月白色的裙子,顿时脸色一变”,你要做什么!” 欧阳暖的嘴角翘起一个美丽的弧度,她反复端详着肖天烨光滑如玉的面容,英俊已极的样貌,笑容带了一丝椰拾:“当然是给世子您梳妆打扮。“肖天晔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羞恼交加地道:“你要我换女人的衣服?” 他的面颊不知是不是羞得,还是被气昏了脑袋,越发衬得他的肤色若羊脂白玉。欧阳暖勾起一个笑容.向前探身.深深望住肖天烨的眼睛.”世子,委屈您了。菖蒲.动手!” “你要干什么?!不要碰我!” 菖蒲手脚迅速地给肖天桦换上了一套丫鬟的衣裳,又取下了他的束发冠,打散了黑亮的长发,在他头上挽起女子才会梳的发髻,肖天烨几乎气坏了.咬牙切齿道:“欧阳暖,你快让她住手!” 欧阳暖笑,然后微微摇头.只道:,.想不到世子爷穿了女装,竟然也是别有风情。” 肖天晔是个极度骄傲的人.此时面孔赫然一红,只觉得一阵火辣辣的感觉.心头涌上来的情绪是耻辱.又似乎还夹有旁的什么.他自己也分瓣不出口他先是垂下头,不愿意让欧阳暖看着自己穿上女装.随即马上又抬头毫不闪躲,直直望回去.说出的话像是求饶,语气却带着一丝威胁:“欧阳暖,算我错了,请你——请你手下留情。.. 欧阳暖轻笑出声,却伸出双手,用食指的指尖放在他脸颊处,用力往两边扯:“不要生气呀世子,你在杀我弟弟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手下留情?你在用剑指着我的时候,有没有手下留情?” 她的指尖触摸到肖天烨皮肤的那一瞬间,肖天烨的心尖似被烫的猛地收缩一下,一传温热的暖流从心口抽搐一样地波动到全身.血脉突如其来地层层扩张开,心在胸。猛然就剧烈地跳动起来。他涨红了脸,“你....”你“..”你了半天也没能接出个下文。 欧阳暖已经笑着松了手:“世子.你可是有心疾的.我劝你还是忍住气的好。”说完.转身离去,顺便吩咐菖蒲.“穿好了再叫我。” “是!”菖蒲中气十足地应了一声。 等菖蒲强行为肖天烨换了衣裳.欧阳暖才从外头走进来,她看见眼前的肖天烨,蹙起了眉头.“好像袖子短了点。” 菖蒲很高兴地道:“小姐.待会儿奴婢从别的裙子上截下一点来缝起来就好了。” 欧阳暖点点头.又看了看肖天晔气得发青的脸,叹息道:“我怎么感觉.还少了点什么?” 外面守着的红玉刚走进来,就被肖天烨那种杀人一样的眼光看的几乎背心流汗,菖蒲粗神经地完全没有感觉到.想了半天,很认真地道:“小姐.还没上妆呢!” 欧阳暖微微一笑.点头赞许道:“菖蒲,你真是越来越得力了。”接着,她笑着道:“红玉,你去取梳妆的匣子来,为世子爷上妆。” “小姐.…”小姐,奴婢不敢”…”红玉颤声道。肖天烨的眼睛里流露出一种冷嘲。 欧阳暖道:“那么菖蒲你去。”菖蒲信心满满地点点头.撸起袖子打开匣子,半天后回过头来,脸上露出迟疑的表情:“小姐.菖蒲不会上妆俟!平日里负责梳妆的是红玉和梨香.梨香如今守在院子外头.屋子里只有菖蒲和红玉,欧阳暖想了一会儿,道:“那我自己来吧” 肖天烨眼神闪过一丝星芒.像流星炫耀天际.转瞬不见。他怔了怔,苦笑道“你到底……” 欧阳暖脸上的笑容更亲切,道:“怎么?世子爷不相信暖儿?”肖天桦:“……” 欧阳暖亲自动手替肖天烨上妆。肖天烨口中屡出怨恨,几乎将欧阳家的列祖列宗都拉出来咒骂了一遍.欧阳暖却微笑不语,充耳不闻,神情极是专注,认真地动手在他脸上画着。 等画完了眉毛.欧阳暖满意地点点头,轻声道,“前朝有一种螺子黛.产自香泽国.每颗价值十金,听说画出来的眉毛十分漂亮.可是世子爷却用不着那样价值干金的墨,只这样轻轻一描,却也称得上是眉如远山了,红玉,.你说对不对?” 红玉的腿轻轻打着颤,一个字说不出来.心道大小姐啊大小姐.这可不是对付二小姐.眼前的人是杀人不眨眼的秦王世子.你怎么能这样捉弄他呢? 欧阳暖替他描了眉,抹了胭脂,又匀了点在他唇上.肖天烨的脸色几乎红的滴出血来:“你一个闺阁千金,竟然这样不知礼数!“ 欧阳暖脸上露出疑惑的神色.半天才反应过来肖天桦是在说她随意碰触男人的身体,不由笑起来,让菖蒲拿过一面铜镜.指着铜镜里的美人道:“你这样的也叫男子吗?” 肖天烨本就生的白净俊美,眉宇间总似蕴淡淡轻愁.双目中如有清浅水雾,而脸上神情,更有一种拒人千里之外的冰冷.当真是飘然出尘.清雅难言,平日里穿着男装还不觉得,如今换了女装当真活脱脱的一个美娇娘,当然要忽略他眼底的阴冷气息。 欧阳暖微微笑道:“跟世子比起来.欧阳暖算什么.蓉郡主又算什么.若是世子穿着这样的衣裳去大街上走一困,不知道要迷死多少人。” 肖天晔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气的眼睛要滴血,却又顾虑到自己身休不好.不敢大怒.只能深呼吸再深呼吸,生怕自己暴怒起来宰了欧阳暖。 欧阳暖拍拍手.道:“差不多了。” “你把我打扮成这样,究竟想要怎样!“肖天晔几乎要咬断自己的牙齿才甘心.一个字一个字将这句话挤出来。 欧阳暖的笑容十分婉转:“世子打扮的这么漂亮,当然要上街逛一逛了晌午时分,欧阳暖以买笔墨纸现为由,带着丫头离开了镇国侯府。 看门的婆子奇怪地道:“几日不见.梨香这丫头倒变的高挑了许多.这是怎么回事?” “就是,怎么变得那么壮实!小姑娘家吃得那么胖,将来可是要嫁不出不去的!” 马车里.肖天晔似笑非笑地看着欧阳暖:“你不怕我逃跑?”欧阳暖视若无睹,只问红玉:“衣服带出来了没有?” 红玉点点头.脸色几乎是被吓得惨白,却还是僵硬着手指捧出一个包袱来. 欧阳暖看着肖天桦道:“这丫头的衣裳实在是太委屈世子了.我早已准备好了一套和您身份相配的锦衣,请换上吧。” 肖天晔像是要吃人的眼光瞪着蓄蒲.菖蒲一脸笑嘻嘻地上来帮他换了外衣,却是一件流光溢彩的亮眼春裳,但是他皱起眉:“欧阳暖,你玩的什么把戏!” 欧阳暖笑道:“世子头上还少了点光彩。”说着.她从包袱里取出一只翡翠八宝流苏金菩,替肖天烨戴上,满意地端详道:“这样才像是一位大家闺秀的模样。” 肖天桦冷哼一声,转过脸去。 笃蒲不怕死地跟红玉咬耳朵:“这是害羞了吗?”红玉:只.....” 马车一路来到东市,这里周围多达官显贵的住宅,所以酒楼、彩帛行、珠宝古玩店等等无数的店面林立街旁.行人如织.衙头巷尾传来琴曲的弹奏声.人们的笑语声,车马的吆喝声,说不出的热闹繁华。 肖天桦冷笑一声:“我若是在这里大声喊.你就有麻烦上身了。” 欧阳暖认真地点点头:“世子想让所有人都知道.您男扮女装上街游荡吗?纵然您不要颜面.只怕恭王殿下吃不消吧。” 肖天烨的眼神越发阴鸷,欧阳暖全然都不在意,低声问红玉:“都打听好了吗?” “是的,小姐.他每日都在这里饮酒作乐。” 他?肖天晔皱起眉头.越发搞不懂欧阳暖葫芦里面到底卖的是什么药了很快.肖天烨就明白了,只是当他明白的时候,却已经晚了。 欧阳暖一路蒙着面纱,带着他上了一家最豪华的酒楼。 一路从大堂走过,吸引来无数目光,偏偏她脸上蒙着面纱,又瞧不见真容.更加引人遐思。 一桌纨绔子弟坐着的酒桌上,正是酒肉正酣的时候,一名弹曲的少女抬起头,好奇地盯着欧阳暖看,恰好欧阳暖也回过头,报以轻轻点头。 红玉大惊失色:“呀,小姐,您怎么能对那样低贱的人打招呼!” 欧阳暖脸上的笑容更深,提着裙摆先上了楼梯,肖天烨浑身无力,几乎是被菡蒲一力驾着上去的。 楼下的少女本是见着欧阳暖衣着华贵,只当是大户人家的姑娘出来游玩,故而干脆戏弄她一回。谁知对方竟冲着自己点了点头.半点鄙薄之意也无,不由惊异地挑了挑眉,回头对酒桌上的人低笑道:“楼上有个美丽的姑娘.真不知生的什么模样。” 正在喝酒的男子们听说,俱都抬起头来,其中一个穿栗色豪服的年轻男子更是立刻往二楼望去.但见两个衣着华贵的年轻女子,被身边的婢女簇拥着.进了雅间。他忙一把扯住卖唱的少女道:“漂亮吗?” 少女只看着男子笑道:“曹公子.您何必问我,上去瞧瞧不就行了。”曹荣笑道:“你是以为我不敢去吗?” 少女只是笑,侧身弯腰道:“请吧。” 曹荣正好喝了几杯酒,仗着酒兴爬起来道:“去就去!这京都还有我不敢看的美人吗?”说着,他摇摇晃晃上楼去了。 到了雅间门。.他整理了衣襟.这才上去敲门,“里面的小姐.曹荣求见。” 只听到一声应门声,便见到一个容貌齐整的丫头上来开门,脸上的笑容十分亲和:“曹公子请,我家小姐还说您一准会来呢!” 啥!居然没有吃闭门羹?曹荣一愣,顿时有些反应不过来,对方这样客气.他反而有点不敢进去。菖蒲看着他.露出微笑:“怎么曹公子.不敢进来吗? 进去就进去!谁怕谁!曹荣一撩袍子,快步走了进去。 楼下等着看他笑话的人都纷纷睁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这一幕。 曹荣一路走进去,看见珠帘后面的欧阳暖却是一愣.顿时脸上露出惊喜的表情来:“欧阳小姐!“ 别人家的小姐还经常上街采买胭脂首饰.欧阳暖却是很少出门.让他碰也碰不上,早就不知道懊悔了多少回.这一次突然撞见,怎么不叫他惊讶又惊喜呢! 欧阳暖微微一笑:“曹公子.请坐。” 曹荣心里更加高兴.旁边的红玉立刻搬来一张凳子,让他远远坐下。欧阳暖指着旁边的肖天桦道:“这位” “啊!这位莫不是你那位倾国倾城的妹妹!“曹荣的眼睛一下子直了,原先以为蓉郡主和欧阳暖就算是天底下少有的美人,却没想到坐在她旁边的这位姑娘更是容颜秀丽,风情万种,当真称得上是个大美人!重生之高门嫡女txt下载 欧阳暖瞧他如此模样,心中的笑意越发浓厚.脸上却一本正经道:“不.我妹妹身子不好.平日里从不出门.这位是我的表姐.兵部尚书的小姐.林元柔。” 曹荣微微一愣,道:“以前也远远见过一次,只觉得很寻常.却没想到近看这样漂亮啊……” 欧阳暖心道林元柔心高气傲.自然不会让你这样的纨绔子弟近身,不然她也不会选中曹荣了。 曹荣的眼睛始终直勾勾地瞧着肖天烨,肖天烨恨不得挖出这家伙的眼珠子.却偏偏不能开口说话.因为欧阳暖已经威胁过.如果他开口说话.就会将他女扮男装的事情当场揭穿“…要是让人知道秦王世子变成这画模样.恐怕会成为全天下的笑柄!为了这一点.肖天烨只能忍,哪怕怒火已经快要将他烧成灰烬.也非要忍下来不可!更何况.他一直觉得,欧阳暖绝对不是那种随意作弄人的女子,她的一举一动.都一定别有用意! 他这里气的快要断了肠子.曹荣心里却乐开了花:“欧阳小姐.林小姐怎么不说话?” 欧阳暖微微一笑:“表姐近日受了风,喉咙说不出话来,是不是,表姐?“ 她转头望着肖天晔,眼睛里的光彩几乎能耀花他的眼睛,肖天桦不得已.违心地点了点头。 曹荣心不在焉地跟欧阳暖说这话.然而无论他说什么.总是要望着肖天烨。 其实也难怪他.肖天桦原本就是个俊俏到了极点的男子,如今化妆成一个女子,除了身材比一般女子要高大.整个人当真可以算得上倾国倾城,勾人魂魄。 曹荣竟不知不觉瞧得有些痴了。 ——————题外话—————— 有童鞋问我:为什么一个世子要用这么奇怪的方法进入镇国侯府呢?我回答.因为他有别的用意,答案在下文里面。 有童鞋问我:为什么最近剧情有点夹杂了传奇色彩,我回答.因为小秦是在潇湘写文,如果在起点.这文就不是这样发展了,而且这几章主要是过渡 有童鞋问我:为什么女主这么万能?我回答:因为我不喜欢女主被整的惨兮兮的.况且欧阳暖也并不万能,她最大的弱点就握在别人手里,可惜大家都看不到 还有人问,为什么女主女配能随便出门。我想说,如果女主真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你们看什么剧情?百合吗? 沁童鞋们.这一章节女主不是在败坏林元柔的名声.她没有天真到以为这样秦王就会取消婚事的。 084 添上一把猛柴 红玉脸上虽还镇定.手指却一直在颤拌。 欧阳暖看着曹荣一直盯着肖天烨.作势沉下脸来道:“曹公子,你一直盯着我表姐做什么!” 曹荣的脸立刻飞红起来.垂下了头.道:“这.....咳,咳咳.我......“他虽然孟浪惯了,可从来都是嘴巴上占点便宜.面对这样的贵族千金.却还是有些说不出的胆怯。 欧阳暖忍住笑.阴沉了脸起身要走.道:“我还当你是好人家的公子. 没想到居然这样无礼!“说着.她吩咐菖蒲搀扶肖天晔起身。 肖天桦的表情比欧阳暖还要阴冷.好在曹荣压根没看出来.他要是看到那掩在袖子里的一双大手,只怕更要惊讶了。一看到欧阳暖要站起来,曹荣立刻忙不迭地站起来赔罪:“对不住对不住!是我太失礼!再不敢这样无礼了!欧阳小姐恕罪!” 欧阳暖看了他一眼,眼里带了点贵怪,却终究止住了步子,重新坐了下来。 曹荣很犯愁.若换了小门小户的姑娘,他早就扑上去抱住了.偏偏这两人都跟镇国侯府有瓜葛,他一时半会儿还真拿不定主意该怎么办。想到这里,他试探着道:“欧阳小姐,镇国侯的千金许给了皇长孙殿下,不知您这位表姐她是否也要出嫁了吗?” “曹公子真会说笑,许给皇长孙的是我大舅舅的女儿,这位是兵部尚书的千金,你怎么弄拧了呢?若是她也许了人.怎么能轻易出门来?”欧阳暖微笑着回答,明显地看到肖天桦的眉头皱了起来。 曹荣一愣,顿时大喜过望.壮起胆子问道:“和…不知贵府择婿要…...要怎么样的人家?” 欧阳暖的脸色有些古怪,道:“曹公子,女儿家的亲事你怎么好随便问呢?不迹.....真要说起来,天底下母亲的心都是一样的,一么,自然是门第高贵,二么.自然是年少有为,三么.”...“ “三是什么?”曹荣急切地问道。 欧阳暖淡淡看了肖天烨一眼.“三么,自然是要全心会意对女孩儿家好的男子。哎呀,怎么和你说起这个来了.传出去人家要说闲话的——” 她平日里端庄稳重,很少有这样聒噪的时候,肖天烨冷冷看着她做戏.心中不断揣测.她强迫自己用林元柔的身份和曹荣会面.究竟是何等用意。她总不会天真的以为这样就可以败坏林元柔的名誉,借机破坏秦王府的婚事吧? 肖天烨的眼睛沉沉的,看着欧阳暖和曹荣寒简单暄了几句之后,便端起了茶。 这意思是要送客了,曹荣虽然还舍不得欧阳暖旁边那个金玉一样的美人,却也知道对方并不是自己能招惹得起的人物,只能偷偷看了又看,终究抬脚走人了。 “你今天这出戏唱的真是古怪。”肖天晔冷笑了一声,“你该不会以为,兵部尚书家的千金出来游玩.无意间和曹家那小子见了一面,我父王就会改变主意不让她进门吧。若你打的是这个主意,我奉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欧阳暖喝了一口茶,淡淡笑道:“世子爷喜欢柔表姐吗?” 肖天桦一愣.不由自主皱起眉头:“我跟她只是见过面,谈不上喜欢还是厌恶,可是皇家娶亲是不会只看喜欢不喜欢的,又何必多此一问?” 欧阳暖摇摇头.认真看着肖天晔说道:“我说的可不是这种喜欢.我是问,世子满意这门亲事吗?” 肖天桦皱起了眉头.“此言何意?” 欧阳暖微微叹了口气,道:“这门亲事应该是秦王殿下与二舅舅定下的吧,世子难道就看不出其中的缘故?” 肖天桦的脸色阴沉下来,“我看不出来。” 欧阳暖轻轻摇了摇头.道:“世子不必遮掩,你若没有起疑心,怎么会潜入镇国侯府。恕暖儿多言,你要见柔表姐,多得是机会,何必采用这么冒险的方式?世子在这里呆了足足半个月,应该找到一些有用的东西了吧。”肖天烨冷眼望着她,雅间里面的气氛一度凝滞。 半响后.他才长长吐了一口气,道:“你说的不错,我的确查出.林文渊向我父王的侧妃张氏送了珍珠两百余颗,米珠三百余粒,还有三颗龙眼大的东珠。” 欧阳暖闻言,微微皱起眉头,似乎在考虑他这句话的真实性.片刻后笑道:“这个消息,只怕你也是费了不少心思才探到的吧。” 肖天烨冷笑一声.为了送这重礼.林文渊可费了不少功夫.七拐八绕不知辗转了多少人才送到张氏手里.就连自己手中的探子都找不出端倪.他才下决心非查清楚不可。更重要的是,他十分怀疑,父王和林文渊之间存在某种只有他们自己知道的盟约,然而具体的内容是什么.他一时......还无法确定。这些事情.他始终都藏在心底,没有向任何人提起,却没料到被欧阳暖窥出了端倪:“你是从何得知?” 欧阳暖叹了口气.道:“刚开始我以为,秦王殿下很看重镇国侯府,看到馨表姐嫁给皇长孙.自然要拉拢二房的势力,以后再借机扶持二舅舅上位。可是后来我却觉得,这一点也说不通,大历朝能压过镇国侯府的世家虽然不多,却还是找得出的,他实在没有必要舍下一个世子妃的位置去换取林文渊的支持。除非——其中另有缘故,只是,这一切都只是我的猜测,并没有实质的证据。但我相信,世子也是这样认为,否则你也不会悄悄潜入镇国侯府一探究竟。”换了旁人,用身边的密探就可以,偏偏肖天桦却行事与人不同,处处别出心裁,让欧阳暖都吓了一跳.但从他如此关注这件婚事,也足可以说明其中大有名堂。 肖天桦看了看欧阳暖,勾起唇角,只是他不知道自己女装的模样露出这种表情更加骇人:“你是想要劝说我帮助你阻拦这门婚事?” 欧阳暖点点头.认真的说:“有世子的配合,事情当然会进展的更顺利。 肖天烨嗤笑一声:“我疯了吗,怎么可能帮助你去对付我父王?” 欧阳暖凝视着他,眼睛竟奇异地流露出一丝深长缱绻的悲怜.这种眼神让他心中突然升起一股暴怒的情绪,几乎压制不住,她却轻声道:“若是秦王正妃还在.断不会让世子娶林元柔的。” 秦王妃的死,在肖天晔的心里,早已化作了一根毒刺,不停地扎住血来.这块伤。,永远都无法疽愈。张氏收了林文渊的礼物.大力在秦王面前促成这门婚事,其实全都是出自她那卑劣的私心.泰王庶出长子乃张氏所生.娶了宣城公朱家二房的嫡出小姐朱凝静,这门婚事张氏不知谋划了多久才成功.她回过头来却想让自己娶镇国侯府庶出儿子的女儿林元柔,能安什么好心?肖天烨心底冷笑,那近似凌厉的眼里血腥沉淀下去.而浮在表面的,只刺下平静:“欧阳暖.无论是平庸还是出色的男人,都不会喜欢你这样太过精明的女子。我劝你.还不是要锦芒毕露的好。” 欧阳暖叹了口气.莹白的手指在青花茶杯的杯。摸了摸,似是在考虑这句话,过了片刻才抬起头来,眼神请亮:“我也想做一个惹人怜爱的女子.可惜上天不给我这样的机会。若是这桩婚事成了,于镇国侯府当然十分糟糕,我和爵儿.以后也不会有好日子过。但是对于世子.只怕也不是什么好事吧.....世子.该说的话,我都说了,最终做决定的权力在你的手里。” 肖天桦思忖片刻,抬起眼睛凝目看着她:“好,我同你合作。只是我觉得.今天你的作为不可能影响我父王的决定。” 欧阳暖点点头.道:“正因为如此,才需要世子的帮助,走下一步棋。“那就一言为定!”肖天桦冷沉的脸上忽然浮上一丝淡淡的笑意”,今天你逼我女扮男装的这笔帐,过后我再跟你算!” 欧阳暖点点头,淡淡道:“我等着世子。红玉!”她轻声叫了一句.红玉立刻取出一个包袱.欧阳暖道:“这里面是男子的衣衫,请世子换上吧。肖天晔看了一眼她.”解药呢?” 欧阳暖摇了摇头,道:“这种花香不过有三日的效果.有没有解药.到时候我都是要放世子走的。,. 肖天烨咬紧牙关:“欧阳暖,算你狠。” 欧阳暖并不在意,站起身来:“如此,我先告辞了。” “站住!”肖天烨突然地道.欧阳暖回身看着他,他冷冷地说了一句话:“欧阳暖.我觉得你有时候真不像个女人。” 欧阳暖听见这句话,不觉莞尔,道:“世子.你现在也不像是个男人。肖天烨闻言一愣.低头看着自己一身女子衣裙.再抬起头来的时候.欧阳暖已经带着红玉和菖蒲悄然离去了。 武国公府重生之高门嫡女最新章节 陈景睿从外面回来,风尘仆仆地刚进了书房,便有心腹迎上来.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他闹言一愣.随即脸上的表情立刻好看了许多。 “人在哪里?” “属下将人安排在——”声音渐渐不可闻,”要不要招人过来?”“不,我亲自去。”陈景睿眯起眼睛.冷笑道。 一路穿过走廊.绕过花园.陈景睿最终走到一间不起眼的杂役房前,让人在门。守着,他独自一人进了屋子。这一间屋子里面.只有一张床一张木椅.左边墙壁上挂着一幅很不起眼的山水图.陈景睿掀起图.轻轻转动一下墙边的凸起处,顿时从半边墙壁现出一个门来。这是一道假墙壁.里边是一条通道,内里一片潦黑,陈景睿一弯腰,进了密道。 密道里面很暗,走了大概一盏茶的功夫,突然豁然开朗.眼前出现了一个独立的房间,房间的门。有一个人正呆呆坐着.这时候听见脚步声,顿时惊恐地站了起来! “你是王霍?不必紧张,我就是陈景睿。,,陈景睿站住步子.低声地问道。 那人一愣,突然醒悟过来.猛地跪倒在地:“谢大公子救命!”说完.他跪下来热泪盈眶地接连向他叩首。 此人多年前曾担任兵部尚书林文渊的参将.当然.那时候的林文渊,还只是一个出征在外的威武将军。 王霍含着眼泪道:“这一次若不是大公子派人相助,我真是要客死异乡了!” 陈景睿点点头.脸上露出一丝同情,只是在阴暗的光线下,看来反倒有一些阴沉:“不必说这些客套话,你不是说手中握有林文渊的证据吗?详情究竟如何?” 王霍擦干了眼泪.急急忙忙道:“五年前.我还是林文渊手下的一名参将,他奉旨征讨叛将吴立德,攻城后,我和另外五名参将一起清点缴获的财物时,发现存在钱库中的上百万两白银下落不明。原本我们怀疑有人中饱私囊,后来经过探查.发现当初接管钱库的是林文渊的心腹之人。” “我们官职卑微,原不想参与此事,只是其中一名参将叫周成,他与林文渊素来不睦,借机报仇,写了一道奏章要密报朝廷.逼着我们另外四人一起签了名字。谁知这奏章却落在了林文渊的手里.....”, “那四人如何?” 王窄一听,不由自主打了个冷战.眼睛里露出一丝恐慎:“林文渊将我们五人关押在一个屋子里,点了火要烧死我们......其他人都被活活烧死,只有我抢了马侥幸逃脱,林文渊并不死心,还在到处追杀我,我不得已,就找了一具尸体…将自己的衣服和官蝶放在他身上.又故意将脸部烧伤.制造了重伤不治身亡的假象..”.“ 哪儿来的尸体,只怕是王霍为了逃脱,杀了无辜之人,但陈景睿并不在意这一点.他只逼视着时方的眼睛.冷冷道:“你既然逃脱了.又为什么会被人追杀?” “是.我隐姓埋名四年多,可是半年前,不知林文渊从何处得到消息,知道我还活着,派人寻到我的故里......我不得不再次逃走,此次若非大公子派人相助.只怕我已经死在林文渊的手里了!” “可有证据?” “有!我手里有当初账本的誊本!数目一笔笔都记载的很清楚!” 陈景睿点点头.沉思片刻,又抬起头盯着他,淡淡道:“你接下来,想要做什么?” “我....”我…..只王霍心里一惊,猛地抬起头来.却看到陈景睿一双鹰眸盯着自己不放,他的额头上不由自主冒出细密的冷汗.犹豫不决地道:“请大公子为我指一条明路!” 陈景睿一直在秘密探查当天马车出的那场事故,最后被他追查到一切的事情与镇国侯府的林文渊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他很清楚.林文渊身为兵部尚书,手握重权.并不是好对付的.然而陈景睿实在不甘心就此罢手.四处搜罗林文渊的把柄,好不容易才查到了五年前的这件事。刚开始他还以为当年的所有证人都已经被灭。,可是老天爷如此帮忙,竟然将王霍送到了他的手心里!他原本想立马就把这个人证送到皇帝跟前去,可沉下心来一想,又改变了主意。 自己的父亲武国公眼下的心思就是竭力保持国公府在朝廷里面的平衡.想方设法不加入太子府和泰王之间的争斗中去。当初那场战争.副将军是林文渊,可主帅却是秦王!现在.他如果把王霍当众推出来.势必在朝廷里引起一场巨大的震动.到时候,武国公府即便不愿意,也被迫站到了秦王的对立面!退一步说,就算皇帝因此重惩林文渊,武国公府也不得不和奏王结下冤仇。一向老谋深算的父亲,是情愿自己的妹妹受委屈.也不会赌上整个家族的命运去和秦王作对的! 可是,让他放弃这枚好不容易得到的棋子,他又实在很不甘心!为今之计,只有想法设法将这颗棋子神不知鬼不觉地送到太子手里去!最重要的是.武国公府要置身事外! 想到这里.他扶起王霍那瘦骨鳞绚的手臂道:“这件事我放在心里.你就在这儿好好将养身休,我自有主张。” 当天傍晚,下了一场雨,窗外天色黯淡似暮.雨落倾盆。室内变的异常的阴沉和闷热.瓢泼而下的雨水被热气一蒸变为潮气.让人觉得后背颇有些潮湿,林元馨有些烦躁地看着外面的雨水,旁边的丫头给她用力打着扇子.她摇摇头道:“还没入夏,天气怎么就热起来了!” 欧阳暖看着她,又看看窗外黯沉的天色,慢慢道:“许是下雨的缘故吧“嗯.若是今天雨大,我就在你这里歇下.咱们姐妹说说话也挺好。”林元馨这样说着,脸上终于带了点高兴。 欧阳暖刚要说话.还没来得及出声.便有一个丫头捂着脸.头发蓬乱地哭着跑了进来,看她的方向,本是没想到两位主子都在小花厅里坐着,一下子看见她们十分惊慌.想要退下去,却正好和端茶进来的红玉撞在了一起。红玉顿时斥道:“怎么这么莽撞!” 那丫头匆匆忙忙掩着脸要退下去.欧阳暖却突然道“是梨香吗?进来吧。” 红玉看了梨香一眼.对她点了点头.梨香赶紧拢了拢头发,整理了一下衣裙,才敢踏进花厅来。 看到梨香的脸.林元馨忽然愣住了.“你的脸怎么了!” 梨香一双眼睛乌青肿胀,脸颊上都是指甲抓出来的血痕,嘴巴半边都是青色,欧阳暖站起来快步走过去,捧起她的下巴看了半天:“怎么回事!”梨香一下子跪倒,浑身发抖.泪水一下子流了下来:“小姐!小姐!奴婢不是有心和人争执!是柔小姐身边的丫鬟春兰说小姐的坏话,奴婢看不过去说她两句,本来只是言语上的争执.春兰却去柔小姐那里告状.柔小姐听了二话不说让几个嬷嬷抓住奴婢拼命打了一顿.....奴婢.…”奴婢冤枉啊!““她的丫鬟说暖儿什么?”林元馨一听说林元柔让人动手,眉头立刻皱得死紧。 梨香怯懦地看了欧阳暖一眼,眼睛里似乎有无限的恐惧:“柔小姐她说......她说.....” 林元馨手中的茶杯一下子磕在茶几上:“快说!” 梨香似乎十分害怕,战战兢兢地道:“春兰那丫头骂我们小姐不要脸.死赖在镇国候府不肯走,还说什么…有娘生没娘养……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她的声音已经低下去了,几乎要听不见。 “住嘴!”林元馨一声厉喝将梨香的声音打断!大姑母早逝的事情是欧阳暖心底最深处的痛.春兰一个丫头竟然说这样的话.可见林元柔猖狂到了什么地步! “小姐.奴婢全都是为了您鸣不平啊!奴婢也不过是让她少说两句.她当场甩了奴婢一巴掌,还告到柔小姐那里去....””梨香泪水在眼眶里打了几个转,滚落下来。 林元馨担忧地望向欧阳暖.神色一下子变了,因为她清楚地看到,欧阳暖脸上的血色一下子会没了.像是遭到了重大的打击! 林元馨立刻走上去握住她的手,柔声说:“暖儿!暖儿!你别信这些话.她们就是故意说给你的听,你若是生气就是中计了!”她一叠声的安慰.欧阳暖的神色却越发冰冷,一双眼睛几乎冒出火来。 “馨表姐,是我死赖在侯府不肯走吗?”欧阳暖一个字一个字地道.几乎是从齿缝里挤出这几个字。林元馨心头一颤.几乎说不出话来。欧阳暖冷笑一声道:“我亲娘是死得早.可也轮不到她身边的一个丫头来羞辱!我倒是要去问问她.平日里对她百般忍让还不够吗?我究竟做错了什么,她要这样羞辱我娘!”说着,她长卷浓密的睫毛微微闪动,从林元馨的角度可以看见她的下颌咬得死死的.可见是气愤得很,林元馨心里更加忧虑,很快就听到欧阳暖厉声对梨香道:“快起来!跟我一起去!”梨香赶紧擦了眼泪,跌跌爬爬地站起来。 欧阳暖也不看林元馨一眼.立刻快步走了出去,红玉和梨香对视一眼,也随之跟了出去。 “暖儿,外面还下着雨!暖儿,你别急,等等我啊!“林元馨没想到一直那么隐忍的欧阳暖会有这般失控的时候,她来不及细想,只觉得是林元柔欺人太甚,竟然辱骂已经过世多年的林婉清,这才彻底激怒了欧阳暖。她匆匆吩咐身边的丫头:“快,快去禀报老太君!”说完,她迅速跟了出去。欧阳暖走得很快.一枝竹伞根本挡不住四面扑来的豆大雨滴.片刻她的衣裙就已经湿透。林元馨一直追过去.在花园的一道亭子里找到了欧阳暖.巧合的是,林元柔也在场。 “你的丫头究竟有没有说过这种话!”欧阳暖冷冽的声音几乎要将人冻僵。 “暖儿妹妹,别是你的丫头听错了吧,我的春兰可不是这么没规矩的人!“说着林元柔又回过头去,看着春兰问道:“春兰,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快说清楚!” 春兰抹了把脸,挤出两滴眼泪,跪下道:“奴婢可不敢!奴婢只是前些日子回了趟家,看见表叔家的妹妹可怜.回来后跟人感叹了两句!“说着.她一边磕头.一边作势哭着说:“表小姐,您想想看,奴婢什么身份,怎么敢说这种话.本来只是和人说奴婢那表妹可怜.才三岁就没了亲娘.可是您的丫头却忽然冲上来,不由分说就给了我两巴掌!其他妈妈看不过眼,这才帮着奴婢教币,了她!不信的话.您问香秀!“ 一旁的林元柔脸上划过一丝冷笑.看了一眼香秀,香秀一惊.立刻跪下道:“春兰说的没错,奴婢们确实是在说她表妹,可是梨香姐奶心她指着梨香,“却忽然冲上来打人,真是想不到啊!“ “满。胡言乱语.一切都是我亲耳听见的.你们是要串通一气.打死不承认吗?!”梨香脸色发白,手脚似乎都颤拌起来。 林元柔冷笑道:“暖儿,我的丫头可不是动不动就冲上来动手的那种没规矩的人,定是你误会了!” 她的话音刚落,头上突然一个炸雷响起,亭子里的小姐丫头们都吓了一跳。欧阳暖冷笑道:“误会?梨香脸上的伤也是误会吗?表姐纵容恶奴伤人,却还百般推脱,这是大家小姐的做派吗?” 林元柔挑起眉头.一双美丽的眼睛带了几分嘲讽:“暖儿不是一向很大度很能忍耐的么.怎么今天却忍不下去了?不过是一个丫头.打也就打了.你还要怎样.打回来吗?” 这样霸道嚣张,就连林元馨也无法忍耐,气愤道:“林元柔,你太过分了!” “馨儿.从小到大,你说来说去就这么两句话,你说着不烦.我听着都没耐心了。唉.我当真不明白,伯父为什么要把你嫁到太子府去,皇长孙身边的女子可是太多了.别回头来得不到宠爱就算了,还要连累咱们家也被一起笑话!”林元柔淡淡笑道,句句刺耳。 林元柔当真没想到对方竟然能说得出这种没脸没皮的话,顿时气得说不出话来,却听到欧阳暖冷笑一声道:“柔姐姐还是不要为别人担心吧,像你这样纵容丫头婆子行凶伤人,事后还厚着脸皮不肯承认的女子,嫁到哪个府里头去都不会诸人喜欢的!” “你说什么!“一丝似有似无的矜傲从林元柔高挑的眉角处扬起来.她一直走上风走惯了.欧阳暖自从到镇国侯府以来,从来都是笑脸迎人,从未有过这样冷言冷语的时候.让她一下子觉得受到了极大的冒犯,顿时冷了脸道:“我好不好,轮不到你来说,一个寄人篱下的,凭什么指手画脚!”欧阳暖声音冷冷的.眼神幽光闪烁:“柔姐姐说得好.大家都听见了吗?柔姐姐说我是寄人篱下的,好,这句话总不是丫头的误会了吧?这可是我们这么多人在场听得一清二楚的!咱们一起去问问老太君,究竟是她要留下我养伤,还是我死赖着不肯走!然后问问她.我吃的是公中的粮食.还是柔姐姐自己的!”说着,她上前要拉住林元柔的袖子,一副要拉她去对峙的模样。 刚才欧阳暖走得太急,一路走来连头发都被打湿了.一头乌黑的发散落下来.有几缕粘腻在面颊上,面色雪白.眼睛里面满满都是压抑的愤怒.林元柔没想到对方这次如此强硬,心里一惊,突然有几分害怕,骤然甩开她的手道:“我不去!“ 欧阳暖的脸上却是从未有过的坚持.只听到“呲啦”一声,林元柔的半幅衣袖已被她拽了下来,林元柔惊叫一声,不敢置信地厉声道:“欧阳暖.你这是疯了吗?为了个丫头要跟我翻脸?” 那裂帛的声音仿佛一记重锤击在林元馨的心上,她看着几乎浑身湿透的欧阳暖,只觉得胸。忽然有什么往下沉陷,不停沉陷.她猛地上前抓住欧阳暖的手,抖声道:“暖儿,算了吧,咱们回去好不好,你身子还没好利索,万一再倒下了怎么办!“ 欧阳暖手里握着半截袖子,衣裳几乎被雨水打了个湿透.她的嘴角却忽地扬起一抹笑意,声音中惯有的温柔被一种尖锐和冷酷所取代,慢慢道:“旁的我都可以忍耐,唯有她辱骂我娘,我就绝不会放过她!” 这一句话,像是一道惊雷,让林元柔脸上的血色都褪尽了.她竭力克制自己,然而心中惊惧依旧止不住的直溢了出来.她这时候突然意识到,欧阳暖是认真的!可怎么会,自己在府里一直是拼命地欺负她,身边的丫头也不是第一次说这种话.平日里她纵然听见.不都忍下去了吗,怎么今天发这样大的脾气! 这时候,凉亭旁边的荷花池被雨点击打出无数涟漪.池塘边的千条垂柳随风狂舞.风声更急,雨声也更大了!林元馨从来也没见过欧阳暖这样目执的时候,还要再劝,却听到欧阳暖冷声道:“柔表姐,你脚下穿着我亲手做的绣鞋,却还这样辱骂我的娘亲,是在践踏我的一番心意吗?还是你忘了我娘也是你的姑母!这样羞辱已逝的人.不怕天打雷劈吗!请你把鞋子脱下来!还给我!” 一道惊雷陡然落下来,林元柔吓了一跳,她急忙转身要走,欧阳暖却从后面追上来,林元柔吓得跌跌爬爬,飞快地下了台阶,“春兰!春兰!”她大声喊着自己的丫头,却没留心脚底下绊了一跤.掉了一脸的泥水.她惊叫一声,“欧阳暖你别过来!“ 欧阳暖突然站住了,站在凉亭的台阶上冷冷瞧着她.林元柔心里被那可怖的眼神看的害怕.将鞋子快速脱下来.一咬牙抓着一双鞋子远远地一把丢出去。 “还给你!我不要!这样行了吧!”林元柔恼怒地道,雨水打湿了她的衣裳,使得她看起来说不出的狼狈。 闪电划过天际,漂亮的绣鞋飞出去,鞋子上的夜明珠在闪电的照耀下熠熠生辉,绣鞋在水间打了个飘.簇拥着雨落的涟漪,片刻之后就被微浪卷了下去,水面瞬息间恢复了平静。 林元柔披头散发地坐在地上.几乎咬碎了一口银牙。抬眼看到在那边瑟瑟发抖的丫头,立时狰狞了脸色.厉声道:“贱婢!还不过来扶我起来?”香秀和春兰对视一眼,赶紧上去扶住她.春兰的手才碰到她的胳膊,就被她轮圆了胳膊狠劲煽了过去.春兰被打得跌倒在地,也不敢出声,只是五体投地的抖成一团。 “都是你惹的祸!“林元柔这时候根本不管春兰说的话全是自己授意的,只顾找人发泄怒气!打完了春兰,她向一旁的香秀狠狠瞪了一眼,香秀赶紧脱下自己的鞋子暂时给林元柔.春兰这时候也赶紧爬起来,顾不得满身的泥水,拿了竹伞来给林元柔撑着.林元柔恨恨看了一眼欧阳暖,扶着两人的手走了。 香秀的白色袜子落在地上,沾了一脚的泥水.看起来触目惊心。 林元馨愣愣地看着这一切,令她惊异的是.欧阳暖这时候已经平静下来了。林元馨一下子扑到她的身上,放声大哭:“暖儿!你吓死我了” 温热的感觉迎面而来,反而让欧阳暖手足无措,过了半晌.方才揽住了她:“馨表姐.没事了!今天都是我的错,是我一时之间太过冲动.吓坏了你。” 欧阳暖的眼中仿佛有火在燃烧,爆发出骇人的光亮.然而她的声音却是无比的温柔.林元馨被她这样的语气所震慑,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 红玉这时候才走过来,笑道:“馨小姐,千万别受了风寒,快回去吧!见到林元馨满脸的泪痕,真的是吓到了她啊.欧阳暖心中想到.不由自主涌起一丝内疚。她柔声道:“表姐,快回去换衣服吧。” 林元馨看了一眼自己身旁的丫头还满脸惊惧的神色.低声道:“暖儿.你也快回去吧!” 欧阳暖点点头,又劝了她一会儿.才目送着林元馨离去。她一直看着.直到看不清林元馨的身影为止.这才转头看向荷花池的方向。 “梨香.委屈你了,回去上药吧“欧阳暖淡淡地对身后道。梨香垂下头去:六卜姐的吩咐,梨香万死不辞。” 这件事欧阳暖交给梨香去做.正是因为没有完全信任她.这一点,梨香比谁都清楚.所以她也会比谁都拼命地去完成这件事,以此证明她对欧阳暖有用……很有用。 欧阳暖看了一会儿已经恢复平静的荷花池,转身走向梦而楼,她的脚步那样缓慢而轻盈,看不出一丝一毫的痕迹。 雨慢慢变小了.荣禧堂静悄悄的,只听得见檐下落水的声音。 绿等掌了烛火.其他丫头小心翼翼地将晚膳摆上了桌子.摆箸盛粥之后就退下了。老太君坐在桌前,默然听着杜妈妈的回禀,久久不曾出声。 “你说那几个丫头闹起来了?”老太君皱起眉头。“是,刚才二小姐派人来回禀.说出了事。” 老太君立刻站起身:“你随我去看看。” 杜妈妈犹豫地看了桌上的晚膳一眼.“老太君,用过膳再去吧。” 老太君摇了摇头,却在走到门。的时候突然顿住,等杜妈妈回过神来,她已经叹了口气,道:“暖儿做事,一向有她的原因,我老了,这些事情.”...让孩子们自己处理吧。” 杜妈妈看了一眼老太君,心中疑惑的很,却也不敢出声询问。梦雨楼 桌上摆着精美的菜肴,欧阳暖一点也没动过,她只是静静望着门。的方向,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在漫长的等待里.窗外的乌云已经彻底散去.雨水渐渐停了,雾气弥漫着雕花窗子,带来一种雾气蒸腾的感觉。 “小姐.她很快会回来的.您不必担心口”红玉低声道。 欧阳暖微垂下细密的睫毛,唇线一抿,却没有说出一个字。今日这件事,的确太过冒险了些,事后林元柔得知真相.也一定不会放过自己,但那又如何呢?与二房的梁子早已结下了,怎么会差这一桩?说到底,在自己将林氏打垮的同时,就已经成了林文渊的眼中钉.如今他隐忍不发,不过是顾忌自己身在侯府,有个万一的话他也脱不了干系罢了。 她这样想着,眼睛里渐渐燃烧起一股奇异的火焰。与其坐以待毙,不如给这把火再添上一把柴!让它一把火烧个精光! 就在这时候,售蒲笑盈盈地从门外走进来,她眼睛亮晶晶的,整个人身上都是水,活像是个从水池里爬上来的水鸭子,可是她却丝毫不在意,随意地甩了甩水,从怀中取出一样东西来,赫然是一双镶嵌着夜明殊的绣鞋!红玉将鞋子接过来,道:“快去擦干净身上的水吧.小心别着凉了!”菖蒲高兴地向欧阳暖行过礼.转身离开. 红玉将鞋呈上来,那双鞋上的花纹精巧细致,美丽的夜明珠沁手冰凉。欧阳暖慢慢抚摸着.面上浮起了一丝讥消的冷笑。 ——————题外话—————— 今天有事出门,大家的留言回来后会回复挞 085 三言两语定终身 宫中夜宴 月华如水,明纱宫灯高照,皇宫里丽影翩跹,暗香浮动。 徐贵妃含笑坐在皇后身侧不远处.她打扮得异常雍容妩媚,妆容精致.艳光四射.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年轻得多。 宴已过半,皇帝才姗姗来迟.众人大感意外,可在看到他身旁娇俏美人玉妃的时候.脸色不约而同地微微变了。 玉妃身穿桃红春裳,衣领上绣着浅色的繁花茂叶.领。处微微露出一截素纱娟衣.这身服色原本十分的艳丽.然而她的妆容却很是简单.仅仅是一昏泪滴形耳环,一串红玛瑙手串,然而从她进来开始,所有人只觉得灯火黯淡.满园花容失色.足可见她容貌的出众。 皇帝微微笑着,目视她走过去向皇后行礼。赵皇后宽容地笑笑.眼睛里并无一丝嫉妒.现在她已经有了太子、燕王和周王三个儿子.随着年龄的增长,她对这些年轻美貌的妃子已经释然了。可是旁边的徐贵妃,却侧首向玉,妃看过来.笑意飘忽,目光幽深。 筵前歌舞开始,殿内的气氛比之前更庄重,却更见暗潮涌起。皇帝当着所有人的面,让玉妃坐在御座之侧,二人不时相顾笑语。在座的妃子看在眼睛.妒恨无奈.偏偏皇后自顾自地去和大公主说话,像是丝毫都没有注意到这个场景。 徐贵妃暗自咬碎了银牙,眸子慢慢变冷,过了片刻,她才不动声色地笑道:“玉妃擅长音律.一手琵琶曲荣冠天下,不知可否当众奏一曲,聊以助兴。”她此言,不过是不想看到皇帝和玉妃旁若无人罢了。 众人纷纷掩住唇边的笑容.徐贵妃虽颇得宠爱,却生性善妒.是众人皆知的事情.她怎么能容忍这样的景象呢? 玉妃闹言.下顾轻轻地抬起.目光柔情似水地望着皇帝.一张俏生生的粉面带上了一丝晕红,她十分懂得什么时候应当表现出谦卓和怯意.这令她在宫中的宠爱长达三年不衰。于是便有很多人说,她会成为第二个徐贵妃。可是玉妃心中很清楚,她不能,因为徐贵妃有秦王和晋王两个儿子,而自己..”..却没有子嗣。而且,一直陪伴在皇帝身边的她深深知道,肖方智一身的英武之气却掩饰不住他内心深处的疲倦与颓败,这个男人.已经老了,或许......已经不再具备令她孕育子嗣的能力。所以,她要在自己有限的能力范围内.为家族谋取更多的利益。 皇帝微笑着对她点了点头,玉妃于是不再谦辞,落落大方命宫人取了琴来,端坐到琴几前。众人只觉琴声忽起,乐声如丝,动听婉转.如泣如诉,令人心弦不由自主微微颤动。 一曲既了.殿中是一片长久的沉默。 大公主率先拍了拍手,笑道:“果真好琴。”她的目光落在玉妃身上,心道此女的琴技.与欧阳暖几乎不相上下,然而暖儿的琴声中却有一种说不出的寂寞.玉妃的琴.却是芝兰玉村.灿灿风华,一派和乐气象.这说明.她非常懂得揣摩皇帝的心思。 皇后点头,面上微微露出赞许道:“的确如此,玉妃的琴技无人能及.只是她过于谦逊,很少在众人面前显露,今天我们是跟着圣上沾光,才饱了耳福啊。” 徐贵妃看着自己被金凤花染得艳丽夺目的指甲,适当地掩住了眸子里的冷芒.嘴角却淡淡露出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笑容。 “皇后娘娘过奖了。”玉妃得体的回礼、应答,始终带着和煦的笑容. 像是丝毫也感觉不到身边妃嫔们露出的嫉恨眼神。 宴席上.众位妃子对玉妃多有压制与讽刺.赵皇后却对这些毫不在意.微笑着与大公主继续说话,一直到宴会结束,皇帝带着玉妃离去.大公主才站起来.看了一眼仍旧坐在座位上的徐贵妃.脸上露出一丝冷笑。 宴会结束后,皇帝独自来到偏殿.太子正在那里等着他,并且向他禀报了一件重要的事情。听完后,皇帝愤怒已极,他将牙齿咬得咯咯响,苍老的脸在那一瞬间变得无比严厉,他只觉得秦王的举动已经越来越不像话了,身为臣子,对太子没有一丝一毫的尊重,只懂得争权夺位、结党营私,现在甚至还纵容臣属贪墨了敌军的物资!秦王的所作所为、一举一动都令皇帝失望。他恨不得将奏王立刻宣进宫狠狠惩罚一顿.然而当他看着太子苍白孱弱的脸.最终压制住了这样的愤怒.他只是淡淡地问道:“有证据吗?” “当年知情的人都被杀人灭。,唯独留下一个活。.他可以作为人证,他的手中还有一本账册六太子正要说下去.皇帝却疲倦地挥了挥手,“不必说了,你说的一切,联都知道了。” “父皇——”太子的脸有着一种隐隐的希冀。 他的希望不说出来.皇帝也知道.他是希望借由这个机会,让自己狠狠惩罚泰王.最起码.杀了林文渊! 皇帝注视着太子闪烁着希望的眼睛.脸上的愤怒慢慢消失了,他还活着,他的儿子们在皇位继承权的争夺上却已经是残酷激烈.你死我活!这让他感到了一种由衷的愤怒和羞辱。他知道,将来太子和秦王为了争夺皇帝的宝座.极可能进行一场血腥的杀戮。尽管他自己也是在杀了亲兄弟之后才登上王位的,但他仍旧在竭力维持他们之间的平衙.因为他知道,这样的平衡.对自己来说.意味着效忠与安全。所以他的脸上反而露出一丝笑容:“一个人证和一本账册根本说明不了什么,人证可以伪造,账册同样可以,太子,你不该这样轻信别人.更不该随便怀疑你的弟弟。” 太子的脸.在这一瞬间变得雪白,口中讷讷不能言.他知道自己该退出去.可是这好不容易得到的证据让他不愿意就这样轻易地放过秦王.所以他大声地道:“父皇.当初的事情并不是无迹可寻.儿臣相信一定不只是林文游,没有主帅的支持.他怎么敢” “太子!“皇帝疾言厉色地喝止了他.太子住了。,眼睛里充满惊惧。皇帝在心里叹了口气,若论起刚毅.太子不及秦王,若论起智慧,太子不及燕王,可他是自己的嫡长子,更重要的是,他还有一个聪明智慧的儿子.想到这里,皇帝叹了口气,表情恢复平静:“你下去吧。” 太子无奈地退了出去,他从皇帝冷漠的表情意识到,所有人都紧紧盯着大殿里那张闪着夺目光彩的龙椅.却忘记了他们的父皇还精神振奋地活着.他尽管忧虑疲惫,却并没有迅速衰老,岁月给他添加的最多的东西.是多疑,这种多疑,让他根本不肯信任任何人,尤其是自己这个太子。 送走了太子,皇帝感到疲惫,在这样的时候他总是会想起玉妃.所以很快.玉妃被召了过来。 玉妃确实很得宠,皇帝甚至容许她在适当的时候出入御书房,曹玉知道,自己的年轻、知礼.甚至不知不觉之中流露出的那种带着孩子气的稚嫩和天真.在皇帝的眼睛里.都是很可爱的。而她.也知道什么样的情景下,自己要以什么样的面貌出现。她一踏进去.便看见皇帝独自一人对着一盘昆山美玉制作的棋盘.默默沉思。 皇帝抚弄着手中的棋子,面上露出难色,眼看自己的期盼已成困兽之争,手中的棋子当真下也不是.不下也不是.思来想去,不禁恼怒.“真是岂有此理!”他把棋子往棋匣里一掷,显然心情极为不佳。 玉妃知道他心情很差,稍微想了想,便从旁边的内监手中接过三丝炖燕窝,亲自捧到皇帝面前。皇帝抬起头,微微诧异,她微笑着道:“刚才在宴会上,陛下都没有动筷子。” 皇帝脸上露出一丝笑容,眉头也舒展了许多:“你真是细心口”说完,他就着玉妃的手尝了一口,点头道”,联自己都没有留意到,你却放在了心里。” 玉妃微微一笑,温顺和婉地道:“陛下的心思在万民福杜里.在治国之道里,却唯独不在您自己身上.您时时委屈了自己.却不知道臣妾是怎样为您牲心......” 皇帝的笑容更深了些,轻轻伸出手,揽住玉妃的纤腰,欣慰的道:“联知道你贴心.” 玉妃容色婉转,笑容妩媚地道:“能够陪伴在陛下身边,是臣妾的福分。,.她的脑海中.不由自主浮现出之前母亲进宫的那一幕.在屏退了宫人之后,曹夫人凑到她耳边,交代道:“趁着陛下宠爱你.你要为你的弟弟谋一门好婚事......” 曹夫人的意思是.希望曹玉寻个合适的时机向皇帝进言,请他亲自为曹荣赐婚,以公卿之女许之。 公卿之女.....父母和弟弟还真敢想.曹家是什么样的人家,不过是凭借了自己得宠才得上青云,所谓的国丈、国舅也不过是戏称,这世上谁才是真正的国丈.只有皇后的父亲才有这样的殊荣。可自已的家人.却将这一切当成了理所当然的事情。当然.曹玉很清楚地知道,曹家无异于是新贵,然而在传统的世家中却只是被人瞧不起的暴发户。用与公侯之间的联姻来巩目地位.于曹家大为助益,对自己也很有帮助。可是,曹家这样的地位,要娶公卿之女,恐怕很难。 所以,她从来也不敢向皇帝提起这样荒谬的言语,生怕因此招来祸患。可是,弟弟曹荣却亲自进了宫.将一件事情告诉了她.这才让她对此事微微有了些把握。 她轻柔细语之中,将自己的请求说了出来。 “你弟弟?”皇帝将燕窝突然榈在了桌边.目光中流露出一丝审视。 玉妃的心中十分警惕,脸上的笑容却很和煦:“是臣妾的弟弟曹荣.陛下上次还见过的。” 皇帝淡淡地问道:“他为何突然求娶兵部尚书之女?” 玉妃知道,如果自己让皇帝觉得曹家是看中了林文渊背后的镇国候府.他一定会生出不好的想法,所以她微微笑着,不动声色地叙说着曹荣无意之中见到林元柔.又是怎样被她的风姿所迷惑.两人又是如何的一见钟情。青年贵族男女私相授受.原本是不被容许的,可是深知皇帝性格的玉妃知道,说这样的话反而更容易获得谅解。 皇帝沉默了很久.盯着玉妃一言不发,最终.他的目光落在了棋盘上,半晌,只微微一笑:“你是说.他们是彼此有情?”没等到她开口回答,他的面上已经带了一丝嘲讽:“一个兵部尚书的千金,会随便与一名男子产生情愫?你怎么会相信这样荒谬的话?” 玉妃的脸上露出一丝惶恐:“臣妾原本也是不信的.只是臣妾那愚钝的弟弟竟然拿出一双绣鞋和..说是定情信物.由不得臣妾不信。” “玉儿帆“皇帝闻言.并没有抬头看她.只是叹息。长久默然,终于轻声道:“联和你说过.联活着一天.你们曹家就会有一天的风光.便是联百年之后,也会为你作出妥当的安排.你不必这样心急。” 显然,皇帝并不相信自己的说辞.很快怀疑到了利盖之上。玉妃一怔.心头一热,顿时几分委屈.却也无从分辨,因为她又何尝没有此心!只是当着皇帝的面,这是决计不能承认的! “您误解了。臣妾并非为了曹家,只不过想成全弟弟的一片痴心罢了。”玉妃的泪水慢慢流下来,缓慢地流淌过美丽的脸颊,满脸的愧疚与惊惶”,臣妾亦有自知之明.曹家很是微末,林小姐却是出身公侯之家,虽非镇国侯的女儿.却也是高不可攀,臣妾原本心中一直惴惴.不敢向陛下请求.可实在抵不过弟弟的哀求,如今这番请求,实在怜悯他的一片真心.....”一言至此,她跪倒在地.低头道,”原先只是想,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家世再好也比不过两情相悦,如臣妾这样陪伴在陛下身边.便是身为女子最大的福气了.没想到陛下误会.....”说到这里.她的语声微带苦涩.”臣妾惶恐.让皇上为难了。” 皇帝一愣,脸上的笑容反而更柔和了些.上前扶住她,低声道:“起来吧.你不必想太多.联没有别的意思。”然后,他沉吟片刻,又道:“这事联放在心里,尚需考虑一二。” 玉妃心中一喜,脸上却不敢流露出来.小心翼翼地道:“臣妾谢过陛下。 皇帝笑道:“好了.不提这些事情,来陪胶下棋吧。”他往棋盘上一指,笑道:“联要考考你,你看下一步该如何?” 玉妃向棋盘上迅速掠了一眼.道:“陛下运筹帷幄,臣妾岂敢妄言。”皇帝微微一笑.道:“无妨,你且下来。” 玉妃反复看了看.最终抬起手.轻轻拈起一子,就落在棋盘一处,皇帝一怔.而后突然大笑道:“好!好!爱妃这一子走得甚妙啊!” 玉妃这一颗棋子下去,原本被困困的棋局顿时解了围,呈云开月明之势。 玉妃谦卓地笑:“陛下别笑话臣妾了.不过是无心为之。” “难怪人家说,有心栽花花不发.无心插柳柳成荫.爱妃这一次的无心之棋.倒让联的心中豁然开朗。”皇帝的笑声越发洪亮,玉妃微笑地看着他,脸上还是一派平静.眼睛里却流露出疑惑。 不过是无意中的一手棋,就能让皇帝这样高兴吗......明远堂 林元柔将那晚发生的一切告诉了蒋氏,哭诉道:“娘.你要为我做主一“你们下去。”蒋氏挥手屏退众人.林元柔脸上哭的更伤心.又道:“娘.她欺负我,不就是欺负您吗?您想想看.她现在是老太君跟前的红人.比我们这些正经孙女还要金贵些.如今府里头的下人哪个不说她端庄温柔、大家风范,谁心里还有我这个大小姐?” “不过是寄人篱下,还能翻出天去?”蒋氏笑道,“你也太多虑了。”林元柔哼了一声:“娘,可不是女儿说她不好,她昨晚说爹爹是庶子.为什么要死赖在镇国侯府不走,为什么不分府单过,还说咱们就是凯觎镇国侯的位子.骂咱们才是真正不受欢迎的人!”她压低幽怨的声音.“我只是气不过,欧阳暖羞辱我就罢了.为什么还要羞辱爹娘?” 蒋氏眉头皱紧.脸上终于露出一层薄怒:“她当真这么说?” 林元柔目光一转.肯定地道,“女儿绝对不敢胡说.当时两个丫头都在,她们也都亲耳听见了。娘,我知道您不屑与她为难.但她如今可是得寸进尺地爬到咱们头上来了,如今长房得势,指不定她有多么得意,娘,这种人可不能任由她这样猖狂啊!“ 蒋氏冷然道:“你要我现在就动手?” 林元柔不置可否.只是接着道:“娘,欧阳暖。出狂言这件事咱们暂且不论,她正是年轻貌美.老太君又那么偏爱,只怕将来还不等我嫁给泰王世子.她反倒攀上高枝了,.....” 蒋氏脸上一愣,口中不由自主冷笑道:“她想得倒美。” “女儿知道如今说这些太早了些,只是,”林元柔叹了口气,“她生得妖娆,又工于心计.只要林元馨嫁给了皇长孙.她再跟着沾些光,不愁嫁不得亲王世子.…“”她看了一眼蒋氏的神色,又狠了狠心.面上作出忐忑的模样道,“其实女儿还有一句话没敢告诉娘.欧阳暖她昨天还说,娘你是内阁家的女儿没错,却也不过是个“心她说到一半,不再往下说了。 蒋氏心中一动.立刻问道:“是个什么?” 林元柔忙接着道:“娘,她心…您不过是个庶女!” 蒋氏的神色一下子大变,站起来恶狠狠道:“她竟敢这样说!” 林元柔点点头,似乎十分惶惑:“她还说,爹是个庶出的,娘你也是,我这样的身份自然也高不到哪里去….””就说到这里,蒋氏猛地将桌子上的一整套瓷杯全部摔在了地上,哗啦一下变得粉碎.“这丫头太无礼了!”蒋氏怒声道.高傲的眉眼终于忍不住流露出愤恨的神情。 在她而言,人生最大的隐痛就是庶出.偏偏又嫁了个庶子!欧阳暖简直是欺人太甚!暴怒之下,她已经顾不得去看林元柔嘴角的冷笑,只来回在屋子里踱着步子。 林元柔再接再厉地道:“她心眼毒辣也就罢了,偏偏还有众多人替她出头。娘你想想看,林之染对她简直是千依百顺.林元馨也是三天两头往梦雨楼跑,简直像是着了魔一样,如果任由这种情形发展下去,咱们还有立足之地吗?”她这一番话说的似是而非,真真假假.明明逻辑上很有问题,然而蒋氏却深信不疑。 “我想她欧阳家好好的千金小姐不做,反倒在老太君跟前装乖?原来是个暗藏祸心的主!”蒋氏雪白的牙齿咬着嘴唇,眉梢已露狠色。 林元柔道:“娘,欧阳暖不仅有祸心.性子还极为狡猾.有她在府里一日.咱们要千万小心口“ 蒋氏点了点头.正要说话.就在这时候.林文渊突然怒气冲冲地从外面走进来。 蒋氏皱皱眉头.示意林元柔不要再说了,很快换了一副笑脸迎上去道:“老爷,今天怎么这么早回来。” 林文渊却不理她,兀自去桌子前面坐下,猛的看见地上一地的碎瓷片,脸色更加阴沉,厉声道:“这是干什么!” 蒋氏看了一眼.笑道:“只是柔儿说错了话,我心中不快,才削 林文渊充满怒意地瞪了林元柔一眼,那目光似有无限怨毒,林元柔吓了一跳,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事情惹怒了对方。 蒋氏看情形不对,脸上的神色刻意放缓.语气也十分温柔,软声说:“你今天是怎么了,女儿又没有得罪你,怎么眉毛不是眉毛眼睛不是眼睛的...“怎么了?!哼!“林文渊的目光幽冷,猛地盯着林元柔.那目光极为可怕.“有人来向你的好女儿提亲了!” “好哇!泰王这么快就提亲呀!”蒋氏刚要高兴,突然想到了一点,不由自主皱起了眉头.“可如…世子的婚事,不是要等陛下赐婚吗?” “是曹家!”“哪个曹家?” “曹荣!当今圣上宠爱的玉妃的弟弟!“林文渊的这一句话.几乎是从牙齿里一个字一个字蹦出来的。 “这怎么可能!”林元柔惊呼一声,曹家怎么可能来向自己提亲?!这简直是匪夷所思! “我还当是怎么了,原来是为这件事,老爷何必动怒.这样的跳梁小丑,怎么配得上咱们柔儿.您找理由回绝就是了.还怕找不到借。么.“…”蒋氏的眉头舒展开来,带着笑意道。 “说得容易,总要再三思虑,权衡利弊……” 蒋氏瞪大了眼睛盯住丈夫,她记得清清楚楚.不久前丈夫还对自己嘲笑那曹家不过是仗着裙带关系才会青云直上.十分叫人瞧不起,怎么今天口气却变了。 “您这是怎么了? “曹家毕竟后面有玉妃撑腰,我们要拒绝.总得有个像样的借。。” “这有何难,八字不合,齐大非偶.多的是法子。”林元柔突然幽幽地说了一句。 蒋氏脸上满是笑容.但眼睛已经不笑了:“父母议论婚事,哪儿有你女孩家说话的地方!还不退下!” 林元柔看了一眼父亲阴沉的脸色.行了礼后乖乖出去了。 “没那么容易,曹荣虽蠢,他爹却不是蠢人.若没有把握,他根本不会开这个。,我只怕是——他们还有后话。” 蒋氏不笑了,认真地道:“那老爷快去请秦王,尽快向陛下提世子的婚事吧!,. “当真是妇人之见.目光短浅!”林文渊拂袖而起:“你当我不知道吗!只是秦王殿下近日连连受到陛下斥责.却又不明缘由.他这个时候怎么会去触霉头!唉.都是你这女儿不好,没事出去乱跑,叫这样的登徒子看到.简直是伤风败俗!”林文渊并不知道.林元柔的绣鞋已经落在了曹荣的手中.他若是知晓.只怕更要气死。 “这能怪柔儿吗?许是上一回大公主的赏花宴,去了不少人.被那人看到了也不一定。”蒋氏的细眉皱了起来:“秦王不行,也可以让别人开口向陛下提起。徐贵妃是秦王的亲生母亲.不如请她开口.....”. “不妥,不妥。”林文渊背着手,站在那里连连摇头。 “有什么不妥!这可是天大的好事,若是你不早点下定决心,陛下起了旁的心思,这世子妃可就落不到咱们女儿头上了!” 林文渊的眼睛里刹那间闪过一道光亮,又很快消失.仍在缓缓地摇头。蒋氏生气得直跳起来,用低沉的语调急促地说:“你装什么哑巴!明明心里什么都明白.就是不肯讲.还要逼着我讲!”....咱们大房和二房之间势如水火.那老太君尽力维持你大哥的性命.又误何容易?你的才能早为皇上认可.欠缺的只是亲王的支持了。把柔儿嫁过去,从今往后就能得到秦王的鼎力支持,你还会在兵部尚书的位置上做一辈子吗?......” 林文渊看着蒋氏.精明的眼睛里却是闪烁不定,他在犹豫,这个时机开口.是不是最好的.”再等等吧!再等等看!” 蒋氏立刻压不住火气,一手指着他,气得说不出话来.又突然坐回椅子上,冷冷地说:“随你吧!如今连你那个外甥女都嘲笑到咱们头上来了,说你我都是庶出的.柔儿也高贵不到哪里去!哼!你还要让人家看多久的笑话!你还要我们母女承受多少的羞辱!没用的男人.早知如此,我嫁猪嫁狗也不会嫁给你!” 林文渊猛地一转身,一双眼睛气的血一样红,突然狂怒地冲到蒋氏跟前.一把揪住她绣着金梅的前襟,拴开巴掌”,啪”地抽了她一耳光。 蒋氏一下子惊呆了,她虽然是庶女.嫡母却没有亲生女儿,便将她养在膝下,从小懂事以来.也没人敢动她一手指头! 她登时就要大怒起来.可是只对林文渊看了一眼.便愣了。林文渊的脸上充满了愤恨,那庶子两个字深深刺痛了他的神经,他的面孔被这种愤怒刺激的几乎变了形.大。大。地喘气,全身在微微发颤。 霎那间.蒋氏的怒火一下子平复了下来,她慢慢走到丈夫面前,轻轻地拉了拉丈夫的衣襟,小声叫道:“文渊,时不起,是我错了......”林文渊看着她,目光冷凝.却一个字也不说。 蒋氏哭泣:“这都是被欧阳暖那个贱人气的.她嘲笑咱们的亲生女儿,欺负她羞辱她,我是心里难受啊!” “欧阳暖!欧阳暖!她竟敢说出这样的话!”林文渊的身体慢慢平静.脸色却变得更加苍白.阴沉的眼睛里头似乎有一团火焰在燃烧,”你瞧着吧.很快我就让她再也说不出话来!” 蒋氏猛地抬头.惊骇地看着林文渊...... 对于镇国侯林文龙,欧阳暖早已没有太多的印象,她只记得.他性情十分温和,行事却和老侯爷一样刚正不阿.很小的时候总是喜欢将她抱在怀中,教她看字帖,对她的疼爱几乎超过了亲生女儿林元馨。她知道,其中多少有些移情的作用,然而直到她伤重.也没有能再见到他.足以见得,他真的病得很重。然而,六月十四是镇国侯的寿宴,他必须出席。这不只是为了镇国侯府的声誉.也是为了震慑住在不知名的深处涌动的暗流。 六月十二.镇国候府从宫中请来了一位太医。这一次.老太君带了欧阳暖一起去了静心阁。 静心阁是林文龙养病的地方,欧阳暖扶了老太君一步步行来.却不知静心阁里面是这样的幽深,她们通过层层的门才到了内室.刚一入内.就闻见一丝一丝挥之不去的药香,沉沉缈缈似一缕叹息.无端令人心境转冷。 沈氏迎上来.突然看见欧阳暖.目光微微闪动,老太君拍了拍她的手.她叹息一声.终究没有说什么。欧阳暖对沈氏的迟疑视若不见,只低声请了安.便和林元馨站到了一起去等候着。 最后一层烟罗纱帐后面,烛光转柔,映出一个朦肌人影,太医正隔了帷幔为林文龙诊脉,一面细问病情。 太医将林文龙的病情与起居向婢女们——问清楚,又拿了以往的药方子来看,出来时候却是面色凝重,良久未发一语。 林元馨在旁看得心惊,沈氏皱起眉头,老太君却恹恹地闭起眼,仿佛全不在意,这一切.让欧阳暖心中升起了不好的预感。 沈氏快步走上去.欧阳暖只听见她身上环佩之声凌乱摇曳.心中不免叹息.关心则乱,大舅母完全不顾素日仪态.可见她是整个心思都放在了舅舅的身上,只听到沈氏语声急切:“李太医,如今怎样.你且照实说!” 李太医的脸上,露出欲言又止的表情”,这.....侯爷依赖药石过久.寻常药已对他的病症无效,我只能开几服温中补养的方子,然而他身体虚损,恐再难抵受.一旦肺腑俱损……”太医额上不由自主冒出豆大汗珠.不敢将凶言出口。 “究竟还能熬得多久?”寂静的屋子里.突然听到老太君这样一句话.听来不由得令人触目惊心口 沈氏顾不得避忌,再三追问:“请您直言吧。” 太医惶然道:“少则三月,多则一载。” 众人心中虽有准备,仍是如遭雷击。 只有老太君.长长叹一声气.语声喑哑地缓缓追问:“没有别的法子吗?” “如.....李太医再三沉思,终究是摇了摇头。 屋子里一下子陷入死一般的沉寂.欧阳暖一言不发.暗影遮蔽了脸上的神色,使得她此刻静谧得仿佛一尊黑暗中的玉像.她算计得了人心.却算不了天命,这一切和前生一样.终究不能避免大舅舅的早逝,.... 天上似有一双无形的手.扼住了她的咽喉.叫她难受得说不出话来。 就在此刻,林元馨握住了欧阳暖的手,紧紧地,像是要将她的手死死嵌入掌中,欧阳暖看向她,只见她对着自己勉强一笑,眼中却有泪水滚落。欧阳暖别过脸.一时间手足冰凉,遍体都似冰刀在害,痛入骨髓,却流不出一滴血,再不忍看那凄楚笑容。亲人的生离死别,足以痛入骨髓,林元馨这样的笑容,笑得令她揪心地难受。 青衣的婢女走出来.面容肃穆:“老太君,夫人.侯爷请你们进去。”老太君对着沈氏点了点头,沈氏急忙擦去了眼角的泪水,匆匆整理了一下微微乱了的鬓角.这才和众人一起进去。 帘幕被轻轻挂起.欧阳暖终于见到了卧床不起的林文龙。他静静侍在靠枕上.并不似她以为的那样奄奄一息.反倒有些笑容.只是脸色苍白如纸。他的目光在他们的脸上——望过去,竟然先对着欧阳暖招了招手:“你是暖儿吧。” 欧阳暖站在原地.竟然忘记了自己应该走过去,林元馨轻轻放了手:,.暖儿,我爹在叫你。” 欧阳暖一怔.不知为什么,走过去的时候双腿有些发软,林文龙的眼神有一瞬间的明亮.像是即将熄灭的星火最后的灿烂,然后他伸出手.轻轻握住她的,脸上的笑容很平和:“你和清儿长得真像啊。” 这样的一句话.让沈氏不由自主看了老太君一眼,夫君与小姑是嫡亲兄妹,自小感情极为要好,老太君在这个时候让欧阳暖来见林文龙,是想要安慰他么...... 林文龙的这双手很修长,指尖有微微的薄茧,想来也曾握过笔执过刻.此刻却消瘦如削.苍白肌肤底下隐现血脉。欧阳暖握住他的手.只觉得他的手冰凉冰凉的.而且软绵绵的没一点力气。重生之高门嫡女txt下载 林文龙目光流露出一丝哀伤...”.良久.终于颤声开口:“可怜的孩子。欧阳暖听他提起母亲的名字,又说自己可怜.有一股热流骤然涌上,眼底喉间尽是涩痛.她狠狠咬唇,苦咸滋味漫进唇间,竟不知何时落下了泪。看见林文龙,不由自主便想起林婉请,第一声哽咽之后.再不能自已,诸般隐忍都成了枉然。 “舅舅......”欧阳暖的声音支离破碎.夹缠了哽咽,浸透了泪水.字字句句都是凄楚,听着竟不真切。 一直默默站在最后的林之染心头一跳.眼里心里.只是她的泪颜,她竟如此悲伤吗?林之染走上去,想要扶起她,然而欧阳暖陡然一惊.拂去了他的手。此刻.她的聪慧、淡定、骄傲尽化泡影.她惊慌失措,在林文龙悲悯的眼神之中显出狼狈原形,也不过是个低微的弱小女孩。 林文龙笑了一笑,猝然紧抿了唇.胸膛剧烈起伏,将一阵呛咳极力隐忍下去,然后.他勉力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如同在抚摸一个哭泣的孩子,”不要哭。”他只说这么一句,林元馨却一下子扑倒床边,紧紧拉住林文龙的袖子:“爹爹。”她的眼泪,比欧阳暖的还要肆意,仿佛要将一切悲伤都哭出来。 “一个都不许哭!”就在这时候.所有人只听见老太君的声音冷冷的响起.欧阳暖陡然一惊.下意识地转过头.怔怔看着老太君。 “像什么样子!都把眼泪擦干净!”老太君的眼神黑沉沉的,带着一种令人心惊的严厉。 这是第一次.外祖母对自己这样严厉,欧阳暖明白.因为自己失态了。身为一个名门闺秀,哪怕是泰山崩于面前,也不可以放声大哭.这不仅仅关系到仪态.更是世家女子的气度与骄傲。 她默默擦干了眼泪.拉着林元馨站到一边去,林元馨的眼泪还在流着.却已经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之染.你过来。”林文龙的眼神很眷恋的在欧阳暖和林元馨的身上停留了片刻,最后停留在林之染的身上,轻声说道。 沈氏的眼泪还留在眼睛里.不敢落下来,老太君却已经命令所有人都退出去,让他们父子说话。 走出内室的时候.欧阳暖隐约听见林之染说着”太子”、”燕王”、”林文龙,.云云.....”比惚似芒刺入耳,她微微定了定神.快步走了出去。 说完了该说的话.林文龙突然问道:“你的婚约呢?”林之染凝神看着他,脸容上浮现了一丝抵触,极其轻微。“我这一生,没能担负起自己的责任。”林文龙微笑地说,林之染的面 孔刷的白了,神色逐渐哀戚.只觉得父亲的话如同一把匕首刺进了自己的胸膛.分明觉出骨肉劈裂,血雾喷溅。林文龙却恍若未觉,只是微笑着说下去:“答应我.你会做到。” 林之染迟迟没有回答。 林文龙突然定定看着他.目光变得越发严厉,犹如藏了几十年的利刃陡然出鞘,照人双目.在那一瞬间.林之染的头轻轻低落下去,他并非摄于父亲的威势.而是他深深知道,眼前这个人,已经时日无多了。 “是。”他听见自己这样回答,然而声音冰凉,却浑然不似从自己的喉咙之中发出来的。 ——————题外话—————— ….”其实这一章节有两个内容不必写的,比如皇帝和太子的对话,但是有童鞋总是追问陈景睿怎么还不行动.于是有了这一个部分,其实我不写.大家应该也知道.扳倒兵部尚书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还有一个情节是林文渊与蒋氏的对话.但是不写下面的情节会不完整,所以也写出来了,而且这段对话之中已经透露出林文渊要动手的意向了.”...这种文真的很麻烦,如果一掠而过大家不明白,如果写节奏又会变慢的。 086 欧阳暖拒婚 从静心阁出来.林之染闭门不出,在墨玉堂足足呆了三日。林元馨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两次上门去.都被婉拒。她不知道父亲究竟和大哥说了什么.心中很是疑惑忧虑.每当这个时候.她便会去梦雨楼。 “暖儿,你说父亲究竟和大哥说了什么?为什么他这几日如此反常?”林元馨穿着玉色绣折枝堆花的春裳.浓密的发丝轻轻挽起.发髻上只有一支通体晶莹的碧玉凤钗,看起来十分明艳动人.只是她脸上的神情,却带了说不出的困惑。 欧阳暖坐在窗下,身着浅浅的湖绿色春裳.领。绣着淡淡的一朵白色玉,兰花.整个人沐浴在明媚的阳光里,带着一丝清丽动人的气息。她原本正在抚琴,闻言也没有回答,只淡淡拨动了一根琴弦,古琴发出动听的一声.随之流畅的乐曲从她莹白的指尖流淌而出口 “暖儿.你怎么不回答我!”林元馨皱起眉头.目光之中的疑惑更深。欧阳暖微微笑了.手下的曲子放缓,慢慢变得柔和.悠扬,带着一种古朴的气息.她抬起头看着林元馨.微微吟道: 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据。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投我以木李,报之以琼玖。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林元馨的心中一动,想起这首诗的意味,不觉开口:“你是说,我爹和大哥谈的是他的婚事?”她想了想,却摇头道,”这不可能,大哥的婚约是早已定下的.若父亲果真提起.他又为何不高兴呢?” 欧阳暖手中的琴音一顿.林元馨向她望去.她却垂下眼眸,轻声叹息道:“这一点.却是我也捉摸不透的了。” 人心难度.她纵然猜得出大舅舅的心思.却未必猜得到林之染为什么不高兴。毕竟大舅舅命悬一线,心中牵挂的难免是子女的婚事,可是林之染呢?又为什么不悦? 就在此时,红玉掀开殊帘.进来禀报:“大公子来访。”欧阳暖和林元馨对视一眼,目光之中都有些微的疑惑。 林之染从外面大步走进来.依旧是锦衣玉冠.器宇轩昂.身影在明亮的阳光下显得格外高大.却不知为什么.俊逸的面容却比往日多了一分心事重重。 林元馨站起来.看着自己的大哥.不知道为什么.有一瞬间说不出一句话来。 林之染淡淡看了她一眼,目光之中流露出些微的温情:“刚刚遇到母亲.她在到处寻你。” 林元馨刚想要说什么,林之染的语声已经带了一丝疲惫:“快去吧“林元馨站在原地,不自觉地看了欧阳暖一眼.她的面色如常.只是眼中也和自己一样,微微露出疑惑。林元馨并不迟钝.她看出大哥要和暖儿单独说话,心中突然升起了一种奇怪的念头.然而.这样的念头却让她惊惶.所以她强笑着,快步走了出去。走过珠帘的时候,她借着红玉为她拨开珠帘的瞬间,悄悄回头看了一眼,却见到林之染已经走到欧阳暖的身边.她心中一惊,几乎觉得自己窥破了什么秘密,加快脚步走了出去。 “暖儿,这把琴用的可还顺心口”林之染看着欧阳暖.漆黑的双目中浮现出一丝复杂.口中的语气却很淡,淡得任何人都听不出丝毫的情意。 这一把海月清辉,是前朝的名琴.琴身刻寸许行草”海月清辉”四字.造型浑厚优美,漆色璀璨古朴,断纹隐起如虬,铭刻精整生动,金徽玉轸、富丽堂皇.琴音更是响亮松透饶有古韵.非凡琴所能企及。欧阳暖看着林之染的手落在琴弦上.便自然地收回了手.笑道:“当然.多谢表哥的美意.要寻这把琴,只怕费了你不少心思。” 林之染垂首,目光专注地落在琴身两旁刻纹上,那上面用隶书刻着”巨壑迎秋,寒江印月。万簌悠悠.孤桐飒裂”十六字,他低声道:“不过是表达心意罢了。” 欧阳暖一震,只觉得他的话中有话.瞬间想到他这几日的反常和此刻的表现,心中不由得一惊,几乎要立刻站起来.却只能强自按捺,脸上露出一个淡淡的勉强笑容:“表哥为爵儿找到一把名弓.又对我如此厚爱.我们姐弟当真铭感五内。” 这话说的十分客气疏离,林之染凝神瞧着她.眸中有流光闪过.大有伤神之态,手不自觉的抬起,似要抚上她的鬓发。 欧阳暖一怔.感觉一阵热血涌上心头.脸突然就红了.只觉得周遭那样静.偶尔风吹过,几乎可以很清楚地听见彼此的心跳声。她突然之间什么都明白了!在那一瞬间,欧阳暖下意识地,轻轻避开了他的手。 林之染聪明之极,也骄傲之极,他看出了欧阳暖的退缩,亦懂得了她的避忌.手停在她发上一寸,终究落不下去.久久.手握成拳。 欧阳暖的声音十分清冷.带着一种难以捉摸的寒意:“郑小姐温柔体贴.素有才名.当是表哥的良配。” 她想要用和婉的语气将这句话说出.因为在明白林之染心意的此刻.她虽则感激,却绝不可接受。这一生一世,身体发肤,早已不属于自己,这样一想,她的语气变得冷了许多。 “你果然猜到了”,林之染凝望她的目光多了几分眷恋与痴意.然而终究被牢牢的压抑住”,可是我没有见过她,也不喜欢她。” “可是你们早有婚约,她注定是你的妻子。”欧阳暖的声音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刚才的冷意仿佛只是林之染的错觉,他轻轻点头,语气里带了一丝自嘲:“是祖父为我选定的妻子.不是我心爱的女子。” 林之染从来都是风度翩翩,万事在握,意气风发,欧阳暖从未听过他用这样的语气说话,然而她听着.却缓缓生出一丝悔意,其实自己早该察觉的.他与她.原本只是亲人,是兄妹,是盟友,他何时竟然对自己起了这样的心思呢?也许,她根本就不该来镇国侯府养伤,这两个多月的时间.竟然给了他这样的错觉。 欧阳暖看着他.目光冷淡,”表哥若有心爱的女子,将来可以纳她为妾。 林之染的目光突然转冷:“她,绝不会为人妾室。” 欧阳暖轻轻”哦”了一声.叹了口气:“那只能说.你和那位女子没有缘分了。” 林之染望着她.语气淡淡,却有一种难以想象的执着”,我会向郑家退亲。” 退亲?欧阳暖心头猛地一跳,眼中蕴了一点震惊之色,深深望进他的眼中,却见到他的眼睛里竟清晰地倒映出自己的影子,她半响默然。林之染的性格她很清楚.他的抱负她也很明白,向郑家退婚的后果是什么.他一定预料得到,然而他却还是说出了这句话,在重重考虑之后......纵然心如铁石,她的心底.却也因为这样坚定的决心谦生出一点稀薄的暖意。经历了前一世苏玉楼的无情.欧阳暖对于男子,已经不再仰望了,婚姻对她而言,只是一件将来可以晋身的阶梯,这样的自己,早已无力负担如此的真情。 她心念一定,脸上反而露出一丝笑容:“看来表哥真的很喜欢那名女子,你退亲之后.是要娶她为妻吗?” 林之染定定望着她.目光无比专注.”是.我要娶她。” 欧阳暖轻轻一笑,笑容中却带了一丝淡漠”,我很同情那名女子。”林之染目光一凝,几乎带了失措:“为什么?” “因为表哥并非真心爱她,而是害她,”欧阳暖停一停,认真地瞧着林 之染”,爱之过度则为害,更何况,表哥用错了方法。”林之染瞧着她,静静道:“我错了吗?” 欧阳暖点点头,肯定地道:“表哥退了郑家这门亲事,再行另娶,会有三个害处。一是无缘无故退婚,流言蜚语四起.镇国侯府正值风尖浪。,万不可引人非议。二是男子薄情退婚,女子却极易被人怀疑.表哥,你若退了郑家的婚事.别人也许不会过于苛贵你.却会怀疑那郑小姐,说她德行有亏或是身染恶疾,否则你怎么会突然退婚。三是无故退婚.上下失和。大舅舅身染重疾.老太君年事已高.便是口中不说,心中也会对表哥爱慕的那位小、姐存了隔阂.你愿意让她一进门.就面临家人离心、满城风雨的局面吗?你若真心喜爱她.该如何面时她?这岂不是一种莫大的伤害?” 林之染的目光渐渐凉下去,唇角却依旧含笑”,暖儿,你很聪明,却凉薄如斯。我不明白.你为何什么都知道.却还说得出这样的话。” 欧阳暖心中一震.脸上虽然还是带着笑容,清丽的脸庞却被倏忽之间滑进的阳光照的明暗未辨,她看着林之染,缓缓摇头”,表哥,我是为你好,为那个女子好,也为镇国侯府好。若是大舅舅身休康健,表哥的心意.自然会被成全.你的抱负,自然也可以徐徐图之。然而如今他身染沉疴,危在旦夕,暖儿说一句忤逆的话,一旦舅舅身去,表哥你又犯了大错.大房自然会被夺爵,爵位最后会落在谁的身上.全凭上意!若是圣上属意林文渊继承爵位,到时候,你如何自处?你。。声声说真心爱那位小姐.又能给她什么?已故镇国侯爷长媳的身份吗?” 林之染默然领首,眼中多了几分风霜之色.”你说的没错,我什么也给不了她。” 若是他拒绝了这门婚事.兴济伯府一旦闹起来,于他的名声大有损害.到时候得益的只有林文渊,这一点,他比谁都请楚....他微微闭目凝神片刻.陡然睁开,却是一片锐利的冷芒:“我可以令郑家自动退婚!” 一时之间,厅内几乎是一片死寂。欧阳暖的心口沉沉的发烫.喉头微微发痛,几乎说不出一句话来。 林之染看着欧阳暖,目光冷然,可是他的心意.却毫无阻隔地传到了她的心中。她知道.对方是认真的。林之染并非鲁莽之辈.他若说有法子能令郑家主动退婚.就一定有把握,主动退咖...什么样的情况下堂堂兴济伯府会主动退婚!除非是女子名誉败坏,不堪良酌.....她知道.林之染从不是心慈手软的人,他若做.就一定会做到无可转圈的地步!若换了其他女子.有人肯为她不惜违背良心道义.行逆德损寿之事.可能会欣喜不已.然而他却不知道,这句话在她心中引起一阵淡淡的隐痛.几乎令她站立不稳!心思回转.刹那分明,焉知当初苏玉楼不是为了成就他和欧阳可的婚姻.才设计陷害自己,只是他们的手段更恶毒,硬生生断送了她的性命!林之染若果真做出这种事,和苏玉楼又有何差别!她纵然冷血无情,却还没有到漠视一个无辜女子重蹈覆辙的地步! 欧阳暖缓缓坐回原位,身上一阵阵发冷,嘶哑了声音,沉沉道:“表哥是想要逼死郑小姐么?” 林之染目光雪亮如刀.却没有丝毫的恰悯:“为了得到心中所爱,我是不得已。” 不得已?为了你们的心头爱,就可以逼死无辜的女子?欧阳暖笑:“恕暖儿多嘴.表哥您有问过你喜欢的那位女子,她的意思吗?” 林之染的目光沉静到底”恍若幽深古井。他牢牢盯着她,一字一字道:“若我有心.她必下嫁。” 他竟然如此笃定!欧阳暖转过头.看向在风中微微颤动的珠帘,那重重的帘影,犹如一颗颗泪珠,悄无声息地流淌了一地,她随手捋平自己的衣带.缓缓道:“她不愿意!,. 林之染便是一怔.目光之中的寒意突然大盛。 欧阳暖猛地起身,她的眼中有晶莹的泪光.声音却坚定无比:“欧阳暖若是那名女子,定不希望自己的婚姻尚未缔结.就沾染不祥之兆!” 林之染的面庞上渐渐浮起一层讥消之色,”看来,小小的镇国侯府,表妹还是看不上了。” 欧阳暖平静抬头注视着他.眸色如波”,恰恰相反.镇国侯府和老太君在我的心中.比欧阳家要重要百倍,正是因为珍视,我才不能轻易毁去表哥的前途,毁掉所有人的期望!” 林之染轻轻地笑了,那笑容带了几许自嘲.显然是并不信任。 欧阳暖看着他.句句发自肺腑:“若是表哥喜爱的那位姑娘心无挂碍.能求得一心人、白首不相负,比任何的荣华富贵、名利地位都必要令她心动!但是,若她肩上另有重担,心中另有别情,自然不能接受表哥的这番心意。能得到表哥厚爱.她若得知也必将心中感动.然而这世上并非只有男女之情.更有兄妹之爱、亲人之爱,若表哥真的爱护她,就请表哥像是爱护馨儿表姐一样的去爱护她吧!” 林之染没有再说一个字.他已经很清楚欧阳暖的选择,他的情意,她毫不犹豫地拒绝。 他的骄傲.令他说不出任何一句话,只有离开,只能离开! 欧阳暖看着林之染挺得笔直的身影.轻轻的,轻轻的叹了一口气。若能嫁给林之染.她相信他会好好珍视她,爱护她,也许她不会再重复上一世的悲剧。可是.....迟了.太迟了.在她的心中.早已没有儿女情长.只余恨意与怅惘,午夜梦回,终究难忘。 屋子里.红玉一直悄无声息地站着.她虽然并不算极为机灵.却还是听懂了小姐与林之染的对话,她听见欧阳暖的叹息.不由低了头,眼睛里含着一点怜悯与同情之色:“小姐,你若是嫁到侯府,上头还有老太君护着您.日子一定会快活的。” 欧阳暖无声无息地一笑:“不,现在的局面,才是对我们彼此最好的。”林元馨嫁入太子府.林之染也急需要寻求一桩门当户对的亲事.当今圣上对兴济伯十分信赖绮重,林之染娶了他的爱女.自然对前途有益.而他肯定也是明白这一点的,却在最终抉择后选拎了自己.平心而论.她不是不感动的,然而越是感动.越是要为大局考虑,为彼此考虑!他们之间,只能互相帮助,决不能自毁城墙。退一万步说,林之染是个野心勃勃的人,若是自己真的答应了他,将来难保他不会后悔.若到那时候,自己又该如何自处?而现在拒绝了他,因为得不到,他对她反而能留下一丝眷恋.这一层眷恋,于爵儿,于他们彼此的盟约,都有益无害。欧阳暖抚着窗边新换的一盆兰花.悄无声息的.微微笑了。 林元馨原以为自己窥见了兄长心中的秘密.然而出乎她意料的.林之染在去了梦雨楼之后.整个人却恢复了平常,她心中疑惑,越发在意兄长与欧阳暖的言读,试图从中找出蛛丝马迹验证自己的猜测,然而林之染的表现一如往常,对待欧阳暖像是对待自己一样亲切、随和....唯一不同的,只有他在看向欧阳暖的时候,眼中多了一层郁色,微不可察,为此,林元馨感到了一种深深的迷惘...... 六月十八.镇国侯寿宴重生之高门嫡女全文免费阅读 这一日,镇国侯府门前车水马龙.人来人往,流水样的礼物络绎不绝地送了进去。各大王府.豪门世家纷纷派人前来祝寿,不仅如此.连皇帝都派了皇长孙前来,给了无数赏赐不说,礼物之中还有一颗稀世明珠.光辉灿烂.令人目眩,皇帝还笑称皇家夺了镇国侯府一颗明珠,要还给林文龙一颗。一时之间.众人艳羡的眼神几乎将林文龙淹没。 堂上.皇长孙身着华服.面带微笑:“侯爷.这颗稀世明殊乃是南边海域小国上贡而来.父皇十分珍爱.今日却赐给了贵府.足可见他对侯爷一片厚意啊!” 林文龙面色苍白,气度风姿却丝毫不逊于一旁冷面如霜的林文渊,他站起身,恭敬地向他遥拜:“请殿下放心.林家定不负圣意。” 满堂宾客,言笑晏晏,谁也不知道林文龙已经病入膏盲,最多只有一年的性命了.所以他们高声谈笑.赞叹连连,为林家的好运气羡慕嫉妒不已。林文渊的嘴角勾起一丝冷笑.他的目光落在那块明黄丝缎包裹的稀世明珠之上,淡淡一笑:“兄长可知道,这明珠或许大有来历,世间早有传闻,南海有一种蛟人.水居如鱼,不废织绩.其眼能泣珠.这稀世明珠既然从南方小国上贡而来,极有可能是就是蛟珠啊!” 皇长孙闻言.微微一笑,”林尚书说的对.这一颗.正是蛟人泪,乃世所罕见的明珠。” 一旁的明郡王独自坐着饮酒,并不参与别人的高谈阔论,只是当林文渊突然说起蛟人泪珠的时候,他黑耀石似的眼瞳泛起微淡的涟漪.很快消失不见。 林文渊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老太君一向很喜欢明珠,府中更是珍藏了各式宝珠,唯独没有蛟人泪.不如将这物品送去给内院宴请的夫人们观赏一番?,, 皇帝赐下来的礼物,多是要当宝贝一样供起来的,旁人想要看一眼,都是难事。众人听到他说的话,纷纷点头赞许,林文龙微微蹙眉.只觉得他此言别有深意.一时之间却也找不出什么把柄.只笑道:“那便送去吧,只是此物是圣上所赐,千万小心口” 蛟人泪被送去了内院,其他人坐下来继续饮酒。 席间.林文渊笑着向皇长孙敬酒.不动声色地道:“兄长休弱.不能饮酒,便由我代替吧。” 皇长孙看了他一眼,目光之中划过一丝冷意,脸上的笑容却依旧很和煦:“林尚书说的哪里话,这一杯该我敬你才是,毕竟.....将来侯爷和我都是一家人。”他说这话.却没有举起杯子,显然是含了微微的讽刺,林文龙即将成为皇长孙的岳父.可是林文渊你又是什么人.凭什么代他来敬酒? 林文渊目光微微一凝.笑容却一如往常,手中的酒杯不着痕迹地放下了.面上丝毫也看不出尴尬的神情。 林文龙知道.若是不敬皇长孙.无论如何是说不过去的,所以他淡淡笑道:“二弟过分忧虑了,我虽体弱,却也不是几杯酒都禁不丸”说着.他端起酒杯敬了肖衍一杯。酒杯空了,林文龙向一旁的丫鬟点了点头.那丫鬈便要上来替他斟满酒杯。 林文渊却在此刻站起来.满面的春风”,今天在座的都是贵客.让我亲自为各位斟一杯吧。”说着.他接过丫鬈手中的酒壶,笑着道:“大家不知道.我们侯府的酒也大有典故。” “哦.尚书大人不妨说说看。”一身淡紫华服的肖天烨微微挑起眉头.似乎颇感兴趣的模样.今天他是代表秦王前来祝寿,所以也是坐在主桌。林文渊的笑容很温和,手上慢慢为肖衍例了一杯酒.然后将酒杯双手递过去,才笑道:“当初皇后降生之时.她的旧居井内忽有一只金凤飞出,人皆奇之,誉为金凤井,此事大家都早有耳闻吧。” 众人纷纷点头.林文渊又缓缓给肖重华倒了一杯酒.道:“此井水甘而冽,醇甜无比,香气四溢,后被人用来酿酒.据说酿出的酒馥郁清香,令人沉醉。” 允郡王肖清寒在家被关了数日,这一次好不容易才求得周王妃被放了出来.正想着待会儿要偷偷进内院去见欧阳暖.很不耐烦听这些,随。道:“这些早已是众人皆知的事情了!那金凤井早已在十年前干枯,那酒水也因此没了,是不是?” 肖清寒天性率直,这话说出来更是带着淡淡的嘲讽.肖请弦狠狠瞪了他一眼,转过脸去的时候已经带了笑容:“您不必管他,请继续。” 就在这时候,外面有人来禀报说.燕王派来使者要见明郡王.肖重华微微皱起了眉头,起身向众人打了个招呼.便快步走了出去。 林文渊并不在意.脸上的笑容也没有丝毫的改变,他顺势给几位皇亲贵胄倒了酒.慢慢一圈下来,走到林文渊的身旁.口中道:“大家只知道金凤来处,却不知它飞向何方。据传说,这金凤是飞到了一座天箜山的一口泉水之中,并化作了一尊凤凰像,这泉水后来也被人用来酿酒,却比当初的井水更甘甜十分.酿出来的酒也更加香醇。”他弯起身子.顺势将右手小指的指甲在酒杯的边缘微微一碰,让指甲边缘的粉末在微不可察的片刻落入了微凉的液休之中.就势将酒杯递给了林文龙.十分的自然流畅.如同他在心中演练过无数遍的那般。 众目睽睽,满堂高客,谁也想不到他会有这样的胆量下手。这一切.不过是因为他不愿意等待了,不论是一年.还是几个月!若是等林之染迎娶了郑家女,长房自有嫡子继承爵位.这侯爷的位置还能轮得到自己吗! 林文渊这样想着.以平静的声音说道:“这种酒便是今日大家饮用的陶然酒,有名驰三千里.味占第一春的美誉。” 众人点点头,越发细致地品起手中的酒来。 这时候.皇长孙端起酒杯.向林文龙敬道:“侯爷,我该敬你一杯。”林文渊闻言.笑容更深.反而端起酒杯向旁边的人敬酒,眼角的余光扫到林文龙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心中的那一块重石,终于落了下来。 酒宴过了半响,肖清寒仿若突发奇想:“听闰侯爷书房有一幅当年老侯爷亲手画的山水图.不知道可否让我一观?” 肖清弦心道你不就是想要借机会去内院看欧阳暖么,却找出如此拙劣的借。.谁不知道你不爱文墨、不喜书画的事情,这样问反而惹人疑窦,这样想着,心下叹了口气,道:“老侯爷的书画,确实当世一绝,不知我们可有这样的眼福能够一览。” 林文龙的脸色越发苍白,身体似乎有些支撑不住,却只是淡淡一笑.道:“有何不可?来人.去取那幅字画来。” “侯爷不必如此客气.我自己去就行了!”肖清寒满面高兴地站起来,肖清弦不由得抚额叹息了一声.随即也站了起来.道:“侯爷不必过于担忧.我们不会随处乱走冲撞了女眷的。” 林文龙看了一眼肖衍,表情有些微妙,肖衍竟也站起身,道:“既然如此,各位长辈在这里饮酒,请林公子陪着我们去书房观赏就可以了。”他虽然惯于应付这种场面.但心中对咄咄逼人的林文渊实在无感,所以干脆站起身,表示自己也要一起去。 这一次.各位亲王都只是派人送来贺礼,并未亲自到场.在座便以皇长孙为尊,他都站起来了,秦王世子肖天烨,晋王世子肖凌风,周王世子肖清弦.允郡王肖清寒也都随之站了起来。 肖衍望向刚州回到座位的肖重华.笑道:“你与我们一起去吗?” 肖重华黑耀石般的双眸划过一丝淡漠的笑意,极深极静地看了一眼在座的林文渊.薄薄的嘴唇唇角微微抿起:“皇长孙相邀,自然要去。” 内院之中.林元馨身为镇国侯的嫡女,原本要出席陪伴诸位夫人小姐,但众人都知道她即将嫁入太子府,也就不强求她一定要在座了。她在自己的楼里枯坐一个时辰.只觉得十分烦闷.恰好丫头说表小姐来了.她高兴地立刻迎了出去。 欧阳暖一身白底撒红芍药白纱猎子,下着大红掀墨黑团花纹藕荷长裙,乌黑的发间少有的带了一只卷须翅三尾点翠衔单滴流苏的凤钗,看起来比往日的清丽多了一份喜色。林元馨拉着她的手笑道:“女孩子家就是要这样打扮,看起来才有喜气,你平日里穿的衣服颜色都太素雅了,我就说你穿鲜艳的颜色更好看。” 欧阳暖看着林元馨,微微一笑”,表姐拿我取笑了.你这身姣月软缎牡丹细绣的春裳才是最美的呢!” 林元馨今日穿了玉色印暗金竹叶纹的中衣.绞月软缎牡丹细绣的春裳,额上挂着露垂珠帘金抹额,腰间缀着五彩丝攒花结长穗宫绦,看起来美貌端庄.艳丽无匹。她听到欧阳暖这么说.心中不免郁闷:“打扮的再漂亮也不能出去,有什么用?” 欧阳暖笑道:“谁说不能出去?大舅母请了最有名的戏班子来表演.要请表姐一起去看呢。” 林元馨眼前一亮:“真的吗?” 欧阳暖点点头”,老太君说内院都是夫人小姐们,她们也想请你出去见一见。” 林元馨脸一红.见一见是假.想要借机攀附调侃倒是真的,只是她也实在烦闷,便点头道:“好。” 出了林元馨的院子,两人走到荷花池中间的木头浮桥上,林元馨吩咐所有的丫头退开,这才笑着去拉欧阳暖的手:“暖儿,他和你究竟说了什么?欧阳暖知道她是问林之染.心道她果然还是怀疑了.脸上只能佯作疑惑:“哪个他?” 林元馨”呀”了一声,笑道:“你别装傻,我说的是大哥!” 欧阳暖眉眼淡淡的笑了:“表哥么?他特意吩咐了我几句话.托我转告于你。” 林元馨一愣:“什么话?” 欧阳暖微微笑道:“表哥说.嫁过去以后,若是皇长孙欺负表姐.你尽可以回来——向咱们说,他纵然是皇长孙.镇国侯府却也不是任人欺凌的哦,” 话还没说完,林元馨不许她说了.娇声呵斥道:“别乱说!他才不会欺负我!” “呀.表姐心疼的话,那我就不说了!”欧阳暖似笑非笑地看着林元馨.对方的脸顿时红成了一只番茄。 “哼.哪里有千金小姐在背后这样议论的?真是想嫁人想疯了!也不怕被人听见笑话你们没家教!”忽听有人在背后嘲讽地嗤笑了一声:“还没嫁过去,就把自己当皇长孙的正妃了,背后如此读论男人.真是不知羞!”尖锐刻薄的话.一句接着一句地传进她们的耳中。 两人回头一看.是林元柔带着丫头站在不远处,一身绯色短襟衣上绣着对称的凤仙花图案,下面配着彩粉水墨山水长裙.头上带着红翡滴珠凤头钗.簪着云脚珍殊卷须华盛,她正凝目望着她们俩.眼中饱含嘲讽与不屑,语气带着一种毫无遮掩的鄙夷。 林元柔远远走过来,只看到林元馨和欧阳暖并肩而立.一个明艳照人.一个温柔亲切,一个光彩如丹阳高升,一个皎洁似皓月初明,偏偏两人的感情还如此要好,形影不离,怎么不叫她看了更加来气,所以毫不犹豫地出言讽刺。 “柔表姐。”欧阳暖将心中的不悦化为了一道笑容.深藏在心底。 “别张。闭。姐姐.欧阳暖你不必假惺惺,我可是父母的独生女儿,什么时候冒出来你这么个妹妹!“林元柔依然毫不留情地说道,“你最好早点识相地离开咱们侯府,否则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她兀自说着,毫不掩饰眼中的鄙夷。从前世开始,林元柔就不喜欢自己.欧阳暖也很清楚这一点,然而这一世她却是变本加厉。她知道,自己越受别人的关注.林元柔就越是忌恨。或许在她的眼中,自己本该处处低她一头.最好低到尘土里去.她才称心如意。 “你说我什么也就罢了,我都不会和你计较,但.你没资格赶暖儿离开!这镇国侯府,可不属于你!“林元馨踏前几步,微眯双目,一字一顿地说着.俨然一副保护者的姿态。 林元馨的态度和语气都从来没有如此强硬过.“你…”林元柔似被她怔住,先是呆愣了下.而后面色发白.恼羞成怒地上前猛推了她一把,“别挡道!” 林元馨原本正站在荷花池的浮桥上.猎不及防之下,身子被椎得一个踉跄,下意识地伸手去抓一旁的木栏杆.然而却落了个空,整个人倒退一步被甩了下去.悬空挂在浮桥上,欧阳暖一个箭步冲上去抓住她的手:“表姐!林元柔吓了一跳.显然没有想到林元馨这么容易就挥下桥去.顿时呆住了。 欧阳暖回头大声道:“还不来帮忙!“她用尽全力,想要将林元馨拉上来,却在眼角的余光中瞥见对岸站着一群人,将这里发生的一切都收入眼底,当先一人——是皇长孙肖衍!欧阳暖心念一转.刻意压低声音道:“放手,” 林元馨正要拉住她的手上来,却只觉得欧阳暖手上一松劲,扑通一声.她便掉进池中。心中一阵惊惶失措,冰凉的池水立刻没有遮掩地呛进了她的。鼻中,她剧烈地咳了几声,几乎要透不过气来,身子慢慢地往池底沉去。正在她强自镇定,要游上去的瞬间”比惚中,一双有力的臂膀紧紧地楼住她.带着她浮出了水面。 “林小姐.林元馨……有人轻拍着她的脸颊,着急地叫唤着。 她缓缓睁眼.对着眼前的男子虚弱一笑:“我没事..…”然而她的目光.却没有落在肖衍清冷的面上.而是看向一旁的欧阳暖.她突然.明白了刚,才欧阳暖为什么要放手! 林元馨的身子瑟瑟发抖,肖衍率先解下披风,将她整个人裹好,欧阳暖脸色惨白的过来,抓住她的手道:“表姐.都是我不好.若我力气大一点一肖衍清冷的面容扫过林元馨苍白的脸.眼睛里闪过一丝怜惜.再看到旁边的欧阳暖.似乎有些吃惊。 林元馨原本就不会有事,因为她是懂水性的。”我没事……”她虽然脸色苍白,仍是惊魂未定,却已经明白了欧阳暖的用意,林之染匆匆赶到,忽然沉下脸对林元柔厉声喝道,“你太不象话了,居然将自己的妹妹推下湖去,” 所有人都冷冷地望向林元柔,他们远远看见有两位千金小姐过来,为了避忌只能站在对岸,等她们离去之后再行过桥,却没想到亲眼看到林元柔推林元馨下桥!天下竟然有这样刁蛮的千金.当真岂有此理! 林元柔见浮桥上一瞬间多了这么多皇孙贵胄,堂兄又对自己怒目而视,早已吓得瑟瑟发抖.讷讷不敢发出声音。 “我……我不是故意的!”林元柔没想到自己一向保持的端庄形象会在众人面前彻底露馅,顿时面红耳赤,心中暗暗将欧阳暖骂个半死.若不是她没抓好林元馨.也就不会出现这样的局面了! “不,这不怪姐姐.....“林元馨面色微微绯红,发上沾满晶莹水殊,在阳光下璀璨莹亮,益发衬得她秀发如云,肤若映雪,一瞬间将欧阳暖的清丽,林元柔的娇俏全都压了下去.“不关柔姐姐的事,是我没有留意脚下.才会跌入湖中。” 肖清寒怔住了:“可是.我们刚才方才分明看见……” “真的不关她的事.是我自己不小心口“林元馨柔声说着.深深低下头去。 肖衍略带惊讶地看向林元馨,没想到她不但没有借机会告状.竟然还替林元柔遮掩。她竟然如此大度.一时之间所有人谴贵的目光都落在林元柔的身上! “表哥.我带表姐去换干净的衣裳。”欧阳暖率先出声道,打破了众人的僵持。 林之染点点头.道:“快去吧。”说着,目光冷冷地盯住林元柔,看的她如芒在背.几乎要落荒而逃。 欧阳暖扶着林元馨走过众人身边,林元馨半靠在她身上,有些怯弱不胜的模样,更添几分盈盈美态。 肖天烨眼波流转.嘴角浅浅带笑.竟隐隐露出一股邪气,暗笑道:“还真是一点机会都不肯放过啊!”他说这话的时候,欧阳暖已经目不斜视地从他身旁走过去了,经过肖重华身边的时候,她微笑道:“请郡王让一让。”肖重华脸上带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笑意,黑色锦衣上那华贵的金线织绣的花纹熠熠生辉.擦过他身侧的时候.他微微侧过身子,眉间风轻云淡,那瞳子,却比烈烈的火还要热,只一眼就洞彻了一切。 ——————题外话—————— 大家猜猜,林尚书除了要杀林文龙,还要做神马?大家别误会,绝对不会是将林文龙的死栽赃在欧阳暖的身上,这是绝对不可能咕。 087 扮猪吃老虎 欧阳暖陪着林元馨回去.重新帮着她换了衣裳,然后屏退了丫鬟.亲自为她梳头。 欧阳暖虽然说要亲自动手.一旁的丫鬟们却半点也不敢离开。刚才她们被大小姐的人拦在外头,竟然没能第一时间冲过去救下林元馨,若是事后侯爷夫人追究起来,一百个她们都不够死的.此刻又怎么敢懈怠。于是.山菊捧着妆匣,桃天捧着胭脂水粉,兰芝侍奉茶水,小竹轻手轻脚地端来精致糕点.一时屋子里衣香鬓影,锦绣环绕。 林元馨坐在铜镜前,肩上披着一条专为梳头用的玫瑰紫绣巾,欧阳暖拿着梳子,亲自为她挽发。 “刚才.你这丫头是故意的吧.也不提早说一声,几乎把我吓死。”林元馨噢道。 欧阳暖那双黑亮没有情绪的眼睛微微一动.却并不开口,专心致志地梳理着林元馨乌黑的秀发。 “你老实说,什么时候看见那些人站在那儿的,还有......还有他...”,这个他.说的自然是皇长孙了,欧阳暖微微一笑.从盛放着首饰的匣子里挑了枝珍珠步摇.长长的珠串垂下.欧阳暖轻轻将它在林元馨髻上比了一比,只觉得过于华贵,便丢下步摇,在她头上誓上一支五彩丝攒花结水晶的孔雀钗,林元馨说话之间,串着水晶的五彩丝在她乌黑的发间骤起骤伏,十分耀目。 欧阳暖慢吞吞地道:“表姐可是想太多了,我哪里知道他们会站在那里,又怎么计算得出皇长孙居然也在,我又不是神算子!” “那你还放手!”林元馨愕然! “表姐.你会水的呀,若是一直拉着你,这不上不下的岂不是更难看!林元馨:“......” 旁边的丫头纷纷笑起来.林元馨恼怒地盯了她们一眼.众人立剂屏气敛息地低下头去。林元馨眯起眼睛,上上下下地打量欧阳暖:“哼.我都听见你说放手两个字了.现在还想瞒着我!” 欧阳暖避而不答.看着镜子里的美人,面上微微带了一丝疑惑.道:“表姐,你最近是不是胖了?” 林元馨一愣,表情立刻紧张起来,对着镜子认真看了半天,才道”,哪里哪里?” 欧阳暖”哧”一声笑,用手指刮她的脸道:“刚才我用力拉着你,几乎用了全身力气却还拉你不住.这不是胖了是怎么回事?” “瞎说!”林元馨手中的美人团扇重重在欧阳暖的手臂上拍了一下,欧阳暖哎呀一声.道:,.要不就是人说的心宽体胖,表姐要嫁人了.自然就了了一桩心事,自然而然胖了许多!” “你还说呀!”林元馨一张粉脸涨得如鸽血红的宝石.起来要抓她.她却远远笑着逃开了。 若是当时林元馨没有掉下去.仅仅让众人看到姐妹争执.便是错全在林元柔.别人也会对林元馨生出不好的印象,最好的办法,自然是让她变成彻彻底底的受害者。今日所为,虽然冒险.却是兵行险招,连消带打.只要运用得当,既能让众人对林元柔生出厌恶,又能让皇长孙对馨表姐有了恰爱。只是这些.欧阳暖并不打算说出来。 两人正说笑着,外面丫头来禀报说:“二夫人和大小姐来了。”林元馨手中的团扇重重拍在梳妆台上.脸上的神色顿时阴沉下来。欧阳暖微微沉吟之间.林元馨已经冷声道:“我倒是要听听她们还有什 么话好说!” 蒋氏进来的时候一脸笑容.林元柔则期期艾艾,仿佛带了些愧疚。蒋氏一进来,就上前拉过林元馨的手.上上下下看了半天.十足忧虑的模样:“好孩子,可吓坏我了.还以为你有什么损伤呢!”说着.她不仅语气惶急,更是红了眼眶.”老太君和大嫂都在陪客人,一时半会儿走不开.我就自告奋勇先来看看,说起来,这事情全都是我们柔儿不好,可苦了你了。” 刚才被人推下湖.林元馨心中难免有几分芥蒂,欧阳暖的表情却像是完全没有放在心上.恭敬地站在一旁听她说话。 蒋氏瞪了身后的林元柔一眼:“还不快向你妹妹赔罪!” 林元柔掏出袖里的帕子.似乎十分愧疚地掩了掩眼角.擦去原本就不存在的泪水.满是歉意道:“害的妹妹落水,实在是姐姐的不是。希望妹妹你大人大量,不要和我计较.我在这里向你赔罪了。” 她自己亲。承认不是,还上门来道歉,林元馨原本压抑在心中的怒火自然发不出来了,她看了面容平静的欧阳暖一眼.深深吸了一口气.微笑道:“姐姐哪里的话.不过是姐妹之间绊了几句嘴.我自己不小心掉进水里去了,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哪里用得着亲自来道歉,倒叫我不好意思了。,,蒋氏笑道:“这也就是馨儿仁厚.若换了旁人可绝不会轻易原谅的,柔儿.从今往后你可再也不许任性.你是姐姐,馨儿是妹妹,你们都是侯府的女儿,才是真正的一家人,跟那些外面来的丫头可不是一路的,别听信那些个小人的话.把好好的亲生姐妹反倒疏远了!”说着常一眼一旁默不作声的欧阳暖。 欧阳暖闻言,猛地抬起头,林元柔得意地望向她,却看到欧阳暖满脸笑容:“二舅母坐下说话吧。”又对一旁的山菊道:“快去倒茶,怎么傻站着呢。” 看到山菊应了一声是,快步离去.蒋氏一愣,林元柔咬紧了牙关,欧阳暖居然指使得动林元馨的丫头.林元馨脸上还挂着笑容.竟似乎一点异议都没有.此举分明是在告诉她们.这里谁才是外人! 不管蒋氏安的是什么心思,她毕竟是二人的长辈,如此做小伏低来致歉,已经是很难得了,她们便是再气愤.也只能压着,请蒋氏和林元柔坐下.又特地奉上了几碟精致的糕点。欧阳暖笑道:“各家的夫人小姐们都在,舅母到这里来,方便吗?” 蒋氏眉眼中划过一丝异色.笑容却十分温和:“那边正在唱戏呢,实在吵得慌,我也是借这个机会来这里躲躲清静。” 既然她都这样说了,自然是要留下。欧阳暖和林元馨对视一眼.目光之中都有些奇怪,却只能按捺下来,耐着性子陪着她们二人说话,表面上十分平和、亲热…” 时间一点点过去.气氛慢慢缓和下来.林元柔也不再句句带刺.令人讨厌,反而三句话捧一捧林元馨,也不忘记带一句欧阳暖,十分讨人喜欢,其实她若是不刻意与人为难,倒是个惹人喜爱的美人。欧阳暖刚刚这样想着.就听见蒋氏说:“柔儿,你不是说还带了赔罪的礼物吗?” 林元柔期期艾艾地道:“我怕两位妹妹嫌弃,不肯收下。”说着她吩咐旁边的香秀道:“把我准备的礼物给两位妹妹看看。” 香秀捧着托盘上来.林元馨犹豫了片刻,便伸出手去揭开上面的红纱.却原来是两个香囊.一个金累丝绣牡丹的、一个银累丝绣莲叶的.下端都系着珠宝流苏.观之十分可爱。 “这香囊是我以前绣的,原本就想送给两个妹妹,一直没有机会送出手。后来我看到老太君对你们那样好.心里不免就有些嫉妒,这才一时糊涂做错了事,如今我真的知道错了,现在将香囊送给你们.虽然不是值钱的东西.却也是我亲手做的,妹妹再也不要生我的气了,咱们以后好好的,行吗?”林元柔说的很可怜.一双杏眼忽闪忽闪.盈盈带了点泪光。 林元馨惊讶地看了她一眼.她只充满期待地望着她。林元馨看着那香囊.犹豫了一下.道:“既然是姐姐亲手做的,自然要留着,我们不敢收下的,你还是收起来吧。” 蒋氏看了林元柔一眼,林元柔会意.立刻站起身,真诚地将那金累丝绣牡丹香囊推到林元馨面前:“妹妹不肯收,就是不原谅我!”说着,主动将林元馨身上的香囊解下来,随手交给旁边的山菊.然后亲自为她戴上自己送的那一个.林元馨被她这个举动惊愕住了,怎么也想不到林元柔居然做小伏低到了这个地步! 林元柔的眼睛亮晶晶的,嘴唇紧抿着,脸上十分固执.根本不容拒绝的样子。 蒋氏也笑着道:“姐妹之间要亲亲热热的,这样才对嘛!看到你们如此,我也放心了!” 林元柔见林元馨雅拒不了收下了香囊,脸上露出笑容,转而对着欧阳暖道:“暖儿,你也佩上吧,这香粪可是我亲手做的呢!“ 欧阳暖看着她的笑容.表情淡淡的,转脸看着那盘子里的香囊.不辨喜怒。林元柔立刻咬紧了嘴唇,似乎有些自尊心受创的模样。林元馨也不想局面太僵持,毕竟她还希望暖儿在侯府开心地多陪伴她一些时日,所以便轻轻扯扯她的衣袖,欧阳暖看了她一眼,脸上的笑容慢慢浮了起来,却是四两拨千斤地道:“既然如此,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说着.她让红玉将香囊收了起来。 她虽然没有佩戴在身上,却到底是收下了。 蒋氏一声轻笑.那双闪烁着无数的精明与厉害的眼睛微弯:“这样才好。”说着,她站起身,对林元柔道,“你们姐妹坐在一起说话,我先走一步.去园子里看看。”说着,便看了林元柔一眼.微微笑着扶住丫头的手离开了。 欧阳暖看看蒋氏离开的背影.微微沉吟片刻.笑道:“两位姐姐在这里坐一坐,我去去就来。”说着.她便起身,作势要离开,林元柔立刻站起来.“等等!“言语之间竟然有三分急切。 欧阳暖瞅着林元柔笑了一笑.林元柔心里打了个突.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柔表姐这是怎么了?”欧阳暖装作没看见她的异常.奇怪地问道。“暖儿…这是去哪里?”蒋氏持意关照过.要她从现在开始片刻不离欧阳暖的.她现在这样起身走了,万一计策不成.岂不是要坏了大事!林元柔这样想着.眼睛里的急切便更浓了些,欧阳暖看在眼里.目光微凝。 欧阳暖笑意谦和,不疾不缓地回道:“无功不受禄,我收下了表姐的礼物,自然要回去拿点东西来送给表姐的。” 回去梦雨楼?林元柔的脸瞬间就白了,立刻开口道:“什么要紧的东西亲自走一趟.暖儿让身旁的丫头去取来也是一样的。” 欧阳暖犹带笑意.声音不疾不徐,“这物品十分贵重,丫头们不知轻重.万一碰坏了岂不是可惜。”看了一眼林元柔越发古怪的神色,她笑道:“柔表姐好像是怕我跑了一样,这是什么缘故?” 林元柔到底年轻.处事不如蒋氏手段圆滑.听了这话就是一愣.脸上半天才强作了一点笑容:“我....”我….”我只是和你们刚刚和好,想要多说两句话罢了。” 欧阳暖观她的神色,微微点了点头.故意从红玉手中拿过那个香囊,在手中把玩了一番,果真见到林元柔的脸色微微变了,她淡淡一笑.似乎没有察觉的样子.又将香囊递给红玉收起来,松。道:“既然表姐要留我说话.那我就不去了,红玉,你将我房间里那个紫檀木锦绣匣子拿过来。”她说话的时候,背对着林元柔的方向.手中捏了捏香囊.作出一个奇怪的手势,红玉会意,迅速点点头,恭敬地道:“是。” 林元柔这才松了一口气.林元馨坐在一旁看着,脸上也不由得露出惊奇的神情。 林元柔原本也不想让红玉离开.可是她觉得真正狡猾需要防备的人是欧阳暖,也就没有过多理会红玉。 欧阳暖并不拆穿林元柔,只是看着林元馨笑道:“馨表姐,这香囊——“她主动走上前去,转眼看到林元柔还一动不动的坐在位置上,半点也没露出焦急的模样,她才止住了步子,作出端详的模样道.“的确十分漂亮。”接着,三人便坐下来喝茶。过了一会儿.就看到红玉手里捧着匣子进来,恭敬地将匣子递给林元柔,林元柔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她压根就不放在眼里,此刻不在意地打开随眼望去,却是眼前一亮,“暖儿,这个你要送给我吗?” 匣子里,赫然是一朵冰雕一般的水晶牡丹花.观之灿烂夺目.动人心魄,纵然她见过无数美丽的饰物,却也不禁眼前一亮。 欧阳暖笑道:“是.这花朵戴在头上犹如真花一般.还能散发出阵阵清香,令人闹之欲醉.不知道柔表姐喜欢不喜欢。” 林元柔顿时露出一个笑脸来:“喜欢!怎么会不喜欢!”看到欧阳暖含笑看着自己.立刻摆出矜持的面孔.命旁边的香秀收下,那模样.像是生怕欧阳暖反悔一般。 “表姐不妨戴起来?” 林元柔眼珠子一转,看着欧阳暖道:“那暖儿也把我送给你的香囊佩在身上吧。” 欧阳暖点点头.吩咐红玉将香囊取来.自己佩在了身上。林元柔不疑有他,也将水晶花簪在自己发间.又特意走进内室.对着镜子打量了一番,露出满意的模样。 林元馨越看越奇怪,不知道欧阳暖究竟在做什么,香囊又不是值钱的东西,为什么要用贵重的水晶花来换呢?简直是暴珍天物! 红玉看了欧阳暖一眼.微微笑道:“小姐.奴婢进来的时候碰见了郑妈妈,说是老太君要请你们一起去饮宴呢。” “这个......不太妥当吧。”林元柔从内室走出来,闻言脸上露出不悦的神情”,馨儿马上就要出嫁了,若是此去被谁冲撞了反倒不美,不如我们一起留下说说话也好。” 她言谈之间,竟然是想要让欧阳暖也留下不离开,这就让人更加生出疑惑了。林元馨思付片刻,微微笑道:“那我留下吧,你们去便是。” 蒋氏说过.她到时候布置好一切会来通知,林元柔担心时辰太早,还要说什么,欧阳暖却已经挽起林元馨的手臂,笑道:“都是内眷,说得上什么冲撞不冲撞的呢!馨表姐和我们一起去吧。” 林元柔的表情微微一僵,就不便再说什么了。 诸位夫人小姐们的宴席设在花园里.原本是一边听戏一边吃喝谈笑.后来老太君说唱戏唱的头疼,众人便停了戏.坐在一起说话。欧阳暖还没走近.就听见花园里笑语喧哗,环佩叮当.穿过花枝.便看到一群年轻美貌的小、姐们坐在村下,叫人不觉眼花缭乱。 看见她们过来,南安公府的徐明熙眼波盈盈,手中的薄纱牡丹团扇轻轻扇了扇,笑道:“今日宴客,你们三位可是主人家,怎么一溜烟都不见了,倒叫我好生好奇。” 林元柔一愣,顿时脸上有些红,生怕她继续追问,赶紧道:“这不是来了吗?” 朱凝碧兴致盎然,仍在不住称赞.”你们来晚了.先前我们在观赏圣上赐给侯爷的那颗蛟人珠,你们都没看到呀,那颜色真漂亮.光滑又正,白日里竟然也熠熠生辉.比我见过的那些个夜明珠都要美丽的多,当真难得。..徐明熙笑话她:“一个多时辰前的事情你还念念不忘,你真是的!”欧阳暖听到这里.看向红玉.红玉微不可察地对她点了点头,她心中顿时明悟,不由自主的,眼底浮现出一丝冷笑。 林元馨和欧阳暖按位次坐下,一旁的林元柔眼睛还紧紧盯着欧阳暖.这时候,那边的崔幽若笑着向她招手,示意她过去坐下,她却视而不见,反而对欧阳暖道:“我和你们一起坐吧。” 这话一说,引得其他小姐们纷纷奇怪的看过来,谁都知道.镇国侯府大房和二房之间的争斗多年不休.林元馨和林元柔之间的关系也很是不睦.怎么突然之间变得这么友好了。 正位上,老太君正在和几位公侯夫人说话.似乎是不经意之间,向她们这里看了一眼。旁边的周太君问道:“今天怎么不见三夫人?” 沈氏看了一眼目光转向小姐们那边的老太君,代为回答:“孟家老太太去世了,三老爷便带着三夫人和子女一起回去奔丧,这一次本想赶回来,却没来得及。” 那一边,林元馨对提出要求的林元柔笑道:“这里已经很挤了,你去崔小姐那里坐吧。” 林元柔脸上的笑容一僵,暗暗在心里把她骂了一通.悻悻然地去了那边崔幽若所在的座席。 小姐们的惊讶只是一瞬间.很快便坐在一起谈笑起来,朱凝碧正说起上月武国公府的陈兰馨出嫁的事情.忽地外面起了一阵骚动。 郑妈妈从花园外进来,面色有些沉,语声却温丝不乱:“老太君,二老爷带了很多客人向这里来了,还有......还有不少侍卫!,, 闻言.蒋氏的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口中嗔怪道:“老爷这是怎么了,这里都是女客,他带着那么多男子进来.岂不是糟糕?” 沈氏冷冷看了她一眼,扬声道:“不如请他稍等,让各位夫人小姐们回避吧。” “一个都不准走!”正在此刻,突然听见一道极为严厉的声音在不远处传来.欧阳暖一抬头,便看到林文渊气势汹汹地走在最前面。他的身后.是面色凝重的皇长孙等人.最后面竟然还有无数带着佩刻的侍卫。 众位小姐们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正在说话的朱凝碧惊得一抖.手中杯子里的花酿洒了一地.其他人不由得议论纷纷.窃窃私语,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一片慌乱中.欧阳暖端起酒杯.轻抿了一口。林元馨拉了拉她的袖子,低声道:“暖儿,你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欧阳暖微微一笑.主动为林元馨斟了一杯,目光盈盈地道:“这花酿是加入数十种珍贵花卉,经过千日的酝酿才能得到,数百朵的鲜花也不过几滴.表姐可千万不要浪费。” 林元馨被她平静的神情感染.心中也慢慢安宁了下来。林元柔在一旁看到,冷笑一声,心道待会儿有你好看的!“究竟是怎么了!这里这么多女客.你怎么这样无理!”老太君把脸一沉,声音带着一种严厉。 林文渊向她告罪后,向在座的各位夫人小姐们大声道:“打扰各位,实在情非得已,圣上今日赐给侯府一颗稀世明珠,刚才大哥命人送来给各位观赏,再送回去的时候发现明珠竟然已经被人掉了包!刚才我们已经封锁了前院.所有男宾已经拨查过了,明珠一定在后院!”他环视了一眼众人.一个字一个字地道”,一定在你们某个人的身上!” “荒谬!”定远公府周老太君顿时大怒.”你的意思是.我们是贼了?老太君忙道:“老姐姐切莫生气!文渊.你也太放肆了,这里坐的很多都是你的长辈.有什么事轮得到你胡言乱语.你大哥呢?” 林文渊嘴角露出一丝冷意,面上却是淡然:“老太君.大哥刚才饮了酒.身子不适,说要去休息,这里只能由我来主持!各位夫人小蛆.这颗明珠是圣上亲赐.贵重无比,刚刚入府就被盗,这盗窃圣物可不是小罪,如果是哪位小姐一时见了喜欢拿去玩赏.就趁着现在尽快还回来.如若不然,待会儿要是在谁的身上找到,我必将禀报陛下,决不轻饶!” 众位夫人小姐看了一眼被围得水泄不通的花园,脸色慢慢变的惊恐.她们都想不到.只是来观赏了一颗珠子,竟然会出这种事。 “既然大家都说没有。,.林文渊这才不紧不慢地说道”,那就请皇长别; 在此为我做个见证.到时候查出来明珠的下落.可别怪我林家无情!” 众人都是一惊.盗窃圣物的罪名可大可小.在场谁能承担得下!一时之间.连刚才满面怒容的周太君都不说话了。 听到这里,朱凝碧偷偷对旁边的朱凝玉道:“我不过是摸了摸那珠子.不会怪罪在我身上吧!”朱凝玉笑容一怔”,这.....不会吧。” “朱小姐何必担心,真正该担心的是那个贼人!”林元柔偏头斜瞥了她两眼,不冷不热地说着,而欧阳暖恍若未闻,低头只管喝花酿。林文渊高声说道:“既然如此,若有得罪之处,还望各位见谅。”他说着,也不等众人说话.便朝侍卫一使眼色,那些人便要动手搜查。 老太君猛地将酒杯往地上一挥,啪地一声脆响,碎片四溅,怔得那些侍卫都止住了脚步,她低喝道:“大胆!镇国侯府是什么地方,岂容你说搜便拨!在座的全都是女宾,你敢捏一个看看!” 在座的不是公侯夫人.就是贵族千金,怎么肯容男子轻易近身?林文渊并不慌忙.冷冷道:“那请各位入内室.由丫头搜身便可。” 众人面面相觑.站在人群中的林之染冷声道:“在座的夫人小姐都是贵重之躯.岂是那些粗鄙的下人可以碰触.二叔要求,似乎过分了。你将女眷们都当做贼人,若是被外人得知侯府如此无礼.将来谁还敢来做客!” 林文洱微微一笑,不慌不忙道:“这明珠可是在侯爷的眼皮底下被偷的.圣上到时候追究起保管不力、轻蔑圣意的罪名.你们担待得起吗?” 欧阳暖闻言冷笑.原来如此.林文渊打的是这样的主意!他心心念念的都是爵位.然而长房有子,侯爷有后,爵位轻易怎么轮得到他?只有长房获罪被夺了爵位,他才有机会得到镇国侯的位置!皇帝所赐,必将终生供奉,居然在当天就遗失了,长房最少也要落个保管不力的罪名.罚轻罚重都在皇帝一念之间,到时佩....得益的可是他! 皇长孙肖衍皱眉道:“林尚书,你今日所为,的确不妥。” 林文渊似早料到他会反对.故作沉吟道:“这样......那便折中一个法子吧,来人.带猎犬过来。” 诸人闻言,都不免相顾失色。 肖天烨冷笑不语,他隐约之间猜到了林文游要玩什么把戏,只是他这时候还以为.眼前的一切.不过是他为了得到爵位故弄玄虚罢了。 肖清寒轻声问肖清弦:“大哥,你看怎么办?” 肖清弦看了一眼那里表情淡漠的明郡王,淡淡道:“等。” 丫鬟们忙碌着,匆匆设下椅座,被林文渊邀请来看这一幕戏的尊贵男宾便都远远隔着女宾坐了下来,几乎成了对峙之态。 肖衍面上虽然还带着淡淡的笑意.眼睛里却已经是冰冷一片:“你看.这是什么戏码?” 肖重华的眼睛微微闪过一丝淡淡的嘲讽:“这——皇长孙可能要去问林尚书本人了。”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猎犬便被人牵着带了过来,是一只半人高的,浑身皮毛乌黑发亮的狗。林文渊拍了拍手,旁边的侍卫便将曾经装有明珠的匣子给它嗅,过了片刻,便牵着它去寻明珠上的那种香气。 猎犬乌黑的鼻子从每一位女客身旁嗅过去.突然对着朱凝碧凶猛地叫了起来,朱凝碧惊呼一声.几乎要晕倒,旁边的朱凝玉赶紧解释道:“我姐姐只是摸过那明珠.许是那时候留下了气息!;. 众人一阵哄堂大笑,肖清寒看到朱凝碧花容失色的表现,笑的最大声.引来朱凝碧恶狠狠的瞪视。肖清弦拍了拍他的手臂,提醒他适可而止,他吐了吐舌头.表示自己很无辜,却又忍不住笑的更大声。 当猎犬停在欧阳暖身边的时候,犬吠的声音更大更厉害.林文渊冷冷一笑.蒋氏随即心中欢喜.林元柔强自按捺脸上的笑容.故意惊呼道:“这是怎么了!难不成明珠在你的身上!” 猎犬还在对着欧阳暖不停地叫着,蒋氏装作无意之中发现了什么,失声道:“暖儿.好像那狗是在对着你的腰间叫呢!” 林元柔仿佛抓住了她致命的弱点,朝着欧阳暖露出刻薄残忍的笑容来。林文渊走到欧阳暖跟前,傲慢地道:“暖儿,你腰间佩着什么?”欧阳暖微微一笑,悠悠地说道:“这是今天柔表姐送给我的香囊。”林文龙挑眉望向一边的林元柔,她高声道:“是的,我送了两个香囊,一个是送给馨儿.一个给了暖儿。只是,怎么狗只对着暖儿叫呢!” 所有人怀疑的目光都落在了欧阳暖的身上,那目光一道道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叫人心中起了寒意。肖清寒率先道:“你们都这样看着她干什么.欧阳小姐绝不会是贼人!” 这声音在死寂的花园里引起一声回响,让肖清弦有一种将他立刻打昏带走的冲动。林文渊冷笑一声,道:“只是香囊吗?我看,暖儿你还是将这香囊拿出来吧。”林元馨闻言大惊失色,这香囊是林元柔送的,如今竟然闹出明珠失窃的事,林文渊又是这样的咄咄逼人.一系列的事情全都联系在了一起!她突然意识到,这一切都是算计好的! 她一把抓住了欧阳暖的手臂,莹白的指尖微微颤拌起来”心中的惶急通过指尖成功地传递给了欧阳暖.欧阳暖看了她一眼,安抚性的一笑.转而抬起头,站起来,淡淡道:“这么说,二舅舅是怀疑我偷了东西?” 老太君恼怒地道:“林文渊!你到底要干什么!” “只是以防万一罢了.若暖儿心中没有鬼,何必在意?把香囊拿出来就是!”林文渊完全不理会老太君的愤怒,步步紧逼,一只手已经堂而皇之地伸到了欧阳暖的面前。 那只手,掌纹交错,满是习武之人风刀霜剑磨练出来的茧子,带着一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劲头,欧阳暖看着这只手.微微一笑.道:“二舅舅.这香囊是柔表姐送的,你说这话的意思,岂不是连她一起怀疑了?” 林文渊的目光宛如利刻落在欧阳暖的身上:“礼物既然已经佩戴在你自己身上.难不成别人还能做手脚吗?” 他果真是早有准备,成足在胸,设好了圈套,只等着她落下陷阱。一旦从自己身上拨出了明珠.就落实盗窃的罪名,到了皇帝那里便是勉强脱罪也要落个名声尽毁!明珠既然已经赐给了镇国侯府,保护明珠就成了林文龙的分内之事,到时候秦王再参镇国侯一个护宝不利的罪名,皇帝若是怪贵下来,十个林文龙也吃罪不起!望着他骇人的神情,欧阳暖轻笑出声:“二舅舅何必恼怒.要看就看吧。”说着,她解下香囊.随意地丢给林文渊。 林文渊冷笑,将手中香囊整个翻了过来,却蓦地呆愣在原地.“这,这怎么回事?!”他失措地低喃.因为香囊之内,只有一枚白玉兰花朵,其余..”“什么也没有。他不敢置信地将香囊反复翻了几遍.面色越发白了,那边的林元柔也快步走过来,要帮着他一起翻看那香囊! 香囊里面曾经装过宝殊,自然会留下一丝气味,这猎犬想必是因为这个才盯上了自己,然而他们却没想到,什么也没有拨出来,这还不气断了肚肠, “扣…肯定有啊”六林元柔这样说道,突然发现全场目光落在自己身上,顿时红了脸,道,“我是说.既然猎犬叫的那样厉害,自然是有问题的。” “拨完了吧。”欧阳暖淡淡看着林元柔,目光犀利异常.瞧着她额上已沁出了点点冷汗.便笑道:“二舅舅.这回可以证明我的清白了吧。” 林元馨还在翻那个香囊,几乎把每一根丝线都拉出来了.也没有找到那颗明珠,就在这时候,一道黑影突然挣脱了侍卫手里的绳子,猛地向林元柔扑了过去,她丝毫没有防备.整个人被扑倒在地,顿时尖叫一声.所有人都被这一幕惊呆了! “爹爹!救命!救命啊!” 猎犬在林元柔的头上拼命地踩着.几乎将她一头如云秀发都踩成了鸡窝!众人哄堂大笑起来.笑的最起劲的莫过于刚才丢过脸的朱凝碧.几乎要失去了贵族千金的仪态! 林元柔惊呼不停,蒋氏惊慌失色地站起来,林文渊已经大喝一声将那猎犬强行拉开!旁边的香秀和春兰立刻冲过来扶她,林元柔这才跌跌爬爬地站起来.去因为整个发髻全都散了.一时钗环全都摔在地上.那猎犬嗷呜一声,又要扑过来.好在侍卫将其牢牢拉住.再不肯让它吓人!只是这样一来.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地上的那堆钗环,忽然听见朱凝碧惊呼出声:“你们看,” 林元柔正低头整理衣裙,突然听见众人发出阵阵惊呼,她抬起头,完全糊涂了,根本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所有人都用那样惊异鄙夷的眼神盯着自己!便顺着他们的视线向地上望了一眼!重生之高门嫡女全文免费阅读 却看到那一堆钗环之中有一朵水晶花被猝了个粉碎.一颗明珠滚了出来,静静躺在阳光下.散发出柔和的光辉。 “这怎么可能!”林元柔披头散发.几乎失态地大声叫了出来!怎么可能!她明明将明殊放在了那个香囊里头.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是她!是她送我的水晶花!“林元柔惊声道,指着欧阳暖的方向就要扑过去! 肖衍突然冷声道:“林尚书,你家的小姐刚才推了我未来的妃子下水不说.现在还这样疯癫.你就这么容许她放肆吗!这就是你的家教和现矩!“林文渊和蒋氏对望了一眼.脸上都露出惊骇的表情。林文渊闹言立刻反应过来,大声呵斥道:“还不快扶住你们小姐!“ 一旁的香秀和春兰立刻扑过去,尽力抓住林文柔的胳膊,迫使她冷静下来,蒋氏快步走到林元柔面前.厉声道:“柔儿!” 林元柔终于稍稍冷静了些.她指着欧阳暖道:“是你送给我的水晶花!是你冤枉我!“ 欧阳暖闻言一愣,顿时露出委屈的神色,林元馨怒声道:“柔姐姐怎么这么说,你送我们香囊,我们回赠你一朵水晶花,只是聊表心意.现在出了事,怎么能怪在暖儿的身上?”她。。声声的我们,已经是毫不犹豫地和欧阳暖站在了同一战线上! 欧阳暖从来都是孤身面对敌人,这种局势任何人参合进来都会被怀疑.林元馨却连想也不想就站在了自己的身边,欧阳暖的心中涌过一阵热流,握了握林元馨的手,昂头对林文渊道:“礼物既然已经佩戴在自己身上,难不成别人还能做手脚吗?这话言犹在耳.怎么换了表姐,舅舅就要出尔反尔?林文渊没想到自己说过的话竟然被欧阳暖用来堵自己的嘴,顿时气得面色铁青道:“你是说我偏袒自己的女儿!” 这时候.只听见老太君冷笑一声.道:“暖儿是我请来的客人.你这样冤枉她就算了.怎么真凶已经抓住了.还要抵赖不成!林元柔是你的女儿.这真是做贼的喊抓贼!你做的什么乓部尚书!捉的什么贼!” 那话语里面的寒意.几乎令林文渊身上一紧,头皮发麻.盗窃明殊的罪名可大可小.若是圣上怪罪下来自己绝对吃不了兜着走!他冷冷看了一眼林元柔,当机立断决定弃辛保车! 林元柔看见父亲阴冷的目光盯在自己身上.几乎吓得软了腿! 就在这个时候,蒋氏的声音突兀地响起:“老爷.我有话要说!” ——————题外话—————— 这章节里面还有一些疑问.下章给解答。 心有童鞋说林文渊怎么没分家,为什么能继承爵位。 在宗族社会,越是豪门贵族,分家越是被视为家族不和,即将衰败的象征,并非大家平时看到的小说里那样庶子全都分出去的。平民家庭,一般父母同意后可以分家.如果老人留下遗言说不可以分家.那还是不可以随便分的。封爵继承制度发展到一定阶段,继承顺序一般是嫡长子一嫡长孙一嫡庶子一嫡次孙一庶长子一庶长孙一庶庶子一庶次孙,按照继承顺序,林之染是排在林文渊的前面.并且将他甩出一条街去,但如果林之染这一房犯了大错,中间又没有所谓的嫡长孙这类,那么皇帝有权力将爵位给二房,孩子.最重要的是.我是作者,我有金手指,哈哈哈.我随便戳。(n一n)。哈! 088 谁是猪谁是虎 所有人都看向蒋氏.她的脸煞白煞白的.嘴唇咬地几乎出血.腰背却挺得笔直。见到她是这样一哥表现,老太君眯起了眼晴,沈氏暗自摇了摇头。林文讲勃然大怒道“滚下去!这里轮不到你说话!”他知道蒋氏为了林元柔什么话都能说得出来,生怕她把自己拌出来! 蒋氏快步走过去.将几乎没了反应能力的林元柔护在身后.接着猛地抬起头来,挺高胸脯.大声说:“这件事情是我做下的,跟柔儿没有关系.你们有什么就冲着我来吧!” 所有的人都倒抽了一口凉气,不敢置信地看着她! 蒋氏冷冷看着林文渊.多年的夫妻,在那一瞬间她就知道,丈夫要将一切推到女儿的身上!柔儿才有多大,今天如果坐实了她盗窃的罪名.哪怕圣上不怪罪.她的名声也就彻底完了,一辈子都毁了!想到这里,她恶狠狠地瞪了欧阳暖一眼,仿佛一切都是她造成的一样,恨不得活活吃了她! 林元馨被那眼神看的心中惶惑,直觉挽住了欧阳暖的手,心中担忧不已。欧阳暖却冷冷回视着她们.那眼神冷幽幽的.带着一种刻骨的寒意。 就在这时候.林之郁从人群中奔出来,一把跪倒在蒋氏面前.泣不成声道:“娘!妹妹犯了错.怎么能让你承担啊!”他性情温和软弱,平日里有什么事情林文渊夫妇从未告诉过他,所以连他都以为是林元柔盗了那宝珠.这时候看见蒋氏冲出来顶罪,他几乎没了魂魄,一下子扑了出来抱住蒋氏宽大的裙摆。 皇长孙肖衍轻咳了一声:“林夫人,我们知道你爱女心切.可是也不能代女受过啊。” “听见没有.快滚到一边去.再护着这个孽女,我连你也不轻饶!”林文渊的脸色铁青.在他眼中,他还有两个儿子.女儿又算得了什么.放弃林元柔是最好的选择!蒋氏的行动在他看来简直是愚蠢之极! 蒋氏冷冷盯着他,半点也没有退缩的意思.反而扬声向着众人道:“这宝珠的的确确是我拿的,为了防止被人发现.我才持意放在柔儿的身上.如今所说的话句句属实.绝没有替她掩饰的意思!“ 林文渊闻言气急败坏,指着蒋氏怒声道:“贱人!你再说一句试试?”这时候.老太君看了蒋氏一眼,淡淡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你自己掂量掂量。盗窃圣上赐下的宝物罪名不小,你可知你说的这些话会带来多大的麻烦?就算咱们不忍心将你送去制裁,只怕家中以后也容不下你.你这个尚书夫人还做得成吗?”她说的话十分严厉,已经是在警告蒋氏。蒋氏的表情越发冷漠:“老太君.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我比谁都清楚!事情是我做的,跟柔儿没有关系,你们想想.她一个姑娘家,哪里来这样的胆子和谋略敢盗窃宝珠?谁又会听她的?她又哪里来这么深的心机去藏匿宝物?”她凄谅一笑:“我本来想着万无一失,谁想竟会被人发现?柔儿是我的亲生女儿.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受到我的连累!” 肖清寒愕然地看着这一幕,悄悄问旁边的肖清弦:“这……这叫怎么回事?” 肖清弦淡淡摇了摇头,目光露出一脸泫然欲泣的林元柔的身上,又看看满面刚强的蒋氏.半响默默无语。 母亲爱护子女之心.是天下间最真挚的情感.这一出戏码当真是让人感动。可惜,若不是自己将林元柔拖下水,只怕今日被逼得无路可走的人就是自己,所以这两个人.一丝一毫都不值得旁人同情。欧阳暖静静看着这一幕.眸子里的凌厉渐渐裢去,刹下的只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冷漠。 林之郁生怕别人相信了蒋氏的话.大声道:“娘!我知道你疼爱妹妹.但一人做事一人当!你替她顶罪倒是保全了她了.那我怎么办?培儿怎么办?我们也是你的亲生儿子啊,你要舍下我们吗?”情急之中,他几乎快要落下眼泪。说完,他拼命对着坐在一旁面色凝重的肖衍重重地磕了两个响头.高声道:“殿下.我娘不过是一时糊涂才乱说话.根本不是她做的!”说完,他重重推了一把林元柔:“快承认是你自己做的,不要连累娘!“ 林元柔没想到连自己的亲哥哥都不肯保护她.不由得伏地大哭,全然不顾一个名门千金的仪态。 瞧这一家子,父亲急着要维护自己的威信.毫不留情地大义灭亲;母亲爱女心切,情愿自己担着罪名;长子倒是孝顺,拼命把罪名推在妹妹身上;妹妹自私自利.只知道哭天抹泪。肖重华看着这一幕,只觉得说不出的嘲讽.他的目光落在那边静静坐着的欧阳暖身上,渐渐带了一抹沉思。 林元柔死死拉住蒋氏的裙摆.泪流满面:“娘,你要救我啊,一定要救我!” 蒋氏的确爱护女儿,然而还有一个十分重要的原因,那就是她比林文渊更了解自己的女儿。如果她不站出来.柔儿这样的性格.迟早为了保护她自己将所有人攀咬出来,既然如此.她只能站出来承担.若是叫她说出林文渊是幕后主使.那二房会都完了!到时候自己的两个儿子也会跟着倒霉!这一点,蒋氏比谁都要明白.所以她大声地道:“我不是乱说,我有证据。”她看了一眼悲痛欲绝的长子,口中淡淡的道:“当时明珠从前院被送进来,各位夫人小姐都争着观赏,我就找机会将它与我坠子上的那颗差不多大小的珠子掉了包,各位夫人小姐也根本辨不出真假,就算看出来了,谁也不敢质疑这珠子是假的。接着我将明珠用帕子包住藏在身上,以避免沾了那颗明珠的气息.然后就和柔儿一起去了春分阁.陪着馨儿、暖儿一起喝茶聊天.停留了有小半个时辰。原本我想将明珠留在那里,在所有客人走了之后我再找机会去取回,没想到因为人太多,我一直不便下手。没有办法,我就又带着明珠回到了宴会上.后来我看到崔小姐说柔儿的水晶花十分美丽.并且拿下来观赏了一番.我便让丫头魏紫借机会将明珠藏在水晶花内…… 被点到名的崔幽若吓了一跳,她刚才是想要拿水晶花来看的.只可惜林元柔生怕她碰坏了.只是拿下来在她跟前晃了晃而已,根本没有让她碰到.听见蒋氏这样说.她才道:“刚才我的确酬是看见一个丫头走过来和林小姐说话的,她具体做了什么,我倒是没有看见。” 那是丫头魏紫奉命去向林元柔确认欧阳暖中途有没有离开过,实际上根本不是去藏明珠的,夫人这么做,不过是为了让大小姐脱罪罢了......魏紫吓得一下子扑倒在地上.叩头不止。 蒋氏看着众人目露怀疑,又冷声道:“当时帮助我换了宝珠的仆人.我都可以——指出来!”当时的确是自己偷偷换了宝珠.全程都是自己出面.林元柔并没在明面上参与其中.没人能说出个不字来!重生之高门嫡女最新章节 林文渊心里松了口气.却始终目光阴冷.一句话也不说。老太君叹了一口气.道:“柔儿.你娘说的是真的吗?” 林元柔忐忑地看了一眼蒋氏,擦了擦眼泪.低声道:“如…是真的。林之郁看到这种局面.顿时恼怒地盯着林元柔.像是要将她美丽的脸盯出一个窟窿来,林元柔害怕地向后缩了缩,林之郁极端愤怒地道:“胡说八道!你怎么敢让娘替你顶罪!“ “住嘴!”林文渊冲上去重重甩了儿子一个耳光,“你马上滚下去,要是再多说一句.我连你一起赶出家门!” 肖衍淡淡道:“林尚书,贵夫人已经承认了罪名,是您亲。说的.盗窃圣上所赐的罪名很大,您看,要如何处置?” “我…川林文渊看了一眼目光冷淡的蒋氏,额头上有冷汗渗了出来.几乎说不出话来。原本他考虑的是,宝珠丢失.大房多少要担着保管不利的罪名,最终由自己捉到凶手,为镇国侯府戴罪立功.没有想到最后捉到的是自己的妻子毗他环视了一圈周围,只觉得每个人的表情都带上了一种说不出的嘲笑与冷漠,他知道,这些人全都在等着看他的笑话。他不能栽倒在这里.绝不能! 想到这里,他横眉竖目地对蒋氏道:“我是缺你什么还是短你什么了!你要这样丢我的脸!”一边说着.一边重重一脚将蒋氏踹倒在地.蒋氏一下子软倒在地上,面色惨白,冷汗涔涔.捂住腰间冷声道:“老爷.你打死我吧!我瞒着你做这件事是我不对,但我为什么这么做你想过吗,我在这里生活这么多年,就因为你是个庶出的,这镇国侯府的人都瞧不起我们,侯爷的位置轮不到你.儿女的婚事也要低人一等!哪怕是为了让那些瞧不起我的人好看.我也非做不可!”蒋氏说到最后,声音已经近乎凄厉。 欧阳暖微微闭目,她这样说,无非是为了让人以为她只是出于愤恨针对大房而盗窃明珠,如此一来就算不能将林文渊的嫌疑洗清,也要让众人没法将此事公然雅到对方身上,这样二房才能保住.她的儿女也才能平安无事!左右做错事的人是她,纵使连累了二房的名声,也比林元柔将一切供出来大家一起死得好! 林文渊显然也明白蒋氏的意思,索性又要做出一雷大义灭亲的样子狠狠教训她一顿.刚抬起脚——”不要!爹!不是娘的错!”林之郁扑过去护住蒋氏,蒋氏用力推他:“你快走开!别为了我惹怒你父亲!” 林之郁不避不让.睁眼看着林文渊:“爹要动手,就打死儿子吧,我绝不能眼看着你教元,娘啊!” 蒋氏和林元柔抱着头哭成一团.林之郁拼命磕头,老太君看着眼前这一幕.心里对这一家人的嘴脸厌恶到了极点,偏偏脸上还要不动声色.冷声道:“全都住。!你们闹成什么样子!这里还有这么多客人.当真要丢尽全家的脸面吗!” 旁边的周太君笑容有些莫测高深:“林尚书.你自己的妻子犯了错,这回如何处置呢?” 林文渊咬牙:“不劳大家费心.我自己会绑着她送去官衙!让她承认盗窃圣物的罪名!” 肖衍淡淡一笑,道:“夫人毕竟身份贵重.这样多有不妥.不如请林尚书先将夫人拘起来,我去请皇祖父尽量宽恕她的罪过.您看这样可好?” 由皇长孙去说.还不知道他会说出什么来.这一回当真是橄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林文渊的脸色越发难看,却也无可奈何,只能挥着手让人将蒋氏带下去关起来! 事情闹到这个地步,客人们纷纷要起身告辞,老太君脸上的神色十分哀戚:“出了这种事,我家真是没脸留下诸位了,如云,送各位夫人小姐回去。 沈氏站起来.脸上保持着得体的微笑,——送夫人小姐离去。 “暖儿.....”林元馨见到身边的人都走了.这才心有余悸地望着欧阳暖“,那香囊之中......” 欧阳暖望着她,漫不经心地反问道:“表姐不是已经猜到了吗?” “果真如此,真是欺人太甚!二房平日里已经够骄横了,如今竟然还要将盗窃的罪名诬陷在你的身上,当真可恶之极!哼,如今他们在那么多人面前栽了个大跟头,真是痛快!”林元馨仔细想了想.不由得笑了起来”,还好你聪明.竟能够猜出那香囊中有问题!时了.你是怎么猜到的呢?” 欧阳暖淡淡道:“我原先只以为林元柔在浮桥上椎你那一下是为了泄愤.现在想来只怕是早就设计好的,先是林元柔来挑衅,接着她们母女借此机会亲自上门道歉.故意赠送香囊给我们。” “这怎么可能,她是绝不会在众人面前丢脸的啊!” 欧阳暖淡淡笑道:“这是因为她算准了咱们.却算不准皇长孙他们会在那时候出现在对岸.这就是意外!你想想看,从收下香囊开始,林元柔就一步不停地跟着我.甚至不允许我离开她的视线范围.而对于你,她倒是很无所谓,我刚才故意去碰你的香囊.她半点反应都没有,那时候我更加确信,送给我的那个香囊必然有问题。”说完,她看了一眼红玉,红玉微笑着低声道:“小姐在将香囊递给我的时候,就向我做了一个仔细检查的手势,还趁着你们都没注意,在我手上划了一个,替,字.我猜小姐是想要借机会让我把香囊里头的东西换给柔小咀,便借着回去取东西的机会,悄悄将那从香囊中取出来的明珠用丝线串在水晶雕花上头.这才逃过一劫.否则他们来捉人.发现明珠在小姐身上,那才真是要人赃并获了。” 欧阳暖冷笑道:“在这个过程中.林元柔只顾盯着我,却没有过分防范别人,若是她连红玉一起防范.这一局我就可能会输!” 林元馨不由得面露惊叹:“我真是想不到,暖儿你怎么知道那香囊里是明珠?” 欧阳暖摇摇头,道:“不.我并不知道香囊里是什么.我只是吩咐红玉、将香囊里的东西换给林元柔.表姐你想想看.那对母女向来视我们为眼中钉,忽然示好.定有所图,我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相信她呢?” “那你为什么刚才不将这一切说出来呢?”林元馨继续追问道.”若是你将一切都说出来,岂不是可以坐实他们的罪名!” “无凭无据,我不能随便开口。更何况——让她自己站出来承认盗窃不是更好吗?”怨,怕,恨......所有的积郁的情绪,此刻在欧阳暖的脸上融成了一个淡淡的笑容。 林元馨觉得她虽然在笑,眉眼之中却含着一种淡淡的哀戚,不由自主便伸出手握住她的:“总之,你没事就好。” 心头涌现一片暖意,欧阳暖对她点了点头,就在这时,一个丫头走过来.笑着道:“表小姐.大夫人请您去一趟。,,欧阳暖点点头,向林元馨点点头.便转身向沈氏所在的方向走去。 这时候,大部分的女眷都已经离去,倒是皇长孙他们三三两两站着说话.欧阳暖绕过他们的时候,肖清寒想要上去说两句话.被肖清弦拖去了一边。 就在这时候.有人突然挡在了欧阳暖面前,轻声问道”引才,欧阳小姐是在为林夫人伤心么?” 欧阳暖没想到肖重华竟然拦住了自己,她克制住神情,淡淡道:“您说的林夫人是我的舅母.她出事,我自然是伤心的。”她微微侧目.尽量不与他目光相触.睫毛不时眨动着.显得她神情柔软.柔软如同不解世事的孩子:“有劳郡王费心了。” 肖重华的声音中有一丝难以察觉的探寻,”为什么我觉得,今天这件事与欧阳小姐有关呢。” 他眼中隐隐显现的幽光.让欧阳暖有了种被寒刃剖开的错觉。她低首细细品味他这句话,这意思是,他对自己产生了怀疑,她微微一笑,轻轻道:“是郡王多虑了吧。” 他看着欧阳暖清丽的面孔.叹息轻得似刮过耳边一缕清风.”不管你出自什么原因要这样做....”,他摇摇头,”都要当心口” 欧阳暖挑起眉,微微露出疑惑的神色,肖重华看了一眼正阴沉地向这里望过来的林文渊.在这一瞬间.欧阳暖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她抑住蹙眉的冲动,唇角仍是若有若无浮的一缕笑:“人无伤虎意,虎有伤人心.若是不把猛兽的獠牙拔除,他终有一天会再伤人!”她笑意浅浅.优雅而自若,款款顾盼间,眸中似有一簇极明亮的火光。 两人的距离并不近.可是她身上的清淡香气,仍旧幽幽地一层一层.浸得他额角抽痛。她的目光,似一只寒光闪闪的匕首.带着一种强烈的入侵感.令肖重华不禁微微侧目。 没有等他回答.欧阳暖已经从他身边走了过去,举止如行云流水,不落半分留恋,他不由自主地转过头.远远望着她.微微出神。 她说话的时候,声音很温柔.却没有温度.正如她的心,仿佛永远也温暖不了。 沈氏送完了女客.转头正在柔声安慰林元柔,看见欧阳暖过来,忙笑着道:“暖儿.你姐姐哭个不停呢.你快帮我劝劝她。”她说着,对欧阳暖眨了眨眼睛。 欧阳暖看了猛地抬起头盯着自己的林元柔一眼,未语先盈盈而笑,眉目弯弯.十分天真柔和的模样道:“柔姐姐快别伤心了.二舅母犯了错,回头我们再好好想法子就是了.你这样伤心也于事无补,反倒累坏了自己身子。 林元柔冷冷盯着她,扬唇一笑,说不出的讥讽:“欧阳暖,你真是好手段!“ 欧阳暖的眉尖微微地蹙了起来.似乎是一忍再忍的模样:“姐姐这么说.就是在气妹妹了!唉,我真不知道哪里得罪了你,但凡我有得罪姐姐的地方.还请看在妹妹年纪小不懂事的份上.不要怪罪才好。” “你!“林元柔猛地站起来就要向欧阳暖扑过来,欧阳暖身后默默站着的菖蒲一个箭步冲上来捉住她的肩膀.欧阳暖微微一笑.轻轻靠近.抬起手慢慢为她整理乱了的云鬓,外人远远望去只觉得姐妹情深的模样,“我要是你.”看着眸子愤恨无比的林元柔,欧阳暖眯起了眼.轻声细语地道:“就会装得像没事儿人一样!还是说,你也想重蹈你娘的霍辙吗?”林元柔眼睛突兀地睁大.像是无限的惊恐.欧阳暖随后软软地加了一句:“扮猪吃老虎.凭你也配!” 林元柔不敢置信地盯着欧阳暖,像是第一次认识她,欧阳暖轻轻拍了拍她身上的灰尘.道:“姐姐,愿你从今往后,学乖些吧。”说完,她便对菖蒲道:“放开她。” 菖蒲松了手.林元柔一下子跌坐在椅子上,目光仍旧紧紧盯着欧阳暖.这一回,含着无限的恐惧。 就在这时候,一个丫头匆匆从园子外面奔进来,一下子跪例在沈氏的面前.欧阳暖远远望去.只见那丫头刚说了几句话,沈氏脸上的笑容都消失了......这所有的变故不过发生在一瞬间.快的让欧阳暖的心骤然就沉了下去。那是静心阁的大丫头珊瑚,欧阳暖不由自主望向远处的林文渊,却见到他朝着自己露出一个笑容,那种笑容阴冷、毒辣,叫人忍不住的头皮发麻.欧阳暖突然醒悟过来,原和…原来不止是内院.还有大舅舅那里酬林文渊也下了手!自己只顾着脱身.竟没想到原来他还有下一步!一瞬间,她垂在袖子里的手不由自主捏的死紧.觉得铺天盖的寒冰迎面袭来,从心到身,连同魂魄,都是冰凉。 匆匆跨进静心阁的门,与外面的朗朗春日截然相反的静谧让欧阳暖猛地一个寒颤,她快步走了进去,就听见林元馨那种抑制不住的哭声低低传来,不由得一时手足无措.竟然失去了往日的冷静。 “人还有口气!哭什么哭...””老太君严厉地呵斥.她环视了一眼在场的众人.最终目光落在珊瑚的身上:“到底怎么回事?” 珊瑚跪于地上.怯怯回禀:“早晨侯爷还是好好的.从宴席上回来后.忽然说透不过气来,胸闷,头晕酬奴婢请了大夫来,大夫说…大夫说侯爷的情形很严重.奴婢立刻便去回禀了大夫人…” 老太君望向床上,林文龙面容扭曲,呼吸急促,整个身子几乎缩成一团.大夫仍在详细地诊脉.老太君隔着帘子叫道:“张大夫。” 纱帘一掀,张大夫走了出来,道:“老太君毗” 老太君向他看去.眉心皱得死紧,道:“如何?” 张大夫:“这病症来得太急.又不像是之前的旧疾.…”我一时也束手无策……” 沈氏面上浮现出忧虑,顾不得仪态,焦急问道:“怎么这么突然,早上人还好好的,您快想想法子啊!” 原先宫中太医已经开了药方,并且保证过.只要按照药方定时服用.至少可保三、四个月无虞,到时候,林元馨和林之染的婚事都不会受到影响.可是这样一来… 林之染冷笑出声:“这事情真是蹊跷,父亲好好去参加宴会.回来就倒下了.还这样痛苦不堪……”他囫然红着眼圈,声音里却带了一丝凛然之气,他顿了顿.上前几步,直视着老太君.一字一顿地说:“老太君,我怀疑有人动了手脚。” 沈氏惊骇地看着他,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林之染接着道:“父亲一去,我和妹妹的婚事必然耽搁,那人这样的用心,不可谓不歹毒!” 对待一个本来就要死去的人,林文渊还要下这种狠手.欧阳暖只觉得脑子里无数声音轰然而响.紧接着就是一片自己所无法控制的空白。 林元馨迟疑道:“可是.宴会上有贵宾.所有的饮食都是经过检查的.何来毒药?” 林之染冷冷地笑了:“百密一疏.旁人终究有疏忽的时候!” 老太君盯着张大夫:“可是中毒?” 张大夫:“这个…恕老夫才疏学浅,实在是看不出来这是什么原因所致,好像…不是毒药。” 欧阳暖的胸腹中仿佛被挖空一般的痛,她缓缓开口.因为灼烧的痛,声音都有几分发僵:“张大夫,如今舅舅还能支撑多久?” 张大夫看了一眼床内的林文渊,无奈地摇了摇头。 亲生儿子马上就要殒命.老太君终于承受不住,硬生生的把脸转向一边.咬牙道:“去请皇长孙来!“ 林元馨死死咬住嘴唇,仿佛忍受着心口巨大的疼痛,双肩极细微的颤抖着。 林文龙能撑多久? 也许还有一个时辰,又或许就是下一刻.他就会死去。 欧阳暖知道,死神正在向林文龙一步步迫近.她仿佛看到一道黯沉的黑影.逐渐遮蔽了她眼前所有的光,令她无法动弹丝毫,她想要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然而她的身体却在发抖.细微的止不住的颤抖.她轻声道:“老太君.您的意思是” 老太君却望向窗外,微微闭起眼睛:“先等一等。” 等?现在舅舅还有时间等待吗?欧阳暖看向床的方向.耳中听着那阵阵痛苦的呻吟.眼睛里划过一丝不忍。 肖衍很快赶到了,令人惊奇的是.他身边竟然还带来了肖重华。 明郡王面色如浅玉,眉间眼底如深潭,他快步走进来,看了一眼欧阳暖,率先走向床的方向,仔细检视了一番林文龙的症状,片刻后回过头来.脸色微微发沉:“侯爷是误食了一种草药。” 他的声音很低,很沉,却带着一种自信的笃定。 林元馨怔怔的轻声道:“难道真的是二加…”话只说了一半.便自觉失言就收住了.刺下的话被她紧紧咬进唇中,原先微微发白的唇此时添了一片红色。 肖衍看了她一眼.低低答道:“不要担心.我会想法子。” 林元馨对上他的眼,只觉得那双清冷的眼睛此刻带了丝丝关切之意.毫无掩饰。 “来人.先送二小姐回去。”沈氏擦了眼泪,沉声道。 林元馨马上要嫁入太子府,这个时候留下多有不妥,肖衍却抬手阻止:“事急从权.凡事都有例外,不必遵循那些死礼!”说完.他再次看向肖重华道:“你确定?” 肖重华点点头,对众人道:“侯爷的耳后,有一个不引人注意的红点.如果我没有看错.那应该是一种植物的花粉所致.名叫番木鳖。这种花粉每到春天就会随着风到处飘散,寻常人误食自然没什么事,但是身休虚弱的人一旦误食,就会出现头痛、头晕.最后窒息而死。严格说来.这只是一种很寻常的花粉.说不上毒药,用银针是无法验出的,但是侯爷这样身休虚弱的人.只要沾染一点.就会送命。” “怎么可能.若真是如此,老夫怎么可能没见过!”张大夫惊诧地道。 肖重华望向他.淡淡道:“很少有人知道这种花粉的功效.军中曾经有不少原本受了伤士兵误食这种花粉.导致丧命,一般人是绝不会认得这种东西,更不会懂得使用!“ “是他!一定是他!”林之染心中的怀疑得到确定.转身快步往外走去.老太君大声道:“快回来!”林之染却半点也没有理会,就在此刻.一个人影挡在他身前:“表哥!你没有证据,这样去找他也没用!”欧阳暖的声音很冷漠,冷漠到近乎无情,然而她的声音却是微微发抖,眼睛里也是含了眼泪,只有靠她如此之近的林之染才能看见。 他深深望进她的眼睛.几乎要被她的伤痛所打动….”最终他深吸一口气.快速回转身来,大声道:“明郡王,可有什么法子?” 肖重华看了一眼面色雪白.第一次在他人面前失去冷静的欧阳暖.静静地道:“侯爷身子虚弱,别无救命之法.只能用千年灵芝吊着命。” “能支持多久?”老太君凝声问道.目光里含着一丝深重的悲伤。 “几日。”肖重华话说到了一半.抬眼看到了欧阳暖更加苍白的神色.剩余的话就没有说出口。 “几日?”老太君的手指越攥越紧.紧到了手都开始微微颤抖.终于末端的指甲吃不住力,“咯”一声折断在手内。只是这一点声音.却好像雷声轰鸣,震的欧阳暖一时胸。发疼,她快步走到老太君的身边:“外祖母.您千万保重……” 那边沈氏已经语气急促地吩咐丫头去取千年灵芝来.老太君疲倦地摇了摇头,突然猛地抬起头,对着肖衍郑重行了一礼,肖衍吓了一跳.忙道:“您有什么话直说就好了,不必如此!” 老太君轻轻一笑.那笑容却犹如万年冰封的湖泊,满目寒气.“求殿下将婚期提前吧。” 婚期?就在一旁的林元馨闻言.眼中有一闪而逝的痛意.只觉得连呼吸中都是苦涩的味道,哽住了喉咙,已然嘶哑:“老太君酬爹爹生死未卜.我怎能毗” 欧阳暖及时抓住了她的手臂,制止她再说下去。 肖衍沉思片刻.郑重地对老太君点了点头:“您放心,圣上那里,由我去说。” 婚期是经过钦天监核准,一旦订下.非遇大事不可随意更改.肖衍作出如此的承诺.必定是有克服一切困难的准备,欧阳暖看着这个男人,第一次对于林元馨的这场婚姻有了些许信心。 “如此.我在这里拜谢了。”老太君不顾肖衍阻拦.再施一礼。 沈氏小心翼翼地开口:“郑家那里......”欧阳暖闻言.心中虽然也惊跳了一下,却更为细致地观察起林之染的神情来,然而他的神情却十分淡漠.简直像是娶亲跟他半点也没有关系似的:“郑家那里..”..我会另托德高望重的人去说项。” 爹爹生死一线,这里的至亲优先考虑的不是如何治疗,而是拖着他一口气,赶紧将儿女的婚事办了,对此林元馨虽然理解,情感上却无法接受,不由得悲从中来.用帕子悄悄掩住面孔.无声地哭了。 欧阳暖同样是满心悲伤,眉尖却一丝涟漪也无,她轻轻走近林元馨的身边,无声地将她揽住。 父母死去.儿女守丧,这样一来.林元馨嫁入太子府,林之染娶郑小姐.都不得不延后,这是很实际的问题.欧阳暖比谁都清楚.这一切都是林文渊蓄意谋划的,越是如此,越是不能让他的阴谋得逞!想到这里.她喉间干涩.嘴唇微微翕动,勉力保持着声音的平静:“表姐.我送你回去......” 林元馨迷茫地看了她一眼,茫然地摇了摇头,欧阳暖叹了口气,不再劝说。 “那......爹爹的仇呢?难不成任由真凶逍遥法外?”林元馨情不自禁地问道。 “这最后的当。.绝不可以出事。”老太君目光坚定地道。 “您要息事宁人?”沈氏不敢置信地望向老太君。 “是。”老太君沉吟片刻,很果断地说下去”,这件事无凭无据,谁能证明是他做的?若是在此刻逼得他狗急跳墙,只怕这一双儿女的婚事......也要被他破坏!”老太君面带忧色。 林之染目露寒光“您要草草压下此事,就这样让爹爹枉死?” 老太君声音阴冷.”这笔账先记着.总有一天要和他算!” 再次从静心阁出来.众人都没有了说话的心思,欧阳暖走在最后,走下台阶的时候,突然一个不稳差点掉倒.一个手臂及时扶住了她:“小心口”原本走在前面的肖重华竟然扶了她一把.欧阳暖的眼直直看着他,突然一笑,没有婉转嫣然.有的只是几分悲哀。 肖重华一愣.轻声道:“你” “不过是舅舅而已.竟也如此悲伤么? “郡王.今天你看到了我的处境了吗?若不是我机警,现在被关押起来等待发落的就是我,身败名裂的也是我,我时时刻刻面对这一群豺狼,您不是也看见了吗?”说完,她垂下眼,乌黑浓密长睫在脸上投下绒绒的影,可那眼泪还是流了出来.大滴大滴.慢慢渗进她的前襟.再无踪迹。 “你想让我为你做什么?”肖重华心中一顿.看着她,眼神平常。 “若是将来有一天能够为我舅舅复仇,我请郡王,您能站出来作证。” 肖重华缓缓收手,倒似有些不可置信的笑了出来:“你果真对我另有所求。” 他一瞬不瞬的盯着欧阳暖.眉头不由皱得更深些,一双子夜般的眼眸几乎眯成一线,仍旧掩不住眼底四射的精光:“求皇长孙不是更好?” 欧阳暖轻声道:“不,找到病因的人是您,这件事,只有您能做。” 肖重华凝着冷光的眼瞬息转动,倒是笑了:“想要我帮你,就说出一个能让我帮的理由。” “我没有足够的理由劝服您.不过请您怜悯罢了。”欧阳暖就静静看着他.复又垂下睫毛,泪再一次潜然而下。肖重华看着那些无色的液休在她美丽的衣衫上缓慢晕散,像一只无形的手,茫茫然.抓住了他的心口 她清清楚楚地听见肖重华冷静的声音对她说:“我答应你。” “我会记住,欠郡王一个人情。,,欧阳暖抬起头,声音放得十分轻缓,语调中甚至没有一点起伏,轻描淡写的说着.仿佛这是一件很平常不过的事情。 “我答应你,是因为这是你第一次在我面前落泪。”尽管早已知道.你是别有所图,肖重华微笑”,如果为了你自己,是不会求人的吧。镇国侯对你真的这样重要?” 欧阳暖缓缓摇头,浑身颤抖,不能自抑道:“你不椒...” 许多年以后,他都记得她说这句话时候的神情,清晰的记得那三个字.你不懂。 “将来,我一定会懂。”他笑笑.转身离去。 当夜.肖衍连夜进宫,次日.三道圣旨接连颁下。 册封镇国侯嫡女林元馨为皇长孙侧妃,准其提前完婚。 闻镇国侯病重.皇长孙请求册封嫡长子林之染继承爵位,准奏。 赐婚曹荣与兵部尚书之女林元柔,择日完婚。 这三道圣旨一出.京都上下,震动非常。 ——————题外话—————— 有人问,为什么尚书大人这么蠢,回答曰,林文龙一死,林之染就会承爵位,他等不及了。有人问.为什么他那么胆大要下毒,其实那不是毒是花粉,花粉大可以说是风吹进来的,大家明白吗?还有,此文架空历史不是历史小说,所有情节人物虚构,不要过分追究什么合理不合理的问题。(nn)。哈哈n 089 杀鸡儆猴的威慑力 寿安堂 欧阳暖一路走来,远远地.就有小丫鬟给她请安、撩帘子。 一进门.便看见李月娥坐在罗汉床边的小杭子上,正陪着李氏说话。 李氏一看到欧阳暖进来.脸色虽然还是阴沉的,眉宇却显然舒展了很多,笑着冲她招招手,道:“快过来。” 李姨娘立刻站起来,满脸的笑容:“大小姐。” 欧阳暖对她微微一笑,十分和善.随之紧挨着李氏坐在罗汉床上。李氏拉着她的手.带着笑容道:“可去看望过老太君了?她身子可还好啊?” 欧阳暖柔和地道:“老太君一切都好,劳烦祖母您惦记了。” “唉.一晃眼你大舅舅都去了两年了.老太君白发人送黑发人.实在是可恰,好在长房一双儿女都很有出息,听说你那大表兄袭爵后在圣上面前也很得力,再加上他妹妹又是皇长孙爱重的侧妃.老太君也算是老怀安慰了。”李氏感叹道.一双精明的眼睛里满满都是艳羡。 “您说的是。”欧阳暖低头垂下了浓密的长睫.掩住了泪光.神态端然,可掩在袖下的手死死攥住,心跳还是慢慢慢慢地沉重起来。在李氏看来.老太君福禄双全,富贵无边,又怎么会想到她老年丧子的痛苦呢? 李氏犹自不觉,还在感叹:“说起来,你大舅舅也是个有心的,苦苦撑着,直到儿女婚事都成了才闭眼,着实难微“ 欧阳暖鸦翼似的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脸上淡笑道:“是,虽说百日里也能赶着将婚事办了.但镇国侯府毕竟不是一般的人家.说出去到底不成休统,若是大舅舅早先去了,表哥表姐的婚事要耽搁三年.说起来,这也是舅舅最后对他们的照拂。” 李氏点了点头.道:“终究还是你外祖母有福气啊.不过我的孙女.到底也是不差的“说着,她的眼睛落在欧阳暖的身上.浑浊的眼睛刮过一丝笑意”,月娥.你说是不是?” 欧阳暖很快就要及并了.这也意味着.她在李氏的眼睛里,变得更有价值,李姨娘看向欧阳暖,她还是坐在那里.眼睛是低垂的.睫毛细密地覆盖下一片浅淡的阴影,勾勒在脸庞深处,面容白玉一般,眼珠子却黑漆漆的,明明带着笑容,眼睛里却有一道异样的深沉。李姨娘陪笑道:“这是自然的.咱们大小姐贞娴雅静.气韵无双.这般的才貌.莫说寻常官宦人家,便是王妃也做得!” 面对这半奉承半试探的鬼话.欧阳暖淡淡一笑,玉色的面颊带着薄薄光晕.看起来像是有些害羞.实际上眼底却一片阴霾,她不着痕迹的笑道:“祖母和姨娘就知道连起来欺负我,你们再这样,我就不陪你们说话了!” “好好好!不说了不说了,省得你害羞!”李氏笑着拍拍她的手.这才转向李姨娘道,”刚才你说到哪里了?接着说吧。” 李姨娘神色一肃.原先笑着的脸立刻就端庄了起来:“老太太.您是知道的.夫人自从那件事以后就一直心气不顺,这些日子闹得越发厉害了,经常吵着要见二小姐......” 欧阳浩死后,为了惩治警告林氏,也为了安抚欧阳暖,欧阳治将林氏关进了福瑞院.而且专门派了人看守,林氏老实地呆了三个月后,特地收买了看守她的丫头派人送信出去给林文渊.然而密信却到了李氏手中.李氏十分震怒,索性命人在福瑞院正屋的窗上钉上厚木扳,只留一些透光的空隙,大门上还挂上了三道铁链锁,严格现定白天下锁,晚上上锁.没得到李氏的许可.林氏不得出入大门,只能在屋子里走动。欧阳治原先想要吏部尚书的位子.千方百计讨好林文渊.想要关一段日子就把林氏放出来,然而镇国侯府由林之染继承了,林文渊不知为何也在皇帝跟前坐了冷板凳.廖远的升迁竟然转瞬间没了影儿.欧阳治看情况不妙,就再也不提将林氏放出来的事了,林氏只能继续呆在福瑞院里头潜心思过.痛改前非。 这时候,听到李姨娘提起林氏,欧阳暖面上依旧淡漠,只一双晶亮的眼似是深不见底.阳光下流转动人。 “她要怎么闹,随她闹去!”李氏冷声道.一丝一毫的怜悯都没有。 “可是,昨儿个开始,夫人不进饮食了,说如...说如...”李姨娘说着,目光里头突然有了一些忐忑.眼神悄悄向欧阳暖的方向飘去。 欧阳暖却似乎没有在听她说话.眼波凝视着香炉中升起的袅袅青烟,兀自在出神。梨花形的檀木窗上.一丝阳光的浅晕.莹在她的面颊上,恍惚间.她的嘴角挂起几许笑意,李姨娘欲细看时.却已经敛去了,仿佛从来不曾存在过,那边李氏已经高声问道:“说什么!” 李姨娘的脸上立刻露出很惶恐的神色:“说是要让全京都的人都知道.老太太活活把欧阳家的主母……虐待——致死!” “放肆!”李氏劈手掉了茶杯,茶水一下子全都洒在地上,溅湿了李姨娘雪青色的裙摆.她赶紧低下头,及时掩住了唇畔的一丝笑容。 “几顿没吃饭了?”李氏摔了茶杯.下一句突然这样问道。 李姨娘一愣,有点意外:“有一天了。” “哦?她这是在摆主子的谱吗,还是嫌弃送去的饭菜不好?” “这个.....”,李姨娘垂下头.自己的确是克扣了林氏的饭食,有一回还特意让人送去馊了的饭菜,但她实在是恨透了对方,饭搜了怎么的.她没送砒霜进去就是对得起她了! “这就是娇气的坏毛病,我瞧她是吃饱了撑的,饿两顿也好。”李氏冷笑道.眸子里划过一丝幽冷的光芒。 “老太太.这怕是不妥吧..”,李姨娘明明很高兴.却故意皱起眉头道。 “有什么不妥?” “万一夫人真的饿死了.传出去不太好听!最重要的是,您将她交给我照看,我实在担不起这个责任!”李姨娘试探着望向李氏。 “你担心这个啊.”李氏冷冷地道”,你放心吧,无论她出什么事儿.都不用你担待!” 欧阳暖闻言,转头看着李姨娘,脸上还挂着一丝淡淡的笑容,李月娥只觉得被那清冷的目光看透了似的.脸上的笑容一下子有些讪讪的...... 福瑞院 林氏躺在床上,两眼紧闭.想到中午送来的那顿猪食.心里恨到了极点、,咬着牙齿不出声。从昨天到今天.她已经躺在床上一天多,除了喝点儿水,一口饭也没吃。 丫头画儿走近床边,低声细语地劝着林氏:“夫人,您千万保重身体,以后日子还长着.便是为了二小姐,您也要吃一点。” 林氏厌恶地转过身,索性将脸对着床里面的雕花,根本不理画儿,画儿心里无趣.却也不敢走。就在这时候.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声.门砰地一声被撞开.欧阳可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她看见画儿在床边.林氏躺在那里一动不动,上来劈手给了画儿一巴掌:“让你伺候我娘.你怎么词候的.她怎么成了这个样子!” “二小姐息怒.奴婢......奴婢也是没法子......”画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低下头战战兢兢的解释道,如今夫人和二小姐都失了势,可到底是主子,积威还在.林氏活着一天,都是欧阳家的正头夫人,她一个丫头怎么敢随便欺侮,如今不过是林氏自己想不开不肯吃饭罢了。 这时候.外面负责看守的程妈妈慌慌张张跑进来,一见到这情形立刻就变了脸色:“二小姐,您快出去吧,老太太知道了可不得了!” 欧阳可扬起眉头.冷声道:“你要去告诉她?” 程妈妈一愣,脸上顿时露出为难:“二小姐.老奴不是故意要跟您作对,实在是老太太的吩咐……” “哼,程妈妈你也不必唬我!老太太那里只要没人去说,她根本不会知道,端看你肯不肯帮我们母女!”欧阳可的脸色微微缓和.对旁边的夏雪道,”去!把礼物给程妈妈!” 夏雪立刻送上一个绣荷花的锦囊.程妈妈作出为难的样子不肯收下,夏雪硬是塞进了她手里,她讪讪一笑,手底下暗自垫了掂.心道二小姐最近出手可是越来越小气了.看来很快就要榨不出油水来了,她这样想着.脸上却带了点笑道:“二小姐,您有什么话可快着点说.您知道的.老太太盯得紧“好了好了,你快出去吧.我有话要和我娘说!”欧阳可厌恶地挥了挥手。 程妈妈走出院子,一旁的丫头赶紧凑上来道:“妈妈,您怎么不把二小姐拉出来.要是让老太太知道.咱们可就完了.....”, “你懂什么!”她冷笑一声.主子们再怎么斗.那跟奴婢们可没多大关系,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万一夫人将来翻身呢?替别人留后路.就是给自己留后路.她才没那么傻! 林氏听见欧阳可的声音,一直装作没有反应,直到程妈妈和画儿都关门走了出去,她才转过身从床上坐起来:“可儿!,, “娘!”欧阳可冲上去拉住她的手”.我听说你不吃饭了呀.怎么能这样.当初不是你自己跟我说的嘛.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不替自己想,也得替我想想,你要是不在,那些人还不知道怎么欺压我......” “你瞧瞧我如今这样子.只怕比死也强不了多少!”林氏冷冷地丢下一句.看着欧阳可的目光也不如以往那样慈爱。 欧阳可心里一震.自从欧阳浩死后.林氏心里对自己就有了隔阂,这一点她也是知道的。只是自从林氏被关了起来.自己在这家里的地位也跟着一落千丈,她思来想去,只有林氏重振精神.才能帮助自己摆脱这种困境,她想到这里,赶忙道:“娘,你不是嫌饭食不好吗,我带了吃的来。”说着,她让夏雪把食盒送上来,林氏却看也不看,推在了一边:“我不想吃。”说着,她抬起眼睛盯住欧阳可,”我上次吩咐你去给王妈妈立个牌位.你做了没?” 欧阳可一愣,顿时有点语塞:“我......我.....”,在她心里.王妈妈不过是个奴才,死也就死了,有什么了不起的.哪里值得花这样的冤枉钱,她看着林氏沉下脸.立刻道:“娘.您知道的,如今除了家里.老太太寻常也不让我出去.实在是没有法子。” 林氏闻言.脸色又冷沉了两分,此刻的她,两眼沉陷,眼下乌青.皮包骨头,看起来委实没有几分活人的气息.欧阳可看到她这个模样.继续劝说道:“娘.您得撑住了,要是舅舅看见您这个样儿,不知多难受呢!” “你见着他了?他派人来救咱们了?”林氏一听林文渊,显然非常亢奋,心里的绝望一下子全消散了.情不自禁地问着对方。 “没见着,可是舅舅托人给我送信来了!”欧阳可想到此行的目的,赶紧从袖子里掏出一封信来,道:“娘.快点看完我去烧了。” 林氏枯瘦的手指抓着信笺,像是抓住了救命的稻草,一目十行的看完,终究舒展了一口气,眉心也慢慢松开了.”你舅舅的意思是.让我再忍耐忍耐,他一定会想法子救我的。” 欧阳可一听,顿时来了精神,用力点头道:,.娘,舅舅说的对,等他替咱们做主.你自然就能翻身了.到时候再叫那欧阳暖吃不了兜着走!” “唉.可是话说回来.你舅舅这话也不过是宽我的心.要是他真的能耐.怎么不把二嫂从庙里头接出来。”林氏想到这里,目光中凝聚出一丝恨意”,我真是太小看了你那个大姐,手段心机样样不输人.简直就是恶鬼投胎来向咱们索命的,她在家里弄得我不人不鬼,在镇国侯府呆了三个月就将二嫂弄到庙里思过.这一思过就是两年.当真是厉害之极!” 稀世明珠被盗的事,欧阳可也听说了,林文渊生怕皇帝怪罪.四处周旋不说,还不得不把蒋氏送入庙里思过.都已经两年了,也不敢接她回来。 欧阳可想到这里,不由自主心里发寒:“娘,二舅母那是盗窃圣物.听说泰王也去求了情,不然就是个死罪.这样还是从轻发落了!” “从轻发落?若真的是从轻.那皇帝怎么把你表姐嫁给了曹荣.曹家是个什么样的人家,这就是惩罚!这是皇帝在变着法子出气呢!”林氏咬牙切齿道,抖了抖手里的信”,你舅舅如今也遭了冷遇,要不然他能眼看着这帮人这么欺负我!你太糊涂!” “娘,要不然你软一软.再去求求老太太.先放你出来再说。”欧阳可满心就是期盼林氏被放出来,因为这样苏夫人才能上门,她才有机会见到苏玉楼.只是这种心思,她半点也不敢在脸上流露出来。 “求她?依着她心思,恨不得把我撕碎了喂狗才开心!” “娘.不会这样严重的.老太太也许是一时气不过.觉得在人前丢了脸.等她气头过了,就把你放出来了,她要是真敢要你的命,为什么不动手呢?现在多的是机会呀!” “你以为?!哼!“林氏冷笑一声.“你这丫头真是不长脑子.这是因为有人还不想我死!” “谁?”欧阳可惊怔地望着林氏.那边的夏雪垂下头,仿佛什么都没有听见。 “你那好大姐!”林氏的脸色越发蜡黄,看起来十分可怖。”她不想我死.是怕便宜了我!要不然,送点毒药,三尺白绫,怎么不是个死,她就是要留着我的命.让我自个儿一点儿一点儿腐烂!这个毒蝎子!还有寿安堂那老东西,早知道她这样狠毒,老早我就得弄死她!“ 林氏咬牙切齿地发怒,欧阳可正听得出神...... 李氏突然的到来.福瑞院内外看守的妈妈丫头们吓得战战兢兢.一个个趴在地上连头也不敢抬。 “好啊!这里倒真是母慈女孝,当真动人的很呢!”李氏不立刻进门.却站在窗子外面听了一阵子.听到林氏咬牙切齿的怨恨.她转头看了一眼脸色平稳毫无波澜的欧阳暖,这才不紧不慢地说。 林氏一听到这句话,脸色立刻变了,欧阳可的身休不由自主颤抖起来。 “我真小瞧你们了,本以为这里清静得很,谁知你们都母女团聚了……“李氏冷冷盯着林氏.脸上挤出一团嘲讽的笑意。”一路上我还琢磨呢,是不是送来的饭菜太差.才让你说我虐待你。” 林氏刚要开口.突然看到李氏身后的李月娥和欧阳暖.那眼神就怨毒的像是要扑上去将她们一口吞下去!李月娥刻意避开了她的眼神,欧阳暖却抬起眸子,似笑非笑地望着她.像是在欣赏她此刻的狼狈与痛苦。 “祖母.求您饶恕!“欧阳可低声道,“是我……我听说娘身子不好.像是病的很严重,这才一时心急闯了进来,没想到…六 “没想你娘没被我活活虐待致死,对不?”李氏看了一眼穿着艳丽春裳、眉眼精致的欧阳可.心想.你也太大胆了,居然敢这样就跑进这里来!“你们在这儿商量着什么好事儿呢,是不是在说让我早点死,你娘也就能被放出来了,是不是?说出来我听听!” 欧阳可看了一眼李氏阴沉的神色,越发恐惧:“孙女没有,孙女绝对没有半点咒老太太的意忍…” “住。!”李氏冷冷盯着她,声音里没有一丝人情味儿,“你翅膀硬了,嫌弃我在这里碍手碍脚的,巴不得我死了!哼,你和你娘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忘恩负义的贱人!”李氏越说越气愤,伸手就重重给了欧阳可一耳光。 欧阳可捂着脸,心里有说不出的羞辱.她愤恨地垂下头.不敢出声,林氏心里恨透了李氏.冷笑一声道:“老太太,您究竟想要把我们母女怎么着?是打死还是杀了.你干脆的给个痛快话!”重生之高门嫡女最新章节 她的目光冷厉.分明是吃准了对方不敢对她如何,李氏没想到她到了这个地步还敢这样张狂.指着她大骂.“都是你这个贱人把我好好的孙女儿拐带坏了!” 她举手要打林氏耳光.没想林氏非但没讨饶.也没躲闪,反倒挺起胸.仰起脖子.迎着她的巴掌.李氏气得浑身哆嗦,整个人一个踉跄摇摇欲坠,欧阳暖唇边就凝了一抹冷笑,连忙扶住她,轻声道:“祖母,有什么话都可以好好说.千万别动怒,小心身子!”看到林氏这哥痛苦的模样.欧阳暖突然升起一种想法,就此至她于死地!这种念头一旦冒出来.就如同一颗毒花在心底深处开放.毒气弥漫.渗透全身.渴望的连心脏都在生疼。然而她看了一眼旁边的欧阳可.不由自主露出一丝微笑.这只是开始,开始而已.将来林氏就会知道.现在她以为的痛苦.不过是沧海一粟而已,什么是人生最痛最痛的事.她还没有亲眼看到x亲身尝到……想到这里.欧阳暖微微一叹,语气里有着难以言喻的愁绪:“娘.你也别跟祖母对着来,你是要活生生气死她老人家吗.这可是大不孝啊!” “大不孝?我是你的继母,又是你的亲姨娘,你是怎么对我的?你才是大不孝!”林氏毫不惧怕地道,目光阴森。 看着林氏.李姨娘眸子里的恨意化作一缕寒冰,口中语气却十分柔软:“夫人,您这是何必呢,非要跟老太太对着来,您是知道的.王妈妈是您身边的人.她杞了那样大的错,老太太也不过是将她杖毙.并没有怪罪于您.您如今怨恨老太太又责骂大小姐,何苦来哉?” 林氏的望着越发娇媚的李月娥.心中妒恨难忍.当面啐了她一口,李月娥惊呼一声,侧退半步,连声道:“夫人.夫人…” “来人!”李氏看着林氏.想起她刚才。。声声叫自己老东西.又说要弄死自己.不由得更加气上心头.叫声刚刚落地.四名妈妈鱼贯而入。 “将她拉下去.重重打四十棍!”李氏指着林氏,恶狠狠地对张妈妈说。 “这...””张妈妈有些犹豫.欧阳暖看了她一眼,淡淡道:“祖母,您看.是不是罚的有些重。” 李氏恨恨看了林氏一眼.道:“一个想着咒我死的儿媳妇.便是打死了也不可惜!还不动手!” 张妈妈一惊,忙命人上去将林氏拖出去。 “就在大院里打,“李氏命令道.“让福瑞院的奴婢全上这儿来,让他们在这里看着。” 欧阳可害怕的浑身发抖.连一句话都不敢说,甚至不敢求情.林氏看了她一眼.只觉得满心绝望,她厉声道:“我到底是欧阳家的夫人,老太太你打的不是我,是你们欧阳家的面子!你可要想想清楚了,别到时候后悔!”李氏猛地一愣.立刻就有些犹豫,就在这时候,欧阳暖看见林氏手中滑落一张纸片,她轻轻椎了李姨娘一把,李姨娘反应过来.快步走上去夺过来一看,竟然是林文渊写给林氏的信笺。她看了一眼,脸上立刻露出惊讶的神色,李氏冷声问道:“说的什么!” 李姨娘满脸为难.半响后才轻声道:“如..林尚书请夫人暂且忍耐.说很快会有法子让她出去......到时候再跟咱们算总账....”,其实林文渊的信里说的是欧阳暖,李姨娘故意将这一句隐去,只捡着厉害的说,李氏听了果然恼怒到了极点:“好啊!原来我不伤你,你反倒想着找我算账.好!这可是你自找的!张妈妈,你站在这儿发什么傻.还不给我拖出去!” 林氏本以为刚才已经吓住了李氏.没想到她竟真的下了狠心要当着下人的面打自己,这样一来,便是将来自己再得势.在这些人面前也永远抬不起头来!”等等!”她大声叫着。 “你还想说什么?” “我错了,儿媳对不起您,我只是饿糊涂了,脑子不清楚才胡乱说话啊,老太太,求您看在我伺候您这么多年的份儿上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林氏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眼泪哗的一下就流了出来,态度一下子软了下来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现在知道求饶了.晚了!张妈妈,快拖出去!林氏闻言,顿时感觉到自己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是在颤抖.抖得她连五脏六脏都抽搐着.虽然她极力挣扎.还是被四个妈妈拖了出去。门外院子里,几名妈妈七手八脚将林氏按在条凳上,掀起她的裙袍.当下一五一十地打下。李氏让福瑞院所有的丫头妈妈们都亲眼看着,她要警告所有人,凡是与她作对的人.绝不会有好下场! 李姨娘听着外面打扳子和林氏的惨叫声.脸上不由自主浮现出冷笑.她看了一眼还跪在那里的欧阳可.心道真是个蠢人,若不是大小姐亲自吩咐了放行,你以为那信笺能到你手里头? 李氏刚刚出了一口恶气,对欧阳可也就没那么恼恨了.只冷冷看了她一眼.低声呵斥:“还不滚出去!”欧阳可如蒙大赦,站起身飞快地往外走.因为走得太急,那姿势一瘸一拐的.十分的可笑。 欧阳暖却将一切都看明白了,林氏很聪明,她刚才那样嚣张,不过是为了转移李氏的怒气,不想让她迁怒欧阳可,然而这片慈爱之心,她这位自私自利的女儿丝毫也没有感受到,恐怕今天来也不是为了看望母亲,而是为了她自己! 走过院子里的时候,林氏犹自挣扎,时着欧阳暖拼命地喊:“歹毒的丫头.你不得好死!你不得好死啊!”一边喊.一边口中不断吐出血沫儿。欧阳暖垂眉凝眸.仍是微笑着,仿佛只是淡淡,她款款走过.唇畔的笑意亦渐渐加深。 回到寿安堂,李氏几乎喝光了半碗茶才喘出一口气来,刚要和欧阳暖说什么,这时候.玉梅从门。进来.手里捧了一张烫金花帖子,脸上的笑容十分灿烂讨喜.她行礼后.恭敬地将帖子递上来.对李氏道:“老太太,皇长孙侧妃给咱们大小姐下了帖子,要请她去赴宴。” 李氏一听.原本紧皱着的眉头立刻舒展开来,老脸笑的像是一朵花儿似的,开口道:“瞧我.都被这帮人气昏了头,暖儿.你赶紧收拾收拾好好赴宴去吧,千万别耽搁了时辰!”太子府的宴会,那可不是寻常人能去的,李氏心中十分的高兴.她隐隐有一种想法,自己的孙女将来极有可能借着皇长孙这阵东风扶摇直上.到时候,欧阳家可就跟着享福不尽了! 想到这里,她觉得有必要提醒一下欧阳暖,便看了一眼张妈妈,张妈妈立刻将丫头们都领了出去,李氏迫不及待地道:“暖儿.有句话.祖母不知道当说不当说。” 欧阳暖坐在她身旁,双手随意似的搁置在膝盖上.眼底带着说不清的静,望向李氏:“祖母,您和我之间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呢?” 茶杯在李氏的手中轻轻旋转着,她看着欧阳暖,若有所思地道:“你和你表姐的感情,一向很好吧?” 欧阳暖一愣,随即轻轻颌首。 李氏眯了眯眼.神色越发的温和,然而欧阳暖却觉得.她要说的话绝非如此简单,片刻后,李氏缓缓道:“林小姐嫁过去两年,至今尚无所出.这件事,暖儿你也是知道的。” 欧阳暖猛地抬起头,猝不防及两人目光对视,欧阳暖忙垂下眼帘.避开李氏的目光.她的心.在这一瞬间.狂跳起来。 “唉.皇长孙身边,总是佳丽无数.便是得到恩宠,也不过是一时的.身为一个女子,将来可以长久依傍的.就只有孩子了。”李氏似感叹,似提醒地说道。 这两年,欧阳暖的容貌出落得越发清丽了.就连自己,有时候看见她这张标致的脸都会恍惚,更何况是男人!皇长孙也是男人.她就不信,时时见到这样美丽的少女,他能够不心动!想到这里,李氏一瞬间气息凝滞,但很快又笑起来:“你经常去太子府.要多陪陪你表姐,劝解劝解她吧.凡事想开些.孩子么.总有一天会有的。”她看着欧阳暖,脸上的笑容越发亲热。“是。..欧阳暖垂下头,掩住眸子里的厌恶,神态恭敬而虔诚。 李氏生怕她听不明白,又微笑道:“不是她邀请你才能去,既然那样要好,只要你想去,什么时候都可以。,, 欧阳暖依旧淡淡应了一声.李氏瞧她神情,实在猜不出她的心思,不由自主眯起眼睛道:“说起来.你比你那表姐要出色的多.可惜啊.咱们家的门庭比不上人家,倒叫你这么好的孩子受委屈了。” 欧阳暖目光幽静,荧然含光,唇际只略有笑意:“不,能生在这样的家庭,有祖母和爹爹那般关爱,暖儿已经幸运之极。” “暖儿,你当真听不懂祖母在说什么?”李氏不信欧阳暖如此聪明,竟听不出自己的弦外之音.”你就不为自己鸣不平?” 李氏的目光,带着老狐狸的算计,欧阳暖在这样的目光下缓缓垂下头, 沉默了片刻,说:“暖儿愚钝,请祖母恕罪。;. “我看你.真是太糊涂.竟不知道借着机会为自己打算。” 李氏的佛殊啪嗒一声磕在椅子上,声音并不大,但张妈妈顿时屏息静气.低着头不敢看两位主子。 一时之间,屋子里静谧的呼吸可闻。 李氏终究没有发怒,却陡然轻笑一声.对欧阳暖说:“你们姐弟,我一直尽心尽力护着.那些欺负你们的人,我也一直帮着你们惩治、出气,暖儿.祖母对你没有别的要求,只希望你能知恩图报!” 这声音十二分的温和,然而听在欧阳暖的耳中,却是极端的冷酷无情。眼前的这个老妇人,两鬓已是尽染霜色,眼角纹路如同菊花,心心念念的却是荣华富贵.攀龙附肌...欧阳暖心中冷笑,这就是她的祖母,这就是李氏今天惩罚林氏背后的真正目的,向自己示好,也在警告自己.她能捧一个人上天,也能让那个人摔得粉身碎骨!前生,她没有这么好的利用价值.李氏根本不屑于在她身上花这么多心思.然而现在,李氏已经将慈爱的面目彻底撕开,只余下自私与冷酷。 她扯开唇,缓缓起身,慢慢跪在李氏脚下,低声道:“孙女明白了,请祖母放心口” 李氏点点头,笑着将她搀扶了起来:“真是个好孩子。”语罢,轻笑了一声。 欧阳暖对着她,亦是轻轻一笑,笑意分外温柔.柚中的手却骤然收紧,这一瞬间,她的手指很烫,仿佛有火焰慢慢的沸腾.几乎要将指骨捏碎。秦王府 林文渊进书房时,泰王正逗弄着一只饶舌的绿毛鹦鹉。看到林文渊,秦王淡淡看了他一眼。 “王爷.求您开恩!”林文渊扑通一声就在地上跪下了。 奏王冷冷望了他一眼,并不开口.然而林文渊被那一眼看得心口不由一窒.他深深清楚.眼前这个人并非自己可以随便糊弄的.秦王曾经力平叛乱,决战山壑,统帅数十万大军肆意驰骋,赫赫战功绝非徒有虚名,心思早已不可琢磨。 果然,秦王的神色十分平淡:“文渊.几枚棋子而已.不用那么在乎。“殿下,您要是再不管,天下大乱呀!”林文渊哭丧着脸”,太子一下子参了属下手底下最得力的五个人,皇上当时就命人拟旨,并盖上玉垒,将他们全部草职了啊!” 泰王早已得知了这个消息,但是他的脸上却见不到一丝的震怒。“好了,你先起来吧。”秦王皱了皱眉.不冷不热地说道。 “王爷!那五人可都是跟随王爷多年,忠心耿耿的,若不是我拦着.他们都要来叩见王爷.要当面求您做主啊!”林文渊大声道,他见秦王脸上不瓣喜怒,一时摸不清他心里究竟怎么想,只能硬着头皮跪在那儿不肯起来。“你愿意跪.就跪着吧,这天下是皇上的天下,他已经答应的事儿.你想让我怎么办?替那些蠢东西求情吗?这一回若不是他们行事太过张扬,也不会犯在老大手里头!”奏王说的老大.自然是太子。 秦王向来说一不二,他这么说,也就是不会管这件事了,大为失望的林文渊又想说什么.泰王却挥了挥手.道:“你不说我也知道,你本就不是为了他们求情来的.你是怕皇上下一步会动你!,, “殿下,既然您心里什么都清楚.我也就不瞒着您了!我多年来跟着您转战南北,有今日的军功,是靠殿下的提携。可您也知道,我身上到处都是伤痕.为这大历朝说得上呕心沥血.可是圣上是怎么回报我的.他下了道密旨,把我的妻子关进了尼姑庵里头,又把我的女儿嫁给了最有名的纨绔子弟,曹家是个什么玩意儿,他曹荣又是个什么东西!把我变成了全京都的笑柄还不够,如今太子更是步步紧逼.几乎将我身边的人斩杀殆尽,殿下,皇家是想要逼反我吗?” “住。!”秦王闻言脸色不变.手中原本喂水的玉杯子啪地一声滑过林文渊的额头.带来一阵锋利的锐痛,林文渊却像是豁出去了,大声唤道:“殿下!” 秦王重重呼吸着,猛然盯住林文渊,眉下深黑的双眸如幽潭一般:“文渊,你怎么如此糊涂!我早就跟你说过,稍安勿躁,静心等待,然而你却那样心急,早早动手这才被父皇察觉了.现在不过这么点小风浪,你就这么经不住事,你这样,还像是以前跟着我出生入死的威武将军吗!” 林文渊猛地一震,不敢置信地盯着泰王殿下,已经有多少年了.他没有再提起过威武将军这个称呼,他心中一颤.不由自主低下了头去。 秦王的神情隐在绵密的阴影之中,看不甚分明:“回去吧,好好想清楚.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若是想不清楚,就再也不必来了。” 林文渊心头巨震,这些日子以来缠绵在心头的狂怒与恨意一下子被这句话惊醒,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在意了那么多年的镇国侯位,在秦王殿下的眼中不值一提.只要跟着殿下打下了江山,莫说是侯爵,将来封王又有何难!妻子可以再娶.女儿也可以再有.她们算得了什么!怎能因为一时的得失而发狂.....自己当初.实在是急昏了头.才会做下那样的蠢事!半晌之后.他低了头,沉声道:“我明白了,请殿下放心,从今日起,再不会犯糊涂了! ——————题外话—————— 两年后......欧阳暖的婚事被人惦记上了,还不止李氏一个人惦记。(n一n)。哈哈n 090 太子府中新仇旧怨 欧阳家的青棚马车蒙上了一片彩云似的锦绣,车上的流苏和风铃在风中微微摆动,发出音乐般动听的响声。 李氏的心思,欧阳暖当然猜得到.尤其是当她看到重新装饰过的马车的时候,这种预感更加明确。 一身夹纱常服的欧阳爵看着这辆马车,目光里露出一丝惊异.随即看向自己的姐姐:“姐.这是“ 欧阳暖一身淡淡绿色的素罗衣裙,裙摆犹如一波又一波泛起涟漪的碧水.裙面串着若隐若现的珍珠,发上只誓了一根白玉缠枝的簪子.管面上嵌着一颗幽冷的蓝宝石.更衬托出她面容清丽,身若柔柳,整个人有一种清新而淡雅的自然之美。 欧阳暖看了一眼如今已经现出俊俏少年模样的欧阳爵,微微笑了笑:“爵儿,这是祖母的心意,不必多想。,.说完,她便扶着红玉的手上了马车。欧阳爵想了想,面色慢慢舒展开来,也快步上了马,一路伴随着马车驶向太子府—— 欧阳暖来的很早.刚到的时候门前马车还不多,一路被人引着走过游廊曲桥,只见到一村村长柳临水而立.枝头叶底.迎风微颤。欧阳爵被人引入偏厅喝茶,欧阳暖则由人引着进入内院。 慢慢走过花园,逐渐近了林元馨所在的墨荷斋。墨荷斋坐落于整个府邸的西侧,迎面是碧波荡漾的湖水,湖中种植着无数株荷花。正值盛夏,花朵盛放,露殊滚动,如一匹靡丽的画卷在欧阳暖的面前霍然抖开.无数馥郁芬芳的花香扑面而来。欧阳暖略略放缓了脚步,因为她已经看见了林元馨就靠在斋前的栏杆上,拿了细饵撒在池子里.逗那些藏在翠绿的荷叶下游动着的锦鲤。 欧阳暖看见对方.请淡的面上浮出了一抹笑容。 林元馨身边的丫头山菊先看见了她,立刻轻声提醒了犹自出神的林元馨,林元馨向这里望过来,一看见欧阳暖.脸上立刻流露出喜悦的神色.起身快步向这里走过来。 欧阳暖微笑着向她行礼,林元馨无奈地笑了笑,自从她成为皇长孙的侧妃.就再也不能像往常那样随意了.”起来吧。”她微笑着伸手虚扶了一下.等到进了墨荷斋.她立刻轻轻挽住欧阳暖的手臂,拉着她进了内室。 墨荷斋里,阳光自明亮的银红窗纱透进屋里,内室显得格外窗明几净。一旁的案几上,一浮鲜艳的荷花盛放在汝窑圆波小缸中.那鲜妍的色泽令人望之愉悦。 “可算盼到你来看我了!”两人在绣凳上坐下,林元馨的脸上掩饰不住的欢喜,两年来.她每隔半个月就会邀请欧阳暖来陪伴她,可是欧阳暖却格外恪守礼仪.要么是来参加宴会,要么是陪着沈氏一起来.这样算起来,邀请十次她也不过来一两次。 桃天捧着托盘走上来,盘子里是江南持贡的茶.白玉的碗壁.澄澈的茶叶,那清香的味道.即便不喝.只捧在鼻下细细的闻着.也不禁令人神思舒畅,然而林元馨早已对这一切视若无睹,脸上有着淡淡的落寞。 “表姐,要是大舅母看见你这样.又该说你了。”欧阳暖笑着摇了摇头,声音如水般清凉.然而却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温柔。 林元馨挑起长眉,眼神清亮亮的:“那是因为,母亲根本不知道,我在这里的日子是什么样的。” 欧阳暖看了一眼山菊,见到她已经将所有的丫头都遣了出去.并且轻手轻脚地放下了殊帘.这才看着林元馨道:“表姐,皇长孙待你不好吗?”“不,他待我很好,可他待谁都是一样的好。”林元馨看着欧阳暖,眼睛里说不出的静.令欧阳暖不由得心里一惊。 林元馨想起周芷君嫁进府中的时候.自己悄悄去新房观礼,漆泥金雕花三屏风式的妆台上铜镜映着红烛.烛光嫣红若晚霞铺陈开来,她只见到新娘子一身的正红色礼服.乌黑的发上带着赤金的凤冠,胸前绣着繁杂富丽的图案,那绚丽的红色令人头晕。那时候她才突然明白,对方和自己的区别,作为正妃,周芷君可以身着正红色礼服,而她自己的礼服纵然华丽.却也不能是正红色的.这种令人目眩的正红,代表谁也无法撼动的地位。 “暖儿,我实话与你说.这两年来,他身边已经有了一位正妃.一位侧妃,四名侍妾了,还有不少各级官员送来的美人。”林元馨微微一笑,拨弄着茶盅盖子.徐徐道”,他身为皇长孙.必要做到雨露均沾,一个月到这墨荷斋.终究来不到几次的。,.她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并不悲伤,只是淡淡的.反倒让欧阳暖生出一丝愕然来。 欧阳暖看了看内室的精致奢靡的摆设,轻声道:“姐姐得到皇长孙的青睐是好事.可是登得高难免会有小人忌恨.他这样做.对你也是一种保护。只是他言谈举止之中,终归会流露出一些真情,否则姐姐住的也不会是墨荷斋.这里的布置也不会是内院中数一数二的精致。” 林元馨轻笑道:,.你素来聪敏慧黠,猜的纵然不说全对.却也不差多少了。他虽然并不时常来.但对我还是十分怜惜照顾的。”她想了想,微微一笑.已是舒展的神情”,暖儿.不要总说我的事情,再过五个月.你也要及等了吧,可有什么打算。.. 欧阳暖微微一愣.一言不发。 林元馨不以为杵,只含笑道:“你有祖母x父亲.原本轮不到我来替你担心,但是他们那样的性情.哪里会真心为你考虑,你自己还应当多想想出路才是“她说到这里,突然认真看着欧阳暖.道.”你想要嫁入皇室吗?” 欧阳暖淡淡道:“表姐.我并无攀附之心口” 林元馨看着她,黑亮的眼睛澄澈一片:“暖儿,你这几次来,皇长孙哪怕再忙,也是每次必到,你没看出来吗,他真心的喜欢你。” 欧阳暖不卑不亢道:“姐姐.你还记不记得.当初祖母曾经让你我共同挑选春裳的事情。” 林元馨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面上有了一丝疑惑。 欧阳暖淡淡道:“当初的那件春裳十分的美丽,暖儿也很喜欢,但那是姐姐所钟爱的,但凡姐姐喜欢的,我绝不会碰一下的。” 林元馨一愣.目中浮现出一丝感动之色,口中慢慢道:“暖儿.我刚才说的话,绝非是在试探你。你我之间.根本用不着说那些虚话,你的心思.我全都明白。我知道.你若嫁进来,也一定会帮着我的。可是,我还是不希望你嫁给他。” 欧阳暖的眼中浮现出一丝笑容.这时候她只以为林元馨是出自一颗女子的心在拒绝,然而林元馨却继续说了下去:“暖儿,皇长孙再喜爱一个女人,也不会为她不顾一切的,他这样的男人,根本没办法捂热你的心,没法给你的章福的。最重要的是,我已经陷进这片沼泽来了.我不希望连你都出不去呀。” 欧阳暖怔怔望着林元馨,心中的情绪翻滚,脸上的笑容在那一瞬间也全都不见了.她再一次意识到.眼前这位性情天真、本性善良的表姐.是这样的可亲、可爱..”.想到这里,她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去,握住了她的。 皇长孙的心思,欧阳暖也有了觉察,每次自己到访,他都会来这墨荷斋.初时她以为是偶然.次数一多.她也便什么都明白了。只是,他不过陪着她们笑语两句.大多数时候只是远远坐着,像是在静静的观赏,反倒叫她不好把拒绝的话说出口。平心而论.依自己的身份立场,能嫁给皇长孙已经是很好的出路了.但哪怕是为了表姐,她也不愿意。她们是在这世上仅有的互相依靠的亲人,她不愿意冒一点点失去她的风险。更何况.她说的没有错,皇长孙这样的男人.可能喜欢一个女子.欣赏一个女子.但绝谈不上宠溺和疼爱,这样一来.自己的弟弟也不过是他众多妻弟之中的一个,又能得到多少照拂呢? 所以,对于欧阳暖而言.皇长孙并不是一个最好的选择。 “我经常邀请你过来,一方面是让你陪我说说话.更重要的是,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我亲近的表妹,将来你嫁出去.他们看在皇长孙的面上,谁也不敢欺辱你。”林元馨认真地说.身上的紫色凤凰绛俏薄裳熠熠发光.却怎么也比不上她眼里的光华夺目。 欧阳暖笑的十分温和,目中泛着一星不易察觉的淡淡温情:“这些暖儿都明白,多谢表姐为我挂心口” 林元馨休贴关爱自己,她何尝不明白,正因为如此.她才不愿意一直往太子府跑..... “林妃.到了入宴的时间了。”山菊轻声提醒道。 林元馨微笑着站起身,对欧阳暖道:“咱们走吧,可别迟到了。” 两人相携着而行.边谈笑边欣赏景致,一路亭台楼阁,玉桥横卧,精致富贵非比寻常。走过一道假山的时候.林元馨却突然停住了,目光凝滞地向前方望去。 欧阳暖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却瞧见蓉郡主着浅樱红绉纱上衫,银白勾勒宝相花纹的长裙,整个人如同一株动人的碧桃花,正含笑站在一棵柳村下与一名男子说话。此时此刻,她身上的长裙迎风摇动”比如涟漪,更加映衬的人比花骄。 欧阳暖只看了一眼,便认出那名华服男子是皇长孙,她担忧地看了林元馨一眼,却见到她面容平静,唇畔的笑容十分恬淡。 蓉郡主眼波盈水,不笑便如同一副笑模样,一副风流婉转的情态.肖衍面对这样的美人.自然也是千般万般的耐心.两人正亲密地说着话,然而.却被蓦然而来被一声轻呼截断:“殿下。” 蓉郡主一愣.她微微侧首,看见凉亭一侧的湖石假山旁边,站了两个年轻女子。 在那一瞬间.肖衍脸上的笑容更深.蓉郡主看了她们一眼,脸上也随之露出自然的笑容。阳光落在她漾着笑意的眉目间,仿佛连她的笑都漾着光华,耀目地让人睁不开眼。 在这一瞬间,欧阳暖敏锐的感觉到,林元馨明亮的眼睛黯淡了下去。 肖衍快步走了过来,看着林元馨.笑道:“馨儿来了。”说完.他看向旁边的欧阳暖.眼神瞬间有一丝欣喜闪过:“欧阳小姐.你可真是太难邀请了.馨儿一直都盼着你.却轻易请不来啊。” 他的眼底,似乎有一种莫名的贵怪.欧阳暖微微一笑,道:“殿下爱护表姐之心,真是令人羡慕。” 肖衍眉头微微皱起,显然对这样避重就轻的回答不太满意,但他清楚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只是笑笑,对林元馨道:,.馨儿.你帮我招呼蓉郡主吧.前厅来了很多客人,我要先走一步。” 林元馨微笑着恭敬地行礼.道了声:“是。” 这时候.蓉郡主已经微笑着走上来.道:“皇长孙不必担忧.林妃和欧阳小姐.早就与我熟悉了。” 肖衍便笑着对她点点头,再次深深看了欧阳暖一眼.转身快步离去。蓉郡主盈盈含笑道:“两位.多日不见了。” 林元馨脸上的笑容很淡,却没有一丝不周到之处:“蓉郡主在宫中,自然不是寻常可以见到的.能有这样的机会邀请到您这样的贵客.自然是我们的荣幸。,. 蓉郡主笑意款款,眉目濯濯.别有一番动人心处。她微笑道:“这也是太后见我在宫中日久,怕我烦闷.所以才特许我出宫的,倒是不想在这里遇见了欧阳小姐。” 欧阳暖笑道:“郡主见笑了,我只是一同来凑热闹而已。,. 蓉郡主的笑容若有似无:“不知欧阳小姐有没有看到兰馨的婚礼.可惜了她嫁在千里之外......对了,前些日子她还给我寄来了一封信.....”说到这里.她的话头突然打住了,脸上似笑非笑地看着欧阳暖。 欧阳暖双眸微睐.轻轻笑道:“郡主说笑呢.我足不出户.怎么能去参加呢?好在陈小姐虽然嫁的远.但听说夫家待她极好,这也算是嫁得其所了吧。就是不知陈小姐信中说些什么......”欧阳暖微微一笑,目光似无意扫过她”,总不会说对这桩婚事不满意吧。” 蓉郡主微微一愣.竟是毫不变色,笑靥如花道:“欧阳小惧真会说笑,哪户人家的小姐敢说对自己嫁的夫家不满呢?”她惊奇道:“难道欧阳小姐知道什么内情?” 欧阳暖微微一笑,道:“郡主与陈小姐交好都不知道.更何况我与她不过数面之缘,又哪里知道些什么呢?听郡主这样说,倒让暖儿十分好奇呢。 林元馨在一旁默默听着,脸上露出了沉思的神情。这时候,欧阳暖如闲话家常一般,淡淡道:“说起来,婚姻大事乃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满意也好,不满意也罢,断然没有小姐自己说话的余地,更加不能自己去谋划,蓉郡主,您说对不对?” 蓉郡主立刻警觉.神情猛地一凛,不复州才的镇静,慢慢道:“欧阳小、姐果真是知书达理.秀外慧中,说出来的话叫人挑不出一点毛病呢。” 欧阳暖恍若无意般道:“只是听郡主说起陈小姐的事,有感而发罢了。蓉郡主凝目看着欧阳暖,明知她是在点破自己刚才蓄意接近皇长孙的事,偏偏发作不得,所有的情绪都化作了一丝淡淡的笑容:“欧阳小姐如今名满京都,自然不愁找不到合适的人家。”她却不同了.今年已经十八了.便是再不愿意.也不得不为自己谋划,依照她的身份,若是进了太子府,便是周芷君也要让位!所以,她刻意接近肖衍,又有什么错呢? 欧阳暖宁和微笑道:“身为女子的确十分不易,时时事事都要小心谨慎.若是一步行差踏错就是万劫不复,所以…越是急切,越是要谨慎。”林元馨微微动容:“暖儿说得对.一切皆是天注定.不是你想怎么样就能怎么样的。”她说着.看向蓉郡主,目光含笑。 蓉郡主的目光微微一颤,竟然已是低下头去。她何尝不知道.她又何尝愿意?太后许她一个空头承诺,硬生生让她等了几年,可是现在她等不下去了!今天她们两人对自己说的话,未必没有提醒的意思,只是,她柯蓉这样的才貌,如果要嫁给一个平凡的男人,她怎么会甘心呢”.” 三人来到宴席上,不少客人都已经到了,蓉郡主先去了自己的席位.随后林元馨向欧阳暖微微一笑,悄悄指了指一旁的座位.示意她坐在那里.自己便去了皇长孙的身旁。欧阳暖远远看去,只见到肖衍身边坐着一个眉如翠羽,肌如白雪.面容秀丽、气质出众的美人,一技样式精巧的花钗步摇在她乌黑青丝中密密闪烁.出人意料的是.她竟是全然的素面.脸上半点脂粉未施。欧阳暖立刻便认出,这位就是肖衍的正妃周芷君。此刻,她静静坐在肖衍的身旁.众人便只看到了她,足可见其气质醇雅,容色惊人。若说蓉郡主是花园里艳丽的牡丹.那么周芷君就像是养在空谷里的幽兰,直到嫁给皇长孙,随之出席各式场合,人们方才惊呼,原来周家竟有个如此的美人儿,却硬是藏了那么多年不叫别人瞧见.当真是令人惊叹了。 看着林元馨悄悄在周芷君的下首坐了.一副垂头低首.笑容微敛的模样.欧阳暖说不出此时的心情到底是喜是悲.只觉茫茫然一片白雾荡涤心中。馨表姐这样的好的女子.一旦嫁入皇家却只能这样谨慎小心的活着,不敢有一丝一毫的越礼,甚至要看正妃的脸色行事。若是她能找个寻常的人家,何至于此“.... 欧阳暖正兀自出神,一双亮晶晶的眼睛意外的突然出现在她的面前:“欧阳小姐!”肖清寒的声音十分惊喜.那模样倒像是久在旅途中的人突然见到老乡一样.十足的热情,让欧阳暖一时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好,生怕过于冷淡伤了这年轻郡王的心。 “欧阳小姐,我就知道你这次会来!”肖清寒一哥激动的模样,正要说什么,却听到有一道声音讽刺道:“允郡王,怎么周王叔不关着你.逼你好好念书了吗。”鲁王世子肖渐离十分熟捻地笑着搂住肖清寒的肩膀.一对飞扬的眉毛带了三分桀骜,“怎么这么有空跑到欧阳小姐这里来献殷勤!”肖清寒暗暗撇了撇嘴。什么献殷勤?他刚说了一句话这人就来了,叫他连一句献殷勤的话都没说出口呢。上次他接近欧阳暖就是这人搞破坏,非拉着欧阳暖去下棋,后来还把肖重华招来了,现在居然又出现了,当真是阴魂不散。 肖渐离不管他突然阴下来的脸色.英武的相貌带了几许笑容:“欧阳小姐.好久不见。” 这开场白.和肖清寒几乎是一模一样的。欧阳暖被他们有趣的模样逗得想笑.终究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欧阳小姐很少出门,连这样的宴会都不常参加呢.平日里在家中都有什么消遣。”肖清寒不甘示弱地甩开肖渐离的束搏,认真问道。 欧阳暖微微一笑.刚要回答.肖渐离笑道:“听说小姐身子不太好,不知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两年过去.欧阳暖心口的伤处只留下浅浅的痕迹.然而身体却不如以前健康.变得畏冷畏寒,所以冬天几乎是不出门的,欧阳暖笑道:“不过是一些旧疾,不碍什么的,劳烦世子担心了。”重生之高门嫡女全文免费阅读 “女孩子家不出门也是对的.何况欧阳小姐马上就要及并了,惹来那些没正形的登徒子可不好,“肖清寒抢着道,“欧阳小姐还是该先行调养身子才是。我有一支可遇而不可求的干年人参,最是滋补身体的。另外.在我京都郊外的别院里还有股温泉,常浴此泉可益气补神,养身健体,护肤美颜,欧阳小姐若是有意,可以和令祖母一起过去住一段时日....”” 他这个建议一出,肖渐离立刻冷了脸:“允郡王太卓鄙了吧.竟然邀请人家一个未出阁的小姐去住你的别院,传出去像话吗.你该不会是故意在败坏欧阳小姐的名声吧!“ “肖渐离!你说话越来越讨厌了.我都说了是请欧阳老夫人和小姐一起去,我若是别有所图会这么做吗?况且别院空着也是空着,借给欧阳小姐是我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反正我是成天没事干的闲人,你鲁王世子可不同,鲁王最近不是一连交办了好几件差事给你吗?”肖清寒冷笑了一声道,“你还不去做你的事,我和欧阳小姐说话跟你有什么关系,你非要在这里站着.不觉得自己碍眼吗?” 眼看着两人快掐起来,欧阳暖忙微笑道:“郡王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大夫说我身体弱.不能擅加进补,那千年人参是何等宝物,不要白白浪费了。至于别院的温泉.若是有机会再去吧,多谢您的关心了。” 菖蒲悄情和红玉咬耳朵:“他们都在讨好小姐啊。”红玉看她一眼,第一次赞同地点了点头,菖蒲的脸上顿时露出憧憬的神色。 见欧阳暖拒绝了.肖清寒面上忍不住露出失望的神色,肖渐离却大喜过望,微笑道:“听说林妃的祖父.当年的老侯爷一手书法冠绝天下,留下的笔迹中有一本手稿,为他一生书法之大成,是真正的传世之作.只可惜上次我向侯爷提出要借来一观,却得知这本书稿已经不在侯府内.我想见也见不到了。” 他说的侯爷,便是林之染了,欧阳暖不禁目光闪动,轻声问道:“世子说的.是《汉中集》吗?” “是.是.”肖渐离观察欧阳暖的神色,道,“我一直在找,怎么小姐也看过吗?” 欧阳暖点点头.笑道:“原稿虽已丢失.但我那里还有一本手抄本,若是世子喜欢.改日我让爵儿送到府上。” “这怎么可以!不行不行!那是小姐心爱的书稿.我怎能横刀夺爱?”肖渐离连连摆手.“还是我登门拜访吧,正好还有一些书法上的问题想要向你请教。” 他不肯收下书稿.反而要主动登门.分明就是以此为借。.想要登堂入室。肖清寒看看情况不对,不禁有些着急.忙道:“我也有这方面的问题要请教欧阳小姐!“ 这话一出口.连欧阳暖的脸上都露出诧异的神情。京都谁不知道肖清寒什么都喜欢,就是讨厌读书写字,他一时嘴快说错了.顿时面红耳赤.说不出话来。 菖蒲嘿嘿一笑.眉毛下眼睛闪闪.小心地在红玉耳边轻声道:“允郡王是在说谎呢。” 红玉:“.....”, 这边说的正热闹,那边的肖凌风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一贯带着笑的脸越发从容惬意.他对这一旁的肖天晔道:“你的欧阳小姐可是十分的受欢迎啊.怎么,你不担心吗?” 肖天烨呻了一口美酒”,你说什么笑话,她那样的毒辣阴险,给我提鞋都不配。,.接着,他笑着一指肖凌风身边的美貌女子”.我瞧你身边的世子妃.就比她强几倍不止。” 肖凌风身边坐着的是他的正妃.武靖公家的嫡长孙女赵芳仪.此刻她听到肖天烨说这话.顿时轻笑道:,.我怎么能与欧阳小姐想比.她虽然很少出门,却当真说得上京都数一数二的美人了,就连蓉郡主,近年来都有些隐隐不及之势。” 肖凌风不由笑道”你别听他瞎说.他是看到那两人去献殷勤.心里吃味罢了。” 肖天烨更是笑:“罢了罢了.你既然非要这么说,我也没办法。” “天晔,话说回来,要是我的话,宁愿选捧温柔体贴的女子,你这位心上人看起来柔弱,心肠却比男人还要坚强,真是一点也不可爱。”肖凌风的笑容十分促狭。 “太柔顺的女人没有意思.越是这样烈性的女子,越是让人觉得有趣味,难道不是吗?” 肖凌风大笑道:“看看.才三两句话你就露馅了。说到底.你迟迟拖着不肯娶正妃.还不承认是在等她么?不是我要开你的玩笑.只怕这位欧阳小、姐心里主意大得很.未必看得上你恭王世子呢!”说完,他别有深意地看了正座上一眼,肖天晔也顺着他的眼神望去.竟见到肖衍的目光也淡淡望着欧阳暖所在的方向,似乎很是注意。 肖天桦垂下眼睛.喝了一口酒,才慢慢道:“她是不会看上肖衍的。”只这样说了一句,便暗暗转头.强行抑制住情不自禁要看向欧阳暖的目光,入喉的美酒只觉得一片凉意,什么滋味也品不出来。 正在这时候,明郡王肖重华穿一袭暗紫团蝠便服,头戴赤金管冠,长身玉立,丰神朗朗.缓缓从外面走进来.在明亮的日头之下十分夺目.一下子就引来无数的目光。 席上的钱香玉目光轻轻一转,盯着他,面上似有无限痴惘,目光移也移不开半分。 崔幽若清脆笑了一声.纤细白皙的手指握着一柄象牙骨的美人扇有一搭没一搭地摇着,轻声道:“明郡王当真是俊得天下少有.难怪钱小姐你看呆了。” 钱香玉回过神来.立刻红了脸.旁边的小姐们纷纷窃笑起来。 徐明熙亦笑:“钱小姐性情倒真是率真的很。”这里看重明郡王的女孩子多了.却没有谁像她这样没规矩地盯着一个男人猛瞧的,心里这样想着.口中暗暗道”,听说有一次明郡王去赴宴.钱小姐当众弹奏呢.这可真是出自一片赤诚之心了。” 崔幽若故作惊讶的”啊”了一声.耳边的翠玉柳叶坠子轻轻晃了晃.随即笑着用绢子掩住了唇边的笑容,道:“钱小姐真是痴情咖..” 钱香玉冷哼一声,不以为意。 就在这时候.皇长孙肖衍拍了拍手,宴会开始。 一个少女怀抱着一个琵琶.从帘子后面走出来,轻轻坐在绣凳上。欧阳暖向她望过去,却只能看见她纤细的手指轻轻拨动着琴弦,便听见水色华音从她的指下缓缓流淌而出,那琵琶曲悠远清朗,袅袅摇曳,令人心醉。 单说琵琶.她弹得并没有多么高妙,可是当她展开歌喉之时.却似吹过荷塘的微风.清新婉转,十分动听,有一种敲晶破玉之美,让人听到的时候.仿佛全身上下每一个毛孔全舒展了开来,温温凉凉说不出的舒服惬意。欧阳暖凝神细细听去,只觉得生平从未听过如此美妙的声音。 “她是京都最红的歌女妙音,听闻连教坊司的伶人都比不上她呢!” 崔幽若悄声和欧阳暖说,欧阳暖闻言点了点头,道.”歌声的确非同凡响。” 就在这时候,只听见钱香玉低呼一声道:“你们快看!” 对面的席位上.一名男子竟失魂落魄,不顾礼仪地站起身来,连筷子掉在地上也不知道.只管朝那叫做妙音的歌女直勾勾乱看。 众人都吃惊的向他看去,欧阳暖只看了一眼.便认出此人就是曹荣,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对方身边坐着的华服美人,果真是一身云霞色水纹凌波桐裙的林元柔。 妙音的曲子弹奏完了,站起身来行礼,曹荣突然跌跌撞撞就要向她走过去.林元柔突然面色难看地拉了他一把.他这才猛地站住,脸上露出犹豫不定的神色。 肖衍看了曹荣一眼,淡淡笑道:“曹公子这是怎么了?” 曹荣看了一眼那妙音姑娘.脸上露出期期艾艾的神情.妙音也含情脉脉地看了曹荣一眼,但在看到林元柔冰冷的脸色时,脸色刷的白了。 看到这情形.肖衍笑了笑,道:“曹公子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曹荣一狠心,大声道:“这位妙音姑娘是我的相好.我早该娶她做妾的.可惜夫人不准,这才让她一直无处着落,今日正好请皇长孙成全!” 这话一说.林元柔脸色立刻红的要滴出血来.只觉得难堪无比,她早就知道自己嫁的男人不是什么好东西.却没想到他根本就不是个人!在这样的场合居然说得出这种无耻的话.他要害她变成全京都的笑柄! 肖衍是知道镇国侯府的纤纷的,有心替林元馨出气.便笑道:“男人三妻四妾是常理,贵夫人怎么能不许呢?大历朝哪各律令上有这样的现矩了?堂下一阵哄堂大笑,男宾门笑曹荣无能,女宾们则纷纷掩住了唇边的嘲笑.林元柔从来都是扯高气扬的,最后竟然嫁给了这样的丈夫,当众跟歌女眉来眼去不说,还在众人面前不给妻子留一点余地,真是丢尽了林元柔的脸面。 林元柔冷冷道:“殿下有所不知.这叫做妙音的女子可是贱籍,我怎么能任由夫君娶这样的女子进门?” 林元馨一直沉默不语,这时候看了肖衍一眼.淡淡笑道:“既然如此,我今天倒要为曹家姐夫说个情,柔姐姐既然担心这个女子的身份有辱门第.殿下不如销了她的贱籍,赐她进曹家为妾.岂不是两全其美?不知殿下意下如何?” 欧阳暖微微一笑,暗地里摇头,谁说馨表姐不知道怎么欺负人来着,这不是做得很好吗? 肖衍喜道:“这个主意好。” 那一边.林元柔猛地站了起来,似是要当众发怒的模样.却终究不敢.只能硬生生忍下来,几乎要咬碎了一口银牙。 然而这时候,一旁的周芷君却淡淡道:“殿下是一片好意,我也为曹公子高兴。不过,林妃所言,我觉得有些不妥。” 肖衍一愣.不由自主道:“有什么不妥之处,你说说看。” 周芷君道:“妙音姑娘的出身,无论如何总是有些不体面。刚才林妃说要销了她的贱籍.这样她便能名正言顺地侍奉曹公子.哪怕做一个奴婢,对她来说已是少有的恩典,这原是件极好的事。但若是直接让她为妾,曹夫人如今又不同意.这一来殿下的好意岂不影响了他们一对和美的夫妻。最重要的是,这天下总有贵为正妻贱为妾室的道理,什么样的身份就该在什么样的地位上,切不可一时高兴不顾天下的纲常.给旁人开一个不好的先例。我说得鲁莽,殿下恕罪。” 这几句话.明里是在说妙音姑娘.实际上却是在说林元馨.提醒她只是一名侧妃.时时刻刻都不要忘记自己的身份!欧阳暖听到.心中一沉,不由自主看了林元馨一眼,只见到林元馨的一双美眸微微含了朦胧的泪意,低下了头去。 一个念头方未转完.肖衍已经笑道:“芷君说得对,既然如此,就削去去她的贱籍,至于以后为婢为妾......”他看了林元馨一眼,微微一笑”,就由曹公子自己决定吧。” 曹荣得意地坐下.林元柔整个人都似乎僵硬了,原本骄傲的神色慢慢变得颓败,她下意识地向远处望去,正好撞进欧阳暖平静无波的眼睛里,不由得心中微微一动,压低声音对曹荣道:“你若是允我一件事,我就答应你,让妙音进门。” 曹荣一愣.顿时露出诧异的神情.他顺着她的目光朝对面看去,却看到容色清丽脱俗的欧阳暖,一张脸上顿时变得愤怒起来.就是那个女子,害的他以为林元柔是个倾国倾城的大美人.千方百计才求来了赐婚,却在掀开盖头的那一刻.发现一切都是一场骗局.自己娶进门的哪里是什么大美人,分明是个母夜叉!想到这里.他不禁眯起眼睛,狠狠望着欧阳暖,道:“你要做什么,我都配合你!,. 林元柔望着恍若一无所知的欧阳暖,脸上的笑容慢慢变得冷酷,这两年来,她一直在找机会报复,今知...当是最好的时机,想到这里,她冷笑了一声,道:“待会儿你一切都听我的吩咐....”, 女客们继续饮宴,男宾们按照惯例下场比赛射箭.一试身手。 欧阳爵向欧阳暖微微一笑,便起身下台,挽弓试了试弦力.随即从箭壶里抽出三支长箭.衔了两支用牙咬住.舒臂张弓,啪啪啪三箭连发。崔幽若探起头,往靶上一看,惊道:“三箭均中红心!” 众人一时之间都露出惊异的目光.当年不少公子都去参加过欧阳家的宴会,大家都还记得欧阳爵一副拉不开弓的蠢样子,谁也想不到不过短短两年,他的弓箭之术竟然有如此突飞猛进的变化。 徐明熙亦不觉赞叹:“欧阳少爷年纪小小,竟有这样的箭术.真叫人刮目相看。” 钱香玉慢条斯理饮了一盅酒.如丝媚眼中有一丝尖刻的冷意,”只可惜出身平平,比皇孙贵胄差的远矣。”说罢有意无意的看了欧阳暖一眼。 欧阳暖根本没有将她的嘲讽放在心上.只盯着场下的欧阳爵看,她对人群的欢呼浑然不觉.看到欧阳爵飞箭离弦.向着远处鲜艳的红心刺去。 “中的!”每一声高唱过后,那飞扬的箭尖就在她的心上,带来一阵又一阵的欢喜。 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年纪小小却极为出色的欧阳爵身上,谁也没有看到,这时候一个人搭起长箭,拉开弓弦.只听到,.嗖”地一声.弓箭如同流星一般,气势汹汹地直奔欧阳暖而去...... ——————题外话—————— 女主仇人多啊....这一箭,大家猜猜是想干神马? 091 危机四伏的宴会 那长箭来得又猛又快,根本不给人躲避的机会,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到一声呼啸厉响,一件物事正好击中了箭身。 “叮当“ 红玉的惊呼被生生吞进喉中.欧阳暖刚才只觉察出一阵寒气向自己袭来.根本没有闪避的机会.转瞬之间却见到那寒光陡然跌落在桌上.砰地一声将酒杯击得粉碎,酒液四下溅出.将她的衣裙打湿了一片。 她看了一眼一片狼藉的桌面、跌落在脚边的长箭和已经粉碎的玉佩,脸色不变。若是没有这玉佩的阻拦.刚才这长箭将会直接射穿自己的头颅.让自己命丧当场! 众人眼见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只觉得惊魂未定,好半天也没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肖衍勃然大怒,腾地一下子站起来,怒喝道:“什么人如此大胆!” 众人闻言.都向场中望去.却见到十数人都站场中,手持弓箭向这边望过来,脸上的表情或无辜或惊愕,一时压根分不清究竟是从谁的弓上射出口林元柔远远看着.怨毒的眼中满满都是失望,她下意识地向场中的曹荣看去,那目光似乎变成道道利芒.要将他砍成千片万片!怨不得她愤怒,就差一步了.明明就差一步.要是他的动作能再快一点,不给任何人机会阻止.欧阳暖不死也要破相!可惜.竟然功亏一篑! 欧阳爵一把丢了弓箭,飞快地跑过来,满面惊惶之色:“姐姐!你没事吧!” 欧阳暖淡淡看了他一眼,微微点头.”我没事,不必担心口”然后敛衽起身,向肖重华的方向遥遥施了一礼.轻声道:“欧阳暖多谢明郡王出手相救。” 肖重华目色深深.脸上丝毫也看不出救人后的自得.道:“欧阳小姐不必多礼,只是凑巧罢了。” 钱香玉此刻看到如此场景,深恨那箭头不是射向自己的,不然也就能和明郡王说上话了。 地上那块碎成几瓣儿的玉佩乃是一等一的水玉雕成.色泽通透温润.价值连城,这样挥碎了真的很可惜。欧阳暖只看了一眼,便微微一笑:“郡王过谦了,若是没有这枚玉佩。”她的脸颊或许因为日光照耀的缘故.有些微微浮起的浅红.”欧阳暖可能要命丧当场了.只是终究毁了郡王的玉佩——她正要说下去.却听到肖衍笑道:“我那里还有一块比这玉佩成色好的.待会儿取来送给明郡王就是了.欧阳小姐不必自贵。” 周芷君闻言,眉头微微皱了皱,很快又恢复了笑容。 那边的肖凌风看着手握成拳的肖天烨,笑道:“天桦.这一回你可失算了.若是这救美的活儿能由你来做.得到美人心岂不是要容易得多!” 他的话说了一半.却看到肖天烨脸色铁青的坐着.原本握成拳头的手突然松开,抚住心口.面色十分难看.他急声道:“你怎么了?心疾又犯了吗?” 肖天桦缓缓摇了摇头,从怀中取出一个瓷瓶.服用了两粒药丸之后,似乎痛苦缓沉下来.这才慢慢吐了一口气.道:“无事。”他的目光看向欧阳暖.那个千钧一发的时刻.他的心跳突然失衡.手上的动作也慢了半拍.否则...... 肖衍的声音就在此刻沉稳地响起.带了几分冷凝:,.来人,将刚才所有人的箭囊仔细查验,一定要查出这支箭究竟是哪里来的!” 宴席上的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众人都有些不知所措地望着这一幕,不知道说什么好。 这时候,周芷君淡淡一笑,口中道:“殿下不要这样紧张,会吓坏这里的贵客们,若人家是故意的.怎么会让一块玉佩就阻了来势,可见不过是一时射偏了方向.乃是无心之过罢了。好在欧阳小姐无事.若那位莽撞的箭手伤了她分毫.只怕林妃非要抓住那人拼命不可!” 莽撞?只怕不是莽撞,而是蓄意而为.这里是太子府,何人敢在此处如此放肆?周芷君所言,分明是说这不过是件无伤大雅的小事情,不必大惊小、怪罢了。林元馨猛然抬头,眸子亮晶晶如黑色的宝石.隐隐有黯淡的光彩流动.她刚要说什么.却看见欧阳暖对自己微微一笑,大声道:“您说得对.不过是场误会罢了。说起来.还真是庆幸这人将箭射到了我这里来,若是误伤了皇长孙或是两位妃子,才真叫是大事了。” 几句话,不动声色之间告诉别人,一是这箭手可未必是冲着自己来的,说不准是借机夹在宾客之中意图行刺;二是皇长孙的这位正妃恰恰因为自己不是受害者.所以才能说得这样轻描淡写,毫不在意。果然,众人看向周芷若的神情就有了几分微妙.皇长孙的眉头也深深皱了起来,虽不信有人敢在府中行刺自己.却也对这个箭手在如此场合捣乱起了几分厌恨。 周芷君却微微一笑,缓缓斟了一盏酒,清冽的酒汁倾落于白玉酒杯中.灿烂生辉.她起身.一步步送至欧阳暖面前.笑容美丽端庄:“欧阳小姐.请你来作客,却让你受了这样的惊吓.的确是我们的疏忽.来,这一杯酒.暂且给你压压惊。”她的声音虽清冷似冰殊.然而带着浓浓笑意.十分亲切悦耳。 欧阳暖看了一眼林元馨,对方唇边的笑意隐隐有一丝忧色,她知道,她是在为自己担忧,欧阳暖微微一笑,笑靥却和夏日的初荷一般明艳夺目,叫人为之神眩:“欧阳暖身份微薄,怎敢劳动您呢?”说完,便端起她送来的酒杯一饮而尽。 周芷君其人.非但容色出众,更兼心计深沉.馨表姐只怕......欧阳暖只是这样一想.抬眼却看见周芷君笑意盈盈地望着自己,眼睛似一对黑耀宝石.暗暗流光溢彩.柔声道:“欧阳小姐真是个有意思的人.与我很是投缘呢。 投缘么?欧阳暖暗自冷笑.只是短暂的交锦.她便已经知道,眼前的周芷君和自己是同一种人。若是没有林元馨.她们彼此可能成为惺惺相惜的朋友.可惜.彼此的身份和立场.注定了她们绝不可能有那一天! 蓉郡主始终默不作声,看着这不动声色暗地里已经一个回合较量下来的两人,面上微微笑了。这场宴会.还真是有意思,有意思得很哪...... 林元馨看了一眼面色微微有些发白的欧阳暖,咬了咬牙,沉声道:,.殿下,射箭太过危险了,这里女眷又多,不小心伤了谁咱们都不好向人家交代,您看是不是换别的玩法“ 皇长孙点了点头.道:“那便改成投壶吧。” 这样的宴会上.投壶与射箭同样受人喜爱,相比射箭来.投壶追求一种人与人的相互礼让与虔敬,提倡以君子之风相处相争,同时起到愉悦身心、丰富宴会的作用,更能让诸位小姐们一同参与.这下,所有人都赞同这个提议.原先下场射箭的人也纷纷收了弓箭.重新回到宴席上。 丫头们很快捧着精美的玉壶上来,壶高一尺二寸,颈长七寸,。径二寸半.壶中盛以红豆,使箭矢投入后不至于弹出口而投壶用的矢,是用拓木制成.上面雕刻着古朴的花纹。 皇长孙微微一笑:“刚才射箭是公子们为先,这一回投壶便让小姐们来吧。” “我来!”徐明熙率先站起来,从丫头手中接过一支矢,瞄准了位置.手腕轻轻一颤.矢晃晃悠悠地飞出去.距离玉壶一丈有余.还是坠了下来。众人大笑.徐明熙便也娇俏地笑道:“就差一点点了!” 钱香玉精挑细选了一支矢.看似不经意地向壶中投去.只听到”砰”的一生,矢正入壶中,众人皆拍手叫好。 小姐们投壶,看的不是中不中.而是投壶时候的春光明媚,娇容俏丽.这一点,在座的小姐们心里都很清楚.所以她们也丝毫不在意输赢,反倒是挨个上去投壶.权作一时消遣。 最后那矢落在蓉郡主的手中.却见到她微微一笑,将手微微一抬,竟是以手隔了数十步之遥骤然发力把矢掷向玉壶,此举大出人意外,崔幽若惊呼道:“这怎么可能投中!” 然而只听到”砰”的一声.矢不偏不绮地落进了玉壶之中,力道之大.震得玉壶滴溜溜转地上转了三因。一时之间.众皆愕然.纷纷向蓉郡主望去.却见到她一张美艳的脸因微汗而更明艳,她向着皇长孙.淡淡笑道:“殿下看我这投壶之术,可还成吗?” 肖衍只看一眼.点头向她道:“郡主的确是技压群芳.在场恐怕没有小姐超过你了。” 蓉郡主欠一欠身”,让殿下见笑了。” 旁边的小姐们看见她这样出彩,心中或多或少都有继续嫉妒,不知是谁低声道:“这话说得太早了吧.欧阳小姐还没有投呢!” 这时候.众人才想起欧阳暖,只向她的座位望去.却见那里只留下两个丫头,不由都露出吃惊的神色。菖蒲笑嘻嘻地道:“我们小姐的衣裙刚才被酒杯打湿了,她随林妃去换衣裳去了。”众人点点头.便也不再追问,重新开始投壶。在座诸位女子.周芷君空谷幽兰.气质脱俗;蓉郡主娇艳绝色.倾国倾城;徐明熙明眸善睐,妙语连珠;崔幽若宁静幽雅,才华横溢;钱香玉细腰如束.柔美无比......在座的各位千金,不是姿色出众,就是能言善道.各有打动人心之处.一时之间虽大家心中惋惜少了一位清丽逼人的欧阳暖.却也不觉得有多大遗憾,便连向来只盯着欧阳暖的肖清寒,都看投壶看的忘了一切。 墨荷斋.原是肖衍特地拨给林元馨的居所,虽然景色美丽.环境优雅.但因为地处西园,所以较为僻静.少有人来人往。欧阳暖知道,这种安排不仅仅是对镇国侯府的敬重,更是对林元馨的保护。人越多的地方.是非越多。 林元馨看着欧阳暖换上一身装扮.绣着白色牡丹的上衫,月白水纹百褶裙.以朦朦的翠绿演染裙摆,将欧阳暖身上的清丽脱俗、玲珑精致展现的淋漓尽致,更多了一分风流飘逸,不由点点头,道:“当日做这条裙子的时候我就说,暖儿比我更合适,所以就一直留着没有穿,不想今日却派上了用场。 欧阳暖看着林元馨坐在绣凳上,累珠叠纱的袖子娴静地顺着桌边流苏垂下.心中十分柔软.轻声道:“表姐应该在殿下跟前.让人领我来换衣裳也是一样的。” 林元馨一怔,”他身边已经有周芷君了。” 欧阳暖一愣.随即淡淡笑道:“算了,表姐不想去.就不用去了,咱们在这里说说话也很好。” 林元馨闻言.眼中却有一丝深深的失落,道:“今日你瞧见这位正妃了吧,她的风采,我是万分及不上的。”她微微一笑”,虽然我比她先进门三个月,但如今在皇长孙的心中,她的分量也是越来越重。有一件事,外面还没有传开,她刚刚有了两个月的身孕。” 欧阳暖一惊.不觉一怔:“孩子?” 林元馨略低了低眼睛,掩住了眸子里的情绪:“是.陛下知道后.还赏赐了不少贵重的东西。” 欧阳暖的神色寂寂.她看着林元馨.心里为她感到悲伤.表姐明明先周芷君进门.偏偏周芷君先怀了身孕.换了其他人,心里也一定很难过。”表姐.你且放宽心.你年轻体健,将来一定会有孩子的。 林元馨叹了口气,悠悠道:“希望如此吧,皇长孙厚待镇国侯府,自然不会亏待我,只是她怀了身孕,就不可能一碗水端平了。” 欧阳暖顿了顿.”表姐竟这样没有信心?” “我不过是有感而发罢了。”林元馨已然笑道:“我晓得你担心我,但事情总是两说,总不会因为我生不出孩子,就不许旁人生孩子了。”她说话的时候,鬓发的华簪上,有明珠垂落耳际,闪烁着温软的光泽。 欧阳暖蹙眉道:“我与这位正妃只是匆匆见过几次.并未说过多少话.但光从今天她的一言一行,足可见其用心之深,你万万要小心口” 林元馨温柔的笑容下眉目敛然.轻轻道:“我从来都是小心谨慎,没有得罪过她,料想她也不至与我为难才是,暖儿,你不要为我担心口” 事情要是真像她说的这样简单就好了,镇国侯府深受器重,林元馨的地位又仅次于周芷君.更比她早几月进门,对她的威胁很大,若是周芷君善良温厚,两人正好共同协助皇长孙.然而就今天看来,周芷君的心机深沉,极难捉摸,恐怕不是善良之辈......这样一来.林元馨的处境就十分堪忧了,可是这些话.欧阳暖都不能对温和善良的表姐说。 她停了片刻,静静问道:“表姐和太子妃的关系怎么样?” 林元馨一愣.随即笑了:“我听你的话.对太子妃十分恭敬孝顺,她也很是喜欢我.再加上我比周芷君早进门.太子妃对我,倒比对正妃更满意几分。” 欧阳暖在心底轻轻吁了一口气,点头道:“表姐,有太子妃为你做主.在这府里.日子总是要好过许多的。只是.还是要多多提防周芷君才是。” 不知为什么,她总觉得表姐至今没有孩子,和周芷君有某种关系。也许是因为......她和周芷君同样都是心狠手辣之辈,若换了她处在对方的位置上.也绝不会让侧妃先于自己有孕。 “暖儿,你说的话我都明白.之前“林元馨看了一眼周围,轻声道”,母亲也怀疑过,只是墨荷斋除了我从镇国侯府带来的自己人.其他人是没有资格进入内室的,一应吃穿用度我们也都检查过,实在找不出什么旁的缘故.我想......可能是我自己福气薄.才迟迟没有孩子。”她说到这里,手中原本摆弄着的桌上那支兰花越拧越弯,只听”啪嗒”一声根茎已是折为两截了。 兰花技叶断裂的声音在寂静的屋子里却是十分触目惊心,林元馨猛地一警神,却是无奈笑了。 欧阳暖默然半晌,静静地望着林元馨,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好。难道她要说,与其坐在这里猜忌别人会不会对自己下手,不如施展浑身解数打的对方无还击之力?这样的事.欧阳暖可以做一千次一万次.在温柔善良的林元馨面前,却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就在这时,丫头进来禀报道:“林妃,皇长孙到处找您了,请您快回去宴会上。” 欧阳暖笑道:“既然如此,表姐快去吧。” 林元馨望着她,奇怪道:“暖儿不和我一起去吗?” 欧阳暖微微一笑:“不.我觉得那里太吵闹.想要在这里休息一会儿。林元馨想到刚才那一幕,以为她是吓着了,便轻轻点点头,嘱咐道:“那好,只是别留得太晚。你放心,爵儿在宴上,我会照顾的。” 欧阳暖笑着答应了,亲自将她送出门。.这才四下打量起这个房间。只见内室与外室用花梨木雕海棠花碧纱橱隔断,布置得十分雅致。她细细观察了每一样物品,又再三想了想.始终猜不透周芷君到底是如何下的手。就在这时候,她的目光落到外室正堂悬挂的一幅观音送子图上.看到那观音温和慈祥,姿态优美.脚步不由自主就停了,轻声问道:“桃天,这幅画是表姐特地求来的吗?” 桃天一愣,随即答道:“回表小姐.林妃一直无孕.我们也十分着急.听兰芝说很多女子为了祈求上天赐子.去水月庵中求了福社,很是灵验,于是林妃也去了,并且请了这幅观音图回来。” “嗯。”欧阳暖点点头,不再特别关注那幅画,可是等她走过了三步,却陡然回头.目光像是利箭一样盯住了那幅画!桃天吓了一跳:“表小蛆.您怎么了?” “这香炉点的是檀香?”欧阳暖突然这样问道。桃天面色惶恐.赶忙道:“是的.也是从水月庵一起带回来的。” 欧阳暖点了点头.道:“把这幅画取下来.给我看一看.好吗?”身后突然有一道男子的声音响起:,.欧阳小姐这么喜欢书画?”欧阳暖心中猛地一跳,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的人......她立刻回身,屈膝福了一福.淡淡道:“殿下。” 肖衍长身玉立.神清气爽.轻轻点点头,和言道:“不必多礼。” 林元馨明明已经去了宴席.皇长孙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难道刚才那不过是将表姐支开的手段?欧阳暖微微抬目瞧他的服色.肖衍似乎是发觉了,笑道:“的确是我让人请走了馨儿。” 欧阳暖心中一沉,有林元馨在的时候还无妨.自己孤身一人.与皇长别、见面.十分不妥.于是退远两步,欠一欠身道:“既然表姐不在.欧阳暖不好久留,这便回去宴席上了。” 肖衍看着她,目光中似有深意,略想了想”,你是不想单独和我在一起”“ 欧阳暖淡淡道:“的确不方便。” 肖衍没想到自己会被对方直接拒绝,不由微微一愣.立刻笑道:“我只如....想起曾经在外面见过你.那时候,你穿着一身男装,我还以为你是个美少年。” 欧阳暖的神色仍然十分冷淡.目中自始至终有一种淡淡的疏离:“是.那次表姐也在场.应当是您与她第一次见面吧。” 她竭力避免和自己搭上关联.肖衍也听出来了,但是仍旧和颜悦色地道:“听说欧阳小姐当初留在镇国侯府是为了养伤,如今身子可好些了?”“有劳殿下费心.我已好多了。”欧阳暖恭敬地道.便要告辞。 肖衍怎么会这样轻易就让她离开呢.他一眼瞥见那观音送子图.含笑问:“暖儿还没有嫁人,就想要这幅图吗?” 竟然叫她暖儿.这话已经有一种显而易见的亲昵之态了,欧阳暖微微皱眉,向后退了一步:“殿下,请您自重。” 肖衍略一怔忡,挥退了旁边的丫头.只微微笑道:“我并不是与你取笑,若是你愿意.我会立刻向陛下提出封你为侧妃,与馨儿并列。” 侧妃?欧阳暖心中猛地一跳.不敢置信地盯着肖衍,她没有想到.这个男人竟然敢明目张胆地向自己提出这种要求。她冷冷看了他一眼.道:“殿下,欧阳暖不比表姐出身高贵.不敢高攀殿下。” 肖衍眸中一冷,凉声道:“你可知道,我若非尊重你的意思,压根不必过问你,可以直接请陛下赐婚.我如今先来问你.不过看在馨儿面上罢了。 肖衍是皇长孙,位高权重,他想要什么样的女人,只要张张嘴,对方自然会乖乖来到他的身边,甚至于根本不需要招手.就有人争着吵着巴结讨好!他对自己说出这样的话,只是将她当做一朵可供观赏的鲜花,只因为美丽便被他看中.预备养在花园里.只供他一个人赏鉴!这样的喜欢.没有半点的尊重!欧阳暖心中越想越是恼怒.冷冷道:“殿下,您既然要来问暖儿的意见,欧阳暖只能回答您,我不愿意。” 肖衍没想到竟然会得到这样的答案,他从来没被任何女人拒绝过,当下神情有些惊愕:“为什么?,. 欧阳暖敛容,重重行了一礼,轻声道:“殿下身边已经有了端庄美丽的正妃和善良可人的表姐,并不需要欧阳暖。更重要的是.我与表姐感情很要好.不希望将来有反目的那一天。” 肖衍一愣,随即笑道:“正是因为你们感情要好,你和她一起陪在我身边.不是很好嘛?” 欧阳暖微微摇了摇头,黑盈盈的目光之中已经有淡淡泪光:“不,一旦成为殿下的妃嫔,很多事情和选择就会身不由己.欧阳暖不希望有那样的一天.更不希望在表姐的脸上看到痛心失望的神情。”重生之高门嫡女txt下载 肖衍盯着她.目中竟越发坚定:“若我非要你不可呢?” 欧阳暖闻言,脸上随即绽放出一丝淡淡的笑容,声音里流露出一丝冰寒:“若真是如此,欧阳暖情愿自毁面容!”说这句话的时候,她飞快地拔下头上的玉管.猛地向左颊划去。肖衍心神巨震.动作迅速地攥住了她的手腕,紧紧地,惊魂未定。 肖衍难以置信地看着欧阳暖.就在她拔出玉答的时候.他几乎以为她是要刺向自己.好在发现方向不对这才立刻出手,若是迟了一步,只怕欧阳暖美丽的面容就此要留下一道可怕的疤痕! 时自己这样狠的女子,他还是第一次看见! 欧阳暖盯着肖衍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殿下,您看中欧阳暖,不过是凭着这张脸。倘若这张脸毁了.殿下还会去求皇帝陛下赐婚吗?”她说的话.隐隐透露出一种决心,一种刚烈.几乎令肖衍刚才坚定的心意感到动摇.他没有想到.欧阳暖竟然有这样的勇气.毫不犹豫地就要毁掉自己的脸!若是他慢了一步.眼前这个清丽绝俗的少女就要毁容了...... 他怒声道:“你即便要拒绝我.也不必用如此激烈的手段!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这样,岂不是要让他们伤心?” 欧阳暖一点一点,从他的手中抽出自己的手腕,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像一道划破浓雾凌于天空的耀目阳光.竟让人无法直视.她慢慢道:“只要殿下不再强求,欧阳暖自然会好好保重,绝不会做出如此自残的举动。”肖衍冷冷望着她:“这算是威胁?” 欧阳暖轻轻摇了摇头:“不,殿下并不是那种强人所难的权贵.您位高权重,志向远大,更能明白,强留一个无心于此的女子.等于留下一个木头美人,又有什么乐趟可言。” 肖衍退后了一步.清冷的脸上有了一丝傲然:“你确定不会后悔?”“欧阳暖不会后悔。”她轻声的,却坚决地道。 肖衍点了点头.慢慢道:“你走吧。” 欧阳暖再施一礼,随即向外走去,走到门。的时候.突然回身道:,.殿下有怜香惜玉之心,不如怜取眼前人.....” 肖衍的背影陡然一顿,猛地回头看她,她却已经椎开门快步走出去了。等她走过花园,这才猛地想起那幅画还没有取下,心中微微一震,想要回去取回.却不想再碰见肖衍。他若是想要她.她自然不能拒绝.欧阳家也不会允许她拒绝.所以必须要他打消这个念头!若是不然,她也不会用那样激烈的手段! 她这样想着,一路走过浮桥x蔷薇花丛.不知不觉竟发现自己走入花园深处,此处与墨荷斋距离很远.周围寂察无声,不见人影,绣鞋踏在鹅卵石小道上,连着裙摆碰触到一旁矮小的花草,发出沙沙轻响,欧阳暖的心底渐起凉意,刚才为了避免引起众人的注意,她将红玉和菖蒲留在了宴席上,本来应该由墨荷斋的丫头护送自己.然而却被皇长孙打断了”.”. “啊——”村丛后忽然传来一道女声,欧阳暖脚步一顿,立刻皱起眉头。 一旁的假山下,一个年轻女子正靠在山石上,娇喘连连.唤道:“刚刚,纳了个美人儿,怎么还有脸来找我!林妃屋子里今天是我当值,马上又得回去。” 男子喘着粗气道:“你管那么多干什么,现在不管是谁来了,我都不理。”说着双手伸入女子衣间,上上下下摸索着。 欧阳暖向来不关心与自己无关的事情,刚要举步离开,却突然觉得这年轻女子的声音持别熟悉.熟悉到令她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 那女子冷声一笑,扭着腰肢躲闪。男子将她抱住:“好兰芝.我的心肝宝贝.你就从了我吧。”便欲去解那女子的裙带。 兰芝这个名字在欧阳暖的脑海中一下子炸开,带来一阵阵的冷意,兰芝......分明是馨表姐的四个大丫头之一!她原本要离开的步子.顿时止住了。兰芝冷哼一声,一把将他推开,冷哼一声:“少来.曹公子,你可是有娇妻又有美妾,你之前许诺过我的,将来会纳我为妾怎么现在提也不提了!” 说话的男子正是曹荣无疑.只听到他讪讪笑道:“我的好兰芝.你先别急嘛,只要你好好帮我做事,将来有的是好日子。” 兰芝显然不信:“二夫人想方设法将我送到小姐身边本来是为了监视她,可是如今两位小姐然都各自出嫁了.再不相干的,你们又何必对她下手?难道说和那人有关?”说完,她突然声色一变“是周——” 曹荣忙上前搂住兰芝,指天发誓:“傻丫头.如今委屈你暂且杀在林元馨的身边做个丫头.将来自然有你的好处,至于旁的你就别再问了!”兰芝十指纤纤.点了点他的胸膛.娇声道:“就怕你到时候完会将我忘了!” “怎么会!我自是要与你厮守一生.永不相负的,若有违誓言.只叫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欧阳暖听着这样的对话.盛夏竟有一种冰水浸心之感.脑海中飞速转动起来,馨表姐一直信赖身边的人,却想不到从小词候她的兰芝竟然是蒋氏多年来埋伏在她身边的探子.想必是她在馨表姐的身边动了手脚,原先她只以为此事和同芷君有关.可是如今看来,竟然连林元柔夫妻二人都牵扯其中...... “好,我就不问究竟是谁了.反正你也不会说的,我就问一个你能回答的,那幅画究竟有什么名堂呢?”兰芝娇声道。 “好好好,告诉你也无妨,那幅观音送子图是专门请人画的.墨汁里头掺了一种药粉.待林元馨将画杜起来后,每天焚起香炉。半月之后.这画里的毒性便会被香气渐渐逼出来.人居其中.时常吸入其气.刚开始只是身体虚弱,无法受孕,日子久了....”必患不治之症.无疾而殁!” 欧阳暖喉头骤然一凉,静静呆在原地一动不动,就在此刻,兰芝突然惊呼起来:“有人!” 欧阳暖陡然一惊.却见到对面假山上.自己的影子印在上面.她还未来得及后退.一把银亮的薄锋小刃已无声无息贴在颈边。 曹荣冷笑道”.原来是熟人啊.欧阳小姐——别来无恙吗?” 兰芝大惊失色地穿好衣服.颤声道:“和...表小姐,....”她的表情十分惊恐,扑过去抓住曹荣的袖子道:“怎么办?” “怎么办?”曹荣脸上露出凶狠的神色,”这把刀可不是摆设,欧阳小姐若不小心叫起来.我手里的匕首也会不小心省断你的喉咙.你大可以试试看。” 欧阳暖怒极反笑,身子纹丝不动.”何必吓唬我,你们选在这里幽会.既偏僻人又少,当然不怕有人过来。”说到这里.她厉声喝道”,兰芝.你若是真心喜欢曹公子,自然可以求馨表姐做主让她将你许给他,何必在这里偷偷摸摸的,传出去连馨表姐的名声都要受损!当真是无礼至极!” 兰芝听她说的疾言厉色,却只提自己与人幽会,半点也没有说起自己背叛主子的事情,立刻以为她根本没有听到那些话.脸色顿时好看了许多.柔声道:“表小姐说的如...都是、都是奴婢的错,还希望您大人大量,饶恕奴婢这一回,奴婢再也不敢了!” 欧阳暖对着曹荣冷声道:“还不放开!” 曹荣一愣,兰芝已经握住他的手臂,哀求道:“快放开表小姐吧“横竖只要欧阳暖没听到那些要紧的话,旁的她自然有办法应对。 曹荣在她的拉扯之下,犹豫地松了手.只是看着欧阳暖的眼神,依旧有些怨恨。 欧阳暖逼迫自己静下心神.微微含笑”,兰芝,你既然与曹公子情投意合,我会向馨表姐求情,让她将你送给他,只是将来如何,还要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兰芝低眉顺眼地道:“多谢表小姐美意.奴婢只是舍不得小姐.想要再陪伴她一段时日,等时机到了,奴婢自然会禀报她的。” 欧阳暖淡淡点了点头,冷淡地道:,.曹公子.你也快回宴会上去吧.现在大家该到处在找人了。”说完.她便转身向外走去。 一步、两步、三步、四步、五步......走到第八步的时候,身后有一阵冷风吹过,她已经被曹荣死死抓住了手臂.她心中猛地一跳.回过头去的时候带了三分愤怒:“曹公子这是做什么.不知道男女收受不清吗?你怎敢对我如此无亦。” 兰芝急切地快步上来”,曹公子.快放开表小姐.你这是干什么!” “无礼?”他冷冷地道,”你害得我娶了那个母夜叉,一天到晚要为她疲于奔命,你我之间还有这笔账没算!” 欧阳暖神色微微一变,眸中的腾腾墨色愈加深沉,淡淡望住他”,事情已然过去.你已经是我的表姐夫,若因当初的一件误会而伤了和气,未免太不值得。” 欧阳暖话音未止.曹荣神色倏然大变,怒道:“最毒妇人心!你可知道你这个该死的表姐是个什么货色!”他豁地一口唾在地上.”早知道如此.我哪怕一辈子娶不到老婆也不娶她!你说,你将那个美人藏到哪里去了!”欧阳暖一愣,突然意识到他说的人是肖天烨.一时之间不知道是哭还是笑好,只道:“你若是放开我,我自然会寻来那位小姐交给你。” “不必了!”他猛地靠近她,唇角扯出一丝狠决之意.”既有你这样的大美人在,我又何必再去另寻!”他的眸中.慢慢都是恶意”,我以前可真是蠢笨,竟然没敢碰你一个指头.还硬是被你摆了一如.”,说完,他对兰芝道.”这个丫头可是坏得很,你别以为她容易对付,我敢打赌.刚才我们的话,她全都听见了,却故意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好哄骗咱们放走她!“真的?”兰芝惊疑不定,突然想起在镇国侯府之中林元柔几次来找麻烦.都被欧阳暖反过来收拾一顿的事情.顿时相信了曹荣的说辞。 既然已经被他们发现,欧阳暖也不再狡辩.她冷声道:“兰芝.馨表姐那样信任你,你为什么要背叛她!” “我?”兰芝冷笑一声,不以为意地仰起线条优美的脖子,”我的美貌又比那些小姐们差多少,只可惜生来就是个丫头。原本二夫人让我盯着小姐.我还觉得于心不忍。可是后来小姐嫁过来,竟然要将我配给一个管事,我为什么要嫁给管事,我是陪嫁丫头,她却硬是不肯给我出头的机会!我去伺候皇长孙沐浴.她还将我责骂了一顿!别人也都讥笑我痴心妄想!呸!她若真为我考虑,就该让我成为殿下的侍妾!为什么要让我嫁给低贱的下人!我背叛她,不过是教世间少一个伪善的人罢了!” 为了自己攀龙附凤之心,竟然满。胡言乱语!欧阳暖咬紧嘴唇,袖子下的双拳紧握.”你竟因为这个就想要她的命!” “到这种关头还想着别人.欧阳小姐真是不怕死!”曹荣冷笑一声.心念微微一动,手指放肆地摸上了欧阳暖的脸..... ——————题外话—————— 这两天总是在加班.来不及回复留言了孩纸们. 092 割舌头和变太监 欧阳暖侧头避开他的手指.冷声道:“曹公子.你别忘了,这是什么地方.由得你放肆吗!” 曹荣微微一怔.眉间微有犹豫之态,很快掩饰了下去,道:“这里偏僻无人,你若死了,也就一了百了.事后我若无其事地回到宴会上.难道还有人怀疑我不成!” “我是什么人.你又是什么人!”欧阳暖轻声道:“你杀了我、镇国侯一定不会放过你.林妃也会求皇长孙为我做主.你岂非一下子得罪了两个不能得罪的人?你姐姐玉妃得到圣宠,宫中多得是怨恨她的人,你还怕他们查不出来吗?好好想想!你们曹家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这一步,你若对我动手.所有的荣华富贵岂不全都付诸东流!”欧阳暖心下一沉,面上强自镇定道.”你若不信.大可以试试看!” 曹荣一愣.手指顿时僵硬起来,颇有些犹豫不决。 兰芝心中十分恐惧.刚才她以为欧阳暖并不知道自己陷害林元馨的事情,自然不在意她离开.可是现在不同.对方已经知道了真相.依照她和林元馨的关系.将来会轻易放过自己吗?肯定不会!背主的罪名压下来,自己只有死路一条!她一把抓住曹荣的袖子:“不!绝不能放过她!她和林元馨感情要好.一定会把一切都告诉对方.到时候咱们俩谁也跑不掉!” 曹荣闻言.眼底骤然闪过一丝凶光,他盯着欧阳暖,开始快速思考起来。他早就对欧阳暖有意,却奈何对方太狡猾,一直不给他机会亲近.这次难得有机会.让她落到了自己的手中!如果现在得到她.然后再不知不觉的杀了.直接埋入池水中.谁会发现?就算真的追究起来,这宴会上男人这么多.还能一个一个调查不成!一时之间,曹荣心中转过无数念头,眼睛里慢慢出现邪意。 欧阳暖发现他目光十分诡异.隐约察觉他的意图,顿时警惕大起,然而此刻后面是假山石.前面是一把雪亮的匕首,她进退不得! 在短暂的僵持中,曹荣已经下定了决心.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做了再说, “曹少爷,快杀了她!”此时,兰芝快速推了曹荣一把。 曹荣心里的念头在兰芝面前到底有些尴尬.匕首却半点未松”,我还有事儿,你先回去!”兰芝一愣,立刻猜到了什么.随即望向欧阳暖,脸上隐有妒意”,欧阳小姐的确生的漂亮,可你别忘了现在是什么时候.事不宜迟,赶紧把她杀了就好,不然闹出事儿怎么办?” 曹荣看了兰芝一眼,笑道:“别乱吃醋.我心里若是没有你,何苦持地揽了这差事借机来见你?都是欧阳暖这个贱人害得我娶了个母夜叉,如今不过是咽不下这口气.向她讨债罢了!兰芝,今日你只要成全了我的好事,以后一定不会辜负你!” “可是“兰芝还在犹豫,她只是想要谋个好前程,对曹荣本人却说不上多么喜欢.况且欧阳暖马上就是要死的人了.对她也没什么威胁,她的犹豫不过是怕耽搁时间.影响了全盘计划!但是她也知道.曹荣并非自己能左右的,所以只能咬牙道:“好!我在外面给你守着!快着点!”说着,她快步走去假山尽头守着。 曹荣把心一横.一把将欧阳暖抵在假山上,丢了匕首,便去扯她衣结.只听到”啪!”的一声,腰间用双挽扣子结成的腰带.已经自他的手中解开口那声轻响如同一声雷鸣,骤然击入欧阳暖的脑海,她清楚的明白将要发生什么。那让她恶心的唇正试图在她颈项肌肤上舔摩,一只手也不规矩地搂住了她的腰。她面上渐渐显出一种凄厉神色,下意识地想要咬断自己的舌头,可是紧要关头.她在犹豫,她竟然在犹豫!如果她此刻死了,再没人将一切告诉馨表姐,再没人护着可恰的爵儿,林氏和欧阳可又有了出头的机会,前生的仇恨.....她的仇恨...... 念及此.她激烈的反抗,想要从他的桎梧中挣脱出来。然而曹荣更紧地抱住了欧阳暖。他感觉到了怀中女子在挣扎.她竟然疯了一样在踢打他,但是他丝毫不怕。他身休中不断膨胀的那种不顾一切的欲望让他克服了天性中的怯懦.既然到了这种地步.他就再也不能退缩,便任凭欧阳暖在他的怀中挣扎着,踢打着,他轻笑道:“你该庆幸自己长了哥好相貌,不然我立马就会要了你的命!” 此时此刻.欧阳暖觉得好像是被一条冷冰.粘腻的毒蛇,缠住了身体.不能动弹,好恶心的感觉!此刻她的心,已非恐惧,害怕,震惊......这些词可以形容——世上已无任何字眼可以形容她的愤怒。她伸手用力地抓着,指甲掐进了曹荣的肉里,抓得他一张脸血肉模糊。 曹荣钳制住她的双腕扭到背后,他手劲奇大,欧阳暖几乎听见自己腕骨的格格响声,似欲碎裂。她隐忍着,但双目便已有了泪光。 曹荣刚要得意.却觉得肩膀上传来一阵尖利的痛楚,竟是欧阳暖一口咬住了他的肩膀.那洁白的牙齿在嘶咬着他,象野兽一样、恶狠狠地啃着,似乎要把他碎尸万段。曹荣的脸痛苦地扭曲了一下.他的手抓了欧阳暖的头发,仿佛要将她的头发全部扯断。她不得不顺势仰起脸.一泓青丝扬起一道无可奈何的弧度,心中的绝望将她整个人彻底淹没。突然.她只感觉到那双手陡然停了,曹荣整个人僵立不动,砰地一声栽倒在一边!重物落地的声音响起.她心中一松.有人来了吗?她睁开眼睛.看见的却不是别人.而是一脸狂怒的肖天烨! 欧阳暖完全愣住了,只觉得肖天晔那副神情像是发了狂,脸上表情骇人得像是要连她一起宰了!她惊惧地看着对方一脚踢开晕过去的曹荣.快步向她走来。 紧接着.一件外袍轻柔地裹在她身上,她整个人被包起来.然后瞬间被 卷进他温暖的怀里,”没事了。” 欧阳暖想要说话,却只觉得浑身颤抖得厉害.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现在才知道害怕吗?要是我晚来一步——”肖天桦饱满的额、挺直的鼻竟是近在咫尺.一双春水般的眼睛里居然满是忧虑。欧阳暖并不知道,肖天烨现在心里还在后怕.那一幕差点让他心脏停止跳动.但凡晚一点点......他控制自己的思绪,不再想那时的情景。 他下巴正好抵在她的额上,他的呼吸,带着温热的气息扫过她的发鬓,他的手哄着婴儿一般拍着她的后背。这一刻,他抱住她.完全顾不得彼此的立场,也顾不得她对他有多么的厌恶。很快,他突然觉得有冰冷的水珠,一滴一滴落在他的身上.仿佛穿透衣衫,烫在了他的心上。 他别过脸,声音随着欧阳暖眼中滚落的水珠.慢慢道来:“有我在,谁也不能再欺负你。所以,你别怕,我绝不会让任何人发现今天的事情!”欧阳暖吃力地将他话中一个个支离破碎的字眼在脑中拼出意思.茫然的眼睛慢慢恢复了清明。在她明白过来的这一个瞬间,毫不犹豫地.轻轻椎开了肖天烨.阳光照在她的身上.眸光流转间,透出难以捉摸的光。肖天桦竟不敢再看她.转头掩着嘴咳嗽了一声.才道:“整理好你的衣裳。” 肖天桦背过身去.欧阳暖低下头.将衣裳一点一点整理好,甚至于将裙摆的每一丝褶皱都抚平了才停下来,她的眉头微微皱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世子,衣裳还给你。”她终于开口,将肖天晔的外袍还给了他,他转身接过,见她的神情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不由自主问道:“现在.你要怎么处置他?”他指了指被打晕的曹荣。 事关欧阳暖的名誉.绝不可以让任何人知道刚才的事情.然而就这样放过曹荣,肖天晔显然不甘心。 “世子觉得呢?..欧阳暖的声音淡的听不出任何情绪,冰凉的让肖天桦不禁一个冷颤,然而他却听出了那其中竭力掩饰的一丝颤抖。 她不可以对任何人说,为了维护女子的名誉.只能打碎牙齿往肚子里咽。 “就这么算了?”肖天桦盯着她.语气格外阴冷。 欧阳暖淡漠的神色像一潭沉积万年的死水,没有任何变化。她的口气听上去,轻淡得连一丝起伏都找不到.却隐隐带着一种强烈的恨意:“放过他?”她清丽的脸上,突然浮起一抹诡异的笑,一个一个字道:“世子,请你害了他的舌头!” 肖天桦一惊,不明所以地望着她。欧阳暖的眼清澈的映着他.其中却分明有着一丝令人哀怜的乞求:“请世子帮我。” 肖天桦默然不语地望着她.随后郑重的点头,甚至没有问一句为什么.转身快速捡起地上的匕首,将曹荣的下巴抬起来重重一捏,就是一道血光乍起!原本昏迷过去的曹荣猛地惊醒,惊叫一声,口中鲜血直流,倒在地上哼哼不已!肖天晔冷哼一声.又从曹荣下腹某处狠狠踩过.还刻意用脚狠狠碾过去,曹荣哪里受得住这样一脚,加上口中剧痛难忍,眼睛一翻,再次晕了过去!重生之高门嫡女最新章节 “这样可以了吗?”肖天烨黝黑深沉的瞳仁一瞬不瞬地望着欧阳暖,脸上露出笑容。害掉了舌头,曹荣没法胡言乱语,他刚才又踩了他的命根子,那一下,估计是断了啊...总的来说.这样的折磨对于一个男人来说.可比任何惩罚都要严重了! 肖天桦见欧阳暖低着头望着曹荣.眼中神色不定,他走过去用手碰了碰她的手,道:“咱们走吧。”他离得太近了,那只手微烫的直欲烧人,温热的气息扑在耳边,欧阳暖后退了一步.脸上不由自主微微发白.“等一等.还有一个人。” 肖天晔皱起眉头,大步走过去从假山后面拖出一个人来:“刚才我怕她喊叫,就从后面打昏了她,结果她好像不小心撞到什么上面了”这时.他突然顿住了手.向兰芝望去.脸上不由得露出微微的诧异。兰芝的头上.有一个巨大的血窟窿.显然是撞上了假山石上某处凸起的锦利处所造成的,肖天桦摸了摸她的鼻息,皱起眉头道:“真不经用,竟然这样就死了。”欧阳暖看着兰芝头上的伤处,满脸淡漠,目光恍惚,不知在想些什么。刚刚眼前发生的一切.也仿佛半分也未看见。她本来皮肤很白,此刻不知为何.两颊染了两片潮红,看去倒像抹了一层胭脂.只是眼睛黑漆漆的.看着有一丝骇然。 “别看了,死人有什么好看的!“肖天烨奇怪地道。 欧阳暖猛地一惊.已然下定了决心.她快步走上来.俯身从曹荣的嘴巴上沾了很多血.然后仔细地抹在兰芝的唇边.又捏住她的下巴,用力掰开她嘴巴,将血全部抹在她牙齿之上,在做这件事的时候,她的神情冷漠,半点没有对死人的恐惧.反倒让肖天桦不由得疑惑起来。 寻常人家的千金,看到这样一个死人,不是要惊慌失措吗,为什么她的神情这样冷漠,动作如此镇定呢? 饶是他再聪明.也绝想不到.欧阳暖什么都可能怕,却唯独不会怕一个死人,因为她自己早已是死过一次! “你到底在做什么!”肖天桦这样问道。 欧阳暖猛地抬起头来,四目相接,肖天烨只觉得那双美目中一片虚无冰冷.心就不由地一片寒凉。 欧阳暖并不回答,反而低下头,用力撕开兰芝的前襟.只听到“哗”的一声,兰芝的上裳就分成了两截.露出底下洁白细腻的身体,肖天烨看着眼前这一幕.突然明白了过来,他微微一笑,用脚将那半根鲜血淋漓的舌头一脚踢到了兰芝的身旁,还觉得不够像.索性用匕首将那舌头上又做了点手脚,让它看起来像是被人的牙齿咬断的.而非是锦利的匕首害断。 欧阳暖的眼中,露出了深深的憎恨,她眨了眨眼睛.将这样强烈的怨恨化为一个淡淡的微笑,俯身向肖天晔认真地行了一礼:“多谢世子今日对欧阳暖的帮助.他日若有可能,我一定会回报世子的恩德。” 这是她第一次如此和颜悦色的与他说话,肖天烨反而有点不习惯,他俊秀已极容貌在傲滟闪耀的阳光下.就有了一种困惑。这时候的他,不像是别人口中阴毒狠辣的秦王世子,反倒十分稚气,像是个孩子一样。 欧阳暖看了一眼这里的情景,眉头微微一皱,“世子,可以再帮个忙吗?” 肖天桦只看了一眼,便明白她在想什么:“你放心,我会将他们转移到更合适的地方。”这地方,当然要隐蔽,却更要容易被人发现。 欧阳暖点了点头.再次向肖天烨施了一礼.轻声道:“多谢世子。” 肖天桦微微一笑.阳光映着他的脸,纯然孩子气的笑容。得到欧阳暖的夸赞,他像个小孩得到甜蜜的糖,连瞳孔都是闪亮的。 欧阳暖一怔,只觉得任是谁看到此刻的肖天烨,都无法相信此人就是手段狠辣的秦王世子,也许,第一次见面开始,他们给彼此留下的印象都太差了.以至于难得的和睦相处.彼此都有些无所适从。 “记得去把手上的血洗干净。”肖天烨停了片刻.提醒道。 欧阳暖认真地点头,转身快步地离去。她一路避开人多的地方,匆匆回到墨荷斋.丫头桃天吓了一跳,赶紧将她迎进去.道:“表小姐这是去了哪里.刚才林妃都差人来问过了!“ 欧阳暖脚步一顿,将右手掌心摊开给桃天看.脸上露出吃痛的表情:“我走到拐角的地方.看到牡丹花持别美丽,便想要去近处欣赏,没想到反而没站稳.差点挥了一跤.好在我抓住廊柱才没事,只是手还是蹭破了.你去拿点水来替我请洗一下。”欧阳暖的手的确蹭破了一点.是在假山上擦伤的,可是手上的血却并不都是自己的,这一点,她不预备让别人知道。 桃天点点头,快步去了。回来的时候不但端了盆水.还特地拿来了伤药。 就在这时候,却听见门被人轻轻推开,欧阳暖吃了一惊,猛地从绣凳上站了起来,却看见林元馨快步走进来.这才松了一口气。 林元馨看见欧阳暖还在屋子里,顿时松了一口气,道:“你怎么到现在还没回去宴上?”就在这时候.她看见了欧阳暖手上的伤。,顿时惊呼一声.“这是在怎么了!“ 欧阳暖微微一笑.将刚才对桃天说过的事简单解释了一遍,林元馨脸上露出责怪的神情.接过桃天递过来的帕子,亲自为她包扎伤。。帕上似特地沾了酒.有些微凉,带着一缕若有若无瑞的甘香气息.林元馨嗔怪道:“还好只是擦破一点皮,女孩子家,若是留了疤怎么办?” 欧阳暖的笑容更深了点,带着些许感动地说:“表姐.你对我真好。”林元馨笑着摇了摇头:“你一向是最沉稳的,今天怎么这样像个孩子。 欧阳暖笑了起来.可是笑着笑着,润黑幽深的眼眸中却慢慢浮起了一丝不被任何人所察觉的哀伤,她看了一眼那幅观音送子图,笑道:“表姐.祖母一直要让我画一幅观音送子图,可惜我找了很久也没找到面容特别慈和的......可不可以将这幅图先借给我临摹.等“ 林元馨一愣.随即道:“你要就请去吧.我会再向水月庵请一尊。” 欧阳暖连忙道:“这倒不必,表姐诚心诚意请来的菩萨像,怎么能随意就送人,我临摹完了就给你送回来。” 林元馨点点头.对桃天道:“既然这样.你就帮表小姐收拾一下,送去欧阳家的马车上.等她走的时候.一起带走。” 桃天应了一声是,立刻上去将那幅画取了下来,仔细收进了盒中。欧阳暖心中微微松了一口气.道:“表姐.咱们回去宴席上吧。”林元馨这才想起了最重要的事情.连忙拉着欧阳暖站起来”,对,咱们得赶紧,太子妃也来了.要请大家去看她培育的十八学士呢!”欧阳暖点点头.轻声道:“那便不要耽搁了,咱们走吧。”两人走到花园.迎面看见太子妃正被一大群人簇拥着走过来.忙齐齐拜倒。 “起来吧。”太子妃微笑着伸手虚扶了一下,随后对着她们招了招手”,馨儿.带着你表妹过来.让我瞧瞧。” 林元馨的脸上露出灿烂的微笑,立刻态度恭敬地上前去扶住了太子妃的手臂,比起皇长孙.她在太子妃身边留的时间更长,比起旁人显得要更亲昵.她对着欧阳暖介绍道:“这位是我的表妹,吏部侍郎的千金欧阳暖。”太子妃面容端庄.眼神柔和,看起来并不像是高高在上的贵夫人,例像是寻常人家的母亲.与盛气凌人的大公主完全判若两人,她认真打量了一番欧阳暖,笑道:“这孩子真是漂亮呀。” 此时,肖衍的面色却十分冷淡,竟然看也不看欧阳暖一眼,淡淡道:,. 母亲,前面就是十八学士了,大家都在等着呢。” 太子妃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时着欧阳暖慈爱地笑了笑:“孩子,你也来.和我们一起去看。” 欧阳暖低低应了一声.众人的目光纷纷落在她的身上.带着各色的探询、嫉妒、艳羡,终究归于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 十八学士是天下独一无二的极品茶花,一株上共开十八朵花,朵朵颜色不同,红色、粉色、紫色、蓝色、青色......无一不是颜色纯正,而且十八朵花形状朵朵不同,各有各的妙处.开时齐开,谢时齐谢.当真可称得上一时奇景.众人看在眼中.口中啧啧称奇。 这种茶花极难培育.全天下便也只有这一盆。 同芷君的微笑十分得体:“娘,听说您喜欢茶花,芷君从别处又给您寻了一盆来。虽然比不上这盆十八学士.却也是极品茶花了。” 说着,她拍了拍手,丫头棒上了一盆花,周芷君笑道:“这一盆叫八仙过海,花开八朵.颜色各异。这种茶花十分难得.必须用两年的时间,才能根入泥土,第三年方才吐蕊,而花开却只有短短两天。” 太子妃微微一笑,双靥上牵起耐人寻味的笑容,双眸炯炯看着周芷君:“很不巧,我已经刚得了一盆,是馨儿前两天送给我的。”说罢,便命人将茶花取出,众人一看,果真同样是八色异花,花朵盛开.灿烂非常。 周芷君迎视着那盆花,眼底的幽暗似有火光流动,片刻之后也噙着一点、笑意.道:“确实很巧,只是这一盆是八宝妆,并不如八仙过海珍贵。” 蓉郡主微微笑道:“这两盆花有什么不同吗?” 同芷君笑道:“大家看我这一盆.这里深紫的一朵是铁拐李,浅白的一朵是何仙姑.只有这两种颜色都有.才是真正的八仙过海。” 众人看着林元馨送的那一盆,果然是缺少了这两种颜色,不由纷纷点头。 林元馨一愣.随即露出赧然的神情:“娘.对不起.....我以为......”她到处捏罗茶花珍品.想要让太子妃高兴,却不料出现了这样的误差。 欧阳暖目视着周芷君,嘴角勾起一丝冷笑,太子妃爱护茶花众人皆知,她怎么会不知道这两者的区别?周芷君心里定然也清楚这一点,只是在众人面前,必须要想方设法压过林元馨一头罢了!这是她不得不说的话.不得不做的事! 果然,只听到太子妃淡淡的道:“旁的倒是不重要.关键是心意。”她识人无数,多少大风大浪都过来了,比起心机深沉的周芷君.反倒更喜欢温柔善良的林元馨。 这样明目张胆的偏帮.周芷君脸上的神情依旧十分得休,肖衍不由自主拍了拍她的手,周芷君微微一笑,眉眼之中并没有丝毫怨怒,肖衍看在眼中.不由得微微点头。 就在此时,肖天烨从一旁的假山后头慢慢蹭过来.微笑着站到了肖凌风的旁边,肖凌风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刚要问他刚才跑到哪里去了.他却四处看了一眼,问道:“肖重华呢?” “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是个大忙人,早就有事先走了——”肖凌风回答道。 就在这时候.众人突然听见一道尖叫声.肖衍面色一变,低声呵斥道:“快去看看究竟出了什么事!”这一波一波的事情,总是不断的发生,令他感到纳闷不已.不知道究竟又发生了什么事情! 很快.曹荣已被众人七手八脚绑起来.捆得严严实实.送到太子妃面前。 “啊!这是怎么了!”林元柔惊慌失措的问道,没有人回答她,因为所有人的脸色在这一刻都变了。 一个管事妈妈跪侧在地:“禀太子妃,刚才有人发现此人晕倒在假山后面,身边还有一个已经死了的丫头,假山上还有血迹那丫头是......”她看了一眼太子妃.有些忐忑地道”,是林妃的丫头兰芝。”说完.她拍了拍手.便有仆人将兰芝抬了过来.怕惊扰到众人.在很远的地方就停住了。只是那场景仍旧十分吓人,崔幽若尖叫一声,整个人向后倒了下去。 林元馨不敢置信地看着兰芝的尸休.又看看被捆绑的严严实实的曹荣.惊声道:“这..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太子妃温和的神情一下子全变了,她指着曹荣,声音无比冷酷:“快!用水泼醒他!” ——————题外话—————— 大家居然要求看温馨戏.哈哈哈哈…….囧了个囧 093 拦路的告白 一盆冷水从头淋到脚,冰凉刺骨,曹荣猛地惊醒.瞪大眼睛,看到了眼前的一群人。 肖衍的面色完全变了,冷声道:“说!你怎么会在这里!你对那丫头做了什么!” 曹荣死命想要说话.无奈舌头害断.语句含糊,他脸色灰白.双腿颤抖,呜呜咽咽说不出话来!无可奈何之下,只能眼珠子四下寻找兰芝,盼望她来解释!可兰芝已经变成了一具尸体.压根没有人再替他澄请一切。 一个管事妈妈冷声道:“殿下,肯定是此人趁着人多,混进来轻薄兰芝.她抵死不从.这恶贼便想胡来,兰芝才咬断了他舌头!奴婢们发现兰芝的时候.她满嘴都是血.衣裳也全都是凌乱的!身上还有好多擦伤!” 林元柔早在发现死去的丫头是兰芝的时候.就一下子警醒起来,她的心脏砰砰直跳,声音尖锐得几乎要刺破众人的耳膜:“不要胡说八道!不过是一个丫头,他就算想要,明面上来讨就行了,何至于用这种手段!如”这一定是遭人诬陷的!“ 林元馨并不知道兰芝背主.只以为曹荣凌辱了她的丫头并且置她于死地.心中实在恼怒到了极点,猛地跪倒在地,沉声道:“太子妃.兰芝是我身边的丫头.从小伴着我一起长大.虽然她只是个奴婢.情分却非同一般.我原先想着给她许一个好人家.让她有所依靠.可没想到竟然这么年轻就遭此噩运!今日我若是任由她这样不明不白地死了.别人定会觉得堂堂太子府竟无法庇护一个奴婢!馨儿求太子妃,为兰芝做主!” 奴婢是主人的私有财产,兰芝是林元馨的陪嫁丫头.没有独立户籍,列入太子府中。若是曹荣看中了兰芝,大可以向皇长孙开口.如果皇长孙和林元馨都同意将兰芝送给他,尚需要西市署出公券.引验正身,明立文券,才能将人领走。曹荣在主人没有同意的情况下,公然侮辱太子府的丫头,不仅仅是损害太子府的财产.更重要的是,当众打了太子府的脸面,便是太子妃向来温厚平和,也不禁动了怒,她亲手来搀扶林元馨,安慰道:“馨儿,你先起来!此人竟然敢在太子府胡作非为.当真是胆大包天!你放心,我不会就这样饶恕他的!“ 林元馨白了一张脸,犹豫再三,还是顺从地点点头.站起来立在一旁.欧阳暖悄悄走上去握住她的手.只觉得触手冰凉.心中微微沉了沉。表姐不知道兰芝早已背叛了她.还在为这个丫头的死伤心.当真是太不值得了!各式各样的眼光落在林元柔的身上,同情的、鄙夷的、嘲笑的、惊奇的.林元柔此刻恨不得一脚踹死这个害她丢人现眼的丈夫.可她不能!甚至不能在众人面前流露出一丝一毫的不信任.她只能咬牙道:“太子妃,曹荣虽然胆大妄为.尚不敢这样无礼.求太子妃给个恩典!彻查此事!还他一个公道!” 曹荣满。血污,话都说不出来,遑论解释.他恶狠狠地盯着站在人群中的欧阳暖,心中实在恨到了极点! “把他先押起来.稍后等我禀明了皇祖父,再行处置!”皇长孙并不理会林元柔.只是挥了挥手,毫不留情地说道。 看着曹荣挣扎着.被强行拖下去.整个太子府此刻如同一片死寂,只闻唏嘘.并无人语。 林元柔的脸色一下子惨白如纸.她立刻意识到,皇长孙这样做.摆明了是不肯善罢甘休了!这样一来.她岂不是h...她迅速看了一眼周芷君,然而对方却像是毫无所觉.脸上一点异样也没有.林元柔迅速低下了头,仔细思索了片刻,随后便面露羞惭之色.向众人告辞。 皇长孙面色冷淡地看了她一眼.明知道她是要回去请玉妃出面,却也并没有出言阻止,只是道:“既然曹夫人着急回去.我们就不多留了.请便吧。 林元柔走得飞快,裙摆带起一阵微风,她刚一离开.人群中便传来窃窃私语。 “以前听说曹家出了个忤逆子,我还以为不过是风流多情了点.却没想到这样不像话!” “是啊.这可真是大丑闻!” “娶了个兵部尚书的千金又姬妾成群.居然还敢寻芳寻到太子府.简直是太不成体统了!好在太子今日进宫去了,若是知道还不定怎么震怒呢!”“是啊是啊,这一回曹家可要倒霉了!“ “嘘,小点声,宫里头还有个玉妃呢!说不定人家吹吹风.陛下就放了他也不一定…“” 一片窃窃私语中,太子妃脸上露出疲惫的神情:“我累了。”周芷君连忙上去搀扶她:“娘.我送您回去。” 太子妃淡淡道:“不必了.你还要留下招呼客人。”说着,她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林元馨.似不经意地道:“馨儿,你过来。” 这一刻.大家的目光都落在周芷君的身上.她却微微一笑,柔声对林元馨道:“既然如此.就有劳妹妹了。”说完.她又笑着看向众人.“前面还有几株极品山茶,诸位请随我来吧。”众人会心一笑,便都跟着离去了。欧阳暖远远看着周芷君脸上平和的微笑,想起那哥挂在正堂的观音图,只觉得心中一阵阵的发寒。这时.林元馨却拉了她一把.欧阳暖微微吃惊地看向她,林元馨奇怪道:“傻丫头.在想什么呢?太子妃在跟你说话。”欧阳暖一愣,转头看向太子妃.却见她对自己露出微笑:“孩子,你也一起来吧。” 太子妃住在集贤馆内,一路走进去,光洁的青石板面几乎能照见人影,一排溜光雪白的粉墙,只是悬着一幅书写着静心咒的字画。窗前不是寻常女子房间会有的琴架、绣棚,反而横着一张书案.上等的宣纸随意铺散着,另有一整套的青玉荼花笔洗,最引人注目的是书桌后面的楠木书架上一排的各色砚台,仔细望去,除了时下贵族之间流行的端石、簌石、佻河石、澄泥石、红丝石、砧矾石、菊花石外.还有寻常人家用的玉砚、玉杂石砚、瓦砚、漆沙砚、铁砚、瓷砚等.零零碎碎竟有数十种.蔚为壮观。朝南长窗下还放着一张金丝楠木的杨妃榻.榻边案几上放着一个青瓷美人觚.里头插着几枝兰花,整个房间观之古雅精致,雅致宜人。 林元馨见欧阳暖目露惊讶.微笑道:“太子妃很喜欢书法.还喜欢投集砚台,这天底下的砚台,各式各样.几乎都有收存呢!” 欧阳暖点点头.笑道:“难得太子妃有这样的雅兴。” 太子妃饶有兴趣地捧起一方玉现,笑道:“太子公务繁忙,皇长孙也成家了,我一个人闲着无事,倒是很喜欢拨集这些东西。你别看这砚台小小的一方,学问可大着呢。我刚开始只是觉得有趣.便什么样的都肯收.后来太子跟我说.要选现台,要看砚台的材质、工艺、铭文等。”太子妃微笑着.似是想起了什么,她轻轻用手指抚摩着砚台,感觉手下的滑润细腻.神情很是温柔。她放下玉砚.捧起另外一方砚台,道:“这一方是端现.“她一边说,一边轻轻敲击了一下,道.“你们听,敲击的声音以木声为佳.瓦声次之.金声为下.所以这一方是上等的端砚,如果是簌砚.以声音清脆为好。林元馨一直微笑着聆听太子妃的话,然而脸上却露出困惑的表情,她永远也不明白,为什么太子妃会迷恋于这种看起来毫不出众的东西,反而对别人送来的金玉珠宝毫无兴趣。这一点,不仅仅是她觉得奇怪,连皇长孙都对此饱含困惑。 欧阳暖看着太子妃.只觉得她在说起这些砚台的时候.神情很是温柔.她隐隐猜想.或许这些东西和太子有某种关联,更可能…这些东西在她的眼中,是年轻时候夫妻恩爱的象征。据她所知,太子身边有无数美丽的姬妾,政事之外的时间全都消磨在那些人的身上,对于这位太子妃,刺下的也只有敬重了吧。可她到了如今,却还记着对方曾经说过的话,嫁入皇家,这究竟是一种幸运,还是一种悲哀呢? 太子妃回过神来,微笑着望向她们:“我怎么又说起这个了.你们该不爱听了吧。” 欧阳暖笑道:“不.小女只是觉得.太子妃的收藏很多,想必花了不少心思。” 太子妃轻轻点点头,将手中的砚台放回原位.声音中有一种说不出的空寂:“我有的是时间”说到这里,她突然笑着对林元馨道,“别在这里陪着我了,你该陪在皇长孙的身边,去吧孩子。” 林元馨站在原地,面上仍旧有些犹豫。 风静静的.带了一点沁凉柔润的花香.徐徐吹在太子妃的鬓边,她看着花容月貌的林元馨.不知为何,突然叹了口气:“馨儿.你是宴会的主人.刚才你的丫头又出了事,你送我回来也就罢了,如果再不出现,别人会以为你借题发挥.留下欧阳小姐和我说说话就好了.你自去吧。” 林元馨一愣,立刻明白过来,垂首道:“是。”她隐约猜到太子妃要单独和欧阳暖说话,心中不免担心起来.可是又不好多说什么,只能对着欧阳暖露出一个安慰的眼神,慢慢走了出去。 太子妃看着欧阳暖,眼神很温和,轻声道:“孩子.你刚才对我眨了眨眼睛,是想要单独对我说什么吗?” 欧阳暖点了点头.太子府中正妃有孕.林元馨的地位和性命炭炭可危,而这,不过只是皇室家族阴影的一角。纵然周芷君心狠手辣,她也是为了自己的孩子。成者王侯败者寇,说不上谁对谁错,不过各自为了生存。太子妃是太子府真正的女主人,有些话、有些事,实在是不需要也不必瞒她。欧阳暖强忍住心中翻涌的情绪,狠一狠心.猛地双膝跪地.轻声道:“求太子妃救表姐性命!” 太子妃一怔.原本的温柔之色刹然而收.走近她身畔道:“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欧阳暖艰难屏息,声音沉静如冰下冷泉之水,冷静道:“今日欧阳暖偶然发现,墨荷斋中挂着一幅观音送子图.这画所用的墨汁十分古怪,长期熏香恐有性命之忧”川 太子妃心口僵了一僵,几乎就要忍不住变色:“什么?” 欧阳暖正色道:“欧阳暖对书法十分喜爱,对各种墨色也十分清楚,那画的色泽较一般的更为鲜艳,其中一味褐色更带了一丝朱红.这是极为罕见的,所以我才起了疑心。太子妃若是不信,可以将此图拿来验看。” 太子妃的目光骤然变冷:“你今日此言,到底有何目的?” 欧阳暖扬起脸,淡淡一笑.声音只是沉沉的.似乎坠了什么沉重的东西:“我知道.若是我告诉太子妃,您一定会怀疑我别有目的,可是比起这些,我更在意表姐的平安!此画是表姐从京都水月庵中求来,您若是怀疑我的目的,大可以去调查.那幕后黑手是谁,未必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 太子妃闻言一震,默默看着欧阳暖半响.却见到她挺直了背脊,一脸倔强的模样.随之心底黯然叹息了一声.忽然低着头闷闷道了一句:“欧阳小、姐,你很好。” 欧阳暖一时不能会意,脱。道:“什么?” 太子妃长叹一声,道:“你肯对我说实话.很好。” 欧阳暖垂首.“太子妃高抬我了,若今日不是表姐受害,我是不会多此一举的。” 太子妃微一出神.目光有一瞬间的森冷,眼角的细纹因肃穆的神情而令人备觉严厉.她狠狠从唇齿间逼出几个字来.“这种微末伎俩,不过是家常便饭罢了!” 欧阳暖直截了当道:“这本是皇长孙家事,不容外人置喙.可馨表姐与欧阳暖情同姐妹.我实在不忍心见她陷入这样的绝境.请太子妃对表姐多加照拂.不至让明珠蒙尘、善者受苦!“ 太子妃的手指自头上的缠丝玛瑙管子上轻轻抚过.仿佛是漫不经心一般.道:“这是你表姐让你来告诉我的吗?” 欧阳暖微微一笑:“太子妃.您可以怀疑我,却不该怀疑表姐.她不是这样的人。” 太子妃的神色缓了缓,和颜道:“是.我不该怀疑她,馨儿是个单纯的孩子,正因为如此.我才这样喜欢她。我早已对她说过,她对我虽有孝心.可是这心思也该多用在皇长孙身上,用在后院的人身上.可是她却终究还是太年轻了.无法领会这一点。欧阳小姐.你说是不是?” 欧阳暖垂下眼睛,道:“表姐也有她的心思.让太子妃过的舒心是皇长孙的心愿,她为夫君分忧也是分内之事。再者,皇长孙的身边还有正妃和其他侍妾,并不独独缺她一人。反倒是在太子妃这里,表姐说得您时常指点教诲.真正长了许多见识。” 太子妃认真地看着欧阳暖.神色已经十分温和:“好孩子.起来吧。”欧阳暖的神色更加谦卓,慢慢起身.道:“多谢太子妃。” 太子妃笑着摇了摇头,道:“你告诉我却没有告诉皇长孙,不过是觉得他表面上一碗水端平,其实更喜爱周芷君,对馨儿的尊重和爱护只是出于对镇国侯府的尊重罢了.是不是?” 欧阳暖眼中似有惶恐,声音却很是平静:六j女不妩” 太子妃突然大笑起来:“有什么不敢的,衍儿那个孩子我很了解.不只是他.男人都是这样,总有一些新鲜劲儿,芷君的容貌心机都胜过馨儿很多,又比她晚进门,如今还有了身孕,他在意些也再所难免。” 正因为周芷君怀有身孕,不可能受到严惩,欧阳暖才没有将此事告知林元馨,表姐的心思单纯,太过善良,万一她得知此事,就算能忍下怨愤.言谈举止之间也难保不被周芷君看出端倪。 若非死过一次,欧阳暖怎么会真切地了解一个忍字的真谛。忍耐,忍耐到心中如有利爪狠狠挠着、撕拉着,一下一下抽搐的疼,却也要对着仇人笑的温柔,甜美,直到有一天,一击必中,将对方置诸死地!重生之高门嫡女全文免费阅读 现在将一切告诉林元馨,是会让她生出警惕.再然后呢,万一她无法忍住怨愤.会造成何种结果?所以欧阳暖权衡再三,选择了太子妃.她或许在意周芷君肚子里的孩子,更在意的却是皇室家族的体面和安宁。 此刻,欧阳暖沉默着.太子妃的语气里有一种凉薄.也有一种过来人的悲哀,那语声里面沁凉的意味,透过肌肤直沁入心里去。欧阳暖定定望着她.带着恳求的口气.”太子妃,您.....”, 太子妃微眯了眼睛,面上还是温和无害的神色,眼底却闪烁着寒冷的光泽:“别人的府中我不管,太子府里,容不得这些害人的东西!” 欧阳暖放下心来.只要太子妃出面敲打周芷君”必能让对方有所收敛.想必在嫡长子出生以前,林元馨能过一段比较安全的日子。 太子妃又盯着欧阳暖看了半天,直看得她心里拎了起来,才微笑道:“芷君没有嫁入太子府之前,我是曾经见过的.性子温柔沉静又腼腆。只不过你表姐先她进门,又讨我的喜欢.在府里站稳了脚跟,她难免有些急躁了......放眼去看这世间.男人有他们的争斗.女人也有自己的世界。不要说这里是太子府,就算是寻常的人家.妻妾之间平日里明争暗斗、花样百出,一点、不会少,但凡牵扯上了正妻的地位、牵扯上了权力,哪一个不是施展浑身解数,不惜从脂粉堆里杀出一条血路的.馨儿的委屈不过是刚开始....”,她眼角隐隐有一点失落,然而语气却是平淡而疏离的,连自身的愤怒亦是淡淡的不着痕迹。这样的平静,想必亦是心有所感了。 欧阳暖听着,如重重一记击在她心口上.周芷君要的是表姐的性命.何其残忍啊!可是在太子妃看来,不过是后院争宠的手段.仅仅是地位受到了威胁,就要夺人性命.....她微微低下了头.道:“请太子妃放心.表姐绝不会知道此事.更不会因此伤了和正妃之间的和气。” “你这个孩子这么聪明,难怪长公主喜欢你,这两年每次有宴会,身边都带着你。”太子妃说到一半故意停住,可是欧阳暖却静静地站着,并不接话茬儿.倒是她忍不住追问了一句:“我也很奇怪,她为什么这么喜欢你呢?” 欧阳暖坦然一笑.”公主常说.若是她的女儿能够平安长大.就应该是我这个模样.我想,这大概就是公主青眼于我的主要原因吧?.. 太子妃看她一眼.表情甚是认真地点了点头道:“大公主识人慧眼远甚于我,我先前以为,你不过是刻意讨好她借以晋身的闺阁女子,然而今天才了解到,你远不是我以前想象中的那种投机之辈。” 今天欧阳暖所言,简直是冒险到了极点,可她为了林元馨竟全然不顾。所以太子妃这句赞誉,的确是出自真心,并无虚饰,欧阳暖自然分辨得出,然而她只是静静行了一寺山 从集贤馆中出来,欧阳暖的眼中已是一片寒潭静水.漠然、平稳而又幽深.已掩住了所有的情绪...... 宴会结束,欧阳爵已经等在马车前,看见林元馨亲自送欧阳暖缓步走出来.便快步走过去向林元馨行了礼,然后道:“姐姐.咱们回去吧。”他隐约觉得,这个太子府里头每一个人都怪怪的.尤其是今天花园里发生的事情,他总觉得很不对劲.却说不出哪里有问题。 林元馨微微一笑,道:“暖儿,快回去吧。” 欧阳暖点点头.转身要离开。林元馨突然叫住了她.欧阳暖一愣,回身望着她,林元馨的手突然拉住她,眼中有一种淡淡的疑虑:“暖儿,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欧阳暖深深吸了一口气,踏前一步.用力握住了林元馨的手.一字一句道:“表姐.我不能时时刻刻陪在你身边.你要小心口”说完.她快速转身,上了马车。丰帘放下的那一刻,林元馨竟看到她眼中隐隐的泪光。山菊同样听到了这句话,不由得露出诧异的神情:“林妃,您觉不觉得,表小姐变得好多。,, 林元馨一直望着马车绝尘而去,如果可以.她希望欧阳暖不要变,但是她一直在变.从以前怯懦胆小的小女孩.变成现在清丽绝俗的模样;从安安静静不爱说话.变成如今心机深沉的少女。她淡淡地道:“不管她变成什么样,都是我最好的妹妹,这一点,是永远不会变的!”她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声音已有些喑哑.眼因儿也已经发红.山菊疑惑地瞪大了眼睛.不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 林元馨是善良.可并不愚蠢,她知道.欧阳暖不会无缘无故向自己索要那幅画的,这其中一定有缘故.只怕是兰芝的死,也和这伴事有关系......欧阳家的马车驶过闹市区.到了一处拐角,欧阳爵突然下令停了马车。红玉掀起了车帘,欧阳暖看见欧阳爵面色古怪地向前方望去,她皱了皱眉头.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只见一丈开外的地方.肖天烨悠闲地站着,见她掀开车帘,便轻轻点了点头。虽然他脸上没有什么持别的表情.但那个姿势却清楚地表明.他是专门先行一步,在此等候欧阳暖的。 “姐姐.不要理他,咱们该回去了。,.欧阳爵对肖天烨一直没有好感.这时候看见对方.刻意压低声音对欧阳暖说道。 最初的一瞬间.欧阳暖有些犹豫.但不过片刻之后,她还是坦然地摇了摇头:“不.我过去说两句话。” “我陪你一起....”,这句冲。而出的话只说了半句便停住了,因为欧阳暖轻轻看了欧阳爵一眼,他立刻明白.姐姐并不希望自己一起去.所以他只是策马退后了几步.不再多言。 菖蒲想跟上去.却被红玉一把抓住.拉了回来:“小姐若是需要跟着.自会吩咐的,你老实呆着。” 欧阳暖已经走向肖天烨,他看着她走近,面色有些冷淡,春水般的眸子里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狂热情绪。 欧阳暖在离他三步的地方站定,静静道:“世子找我有事?” 肖天烨身形一顿,默然了片刻,直视着她,答道:“我刚才翻来覆去都在想一件事。” 欧阳暖看着他,露出惊讶的神情。肖天烨像是在说给她听,又像是在自言自语:“我为什么要救你呢?在猎场的时候,你把我气个半死,还害的我犯了心疾.差点死在当场。后来又逼我扮成女人.害得我丢尽了脸面。按照道理说,我应当恨你才对,为什么要救你呢?.. 他说话的时候.眼睛里没有一丝的杂质,澄明如镜.只有微微的困惑:“你能回答我这个问题吗?” 欧阳暖微微摇了摇头,淡淡一笑:“说实话.你这么做,我也很难理解。如果今天你看到这一切没有救下我,我也不会怪你,毕竟酬自从你我认识以来,我对你一直不好,你并没有责任和义务一定要帮忙。也许世子你现在已经后悔了酬“ “我救你,是因为我想要这么做,也没什么好后悔的。”肖天烨突然打断了她的话。 欧阳暖心中一顿,面上却仍带着微笑:“既然世子不后悔,又何必问为什么呢?” 肖天桦低下头.默然不语。认真算起因果来,两人之间除了一些心结以外.也没什么抹不开的血海深仇。更重要的是,他突然发现,这种奇怪的情绪.似乎是因为自己十分看重欧阳暖.看重到了会为她暴怒的地步.甚至于不计后果地为她出气.这种亏本的买卖,他居然也做了.如果不是突然疯了.那就是有某种他不愿意承认的原因。明明知道,却不愿意承认! 欧阳暖笑了笑.继续道:“我该走了。” 肖天烨却突然上前一步,语速极快地道:“欧阳暖.我猜……”是因为喜欢你。” 欧阳暖心中剧震.肖天烨的一双眸子里只能瞧见她的倒影,直要望到人心里去似的,让她的心整个缩成一团。 “我喜欢你。”他认真地道.看着欧阳暖目中的震惊.他补充道,“我喜欢的人一定要得到。” 欧阳暖望着他.良久,压低了声音说道:“可是世子有没有想过,我根本不喜欢你。” “我会努力让你喜欢上我。”“如果努力也没有用呢?”“不可能。” “世子,你我立场不同,很多事情不是你想怎么样都可以——” “我不在乎!”肖天烨那双春水般的眼似极了水底下柔软的沙子,软得让人要沉下去了.然而他的每一句话都充满了坚定与顽圆.“我不需要你的同意”…总有一天.你会喜欢我的。” 欧阳暖看着他.突然想起,那一年盛宴.她悄悄掩了眉目.避在盛装锦簇的林氏身后.瞧见了苏玉楼。 当时,她不必揽镜自照,也知道自己的脸上染起淡淡嫣红,悄悄道:“娘.苏公子生的真俊朗”.”.“低低的仿佛比梦呓的声音还轻,怕是连她自己都听不真切。 后来.她到底如愿成了苏玉楼的妻子。那时候.她第一次知道.原来一个人可以如此满心满意的欢喜和快活。 苏玉楼…”并非没有时她温柔的时候, 想起往昔的时日”比如一梦.令她时时喘不过气来。再后来又怎样? 他早早背弃了她,她的尸身葬身于冰冷的江水之中。 往昔的良人变成了凶手,这样的恨,日日夜夜煎熬着她。 她与肖天烨根本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他们之间有太多的距离,立场、家族,她已经犯了一次错,绝不会再选择一门注定不被人祝福的婚姻。 无恨.无怨.已经是他们最好的结局,何必再多求.想到这里,她毫不留恋地快步离去,上了马车。 肖天晔目送马车消失,表情阴沉。 “世子,我们也回去吧?”隐在暗处的侍卫长玄景低声问道。 肖天烨冷哼一声.“欧阳暖…你想这样甩开我,哪有那么容易!” ——————题外话—————— 看到有童鞋说.女主不聪明.招惹了好多仇人,其实这个世上.有很多人并非是因为彼此讨厌才斗个你死我活,比如欧阳暖和周芷君,她们彼此甚至是有些欣赏的,但问题是,她们站在不同的阵营,永远不会是朋友。同样的,曹荣如今和林元柔站在一起.这样的人,本来就就是敌人,却不是仇人.这两者.有很明显的区别。今天还有童鞋问.害掉舌头未必能控制他写字.其实不要紧的.曹荣如果承认自己侮辱欧阳暖,就算能毁了女主名声,他自己更是死路一条,他不会那么傻的—— 094 你不嫁我不娶慢慢耗 玉妃来到御书房,一眼看见皇帝.他看到她.脸上的神情再不是往日里的和颜悦色,突然抓起一本奏章.狠狠掷在她的脚下。 皇帝一脸怒意地道:“曹家竖子当真胆大妄为!”玉妃惊怔.扑通一声跪下:“陛下“ 皇帝瞪了她一眼,冷哼一声说:“你们曹家养了个好儿子呀.居然敢到太子府淫辱丫鬟,这是在藐视我皇家的威严吗?” 玉妃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跪行几步来到皇帝脚前哀求道:“都是我爹娘教子无方.让荣儿犯下弥天大罪.请陛下治妾身之罪,宽恕了他吧!求求您了,陛下。” 皇帝不去看她.只顾向一旁太监下令道:“传旨!” 玉妃还跪在他身旁哭喊着:“求求您了.陛下!请治妾身之罪.宽恕了曹荣心...”她早得到消息,想要向皇帝请求饶恕曹荣的罪过,然而太子的动作却比她更快,已经先一步写了奏折呈上来.这样一来,曹荣的罪名可就大了! “传旨!”太监尖尖的声音有些刺耳地响起,打断了玉妃的话。“将曹荣交由三司会审,严惩不贷!” 三司会审?老天.那可是重罪犯人才会有的.多数不判死刑也要流放!玉妃闻言.死死抓住皇帝的龙袍,美丽的面孔整个扭曲了。她迅速地看了皇帝身旁最宠信的大太监孔德一眼.孔德平日里收了玉妃不少的好处.便也不能视若无睹.赶忙道:“陛下.曹公子虽然风流了点.但绝不敢蔑视天家.这件事或许有什么误会?” “误会?太子难道还能冤枉他不成!”皇帝的脸色一沉,孔德望了望玉,妃满是哀求的脸,想到她送给自己的那块价值连城的玉钰,只能硬着头皮接着往下说:“太子殿下事发的时候在宫中,一回去就听说这件事,想必也没有彻查一” “是啊.陛下,妾身的弟弟虽然胆大,却绝不会冒犯天家的威严啊!” 玉妃哀戚地道。 “听说当时是皇长孙正在办宴会.那么多人都去了.谁知道是谁栽赃在曹公子身上......” 话没说完,皇帝猛地一转身”,啪”地一声对着孔德的脸打了一巴掌!把孔德打了一个趔趄,踉跄后退几步.噗通一声双膝跪倒.连连磕头。乳德一向受到皇帝绮重.在宫里是个举足轻重的人物,众位太监宫女.包括玉妃在内,一时之间都惊得目瞪。呆,脸色发白。 “混账东西!你是说皇长孙诬陷他吗?他曹家是什么东西!皇长孙犯得着诬陷他吗?” “是.奴才混账!陛下恕罪!,,孔德脸上己涨得通红,浑身颤抖着.”奴才死罪!求陛下饶恕!” 皇帝冷笑一声说道:“你说的不错.本是举行宴会.众目睽睽之下.当众抓住了曹荣,才真叫铁证如山!联已经下了圣旨,命三司会审,严惩不贷.你居然还敢说这种话!这叫内监议政.诬蔑皇族!太子和皇长孙是什么人.你这奴才就敢诽谤他们,嗯?反了天了!” “奴才不敢,奴才有罪!奴才有罪啊!”孔德猛地意识到,皇帝虽然疑心病重,但是在众人面前,从不会随便落太子的面子.尤其他特别钟爱皇长孙.自己本是要为曹荣求情.却在无意之中犯了个大错! 皇帝冷冷说:“来人!拖出去.抽他一百鞭子,看他还敢再满。胡言!侍卫在门。的太监们再不敢怠慢,将孔德架了出去! 玉妃的脸色变得惨白,她从这样的变故中意识到了什么,还没说话,却听到皇帝冷声道:“后宫不得干政,平日里给你点颜色就看不清自己是谁,居然越来越放肆!在联跟前就敢妄议朝政,再这么下去如何了得,传旨下去,将,后宫干与朝政者斩,的牌子竖在各宫门。.再有妄议朝政者,斩立决!” 从御书房回来的玉妃面色铁青.全身筛糠般颤抖。宫女担心地走近些.伸手想要搀她.却被猛力椎开,几乎跌坐于地。 玉妃快步向里面走.劈手将一旁的黄花梨花盆架用力挥倒,花盆一下子飞出去,在殿内的朱红圆柱上砸出一道深痕.掉在地下.顿时花瓣调零,枝叶残破。 宫女们见到平日里喜怒不形于色的玉妃竟然如此模样,顿觉汗出如浆.全都跪倒在地上一声不吭,殿内一片死寂。 “这个小畜生!”玉妃实在是气到了极点.突觉眼前一黑,向后栽倒.章而宫女快速扶住,才没有伤着。旁边的人立刻取了安神香来.玉妃深深吸了一口气,原先已经被气的不行的大脑才渐渐清明。 “娘娘.....”宫女音儿为她轻轻抚顺了呼吸.扶到座椅坐了,徐徐劝道.”您的身体最为紧要,请娘娘保重。” 旁边的人连忙拿过手巾,音儿接过,轻手轻脚地为玉妃擦了擦脸,玉妃整个人侍在椅背上.大。大。地喘息。时间一久.方才充盈于胸间的怒气渐渐消了.取而代之的是心底一片惶急。 “音儿....我身后没有背景,在宫中本就举步维艰,他们身为我的家人.不为我筹谋也就罢了,现在竟然闯下这样的祸事来.你可知道.荣儿这个小畜生竟然去淫辱太子府的丫头,引来东宫如此怨懑,在陛下面前重重参我曹家一本.....父亲竟然还来求我出面,他们当真以为我无所不能吗?” 音儿被她问得发愣,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她到玉妃身边三年.时日不可谓不久.但三年以来.她只见过这位宠妃讨好陛下.手段百变.永远都是千娇百媚、意气风发,几时见过她这般憔悴感慨.软弱伤心?看到这样的玉,妃,音儿不禁恍惚怔仲,感觉极是陌生。 “娘娘,您打算.....”.她问了半句,又觉不妥,忙咽了回去。 玉妃咬牙想了半日,面色犹疑不定,也无人敢催问她。足足一盏茶功夫过去.她方吩咐道:“将殿内一切收拾干净.今日之事,严令不得外传。”沉吟了一阵后.她又补充了一句:“从现在起,命所有人谨言慎行,一应人等.不得随意出入。宫外来人一概不见!” 音儿迟疑地问道:“那老爷那边?” “包括我爹!”玉妃语气沉痛,却也坚决.”他是外人,非领旨也不得入见。” “娘娘,”音儿轻声道,”可是曹少和...” 玉妃看了她一眼.正要说话.一个宫女突然道:“娘娘.刚有人禀报说.曹夫人跪在宫门外边.您见不见?,. “......叫她回去.我现在....”不想见她.....”玉妃闭了闭眼睛.声音甚是疲累。 曹夫人是玉妃的亲生母亲.她现在来.一定是为了曹荣的事.他们以为自己是宠妃.却不知道宫中多少双眼睛在盯着自己,这次得罪的不是别人.而是太子!太子的背后就是皇后!而徐贵妃更是急切地想要抓自己的把柄.她如今只要说一句话.随时都有可能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玉妃叹了口气.仰头望向宫墙上精雕细刻的藤蔓奏荷花草叶纹,深深叹了一口气。 曹家早已乱成一团,林元柔冷脸坐在一旁,曹荣的八个妾还有十来个通房会都聚在一起,哭的哭,闹的闹,乱成了一锅粥。 曹刚原本像热锅上的蚂蚁那样,在大厅里转来转去.一点主意也拿不出来。一见她们这阵势.心里的火不打一处来。他怒喝一声:“都给我闭嘴,哭什么,人还没死呢!”骂完.他猛地坐在椅子上,瞪着眼睛望向林元柔.心道从她进门第一天曹荣就闹着要休妻,接着两人成日里为了争风吃醋的小、事闹得鸡飞狗跳,去一回太子府曹荣又杞了大过错,她不在旁边陪着竟然自己一个人回来了,这女人真是个丧门星! “夫人回来了!”这时候.丫头进来回禀。 所有人一听.都充满期待地望着门。,曹夫人匆匆走进来,曹刚立刻迎上去”,怎么说!” 曹夫人颓丧地摇头:“玉儿不肯见。她说.她从此不认有这个弟弟!”曹刚登时脸色涨红,心头忤忤乱跳,手心捏出了冷汗,一时忍不住.暴怒着跳起来道:“这个不孝的女儿!没用的东西!连她弟弟都见死不救!”他连声咒骂着,越骂越是不堪,几乎将曹玉骂了个狗血喷头.这时候他已经完全忘记了他们一家是托曹玉的福才能有今天的荣华富贵!骂到最后.他恶狠狠地啐了林元柔一口:“你这个丧门星!就是你进了门,我们家才倒了大霎!” 林元柔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正要说什么.却被曹刚可怕的眼神震慑住.她缓了一口气.道:“爹.您先别生气,这件事除了玉妃.还有别的法子。 曹刚一愣.顿时道:“你能有什么法子?” 林元柔环视了一因周围,曹刚立刻下令那些妾侍全都下去,再将大厅的门窗全部关好.这才回过头来.满脸期待地看着对方。 林元柔冷笑一声:“我爹已经派人写了折子.要狠狠地参曹家一本,说曹家纵子行凶,明面上是伤害婢女,实际上是要危害太子.动摇国本!”“啊?!什么.你说什么!这不是要祸延九族了吗?你这个毒妇,你居然做得出这种事,我家荣儿可是你的丈夫,你害死他还不够,这是要让我们全家跟着一起倒大霎啊!”曹夫人一听顿时急了.指着林元柔的鼻子气的脸色煞白,几乎说不出话来。 “爹、娘,曹荣再不成器.到底是我的丈夫.我能眼睁睁看着他获罪吗?你们先听我说,我爹说过,当今陛下聪明英武,能谋善断,可是疑心很重。夫君肆意妄为.风流浪荡,欺辱丫头.这些罪名陛下当然会相信.也一定会将他重重惩办!但你们别忘了.我爹是泰王一脉,如果把这件事情扩大到太子与泰王之争上去,陛下肯定会起疑心,只要那折子一到了陛下那里,陛下肯定会怀疑是太子身边的人想要借机向秦王示威才故意拿曹家下手,这样一来.夫君反而可以脱罪!,. 曹刚眯起小眼睛.面色严峻的想了又想.这才明白过来:“好主意!当真是好主意啊!柔儿,你要代我多谢亲家公啊!” 林元柔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心中却想到,若非看在自己的面子上.父亲怎么会费心思帮着曹家脱难,当真是一群扶不起的阿斗!遇到事情就知道慌乱.半点主张也没有!愚蠢之极! 十日后.皇帝果然下旨,将曹荣打了一百个扳子,责令闭门思过半年.此事重重提起,轻轻落下,不知情的众人都以为是玉妃在其中起了作用.却没有想到.兵部尚书林文渊才是那个幕后翻云覆雨的手。 红玉将这个消息告诉欧阳暖,欧阳暖点点头,道:“今日这些事情既不要再提了。” 红玉垂下头”,是。” 半年前.欧阳暖已经将梨香风光的嫁了出去.如今身边最倚重的大丫头就是红玉和菖蒲两人。茜蒲不解地看着欧阳暖.想要问什么,红玉却拉住了她的袖子,低声道:,.今天是夫人的忌日。” 菖蒲一愣,随即点了点头,不再提旁的事情,老老实实地低着头,跟着欧阳暖身后进了大殿。 这一次来上香.欧阳暖没有惊动任何人,只是亲自从盒子中取出祭品,——在林婉清的牌位前摆上.认真地叩首、敬香.一举一动都无比的虔诚。红玉和菖蒲也跟着跪下磕头上香.欧阳暖微微一笑.淡淡道:“你们都出去吧,我想和娘单独呆一会儿。” 红玉和菖蒲对视一眼.依言退出了殿外.却也不敢走远,在院子里的梧桐村下静静看着。 不知过了多久,菖蒲突然惊呼一声,旁边的红玉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却见到一个华服少年从墙上跳下来,如缎的长发翻飞在风里,那张面色稍显苍白的脸俊俏到了极致,却掩饰不住眉眼之间的一丝戾气。 秦王世子! 红玉惊怔住了.就在她要发出声音的时候.有人用锦利的长刻抵住了两人的喉咙,菖蒲一个挣扎就要喊叫,奏王世子却迅速到了她们跟前.展颜一笑道:“你们是她的人,只要乖乖听话.我不会杀人。”说着,他挥了挥手,”不必担心,我不过是和你们小姐说说话而已。” 大殿内的欧阳暖,对外面发生的一切毫无所觉。 这些日子以来.她的胸膛里.始终有一种火和疼互相攀附着.烧灼得厉害,几欲喷薄而出!她知道,那是仇恨,那样深那样深的恨,被她牢牢压抑在心底深处的仇恨! 尽管林氏已经不能再兴风作浪.尽管欧阳可已经瘸了双腿,可是她们都还好好的活着,而林婉请却已经死了.曾经单纯无知的欧阳暖也已经死了.低落的情绪.在这样的日子里,愈发明显。 许久。 有轻微的脚步声快步靠近。 欧阳暖一惊.那个人却站在她身后,轻声道:“为什么一个人在这里?”欧阳暖猛地转头,肖天晔笑着看她.笑容倒比外面的阳光更加耀目。 “是因为你娘的忌日不开心么?..肖天烨在她身边坐下.”还是说没有人理解你.心情不好?” ——他居然知道今天是林婉清的忌日。 心中的震惊一闪而过,欧阳暖随即摇摇头,只要有心,什么查不到呢?更何况,这并不是什么秘密。每年的这一天,自己都会来宁国庵上香、 “我知道你现在很难过。”肖天烨轻叹道.”但这世上并不是只有你有 娘,也不是只有你娘死了。,. 欧阳暖说不出话.这种时候,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不要不开心了。这不过是常有的事,不用在意......你、我以后也都是要死的。”肖天桦垂下头来,声音出奇的柔和”,笑一个吧,你笑起来才好看。” 肖天晔伸出手.拍了拍她的肩膀.似乎在安慰,但是,出乎他意料的. 欧阳暖的身体却在微微发颤,肖天烨停顿了片刻.突然将她搂入怀中。 欧阳暖心头巨震.她没想到肖天烨会有这样失礼的举动,也就一时没来得及椎开他。 肖天晔双臂的力量渐渐加重,拥抱也变得越来越紧。 想要将这个女子牢牢抱在怀里,他根本不知道这种强烈的占有欲是从何而来,但只要想一想欧阳暖根本不喜欢他,他就觉得很颓丧。对于不爱自己的女人,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与她划清界限,再不来往。时间长了.就算不能完全忘记.这份感情也会被慢慢冲淡。 但他也知道.自己不是会放手的类型。 从小到大,只要他想要的.都是不择手段不计代价地去筹谋.不管要付出什么样的牺牲.只要得到就好!越是得不到,越是难受,这样的渴望.几乎变成一块巨大的石头,将他压到无法呼吸。”世子,这样于理不合。”欧阳暖稍稍平复了心情.坐直了身子,用力地推开他,淡淡说道.”您不该在这里出现。” “这世上有什么不该的吗?我想来.就来了。不管你是在宁国庵.还是在欧阳府,哪怕是在皇宫,只要我想见你,就一定要见到。”肖天烨依然看着她.目光微微闪动。 “可是我不想见到你,请你离开!”欧阳暖冷冷地说,她知道.只能这样斩断肖天烨的情思.如果她不想给彼此带来什么麻烦的话,这是最好的办法。 肖天桦没想到她这样圆执,一时自尊心发作.猛地站起来就往外走,但走到门。的时候,他迅速回过头,看见了欧阳暖发红的眼因。肖天桦立刻回到她旁边坐下:“不管你怎么说.这种时候,我不会离开你的。” 欧阳暖咬了咬嘴唇:“我没事,你可以放心口” “那你别哭了。”肖天晔转眼凝视着她,眉头轻皱着.春水般的眼睛却让欧阳暖禁不住心中一跳.”你让我离开,只是因为你要哭,是不是?连哭都要躲起来.欧阳暖,你不觉得自己很累吗?为什么要这么累?有什么话你都不愿意与别人说吗?你告诉我,你是活生生的人,还是一个木头美人,不会哭、不会笑,喜怒哀乐全都是假的?” 欧阳暖双唇紧抿,脸上虽然有笑意.却是说不出的清冷疏落:“你说得对.我只是个假人而已,没有爱、没有情、没有一丝一毫的真心口” 肖天桦一愣.看着她清冷寂寞的眼睛,不由自主伸出手来.他的指尖微凉,似一块白玉,凉且润,轻柔拂过欧阳暖的鬓边。欧阳暖微微侧首.避开了。 “你上一次,不是说过,将来若是我需要.你会回报我的相助吗?”肖天烨收回手,脸上并没有一丝怒气,只是带着温柔笑意,目不转瞬的望着她.而眼光却狂热.正是这一丝狂热泄露了他的本性:“这句话.还算数吗? 他在那里.殿外的阳光从背后洒在他身上,倒让他整个人的面容看不清.只是那几个字缓缓地.似砸在心上一般,让欧阳暖心中微微震动:“世子想要我做什么?只要不危害到爵儿,不妨碍镇国侯府,我都可以答应你。,.肖天桦微微一笑.淡淡道:“欧阳暖.你太小瞧我了,我若是真心想对欧阳爵和镇国侯府下手,用得着利用你吗?今日,我只不过想要你——陪我走一走。” 肖天晔似乎早有准备,甚至准备好了替换的男装,丢给欧阳暖:“放心.我不会卖了你的.换上。” 她曾逼他男扮女装.如今他却反过来逼她穿着男装,这其中的渊源,还真是说不清了。 听到肖天烨说要独自出去走走,玄景和身后的侍卫们俱是一惊. “殿下.....”,玄景开口道:“您身份尊贵,若是有什么闪失,属下承担不起!” 肖天桦淡淡一笑.暗黑的眸子,在阳光之下愈发显得晶亮逼人:“好了好了,别再四嗦了,滚得远远地.别让我看见你们。” 众人噤若寒蝉.玄景露出无可奈何的神情。 欧阳暖从殿内走出来,已经换了一身男装.连头发都打散了.戴上了玉、冠。肖天晔侧首微低头看向她.似笑非笑眯起了眼,道:“这样不是很好嘛?” 红玉和菖蒲着急地望着欧阳暖,她向她们点了点头.示意不必担心,然后对肖天烨道:“世子,请别伤害我的丫头。”肖天烨朝她微微一笑。笑意灿烂.暖如春风:“放心吧,等你回来,保证你的丫头还好好的。” 原以为只是无目的地走走,不想肖天桦拉着欧阳暖来到宁国庵内的一座很小的偏殿.这偏殿是开放的.却无一人前来进香,分外冷清。 欧阳暖正在发愣,肖天烨已经拉着她来到一座牌位前,她仍旧站着,他已经上香.下跪,祷告。 香火袅娜成一缕的薄雾,模糊了他的眉眼。 欧阳暖看着那个描金的牌位.竟是已故的秦王妃!她突然明白了肖天烨刚刚所说的那几句话的意思。 肖天烨跪在秦王妃的牌位前.转头看了一眼身侧的欧阳暖,合十双手对牌位道:“娘.这个女子,是我要去娶回来的世子妃。你看,是不是很漂亮?” 欧阳暖默然不语,过了片刻,才说:“世子,在已故的王妃面前,你不该随便乱说话。” 肖天烨却像是没有听见,继续道:“娘,我现在很喜欢她。”停了片刻,又好像不在意地哂道:,.不过她好像很讨厌我。”说罢,轻轻叹了口气.眼神落在欧阳暖的脸上。 若说肖天烨和自己有什么共通之处.那就是同样幼年丧母,群狼环伺.处境艰难。他的性子如此暴虐.不过是因为幼年失估的缘蜘...自己对于他.的确是太过冷漠了些,想到这里,欧阳暖的眸子里依稀有了一点点暖意.她反笑了出来,眉目间嫣然如画:“起来吧,不是要出去走走吗?” 她的声音.透着一种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轻松.肖天烨站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尘.似乎目的已经达到,对着牌位笑道:“娘.我先走了,下次再来看你。” 出宁国庵的时候,一路下山有零落的几个摊子,有人在叫卖:“两位少爷,买护身符吧!保估您家宅平如..” 肖天烨一愣,转脸看着欧阳暖的时候已经是满脸的笑容。“买一个吧。” 小小的摊位,上面挂着几十个五颜六色的护身符,有的写着家宅平安、有的写着富贵荣华、有的写着金榜题名、有的写着喜得贵子......无一不是美好的祝愿.让人看了就觉得心情跟着愉悦起来。重生之高门嫡女最新章节 卖护身符的是个小汝孩,见到肖天烨和欧阳暖,甜甜的脸上笑容更灿烂:“两位买道护身符吧!这个金榜题名的护身符,很灵验的!前任的状元郎,也是在这里买过护身符的呢!” 肖天桦来了兴致.问道:“哦,还有什么样的?” 小姑娘的眼睛转了转,道:“要不这个求姻缘的吧.也是很好很好的!“姻缘?”肖天烨看了一眼欧阳暖.露出一个别有深意的笑容。 欧阳暖在一旁看着他的笑容,心里千头万絮,好像被他这样的笑搅在一处.大概.....这世上没有女子能抵挡这样的美男子轻轻一笑吧,更何况.他在对她说话的时候,是那样的小心,那样的温柔,简直要让她怀疑,如今的肖天烨还是不是当初认识的那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了。 “金榜题名的我不稀罕?我要一个花好月圆的。”小姑娘点点头,道:“两枚铜钱。” 肖天烨皱眉,他身上从来不带钱袋,更不可能有铜钱.他看了看手里那道劣质的护身符.微微一笑.将一个墨绿的蝼龙玉佩放在小姑娘的手心:“我拿这个跟你换!” 小姑娘吓了一跳.纵然她没见过这样东西,却也知道十分贵重,当时就吓得收回了手,连连椎脱。 欧阳暖摇了摇头,却觉得肖天晔这样的举动十分稚气,她从怀中取出一颗金珠子.对小姑娘道:“拿着这个吧。” 小姑娘欢天喜地,刚要接过来,却被肖天烨的手一拍.“叫你收这玉佩!到时候自然会有人来跟你赎.不许收她的东西!” 小姑娘一愣,委委屈屈地拿了玉佩.用眼睛瞄了瞄肖天桦.心想这个公子长得这样好看,怎么人这么凶巴巴的。 欧阳暖失笑:“为什么我的就不行?” 肖天桦微微凝视着她的双眸.认真道:“我娘说过,若非自己亲手买下的.就不灵了。” 欧阳暖一愣.看着他紧紧捏在捏在手中的护身符.愕然。 肖天晔却不管她脸上惊讶的神情.声音轻轻,听不出任何情绪:“欧阳暖.你讨厌的事,我可以帮你去做。你恨的人.我会帮你杀了。你要护着欧阳爵,我会保他一生平安。你想要荣华富贵,我可以为你去争.便是那皇后的楂冠,在我眼中也未必遥不可及!嫁给我,有什么不好呢?” 他的语气平常.目光中分明有着无尽的缱绻,近乎痴怔的凝锑着欧阳暖.这样的眼神,如此的允诺.便是她心如铁石,也不禁微微动容。 嫁给肖天桦,有什么不好呢? 她拒绝他,是为了镇国侯府,为了老太君,为了馨表姐,可是对于她自己而言,太子或者燕王,谁能做皇帝,又有什么关系呢?天下苍生.黎民社稷.国泰民安,与她何干.说到底,她所关心的.也不过寥寥数人而已。她只想到这里,不由自主,怔怔的轻声道:“可惜我们已经站在不同的地方…...” “只要你肯走过来。”肖天烨这样打断她.目光明澈似耀目阳光下的一泓清泉。 不管他的心思如何诡异莫测,行为如何暴虐残忍.至少在这一刻,欧阳暖知道,他是认真的。 任何女人.听了这样的话都会心动.便是欧阳暖.亦是如此。 “我可以吗?”她的话只说了一半,便自觉失言地收住了,刺下的话被她紧紧咬进唇中.苍白的唇色变得殷红。 “为什么不可以?你是为了别人活着吗?”肖天烨的声音带着微微的颤动,神情极为专注。”你们欧阳家并不站在任何一方.你父亲还屡次暗地里向我父王示好,我若是提出娶你为正妃,他一定不会拒绝。皇祖父和父王那里.我也会一并解决,这些,你全都不必担心。“ 他这样说着.欧阳暖却笑了:“世子这么有把握.我一定会答应?” 肖天烨扬起眉头,春水般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戾气:“不答应也得答应!这满京都的皇子皇孙之中,大多数人都娶了正妃,你绝不会甘心做侧室!尚未迎娶正妃的.也不过察察数人而已.你若是不答应我,其他人你也一个别想嫁!你不嫁,我不娶,咱们可以慢慢耗着,耗到你答应为止!” 这世上.大概没有人再比肖天烨更霸道了吧.但不知为什么,听到这样的话,欧阳暖却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题外话—————— 估摸着大家都不喜欢明郡王了,哈哈哈哈泄子好嚣张! 095 永为厉鬼世代纠缠 气息拂过欧阳暖的耳鬓.她对上他的眼.春水般的眼眸.像是蘸满了天空的颜色,毫无掩饰的神情。 欧阳暖静静望着他,不发一言,随后转身向山下走去。 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那就是说明她已经有所触动,肖天烨嘴角勾起一丝浅笑.快步跟了上去。 宁国庵山下有一个镜泊湖直通外界,走水路要比旱路快上许多.肖天桦早已命人备好了一条船,在湖边静静候着。船身刻着卷云纹,栏干精致无比,两边垂下浅紫色的幔帐。 步入船舱.所有座椅、茶几都是用最昂贵的紫檀木制成.上面的锦垫上还满缀了无数的珍珠宝石,纵然是白日,仍旧发出耀眼的光来,桌上供着一个红柚描金瓶.其中三两只桃花,香气馥郁,扑鼻而来。 欧阳暖却没有去看这富贵中透着雅致的摆设.兀自坐在靠窗的椅子上.看着木格窗外湖边的景色出神。 从船内望去,湖岸村木郁郁葱葱.一眼望不到头,湖水澄澈如洗,仿佛天空一般静谧。 她静静的坐着.神色平常.眼中却满是寂箕之意.肖天烨忽然觉得有一种无论如何都无法靠近她的感觉,却不知这种感觉是从何而来。 桌上原本放着数碟鲜果蜜饯和点心,欧阳暖却连看也不看。肖天烨微微一笑,轻轻拍了拍手。 卷帘后.立刻有四个容色出众的丫头鱼贯而入.前三个人手中各捧着一个食盒,走在最后的丫头则捧着托盘.里面放了两哥银杯、调羹和象牙筷子,观之十分精巧。 肖天桦挥退了丫头,亲自打开第一个食盒.笑道:“走了这么久.你也该饿了,尝尝看。” 上山请香祭奠,丑时起身.寅时出发,卯时到达,没有时间用早腾.只是简单用了些金丝蜜枣粥,走了这么久,的确是饿了。欧阳暖转头看向肖天烨.他看起来性情顽劣,实际却是个心细如发的男人,很难叫人讨厌。 肖天桦指着第一个食盒里的菜色,微笑道:“这是樱桃肉.奏王府中最出名的菜色。” 白玉盘中.樱桃肉一粒粒圆如玛瑙,翠绿的豆苗围置在盘边.更加衬托得樱桃肉愈加的红艳.宛如一盘刚从树上摘下来令人垂涎欲滴的樱桃。 欧阳暖只浅尝了一口,便点头微笑道:“这样精致.想必要费不少的心思。” 肖天桦点点头.道:“做这道菜.别的倒没什么,要紧的是准备好新鲜的樱桃,与肉一起装在白瓷罐里.加些清水.让它入在文火上慢慢地爆着,要足足炖上四个时辰.肉才会酥.樱桃的香味才能煮出来。” 楼桃是极为名贵的水果,寻常人家不常见到.便是欧阳府中.也不过是偶尔品尝.然而秦王府却用来做菜,奢侈可见一斑。欧阳暖见肖天烨说来如同家常便饭,十分平常,显然没有将这样名贵的水果放在心上,不免微微笑着摇头。 肖天桦见她神色古怪,奇怪地问道:“怎么了?” 欧阳暖笑道:“没什么,只是想起前朝诗人曾经有一首诗形容樱桃,他说的是,绿葱葱.几颗樱桃叶底红”只是因了这樱桃肉.只怕要改一改才好。” 肖天桦微微一笑.道:“没错,依照我看,倒是应当改成,绿葱葱,几颗樱桃叶上红,更为恰当些。” 两人相视一笑.言谈之中竟似有几分默契。肖天烨眼中光华流转,看着欧阳暖目不转睛,欧阳暖一愣,随即微微别过头,仿佛很有兴趣的模样.轻声道:“第二个食盒呢,装的什么?” 肖天桦看着欧阳暖,她的侧影很美.映着窗外蓬勃的绿色更显得十分清丽,她的声音很低婉.清动如春水,此刻湖蓝色锦衣穿在身上,也别有一番妩媚而含蓄的韵致。他微微调整了呼吸.笑道:“是雪耳宣莲汤。” 这一下,连欧阳暖都不由得有些惊讶起来。雪耳是银耳的一种.然而在大历朝,它的市价极贵,往往一小。的雪耳,要花一二百两银子才买得到,便是有钱的人愿意花钱去购买.也寻不到最好的.因为最佳的雪耳往往送入宫中成为贡品。 “宣莲是从闽州千里迢迢运过来的.所以十分难得,,必须用雪耳来配,你尝尝看。”肖天晔亲手把调羹递给欧阳暖.欧阳暖喝了一口,只觉得清香满。,隐隐有一种梨花的香味.脱。道:“这汤里加了梨花汁?” “对,是梨花汁.增加几许鲜味罢了。”肖天烨不以为意地回答,随手打开第三个食盒,却见到一阵热气腾起,夹杂着清冽的香气,原来是鱼汤。肖天晔盛了一碗鱼,柔声说道:“你尝尝。” 他的眼睛亮晶晶的,隐约带着一丝讨好的意味,大概秦王世子从未做过这种讨好人的事,是以连他自己都没注意到那语气有多么的奇怪.欧阳暖不由自主想要叹气.却又觉得不妥.只能强笑了笑,接过小碗低头品尝.片刻后,不由得睁大了眼睛。欧阳家也是富贵地,从小到大.珍稀名贵的鱼更不知吃过多少.然而一尝之下.只觉得入。即化.颊齿留香.这鱼实在是难得的美味,竟是从未尝过。 “这是珍珠鱼,生长在距离京都两千里之外的沧河。沧河是一个十分奇怪的地方.那里终年有雾,河水冰凉彻骨.远望湖面如同结冰。这种珍珠鱼只生长在沧河之中.靠着沧河水生存.一旦离了那水便立时死了。用寻常清水煮这些死鱼的话,很是难吃.比之一般鱼的味道都差远了。” 欧阳暖一愣,随即有些吃惊地道:“如果离水即死.那干里迢迢怎么能够运到京都?” 肖天烨笑道:“这也不难,只要在运送这鱼的时候附带少量的沧河水就行了,只是活水是流动的,新鲜的.一旦离开水源便成了死水,所以用来运送的水也需要时时更换,麻烦些罢了。你喜欢吃.以后我会常常派人送到欧阳府上。” 欧阳暖心中一顿.突然联想到肖天烨今天这样的举动.隐隐有一种目的,似乎是在告诉她.泰王府的权势极大.富贵更是常人难以想慕...只是这样一想,她的脸色便微微变了.声音也有些冷淡:“世子不必这样客气.欧阳家不过是寻常官宦人家,这样贵重的东西,实在是无福享受。” 肖天烨一愣.随即眼睛里快速划过一丝受伤的神情.但这样的情绪他隐藏的极快,几乎一闪而过,旋即恢复了平静。如果是旁人对他这样说话.只怕他要暴怒起来,只是欧阳暖这样说,他却没有发怒,只是双眸微睐,俊美的脸庞上忽然微蕴笑意:“欧阳暖,你这是害怕被我打动吗?所以才用这样的话来刺我。” 欧阳暖一愣.脸庞上就不自觉浮起了一种奇异的神情,似喜非喜,似怒非怒,叫人半点也猜不出她心中所思所想。 肖天晔眼一转,随即以异常温柔的语气说着:“我并没有别的意思,你不必多想。”说着.他突然扬声道:“来人!” 立刻便有丫头快步进来.恭敬地等候他的吩咐。肖天烨指着鱼汤道:“送回去吧。” 丫头会意,端着鱼汤下去。 肖天烨举起酒杯,倒了一杯微温的花酿.淡淡道:“知道你不便饮酒.这是花酿,不会醉人。” 欧阳暖沉默不语,只看着那隐隐流动着光彩的碧玉酒杯发怔。 肖天桦的脸色忽然就变了,冷冷笑道:“你是怕我做什么手脚?”他这样说着,迅速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他低声道:“欧阳暖.你太小看我了,我肖天桦虽然不拎手段.却还不是那么下作的人!” 这话听在耳中.流淌到肺脏里.渐渐变成一把火辣辣的刀子.窖着胸。,欧阳暖终于将那口气叹了出来,她抬眼望向肖天烨,轻声道:“世子误会了.我并没有这样的意思。” 肖天桦蓦地探身过来,距离那样近,呼吸直直的吹进了欧阳暖的颈间. 她不禁起了一阵奇异的战栗。 “我若是想要你,大可以请陛下赐婚,到时候你再反对,也不得不从。可我没有这样做,你知道是为什么吗?”浅淡的三分笑意自肖天桦的唇边晕开.话也说得极平缓:“我要的人,必须是从身到心都属于我,若是只得到了人,不过是具躯壳,又有何用。” 措手不妨的直白,却让欧阳暖迅速的冷静下来。她微微一笑:“世子的心意,欧阳暖都明白.只是我不明白,有哪里值得你如此费心口” 肖天桦面上的笑渐渐收拢,凝视着她,说道:“你真的不知道?”她并不答话,只定定望住他。 肖天烨突然笑了,不可自已.竟止不住地咳嗽起来.缓了半晌的气.方又说:“是啊,天底下美人多得是,未必找不到比你出色的,可我独独看中了你,为什么呢?”这个答案,有时候连他自己都感到迷惑。 这时,丫头已经重新将食盒送来。 肖天烨像是完全忘记了刚才的话题.指着那盏碧玉小盅里道:“还是刚,才的那条鱼.只不过别尽了骨头和鳞甲,和着嫩豆腐一起烹制,做成了鱼羹。 他说来简单,鱼羹却是很难烹制的食物,要把所有的鱼骨全部别出来,只留鱼肉.在极短的时间内和鲜嫩的豆腐一起煮,火候和调料都十分重要。欧阳暖拿起汤匙尝了一口,肖天烨对着她笑道:“是不是很鲜美。” 欧阳暖点点头,笑容有几分真意,这笑容晃得肖天烨心头也是悠悠一荡,他轻声道:“这鱼刺也有一种奇妙的用法.听说沧河边的人经常用它来占卜,极为灵验。” 正在说着,他拍了拍手.卷帘外面一直等着伺候的丫头便捧了个精致的玉碟进来.碟子里蒙着一块洁白的丝帕.肖天晔亲自将帕子掀开.露出里面的鱼骨。 “此鱼的鱼鳃下有一根短骨,便是用来占卜之用的。”肖天桦指着那形状如同扇子一样的鱼骨,微笑道.”这鱼骨有一别称,叫做小仙人。” 欧阳暖看了一眼那鱼骨.只见其较鱼身上其他各部分的骨头略软一些.半边十分平整,当它直立时.看去真像是一条小小的帆船。 “连掷三次,如其三次之中.能有一次把这根鱼骨掷得直立起来,就证明你的愿望可以成真。”他微笑着,闭目片刻.像是在请愿,随后用象牙筷子夹住了这一根鱼骨.从桌面向地上掷下去。 鱼骨平平的躺在地上,肖天烨皱起眉头,又掷了两次.这根鱼骨还是平躺着。肖天桦一双漂亮的眼睛带着深深的懊恼.虽然他只是故意用这鱼骨来玩笑,但是三掷而鱼骨仍不立直,毕竟是一件很扫兴的事情。 欧阳暖笑着摇了摇头,道:“看来世子的愿望难以成真了。” 肖天桦冷笑道:“未必吧。”说着.他又连续投掷下去,四次,五次.六次.....却没有一次成功。 欧阳暖轻轻一笑,带着一丝孩童似的顽劣.道:“不如我来试试看。”说着,她接过丫头递过来的鱼骨,轻轻向下投掷,那鱼骨坠落地下,却是不偏不侍地站直了。 肖天桦黑若点漆的眸子里.带着从未见过的温柔笑意:“这一回算是代我投掷的,我刚才问的可是“ 在鱼骨直立的这一瞬间,欧阳暖的容色微微的变了。她的脸庞上不自觉浮起了一种悲哀的神情,肖天烨似是被这悲哀引诱了,忘了引才要说的话.一点一点倾身下来。 “世子!” 几乎就在他的唇落下的同时,欧阳暖陡然侧首避过.出声唤道。 这一声.将肖天烨自恍惚中唤醒过来,欧阳暖淡淡道:“到岸了。”说完,她便率先站起了身,向外走去。 肖天烨看着她飘然行去的背影消失于眼前.将一直握着酒杯的右手伸出去.酒杯早已被他握碎.修长美丽的手渐渐展开,酒杯亦随之分裂为六七片.薄薄的瓷片,在阳光闪耀着别透的光.纷纷落入碧绿的湖中。 “处死刚才那个挑鱼骨的人。”他站起身.阴沉地道。在面对着欧阳暖的时候,他脸上那和悦的神情.此刻全都消失不见了,像是从来也不曾存在过。 “是。”丫头荷研紧张地垂下头去,她跟着肖天晔多年.深知主子此刻心情极为不好,这种时候谁要是凑上去.下场必定是极惨的。 对岸是位于京都不远的平城,城中人来人往,十分热闹。欧阳暖没有再说话,从船上下来.她似乎就陷入了沉默。肖天烨并不催 促,两人就这样信步走着,像是平常的朋友出游一般。 此刻,一群华服公子从酒楼里漫步出来.正在高谈阔论:%…苏兄少年仗义,才高气豪,是朝中难得的人才!此科必中,前途无量啊!” “诸位兄长过奖了,苏某只如““ 话刚说到一半,忽见斜刺里一个女子突如其来的跑了过来,猛地扑过去拉住其中一位公子的衣摆,颤声道:“相尔…我是嫣娘啊,救我…众人都是一愣,纷纷细看这嫣娘,只见她容貌美丽.眉眼生情.一道葱 绿抹胸低低覆盖在雪脯之上.只隐隐露出一抹风光,白色腰封,桃红裙子.粉蓝丝绦.领。和袖。绣着娇艳盛开的牡丹花.鬓边还曹一朵石榴花,灿烂地烧着,映红了人眼.整个人散发出一种耀眼夺目的绮丽。 只一眼.这边的肖天烨就皱起了眉头,轻声道:“咱们走吧。” 这女子并非良家女子,欧阳暖一眼就看了出来,她与马车曾经过的那些秦楼楚馆上满楼红袖飘香的女子是同一种人。欧阳暖微微皱了眉.站在一边的廊下,却没有挪动一步.只因为她在那群华服公子之中看见了一张熟悉的.却也令她痛恨无比的脸孔。 “看到没.这嫣娘又来找这探花郎章明了.真是不知羞耻!” “就是啊.人家都说不认识她了.她还这么不要脸!“ “青楼女子么,自然是这样的!” “唉.你们听过那个消息没.说嫣娘为了替这章明凑足进京赶考的盘缠,自卖其身进入青楼.章明得了资助才能当上如今这探花郎啊!“ “既然入了青楼,就不该再来找人家,听说章公子马上就要迎娶吏部郎中史家的千金了!“人群中窃窃私语着,一字不落全都传入了欧阳暖的耳中。 妈娘满脸是泪,紧紧攥着章明的衣摆,哀声求道:“相公.我这样的身份已经不敢再为你的妻子,只求您帮我赎了身毗让我为奴为婢也奸…“那章明一身锦衣,风度翩翩.原本正和众人畅谈.满面都是笑容,此刻面色大变,一把椎开那女子,厉声道:“你是何人!怎么这样无礼!” 很明显.他并不打算认下嫣娘。 嫣娘满面都是惶然.一张芙蓉面一下子变得惨白.这样的凄惶.使得她眉眼之间的风尘气息消失无踪.她颤声道:“相公”…你”.”你...””她的喉咙几乎哽咽,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像是无法相信章明的薄情。 旁边的华服公子们此刻都站到旁边,冷眼看着章明处理此事.身为探花郎,竟然在大街上和一个风尘女子拉拉扯扯,言语行径颇为暧昧,这种事情当然是为人不齿的。 章明在这些或嘲讽或鄙夷的目光之中越发暴怒,猛地扇了嫣娘一个巴掌,故作气愤地道:“下作女子也敢称我相公,说!是谁收买了你要将脏水泼于我身上!” 与他一同的华服公子们连忙劝解.嘴里说着堂而皇之的好话.脸上却都掩饰不住地露出鄙夷的神色。 这鄙夷.有七分对抵死不认的章明.也有三分是给自甘下贱的嫣娘。 这样的眼光,犹如鞭子,一鞭一鞭抽打在嫣娘的身上.直令她整个人都呆了,一时之间摇摇欲坠,喃喃道:“我供你读书,供你科考酬用我的身子.”...你说一旦高中,会用八抬大轿来娶我过门..….哈哈,原来你就是这样回报我的吗?”她越说声音越高,最后已经带了一丝凄厉。 章明不再理会,对其他人道:“咱们走吧,别理这个疯婆子。” 嫣娘还是不甘心.跟着他们跑了一阵,体力不支.倒在地上.就在此时,突然跑出来三名男子.嫣娘一看那三人顿时吓得脸色大变.转身就跑,那三人紧追不放,呼喝怒骂,见嫣娘倒地,便跟上去猛踢她,口中骂声不绝,霎时间不少行人驻足观看。 “叫你逃跑!叫你逃跑!”那为首的男子满脸横肉.一身短衫,怒骂道。 “章明!”嫣娘凄厉地喊着,在地上被踢打的滚了个因.却还挣扎着站起来要去追问个明明白白。 看到这种情形.围观的人群开始骚动不安.同情嫣娘的人为数众多,只是这帮打手是此处的地头蛇,谁敢招惹他们呢? 肖天烨看到这一幕,心中并无一丝动容,只低声道:“你要救她吗?”欧阳暖此刻却狠狠攥紧了手,手指止不住地颤抖着.面色发白。这世上可怜之人太多,她不能管也管不了,然而当她看见嫣娘,却恍如看见了当年的自己,章明啊章明.你何其残忍,对一个痴心为你的弱女子竟然也能见死.不救。欧阳暖不由自主地走了两步,却突然停住,站在那里.整个人似乎僵直了。 此时.嫣娘看到一双锦靴出现在自已面前.顿时惊喜的抬起头来。 然而开口救人的并不是她心心念念的章明.而是苏玉楼.他沉着脸,冷声道:“住手!当街殴打女子,你们实在是太目无王法了!” 章明一愣,迅速走过来拉苏玉楼道:“苏兄,闲事莫管.咱们还有一场 宴呢!“ 苏玉楼冷冷甩开他的手,脸色冷的有如冰霜:“章兄,看在朋友之谊,我要提醒你一句,始乱终弃.岂是君子所为?” 章明一愣,旋即恼羞成怒道:“你也相信这个青楼女子满。胡言乱语!苏兄.我真是无辜的啊!“ “从今往后,我苏羽楼再不会认你为友!你好自为之吧!“说完,苏玉楼不再看他.盯着那三个男人道:“还不快放人!” 那男子不怒反笑:“小白脸,我劝你滚远一点,你再说一句.老子连你也打!” 苏玉楼忽然淡淡一笑:“你可以试试看!” 那男子和后面两人对视一眼,率先上来就是一拳.然而拳头却被看起来只是个文弱公子的苏玉楼猛地抓住.不知他是如何动作的,用力一椎,那男子立时倒在地上,掉了个狗啃泥,登时勃然大怒,正要纠结另外两人扑过去.却有一样东西砸在他脸上.他立刻跳起来,一把抓住那东西要丢掉,却突然愣住,张开手一看,却原来是一整块金子.顿时张。结舌,那模样甚是好笑。 苏玉楼冷笑了一声.说道:“这位姑娘的赎身钱,你明天可以找京都城内苏府来要.苏玉楼恭候大驾。只是从今往后.再不许为难她!” 那男子的一腔怒火早已在看到这一徒金子的那一刻烟消云散.只陪笑着道:“是.是!小的遵命!” 旁边的人群纷纷赞叹:“天啊,这公子好俊俏呢!心肠又好!”“这才叫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呢!只是不知道他是谁?” “连他你都不知道啊,江南首富苏家的公子!京都有名的才子.这一科的大热门!“ 苏玉楼淡淡笑了笑,仿佛并不特别在意旁人的议论.就在这时候,他感觉有一个极阴冷的视线望定了他。 他远远望过去.不远处站着两个年轻男子.其中一个明眸皓齿十分清秀的模样,身上穿着湖蓝色的衣衫,腰间银色丝绦猎猎飞扬.只是那双眼睛刻薄寡情,像是带着一种可怕的冷意。见苏玉楼望过来.那双沁了刀子的眼里立刻荡漾着若有若无的笑意,似嘲讽似恨意.无法分辨。 他一震,随即立刻认出了那双眼睛的主人,这双时常在他梦中出现的眼睛,他怎么会忘记!此时此剂,他突然忘记了周遭的一切,快步向那边走过去,然而其他公子却拉住了他,连声道:“哎,苏兄要往哪里去!“ 苏玉楼好不容易才摆脱了那群人.却已经不见了那人的踪影。 走在路上.肖天烨灿然一笑,用着一种十分温柔的神情来轻轻唤欧阳暖:“你怎么了?为什么一直不说话。” 欧阳暖微启双唇,轻声一句:“我只是觉得,这世上的恶人.似是永远杀不尽的!“ 肖天晔微笑道:“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好人,你面前站的这一个.就是坏到家了,不过是看对谁而已。” 欧阳暖微微一笑,没有答话。 肖天晔继续说道:“这世上的不平之事这么多,我却从来也不会管的, 没有能力保护自己的人,死不足惜。” 欧阳暖瞬时停住脚步.轻声道:“哦?死不足惜?弱者就该死吗?” 阳光映着肖天桦的脸,那张脸上的笑容看不见一点阴影,说出的话却是无比狠毒:“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章明虽是前科的探花郎,说到底不过是个趋炎附势之辈,嫣娘自己识人不明,怪的谁来?” 说的是实话,然而这实话却像是一把刀子.捅进了她的心口,带来阵阵惊痛的鲜血。欧阳暖闻言微笑.笑容却含着一股说不出的冷意,道:“世子说的是。” 两人一路走走停停.最终走到城门。,却看见城楼下面围了许多人,正指着城楼上说着什么。 欧阳暖抬起头,却见到一个女子穿着桃红色的衣裙站在城楼上.原本因为距离太远看不清眉目,然而那显眼的衣裙.却让她立刻联想到了这是谁,顿时一颗心如同沁入了凉水之中,冰冷刺骨。 那女子凄厉地惨呼:“我本良家女子,章明害我一生,生不能手刃负心人.宁愿不得超生.永为厉鬼,世代纠缠!”说着,那女子从五丈高的城楼一仰而下.砰地一声摔下来,跌死在繁华的大道上。 那鲜红的血流了一地,像是陡然盛开的红花,引来围观人群的阵阵尖叫。 肖天晔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挡在欧阳暖的身前,不欲让她看见这样可怕的情景。然而他终究晚了一步,这样似曾相识的情景,将欧阳暖的神智整个撕裂.所有无法消融的仇恨与绝望奔涌而出口 死亡清楚的展现在眼前,积郁日久的苦痛化为无数毒蛇的牙,啃噬着欧阳暖。在看到这一幕的瞬间.有一种无可抑制的痛,撕扯着全身。这样的痛!竟然是如此熟悉如此可怕,令欧阳暖猛然掩面,刹那间泪流满面。 肖天烨抓住她的手,只觉得那双手没有一丝一毫人的温度,冷得像一块寒冰,几乎让他的心,也跟着一片冰冷,他急声道:“你究竟怎么了?”他不明白,他永远也不会明白,嫣娘的死在欧阳暖的心中掀起了怎样的波澜,这样的波澜.足以将他今天所做的一切化为乌有。 他还要问,欧阳暖却再也不能忍受,猛地椎开他的手。肖天烨一时愣住.随即伸手去拉她.欧阳暖狠命挣脱.转身快步离开。 远处的玄景看到这一幕,立刻下令:“快去保护世子!”说着,便快步向人样跑过去。 肖天烨快步追上去,然而围观的人却如同潮水一般的从四面八方涌过来.他立刻就被人群包围了,淹没了。他伸出手来.想抓住欧阳暖的肩膀。但他的手却被拥挤着的人群推开了。人越来越多,简直像是赶集一样,争着抢着要来看那躺在地上的女尸.谁都想一睹这样惨烈的场景。 肖天烨并不放弃,他在人群中寻找着欧阳暖,他就要靠近她了,在那至关重要的一刻,突然间一股人流拥了过和“ 那人流把他和欧阳暖冲散了。 他们失之交臂。 他眼睁睁看着欧阳暖在自己的眼前消失了。 欧阳暖被人流硬生生冲到了一边.她抬起眼睛,冷冷望着向城门。涌去的人群,眼前似乎浮现起当初抢着去看自己被沉江的人们.一时几乎魔怔.直至耳边突兀的一声:“真的是你?” 声音并不大.却满是惊喜,欧阳暖闻声回头,与那人眼神正碰了个对面。 此刻,阳光热烈而温柔.然而欧阳暖却觉得浑身发冷,她看着那男子愈来愈近,眼眸中暗流汹涌.手指不由自主攥紧了。 “没想到我还能见到你”苏玉楼一袭极尽华贵的翟纹青色锦衣,唇若丹朱,神采飞扬.他慢慢走近她,像是在走近一个美好的梦.眼神带着一丝喜悦:“欧阳小姐。” ——————题外话—————— (。。。)…大家要看的感情戏,噗.我果真不是写感情戏的料.抹汗,不小心把渣男放出来了。 096 二小姐的复起 欧阳暖看着苏玉楼.脸上的神情带着一丝奇异。 苏玉楼第一次离她这样近,不由自主的脸上有种不自然的表情,过了一会,他终于恢复了镇定,看着她的目光满是柔和,嘴角微微含笑.颊边的酒窝在阳光下轻轻荡漾。 多俊俏的少年郎.欧阳暖看着他,轻轻地笑了,能让他露出这样的表情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估计他这辈子还没有在任何一个女子面前这么软声软语过吧! 前生.他虽然待她很温柔,眼睛里却没有这样的敬畏和幢憬。他不会是喜欢上自己了吧! 她看着他,笑得云淡风轻。苏玉楼问道:“欧阳小姐怎么会在这里?”他看了看她身后.奇怪道:“怎么身边也不带个丫头?” 这两年来,她先是在镇国侯府养伤,后是在欧阳府深居简出.除非必要的应酬很少出门,他几乎费尽心思却也没办法接近欧阳暖,却料不到此刻竟然在大街上碰到了她,更奇怪的是.她这样的贵族干金,出门必然是前呼后拥,怎么会连一个伺候的人都没有? “今天是我娘的祭日,我来宁国庵拜祭她,后来觉得心情烦闷便出来走走.刚才觉得有些。渴,红玉她们去为我取水去了。”欧阳暖轻描淡写地回答。 苏玉楼见她一身男装打扮.想起刚才看见她与一名年轻男子站在一起.猜到她必然有所隐瞒,心中不免微微沉了下去。然而他心机颇重.将这一点、的不愉快很快忘记了.微微一笑:“欧阳小姐刚才是不是吓着了?” 欧阳暖一怔,随即意识到他是在说嫣娘的事,她看了一眼城门的方向.轻声道:“是有些可怕。” 苏玉楼缓缓说:“的确,那位姑娘可惜了。” 可惜?嫣娘的死,在苏玉楼的口中仅仅是可惜。欧阳暖强压下心中汹涌的厌恶与帐恨,静静道:“没什么可惜的.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辰未到而已。” 苏玉楼神色间却是深以为然.肃然道:“欧阳小姐说的对,似探花郎这样始乱终弃.一定会有报应的。” 欧阳暖面上微露一缕笑:“但愿如此。” 苏玉楼默然看了欧阳暖半响,又轻声道:“欧阳小姐,这两年来,我娘为我筹谋了很多婚事.但是不管她选了谁家的小姐,都不合我的心意。这些话原本我不该和你说,但我总想你能明白,我只希望…你能在我旁边…原来他一直都没有死心,当面竟然说得出这样的话,恐怕是自视太高了.认为他喜欢,别人就一定愿意,欧阳暖心中冷冷一笑.不予置否。 苏玉楼凝望着欧阳暖,轻声道:“我知道欧阳家的门第.苏家无法匹配。但除了门第以外.我有自信.比那些公侯之家的公子更配得上你.…”欧阳暖冷冷打断道:“苏公子.你说完了吗?我也该回去了。” 苏玉楼一愣.面上顿时有些受伤的神情:“你为什么连说话的机会都不给我,难道你真的这么讨厌我……?” 欧阳暖直视他:“我不讨厌你。可你不该这样和一个女子谈论如此轻浮的话,这是对你自己的放纵,也是对我的不敬!” 苏玉楼一愣,随即柔声道:“你不高兴了.因为我实话实说吗?可平日里我并没有接近你的机会,这只是希望你明白.我是真心的喜欢你。我第一次这样去请求一个小姐!我知道.除了我你可以有更好的选择。但是.你愿意就这样听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选择一个连你自己都不认识的男子吗?你相信他会疼爱你、照顾你,与你情投意合、举案齐眉吗?我却不同,我有这样的自信.比任何男子时你都好!欧阳小姐.你要是能了解我.就该知道我刚才对你说得每一句话.没有一句谎言!” 来了.这些话终究还是说出了。。前生他说过同样的话.感动了足不出户、娇羞怯懦的欧阳暖,今生他还想用同样的言语打动自己,真是笑话,天大的笑话!欧阳暖冷声道:“苏公子.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苏玉楼盯着她,语气十分认真:“小姐也许不知道,我爹从始至终只娶了我娘一个女人,我保证,也会像我爹对我娘一般,一心一意地对待你。这样的许诺,我相信那些与欧阳家门当户对的豪门绝不会给你!”他靠近一步.目光似火又似冰.折射出他心中翻涌的情绪.“嫁入公侯之家.固然是门当户对,夫荣妻贵,可是你知道你会过着什么样的日子吗?你的丈夫会一个接着一个的纳妾,纵然他不愿意.那些规矩利益也会逼着他这么做!欧阳暖,我知道你和那些贵族小姐都不一样.你愿意过那种争斗不休的日子吗?!夫妻和睦,恩爱白头,苏玉楼的许诺.是天下间所有的女子私底下想要口中却都不敢说的要求,因为她们一旦提出来.就会被人说成悍妇.犯了七出之条!如果是别人对欧阳暖说这些话,她纵然不全然信任,也必然会有所动容.可偏偏是他!前生他正是用这样的承诺打动了自己.欺骗了自己.让她以为他必然会遵守承诺,一生照顾爱护她。试想一下,如果一个男子真的能够做到终生不纳妾.与妻子恩爱到老.岂不是比任何的荣华富贵更要打动人心吗?尤其是——一颗少女的芳心。可是.当年的欧阳暖却没有想到,苏玉楼确实做到了不纳妾,却想要换了妻子,还要生生迫死自己的发妻! 想到这里,欧阳暖敛了眼中的厌恶,淡淡望着他:“苏公子,这些话你不该对我说,说了也无济于事,我的婚事,并非我自己可以做主的,希望你明白这一点.不要再做无益之举。” “你不相信我!”苏玉楼一怔.面色雪白。 “不,你能否做到,都与我无关!”欧阳暖直视着他,一字一句地说。“你!“苏玉楼深吸一口气,面色阴沉地吓人,他冷声道:“欧阳暖,我没想到,你是这样势利的女子!” 原来在苏玉楼的眼中,毫不犹豫地相信他的这番谎言.降格以求与他共谱鸳盟就是良善.拒绝他的求爱就是势利女子,当真是可笑的逻辑! “欧阳暖,我即将参加这次的科举,到那时候,我会让你明白,你错的有多么离谱!”苏玉楼毕竟是个自尊心极强的男人,他再也无法忍受欧阳暖冷淡的目光,迅速地转过身,大步离去。 科举吗?欧阳暖看着他疾速离开的背影淡淡一笑,原来他打的走这样的念头。可惜.欧阳家并非戏文里的知府,她欧阳暖也非对书生一往情深的知府千金,更遑论苏家根基尚浅,就算他中了状元又能如何? “看样子,这位苏公子还是你的追求者。”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冷冷的声音,欧阳暖回头,看到肖天烨站在身后。他此刻的表情有些阴沉,见到欧阳暖向他看过来,他微微笑了:“他是想要借由科举脱离商人之子的束缚。”欧阳暖语气很淡:“苏公子文采风流,想要一举夺魁并非什么难事。”肖天晔心头一跳,认真去看欧阳暖的神情.温暖的阳光正照在她的脸上.带着一种奇异的色彩,让他一时分瓣出她这句话究竟是褒奖还是讥讽。只如...刚才看到她和苏玉楼并肩而立.似乎在说什么悄悄话的模样,他控制不住的脸色青寒,紧抿着唇.眉蹙成从未有过的结,紧得似乎要抚住自己的呼吸和心跳,那一刻,他差点以为自己的心疾被气的发作了。在他为她担忧不已的时候,她竟然和别的男子说说笑笑,很是轻松的模样.所以他一直没有上前.只是站在后面观察.好在欧阳暖对苏玉楼说话比对自己还要冷上十分,否则他不能保证苏玉楼今天能安全地走出这里! “世子可知道.这一届的主考官是谁?”欧阳暖似乎不经意地问道。 “是张四维。..肖天晔脱。而出.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语气变冷道.”此人历任编修、翰林学士、吏部侍郎、礼部、吏部尚书.现为大学士.最要紧的是,他是出身于越西盐商世家。” “正因如此.想必张大学士对于苏公子会更觉几分欣赏.这样一来,他的胜算自然比别人多出三分。”欧阳暖这样说着,脸上带着一丝淡淡的笑容。 肖天烨盯着她,冷厉说:“除了他那张骗人的脸,我看不出他还有什么过人之处。”他字字钻心,语气中的酸意已经不加阻挡。 欧阳暖定神微笑:“世子小看苏公子了,他可不光只有这张脸而已,他可是有江南第一才子之名.这一点,世子还不知道吧。” 听她这样夸赞苏玉楼,肖天烨的表情更加难看,眼中冷冷的寒意一掠而过,颇为不悦:,.怎么,你竟时他这样了解?” 欧阳暖忍住笑意,认真答道:“这一点早已是街知巷闻的消息,只要稍加留心便会知道.世子眼高于顶,自然不会把区区一个商人之子放在眼中了.却不知道,自古英雄多磨难,从来纨绔少伟男,不说张大学士.就说王贤大都督,他也是商人家庭出身.同样科举入官.从刑部主事一直做到大都督,总管延、宁、甘、宣、大、同六镇军务,世子焉知苏公子不会成为第二叮,王都督呢?” 肖天烨凝望她。欧阳暖眸子里却藏着水泽盈盈,她先笑了,肖天烨也微笑,道:“你可知,王贤之能非寻常人可比,苏玉楼算什么.也敢与他比肩,....”, 欧阳暖摇头:“我说的不过是可能,毕竟苏公子......” 肖天桦冷下脸.用深沉的嗓音说:“好了.不要在我面前。。声声提到别人的名字.我不喜欢。” 那一瞬间,欧阳暖已经从肖天烨的眼中看到了强烈的厌帐情绪.她垂下眼,微微笑了,苏玉楼,只怕你此番参加科举.路途不会太顺畅了...... 有些事情,不必自己动手就能取得最佳的效果,何乐而不为? 肖天桦望着她,似是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道:“刚才你为什么突然跑开?” 苏玉楼问她是不是害怕,然而肖天烨却问她为什么突然跑开.这两者听来差不多,却有本质的区别.至少肖天晔知道自己并非是出于恐惧。欧阳暖依旧笑着,淡淡道:“鸳鸯织就欲双飞,终究是没有飞成,反倒落得个红颜身死的下场......我只是”s中有些感叹罢了。” “不过是所托非人罢了.还有她自己太贪心口若她一心只求夫妻恩爱不求妻凭夫贵.或许今日丈夫虽然不是探花郎.却还在她的身边.也不至于沦落到此地步了。”肖天晔冷淡地说。 欧阳暖的眼中漫上了一层凉薄如霜的清冷.徐徐道:“善始未必能得善终。不知她站在高高的城墙上,是否有一丝后悔。所以佛经才说.一切恩爱会,无常难得久。生世多危惧.命危於晨露。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於爱者.无忧亦无怖了.果真如此啊。” 肖天烨在那一刻,突然明白了她所言的意思,这是对他的一种拒绝,虽然委婉,他却听得很清楚。与此同时.他听到了自己心里的那一声断裂。紧接着,他觉出有什么东西流了出来。那是血。重生之高门嫡女最新章节 心里的血。 一路沉默着.他亲自送欧阳暖回去.一直看着她坐上欧阳家的马车.放下车帘。 欧阳暖始终没有对他说一句话,似乎完全对这一切失去了兴趣,包括他今天所作的一切。肖天晔在帘外慢慢地.一字一句地道:“欧阳暖.你想叫我死心,绝无可能!”他说完.调转马头扬长而去。 菖蒲咋舌道:“这个世子爷,也太霸道了.简直是过分——哪里有他这样无礼的人啊,小姐,您千万不要理睬他!” 红玉担忧地看着面容平静的欧阳暖:“小姐....”;欧阳暖摇了摇头.微微合目:“走吧。” 欧阳暖在马车中换回了女装,回到欧阳府中,先是去寿安堂向李氏回禀。走到院子里却看到玉梅走过来,面色似乎有些奇持。 红玉悄声问玉梅:“怎么了?” 玉梅伏在她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话.红玉一下子愣住了:“此话当真?”玉梅点了点头,红玉立刻快步走到欧阳暖身边道:“大小姐,二小姐来了。 欧阳可?自从林氏被禁足.她可是一次也没有来过寿安堂。欧阳暖隐约觉得有些问题,脸上却没有露出惊讶之色,道:“先进去吧。” 玉梅俯身,恭敬地替她掀了帘子。 欧阳暖走进去.就看见欧阳可在李氏面前跪着,嘤嘤哭泣,这时候李氏看见欧阳暖.脸上顿时浮起一丝笑容:“暖儿你回来了,来看看你妹妹,她一来就请罪.跪在这里不肯起来.你劝劝她吧。” 欧阳可穿着一袭透着淡淡粉色的素罗衣裙.头上只带了两技碎珠发誓.眉目悲戚.妆容简单.跟往日里那个艳丽多姿的欧阳府二小姐简直判若两人。 欧阳暖微微笑道:“妹妹这是怎么了?怎么一直跪着呢?快起来吧。”欧阳可看着欧阳暖.法然欲泣道:“姐姐.往日里都是妹妹的不是,是我年纪小不懂事,尽惹祖母和爹爹生气.还一味胡搅蛮缠,处处与姐姐为难.现在妹妹知道错了.求姐姐大人大量,原谅妹妹!” “妹妹这话是怎么说的,亲人之间哪儿有隔夜仇。”欧阳暖心中一顿.脸上的笑容却亲切了两分,“有什么话站起来说吧。”说着,她便去搀扶她。 欧阳可仍然跪在地上不肯起.抬起梨花带雨的一张脸.可怜兮兮地转头看着李氏:“祖母.一切都是可儿不好,可儿叫您失望了,以后必然不敢再如此了。”又转了个身,朝着欧阳暖站立的地方重重磕下头去:“姐姐.以前全都是我对不起你.我错了.求你别和妹妹计较。” 欧阳暖抬起眼睛.看着站在一旁看戏的李姨娘,笑道:“姨娘,还不快把妹妹扶起来,我一个人搀不动呢!妹妹身子不好,哪里能一直跪着呢!“李月娥一愣,随即带着笑容要去搀扶欧阳可,却被横伸出来的一只手拦住了,“怎么敢劳烦姨娘动手,奴婢来吧。” 说着,这女人将欧阳可从地上扶了起来,欧阳可靠倒在她身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一副后悔到了极点的样子。 欧阳暖的目光落到这突然出现的妇人身上.笑容一冷:“芮妈妈,你回来了。” 那被称为芮妈妈的妇人看起来不过三十余岁,显得年轻妩媚.一双眼睛炯炯有神,端正的鼻子下面,有一张轮廓鲜明的嘴,看上去很有决断。 她将欧阳可交给旁边的夏雪照顾.随即跪倒在地,磕头道,“是,奴婢见过老太太,大小姐。” 欧阳暖把目光转向欧阳可.笑道:“可儿.我记得苗妈妈三年前就回乡去了——” 欧阳可一愣,似乎很有些忐忑地道:“姐姐,原本跟在我身边的丫头秋月、冬荷都犯了过错.现在只剩下夏雪和几个不顶用的小丫头.所以我才想让芮妈妈回来,她是我的乳娘.从小服侍惯了的.”说着哀求地看向李氏.“祖母......您干万不要赶芮妈妈回去.”..川一副担忧的样子。 李氏看了欧阳可一眼,淡淡道:“苗妈妈是个妥当的.她愿意回来照顾你,我也放心许多。好了.你今天也累了,早些回去吧。”说着.她挥挥手.一昏不想再说的模样。 欧阳可眼泪汪汪地领着芮妈妈告辞出去.欧阳暖看着她的背影.陷入了沉思,欧阳可今天这一出,是为了将早已回到乡下的芮妈妈留下,还是演出来赢得李氏的信任呢?还有李氏.明明放弃了欧阳可,现在又为什么肯在她身上花心思呢?这其中究竟有什么缘故?或者说,欧阳可挑选今天这样的时机演出这么一出戏,是否得到了李氏的默办…一连串的问题在欧阳暖的脑海中闪现。 李姨娘看了一眼欧阳暖.柔声地道,“老太太,我有一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李氏笑道:“怎么了,和我有什么不能说的呢?” 李姨娘面露担忧地道:“老太太.二小姐那个脾气..””不知道会惹出什么样的事来.您这么容易就原谅她了.以后会不会..…“ 李氏端了神色,严肃地道:“你怎能这样说!她还是个孩子!原先是因为有个糊涂的娘.现在她知道错了,也不再跟着她娘瞎搅合。月娥.你是她的长辈,更应该多包容些才是!何必还死缠着以前那些事情不放?暖儿.你说是不是呀!“ 李氏紧紧盯着欧阳暖,似乎想要在她脸上找出蛛丝马迹来,欧阳暖语气和缓地道:“祖母说的是.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妹妹年纪小不懂事,做错些事情在所难免,只要她认错也就行了。再者说.祖母都原谅她了,咱们还有什么不原谅的呢?” 李氏的眼睛里飞快地闪过一丝失望,却点点头,脸上露出赞许.“暖儿说得对.就该如此。” 李姨娘还不死心,却看到李氏微微合上双目.似乎真是累了的模样.便也不敢再言语,和欧阳暖一起退了出来。 走出寿安堂,李姨娘端详着欧阳暖的神色,小心翼翼地道:“二小姐还真是厉害.在老太太跟前跪了一上午.也就换得原谅了.听说这芮妈妈素来是个精明强干的主.不知道这一次回来有什么算计,大小姐,您可要干万小、心才是。” 欧阳暖闻言挑了挑眉:“芮妈妈本来就是妹妹的乳娘,与她关系是极好的.若不是当初她的丈夫突然没了.她也不会跑去乡下守孝.如今她再回来.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李姨娘.既然祖母都已经开了金。,这件事就是板上钉钉了,你何必多想呢?” 李姨娘陪着笑道:“大小姐.我可是为您着想呀!您想想看.自从夫人被关起来之后.二小姐也跟着恨透了您.依照她的性格.是绝不会善罢甘休的,今天她做小伏低.哭哭啼啼的,若是真的诚心悔过那还好,若不是这样.只怕里头大有名堂了.”...” 欧阳暖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哦.姨娘觉得是这样吗?” “自然如此了,您不知道,今儿早上您出门进香.前脚刚走,二小姐后脚就去寿安堂门。跪着了,老太太刚开始不肯见她,她就一直在那儿跪着.那叫一个泪如雨下啊.跟亲娘没了一样,哭的可伤心着呢。老太太瞧着实在可怜.这才让她进了门。要我说.这时间上也实在是太凑巧了,就跟设计好了似的。” 李月娥说了几句,见欧阳暖不答腔.只得又道:“大小姐.我进门晚.又碍着身份不好多管.您看这件事酬” 欧阳暖避而不答,笑道:“姨娘辛苦了。”又吩咐红玉:“去将今天在宁国庵里咱们求来的那串檀木手串取来.送给姨娘。” 李姨娘一愣,就听到欧阳暖笑着说:“这手串是大师开过光的,据说十分灵验,是我为了姨娘早生贵子持意求的。” 李月娥笑道:“这怎么敢当?真是多谢大小姐了。” 欧阳暖认真地看着她:“妹妹年纪小不懂事,芮妈妈又刚刚回来,梨香院那里.还要劳烦姨娘多费心了。” 李姨娘听在耳中.顿时会意,脸上却不动声色,又讲了几句闲话,这才转身走了。 红玉将一切看在眼中.担忧地道:“大小姐,也不知二小姐这一回事不是真心改过了?” 欧阳暖面上浮现出一丝讥消:“她?只怕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老太太也太宽厚了,这样就原谅她了,岂不是自找麻烦吗?”红玉皱起了眉头.菖蒲跟在旁边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欧阳暖望着寿安堂的方向,温静的语调掩不住淡淡的冷意:“你都能看明白的事.她能不明白吗?” 这件事情之中,欧阳可作了一场负荆请罪的大戏.可也要李氏愿意陪她演出才行.问题的关键就是.李氏这么做的目的.究竟是为什么。 晚膳时分.欧阳可意外地出现在了大厅里,换了淡蓝色家常衣裙,仍然是素净低调的装扮,眼圈红红的.一副近乡情怯的模样,生怕别人嫌弃她一样,十足的楚楚可怜。 欧阳爵看到她,脸色慢慢的变了,他转头看向欧阳暖,却见到她笑着站了起来,迎上去道:“妹妹来了。” “爹爹…我想陪祖母和您一起用饭。”欧阳可对着欧阳暖怯生生地一笑,随即看着正位上的欧阳治,眼睛里流露出更多的惊慌,如同受惊的免子,仿佛不知该怎么办的样子。 欧阳治一愣,随即看向李氏,李氏脸上露出笑容,道:“既然人都来了,就一起吃吧。”说着率先拿起了筷子。 既然李氏都发了话.欧阳治便也点点头,道:“坐下吧。” 欧阳可很是谦卑地坐在了最下首的位置,神色忐忑不安,时时看看李氏和欧阳治的脸色,又不住的抬起头对欧阳暖姐弟露出讨好的笑容。 这样楚楚可怜的欧阳可,简直与之前嚣张跋扈的模样判若两人.欧阳爵不由自主蹙起眉头。 欧阳暖替欧阳可夹了一块八宝素鱼.柔声道:“妹妹.多吃一点吧“这是欧阳可最讨厌的菜色,若是往日,她一定碰也不会碰的,可是现在.她却笑着举起筷子将素鱼吃了下去.脸上浮起甜美的笑容道:“多谢姐姐欧阳暖点点头.眼神顺势看向她身后的芮妈妈,却看到对方垂首侍立.一导眼观鼻鼻观心的样子,脸上不由微微露出一丝冷笑。 欧阳治看着她们姐妹和睦,这才点头道:“这才像话嘛,可儿,前些日子你实在太胡闹了.现在可知道错了?” “女儿知道错了!再也不敢犯错”.””欧阳可哽咽起来,一双大眼睛红红的.里面盛满了泪水,却是一滴也不敢流出来的模样.反倒更加惹人恰爱,她单薄瘦弱的肩头抖动着.颤声道“求爹爹原谅我。” 欧阳治冷哼一声,刚要说话,李氏却笑道:“瞧瞧你.吃饭就要好好吃饭,教币,孩子到别处去。” 这样一说,既替欧阳可解了围,又让欧阳治明白了自己的态度,果然.欧阳治淡淡道:“既然老太太都发话了,以前的事情就不必提了。你从今往后可要痛改前非。” 从始至终,欧阳暖面带笑容看着欧阳可。倒是李姨娘和王娇杏.像是看着陌生人一样的盯着欧阳可.眼神十足的惊讶。 用完膳后.各自回去,欧阳爵拉着欧阳暖似乎想要说什么.欧阳暖却什么也没有向他解释.因为她已经明白.有些事情,总要他自己领悟才好。若今天这顿饭,他什么都看不出来.那么她再多说什么也是没有用的。 当天晚上,欧阳可来听暖阁拜访。 欧阳暖命人上了茶,柔声问道:“妹妹来找我是有什么事?” “可儿是来给姐姐请罪的。”说着,欧阳可便向着欧阳暖跪了下来,磕了个头。 “都说了不再怪你.怎么好端端的又这样!”欧阳暖立刻去搀扶她.她却不肯起身.硬生生将这个头磕完,才勉强站起来,坐在流云纹紫檀木椅子上.却还是一昏法然欲泣的模样。 方嬷嬷在一旁看着她那神色.心中厌恶到了十分,却只能笑着道:“二小姐可千万别再哭了.哭肿了眼睛若是从这里走出去,别人不知道还以为大小蛆欺负您了呢?” 芮妈妈笑道:“方嬷嬷言重了,不过是姐妹之间感情好罢了,别人纵然看见了,也不会乱嚼舌根的,欧阳家可没有那么不懂事的下人!“ 方嬷嬷一愣.旋即认真地打量起苗妈妈来.见她也笑着望向自己,顿时沉了脸不说话了。 欧阳可抽泣着说:“这些日子以来.可儿一直在自我反省.从前真的是太过任性妄为.竟然对着姐姐也说了好多不成体绕的话.现如今想起来真是十分后悔。好在姐姐宽宏大量.竟然能原谅妹妹,不然从今往后我心中都不得安宁了。” 欧阳暖看了她一眼,笑道:“妹妹只是天性率真罢了,哪里就说得上任性妄为了。” 她的话像是让欧阳可很激动,她红着脸,急切地说:“妹妹在梨香院呆了这么久,变得笨嘴拙舌,连话都不会说,只望姐姐不要嫌弃我.多教导我一些,将来见客的时候才不至于失礼于人。”她的神情就像是那种急于在大人面前表现的孩子,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神无比真诚,丝毫不像是作伪。菖蒲盯着欧阳可,心道果真应了那句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自从这位芮妈妈来了以后,二小姐睁眼说瞎话的功力是见长啊! 见欧阳暖含笑不语.欧阳可低下头去,“可儿知道.如今自己只是个残废,谁也不会喜欢我的,我也没有旁的奢望,更不敢和姐姐争夺什么,只是希望将来能有个出路罢了.若是再这样被关着.一辈子也就这么毁了,姐姐就当是可怜我,但凡有什么应酬不要忘了我.便也足够了。”语气无限凄凄欧阳暖淡淡望着她,笑道:“咱们是姐妹,有好事我自然不会忘了你,妹妹何至于此呢?” 欧阳可对芮妈妈使了个眼色.芮妈妈立刻捧出一幅画来,笑道:“大小、姐.这是二小姐费了好多心思才寻来的.说要送给您。” 欧阳暖只看了一眼,便认出那画上的名款,“这是” 欧阳可笑的很温柔:“这幅雪夜登山图.是当年的镇国侯偶然经过一个寺庙留下的.被那住持保管了三十年.如今交给姐姐,也算完璧归赵了。”“妹妹真是费心了。”要找这样一幅画,不知道要花费多少心思,欧阳可好大的人情,又如此懂得自己的心愿.“…欧阳暖微微笑着.抚摸着这幅画,露出十分喜悦的模样。 欧阳可似是松了一口气道:“姐姐喜欢就好。” 无事献殷勤必然没好事,红玉和方嬷嬷对视一眼.在彼此的眼中都看到了深深的戒备。 “姐姐.你如今都和谁家的小姐来往?可曾参加什么聚会.我好久不出门,都不知道她们还记不记得我了。”欧阳可端详着欧阳暖的神色,语声怯怯地道。 欧阳暖亲和地对着她笑:“妹妹既然出了梨香院,便应当多出门走走,一切都和从前是一样的。” 欧阳可微微一笑.显得天真无邪,“姐姐说的对,我是该多出去走走了欧阳暖看向欧阳可的腿,又似乎不经意地转开,目光带着怜惜,轻轻拂来:“妹妹想开了就好。” 欧阳可面色一白,随即低下头,绞着手中的帕子。 此刻.欧阳暖的目光轻轻扫过芮妈妈,眸子里带着映出千转百回的流光 ——————题外话—————— 你们这么着急为毛呀.我说过戏份没有铺陈开,男主们也还没有开始争夺,等他们争夺完了你们再炸毛呗,实在不行写双结局也是一样的,哈哈哈哈哈 097 武国公府上门提亲 欧阳可离开以后.方嬷嬷对着她的背影冷冷望了一眼.回头对欧阳暖道:“大小姐,依老奴看.二小姐这一回肯定有什么目的,您可千万要小心口欧阳暖淡淡一笑:“是真心悔过还是故弄玄虚,只要试一试.也便请楚了。” 方嬷嬷睛一亮,就看见欧阳暖向菖蒲招了招手,在她耳边低语了两句.菖蒲点点头,快步离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王娇杏便在欧阳可去寿安堂的路上拦住了她。今天欧阳可穿着一件鹅黄绣梅花衣裙,鸟黑的发髻上别着一只白玉琴.全身装扮十分素净,与往日里的艳丽大相径庭.王娇杏脸上笑得和善:“二小姐怎么打扮得如此素净.远远看来我都没有认出您?” 欧阳可看了一眼旁边的菌妈妈,连忙笑道:“姨娘不要拿我取笑,如今我还在思过.平白穿的那么艳丽.哪里还有思过的样子呢?” 王娇杏笑了笑.“二小姐真是谦卑,您好歹是这府上名正言顺的干金.哪里能这么朴素,岂不是叫外人看了笑话?” “我说的可是肺脏之言。”欧阳可连忙道。 “我只是说笑,二小姐何必这样紧张。”说到这里,王娇杏又叹息一声.面上无限惘怅,“二小姐的心思我哪里能不明白呢?”说着,她美丽的眼睛瞟向欧阳可,“夫人被关了这么久.亲娘正在受苦,换做我是二小姐.也没有装扮的心情,说起来,我到底是从夫人院子里出来的,心里还念着夫人的好,所以才想对你说几句话.不知你会不会嫌我多管闲事?” 欧阳可看着她.眼睛里飞快闪过一丝什么.脸上带笑道:“姨娘有什么想说的?” 王娇杏身子稍稍靠近了她些.压低了声音.“二小姐.不是姨娘要说.你现在这种示弱的法子虽一时起作用.能够引来老太太和老爷的怜惜,却不是长久之道。大小姐手段很是毒辣,你一味的示弱,只会让她更加嚣张.到时.有你的苦头吃!” 欧阳可眼神微动.“妓娘这话我就不懂了,我现在是真心悔过,怎么就是故意示弱呢?” 王娇杏笑了笑.显得高深莫测.低声道:“二小姐,我是将你当成自己人.为你好,才这么说,有哪里说得不对的,您可不要见怪。” 欧阳可笑着说.“姨娘不用再绕弯子,有什么话尽管直说。” 王娇杏看了芮妈妈一眼,道:“不知道二小姐能不能屏退左右?” 欧阳可毫不犹豫地摇了摇头:“苗妈妈是我身边最亲近的人.没什么不能告诉她的。” 芮妈妈垂首.从一开始就一言不发.像是完完全全的木头人。 王娇杏脸上笑容一收,正色道:“既然二小姐如此说.姨娘就有话直说了。二小姐,如今的形势你也应当清楚,夫人被关在那福瑞院里头受苦,李姨娘指示人一日三顿送投饭.夫人过的日子连最下等的丫头都不如。老太太和老爷都向着大小姐.她还有个将来要继承家业的亲弟弟,再加上咱们府里的下人们最是势力,见你没了亲娘照顾.腿脚又不灵便,心中根本就瞧不起你…”说到这里,王娇杏连连摇头,一哥满是担忧的样子。”说实在的,你在府里能指望谁?只能指望你自己!你可要好好谋算.千万不要再被大小、姐设计,要不然只怕连立锥之地都没有了!你若是愿意.我倒是有一些好法子能帮帮你川 欧阳可一愣.眼睛里立刻流露出愤愤的神色.同仇敌忾的话差点说出口.芮妈妈恰到好处地笑道,“瞧瞧姨娘说的这话,倒像是在挑拨小姐们的关系,大小姐可是二小姐的亲姐姐.怎么会害她.你这样说.反倒让人觉得你别有用心....六 王娇杏冷笑一声,继续压低了声音说:“苗妈妈.你说这话就是怀疑我了?你也不想想.府里头我跟李姨娘不是一派的.大小姐也瞧不上我这样的出身,我能指望谁?不过是多找个同盟罢了,你连我都不相信,还能相信什么人?”....”说着,她眼中闪过一抹怨毒之色,声音变得阴沉无比.“二小、姐,你对大小姐做小伏低,可是她可曾对你有什么表示?大小姐这个人,你比我要了解得多.她若真是良善的人,夫人为何会变成如今这个样子?你若是还是一味韬光养晦没有行动.她早晚将你一并收拾了,到时叫天不应叫地不灵,难道你要过那种日子吗?与其如此,你还不如同我合作......“ 欧阳可本来听得很入神,对王娇杏唱念俱佳的表现已经信了三分。可是忽然的,芮妈妈提高了声音说道:“姨娘,我知道你是为二小姐好.可是你这样说实在太不成休统了!”这么一声厉喝.王娇杏被她吓了一大跳,怒道:“乱嚷什么.我不过是一片好心….”” 话还没有说完.芮妈妈不着痕迹地雅了欧阳可一把,欧阳可一惊.顿时反应过来,大声说:“姨娘.我不知道你说这些话是什么用意,但是我告诉你.我相信老太太.相信姐姐!老太太她虽然对我严厉得很,但却全都是为了我好,就说我被禁足的时候.一应用度从来没有短过我的!姐姐更是端庄善良,识得大休,绝对不是你口中说的那种心思叵测之人!我知道自己以前的所作所为很过分,如今我也不敢犯那些错了,也绝对不敢再嫉妒姐姐!我只是想要他们都能原谅我,能有点平静的日子过,旁的我是再也不会乱想了!老太太和姐姐这样宽宏大度,一定会对我好的,如果你再在我面前说她们的坏话,我就回禀了爹爹赶你出去!“ 王娇杏气得脸涨成猪肝色.愤愤道:“二小姐,我全都是为了你好啊. 就在这时候.欧阳暖扶着李氏从走廊处走过来,身后还跟着不少丫头妈妈们。 王娇杏见到,立刻换了一副笑脸.行礼道:“给老太太、大小姐请安一李氏素来十分厌恶这个妖里妖气的姨娘,此刻冷冷望了她一眼.目光十分冷酷,王娇杏打了一个冷战,下意识地看向欧阳暖,见到她对着自己微微一笑.不由得定了定心,恭敬地行了个礼后告退了。 欧阳可脸色一下子涨红了,慌慌张张地说:“老太太“.我....”” 李氏点点头,笑道:“我虽然没有听见王妖娘说了什么话才激得你发怒.但刚才却听到你的肺膀之言.祖母心里头真是高兴得很,好孩子.快过来吧!”说着.她向欧阳可伸出手,欧阳可立刻笑了,赶紧走过去依在李氏身边.一副欢喜的模样。 欧阳暖冷眼瞧着,一声不吭.王娇杏会说这些话,全都是出自她的授意,让她意外的侧是欧阳可说的话。这番话还真是恰到好处.简直就像是知道李氏会来一样;”…欧阳暖的目光在芮妈妈的脸上打了个转.微微的笑了,这个苗妈妈.还真是个有趣的人。 从这一天开始.欧阳可每天都会去寿安堂请安,陪着李氏从天气冷暖.说到日常饮食.再到养生秘诀,整个人柔柔弱弱,轻声细语,几乎变了一个样子。唯一叫人奇怪的,就是她绝。不提林氏,甚至于连问都没有问一个字.仿佛彻底将这个人遗忘了一般。 欧阳暖将一切看在眼中,也不去管她。风平浪静地过了两天,张妈妈突然到听暖阁来了,一进门就笑道:“大小姐,定远公家的周老太君和周二夫人来了。老太太让您去一趟呢!” 欧阳暖不由皱了皱眉,定远公府与欧阳家素来没有密切来往,周老太君更是自恃身份.有些瞧不上李氏的,怎么会突然来拜访呢? 此刻的寿安堂十分热闹,欧阳暖在帘子外面就听见周二夫人爽朗的笑声:“老太君早就想要来拜访,一直抽不出空呢!” “正是.贵府与我家就隔了两条街。”李氏笑着:“是该多走动走动的。 就听见周二夫人笑着:“早就听说大小姐有一幅百寿图,得了老镇国侯的真传?这是真的吗?” 李氏呵呵笑:“这也是外头以讹传讹,她小小年纪,哪里就能比得上老侯爷的功底.不过是勉强能看罢了。”话说的谦虚,听着却隐隐含着骄傲。同老太君笑道:“老太太谦虚了.京都里头这些个小姐们,若真正论起德言容功.你家大小姐可是数一数二呢!“ 李氏正要说话,玉蓉笑道:“老太太.大小姐来了!“ “进来吧!”李氏笑着应着,欧阳暖对着玉蓉微微一笑,就走了进去。周老太君一身米粉色底子福寿吉祥纹样镶领上朽,宝蓝撇花缎面蔽膝青白色马面裙,微笑着向欧阳暖望过来。上一回,欧阳暖在宁国庵与她是见过的.所以也并不陌生.先上去给她见了礼,随后望向一边的周二夫人。只看见对方生得容貌姣好,气质华贵.一身玫瑰紫圆领对襟裙衫,用银色滚出宽边距.金色别针压领,衣襟左右各有一朵盛开的富丽牡丹.戴了青金石的耳坠。她是周家二房的夫人,说起来.是周芷君的婶娘。 看见欧阳暖.她立刻笑了起来:“哎呀.我原先以为我们家的芷君就已经天底下难寻了,谁曾想欧阳家还藏了一个这么清丽的姑娘。” 欧阳暖曲膝给她行礼,周老太君笑道:“那是你没见识,我一早跟你说过,欧阳家大小姐是个顶好的。” “是我孤陋寡闻啊!”说着,周二夫人携了欧阳暖的手细细打量,“难怪了,难怪了啊!”她脸上的笑容颇有几分暧昧,说不清道不明。 这话说出来,欧阳暖虽然还是在笑.眼睛深处的笑容却没了。她突然意识到,这一次的拜访并不单纯。欧阳暖一面朝李氏望过去,一面笑道:“祖母.您叫孙女来是。 李氏笑了,道:“把你前几天绣的那屏风拿来给周太君看。” 欧阳暖一愣.随即笑着应道:“是。”她轻声吩咐红玉去取屏风过来,一回头却看到周二夫人笑容满面地看着自己,心中不由得更加狐疑。 过了一会儿,红玉手里捧着那只有半尺高的屏风进来。周太君放眼望去,只见屏风整休为朱红金黄亮色构成,着色雍容大气。 周二夫人不由的站了起来.细细端详着这件屏风。屏心上是一位笑容可掬的寿星.拉着寿杖,显得和蔼可亲.寿星的寿杖下还悬挂有一只寿桃,最奇特的是,这幅寿星图并不是一幅画.而是由“福”、“禄”、“寿”三个字以绘画形式组成的图案。图案的整休是一个“福”字.仙鹤和浮云组成福字的左半边.拉着寿杖的寿星是福字的右半边。”禄”、“寿”二字藏在“福“字中间,构思十分巧妙。 周二夫人惊叹道:“老太君您看,这幅画中的仙鹤、寿星、寿杖、寿桃浑然一体.可谓匠心独运了。” 周老太君看着,不由得满意地点点头,笑道:“是啊,心思真是巧!”她心中暗道,好在镇国侯府嫁入太子府的不是欧阳暖.否则依照她的才情模样,只怕芷君要费很多心思来压制她了。 李氏并没有想到周老太君的心思,只是笑道:“你们瞧,这屏风上的各样图都是暖儿画出来,持意请师偻来照画的样子雕刻的。” 众人闹言,不由得更加仔细地望去,只见这件屏风最上面雕刻着蝙蝠、荷花、牡丹、喜鹊、梅花这些窝意吉祥的图案,交错相间,跃然于薄薄的木板之上,栩栩如生。屏风底部共分三行.第一行有六幅图画.分别雕刻有花卉、瑚蝶、蝙蝠、祥云等,精巧别致。第二行有八幅图画,在这不大的面积上却雕刻有十余名美丽的女子,或绣花或扑蝶或读书或赏月,形态各异,传神逼真。第三行有六幅图画,雕刻有狮子、凤凰、花卉等,整件屏风沉稳而充满灵气。 周二夫人又是把欧阳暖一通好夸.然而欧阳暖脸上的笑容却是淡淡的。 她总是觉得,这一次周家的人来的很蹊跷。 看完了屏风,欧阳暖便从寿安堂退了出来.她向红玉看了一眼.红玉立刻明白过来,转身快步离去了。 看到欧阳暖离去,周二夫人才笑了笑:“老太太.其实今儿个.咱们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武国公府.老太太是晓得的.那是一等一的富贵公侯之家,武国公夫人托着老太君为她家大公子说一门亲事,老太君思来想去,这京都里头能配得上大公子的姑娘可不多.最后便想到了您家的大小姐。”武目公府的大公子,说的当然就是陈景睿。李氏一听武国公府.心里头就是一跳,自从出了陈兰馨的事情.她就一直暗地里防备着这武国公府,生怕人家将这笔账错赖在欧阳家的头上.只是她千算万算.愣是没有想到.陈家会替陈景睿来提亲。想到这里.她脸上带了三分笑,“二夫人这是在开玩笑吗?我听说,陈家大公子可是有未婚妻的人。 周老太君兀自喝着茶,坐的四平八稳。周二夫人似乎早有准备,笑道:“老太太说的这是哪年的老黄历了。我也不瞒着您,早年那陈大公子的确定下了一门亲事,就是南安公家的长房小姐,可惜这位小姐福气太薄.病了几年还是拖不过天命.终究是没了。唉.连累了大公子.按说依他的条件.绝不会到今天还未娶妻.全都是因了这徐小姐的缘故,白白浪费了好时光。”李氏神色复杂的看了周二夫人一眼,犹豫了下,慢慢道:“这事儿是武国公夫人的意思?” 周二夫人笑道:“那是自然的,武国公夫人说是在偶然的场合见到欧阳小姐,见她温柔可爱,更兼才貌双全.就动了这个心思.只可惜当时那位徐小姐还在,她也只是想想而已,现在徐小姐没了.就来央求咱们老太君保媒......” 李氏闻言,顿时皱起眉来,周老太君轻斥道:“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武国公府可是有情有意的人家.当初徐小姐病重.南安公自己觉得对不住人家,主动提出要退亲,可武国公府坚决不肯,说既然已经订了亲,断然没有轻易悔婚的道理。唉,可惜了徐小姐.这样好的人家,她却没有福气嫁过去。周二夫人忙道:“是的是的,老太君说的是,刚才我是说得太急,没说清楚,还请老太太不要怪罪才是。”李氏脸色和缓了些.语气却很淡地道:“陈公子的婚事,的确是一波三折,我心中也很是同情.只是您这个要求太突然了,我实在是意外的很,况且这门婚事我一个人还做不了主,总要和她爹娘商量一下吧。” 周二夫人笑道:“老太太,这门婚事您可得好好斟酌,武国公府的门第.陈公子的前程.端的是显赫富贵.您就是打着灯笼也找不着啊!” 李氏不冷不热地道:“周夫人说的是.只是我最疼爱的就是暖儿,若是一味冲着武国公府的门第高、陈公子前途好就把人嫁过去了,别人岂不是要说我欧阳家贪图富贵?” 周老太君搁下茶杯,淡淡笑道:“老太太说的是,选女婿当然是要精挑细选的,您想要再考虑考虑也无妨。只是,时间可不能太长了,徐小姐刚没了几天,武国公府的门上就被媒人踏平了,不知多少人家想要将姑娘提给陈大公子,我家统共就两个嫡出的,一个嫁进了太子府.一个年纪太小,其他那些丫头都是庶出,根本配不上武国公的门第,要不然可就轮不到您在这里慢慢想啦!” 这话分明是说武国公府愿意和欧阳家结亲是给了你家天大的面子,你就不要拿乔了.小心错过这个村没有这个店了,李氏也是聪明人,只听一半儿就会明白了.心道你家出了个皇长孙的正妃,怎么轮到我家想要嫁个公侯府就算是高攀了?心中多少有些闷闷不乐.只是碍于周老太君的情面不敢多说什么,只能讪讪笑着道:“好.那这件事情我们一定会早点给个答复。”玉梅这时候进来换茶,将一切听在耳中.心中惊讶.脸上却什么也没表现出来,低着头又出去了。 又说了一会儿.周老太君起身告辞,李氏亲自送到大门。,再回来的时候脸色已经有些阴沉,对张妈妈道:“去,去请老爷来!就说我有要紧事商量!” 张妈妈应声去了,回来却告诉李氏说欧阳治用完午膳就被人请出去了。欧阳治的确不在家,他此刻坐在武国公府里,今日是武国公的寿宴,国公府大摆宴席,把各部尚书、权贵全都请来。这些官员们的轿子.把一条大街全都塞满了。大厅里更是张灯结彩.布置一新.看起来喜气洋洋,气派万分。 欧阳治喝了酒,吃了饭,看了戏,便和大家一样要起身告辞.武国公却向他微微一笑,低声道:“欧阳侍郎莫走.今天廖尚书没有来,我有一个。信要托侍郎明日转告他,请您稍留片刻。” 听了这话,兵部尚书林文渊看了一眼武国公.压下满腹的狐疑.转身和其他人一起走了,只剩下欧阳治满是纳闷地跟着武国公进了书房。 “国公爷.您有什么。信要带,我明日早上带给廖尚书就是了.请您直说吧。”欧阳治端详着武国公的神色,小心翼翼地道。对方是国公爷,他只是一个吏部侍郎.自然是得罪不起的。 武国公陈峰微微一笑道:“这不过是托词罢了,其实我是有事要告诉欧阳侍郎。” 欧阳治满腹狐疑.却不知道时方究竟有什么事情要说,却听见陈峰淡淡说道:“一月前.我奉旨出京办事.结果在城门。遇到一名女子带着一个小、女孩要出城.守城的士兵经过盘查发现她是一家青楼逃出来的歌妓.便将她们扣了下来,这名女子害怕被捉回去,拦着我的轿子喊冤枉,大概是将我当成京兆尹了..“””他说的半真半假,教人分不出究竟是如何发现那女子的。欧阳治听到这里.只觉得头“轰”的一下.脸变得煞白,陈峰冷眼看着他.见他一勇快要晕倒的模样,便笑道:“欧阳侍郎,这名女子叫做寇儿.她怀中还抱着一个已经七岁的女孩,据她所言.这孩子是她与一位官吏所生.但孩子的亲生父亲却不肯承认她的身份,只是给了她一笔钱.打发她回乡下去生活。”看着欧阳治越发惨白的脸色,陈峰冷冷地一笑:“欧阳侍郎,这男人抛弃亲生骨肉,真是太不应该了!你说,是不是?” 欧阳治头上冒出豆大的汗珠.一时之间,无言可对,愣了好大一会,才强自镇定下来,苦笑着说:“也许酬也许他是另有苦办六 陈峰脸色一变,声音陡然变得严厉:“不止如此!她的那个孩子是在七年前的正月出生的.那时候可是太皇太后的孝期!国丧期间结交青楼.让那女子怀上身孕,事后又狠心抛弃亲生骨肉,更让她们母女流落在外.这样的罪名一旦上达天听,这官员不死也要脱层皮!” 欧阳治只觉得天在旋地在转,眼前金星乱冒,双腿一软,颓然坐在椅子上.喃喃地说道:“别说了!别说了!是我!是我的错啊!我有罪.都是我的罪过!” “哎——欧阳侍郎,那女子一口咬定是你负心薄情.犯下大错.我原先只是怀疑.谁知竟然真的是你!你怎么做得出这种糊涂的事情来!这样你可叫我如何是好啊!”陈峰见他终于承认了,脸色缓和下来,叹息了一声,似乎十分惋惜的模样。 “国公爷,明天我就上折子自请惩处!”欧阳治咬牙道。 陈峰复叹了口气:“这样一来,你的前途可就都没了,弄个不好只怕连性命都保不住,叫我怎么忍心....”” 欧阳治一愣,随即观察着陈峰的神情,心中迅速燃起了一丝希望:“国公爷.”.您能不能放我一马?” 陈峰微微一笑.道:“欧阳老弟.老实告诉你,我要想跟你过不去.老早就上折子弹劾你了,何至于等到今天!我今天把你找来.就是为了让你知道,我心里还是向着你的,要不然也不会帮你将那妇人暂且安抚下来了”..”国孝逛青楼已经是大罪,竟然还抛弃亲生骨肉.更属天大的丑闻。一旦皇上知道了,定会将他革职问罪,甚至有杀头的可能!武国公为他隐瞒这样的事情,到底有什么目的呢?欧阳治看着陈峰脸上的微笑,只觉得冷汗已经湿透了后背毗 欧阳治垂头丧气地回到家,一到家就被人告知老太太派人来请,他勉强打起精神.换了常服才去了寿安堂。 老太太早乏了,靠在炕头微阖着眼睛歇息,欧阳治走进去,她立刻睁开眼睛道:“回来了。” “是,儿子回来了,不知道老太太有何事找儿子商量?” “今儿个,周老太君来替武国公府说项.要将暖儿聘给陈景睿。”李氏盯着他,一个字一个字缓缓道。 欧阳治微惊.坐在椅子上半个字都说不出来,联想到武国公今日的所作所为,心中顿时一阵阵的打鼓。 李氏没有看见他的异样,只是继续说下去:“暖儿的婚事,咱们原先也是说好了的,要好好挑选一番.普通的人家是断然不会选的,最好就是嫁个世子郡王,才不算委屈了暖儿。”说到这里,她的嘴角似有一丝讥讽:“武国公府的确是一等一的公侯世家,就连镇国侯府的风头也是断断比不上的.只是咱们暖儿才貌双全,名动京都,将来指不定能有个更好的出路.”.”依照我的意思,根本不必这么急吼吼的定下来。” 其实下面的话,李氏不说欧阳治也明白,他当然也想让欧阳暖攀附皇室.可是如今皇室的影子还没见到,自己就被武国公府抓住了那么大的把披””.若是这次拒绝了这门婚事.只怕后果不堪设想.””欧阳治想到这里,隐约猜到一切都是武国公府给自己设下的套.可是对他而言,纵然知道这是个圈套.也是非钻不可得了。想到这里.他陪笑道:“老太太的心思.儿子自然是明白的。只是这些日子以来.儿子心里也一直在琢磨,皇太孙虽好,毕竟是风尖浪。上.其他各大王府.也都是各自站了位的.好不到哪里去.咱们本就是富贵之家,何必着急上去攀附?万一弄个不好,满门都要赔进去。武国公府就不同了,他们家上头总有太后撑着,又是大公主的夫家.态度向来很中立,谁上位都不会轻易动他家!怎么看都是京都数一数二的豪门,陈景睿又是国公爷的嫡长子,将来是要袭爵的,听说廖兄早就有意将女儿嫁过去,可人家愣是看不上,偏偏选中了咱们暖儿,这也是暖儿的福气,到时候暖儿可就成了国公夫人.....” 李氏满脸惊讶,冷声打断:“你当真是糊涂了,难道忘了武国公府的陈兰馨被迫远嫁的事情了吗?这件事虽说和咱们家没有直接关系,但难保人家把账算在咱们头上!他好好的一个国公府,什么样人家的闺女娶不到,为什么这么急吼吼地跑到咱们府上来提亲?万一是挟怨报复呢?总不能拿孩子一生的幸福来当儿戏!”话说得很好听,实际上李氏只是舍不得精心布置的一颗棋子最后只落得个公侯之家罢了。 正因为舍不得锦绣前程,才不得不把欧阳暖嫁过去!欧阳治颤声道:“老太太,您回绝了吗?” 李氏蹙眉道:“我当然不好太过明白的拒绝.只和她说咱们家暖儿还小、,要再考虑看看!” 欧阳治含含糊糊地道:“老太太.这门婚事我瞧着是极好的.您就点头了吧.....“ 李氏一听.勃然大怒:“我跟你说了这么多都白说了是不是,这可都是为了咱们家好.绕共就这么个有用的闺女,你不想着把她送进太子府还想着就这么嫁出去,你疯了不成!” 她在情急之下,竟然说出了太子府三个字,一时之间自觉失言,脸色都变了。好在张妈妈刚才看主子们谈重要的事情,早已将丫头们都支开了,不然别人听见李氏这种心思,只怕要闹出事端。重生之高门嫡女txt下载 欧阳治浑身一震.扑通一声跪下了.满脸悔恨道:“老太太息怒.我也是没法子啊心 张妈妈站在帘子后头,只隐约听到青楼,庶女几个字,接着就听见茶杯棒碎的声音.然后是噼里啪啦的一阵耳光声,听得她心惊胆战.老太太可好多年没有生这么大气了……老爷究竟做错了什么.惹得老太太如此暴怒?过了大半个时辰,屋子里终于没有声音了。张妈妈壮着胆子进去,就看到满地的碎瓷片,李氏坐在椅子上满面阴云,欧阳治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她心中一沉,就听见李氏冷声喝道:“还不快收拾干净!“ 李氏于朝局十分关心,她知道.留着欧阳暖固然有机会攀附皇室,但这事儿还没有影子.成与不成都很难说。就算成了.若是不小心站错队也是个大麻烦。武国公府毕竟是京都一等一的公侯世家.且不论他们为什么要娶欧阳暖,这门姻亲结下来对欧阳家绝对没有坏处,更何况陈景睿文治武功样样出色,将来继承国公府那是板上钉钉的事情!李氏大怒后冷静下来,稍微思索了一下利弊,便点头同意这门婚事了.欧阳治生怕她变卦,立刻就派人去定远公府告诉周老太君,让武国公府尽早来行纳彩之礼。 而另一边,红玉从玉梅处得到了周老太君是来提亲的消息,顿时脸色大变.飞快地回到了听暖阁,将一切都告诉了欧阳暖。 “小姐.您快拿个主意啊!“红玉很是着急,可是欧阳暖却一言不发. 目光冷冷地望着红玉,“你说,陈家为什么要娶我呢?” 红玉心里咯噔一下,是啊,陈家大公子明明对小姐很怨恨,为什么上门来提亲呢… ——————题外话—————— 嗯,我就按照我的想法写下去,谢谢所有支持我的童鞋们. 098 吹皱一池春水 镇国侯府,荣禧堂。 老太君用完了一盏莲子羹;才问道:“这两日府里头可还太平么?” 杜妈妈忙躬了躬身说:“回禀老太君,侯爷那里一切都好,只是二老爷那边,您是知道的.自曹姑爷出了事.他心里头就一直不痛快,所以处置了几个下人...“” 老太君冷笑着说:“他就是这么个性子,不出了这。恶气是不会甘心的。哼.曹荣那小子才叫咎由自取,打了几十板子还是轻的!” 就在这时候.外头传来了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杜妈妈快步走出去,老太君只听见压低的说话声.半响也没看见杜妈妈进来.不由得皱起了眉头。过了一会儿,杜妈妈拿了张信笺进来,面色也不若刚才那样轻松。老太君接过信笺一看,面色顿时变了,冷笑了一声道:“欧阳家那个老东西打得好算盘,想要把我的外孙女嫁出去呢!” 杜妈妈小心翼翼地道:“老太君,刚才表小姐遣人来说,是定远公府的周老太君保的媒,老太君.您与她一向交好,怎么这件事连个信儿也不事先透露给您呢?” 老太君微微闭目,叹息了一声道:“我们虽然交好,却都有各自的立场和谋算,若是光明正大的,谁也怪不得她。只是,她这件事做得实在太不地道了。” 杜妈妈看着老太君的脸色.不由安慰道:“表小姐马上就要及等了,生得又出色.难保人家不惦记。听说最近半年,京都里头你一张庚帖,我一张庚帖,不住的向着欧阳家送.欧阳老太太房里那香炉底下.密层层的榈了不知多少张,可是任谁去说,她都咬着不曾松。。老奴一直以为她是另有打算的,可如今怎么就肯点头了呢?” 老太君猛地睁开眼睛,冷声道:“这一点正是奇怪的地方!暖儿在信中也让我去试探虚实。事不宜迟,杜妈妈,你拿着我的帖子,去请京都最有名的算命先生来,避着点人;我有要紧事商量。” “是。”杜妈妈快步去了。 武国公府得了消息,三天后便派人纳彩,按照大历朝的规矩,纳彩过后,婚配双方便要请算命先生来合“八字”,通过占卜来看看男女双方会不会相冲相克,以及有没有其他不宜结成夫妻的地方,然而这不过是例行公事罢了,一般情况下是不会有意外出现的。 欧阳家请来的是京都最负盛名的神算子,据说凡是富贵人家皆以请到他为荣.因为这位先生算命如神、很有神通。 神算子一手提着一柄小铜锣儿,摇摇晃晃地走进来,便有张妈妈亲自倒了一杯茶递给他。他喝了一口,笑道:“老太太有事就问吧,不论是命程还是婚姻,我都能算。只有一条.我是从不奉承的,若有不妥的地方.直言休怪。” 李氏笑道:“要这样才好呢。”又望李姨娘笑道:“你也算一算。”李姨娘笑了一声,便先替李氏报了生辰,神其子掐指一算.说了一遍福寿双全的话。李姨娘自己也报了.神算子又说是旺夫益子的相。李氏笑的合不拢嘴;感激道:“先生,其实今日并不是为我们算的.而是为我孙女儿的婚事。李氏看了一眼玉梅,玉梅便端着小红漆木盘子过来,上面的纸笺上写着陈景睿和欧阳暖的生辰八字。 李氏虽然已经打定主意要把欧阳暖嫁过去,却还是希望陈景睿将来能够飞黄腾达的,赶紧道:“先生,你看他将来前程如何?” 神算子便先将八字在嘴里叽哩咕噜念了一遍,又咳嗽两声,说道:“嗯,这个命格倒是极好的.两重金,两重水,金水相生,不盘不剥,生来富贵侯门.长子嫡孙,又有文昌辅佐,贵官禄财.我神算子保定他将来是一位内阁大臣,前途无量,前途无量啊!” 李氏点头,笑道:“先生真是厉害,一眼就算出他出身侯门呀!” 李姨娘看着神算子又皱起眉头,不由得问道:“先生.难不成您还有话要说吗?” 神算子叹了口气道:“唉,这公子命主九宫,命格虽好,却是极硬的,不管是同什么人家论婚.至少也有个三妻之命!“ 话未说完,李氏脸色发白,说:“先生看清楚些,怎么会有这个说法呢?” 神算子冷冷地道:“老太太,我是照命上直说的。这位公子若是娶了亲.不出一年半截.那新嫁娘保管没命.你记着我的话.如有半字不准.你来害我的舌头!” 李氏顿时气得脸色铁青,便连旁边妈妈丫头们一个个都惊呆了,只是不敢当着主人的面嚼舌根,只敢偷偷交换着眼神,心道看来这门婚事是不成了。 李姨娘惊奇道:“先生;这话是怎么说的.好端端的新娘子怎么就活不过一年半载了,您话可不能只说一半,一定要说请楚才是啊!” 神算子面露难色,道:“这还是轻的,若是这位小姐命格轻,别说一年半载,只怕还没过门就被香消玉殒呢!” 李氏一愣,立刻想起陈景睿前一位未婚妻年纪轻轻就没了的事情,脸色顿时难看了三分,便送了些金银打发神算子走了。 好半天,寿安堂的正厅里都是一片死寂。 李姨娘端详着老太太的神色,轻声道:“老太太,这亲事怕结不得,趁两家还不曾过礼,您是不是.””” 李氏重重咳嗽一声.强笑道:“月娥.你年纪不大.怎么比我这个老人家还要迷信.一个算命先生有什么见识.不过张着嘴乱说.他有本事能断人吉凶生死.怎么会在大街上算命,还不被人当做神仙供起来?就算是真的,武国公府的大公子命硬,我家暖儿命却金贵,肯定能压得住他!况且老爷都已经答应了人家.现在听了这几句话,平白地去回人家,怕不成个笑话!” 李姨娘陪笑道:“可是老太太,就算都说好了,也不能拿大小姐的性命开玩笑......” “什么拿暖儿的性命开玩笑!你这个姨娘心疼,我这个祖母就不心疼吗?”李氏冷不丁火气上来,觉得胸。隐隐有些发闷,不耐烦地说”.那算命先生不过是随。一说,这都是说不准的事。你也不想想,武国公府是什么样的人家,陈景睿若是能继承爵位,暖儿嫁过去也不吃亏!” 李姨娘只是大面上劝说几句,留着这么个厉害的大小姐在家里,她心里头也委实害怕,欧阳暖嫁过去,生也好死也好;与她没有半点干系,她听了李氏的话,慌忙连连称是。 李氏见她脸上露出了一丝掩不住的得色,哪里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心里暗自冷笑,面上却淡淡地说:“回头去一趟听暖阁,告诉暖儿,从今往后就别出去了,她也该将嫁妆准备起来了。” “是。”听暖阁欧阳暖坐在廊下刺绣,红玉轻声道:“大小姐,奴婢去打听过了,那神 算子刚刚出府。” 欧阳暖点点头.方瑭嫉好一阵子才低声开口说:“大小姐.老太太会因此改变主意吗?” 欧阳暖抚抚绣棚上的牡丹花.似笑非笑道:“祖母这个人最是迷信,但凡这些江湖术士说的,她没有个不信的道理。她若是就此推掉这门婚事,那便是最好。若不然.....”.接下去的话她没有说完,若是不然,只怕这门婚事背后大有学问,李氏宁愿冒着彻底牺牲自己这颗棋子的危险都不肯退婚,只能说明欧阳家有非结这门亲不可的理由。什么样的理由,才能让李氏舍得放弃自己这颗攀附权贵的棋子呢?这正是欧阳暖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 就在这当。.外间突然传来了一个低低的禀报声:“大小姐,李姨娘来了。” 李姨娘一般早晚都会去寿安堂问安,若无召唤,从不来听暖阁。欧阳暖知道李姨娘刚才也在寿安堂,可是神算子刚走她就到了.这是巧合还是有意,她不禁心中一动,正寻思的时候,李姨娘已经进了院子。 李姨娘一身桃红上衫,蜜合色的里衬,芙蓉色绣金线百合裙,发间一支衔珠金答,瞧着颇有几分娇艳。见其上前盈盈行礼,欧阳暖便笑着叫了一声李姨娘。 李姨娘紧走几步,停在了欧阳暖身前,探过头去:“哎呀,这牡丹可真漂亮.上头的蝴蝶活灵活现的,大小姐绣来做什么的?,. 欧阳暖飞快地收了最后一针,笑着站起来:“是一块帕子。” 李姨娘的脸上绽放出一个温婉的笑容:“大小姐的绣活越来越好了。..欧阳暖淡淡一笑:“姨娘谬赞了,当初暖儿的绣工还是靠妖娘指点的呢;” 李姨娘笑道:,.如今我忙于府中事物,倒是疏忽了绣活,只怕现在赶不上大小姐了。” 欧阳暖道:“知道姨娘贵人事忙,不知道今天来,可有什么指教吗?”李姨娘深深望着欧阳暖,只见她穿着珊瑚红百褶裙,石青的丝绦系出似柳腰肢,如墨青丝上珠玉闪烁.掩唇一笑似乎深意无限.她心中微微一震.感觉自己那点小心思已经被对方看穿了,不由自主脸上就带了几分郑重:“大小姐,您是难得的聪明人,我不妨实话实说吧,武国公府的提亲,老太太已经答应了,今天还请了位算命先生来合八字,结果这位先生说陈大公子命硬克妻,您要是嫁过去只怕有性命之危,要说往日里老太太一定会因此推了这婚事.毕竟您要是有个万一.这武国公府的亲事攀上了也没用。可我好说歹说.她却说总不能让外人说咱们府失信,死活不肯椎却。” 欧阳暖心中一沉.立刻就肯定了自己原先的猜测,只怕李氏心里也是不愿意,却不得不为之!欧阳家必定有什么把柄落在了别人手里!然而李氏一个足不出户的老太太,平日里也不曾得罪过什么人,根本不会有把柄在别人手上,除非是欧阳治......她这里正思索着.李姨娘看着她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道:“大小姐,老太太还特意让我来说,让您以后别出门了,专心在家里头绣嫁妆。” 欧阳暖暗暗恼怒,脸上却不动声色,道:,.多谢姨娘的好意,暖儿都明白了。” 送走李姨娘,红玉低声道:“小姐,咱们该怎么办?” 有李氏和欧阳治同意,再加上武国公府和陈景睿看起来都没有什么问题.这桩婚事怎么看都是好的,便是求助于老太君,只怕她也没有借。发作。现在这种局势,对自己十分不利。欧阳暖摇了摇头,发上别着的一支金镶玉,蝶翅步摇振颤不已,她的脸上都浮现起一丝淡的看不见的冷笑:“走吧,咱们去寿安堂。,. “大小姐,老奴知道您不愿意这门婚事;可如今这当。,您不能犯糊涂 !,.方嬷嬷心中一急,顾不得尊卑,直接脱。而出口 欧阳暖轻轻拍了拍她的手,低声道:“女儿家的婚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儿有我自己说话的份,我不是去找祖母理论的.嬷嬷放心吧。;.“那小姐是想“ 欧阳暖垂下眼睑,并不回答。寿安堂 欧阳暖还没进屋子,就听见里头有说话的声音。玉梅低声道:“二小姐在里头。;. 欧阳暖点点头.并不急着进去。此刻.李氏正绮在椅背上闭目养神.欧阳可低眉顺眼地站在旁边陪着。她的脸上脂粉不施,头上珠翠不戴,只着翠绿的裙子.配合那雪白的面色和委屈的眼睛,愈发显得楚楚可怜。 欧阳可怯生生地道:“祖母,可儿绣的那双鞋,不知是不是合您的心意?” 李氏睁开眼睛看了她一眼,眼睛里神色淡淡的:“瞧着是费了一番心思的。”她手里什么珍贵绣品没有,欧阳可送的那双鞋她连看都没有看就收了起来。 欧阳可柔柔弱弱地说:“祖母,我知道姐姐的绣艺出众,绝不敢说和姐姐比绣工,我只是想要为您尽点心意。我有自知之明,德言容功没有一样比得上姐姐的,可我也是欧阳家的女儿,将来我也会拼了命给您挣脸,绝不会比姐姐差的.您千万不要嫌弃我“ 李氏一愣,倒是有些意外.看着她说,“我一直以为你是个糊涂的,没想到你还能说出这番话来,唉,礼重的是心意,不在其他。至于你的心思,我心里头都晓得;你放心好了;等忙完你姐姐的婚事;我也会为你谋一个前程,不说公侯之家;平安富贵总是免不了的,你不必过分担忧。” 面对李氏那仿佛能看透自己的眼睛.欧阳可不禁有些慌张,讷讷地道:“祖母,孙女只是想好好孝顺您,并没有其他意思——” “不用说了。”李氏似笑非笑地说,“你那糊涂的娘是得罪了我,可我不会把这些仇记在你身上。你也是我的孙女,难不成我还要见你在家呆一辈子吗?说出去我们欧阳家也会没面子的。” 欧阳可眼睛里流露出淡淡的喜色,口中却道:“可儿要全仗着祖母垂怜了。” 李氏脸上虽然有淡淡的笑容,眼底深处却有一丝不耐烦。欧阳可跟她玩心计,只怕还嫩了点,没有那个本事居然还想要学暖儿,实在是太不知高低了些.不说别的,就单说这喜怒不形于色的本事,就还差着十万八千里。欧阳可擦了擦眼角并不存在的泪水,仿佛十分感动的模样,一转眼却听见玉梅回禀道:“老太太,大小姐来给您请安了。” 这个时候来请安?李氏心里一顿,猜到欧阳暖应该是为了婚事而来,心中不悦,语气却是十二分的温和:“让她进来吧。” 欧阳暖缓缓走近来.先给李氏请了安,回过头看着欧阳可,笑道:“妹妹也来了。”欧阳可忙陪笑道:“给祖母做了一双鞋子,赶紧着送过来。”欧阳暖点点头,装作听不懂她的那些小心思,转而对李氏笑道:“老太太,前些日子馨表姐看我绣的屏风好,说请我再赶一件出来,她要送给太子妃做寿礼。只是样子什么的不能跟这件重了.邀我明日过太子府详谈,不知道…” 李氏沉吟片刻,道:“原本是想让你在家好好做绣活,可是太子府那一头,也不便退却,你去吧。”想想又添了一句:“早去早回。” 李氏虽然已经定下了欧阳暖的婚事,知道攀附皇室无望,却很清楚的知道.当今的皇长孙侧妃是欧阳暖的表姐.她又和镇国侯府关系密切,这条线是无论如何不该断绝的.所以她并没有过分阻拦.只是又叮嘱了几句。 欧阳可闻言,可怜兮兮地看着欧阳暖:“姐姐,你要去太子府么?”欧阳暖微微颌首.笑道:“妹妹刚才不是都听见了吗?” 欧阳可的眼睛亮了起来,转头眼巴巴地望着李氏,似乎艳羡十分:“祖母,不知道太子府里头是个什么样子,我真是想见识一下呢.....” 这话的意思,分明是想要让李氏同意叫欧阳暖带她一起去了。李氏心道旁人家但凡有闰女自然是要带出去见识一下的,可是你一个瘸子难不成还想要攀附权贵么.何必没脸没皮的出去丢人?想到这里,她心头已是怒火万丈.勉强笑道:“天气热,你身子又刚好,还是在家里歇着吧。” 欧阳可一愣;看了一眼旁边的菌妈妈,立刻道:“孙女在梨香院里头实在闷得慌.想出去走走。” 李氏道:“你姐姐是去见皇长孙的侧妃,并不是去玩的,带着你算怎么回事?况且你身体还没好利索,若是又病倒,岂不是要叫我心疼?女孩子家不要随便想着出门.多在家里头修身养性才是正经的。” 欧阳可听得厌烦,几乎想要立刻开口告辞,却又不敢,看了芮妈妈的脸色一眼,便硬生生忍着。 欧阳暖心中冷笑.原本欧阳可是用来制约自己的,可现在李氏觉得自己马上就要嫁出去了,欧阳可的利用价值便也没那么大了。 第二天用完膳,欧阳暖去寿安堂辞别了李氏,便登上了马车,一路去了太子府。 墨荷斋是向来走得极熟的了,穿堂入室,如同自己家中一般。还没有进去.见林元馨站立门。,远远便向欧阳暖伸出手来。不知为何,欧阳暖眼中一热,心中那种沉沉的负重感顿时轻了许多,忙快跑几步上前,握住了她的手。 林元馨皱起眉头.仔仔细细看了看欧阳暖,方才勉强笑道:“还好。我还担心你家老太太不肯放你出来.好在她还顾忌着太子府.不至于对你太过拘束。” 欧阳暖脸上带着笑容道:“表姐,我一切都好,你别担心口”一边说话,两人已经肩并肩的;一同走进内室。 两人刚刚坐下,山菊便上了茶,可是不过片刻功夫,又看到桃天捧了一个小盅进来,林元馨奇怪道:“这是什么?我没吩咐准备这个呀。” 桃天屈膝行礼,神情略有些古怪:“这是保元汤,正妃说身子重没有胃。.殿下便吩咐厨房特地作了这道汤替她补身子,正妃说她一个人喝不完,便各屋子里都分了一些。” 欧阳暖看着桃天掀开盖子,林元馨脸上虽然还带着笑容,眼睛里却有说不出的黯淡.她轻声道:“暖儿.这保元汤是宫中的养颜秘方,原有螂鱼、瘦牛肉、猪蹄、葭答、红枣五种原料.很是美味,你尝尝看?” 欧阳暖认真地望着她,柔声道:“表姐.你心里不高兴“林元馨一愣,随即叹了一口气,道:“暖儿.皇长孙已经有两个月没有踏进我这个屋子一步了。” 欧阳暖大吃一惊:“这是为什么?”她话刚一出口,立刻明白了什么,“是发生了什么事?” 林元馨勉强压住心里的悲伤,淡淡道:“没什么,我一切都好.””.“她说着.脸上虽然还是笑模样,眼睛里却不受控制的有一滴眼泪落下,正好落入那热气腾腾的汤中。 山菊看见自家小姐流泪,顿时克制不住义愤,道:“表小姐,您是不知道.我们小姐被人算计了!“ 箕计?欧阳暖目光一沉,道:“山菊,这是怎么回事?” 山菊眼睛里几乎要喷出火来:“半个月前.我们小姐身子不适.便请了大夫来诊治.诊出来的竟然是喜脉;小姐自然是高兴的不得了,当即就禀报了太子妃和皇长孙;他们也很是欢喜;送来了不知道多少珍贵的东西要小姐好好养胎,连宫里头的皇后娘娘都派了太医来请平安脉,可是太医诊断后却说咱们小姐压根没有怀孕!刚开始,太子妃和皇长孙并没有过分责怪,还好言安慰了小姐,说一时误诊也是有的。可是近些日子府里头却突然传出好多风言风语.说小姐是佯李争宠!皇长孙纵然不相信,却也不得不作出冷落小、姐的样子来给别人看了!“ 欧阳暖闻言,不禁心头巨震,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道:“表姐,这件事老太君和我为何都不知道?” 林元馨咬住嘴唇,道:“这件事情...…皇长孙下令太子府里头的人再也不许提起,其实我大哥早已知道了,可是老太君年迈,这种事情实在是不能告诉她,他便连你也瞒着了....”” 欧阳暖腾地一下子站起来,目光里几乎燃烧起了一团火,“表姐,必定是有人故意让你以为自己怀孕,然后再揭穿一切,指证你佯孕争宠!这第一个该死的,就是那个误诊的大夫!他必定是收了贿略才陷害你!“ 林元馨不由的冷笑:“这大夫是太子府用了多年的,向来很受信赖,从来不曾发生过这种事情,可见背后那个人这一回是下了重本的。这样一来.不只皇长孙疑心我,就连宫里的皇后娘娘也会一并对我厌弃酬那周芷君端的是心狠手辣!“ 一开始欧阳暖也觉得是周芷君,可是仔细想来.又似乎有什么不对……欧阳暖想了想,慢慢地、重新坐回了绣凳上:“表姐.我觉得,这件事并非周氏所为。你想想看,宫里暂且不说,就说府里的太子妃,这些年她什么样的手段没有见过,佯装怀李这种事很容易就会被人拆穿,依你的为人和地位,没有必要也不可能去做这种事,我倒觉得,周芷君不会这么愚蠢做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 林元馨闻言,不由一愣.她想了想,慢慢点点头,道:“你说得对.若是她的话,的确有些冒险.府里的女人多,有人在背后槁鬼也是难免的,我会慢慢查的。” 欧阳暖安慰道:“事已至此,表姐不必过分忧虑,太子妃和皇长孙都是聪明人,他们如今也只是作出一个惩治你的姿态,并不是真的信了这件事。你查背后黑手的时候,也还是要小心周芷君,纵然这件事不是她一手策划,却一定也有她在椎波助澜......”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林元馨已经振作起来,神情之间多了一分坚定:“我都明白,不管背后是谁在弄鬼,她们想要扳倒我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如今我早已在府里站稳了脚跟,就算没有皇长孙的宠爱,我也还是堂堂正正的侧妃.太子妃最宠爱的儿媳妇.这一点是无论如何不会改变的。暖儿,你不必替我担心口倒是你的事.老太君已经派人都告诉我了,我知道陈景睿与你有嫌隙,这一回肯定也没安什么好心肠。你放心,我一定会求皇长孙为你设法。”林元馨略顿一顿.怔怔望着窗外的荷塘,片刻才回转神来,淡淡地道:“我绝不会让你嫁个不称心的男人!“ 欧阳暖一时微愣,随即道:“这件事情,我可以想别的办法。”现在这种情况下,让林元馨去求皇长孙,实在不是什么好时机,她只能另外想办法了......而且她隐隐觉得,这一连串的事情全都撞在一块儿,像是早有预谋的。 林元馨却已经站了起来:“不,明郡王还在府中,等他离开.我便会去见皇长孙。” “明郡王就在府中?”欧阳暖重复了一句.心中飞快地闪过一个念头.低头沉思了片刻;猛地抬起头,对林元馨道,“表姐,我有一个法子,只是要你帮忙。” 林元馨一愣,不明所以地望着欧阳暖。 皇长孙和明郡王走到花园里.突然听到一阵琴声,虽因距离较远,听不真切,但音韵清灵.令人陡生超凡脱俗之感。 “这是何人抚琴?果真好意境。”皇长孙一愣,随即问身旁的侍从。侍从快步离去.过了一会来回禀道:“殿下,是从墨荷斋传来的琴音。”明郡王仰首细听了片刻,淡淡道:“这曲子,倒是有几分熟悉。”就在这时候,曲子意境发生了变化,变得哀婉、动人,带了一分说不出 道不明的缠绵、绯恻。 两人对视一眼,便向墨荷斋的方向走近,却听到传来女子轻柔的歌声:“悬明月以自照兮.租清夜于洞房。援雅琴以变调兮,奏愁思之不可长..”左右悲而垂泪兮,涕流离而从横。”琴音这时候发出微微的悲鸣,仿佛主人心中的悲苦而致使琴音变调,而那唱歌女子的嗓音虽然并不非常动听,却有一种真切的感情充盈其间,让人不由得动容。 “忽寝寐而梦想兮,魄若君之在旁酬夜曼曼其若岁兮.怀郁郁其不可再更。妾人窃自悲兮,究年岁而不敢忘。”声声字字,唱的都是离愁,说的都是哀怨;却一点怨恨都没有,满满的都是情意。 肖衍不由心中一顿,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转过假山,两名女子坐在墨荷斋池塘前的亭子里,唱曲的人正是林元馨,而坐着抚琴的人却是欧阳暖。肖衍的目光在欧阳暖的身上停留了片刻,很快落在林元馨的身上,见她面色苍白,身形瘦削,虽不十分艳丽,然而那种楚楚之姿却是十分让人心动.她也正望着皇长孙.安静的,带着一抹若有若无的期许。肖衍怔怔良久,再也顾不得注意欧阳暖,快步走上前.道:“馨儿,你身子还好吧。” 林元馨盈盈拜倒,吐气如兰,“多谢殿下关心,馨儿一切都好。” 肖衍搀起她道:“不必多礼。”说着才转向欧阳暖,“今天欧阳小姐也来了吗,你们怎么这么好的兴致在亭子里唱歌?” 林元馨淡淡一笑,道:“我们只是打发无聊时光罢了.没想到会打扰到殿下。对了,今天暖儿是送屏风样子来的.殿下要不要看一看?” 肖衍看了一眼低首垂目的欧阳暖,点点头道:“好,那便去看看吧。”林元馨微微颌首,秋水含烟的眼睛灿灿如星子,肖衍不由自主上前握住了她的手.“走吧。” 他们两人丰芳.进了墨荷斋的正厅,留下肖重华站在凉亭外.看着还站在亭子里的欧阳暖,眸中带了淡漠的笑意:“欧阳小姐,好久不见。” 欧阳暖对着他微微点头,便走下台阶来,突然脚下一浮,肖重华飞快轻轻扶了扶她,口中笑道,“这好像是第二次了。” 她虽然是故意引他们前来.却并没有故意掉倒。欧阳暖一怔.随即微使暗力,却怎也挣不开肖重华的手,“郡王,你这是何意!“ 肖重华的声音很淡,却隐隐有一丝笑意:“不是欧阳小姐引我来的吗?“我不过是想要撮合表姐和皇长孙而已,郡王是自作多情了。”欧阳暖淡淡地道。肖重华看进她的眼中,只觉得那双宝石一样的眸子,黑亮似一泓湖水.顾盼时流光若隐若现;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特别韵味,会吸引人不由自主地与她相望。 四目相投.两人都不说话。重生之高门嫡女全文免费阅读 在他专注得逐渐微微有些过分的眸光下,欧阳暖偏过了脸。 肖重华只觉心头似被丝丝细城绕得微微酥麻,让人回味不止,却又形容不出那奇特感觉。微微镇定了心神,他道,“你想要什么?” “我不想嫁给陈景睿。”欧阳暖慢慢地,一字一字地,毫不隐瞒。 肖重华一怔.陈景睿三个字听得他忍不住皱眉:“武国公府的大公子?”他似不可思议,看着她笑,“他竟然上门向你提亲?” 欧阳暖倏然抬首,迎上肖重华既淡且远的目光。瞬间,她的脸上便露出笑容,道:“那天的事情,郡王是最清楚的人;你必然知道,他此举绝非善意。” 肖重华抬起双眸,神色微见凛冽:“你家答应了?”欧阳暖点了点头。 肖重华眉宇间闪过一抹冷意,但只有短短的一瞬,快到让人无法察觉:“看来令尊是有把柄在对方的手里。” 欧阳暖的密睫轻轻颤了颤,眉目间有丝淡淡的凉意:“的确如此。”肖重华定定望着她.语声冷沉:“此事十分棘手。” 欧阳暖对着他,深深行了一礼:“郡王,请你帮我。” 久久没听到肖重华的回答,欧阳暖纵然镇定,却也不禁一颗心跳得咚咚乱响”s想,虽然肖重华是皇长孙一系,但他不想搅入这场混乱中去也是正常的。如果真是那样;她便只有破釜沉丹了。 099 婚事难题一锤定音 肖重华看着欧阳暖,道:“你很着急?” 饶是欧阳暖心机再深、再镇定都不禁愣了愣.这叫什么话?答应就是答应,不答应就是不答应,什么叫你着急不着急。女儿家的终身大事.她能不着急吗? 她看着这位外表冷漠俊美的明郡王.笑容有点不那么真心:“我一个没什么见识的闺阁女子,自然是很着急、很着急的了。”她说着,在那两个,“很”字上来回咬了咬。 肖重华一愣,皇室家庭的子弟从小就被严厉管束,要喜怒不形于色.真正感情外露的时候很少。尤其是燕王那性格.常年不芶言笑、脸拉得老长.是以上至大哥下至弟弟.个个最不缺的就是端着架子,显示皇室子弟的高深莫测。对于这一点.肖重华是深有体会。他椎己及人,坚持认为凡事从容不迫、见招拆招的欧阳暖也是心机深不可测的.没想到她在听到他说话的时候.眼角微微上挑,双眼透出点讶异来.看起来颇有几分可爱。平心而论.她比不上蓉郡主倾国倾城,容貌却极为清丽,很耐看。 肖重华看着她的表情,不觉莞尔:“这件事情,你为何要舍近求远呢? ”不去求皇长孙反而来找自己.不是绕了远路吗? 欧阳暖眨了眨眼睛,不答反问:“听说太后逼郡王逼得很紧,怕是心急蓉郡主的婚事了吧?” 肖重华笑了:“你怎么知道我不愿意娶她?” 欧阳暖摇了摇头.认真道:“郡王若真心愿意,早已可以先定亲,何以拖了一年又一年呢?最要紧的是.太后素来喜欢蓉郡主,倘若她有心安排.别说是郡王妃的位子.哪怕皇长孙正妃的位置.也不会是什么太难的事。如今郡王在孝期.太后纵然有心也不能赐婚.可还有其他人,”欧阳暖微微一笑.“她为什么不另求别人,反而让蓉郡主一直这样干等着呢?” “还有呢,继续说下去”肖重华语调徐缓,。吻轻柔,也不知是不是错觉,此刻.他的语气听起来很有几分无奈,没了平日里那即便是带笑也满是疏离的漠然。 “如今朝中真正握着兵权的两位王爷,一位是秦王.一位是燕王,”欧阳暖轻咳了一声,笑道:“明郡王.太后喜欢蓉郡主不假,可她更喜欢秦王殿下,您说是不是?” 对于她的评价.肖重华笑而不语。 欧阳暖见他没有发怒也没有一丝不悦的表现.这才放了心.微微停了片刻.眉间藏匿着一丝狡黠,语焉不详地从另一个角度开始阅述:“您是天底下少有的明白人.蓉郡主若是嫁入燕王府,对您和燕王来说.都是一件为难的事,我想.殿下您也不希望枕边人与太后过于亲近吧.”..” 听她扯来扯去、说来说去,都似乎和她的婚事无关.可是肖重华却明白了她的意思.他沉默了良久,眸光在阳光下越发锐利,直到垂下眼.微微阖上,眼睫毛轻轻颤动.他这才似笑非笑地应了一声:“这就是你找上我的理由?” 欧阳暖望着他.一时没想到他竟然问出这么一句话.她找上他还能因为什么?总不能是少女情怀发作希望英雄救美吧…这个.他还真是敢想。肖重华说完这句话之后,低低地叹了一口气,仿似看穿了她的一切打算.将话说得特别慢、特别轻,一字一字敲进她心坎,毫不留情地立马拆穿了她:“我要推掉这门婚事,自然有别的法子,为何非要将她和陈景睿凑在一起?” 果然.她只是说了几句.他就明白了她的意思,欧阳暖半点也没有窘迫,反倒笑容满面:“郡王的能耐我自然是知道的,只是近来蓉郡主心思似乎不在郡王身上了见…若是她顺利嫁入太子府,将来更是个大麻烦,是不是?更何况,郡王的法子再好,能够一劳永逸吗?” 肖重华眉头不自觉地拧起来.唇边却泛起了笑:“哦?” 他帮她的忙,同时彻底解决掉蓉郡主这个麻烦,对他自己、对皇长孙,对她,都是皆大欢喜.何必露出这样一勇晚娘面孔,欧阳暖心中暗暗道。肖重华深邃的眼眸瞬间笼上了一层看不清来由的情绪,说话的语气却和缓下来:“欧阳小姐平日里都读些什么书?” 欧阳暖一愣.没想到这位郡王的思想跳跃的如此之快.她眨了眨眼睛.几乎怀疑眼前的男人究竟有没有听清楚她刚才所说的一切,还是她说的太含糊不清?他压根没有听明白?亦或是听明白了故意装作不懂? “欧阳小姐平日里都读些什么书?”肖重华又重复了一遍。 欧阳暖这一回终于相信自己没有幻听,明郡王殿下的确是在问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她眉头微微挑起.不自觉地看着他.却发现他正好也在看她,两人视线相撞.像是某种极易被点燃的火种,瞬间便烧起冷冷的烈焰.不知不觉中便是隐隐的交锦。 欧阳暖笑了:“不过是” “如果是假话,不如不要说。”肖重华眼角扬起了一丝戏谑,言语却轻得有了几分低沉。 欧阳暖微微一顿.如实的道:“不过是一些史书.没有什么不好说的。这一回.真的是实话。肖重华笑了:“你还在读史么?《史鉴》读到哪里了?” 欧阳暖答:“《史鉴》已经读完了.在读前朝的《吏书》。”肖重华又问到《落阵图》,两人一问一答说了不少历史中发生过的故事,似乎与当今毫无关系,仔细听来却又带着一些隐喻。 红玉和菖蒲站在亭子外头.一点也没有听明白这两人在打什么哑谜。欧阳暖心中明明很着急.却只能耐下性子慢慢回答他。 就在这时,山菊过来请欧阳暖.道:“表小姐,太子妃和皇长孙正妃都来了,请小姐过去叙话。” 欧阳暖一愣,随即望向肖重华.她在等他的答案。 肖重华漆黑的眼瞳又恢复了原本的平静,宛如无风无浪的潭水一般,没有漪沦,完全看不出任何情绪了:“既然如此.我先告辞了。” 欧阳暖不由自主的,微微向前走了一步。 肖重华像是知道她极为细微的动作一样,突然回头,深沉如渊的眼眸中有微微的笑意在泛滥,可是,他却没有任何解释,只是轻轻点了点头,薄唇弯成了微笑的弧度.语调近似于安抚:“你放心吧。” 山菊疑惑地看着明郡王的背影,不知道他究竟说了什么,却听见欧阳暖的声音一下子轻快起来:“咱们走吧。” 墨荷斋,除了太子妃,还有太子的两位侧妃石氏、宁氏都到了。周芷君也到了,脸色红润、气色极好.穿着宽大的衣裙,反倒显不出微凸的小腹。皇长孙的四名侍妾也在,只是并没有资格坐下,站在一旁做摆设而已。 太子妃看见欧阳暖,脸上露出笑容道:“欧阳小姐来了,来.过来我这边。” 众人都看向欧阳暖,她微笑着低头向她们行了礼,整个人显得柔和宽顺,说话的时候又如一道春风,轻柔吹过来,让人觉得很舒服。 比起石氏,宁氏更得太子欢心,再加上她性情活泼,是受宠惯了的,是以她先接话:,,这位欧阳小惧.生的真是秀气啊。” 石氏笑道:“可不是,老早就听说了,可一直无缘得见,你送给太子妃的香包做得很精致.绣工也很好啊。” 宁氏闻言.又仔细端详了一阵,目光之中似乎有一点疑惑,却笑道:“看欧阳小蛆的模样儿,倒有些像当年镇国侯府里头的小姐。”太子妃笑着点点头,道:“可不是,她娘就是镇国侯府的大小姐。” 宁氏一愣,笑道:“原来是这样.怪不得这样相像.当年你娘也是京都有名的美人儿呢,才貌双全、性情婉约.出身又好,不知多少媒人踏破了门槛.连燕......”她说到这里.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立刻住了。。 当年的旧事.太子妃也是隐约知道一点的,她微微皱了皱眉头.笑道.”瞧你们.光顾着说话,也没给人家孩子见面齐山” 欧阳暖听到宁氏提起她娘.心中已经起了疑惑,再加上太子妃似乎不愿意再提起这个话题.她顿时觉得这其中有什么隐情,只是碍于人多不好多问.只能微微笑着,装作没有听懂的样子。 石氏给了一个镶红宝石的五蝠镯子、宁氏送了一个碧玉翡翠的手串,似乎因为刚才失言.不好意思的缘故,又取出一个八宝琉璃凤菩塞给她。欧阳暖收了礼物,又陪着她们坐了一会儿.便起身告辞回去.林元馨也跟着站起来,亲自送她出了门。 屋子里.石氏笑眯眯地对太子妃道:“要是能把这么漂亮的孩子娶回家来多好?”听到这句话.肖衍的神色一下子变了,目光深深地向此刻正和林元馨站在院子里说话的欧阳暖望去。 太子妃一愣.随即笑道:“瞧你这个贪心不足的.这天底下的美人儿还能都招进家里来啊!” 石氏这句话本来就是玩笑.也没怎么放在心上。然而肖衍不动声色地垂下眼.眸子被睫毛阴影所遮掩.格外的深幽黝暗.隐藏着无尽的波澜:“您说笑了,只怕欧阳小姐心气高,看不上太子府才是。”说着,他似乎一下子没了聊天的兴致.起身向各人告辞.周芷君看着肖衍离去的背影,眼底的笑容一下子沉了下来。 石氏莫名被肖衍噎了一下,好一会儿才缓和下来,宁氏为她打圆场地笑道:“是啊,也不知将来欧阳小姐会落在谁家?” 周芷君回以一笑:“这样漂亮的小姐.落在谁家都是福气。”她说着.脸上的笑容变得莫测高深了起来。这时候,林元馨正好从外面进来,周芷君对着她笑道:“说起来还有件喜事.武国公府托我祖母去欧阳大人府上说亲了,林妃知道吗?” 果然这件事与周芷君有关,林元馨心思电转,嘴上已经说了:“是这样么?哎呀,要不是您说,我都不知道呢!不对呀,若是这事儿成了,老太君也该告诉我一声,这么久没动静.怕是没答应吧。您是不知道,欧阳老太太可宠爱我这个表妹.要多留她两年呢!”她的表情是如此的真诚.语气也十分认真了:“再者说,不管事情成不成,总是不好乱说的,就算定亲的还有退的,更何况这八字还没一撇的事儿。” 林元馨脸上的表情.十分温和.然而这话却把周芷君的嘴巴堵住了。她是在说,如果周芷君把没影儿的事情到处传播,就变成了真正的长舌妇。周芷君暗暗冷笑,慢慢道:“母亲来看望我的时候偶尔提起了这件事.我还道是成了咖..”. 太子妃看着她们二人一来一往说得热闹,便垂下眸子,只静静坐着喝茶.不发一言.心里却轻轻叹了口气。 明郡王出了太子府,便有侍从来禀报说太后下了一道懿旨,命他进宫见驾。他微微沉思,便命贴身侍卫带着一封信赶去大公主府,自己则换了衣服进宫。 太极宫,橙黄色的琉璃瓦,红色的宫墙,白玉的栏杆,碧绿的池水,优雅的牡丹.互相映衬.格外富丽。 偏东的太阳照在窗纸上,映得南殿一片通黄。案几上的雕花别金炉里焚着龙涎香.袅袅缕缕淡薄如雾的轻烟缓缓散入殿阁深处.益发的沉静凝香。大殿内有一片卧榻,铺着薄薄的毛毡,上面蒙上一层绣着牡丹的软罩。太后绮着绣着富贵牡丹图的靠枕和扶枕,半坐半躺。蓉郡主取过一只金制烟袋.将顶级的云烟丝填在烟壶里。烟壶有两只.轮换放在烟袋上使用。她装好烟丝.将烟壶放在烟袋里,用火石碰出火.点着了纸眉,半跪在地下,用手托着烟壶递到太后面前。 蓉郡主身上的宫装闪着丝质的光亮.云墨秀发间的小钗颤颤巍巍.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在周围那些同样装扮的女官之中,她显得十分美丽,格外突出口太后用嘴咬住烟管,在蓉郡主点火时轻轻地吸着,淡淡的烟雾在空气中缭绕。这烟丝是南方上供的顶级极云丝,半点杂质都没有,微微一呼一吸后沁入心脾,极其清雅宜人。 明郡王进来后,便给太后行了礼.他的发丝一丝不乱地束在金冠下.年轻的面容上双眉斜飞,子夜般的双眸因背着夕照而显得有丝幽暗,削挺得恰到好处的鼻梁下.薄唇带着浅浅的、恰到好处的微笑。 太后斯条慢理地示意蓉郡主将烟袋拿去一边,自己则呻了。茶,终于开口.似含笑.又似感慨”,重华来了啊.唉.好久不见你了。这日子过得好快,一眨眼你母妃已过世两年多了。” “您说的是。”明郡王淡淡的回答。 殿中翠织金秀的帷幕反射着沉甸甸的暗光.照的太后脸上一片光影.她看了他平静的面容一眼,轻叹道.”难得两年多来你都坚持不肯娶亲,甚至连定亲都不愿意,这份孝心着实可嘉,你母妃在天上看见了.也会感到欣慰的。只是再过一些日子,你的孝期就满了,还不打算娶妻吗?” 肖重华微微一笑,正要说话,门外忽然响起一声唱喏”,皇上驾到。”大殿外.皇帝大步进来,笑容和煦:“母后。” 太后微微一笑.目光却落在皇帝身后的大公主身上,脸上的笑意陡然就微微一沉。她刚把肖重华找过来,那边就过来了,还真是太凑巧了。 大公主行了礼.便在一旁的紫檀木椅子上坐下,微笑道:“皇祖母这里好热闹,是有什么好事吗?” 太后淡淡一笑:“只是好久不见重华,让他来哀家的宫里头坐坐。” 皇帝和大公主都在,太后也不避讳,直接道:“皇帝.重华是你最宠爱的孙儿,他的婚事你怎么也不上心呢!” 皇帝的目光落在肖重华的身上,又看了看站在旁边面带微笑垂下头去的蓉郡主,微微皱了皱眉头。 大公主灿然一笑.道:“瞧皇祖母说的,他孝期还没满呢,哪儿有您这么着急的!这不还有大半年吗?” 太后的脸色一沉.”什么还有大半年.就算不成亲,先订婚也是好的。肖重华微微笑着抬起眼来,不慌不忙地道:“太后.孝期未满就随意订婚.有违祖制,重华怎么敢呢?” 皇帝点点头,道:“依大历的规矩.的确没有这个先例。” 太后一下子愣住了.她看了看皇帝.又看看大公主.目光慢慢变得冷下来。说起来.皇帝是她一手带大的.虽然不是她的亲生儿子,却一直很恭顺.可是近年来....他却做了很多让她不乐意的事情。 大公主举起茶杯,遮住了唇边一丝意味不明的微笑,轻松道:“重华.皇祖母是关心你的婚事,只是这孝期未满,哪怕差一天,都是不能轻易许婚的,不然传出去人家还以为你等不及了。当然.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真正说起来,蓉郡主今年也有十八了吧,皇祖母.女孩儿家青春有限.您可千万不要耽误了人家啊!”蓉郡主面上没有半点不悦,嘴上还是挂着谦恭的笑容.可是心里头却慢慢焦急了起来。太后微微一笑:“她从小跟在我身边.办事妥帖.沉稳大方,我也是一时半刻离不得这孩子.想要多留她两年罢了。” 大公主放下茶杯.反倒叹了一口气”,我这几日倒是听说一件事情,就是不知该不该说。” 皇帝哂笑:“你这孩子.什么时候开始学着卖关子了?,. 大公主的唇角轻扬起柔软的弧度:“京都里人人都传说,武国公大公子的书房里.收藏着一幅美人图,那图中的美人儿翩然起舞,身形婉转,美妙无比.....”; 蓉郡主一愣,看着大公主莫测高深的笑容.心中顿时起了不好的预感。 果然.皇帝似乎很有兴趣.追问道:“哦?陈家的小子必定是收藏着心爱之人的画像了.那是谁家的小姐?” 大公主幽幽一笑,看向太后.目光似能穿透人心.”是蓉郡主。” 肖重华听在耳中.垂下目光.掩住了唇畔的一丝笑容,那幅画原本收藏在大公主府里,陈景睿书房里的那一幅应当是摹本,只是他收藏那幅画.为的是那画中的美人,还是为了那画画的美人,谁还能为他辩白呢?对于欧阳暖既痛恨又喜爱的这种隐秘的心思,或许连陈景睿自己都无法说清楚。 蓉郡主惊愕抬头.引想分瓣,正触上太后惊怒的面容,顿时低头,不敢再言语。太后不怒反笑”,怎会是蓉儿?她一直在宫里陪着我,怎么会轻易让外面人瞧见?人有相似,或许是别家的小姐也说不定。” “上一次赏花宴上,我曾请郡主起舞,也许那时候陈公子瞧在眼里,就动了心思呢.更何况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蓉郡主正当妙龄,风姿绝俗.陈公子爱慕她.也是在所难免.”她举眸望着蓉郡主轻笑”,陛下.说起来武国公府门第相当,陈家这位公子又是十分的俊朗英武。”她看也不看蓉郡主.继续说下去”,对于有情人,皇上是否也该成全一段佳话?”那一天的宴会.陈景睿并未到场,他不过是事后得知欧阳暖有一幅画作惊艳当场,才让人拨罗到而已.这一节,大公主完全避而不谈。 蓉郡主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她想要说话,可是她能说什么呢?当初她气那明郡王不肯将她放在眼中.才在众人面前展现才艺,谁知却落下了这样的话柄,一时之间痛悔难当,连身体都开始微微发颤。 太后强笑道:“这叫什么佳话,不过是少年人糊涂闹着玩罢了,真是不懂事,传出去连蓉儿的清誉也要受损的。” 肖重华却淡淡道:“皇祖父.说起来陈家和蓉郡主还有一段渊源,那天晚上陈小姐持意将自己的马车让给了蓉郡主,结果回去的途中遭了匪人,受了很大的惊吓.好在武国公府护卫众多.没有出什么大事。”他轻描淡写的说着,然而蓉郡主听来却是字字惊心。 皇帝原本面上还有些迟疑,这时候听了这话,顿时点头道:“这也是一桩缘分.嗯,就将蓉郡主赐婚与陈家这位长公子吧。” 太后脸色陡然变了,她冷冷地望着皇帝、大公主、肖重华,几乎要望进他们每一个人的心里去。但皇帝金。玉言.一旦他说了赐婚,就再也没有挽回的余地了......就算她是太后.也不能当众驳回皇帝的话,想到这里,她手指上戴着的一枚琉璃白玉护甲被生生抚断在手里,啪地一声.零落在地上。皇帝当做没有看到,反而微笑着看向肖重华”,你今天可算进宫了,且随联来,上回你摆下的那局棋谱,联总算解开了。”他看向太后”,母后可还有吩咐么?” 太后强自按捺着怒意,笑,“也罢,你就随皇上去吧“ “是。”肖重华起身,微微一笑.跟在皇帝身后退出口大公主看了蓉郡主一眼,展颜一笑,随之告退。 他们一走,浅浅的笑容自太后脸上褪去,她的目光逐渐变得深沉,把茶盏搁在一边.重重拍了一下案几.沉下脸,猛然喝道:“还不跪下!” 蓉郡主应声跪倒,一张脸已经是花容失色.惊吓万分。“你知错吗?”太后冷声问。 蓉郡主咬住嘴唇.道,“太后,蓉儿知错。” 太后原本不动声色的脸已经变得极为愤怒.“哀家平日里怎么教导你的!你堂堂一个郡主,竟然和那帮轻浮的小姐们一起胡闹,你可知道从一开始.你就被人利用了!“ 蓉郡主心中一惊.深深的垂下头去.再也不敢多说半句。这一场局.究竟是大公主利用了她呢,还是皇上起了疑心.已和大公主联手对付太后?而明郡王肖重华呢,他在这样的阴谋里又扮演什么样的角色”…蓉郡主越想越是恼恨,几乎咬碎了一口银牙,这下太后的筹谋.自己的心思,全都完了…“太后.只怕大公主他们是联起手来.....” 太后听后半天不语,最后无奈地端起茶盏。旁边的宫女慌忙说茶凉了.要替她换一碗。太后不听,一口气将碗里的茶水喝干了。因为喝得急,呛了几下。所有的宫女们都吓了一跳.同时跪下磕头请罪,太后理也不理.喝了茶.止住了咳,瞅着趴在地下的蓉郡主半天不说话。一方面她觉得蓉郡主的话确实有道理.另一方面她觉得自己老了,缺少当年的决断,连这种小事也变得犹疑不决。如果当年顾忌少一点,强行让肖重华娶了蓉儿,事情何至于闹成今天这样酬 在瞻前顾后之中,被两个小辈给耍了,终究是棋差一招啊… 从宫中回来后.肖重华去了后宅的一间屋子中,屋子里供奉着燕王妃的画像,燕王妃的牌位已经供奉在正宅,这里不过是他单独辟下的地方,留给母妃身边最信赖的徐姑姑侍奉。 屋子里有个小小的蒲团.桌上的木鱼、钟磐,花器、香炉、烛台、无尽灯、供果盘陈设俨然.角落上还有一叠佛经。徐姑姑笔直地跪于蒲困上,神色深沉肃穆.手中正在燃烧的香释放着缕缕清烟。重生之高门嫡女txt下载 肖重华慢慢走近来,并没有打扰徐姑姑,反而看着燕王妃的画像.拈香.行礼。他跪在拜垫上,双手合什,喃喃自语:“母妃.我又见到清姨的女儿了。她很聪明,也很美丽.只是您说清姨端庄娴雅,才气纵横.我却觉得她并不像请姨,反倒有些狡非川 徐姑姑对明郡王的举动有些发怔,随即道:“郡王.您见到欧阳家的小、姐了吗?” 肖重华点点头.道:“今天在太子府又碰到了。” 徐姑姑点点头.眼睛里不知为何有了泪光:“这孩子从小就没了亲娘照应.王妃在世的时候多次想要看看她.却碍于身份不能相见.她过世的时候.一直都在说,当年是她对不起婉清小姐啊。” 肖重华没有回答她.只是站起来.转过身.看向屋子外面的飞檐高啄.廊腰馒回.正似勾心斗角、曲折迂回的人心口他慢慢地、慢慢地道:“姑姑.我答应过母妃要照应清姨的孩子.我会做到的。” 听暖阁 方嬷嬷悄悄招手叫红玉盛了一碗燕窝汤来.道:“小姐,您刚从太子府回来,一定饿了,吃点东西吧。”然而欧阳暖却望着窗外出神,手里的书页一直没有翻动,方嬷嬷连叫了她两句.她才回过神来,轻轻咳了一声道:“我不饿。” 方嬷嬷轻叹一声.动容道:“小姐担心什么事情,老奴都知道,只是这件事急是急不来的.小蛆不如放宽心口“ 欧阳暖淡淡笑道:“嬷嬷,那件事我自有打算,你不必为我忧虑。”说完.她低头微微思索了起来.肖重华应该领会了她的意思,但即便如此,这件事也只做成了一半.还有另一半,便是陈景睿手里的把柄… 100 最难应承美人恩 当夜.银白色的月光洒满前院的每一个角落,院里的花开得如火如荼.有淡淡的清香漂浮在空气里。 欧阳暖因为白天的事情,心中有些不踏实。她站在廊下,仰脸望天.不无惊奇地发现:一个时辰前天空乌云密布,似要下雨的样子.此时却早已阴霾消失,乌云散尽,满天明星灿烂.掩映生辉,把门前院子照得晶莹清澈。她自言自语道:“人都说万般皆是天定.我编不信人力不可扭转!”突然听到院外一声轻响.欧阳暖抬头望去.却见一弯明月下.一道身影立于院墙之上,身形修长、衣袂翻飞。他微微一笑,从墙头轻身跳下,落地无声,几缕头发拂过脸颊.衬着他白玉般的脸、春水般的眼睛,显出一种极致的妖娆。 只是一眼,欧阳暖已经认出了这个男子.正是身份高贵气势嚣张的肖天桦无疑。想也知道,除了他之外.谁还敢这么大胆妄为半夜三更来翻吏部侍郎家的墙头.更遑论突破重重院落的封锁到了听暖阁。 原先站在身后的笃蒲轻呼一声.被欧阳暖果断地阻止了:“没事,你先退下吧。”她口中说着,却狠狠瞪了肖天烨一眼,若非她院子里如今都是自己人.一个男子深更半夜来爬她的墙头,传出去是要害她名声尽毁吗? 他信步走到她眠前.嘴角有着浅浅的笑意.双眸如春水一般荡漾,毫无愧疚之色地向她眨了眨眼睛,借着月光细细地打量着她,“越看你越觉得美!“他笑道,脸上并没有轻薄之意,反倒都是赞赏, 欧阳暖看向他,肖天烨黑色的眼眸在月光下光彩熠熠,隐隐的能在里面瞧见自己的影子.她不怒反笑道:“世子半夜三更到访.不知有何贵干?”月光下.她清澈的双眸波光流转.笑容明媚娇艳,肖天烨不禁一怔.随即装作没有发现她笑容下的恼怒一般,笑道:“我有东西要给你。”说着.他捧出一个匣子。随手打开,顿时一片明晃晃的.照的欧阳暖的眼睛都花了.....一整匣的珠宝.…..欧阳暖一怔.随即皱起眉头:“这是何意?” “我去过珍宝阁.觉得那些首饰都配不上你,所以自己请人订制了一些.每件天底下都只有一样。”他随手拿起一支镶嵌着薄薄的碧绿翡的金步摇.想了想又丢下.重新拿起一只细巧镂空牡丹花答,像是讨好一样的送到她面前:“喜欢吗?” 李氏也曾经送给她一匣子珠宝,可是只要看一眼.欧阳暖就知道与肖天桦送的珠宝比起来,李氏那些不过是讨女孩子喜欢的时兴东西。她随手挑出一个祖母绿宝石的华盛,见那绿宝石通体晶莹别透,实在是宝石中的极品.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世子,这样贵重的宝石.一个吏部侍郎的千金应该配不起吧,您是要让我惹人怀疑吗?” 肖天烨眼睛眨也不眨:“那就全都收起来,以后自然有能戴的时候。”欧阳暖一怔,没想到他会这样肆无忌惮的说话,以后?这样的话太暧昧,不由得她不往深处想。 肖天烨的视线落在她秀色纤柔的颈上,稍微顿了顿,便从怀中另取出一件蓝色宝石雕琢的云蝠纹坠.晶莹别透,光洁亮丽,其上雕螃龙钮,坠一侧雕蝙蝠、祥云、灵芝、小蚂龙等纹饰.配着细细的金链子.看起来巧夺天工。他突然往前一步近身站在她跟前,轻轻笑语,“这链子很配你.戴上我看看。” 欧阳暖吓了一跳,背部忽然撞到了廊柱,他突如其来的举止那一刹也引出了她内心深处的些微混乱.慌忙出言谢绝.“不敢有劳世子!” 肖天烨不再说什么.也没有再靠近,只把手中坠子慢慢递过去。 欧阳暖不肯去接.他却固执地望着她,大有她不收下他就绝不离开之意。她望向他手中的宝石坠子,突然发现那颜色在月光下产生了变化.竟似蓝中泛出了淡淡的红光,不由得一愣:“这是——” “这是碧玺.有辟邪的功用,上一次无意中碰到你的手.发现你手都是冰凉的,太医说,如果能佩戴碧查,便能畅通血气,对身休弱、手脚冰凉的人很好!“ 欧阳暖看着他的眼睛,有些恍惚,他却已经将她的手拉出来.将碧望强行放在她的手心.两人站的位置如此靠近,近到他几乎能够看见.她白暂的耳垂泛起了一层淡淡的粉色.漆黑的眼睛仿佛有些羞恼。一种微妙的奇异感从他心间升起,眸光不由自主地落在她的眉睫,粉颊,唇上,刹那间有些痴然.无法移开口 她微微用力,想要将手从他的手中抽出来.然而他却突然抓住了她的手.那力道虽然温和却自有一股不容违逆的气势.最后迫得她屈服抬首,眸光与他相接瞬间,他眼底毫不掩饰的跳跃着的星芒.似火热还似深幽无底。这样狂妄大胆的注视,毫不掩饰的感情,令她的心头涌上一丝复杂,羞意更重的同时恼意愈炽,发狠瞪了他一眼,手上使起力来。 “快松手,我收下就是!“她飞快地道。 肖天烨有些不舍地松开手,欧阳暖将手掌合起来.算是收下了礼物.他却始终站在原地.将她困在他的身体与廊柱之间.欧阳暖挑起眉:“还要干什么?” 他看着她的无所适从,柔声轻哄,“暖儿,和我说说话吧。” “谁准你这么叫我?”她的心头一跳,只觉得热气涌上脸颊.在毫无预兆的情况下.脸上竟已经染上一片霞光。 “不用别人批准,我想这样叫你。”他看着她,定定的,“什么时候,你才能像我喜欢你这样的喜欢我呢?”语气很有些不满哀怨。 欧阳暖被他的无礼气得够呛,面容一时像火烧过的涨红,一时又因恼怒至极而发白:“你不要跟我说这些胡搅蛮缠的话!肖天桦.很晚了,我要休息了。快让开!” 肖天烨简直像是个无赖一样地笑着说:“还早呢,再陪我说一会吧!”和欧阳暖聊天,看着她脸色泛红却还要冷静自持的模样,实在是件很有趣的事情。 肖天晔这个人,永远都不按常理出牌,欧阳暖咬紧牙.看着肖天烨说:“你这是以世子的身份命令我呢?还是以朋友的身份来要求我?” 肖天烨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一丝狡黠,说:“有什么区别?” 欧阳暖道:“若是以世子的身份命令我,那便是在这里与世子坐到天亮.欧阳暖也不得不从命,但只是从命而已,并无一点开心可言。若是世子以朋友的身份要求我,既然是朋友,怎么会考虑不到夜晚无法早点休息,对我身子不好呢?” 肖天桦认真地看着欧阳暖,听着她所说的每一句话.不禁露出微笑,他早已设想过.他的妻子,不一定有绝世的容颜.也不一定非要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甚至于,她可以没有所谓大家闺秀的风范。她可以刁钻狡黠,可以心狠手辣,可以有自己的处事手段.但她一定要有个性.要坚强,要能打动他的心口从前.他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找到一个这样的女子.甚至于.很长一段时间,他都有些麻木,无所谓将来娶一个什么样的女子。但是此时此刻.他的暖儿,就站在他的身边.让他觉得,如她一般.已是足够.很足够了。这样想着,他轻轻笑道:“莫要太过分。”说着,他伸出手.轻点着她的鼻尖,像是警告.那稍稍垂敛下来的眼眸让人看不清其中闪烁的光芒:“我今天来.还有一件正经事要问你。”说是正经事,可是,他却说的如此和软,如同最诱人的情话。 这下子.欧阳暖倒真是有些不解了,他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肖天烨望着她.笑得慵懒而邪气。欧阳暖一愣,随即下意识地道:“你指的是什么?” 肖天桦隐藏在眼底的薄笑,随著她的困惑而逐渐加深.湛黑的眼眸闪烁着不怀好意的光晕.极淡然的语调听不出喜怒哀乐:“暖儿,不要把我当成傻子。” 欧阳暖垂下眼帘,睫毛如羽蝶拢翅.在眼波深处划过一道暗青的阴影,无奈的轻轻渭叹了一声:“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下意识的.她隐瞒了武国公府求婚的事情.依她对肖天晔的了解,只觉得若是此事让他知道,恐怕会引起大波澜,只是,依照他的权势.瞒又能瞒几天呢? 肖天桦闻言静默片刻,竟似不再追究.微微一笑:,.不说也罢。暖儿.我该走了。..说完,他便松了手,欧阳暖一愣,只觉得他此刻的表现极为诡异.他快速转身.却没有离去.只静静地道:“我希望你知道,不管我做了什么,都是为了你。” 欧阳暖站在原地愣了半天,直到红玉出来寻她,才发现她面色发白地捏紧了手心的碧玺,不由担心起来:“小姐?” 欧阳暖慢慢回过头来,眼神里多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我没事,进去吧。” 武国公府 自从知道欧阳家允婚的事,陈景睿的心头就涌动着一股因兴奋而激荡的情绪,刚才在外面接到父亲派人命他速归的消息.他以为是欧阳家送的庚帖到了,便打马飞快地赶回来,随即大步流星地走进大厅,看清里头的情景之时.顿时愣了一愣。 大厅里坐着司礼监太监周康.跟在后头的除了四个小太监,还有十余名锦衣卫。正厅之中.陈家男女云集一堂.陈老太君、父亲武国公、母亲和其他人一个个都是装束一新、面容肃穆,大气都不敢出.重生之高门嫡女全文免费阅读 “大公子回来了?成,那就宣旨吧!”周康弹了弹衣角站起身来。 老太君在武国公的搀扶下跪了下去.其余人等自然是紧跟着——下拜。不知道为什么,在触到周康那种带着奇异笑容的目光时,陈景睿的心头闪过一丝不好的预感.他忍不住深深吸了一口气,这才让自己的心情平静了下来.跪下听旨。 “已故中山王柯敬中之女柯蓉.出身名门.温良恭俭,秉性幽娴。今赐婚武国公府长子陈景睿,择吉日完婚.钦此。” 武国公陈峰与夫人对视一眼,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一丝恐慌。原来他们的一切打算.竟然都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 直到送走宣旨太监.陈景睿才慢慢站起来.他的目光冷酷无比.脸色变得极为难看,一个字一个字地对陈峰道:“爹,咱们都被欧阳治那个老匹夫给耍了!他假意答应了婚事,只不过是想要稳住咱们!若不是他弄得鬼,怎么会那么巧.皇帝偏偏将蓉郡主赐给我!” 陈峰还来不及有所反应.陈景睿已经恼怒地道:“爹,谁不知道那个蓉郡主是个花蝴蝶.太后就是拿她来笼络明郡王的,皇帝竟也想将她塞给我! 陈峰黑眉一挑:,.景睿,你疯了?胡言乱语什么!,,随即命令所有不相干的人都出去。 “不.不!我清醒得很,我可不会娶别人不要的破鞋!”陈景睿看着大厅里很快刺下察寥数人,不由冷笑一声道。 “你给我住。!”陈峰脸颊抽搐.狠狠地咬牙喝道。可是陈景睿却冷冷地道:“哪怕这个武国公府我不待了.也不愿意要这种女人.....”, 陈景墨这时候看到大哥刻拔弩张的表情,委实吓了一跳。 陈峰大怒.一把揪住陈景睿的脖领,眼睛里燃烧着他从不曾见过的熊熊烈火.显得无比的凶狠、可怕.陈景睿看着他挥动右手.料想他就要拴过来狠狠打自己耳光,却并不惧怕.只是冷笑看着武国公。然而陈峰的那只手.扬到一半却怎么也打不下去!他同意定远公府的提议.一方面是隐隐站在皇长孙一边,另一方面是这门婚事很有利用价值,原本一切都很顺利.却在最后关头被皇帝突如其来的赐婚打断了!蓉郡主不过是个空有名堂的称号,没有家族的庇护,身后只有一个垂垂老矣的太后.连带着还有说不清的麻烦......他心里头的恼怒绝不亚于陈景睿.可是他能怎么样?抗旨吗? “跪下!”就在这时候.陈老太君拿过桌子上的一杯水”,哗”的一下.狠狠泼在陈景睿头上,同时冷冷呵斥。陈景睿一个冷战.几乎被水浇得透不过气来.不由自主地跪倒在地。 陈老太君指着他,叱骂的话象沉重的石头,一句一句照他头上砸过来:“你这个窝囊废!没眼力见识的东西!往日里对你的教诲全都忘了吗!遇到一点事情就这么沉不住气,你怎么配当陈家的子孙?”陈景睿愣住了,自己的祖母一向对他那样温和慈爱充满期待,此刻她竟然会像火山爆发似地破。大骂:“我告诉你,不管你怎么想,那是郡主,再不愿意你也得娶回来,还得好好供着!” 陈景睿的头上、脸上、身上都湿淋淋.起初惊呆得如同木鸡,继而羞惯.得满脸通红,到后来,脸色已经恢复了平静。他刚才的暴怒不过是因为想起那些人对蓉郡主暗地里的议论.他们无数次在他面前描绘过这位郡主对明郡王献媚,与皇长孙眉目传情......他无法忍受娶回来这样一个女人.但这一刻.他突然清醒了。他慢慢的环视了一圈表情各异的众人,冷笑了一声,站起来快步向后堂走去。 武国公夫人担忧地望着他.陈峰摇了摇手:“随他去吧。” 陈景睿一路面色阴沉地回到书房,陈景墨快步跟上来.见到他这样的脸色,顿时劝说道:“大哥,郡主也是个美人儿.你有什么不满意的?” 陈景睿俊脸上露出一丝冷笑.觅了张椅子坐下:“可惜她行为不检点。陈景墨摇了摇头,叹息道:“哪儿有那么严重,不过是爱出风头了些。你原先要娶回家的欧阳暖.不一样是名动京都的大美人吗?现在换了个更漂亮的,有什么不好?何必理会别人怎么说?” 别人怎么说?他亲眼看到过蓉郡主的马车停在太子府的后门.若是光明正大,何必从后门进去?简直是可笑!这样的女人,居然要嫁入陈家!陈景睿这样想着,面色更加难看:“且不说我对柯蓉这样人尽可夫的残花败柳毫无兴趣,你以为我娶欧阳暖是喜欢她?” 陈景墨充满疑惑的目光望向陈景睿.他实在不明白.大哥为什么对欧阳暖这样执着。 对于这个愚钝的弟弟,陈景睿咬了咬牙.像是要发作,却又最终不得不隐忍了。好半晌,他骤然开口:“这件事既然筹谋不成,也就罢了。只是我心里不舒坦.她也别想称心如意!”说完,他的脸上露出一丝冷酷的笑容.陈景墨见状.皱起了眉头。 就在这时候.一个护卫突然慌慌张张地冲进书房:“大少爷!大少爷,那两个人.....那两个人不翼而飞了”....” 陈景墨一愣,不明所以地看了陈景睿一眼.对方猛地站起来.脸色越发的阴霾,眉头几乎拧在了一起,显现出从未有过的骇人:“你说什么!”那侍卫跪倒在地.颤颤发抖.他也不明白,在重重守卫之下.那两个人怎么会突然消失了酬世上竟然有这样稀奇的事。 听暖阁正厅 一缕清冽的芳香自香鼎中袅袅而出,沁人心脾,红玉和菖蒲都安静地侍立在一旁。窗外,风声渐大.风吹动未关紧的窗户,嗒嗒作响。红玉走到窗边.小心慢慢将窗户关紧,便又垂首站在一旁,安静地陪着。 欧阳暖不信地望着欧阳爵:“你是说,爹爹有外室?” 欧阳爵点头,少年的眼眸深得似秋夜的寒星:“姐姐,表哥的人已经将此事查清楚了.这名女子出身青楼,还生了一个女儿,按照日子算起来.这个孩子是在太皇太后孝期时有的,爹这一次.惹了很大的麻烦。”他在说起欧阳治的时候.眼睛里有一丝冷光闪过。 欧阳暖没有回答,只是沉默.好一会儿之后.她才叹了一口气.喃喃地低语着,连呼吸吐纳中似乎都溢满苦涩的味道.从中强挤出的每字每句,已然嘶哑,酸涩.冰凉:“我只是”..”“为娘感到惋惜.她怎么会嫁给这样一个男人?为什么?这个男人,不但害的林婉清殒命,这十多年来从未庇护过她和爵儿一天.这就罢了,他还要因为自己犯下的错误赔上她的人生!好!好!好!这样的父亲.当真是天底下最好的父亲了!好的叫她无话可说.无言以对! “姐姐.我听说圣上已经去武国公府宣旨了.可能陈景睿马上就会恼羞成怒,他一定会拿这件事情来做文章的!“欧阳爵面有犹豫之色:“可惜表哥没办法查探出他究竟将人藏在哪里,不然咱们可以先下手为强!“ 欧阳暖盯着他,缓缓道:“找到了也没有用.你莫要忘了,这女子曾经在青楼呆过.那里的老鸠龟奴可能都见过爹爹.到时候人证物证俱在.他怎样都逃脱不了罪贵,连带着欧阳家都要受到牵连。” 欧阳爵心头迅速转动着念头.开口道:“或者“.”.咱们可以想法子请人帮忙压制武国公府。” 欧阳暖呼吸渐重.终咬了咬牙,点头道:“不,让我再想想。欧阳治的自私薄情.她一早就知道.但他如此胆大包天,是她没有想到的,更何况,要压制武国公府.绝不会是简单的事情。 欧阳爵实在看不下去了.猛地站起身,快步走上前抓住欧阳暖的手:“姐姐,我们离开京都好不好.不要管那个自私自利的爹.他心中根本没有我们!你何必在这里想方设法为他遮掩!一切都和咱们没有关系!” 看着目光晶莹.满脸期待的欧阳爵.欧阳暖一愣,随即心中微微动容.爵儿说得对.这样的父亲,并不值得自己蝉精竭虑地帮助他,就让武国公府彻底打垮他.时他们姐弟而言,也算是彻底的解脱。然而.她的眼前忽然闪现林婉清去世前的殷殷嘱咐.忽而是苏玉楼那张令人憎恨的脸.忽而又是林元馨的笑容,刹那之间,她的脑海中竟然还浮现出肖天桦昨晚说过的话...“一时心情复杂难言。她知道.这个提议很好很好.可是.她有太多放不下的东西。最重要的是.她不是不想放下.是不能放下。 所以.她缓慢却坚定地摇了摇头,反握住欧阳爵的手,微笑着道:“爵儿.离开这里.你就只是一个平凡的少年,欧阳家的一切都要抛弃.全部都要从头再来.你愿意吗?” 欧阳爵点点头,郑重中带着肃然:“我愿意!总比眼睁睁看着姐姐不开心要好。” 欧阳暖轻轻摇了摇头:“这些你都可以不要.可是外祖母呢?镇国侯府的亲人呢?你也不要吗?” 欧阳爵咬住嘴唇,黑亮的眼睛飞快地闪过一丝决绝:“只要姐姐好好的.我都可以不要!“ 欧阳暖的目光微微一凛.有那么一刻,她微微地蹙起峨眉,脸上是一闪即逝的动容,但随即,冷淡又一丝一丝地浮回靥上,自然平静得犹如静谧的湖水:“你可以,但是我不能!方瑭毋提起过.娘死的时候曾经说.她已经做出让老太君伤心失望的事,希望我过的幸福顺遂,不要再重蹈覆辙。爵儿.你想想看.若是我走了,是要丢下那些真心关爱我们姐弟的人不管吗?还有那些陷害咱们、逼得我们无路可走的仇人?与其想着逃跑.不如想想怎么能活的更风光更快活,让咱们的仇人付出应有的代价不是更痛快?这才是一个男子汉应该考虑的事!” 欧阳爵默默地听着,唇边带着一抹苦笑,长久凝望着眼前的姐姐,慢慢的,他的眼中升起一种难以言喻的犀利光彩,如剑似戟:“姐姐,不管你做什么样的决定.我都陪着你!“ 欧阳暖点了点头,刚要说话,就在这时候,小丫头进来禀报说:“大小、姐.老爷请您去书房。” 欧阳暖和欧阳爵对视一眼.欧阳爵迅速地道:“姐姐.我陪你一起去。”他的手指,在微微的发颤,但声音却无比的坚定,欧阳暖点了点头,“好欧阳治在书房里走来走去.坐立不安。 欧阳暖站在门。看到他的神情,不由得露出一丝冷笑.等他向自己看过来.她的脸上却已经是一片恭顺温柔的微笑了。 欧阳治看见欧阳暖微笑着站在门。.不由得一愣。如今的欧阳暖身形窈窕.乌发雪肤,温柔可人,端雅大方.她长得与婉清这样相似,倒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看着眼前的少女,他不由得有一阵的恍惚.别人都以为婉清是破格下嫁,连他都曾经以为她看中了自己的才气.却没有人知道婚后婉清对他的冷淡.那种冷淡,总是令他由心底生出一种战栗与憎恶。 欧阳暖微笑着向他行礼,欧阳治赶紧虚扶一把,笑道:“起来吧。”“谢过爹爹。”欧阳暖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看上去很是乖巧温顺。欧阳治看了一眼站在女儿身后的儿子,压制住心头的焦躁,对欧阳暖故意淡淡的问道:“你这些日子都在做些什么?”他平日里根本不会多问多管欧阳暖什么事.不过是因为今天有重要的事情需要她的帮忙才要这样说两句.以示亲近。 欧阳暖笑道:“回爹爹的话。表姐请女儿绣一幅屏风.这两日正在赶工,希望不会误了太子妃的寿宴。” 听到太子妃三个字,欧阳治的眼睛一亮,他忙道:“应该的,你就该多和太子府走动走动!“ 果然进入正题了.欧阳爵站在一旁,冷冷地看着自己的父亲唱做俱佳的表演,心中不由冷笑,他突然明白.姐姐不走的原因。其实留下来看这一家子上窜下跳的小丑,不也是一件可乐的事情吗?欧阳治之所以把欧阳暖叫到书房来,想必是听闻了皇帝赐婚的消息,担心武国公府将他的事情牵扯出来,想要让欧阳暖找皇长孙想办法罢了,却还要端出一忌慈父的样子,端得是可笑。他看向欧阳暖,却见到她脸上一派温和冷静的笑容.他意识到,在姐姐的心中.早已经没有对欧阳治这个父亲的尊重和敬爱,也就不存在一丝一毫的伤心失望了.想到这里,他的唇畔,慢慢爬上一丝微笑。 欧阳治搓了搓手.突然瞪眼望向欧阳爵:“你还在这里干什么?” 欧阳爵淡淡一笑:“回爹爹的话,儿子在听暖阁陪姐姐说话.听见爹爹有事召见.怕您有什么吩咐,便跟着一起来了。” 欧阳治一愣,没想到欧阳爵说起话来竟然这么溜,让他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打发他出去,就在这时候.管家孙和快步走进来.躬身道:“老爷,昨天夜里忽然有人送了一只大箱子来,奴才本来不敢收.可是送东西来的人却说,这是老爷的一位好朋友特别送来的。”他一边说着,一边小心观察着欧阳治面上的表情.终是道:“夜里太晚了.奴才就没敢打扰您休息,坚持没说出对方是谁之前不能收,谁知他们将箱子放在后门。就走了。奴才担心天亮以后别人看见反而觉得奇怪,只好自作主张先抬了进来。” “给我?”欧阳治的脸上露出狐疑的神色.随即以为是什么人送来的礼物,毫不在意地挥了挥手,“抬进来吧。” 欧阳暖看着两个健壮的仆从抬进来一个大的黑漆木箱子.两个人累得气喘吁吁,大汗淋漓.仿佛抬的要断气了似的。箱子上面果真写着欧阳侍郎亲启几个字,不知为何.她的心中突然升起了一种奇怪的感觉....这箱子如果真的是昨夜送进来的.只怕和肖天烨有什么关联。 箱子没有上锁.却被封条封得密不透风。欧阳治皱眉.许久才道:“这里面是什么?” 孙和道:“没有您的吩咐.奴才不敢打开。”“好了.全都下去吧。” 孙和低声应了一声.便和所有下人都离开了。欧阳暖笑道:“爹爹,我们也先告辞了。”欧阳治看着那。大箱子.随意地点了点头。欧阳暖便和欧阳爵一前一后出了书房,欧阳爵不断回头张望.生平第一 次.他觉得好奇,这一只箱子里会是什么呢? 书房里.欧阳治打开了箱子。在低下头的那一瞬间.他脸色变得惨白.随即一声惨叫。 欧阳暖姐弟刚刚走到院子里,听到这一声对视一眼.快速地回头向书房走去,进门一看,欧阳治整个人瘫软在地上.吓得面无人色,他的全身已开始不停地发抖.甚至能听到他的牙齿在格格作响。 欧阳爵察觉到不对劲,走上前一步.不由得大骇。箱子里装的并不是金银珠宝,而是两颗人头。 一个年轻女子和一个小女孩的头颅。 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的欧阳暖怔怔地站着.面上的颜色已褪得干干净净.变得像是一张白纸。 101 荣升金枝玉叶 “她是——” 欧阳爵喃喃地道,说完了这句话.他就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因为他很快意识到.箱子里的人,一个是那个青楼女子.一个是他同父异母的妹妹。 竟然死了!这样死在他面前! 究竟是谁.是谁杀了他们? 又是谁,居然将这只箱子送到了欧阳府? “回去吧!”欧阳爵听见欧阳暖这样说道。她在说话的时候.那奇异的神情,让欧阳爵连看都不敢看上一眼。 欧阳暖越走越快,进了角门穿过月牙门,并不往北回听暖阁.只转南自穿廊往映月楼行去。欧阳爵面色一变.快速跟在她身后.几次都快被她甩脱.不由得心中凛然。 映月楼是当年林婉清的居所,林婉如嫁过来的时候欧阳治一度想要单独辟出来给她居住,然而她却表示为了敬重,情愿住在福瑞院,当时欧阳暖和其他人一样.都为她的行为很是感动.但现在想来,不过是沽名钓誉之举,既免了住进旧院子,又能赢得众人的服气,当真好算盘。 映月楼虽久无人居,但仍打扫的十分干净。丫鬟妈妈们看见大小姐来了,顿时脸色变了.诚惶诚恐地在后面跟着。 欧阳暖望住那紧闭的门扉半晌,才对身后众人淡淡道:“你们都下去吧》” 众人偷偷觑她的神色,不敢再出声,情无声息的出了映月楼。 所有人都退了出去.欧阳暖一直微笑的脸才平静下来.她慢慢地推门进去.却也不进内室.只是坐在厅内林婉清生前常坐的椅子上。就在刚才看见那一幕的刹那,她的心被不知什么尖锐物休狠狠刺入,扎得极是疼痛。 午后的阳光顺着雕刻宝相花纹的窗梭照进来.洒在欧阳暖身上。过了很久.她才突然发现.自己浑身都僵冷的可怕。想笑,终究无法笑出.只能压抑住不知是哭还是笑的哽咽,喃喃自语:“是他...”她知道,今天这件事一定是肖天桦所为。尽管她一直不希望他知道此事,可他还是知道了。 肖天烨其人.乖戾任性,暴虐无情,心思转动之间就有杀人之念。当初她瞒着他.是因为有一种预感,一旦他管了这件事,绝没有善终的道理。但到了今天.她却不能说他错了。 只要那两个人在世上存活一天,都会带来不可计数的后患,随时有人可能将她们当作把柄来威胁.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让那两个人悄无声息地在这个世界上消失。就算她从未动过手.不可否认,她心底深处也是希望那两个人根本不曾存在过.....然而.她却没有真的想要她们死。 说她天真也罢.愚蠢也罢,她自始至终地认为,如果可以将她们藏匿到别人都找不到的地方去,或许事情可以平息。尽管她知道.这样做只是治标不治本的法子。 她渐渐弯下身子,头枕贴在冰凉的桌子上,上好的紫檀木被肌肤的温热浸润,起先变暖.然后依旧冰凉如昔.似乎不论多久,都没办法变得温暖。泪水一点点的打湿了桌面,几乎蔓延开来。也不知过了多久.隐隐的耳畔传来衣物的寇牢声,欧阳暖恍如未觉,依旧伏在那里。片刻之后,一双手臂便从身后环住了欧阳暖,背后的胸膛并不宽阔,却很温暖。良久之后,欧阳爵才说:“姐姐.不要伤心口” 他的声音很坚强.欧阳暖几乎觉得迷惘,什么时候.弟弟已经可以反过来安慰她了呢?或者,男子的头脑.天生就要更理智一些。 欧阳爵轻轻抱住自己的姐姐,慢慢道:“我小的时候.甚至是现在也会想.要是娘一直活着,能够陪在我的身边有多好?她的肩膀虽然并不结实,却会为子女遮挡住外面所有的风雨,遮蔽住外面所有的污秽.就算她什么都不做,我也会觉得有所依靠......那样该有多章福?”他叹了口气.”可是后来.我知道娘不可能再回来了.我只有姐姐你了.你才是最重要的人。同样的,姐姐心里.我也会是最重要的人.对不对?” “既然如此,不要为不相干的人伤心口” “那对母女,跟咱们一点关系都没有,甚至于,她们的存在对咱们是一种威胁!” “不要为她们难过,一点难过也不要有!” 欧阳爵的话听起来冷酷无情,却有一滴滚烫的眼泪滑入欧阳暖的衣领,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爵儿,姐姐都明白。” 七月二十四为太子妃的寿辰.太子府在京都郊外的庄园早早准备起来.特地备下了游船.女眷们都穿戴着鲜艳绮罗.亦步亦趋地跟着太子妃一同上船去,赏玩祝寿。 这一座别院名唤烟雨山庄.据说当初是燕王斥资建造.每当阴雨时节.细雨蒙蒙,在这座山庄后院的小楼上登楼远眺,仿佛远山近水,尽在轻纱薄雾笼草之中.如入仙境。最为奇持的是.山庄里还别出心裁的开辟了一口活水,遍植荷花,泛丹湖上,趣味十足。水源直通京都郊外最大的湖泊,山庄内随处可闻水声潺潺。这样美丽的山庄.不知耗费了多少心思财力.可是燕王建好之后,不知为何又转送给了太子,于是如今就作为太子府的女眷们避暑所用。 男宾们都在山庄内参加饮宴.女眷们则纷纷上船避暑。天气微热.从朗朗阳光下走过,大多数女眷的脸上都有汗水渗出,纷纷取出娟帕来擦拭,生怕弄花了妆容。林元馨靠着欧阳暖.只觉得她的身体微凉.很是舒服,便特意摸了摸她的手,不由惊奇道:“暖儿.你怎么一点都不怕热呢?” 欧阳暖穿着碧丝长裙,肩头的地方绣着洁白的花瓣.颜色初始几近透明.越往下便越深.待到袖。时.已成了纯粹的洁白了.这点点的花瓣绣在薄衫上,疏落有致,颇为动人。此时,一层金色的阳光覆上她的睫毛.似一只轻盈的蝴蝶停驻在她的眼眸,十分恬静。她闹言微微一笑:“我是不怕热的.倒是冬天很怕冷。” 红玉凑趣道:“林妃您是不知道啊.小姐十分畏寒.要现在是冬天,小、姐一定会躲在屋子里不肯出来的。” 林元馨一袭华贵紫衣.精细挽成的髻上,配着点翠累丝金凤闪耀着月影般耀耀光华.她的面容如同彩霞一般美丽,一度黯淡的容色已经在不知不觉中重新艳丽了起来.只是这样的艳丽.与皇长孙已经没有多大关联了.不过是因为她早已想开罢了.听到红玉的话,她真心地笑了,从嫁入太子府以来.只有看到家人,她才能真正的笑出来:“这样一来,复天岂不是可以抱着暖儿当冰块用了?” 这时候.两人已经进入半开放式的船舱.大多数的女眷已经在里面了。只见地面满铺水色的凉席.上面雕刻着奇异夺目的纹案,屋子正中摆着一张瑞兽飞鸟的紫檀桌.桌面镶嵌着一块完整的翡翠.流畅自如的表面纹路被描金粉饰得非凡华贵,桌面摆着一樽鎏金琴餐香贪.镂空刻着张开大。的饕餮纹,盒顶上细细刻着的牡丹花精致而富丽。整个船舱的木窗上都镶着稀有的七彩琉璃,阳光从窗外透进来.几乎让人有一种炫目的感觉。窗户旁边的六角架上摆着三足水仙盆.里面盛放着美丽的兰花,这样观来,舱房里大小各异的摆设无不华贵绝伦,叫人惊叹。 这样的华贵,是不是有些不妥,欧阳暖的目光看向旁边的林元馨,对方却微微笑道:“很奢侈是不是?不过这并不是太子府建造的,而是燕王叔的手笔,当年连陛下都说,他素来节俭,难得奢侈一回.不知是着了什么疯魔....”奇怪的是,烟雨山庄和这条船造好后不久,他就将这些都送给了太子,经过这么多年,这条船也经过不断地修整完善.但是每一次都是燕王叔亲自看着呢,从不假手于人.....” 欧阳暖点点头.这件事的确很奇怪.礼物送出了门就是别人的.他却每次都还负责送出后的修整.未免太尽心了些…… 将她们送到船舱内,各人带来的丫头们便由人领着下去了.舱房里面自然有人服侍。 太子妃坐在正位上.穿着大袖的织金刺绣妆花的衣裳.袖。与领内微露一层红纱中衣滚边,袖。亦有繁复的捻金刺绣,白底杏黄宝相纹的纱质披帛无声地委曳于地,衬得她姿态愈发端庄宁和。一旁坐着同样盛装的大公主.见到欧阳暖.她的脸上微微露出一丝笑容。 已有了七个月身孕的周芷君.坐在太子妃下首,一身银白勾勒牡丹花纹的衣衫,外披一层半透明的的浅樱红绉纱,头上带着一只黎金掐丝点翠凤步摇.满饰镂空金银花.长长的珠络垂在面颊两侧,手中泥金芍药五彩纨扇轻轻扇着,脸庞并不因怀有身孕而变得臃肿,神色间倒添了一种妩媚,格外醒目。其他女眷们也都坐在一旁,喝茶说话。 林元馨带着欧阳暖上去行礼,太子妃和颜悦色道:“不必多礼了,快坐下吧。” 欧阳暖抬起头,却看到大公主向自己眨了眨眼睛,她微微一愣.已经被林元馨拉到一旁坐下。 她们坐下之时,一个年轻女子向她们打了个招呼。她身穿一色缕金百蝶桃红衣裙,鬓上一枝金雀儿宝石押发.缀细细一绺流苏,虽并不特别美丽.眉眼却很温和,令人观之可亲。林元馨一见到她.笑容立刻深了些:“大嫂。 这名女子正是镇国侯林之染的妻子郑荣华。 郑荣华点点头,笑道:“林妃安好.婆婆今日本想过来,昭儿缠着她闹腾,她便没能成行,让我来与太子妃和您告罪一声。” 林华昭是林之染的长子,今年还未满一岁.生得粉雕玉琢很是可爱.林元馨笑了:“娘每次来都张。闭。的昭儿,听说这孩子甚是活泼.大嫂改日将他也带过来给我看看。” 提起儿子,郑荣华满脸都是欢欣.又说了几句,突然低声对欧阳暖道:“对了,你表哥托我给你带了一块暖玉.到了冬天配着十分温暖的.待会儿拿给你。” 郑荣华是爽朗的性子,顾盼间也得体大方.颇有大家闺秀的风范,她明知道丈夫对这位小表妹有一份特别的感情,却从来也不曾杜怀,她觉得,即便他心中再喜欢.欧阳暖也绝不会嫁给他.既然如此.何必在意呢?况且.谁在年轻的时候都会有那一分隐秘的情怀,既然都过去了.她又何必追根究底引得丈夫不开心口再者.嫁入镇国侯府,夫妻之间虽不说甜蜜,却也是相敬如宾、互相敬重.这样,便已足够。所以她说这句话,完全是出自真心,并没有一丝不悦或者试探之意。 欧阳暖看得出这份真心,所以她一愣.随即微笑道:“多谢表嫂费心了就在这时候,那边的周芷君抚住腹,哎呀一声。 太子妃关切地问:“怎么了?” 周芷君微微笑了,似乎很不好意思.含羞道:“没事,只是腹中的孩子顽皮。” 旁边的周大夫人立刻笑了出来:“这一回肯定是个男孩儿!“就连一向稳重的周老太君也掩不住眉眼之间的喜悦之色.道:“是啊,看这模样.的确是个男孩啊!” 太子妃虽然并不很喜欢周芷君,对她肚子里的孩子却还是很期待,看到这情形,不由微笑道:“希望承你们二位的吉言了。” 郑荣华不自觉地望向林元馨.却见到她微侧过脸去和欧阳暖说话,似乎半点也没看见那情形”s中才微微松了口气。 大公主微笑的眼睛.淡淡扫过欧阳暖。 欧阳暖此刻捧着茶盏,浓密的睫静静下垂,端凝的仿佛冰雪刻成的,带着一丝持别的美态。她察觉到大公主的目光,略抬起眼睛,对方已经移开了看向她的眼神,反倒叫她心中奇怪起来。 窗外的阳光已经开始热烈起来,湖中远远近近遍种数万株荷花.湖水波光粼粼,荷花含露凝芳,一派美不胜收的景象。就在这时候,大公主站了起来.状若随意地道:“船舱内闷热.我出去走走。” 立刻有几位小姐说要陪同,大公主眼波一横:“不必了,欧阳小姐跟我去就好了。” 大公主喜欢欧阳暖已经是人尽皆知的事情.她也从不在任何场合掩饰这样的宠爱.因为她毫不在意别人的看法。的确.她这样的身份.根本不需要在意。众人或嫉妒或羡慕的眼神落在欧阳暖的身上,她含笑站起来.陪着大公主出去了。 舱内一时陷入诡异的安静,直到太子妃笑着向周太君问起别的,众位女眷才重新开始喝茶聊天,仿佛刚才那一幕没有发生过。 大公主带着欧阳暖出了船舱.站在甲板上看外面的景致,此时湖中的荷花弥漫着一种开到极盛的香气,湖边的殿阁楼台掩映于风雾中.湖水绮艳如同流光。大公主看着眼前的情景.很久都不出声,直到欧阳暖心中起了疑惑.她才慢慢道:“我的成君.她的眼睛和你真像,一样的黑白分明、机灵可爱。” 欧阳暖一愣.大公主却已经接下去说道:“只是.你要真是我的女儿.便不会养成这个样子了。” 陶姑姑垂首立在一旁,面上平静无波,心里却叹了一口气。若是欧阳暖是大公主的女儿,何至于活的如此小心翼翼.战战兢兢.公主怎么会让她受一点的委屈? 欧阳暖心中惶惑,索性干脆不吭声。只没想到,大公主突然伸出一只手来。她微微一愣.那只手突然紧紧握住了她的手。 “公主......殿下。” “武国公府的事情,你连提也不曾向我提起过,是因为事情特殊不想张扬.还是其他什么缘由?” 欧阳暖不自然地看了陶姑姑一眼,见她站在那儿并不做声,索性直接说道:“回禀殿下,小女博得您的青睐已是命中的幸运,不想因为这些牵扯让殿下以为小女接近您只是为了利益,更不想给您招惹麻烦。” “是不想给我惹麻烦吗?”大公主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些.突然轻轻的笑了起来”,刚刚还说你像成君,现在看来,最像我。我不爱攀附别人,更不愿意看别人的脸色过日子,能够凭自己的本事过得更好.这才是正理。暖儿.我喜欢你这个性子!” 说到这里的时候.大公主的目光中充满了慈爱,欧阳暖想到对方唯一的女儿那样天折了,心中不知不觉生出了更多的同情,对她也是发自真心的亲近。 大公主似乎想起了什么.拍了拍她的手.随即松开.径直向前走了几步.看着远处,再远,便是望不透的高远的天,她的声音遥遥的传来:“暖儿.陛下为允郡王赐婚了.你可知道?” 皇帝为周王府的允郡王和宣城公朱家的三小姐朱凝碧赐婚,这件事欧阳暖是有所耳闻的,所以她轻轻点了点头,眼前却不由自主浮现那个眼睛亮亮的少年来。 肖清寒曾经追在她身后追了足足两年.如今怕是要被朱凝碧那个娇蛮的 小凄子缠住了,想起这件事,欧阳暖的唇边露出微笑。 “可是清寒这个孩子却很不知道好歹,不但抗旨拒婚,还闹到朱家去要退婚,朱凝碧不堪受辱,闹出要上吊自杀的事情来.....这些事情,你不知道吧?” 欧阳暖一愣.随即愕然。 “后来这小子是被他父王绑着进新房的,据说直到今天都和朱凝碧分房而睡,感情很不好......你可知道,他是为了谁?” 欧阳暖听了这些话,真真是说不出话来了。那个眼睛亮亮的少年,满。说着喜欢,她一直以为对方不过是年少无知闹着玩,却没想到他竟然这样认真.认真到连皇帝的旨意都敢违抗。 说到底.是她轻看了他的心意......欧阳暖心中一震.脸上却不能表露出分毫,只是淡淡一笑.仿佛毫无察觉:“不管允郡王是为了谁.将来他总会明白的。” 明白他与她的不可能,明白天意不可违。 大公主笑了:“我知道,你是瞧不上那个孩子的,可他倒是一片真心口欧阳暖一时有些怔忸,她虽然低估了肖清寒的心意.却从没有半点瞧不上他的意思。她一直在为自己的人生谋划,可是肖清寒却从来都不是她选择的人。因为她清楚明白,他的人生,和她完全不同。她的命运,便是要复仇.然后护着弟弟好好地活下去,而他.他的人生太过明朗.仿佛锦绣长卷.才刚刚展露一角,有太多的未知和可能,她不可以这样打断。 最重要的是,每次看到肖清寒.她都会不由自主想到爵儿,一个像是弟弟一样明朗的少年,他的爱慕,不过是一个美好的意外.太危险,她宁可敬而远之。 欧阳暖淡淡的道:“小女自知身份.绝不会作非分之想,更谈不上看轻允郡王。” 荷花的清甜香馥如雨渐落.无声无息,袅袅娆绕萦绕于鬓角鼻尖,令人迷醉。 大公主望向遮天蔽日的荷叶,目光微微动容,却突然变了话题:“暖儿.这烟而山庄.是燕王所建,却送给了太子.你可知道为什么吗?” 欧阳暖心中微微一动,面上却是一片茫然.只能轻轻摇了摇头。 大公主叹了口气,精致的面孔不知何时笼上了一层乌云:“因为当年他们喜欢上同一个女子.陛下得知后十分震怒.这名女子为了避免兄弟相争的局面出现,趁着燕王出征,太子治水.两人都不在京都的时候快速嫁给了别人。燕王回来后,便将这所精心建造的山庄送给了太子,这山庄.想来是他送给心爱之人的礼物。不过,这件事已经过去很多年了,十分隐秘,连我从前都不知道.....现在想来,这女子很聪明,若是她再那般下去,只怕会被陛下处死,甚至会连累整个家族。”大公主说到这里,突然看了欧阳暖一眼,笑道.”暖儿生的这样美貌,将来只怕也要引来无尽的争夺,不如你直接告诉我,喜欢什么人.我做主将你嫁给他,这样可以逍免别人争抢..”.” 欧阳暖惊愕地看着大公主,只觉得她今日说的话无一不奇怪,怎么好端端的,她竟然提到了自己的婚事......这究意..... 大公主看她吃惊的表情,眼睛里流露出一丝温暖,似是安抚:“美貌和才情带来的不只是别人的爱慕.更可能带来无尽的祸患.暖儿,我希望你明白这一点。” 欧阳暖微微一颤.微笑低首道:“是。” 她的心中,此刻已经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大公主今天所说的一切,究竟是什么意思?是在提醒她不要过分像蓉郡主那样表现自己,还是要......大公主看她神色.眼睛里有一种淡淡的怜惜.口中笑道:“不论如何,我总会护着你的。现在,我要去后面的客房休息,你和我一起去吗?” 船的第二层是为贵客休憩准备的精致舱房.欧阳暖摇了摇头.”小女就不打扰殿下休息了。” 大公主笑着点头,正当盛年的她眼角皱纹如鱼尾密密扫开口许是欧阳暖的错觉吧.她竟觉得那笑容里竟有一丝莫名的哀伤与倦怠,让人不忍直视。 大公主在陶姑姑的陪伴下离去了,欧阳暖不想回那个满是莺声燕语的船舱.索性在甲扳上信步的走,无意识之中竟然走到了船尾。 眼前的一片美景几乎令人惊异,湖中团团荷叶株株皆硕大如满月,映得整片湖水都成一片浓绿。蓦然.一只小丹破水而出,划出湖水的瞬间带起阵阵涟漪,小丹上站着一个男子,欧阳暖一愣,那人已经飞快地跳上船来,笑盈盈地望着她。 欧阳暖盯着眼前的人,一时不知道是怒还是惊。 “怎么.看见我不高兴?”肖天晔眼眸中似有流星划过.唇角含笑.从怀中取出一支荷花丢给她,欧阳暖仓促之间接住.却被水花溅了一脸.霎时之间,芳香盈盈于怀。 她看着他.却还是不说话.只静静的,用一种陌生的眼神望着他。 “为什么不说话?”肖天晔略一怔忡,春水般的眼中满是锁不住的情绪:“你都知道了?” 欧阳暖点头:“世子做的那样高调,我不想知道也难。”肖天烨挑眉:“你在生气?” 欧阳暖摇摇头.轻声道:“世子这样做.也是为了我.我没有资格生气肖天桦冷笑一声:“可你就是生气了。为什么?因为我杀了人?你可知道.若是让那两个人活着.永远都会留下祸患.这世上只有死人才不会泄露秘密。” 他说话的语气,那样的理所当然,一丝一毫的愧疚也没有。的确如此,不管是他,还是其他皇孙公子,他们所受到的教育就是如此.斩苹不除根,永远都是个后患。欧阳暖点头渭叹.“是,只有死人不会泄露秘密.可我并没有求世子帮忙.你为何要管这样的事!” 他盯着她.眸光似流光清浅掠过她脸庞.“因为我要是丢下你不管,你必然会心慈手软留下这个祸根。” 欧阳暖沉默以对,片刻复又如常微笑:“那就多谢世子了。” 肖天桦脸上的表情云淡风轻,他仿佛是在说着一件和自己无关的事,“留着他们,徒惹是非无穷。我不能冒这样的险,更不能失去你。” 欧阳暖听见他说话,心中微微动容.面上却只能淡淡道:“世子言重了。”他这样为她,她又能如何回报他呢?叹息低微得只有自己能听见.她勉声道:“不管如何,我还是要多谢你。” 肖天晔心道我为你做的又何止这一件,他为了堵住知情者的。,不知坏了多少人的性命,才算真正解决了这件事毗但他深知.欧阳暖不会高兴听到这些。他垂下眼眸.衣裳下摆边缘被湖水濡湿,有近乎透明的质感,声音渐次低了下去.也似被湖水濡湿了一般.“做这些都是我愿意的.何用你谢我。” 纵然不赞同他的做法,欧阳暖内心也有莫名的感动.刚想要说什么.在这时候,她却看着那道颀长的影子慢慢移近.几乎遮蔽了她眼前所有的光.无法动弹丝毫。 他的呼吸近在咫尺,隐约的荷花香气缭绕间,却是难以想象的高温。而她却在发抖.细微的止不住的颤抖。 他愣住,声音里含了一层霜雪,似惊讶似怒意:“你怕我?” 欧阳暖还未回答.却忽然听见有人的声响。一时慌乱,连忙要椎他快点离开,却因为心急没有察觉到,忽地脚下软绵绵一滑.整个人身体前倾.不小心触到一个温热的所在,一下子跌进了他怀中,她大惊之下几乎叫不出声来.一颗心要跳出喉咙,连忙倒退一步.他却愕然,反应过来之后.一双眼睛亮的像是星辰一样.微微含笑:“原来不是怕我,是投怀送抱来了。”欧阳暖登时就面红耳赤,几乎要被他这样无赖的表情气死,可这时候那边已经传来声音:“暖儿,暖儿你在吗?” 是林元馨的声音!一股心焦狂窜于胸腔之内.欧阳暖闭目低呼,暗暗叫苦——万一被人发现肖天烨.自己可就要被人认为与他私会了,到时候要如何面对表姐她们”.... 在片刻之间,肖天晔已经飞快地跳下了船,一眨眼的功夫,他人就不见了.欧阳暖微微一愣.林元馨也在这时候转过船舱,惊喜地发现了她:“你在这里啊!快回去吧!陛下派使者来宣旨呢!” 欧阳暖整个人几乎被她拉着走,她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却根本找不着秦王世子的踪影了.究竟他是藏身于船身之外,还是隐匿在重重荷叶之中.她也无法分瓣得出..…. “这荷花…“林元馨奇怪地问道。 欧阳暖悄悄将荷花别在身后.笑道:“刚才见到一个丫头摘的.我便拿来了。” 林元馨点点头,并没有过分疑心,拉着欧阳暖进了船舱。 船舱内,来的是司礼监太监周康.但令人惊讶的是.他的身边还站着一身华服,面如冠玉的明郡王.他看着欧阳暖,目光含笑。 这不大的船舱.因为明郡王的出现,陡然明亮了起来。 同康捧着诰旨满脸肃穆。重生之高门嫡女最新章节 大公主也已经赶到了,此刻就看着欧阳暖微笑,那笑容似乎别有深意。 周康当然是给太子妃送来了陛下的赏赐,只是他还带了一道皇帝的旨意。 所有人拜伏之后.便只听上首传来了周康抑扬顿挫的声音。 “大公主义女欧阳暖.毓灵河汉,禀训天人,惠问清淑,兰仪婉顺,延赏推恩,宜加荣於汤沐.封永安郡主。” 这旨意念完.地上跪着的众人全都愣住了.就连欧阳暖亦然,皇帝的赐封.竟然以这样戏剧化的方式,在这样的时刻到来。 大历朝的规矩.便是公主的亲生女儿也是没有封号的,除非皇帝赐予.”…永安郡主。陛下册封,这是何等的荣耀。这绝不是大公主所说的收一个干女儿那么容易的事情.此事经过皇帝的赐封.就相当于是正式的过继,从今往后,即便是李氏或者欧阳治.都没有资格再过问她的婚事。 叩头谢恩后,欧阳暖望向大公主.却见她微微笑着看向她,并没有一句的解释。在这么一大群瞪目结舌的人当中,结果还是林元馨反应更快些.她兴奋地拉住欧阳暖的手,低声道:“暖儿,这一回你就变成金枝玉叶了”..” ——————题外话—————— 孩纸们,不要为了男主而争论,要河蟹...... 102 你做初一我做十五 突如其来的圣旨.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原本一直安静地坐着饮茶的钱香玉在看到明郡王的时候,脸色就变了.她瞥了欧阳暖一眼.背时着光亮.五官隐藏着一丝说不出的阴沉。 所有人都笑着向大公主和欧阳暖祝贺,表情十分的真诚.只是眼中的情绪却是各异。欧阳暖说到底不过是个吏部侍郎的女儿.转眼之间却成了大公主的掌上明珠,圣上还特地赐给她一个永安郡主的封号,身份立刻就变得不一样了。 “陛下册封的郡主,欧阳小姐,这可真是少见的好运气呵。”钱香玉冷眼瞧着欧阳暖.持地凑到她面前.仿佛是在与她说悄悄话的模样:“哦,对了.欧阳小姐,不知你攀上了高枝后——”她诡谪地眨眨眼,言语间多多少少带着点风凉的意味.令人无法忽视:“是不是想要接着嫁入皇室?” 风光之后,被人妒忌是无法回避的,欧阳暖深吸一口气,笑盈盈地看着眼前这位中极殿大学士府上的千金:“钱小姐.我从未有过这样的念头.只怕这样想的人,是你才对。” “你?!“钱香玉似是不信她居然敢瓣驳.动了动嘴,似乎还想继续说下去,不料.这时候有一人进了船舱.笑容满面地朗声道:“皇姐,知道你多了一个女儿.我特来祝贺。” 众人纷纷神色恭肃地上前拜倒,齐声道:“见过太子殿下。” 欧阳暖也随之拜倒,但却悄悄抬眼望去,只见这位当年曾被喻为芝兰玉、村的美男子如今已经上了年纪,但面庞和五官依然保留着青年时的英俊,体型也还保持得很好.胖瘦适中.矫健有力。此时他身着一套半旧的常服,除了腰间一条玉带外别无华贵的饰物,却透着一股让人无法忽视的雍容。 “起来吧,”太子抬了抬手.目光落在肖重华身上.笑道.“你父王惯会偷懒,我这么邀请他都不来!改天我专程去请伽六 “父王说了一准来的,可是大清早就被陛下召进宫去了。”肖重华笑着解释道。 太子点点头,眼睛看向船舱里的女孩子们,这时听他说:“哪个是皇姐认下的女儿?”棒元馨将欧阳暖椎出来,欧阳暖微微一愣.随即面带笑容,盈盈向太子见礼.她的袖摆点点流泻.映着洁白如玉的皮肤,相得益彰,更添三分清丽。 太子看到那张如瓷般细腻白洁的面孔,尖尖的下巴、大大的杏眼、弯弯的黛眉,简直如记忆里的一模一样….”他微微一愣,忍不住问了一句:“你是谁家的女儿?” 欧阳暖静静地回答:“家父是吏部侍郎欧阳治。”单从太子这句话.就知道皇帝这道圣旨连他都不知道,若是一早知道.早已派人去将她欧阳家上上下下查个一清二楚,怎么可能当面来问。太子的面色一变,却很快平静下来:“原来是他。”他转过眼睛看向大公主,对方却满脸的微笑.看不出一丝异样,他的心情一下子就复杂了起来。 他问欧阳暖:“以前怎么没见过你?”欧阳暖心说.太子府那么大,纵然自己经常来,也是女眷,哪里能随随便便就看见太子呢?只是这话却不能用来回太子,她微笑道:“殿下事务繁忙,所以才没见过。”肖重华笑了,欧阳暖说话的时候他一直在观察。她每次说奉承话的时候眼睛都要眨一眨,可见并非出自真心口太子的确没有见过欧阳暖.若是见过,肯定不会记不住。好在她没有说您事务繁忙,许是见过了没记住.那样就真的是假话了。皇帝册封欧阳暖为郡主的事情,肖重华的确是在后面猛推了一把。他原先也考虑过解决掉欧阳治的那个把柄.可是真的要下手,那就太血腥、太不好掩饰了,和平地解决不是更好?只要欧阳暖变成了大公主的女儿.便是吏部侍郎倒台.她也还有一个公主作母亲.到时候想要护着欧阳爵也不是什么难事。 肖重华坐在旁边慢悠悠地喝茶.不再把视线放到欧阳暖身上.只是依旧注意着那边的动静。这时候所有人都已经坐下来,太子妃让出了正位给太子.欧阳暖站在一旁陪着他们说话,其他人面带笑容心怀鬼胎地听着。 说到底.皇室才是主子,其他人出身再高贵都只是仆从.大家看着欧阳暖从她们中的一员变成了皇室成员.心中的羡慕嫉妒恨肯定是少不了的,只是谁敢在脸上表现出来呢,又不是不要命了。 太子认真听欧阳暖说话.问了不少问题。这些问题.有些是当年他曾经问过林婉清的,不自觉就带出来问欧阳暖了。欧阳暖——回答了,太子一听.便有些吃惊。他原来以为,这丫头是婉清的女儿,容貌这么相似,性子也该是一样的.没想到这丫头却和清高的婉清不一样。想当年他不过多问了几句.婉清就冷了脸不理睬了,如今这丫头说话颇有见地不说,性子更是十分温和.简直和林婉清相差了十万八干里。 其实这也不难理解,林婉清是老侯爷夫妇的掌上明珠.在蜜罐子里头泡大的,生得美貌又有才情,自然不用处处小心翼翼.欧阳暖却生活在群狼环饲的环境.若是一个不小心,被吃的骨头渣子都不刺了,哪里还有命来清高?皇长孙并不知道当年的事情,他只是盯着欧阳暖,心道这个丫头真是表里不一得很,拒绝他的时候一脸义正言辞.转眼又言笑晏晏,仿佛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看样子她是当真没把他的话放在心里了。 看到这一幕,肖重华的唇角勾起一抹笑,挑挑眉。这丫头倒是站得住.当皇长孙是空气。接着,他笑得更愉快.那丫头头上开始冒汗了.这里太多人盯着她看了,看得她实在站不住了吧.这是自然的.这些人的目光中含意太复杂,她是顶不住的。 太子妃显然也发现了太子对欧阳暖的异常温和,不过她没往深处想,因为欧阳暖的确很招人喜欢.便开口替她解了围:“殿下.您别吓坏了人家姑娘.赶紧放人吧.没看到皇姐在瞪您吗?” 大公主微笑道:“以后都是一家人,何必这样着急,以后多得是机会说话。” 众人闻言又是一愣,暗道的确如此啊,只要皇家真正承认了这个郡主,欧阳暖就再也不是普通的官家千金了。一个美貌多才的名门干金.和一个皇室看重的郡主,那是完全不同的意义.一时之间.众人看向欧阳暖的目光.立刻多了几分考量和评估。 钱香玉满是嫉妒地看着欧阳暖被众人簇拥着,低声道:“有什么好得意的.不过是个义女!”徐明熙靠的很近.听见了这话.不免摇着扇子悄悄笑道:“义女也分很多种.像是这样经过陛下册封的,就等同于皇室的郡主,跟蓉郡主也是不相上下的。不,或许还更好些。” 太子看到后头不少人目光诡异.不由微微一笑:“今天这宴会真热闹,我要是不来还不知道.满京都的漂亮小姐都被请来了吧。”这话说的,仿佛现在才发现一堆如花似玉的小姑娘似的。 太子妃笑了:“是啊,各家的小姐们都在.赏心悦目得很,我看着她们就高兴”心里也舒坦着呢。”太子知道在众人面前过分关注欧阳暖其实不是一件好事;尤其她现在还在风尖浪。上.所以他挥挥手,放了欧阳暖,开始逐一问其他的小姑娘两句话,在问到徐明熙的时候,他多问了好几句,语气也更加温和。”你是南安公家的?你祖父近来身休如何?” 徐明熙笑道:“多谢殿下关心,祖父身子还算硬朗。”“你的哥哥们都不错,你伯父到了明州任上罢?有没有书信回来?” 徐明熙——笑着回答了,一众小姐之中,太子都是一碗水端平.唯独对她多问了几句,这也足够引起别人的关注了。 周芷君看着徐明熙掩饰不住的笑容.心中冷笑,徐家是徐贵妃的娘家.和太子一派那是十分不睦的,这样的关注,倒像是太子故意为之。 就在这时候,丫鬟来回禀说船已经到岸了.请诸位移步上岸。众人纷纷起身.簇拥着太子他们离去。 林元馨趁着别人不注意,悄悄对欧阳暖道:“暖儿.这回你可扬眉吐气了。” 欧阳暖笑道:“表姐,哪儿有那么容易的事,我只是大公主的义女而已。 林元馨嗔道:“你这丫头,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成了公主的义女.你将来的前程可就不同了.寻常人家那是想也不要想的。” 欧阳暖叹了口气.道:“这个道理我何尝不明白,不过有利有弊罢了。林元馨一愣.旋即道:“说的也是.将来你的婚事多是要陛下指婚了。可这样也是有好处的.现在你是大公主的女儿.这份荣耀走到哪里都不怕,管是什么夫家也轻易动不得你。要是欧阳家自己说亲,就没这样的风光体面欧阳暖细细思量着这句话,心中轻轻松了一口气,这一回.也算是因祸得福吧。 “在说什么悄悄话呢?”一道男子的声音打断了她们的对话。 欧阳暖见是肖衍,便垂下眼睛,不再说话。林元馨笑道:“殿下不在前头陪着太子,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皇长孙看了一眼前面被众人包围的太子.苦笑道:“我倒是想去,可人家把我挤出来了。” 林元馨眉眼带笑,温柔可人:“那您也该去搀扶着周姐姐。” 皇长孙笑道:“她身边有的是人伺候,我来陪着你们吧。”说着,他对欧阳暖道:“林妃房里的那幅观音图.是你作的吧?” 欧阳暖淡淡笑道:“不过是我一时兴起的涂鸦之作.上不得大雅之堂,请殿下莫要怪罪。”那幅含毒的观音图换下后.她特地重新绘了一幅送过来“难怪和原先的画法不一样。”肖衍微微一笑,脸上的神情很温和,“听闻你最擅长山水,我书房里也缺一幅画,不知道你可有时间来画一幅?”欧阳暖一愣,低声道:“殿下.我的画作实在上不得台面,听闻正妃最擅长的就是书画,不如....” 肖衍不以为然.只含笑道:“她的画多崇尚鲜艳辉煌的色彩.书房是清静的地方.牲她的画并不合适。” 欧阳暖淡淡道:“小女是外臣之女,若是赠画给您.恐引人流言蜚语。肖衍一怔.随即微笑注视她,“这叫什么话,你如今是姑母的女儿,就是我的表妹,便是送我一幅画,谁又能说什么闲话?你百般椎脱.是根本不想送吗?” 林元馨唯恐肖衍迁怒欧阳暖.忙道:“她哪里是不愿意.只是怕殿下嫌弃。”她推一推欧阳暖,“殿下肯青眼看待,你下次画一幅送来就是了,稍后我再于上题一首诗,这样谁也说不了什么话的。” 欧阳暖微微欠身.不卑不亢道:“小女已经是好久不作画了,恐污了殿下的眼睛。” 肖衍的脸色慢慢沉下来。 林元馨刚要打岔,那边太子妃却派人来传她,她心中担忧.只是不能在脸上表现出来,只能给了欧阳暖一个让她仔细些的眼神.快步去了。 不知不觉中,欧阳暖和肖衍已经落在了人群的最后。欧阳暖眉头一皱,不由自主加快了脚下的步子。 “欧阳暖,你在躲着我。”肖衍看似是有些漫不经心.眼睫之下,深邃的眸中却似有一簇极明亮的火光,无名的暗流静静刊过心底.荡起阵阵涟漪:“看来.你是想要另攀高枝。” 欧阳暖的心跳一下就乱了现律。 “殿下,不知您此言何意?”欧阳暖明明心中惊讶.却不得不压低了声音.敛了眉眼,脸上的表情淡淡的,宛若听不懂一样。 “我说过,我喜欢你.想娶你,可是你上一次却明确的拒绝了我。当时你曾经说过,是不想要让你表姐伤心.现在看来.只怕是别有缘故。”肖衍这话说的很严重.欧阳暖的面容笼罩上一层寒霜.并不作声。肖衍冷冷一笑,刚才和煦的笑容全都不见了:“这次的册封.明郡王出 了很大的力.你说说,他为什么要帮你呢?” “殿下.明郡王帮的人不是我,只是长公主而已.这完全是您的误会。“哦?是我的误会?”肖衍笑容冷淡,“重华从不多管闲事的。” “我与明郡王萍水相逢.他根本没有必要为我至此.的确是皇长孙殿下误会了。”话语到了最后.欧阳暖一字一字咬得极重。 “回答我,你究竟想要什么样的良人?”肖衍显然并不相信.却也不再继续刚才的话题,反而轻轻地问着,像是情人间的昵语,有说不出的暧昧。这时候,他们已经下了船,距离前面的人群越来越近。风拂起欧阳暖的发丝,肖衍清冷的眼忽然就带了几分极多情.却又极无情的颜色,摄人心魄:,.你如今是姑母的女儿.我这位表兄当然要关心一下你的终身大事,你不妨照实回答。” 欧阳暖垂下眼睛.慢慢道:“若是可以.我希望能嫁给一个合适的人。“合适的人?..肖衍的眼眸中闪过一丝难以琢磨的复杂神色.垂眼掩住眼底的漩涡.眉头轻皱,复又展开口 “对。,.欧阳暖微微一笑:“嫁给一个适意的人.受到亲友的祝福,过安稳的日子.这不是所有女子心中所求的吗?”上一辈子.她以为嫁给苏玉,楼便能有安稳幸福的生活.最终不过是笑话一场,这一辈子,她当然要精挑细选,找一门真正对彼此有利的婚姻。 “所谓合适.才是天底下最难的。”肖衍清隽的眉眼突然就黯了下来.神色中有着疑虑,他退后一步.不过瞬间,面色便恢复了平静:“我会为你好好留意的。”语毕.他径自走了。 就在这时候,欧阳暖突然发现,肖重华不知何时,竟然站在离他们不过数步之遥的地方,那极俊美的脸上.面色一片沉静。在阳光下,他整个人看起来有股沉稳安定的气质,犹如是一块泛着温润光泽的上好古玉.迷人却也不炫目,含蓄却不容忽视,无声地散发着独特的光彩。 看他那表情,应该是听到了她与皇长孙方才的误话。 欧阳暖满脸错愕.肖重华很是淡然地看了她一眼.像是别有深意,尔后,便笑着等她走过去。 欧阳暖心中暗暗叫苦,今天若非太子来了,被人团团包围的就会是皇长孙和肖重华.他们俩也就不会一个接一个来找自己麻烦。 “多谢郡王的相助。”欧阳暖不能躲避.只能径直走到他近处.含笑道。 肖重华面目平静,一派淡定从容的样子,黑黝的眸子平眺别处:“不必多礼。你应该感激的人是姑母。她一听说你有为难,立刻就赶进宫里去.很多事情,我不方便开口.她全都替你解决了.包括武国公府的婚事.也包括今天陛下的册封。” 欧阳暖当然明白大公主的好意,但肖重华同样伸出了援手,便简短地道:“不管如何,两位的恩情,欧阳暖铭记在心口” “姑母说过,你什么都想靠自己。”肖重华信步往前走去,却意味深长地回头看了她一眼,眉头稍稍一蹙,接着又不动声色地舒展开,只管继续往前走:“不过,靠自己不是逞强就行的。” 欧阳暖闻言.暗暗叹了一口气.她不是不想依靠别人,只是到了关键的时候.她最相信的人只有自己。 “这次的劫.的确已经解了,但不是我一个人解的。”肖重华瞥了她一眼,黑眸闪过幽暗的光芒,深沉得教人猜不出情绪”,或者说,表面是我解的.但实际上.另一个人功不可没。” 欧阳暖闻言,心里一跳,手心里全是汗,微微瑟缩了一下:“郡王在说什么,我却有点糊涂了。” “你如今已经是郡主,欧阳侍郎的把柄若是被人揭出来,虽不会对你造成实质性的伤害.却多少要引来些非议。”看着欧阳暖的表情.肖重华淡淡一笑:“某人花了不知多少力气,才将侍郎种下的毒刺拔出,我做的,也不过就是将最后的余毒清除罢了。” 欧阳暖听得懂这个”某人”指的是肖天烨,可肖重华也仅仅是淡淡一笑.丝毫不打算追究。她有些发怔.一时之间还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提起这件事。依照他的性格.便是知道了什么,也该是故作不知的。 “你如今是姑母的女儿,众人皆知大公主与太子来往密切.如此一来.所有人的目光都会盯着你,不论那人是否真心.你还是有所保留较为稳妥。”肖重华幽幽叹口气.那看似平静清逸的黑眸底,蕴藏着内敛的风采:“而且.以后若是有什么麻烦.尽可以去找姑母说.她现在是你的母亲.再也不是外人了。.. 欧阳暖怔怔地点点头,看着他那深沉的眉眼.突然一下就明白了他所有的意图。 他明知道肖天烨做的事,猜到自己必然和对方有所来往,却并不点破.一方面是在给自己留下一点余地.另一方面也是在间接提醒自己.不要与秦王世子过从甚密,免得招惹麻烦.还告诉她以后如果有麻烦完全不必通过肖天烨,仅仅是大公主就可以解决。他仿佛知道她的每一个想法.让她在他的面前有一种无所遁形的感觉,肖重华.他把人性的弱点拿捏得如此到位,真的是一个很可怕的男人。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和肖天晔有某种共同点。比如,他们都是她无法掌控的人..”.这就是她从未将他们两人列为考虑人选的重要原因,这一世,她需要的.是一个可以掌控在手心里的男人。 很显然,这两个人,都不是最佳选择。 肖天晔要的是她的心,为此不惜弹精竭虑费尽心思。而肖重华.她却完全不知道对方想要什么,从这一点上来说,他比肖天烨更可怕。欧阳暖想到这里.微微垂下眼睛.流苏耳环长长坠下成柔美的姿态.声音蒙上一层轻雾:“我明白。” 肖重华笑道:“我没有别的意思,你不必多心。京都这许多千金小姐,要说心思玲珑,没人能胜过你。只是木秀于林风必椎之.不论什么事,都要小心谨慎.尤其是你这段日子的风光太盛,容易招忌。” 欧阳暖心中一震,低首细细品味他这句话,心头的疏远渐渐淡去,反倒生出一丝因温情而生的涟漪.轻轻道:,.多谢郡王提醒。” 苑中的碧玉亭里.肖天烨和肖凌风在亭子里坐着饮酒。 “好了,别喝了。”肖凌风按住肖天桦拿酒的手,”宴上还有那么多人.你想要让别人看你的笑话?” 肖天桦仍是把酒取到了面前,自斟自饮。 好不容易见到她,她却没有半点高兴的样子,他知道,她是在怪他冷酷无情,甚至于在他碰到她的时候,他竟然发现她的身体微微颤拌.这让他领悟了一个现实,她怕他?!他第一次费尽心机的追求一个女子,本以为在她的心中,他多多少少会有一点的位置。没想到他与她之间.就这样被她一个动作打回了原形,做得那样决绝.不留一点余地。尽管不能置信.但这却是真的,虽然他后来用笑容掩饰了真心.却怎么也骗不过自己.那一刻心中受伤的感觉。 她竟然怕他!哪怕没有一句责怪.没有半个怒容,单只是她怕他这个事实.已经让他急怒交加。 肖天桦以手抚按胸。,内里隐隐作痛,他想告诉她,他只是为了让她安全而已。 即便再来一次,他也非要除掉那些人不可。肖天桦仰首倾尽杯中物。 肖凌风盯着他,目光里满是不解:“我搞不懂,你不过是不服这口气罢了.难不成真的看上她了?这种女子除了那张脸.到底有哪里好啊!京城里多的是才貌双全的大家闰秀.你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何必非要选这么一个人?” 肖天晔放下杯子,良久,神情似乎有些苦恼,“我也不明白,怎么就喜欢上她了。”他也问过自己为什么,始终找不出原因,也想不到答案,始终想不明白,只能用鬼迷心窍来解释。 “走夜路多了也会撞到鬼。”肖凌风笑,“还是个难缠的女鬼。”肖天桦点头,“我也是这样想。” 他是个心狠手辣的人,若是知道有今天,当初在猎场的时候,他一定毫不犹豫杀了她,绝除这个后患,也免得落到今天这样的地步。 喝完了酒,他趴在石桌上笑.眼底莹泽着一丝悲伤.“我心里有点害怕肖天烨外表十分风雅,看起来颇有些任性.行事手段却极为厉害,每走一步都是步步为营,更兼性情乖张让人摸不清深浅,就连秦王都有些忌惮他,往日里还从未见他如此失落过.肖凌风一愣.有点说不出话来。 “我怕自己再怎么努力,她都不会属于我。”肖天烨这样说.表情落寞。 肖凌风觉得心惊.他突然意识到,这个和自己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发生了变化,从前他杀人连眼睛都不眨一下.现在他却为了欧阳暖些微的抗拒而在这里失落...“.他已经不再是从前那个没有感情的秦王世子.他的一颗心已经完全失去,再也不属于他自己。 “秦王叔已经开始有所动静,他迟早会逼你成家立室。”肖凌风慢慢道.“你想清楚,欧阳暖的立场,你们是不可能在一起的。” 肖天桦丢了酒壶.突然站了起来.望着他冷笑:“我偏不信.这世上没什么是不可能的.只要我情愿.她点头.又有什么不可以?” 太子妃的寿宴有惊无险的过去了.欧阳暖回到府上,将消息告诉了李氏。 “你说什么?”李氏一下子愣在了那儿.隔了许久方才艰难地道,“你说陛下册封你为永安郡主?” 欧阳暖点了点头,心中对于李氏的反应着实有些没把握,一旁李姨娘的表情已经全变了.震惊、错愕,难以形容。 欧阳可虽然在极力压制,却已经控制不住,整张脸嫉妒的扭曲了起来。李氏的笑容一下子变得很深:“老天保佑.这真是天大的好事.从今往后有了郡主的名头.还怕将来没有好出路?暖儿啊,你这孩子果然是有福分的.不但能为家里排忧解难.将来还能提携你爹和你弟弟,太好了!当真是太好了!” 李氏的喜形于色让欧阳暖一愣,随即便明白过来。祖母只怕是将这个郡主的头衔,当成将来可以更进一步的阶梯了.只怕太过高兴,一时忘了自己的婚事再也不可能由着他们摆布。 她并不点破.一如往常地陪着李氏说了几句话,便回到了听暖阁.一天下来应付各色人等,她已经很累很累了。 欧阳爵却在听暖阁等着她,并且告诉了她一个意料之外却又在她预想之中的消息。 苏玉楼出事了。 会试过后.苏玉楼在京都大放光彩.一时之间成为豪门世家府上的常客.人人都道他有状元之相。在殿试之上.皇帝亲自测试诸位学子的才华,果真对苏玉楼大加赞赏,并钦点他为殿试头名。重生之高门嫡女最新章节 谁知这时候御史张九延却上奏,重重参了会试主考张四维一本.说他收受贿赂,贪赃舞弊。 一时满殿皆惊。 大历朝,每届三年一次的会试采取弥录滕封制,对所有考卷进行弥封,统一交给誊录官,再分给誊录生将试卷如实誊写一遍。誊写完毕.再由对读官交各位对读生负责校对誊录是否正确无误.最后转交阅卷官.才开始阅卷、评卷、弃取等其他环节。按照道理说是很难再出现作弊的情况,却有一名江南士子名唤罗同的.重金收买了主考张四维,与其约定,考试时的第一篇文章最后用“夫”字结尾:第二篇用“矣”字结尾;第三篇用“罢”字结尾;诗则用“莫邪”结尾。结果,张四维果真取中了这名考生为贡士,事发的时候,他还在殿试上被点为同进士出身.正是洋洋得意的时候,一下子被御史的这封奏章打进了地狱。 皇帝立刻召见内阁大臣、各部尚书等议处此事,经过查证,事情属实。皇帝勃然大怒.当朝判了张四维和罗同斩立决.并将判卷的考官七人就地免职。苏玉楼原本与此事无关.可不幸的是,他与这位叫罗同的考生是同乡,并且过从甚密,一时之间他的状元之位就十足引人怀疑了,虽然并无证据证明他与罗同一样贿胳了考官,可盛怒之下的皇帝还是革除了他的功名,并且勒令其永生不得参与科考。这样一来,苏玉楼踏入仕途的梦想,算是彻底断绝了。 欧阳暖听完这个消息,仿佛是怔了一瞬,随即唇边慢慢浮起一缕微笑。这世上,能把事情做的这样狠的人,也只有那个人了,偏偏他每次都能找到对手的弱点.该说他是毒辣好呢.还是敏锐呢… 让苏玉楼一辈子不能参加科考,比要了他的命还难受,而且这仅仅是个开始而已,依照肖天烨的性子.苏玉楼绝没有好果子吃。人家做完了初一.她得自己做十五才是锦上添花。欧阳暖站起身,微笑道:“红玉,咱们也该去梨香院看看妹妹了。” ——————题外话—————— 过渡章节,哇卡卡卡卡,世子和明郡王都很坏。 103 色胆包天的二小姐 才到梨香院门口,便听得呼号哭泣之声连绵不绝。 欧阳暖刚刚进了院子,芮妈妈就迎了上来.满面笑容道:“大小姐您来了,奴婢这就进去通报。” 欧阳暖面带笑容地拉住了她的手,道:“芮妈妈怎么如此客气,我是来妹妹的院子.哪里用得着通报,还是我和你一块儿进去吧。” 芮妈妈想要把手抽回来,欧阳暖却微笑着望向她,芮妈妈心里一突.低下头去:“是。” 芮妈妈在离开欧阳府之前.上上下下对夫人和二小姐都是赞不绝。.提起大小姐都像是没她这个人一样,不过短短两年,等她再回来,所有人对于欧阳暖和欧阳可的评价引好掉了个儿。要知道欧阳可这样的小姐.一出生就是人人艳羡的名门闺秀,可谓一帆风顺.在她的眼里,奴婢们和她完全就是两个世界的人,甚至根本不是人,所以她对身边人有种熟视无睹的漠然.不可能去主动关心了解他们的喜怒哀乐和所思所想。可是芮妈妈发现.出身比欧阳可更高贵的欧阳暖却不是这样的,她温和亲切,对人人都带笑脸,因此奴婢们对她的印象都很好。芮妈妈很明白,奴婢们虽然没有一言九鼎的力量.却是重要的消息来源,欧阳暖对下人赏赐起来毫不吝啬.配以她谦虚诚恳的态度,的确非常打动人心。她本来便是老太太身前的红人.出于跟红顶白的心态,她也是人人巴结的对象.如此很快便组建起一个很有效的情报网,只怕如今梨香院的一举一动都会在第一时间传入她的耳中。 芮妈妈在心惊之余,也只能暗自叹息。 进了屋子,却见到欧阳可面红耳赤,蓬乱着发髻,手里高高举着一把拂尘,一记一记狠狠打着地下跪着的夏雪。 旁边的丫头妈妈们跪了一地.低头垂手一个都不敢吭声。 打得兴起,她还恶狠狠道:“你成天在我跟前乱嚼舌根,什么苏公子再也不能振作了,这话是你配说的吗?!”话未说完,随手抓了一个青瓷花瓶用力砸在地上。 飞溅的碎瓷如雪花一般洁白.骤然炸了开来.四处飞射,引来一阵躲避.夏雪捂住脸,吓得痛哭起来。 “妹妹这是怎么了,发这么大的脾气?” 欧阳可猛地瞧见欧阳暖站在门口.一时也愣住了,讪讪的不知怎么才好,手里的拂尘拿着也不是,丢下也不是。 欧阳暖走上前去,从她手中拿下拂尘,低声劝着.”生气也就罢了.可千万别伤着自己的手。” 夏雪不敢抬头.只呜呜咽咽地抽泣.也不敢哭的很大声。 欧阳可看了一旁的芮妈妈一眼,然后勉强笑着行礼道:“多谢姐姐关怀.不过是丫头不懂事.我教训她而已。” 欧阳暖面上是一派惊讶的神色.指着地上的夏雪道:“这丫头向来休贴的.今天是犯了什么错.惹你这样生气?” 夏雪不过是将苏玉楼出事的消息告诉给欧阳可知道.随。说了一句这一回苏公子的前程怕是完了.欧阳可就大发雷霆.将芮妈妈平日里的教导全都忘光了,拉住夏雪就是一顿毒打。只是这话却不能让欧阳暖知道。欧阳可怯怯道:“她把姐姐送我的翡翠玉菩打碎了,我气急了才打了她两下。” 欧阳暖笑了笑.并不追根究底,只是亲自把夏雪拉起来.道:“好了.你主子是一时发怒才这样责罚你.快下去吧。” 夏雪讷讷地看了一眼欧阳可,对方冷冷一个眼刀子过去,夏雪一个激灵.道:“是。”说着,便偷偷擦干了眼泪,退了下去。 欧阳暖环视一眼表情各异的众人,道:“我今天只是来找妹妹说说话,你们把东西收拾了,也都下去吧。” 芮妈妈看着梨香院里的丫头妈妈们悄无声息地收拾了地上的碎片,一个接一个的走出去,心中更加惊讶.她万万想不到,这梨香院里头的丫头妈妈们这样听从欧阳暖的话.....怕不只是梨香院,短短的两年间,整个府里头的夫人留下的人全都被换了个干干净净。 欧阳可穿着鹅黄色的上衫.系一条月白色的长裙.耳边牲着的是长长的明月铠,看起来身姿婀娜,眉清目秀,只是发髻微微蓬乱,脸色还留着刚才暴怒后的红晕。她看着欧阳暖.引才那丝狠辣全都不见了.怯怯地露出一个笑容来。 丫头送来茶水和点心,欧阳可周到地陪在一旁,和欧阳暖说话。看她如今娇弱可爱的模样.旁人绝想不到她刚才打丫头会打的那么狠。 欧阳暖闲谈了几句话,仿佛无意之中提起了一件事:“妹妹,听李姨娘说.这两日太平侯张家的大夫人到咱们府上来过。” “太平侯张家?”欧阳可顿时一愣.不知道她为什么会主动提起这件事。芮妈妈紧紧盯着欧阳暖的脸,想要在她脸上看出点什么来,偏偏一无所获。 欧阳暖说了半句.端起茶来.方嬷嬷看着那边的主仆二人面上都露出吃惊的神色.笑道:“张大夫人跟湘王妃感情可是很要好的.听说半年前她替湘王家的二公子去崔家提亲,结果崔家没肯应,还把张大夫人奚落了一番呢。 “崔家?是给崔幽若姐姐说亲?”欧阳可迟疑地问。 “不是幽若.是她叔父的女儿崔幽兰,以前老太太做寿她也跟着来过的.只是不爱说话,你没注意到罢了。” 欧阳可的脑海里立刻浮现出一个瘦瘦小小、姿色平庸的女子来,脸上顿时露出惊讶的神情:“湘王怎么会越过幽若去向她求亲?再说那崔小姐十分平常,说话还有些结巴.父兄也不得力.有这样好的婚事应该高兴才对。听刚才毋嫉说的话,似乎还被拒绝了......这是怎么回事?” 欧阳暖微微一笑:“这是自然的.妹妹不知道,那湘王二公子身体不好……” “身体不好?”不管有什么毛病,成年后也终究是堂堂的郡王身份,怎么会被崔家那种人家拒绝?这无论如何都说不通啊。 “二小姐!奴婢听说湘王的二公子.是个不懂人事的........方姹瑭笑着道,一勇闲话家常的模样。 “这话怎么说?”欧阳可愣了一下。 “据奴婢所知,二公子是个痴呆儿,今年十五了,连如厕都不会自己脱裤子!” 欧阳可一愣,湘王二公子天牲愚钝.被管束着从不出门,这事她也有所耳闻,但不知道痴呆到这个地步。 “这怎么可能?”芮妈妈脱。道。 “芮妈妈,这可不是瞎说的.你出去打听打听.不少人都知道这事儿呢。”方毋嫉满脸笑容.一口笃定地道。 湘王的二公子一直是他的一块心病,因为是痴呆儿.门当户对的人家自然不肯将女儿嫁过去,花钱从平民百姓家买一个又怕丢了王府的面子,因此才想在寻常官宦人家寻一个不出众或是有点瑕疵的姑娘.谁知还是被崔家拒绝了。 “我明白了。”欧阳可恍然大悟”,崔家一定是听到什么风声,才拒绝了湘王,他们家也真大胆,若是一般人家就算不愿意也不敢轻易推拒啊.毕竟湘王那样的人家.....”, 欧阳暖的嘴角轻轻向上扬了扬:“妹妹说的不错.只是崔家到底是翰林府.多少还有些清贵之气,自然是不肯的,换了别人家可就不一定了。” “是啊,二小姐您是不知道.说起那位崔幽兰小姐的婚事.也是一波三折了,”方嬷嬷感叹地道.”大小姐说那崔家清贵.说到底也不过是嫌弃那湘王家的二公子是个傻子罢了。上次崔幽若小姐不是还向您抱怨说她表妹抢了她的婚事吗?” 欧阳可脸上的吃惊怎样都掩饰不住,什么时候京都里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她竟然一无所知,这么想着,就陪笑道:“方嬷嬷,你刚才说,崔幽兰抢了幽若姐姐的婚事.这怎么回事?” 欧阳暖脸色微微一沉,声音清冽冷澈地道:“嬷嬷,你糊涂了吗,有些话说说是无妨的,崔姐姐的事情怎么也能拿出来消遣!” 方嫉瑭连忙告罪,满脸的惶恐。重生之高门嫡女最新章节 “姐姐何必怪她?是我要听的,咱们姐妹之间,又有什么不能说的呢?”欧阳可笑道,满脸都是天真.只是这一抹天真.在欧阳暖看来却是极端可笑罢了。 谁在演戏给谁看.彼此心里头都明白。 欧阳暖长长的睫毛微微覆下.语气低沉中有些叹息:“说起来.崔姐姐也真是可怜,本来崔翰林为她许了宣城公朱家二房的三少爷,听说那位三少爷才识很好,人又温文尔雅,与崔姐姐十分匹配.这也是一门极好的亲事了。可惜上一回崔家饮宴的时候.崔姐姐因为要避讳就没有参加,崔幽兰借此机会接近那位朱三少爷,竟抢走了这门婚事。” “啊?”欧阳可的心一度跳得厉害.迟疑片剂,方问,”崔幽兰相貌才情都与她表姐相差很远,朱三公子既然出身名门又懂学识,怎么能被她诓骗呢?” 欧阳暖叹了一口气,却是不肯再说下去了。欧阳可对这件事情十分好奇.然而对方不肯说.她也无可奈何。 “对了,刚才姐姐说.张大夫人也上咱们府上来了?”欧阳可很快将整件事情想了一遍,随即想到了这一点,迅速和芮妈妈对视一眼,脸色都微微变了。 欧阳暖点点头,道:“是啊,和祖母说了好一会儿的话,还一起用了午膳。” 芮妈妈的脸色变得更难看了.欧阳家一共只有两个适龄的小姐.欧阳暖如今变成了郡主,这身价就大不一样了.李氏压根动不了她.那就只刺下欧阳可......若是以前.李氏恐怕还会犹豫.如今欧阳可没有娘护着.又踱了足,老太太恐怕巴不得把她推出去才好,哪里会顾得上新郎官是不是傻子!想到这里,她试探着看向欧阳暖:“大小姐.依您看,张大夫人来.会不会是旧事重提?” “旧事重提?”欧阳暖微微蹙眉.似乎很是惊讶的样子,”哎呀,难道你说的是婚事?这个么,我还从没往这上面想过。应该......不会吧。” 旁边的欧阳可眼睛里也露出了不敢置信的神情,她知道,欧阳暖没有必要说这样的谎,张大夫人的确是来过府上,至于来干什么,现在还用问吗? 欧阳暖明知道自己的话在对方心里翻起了波浪,脸上却半点也没有表露出来,只是微笑道:“妹妹放心好了,老太太这么疼爱你,绝不会将你许给那种傻子的。” 她这么说着,眼睛里却微微露出一丝笑意,令人颇费思量。 看到欧阳可脸色难看,欧阳暖似乎想起了什么,叹息道:“话说回来,身为女子,谈起嫁娶来,都是父母说了算数.姑娘家自己是做不得主的.便真是嫁给一个傻子,又能如何呢?好在湘王家门第高.嫁过去也不至于受什么委屈.....”, “姐姐说的什么话,若是要嫁人.门第我是不在意的,只是必定要拣一个绝好的人物.模样.才情,一伴也少不得。至于家资富厚.还在其次。”欧阳可很顺地接。说着,一说出来脸却红了,盯着欧阳暖生怕对方抓她的话柄。 欧阳暖像是没听懂她说什么,面色如常地道:“听妹妹的话,倒是想要嫁个才子?” 欧阳可脸色更红了,眼睛里头含着一丝试探:“姐姐,我如是嫁人,的确想要嫁一个才子。你想想,男子的见解一高,那琴瑟之间,必然不俗。我虽然才情不好.却是听见人家念文章的声音就很觉入耳,若是嫁给才子.他在灯下读书,我在旁边静听,这就是我的心愿了,那些个什么高门大户的公子.却未必是合心意的,我也瞧不上。” 这一点.倒跟前世一模一样。前生林氏不知道给欧阳可相看了多少人家,她却非看中一个低贱的商户之子.恐怕林氏也气得够呛。 欧阳暖笑起来.说:“原来妹妹喜欢书呆子,将来保不齐要做个状元夫人.可喜可贺。” 欧阳可被这一句话勾起心思,想到被夺了状元之位的苏玉楼,一时有点、恨欧阳暖说话太厉害.自己不知不觉被她绕进去了,便不吭声了。 这时候.红玉轻声提醒时候不早了.欧阳暖站起身道:“是.我也该回去了,妹妹早些安歇吧。” 欧阳可也跟着站起来,重新端起满脸笑容地把人送到门口。 回来之后她却沉了脸,对夏雪呵斥道:“快去打听一下张家大夫人来与老太太说了些什么!对了,还要问问那崔幽兰是怎么回事?!” 夏雪低头去了,芮妈妈忧心忡仲地望着欧阳暖离去的背影,心头总有一种说不出的奇怪,大小姐今天来.是为了提醒二小姐老太太有意将她许给一个傻子吗?她会这样好心?可若二小姐真的嫁给湘王二公子,这一辈子可都毁了,茵妈妈觉得.不管欧阳暖是出于什么用心,这件事都一定要弄清楚。 夏雪出去了两个时辰,欧阳可都在屋子里坐立不安地等待着。等到夏雪回来,她劈头就是一顿臭骂.好半天才被芮妈妈劝阻了.夏雪跪在地上,一点一点将打听到的消息告诉她。 “张大夫人在老太太屋子里说话,屏退了众人,谁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只知道那天中午老太太挺高兴,还特地留了张大夫人用午膳.用完午膳老太太亲自送她到门口。” “没用的东西!”说的都跟欧阳暖透露的消息差不多.但却没什么更有用的讥息了.”那崔小姐的事情又怎么说?” 夏雪道:“那位崔小姐装作身子不适.故意挥在朱三少爷面前.说她有病,心。疼.喘不过气,朱三少爷竟就当了真.好心将她扶起来.立刻就转身去找人来帮她。谁知别人来了以后.她却对众人说三少爷对她无礼,本来大家都不信.可她手里头却攥着三少爷的玉佩,还说如果朱家不肯上门提亲,她就要吊死在朱家大门口,让京都所有人都知道朱家是背信弃义、欺负弱女的人家!朱家三房之间斗的一向很厉害,总不能把这把柄给别人握在手里.朱家二夫人没法子.便将原本说给崔幽若的婚事硬是换给了崔幽兰。” “原来是这样.这崔幽兰实在是太没规矩了.这样没过门先惹了婆婆和丈夫的厌恶,将来还怎么立足!”芮妈妈冷冷地说。 欧阳可却喃喃道:“可她这样的女子若是不施展手段,怎么可能嫁得这么好!” “二小姐,您糊涂了,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事情!京都里头名门世家谁都是连着声气的.这位崔小姐这么干,将来是别想抬起头来做人啦!” “哼,只要能嫁给喜欢的人,纵然不能抬起头又如何,横竖又不是在一个家里吃饭的!”欧阳可平日里都很听芮妈妈的话,可是今天却出乎意料的固执,芮妈妈叹了口气,道:“二小姐.您先别着急呀.奴婢猜想大小姐不会那么好心来提醒你,肯定别有内情.您可别被她几句话一撺掇就上当了! 然而欧阳可却低着头不说话.夏雪偷偷瞧着她的神情.芮妈妈发觉了,狠狠瞪了她一眼.夏雪立刻低下头,悄悄出去了。 夏雪刚走到院子里,就听见芮妈妈透着窗子喊道:“夏雪.去厨房把二小姐的莲子羹端过来!” 夏雪匆匆忙忙地应了一声,快步出了院子。 一路出了梨香院,夏雪向厨房的方向走去.进了厨房便大声问道:“赵妈妈,二小姐的莲子羹呢?” 赵妈妈笑盈盈地回答:“原本要做的,可巧老太太临时吩咐下来要先炖上雪蛤粥,管灶火的婶子又告了假,这才耽搁了时辰.你先进来等一等吧。”说着,便将夏雪迎了进去。 原本在后头跟着夏雪的人影这才悄悄走了,夏雪从厨房里头探出个头来看了一眼.冷笑一声,转头对赵妈妈道:“你替我看着。” 赵妈妈笑道:“老奴晓得,姑娘放心吧。” 夏雪穿过厨房.从小侧门出去.直奔听暖阁而去。红玉早已在门口等着她,一路引入内室。 夏雪一进门.便盈盈向欧阳暖拜倒。 欧阳暖亲自将她搀扶起来:“伤得重吗?” 红玉拉起夏雪的衣袖道:“小姐您瞧,二小姐贵打夏雪不是头一回了,一有什么就拿她出气,打得身上都没块好肉了。” 夏雪的身上青一块紫一块,乍看之下触目惊心,欧阳暖眉心微微一动,冷笑道:“她越来越不像个样子了。”随即转头唤葛蒲.”去拿药来。” 夏雪眼睛里划过一丝痛恨.道:“奴婢一直跟着二小姐.常常挨她的打.有一回硬是把一根鸡毛掸子给打断了.与那些比起来.今天这些不算什么,奴婢都已经习惯了。” 欧阳暖叹了口气,这时候葛蒲从匣子里拿了药,给夏雪擦了.夏雪盯着欧阳暖,道:“大小姐,芮妈妈疑心大.刚才她还派人跟着奴婢到厨房.好在奴婢早有防范.否则被她发现,只怕要给大小姐惹来麻烦。” 芮妈妈的确很精明.欧阳暖微微沉吟,片刻后道:“日后仔细一些.不要露了行迹。” “是。”夏雪应了.随即道.”大小姐.奴婢瞧着今天二小姐像是心思活动了。” 欧阳暖并不如夏雪期待般欢喜,静了片刻.才道:“芮妈妈很精明,有她在梨香院.总是束手束脚的。” 夏雪笑道:“大小姐不必过分忧心,依奴婢看来,二小姐如今不过是想要借芮妈妈的计策出头,对她也未必就有多真心。” 方嫉毋挑眉轻轻冷笑一声,道:“大小姐,您为什么要提醒她张大夫人的事情呢,让老夫人促成这门婚事对您来说不是更好?” 欧阳暖眼中闪着奇异的光芒,摇头道:“可惜老太太没答应。” “没答应?这又是为什么?”方瑭瑭吃惊道。 欧阳暖微微一笑:“爹爹还指望着二舅舅在秦王跟前替他美言几句,所以才留着林氏的正妻之位.又怎么会上赶着把女儿嫁给一个傻子.他就不怕别人说他为了攀附权贵连女儿都能卖了吗?欧阳家还是要脸的,就算是卖.他也会卖得神不知鬼不觉,不会做亏本买卖。”她顿了顿,轻柔道,”夏雪.欧阳可的性子,若是没有芮妈妈在身旁提点,一定会闯祸的,你明白了吗?” 夏雪愣了愣.旋即明白过来,翘起嘴角道:“是.奴婢明白。” 三天后的一个早晨.夏雪一如往常给欧阳可梳头.欧阳可盯着镜子里花容月貌的自己.脸色却很不好,道:“你快帮我瞧瞧这头发里,怎么这般痒?是不是长了疙瘩?我怎么摸不到?” 夏雪压下心头的笑,用手拨开她的头发露出头皮,故作惊讶道:“哎呀,怎么会这样!” 芮妈妈昨儿个头皮痒了一夜.心里头很不舒坦,正皱着眉站在一旁指挥小丫头们送热水进来给欧阳可洗欲.这时候听见这一声,顿时恼了:“什么事情大惊小怪的!”她快步走过来,狠狠瞪了夏雪一眼.就往欧阳可头上瞧去.一看之下大为吃惊,随即狠狠给了夏雪一个巴掌:“让你服侍小姐的.你怎么服侍的?!小姐头上是怎么回事?这点小事都做不好,要你何用?” 夏雪捂着脸,不敢说话。欧阳可皱眉道:“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这么痒!” 芮妈妈忐忑道:“小姐.这是头虱啊!好端端的也没靠近那些个下等人.怎么就长了这个东西!” 头虱?欧阳可一愣,随即勃然大怒!女孩儿家染上头虱便极难根除,不但瘙痒难耐,原本乌黑的头发也会因为长了虱子而结满黄黄白白的虱卯子.要多恶心有多恶心!她的一头乌丝平时费尽心思精心养着.别人连碰一下她都舍不得.现在却生出这种东西,这样一来岂不是遭了大罪! 芮妈妈气急,又臂手给了夏雪一个巴掌道:“没用的东西,还不快去烧了热汤放草药给二小姐泡!”说完哄着欧阳可道.”小姐,您别太担心,多泡几次,再用蓖子梳头,便不会痒了。” 就在这时候,一旁伺候的小丫头却目瞪。呆地指着芮妈妈道:“妈妈.您的头上也有!” 芮妈妈一听,不敢置信地对着铜镜一瞧,头皮上竟然真的有不少的白色小点,她吓了一跳,顿时语塞。欧阳可猛地站了起来.面色青白交接:“妈妈.竟然是你!你怎么能把这样的脏东西带进来!还不快出去!” 芮妈妈压根不知道怎么回事,她在小姐房间里伺候.平日里自然很注重清洁,实在是想不出究竟是在哪里招惹了头虱。她又怎么会想到.夏雪在她的枕头上动了手脚呢? 欧阳可虽然看在芮妈妈是她乳娘的份上没有打骂.却也将芮妈妈赶到别的院子里去.表示如果她的头虱不除了.坚决不肯让她近身。如此一来.芮妈妈最少有十天半个月见不到欧阳可.她再三求情,欧阳可都坚持不听,没奈何,只能先收拾了包袱去别的院子安置,只等头虱除干净了再来房里伺候.临行前将所有丫头妈妈们狠狠骂了一通,要求他们院子里发生任何事情都要向她汇报,这才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夏雪看着她的背影,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入夜,曹府 曹荣自从舌头短了半截.说话变得含糊不清,又被肖天桦差点踩断了命根子,再加上被皇帝禁足.心中又惧又怕,便老老实实在家呆了一段日子。后来见一切风平浪静.皇帝也没有再追究的意思”心思便活络了起来。 自从他那处不听话开始.他就开始到处找法子治疗.不知请了多少名医吃了多少药.连宫中御医都请来了,这毛病还是不见好。可他还是不死心.一遍一遍又一遍地尝试。他不能在那些小妾面前失掉了尊严.所以他只能逼迫着林元柔来办这件事。 他感觉到了林元柔的那只手是在怎样掭搓着他那软弱的欲望.那么柔软而又冰冷的手把他弄得很疼,但他竭力忍着。他努力地鼓励自己想起往日里的雄风,他这样努力着,努力着。果真激情又缓缓到来.他不再颤抖.也不再觉得寒冷。然而就在他这样努力着,突然间地全泄了出来......连他自己都闻到了那颓败的气味,他知道他还是不行,他完了。 林元柔坐了起来,猛地推开了依然在那里抽搐不已的曹荣。她已经无法忍受日复一日的这种折磨,一下子变得脸色铁青:“你走开,别碰我!你是个废物。快滚!滚出去!以后再不许你弄脏我的床...” 林元柔的愤怒让曹荣觉得无地自容.他像是一条丧家犬一样的跑出门.对着站在墙角的小厮猛地踢了一脚! “爷.您别生气啊!爷.奴才帮您打听过了,有个法子能让您好起来。” 曹荣瞪大眼睛盯着这个叫桐木的小厮,对方满脸的真诚:“爷,奴才有个朋友是一位方士.他练的丹很有效.....您要不要试试看......” 曹荣恶狠狠地瞪着他,那目光像是在说如果没有效果就杀了你一样可怕.桐木的表情变得惶恐:“您放心.奴才绝不敢撒谎的.灵不灵.您试试就知道!” 曹荣点点头,过了片刻又含糊地道:“欧......阳.....”,他说的话,别人都听不明白.唯独这个善解人意的小厮很清楚.他立刻道:“主子放心,欧阳家那边的动静奴才一直都听着.要是那欧阳小姐出府.一定来禀报您。” 曹荣眼睛里满是仇恨,心情波荡起伏,久久难以平静,以至于他完全忽略了桐木眼睛里的冷芒,忽视了近在身边的危险..... 听暖阁 欧阳暖穿着浅绿色银纹百蝶穿花的上衫.一袭鹅黄绣白玉兰的长裙.头上一枝金誓子垂着细细几缕流苏.看起来清新雅致.十分闲适。她正斜绮在榻上看书.就听见红玉进来禀报道:“大小姐.夏雪传了消息来。” “你说。”欧阳暖手中的书翻过一页,头也不抬。 “二小姐趁着芮妈妈不在,命夏雪想法子送书信出府......” “哦?”欧阳暖抬眸,慢慢坐直身子,道.”送给苏玉楼?” “小姐猜得真准,二小姐接连送了三封信出去,都是要请苏公子见面的.可偏偏他就是不肯应承,完全的不理会呢!” 欧阳暖冷笑一声.道:“她还是不肯死心吧!” “是.她今天又写了第四封信要让夏雪传出去!只是依奴婢看来,把握却是不大得很,苏公子自从舞弊案后就十分沮丧.听说苏夫人有打算回江南去,这种时候他哪儿有心情儿女情长?” 欧阳暖听到这里,轻笑道:“他没有心情.岂不是浪费了妹妹的一片真心.咱们总是要想法子成全他们这一对有情人才是。你去告诉夏雪.让她再传给苏玉楼一个口讯,就说二小姐说的,她有心效仿鹅黄女英,只是不知道苏公子给不给这样的机会。” 红玉一愣,道:“小姐,这样说岂不是——” 欧阳暖凝望着窗纱外明灿灿的阳光,道:“嘴巴长在她的身上,她要作出什么许诺,与我都是无关的,你懂了吗?” 红玉明白过来,点了点头,接着道:“夏雪还说二小姐这一次约了初一,她是想要趁着和老太太一起去水月庵礼佛的机会与苏公子见面......” 欧阳暖笑道:“连老太太都敢糊弄,这丫头当真是色胆包天。” 红玉笑道:“二小姐是受了崔小姐的启发。” 欧阳暖微微含笑,”欧阳可恨我入骨,觉得我必定处处针对她.偏偏这段日子以来我一直没有行动,她才会有所松懈.叫咱们有迹可寻。”她冷笑道:“咱们就拿她的痴心来做一出好戏。” 红玉轻轻道:“小姐心里头可是已有了盘算?” “不错。”欧阳暖招手示意她到身前,耳语几句。 红玉听罢微笑:“果然好计,咱们就等着让那些人自食恶果吧。” ——————题外话—————— 把坏人扎堆的解决掉.就这样,嗯。 104 送命的阎王来了 上香的前一天.欧阳暖伤了脚。 方嬷嬷派人回了老太太。李氏听说欧阳暖受了伤,连忙请了大夫看过,开了活血化瘀的药油。 大夫走后,李氏坐在床边看着欧阳暖高高肿起的脚踝.满脸都是怜爱之色,叹。气道:”好好的,怎么葳了脚。”转头又生气地责备方嬷嬷和红玉,等人:”你们是怎么伺候的!” 一众丫头妈妈闻言跪了下来.磕头道:”请老太太责罚。” 欧阳暖连忙道:”不关她们的事,是我在花园里走的时候不小心。” 老太太皱眉:”你平日里都很谨慎的.怎么没事还能把脚踝葳了,唉.千万不要留下什么毛病,跟你妹妹似的就糟了......” “祖母.不会的.大夫不是说了吗.只是轻微扭伤。”欧阳暖笑着宽慰道。 李姨娘也笑着说:”是啊.郡主福气大.不过是一点小伤,肯定不碍事的,老太太您就放心吧。”她改。改的很顺,欧阳暖抬头笑着看了她一眼。 不论她们怎么说,李氏的脸色还是很不好看。 “祖母,您别怪姐姐,是我突然叫她,才害她摔下台阶的。”欧阳爵穿一身丝质蓝袍,腰带上悬着七宝小刀、流苏缨穗等杂珍.乌黑的头发泛着光亮,象牙般的面庞染上淡淡红晕.一双明亮的眼睛仿佛含水的星星.他继承了父母出众的相貌,不笑的时候看起来脸上也是带着笑容的。 老太太舍不得责备孙子,却也不能一句话不说,便嗔道:”你呀,这么大了还跟你姐姐闹!好在这一回没掉出毛病,要是真的有事,看你怎么赔大公主一个女儿!”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是很酸的.欧阳暖成为了郡主,要严格说起来,没有封号的自己见到她也应当行礼,好在欧阳暖从未计较过这个,平日里该是如何现在还是如何,才叫她心里那股酸水没有翻出天去,但这。酸气没地方出,总还是三不五时翻搅一下。 欧阳暖笑道:”祖母说笑了.爵儿年纪还小,顽皮一点我又怎么不能体谅呢?” 李氏笑道:”你呀,就惯着他吧!还不知道将来要把他惯成什么样子! “又责备孙子:”从今往后再不可这么莽撞!.. 欧阳爵低头道:”祖母说的是,全是孙儿的错,以后再不会了。” 李氏松了。气似地点点头,道:”暖儿今天受了惊.明儿就别跟着去上香了,在家好好歇着吧。” “是,多谢祖母体恤。”欧阳暖柔顺地回答。重生之高门嫡女最新章节 看着李氏被众人簇拥着走出去,欧阳爵忍不住笑了起来。 欧阳暖瞪了他一眼,他半点也不害怕,快步走过来趴在床边.嘴角高高翘起:”姐姐,这样一来你就不必去上香了。” 欧阳暖微微一笑,道:”话是测芹.只是连累了你好端端地挨骂。” 欧阳爵笑得眼睛亮晶晶的.”我没关系的!但是姐.你装一装就好了.干嘛真的要扭伤自己呢?这一扭伤总要养个七八天啊!多难受!;, 方嬷嬷在一旁笑道:”大少爷,上香的日子是不能随便更改的.若是大小姐说不去,就是对神灵不敬!你没看老太太特意请了她信得过的大夫来吗?你当她是好糊弄的?” 欧阳爵摇摇头.笑道:”姐姐做事真的是太谨慎了.现在你都是郡主了,她们还能拿你怎么样?” 欧阳暖轻轻笑了笑,道:”郡主的身份的确很高,可我毕竟出身欧阳府中.若是传出去叫人以为我数典忘本.和祖母不睦,对咱们也没有好处。” 欧阳爵点点头,关切道:”那姐姐这伤还痛吗?” “不要紧,只是轻微的扭了一下.刚刚擦了一次药油.一点也不痛了。”实际上伤。还是有些隐隐作痛的,欧阳暖怕欧阳爵担心,便这样回答。”明天你还要去学堂,早些回去休息吧。” 欧阳爵顺从地点点头,站起来向外头走了几步,又突然站住.回头对欧阳暖道:”姐,还有一件事很奇怪,最近咱们门口多了几个生面孔,每次看见人就躲,有一次我差点抓住了一个,可惜被他溜掉了。照我看不知道是什么人派来来盯梢的,你若是出门,可千万要小心。” 欧阳暖闻言,眼睛里闪过一丝冷芒.脸上只是笑着道:”我如今伤了脚,好些日子都不会出门的,你放心吧。” 欧阳爵这才放心地离开,红玉看了他的背影一眼,担心地对着欧阳暖道:”大小姐,大少爷说的很有道理,您看是不是派人去查一查.....”; 欧阳暖冷笑一声:”不必查我也知道是谁来找麻烦。你想想看.曹荣吃了那么多苦头,却碍于我如今的身份不敢发作.压抑得很了总是要找人出气的。红玉.从今天开始,多派人保护在爵儿身边吧。” “大少爷那里不是有您重金请来的护卫么,他如今又很小心.暂时不会有什么问题的。倒是咱们该早有防范呢!”红玉还是不放心。 曹荣既然不肯放手,她自然要送他一份大礼的,只是吞不吞的下,还要看他自己的本事了.想到这里,欧阳暖的唇轻轻弯了起来,仿佛是一朵蘑蕾微微绽开.含着一丝冷意。 已是入夜时分,天刚下了一场细雨,欧阳暖因晚膳没有出去用,所以并未如何梳妆.发上只戴了一根晶莹的梅花簪.几缕散发落在额前.划下淡色阴影,更衬的眉目宛然。 湖色里帐挽起一半.另一半隐隐如涟漪垂下,她斜绮在床头看书,红玉、守在灯下做针线,屋子里隐约听到廊下水珠落下的声音.十分静谧。 肖天桦从老路翻墙进来,一路避过巡夜的丫鬟妈妈们.悄悄潜入了听暖阁.他的眼角若有若无的往院子一角扫去,就一眼见一个丫头蹲着煽炉子.浓浓一股药香。 肖天桦一愣,便快步绕到欧阳暖屋子的后面,轻轻敲了敲她的窗户。 欧阳暖听到窗棂咯咯有声,不由自主皱起了眉,红玉显然也听见了,吓了一大跳。欧阳暖示意红玉上去开窗子.随即就看到肖天烨跳了进来,他宝石般璀璨的双眸中有熠熠的光芒.使得昏昏的屋内一瞬间亮了起来。 这一刻.欧阳暖只觉得天地间寂静无声,时光都仿佛静如止水.只有他脸上的一缕笑,才是鲜活的,她微微一怔,随后笑了。 “敢情世子把我这里当做集市,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欧阳暖一双明眸乍看嗔怒,细看却微微含笑。 红玉低头一瞧,许是因为下过雨的缘故,肖天晔的靴子湿了.在地上兀自滴水,他却像是没感觉到一样.对欧阳暖问道:”出什么事了?” 欧阳暖一愣,随即用薄被蒙住了脚.皱眉道:”没事,只是扭了脚踝。 肖天烨双目炯炯一闪,随即有些手足无措的紧张,快步走过去,上前抓住她的肩肿.一字字焦急道:”到底是怎么了?” “快放手!你怎敢如此无礼!”欧阳暖没料到他突然上来,只得狠狠瞪住他,双目仿佛有火喷出,一伸手狠狠椎上去.他猝不及防,轻轻倒退一步.不由得失笑:”这么凶悍,看来是没事了。” 红玉立刻走过去挡在欧阳暖面前.冷声道:”请世子退出去!” 肖天哗一愣.随即盯着红玉瞧,表情似笑非笑:”一个小小的丫头也敢拦在我面前?” 红玉垂下头去,身子微微发抖,却是半步也不肯退让,屋子里一时之间陷入僵持的状态。 末了,肖天晔突然笑了,摊手道:”我没有恶意,不必这样紧张,既然不给我看,我出去便是了。”说着,作势要转身,红玉这才微微松了。气.谁知肖天晔旋即一个箭步绕过她猛地掀开了薄被,顿时吃了一惊:”脚踝怎么肿成这样?”还不等欧阳暖回答,他快速取出随身所带的药膏.关切道:”我随身带着的也就是这些药了,将就着用吧。我明日再送好的伤药来。” 欧阳暖一愣,倒忘了生气.看着那瓷瓶有些奇怪道:”你身上怎么随身带这个?” “想我死的人太多了,不得不防着点。”肖天烨微微皱眉,但仍是笑着道。 “你这是金疮药,治皮外伤,我却是扭伤.不合用的,你拿回去巴“欧阳暖却不去取那药瓶,只这样道。 肖天桦笑得可爱:”不碍事的,这瓶子里的药是宫内珍藏.有活血化痰的强效,总比你们府上大夫开的药好些。” 欧阳暖看他坚持,也就不再拒绝.温言向他道:”你在内室说话多有不便.请出去稍候片刻,我收拾一下,再出去与你说话。” 肖天桦灿烂一笑.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有一点点顽皮的孩子气,道:”好,我在外面等你。” 看他走出去,欧阳暖才松了。气.看到红玉额头上满是冷汗.不由笑道:”怎么了?” 红玉深深吐出一。气来:”小姐,您别看这位世子对您笑嘻嘻的,奴婢总觉得他好可怕。” 欧阳暖想一想.蓦地想起与肖天烨初见时.他因恼怒而要杀了自己姐弟的情景,不觉侧头含笑:”不必怕.没关系的。” 红玉为欧阳暖重新换了月白色菱形花纹上衣,浅紫色柔绢曳地长裙,又重新挽了发髻,扶正了白玉答子,小心翼翼地替她穿了绣鞋,才扶着她走出来 欧阳暖的脚一落地,就是一阵剧痛.她却强忍着没有露出痛苦的表情.一步步走出去,仪态自然地在桌前坐下.看向在随意地靠在美人榻上的肖天烨:”让您久等了。” 肖天烨看着欧阳暖,莞尔一笑:”你不必去梳妆打扮,在我面前,随意一点就好。” 欧阳暖一愣,随即笑了:”礼数总是不可废的。” 肖天晔挑眉:”我半夜翻墙而入.也不算什么正经客人,是不是?所以你也别太勉强自己,怎么舒服就怎么来好了。明明脚很痛.这样忍着不难受吗?” 欧阳暖轻轻慨叹道:”世子若是没突然来访.我又何必累着自己。” 肖天晔哂笑:”如此说来,倒全是我的错了。你怎么不说你顾虑太多,什么都放不下。”他看着欧阳暖,心头有一种细微不可知的脉脉温情悄悄而生,”但你若真是那种什么都不顾虑的人,当初只怕就会杀了我。严格说起来,还要谢谢当初你救了我一命.并没有把我丢着等无” 欧阳暖想到当时肖天烨心疾发作的模样.微微一笑”,其实当日,我是很想这样做的.只不过碍于身份而已。”她凝神想一想,”现在还是有点后悔的。” 肖天晔缓缓露出一抹温柔的笑意.仿佛是拆穿了别人心事的小孩子.那笑意里带了一点羞涩,又有一点促狭.如涟漪般在他好看的唇角轻轻荡漾开来,眼神明亮.”后悔也晚了。” 他凝视着她的双眸,眼睛闪闪发亮。俊美脸孔上的感情,如清明的郎月.清澈地照到她心上.投下一丝光亮的影子。 那目光看的欧阳暖情不自禁想要低下去,稍稍顿了顿,她泠然道:”世子今天晚上突然到访,有什么急事吧。” 肖天桦”嗤”地一笑,道:”你就是煞风景.也罢.今天本来就是有正经事找你。明天你要去水月庵上香吧?” 欧阳暖听着,眉头微微挑起.唇畔带了点笑意.静静听他说下去。 “曹夫人与那水月庵的主持交好.曹荣要想在那里埋伏是十分容易的。”肖天晔简短道”.若是换了旁人.如今你有了郡主的尊位,他就该夹起尾巴做人,怕你找他麻烦才是真的,可偏偏这家伙是个蠢东西,上回那件事.他记恨在你身上,心心念念想要向你报复,这一回可算找到机会了。” 欧阳暖低头,神情反而平静:”世子这样笃定,是在曹家安排了人吗? “没错,那人传回消息说,曹荣打听到你明天要去水月庵.预备在那里动手。”肖天哗皱起眉头。 欧阳暖点点头.道:”这样才好。”与她预料的一丝不差。 “你又在打什么鬼主意?”肖天桦微微挑起飞扬的眉毛.有些捉摸不透她的想法。 “多谢世子特地前来提醒的好意.只可惜,明天我是去不成了。”欧阳暖垂下眼睛看了一眼。 “不去?”肖天晔的目光也随之落在她的脚上.旋即抬掌而笑:”好,如此甚好。” “世子的人在曹荣身边.仅仅是监视他吗?”突如其来的,欧阳暖问了这一句,目光凝视着肖天烨。 “果然瞒不住你,没错,我还安排曹荣服用了金丹,短期看是能重拾闺房之乐,早晚有一天.....他会爆阳而死。”肖天烨的语气肯定而随和,红玉,在旁边听得胆战心惊.只觉得这位世子外表俊俏,内里实在是可怕得很,不动声色之间就让人没了命。 欧阳暖的笑颜在幽暗的瞬间闪亮起来,好似珍殊淡淡的辉芒流转:”这样刁钻的法子,也只有世子想得出。” “如果是寻常毒药,不是太便宜他了吗,对付色胆包天的人,就是要以毒攻毒才好。”肖天烨笑道。 红玉看着小姐与这位世子爷这样舒畅自然地说话,心中越发惶惑,不明白向来温和的小姐怎么会和这种可怕的魔王打交道。可是烛光之中看着他们二人,竟隐隐有一丝古怪的和谐气氛,仿佛天生就该如此一般。 良久,欧阳暖拂一拂鬓角落下的发丝,低低道:”这样一来,这棋就盘活了。” 红玉听不懂小姐说的这句话.正自疑惑得很.却看到肖天桦的唇畔绽放出一丝了然的笑容,心中便更加奇怪了...... 第二天一早.欧阳可听说欧阳暖脚受伤了不能成行.差一点控制不住喜形于色,她的计划正是要人越少越好.多个心思细腻的欧阳暖于她而言总是麻烦的,所以她精心装扮了.跟着李氏上了马车,一路轻车简从出了欧阳府。 到了水月庵.李氏同欧阳暖才一下马车,那庵里面的主持寂听便满面笑容的迎接出来,身后又随着两个小徒弟。李氏客气地与她说了两句,寂听又望着欧阳可笑道:”啧啧,老夫人真有福气,这一位小姐真是跟菩萨跟前的玉女一样俊俏呢!” 欧阳可自从踱足后就足不出户,外头人寻常见不到她,也就渐渐将她遗忘了。所以寂听此刻以为.眼前娇滴滴的欧阳可便是传说中欧阳家大小姐欧阳暖。 李氏笑道:”不敢当的,师偻快不要这样说。”一边说着,一边人前呼后拥地进了庵门.转过弥勒佛盒子背后.便是长长的一条百道,中间鹅卯石砌成的路.路旁用竹枝子编作短篱.一块一块的拦着.里面种满了桃杏丛村,脚下苍苔微润,园中粉蝶乱飞,甚至还养了两只仙鹤.看起来颇有几分世外桃源的意思。 与宁国庵的雄伟比起来,水月庵不过是座小庵,只是宁国庵距离京都太远,相比而言不少达官贵人还是愿意来水月庵,故而这里的香火十分旺盛。 欧阳可一路扶着李氏,十足孝顺的模样。一时百道走尽,走上了台阶.那佛殿上香烛齐明,还有几个尼姑.披着袈裟.撞钟擂鼓。 李氏便也端庄裣衽,在佛前认真拜过了.又命欧阳可行礼。拜完佛,李氏便如同往常一样预备去禅房听寂听讲经,吩咐欧阳可去厢房等候.还特地关照不许乱走,并派两个丫头陪着她。 禅房里,寂听和李氏说了两句话,便站起来说:”老太太今天要留下用膳.我得亲自去厨房里吩咐他们,准备几样可。的素斋。”李氏就是喜欢别人把她高高供着.这样一听也就笑着点点头。寂听便走了出去,却不是去厨房.而是悄悄的喊过一个最亲近的小徒弟说:”你去把欧阳小姐引到后院厢房去。” 小尼姑灵妙应了一声.快步去了。 欧阳可在庵内信步地走,走到一棵老楞村面前时,仿佛随意地往头上一摸.突然惊呼道:”我的金管呢?怎么不见了?” 被李氏派来跟着欧阳可的玉蓉和玉梅对视一眼.玉梅笑道:”二小姐丢了暂子?在哪儿丢了?” “哎呀.我也不知道,许是在下马车的地方丢了呢!这可怎么办呢.这金菩还是祖母赐给我的,要是找不着......”欧阳可脸上露出焦急的神色,满脸忐忑地看着两人:”夏雪是个笨手笨脚的,要不然,请二位姐姐帮我顺着来路找一找吧!” 玉蓉脸上露出一丝迟疑,显然很是不安:”可是老太太吩咐过,让奴婢们寸步不离地跟着小姐的……” 欧阳可笑道:”怎么会呢?是我请你们帮忙的,祖母知道也不会怪罪。更何况这里是尼姑庵,又没有外人,怕什么呢?你们快去吧。” 玉蓉还要说什么.玉梅却悄悄扯了扯她的袖子,玉蓉一愣.就听到玉梅笑道:”既然如此.奴婢们就顺着来时的路寻回去.二小姐可千万不要乱跑,奴婢们去去就回。”说着.便拉着玉蓉一道走了。 欧阳可见她们都离去,这才掩饰不住脸上焦急的神色,心不在焉地四处张望,她身后的夏雪低下头,悄悄掩住了唇畔的一丝冷笑。 欧阳可正在着急.突然听见身后的脚步声,顿时一喜回过头来,却看到灵妙满头是汗的追上来:”欧阳小姐!” 欧阳可心中不耐的很.脸上却还是笑吟吟地:”怎么了小师博,有什么事吗?” 灵妙眼睛珠子转了转,笑道:”住持怕您不认识路.让我带着小姐去后院厢房里头歇息。” 后院厢房?欧阳可一愣,随即问道:”一般客人都会去那里等候歇息吗?” 灵妙笑道:”水月庵一般客人是进不来的.进来的都是女客呢.小姐放心好了。” 欧阳可却不是这样想,她想到苏玉楼自然会有法子进来,只是他毕竟是男宾,不好大摇大摆在水月庵中出现,要是已经来了,人一定就在厢房。这样一想,脸上便带出笑容道:”那就请小师偻带路吧。” 灵妙引着欧阳可入了后院,只见院子里一排整齐的厢房.却是十分安静.仿佛一个人都没有,灵妙把她引进院子,便指着其中一间道:”小姐请进去吧,里头自然有人伺候茶水。师父待会儿还要找小尼.小尼便先去了。” 欧阳可。中胡乱应了.竟没注意到灵妙眼中奇妙的神情。 这水月庵表面看来道貌岸然,实际上藏污纳垢,尤其是这住持最是贪财好利,手底下的尼姑们便也有样学样。曹荣可以收买寂听.欧阳暖自然可以让灵妙效忠于她,不过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罢了。 “你在外面等着!”欧阳可看到屋子里人影一闪,顿时压抑不住心头喜悦.对夏雪吩咐道。 “是。”夏雪低头应道,便老老实实守在院子里。 欧阳可此刻眼前心里都只有苏玉楼一个人!她快步进了屋子.刚一进去.就被一个人猛地抱住了!欧阳可心头狂喜,抬起头一看却傻眼了,眼前哪里是俊美绝伦的苏玉楼.分明是表姐的丈夫曹荣!曹荣也愣住了!他以为进来的人是欧阳暖,却没想到竟然是别人! 林元柔出嫁那一天,欧阳可曾经隔着纱帘看过这位新郎官,当时还为表姐嫁了这么个人惋惜.谁知此刻就被他抱个满怀.顿时想也不想就要尖叫起来!曹荣一把捂住她的嘴巴.狠狠给了她一个巴掌!他本以为寂听那老尼姑骗他,可后来突然想起,欧阳暖曾经和他说过.她有个美貌绝伦的妹妹.这么说,今天来的所谓欧阳小姐就是她了!他恶狠狠地盯着欧阳可.心道这长相哪里说得上美貌绝伦.也就是个清粥小菜!然而他眼前突然闪现欧阳暖那清丽脱俗的脸,一股仇恨和愤怒的火焰从心头升起,他喘着粗气.脸上的肌肉扭曲着扑了上去。一个声音在他心头响起:”欧阳家没一个好东西,谁来都一样。” 李氏在禅房听寂听讲了一上午的经文.到了中午饥肠辘辕.便准备去用膳,派张妈妈出去寻欧阳可来。 此刻,欧阳可方才失魂落魄的走出厢房,看见夏雪还守在门口,顿时脸色青白交加,不问青红皂白上去就是一个巴掌,打得夏雪一个趔趄:”没用的东西!” 夏雪立刻低下头.声音惶恐地道:”小姐.您这是怎么了?” “你...你刚才就没听到什么.....”; 夏雪惊讶道:”小姐不是在里面歇息吗.奴婢什么也没听到。” 欧阳可突然失声痛哭起来。 猛听院子外面的门,哗剥一声.玉梅突然走进来,满头是汗的模样,望着欧阳可说道:”这院子里的尼姑也太不懂事了.如何引着二小姐到这里来也不告诉一声。老太太此时急得不得了,遍处找寻,幸亏奴婢刚才瞧见那小、尼姑,才知道小姐在这里!二小姐真是把奴婢吓死了.快快随奴婢回去吧!欧阳可见是玉梅,顿时吓得手足无措,整个人几乎是被玉梅椎着走。 进了禅房.李氏皱起眉头盯着她.问道:”哪里去了?” 欧阳可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眼睛里满是惊慌。玉梅笑道:”老太太不必着急,二小姐是去了厢房歇息。” 李氏点点头,冷哼一声,也不再追问。 当天回到梨香院.欧阳可失魂落魄.面如白蜻,整个人都跟丢了心魂一样。夏雪心知肚明.却故作不知的样子.正好芮妈妈不放心.又跑过来看望欧阳可,拉着丫头妈妈们问长问短,一听欧阳可病了,立刻顾不得避忌进了屋子,摸着欧阳可的头.也不发热。握她的手却是冰冷的,芮妈妈一惊:”二小姐,您这是怎么了?” 欧阳可不言不语.睁着两眼.望了一望芮妈妈,忽然哇的一声哭出来.悲悲切切地说了一句:”完了,全都完了!”说过这话.便又嚎啕大哭。 芮妈妈疑心大起.可偏偏不管她怎么问.欧阳可死活不肯说缘由.正在僵持着,却听见丫头禀报说欧阳暖来了.芮妈妈咬牙,顿时上去把欧阳可脸上的泪水擦干了,急切道:”送命的阎王来了,小姐不管有什么委屈,都不许在大小姐跟前露出来啊!” 欧阳暖走得很慢,因为她的脚踝还带着伤.虽然抹了肖天烨送来的药.伤已经好了大半.只是在别人面前.她还是走得很辛苦。一进门,方嬷嬷就笑道:”二小姐.大小姐听说您身子不舒服,非要亲自来看望您呢!” 欧阳可急急忙忙擦掉了眼泪.站起来道:”姐姐......” 欧阳暖在椅子上坐下来,看了一眼欧阳可.见到她双目呆滞无神,眼圈红红的,满面都是惨白.半点也不见以往骄纵刁蛮的样子.不由暗地里冷笑,脸上却关切道:”妹妹怎么了.好好地去上香.怎么就身子不适呢?” 欧阳可哪里敢说什么,明明心中恨透了欧阳暖,却生怕她瞧出端倪来.脸上只能强笑:”只是受了风.休息一下就好了。” 欧阳暖抿嘴一笑,道:”那就好。妹妹回来的晚.不曾碰着苏老爷和苏夫人.他们可是一直坐到刚刚才走的呢。” “苏家人?”欧阳可心头一跳,控制不住地问道:”怎么会?!祖母不在家,娘也.....”她说到一半儿.就不再往下说了,林氏已经被软禁起来,苏夫人来找谁?又怎么会坐到刚才? 欧阳暖却是不着急的模样,捧起茶盏喝了一。,才慢悠悠地道:”他们知道爹爹和京兆尹周大人交好.是特地来找爹求情的.想要请爹爹帮忙疏通,救下苏公子。” “苏公子?!”欧阳可一下子瞪目结舌,顾不得对欧阳暖的强烈憎恨. 颤声道”,苏公子怎么了?” 芮妈妈一看欧阳可这副被人牵着走的样子.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她一眼.可惜欧阳可完全不理会,只瞪大眼睛盯着欧阳暖。 欧阳暖等的就是这一问,她故作神秘地叹息,说:”妹妹不知道,苏公子真是可怜呀。” “到底怎么回事?”欧阳可心里十分紧张.急得脸都红了,却看到欧阳暖一脸的似笑非笑,顿时察觉了自己失态,跑到一旁端起茶几上的一盏凉茶.一仰脖喝了下去.这才定下心来.鼓起勇气问道。 “哎...”欧阳暖的声音里十分的惋惜,”我真从来没听说过这种可怕的事情,苏公子在京都一家客栈的房间里被人捉住,官差在他客房的床底下发现了一具女尸.据说呀,那女子是一家青楼里的歌姬。” 歌姬是欧阳暖一早安排好的,是一家青楼里面得急病而死的年轻女子.只要忤作验尸后自然知道歌姬的死和苏玉楼无关,只可惜纵然是无关,苏玉、楼也不可能全身而退.京兆尹定要敲苏家一笔.轻易不会让他出来。 红玉低垂着头不说话.其实心中却很奇怪,他们费尽心思才找到了女尸.原有一具被酒客谋杀的,欧阳暖却不肯用.偏偏留下了那个得病而死的.这样一来.苏玉楼岂不是总会被放出来?只是欧阳暖不说.红玉也猜不出她心中究竟在想些什么。 “你胡说!”欧阳可如遭雷击,眉毛直竖起来,眸子射出怕人的寒光。 芮妈妈一把上去抓住欧阳可的手.强迫她冷静下来,欧阳可大怒,把茵妈妈一椎,芮妈妈踉踉跄跄倒退几步.抬眼见欧阳暖正冷笑着望向自己,心头一个激灵,赶紧跪倒。欧阳可眼睛冒火,直逼到欧阳暖跟前.就在这时候.葛蒲却挡在了欧阳暖面前.道:”二小姐.您这是要干什么!” 欧阳可脸色铁青地喊道:”欧阳暖,你撤谎!” 欧阳暖微微一笑:”我何必撒这种谎.苏家可与我们家没什么关系,爹爹用晚膳的时候还只当是个笑话.说给咱们解闷的,没承想妹妹生这么大的气....如今京兆尹大人因为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发生这种事并不光彩,所以没有声张.只把苏公子拘起来悄悄地调查。妹妹千万别生气。怪我心直。快,藏不住事儿.你就别再问了吧...” 一一一一一一题外话一一一一一一 “欧阳暖和秦王世子.果然很渣么.摸下巴.... 105 迫在眉睫的婚事 “不可能!”...”;欧阳可眼睛发直.脸色非常可怕。 欧阳暖看着眼前的欧阳可,仿佛看到当年那个拼命哀求丈夫的悲戚女子......当初她有多痛,今天就要欧阳可有多痛,不.她要她更痛上一百倍、一千倍!真正尝到什么叫心如刀害、肝肠寸断!她心头冷笑.眉尖亦衔了隐忍的恨意,脸上的笑容却异常温柔:“是不是真的.妹妹一问爹爹便知道了。 欧阳可不等她说完.已经冲了出去,踱足在心急之下越发衬得十分明显。芮妈妈惊恐地抬眸望着,正要爬起来追出去,却听到一声冷冷的呵斥:“跪下!” 芮妈妈挺起腰杆,扬起眉头.倏忽冷笑:“大小姐,奴婢到底是梨香院 的人,还轮不到您来使唤我吧!” 欧阳暖淡淡道:“我怎么敢使唤妈妈您呢?只不过有一句话要说而已。彤儿真的很乖巧.这么可爱的女孩子.将来该有个好出路.芮妈妈.你说是不是?” 一听这话,芮妈妈登时心中剧震.彤儿是她最小的女儿,也是她最爱的 孩子,脑海中已转过无数念头.最终僻首道:“请大小姐饶恕。” 欧阳暖站起身.慢慢走了出去,这一次.她没有要任何人的搀扶。曳地长裙如浮云轻轻拂过蒙尘的地面,踏着满地的轻浅月华徐徐下了台阶。 很多年前,她曾经把欧阳可当做亲妹妹,发自真心的疼爱她。但凡自己有的,绝不会少了可儿那一份。哪怕自己只有一份.欧阳可想要.也会毫不犹豫送给她。那时候.她是真的以为,有这样乖巧可爱的妹妹,有这样温柔体贴的继母.是天底下最幸运的事。然后呢?发生了什么......廊下绢红的灯笼在风里轻轻摇晃,似淡漠寂静的鬼影,叫人心里一阵阵的发凉.欧阳暖抬头远远看天空星子.微微笑了:“好好照顾二小姐,别让她少了半根头发。第二天一早,欧阳暖刚洗秋完毕准备用早膳.就看见欧阳爵兴冲冲地闯了进来,满面兴奋:“姐,我州听说一件事!” 欧阳暖手捧着一盏燕窝.轻轻搅动着道:“什么事这么高兴?” 欧阳爵眼睛闪闪发亮:“欧阳可昨儿夜里不知道发什么疯,跑到爹爹书房大闹了一场,非要爹爹去救那苏玉楼,爹爹不理她.她回去后就上了吊。欧阳可上吊自然是为了威胁欧阳治,只是她定然想不到对方铁石心肠.这吊自然也是白上了。欧阳暖微微勾起唇畔,淡淡微笑道:“被人救下来了?” 欧阳爵一愣.随即道:“姐姐怎么知道?” 欧阳暖淡淡道:“院子里那么多人.自然不会让她死的.况且她若是真的死了,现在我还能坐在这里安稳喝茶吗?” 欧阳爵眼睛亮闪闪的,还颇有些惋惜道:“听说她把丫头妈妈们支出去.自己悄悄把帘幕都放下来,摞起两张椅子,把自己的腰带解下.站到椅子上.便在那梁上套了一个圈儿。可她偏偏笨得很.只管把头套入圈里!打的圈又太小,只勉强勒住她的下颓.她又禁不住疼痛.头一仰扑通一声,便从上面滑下来,惊动了外面的丫头们......你说她这是何苦!,, “何苦?为了她的苏公子.她便是真的要死.也是心甘情愿的。”这个早已是旧闻了.昨天晚上欧阳暖便已经知道,欧阳可吩咐夏雪藏在暗处,只等她上吊便出来救下她,还要大声呼救引来众人。想到这里,欧阳暖放下燕窝,站起身道.”祖母那儿想必已经得到信儿了.咱们去看看吧。” 两人到了梨香院门口,只看到院子里的走廊上站了不少丫头妈妈们,走近了瞧时,才见玉梅正站在门口与芮妈妈说话。 玉梅一看见欧阳暖,忙趋前说道:“大小姐您来了!” “嗯。”欧阳暖朝她点了点头。重生之高门嫡女全文免费阅读 正在说话间,李氏被张妈妈扶着从屋子里走出来,满脸的阴沉:“芮妈妈.从今儿起,她要上吊要跳井都由着她,完全不必理会!”她一边吩咐跪在一旁面无表情的芮妈妈,一边看了欧阳暖一眼,慢慢说道:“暖儿,就当她死了吧.你也不必看她,回去吧!” 欧阳爵迟疑道:“祖母,刚才不是还说人救回来了吗?” 李氏止了步.身子不动.转脸道:“这种东西压根就不必救她.张。闭。都是苏公子,还不如让她死了干净.也省的活着丢人现眼!” 欧阳暖闻言,慢慢说道:“祖母,妹妹还活着就好,她年纪小不懂事,您别生她的气,过段日子就好了。” 李氏只略一怔,脸上已带了冷笑:“她早已无可救药了!” 欧阳暖笑着道:“祖母.您最是体贴宽和的.只要人一息尚存.就没有不可救之理。成与不成在天在命,治与不治.在人在事呀。咱们这样的人家.又住在京都这块地界儿,有半点风吹草动就会人尽皆知.妹妹闹了这一出,如果咱们再不管她.让她丢了性命,传出去与祖母和父亲的声誉都不好听。 李氏听她话中有话.不由心中一顿.脸上堆起满面忧色.叹息道:“可儿是我的亲孙女,我哪儿有不疼爱她的道理?只是她心心念念要求你爹去为那苏玉楼说情.简直是鬼迷了心窍,我一时气的糊涂了才会说出任由她去死,的话来......唉,如今又该怎么办呢?” 欧阳暖沉吟片刻.轻声道:“暂且等一等吧祖母,妹妹这里咱们先稳着她.就说苏公子那边爹爹已经在想办法了.以后的事情咱们再说“将事情拖个把月,让苏玉楼这位高贵的公子在监狱里尝一尝阶下囚的滋味.岂不是很妙。 李氏思来想去.终究还是点了头。 欧阳爵闻言,朝欧阳暖粲然一笑.露出雪白的牙齿.显然很是高兴的样子。欧阳暖暗地里掐了他一把,提醒他别得意忘形,欧阳爵疼的咧嘴,却不敢吱声,干脆抬头望天。 转眼匆匆两月过去.到了欧阳暖的及笄礼礼。 天还未亮.欧阳暖便起身沐浴更衣。沐浴完.方嬷嬷拿着绣花巾子擦干了欧阳暖的长发.看着她浓密的黑发如瀑布一般垂直而下.十分秀丽好看.不由得感叹道:“老奴还记得大小姐刚出生那会儿只有猫儿一样的大小,一转眼都成个大姑娘了,夫人要是在世不知该有多么开心!” 欧阳暖看着方姓嫉嬷嬷中隐隐泪光闪过,心中也是十分感触.不由自主伸出手,握住了她略显老态的手.紧了紧。 此时.红玉捧着红漆木托盘走进来.里面整齐地叠放着早已备下的五重繁复的华服.菖蒲将华服轻轻展开.顿时引来一片惊叹.那是一件烟紫色织彩百花飞蝶衣裙,月白青丝滚边,下摇与前襟上闪烁着黄玉与大颗粒的南珠盘成的春兰秋菊的华茂图案,看起来庄重典雅,光华璀璨,这是大公主请来宫中最好的绣娘,耗费了三个月的时间精心制成的。 众人服侍她穿上华服,欧阳暖看着铜镜中的自己,轻轻叹了一口气。在她的记忆里.这样的及等礼已经有过一次,因为容貌受损,自觉丑陋,那时的及等礼办的十分简单扑素,完全没有一位吏部侍郎干金应当有的风光。 今日,一切都已经不同。她的及笄礼礼将由长公主亲自主持,太子妃为正宾,到昨日为止,京中各大名门望族的女眷都送来了礼帖。 只因为如今,她已是圣上亲封的永安郡主,长公主的女儿。再无人敢轻她、辱她、贱她! 欧阳暖徐步穿过红毯铺陈的大厅.宽大裙幅逡迤身后,徐步走过的每一处.牵引诸人的目光。她在大厅内锦绣坐垫上屏息跪下,双掌交叠.平举齐眉.深深俯首叩拜。 此刻.大厅里坐着京都各色的显贵女眷,她们望着欧阳暖,神情中都有一丝疑惑。本可以在长公主府举行及弃礼,那样不是更风光,为何要在小小、的欧阳府? 在场的人,只有欧阳爵读懂了姐姐的心意,她这样做,全都是为了自己.为了向祖母作出保仙...此刻.他外着一件月白底彩纹常衣,内着淡紫衬袍,看起来光彩夺目,正坐在一边观礼。 欧阳可的目光里充满了憎恨与嫉妒.只是面色有些微微发白.整个人似乎十分的憔悴,一旁的夏雪看着她,微微皱起了眉头。 开礼 长公主坐在正位上,她身着深红翟纹素色曳地深裳.看起来华贵而端庄,唯有略略削尖的下巴显出别样的端正刚毅。看着欧阳暖行礼,她微微一笑,站起来,走到一旁的金盆旁.俯身净手。然后她走过来,亲自替欧阳暖梳头,意即梳去其童真幼雅,理顺她将来成长之路.祝愿她今后人生之路顺畅无阻。 有大公主在.李氏和欧阳治都只能坐在一旁,更没有人提起林氏。 老太君坐在旁边看着这一幕.眼前不由自主浮现出当年林婉清及笄礼之日的情景,心中自然有一种压抑不住的感怀。这时候,身为赞者的林元馨已经递上梳子,大公主接过,亲手为欧阳暖挽起长发,。中轻念古传之祈福语:“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惟棋,介尔景福。”站在一旁的太子妃分明看见,大公主的眼睛微微有泪光闪过.她深深知道.大公主此刻必定想起了早天的亲生女儿.太子妃不由得在心里叹了口气.脸上却还是镇定如常,上前将一支镶红蓝绿宝石的攒珠四蝶金管佩上欧阳暖的发髻。高烛华灯,正堂上的少女云髻峨嵯.绰约婀娜,华美的令人失神。 礼成.大公主噙泪微笑,一瞬不瞬地望着欧阳暖。 欧阳暖微微一怔.大公主与她本无关联.却在最关键的时刻向她伸出援手,这样的恩情.无论如何也不能报答。她的眼眶不由自主湿润了,却是深深拜了下去。 大公主柔软的手掌托住她.笑语柔和:“傻孩子。” 送完观礼的宾客.大公主、太子妃和林元馨却留了下来。李氏十分知趣,见在座都是位高权重,自己在那里很是尴尬,索性让欧阳暖陪着,自己回了寿安堂。 林元馨如水明眸在欧阳暖面上清亮亮流过.笑道:“暖儿生得真是美.刚才你走进来.连我都看呆了。,”,是漂亮,看见你就像是看见你娘一样.不,比她还要漂亮。”老太君感叹道。 大公主也忍不住笑道:“老太君说的不错,您这位外孙女果真清丽可人,叫人爱得很。”这一瞬间,老太君只得压下心中的感怀,面上露出开怀的神情:“公主拿我开心了,她如今可是你的女儿啦。”大公主笑面如花:“有您这句话,我就更放心了。” 欧阳暖微笑着看着她们.在这里的每个人.对她都包含着善意与爱护.让她冰冷的心深深感动,所以她向众人再次行了一礼,认真道:“暖儿的心中.会永远铭记诸位的爱护。” 大公主拉过她的手,笑道:“你既然认下我这个母亲,就再也不许提半个谢字。” 这时候.太子妃好奇地道:“暖儿和她娘亲长得一模一样吗?” 大公主看了她一眼,面色有些古怪,却终究笑着道:,,的确相像,然而两人气质却迥然有异了。”老太君的叹息似轻落的鸟羽:“若论诗书才华.暖儿比较她娘还是略逊一筹,然而说起心思灵动,请儿却万不如她,否则也不会落到今天的下场。”“老太君,姑母都已经过世这么久了.您又何必这样感怀。”林元馨看了大公主一眼,有些担心她会介意.然而大公主却忧然叹道:“若是令千金还在世,暖儿也不必这样辛苦。”她转而道:“不过从今往后,自然有我护着她,老太君自可放心。” 老太君心下安慰,笑道:“暖儿虽然聪明,心思却太深,我年纪大了.实在顾不到她。然而这个孩子有福气.以后有大公主多教导她,我便放心了太子妃轻轻笑道:“其实也是老太君多虑了,将来请大公主给暖儿找个好夫君享福就是。” 婚事眼看就是迫在眉睫.欧阳暖心中无奈.林元馨却笑着望她.道:“暖儿已经及弃了.这件事情还要抓紧才好。” 欧阳暖不说话,反含笑看着林元馨手臂上那串红宝石雕琢的荔枝手串,那手串晶莹别透,手工精致若浑然天成一般,林元馨见她望着自己的手臂.微微低头,便也明白了.与她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这样名贵的宝石手串,是圣上作为珍品赐给皇长孙的,现在却挂在了林元馨的手上.可见她已经重新获宠,欧阳暖心里.终于松了一口气。 送走了众人,欧阳暖便立刻去了寿安堂,她走到院子里,看见玉梅手里端着一碗莲心薄荷汤.心中微微一动,轻声问道:“老太太不舒服?” 玉梅点点头,道:“是,刚才二小姐来了.老太太刚说两句话就说心里 堵得慌,所以奴婢温了些凉茶,与老太太平心静气的。” 欧阳暖一愣.口中轻轻嗯一声,道:“我端进去吧。” 欧阳暖掀开帘子进去,却看到李氏银丝微乱.只用一枚赤金松鹤长管挽住了,铁青着脸坐在屋子里.而欧阳可跪在一旁.一脸惨白。 欧阳暖将茶盏搁在桌子上.看着李氏一脸怒容.便轻声道:“祖母这是怎么了?为什么又生气?” “你问她!”李氏瞥她一眼,道:“真个不知羞耻!” 一旁的李姨娘藏住眼里的暗喜,面庞却是愁容满面.向她道:“难怪老太太生气,二小姐简直像着了魔了一般.前几日忽然来求老太太.说要自求婚事,老太太问她看上了谁.谁知她竟说是苏公子。”她停一停,似乎颇为震惊,缓了缓神道:“老太太当即就生气了,一。回绝.我也听老太太说起才知道,苏公子如今还在牢狱里头.二小姐若嫁过去,岂非,岂非......唉,二小姐听老太太不肯.不但这两日减了饮食,更每日闷闷不乐.人也憔悴了.今天又跑来旧事重撂...”. 李氏冷哼一句.沉声道:“非要嫁给一个落魄的商人子,她分明是想要让全京都的人都看咱们家的笑话!” 欧阳暖含着如烟笑意.向着欧阳可道:“妹妹糊涂了.这样的人也嫁得吗?., 当年,林氏在人前也曾说过这句话.一字不差。可她在人后.却对欧阳暖夸赞她不慕权贵,只求真心人,挑对了一名佳婿。如今,欧阳可也来求这佳婿了,只可惜林氏不在,不能亲眼看一看这出好戏。 欧阳可猛地抬起头,气息未平”,姐姐你这样市恰的人怎么会懂得苏公子是多么的与众不同.在我眼里,满朝的权贵谁都及不上他!你们总说女儿家该嫁个官宦子弟,可我不稀罕!” “可儿.你越来越不懂规矩,怎可对你姐姐大呼小叫?”李氏厉声道:“即便如你所言.他与众不同又如何?他只是个出身低贱的商人之子,你即便嫁与他也会被人耻笑!” “祖母!”欧阳暖一双妙目瞪得滚圆,满面都是愤愤.”什么耻笑不耻笑?难道我嫁与一个官宦子弟就不被人笑话了吗?!你们根本不是为了我.是为了你们自己的面子!说什么被人笑话,只要我跟着他去了江南.还有谁会笑话我!” 欧阳可是未出阁的少女,这一番话已经是无礼至极,欧阳暖面上带了一层薄冰般的微笑,”可儿.你满口胡言什么?女儿家说这些话也不害臊吗? 欧阳可大声道:“我就是喜欢他,非嫁给他不可!” 李姨娘欲要劝说.只听一阵稀里哗啦的声响,李氏已经挥了面前的茶盏.气的整张脸都涨成了紫色!她猛地站起来.几乎是冲到欧阳可面前,狠狠给了她一巴掌.打得欧阳可一个踉跄.再也跪不住,整个人栽倒下去,一下子摔倒在旁边的红木椅子上,顿时头破血流! 李姨娘惊呼一声,道:“老太划“ “拖下去!还不快拖下去!”李氏气得浑身发抖.满脸都是愤恨,在她眼睛里,欧阳可已经成为了一根深深的毒刺,对于任何一个想要败坏欧阳家门媚的人,李氏都深恶痛绝。 夏雪看了欧阳暖一眼,脸上露出犹豫的神情.欧阳暖微微勾起唇.淡淡道:“没听见老太太的话吗?扶二小姐回去吧,找个大夫给她看看。” 夏雪应了一声是.便和旁边的丫头一起搀扶着欧阳可出去.欧阳可气息奄奄.歪着头.整个人都靠在别人的身上。一旁的李嫉娘看她蜡黄的脸色,心头微微一动,面上露出狐疑之色,抬起头笑道:“王大夫今天来请平安脉.就在隔壁.也不用去请旁人看了.就劳动他吧。” 李氏冷声道:“她头上还有伤。!这样岂不是叫别人笑话!” 李姨娘微微一笑:“头上倒像是皮外伤.待会儿先让丫头包扎一下就好,我倒是怕她想不开再闹出事来.不妨请王大夫诊了脉,再开几昏安神的药,也好让她不这么闹。” 欧阳暖凝眸看了李月娥一眼,微微觉得奇怪.按照道理说,李姨娘对林氏恨之入骨.对她的亲生女儿自然也是厌恶的,怎么今天突然这样好心了? 李姨娘低声道:“老太太.二小姐这哥情态.叫别人看了恐怕要胡乱揣测,不如隔了帘子请大夫看.对他只说是府里头的姨娘。” 李氏点点头,便让张妈妈跟着去一旁盯着。 过了有大半个时辰,张妈妈突然带着王大夫来了.李氏微微一愣,目光自然有了三分惊讶。 李姨娘却像是验证了心中的猜测.笑道:“王大夫.咱们姨娘的情形.您看....... 王大夫以为欧阳治纳了新人.笑道:“提起这位姨娘的病,我这儿得给老太太道喜了。” 老太太一愣:“噢?这话从何说起?” 王大夫道:“是喜脉。” “喜脉?”李氏手里的佛珠啪嗒一下子掉在地上,穿着佛殊的线竟然突然断了,珠子散落了一地,一直滚到欧阳暖的脚边来。 欧阳暖只盯着王大夫,嘴角上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欧阳可竟然怀孕了?这倒是大大出乎她的意料.原本她不过是想.欧阳可失身于曹荣.再嫁给苏玉楼,到了适当时机将这件事透露与苏家人知道.让她也尝一尝被人侮为出墙之妇的滋味.却想不到......欧阳可竟然有了曹荣的孩子.这还真是太妙了。 “不错.恭喜老太太又要抱孙子了。”王大夫虽然觉得李氏的表情有些 奇怪,也只当她是太开心了,所以仍微笑着回答。 不料李氏慢慢站起,审视地望着王大夫.王大夫有些不知所措。良久.李氏突然”哼”了一声拂袖而去。王大夫不解地望着,只见李氏怒容满面地出屋后,丫头妈妈们也相继跟出了屋。 李姨娘快步跟了上去,欧阳暖却歉疚地对着王大夫笑道:“辛苦您了,方嫉嫉.你送往大夫出去吧!” 王大夫被方嬷嬷送出去,欧阳暖默默盯着对方离去的背影,一直没有开口说话,红玉小心地道:“大小姐.老太太这是“ 欧阳暖轻轻笑了:“你说呢?” 傍晚,欧阳治从外面带回林文渊送来的礼物。自从林氏被关起来之后.林文渊总是三不五时送来一些东西,欧阳暖知道.他这是在提醒欧阳治.有他在,不要轻易动林氏。 欧阳治正把带回的东西给李氏看.欧阳暖坐在一旁.桌上摆着一件玉佛.一个古董花瓶,还有些零散的东西...... “这个翡翠坠儿是他指明带给可儿的,说是秦王赐给他的东西......,.欧阳治心中其实不痛快,因为他知道林文渊这是借着秦王的手在警告自己,但他不得不装出一副高兴的样子.环顾一因道.”怎么不见可儿,等会儿叫她一块儿来吃饭。” 李氏脸色一沉:“不必了.她这些日子身子不太好。” 欧阳治一愣:“这孩子从小身子骨挺好的,怎么最近动不动就倒下,”他想了想.对李姨娘道,”我也好些日子没见她了,去叫她来!” 李姨娘站着没动,神情略微有些紧张的样子.看了一眼李氏的神色.没敢说话。 欧阳暖捧着手中的茶盏.只静静坐着喝茶。 欧阳治皱起眉.道:“你听见役有?” “是!”李姨娘花容失色,虽然面显难色,还是勉强应道。 欧阳治看了一眼桌子上的礼物,想到林文渊的威胁.他口气软下来:“算了,她有病,别折腾她了,我过去看看她。” 李姨娘眼里露出一丝喜色.面上却更加惊慌地拦道:“用不着.用不着.二小姐挺好的。” 欧阳治更加疑心:“刚才说有病,怎么这么一会儿又挺好的了?” 李姨娘心中冷笑,脸上却露出无言以对的神情。 李氏怎样都掩不住心头的怒火,声音带了一丝冷冽:“治儿.我有话对你说,跟我来!” 许久之后,欧阳治从小花厅出来.已经是满面风雨欲来,直接向梨香院的方向而去。李姨娘看着他面色不对,悄悄对欧阳暖道:,,大小姐,要不要跟去瞧瞧?” 欧阳暖只是如常神色,唇角扬起轻缓的弧度:“姨娘要去看看.我也自当相陪了。” 欧阳治迈着沉重的步子缓缓前行.站到梨香院的门口,他看了一眼,只见院中的丫头妈妈们低着头,院子里一片死寂。”滚!全都滚出去!” 丫头妈妈们面面相觑,随即快步退出了梨香院。 欧阳治看着紧闭的房门,顿时发了狠,三步两步上去,猛地一脚踢开了房门.此时欧阳可正躺在床上。欧阳治怒不可遏地望着床上的欧阳可,探身伸手抓住她前胸衣襟,猛地将她拽下床来,用力一甩将她甩在地上。倒在地上的欧阳可,见欧阳治眼露凶光.顿时吓了一跳,”爹.....” 欧阳治怒道:“别叫我爹!不知廉耻!简直丢尽了我的脸面!” 欧阳可哭叫着:“爹爹,我知断替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您饶了我,饶了我啊!” 欧阳治凶狠地说:“说不说?这个杂种是谁的?!” 欧阳可一缩,欧阳治已经扬起了巴掌:“说不说?” 欧阳可只是发抖:“我......我.....”; 李月娥站在门外.满眼的幸灾乐祸.脸上却很是忧愁的模样:“老爷.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千万不要动手啊!,, “好好说?!她做出这种丢人现眼的事情还有什么好说的!”欧阳治气的脑门上青筋毕露,眼睛发红。 欧阳暖淡薄的唇带着疏离的微笑.柳眉亦微微扬起:“妹妹.难怪你会为了苏公子求情了.唉,你怎么这样傻......” 欧阳可像是被这一句话提醒了.她浑身一震.脸色更白了三分.心里头无数个念头闪过,几乎在一瞬间,她已经下了决定,扑到欧阳治理的脚边.用力哀求道:“是,这孩子是他的!爹爹!爹爹!求您看在我的份上,看在您外孙的份上,救救他吧!成全了我们吧!” 欧阳治冷笑,道:“成全你们?想得倒美!就让他死在牢狱里头,你这个孩子也别想留下!”说着他猛地抬起脚,就想要踹开欧阳可,却听到一道清冷的声音突然响起:“爹爹.您想想二舅舅!他要是知道了,还不定怎么生气呢!” 欧阳治一愣.回头望望面容平静的长女,又低下头看看眼泪鼻涕糊成一团的欧阳可,悻悻地放下了腿,只是蹲下身用手大力掰开欧阳可的手指.冷声道:“滚开!” 欧阳可看着欧阳治头也不回地就走,顿时慌了神.在后面一个劲,u也叫着爹.李姨娘轻轻挥了挥手,便有妈妈上来锁了门,隔绝了欧阳可凄厉的叫声。 寿安堂 李氏满脸阴沉地坐着,欧阳治来回踱着步子.突然回头道:“老太太,这可怎么办!” 李氏叹了口气说道:“这个不成器的丫头.真是冤孽。我原先想着干脆叫她死,可她有身子的人,一死就是两个,万一林文湃拿这件事做文章我们不好交代:如叫她生吧,姑娘家生个孩子,咱们家还是要脸面的,绝对不可以;除掉这孩子吧,弄不好也得出人命,所以只能找一门婚事,尽快嫁出去。 听这话的意思.李氏是想要把欧阳可嫁给别人,欧阳暖闻言.微微一笑:“祖母.孙女有几句话不得不说,您千万不要怪罪.咱们把怀了孕的可儿嫁出去,这恐怕不是好办法,你们想,可儿一进门就生孩子,月份也不对,婆家能不怪罪吗?不说她这一辈子日子恐怕都不好过,咱们也要被人家嘲笑。 “那该怎么办?” 欧阳暖假意思忖了一会儿:“嗯一一这个么可儿现在还看不出来有孕.不如假戏真做,让她和苏公子成了婚。这样既成全了他们,又保住了名声。这孩子是苏家的,想必她们也不会在意,可是如今一“ “暖儿,我何尝没有这样想过,可他还在监狱里,这....”;李氏尤其恐慌传出去坏了欧阳家的名声,绞尽脑汁想要把事情压下去。 欧阳暖打断了她的话:“祖母,您先别着急.依孙女看来,这事并不难办。听说那苏公子也是无辜牵扯到了人命案里头.并不曾真正害了人,如果爹爹肯点头,向那位京兆尹大人求一求情,尽早把苏公子放出来,择日让他们完婚,这事情也就解决了。我也知道,苏家门第是低.可妹妹也有残疾,再加上这门婚事终归是她自己点头的.这样.二舅舅那里说起来也好听些一事情闹到这份上.生米已经做成了熟饭.欧阳治再愤怒,再执拗,也不得不点头了.他沉思了一会说:“老太太,暖儿说得对.只有这样才能既平息这场灾难.又保住我家的名声。事不宜迟.我这就去找京兆尹大人,请他帮忙,尽快把苏玉楼放出来.下个月就让他们成亲.然后让他带着欧阳可去江南,再也别回来!我就当没这个女儿!” 欧阳暖冷眼望着这个铁面无私的父亲,心中阵阵冷笑.当年自己也是信誓旦旦要嫁给苏玉楼.欧阳治碍于老太君的颜面不敢当真怎样,只是恶狠狠地吐出了这一句话。如今这一切.仿若是当年事件的重演,只少了一个表面慈母背后毒蝎的林氏。 从书房出来时,李月娥疑惑地看着欧阳暖:“大小姐.何不借此机会将二小姐赶出府去?” 欧阳暖侧首看她,脸上绽放出轻柔若秋光的笑意,”姨娘说的哪里话.她是我的好妹妹,我自然是要多多照拂她的。” 李姨娘漫不经心一笑,旋即有柔和的光艳轻盈漫上面颊:“远嫁去江南.却是趁了她的心意,太便宜了吧!” 欧阳暖悠然一笑,发管上的银流苏沙沙的打在她光洁的额边.有冷清曲折的光泽:“姨娘觉得,果真如此么?”随即浮出一点渺茫如春寒烟云的笑意.不再说话,脚步轻盈地离去了。 李月娥目送她漫步而去,直到她翩跹的裙摆在门边消失,满脸的疑惑之色还是久久未散... 第二日,府外却传来了一个令人惊讶的消息,秦王世子在御书房外,跪求皇帝赐婚.... 106 天有异象婚事难平 午后的阳光已有渐渐漫生的热意,透过纱窗映进御书房。 大公主怒气冲冲地径直走进来,摒退宫人,大声说:“陛下,我的女儿不能嫁给天烨!” “哦,”皇帝放下手中的奏章,”这消息传得这么快...” 大公主静一静气息,盯着皇帝:“父皇.请您拒了天烨的请婚。” 这话说出来,御书房里良久静静无声。 皇帝手里轻轻把玩着一个碧玉镇纸.一语不发.面色沉静如水.看不出一毫情绪的波动,只一双眼睛精光闪耀。半晌,他方轻轻一笑,对大公主道:“令月.你多年不曾这样激动了。” “父皇。”大公主目光冰冷:“请您应允我的请求!” 皇帝的目光锐利如宝刻的锦芒从大公主脸颊上深深扫过:“令月,你糊涂了.回去用冰水凉一凉头脑再来与联说话。” 大公主动也不动.声音冷冽:“父皇,除非您答应推了这门婚事,否则今日我绝不善罢甘休。” 皇帝的身子微微一抖.鼻翼微微张阖,呼吸渐次沉重起来,在场唯一被允许留下的大太监孔德慌忙奉了一盏茶道:“陛下息怒。” 皇帝看他一眼.勉强饮了一口放下.眼中精光一轮.极力着抑制怒气.徐徐道:“不要说是永安郡主,便是联的公主.也是要联来决定她们的婚事,何时轮到你来说话了!” 大公主刚毅的目光灼灼逼视着皇帝,珠翠围绕下她的面容不由自主带上了一丝冰雪般的冷冽神气,”父皇,多年以前,您也曾经说过这句话!” 大公主已经有很多年不曾提起当年的旧事.皇帝一愣,随即有些漠然:“你不看好这门婚事.总要有理由吧.联不可能因为你一句话.就驳了桦儿这孩子的好意。” 大公主只感觉到愤怒在胸。不顾一切的汹涌跌荡,如万马奔腾不休。竭尽全力屏住气息,慢慢一字一字吐出.如同金石掷地有声:“不错,天炸的确聪明能干.可是如今看来,他着实聪明过了头!秦王的权势已经只手遮天.他还这样贪心不足.怂恿了儿子来求赐婚.他若真是有心.为何要等到我收暖儿为义女之后才来求,焉知背后有什么目的.....”,她没有说下去,只含怒望着皇帝。 皇帝脸色大变.厉声道:“满。胡言!” 大公主慢慢端正衣衫,复又下跪道:“父皇.请您三思!秦王好大的野心!天晔好深的谋算!若他真娶了我的女儿,我必处处受制于他们.秦王岂非就要踏上皇帝的宝座了!” 皇帝闻言一愣,右手掣过案上的茶盏一举.茶汤已然洒了出来。眼瞧着便要向地上掉去,忽然又慢慢将那茶盏放了下来。碧绿的茶水落在月色锦缎的地毯上,顿时多了几分寥落,大公主看也不看,只是默默不语。 皇帝怒极反笑.朝大公主道:“好!好!你当真什么话都敢说!” 大公主跪在金砖地上,膝盖隐隐作痛,她静静抬头道:“父皇,我不赞成这婚事并非因为我不喜欢奏王和世子。我反对,是因为不能助长某些人的野心.乱了大历皇族的风气!” 皇帝冷冷看着大公主,道:“联给了那个孩子荣耀,她也应该做出回报。你说秦王图谋不轨,联便将永安郡主送到天桦的身边.联倒要看看,他们会怎样的图谋不轨!” 这是要让欧阳暖去做皇帝放在秦王府的棋子.也是要让公主府与秦王府互相牵制.正如同太后想要把蓉郡主嫁给肖重华一样,皇帝也想要有一个人能够随时掌握秦王府的动向!肖天烨好玲珑的心思,他看中了这个时机.更掐准了皇帝的心思!大公主心头一片冰凉,面上渐渐变得哀戚:“我半生凄苦.好不容易收下了一个乖巧体贴的义女,只希望她能常常在我身边,嫁个疼爱她的夫婿,一辈子过得平平安安的,做个安乐享福的郡主.不能再看她陷入别人的阴谋里去,万望父皇垂怜女儿!” 皇帝眉头微皱.道:“这世上不如意的事情十居八九,身在皇家,人人都是有所失去的。虽然还没有正式下旨,但联已经答应了这婚事.你现在是要联反悔吗?” 大公主哽咽了嗓子,声音里却有了一丝刚硬和强悍的底气,大声道:“父皇,只要一日未曾下旨,这门婚事就做不得准!” 皇帝闻言还是如常的样子,只是目光冷得不像在人世一般,冰冷的,似一偻凝聚的电光。蓦地.他松快地一笑,对大公主说,”令月.不管你说什么,联是不会改变心意的!” 大公主愈加急怒.却也是无计可施,她霍地站起,骤然拂袖而去。 出了御书房,她立刻低声对等候在外的陶姑姑道:“派人送信去燕王府.快!” 太极宫 皇帝到的时候.太后正依着引枕歪在美人榻上,皇后、徐贵妃陪坐下首,玉妃和新晋的几位美人也随侍在侧.众人俱都珠围翠绕.花枝招展。 太后对皇后仿佛很关切地笑着道:“听说天桦向陛下请旨赐婚,不知可有此事。” 皇后看了徐贵妃一眼,旋即轻轻一笑.才慢慢的答:“回母后的话,是有这回事。” 太后眼波一闪.面上笑意不变:.,这孩子真是越大越顽皮了.什么话都敢说。” 将这一切听在耳中,皇帝笑着掀开琉璃殊帘走进来:“母后.天炸都这么大了.您还把他当成小孩子看呀!联看他这一回,可是认真得很.非永安郡主不娶呢!”说罢又似是漫不经心的望向皇后.皇后淡淡一笑.不置可否说到底.秦王府想要借欧阳暖辖制大公主,肖天烨的真心谁又会在意呢? 徐贵妃以手抚一下脸颊,再看向皇后的时候.美眸便带了一点点的嘲讽,她微微扬唇.一缕笑意慢慢的透出来. 太后徐徐道:“小孩子家胡闹.做不得准的。先帝爷还在的时候,当年兴平郡主闹着要嫁给礼郡王的儿子,先帝爷执意不肯,最后另外指了一门婚事给她,她先是闹得天翻地覆.后来嫁过去不也过得好好的。婚姻大事,向来只有长辈们做主.哪儿轮得到他一个小孩子乱开口了。” 寥寥数言,话中机斡已是咄咄逼人了,徐贵妃看了太后一眼.便知道她是不赞同这门婚事的,太后一直想要从武国公府嫡系中选一个女子嫁入秦王府.刚开始她选中的是陈兰馨.偏偏兰馨因故远嫁,前几日太后又招武国公府二房的嫡女陈兰敏进宫伴驾.可见是选中了她。对于太后而言,只有将秦王府牢牢抓在手心里才会满意,徐贵妃漠漠一笑,窗外的阳光照进来,头上的玉石簪子在阳光下发出冷寂的淡光。 太后坐起身子,她并不疾言厉色.只是眼角的皱纹因肃穆的神情而令人备觉严厉.语气不愠不火:“据说那位永安郡主聪敏美貌.得天桦眷顾也是情理中事。”她话锦一转,”旁人也就罢了,秦王府毕竟不是一般的地方.更不是什么人都能做世子妃的.永安郡主初初得封,哀家尚且没有机会见过,也不知道她品行德行如何,怎么能随随便便就给天晔指婚?”太后手里接了宫女奉上的一盏茶.淡青的袖随之抖出水样的波纹,口中慢慢地道。重生之高门嫡女全文免费阅读 皇帝道:“母后多虑了,永安不但才德兼备.更是美貌温柔、兰心惹质,当初她还亲手绘制过一幅百寿图,您不也是夸赞过她的孝心吗?” 徐贵妃的嘴角愈渐上扬.做出静心倾听的模样,实际上背心已是密密的一层汗。 太后将手中的茶盏轻轻放下,又对身侧皇后轻声道“哀家毕竟多年不问事了,依你看.这门婚事如何。” 皇后不慌不忙地道:“陛下说得对,永安郡主秀外慧中,娴淑温婉,配给秦王世子爷说得上郎才女貌,只是她刚刚得了封号,只怕大公主还舍不得女儿这样快出嫁呢!”这样严谨的礼数、温软的回答.叫太后说不出的舒适熨贴.不由满面含笑。 这一场不动声色的交锋.玉妃没有说话的余地,她抬起眼睛.看了一眼.徐贵妃唇际微杨的笑容,正若有若无地悬在淡漠的脸上.不知为何.玉妃突然感到心底掠过一阵寒意。 良久.皇帝才淡淡道:“婚事可以先定下来,以后再迎娶就是。” 太后的面庞在明亮的光线中异常端庄.口中逸出一声悠长的感叹:“皇帝.你可曾问过大公主的意思?她毕竟是永安的母亲,这事情也要她心甘情愿才好。” “母后考虑的很周详,只是生在皇家,当知这宫墙之内,哪里能随心所欲。不要说郡主.民间女子又有几个是可以由着自己喜欢来择婿的?况且以天桦的身份地位,相貌风度,哪一点能让她挑出半分毛病!令月是识大体的,又是真心疼爱永安,联想在这件事情上,她也不会反对!”皇帝的笑容云淡风轻,可是语气却是毋庸置疑.不容反驳。 太后明知道他避重就轻,脸色越发沉寂。 就在这时候,大殿内突然响起一道女声:“皇祖母.这门婚事令月自然是赞成的。” 所有人抬目望去,却见到大公主笑盈盈地走进来,皇帝的眼中划过一丝意外.颇有些惊讶的神色。 太后略略沉吟,眼中精光一轮,似能把大公主看成一个透明的人,口中缓缓道:“怎么,你赞同这门婚事?” 大公主看了皇帝一眼.微微含笑:“太后明鉴.永安毕竟是我的女儿。”她停一停,迎上太后的目光,道:“要说德言容功这些她必是不输给任何人的,太后不必忧虑,若真是不放心.也可以召进宫来亲眼相看。” 太后脸色微变,目光锐利在大公主面上剜过,已多了几分惊怒交加的神气:“晌午的时候你是怎么说来着.现在怎么变卦了?” 大公主笑道:“原先我反对这门婚事,正是舍不得这个女儿早早嫁出去,可是听了父皇的话.我又好好想了想.父皇是一国之君.总忧心于朝政.废寝忘食。我是父皇的长女,能够侍奉左右.已经是不易的事情。如今只是希望皇上可以顺心遂意,天颜常展.又怎能违背他的心愿。”她思量几番.道.”只要父皇看好这门婚事.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皇帝的眉头微微舒展,道:“这样最好,联马上就命人拟旨。” 大公主垂首恭谨道:“是。” 皇帝的脸上终于露出满意的笑容,就在这时候,外面的宫人回禀说,宁国庵惠安师太觐见。 皇帝一愣,下意识地看向太后,然而太后的眼中却也露出惊讶之色。 大公主笑道:“是我请她来的,为两个孩子的八字算一算,看看是否美满姻缘。” 皇帝斜睨她一眼,似笑非笑道:“联亲自赐婚,自然是锦绣良缘,你怎么也学起那些民间的做法了?” 大公主垂眸笑道:“永安如今是我的女儿.我多为她担心一些又有什么要紧。” 太后面上微露一缕笑,道:“既然如此,听听天意又如何,把她宣进来吧。” 惠安师太徐徐从外面走进来.满面慈和之色.她向众人——行礼.目光在大公主的身上微微凝滞片刻.随即又若无其事地转开口 大公主笑道:“也没别的事,只是想请师太您为永安和奏王世子算一算命数罢了。” 惠安师太恭敬地道:“是。,, 皇帝微笑着看着这出戏,他突然明白大公主这是为什么来了,只可惜,这种借。在他这里是没有丝毫用处的。 算出来的结果,当然是不吉,而且是大不吉。惠安师太满面惋惜:“这两位的命数很不匹配,若是强行婚配.只怕宫中会有灾祸发生。” “天意不可违.既然大为不吉,请陛下为两个孩子着想,打消这个念头。”大公主目光灼灼地沉声道。 徐贵妃心下微有触动.依旧微微含笑.柔声道:“师太.莫不是当了大公主的说客吧。” 皇帝嗤笑一声.道:“简直是无稽之谈!” 大公主豁然变色:“父皇!” 皇帝冷冷地道:“堂堂皇家公主竟然想出这种拙劣的法子,令月,你真是太令联失望了!” 徐贵妃稍露轻蔑之态,只一语概之:“公主,陛下金。玉言,你还是不要这样执拗了吧。” 皇后微微摇头.一双黎金掐丝点翠转殊凤凰步摇垂下拇指大的明珠累累而动,口中淡淡道:“陛下.不过是天不从人愿罢了.您又何必动怒。” 太后若有所思.道:“哪里是上天不肯顺从人愿呢,只怕是皇帝要逆天而行了。” 此言一出.大殿内死一般的沉寂.众人各怀心事,皇帝也是面沉如水。 御书房里.孔德奉上拟好的圣旨:“陛下,赐婚的旨意现在就颁下去吗?“ 玉妃温柔体贴地在一旁服侍,皇帝正要点头.就在这时候,天上突然响起了炸雷”,咔嚓嚓”一声响.惊天动地,连整个皇宫也被震得一同颤抖.紧接着连串的轰鸣汹涌的铺天盖地,那几乎已不是雷声.而是天空被撕裂之后崩落的声音。 一道猛烈的寒风.如狂飓穿殿而过.斗大的雨点顷剂间便砸落下来。这时再看殿外.所有的殿宇上的琉璃瓦.都全被这山呼海啸似的风吹得发出惊恐的呻吟。天色转暗,黑如锅底。皇帝顿时愣住了,而孔德也早已吓得呆若木鸡了。 玉妃一惊之下脸色霎时变得雪白.手中端着的瓷盘拿得不稳.盘中盛着的茶盏顿时掉了个粉碎,碗盖咕噜噜滚得很远,只留下或深或浅的茶汤,沥沥一地。 孔德这才惊醒过来,连忙吩咐旁边的宫女收拾干净。 玉妃颤声道:“陛下.下午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到了傍晚.突然天气变得这么可怕!” 皇帝把奏章随手丢在一旁,搂过她道:“没事,只是下雨罢了,有什么 好怕的呢?” 玉妃看了窗外一眼.心有余悸道:“这雷也可怕的紧……”,皇帝点点头.若有所思道:“的确突然了些......” 玉妃看了一眼那道还没来得及颁出去的赐婚圣旨,隐隐觉得这天气变化的太及时了......从她心中来讲,当然不愿意与曹家有嫌隙的欧阳暖嫁入秦王府.那样对曹家可没什么好处..... 过了半盏茶的功夫,雨声渐渐地小了。一个淋得像落汤似的太监,一边朝这里猛跑.一边叫着:“不好啦,燕紫阁走水啦,不好啦,燕紫阁走水啦,” 皇帝眉头一皱,孔德赶紧出去,过了一会回来,满脸庆幸:“陛下,燕紫阁着了火.可是.又被大雨给浇灭了!” 皇帝点了点头.面上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诧.还没来得及说话.紧接着又是一个更大的炸雷响起,就像炸开在御书房顶上似的.震得殿顶上的琉璃瓦簌簌发抖。玉妃一下子就钻进皇帝的怀里.仿若吓得浑身都冰凉:“陛下,天有异象.宫中又走了水.是不是因为......”她顿了顿.紧张道.”师太也说过这婚事不吉......” 皇帝冷声道:“好了!怎么连你也相信这种无稽之谈!” 话音刚落.又是两声连得极紧的暴雷炸响,御书房的窗户细脆地一响,也被震开了一各大缝。 皇帝始终紧紧皱着眉头.盯着案上的圣旨.仿佛要将它盯出一个洞来.他绝对不相信惠安师太说的话,更不相信什么不吉利的话,这门婚事势在必行!就在这时候,外面的雨已经是越下越小.雷声也渐渐地去得远了。他长长地吐了一口气.脸上恢复了原来的颜色,便见一名太监进来禀报说:“陛下,外头一个宫女被雷击死了。” 皇帝一愣,眼眸间似拢了一抹淡淡的惊疑。这时候,孔德已经捧了圣旨走到了门口.一只脚都跨了出去,却突然听见皇帝暴喝一声:“等等!” 孔德惶惑地看了皇帝一眼,只听见他的声音阴沉得仿佛要滴下水来:“ 这门婚事......再议吧。” 公主府 陶姑姑使了个眼色,所有伺候的丫头都退了出去。 大公主接过茶盏也无心去喝,只稍稍抿了一口,忧色浮上眉梢:“这事真能成吗?” “惠安师太说这门婚事不吉.然而皇祖父却不相信她说的话.如今自然有天象可以证明。..肖重华捧起茶盏,轻轻合着茶盏出神.片刻道.”所以,姑母不必担心。” 大公主点点头,又喝了一口茶下去,只觉得喉咙到心肺都滋润了,才一字一字道了出来:“如此最好。”想了想,她又道,”可是你如何知道天有异象的呢?” 肖重华微微一笑.目光深沉:“钦天监大人三日前在燕王府作客,无意中透露的消息.只是他几个月前刚刚因为撕替了南方水患的消息被皇祖父狠狠骂了一顿.这一次没有十全把握索性缄。不言了.不过是凑巧而已。”大公主”嗯”一声道:“这也算是侥幸了。” 肖重华忽而一笑”,到今天才去求皇祖父赐婚,可见他瞒得很紧。” 大公主嘴角微微上扬,”可不是.之前太后说这件事,我还犹自不相信.好在,我不情愿,太后比我还要不情愿,那里还有个陈小姐等着做世子妃呢!”肖天烨毕竟不是省油的灯.他突然请求赐婚,平地波澜乍起,叫人措手不及,若不是太后先一步得到了消息.大公主知道一切的时候.只怕已经晚了。她沉思片刻,道:“不管如何,我是不会让暖儿变成秦王辖制我的利器的。” 肖重华眯起眼.幽暗的黑眸里燃烧着两道火光,有着复杂难解的光亮:“秦王或许如此.肖天桦么.只怕是另有打算了。” “好在你的法子送来的及时.再晚一步,也赶不上了。”大公主并不在意肖天烨是真心还是假意,只这样说道.仿佛松了口气似的。 肖重华闻言默然不语.因为外面光线太暗.房间内点了明亮的烛火,烛光将他端坐的身影拉得修长,投影在窗纸之上。他眼底有道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而心底,已在不知不觉间,被一种奇异的情绪占满。他突然想要知道.欧阳暖究竟是怎么想的呢.她是不是知道肖天烨会这样做.或者说,她是否会赞同....” 听暖阁 窗外的雨水渐渐停了,红玉抱了一盆新换的茉莉.替换了窗边已经枯萎的蔷薇,向着欧阳暖笑道:“小姐,这茉莉开的好不好看?” 欧阳暖一笑.”很好看.....”, 红玉放下芋莉,看她神情平静.微微有些忐忑地问道:“今天早上大公主派人来向小姐传信,是想让您早点有个心理准备,可您怎么跟没事儿人一样,这可是关系到一辈子的大事啊!” “急有什么用.我的婚事.自然有那些人惦记着。”欧阳暖取了把小银剪子,慢慢修剪芋莉多余的枝叶,头也不抬道:“外头有什么消息没?” 红玉摇了摇头,道:“风平浪静。” 欧阳暖淡淡”哦”了一声.”那就不必担心了。” 红玉还是很不放心:“小姐.万一陛下......” 欧阳暖手中的银剪子顿了顿,随即咔嚓一声.修掉了一根枯枝.语气不知为何带了一丝冷意:“现在不来,就不会再有圣旨了。” 红玉不解地望着欧阳暖,欧阳暖看着刚才那支被修剪掉的村枝.轻声道:“这门婚事.大概没几个人会赞同,肖天烨当然也明白最好的时机还不到,可他还是说出。了,你觉得是为什么呢?” 红玉想起肖天烨那双春水般的眼睛.直觉摇头道:“奴婢可猜不出这位世子爷的心思” 欧阳暖只是含笑不语,心头叹了口气。 这个男人.是准备在她身上贴下标签呢.不管赐婚成与不成.谁还敢再去向皇帝提起她的婚事,岂不是在与秦王府对着干......这个人,好像是把她当成了狗骨头,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去舔一口,还真是无赖行径。 就在这时候,菖蒲进来禀报道:“大小姐.福瑞院那边传来消息说.夫人有两天都没动过一口饭了.闹着一定要见老太太。” 欧阳暖微微一笑:“哦?老太太怎么说?” 菖蒲眼睛亮闪闪的,中气十足地道:“老太太说,请大小姐去看看。” 欧阳暖微微挑起眉.道:“既然如此,那就去看看吧。” 福瑞院 守门的妈妈满脸讨好地开了门,欧阳暖走进去,却闻见一股发霎的气息,林氏坐在床头,衣衫倒还整齐.只是面容憔悴、目光冷窒。 看见欧阳暖,她尖锐地冷笑一声:“你是来看看我死没死吗?不好意思.叫你失望了呢!” 欧阳暖泰然微笑:“女儿自然是要看娘活的长长久久的,将这种福气继续享下去了。” 林氏本是丹凤眼.此刻眼睛瘦的脱了眶,看人愈加凌厉:“你有什么好得意的,不过是设计陷害我!”说着说着,她越发暴怒起来,”不光如此.你还陷害了可儿!你要把她嫁给苏玉楼是不是!你说,我们母女到底哪里欠你的,你要这样对付我们!”她越说越激动.猛地站起来就向欧阳暖扑过去,菖蒲身形一动,就把林氏大力椎开了。 两个妈妈扑过去.将林氏牢牢按住.她犹自挣扎:“你这个恶毒的小贱人!” 看来李姨娘已经用欧阳可的婚事来刺激过林氏了......欧阳暖挥了挥手.对其他人道:“这里只要留下菖蒲和红玉,其他人都下去吧。” 妈妈们对视一眼,便迅速放了林氏,退了出去。 林氏似乎刚才用尽了力气.又饿了很久,有点爬不起来,厉声道:“欧阳暖,你说.你究竟为何要这样对待我们!” 欧阳暖笑着摇头,金管上垂下的缨路玎玲作响,片剂道:“你永远都是这样,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我娘是怎么死的,爵儿是如何落水的,张文定是谁指使来陷害我.苏玉楼为何会在欧阳府.官道上马车怎么会遇袭,王妈妈不惜以命相搏将欧阳浩的死诬陷在我身上.一桩桩一件件历历在目,你几次三番要杀我害我.甚至不惜拿你儿子的性命开玩笑,你觉得,这些都没人知道吗?” 林氏神色变了又变.转而轻蔑道:“那是你挡了可儿的路,活该要死! 欧阳暖笑了:“那现在我也要回敬娘一句,彼此彼此罢了!” 林氏扬眉.呼吸浊重:“贱人!你以为将可儿远嫁就完了吗,总有一天她会为我报仇的!” 欧阳暖站在她身前.轻声道:“是啊,你以为她只是远嫁商人之子那么简单么?” 林氏的左手紧紧握着自己的右手.像是想要克制住莫名的痉挛,厉声斥道:“你究竟想说什么!” 欧阳暖脸上笑容愈发浓.慢慢道:“可儿妹妹怀孕了,李姨娘没有说吗?” 林氏如遭雷击.身体开始不自觉地颤拌.盯着欧阳暖的目光满满都是不敢置信! 欧阳暖轻轻笑了.笑的单纯而真挚,如一抹轻淡的晓云.神情渐渐沉静下去,缓缓道:“还有一件事连李姨娘都不知道,这孩子不是苏公子的呢,你说这是不是很有趣?”无视林氏惊恐的目光,欧阳暖幽幽叹息了一声:“洞房花烛.苏公子发现新娘不是完璧会怎样?啊,对了,他还有个现成的父亲可以做.应该会很开心吧。” 林氏的神情愤怒到了极点.几乎有些疯狂,声音无比凄厉:“你这个疯子!疯子!”她扬起手,一个巴掌眼看就要落在欧阳暖的面上,欧阳暖一把紧紧扼住她的手腕.微笑道:“娘您真是心急,女儿还没说完呢。这孩子是曹家的种.曹荣因为滥服金丹很快就会没命了.过几年.曹家到时候要是知道还有个孩子遗落在外.你说他们会有什么反应呢?一旦闹得满城风雨,苏家还肯不肯为了面子遮掩?” 林氏惊疑而恐惧,拼命挥开她的手.欧阳暖却愈握愈紧.几乎在林氏白哲的手臂上印出几道血痕,欧阳暖轻轻笑着,目光之中却隐隐有着泪光和强烈的恨意。 林氏的脸孔因愤怒和惊惧而扭曲得让人觉得可怖:“你好毒辣……” 欧阳暖连连冷笑:“毒辣?和娘你比起来.我已经很客气了。早在生欧阳浩的时候.你就该死了.可我却救了你,你知道为什么吗?” 在那样的目光之中,林氏看到了一丝刻骨的恨意。 欧阳暖一字一字道:“因为我要你亲眼看着你最爱的女儿一步步走到地狱去,看着她欢天喜地奔向毁灭.想必娘你的心里一定会很开心、很开心吧”....你说.这岂不是天底下最痛快的事!” 林氏可怕的尖叫响彻在福瑞堂的上空,来来往往的仆从对视一眼,脚步不停.没有任何人多瞧一眼。 “娘.你还是好好歇着吧,妹妹的婚礼还需要你出席呢!” 林氏剧烈地挣扎着,突然伸出左手似乎想要抓住欧阳暖的裙摆,然而徒劳地挣扎了几下就无力放下了,她张开嘴巴,却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想要站起来,半边身子都不能动弹。 欧阳暖微微一笑:“娘,你这两日没有吃饭.水却还是喝的,只怕喝的还不少吧?”水……水……;林氏不论如何大声,声音却发不出来,挤压在喉咙里。 “您放心.女儿怎么会害您呢,不过是李姨娘看您身子不好.多花费了一些心思罢了。也许她只是忘了,当初镇国侯府的那位二姨娘是中风而死的吧.所以这水里面么.....”.欧阳暖居高临下地看着趴在地上的林氏.淡淡笑道.”女儿自然不会看着您死的.待会儿还要送您一份大礼呢。,, 说着.她轻轻看了红玉一眼.红玉打开门.两个人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那两人青色的马甲,月白的衣裙,当林氏看清眼前两人的容貌,不由自主瞳孔一下子缩紧.仿佛看到了鬼魅。 “秋月自然不必我介绍了.另一个是周姨娘的幼妹凝香,您看.她和周姨娘是不是很像?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当初连我看到都吓了一跳呢。“欧阳暖的笑容,薄薄如同冰上的阳光.寒凉彻骨,“从今往后.就由她们在这里陪着您、照顾您,昼夜不离。“ ——————题外话—————— 一直有人问我.女主为啥要留下林氏一条命.还说打蛇要打死,我觉得留着林氏做成蛇羹不是更好吃吗?ps:女主对付敌人就是这样的.因为彼此是死敌.换了林氏或者欧阳可上位.女主的下场一样会很惨,要女主手下留情,那是不可能的.也许有孩子会觉得她阴冷可怕恶毒自私不讨喜,可是我喜欢,(*^__^*)嘻嘻…… 107 惊心动魄的变数 从福瑞院出来.空气中仿佛蔓延着一种冰冷的气息.让欧阳暖的手脚俱都变得冰凉。 林氏彻底倒了,这个在欧阳家嚣张了那么多年的女人,被自己一步步设计的丢掉了一切.只能这样芶延残喘地活着。依林氏的性格,与其这么痛苦的活着,还不如死了得好。正因为如此.欧阳暖才非要留着她一条命,叫她仔细品尝一番生不如死的痛苦。 欧阳暖淡淡举眸.此时天将黄昏.院中潦黑的老村得了雨水的滋润.并不茂盛的叶子开始呈现出一种新的生机。 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天气终于开始凉了。 回到听暖阁,方嬷嬷正举着灯笼站在走廊下等候,看见欧阳暖回来.她一声不响将她迎进了屋子,替她脱下外衣.把它们一件件折叠好.然后椎着她上了床。随后方嬷嬷从红玉手里接过来一杯热茶搁在一旁,然后俯身看着欧阳暖,用一种从未听到过的近乎责备的口气说:“小姐,你怎么不告诉奴婢你到底在干什么呢?” “嬷嬷,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小姐.你骗不了老奴。我是从小带大你的人,谁能比我更了解你呢?福瑞院那边,是小姐动的手吧。我刚才看见了你的脸色.对你的心思就一清二楚了。我还听见菖蒲和红玉在悄悄的议论,要是早知道你会这么做,我一定会阻止你的。” “是我.这一切都是我安排好的.包括欧阳可的婚事.还有林氏突如其来的中风。”欧阳暖简捷地说,便在被子底下蜷缩起来,她知道有些事情不该让方嬷嬷知道,因为她会同意她反击,却不会赞同她用这样阴毒的手段报复。”你认为我错了吗?”她这样问。 “小姐.老奴不知道,可你回来的时候好像不那么开心.老奴还记得你八岁的时候养了一条稀罕的小狗,结果二小姐看了喜欢想要强行抱走,那条狗不小心咬了她.就被林氏二话不说给处置了.那时候你哭得多伤心!从那时候起老奴就知道,你的心肠很善良,断断做不出这种狠毒的事情!如今你变成这个样子,全都是被林氏逼的。只是小姐,这些事你不该亲自去做.交代老奴就可以,”方嬷嬷说,一面将欧阳暖颈边的引枕塞严实些”,免得弄脏了小姐的手。” 方嬷嬷虽然渐渐年长,可是她的想法却很简单,凡她心爱的事物碰到危险时,便能挺身而出.决不为良心所阻挠。她亲手抚育欧阳暖长大.哪怕她要去杀人放火,她也会替她递上刀子和火油。 就在这时候.菖蒲走进来.悄悄对着红玉说了两句话.红玉点点头.过来禀报说:“大小姐,二小姐悄悄给大夫送了金子,想要打掉肚子里的孩子。 欧阳暖歪着头.想了想,还没有来得及说话,便听到方嬷嬷冷冷道:“你告诉大夫,全部换成安胎的药.再去吩咐夏雪.日夜不离派人盯着二小姐,务必要一切稳妥。” 红玉应声离去,方嬷嬷冷笑道:“不想要孩子?哪儿那么容易!” 从她的话里.欧阳暖感觉到了无言的支持.而且温暖的被褥也使她浑身都暖和起来了.她的心脏怦怦跳着,刚才那阵寒冷仿佛一下子都烟消云散了。至少,还有人支持她,相信她,不管她做了什么都愿意站在她这一边的,是不是? 两个月后 欧阳可一身鲜红的嫁衣,磕头拜别欧阳家的众人,盖头挡住了她的眼,宽大的红衣遮住了她微微隆起的腹部,也隔绝了坐在大堂上的林氏的扭曲表情。 林氏竭力想要发出声音.可是怎样都无法吐出一个完整的句子。半边失去平衡的身体不断地倾斜,每每都被旁边的两个丫头扶住,可是每次被她们碰到,林氏的眼睛里就会流露出见鬼一样惊恐的神情。 前来送行的客人很少很少,只有寥寥几名族亲。然而所有人的表情都有些微妙,因为这场婚姻实在是太过出人意料.让他们觉得有些回不过味儿来。在苏玉楼倒霎入狱的时候,大家都说他再也没有出头的机会了.可是现在别人都说他运气好,因为吏部侍郎的千金看中了他,并且让他免于牢狱之灾的命运。 隔着层层的珠帘.欧阳暖看到喜婆牵着欧阳可的手.她身上的绸带锦花一团红,红得厚重耀眼,不自觉地,欧阳暖的唇畔浮起一抹笑容。 苏家人很明白.再让娇生惯养的苏玉楼在监狱里待下去,他就活不了多少日子了。所以当欧阳治提出要求的时候,他们毫不犹豫地就点了头。毕竟苏玉楼的前途算是彻底完了,不管他走到哪里都会被人戴上杀人嫌疑犯的罪名.他们对他的婚姻也不再抱有期待.与其一趟一趟地四处奔走求情不如干脆答应欧阳治的要求.让苏玉楼娶了欧阳可。算起来.他们家并没有什么损失.毕竟欧阳可是吏部侍郎的嫡女.她还肯嫁入声名狼藉的苏家.已经是天大的喜讯了。至少在迎亲的时候,苏家人是这样想的。 身为新郎的苏玉楼很不情愿,可他还是点了头,因为他再也不想在肮脏恶心的黑屋子里呆着了,只要能让他免于牢狱之灾,哪怕是头母猪他也会要的。欧阳可至少比一只猪强一点,身着红袍、面如冠玉的苏玉楼来迎亲的时候.这样劝慰自己。只不过他的心中藏着很深的怀疑.他被人陷害入狱,接着欧阳可便如同救世主一样的出现,会这样巧合吗?还是说,一切都是欧阳可为了嫁给他特意设计的...... 府门外,铜钱干果从丫头们椅着篮子里一把一把的抓出,洒向空中,或塞到小儿手中.只是这样的场面在冠盖云集的京都实在是太寒酸了,半点也没有办喜事的气氛。在众人或揣测或惊讶或鄙夷的目光中,欧阳可上了花骄,喜帕下她的眉头不由自主皱得很紧.今天祖母李氏称病不出.父亲欧阳治从头到尾面无表情,这一场婚礼是她千方百计求来的,可是如今她却不知道前路会怎样了,因为欧阳治早已说过.她一旦嫁出去了,就再也不是欧阳家的女儿,以后是死是活与他无关。欧阳可抓紧了手中的绸带.听着耳畔的鞭炮声.突如其来的.感觉到了一阵阵的恐惧,心中暗暗想到.她该怎样向婆家人遮掩已经怀了四个月的身孕呢...重生之高门嫡女txt下载 看着欧阳可的背影,林氏”啊、啊、啊..”,嘶声地叫着,然而没人听得懂她在说什么,她拼命舞动自己能动的那只胳膊,竭力想要阻止欧阳可的出嫁。站在一旁的秋月眼睛里流露出厌恶的神情.故意没有去搀扶她,林氏因为保持不了平衡.猛地从椅子上栽倒下来,引来众人惊异的目光.欧阳治冷哼一声.道:“还不送回去!丢人现眼!” 苏家把欧阳可迎到别院,将在那里拜堂,随后就立即启程返回江南。 送亲的队伍走了.欧阳暖回到听暖阁.刚和方嬷嬷说了两句话.红玉进来道:“小姐,林妃来了。” 欧阳暖一怔,忙道:“表姐怎么突然来了.快请进来。” 林元馨身子依旧单薄,气色却好,欧阳暖一见她便要行礼,她忙亲自搀住,打趣道:“暖儿现在是郡主了,这样的大礼我可受不起啊。”她笑吟吟地.又说了一句.”这里又不是太子府.那些个虚礼全都免了吧。” 欧阳暖忙请她坐下,笑道:“姐姐怎么突然就过来了,有什么事情都可以吩咐人来说一声呀.我去太子府就好。” 林元馨盈盈一笑,气质婉约.轻声细语道:“傻孩子.我平日里没法出来.闷也把人闷死了,今天不过是借了欧阳可出嫁.与太子妃告了假才出来的。” 欧阳暖亲自端了茶给她,含笑道:“心情烦闷是该多出来走走.表姐要是喜欢,我改日陪你去宁国庵上香。” 提起宁国庵.林元馨突然想起那个传闻.不由自主地微微蹙一蹙眉,眉心便似笼了一层愁烟.低声道:“今天来,我也还想问问你,秦王世子请婚的事情你可知道?” 都这么久了,还是有人第一次当面提起,欧阳暖一愣.随即点点头”,略有耳闻。” 林元馨的眼睛里划过一丝锐利之色:“他真是胆大包天,连你都敢算计!好在公主咬死了不肯,陛下也无可奈何,要不然你可真就跳进火坑了。” 听林元馨将秦王府形容成火坑,欧阳暖心中暗暗叹了口气,脸上却还是带着如常的笑容:“表姐不必担心,母亲是不会答应的。” 林元馨点点头,道:“不只大公主.老太君、大哥.甚至是太子府,都不会答应这门婚事。” 欧阳暖明知道这样的答案.却还是感觉到一种难以形容的烦闷席卷了全身。她的婚事,包含了太多人的期待.同样的,也就受到他们的关注和制约。大公主找人知会她.也仅仅是知会而已,并没有问过她是否同意这门婚事。就连欧阳暖也很明白.她的意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所有人都知道,肖天烨与她,不匹配。 彷徨之间,仿佛又站在了那个十字路。。或许她对那个时而乖张暴戾时而可爱刁钻的世子有很多的好感和一点点的心动,但那远远不足以支撑她鼓足勇气,重蹈覆辙。 “暖儿,你在想什么?我和你说话呢,听见了吗?” 欧阳暖一怔,随即回过神来.微笑道:“我在听。” “我今天来,还有一个最重要的消息告诉你.我怀孕了。”林元馨的眼睛闪闪发光.手温柔覆盖在自己的小腹上,以一种珍惜的姿态。 欧阳暖的心中漏跳了半拍.随即为这个突如其来的好消息不由自主露出笑容:“表姐.这样真好,真的很好。” 林元馨微微抬起头,目光清澈似一掬秋水盈然,低低道:“我怕又是空欢喜,特意找了不同的大夫看诊.都是一样的结论。我真的怀孕了!这一回是真的!”她的声音里有一种压抑许久的喜悦.这种喜悦她不能在别人面前表露,生怕别人以为她得意,只敢在欧阳暖跟前说一说而已。 欧阳暖笑道:“自从正妃生下女儿后,太子府迫切需要一个男孩儿,表姐若是能生下长子,将来的地位必然牢不可破!” 林元馨一愣,随即淡淡摇了摇头:“如今我别无所求,只求能保住腹中胎儿便是万章。” 欧阳暖城恳地道:“的确如此,十月怀胎,现在距离生产的日子还长着.表姐一定要多加小心。唉,你有了身孕,怎么还能到处乱跑!” 林元馨微微一笑.端起桌子上的热茶,道:“哪里都比太子府里安全。”说起这句话的时候.她的笑淡然而伤感.随即侧首看着瓶中供着的几枝梅花,依依道:“现在想起来,要是能嫁给一个寻常人家.我的日子还能更好过些。” 她的无心之语,却透露了数不尽的心酸,欧阳暖不由微微变色,只作不觉.微笑恬静.”姐姐如何这样说呢?旁人千方百计想要嫁入皇室而不得.更何况姐姐如今还有一个孩子,将来一切都不可说,您应该放宽心,好好养胎。” 林元馨笑了笑.”其实是我不中用,性子不够刚强,又嫁入了这样的家庭.如今我只盼望暖儿能有个好的归宿.不要再重蹈覆辙。所以我才这样反对你嫁入奏王府.一旦你嫁过去,别说要和公主与老太君生了嫌隙,就连能否在秦王府保住自身都是难说.那里——比太子府的环境还要复杂百倍。”欧阳暖的唇齿间含了一抹浅淡平和的微笑”,表姐.这些话便是你不说.我也明白。” “别人不会这样椎心置腹.”林元馨笑道:“只要你幸福,我就高兴了。 欧阳暖握一握她冰凉瘦长的手指,轻笑道:“表姐放心,我一定会幸福.表姐也是.切不可灰了心,有太子妃.又有肚子里这个孩子,你的福气还在后头。” 林元馨只扶一扶髻上通花.意味深长一笑,”是,从前你跟我说这些话,我还似懂非懂,如今却全都明白了。皇长孙事务繁忙,他并没有多少心思能浪费在女人身上,与其攀附他的宠爱.还不如笼络好了太子妃.再生出一个儿子来管用。” 欧阳暖笑笑.并不接话,只是问道:“听表姐的意思,皇长孙近来很忙吗?” 林元馨点头:“陛下病了.皇长孙要在宫中侍疾。” “陛下病了?”欧阳暖目光微微一凝,林元馨笑道,”皇长孙说只是感染了风寒,不必忧虑的。” 不知为何,欧阳暖心头隐隐涌起了一丝不好的预感,但看着林元馨柔和的脸庞,她暗暗把心头突如其来的不安无声无息地隐忍下去,笑道:“表姐说的是,陛下乃是真龙天子.自然会逢凶化吉的。” 宫中 皇帝正半靠在床榻上,精神倦怠地翻看着几本奏折.不时发出一阵冷笑。此时此刻,旁边侍立的太监宫女全都眼观鼻鼻观心地肃手站在那里,就连大气也不敢出一声.生怕惊扰到了这位至尊的心绪。 皇帝看了几眼.突然冷冷合上了手中的奏折.双目倏地睁大.随即闪过了一抹森然寒光“都是一帮废物,光知道上奏.却谁都不敢担这干系!” “请皇祖父息怒.我有合适的人选。”皇长孙面容沉静地道。 皇帝皱起眉头:“你挑中了谁?” 皇长孙在皇帝榻前的踏板上轻轻跪了下来,神情郑重地道.”今冬明春是水患最危险的时候.一旦河道决堤,不但千万百姓流离失所,更会连累国库无一粒可收之粮.这是动摇国本的大事,更何况南诏对我朝虎视眈眈.年年意图进犯.也是心腹大患,此去一则治水,二则一探南诏的虚实,事关重大,为保万无一失.由我亲自前往才是最妥当的。” 皇帝心里叹息了一声,这种事情.本该由太子亲自前往,可是太子......并不足以担当这样的重任,所以皇长孙才不得不代父前往。皇帝沉吟片刻.道:“这样也好。”他含含糊糊地吐出一句话.随即疲惫地闭上了眼睛.”你年纪太轻.这样的重担原本不该交给你,只是朝中可用之人太少.能信任的人更少.你放心,到了仓州,能做到什么地步就做到什么地步,不必有后顾之忧。京都有三大营,料想没有人吃饱了撑着来找事.不过以防万一.联到时候还是再设一步棋更好。至于其他人.....” 皇长孙认真听着,心里却暗道.京都附近的三大营各驻扎有五万军马,往日是用作拱卫京都.若是被人存心算计,未必就能够保全,皇帝似乎太过于信赖他们.这绝不是什么好事。只是抬眼看见皇帝的表情,他的话就都无法说出。了。若是现在说出来.陛下是否相信是一回事,焉知这里所谓的皇帝心腹中有没有秦王的人......他左思右想,终于开了。:“皇祖父....”, 正在这时.殿内忽然响起了一道柔美的声音:“陛下,药已经熬好了! 肖衍一惊,猛地回头,玉妃身上穿着一件彩绣十团白色狮子绣球的锦袄.瑰丽的裙角拖曳于地.似天边舒卷流丽的的云霞,她端着一碗黑潦漆的药汁缓缓走上前来,温柔道:“太医州刚把药煎好.陛下趁热喝吧。” 肖衍闻言,不得不站起身.轻声道:“陛下用药吧.我也该早些回去准备了。” 皇帝挥了挥手,便让他退了出去。 翌日.圣旨下.任皇长孙为监察御史,半月后前往仓州,疏俊河道。一时间,朝野烨然,流言纷起,朝臣们一面议论着这位年轻有为的皇长孙,一面对他此去的目的满怀疑虑。 肖衍坐在墨荷斋的正屋里.静静地看着林元馨为欧阳暖送来的山水图题诗。 肖衍是皇帝一手培养长大,能文能武,个性沉静,在猎场上.他是最勇猛的猎手.但是下了场,他却喜欢吟诗.喜欢怀古,喜欢琴棋书画.还喜欢美丽的女人。他属于那种追求完美的男人,同时又怀着强烈的征服欲,所以.他总是在不动声色之中消灭朝堂上的对手,而他身边的每一个女人也都是最好的。对他来说,周芷君是养在太子府的兰花.林元馨是娇艳的海棠.唯一得不到的就是欧阳暖,而且最令他感到难受的就是每次看到林元馨,他总是不由自主在她脸上寻找与欧阳暖相似的地方。结果往往是失望,林元馨的美是那种白玉无瑕的美.透着一种与生俱来的娇媚。持别是她的眼睛,含羞带怯,投出的每一瞥都让人生出温柔的感觉,那种韵味就像四月的江南,欧阳暖却不是,她总是脸上带着笑容,眼睛里面却满满都是冰霜,外表看起来是一团火.靠近了才发现她的内在冷得让人结冰。然而正是这种冰冷,令他一再时她产生好奇.想要弄明白对方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可是不论他做什么,冷淡也好热情也罢.欧阳暖却仿佛无知无觉,丝毫不为所动。当真应了那一句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肖衍深刻地休会到了这一点。 林元馨停下笔,抬起美丽的眼睛看着肖衍:“这一次.殿下要去多久呢?”她的声音如莺声燕语,听起来分外悦耳。 肖衍点点头:“暂时还不知道。” 林元馨道:“需不需要我为殿下准备些什么?” 肖衍一摆手止住了她:“那些事有芷君操持,你用不着费心。” 林元馨微微一笑.脸上并没有丝毫的失落.经过这两年的生活.她已经知道自己该扮演什么样的角色,她柔声道:“希望殿下早日归来。” 肖衍轻描淡写地回答:“你不必担忧,至多不会超过三个月。” 林元馨长长的睫毛一挑,真切地说道:“三个月,在别人眼里或许不算长.可是在我眼里,它却像三十年。殿下不在的时候,我会无比的惦念您。 肖衍笑了.他慢慢发现,林元馨虽然容貌不及周芷君,却比她更温柔体贴善解人意,他伸出手揽住她道:“傻丫头.不必牵挂我,好好养胎才是真的,这个孩子可是无比金贵呢!” 林元馨笑容中含了一丝羞怯.道:“有什么金贵不金贵的.殿下也不是第一次做父亲,怎么还高兴成这样?” 肖衍抱着她的肩膀道:“咱们的孩子,岂是旁人可以比的?” 想到欧阳暖提醒她尽早生下长子的话,林元馨远远望着桌上供着的一束万年青,微笑道:“殿下放心.我一定会给您生个健康的孩子。” 肖衍笑道:“这样才对,要时刻记得,你什么都不要担心,只要平平安安地将我的儿子生下来就好。” 突然,外边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有人一边喘息一边喊着:“殿下,殿下“肖衍的眼睛依然看着林元馨,用沉稳的语气应道:“什么事?” 门外的声音很急:“皇上传来谕旨.仓州水患严重.请殿下即可启程!”林元馨把手从肖衍手中挣脱出来,轻柔地说:“殿下您还是快些去吧。” 肖衍慢慢站起身来“等着我回来。”说完.他迈步向外走去.伸手推开门,一阵风挟着雪末迎面吹来。肖衍看看天.自言自语道:“竟然下雪了,江南水患甚急.不容一日耽搁。就在圣旨颁下后,皇长孙即刻启程赴任。正妃和文武百官一起送皇长孙出城.而林元馨只能在城楼上默默地为他送行,欧阳暖替她披上一件银白底色翠纹织锦的羽缎斗篷.轻声劝道:“表姐,这里风大.咱们回去吧。” 林元馨笑着道:“你说我站在这里.殿下能看到吗?” 欧阳暖点头,道:“自然是看得到的,即便看不到.也会有人告诉他。 林元馨的笑容带了三分寂察:“那就好。” 欧阳暖一路扶着林元馨上了马车,目送她的马车回去,这才上了自家的马车,却看到上头已经有一个人在等着她了。 帘子被掀开的一瞬间,漫天风雪如早春的杏花,吹到了肖天烨的衣领中,他对着她粲然一笑.炫目的明亮温暖.欧阳暖下意识地放下了帘子,隔绝了外面的视线。 “红玉.你和菖蒲坐后面的马车吧。” “是。” 外面除却风啸雪声,什么声响也没有,马车里却燃着温暖的火盆,肖天烨的眼睛里有火光在跳动。 自从他去请旨赐婚后,就两人就再也没有见过面.然而此刻他却又出现了。欧阳暖目光凝滞.向肖天烨深深施了一礼.他眉头紧皱,立刻动手去搀扶:“你这是做什么?” 她并不起身,只微仰起头轻笑了下,语意淡淡:“这是我欠你的。” 肖天烨慌了神.道:“我不懂你在说什么!”只执拗的要拉起她。 欧阳暖静静地道:“世子都明白的.其实一直以来.你我不过是互相利用的关系,不,应该说,世子对我是一片真诚,而我不过是在利用您罢了。 “你在说什么?!”肖天烨仿佛不懂她的话,可眼中不由自主的就带了一丝绝望的神色,欧阳暖在他的眼中.看到了一丝哀求。 “利用也好,真心也罢,我并不在意这些!”肖天烨呆呆地愣了半天.半晌,他慢慢弯身,抓住她的手合在掌心,紧紧的握住。 “你不是想要人护着你弟弟么,还想要脱离欧阳家是不是,这些我都可以帮你做到!” 欧阳暖只觉得他的灵魂里像是有一团火焰.逼着她也跟着一起燃烧起来,可她知道.不可以,绝对不可以,因为一旦引火烧身.她的魂魄只会在烈火里辗转呻吟.不得解脱。 事到如今,不是不想爱,而是不能爱。 欧阳暖惊、而且怕.连指尖都在微微的颤抖,最后无法抑制的用力一挣.力气大的将肖天烨椎到了一旁。 “我身边的每一个人都不会允许我和你在一赴...”欧阳暖慢慢转过脸.眸子轻轻挪低,睫毛微颤,嘴唇开启时发出几乎听不到的声音:“只能怪.我们没有缘分。” 就在这时候.肖天烨突然皱起眉头.捂着胸。,微微地喘息,欧阳暖看他的模样,不由得一惊,”你的药呢?”她说着.已经下意识地上去摸他身上的瓷瓶,然后却被他一把抓住了手。 肖天烨一语不发,欧阳暖静止在那里。 肖天烨的手那样用力的抓着,欧阳暖还是缓缓抽出手,他的手用力再用力,到了最后却只能攥住一方衣袖。锦缎的凉滑,仿佛一捧细沙在手心,以为抓住.最终又什么都抓不住。 欧阳暖看着他,笑容甚淡却极美:“殿下,该说的话,我已经都说清楚了.从此以后.请你不要再来找我。” “除非死..”,肖天烨笑着说,字字如刀.即请且薄:“否则.你必须来我身边...”说罢.他的眸子里仿佛点染了霜.看着冷洌得让人害怕。 不知为何,看着肖天烨这样认真的表情,欧阳暖的心头感觉到了一丝畏惧。他是不容别人拒绝的男人,这就是她为什么一直不能将这些话说出。的最大原因。就如同很多事情她不愿意求助于他,就是知道他的手段太毒辣.把他逼急了.当真是什么都做得出来。不由自主地,她叹了口气:“殿下.你不该为难我。” 肖天烨的神色也缓和了下来:“你不必怕我.任何情况下我都绝不会伤害你的。只是我也不会放开你。”说到这里,他突然盯着欧阳暖的眼睛,道,”还有一件最要紧的事.眼下京都局势紧张,以后没有事.不要轻易出门口像是今天这样林元馨再邀请你.也绝不要理会,和他们走得太近.对你绝不会有好处。” 欧阳暖一怔,目光突然就多了几分寒意:“殿下此言何意?” 肖天烨淡淡道:“你是个聪明人,很多事情纵然我不说你也应该明白,一月前明郡王已经去了西南练兵.练兵是假.镇压叛乱是真,今天肖衍又去了仓州,这意味着什么.你该比谁都请楚。” 欧阳暖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异色:“你说近日会有大的动乱?” 肖天烨目光定定地望着她:“不要问.什么都不知道对你才是最好的。 欧阳暖看着他.心中涌动着一丝复杂的情绪道:“世子,你这么急匆匆地来劝我与太子府保持距离.难道就不怕我把今天你所说的话全都泄露出去?” 肖天烨淡淡笑了:“我父王行事可是斩尽杀绝,倘若事情败露,那可不是死一两个人就能够解决的,你不想看着侯府和太子府血流成河,还是保持沉默的好。” 欧阳暖被这一通话说得脸色煞白.但最后还是强笑道:“世子别开玩笑了.陛下身子还健朗,一切都很平如...”她说到这里.突然想到了什么.脸色登时大变,刚刚温和的目光一下子变得寒凉如冰。 皇帝、燕王、秦王、太后.还有京城中或明或暗的其他势力.使得如今的局势错综复杂难以预料。她的心头突然浮现出了无穷无尽的阴霾.此时若是一着算错.那便很有可能是满盘皆输的结局。最最重要的是.奏王老谋深算,怎么会贸贸然出手?他必然是有了完全的把握,可是这怎么可能,太子与燕王还在京都,泰王怎么会选在这种时机动手...... 一一一一一一题外话一一一一一一 (。。。)...原来大家一直觉得定了男主才是王道.为什么要这样想呢 .谈恋爱过后是结婚,结婚比谈恋爱更重要吗?知道大结局还有毛看头...... 108 美人出浴刺客来访 自从肖衍出京,短短两个月,京都的情况不仅没有好转,甚至在不断的恶化。 “明郡王西征平乱,皇长孙治水出京,太子意外坠马,燕王突然遇刺.周王触怒陛下被禁匙....”欧阳暖一桩桩一件件地细数着最近发生的变故.颇有些毛骨悚然的惊惧。尽管不愿意.但她不得不承认,对方的手段着实高明,每一步都近乎走在众人的死穴上.让别人还来不及反应就完全懵了。这样的步步为营,这样的算计人心,究竟是谁在那里操控棋局?也许这就是真真切切的乱局,每个人都在按照自己的计划进行布置,虽然她不知道秦王到底准备到了什么地步.但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倘若真的京城大乱.那么.前面就是万丈深渊,仅此而已。 “小姐.沐浴的水准备好了。” 欧阳暖被这话一惊,才醒过神来:“好,抬进来吧。” 两个小厮低着头抬着木胎镶银的澡盆送到走廊底下.由四个妈妈接手,一直抬进屋子里,屋内早已铺好油布.妈妈们轻轻抬进澡盆放下.那澡盆上雕刻着海掌花的图样,精致典雅。菖蒲将水桶中的热水徐徐注入澡盆中,整个房间内静香细细.默然无声.只能闹得哗哗的水流入澡盆的声音。红玉带着其他几个大丫头端着紫红色木托盘站在一旁,里面装着沐浴用的布巾、皂角。 欧阳暖心底一直很畏惧水,这或许是前世的记忆带给她很深刻的恐惧,除了那一年下水救爵儿,她轻易不敢靠近湖边,只是她不敢对别人说,更不愿意让任何人知道她的这种恐慎.所以总是竭力压制着.不叫别人发现。 “你们都出去吧.我自己来就好。”欧阳暖对着红玉说道。 红玉早已清楚欧阳暖独自沐浴的习惯,应了一声是,随即道:“奴婢们就在门外,小姐有什么事直接吩咐就好。” 虽是冬日,只是屋子里燃着银丝炭,又有热水的蒸气热热的涌上来,欧阳暖的额上不由自主沁出细密的汗珠.她刚要除去外衣.一只手却趁着这机会捂住了她的嘴。 “不要说话!”耳边传来一个男人刻意压低的声音,似乎还带着些难以抑制的喘息.像是勉力挤出那低弱的言语,那捂住她嘴唇的手掌有些湿湿粘轱的,带着奇怪的腥味:“是我!” “明郡王!?”欧阳暖心中陡然一惊,用力掰开那捂住自己嘴唇的手.突然觉得嘴里莫名其妙多了一股血腥的味道。她诧异地转过身,果然看见眉峰紧蹙、神色冷峻的肖重华,不由轻叫了一声:“你怎么会。”重生之高门嫡女最新章节 可接下来,她愣住了! 肖重华一身窄袖常服,衬得他的身形更加颀长,却显出一种寻常难见的落拓的气息,未曾用束带玉管的满头黑丝,随意地散着.显得很凌乱,与他往日里的镇定从容大相径庭。此刻,他用手捂住自己的左边肩膀,压低声音道:“对不起,吓到你了。”他松开那捂住肩头的手,露出了一道皮开肉绽的伤。,从衣衫内翻卷出来,显出触目惊心的殷红。 “你受伤了!?”欧阳暖骇然。肖重华点点头。 欧阳暖不再多问什么,帮着他简单处理了一下伤。,并且小心地擦掉了刚才自己脸上无意沾到的血迹。说实话,她是很关心肖重华的安危.不仅是因为他曾经对她一再伸出援手.更重要的是.他的存在对京都的政局,对太子、镇国侯府都有非常重要的意义,所以她不能坐视他死在这里。 “这里没有金疮药,只能简单包扎一下。”欧阳暖这样说道。 “没关系,是我失礼了。”肖重华的声音,带了点歉意。 欧阳暖微微一笑:“若等我脱了衣衫殿下再开口,那您才真要说抱歉。 肖重华一时神色怔怔,微垂了脸.不知如何作答。 欧阳暖深吸口气.他藏在她的闺房.她不是不生气的,只是她也知道.听暖阁是欧阳家最安全最清静的地方,他只有在这里才不容易被人发现,况且他去别处,也定无人敢收留他。但一一她终究是个闺阁千金,刚才还准备沐浴.万一她没有叫其他人出去.他也不会现身,岂不是全被他看光了......好吧.这也没有什么大不了,忍字头上一把刀.这把刀不算太狠.她能忍。思及此.她压下心头的不悦.道:“殿下不要误会.我没有别的意思。“......” “只是你好好的回到这里来做什么?你知不知道出征主帅擅自回京是什 么下场?要是事情传到皇帝耳中......” 肖重华微微顿了下,如实道:“我在临州.已经有一个月没有收到来自京都的任何消息,大面上看来一切平静如昔.可越是平静越是叫人觉得奇怪不是吗?而且我身边也不断有人蠢蠢欲动,个个都想要借机夺我性命.我远在千里之外尚且如此.这只能说明,京都的形势更为紧张!” 这两句话虽然简简单单,但却点出了事实。 欧阳暖在稍微思量了一下之后,陡地想到了另一个关键,忍不住开口问道:“对了.你是怎么进城的?如今京都各大门的守卫全都换了不少,你就不怕被他们认出来?” “我总有我的办法,秦王纵然控制了京都,却还不至于只手遮天!;.肖重华这样说道,声音中也多了一丝温情,”你放心,我是偷偷上了一辆柴车从西华门进来的,原本一切都很顺利.只可惜到了燕王府看望父王的时候.却走漏了消息,这才会被人追捕。” 欧阳暖点点头,不由自主地问道:“燕王殿下伤得重吗?” 她认真的姿态如兰花盛放.令他微微失神.不由自主地道:“是很重.那一剑几乎穿透了他的心口。” 很重是多重.重到已经爬不起来.还是奄奄一息?欧阳暖想要问清楚.只是她也知道现在不是细问的时候,回头瞧了瞧静谧的门扉,心中终于下定了主意:“不知有多少人的眼睛都盯着太子府、镇国侯府,甚至于我这里,而你回到京都的消息秦王必定已经知道了.恐怕立刻就会有人全城拨查.你不能留在这里.一定要设法把你送出去!” “欧阳小姐的确心善,情愿担这样的干系来救我。”肖重华凝视她片刻,坦然道。 欧阳暖摇头叹息:“如果生在一般百姓家,我也不会平白无故遇见这种生死交关的事了,还盼郡王运气好,到时别让我赔了一条命才是。” “这是自然.小姐今晚大恩,我必定铭记在心。” 四目相触,她眼里只有忧虑,他目光却很镇定。若是可以.欧阳暖也不愿意参与这样的事情.但现在这种情况.可能容许她独善其身吗?秦王如今只是在寻找最佳时机,等时候到了,他会如何对待太子府.如何对待镇国侯府?就算他与欧阳家没有夙愿.可林文渊和她欧阳暖呢?那可绝对不是什么善茬! 就在这时候,已经有不少人闯进了欧阳府。 管家闻讥匆匆带人赶到门口,却见到花园里不知何时来了一队士兵.领头的男子面容冷峻,身形高大.左脸上还有一块长长的刀疤.看起来凶神恶煞的,他手底下的士兵与守园门的妈妈们争吵起来.听他们的语气,似乎打算要拨查园子。 管家孙和皱着眉头快步走上去:“你们都是些什么人!还不瞪大了眼睛瞧清楚!这里是吏部侍郎的府上,可不是你们擞野的地方!再不滚,当心我们老爷禀明了圣上.治你的罪!” 那领头军官却冷哼一声,给手下使了个眼色.便立刻有两名士兵上来抓住孙和.孙和顿时惊愣,刚想大声叫旁边的护卫上来救他.可还没来得及开口.嘴巴就被人堵上了,被绑起来丢在地上。 军官冷冷地道:“我们奉旨拨查刺客,谁敢阻拦者.杀无赦!” 听暖阁 红玉听见外面隐隐传来杂乱的脚步声,不由自主皱起眉头,对菖蒲道:“外头怎么了?” 菖蒲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我出去看看!” “不.好像不对劲儿,看看情况再说!”方嬷嬷挥了挥手。 就在这时,外面隐隐传来一个人的呼喝声:“给我拨清楚了!人一定在这里!” 接着又有一个人讨好地道:“将军.我先前看的清楚,那人就是从这宅子的后院翻墙进来的!这么一会儿功夫,他跑不远的!” 远处传来一阵喧哗:“抓到了抓到了!”快捆上!”“走!快走呀!”军官高声道:“快把人押过来!”声音里都充满了欢喜。 屋子里.欧阳暖猛然站起身,望向肖重华:“你不是一个人?” 肖重华摇摇头,压低声音道:“不.他们抓到的不是我的人。” 欧阳暖皱起眉头,就听到外面有人大叫道:“滚一边去!这根本不是我 们要找的人!再重新拨!一个屋子都不要放过!” “住手!”欧阳治的喝斥声传来.接着便是欧阳爵的声音:“大胆!你们闯进我们家为非作歹,是要造反吗?” 为首的军官冷冷地道:“对不住.哪怕你这里是王府,也抵不过圣上的旨意!你家若是私藏刺客,欺君妄上.可是死罪!” “你口口声声有圣旨,那圣旨呢!圣旨在什么地方!”欧阳爵冷声道。 “这是圣上。谕!”军官的声音毫不示弱。 “放肆!”欧阳治发火了”,你是什么东西?!是哪个营的人?!上峥是谁?谁给你这么大的胆子,带着几个人就敢假传圣旨!闯进我家内院,又无中生有捏造罪名!怎么?你们是想要诬陷忠良还是想要栽赃陷害?!” 那军官似乎一时语塞.被欧阳治的厉声呵斥逼地有些窘迫.原本嚣张的语气也和缓下去:“侍郎大人,我是奉秦王之命全城搜捕刺客.这条街每一户人家都是搜索过的,就连首辅大人家中也没有放过,您何必为难我们.有什么话去问秦王吧!” “你一一”欧阳治顿时被噎住,旁边的欧阳爵冷笑一声,道”,若真是秦王殿下的命令,怎么不见他亲自带兵!你分明是怕被看穿.故意满。胡说八道!再者说,就算你真是秦王麾下.也断没有权力搜查官员家中,果真要搜,拿圣旨来!” “圣旨在这里!;.就在这僵持的时刻,一个身穿官袍的人翩翩来迟.欧阳治转过脸一看.顿时皱起眉头:“林兄。“ 来人正是兵部尚书林文渊,他恭敬地向一旁的太监做了一个手势,那太监便宣读了皇帝的旨意,欧阳治的神色越变越难看,只是却不能发作,强笑道:“原来真是圣上的意思一一” “欧阳兄莫怪.我这也是为皇上分忧呀!最近为着燕王遇刺的事情.皇上是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香,下令全城拨捕刺客,偏偏有人告密说在这条街上见到了刺客,奏王殿下为了找出真凶,立刻进宫向陛下请下旨意,只等着抓人呢!您还是让道吧。”林文渊将圣旨棒在手上扬了扬。 欧阳治脸上的笑容有一丝怀疑,却还是后退一步:“那就请便吧.不过我事先说一句,若是到时候搜不到“ “那我自然会向欧阳兄赔罪!拨!”林文渊冷冷地挥了挥手。 很快.士兵就投查了所有的地方.领头的军官向林文渊禀报道:“没有搜到人。” 林文渊敛了满脸示威一般的笑意.目光显得阴沉难测。可随即.他似乎又发现了什么不对劲之处,阴郁且锐利的鹰眼透出深邃的光芒.慢各斯理地踱了两步,看似漫不经心地诘问着:“欧阳兄,还有什么地方没有搜吧。” 欧阳治皱眉:“这府里头就这么大.能有什么地方没有拨查.还是说你怀疑我家里还有什么密道啊密室啊什么的.你要是怀疑,就尽可能去投好了。” “哈哈哈……”林文渊大笑几声.”您真是爱开玩笑.密道密宝.....我倒是没这样想过,只是欧阳小姐的院子还没有摁查过吧。” “舅舅,您这样说实在是太不妥当了!”欧阳爵忽然沉下脸.打断了他的话,”照舅舅的说法,你们在这里拨不到人.就要跑到姐姐的房里去了?!哼......姑娘家的闺房怎么是随便闯的.哪儿有这种道理!” “我自然会约束属下,不让他们惊扰了暖儿!”林文渊冷声道。 “爹爹,不可以让他们乱来!若是姐姐被他们惊吓了.咱们没法和大公主交代!”欧阳爵提醒道。 “对.暖儿还是未出阁的姑娘,若我真让你这么做了.明儿也没脸出去见人了!”欧阳治难得这样硬气.不光是因为他如今是把欧阳暖当成稀世珍宝在呵护.生怕损了她的闺名将来嫁的不好,更重要的是欧阳暖现在可是永安郡主,一个不小心就会得罪大公主!所以他毫不退让地道:“就此打住吧!请你们立刻离开!” 林文渊的面上刊过一丝意外.他没有想到一向软骨头的欧阳治这一次这么硬气。领头的军官正是秦王麾下的将军左厉,他低声在林文渊耳边道:“尚书大人.秦王已经严令今天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若是这样空手回去,咱们没法交代!” 林文渊皱起眉,盯着欧阳治看了两眼,权衙了一下利弊,随即冷笑一声.朝士兵做了个手势:“进去拨!我就不信.他能逃到哪里去!” “你们谁敢!”欧阳爵拦在听暖阁门前。 林文渊使了个眼色.左厉冷声道:“欧阳公子,失礼了!” 欧阳爵冷冷瞧着他,半点也没有让路的意思,左厉抽出长剑.挥向欧阳爵.欧阳爵身上并无武器,随手从一旁的士兵腰间拔出一把刀.挡住了左厉的剑锋!一眨眼之间.两人已经交起手来!左厉原以为欧阳爵不过是个纨绔子弟,却没想到他的功夫丝毫不弱于自己,甚至较自己的功夫更为灵便,唯一不足的就是对敌经验太少,几个回合欧阳爵的手臂就挂了彩.只是他却更加认真,丝毫没有退缩的意思! 欧阳爵见他步步紧逼,不由得狠下心肠.毫不留情地向左厉斩下去!左厉面前突然一丝锐利的冷风袭来.连忙闪避.仍是额上一痛.被什么刺中,顿时吓出了一身冷汗。他捂住额头倒退一步,却是头皮被欧阳爵削掉了一小、块.若是欧阳爵的刀刚才稍稍偏一点点.他的头就会被这个初出茅庐的少年砍掉一半!这样浓烈的杀气,令从战场上下来的左厉都不由得心惊.他真是太小看这个一身锦衣.仿佛金玉一般的小公子了!谁能想到他这样秀气的少年,发起狠来竟像是不要命一样! “欧阳爵,你这是要抗旨吗!”林文渊见情况不妙.厉声呵斥道。 欧阳治生怕独子受伤,急忙上去拉住他道:“小畜生,还不快住手!” 欧阳爵盯着林文渊手中的圣旨,不由自主攥紧了拳头,漆黑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强烈的杀意。林文渊心道这个小子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可怕了,不由色厉内茬道:“全都进去拨!” 就在这时候,欧阳暖当机立断地抽掉发髻中的玉菩子.脱了中衣,只穿着肚兜和衣内的薄绸衬裙,对肖重华冷声道:“藏起来!”同时.她对外面说了一句:“红玉、菖菖,你们俩进来!,.紧接着便迅速下了水。 红玉和菖蒲对视一眼,快速进了屋子,随即关好了门。 外面的左厉对着欧阳爵冷笑一声,带头进了听暖阁.院子里的妈妈和丫头们都用震惊的眼神望着他.左厉面无表情.大步向正屋走去。此刻房门紧闭,毫无声息,只能听见自己脚步沙沙轻响,更觉此处静谧万分.空气中飘散着的芳香让人渐渐多了一分难以形容的熏熏然。左厉打起十二分的小心.他知道屋子里的女子并非寻常身份.所以他此时寺瞰尤恭,在门前躬身报名大声道:“末将奉诏拨查屋内.请小姐恕罪。” “什么人这么大胆!”一个女子大喝一声,猛地椎门出来.”竟敢擅闯小姐闺房?” 惊鸿一瞥中,左厉只看到簿薄的屏风后有道纤细的人影闪过.菖蒲已经从房中奔出来,挡住了他的视线,恶狠狠地道:“你是什么东西,敢如此放肆!” 在这瞬间,屋子里欧阳暖已经匆匆披上了外衣,却还披散着一头湿漉漉的青丝。 “请小姐恕罪!”左厉丝毫也不理会眼前这个浓眉大眼的丫头.只扬声对屋子里的人道:“小姐,请您移步.让我们搜查屋内!” 欧阳暖冷笑一声.房门被她一把推开,冷风扑面,吹起她湿漉漉的长发冷簌簌打在脸上。 院子里的丫头妈妈们大惊.纷纷跪倒,方嬷嬷急道.”大小姐.您怎么可以出来见这样的人!” “见了永安郡主,还不跪下!”菖蒲大声斥责。 院子里站着数名甲胄佩剑的男子,左厉一见欧阳暖,惊得呆住,竟也不知道低头回避,目光直直停驻在她脸上,过了片刻才回过神来,率先屈膝跪下,后面几人跟着单膝跪地,身上铮铮铁甲闪烁冰冷寒光,发出一阵可怕的摩擦声。 欧阳暖不怒反笑.冷声道,”敢问将军要拨查何人?” “末将奉旨拨查刺杀燕王的刺客。”不知为何,在欧阳暖的面前会有一种莫名自惭形秽的感觉,左厉皱起眉头.低了声气.语气也不复刚才的强硬。 欧阳暖淡淡一笑,道:“燕王遇刺是半个月前的事情,刺客只怕早已出城.怎么抓到我的院子里来了.你是在怀疑刺客与我有关呢,还是觉得这刺容根本是大公主派出去的!” 那男子面红耳赤,俯身重重叩首.”郡主恕罪,末将绝无此意!” “绝无此意?既然绝无此意,又为什么带刀剑闯进这个院子,是想要当着我的面杀人吗?”欧阳暖正说着,看见林文渊已经踏进了院子.”还是说舅舅想要让这些人闯进屋子里去.破坏我的名节!” 林文渊看她满头青丝都是湿漉漉的顿时一愣,显然也没想到欧阳暖刚才在沐浴,立刻有些难堪,瞪了那左厉一眼.讪讪笑道:“暖儿没有受惊吧?你放心,我们只是要捉拿犯人.绝不会影响你的。” 欧阳暖淡淡一笑,眸子里冷冷的流光闪过:“二舅舅,我家并无你们要找的人,你们却偏偏闯进各院惊扰内眷!你且说说那犯人究竟长得是高是矮是胖是瘦.最好说清楚.连一颗痣都别漏掉!否则随便在院子里抓住什么仆从就说是刺客,然后告我一个窝藏之罪.我可担当不起!若是再严重一点.你们抓住了所谓的刺客,当场杀了人.这下可死无对证了.我全家上下更是落了个伙同刺杀之罪!说起来.我还真是不明白.二舅舅已经是位高权重.又何必这样辛苦的到处奔波.甚至连自家外甥女都信不过,传出去岂不是引人笑话?” 这话实在是太过诛心,林文渊脸都黑了,心下忍不住破。大骂:“暖儿慎言!我只是奉旨行事,哪里有半点私心,你可不要血。喷人!” “哦?是么?!”欧阳暖轻轻一笑,”陛下正在病中.这些人却强行闯入我府上,我倒是想要问问.到底是这拨查的圣旨颁在前呢,还是这些人的步子更快些?若是在圣旨颁下之前,这些人就已经闯入了府中,可就是随意调动军中兵马,这样的罪名.二舅舅担当得起吗?” 欧阳暖猜得不错.圣旨是秦王刚刚进宫请来的,而左厉生怕肖重华跑掉.早已抢先一步进了府。林文渊被她问得一怔.旋即笑道:“不管怎么说.现今陛下的圣旨已经下来了,暖儿这番质疑.难道想抚旨么?” 欧阳暖冷冷道:“抗旨是个死字.此事不问个清楚.让这些人就这么冲进我的闺房.名节受损.我也还是无颜面见人.一样是死路一条。既然如此,又有什么好怕的呢!” 这回轮到林文讲大怒:“你.....”.左厉伸手将他挡下,瞥了一眼在旁边冷冷盯着他们的欧阳爵,再看一眼脸色平静的欧阳暖,他们的神情都在暗示,他们根本就不担心会抓到什么人,只是觉得让他们这样进去投查女子的闺房十分耻辱。这让他拿不准主意了。恐怕他这回是真的扑了个空,可是探子不是说已经把人逼到这里来了吗?还是说欧阳家的人都是在装模作样呢? 这时候.欧阳暖微微侧开了身子,淡淡道:“舅舅真的要拨,就进去搜吧.不过到时候什么都捏不到,我会如实将一切禀明大公主,哪怕闹到陛下那里,我相信母亲也会为我计回这个公道!” 场面一时僵持下来,林文渊犹豫不定地站在院子里.若是进去捏不到人.欧阳暖就罢了.可她身后还有一位大公主再撑腰,如今奏王正在关键的时刻.如果现在打草惊蛇,就怕功亏一篑!突然.一道充满冷嘲的声音打断了院子里的死寂:“这里是怎么了?” 左厉一愣,随即跪下道:“给世子请安!” “安什么安!”肖天晔风尘仆仆,像是刚刚从马上下来,手中仍握着马鞭,在空中虚抽了一记.”你们在这里闹腾什么?”转而一把将左厉提起来.见他满头是血.头皮少了一块.不由大怒,”我不是吩咐过吗,谁也不许闯进这里来!把我的话当成耳旁风吗?!” 左厉畏惧地看了他一眼,道:“殿下息怒.是秦王殿下......他.....他.....”他看了林文渊一眼.对方立刻堆起笑容道:“世子,我们只是奉命行事。” “奉命行事?父王是让你们搜查刺客.你们却跑来永安郡主这里闹腾. 借越到这种地步.眼里还有上下尊卓么?” 林文渊勉力道:“密报上说刺客就在这里.是陛下的圣旨说要拨查的。 “搜查?你们这么多人在这里虎视眈眈,是拨查还是吓唬人!”肖天烨越说越怒,丢了左厉,一鞭子抽在他的身上,”刺客?什么刺客?我怎么没听说?” 左厉挨了一鞭子.却更加恐惧,吭也不吭立刻叩头道:“是刺杀燕王的刺客,属下还来不及禀报世子仓....是属下疏忽.世子息怒!” 欧阳暖站在台阶上.淡淡道:“世子不必动怒!原是厉将军说是要在这条街上拨查刺客,拨查到我这个院子的时候,婢女说我正在沐浴,这些人却不管不顾上来砸门.硬生生要闯进去拨查!爵儿爱惜我的清名,所以才阻挡了厉将军。接着舅舅又请来了圣旨,进了我的院子,只是我毕竟是个姑娘家.这样放一群陌生男子进了院子到底不妥,这才拦着他们!现在看来.左将军和舅舅想是不知道这是我住的院子才这样无礼.此间不过是个误会而已!肖天烨一愣,随即望向她.欧阳暖也正盯着他,微微上挑的美目因浓密修长睫毛的覆盖浓得象夜色般令人遐想.雪白面庞似是因为浴后而沾染了一丝绯红,肖天烨炙热迷茫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只觉得一瞬间仿佛看到湛蓝天空下桃花满开、花瓣纷飞,他平日里只见过她清丽的面容,何曾见过如此浓艳的风情,一时之间有些痴意。 “那就好。”肖天烨缓缓叹出一口气,语气仍是阴沉,”既然是左厉无心之失,今儿也就算了。左厉.给郡主请个罪.回去罢。” 左厉几乎咬碎了一。牙齿,低头道:“属下年轻莽撞,请郡主大人大量.饶恕了我。” 欧阳暖淡淡看着他,不置可否。 肖天烨冷眼看着林文渊:“尚书大人,就算是我父王请了旨意拿人.圣旨上也没有说着兵部尚书一块儿吧.您这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儿做吗。” 林文渊面色一沉.却碍于肖天烨的身份不敢发作,只能垂手立在一边,当下露出一个和蔼的笑容:“这都是误会.....误会!世子莫要生气,我也只是偶然碰上了这件事.为了皇上分忧而已。”接着便回头道:“全都回去吧......”这样说着,他的目光还是在向欧阳暖的房间里窥探。 欧阳暖不再理睬他们,直接吩咐红玉道,”去各处查问清楚.有没有人受伤,有没有什么贵重的东西被碰坏了!看看祖母那里有没有被惊扰,打坏了多少东西!可有何处需要修整的!” 听到这里,欧阳爵不由自主掩住唇笑了。 “是!”红玉应声去了。 欧阳暖看见林文渊一听这话,脸色立刻变了,不由得冷笑道:“舅舅知道这赔偿的事宜.....”; 林文渊冷汗直流,道:“哎呀,时候不早了,我也该回去向秦王复命日再来叨扰!”说着便丢下其他人,快步走了出去。 肖天炸笑着望向欧阳暖,却听到她说道:“世子请回吧.我不送了。她转身,跨入房中,房门在身后砰然关闭。 因为最后被欧阳暖椰桥了一句,肖天晔更是生气.走出欧阳府的时候依旧是余怒未消,跨上马.他冷冷看了一眼左厉。 左厉头皮发麻.上前道:“世子.这里距属下的军中不远.世子不如那儿歇一会儿?” “哪儿都不去”,肖天烨将马鞭挥在他脸上.”回秦王府!” 一一一一一一题外话一一一一一一 这两天比较忙,有时间了回复大家的留言.群摸一把! 109 命里谁是痴心人 欧阳暖猛地从水中出来的刹那,虽然她身上还穿着衣裳,却终是露出些许洁白的皮肤.一瞬间.饱满艳丽的少女躯体带着花蕾绽放的灿烂惊雷般在肖重华眼前炸开,令他目光只被那白玉般的光华所系,好不容易才狼狈逃开. “没事了.出来吧。”欧阳暖轻声道。 肖重华怔了怔,才从内室走出来.看见欧阳暖的瞬间.只觉那抹艳丽光芒仍旧照得他心中一片迷茫.少女沉静的双眸、纤细的腰身、纤美双臂掩盖下仍呼之欲出的旖旎风情总在他心中徘徊不去.沾满水珠,洁白柔和的背脊如空中明月一般的婉丽皓白。 碧绿的耳坠在欧阳暖白暂的颈间轻快地晃动着,她转眸望来.双唇也似乎透出莲花盛开的清香,”他们都走了。” 肖重华点了点头。 过了片刻,欧阳爵过来敲门,进来看到肖重华,顿时吓了一跳:“姐姐......他怎么在这儿?” 欧阳暖微微叹了口气:“明郡王是被人逼到这里来的,也许这个人.就是咱们的舅舅。” “林文渊?他想干什么?” “让人发现欧阳府中私藏刺客,这会是什么样的罪名?” “可明郡王不是刺客!”欧阳爵失声道。 “在这种情况下,我是不是刺客都不重要.与其将我亲手抓住再送交皇帝办一个主帅私自回京的罪名,还不如当场作为刺客斩杀来得快。” 肖重华慢慢说道.眼睛里却没有一丝慌乱,显然早已猜到了对方的心思。 “难怪他咄咄逼人,一是要杀了明郡王向秦王殿下领功,二是索性将罪名栽赃在咱们头上!”欧阳爵想到了其中关键.脸色不由自主沉了下来。 他快速走出去,吩咐身边小厮出去查探,过了一会儿他得了消息进来道:“门口的门房也说从早上开始就有人在鬼鬼祟祟地窥伺府邸,看来他们的确是早有准备的。” 欧阳爵心中很奇怪,半个月前整个京城还是风平浪静的,难不成,只是短短半个月的功夫,就真的来了什么巨大的变动? 就在这时候,菖蒲突然脸色发白地疾步进来.禀报说:“大小姐,不好了.全城戒严了!” 欧阳爵三两步走过去,喝道:“把话说清楚,什么戒严了?” 菖蒲道:“奴婢刚才听管事的妈妈说,路上到处都是军士,听说已经是全城戒严了。” 竟然是全城戒严!欧阳暖和肖重华交换了一个眼色,同时心中大凛。严峻的事态迫在眉睫.京都内共驻扎有禁军两万.外面拱卫京都的三大营共有精兵五万.倘若秦王矫诏调动城中禁军.短时间之内,只要关闭了京都各大城门,那么.城中就是发生天大的事.外头也绝对没有办法干预! “他开始行动了......”欧阳暖喃喃自语了一句,见欧阳爵同样是面色发白,便转头对菖蒲吩咐道:“吩咐下去,即日起府中上下人等要各司其职不许离位,没有我的命令不允许随意出入.不管外头有多少响动也不许去理会.明白吗?”重生之高门嫡女最新章节 菖蒲连连点头.快速跑了出去。而欧阳爵在怔怔默立了良久之后,最后好不容易才迸出了一句话:“真的要变天了......” 欧阳暖和肖重华都没有言语.肖重华担心的是朝廷,而欧阳暖此刻却很担心老太君他们的安危。自从太子坠马受伤后.太子府就再也没有消息传过来.这要么是太子府已经被人严密监控起来.要么是太子伤重.不论是哪一种,林元馨此刻的处境都不容乐观,欧阳暖的心中如同一团乱麻.一时之间理不出头绪。 此时,京都里面已经乱成一困,满大街奔走的百姓和一身甲胄凶神恶煞的禁军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沿街店铺能下门板的全都下了门扳,而没地方躲的路人则全都缩到了屋檐下角落里,个个用惊慌失措的目光打量着那些打马飞奔的骑士。不少人的心中都涌起了同样一个念头——这个皇朝,莫不是要变天了? 全城戒严的理由冠冕堂皇,是为了拨查刺杀燕王的刺客.更有人说,连太子突然坠马也是同一批人在作祟,这样一来,刺客不只是刺杀亲王,更有谋逆的嫌疑,然而有心人就会发出疑问,既然是捉拿刺客,为什么负贵捉拿的人不是京兆尹.而是禁军首领呢?可是面对着冰冷的刀锦,没有人敢发出这样的疑问。军队不管不顾,挨家挨户拨查过去.甚至连朝中各位大臣的家中也都难以章免。很多官员自恃身份不允许士乓入府检查,可是禁军首领手里头有圣旨.皇帝的玉查堂而皇之的盖在上面.无论是什么人.都要接受盘查.京都的情形一时之间陷入一种混乱。 在宫外众人惶惶难安的时候.太后却悠哉游哉,仿佛根本不知道宫外已经一片纷乱。 下午.雪下得大了,一片片一团团.直如扯絮一般绵绵不绝.四处已是白茫茫一片。金碧辉煌的殿宇银妆素裹,显得格外静谧。太后宫里笼了地炕火龙.又生着四个炭盆,用最上等的银丝炭,烧得如红宝石一样.半点哗录之声都听不到。柯蓉原先走得急了.被外面的雪浸湿了靴底,又冷又潮.迎面叫炭火的暖气一扑.半晌才缓过劲来。 “蓉儿给太后请安。”她恭恭敬敬地跪下给太后行礼。 太后抬起头,看见柯蓉穿着一件大红羽缎斗篷,映着如玉的容颜滟滟生色.露出里面一线宝蓝妆花百蝠缎袍.领。是一圈厚厚的白狐风毛.声音轻轻软软的.叫人听见就觉得心里说不出的舒服.不由笑道:“平身平身.你有什么要紧的事情.这大雪的天还要进宫来。” 太后的声音深沉,犹如冬日下的海水般深沉平静,柯蓉低下头:“蒙太后恩典,成婚后我也不能常在您跟前词候,每日里只能祝祷您安泰吉祥,今儿天气冷,我担心您腿疾又犯了,才进宫来看看。” 太后微微叹了口气:“傻孩子.只要你嫁得好,便是不在哀家跟前伺候又有什么?你夫君待你好吧!” “是,陈家待我很好。”柯蓉静静地垂下头.淡淡道。 她说的这句话很微妙,太后沉默了片刻,笑道:“有些事情你不说,哀家也明白,你放心,有哀家在一天,陈家就得好好待你。” “是。” 太后若有所思地望着柯蓉,问道:“你老老实实告诉哀家,今儿个到底什么事情进宫来了?” 柯蓉柔声道:“太后,蓉儿今天来.是因为外头出了很大的事.说是要捉拿刺客,到处闹得沸沸扬扬.禁军的人连官员府邸都搜了!太后.您看... 太后的眼中闪过了一丝寒光.转而却又露出了一如既往的温和笑容:“怎么,也惊扰到武国公府了吗?” “这倒没有.他们总归是会看在太后的面上稍客气些的。”实际上武国公早已为此事气病了,柯蓉不好袖手旁观,便索性进宫来想要从太后这里探探口风。 “你也糊涂了,跟着那帮人瞎胡闹!这种事情用得着哀家来管么?”太后的眼睛渐渐眯缝了起来,”任他们去吵去闹.只要哀家稳如泰山.你还有什么好担忧的?” 柯蓉浑身一震.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太后,她这样说,分明是早已知道一切并且采取默许的态度了......说罢.她不敢再说什么,只是陪着太后闲坐了一会儿就起身告辞。 送走了柯蓉,太后想了一会儿.喊道:“来人!” “是.太后。”太监吴安国赶紧凑到她身旁,躬身答应。 “明儿你到武国公府去一趟。” “是。”吴安国脸上有一丝疑惑”,不知您有什么吩咐?” “你把秦王爷进的那盒人参,带了去。”太后慢慢站起身来,走入套间.叫两名宫女打开一。箱子,吩咐挑出几样珍玩.另外取了些贡缎衣料.又让吴安国去内务府取两百两金叶子作为赏赐。 “跟主子请旨”,吴安国又问:“见了蓉郡主.可有什么话说?” 太后淡淡吩咐:“你跟蓉儿说,我过几天挑个暖和天气.接她到宫里来住两天。” “是!”吴安国心道刚才人就在这里您可什么也没说.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呢?只是看着太后的脸色,他却不敢问,只低头应了声是。 听暖阁 欧阳暖心烦的时候就会练字.今天也是如此。红玉从水盂里用铜匙盛了水.施在砚堂中,轻轻地旋转墨徒,待墨浸泡稍软后,才逐渐地加力,顿时一股烟墨之香,淡淡在屋子里萦开,只听那墨摩挲在砚上,轻轻的沙沙声。欧阳暖也不去管旁边的明郡王.仿佛当他不存在似的.在纸上写了一个”静,;字。肖重华淡淡一笑,站在一旁看着她写字。 欧阳暖是一手清丽的管花小楷,字字骨格清奇,笔画之间妩媚风流.叫人心里一动.肖重华看了看,道:“你练了很多年?” “嗯,很多年.日夜苦练。”欧阳暖的声音很平静。 “为什么要这样辛苦?” “为了平心静气。.,欧阳暖又写下一个”戾”字。 “你心中有怨恨.这是我一早就知道的,只是我不知道什么样的怨恨.可以让你连琴音之中都带着恨意。” 欧阳暖的笔端一顿,微微笑道:“郡王误会了,我心中没有怨恨。” “你这话不尽不实。”肖重华低声道:“我总不会看错的。” 欧阳暖手中的笔不由自主地停了.有些怔忡地瞧着那缠枝莲青花碗中的茶.碧绿的茶叶欲沉欲浮。热气慢慢地散了.透出一丝一丝的寒凉.她轻轻道:“不论如何,此事总与郡王您无关的。” 案上的香炉里焚着请香,那烟也似乎很飘渺.突然北窗哗啦一下子被风吹开,凉风陡至,书案上临的字被吹起,哗哗一点微声的轻响。 红玉悄悄换了热茶,随即退到一边去了,屋子里更觉一片静寂。 “父王待我母妃很好,对她很敬重,却也很冷淡。”肖重华突然说道.“可是从我很小的时候开始,就没见她笑过,徐姑姑说,母妃生下大哥的时候父王刚刚从战场上下来,来不及回府看她,便去了镇国侯府看望老侯爷.母妃知道.他不是去看老侯爷,而是去看望你娘,刚开始的时候母妃心里想不通,便日夜哭泣,甚至无心顾及刚刚出生的大哥,等发现的时候,大哥已经被人下了毒差点死于非命.后来虽然勉强救回来,却留下了病根,伤了心肺。母妃因为此事,对清姨生了嫌隙,父王两次向陛下请婚,都被母妃想法子挡了回去。“ 欧阳暖手中本已端起的茶杯就是一顿,猛地抬起头.不敢置信地盯着肖重华。一双瞳仁直如两丸黑宝石浸在水银里,清澈得如能让肖重华看见自己的影子。 肖重华继续道:“母妃一直觉得父王是为了清姨才会疏远她.所以心中怀了怨恨.后来她才知道…老侯爷早已准备将清姨许给父王.然而当时政局不稳,陛下为了安抚江南,才下旨将出身江南豪族的母妃嫁给父王。当她知道自己错的时候,已经太晚了.那时候陛下知道了太子殿下和父王同时爱恋上清姨的事情,一场祸事眼看就要发生,清姨为了保护亲族才会嫁给你父亲,事实就是如此。” 欧阳暖闻言只觉得胸。一紧.手中不知不觉已经一松,只听“咣榔”一声,一只茶盏已经跌得粉碎.整杯滚烫的热茶全都泼在书桌上,红玉不由“呀”了一声,欧阳暖骤然回过神来,见桌子上茶水一片狼藉。 红玉刚要冲上来.却见到肖重华已经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来,托住她的手肘,替她拉高了袖子.但见一截雪白的手臂上一块烫伤的红痕,更显触目惊心,不由皱起眉头.转头就道:“快去取烫伤药!” 红玉飞快地取了烫伤药来.小心翼翼地看了明郡王一眼.肖重华距离欧阳暖极近.只觉幽幽一脉暗香袭来,萦绕中人欲醉,此时方觉得不妥,撒开了手,道:“你来上药吧。” 红玉点点头,快速将烫伤的药膏敷在欧阳暖的手臂上.上好了药.欧阳暖皱着眉头放下了袖子:“我没事,你先出去。”她的脸色很苍白,说这句话的时候.唇上最后一抹血色都消失不见,肖重华没想到这些话对她来说会造成这样的震动.不由默然。 红玉一愣,迅速低下头悄悄退了出去。 “你说的是真的?“欧阳暖盯着他不放。这一切怎么可能?!可是肖重华的神情,分明不像是在说谎。 “母妃说,是她对不起清姨,若不是因为她.父王不会被迫娶了不爱的女子,也不会眼睁睁看着心爱的人嫁给别人,更不用看着她含恨而终。自从清姨嫁入欧阳府,父王大半的时间都不肯留在京都,母妃也因此更加愧疚难安。然而她一旦走到那一步.便再无路可退,只能眼睁睁看着大错已成,一步步更错.再无退路了。” “什么大错已成!这样就能解释已经杞下的错误吗?你父王若是不能保护我母亲.为什么要靠近她!你母妃若是怨恨为什么不去找你父王却要记恨在我娘身上!这就是你们的不得已吗?”欧阳暖的心微微颤抖,声音几乎有一丝愤然.她是一个理智的人,可她却不是一个真正冷血的人.每次触及林婉清的事情.她就会失去那样的冷静.变得有些咄咄逼人。 “人生本就有那么多的错失和不得已,逼得他们一次次哪怕放不下.也得忍心泣血放下。”肖重华心中微微动容,却仅仅是转开了视线.语气极为冷淡。“于我母妃来说,再多的尊荣富贵,这一生一世,不过是一个伤心人罢了,又有什么意义呢?她说她亏欠清姨的,可我从来没有这样认为过.因为她不欠任何人的。” 良久,欧阳暖都没有说话.就在肖重华以为她不会再说话的时候,她才突然冷笑了一声道.“是,你母妃自然是无辜的,我娘才是罪有应得,我外祖父也是个糊涂的人,怎么能将我娘许给你父王这样没有担当的男人!他再不幸,再痛苦.终究还活着,可我娘是无辜的.她却要承受他任性妄为的爱带来的后果,这难道不是他的错吗?”欧阳暖的声音在不知不觉之中带了一丝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痛意,一滴犹带晶莹别透的泪珠.顺着那雪白的面颊,湖蓝色的衣领.落下去转瞬不见。 “我母妃说过,人生那样短.总要与倾心之人共度.才不算辜负。可是嫁给自己喜欢又喜欢自己的人,最后还要有好的结果,实在太难太难,她错误地期待了不属于她的东西,夺走了本该属于别人的丈夫,但她心底仍存相信.愿意尽力.只可惜.父王并没有给她这样的机会.他的心里.自始至终都只有清姨一个人。”肖重华的声音静静的.似凝结了一层薄雾,带了一丝凝重,却又有些解脱,“其实你说的没有错.这件事情里.清姨和我母妃一个被迫无奈.一个无辜无知,她们都没有错.却又都错了.但她们也都为自己的错误付出了代价。最错的人是我父王,“他抬起头,看着欧阳暖.子夜般的眸子划过一丝痛意,“我昨日夜里悄情去见他,他对我说,深恨他当年不够勇敢.若是他能忘了那么多的不得已,竭尽全力地去爱请姨.如今可能是另外一番局面。” 欧阳暖腕上隐隐灼痛,心中更是痛如刀绞,只低声道:“天底下的女子.所求不过是真心盼望的那个人,愿意带给她幸福,可惜男子却不同.他们的心太大.太远,太深,永远也没办法给一个女子她所仰望的幸福。这场不章,于燕王妃是.于我娘是.于天底下所有的女子都是!” 但求一心人,白首不相离。这首诗流传了很多年,可是谁能真正做到呢?肖天烨。。声声能够为她做尽一切,可他能做到什么地步呢?为了她背弃泰王吗?他能放弃唾手可得的一切吗?他曾经说过,只要她肯伸出手,只要她肯向他走过去,可为什么不是他放下一切.向她走过来?仅仅因为他爱她.就要求她背弃自己的亲人、放弃一切和他相爱吗?这样的爱,他能给她一辈子吗?他是秦王的亲生儿子.他也有需要他维护的亲族和利益.欧阳暖何尝不明白他的处境.只是心底总是有些期盼.....前世她也曾有这样的执念.而最后不过是一场镜花水月,痴心妄想。今生.她没有别的路走.也没有别的法子,惟有心机.惟有斗争.这样无休无止.才能换来片刻的平安。她最看重的,便是亲人的平安康泰。即便不为了自己,也要为了他们。 欧阳暖突然,轻轻地道:“太子别院里的那艘船,也是为我娘建造的吗?“ 肖重华微微笑了:“是.为清姨建的,我见娘经常背地里垂泪,还曾想要一把火烧了那船。” 欧阳暖抬起眸子,目光似有一丝意外,明郡王这样冷静理智的人,小时候也会做这种冲动的事吗? 肖重华凝神瞧着她,眸中流光滑溢,大有伤神之态:“为了此事,父王罚我在祠堂跪了三天三夜,母妃跪着求情他都不肯饶恕.为此我也曾经在心里悄愤盼望世上再也不要有林婉清这个人...”他自嘲,“清姨过世后.我娘几次三番想要见见你,却都没有见成.说是身份不便,可我知道.她不敢见你,因为从她心底里,一直觉得很愧疚,若不是因为这份愧疚.她也不会那么早就过世。她走之前,对我说让我尽可能帮她照顾你,可我从心底里就厌恶清姨.厌恶你.甚至都不想见到你。”他看着欧阳暖,深邃的眸子寒光凛凛,目光冷峻得近乎有些无情:“很抱歉。“ 欧阳暖一愣,面上带了几分愕然。肖重华像是没看到她的表情一样.淡淡道:“我赠给你白狼尾,是因为这是我想要送给母妃的东西.我不过是在替她表达歉意。而直到我在大公主府上见到你,看你对着众人笑意莹然.琴音之中却又含着无限怨愤,我才知道你过的并不好——”他顿了顿,却不再说下去。 欧阳暖轻轻叹息了一声:“这些话,殿下本可以不用告诉我。“ 肖重华笑了笑.目光穿过北窗,看向院子里的雪:“有些话.怕我现在不说,你就永远不会知道。若是将来你偶然得知,也只会怨恨我母妃.我总是存了一分私心,不想她永远的心怀愧疚。” 这话.已经有些自伤之意,欧阳暖的心微微一沉,肖重华这样说,是不是说明如今的局势已经到了很坏的地步呢? 就在这一片沉寂之中,欧阳爵突然快步从外面走进来.抖落了一身的雪花,人还在院子里就高兴地道:“姐姐!我给你找了个新玩意!“一边说着一边大步走进屋子来。 他玄色风帽大氅上皆落满了雪,手上提着一个精巧的鉴金鸟笼,外面皆是紫铜鉴金的扭丝花纹,一只浑身碧绿的红嘴鹦鹉在鸟笼里扑着翅膀,那足上金铃便霍啦啦一阵乱响,那翅膀也扇得腾腾扑起,带来一阵微风。 欧阳暖一愣,却突然走上去翻过欧阳爵的手.道:“这手上是怎么了? 欧阳爵抽回手.道:“没事,逮它的时候不小心被抓了两下.不打紧的,“ 欧阳暖自然地瞪了他一眼,替他轻轻取了风帽,解了大氅,交了红玉拿出去掸雪,听暖阁里面点着熏炉.欧阳爵原本连眼睫之上都沾了雪花,这样一暖.雪花都化了.脸上却润润的。换了衣裳.菖蒲捧了热手巾来,欧阳暖竟然挽起袖子亲自替欧阳爵擦了脸,。中嗔道:“真是傻孩子,为了一只鹦鹉,弄得自己这样狼狈。” “刚才出去的时候不小心碰上的.许是哪户人家飞出来的。”欧阳爵浑然不在意.高兴地道,可是一转眼却压低声音道,“郡王,我已经打探过了.现在不是出去的时候.外面查的很严。” 肖重华点了点头,目光落在那鸟笼上,面上笼上了一层淡淡的笑容。欧阳爵微微一愣,在他的印象里,肖重华一向都是冷冰冰的,什么时候竟然也有这么温和的神情了。他不由自主向欧阳暖看去.却看到姐姐将热手巾递给菖蒲,在他们说话间已经走过去,正拿手指轻轻扣着那笼子,左颊上一朵梨涡若隐若现。他一时有些疑惑.分不清明郡王究竟是在看鸟笼.还是在看欧阳暖.... 鹦鹉想来是别人养惯了的.十分的温顺,欧阳暖用指尖轻抚它密密的羽毛,不由说:“真有趣。” 肖重华看着她.在欧阳爵进来以前,她的面容一直都是十分平静,甚至带了些冷漠.只是见到弟弟,她却像是变了一个人.明珠生辉,熠熠照人.笑靥直如梅花绽放,清丽夺目,与往日里应酬他的笑容完全两样。 “啊.雪好大呀!“从门外进来的红玉轻轻呼了一声。 欧阳爵转身对着窗,笑道:“姐姐.雪越下越大了。” “是吗?”欧阳暖也走到窗前.只见院中已是白蒙蒙的一片.银絮乱飘.扑在窗根之上,青石台阶也细细地湿润过,淡淡反射着幽幽的光。欧阳暖看着院子里的雪,静静道:“爵儿.这鹦鹉你养着吧。“ 欧阳爵一愣:“姐姐.你不喜欢吗?“ 欧阳暖摇了摇头.“不是不喜欢,它是别人养熟了的,你对它再怎么尽心,它也不会认你做主人,终究有一天会丢下你飞回原来的主子身边。” 欧阳爵有些茫然地看向肖重华,他根本不明白.那又如何? 肖重华呼吸微微一窒,却在那个瞬间就明白了,不仅明白欧阳暖话中的含义,更明白她为什么要这样做,既然注定要分别,还不如一开始就不要投注一点感情,他对她感到一种深深的好奇,为什么一个天真烂漫的少女会变成如今这个模样.连一只鹦鹉的离去.她仿若都无法承受.这究竟是太无情.还是太重感情呢? 欧阳爵充满疑惑地带着鹦鹉走了.欧阳暖看着他的背影,一直没有出声。 肖重华在她身后道:“我今天才知道,你也是会真心笑出来的。” 欧阳暖回过头,直视他的目光,忍受着眼睛微微的刺痛,慢慢道:“真心?这样的东西,我还有吗?” 肖重华静静地:“你有。“ 欧阳暖笑道:“郡王为何要这样肯定?” “你或许曾经遭受过什么.但现在那些不幸已经远离你了,你身边的人,欧阳爵、你的外祖母和表姐他们,都会对你哭、对你笑、对你说真心的话.你面对他们的时候,难道不是真心吗?” 欧阳暖一愣,旋即陷入了沉默。 “身在皇家,周围的人不是怕着你、哄着你,便是算计着你.甚至有时候至亲兄弟也不过如此.你总比我们要强一些。”肖重华的嘴角浮起一丝奇特的笑容.“也许你已经生活在幸福之中.只是你被仇恨蒙蔽了眼睛,什么都看不见。“ 欧阳暖的瞳孔明显收缩了一下,窗外的飞雪乘风涌过来.沾在她比雪还白的脸上。肖天晔那洞穿一切的目光夺目地望了出来欧阳暖在风中轻轻打了个寒战,向前踱了一步.声音不改平日的清澈平静.“郡王,您今天说的太多了。“ 肖重华微微一笑.俊美的面孔笼上了一层温暖:“我只是想说而已。“ 欧阳暖的笑容慢慢变得冷淡,声音也渐渐低沉:“这些话,郡王不必担心以后没有机会再说,我总会想法子将您送出城去的。” 肖重华动了动嘴唇.似乎想要说什么,却终究叹了一口气。不管他做什么,她都会产生别的联想,也许这些话,他就该一辈子藏在心中。 第二天一早,欧阳家的马车驶出了府,欧阳爵也骑马跟在后面。 现在大街上管制极严,不管是谁家的马车都要被拦下来接受盘查。欧阳家的马车刚走了一盏茶的功夫.就被拦住了.朝廷设的关卡,两个士兵走上来,冷冷的往车内看。 欧阳暖感到身边的红玉剧烈的颤抖,她吓得气都快喘不过来了,欧阳暖暗自叹气,温热的手拍了拍她的手背。欧阳暖倒不是觉得自己那么幸运能躲避盘查,只是她毕竟还有个郡主的身份.秦王也还没有和大公主撕破脸,更没有到连她一起杀了的地步,但是无论如何.面对这样的情况,她也觉得很紧粥 “马车里的人快下车,我们要检查!”其中一个士兵大声地道。 ——————题外话—————— 不要瞎猜.不是给郡王洗白一本来的剧情设定就是这样的 110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大胆!这是永安郡主的马车.谁敢拨查!”红玉深深吸了口气.掀起帘子怒声道。 “不管是谁的马车,都一律要接受盘查!”那两个士兵一愣.随即一人走上前来道。 “你们真是无礼!”红玉州要开口,欧阳暖沉声道:“既然如此,让他们查吧。” 红玉冷哼一声.当面掀起了帘子,那两个士乓探头探脑地看了半天,马车里面坐的只有欧阳暖和丫头红玉.他们刚要上车检查,欧阳爵却已经快速下了马,伸出手拦住了:“干什么!这可是永安郡主的马车!你们不要命了吗?看过没人就罢了,难不成还要把马车翻个底朝天!这是谁家的道理!” “这.....”一个士兵有些语塞,另一人在他耳边匆匆说了两句.他犹豫了片刻,才点点头道:“算了.你们走吧。” 车帘重新放下.马车再次出发。红玉轻轻吁了一口气.欧阳暖淡淡笑道:“只要我们不出城’他们自然是不会过分的。”真正的困难在城门口,那里才是真正的关卡。 “去太子府。”欧阳暖吩咐道,她要带着肖重华去见太子’只要把他安全送到太子府.再由太子想法子把人送出去,她也就尽到了最大的努力,没什么亏欠他的了。 马车里.红玉翻开马车的夹层空心.露出里头的只能容纳一个人的狭窄暗格,低声道:“您出来透口气吧。” 肖重华笑了笑.由于身上原本的那套衣服已经不能再穿.他此刻完全是一豆寻常男子打扮这多亏了欧阳府正好有一个侍从的身材和他差不多.又有多余的衣服可供替换,否则就是欧阳暖有再大能耐亦没有法子去现做一套。肖重华轻轻摇了摇头:“如今秦王一定牢牢盯着太子府,你们这么做太冒险了,前面有一条巷子,在那里放下我就好.其他的我自己想办法。” 欧阳暖当然知道太子府门前一定守备森严.但是,在这种节骨眼上’京城局势犹如迷雾一团’轻信任何人的结果都可能是灾难性的,除了太子和大公主,她不能相信任何人,大公主这几日都在宫中陪着皇后礼佛.只刺下太子可以依赖...... “把你放在这里.等于是让你去送死。”欧阳暖摇了摇头,拒绝了这个提议。 “我事先已经在城中布置好了人手.到时候他们会负责接应我,听我的话....”.肖重华皱眉.黑眸一眨也不眨的望着她,瞳眸转为深黯,眸光深处更掠过些许火苗。 欧阳暖却不上当:“果真如此,郡王又怎么会被逼的躲入欧阳府?您既然不想连累我,还是免开尊。的好。” 肖重华轻声叹了一口气.却止住了话头。别人兴许不在乎底下军士的性命’但他却不可能不在乎’他若非不得已.不能随便舍弃麾下兵辛,这是他一直以来的原则。此次他单枪匹马闯入城中,一方面是因为人越少反而越安全.另一方面是他不愿让属下面临九死一生的局面。 大街上很少看的到百姓,时而有二十人一队的禁军手持锦利的兵器整齐划一地走过。虽然还没有真正动手.但欧阳暖透过掀开的车帘.看清了面前剑拔弩张的景况.两手不由紧紧握成了拳头,修剪的整整齐齐的指甲立刻陷入了肉中.带来了阵阵刺痛,这也让她的头脑得以恢复清明。 一路到了太子府.马车在府门前十几步远处停了下来,此时,负贵守卫太子府的军士张望片刻,便高声问道:“来者何人?” “永安郡主来看望太子妃的!”重生之高门嫡女txt下载 那军士立刻不知道去何处通报了.马车在门口一停就是小半个时辰.接着从旁边的巷子出来十几名全副武装的军士.一个个腰中跨刀如临大敌。见此情景’路过的百姓纷纷忙不迭地往后退。 欧阳爵跳下了马,牵着缰绳走上去。其中一个头领模样的人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番,冷不丁道:“太子坠马受伤,是不见外客的!” 欧阳爵微微一笑:“我姐姐是来看望太子妃的,请您行个方便。”他暗自付度,眼前这个人在太子府门前出现’是否意味着太子已经被人严密控制起来了呢? “咳,是这样啊!,,那为首的军士想了想,道,”我们得例行检查一下马车。”言语间.一群军士有意无意地将马车围在中间.看那情势,只怕是稍有异动就要动手。不止如此.太子府旁边还有一条巷道.赫然可见密密麻麻的一应全副武装的军士,气氛显得格外凝重肃穆。看到这一幕.欧阳爵心中狂跳,那种不妙的预感更加浓烈了起来。 马车上的红玉心下焦急.右手已经轻轻捏住了袖子中的匕首。事到如今’她有些恐惧,若是这些人伤害到了小姐..... 欧阳暖面容平静’心中却已是惊涛骇浪,果然,京城之中的局势已经一触即发! 那暗格做的很是隐秘,从外观看来半点也看不出端倪,同刚才一样,那为首的军士检查了一番,才笑道:“既然如此.就请进去吧。” 欧阳爵左右看了看那些面无表情的军士.若有所思地拱了拱手:“这位大哥,多谢了!” 然而就在那人说过放行后.四周那些军士却立刻将马车围得更紧了一些,甚至有人把手按在了刀柄上。他们整齐地散开了一个半圆形,让欧阳爵从他们身旁走过。眼看情形越来越不对.欧阳爵一颗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他将马缰绳丢给一旁的侍从,自己快步走过去请太子府的人进去通报.穿过那些士兵的时候,更竭力克制自己不往旁边多看一眼。 每走一步,都仿佛走在刀尖上.这种情景;若非亲身经历,绝不可能体会到其中的可怕! 好在太子府的人很快开了侧门将他们迎了进去,马车驶入太子府的那一剂那.欧阳暖才微微松了一口气。若是这些人将马车拆散了检查.或者用刀刻去刺马车内部,肯定会暴露的.好在他们多少还顾忌自己的身份.没有做的太过分.只是这样一来.秦王也会得到消息.很快会找到这里来。 欧阳暖没有来得及去找林元馨,便先到了太子的书房。 “永安郡主欧阳暖,求见太子!” “进来吧!”这个柔和的声音欧阳暖并不陌生,那一天在船上,她就已经见过这位为人处世都很温和的太子了。 作为一个太子,他温文尔雅、柔和亲民,可是作为一个储君,他这样的性格是否及格,这是一个欧阳暖完完全全不知道的答案。 欧阳爵留在书房外面,欧阳暖和肖重华两人先后进门,而案桌后的那人在欧阳暖迈进门槛时’头也随之抬起’但目光只是在她身上一扫就突然眉头一挑,厉声质问道:“你这丫头疯了不成,这时候怎么能到处乱跑?” 欧阳暖一愣’很快听出了太子话中的关心之意,不由自主地就想起了大公主曾经说过的话’她说.太子和燕王都爱上了同一个女子.既然肖重华已经说过,燕王一辈子只爱过她娘,岂不是连太子心...欧阳暖这样一想.不由得有些窘迫,目光落在太子身上,柔声道:“听闻殿下受伤,母亲不方便亲自来看望.便遣我过来看一看.您没事吧?” 她说的母亲自然是大公主,却也让太子自然联系到林婉清的身上,他一愣.脸色随即和缓了许多:“我没事.只是你这孩子也太大胆了.外头这么乱’你怎么能跑到这里来!” 这一次坠马,太子不过是一条腿的小腿骨摔断了,并没有性命之忧.刚、才他似乎正在奋笔疾书写一些什么,显然并没有伤得很重。 “殿下,您既然没有受伤,便应该主持大局,怎么能任由泰王这样胡来?您可知道.他如今封锁了整个京都.控制了各大城门口的出入.甚至连太子府门前都布满他的爪牙!” 太子猛地离座而起,默立半晌,他突然冷笑了起来:“好,好!怪不得我觉得外头安静得很.原来有这样的玄机!他这样明目张胆,果真是要造反了!” 欧阳暖淡淡道:“不只如此,殿下’昨天兵部尚书带人来到欧阳府上.口口声声要找刺客,实际上他找的不是刺客,而是悄悄潜入京都的明郡王。 “你的意思是说.重华回到了京都?”太子先是一愣,随即大惊:“既然如此危局’他怎么能突然跑回来?好糊涂!万一出了事情,怕是连他也要一起搭进去!现在他人在哪里?” 肖重华微微一笑’上前一步道:“太子殿下,侄儿在这里。” 太子原本所有的注意力都在欧阳暖的身上.对这个自始至终低着头的沉默的随从并没有太过注意,此时看到这情形顿时吓了一跳。足足有半盏茶的功夫,太子连话都惊愕地说不出来,最后只得叹了一口气,”也罢.你父王受了伤,你回来也好.只是风险着实太大了。” “不知殿下身边如今可还有什么值得信赖的人?”肖重华闻言.深邃的眸色,带着风雨前的黯沉与平静。 太子摇了摇头:“原先自然是有的.可这半个月来.我手下的人一个接一个的出了乱子,我坐镇太子府没有离开过,但凡外间消息都是靠那些心腹传递.可是近来我发现,其中有人存心瞒报,大多重要消息都到不了我手里,如今只怕......” 虽然太子没有把话点透,但肖重华和欧阳暖同时心中了然。既然太子对外面的情形不能尽在掌握,那么替他传递消息的心腹只怕是出了问题。 “如今’只能先送你出城.想办法联络三大营的将领。”太子从腰间抽出一块腰牌递给肖重华,目光郑重道.”必须拜托你了。” 欧阳暖看着太子.心中深深的忧虑,她不懂政治,却也知道如今的局势很危险,肖重华能够安全出城已经不容易了,还要想方设法送信去三大营.这简直是天方夜潭.不.就算他真的做到了.如今三大营的统领应该早已得到京都内部一片混乱的消息了,他们却还是按兵不动.其中定然有某种不可告人的缘故,若是他们与秦王已经达成了某种协议,那么肖重华一去,无异于是羊入虎口。 她看向一旁的肖重华,他也向她看过来.那澄澈的瞳眸深邃黝黑.像是一把剑,直入人心,在一瞬间’她就读懂了他的意思,他同样是这样认为的,只是他的选择是必须得去!哪怕只有万分之一成功的几率! 肖重华停了片刻’突然道:“我必须即刻赶回去通知皇长孙,至于三大营那边,还有一个人可以帮忙。” 太子一愣,目光中突然划过一丝异色。 欧阳暖见太子神情古怪’心中浮起了一丝疑惑,只听到太子的声音异常冷淡:“若是有用,便让他去吧。” “多谢太子殿下。”肖重华敛着的眸子掠过了一丝奇持的光芒,低声道。 这两个人说话的神情着实太古怪’让欧阳暖心中不由得起疑’只是她并非刨根问底的人.别人不说’自然有不说的理由,她又何必刨根问底,想到这里,她微笑道:“我已经将明郡王平安地送到殿下身边,也该回去了.在此向两位告辞,顺祝郡王一路顺风。” “且慢”,肖重华突然摆了摆手.道,”还不到欧阳小姐功成身退的时候。”刚才他让她走,她却不肯走,现在她完成任务就想要离开.哪儿有那么容易的事情,所以他不动声色,对欧阳暖那失望的表情视而不见.全无罪恶感,只从那犀利的眼神可看出他一闪而逝的淡然笑意。 “......” 一个时辰后,太子府的两扇大门突然打开’在众多丫头妈妈们的簇拥下’林元馨和欧阳暖两人走了出来,相继上了重新准备好的华盖马车。原本守在门口的士兵不好阻拦,却也不能任由她们离开,便索性派人出去报信,不过片刻的功夫,便来了一群黑衣黑甲的精锐禁军.马车犹如置身于一波黑色洪流中,被包围的严严实实。 美其名曰保护,实际上是监视。欧阳暖吩咐马车不必理会,兀自向城门口驶去。 马车一路驶向程德门,这是出京都的八个城门之一口如今的八大城门.都有一个秦王的心腹在盯着。程德门的守门将领是玉虎将军周广德,他亲自看着那些士兵挨个挨个盘查.就算是肖重华武功过人,试图硬闯.这程德门也还驻着数千士兵.真要打起来惊动了秦王.别说是人.只怕变出翅膀也飞不出去。 欧阳爵对周广德笑了笑:“周将军,马车里是皇长孙的侧妃和永安郡主’她们要去宁国庵上香.请您放行。” 周广德道:“对不住,末将受秦王殿下差遣,来这里追捕逃犯,不论是什么人经过.都要仔细盘查。” 这话今天已经听了无数遍.欧阳爵不动声色.淡淡地道:“当真是追捕逃犯吗?” 周广德笑了两声:“是刺杀燕王的刺客,当然是钦命要紧.” 欧阳爵一下马.城门便出现了无数兵甲.他们引着长弓,沉默地用羽箭指着他们,以防他们突如其来的闯关。 就在这时.欧阳暖掀开帘子.对周广德说道:“今日是黄道吉日,我们只是想要去宁国庵’你若是想要检查’便栓查吧.只是不要惊扰了皇长孙的侧妃。” 周广德点点头.脸上想要挤出点讨好的神色.却又有点僵硬:“郡主放心’末将肯定会小心谨慎的,否则若是叫世子知道,肯定会活刻了末将的皮!”他是知道秦王世子向皇帝请婚一事的,所以自然而然流露了一些讨好出来 欧阳暖淡淡道:“周将军这叫什么话,你要查就快些吧,不要耽误了我们上香的时辰。” 周广德果真命人拨查了所有的马车和人,每一分每一毫都不肯放过.甚至连车轮子都拆开来看有什么异样,可最终一无所获。 “我们现在可以走了吗?”林元馨皱着眉头问道.她如今已经有了五个月的身孕’宽大的裙摆遮住了隆起的腹部,长时间的站着还是有些疲惫.整个人几乎是依靠在欧阳暖和山菊的身上。 “很抱歉,请您再等等。”周广德对旁边的士兵使了个眼色.让他回去通风报信.随即若无其事道:“还需要再栓查一遍。” 他说是检查一遍’却仿佛恨不得把每一个随行的丫头妈妈们都扒开衣服看一看是男是女才好.看他这样子.欧阳暖冷下脸来:“周将军是不打算放咱们走了.难道这也是世子的命令吗?” 周广德讪讪道:“哪里的话,郡主不要误会’咱们世子有种种不得已之处.今日所为,乃是末将一意孤行,郡主若要见罪,末将自然领受.您不要因此错怪了殿下。” 欧阳暖看了一眼天色,心中微沉.冷冷说道:“你休在这里拖延时间了。 周广德道“末将不敢。” 欧阳暖冷冷地道:“既然不是拖延时间,你究竟在等什么?” 话音刚落,欧阳暖听到身后一阵马蹄声杂沓.无数人簇拥着肖天烨下马,事到临头,欧阳暖倒没有了任何畏惧.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 所有人都离得非常远,沉默地注视着场中的马车。而肖天桦的目光.有着错综复杂的痛楚.仿佛隐忍’亦仿佛凄楚:“你去哪儿?” 欧阳暖看着他.慢慢道:“去宁国庵。” 肖天烨一愣.随即愕然:“去那儿干什么?”他的脸色一下子好起来,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刚才是被欧阳暖抛弃了,才会露出那么楚楚可恰的表情。 欧阳暖失笑:“去敬香而已。” 肖天烨显然不信’走近了一步道:“你究竟去那儿干什么?” 欧阳暖看着他,静静地:“避祸。” “若我不放你走呢?”肖天烨微微一震.似乎十分费解地瞧着她。 欧阳暖的心头有一丝震动’道:“我不是不回来,只是在京都局势没有稳定之前.暂时陪着表姐留在那里。”这是太子的意思.在这个时候将林元馨送去宁国庵,未必没有要保住皇长孙子嗣的意思,相比正妃而言.身为侧妃的林元馨地位低’出去的可能反而大些。这不过是在太子与秦王正式撕破脸前的最后努力,从目前看来,这个努力很徒劳。 “这里有我护着你,不会有危险。”肖天烨执拗地道。 “我明白你的好意,只是林文渊在一天,我便不能安心留下。昨日他闯入我府上做的那些事情,有一次就会发生第二次.我不能就这样任由他宰害.然而他是秦王殿下心腹,世子也不能为我杀了他!与其等着他来.不如我自己退避三舍!世子今日不放我出关.我便会硬闯,要杀要剐随你们便是了。 肖天烨神色震动地看着她.就像是要用目光将她整个人都看穿似的。在这样的目光下.欧阳暖的心。微痛.面色却更为平静,她提醒自己.这是为了表姐的安危’也是为了爵儿的平安,京都不是一个安全的地方.绝不可以再留下去!然而肖天烨根本不肯放她们离开,他今天到底会怎么做呢? 肖天烨沉默了好久,忽然道:“放她们走。” 周广德大惊失色:“这怎么可以?” 肖天烨抬起眼睛来看欧阳暖:“你说得对’这里很乱,我可能顾忌不到你,未免有损伤,你去住一段时间也好,只是我会派人保护你。” 是保护还是监视’欧阳暖并不在意’她点了点头,深深道:“那就多谢世子了。” 城门打开了。 肖天晔目送欧阳暖的马车出城’周广德犹豫道:“世子,这种时候您怎么能让他们出去?” 肖天烨冷冷望了他一眼’周广德心里打了个突,强笑道:“秦王殿下吩咐过,与太子府有关的人一概不许出城。” 肖天桦冷笑一声,道:“不必担忧.父王那里自然有我,不会有你的贵任。” 周广德刚要说话.就忽然听到众人的惊叫,无数人喧哗起来,还有人大叫:“奉天门失火啦!” 肖天烨一愣,迅速向北望去.只见北边的城门隐约飘起火苗’不断冒出沉重的黑烟.街头顿时大乱’无数人惊叫奔走.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吩咐下去,封锁奉天门.集中兵力全力搜查!”肖天烨沉声道,周广德点头’快速去了。 肖天烨深深地回头望了一眼欧阳暖已经远去的马车.狠狠心.快马疾驰像是一阵风.向奉天门的方向而去...... ——————题外话—————— 眼睛发炎,疼得厉害,今天更新少一点,过渡章节,不要着急 ps:凡是叫嚣威胁的一律拖出去,放世子! 111 刮骨疗毒壮士断腕 早在欧阳暖的马车刚出太子府,林文渊那里就很快收到了消息。他立刻亲自赶赴太子府。没有秦王手偷,欧阳暖根本不可能随意出城,他敢肯定,这不过是烟雾弹,肖重华必定还在太子府里! 与他作出同一判断的人还有当今晋王肖钦南。他是秦王一母同胞的亲弟弟,地位和声望自然非同凡响,林文渊在宗门大街一看见他立刻下马行礼,肖钦南面无表情地挥挥手:“免了。” 肖凌风是晋王世子,样貌酷似肖钦南.性格却与他高傲的父亲完全两样。他主动下马搀扶起林文渊,笑道:,.事急从权,秦王叔如今还在宫中抽不出身.我父王刚刚得到消息就赶来了,咱们先去太子府看看!若真是肖重华,我们一定不能放跑他!” 然而到了太子府门前,却见到中门大开,像是早就在等候他们一样.肖钦南冷冷一笑,扔下马鞭就缓步往前走去。 “晋王弟,别来无恙!”一道声音突然响起。随着一个爽朗的笑声.太子出现在了众人眼前。他一身华服,腰间赫然是一块蝼龙羊脂玉佩,一派富贵闲适的模样。小腿上的伤看起来很轻松,丝毫没有影响他的心情.他在晋王身前十步远处停下了步子,上下打量了晋王片刻之后.目光突然变得锐利无比。”我早就听说晋王带队查了数家王府,想来我这里也是无法幸免的,所以恭候多时了!”他一边说一边冷笑道,”你敬请自便.我已经将所有的主子仆人都叫了出来,府中所有房间里半个人都没有。若是晋王待会找到任何人.非贼即盗,不妨立刻带走!” 这一番话语气极重.饶是晋王也不由得面上色变。太子虽然懦弱,但终究是一国储君.秦王若是不能成功,登上大宝的人就该是太子。没有人不想给自己留下后路.纵使他不在意这些.只怕身后这些属下会有顾虑。晋王看了站在旁边笑盈盈的儿子肖凌风一眼.颇有些踌躇。 太子看着晋王的脸色,哪里还不明白他在想什么,冷冷地加了一句话:“我这府里虽然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但是太后和陛下所赐的物件还是不少的。烦请晋王吩咐下去,到时候技查的时候注意些.干万别磕碰了什么,那可是杀头的罪名!” 晋王突然大笑两声,然后上前几步,恰恰在太子面前停了下来。此时,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足五步。低声道:“大哥,您这样虚张声势,不就是怕我们进去捏查吗?”他看了太子脸色微微一变,冷笑着突然转身对着身后那群人道:“都听见太子的话没有,传令下去,仔细地搜!别辜负了太子的一番好意!”只听一声令下,所有军士全都整齐划一地变换队形向内涌去,没有丝毫的犹疑。见这幅情景,太子脸上闪过了一丝惊怒。重生之高门嫡女txt下载 就在此时,林文渊大叫一声:“刺客在哪里!快捉住他!” 众人向假山后望去,却见到一道黑影快速地闪过.无数士兵也向那人影扑过去,紧接着却听见晋王突然惊叫出声,众人一惊,却看到一个人左手紧紧箍住晋王,右手是一柄亮闪闪的短刀,镇定自若地站着看那些禁军士兵.清晰地道:“晋王殿下.你好大的胆子,连太子府都敢闯!” 林文渊身着官服,手握长剑,正怒视着这个年轻男子:“你是什么人! 挟持晋王的年轻男子一身素袍,袍子上一尘不染.鼻挺唇薄.俊目修眉,虽是布衣轻衫.却神采飞扬.见之忘俗,自是一派潇洒挥然。五官之间虽与肖重华有些相似,然而他身上的淡然滞洒却与明郡王身上的冰冷气质迥然有异。 林文渊一开始怀疑他就是肖重华.可仔细一看却很明显的看出了两个人之间的不同之处.要不是他早就知道燕王世子体弱多病.绝不可能是武功高强之辈,他简直要疑心此人就是他了!难道说探子发现的人根本不是肖重华而是眼前这个人?他们都被人耍了?! 晋王看着这阵势,感到惊惧不安.大叫道:“快放了我!”他刚刚才看到那道黑影一闪,此人就已经出现在自己身后,还来不及反应就遭到了挟持,可见其人武功深不可测! 背后的男子暗中将刀锋顶在他的腰际,轻道:“晋王,安份一点。” 晋王吓得身子一僵.顿时不敢再动。 肖凌风见到这一情景,不由得面色铁青,目中喷火,显然义愤填膺,就在电光火石之间,他突然注意到了太子的表情.那表情似乎有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古怪。他突然想到了一个人,脱。而出道:“你是贺兰图!” 晋王因为被锋利的匕首抵着,一直没有看到后面的人,这时候心里猛地一惊。怎么会是他?! 贺兰图哈哈一笑道:“世子记性太差.五年前宫中中秋盛宴咱们还见过一回,怎么现在才想起来?” 肖凌风原本不敢确定.毕竟这位贺兰公子从不参与朝廷里的斗争,久而久之大家都忘记了皇室里有这么一个人,联想到此人持殊的身份,肖凌风沉声道:“贺兰公子.我们不过是在捉拿谋害燕王的刺客.此事我料你并不知情,因而与你无关。请你退过一旁,不要干涉朝中事务!;. 贺兰图却淡淡地笑道:“什么朝中事物.明郡王是我的朋友.既然你。。声声说他父王遇刺,那自然与我有关,此事我管定了。” 晋王反应过来,冷笑一声:“原来是你!秦王去请你的时候你才说不当棋子,今日却主动跳上棋盘。如此愚不可及,看来是秦王殿下高估你了。”秦王动手之前,曾经笼络过这位贺兰公子.他却是毫不在意的模样.如今突然跑到太子府来,而门口那么多士兵竟然都没有人发现他,这人难道会飞天遁地不成!晋王越想越觉得恼怒.却碍于性命在人家手上不敢过分刺激他。 贺兰图仍是淡然一笑:“晋王有什么资格说这个,这里有谁不是棋子?无非是谁清醒谁糊涂罢了!” 肖凌风神色一凛,随即正色道:“不论京都发生什么样的事情,都与贺兰公子无关.您何不继续做局外人?” 贺兰图却开朗地笑道:“不能富贵非因宿命只缘懒.我本欲逍遥于红尘之外.是秦王殿下不肯罢休,几次三番相逼.终将我拉入局中罢了。” 晋王面沉如水.将眼光投向贺兰图:“贺兰公子,你现在弃暗投明.我便既往不咎!” 贺兰图微笑着道:“多谢晋王美意,奈何我已身在局中,落子无悔。” “放肆。”林文渊大怒。”你不过一介布衣,晋王殿下以齐讲日待.你却恩将仇报,转过来对付我们,简直不知好歹!如此卑鄙小人.令人唾弃!”随后指向他,大声喝道:“将此逆贼拿下。” 一层层的弓箭立刻指向了他。 贺兰图一直紧紧箍着晋王.此时将刀锦优雅地顶在了他的咽喉.轻声笑道:“林大人,你这是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置晋王的性命于不顾吗?” 晋王僵在那里.竭力平静道:“林文渊.你...”, 林文渊的表情一下子僵住了.他皱着眉头看了肖凌风一眼.神情紧张。 肖凌风咬牙:“你究竟想要干什么!” 贺兰图微微笑道:“送我们出城。” 自他出现在这里,林文渊便一直看着他手中的晋王,心中转过了无数念头.一开始也抱了一线希望,盼贺兰图在围攻的压力下退开.但也自知不太可能。现在,他实在不希望牺牲晋王,因为晋王是秦王殿下最信赖的弟弟,若是让他在这里死了.他如何向秦王殿下交代? 此时,太子也看着贺兰图,眼神十分复杂。他一向与贺兰图从无来往. 在最关键的时刻,他本可以袖手旁观.竟然真的同意出手相助..... 肖凌风不得已.眼睁睁看着贺兰图的匕首架在晋王的脖子上.带着太子出去.禁军一路被逼着往外退,肖凌风作了个手势,一名禁军会意地去了。 林文渊的脑海中急速转动.或者放走太子和贺兰图.或者让晋王”为大业捐躯”,这二者之间,他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后者。但是,秦王虽然信任他,却无论如何比不上亲兄弟,而晋王与自己在政见上又多有不睦,如果他不顾晋王的性命,下令进攻,那么事后只怕很可能被人诬陷说他想借机铲除异己.所以才乘机借刀杀人。秦王身边多的是想要取代自己的人,若是他们到时候落井下石.自己真的是百。莫辩。但是,要他错过这个千载难逢的良机.放走太子.他实在是不甘心。 这时.禁军已将太子妃椎到了太子面前.太子一愣,随即紧紧皱起了眉头。周芷君早已带着孩子避入定远公府,林元馨也被欧阳暖带出了城,剩下的太子妃,他不是早已吩咐过让她换装后跟在欧阳暖的马车后装成一般仆妇出城吗?为什么还在这里? 太子直瞪着她.太子妃的脸上却涌出温柔的神色:“殿下,您不走.我怎么能走呢?” “愚蠢!”太子厉声道,太子妃不肯走最终只会被人挟持用来当做威胁他的武器! “太子殿下,请您命令身边的这位贺兰公子,立刻放了我父王!否则的话”肖凌风的长剑架在了太子妃的脖子上。 贺兰图看了太子一眼,然而太子却丝毫不为所动,冷冷的道:“你以为区区一个太子妃就能换回晋王的性命?” 太子虽然语气严厉,表情冷漠.眼睛却紧紧盯着肖凌风那把长剑,生怕太子妃伤了分毫。太子妃眼中哀戚,脸上却笑得十分愉快:“这么多年的结发夫妻,我又怎么会不了解你。你放心,我不过是留下来陪伴你.如今你既然不需要我.我也不会再给你添分毫的麻烦。”她深深望了太子一眼,话音未落.已经撞在了肖凌风的长剑上,顿时血流如注,肖凌风没有防备她会突然作出这样的举动,一下子怔住了。 “宁兰!”太子看着妻子血流如注、软倒下去的身躯.一时陷入了深深的哀痛.几乎说不出话来。他不明白,太子妃为什么要留下来.为什么有一条生路在眼前,她却非要做这样愚蠢的事情!宁兰是个聪明的女人.明明应该知道,在他的心中她根本是可有可无的妻子,他对她的用心,比对林婉清的一半都抵不过,她.....为什么还要留下来。 正在踌躇之际.禁军中忽然有人惊呼一声:“快看!” 不远处的天空忽然升起了一股浓浓的黑烟.直冲霄汉,令人心惊。 肖凌风一见.神色大变,脱。而出:“奉天门口” 片刻之后,皇宫和外城同时有黑烟上涌。有人惊道:“宫里起火了。” “城中也有人放火。” 林文渊惊疑不定,这怎么可能.城门和宫中怎么会同时起火? “秦王殿下,真是好计谋啊。”贺兰图微笑。”趁此良机在宫中起事.乘乱杀了皇帝,顺便再杀了皇后,然后椎到别人身上.他就可以顺理成章地提前登基了吧?” 此人满。胡言.用心毒辣!林文渊狠狠瞪了他一眼,立刻道:“世子.这里交给你了.我马上率禁卫军进宫去看看情形!,,说完不待肖凌风说话.立刻上了马,调转马头.飞奔而去。围在他们周围的士兵有一半跟在林文渊身后,疾奔而去。 贺兰图扬声笑道:“对啊.动作可要快.千万不要让别人有机可乘.否则秦王殿下这场名为保驾,实为逼宫的戏码可就演不下去了!”说着,他猛地将手臂收紧,晋王立刻痛得大叫起来。 肖凌风脸色大变.想也不想.便怒道:“贺兰图,你住手。” 贺兰图淡淡地道:“世子,我的人再放一道火,皇城里的金吾卫就会立刻发动袭击.血洗京都。” 不但是肖凌风.在场的所有人都是神色大变。 太子这时候从刚才的哀痛中微微恢复了镇静,冷冷道:“肖凌风,你应当听说过金吾卫以一当十.以一当百.若死战到底.怎么也能杀你们几千上万人.虽死无憾。” 金吾卫是传说中隶属于皇帝的秘密部队,然而从来只是听闻却从来没有人亲眼见过.甚至有人说这不过是个传说.根本不存在,更何况皇帝如今被秦王捏在手心里,废太子和立秦王的诏书都已经拟好,这时候却突然冒出个金吾卫出来.还是来保护太子的,怎么不令肖凌风面色大变呢?他冷冷道:“金吾卫没有陛下下旨绝不可轻易调动.你如今竟然敢随意下令?” 贺兰图只是看着游玄之,冷冷地道:“很抱歉.陛下早已将金吾卫的调动权力交给了我.如今他被秦王挟持.我当然有随意调动的权力。世子,我知道你聪明谨慎,当然以国事为重。你大可不顾你父王的生死.下令进攻。不过,若杀不死我.金吾卫可是大部分都在内城.王公贵族,都是他们的目标。到时候纵然你们得到了京都,也不过是一座空城了。你好好斟酌吧。我耐心有限,只数五声。五声一过,若你一意孤行,京都今日便血流成河。” 说完.他干脆利落地道:“一口” 肖凌风犹豫着.看着晋王。 晋王厉声道:“凌风,快让他放了我!” 贺兰图清脆地道:“二。” 肖凌风有些踌躇地四下看了看,他的部下却心意一致,明显地暗示要他放人,救下晋王。他当然也想如此,可是太子呢?怎么能轻易放了他? 贺兰图再道:“三。” 他的声音淡漠,仿若利箭,直刺入所有人的心里。 所有人几乎都忘记了呼吸,贺兰图冷冽地道:“四。” 肖凌风一咬牙:“好,我便容你们离开口你必须保证.一出城便放了我父王。还有金吾卫.你也绝不可任由他们胡来!” 贺兰图淡淡笑道:“金吾卫只负责皇帝陛下的生命安全.如今我并没有接到陛下手令.也不会随意调动。只要你让我们走.我保证金吾卫不在京都城内杀人。至于晋王.我要一并带走,到了安全的地方再交给你们,你放心,我保证绝不伤他。” 肖凌风别无选择,他气愤地看着他,心念电转.却仍是无计可施。 贺兰图将刀尖微送,一缕血丝便顺着晋王的脖颈流了下来。 晋王只觉得咽喉处一阵尖锐的刺痛.不由得魂飞魄散.大声惊叫:“凌风.照他说的做!” 肖凌风长叹一声,终于妥协了。 太子上了马,随行上百名太子府的护卫跟着.贺兰图不再耽误时间.提着晋王也随之上马。 太子却想起了太子妃.连忙对肖凌风道:“放我了妻子。” 一个死人而已.早就没有任何价值,肖凌风挥挥手,便有人将太子妃的尸身送还给太子。 肖凌风盯着贺兰图,郑重地说道:“贺兰图.君子报仇,十年未晚。你心性刚毅、精明善断,我很佩服。一旦顺利出城,希望你能遵守诺言,放了我父王。” 说着.他下令禁军收起兵器,闪开通道。 太子大喝一声:“走。” 上百骑便一起冲了出去。肖凌风策马紧追其后,其他骑着马的人也全都随后追来。 马蹄踏上街道,犹如疾风骤雨一般。一路上.人们不断惊呼着闪避。贺兰图骑术高超.虽然带着晋王,却依旧趋避自如.未踏伤一人。肖凌风率领着人也未停下,在后面急追。 太子怕走别的城门会生出波折,索性从由晋王直接控制的正阳门出去.出城后,他们一直没有休息.全速向前飞奔。穿过一城又一城.越过一村再一村,一路上将人们惊异的目光抛在身后,直到后面再也看不到追兵。 这时他们已进入山林.贺兰图道:“找个隐蔽的地方.休息一下再走。 太子点头道:“好。”随即看向晋王,却见到他已然昏了过去,不由冷笑一声,刚下令将他捆起来,贺兰图却道:“不必了,我就送您到这里,再往前十里.就有明郡王派出的人来接应,您一路向西去就好。” “你要去哪里?”太子惊异。“ 我要送晋王回去。” “送他回去?你真要把他送回去.这样的乱臣贼子.还不如直接杀了!”太子冷冷地看了一眼晋王的方向,在皇室.兄弟之情根本是一个笑话。 “既然答应了肖凌风,就不该言而无信。”贺兰图道.”更何况明郡王还托付我一件事情.我必须要回去!” 太子想到肖重华说的要请贺兰图去三大营查探的事情.不由地点点头:“重华现在已经趁刚才那阵动乱出城了吧?” 贺兰图点点头,目光却凝重:“应当是的。”肖重华早已知道三大营的将军皆已背叛.却不忍将这个事情告诉还满怀希望的太子.只能跟他说会请贺兰图再去查探,这一点,贺兰图也很明白.所以他没有点破,只是拨转马头,淡淡道:“太子殿下,祝您一路顺风!”说着,便快速打马向来时的方向去了。 宁国庵 夜深.林元馨还坐在院子里,神情忧虑,突然一件外袍披到了她的身上,林元馨一震.抬起头来,却看到欧阳暖温和的面容:“表姐,你该早点去休息。.. 林元馨摇了摇头.满脸的怅惘。 欧阳暖走到林元馨对面坐下.柔声道:“你还在担心吗?” 林元馨叹了口气:“好好的一个太子府.一夕之间树倒猢狲散.当初富贵的时候人人都来锦上添花.到了危难的时候.却没有多少人肯伸出援手。欧阳暖淡淡一笑.”鸩鸟饮河不过满腹,再大的房子也是取一角安寝,真心待你的人不用很多.哪怕有一两个也就够了.表姐不必担心.什么时候我们都还在你身旁。” 林元馨的目中泛起感动之色,随即又归于悲伤:“可是太子妃实在目执.怎么说都不肯和我们一起离开........ 有肖重华在.太子早晚会离开京都的.到时候太子妃就会成为累赘,谁逃亡还会带着一个柔弱的女人呢?太子纵然多情,却还是个政客.在必要的时候一定会舍弃太子妃,这一点.想必对方也知道,但却还是固执己见地留下来,不得不说太子妃外表看来淡薄.实际上却是真正爱太子的人.然而太子却一直想着去世的林婉清,身边又是群美环绕,丝毫不懂得珍惜眼前人....欧阳暖叹了口气,道:“太子妃的行为在我们看来是固执,可是在她而言是坚持,这世上若有一个人明知你毫不在意,却也肯为你至此,也算没有白来一趟。” 说到这里,她突然一愣,似乎想起了某个人,然而这个念头飞快地一闪.就被她压了下去。转而又思量.肖重华此次出京.一定会带着太子一起走.毕竟皇长孙只是皇孙,并不是名正言顺的储君.有了太子振臂一呼,到时候清君侧就更是出师有名。 林元馨正要说什么.却听见一道笛音,那笛音吹出的乐曲十分高亢苍凉.像是从天穹深处传来的一般.直抵人的心扉。林元馨很快被吸引住了.住了。,静静地听。 庵中也有其他女眷寄居,林元馨只以为是她们闲暇时候弹奏.并未奇怪。一曲奏完.林元馨才意犹未尽地问:“这是什么曲子?” 欧阳暖看了一眼乐曲传来的方向.凝眸说道:“是一首关于白狼王的赞歌。” 林元馨看着欧阳暖问道:“你怎么知道?” 欧阳暖淡淡道:“这首乐曲被记载于散月集中.是在讲述一个狼王的故事,表姐要听吗?” 林元馨起来兴致:“哦,是什么样的故事?” “故事是说,草原上有一只母狼失去了伴侣.她独自在与猪狗的厮杀搏斗中艰难产下了三只小狼崽。为了把狼崽培育成狼王.付出了惨重的代价,最后成功了.然而她却被成为狼王的儿子杀死了。” 林元馨一愣,随即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睛:“怎么会?” 欧阳暖慢慢道:“万物生灵都有自已的现律,凡事需要依律而行。人有人道,狼也有狼道,母狼在必要时,可以吃摔自己的孩子;或者为了不让孩子受猎人们的折磨和屈辱,可以一口咬断孩子的喉管,无论如何也要留全尸;甚至眼睁睁地看着爱子在搏斗撕杀中受伤、死去,被饥饿的狼群咬成碎片.也不伸出援手;即便是一母所生的狼,长大后也要互相争斗,至死方休。而小狼长大后.不必像我们说的用,礼道,、,孝道,等来回报父母,反而要奴役它们,甚至可以杀摔他们。因为只有敢于咬死父母的狼才可以成为顶天立地的狼王。;, 林元馨听得呆住了,她着实无法想象这样残酷的世界.片刻后才醒悟过来:“这首曲子.....”,岂不是和现实中的皇室争斗有相似之处。 欧阳暖摇了摇头:“用我们的人道来说,狼道未免太残忍了.但动物也是讲感情的.哪怕是十恶不赦的狼。母狼为了自己的儿女.可以放弃自己的婚姻,不再寻找新伴侣,甚至为了孩子敢于与比自己强大无数倍的敌人决一死战,表姐,动物尚且有如此的护犊之心,更何况是人呢?你明知道皇长别、是多么需要一个长子.太子出了事为什么先把你送出来,你这样自苦,若肚子里的孩子有所损伤,岂非对不起他们?” 林元馨的脸不由自主有些愧疚,她想了想.站起来道:“好,我听你的话,现在就回去休息。,,一旁的丫头脸上露出喜悦之色.赶紧过来搀扶她。 林元馨走后,欧阳暖却突然对着黑暗之中说道:“阁下请出来见。” 贺兰图从阴影之中现身:“小姐真是一点就透。” 欧阳暖略后退一步.打量着眼前的男子,片刻后道:“阁下是明郡王的朋友?” “算是吧。”贺兰图微微笑道。 算是?欧阳暖沉默了.然后抬起眼睛盯着贺兰图:“明郡王拜托您前来帮我们?” 贺兰图笑道:“我欠他一个很大的人情.这个忙非帮不可。” 月夜下的欧阳暖穿着月白色袄裙,金光烁烁的曳地织飞鸟描花长裙,裙摆缀有无数流光溢彩的细碎晶石,光辉璀璨。与她华丽夺目的衣衫相映的是被水晶流苏挽起的青丝,逡迤夜空里如明月一般夺目飘逸。欧阳暖见贺兰图眼神古怪,不由轻咳一声道:“走得太匆忙.都没有来得及换衣服。” 明郡王请她带着林元馨出京.却没有给她回府换衣服的功夫.避祸也穿得这么艳丽当然是不妥的,欧阳暖在心里叹了口气,她淡淡道:“您刚才吹的那首曲子一一” 贺兰图笑道:“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因为我喜欢狼。有一次我在山上射伤了一只狼王.他仍旧顽强地跃向山巅,皮毛被树技和山石刮得遍地都是,血迹洒满山坡。我追了它一天.终于在山顶看见了它.却眼睁睁看着它跳入了山崖。” 欧阳暖听得十分动容,叹道:“狼也有自己的尊严,不愿意死的太凄惨。”贺兰图说道:“是啊,这正是我最敬佩它们的地方。” 人竟然会去敬佩动物.欧阳暖失笑.肖重华从哪里招来这么一个与众不同的人? 贺兰图的目光落到了欧阳暖脸上:“从前我觉得这首曲子和残酷的皇室斗争很相似.今天却听到了另一种解释.倒真是很有意思。” 欧阳暖笑道:“不过是为了让表姐安心,牵强附会罢了,让您见笑了。”她看着对方平静的眼睛,随即道:“请问您到底为何而来?” 贺兰图不答反问:“山下有一批杀手,小姐可知道?” 欧阳暖微微顿了顿,叹息一声:“秦王终究是不肯放过我们。” 贺兰图笑道:“若我是他,也必不会放过皇长孙的子嗣。” 秦王气急败坏地从宫中回到秦王府.命人即刻去请肖天烨。 肖天烨到了书房.秦王略一示意.书房的侍从皆垂手退了下去。秦王盯着肖天烨却问:“今儿下午,你都做了什么?” 肖天烨回道:“奉天门失火.我带着人赶过去,以防有人趁乱出城。” 秦王点一点头:“难为你还记得不可让人趁乱出城.那你为什么要放永安郡主和太子府的人出去!”语气陡然凛然:“你是什么身份,如今秦王府又是在做什么,你是疯了不成!跪下!” 肖天烨只是纹丝不动,过了良久.声音又冷又涩:“父王早已知道我的心意,为何要逼我。” 秦王语气森冷:“为何?你竟反问我为何!你瞒着我向皇帝请婚,这也就罢了,那时候永安还有些微的利用价值,所以我不曾阻止你.可是现在呢?大公主宁死不肯服从,永安又有什么用处!你这样痴心的一力回护她.她可会领你的情?你本是天底下最聪明的人,怎么会变得如此糊涂!这种关键时刻,竟然也敢放她们出去!” 肖天烨冷笑一声,道:“父王,马车和随行的人都已经盘查过.并没有肖重华.你扣住两个女子又能有什么作用?” “哼!我自有我的用途!更何况永安分明是在欺瞒哄骗你.将你玩弄于股掌之上!”秦王的声音无限愤怒.”天烨,你为了一个女人,一再失态.如今竟然为了佝私情,任性妄为,置大事于不顾!” 肖天烨面容平静:“的确是我放他们出城,与旁人并不相干.请父王不要追究她。” 秦王只觉太阳穴突突乱跳.额上青筋迸起老高,扬手便欲一掌搁上去。见肖天烨的双眼望着自己,眼底痛楚、凄凉、无奈相织成一片绝望,不由自主地想起已经过世的秦王妃,心中一软.秦王颓然地放下了手,道:“一个人如果生了疽疮.轻易是好不了的,必须用刀将皮肉生生刮开,挤净脓血.疮口才能结痴痊愈。”他看着肖天烨的神色,目光冷锐,”永安就是你的病根!” 肖天烨猛地抬头.秦王缓缓地道:“京都的名门闺秀这样多.任你选谁都好.就算京都的你都不满意.天下间有的是花儿一样漂亮的人.什么样的美人,什么样的才女.你全都可以挑了来做妻子。至于永安,任你对她再好.她心里也难得有你,你何必这样执迷不悟。” 肖天烨道:“天下女人虽然很多,却都不是我要的。” 恭王气他冥顽不灵,声音更是惊怒交加:“如今你难道还不明白,她何尝有过半分真心待你?她不过是在保全自己,是在替自己打算她是在利用你时她的心思保全林元馨!她一丝一毫都没有嫁给你的心思,明知你待她一片赤诚,她竟然就是用这赤诚将你玩弄于股掌之上!”秦王又道:“你自幼丧母,性情古怪顽劣我都不在意.若是旁的事情,一百件一千件我都依你,可是你看.你这样放不下,她终归是你梗在心上的一根刺,时时刻刻都会让你乱了心神。你为了她,一而再,再而三的犯糊涂!如今正是风尖浪。.我绝不能让你栽在一个女人手上!”他不顾肖天烨发白的脸色.轻轻吁了口气:“长痛不如短痛,你是我的儿子,更要拿得起,放得下。就让父王替你了结这桩心事!” 肖天烨一愣.随即眼睛里燃起一丝火焰,难以置信道:“你要做什么! 秦王的声音很平静:“只能刮骨疗毒,壮士断腕!” 肖天烨心头巨震.良久无言,就在秦王以为他终于想通的时候.他慢慢开了口,声音却是飘忽的:“父王说得对,欧阳暖的确不曾以诚相待,甚至她算计我,可是父王,我没有法子.断不能眼睁睁看她死!”说完.他已经快步离开,摔门出去了! 一一一一一一题外话一一一一一一 噗,今天更新晚了.抱歉抱歉,群摸一把。 112 杀手深夜奔亡 欧阳暖迅速回到禅房中,吩竹山菊即刻为林元馨穿好外衣。林元馨奇怪地问暖儿都这么晚了,你这是要做什么? 欧阳暖低声道:“秦王派了追兵来,我们须马上走.”那我吩咐人去和惠安师太说一声。 不必了我已经让爵儿去通知帏太另找地方躲避!”欧阳暖替她加上一伴披风。 两个人正说着忽然听见外面传来一阵仓促的脚步声欧阳爵快速地跑了过来姐姐动作要快那此人进了山门 山菊一愣,扶着林元馨就要往外冲,欧阳暖连忙拉住她定神问道爵儿,有多少人? 欧阳爵皱眉道:“不知道,我只看到黑压压的人,他们还带着火,把再多不过半盏茶的功夫人就会上来了 林元馨慌道:“那咱们怎么办?” 欧阳爵沉声道:“姐姐我刚才通知师太的时候她说宁国庵有一条路直通山下那里僻静此!跟我来。” 欧阳暖点点头当下扶着林元馨往外跑。适逢夜深,天寒地冻大雾弥漫。出门只听哭喊声与兵刃敲击声掺亲着从四面八方涌来,却无法看清五米开外任何景物。 林元馨毕竟是闺阁女子又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形几乎腿软兄力欧阳暖咬紧甘和山羽一左一右地扶着她拼命往前走。桃夭和红玉以及其他的丫头妈妈们紧紧跟在后面。 刚走出百来米厮杀声却是愈来愈厉害耳边充斥着凄厉的惨叫呼喊。 犹如修罗地狱。看来那此人已经到了山上。那此喊叫声呢?不是太子府跟出来的护卫就是庵中无辜的尼姑们。欧阳暖咬咬牙,扶着林元馨继续向前走。好容易践出宁国庵,欧阳暖才要松。气,突然前头毫兄预兆地蹿出一辆马车,有一道人影快速从丰上跳了下来,欧阳爵飞快地挡在欧阳暖的面前,防止有人伤害她们,来人却低声道:“欧阳小姐是我。” “贺兰图?”欧阳暖醒悟过来,奔前两步,眼前之人可不正是刚刚消失的贺兰图,那辆马车十分狭窄,显然是临时找来的。” “欧阳小姐”,贺兰图在半上冲她们招手,“这车很小,先凑和着用吧。” 让其他人跟在后头步行就好。 马车最终只能戴上林元馨、欧阳暖,三个丫头山菊、桃夭和红玉,欧阳爵和贺兰图同时坐在马车外面,其他的人都悄悄分散开藏了。欧阳暖并不想带着太多人,可是红玉非要跟着自己一起走,而山菊和桃夭也是林元馨的贴身丫头宁死不肯离开的。逃亡的时候人越多目标越大,而若是就她躲藏更可能找到一条生路。这几个丫头虽然是一片忠心,却很可能会拖累这辆马车,事宝证明,欧阳暖的担心不无道理,马车飞快往山下跑,跑了半里路不到,车轮突然卡进了一个坑里,兄论怎么使劲推拉,都没法把车轮从坑里披出来。 正踌躇不决忽听周围厮杀声起竟是一股十兵不知打哪儿冲了出来。雾色中兄法得知对方到底有多少人马,贺兰图拔出随身携带的长剑,手腕一抖,挽出一朵剑花,挺剑而上,以一敌众。 车上的女子早吓作一团欧阳爵也拔出剑跳下马车,三下五除二连砍带劈将准备爬上马车的几名士兵毫不留情地打下车架。这时已有不少骑兵围住马车,不住地骑在马上绕着车子转起了图子。 看到这一暮,欧阳暖心里咯噔一下,胸。像是被什么堵住了。转眼间,有人抢着从旁边爬上车来,山菊为了保护林元馨竟被那人椎下车去。一时骑兵的马蹄奔过,活生生地在她身上轮番踩踏过去……凄厉的惨叫声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山菊!”林元馨泪流满面。重生之高门嫡女txt下载 这时候却听见桃夭尖叫一声,欧阳暖匆匆一瞥,果然见她双手抓着一柄长剑,剑尖已没入她的胸。心那名士兵哈哈大笑着跳上车来,抽出长剑接着看向欧阳暖,眼看一剑要砍下,来却被及时赶到的贺兰图身首分离!看着山菊桃犬夭接连死去,欧阳暖咬紧牙关,将林元馨紧紧护在身后,贺兰图杀开一条血路,冲到马车旁,拿剑在马身上重重一刺,疲惫不堪的马儿吃痛,踢腾着四蹄奔践起来,一下子跑出了深坑。 “爵儿快上车!”欧阳暖大声。道欧阳爵飞快地劈开旁边一人,跳上了马车。 红玉紧紧挂住欧阳暖的袖子,几乎已经惊吓的说不出话来。 欧阳爵满脸是血,他一把抹开,眼睛亮晶晶的:“姐你没事吧?” 欧阳暖沉重地摇了摇头,欧阳爵不说话了,因为他也看到了桃夭已经冰冷的尸体,而原本在马车上的山菊也不见了,他看了一眼泪痕满面的林元馨,一时说不出话来。 下山的是一条小路路很险仅容一辆马幸通行一边是峭壁一边是深渊,本来是土路,现在却有一此地方结了冰,很滑。头上还突出着兄数块巨石,似乎随时司能砸下来,非常危险。马车的车帘早已被人砍坏了,狂风在山谷间回旋,发出凄厉的尖啸,不断扑打在他们身上,令人不由自主有一种随时会被卷入深谷的错觉。 贺兰图回头叮嘱:“多加小心!” 这条路极少有人走,旁边的石头很多都已经风化,有不少裂缝,有些甚至在山风中微微晃动,似乎马上剂要找下来。马车继续向前行驶了一段路却听见后面有隐约的马蹄声。林元馨惊慌地看着欧阳暖:“追兵来了?” 欧阳暖的心脏砰砰跳得厉害,几乎听不见林元馨所说的话,她竭力使自己镇定下来,用力握紧林元馨的手,努力道:“没事的表姐,还有找陪着你。”林元馨泪盈于睫,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欧阳暖把心一横,对贺兰图喊道:“贺兰公子,咱们要想办法截断后路。” 这时候马车突然停了,林元馨心中一惊,几乎以为后面的人已经追了上来。贺兰图却已经跳下马车,突然抽出长剑对准头顶的石头上突出部分的一道裂缝,用力刺了过去。剑尖准确的深深刺入那条缝隙,悬在小路上的巨石拌了一下,几块碎片落了下来。 贺兰图对他们道:“往前走。” 欧阳爵坐到他的位置上,将马车又向前驶远了些。 贺兰图猛烈地用长剑劈砍,山上的巨石便摇摇晃晃,碎石头更是噼里啪啦的往下落,小路很快被堆满。不过片刻,欧阳暖他们便听见嘎嘎嘎嘎的声音响起碎石如雨一般卧下那块巨石史是慢慢倾斜,似乎如一张纸般,渐渐从山壁处撕裂。 贺兰图立刻命令:“快走。” 欧阳爵扬起了马鞭,贺兰图飞快地跳上了车湘,马幸刚走出不远,便听到轰然一声巨响,脚下的大地都震颤起来,抖了好几下才停止。剧烈的声响在山野间回荡经久不息。 红玉回头张望,原来那个可以勉强过马车的地方已经被巨大的石块堵塞。如果到了这里,追兵只能退回去另觅道路,至少会耽误一个时辰。看到这样的情境,红玉高兴道:“小姐,咱们得救了。” 欧阳暖看她高兴的模样,微微摇了摇头。红王玉一愣,贺兰图却慢慢道:“不过是阻断了后头的追兵,最司怕的还没有来,躲是躲不掉的。” “是啊。”欧阳暖强笑,“不管前面有什么在等着咱们都要平安地将表姐送出去。” 马幸又向前行驶了一段,过了那段极窄的山道进八了树林,贺兰图突然冷声道:“来了”。 “什么?”林元馨吃惊地望着他,一片雾气茫茫中,着不到任何人影。片刻之间,无数的士兵已从树林中涌上前来,有一人大声命令道:“放箭。”立刻数十支箭矢疾兵而出,直奔马丰而去。 贺兰图倾听着空气中传来的嗖嗖声,迅速抢入马丰前边,低声对欧阳爵道:“快躲进去!”接着他猛地扬鞭,带着马幸贴向道路左恻的山壁,同时挥剑疾斩,将正对着自己而来的数十只箭劈飞,大部分箭矢则擦着他们飞过,均落了空。 刚闪过第一轮第二轮箭又至。 贺兰图手中刀寒光闪烁,舞成一团光轮,将箭悉数斩落。 秦王的士兵中有神射手,贺兰图纵然有头六臂,为了护着身后的女子只能是捉襟见肘,他全力肃剑,在箭雨中堪堪劈开了七支利箭,最后一支箭却再也避不过只,得勉强移开毫厘,箭从他耳他擦过钉入丰框。 看到这一幕,欧阳暖心中剧震,却毫无办法,那此心机智谋在这种性命攸关的时刻派不上丝毫用场!就在这时候,垃车的一匹马身上中了兄数只箭,终于支撑不住,猛地向前栽侧,电光火石之间贺兰图用长剑斩断缰绳。死去的那匹马一下子滚下山道,发出巨大的震颤声。贺兰图使劲全身力气才控制住了另一匹马,勉强保持平衡,带着马丰冲过了箭雨。 天空慢慢发白下山的路却像是没有尽头马丰也越走越慢外间的一切归于死寂。 林元馨面色惨白,她自出生以来便没吃过这种苦,这一夜连续不断的奔驰已是让她感觉卫旋地转,眼前直冒金星,累得精疲力竭。 欧阳暖探手将她扶起来,让她倚在自己怀里,把水囊送到她嘴边,温和地哄道:“喝。水。” 林元馨便张嘴喝了两。,然后推开了水囊。 欧阳暖轻声道:“再坚持一下,前面就是山脚了,等我们下了山.就没事了。” 没事,怎么会没事,这就是毫无目标的进亡……林元馨一直闭目,不语,此时忽然泪如泉涌。 欧阳暖一怔,问道:“怎么了?是不是哪里难受?”她心中隐隐担忧,林元馨还怀着身孕,这样下去司怎么得了? 林元馨的眼里布满红丝,满是悲伤:“暖儿,咱们还能活着下山吗?” 欧阳暖微微一愣,林元馨紧紧拉着她的手,呜咽着:“暖儿,暖儿,山菊和桃夭天都死了,我们会不会……” 欧阳暖轻轻叹了。气,竟不知该从何说起,只得轻轻拍着她的背,像哄一个小孩子般。 林元馨就这么伏在她怀里哭着哭着,哭到最后已是累到体力透支,一。气差点喘不上来。 欧阳暖觉察出了她的异样,不停地按摩着她的胸和背,。里不断地说:“表姐,不要怕,不要怕,我在这里。” 林元馨猛烈地呼吸着,好一全儿可缓过来。 欧阳暖轻声对林元馨说道:“表姐你身份不同,万不可司如此软弱。更不可轻言放弃,若是秦王捉住了你,便就此拿你当裆箭牌,太子、皇长孙、甚至老太君和侯爷都断不会袖于不顾,只怕得想方设法,将你换回。到时候还不知道要付出多少的代价。” 林元馨红着眼晴摇了摇头:“若是那样,我宁可死,也不能连累他们。”“不,我们不全让他们抓住。”欧阳暖温和地看着她。“但你要答应我,任何时候都要以肚子里的孩子为重,不要害怕不要悲伤。” 欧阳爵看着姐姐脸上的温情笑意,不禁暗自叹息,心中酸楚,眼中似也隐有泪意。原来他一直觉得沙场征战是一种光荣,就在那此士兵的鲜血溅到他脸上的时候,他却感到一种从心底深处涌现出来的战栗和厌恶。 后面的追兵再一次赶上来了,贺兰图突然停了马辛,对欧阳暖道:“是这里了!你们和马丰一起躲进旁边的树林,我将那此人引开,很快便全回来找你们!”说着,贺兰图抽出腰间短笛轻轻吹了一声,像是在召唤什么,随即又转过头来,欧阳暖一愣,看到贺兰图目光笔直地盯着她的披风。欧阳暖镇定了心神,将披风解下递给贺兰图:“贺兰公子请多小心。” 贺兰图将女子穿的披风穿上,面色如冷玉一般发出莹莹坐光彩,竟显得越发俊朗,他微微一笑,道:“放心。” 就在这时候前方的浓雾中突然跑出来一匹浑身雪白的骏马。 林元馨惊讶地望着这一幕,说不出话来,欧阳爵道:“这是你的坐骑吗?真是一匹好马。” “它叫雪魄,”贺空图回头一笑,雪魄太过显眼,他才特意留在了山下。此时他低声道,“快去路边藏好。” 欧阳爵郑重地点头快速将马丰驶入一侧的树林,贺兰图笑道:“好,雪魄,咱们跑起来吧。” 雪魄见到主人十分兴奋,前蹄腾空而起,随即向前蹿去。 正奔着,路上忽然横起了两道佯马索川。贺兰图冷笑一声,手上一提缰绳,身子往上一长,雪魄腾空而起,竟然将两道绊马索一起跃过。 这时身后传来了两声尖锐吁哨声,接着前面也有吁哨声响应。贺兰图略略一看前方,便当机立断,拉马往一旁的山中蹿去。 前面,肖天烨正带着人打马赶来,转眼便看到了那匹在浓重雾气中也散发出亮眼光芒的马,并且也看见了马上还有一个人,风吹起那人的孔雀翎斗篷,带起一阵炫目的光华,他一愣随即看到对面的左厉带了兄数人追了上去,心中一顿,迅速拨马便亚了过来:“可看清马上是什么人?” 那在道上使绊马索的几个士兵一见是他,立刻俯伏在地,大声报告:“世子,那马上好像有个女子。” 肖天烨心中一跳,不及细问,只对后面一扬手:“追。”无数骑斥便冲进了山中,朝着白马逃逸的方向追去。贺兰图不藏不躲,只是催马急驰,在山粱上飞奔。左厉一马当先,却是紧追不舍。 肖天烨的马是浑身枣红色的名马,头细颈高,四肢修长,皮薄毛细,步伐轻盈,很快追上了左厉,在他后面,十数名将领和数百名士兵很快被甩在后面。 左厉大叫道:“那是逆贼,放箭。” 肖大烨却沉声喝道:“不许放箭。”左厉一愣没想到肖天烨突然在这里出现,顿时一惊:“殿下,这是秦 王的命令。” 不许放箭!伤了她一根毫毛,我就要了你的命!”肖天烨怒声道,白玉一般的脸孔带上了一层狠戾的光芒。 左厉心中暗恨,秦王下了格杀令,他在这里追捕了半夜,好不容易就要成功了,不管前面的女子是欧阳暖还是林元馨,他都能对秦王有所交代!但偏偏杀出了一个秦王世子!旁边的目将飞快地策马过来,低声道:“将军,她是往山顶上去的,那里有个断崖,她定会无路可走。 将到山峰时,贺兰图已看到前面无路,与对面的峰壁之间有一道万丈深渊相隔。 肖天烨惊呼道:“暖儿!不要!” 不待旁人反应过来,肖天烨已经快速策马追了上去,却听到雪魄长嘶一声,四蹄生风,越来越快,到得眷崖边上,它没有丝毫犹豫,便腾身而起,那道孔雀翎披风突然从半空中坠落,如司一道绿色的霞光划破云雾,直坠入深不可测的山谷,这一场景惊得肖天烨心痛如绞,他眼前一黑竟然一下子从马上摔了下去。 “世子!“左厉大惊失色.匆匆勒住马缰绳.快步下了马奔到肖天烨身边!却看到他面色惨白.呼吸急促.赶紧从他腰间取过药让他服下。 就在此时,雪魄如一道惊虹钊过长空.随即稳稳地落到对面。 其他人恰好在此刻追了上来.他们都看到了那道破空飞越的白色闪电. 气势犹如猎豹一般.真是有着令人惊艳的风姿。他们奔到崖边.却不由得齐齐勒马.都没有把握越过这么远的距离。 贺兰图没有耽搁,快速策马在茫茫的树林之间消失了。 左厉刚要下令追击.副将却匆匆道:“将军,此人阴险.将咱们引到这里来.天太黑人又乱.山路极为难走.咱们折损了不少兵马.现在世子还受了伤,咱们还是快回去禀报秦王殿下才是!“ 杀不了人却反而被别人戏育.还害的秦王世子坠马,这样的罪过左厉怎么可能担当得起.他皱眉:“传令下去.将此方圆五百里地图团围住.再令士兵将这里重重包围,务必给我找到这几个逆贼。“ “是““身后人得令.正要飞斧去传令.肖天烨却惨白着一张脸.目露狠戾:“谁准你私自下令!“ “世子”….“ 肖天烨刚刚不过事发突然.一时心痛如绞才突然从马上栽倒下去.却也在同一瞬间发现那披风下的分明是个身形修长的男子.肖天烨心头虽然还有隐痛.那阵剧痛却已经稍加缓解.他沉声道:“传令下去.不准伤这山上的人分毫.一旦发现.只需围住.速传信过来。告诉他们.务必以礼相待。”“是。” 贺兰图从山涧下去.绕了足足有一个时辰才找到马车藏身的地方。 欧阳爵见到他.面上露出惊喜:“贺兰公子.你怎么样?“ 贺兰图微微一笑,道:“没事.只是碰到肖天烨了。“ 欧阳暖目中有异芒闪过.嘴唇动了动.想要说什么.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深深知道.肖天烨是不会伤害自己的.如果她现在肯出去.他也定不会让别人伤他们姐弟一根汗毛.可心.”.她的目光落在林元馨的身上.他会护着她.却没义务更没有立场护着皇长孙的侧妃.她不能拿表姐的性命去冒险…… 贺兰图让雪魄顶替了那匹马的位置.马幸顿时稳当了许多“马车跑了一夜.一直跑到天亮才停下来.后面已经不见追兵了。从晚上离开.大家就没来得及吃上一。饭.又空着肚子走到现在,特别林元馨.怀着身孕又身体虚弱.早就累得头昏眼花.几次想开口求马车停下来歇会儿.想到路上大家的安全,话到嘴边又忍回去。 欧阳爵注意到了表姐发白的脸色.他发现路逊比里有个草屋.立即提出先歇会儿.贺兰图将马儿系在路边苇坡上.让它啃一会儿草.然后领着他们稍加休息”这里是附近的农人轮流看守庄稼的地方.贺兰图找了一会儿.终于找到几只瓦鼎.里头分别装着一些白米和咸菜。欧阳暖拿起空了的水囊在水塘里舀了满满一罐清水.又和红玉一起在外面找了一些干柴草。回到草屋.却都有些窘迫.因为这里没人会生火.就连红玉也是从小养在小姐房里的丫鬟.平日里过的生活比那些小户千金还要更舒坦精细.哪里碰过灶火这种东西。红玉刚想要用火折子试一试,贺兰图却已经在几块泥砖搭起的锅灶里点了火,然后将水倒进那只缺。的破铁锅里.开始煮粥。 欧阳暖在一旁坐下来.看着贺兰图动作熟练地生火煮粥.不由得越发奇怪,此人武艺高强.身份神秘.连普通人家的灶火之事都难不倒他.又与肖重华交好.他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贺兰图如芒在背.回过头.看到欧阳暖明亮的双眸正微笑着望向自己.他一愣.随即回了一个浅淡的笑容.转头掀开锅盖.四下顿时溢出一股香味儿。 他们顾不得许多,用脏兮兮的粗瓷碗盛了粥,就着咸莱.勉强用了饭。用完饭,欧阳暖看了贺兰图一眼.主动开口与他说话。 他们一块儿闯过关卡.受到追杀.又在一起吃了一锅粥.却没在一块儿说过几句话.谁也摸不清谁的底.林元馨尽量不说或少说.欧阳暖说话却很谨慎。就在欧阳暖想要育明白对方身份的时候.贺兰图已经全都看明白了.他微微笑道:“难怪人家都说永安郡主谨慎小心.请你放心.我对你们绝没有恶意。” 林元馨面皮薄.听到这话实在有些怪欧阳暖太多心.毕竟人家救了他们的命,怎么能误会他呢?但是欧阳暖却像完全没感觉.面上泰然自若地与贺兰图说话。他是救了他们没有错.却对他的真实身份讳莫如深,只是出身来历,又有什么不可以说的呢? 贺兰图不禁有点佩服欧阳暖这个女子.一个闺阁千金遇到这种生死关头.像是林元馨那样恐惧忧虑才是正常的.像欧阳暖这样却太平静了些.甚至还带了点冷酷.那美丽的眼睛里总是带着一种不觉痕迹的审视。难怪欧阳暖怀疑他.毕竟京都里头.从来没有人提起贺兰公子这么一个人。他就像是天上突然掉下来的.又突如其来地伸出援手.叫人心里发毛。 中午时分.他们到了平家镇.其实连个镇都算不上.只不过是一片较大的村子,一边靠山,一边拖守着由京都通往昌州的大路。村里房子不少.可自从京都动乱后.各地涌现出不少盗匪作乱.更甚至有些地方豪族拥兵自重.占山为王.一般人家都不肯收留像他们这样来历不明的人。再说人也太多.谁家也住不下.幸好村。有座被人废弃的寺庙。 林元馨身体虚弱.山菊和桃夭都相继死了.只到下一个丫头红玉.红玉,忙里忙外照顾他们.显得格外辛苦。红玉烧了热水给外面的欧阳爵他们送去.欧阳暖自己动手舀了一盆热水给林元馨擦擦脸。林元馨虽然柔弱,却是个能屈能伸的人.再苦再累也咬着牙不出声.这一点.连欧阳暖都很惊讶。 过了一会儿.红玉突然冲进来.面色惶急:“小姐,不好了.贺兰公子昏过去了……” 欧阳暖一愣.快步站了起来.外面.欧阳爵正守在贺兰图身旁.看见欧阳暖出来.声音里帝了一丝颤抖:“姐.他受伤了。” 欧阳暖蹲下身子.推了推贺兰图.他脸色苍白.双目紧闭.任她怎么叫.也毫无反应。欧阳暖低头看他的伤。.不觉骇然.当时那支箭是从他恻后射入.穿透身体.箭头从锁骨以下穿出,他却自巳悄悄拔出了箭.还用布条死死勒住伤。.此刻实在难以维持才晕了过去。因为欧阳爵的身上也全都是血迹.刚才欧阳暖还以为这不过是溅了别人的血….她从没有见过这样可怕的伤。,更可怕的是;这个人早就已经受伤了.却一直忍着没有说.当时天色太黑,他们又只顾着逃命,她竟然这样粗心.根本没有发觉!欧阳暖的手抖得厉害.自己的牲命显然是眼前这人拼却生命换回来的! 那伤痕不断流出鲜血.怎样都无法止住.这里是荒郊野外.到哪里去找大夫?只怕找到了大夫.人也已经死了。想到这个“死“宇.欧阳暖心里一沉,他真的死了怎么办?不.决不能让他死。 “这里只是村落.没有可以救人的地方.咱们得去大一点的镇子。”欧阳暖咬牙道。 “我没事!”身后突然传来林元馨的声音.她的声音异常温柔,却十分坚定.”贺兰公子是咱们的救命恩人,如果咱们放着他不管.还能叫人吗? 欧阳暖沉吟片剂,道:“嗯.那这样咱们就赶紧上路.到了镇子再找大夫,请他也帮表姐看一看。” 马幸又继续向前走.直到傍晚才到了一个镇子,当下向人打听了镇子中最有名气的医馆.先送贺兰图去就医“那大夫倒也有些能耐.很快诊断了伤势并迅速上了药、包扎好.然后道:“还好送来的快.否则就.算不死,也要留下病根。” 大夫又给林元馨诊治了一番.说只是受了点惊吓.大人孩子都没有大碍,欧阳暖这才放下心来。大夫开了贺兰图要服的方子,童子取来药剂.欧阳爵谢过了.扶了人出门.却在门口被药童拦住.那药童冲他伸了伸手,欧阳爵一愣:“什么?” 那药童嘴一撇:“你是真傻还是装糊涂.要钱呀。” 欧阳爵一愣.这才想起原来看病还要给钱。想他每次出门.身边前呼后拥.自己身上哪会带什么银两?偏生出来待匆忙.草草挨衣.连件值钱的饰物也没带着。 那药童叫道:“师偻.不好了.咱们都看走了眼.这此人穿得这么华贵,却是进来看霸王医的。” 欧阳爵听了,又急又恼:“我只是身上没带钱.等我回去,自然把诊金给你们送来。” 那药童冷笑道:“想要赖账的,都这么说.我见多了!” 大夫本已进了里间.听了争吵.走过来道:“罢了,把药拿回来!”那药童闻言过去抢药。 欧阳爵连忙梧住,药童不依不饶地扑过去.红玉摸遍了身上.才找出一点碎银子:“这个给你。” 药童抓住银子.垫了垫,道:“这个只够行诊金。” “这个作药费。”欧阳暖从头上拔下一根金簪,放在桌子上:“够了吧?” 那大夫也见过一些世面.见金簪上镶嵌着一颗蓝宝石.光彩夺目,心知是值钱货.忙叫药童放开了手。 欧阳爵盯着他们道:“我姐姐这簪子先压在你这里.等回头再着人来取.你可不许擅自卖了。” 大夫连忙把誓子棒在手里头.笑道:“好,好,好!” 欧阳暖道:“这簪子上的宝石少说值一百两.你的诊金加上药费也不会超过五两.你还得反过来给我九十五两.但是我们出门在外.与人方便与巳方便.也不要您九十五两了.给我们九十两就好。” 那大夫无赖道:“我身边没有现成的银子。” 欧阳暖冷笑一声:“既然如此,那爵儿.你去找一间当铺先把簪子当了再付诊金好了。” 欧阳爵应声,就要去大夫手里取回簪子.那大夫连忙向那药童使了个眼色.药童从腰包里掏出银子:“就只有五十两.要就要.不要拉倒!” 欧阳暖淡淡道:“爵儿.收起来。” 他们人生地不熟.这簪子上的宝石过于名贵.贸然去找当铺若是遇到行家反而容易露出马脚.不如跟人折换反而方便些。这大夫贪了别人便宜.也不会轻易传播的众人皆知,相对安全些……” 有了银两,他们寻了一州小小的客栈.住了下来。欧阳爵在门口与客栈里的伙计打听了一会儿.回到房间道:“姐姐,他们说今天已经有一拨士兵来搜杳过了.不知道在找什么人。” 欧阳暖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后面的追兵速度不会这么快.除非他们追击的目标另有其人....是太子?还是肖重华? 113 成大业者不拘小节 这间客找很好,为了让病人得到休息,他们要了一间上房。所谓上房,其实是一个小小的四合院,正房是客人住,旁边还有两个房间提供给客人的随从.马房在后院。欧阳暖将正房让给了林元馨,自己和红玉去住偏房,另一间给了欧阳爵和贺兰图。 欧阳爵把马牵过去喂,红玉搀扶着林元馨去休息,欧阳暖招手叫来在院里候着的小厮.礼貌地问:“有煎药的地方吗?” 那个小厮立刻说:“有的,我替小姐煎药吧。” “不用.我们自己来。”欧阳暖温和地坚持。”你替我把东西拿来就行”。 虽然赶了一夜的路,却丝毫无损欧阳暖美丽的外表,再加上她说话习惯了温言细语,与平日里小厮见过的女子气质迥然有异。此刮.地极为和气地向那个小厮提出请求,小男孩顿时飞红了脸,赶紧答应着,转身跑了。更多重生之高门嫡女最新章节阅读尽在。 欧阳暖转身进了房,从茶壶里刷出小厮州沏的热茶,用铜盆里的凉水镇了一会儿,这才端到床边,小心翼翼地把贺兰图扶起来,慢慢喂他把茶喝下。 喝了茶,贺兰图此时已经有些清醒,他长长地出了口气,觉得舒服多了,声音也清晰起来:“谢谢。” “真正要说谢谢的人是我们才对,若是没有你,我和表姐早已死在奏王手里。”欧阳暖含笑道.她突然觉得,其实贺兰图是什么人都已经不重要了,他肯为一个承诺豁出命去,自然不会是恶人,如今她对他的来历依日好奇;却也不会再去探询,除非他自己想说..”. 这时候,小厮拿着煎药的砂罐回来,红玉椎门进来,小心翼翼地在墙边支起红泥小火炉,便用碎木引燃火,再往里放些小炭块,火焰便熊熊燃烧起来。红玉把药包折开,倒进砂罐,很认真地拿着小碗,放了水进去;然后就守在旁边等着。 午后的阳光洒满了整个院子,此剂已经雨过天晴,站在窗户边就能够看到湛蓝的天空,一丝丝白云悠闲地飘浮着,刚刚发生过的那些凶险仿佛是一场噩梦.早已消失无踪。 欧阳暖坐在窗前,闻着从砂罐里飘出的药味,不由得又想起了在京都的生活。如今,时移事易,当中发生过那么多的事,荣华富贵在她心里却淡得很了,仿佛天上的流云,渐渐的就四散开去,消失不见,只是她仍日担忧还在京都的亲人的安危.外祖母,大公主,大舅母和表哥他们……秦王谋反,大公主一定不会袖手旁观。一旦两方对敌,大公主一定会有危险……” 过了好一会儿,红玉说药好了,欧阳暖才回过神来;两人努力把贺兰图扶起来,喂他把药喝了。贺兰图侍着床边,闻着从欧阳暖身上散发出的香味,心里反刮有些暖融融的。他本没想到,欧阳暖这样的贵族千金,也可能行尊降贵来照顾别人。看着窗外斜斜射进来的阳光,他忽然惊觉,便道:“你们中午还没吃饭吧,赶紧去吃,不必管我。” “没关系。”这种时候顾不得男女大防,欧阳暖也没有故作姿态,伸出手探了探他头上的温度,觉得依然滚烫,便很担心。”你这伤这样严重,怎么能瞒着我们呢?” 贺兰图失笑:“我没瞒你们,原以为是不打紧的。” “你又不是神仙.怎么会不打紧?”欧阳暖也笑了,便将他放下去躺着.温柔地说。”我叫他们替你熬点粥来,你也要吃些东西。” “好。”贺兰图点点头,有别人照顾,这种感觉真舒服,他暂时可以放下责任.不用再为自己和别人操心了。肖重华说的没有错,任何人和欧阳暖相处都会很喜欢她,因为你没办法讨厌一个体贴温柔、处处为人着想的女子,这样的心情,仿佛与认识多年的好友相处,温和而自然。 贺兰图睡着的时候,欧阳暖便去陪伴林元馨,陪着她坐在院子里,看着小鸟在眼前的空地上蹦跳.听着远处乐坊里隐隐传来的乐声,却绝。不提曾经发生过的凶险。林元馨见她面色淡菏,笑容如常.心中却很明白,欧阳暖是在竭力为自己营造一个舒服的休养环境,她只是不想让自己太过忧虑。 夜里,欧阳暖突然梦到肖天烨从墙头上跳下来的模样,很神气,很无赖,蛮不讲理却温柔可爱,她竟然觉得,非常的开心。 而后一下子,她就惊醒了。 没有肖天烨,洒在地上的只是外面透进来的光。下午的时候,贺兰图曾经无意中说起,肖天烨坠马受伤的消息。 她再也睡不着了。她难受得,坐也坐不起来。 她能看透人心,一直以此为傲。 可是她看不清自己的。 天色还是黑沉沉的,她静静地从床上起身,轻手轻脚地没有打扰到一旁的榻上已经熟睡的红玉,随手拿起五斗花柜上的外袍,无视于夜里冰冷的空气,打开门扉无声无息地走到院中。庭院的空气弥漫着一股安详宁静的气息,外面的院子里一片雪白。漫天都是柔软的细雪,如梦似幻地包围住她。 欧阳暖微扬起头.感觉那轻轻拂过脸颊的微寒雪花。她淡淡一笑,一整夜,她睡睡醒醒,而如今冰凉的空气沁进她的脑中,她忽然觉得整个人都清明了......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一直是她曾经的梦想,她渴求,平凡而完整却深刻的感情。曾经她渴求,与苏玉楼相守到白头。她爱他,爱到如此的地步,但她从不知道.在苏玉楼的心中.她不过是一颗可以利用的棋子。犹记在苏家,他拥她入怀,轻声地对她说,”相信我,我会给你一世幸福。”她倾付所有的情感.等一个地老天荒,此生不渝的承诺。最终他给她的,只有葬身江水的冰冷和绝望。 现在.肖天烨也对她言爱,但她从不知道,他又会如何对待她,在他的心里.她是他想一生相伴的人吗?还是,她不过是他得不到的女子。并不是肖天烨爱她.她就必须要爱他,她并不想如此,但是她的潜意识里,似乎也一直在等待.等待肖天晔看清他心中对她的是情是占有还是爱慕,或者是求而不得的煎熬.也等待自己看清他的心。 但经过昨夜.她比往日更深刻的意识到,他们之间的鸩沟。原来,不管他如何真心,都抵不过彼此敌对的立场。如肖天烨再强求下去,也许,她终究能和他相守,但她.她会想要一个众叛亲离的结局吗?姻缘天定,月下老人的情簿上.她的名字和某个人缘定注定在同一册;她小指的红线和那人缠结在一起,不管天涯海角,身在何方.她和那人终会相依,反之,即便苦苦盼望.用心追求,到最后;也只是徒增烦扰罢了。 她微微一笑,看着天际。肖天烨,你能明白吗?人是争不过命的。 房间里,欧阳爵奇怪地看着坐在窗。的贺兰图,目光异样:“你在看么?” “没什么。”贺兰图的视线从院子里收回来,目光微微有些迷茫:“欧阳少爷,你姐姐总是这样笑眯眯的吗?” “是啊。姐姐最温柔了,从我记事起,她待人都是这般的温柔。”欧阳爵拍了拍枕头又重新躺下。 “可是”....她难道不会哭吗?她总是……这么温柔地笑着,难道她从来不会伤心,不会流泪的吗?” “啊!”欧阳爵惊讶地看着贺兰图,”听你这么一提,的确是很少呢。姐姐性情恬静温和,又很聪明,没有什么事解决不了的,我极少看到她哭呢,就算有不开心的事.她笑一笑也就过去了......” 不对!贺兰图摇了摇头。 欧阳暖绝不是这样的人!她会伤心!会难过!会流泪......只是她的泪流在心里.流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别人都以为她很坚强,很乐观,很豁达,而事实上,她什么都不说,什么都藏在心里。贺兰图看了走廊边站着的耿阳暖一眼,她的确很美,然而美丽的却不是她的容貌.而是美在地的幽静自持、凛然不屈、柔情似水.也美在那无人可及的慧黠,如雪中之梅,暗香盈盈。只是,微笑不过是她最柔善的面具,她的确是个温柔的人,却也是个让人惋惜的人!,何苦!这是何苦......为什么总是要把心事掩藏得那么深,为什么总喜欢一个人扛下所有的悲伤,为什么呢.....有些人,即便熟悉了一辈子;却也并不能互相理解,有些人,哪怕只是认识一天,也能有一种老朋友的感觉,现在,他对欧阳暖就是这样的感觉。 他这样想着,自己推门走了出去。欧阳爵没有发觉,因为白天太累,他已经累得睡着了。 贺兰图的声音从欧阳暖身后传来:“天寒了,请欧阳小姐回去休息吧。” 欧阳暖没有回头,轻声说道:“你从刚才就在这里吧。”贺兰图惊讶地道:“你早就看见了我?”欧阳暖望着雪花说道:“不,是听见的,这里这么安静,能听到落雪的声音,更何况公子的脚步?只是公子身子并未痊愈,不该出来的。” 贺兰图笑笑,笑容风清霁月:“总是在屋子里躺着.未免太过冷清。欧阳小姐怎么还不安寝?” 欧阳暖看了一眼空中沸沸扬扬的雪花,沉默了片刮,贺兰图顺着她的视线向空中望去.慢慢道:“慧极必伤,情深不寿,太聪明就会受到伤害,太执著的就不能持续长久,欧阳小姐很聪明,会比我更明白这个道理。” 欧阳暖震惊地看着贺兰图,他却微微一笑,继续说道:“下午我无意说起奏王世子的事,欧阳小姐的面色却变了,在那么凶险的时刻,我都没见到你变过脸色,可见他在你的心里有特殊的地位。””贺兰公子想要说什么?”欧阳暖认真的看着贺兰图。 “欧阳小姐,人生来就失去了一半的心,终其一生,寻寻觅觅,为的是找到我们的另一半心。有人找对了,所以面对这情关,照样理性:有人找了.不知对不对.犹豫绯徊,所以在情关里.失去了往日的滋洒,你虽然没说什么,却为了感情的事情烦恼了,是不是?” 欧阳暖看着对方.脸上露出震惊的神情,慢慢道:“贺兰公子,你说的我都知道.只是,不由自主的就会想到了。” 贺兰图了解地笑笑:“你愈是在意,就愈是不自在。打开心怀,才能过的适意。” 欧阳暖愣了愣,旋即笑了:“贺兰公子是个滞洒的人,可是别人却未必能做到你这样生活。” 贺兰图的笑容更深:“你是大公主的义女,但有些事情你未必知道吧。曾经有一个人无意中见了大公主一眼,从此神魂颠训,不能自拔,隐姓埋名抛弃身份,心甘情愿的去做低三下四之人。当年大公主还没有出嫁的时候;他在公主府做侍卫,给她看家护院。她去了陈家,他便跟着去做侍卫统领。他说他别无他求,只盼早上晚间偷偷见到她一眼,便已心满意足。他怕泄漏了身份;平日一天之中,难得说几句话,大公主更是从不曾留意过他的存在。这许多年之中,两人的交谈最多不过是主子吩咐奴才做事。就为了这些微不足道的吩咐,他却在公主府呆了二十多年。” 欧阳暖难掩震谅,道:“天下还有这神痴情的人么?” 贺兰图笑了:“我也问过他,他却说人世间的感情最是不能强求;能遇到大公主已经是很幸运的事,并不是非做夫妻不可的。他一生之中,已经看过她许多眼,跟她说过许多话,这已经是天大的福份了。” 欧阳暖被他说笑了,可是他的眼神却很认真,证明这并非是他编造出来的故事,她低声道:“爱一个人自然想要碍到,这样不求回报的人真的存在吗?” “当然存在,他就是当年被人称为武圣人的郭远通,我们是忘年交。”贺兰图微笑着回答。 “你刚才说侍卫统领?莫非他就是母亲身边的卫玩领?!“欧阳暖很快醒悟过来”,这怎么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你喜欢一个人,就要让她高兴,为的是她;不是为你自己。倘若她想跟谁在一起,你就该千方百计的助她完成心愿。就像郭远通对大公主痴情而二十余年心甘情愿做一个仆人,人世间的确可以有这种无私的爱情!并没有什么奇怪的。” 欧阳暖抬起眼睛看着贺兰图,眼睛却流露出一丝困惑:“我不明白。” 贺兰图淡淡道:“世人之所以因为求而不得痛苦;那是因为对喜欢的人有所要求,你希望他会像你对他那样对你。即使你没有,你也不能见到你所喜欢的人把他的爱心、关怀放在其他人身上。见到自己喜欢的人快乐,不是已经足够了?为什么要强求?” 是呀.见到自己喜欢的人快乐,不是已经足够了?为何要强求呢?欧阳暖默然片刻,终究长叹了一口气,世上的事情都是如此,不光是感恃,也包括仇恨。这一生,她最恨的是林氏和欧阳可,她们如今都已经得到了报应,又何必再将仇恨放在心里耿耿于怀?苏玉楼再薄情,也是过去的事情了,如今他再也没有伤害到她的力量,她也该将对这个人的怨恨全部丢开了...”.她想到这里,不由自主地看了贺兰图一眼,微微笑了:“贺兰公子说的很对.我相信.总有一天.什么都能放开的。” 世上的事情很奇妙,肖天烨爱欧阳暖,却并不理解地。贺兰图不爱她;却反而能对她产生一种奇妙的理解。 贺兰图回房后,欧阳暖觉得脸上有些发烫,又在廊下站了一会儿,快天亮的时候,红玉出来见着,方”哎哟”了一声,说道:“大小姐,您怎么了,这样的天气里.站在这风头上吹着?” 欧阳暖这才觉得背心里寒嗖嗖的,手足早已冻得冰凉,只说道:“我见漫天的雪花,一时就看住了。” 红玉说:“还是赶紧进屋子暖和一会儿吧。” 欧阳暖点点头,和红玉回到屋里,坐在炭火旁暖了好一阵子,方觉得缓过来。火盆里的炭火燃着,一芒一芒的红星渐渐褪成灰烬。 灯里的油不多了,火焰跳了一跳,红玉棱下发间的簪子拨了拨灯芯,听窗外风声凄冷.那风是越刮越大了。低声道:“小姐,天快亮了,您抓紧时间再歇一会儿.咱们明天还要赶路呢!” 欧阳暖躺回床上,却睡得很不沉稳,半梦半醒之间,那风声犹如在耳畔,呜咽了很久。她第二天起来,便有些精神不振,强打精神吃了早饭。红正.就问:“小姐,您别不是受了风寒吧,是不是哪儿不舒服?”林元馨担忧地望过来。 欧阳暖生怕林元馨担心.赶紧说:“傻丫头,哪里有那样娇贵,过会儿喝碗姜汤,散了寒气就好了。” 不想红玉收拾行李的时候,欧阳暖却发起热来。林元馨见她脸上红彤彤的,走过来握一握她的手,轻呼了一声,说:“怎么这样烫人?我刚才瞧你那脸色就不对,你还不承认,快去躺著歇一歇。” 欧阳暖犹自强撑着说:“表姐不必担心,我没事的。”欧阳爵已经走过来,把她拉起来.说:“姐姐,那些人还没有追来,你就歇一歇罢。” 没有办法,欧阳暖躺回床上,只觉乏到了极处;不一会儿就昏昏沉沉睡着了。不知过了多久,她人发着热,想要醒来,却睁不开眼睛,只能听晃外间曹曹切切的讲话声。 “大夫,我姐姐怎么样?不过是风寒而已,怎么人突然昏迷不醒了呢?” 大夫的声音很犹豫:“这位小姐以前是不是受过什么伤?“ 欧阳爵和红玉对视一眼,突然想起当初欧阳暖被王妈妈刺伤的事情.不由都变了脸色。”是,只是外伤而已,不过已经全好了。” “是,那外伤本来未损筋骨,可到底留下了病根,这几日又过于操劳,还加上受了惊吓,郁结甚深,六脉阻滞,气血两亏,再加她的体质一向偏弱,这时便承受不住。白天阳气盛,瞧着尚好,在晚上病情急转直下。现下我也没有把握......”说到后来,他欲言又止。 欧阳爵心知不妙,问道.”她会有生命危险吗?.. 大夫低声道:“很难说,我尽力便是。我开上几副药,你们让这位小姐按时服用,不然转成肺疾就危险了。,, 他这话说得模棱两可,林元馨却已明白,欧阳暖的情况肯定很凶险。她走到床边,凝视着那个依然昏迷不醒的人。欧阳暖颊边隐隐泛出不正常的暗红.呼吸时紧时缓,在此时听着,让人很是揪心。林元馨紧紧握住欧阳暖的手.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的稻草。 暖儿一直是她心里的支柱,她不能失去这个妹妹...... 床上的欧阳暖发出低语:“放开我,放开我!”她双眼紧闭,脸角露出无限痛苦的神情,伸出手想努力地抓住什么,林元馨偈力抓住她的手,”暖儿.你怎么了!” 红玉过来轻声呼唤:“大小姐?大小姐?” 欧阳暖洋身都在颤抖,胸。在剧烈地起伏着,她突然睁开眼睛;像是失去了请醒的神智一般地说道:“州才我看见无边的江水,好冷好冷,满世界都是污浊的血浆和残断的肢仙....好可帆....”红玉安慰她:“没事的,是您在做恶梦呢!” 不;不是噩梦!欧阳暖惊恐地看着所有人;林元馨去拉她的手,她却猛地挥开,躲进被子里,像是受了惊吓的模样。欧阳暖一直不断的呓语,直到精疲力揭为止,。中一直说着林元馨完全听不懂的话,等地再次安静下来;已经是半夜时分了。 红玉忙里忙外,大夫不断针炎,讲药,热敷。不久,客栈按照他们的要求送了两个火盆进来,让屋里更加温暖。 贺兰图走进屋中,他一眼便看见欧阳爵脸色惨白,坐在那里出神j他突然惊觉,这还是个孩子,可是看他拿着刀判保护长姐的样子.贺兰图几乎忘记了这一点,然而今天,这个凌厉的少年却失瑰落魄,仿佛没了主心骨。贺兰图走上去,拍了拍欧阳爵的肩,温和的道:“欧阳少爷.别急,欧阳小姐一定能挺过来。” 欧阳爵抬头看着他,半晌才缓缓的点了点头。 贺兰图是一个善于劝说的人,他来了片刻,便将林元馨劝回去休息,对着欧阳暖,他又缓缓的道:“欧阳小姐,我相信我说的话你都能够听到,我知道你很累,可是你的亲人都需要你,你不能这么自私,就这么丢开手,一走了之。如果事情还没到绝境,你就在想着放弃,那还怎么让他们坚持下去?” 旁边的欧阳爵呆怔片刻,他低下头去,将脸埋入手掌中.心中如压重石,沉甸甸的喘不过气来。 欧阳暖在高热中,意识虽然模糊,却依旧听到了贺兰图说的话,她用力捏紧了手.强迫自己保持清醒,贺兰图说得对,爵儿和林元馨都需要她,她不能在这个时候倒下..... 也许是大夫开的药方起了作用,也许是欧阳暖自己的意志战胜了虚弱的身休.她奇迹般的好了起来,让林元馨他们一直高悬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只是她这一病,他们足足在小镇上耽搁了三天,这三天足以让京都发生很多变化..... 夜色深沉.阵阵北风凄厉地呜咽着穿过秦王府。世子一回到王府就倒下了.这一次他的旧疾来势汹汹,连恭王都惊动了。 从小将肖天烨带大的崔嬷嬷满脸的忧虑,看着面色惨白躺在床上的肖天桦.劝说道:“世子,您这又是何苦?不管是为了什么,您都可以和嬷嬷说呀!” 肖天晔连看都没看她一眼,崔嬷嬷越发焦急,就在这时候,秦王大步流星地走进来,满面的寒霜,泰瑭瑭赶紧上前去回报了他世子的情形,秦王脸上露出震怒的表情:“这个没出息的东西!”他快步走到肖天烨的身边,一把抓住他的衣领,强行将他从床上拉起来,”八年前,有人在你的饭中下毒.你已经快断气了.又自个儿挣扎着从阎王爷那里拣回了一条命。你说你不想死.你是我的儿子.你说要死也得轰轰烈烈!可是今天,你看看你自己,为了一个女人.都变成什么样子了!” 崔嬷嬷大惊失色:“王爷!” 秦王指着肖天烨道:“你不肯吃药是吗,好,那就别吃了,给我滚去院子里,好好想请楚了。什么时候你肯放弃那个女人,再来做我的儿子!” 肖天烨冷笑一声,面无表情地看着秦王,半句求饶都没有。 这一晚,秦王就在肖天烨的院子里盯着.看他究竟什么时候求饶。到了二更时分,一根红烛燃到尽头,一个丫鬟过来换上一根新的,寒风呼啸着,烛火摇摇晃晃,崔嬷嬷拿起一件袍子轻轻走向大门口秦王爷突然睁开眼睛道:“你干什么去?” 崔嬷嬷一哆嗦,不敢看秦王凌厉的眼睛,小声道:“外而风这么大,还下了雪,殿下身子弱......” 秦王喝道:“不许去!” 崔嬷嬷跪倒央求道:“王爷.世子会冻出病来的!”秦王阴着脸:“我就是要让他冻明白了,不然他醒不过来!” 天快放亮时,肖天烨终于晕倒在院子里,崔嬷嬷赶紧派人去请来了御医,御医为肖天烨诊完脉,脸色凝重地禀报秦王,世子是旧病发作.心脉很弱,情况危急。 崔搪嫉脸色一变,秦王却面沉似水,像是丝毫不为所动。崔嬷嬷着急地问:“严重吗?”御医说:“世子身子一向调理的很好,我开上几副药,只要定时服用,应当......没有大碍。”秦王听见说没有大碍,冷哼一声,快速起身走了。 御医奇怪地看了秦王一眼.提笔开了张方子,交给崔姓姓,崔嬷嬷送走了御医,回头看过药方,就要安排人去抓药,这时候,突然伸出一只手止住了她,把方子要过来,一眼也不看就放在一旁的几上。崔嬷嬷诧异地看着他:“大公子,您要干什么!世子的病耽搁不得!” 肖天德冷冰冰地说道:“这方子救不了他!”从肖天烨生病被软禁开始,肖天德就在暗中高兴,他等了这么多年,终于等到了这样的机会,秦王亲手斩断了肖天烨的那些臂膀,将他关在府里,现在是他上位的最好时机! 肖天烨的病越来越重,他剧烈地颤抖着,身体几乎整个蜷缩起来。 崔嬷嬷惊得面如土色,拿起方子就要去抓药,秦王的庶长子肖天德再一次止住了她.要她把药方交给自己。 崔嬷嬷跪倒在地泣道:“大公子,殿下的病不能再耽搁了,我求求您了。”肖天德朝旁边的护卫使了个眼色.护卫一把从崔嬷嬷手中夺过方子,一下子撕得粉碎.崔嬷嬷绝望地哭号着,跪行到肖天德膝前大声喊道:“大公子,他会死的!” 肖天德沉着脸下令道:“来人,让她安静安静!..立刻便有人要将崔嬷嬷驾出去! 崔嬷嬷绝望地哭泣起来,肖天烨名为世子,然而他这一辈子多不容易啊!秦王树故众多.他的敌人将仇恨都撤到他头上,崔嬷嬷从小照顾他,看到他一直担惊受怕,多少次险些送命;当了世子,侧妃和长兄又一次次打他的主意,巴不得早一点听到他的凶信。如今,他们竟然这样恶毒,趁着他与秦王生出嫌隙的机会生生想要逼死他! 护卫不管不顾上来拉扯她,她焦急的哭声几于响彻整个院落,护卫狞笑一声就要把她拉走,却突然被一柄长刮刺穿了胸膛,双眼幕地睁大,轰然向后倒了下去!肖天德不敢置信地看着这一幕,惊呼道:“天烨,你.. 肖天烨面色惨白,牙形摇摇欲坠,眼睛却亮的惊人:“滚出去!” 肖天德一怔,他从小惧怕这个善怒无常的弟弟,更畏惧他的世子身份, 他以为对方必死无疑才会这样做,却没想到他竟然还能站起来.想到这里,他赶紧故作关心地上前去:“天晔,你还好吧——” 话音未落,他已经惨叫一声,捂着右手跌倒在地,整个人像是疯了一样不停地抽搐,护卫们惊慌失捋,他们眼睁睁看着地上那两根被突然斩断的手指,就听见奏王世子冷冰冰地道:“下一次,披削掉的就是你的头颅!“ 护卫们不敢置信地看着暴戾的肖天烨,反应过来后赶紧冲过去搀扶肖天德。 正在这时.远远地传来一个声音:“秦王到!” 秦王走进来的时候,肖天德猛地扑过去,凄厉道;“父王.天烨竟然一一”一旁的护卫看他疼的已经面色涨紫,几乎昏死过去,赶紧将事情说了一遍。 “大胆!”秦王听的双目赤红,暴喝一声,崔嬷嬷整颗心都提了起来,却突然见到秦王猛的上去一脚踢在肖天德的身上,”你是什么东西,敢冒犯世子!” 肖天德原本就是剧痛.这一下整个人晕了过去。 护卫们面面相觑,不是说世子已经失势了吗?怎么秦王竟然还是对他如此维护? “全都滚出去!”秦王挥手,护卫们吓了一跳,赶紧扶着肖天德离开,崔嬷嬷刚刚松了一口气,却看到肖天烨身形摇晃了一下,猛地栽削下去。 秦王看着昏迷中的儿子,再也无法抑制自己的舐犊之情,他走上前去,探探肖天烨的额头,为他掖好被角,一言不发,久久地守在床边。所有的人都不敢言声,默默注视着他。 重新找御医开了药.药煎好了,崔嬷嬷端着药汤,犹犹豫豫地走到床头,秦王伸出手来:“给我。” 崔嬷嬷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又说了一句:“把药给我。” 崔嬷嬷才醒过神来,将药碗递到他手上,这位残忍好杀的王爷坐到床沿,轻轻舀起一勺药汤,缓缓送到儿子嘴边。肖天烨已经苏醒,目光却冷冷的。 秦王用柔和的语气对儿子说道:“快趁热喝了吧。”肖天烨张嘴喝下勺中的药汁,崔嬷嬷被泪水模糊了视线,赶紧擦掉眼泪。 秦王叹了口气,道:“不过是一个女人.怎么就值得你这样伤心。”可是一低头看到肖天烨春水般的眸子,似乎与纪忆里的那双眼睛重合到了一起,想到这里,秦王的眼睛闪过一丝淡淡的温情;”你跟你娘的性子一样,从来都是宁折不弯的,认准了的事情十头牛都拉不回来。父王怎么劝说惩罚都没有用,你不肯吃药无非是想要逼著我放弃追杀永安,好;我答应你,但我只能答应放过她一个人!这已经是我的极限!” 秦王慢慢站起来,看着肖天烨道”,成大业者需不拘小节,你向来是个狠得下心的人,你该明白我的意思!” 肖天烨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冷酷的光芒,他咬紧牙关,冷声道:“我明白了。” 114 大厦将倾独木难支 一天后.太子府中拨查出上千兵甲武器.御史上奏说太子谋逆.请求皇帝废太子。接着皇帝下旨捉拿太子,然而很快就传来消息,说太子畏罪潜逃。 两天后.圣旨下,废太子。宫中传来消息,说皇帝的病情因此加重。 五天后.皇帝突然驾崩,仅留下一道遗旨.立奏王为新君。 宫中顿时一片凄风苦雨,皇后得知这个消息,如遭雷击,颓然坐到椅子上,半天说不出话来。跪在她面前的秦王捶胸顿足地泣道:“虽然早就知道会是这么个结果.可真的来了,叫人还是不忍相信。父皇原先身子很好,偏偏这些日子朝廷里事情多,连着不是打仗就是闹灾,接着又是太子谋逆,父皇弹精竭虑连一个囫囵觉都没有睡好过。我真无能,若是能早些为父皇分忧.他也不至于这样就走了。” 皇后强忍悲痛.冷冷看着泰王说道:“陛下身子骨一向健朗,好端端的突然病了不说,连我都不肯见了。现在毫无预习毗驾崩了,我倒想知道,他得的是什么病!” 徐贵妃压住唇边的一丝冷笑:“皇后娘娘.陛下的病情可是经过太医院会诊的,你若是不信.大可以去问御医,何必为难奏王。”说着.她看着奏王道:“殿下,皇上已经驾崩.哭也无济于事。再说,陛下走了.这么重的一哥挑子落下来.有多少事情等着你这个太子去做呀?你怎么能乱了方寸呢。 皇后冷冷看着这母子俩一唱一和.太子被迫离京,秦王掌控一切,她着实不能在此刻多说什么,只是淡淡道:“把张冕和李元叫来。” 张冕和李元分别为中书省的左右承相,正一品大员,又是老臣子,多年来深受皇帝信任绮重.凡是朝中大事,皇帝都会循例问问他们的意见。很快,李元和张冕就一前一后地来了。 秦王让他们二人看过那道遗旨,两个人脸上都露出惊讶之色.皇后问他们怎么看这件事情。事关重大.张冕支支吾吾地不敢说真话,只是说:“陛下驾崩一事.很快就会在臣民中流传开来,到时候只怕会引起动乱,咱们要早些准备应付危局才是。” 徐贵妃微微一笑问:“千头万绪.从哪里入手呢?”更多重生之高门嫡女txt下载,详见。 李元在一旁道:“国不可一日无君,当务之急是请秦王殿下马上登基!只有这样才能安天下之心。” 皇后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她看了一眼秦王,又看了一眼成竹在胸的徐贵妃.心中无比痛恨。 张冕当然明白李元的意思,心底却很不赞同.他看了一眼众人的脸色,忙对皇后说道:“娘娘,此事万万不可.虽然在太子府拨出了那些兵甲,可太子却没能出来对质,就这样定下他谋逆的罪名过于武断,难保有人陷害.要是立刻就请泰王登基,那可是要出大乱子的。” 李元截。道:“娘娘,若是太子当真无辜.为何不肯接受调查就消失的无影无踪?这岂不是坐实了谋逆的罪名!我看不要迟疑了,尽快宣布此事.让秦王登基.以安国人之心吧。” 两个人各执一词,针锦相对.仿佛都在等着皇后的仲裁。皇后看看他们.冷冷说道:“继承大绕乃是国之大事,岂能这么草率!” 李元面露急切地说道:“娘娘!您考虑得太多了.别忘了陛下突然驾崩.稍有不慎国家就会陷入水深火热之中啊!” 皇后却不为所动.态度坚决地说:“不要再说了,一切等陛下大葬之后再说!” 秦王看了皇后一眼,眼睛里闪过一丝冷笑。 等泰王他们走了,皇后立刻派身边信任的宫女去燕王府和周王府送信。太子不在京都.她只荆下这两个儿子.也只能将希望寄托于他们身上! 半夜时分.秦王、晋王、楚王、齐王突然闯进了皇后宫殿,秦王对宫女冷声道:“你去请皇后出来。” “不用请了!”话音刚落,一身素服、风华雍容的皇后便走了出来。秦王看了宫女一眼.宫女忙施礼退下。 皇后故作镇定,可声音却有些颤抖:“我不曾宣召.你们......半夜到这里来干什么?” 秦王冷冷地:“我们来宣布陛下的遗仓“ 皇后脸色微变.尽管她预感到情况不妙,可是没料到他们这么快就来”逼宫”,根本不管他们的父皇还尸骨未寒。皇后深呼了一口气,稳定住情绪,目光如电.四下一扫,没发现自己的两个儿子,便知道大事不好。她咬咬牙.强自镇定.淡淡地道”什么遗命?” 秦王转头逼视着齐王,齐王只好硬着头皮.欲言又止地上前道:“父皇还有一道密旨。” 皇后转头直视齐王,齐王不敢迎视,不太情愿地道:“请皇后,为他殉葬!” 皇后脑子里一片空白,她身体颤抖腿脚发软.险些一下子跌坐在地上。可是她不能在这些人面前示弱,只能咬着牙,挺直腰杆.冷冷一笑.缓缓道:“密旨?陛下何时留下的密旨?拿来我看!” 齐王语塞.不知所措。 晋王见状,冷冷道:“是临终遗命.来不及写诏书!” 皇后心中一震.悲愤至极.含泪对着上天喊:“陛下.你看看你这些孝顺的好儿子.他们是怎么逼我的!你看见了吗?”她转头看着秦王.缓缓走近他.压低声音悲愤地问道:“你夺走了太子的位置还不够,还要逼死我? 秦王冷笑:“逼死你?我本不屑要你的命!可你却私自传信给你那两个儿子,你这么做.会激起动乱,老实说,这条死路你是自找的!” 皇后沉默了一会儿,恢复了冷静,鼓起勇气坚定地大声道:“我嫁给你们父皇这么多年,即使你们不说.我也舍不得离开他,原本就想追随他于地下!然而这么多年来,我自问没有亏待过你们.也没有亏待过你们的母亲!可是你们呢.又是如何回报我的!好.很好!我就算死了,也会变成厉鬼.找你们算账!” 齐王闻言身体不禁哆嗦了一下.觉得有阵阵寒气袭来。秦王、晋王、楚王则面无表情地站着。 皇后犹自凄厉地盯着秦王,秦王不示弱地与她对视,气氛剑拔弩张。 突然.他怒声道:“送皇后上路!” 跟在他们身后的侍卫们闻言扑上前去。 齐王正想上前.秦王上前一步挡在他身前,逼视着他。齐王无奈,只好退下。从本心来说,皇后一向宽和仁慈,从未为难过他和他的母妃.他并不希望逼死她.然而他却已经上了秦王这条船,再也下不来了...... 侍卫们七手八脚地抓住皇后.皇后挣扎哭喊:“放开我!你们这些畜生!”这时.一个侍卫拿着一条白练走来.皇后正在拼命挣扎哭喊.突然.白练迅速套上她细长光滑的脖颈,侍卫猛地使劲翻手将白练搅紧!皇后双眼暴突.惨叫一声,倒了下去! 齐王不忍地闭上眼,扭过头去。 秦王很快就把皇帝已经驾崩,皇后悲伤过度、以身相殉的消息散布出去.很快满朝文武都知道了此事。不少趋炎附势之徒以为这是个攀附新君的机会.开始暗中联络,要劝进秦王。仅仅是一天后,上百文武官员集休到秦王府求见秦王,他们说既然圣上已经大行.泰王就应顺天意民心,快些继承大统托起乾坤! 肖天烨站在一旁.脸上的笑容十分的冷淡.他原先也不明白为什么父王准备了这么多年.却迟迟没有动手,反而给了太子逃出京都的机会,现在他才明白,放走太子、诬告谋逆,废太子、立新君.再是文武百官共同拥立他.环环相扣.步步为营.这样一来,秦王才是名正言顺的太子,而原先本该继承大统的太子却成了谋逆叛逃的废人!名不正则言不顺.一切都在秦王的计算之中! 秦王脸带哀容地道:“父皇的灵柩未下葬.我怎么能——” 林文渊道:“殿下,您就听我们一句吧,只有您登基了,朝廷才能以天子之命号令天下,外族方不敢轻起凯觎之意呀!”大臣们纷纷跪下.齐声附和。 然而秦王还是没有立刻答应.他留下了大臣们的奏章.详细查阅了每一个人的名字,这一次朝中大半的人都上了奏章,却缺少了燕王、周王和镇国侯林之染...”.奏王似笑非笑地看了肖天烨一眼.道:“天烨,你该明白怎么做了?” 肖天烨的目光冷沉:“是。” 不出三天.周王便患上了咳症.日夜咳嗽.寝食不安.人也瘦了许多。初时,周王并不在意,平时咳嗽,发烧也是有的。后来隔了两天,咳嗽越发厉害了,这才觉得不妥。周王世子肖清弦不敢去请宫中御医,生怕秦王从中动手脚,反而去请了京都里的一位名医.那大夫看了.却说只是偶感风寒.几昏药下去.周王仍是卧床,饮食减少.头疼体软,胸腹之中若火灼水烫.热不可耐,躺在床上只是呻吟。这样又过了一日,周王病势日渐沉重。秦王得知后,亲自来慰问.送来了许多补品和稀珍贵重的药品,还持下懿旨命太医院派两名御医给周王诊病。御医对周王的病也束手无策.虽然开了方子,却都是些无关痛痒的温和之药.吃和不吃一样。当天晚上,周王就浑身高热地暴毙,一时朝中皆惊。 燕王伤重,太子叛逃,皇帝驾崩.皇后殉葬.百官劝进,周王暴毙.这一系列的部署分明不会是近一个月才能完知...朝中众人看在眼中.恐惧在心里.原先没有上劝进表的大臣也都纷纷上了奏章,这其中甚至还包括皇长孙的正妃周芷君的娘家.可惜,秦王始终没有等到镇国侯府的奏章。 一日后.兵部尚书林文渊大义灭亲.告发镇国侯林之染参与太子谋逆.并举出无数书信,证明林之染与皇长孙关系密切。 大理寺卿亲自带人去捉拿林之染。沈氏惊得不知所措.大叫一声”染儿”就要扑过去.众人忙拦住她。 林之染没有回头.大步出了院门。他的妻子郑荣华在他后面发疯似的要冲出众人的拦档,老太君见状道:“还不快扶着她回去!”众人将郑荣华拉走.她还哀戚地哭个不停。 沈氏的脸色变得惨白,”老太君,咱们该怎么办?” 宁老太君猛地闭了一闭眼.陡然睁开道:“立刻让荣华带着孩子回娘家去!现在保住一个是一个!” “那染儿怎么办啊!”沈氏的眼泪不住地流了下来。早在欧阳暖带着林元馨突然出京,就曾经派人给自己送过。讥.让他们快点想办法出京都避祸,可是老太君和染儿却是那样的固执.坚决不肯离开,这才引来了今天的祸患......沈氏还要说什么,却突然看见宁老太君面色一白,整个人从台阶上搏了下去...... 院子里传出纷乱的呼叫声:“老太君!” “水!水!快去拿药去呀!” 林子染被押进了由刑部、大理寺和都察院的三司会审堂。 提堂的时候,林之染穿着一身石青葛纱袍.脚上是一双青缎凉黑皂靴.一双深邃似寒星的丹凤眼带着一丝寒光。在不肯上劝进书的时候.他就知道秦王不会放过他.但如果真的上了劝进书,等于侮辱了镇国侯府的身份.成了趋炎附势之辈,败坏了祖父正直不阿的家风,就算暂时保存了侯府,等秦王登基后.还是会收拾掉自己! “侯爷,我也不难为你,你就把唆使太子谋逆之事写个供状,签字画押,这事就算完了。如何?”刑部尚书霍步群冷冷道。 林之染慢慢摇头,片刻,吐出一句话来“我并无参与谋逆之罪!” 霍步群微微一笑:“别说你只是个侯爷,便是钦命王爷,进了我这里也得伏地求饶!来人.把他拖下去.上水刑!” 行刑手把林之染的上衣刻去,仰面按倒在一张宽宽的条凳上,用绳子绑住下肢、腰部、双臂、颈部.绑得并不紧.松松的甚至可以动弹。然后,把一个用很薄的铜皮制作的一尺见方、尺半高的、盛满了靖水的水桶压在胸部。对于一个成年人来说.这么一桶三十来斤的分量压在胸部.一般都是能够承受的。那人一手挡住水桶,另一只手像小孩在水面上轻轻地、一下一下地拍着。从他拍第一下开始,林之染就感到胸。的压力突然间加大了数倍,并且实实在在.一下一下地全部通过皮肉渗透到胸腔里.压得他的心脏拼命地跳.却又像一昏跳不动的样子.肺脏似乎失去了正常功能,以致气都喘不过来。顿时.他感到整个人难受至极,却又叫不出来! 拍了五十来下.林之染的脸色已经紫得发黑.霍步群微笑道:“他快要死了.停一停吧!” 林之染整个人被从条凳上扯起来。他人刚坐稳,只觉得胸。有一股东西往喉咙。冲涌上来.跟着嘴里腥味弥漫.禁不住张开了嘴巴,”哇”地吐出了一大口鲜血。 霍步群笑道:“林兄,你看的可还痛快?” 一旁的阴影处.林文渊走了出来,他脸上挂着解气的笑容,道:“我忍了这许多年,总算能看到这个小子跪倒在我的脚底下!好,真是太好了!林之染,这水刑的滋味如何?” 林之染咳嗽着.又吐了几大。鲜血。然而他却抬起头,面色冷淡地望着林文渊:“林文渊.你以为我死了你就是镇国侯?可惜在世人眼里.你不过是秦王的狗.他让咬谁就咬谁.他让怎么咬就怎么咬!你只是个跳梁小丑而已!” 林文渊的表情猛地变了,他对霍步群使了个眼色.霍步群的脸阴沉下来.道:“林之染,你究竟肯不肯写供状?如若不写,我还要吩咐手下人用刑!老虎凳、鞭刑、板刑、夹棍,一样都不是你这种细皮嫩肉的公子哥受得起的!你可要想清楚!” 林之染冷笑一声.缓缓摇头。 “来人.用刑!”霍步群怒声道,”先拨了他的手指甲!” 林文渊突然开。:“且慢,别伤了他的手,他的右手还要留着写供状呢!......拔他的左手吧!” 那些人把林之染按住了,强行拉出他的左手,行刑者从怀里掏出一把极小极锋利的小刀.对准他的左手拇指顶端刮拉了一下.林之染痛得浑身一颤.几乎整个人僵硬起来.左手拇指一块皮肉已被剜了下来。接着那人钳住了他的指甲.只一拉.便把整个指甲连血带肉拔了出来! 林之染惨叫一声.昏死过去了。 “将他泼醒!” 一遍遍地用刑,然而林之染的个性却非常刚强骄傲.不管他们用什么刑罚他都不曾松。,最后霍步群也不再废话,直接让人拉着他满是鲜血的手按下了手印.然后刚要派人将林之染押回牢中。 就在这时候.外面突然通禀道:“秦王世子到!” 林文渊和霍步群脸色齐齐一变,赶紧站了起来,向一路行色匆匆的肖天烨郑重行礼:“世子殿下!” “不必多礼。”肖天烨挥了挥手.仿佛无意地看了林之染一眼.面无表 情道,”父王等不及你们审完.让我来送他上路.....” 林文渊的脸上露出惊讶,道:“这种事情由微臣代劳就好了——” 肖天烨冷冷看了他一眼,林文渊一下子就闭上了嘴巴。肖天烨看了看几 乎昏迷的林之染,让人将他带了下去,林文渊还不放心:“可是——” 肖天烨冷笑一声:“林尚书是忘记自己的身份了吗?” 林文渊一愣.立刻就不敢出声了,他突然意识到.不管肖天烨有什么目的,他都是奏王世子.将来.....还有可能是太子!他低下头,心中暗自盘算起和... 第二天一早.狱中传来镇国侯林之染畏罪自杀的消息.一时之间京都各 大豪门世家噤若寒蝉.战战兢兢,唯恐下一个倒霎的就会轮到自己。 文武百官都上了劝进表.秦王便和众位大臣议定了登基的时间。让中书省起草新帝登基的文告.并让人赶制皇帝的冠袍。很快新君登基用的一应服饰便都赶制齐备,送到了秦王面前。其中不光有给秦王准备的龙袍,还有给肖天烨的太子冠幅.可是这些东西送来以后,肖天烨看都没有看一眼。 秦嫉嫉一面赞扬太子的礼服很华贵.一面提出给肖天烨穿上试试。肖天烨突然一伸手拨开了那顶镶金缀玉的玉冠。秦瑭嫉有些不解地问:“世子,您怎么了?”肖天烨答道:“没什么.我现在不想戴它。” 这时,侍卫走进来道:“启禀世子,您等的人来了。” 崔嬷嬷一愣.却看到宁国庵的惠安师太走了进来.闻言细语道:“那日,多谢世子庇护,我庵中众人才能逃过大劫。” 崔嬷嬷放了心,转身出去了。肖天烨注视着崔嬷嬷的背影.对惠安师太道:“那人已经安顿好了吗?” 惠安师太点了点头.面上露出一丝疑惑:“贫尼不明白.秦王要杀镇国侯.殿下为何要偷梁换柱费尽心思救下他?” 肖天烨春水般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冷淡的笑意:“我并不是心慈手软之辈.林之染的性命在我眼中也不算什么,可她却将他看得很重要。我便是再愚蠢,也知道她的底线在哪里。”政局动乱.朝廷变更,欧阳暖都不会太在意.可她却一定不会容忍自己杀了她的至亲!肖天烨顿了顿,继续道:“我做的仅限于此.从这一刻起.林之染的死活全看他自己的能耐.若是他能躲过父王的眼睛,他活.若是躲不过.他死!就这么简单!” 惠安师太深深施了一礼:“是.贫尼一定转告林施主。” 原先的马车被刀剑砍得破破烂烂,欧阳暖他们没有办法,便在衙上临时雇了一辆带铁网的蒲笼车,这种车又称趟子车.用来拉货拉人,按一趟来回计价,所以称为趟子车。为了怕路上暴露身分,所有人都换下了华丽的服饰,穿了布衣。林元馨和欧阳暖都是锦衣玉食,向来习惯了最轻柔的布料,一下子换上布衣.她们两人的皮肤都磨破了,却也不吭声.照常忍了下来。时间一长,欧阳暖找到了法子,将她们原先穿的锦缎镶在布衣的最里面,隔开皮肤和粗布的料子.这样一来.也就舒服多了。 林元馨虽然出了京都,却一直在担忧京都里的亲人,每到一个城镇就会四处打听京都里的情形,到了第八天.他们终于到了一个较大的镇子,贺兰图和欧阳爵出来打探消息的时候.不约而同地发现了张贴出来的皇榜.秦王登基并昭告天下。同时,他们还看到了那张镇国侯谋逆被处死的告示。为了不让欧阳暖和林元馨知道,他们选择隐瞒了这个消息。 可是欧阳暖却从欧阳爵躲躲闪闪的眼神中察觉到了什么,她明明知道,却不敢问.不能问,她怕自己听到不好的消息.更不想林元馨知道,所以只能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现。只是林元馨也不傻.日子一长.她慢慢觉察出了不对劲,她知道,必然是他们对她有所隐瞒。 贺兰图在客栈的房间里休息.门外传来林元馨和欧阳暖的争执声。听得出,林元馨情绪非常激动,无论欧阳暖怎么劝也不听,执意要进来。其实为了京都里的那些亲人的情况,林元馨已经不知问了多少遍.贺兰图一直跟她绕因子,现在看来.这件事躲得过初一.也躲不过十五。他思付片刻,便打开了门。 欧阳暖和林元馨都站在外面,欧阳暖的面容虽然还是如同往常一样平静.眼底却有隐隐的急切。 看到贺兰图一脸惊讶,林元馨想要知道老太君他们的情况,心中焦虑,也就顾不上那些礼貌,硬着头皮站在那儿。 “肖夫人有什么事?”贺兰图在外面,一直是称呼林元馨为肖夫人。 “是,我想问你.最近有没有京都的消息......” “夫人这是什么意思,如果有的话,难道我还会瞒着你吗?”贺兰图微笑道,一副以进为退的模样。 “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林元馨连忙解释.”我只是想问问大哥 他们的情况!你一定知道什么的是不是.求您不要瞒着我!” 欧阳暖知道今天肯定瞒不过去了.便对贺兰图点了点头,贺兰图叹了。气.道:“镇国侯被判谋逆.已经在狱中自尽了......” “谋逆?”林元馨顿时愣在那儿,张着嘴,一时闹不清贺兰图话中的意思。 欧阳暖不由自主握紧了手,她心中的震惊绝不亚于林元馨。”自尽......”她重复着这最后两个字,手脚不由得发凉。 贺兰图看着林元馨眼里滚窜泪花.身形摇摇欲坠.似乎一不小心便会晕倒,面色不由得更凝重:“我本想晚几天再跟你们说的,让你们也缓一缓。”说到这儿.他突然抬眼看着欧阳暖.”两位请节哀顺变。” “不会的。”林元馨的泪珠滚滚而落,原本落后一步的红玉赶紧从旁边搀扶著她。 欧阳爵原本也在屋子里.只是一直不敢出声,见到这种情形默默走到了门边。 “表姐,我向人打听过,说是太子府里头拨出谋反的兵甲,又找到了镇国侯与太子串谋夺位的书信,就这样.表哥被下了狱...”欧阳爵不由得拭着眼窝里的泪水,喃喃低语.”表姐,对不起.我该早些告诉你。” “不.不不!他不会,也不该这样......”林元馨语无伦次,不敢相信大哥真的就这么走了,从此离开她。她突然激动地跪在地下,仰天哭泣一声:“大哥啊”.止不住地放声痛哭。 欧阳暖心里本来就难受,见林元馨哭得那样伤心.越发觉得对不住她。她没能在最后一刻守在京都,所以才......想到林之染,想到大舅母沈氏和老太君此刻还不知道要有多么的悲痛。欧阳暖心里憋了很久的悲伤突然涌出心窝.情不自禁地跟着林元馨落了眼泪。 贺兰图吃惊地望着欧阳暖,见她低声饮泣,浑身在一片嘶哑的哭泣中颤抖着,他没想她竟然对镇国候府有那么深的感情。与此同时,从欧阳暖的哭声中,贺兰图感到了一阵压抑。 晚上,哭得死去活来的林元馨终于安静下来,她躺在床上,两眼瞪着头顶一动不动。本来就苍白的脸上更显得毫无血色.没有一丝一毫的表情,像一哥石刻的面具。 欧阳暖坐在旁边.像守夜那样的坐在林元馨身旁,望着她那副伤心欲绝的模样,她心里说不出地哀痛.想劝劝她.可是话到嘴边,她又咽回去.在离开京都时,她曾经派人送了一个。讯给老太君.请他们尽快离开京都.从那会儿起.她对他们的命运似乎已经有某种预感。因为老太君太过刚强.林之染又过于骄傲,他们未必肯向奏王低头,但是当时,她没想到,会闹到眼前这种结局啊! 过了好一阵子,她看见林元馨闭上眼。毕竟林元馨太累了,在车上颠了一天不说,从早到晚米水没沾过牙,加上为了林之染的事伤心过度,终于昏昏睡去。欧阳暖直到她睡着了.这才悄悄站起来.吹了木箱上的油灯。 走出屋子.贺兰图正站在院子里等她,已经是一副要出远门的样子,欧阳暖静静看着他,并没有流露出惊讶的神情:“你要回京都?” 贺兰图点点头,目光微动:“现在这种时候,我必须回去看看。” 贺兰图的身份欧阳暖至今都不知道,但她相信对方一定不简单,他既然要说回去.就必然有非回去不可的理由.所以她只是点点头,道:“多谢您这半月来的照料,希望您一路顺风。” 贺兰图一愣,仔细地观察着对方的表情,慢慢道:“我以为你会挽留我。 他说的没有错,他们很需要他,也希望他不要离开.但是他为她们做的已经足够多了,她不能再多作要求.所以她只是笑着摇了摇头。 贺兰图能感觉到眼前这个女孩子压抑着的悲伤,但是他没有揭穿,只是理解地笑了笑:“从这里一直向东走,去平城,那里相对安全些。” 欧阳暖思村了片刻,点点头.道:“好,多谢您的提醒。” 贺兰图转身走了,走到门。却突然回过头来看了欧阳暖一眼.加重语气道:“保重。” “保重。”欧阳暖笑着回答他,心中却是一片茫然.贺兰图就这样走了 .他们的前路似乎更加的渺茫。 贺兰图走了以后,欧阳暖他们又继续向平城去,虽然她比谁都想要回到京都,想知道老太君他们是否安好.可她只能压抑下这种情绪.耐心地陪着林元馨继续往东去。 这时.肖天烨单人独骑.已经出了京都.正向东面而来。 115章 陌路遇亲别有隐情 五十两的银票被欧阳暖兑换成几两银子和几张小面额的银票,仔细收好了,除了支付日常的路费和住宿的费用,全都很小心谨慎地放着。 一路上风餐露宿,林元馨的脸色越来越苍白,欧阳暖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每次路过村镇的时候.便想方设法用钱和村民换一只鸡熬汤给她补身子。这样过了几天,他们经过一座村镇,路过一座破庙,那里聚集了不少的流民,全都衣衫褴褛,面黄肌瘦,每逢有车辆行人路过,他们便会涌上来乞讨。 林元馨看到这种情况,心里实在不忍,便让红玉从包裹里拿出一些干粮要分给他们。红玉的手才伸到包裹里.却被一只手伸出来按住了:“不可。 林元馨惊讶地看着欧阳暖,”怎么了暖儿?” 欧阳暖看了一眼帘子外面.低声道:“爵儿,快点离开这里!” 欧阳爵虽然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但立刻就给了马儿一鞭子,马蹄撇开飞快地向前跑去,迅速穿过了破庙,将几乎饿红了眼睛的人们甩在了身后。 “暖儿.你也太小气了,不过是一些干粮。”林元馨的眼睛里满满都是不忍。 “这不是干粮的问题.”欧阳暖轻轻摇了摇头.刚才如果他们停下来施舍.极有可能会引来越来越多的难民.人饿到了极点,什么道义人格都不重要了,这车上有孕妇,万一闹出哄抢东西的局面,自己该如何应付呢?所以硬起心肠不管这些人才是最安全的,就算林元馨说自己心狠.也非要这样做不可! 马车走了没多久.突然看到前头有人拦车.欧阳爵吃了一惊.连忙勒住马缰绳,却见到一个中年男子站在路中间,满身的灰尘.一脸的狼狈,质料很好的衣裳都被人扯破了,头发乱的像是刚刚被龙卷风吹过,他一边喊一边走过来:“哎,别误会.我们不是打劫的,求公子发发善心,让我家老太太搭一程吧!” 欧阳暖掀开车帘.果然看见一个老太太坐在路边,浅驼色褙子,乌金色马面裙,棕绿色绣花丝缎的裙门.虽然面色发白.头发衣服却纹丝不乱,隐隐有一种富贵人家的气派,她一边喘气一边捶着两条腿.像是很累的模样。 “爵儿.问问老夫人是怎么了?”欧阳暖问道。 欧阳爵跳下车.上去询问,那管家模样的中年男子赶紧把话说清楚了.片刻后,欧阳爵上来道:“姐姐.那人说他叫贺良,是平城的普通商户,陪着他家的老太太出远门,回程的途中不巧遇到了乱兵.把他们坐的三辆马车都劫走了,那些丫鬟妈妈们也都跑的四散零落,只刺下了他们两个人。他扶着他家老太太走了很远.实在走不动了.便在这条路上等着路过的马车搭他们一程。” 欧阳暖看了一眼那老太太.她上了年纪,身子看起来也不那么硬朗......又盯着矮小精干的管家看了一会儿,心中权衡了片刻,才点点头,道:“好.请老夫人上车来吧。” 林元馨刚开始还担心欧阳暖会不答应,这时候才放下心来,欧阳暖看到她的表情,不由微微一笑,谁都有难处.能帮忙的时候她一定会帮.只有在威胁到林元馨安全的时候,她才要思虑再三。 贺管家扶着老太太上了马车,贺老太太没想到这简朴的马车里竟然藏了两个漂亮的小姐,尤其其中一个还怀着身孕,一时之间有些吃惊。欧阳暖笑着解释道:“我们姐妹是向平城投亲去的。” 贺老太太点点头.最近不太平,到处都有流民,平城的局势相对安稳些,不少人都去投奔.这并不奇怪,只是这位说话的小姐生得过于美貌罢了。 贺管家和欧阳爵坐在外头,一路说个不停,抱怨那些个兵痞子不是东西,连老人家的马车都要抢.一会儿又说家里头的那些丫头妈妈们没良心,居然就这么丢下老太太逃命去了。欧阳暖听着,眼睛看向那老太太,却见她一路上沉默着.既不抱怨也不骂人.心情很是平稳.不由得对她有些佩服。不只欧阳暖打量着贺老太太,对方也在评估她们,贺老太太心中奇怪.尽管欧阳暖和林元馨都扮成平民的模样.她仍然觉得这两个女子身上有种与众不同之处。 “你们去平城.”贺老太太问:“是投的什么亲啊!” “我们有一个姑妈嫁去了平城.....”欧阳暖微微一笑,这样说道。 “你是从京都出来的吧?”贺老太太的眼神很精明.这话一出来,林元馨就慌了:“不是.不是。”她慌忙辩解。 “不是?”贺老太太面上露出一丝惊讶。 林元馨有点心虚,两眼不由自主地落在欧阳暖脸上,那意思分明在问该 怎么办.欧阳暖虽然很少说话,但始终注视着贺老太太的一举一动,她听到这里.平心静气道:“是,我们是从京都出来的.只是这一路上有些吓怕了,我表姐才会说不是。” “恩.我瞧你们也不像平常人。”贺老太太两眼盯着欧阳暖。 欧阳暖和林元馨一听贺老太太这话,心里不由得暗自吃惊。显然这人也是个有来头的,至少很有见识,要不怎么会一眼识破林元馨的谎话。 “表姐!事情到了这个份上.就实话实说吧。何况这位老夫人一看就是正派人,她不会乱说的。”欧阳暖这样说道,”贺老夫人,我是京都官家的小姐,如今城中乱了.到处都在闹腾.我家怕出点什么事儿,便让我和表姐来找平城的姑妈避一避。” 贺老太太就是笑,却不说话。 “怎么,您不信?”林元馨有点着急。 “既然你们都是官家小姐.怎么会不跟家人在一块儿呢?”贺老太太问。 “别提了。”欧阳暖叹了口气.”原先是托了人陪我们一块儿的.一出城就乱了。几辆车走散了不说.我们的车又被乱兵抢走了。这才临时雇了一辆这种小车。” 贺老太太听了.不由得点点头,忍不住向对方打听起来:“既然是从京都里头出来的,我向你们打听个人。” “什么人?”欧阳暖反问.一边在琢磨对方的心思。 “一户姓沈的人家.他原来是礼部尚书.后来告老回乡了,只有一个独生女儿,嫁到镇国候府去做夫人的。” 林元馨心里一惊,要不是看见欧阳暖脸上掠过一个暗示的眼神,差点脱。说出沈氏就是她母亲。欧阳暖当然也十分惊讶.只是她压住心头的震惊.稳住神,不紧不慢地问,”这位礼部尚书叫什么名字?” “他叫沈从善。”贺老太太如实回答。 “沈从善是您什么人?”欧阳暖追问,想从中套出一些有用的话。 “他的嫡夫人是我妹妹。”贺老太太唏嘘道。 “啊!亲妹妹?”林元馨显得有些激动。 “是的。”贺老太太肯定地点点头。 “您.您是不是姓张!”林元馨再也掩饰不了惊讶,脱口道。 这句话一说,欧阳暖就知道坏了。表姐心肠太软,对人又没有防备.不管这老太太是不是真的亲戚,提前暴露身份总是没有好处的。 “你怎么知道?”对方突然说出这个,贺老太太顿时愣住。 “您是不是?” “是,我是姓张,出身淅西张家。这么说你认识他家?”贺老太太顾不得想那么多.眼睛里露出了惊喜的神色! “沈老夫人是我的外婆呀”,林元馨笑起来。她忍不住对欧阳暖说:“你说这真是太巧了!” “啊!这怎么可能?”贺老太太猛盯着林元馨瞧.心想怪不得这孩子眼熟,人都说外孙女像外婆.这孩子看上去真的有些像妹妹.长得挺漂亮.那双大眼睛跟妹妹年轻的时候一样黑白分明,笑起来持别讨人喜欢。 “你外婆身子还好啊?”贺老太太激动得不行,心想总算碰对人了。 “好,她身体很好。”林元馨高兴地道。 贺老太太欢喜地抓住林元馨上看下看,眉眼都变成了一条缝,手几乎都高兴的颤抖起来,欧阳暖看她这个模样.不知为什么突然放下心来。老人家越重视血缘亲情,出卖他们的可能性越小。再者说,贺家和沈家毕竟沾亲带故.也不会主动找这个晦气。 “怎么就这么巧呢!这回不要去找什么旁的亲戚了,直接跟我回去吧!我家地方不大,留下你们两个姑娘还是绰绰有余的!”贺老太太脸上的表情完全是发自内心的高兴,因为她和妹妹在未出嫁之前感情是最要好的,可偏偏她嫁入了商户.又迁到了平城.自此少有来往,这种情况下居然能看到妹妹的亲外孙女,怎么不让她觉得高兴?可是很快,贺老夫人就不笑了,因为她突然想起来,自己这个老妹妹只有一个外孙女儿,还是嫁给了皇长孙做侧妃.....难道说.....她突然皱起了眉头:“孩子,你们是避难出来的吧。” “是,我们是避难出来的,所以我们不能和您回去府上,万一给您带来麻烦.那就太不好了。”欧阳暖连忙道。 “不可!”贺老太太摇头道,刚才她们说去投奔姑妈,看来也全都是假的了,她怎么能任由自己妹妹的亲外孙女流落在外呢,更何况这孩子还有了身孕......”从现在起,你们就跟着我,有我在,任何人也不敢动你们!” 贺老太太有这么大面子吗?欧阳暖心里疑惑.不知这位老太太哪来的这么大的神通,敢许下这样的承诺。贺老太太笑而不答.但脸上那分自信挂在她的笑容里.明眼人一看就明白。林元馨有些踌躇:“不要紧的.我们可以另外找地方住,就不打扰姨婆了。” “傻孩子!”贺老太太摇了摇头.”平城虽然安稳,可你们两个女子.又要去哪里找落脚的地方?客栈吗?那是下九流混杂的地方,绝对不能住的。若说出去找小院子,你们想想看,要怎么跟人家解释你们的身份,岂不是更加引人怀疑?这样,你们跟我回去!只是不能说你是我的亲人.只能说你们在路上搭救了我,是来平城投亲的。” “老太太,投的什么亲?若是查不到这个人,别人岂非还是要怀疑?”欧阳暖面上带出一丝忧虑。 贺老太太心念一转就有了主意:“到时候你们就说.你们俩是一对姐妹.到平城里投靠的是城东王家酒铺的少夫人.说她是你们的姑母,他们查也查不到的.那户人家半年前就搬走了,再者王家少夫人本就是京都里头出来的.好遮掩,不会引起外人的疑惑。” 欧阳暖没想到这贺老太太设想的如此周到.不由得有些感动,看了抹元馨一眼.却见到对方已经热泪盈眶了:“姨婆.谢谢您。” 贺老太太拉着林元馨的手,低声道:“我可怜的孩子,未必高门就是好啊——这一回,可把你害苦了。” 马车一直走了一天.直到半夜时分才到了平城,贺管家亲自驾车.带着他们停在了贺府的门口。贺家宅邸建筑不大,却处处皆是精心构筑。放眼望去,灯火不息,穿梭如织,一切楼台亭阁都拢在薄薄的光晕之中.照得繁华似烟。 贺管家上去叩门,不一会儿呼啦啦出来一大片的丫头妈妈们.领头的是贺家的大夫人毛氏。她满脸诚惶诚恐地站在门口迎接贺老太太,当看到站在一旁已经换回华服的林元馨和欧阳暖的时候.脸上微微露出惊诧.但那惊诧却是一闪而过.眼珠子落在欧阳暖的脸上就错不开了:“老太太不是出门礼佛吗,怎么把观音跟前的玉女带回来了?哎呀.我可从来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姑娘!”她啧啧称奇,贺老太太却把脸一沉:“我怎么教你的,站在门口说话.这是待客之道吗?” 毛氏一愣,随即反应过来.笑道:“我这不是欢喜的吗?来人.快请几位一起进去!” 一路走过,无数人用好奇、惊艳的目光看着欧阳暖.她却目不斜视,一路搀扶着林元馨进了客厅。到了客厅里,贺老太太吩咐大夫人毛氏去将碧溪院收拾好给客人居住。 毛氏一愣,碧溪院可是风景最好的别院.家中不少人向老太太讨过都没有成功,怎么突然给了这两个来历不明的女子?她笑着吩咐人去打扫,暗地里却不动声色地盯着他们。等看到俊朗的少年欧阳爵,毛氏笑道:“这位小、公子住在碧溪苑不太方便吧?” 贺老夫人点点头:“把碧溪苑旁边的藏刻楼也收拾出来.单独辟给这位少爷居住。” “是。”贺老太太对外人这么好.毛氏心中更为狐疑,却碍于这么多人不好询问。 贺老太太像是看出了她的心思.冷冷道:“这三位是我的救命恩人.若是没有他们.今儿个我就回不来了!所以他们是我的贵客.传令下去,平日里不许任何人去打扰.若是谁敢对他们不敬,立刻逐出府去!” 毛氏心中一凛,脸上笑道:“不消老太太吩咐,这是自然的。“她说完,不由自主地又看了欧阳暖一眼.这才转身吩咐去了。 看到这一幕,欧阳暖和林元馨两人不约而同都悄悄松了口气。 贺老夫人特地拨了两个一等丫头.四个二等丫头,八个三等丫头到碧溪苑照顾。 两个一等的大丫头里,梅芳是贺老太太身边的人,人生的白白净净,素素净净的一根菩子,只嵌了颗洁白温润的玉珠子在上头;而莫兰则是大夫人毛氏派来的,头上一水儿的累丝金花饰.耳坠上两颗珍珠耳坠一晃一晃的.足有米粒大小。其他的丫头也都干净得体,二等丫头的头上戴着样式差不多的鉴金管子.袖子、领。与汗申角处都绣着新鲜花样,以示与三等丫头的区别。 欧阳暖只扫了一眼这两个一等丫头,就对贺家老太太和大夫人毛氏有了些微的认识。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丫头,这话从本质上来说是没错的。 莫兰来的第一天,就出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儿。她是主人家派来的丫头.打量着欧阳暖他们是从外地来的,又和老太太无亲无故,有心在他们跟前立立威风。她看了一眼欧阳暖.见到她正在那儿练字.有心想说两句话.只是看了一眼她那沉静的模样,就有点胆怯,只对着红玉道:“姐姐.我手里有事情走不开,麻烦你去旁边的屋子给萧夫人倒杯水来吧。” 她说的萧夫人,就是林元馨化用的姓氏,她怀着身孕,便说夫家姓萧了。 红玉微微一笑.道:“好。” 茶炉子在腰房一侧的茶水房内,七八平方米的小房间,靠墙放了几个大柜子,放着杯盘等器具和茶叶。这是专供主人所用的茶水房.小丫头和妈妈们除非是干活,否则轻易不到这里来。炉子就放在屋子中央,红玉刚走进去.便看到一个高大壮实的丫环提了个黄铜大壶过来,往炉上一放.道:“里头已经装好了玉泉山上打的水,预备着沏茶的.莫兰姐姐说了,这茶水可是金贵得很.千万别洒了一点半点出来!请你小心看顾着!“说完就走。 红玉看着那大水壶,见那水满得几乎要从壶嘴里冒出来了,不由得脸色微微一沉,她哪里还看不出来.对方是在故意为难自己?说什么别洒出一点、半点,这样满满的一壶水,要是不洒出来那才怪了!她心里的怒火微微扬起.抬头望见莫兰就在外面的村下看自己,还得意地扬起嘴角,红玉心里越发不满.就要走过去理论。可是她略略一想.便明白了莫兰这样做的用意。如果做不到她的要求.她会看不起自己.说自己不懂规矩什么的,到时候会连累主子们也跟着丢脸。想到这里,红玉冷笑一声,到旁边另找了一个小一些的黄铜茶壶出来.然后吃力地提起大壶.往小壶里灌水。 莫兰看这情形,不由吃了一惊。走进来道:“你这是干什么?“ 红玉放下茶壶,才微笑着对莫兰道:“既然这水在贵府这样贵重,便不能轻易浪费了,主子们只是沏几杯茶.用不着那么多水。”她将盛好水的小、壶往炉子上一放:“这一壶便足够了。”说着,她又仿若无意地道,“只是玉泉山的水怎么就这样珍贵呢?我们小姐在京都的时候,只用冰梅花上化的水来饮茶,小姐说过.玉泉山的水味太重.用来饮茶的话会盖了茶叶的原味儿!所以这样的山泉最好是用来磨墨的呢!” 莫兰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她心里头实在是不信.玉泉山的泉水是最好的沏茶水.只有贺老夫人才有这待遇,连大夫人都只是用寻常的水,红玉这丫头好大的口气,怕是在吹牛吧!想到这里.她眼睛里露出鄙夷的神色。 不光莫兰是这样想的,被派来的每一个丫头都是这么想的.她们刚开始以为欧阳暖和林元馨不过是偶尔救了贺老太太才交了好运气,甚至有些刻薄的说她们不知是从何处来的,冒充官家千金罢了!虽然贺老夫人已经下了严令.她们却没有真的放在心上。 梅香一开始也是这么认为的,可是当她看见红玉是怎么服侍欧阳暖的时候,她就不这么想了。因为来的第一天,她亲眼看见红玉用热手巾先把欧阳暖的手包起来,然后端来银盆,盆内放满了热水。将欧阳暖包好的手就放在银盆的热水里浸泡,等热水变温渐凉.再换热水.再次浸泡,就这样换水三次,把手背、手指的关节都泡得温暖了,手也白里透红、细嫩柔软了,才将手拿出来。这种讲究的护手法子.梅香简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她却不知道.京都大多官宦人家的千金小姐都是如此,大公主甚至是用最新鲜的牛奶洗手的。 如果这还只是一件普通的小事,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就足以让贺家的丫头们大开眼界的了。 早晨,红玉从包裹中取出了林元馨的梳妆匣子,匣子镂空雕刻着富贵海棠花,朵朵活灵活现.一旁伺候的丫头们还不曾瞧见里面的东西,已觉得这一个匣子实在是很精致的了! 欧阳暖将众人的目光看在眼里,对着红玉微微点头.红玉会意.便将那大匣子打开了,再把里面的三个小匣子依次捧出来。第一个小匣子里盛着一对玉制的耳环。 林元馨的东西不少都是珍品,便是贺家再有钱也是没资格用的。莫兰虽然跟着大夫人见惯了宝贝.却从未见过这样的东西.她瞪大了眼睛.笑道:“小姐,这是什么玉呀?奴婢从未见过这样纯粹的玉环呀!” 欧阳暖拿起那对耳环,轻轻佩在林元馨的耳朵上,旁人看了只觉得那耳环绿得真像两片最鲜明的菩提树叶一样。欧阳暖轻描淡写道:“不过是翡翠罢了。” 莫兰使劲儿探了搀眼睛,想要从那翡翠玉环上找出一点的瑕疵.然而不论她如何努力.却找不到一点斑点,她在夫人那里见过翡翠,知道这样的东西很是名贵.但是翡翠的色泽要不就是太深.要不就是太浅.要求匀净的是实在很难的,所以一般的玉工,都不免要用一种精巧的雕琢工夫来故意掩饰那些不美观的斑点。因此,凡善于鉴别玉质好坏的人,便都以形式自然者为上品,而现在这一对新月形的翡翠,可说是再自然也没有的了!可见真的是极品翡翠了! “我们大夫人最喜欢收藏玉器,可也没有一件比得上这个呢!”莫兰由衷地赞叹着。 欧阳暖微微一笑,从第二个匣子里,拣起了一对玉镯来。这一对玉镯的原料是纯料的白玉.白得象羊脂一般。虽然没有像翡翠一样鲜艳的绿色.但玉质坚致.光泽莹润,没有一丝一点的杂纹。 欧阳暖将玉镯递给林元馨。林元馨接过来.默默地抚摩着.这玉镯是皇长孙送给她的,不免触动了她的愁思.于是便把它们放回了原处。 “夫人怎么不戴起来呢?”莫兰眼睛里流露出更吃惊的神色。 林元馨淡淡一笑:“如今戴着不合适。” 这话莫兰完全听不懂,红玉笑着解释道:“夫人怀着孕.气色不好.压不住玉器,反倒衬得血色差些。”说着,她从第三个装满了珠翠的匣子里.取出了一对红珊瑚嵌宝石的镯子,轻轻戴在林元馨的手上.端详了一阵.才道,”夫人裁这个才合适。” 翡翠或玉制的饰物.既能增加人的美丽,也能暴露人的疲惫苍白。所以在京都的豪门贵族之中,女子一旦怀了身孕,除非对玉器有持别的偏爱,一般是不会轻易佩戴的。这一点.生长在平城的莫兰也是从未听说过的。 此时.梅香奉上胭脂.红玉却笑道:“我们自己有。”便从包袱里取出一个小小的白玉盒子。 梅香好奇地拿起盒子瞧了瞧.白玉清透的盒身衬得内里的脂饼颜色异常鲜艳,还有一股牡丹花的清香.比贺家用的纯正许多.她不由自主把盒子翻过来看看底下,却没有刻名篆印,不禁问道.”这是哪家胭脂铺子出的货?” 红玉微微一笑,从她手里取回盒子,用指甲在脂面上轻轻刮三下,将粉末置于掌心.尾指挑了点瓷杯里的清水滴在上面.双掌合起微抚.将红脂稍濡,轻柔匀拍在林元馨的两腮,不几下已如樱似霞,还隐约地淡香微萦。这才回答道:“我们夫人不用外头的胭脂,一般都是请皓月楼的掌柜到府上来持地调制的。” 皓月楼?那可是京都里头数一数二的胭脂楼.一盒胭脂够得上寻常八。之家两年的吃穿用度,贺家大夫人曾经动心派人去买.却被人家回说每一盒胭脂都是有达官贵人定制的.恕不出售。 梅香和莫兰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睛里看到了震惊.尤其是莫兰,她看着欧阳暖和林元馨.眼睛里不由自主就多了一些敬畏。不管这两个女子来自何处,她们的衣着谈吐、生活习惯、爱好修养.都远远超过了想象.她隐隐觉得,这两个人只怕是有大来头,联想到向来严肃的老太太这次反常的态度,莫兰脸上的笑容一下子灿烂起来,服侍也更加精心了。 等莫兰和其他丫头都退出去,林元馨奇怪道:“暖儿,你今天是怎么了.为什么好端端的把这些匣子拿出来?” 欧阳暖出门的时候太匆忙.什么行李都没有带,只有那一身华服.这些东西都是林元馨的.正因如此.即便再困难,欧阳暖都没有动过这些东西的念头,现在突然拿出来,自然别有用意。她微微一笑,道:“世人都说狗眼看人低,若是咱们一味韬光养晦,既丢了身份又会被这些人怠慢。我这么做.不过是先小人后君子,给他们点小心罢了。” 林元馨点点头.这几天丫头们的态度她全看明白了,如果一味隐忍,只怕这里的日子也过不长。 这时候,红玉悄悄道:“小姐.我刚才悄悄跟着莫兰.果然看她往大夫人那里去了。” 沈大夫人毛氏对待林元馨和欧阳爵的态度都是不冷不热,可是对欧阳暖却异常的热情,每天都要过来坐坐不说,每次都盯着欧阳暖的脸看个不停,那种眼神,令林元馨有些害怕,她听了红玉的话.不由拉住欧阳暖的手.道:“我总觉得这位大夫人看你的眼神怪吓人的,暖儿.你要防着点。” 欧阳暖闻言一愣,想起大夫人那过于热切的眼神.不由点了点头。 下午欧阳爵来的时候.将打听到的情形简要说了一遍。欧阳暖猜得没有错.这贺家的确不是一般的商户。已过世的贺老太爷不但在热闹繁华的平城内拥有大量酒楼、客栈、食肆、茶坊、腋苑,附近几个县更有数不清的田地屋契隶属贺府名下.在平城之外的很多城市也置下了无数物业。贺家不仅拥有数不清的米仓.同时还出钱出力支持宗族内有才之士或孔武之夫入朝为官.每逢旱涝季节或庄稼失收,更响应朝廷号召广开粮仓善济乡民.在平城的声望远远超过平城的官员们。 贺家人。并不复杂.贺老夫人只有两个儿子,大老爷贺顺君主持贺家的生意,大夫人毛氏她们已经见过,他们两人膝下有一子一女,长子贺雨然据说是个大夫,开了医馆成日住在里头不归家,女儿贺家铮是典型的大家闺秀.足不出户。他们两个人还有一个义子贺嘉盛.帮着管理贺家的生意。二老爷贺南平和二夫人汪氏膝下也只有一女贺家如.一子贺雨生,还有个庶女贺家欢。欧阳暖他们来的这几天.贺家二老爷和二夫人带着子女们回去给汪氏的母亲贺寿去了.并不在家。 “姐姐,那个贺雨生听说是个浪荡子弟.你们要是遇到了他.一定要避开,若是避不开,咱们就出去住。”欧阳爵提醒道。 欧阳暖笑着摇了摇头,”并不是这样说.我们住在这里,反而不容易引人瞩目,若是贸贸然出去租房子,契约书上可怎么写?名章你又有没有?三两句话一问.只怕就露了行藏。” 欧阳爵也知道是这个道理,可还是有点不放心贺雨生。然而欧阳暖关注的却不是那个浪荡子,她细细想了想.朝着林元馨微微一笑.”表姐,你觉不觉得贺家有些奇怪?” “哪里奇怪?” 欧阳暖微一侧头,水晶发菩上的玉色小珠坠子亦跟着轻轻摇动.闪烁出明翠的波澜:“大老爷和大少爷都是外男,我们自然见不着.可是贺家老夫人既然为我们引荐了大夫人.为何对贺家大小姐却闭。不提呢?而且咱们住在这里也有两天了.大夫人每天都来.却从来没有带过这位大小姐一起来.这有些说不通的.不是吗?” 欧阳爵听到这里.目光微微一凝.低声道:“姐姐,说到这里就更奇怪了,不光咱们没有见过这位贺家大小姐,据说连府里头的丫头们也都没有见过.....” 更多重生之高门嫡女最新章节尽在。 ——————题外话—————— 心世子不会娶女主,世子不会死,世子很章福,就这样。我不会写 不合理的剧情的,所有的文写完后,大家回头看每一个章节都是有联系的,所有人物结局再一开始都是注定的.最重要的是.我从来不写悲剧,也不喜欢让痴情男人动不动就炮灰。 在大纲设定里.战乱剧情只有几章就会结束,大家放心。 116章 贺家楼别有幽情 傍晚,欧阳暖刚走出碧溪楼,还没走到花园门口,就见一只雪白的狮子狗”嗤溜.,一下从外面钻了出来.直扑到她的脚下.围着她跳着。 这是贺老太太养的狗,欧阳暖听别人叫它铃铠。 红玉蹲下身子.把它抱起来.亲呢地道:“小姐,这小狗好可爱。”然后又轻轻地点着它的小鼻子,”您说是不是?” 欧阳暖含笑望着。 铃锋用嘴蹭着红玉的衣服,但猛然间,它停止了这个亲热的动作,浑身的白毛和那对小小的耳朵都竖了起来,对着红玉身后”呜——”地叫了起来。 红玉还没有反应过来,欧阳暖已经顺着狗狗的叫声看过去,只见身后不远处的走廊上,站着一个矮胖而丑的老妇,她的脸埋在村木的阴影里看不清楚.只看到满头白发和脸上那对泛白的眼珠.此刻正直勾勾地盯着欧阳暖。 在那一瞬间,欧阳暖吃了一惊.她几乎怀疑自己看见的究竟是人还是鬼。 红玉不解地回头看了一眼.顿时吓了一大跳.她一只手紧搂着铃铠.另一只手捂着自己的嘴.浑身哆嗦着,却挪不动脚步。 幸好,这时候院门口来了一个丫鬟,而那个矮胖女人.倏忽间一扭身,在树林之间消失了。 “欧阳小姐,您怎么啦?”来的是贺家老太太身边抱狗的丫头绿萝,她见欧阳暖和红玉一脸惊诧的神惰,愣愣地看着那片村丛.不由自主地问道。 “小姐.你,你看见她了吗?”红玉用手指着刚才那老妇站着的地方.半天才说出话来。 欧阳暖点点头,这时候才发觉手心微凉:“绿萝.你们府里有没有一个矮胖的妇人,生得很可怕,额头上有一块疤的?” “没有呀,”绿萝露出奇怪的表情。 “或者有什么新来的人你不知道?”欧阳暖微微抬起眼睛,盯着那老妇消失的方向。 绿萝摇了摇头,纳闷道:“我们府上原来就有一些粗使的仆妇,在厨房里专管做饭、洗衣。但她们都生得干干净净.脸上是一点东西也没有的。咱们府上怎么会用脸上有疤痕的妈妈呢?岂不是吓坏了人?” 这就是欧阳暖觉得奇怪的地方,不管是什么样的人家,挑选丫鬈仆妇的时候,都会找整齐干净的,怎么会找一个长相如此吓人的在这里?就算她是粗使仆妇.也不可能随随便便跑到夫人小姐们所在的后院来。可是看看绿萝的样子,又不像是在微谎。欧阳暖微微一笑.道:“红玉.把铃锋还给绿萝吧。” 绿萝接过铃锋.欢喜地道了谢,转身走了。 红玉看着欧阳暖,道:“小姐.咱们都是亲眼看到那个女人的.还能一起眼花了不成?” “自然不是眼花。”欧阳暖一笑,却淡得几似没有.”也许.贺家有不少的秘密。” 碧溪院内,冬日的阳光淡淡的从白棉窗纸里透进来,薄薄的似一层轻薄的琉璃纱.软而轻绵。案上供着一尊白瓷观音像.宽额丰腴,面目慈善.望之便觉慈祥敦厚.大有普渡众生的慈悲之态。贵妃塌上.林元馨斜坐着绣一件婴儿所穿的肚兜.赤石榴红线杏子黄的底色.绣出百子百福花样.一针一线尽是初为人母的欢悦和对腹中孩子的殷殷之情。欧阳暖坐在一旁看书.红玉则是在整理东西.屋子里一派安宁祥和。 就在这时候.红玉突然发现,放首饰的抽屉隙开了一条宽宽的缝。她拉开抽屉一看,首饰还好好地放在那里.包裹首饰的一条帕子却是没了,微微沉思片刻.她回头问道:“小姐.您吩咐其他人替您取过首饰吗?” 欧阳暖抬起头来,目中微微露出诧异:“没有。” “奇怪.抽屉好像被人动过。” 林元馨嘴角噙一抹愉悦安心的微笑,随意道:“红玉.是不是你自己开了抽屉不记得了?” 红玉心道这就奇怪了,自己每次放好首饰,一向都是把抽屉关得好好的.这是怎么回事呢?她困惑地摇了摇头.难道今天是太累了,竟疏忽了? 欧阳暖是知道红玉沉稳的性子,所以听了这些话也是觉得奇怪.接着问道:“少了东西吗?” 红玉摇摇头:“没有。”那条帕子也不是小姐的,只是自己闲来无事绣着玩的罢了。 若是少了东西才正常......一样都不少,这算是有人在暗中窥视,还是对她们起了疑心呢?欧阳暖手里的书迟迟翻不过一页,林元馨笑道:“你们呀.就是想太多了,肯定是红玉自己没有收好,她却忘记了。” 林元馨总是将问题简单化.这样目然容易受骗.却也可以少很多烦恼.欧阳暖闻言,笑笑:“恩,我也这样想。” 红玉还要说什么,欧阳暖向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不要再说下去了。 入夜贺府小楼 毛氏独自一人进了小楼,挥退了看守在小楼外的那名又老又丑的妇人。她一脚踏进房门,里面燃着一盏银灯.烛光柔和温暖,照亮了整个房间.房间里装饰华美,处处奢华,俨然是一间小姐的绣房。 她看了一眼周围,试探着道:“家婷?家婷?”没有人应答.毛氏叹了口气,将门小心掩好.坐到桌边,静静等待着。 等了不多会儿,门猛地一下子被撞开.随即屋子里变得一团漆黑,烛光被风一下子吹灭了.毛氏却已经对这种情形司空见惯,她站起身.叫了一句:“家婷?” 一道苗各的人影闪了进来.她将手中的一样东西扬了扬.随即丢在桌上。毛氏重新燃起蜡烛,桌面上赫然是一条绣着牡丹图的帕子。毛氏刚要拿起来看.她的手就被另一只纤手压住了。 “慢”,十分嘶哑而冷酷的声音.令人难以相信它和那纤手竟属于同一个人。 毛氏抬起眼睛.举目凝视。 “我要她做我的替身。马上.越快越好,你马上去帮我办.”,声音由嘶哑变为尖利,在屋子里回荡。 一丝为难几乎是不可觉察地掠过毛氏的面庞:“家婷.她是老太太的救命恩人,这实在是一“ “我不管,你以前说找不到合适的人选.现在有了人选你却推三阻四!”纤手指着那条手帕,断然地、不允许讨价还价地说。 毛氏顿了顿,道:“你别急,让娘想想办法。” 第二天用完午膳,欧阳暖陪着林元馨在院子里散步。过了片刻.一个丫头急匆匆跑过来,冲着欧阳暖道:“欧阳小姐,奴婢是大夫人身边的玉簪.我们大夫人想请您帮着描花样子.您看现在有没有时间过去?” 林元馨皱起眉头.拉住欧阳暖的手道:“暖儿,你……” 欧阳暖拍了拍她的手,轻声道:“没事,我去瞧瞧就回来。” 欧阳暖便随着那玉簪去了。一路上仆妇丫鬈来来往往,热闹得很,偏生到了地方后,里面鸦雀无声,只几个青衣丫鬟站在廊下。 欧阳暖觉得有异.便叫玉簪进去通报.玉簪掀开帘子进去了,很快出来道:“老太太那里来了客人,刚巧就把大夫人拉过去了。” 欧阳暖道:“既然大夫人不在,那我就先回去了。” 玉管赶紧笑道:“不必不必,大夫人走的时候说去去就回,请您先进去稍候片刻。里面茶水都沏好了。” 欧阳暖凝神望了一眼这院子.怎么看都不像是大夫人住的正院.倒像是待客的花厅.她越想越奇怪,玉簪已经走上来.道:“外头这么冷.小姐别冻坏了身子.快进去吧。”不由分说将欧阳暖拉进了花厅,又出去了。 欧阳暖见花厅里果然没有外人,心道自己也许是疑心太重了.到底是来人家做客的.有些事情也不好太矫情.更何况红玉也在一旁.横竖出不了什么事.也就耐心地坐下等候毛氏。 半盏茶的功夫,就听得有丫头在帘子外道:“请方公子进去等候。”接着一个丫头打起帘子.一个一身华服的男子走了进来。 欧阳暖和红玉都吃了一惊,红玉赶紧挡住欧阳暖,满是警惕的眼神盯着眼前的男子一可不知为什么,她陡然身形一僵,欧阳暖察觉到了一丝异样.原本垂下的头抬了起来,望向那站在面前的人。外头的阳光倾泻而下,沿着他的身形轮廓投下暗暗的阴影,她的眼睛一时不能适应如此强烈的光亮,微微半阖起双目才能看清眼前人的长相。 肖家的男人集合了数代优良基因的遗传.无疑皆是长得高大而英俊.而眼前的男人.分明就称得上是良品中的极品。桀骜飞扬却微微蹙起的眉,一双又细又长的凤眼,潦黑的眼瞳里深不可测,就连鼻子也高挺而轮廓分明,唇形更是堪称完美。他身着深蓝色的云锦妆花纱四合盘领窄袖常服,袖。扣着两颗指节大小、深蓝色的宝石.看起来风度翩翩,气质出众。 那一刻,欧阳暖实在很想问个问题,顺道寒暄上那么一句 明郡王殿下,您不是应该在战场上指挥千军万马吗?怎么无缘无故跑到这里来了?若是她没有听错的话,刚才那丫头叫他方公子?! 欧阳暖眉宇间不觉便蓄出了云淡风清的笑意.美目半合,浓密修长的睫毛将她眼底微微浮现的波澜巧妙地掩饰住了。她刻意惊慌失措地开口,把个柔弱胆怯的女子给扮演得入木三分:“何人如此大胆!” 肖重华微微眯起双眼.深敛在眸底的光芒让人难以臆测他的心思.他的左手比了一个手势,随后对着欧阳暖微微一笑,”对不住,打扰到您了!”声音如玉暖生香,温润请越。随即快步退了出去,又在外面低声责怪丫鬟:“厅里有小姐在,你怎么不说一声?!” 欧阳暖在屋子里,凝神听到外面的丫头连声赔不是,过了一会儿肖重华就远去了.再过了片刻,玉暮红着眼进来.哽咽道:“欧阳小姐.是外头小、丫头不知道.竟然把外人放进来了,也是奴婢思虑不周到.您惩罚奴婢吧! 欧阳暖的脸上淡淡一笑,道:“意外总是有的,既然大夫人还没回来,我这就先去了。”说着不顾玉簪拼命挽留.领了红玉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花厅。路上隐约听见玉簪在后面叫她,她也佯作没有听到。 肖重华为什么突然在贺家出现?贺家大夫人又为什么想方设法引自己和他见面?是不是已经识破了她们的身份,还是在故意试探?不,一定有哪里不对,如果已经被识破了,肖重华又何必换了一个身份呢?无数个问题在欧阳暖的心中悄悄衍生.会都变成一团乱麻。回到碧溪楼.欧阳暖并未向林元馨提起见过肖重华的事情,她隐隐觉得,肖重华这次在平城出现.必然身负很重要的使命。 回想起他对她做的那个手势.欧阳暖知道.有些事情,今天晚上就能知道了。 当夜子时,欧阳暖悄悄穿好了外袍,轻轻走出了房门口刚出院子,便被一个人拉到了一边.”噤声。” 欧阳暖听出是肖重华的声音.点点头,随即听到他道:“怎么穿得这样单薄?” 欧阳暖还没来得及说话,一件紫地绰丝貉毛大氅已经落到了她的身上.她微微愕然。 “别多问,跟我来。” 欧阳暖忍住疑惑.跟着肖重华来到一座小楼前,只看到里面影影幢幢的烛光.她微微顿了顿.轻声道:“这里是——” “看了就会明白。”肖重华的声音带了一丝低沉.和不易察觉的凝重”.待会儿不管看到什么,都别害怕。” 肖重华带着她来到一个房间外面.屋子里燃着幽暗的烛光.透着半掩的窗户看进去.一个身形窈窕的女子蒙着面纱坐在铜镜前面,旁边站着的......赫然是昨天下午见到的那个生得十分吓人的丑妇人。 “小姐,夜深了。”那丑妇的声音粗哑难听.欧阳暖的身上莫名其妙起了一阵战栗感。 “来,把面纱撩起来,奴婢帮您上药.....”, 那女子不声不响地捏住面纱的下端,然后慢慢往上撩起。 从欧阳暖的位置看不到那女子的容貌.可是借着刚透过乌云的一点儿月光,她看到了铜镜里的那张脸.已绝不仅仅是令她惊讶,而是令她万分的惊骇、恐怖。这根本不是一个年轻美貌的姑娘的脸,分明是无比的狰狞可怖!且不说脸上一道道歪七扭八的伤。和塌掉的鼻梁,脸颊上竟然还有一道疤痕长长地纵横穿过全脸,更可怕的是,她的上嘴唇整张皮都没有了,鲜红的牙床和长长的白牙凶相毕露地跳在外面...... 欧阳暖本能地后退了一步.她实在不敢再看一眼这张可怕的脸。就在这时候,突然有一只手遮住了她的眼睛。”怕就别看。”他的声音很轻很轻.几乎是在耳语,里面的人并没有发觉。 “小姐,你的伤。好多了呢!”丑妇笑着道。 “好多了?这张脸我自己都看了十年了.有什么好不好的?”年轻女子的声音冰冷而尖利,像一把刺刀扎在欧阳暖的心上。起先欧阳暖只觉得那女子的嗓音透过面纱显得粗浊嘶哑,现在更感到有着一层阴沉和冷酷。 “小姐,大少爷不是说过吗,只要您按时用药,会越来越好的。” “越来愈好?那你为什么不敢看我?你害怕我这张脸,不敢再看了?”那个尖锐难听的声音又咄咄逼人地响起来。”我都敢天天照镜子,你凭什么不敢看!” “小姐.你.....”。 “哼!你都害怕,更何况方恒!我娘还保证我一定能顺利嫁给他?她拿 什么保证!”那刺耳的声音几乎要震裂欧阳暖的耳膜。 “小姐,夫人已经在想法子,今天她才让他们见了一面呀!” 欧阳暖听到方恒这个名字,微微一怔,接着又听到那丑妇说什么见了一面的话,不由得更加惊奇,她拍了拍肖重华的手.对方似乎停顿了片刻,才松开了手。 “走吧。”她用。型轻声道。 肖重华点头,两人一起离开了这幢神秘的小楼... 夜色下,欧阳暖并未束发,长发如一股乌黑芬芳的泉水淌至腰间,月光下看起来越发的明眸朱唇,容光慑人:“明郡王.刚才那名女子是?” “她就是贺家的大小姐,贺家婷。”肖重华直视着她.温和的黑眸中.闪过一丝难以瓣认的光芒。 贺家婷?欧阳暖想到刚刚那两人提起的名字,不由挑起眉头.问道:“你不会就是她们说的方恒吧?” “是。”肖重华耐心地应着,俊雅的脸庞上绽出浅笑,眼睛一瞬也不瞬的注视著她。 承认的还真是爽快,欧阳暖心中暗道,不免有些讶然:“你一早知道我和表姐在贺家?” 肖重华摇了摇头”,不,我今天看见你也很吃惊。” 欧阳暖想了想.一连串的问题使得她的思路不是很清晰.好一会儿.她才带着迟疑地轻声询问:“大夫人是故意引你来见我?目的是什么呢?这和你今天带我来见贺家大小姐又有什么关系?” 某种柔亮的眸光,闪过肖重华幽暗的黑瞳,他薄唇微扬,唇角眉梢都是苦笑:“我刚开始也不明白,今天见了你才醒悟过来,我从花厅出来后,贺家大夫人对我说花厅里坐着的是她的女儿。” “女儿?”欧阳暖倒吸一口凉气,定定地看着他,问得很是小心翼翼.“你的意思是,大夫人说我是她的女儿?” “准确的说.她是希望我将你当成她的女儿。在事后我又向贺家的仆妇打听过,她们一口咬定花厅里面的人就是贺家婷。”他的黑眸转到她脸上.就变得异常深邃,末了,只是很平淡地用一句话做了概括.“如果我不是早就与你相识.肯定会以为你就是贺家婷没错。” 闻言.欧阳暖的心揪得紧紧的.她屏住呼吸,问道:“大夫人这样做.究竟有什么目的?” “她有那样的女儿,自然是想要把她嫁出去的,可是贺家婷变成那个模样,谁敢娶她呢?贺大夫人爱女心切.行非常手段也是难免。”肖重华轻轻叹了一口气,声音又低又沉,直道她的身不由己。 欧阳暖冷笑:“她爱女心切就可以做这种掩耳盗铃的勾当吗?不管她嫁给什么人.都是骗婚而已!盖头一揭开.还有什么不知道的?她若是真心为女儿好,会做这种事情吗?”这一连串的诘问把肖重华说的微微一愣,他想了想,随即笑道:“若我喜欢你呢?” 欧阳暖正有些气愤,没有料到他说得是这个,稍稍错愕了一下.一时不知道如何接口。 肖重华睫毛盛着细密低迷的微光,垂下,复又抬起.声音轻得如同月色:“我的意思是,若是方恒爱上假的贺家婷了呢?一旦订了亲,到时候,贺家婷,再出什么意外毁了容貌.不论是出于道义还是人情.这个新娘子.孑然一身的方恒都推不掉了吧。” 欧阳暖彻底愕然了! 贺大夫人推出一个让方恒着迷的贺家婷,等婚事一定,再故意制造意外“毁掉”贺家婷的美貌,让真正的贺家婷嫁给方恒,可是这里最大的问题是.方恒又是什么人.贺夫人凭什么认为对方一定不会借。推掉这门婚事呢?欧阳暖心念急转,迅速想到了一个可能,贺夫人笃定方恒不会拒绝,除非他对贺家别有所求!想到这里,她苦笑一声,只觉得胸。被一种柔软的东西堵住了,像是一团丝凌乱地交错着,眼中便就浮起一丝难以解读的复杂:“那么.我可不可以问问,方恒对贺家有何求呢?” 什么样的目的.会让肖重华在最关键的时候放弃一切跑到贺家来?她盯着肖重华,正好撞上他那眩目的容光,仿佛浓墨重彩画进这背景中一般,寂静无声.却也夺尽光华。 肖重华没有立刻回答,知道的越少.对欧阳暖来说才最安全。 不该问的话,欧阳暖是不会问的.在她看出这一点后.她只是道:“贺家老夫人知道这件事吗?”如果知道,她们必须马上离开这里! 肖重华摇了摇头.道:“目前看来.她还被蒙在鼓里。“他接着道.“这件事,你可以告诉你表姐,因为我如今住在贺家,她总会知道的,提前让她知道总比一直骗她好。” 欧阳暖停了停.自知这个问题是无法回避的,便深吸一口气,道:“好。但是你要告诉我.皇长孙如今在哪里?” 肖重华知道这个问题,欧阳暖是代替林元馨问的.他的眼眸中闪过一丝难以琢磨的复杂神色.垂眼掩住眼底的漩涡,眉头轻皱.复又展开:“我只能说,他很好,也很安全。” 秦王夺了京都.皇长孙还能无动于衷,莫非他根本是早有对策?欧阳暖微微皱眉,“很好.也很安全“.对林元馨却没有只字片语的关怀,她对肖衍这个人.突然萌生出一丝强烈的厌恶,但是在肖重华的面前,她并没有让这种情绪影响了脸上的笑容,只是轻声道,“你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对表姐说的。” 第二天一早.欧阳暖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让林元馨明白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她想了半天.才紧张地道:“他有没有皇长孙的消息?“ 欧阳暖摇了摇头,道:“他和皇长孙不在一处。” 林元馨的眼神一下子黯淡了下去.欧阳暖笑道:“表姐不必着急.没有消息才是最好的消息.你说对不时?” 林元馨点点头,就在这时候.丫头进来禀报说:“老太太摆了戏台子.说要请两位去听戏。” 发生了昨晚的那件事,欧阳暖对这贺家上上下下都有一种微妙的反感,这一去必然会碰见贺家大夫人,她现在可不想见到这个人!刚要开口拒绝,那丫头笑道:“老太太说是二夫人他们回来了,要引荐给二位认识呢!” 林元馨对欧阳暖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不要将对方得罪了,欧阳暖也明白这一点,便点点头,道:“好,我们稍后便来。” 戏台上背景已经搭好,对面的厢房门大开着,一路走进去,便看见里面燕翅摆开几张矮足长榻,榻前几上摆了果盘、茶茗。贺老太太一见到她们.立刻笑道:“来,见见我的二儿媳妇。” 二夫人汪氏看起来三十多的年纪.容长脸儿.白净皮肤,说不上很美.长相却让人觉得很标致,她穿戴华贵.头上珠翠环绕,见人就是三分笑:“哎呀老太太.您从哪儿找来这样的美人?”说着她站起来.拉着林元馨看了半天.又盯着欧阳暖看.片刻后才松开她们的手,道,“我今天可算开了眼界了。” 欧阳暖微微含笑,并不答话。汪氏的身后站着一粉一翠的两个美貌少女.穿戴也颇为华丽.一个娇俏,一个冷艳,漂亮得让人移不开眼。汪氏笑着向欧阳暖介绍了她的两个女儿,娇俏的二小姐贺家如和面色冷淡的三小姐贺家欢。 大夫人面色如常地坐在旁边.欧阳暖也很客气地与她打了招呼.便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下。一会儿,戏便开场了,这一出演的是《宝塔记》。 “这可是咱们平城极为走红的旦角同春,今天演出的是他的拿手戏。平日里他可是轻易不出场的哦.还是咱们雨生为了讨老太太高兴,千方百计请回来的呢!”二夫人得意地说着,目光不着痕迹地落在大夫人身上。 大夫人恍如不觉,鼻子里轻轻哼了一声。 同春果然扮相俊美.唱做俱佳。宝塔记前半部雍容华贵.后半部哀怨凄楚,都表演得恰到好处.那唱腔的幽咽委婉,回环曲折.更是无与伦比。 就在这时候.贺老太太突然轻轻咦了一声,道:“那戏台上唱小生的是哪个?怎么这样眼熟?” 二夫人便笑了:“传下去.待会儿让那个小生来见见老太太。” 戏曲都是大同小异.欧阳暖实在是不感兴趣,她的目光仿佛十分入神地看着戏台上.思绪却已经飘得很远。不知过了多久,只听到锣鼓一声响,却是戏已经唱完了.一时掌声响起来,欧阳暖才回过神来。 贺老太太让人特地领了同春和那个小生上来见见。同春倒没有什么,见了面,远远领赏后也就下去了.毕竟女眷多.他也不可能登堂入室.可是那个小生却笔直地走了过来,惹来大夫人惊怒:“这戏子太不像话了!” 这小生已经换了一身质地考究的白底白花长衫,脸上的皮肤细嫩白暂,两道精心描画过的刻眉直插鬓角,一双乌黑的眼珠灵活传神.长得可谓出奇的清秀漂亮。 可是贺老太太一见到他,立刻惊讶轻呼:“雨生?” 原先站在汪氏身后的贺家如笑起来,调侃道:“弟弟什么时候做了小生了?” 二夫人显然也吓了一跳.还没来得及说话.却听到大夫人冷冷道:“扮成戏子像是个什么样子,雨生你也太不成器了!” 贺老太太显然很喜欢贺雨生,淡淡瞥了大夫人一眼,道:“这孩子是彩衣娱亲呢,你也别太较真了。” 大夫人气息一窒,顿时脸色难看起来。二夫人压下冷笑,脸上笑容灿烂道:“雨生你呀,就爱做怪.也不怕吓着客人们。” 贺家如绮着贺家欢的肩膀,拿眼睛瞅着贺雨生抿着嘴笑。 贺家如满脸堆笑地对贺雨生说:“二弟,我介绍你认识一下,这是萧夫人,这是欧阳小姐.她们是来咱们府上作客的。” 贺雨生先是笑着朝林元馨弯一弯腰,嘴里一边俏皮地说着:“久仰,久仰。”然后又转向欧阳暖。在那个瞬间,他的眼神顿时变得格外闪闪发亮.声音也更为脆糯圆润:“欧阳小姐,今日幸会。不知刚才的戏尚中看吗?有劳欧阳小姐清神了!” 欧阳暖微微一笑,然而脸上的笑容却很是冷淡。 贺家的确是富贵,端上来的茶水各式茶点.无不味道醇正,做工精巧。贺雨生尤其温柔多情.善解人意,对欧阳暖.更是殷勤备至。见到丫头递靠垫.连忙掏出手绢掸净上面假想的浮灰;见端过来的茶水稍许有些烫,便忙不迭从丫头手中接过杯子,一边用嘴轻吹.一边掏出手绢在杯子上扇着.忙乎了一阵.才把杯子送还给欧阳暖。 这样的热切露骨,简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几乎令欧阳暖怀疑这贺家究竟是什么样的家教.居然养得出这种奇葩! 她强压下心头翻滚的疑惑,淡淡笑道:“表姐,你不是说身子不舒服吗?咱们先回去吧。” 更多重生之高门嫡女最新章节尽在:。 ——————题外话—————— 大家的形象力真的很丰富.....女主当然会有幸福人生的,所有我喜欢的角色都这样。 117章 旧书斋重遇肖天烨 大历三十五年,泰王登基,登基后的第三天.便派官员赶赴仓州,捉拿”叛逆”的太子与皇长孙。可是那官员刚刚到了仓州.便被仓州城的守军杀死。秦王大怒,集结十万军队.由大将高平统军,很快在仓州近郊囤积。皇长孙看在眼中.不露声色。按照秦王的原定计刊,月落时分将是仓州最松懈的时候,他们将以仓州附近的聊城为起点,一举攻下仓州捉拿太子与皇长别,。谁知就在发布命令的前一晚,一千名精锐骑兵,穿着秦王军的衣服直闯高平的大营.杀了值勤守卫,一路厮杀纵火.同时到处大声散布谣言.说皇长孙早已筹备好一百万军队,很快就要杀将过来。本打算养精蓄锐第二日冲锦陷阵的士兵从睡梦中惊醒,立刻就要赤手空拳的面对全副武装的骑兵,到处失火的窘迫和明晃晃的刀枪.等到部队松散地集合起来.那些骑兵竟然已经不见踪影。正在请点伤亡人数的时候,这些秘密骑兵竟然再次出现.惊魂未定的士兵在天未全亮的情况下占不了任何便宜。 高平大怒之下.迅速集结军队进攻仓州,然而出乎意料的是.肖衍竟然带领着二十万大军在中途严阵以待。高平这才意识到,原本应该在西南练兵的这二十万将士早已到了仓州!在前后夹击的情况下,高平的铁骑损伤过半.狼狈往两边逃窜。肖衍看准时机,以讨伐谋逆的罪名发讨伐诏书,并与早已在聊城埋伏的太子里应外合.一举夺下聊城.随后乘胜追击,一连势如破竹的攻占仓州附近的十八座城池。秦王震怒,纤集五十万军队,更换心腹将领谢正.这场夺位的战争正式拉开序幕。战争开始的很快,但是,这一场战争.却是残酷可怕,十分惨烈。 这个国家整个陷入了战争.主要的战场在南边,而平城偏安东角,除了米价开始飞涨之外.其他一时竟没有受到影响。 战争的消息传来,欧阳爵立刻坐不住了,欧阳暖看在眼里.暗地里摇了摇头。 红玉做了紫苏糕.请欧阳爵过来品尝。林元馨看欧阳爵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有些奇怪道:“你这孩子是怎么了?怎么这样烦躁,有什么事吗?” 欧阳爵抬起眼睛看了看欧阳暖,又低下头.把手里的紫苏糕盘来盘去.就是没送进嘴里去。 “这紫苏糕可是红玉花了两个时辰做的,你这么个吃法岂不浪费了?”林元馨瞧他有趣.不由笑道。 欧阳爵又看了一眼欧阳暖,垂下黑亮的眼睛,还是不言不语。 林元馨也顺着他的目光看了一眼欧阳暖.慢慢笑道:“傻孩子,男子汉有什么话不好直说.吞吞吐吐干什么?” 欧阳暖闻言.知道林元馨也在旁敲侧击地帮助他.便淡淡一笑:“听见没有,表姐的话你要谨记.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能拖泥带水的?总是这样,像个长不大的样子,让我怎么放心你?” “暖儿也不必多虑.”林元馨笑道”,爵儿只是少了历练,假以时日.一定能出人头地.光耀门楣。” 欧阳暖低垂下眼帘.眸中神情有些复杂.说实话.她不愿意欧阳爵有一丝一毫的危险,但她知道欧阳爵的心思,勉强留下他,他也不会开心,这只是一种名为爱的束缚罢了。想到这里,她只寂寞地笑了笑,便道:“爵儿,去了仓州后,记得不要给姐姐丢脸。” 欧阳爵吓得一激灵,顿时跳了起来:“姐......姐、姐姐!” “你年纪小,我本想着将你留在身边,可是这一路走来,姐姐发现.不管我承认与否,你都不再是小孩子了。这件事是你自己的事,我只要支持你的决定就行了,其他的......我不会再管了。” 欧阳爵微微一怔.下一刻几乎笑出声来:“真的?!” “真的.吃糕点吧。”欧阳暖微微一笑。 “姐姐你真好!”欧阳爵将紫苏糕塞进嘴里,囫囵嚼了嚼,脸上的笑容掩都掩不住.”红玉的手艺真是好...好吃...” 他在这里赞扬连连.红玉突然端着盘子进来,看到欧阳爵在那里大快朵颐.不由惊讶道:“大少爷,你.”...你都吃了?” “是啊.你做的紫苏糕甜而不腻——”欧阳爵眉眼带笑。 红玉目瞪口呆.指着欧阳爵跟前的盘子道:“可是.....奴婢刚刚弄错了罐子,放了好多盐巴下去.....”; “啊?”欧阳爵完全傻眼.林元馨”扑哧”一声笑出声来.边笑手边捂着嘴,笑得微微有些咳。紧跟着她忍俊不禁的是欧阳暖.红玉愣了一下,也是笑得弯下了腰。 欧阳爵生怕姐姐反悔,回去就收拾东西.向贺家老太太告了别,当夜赶赴仓州去了。 第二日.欧阳暖便听说,贺家大少爷贺雨然回来了,大夫人很是生了一场气,因为她的这个儿子一回来.就告诉他的好友方恒.那天在花厅里面的并不是他的妹妹,而不过是一位在贺家作客的女孩子。 这样一来,贺大夫人毛氏的如意算盘不得不暂且榈置下来,她对欧阳暖的态度也大不如前了。 大房这边冷淡下来,二房却出人意料的热乎起来。 自从看戏的那一天.欧阳暖下了贺家二少爷贺雨生的面子.这个人就开始阴魂不散地缠上了欧阳暖。 贺雨生平时几乎每天晚上都要出门,一到了吃过晚餐.他就坐立不安.找个理由,就溜出去了。然后,一定弄到深更半夜才回家。全家对他的行踪都心里有数,只是瞒着贺老太太。一个月前,他越来越明目张胆,常常夜不归宿了。二老爷不知道打了他多少回都不管用.实际上整个平城都知道.贺家的二少爷.迷上了戏院的一个女戏子,而且已经打得火热。可是自从见到了欧阳暖,贺雨生突然变了一个人,每天都守在家里头不出去,三不五时就要到老太太那里坐坐.盼望着可以见到这个大美人。在他看来,下九流的戏子是怎么也不能和清丽绝俗的大家闺秀相比的。 二夫人见到这情形”s里哪儿还有不明白的.她刚开始很反对,因为欧阳暖明显是个投靠来的孤女,无依无靠、无根无基,她怎么会要这样的儿媳妇,可是转念一想,落魄的贵族小姐总比戏子强多了,再加上贺家有钱.本也不贪图儿媳妇的嫁妆,有才有貌就好,她这么一嘀咕.越想越靠谱,对欧阳暖的态度也就变得热切了起来。 这一天下午,欧阳暖陪着林元馨在后院的小花园里散步,贺雨生买通了碧溪楼的丫头,一早躲在假山后.看见她们过来.立刻神出鬼没地出现.将她们吓了一跳。 欧阳暖面色一冷.低声道:“表姐.咱们回去吧。” 贺雨生没脸没皮地拦住她们:“欧阳小姐,我只是想要认识你,并没有什么恶意的。” 每次看到这样的纨绔子弟,欧阳暖就会想起当初的曹荣.不由得在心里先厌恶了三分,刚要说话,却突然听见一道清亮的声音道:“雨生,你真是太放肆了!欧阳小姐是祖母的客人,你怎么这么无礼!” “唔!”贺雨生哼了一声.”我的事儿你少管!” 贺家如盯着贺雨生.语气不太好。”我是你姐姐,怎么不能管你!” 贺雨生见贺家如拦在欧阳暖面前.就不耐烦起来:“你管那么多!我就是路过,跟欧阳小姐说两句话。” 贺家如的大眼睛直直的瞪着贺雨生:“这些天你都没出去,太阳不是打西边出来了吗?找藉。,你也该找一个有一点说服力的。正经点说,你就是看人家漂亮不怀好意!” “你说什么?你说什么?”贺雨生吼到她脸上去了:“我怎么就不怀好意了,家里轮得到你来说话吗!” “你问我,问问你自己吧!”贺家如愤愤不平的说:“全家上上下下,除了一个祖母不知道以外,谁都知道了!你每天到戏院去报到,你以为全家人都是哑巴?你以为平城的人都是瞎子吗?大家都在闲言闲语了.你还在这儿凶!你就会仗着祖母疼你胡作非为.太没大没小了!你再这样.我就告诉爹去!,, 二夫人疼儿子,二老爷却是个严厉的人,贺雨生脸上一白,再不敢多说什么,快步走了.留下欧阳暖和林元馨,近乎愕然地盯着贺家如。 贺家如回过头.脸上的笑容有点尴尬:“对不起,他不是坏人,只是被惯坏了,有些不知道天高地厚......” 这样的情况发生了不止一次,欧阳暖对贺雨生很冷淡,但对他姐姐贺家如却不好太疏离了,因为了解下来她发现,贺家如实在是一个很天真很可爱的女孩子,与贺家其他人有些格格不入。她偶然看到欧阳暖的书法,便羡慕的不得了,每天都要跑来跟着欧阳暖学.实际上贺家如自己的字也不差.欧阳暖如实地夸她有才华,贺家如也越学越有劲。 匆匆两个月过去,天气慢慢变暖了。林元馨的预产期在三月中旬,二月底.她的身子已十分不便。贺家早就把奶妈和产婆都请在家里备用。贺家老太太整天念叨着要林元馨先给孩子取好名字,可是林元馨取了几十个名字.在那儿左挑右选.始终拿不定主意。 欧阳暖知道.林元馨不是拿不定主意,而是在等肖衍。只可惜仓州动乱.她们根本得不到皇长孙的任何消息。越是临近产期,林元馨的心情越是烦闷.欧阳暖心中担心,便经常陪着她在后花园里面散步。只是有时候欧阳暖会被贺家如缠着,便只能让红玉陪着她去。 这天下午,林元馨经过花园里的水榭时,听到有人在里面吹笛子。笛声十分悠扬悦耳.她被笛声吸引了.站在水榭外面听了好久。直到笛声停止了.她才惊觉的预备转身离去。还来不及走开,却见一个年轻男子带着他的笛子走了出来。两人一个照面之下,不禁双双一愣。林元馨有些局促的说:“听到笛子的声音.就身不由主的站住了!仇你...吹得真好听!” “是吗?”男子生的很平常,却有一双很温和的眼睛,他的眼中闪着光彩.因有人驻足倾听而有份意外的喜悦。他看了一眼林元馨,发现她的披风下掩着隆起的腹部.不由更惊讶,”你是他们说的萧夫人?” 因为林元馨出现的时候就是孤身一人,丫头们都在背后议论猜测她是个寡妇.这一点林元馨并不知道.她只是觉得在陌生男子面前有些不好意思.可是那男子笑道:“我是贺雨然。” 原来他就是贺家的大公子。 “你要是喜欢听笛音,我将来吹给你听!”他很自然的说着.说完,他不由自主的凝视了她一会儿.眼中盛满了关怀.很温柔的问:“你.既然怀着身孕,就不要太悲伤了.对孩子很不好。” 林元馨从没见过这样热心肠的人,更没有跟男子这样说过话,一时有些不好意思.赧然道:“我没事。” “真的没事吗?”他问。”你知道.我是一个大夫,如果你有什么不舒服.告诉我.我可以帮忙...”他在她眼底读出了疑问.觉得需要解释清楚。”我从小就对做生意不感兴趣.反而对行医很有兴趣.这才跟着师偻跑.我能处理伤。,治疗许多病痛.不过.我承认.我不一定能够治疗人心里的伤痛。.. 他说的.是丧夫之痛,可惜这完全是个天大的误会。只是在一般人眼里,谁会丢下怀孕的妻子不顾呢?他们这样猜测,也是人之常情。 林元馨听了他最后的一句话.心中就忤然一跳,感到无比的撼动。她抬眼飞快的看了他一眼,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接。。她这样的表情.使他蓦然醒觉,自己讲得太坦率了.太没经过思考.或者,她会认为这是一种冒犯吧!他见她默然不语,有一些惶惑。 “我说太多了!”他说:“我只是觉得身为一个大夫,有必要说这些话,” “没有.没有”;她慌忙应着,”医者父母心,你是好意。” 就在这时候.花园的另一边.欧阳暖远远地道:“表姐!” 林元馨一愣,随即向贺雨然点了点头,转身离去了。 贺雨然远远看着她的背影,微微露出惋惜的神色。 “贺兄在看什么?”突然,肖重华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贺雨然一惊.肖重华顺着他的视线向远处望去,看见欧阳暖扶着林元馨回去.不由得微微皱起眉,”欧阳小姐的确生的很美貌,是不是?” 贺雨然愕然:“欧阳小姐?你在说什么?” 这一回,轮到肖重华吃惊了,他凝神看了贺雨然片刻.发觉不到他有丝毫说谎的痕迹。 贺雨然终于明白他在说什么,笑道:“我只是替请夫人惋惜.她这样温婉的一个女子,怀着身孕,却这样无依无靠..”..” “你很少对一个女子这样关心口”肖重华沉思了一下,就很坦率很从容的说了出来。 贺雨然微微一笑:“重华.你我认识五载.我是怎样一个人.你应该是最清楚的。在我七岁以前,只是个私生子,一个来历不明的人,和贺家泼天的富贵.是八竿子打不着的!那时候.我只能与娘相依为命.她很贫穷.却待我极好。”他神往的看着徊廊外的天空,不胜怀念的说:“说真的,那种日子虽然辛苦,却是我最快乐的时候!” 肖重华一直都知道贺雨然不是毛氏的亲生儿子,但主母将妾生的儿子养 在自己名下的事情很多,并不奇怪,却不知道他还有这样一段隐情。 “别的人都说我没有爹.是个野种,为此我娘不知道忍受了多少的屈辱。后来我娘病死了,我师傅收留了我,让我跟着他学医.可惜不久后,毛氏的儿子天折了,我爹这才找上门来认了我。他把我带回贺家,让我做毛氏的儿子,又训练我经商.参与贺家的家族事业。可是我并不喜欢经商,也不喜欢商场上的尔虞我诈,这才一再地逃离自己.逃离这个家。”他抬起眼睛.很认真的.很恳切的说:“和你谈这么多,不外乎要你了解,我对那位萧夫人绝没有什么恶意的.不过是有些感怀自己的身世罢了.请你不要担心。” 肖重华微微一笑:“我明白。., 这天晚上,贺雨然在花园里.吹着他的笛子。林元馨在她的房中,听着那笛声,夜深了,笛声忽然戛然而止。林元馨倾听了好一会儿.不闻笛声再起.她不禁幽幽一叹,若有所失。 第二天一早.贺家如兴冲冲地来找欧阳暖,告诉她平城最大的书斋在出售一方十分罕见的红丝砚,非要拉着欧阳暖一起去买。 红丝砚产于青州黑山和临朐老崔崮.是一种制砚极佳的石料。有许多文人墨客以诗辞赋高度赞誉,把它推崇为名砚之首。然而,红丝石的储量极少.矿层较薄,开采因难,大历朝已经没有红丝石出产.这时候突然冒出来一块红丝砚.当然会引起很多人的关注。 欧阳暖看了一眼林元馨,笑道:“表姐和我们一起去吗?” 林元馨摇摇头:“不,你们去吧。我在家里休息就好。” 林元馨挺着个大肚子.上下马车的确很不方便,欧阳暖点点头.便让红玉在家中陪着她。 到了书斋,掌柜一见到是贺家的马车,立刻亲自迎了出来,笑容满面地道:“贺小姐,您要的砚台特地给您留着呢,快请进吧。” 欧阳暖一路和贺家如一起进了书斋,掌柜小心翼翼捧出红丝砚.”您瞧瞧!这可是百年难得一见的,我自己都想留着呢!” 贺家如看了看,将砚台递给欧阳暖,让她欣赏。 掌柜眉开眼笑.话说到一半,突然一个人从里面掀开帘子出来.看见欧阳暖顿时露出惊喜的表情:“欧阳小姐!这么巧!” 看到这张脸.欧阳暖轻轻放下了红丝砚.转头看了贺家如一眼.贺家如被她看得面色涨红,急着解释道:“我......我根本不知道他会在这儿!”说着.她匆匆挡在欧阳暖面前,对贺雨生怒声道.”你又来干什么!” 贺家如紧张的肩膀都在颤抖.显然是很担心自己会误会。欧阳暖在心里叹了口气,拍拍她的肩膀,道:“没关系的,这书斋我们能来,贺公子也能来,没什么好奇怪的。” 贺家如狠狠瞪了贺雨生一眼.对方却浑然不觉自己的讨厌,巴巴地盯着欧阳暖不放。实际上.贺雨生长得确实十分清秀,如果别除掉那一点装腔作势的俗气,倒也不失为一个美男子,再加上他很有钱,所以几乎是无往而不利的。他和曹荣最大的不同点在于,曹荣不懂得用脑子.只会用权势压人,可是他却很聪明.虽然对贺家如很凶恶,回过头来对着欧阳暖却是态度谦卑恭顺.殷勤周到。 他浑然不顾欧阳暖冷淡的脸色.忙忙地从伙计手中接过一杯茶.巴巴地递给欧阳暖.欧阳暖并没有碰一碰,正想把杯子放下时.他早已机灵地伸过手去.把杯子接过来.跑去放在茶几上.引来贺家如的愕然。 贺家如便也不再理会他.正准备跟掌柜说买下这现台,横空却突然听见一个人道:“这现台我要了。” 一个年轻公子从外面走进来.他面带微笑一步一步逼近,在这一瞬间,欧阳暖只觉得自己连血液都在颤抖,几乎就想这样夺路而逃,然而她还是站在那里,纹丝未动.笑意嫣然。 肖天烨的一双眼睛带着一种奇异的光亮:“掌柜,包起来。” 掌柜一愣,随即露出些许为难的神色道:“可是贺家——” “我出一百两黄金“肖天烨微笑道。 此言一出.掌柜的脸色哗的一下子变了,他立刻从贺家如的手心里抢回那块砚台.道:“既然如此.这砚台就让给这位公子!” 贺家如愣愣的盯着肖天烨,竟说不出一句话来,一旁的贺雨生冷冷道:“周掌柜.总有个先来后到的说法吧!我们贺家也不是好糊弄的!” “这.....”掌柜一愣,瞧见肖天烨向他望过来,心里一慌,忙道.”不,这位公子两天前就下定了!是我老糊涂!” “哼.满口胡言.真要下定了你刚才怎么不说!”贺雨生怒气冲冲地冷哼一声,一百两黄金买个现台.有钱也不是这么烧的!他想到这里.对欧阳暖道,”欧阳小姐,你要是喜欢,改天我专门为你寻一方好砚台去,咱们回去吧,别跟这个人生闲气。” 欧阳暖微微点头.强压住心头的震动.对贺家如道:“咱们回去吧。” 贺家如站在原地.还是愣愣地望着肖天烨.直到欧阳暖推了她一下,她才回过神来,脸一下子红透了,讷讷说不出话来。 欧阳暖在心里叹了口气,肖天烨这个妖孽的杀伤力还真不是一般的大.这一路走过来不知道引来多少小姑娘的芳心.只可惜她们一旦了解他的残忍暴戾.都会作鸟兽散.....她不会忘记,是秦王杀了林之染!这样的仇恨.即便不记在肖天烨的身上.她与他也绝不能再有交集! 肖天烨远远站着听他们说话,贺雨生殷勤地跟在欧阳暖身后走下台阶:“我最近帮戏院写了出本子,觉得有些台词不行,听闻小姐高才,想欧阳小姐帮助改改本子!” “您说笑了,我哪儿有这种本事。”欧阳暖压下眼底的厌恶.口中说得轻描淡写。 肖天烨在台阶上冷冷盯着贺雨生.心道好家伙,他还没完了!看来是居心叵测,别有打算!但欧阳暖怎么受得了他那哥油腔滑调呢?他才听了这几句.就觉得浑身起鸡皮疙瘩! 他一路从京都找过来,可不是来看欧阳暖和别人亲亲我我的!他为她这样担心,她却藏在贺家,若非他在茶楼上偶然发现了她走出马车.现在还要到处去找她!他拼命寻找她的时候,她却和这个油头粉面的男人在一起.也许还真的曾帮他修改戏本,斟酌唱词.而这个男人对她也一定是百般殷勤.”...这样一想.就像有一把火灼烧着他的心。他告诫自己:这是瞎想.毫无根据.赶快停止。但他发现.自己的思绪并不受理智控制。欧阳暖那么深地嵌入他心里.即使他的心被烤焦煮烂,也已经不能把她从那儿抹去。愈是不愿想,就愈是要想,愈是不愿在坏处想,就愈是想得危险可怕,直到想出一身一头的冷汗。 肖天烨费尽心思打听到贺家的住址.又花了不少银子打通关节.好不容易找到欧阳暖所住的碧溪楼.可是他打听到欧阳暖与一位夫人一起住,立刻就猜到此人定是林元馨无疑。 这样一来,他反而不能现身了。 半夜时分.欧阳暖的房间熄了灯.丫头们都退了出来各自去歇息,他才悄悄走了过去.刚刚走到门口.那道门就霍地一下子打开了.”这一次没有走窗户?”欧阳暖的笑容很冷淡,眼底深处藏着隐隐的厌恨。 看见她的笑容,肖天烨的心早软了,他立刻道:“我没杀你的表兄。” 欧阳暖的心猛地跳了一下.有些不敢置信地盯着他。 “他在宁国庵.你将来自然会知道。” “谢谢你。”被乌云半遮的昏昏月光射来.欧阳暖的眸子在这一瞬间亮的耀目,”我知道你这样做.已经是对我们最大的帮助。” 肖天烨原本已经快要露出一个微笑.脑中马上闪过贺雨生站在欧阳暖旁边献殷勤的情景。一想到这,他那颗骄傲的心上被刺伤的地方,又隐隐作起痛来。他竞脱。而出:“此一时.彼一时,我要是知道你在外面过得这样快活.根本不会为你做这种事!” 那脸上的神情分明是说:你怎么敢躲起来让我找不到你! 欧阳暖微微一笑:“有什么事,世子可以进来说吗?”她微微侧身,将他让了进去。欧阳暖刻意回避了太子这个称呼.尽管她已经知道.肖天烨如今已经是太子的身份了。等肖天烨进来后.她叹了口气,道:“世子究竟为什么这样怒气冲冲的?因为我误会你杀了表哥吗?” 肖天烨的脸一下子变得通红.欧阳暖的话捅到了他心中的隐秘,他的气息微微有些乱地说:“你真的相信我?” 欧阳暖顿了顿.终究还是点点头:“你既然说了放过他,就不会再杀他.我感激你。” “那,你能不能听我一句话?” “什么话?” “我要你再不和贺雨生来往。”肖天烨一字一顿地说。昏黄灯光下,他面色如浅玉.眉间眼底如深潭.浮浮黄光。那瞳子,却比烈烈的火还要热.只一眼就燃尽了一切。 欧阳暖大张着眼,茫然地看着他,好半晌嘴角才慢慢挑起来的笑意消失了:“我什么时候与他来往过?,, “我亲眼看见你们过从甚密。”肖天烨直截了当地说。 欧阳暖眉心微皱:“我没有。”她轻细的声音仿佛一颗雪落下.刚自嘴唇里吐出,便快速消失在空气之中.听不分明。 “我的感觉不会骗我。因为我爱你.别人对你的爱慕,哪怕一丝一毫,休想瞒过我。” 欧阳暖怔怔的轻声道:“我和他之间,连朋友都说不上。” “你以为你和他这么说了.他就不会想入非非?才不是!唯一的办法是,你不再和他来往,不再给他任何希望和可乘之机,他才不得不死心。” 欧阳暖的口气慢慢冷淡下来,”我住在贺府.....” 肖天烨道:“那就搬出去.我不喜欢你和这样的人在同一片屋檐下。或者你干脆就随我回京都去!” 欧阳暖默默地端详着肖天烨,她的眉梢眼底渐渐透出了一股严肃和忧郁:“那我表姐呢?” “我已经说过.你不该再和镇国侯府的人牵扯在一起!这是贺家设下的圈套,故意扣住林元馨诱你往里面钻!倘若他们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呢?”妒忌和不满的火苗已在肖天烨休内窜起.因而口气也变得锐利起来。 “不管你怎么说,表姐现在现在怀着身孕,需要亲人在身边,我是不会离开她的。”欧阳暖发现,肖天烨从来没有什么改变,尽管他为了她放过林之染,也并不意味着他变成了一个通情达理、明白事理的人,他永远都是用他的意识去控制别人,哪怕是他真心喜欢的女人! “你心里永远只有你的亲人,我为你做了这么多,你全都视而不见!”肖天烨只觉得火气在猛地往上窜,头脑发热,手心出汗。他强咽下一口唾沫,冷峻地说:“我已说过了,马上离开贺家!” 重生之高门嫡女最新章节阅读,尽在 ——————题外话—————— 有童鞋问我,太子和皇长孙怎么这么弱.我想说,不要把肖衍想象的太正义了.他是政客.是野心家,不是只会打仗而已.....剧透完毕.嗯。 118章 横生倒养九死一生 烛花摇曳.火光透过灯盏,轻飘飘地散开.一层浅色黄晕,莹在欧阳暖的面颊上.,比惚间,她的嘴角牲起几许略带嘲讽的笑意.肖天烨欲细看时,已旋及敛去了,惟有剂那,她的心慢慢的冷了下去,原本在她知道肖天烨放过林之染的那一刻,她竟然萌生一种念头,他和她的亲人.也许......是可以共存的,可是现在她再一次证实了,这不过是个奢望。的确,他已经帮了她一次,她不能再要求他帮助政敌的妻子。镇国侯府的人永远也没法和肖天烨同一立场.不是你死我活,就是仇视敌对。 她许久都不说话,慢慢眯起了眼睛,难以抑制的冷已经紧绷了全身,半晌才微微一哂,宛然笑容嫣嫣:“世子千里奔波,就是来警告我的吗?” 她的笑容像一根锐刺,再一次深深扎伤了肖天烨。他索性更加尖锐凌厉地道:“你该知道我会做什么,如果你希望他们平平安安的,就不要惹怒我,” 欧阳暖的眼睛骤然睁大.一动不动地瞪视着肖天烨.像面对着一个从不认识的陌生人。她把拳头捏得紧紧的,压在心口,极力想控制住自己那抖得像风中残叶般的身子。半晌,她才从齿缝里进出暗哑的嗓音;”你,你是在用他们的性命威胁我......肖天烨.难道,难道是我看错了你?., 愤怒和妒忌使肖天烨心乱如麻.他眼里刹时间蒙了一层泪水。他绝没想到欧阳暖会说出这样的话。陡然间,他发出一声冷笑,又猛然收住,不无凄厉地对欧阳暖说:“好.好.你看错了我,这是因为我得罪了你的表姐.你就这样伤心,还是说你根本就对皇长孙别有心思.....” 肖天烨恼恨自己.更恨欧阳暖,堵塞在心胸中的块垒,不吐出来就会把他憋死。他一步跨到欧阳暖面前.凶狠地抓住她的手臂.摇晃着吼道:“你,你这样帮着他们.是想要做他的太子妃吗.如若不然.为什么不肯嫁给我.故作姿态?欲擒故纵?” 欧阳暖感到自己的手骨几乎被肖天烨捏碎.尤其使她痛心的是.肖天烨那凶狠得不像是他的目光。欧阳暖的心猛地一冷,眼眶却干涩得发疼。猛然间,她拼命用力甩开了他的手,像是受到不能容忍的亵读,决绝地说:“我不必回答你!” 肖天烨全身冷汗直冒,心口的疼痛越发剧烈.他的声音带了无限的阴冷:“那么说.你以前对我所说的一切全是装腔作势?你在欺骗我.你是个贪慕虚荣、寡廉鲜耻的女人!只要男人对你有用.你都会毫不留情的加以利用.” 假话!欺骗!骗子!这些字眼就像是锋利的尖刀捅入了欧阳暖的肌体.猛扎在她正在流血的心上。肖天烨,肖天烨,你骂得好狠!蓦然间,欧阳暖感到那么累.那么无力,两条腿再也支撑不住自己的身子.她摇摇晃晃地靠住墙壁,冷笑道:“好,你骂得好。利用!是的.我全都是利用你......”他说得对,她一直不过是利用,可是在这一刻,当他毫无顾忌的说出这句话,她的心却是无比的受伤!或许.她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对这个男人有了期待,有了真心...... “啪——”.急怒攻心的肖天烨.神志迷乱地举起右手,对着欧阳暖挥了下去。 欧阳暖本已站立不稳,哪里经得起这一记耳光。她一下瘫倒在地上。 心口的剧痛使肖天烨顿时从迷乱的云端直摔到现实的平地.他清醒过来.猛地跪在欧阳暖身边。只见欧阳暖双目紧闭.脸色煞白.好像全身的血液随着他那一巴掌全流走了。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立刻伸出手去,想要搀扶她! 欧阳暖推开他的手,朝他看了一眼,那眼光犹如一潭死水,像块灰漆涂的冰。从那里透出的绝望和悲凉.惊得肖天烨不禁畏缩地倒退了一步。而她却已站起来,一把拉开了门口 她微扬起脸.好象在梦中长吁一口气般微微张开了唇,”出去!” 尖巧到如雕刻的下颌,只有咫尺之遥”比然间,肖天烨几乎忘记了怎样呼吸。 浑浑噩噩地出了贺府,肖天烨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回到客栈的.一头撞进屋子里,躺在床上,他做了什么?他惹她发怒了!她刚才的模样.没有半丝发怒的样子.可是他知道,她已经怒到了极点!这都是因为贺雨生!他突然从床上坐了起来.眸子里闪过一丝冰冷的寒光。就在这时候.一只鸽子突然扑棱棱飞到了窗前,他快速走过去,抓住鸽子,解下上面的竹筒,打开里面的信笺看了看,目光微微眯了起来:前方战事吃紧,父皇命他火速回京! 第二天,贺雨生出门后就没有再回来,到了用完膳的时候.贺雨生被人抬了回来的,他死在女戏子的房里.悄无声息的。二夫人手里的筷子掉在地上.不敢置信地站起来,嚎哭着扑过去。 “来人啊!快来人!救救我儿子!他还活着,一定还活着啊!”二夫人抱着贺雨生冰冷的尸休,嚎啕大哭。 所有人都愣住了.不敢置信地看着早上还活蹦乱跳的人晚上就变成了一具尸体。正位上的贺老太太听到那声凄厉的哀嚎.猛地晕了过去。 欧阳暖慢慢站了起来,浑身变得冰凉。她意识到,这事儿究竟是谁做的......贺雨生纵然是个纨绔子弟.却还没有到十恶不赦的地步,平日里是对她很不尊重.至少没有真的伤害到她。而贺家其他人再不好.贺老夫人和贺家如还是全心全意维护她们,肖天烨竟然真的动了手......就在她愣神之间,林元馨也已经站起来,刚要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身后的丫鬟妈妈们却顾不得许多.推开她的身子向贺雨生涌过去.林元馨脚下一滑.整个身子就扑跌在地。 “表小姐!”红玉吓得魂飞魄散.奔了过去,扑跪于地,急忙抱住林元馨,在惊慌失措的此刻,她竟忘了称呼林元馨为夫人。 欧阳暖的脸色一下子变了,立刻俯下身子,拉住林元馨的手:“表姐!你怎样了?你跟我说啊...你别吓我!” 林元馨痛得脸色惨白,豆大的汗珠从额上滚落。她勉力忍着痛,还试图安慰欧阳暖:“我......我......我没事......你...你别心....我想.孩子.孩子......要生了......” “要...要......要生了?”欧阳暖急的声音都变了.现在整个大厅里乱成一团,忙着贺雨生,忙着贺老太太.根本没有人顾得上他们!就在这时候,一个男子大步流星地走过来,一把抱起林元馨,满面焦虑:“快送进房里去!”他一面喊着.一面就快速向外走去。 欧阳暖认出这个男子就是贺家的大公子贺雨然,她想也不想,快步地跟了上去,急急地吩咐红玉:“快去请产婆来!” 林元馨被安放在床上.贺雨然回头对着欧阳暖道:“产婆呢?” “来了来了!”红玉几乎是拖着产婆一路飞奔过来,产婆气喘吁吁地迈进门.仿佛立刻就要断气了一样,”不急不急.生孩子而已,还有好一会儿呢!”看到贺雨然在房里,产婆脸色一变,”怎么有男人在,这多不吉利! 贺雨然也知道自己并不方便留在这里,便对欧阳暖微微点头.快步走了出去。他隐隐知道肖重华和这两个女子有某种奇异的关联.发生这种是.他必须告诉对方!可是肖重华已经足足消失半个月了,他走的时候说今天回来,现在不知道在哪里?! 产婆又看向欧阳暖,欧阳暖皱眉.道:“我就在这里!”她的声音斩钉截铁,产婆一愣,不再坚持,立刻对红玉喊道:“把炉子生起来,烧一壶开水放在那里。把凡是你能找到的毛巾都拿来.一定都要找来,而且动作要快。去吧!” 看到林元馨的脸色越来越白.欧阳暖从来没有这样慌张过,她紧紧拉着林元馨的手,心中无比的痛苦:“都是我害你的,我为什么要激怒他?都是我的错......”如果不是她激怒了肖天桦,他也不会杀贺雨生,若不是因为这样,表姐也不会被人撞倒。欧阳暖已经将这一连串的问题都归结到了自己的身上,心中的愧疚几乎将她湮灭,平日里冷静聪明的头脑也变得混沌。 离林元馨的产期还有半个月,她现在却因为突然摔倒而早产,当然是痛苦万分的。时间缓慢地流过去。每一分.每一秒,都在凌迟着她.林元馨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痛。痛楚已经弄不清是从什么地方开始,也不知道在什么地方才能终止?痛的感觉,把所有其他的感觉都淹没了。全身四肢百骸.几乎无处不痛,连头发指甲都在痛。她知道,欧阳暖在为她担心,所以她尽力咬着牙.不发出可怕的叫声......可是.汗与泪齐下.呼吸都几乎要停止了......她心里有个朦朦胧胧的意识,她要死了.她要死了......她也宁愿死去.立刻死去.以结束这种撕裂般的.无休无止的痛!眼前一直有很多张面孔在晃动,这些面孔,像是浸在水雾里,那么模模糊糊的,飘飘荡荡的,隐隐约约的。她依稀看到肖衍,看到沈氏,看到老太君......这些人在她眼前,像走马灯似的不停的转。可是她知道.这一切不过是太过渴望产生的幻觉罢了.眼前只有产婆.只有欧阳暖,只有红玉......蓦然间,那撕裂般的痛楚又翻天覆地般的袭来,她被这强烈的痛楚又拉回到这个世界,听到欧阳暖在喊她的名字,红玉在用冷水泼她的脸.产婆在掐她的人中,并且试图往她嘴里塞着人参片......而她肚子里的孩子,正挣扎着要来到这个世界。 产婆满头是汗,对欧阳暖道:“不好,孩子是头上脚下,转不过来!” 欧阳暖的脸色变得更加可怕.她几乎紧张的说不出话来,产婆到底是经验丰富,稳了一下神,又慢慢把孩子的腿给送进去了,然后慢慢在里边复位,并且寻找着另一条腿,等再拽出来的时候,产婆的脸更白了,居然是一条腿和一条胳膊先出来!横生倒养就是说婴儿在母亲肚子里的姿势是横着的.头部无法转下.弄不好就会一尸两命。 欧阳暖并没有见过女人生孩子,更不知道生产的过程这样可怕,她死死,盯着产婆,目光几乎像是两块寒冰:“现在怎么办?” “这.....我没有办法了!大人小孩只能保住一个!”产婆急切地道。 欧阳暖闻言,全身都在抖.如同筛糠。 红玉的眸子中露出惊恐万分的神色.双唇颤动,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表姐有多么看重这个孩子,欧阳暖比谁都要清楚.可是现在该怎么办?她该怎么办?不管做出什么样的抉择.都一定会有人痛苦!她只恨自己的理智一下子都烟消云散.目光盯着林元馨的面孔说不出话来.就在她即将说出要保住大人的时候,林元馨突然抓住她的手:“我......要孩子......一定要留下孩子!., 欧阳暖的泪水模糊的眼眶,她的面容带上了一丝从未有过的悲戚,但随之而来的,是一种可怕的意志力,她近乎冷酷无情地道:“不.要大人.一定要保住表姐的性命!” “去找剪子和刀!”产婆大声道。 红玉快步走出去,跟正好赶过来的丫头们撞在一起,连忙斥责:“听见产婆的话没有,还不快去!” 丫头找来剪子和刀,产婆看见欧阳暖站在里面,脸色都已经变得惨白,林元馨疼得厉害时总是要把握住欧阳暖的手.但是她抓得那么紧,几乎要把骨头都捏碎了,这时候欧阳暖的手已经青肿起来.快要不能动弹了,产婆赶紧用力掰开林元馨的手,迅速道:“这种场面没出阁的姑娘家怎么能看?快出去!” 欧阳暖没有再坚持.她不知道自己能否面对失去的结局.如果孩子保不住,大人同样保不住呢?她该怎么办?产婆要用剪刀搅碎那个孩子,然后再把他弄出来.欧阳暖再也无法忍受这样强烈的震撼与痛楚,快步走了出去.她要去找人.不管是谁,救救表姐! 一出门,却撞上了贺雨然,他立剂道:“我刚才没找到重华,但是我已经给他留了口讯,现在告诉我,萧夫人怎么样了?” 欧阳暖脸色从未如此苍白过,她盯着眼前这个男人,好半响才道:“产婆说只能留下一个......” 贺雨然握紧了拳头,”让我进去看看!” 欧阳暖浑身一震.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这个男人.他又坚定地重复了一遍:“我是个大夫,让我进去。” 欧阳暖咬紧嘴唇.这时候.什么也比不过表姐的性命重要,哪怕要身败名裂,也总比命没了好,她当机立断.快速冲进屋子,大声道:“所有的丫头都下去,这里有我和红玉在就好!” 丫头们互相看了一眼,露出为难的神色,欧阳暖的面色从来没有这么严厉过:“下去!” 丫头们不敢再坚持,一个接一个退了出去。欧阳暖看她们全都走了.才对门外道:“进来吧。” 产婆正忙着用热水烫剪子、刀子,打算消了毒就要动手了,用看到贺雨然走进来.惊得目瞪。呆:“男人怎么能进来!这是什么地方!老天啊!” 欧阳暖的眼睛在燃烧,脸色却苍白如纸:“住口!他是大夫。” “可是“产婆还要说话.欧阳暖冷漠地道,”这种时刻还讲究什么避讳,若是我表姐的命没了.谁敢承担这个责任!” 产婆愣住了.额头上大滴大滴的冷汗往下落,贺雨然已经快步上前去了.床上的林元馨已经奄奄一息。她的脸色,已经和一张纸一样的白,汗水已湿透了头发和枕头.嘴唇全被牙齿咬破了,整个人已失去了意识.气若游丝。 婴儿的小脚是又软又嫩.要是劲儿使大了.稍不留神就可能使孩子落下残疾。可这孩子现在是进也进不去.出也出不来,眼瞅着就得憋死.怎么办呢?贺雨然狠下心来,他回头问道:“有没有簪子?” 欧阳暖一愣.随即就把头上的发誓拔下来递给他.那菩子又细又尖,贺雨然拿起誓子,冲着婴儿的小手心就扎了过去.扎完了小手就扎脚心,一连扎了几下.由于条件反射,孩子一疼.居然缩动起了手脚,他又趁势一送.就把孩子的胳膊和腿又给送进去.接下来就再重新复位.去找孩子的双腿。欧阳暖在林元馨嘴中又塞进一片人参。”表姐,你必须清醒着才能用力!”....支持下去!不要放弃!咱们闯过这么多难关,不要在这个时候发放弃啊!”林元馨听到欧阳暖说的话,感觉到有冰凉的泪水不断滴落到她的脸上.她努力大睁着眼睛,不让自己失去意识。努力按照她的吩咐,一遍又一遍的去做。 产婆看的目瞪。呆,贺雨然冷声道:“还不过来帮忙!”产婆这才冲过去,帮着贺雨然,一通折腾终于把孩子顺利带了出来。虽然没有脐带绕颈.但是由于羊水已破,又长时间憋在娘肚子里.孩子出来的时候已经憋得浑身青紫,眼瞅着就不行了。 “是个儿子!”产婆提着婴儿的双脚,狠狠的连拍了几下屁股.但是孩子还是没有哭声出来。 “快,把孩子放平!”贺雨然连声道。产婆惊讶,贺雨然已经把孩子平放到旁边,先是掰开小孩的嘴,低头嘴对嘴的把孩子嘴里和鼻子里的脏东西给吸了出来,接着又往孩子嘴里吹了几口气,这才重新抱着孩子打了几下屁股”,哇.,的一声,孩子终于哭了...... 这样的举动,连欧阳暖都看得呆了.这孩子浑身血淋淋的,不要说贺雨然只是个大夫,他就算是孩子的亲生父母,也绝做不到如此。如果今天肖衍在这里,他唯一会做的选择就是,保住孩子.放弃林元馨。 孩子浑身仍旧是青紫的,贺雨然沉声道:“冷水,快取冷水来!” 现在哪里来的冷水?欧阳暖一顿.立刻对红玉吩咐道:“去打井水.快点!” 井水打来后,贺雨然先从盆里取出一棒冷水按在孩子身上上下搓探,等到浑身都搓遍以后.就从腰间取出一个瓷瓶,将瓷瓶里面的丹药揉碎,然后继续在孩子身上探搓,反复几遍之后.孩子身上的淤青居然渐渐变浅了.孩子的呼吸也渐渐顺畅平稳了许多,所有人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产婆做了后续的清理工作.由于疲惫和失血过多.林元馨已经出现了昏迷的症状.贺雨生帮她把过脉搏,松了口气,道:“没事了。” 林元馨昏迷了一天一夜,她实在是太累了,贺雨然和产婆都已经离去了.欧阳暖坐在灯下.看着乳娘抱着孩子轻声哄着,她慢慢站起来.走了出去。 今天一天,她实在是从未经历过,再活一次.她以为什么都能够掌握,可是偏偏.她掌握不了老天爷的旨意。今天,林元馨若是就这样死去,她绝不会原谅肖天烨,也绝不会原谅自己!就差一步,只差一步而已.林元馨和孩子都在死亡的线上打了个转儿.好在她活了过来!欧阳暖叹了口气,冷风吹过她的脸面,终于让她慢慢镇定下来.重新恢复了往日的冷静。 就在这时候,一个面目陌生的小丫头突然跑过来:“欧阳小姐.您在这儿啊!奴婢到处找您呢!老夫人伤心过度,现在还卧床不起,听说萧夫人生产了.想要请您过去问问情况呢!” 欧阳暖从凉亭里站起身来:“好,我过去看看。” 小丫头弓了弓身:“是。奴婢在前头带路,您脚下仔细些。” 从这里到贺家老夫人的正屋.要通过那座太湖石堆成的假山,路稍微有些崎岖,欧阳暖想起假山后就是那座神秘的小楼,心中不知为什么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她走到一半,突然顿住脚步:“你是贺老夫人身边的丫头?为什么从没见过你?” “二少爷没了.老夫人着身边的四个丫头都过去二夫人那里帮忙照料.奴婢是临时替上来的,原先在前院词候的。”小丫头伶牙俐齿.说的十分在理.可是欧阳暖却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因为路越走越不对,眼看就要从小楼门前经过.一股大力突然撞向欧阳暖的腰部.她突然一下子撞在了一个人柔软的身休上,不由得吓了一跳。 前面站着的,是披着厚重面纱的贺家婷。 欧阳暖冷冷地向后看了一眼.那小丫头果然已经畏缩地退出去了,她回过头看着贺家婷.一下子就明白了过来。 出人意料的,贺家婷低下头去,欧阳暖分明听到她无限悲伤地长叹一声:“你这张脸实在是太美了,连女人看了都心动,难怪那么多人都喜欢你。 欧阳暖知道,自从贺雨然回来后.揭穿了毛氏预备李代桃僵的把戏.这一对母女就此沉寂下去,就连毛氏也很少在她面前出现。 贺家婷继续往下说:“我原本也有一张漂亮的脸.引得平城多少豪门公子趋之若骜.可是.几年前,一次意外的火灾毁了我一一我的脸烧伤了。从此后我就秘密地住在这幢小楼里.宁可人们认为我一直生病不能见风。” 她的语气哀戚,听得出来并不是在说谎。欧阳暖心底涌起一股同情之心.最重要的是,贺雨然刚刚救了林元馨的性命.而贺家婷是他的亲妹妹,纵然她曾经不怀好意,欧阳暖也只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她静静地道:“我能理解你的痛苦,而且我要谢谢你的大哥,如果不是他.今天我的表姐一定会很危险。” 没等欧阳暖说完.贺家婷冷漠地打断了:“他本来就是一个医术高明的大夫。”她仔细地盯着欧阳暖的脸,目光带上一丝隐隐的漠然,”可惜他治不好我的脸.只能留下我的命而已。” 欧阳暖的微笑,在贺家婷看来会是一种讽刺,欧阳暖明白这一点,更不想刺激她,所以她道:“贺小姐,有些事情不是人力能够扭转的。” 贺家婷完全像是在自言自语:“本来你要是乖乖听话,暂且做我的替身该有多好,这样我就能顺利嫁给方恒,等生米煮成熟饭.他就算想要抛弃我也不可能了。可是大哥坏了我的计划.他竟然告诉方恒说你并不是贺家婷! 欧阳暖微微皱眉:“这种事情,如何隐瞒都隐瞒不了多久的。”更何况,肖重华一早已经知道了真相。 “我不管,我第一眼看到那个男人就爱上他了,我绝不允许别人破坏我的计刮!”贺家婷的目光带了一丝常人难以察觉的疯狂.”好在我有了新的主意......” 欧阳暖从未被人用这样可怕的眼光盯着.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声音冷沉:“你想要干什么?” “大哥说过.将来如果有美丽的女子过世.他会想办法买来那女子的脸皮.剥下来给我,到时候我就能有美丽的面容了。”贺家婷的目光越来越可怖,越来越疯狂,她不由自主靠近了欧阳暖,”可是他一直叫我等,一直叫我等!两年前等到的那一个,竟然失败了!大哥说血液不相容,让我继续等,可我等不了了!你不就是现成的人选吗?世上还有多少比你更美丽的女人呢?方恒一定会喜欢你的脸!他一定会的!” 这样的疯子,你不能和她说任何的道理,因为她根本不会听你理论,更不会相信!欧阳暖不由自主倒退了一步.”换脸这种事根本是闻所未闻,你竟然也会相信?” “相信,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机会,我也要相信!否则我就会不人不鬼的活一辈子!这件事情娘不肯帮我,祖母也不理我,只有靠我自己!”贺家婷猛地扑上来.死死抓住欧阳暖的肩膀.像是要将她的骨头捏碎!强烈的恐惧和危机意识让欧阳暖的身上道发出一种巨大的力量,这种力量让她瞬间把比她更高大的贺家婷猛地扑倒在地。不等对方反应过来,她的膝盖就顶住了她的脖子,贺家婷拼命地挣扎着,一双眼睛睁得老大.死死看着欧阳暖。 贺家婷身材很高大,很快欧阳暖就觉得自己压制不住她了。这小楼里不只贺家婷一个人,欧阳暖不知道还有什么样的事情等待着她,她突然觉得前所未有的焦躁和恐惧!她不想就这样结束!理智告诉她.她现在要做的是快刀斩乱麻.迅速制服这个贺家婷.但贺家婷并不是柔弱的少女.不过一瞬闻的犹豫,她整个人已经将欧阳暖压在地上,手已经攀住了欧阳暖的胳膊,卡住她的脖子。 好凉的手啊,简直像是一块冰,透过衣领都能感到一阵寒气! 贺家婷的双手突然用劲,尖利的指甲隔着薄薄的衣服住下掐去.从左右两面紧紧地卡住了欧阳暖的脖子。她的动作是那么突然而利索,欧阳暖来不及挣扎,已被她卡得透不过气来。 然而,贺家婷说话的声音却已变成一昏哭腔。她简直是在苦苦哀求:“求求你,帮帮我,好吗?我求你了,求你了........ 她哀求得越来越可怜,但是在欧阳暖脖子的手也越来越用劲,整个身子都几乎压在她的身上。 欧阳暖视线却开始模糊昏暗.只觉得周围一片虚浮。就在她快要脱力的时候,突然一道极为猛力的拉扯.将贺家婷一下子从她身上甩出去!接着一个人将她抱起来,陌生的檀香气息扑面而来,欧阳暖深深一怔,仰起头,以惊悸未平的眼接纳了他俊美的脸。肖重华的一绺鬓发从冠中逸出,他说话的节奏很快.像是失去了往日里的镇静:“没事吧!” 欧阳暖摇了摇头.一时说不出话来,重重地咳嗽个不停。此时此刻,肖重华的双手无法控制似地颤抖着,面色发青,竟是一派惊惧之色:“贺家婷.你要干什么!” 更多重生之高门嫡女全文免费阅读,请持续关注 一一一一一一题外话一一一一一一 战乱就这一两章,我不会写多余的情节也不会写多余的人,更不会写什么很扯的情节.包括贺家这个鬼样的大小姐,包括林元馨的难产.都和后面的情节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如果觉得一时看不懂或者不耐烦,过两天再来看就会明白了。看完明天那一章.大家就会知道为什么要写贺家.为什么要写平城,为什么肖衍那么容易退散。关于男主大家就不用争了.我会写完肖重华这条线.如果到时候还有余力,就写第二个结局给世子,同时要跟大家说.不管哪条线我都不会让情节很勉强.绝对合情合理符合人物性格并且很幸福。至于说我没原则的,我觉得这些不重要,写文要开心.只要不违背整体脉络发展就没有问题。 119章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贺家婷盯着肖重华说:“方恒......要是她也烧成我这副模样,你也就不会丢下我去爱她了。”说到最后.她的脸上流露出极大的遗憾。 肖重华从未有这样的感觉,当他看见贺家婷要杀死欧阳暖的时候.一种躁怒之气不由自主冲入五脏肺腑,此刻听了贺家婷的话.他觉得太阳穴上的青筋像要爆裂似地”嘴蹦”直跳。深深地吸了几口气,他才冷冷地说:“如果你今天就是要我来听你讲这些.那么.我要告辞了。临走前,我要告诉你.即使她的脸被火烧伤了,我也仍然不会讨厌她。因为,大火毁灭不了她的灵魂.她的性子,而这些,才是最可爱的。” 肖重华扶着欧阳暖,大步朝门口走去。 但是贺家婷已从地上跳起,赶过来,拦住了他:“不.别走,方恒.求你.....” 她突然跪倒在地上,两手紧紧拉住肖重华的衣摆,哭着哀求道:“求你.别这样丢下我就走。无论如何.再给我一个机会,你不是有求于贺家吗.只要你答应娶我,我什么都可以帮你.....” 这个女子,竟然会为了一个男人变得这么疯狂,欧阳暖看着贺家婷.不知道为什么.她对她竟然无法产生恨意,也许在前生,她也曾经为了苏玉楼而疯狂,做出了很多愚昧可怕的事情。 肖重华紧皱着双眉.捏紧了拳头.闭上了眼睛,沉重地说:“你起来。 贺家婷仍跪在地上,抓住他衣摆的双手也不肯松开:“那,你答应我不赵...” “你还有什么话.就请快说吧。” 贺家停这才站起身来,她盯着肖重华.缓缓地道:“我知道你在和我父亲商量什么.也知道他还在犹豫.若是你答应娶我,平城贺家粮仓里头的一百万石的粮食,我保证,我爹一定会双手奉上!” 一百万石粮食?欧阳暖在听到这一句的时候.心中电光急闪.皇长孙在打仗,粮食是迫在眉睫的,可是肖衍毕竟攻占了那么多城池,他的部队更是占城为据点.几乎遏制了所有秦王军队得到当地供给的可能,按照道理说.需要远途运粮过去的人是秦王才对.难道说.....她看了肖重华一眼,目光中满是惊疑.他们究竟想要做什么?不知为何,欧阳暖觉得近日发生的事情仿佛变成一团乱麻.令她无法理出头绪.也许表面看来.太子和皇长孙退避的太容易,反倒叫她心中生了无限的怀疑..... “很抱歉!”肖重华慢慢地道,”这件事情.只是一场心甘情愿的交易.若是令尊执意不肯,我不勉强!” 贺家婷一字一句恶狠狠地说:“你以为,我会眼睁睁看着这个女人把你夺走?;. “我警告你,不要再伤害她!”肖重华想了一想,口气严厉地说:“再要捣鬼,我立即命人在平城贴满你的画像。除了丢尽脸面外,你别想再得到任何东西!” 肖重华再也不想多留片刻.他毅然扶着欧阳暖离开。 “方恒.你回来!你快回来!”背后传来贺家婷的话语,声音是那么阴森、冷酷、恐怖.简直令人毛骨悚然。 从小楼里走出来.肖重华才松开欧阳暖,口气竟是说不出的严厉:“你怎么会跑到这里来,你知不知道她是个疯子!若是我晚来一步。” 欧阳暖眼因早已红了,只是她不习惯在任何人面前流露心中的痛苦.不得不强自露出一个笑脸,用那带着鼻音的声音轻轻说了一句:“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 那一刻.对肖重华来说,这样的画面无疑是残忍的猛兽,一口一口无情地撕咬着他的心肺。他力持着镇定,可心疼的感觉却难以抑制.潮水一般奔涌而来,将他整个人淹没。知道她是个倔强硬气的女子.不愿被人看轻.不想对人示弱,他便只好装作什么也没有看见,”暖儿,”他没发觉自己已经换了称呼.”你要来见她,怎么不先知会我一声?”看着她明明法然欲泣.却还强挤出笑脸的模样,他心底被狠狠揪痛的地方仍然近乎烧灼地痛楚着.可却又不得不做出微笑的表情.抒解她的紧张。一步一步走近,见她低下了头,踌躇的模样,他脸上的笑终于再也无法维持,只是上前.压低了声音安慰她:“不要紧的.她不会再伤害你。” 其实,他更想说的是,我不会再让她伤害你。 可惜,欧阳暖并不知道他心里想的是什么,只是垂着头,强抑着惶悚悸痛的双眸.脑海中一片茫茫地惶然,心里突然有一股惶惑蓦然翻了起来,低低地开口:“那一切都是假的.是你们设计的.是不是?” 肖重华的心跳因着她突如其来的问话而漏跳一拍,眼不由自主地地眯了起来,那一向内敛的眸中,突地就渗出一缕毫不掩饰的受伤,可是,对着欧阳暖所说的话,却是一丝一毫的痛楚也嗅不出来.有的只是无尽的温柔与包容:“不要多想。” 只是一句话,欧阳暖便已经什么都明白了。 林元馨那样相信肖衍.所谓的相信.不过是她一个人编织的感情光环.那所谓的妥善安排,也不过是利用、谎言和伤害交织而成的网,留下了痛不欲生的疤痕。在垂死边缘挣扎回来,换来的不过是丈夫的欺骗与隐瞒,若是林元馨知道了这一切,她要如何面对? “我们只是棋子,我,表姐,镇国侯府,贺家,所有人,都是肖衍的棋子.所有的一切.他早已计划好了,包括秦王的反叛。”揪心的苦痛如血似的无形喷洒在空气中,她闭着眼.低低地开口,像是极力压抑着她所有的不安.最终,她揪住肖重华雪白的衣袖.却是像个孩子似的浅浅啜泣起来,字字皆是真情流露的哀求,一字一字,那么清晰:“告诉我,他根本是早有预谋的是不是?” 肖重华的眼中流露出一种深切的痛苦,不忍看她的表情。 欧阳暖看着他,终于肯定了心中的猜测,她的声音激动:“他疯了吗?就算他不在乎表姐的性命,太子妃是他的亲生母亲,皇后是他的祖母,他设局给泰王,最后却让他的亲人.那些真心爱着他的女人承担痛苦?!” 在欧阳暖看不到的角度,肖重华咬住牙齿,将最深沉的痛苦深藏其中.带着冷冽的寒意,透彻骨血地冷。他也只是这棋盘上的棋子.当他从京都九死一生地回到仓州.当太子将一切都告知他的时候,他连杀了肖衍的心都有!原来,他们都只是肖衍的棋子!他没有想到,在不知不觉中,那个英明睿智的皇长孙早已变成了一个不择手段的政客! 肖重华的第一个感觉,就是要将肖衍碎尸万段,皇后是向来疼爱他们的祖母,太子妃又是个多么温柔善良的女人,在肖衍的计划中,并没有为她们考虑一丝一毫.他只是一步步布好局.等秦王慢慢地走进来!其他人的性命.根本不在他的考虑之中! 他去质问那个男人,只得到一句冷冷的回答,没有什么是不可以牺牲的。是,为了将秦王连根拔起,为了得到那个至高无上的皇位,肖衍可以动心忍性,眼看着亲人被屠戮,他根本是用她们的鲜血在蒙蔽秦王! 肖重华知道与其等奏王羽翼丰满后再动手,先下手为强是对的,但他绝不芶同这种以至亲之人的性命为代价的牺牲!所以他想转身就走,可是他不能,肖衍咬准了他不能!燕王、大公主,还有无数与太子派利益攸关的人,成千的人性命都在京都,在秦王的一念之间,纵然不愿.纵然痛恨,他也要将这场争斗继续下去.哪怕受到千夫所指.他也不在乎!可是现在看到欧阳暖质问的目光,他几乎喘不过气来,缓慢地,他一字一句地道:“我们没有退路了,暖儿,只能继续往前走。” 肖重华那双深敛如海的黑眸.目光炯炯的注视欧阳暖,向来深邃的眸底.取而代之的是某种难以隐藏的痛苦:“这不是为了肖衍,是为了还在京都的那些人。” 他不知道自己如今该怎么面对向欧阳暖,对于这样高傲的一个男人而言.此时此刻.他最担心的是,她看他的眼神会不会满是鄙夷,她不会不会在下一瞬骂他”残忍可怕”?她会不会给她一连串的讽刺和嘲弄,让他出丑.难堪至极?他完全无法预料,可是他知道,他在乎,在乎她所说的每一句话。也许在一次一次的交锦中,不知不觉,她在他的心中.已经变得比他想象的更重要” “我明白了。”欧阳暖看着他,好半晌,才低低地叹息一声.眉尖微微地蹙了起来,似乎是有什么情绪在胸臆里一忍再忍,心中泛起一股近似疼痛的紧绷:“他辜负了表姐,辜负了那么多的人,只为了成就他的野心,真的好残忍......秦王杀了那么多人.目然可怕.可他明明有救人的实力.却故意视而不见,他比秦王要可怕百倍、千倍......” 许久许久之后.肖重华上前将她揽在怀里,低头印下轻柔的吻.像是在心疼她曾经遭受的伤痛,最后.他将自己的脸埋在她的青丝里,温柔地低语:“暖儿,今天我才明白.我最想要的,是你的平安。还有......希望你能够做我的妻子。” “你——”欧阳暖有点惊惶地抬起头.才刚说出两个字来,便被肖重华用食指轻轻按住嘴唇。 他明知道,她和肖天晔之间有某种扯不断的联系,甚至于,上一次在城门口,若不是肖天晔,她们没有这样顺利能够出城。 “你若对他有亏欠,我会帮你全部还给他。”他并不说明,只是轻描淡写,点到为止,不给她丝毫的尴尬与难堪。 欧阳暖垂下眼睛,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只因为她绝想不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他在她的心里.向来是一个冷静到近乎无情的人,突然开口求婚.令她几乎不知所措。 “他曾经向陛下请过婚,这件事全京都的人都知道。”欧阳暖一个字一个字地说,想要他打消这个念头。 “我说过,我做事向来只随自己的心.从不看他人的眼色。”换句话说,也就是含蓄地表明,他并不在乎那世俗的看法,更不在意别人对她的追求。 欧阳暖看着他的脸,有点不确定的感觉,却见到他突然扬起淡淡的笑.将她冰凉的手握在手心里,坦然与她对视,目光澄澈如水,衬得他那张原本就很好看的脸,更加令人移不开视线。从来都不知道,原来一向矜傲的他.微微一笑,竟然也能有这么温柔的一面。 “现在不是最好的时机,但我觉得,一定要现在告诉你。”肖重华字字句句都很沉稳,”和我在一起.我一定会尽最大的努力.让你忘记所有不开心的事。” 贺老夫人穿着米色外衫,黄色马面裙,斜卧在贵妃榻上,就在刚才,她才知道自己的孙子暴毙的真相.他竟然是和一个武生争夺那个女戏子,被那武生暗算身亡的,这样一来,贺老夫人原本的伤心立刻就被冲淡.反而气得头痛病犯了,剪了两个浑圆的膏药贴在两鬓。满地的婆子丫鬈都垂手而立,几乎连大气也不敢喘一口。 毛氏进来后.挥手让所有人都退下.然后对着贺老夫人道:“老太太.请您屏退众人。” 贺老夫人一皱眉,便挥手让所有人退下了。这时候.蒙着面纱的贺家铮匆匆走进来,她刚才的气还没有顺,气急败坏地把事情说了一遍.末了跪在地上贺老太太面前道:“祖母.我要嫁给方恒.我一定要嫁给他.你替我想法子!” 谁知,贺老太太越听越怒.扬手就给了贺家婷一记耳光。 “丢人现眼的东西!”贺老太太素来自持身份,虽为人严厉但从来不曾亲自都过手.如今必是气极了.连声音都变了调。 贺家婷硬生生接了这记耳光,毛氏赶紧道:“老太太,这丫头自甘下贱对不起您的教导,千刀万剐死不足惜!可方恒不过是来求人的,竟然也敢这样羞辱您的孙女!你好歹要为她做主啊!” 贺老太太听了毛氏的话脑内轰然一声.更加气得面孔青白,骂道:“住。!你为了你这个女儿连脸面都不要了,一个女孩子,贞洁廉耻都不顾,简直是不知所谓!” 贺家婷急地连呼吸都紊乱了,忙抱住贺老太太的腿哀求道:“祖母.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求你成全了我!以后我会感激您一辈子!” 见她还这样执迷不悟.贺老太太恨极了,手指抓住了案几的边缘.用力的指节都发了白:“你!”她忍不住气涌上来,随手一扫。案几上一个琉璃盏扫到地下,啪的一声摔作粉碎:“给我闭嘴!” “老太太...”毛氏完全惊呆了.却听到贺老太太厉声道:“他是什么人,凭你也配!白日做梦!还有欧阳暖,你不知道她是什么身份也敢去招惹,你自己不要命.我们贺家可不会陪你疯!来人.快来人!把小姐带下去.没我的吩咐.再不许放出来!” 京都 “父皇.太庙重新整修的地图我都已经设计好了,您看看“肖天德小心翼翼地展开一幅图,满脸带笑,道:“您刚刚登基.再过半个月就要去太庙祭天,太庙也该重新修耸一番.父皇放心,只要将整修的工作交给我,我一定办得妥妥当当!” 就在这时候.林文渊走了进来.边走边着急地说:“皇上.出大事了.刚接到急报,南方河水暴涨,通粮渠被冲毁,漕运阻断了。” 贺嘉盛慢慢道:“实在是有心无力。” 说辞这些天来都是一模一样,肖重华微微一笑,道:“三天后必然有人来买粮.到时候不要说五十万两,只怕贵府要无傥征用了。” “你说什么?”贺顺君不敢置信地道。 大厅里突然扬起一道朗朗的声音:“爹,他说得对.前方战事吃紧,漕运不通,若是官府现在向你征粮,你是给还是不给?明明有粮食却不给的话.一定会掉脑袋的!”贺雨然快步走了进来。 贺老爷一惊,心道这个儿子怎么帮着外人说话,随即站起身来:“胡说八道什么.我是真的没有一百万石粮食!” 贺雨然摇了摇头.正要劝说,肖重华却微微一笑“这样的话,我就不勉强了。”说着,他转身就往外走.一雷彻底放弃了的模样。 贺顺君被他弄得愣住了,原本他就是个商人.在商言商,他一个月来死死咬着没有粮食的借。不放.不过是为了抬高价格,现在看到肖重华这么容易就放弃.立刻起了疑心.他立刻使了个眼色.他的义子贺嘉盛立刻道:“请慢一步!” 肖重华连头也不回,快步向外走去。贺顺君连声道:“好!好!我卖给你,一百万石就一百万石!” 肖重华这才止住步子.回头看着贺顺君笑了笑.道:“好.那么,一言为定。” 贺顺君原来以为,一百万石的粮食是皇长孙肖衍运去前线补给的,其实他根本不在意粮食究竟为谁所用,只要给钱就好了,所以他还特地提出要派人将粮食悄悄送出去.可是肖重华却拒绝了.令人难以相信的是.他在贺家位于城外的粮仓点了一把火.转眼一百万石的粮食就在熊熊烈火中付诸一炬; 火光冲天,照亮了整个平城。外人不知道内情,只以为贺家的粮仓失了火,却不知道,这一切都是有人在暗中操控。 林元馨一直在昏睡,她身体虚弱.瞧见一个人坐在床头,只是模糊的影子,吃力的喃喃低问:“是谁?” 欧阳暖顿时惊喜.连忙道:“是我表姐!你饿不饿.要不要先吃点东西?” 林元馨微微的摇一摇头.挣扎着想要坐起来,红玉忙上前来帮忙,欧阳暖取过大迎枕,让她斜侍在那枕上,又替她掖好被子。林元馨失血太多.唇上发白,只是微微哆嗦,问:“你一直在这里?” 红玉泪眼盈盈道:“小姐不肯离开,彻夜守着,说这里的人不知深浅.怕失了照应。” 林元馨点点头.目中的感动几乎泛滥,却不敢流泪,欧阳暖将一件玉如意取了过来:“表姐您瞧,这是皇长孙派人从仓州送来的。他说了.要你好生养着,不要胡思乱想,很快会来接你。” 林元馨笑着摇了摇头,道:“你不必骗我,这东西是明郡王亲自送来的.并不是肖衍。” 欧阳暖眼睛一红.喉咙梗塞,一时说不出话。 就在这时候,红玉惊呼一声,指着窗外道:“小姐.那是什么!” 欧阳暖和林元馨同时向外望去,平城的东南角有浓浓的黑烟腾起,半边的天空几乎被烧红了! 贺嘉盛慢慢道:“实在是有心无力。” 说辞这些天来都是一模一样,肖重华微微一笑,道:“三天后必然有人来买粮.到时候不要说五十万两,只怕贵府要无傥征用了。” “你说什么?”贺顺君不敢置信地道。 大厅里突然扬起一道朗朗的声音:“爹,他说得对.前方战事吃紧,漕运不通,若是官府现在向你征粮,你是给还是不给?明明有粮食却不给的话.一定会掉脑袋的!”贺雨然快步走了进来。 贺老爷一惊,心道这个儿子怎么帮着外人说话,随即站起身来:“胡说八道什么.我是真的没有一百万石粮食!” 贺雨然摇了摇头.正要劝说,肖重华却微微一笑.”这样的话,我就不勉强了。”说着,他转身就往外走.一雷彻底放弃了的模样。 贺顺君被他弄得愣住了,原本他就是个商人.在商言商,他一个月来死死咬着没有粮食的借。不放.不过是为了抬高价格,现在看到肖重华这么容易就放弃.立刻起了疑心.他立刻使了个眼色.他的义子贺嘉盛立刻道:“请慢一步!” 肖重华连头也不回,快步向外走去。贺顺君连声道:“好!好!我卖给你,一百万石就一百万石!” 肖重华这才止住步子.回头看着贺顺君笑了笑.道:“好.那么,一言为定。” 贺顺君原来以为,一百万石的粮食是皇长孙肖衍运去前线补给的,其实他根本不在意粮食究竟为谁所用,只要给钱就好了,所以他还特地提出要派人将粮食悄悄送出去.可是肖重华却拒绝了.令人难以相信的是.他在贺家位于城外的粮仓点了一把火.转眼一百万石的粮食就在熊熊烈火中付诸一炬; 火光冲天,照亮了整个平城。外人不知道内情,只以为贺家的粮仓失了火,却不知道,这一切都是有人在暗中操控。 林元馨一直在昏睡,她身体虚弱.瞧见一个人坐在床头,只是模糊的影子,吃力的喃喃低问:“是谁?” 欧阳暖顿时惊喜.连忙道:“是我表姐!你饿不饿.要不要先吃点东西?” 林元馨微微的摇一摇头.挣扎着想要坐起来,红玉忙上前来帮忙,欧阳暖取过大迎枕,让她斜侍在那枕上,又替她掖好被子。林元馨失血太多.唇上发白,只是微微哆嗦,问:“你一直在这里?” 红玉泪眼盈盈道:“小姐不肯离开,彻夜守着,说这里的人不知深浅.怕失了照应。” 林元馨点点头.目中的感动几乎泛滥,却不敢流泪,欧阳暖将一件玉如意取了过来:“表姐您瞧,这是皇长孙派人从仓州送来的。他说了.要你好生养着,不要胡思乱想,很快会来接你。” 林元馨笑着摇了摇头,道:“你不必骗我,这东西是明郡王亲自送来的.并不是肖衍。” 欧阳暖眼睛一红.喉咙梗塞,一时说不出话。 就在这时候,红玉惊呼一声,指着窗外道:“小姐.那是什么!” 欧阳暖和林元馨同时向外望去,平城的东南角有浓浓的黑烟腾起,半边的天空几乎被烧红了! 更多重生之高门嫡女最新章节阅读,请持续关注 120章 回京途中东窗事发 欧阳暖的手拂过她松松挽起的发髻,轻声道:“怕什么?” “我怕留在他的身边,以后的路只怕更险更难走。我前思后想,总是害怕。” 林元馨的手涔涔发凉,冒着一点冷汗。欧阳暖沉住自己的心神.反手握住她的手.定定道:“除了这条路.我们没有别的路可以走。所以,只会让自己一直走下去。更何况,咱们都在一起,怕什么呢?”害怕么?她未尝不害怕。只是如果害怕有用的话.天下的事只消逃避就能解决。人生若能这样简单.也就不是人生了。很多人,很多事.根本是逃避不了的。 如今已是三月,欧阳暖穿上平素穿的浅紫色衣裙,只选了纱质的料子,外层微微有些飘逸.用几乎看不出颜色的银线绣了疏疏的莲花.在阳光下时反射一点轻灵的光泽。她代替林元馨亲自辞别了贺家老夫人和其他人,这才上了马车。从上次发生意外后.那个蒙着面纱的贺家铮就再也没有出现过.可是欧阳暖心中,却觉得此事并不会就这样轻易地了结...... 这一次与上次不同.林元馨不再是被泰王追捕的逃犯.而是皇长孙肖衍的侧妃,一旦将来肖衍登基,为他生下长子的林元馨,就算不能登上皇后的宝座也一定是有尊位的妃子.更何况镇国侯在动乱中从始至终立场坚定地站在太子一边.如今深得太子信任,是真正的有功之臣。所以李长一路小心翼翼地词候,并且持意挑选较为安全平稳的路走.生怕惊扰了马车里的人。第一次她们都是从小路、偏路走.这一次将会从官道回京.沿途路过严州、昌州、贺州等地。马车走了一天,终于到了严州,李长找到的住处是本城最好的客栈.里面不但有亭台楼阁,还有一个小湖.遍植村木花草,营造出一派江南风景。当然,这样的地方住宿费相当昂贵,不是一般人承受得起的.入住这里的人全都非富即贵。李长从怀里拿出一张千两银票,让他们押到柜上,随即便被热情有礼的客栈伙计带到后面的上房。 林元馨先去休息,乳娘给孩子喂完奶,孩子便睡着了.欧阳暖示意乳娘将孩子轻手轻脚地放进摇篮里。小小的孩子睡梦中疼了疼嘴,粉嫩的舌尖露出一丁点.可恰又可爱.看得欧阳暖心中一片柔软。多么小的孩子.多么稚嫩的生命.胖胖的,软软的,让人见之欣喜,恨不得护在怀里一剂也不愿意分离。前生她嫁入苏家三年都无子,一直没有尝过做母亲的滋味,也并没觉得有多难过.可是如今看着林元馨,她心里却有一种说不出的羡慕和欢喜。红玉在一旁含笑望着欧阳暖被孩子吸引了所有的目光,她的指尖一下下流连在孩子的脸颊上.耳垂后,甚至不停的抚摸着孩子的胎发,那里面的温柔都要溢出来。 “真安静.以后一定会是个性子温和的孩子。”她轻声说。 就在这时候,外面的院子里忽然响起阵阵喧闹,当中夹杂着女子和孩子的哭声,以及叱喝、谩骂、斥责、劝阻.乱成一团。 欧阳暖一怔.将孩子交给红玉,吩咐她好好照顾.随后快步拉开门出去。 本来空无一人的小院此时挤满了人.有不少提着灯笼.把这里照得亮如白昼。 李长正要上去处理.看到欧阳暖出来,便立刻退到了一边.欧阳暖一下子看清楚人群中间的情形。 只见被围在当中的是三个人.其中一个女子穿着绫罗,戴着名贵的首饰,像是大富人家出身,只是低着头痛哭,看不清长得什么模样,她的怀里还抱着一个一岁左右的小男孩。站在她身边的男子.依然是记忆中的风度翩翩,面容俊美,只是这张脸,如今带了说不出的愤怒和羞辱.眼睛里带了强烈的恨意,赫然是苏玉楼。 在看清他长相的那个瞬间.欧阳暖再次看了那个年轻的女子一眼,这才发现,原来真的是欧阳可。 人群里.苏玉楼俊目圆睁.怒道:“你说什么?” 那名与他对峙的老者同样是满脸愤怒:“怎么,我来接回我的孙子有什么不对?” 苏玉楼狠狠瞪了他一眼.冷冷道:“这里没有你的孙子!你究竟是什么人!跟了我们一路,到底要干什么!” 那老人道:“哼,我是堂堂的目丈,先帝还要尊称我一声.你算是个什么东西!你不认识我不要紧.重要的是.我认识你!”他向前踏上一步,声音洪亮响彻了静谧的夜空,他说.”你妻子怀里抱着的孩子是我唯一的孙子.这个孩子姓曹,可不是你们苏家的儿子!” 平地惊雷! 方才众人还怀疑自己幻听.这一次曹刚字正腔圆的宣告几乎是用锤子敲进了人的耳膜,欧阳可承受不住的摇晃了两下。 就在这时候,站在不远处的苏夫人椎开人群走到儿子苏玉楼的身边,一只手颤抖的指着曹刚:“你胡说八道什么?我们苏家的孙子什么时候变成了你曹家的人.可儿生的儿子可是我们苏家的长孙,不是你仗势欺人就可以诬陷的.若是没有证据.我会亲自告到衙门!” 欧阳可立刻惊醒过来,她尖声叫道:“来人啊,快给我把这个疯子打出去。” 苏家众多的丫鬟妈妈们都面面相觑.半响.才有妈妈跑出去叫跟车的护院。 谁知这时候,苏芸娘却冷笑一声:“刚进门就怀了身孕,我还以为是大哥的,谁知现在孩子的家里人出现了.若是没出现.这孩子是不是要张冠李戴让我家替外人养儿子?” 苏夫人和苏芸娘都以为苏玉楼早已和欧阳可暗通款曲.而苏玉楼也一直不愿意让这桩丑事被外人知道.便始终瞒着所有人,这时候一下子被揭露出来.顿时脸上红了一片,他恶狠狠地瞪了欧阳可一眼.那眼神像是要把她吃掉。 欧阳暖在人群里看的请清楚楚.这一幕,仿佛自己站在万人面前被当众羞辱,苏玉楼明明知道自己是冤狂的.却不肯开口替她说一句话。他就是这样一个男人.虚伪、自私、道貌岸然。 不愿意在众人面前丢脸,苏玉楼冷声呵斥苏芸娘:“别胡说八道!闭上你的嘴巴!” 可是欧阳可进门后,与苏芸娘关系一直很不好,想也知道,这两个人都是被惯坏了的.一个是刁蛮的妓子,一个是骄纵的小姑.年纪又差不多.谁也不肯吃半点亏.天长日久岂不是变成了仇家。 苏芸娘刚才的话.让苏夫人几乎立即就醒悟了过来.赶紧对苏玉楼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曹刚面色得意:“苏夫人.你家这个儿媳妇早就是我儿子的相好了.她怀里这个孩子也是我们曹家的种!” 欧阳可气急败坏,一张漂亮的脸孔几乎完全扭曲,道:“血。喷人!你凭什么说孩子是你家的?” 苏芸娘也不顾苏家的脸面,发而巴不得把事情闹大,将欧阳可赶出去她才称心,赶紧道:“这事儿可要好好调查.哥哥的血脉可不能轻易被人窜了。” 欧阳可尖叫:“不是,我没有。” 曹刚冷笑.拍了拍手.人群中走出来一个小尼姑.欧阳可一看.顿时面色发白。 曹刚道.”灵妙小师偻.你有什么话赶紧回了,好让众人听听。” 灵妙行过礼,道:“去年,欧阳小姐来水月庵礼佛,可是她心绪不佳,说要去园中散步。我家住持想着姑娘是城里头出来的贵人,便命贫尼陪着她在后院参观。原先她身边也是前呼后拥的,不一会儿就打发了其他丫头走.只肯留下一个贴身丫头伺候.还问贫尼庵中可有什么男客来访.贫尼也没往别处想,只说没有男客,就领着她去后院休息了。谁知后来贫尼领了欧阳家老夫人的吩咐来找她,见欧阳小姐竟然衣衫不整地红着脸从屋子里跑出来,又看到屋子里居然还有个男子.真是吓了一跳。水月庵是清静之地.从来不接待男客的,真不知道这男子是从何而来,贫尼当时看着深觉不妥,想要劝几句反被欧阳小姐和她身边的丫头奚落.只得忍了。后来欧阳小姐嫁到苏家,从此是否和那名男子还往来,贫尼也不得而知了。” 灵妙说完.苏夫人脸上已隐有怒色,苏芸娘软语低低劝了两句.抬起头故意拉长了语调,”如小师傅所说,我嫂子在后院与人幽会。”她停一停,环顾四周,仿佛要让每个人都听见,”那么小师傅可认得那个男子?” 灵妙念了一句佛,老实道:“那是曹家的公子,他曾陪着曹夫人来水月庵上过香,贫尼是认得的。” 苏芸娘惊呼一声,故作惊讶地逼近一步,”师傅不会认错人吧?” 灵妙摇头道:“水月庵少有男子来往.曹公子又不是头一回来.贫尼断不会认错。” 苏芸娘冷笑:“欧阳侍郎家里当真是好家风.居然还能教地出这么个伤风败俗的千金小姐!这样想来.一样的米养一样的人,恐怕那个名满京都的欧阳小姐也不是什么好货色吧!” 一荣俱荣的道理或许是没有错,若是一个高门之中有女儿作出淫邪之举.全部的女孩儿都要被人诟病,可是欧阳暖如今是大长公主的女儿,正式入了玉碟,与他欧阳家就没有分毫关系了,苏芸娘这句话,分明是出自于嫉妒与迁怒。欧阳暖听得灵妙说了一大篇话,又听到苏芸娘的言论,嘴角不由含了一丝若有若无的清冷笑意。她慢慢走出来,道:“苏小姐这样好本事怎不写戏文去,爱编排谁都无妨。妹妹是否有罪还未可知,即便有罪也是有人蓄意诬陷。怎么你倒认定了她一定与人私通一般.竟相信这个不知从哪里来的尼姑的话!” 众人听到她的声音,又见到人群中走出来一个请丽的妙龄女郎.不由得大吃一惊。谁也没有想到,欧阳暖会在这里出现,苏夫人刚要说话,苏芸娘抢白道:“你是她的姐姐,她若真有罪.你便是第一个为虎作朱的!怎么也要论你一个纵容妹妹与人私会的罪名!” 李长拍拍手.呼啦一下子出来多名侍卫,苏芸娘被骇地倒退半步。 欧阳暖。角含了一丝泠然之气.”姑娘何必出。伤人!是非对错还未可知,纵然可儿当真作出不好之事,也是你们苏家的媳妇.怎么不见她在欧阳家的时候被人逼上门来,若真论起来也是你们苏家教媳无方,把欧阳家好好一个闺女教成了这个样子!” 苏芸娘气呼呼地道:“你怎么不说是欧阳可败坏了我家门风?你们欧阳家仗着自己们门第高.硬是把大肚子的女儿塞给我家!可真是有够低贱!” “大胆!”李长怒容满面地呵斥了一声.侍卫们整齐一致地拨出剑来.苏夫人连忙把苏芸娘护在身后。 欧阳暖:“苏小姐这话真的是错了.较真说起贵贱来.你不过是个商人之女,我却是陛下亲。所赐的永安郡主,谁是贵人.谁是贱人,难道你还分不出来吗?苏小姐.我劝你自矜身份.不要。出妄言为好!” “到底有没有.问一问你妹妹身边的丫鬟就是了!”苏芸娘被吓得脸色发白.却还是伶牙俐齿地道。 欧阳暖看了面色发白,目露愤恨的欧阳可道:“我妹妹没有带贴身丫鬟到苏家,她们也与她不亲近.你问谁也问不出实情来。而且.就算丫鬈说了.你能保证她说的是真话?你能保证丫鬟没有被有心人收买?”接着她笑道:“若果真在水月庵见面,难保庵主没有私放男子进庵的罪名,到时候追究起来,小师傅你也难逃其咎!” 灵妙一听.顿时面上有点红.语塞道:“贫心...贫尼也许是一时眼花罢了.....”, 欧阳暖叹了。气.对曹刚道:“曹大人.但凡是深宅内院的女子,轻易不会与陌生男子见面.更别说私相授受了。事情没弄清楚之前,你贸然领一个孙子回去.若不是你家的骨肉,岂不是冤枉?,; 欧阳可恨透了欧阳暖,虽不知道欧阳暖此刻为什么要帮助她.但是听见这话顿时暗自喜悦,哭诉道:“曹大人.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诬蔑我?” 欧阳暖慢慢道:“曹大人若果真有证据.为何不让曹公子出来对峙?” 曹刚愣住了,他的脸上突然露出一丝古怪的神情,颇有些不知道如何启齿。 一群看似无关却心思纷杂的外人.一同将这客找的小院给扭曲成了风雨欲来.即将分离崩塌的是非之地。欧阳暖站在旁边,一双清冷的眼静静的注视着这群痛苦挣扎的人。一如他们当年,用那样可怕冷漠的眼神望着她一步步走向死亡.现在.她不要他们的性命.她要他们活着承受这种羞辱!她微微笑着,轻声道:“苏夫人.这种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您任由这么多人围观,是要弄得尽人皆知吗?” 苏夫人一个冷战清醒过来.她虽然讨厌欧阳家的所有人,却不得不承认这句话是对的.抬眼看见刚才报信那丫头带着护院进来,连声呵斥道:“把无关人等都驱逐出去!” 看热闹的原本还有客栈里的客人.很快,院子里只剩下苏家人、曹刚.以及欧阳暖和李长带来的侍卫们,护院人高马大不错.却不敢去招惹配着刀剑的侍卫,两方成隐隐对峙的态势。 苏玉楼从始至终都冷着脸站着.看着欧阳暖的目光隐约带了一丝愤恨。 欧阳暖轻声道:“苏公子.你别忘了,可儿最爱的人是你。只要她爱着你,心甘情愿跟着你,就算剁人误会又有什么关系。想想她对你的倾心以待,想想她为你付出过的一切.....”, 这是要提醒他们苏家,没有欧阳家,苏玉楼如今只怕已经死在监狱了!苏夫人冷声打断:“永安郡主,这是我们苏家的事情,不劳你费心了!” 欧阳暖淡淡一笑:“苏夫人说的对.苏家的事情,我自然是不好管的.只是这事情发生在我眼前,若是没有切实的证据.也不好让你们随便冤枉可儿就是了。” 她字字句句,仿佛是在为欧阳可说话.实际上却是在推波助澜。 曹刚经她一提醒,赶紧道:“有!我还有证据!”说着,他吩咐旁边的家人捧出来一个包裹,从里头抽出一件亮眼的物什,在众人面前抖了抖,”这可是你家儿媳妇的东西!” 苏玉楼一看,竟然是一件绣着杏花的粉色肚兜,顿时脸色铁青,扬手打了欧阳可一个巴掌,她没有防备,一下子跌倒在地上.。中大呼着冤枉.曹刚用力抖了抖手上的肚兜:“什么冤枉!这上头可还有你自己的芳名!” 苏芸娘见状冷笑一声:“证据确凿.那孩子自然就不是大哥的骨肉了? 苏夫人猛地扭头.死死的盯向欧阳可怀中的孩童。接着又看向苏玉楼:“你一早就知道?” 此话一出.众人的神色齐齐凝住.不由自主的看向苏玉楼。 苏玉楼心中简直羞愤到了极点,恨不能当时就宰了欧阳可泄愤,可是面对着苏夫人的目光.他无奈道:“娘,这到底是丑事......” 未婚先孕的确是丑事.但当时苏夫人是真的以为欧阳可怀着的是苏家的骨肉,难怪......难怪她后来看到好几次儿子欲言又止的表情,她还以为他是嫌弃欧阳可是个踱子.现在才知道,原来是欧阳可将这个屎盆子扣在了自家的头上!她想也不想.啪地一声给了苏玉楼一个耳光:“没用的东西!这种东西也能隐瞒的吗?”说完,她目露凶光地瞪着欧阳可怀里一直被她视为长孙的男孩子.那目光几乎恨毒了!指着他道:“苏玉楼.你要还是我的儿子,就有点血性!” 苏玉楼早已将这件事情视为耻辱埋藏在心里.每次看到这个孩子都觉得像是看见了一根刺.深深扎在他心里头的刺!他闻言,长久压抑的痛恨一下子全都逼上来,扭曲了表情.愤怒地从欧阳可手里抢过孩子,孩子在空中一扬,已经被他高高的举起。 就在这个瞬间,欧阳可惊叫一声,缩在旁边不敢动弹.更没有上去保护自己的亲生儿子。 苏玉楼冷笑,倏地举高了那痛哭中不断抖动的孩子。 每个人都张大了嘴巴,曹刚惊慌失措的大叫:“苏玉楼,你要干什么? 玉楼转过头,极其冷漠地道:“干什么?自然是除掉这个孽种。” “你疯了!”曹刚扑了过去.拼尽全力的要去争夺曹家的骨肉.现在曹家只有这一条根了,谁要杀了这个孩子,简直是要了他的命。可是他年纪大.苏玉楼动作又快.根本抢不到孩子.就在这个瞬间,欧阳暖厉声道:“李长.去救下那孩子!.;李长一个手势.一名护卫立刻飞身上去.一掌劈开苏玉楼的身体.夺回了孩子! “哇——”婴儿的啼哭震撼云霄。 曹刚怒声道:“他是我的孙子.你们苏家没权力处置他。” 护卫亲手将孩子交给欧阳暖,孩子哭的声嘶力竭,一张小脸红扑扑的圆润润的,小嘴微微张着呼气.多么小的孩子.多么脆弱的性命,刚才差点就被苏玉楼活活猝死.他的冷酷.欧阳暖早已有所领教,所以才会有所准备。这时候.她抱着这个孩子,才松了一。气,若是苏玉楼掉死这个孩子,曹家与苏家也就结下了死仇.苏家不过是一个商户.必然会被尚有枝叶的曹家逼的无路可走,可如....欧阳暖不想损害一个孩子的性命,她想了想,走过去将孩子递给曹刚.曹刚惊魂未定.如获至宝地捧着孩子.生怕不小心再出什么差错! “这孩子是我们曹家的.谁都不准伤害他!”曹刚气喘吁吁地道,然后他盯着面色铁青的苏家人:“怎么处置欧阳可都是你们的事,我这就把孩子领走了!” 欧阳可闻言一愣,顿时惊慌失措地扑在欧阳暖的脚底下:“姐姐,救救我!” 林元馨微微愕然.看向欧阳暖,涤黑的眼睛里泛起一丝悲伤:“这一下.不知道多少百姓要受苦了。” 欧阳暖一惊,随即知道,原来林元馨心里什么都明白。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表姐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单纯不知世事的千金小姐了。皇长孙的釜底抽薪.用的的确很是时候,将会给予秦王最沉重的打击.只是这一击.对百姓们也是一样的,秦王是乱臣贼子.而普通百姓,又有什么过错呢? 林元馨不再追问别的,只是让乳娘将孩子抱到跟前来,她抱了好一会儿.一副爱怜的神色.慢慢地眼神闪烁中却滑过凄迷哀伤.说了一句话:“这个孩子真是可恰啊。” 生在皇家,享受荣华富贵,却也是天底下最可怜的一群人。欧阳暖在心里叹了。气.脸上却笑道:“表姐,你现在还在月子里,老人说这时候最是要小心的,你有什么心事,都可以以后再说。” “以后再说?!”林元馨的眼睛里露出一丝冷锐的光芒,几乎不像是她原先柔美的模样.”这些日子以来,我以为自己是为了最敬重的夫君在忍耐.可是现在.我亲眼看到了那一场火.这一切足以将我的努力全都推翻,暖儿,我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 太子妃.皇后都是肖衍的至亲.可他为了皇帝的宝座,宁愿眼睁睁看着她们死去.这样的心狠手辣.这样的心机深沉,作为旁观者的欧阳暖尚且觉得不寒而栗,更何况是他枕边人,为他生儿育女的林元馨呢? 欧阳暖看了一眼屋子里的丫头们,淡淡道:“除了红玉,其他人都退下去吧。” 林元馨轻轻摸了摸襁褓里兀自睡得香甜的孩子的小脸,轻声道:“暖儿.你说我是不是嫁给了一个可怕的男人?” “表姐,”欧阳暖静静地道,”皇长孙之前所做种种,尚不足以撼动泰王利益的根本,皇位事关重大.他并无一定的把握能够将眷王余党连根拔起,与其将来留下后患,不如一次剪除.如果过上几年.秦王准备的更充分.战火一起.只怕百姓受的苦更多。” “暖儿.这根本不是你的真心话。”林元馨默默一笑,有些落寞,”连你都不肯对我说实话了。” 欧阳暖望着她.不敢说其实自己心里也是胆怯的,论起揣度人心她并不陌生,但说到玩弄政治,她完会比不过肖衍.如果在这种时候让林元馨对皇长孙产生了恨意,对她将来又有什么好处呢?她已经是对方的妻子了,这一点这一生都不能改变。”表姐.你能依赖的不过是皇长孙!只能相信他,相信他选择的时机和决策。” 肖重华再度返回仓州,在仓州等地,皇长孙早已囤积了大量储备,所以在短短两个月内,仓州二十万士兵很快扩展到四十万,太子亲自率领二十万直奔京都.并派人到处散播流言说泰王谋逆,弑杀先帝.谋害亲兄.引起天怒人怨,军队一路势如破竹。因为缺少粮食,三大营的军士接连发动哗变.秦王再三弹压却抵挡不住,最终.中营和左营的将军率先举兵投奔太子.只有京都内的禁军和右营的一万余人在负隅顽抗。 五日后,红玉突然满是喜色地冲进来,”小姐,好消息!” 欧阳暖一怔.手上正在做的针线立刻停了下来:“怎么了?” 红玉笑盈盈地道:“贺老夫人派人出去打探消息.说逆王没了!小姐. 咱们很快就能回京啦!” 逆王?”你是说秦王死了?”这怎么可能?欧阳暖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看了一眼也同样万分惊讶的林元馨,缓了缓心神,沉声问道:“怎么回事.你慢慢说清楚。, 红玉将大致的消息说了一遍,原来三大营的将军陆续投向皇长孙,燕王和大长公主暗中联络太子旧部.京都局势也开始不稳.秦王几乎成了瓮中之鳖,他当机立断,暂时弃了京都打算率领刺余的人往北方去,谁知中途却被林文渊趁机杀了.并且林文渊还将他的人头和余下的将领一起送去给太子。于是.不过短短的五个月,秦王轰轰烈烈的谋逆便已经落下帷幕,太子重新掌握了京都的政局.随后颁发赦令,对于秦王谋逆期间曾经暂时归附的豪门贵族一概既往不咎.为了安抚人心.甚至从轻发落,让林文渊继续保留兵部尚书的位子。听到这里,欧阳暖不由的冷笑.秦王是什么样的人物.林文渊若非真的得到时方的信任,怎么能钻这么大的空子,忍时能忍,狠时能狠,这样的人.才真叫是个枭雄。不过.他如此反复无常,纵然一时留得性命.将来也不会有什么好处,因为上位者永远都不会相信一个两面三刀、背弃旧主的臣子.他的官途.也算到头了。 很快,贺老夫人派了人送来滋补养身体的药,由她身边的心腹刘妈妈亲自送来。 红玉迎上去,微微一笑.道:“夫人这会儿正吃药.我就去回。”刘妈妈忙道:“老夫人说了不许老奴打扰.把药送到就得回去了,今天有劳姑娘了.姑娘忙着.我就先回去了。” 以前老夫人身边的人都是很矜持的,今天居然这样客气.这样尊重,连红玉也不由得微微惊讶。 红玉便原原本本将刘妈妈的话向林元馨说了.林元馨身子弱.说话吃力.只断断续续道:“难为她老人家惦记。” 红玉笑道:“这会儿惦记表小姐的,多了去了,谁让皇长孙惦记着您呢。 红玉说的没有错,肖衍的确派人送来过一些很贵重的药材给她补身子用.然而林元馨听了这句话,怔怔的惟有两行泪,无声无息的滑落下来。红玉,一惊,不懂她哪里说的不对,忙道:“表小姐别哭.这会儿断然不能哭,不然再过几十年,会落下迎风流泪毛病的。” 林元馨中气虚弱,喃喃如自语:“他哪里是为了我.....”,红玉有些不知所措.这时候欧阳暖从外面进来,看见这一幕赶忙快步走上来,一面替林元馨拭泪.一面温言相劝:“表姐还这样年轻,心要放宽些.这日后长远着呢。”又赶紧对红玉使了个眼色,让她别再说些引她伤感的话,赶紧又说些旁的话来说着开解着她。 过了片刻,贺大老爷竟然又派人来了,这一回来人只将东西放到门口便放下来,恭敬地退了出去。送来的是一封信.林元馨手上无力,欧阳暖忙替她接了,打开给她瞧。那笺上洋洋洒洒写了不少话,墨色凝重.衬着那龙飞凤舞的字体.林元馨怔怔地瞧着.似乎有些不敢置信。 欧阳暖一愣,忙看了一眼那封信,上面却说,再过三日,肖衍就会派人来接林元馨回京。欧阳暖松了一。气,可是看看林元馨,却又有一丝犹豫,皇长孙心急火燎地要接表姐回京,无非是为了看刚冈出生的儿子,可是表姐刚刚经历过难产,身子骨又弱,现在出发回京,路上要是出什么事该怎么办呢?想到这里,欧阳暖轻柔地道:“表姐,我现在就提笔写信.请皇长孙再宽恕几日.等你的身子好些咱们再上路,好不好?” 林元馨摇了摇头,沉默了片刻,道:“不,这个时机回去.才是最好的。 欧阳暖当然也知道这一点.她不再劝阻.只是吩咐红玉去向贺家大公子领了些调养的药d物。 第三日一早,接她们的马车便到了,让人惊讶的是,这一次来的人,竟然是肖衍身边的亲信李长。 林元馨起了大早,不过淡淡松散了头发随意披着,早起用前两日就预备好的海棠花州重生之高门嫡女txt下载充理了头发,青丝间不经意就染了隐约的海棠花气味。欧阳暖认真帮她梳理着头发,一下又一下。林元馨的发丝柔软如丝缎.叫人心生怜意。忽然,林元馨拉住了她的手,声音微微发颤,”暖儿,我有些害怕。” 更多重生之高门嫡女txt下载尽在 121章 太子府内婚事重提 欧阳可趴在她的脚下,眼泪汪汪.目光凄然.真的是个十足的可怜模样。她在看到苏玉楼要摔死孩子的时候.眼中只有恐惧.只顾着保护她自己地向后退缩.没有丝毫要冲上去抢下孩子的念头.甚至没有开。阻止或者求饶。如果刚才她肯维护她的儿子,流露出丝毫的母爱,欧阳暖还会觉得她还有一点人性.偏偏她没有。这样的欧阳可,还真是一点都没有改变。自私、凉薄.只顾自己.不论是对待她的亲生母亲林氏.还是对待她的弟弟欧阳浩.乃至于对待她自己的亲生儿子.都是一样的.没有丝毫顾念。 欧阳暖叹。气,一点点把她推开:“可儿,你嫁入苏家,就是苏家的人.还记得你出嫁之前爹爹怎么说的吗?他说你一旦嫁给苏玉楼.从此就不再是他的女儿。你做出这种伤风败俗的事情.又是铁证如山,我就是想要为你做什么,也无能为力了。” 苏芸娘在一旁听见,俏丽的脸上慢慢都是得意:“这可是你说的!若是我们苏家将这个贱人处死,你们欧阳家也不会来干预吗?!” 处死!他们苏家明面上看是江南巨贾,一副自矜身份的样子,出了事情只会想到这等野蛮恶劣的处置方法,欧阳暖在心底冷笑一声.虽然她对欧阳可没有丝毫的同情.却也对苏家人的恶劣行为很是不齿.她冷冷地道:“苏公子,你可要想想清楚.如今你不过是因为可儿一时骗了你感到恼羞成怒.可你也不能杀了她.会影响苏家的名声。若是被有心人追究起来.对苏家也很不好吧。” 苏夫人闻言一愣,虽然很不情愿,但她还是得承认.欧阳暖说的没错。如果将欧阳可这样处置了,只怕要闹出什么事情来,最重要的是.可别让苏家的名誉扫地了。她将周围的人扫了一眼,最后点点头,对苏玉楼轻声道:“咱们根本不需要脏了自己的手.有的是法子整治她!” 苏玉楼认真想了想,又盯着欧阳可看了一会儿,冷笑一声.道:“来人.把她带下去!” 欧阳可难以置信地看着她.在她心里,苏玉楼一直是个温文尔雅的翩翩公子,她费尽心机嫁给他,他却是这样来回报她的?她疯了一样地扑过去,死死抓住苏玉楼的衣摆:“玉楼.就算我对不起你,可我也帮过你啊,如果没有我,你现在一一”她的话刚说了一半儿,就被苏玉楼恼羞成怒地一巴掌打断了.他最恨的就是别人提起他平白无故的牢狱之灾.尤其是欧阳可嫁入苏家后,整天都提起这件事,生怕他忘记了她欧阳可对他的恩德一样!当真可恶之极! 欧阳可被这一巴掌打懵了,醒悟过来后,她指着苏玉楼.美丽的面容整个扭曲:“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小人!小人!将来一定会有报应的!” 苏玉楼在众人面前丢脸.早已怒到极点.听到这话.立刻上去猛地踢了她一脚,随即冷笑道:“什么报应,我等着看!来人.还不快把她押下去!” 两个丫头来拉欧阳可,欧阳可毫不犹豫地把一个丫鬟重重推开,然后倏地一声尖叫.向苏玉楼扑过去,不停地厮打他.尖利的指甲在他脸上划过数道血痕:“苏玉楼,你怎么对得起我!如果没有我,你什么都不是,不过是一个低贱的商人之子!” 苏玉楼气急败坏:“低贱?我低贱还是你下贱?”他将欧阳可猛地推倒在地,咬牙切齿地摸着自己的脸,”明明是你挖空了心思想要嫁给我,你以为我愿意娶你吗?居然还敢做出这种败坏门风的事情,简直丢尽了我的脸面,” 他们如同两只发了狂的野兽,相互攀咬着.相互贵骂着,无情的撕裂他们最丑陋的一面.展露在人们的面前。那么的虚伪,那么的无情.那么的让人震撼。 欧阳暖皱皱眉,李长冷喝一声:“够了没!你们当这里是什么地方呢,要打要闹都滚出去!若是惊扰了院子里的贵客.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苏夫人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欧阳暖.又看了看从始至终紧闭着门扉的客房,一时有些踌躇,拉了拉苏玉楼的袖子,道:“要处置回去再说!别在外人面前丢脸!” 苏玉楼冷哼一声.甩袖子大步离去了,欧阳可闹得披头散发、浑身无力,被两个丫头架起来也跟着走了。苏夫人冷笑着望了一眼欧阳暖.拉着还不服气的苏芸娘也要离去,苏芸娘犹自道:“娘.咱们现在可不用怕她...” 欧阳暖听着这句话.仿佛没有在意,心底却暗暗惊奇。 不知何时.天空已经下起了绵绵细雨。客房的门打开了,红玉撑着油纸伞.林元馨慢慢走到欧阳暖身旁.望着远去的苏家人.她慢慢道:“难得的机会,为什么不彻底除掉她?,, 欧阳暖淡漠地道:“表姐.这不像是你会说的话。” 林元馨微微笑了:“我总不能一直这么软弱下去。不过,你不杀她也好,我知道,你刚才放过那个孩子,是因为你心软,可是苏家人可不会那么好心肠,对欧阳可他们就不会那么客气了,这样一来,她比死了更惨。” 欧阳暖不置一词,欧阳可会是什么结果.她一点也不关心.死也好,活也罢,都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第二天一早,飘洒的细雨侵打在窗棱上.把书桌前的书都打湿了 “苏家派人把二小姐关押起来了.看守的很严密,连今儿的早饭都没给 送。”红玉低声回报。 欧阳暖坐在棋盘边,手里拿着一枚白子.问:“关在哪里了?” 红玉道:“就关在客房后头的马厩里,下了一夜的雨.那里又湿又冷.哪里是女人能呆的地方呀.苏家人还真是够狠心的.二小姐叫了一晚上也没人理睬她。” 林元馨冷笑道:“如今苏家人巴不得欧阳可死在这里,也省的传出去丢人现眼了,又怎么会理她!这也是她自作自受,若非她非要嫁入苏家.也不会落得这种下场!” 欧阳暖沉默,冥思了半响,这才落了一颗白子放在了棋盘上。 林元馨喝了一。茶,见她半天都不语,才轻声道:“暖儿,外人而已,你何必关心。你难不成忘了吗,那对母女当初是怎么对待你的?听说当年连爵儿落水的事情,都是他们一手安排的呢?这样的人.死不足惜。” 欧阳暖唇边的笑意逐渐淡了.片刻过后.她才抬起头.缓缓地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她们原本就没有想过今日.所以才敢肆无忌惮的祸害别人。现在这就是她的报应了.只是我不是在想她的事情.而是在想苏家。 “苏家?”林元馨微微一顿,黑子一直没有落下去,”苏家怎么了?” 欧阳暖慢慢道:“漕运一停.京都里各色货品的市价一路飞涨.从江南来的东西.其利较之平日多出十倍。各地商贾都争着北上.而那些官差转运之吏也打着公干的名义挟带私货。我想.苏家也是冲着这样的暴利去的。” “你是说,他们也要去京都?”林元馨的气息微微一停,目光带了一丝疑惑.她看向红玉.道.”昨日可层打探到其他的消息?” 红玉肃穆道:“苏家的确是带了十辆马车的东西,对外说是举家迁往京都,可是昨儿个夜里因为下雨,苏家有一辆马车陷在了泥里头拉不上来,马儿又不小心受惊.整个车子都翻了.露出那油纸下面的东西,奴婢亲眼瞧见.那些并不是细软古董,而是实实在在的货物。” 林元馨闻言.深深皱起了眉头.过了片刻后才道:“不,这不对呀.我听说因为官道上意图牟利北上的商人太多,造成拥堵,太子特地在官道上设置了关卡,对商人课征重税.重到他们无力支付,另外还严办了几个挟带私货的官吏,如今大批的商人已经返回故地或者将商品低价抛售了呀,苏家怎么会在这个时候上京?” “去除暴利.非得靠严苛的律令不可,殿下设卡征收重税,自然可以杜绝一般商旅,可是……”欧阳暖说到这里.突然停住,看了一眼林元馨,道,”昨日苏芸娘的态度,表姐不觉得很奇怪吗?” 苏芸娘不过是一个商贾之女,平日里很是小心谨慎.为什么昨日突然一反常态.竟然。出狂言,口口声声要处置欧阳可,若非她突然脑子不正常,就是必然有什么喜事让她忘乎所以了。 “表姐,太子所有的用度都是从公中的账目走,纵然有产业,也都是众目睽睽,想必都在泰王的监视之下,突如其来需要大量的军饷与物资,必然有大批的调度.为什么秦王竟然没有丝毫察觉呢?况且按照目前看来,事情并不是如此简单的......”肖衍能在短短几个月筹措了大批的军队.可见他早有准备.然而既然是军队.就不能不用军饷.一用饷就得牵动户部x兵部及地方官吏,任他在其他事上多么小心,只要留着这道通风的窗户,就什么也藏不住了口那么秦王为何一点风声都没有收到呢? 藏兵先要藏饷的道理谁都明白,可又有谁能做得到?欧阳暖越想越是疑惑.她隐约觉得这一切都和苏家有关.可又说不出究竟是什么关联。太子.皇长孙,江南第一富豪苏家.这其中究竟是怎么样的关系呢? 这时候.李长进来禀报说马车都已经准备好了,可以立刻启程。欧阳暖丢下手中的棋子,发现林元馨似乎陷入自己的思绪之中,便轻唤了两声.对方才突然惊醒过来,站起来道:“那咱们便走吧。” 他们刚刚上了马车,就看到苏家的管家出来吆喝马车,并且清点货物。欧阳暖看着那一箱一箱的货物,心中越发惊奇,林元馨问李长道:“苏苏家人带的这是什么?” 李长赔笑道:“回主子的话.听苏家人说.他们要搬到京都居住,车上装的全都是细软古董。” 跟红玉说的话完全相反,这李长分明是在替苏家人遮掩。林元馨和欧阳暖对视一眼.在彼此眼中看到了一丝冷意。 车帘放了下来.李长命人向京都的方向行去。 马车里.欧阳暖的脑海中不断浮现那大批货物的场景,突然有灵光乍现.失声道:“表姐.我明白了!” 林元馨抬眼看向她,有些微愣.”明白什么?” “昨儿个我想了一夜,就是想不通苏家人在京都吃了那么大的亏,为什么还眼巴巴地向京都去,常言道,无利不起早.能够让商人连脸面都不要的,只有利益。可是太子早已下令,所有高价贩卖货物的商人一律要征收重税,在这种情况下阻隔了所有人.为什么苏家还非要赶去京都不可?这说明他们一定有法子通过关卡,甚至于,他们手上有免税的令牌!., “免税令?!”这怎么可能.林元馨吃惊不已,美丽的脸上染上一丝不可置信,”我朝只有扶持过太祖皇帝的义商高氏得了这样的恩典,苏家何德何心...”她话刚说了一半,突然住了口,眼睛里闪过一丝震惊。 皇长孙要筹集军饷.必然得先找商人借钱.用商人的钱发饷买粮,等打完仗再由朝廷还钱还利给商人。如此一来,就连户部、兵部的账簿上都见不着蛛丝马迹了,这也难怪,秦王竟然没有发现,皇长孙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筹集了军饷,而苏家,显然是索取了免税令作为报酬。 “户部、兵部没有出钱.公中也没有账目.就意味着皇长孙根本就没有募集军饷,整个朝廷都被瞒住了,更何况泰王?”欧阳暖喃喃地道。 “不.他不会这样不谨慎.万一苏家将事情说出去呢?”林元馨面上微微变色.肖衍的个性绝不会做这种没把握的事情。 欧阳暖轻轻摇了摇头,”苏家是商人,商人最讲究的是信用,既然皇长孙出得起价码.这笔生意就一定会做得成!更何况,苏家只是用钱来买一块免税的令牌,至于皇长孙要用钱去做什么,苏家并不关心,也不会去问。” 林元馨几乎不能相信:“这笔开销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呀,苏家怎么可能拿得出这么多钱来?” 欧阳暖冷笑一声:“苏家没有.江南有,苏家不够.集合全江南的巨商一定就够了,皇长孙只要用这么一块牌子,不用自己动手,自然可以让苏家为他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马车里一片的沉默,不要说欧阳暖,就连红玉都感到身上一阵阵的发冷。如果这种猜测是真的,那肖衍又是何时开始筹备的呢..... 车声猜猜.向着京都的方向快速驶去。一路的平静渐渐被抛在身后,越往前.越觉得天地一片喧嚣.踏在青砖上的马蹄声,已经逐渐听不见了。 京都.阔别已久,却依然气势夺人。 马车要先送林元馨回府。帘怖微动,光线透进车内的一瞬间.大街上流光溢彩的斑娴色彩从眼前匆匆掠过。不及细看,亦不及回神,那帘帏却又轻轻地落回原处。恍惚了片刻,欧阳暖发现自己仍然坐在黑暗中.前路茫茫.却看不见。 林元馨幽幽地叹了一声:“一切又回到了原点。” 欧阳暖蓦然心惊,表姐温婉贞静.人亦生得美,那么多年,只当她柔弱无骨,却不知她竟如此不愿。她握住她的手,心中暗道,回到原点,就怕一切都已经回不去原点了!心中横亘着一些人和事.那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忘记的了。 马车在太子府的后门停下.看着李长快步奔进去通报.欧阳暖笑道:“表姐,我就不同你一起进去了。”她看了一眼襁褓里睡得香甜的孩子,爱怜道,”等孩子有了名字,记得告诉我。” 林元馨点点头.目光温柔:“好。” 就在这时候,李长满头是汗地跑出来,一脸急切道:“欧阳小姐,长公主正在里头作客.殿下请您一起进去呢!” 欧阳暖和林元馨对视一眼.林元馨开。道:“暖儿.我可以替你去向大公主告罪......” 欧阳暖轻轻摇了摇头,道:“不.我本来就准备去公主府拜偈。”说着.她由红玉扶着下了马车。 林元馨穿着一袭对襟式样的淡粉衫子.罩一件玉色烟萝的轻纱.系一条盈盈袅娜的青碧罗裙.这样的颜色令她的眼角眉梢仿佛平添了一段妩媚,然而她脸上的神情却是淡淡的.并不见多少喜色。欧阳暖陪在她身旁,从碧水之畔缓缓而过。京都的气候还有些寒冷.三月花园中一支花也未发,只有雕栏玉砌,亦有晏晏言笑,隔了花丛不断传来。 不过是短短数日,太子府已经恢复了往日光鲜亮丽的光景,只是如今太子已经居住于皇宫.而这座太子府的主人,也变成了肖衍,欧阳暖心中想着.唇边便有了一线浅浅的弧度。然而那笑.也是淡漠的。 数月不见.周芷君一身明媚的宝蓝色的长裙.笑意盈盈地迎上来,额上束一因嘤格.一对寸把长的紫水晶缺月发钗.从乌光水滑的发脚直垂下来.螓首轻扬之际,晃悠悠.衬得一席白面越发雍容矜贵.如同一支空谷幽兰叫人心折。看见林元馨.她的脸上竟不现丝毫波澜,拉着她问长问短.语气亲热。 而一旁的肖衍已经快步走过来,满脸是笑地抱起孩子,那神情说不出的爱恰.兴奋道:“果真是个儿子!”这是他的长子,又在他最得意的时候出现,自然会受到非同一般的看待.欧阳暖垂下眼睛,却看到大公主向她招手,她微微一笑,立刻快步走到公主身旁去了。 大公主拉着欧阳暖的手,左看右看.这才点了点头:‘,没有损伤就好。”她的语气平常,眼睛里却是饱含泪光,出事之时她一直想要将欧阳暖护在身边,可是在她的身边,才是最危险的。现在看到欧阳暖平安无事,她才稍稍放下心来。 大公主纤白的手上,几枚翡翠与红宝石的金戒光芒晶莹闪烁.然而再华丽的珠宝.都比不上她眼底的晶光动人。欧阳暖州要说话,却听见肖衍笑道:“馨儿.你为我添了蟒儿.我真是要奖赏你.你想要什么?” 肖衍话音未落.周芷君已经满面含笑.道:“恭喜殿下,这孩子一出生,就带来天下太平的好意兆.这是殿下的福气,也是天下的福气.连我们也得沾荣光,的确是大喜事!” 这几句话说得喜气又大度,令欧阳暖和大公主同时为之侧目。 肖衍本在兴头上,周芷君这般巧言恭贺,顿时大喜,连连笑道:“芷君说得好,今日太子府上下各赏两个月的月例,绸缎一匹,墨荷斋上下各赏半年月例,绸缎十匹,也算赏他们尽心服侍主子的功劳。对了,再把那株稀世的红珊瑚送去墨荷斋。” 所有人忙跪下谢恩.个个笑逐颜开,太子府中上下一片欢庆。 肖衍回头望着欧阳暖,笑道:“永安,这一路上,多谢你照顾她们母子。 欧阳暖望着他诚挚的目光.这样殷殷看着她.心下忽然一冷:这样殷切的喜悦,这样温和的表情,有谁会想到他是这一切阴谋的幕后推手呢?不知道太子妃知道自己的亲生儿子是送她上黄泉路的人,她会是什么样的想法。只可惜,死者已矣.这件事除了个别的人.谁也不会知道。世人眼里的皇长孙,是被迫反抗,是正义之师,是天下的表率,万民的希望。在所有人的眼里.太子妃和皇后都是死在秦王手中.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已经失去性命的秦王......敢于拿一切做赌注的人,要的不仅是心性坚忍,最要紧的,是不惜一切的狠心。肖衍要的,是那个至高无上的宝座.在这个过程中,连一力保持平衡的先帝.都成了他的障碍!欧阳暖这样的心思和伤感,却一丝一毫也不能露出来,她于是微笑,慢慢地道:“我和表姐只是互相照应罢了,殿下不必挂怀。” 肖衍穿着朱红色的翻领窄袖锦袍.衬着他雍容的气度,金缕合欢帽下.覆着他清冷的眉眼.饱满丰润的额,棱角分明的预......说不上好看.亦不能说不好看.扑面而来的只是一种果敢的锋锐之气.那偏偏是无关相貌的。肖衍盯着她.声音徐缓在耳边.像春水一样缠绵而温热.”永安,你为我保下馨儿和儿子.立下这么大的功劳.我真不知该怎么谢你才好。”他似想起一事.眼中兴奋地耀起灼灼星火样的光芒:“我会禀报太子,让他赐给你封赏,” 欧阳暖感觉他那一束陌生的目光,有着灼灼的温度.几乎令她心惊。她压住心头的惊异.面上平淡无波地款款施礼,用轻柔的声音道出一句:“多谢殿下的好意.只是欧阳暖愧不敢受。” “是。”大公主含笑打破这样奇怪的气氛,”暖儿是我的女儿.也就是你的妹妹,馨儿既是她的表姐,又是她的嫂子,她尽一点绵薄之力,又算得了什么呢?” “姑母说的是。”肖衍的声音有微笑的意味,目光中却是一阵说不出的 冷意,”只是总要谢的,早晚而已。” 欧阳暖低了头,长长的睫毛掩住了眼底的惊诧,她总觉得,肖衍的态度,十分不同寻常。 “姑母.您的女儿可是出落得越发标致了。”周芷君微微笑着走上来,“来,到我这边来。” 周芷君一副亲热的样子,执了欧阳暖的手,拉她在身边绣墩上坐下,笑道:“今年也十五了吧,正是女儿家最好的年纪呢,可千万别耽误了才是。”她说着.看了一眼肖衍.眼底划过一丝淡淡的冷意.脸上的笑容却更温和抹元馨看着欧阳暖,脸上的表情微微有些担忧,正要说什么.却听见肖衍道:“馨儿,你这一路风尘仆仆也累了,快带着孩子去休息吧。我待会儿就去墨荷斋看你。” 林元馨又看了欧阳暖一眼.见她向自己微微点头.便吩咐乳娘抱着孩子一同离去。 周芷君唇畔带着一丝疏离的笑容.又问了欧阳暖不少问题,欧阳暖一一回答,长睫轻扇.感觉到肖衍的目光炙热而专注.她心里一沉.只能目不斜视,故作不知。 “唉,”大公主慢慢叹息了一声.声音却是远远的。欧阳暖举目看她.大公主肃穆的面容下也藏着明艳的美,神情却是怔仲的。她轻声说:“我累了.暖儿.你扶我回去见....” 四周瞬时静了。 欧阳暖立刻站起来.不着痕迹地拂去周芷君的手,淡淡笑道:“是。” 欧阳暖是坐着大公主的车架回去的,马车上,大公主看着欧阳暖,认真地道:“暖儿.你的确到了应当出嫁的年纪了。”倚着靠垫的大公主,神情安详.温言笑语闲话家常之际.却突如其来地说到了这句话。欧阳暖若无其事地摇头,便看到.她的目光渐渐褪去了蔼然与慈祥。 “女孩子总是有这一天的。”大公主垂手靠着几案,眉头似蹙非蹙.缓缓地说,”前些日子,我最忧虑的,便是我有个万一,谁来给你找一个好的归宿呢?好在一切都过去了,只要你点头......我便作主,将你许个好人家。 什么,许个好人家?欧阳暖怔了怔,来不及回过味来.先忙于隐藏惊诧而迷惘的神情。但到底瞒不过大公主。她挪了挪身子,趋前问:“暖儿,你懂我的意思吗?” 欧阳暖不安.刚要说什么,大公主却摆手示意她不必多言:“如今尽人皆知,欧阳侍郎家的长女端庄高贵,温柔多才,是不可多得的美人.再加上你又是我的女儿,不消我多做多说,你的美名已经远近传播了.若是不尽快定下婚事.只怕将来会生出变数。”大公主直望着她,微笑依然.目光中却有更深的内容,”何况.太子眼看就要登基,而皇长孙如今子嗣稀薄,为皇业计,定然会广纳妃子......” 欧阳暖心中一惊,不安地低下了头。肖衍!肖衍!她何尝不知道那人看自己的眼神不对.但她从来没有这样恐惧过.因为肖衍过于平静.平静到她几乎以为对方只是一时兴起,可是现在看来,绝非如此。恐怕这件事,连肖重华都知道,那么上次他所说的话,多半是出于一种保护了......欧阳暖低了头去,不堪承受大公主这话中的分量。她隐约能猜到,大公主至今.都是不知道肖衍的所作所为的.甚至于连燕王,只怕也并不清楚... 静了片刻。还是大公主先开了。.带着不容置疑的沉稳:“暖儿,你告诉我.你愿意嫁入太子府吗?” 欧阳暖稳住急乱的心跳,举目望去。大公主的眼旁有淡淡的细纹.硬朗而威严:“皇家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宫里又是什么样的地方,你可要想清楚了。我当年是没有选择,可是你有!.,她说。声音微微变了调,不是幽怨.而是一种漠然的恨意。 欧阳暖早已听得怔了。其实.大公主自小长在宫中,又是陛下宠爱的长公主,数十年来必有一番不足为外人道的辛酸。只是,如今的她.握生杀大权.掌家国斧钱.谁又敢想象她青春年少时的情爱呢? 欧阳暖在她的目光中慢慢变得坚定:“母亲,我不愿意嫁给肖衍。请母亲成全!” 大公主点点头,声音是柔软的,仿佛含着笑意:“那我就放心了。”说句不好听的话.嫁给肖衍意味着无穷无尽的争斗.就算欧阳暖青春少艾,又美貌无匹,可是肖衍总有一天会是天子,宫里最不缺少的就是年轻美貌的女子.欧阳暖能清醒地看到这一点.大公主觉得很欣慰.毕竟少有女子能够抵挡住成为六宫之主的诱惑,只怕如今京都不少的名门闺秀已经开始摩拳擦掌了。大公主继续说:“皇上的宠妃多的是,然而皇后却只有一个。暖儿,你不去奢望那个位子.才是真正的明智。过两日.我便会去与你外祖母商议。 欧阳暖微觉悚然.前所未有的压力.骤然奔袭,大公主的话.似乎颇有深意。 从马车上下来,眼前已经是欧阳家的门口,原先坐在后面马车的红玉过来搀扶,欧阳暖才惊觉,额上、背上已逼出了薄薄的汗。 “小姐.您怎么了?” 欧阳暖想了想.沉静的面容.波澜不起.眸子黑幽幽的。没什么好怕的.不过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而已。肖衍再尊贵.也要自重身份.不会做出跌份的事,更不会在没有把握的情况下来求娶,她暂时还可以推一推。 最担忧的是,将来太子登上皇位,若是赐婚呢?这样,大公主也没办法公然抗旨了吧,到时候.自己又该怎么拒绝..... 欧阳暖这样想着,心头那一丝阴云慢慢浮起,脸上却露出灿烂的笑容.迎上等在门口的李氏和欧阳治,”祖母.爹爹.暖儿回来了。” 一一一一一一题外话一一一一一一 有童鞋问,皇长孙为什么自断臂膀,大家想一想,先帝是他的臂膀吗,皇后和太子妃对他又能有多大的帮助.说到底,杀了她们的不过是秦王而已.这个世上,知道事实真相的.也只有寥察数人.而这些人,这辈子都会让这个秘密烂在心里,提出这个问题本身,就是个饽论。 更多重生之高门嫡女txt下载尽在 122章 你不仁我不义 李氏看见欧阳暖,笑容满面。在最危急的时候.欧阳暖毫不犹豫地将皇长孙的侧妃带出城去,老太太心里还埋怨这个孙女儿不懂事,生怕一个不好自家被太子府牵连了,可是转瞬之间.京都的局势就已经天翻地覆,那林元馨还为皇长孙肖衍生下了长子!在李氏看来,欧阳暖这次是真真正正押对了宝! 李氏的手亲热地搭在欧阳暖的手臂上:“孩子,你可算平安回来了。” “是,让祖母担心了。”欧阳暖轻声细语道。 “老太太,暖儿才刚刚回来,有什么事进去再说吧。”欧阳治穿了件宝蓝色团花束腰掇衣.目光明朗.气质绝佳,脸色却不知为何,有些淡淡的。 院子里,李姨娘缓缓地走到台阶处.曲膝给欧阳暖行了个礼.喊了声”大小姐。” 欧阳暖冲她笑了笑,特意看了她两眼,李月娥微微一笑,并不在意欧阳暖看到她隆起的腹部。 回到客厅,大家分主次坐下.欧阳暖这才有机会打量屋里的陈设。一水儿的黑漆家具.茶几上娇黄鲜艳的迎春花,墙角青翠可人的富贵村,墙上八仙过海的大屏风,整个客厅重新装扮,焕然一新。看来自己不在的这段时间.家里发生了很多事情才对.欧阳暖的心里闪过一丝淡漠的笑。 几个小丫鬟轻手轻脚地上茶.欧阳治客气地问她:“路上可平安?” 欧阳暖裣衽行礼,恭敬地应了一声”是;”接着笑道:“有皇长孙派来的人护送.一路上倒也没出什么岔子”。 欧阳治听了轻轻”嗯”了一声,望着她的表情闪过一丝不悦:“要出远门.怎么也不事先说一声,这么没现矩!” 就这一句话.欧阳暖听着目光一冷,脸上却笑着道:“事发突然,女儿也是没有主意,只能派人回来通知一声,就连随身的衣服都没有带.这次的不少东西还是平城贺家的老太太为我们准备的。,. 平城贺家?欧阳治听到这里,眼睛里闪过一丝疑惑。 李氏却没注意到这个,突然问道:“怎么爵儿没有跟着回来?” 屋子的空气一滞。 欧阳暖笑容恭谦:“他一直闹着去仓州,表姐就写了一封信推荐了他去.” 李氏微微蹙眉:“那儿不是还打仗吗?你怎么能让他去啊!” “仓州情形一直时好时坏的,但去了那儿爵儿也会有人照应.总不会叫他吃亏。”欧阳暖表情平静而自然.”他也是个大人了,因为咱们担心,总这样拖着他的前程也不是个办法。他既然有心要建功立业,自己出去闯荡,这是好事情,咱们总该支持他的。” 李氏仍旧有点不悦,欧阳治却点了点头,不再提欧阳爵,而是问欧阳暖:“你去过太子府了吗?” 欧阳暖恭敬地道:“回父亲,我是亲自送表姐回去后,才敢回家里来的。欧阳治看了她一眼,笑道:“你表姐和你从小感情要好,如今又是患难与共,能得她的青眼很不容易.可要懂得珍惜。” 这是要借由自己攀附太子府了,欧阳暖心中冷笑,口中却恭声应”是,”欧阳治脸上闪过一丝笑意.又问欧阳暖:“大公主那里呢?可拜偈过了?” 他并不关心自己的儿女.他关心的只是前程.这一点.从他问的话里头就能够看出来。欧阳暖慢慢道:“在太子府见着了,父亲放心,公主还请我向祖母和父亲问候一声。” “那就好“欧阳治大大松了一口气。 “好了好了,先用膳吧。”李氏打断了欧阳治的话,看他的样子,还想要说什么,却碍于李氏不便再多言了。 众人纷纷入座,张妈妈指挥着丫鬟们上菜,李姨娘则站老太太身边帮着布菜。 看着李月娥还站着,欧阳治大手一挥,道:“这里也没有外人.坐下来吃饭吧!” 李月娥面露忐忑地看向李氏,老太太笑道:“说的是。这里又没有外人.你就坐下来吃饭吧!” 李月娥就笑着坐到了欧阳治的身边,欧阳暖看了她一眼,不由得微微瞩目。想当初.她可是椎辞不肯坐的.就算坐也是坐在下首.可是如今,她竟然只是表面上客气了一会儿便坐下了,而且还是坐在欧阳治的身旁.再加上刚才从进了门.就没有见到王娇杏,这位王姨娘可是一向很得欧阳治宠爱的.为什么却没有出现呢?实在是颇费思量...... 李氏笑了笑,吩咐负贵上菜的丫鬟:“上菜吧”。 胭脂鹅、翡翠白玉,银芽鸡丝、香糯紫菜苔、美人肝、蜜汁火方......摇了满满一桌子。就在大家以为菜已经上齐的时候,丫头端了一碗酸辣汤放到了李月娥面前:“李姨娘,这是老太太特意吩咐给您做的。” 李月娥微怔,随即看了一眼欧阳暖.却见到她满面含笑,表情并无什么异样。 李氏已道:“这两日丫头说你食欲不佳,我命厨房持地煮一碗醒胃消滞的酸辣汤.很开胃.你尝尝。” 李月娥喜不自胜.颊边泛起一丝红晕,面上无限欢喜和感激:“老太太,这怎么使得?” 李氏笑着问她:“有什么使不得?怎样?还合口味吧!” 李月娥尝了一口,笑道:“正如老太太所言.这汤酸酸辣辣的,很是开胃。多谢老太太了!” 老太太笑了笑,拿了筷子夹了一筷子银芽鸡丝,其他人才开始动筷子。大家都举止优雅,细嚼慢咽,桌上除了轻微的碰瓷声,再没有其他声音。 吃了饭.丫鬈们上了茶。李氏突然对欧阳暖道:“我和你父亲商量过了.这个月十五是李姨娘的生辰,咱们给她办个热闹的生日,你也要为她置办个礼物才是。” 欧阳暖心里一震.但很快收敛了情绪.笑着应了一声”是”。 见她没有一丝不情愿的样子.李氏面上带笑,道:“还有一件事忘了跟你说,月娥那个红蕊院太凉.春天都没有太阳,对孩子很不好,我便做主.将你的听暖阁后头空着的明丽轩给她住了,你没有意见吧。” 欧阳暖带着笑容道:“孙女怎么会有意见,祖母觉得好就成。” “恩,这样就好.今天不早了,你下去歇着吧!”李氏满意地点点头。 欧阳暖刚到听暖阁.葛蒲便一脸欢喜的迎了出来.”奴碑给大小姐请安,”欧阳暖看见她爽利的样子就不由自主笑起来,”家里还好吗?” 菖蒲看了一眼周围,吞吞吐吐道:“其他都没什么,只是方嬷嬷病了。 欧阳暖一愣.随即道:“带我去看看!” “我们走的时候,嬷嬷还好好的.怎么就病了?”红玉急切地问道。 “嬷嬷原先只是身子不适,可是后来却不知怎的.越来越严重起来,先头只是咳嗽,后来就开始卧床不起.嬷嬷一病倒,奴婢就去请了李姨娘,让她给嬷嬷请个大夫来.可是她却说.府里头的大夫都是给主子看病的,断没有给奴婢请的道理,让奴婢自己出去给嬷嬷抓几服药就是了......奴婢气不过.理论了几句.谁知....”. 欧阳暖一边听着.脚下生风,已经走到方嬷嬷住的房间门口,就在这时候.有一个穿着丁香色十样锦妆花猎子的妇人掀开帘子走了出来。 那妇人不过三十五、六的样子,乌黑的头发整整齐齐梳了个圆髻,露出光洁的额头.透着几分精明干练。 菖蒲忙停下未说完的话。 妇人看见欧阳暖俏脸寒霜的模样就是一愣,随即跪在了地上磕了一个头:“大小姐......奴婢管氏,给大小姐请安了。” 欧阳暖面上神色很淡,眼中却有一丝愠怒:“原来是管妈妈!” “正是奴婢!..管妈妈站起身来,口中道:“李姨娘听说方嬷嬷病了,就回禀了老太太.老太太吩咐奴婢在这里暂时代替方嬷嬷照顾。” 欧阳暖笑起来,只是那笑容中带着一层冷冽的寒气:“哦,祖母可没说过这回事。” 管妈妈心里有些忐忑,低头道:“奴婢......只是按照老太太的吩咐做事。 欧阳暖冷冷笑道:“既然如此.明天一早我就会去回了老太太.让你从哪儿来回哪儿去!” 管妈妈一愣.刚要说什么,欧阳暖已经急步撩帘而入,大丫头文秀正站在外室抹眼泪,一看到欧阳暖满脸惊喜,道:“大小姐,您可回来了。方嬷嬷病的很厉害呢....”; 欧阳暖见她两眼泛红,心中不由一惊.一面问她:“现在怎样了?”.一面疾步进了屋。 文秀跟在她身后:“人已经醒了,却说不出话来了......”说着,低泣起来。 欧阳暖已进了内室,一眼就看见了脸色腊黄地躺在床上的方嬷嬷,她原本少有白发.如今却已经满头皆是.整个人苍老、衰弱,似乎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欧阳暖快步走了过去:“嬷嬷,您怎样了?要不要紧?” 方嬷嬷望着她.眼中先是高兴,然后开始有了泪光.嘴哆哆嗦嗦地要说话,却一阵猛烈的咳嗽。 跟过来的管妈妈忙道:“方嬷嬷,你别心急.静心养着,你有什么话,等好了再说也一样。” “红玉.拿我的帖子,去请大夫来。”欧阳暖冷声道,旁边的管妈妈要说什么,欧阳暖冷冷看了她一眼.管妈妈只觉得那阵寒气令人心惊.顿时语塞不说话了.她悄悄退了出去,只想着要赶紧去禀报李姨娘,谁知葛蒲正守着门口,一见到她要走,连忙拦着:“管妈妈.您这是要去哪里?” 管妈妈讪讪笑道:“奴婢只如....想起有些事.....” “菖蒲,让她去吧。”欧阳暖回过身来,”记得告诉李姨娘.我这里还有一块上好的料子是从平城带回来的.明天带给她。” “是。”管妈妈刚一应下.立刻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她明明说过自己是奉老太太的命令来的,又怎么能给李月娥梢带东西,她连忙补救:“奴婢是回老太太那儿,大小姐若是不急,奴婢碰着了李姨娘再传加..” 欧阳暖冷冷一笑,挥了挥手.道:“你去吧。” 管妈妈每次看到大小姐那漂亮静谧的脸,不知道为什么,都有些如坐针毡的忐忑不安.这时候听到她说可以走了,忙不迭地行礼退出去。 大夫很快过来开了药,说方嬷嬷的病已经转成了肺炎.若是再拖两天.神仙也难救活了,欧阳暖听到这里,微微合上了眼睛,葛蒲在旁边道:“大小姐,您是不知道.自从您走了以后.京都里头到处都在说您胆大妄为,居然敢带着谋逆太子的家眷逃跑.那天开始老太太脸色就不好看了.李姨娘原本就掌管家务.后来又怀了身孕,这府里头更没人敢与她争夺。她原先想要的可不是咱们后面的院子,而是听暖阁.老太太竟然也答应了,可是方嬷嬷死活不肯将所有东西搬出去.与她据理力争说这是小姐的院子,断然没有给姨娘住的道理.李姨娘就委委屈屈地去老太太跟前告了一状,惹得老太太动怒,说方嬷嬷倚老卖老,罚她在大冷的夜里去跪祠堂......”菖蒲一边说,一边掉眼泪,红玉气的满脸通红。 “她真是好大的胆子,也不想想当初是谁提携了她?”红玉愤愤然。 欧阳暖冷笑一声.有句老话是,这世上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她看着葛蒲.慢慢道:“然后呢?” 菖蒲继续道“后来方嬷嬷就病了.李姨娘派了这个管妈妈来,说是替方嬷嬷管理听暖阁,这个管妈妈刻薄又坏心,三不五时打丫头闹院子.弄得鸡飞狗跳.还扣着咱们的月钱.丫头若是有谁敢多说一句,她就禀了嫉娘将丫头关到柴房去。” “这府里,就没有人肯管一管?”红玉气的眼睛通红,咬牙道。 “到处都说,大小姐已经......在半路上被乱军杀了......李姨娘还对方嬷嬷说,大小姐是再也回不来了......”菖蒲忐忑地看了欧阳暖一眼,照实说道,”再说李姨娘掌家久了,王姨娘也很不服气.可是两个月前,李姨娘说王姨娘带了麝香进她院子,惹得老太太大怒,叫人把王姨娘领出府去了,从此后谁还敢招惹李姨娘呢?” 欧阳暖站起来,走到方嬷嬷身旁,见她满脸是泪水的看着自己,声音不由自主变得柔和起来.”您先歇着吧!”欧阳暖帮她掖了掖被角.”我已经回来了,一切都有我在。” 方嬷嬷就闭了眼睛。 屋子里变得静悄悄。 欧阳暖向文秀做了个照顾方嬷嬷的手势.然后走了出去。 红玉看向欧阳暖道:“小姐.您一定要好好教训她!实在是欺人太甚了。 欧阳暖淡淡的道:“世人都是逢高踩低的.这又有什么稀奇.也不独她李月娥是这样,只是她的脸变得太快.手段也太毒辣了些.连一个老人都不放过。” 红玉的气平了一些,不过还是嘟囔了一句:“她怀孕又怎么了.这府里又不是她一个人的天下.....”, “你今天没有看出来吗?这府里,早已是她的天下了。”欧阳暖的声音还是软软的:“红玉,她肚子里的就是她最大的筹码.这个筹码.如今可是娇贵得很。” 红玉眼因一红:“旁的倒是没有什么,只是看到方嬷嬷这样被人欺负,奴婢心里、心里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 欧阳暖轻轻摇头:“没有什么咽得下去咽不下去的.如今她是会高兴,只是能高兴多久,便不知道了。” 李月娥这样做.不过是在府里立威罢了.只是她做的太过分.伤到了欧阳暖关心的人,这样一来,她就不能任由她这样的得意了。 第二天一早,欧阳暖便去了寿安堂.将管氏的事情回禀了李氏.李氏先是惊讶,后来笑道:“这件事情月娥也是好意.暖儿不要多心了。” 人都派到听暖阁了,还叫她不要多心.有这样的好事吗?欧阳暖笑笑,望向李月娥。 李月娥心中原本还有些忐忑,听到这话立刻有了底气.笑道:“老太太说的是,我只是想着方嬷嬷病了,大小姐又不在,怕听暖阁没人照料。” 李氏摆摆手,道:“我都明白,暖儿,这件事就别提了,爵儿可有消息没有?” 欧阳暖笑着点点头:“孙女正要给祖母看.今天早晨收到了一封信,信上只说他一切平安.在仓州一切都好.其他的就没有提及了。许是怕咱们知道他在哪儿.派人去找他回来。” “唉,仓州那儿还在打仗,谁会跑去捉他回来,这孩子也真是,太不让人省心了。”李氏叹了口气,发自内心的担忧道。 欧阳暖略略出神.李月娥面上忧虑道:“本来叛军都要败了,听说那秦王世子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军资.如今前线闹得凶呢!” 欧阳暖微微垂首,望住墙上自己的倒影,看不清容颜,只觉得侧影如见,清瘦了许多,她忽而一笑,声音仿佛是从古旧的记忆中穿来:“这场仗,不知道要拖上多久了。” 李月娥瞧她神情有异,以为她还在忧虑欧阳爵的安全,便笑道:“好在老太太是个有福的人.而且还是极有福的人啊,大少爷自然也能沾上福气.平安归来的。” 李氏笑道:“我哪里有福了——!” 李月娥驾轻就熟地笑道:“老爷官居侍郎,眼看着还要升迁,而且以老爷的才能,日后官居一品不敢说,但是官居二品、三品还不是一句话?到时候,老太太一定会一起册封的!这还不是天大的福气吗?” 官居一品?欧阳暖心底冷笑一声,李月娥还真是拍马屁不打草稿,欧阳治可也是上了劝进书的,太子不过是看在镇国侯府的面子上没有追究,欧阳家这些人却还不懂得自我反省.依旧活的迷迷糊糊.拼了命的想要往上爬。 李氏被李月娥说得眉眼又笑开了:“嗯,被你一说,好像我还真有那么一点儿福气。” 李月娥笑道:“当然是有福了,何止是一点儿福气,将来我也要跟着您沾沾福气呢!” 欧阳暖看着她们二人,脸上自始至终保持着冷淡的笑容。 府里进人出人,向来是有定例的,尤其李月娥管事以后,谁都别想在她眼皮子底下安排人手.可偏偏她如今怀了身孕,精力大不如前,欧阳暖看准机会,悄悄在府里的书库里安排了两个看守书库的丫头。书库不同于书房,欧阳治十天里头也会去个三四天.却又不是天天在,旁人看来并不显眼,却实在是个很重要的地方.欧阳暖送去的这两个丫头,一个会吟诗一个会作画.温柔体贴.相貌美丽,都十分的出挑。 一切都安排好了以后,红玉十分疑惑地道:“大小姐.这两个丫头毕竟出身低,就其是她们伺候了老爷.老太太只要不松。.也不一定能成姨娘的啊,对李姨娘更是没什么作用了。” 欧阳暖笑吟吟地道:“这就未必了。” 红玉看向欧阳暖:“小姐有法子?可是老爷会看得上那两个丫头吗?她们的容貌比起李姨娘还差了点.更是比不上当初的周姨娘和王嫉娘.老爷只怕是不会将她们放在眼里。” 欧阳暖淡淡一笑:“以前爹爹身边的姨娘.大多是不通文墨的,就连李姨娘,虽然是个秀才家的女儿.却也并不十分通晓这些,爹爹自然会有些曲高和寡的寂寥。这两个丫头.是我请母亲特地为我高价买来的,你以为只是认识几个字的寻常丫头吗?李姨娘怀了孕,爹爹身边就没有了嘘寒问暖、知冷知热的人.这两个丫头颇有才情,自然该知道怎么做。” 红玉依然听得似懂非懂.不过她听明白了一伴事儿:大小姐很有把握.欧阳治会喜欢这两个丫头。刚刚放下一个担心.又想起了另外一个忧心:“大小姐,这两个丫头毕竟不是府里头的,她们的品行如何我们也不知道,要防她们得了老爷的欢心后,会像李姨娘一样反咬您一口。” 欧阳暖淡淡一笑.道:“母亲既然将她们送过来,自然就有拿捏她们的法子。这一点,你不必担心……” “那......要不要奴婢交代她们几句?”红玉小心地道。 欧阳暖笑笑:“有些事情不必咱们交代.全靠她们自己的本事,若是没有本事,就只能老老实实认命地被李月娥压一辈子,若是她们有能耐,事情就大有可为了。” 欧阳暖从来没有想过压制李月娥,毕竟这欧阳府上的一切她都不在乎,可是李月娥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拿方瑭毋来立威.这一点让欧阳暖极为恼怒,李月娥也必须为此付出代价。她既然不想过好日子,大家不妨试试看! 明丽轩 李月娥走进屋子,心情极好:“佩儿,把燕窝捧上来。” 佩儿奉上了一盅燕窝:“姨娘请用。” 李月娥看向那汤盅,立时便皱起了眉头:“库房里不是有上好的血燕吗?” 佩儿一愣.随即低着头:“姨娘,奴婢今儿去领的时候,库房的管事妈妈说那血燕是皇长孙侧妃送给大小姐的.大小姐不在的时候她还敢放出来一点.现在是真的不敢动.....” 李月娥瞪了佩儿一眼:“没用的东西!既然她送进了公中,那就是谁都可以用!还不快去领来!” 佩儿点点头,快步去了,过了好一会儿才回来,却依旧是两手空空:“姨娘,大小姐把血燕全都送去了寿安堂......” “什么?”李月娥把脸一沉,”我还真是小看了这个丫头,哼.她心眼儿多着呢!当初夫人就是被她扳倒了,当真是个笑面虎!” 佩儿想了想,道:“如今老太太这样疼姨娘,您不如去寿安堂说说..... “说什么说!”李月娥重重点了一下佩儿的额头,”真是个蠢丫头!你认为我怀了儿子就是修成正果了?不是!左不过是一个姨娘罢了。想要过上好日子,这府里上上下下要费多少心思?而很多事情不是费心思就可以做到的,还要打点一番才可以。老太太的确是宠着我,那也是看在我肚子里孩子的份儿上.这份宠爱得用在刀刃上,哪儿能为了这点小事就去闹腾.岂不是显得我很没道理.知道嘛?!” 佩儿有些忐忑:“可是大小姐回来.咱们做事就不方便了.公中的那些账目.....”, 李月娥想了想,不由自主叹了口气:“我也知道,好在前些日子咱们已经攒下了不少休己.没有老太太的吩咐,欧阳暖也不敢去查。现在最要紧的是生个儿子.到时候我想吃多少燕窝就能吃多少燕窝了,就是将她听暖阁披空了,她也得笑盈盈的!” 就在这时候.李月娥突然想起了要紧的事:“老爷呢?” 佩儿脸色微微一红,道:“老爷用完膳后就去书库了,说是要找两本书,待会儿再过来。” “都这么晚了看什么书。唉。罢了。让人在小厨房里整治些小菜吧。刚,才老爷晚饭吃的很少,别饿着才是。” 欧阳治这些日子还是每天都到李月娥这里来.不过现在李月娥已经不能词候着留宿了.她为了笼着欧阳治的心.特意将佩儿送去给欧阳治侍寝,这样一来.也算暂时安抚了他,免得他在自已怀孕期间再去惹什么事。在这一点上,李月娥比林氏大度,也比她看得更长远。 佩儿给李月娥梳了头、更了衣。可是她们主仆折腾了半晌后。又等了足足两个时辰.欧阳治却依然没有来。 佩儿有点奇怪地扫了一眼沙漏,看向了李月娥,李月娥皱眉道:“收拾一下睡吧。” 佩儿有点不死心:“姨娘.要不要奴婢出去找一找?” 找?去哪里找?这话说的居然透出一股亲热劲儿,李月娥狠狠瞪了佩儿一眼,佩儿一惊,赶紧低下头去。 可是这时候.李月娥的眉头却皱了起来:老爷究竟去了什么地方? 佩儿便去收拾床铺.李月娥坐在那里却一直在思索事情,她的心里有一丝丝的不安,可是却又找不到哪里不对劲儿。 一连七天,欧阳治没有来过李月娥的院子.他每天都宿在书房.唯一不同的是,书房里多了两个如花似玉的丫头。欧阳暖说的对,这两个丫头是早已经过调教,又经过别人的指点,相当了解欧阳治的喜好,她们虽然还没有名分,却并不心急.本本份份的按着丫头行事.对欧阳治照顾的极周全外.没有一丝举止逾规。她们的存在,很快让老太太注意到了.出于要开枝散叶的考虑.主动替欧阳治提了她们两人做通房。 李月娥一听到这个消息,立刻惊得目瞪。呆,她真是想不到,书库里头竟然不知不觉多了两个温柔多情的丫头.更不知道欧阳治去书库是别有隐情,她思来想去,这两个丫头只怕还是和欧阳暖有关系.只如...人是放在书库的,又是欧阳治自己看中带回书房的.怎么也怪不到欧阳暖的身上。她想来想去,只能去老太太那里诉诉苦:“我也不是容不得人.只是老爷年岁日长.现在再纳妾实在是糟蹋身子骨啊!尤其那两个丫头又年轻,实在不适合留在老爷身边.倒是我身边的佩心……,; 就在这时候,欧阳暖掀开帘子进来,满脸带笑道:“姨娘在为什么事情忧虑呀,老远就听到你在叹气呢!” 李月娥心中怨恨,脸上却不敢露出来,讪笑道:“我是怕那两个通房太年轻,词候不好老爷罢了......” 欧阳暖微微一笑:“按照道理说.这些话本不该我来说,只是娘卧床不起.祖母又年事已高,很多事情都不管了.我不得不说两句。其实呀.爹爹身边多两个人也好,姨娘最起码不用太过操劳,爹爹的一切事情可以交由她们去做,姨娘也好安心养胎了。” “可是.她们毕竟刚刚进府,很多规矩都不知道...”; “姨娘真是说笑了,咱们府里头的丫头.不要说是家生的.就算是外头买进来的,也都是妈妈们好好管教过的.没有谁不知道身份现矩的.如果真得不识瞅巨,不还有老太太和姨娘在嘛,错不到哪里去的。” 李月娥一听,顿时觉得一口气堵在喉咙里不上不下,什么叫憋屈,这就是了。 欧阳暖看着她面色发黄,心中却也没有感到很痛快.她对李月娥本人没有好恶,本来也是井水不犯河水,可是偏偏李月娥非要拿她的人开刀,这就怪不得她无情了。至于那两个丫头.也是处心积虑想要往上爬的人.欧阳暖给了她们这样的机会.她们就毫不犹豫地抓住了。 想到这里,欧阳暖轻轻一叹,人生在世,总是有些无奈,上一世是如此,这一世还是如此。心软、心善是不能让她活下去的。 就在这时候.张妈妈捧着一张帖子急匆匆地走进来:“老太太.刚才皇长孙侧妃派人送来帖子,说是.....有十万火急的事请大小姐过府一趟!” ——————题外话—————— 更多重生之高门嫡女txt下载尽在 有人说女主不关心世子,这是男人的战争,女人要靠边站.同样的.后院是女人的战争.男人也要靠边站!女主本来就是心黑手狠的人.可不是善茬,指望看白莲花的出门左拐! 123章 欠我的你自己来还 欧阳暖匆匆赶到太子府.林元馨坐在墨荷斋里发呆,而身边的丫头们也都跟着抹眼泪。 欧阳暖看这个情形就知道不对,连忙问道:“表姐.出了什么事?” 林元馨看着欧阳暖,一时之间竟说不出话来,旁边的丫头小竹的声音带着哭意:“表小姐.昨儿个乳娘就来禀告,说是小殿下夜里发病.浑身滚烫,已经昏睡过去。掌灯时候.大夫确诊小殿下是出天花,本来要留在府里养病,可是正妃禀报了皇长孙.说府里的主子们大多是没有出过天花的,留下来恐怕多有不妥,皇长孙立命把小殿下迁出府去......”在说话的时候,小竹不知是因为恐惧还是出于愤怒.身体颤抖不已。 自从大历朝开国以来,几次天花流行,夺去了许多皇室贵族的生命。平民之间虽然也有流行.但在出身高贵的皇室贵族之中却特别凶险,十有八九难以活命。每年天花流行季节,皇帝都要远驻南苑,甚至跑到京都外头去避痘。所以,小殿下染了天花,皇长孙不得不把他迁出去,这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可是对林元馨这个母亲来说,确实一个可怕的打击。 欧阳暖看着林元馨,只觉得她平日显得温柔美丽的黑眼睛,完全失去了生气,变得呆滞绝望;由于一夜未眠.她的脸色蜡黄,眼因乌青.象是苍老了十岁......欧阳暖急切道:“迁到哪儿去了?” 林元馨冷冷一笑:“爱迁哪儿迁哪儿,关我什么事!” 欧阳暖吃惊地望着她,林元馨的笑容比哭还难看:“这孩子是他肖家的血脉,他们不心疼.我心疼什么?”说完,她哈哈地笑了,笑得人不寒而栗.她说:“周芷君就是巴不得我们母子两个一起死,她这样才满意......” “表姐.现在不是说这些气话的时候.小殿下需要你.这种时候,你不能丢下他一个人,他们究竟把他迁到了哪儿?”欧阳暖一字一句.坚持的说。 “盛儿在京郊别院。”林元馨一愣,随即眼睛里涌出大滴大滴的泪珠,声音带着一种深刻的恨意。对于一个母亲来讲.没有什么比伤害她的孩子更令她难以释怀,林元馨在周芷君的身上吃了不少亏,她都可以忍耐,可她唯一不能忍耐的就是周芷君对她的儿子下手!林元馨痛苦地闭上眼睛.静默片刻.再睁眼时.脸上又挂满了冰霜,她突然咬牙切齿地说:“看着吧,我绝不会放过她!”说完,她站起来.对小竹道,”吩咐下去.准备马车.我要去看我的儿子!” 可是,马车在门口却被皇长孙拦下了。”你不能去。”肖衍的脸色铁青.看起来不近人情.可是眼睛里隐隐燃烧着一种火焰。 “那是我的儿子!”林元馨坚持地近乎目执。 “馨儿.不要任性!盛儿也是我的亲生儿子,我会不关心他的生死吗? 但我更关心你的健康!你没有得过天花,不可以去!”肖衍劝说道。 “你是让我把孩子丢给那些人照顾?不闻不问?”林元馨满脸的惊惧与焦灼,她盯着肖衍.几乎想要从他脸上看出什么来,肖衍的声音慢慢冷下去:“按照规矩,若是去了,你就只能留在那里,不能再回府!你可要想清楚了!” 场面一时陷入僵持.林元馨死死盯着自己的丈夫.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就在这个时候.欧阳暖突然道:“表姐,我五岁的时候曾经得过天花,而天花得过一次的人就不会再得.所以,我去就好。我会一直留在那里.等到小殿下康复再回来。” 肖衍闻言一愣.忍不住深深的看着欧阳暖.认真的问:“你以前真的得过天花?这不是开玩笑的事情.是真的会要命的!你真的不会被传染吗?” “殿下,我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的。”欧阳暖一脸的严肃。”我自己得过的病,我还会不了解吗?连症状都和盛儿一模一样!” 红玉站在一旁,恐惧的面无人色.她从小陪着欧阳暖,从未见过她得过什么天花.这种事情,小姐怎么也能随便拿来开玩笑呢?万一她也感染了天花该怎么办?可是欧阳暖淡淡看了她一眼,她就不敢再说话了,小姐的心意一旦决定,谁都不可能阻止。 红玉不明白欧阳暖这样决绝的原因,欧阳暖总觉得这伴事透着一种古怪,孩子一直健健康康的,怎么会刚一回来就感染天花,这简直是匪夷所思的事情!如果这事情是有人蓄意安排的.那这时候真正威胁孩子性命的绝非是天花这种病!林元馨是皇长孙的侧妃.若是违背了他的心意,在这个时候跑去看望孩子,就算能救下孩子,也会和肖衍闹僵,她却不同,这个孩子是她亲眼看着出生.亲手抱过的.她绝不能就这样眼睁睁看着他死于非如... 肖衍望着欧阳暖.在这一瞬间感到迷惑.他几乎无法分辨,在欧阳暖漆黑的眼睛里燃烧的是怎样一种情绪,在他的了解中,欧阳暖绝不是那种多管闲事的人,自己的儿子与她并没有多大的关联,她为何要这样尽心尽力? 在皇长孙的意识里.他不能理解这样毫无道理的付出,也不能理解人的感情。有时候,理智和利益是会被人的感情打败的.他哪里知道.在林元馨缠绵病榻的时候,因为不放心陌生的乳娘,欧阳暖几乎是在衣不解带地照顾这个孩子,肖荣盛在她的眼睛里.并不仅仅是皇长孙的儿子这样简单的身份.这是一个和她有着密切联系的孩子.尽管他与她并非血脉相连.可他的安危,却奇迹般的牵动着她的心,令她作出这样的决定。而这种事情,在肖衍是难以想象的,所以他毫不怀疑欧阳暖是得过天花的,若是没有,谁肯冒这样大的风险呢? 林元馨却不相信,她是欧阳暖的表姐,若是她得过天花,自己怎么可能不知道呢?所以她毫不犹豫地就要拒绝.欧阳暖却突然拉住了她的手,指甲用力.几乎陷入她的手心,林元馨呼吸微窒,看着欧阳暖.只觉得她一对原本清亮的眸子似看不到底的深渊.雾气氤氲.林元馨的心里,突然之间,就什么都明白了。 如今的肖衍,早已不是她期盼的良人.在他面前.她绝不能任性妄为.否则牵连的不仅仅是自身,还有镇国侯府.真正得意的人,只怕是背后策划这件事的周芷君。 对欧阳暖的信任.使她不再怀疑.也不再犹像,林元馨咬住嘴唇,目光逐渐莹然,却强忍着泪水:“暖儿,拜托你了。” 欧阳暖点点头.对肖衍道:“殿下,府上总有出过天花的下人吧,请您找出两个得力的,跟着我一起去。” 肖衍沉声吩咐道:“没听见永安郡主的话吗?还不快去办!” 欧阳暖命红玉回府去,自己乘着马车,大约两个时辰就到了京郊别院。看护的守卫拦在门口.呵道:“这里禁止任何人进入!” 欧阳暖使一个眼色,跟来的太子府刘管事一巴掌拍了上去,喝道:“还不快滚开!这是永安郡主!” 护卫面色一变.捂着脸颊缩在后头,刘管事因为过去生过天花,脸上留下了一些麻点.平日里就是一副严肃的样子,现在冷着脸更加吓人:“太医呢!” 很快,一个中年的太医迎了出来。 刘管事忙道:“永安郡主代替皇长孙和侧妃来看望小殿下。” 太医忙恭恭敬敬向欧阳暖行了一礼,道:“郡主安好。” 欧阳暖只点了点头,经直跟着王太医进去。王太医陪着小心道:“小殿下年纪太小.我们已经静心照料了,只如...情形不容乐观...”说着引了她到一间小房子外.指着里头道:“小殿下就在里头。” 屋子的门窗上都上了铁栏,里头黑颗默的如牢笼一般,欧阳暖冷声道:“不过是个生病的孩子,你们这是干什么!” 太医陪笑道:“到底是传染的,本该送到西山去,这已经是法外开恩了.我也只是怕不懂事的下人闯进去.惊扰了小殿下休养。” 欧阳暖只不作声,睨了利管事一眼,刘管事叱道:“胡说!小殿下身子不好.更需要通风换气的房间!还不快把门给郡主打开!” 太医慌忙道:“郡主要看就在外头看罢.这病可是传染很厉害的.前两日才刚有个照料的丫头也病倒了.人都不行了呢!” 就在这时候,欧阳暖听见肖荣盛虚弱的哭声.那哭声仿佛一只无形的手,一下子揪紧了她的心,她厉声道:“打开!,, 太医还在犹豫.刘管事冷声道:“郡主可是奉皇长孙的命令来探望小殿下的!” 太医一惊,连忙把门打开。 欧阳暖刚刚踏进去,就闻到一股潮湿的气味.屋子里就一张摇篮床和一张桌子,桌子上放着些药汁。肖荣盛在摇篮里,烧的浑身火烫,全身起满了一块块红斑.在摇篮里拼命哭着.哭的喉咙都已经哑了.身边吐的都是污秽,可恰的让人不忍目睹,身旁却一个丫头都没有! 欧阳暖不禁心头大怒,只问:“你们是怎么照料的!” 太医面露难色.只道:“我只是来治病的.这些照顾孩子的事情,实在是一一顾不过来。” 欧阳暖冷笑道:“所以你就这么敷衍着了,是不是?”这样对待一个生病的孩子.分明是想要他的命!这是皇长孙的长子,若是没有某些人的暗中指使,谁敢这样对待他! 欧阳暖强忍住怒气,道:“去打盆热水来。”刘管事脸色都变了,一时也不说话,忙端了水进来。欧阳暖捋起袖子,要亲自动手。刘管事”哎哟”了一声.忙道:“郡主是贵人.怎么能做这样的活,让奴才来吧。”欧阳暖丝毫不理,一径自己动手,刘管事头上不自觉出了冷汗。 欧阳暖替孩子清理了被襟上的脏物.始终面色冷淡.并没有发怒的迹象.可是刘管事却隐隐觉得,事情没有这样简单。所有人都以为小殿下在这里一定会得到很好的照料,可实际上一切却证明,幕后的人是想要肖荣盛死在这里。只是一个婴儿而已,竟然也用这样残忍的方式,刘管事叹了口气,却不敢多说什么。 “你现在就回太医院去,就告诉太医令.说太子府用不起你!”欧阳暖冷冷地道。 用不起?这样一句话的杀伤力有多大,只怕太子知道了,自己是要掉脑袋的!王太医第一次开始后悔.不该一时鬼迷心窍,竟然以为这里是传染区.别人都会避讳不会知道里面发生的事情。其实他也没有做什么.只是疏忽照料罢了,将来就算查起来,也完全可以说小殿下是因为年纪太小而治不好.毕竟因为天花死去的孩子实在是太多了.谁也不会怀疑的。但是他没有想到,永安郡主会突然降临到这里,把他的如意算盘全都打碎了!被郡主亲眼看到这里头的情形.他想要逃脱罪罚那是再也不能够了.一想到这里.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求郡主恕罪!求郡主恕罪啊!求您让我留下.我一定会将功折罪、将功折罪!” 欧阳暖知道.这位王太医是太医院中唯一有过治愈天花经验的太医,要不然也不会被寄予众望地派到这里来.只可惜有人在背后给了他某种提示.令他想要从中做手脚.欧阳暖冷笑着看着他:“王太医.你的性命暂且留着.我也不会赶你走.若是小殿下一切平安,我就当这件事从没发生过,但若是他有半点闪失,你自己想想会有什么后果!” 王太医猛地一抬头,看到了欧阳暖清丽面容上竟有一双森冷的眼睛.顿时吓得面无人色,叩头不断:“是、是!” 王太医是个很高明的大夫,只可惜他开出来的药并不适合一个婴儿,一转眼间肖荣盛就全吐了出来.吃下去的米汤也是如此。几天下来,一个原本白白胖胖的小孩子已是瘦的丽手。最糟糕的是,因为年纪太小,受不住这样凶猛的病情.他开始咳嗽气喘.常常一下子就喘不过气来.眼看就要呼吸停止.好几次都吓得欧阳暖魂飞魄散。三天后.孩子又开始腹泻.....被单换了一条又一条。自从欧阳暖来到别院,重新布置了人手,别院里的丫头妈妈们看到情形不对.也都紧张起来。欧阳暖吩咐他们在空地上架起大铁锅.用来煮要消毒的被单和毛巾.然后命人在屋子的各个角落洒石灰水。而欧阳暖本人,则是衣不解带的守在摇篮边。可是等到第五天.孩子的情况更坏了.他完全陷入了昏迷。到了这个地步,太医已经不能不实话实说了:“我已经尽力了!无奈小殿下年纪太小,病势又如此凶猛.到了这一步,再开什么药.怕也无能为力了......” “王太医,你可知道渎职是什么罪名?太子马上就要登基.这位小殿下就是皇帝唯一的孙子.他的性命若是葬送在你的手上,你要想想后果!”欧阳暖一字一句.慢慢地说道.她绝不相信这个孩子这样短命,当初他差点胎死腹中,可后来不也活下来了吗?如今这道坎儿只要迈过去,他一定会平安长大!”盛儿.你是个福大命大的孩子.我相信.老天爷没办法将你夺走的.是不是?” 王太医怔怔的看着欧阳暖,在她这样坚定的语气下,整个人又振作了起来:“好,我重新开药。” 十天过去了.每一天都十分危险.但是,到了第十一天.肖荣盛的红疹终于退下去了。 王太医翻开了孩子的襁褓.仔细的检查.再把了脉,”斑疹退了,烧也退了!”王太医满脸喜色.”真是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呀!郡主说得对,小、殿下真是福大命大!” 欧阳暖闻言,长长松了一口气.只觉得整个人异常疲惫.心里却是无限欢喜的。一旁的刘管事问道:“太子府、大公主府还有镇国侯府每天都派人来问这里的情形,您是不是先回去?” 欧阳暖摇了摇头:“我和盛儿呆了这么久.要先沐浴更衣,还要隔离几天.若是没有问题,才能去见他们。” 王太医也很是赞同:“是啊,这病很容易传染,郡主虽然出过天花,啊?”他话说到一半.突然明白过来,”郡主.莫非您从来没有得过天花?” 欧阳暖并未言语,只是淡淡看了王太医一眼,”小殿下还要多久才能回京?” “只要不发烧.顶多不过五日就好。只是回去之前先要将一切用具消毒......”王太医这样回答。 欧阳暖点点头.盛儿能够平安回京.只怕有些人是要失望得很了。 五日后.欧阳暖将肖荣盛抱回太子府的时候,林元馨早已站在府门口等候.看到肖荣盛平安回来,她激动的眼圆都红了.不顾仪态地跑上来,哽咽地抱着孩子亲了又亲.泪水打湿了他豆腐一般嫩嫩的小脸.她将他牢牢拢在胸前,仿佛世间至宝一般。 再三确认肖荣盛平安无事后,她将孩子交给旁边的乳娘,然后上前楼住欧阳暖.泪水满面.几乎失态。欧阳暖连忙道:“表姐.这不是一切都好好的吗?有什么事.咱们回去再说。” 林元馨点点头,携着她一起回到墨荷斋,刚一坐下.便急声问道:“暖儿.听说你进了别院.大哥他们都急坏了,大公主几次三番要进去探望.却都被皇长孙拦了下来。还有......老太君那里我们谁都不敢告诉她。” 欧阳暖点点头:“我早已向他们报过平安,不必忧虑。” 林元馨对她看了半天,才放下心来:“你若是出了事,我拿什么去赔给大公主一个女儿.暖儿,你太冲动了。” 欧阳暖淡淡一笑:“那种情形下.皇长孙竭力阻止.表姐你当然不能去,我若是也不去.只怕盛儿就没办法活着回来了。” 林元馨面色一变:“她在别院也动了手脚?” “你说的也?这是什么意思?”欧阳暖敏锐地察觉到了其中的关键之处,面色变得梨花一样白。 须臾的沉默,林元馨眼中闪现一种可怕的阴霾:“小竹.把那件小衣拿过来。” 小竹闻言,迅速去了,很快取来一只木盘,她持地用布捂住。鼻,而盘子上则放着一件素色的小衣,上面绣着一头憨态可掬的小虎,图案精致.针脚轻巧细密.看起来是用最好的素锦所制.光滑如璧.十分绵软。 欧阳暖的双目微微凝起:“这是什么?” 林元馨冷笑一声.远远指着那小衣道:“我怀疑有人对盛儿动了手脚.便仔细查探了一番.最后发现这件小衣上有几点极浅的乳白斑点,若不细瞧,并不十分瞧得出来。” 欧阳暖仔细瞧了几眼,一看之下不觉脸色大变。惊疑不定的看着林元馨.林元馨的声音缓缓沉痛,带着十二万分的恨意:“这分明是痘浆破裂后沾染的痕迹!她将这种东西送到这里来.是要成心害死我的儿子!” 此言一出.欧阳暖只觉背脊一片冰凉.她虽然早已怀疑周芷君故意指使太医怠慢盛儿的病情,却没想到,连沾染上天花病毒都是此女所为,盛儿回京不过几日,她竟然生出这么恶毒的心忍...念及此,欧阳暖不觉寒毛倒竖.人心啊.为何这样可怕。 “她已经是正妃了,迟早也会有自己的孩子,何必如此咄咄逼人,要我儿的性命!” 欧阳暖闻言一愣.太子府的女人太多.嫉妒林元馨得子之人不少,未必只有一个周芷君而已,若是现在两人闹起来,一则打萃惊蛇,二则会引人坐观火势,欧阳暖于是道:“表姐生下这个孩子本就不容易,如今眼红的人更多。与其怨愤.表姐还是打起全哥精神好好护养盛儿才是。” “难不成就这样放过她!”林元馨咬牙切齿地道。 欧阳暖生生打断她,”我知道你心急,但也别错了主意。这件事情.我已经逼问过王太医.周芷君从未出面过.自然担不上她的干系.这件小衣你至今还在手中.其他什么实在证据都没找到。即便你告诉殿下.也只会落一个污蔑正妃的罪贵。”欧阳暖拉过她的手,推心置腹道:“表姐需要步步为营.心急是成不了事的。更何况.如今盛儿平安无事,那人只怕心底气得要死.可是在别院.她却三番四次派人来问候盛儿,显出她的雍容大度,关爱有加,可见她心机城府之深。她愈是如此,表姐越是要慢慢筹谋。” 林元馨沉默听完.点头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她按住自己心底强烈的积郁与沉怒,一字一字清凌凌道:“我一定要他们付出代价!” 她说的是他们,而非是她.....这说明,在表姐的心底,连肖衍都恨上了。欧阳暖垂下眼睛.在心底叹了一口气,在最危急的时候,丈夫不在自己的身边,当心爱的孩子受到了迫害,丈夫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阻拦,表姐心中强烈的恨意,欧阳暖可以感受得到。 这时候.她还以为林元馨对肖衍只是怨恨.却没想到,这怨恨日积月累.竟然变得十分可帆... 从墨荷斋出来.欧阳暖顺着鹅卯石的小路往外走,小竹冈把她送到花园.便被一个妈妈叫走了。欧阳暖并不在意.太子府她已经很熟悉.不需要别人带路,只是林元馨不放心.因为红玉早在半月前就被欧阳暖遣回了欧阳家,这也是怕红玉染上天花的缘故。 走过一条百道.经过一片假石林时,忽然旁边一个假石洞里伸出一只手迅速地将她拉了进去。 欧阳暖一个踉跄挥倒在一个结实的怀抱里,双眼一时不能适应洞里的黑暗,看不清面前是什么人。 “是谁......”可刚发出一点声音,嘴就被人严严实实地捂住,紧接着,一道非常熟悉的低沉声音在她耳边轻轻响起。 “别出声.是我!” 欧阳暖瞪大了眼睛,此时双眼已经逐渐适应洞中的黑暗,借着洞。处传来的光线.她已经看清面前的人正是肖衍。 他一手搂着她的腰,一手捂住她的嘴,嘴角含笑.清冷的眼睛闪烁着幽光。见她平静下来.他慢慢拿开了手.然后顺势将她压在假石壁上。 他低下头.稍稍靠近她.轻声说:“你没事吗?” 欧阳暖用力将双手撑在他的胸。处.努力加大两人的距离.可奈何肖衍身体高大.如泰山一般,椎之不动,而这种挣扎反而换来他更有力的压制! 欧阳暖冷冷望着他:“殿下,你这是什么意思!” 肖衍微微一笑.”暖儿.你好像一直对我很冷淡?”他说话时.温热的气息一阵阵地喷在她的耳边.让她不由自主起了一阵战栗。 “殿下.这里并不是说话的地方.而且,于理不合!”说着,欧阳暖用尽全力推开他一条手臂,拨腿就往外跑,可刚跑开一步.又被他拖了回来.重新压制在石壁上.这一次,他整个身子都贴紧她,让她再也无法动弹。 “暖儿.你可别忘了,外面人来人往的.被人看到的话,名誉尽毁的可是你。” 欧阳暖咬住嘴唇,眼底是深深的愤怒:“殿下,您是皇长孙.想要做什么.没人敢阻止您!我只是一个力量微薄的女子,可人生不过一死.您力量哪怕通天,也不能控制一个死人,是不是!” 肖衍冷笑一声,”我以为你不是那种动不动用死来威胁别人的蠢女人! 欧阳暖感到一种强烈的愤怒与屈辱.哪怕是肖天烨,也从未用这种强制的手段来勉强她!而肖衍,这样一个高高在上的男人,却半点也不顾及身份和地位,竟然对一个女人做出这种事!在他的眼里,她并不是一个人,而只是一只待宰杀的羔羊,只是一个因为得不到而觉得分外有趣的玩具! “欧阳暖,这世上绝对没有我得不到的东西!”肖衍的双手慢慢地抱紧她.嘴唇在她的发鬓之间轻轻流连。 欧阳暖知道,这种时刻绝对不能呼救,因为没人会相信她是被强迫的,世上有哪个女人会拒绝高高在上,很快就要登上太子之位的皇长孙呢!她咬紧下唇,拼命地忍受着,可是强烈的屈辱感和愤怒却让她的身子一阵阵地颤抖。 他的呼吸越来越急促,怀抱越来越紧,紧到让她无法动弹,紧到几乎让她窒息,她使劲地摇头躲避,可是就是无法躲开他灼热的唇。 “我可是刚刚抱过盛儿的!”她突然道,声音冷涩。 “你!”他抬起头,看着她冷笑着,”你以为我会怕?!”这样说着.他却似乎想起了什么,终究是慢慢松了手,”你毕竟救了我的儿子一命,看在这点的份上.我不强迫你。” 欧阳暖双手紧握住拳,极力克制住自己。然后她深吸一口气.什么都没说.转身离开了石洞.就在她即将离开假山的那一霎那,身后又响起肖衍那冷沉的声音。 “欧阳暖.从你拒绝我的那一天起.你就该知道.我绝对不会善罢甘休!从没有人敢如此对我!你必须为此付出代价!” 欧阳暖快步走了出去,头也不回。 此时的仓州.战争到了胶着的状态。 明郡王率领的三十万军队中,只有二十万是他的直属部队,也只有这二十万,才是真正的精兵,单单是靠着这二十万军队,他与肖天烨的五十万大军抗衡了两个月。 对于肖天烨.世人有着种种复杂的评价,当时的所有人都以为.他不过是一个只会享乐的公子哥,绝不像他父亲一样是一代枭雄.很快就会被收拾掉.可是后来大家才发现.除了肖重华以外,他是大历朝中最令人难以揣摩的人。他以冷酷残忍出名,行事周密、思虑严谨,却常常有那种孤梆一注的疯狂举动,他是个优秀的军事统帅,罕见的具有长远眼光,为人高傲,但却常常言而无信.翻脸无情,这样的人.叫人根本捉摸不透他的心思。 肖天德逃到仓州,在奏王原先手下一些人的帮助下.接管了其中的两万军队,随后他就带着两万人从战场上逃走了.也因为他的愚蠢举动.肖天桦的军队却被肖重华的铁钳困住了。肖重华的骑兵进展神速.飞插战场的两翼.就如两面钢铁城墙.锁死了肖天烨向南而去的通道。 哀鸩遍野.在冲锦的路程上,躺满了受伤和死亡的士兵。这里战斗的残酷远胜于往日的任何一次战斗,在无论是围攻者还是被围攻者.全都是拼尽全力。越是接近核心的位置.长箭便越是密集,例下的士兵便越是稠密。 欧阳爵发现肖天烨的时候.他面色苍白的从马上摔下来,毫无抵抗之力.而身旁的副将和护卫们早已不知所踪。欧阳爵一直记恨着这个曾经要杀自己的男人,便毫不犹豫将他捆了起来.送到肖重华的面前。 肖重华的长剑架在了肖天烨的脖子上,而肖天烨被发现的原因,是他的心疾再一次发作了.他不得不停下来休息.甚至于刚刚服下药.呼吸都是乱的。 肖天烨冷笑地望着他:“看来肖天德那个蠢货不只是逃跑了.还被捉住了。”所以连统帅在何处都会暴露给对方.这个大哥,真是蠢到家了。但这也说明.自己的身边有细作。 肖重华不知为何,轻轻叹了口气,他和肖天桦还是堂兄弟,若是他们生在普通的人家.也不至于刀刻相向。在家国世事变幻的风云大潮中,皇室子弟的命运是多么的可悲,即使贵如亲王世子,他们的命运也不比随浪漂浮的一根稻草重多少。 这种时候.说什么都毫无意义。 最终,肖重华只是对着肖天烨慢慢地点头,他抽出了长剑:“抱歉!” 话未落.长剑在空中刮过了一道闪电般的弧线劈向肖天烨。 “噌”的一声脆响,肖重华已将刻回鞘。绑着肖天烨的绳子寸寸断裂.纷纷落地。 他淡淡地道:“你走吧。” 肖天烨冷冷望着肖重华,刚才他挥剑的过程中,肖天烨的眼睛根本没眨,春水般的眸子里没有丝毫畏惧。他一个字一个字地道:“私放叛逆,明郡王可真是胆大妄为!放过我,这场仗还要打半年.肖重华,你可要想清楚! 肖重华并不回答.反而慢慢道:“欧阳爵.这个人曾经救过你姐姐.明白吗?” 欧阳爵看着眼前的肖天烨,眼睛里闪现过一丝复杂,他突然明白.肖重华为什么要放过这个人,他慢慢地,一字一顿地说:“殿下,我什么都没看到。” 肖重华将长剑丢给肖天烨:“若是你落在别人手上.我不会再放了你。 你从俘虏里面挑一些人出来充当护卫.我再给你分一些马。” 肖天烨扬眉冷笑:“不需要。”他站起身.额头上满是冷汗,右手紧紧捂住左胸.神情痛苦的仿佛马上就要倒下去,可他还是牢牢撑住了自己的身体,慢慢向后走了几步,突然回头道,”告诉她.欠我的,要她自己来还! 更多重生之高门嫡女全文免费阅读尽在 124章 皇长孙请婚 肖天烨的军队暂驻距离仓州四十公里的鹤州。 肖天烨刚刚回营.外面便已经传来报告,宁州守军最近部队频繁调动.大批骑兵部队连夜拔营不知所踪.其动向十分可疑。晋王在乱军中被杀.只有晋王世子肖凌风顺利带着一万部队到了仓州.现在他是肖天烨最强有力的盟友。他提醒肖天烨要考虑到这些不寻常的异动.不要放松了对西边的警戒.要防止他们与明郡王的军队形成合围之势。 “天烨,您还好吧.....”肖凌风看着肖天烨脸色十分苍白.有些担心口 肖天烨回过神来:“刚才你说到哪里了?” 肖凌风把话又重复了一遍,他发现,肖天烨似乎身体状况很不好。 肖天烨在思考着,情形确实十分危急.军队正处于最衰弱的时期,肖重华也清楚的看到了这一点,所以他步步进逼,从北面、西面、东面对他们构成了一个庞大的包围困。肖重华无疑是一个极为可怕的敌手,这一次的进攻明显是经过周密策划和准备,最糟糕的是,如今己方...... “情况比咱们想像的还要严重”,肖凌风沉重的说:“我们的粮食储备差不多已经枯竭了。现在,我们把绝大部份的粮食都给了前锋部队,因为他们要抵挡肖重华的主要攻势.至于其他.我们只保留了那些最主要的部队.别的部队只能暂时把它拆散,让士兵散落到各个村镇去.化整为零比较容易找到食物。这个主意很蠢.但是我们只能用这么个办法了。不然的话,早在十天前我们就撑不下去了。” 其他的将领们七嘴八舌的赞同:“确实是这样的.我的部队人心不稳啊。 “没办法.饿着肚子怎么打仗?要是吃不饱饭,现在连武器都拿不起来了。” 有一名老将领沉着道:“我的队伍还是保持完好的,但有半个月得不到粮食补给,骑兵都已经开始宰杀战马充饥了,军官无法阻止他们。” 肖凌风点点头:“五十万人已经折损了三万.还有肖天德带走的两万人......如今我们缺的不光是食物.有些士兵因为饥饿,不顾命令洗劫了沿途的城市......” 大家议论纷纷,将领们吵吵嚷嚷的,互相抱怨,帐内越来越喧杂。 “全都住。!”在肖天烨低沉的声音里面,蕴涵着一股让人信服的力量.他声量并不高.但喧哗立即停止了.帐内变得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他的身上。他抬起头.以严峻的目光环视所有人:“目前的困难.我全都明白。可你们这样闹.完全无济于事。” 坐等消极防守是没有出路的,只会看着军队被逐步蚕食,越来越小。 肖凌风认为.肖重华是最主要的故人.然而他手中除了二十万的精兵强将,仍旧有那最弱的十万人,这些并不是正规军队,而是战争开始后临时募集起来的,肖重华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没办法在短期内将他们训练成强有力的部队,而这些人的大部分都分散于东北面,意图隐藏,他建议现在马上集结兵力.对那些兵力比较弱的部队进行一次打击。但这个提议被肖天烨否决了,消灭那些小股部队对改变整个战略形势毫无帮助.即使他们被击败.肖重华的人照样会前进.那样自己就要面临连续作战的因境,这很危险。 “集中所有部队,进攻对方的中心。” 他是要进攻敌军最强大的核心区域.肖凌风一听.顿时就急了:“这怎么可以!” “敌人最强的地方也正是最弱的地方,只要咱们集中四十五万人的力量一举打一个胜仗,在他的的主攻军中给予他们沉重一击.敌方主力将丧失大半战斗力,无法再进,而其他的呼应部队没有了主力的配合,他们绝不敢单独向我们发起进攻,这样.围攻之势自然就被化解了。” “......若是一着不慎,很有可能陷入他们的包围。”肖凌风迟疑。 “所以我们需要人去引开他们的注意力,让他们以为咱们的主力在别处。”肖天烨慢慢地说.目光里闪现出一丝冷凝,”既然我们缺粮.那就向他们要去!主动进攻.击败他们的军队.夺取他们的城池.拿下他们的转重和补给!” 肖凌风一愣,随即察觉有些不对劲儿,按照肖天烨的性格,他不会提出这样的主张.这个去引开注意力的......分明是去送死。 肖天烨像是看透了他的心思,对着他微微笑了笑,不置可否。没错,他的目的就是除掉军队里有异心的人,不仅仅是出卖了他的,还包括那些肖天德早已在军队里布下的暗线。 看着肖天烨微笑的脸.肖凌风第一次有了种畏惧的感觉:这个工于心计和权谋的肖天烨,真的还是自己熟悉的朋友吗?他变了很多。外表上,他依旧那么肆意妄为.但骨子里他更坚毅了,阴沉的眼睛中多了些与以前不一样的东西.利如刀锋,在他轻描淡写的话语里面,杀机暗藏。 而肖重华这一边.也面临同样的问题。他一手币,练出来的二十万人是很精锐的部队.但是因为肖衍急于扩军.造成过于庞大的民军云集和大批没有经过币,练的百姓加入.给他的指挥带来极大的不便.肖衍努力筹建的正规兵马最终沦落为行动不便的乌合之众,这一点肖重华早已预计到,对他而言,这些人毫无用处,甚至在战斗中不断拖后腿,而这并不是最令人不安的.在三日前,一个监军到了这里.这位监军的身份并不同于一般人.他是肖重华的皇叔,鲁王。 鲁王在秦王谋逆期间一直称病不出.与倒戈的其他王爷相比.他更懂得明哲保身.这是身为皇室亲王的一种政治敏感.也是因为他的实力并不能与其他王爷相比.才能在秦王的眼皮子底下活下来。将他在这个时候送到这里来.未必没有监视肖重华的意思.这一点,肖重华比谁都要明白.因为他从这一举动中,看到了肖衍的影子。 肖衍,从来不曾信任过任何人,哪怕是自己的盟友。 肖重华看了一眼地图,对所有人道:“肖天烨固然缺少粮食.但若是从长期战争的角度来考虑的话,我们也必须供养一支过于庞大的军队。大历刚刚经过一场动乱.过于沉重的负担对整个国家都是一场灾难,尤其是那些普通百姓。现在的仓州,正处在青黄不接的时期,即便有来自京都的补己,要供应三十万军队,实在无法长期坚持。我认为,保留十五到二十万比较精锐的常备军就足以进攻了。” 欧阳爵听着,眼睛闪闪发光,他不过是一名小小的游击,并没有参与这样上层会议的权力.他能站在这里,并不是因为他在战斗中身先士率受了无数伤,而是因为他是皇长孙爱妃的表弟,又是永安郡主的亲弟弟。纵然他来投军的时候一直隐藏自己的身份.可是在京都的将领越来越多后.他已经没办法再藏下去了。然而他始终坚持在第一线作战.也因此.他对肖重华所说的弊病深有体会,军队的武器差、战斗力差,每次征战下来损伤都非常严重.于是不得不从地方上抽取更多没有经验的老百姓加入.于是军队的素质又进一步下降,这几乎陷入了一个恶性循环。 只是,他深深知道这一点,却不能说,因为他没有一个合适的身份开口。 肖重华眉下深黑的双眸里如幽潭一般:“最好的办法.裁军一半,重新进行军队的组编,组建一支人数较少但更精锐的军队。” “这怎么行?!.,鲁王顿时皱眉”‘这些人都是刚刚招来的.现在你要他们解散?不哗变才怪!” 肖重华并未因为他突如其来的打断而发怒,反而慢慢地解释:“鲁王叔,凡是我们不用的人,都可以让他们回到附近城镇去,现在我听说肖天烨军队中有不少的士兵潜入城市劫掠物资.我们可以让这些人自行组建民兵的部队,与城中守军一起配合,在必要的时候也能派上用场。” 欧阳爵听的连连点头,其他将领们也纷纷赞同这个主张。因为他们都感到,在作战的时候.那些临时征集的军队给他们带来了很大的麻烦。 “不行!”鲁王斩钉裁铁地道,”这样等于是削弱自己的力量.现在正是紧要关头,对方有五十万部队,我们才三十万人,这已经是以少故多了,这时候再减少人,岂不是眼看着要失败?”他说到这里,猛地站起来道.”重华,保持原计划进攻就好,不要乱来!” “这不是乱来!而是集中力量对付接下来可能有的突袭!”大量的冗员,会拖累整个部队的力量!肖重华坚持地道.他总觉得,肖天烨接下来会有大幅度的动作.一旦他向南去.与南诏王勾结起来,这件事就绝不会轻易了结!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你若是反对.大可以去禀报太子,由他做决断!..鲁王斩钉截铁,近乎粗暴地冷声道。 军帐里顿时寂静无声,所有的人都望着鲁王,耳朵却仔细听着肖重华那边的声息。有人惴惴不安,有人暗暗惋惜,自然也有人无动于衷。但这一切都只能放在心里.若形于词色便是失礼。 此时的朝中局势微妙复杂,太子不日就要登基,皇长孙虽然年轻,但似乎培植自己的势力也已非一日两日.朝中老臣们茎脉错落繁复,各派势力根深蒂圆。秦王虽已不在人世,但留下的麻烦却可谓不少。燕王似乎并不想搅入这团乱麻.朝堂之上不动声色的时候占了大半,而肖重华呢?他又在扮演什么样的角色? 肖重华看着眼前一双双神色各异的眼睛,他只是觉得疲惫。他本就有很强的心理承受力和自我调适能力.听到鲁王这样近乎粗暴无礼的话,他也不曾动怒.更不曾有半分激动的神情,他只是淡淡地道:“如王叔所愿。” 欧阳爵感到很失望,他突然意识到.战争里并不是谋略和力量决定一切.还有人心口这已经不是鲁王第一次阻挠肖重华的计划了,甚至于.这个年纪资历都超过肖重华一大把的王爷在故意拖他们的后腿。也许他不是故意的,但欧阳爵知道,太子派来这么一个人,是大大的失策。打了败仗,是肖重华的错,打了胜仗.是鲁王指导有方.就是这么个可笑的局面。 到了晚上,他一个人站在帐外泥地上.埋头比刮着现今的布局,却不时叹气。 每一个进攻地点.他都画出了十余个行动计划。 不知不觉间,天色渐渐亮了,他自己却一点也没觉得,还在凝神沉思。 正在将几枚代表进攻骑兵的石子挪向一边时.他身旁有人伸出一根村枝来.在另一边划了一个弧形,慢慢道:“如果是我,我会从右边攻击,强渡河流。” 欧阳爵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想也不想,便摇头,指向左边:“岸边上,我会派人抚守在这里。” 那人便思索了片刻,从那个弧形中分出了另一支.绕向一边:“那我便在山脚下佯攻,派骑兵从那边迂回到山后。” 欧阳爵又指了指他放在侧后方的几枚石子:“我一开始有布置.这里有埋伏.与河流边上的人成犄角之势,互相保护,互相支援。” 那人笑了笑.再划出一个圆弧去往另一边.笑道:“我再派出五百人.由这里包抄。” 欧阳爵一窒.立刻道:“这里是绝壁,上不去的!”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猛地抬头.竟看到一身战袍的肖重华站在他身边。 他不由自主丢了村枝,猛地站起来问道:“郡王,你为什么要向鲁王让步?” 肖重华顿了顿.才笑道:“我倒是无所谓,只是为了这件事争执,只会给有心人钻空子。” 欧阳爵一听,面露疑虑:“您说的有心人是谁?” 肖重华笑而不答,看了看地上的阵法,道:“比起上阵杀敌,你更适合行军布阵,从今天起.跟着副将去学习吧。” 天亮时分.肖天烨便开始进攻,然而他并未像他在计刮里说的那样集中全部兵力猛袭肖重华的主力部队.而是一方面派五干人突袭右侧.另一方面派出五千人猛袭明郡王的核心部队.只是这两边都只是烟雾弹而已。肖重华并不上当.但鲁王却错误地相信了来自肖天烨军中叛将传来的消息,命令军队全力进攻,等他反应过来.肖天烨早已将主力紧急后撤,突袭了大历与南诏边境上的大历守军,杀了守城的王何江,俘虏数万守军。当日.从南诏而来的第一批粮食运到了边境,大历人这才发现,南诏王竟然早已派人将粮食从大路和密林中的小道上将粮食迅速的送到了肖天烨军队手中。在随后的日子里,从南诏而来的粮食、武器、药品、补伽...源源不断的进了肖天烨的军队。肖天烨军中的不少将领这时候才明白,他们都被摆了一道,肖天烨根本是早已怀疑他们之中有叛将.故意这样安排.到了袭击的当天早上才突然宣布改变计刮,杀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原来,他早已和一向与大历朝格格不入的南诏不知达成了什么协议.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一夕之间.局势扭转,肖天烨占据了大历和南诏边境的十六座城池,俨然成为一个坐镇边疆的藩王,现在肖衍需要担心的,不是如何消灭肖天烨.而是要看住他,防止他哪天想不开,打开国门放了南诏人进来..... 这一切的错误都是鲁王造成的,他的身份和资历都压过肖重华一头,可是却从来没上过战场,用宫廷里的那一套用间.却不想反过来被对方利用.然而等他明白过来的时候,第一件事不是补救,而是紧急上了一道奏章,将明郡王告了一状,将放跑肖天烨的罪名全都推到了肖重华的身上!太子发怒.命肖重华即刻回京! 当年五月,太子肖钦武登基,定年号建隆。大臣们上折子,请他从侧妃中再选出一个女子来做皇后.他只是不肯。事实上,自从太子妃死后,太子,不,应该说是如今的皇帝,他仿佛对一切都没有兴趣了。随着他对政务的厌倦一日胜过一日,他的身体也一日坏过一日,他似乎在厌倦朝政的同时也厌倦了生命本身.他不再游猎.亦不再宴乐.身体一日日衰败下去。发妻的死仿佛带走他生命里的全部活力,他不仅仅头发白了,甚至连心都已经死了。 所有人都觉得,这是因为先太子妃是他的结发妻子,又因为他而死,他过于悲痛所致,欧阳暖听说了这个消息,却只觉得悲伤.不知是为无辜死去的太子妃,还是为了如今这位明知道一切却只能保持沉默的皇帝陛下。 隐隐之间,她猜到,肖钦武对于太子妃的死.是知道什么的,可是他什么也不能说,什么也不能做,只能追封她为孝安皇后。 皇后,太子妃要的不是那个皇后的称号,她要的,是一心待她的丈夫,让她骄傲的儿子,可是他们,却漠视她赔上了性命。 也许.肖衍并不是她认为的那样无情,孝安皇后的陵寝.一切都是按照皇后的礼制来安葬.风光大葬.无上荣耀,可是这些在欧阳暖眼中.不过是肖衍心中的愧疚在作祟罢了。明明能救.却视若无睹,根本的原因只有一个。 在天下面前,一个女人算得了什么。 十日后.肖衍为了心情抑郁的皇帝,也为了安抚京都各大权贵臣子的心.特意安排了一次饮宴。 众大臣都——到了。当皇帝出现在御花园时.众人忙跪迎道:“臣等叩见吾皇万岁,万万岁。” 肖钦武神色淡淡的.看不出喜怒:“平身吧。” 他坐于殿上.诸大臣陪坐下侧,女眷们另开一席.欧阳暖因为是永安郡主的身份.陪着大公主坐在上位.承受着各种目光的打量。 肖衍含笑逆“父皇今日高兴.请诸位到御花园赏赏牡丹,中午请大家吃一餐便宴。” 御座上.肖钦武始终垂着眼睛,一副漠不关心的模样。 臣子们互相奉承应酬,太子妃周芷君和侧妃林元馨也都被女人们围住了,大臣们的妻子争着靠近这两位贵人.围在她们身边.一会夸周芷君的衣服好看,一会夸林元馨的发髻梳得好,一会又夸两个孩子乖巧,但这其中也有不少人,对林元馨的态度隐隐要更热切些,周芷君看在眼里,心中不由的充满了愤恨。 欧阳暖穿着一件一袭浅桃色刺绣月华裙,绣星星点点的花.虽是寻常服色,不张扬,却也并不平庸。鬓间戴着蕾丝含珠金凤钗.动作间,蕾丝垂下的明珠微微晃动,莹光闪烁,映得她一张面孔明丽无比,雪白的一双手,交握在裙上.眉眼间的笑意也是恬静的。 她静静地陪大公主坐着.听身旁的夫人小姐们闲话。坐在她附近的是周王妃、周王世子肖清弦的世子妃唐婉怡、允郡王妃朱凝碧,楚王妃和楚王家的郡主肖嫣然。刚开始的时候.她们顾忌大公主在场,不敢说什么敏感的话题.只说些趣闻逗乐。欧阳暖发现.纵然是刁纵的朱凝碧.在大公主的面前也都是眼观鼻鼻观心,生怕自己被注意到.可见大公主的脾气在她们中算是人尽皆知的。 大公主也不耐烦听她们说话,便起身说要去更衣,欧阳暖站起来,大公主轻轻摇了摇头.道:“我去去就回来0” 大公主一走,气氛一下子松弛下来,说了一会儿闲话后,众人又开始控制不住体内的八卦因子。 不知是谁开始提起明郡王。 “你们听说没.明郡王的孝期满了,马上要选正妃呢。” 选妃?欧阳暖淡淡摇了摇头,上一次肖重华说的话.她并没有放在心上.她总觉得.肖重华对她并非是那种强烈的男女之爱.他突然提出要娶她.不过是为了帮助她。 然而,在座的因为此话炸开了 “真有此事?他会选个什么样的正妃呢?” “当然是真的.不过呀,蓉郡主是没机会了.她都嫁人了嘛!”朱凝碧努努嘴,向着远处坐着的蓉郡主的方向,眼中带了一丝鄙夷.”她年纪还比明郡王大,当初还死皮赖脸地要嫁给他.真是“ 话说了一半,被她的婆婆周王妃打断了,”不要随便说人家的是非。” 朱凝碧虽然骄纵.可是对这位王妃还是敬重的,她微娇道:“母妃.我不是在说她的闲话.这是事实嘛!” “如今这京都里头,能配得上明郡王的可没有几个人!”朱凝碧转过头看着欧阳暖.捂着嘴笑。”永安郡主.你说是不是?” 欧阳暖淡淡笑了笑,不置可否。 “嫁给他有什么好?一副冷冰冰的模样,女孩儿家还是应该找个儒雅温柔的丈夫,举案齐眉,相敬如宾.可不是相敬如冰啊!”唐婉怡摇头道,满脸不以为然。她的丈夫肖清弦的确是温柔儒雅,风度翩翩,与她相敬如宾.互相敬爱,相处的很是融洽,她也觉得.别人也应当如此。 肖清弦是温文儒雅.只可惜也正因为如此,红颜知己很多,唐婉怡嫁进来三年,侧妃已经纳了两个了。朱凝碧掩唇一笑,眼殊子转了转,道:“嫂嫂.你不会是因为妹妹被他拒绝了所以才故意这么说吧.这种事情还是不要乱说的好。其实我倒觉得明郡王是个理想的夫婿人选.身居高位.前程似锦,况且,你去哪里都找不到他那样俊的男人了”, 旁边的一名女子轻哼一声.”既然这么好.怎么一直拖到现在都不成亲,可见一定有什么问题,我听说.他连青楼都没有去过.身边还一个侍妾都没有.必定有什么隐疾!” 欧阳暖微微抬眸.却见到这名女子有些眼熟。可是其他人听见她说话,却都露出很鄙夷的表情,她猛地想起.这女人竟是钱香玉! 只是,钱香玉不是死活闹着要嫁给明郡王吗?怎么突然对他。出恶言呢?欧阳暖微微皱眉.却看到对方一哥满怀幽怨的模样,不由得笑了.原来如此.看来肖重华又毫不留情地伤害了一颗少女芳心口 “才不是,重华哥之所以没娶妻,是因为他眼光太高的缘故,没有女人能入他的眼.这一次不知是谁能这么幸运!”楚王郡主肖嫣然大大的眼睛.苹果一般可爱的小脸,神情天真可爱。她想了想.又说道:“可是啊,我觉得天烨哥哥其实也很俊的呢.不过,我听父王说,他要娶南诏公主了呢.... 她说得如此轻松,而且实际。这话一说出口.众人皆变色。 欧阳暖心中蓦然一震,凝眸顾她,不置信的。 楚王妃赶紧捂住她的嘴巴:“不要胡说!”她紧张地看向太子那边的方向,却见并没有人注意到这里,便又抬起头盯着欧阳暖。 欧阳暖心口一窒.有片刻的恍惚.随后她看到了周王妃的表情.突然想到.她用这种眼神看着自己.是因为众人皆知.肖天烨是向皇帝请求过赐婚的。在她们的眼中.自己和肖天烨之间,或许有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联系。事实上,若非自己是大公主的义女,又和林元馨那样要好,如今不要说尊贵地坐在这里.连性命能不能保住都很难说。 “说起来,郡主才是真正有眼光的呢!”朱凝碧的一声笑.打断了这阵沉寂。 欧阳暖是何等聪明的人,只是一个瞬间.她便明白了对方的意思。当秦王控制京都的时候.巴结奉承的人不知道多少.如今那些想要把女儿塞给肖天烨的人家都后悔死了,因为这样的举动,让他们变成了逆党,纵然现如今的皇帝不再追究.他们心底也总是惴惴不安的。而欧阳暖原本只要肯点头.便会成为肖天烨的正妃.可她却在紧要的关头带着林元馨离开了京都,护住了皇长孙的血脉,在当时的众人看来.她的行为是极端愚蠢的.可现在,众人却都改。说她洪福齐天了0 因为允郡王曾经对欧阳暖很爱慕的事情.朱凝碧一直耿耿于怀.现在借机挑刺也并不奇怪.大家看在眼里.也都是会心一笑,并不放在心上。欧阳暖强自忍下心头的厌烦,淡淡看了她一眼.微微笑道:“我去看看母亲.各位失陪。” 说完.她起身离席,带了两名宫人向大公主离开的方向而去。当宫中发生变故的时候.欧阳暖没有亲眼目睹,可是如今,却是一派春暖花开的景象0花园里的花开得很灿烂,一丛丛地簇拥着.有火红的.有粉红的.有紫色的,还有一片片雪白的.一朵接着一朵在暖风中摇曳。 花园里.众多内侍宫人皆被摒退,只剩下大公主和皇帝两人。 大公主安慰地抓住皇帝的手.语气温和,充满惋惜:“陛下,她已经死了。” 大公主的声音在发着抖.吐字亦非常轻,欧阳暖站在花丛外.几乎听不见.可是皇帝整个人却像呆了似的,欧阳暖看着陛下斑白的双鬓.不由得有些发怔,什么时候,曾经温文儒雅的太子,已经是这样颓唐的模样? 皇帝眼底似乎有泪光,他说:“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当年我害死了婉清.现在又害死了她.....” 在欧阳暖的印象里,肖钦武一直是温和的,唯有此刻几近狰狞,连脸上的肌肉都扭曲了,她几乎能够看到,他手背贲胀的青筋,他的声音因为凶狠而几乎嘶哑道:“为什么!为什么只刹下我一个人!”他在说话的时候,连自称都忘记了。 看到这一幕,欧阳暖连大气都不敢出。 皇帝的眼神悲伦而无望.他的声音亦是.”皇姐,我是真正的孤家寡人了......” 大公主安慰地保住他的头,仿佛像是在抱住一个孤独无助的孩子。 那是欧阳暖第一次看见一个男人流泪.很大颗的眼泪,无声的涌出来.滚落在他胸前的袍襟之上。欧阳暖吃惊地望着.几乎说不出话来。 良久.皇帝却慢慢恢复了.他缓慢却坚定地椎开了大公主.道:“皇姐,还有一件事。衍儿请求联,待会儿就为他与永安郡主赐婚,”他凝视着大公主,慢慢道.”你知道,现在已经没人能阻挡他了。” ——————题外话—————— 更多重生之高门嫡女最新章节请持续关注 即便再最初的大纲里面,女主心里其实也是喜欢过肖天烨的.可能你们没有仔细看过,也可能是我写的太隐晦,叹。 125章 风云暗涌婚事定 肖衍用多了酒,只觉得不舒服,便命旁人替他代酒.以更衣之名离开了宴会。他独自到了走廊下,待冷风吹拂微微发烫的脸,就在这时候.一道温柔的声音在他身边响起:”殿下,用些温茶吧。” 肖衍一愣,随即看向身旁的女子.不由笑道:”馨儿怎么也出来了?” 说着,他接过林元馨手中的茶.微微抿了一口。 林元馨眉眼平和.声音婉转:”殿内太过热闹,夫人小姐们又争着要给暖儿做媒.吵得我不胜其烦,便先出来了。” 此言一出,肖衍的脸色一沉.良久.他凝视林元馨妆容精致的双眼,”你是什么意思?” 林元馨坦然回视着他的目光,”殿下多虑了,馨儿怎么会有什么旁的意思,我只是觉得.暖儿如此才貌.我这个表姐应当为她多多筹谋.配个好人家.才不算委屈了她。” “这件事你就不必多管了。” 林元馨毫不退怯:”刚才鲁王妃说过,要为渐离提亲。” “这不可能!” “殿下。”林元馨柔声唤他,”渐离虽然沉默寡言.却是个深情的人,鲁王妃说过.自从当年他在大公主的赏花宴上见了暖儿一面,就对她十分倾心,多年来一直等着她长大,情深如此,殿下何不成全他?” 肖衍眸光如电.似想把林元馨看成水晶透明人,”馨儿,你那么聪明.应该看出我对暖儿的心意,所以你设法阻止。” 林元馨的笑容淡了些许,:”殿下,你比馨儿要聪明不知几许,又怎会不知襄王有梦,神女无心。” 肖衍一怔,冷然道:”我自有办法。” 林元馨走近一步,恳切道:”即便殿下有办法,也总要问问暖儿的心思。她是不是愿意嫁给您?您如今已是太子,将来会是九五之尊,要什么样的女子没有.又为何要勉强一个心思不在你身上的女子?何不放过她?更何况,鲁王现如今也是陛下的左膀右臂,鲁王世子他....” 实际上.林元馨也知道欧阳暖对肖渐离无意.可现在已经到了紧要的关头,暖儿嫁给一心为她的男子.总比嫁给肖衍这样冷酷无情的男人好!她如今已经真正了解到肖衍的可怕.又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一路扶持的暖儿踏入和她一样万劫不复的境地! “馨儿!纵然她入府,我也不会因此冷落你,你又何必这样阻挠!”肖衍的眸光越发冷起来.声音变得冷酷无情。 林元馨闻言.心底冷笑一声.他竟以为自己在吃醋。简直是可笑!在她的眼里,欧阳暖才是她的至亲.若是没有她,她们母子都已经死在逃难的途中.那个时候.眼前这个英明神武的丈夫又在哪里?她心中越是愤恨,脸上的表情也不由自主带了些急切:”不,我只是一“ 她的话还没说完.肖衍的神色已然完全冷寂下来,显然马上就要发怒。 就在这时刻,突然听见一声,“表姐。” 林元馨一惊,骤然转身,却见欧阳暖走过来。肖衍盯着她不放.欧阳暖亦淡淡施了一礼。 肖衍对她的冷淡丝毫不以为意,想要虚扶她一把,欧阳暖不动声色地让过了。肖衍微微有些尴尬,问欧阳暖,”最近都没有见到你,怎么不到太子府来?” “外祖母病了,我要去镇国侯府陪伴。” 肖衍的脸上略有些伤感之色,关切道:”老太君年纪大了.这两年身子骨的确是不如以前。” “老太君的身子还强健.”欧阳暖低头,淡淡道.”多谢太子殿下关心。 他微微点头.”盛儿现在会认人了.可能是你陪着他时间长.他总是瞪大眼睛到处在找人.”他又道:”你也要经常来看看他。” 林元馨唇角一动,侧头想了一想.还是没有忍住,”孩子么,都是这样的,过些日子就好了,就是身旁换个丫头,他也是要哭闹的,没什么大不了的。” 肖衍和颜悦色道:”你说的是什么话.丫头怎么比得上暖儿。”他注目于欧阳暖清丽如莲的脸庞,”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这位表妹的讨人喜欢之处.再者说,盛儿身边.多个真心宠爱他的人有什么不好?” 这已经是别有深意了!林元馨忱然垂首,眼底迸出一丝森冷的恨意,”说起来,这都要怪盛儿身边的丫头妈妈们不对,不知让他碰了什么脏东西,才染上天花.连累了暖儿也跟着辛苦。” 肖衍蹙眉,眸中有幽暗的火苗暗生,”你不是已下令杖杀了两个妈妈么?“ “只怕此事不光是两个妈妈做的.”林元馨一字一句燃烧着滚烫的仇恨.”盛儿是您的长子,深受陛下和您的宠爱,更何况...镇国侯府风光太盛,殿下若细细查问下去,这里面还有鬼祟才对!” 欧阳暖心中一惊,原来表姐竟然杖毙了两个妈妈.可见她定然是查出了是她们在小衣上动的手脚了。 林元馨轻轻哼了一声,已红了眼眶,”盛儿不过是一个无辜的孩子,是谁这样狠毒.竟然要将他置于死枷...” 肖衍沉吟片刻,温言劝慰道:”盛儿终究无事.....”; 林元馨定定注视着他,”若是盛儿死了呢?殿下要如何做?” 肖衍微微沉吟.”我知道你和盛儿都受了委屈,可是后院与前朝往往牵一发而动全身.事不能急,我总会还给你们一个公道的。”说完,他的目光笼在欧阳暖的身上.静静道:”鲁王妃要向大公主提亲的事,你可知道?”欧阳暖一震,旋即看向一旁的林元馨,却看见她对自己微微点了点头,顿时明白了她的意思,要躲开肖衍的料缠,她只能立刻嫁人。只是,嫁给鲁王世子,并不是一个很好的选择。鲁王愚昧,世子虽好,却远远不能跟肖衍抗衡。现在鲁王妃是还不知道肖衍的心思,她若是知道,这件事情恐怕连提都不敢提的.谁敢和当朝太子争夺女人呢.....欧阳暖很明白这一点,心中惶急,却只能低头道:”殿下,我是刚刚听说。” 肖衍紧紧盯着她:”你可愿意?” 欧阳暖慢慢道:”殿下,您问我这样的话.想要让我如何回答。” 肖衍冷冷道:”我刚刚在和你表姐说,依你这样的才貌.怎么甘心做一个区区的世子妃?” 不甘心做世子妃,难不成就要做他的侧妃?他是在暗示,一旦成为他的女人,将来就可能是皇帝的宠妃.又怎么是一个世子妃可以比的......欧阳暖和林元馨都听懂了这个暗示.不由自主地脸色都是一白。 欧阳暖仰起脸,漆黑的眼睛里带着一丝坚定“欧阳暖早已禀明大公主.嫁娶全凭公主做主,但是只有一条。” “哦?” “欧阳暖必不能为侧室奉人颜色.亦非正妻而不嫁。”欧阳暖一字一句,斩钉截铁地道。 肖衍不假思索,脱。道:”什么非正妻而不嫁?你表姐不也是侧妃吗?难不成在你眼里.她只是个妾吗?” 林元馨淡淡一笑道:”殿下,虽说我能侍奉您身旁已经是我的福气,是正妃还是侧妃,并不在意,可真正说起来,心中到底是意难平的.暖儿却不同.她是大公主的女儿,又怎么能跟我一样?您如今若是没有正妃,我倒是希望您能娶了她给我做伴儿,现在么,若是您让她嫁入太子府.岂不是委屈了她?”她这样说着.半点没有自伤的意思,字字句句都是在告诉肖衍,让他不要动这种心思。 “你虽为侧妃,却是一人之下而已.天下间的女子又有多少能比你尊贵?”肖衍觑一眼欧阳暖,”暖儿难道还嫌这个位置不够,想要做正妃不成。 欧阳暖心中痛恨肖衍的冷酷,眼中不由微见莹莹泪光.”我并无凯觎正妃之心,只是人各有志罢了,请太子殿下成全。” 肖衍见她们两人一言一语.皆是想要让他打消念头,不由冷笑一声,眼神冷冽的噬人恐怖,道:”看来你们是商量好了。不必多言!暖儿你是永安郡主,婚事自然是要陛下做主的,到时候可就由不得你任性了!” 欧阳暖听得此言.想起刚才听到的话.心头如同浸了冰水,寒冷刺骨。 就在这时候.太监来禀报说:”歌舞要开始了,陛下来请太子。” 肖衍看着欧阳暖,唇边呼出一抹温热的气息.似是一声嗤笑.转头大步流星地去了。 那一声嗤笑,是在笑她们的挣扎软弱无力。这声音比钢刀还释利,一声一声的割在欧阳暖的耳内,剜在她的心头, 在皇权面前.她们用什么抗争?不过一己之身而已。便是自毁.也只会连累至亲,这一点,欧阳暖比谁都清楚。她不是没有法子让自己嫁出去.只是现在选择谁,都只会害了对方。 肖衍是绝不会放过她的。 此刻.抄手游廊曲径通幽处一点光也没有.就像是走在漫漫穷途末路上.看不到尽头,看不到光明.看不到将来。 这念头一点点让欧阳暖的身子也跟着一截截凉下去.脚步再也无法移动,浸凉的全身都混混沌沌不似自己了。 这辈子,她只想要自己掌握重来的人生。她也总是有很多事情.内宅无休止的争斗、时继母的仇恨、对亲人的牲念,满满的添了她的每个日子。然而.偶尔也会梦见,午夜梦回依稀回到当初那种任人摆布的日子.心中就百般煎熬,辗转不能再眠.惊痛难渡..... 大殿上,远远的仍有唱声传来,断断续续,声声切切。 欧阳暖失笑.她这一生.竟也摆脱不了他人的控制! 这时候,天色已经暗下来了,酒过三巡.皇帝似是微醉,半侍在御座之上唤歌舞上来。 很快,柔软的丝竹声起,艳丽的舞姬穿着粉色的长裙,在台上婉转起舞,舞步轻柔,广袖舒展,美丽的裙摆扬起,似回雪飘摇,虹晕斜飞,极是炫目。 看完了舞.周芷君道:”真是好舞.这样的舞蹈.想必是花了不少心思才编出来的.陛下,您要给歌舞司重赏才是。” 大公主淡淡一笑.”我看过最好的舞便是蓉郡主跳的舞,看过她的舞.旁的都无味了。” 蓉郡主穿着美丽的凤尾裙,裙摆数幅,每幅中都垂着一种颜色的彩缎,缎上绣着花鸟纹饰.金线镶边,更加衬得她腰若纤柳,仿佛漾着春色。此时.明亮的裙子在烛火下.曳着烈焰.竟似一团火.将息犹盛,带着一种眩目的美丽:”两位说笑了,如今我已嫁为人妇,再不能为大家舞蹈了。” 周芷君叹息一声.微微注目于林元馨,恍如无意,”我总是晚了一步,不曾赶上看蓉郡主的一舞倾城.也不曾听到永安郡主的琴,听说当年赏花宴上,还是永安郡主拔了头筹。” 肖衍的脸上似有一丝醉意,眼底却十分清明,”哦.还有这件事么?” “这是自然。”周芷君把酒杯停在唇边.如丝媚眼中有一丝尖刻的冷意.”不知今日,是否有这样的机会,亲眼听听永安郡主的琴艺。”语毕,又丢下酒杯,盈盈行至肖衍身边.笑道:”殿下,您说是不是?” 肖衍笑着望向御座上的皇帝:”这当然要看父皇的意思。” 肖钦武略一沉吟,便道:”既然如此,永安便为大家奏一曲也无妨。” 周芷君笑了起来,然后,微微地抿嘴,也不知是不是在笑着.清清浅浅的艳,仿佛要刺到人心里:”不知永安郡主都会弹奏些什么乐器?” 欧阳暖迎上周芷君.那双眼里,清澈的没有一丝阴影:”但凭您的吩咐。 周芷君笑了笑:”久闻永安善琴.听说前几日京都运来了一种奚琴,这可是稀罕物.京都少有人会的.不如就以这样乐器来为我们演奏?”说着.她的眼扫过来,那目光却也是淡漠得仿佛带着一丝鄙夷的凉意。 这时.一个宫女用铜色描金的托盘捧着白玉荷叶盏盛的冰镇玫瑰露.送到欧阳暖面前.大公主笑道:”去吧,别为我丢脸。” 欧阳暖眼中的滟光交织暗涌.稀薄的烛光映在其中,变幻迷离。她慢慢喝尽杯中的玫瑰露,缓缓地站起来,才说:“是。” 台阶上挂着无数宫灯.灯罩上金漆描画的朵朵牡丹.影影绰绰投在她的裙上,枝叶生姿宛如盛放。而她一路步下台阶,裙裾迤逦在乌黑的夜色中.带出令人惊艳的痕迹。肖衍的眼睛停在她的身上,错不开去,欧阳暖或许美貌.可她的美貌,并不是最吸引他的东西。以前.他那样想要得到她,不过是为了一件可以赏玩的器物,可是现在,他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如此执着地想要她了。 她越是抗拒,他越是在意。连他自己.都对这个女子感到迷惑。不,也许是已经着了魔。 欧阳暖在人前极少奏琴.少有的几次弹奏的都是古琴,可是这一次.周芷君却故意为难,让她弹奏奚琴.这简直是一种刁难了。因为谁都知道,奚琴只有两根弦.并非精通音律就可以奏好奚琴.这需要有深厚的功底,尤其是对于运弓的要求.更是严格。否则,不用说演奏不出乐曲的神韵.就连琴弦都不能正常振动,只能发出”吱吱啦啦”极其难听的声音。 可是周芷君并不知道,欧阳暖的古琴并非最好的,她最精通的.便是这少有人喜欢的奚琴,因为前生.苏玉楼最喜欢听悠长缠绵的奚琴曲.为此.苏家甚至养了一位奚琴师偻在家中,欧阳暖为了讨他的欢心,不但练习过这种琴,甚至于日夜苦练,还曾拉断了一根琴弦。只可惜,当年的她.并不能体会这种乐器的美感.只觉得它的声音过于悲切.若非苏玉楼喜欢.她是绝对不会碰一下的.也正因为如此,她的琴技虽然有了进步.却始终不能有所突破,更不能掌握到这种琴音的真谛。 再碰这种乐器.她的心境.却已是天翻地覆。 欧阳暖宁神静心.手指在琴弦上不停地滑动着,流水月光都变成了一个个动人的音符.勾抹滑勒,似流水激流飞泻,滴露轩昂,然而这一串串的音符.绝非喜庆的应景之曲,反倒令人生出一种忧国忧民的叹息,隐隐流露出一丝犀利、坚挺的锋芒,若不是亲眼看到,会以为出自男子之手.而非小小、女子。 周芷君用那如琉璃般的漆黑眼珠瞅了瞅欧阳暖,胭脂红唇就凝了一抹冷笑。她想,一切这么顺利.顺利的叫人兴奋。事到如今,她总不会叫这对姐妹这样得意! 就听此时.欧阳暖手中的琴弦断了一根! 林元馨大为意外,猛地一惊,差点从座位上站起来.奚琴只有两根弦,少了一根如何演奏!万一乐曲中断,天子震怒.那是要掉脑袋的.纵然欧阳暖身份特殊,那也是大不削 曲音骤停,欧阳暖的手指不知何时已深陷入自己的掌心,指甲深深嵌进掐进肉内.麻木的疼痛。她仰头.远远看着座上居高临下的周芷君.面上渐渐浮现出一丝冷笑。 原来如此。 周芷君也终于坐不住了吗?她的目的,是要让皇帝碍于威仪不得不降罪于自己?还是要在众人面前羞辱自己?抑或是.她要这场赐婚蒙上一层永不褪去的阴霾? 这对心思各异的夫妻,这就是皇家,这就是她马上要踏进去的深渊! 欧阳暖看着周芷君,微微一笑,极艳丽的,也是极冷酷的,像是玫瑰的刺。她手下微微一动.音符再起!仅靠一根琴弦.手指在独弦上下滑动,音高骤然下跌.造成从悬崖陡壁跌入万丈深渊的气势,好像从炽热的激愤中突然被拉回到冰冷的河流之中,让人的心脏猛地随着乐曲的变化而忽高忽低.为之牵引动容。 谁都想不到,欧阳暖竟然能神态自若地用那根独弦奏完乐曲.众人瞪目结舌的同时.也不禁大为赞赏。 一曲终了.满堂华彩。 就在此时.肖衍突然站起身.朗声道“父皇,我有一事请求。” 欧阳暖只觉得心里突然被人猛捶了一下,含着钢刀的风骤凶猛地扑来.耳边无数的呜咽。 大公主一下子皱起眉头.袖子里的手紧紧握起。 皇帝微微眯着眼睛,仿佛漫不经心:”哦.何事?” 林元馨随即站起身,脸上露出笑容.这一笑仿如冰雪开融.春风排过一般光彩照人:”殿下是想要为永安请赏吗?” 表姐.....在这种时候还想要帮她,欧阳暖下意识的唇一动,到了唇边的两字好似重有干钧,梗得无法吐出一字。 周芷君冷眼望着这一切.眼波掠过肖衍、林元馨.又望向欧阳暖,头上的璎珞流苏如水波轻漾.带起一阵阵涟漪。 皇帝向欧阳暖望去.此刻的她站在宫前的玉阶下.夜晚的寒风乍起.她的裙摆如同一风中花飘飞,轻盈得几欲飞去。夜色深重.即便大殿上灯如明珠闪耀流动,他也无法看清她的神色,只能望见她的发上那一枝凤钗展翅飞舞,炎炎欲燃,灼痛了他的眼。这是他送给林婉请的东西,想不到她竟然还一直留着!更想不到,她将此物留给了欧阳暖.在这个瞬间,他几乎以为看见林婉清站在了他的面前...... 欧阳暖垂下头,这已经是她最后的努力,只能寄望于——陛下对母亲的一丝怜悯。 肖钦武的目光像是凝目了.半响没有言语。 肖衍微微一动.林元馨猛地拉住他,几乎是低低的哀求着:”殿下.别.....”,她声音轻不可闻.说到最后一字的”别”字时.几乎微不可闻。 肖衍的手指微冷,林元馨看到他翠绿的扳指在自己手心里幽幽的闪光,垂下的纹龙柚与自己的袖几乎纠结在一处.他和煦的表情冷了下来,如同千年的寒霜.突兀的微刺着她的呼吸。 一阵轻微的动作,他不着痕迹地甩开了她的手。 “我是要请求“”太子殿下是要为我和永安郡主请婚。” 就在这时候.殿外突然有一道声音传来。 众人一惊回望,只见两名内监提着琉璃明灯照路.一连串的灯光仿佛星在沉沉的夜色中流动。光影流动间,肖重华大步流星地走进来。 子,一身的风尘仆仆,显然是刚刚赶回来。 皇帝立刻从御座上站了起来,”重华.你回来了!”他的眼中.是看到侄子的惊喜。燕王称病不出.他见不到这个信任的弟弟.现在看到肖重华.肖钦武的心中涌起一种说不出的喜悦。 大家都没想到肖重华会在这里出现,因为就在两日前.所有人都以为皇帝会因为鲁王那道折子贬斥明郡王的时候.肖重华却偏偏活捉了秦王的庶长子肖天德,并且俘获了他手下的两万人.还从肖天桦的手中夺回了五座城池。大家都深深明白一个事实.肖天晔越是猖狂,大历朝就越是需要明郡王,这是很明显的道理。这样一来.皇帝和太子也就不能过分苛贵他了。 可是在这种重要的时刻,他却偏偏回到了京都。 肖衍瞳仁瞬间紧缩.可面上依旧如常笑着:”明郡王.怎么突然归京了呢?” 在外出征的将领未得宣召,是不可入京的.违者将以国法处置。 正是寒深霜重时.冷风吹送,肖衍的声音并不大.但顺风传开.左右顿时屏息静气,大殿内突然变得一片冷寂.刚才的热闹戛然而止。 御座上.肖钦武淡淡笑道:”是联让重华回来的,预备给大家一个惊喜。 肖衍一惊抬首,耳畔隐隐风马铮铮,却似有金戈铁马回响。 肖钦武两鬓已是尽染霜色.眼角纹路似雕.然而那双眼睛里却闪过一丝肖衍从未在他眼中见过的坚定之色.他似乎已经下定了某种决心.就在刚刚那一瞬间。 肖衍扯开唇.缓缓笑道:”既然如此,明郡王就请入席吧。” 肖重华仿如未见未闻.直直走到欧阳暖身旁,微笑着望向她.随即重复了一遍:”陛下,请您为我和永安郡主指婚。,, 肖衍不曾想他会如此说.积了满腹的话无法吐出,眉峰一挑.眼梢处掠过一抹阴鸠。望向欧阳暖.只见她浓密的长睫安静无波,什么也看不出来。 只有欧阳暖自己知道自己的血脉在激烈跳动.一时之间心竟然乱了。若是没有这场战祸,她绝不会和站在风尖浪。上的明郡王扯上关联!没错,她攀附大公主,曾经是想要不顾一切往上爬.是想要庇护至亲,可在她的心底,一直有一丝犹豫.一丝惶惑......肖重华那样聪明绝顶的一个人.自幼学的便是驭下之道,看透人的心思.他能纵观内外局势,熟悉朝章制度.率领千军万马。然而.她不知道.自己能否有这样的决心与自信.与他站在一起。 大公主目光蓦然一颤,一时波光流转,竟仿佛少女般清澈灵动.一丝一丝喜悦已无法抑制的渗了出来,她猛地站起来.一双描绘金粉的飞扬的眼眸,绽出凌厉的光,一字一句道:”请陛下为明郡王和永安赐婚!” 欧阳暖微微抬起头.目光掠过大公主,落在肖衍的身上,却见到他冷冷的目光,胜似冬日连天飞雪的寒冷,直刺进她的心脏,他的目光.仿佛在警告她,不要妄图脱离他的掌控! 就在这时候,一只手突然握住了她的,带给她这个寒凉之夜唯一的温暖.她骤然回头.却见肖重华俊美已极的面孔焕发近在咫尺.双眸摄人心魄的,明亮的眼更胜黑暗中燃烧的烛焰.已把夜色焚灭万劫不复,一刹那她竟被镇住。 肖衍冷冷望着他们,脸上的笑容却犹如万年冰封的湖泊,满目寒气。 “永安.你是个有主意的孩子,现在明郡王向联请婚,你可愿意?”肖钦武慢慢道。 一时间大殿内压抑的安静.好似在滔天巨浪来之前的静谧。 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在欧阳暖的身上.她的脸上是安静到了极处的神色,脸色竟无一丝血色.有如冰雪雕琢的人像。 她隐隐觉得心。的碧窒隐隐发烫。 她缓缓抬头.轻轻地咬了咬唇,苍白唇色在齿下透出了淡淡的红,宛然抹在雪上的胭脂。 许多事已不敢深想下去.因为只要一思量.就立刻触到心底一段极深的隐痛,许多往事从眼前一晃而过,不觉有些恍惚。但,只不过片刻之间,她的神情又变得很平静,敛着眉眼,只低低的一个字:”是.....” 闻言,大殿内一时哗然,肖衍看向欧阳暖的热切目光,这里的不少人都隐隐有些察觉.他们都不曾怀疑过.欧阳暖是要嫁入太子府的,毕竟这样一只美丽耀眼的凤凰,除了太子.谁还要得起呢?这其中.也包括曾经想要将欧阳暖娶回家做儿媳的鲁王妃.就在刚才歌舞开始不久,已经有人点醒了她.欧阳暖.不是鲁王世子可以碰的女人。 于是.半晌之后.所有人慢慢的就都把隐匿着惊惧兴奋的目光飘向欧阳暖。 万籁俱寂中.皇帝笑了笑,道:”那就宣旨巴“ 肖衍冷冷望着自己的父皇.不禁扯出一抹笑,想.竟然唱了生旦净丑的一出全本戏。 皇帝也笑着,居高临下直视向肖衍.视线里也是毫不掩饰的警告。 肖衍突然转身.走下了台阶。 欧阳暖仰面迎视,一阵麻麻的凉意慢慢爬上脊背。只瞧见肖衍身上镶滚繁复的团云纹.绣工华美的珠玉腰带,一时惟闻众人轻呼之声.却原来是他缓步向自己走过来。 欧阳暖一直对肖衍有一种彻骨的恐惧,这是因为她深知,对方的手段有多么的狠辣.近乎残忍。 眼睁睁看着生母死去,这样的痛.他竟然也能够忍受。这样的人,对别人狠毒,对他自己何尝不是? 他会这样轻易放手吗? 欧阳暖几乎想要后退一步,可是那双握着她的手.却带着一种令人稳定的力量.令她无法后退.不能后退。 林元馨看到这一幕,本擎着茶盏的手僵硬了一下,随即,就仿佛没什么事似的继续细细抿了一口。 指甲叩在了茶托上,轻轻一声脆响。 薄瓷在烛光里闪耀着剔透的光,修长如玉的指尖一点点因为用力而发白。一种深深的恐惧令她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只能强自忍耐。 肖衍黑亮的眸子.现出一点寒光.幽邃而凉冽,他缓缓向殿下走过来.眼神仿佛熔化的铁,丝丝络络流溢压下来.突地激起欧阳暖的心悸,瞬息,汗水湿透了后背。 这时候,几乎所有人都以为太子要开口阻止,包括周芷君和林元馨。 可是这个世上.真正了解肖衍的人,除了他的父亲肖钦武,还有肖重华.他深深知道.什么东西对肖衍才是最重要的。 他不能.也绝对不会允许,任何人破坏他的权力与地位。 欧阳暖对肖衍而言.的确有着某种重要性.但,她还没有重要到让他放弃那一步又一步早就安排好的棋数。 所以.肖衍更加不可能容许任何人破坏如今他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局面,这个任何人,也包括肖衍自己。 肖重华淡淡笑了,眸中却似有一簇极明亮的火光.无名的暗流静静利过心底.荡起阵阵涟漪.然而他的仪态却安恬如水,唯字里语气.坚决如铁:”殿下是来祝贺的。” 肖衍与他对视片刻,神色沉静难测,过了好一阵子,方勾起一边唇角.往前迈了一步,沉稳的步伐触地无声.眼睛又紧盯着欧阳暖.努力想要语出淡然.可到底却也还是含刺藏针:”当然.要恭喜两位。” 言犹在耳,却已远隔关山万里。 重生之高门嫡女最新章节不断更新中,请持续关注 126章 独爱莲花清雅绝俗 此时,肖天晔已经去了南诏,一支浩浩荡荡的队伍行了半日方到了南诏的国度岚城。南诏不同于大历,四面环山,氐风彪样,正因如此,南诏相较于其它国家更是易守难攻,自成一体,内部少有动荡。 肖天桦才刚到了岚城的城门口,南诏的大皇子尤正南已是在城门外列队迎接,一见肖天烨来了,便大笑着上前。 肖天烨为人冷戾,喜怒无常,可他却是一个十分懂得时机的人,见到尤正南,便立刻下了马,笑道:“大皇子。” 尤正南大步上来,拍拍他的肩膀道:“世子,你娶了云罗,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你这称呼该改改了!” “这是自然。”肖天晔微微一笑从容道,唇上勾勒出一道似虹般的弧度,仿佛十分赞同尤正南的说法一般。 尤正南生性豪爽,他哈哈一笑,俨然将肖天晔当作自己的妹婿,宽厚的手掌一下子拍在肖天桦的肩膀上,拍得肖天晔忍不住轻咳了两声,他见肖天烨面色有些苍白,方放下笑容道:”世子是大历人,到底身子骨不能和我们这些南诏的粗人比,瞧你脸色苍白,不适宜在外头吹冷风,快进去吧,父皇等你多时了!” 肖天烨身后的将领对南诏大皇子这种近乎无礼的做法面露不满,在大历人的心里,终究是看不起这些只会舞刀弄剑的南蛮的,更何况多年来南蛮不断滋扰大历的边境,两国仇恨已久,若非肖天晔已经下定了决心,这些曾经的大历朝将领,无论如何也不肯走这一遭的。 月色浅淡如雾,漂漂渺渺如乳似烟,岚城中的南诏皇宫,歌台舞谢,一片笙歌燕舞,热闹非凡。 南诏皇帝尤剑南,是先任南诏皇帝的第三子,素来位高权重;深受先帝的器重。先帝死后,尤剑南拥立皇后所生的小太子做了皇帝,仗着被孤儿寡母没有侍靠,他便是权倾一时,一时风头无人能及口此后,他野心勃勃,随心所欲地征战南北,不断吞并南诏周边的一些弱小部落,壮大自身,后来更是杀了小太子取而代之,成为南诏的皇帝。 肖重华回京后,鲁王又丢了十座城池给肖天晔,这样算起来,肖天桦手里已经有了大历朝史上最广大的封地,俨然成为一个实力雄厚的藩王了。尤剑南一双冰冷的眼睛看着肖天桦,心中盘算的是如何将对方手里的城池和军队弄到手里,脸上的笑容却是一哥慈和的模样。 凌霄是肖天晔亲手提拔上来的心腹将领,这一次也深知此行的目的,他扫视了一下整个宴厅,却不见女眷,不禁问道:”怎么不见云罗公主?” “咳....,,”大皇子不自然地咳嗽了一声,嘿嘿两声掩饰地笑着,”女儿家就是麻烦,父皇说了世子要来,她或许是害羞了,不肯出来见人!” 肖天烨微微一笑,似乎并不在意,他看了凌霄一眼,示意他不必再问了,便向尤剑南敬了一杯酒口 刚刚举起杯子,却听见一道女子的声音! “父皇;这就是你为我找的好驸马?”随即便见一女子旁若无人的闯入宴厅之内。 肖天烨冷眼望去,只见来人一身正红色的长裙,裙褶里绣大朵枝叶旖旎烂漫的深红色凌霄花。肤色是亮烈健康的麦色,不同于大历朝女子的白暂。长眉轻扬入鬓,冷亮的眼睛是类似宝石的长方形,眼角微微飞起,有丹凤眼的妩媚,更带着野性不驯的气息,腰间细细一束;愈加显出她曲线饱满,身姿曼妙。 云罗公主是南诏第一美人,若论起样貌,的确是世上少见的美人。 大殿上的人都是一愣,在以柔弱为美的大历,这样浓墨重彩的女子,还真是从未有过。 尤剑南哈哈一笑,道:“云罗,你来了,来,快去拜见世子。” 云罗公主却是十分地不给面子,斜睨着肖天烨冷哼道:”什么世子,我可是从未见过!” 众人闻言一愣,不免脸色难看起来。这位云罗公主美则美矣,怎么这样没有教养!他们却不知道,南诏皇帝就这一个女儿,素日十分疼爱,几乎宠爱得无法无天,与往常相比,云罗如今的态度已经不算什么了,果然,在座的南诏君臣都露出司空见惯的表情。 云罗语带不善,肖天烨亦非傻子看不出来,论起毒舌他亦不输人,只是如今在别人的地盘之上,他也懂得审时度势,若是砸了这场宴会,对自己亦无好处,他依旧是笑容可掬地道:“公主说笑了。” 云罗也不理睬肖天晔,径自朝尤剑南走去,面上带怒地言道:”父皇,你可知这肖天烨是什么人?人人皆说他任性妄为、阴睛不定、喜怒无常,这样的人你还要女儿嫁给他吗?;; 尤剑南脸上略显尴尬,他这个女儿脾气刚烈得很,早在自己说起这门婚事之时便嚷嚷着不嫁肖天烨了,前面就是生怕她出来闹事,故而让宫中女眷陪着她,不让她来这里,没想到她还是跑来闹事了,他轻咳了一声道:”那些不过是谣言,谣言不足为信,如今这世子就站在你面前,是好是坏看了便知。” “我看他没一点好的,长得比女人还要女人,听说还有心疾,说不准嫁过去没几年我就要守寡,才不要嫁给他!”云罗连皇帝的面子也没给,弄得众人颇为尴尬,尤剑南一张老脸涨得通红,一时辞穷,却也说不出话来,想了半天最后只得大喊着:”一个公主大吵大闹成什么样子!还不下去!”大皇子尤正南连忙上来打圆场:”妹妹;父皇正在讨论国家大事,这件事待会儿再说!你不要在客人面前失了公主的威严,会被人笑话的!” “哼!谁敢笑话我!”云罗恶狠狠地丢了一句,便气呼呼地在位置上坐下,表情还有些忿忿的。 二皇子笑眯眯的,一副好脾气的模样:”云罗,世子可是从大历来的,见多了柔情似水的姑娘,你可别把他吓坏了。” 联姻的提议是大皇子提出来的,二皇子肖正君一直很反对这门联姻,奈何皇帝和大皇子都是一力促成,让他有心无处使。 一直静观局势发展的三皇子肖正生眼睛珠子一转,看着肖天晔道:“你是从大历朝来的,听说你们有京都双璧,是一双美丽绝俗的女子,真的那么漂亮吗?” 肖天桦猛地抬起眼睛,春水般的双目有着慑魂的凌厉,但更多的却是孩童一般的柔软,最极端的两种柔和在一起,便成了一个谜。在这宴会上,他的表情始终是淡淡的,并没有大悲大怒的样子,唯有当三皇子提到京都双璧的时候,他的眉头似是不经意微微一跳。眸子里终年覆盖的薄冰轻轻晃动,只一眼便犹如干里冰川,那种椎枯拉朽的寒冷,令得一旁始终关注这里动静的凌霄心里微微异动。 这样的神情,谁也不知道世子现在在想着什么。 想起晋王世子临行前的吩咐,凌霄赶紧笑道:“是,原先我也以为世上再无超过那两位的美人,可是今日见到云罗公主,方知道是我们目光短浅了”。 三皇子哈哈一笑,道:”世上多是言过其实罢了,普通的庸脂俗粉怎么比得上云罗的美貌呢!” 肖天烨手中的酒杯微微转动了一下,意态慵懒却讥讽入骨。 二皇子看了一眼肖天晔:”这也未必吧;贵国实在是太谦虚了。”说着,他拍了拍手,当下便有宫人捧了一卷画来。 二皇子亲自解开画轴上缚着的红绳,画卷徐徐展开,肖天晔随意地抬起眼睛看了一眼,神思在一瞬间被画面牢牢吸引住,再移不开半分。 画卷上桃花盛开如云霞,桃林之中是两名衣着华贵的少女。左边是一位柳眉凤眼,玉肌雪肤,光灿灿的金步摇缀着点点水钻,垂向前额,仿佛闪烁在乌云间的星光,玉色罗裙高系至腰上,长拖到地,鲜艳的裙带上系着翡翠九龙鼎和羊脂白玉环,长长的、轻飘飘的帛带披在双肩,垂向身后,更映出那潇洒出尘的婀娜风姿,画中的她正轻移莲步,翩翩起舞口右边桃村下静静站着一位天水碧长裙的少女,身上薄薄的轻纱微微飘起,人比花娇,清丽入骨,桃花都成了她的光环,明明身在热闹凡俗之地,她却仿佛立在静谧书斋,分外素雅清丽,不是欧阳暖又是谁?画中千片万片花瓣飘飞的梦幻般的美景,合着两位美人儿,一舞一写,一动一静,让人看得瞪目结舌目不转睛,完全被迷住了心神。 “啧啧,天下间竟然还有这样的美人。,,大皇子尤正南喃喃道,不敢置信地盯着画中的蓉郡主。 这幅画描绘了当年大公主赏花宴上的场景,不知为何竟然流传到了南诏,凌霄笑道:”这位起舞的美人是已故中山王的女儿蓉郡主。” 大皇子点点头,目光还是盯着,几乎十分着迷的模样:“如此美人,竟没有生在南诏。” 大部分南诏人和他一样,关注的都是舞动的柯蓉,因为她身上咨意的美丽完全释放了出来,比较起来,清丽文雅的欧阳暖,因为当时年纪尚小,再加上当时又是微微垂头,神情专注,并未露出全貌,所以并不引人注目。在他们的心里,虽然若隐若现的莲花引人遐思;却终究不如怒放的牡丹吸引人。 世人皆谓牡丹目色天香,肖天烨独爱莲花清雅绝俗口欧阳暖清丽冷淡,全无尘垢。那是被因在牢笼内的他,唯一能掬住的一捧阳光。如今,就这么被猝不及防的被人撕裂,痛彻心扉,这分明是一种不露声色的试探。肖天桦很快垂下眼睛,目光冷淡,仿佛对画中人丝毫不感兴趣。 二皇子突如其来地笑道:“大哥喜欢那位跳舞的姑娘吗?可惜她已经是罗敷有夫了,倒是旁边的女子尚未出阁,大哥若是喜欢....,,, 就在这时候,肖天晔突然抬起眼睛盯着二皇子,笑容别有深意,却遮不住凉寒刺骨的眼神,令人心惊。 一瞬间,二皇子心惊肉跳,遍体生凉,勉强笑着住了口,身子不着痕迹的瑟缩了一下,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肖天烨言笑晏晏,骨子里却是个得罪不起的男人。 肖天烨转眼肃容,道:”这两个女子再如何美貌,也比不上云罗公主高贵端庄。” 这高贵端庄四个字,听得皇帝尤剑南眼皮一跳,他慌忙干笑着道:“联的这个公主十分任性,还让世子见笑了。”自觉理亏与人,又怕肖天烨生了退婚之念,他连忙又补了一句,”不过等她嫁了人,也就不会这样任性了。 “陛下言重,公主的性子十分爽直。”肖天炸不见半点怒意,笑容凉薄。 尤刻南心中大为满意,云罗却冷笑一声,别过脸去。 一顿晚膳纵然心思各异,还是砒筹交错,衣香喧哗,欢声不止。中间虽有云罗的冷言冷语,肖天烨却全然当作不存在,完全把她的话当成耳旁风,与南诏众人谈笑甚欢,一直到千夜时分酒宴才散场。肖天桦从酒宴出来,便径自回房休息口 半夜时分,一道人影潜入他所居住的房间:”世子,属下查到了。” 桌上的烛光烈烈,终是引了一只飞蛾,钻进了窗纱,急急扑打在琉璃描花灯罩上,化为灰烬,肖天晔淡淡瞧着,唇畔浮现出一缕冰雪似的笑容。 凌霄和肖天晔一前一后出了房间,凌霄领着他来到一处僻静的宫殿,低声道:”就在这里。” “嘘....,”,忽听得几声脚步,朝这边走来,两人立刻在假山后隐藏了踪迹,那里正是宫中射出的灯火的死角,即使眼力再好,若不是近到跟前,是绝不可能发现他的。随后,他们便看到云罗和一个高大的男子拉拉扯扯。 “公主,算了吧!”那男子硬是拉住云罗,气喘不断地说道,云罗也是气息紊乱,却仍旧圆执地望着那个人。 “这是陛下的命令呀!咱们怎么能违抗!” 云罗恨恨地甩开那人,怒斥道:”谢靖!你还是不是男人!连自己的女人就要嫁给别人了,你也不阻止!” 谢靖近似哀求道:”陛下都把你许配给他了,你这样反抗又有什么用? 云罗气而不语,生生压下这口气,方道:”你不肯去说,我就自己去说;我早已和你有了夫妻之实,肖天烨再能忍,也不能忍受这么大一顶绿帽子吧!” “你疯了啊!”谢靖见云罗有些口没遮拦,也有些发急了,而看到云罗眼中的期待后,他又有些懦弱地别过头去道,”他手里头有五十万军队,咱们南诏一直想要攻打大历,他实在是有用的很!你....这也是为了南诏!” “你....,你说什么?!”云罗顿受打击地瞧着谢靖,紧紧咬住自己的红唇,”你竟然跟那些人说一样的话!” 谢靖强忍不语,云罗再细细地瞧着他半天,忽大笑道:”好!好!好!谢靖,算我云罗眼瞎看错人了!,,那笑中的凄凉在半夜昏暗之中更显悲伦;云罗眼角泪如雨下,她毅然道,”你们一个个都要牺牲我,却不问我愿不愿意!哪儿有这么容易的事,我这就去告诉肖天烨,我不愿意嫁给他!” 就在这时候,突然听到一声冷喝,”住口!” 两人猛地抬起头来,却见到大皇子尤正南从石子路上走过来,他冷声道:”云罗,你不可以再胡闹,这是为了南诏!;; 云罗一听,更是痛哭失声:”皇兄,为什么?为什么要我做出牺牲?我自小跟谢靖定亲,一直就在盼着快快长大,好嫁给他。谢靖,你不也是这样的吗?为什么来了一个肖天烨,我们就要分开?难道非得用这种方法才能用他吗?,‘ 尤正南长长地叹了口气:”云罗,你是知道父皇的抱负的,他定要拿下大历江山,让我南诏国富民强。如果没有肖天烨,我们要完成这个愿望是何等艰难,你也是知道的。便是边境我们就屡攻不下,更别说大历朝的万里河山了。现在肖天烨有了广大的封地,又有五十万大军,你说,咱们想要与他结盟,最好的法子除了联姻还有什么?” “那我呢!;,云罗尖锐地道。”南诏上上下下都知道我和谢靖的婚约,现在大家都忘了吗?全都要装作不知道?” 谢靖却沉默着。 尤正南道:”云罗,你该懂事了。” 云罗绝望地哭道:”我不要!;, 尤正南低声道:”你听我说云罗,我们也不是要你真的和他过一辈子,只等父皇控制了那五十万的军队,就可以杀了他....,” 待到他们三人走远,肖天桦和凌霄二人才从假山后走出,凌霄望着肖天烨平静的表情,不禁担忧道:”世子,这婚事只怕....”, “无妨。;,肖天桦倒是不痛不痒的模样,若是换成寻常人;看到未过门的妻子与别的男子这般料缠不清,只怕当场便要跳出来了,他却如同事不关己一般,其实他晚膳之时便觉得有些不对劲,果然云罗另有心上人! “可是南诏的阴谋,咱们还是应该早做防范。” 肖天烨的眼睑轻轻的一跳,眼底压抑着静静的讥讽,却不浮上来。他们别有目的,焉知他就是那任人宰害的羔羊? 南诏自古以来便自成一体,物资充足又盛产铁矿,地理位置又非常重要,肖天烨冷冷一笑,这场戏,究竟谁是刀俎谁是鱼肉,还两说着呢! 隔日,肖天烨便以回去快些准备婚守俯迎娶云罗为由,提前起程回去了,尤剑南虽还想挽留肖天烨多住几日,只是又怕云罗生出祸端来,再则早些完婚他也好了却心头之事,也就商定了婚期,送走了肖天烨。 婚期定的很急,就在十日后。明郡王送来的聘礼足足有一百二十台,简直是炫花了众人的眼睛。之后,欧阳暖要回到长公主府待嫁。因为她将以永安郡主的身份,嫁给明郡王成为正妃。 公主府,翠色竹帘长长的垂下,竹帘上垂下的丝络是五色的花样,霓色滟滟中,唯见条条缝隙透过昏昏日影,更显庭院深深口 大公主亲自捧着朱漆泥金雕花的盘子缓步走进闰房中,盘子里摆放着叠放得整整齐齐的正红色礼服,上面是宫中的织造局绣出的繁杂富丽的图案,颜色询丽的让人不能转开目光。林元馨也在一旁作陪,欧阳暖从她的眼中看到了一丝欣羡,作为正妻,可以身着正红色礼服,陪在丈夫的身边,这是任何人都不可能轻易撼动的地位,是表姐求而不得的东西,她心中,不免微微黯然。 大公主笑道:”瞧瞧,他急的跟什么一样,催着制造局把东西赶制出来,生怕你这个新娘子跑了口” 欧阳暖心里一跳,脸上莫名就红了红,”母亲,不要拿女儿取笑了。” 大公主微微笑道:”不是我拿你取笑,实在是重华这个孩子什么事情都放在心里,从来不肯向人多透露一句的,他的眼界高,性子又冷清,我还真怕他找不到媳妇儿口现在倒好,他不光是我的侄子,又做了我的女婿,这才真的是亲上加亲了,要是燕王妃还在世,不知道该多么高兴呢。” 欧阳暖淡淡道:”母亲高兴就好。” 大公主闻言,不觉皱眉:”重华是天下间女子皆想要的男人,莫非你还不满足?,, 欧阳暖唇畔有一缕微微的笑意,”不,女儿只是有些惶惑;不知郡王为什么会当众请婚,所以我想知道,是不是母亲派人送的信。” 大公主缓缓摇了摇头:”没有;这件事连我都感到意外,我没想到他竟然会干里迢迢赶回来,也没想到他能出现的这样及时,更没预料到他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向陛下请婚。” 欧阳暖一怔,随即听见林元馨道:”暖儿,明郡王这个人我虽然接触不多,可是我却觉得,他虽然沉默寡言,喜怒不形于色,对你却是全然真心实意的。,,林元馨顿了顿,”原本我想要借着鲁王妃的提亲将那件事挡了,可偏偏鲁王妃临阵退缩,差点害得你要和我一样落到进退两难的境地,若非明郡王的解围,真不知道该如何收场了。他甘心冒天下之大不韪,也只是为了你的安危,若是世上有人待我若此,也不枉活这一遭了。” 欧阳暖抬眸,静静望着林元馨。 林元馨只是平淡地陈述。那一夜曾有过的惊心动魄;说而不得的痛苦,都在她的微笑中被得体地掩藏起来,”暖儿,他为你若此,你还求什么呢? 欧阳暖的神思在那一瞬间恍惚起来,她忽然想,什么荣华富贵都不要了,只要一个”一心人”,天长地久地宠着她,她望向远处,不自觉地念了一遍:”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 大公主怔住,张口欲言,最终却什么也没说;只是轻轻地揽住了欧阳暖。良久,她微微笑道:”暖儿,你先是他的王妃,然后才是他的妻子,你要记住” 欧阳暖心头一震,不由得轻轻点了点头。 林元馨微微地侧过头,斜戴的发钗上垂落纤长的坠子,微微地晃。眼中的笑迷离而淡然;她看住眼前的情景;一句话也没有。 欧阳暖忽然转首看了林元馨一眼,她正好也向她注目。两下里一相撞,仿佛被什么刺痛了,她们很有默契地避开了彼此的注视,心里的哀伤都是一样的,嫁入皇家的命运,谁能逃得掉呢? 就在这时候,陶姑姑微笑着进来:”公主,刚才燕王府派人送来了新鲜的樱桃。,, “送樱桃来了?;;大公主眼底闪过困惑,”这时节,樱桃还没有吧!” 陶姑姑笑道:”说是陛下赏下来的,明郡王特意送来让您尝尝鲜。” 大公主点了点头,陶姑姑挥挥手,便有丫头捧着一盘红玛瑙似的樱桃送来,十分漂亮,然而樱桃中却夹着一个小小的金苹果,在樱桃里头分外显眼。 大公主望着欧阳暖笑:”他往我这里送东西,可是很常见的,只是送新鲜的水果,还真不像是他会做的事。” 欧阳暖的眼睛落在那颗苹果上,不由笑了笑口他这是在告诉他,欧阳爵一切平安。 不知为何,她的心底深处突然就多了一丝暖意。 与更多无声无息湮没在滚滚尘埃中的女子相比,她是幸运的。如今嫁入燕王府,幸,抑或是不幸,又有谁能说得请楚。生活还将继续下去,在这瞬间风起云涌变幻莫测的时候,没人知道明天会怎样。然而在大殿上,他握住她的手,执着有力,说出的话字字铿锵,也许,她应该给这场婚姻更多一点的信心。 她微笑着,对大公主道:”母亲,多为我说一些燕王府的事吧。” 大公主点头,眼中含了一丝惋惜道:”燕王妃,也就是重华的生母,早早就过世了,所以你嫁过去,其实是没有正经婆婆的。但是燕王府还有一位侧妃董氏,原先是燕王兄身边的一名侍妾,因为燕王妃一直心内郁结,董氏出身杏林,略通医术,又一向对燕王妃礼敬有加,燕王不放心别人照顾,就让她侍奉左右。董氏日夜照顾燕王妃,让她平安生下世子,自己未足月的孩子反而胎死腹中。后来燕王妃生病的时候,董氏也帮着太医一同看诊,甚至还曾害下自己的肉来作药引子,这件事传到宫里去,先帝爷十分感动,说她对燕王妃可真的算是鞠躬尽瘁,也正是因为如此,亲自下旨册封她为董侧妃。再加上燕王世子又从出生开始就缠绵病榻,一直都是这位董氏将他当作亲生儿子一样照顾,不要说世子和明郡王要让她三分,就连燕王兄也对她十分的敬重,你嫁过去以后,要将她当成正经婆婆对待,可别怠慢了。” 欧阳暖微笑着点点头,道:”是。” 林元馨皱眉道:”公主,你引才说到燕王世子,为何连我都从未见过他” 大公主叹了口气,道:”那孩子从小就体弱多病,太医说是在娘胎里头受了惊,唉。” 三人又说了一会儿闲话,林元馨缓缓站起身,笑道:”我也该回去了” 林元馨走到庭院里,欧阳暖一直望着她的背影,突然道:”母亲,我去送送表姐。” 欧阳暖走得很快,一会儿就在村荫间追上了林元馨。 林元馨身姿绰约,在村梢间漏下的斑驳阳光下款款走着,一个背影便让人觉得婉转风流,赏心悦目。欧阳暖叫住了她,笑道:”表姐。;; 林元馨回过头来,看着欧阳暖露出一丝惊讶的神色。 欧阳暖笑道:”我还没有向你说一声谢谢。” 林元馨失笑:”我们之间,怎么用得着这个字?”随即,她的目光笼上一层阴霾;”若非为了我,你也不会被他看上;平白无故惹来这么多麻烦。 欧阳暖望着她,诚恳地说:”表姐,如今陛下已经为我赐了婚,这一切都是过去的事了,那不是你的错,咱们都是身不由己,何必总是放在心上? 林元馨心里一热,又一酸,眼中忽然盈满了泪水。她轻轻地道:”话是这么说;可是我心里总是过意不去。” 欧阳暖看着她,一字一字地道:“表姐,昨日我去看望老太君,她叮嘱我,不论什么时候咱们姐妹都要相互扶持,只要记得这一点,就什么坎儿都能度过了。” 林元馨的泪淌了下来,她赶紧擦掉,轻声道:”这我都知道一一暖儿,还有一件事;我一定要提醒你。” 欧阳暖一愣,却听到林元馨认真地道:”昨天晚上回去,他一切如常,偏偏第二天让我发现,他书房里头那些心爱的花瓶器物全都换了新的,这不像是他会做的事情,但他这样暴怒,可见他心里头一定是以为早已胜券在握了;你和明郡王突然给了他迎头一击,只怕他不会善罢甘休口” 欧阳暖的眉头轻轻皱起来,复又展开:”表姐,十天后就要举行婚礼,他纵然想做什么,也已经来不及了。” 林元馨点点头;笑道:”你说的也对,这一回可是陛下赐婚,他想要从中破坏,只怕还没那么容易,我也就是那么一说,防患于未然罢了。”她话说到这里,突然莞尔道,”我原本还担心,你嫁给肖重华未必是好事,可是看到刚才那盘樱桃,我却觉得他对你的心意实在是不会作假的了。暖儿,你一定会章福的。” 欧阳暖再镇定,却也被这一句话说的脸颊绯红,她双眼晶亮,唇角含笑,微微点了点头。 林元馨笑了笑,轻声道:”那我回去了,备嫁可一定要好好休息。” 欧阳暖知道盛儿一刻见不到母亲都要哭闹,便不再留她,只微笑着说:”好。” 亲,敬请收藏重生之高门嫡女全文免费阅读网址:第一时间手打更新! 127章 洞房花烛夜 婚礼当天,天刚亮.全福夫人平章政事许夫人就笑盈盈地走了进来。 大公主身份不同,自是少不得人前来趋奉,到最后满心不耐烦的她便索性一概挡驾,只留下欧阳暖的至亲和几位平日里关系较好的夫人进了门,虽然人不多.却都是身份尊贵。 看见许夫人进来.陶姑姑忙递了一个厚厚的红包给她。 许夫人笑着接了,走上去给大公主道了贺。大公主的脸上的笑容非常温和,向她点头道:“许夫人,今天就一切拜托了。” 许夫人满脸是笑:“这是自然的,自然的!” 沐浴完了.欧阳暖坐在梳妆台前.许夫人满是微笑地替她梳头,一边梳.一边高声道:“一梳梳到尾;二梳姑娘白发齐眉;三梳姑娘儿孙满地;四梳姑爷行好运,出路相逢遇贵人;五梳五子登科来接契,五各银笋百样齐:六梳亲朋来助庆,香闺对镜染胭红;七梳仙女下凡配成婚.鹊桥高架互轻平;八梳八仙来贺寿,宝鸭穿莲道外游;划琉九子连环样样有;十梳夫妻两老就到白头。” 欧阳暖垂下眼睛.犹如木偶一般任由她摆布,好容易梳好了头.上好了妆.向镜子里一看.却是雪白的脸,弯弯的眉.红红的樱桃小嘴.只是脸上被厚厚脂粉涂抹得几乎看不见表情,只能看出僵硬的脸.欧阳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不由失笑。林元馨掩唇一笑:“谁家姑娘出嫁都是这样的。” 欧阳暖笑了笑,前生的婚姻早已恍然若梦,她的记忆力除了一片红色什么都没有.如今的一切都像是从头来过,想到这里,她不由自主地攥紧了手.紧张透过脸部表情全都流露了出来。 林元馨看过的欧阳暖从来都是冷静的.半点也不像是个十五岁的小哄古娘,让她有时候想要帮助她,都无从帮起.可是今天的欧阳暖像是恢复了一个十五岁的少女应该有的所有情绪.出嫁前的紧张、忧虑、茫然.这些林元馨都曾经经历过.她知道这一切的源头,也知道这时候最好的办法就是紧紧握住她的手,告诉她,要相信,会幸福。 “这时候明郡王也许比你更紧张。”林元馨一本正经地道,看着睁大眼睛看向自己的欧阳暖.终究是忍不住扑哧一笑”,他总是板着脸.冷冰冰的,今天总不好这样拜堂吧.....” 欧阳暖闻言.就想到了肖重华身穿红色喜袍被人折腾的样子.不由自主笑了起来。他大概,比她如今更受罪吧。 “傻丫头,胡说什么呢,重华是在战场上打过仗的将军.哪儿能跟傻小子一样紧张呢!”老太君笑得眼睛都看不见,嗔道。 沈氏脸上也满是笑容:“老太君.这可说不准呢!当初染儿成婚的时候,紧张的连靴子都穿错了。” 林之染的夫人郑荣华便也跟着笑:“是呀.新娘子蒙着盖头也瞧不见,他自己也没注意.家里的丫头妈妈们又都手忙脚乱的.等我掀了盖头才发现的呢!” 一番话说得屋子里的几位女眷齐齐大笑。 这时候,红玉捧来了凤冠霞帔。一眼看去,连欧阳暖都不禁有些冷汗上身.这身嫁衣上面串着贵重的南珠和宝石.处处显示出一个郡主应有的尊贵.只是,委实太沉重了些,那沉甸甸的凤冠看起来仿佛能将她的脖子都压趴下。 刚把凤冠霞帔穿戴好,李氏就由李月娥搀扶着走了进来。她作为祖母,本该昨天就到,只是她心里多少对欧阳暖将从公主府出嫁这伴事有点疙瘩.便到当天才来。 大公主淡淡望了她一眼.李氏忙要行礼.大公主挥了挥手:“不必了。”她这是给欧阳暖面子,不然这个老太婆是进不了公主府的。 陶姑姑深知大公主很厌恶欧阳家这个老太太,便赶紧笑着招呼人服侍李氏坐下。 方嬷嬷和菖蒲忙着沏茶倒水。 李氏看了欧阳暖一眼,笑道:“暖儿可真是漂亮!” 老太君微微一笑:“这孩子生来就像她娘,自然是漂亮的。” 李氏便也笑了:“老太君说的是,暖儿和儿媳妇当年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爵儿更像他爹一些。对了,今儿怎么没见着爵儿?” 沈氏笑道:“爵儿在前厅呢,说是要拦着姐夫要红包!” “他拦着明郡王?”林元馨故意睁大眼睛.”他的胆子可真大.我估计今儿个拦门儿的要讨不到红包呢!” 说来也是,新娘家拦门要红包可是常理,偏偏肖重华位高权重,谁敢说不给红包我就不放你进来,又不是不要命了.更何况爵儿以前是看见肖重华就兴奋,现在看到他就跑.生怕被他抓住.老太君忍住笑道:“也多亏了是在他姐夫手下,如今这孩子可是大有进益了。” “爵儿是进步了不少,只这平日里吃的苦头也不少,刚回来那两天,我瞧见他身上的伤疤实在是不少.我看了一眼就几乎没忍住眼泪......”李氏心有所感地说道。李月娥连忙向她使眼色.示意她不要说这种话,生怕大公主不高兴。李氏却没注意到,只顾着心疼欧阳爵,”暖儿,我实在不能放任爵儿这么留在外头,你回头可要好好帮我劝劝他,咱们回京都谋个前程不好吗?现如今有大公主在,又有他姐夫在.还能让他吃亏受委屈不成?若真是想要进军营.不还有三大营吗?他姐夫是明郡王.他只要肯开个。.便是让他做个副统领也不是什么难事吧?” 李氏口口声声都是要走后门.听得大公主连连皱眉头。 欧阳暖笑笑:“爵儿若是想要靠荫庇,也不会离开京都。”提到欧阳爵.她的眼神中闪过了一丝温暖.”他已经大了,总得要靠他自己才是,一辈子站在咱们身后,他永远也成不了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说得好!”公主抚掌大笑,良久才意味深长地说道.”他虽然小,可终究是你们欧阳家的独苗,也该是渐渐培养着独当一面的时候了。就算重华肯开口为他在京都谋个差事,那到底不算正途出身.将来就算真的上去了.也会被人笑话的。更何况.老太太的意思是让爵儿去京中三大营挂个名头.这只有那些扶不上墙的纨绔子弟才会这么干,爵儿文武双全,怎么能做这样的事情?如今他在战场上历练,绝对只有好处没有坏处!老太太.你就不必挂心了!” 李氏一时语塞,欧阳暖微笑着点点头,只有真才实学,才是欧阳爵将来成家立业的根本。这世上有的是有才干的人.但最后真能成功的.却只是那些能够坚持到底的人.若是欧阳爵这一回回来向她抱怨战场上太苦.那么她就只会一辈子将他纳在羽翼下好好照顾。可是爵儿却没有一个字的抱怨.看着他那份坚持倔强.欧阳暖心头最后一丝不安终于完完全全消散了.他自己肯上进.远远比留下来继承欧阳府的一切好上一千倍。 这时候.就有小丫鬟来禀:“迎亲的队伍来了!” 大公主站起身.笑道:“咱们先去吧。” 林元馨看着就笑道:“是啊,我留下来陪着新娘子就好。” 看到众人都出去了,红玉赶忙拿了装着参片的瓷盒:“小姐,您要不要含一片。” 新娘子早上是滴水不沾的,欧阳暖便低头含了参片。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砰砰直跳,似乎越来越紧张了。 这时候.太阳已经升起来了.金灿灿地照在了大公主府华丽的门嵋上.给那门楼上字迹鲜亮的牌匾和掇联平添了几分华贵和喜气。”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中.欧阳爵和其他人热热闹闹地讨了红包.就开了门。 外面的路人经过.都好奇地停下来观看.等他们看到刚刚跨进公主府大门的肖重华的时候.纷纷议论开了。 “这位郡王爷当真是俊美不几啊,听说这一回娶的是永安郡主.这才真是郎才女貌呢!” “谁说不是,这永安郡主可是京都数一数二的名门闺秀呢!” “啧啧,瞧瞧婚礼这么大的派头,这位明郡王的风光可真是了不得!” “何止风光.别看他如今虽只是郡王,可谁不知道燕王府的那位世子爷只剩下半条命,这燕王府他可是稳稳当当把在手里,年纪这么轻,就已经出征做了主帅......没看今天全京都的达官贵人全都到这儿道贺了么?这样的风光.谁家娶亲有过!” 层出不穷的议论声肖重华自然听不到,他一脸平静地走了进去.嘴角却是不易察觉的微微上翘。 欧阳爵自从被他磨练了两个月.现在看到他就害怕.只是今儿个无论如何是躲不掉的.好吧,欧阳爵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姐姐嫁给谁他都不会高兴的.在他心里面,姐姐是天底下独一无二的最好的女子,哪怕配给皇帝他都觉得人家高攀了,明郡王么,马马虎虎吧。 欧阳爵一边这么想着.一边摸着头红着脸叫了声姐夫,其他人看他样子就笑翻了。就在这时候,旁边人提醒道:“小舅子别犯傻了,快去把你姐姐背出来吧!” “急什么,还没到吉时呢!”欧阳爵下意识地反驳。 旁边无数人又是一阵哄笑。 陶姑姑站在台阶上.笑道:“好了好了.别捉弄他了.吉时到了,该发轿了!” 屋子里.许夫人还在仔细检查着:“好了!吉祥锁、如意环,这些东西千万都别落下了......东西都带全了!” 喜娘上前催促:“上轿的时辰到了!” “喜帕!快把喜帕蒙上!”许夫人连声道。 红色的喜帕蒙下来,顿时间,喜乐声大作。欧阳暖的心跳变得更快了,快得她几乎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林元馨握住了她的手:“暖儿,不要怕。” 帕子下的欧阳暖苦笑,她不是害怕.她只是..... 在一片热闹的恭贺声中,欧阳暖低垂著头.趴在欧阳爵的背上。原本.大家都觉得欧阳爵还是个少年,这件事交给他多少有些不放心,想要让林之染来担任这个大舅哥的角色,可是欧阳爵却偏偏不肯.坚持要自己背着姐姐上花轿。 欧阳暖盖着盖头.看不清外面的情景.但欧阳爵背起来的时候.她能感觉到欧阳爵微微有些发抖的身体.似乎有些哽咽的模样.她心里一动,低声道:“爵儿。” 鞭炮劈哩叭啦的响起,司仪大声喊道:“上轿!” 鞭炮声中,喜乐声中,欧阳爵忍住眼里打转的泪水,强耐住心底深处的浓浓不舍.将欧阳暖送上了花轿。 院子里的宾客们掌声雷动.欢声四起,喊着:“永安郡主大喜了!” “起轿!” 轿子抬起,出了公主府,只见四十对红衣的婢女舞动着宫扇花灯,四十对婢女手持红色的大灯笼,四十对婢女手捧吉祥如意柄.也跟着迤逦前行。紧接着,仪仗队高举着各式华盖,亭亭如伞地前行。再后面,是乐队,一路吹吹打打。然后,才是六个喜娘分别扶着的那乘花轿。整个队伍.极为壮观。一路上.道路旁的百姓们争着看热闹.掌声不断。 台阶上.林之染看着迎亲的队伍离去,脸上的笑容再也挂不住.终于露出了深深的苦涩。 一旦将暖儿放进心里,生活中好像处处看见她的影子。 他喜欢她的懂事和聪慧,心疼她的淡漠和疏离.他总想着自己也许能够帮助她,让她不再这样辛苦。 可是,她拒绝了他。 她曾经说过的那些话,一字一字.一句一句,如千钧巨石一般沉甸甸压向他的心肺.让他突然之间觉得鼻子酸酸的,原本就有些堵的呼吸更是堵得厉害。 他知道原因,不得不遵从她的心意.这不仅仅是她的心意,也是他们命中注定的结局。 不知何时.郑荣华走到他的身边.柔软的手伸向他的衣摆,林之染一怔.回头看向她的时候.神情却也已经恢复了平常。 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男子汉大丈夫本来就该拿得起放得下的,是不是?他笑了笑.如今那个人.他会好好放在心底.为她单独保留一个怀念的角落,其他的时间,他有妻,有子,有他的贵任和道义。 那个人.他只能做她的哥哥,这辈子,仅此而已。 欧阳暖坐在花轿里.随着那花轿的颠簸.觉得整个人轻飘飘的。她眼观鼻鼻观心,目不斜视.心脏”砰砰砰砰”的跳着。她知道,上了花轿,拜了堂.肖重华就是她的丈夫。可是到现在为止,她都觉得这件事没什么真实感。 欧阳暖不由得苦笑,这也许是因为.她和那个人的交集中,他都是一副生人勿进的模样吧.她实在想象不出.肖重华成为她夫君的时候。 或者,从前她谋算过从某个亲王府里面挑一个不出挑却也不差的男人做丈夫,却无论如何也不敢把心思动到明郡王身上去。 他那样的男人.谁又敢打他的主意呢? 她就想到那白狼尾.又想到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肖重华那样的表情。过于冷漠,有点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味道.....也许,她更应该考虑的是,将来如何与他做一对相敬如宾的夫妻。 在欧阳暖的心里,这时候实在是没有想过要和肖重华多么恩爱的,毕竟这门婚事只是迫于无奈的产物,他的出发点,完全是为了救她而已。 她不奢望肖重华会怜她、爱她,只要他敬她、重她,做一对荣辱与共的夫妻罢了。 其他的,她一概都不奢求。欧阳暖这样的念头——闪过,不知道走了多久,她听到有人喊着:“来了,来了”....” 随即是震耳欲聋的炮竹声,把锣鼓的声音都盖住了。 喧嚣中,轿子摇晃了一下,突然停了,喜娘连忙扶她下轿。杂沓的人声,喧嚣的笑语,铺天盖地扑过来.让她有点分不清楚东南西北的感觉。而脚下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让人云里雾里分不清该怎么走,全然找不到使力的地方。 接下来是一连串的行礼,拜高堂,拜天地,夫妻交拜......因为燕王妃已经故去,这一次是侧妃董氏代为受礼,只是她毕竟是侧妃,便是坐也不敢全坐下去。 一切的仪式走完.已经是两个时辰之后。 欧阳暖盖着红头巾.端端正正的坐在床沿。六个喜娘分站两旁.红玉和弯蒲则捧著喜秤、交杯酒、红枣、花生、桂圆、莲子等喜盘站立于侧.屋子里还站了不少与燕王府关系亲近的夫人。 喜娘笑道:“郡王爷.快挑了盖头吧!” 头上的盖头就无声地落下来。 满屋的烛火让欧阳暖一时之间睁不开眼睛,只感觉到满屋的殊环玉绕.金玉辉煌。 “新娘子真漂亮……” “白白净净的呀,比听说过的还好看......” 赞美声如潮水般涌来,射向她的目光充满了好奇、审视、衡量...... 肖重华身姿笔挺,表情冷峻.神色淡定”.只是嘴角有一点点的古怪,仿佛想要对她笑,却又强忍着不笑的模样。 不知道为什么,欧阳暖突然镇定下来。 挑完盖头,肖重华便又出去陪着客人们,一个时辰后才回到新房。这时候,闹房的夫人们还在屋子里.说了好些调侃的话,欧阳暖坐着一动不动.保持着端庄得休的笑容,半个时辰后.一个丫头进来道:“各位.董妃娘娘请你们往前厅去坐呢!” 大家哈哈一笑.笑道:“走吧走吧.咱们再在这儿呆着可就惹人烦了! 其实要是一般人家娶亲,她们最起码还要再闹这么一个半个时辰,可是明郡王么.谁也不敢闹得太厉害.毕竟他是战场上出了名的玉面罗剂,身上虽然穿着喜袍.却怎么看怎么像是盔甲,怪吓人的。 新房里看热闹的人都走了.只有喜娘和欧阳暖身旁的贴身丫头红玉和葛蒲等人在屋里。喜娘吩咐道:“请新郎新娘用点东西,再喝合卷酒。” 肖重华就看着欧阳暖微笑,欧阳暖被他看得有点坐不住,匆匆抿了两。百合莲子汤.便与他喝了合卷酒。 成亲的仪式就算结束了。 喜娘笑盈盈地道贺,红玉各赏了几个大红包.喜娘们就笑着退了下去。 屋子里的灯.皆是一色的琉璃明角,上描彩绘的工笔上水,随着红烛的摇曳的影,覆在了面前。欧阳暖仰起头.四目相对,明如昼的灯影中在肖重华漆黑的瞳仁里望见自己的影子”比惚间,周围一切都成空白,心里的紧张无边无际的缭绕蔓延开来。 肖重华盯着欧阳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不知道从哪天开始—— 他时不时的心不在焉想着她。 他嘴角莫名其妙的微笑叫欧阳暖。 忽而的落寞叫欧阳暖。 他的心底和意识.都开始频繁的和自己提起这个名字,她多么多么聪明.多么多么美丽。 但这并不是她吸引他的地方。 天底下聪明的女人多得是.美丽的女人更是不知多少。在他淡漠的外表下,一直将对她的关注压抑在心底。 不知为什么,他的记忆回到了很多年前,那一年,他才八岁.明明是天真烂漫的青葱岁月.却硬是要摆出少年老成的严肃模样,只因,大哥身体很不好.所有人都将希望寄托在他的身上,不得不如此。只是.很累.很累。那时,他还不知道父王心中的女子并非母亲,只是不住好奇,好奇父王密室里牲着的美人是谁。 后来,他曾经遇到过一次林婉清。那时.春暖花开.草长莺飞.他因着好奇,私自出府.却遇到了那个虽然病恹恹.却眉目温和的女人。他与林婉清并没有说太多话,只觉与她相处十分惬意.甚至于,在临分别之时,他童言无忌地询问她是否认识他的父王,为什么他父王会拥有她的画像。 林婉清没有回答,相反.她的笑容一下凝固住了,尔后,他便再也没有见过她。 直到他看到燕王妃日渐消瘦.他才突然起了疑心,费尽心思去寻找父王辜负母妃的真相。在他的心里.更是一度将林婉清视为夺走燕王的女人,直到燕王妃死去。便开始有一种痛,是永久的遗憾,一直以来沉沉地压在他的心里,让他无暇去顾及其他。 而如今,兜兜转转,他竟然还是遇到了欧阳暖,林婉清的女儿。 肖重华有一种感觉,在欧阳暖的心里,从始至终有一堵筑起的冰墙,那面冰墙把一切暧昧的东西摒除在外。正因为如此.他总觉得,她并不是自己应该碰触的人。因为他太过冷漠.或许适合风云变幻的朝堂.却未必知道该如何靠近和呵护这样一个女子。他生怕自己的冷漠和笨拙,会在不知不觉中刺伤了她。只是当他看到她微笑着,眉梢眼底却偶尔流露出伤心和落寞时,这种强烈的自我克制又变成了不忍心.还伴随着一种陌生的疼痛。 这样的感情,让他觉得无力抵抗。 肖重华挥一挥手.所有人皆躬身垂首无声地退了下去。门关闭的那一声”吱呀,”听起来十分的遥远.欧阳暖极力控制着不让自己去看被门隔在外边的丫头,心里不由自主的害怕。 妆台上的铜镜映着红烛,烛光嫣红若晚霞铺陈开来.在肖重华的眉目间镀上一层淡淡的薄晕。 夜色无声”比惚能听见他心跳的声音.仿佛近的紧贴着她的心跳。 肖重华握住她的手,带着几许从未在他脸上出现过的温柔笑意.目不转瞬的望着她.而眼光却狂热。 尖巧细腻的下颌,只有咫尺之遥”比然间,他几乎忘记了怎样亲吻。 只是笨拙的,舌尖先于唇的相触前就迫不及待的舔上了那微薄的浅红。 一股暖意凝在她的唇上.很暖...她忍不住恍恍惚惚,几疑自己在梦中.总觉得不像真的。 有声音轻声响起,低低的笑意,”你害怕?” 欧阳暖极力自持着镇静,缓缓的说:“我不怕。” “可是你不敢看我。”肖重华这样说,欧阳暖心里一跳.突然想要站起来.”我先去更衣。” 然而她过于紧张,却忘了喜娘们退出去之前,将自己的衣襟和肖重华的衣襟结在一起,方才起身一绊,两人倒在了一起,他半个身子压在她身上.两人倒在榻上,姿势太过暧昧香艳。 “我来。”他的声音像是一汪碧波.在空气中柔和的漾,温和的大手轻轻地抚了抚她的头。 欧阳暖的身体微微一颤,肖重华立时发觉了,伸臂紧紧拥住她.有暖意在耳中:“别怕。” 肖重华深深望着她,唇落下时,欧阳暖有一瞬间的窒息。身体渐次滚烫起来.仿佛有熊熊烈火在燃烧。吻越深越缠绵.背心却透着一丝丝冷意,弥漫开来,仿佛呼吸全被他吞了下去。欧阳暖的气息一窒,情不自禁的从喉间逸出一声”嘤咛”.恍惚之间.痛得身体躬起来.他的手一力安抚她,温柔拭去她额上的冷汗,唇齿蜿蜒啮住她的耳垂,渐渐拉着她一起,堕入渐深渐远的迷朦里。 帷帐垂地,四下里寂静无声,静得能听到铜漏的声音.良久,一滴,像是要惊破这一片暖昧的缠绵。 军营 肖凌风迎了肖天烨进营地.面上一如往常带着笑.只是那丝笑容隐约有一些不安的情绪。 肖天烨奇怪地看了一眼肖凌风,”你哪儿不对劲?还是我不在这几天出了什么事?” 肖凌风知道有些事迟早他都会知道,还不如坦白的好,”我们这里一切都好,有事的是你的心上人。” “你这话什么意思?”肖天烨突然脸色微微一变,微怒地问道:“她好好的在京都.有什么事?” “天烨,你慢慢听我说,不管我说什么,你都不要激动。”肖凌风看着他这昏模样.心底似乎有了了然.竟忍不住当着他的面一声长叹。 “你究竟要说什么?”肖天烨更加不解,这肖凌风虽然平时虽然嬉皮笑脸.但是却不像今日这么怪异.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猜不透.却也不想猜透,总觉得那答案不是自己想要知道的...... 看着肖天烨这幅模样.肖凌风竟也有些不忍心起来,他微微吸了一口气.最终还是说出了口:“天烨,欧阳暖已经和明郡王成亲了.....”, “你胡说!”肖天烨面色大变,猛地给了肖凌风一掌,肖凌风不躲也不闪地接下了这掌,逼自己狠下心来继续说下去:“天烨,你别再自欺欺人.你们这辈子是不可能在一起的......” 肖天烨的身子剧烈地颤抖了一下.欧阳暖的面容在他脑中一闪而过,他的声音几乎颤抖:“你把刚刚的话再重复一遍!” 肖凌风摇了摇头,道:“天烨,欧阳暖在昨天已经嫁给了肖重华......”“不!不会的!这不可能!”突然,肖天桦的眼里充满了恐惧,欧阳暖好好在京都.怎么突如其然就嫁给了别人!不可以!绝不可以!他猛地发了狂地便要朝外跑去,肖凌风忙一把拉住他,惊问道:“天烨,你去哪里!” “放开我!”肖天烨拼命地挣扎.肖凌风却紧紧地攥住他,沉着声音道:“天烨,你死心吧!现在回去已经晚了,她已经成了别人的妻子!” “闭上你的狗嘴!”肖天晔忿怒地大吼道,全身颤抖地挣扎着.那挣扎的力道很大却也很失控,他甚至忘了自己才是高高在上的统帅.他只是想要挣脱肖凌风,他要去找欧阳暖!嫁人又怎样,她永远都是属于他的! “天烨!”肖凌风紧紧箍住肖天桦.那如发狂一般的挣扎方式让他心酸”,你就接受事实吧,是我按下消息不肯告诉你的,若是你早知道,一定会豁出性命去阻止,我不能让你冒这么大的险!” “你滚开!”肖天烨撕心裂肺地吼道.近乎凶狠地踢了肖凌风一脚。肖凌风一下子跪倒在地上,捂着腰,痛的冷汗都下来了,”你......”肖凌风已不知该说什么,他无法拿出算计的心来面对此刻的肖天烨,因为此刻的肖天烨是那么的无助那么的彷徨,他从来没有看过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这个模样,事到如今,还能有谁能让他失控的心安定下来,还有谁能给这个一直孤独的人一丝依靠?他看着肖天烨.沉声下令:“拦住世子!谁若是放跑了他,军法处置!” 无数的将领和士兵涌过去.肖天烨不间断地挣扎着.像溺水的人最后的挣扎,竭尽全力地奋不顾身地挣扎着.让那么多人也难以将他止住.一个不甚便挣脱而开冲了出去—— ——————题外话—————— 更多重生之高门嫡女最新章节不断更新中,请持续关注 从这一章节开始是分歧了。 现在,每一个章节都要审核,船戏不能写.更何况欧阳暖这么含蓄…… 128章 诡异莫测的燕王府 窗外一丝风声也无.天地的静默间,唯听见有露珠从叶子上落下时漱漱滴落的声音,轻而生脆。 欧阳身上因着未干的汗水粘热地贴在一起,潮潮的,让人心底生出微微的异样。肖重华见她许久都没有睡着.便吩咐下去,准备热水。 过了一会儿,丫头准备好了沐浴的用具,肖重华亲自抱起欧阳暖,将她放入温热的水中。 欧阳暖不由自主陷入他臂弯,被他身上独特而强烈的男子气息浓浓包围。她从来不知道.男子身上的气息会是这样的......温暖而充满阳刚,让她想起正午炽热的阳光。京都贵族男子的行止之间,总有一缕隐隐香气。这是因为权贵之家.身边往往都有专门的人负责调香。连肖天烨.....衣上也有黄香的气息。唯独肖重华没有,在这个人身上,她看不到一丝一毫的绵软,一切都是强悍、锋锐而内敛的。 此时此刻,她似乎听得见自己心。忤忤急跳的声音,竟有些许恍惚。 “我自己来。”她鼓足勇气开口.想从他臂弯中挣脱,挣脱这一刻的慌乱心跳。 他低头看她,目光深不见底。 欧阳一怔,随即暖紧闭双唇.那些在心中兜转了千百回的话,迟迟不能出口。她会做好一个妻子应当做好的义务,但愿他也能一辈子敬她、重她,给她一个王妃应该有的待遇。她不要锦衣玉食,只要他遵守承诺.然而,她看着他深沉的眼睛,却不知为何不敢说了。似乎说出这样的话,会破坏如今的气氛。 不光是欧阳暖心情复杂,便是肖重华亦是如此,他娶她,除了无法控制的心动以外.还有对她的保护。然而他吻她时.他却看不清自己的心了,他不知道自己要什么。吻上她的那一刻.他的理智全都消失了,只觉得自己似乎开始享受与她的唇舌交缠,所有的谋算,似乎抵不过瞬间侵袭而来的感情,那么强烈.那么令人无法拒绝。那一刻,他是真的想要这个女人.不仅仅是让她完全属于自己.也想让自己全然属于她。她很疼,用一双委屈的眼睛默默指责他.却不知,刚才,他分明已经是狼狈至极,乱得全无章法了!他略略垂下头.唇轻轻擦过她心。浅浅的疤痕,黑眸灼热.跳燃着火焰,声音也异常的沙哑:“不疼了吧。” 欧阳暖一愣.才醒觉过来他问的是什么.顿时面红耳赤。终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伸手挽住他修长温热的颈,低声地:“嗯。” 待到长夜霜重雾朦时.肖重华才将她从水中抱出来,重新为她换了衣衫,看她头上还有些微微的湿润,便去将窗子打开了。 星河灿灿的光辉在静夜里越发分明,似乎是漫天倾满了璀璨的碎钻.那种明亮的光辉几乎叫人惊叹,肖重华温柔拥抱她,道:“早点歇息。” 欧阳暖也知道明日一早还要拜见长辈,只是再也无法入睡,勉强闭着眼睛,直到听见外面传来丫鬟们起床铺被洗漱的声音.才惊觉已经天亮了。 红玉进来伺候欧阳暖梳洗,肖重华屋子里的丫头却站得远远的,很是疏远敬畏的模样,并没有近身伺候肖重华,菖蒲奇怪地问了一句:“郡王.是不是需要奴婢们帮忙?” 肖重华竟然自己已经装束完毕.他淡淡道:“不必了。”转眼看到欧阳暖眨着眼睛盯着他瞧,便笑笑道:“在外面打仗,总不能带着丫头。” 这是已经习惯自己动手,所以屋子里的丫头才不敢轻易上前去。不知为什么,欧阳暖有些不自在地垂下了眼睑,刚才的说法,他像是在向她解释什么。 其实大可不必的,普通人家总有三妻四妾.更何况他是个郡王,身边纵然有侍奉的丫头,又有什么奇怪.就算他告诉她,身边有妾室或是通房.她也不会有所动容。 最多,心里会有一点点的不舒服。 可她明白,这些是在所难免的,便是当年的苏玉楼没有娶妾.身边也有两个通房丫头.她纵然心里难受.却也只能忍了.因为那是在她进门之前就已经侍奉了苏玉楼多年的人,她又能如何呢?杀了?卖了?不,当年的她做不出那样的事,现在的她也不会那么蠢。 肖重华坐在桌边.目光灼灼地看着红玉为欧阳暖梳头发,红玉被他那眼神看得手脚都抖了抖,只能耐下心来.用犀角碧玉梳将那散如墨缎的头发慢慢梳通,反手细细挽了髻。然后在发间戴了一枝碧玉棱花双合长暂,仿若一双蝴蝶环绕的样子.十分的灵动。 肖重华突然站起身,进了内室,不过一会儿便捧来一只匣子.放在梳妆台上。欧阳暖一愣,见他认真地望着自己,便伸出手打开一看.顿时很惊讶。这是一支凤凰展翅六面镶玉嵌七宝明金步摇.凤头用金叶制成.其余部位全用细如发丝的金线制成长鳞状的羽毛.上缀各色宝石.凤凰。中衔着长长一串殊玉流苏.最末一颗浑圆的海珠,珠辉璀璨。 “我娘说过,这个要交给我的妻子。”肖重华轻轻咳嗽了一声。 欧阳暖微微笑了,这是燕王妃留给儿媳妇的吧,她亲手拿起来,佩在自己的发上.那颗海珠正好垂在眉宇之间.隐隐光华波动.流转熠熠,衬得乌黑的发髻似要溢出水来。 不再用昨天那样过于浓重的妆容.脸上只是薄施胭脂.脸颊上淡淡的白便成了淡淡的荔红。侧头忽见肖重华在等待,便轻声道:“郡王可以去外厅坐着用茶。” 肖重华盯着她.目光有一丝不悦。 欧阳暖看出了他的情绪变化,不由暗自揣测自己哪句话说的不对,却听到他说:“不是应该叫夫君吗?” 红玉掩着唇偷笑,欧阳暖不由自主睁大了眼睛,她没想到,肖重华居然会计较这个。轻轻咳嗽了一声.她笑道:“是,夫君。” 这时候,燕王府的蒋妈妈从内室出来,笑容无法掩饰地洋溢在眼角眉梢。她将昨晚铺在床上的白绫收在雕红漆的匣子.屈膝给他们行礼:“恭喜郡王、郡王妃!” 肖重华点了点头。 欧阳暖的脸色红了红,昨夜虽然成了亲.但若是没有这块元帕,她就不能算是名正言顺的郡王妃。 梳妆完毕,简单地用了早膳,蒋妈妈笑着道:“郡王,该去给王爷和董妃问安了。” 欧阳暖面色如常,心中却更加好奇。这位董妃只是个侧妃,说到底身份比过世的燕王妃差远了,可是看蒋妈妈的称呼,却好像十分的敬重她。 出了院子,欧阳暖和肖重华一起.却故意落后他一步,肖重华走了几步突然停下来看着她,欧阳暖一愣,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止步,可是肖重华却拉起她的手.道:“走吧。” 这是一一要并肩而行的意思吗?欧阳暖震了震.没有言语。 一路行来,丫头妈妈们皆是低眉垂首,连大气也不敢出,整个回廊里静得连一根针掉在地上也听得见。 刚刚到了大厅.便有一名女子笑着迎上来.笑嘻嘻地站在欧阳暖的面前.还拉起她的手.脆生生道:“你就是弟妹吧,昨日里我也想去新房里看看你.谁知世子身子不爽利,把我也拖累了,还请弟妹不要怪我怠慢才是!” 欧阳暖抬起头,只见到眼前女子一双丹凤眼微微向上飞起,说不出的妩媚与凌厉,更兼体态纤依合度,肌肤细腻,头上梳成华丽繁复的髻,缀满珠玉.当真是丽质天成,明艳不可方物。 肖重华面色很平淡:“暖儿,这是世子妃。” “什么世子妃呀,叫我一声大嫂才显得亲切呢!”女子笑着嗔道。 看来眼前这位美貌女子,就是怀宁侯家的嫡长女孙柔宁,也就是燕王世子的正妻了。 肖重华并不言语,只是看向欧阳暖,欧阳暖向她行礼:“是.大嫂。” “好好好,这样才对么!来,见过父王和董妃吧。”孙柔宁满脸是笑.拉着欧阳暖走上前去。 燕王似乎身体还没有痊愈,只是体态微斜地坐在椅子上,微微露疲惫之色,他看见欧阳暖就是一愣,迅速看向肖重华。父子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相撞.燕王的眼睛迅速地闪过一丝悲伤,却也是转瞬即逝。 “怎么可能.....”;他低低地喃喃自问,那一瞬,像是心底很矛盾。 一旁的董妃恍若不觉,笑吟吟的看着欧阳暖。欧阳暖也不自禁的,特别注意的看着董妃.见她雍容华贵.落落大方.明眸皓齿,眉目如画。不禁十分惊讶于她的美丽和年轻.怎样都看不出来.对方已经嫁入燕王府二十多年了。 肖重华和欧阳暖上前给他们问安一一因是第一次,又是新婚的第二天,两人恭敬地给燕王磕了三个头。 燕王点点头,似乎想要说什么,却没有说话,一旁的董妃面带微笑地将欧阳暖扶起来,然后拿了一个花鸟金丝顶层镂空的锦囊给欧阳暖做见面礼,给人的感觉很亲切、随和:“不是什么好东西,只是我的心意!” 欧阳暖也不知道里面都装了些什么.笑着道谢收了。 孙柔宁只望着欧阳暖笑道:“弟妹这可是陛下赐婚.是真正的金玉良缘啊!” 董妃耳朵上的坠子是猫眼石的.微微一动.就闪烁着变幻莫测的光芒.她也笑道:“这既是皇家的恩典.也是咱们府上的体面。王爷,您说是不是?” 燕王脸上的笑容很淡很淡.他微微转头,似乎有点不愿意看到欧阳暖的脸,冷淡道:“你们坐坐吧,我还有事。”说着.便站起身来,快步走了出去。走到门口的时候.突然回头道:“重华,你跟我来!” 肖重华深邃如星的眼眸变得复杂,他回头看了一眼欧阳暖.欧阳暖笑着对他点点头,示意他放心,她一个人能应付这里的场面,肖重华才快步跟了上去。 燕王的心思.欧阳暖看得明白,脸上并没有露出丝毫的异样。 大厅里因为燕王的离开有片刻的沉寂.随即又热闹起来。孙柔宁向欧阳暖引荐原本站在一旁的其他人。 肖重安是董妃所生的儿子.今年只有十三岁,还未得到爵位的册封.他生的面皮白净,一双又圆又长的眼睛。不仅相貌像燕王,举止有礼,进退有度的那股沉稳劲更像。 站在一旁的一个美丽柔美的妇人看着欧阳暖微微含笑,那妇人头上绾了个髻.头上只戴了串莲子米大小的发梳.打扮的很雅致却也很低调.孙柔宁连忙介绍道:“这是曹姨娘。” 欧阳暖点点头.只觉得这位曹氏有一些说不出的眼熟.却又不知道在哪里见过。曹姨娘身旁有一个七八岁大的男孩子,五官生的很秀美.长得像曹姨娘,欧阳暖知道.这就是燕王的幼子肖重云了.便对他露出友好的笑容。 肖重云看着欧阳暖,漆黑的眼睛像是忐忑不安的小鹿,身子一个劲儿地往曹姨娘身后躲藏。 欧阳暖看着他,突然从他的眉眼之间发现了一丝痕迹.随即看向曹姨娘,电光火石之间,她知道曹姨娘像谁了.看看对方柔和的轮廓,清丽的长相.分明有三分像自己,不,应该说,有三分像林婉清。 孙柔宁左看右看,眨眨眼睛,突然笑道:“这样一看,曹姨娘和弟妹生得有些像呢!” 这话听起来实在有些怪异.一个郡主和燕王的姨娘生的像.也不知道别,柔宁是故意还是无心的,欧阳暖淡淡一笑:“这也是缘分,大嫂说是不是? 孙柔宁没想到她这样平静,不由一愣,随即笑道:“是。” 这时候.董妃站了起来,笑道:“天气这么好,咱们也别在屋子里闷着,来,暖儿.我带你去园子里看看。.. 从始至终.这屋子里没有一个人提到世子肖重安,仿佛所有人都把他遗忘了。联想到坊间对他的种种猜测,欧阳暖的心底也不由自主升起了一丝更深的疑惑。 燕王府的面积并不大,比起奢华的大公主府,整体风格更古朴,简单。因为天气晴朗,那一阵阵和煦的微风让人心中更加觉得舒坦,董妃带着欧阳暖参观了燕王府的花园,一路说说笑笑,气氛倒也很是融洽。 孙柔宁突然说道:“弟妹,董妃娘娘身上的这块料子,你觉得如何?” 欧阳暖仔细瞧了瞧董妃身上的衣服.笑道:.,是上好的布料.只是我眼拙,看不出是哪家产的布,竟这样好。” 孙柔宁便望着她笑:“不光是董妃娘娘身上的,连王爷身上,我们的身上.燕王府上上下下所有人用的都是咱们燕王府自已的织造。” “自己的织造?”欧阳暖微微一愣。 “是呀.董妃娘娘宽和大度.心灵手巧.她看府里头光是衣裳布料每年就要用上万两银子.便在府里头养了蚕.让府里的丫头学着织布、做衣裳.每年省下来的银子全部用来救济困苦的百姓,你是不知道,现在外头不知道多少人叫她观音娘娘呢!” 观音娘娘?欧阳暖笑着望向董妃.对方却连连摆手道:“别听这丫头胡说.王爷一向生活简省,我只是顺着他的心意罢了,至于那些百姓,我也只是想多多为王爷积德造福,祈求他在战场上平安归来。” 这几句话说得真心诚意,欧阳暖相信任何一个人听到都会觉得感动,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当初被林氏骗得怕了,她对所有人都抱有戒心,尤其是眼前的董妃,高贵,端庄,善良,大度,聪明,有风度,不要说做个侧妃,便要做个王妃.也足够了。人会没有一丝缺点吗?可是今天这样相处.董妃简直就是一个十全十美的人。欧阳暖并没有将这些情绪流露出来,她只是笑笑道:“董妃娘娘真是会为王爷着想.连我听了都很是感动呢!” “这孩子,真是会说话。”董妃笑道:“走吧,咱们去蚕房看看。” 蚕房在花园东端的一角上,守门的妈妈一看她们过来,立刻跪下来行礼.然后小心翼翼地开了门。里面只有许多潦得很光亮的木架子,木架子上分别堆着许多的木匣子。董妃走过去,打开了一个匣子,对着欧阳暖笑道:“过来看看.这是还不曾孵化出来的蚕子。” 欧阳暖看了一眼,见是米粒大小的黑点,不由得点点头。孙柔宁却站的退后了一步,笑道:“哎呀,我虽然也想要学着董妃娘娘养蚕.可偏偏对这些东西怕得很。” 欧阳暖向她微微一笑,便转头打量整个房间,这些木架子上却搁着许多圆形的矮盘.盘子的大小各各不同.每一个盘子里都挤着一二百条的蚕宝宝,蠕蠕地在滚动,董妃笑道:“我没事就爱来看看,这些孩子先是长到一寸,过一天又长到了一寸半,再接着就长到二寸长。刚开始它们所吃的桑叶都是切得很碎的,而且都是拣的最嫩的,大约再过四五天工夫,它们就要改喂整张的大桑叶了!你说是不是有趣得很!” 就在这时候.一旁站着词候的一个丫头笑道:“娘娘,如今已经有大批的幼蚕已长成了,您要不要看看?” 董妃看向欧阳暖和孙柔宁.孙柔宁一脸要吐的表情.连忙向后退:“不.不,我就不去了,我身子有些不舒服。” 欧阳暖笑道:“娘娘雅兴.我自然相陪。” 董妃便看向孙柔宁道:“既然要去.便一起去吧。” 孙柔宁有些讷讷的.说不出话来.半响方点头答应了。 院子里面摆放着十几担的鲜桑叶.欧阳暖她们走进去的时候,正有丫头们正在一张一张地小心擦洗那桑叶,另外几个丫头便用干净的手巾把已洗好的桑叶擦干.一张张地平放到竹盘中去.蚕宝宝就开始大快朵颐地消灭桑叶。各个盘内的桑叶.多半已仅留一些叶筋了.粗略估计.这里所蓄的蚕大概总在几千条以上.一走进去,便听见一阵阵悉悉沙沙的声音.仿佛是雨点打在枯草上的响声。 “咱们去看看吐丝作茧,这个最有趣了!”董妃兴致勃勃地道,说着.她便向旁边的屋子走过去。欧阳暖跟在后头.孙柔宁却满脸发白.站在院子里止步不前。 欧阳暖回头看她,孙柔宁讪讪地道:“我真的有些怕那些白虫子,你们进去吧。”不只是怕.她听见那些蚕咬桑叶的声音就觉得毛骨悚然。 欧阳暖慢慢勾起唇角,道:“那好.大嫂在外面歇息片刻吧。” 房间里,一个丫头将茧子从匣内摘取下来,便把茧子丢下一锅锅的沸水中去,另外一个丫头便用一把竹制的短帚不停的搅着,搅到有一个茧子上可以抽出一根丝头来了.便停了搅,先把它系在一根细的针上.一面抽,一面搅.一个茧子的丝抽完了,再把第二个茧子的丝接上去.很快就得到一绞一绞的生丝了。 董妃在一旁看得面带微笑.她显然是觉碍这是善举.可是欧阳暖看到.却不由自主皱起眉头。这屋子里的丫头们被那沸腾的水熏得眼睛发红,整张脸都是浮肿的,手上皮都烫破了,红肿发炎甚至流血.只能用布条勉强包扎.这样的场景董妃却能看得津津有味.或许在她看来,她命人在府里养蚕织布是善举.可是在欧阳暖看来.让这些原本并不熟悉这些工作的丫头们来做这个.无疑是一种异常的折磨。 董妃见欧阳暖看得出神,便继续带她去参观,再往里走,就是晒丝的地方,董妃将所有的丝线大致看了一遍.就走向一杆红颜色的丝边去.从最深的一绞起始.很注意地渐次看过去。所有的丫头们早已在地上跪着了,肃静无声的等候她发话,董妃看了一会儿.突然皱起眉头:“你自己来瞧,上面这一绞的颜色既是这样深,第二绞的颜色却又这样淡,颜色太不均衡了!你没有十分留意,所以跳了色了!” 那丫头吓了一跳.连忙跪着磕头。 董妃笑着摆了摆手:“罢了.你这丫头不适合做这工作,以后不要再来了。” 这意思是让她回去外头做事吗?欧阳暖看着这一幕心中想到.谁知那丫头却一下子惊得面无人色,颤抖着嘴唇一句话都不会说了.旁边的妈妈们便过来将她搀扶走,她盯着欧阳暖,似乎想要求情却终究没敢开口。 看到这种场景,欧阳暖不由得觉得奇怪,却碍于自己新嫁娘的身份不能多言。 从董妃的蚕房出来.孙柔宁便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道:“世子应该醒了,我得去伺候他吃药.今儿就不陪弟妹你了。” 欧阳暖笑道:“大嫂请便就是。” 孙柔宁便笑着向她们告辞,过了一会儿.董妃微微打了个呵欠.似乎有些疲倦的样子,身旁的妈妈立刻道:“娘娘.您该去休息了。” 欧阳暖笑道:“是.今日辛苦您了。” 董妃慈爱地笑了笑,便带着丫头妈妈们走了。 看着她们离去的背影,欧阳暖皱起了眉头.菖蒲在一旁笑道:“小姐.这董妃娘娘真是慈和。” 慈和?若她真的是个慈和的人,为什么蚕房那丫头像是见了鬼一样。 欧阳暖脸上浮起一丝淡淡的忧虑,这个燕王府里面的人.从高贵大方的董妃,到不曾谋面的世子,再到热情过了头的世子妃,甚至那个柔柔弱弱的曹姨娘,都是说不出的古怪。 她隐隐觉得,自己仿佛走到一团迷雾中来了。 回到荷心堂,肖重华还没有回来.蒋妈妈便笑着要向欧阳暖引荐院子里的人。 欧阳暖在正间坐下,便有小丫头献上茶来。荷心堂管事妈妈杜妈妈向她叩头请安.。中说着:“愿郡王妃如意吉祥。” 欧阳暖看了她一眼.四十上下,容长脸儿,皮肤白净.双目黑亮颇有神采.很是稳重端厚,让人见了就觉得亲近。 接着是院子里的四个一等丫头碧荷、碧瑶、碧烟、碧雨.六个二等丫头,八个三等丫头向欧阳暖磕头.一一报名。 欧阳暖缓缓地喝着茶,只默默地不说话。 在下人面前.沉默往往是一种很有效的威慑。果然,他们低眉垂首.连大气也不敢出口又过了一会儿,欧阳暖才含着笑意命他们起来。 蒋妈妈笑道:“原先郡王常年不在府中.院子里只有几个丫头负贵打扫.因为郡王妃要来.董妃娘娘持地吩咐了按照世子妃的份例给您这里添了人手。” 按照世子妃的份例?欧阳暖闻言.微微挑了挑眉,看了蒋妈妈一眼.神情似笑非笑的。蒋妈妈心里一顿,有些摸不着这位新过门的郡王妃的底细.便笑道:“您看是不是不满意?不满意奴婢去换人也是可以的。” 欧阳暖淡淡笑着摇了摇头:“这是董妃娘娘的心意.我就却之不恭了。”说着,她合着青瓷盖碗.也不看他们.只缓缓地说:“进了这个院子.自然就是这院子里的人.我是很好相处的人...大家只要尽心尽力做事就好。一直没有言语的方毋嫉抬头冷冷地扫视了一眼,说道:“郡王妃宽宏大量.自然是不会与你们计较的,只是,老奴却不是好想与的人,做奴婢最要紧的不是聪明,而是忠心,都明白了吗?” 站在地下的人神色陡地一凛,。中道:“奴婢们明白.必当忠心耿耿侍奉主子。” 欧阳暖笑了笑,却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叫了一句”红玉”“红玉便拿了预先准备好的银子分派下去当做赏钱.一屋子丫头妈妈们喏喏谢恩。 葛蒲上前说:“郡王妃今日也累了,还是先歇息吧。” 杜妈妈和蒋妈妈对视一眼.这一次由杜妈妈陪着欧阳暖进入内室。 欧阳暖和言悦色地问她:“杜妈妈是哪里人?在府里头当差多久了?” 杜妈妈有些惶恐道:“奴婢是府里的家生奴婢,在府里有二十多年了。 欧阳暖看她一脸忐忑的模样,笑说:“杜妈妈不必紧张,咱们名分上虽是主仆,可是您是长辈.经得事又多,我心里是很敬你的.将来还要多靠您提点。” 杜妈妈满脸的不安,恭声答道:“郡王妃这样说真是折杀奴婢了,奴婢原先是侍奉燕王妃的.王妃过世后在董妃娘娘那里词候.现在被拨过来管着这院子,有什么吩咐您说就是。” 欧阳暖的笑意越发浓.语气温和:“你是服侍过母妃和董妃的,必然是个稳妥懂事的人,以后院子里的事就有劳你和蒋妈妈料理了。” 杜妈妈面色微微发红,恳切地说:“能侍奉郡王和郡王妃是奴婢的福气.奴婢定当尽心竭力。” 欧阳暖笑了笑,说:“红玉.拿我备好的东西来。”红玉立刻从匣子里取出一对成色极好的翡翠玉镯.又取出一只赤金的红宝石菩子,放进杜妈妈手里。 杜妈妈受宠若惊地谢了,转身走出去找到蒋妈妈.第一句话就是:“这位郡王妃可是个厉害的主儿,咱们可得当心着点儿!” 南方边境灵城 肖天烨终究没能跑出去,他被人强行送回了大帐。 “你闹够了没有!你这样子哪还有一点一个主帅该有的样子!”肖凌风简直气得发狂,脸色全都变了。 肖天烨却听不进半个字,他瞪视着肖凌风,突然双目变得赤红起来,他像疯了一般地冲上前去就将对方推倒在地上,若不是凌霄及时拉住他,他那拳头便要砸在了肖凌风身上,他愤怒地吼道:“是你!是你隐瞒了消息!” “是我又怎么样?”肖凌风自地上站起来,他冷冷地看着自己的好兄弟,道:“成大事者不可构于小节。你看看你现在这哥模样,人不人鬼不鬼的!你要我如何相信你能够摆脱那个女人的影响,带着外头的那么多人闯出一片天地来!” “这些统统与我无关!我只要她!”肖天烨悲吼道。 “你!”肖凌风被气得整个身子都不可遏制地抖动着,他实没料到肖天烨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你还是我认识的好兄弟吗?!我为了大业连妻子儿子也丢在半路上,任由他们被乱军杀死,你居然为了一个女人说这大业与你无关!你还是秦王世子吗?!难道你的见识就这般的短小!难道你就没有更大的气魄更大的胸襟!待到整个天下都是你的了,你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 “呵.....天下之人无数,但是欧阳暖却只有一个......哈哈哈哈哈——”肖天炸突然仰天大笑起来,他争权夺利是为了什么?他机关算尽又是为了什么?他只是想要自己能够拥有她.他只是想要好好地守住自己的这一份挚爱而乙...可是到头来.他却终因为权力而失去了她!这是不是本末倒置?这是不是最大的讽刺?如今没了她.他要这权力何用?肖天烨突然冷了下来.冷冷地看着肖凌风道:“我把这统帅让给你,你放我走吧。” “你——你说的是什么混账话!”肖凌风怒地失去了理智,他居然说不要权力,他可知这权力是流了多少人的血才换来的,而他却说他不要!他厉声道:“天烨,大丈夫又岂可被儿女情长所束缚而泯灭大志!要想得到首先就必须失去.只有舍下了小情才能成就天下霸业.你别忘了,咱们的计划全都订好了,南诏马上就是咱们的了,你要半途而废吗?!你要让所有人都跟你一起陪葬吗?”肖凌风气得身体有些不稳起来,狠狠地一拳头捶在了肖天烨的胸口。 肖天烨没有任何地反抗,由着他这一掌下来,只是闷哼地吐了大口的血,脸上却有了淡淡的冷笑。 “不要!”凌霄连忙拉住.心惊道:“世子身子不好!” “像他这样的废物,咱们迟早会毁在他手里,我倒不如早些了结了他干净!,,肖凌风恨道.多少人的牺牲才换来了今日的局面,他却轻轻松松地说了一句”不要”!他以为就他肖天烨有痛苦吗?他竟一点都不为大局着想.自己这般费煞苦心.为的是什么! 就在这时候,肖天烨猛地趴在一边重重咳了一声,便觉。中一阵腥热,大。的鲜血自他。中喷了出来。 “世子!”凌霄忙上前扶住他,害怕地看着他吐出的血! “快传大夫来!”肖凌风一见到这种情形,顿时面色大变,南诏的婚事在即,无数人还在等着他,肖天烨可不能有丝毫的闪失..... ——————题外话—————— 更多重生之高门嫡女最新章节不断更新中,请持续关注 大家说我对肖天烨太残忍了.可即便是这个结局.我对他也还是很宽厚的.你们都是玻璃心啊.不要着急,看下去就知道了。 129章 突如其来的亲吻 宫里来旨,赏赐了很多贵重的珍宝,燕王府自然要进宫谢恩。 欧阳暖坐着一辆翠盖朱缨八宝车,车旁跟着四个妈妈八个丫鬟,车顶垂下红色的璎珞璎珞底端镶嵌着珍珠,风从车窗吹进,珍珠碰碰撞撞,发出清脆的响声.悦耳之极。车内的陈设十分的齐全,还设有书案笔砚,处处透着一种雅致。这辆马车原先是燕王妃专用的,现在却给了欧阳暖。 肖重华并未乘马车.而是骑马跟在马车一旁,阳光在他的身上镀上一层金光.这一瞬间的光彩真是无法形容。 红玉掀开车帘,惊呼道:“小姐,快看啊!” 欧阳暖翻过一页手里的书,抬起头却见到外面的酒楼上不知道何时围了不少女子,正向马车这里看来,不应该说她们是在看肖重华。不论是上了年纪的夫人还是未出嫁的小汝占娘,都面露赞叹地看着他,眼中流露出无限倾慕的神情,坐在马车里甚至还能听到女子中发出的赞叹声。 “明都王果真如传说中的那样,连样貌都是俊美异常了!” “马车里是永安都主吗?不知道她长得什么样子?” “你没听说吗,永安郡主生的很美貌呢!那年花灯会蓉郡主不是上景台观灯吗,当真不知道迷了多少少年郎.这永安都主听说和蓉郡主齐名呢,想来差不到哪里去!” “谁说的,她要真的是漂亮,怎么很少露面?” “就是,说不定是个丑八怪呢!” “管她是不是丑八怪,能嫁给明郡王真是前世修来的福气,真羡慕啊....” 欧阳暖笑笑,并不在意。世人多半会被那张脸迷惑;就连如今,太子喜欢的不也是她这张脸吗?可是在她眼里,容貌并没有那么重要。 马车到了皇宫之南的隆盛门,就必须得下车步行;由于此处距离内宫还有很长一段路,所以皇帝特赐了步辇,以示恩遇。但无论怎样的恩遇,过了昌平门就必须下辇步行,而所有的丫鬟妈妈都是进不来的,看着眼前的皇城,金色的琉璃瓦在烈日下熠熠生辉,飞檐几入天际。欧阳暖穿着簿丝的绣鞋,步态严谨,连裙裾浮动都是无声的,举止仪态端庄怡然。到了曲华门,就有两个内监迅速跟了出来,一个在前头引路,一个在后头跟着,肖重华舁就已经熟悉了这条路,并不觉得如何,可是对于欧阳暖来说,她除了上一次来赴宫宴.还不曾单独见过皇帝,心中始终有些微微的紧张。跟着内监穿过回廊。一直到了暖心殿.由于走了好一阵.背心已经微汗。 暖心殿.一个宫女打起帘子让他们入内。肖钦武身上只是一件看似寻常的明黄色常服,欧阳暖和肖重华便向他行礼参拜。 “平身吧.都是自家人。”肖钦武的态度很随和,与当初做太子的时候并没有什么两样。 “重华也就罢了.他保的是肖家的江山。至于未安,联还没有谢谢你,在危急时刻为太子保下了一条血脉,你是有功的啊!” 听到有功两个字,欧阳暖深深吸了一口气,随即轻轻道:“陛下,我只是尽力而为,绝不敢当有功二字。” 皇帝笑道:“联是真心夺奖你.就不必自谦了,起来吧。” 欧阳暖不好再说什么,只好小心翼翼站起身来。 刚过五旬的肖钦武原本正当壮年,可是如今他的两鬓已经有些斑白,眉眼间甚至还流露出了疲偻之色,可那目光却很是温和。 皇帝又问了不少在路上的情况,欧阳暖一一回答了;肖钦武听得眉头舒展,不禁微微颌首。原先他因为欧阳暖的容貌十分酷似林婉清,所以他才特别的留意她,可现在他却觉得,欧阳暖的眉宇间别有一股从容沉稳;这是在这个年纪的女子中很罕见的。他当然不会想到欧阳暖重生一世,只觉得这个孩子异常的沉稳,心里便对她更加喜欢了三分。 “听说,你送你弟弟去了仓州军营?你这个长婶例是尽职尽责,满京城的官宦子弟都削减脑袋想要进三大营杜个闲职,你例好.居然把弟弟送到那种危险的地方去,就不担心吗?还是你想要让他建功立业?” 欧阳暖斟酌片刻,就抬起了头来:“陛下,我身为长姊,和幼弟自幼互相依靠,虽有祖母,祖母却是年事已高,不能时时照拂.虽有父亲,却终日忙于公务,无暇他顾,我自当竭力促幼弟成才。仓州虽然危险,却是一个真正能够锻炼人的地方.让弟弟去那里,一是让他通晓大义,有家国之念。二是让他锻炼才干,不至于成为整日里无所事事的纨绔子弟。至于建功立业,他若真的凭本事闯出一片天来,自然能够立足,我虽然只是女流之辈,却只会鼓励他敬忠报园,绝不会让他冲着功名利禄而去。” 欧阳暖言谈之间,目光丝毫不曾有任何犹疑,显然字字句句出于真心,肖钦武点点头,笑道:“倒是大实话。” 比起那些饱食终日的勋贵子弟,当然是将少年人送到找场上去历练更好。 欧阳暖说话的时候,肖重华一直微笑着看着她,肖钦武注意到了这一点,笑道:“大公主今日也在宫里,暖儿去拜见一下吧。” “是。” “重华.联有事和你商量。” 肖重华看了欧阳暖一眼,欧阳暖向他微微一笑。她总觉得,肖重华似乎把她当成了小孩子,也或许,他在担心她。 肖钦武看在眼中,心中暗笑.。中却道:“魏冉,带明邦王妃去见大公主。” 新帝登基后,宫中更换了大批的太监宫女,如今皇帝身边最信任的是魏太监,他沉声应是,又朝欧阳暖做了一个虚手请的姿势。待到出了暖心殿.他带着欧阳暖一路走到一处明亮的回廊就站住了,却是笑着说道:“如今天气热,明郡王妃您在这儿略站着吹吹风,刚才大公主是在太后宫中,如今只怕已经出来了,却不知道出宫没有,奴才先去看看。” 欧阳暖的眉头微微一皱.魏太监知情识起地道:“您放心,宫里头不会有人敢乱闯的.您安心在这里稍候片刻。”说着,他留下两个宫女在旁边陪着.自己则是带着其他人匆匆走了。 过了片刻.却听见身后两个宫女率先跪了下去”‘太子殿下。” 一双黑底金绣的靴子停留在欧阳暖的面前,朱红色的衣摆,上面用金色丝线绣着繁丽精美的图案,色彩缤纷,光芒熠熠。 “平身吧“声音低沉浑厚.属于年轻男子的声音。 欧阳暖猛地抬头,肖衍站在眼前,一身朱红色的华服让他有神无人能及的贵气.虽然不及肖重华的俊美,但是却有一种说不出的清贵之气。 欧阳暖强自按捺住心中的凉意,赶紧低头行礼“ 肖衍的目光在她脸上微微一转,带起一丝冷笑,对身后的两名宫女道:“你们先下去。” 欧阳暖暗暗诧异,却不动声色,道:“不必了殿下,我还要去拜见大公主,请悲恕罪,我毙走一步。” 肖衍早已洞察她的用心,却含一偻淡薄如霎的微笑并不揭穿,只声音更冷了三分:“还不下去!” 宫女一惊,再也不敢犹豫,迅速退下去了。 欧阳暖的声音有一丝的僵硬:“殿下要千什么?” 肖衍皱起眉头:“我现在能干什么?我只是想和你说说话!” 的确,她已经嫁人了,对方还能如何呢?按照他的身份,绝不可能做出夺人妻子的事情,传出去他太子的名誉也就彻底毁了!更何况肖重华是真正的肱骨之臣,肖衍怎么可能自断臂膀。 “殿下想说什么?” 肖衍看她一眼,”难得有机会和你单独呆在一起,隔的那么远,怕我吃了你吗?” 每一次他都是咄咄逼人,难得会有这样心平气和的时候.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样的肖衍,欧阳暖只觉得心中冒寒气。 肖衍也在看着欧阳暖,准确的说,是如今的明郡王妃,想到这个称呼,他的心头就涌上一阵强烈的排斥,然而欧阳暖身上淡淡的香气沁入他的鼻间,他的心绪一下子安定下来。 “暖儿,你为什么要选择他?肖重华能给你的,我都能给你,肖重华不能给你的,我也能给你,尽管你不是我的正妃,我却会给你最好的东西,连周芷君都比不上你!” 如果肖衍来强硬的,欧阳暖一定会异常反感,可是他这样和颜悦色,几乎说得上是恳切,欧阳暖觉得.自己应该跟他好好谈读。 她想到这里,便抬起眼眸望着他。 阳光在地的脸上投下一片阴影,让人觉得她那一双眼睛如水清澈,可以映见世上的万化千端,又染不进一点混浊。肖衍忽然的觉得一股积酿已久的毒忽的在心肺崩裂开,浇在五脏六脏,让他不由陷得更深。 “您是太子,身边美女如云,不说幽雅如兰的太子妃.不说端庄秀丽的表姐,你身边还有无数环肥燕瘦的侍妾,更不要拨大臣们为了讨好您送来的各色美人,其实你并不走喜欢我,只是因为我不肯低头迁就,所以才觉得我持别勺表姐说过,殿下有一方碧玉砚台,以前你从不曾多看它一眼,任由它那么躺在书架上,可是后来有一天,内阁大臣王大人去了您府上,一眼看中了那砚台,求了它去。从那时候开始.您就开始惦记那块砚台;说用别的都不趁手,又用重礼从王大人手上将那碧玉砚台挨了回来。我就像是你拥有的那块砚台,原本对你来说,毫无价值,并不起眼,甚至你不会留意到a可是有一天,别人看中了这块砚台,它不再是唾手可得的东西,成为了别人心爱之物,在你的眼中,这方砚台似乎不一样了,你心里不平衡了,觉得这是我的东西,怎么能变成别人的?”欧阳暖轻言细语,可是宇宇句句皆是在肖衍的心头缓缓滑过,带着一丝引人沉思的意味”,殿下,您能不能回答我,那方碧玉砚台,现在何处?” 肖衍一愣,随即想到,那块砚台在回到他书房后,他发现它和其他的砚台并没有什么不同,便觉得索然无味了,很快便将它丢在一边去了。他看着欧阳暖,突然明白了她想要说什么。 欧阳暖继续道:“殿下,你看.这只不过是你一时的想法罢了.并不存在任何特殊的意义,何必为了一时的痛快而花费这么多功夫?何必去做一件一定会让你后悔的事情?过一段对间,你会觉得,其实这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说不定你还会觉得这样执着于我十分可笑了!” 肖衍沉默了一会儿,再开口的时候,便有种自嘲的意味.“说起美貌,你的确是名冠京都,可再过几年,也会衰老下去,总有比你更美貌更出众的女子出现。说起温婉,你这么冷漠的样子,哪里有一点点引人怜爱的模样。可我就是喜欢你.而且不论你说什么.我都喜欢你x看重你,甚至于不顾你已经嫁为人妇,也想尽一切办法想要得到你,你说,若是你在我的心里只是一块现台的重量.我会这样费尽心思吗......”他抬起头,看着她,神情异常的严肃认真,目光坚定专注.形成一种迫人的气势,”你可知道,若不是你月意了陛下的赐婚,我会向他请求,让你和周芷君同享正妃的尊荣。我甚至可以向你许诺,若是将来你先她一步生下儿子,我可以让你成为大历最至高无上的女人。我对你的心意,难道你还不明白吗?我从未对别的女人说过这种话.也从未如此紧张过一个女人!可是你把这一切都给毁丁,你毁了我的心意.也毁了你自己的前程!” 欧阳暖看着他.轻轻道:“殿下,你高高在上惯了,便以为,但凡你喜欢的东西都不可能不属于你.可是感情不是这样的,不是你喜欢就一定会属于你。我一点都不想成为地位最尊崇的女人,更不想陷于后宫中的尔虞我诈.你争我夺.如果你真心喜欢过我,就让我安安稳稳地过日子吧,你的身边也有真心关心你,喜欢你的人,最珍贵的不是得不到和已失去,而是如今握在手里的牵福。” “握在手里的章福?你跟肖重华又能有多少感情,你凭什么说他能够给你幸福?”肖衍冷冷地望着她。 欧阳暖的神情宁静,目光柔和,可是眉宇之间却有一种不能忽视的坚决:“如今我已经是他的妻手,我相信他。” 肖衍的目光一瞬不瞬注视着她,声音越发冷凝:“若我不肯放弃呢?” “那我只能说,若是碧玉砚台碎了,殿下除了颜面受损以外,什么都得不到!” 肖衍微微一震,正要说什么,却听到欧阳暖。中淡淡道:“殿下,太子妃来了。” 肖衍眉头一皱,转头看去时,看见周芷君站在不远处玉阶上,端庄的大红石榴裙,裙摆层层叠叠,在风中纹丝不动,发上一只九转玲珑丹凤在阳光下熠熠发光。按现制,那是只有太子妃才能佩的。 “殿下。”周芷君看见肖衍皱起眉头,便笑着将手里捧的青花小瓮交给 宫女.自己走过来行礼。 “你在这里做什么?”肖衍口气十分的冷淡。 “殿下不是最爱用宫中独有的凝香花的露珠烹制大红袍茶吗?今晨初阳,我想赶在露殊消失之前,多集些花葱间的露珠,替殿下留存。.;周芷君柔声回答着,又向一旁屈膝见礼的欧阳暖微笑点头致意。 肖衍的语气慢慢和缓下来.道:“这些事情交给宫女们做就行了;你又何必亲自来。” “宫女们总归不够细心,我怕她们笨手笨脚,收集的露珠不够清爽,反让殿下心中不快。”周芷君唇边漾着温柔的笑容,眼波轻转,见欲阳暖面色平静,忙又道,”殿下有事和明郡王妃说么?那我不在这里打扰了。” “你下去吧。” “是。”周芷君柔顺地依从,命宫女将小瓮都棒好,低低道,”我这就回府了.天气热了,风却还是很大.殿下小心身休。” 欧阳暖的心中滑过一丝异样,这位太子妃,手段似乎越来越高明了,她不由自主的,叹了一口气,迅速的道:“不,我和殿下只是偶然在这里遇到,是我打扰了才是,大公主一定在等我,失陪了。” 说着,她便迅速地离去了,而周芷君在场,所以肖衙没有办法出声挽留。 周芷君轻轻咬了咬棋红的嘴唇,垂首低声道:“殿下近日如此烦扰,可是因为她.....” “你想到哪里去了?”肖衍皱了皱眉,”我为的是国事烦忧,你不要妇人之见。” “其实...”,都是我不好,若是我能早点察觉殿下心意,也可以去跟她谈一谈.虽然是侧妃.但只要殿下喜欢,我绝对不会有丝毫的为难她。就算殿下以后想要再开她的位次,我也.....只可惜晚了一步,让殿下错失喜爱的女子” “又在胡说!”肖衍冷冷望了她一眼,见她脸色转白,略略一转念头,声音已经回转.”好了.我说过很多遍了.你是你,她是她.别自己给自己找烦恼了。太后最近心情欠佳,还要靠你去膝下承欢,你自己都不开心,怎么替我尽孝道?” “对不起.....”周芷君眼睛泛起泪光,”我要是再聪明能干一点,可以多为你分忧就好了......” “好了。”肖衍并未如往常一样安慰她,只是皱起眉,道:“去吧,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欧阳暖急走几步,魏冉急切地从前面迎上来:“哎呀,明郡王妃,奴才晚了一步,长公主已经出宫去了!州才已经向陛下巢报过,陛下说既然如此,就请您和明郡王一起留下来用个家宴。” 欧阳暖盯着瑰冉,面上慢慢浮现一丝笑容:“是,有劳魏公公了。” 魏冉的眼底迅速母起一丝心虚,州才他的确是帮着太子做了一件事,但..”.‘太子是将来的皇帝,他不敢也不能拒绝,眼下明都王妃竟然丝毫也没有计较,这是再好不过的了。若是她自己不懂事,非要闹到陛下跟前去,他也能让她讨不了什么好去。现在这样,才是皆大欢喜,其地聪明。 就在这时候,后头突然跑来一个宫女,手里抱着个青花小瓮,叫道:“明郡王妃留步!” 欧阳暖回过头:“什么事?” “太子妃说,新鲜的露珠泡茶最好,请明郡王妃也尝尝。” 欧阳暖心中微微一怔,但面庞上却没有表露出来,笑道:“这可是太子妃亲手集的露珠,怎么敢当?烦劳回禀太子妃;我改日备了回礼;亲至太子妃面前致谢。” 魏冉站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仿佛什么都没有听到的模样,看见宫女走了,才笑道:“这小瓮先交给奴才吧,一会儿宴会结束再给您送到马车上去。” 晚上的家宴上,周芷君热情地敬了欧阳暖一杯酒,皇帝的妃嫔们也跟着一连敬了她.欧阳暖不能雅却,只好饮下,却只觉得头晕目眩,心中有些着急.生怕在宴会上失态。 在模糊的意识中.她知道自己勉强走出了宴会,而后肖重华竟然抱着她一路走过宫门.上了马车。 在被抱到马车的时候,被晚上冰冷的空气一吹,欧阳暖意识已经恢复大半。 肖重华没有再骑马,反而上了马车,轻手轻脚地将她放在靠垫上。 马车无声地在街道上飞驰,车内悄然无声。欧阳暖已然醒了.只是不知为什么.竟然有些不知怎么打破这片静谧。 肖重华不放心,俯身过来察看欧阳暖,他的脸靠的很近,温暖的气息让欧阳暖感到异样.本来就觉得尴尬的她,这时候更不敢贸然睁开眼睛,索性装睡到底。 肖重华并不擅长照顾人,但是他并没有吩咐红玉她们代劳,而是亲手把欧阳暖抱上床,喂她喝了醒酒汤,帮她多加了一床锦被,将她紧实地盖住。 酒已经醒了大半,刺下的只有疲惫。 应对燕王府的人,应对皇帝,应对肖衍,应对周芷君,她只觉得疲惫。不知不觉中,她已经开始对这些无休止的争斗感到厌倦。如果有一天,能够生活在平安顺遂不用总是挂着虚伪的笑脸去对人,该有多好。 酒后畏寒,锦被的温暖包围住欧阳暖,丝丝润润都是阳光的味道,干净而清爽,她舒服地将头埋进锦被里。 她昏昏沉沉的放松身子,让自己的烦恼随睡意飞远,当她快要入睡时;突然一阵脚步声,肖重华又走了回来日 欧阳暖闭着眼,感觉到肖重华正坐在自己身旁。 他是发现自己醒了? 欧阳暖有点紧张,刚想要睁开眼睛,想了想.她没有动。 肖重华沉默地坐在她身旁许久,没有动作,也没有离开的打算。欧阳暖虽然觉得怪异.只是她此刻没有开口询问的打其,有什么事情要应对.有什么话要问,明天再说吧,现在,她很累。 正要沉入梦乡之际,一个柔软的物体碰触到她的嘴唇。 神智挣扎了两下,她像是被人硬生生从梦乡当中拉回.意识恢复了一点。 感觉。中有一种温软的触感,先是小心翼翼地探索而后深入,淡淡亲吻着。 如果现在推开他,两个人可能会很尴尬,变得生分。 他是她的丈夫,他有这样的权力。 可是欧阳暖今晚什么都不想做,只想要休息,地打定主意,若是他非要怎样,她会拒绝。 可是,他除了这个吻之外,并没有多做别的事。 他的唇轻轻摩挲着她,试探着伸出舌头滋润她的唇,即使她闭著眼,也能感受他灼热的呼吸。 欧阳暖心中一动,终于忍不住动了一下身子。 肖重华突然停住了,不知为什么突然站起来,快步走了出去。 欧阳暖偷睁开眼,只看到他的背影。人是顺利赶跑了,但她的心情却如浪涛般汹涌着,没办法平静下来。 她抬起手抚模自己的唇,唇上的吻余温还在,温柔的感觉也还在。 他的吻......很温柔。 欧阳暖带着一丝疑惑,沉沉坠入梦乡。 燕王府的早晨很安静,因为燕王妃不在.欧阳暖不用起来去立规矩。只是身为郡王妃,太晚起来,会被人笑话她没有辛擞。忍着头痛,欧阳暖起了身,红玉伺候着她梳洗,然后告诉她明郡王早就起来了,等她一起用早膳。 想到昨天的失态,欧阳暖的脸不由自主红了红。 早餐很车富.仅粥品就有五种,面点有十种,小菜二十来样。欧阳暖坐在肖重华身边.一个翡翠面卷吃了几乎半个时辰,她看看肖重华,想要说什么.却有些开不了口。 他为什么要偷吻她? 沉默一直持续着,餐桌上没有一个人说话,只有不知哪里飞来的小鸟落在窗台上跳来跳去。 更多重生之高门嫡女免费阅读,请关注:持续手打更新! 130章 宁国庵鸳梦难圆 “世子只是一时气急了,现在缓过来就好。”老大夫诚惶诚恐地收了针,对面色难看的肖凌风说道。 肖天烨已经醒了.他睁开眼睛,冷冷地道:“我没事,不必看大夫。” “肖天烨!”肖凌风冷声道:“我告诉你.聘礼已经送到了南诏,人家嫁妆都抬过来了,你这时候若是变卦.就不怕南诏皇帝发怒?你可知那会发生什么事.咱们的一切努力都会毁于一旦......” “是吗?”肖天烨冷淡地说了一句,仿佛此事与他无关一般.令肖凌风更为急躁地道:“你这是怎么一回事!你就一点都不急吗?若你再这样.干脆就把你的统帅之位让出来!” 肖天烨只是毫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那双眼睛空洞得令他有些害怕,而那话语更是让他心中生了几分寒意:“随你。” 肖天烨没有焦距地凝望着前方半响,好一会儿才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看得老大夫心惊,忙压住他的身子,慌道:“世子!您身体还未痊愈,快躺下!” 肖天烨却并没有理会他,只是甩开他的手,冷漠地道:“滚开!” “你到底想怎么样!欧阳暖已经嫁人了!”肖凌风着急地拉住肖天烨.他这个模样实是有些吓人! 而一提到欧阳暖.肖天烨的脸色却变得更加苍白,苍白得甚至有些扭曲!他猛地椎开肖凌风的手.怒道:“不许提她!” 肖凌风皱眉地瞧着满脸痛苦的肖天烨,他知道欧阳暖在自个儿兄弟的心中有多重要.但是他更明了肖天烨和欧阳暖之间却是已经无法回头。 而这也正是他所期盼的,他不必担心这个女人妨碍大局了!然而肖天烨现在的反应却是分外地令他不安,他总有种不祥的预感! “你这又是何苦?婚礼马上就要到了.南诏公主虽然刁蛮,但若论起美貌,她半点也不逊于欧阳暖.....”肖凌风始终觉得,如今的肖天烨不过是受了打击一时难以承受罢了,待他缓过来自然便会好了。就像他自己.死了妻子一开始也是一蹶不振.现在不也拥有了爱妾湖雪么?比之端庄贤淑自命矜持的妻子.溯雪更休贴温柔善解人意,他可以.肖天烨又有什么不可以呢? “婚礼?”肖天烨重复了一声,仿佛这个词对于他来说是多么的陌生一般,过了一会儿,他却道:“你出去吧。” “什么?”肖凌风一时难以置信地看着肖天烨,良久才反应过来,急问 道:“你呢?” “我?”肖天烨却是一脸迷茫的样子,他也确实迷茫.他已不知道今夕何夕.更不知该何去何从!没有欧阳暖他拿着那权力有何用?变成第二个奏王?那样的结局,也不过如此罢了。 他心中下定了决心,突然冷冷一笑.道:“我要见她。” “见谁?欧阳暖?”肖凌风瞪大眼睛,”现在?你到底……” “我一定要见到她,至于南诏的事.一切等我回来再说。你若是非要阻挠我,你知道的.我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若是在婚礼上闹出什么事.破坏了计划,不要怪我。”肖天烨一个字一个字地道,目光阴冷。 肖凌风失色:“这计划可是你定的!” “那又如何?”肖天烨冷笑一声。 肖凌风对这个堂弟的反复无常是深有休会的,但他一向是能够以大局为重的.可是现在连大局都不顾了.让肖凌风感到无比的失望,可现在他也没有别的办法,如果肖天烨真的在婚礼上闹出事情,不要说这个计划,南诏也会立刻与他们反目成仇,他咬牙:“好,但你必须答应我,十日内必须回来。” “我答应你。” 成婚三日后,欧阳暖归宁。肖重华陪着她先回了一趟大公主府.又走了一趟欧阳府。大公主高高兴兴的.走的时候再三叮嘱欧阳暖记得回头陪她去宁国庵还愿。到了欧阳家,欧阳治和李氏战战兢兢的,唯独欧阳爵兴高采烈拉着欧阳暖问长问短,对于父亲和祖母的反应,欧阳暖心里暗暗摇头,呆了半日便回了燕王府。 第二天一大早,大公主的马车便来接欧阳暖去宁国庵。足足走了半日,才到山下。想到上一次来这里的时候她们还面临绝境.如今却是平平安安来还愿的,欧阳暖心中有一丝说不出的感触。当时若非惠安师太,她和表姐都要没命的,当然,还要感激一个人.贺兰图。 回京以后,欧阳暖也曾经向大公主打听过这个人的来历,可是大公主却只是淡淡笑了笑,并没有从正面回答自己.只是道:“你若好奇,我便带你去见一个人.见了她,你就知道贺兰图是谁了。” 惠安师太得知大公主来还愿,便吩咐关了山门,亲自来迎接。大公主笑着道:“这次来.一则是还愿.二则.我是来看她的。” 她?欧阳暖有一瞬间的疑惑。 惠安师太看了一眼欧阳暖.大公主笑道:“无妨,她也该见一见的。” 惠安师太恭敬地道:“是。” 惠安师太便领着她们一路步行,穿过数道殿门,最后停在一个十分僻静的小院子门。。大公主吩咐所有人都留在院子外头.只带着欧阳暖进去。 院子里,一棵高大、技叶繁盛的银杏村下,一张石桌前坐着一个尼姑,正低头写着什么。大公主带着笑容,拉着欧阳暖疾步走了过去:“慧静师父。” 慧静闻声,慢慢抬起头看到大公主,淡淡一笑:“公主来了,请坐。” 原先她低着头.欧阳暖看不清她的脸,现在听到她说话,不觉微微一怔。眼前这位尼姑.不过四十岁左右的年纪,眉目清秀恬静之极.带着一种说不出温柔婉约,却是不知为什么有些眼熟。可她却是一身出家人的装扮.脸上无喜无悲,眼神平静没有波娴的样子。 “你的身子最近怎么样?”大公主笑了笑,问了这么一句后.见慧静笑着点点头,便又指着欧阳暖道,”这是我上次和你提过的女儿。” 欧阳暖借这个机会,细看了这位慧静师太一眼,心里却是一惊。她突然意识到,这位师太和谁长得相似了.看那眉眼轮廓,竟然有三分酷似肖重华。 欧阳暖低下头.看着桌子上的原本她正在抄写的经文.那经文用端正的楷字书写.字休娟秀,已经写好的部分竟泛出淡淡的红。再看到一旁放着的那淡淡褐色的墨,欧阳暖几乎惊讶到了极点,慧静竟是在刺血写经! 人的血在休外一段时间后就会变黑,不可能再是鲜红色的.要保持血字鲜红不变.必须断食盐数日.其血方鲜红,否则刺出来的血便是黑的,而且,从胸部往上的血才能写经.其下的血不能用于写经,否则无功反而有过。一般情况下,若非虔诚的信徒,绝不会这样做的,因为这是极伤自身元气的法子!欧阳暖不由自主.盯着慧静看.眼前的女子仿佛早已忘却了世间的烦扰.心中只剩下对佛祖的虔诚膜拜。 慧静看着她.便笑了起来,那笑容淡淡的.却不知为何有一种持别吸引人的感觉。她起身进屋,倒了两杯水.是真正干净的水,没有放茶叶,她笑吟吟端来给大公主和欧阳暖:“贫尼这里没有茶.只能用水招待二位。” 欧阳暖一时呆住,竟不晓得去接。她温言催了两句.方才醒悟过来.不好意思道:,,失礼了。” 慧静笑了笑:“公主,你如今有了心爱的女儿陪伴,贫尼也为你高兴。 大公主笑道:“她不只是我的女儿,也是重华新娶的媳妇.几天前他们成亲,我原本想要派人来接你回去看看,你也没回去,我更怕打扰到你.所以一直没有带她来看你。” 欧阳暖更加惊讶,眼前这位慧静师太究竟是什么人,为何大公主要向她交代自己的身份?燕王府的婚礼又为何要请她去?这一串串的疑问.几乎让她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 “明郡王已经来过了.只是贫尼已是出家人.不该再出现在这样的场合。若是姐姐还活在世上,看到重华娶了这样可爱的妻子,她也会很欣慰的。”慧静师太温和地说着.看向欧阳暖的眼神异常温柔。 姐姐?难道这位慧静师太是燕王妃的妹妹?这怎么可能?! “如今局势都变了,那个为难你的人也已经不在了.既然如此,你更不用离群索居地住在这里,这样苦了自己,也让图儿看了难受,何必呢“大公主的叹息十分的悠长.几乎深入古井。 慧静笑着摇了摇头:“这世上早已没有值得贫尼留恋的东西。” “没有留恋.那图儿呢?我知道你恨父皇,可是图儿是无辜的,那时候他在山门下跪了七天七夜,你却连一面都不肯见他,你可知道,他有多么的伤心!”大公主的口气有一丝急切。 欧阳暖静静听着,只觉得大公主的话字字心惊,脑海中不由自主浮现出贺兰图的面容,那个淡泊名利的少年公子,竟也有不为人知的身世吗?这就是大公主对他的来历讳莫如深的理由? 慧静的笑容很淡漠,脸上却流露出一丝悲悯的神情:“他是个好孩子,只是贫尼已入空门.再也没有俗世之念,更不再寄其他奢望。唯盼他放弃执念.勿为过去所困,好好过这一生。你替我带这几句话给他,相信他终有一日,会明白的。” 欧阳暖看到慧静的脸色苍白,几手没有什么血色,就这样的身体她竟然还在刺血写经,可见她根本对尘世没有了任何留恋,或许,她并不是一心求佛.而是一心赴死。 “我会把话带到的.只是.你的身体...”大公主的话里充满了担心。慧静淡淡一笑没有说话。 欧阳暖轻声的.像是生怕惊动了慧静师太,”师太,《报恩经》中有一句佛语,天下恩爱皆当别离。是故吾今以身供养。欲为汝等及一切众生。于大闇室燃大智灯。照汝生死无明黑闇。断众累结生死之患。超度众难得至涅盘故。您应该读到过,更应该明白其中的深意。您修佛,本是为了转痴爱为大爱,转凡情为至情.既然看透了红尘爱欲的无常苦,为何不能为了普世大爱而保重自身呢?” 欧阳暖的眼神充满了同情和悲悯.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理解。她看出了慧静师太一心赴死之意,想到前生生无可恋的自己,不由自主便有了一分真切的同情与理解。 听着她说的话.慧静师太的面容也柔和了下来,轻轻说道”明郡王妃,多谢你的关怀。只是生生死死视为寻常之事,贫尼此心既死.一切均视等闲。 大公主还要劝说,欧阳暖却向着她微微摇了摇头。她虽然不知道慧静师太是为了什么这样伤心,可伤心这种事.并不是旁人劝说几句就可以放下的。 慧静师太低下头继续抄写经书,再无一句话.大公主只好携了欧阳暖告辞,慢慢走出院子。 惠安师太一直安静地等在门外,大公主问道:“她的身体是否真的病入膏盲?” 惠安师太叹息一声:“慧静身体孱弱,忧思过甚.再加上心力交瘁,心火缠绵,大夫已经说过.她再多不过三五个月了。” “我会派太医来。”大公主面容泛起一丝冷凝,”你们要好好照顾。” 三五个月......欧阳暖回头望了院门一眼,慧静师太似乎并无求生之意,一个人自己都不想活,就算再好的大夫又能怎样? 惠安师太低声道:“是。” “好了.你自去吧,我们在寺中随便走走。”大公主疲倦地挥了挥手。 惠安师太走了.大公主看着欧阳暖,道:“你可知道她是谁了?” 欧阳暖点点头,慢慢道:“听闻燕王妃当年有一位才华出众.十分美貌的妹妹,嫁给了昔年的江海王,可惜江海王成婚不过三载.便因病去世,王妃十分伤心,于是遁入了空门,不知所踪,久而久之,大家也就将她忘记了。 江海王是如今这位皇帝肖钦武的表弟,也是一位对功名利禄不感兴趣的闲散王爷.听闻他当年与江海王妃十分恩爱.几乎形影不离。难怪他死了之后,王妃会遁入空门,只是,贺兰图又是怎么回事?这件事情又怎么会牵扯到先帝身上...... 大公主笑了笑,”何止是美貌,她出嫁的时候都是趁着夜晚.生怕那些王孙公子来抢亲,那受人爱慕的盛况.你比起她来,还差得远呢!”说着.她语气慢慢转悲,”她和江海王弟是多么惹人羡慕的一对.可如...可是....”,她的眼睛里出现了一丝愤恨,”那年她进宫赴宴,不知怎的竟然被父皇看上,他竟然不顾人伦,将她.....” 欧阳暖的脸色刷的变了,很快明白了大公主的意思,江海王是先帝的亲侄子,先帝竟然会做出这种事,太可怕了...... 大公主顿了片刻.慢慢道:“随后,他命江海王妃入宫侍皇后.出宫回家时,衣服头饰未改而面目全非.竟换了一个人!强行被扣入宫中的江海王妃怎么能忍受这样的屈辱,可是父皇竟然用江海王的性命相要挟,胁迫王妃留在宫中!后来.她还有了身孕......” 欧阳暖心念急转.”是贺兰图?” 大公主缓缓地点了点头,”是。” 原来贺兰图竟然是先帝的私生子......欧阳暖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难怪 他和肖重华有几分相似.原来他们既是表兄弟.又是叔侄......这真是,太匪夷所思了。 “那江海王呢,他就眼睁睁看着心爱的妻子承受这种屈辱?” “江海王弟只是一个闲散的王爷.手上没有实权,更没有说不的权力。他明知妻子被换,却也只能强忍.只是他毕竟心气高,不多时就一病不起!等宫中的王妃产子后不久.他也就去世了。江海王弟一死.父皇再没了挟制她的手段.....再后来,她便在这里出家了。” “那么贺兰公子........ “因为身份尴尬,他不便留在宫中。所以,他是在燕王府长大的,由燕王妃抚养。”大公主回头看了一眼院门,低声叹息道”我一直着人看着,她寻死过好几次,都没有死成,现在看来.是我错了,还不如当初就让她追随江海王弟于地下,对她而来,也是一种解脱。” 对于江海王妃而言,她一个弱女子.却要为了保护丈夫而活在阴霾与折辱之下,这样的抉择无异于自我折磨的痛苦。她爱一个人,真正做到了生也相从,死也相从。相比之下,那个选择逃避的江海王.在这样深切的感情面前,实在是太懦弱了.简直让人失望之极。 大公主在大殿内敬了香,便望着殿内深处的方向,看着欧阳暖欲言又止。欧阳暖知道她是要去看看属于成君的那个房间.只是如今顾忌到自己.才不愿提出来,不由淡淡一笑:“母亲,暖儿想去偏殿拜祭。” 她是说.想去拜祭林婉清.大公主的脸色一下子释然.她温和地点点头:“去吧。” 欧阳暖独自进入了偏殿,在林婉清的牌位前燃起一支香。她明白,虽然自己已经成为大公主的女儿,可是成君.在大公主的心中永远占据了一个独持的地位。就像是自己.也永远不可能忘记亲生母亲。 就在这时候,欧阳暖突然听见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却是从佛后传来。欧阳暖一怔.回头望去.一时惊得无语。 肖天烨见她神色恍惚,面容憔悴,就伸出手去,欧阳暖猛地后退了一步。 肖天烨一时少许怔然地凝视她,手僵在了半空。 “你疯了。”欧阳暖惊到了极处.反倒不能言语.半响后她的嘴唇翕动了两下,轻轻闭了闭眼睛,暗暗叹了口气,”你可知这里有多危险?” “为什么要嫁给他?”肖天烨奔赴千里.只是为了问这一句话。 为什么?……是啊,为什么。想想她那时候的处境,已经是最好的抉择。 欧阳暖发间簪花上有一颗黄金花蕊的流苏.随着她的开。,微微颤动.”若是我不嫁给他,那我该嫁给谁.你么?世子.你早就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你在说什么?!”肖天烨仿佛依旧不懂她的话,可眼中不由自主的就带着绝望的狰狞。她为什么要嫁给别人.一路行来,奔波千里,肖天烨的胸膛里心心念念都是这个.只觉得心里头全是燃烧的火焰.扑灭不了熊熊燃烧,烧得他整个魂魄都在业火里辗转呻吟.不得超生。 肖天烨原本停在半空中的手,迅速握住了欧阳暖的手臂.”告诉我!” 欧阳暖心中惊怕.连指尖都在微微的颤抖,最后无法抑制的用力一挣.力气大的将肖天烨推得倒推半步,她的声音带了一丝说不出的痛.认真道:“我没有理由。你走吧,去安全的地方,再也别回来了......” 肖天烨呆呆站在那里,半晌,他慢慢抓住她的手合在掌心,紧紧的握住:“我如今已经是一地的藩王,肖衍的势力再大,也奈何不了我。在那里,我就是唯一的主宰,跟我走.谁都不会知道这里发生过的一切,你是我唯一的妻子......”肖天烨的情绪异常激动.甚至于连自己都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语不成语。眼中渐渐滚烫.仿佛血一样的灼热在眼睛里聚集.只用力抓住她。 欧阳暖几乎不敢看他的眼睛,她慢慢转过脸.眸子轻轻抑低,嘴唇微启时发出几乎没有的声音:“太晚了。” 若是他在她成婚以前说这些话.她或许真的会为此心动,可是太晚了.如今真的太晚了...... 她推开了他,转身就要打开偏殿的门。然而手指刚落在门上,肖天烨就从身后紧紧抱住了她。 他一语不发.在那个瞬间.欧阳暖静止在那里。 慢慢的,欧阳暖的目光中带了一丝说不出的凉意:“世子,你口口声声说我将是你的妻子,那么你置南诏公主于何地?” 肖天烨在这一瞬间僵硬起来:“她只是一颗棋子,我只是。” “棋子?”欧阳暖的声音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她知道他对南诏公主毫无感情.可是他一面时着自己说这些话,一面转过身去就要娶南诏公主.这真是天底下最可笑的事情。 “我要的不过是南诏,只要彻底得到了南诏,肖衍再做什么都无法威胁到我,我们才能永远在一起!”肖天烨急切的.生怕她误会一样的解释。 利用,利用,还是利用。在男人的眼中,女人是一种可以随随便便拿来利用的东西,一旦没有利用价值,就会被毫不留情的抛弃。前生苏玉楼这样对待愚蠢的自己,如今肖天烨用同样的手段对付南诏公主。 肖天烨的手那样用力的抱着.欧阳暖还是缓缓抽出身。 这样的情形.仿佛从前也曾发生过。 肖天烨觉得自己的手心仿佛抓住了一捧细沙,他以为抓住,最终又什么都抓不住。 欧阳暖从柚中取出一块碧玺.递给他.笑容很淡很淡,”世子.这块碧皇,请你送给应该送的人。” 肖天烨目执地看着她,不肯伸手去接。 当断不断,必受其乱.欧阳暖狠下心肠,将碧玺放入他的手中,肖天烨却猛地将碧玺向地上一挥,顿时四分五裂! 欧阳暖看看地上那被主人打碎的.孤零零躺在地上的碧玺,一瞬间几乎说不出话来。 她别过脸去.不想再看。 “你嫁给他.可知我有多痛苦。在你幸福的时候.却有一个人为了你辗转难眠!你以为我不想忘记吗?可那痛苦的滋味像是拔不出来的刺,在骨头里面辗转折磨.我永远也无法忘记!”肖天烨的眸子里仿佛点染了霜,看着冷洌得让人害怕。 欧阳暖回过头,快步向外走去。 肖天烨,对不起。你对我的心,我全都知道。你为我做的事,我也会记在心里。只是.这些我只能埋在心里。这一辈子.你我再无可能。 已经错过一次,她再也不会为了一个男人不顾一切.她的人生,必须如此。 就在此时,身后传来肖天烨的声音。 “除非死.....”他笑着说,字如飞雪,即清且薄:“否则.我不可能放过你...., 欧阳暖脚步加快,头也不回地出了院子。 肖天烨看她离去.眼前近似模糊.他低下头.捡起地上碎成几瓣儿的碧玺.紧紧握住.碎片窖破了他的手,鲜红的血顺着指缝缓缓流了下来,滴落在洁净的地面...... 走到门。.却看到红玉快步迎上来:“小姐.大公主说要回去了。” 欧阳暖点点头,像是逃一般地拉着红玉一起离开.甚至不敢回头看一眼。 要断.就要断的清清楚楚.若是藕断丝连.或是让肖天烨还对她抱有一丝希望,只会给他带来灾祸。他这样贸贸然进京.若是被人知道了......欧阳暖不由自主打了个寒战。 马车上.欧阳暖回想起今天一天发生的事情,只觉得分外疲惫.大公主见她一言不发,以为她在担心,劝说道:“你放心,太子不是父皇,重华也不是江海王,你更不会成为第二个江海王妃。” 欧阳暖一怔.知道大公主想岔了,便笑道:“母亲放心,我都明白。” 回到燕王府.菖蒲回禀说明郡王还没有回来.不知为什么.欧阳暖心里松了口气。肖重华的态度她实在是猜不透,尤其是昨天的那个吻,让她有些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想了想,便吩咐替明郡王备下晚膳,然后自己靠在床头看书,不知过了多久.她闭了眼睛慢慢睡去。红玉轻手轻脚地给她盖了被子,便在一旁守着。 半夜.欧阳暖突然被急促的脚步声惊醒,急忙坐起来,拉过一件外衣披在身上.红玉扬声问道:“这么晚了.什么事?” 外室的门被推开,菖蒲快步走进来,面上带了一丝惶然:“小姐,明郡王受伤了!” 欧阳暖一惊,一下子从床上起来,急声道:“怎么了?” “马车已经到门。了,说是受了伤.还不知道情形如何!”菖蒲的脸色有些苍白.欧阳暖快步地向外走.走到门。听到红玉惊呼一声.一低头才发现自己竟然忘记了穿鞋,她稳了稳心神.道:“菖蒲.你立刻去问清楚,红玉,先替我换衣裳。” 欧阳暖用最快的速度穿戴整齐,越是这种时刻,她越是不能让别人看出内心的慌张.她相信肖重华,他一定不会有事! 若他真的有事.真的有事......欧阳暖不能再想,快步向外走去,却看到侍卫首领金良和另外一个叫不出名字的侍卫扶着肖重华进来.身旁还跟着一个大夫。 “不要惊动其他人。”肖重华抬起头,面色苍白,却是坚持地说。 欧阳暖看着他还能说话,心中的急切便好了许多,不知道为什么好半天才找到自己的声音.有一丝颤拌:“你放心。” 内室.大夫已经检查完了肖重华的伤势.慢慢道:“主要是腰间受了伤.不过明郡王身体强健.这样的外伤不碍事的.只是要静养。” 欧阳暖听着.便向床上的肖重华看去,他身上的外袍已经被剪开,一处伤。在左腰侧.伤口很长.其他地方还有些刀伤.大夫轻轻打开了盖住腰部伤。的薄布.轻声道:“伤。较长但章运的是不深,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欧阳暖看了看金良.他立刻跪倒在地:“郡王妃.是属下保护不力。” “究竟怎么回事?” “殿下是去左营处理军务,可是他突然接到了一封密报,随后便丢下公务赶往京郊.属下也很奇怪.后来咱们在路上遇到了埋伏.据属下推测.是秦王留下的死士......近百人,一个活。都没有留下。” 密拟...死士......欧阳暖微微一愣.随即看向床上的肖重华,在这个瞬间.她的心跳得几乎乱了节奏。 “你也受伤了吧?” “回禀郡王妃.只是一点小伤.不碍事。” “你先和大夫一起下去包扎吧,这里交给我就好。”欧阳暖淡淡一笑,柔声说道。 金良点点头.便离开了。欧阳暖看着对方离去的背影.脸上的笑容很快消失不见了。 肖重华脸侧向一边沉沉睡着,他的脸色有些苍白.眉头皱起似乎有些痛苦。身上的外袍已经脏了.破了,伤处的衣服被剪开.然而呼吸终究是稳定的。她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来,只要没有伤到要害,这样的皮外伤,对他来说应该没有什么大碍。她幽幽叹了口气,一直提起的心慢慢放了下来。 想到肖重华收到的密报.不知为什么,她觉得这件事和肖天烨有很大的关系,肖重华的遇刺.难道是因为自己?欧阳暖摇摇头,真是荒诞的想法,和自己有关吗,怎么会...自己并没有重要到让肖重华放下一切突然赶回来的地步,也许是为了其他事。 想着想着.也不知过了多久,欧阳暖不知不觉朦胧地睡去。迷蒙中听到似乎有个声音在耳边轻轻唤着:“暖儿.”..” 嗯...... 欧阳暖猛地一惊,突然睁开了眼睛。 这时候,天色已经大亮,欧阳暖忙去看床上.肖重华已经醒了过来.脸上正带着一丝极为怜爱的神情看着她,可是当她看过去的时候.那怜爱的神情已经不见了...... 更多重生之高门嫡女txt下载尽在 131章 新婚燕尔亦有波折 不知为什么。欧阳暖在这一瞬间有些微的不自然。她和肖天晔见面,并没有做出过分的举动,也没有背叛的行为。可是她还是不由自主地微微低了头。脸上甚至有一热的感觉。忙走过去道:“你醒了。我去叫大夫来。” 肖重华摇了摇头,道“不要了。我很好。” 欧阳暖看了看他。点了点头低声道:“好。”说着。她安慰的微微一笑道:“还好。大夫说只是皮外伤。你不要担心口” 肖重华突然握住欧阳暖的手。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要说什么,房门打开口燕王和董妃走了进来。欧阳暖急忙想挣开他的手,肖重华却用力一握,欧阳暖一顿之后。只有让他握了。却迅速涨红了脸。 小夫妻间的小动作让燕王抿起了唇角。要笑不笑的,但在看到欧阳暖羞窘的表情之后又生生忍住。意味深长地看了肖重华一眼。 燕王的态度比上一次见面的时候自然了许多。他不动声色。但眼里的目光无疑却是带了一丝笑意的,出声问道:“他醒了?还好吧?” 听话是问自己的。欧阳暖无奈。只好微微抬头。红着脸看了燕王和董妃一眼,轻声回道:”父王。是,已经醒了。大夫检查过都没事,只是皮外伤,应该没有大碍的。” 董妃满面笑容。转头对燕王道:“娶了妻子。就不必咱们担心了。重华是个有福气的孩子。” 燕王点点头。对欧阳暖道:”重华养伤的事。你要多上心了。” 欧阳暖闻言微微一怔。印象中。燕王似乎对自己还没有这样和颜悦色过。 燕王看着她。眼睛不由自主地移开了。从心底来说。每次看到这个女孩子。都会令他想起林婉清。牵起他心头无限的心痛。然而重华偏偏下定了决心要娶他,甚至于,他对自己这个父亲说。认准了她。 认准了啊。这样的肖重华。在燕王看来。是极度陌生的。 肖重华的性格,一向是冷静过度,沉稳有余,从小到大。他喜欢什么,想要什么,从来没有开过。。他总是能够游刃有余的压制自己的喜爱。这一次对欧阳暖。是第一次。” 既然他已经认定了她。作为父亲,他还有什么好说呢? 燕王目光灼灼。一直看到欧阳暖点头。才转了视线对肖重华道。”这次,陛下命你掌管左营,没有办完事就敢擅离值守,你的胆子着实不小。等伤好了。我再和你其帐!” 这。气。还真不像是父亲对受伤的儿子说的话。 燕王盯着肖重华看了一会儿。突然怀疑起他从军营赶回来的原因。肖重华不像是这么没有算计的人,他这次匆匆赶回来。一定有什么原因。而且一定是和欧阳暖有关。想了想。他回头吩咐向侍卫道:“这几天军营里头的事情暂时交给副将。让他好好养伤吧。” “是。” 董妃走上前。似乎想要查看肖重华的伤势,肖重华淡淡一笑,疏离地道:“就不劳烦您了。” 董妃的手微微一顿。看了欧阳暖一眼。笑了笑道:“是。有暖儿照顾。重华一定会很快康复的。” 欧阳暖站在一旁。微微含笑点头。董妃毕竟不是肖重华的生母。可她表现出来的担忧却很是真挚。外面都说世子和明郡王对董妃都很尊敬。现在看来。尊敬有余,亲近不足。 董妃这一回来。带了不少疗伤的药材。等他们一走。肖重华便命人将之放到库房里去。显然并没有使用的打算。 肖重华躺在床边,看着欧阳暖若有所思地站在一旁,于是笑道:“暖儿。过来坐。”欧阳暖看了他一会儿,方慢慢走了过去。刚靠近便被肖重华伸手拉住了左手。一个用力便让她在床边坐了下来。细细看着她的眉眼和神色,肖重华低声道:“睡得不好?昨夜辛苦你了。” “我没事。”欧阳暖回答他的问话。声音很低却很轻柔。 “我昨晚睡得够多了。你应该好好休息。我不打扰你。好好睡一觉。”肖重华的眼睛里微微有一丝异样。慢慢地道。 “我不困。”欧阳暖低声回答道’话音刚落。肖重华指了指铜镜。欧阳暖望了一眼。只见铜镜里头的女子发髻松散。面容憔悴,她的脸不由自主一红。 肖重华低低轻笑:“暖儿。你放心睡觉就好。”说着。便将她往床上拉过去。欧阳暖连忙说道:“你。先放手。我换衣服。” 肖重华的眼神落在她昨晚匆匆批起的外衣上。欧阳暖知道。自己昨晚上太匆忙。没有来得及更换。这一身衣服还是白天在宁国庵的时候穿的。身上有很浓的檀香味道。 他放开了她。笑道:“快去吧。” 欧阳暖阅言看了他一眼,见他依然一脸淡淡的笑容,没有其他的表情,稍稍放了心。可能肖重华还不知道肖天桦来了吧,要不然就是他根本不在意。于是,她起身去换了衣服,随后小心避着肖重华。到了床的里侧躺下。这一来才发现情形实在尴尬。尽管两人早已同床共枕。且有了很亲密的关系’ 但毕竟都是在晚间。从来没有白日躺在床上。想到这里,欧阳暖涨红了脸。不得已将身子背了过去。 肖重华没有动。欧阳暖只好闭了眼晴假装睡去。 肖重华幽幽叹了。气。低低问道:”暖儿,若是我昨夜再也回不来了呢?你可会为我难过?” 那语气中的萧索,让欧阳暖的心险此漏跳了半拍。等了很久。不见欧阳暖回答。肖重华努力伸了右手出来,轻轻拉住了欧阳暖的一只手臂:“暖儿。你睡着了?” 欧阳暖努力控制着自己的心跳。尽量不让自已受他的影响。肖重华等不到她的任何回应。也不再说话。只是抓了她的手再不放开口似乎在坚持着什么。欧阳暖有些紧张地等待着他的动作。谁知肖重华却只是就那样十指交叉地握了她的手。欧阳暖慢慢放松下来。很快。几乎整夜未眠的困倦袭来。欧阳暖沉沉睡去。似乎这些天从来睡得都没有这样踏实。醒过来时,已经是下午。 欧阳暖慢慢张开眼睛。入目处。却是男子健壮的手臂。欧阳暖一惊。忙向后退了一下,才看清自己竟然是抱着肖重华的手臂睡得香甜! 微红了脸。欧阳暖急忙轻轻闪避开口抬眼处。却见肖重华也正睡着。唇角微杨。还带着淡淡笑意。那抹淡笑使他那张棱角分明的脸柔和了许多。 想到两人一直都没有用膳。她收回了视线,轻轻坐起身来准备下床去。稍微一动。便见肖重华烦长的睫毛轻轻动了两下。接着睁开了眼睛看向她。 “暖儿。你醒了?” 欧阳暖想到他也没吃什么。便微低了眉眼道:”你也饿了吧,我吩咐她们准备。” 肖重华摇摇头,想要说什么,手无意识地抚上了欧阳暖的腰肢。欧阳暖一愣。旋即急忙起身下床:“我。。。。出去叫人进来。” 肖重华看着她快步走了出去。仿佛是落荒而逃。眼眸一下子黯淡下去。 他以为,她会解释。 可是。她没有。 没有的意思是否证明。她已经默认了她真的在宁国庵和那个人见面。 肖重华不是个会追问到底的人。他问不出。。用在别人身上的玲珑手段,在她的面前,却使不出来。因为她是他的妻子,是他的伴侣。 从前燕王府只是休息和睡觉的地方。从娶她进门口他开始迫切的希望,这里变成一个家。 他一直以来想要的。不过是一个真正温暖的家。也只有她,才能给他这样的一个家。 可而今一一他不知道。她是否也是这样想的。 欧阳暖从门外走进来。笑着道:”红玉早已准备好了。马上就送上来。 “暖儿一一”他垂着头,低低地唤了一声,本以为自己永远也不会有机会再唤她的名字了。当他离开京都的时候。。。。。。然而此刻。那两个亲昵的字眼轻轻地绕过舌尖。擦过唇际。 “你去了宁国庵。”这是陈述,并不是问话。 终于还是问出。了。欧阳暖的心底滑过一声悠长的叹息。声音里也多了一丝清冷:“是。我遇到了肖天烨。” 她说的是遇到。不是约好在那里见面。可肖重华也知道。能让肖天烨冒这样大的险。只有一个理由。就是为了欧阳暖。她的承认。无疑是在肖重华那备受煎熬的心里火上浇油。 “可是。我并不知道他会突然来到京都。”欧阳暖说话的时候神色漠然。表情始终是冷淡的。波澜不兴。并没有什么明显的情绪起伏。只是在说的时候。细细的秀眉不经意地微微一跳,眸子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轻轻晃动,犹如海水之上漂浮的碎冰,心中的不安。全都被掩盖在眼睫之下,没有让他窥见分毫。 “我明白了。”肖重华一怔,幽黑的眼眸闪过一丝细微不可察的情绪,他突然意识到,欧阳暖的个性。愿意对他作出这样的解释。已经是十分的难得。她想要的。不过是一个可以避开肖衍的安全的身份。可是自己想要的,并不仅仅如此。 他总是贪心的,想要更多。 红玉带着其他丫头端着饭菜进来。欧阳暖看了看肖重华。觉得他实在不太适合起身坐着吃饭。她有些为难和踌躇。肖重华微蹙了眉头道:”我不饿。 欧阳暖看了看红玉。红玉倒是很有眼色地装好了一碗饭。想走过去喂给肖重华。刚动身却被肖重华冷淡的眼神阻止了步子。那双眸子中的意思很明显。不要你喂,要你们小姐喂。 红玉心里既好笑又心疼地看了看欧阳暖。”郡王。我家小姐可也还饿着呢!” 欧阳暖也看懂了,不由心里暗暗摇头。于是伸手接过了红玉手里的饭碗。坐到了床边。 肖重华的唇角扬起。眼里带着一丝掩饰不住的笑意,看的菖蒲直眨眼睛。有些不敢相信。整天冷冰冰的明郡王。竟为了小姐喂他一次饭。这样欢喜。 红玉悄悄向后退了退。想小心地在旁边看看。一众丫头也都瞪大了眼睛。 肖重华冷冷望了她们一眼。 红玉和弯蒲对视一眼。心里暗地可惜。但却不敢再停留。桔着嘴巴笑了笑轻轻转身出去。还好心地关上了房门。 欧阳暖被她们的举动弄得莫名其妙。 这样永远在状况外的人,需要换另一种方式和她相处。否则他们之间,永远也不会有所突破。肖重华低低笑道:”暖儿,我饿了。你也饿了吧?我们一起吃饭。” 欧阳暖猛然回神,肖重华侧了脸,张开嘴巴,倒是乖巧的很。看的欧阳暖不由微皱了眉头。吃了半碗饭。欧阳暖的匙羹伸出来。肖重华却闭紧了嘴巴。笑着说道:“你先吃。” 然而欧阳暖却觉得礼不可废。汤匙坚持伸出去。就是不收回来,低声道:“你先吃完,我一会儿再吃。” 肖重华知道她太过构谨的性格。也不过分逼迫她。只是低头吃了饭。便督促她一起把饭吃了。 喂他吃完了饭。红玉才再进来。站在一旁为欧阳暖布菜。 这时候。丫头碧荷小心翼翼地进来。对着欧阳暖微微一福。径直走了进去。陪着笑脸对明郡王道:“郡王。奴婢帮您换衣服好不好。” 欧阳暖手中的筷子顿了顿。回想起肖重华身上的衣裳。的确是沾了不少的血迹。很快,她低下头继续吃饭。这个叫做碧荷的丫头。越过了自己去和肖重华说话,倒真是很有意思。 碧荷穿着桃红色软绸罗衣。用乳白色绸子配做领,一色桃红裙子。比一般的丫头身上的衣裳要出挑许多。她有着线条柔和的脸颊。小巧的下颌,气质温软,容色娇美,就一个丫头来说。她的容貌过于美丽了。早在欧阳暖新婚的第一天。丫头们过来请安的时候。方嫉嫉就提醒过欧阳暖。将这个丫头打发出去。欧阳暖却觉得。没有这个必要。 后来红玉又悄悄去打听了。知道这位碧荷的确不是一般的丫头。她是燕王出门的时候带回来的。听说是罪臣之后。被永世没入奴藉。身世十分的可怜。如今见她跑到肖重华身边去嘘寒问暖。欧阳暖仿佛远远旁观一般。隔了老远老远,隔了几重纱幕似的。这样可望不可及,心底虽然漫漫生出一股淡若无味的落寞和孤寂来。却也没有上去阻止的意思。 她想要看一看。肖重华是怎样对待她的。 菖蒲看了里面一眼。不言不语。去旁边泡了一杯茶来。送到欧阳暖面前。茶水是杭白菊泡的。微黄的花朵一朵朵在滚水里绽放开来。明媚鲜活。绽出原本洁白的色泽来,连茶水都带着青青的色泽。欧阳暖轻轻一低头。便闻得到那股清逸香气,她屏住呼吸。就听见肖重华的声音淡淡传过来:”去请郡王妃过来”。 碧荷似乎怔了怔。到了欧阳暖面前说话的时候。神情还很是不自然。她低声道:”请您进去。” 欧阳暖看了她一眼。笑了笑。却没有动。 碧荷咬住嘴唇:”郡王妃。请您进去。” 欧阳暖吹了吹茶杯里的菊花。看着它淡淡浮起来。又飘飘摇摇地沉下去。 碧荷向里面看了一眼。眼睛里顿时有了委屈的泪光,却只能强压下去,跪下身子去:“主子。奴婢奉郡王的命。请您移步。” 红玉冷冷看着碧荷。几乎要把她的头顶看出一个洞来。 碧诗的头也就越发垂了下去。 足足有半盏茶的功夫。欧阳暖都没有说半句话。也没有站起来。只静静坐着喝茶。 她不说话。碧荷只能这么跪着。跪倒整个身休都发麻。心里将欧阳暖骂了七八百遍的时候,才听见她道:”我知道了,你去吧。” 碧荷这才敢站起来。想要退出去。却不小心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上。 菖蒲走过去把她搀扶起来。微笑道:“碧荷姐姐这是怎么了,骨头软吗?要不要奴婢待会儿帮你松松骨?” 碧荷想到菖蒲一个人单手能够举起大水缸的怪力。顿时吓得面色发白:”不必不必!”接着,像是后头有鬼追她一样一瘸一拐地跑了。菖蒲掩嘴偷笑。红玉低声在欧阳暖的耳边道:“小姐。碧荷她” 欧阳暖微微摇了摇头。现在她还不知道。碧荷究竟是怎样的来历。在这府里头又是怎么一个身份。这样村敌,于自己不利。更何况。若是肖重华有心,她做什么都没有用。若是他无意,一千个碧荷又有什么用? 欧阳暖走回床边。看着肖重华目光炯炯地看着自己。便低声道”我帮你换衣裳。” 肖重华一笑。点点头。想不到这一受伤。竟然享受到这些平日想都不敢想的待遇。暖儿要亲手服侍换衣呢。 装作没有看到肖重华眼里带着喜悦的光亮。他一直很是配合。含笑的眼一直没有离开过欧阳暖的脸。 欧阳暖脸上依然留着一抹晕红。发拜微乱。明眸带嗔。那盈盈风姿令肖重华不由看的再也移不开眼睛。他轻轻咳嗽了一声。道“不光是外衣。大夫谨要换药了。 换药?欧阳暖看了他一眼。点点头道“我去请他过来。 “不必了。只是一此小事。我自己来也可以。肖重华这么说道。“你帮我。 我?欧阳暖惊诧地看着他。肖重华笑了“怎么。不可以吗? 当然不可以。她又不是大夫。欧阳暖心中暗道。脸上笑容依旧“那我去叫碧荷来。” “暖儿。做事要有始有终。肖重华慢慢地。一个字一个字地道。 这就是还要她词候了。欧阳暖迅速会意。她看着肖重华。发现他正挑眉看着自己。 欧阳暖睁大眼睛看了他半天。最终低下头。替他解开内衫。手上的动作却无意中重了一此。肖重华疼得面色发白。欧阳暖心一颤急忙停下手来。心里却暗暗道。这就是让她词候的后果’ 脱掉内衫并不难。但是换药却异常麻烦。因为是伤在腰部。为了更好的圆定。纱布要从腰间缠过。现在肖重华又是躺在床上。所以裹纱布时要将纱布很小心地从他身下穿过。最讨厌的是。必须是贴身动作才行。欧阳暖看了 看伤。。恢复得倒不错。也没有再流血。只是伤。看着有此吓人。迟疑了一会儿。久到肖重华也转了头有此不解地看着她。 欧阳暖一狠心口拿起纱布靠到了肖重华身边。明白了她迟疑的原因。肖重华微微一笑。 欧阳暖替他换了药。又将纱布慢慢缠到了肖重华腰上。每缠一因。就要紧贴到肖重华胸前一次。然后手伸到他身下接住。拉过来接着再缠第二因。 身上传来的温腻柔软。令肖重华似乎感觉不到伤。的疼痛。他微微抬起身体。让她可以更好地包扎。只是手却若有若无地碰触着欧阳暖纤细的腰肢。 欧阳暖直觉得心跳加速。缠着纱布的手都有轻微的颤抖。肖重华明显没有把他自己当作伤患的自觉。看来他这是故意的了忙了大半个时辰。欧阳暖才勉强帮他换了药。背后出了一层簿汗。额上也有细密的汗珠渗出来。一张清丽的脸平日里总是显得很冷淡。如今却是染上了一层胭脂色。 “明日还是让大夫来帮你换药吧。欧阳暖低声道。 肖重华笑了笑。也不过分逼她。只是点了点头。 窗户半掩半开口带了花香的晚风自窗外廊下徐徐朗朗吹来。吹得帐子隐隐波动如水面波澜。欧阳暖心中一动。训要说什么。突然听见外头红玉道“小姐。蒋妈妈有事要见您。 欧阳暖看了肖重华一眼。点点头。低声道“我去看看。 “好。肖重华躺下来。欧阳暖替他盖上锦缎。便走了出去。 到了小花厅。却看见方瑭嫉面色轶青地站着。蒋妈妈在一旁陪着。脸色却也不太好看。碧荷更是跪在地上。垂头擦着眼泪。 欧阳暖看她们一眼。兀自去正位上坐下。并不忙追问。反而微笑接过红玉奉上的茶。徐徐吹散浮起的泡沫。道“这是怎么了? 碧荷一听。泪水更是连连而下。看起来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蒋妈妈笑道“郡王妃。事情是这样的。碧诗做事太莽撞。训才不小心打碎了您的玉暮。方瑭嫉恼了。许是说的重了此。碧荷要自请出府呢。老奴觉得她毕竟是王爷安置在府里的。这样一来十分不妥当。才想来请您的不下。 方瑭嫉冷笑道“小姐。碧荷将您最心爱的玉髻打碎了。老奴说了她两句。她就哭哭啼啼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这样的奴婢谁敢用?自请出府。哼。赶出去才是正经, 欧阳暖轻轻地拿起青色茶钟的盖子。发出了一声叮当的清音。目光状似漫不经心的一掠。方才悠悠地道“哦?是这样么?她看了方嫉嫉一眼。心中已然明白。这位老嫉嫉必然是知道了碧荷训才借越的举动。有心要教函她。可偏偏眼前这位蒋妈妈。似乎很不买账。 蒋妈妈道“方瑭嫉。虽说碧荷犯了错。但到底是燕王府的奴婢。您看” 说着笑“是不是禀了郡王再说。 欧阳暖淡淡道“只是打碎了一根玉管。哪里用得着去惊扰郡王呢。不过就是以后做事要多用点心罢了。欧阳暖微微冷笑。自己嫁过来不过四天。为了一根玉髻就撵出去一个丫头。传出去就算别人不说她刻薄。也会说她不知礼数。 蒋妈妈陪笑道:“郡王妃宽容大量。” 欧阳暖轻轻笑了笑。道“今日的事只是一件小事。蒋妈妈是这院子里的老人了。方瑭嫉也是自小照顾我长大的。将来你们还要长久相处。为了一个丫头有了心结就不好了。你们俩原该不分彼此才好。怎能因小小误会伤了彼此的情分呢。说着。红玉会意过来。十分严厉地看向碧荷。“你怎么也不劝着点。硬是让两位妈妈为了你生气? 碧荷一愣。有此语塞地望着欧阳暖。原本欧阳暖若是处罚她。就是因为她打碎了对方的髻子。现在却在三言两语之间就成了她故意在两位妈妈之间挑拨。让她们在主子面前掐起来。这传出去。自己成什么人了,她想到这里。脸色一白。立刻道:“郡王妃。是奴婢不好。可来两位妈妈为奴婢生了闲气。以后再也不敢了! 欧阳暖浅浅而笑:“知道错了就好。便罚了你三个月的月钱。下去吧。 碧荷面色为难地看了一眼蒋妈妈。似乎还有话说。蒋妈妈向她点了点头。她眼里有一丝喜色利过。快步出去了。 欧阳暖看着蒋妈妈。笑道:“蒋妈妈还有什么事?” 蒋妈妈是一直在这院子里管着所有丫头妈妈的。欧阳暖刚刚嫁过来四天,这位妈妈除了第一天向她介绍了一下院子里的人之外,其他可是一样也没有交代。这种态度十分的耐人寻味。 蒋妈妈眼珠子转了转。笑道:“老奴此来是有事要提醒郡王妃。这事不太方便其他人知晓,您看一二,说着眼角扫了扫方嫉嫉、红玉和菖蒲。 欧阳暖道:“不妨。她们都是我身边信得过的人。蒋妈妈您请直言。” “老奴有件事情,要禀报郡王妃,请您答应。”蒋妈妈抿了抿唇。突然起身朝欧阳暖跪了下去。脸上的容色也变得十分的正经,说着也不等欧阳暖相询。她自顾自的道:“相信经过这几天的相处。郡王妃应该看出来。碧荷不是一般的丫头。她的身份很特殊。当初她父亲跟着燕王后头打天下。是他手底下的一名得力的副将。当初他是和燕王说好的。将来要把女儿送进来给咱们郡王做侧妃。谁知后来她父亲杞了点错,满门都遭了罪。碧荷也从好人家的小姐变成了丫头。王爷看她可恰。便将她带回来。本来要将她当做小姐抚养的。偏偏她不肯。只求能跟在郡王身边伺候。” 话说到此处。谁都明白是什么意思了。方嫉瑭脸色大变。上前一步瞪着蒋妈妈,开口要说话。欧阳暖出声将她唤住:“方嫉嫉别急。让蒋妈妈继续说下去。” 蒋妈妈道:“郡王忙于军务。常年是不在府里头的,碧荷也是个痴心的。一直以来。心中就只有他。一直都在等他。这事儿大家都知道。王爷也尽力给他们创造机会。本来在郡王回京都后。王爷就要让他纳了她做侧妃的。但碧荷说,她是个奴藉。不能连累了燕王府,宁愿做个通房或是个妾侍,谁知道很快郡王就娶了您。这样一来。王爷也就不好提此事了。碧荷是个好姑娘。虽然伤心口却从来没有怪过谁。只是老实本分地继续做丫头。” 红玉脸上现出极端的气愤来。她已经知道蒋妈妈是做什么的来了! 蒋妈妈盯着欧阳暖道:“王爷一直很关心碧荷姑娘的终身大事。但现在她已经家破人亡。无依无靠。又是个死心眼。您若是不成全她。她这一辈子就毁了。老奴是这院子里的管事。总要为这个可恰的孩子说句话,所以只能 恬着脸来求您,望您看在她真心实意对待郡王的份上。让她伺候郡王。以她的性情,老奴敢保证她一定会安分守己。知恩感恩。”说罢深深拜下。 这话说得好。若是欧阳暖不肯答应。就是毁了这位情深意重的丫头一辈子?欧阳暖淡淡一笑,蒋妈妈这是要逼着她替肖重华收妾室?这才成亲不到四天呢。这些人就这么按捺不住了。可算是头一次见到。 方嫉嫉气得浑身发抖。道:“蒋妈妈。您这样的做法太过分了吧?我家小姐嫁过来不过四天,哪有上门来逼着她为郡王收妾室的?您若是真要这么做。不妨自去寻郡王。在这里逼小姐算什么?” 蒋妈妈抬起头来,微微笑道:“方嫉嫉。男人三妻四妥。平常得很。王爷原本可是想要让碧荷姑娘堂堂正正从王府嫁出去的。不要说做妾。就是去普通人家做正室也是当得起的!若论起她的品貌。不是老奴夸口。便是官宦小姐也是断不能比的。她愿意伺候郡王妃。将来将她带出去。也是一种体面’” 方嫉嫉听不下去。冷笑道:“这么说来。她厚着脸皮硬往前凑给人做妾。倒是我们小姐无上的荣光了?老奴倒要问一问。她不想堂堂正正嫁给人家做正室。倒留在这里做丫头,这是怎么个想法儿?还不是看中了郡王?说到底。她如今已经入了贱藉。若非燕王府收留,她只会无路可走,又是什么身份?又有什么休面!你一个老奴才。凭什么敢在永安郡主的跟前说休面。话说大了也不怕风闪了舌头!” 蒋妈妈却不理方瑭嫉。低头道:“郡王妃,对不住,是老奴说话不中听。老奴是想请求郡王妃慈悲。收下她在您身边伺候您和郡王。” 方嫉嫉几乎怒到了极点,欧阳暖却淡淡一笑,若是没有人在背后指使,蒋妈妈哪里来的这么大胆子?。。声声是仗着燕王。可实际上燕王一个男人。怎么会无缘无故操心起儿子的妾侍来了!分明是有人借机给自己下一个伴子!不过是吃定了自己身为新嫁娘。根本抹不开面子来拒绝。欧阳暖抬手止住方瑭瑭,淡淡地道:“蒋妈妈。你的意思我听懂了。我若是不收下碧荷,便是不识大体、不知礼数。是个心肠冷硬。不识好歹。气量狭窄的主母?是不是这个意思?” 蒋妈妈有些迟疑,却还是咬了牙,道:“老奴相信,郡王妃必定不会是这种人。” 欧阳暖垂下眼道:“既然是要给郡王收妾侍。他知道不知道呢?” 蒋妈妈皱了皱眉,意欲在欧阳暖素净容颜上找到一丝半分的不悦与愤怒。然而欧阳暖只是微笑。似乎在认真倾听她的话语。蒋妈妈沉默片刻。叹道:“如…他不知道。可郡王很是爱重您。只要您答应。他断然没有不肯的道理!” 就算她能容忍肖重华娶妾。却决不能容忍任何人爬到她头上来威胁!欧阳暖冷笑:“蒋妈妈。你听好了。我不答应!如果有人要进这里的门口让郡王亲自来和我说!你呢。还不够资格!”说着,欧阳暖站起身。 蒋妈妈见她转身要走。急了。爬起来去扯她的袖子。大声道:“郡王妃。老奴知道你们成亲的时间不长。正是浓情蜜意的时候。容不下旁人。但您想想。将来您也有个不方便的时候。与其便宜了别人。为何不找个老实可靠的丫头?既成全了自已的好名声。又得了一个对你感恩戴德的人做帮手。哪里不好?” 菖蒲三步两步上去。一巴掌推开蒋妈妈:“您省口气吧。我们小姐这是宽宏大量,换了旁人早就把你打出去了!” 欧阳暖回过头来望着蒋妈妈。淡淡一笑。道:“蒋妈妈。您真是操心的太多了!” 出了花厅。方嫉嫉和红玉齐齐劝欧阳暖不要为这种人生气。 欧阳暖笑道:“我可不生气。她不过是在为人做事罢了。这样一来,反倒让我知道了他们的机心。” 方嫉嫉沉默片刻。担心地道:“明郡王那里一一” 欧阳暖淡淡一笑,“他若是肯。还等我点头么?”肖重华对待碧荷的态度。和一般的丫头妈妈没有丝毫的不同。他若是点了头。碧荷还会被人拿来当刀剑用么? 只是,刚进门就遇见这种事。如今她不高兴,很不高兴! 一一一一一一题外话一一一一一一 重生之高门嫡女全文免费阅读网站:,第一时间手打更新! 不论是哪条线,男主都没有妾侍,没有通房,没有侧妃。就这样。 ps:有童鞋问为啥明郡王线还要写世子。因为他是个对情节发展非常重要的人,以上。 132章 牢牢握在手中的流沙 明郡王回京后,皇带派轩辕将军李德接管了边境上的三十万大军,把鲁王给招了回来。这个李德.很巧合的,是出自燕王的麾下.这样一来,他在边境上推行肖重华的计刮,重新改编军队、继续练兵,就成了顺理成章的事了。 事实上,自肖天桦与南诏皇帝结盟以来,南诏派出了十万军队驻守深城.与肖天桦经过重新整修的五十万军队成合围之势,对大历虎视眈眈。为此.李德一连派出五名将领负责统兵迎敌.誓要拿下深城.打击南诏的气焰。可惜五人都接连失利.在这种情况下,欧阳爵的崛起,就十分的引人注目了。他追随李德,领八百人歼敌两干,俘获南诏的四皇子,并杀死南诏右将军,勇冠三军.扬名沙场。消息传到京都,皇帝很是高兴;给了欧阳爵膘骑将军的封号。这一下.引来无数人的非议.没有人会相信欧阳爵是靠自己的实力与努力拿到这样的封号.大家看到的,只有他是明郡王的小舅子.是永安郡主的亲弟弟,所有人都认为,这不过是李德为了讨好明郡王,刻意将这样的功劳让给了他。 欧阳暖虽然不这样以为,却在这样的议论中很沉默。然而她越是沉默,京都的议论声越是厉害。直到欧阳爵独自率领精兵一万,闪电奔袭南诏大营.六天中他转战五城,一路猛追南诏人,并在兰山与南诏大皇子打了一场硬碰硬的生死战。在此战中,欧阳爵惨胜,一万精兵仅余三千人。而南诏更是损失惨重一一承相和二皇子都战死,大皇子重伤逃回,斩故两万八千人。看起来,大历朝也损失了七干人,可是南诏的损失却已经是数倍于大历了。在这一场对战之后.大历朝再也没有人质疑欧阳爵的能力,所有人都不得不承认.他用兵灵活,注重方略,不拍古法,是个很有才干的少年将领。 一时之间,欧阳家门庭若市起来,不少人登门要为欧阳爵说亲,李氏深知欧阳爵有今天和燕王府的提携分不开,在这件事情上也不敢托大,将帖子全都送到了欧阳暖这里。欧阳暖诧异之余.才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弟弟是真的长大了,不知不觉中已经成为众人凯觎的对象。 前方大胜.后方少不了君臣同乐的盛况,南诏向来气焰嚣张,今年尤甚.如今前庭出了个少年将军.接连打得南诏没有还手之力,当然值得庆贺。 太子府的前院是男人们畅饮的地方,不远处的花池,便是女眷们谈笑饮茶的地方了。端看各家对饮、聊谈的状况大概能知晓眼下朝廷里谁家的风头最盛,谁家在跟谁家套近乎。 欧阳暖是新出炉的明郡王妃.又有个少年英雅的弟弟,自然也有不少人巴结奉承,只是她毕竟不是最主要的对象。原本眼下真正需要巴结的,当属太子妃,其次才排得上她。可是奇怪的.太子妃周芷君跟前的人.远没有围着林元馨的多。 董妃深居简出,很少出席这种场合.而因为燕王世子身体不好,世子妃孙柔宁也没办法来。欧阳暖垂下眼眸.静静喝着酒杯里的花酿.听着旁边的允郡王妃朱凝碧说起京都的趣闻。 自从欧阳暖出嫁后,朱凝碧奇迹般的对欧阳暖热情了起来。欧阳暖隐隐知道缘由,却也并不点破,只是笑着听她说话。 “听说定远公家的小少爷打死了人,可把太子妃气坏了,发了好大一顿脾气,不过我瞧她倒是很会笼络太子的,要不然太子也不会将这件事情轻描淡写地揭过去了。但事情发生就是发生了,这京都里又有谁家不知道,看,现在大家对她的态度都不同了呢!”朱凝碧小声地说着。 冷落一个人有时候并不一定需要刻薄的言语,尤其在这种大场合,端看林元馨身边围着的人比周芷君要多得多,就很能说明问题了。这样的场景.对于太子妃周芷君而言,已经形成了莫大的压力。 就在这时候,林元馨微笑着走过来.坐在欧阳暖身边,原先围着她的那些贵妇人原本也想要跟过来.可看这边明显没有了位置.便也不敢太过火了。 林元馨松了口气,手里的象牙扇上的金丝在夜明珠下熠熠闪光:“暖儿.这些人可真是太露骨了。” 欧阳暖笑笑.为她倒了一杯花酿:“逢高踩低是人的天性,表姐又有什么好奇怪的呢?” 朱凝碧看她们姐妹二人坐在一起说话,也不避讳,压低声音在林元馨的耳边说:“林妃娘娘,太子妃脖子上戴的是什么呀?” 林元馨侧目看了一眼周芷君的脖子,没什么表示。 “听说那是北疆进贡给太子的芙蓉暖玉,天下只此一块。”朱凝碧的话语中带着一丝艳羡,同时也在观察林元馨的神情。 林元馨勾唇笑笑.没说话.对于这种小醋她根本不会去吃。 向来喜欢看热闹的朱凝碧有点没趣,索性转到旁边去与别人说话去了。 欧阳暖的嘴角轻轻向上扬了扬:“表姐,看来近段时间,太子妃深得太子心意。” 林元馨轻轻笑了.如一抹轻淡的流云,神情渐渐沉静下去.缓缓道:“这是自然的,她送了一个叫做如云的美人去太子身边,你可知道,这如云长得倒有七分像你.不光是长相,还擅长舞艺,很得肖衍的宠爱。而这,不过是周芷君无数手段里的一种而已。” 欧阳暖无言,心中百感交集。周芷君竟然当真这样做,为了固宠,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林元馨顺着她的视线看向周芷君的方向,手上的护甲镶嵌着美丽的南珠.在辉煌的烛火下闪烁起冰凉的光泽,这时候,就听到欧阳暖低声道:“自从陛下登基,对定远公府一直不冷不热,她自然要用点手段,这也没什么奇怪的。反正那如云不过是一个舞姬.怎么都翻不出她的手掌心。” 的确如此,林元馨也很是赞同这种看法。她四下一瞧,见已经有夫人跃跃欲试地向这里靠过来,不由心中厌烦,道:“暖儿,这里人太多.吵得我头疼,去我院子里坐坐吧。” 欧阳暖笑笑,道:“好,我都想念盛儿了。” 两人站了起来,那边的贵夫人看到这里的情况,连忙要跟过来,林元馨身边的丫头一一挡了驾。 到了墨荷吝,还没走近内室,就看到满屋子的礼物,林元馨皱眉:“这些东西怎么还没收起来。” 小竹笑道:“娘娘,昨儿个的已经点算清楚,送进库房了,这可是刚刚、送来的,还来不及收拾呢。” 欧阳暖静静瞧她一眼,粲然微笑:“表姐,你现在可是炙手可热了,礼物要堆成山了吧。” 林元馨不免失笑,”连你也来打趣我,眼下正是用人的时候;不管是前方战事还是后头补给,这些事情都是需要人干出来的;也都是能挣钱的,当然就会有人争着抢着来献殷勤了。这些礼物你若是有看中的,就全都拿走,放在我这里都没地方搁。” 欧阳暖笑了,想要知道谁的分量更重,并不能看表面上肖衍宠爱谁.而是要看官吏们更愿意孝敬谁。如今太子府的局面,跟当初完全掉了个儿。太子妃,想尽一切办法讨好肖衍,似乎丝毫不顾自己高贵的身份。而林元馨却恰恰相反,她走的是另外一条路。肖衍对她虽然没有专宠,却因为她生下了长子而对她另眼看待,再加上镇国侯在朝中的地位越来越显赫,林元馨在肖衍面前说的话也变得很有分量。事实上.很多人去求太子办事,都绕过太子妃,反而将礼物送去了墨荷斋。 欧阳暖略略一想便已经想的通透,却突然听见盛儿咱咱呀呀地在摇篮里晃荡,盛儿已有一岁,生得眉目清秀,粉白可爱,想是哭累了眯着眼,看见欧阳暖,咧着嘴笑。 “说来也奇怪.他看见旁人都要哭,唯独看见你就要笑,可见是真的认得你。”林元馨看着儿子,笑道。 盛儿流着。水笑嘻嘻地咬着小手,大眼睛就那么看着欧阳暖,也不知是不是林元馨说的话逗乐了他,时不时扑腾两下小胳膊,欢喜得紧。 欧阳暖看了越发喜欢,拿着拨浪鼓逗他玩。 林元馨笑着望向他们,然后轻声吩咐小竹把礼物都收起来。就在这时候;突然听见欧阳暖轻声道:“为什么要收起来呢?” 林元馨心中微微一动,转了语气:“就放在那儿吧。” 小竹很错愕,放在外面不是一眼就能看见嘛.这要是太子来了,见到这么多东西,岂不要生气? “太子府有什么动静都瞒不过他的眼睛,藏起来又有什么用。”林元馨思量片刻,慢慢地道” 小竹很疑惑地站在原地,欧阳暖笑着抬起眼睛,道:“这些礼物是不可以拒绝的,不收下来.表姐的麻烦会更多,所以她必须收下来。这么一来,也算安了外面那些人的心,让他们知道,表姐是很平常的女人,可以讨好,可以钻营,先把众人的心给安下来,这对于镇国侯有帮助,对表姐也有帮助。 生了嫡长子已经是众矢之的了,别在朝廷上也让人记挂着。表现的俗气一点,平凡一点,反而更安全一些。至于肖衍;太子府的事情瞒不过他,还不如让他看见.更显得表姐单纯。 小竹点点头,命人将礼物原封不动地放回原位.越显眼越好。 盛儿大大的眼睛盯着欧阳暖手里的拨浪鼓.嘻嘻哈哈地笑.露出一口没牙的粉嫩小嘴。欧阳暖把拨浪鼓递到他手心里,他就要放进嘴巴里去,她吓了一跳,赶紧把拨浪鼓从他手里头拿出来。 盛儿扁扁嘴,像是要哭的样子,欧阳暖摸了摸他的头,他的嘴巴扁的更凶了。 林元馨笑道:“这个小不点儿.才多大年纪,就知道撤娇。” 欧阳暖看着盛儿,点头道:“为了他,表姐才会变得这么坚强。” 林元馨静静的吸了一口气,看着盛儿道:“别人已经把刀榈在了我的脖子上.要么死,要么反击,难道我还能忍么?” 人人都说她生于富贵的侯门,又嫁给未来的天子,却没人知道她的苦楚,她也不过就是普通人,不是生来就会争风吃醋、玲珑手段。刚嫁给肖衍的时候,也许她是真正的喜欢他.只是可惜,现在她已经明白.男人的宠爱不过是镜中花水中月.尤其是肖衍这样冷酷无情的男人。 欧阳暖走过去,拍了拍她的手,慢慢道:“表姐心意已定就好。” 林元馨缓缓的吁出气道:“从盛儿出痘开始,我才真正明白,若不想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就要拼力一争!” 欧阳暖在心底叹了口气,如今的形势看来,林元馨是想不争也难了。人都是被逼出来的,她们都不是天生的阴谋家,是那些人将她们一步步逼到了这个份上。表姐和前生的自己一样,并不是天生蠢笨.只是将心思用在男人身上太多,却忽略了身边的人和事,如今却大不一样了。 就在这时候,小竹从外头进来,低声道:“娘娘.太子今晚要歇在太子妃那儿。” 林元馨脸上的笑容很平常:“知道了。” 晚宴还没有结束,肖衍在哪里过夜的消息就到了墨荷斋,表姐果真在太子身边下了很大的力气。 说完了这件事.小竹并没有退出去,而是俯身在林元馨的耳边又说了几句话,欧阳暖不由侧目,看到林元馨的满色微微发白。 见到欧阳暖在看自己,林元馨镇定了神色,露出一个笑容道:“没事。 没事?那她的神情却为何欲言又止?有什么事情,是不能让自己知道的呢?欧阳暖心中暗暗奇怪。 出墨荷斋的时候,林元馨持地让人拿来了一伴干净的孔雀翎斗篷。 “你怕冷.披上吧。”林元馨轻声道。 欧阳暖点点头,不由自主问了一句:“表姐?” “嗯?” “你有几成把握?” 林元馨扯出些微笑意,”那就只能看老天更眷顾谁了。” 两人的对话因为外人的出现而终止,太子传话,请她们俩回宴会上去。 这场宴会,算得上宾至如归。临走的时候,林元馨又被客人缠住了,欧阳暖对着她微微一笑,转身向外走去,却在这时侯,有一道柔和的嗓音道:“明郡王妃,林妃没有空.我送送你吧。” 是一身盛妆的周芷君,她笑意莹然地上来拉住欧阳暖的手臂.十分亲密的模样,身边的丫头不着痕迹地挡住了身后众人的视线。 “我想你们最好不要那么快打我的主意。”周芷君陡然说了这么一句。 欧阳暖失笑,”太子妃说笑了,怎么算.都不该是我们打您的主意。” “明对宁远侯;暗对我,如果你们镇国侯府是想打这份主意,依我看;现在还不是时候。”真正有实力与他们周家针锋相对,且等肖衍登基后,有可能问鼎太子位的.眼下只有镇国侯府.因为他们手里握着肖衍的嫡长子。而自己虽然没有儿子,却名正言顺地占着太子妃的位置。换位而处,镇国侯府又怎么会不想除掉自己这块大石头?周芷君理所当然地这么想。 “宁远侯站错了队,可您这太子妃不也一样站得稳稳的吗?又有什么好担心的。”欧阳暖淡淡地道,周芷君能够顺利地继续做这个太子妃,不仅仅是因为肖衍需要宁远侯来平衡镇国侯,更重要的是,周芷君是个真正聪明的人,知道什么时候装傻,什么时候隐晦,可是现在又是为了什么?突然跑到她面前来说这一番话。 周芷君脸上的笑容异常冷漠,男人们掌控全局、斗心斗智的游戏,在这深宅大院里,也一样如此。周芷君其实不在意镇国侯府会有什么动向,她关心的.是燕王府会不会牵扯进去。今晚之所以这样试探欧阳暖.不过是想要从她的言谈中得知燕王府的动静,或者说,是肖重华的意向。她看了不远处的烛火辉煌,脸上的笑容慢慢变得无情:“欧阳暖,你可知道如云是谁?” 欧阳暖双瞳中已燃起了细小的火苗,然而声音却很平静:“说到如云,我刚刚还在想,太子妃竟如此宽宏大量,对一个舞姬也这般照拂。” 周芷君仿佛听不懂她语气里的微讽,笑道:“如云虽然出身差了些,却有一样别人没有的东西.她和你生的有七分相似。” 欧阳暖微微一笑:“太子妃说的,可是旧闻了。” 周芷君猛地转头盯着她,鬓间步摇缀饰的缨络犹在珊珊作响,她微顿了一下,唇边就噙了淡薄的笑:“那我就说说新鲜的,就在宴会开始之前,如云说错了话,惹怒了太子,被乱棍打死了。这件事,你还不知道吧。” 欧阳暖心中一震,目光不由自主冷了几分:“愿闻其详。” 周芷君这才笑了出来”,她向来是知情识趟的,可也许是这些日子太得宠了些,让她不知道天高地厚了,居然向丫头说,要来瞧瞧这位正主儿长得怎么个模样.竟能引得太子殿下都神魂颠倒的.就为了这一句话,传到了太子耳中,他竟命人将她活活杖毙了。明郡王妃,你说是不是很可惜?” 欧阳暖突然想到林元馨欲言又止的表情,当时表姐也知道这件事了吧,所以才会犹豫是否将此事告诉自己。可是,为了这样一句话,竟然不惜生生将宠爱了这么久的美人杖毙,肖衍究竟是怎样的心肠,而周芷君又为什么要告诉她这些?欧阳暖微微蹙眉:“如云是太子府的人,太子都不觉得可惜,我又何必觉得可惜?” 周芷君拉长了语调,含着阴狠的轻笑道:“不过是个替身而已,又有什么可惜的呢?若是得到真人,可就大不一样了。” 欧阳暖映着满庭如昼灯火的乌色眸子一瞬不瞬望定周芷君.刚要说话.却被一道带着笑意的声音打断:“暖儿,我们该回府了。太子妃,不知您说完了吗?” 周芷君猛地回头,却看到肖重华头冠明珠.腰结上的碧色绦络,迎风飞扬.寒风冷冽中更衬着他身形高大,俊美至极。只是他此刻冷冷看着周芷君,如鹰阜般森然,偏要掩蔽在暗潭之下。而那隐隐显现的幽光,让周芷君顿时有了种被寒刃剖开的错觉。 周芷君握着香雪扇的手骤然抽紧.微微敛目:“明郡王还真是爱护妻子;走到哪里都不忘记保护她。” “暖儿毕竟是个柔弱女子,不比太子妃心思细腻、手段高明,只是您的这份心思,还是多多用在太子身上为好。近日,可是不断有奏章呈上去,说镇国侯府的千金比您更适合做太子妃的位子,您应当多多自省。若是再这样咄咄逼人,可能下次我们再来作客,太子府的女主人就要换人了。”肖重华的声音隐隐有了寒气。 欧阳暖看着他,微微吃惊,她竟然不知道,肖重华什么时候竟也说得出这么言辞冷酷的话,这些话简直句句在戳周芷君的心窝,要是别人说这种话,周芷君当场就会翻脸,偏偏说这话的是位高权重的肖重华。 果然,这一席话如一桶雪水自周芷君面上倾盖浇了下来,一股子阴寒从脚底升起来直撞向心窝,周芷君气的脸色发白,嘴唇都在不住的颤抖,”明郡王说这种话,就不怕别人说你欺负女人?” 肖重华淡淡笑了,面色平静:“若是任由你欺负我的妻子,传出去才真是要被人笑话。” 周芷君一股怒火直冲上来,熊熊燃烧的似要喷出胸。:“明郡王这是要站在镇国侯府一边了?” 被乌云半遮的昏昏月光射来.肖重华的眸子亮的耀目:“这一点,我以为从我向陛下请婚开始,太子妃就该有觉悟了!” 周芷君咬牙切齿,瞪着眼前这一对璧人,她当真没想到,居然还有夫妻两人合起来欺负人的!这时候的她已经完全忘记,是她自己先去挑衅欧阳暖的了!半响.她冷冷一笑:“那就走着瞧吧。” 就在这时候,一个丫头走到了近前,才发现明郡王夫妇都在,见情形似乎不对,忙跪礼道:“太子妃,太子请您过去。” 说完便又一时噤若寒蝉,不敢再吭声。 周芷君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燕王府 欧阳暖下了马车一路快走.直走到花园里的假山瀑布旁.哗哗的水声激在铺满了晶彻的雨花石之上,湿重的凉气瞬时扑来。她蓦然止住脚步,一时间瀑布如银浆在假山上泼橄下来,水波绮色七彩,四处轻漾。她回过身,盯着肖重华:“为什么要这么做?” 肖重华看着她,”这三天来,你一直都对我这样冷淡.是因为我做错了 什么事?” 欧阳暖皱起眉;她刚才明明是在问肖重华为什么要听她和周芷君的对话;现在他却说起了别的事情。的确,她三天来对他都持别客气,特别疏离,就是为了碧荷.这当然不是因为她因为别的女人亲近他而不高兴,只是因为主母的威严受到了挑战。 “您会做错什么事呢?你不过是不留心周围发生的事而已。”欧阳暖淡淡笑了笑。 没有留心周困的事情?肖重华还从来没被人这样说过.他微微皱起眉.看着欧阳暖。 “碧荷姑娘这要委曲求全,明郡王要给她怎样一个交代呢?” “碧荷?”肖重华微微挑眉,”谁?” 谁?欧阳暖一愣,突然失笑,”你总不会连自己身边的丫头名字都叫不出来吧?” 肖重华看着她,陷入了一阵奇特的沉默。 欧阳暖顿了顿,只出神看着肖重华,看着看着,唇角的笑意就敛了:“你是真的不知道?” 欧阳暖真的是错怪肖重华了.这院子还是成婚后才长时间住着的,之前他哪里会留意到一个对他芳心暗许的丫头?要是肖重华会注意到每一个偷偷肖想他的女子.他岂不是要累死?更何况,他从不让丫头近身的,碧荷虽然美貌,却也还没到能让他多看一眼的地步...... 欧阳暖觉得自己似乎无形中闹了个乌龙.便摇了摇头,径直转身要走,然而徘色百褶裙拖曳迤逦,不慎勾住一旁的栏杆边角.眼见就要倒入瀑布下的池中,肖重华忙伸手拦腰揽住.但因用力过大,倒使两人歪在了白玉栏杆上。 后头的红玉慌忙上前搀扶时,欧阳暖碧绿翡翠的答子已掉到了池中,发如乌瀑飞散而开口肖重华一愣,突然笑了起来。 “还笑!我的管子!”欧阳暖反身要探向水池。 “池水不深,我待会儿派人来打捞,不会丢的。”肖重华低声道。”夜太凉,先回房吧。” 感觉他的手扶在她的腰上.带来阵阵的灼热,欧阳暖脸一红,正要说什么,就感觉有一对极阴冷的视线望向这边。 欧阳暖微微一震,侧头望过去,不远处站着一个女子,此时见欧阳暖望过来,那双沁了刀子的眼里立刻荡漾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是世子妃孙柔宁。 看到欧阳暖的异样.肖重华也转过头.看见那女子稍愣了一下,便淡淡点头。 孙柔宁微笑着走过来:“宴会结束了吗?” 欧阳暖站稳了身子,笑道:“是,这么晚了,世子妃还没有休息?” 孙柔宁的目光在肖重华身上转了转.隐隐带着一丝说不出的复杂,随后她看着欧阳暖.淡淡侧首一笑.并不言语。她身旁搀扶的妈妈,轻声极温柔的道:“世子身体不适,整夜都无法入睡,世子妃担心的睡不着呢。” 担心的睡不着?那不是应该在身前照料?欧阳暖笑了笑,没有开口,然而身旁的肖重华眉头却深深皱了起来。 孙柔宁此时缓缓开口,笑意暖如春风,然而声音极细,面上竟然是一丝十足的柔弱,与平日里的状态判若两人:“二弟,你大哥一直念着你,何时有空去看看他?” 欧阳暖凝视着眼前的孙柔宁,只觉得水光将她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波动不定,心中不由自主起了一丝怪异的感觉。 更多重生之高门嫡女全文免费阅读尽在 133章 谁都不是省油的灯 第二天。天没亮便下了一场雨,燕王府的屋檐幢幢相衔。一色高高水磨青砖墙内长廊蜿蜒。月牙门洞迭迭。本是精致秀美已极的景色。在雨后却呈现出一种沉重的令人窒息的错觉。 一大早,欧阳暖便随肖重华一起去了安泰院。 他们由偏门进了安泰院。没走多远。便看见几名妈妈阴着脸。抬着一付担架勿匆从不远处走过。肖重华走在前面。并没有看见,这一幕却落在了欧阳暖的眼睛里。她本能地看一眼担架,只见被单下裹着一个人,一头乌黑的长发散开着。一只蜻黄的手露在被子外。她一眼便认出是个女人。而且隐约见到女人手腕上有一块青紫的伤痕。看见妈妈们抬着担架出了后院门。她这才忍不住回过头看一眼红玉,然而却在红玉的眼睛里看到了震惊和恐慌。 欧阳暖抬起眼睛四下打量。才发现下房外的连廊上远近站着好几个丫头。她们一个个都阴着脸。盯着担架抬出去的后院门发呆。从她们的神情上判断。这儿一定出了什么大事。只是当其中一个人看见欧阳暖的时候,立刻吓了一跳。忙不迭地拉了其他人远远地跪下。连头都不敢抬起来了。 “怎么了?”已经走到廊上的肖重华突然回过头。 “没事。”欧阳暖微微皱起了眉头。现在不是多问的时候。更何况是在别人的院子里。她只是略略一停。便快步追上了肖重华。 肖重君住在这个套院的最里面。明显比别处都安静,一路上只看到丫头妈妈们低头行礼,连呼吸的声音都是很轻很轻。 丫鬟打起帘子。还没有走进去。欧阳暖就明显觉得一阵浓重的药味扑面而来,有一股令人说不出的闷热。似乎额角后背都开始冒汗。屋子里唯一的一扇朱漆描金雕万寿纹的窗户。又是拿厚帘子掩得严严实实的,倒是一点儿寒气不侵。却也一丝风都不透。 内室和外室之间,只隔着一层珠帘。欧阳暖凝目看去。悬挂在珠帘上的松花色缨络微微动了动。帘内隐约可见一个青色身影。紧接着,一个女子从内室走了出来。她年约十五六岁。身段纤细苗条。模样秀美。肤色白暂。一头厚密的黑发绾成鬈。鬓边别了一朵小小的红色桃花。她穿着半旧的青色长裙。整个人干干净净、整整齐齐的。裙下露出半双绣鞋,鞋面上绣了极精致的桃花图样。 这样的装扮。不像是丫头。更不像个主子。欧阳暖微微有些发怔。却看到那女子深深拜倒:”桃夭拜见郡王、郡王妃。” 桃夭?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倒真是人如其名。是个美丽的女子。欧阳暖稍微一想。便明白了这个女子的身份。 肖重华点点头,道:“大哥怎么样?” 只这一句话。桃夭的眼因不由自主红了。她看了帘后一眼。轻声道:“原本世子身休能坐起来了。可是这几日。。。。。。生了气。又。。。。。” 生了气?欧阳暖听到这里。不由看了珠帘后面一眼。听闻燕王不远万里替他延请名医治病。明郡王更是一寻到灵芝良药便迫不及待送过来。肖重君虽然不曾出来主事,在燕王府的地位却十分超然,再加上世子的尊位在那里摇着。又有谁敢给他气受? 肖重华微微皱眉。道:“把帘子掀起来吧。” 桃天低声应了一句。便吩咐旁边的小丫头把珠帘挂起来。 珠帘一起。但见一床锦被裹着个满脸病容、瘦骨嶙峋的青年。 桃天低声道:“这三天来。世子一直吃不下什么东西。只拿参汤吊着。” 听她的口气。似乎这种事情已经是十分寻常,欧阳暖暗暗思付。看来外界说燕王世子病入膏盲。不过是吊着一口气的事情是真的了。 仔细看床上的那个年轻男子。虽然面容清俊。可的确瘦得几乎皮包骨。甚至连眼窝、双颊都微微凹陷。乍一看。还有些骇人。 桃天吩咐人取来椅子。给肖重华和欧阳暖坐了。并命人上茶,然后又让另一个丫头去请世子妃来。过了一会儿。那丫头才进来。期期艾艾地道:“世子妃。。。身子有些个不爽利。。。。。。” 欧阳暖见那丫头说话间又往桃天那边瞄了一眼。而桃天的脸色突然一白。她猜想是世子妃和这位桃天之间不太和睦。这才不肯进来。 桃天是肖重君的侍妾。孙柔宁不待见她并没有什么奇怪的,更何况,看桃天行事。似乎是在肖重君身边服侍惯了的。连屋子里的丫头都很听她的话。只怕在这院子里。要比气势凌人的孙柔宁更得人心。这一妻一妾。要在一个屋子里和睦相处,是自欺也是欺人。欧阳暖这么想着,当下心里微微渭叹,脸上却没带出来,只笑道:“无妨,是我们打扰了。” 桃天脸上陪着小心翼翼的笑容。道:“您二位稍坐。”接着,她回头向小丫头道:“该给世子喝药了。” 说着,她又回头向欧阳暖歉然一笑。然后小心翼翼扶起肖重君。让他靠在自己身上。像抱着一个易碎的雪人一般。动作极度轻柔。从丫头递来的茶盘上端过药碗,自己先试了下温度。然后叫丫头轻轻掰开肖重君的嘴。一勺一勺喂给肖重君。肖重君处于昏迷状态。虽然不是牙关紧咬。但喂药也十分吃力。桃天很是细心体贴。时不时的停下来给肖重君擦擦嘴角留下的药渍。并且不断地帮他顺心口。好让药汁快点下去。这一碗药足吃了一刻钟。好不容易喂完了药,桃天小心翼翼放了肖重君躺下,盖好被子掖了被角。又向铜盆里拧了热手巾来,仔细给肖重君擦了脸。打理得十分妥帖。 桃天的动作温柔又娴熟。再加上人更是温柔和顺。似桂如兰。欧阳暖默默看着她的一举一动,心道若是换了自己做孙柔宁这个世子妃。只怕也情愿不来。眼不见心不烦罢了。 肖重华一直沉默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欧阳暖一转头。看着他。只觉得从未见过他如此忧虑的模样。床上躺着的这个人。毕竟是他的亲哥哥,将心比心,若是如今躺在床上一副快要断气的样子的人换成是欧阳爵。只怕自己要伤心至死了。欧阳暖心中一动,伸出手握住了他的。肖重华猛地一震,看见欧阳暖眼睛里理解的目光。他微微垂头。却握紧了她的手。 就在这时候。桃天的动作突然一顿。脸上露出惊喜的神情:“世子,您醒了?” 欧阳暖一愣。随即看向床的方向,然而肖重君并没有睁开眼睛。只是嘴里梦呓一般的呢喃。他的口中。低沉而含混的唤着一个人的名字。 桃天听到那个名字。眼泪先是落了下来。她回头看着欧阳暖他们。欲言又止。 肖重君念着的名字是,莫愁。 欧阳暖的眼睛眨了眨。这位世子有了一位艳丽夺目的世子妃,又有一个温柔可人的桃天还不够。如今人都昏迷了。还心心念念想着什么莫愁。 莫愁又是什么人? 肖重君仿佛没有醒来的意思。只自顾自的叨念着。 肖重华站起来。快步走到床边。“大哥!大哥!” 就在这时候。肖重君竟真的睁开了眼睛。只是目无焦距。只仰望着帐顶。 “世子!世子。。。。。。”见他睁着眼睛。桃天惊喜异常。连忙扑过去。跪到床前脚踏上。带着哭腔道。”世子。您可算醒了。。。。。。呜呜呜。。。。。。” 肖重君似乎听见了哭声。又似乎没听见。他视线并没有挪移。却是张了张口。半晌。就听见他沙哑的声音问道:”莫愁。。。。。去哪里了?” 桃天的哭声戛然而止。她害怕一般的回头望了一眼肖重华和欧阳暖,最后又把目光落到肖重君身上。定定的一动不动,身子开始微微打颤。 “大哥在问你话,好好应着!”肖重华的声音里带了一丝冷凝。 桃天泪水啪嗒啪嗒的往下掉:”回。。。。。。回世子的话。世子妃。。。。。说莫愁命硬。克了世子。活活打死了。。。。。。” 床上的肖重君发出一声细不可闻的叹息。缓缓阖上眼睛。再无动静。 桃天一只手紧紧攥住锦被。勉强颤声挤出句:“世子。您不要这么难过,莫愁说,这都是她的命。能伺候您一场。也是她的福分了。。。。。。” “贱人!”闻言。肖重君的眉头纠结起来,从嘴里蹦出这两个字来。 这声贱人,不是在骂眼前哭哭啼啼的桃天,不是在骂死去的莫愁。更不可能骂站在屋子里的其他人,自然说的是孙柔宁了。 欧阳暖轻轻咳嗽了一声。桃天想了想。低声提醒:“世子。郡王来看您了。” 肖重君这才发现肖重华在跟前似的。猛地抬起头。一把抓住肖重华的手:”重华!重华!”他似乎因病弱而气短。停顿下来喘了口气。才继续说道:“她欺人太甚!” 言谈之中。有一种强烈的怨恨透过肖重君的声音。毫不遮掩地传了过来。这样可怕的慢恨。存在于一个仿佛就快断气的人身上。自然是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可怕。欧阳暖看着眼前的肖重君。不由自主倒退了半步。 肖重华皱了皱眉头。低声道:“大哥。不要多想了。好好休息吧。” 欧阳暖看看桃天,轻声道:“世子醒了就好,你先去准备吧。” 桃天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一叠声地喊人去端热参汤来。一边吩咐丫鬟倒热茶。又叫人打热水拧热毛巾来。众人走马灯似的转个不停。欧阳暖见到这情形。便对肖重华说道:”让大哥好好休息吧。” 肖重华握住肖重君的手紧了紧。终于放开。点点头。对桃天道:“好好照顾。” “是。” 欧阳暖陪着肖重华走出去。刚刚走到门口。却突然听见一阵喧哗声。不远处的屋子里面传来”咣当”一声脆响。一个丫头苦苦哀求:“世子妃,奴婢只是觉着莫憨可恰,为她烧些纸钱,绝没有旁的意思,求您饶恕!” 欧阳暖眉头微微一皱。看了肖重华一眼。没有出声。 帘子一掀,孙柔宁满面怒容地走了出来。她身后跟着两个健壮的妈妈,她们扭着一个满脸是泪的丫头从屋子里跟出来,一把将那丫头推倒在地上。 世子妃身边的霍妈妈看见欧阳暖他们。赶紧过来行礼。陪笑道:“郡王妃,让您见笑了。原先这院子里有个丫头莫憨杞了错,世子妃责备了她两句。她竟跳井死了。世子妃心里头原本就不好过。谁知珍珠这丫头也跟着糊涂。竟敢背着人偷偷的给那莫愁烧纸钱。您知道。这可是杞了大忌讳的!” 欧阳暖看了这场景。又看看面色冷沉的肖重华。知道他一定是想起了刚才肖重君所说的话。心中不免担忧起来。莫愁和桃天都是肖重君的通房丫头。孙柔宁是真正的世子妃。她要对那些女子做什么。说出去都是天经地义的,哪怕是当众打发了卖了。也绝轮不到别人说什么。肖重华很在意他的兄长,万一说出什么来,传出去别人只会觉得明郡王多管闲事。电光火石间。欧阳暖已经做了决定,她对肖重华微微一笑。道:“你不是还有事要去军营吗?时辰到了。” 肖重华一愣。直视着她,温和的黑眸中。闪过一丝难以辨认的光芒,他在一瞬间就明白了欧阳暖的意思。于是。他淡淡地对孙柔宁道:”是。我还有事。” 孙柔宁看着肖重华离开,眼睛里飞快地闪过一丝什么。欧阳暖在那个瞬间几乎要以为孙柔宁喜欢肖重华。可是很快她就觉得。那并不是看心爱的男人的眼神。倒像是。。。。。透过他在看别的什么人?为什么呢?欧阳暖将疑惑压在心底。脸上带了一丝微笑道:”大嫂。不过是个丫头犯了错。何必生那么大的气。对身子也很不好。” 孙柔宁冷笑一声。对着那叫做珍珠的丫头道:“这些丫头三天不管教,就忘记了自己姓什么叫什么,也不看看是什么身份。竟然做出这种不分尊卓的事情。世子可是在这院子里养伤。她居然敢在这种时候烧纸钱,这是在诅咒世子吗?!” 这罪名实在是太严重。欧阳暖微微蹙眉。就听见珍珠哭泣道:“世子妃,奴婢不敢!奴婢不敢啊!奴婢和莫愁姑娘是同乡。又是一起进府的。刚开始那两年还在一个屋子里住着。多少有些情分。她死了以后。奴婢总是梦见她。这才烧点纸钱。绝没有诅咒世子的意思!” “梦见莫愁?”霍妈妈面色一变,立刻条件反射地看了孙柔宁一眼,面上浮现出一丝惊惶。“难道是冤魂作祟?。, 孙柔宁脸上的笑容带了一丝嘲讽,她慢慢地,一字一句地道:“什么冤魂?这青天白日的,我看她是活见鬼了!怪力乱神。迷惑人心!活着的时候是奴婢。死了也还是奴婢。那个主子给了一点脸面自己就不知道骨头有几斤几两重的贱人。哪怕死了也永远也翻不了身!如果以后让我知道。还有人在这院子里拜祭莫愁这个小贱人。就是想她了。我会送她下去作陪!来人。把珍珠拉下去乱棍打死!” 此言一出,院子里人人面色大变。珍珠嚎啕大哭。转眼就要被妈妈们拉出去,她眼睛一转看见欧阳暖站在院子里,立刻哭着扑倒在她的裙摆下:”郡王妃。郡王妃。救救奴婢吧!求您和世子妃说说好话,求她饶了奴婢吧! 红玉一怔,随即道:“珍珠。你这是干什么,还不快放手!”说着,正要上去。却看到首蒲已经快她一步,一把雅开了珍珠。 珍殊满面是泪水,重重在地上磕头:“郡王妃。求您了!求您了!” 一个人如果不知道自己的位置。犯了错是在所难免。珍珠实在是太糊涂。在深宅大院里烧纸钱。主子还有重病在身。她这叫什么?咒主子不死吗!以下犯上的大罪里。它是头一条! 珍珠还在哭:“郡王妃,您得救救我!我不是给世子烧的,是送莫愁姐姐的!不骗您。真的是她托梦给我。让我替她烧香。。。。。。” 红玉看着珍殊,心底其实非常可恰她。但却无计可施。 珍珠见欧阳暖没有叫人将她拉出去。便仿佛连珠炮一样的说下去道:“真的!昨儿个奴婢在外头守夜。突然一阵阴风吹进。迷迷糊糊中觉着窗户外头有个人影儿,仔细一瞧。是莫愁啊,她说她不是走来的。是飘来的。因为她怕惊动了世子妃睡觉。”珍珠说到这儿。回头看了一眼孙柔宁,见她面无表情的站着。而身旁的霍妈妈则是满脸惊恐。 只要看到霍妈妈此刻的神情。任谁都会觉得,是孙柔宁逼死了莫愁。欧阳暖看了一眼泪流满面的珍珠。又看看孙柔宁,微微一笑。道:”珍珠,你是大嫂院子里的人。她要如何处置你。都是她的事。我并不好为你做主。” 红玉一听,顿时反应过来。珍珠这种情形,简直就像是在逼欧阳暖为她出头一样,若是欧阳暖真的开口让孙柔宁饶了她,就是要正面和孙柔宁对上。她一个刚刚嫁进来的郡王妃。管闲事居然管到长嫂的院子里来了。这是大大的不知礼数!她这样一想,顿时觉得眼前这个叫做珍珠的丫头不仅是不懂事。简直像是故意在挑拨离间了!她立刻走上前道:”珍珠姑娘。郡王妃虽然宅心仁厚,可毕竟不是你的主子。你要求也该求世子妃。跑来为难我们郡 王妃。这是谁教你的规矩!看来世子妃要惩罚你。真的没有错了!” 欧阳暖看了珍珠一眼。慢慢道:“原本就是你做错了事。也该接受惩罚,你这样哭哭啼啼,是要燕王府都知道主子刻薄了你吗?” 珍殊一震。不敢置信地抬起头看着欧阳暖。她没想到刚刚嫁过来的郡王妃竟是这样一个厉害的角色。 欧阳暖的唇角微微勾起。对孙柔宁道:“大嫂。这丫头的确是杞了错。也很不懂事。您要罚她。绝不会有人阻止。只是她这样闹。倒让不知道的人以为是您处事太严厉了。若是传出去反倒不好。” 孙柔宁原本还以为欧阳暖会为这丫头出头。现在看到这情形反而有些意外。她看了欧阳暖一眼。脸上露出狐疑之色。心中却在急速的转动。她很快意识到。莫愁的死在燕王府已经掀起了一阵不大不小的风浪。下人们都在传说自己的狠辣无情,若是现在因为这件事再整死一个人,传出去别人不会认为珍珠不懂事。只会觉得自己很恶毒。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换上一副笑脸。道:“本来我是一定要打死这个丫头的。但是弟妹你为她说情。我就网开一面饶了她。只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她的确是杞了错,也不该再留在这院子里。从今天开始,就让她去浣衣房做粗活吧。” “是。”刚才世子妃在气头上。霍妈妈怎么劝说都没有用。刚刚还在担忧。现在看到这情形,她不由得松了一口气。赶紧吩咐人将珍珠带下去。 “如此。欧阳暖就告辞了。大嫂好好歇息吧。”欧阳暖不喜欢这个院子。回身走出去的那一瞬间。空气随着呼吸沁入肺底。只有说不出的舒畅。 刚刚走到走廊的拐角,就听见菖蒲低声道:“小姐,有人跟着咱们呢。” 欧阳暖扬起眉头,回头一看。果真看见桃天怯生生地站在不远处。看见欧阳暖止住了步子,桃天屈膝行礼。瞬间眼因已经红了,低声道:“郡王妃“。 欧阳暖笑道:“桃天姑娘。你这是做什么?” 桃天含悲亦含了笑:“刚才的事情。奴婢要替珍珠谢谢您。” 欧阳暖淡淡道:“我什么也没有做。不必谢我。” 桃天哽咽道:“不。您今天说那几句话。真正救下了珍珠的性命。” 红玉道:“桃天姑娘,快别这么着了。叫人瞧见你的眼泪。有多少闲话说!” 桃天一愣。用力点一点头。忙别过头悄悄拭了泪:”奴婢和莫愁都是服侍了世子多年的人,莫愁性子柔和温顺。是最不敢得罪人的。却不想落到这个下场。珍珠也是好心。才会闯下了大祸。今儿个若非郡王妃在,珍珠就要和莫愁落到一个下场了。世子妃是绝不会饶了她的。” 欧阳暖微微蹙眉:“桃天。世子妃有再多的不是。也轮不到你来说,明白了吗?” 桃天一愣。似乎没想到欧阳暖会这么说。顿时语塞。 欧阳暖看她神情,微微一笑。道“大哥生病。你若是好好服侍。将来自会有出头的时候。只是无论什么时候。都不可能越过了大嫂去。我虽然不知道莫愁姑娘做错了什么事情惹怒了大嫂。但她定不会无缘无故处置了莫愁。桃天姑娘还是引以为鉴。收了旁的心思。好好照顾大哥吧。”说着。欧阳暖转头吩咐红玉。”桃天姑娘是大哥身边的人,我今天来得匆忙,什么礼物都没有带。你去挑一些绫罗首饰来。下午给她送过来。” 桃天还没从欧阳暖刚才说的话里面回过神来。已经被她突如其来的礼物打懵了。慌忙道:”郡王妃如此,奴婢怎么敢当。” 欧阳暖和缓道:”大哥的身休不好。郡王不能时常在身边照顾。多少放心不下,将来还要靠桃天姑娘多多照顾他。也算是为我们夫妻尽点心意。” 欧阳暖软硬兼施。桃天憋着一口气。神色微微一黯,轻声道:“郡王妃心肠好。实在是难得。可是世子妃那里。。”。。”她咬一咬唇。带了一抹凄然之色。道:”从世子妃嫁进来,原先伺候世子的那些姐妹,死的死,出府的出府。剩下只有奴婢了。奴婢虽然只有一条贱命。却也一定会好好照顾世子。直到奴婢不能为止。” 她说的凄楚,红玉和菖蒲脸上都露出深深的同情之色。 能在孙柔宁的手底下存活到现在。这位桃天姑娘也不是省油的灯。最重要的是,她似乎要拿自己当枪使。欧阳暖心底叹了一口气。脸上笑道:”桃天姑娘这么说。实在是妄自菲薄了,你是个有福气的人。”说着。她道,”以后我们还会来探望大哥大嫂的。先告辞了。” 这话说得和气,然而话中之意不容置疑。桃天忙收敛了凄色。笑道:”郡王妃说的是。奴婢不耽搁您了。” 欧阳暖微微一笑。转身离开。重纱掐金菡萏纹的浅桃色广袖卷起几带凉风。直到她走出很远,桃天还站在原地看着,似乎微微出神。 安泰院 “哦?她真的这么说?”桌子上是一盏茶。孙柔宁只将茶端起来。轻轻抿了一口。复又放下,才发话道口 “是,老奴一直派人盯着。亲耳听见郡王妃这么说。”霍妈妈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回道:“主子。不是老奴说。您今儿个也太冲动了。即便是责罚奴婢也是对奴婢的恩典,偷偷处置了也就是了,何必要闹这么大。” “我就是看不惯那些贱人的张狂样!烧纸钱?哼。当我不知道吗,还不是为了惹怒我!” “珍珠这回是看准了郡王妃去的。要不是郡王妃怕事不敢管。只怕要和您有嫌隙了。”霍妈妈道。 金色的光照射过来,孙柔宁的脸庞有一半在柔和的阳光里,虽毫无妆痕仍带了一种奇异的浓艳。她盯着窗外不远处的屋子一一那是肖重君的房间。里面有一道青色的人影在走动。很快。孙柔宁近似凌厉的眼里血腥沉淀下去,而浮在表面的,只剩下温和愉悦。”怕事?不。欧阳暖绝不是怕事。” “主子的意思是一一” “你慢慢看吧。”孙柔宁放在膝盖上细长白暂的手指有意无意握紧,抿了抿唇。嘴角现出一丝上挑的纹路,像是在微笑:“她倒真的,比我想象的有趣太多了。。。。。。” 傍晚,第一声雷声刊破了天际,紧接着连串的轰鸣汹涌的铺天盖地,室内变的异常的阴沉和闷热。瓢泼而下的雨水被热气一蒸变为潮气。欧阳暖原本已经入睡。可是被雷声惊醒。眼前瞬间刊过漫天江水的可怕场景。她猛地坐起。就看到窗外雨落如洒。天色黯淡似暮。 屋子里的烛火啪嗒一下灭了。红玉慌忙出去找火石重新点火,菖蒲也不知道跑去了哪里。屋子里竟只刺下了欧阳暖一个人。 匡当一声。窗户豁然洞开。朔风杂着一个闪电凛冽的划过,耀目的光亮瞬间照亮了室内。欧阳暖一惊。心中顿时有一种漫无边际的恐惧涌上来。她虽然并不害怕雨天,可是她害怕这样雷电交加的夜晚。不。她感到异常的恐惧。若是平日里有人在。她什么都不惧怕。可是现在只剩下她一个人!这样可怕的雷声。这样近乎撕裂天际的力量。漫无边际的大雨。总会让她不由自主联想到前生。她死去的那一天。 在闪电熄灭前的刹那。一个高大的身影推门进来。在思维反应过来之前,欧阳暖已经扑到了他的怀里。肖重华被雨水打得湿透的衣衫瞬间贴服在欧阳暖的脸上,冰凉气息让她不禁一个冷颤。然而他一愣之后。却是紧紧搂住了她的腰,他的手,带着一种坚定的。稳定人心的力量。让她慢慢的放松了紧绷的脊背。肖重华尽量放低声音温和开口:”暖儿。怎么了?,; 欧阳暖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却还是控制不住地颤声说道:“我。。。。我。。。。。。” 肖重华低头看着她。此时一偻电光闪闪从摇曳的雨雾里落下。冷冷勾勒出欧阳暖一弯精致的下颌,细密的睫毛犹在轻轻的颤着,沾染着零星泪珠。碎玉似的。就是常见惯了的肖重华也不禁有一刹那失神。便轻轻唤着她的名字。低声道。”不要怕。我在这里。” 欧阳暖的身子微微发着抖。她此刻的仪态已经完全不像是往常那样尊贵清冷的模样。甚至于她不顾肖重华的衣服犹在滴滴答答往下徜着水。已经渐渐沾湿她的内裙。湿衣贴在身上寒凉入骨。她微微缩了缩。 肖重华略一停顿,将她拦腰抱起。大步走到床边,用被子将她裹起来。连人带被子一起接紧怀里,”没事了。没事了。” 一一一一一一题外话一一一一一一 重生之高门嫡女全文免费阅读网站:,转载请注明出处,谢谢! 134章 雷雨夜情意绵绵 许久,欧阳暖察觉了自己的失态.她微微侧转了脸,离开了他的怀抱. 不想眼前的人看到自己夺眶而出的泪水:“我没事。” 肖重华幽幽叹了口气,低声问道:“暖儿,你和我说实话,你是不是一直觉得这婚事是一场交易?你有没有一点喜欢我?” 欧阳暖良久无言,闭上了眼睛低声问道:“你觉得呢?” 那带着轻叹的话语让肖重华闻言一楞,旋即抬手扳过欧阳暖的身子,连人带被子拉到身前,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眸光直探入她的眼底。 欧阳暖明眸含泪,静静与他对视,却见他眉心微拧,眼底血丝遍布.疲惫深掩。想到他在外斧忙一天,定又为了公事不眠不休。外面的人见到的都是明郡王风采俊朗;游刃有余!只因为他不肯将处事的艰难给人看吧。 一阵心疼莫名地涌上心头,欧阳暖的眼睛眨了眨。 原来一直笑着的人也有这么多眼泪......肖重华又是一叹,伸手将她抱在了怀中。半晌他低声道:“我不求你能爱我,至少不要觉得这门婚事是我趁人之危、讨厌我就已经很好。” 不是肖重华趁人之危,而是自己主动选择了这样一条道路。欧阳暖只是侧首垂眸没出声,肖重华见她没有点头却也没有摇头,心里忽然有些喜悦:“既然不因此厌恶我,暖儿,为什么不试着接受我?我们是夫妻.两个人是要一生一世相守的。”他继续诱导。 闻言,欧阳暖有些意外地看了肖重华一眼,沉默了片刻,挣扎了很久方低声道:“天下间的夫妻,有很多却不是两个人过一生一世的。燕王,我父亲,他们哪一个不是三妻四妾?但凡有这个能力,哪个男子不是左拥右抱?纵然你大哥,身体不好,却也还有两个妾室。”说着,她看向了窗外纷纷落下的雨丝,不知何时,外面已经不再电闪雷鸣,她的心,也慢慢沉着了下来。 肖重华顺着她的目光,看到了窗外的黑夜,他不知道,仅仅还是新婚,欧阳暖就已经有了这样的顾虑。他微微思索了片刻,轻轻扳过她的身子,僻首看过去,却见清光隐隐,欧阳暖脸上已是泪水成行。光影洒落在她脸上,透出难以化解的浓浓的无奈。 肖重华盯着她,眉头骤然拧在一起,手慢慢环在了她的腰间.低声说道:“暖儿.是不是有人和你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不该说的伽....自然是有的.蒋妈妈说的那些话.听起来像是时一个刚刚新婚的新媳妇的提醒,说到底,不过是别人对她的试探罢了。至于幕后的人是谁,欧阳暖现在还没有把握。正是这对未来的不确定,让她觉得十分疲惫。此刻,肖重华敏锐的问话令欧阳暖一愣,她抬起眼睛,缓缓说出了心里的话:“嫁给你的第一天,我就有这样的心理准备,丈夫可以是我一个人的,可是明郡王却不是。你既然处在这样的位置上,就不可能不纳妾,这一点、,我并不特别在意。我在意的是,将来你纳妾之后,还能不能将我当做你的妻子看待?如同今天大哥的所为.他身体不好.便对身边的通房丫头过于绮赖,使得桃天的态度举止仿佛是那屋子的女主人一般自然,可能他不是故意的,却也是无形中纵容了丫头的无礼。我不知道莫愁做了什么,让大嫂对她动了手,可不管如何,大嫂毕竟出身名门,是他明媒正娶、结发一生的妻子.他却口口声声叫她贱人...我担心,有一天我也会被人逼得做错了事,到时候,也许你也.....” 肖重华静视着她,眸底无边无际的深黑似要将她湮没一般:“暖儿,自结识以来,我从不曾有什么事欺瞒于你,现在不会,将来也不会。你听清楚,我肖重华此生只娶你为妻,只有你,我们之间再无其他任何人。” 怎么可能?欧阳暖猛然抬头看着他,肖重华竟然告诉自己,他会与自己一生一世一双人,白首相守?她原本告诉他这些;只是希望他能作出承诺,将来不管有什么样的女子出现,都能始终尊重她这个正妻的位置,绝不会让别人有机会欺辱她罢了...... 肖重华心疼地看着她.”你真是傻.心里埋着这么多担忧顾虑.怎么就是不开口问我呢?” 他抬手抚上她的面颊,动作轻柔,俨然呵护着自己心上的宝贝。 欧阳暖的疑惑在他的凝视下幽幽消散,原本迷茫的眼神渐渐失落,她缓缓摇头,这怎么相信? 肖重华看着她此刻的神态.心里泛起一丝疼惜的暖意,伸手拥她入怀.轻声道:“你不相信么?”不等欧阳暖回答,肖重华接着说道:“我母亲贵为燕王妃,却一生都不快乐。看着我娘不开心,我的心里也十分的难受。” 欧阳暖有些震惊地看着肖重华,肖重华叹了口气.脸上的悲伤之色难掩:“母亲早逝,一方面是对你娘的愧疚.另一方面也是心火难消抑郁成疾......我父王真心爱的人是清姨,既爱她,又何必负她?最后娶的人是我母亲,既然娶了,又怎能忍心看她含恨而终?暖儿,爱了,便该是一生。所以,我不会另娶别人,更不会纳新人进门,你明白吗?” 欧阳暖愣愣地看着他,几乎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她无论如何也想不至.肖重华的心里埋藏了这么多的话:,这些话,令她几乎怀疑平日里冷漠睿智的明郡王是否真的存在过?还说他早已将这一切都埋藏在心里.若非她今日提起.他也绝不会向她说。 他应当知道,她的心里,他并不是第一位的。排在第一位的,是她的亲人,家族。在明知如此的情况下,他还作出这样的允诺? 欧阳暖的身子不知不觉的.在微微发拌,一道晶莹的泪水缓缓沿着她的脸庞滑落。他说这样的话,令她的坚强仿佛烟消云散。 看着他,欧阳暖低声道:“对不起.....”我受到过难以形容的伤害,也因此,重获生命开始,我就不曾真正接受过任何人的爱。今日所说的话,并不全然都是偶然,我只是想要借此逼出你的承伽...我一直逃避爱,根本没有想过会得到这样的真心。欧阳暖张嘴想说什么,张了张嘴,却说不出别的话来。 肖重华心中既急且痛,自己想对她好,想宠她爱她,却还是让她伤心了,手臂一紧将她抱紧在怀中。看着她,半晌才慢慢说出一句话:“暖儿,不管你是不是给我全部的心.这一生,你都是我唯一的妻子......” 欧阳暖抬头,愣愣地看着他.这个男人啊,让她怎么样才好?她能分得出好坏,听得出真假,此刻的肖重华,是真的在向她立下誓言。 “重华,我....”;欧阳暖第一次从心里呼唤着这个名字,我不是不喜欢你,我不是不爱你.只是我一直迈不过心里那道坎...... 听她蓦然喊出了他自己的名字,肖重华身子微微震动,脸上难以掩饰地浮起一抹惊喜,”暖儿,再叫一声我的名字。” 欧阳暖心里一声叹息.低声说道:“重华......”她想了想,慢慢道.”有一件事,我想你知道,肖天烨,他现在.....只是我的朋友......一个我愧对的人.....” 欧阳暖曾仔细想过、对比过肖重华和肖天烨在自己心里的不同,肖天烨的深情让她感动,对他心里有不忍和不舍,知道肖天烨迎娶南诏公主,她只觉得心里的百味杂陈都化做了重重歉意,肖天烨为自己做了很多很多,欧阳暖有道义上的责任和良心上的不安、愧疚,甚至她也仿佛动了心。可是肖重华呢?他在她的心里,除了是已经拜堂的夫君,又是什么样的意义? 肖重华敏锐地看出了欧阳暖的复杂心绪;他微微察觉到,欧阳暖对肖天烨不是一点感情都没有,自己想彻底占据她的心,还要费些心力呢。他伸出手来,将她的下巴抬起,黑眸灼灼,温柔包围上她:“总有一天,我会比他更重要,对不对?” 欧阳暖微怔.哭到微红的水眸凝视着他.半晌,没有说话.肖重华突然靠过去在她的唇上轻轻一碰,手沿她修长的脖颈滑落,一低头便覆上了她的唇。 缠缠绵绵,缱缱绻绻,直到已经带了温热的晨光从竹子的窗帘后透过来,照着室内一双相拥的身影,呼吸缠绵.流光飞转,在夜雨后的天气显得格外明媚。 早晨,欧阳暖先起来梳妆,因为哭了很久,眼睛还有些微肿,红玉进来赶紧拿帕子为她敷眼睛,然后提醒道:“小姐,咱们今天还要陪老太君去宁国庵呢!” 欧阳暖点点头.看了一眼内窒的方向,轻声吩咐文秀:“郡王醒了之后,告诉他我出门去了。”昨天已经向他提过,他应该记得啊...想起昨夜说的话,她不由得微微脸红,似乎不经意间,说了太多了。 文秀轻笑:“小姐.奴婢晓得,您放心吧。” 菖蒲捂着嘴巴笑,欧阳暖瞪了她一眼:“笑什么?” 菖蒲偷偷看了一眼内室的方向,板起脸道:“回禀小姐,没笑什么。” 欧阳暖脸上一热,昨天晚上值夜的丫头是红玉,她应该没向菖蒲说什么吧?看红玉一脸正经,应该吧..... 这时候;碧荷与碧瑶捧着洗激用具进来,进到屋里,看见肖重华还没起身,而欧阳暖与她的丫头们正在说话.碧瑶立刻将东西放下,退了两步站在门外,而碧荷却站在那里,盯着内室的方向看,眼睛里神色不定。红玉她们都装作没有注意,只去伺候欧阳暖梳洗。过了一会儿,红玉抬起头见碧荷还站在那儿,不免沉了脸:“还不出去!” 碧荷脸一红,自从上次的事情以后,郡王妃虽然没有斥责她,可是王妃身边的那几个丫头都把她当作贼来看.将卧房守得密不透风,让她根本没有机会靠近明郡王,这让她心里暗暗着急,可是郡王妃毕竟是真正的主子.她身边的几个丫头又都很忠心;让她根本没办法着手。想了想,她陪了笑脸,道:“郡王妃,您的眼睛怎么了,奴婢帮您敷一敷吧。” 欧阳暖淡淡看了她一眼,表情似笑非笑。 红玉冷冷道:“天气热,郡王妃没有睡好,奴婢们早已敷过了。” “那......这天气太热。奴婢给郡王妃打个扇吧!” 碧荷找了一把香雪扇来就要给欧阳暖扇风。红玉一挡:“这又不是正午,无缘无故扇风.小心凉了郡王妃。” 碧瑶看到这情况,不由悄悄向碧荷使了个眼色,让她不要再坚持,赶紧离开口碧荷无奈,只能退了出来。两人蹑手蹑脚地出了门,站在茶坊里低语。 “你这是何苦?郡王妃生的这样美貌,又是郡主,咱们什么身份?拿什么和她比?你就死了这条心吧。”碧瑶劝解道。 “蒋妈妈问了我的意思,我说想一直留在这院子里。”碧荷看着碧瑶.慢慢地道”‘蒋妈妈也赞同我的意思,我和你不同.你出去了还能嫁个好人;可是我这样的.父兄犯了罪,奴藉不除掉,就走出了府也难免被人闲言闲语的,还不如狠下心肠,就在郡王身边伺候......” 碧瑶黯然道:“若是郡王愿意,自然是好的;可是他对你无意......再者说,通房丫头,到底是小..... 碧荷低了头,红着脸:“如果能生出儿子来,便可以抬了做姨娘,到时候也是个主子......” 碧瑶听得一怔.急道:“你别犯傻,如果是真的成了妾,你哪怕生了儿子也要管郡主叫娘.哪里轮得到你自己管教.到时候你也不过是....”, 碧荷打断碧瑶的话:“如果得了郡王的宠爱,郡王妃也是没话说的...... 碧瑶听得身上直冒汗:“你看到昨晚上郡王连夜赶回来没有.那是怕打雷郡王妃害怕呢!你在燕王府这几年,何曾见过郡王这样?你......难道还想越过郡王妃去不成!” 碧荷低头不语,半响后道:“蒋妈妈说过,我虽然比不上郡王妃的美貌,也比不上她的身世,可我有我的好处,比那样出身名门的干金更体贴温柔......也更懂得男人的心思......保不准......能得到郡王的爱怜。”更何况,自己也是有钱人家的小姐出身的,琴棋书画虽然不说精通,却也都懂一点,还比欧阳暖会伺候人......天长日久,再好的女人也会厌倦,郡王也是个男人,他总会想要尝试看看不同的女子,到时候,她的机会就来了。 碧瑶直跳脚:“你以后少跟蒋妈妈在一起.她不是什么好人.....” 碧荷低头瞧着自己红色的绣鞋上那一对鸳鸯;就是不应话。 碧瑶吃惊地望着碧荷,好象面前是个陌生人一样,半晌,她苦笑道:“也是,各人有各人的打算。可你也要有个心眼.小心被蒋妈妈利用了去......郡王妃虽然刚刚嫁过来,可是奴婢瞧得出来,她真的是个很好相处的人。平时有什么事能自己动手就自己动手,一点架子也没有,很好说话,待奴婢也和气,出手更是很大方......如果能跟着她一辈子也是不错的,不少吃少穿... 碧荷却抬头回了碧瑶一句:“你就这么点出息!” 道不同,不相为谋。碧瑶不敢想这样的事情,是因为她是天生的奴婢,命都是捏在主子们的手里,自己却不同,自己的父亲到底曾经是燕王的哥将,对燕王那是有过功劳的,入府的时候.王爷还问过自己在王府可还住得惯,还说将来一定会给自己许个好人家。所以......自己和碧瑶这种丫头是完全不同的。碧荷这么一想,心中越发不甘心。燕王虽然要给自己脱籍,可是......碧荷想到肖重华俊美的面容,心中总是放不开;哪怕是做丫头,也一定要留下来!董妃的身世也没有多高贵,如今不也是说一不二的主子了吗? 碧荷冷冷道:“郡王妃是人.我们就不是人吗?我也要为自己打算打算......”眼神中,隐有不甘。 碧瑶目瞪。呆地看着她,说不出一句话来。 房间里.欧阳暖已经梳洗完毕,红玉小心地将她裙摆上的褶皱抚平,一边轻声道,”小姐.碧荷年纪那么大了,还是送出去吧,如果缺人,再挑一些年纪小的来,也好管教些......” 欧阳暖没有作声。红玉却能感觉到她气息柔和,想来没有因此而生气。她略一躇踌.沉声地道:“小姐应该看出来了,她这个人心思大,恐怕不只是想要做个丫头......” 欧阳暖轻轻一笑,还是没有言语。 一旁的文秀笑道:“红玉姐姐,小姐一向遇事极有主见的,你别这样担心.....” 红玉瞪了她一眼,”这是防微杜渐。” 欧阳暖笑了,红玉识字不多,这四个字还是自己写给红玉看的,她如今却记得了.还懂得拿来劝谏。 “我知道。”欧阳暖柔柔地开口”.你啊,不用太担心。有些事,我心中有数。你向来很是沉稳,能让你说出这样的话来,那碧荷只怕是真的背着我做了不少事!” 只是.还不到动那丫头的时候!欧阳暖抚了抚自己的袖。,微笑着想。 京都,从东面城门附近的十三间楼一直横穿到西面城门外的大街,不管是州街市行,还是大小临立的店辅,都是人来人往,客流不息。欧阳暖放下车帘,笑道:“外祖母,如今京都可是恢复了往日的热闹。” 老太君点点头.道:“终究是太子有能耐.不过半个月就控制住了局势,如今这京都更比往日稳当了。” 欧阳暖笑着道:“这也是馨表姐的福气。”说到底,这是福气吗?还两说着,只是在老太君面前,不管是欧阳暖,还是林元馨本人,都是报喜不报忧的。 “前日你刚和大公主去过宁国庵,今天又得陪我跑一趟,累不累?”老太君笑着问道。 欧阳暖微微一笑:“瞧外祖母说的,我年纪轻轻多跑两趟,既是给您尽孝心,也是给自己多烧香,多积德报.有什么不好呢?再者说如今我嫁了人,以前禀明了长辈才能出来,现在更是拘束了,外祖母今天叫我出来,比我自己在府里呆着快活多了呢!” 老太君脸上的笑容更盛,摸了摸欧阳暖的脸,笑道:“瞧你如今气色好了.嘴巴更甜了,我就知道重华对你不错。” 欧阳暖脸一红,还要说什么,却被杜妈妈打趣道:“等到了明年,表小姐再有了孩子,老太君可就更开心了。” 孩子?欧阳暖脸上顿时红了一片,她才嫁到燕王府不过八天,杜妈妈就提到子嗣的问题,不嫌太早了点吗? 老太君深以为然地点点头:“是啊,当初那个小丫头,都到了做娘的时候了。”想到这里,她的脸色发生细微的变化,话题一转,”听说你那个娘,现在被关着,疯了?” 欧阳暖当然知道她说的是谁,便掩住眼睛里的一丝冷意,道:“是.刚,开始只是中风,不能开口说话;后来我使了两个丫头在旁边照料,谁知情况不仅没有好转还越发严重,天天哭闹着说自个儿见到了鬼魂,有一次还拿绳子要吊死自己,被丫头发现救了下来。从那之后,人就疯疯癫癫的.连我爹都认不出来了。” 老太君还没有说话,杜妈妈冷笑一声,道:“这可真是老天有眼,报应不爽!那人心思歹毒,三番四次对表小姐和表少爷下手.如今这样才叫恶有恶报!” 老太君看了杜妈妈一眼,杜妈妈陪笑道:“是老奴借越了。” 老太君笑了”.这一回,你可没有说错。疯了比死了好,让她这样疯疯癫癫的,像是一条狗一样的活着.比杀了她痛快;只是,暖儿呀”,她突然对欧阳暖道,”我倒是听说,苏家也回到京都了。” 欧阳暖眼睛里微微流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外祖母,苏家的生意倒是做得很大,但是苏玉楼可是一辈子都不能再入仕了,可儿原本被苏家人带回来了,但不知道犯了什么错,一直被关着,她偷偷摸摸着人给爹爹送过信,可是那信到了爹爹的书案上,却是从来没拆开过。苏家人知道以后.更是没了顾忌,派人将她强行送回了江南,当然,对外头只说是她病了。” “可不只是往欧阳家送信,她还向你二舅舅开过口。”老太君冷笑一声,满头银丝在阳光下看起来微微发出淡淡的金色”,可是林文渊自顾不暇,哪里顾得上她?” 自顾不暇?欧阳暖杏眼微阖,长长的睫毛微微覆下,她的语气低沉中有些轻松:“听说二舅舅最近到处求人托关系?” “还不是怕太子秋后算账!”老太君冷笑一声.”人家虽然给出了许诺,他这样的小人;最是反复无常的,怎么会不以己度人?他不放心,自然是要好好钻营的。你可知道,他三天两头往太子府里面送礼物送美人,当真是一点颜面都不要了!” 欧阳暖的神情依旧和靖,说的是别人的事,自然不会触动自己的心肠。她不疾不缓道:“是,二舅舅也是急糊涂了。” 京都里头哪一家不是盘根错节,谁家都不能轻易动得了,林文渊哪怕错到天上去,太子也不会迁怒林家全族,至多不过杀林文渊一人罢了。 老太君轻声纠正道:“他是从来没明白过。”说罢,她笑笑道,”其实他也真是没心没肝,现在他要是闭门不出,静心悔过.还能有个活路,像这样上蹿下跳,才是离死期不远了。” 欧阳暖笑笑,不说话,杜妈妈附和道:“老太君说的是,二夫人如今是不可能从庙里头出来了,柔小姐现在又守了寡.二老爷还不反省自身,这一家子真是——” 老太君叹了口气,道:“好了,不提这些倒胃口的人,如今爵儿出息了,再与他在京中找个好岳家,暖儿你便是功成了。往后常在京都住了,亲戚间彼此照应,才是真正的好日子。” 欧阳暖笑道:“借外祖母吉言。我也这般打算的。” 老太君笑道:“爵儿是个了不得的孩子,连我都没想到他有这样的造化,他的亲事,你心里头可有主意了没有?” 欧阳暖摇头笑道:“他还小呢。尽是孩子脾气,须得磨练两年才好成家,免得闯出什么祸来,吃亏地还是他自个儿。” 老太君想了想,道:“前两日你大舅母和我提起楚王的嫣然郡主,说楚王妃有这个意思,只是不知道你是否乐意,若是你点头,楚王便可去请陛下赐婚。” 肖嫣然?欧阳暖一愣,随即脑海里浮现出一双大大的眼睛,苹果一般可爱的小脸,神情天真可爱的小女孩来。她失笑,欧阳爵虽然立了战功,可出身和郡主还差了好大一截,吏部侍郎的儿子娶了周王的女儿,岂不是要高攀?人都说低门娶妇,高门嫁女,楚王看中的不是欧阳爵本人,而是自己和燕王府、大公主府的关系。想到这里,她微微收了笑容,”外祖母,这件事,您怎么看?” 老太君瞧她是多心了,这事怎么说也由不得人不多心,便叹道:“你也莫想那许多。我先前听你的话;也是明白了些的,你是觉得自己的婚事已经有无限的牵扯,想让爵儿娶个家境单纯些的姑娘,只是你大舅母既然好心问起.我少不得要再问你一问。然楚王也未正式着人提亲,既是叫我先来问问你的意思.就是要听你的.成与不成情面都在.哪里能强了你应下!你放心吧,有什么事情都有我在,不碍事的。” 欧阳暖想了想.轻声道:“欧阳家毕竟底子薄,我又嫁入了燕王府,爵儿还领了将军的衔,正是风。浪尖上.我不欲找豪门贵胄——爵儿一向要强。最是气傲.我不想他受委屈。且看他自己的意思,若他愿意娶郡主,我自然是点头的,若他不愿意,便让他去挑,家境不论,知书识礼便可。” 娶媳妇不同于嫁女儿,如今欧阳爵年纪轻,又有了颇为显赫的声名,若是再娶了周王的爱女,纵然肖嫣然是个可爱活泼的女子;身上并没有多少骄矜之气,到底是身份有差,就怕到时候爵儿不得不提起十二分的精神,处处谨慎应对。欧阳暖并不希望他飞黄腾达,只希望他美美满满踏踏实实的过日子。所以,在欧阳暖心里早已有了定论。 老太君听了她说的,也是十分的理解,便道:“你说的我明白。我还是方才那句话.不过是问问你的意思,你别多心.不成也就罢了,没干系的。杜妈妈看了一眼老太君,明明大夫人走之前千叮咛万嘱咐,求老太君一定要尽力玉成这门婚事,偏偏老太君太过疼爱欧阳暖.竟半点也不提其中的厉害关系.不由得在心底叹了口气。 欧阳暖只要看看杜妈妈的神情,便明白老太君的为难之处,便笑道:“这件事情,不劳您操心,我去看望表姐的时候,自然会劳烦姐姐在周王妃面前帮我解释一二......” 老太君皱眉道:“这话又说的远了,到底是亲戚.周王妃哪里会为难你,” 欧阳暖笑笑,不言语了d她在意的不是大舅母的意思,而是因为周王绝不会贸贸然提起这门婚事;说不定,也是肖衍点了头的。太子......终究不会放过任何一个笼络人心的机会,只有欧阳爵娶了嫣然郡主,他才会对他放心。 马丰在山脚下停了下来,原本跟在后头一辆马车上的红玉便走上前,伸手撩起幕帘.时着马车里的人说:“老太君,小姐,我们到了。” 远处的香客看这马车十分华丽,便都留意了几分,不多时就看到一个美貌的年轻女子扶着一个满头银丝的老太太走出来,不由露出惊艳的神情。红玉和菖蒲不着痕迹地挡了众人的视线,陪着欧阳暖他们一路上山去了。 惠安师太听闻老太君要来,早已在禅房里备了上好的点心和茶水,老太君笑着对欧阳暖道:“跟我一起进去坐坐吧“ 欧阳暖笑着摇了摇头,她这一次来,特意带了不少的好药材,要送给江海王妃,不,是如今的惠静师太。 只是.她这时候还没有想到,这一次去.竟会掀起一场出人意外的风波。 更多重生之高门嫡女全文阅读,尽在,请持续关注! 135章 不小心撞破的秘密 惠静师太居住的院子很是清幽僻静,也的确适合人清修。欧阳暖刚刚走到院门口,余光一瞥.看到院子外头还有一顶骄子,心下有点讶异.一般人为表虔诚.都是从山下就停了车马轿子,然后步行上山.很少有人会选择从后山抬轿上来..... 这么做.若非是腿脚不灵便.就是为了避人耳目。 欧阳暖微微一顿.犹豫了一下,正准备回头离开.却突然听见院子里传来一阵熟悉的笛音,伴着一曲古琴相和。 欧阳暖微一凝神,袅袅浮上心头的却是那一日,她坐在宁国庵的院子里.为林元馨疏解心事,遥遥的偏殿外响起的那笛音。 没想到.此时此刻,竟然还能再听到这笛音.欧阳暖侧耳倾听,似是十分入神。那笛声悠悠轻扬而起.清旷如幽泉一缕.脉脉沁入人的心房。而那弹琴的人却也是技艺非凡,弹奏的曲子.情思悠悠,却不凄凄.别有一番婉转情趣。 一琴与一笛,配合的相得益彰.天衣无缝。 欧阳暖从这笛音里面似乎听出了什么,却又恍然觉得不太可能,大公主说过,江海王妃并不愿意见到那个人的......他又怎么会在这里呢?就在这时候,突然听到一道声音很高的响起:“郡王妃!您怎么来了!”却是霍妈妈笑容满面地迎上来。 欧阳暖一愣.顿时意识到那骄子是属于谁的了...”.她笑了笑.道:“霍妈妈。” 霍妈妈刚才那句话声音很大,像是故意要让里头的人听到,果然,笛音和琴曲戛然而止。欧阳暖敏锐地注意到了这一点.笑道:“霍妈妈.大妓也来了,怎么不事先说一声,我们也好结伴同行。” 霍妈妈脸上的笑容一如往常.眼睛里却有一丝不自然:“惠静师太素来喜好清静.世子妃也是怕您刚过门.还不知道惠静师太的喜好,惹恼了她罢了。” 惠静师太以前是江海王妃,更是肖重君和肖重华的亲姨娘,肖重君的妻子来看望她.并没有什么不妥.只是一一刚才那曲子不同寻常,再加上霍妈妈的神情又是如此奇异,这就十分耐人寻味了。欧阳暖在心底微微叹了口气.别人的事情,她不想管也管不了,便笑道:“是,所以我也不敢打扰,这就离去了.烦劳妈妈将礼物送给师太。” 霍妈妈刚刚接过东西,还要说什么.却听见院子里面一道柔和的嗓音传出来:“是郡王妃吗?进来吧。” 这分明是惠静师太的声音,霍妈妈脸上紧张的神情一松,笑道:“既然如此,礼物还是请您亲自转交吧。” 欧阳暖点点头.慢慢带着红玉她们走到院子门口.却道:“你们在外面守着。” 红玉低声道:“是。” 霍妈妈笑着拉住红玉:“红玉姑娘看着就惹人喜欢,来,陪老奴说说话。 笃蒲看着霍妈妈,很是不以为然地撇撇嘴.这时候,欧阳暖已经进了院子。 院子里的布置还是和几天前一样,欧阳暖笑着走进去,便看到孙柔宁坐在古琴前.而惠静师太的手上,捧着一件笛子.她的手指在笛子上默默摩挲了一阵,然后将它轻轻放在桌上.才对着欧阳暖笑道:“许久不碰.实在是有些生疏了。” 欧阳暖笑了笑.心中却想到.惠静师太是出家人.更是心如死灰,她绝对吹不出那样缠绵徘侧的曲子.也不可能和孙柔宁心意相通、琴声相和。 孙柔宁的表情没有丝毫的不自在.她微笑望着欧阳暖道:“我是年余不弹琴了,手势难免有些生疏,听说郡王妃也擅长古琴.我还真怕污了你的耳朵。” 欧阳暖笑吟吟道:“原先别人都说我擅长古琴,我便自己也这样飘飘然了,可今天看来,当真是因为世子妃平日里不爱在别人跟前表现.跟你比起来.我才是琴艺粗陋的.”因为是来拜佛,欧阳暖的穿着打扮十分素净,一身藕荷色织银丝百褶裙,领。绣小朵点金水绿卷须花.雪白的肤色映着色泽柔和的衣衫,越发显得清雅秀丽,这也是欧阳暖往日里的着衣习惯。 然而孙柔宁却不然,她一改往日里艳丽夺目的装扮,只穿了一伴浅雾紫的轻罗衣裙,莲云蓬莱花纹有种轻软繁漪的柔美.衬得整个人仿若一朵轻盈的紫色的云.脸上几乎不施脂粉.头饰亦简单.不过挽一个寻常的高髻,零星几点暗纹珠花.髻边簪一枝双衔心坠小银凤钗.看似风姿天然.实则是别有心思。她这样精心装扮,比往日里的高贵还要美丽几分。看到欧阳暖的眼光,孙柔宁一低头,也注意到自己衣着太过精致.她的脸色微微一变,然而也不过一瞬.她就把颤抖的指尖笼在了宽大的莲袖中,笑道:“弟妹过誉了.叫我怎么敢当。” 欧阳暖微微一笑:“我是实话实说,这场琴笛合奏.当真是令人惊叹。”她本只是赞叹,并没有别的意思,可是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孙柔宁听在耳中,心下如同乱麻,一下子千头万绪理不出。不由自主地转首过去,正好遇上慧静师太的目光.不觉五内冰凉。 光是古琴,欧阳暖知道自己未必逊于孙柔宁,只是要是与人合奏就不同了。这不仅要考较弹奏者的功力与技巧.还要合奏时心有灵犀,彼此相通。更要紧的是,要有真情在里面.要不然.弹不出那种绵长的韵味。对此,欧阳暖并不愿意多问.便转开话题.对着惠静师太道:“师太的身体可好些了?“ 惠静笑着点点头.”吃了你送来的药,已经好多了。” 这么说,欧阳暖并不是第一次来,瞧她的神情,似乎和惠静师太很是熟悉。孙柔宁心头一紧,脸上却若无其事笑道:“弟妹是从何处得知师太的事情?又怎么会寻到这里来?” 欧阳暖缓缓斟了一盅茶在手里,淡淡笑道:“不过是听母亲提起罢了,相逢即是有缘.能够认识惠静师太.也是我的福气。” 惠静嘴上不说什么,心中对于沉静的欧阳暖是很喜欢的,她笑了笑,道:“你们她姓两个,都是一样的好心肠,却还进了一家门,才是真正的有缘分。” 孙柔宁笑盈盈道:“师太这样说.可真是折杀我了。” 惠静师太轻轻咳嗽了一声.抚了抚胸口,才笑道:“你们的心思我都明白.不过是替各自的夫君尽孝道罢了.只是贫尼已经遁入空门,这儿终究不是什么热闹的地方.你们以后若无事.还是不要来了吧。” 欧阳暖明白惠静师太的心思.更知道她不愿意见人的想法,只是她来.并不光是为了肖重华.更重要的是,她还欠着贺兰图的救命之恩,既然不能回报给他.自然要回报给他的母亲,这才是她来这里的真正原因。既然惠静师太已经发了话,她最多时常派人送东西过来,不再来打扰就是.可是看看孙柔宁听了这句话,脸色却陡然发白.看起来像是遭受了很大的打击,欧阳暖原本心里的话便说不出。了。 从院子里出来.孙柔宁突然叫住了欧阳暖:“弟妹,能陪我走走吗?” 欧阳暖停住了步子.轻轻点了点头。 两人便在庵里头随意地走.丫头妈妈们都远远跟在身后。走了一路.别‘柔宁都没有说半句话,无意到了一株蔷薇花前,却看到它因为昨夜的雷雨,花瓣落了一地,十分的可怜,孙柔宁突然止住了脚步,站在花前.仿若无意地道:“弟妹,你的心地的确是好,连惠静师太都要照拂,难怪谁都喜欢你。 欧阳暖一双秋水傲滟的浓黑眼眸在润白玲珑的面庞上分外清明,脸上是淡淡的微笑:“不过是尽一点心意而已。”说完.坦然注目于她.”大嫂也是如此。” 孙柔宁微微一窘.答:“是。‘,旋即浅浅一笑如微波,”我不过是为世子尽点力量罢了。更何况,惠静师太的经历也是十分的可怜。.,语毕微有黯然之色,摇头叹息道:“可惜了她。”彼时她轻拈了一朵残花在手.浅红的花瓣映得她雪白的脸庞微有血色:“刚才,弟妹可听到了什么?,, 欧阳暖淡淡盈起恬静的微笑.”我听到大嫂为了替惠静师太消除烦恼.弹了一首曲子。” 她说的是孙柔宁弹奏了一首曲子.并没有提到笛音的事情。 许是天气太热的缘故,孙柔宁的额发被汗濡湿了一抹,乌黑贴在额头上,她故作淡然道:“是,我今日来看望惠静师太,一是我自己的本心,二是听世子时时提起,十分桂心,所以来为他走这一趟。只是贸然弹奏,有些失礼了。” 欧阳暖微微沉吟:“师太身体不好,心绪难免不佳,大妓为她弹曲子,也没什么不合适的。” 孙柔宁打量她的神色,并非说场面话.反而像是真心体谅,于是只道:“永安郡主才貌双全,柔宁早有耳闻。然则天下美人虽多,能打动二弟冰冷心肠的却只有你一人,这才对你生了好奇。今日看来,弟妹果真善解人意,如今二弟已经这样爱重你,然而来日生下一儿半女,不可不谓风光无限,你是有大福气的人啊!将和...连我也要多多依仗你了。” 欧阳暖温和道:“我不求风光富贵.只求平安喜乐。” 平安喜乐......这才是天底下最难求的事。孙柔宁深深看她一眼.笑道:“你倒不客气。”说着,她叹了口气.”我求的,不过是一个真心待我的人罢了。” 欧阳暖一怔,随即笑道:“在天愿做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这都是咱们女儿家的一片痴心罢了。” 孙柔宁的眼底划过一丝不甘,唇角也慢慢含了一缕淡薄的清愁,抿唇道:“弟妹说的是,不过是痴心罢了。可是谁说痴心就不能成真呢“ 欧阳暖盈然浅笑,”那我在这里,恭贺世子身体早日康复,大嫂心愿得成了。” 孙柔宁微微一笑.不再说话了。燕王府 肖重华得知欧阳暖出去后.便简单用了早膳就出去了,晚上又去参加太子府的宴请.直到了日暮时分才回府。这时候,欧阳暖还没有回来,文秀回禀说得了信.郡王妃要留在镇国侯府。 肖重华点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事实上,他一整天都在头痛,胸口发闷.刚才只不过喝了两杯酒就觉得头昏得很.几乎有些站不稳,也许是昨天晚上急着赶回来淋了雨吧。他这样一想,脚步越发沉重,只低声吩咐文秀道:“倒杯水来。” 文秀急忙应了.匆匆忙忙出去了。去茶房里倒了茶进来,却在门口看见碧荷。文秀性子最绵软,人又比较单纯.比不上红玉跟着欧阳暖时间长,也不比菖蒲性子厉害.所以碧荷并不怕她.只是淡淡道:“文秀姐姐,蒋妈妈到处找你呢!” 文秀一愣,有些犹豫地看了一眼屋子里,”可是一一” “郡王那里有我们呢,蒋妈妈可着急,你千万别耽搁了。”碧荷眉眼之 间神色并无不同,眼睛里却有一丝深意。 文秀没有注意到.只点了点头,把茶水递过去,快步离去。 碧荷轻轻地理了理自己的裙子,然后又低头看了看手中的茶杯.脸上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轻轻地走了进去。 内窒,肖重华和衣,皱眉躺在床上。 碧荷进屋,轻声喊了一声”郡王”。 肖重华的喉咙里如同火烧.勉强开口说话,”放下吧。” 碧荷笑盈盈的脸上带着羞涩,曲膝给肖重华行了礼:“郡王.奴婢词候您喝茶吧。” 肖重华摇了摇头,勉强支撑着身休要起来,可是身子一晃,又倒下来,只觉得浑身烧的滚烫.他猛地摇晃了一下头让自己保持清醒.可是却无济于事.下意识地道:“嗯。” 碧荷低下头去.脸上飞起一片霞云,低低地应了一声”是”。 镇国侯府 老太君拉着欧阳暖的手说个不停.沈氏笑道:“老太君,您也该放暖儿回去了。” 老太君奇道:“怕什么,天色都这么黑了,今儿个暖儿留下来陪我一起住。燕王府那里,我已经派人去说了.他们不会为难你。” 沈氏嗔道:“老太君,哪儿有新婚夫妇分开的,您这样岂不是让暖儿为难!” 欧阳暖面上一红,微笑道:“便是真的留下来也不碍事的。”话虽如此,她总觉得心头有一种隐隐不安的情绪在流动.仿佛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一样.让她心头一阵一阵的发闷。所以她虽然还在陪着老太君说话.,s思早已不知道去了哪里,老太君看了出来,笑道:“人常说姑娘大了留不住,这才分开几个时辰.就想了吗?罢了罢了.我也不留你.要不然明郡王该怪我这个老太婆不识趣啦!” 几句话说的满屋子的人都笑起来.笑声飞出屋子,穿透外面的黑暗,驱散了欧阳暖心头的不安,她笑道:“外祖母别寻我开心了.实在是我刚刚嫁入燕王府,不好彻夜不归的。以后等我禀了董女瞅娘,专程来陪老太君住一段日子。” 老太君笑了:“好!好!” 欧阳暖从荣禧堂出来,谢绝了沈氏的送别,快步上了燕王府的马车。冥冥之中,似乎有什么事要发生,要不然,为何她的心这样不安..... 一路出了镇国侯府,马车吨达挞地在大街上疾驰....到了燕王府门口.早有门房迎了出来.欧阳暖脚下步子丝毫不乱.速度却很快,终于回到花园,贺心堂近在眼前了。正在这时候,就见到文秀手里端着一样东西从贺心堂里头走出来.红玉唤了一声.文秀立刻欢喜地迎上来。 “小姐回来了?” “嗯。”欧阳暖看着她手里的衣裳.知道她是要把脏衣服送到浣衣院去,便笑道.”郡王回来了吗?” 文秀点头道:“是,郡王刚刚回来.碧荷刚刚进去里头词候呢。” “什么?”红玉顿时一愣.开口道.”哎呀.你真糊涂!” 文秀见她神情,微微一愣,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郡王似乎有些不舒服.奴婢本来要去倒茶.可是碧荷说蒋妈妈找奴婢.然后她就进去服侍了.刚刚进去不久.....” 欧阳暖的脸色微微一变,旁边的菖蒲已经卷起袖子.道:“小姐,这丫头肯定没安好心!奴婢的身手虽然不够好,但绝对力气大过碧荷。你直管放小....咱们来个突然袭击,保持打得她满地伤...” 欧阳暖一愣.随即笑了。这个菖蒲.越是凝重的时候,她越是会破坏气氛。害的她连紧张都紧张不起来了.她看了一眼正屋的方向,眼底浮现出一丝薄薄的寒冰.好.很好,碧荷,你干的实在是太”好”了!她略一思索.便道:“走吧!” 屋子里的碧荷还不知道欧阳暖已经回来了.她静静地调整着自己的呼吸。轻手轻脚地端着茶盏过去,低头含羞地转身坐在了床缘边:“郡王.请用茶!” 屋子里静悄悄的.风拍窗根的声音.清晰可闻。 碧荷端着那盅茶.心里既焦急又惶恐。茶里,放了很轻微的合欢心...如果成事,自己就可以飞上枝头变成凤凰..可如何没有成事.那......就是死路一条!想到这里,碧荷的脸开始阴晴不定起来。”郡王”,她放软了声音,”奴婢扶您坐起来...” 肖重华浑身滚烫.他混混沌沌地,只觉得一双柔软的手扶起自己,常年出征在外.不要说只是发烧.就算是已经昏迷.只要有人靠近他也会突然警醒.闻到碧荷身上甜蜜的桂花香油味.肖重华突然皱起眉头,猛地睁开了眼睛,就看见了一双泛着丽色的眼睛.正含羞带怯地望着自己,神色间.有几分不安,更有几分说不出的期待.”... 肖重华的眼睛里,顿时出现一丝厉色.让碧荷感到忐忑不安。不是生病了吗?可目光为什么还那么冷酷? 她低了头,掩饰着自己的不自在:“茶就快凉了.....”,说着.就继续道.”您刚刚喝了酒。身子燥。又着了凉,容易浸了邪气......”她的身子轻轻地倾了倾.让自己低低衣襟内半露的酥胸暴露在了肖重毕的视野里。 烛光下.碧荷的肤色洁白如玉,然而肖重华的神色逐渐变得冷峻,眼睛里隐隐有无限的怒意,风雨欲来。 碧荷一愣,事情似乎并没有象自己想象的那样......或者是,事出突然,郡王没有反应过来.....可过了这一夜.她哪里还有机会.....如果等到欧阳暖回来,自己就是死路一务!碧荷目光闪烁,轻声劝说道:“郡王.你就喝一点吧,喝了就会舒服很多!” 肖重华盯着那冒着热气的茶水,他闻到了一种并不陌生的味道。皇室子弟.不要说普通的毒药,连这些迷惑心智的药物也都是有所涉猎的.他本该更早发觉.可是突如其来的高烧.让他敏锐地触觉变得有些迷乱,竟然一时疏忽了。 碧荷端起茶杯.送到了肖重华的嘴边。 肖重华慢慢地,强撑着自己的身体,在床上坐直了。 碧荷露出一个温柔可人的笑容,娇羞地喊了一声”郡王......” “谁让你来屋子里词候的。”肖重华一个字一个字地道。 是怕欧阳暖知道后.会不同意吗?念头一闪而过,碧荷笑道:‘,自然是郡王妃走的时候吩咐的!” “巧言令色!..肖重华冷漠的目光,突然变得极端无情。 蒋妈妈小心地站在走廊上,碧荷也不知道成事儿了没有......想到这里,她就有些烦躁不安。 院子门口,突然就出现了欧阳暖的身影。 老天,怎么这个时候回来!镇目侯府不是派人来说过今晚上不回来了吗?!不会是自己听错了吧!这可怎么好!蒋妈妈急急地赶了过去。 欧阳暖面带微笑地快步走进来,只是目光里的冷芒一闪而过。 说不准是文秀坏了事!蒋妈妈不由地就狠狠地盯了文秀一眼.然后才转了笑脸迎向了欧阳暖:“郡王妃.您回来了,是不是先去董妃娘娘那里说一声......” 欧阳暖脸上就露出一个淡淡的笑来.她凝眸的望了正屋一眼.道:“不用,董妃娘娘已经歇下了,这时候还是不要打扰她..;说着,就要快步朝正屋走去。 蒋妈妈心头惊了一下,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欧阳暖已踏上了正屋的台阶。她急急地赶了过去.绕到了欧阳暖的前面挡住了她:“郡王妃.....” 欧阳暖站定了,冷冷地望着她。清冷的目光,带着一种蒋妈妈从未见过的寒芒。 在那样的目光中.蒋妈妈只觉得心头有一根紧绷的弦断了。 屋子里.”是郡王妃吩咐奴婢今夜在这里伺候,请郡王不要赶奴婢走......”碧荷的声音十分的柔美。 然而她话音未落.整个人已经已经飞了起来,她惊恐地瞪大了眼睛。 欧阳暖冷冷望了蒋妈妈一眼.刚要说话,却听见屋子里传来一声女子痛苦的”哎呀”声,还夹着重物落地的声音。 屋子外.菖蒲抓住蒋妈妈被这突如其来的惊叫声弄得发愣的时候,一把推开她,蒋妈妈一个不防备.整个人撞在柱子上.猛地大叫一声,一抹头上都是鲜血,一下子吓晕了过去。 欧阳暖一怔.就快步走了进去.却听见肖重华的声音:“滚出去!”那是欧阳暖不熟悉的语调,生冷.坚硬.无小...甚至让人觉得有隐隐的杀气。 欧阳暖低头一看,碧荷软软地伏在地上,脸色煞白.痛苦地捂着胸,不断有鲜血从她的嘴角流出来.好象伤得不轻...... 欧阳暖的犹豫。看在碧荷的眼里.就成了另外一种表情。她连滚带爬地跑到欧阳暖脚底下.哭泣道:“郡王妃.奴婢不是故意的,奴婢再也不敢了!你饶了奴婢!饶了奴婢吧!” 屋子里,肖重华似乎用了全身的力气.神智还是迷茫的,他倒在了床上,低声喃语道:“我不舒服,让暖儿来.....” 不知道为什么,欧阳暖原本心头的火气一下子就熄灭了.她快步走到床边,却看到肖重华面色发白地躺在床上,紧紧皱着眉头.像是神智仍旧不很清醒。也对.如果是平日里冷静睿智的明郡王.最多就是把碧荷赶出去,而不是像今天这样狠狠踹了她一脚......可能是难受得过了分,才会这样的暴躁。欧阳暖心中想着.却突然被肖重华揽进怀里:“你回来了......”他低声地道。 欧阳暖的身上有一种清香.肖重华不用分辨,就能闻出来,就是这样的味道.在他的胸口萦绕了很久很久.从那时候......在欧阳府中,她为了保护他.脱下外衣进了浴桶,他就记住了她身上的味道。 是任何人都无法代替的香气,让他不由自主深陷其中的味道。 欧阳暖察觉到他的异样.摸了摸他的额头,才惊觉他在发烧.回头道:“你们都出去吧。” 菖蒲哼了一声.像是拎着麻袋一样,把碧荷拖了出去。 欧阳暖下意识地微蹙着眉心,将肖重华揽住,他接触到她的体温,似乎突然安静了下来,黑色的发散在微微凌乱的衣下,仿佛就此睡去.安静地好象永远都不会醒来。欧阳暖忽然就升起了一种恐慎,手轻轻不顾仪态的放在他胸口上.感觉到心脏的跳动.才放下心。 他没事......就好。 红玉重新端了热茶上来.欧阳暖亲自接到手中。烛光带着金色的光晕垂笼下来,欧阳暖手顺势抚摸肖重华冰冷的头发。 唇微微抖着,开开阖阖。 重华...... 前生的仇恨.彻底封闭了自己的心,最后累积成无药可救的剧毒.慢慢沉淀,进入自己的血脉之中.在血管里流动.把毒性带到全身,似冰又似火的燃烧着。她根本不知道自己能否带给眼前这个男人幸福..... 最后,她只是轻唤道:“重华。” 肖重华这才缓缓张开眼,欧阳暖轻柔地将茶碗的边缘送到他的嘴边。肖重华轻轻含住,孩子似的微微地一吮,然后,皱紧眉就着她的手一口一口极艰难的喝下去。 他对她.是全心全意的信赖着啊.....一个从战场上走出来的男人,对于任何人都是抱着戒心.从他对待碧荷的态度就能够看出来.生病的肖重华比往日里都要敏感、易怒,时于试图靠近他的陌生人带着强烈的排斥,或者.这才是隐藏在他平静的外表下,性格里真实的一面。 肖重华昏昏沉沉,直到半夜里才醒过来。 欧阳暖惊喜地望着他,明亮的瞳仁里,脸上是如花般绽放的笑容,在烛光下看来.说不出的静谧恬美。 肖重华吃惊地望着她,喃喃地喊了一声”暖儿”。 欧阳暖笑了笑:“昨儿个淋了雨.今天突然就病倒了......你知道不知道.让人多担心。” 看着她微笑的脸.肖重华冷竣的脸慢慢变得温和,目光炯炯地望着她。 欧阳暖扬声对外头道:“红玉.去准备粥来。” 院子里就有小厨房,随时听候主子吩咐的,尤其是今天肖重华不舒服.厨娘都没敢去睡.不一会儿,热腾腾的小米粥就送了上来。欧阳暖将调羹凑到他嘴边:“来,喝了粥,好好睡一觉.就会没事了。” 肖重华就着她的手喝了一口粥,忍不住道:“我刚才是不是乱发脾气了。 果然,这人什么都不记得了。看着他黑亮的眼睛里微微流露出一丝困惑.欧阳暖笑道:“没有,你做的很好。” 屋子里静悄悄的。长几上摆着的沙漏,发出极其轻微的声响。 此刻.董妃正跪坐在菩萨面前念经,丫头慧娟进来禀报了刚刚发生的事情,董妃手里的佛珠一停,便抬了眼睛看了看慧娟,脸上的神情让人看不出是喜还是怒。 慧娟继续道:“奴婢也没想到那个碧荷那么大胆,竟然敢趁着郡王妃不在做这种事.现在落得这种下场也是活该。不过郡王妃还没有处置她,说是明儿一早要押到这儿来让您处置,先着人来通报了一声。董妃娘娘.您看......”董妃没有支声。 董妃身旁的心腹何妈妈就看了慧娟一眼。道:“碧荷现在人呢?” 慧娟小心翼翼地道:“好像受了点伤......听说郡王妃还持地派人请了大夫,不知道具休情形怎么样。” 大夫?天底下哪儿会有给妄图爬上主子床的丫头请大夫的主母?这个欧阳暖,还真不是一般的能忍。董妃轻轻地抚了抚衣襟上的褶皱,轻声道:“唉,这也是她的命。” 慧娟恭敬地回答:“亏得娘娘您对她那么好,她却恩将仇报去勾引郡王!当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 董妃的神色间,就出现了少有的冷漠。 更多重生之高门嫡女最新章节尽在 136章 爱错便是一生之恨 第二天一早.欧阳暖便亲自将碧荷送到了董妃所住的青莲居。 孙柔宁早早赶到了青莲居,给董妃请了安,看到欧阳暖让人将碧荷送进来,便笑道:“既然董妃娘娘有事要办,我就先回避了。”碧荷是郡王妃院子里的丫头,问她的罪自己不便在场,而且自己在与不在都是一个样儿,她是不会对处置别人院子里的丫头有什么意见的。 董妃淡淡看了孙柔宁一眼,便看出了她的心思;笑道:“既然是家事,你也无需回避,尽管坐就是。” 孙柔宁闻言,微笑着望向欧阳暖,欧阳暖面带微笑:“是,董妃娘娘说得对,大嫂应当在场。” 孙柔宁笑了笑,不再推辞,直接坐了下来。 碧荷的心下沉到了谷底,上天弄人!原本就差一步了!偏偏欧阳暖突然赶回来,害的她功亏一篑!现在.等待她的只怕是惨不忍睹的命运! “碧荷,你可知道错了?”董妃冷淡地道。 碧荷踌躇了半天,刚要开。说话,就在这时候,突然有人禀报说,燕王来了! 董妃连忙站起来,就看到燕王面色很平常地从外面走进来,欧阳暖和削,柔宁都跟着站起来行礼,燕王摆了摆手,示意她们不必多礼。 看到燕王突然进来,碧荷心里猛地升起一丝奢望:燕王在这个时候来,也许就是为了给自己一个恩典呢?自己毕竟是他的故人之女,他总不会把自己逼到走投无路吧!这样想了想,忽然镇定下来,因为被关了一夜,她的头发蓬乱,衣衫褶皱,她举手用袖子抹了抹脸,然后又拢了拢头发,还整理了一下衣衫,虽然她明知道眼下的境况,根本不可能重新梳洗的干净利落、明艳动人,但她还是希望可以整齐一些,能让所有人不把她仅仅当成一个丫头看待。既然闹到这个份上.她索性就把词候主子的罪名做实了!说不定还能让燕王开。,将自己许配给肖重华!想到这里.她的心里欢欣鼓舞起来,开始幻想起自己”日后”的幸福生活。 碧荷的动作,全都落在孙柔宁的眼睛里;孙柔宁转过头,似笑非笑地看着欧阳暖,这可不妙啊!燕王平日里是不会管这内院里头的事情的,现在突如其来的出现在这里,一定是有人提早将事情禀报了他,而他来这里,想必是为了碧荷与旁人不同的身世.....可是.又是谁将他请到这里来的呢?她看了一眼面色平静的董妃,又看看眼睛低垂的欧阳暖,心中冷笑一声。今天这场戏,可是越来越精彩了!弟妹,你想要把这个丫头问罪,可没那么容易啊, 碧荷心念一转.便伏地大哭:“郡王妃.奴婢知道做错了;您一向不许奴婢们这些丫头进房间的,奴婢却因为看见郡王不舒服一时犯了禁令,奴婢错了!不应该违背了您的心意进去伺候郡王!以后奴婢再也不敢了!奴婢真的知道错了,您就饶了我这一次吧。”她一边说,一边只管大哭求饶,口口声声只是说自己不应该跑到屋子里去.其他的事情一个字也不提。 这丫头果真是很会说话,三言两语之间就把欧阳暖说成是一个好妒刻薄的主母,嫁过来不过几天就把丈夫原先院子里的丫头驱逐出了屋子,如今更是因为丫头进屋词候主子喝水,就给她扣上勾引主子的罪名...... 欧阳暖笑了笑.淡淡道:“碧荷.你错在哪里都没有弄明白吗?红玉昨儿个夜里为你请大夫的时候,顺便把那茶碗拿给人家验了,这位大夫我以前可是不认识的,他是你们燕王府,惯常用的大大,总不会随便说谎的。你可知道,他在茶碗里验出了什么?” 碧荷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惊恐,她明明是把茶碗打碎了的,怎么会,怎么会被拿去验了! “是合欢散。”欧阳暖的眼睛里浮起一层薄冰,语气缓慢,却字字句句请楚明白。 “奴婢不知情!奴婢什么都不知情啊!那碗茶.....”碧荷失声道。 董妃的脸色微沉,把茶盏重重放在了桌上:“旁的事情先不提,你先说说,为什么要在茶里放这种肮脏东西?!这事儿如果你不说个清楚明白,那别说王爷,我也不会饶了你!” 董妃冷哼一声.碧荷的哭声立刻变小了很多,到董妃问完,碧荷只是抽泣不敢再哭闹个不休了,只是,董妃的话却反而提醒了她。有燕王在,他总可以做个挡箭牌的!”董妃娘娘,奴婢原不敢说此事的;因为奴婢的确是违背了郡王妃的意思,这已经是大错了,哪里还敢追究她人的错处?但娘娘垂问了,奴婢也不得不说一说了。” 欧阳暖逼得她无路可走,现在碧荷索性把心一横,要把黑的说成白的!她迅速换上一脸的委屈:“董妃娘娘,奴婢是倒了水给郡王,可是水却不是奴婢准备的,所以昨晚的事情,如果有人要借机勾引郡王,也绝不是奴婢,奴婢只是无心之下拿了那杯茶.还请董立雌娘明察!”碧荷说到这里略微一顿,扫了一眼欧阳暖,又看了一眼燕王,她的胆气便十足起来:“啊!奴婢想起来了,昨晚上本来文秀要端茶进去给郡王,后来蒋妈妈有事情吩咐她做.奴婢就换了她,难道那茶水是文秀给郡王准备的?”碧荷就是要倒打一耙,她怎么可能会承认是她要勾引肖重华呢?就算所有人都疑心是她要这么做,可是她非要把黑白颠倒过来,至少也要把事情搅得一团乱,让人真假难辨。想到这里.碧荷心头冷笑:文秀可是欧阳暖的大丫头,她自己的丫头做出这种事情,等于是打了她一个耳光!哼.看她怎么收场! 碧荷微微抬起眼睛,有些得意的扫向了站在欧阳暖身后的文秀。 文秀听完碧荷的辨驳气得不轻,心道她居然还敢如此强辩,简直是太不要脸了!只是文秀向来温柔;讷于言辞.听到这话脸顿时涨的通红,半响才道:“碧荷,明明是你做的事,怎么能颠倒黑白说成是我?我和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这样陷害我!” 相比较气的连身子都在颤抖的文秀,碧荷却是一脸可怜相,她不理文秀,反而露出委屈到了极点的表情:“董妃娘娘,那茶,奴婶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本就不是奴婢备下的,要说奴婢有错,也是错在不小心,没有察觉到茶里面有问题,差点害了郡王而已!说到底,奴婢才是真正冤枉的啊!” 文秀心里一急,刚要说话时,欧阳暖拦下了她,不过欧阳暖却没有立时开。,她只是淡淡地看着碧荷.看了半晌后才沉声道:“原本我也不想让你太难堪,可既然你执意如此,我也只好让大家知道真相了。来人,将碧瑶带上来。” 所有的丫头们,欧阳暖在来这里之前早已经问过了当然免不也用些手段,她从来不会做毫无把握的事。 碧荷听到碧瑶的名字;脸上的可恰委屈一下子变成了惊慌,碧瑶被带上来,难道是她出卖自己,已经把事情都说了出去嘛?不会的,应该不会的。自己不过是跟她说了几句话,也没落下什么把柄,她能拿自己怎么样?虽然心下如此想着,碧荷还是忍不住向厅门看去。 不一会儿,碧瑶便被带了上来,她上来后看也不敢看碧荷,只走对着上面的燕王和董妃跪了下去。碧荷迅速调开了目光,开始想应对之策,不能这样就认罪的!她总不能坐以待毙,就这样被人处置了吧? 碧瑶战战兢兢地道:“昨儿个傍晚,奴婢亲眼瞧见文秀姐姐走了以后,碧荷将一个小纸包里面的东西放进了茶碗里......” 燕王的脸色越听越难看,他简直是用一种不敢置信的眼神看着这个碧荷,在他眼里,实在难以想象,为什么一个年纪轻轻的女孩子居然有这么多的心眼?他都已经向她许诺,将来定会让她嫁个好人家,她却还是不知足.非要攀附自己的儿子! 董妃待碧瑶说完后,一拍桌子对碧荷怒喝道:“现在你还有什么话要说?碧瑶可不是郡王妃带来的丫头,她说的话应该没有假吧?你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 碧荷哭着拜倒在地上:“董妃娘娘.奴婢也不知道碧瑶为什么要含血喷人!说不定、说不定是她急于讨好郡王妃,另有图谋,所以才会来陷奴婢于不义,请您详查,还我一个清白!” 欧阳暖笑了笑:“你口口声声说别人陷害你,然而那种药可不是一般婢女可以拿到的,如果是文秀;她从跟着我来燕王府之后,就从来没有出过门,你不会说.是我将药带进来,然后交给她,以此设圈套陷害你吧?” 燕王一直坐着一言不发,他原本得了董妃的禀报,是想要饶过碧荷的,然而现在他对碧荷越听越厌恶:事情已经明朗的不能再明朗了,可是她却坚不承认,不承认也就罢了,还时不时把脏水往别人身上泼,欧阳暖嫁进来不过几天,她总不能串通了自己的丫头和燕王府的丫头一起联合起来陷害碧荷吧.有这种必要吗?不喜欢的话打发出去就是了,根本不必这么麻烦!只是....”碧荷虽然不懂事,但她父亲到底跟着自己出生入死十多年,是铁忠的下属...... 欧阳暖微微摇头,鬓角一朵珠花亦微微而动:“王爷,请容我说几句话。 燕王看了她一眼,点点头。 欧阳暖慢慢对着碧荷道:“碧荷,你父亲乃是真的做错了事.才会被先帝惩罚,你虽然无辜受累,可毕竟王爷待你还是好的,将你从罪奴中接出来不说,还要给你脱籍,将来还会给你找个好人家嫁出去,有王爷在,有董妃在,你将来即便不说大富大贵,也会平安一生,可你偏偏辜负了王爷的信任,辜负了娘娘的好心!郡王虽然很少回府,却是你的主子,想要好好词候主子并没有什么错,错的是你不想着如何让主子喜欢你,而是用卑劣的手段做这样的事情.在他的茶水里下药形同背主!我过门虽然只有几天.可毕竟是你的主母.你竟欺我至此!一旦传出去.不只是郡王,连燕王府都会被人笑话!这就是你的一片忠心?!” 孙柔宁心道这个欧阳暖好厉害的嘴巴,几句话看似平常,却是有三重意思.一是碧荷完全辜负了燕王的好意.二是她背叛了肖重华,三是欺永安郡主新入门!这件事情传到旁人的耳中会如何还两说着.要是让性情暴烈的大公主知道,可真是要翻天了! 董妃正色对燕王道:“王爷,暖儿说得对,若是让别人知道咱们府中有这样一个用心不轨的丫头.才真是丢了王爷的脸面。事已至此,只能请王爷将此事交给我处理。” 王府里的一应事务,原本就都是董妃在处理的,她说这句话的意思,是让燕王不要管这件事,因为这不仅是燕王府的体面尊严,更是要给大公主一个交代! 燕王微微蹙眉.他看向欧阳暖,原本他以为,这个儿媳是个如同林婉清一样请冷高洁的女子,若此事换了林婉清,恐怕她会顾及颜面隐忍不说,而换了其他新过门的媳妇,也一定会因为怕别人说自己刚过门就处置丈夫身边的丫头传出去不好听而罢休,这个欧阳家的大小姐,虽然外貌和清儿很相似,性格与行事作风却没有半点一样......倒有点像大公主年轻那会儿.难怪长姐将她收为义女,燕王想到这里.不免微微一笑,站起身道:“这里的事情,你自己看着处理吧。” 说完,他便大步向外走去。碧荷面色一变,赶紧扑过去要抱住燕王的腿,结果被一旁的妈妈们死死拉住,就在纠缠之间;燕王已经快步走了出去。 董妃不再问碧荷话.直接喝道:“来人.拖下去打五十板子!” 碧荷听到要打她,依然还在哭着喊冤,直到被拖出去,她喊冤的声音也没有停。 孙柔宁望着欧阳暖笑道:“董妃娘娘这样处理,弟妹满意吗?” 欧阳暖微微一笑:“多谢娘娘为我做主。”无缘无故去找碧荷的麻烦,当然会被人说她容不下人,可若是她自己找死,那就怪不得她了!心软这种词.她这辈子再也不会有了! 这一次,欧阳暖还特别带了蒋妈妈来,让她将这一切都看个清清楚楚。 蒋妈妈听到院子外头碧荷的惨叫声,想到如果哪一天自己被捉到了小辫子,所作所为被人查了出来,那么她的下场一定会比碧荷更惨!不说其他人,就是郡王妃想来就不会轻饶了她。想着,蒋妈妈下意识的又扫了一眼外头的情景,便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虽然她的身子只是轻微的颤动了一下;可是欧阳暖却偏偏转头看了她一眼!蒋妈妈心下更是惊惧,急忙敛气垂头不敢再左看右看。 欧阳暖望着她.须臾,竟是一缕浅笑浮上脸颊。 蒋妈妈现在几乎可以肯定郡王妃是在疑心她了:可是为什么对方没有动她呢?若是换了其他人,定然走不会留着她的,可是欧阳暖却不动声色,难道.....还有后招等着自己? 燕王府的板子可和普通人家的不同.两寸厚五尺长的板子责打臀部以下部位,不要说五十板子,哪怕是十个板子,也要打到筋骨皆断血肉模糊为止!碧荷嘴巴倒是很硬,死活也不肯承认,被打了五十板子痛得几乎晕过去,她恨不得自己能晕过去才好,既可以不用面对被人拖回厅上的痛苦,还不会再感受到身上那火辣辣的疼痛。现在她可悔恨死了!早知如此,刚才就咬住蒋妈妈一起受罚! 孙柔宁望望董妃,见她也正在沉思,显然是在想同样一件事情:现在要如何处置碧荷才好呢?然后她看了一眼欧阳暖,却发现对方根本无动于衷似的,坐着静静喝茶,丝毫不给任何反应。这也就是说,要怎么处置碧荷......欧阳暖并无介入的意思。当真是好悠闲!不过.....想要置身事外,哼,哪儿有那么容易!想到这里,她笑道:“弟妹,不知你想要如何处置这丫头?” 欧阳暖笑笑,榈下茶杯,道:“大嫂,碧荷虽然是我院子里的丫头,可是燕王府主事的是董妃娘娘,原本就该交给她来处理,若走你非要问我么......我很可能会心软放过碧荷的。” 所有人都不敢置信地看着欧阳暖,放过碧荷?她们不会是听错了吧。 “话虽如此.我转念一想,董妃娘娘就不会像我这样妇人之仁l,虽然碧荷是王爷故属的女儿,不过燕王府的休面也不能一点儿不顾,若是以后谁都学着她这个样子,还有什么上下尊卓之分呢?所以,我想董妃娘娘处事公正,对碧荷的处罚也一定能震慑别人,大嫂,你说对不对?”孙柔宁一愣,然而,欧阳暖的话还没有说完,又继续道:“这种事情,当然要杀一做百,要让燕王府上上下下的人都知道,有哪个敢打主子的主意,是绝不能轻饶!”碧荷是绝留不得了,否则自己就得承担纵容丫头无法无天的罪名!董妃看了一眼欧阳暖,慢慢说道:“碧荷的所为.已经对不起王爷的栽培,绝不能轻饶!找人来发卖了吧!” 碧荷刚刚挨了板子,又被人硬生生从庭院里拖回来,几乎有出气没进气,此刻听到董妃娘娘的话一下子心凉了半截:发卖了?!她不敢置信地抬起头.自己根本不是普通丫头啊,怎么能随便发卖了!立刻强自撑起身休,苦苦哀求董妃道:“娘娘,奴婢不敢了,奴婢再也不敢了!” 董妃冷冷道:“你这样心气大的丫头,郡王妃还能容的下你嘛!如果不是看在你父亲的脸面上.今天的事情绝不会如此便宜你换做是他人,是一定要杖毙的!来人,拖下去!” 外面的婆子应着,进来拖起碧荷就要走。 欧阳暖微微冷笑,她原本可以自己处置了碧荷,可偏偏将她送到这里来,就是要让所有人看看清楚,碧荷背后不管站着什么人,都护不了她!以后谁再敢打肖重华的主意,就掂量掂量看着办! 被拖出去的那一刻,碧荷突然大声叫道:“是蒋妈妈,一切都是蒋妈妈唆使奴婢!奴婢自己不敢的呀!娘娘,是蒋妈妈害了奴婢!” 所有人的目光一下子落在蒋妈妈的脸上,她脸色刷的一下子变了,惨白惨白的,眼睛里有一瞬间的惊慌失措,赶紧看向坐在上首的董妃。 欧阳暖将她的表情变化看在眼里,微微笑了笑:“碧荷,蒋妈妈是院子里的老人了,她无缘无故怎么会唆使你,这个谎也说的太大了。这一回,连董妃娘娘都得对你加重处罚不可.娘娘,你说是不是?” 董妃点了点头.挥手道:“关进柴房饿三天再卖掉,把她带下去吧!” 孙柔宁的眼睛在董妃、欧阳暖和面无人色的蒋妈妈脸上转了转,不免勾起了嘴角,肖重华还真是有眼光,瞧他挑来的这个明郡王妃,可真是....叫人刮目相看了。转念一想;欧阳暖不动声色间就逼得董妃处置了这个丫头,行事这么厉害,现在又知道了自己的秘密..孙柔宁突然笑不出来了。 出了青莲居,孙柔宁快步跟上去,拦住欧阳暖,眼睛凝视她,说:“弟妹,没事的时候,多去我那个院子坐坐吧。” 欧阳暖看着她.屈膝一礼,淡淡的道:“多谢大嫂。”随后就要离去。 孙柔宁凝视着欧阳暖的背影,微启双唇,轻声一句:“郡王妃,在燕王府,过得惯吗?” 欧阳暖瞬时停住脚步,缓缓回过头来。 “嗯,各位对我都很好,我很习惯。”她笑了一笑。阳光映着她的脸,纯然的笑容。 看不见一点阴影的笑容,让孙柔宁眯起了眼睛。她已经断定,这位明郡王妃,若非是真的对自己毫无防备,就是深不可测。对于自己来说.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在这里生活,锦芒太露可不好。如果碍意过了头,你以为坐得稳郡王妃的位子么?”孙柔宁声音越来越低,她的面颊一半迎着日光,另一半却映着阴影,渐渐有了一种异样的阴沉。 “位高人愈险,大嫂,你是不是更应当比我要危险许多?”欧阳暖看到孙柔宁的脸色一变,笑道:“大嫂,有些事情,关系到我自身,我自然会介入。今日之事,我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可那些与我无关的事,我是不会多管闲事的。”孙柔宁拦着她,不过是还在担心自己将她的秘密泄露出去,而欧阳暖能做的.也不过是再向她重申一遍自己的立场,至于信不信.就不在她的掌控范围之内了。 耳畔传来风簌簌吹落村叶的细微声响,略带沙哑。孙柔宁的眼瞬间带了一丝凌厉.随即不再言语,冷冷看了欧阳暖一眼后,快步转身离去。 “世子妃真是莫名其妙!”菡蒲小声地与红玉咬耳朵。 回到贺心堂,红玉服侍欧阳暖换了家常衣裳,因为肖重华身体不舒服没有出去,欧阳暖不想打扰他休息,便坐在外室的窗下看书。 红玉觑着左右无人,方打着扇子道:“小姐,奴婢不明白,今天明明可以连蒋妈妈一起收拾了,怎么您还留着她呢?” 欧阳暖手中的书翻过一页.片刻.轻轻道:“你方才瞧见她的模样了吗?” “什么模样?奴婢不明白。” 当时蒋妈妈看了董妃一眼,这样一来,她背后的主子是谁,不就很明显了吗?欧阳暖笑了笑,指尖划过飘着墨香的书页,轻轻道:“就在那时候.我改变了主意,暂且留着蒋妈妈吧。” 红玉满脸的迷惑不解。 如今已是夏季.窗边有一道细密垂下的湘妃细竹帘子,把暑气都隔在了外头,重重的帘影深一道浅一道烙在地上,欧阳暖看着影子,缓缓道:“如果除掉了她,背后那个人自然会派别人来。我瞧着......还不如暂且留着她,兴许以后有用。”欧阳暖垂手,凝眸须臾,”我真想要看看,她们还能做出什么来。” 七月十三 肖天烨一身红袍,在大帐中坐着。他的脑海中,一遍一遍回想起欧阳暖说过的话,一遍一遍,仿佛重放。 肖凌风走进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肖天晔独自一人坐着的情景.他微微皱眉,道:“明日就要迎亲了,你别忘了曾经答应过,只见她一面,她若是不肯跟你走,就此死心,回来好好图谋大业的!你不要坏了大事!” 大业?!哈!是的,大业。肖天烨冷笑,肖凌风满脑子里都是大业,自己和欧阳暖今日的苦果,他可没少在其中掺和!如果他没有隐瞒婚事的消息,他绝不会晚去一步——生生地将自己心爱之人椎给了他人!反正他已无所顾忌了!要毁灭,就大家一起毁灭!他突然站了起来。 “你——”肖凌风看着突然面色冷凝的肖天烨,心中的不安更是逐步扩大.他猛地摇了一下头.一定是他多心了!肖天晔虽然从京都回来后就一直有些异常,但是现在不也恢复了?甚至表现得比他还要迫切些,似乎急着要得到南诏一样,然而肖天烨越是如此.他越是有种莫名的恐慌!他看着他.道:“如果你觉得不行,这次的进攻,就由我做主帅吧。” “你?”肖天烨冷冷地看着肖凌风,勾起唇畔,这次的指挥权,他绝不可能让给任何人!”不.我要亲自来!”肖天桦冷魅地道.浑身上下有着说不出的诡异,当下便换得了肖凌风的质疑:“你有把握吗?不要随随便便拿五十万将士的性命开玩笑!” “呵,若要征讨南诏,我若不上战场你未必有胜算。”肖天烨嘲讽地道。 他的态度虽然令肖凌风心中不悦,但却也无以反驳,比起自己这个晋王世子来,自然是肖天烨的威信更高!再说如今欧阳暖已经嫁了人,肖天桦再不肯放手也没有办法了,他冷冷地瞧着似乎已经恢复了以前模样的肖天烨,难道说见了欧阳暖一面后,发生了什么事情刺激到了他,让他有了危机感?肖凌风心中总觉得有些不妥,但是他却没有说别的,因为肖天晔的个性不容许他的”不”字。 这一仗;是胜是败,是生是死,谁也无法预料,但是所有人都知道此仗关系重大,兴盛衰败在此一举! 走到帐门口,肖凌风突然回过头,”你——对欧阳暖真的死心了?” “是啊!不死心又如何?她比我聪明得多,终是和相匹配的男人去过日子了,呵呵.....终究是她更无情!”肖天晔突然大笑起来,那笑声之中透着几许凄凉,却让肖凌风听着有些心酸,不知该如何说好,他也在战争中损失了妻子,只是同是天涯沦落人他又怎么不知道他现在的悲凉? “爱错了便是一生之恨!”肖凌风长叹道。 “我不恨她.....”他只恨自己!恨肖重华!恨肖衍!所以他必然会报复他们每一个人,也会给自己一个解脱!只是肖凌风说的对,他如今带着的这支队伍是自己费尽心血一点一点保下来的,他不能就这么毁了!等到夺下了南诏,他的继位只怕是对大历最大的打击吧!肖天烨冷冷一笑,心中已经定了主意。 第二日,肖天烨到达岚城。上一次来,整个岚城的布军图他已经到手了,如今,只差寻找最好的时机而已。今天是他迎娶南诏公主的时刻,也是岚城举城同庆的时候。唯一怀疑他.防着他的二皇子尤正君,已经被他设计送上了大历将领的断头台。 现在,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当夜.整个岚城都沉浸在欢乐的气氛中。肖天烨只带了一千人进城.而此时的肖凌风兵分二路,声东而击西,一路军突袭岚城,而另一路则通过早已探好的密道深入腹地,与肖天哗的一千精兵汇合,打了南诏皇帝一个措手不及!一夜之间,原本歌舞升平的岚城又是战火纷飞,哀鸿遍野,血流成河。 一片狼藉中,唯有南诏将军谢靖.拼死趁乱救出了原本是新娘子,后来却差点沦为阶下囚的云罗公主,他们带着百余名残军不知所纵.... 肖天烨站在高高的城楼上,俯视被战争的火焰吞噬的岚城。他冷冷地看着大火将这黑夜之中的城池燃烧得分外明亮.然而那明火之下却看不清人.只有一张张血肉模糊的脸以及杀红了的眼! 暗夜中,他脸上浮起了一丝决绝的冷笑。 很多很多年后,史书上,看到关于这一天的记载。寥寥数语.几近平淡:“七月十四,联姻当日,昊帝率军亲入南诏迎亲,是夜.以五十万大军袭南诏,南诏皇帝凶悍不降.死于乱军。南诏阖族被屠六十余万,国灭。” 有人问我,既然是郡王线.为什么要写肖天烨的情节,我说.因为他很重要,这个结局里面,他是曾经在女主心中留下痕迹的男人,是她感情的痕迹,只是在这个结局里,他没有来得及捂热她的心。 更多重生之高门嫡女最新章节尽在 137章 谁是枝头的红杏 太子府 “太子妃,周老太君和大夫人来了,她们要见您。” 周芷君皱眉。自紫檀雕花的椅子上站起来。道:“请她们进来吧” 周老太君和大夫人走进来。早有人设座。屋子里的丫头妈妈们俱都回避了。只有周芷君的心腹在里面伺候。 周芷君一身掐金凤凰纹样衣裙。许是牛睡刚起的缘故。只散散的绾了发髻。却不失太子妃的气度。她笑道:“老太君和母亲今天怎么都来了?” 周老太君喝了一口茶。就将官窑的茶杯在她的手中旋转着。也不答话。若有所思。 周大夫人脸上则是一副为难的神色。周芷君瞥了她一眼。问:“母亲有什么话。就如实说吧。” 周大夫人听她这样问。不得不把心一横。面色肃然道:“我们这次来,还带了一人。要一同见你。” 周芷君一愣。随即轻轻领首。周大夫人看向守在门口的丫头,丫头会意,不多时就引了一人进屋子。周芷君抬眼望去,只见些许的阳光斜斜映在女子身上,她莲步款款。步步间却似乎有熠熠的光在一瞬间亮了起来。 “芝兰拜见太子妃。” “小悚出落的越加漂亮了。”周芷君的笑容有片刻的凝固。周芝兰是她父亲的庶女。两人一向是不亲近的。母亲也从未带着此女来看望过自己。她这样一想,心头立刻涌上一阵阴霾。片刻后缓缓道:”小蛛难得来。来人,带她参观一下太子府”“ 周老太君听见这声音里的冷意。抬头看向周芷君。却见她面带微笑。眉宇间毫无不快的神色,依旧那样美丽,就像是什么事情都不曾发生” 看着周芝兰被人带出去。周老太君无声地叹了口气:“芷君。太子是未来的天子。他的身边总是佳丽无数。恩宠亦不过是他一时兴起。能让你长久依傍的。就只有儿子了。可是如今你嫁过来这么久了。膝下也只有一个女儿。” 周芷君生女儿的时候受了点损伤。一直都未能再怀孕。这个消息。她一直努力瞒着别人。但很多事情。瞒是瞒不住的。没想到,这么快周家人就行动了起来!想到这里,她的眼睛搀杂了焦怒和讥讽。再也按捺不住。忽地高声道:”所以呢?我生不出儿子。你们就要找其他人来代替我?!” 周大夫人不忍心看自己的女儿。她低头道:“我也不想这样做。可是你父亲说了,太子身边最不缺的就是女人,如果你不能生下一个儿子,这个太子妃的位置迟早要让给林元馨。与其如此。还不如” 周老太君沉声道:“你的妹妹生的孩子。也一样要叫你母亲。总比找外人来得好。” “您的意思是。如果我不让小妹进太子府并且生下太子的儿子。周家就会舍弃我?”周芷君冷笑着望向她们。 “芷君。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从大事计” “没有就好!”周芷君一瞬间气息凝滞。但很快又笑起来,“我才是这府里堂堂正正的太子妃。任何人也不能取代我的地位!哪怕她出身周家。也是一样!” 周太君低叹一声:“芷君。你是我亲自教出来的。我培养你那么多年,就是为了让你做太子妃。将来母仪天下,为周家争光夺彩。我又怎么会无缘无故舍弃你呢?芝兰不过是一个庶女。难道在我的心里还会超过你吗?就算我想要舍弃你。难不成你亲生母亲也会害你不成!你真是太多疑了!” 周芷君现于唇角本就极淡的笑容迅疾地敛去,眸光忽的散射出凌厉:”您的恩德。我一日也不会忘记!但是我绝不会让芝兰进太子府!”她可以培养其他女人。是因为那些人不会威胁自己的地位。可周芝兰不同,若是她真的生下儿子。难保她不会生出取自己而代之的心思。到时候周家说不定就会舍弃自己而支持她!没有人比自己更了解周老太君了。她外表看上去无比慈爱。实际上却是最老谋深算的。自己怎么能在身边养一条随时会反咬自己一 口的狼!她想到这里。继续道:”若是您非要送她进府。您是知道我的。姐妹相助绝不会发生,到时候我会把您亲手教导出来的手段。用在她的身上!若是出现这种局面,将来的事情可就说不准了!” 周老太君惊了一下。不敢置信地看着周芷君。这才惊觉这个孙女。已经不是那个惟命是从的小丫头了。其实她说的没错。自己的确是打算若是周芝兰能够扶持的起来,到时候就让她取代周芷君,反正对于周家来说,谁做皇后都是一样的。只要是姓周!但她没想到。原来周芷君早就洞察了自己的心思。她摇了摇头。起身。慢慢道:”我只是说说。芷君既然不愿意。这件事就先搁下吧。” 周芷君冷笑一声。不再多言了。 送走了客人。周芷君独自一人回到内室,握起一把铜镜。端详自己。映在铜镜里的一双眼睛,原本是黑漆鸟亮。只是在太子府时日久了,打磨的光华尽黯,仅余了一点野心的光亮。 再精致的铜镜,人影也是模糊的,却遮不住周芷君眼眸里流动着的愤恨。铜镜移得近些。正在衰败的影子一点一点地逼近自己的眼瞳。 她。毕竟已经是一个孩子的母亲。不再年轻。太子府里美貌的女子多如天上星子,而她早就不是十五六岁的小女孩。 周芷君笑着。抬手轻轻地拢过发鬓。重又拿起铜镜。镜中的女子隐着笑意。象春水一般漾开了。这笑。是冷笑。带着恶意。别有用心。 太子妃。然后是皇后 母仪天下 周芷君几乎已经看见。那样站在万人之上的荣耀” “一个女人一生也不过这样一次机遇。她必须放手一搏。不论是周家人。还是林元馨,甚至包括那个停留在肖衍心里的女人。谁拦在她面前。就非死不可! 燕王府 一个月下来。虽然还是有些不习惯。欧阳暖还是让自己慢慢熟悉如何做一个郡王妃。这样的经历让她新鲜之余更多的还是头疼。尤其是最近她总觉得。世子妃孙柔宁的眼神。实在是太过奇怪。 好像冥冥中在策划着什么。但是每次看过去。却又找不到任何的痕迹。 不由得她不留心了。只是。不管是嫁人之前还是嫁人之后,她好像都要操心很多事情,也许自己就是这样的命。正在想着。肖重华突然按住她的手道。”烛光暗了。换一盏灯再看吧。” 欧阳暖这才惊觉,自己手里的书半个时辰了也没翻过一页。她回神,对肖重华点了点头。这些琐碎都可以等肖重华出门再想。这会儿还是和他说说话比较重要。她和他相处的时间还是太短了。以至于她每每与他独处。还是微微的紧张。 别的夫妻是这样吗?还是说。她还没有习惯屋子里多一个男人? “明天还要出门么?”欧阳暖寻找话题。 “明早休息。”肯重华低声道。”过午才出门。 “爵儿给我来了一封信。”欧阳暖慢慢道,斟酌着自己的用词。”南诏一一一一一一一” “没有关系。”肖重华微微一笑,伸手就将欧阳暖拉近了些,低头端详着她。像是能从她脸上看出什么花儿似的。 “怎么?”欧阳暖被看得有些不自在。微微挣扎了一下。却没有挣脱。 “你是担心爵儿。还是担心别人。”肖重华飞来一句。刻眉聚拧。那弧度完美的薄唇紧抿着,紧眯的黑眸中闪过一丝微愠。说的欧阳暖有些迷茫” “如果南诏突然进攻大历。又要派你去边疆”欧阳暖想也没想地说道。 “不会。”肖重华手上轻轻用力,拽她到自己身边,低声在她旁边道,”或者说,你不是担心别人。而是不希望我离开京都吗”“。” 欧阳暖一愣。脸微微红了:”陛下总不会任你闲这么久。”说着。她不由自主向后退了一下” 肖重华盯着她。话语中带着洞悉世事的狡黠。却又似乎还带着什么弦外之音。道,”成亲那么久。还是如此生疏。是我的错。” “对不丸“欧阳暖这才明白过来。肖重华说的一点都没错。成亲那么久。她却还是习惯不了他在身边的感觉。偶尔他凑近一点就会紧张。或者说,害羞。 只是,这种害羞在夫妻之间。就有些奇怪了。 肖重华突然伸出手。摸模欧阳暖的脸颊。低声道。”不用为这个道歉,这没什么,你我都在适应。我并没有比你做的更好。” 欧阳暖只觉得他灼热的呼吸吹拂在她的唇上。像是蝴蝶羽翼刷过般。令她无法抑制地颤抖。 肖重华轻点着她的鼻尖,像是玩笑。那稍稍垂敛下来的眼眸却让人看不清其中闪烁的光芒:”我会等你习惯。不论多久。” 欧阳暖被他的话语安抚,紧绷的身子放松了些。肖重华趁机将她因在怀里。揽住她的腰。欧阳暖一时动弹不得。只觉得耳根子都烫了起来。她低下头。将发热的脸颊贴在他怀中。垂下眼睛。“我”““会学习如何做一个合格的妻子。” 他不说话。只是看着她笑。话题突然变换:“肖天烨已经完全控制了南诏。” “他要做皇帝?”欧阳暖一愣。 “不止如此。”肖重华低低地笑着。贴在她的耳边轻言细语。揭示着肖天晔那些不为人知的谋算:”暖儿。你难道不知道么?他最后的目的是什么?” “最后的目的?”他手里的动作没有停。将她压在下面细细的吻。欧阳暖的眼神,已经开始有些恍惚涣散了,不过。却还在兀自努力保持着清醒:”哦,得到南诏还不够吗?” “他的野心可不只是南诏而已。”隐藏在眼底的薄笑。随著她愈来愈迷惑而逐渐加深。肖重华湛黑的眼眸闪烁着莫名的光晕。极淡然的语调隐隐压抑着欲望:”我想,他还要得到你。” 欧阳暖浑身一震。不由自主垂下眼帘。睫毛如羽蝶拢翅。在眼波深处划过一道暗青的阴影,她无奈的轻轻渭叹了一声:”你还真是什么都算到了。”然后。她缓而轻地咬了咬唇。亮得不亚于烛火光芒的眸子望定了肖重华,扬唇笑起时。便独独有了一段难以言喻的妩媚,“我怎么忘了。你是个算无遗漏的人”。 肖重华并不在意,只是缓缓理着她的发。单等那白哲的颈项裸在眼前,便毫不客气地将炙热的唇舌印了上去,缓慢下移,沿着那细致的线条往下啃吻着。就连那模糊不清的尾音。听起来也似乎是带着笑意:”听起来。你觉得自己的夫君很阴险。” 欧阳暖想要说话。却被他堵住嘴巴。一个字都说不出了。 肖重华在心底微笑。本质上。肖家的男人都是一个样。对于想要的东西。都有一种得不到就誓不罢休的执念。 不管是肖衍。肖天晔。还是骨子里的自己,都是一样的。唯一不同的,是各人的伪装不同。而自己。一向将本性里的可怕执着。掩饰得很好。 第二天一早。欧阳暖还没醒。肖重华就被宫里传召走了。接着。菖蒲进来伺候欧阳暖梳洗,欧阳暖却没瞧见红玉。 “红玉怎么了。身子不舒服吗?”欧阳暖不由觉得奇怪。 菖蒲一边帮她梳理长发,一边道:”不知道呢。一大早就不见人了。” “郡王妃。奴婢觉得红玉姐姐有点怪怪的。”碧瑶突然说道。 “怪怪的?哪里怪?”欧阳暖扬起了眉。 “就连方嬷嬷也说。红玉姐姐最近总是打碎东西。伺候的时候也有些心不在焉的,昨天让她给郡王妃端茶来,她连茶杯都拿错了呢!”碧瑶端着宝石匣子。笑着道。 菖蒲狠狠瞪了碧瑶一眼。欧阳暖却笑道:“是么?” 碧瑶原先并不在意菖蒲的眼光,可是被欧阳暖这么一看。她心里不由得打了个突。这才意识到。笃蒲说红玉是关心。毕竟她们都是郡王妃带过来的丫头。可自己这样说。就有告状和挑拨的嫌疑了。更何况自已刚刚出卖了碧荷”她立刻低下头。道:”奴婢失言,请郡王妃不要怪罪”” 欧阳暖并没有在意。只是笑了笑,道:“除了这些。还有旁的吗?” 茜蒲的眉头皱起来。”其他的倒也没什么。” 欧阳暖点点头,道:”多多留心,若是身子不舒服。找个大夫帮她看一看。”红玉是她最信赖最倚重的丫头。可性子却有些固执。若是自己去问。她未必肯说。 “郡王妃。世子妃说请您去一趟。”碧烟从门外进来。态度恭敬地道。 欧阳暖点点头,菖蒲赶紧加快了手里的动作。 晨光熹微如雾。空气中隐约有花的芬芳和清新水气。阳光透过树枝斑驳落在欧阳暖身上。带了一丝的朦胧。她一路穿过庭院。进了安泰院的小花厅。 孙柔宁盯她一眼。慢慢沉下脸。语气里多了几分肃然:“来人。给郡王妃看座。” 这种态度,透着一股不同寻常。欧阳暖一皱眉。在椅子上坐了,温言道:“大嫂这么早唤我来。可是有什么事?” 孙柔宁端起茶盏,轻轻吹开浮沫抿了一口,道:”原本这种事。我不想惊动你的。你是堂堂的永安郡主。又嫁过来没有多久,我总该顾着你的颜面。可是,这毕竟是你院子里的人。不告诉你一声。到底不好。” 欧阳暖心中十分疑惑。脸上却不露出分毫:”大嫂,你这是何意?” 孙柔宁笑了笑。脸上浮现出一丝冷意:”咱们燕王府是个干干净净的地方。几十年来从未发生过这种肮脏的事情。现在弟妹叫我说。我都没脸说这种事。霍妈妈。把东西拿出来让郡王妃看看!” 霍妈妈早已将所有的丫鬟妈妈们都遣了出去。听见这话。便将一个盒子拿上来,在欧阳暖面前打开。欧阳暖看了一眼。脸色当场变了。 盒子里,是一件女子的肚兜。淡粉的颜色,上面诱着一技烟霞色的双头并蒂花。欧阳暖心中猛地一沉。刹那间只觉得震惊无比。她缓缓抬起眼睛,盯着孙柔宁:“大嫂。你究竟想要干什么?” 孙柔宁脸上带着冷笑。却不说话”霍妈妈叹了口气,故作惋惜道:“这是红玉姑娘的东西吧。” 欧阳暖的脸色变得苍白,过了一会儿。她才缓缓吐出一口气。“哦,是么?” 霍妈妈眼中含笑。道:”是。这的确是红玉姑娘的贴身物件,说来也巧。原本是咱们院子里丢了件东西。世子妃下令在各人院子里找了找。谁知在一个护卫莫良的身上发现了这样东西。” 一般的护卫自然进不了内院。可是莫良却不同。有很多从宫中或者军营送来的紧急消息。都是不能假手于人的。这样的消息。莫良都是亲手交给肖重华”“。, 霍妈妈笑道:”其实一样东西本来也说明不了什么。莫良毕竟是郡王的护卫。又深得他的信任。进出内院十分平常。纵然捡到了丫头们的东西也不奇怪。若是一根管子,一方手帕。这都还不算铁证如山,偏偏是一件肚兜,姑娘家的肚兜可不是随便洗晒的。郡王妃总不能说是一阵风吹过来。不小心 把红玉姑娘的肚兜吹到了莫良的身上吧。哪怕真是如此好了。这肚兜可是从他身上捏出来的。实在是天大的丑事一一唉。这件事。真是让我们世子妃为难了。” 欧阳暖静静望着孙柔宁。清冷的眼睛里流动着复杂的情绪。 孙柔宁的脸色也很不好看。仿佛真的跟着生了很大的气。眼睛里却闪烁着隐隐的笑意:”要说起来,这是弟妹院子里的事。我本不会多管闲事,可是丫头和护卫私通。这事儿实在是太大了。若是就这么一声不吭。将来一旦被人知咖。,。红玉姑娘可是你贴身的丫头。恐怕弟妹的名声也会大受影响,唉。我也不是要怪罪你。你毕竟太年轻。太不小心。怎么会想得到下面人瞒着你做出这样的丑事。”说着。她的脸上流露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真是想不到。红玉看上去多么老实的一个丫头。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叫人怎么说才好呢。” 欧阳暖表面很平静。实际上心中还从未如此愤怒过。她的身体几乎气的发抖。自己嫁过来以后。对孙柔宁并没有什么不敬。更从无危害她的举动。可自己不害人,对方却步步紧逼。对,在宁国庵中她的确发现了孙柔宁的秘密,可她也再三说过,绝不会将这件事说出去,更不可能作为把柄来威胁对方!对方表面上不动声色。实际上却对自己虎视眈眈。竟然想得出这么恶毒的法子!孙柔宁这样做。分明是知道红玉是自己最信赖最重视的贴身丫头。 故意拿捏了对方的错处来威胁自己!红玉犯下私通的大错。传出去的话。轻则让别人觉得自己管不好贴身丫头。重则连自己的清誉也会受到极大的损伤! 孙柔宁。果然是一击必中! 电光火石间。欧阳暖想到红玉一大早就不见人的事情:“大嫂。红玉人呢?” “刚才我已经传了她来,将她暂且关起来了”弟妹,你不会要为自己的丫头求情吧?”孙柔宁微眯了双眼,眉毛曲折成一道冷酷的弧度。 欧阳暖心中情绪波涛汹涌。却只是沉静地坐着。霍妈妈亲自上了茶,欧阳暖端起来,喝了一口。停了一停。在茶水的苦涩清香里想着如何应对。 不等她说话。孙柔宁已经正色道:“弟妹。不是我说你。连自己身边的丫头都顾不好,居然让她做出这种事情!唉。若是她年纪大了。想要嫁出去,就该赶紧许人。你留着她反而留下祸患!如今这件事被我知道了。我也很不好办,若是让王爷和董妃知道了。只怕是要闹出大事来!可若是不管。又坏了燕王府的视矩。弟妹。你说我该怎么做?” 孙柔宁与贺兰图有染的事情。没有人能拿出真实的证据。可这次红玉的事情。却是人证物证俱在。若是自己在这种时候将孙柔宁的秘密抖出来,别人都会觉得自己是为了维护丫头而故意诬陷世子妃“。真正红杏出墙的人却口口声声说别人坏了规矩。简直是可笑之极!孙柔宁敢这么做,就是要拿捏自己的把柄,让自己唯她马首是瞻,自己若是今天让步了。那么从今往后,就要对她唯命是从了!欧阳暖很清楚这一点,可若是放着不管” “自己的名声受损就罢了。红玉必定难逃一死!绝对不能这样!” 欧阳暖放下茶,勉强压住心头的怒意,脸上露出清淡的笑容,那笑容完美得没有一丝瑕疵。”这个自然。只是红玉是我从欧阳府里头带出来的人。要怎么处罚她。还是应该我来决定。更何况。我还没见过人。更没有让两人当面对质,怎么能就这么轻易下结论呢?我很了解自已的丫头,也相信她的人品。这件事,我相信。是有人存心诬陷。” 孙柔宁冷笑一声:”这么说。弟妹是要袒护自己的丫头了?” 欧阳暖的笑容不减。眼睛里闪过一丝冷意:”大嫂,这不是袒护。我作为她的主子,总不能不问青红皂白就让她受委屈吧。” 孙柔宁的神情瞬间如被冰霜结住,冷然道:”很好!既然如此。我也不必煞费苦心为你遮掩了。咱们就董妃娘娘那儿见吧!” 欧阳暖沉下脸。道:“大嫂坚持如此。我也没有办法。只有一样。红玉、是我院子里的人。是要问她的罪过还是要带着她去向董妃娘娘请罪。我都必须亲自来!所以人,我必须带走!” 孙柔宁想了想。挥了挥手对霍妈妈道:“霍妈妈。让她把红玉带走吧!只是一一人可以带走,证物却不行!” 欧阳暖并不坚持,只站起来。道:“既然如此。就告辞了。” 欧阳暖离去后。霍妈妈道:”世子妃。想不到这位郡王妃嘴巴这么硬!您怎么能让她把红玉带走呢?” 孙柔宁笑了笑。道:“有莫良和那肚兜在我手上。红玉并没有什么要紧。只怕连她自己都说不出肚兜怎么就不翼而飞了,哼。欧阳暖不肯求我,有她哭的时候!走,咱们去青莲居!” 红玉许是受了很大的惊吓。长长的头发散乱地蓬着。手里紧紧攥着衣裙。满脸泪痕斑驳。 笃蒲面色雪白。道:”红玉姐。你好糊涂!” 红玉只哭个不休,瘦弱的身子簌簌颤抖着,几乎说不出话来。 欧阳暖急痛攻心,又逼出一层怒意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你真的和那个侍卫一一” 红玉身子猛地一颤。眼中泪意更盛。滚滚滴落下来,连声道:”没有!奴婢绝对没有!纵然奴婢不顾及自己,也要顾及小姐的名声!怎么可能与一个护卫私通!” 欧阳暖缓上前,猛地抓住了红玉的手臂。“你说真的?” “奴婢绝不敢说谎!小姐。奴婢从小就跟着你。何曾对你说过一句谎话!”红玉的哭声。如一击重拳击打在欧阳暖胸口。欧阳暖心中酸痛。不觉悲从中来。抓着她的手默默垂下泪来:”我知道”“。我知道你从不曾做过一件对我不好的事。” 当所有人都背叛她的时候。只有红玉和方嬷嬷肯挡在她的面前。前生是这样。今生也是一样,红玉绝不可能做出背叛自己的事,是自己太疏忽了,竟然没有保护好身边的人。叫她被人算计了! 不过是一瞬。欧阳暖旋即止住了泪意。用力咬住下唇。待红玉哭得够了,方缓缓拉了她起来坐下。温和道:”不要怕,从头到尾。慢慢将事情告诉我” 红玉咬着唇。一字一句道:”小姐相信我吗?” 欧阳暖抚去她脸颊的泪水。沉静道:”我相信你。” 红玉猛地抬头。目光中有无尽的自责与伤痛。瑟瑟道:”是奴婢不好,奴婢虽没有与人私通,可奴婢的确是丢了肚兜,是奴婢太大意了一一”重生之高门嫡女 欧阳暖按住她的肩头。沉声道:”怎么会丢的?” 红玉摇了摇头,脸上露出迷茫的表情。她所有的衣物都是在柜子里放的好好的。丢了一件肚兜她也觉得十分奇怪:”奴婢也不知道怎么丢的,只是五天前才发现的。发现之后。奴婢到处去找。几乎要急疯了。却不敢告诉别人。” 原来是这样,欧阳暖缓了一口气。这才是红玉最近心神不宁的原因。一个女子的贴身物伴事关名节。她怎么可能随便乱放?所以这种东西一定不是丢了。而是被人故意偷了。 “奴婢找了几天也找不到。今儿个一早。世子妃突然让奴婢去。奴婢原要向小姐说一声。谁知那边说栓到了奴婢的东西。让奴婢赶紧去认领。奴婢便去了”““到那里之后。世子妃什么也没说,就让人把奴婢扣了下来。” 欧阳暖听到这里。气的面色发白。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却突然觉得一阵头晕目眩。整个人身子晃了晃。 菖蒲赶紧扶住她,道:“小姐可是气急了?快进去歇一歇吧” 欧阳暖长长出了一口气,摇了摇头。道:“来不及了。我没有时间休息,这件事情不查清楚,只怕不能善了。” 红玉咬着唇忧色满面。“都是奴婢不好。” “你?”欧阳暖冷笑一声。“人家针对不是你。而是我!” 菖蒲焦急道:“小姐。您快想想办法。这件事一旦闹大了。红玉姐姐再也抬不起头来。连小姐您的清誉也会”“。” 欧阳暖摇了摇头,自己的名声是其次。最重要的是,一定要保住红玉的性命。 红玉拉住欧阳暖的衣柚,抽噎道:“小姐。奴婢连累您了。” 欧阳暖扶住她的肩膀。“你自然有错。却错在不该隐瞒我。更没有细细思量。但若不是旁人故意设计。也不会严重到这个地步。”想到这里,她柔声道:”知错之余咱们还要振作。待会儿去了董妃娘娘那里。你这副样子。只会叫别人说你是亏心。” 红玉想了想。道:“小姐。那天在宁国庵。奴婢虽然没进院门。可是那笛音。奴婢是听过的” 唉。真是个傻丫头。欧阳暖苦笑道:“你以为我没听出来吗?一则咱们没有实在的证据。二则那人是我们的恩人。纵然我憎恶世子妃。又怎能把他抖出来。三则这件事情一旦撕破脸。传到外人耳中。难免以为我因为被她抓住了把柄而蓄意报复。。,这才是孙柔宁有恃无恐的原因。 “那咱们应该怎么办呢?” 欧阳暖心里有灼灼的滋痛。仿佛燃着一把野火。她刚要说话。却听见外头有人推门进来,不由得一惊。却见到肖重华大步流星地从外面进来。 欧阳暖吃了一惊。他不是刚刚去了宫里吗?为什么突然出现在这里? 138章 意料之外的真相 欧阳暖刚刚站起,肖重华已经快步走过来,扶住她的肩膀。语速微快:“你还好吗?” “你。。。。。不是入宫去了吗?”欧阳暖一愣。旋即将诧异问出了口。 肖重华见欧阳暖眼因微红。心中一紧:“刚到宁远门就听到金良的回报。我便派人去向陛下告假。匆匆赶回来了。” 欧阳暖身子一震,肖重华却说道:“事情的经过我大概已经知道。你不必着急。” 欧阳暖听他如是说。不觉忧色大显。微微低下了头。眉间心头亦慢慢滋生出一股暖意来“这件事情。的确是我的疏忽。没有及时发现红玉的贴身物件丢失了,才会酿出这样的祸事来,反倒连累你也跟着忧心了。” 肖重华目中隐隐压抑着心疼。脸上却很平静地道:“红玉是你身边一向得力的人,如今出了这样的事。不仅仅是关系到她的安危。更影响了你的名声.若如你所说。莫良是我身边的护卫。他出了这样的事情。我也要承担责任的。又怎能袖手旁观呢?这怎么说得上连累?” “现在别人是有备而来,切切实实拿住了把柄。又有王府的规矩压着,若我们贸然行事。对方正好请君入瓮,到时候还要说我是庇护纵容自己的丫头犯下这样的罪过!只怕根本救不了红玉。。。”好一会儿。欧阳暖才带着迟疑地轻声道:”不光如此。我也怕。。。。。连累了郡王的名声。” “不要紧。”某种柔亮的眸光。闪过肖重华幽暗的黑瞳。稍稍软化了那冷峻的表情。他薄唇微扬。唇角眉梢都是笑:“这个问题。暂且不要去想。” “说的容易,怎么能不先想到最坏的后果。。。。。。”她们若是定了红玉的罪,会不会当场处死她?”欧阳暖立即接口继续询问。定定地看着他。问得很是小心翼翼。 肖重华沉默了,好一会儿之后,才慢慢地叹了一口气:“会” “可是。红玉是我身边最重要的丫头。”欧阳暖的心揪得紧紧的。屏住呼吸。问出了那个她一直不敢去碰触的问题:”你有法子的。对不对?” 话虽如此。欧阳暖却也没有什么把握。因为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一时之间人证物证俱在。若是想要找出什么漏洞。必须当场对峙。可是孙柔宁一定早已想到了这一点,说不准前面还有什么东西在等着他们。她不怕孙柔宁,只怕救不了红玉! 肖重华刚要说话。就在这时候。外面有人来报:“郡王妃。董妃娘娘有请!” 欧阳暖和肖重华对视一眼。心中不约而同叹了口气。孙柔宁果真是一点缓和的时间都没有给他们留下。迫不及待地要让她在众人面前丢脸。 肖重华握紧了欧阳暖的手。慢慢道:“我向你保证,红玉不会有事的。” 青莲居。细碎的金色阳光落在空阔的院落中,别有一种青郁静谧的气息。孙柔宁的目光在看到肖重华陪着欧阳暖一起进来的瞬间。闪过一抹阴翳的散漫和冷漠。 “二弟还真是爱妻心切,不是去了宫中么,怎么突然赶回来了。”孙柔宁笑道。 欧阳暖微微一笑:”大嫂的消息才真是灵通。郡王不过是早上刚刚接到宫中的急报。你这里就知道了。” 孙柔宁笑脸一僵。目光更加冷漠了。要不是打量着肖重华出去了。她也不会选在这个时候。没想到他还真是半步都不肯离开! 欧阳暖和孙柔宁两人之间。不知不觉就流动着一种刻挨弩张的气氛,董妃看在眼里。笑了笑道:“暖儿。今日请你来的原因。想必你早已知道了。” 欧阳暖福了一福,”是,我已经将红玉带来了,娘娘要问什么。都在这里问清楚吧”。 “还有什么好问的?人证物证俱在,还能问出什么花儿来不成?”孙柔宁淡淡道。 欧阳暖看着孙柔宁。只是笑:”大嫂这话错了。既然咱们要请董妃娘娘公断。自然要将发生的一切如实说一遍。不然你让娘娘怎么断呢?” 孙柔宁冷笑一声。看了面色憔悴,一进来就跪下的红玉一眼。拍拍手掌道:“来人。把莫良带上来。” 莫良是一个面容俊朗的年轻人,面容隐隐见几分刚毅之色。他被人五花大绑地押着进来。看见直挺挺跪在地上的红玉。眼中流露一丝不忍之色。进来以后他也不对别人行礼,只径直跪在肖重华身前:“郡王。” 欧阳暖看他身上衣裳都破了。隐约可见伤痕累累。不由变色道:“大嫂。你这是什么意思?连话还没有问清楚。就用了刑吗?” 孙柔宁的眼底冷意更盛,却是一副为难的神色:“弟妹实在是误会我了,这伤痕可是他试图逃跑的证据。原先我派人搜查各个院落也是无心之举,谁知就从他身上找到了那肮脏的物件,你说。我怎么能不让人把他先拘起来。谁知他宁死也不肯听从。拼了命要逃跑。这才受了伤。怎么能算是用刑?” 肖重华淡淡望着莫良:“世子妃说的可是真的?” 莫良冷冷望了孙柔宁一眼。随后道:“不是真的!世子妃不问青红皂白就说属下与红玉姑娘有所牵连。将我拘禁了起来,还命人对我严刑拷打,非要我承认与红玉姑娘有染!” 孙柔宁微微一笑,又不紧不慢地说:“莫良,你不要转移视线。我且问你。你既然不曾跟红玉有私情。那众目睽睽之下,怎么会搜出她的肚兜来?若说有人要诬陷你,那么多护卫。怎么不见别人受害?” 莫良急切道:“那肚兜也不知是何人缝在了我的内衫底面。属下因为一时疏忽才没有发觉。郡王。属下每回奉命去内院。绝不敢多做停留。根本不曾收过红玉姑娘的肚兜。更不曾与她有所牵连,请您明鉴!” 欧阳暖深深吸了一口气。面色平静。道:“若是从别人身上搜出了肚兜。自然是没有用的。旁人进不了内院。这脏水怎么泼到红玉的身上呢?” 孙柔宁并不回答她的话,反倒向着首座上的董妃道:“娘娘,您也知道我的性子是从不说别人的闲话的。更不爱管别人的事。” 董妃微微一愕,旋即点头笑道:“不错。你的确不是多事的人。” 孙柔宁面露委屈道:“可是刚才弟妹所言,字字句句皆是说我是故意冤枉莫良和红玉。这件事情。乃是众目睽睽。有目共睹。我跟他们二人无冤无仇,难不成还会陷害他们不成?我是世子妃。莫良纵然是郡王身边的侍卫,也不过是个下人,难道我还会故意为了他们设局吗?弟妹实在是冤枉我了!” 孙柔宁果然是个不可小觑的对手,其心思之敏。答言之巧,果真心细如发,句句诛心。然而,欧阳暖不怒反笑:“大嫂,从头到尾。我可是没有提过你半个字。你这样说。岂非是太多心了?” 孙柔宁面色一僵,猛地回过头来看着欧阳暖。 董妃笑道:”柔宁。暖儿也不过是太过忧心自己的丫头。你不必将此事放在心上。她说的人也定然不是你。”说完顿了顿。“暖儿。你既然说红玉‘是被人冤枉,可她的肚兜确实在莫良的身上。你怎么解释?” 欧阳暖叹了口气。道:“红玉跟着我多年了。从来不曾有一丝半点的行差踏错。我嫁过来不过一个月。她跟莫良也不过是几面之缘。怎么就能说得上私通?若非要说红玉和莫良私通。可有人真正瞧见了?红玉是我的丫头,一天倒有七八个时辰在我跟前伺候。余下的时间也都是和丫头们在一块儿的。哪儿来的时间与男人相会?更不要说在众目睽睽之下送个肚兜给男人了!至于肚兜。有人故意偷走拿去陷害又有什么不能的!” 孙柔宁摇了摇头,道:“话虽如此,那毕竟是你的院子。怎么会出现这种事?岂非叫人觉得你管教不严?” 欧阳暖笑了笑:“大嫂说笑了。我来燕王府毕竟时日太浅。院子里的事情大多都是两位妈妈在管。既然之前能出一个背主的丫头。又怎么能保证不会再出个窃贼?” 背主的丫头。这是在说碧荷了。董妃面上闪过一丝笑。却很淡很淡:“暖儿。你说的虽然也有道理,可是东西确确实实在莫良身上拨了出来。当场还那么多人都看见了。这件事情实在是棘手。。。。。。” 孙柔宁故意叹了口气。为难道:“是啊。依照我看,他们这些奴婢也是常人。难免凄凉寂寞想寻个伴,以己度人。也只觉得情有可原了。只是他们纵然自己动了心思’也该先禀报了主子。待主子发了话。名正言顺地将红王许过去。这才是正理。而不该这样无媒芶合、放纵私情!他们这么做。把郡王和郡王妃当成什么,把咱们这些人又当成什么?真真是坏了王府的视矩!败坏了咱们的名声!弟妹,红玉是你的丫头。你自己看着办吧!” 这是要逼着欧阳暖处死红玉和莫良了。欧阳暖面色冷凝。半个字也不肯说。 肖重华听到这里。脸色始终很平静。也不说话。墨一般黯沉的眼看不出情绪的起伏。 孙柔宁见欧阳暖不说话,却态度坚决地维护自己的丫头。不由冷笑:”二弟。这件事情本来发生在内院。你可以不管的。可偏偏当事人是你的护卫。你一向御下极严。从不私纵下属。今天我且问你。你怎么说?” 肖重华看了莫良一眼,目中流露一丝复杂,道:“大嫂既然说了御下极严四个字,我的护卫又怎会发生与人私通这种丑事?他若喜欢红玉。自然可以来求我做主。何必偷偷模摸的。岂不是引人笑话吗?” 孙柔宁淡笑:“这么说,你们俩这是夫妻一心。要破坏燕王府的现矩了?” 红玉不忍心再见到欧阳暖被人刻意为难。她猛地抬起头来。道:“小姐,如今奴婢受到这样的诬陷,实在无颜见人。只有以死来示清白!”说完,她竟快速站起来。向柱子上撞过去。 欧阳暖心头剧震,想也不想地站起来。想要上去阻拦已经来不及了!电光火石之间。却见到一个人快速挡在红玉面前,将她与柱子隔开,红玉被撞得一个踉跄。整个人向后跌倒在地!抬头一看,却见到是莫良面色铁青地帮她挡住了这一击。顿时泪流满面。 “红玉。你疯了吗?你是不是忘记我说过什么?你这一死,别人只会以为你畏罪自杀!你是要连累我也被人笑话一辈子吗?”欧阳暖的声音竟然带了一丝从未有过的怒意。让红玉整个人都呆住了。 在这个时刻,莫良愣愣望着红玉,咬紧了牙关。他的手紧紧攥住。几乎爆出青筋。牙齿咯咯作响。让人看了觉得极为可怕。 肖重华看他的模样。慢慢道:“大嫂。此事我已经全都明白了。这也许是个误会,又没其他外人知道。你得饶人处且饶人。算了吧。” 孙柔宁面色一肃:“二弟。你真是叫我们太失望了。丫头与护卫私通。按家法处置。便是乱棍打死都是轻的!怎么能这样袒护你身边的护卫!” 肖重华勾起唇畔,道:“大嫂,该劝说的,我都说了。你若执意如此,所有的责任你要自己承担!” 这话的意思。。。欧阳暖猛地回头看向肖重华,却见到他对自己笑了笑,那笑容中虽然有几许沉重,却又有一种叫她安心的坚定。所谓关心则乱,红玉对欧阳暖的重要性不言而喻。正因为如此。欧阳暖才完全乱了心。失去了往日的冷静。 听完肖重华的话,莫良目光暗沉,突然跪倒在地:“敢问世子妃一句,我根本是个废人。形同宫里的太监。阉身之人也会萌生私通之心吗?” “啊?!”孙柔宁大惊,瞪目结舌。绕是她千算万算。也其不到有这一样在等着她。 董妃娘娘目光一拧。“重华。这是怎么回事?” 肖重华目中隐隐有一种说不出的沉痛。语气却淡漠,几乎字字句句让人震惊:“三年前。莫良在战场上受过伤。” “属下不能人道,难道还能与人私通吗?这岂不是天大的笑话!若是各位不相信,大可以找大夫来验看!”莫良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地接着说完。 欧阳暖微微惊愕,她看看肖重华,又看看莫良。原来。竟然有这样的缘故!难怪肖重华在这里坐了这么久却也不肯开口,竟然是这样隐秘的原因。对于一个男子来说。这种事情当众说出来等于是要了他的命。肖重华刚才不曾主动说也没有逼迫莫良。完全是因为不想这样对待一个忠心耿耿的下属。逼他在众人面前承认这样难堪的事实! “这种事情。属下宁愿死。也不想说出来。可是。我不能看着红玉姑娘无辜受累……” 屋子里的所有人都陷入了一种难以想象的沉默。孙柔宁整张脸的颜色都变了。在她看来。肖重华刚才所说的话。等于是在警告自己。他刚才保持沉默。并不是拿自己没有法子。而是在将自己引入无路可退的陷阱!现在莫良承认自己有这样的伤,也就证明了他和红玉没有关联。这样一来,刚才步步紧逼。一口咬定他们有罪、让所有人都怀疑他们的自己,就成了诬陷无辜之人的幕后黑手!这样一想。她脸上的冷汗就下来了。 “弟妹。…”“原来…这是误会。”她讷讷地。几乎说不出话来。如今,她已经没办法定红玉和莫良的罪过了。反倒是自已会被拖下水。若是欧阳暖执意要追究。自己应该如何应对呢?到时候别人会怎么看待自己?岂不是人人都会以为。自己是故意与郡王妃为难? 欧阳暖缓缓吐出一口气,深邃的眼眸中有冷冷一偻寒光训过,“大嫂,这原本不是什么大事。但要是以后,你在旁人身上发现了属于我的东西呢?是不是也要说我与他人有染?”说到这里。欧阳暖陡然提高了声音。说话亦是又急又快,“今天是红玉的肚兜。明日兴许就是我的箱笼中多了一个不明不白的荷包,亦或是少了一条汗巾出现在别人的身上。到时候会出什么事,我要如何证明自己的清白!” 孙柔宁脸上丝毫血色也没有。她心中一沉,突然站起身走到欧阳暖面前,凄声道:“弟妹,都是我不好。今天的事情确实是我大意。没想到会有人打这种歹毒心思陷害了红玉姑娘。” “要不是红玉确确实实是清白的,今天我一样难以保全她!大嫂。下一次再发生这样的事情,请你千万调查清楚。可不要冤枉了好人!”欧阳暖看着孙柔宁发白的脸色。冷笑着道。 “好了好了。一切已经真相大白,既然是一场误会,你们也就不要为了这样的小事情伤了和气。”董妃和气地道。从始至终,她的态度都表现得非常公允。叫人说不出错。 孙柔宁脸上的表情变得很是诚恳和内疚:“弟妹。你要原谅我才是。” 欧阳暖冷冷望着孙柔宁。原谅?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容易的事!她的丫头平白无故受了别人冤枉。还要哑忍吗?她刚要说话。却看到肖重华正望着自己。原本苛责的话,突然说不出来了。她并不在意孙柔宁怎样,可孙柔宁是肖重君的正妻。而肖重华,对自己这位兄长是发自内心的关怀。 欧阳暖嘴巴动了动。肖重华却看着她淡淡一笑不出声。也就是说。他并不打算阻止自己做什么……他不阻止,她却不能不顾虑。在心底叹了口气,欧阳暖慢慢道:“既然如此,大嫂。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希望不要再有人胡言乱语了。” 孙柔宁松了口气:“这是自然的,来人,为莫侍卫松绑。红玉姑娘也受苦了。快起来吧。” “今日。真要多谢大嫂了。”欧阳暖的语气很淡很淡。似乎真的不曾将这件事放在心里。 孙柔宁心里一跳。有些不敢看她。 回到贺心堂。欧阳暖也不理会肖重华。先吩咐红玉去休息。然后便把院子里能进屋子去服侍的丫头全都召集了起来。 大家面面相觑地看着她。欧阳暖却冷冷地道:“今天这件事’想必你们都听说了。我身边的人平白无故被人冤枉。定然不是这么简单。红玉的贴身衣服无缘无故怎么会到外头去。其中必定有人经过手!我不是怀疑你们。只是要告诉你们。从今往后做事要小心!” 经历今天这一遭,跟在自己身边的人也总该有个警醒。因而欧阳暖也丝毫不讳言,说完这话又瞥了一眼旁边的碧瑶。冷声说,“还有你们几个。虽然你们原本是这院子里的丫头。并不是跟着我过来的。可现在也算是我身边的人。今天他们陷害红玉。明天就轮到你们了!都给我记得。这事也是警醒!” 碧瑶、碧雨等人已经是被欧阳暖一番话说得心惊胆战。这会儿猛然之间轮到她们头上。顿时呆住了。方嬷嬷在旁边听着。此刻不禁没好气地喝到:“还愣着干什么。郡王妃全都是为你们好。在那儿发什么呆?” 虽然院子里真正管事的是杜妈妈和蒋妈妈,可在郡王妃身边。那两位妈妈也不过就是个管事的。真正说得上话的是方嫉嫉。所以这些丫头们没一个不怕她的,听到这话,所有的丫头们慌忙跪了下来。 “从今往后。我的屋子里。不能有一刻没人。但凡有外人来的时候,绝对不许放了客人一个人在这院子里随便乱走!每三日清理一次箱笼。不光是我的。还有你们自己的。看看可有多了少了的东西!哪怕多了一根线头、多了一根头发,也都给我警醒着点!若是再出现今天这样的事情,你们自己看着办!”在众人脸上逡巡一因。欧阳暖沉声问道:“你们可听清楚了?” “是。” 看她们个个难掩惊惧。欧阳暖方示意她们起来:“红玉行事不当。罚月银半年。经此一事。你们要引以为戒。以后多长几个心眼。”说完这话。她便站起身,又看着刚从院子门口踏进来的肖重华。挥了挥手。道:“好了。全都下去吧。” 肖重华看她眉心紧皱。微微把唇角溢起的一缕笑意抿了下去。吩咐菖蒲道:“好了。你们主子眸气也发过了,现在雨过天晴。快去准备午膳吧,别饿坏了她。” 欧阳暖冷瞧他一眼。也不和他说话。独自进了屋子。 肖重华掀开帘子进来。见欧阳暖绮在一旁看书,便走过去道:“心情不好?” “哗啦”,一页书翻过来。欧阳暖表情冷冷淡淡。倒看不出丝毫不乐的神情。 肖重华的声音更低。“我知道你在生气什么。莫良在我身边行走。就算别人说什么。他也是个男子,不至于承受不住,只是红玉她。 欧阳暖霍地放下书:“郡王其实心知肚明,这件事情虽然证明了是误会。可以后谁都会对着红玉指指点点。哪怕她行得正站得直。别人也都会觉得她必定有所不端才会被人误会!实话说。红玉不过是个丫头。没有人会舍得下这么大的套子来对付她。她会被人冤枉也是因为她在我身边的缘故。我自从嫁过来,贵府多少双眼睛盯着。只管要拿我的错处。因为我谨慎小心,她们一时捉不到我的把柄。就来打红玉的主意。这就是原因!”她的语气中颇 有委屈隐忍。“今日原本我可以让大嫂也尝一尝被人当众指责的痛苦。可为了你我也忍下了!现在想来,孙柔宁是人。我的丫头就不是人吗?要任由她欺辱?她明面上是欺辱红玉,实际上是在欺辱我不是吗?” 肖重华从未见过欧阳暖露出这样的怒容。只是这样。更让他确信了红玉在她心中的地位。那地位。可能比他这个丈夫还要更重些。心中有微微的酸涩。他扬起眉尾。沉声道:“将来。我会给红玉许一个好归宿。” 肖重华的意思是,将来会红玉指个好人家。 “你这是干什么?。。欧阳暖猛地坐起。目光泠然地盯着他。”内疚?同情?”她也知道。这件事情孙柔宁针对的是自己,着实和肖重华是没有关系的。可刚才若非为了肖重华,她完全可以让孙柔宁吃不了兜着走,把她诬陷的罪名坐实了。让她在燕王府声名扫地!就是因为她是燕王府的世子妃,要给她留下最后一点面子。她才不得不退让隐忍。心中委实是不舒服的!自重活一世。她何曾让身边人受过这种委屈!所以现在。这种不舒服全部化为愤怒。向肖重华发泄了出来。 肖重华看着她。但他的心情看来没有丝毫变坏。甚至好得吓人。他听着她发怒。唇边甚至挂着一抹温柔的笑。 “你笑什么?”欧阳暖的怒意显然遏制不住。 肖重华反而更加笑得厉害,此刻,他的脸庞显得格外年轻,只像个涉世不深的年轻人,一脸天真的微笑。平日冷酷强悍的作风一扫而空。 欧阳暖用一种”都是你的错”的眼神看着肖重华。对方却不以为意。“你向我发怒。我很高兴。” 这是不是有受虐倾向?欧阳暖愕然地看着他。眼睛里流露出一丝迷惑。 “虽然这只是迁怒。但说明。我在你心里,不是外人。”肖重华慢慢地说道。语气竟然是十分的认真。 凉风吹来花香。使室内弥漫着一股氤氲的暖人肺腑的香气。欧阳暖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只愣愣看着眼前的男人。像是第一次认识他。 “暖儿。我觉得很开心。”肖重华的手。淡淡拂过她的额发。带来一阵温暖的触感。 “我不觉得今天有什么事情值得你高兴。”欧阳暖看着他,诚实地道。 “只要你在我身边。我就会一直这么开心下去。” 欧阳暖不解。她一直都是不解的。 这一世。她从来没有为别人付出过感情。她被动地接受他人的爱。所以她不了解肖重华为什么如此心满意足,除了一个郡王妃应尽的义务外。她并没有付出什么。 甚至’连爱情都很吝啬。 良久,她怔怔的轻声道:”背后策划的人,不会就此罢手的。。。。。”话只说了一半。便自觉失言就收住了。剩下的话被她紧紧咬进唇中。本涂了淡淡口脂的唇此时更是殷红。 肖重华伸出手,竭力地握住她,低低答道:“没关系。有我在你身边。”气息拂过欧阳暖的耳鬓。刺的她一抬头。对上他的眼。明净的眼眸。像是蘸满了深重的情意。毫无掩饰的神情。。。。。 很奇怪,原本的满腔怒意。渐渐就散了。 事情果然如欧阳暖预料的那样。燕王府流言蜚语四起。不要说燕王府。便是京都也多有流言。为此,不仅仅公主府派人来探问,就连太子府的林元馨。也被惊动了,请欧阳暖无论如何去一趟。 太子府。自从上一次在宫中夜宴。欧阳暖能不去就尽量避免的地方。她总是无法忍受肖衍盯着自己那越来越露骨的眼神,更不用提。那里还有一个总是虎视眈眈的周芷君。 刚到了太子府的花园。就看到花园里聚着几个美丽的女子兴致勃勃地谈论着什么。不用想,就知道这些美貌女子必然是肖衍身边的美人。 欧阳暖加快了步子。就听见其中一个绿衣高髻的年轻女子笑道:”人家都说永安郡主美貌难言。品貌高洁。现在看来这都是传言了。她若真是个品行好的。身边的丫头怎么会做出这种事!那天听人说起我还不信,现在想起来真是恶心!” 原本为欧阳暖引路的丫头顿时脸色一变。刚要说话。欧阳暖冷冷望了她一眼。她顿时低下头去。不敢说话提醒那几人了。 另一名红色衣裙、水蛇腰的美貌女子得意洋洋道:“现在这事儿闹得沸沸扬扬,真是把燕王府和大公主府的脸面都丢尽了!堂堂一个郡主。连自己的丫头都管不好。居然让她做出这种丑事!不晓得是不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一个紫衣女子吃吃笑道:“不是说误会一场么?” “误会?怎么不误会咱们身边的丫头。可见她自己本就没脸,旁人也跟着添乱。听说那丫头是她最贴身的,保不定是为了她担了罪名呢?”红衣女子笑道。 那些声音十分刺耳。红玉的脸色一下子就白了。身子摇摇欲坠。菖蒲气得脸色发青。再也忍不住。大声道:“你们什么身份。竟敢在这里嚼舌根! 那三名女子一听见动静回头。登时脸色大变。其中的绿衣女子和紫衣女子脸上讪讪的。纷纷恭敬地行礼。只有红衣女子略略欠身。只昂然微笑站着。神情愈见倨傲。 欧阳暖的目光清冷扫过这三个人,笑容冷淡。 红衣女子也不害怕。拈起绢子低低笑了一声。道:”郡王妃万福。婢妾们刚刚还在说起您,可巧您就来了。” “绯儿!你不要命了!”紫衣女子赶紧面露恐惧的拉了拉她的袖子。 被叫作绯儿的红衣女子是最近肖衍身边最得宠的小妾。刚刚怀了一个月的身孕。马上就要抬了位份升做侧妃的。所以她才敢这样有恃无恐。在她心里。更是怨恨欧阳暖,这原因也是不足为外人道。仅仅是因为一次肖衍酒醉,抱着她口口声声叫的都是欧阳暖的名字,绯儿才迁怒于欧阳暖。借机会讽刺她两句。 无聊的人自然会说无聊的话。这些人的身份也提不上嘴。若是与她们纠缠。才真是掉了价。欧阳暖面不改色。并不打算搭理她,就要从她身边走过。 徘儿笑道:“看来真是心虚了,居然连话都不敢接。”话刚说了一半。却突然听见”啪”地一声。绯儿尖声叫起来。 欧阳暖猛地止住步子。突然回头。却看见那徘儿骨碌碌地从台阶上滚了下来。她凝神一看。竟见到肖衍站在高高的台阶上。而其他人都已经仓皇跪下了。 “谁准你对永安郡主无礼的!来人。拖出去!”肖衍挥了挥手。眼睛里满是阴沉。面色极度不耐。 徘儿向来得宠,自从怀孕以来。肖衍对她简直是呵护备至。要星星不给月亮。甚至连太子妃都让她三分。没想到肖衍竟然会发这样大的脾气。她顿时眼泪滚滚落下来。爬起来死死抱住肖衍的腿:“太子。婢妾错了。再也不敢乱说话了!求您看在我还怀着身孕的份上,饶了我了吧!” 肖衍冷漠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恰悯。声音如同寒霜。“拉下去!” 看着向来在府里得宠的上了天的徘儿被人拖下去。其他人都是面面相觑。不敢再言语了。一时之间花园里一片死寂。 刚刚他明明什么都听到了。却直到现在才现身。分明是要借机会给她好看!欧阳暖冷冷看着这一幕,目光中微微露出一丝嘲讽。 重生之高门嫡女第一时间手打更新,请牢记:,谢谢! 139章 失去理智的奢望 欧阳暖在肖衍向自已走过来之前,便微微向他一福。然后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去。 肖衍盯着她的背影。咬紧了牙关。反身快走了几步。突然停下。对身边的人低声吩咐道:“留心她什么时候出来。” “是。” 肖衍的唇畔勾起一丝冷笑。 转眼间。欧阳暖已到了墨荷斋,院子里设有小门,引路的丫头已不能再入。早有人先通报了。小竹带了两名锦衣丫头恭敬地迎在门前。 小竹见了欧阳暖。十分的殷勤,上前一步福身道:“郡王妃。林妃刚起身。正用早膳呢。” 这个时候刚刚起身?欧阳暖抬起头看了看天色。不由自主便加快了步子,径自往里走,走了几步又停住,转身问道:“林妃不舒服?” 小竹一笑,说:“林妃很好。郡王妃放心就是。” 欧阳暖想到自己似乎有些草木皆兵,也不禁一笑,随即走了进去。 掀开门帘进去。阳光从外面映进来,只见室内金、玉、珐琅重重镶嵌。不胜奢靡。穿过以透雕花梨木缠枝葡萄纹落地罩隔出的梢间,便可以看到林元馨端坐在桌子前,她发髻上戴着一只温润厚重的和田白玉凤凰。身穿织金飞鸟染花长裙,腰间攒心广玉兰花样上垂着疏疏的蜜蜡珍珠,正坐着用膳。 欧阳暖刚刚走进去,就有人开口道:”郡王妃,往梢间外小候片刻吧,林妃这就好。,, 欧阳暖便笑了,林元馨微微一蹙眉,淡淡道:“她是我妹妹,怕什么?” 丫头不敢再言,欧阳暖笑着走进去落座。 林元馨已经吃的差不多了,她看到欧阳暖正瞧着她笑,便放下了筷子:”我就知道你要笑话我起晚了。”说着,她挥挥手,让丫头们把吃的全都撤下去。 看到丫头们都退了下去,林元馨才对着欧阳暖道:“那件事。究竟是怎么回事,解释给我听听。” 欧阳暖笑了笑。从一旁的珐琅盘子里取了一个已经温过的雪花梨。用一把小银刀,静静削起了皮:”不过是被别人设计了。表姐心里也该明白的。我身边的丫头,会做出那么不知礼数的事情来吗?” 林元馨看了看面色苍白的红玉,只忽地一叹。似带着些责备的说:“你也真是,这件事情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原本也不是什么大事,我能够自己解决的。”欧阳暖笑了笑。就将手中的削好的雪花梨放在林元馨面前。 林元馨复又叹了口气:“你总是这样,什么都要放在心里,也不肯跟我商量。若这件事情真的处理得好。又怎么会闹得满城风雨?你可听见现在外头的人都怎么说?” 欧阳暖无所谓地道:”他们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吧,我还能用东西塞住人家的嘴巴不成。” 林元馨用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瞪了她一眼:“你倒是想得开!” 欧阳暖端起一杯茶,缓缓吹了吹茶末,仿若不经意一般。”表姐,京都中,有哪些人是你的亲朋好友。哪些是你可以相信可以依靠的人?” “除了镇国侯府。除了你,再没有旁的人。”林元馨慢慢地道。 “是啊!我们才是一家人。其他都是不相干的人。”欧阳暖款款看着她,”既是不相干的人,她们所说的话爱听的就听,不爱听的便当是刮过耳旁的风。我们过好自己的日子都行,既不能让人人都喜欢。也不能控制旁人说什么。又何必放在心上呢?;, 林元馨无奈道:“瞧你说的这么容易,那么多难听的话。真的就能装听不到吗?人言可畏啊!” “所谓人言可畏,对于那些不懂事的小姑娘或许还有用,我已经嫁了人。只要我不介意。我的夫君不介意,旁人又有什么紧要的?同样的,红玉自己行的正坐得直,别人再说什么,还能当众来打脸不成?有我在一天,他们不能。也没这个胆子!;,欧阳暖冷冷地道0 红玉转头看欧阳暖。眼角含了一丝若有似无的泪光。 林元馨领首,心里漫出一丝欣慰。”不错,咱们不怕这些人。红玉,你主子说的话。你都记住了没有?她既然一心一意护着你。你更要争气点。千万不要因此伤心不振,反而耽搁了你主子的心意。” 欧阳暖的微笑很柔软:”是啊,咱们活着是为了自己。更是为了身边关心的人,若是因为这点小挫折就一蹶不振,岂不是亲者痛、仇者快?这么傻的事情。咱们才不该做呢!红玉。为了流言纷扰而坏了自己的好心情。才是真正的愚蠢。大大的不值。记住了没有?” 闻言,红玉含泪点头。 欧阳暖不过是借机开导红玉罢了。林元馨看出了这一点。便也跟着劝解了一番。回头却见到欧阳暖盯着自己看,不由笑道:“郡王妃,还有什么示下?” 欧阳暖掩唇而笑:“旁的倒没了。只是我很好奇,表姐一早约了我来。怎么自己反倒还没起来?” 林元馨的脸微微一红:“我又有了身孕。自然懒惰一些的。” 欧阳暖吃惊地睁大了眼睛:“真的吗?” 林元馨笑着点点头:“这种事情我还能骗你不成?真是傻丫头。” 欧阳暖盯着林元馨看了半天。笑道:”那边有人想生却生不出来,只怕要把肠子气断了。” “这份荣宠与福气。外人看来何尝不是花团锦簇、烈火烹油。然而暖儿应当知道。我如今有丈夫却仿佛没有。只能依靠自己而已。” “太子他。。。。。” 林元馨的声音平静而冷冽”暖儿,我现在站得越高。若是被她借机构陷。必定掉得越重。我不能坐以待毙。。。。。” 欧阳暖的脸色在刹那变得雪白,沉默着低下头去。明晃晃的日影投在她左侧脸颊上愈见肌肤的透亮,如白瓷一般,几绺柔柔的碎发从发髻垂落。带来丝丝的暖意。欧阳暖抬起眼睛,静静道:”表姐,你的意思是,要先下手为强?” 林元馨不语,只深深看了她一眼。神色无奈。 欧阳暖徐徐道:”可是太子那里一一你也不能全然不顾。。。 林元馨的眼中慢慢冷下来。全然没有温润恬和的气息。她的喉咙干涩哑然。”我知道。。。。。只是我一早就为棋子一一当初不过是他制衡太子妃所用。如今,他还笃定这颗棋子能够为他所用。暖儿,我真是恨毒了他!” 欧阳暖略低一低头,终究恻然,“表姐,你们终究是夫妻,还有一个儿子。。。。。。” 林元馨柔美的下颌微微扬起,”他把我丢在绝境之中,从无怜惜之意,那时候我就知道,我在意的夫妻情分,在他看来当真是一场笑话了。他这样对我,我还有什么好顾忌的!” 欧阳暖心下寂寥而伤感,“就算如此吧。表姐也要再忍耐一段时日。” 林元馨深深看着她。“从前我只怜惜你幼年失母。后来我屡遭变故,唯有你陪伴在我身边。现在细细想来,我方对你心悦诚服。” 欧阳暖愕然:“姐姐何出此言?” 林元馨深深吸一口气,”你早知林婉柔这样狠毒。却能忍耐那么多年。换作我在你这个年纪,必定熬不住。” 欧阳暖淡然一笑。“我能忍,表姐也能,所以。。。。。。切勿冲动才是。” 林元馨抓住她的手,指尖在她的掌心冰凉着,半响才戚然道:“忍字头上一把刀,我真怕自己忍不住口”她眼底有默然深沉的恨意。”周芷君这段日子以来不知给肖衍送了多少美人,她自己生不出来,就盼着那些地位低下的女人生一个儿子出来对付我。盛儿这里我也已经小心谨慎,可她却还是有机会动手,甚至让人在乳母用食的水里面下了东西,叫她产出毒奶。若非我早有防备。盛儿不知死了多少回了。每次想到这里,我就恨不能一刻斩了她,” 欧阳暖莞尔。“若在当年。表姐必定会这样做。只是如今,表姐又怎么能做这么冲动的事情?” 林元馨咬一咬唇,迸出一丝笑意,“是自然的。暖儿,若是将来你听说我做了什么,可会厌恶我?” 欧阳暖笑一笑,“表姐要做什么。都是被他们逼出来的,并非出自本心。” 林元馨的面色哀戚如暗夜。停一停,道:“为了对付她。即便要做些有损阴德的事情,我也不在意了,只盼望若是老天要惩罚。就惩罚我一个人便好。不要牵连到盛儿。” 欧阳暖听她所言。似乎早有打算。待要细问。她却不说了。 心中带着不安从碧荷斋出来。走出不远,却看到周芷君身边的顾妈妈走过来,满面笑容地道:”明郡王妃。奴婢奉太子妃的命令来请您过去。” 欧阳暖看了一眼天色,笑道:“今日天色不早了,我得赶紧回去,改日再一一” 顾妈妈却是面露为难之色:“郡王妃,不是我们太子妃请您,是宫里头的石贵妃出宫上香,回头路过太子府,才来太子妃这里坐一坐。您到这里却不去向她请安。似乎有些说不过去。” 欧阳暖看了她一眼。心中微微讶异。石贵妃就是当初肖钦武的侍妾,如今肖钦武登基,她反而跟着水涨船高,升了贵妃。自己若是过府而不去拜见。只怕周芷君会故意生出很多事情来。 顾妈妈一笑。脸上皱纹挤作一堆。轻声说道:“那位主子断没有让您在这耽搁太久的道理,您放心吧,这天时太早,您略坐一坐就好了。” 欧阳暖看了红玉一眼,红玉随即会意。这是让她去与林元馨报备一声。以防有什么事情。随后。欧阳暖便带了菖蒲跟着顾妈妈离去。 红玉看着欧阳暖离去,心头隐隐觉得不安。便快步回头,直奔墨荷斋的方向。。。。。。 上一次见到石氏,她还是太子府一个小小的侍妾,可如今却已经是石贵妃了。 欧阳暖规规矩矩地行礼,然后听着一个温柔的声音:“起来吧。” 欧阳暖抬起头,这位石贵妃生得素净,不过也只有素净二字而已,并不是十分的美貌。可她毕竟是除了过世的正妃之外,陪着肖钦武时间最长的妃子,所以才能得封贵妃的荣耀。 周芷君陪坐在一旁,满脸温和笑着。说话言语让人如沐春风。看着她那张明媚贵妍的脸颊,欧阳暖恭谨应着。心里涌起很荒谬的感觉,眼前这个美丽端庄。一举手一投足都让人非常惬意的美人。心中却是那么的心狠手辣。对盛儿那样一个幼小的孩子也能下的去手,谁又能想得到呢? “上一次见面的时候姐姐还在,如今却已经是天人永隔了。”石贵妃看起来有几分悲伤,更用绣帕掩了掩眼角。一旁的周芷君连忙劝说道:“娘娘。母后在天有灵,知道您这样想念她。也定然会感到欣慰的。” 这说的就是肖钦武那位过世的太子妃了。 石贵妃点点头。面上哀戚之色稍减。转而问起欧阳暖一些旁的话,欧阳暖一一笑着应答了。言谈之中。她意外发现石贵妃与原先印象里的石氏大不一样。竟然是个见识广阔,博览群书的女子。 仔细一想,当太子妃还活着的时候,石氏只能做好一个侍妾的本分,越平凡越不引人注意越好,如今这个光彩照人、仿佛重新活过来一样的石贵妃,才是真正的她吧。原来,每个人都有一张假面具,欧阳暖这样想着,微妙地笑了笑。 石贵妃喜好诗书。与欧阳暖谈话似乎也很高兴,隔了半晌,才让她回去,只是临分离前。她轻声说道:“本宫喜欢看书,陛下也为我搜罗了些珍本。难得你我志趣相投,我己让宫人们拣其中珍贵的抄了几份,你带回去吧。” 欧阳暖不知她这是何意,却也不便多言。沉稳深深一礼退了出去。 这一次的见面。似乎太平常了些。平常之中似乎又有一种说不出的古怪。周芷君这样平常地放过自己。总是让人觉得不安心。。。。。。 走到院子里。自然有人引欧阳暖出去,小丫头长得干净利落。说话也很是伶例,一路顺着来时的路走出去,却看见前面不知怎么,围了不少人,还有人大声嚷嚷着将一个人扭打在地。小丫头皱皱眉,道:”好像是抓住了一个小贼,郡王妃。还是从旁绕过去吧。” 欧阳暖看了一眼那个方向。确实闹得很不像样子。略略点头。 然而这小丫头七拐八绕,转眼却到了一个陌生的院落,欧阳暖挑眉:“有人要见我?” “郡王妃。太子殿下要见您。”小丫头深深跪了下去。 欧阳暖冷冷看她一眼,转身便走,却发现院子里四周都是黑衣的侍卫,她扬声道:“太子殿下。这是什么意思?” 肖衍果真从屋子里打开房门走出来。笑容清淡:“怎么。这么怕我?” “太子殿下言重了。” “那就是不愿意见到我了?” “不敢。” 静默,肖衍冷笑。“进来吧。你若是真心关怀你弟弟的话。” 欧阳暖一怔,眼下这局势,她进去也得进去,不进去也得进去。至于欧阳爵,肖衍为什么会提到他?欧阳暖对着葛蒲低声道:“不要轻举妄动!” 菖蒲点点头,略带警惕地看了周围一眼。 书房里很是古朴大气,靠墙壁的书架上满满都是书籍。一眼望去几乎看不到头。装饰看来也很平常,唯独宝顶上悬着一颗巨大的明月珠,熠熠生光,似明月一般。地板都是寻常富贵人家用的白玉石。却朵朵雕刻成五茎莲花的模样,花瓣鲜活玲珑,连花蕊也细腻可瓣,一路走来,宛若步步生莲,看似寻常。却是世间少有。 屋子里燃着淡淡的熏香,散发出温和的气味。只是稍稍有些苦甜。 肖衍并没有靠近。只是从袖子里取出一张锦绢,丢给欧阳暖。 欧阳暖接过锦绢打开,上面依次写着两行女儿家的名讳。足足有十多个名字,她不懂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欧阳爵的正妻人选。” 欧阳暖蹙眉,不由自主握紧了锦绢。 “是不是很失落。很多事情都由不得你做主。”肖衍见她攒起锦绢,冷笑,“我知道你不喜欢被人逼迫一但是,人只要活在这世上,就会有委曲求全的时候。如果你只是想让你的弟弟做一个普通人。或者是纨绔子弟,都不要紧,也没人会在意他,但欧阳爵不是,他是铁了心要做大事一一做大事者,放弃的东西自然要比别人多得多,老天是公平的,没有谁比谁更幸运。 欧阳暖的眼睛。因这些话沉寂了下来。 “这上面一一嫣然郡主的名字排在第一个。”欧阳暖慢慢地道。 肖衍便笑了:“眼下你的弟弟,可是官家闺秀们眼中的英雄。年轻英气不说,难得还这么受皇帝重用。前途无可限量,这场仗一过,免不得好多人想把女儿往欧阳家塞。我问你,嫣然进得欧阳家门吗?“ “郡主天人之姿。又是皇家明殊。是真正的金枝玉叶。爵儿自小调皮。又在军营里待了这么久,野性难驯,恐怕他不懂怜香惜玉” “你又不说真话。“肖衍低眉。笑得漠然。“我也知道。你不愿意。但是。此事非如此不可。你是聪明人,何必揣着明白装糊涂呢?” “有时候,我倒情愿自己是个糊涂的人。”这个世道,不管什么身份的人,聪明反而不如糊涂的好过,欧阳暖又怎么会不明白。 肖衍回头望着欧阳暖,却见她上身蜜合色透纱闪银束衣,月蓝的藻纹绣裙由内外两层颜色稽有深浅的云栗纱重叠而成。平添了一段飘逸清雅模样。不由心中一动。道:“若是旁人。我不会浪费时间与她多这样的口舌。” “欧阳暖明白殿下的意思。也多谢您休恤的心意。只是爵儿的婚事。。。。。。”欧阳暖顿了顿,声音清凌若破冰之水。 肖衍被她盈盈眼波所及,只觉遍体似被温软恬和的春水弥漫过。骤然洋洋一暖。她向来神色冷淡,如今神色这般温柔。倒叫人意外。他很有自知之明,她向来厌恶自己之极,如今肯这样和煦的说话,不过为着她最关爱的弟弟罢了。 得知她进府。他就丢下成堆的公务赶去花园,谁知却撞上那一幕。好心为她解困,却被她用那种冷淡的眼神望着,从那时候起,肖衍对欧阳暖的克制经过在那么长的时间的滋长蔓延之后,茂盛的再难以驾驭。他早已不再是小心谨慎的皇长孙。他等待的时刻正是像现在准备好的一般一个可以把握一切的男人。很快,他将登上御座高处,成为万众瞩目的天子。可是。连一个女人。他都无法得到。 “一旦你弟弟娶了郡主,他这一辈子就和争斗分不开了,想要逃脱也不能,想要平安喜乐更是妄想,就算我会放过他,别人也不会!然而。这件事不是没有转困的余地。”肖衍听见自己的声音说。“只要你“ “我不愿意。”欧阳暖一怔。不等他说完便明白了言下之意。她随即回答,很郑重,很认真。 肖衍心头怒火腾地升起。一把将桌上已经冷掉的茶杯砸在地上。清脆的一声响动,随即水花四溅:“大胆!跪下!” 欧阳暖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已经让他的怒火升到了极点,更别提还有血液里渐渐有一种急速的奔腾,他不知这种焦躁从何而来,明明他没打笤对她发怒,更没想要吓着她… 欧阳暖的目光停留在脚边的茶杯上,静静地跪倒在地。 足足有一柱香的功夫,肖衍都没有说话,只是冷冷盯着她。欧阳暖的头垂得很低,只是眉宇紧紧地蹙到一起。他一直强迫自己放弃她,可这个冰块一般的女人,怎么就会如此的摄人心神呢?“永安郡主。我听闻你身边有个与护卫私通的丫头,可有此事。” “殿下,此事纯属谣言” “谣言?本朝女子专以柔顺为德。你倒是言辞犀利啊。” “殿下。我身边的丫头都是严加管束,绝不会作出芶且之事。” “芶且之事?你未嫁之前,肖天烨曾经向先帝请求指婚。更有人告诉我。他与你两情相悦。这样说来,你们岂不是早已作出了芶且之事?而今。我虽然贵为太子,却对你念念难忘,如此说来,我离你口中的芶且之事也不是很远了?”欧阳暖咬紧牙关,一言不发。 “欧阳暖,既然你为一己私利可与肖天烨相交,如今为了你的弟弟。为什么不能来求我?你说呢?郡王妃?”欧阳暖突然抬起了头,眼睛瞪得很大,她的眼光如此分明。散发出难以形容的光彩。带着点惊诧,带着点怒意。这样的目光。让肖衍复杂的心绪无处遁形。无名火突然升起。肖衍几乎恼怒的不可遏制。 肖天烨之事,当初。欧阳暖确有私心。可是她又如何能承认当时以她的处境,根本不能挣扎,更不能拒绝,然而却也不曾做下他所指摘的罪状。欧阳暖的膝盖上有一种蔓延的疼痛,几乎是希望他立即让她滚出去,她便不用继续跪在这里。可是他的讥问似乎没有止境。不知是否是因为跪的久了。还是他的话越来越不能让她明白,欧阳暖忽然觉得小腹隐隐酸胀,腰间也是酸软不堪。几乎要跌倒。 头越来越昏,听到他还在说话,在质问,好像还提到了肖重华…。欧阳暖只觉得冷汗布满了额头,一滴滴粘在睫毛上。全副身心忍着疼痛。等她再次凝住心神的时候,就又是看到男子的衣袍遮住了眼前的视野。还没有反应过来,竟被一把带住,然后她整个人也跟着被拖了起来。“欧阳暖,听见我说的话没有!”欧阳暖已经耗尽了所有的体力。更是几乎听不清他说什么。也顾不得所谓的尊严和得体,只得勉强说:“太子恕罪,我想是跪久了,一时没了知觉。”只是浑身止不住地颤抖出卖了她,肖衍放开了手。欧阳暖全无反应的撞在了冷硬的地面上,尖锐的痛刺得她几欲昏厥,胸口像是被巨石一遍遍的重击,嘴里泛满了甜腥的味道。“你究竟怎么了?” 欧阳暖的身体完全站不起来,哪里还能够回什么话。倒是一连串的汗混同着泪滚到地上。 肖衍看到她的额上布满了细密的汗殊,眼里不断的有泪水滚下,一滴滴打在玉石扳上。看着绵软的身休簌簌抖动,这轻颤忽然无可抑制的震动了他。他突然上前捏住她的手腕,似乎略施力气。就会轻易折断0 肖衍看来十分的怜香惜玉,实际上他从心底槽恶女人的眼泪。因为那是懦弱的表现。然而此刻看到欧阳暖的模样。他的内心却暗涌着无法言明的欲望。他身边的美人太多了,从成年开始就是这样。所以他从来不曾对一个女人这么上过心。倒是遥远的帝位才能吸引他。眼前这个女人似乎是个例外。不知从哪天起,她开始以一种奇异的方式让他不可理喻的幢憬着。此时他无法思考,只想把她吞入腹中,这个女人是个迷惑人心的妖精,但他一定要得到她。 如果在最初欧阳暖像其他女人一样讨好他、谄媚他,他根本不会看她第二眼。 下一刻,一阵晕眩。欧阳暖竟被他打横抱了起来。身休离开了硬的络痛骨头的地面,还没来得及反应,肖衍的气息吹在她脸上。带来些凉意,让她霎那间清醒了过来:她竟然在他怀中。而这个太子竟就靠的她如此之近,他的呼吸让人想起步步逼近的野兽。骇得她一阵阵的战栗口她慌乱惶恐的想要离开,被他伸出的一只手阻住了。顷刻间,她的领口被扯了开去。散在肩肿下。他的两只手紧紧地捏住了她的手臂。 “欧阳暖,我实在是好奇到底是什么吸引了我,也许得到了你。我就不会这样发狂。,,欧阳暖只觉得寒意从小腹一路升上来。蔓延到四肢百骸:”殿下,我是明郡王妃!””那又怎样。我想要的女人,就是属于我的!”欧阳暖目瞪口呆的盯着眼前的人,全然不知该如何行事,因为此刻双眼通红的肖衍。仿佛完全换了一个人,像是被一种可怖的力量驱使着。 肖衍的手上加了力气,探进了她的衣裙,欧阳暖惊恐地叫到:“若是陛下知道此事,一定会。。。。。 “肖衍突然觉得,欧阳暖的肌肤冷的似乎没有温度。更是浑身不住战栗着。他抱着她坐到椅子上。想查看她的身体究竟怎么了,让她如此痛苦。看着她不住喘息,挣扎着要脱离他的控制,他只能在心里耻笑她徒劳无功的努力。他的手指触到她柔软的胸脯,那触觉竟让人如此愉悦。”欧阳暖,现在一切都是握在我手里的,不要天真了!” 全无预料的。欧阳暖拼了命地挣扎,一不小心从他身上滚下来,整个人无意识地狠狠撞向案几,肖衍冷笑着扬手打翻了书案,把她提了起来。再不给她机会逃脱,撕去了所有的衣裳。扑在了她的身上。 肖衍的外貌十分清雅,可是此刻却爆发出可怕的暴戾之气,仿佛有什么东西勾出了他的本性:”如果你求救。让别人看见你这副模样,会有什么后果,你应当知道!” 欧阳暖紧紧闭起双眸,心中几乎痛恨得发狂。若是肖衍有一点理智。他也应当知道做出这种事情会有什么后果,这是她知道,肖衍却忘乎所以的!“欧阳暖,睁开眼睛,你眼前的不是肖天烨。也不是肖重华,而是我。是我!”肖衍的手蛮横粗野的在她的身体上不停掠夺。他的字字句句。一举一动,全都变成残忍的画面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身体很痛很痛。有抽搐一样的疼痛在小腹如蛇一样开始蔓延。像有什么东西一点一点在体内流失。他的身体滚烫,欧阳暖却觉得浑身发冷,千钧一发之间,突然听见外面有巨大的喧哗,门像是被人猛地打开! “暖儿?!暖儿?你怎么了?!” 欧阳暖听得出来。这是林元馨惶急的声音,可是她没办法回答,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为什么有一个臂膀突然抱起了她。欧阳暖吃力地抬头。绎纱平蛟单袍。白玉鱼龙玉带,是,是郡王的常服。肖重华!耳边似乎听见他胸膛剧烈的颤动。从未听过他疾言厉色,那般的愤怒。肖重华。你一定是疯了。怎么能擅闯太子府。如今在朝中,肖衍最忌讳的就是你。你怎么能在这时候作出这样的举动! 欧阳暖想要开口说话,可是腹中好疼,一丝丝刻离身体的温热。那样温热的流水样的感觉。从身体里油油而出。 最后的知觉失去前,暖儿,她突然听见肖重华这样叫她的名字,他的声音这样惶急、痛苦而隐忍。 有滚烫的眼泪打在她冰冷的脸颊上。 你在哭了吗。 朦耽中。她却觉得好笑。肖重华这样的男人,怎么会落泪呢?亦或。这,只是她一场可怕的梦椅。。。。 一一一一一一题外话一一一一一一 噗,手一滑把女主给虐了,可见身为女主,也不能一帆风顺的。 大家猜的测错,流产了。这倒霉催得。。(q。。)。。。 重生之高门嫡女免费阅读网:,第一时间更新,喜欢的亲可以在下面发表评论! 140章 被激起的斗志 已近黄昏.热辣辣的太阳完全斜了下去。花园里的清香从开着的窗子里.随着微风一阵阵的吹进屋子。 仿佛是堕入无尽的迷梦.辗转其中不得脱身。欧阳暖不想醒过来,身体怎么那么疼呢?!有苦涩温热的液体从她口中灌入.逼迫她从迷梦中苏醒过来 方嬷嬷强行为欧阳暖灌下一碗米粥.随后为她掩上了被,忽见她睁开眼睛来。 方嬷嬷又惊又喜:“小姐,你醒啦?” 正在外面熬药的红玉立刻跑了进来,见她睁着眼睛,心里一松.纳头就拜:“小姐.都是奴婢的罪过,要不是奴婢被人拦住去得迟了.小姐也不会受苦,奴婢罪该万死.....” 菖蒲、碧雨等人也都诚惶诚恐地在屋子里候着。尽管看见自己醒了,她们的脸上或多或少都有惊喜.然而每个人的眼底都是那样恐惧的表情。欧阳暖几乎已经闻到了空气中那一丝挥之不去的汹涌着的暗红色的血腥气味.连浓重的草药气也遮掩不住。 睡梦中那些令她难以置信的话一遍遍在脑海里回响。 “郡王妃有孕一月,然则受了惊吓.孩子也保不住了。” “郡王妃身子本就寒凉.之前还受过重创.现在火....如果将来再想要孕育子嗣.只怕十分因难了。” “谁都不许将此事向暖儿提起!” 记忆突然回笼,欧阳暖茫然的看着表情各异的几个人,好一会儿才道:“你们都走吧.我要一个人静一静。” 方嬷嬷尚未开口,碧雨惶恐的再次跪倒在地:“郡王走之前吩咐过,奴婢们绝不敢离开半步......” “我不需要.都出去。” “可是.....” “你们都出去,不要在这里......快走...” 她昏迷了三天三夜,肖重华一直守在旁边.刚才皇帝宣召.他才匆匆离去。但就是他在.也是一样.欧阳暖不想看见任何人。 红玉还待要说什么,欧阳暖已经别过脸去,转眼看着窗外.她躺在床上.只能看见右边的假山,却看不到花园里盛放的百花。 只有方嬷嬷仍旧站着不动,其他人都对视一眼.悄悄退了出去。 红玉也不敢打扰,悄然和大家一起退出去.不一会儿.又将熬好放凉的药汁端了进来,恭敬道:“小姐,不管怎样.您先喝了药再记....” 药碗到了欧阳暖面前.她却突然扬起手,将药碗打翻在地:“没听见我刚才说的话吗,不要烦我......” “小姐!您这是干什么!”方嬷嬷蹲下了身子,连忙去收拾药碗。却因为手忙脚乱,手指被扎得鲜血林漓,欧阳暖看到这一幕,顿时一愣.旋即眼睛里涌上一阵热意。 她的失态.她的愤怒,在这一刻.戛然而止。 她不再说话.也不再将情绪表现出来,只是侧身向床内,时醒时睡,多半里是昏昏沉沉的。这样又过了三五日.精神才渐渐好转,这期间,肖重华回到她的身边,却只是坐着,没有开口说一个字,沉默的过分。 突然有一天,没有看到肖重华的身影。 欧阳暖也不理睬.只是躺着闭目养神。她没有心情去顾及别人.更不想面对他的追问。他总会问她缘由的,这正是她最不想面对的,最可怕的事实。 方嬷嬷却觉得奇怪,再加上心中的不安,便悄悄问菖蒲:“郡王今天是出门了吗?” 菖蒲要说什么.红玉却拉了拉她的袖子.表示不要多言。 方嬷嬷沉下脸,误以为肖重华是为了大夫说的那件事而对欧阳暖失望了.便道:“前几日还寸步不离,怎么变得这么快。” 菖蒲控制不住道:“不是,郡王生病了.病得很重,他还一直在这里守着都不肯走。嬷嬷昨日没看见,是王爷下令让护卫强制将郡王架走的呢!” 方嬷嬷一愣,根本没想到是这情形。 欧阳暖在床上听见了,心头微动,却只是静静听着.不做声。 红玉发现了她细微的动静,有心要激一激她.继续道:“前几日郡王着了风寒后就没有好好休养,小姐正病着.郡王又接连几日几夜没有吃好睡好.所以病势就汹汹如虎了,这几天都是发着高烧呢,却又不肯吃药,只在这里守着,偏偏小姐也不理人,一句话都不肯说。” 方嬷嬷看了欧阳暖一眼,无声地叹了口气,道:“这可怎么好呢?”抬头却是微微惊愕:“郡王。” 看见肖重华,红玉和茜蒲都似乎很震惊.葛蒲道:“您身子还没好.小姐这里交给奴婢们就好。” 然而肖重华却没有回答,欧阳暖只听到轻微的脚步声,然后感觉床微微下沉,他坐在了她的身边。 不是在发烧吗?现在还乱跑什么?欧阳暖蹙眉。 肖重华挥了挥手.示意所有人都下去。红玉和茜蒲对视一眼.便悄悄随着方嬷嬷一起退了出去。 此时的阳光浅薄如纱,有一点点桃红的颜色,染了些微的雾气.隔着帘帷照着欧阳暖的脸.泛起微微的舒缓的光芒.那种光芒.给她整个人添了一抹柔和。因为还在病中,她只穿着一身素白的寝衣,似乎仍旧在昏睡,眉头微微皱起。肖重华轻轻伸出手去.抹去她脸上的一抹碎发。然后就这样静静坐着,安静地看着她的睡容,心底无限宁静,只觉得,只要她平安.一切就已经足够。 “自己都在生病,还来做什么?”她突然睁开眼睛.一双清明的眼睛带了一丝迷惑。 肖重华一愣,笑容漫漫洋洋泛起在他清俊的脸上,随即道:“我已经好了。” 这世上有一天就好的病吗?欧阳暖在心里叹了口气,却不拆穿他。不过伸出手去,握住了他的手。 “怎么还这么冰?”肖重华皱眉。 欧阳暖的声音里终于多了一丝生气:“是你还在发况。” 肖重华只是摇头,道:“太医说你身子弱,该多保重.以后再不许坐在廊下吹风了。” 从始至终,他没有提起那天发生的事情,一个字都没有。没有追问,也没有疑惑,仿佛那件事从来不曾发生过一样。 欧阳暖笑了笑:“我这样病着,脸色只怕吓人得很。” 肖重华的神色温柔地沉静下来,”暖儿.你还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 “你说.....在母亲别院前面?” “不,我第一次见到你是在马车上.你从书斋的台阶上走下来.蒙着面纱。后来,你瞧见我派去的人,也不怕生,还送了那本书给我。” 欧阳暖勉强笑道:“是么?” 肖重华接。道:“那时候.我没想到最后会娶你。” 欧阳暖不好意思地抚一抚脸颊,淡淡笑道:“谁会想到呢...”那时候,她没想过要和这些天皇贵胄扯上关系。若是和前生一样容颜有瑕疵,他们还会留心到自己么?可能不会.但是那样的话.自己也不需要忍受那样的屈辱。她低一低语气,语中已带了些许无奈.怅然道:“我想,那时候你应当是不喜欢我的.我记得你对我说的话,你让我放下怨恨,好自为之.是不是。” 肖重华忽地笑了,目中有逼灼的光芒燃烧,他身子微微前倾,哑声道:“当时我是想告诉你,报复别人的法子多得是.不要把自己搭进去,更不要不开心。”他声音微微低下去.却带了些微的笑意,”后来,看你似乎误会了,但我......不善于解释。” 欧阳暖静静听他说完,忽而无声微笑出来。她笑得那样宁静,宁静中有着一种说不出的冷意。他不了解自己.从来都不曾了解过。有一种说不清的戾气.顺着心。蔓延上来。 “还记得我的继母林婉柔么?”她的话突兀的问了出来。 “是。”肖重华凝视着她眼底的冰冷。 欧阳暖缓缓闭上眼,静静道:“是啊!从前的吏部侍郎夫人.兵部尚书的妹妹,我的继母。”欧阳暖忽地睁眸.冷声道:“是我一步步设下因套.让她中风,让她发狂,让她失去一切。现在她已经疯了.是我把她逼疯的。不只如此,我还要让她像是一条狗一样的活着,才能消除我心头的怨恨!” 欧阳暖额上的冷汗一层又一层细密地逼厌出来,泠泠生冷:“不光是她.还有我的那个妹妹,欧阳可,你可能没有留意过?我明知道她倾慕于苏玉、楼.却故意引人构陷于他,让他官司缠身,前途尽毁。然后再让她怀上别人的孩子,逼着苏玉楼娶她,我要看着他们两个人一辈子捆在一起,痛苦一生。” “暖儿。” 欧阳暖冷冷打断他,”听我说完,你娶了我.可我是个什么样的女人.你未必明白!” 肖重华微微蹙眉.只静静望着她。 欧阳暖幽幽道:“我要对付的远不止她们,还有我的祖母。她是一个小心谨慎的人,素来提防我,要制造一个她失足或是意外的机会几乎是不可能。我虽然没有害死她,却故意着人日夜吓唬她.只是魇镇心神,让她梦魇更甚.再使其心力衰弱不继,让她根本没有心思去操控爵儿的婚事.也没办法来干扰我行事。你说我这样的人.是不是十恶不赦的恶鬼?我没心没肺.冷酷恶毒,肖重华,你听明白了没有?” 肖重华深深望住她,道:“暖儿,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欧阳暖冷笑道:“我只是要告诉你,不值得对我这样好。所以,孩子没有了......是老天对我的报应。因为我太过狠毒.伤了阴鸷。” 肖重华双唇微抿,露出坚毅的棱角:“不是这样的,你不是狠毒的人。 “是么?一步步算计,只要谁妨碍到我.我就要除掉他,这样也不算狠辣么?”欧阳暖缓和了语气,轻缓道:“不过,我善心也好,狠辣也好,你现在都听明白了。我们是夫妻.也算得是亲近了。可是若说到男女之情.我对你却是没有多少。这门婚事.也不过是我借由你的手摆脱肖衍罢了。” 肖重华的右手紧紧抓着床沿.用力地,有血红的印痕泛起。他克制着道:“好了,你该休息了。” 欧阳暖心中难过得似被一只手紧紧揪着,却不愿在他面前落泪.极力忍耐着道:“就算重来一回.我还是会这么做。你说.我这样恶毒的人,怎么配得到幸福呢?老天爷大概也看不下去,才会收走我的孩子......所以你为我好,也为你好.不要再时我这么温柔.更不要为了我做什么。” 肖重华定定望着她,目中现出无限的复杂。他用力闭上双眼.片刻,缓缓吸了一口气,道:“你怕连累我?” 欧阳暖怔一怔.没想到一瞬间就被他看穿,这复杂的情绪却不肯在脸上流露半分,只静静道:“我没有那么好心。” 肖衍能够做得出这种事.必然不会轻易放手。不,应该说,他简直都发疯了.丝毫也不顾及皇家的体面与尊严。 肖重华在这个瞬间,却已经体悟了她的心思,他不做声,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双眸深沉如渊.放任爱怜和宠溺在其间泛滥。 提起这件事.他简直心痛的要死.在不知不觉的时候,他们的孩子竟然就这样没有了。可是.她如今的态度越是决绝,他便越发觉得自己没有爱错她。 原先.她是打算用他来做她的挡箭牌的,这一点.他很明白。可是现在.她正在竭力避免他与肖衍起冲突。 甚至于.疏远他,冷淡他.想办法让他死心。 诚然.她有很多的缺点,尤其是太过固执.可是,藏在胸膛中的那颗心.却是异常柔软的。 肖重华心底有团火苗正在不断地燃烧,却连自己也无法说清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他不肯离开,只是在她身边躺下,”暖儿.你这么爱记仇,怎么会放过太子呢?”他好整以暇地转过头来看着她。 欧阳暖愕然。 “我不知道你在盘算什么.我只知道,那一定是很危险的事。”肖重华笑了。 “那你的意思呢?”她敛了容色.静静地看着他,无比认真的询问。 “太危险。”他摇摇头,语调平淡.眸间也是一片冷清,不甚赞同地蹙眉回望她,直接道出自己的观点。他隐隐猜到,林元馨在算计什么,只是他不希望欧阳暖也牵扯进去。因为这件事.绝不是一朝一夕可以解决的,真正要动手,也不该由她来。但.与此同时,他却也自嘲地回以一笑.半真半假地长吁短叹:“不过,我也知道.现在的我.不管怎么费尽。舌.也是阻止不了你的,不是么?暖儿,你从来就不是个肯乖乖听话的女人。”一句淡漠的感叹,表面是对她言行举止的无可奈何,但实际上,却也彰显着他对她的忍耐与包容。 她心底的冷漠与倔强.并不是每个男人都能受得了的。 “是么?”见他第一次如此无奈的言语配着如此无奈的表情.欧阳暖笑了笑,脸上却也显出了再认真不过的表情:“我不是一定要找他报复,我只是想要维护自己的安全,家族的安全.至少.不用在如履针毡,提心吊胆。 正当此时.一阵凉凉的风从窗缝里吹进来.欧阳暖的身体不自禁地颤了颤。 “暖儿.我们的孩子,我不会让他白白牺牲的。”这一刻,肖重华真切地感受到她内心的惊惶和忐忑.可是.他只是将她整个人拉进怀里,用他的体温和心跳安抚着她,温暖着她。 “可是.我很怕。我怕他还是不肯放手!到时候除了鱼死网破.别无他法。”埋首在他怀中.她闷闷地开口.把头枕在他的胸膛上,把脸紧紧贴在他的胸口上.被他那强有力的心跳震撼着知觉:“你也是这样想的.对么? 他并没有回答.只是越发将她抱得紧了。 “如果他还是不肯放手.怎么办?”沉默了好一会儿之后,欧阳暖惴惴不安地仰起头望着他.眼眸中带着一点脆弱.疑问的背后似乎还隐藏着更深一层的担忧,暴露出了她心底的惴惴不安:“届时,我……” “不管到了什么时候,我都不会再让他靠近你。”肖重华轻言软语地安抚着,稍稍顿了顿.黑亮的眸子.极慢地现出一缕寒光.幽邃而凛冽,就连唇缝里挤出的字句.也带着不可瓣驳的坚决:“我的女人.不是他可以碰的。 欧阳暖还没来得及说话.他已经盯住了她:“刚才你说的那些话,我就当没有听见过。什么恶毒,什么报应.若真是如此,我双手早已沾满了鲜血,老天爷要报复也该先报复我.怎么会有时间来找你?” 欧阳暖一愣.随即有些不知说什么好。 “你真是想得太多了。”肖重华慢慢的说。仇恨令人入魔,当心中开出黑色的花.那些纠结的花盏遮挡住一切光明,那便是末日,这样的人会毁掉自己。他不想看到她自我毁灭.才会对她说一番话,她却将之视乎为指责。指责她?不.他没有这样的资格.因为他手上染的鲜血,又何止几百几千。 她若是小恶,在战场上杀人如麻的自己,岂不是十恶不赦?肖重华轻轻地笑了。 欧阳暖抬起头,看着他美好的侧脸,终究说出了一直深藏的话:“若是你有心,可以迎娶侧妃,我......不会阻止。” 如果她真的一辈子不能生育.这种事情,与其让对方提出来.不如自己先说。 “我以为事到如今.你总不至于再怀疑我。我对你的那些感情.你终归是看到了的。”肖重华突然一震.随即盯着她.若有所思一笑,眼里却无一丝笑模样.松了手.冷冷看着她.”可是你没有,是不是?你怕我将来会主动提出来.伤了你心?才故意这样试探?还是这是你的真心话。” 欧阳暖的声音带着一丝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颤抖:“我没有试探你。” 肖重华不可置否,微微偏头,两人静静对视,谁也没有退让,就保持着那样呼吸可闻得距离。他唇边浮出一抹自嘲的笑:“你说得对。”目光移到她双眸,移到她贴在他胸前的手.”那么.你是想要我怎么样呢?” 欧阳暖松手垂眸:“若是我不能生下子嗣.王爷迟早要逼你纳妾,你需要一个孩子。” 他了然点头:“若我只有你一个妻子,三年之后你无所出,说不定父王会逼我纳妾,你是这么想的,对吧?”接着.他好笑似地叹口气:“到底是我需要一个孩子.还是你需要我有一个孩子?” 欧阳暖的眼睛里慢慢浮上来一丝淡漠:“你和别人生的孩子.也要称呼我为嫡母。” 肖重华唇边那丝嘲讽笑意似潮水退去,神情冷的骇人,定定看她好一会儿:“这不用你担心,若真的没有孩子.也是老天爷因为我伤了太多人命的缘故,跟你无关。” 欧阳暖震惊地望着他,原来,他说的不曾准备纳妾的事情都是真的,她还一度以为.不过是说说而已。”在我有子和不能生育的情况下.你是否同意纳妾的意义是不同的.你明白吗?” 肖重华的声音很淡,眼神却很坚定:“不会比你更糊涂。”若是他和别的女子有了儿子.那么她要如何自处.嫡母?一个没有孩子的嫡母,一个将来继承自己爵位的庶子,她可知道意味着什么.真是个蠢丫头。肖重华深深地叹息.却终究不肯再说话了。 欧阳暖还要说什么,肖重华却突然坐起来,起身下了床:“不要再说了,再说下去.我不保证会不会发怒吓着你。” 门轻轻响了一声,肖重华快步走了出去,身形还有些微晃,他还在发烧.欧阳暖心中想.第一次感到一种难以言语的情绪。也许是感动.也许是心动,她难以分瓣清楚。 至少在这种时候.他没有急着撇清关系,更没有抛下她。 很快.门扉微微颤动了一下,欧阳暖讶异,却听见红玉进来禀报道:“小姐,世子妃来看望您了。” 那天发生的事情,外人都不知道.所有人都只以为欧阳暖在太子府的时候不小心掉了一跤.明郡王爱妻心切.亲自去接她回来而已,甚至于欧阳暖流产的消息都瞒着.旁人只以为她身子不适。大公主亲自来看望过两回.老太君和大舅母也反复来问询.欧阳暖都着人挡掉了。红玉不会不知道她并不想见人,为何还要来问呢?还没等欧阳暖说话,却已经看见孙柔宁走了进来。 欧阳暖目光一凝,这就是擅闯了。 孙柔宁笑着走进来.她一身华服.珠玉璀璨.比照着一身白衣的欧阳暖.越发显得艳光四射.令人几乎不敢直视。红玉阻拦不及,匆忙跟进来,欧阳暖道:“没事,你下去吧。” 孙柔宁笑着自己择了地方坐下,道:“弟妹好啊。” 欧阳暖懒得与她计较齐瞰,只问:“大嫂突然到访.有什么事么?” 孙柔宁却只是笑,片刻道:“弟妹的气色好多了呀.前几日二弟还拦着不让看你.我还以为你身子很弱呢!” 欧阳暖心头厌烦.不愿和她多费。舌,遂淡淡道:“劳烦大嫂担心了.既然已经看过,就请回吧。” 孙柔宁却笑道:“弟妹怎么这么急着赶人呢,是不是心情不好?若是真的心情不好,说给我听听,说不准能够帮你排忧解难。”她这样出言讥讽,欧阳暖已是十分恼怒。彼此又没有仇恨,不过井水不犯河水就好,她如今这样明目张胆,不顾彼此之间她姓的关系,不过是瞧着如今自闭门不出.瞅着这个机会来排捡她罢了。 看欧阳暖不说话.孙柔宁又笑:“说起来.弟妹这个孩子也真是可怜.好端端出门一趟就没了.可见你到底年纪轻,太不小心了。不过.....”她用绢子掩了口笑:“早知如此,弟妹还不如留下碧荷,将来若有了孩子,自然也是你的孩子啊。弟妹又何必憨保不住眼前这一个呢!” 不对!孙柔宁怎么会知道自己流产的事情.这件事......别人应该不知情才对!欧阳暖双目微凝.闪过一丝寒光。 “弟妹.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欧阳暖再不能忍耐。孙柔宁说旁的她都能忍.只是孩子,那是她如今心头的大痛,怎容她随意拿来诋毁。她不能原谅肖衍,但更不能原谅的是自己,一个跟她骨肉相连的孩子就这样没有了,甚至在她还没有意识到他存在的时候!这样的痛苦,任是她如何坚强也不能忍受! 欧阳暖强忍怒气.只冷笑道:“大嫂还真是悠闲,只是不知道大哥那里是不是不用你费心?啊,我怎么忘了.大嫂的心思可不在大哥的身上啊。”她的话,刻薄而冷淡.似一根锋利的针.一直刺进孙柔宁心里去.轻轻地.却又狠又快。 孙柔宁几乎是瞬间勃然变色。欧阳暖哪里能容得她说话.一把摁住她手臂.微微一笑道:“大嫂.所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贺兰公子曾向我提起过,他欠郡王一个很大的人情。贺兰公子年纪也不小了吧,是不是应该由郡王出面,为他找一位良伴?想想看,贺兰公子虽然出身不光彩,却终究是风度翩翩,才华横溢,想要找个公主是不成了,但是找个美貌多情、云英未嫁的官家小姐却也不是难事?你说对不对?” 她说话的时候,着重在云英未嫁四个字上加强了语气,几乎让孙柔宁恨得咬碎了一口银牙。 两人对峙良久,孙柔宁的声音有些哑涩,手指紧紧蜷着手中的团扇柄骨.似要把它捏碎了一般,凄然笑道:“你果然什么都知道。” “从那天在宁国庵,我就什么都猜到了.你后来的举动,不过是让我验证了自己的想法,大嫂,你还真是胆大妄为!”欧阳暖的声音冷冷的。 孙柔宁猛地站起来.厉声道:“你住口!” “住口?是谁跑到我屋子里来叫嚣,不过是你自取其辱罢了!”欧阳暖冷笑,清丽的面孔上皆是无情。 孙柔宁再顾不得世子妃的仪态,尖细眉梢高高向上挑起,如同的她的声音,现出锐烈的锦芒:“欧阳暖.你现在连孩子都没了.竟然还这么得意! “得意么......”欧阳暖淡淡一笑,”我才嫁进来两个月.现在没有孩子.不代表将来没有,哪怕将来也没有,肖重华也会待我如珠如宝,大嫂你就不同了,你嫁进来这么久,不是一样没有生子么,有什么权利站在我跟前大声说话?啊.我忘了,大哥这么讨厌你.只怕连你的面都不想见吧?你只能抱着贺兰公子的回忆过日子,说起来.是我可怜,还是你可怜?” “你...你..”,孙柔宁被欧阳暖气得浑身发抖.几乎牙齿都在打颤.想也不想快步冲上去,就是一个巴掌要打下去。 还没等她动手.却被突然冲过来的菖蒲拦住了:“世子妃,请您自重!” “很好!很好!很好!”孙柔宁那一双眸子.苍寂得发碜,她显然已经怒极,一连说了三个”很好”之后.一把甩开菖蒲的手.冷笑连连,”欧阳暖.你不要得意.只要有我在一天,都不会让你好过的!”话一说完,她就拂袖而去。 菖蒲担心地望着她的背影,又看看欧阳暖,终究舒了口气:“小姐,你振作起来就好,奴婢还担心您会被世子妃欺负呢?” “是么......”欧阳暖的脸上排过一丝淡淡的冷漠。 多少年来的习惯.每每觉得自已喘不过气来时,就会想起往昔的时日. 恍如一梦。日日的风刀霜剑逼得她从梦中醒来时.她才顿悟.就算她想要停歇.那些人也不肯放过自己!好.当真是好极了!既然他们不消停.一个一个上赶着来挑衅,那就来试试看吧!看看究竟是道高一尺.还是魔高一丈! 孙柔宁的到访.反倒激起了欧阳暖的斗志,这只怕是连当事人都意想不到的。 半月后,林元馨身边的小竹秘密到访.赶过来将整件事情完完整整禀报给欧阳暖.此刻的欧阳暖正闲闲坐在湖边的凉亭里喂鱼.闻言淡淡抬头:“哦?有人在书房里的香炉里动了手脚?” 事后她也怀疑过.肖衍再疯狂,也不会做出这种事情,尤其是在肖重华还手握重权的时候染指他的妻子,这绝不像是步步谋算的肖衍会做的事情。很显然,林元馨也是这样认为的。 “最后查到一名太子府侍妾的身上.她亲。承认自己是为了让太子宠幸她,才会在香炉里放了香料。” 侍妾?欧阳暖冷笑.哪里来这么胆大的侍妾,又怎么会这么凑巧偏偏选在自己在书房的时候.这分明是有人想要破坏肖衍和肖重华的同盟,要让他们反目成仇!当然.这对林元馨和镇国侯府,甚至是燕王府,都是一个巨大的打击...... ——————题外话—————— 你们全都是玻璃心.人生总是要有挫折的.意外也总是会有的.下一章,女主要报仇了。就这样,玻璃心的全都找502胶粘一粘。 更多重生之高门嫡女最新章节不断更新中,请持续关注 141章 皇家猎场猛兽惊魂 “这件事情。想必不会有人知说”欧阳暖静静地望着小竹。 小竹垂首道:“这个是自然的。请郡王妃放心。林妃娘娘说,原先太子妃不过是小打小闹,这一回却像是下定了决心,要让太子府和燕王府结下仇怨。” 欧阳暖挥手将一把鱼食尽数抛下,修长手指抚上一旁的亭柱,轻飘飘道:“她向来自负。以为自己是能人。可以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可若是大厦已被白蚁从内里一点一点驻空。你说。还有谁能阻止她命中注定的结局?”她看着牢目的亭柱。另一只手慢慢附上去。视线定在雕工精致的亭檐上。缓缓道:“既然她自己自寻死路。届时,只要这样轻轻一雅。便能让它万劫不复了。” “是。奴婢明白。一定会将这些话如数转告林妃娘娘。”小竹深深行了礼。悄悄退出去。 欧阳暖深深吸了一口气。只觉得空气清凉,风一阵紧似一阵,空气中有某种气流旋激。无孔不入。似要穿透她周身四肢百骸。她看了红玉一眼。淡淡道:“去将我的古琴取来。” “是。”红玉静悄悄地去了。不一会儿便取来了古琴。 欧阳暖坐于廊下,垂首抚琴。雪白的衣袖上诱着淡雅的兰花,顺着她的动作垂泻而下,若一泊春水,宽袖覆住手背,她的十指轻压琴弦。 浮阳若金。光影斑驳。映着她十分平静的侧脸。 有一阵轻轻的脚步声在向这里靠近。葛蒲连忙拦住那人:“站住!” 红玉看了那人一眼。顿时愕然。随即看向欧阳暖。欧阳暖弹完了一段。才抬头望他。微微一笑。如对一个多年不见的好友般:“你来了。” 贺兰图一身蓝袍。十分的扑素,面容却是清俊依旧。他微颌首。在她对面遥遥坐下。”你知我今日要来?” “我既然对大嫂说了那番话。她又怎么能坐得住呢。”欧阳暖清远的声音依然温和如水。”更何况。你我之间除却恩情。还有朋友之义。你自然会为了她来找我。贺兰公子。你说对不对?” “你方才所奏的曲子。乍听像是高山流水,迎接知音。可我刚才听来,却觉得有无限的杀气扑面而至。令人平白生出无数意想。”贺兰图并没有急着回答她的问题。反而这样说道。 欧阳暖伸指轻拨了下琴弦。琴弦铮铮地发出几声单调的音。她的脸上仍是淡淡的笑,答得避重就轻:“哦?杀气么?” 贺兰图微微一笑:“是何人引起了你心中的恨意?” 欧阳暖轻抚案上的琴。楠木琴身,冰弦泠泠。精雕细镂。梅花断纹,她慢慢道:”这就多了。。。。。。若说其中也包括我的那位好大嫂。贺兰公子会当如何?” 贺兰图看似风神如玉。若山涧清泉。卓然世外。旁人皆以为他是闲云野鹤。却不知他是真正的皇孙贵胄。然而当他听到欧阳暖的这句话。面色却一下子变了。 这个时候。红玉小心翼翼地将茶水奉上来。 欧阳暖端起一杯热茶。好整以暇地喝着茶。望着坐在对面的贺兰图。 “如何?”她漫不经心地问道。 “啊?”贺兰图神色茫然。捧着茶盅的手一颤。盅盖杯沿清脆地磕碰了一声。 欧阳暖的唇角漫出一丝笑意:”果然是关心则乱。我是问贺兰公子。觉得这茶如何?” 贺兰图这才回过神来。目光复杂地看着欧阳暖。顿了顿方才说道。”我到处流浪。平日粗茶淡饭惯了。这样精致的茶叶。在我眼中和普通的水也不会有什么不同。郡王妃这样问。实在是白问了。” 欧阳暖微挑眉,亦不答话。只轻轻晃动手中的杯盅。看着淡绿茶叶悠然浮沉。在杯中变换着不同的位置。固执地不肯沉入杯顶。仿佛正竭力寻找一个属于自己的最佳平衡点。 “无论是何人,若经不起世情冷暖。浮浮沉沉,怕是也品不到这其中浓 香。”欧阳暖慢慢地说道。“贺兰公子身世持殊。经历坎坷。应是看惯了人间冷暖的,只是不知道。为何你会爱上那样一个咄咄逼人、锋芒毕露的女子” 贺兰图目光微动。唇角的狐度并未褪去。只添了些许嘲弄的意味。“原先的柔宁,并不如此。是我是对世子很抱歉,因为世子和柔宁是自小定亲,所以柔宁经常随着她母亲入府来看望燕王妃,可是我却对她动了情。” “动了情?贺兰公子。你是在燕王府长大的。说出这种话。是不是有些忘恩负义?”欧阳暖放下茶盅。发出一声轻笑。 贺兰图叹了口气:“我不过是一个私生子,而且一辈子见不得光,没有人看的起我。七岁的柔宁第一次见我。却主动和我说话。甚至亲手拨了莲子给我吃。她笑的那么温柔那么可爱。我永生永世也不会忘记。所以。她是我的第一个朋友。我一直把这种感情放在心中。从未对任何人提起。甚至连柔宁都不知道。我本以为世子虽然休弱多病。但终究是个值得托付的人。可是柔宁嫁给他以后。没有过一天的好日子。肖重君表面上看是个正常的男人。可他背地里。。。。。。”贺兰图顿了顿。眼睛深处浮现出一丝痛楚。“刚嫁过来的那一年。柔宁背着人几乎是以泪洗面。。。。。。但她只能忍着,不得不忍着。也许。。。。。。她后来是把我当成了救命的稻萃。” 欧阳暖垂下眼睛。沉默了片刻。才慢慢道:“每个人都有自己必须承受的命运。也有她自己的选择,并且要对自己的选择负上责任。我不知道肖重君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可我却亲眼看见、亲耳听见孙柔宁是怎样为人处世的。所以。我真的很难相信你说的这些。” 贺兰图脸上的神色有一丝无奈:“我知道没人会信,甚至连我自己都在怀疑柔宁所说的话,她对我说。肖重君阴狠谋毒、度人极准。善于攻击人的心理弱点。表面温文尔雅,实际上是个真正的怪物。可这些话。她却拿不出任何的证据来证明。甚至。我在她的身上也看不到任何的伤痕。” “最重要的是。世子毕竟是个连床都爬不起来的病人。要让人相信他欺辱自己的妻子,不是很可笑吗?你也许没亲眼见过孙柔宁是如何对待他的侍妾的。若是你看见,你还会说她是无奈的吗?人说情到深处。一叶障目,贺兰公子,你是否根本没有了解过她呢?”欧阳暖慢慢说道。 贺兰图笑了笑:“人有时候似乎是有一种缘分。有的人就是对你有一种特殊的力量。一见就有好感,二见三见就深陷其中不能自拔。而且还让你愿意为她付出。也许是我前生欠了她的债。你就当我说的是一个笑话。全都忘了吧。我这次来。只是为了求你。不要与柔宁计较。这是为了她,也是为了你,不管你怎么想,在我心里。你是一个很好很好的朋友。不应当说。你甚至比柔宁更像一个知已。关于仇恨,你应比我更为清楚。”贺兰图依然温言含笑。“何必让自己卷入一轮一轮的波折中去呢?” “这种话,你该去问问孙氏。为何要对我苦苦相逼。若非看在你的份上,你觉得她还能活的这么轻松惬意吗?贺兰公子,你救过我的性命,所以我才对你的心上人诸多忍让。可是一一”欧阳暖的语气慢慢变得冰冷。”她若是执意要与我为敌。你就不能怪我不念旧情了。” 贺兰图闻言。猛地双目圆睁。良久,他深吸了口气,语气平缓下来:“我自然会劝她的。但她的个性。。。并不能为我所控制。所以才来找你。” “抱歉,我的个性也并不是任由别人操控的。贺兰公子。我现在虽然还记着你的恩德,可说不准哪天起床就突然忘得一干二净了。这句话。请你转告孙氏。”她起身微微一笑。只是笑意冷若幽霜。”送客一一” 贺兰图离去后,红玉低声道:“小姐。您相信他说的话吗?” “连他自己都不相信的事情。我又怎么会相信?更何况。肖重君是什么样的人。与我并没有丝毫的关系。现在步步紧逼的人是孙柔宁。”欧阳暖淡淡道。”我要你调查的事情,怎么样了?” “小姐猜得没错。世子妃身边的丫头。确实悄悄与太子妃宠信的人联络过。” “看来。书房里发生的那件事。除了周芷君,我这位美丽端庄的大嫂,也搀和了一脚。”欧阳暖冷笑。 杀意如一尾毒蛇,倏地窜上心间,愈缠愈紧。手中无意折了一只玫瑰在手。不知何时,竟已如一块触手凝冰的冷玉,淡漠冷峭,无一丝温度。她只紧紧将花朵攥在手中。涂着淡粉丹蔫的指甲全抠进花梗里。绿色的汁液如春荫下的碧波沾染了指尖。修长的手指夹杂颜色间。白得触目惊心。 啪嗒一声,花技断了。 孙柔宁。周芷君。。。。。。你们可知道。我若是恨一个人。即使成魔成疯。亦绝不会放过!这都是你们自找的。不要怪我。 欧阳暖将手心里的花朵一点点碾碎。脸上露出了冷酷的微笑。 不远处的花丛,传来丫头们说笑的声音。欧阳暖远远听着。静默。忍耐,蛰伏。以及等待。 贺心堂 窗外日色炙烈,可挡不住料峭的春风。每每横空急来。扑打在春罗窗纱上。簌簌作响。 红玉斟了茶上来,异香扑鼻。正是太子妃为表慰问持地送来的闽茶。欧阳暖的眼睑轻轻的一跳。眼底压抑着静静的讥讽,却不浮上来。 方嫉嫉见欧阳暖神色不好。忙叫红玉又重斟了一盏茶。亲自捧上茶来。递在欧阳暖手中。 “嫉嫉不必费心。都是一样的。”欧阳暖笑了一下,缓缓品了两口茶。转眼却看见桌上一个紫檀托盘上。黄彩釉的几碟。其间一盘中放着样式别致的点心。 “这是?” “早晨郡王离府前吩咐奴婢们备下的。是藤萝饼。” 欧阳暖不由哑然。藤花四月盛开,五月底花谢。具有甜雅的清香。香味既恬淡又悠久。每逢初春时节。紫藤盛开。紫云累累。攀藤绕架。香满庭除,便可摘了藤萝制饼。可如今已是七月,哪里来的紫藤花呢?她掩不住满面的惊讶。还不等她说话。红玉已经将那盘点心端过来。道:“小姐。您午膳也没用多少东西。不如吃些点心。” “好。”欧阳暖笑了笑,侧头。朝红玉一笑。顿时仿佛冰开雪化。清丽娇美的让人眼前再没了其他颜色。 藤萝饼皮色洁白如雪。薄如蝉翼。稍一翻动。则看到层层白皮。联翩而起。有如片片鹅毛。欧阳暖尝了一口,只觉得清香阵阵,不由道:”是存下来的藤花瓣?” “是。还是小姐刚嫁进来的第三天。您路过庭院的时候说了一句。紫藤花真是漂亮。可惜花期太短,然后郡王就吩咐奴婢们等快要花谢的时候采了花瓣收起来。”红玉掩着唇笑。 肖重华看起来还真不像是这样细心的人。欧阳暖也笑了。 下午的时候觉得困倦。肖重华也一直没有回来,欧阳暖看书看累了。便独自在榻上休息了,本只想睡一个时辰。谁知醒来的时候却已经是霞光满天。欧阳暖看着窗外的霞色。仿佛受了盅惑一般。竟然赤着足下了床。径自走到窗前。地面踩上去十分的阴凉。可欧阳暖却是固执的看也不看红玉跪在脚下递上来的锦缎绣鞋。 方嬷嬷赶紧走过来。一面为她披上外衫。一面轻声道:”小姐。您还在休养中。怎么能受寒呢?快把衣服披起来吧。”见她没有反对。又接着道。“太子妃说您前些日子受惊了。又派人送了好些礼物过来。” “礼物?都拿上来看看见“欧阳暖将嘴角微微凉薄一扯。把所有的压抑不住的恨均化为了冷笑。咽在心底。 丫头们一个接一个的鱼贯而入,手中都捧着檀木托盘。里头满满的珍珠翡翠金步摇。珍玩无数。 红玉低声道:“这些都是太子妃代太子殿下送来慰问的礼物,包括豆大珍珠百余颗。米珠百余粒。豆大红珊瑚珠五十颗,小红珊瑚珠一百颗。还有十颗龙眼大的东珠,都是很罕见的。” “郡王怎么说?” “郡王说。一切任由小姐处置。” 欧阳暖走到托盘前。信手捻起一枚红宝石耳坠。懒懒换在耳上。红玉忙举了铜镜在面前。这耳坠的做工并不稀奇。稀罕的是其上精工嵌上的红宝石,在晕晕阳光下七色迷离。精美的光彩夺目。此刻更是在欧阳暖的耳上轻轻摇晃。出奇的好看。 还真是舍得下血本。外人看来只觉得太子对明郡王恩宠无限,决计想不到是这对夫妻害得自己没了第一个孩子。甚至留下可能终生不孕的隐患。脸上没有半分怒意。欧阳暖还是面带微笑:”真是罕见的宝贝。” 红玉十分了解欧阳暖,更为周芷君的所作所为痛恨无比。听到小姐说的话。她简直控制不住自己心底的愤懑,拿着铜镜的手不期然一抖,忙笑着垂下头。回禀道:“是。光从这些礼物。就可见太子妃的用心了。” 是啊,用心。打她这么一个巴掌,还意图蒙骗世人的眼睛。在太子府这样重眷的情形下。欧阳暖若是在公开场合表露出丝毫对太子府的不满。就成了一个忘恩负义的女人。到时候。她说什么。谁会相信呢?周芷君的心。当真是深不可测!然而,其心可诛!想到这里。欧阳暖眸中有道错暗的流经过,半晌方随意掬起一把珍珠,细细打量。 “小姐。这些礼物您都不能收!那女人根本没安好心!”菖蒲实在忍不住。出言道。 方嬷嬷和红玉同时瞪了她一眼,可是眼底都是颇为赞同的神色。红玉小心道:”小姐。依奴婢看。不如将这些东西原封不动的送回太子府去。。。。。。” 原封不动的送回去?等于是当众打了周芷君的耳光,囡然让她难堪,可自己的愤恨就能因此消除吗?当然不能!欧阳暖勾起唇畔。把玩起那把珍珠来。终究慢慢道:“皇家的狩猎就要到了吧!” 红玉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不由有些疑惑,却还是如实道:“陛下的旨意已经下了,但郡王说过,小姐身子还没好。可以不必参加的。” 欧阳暖微微一笑,眼睛里有寒光闪过:“不参加?不。皇家狩猎一定很有趣。我怎么能不参加呢?红玉!” “是。” “请最好的工匠为我定制一副马鞍,将太子妃送的珠宝全都镶嵌在上面,务必要做到光彩夺目。十全十美!” “啊?”红玉惊讶地抬起头。 “听清楚了没有?!”欧阳暖的声音陡然拔高。红玉一个激灵。连忙低声道。”奴婢明白。” 欧阳暖随手一丢,无数小小的珍珠滚落了一地。发出细碎破灭一般的声响。 蓦然,檐下一只燕子扑棱棱飞去。冲进了天际。 欧阳暖转身向着天空望去。目光中带了一丝遥远到让人无从捉摸的情绪。 突地,一只手自她身后伸了过来,将她整个人拦腰抱了起来,欧阳暖低下头。看见拦在自己腰间的那只修长的手。覆着的金色浅的近似牙色的袖口。玄线绣出翟纹。 她仰起脸,一截如细腻象牙般的优美颈项,生生压下了天边的霞光。 肖重华像是看不到眼前的艳色。只是声音冷沉下来:“为什么不穿上鞋子就到处跑?” 见他神色那么严肃。欧阳暖想笑,可是见他容色越发冰寒。只能忍住笑。牙齿紧紧咬住下唇。殷红胭脂颜色脱了。唇色苍白如纸口然而。却还是忍不住地微笑道:“又不是纸糊的。不必那么紧张” 肖重华将她放到窗边的椅子上坐下。亲自捧了绣鞋过来。动作行云流水一般地弯下腰。手伸到一半。欧阳暖手执的团扇已挡在他手前。“郡王。不合礼数。” “你们都出去。”他骤然回头,冷声吩咐道。 方嬷嬷看到这场景。微笑着吩咐所有人退了出去。 欧阳暖掩住唇,轻笑出声。笑意嘤咛纠缠在肖重华的耳鬓发梢。辗转妩媚。熏人欲醉。 肖重华的心有片刻的停滞:“暖儿。你变了。” 变了?欧阳暖含笑而对。本是清丽的眉眼。平白露出一丝稚气。”哪里变了?” 肖重华看在眼内,笑意更深。似乎。原本小心翼翼的她变得肆意妄为了。 欧阳暖歪头看他:“你说。若是我送一份大礼给太子妃。她会不会收下?” 肖重华并未言声,平静望着她的笑颜。只觉得那双美丽的眼睛埋藏了深不可测。他终究微笑道:”不是不能送。只是不能由你来送。把你的礼物交给我吧。” “这就是说。你要帮着我胡作非为了?”欧阳暖的微笑带了一丝讶然。 “只要你能出了这口气。”肖重华见她还是不肯穿上鞋。索性又将她从椅子上抱起来。慢慢抱到床上。用被子裹住。“没有什么不可以。” 转眼月余已过,一大早就是天色如洗。烈日如火。绚烂的阳光。泼洒在铜镜前纤丽的身姿上。光彩照人。 欧阳暖刚刚起身,只穿着一身简净白绸里衣,身后的发如乌色的泉如曳地蜿蜒。她回头望向肖重华,却见到他一早便已经换上了一身射猎的便服,披了一幅黑丝绒披风。显得英姿挺拔,神采焕发。俊美的叫人不敢直视。 “如果不舒服,就不要强撑着。”肖重华见她在看自己。便道。 欧阳暖打量了他一番。自己站起来。帮他整理了一下领口的褶皱:“我总是想要亲眼看一看那份礼物的。是不是?” 肖重华没有笑,眼睛深处却藏了一丝笑意。 这一天。是一年一次的皇族狩猎。按照现矩是皇帝亲临、王公贵族都参加。狩猎在京都以东的皇家猎场举行。这片猎场林密草深。河流纵横。是历代天子纵鹰射猎的地方。有专门的官员负责在这里养育禽兽、栽种花果。既供天子射猎。又用于大阅讲武。日出之前。号炮三响。令旗一招。千余名合困将士齐声吼叫。一时角鸣鼓响。旗帜飞动。声势浩大。惊天动地。方圆数里的包围因迅速缩小,围中被轰赶出来的鹿、狐、免、黄羊。漫山遍野、乱窜乱跑。皇孙亲贵们欢呼着扬弓搭筹,跃马挥刀,纵横驰骋。尽情追逐,兴奋的呼喊和马蹄声、马嘶声、兽叫声、号角金鼓声搅成一团。随着扬起的黄尘飞上高空。在天地之间震荡。 坐在高高的看台上。欧阳暖的身边簇拥着无数美貌的女眷。除了常年闭门谢客的董妃没有来之外。其他的贵族女眷都参与了这样的活动,其中也包括很少参与盛大场合的孙柔宁。想来也是。这样的场面。董妃毕竟只是侧室,她不参加没有人说三道四,可是孙柔宁身为燕王世子妃。她是必须出席的,这也是为了代表她身休孱弱、不良与行的丈夫在众人面前露脸。 “郡王妃。听说您前些日子身子不适。可好些了?”有人这样问。 “不过是偶感风寒而已。”欧阳暖笑的很温和。 孙柔宁冷冷望了欧阳暖一眼。面带嘲讽。 欧阳暖却全然不在意。视线微微越过众人,看向不远处的太子妃周芷君。见她正与身旁的鲁王妃相谈甚欢,不由微微笑了笑。 看着对方春风得意的笑颜。欧阳暖勾起唇畔。太子妃文武兼修。尤其精通骑术。每年的狩猎都会亲自下场。想必今年也是如此。 果然。不一会儿就听见大公主笑道:”芷君。看男人们狩猎实在是没有意思。可有兴趣陪我下去溜两圈!” 周芷君微笑道:“公主。芷君近日。。。。。。” 正在说着,林元馨笑道:“太子妃久已不曾上马,想必骑术已经生疏了。。。。。。” 周芷君的笑容微沉。道:“既然公主有此雅兴。芷君自当奉陪。” 林元馨遥远地看了欧阳暖一眼,微微笑了。 就在这时候。原本一直在御座观看的肖钦武兴致很高。对大公主道:“皇姐也要下场吗?好,联近日刚得了一副马鞍,正好送给皇姐。” 说着,侍从捧出一个金光灿灿的马鞍来。这马鞍以金银丝镂花为边,上嵌豆大珍珠百余颗。米殊百余粒。红珊瑚珠五十颗。小红珊瑚珠百余颗口鞍前像印章般突起的圆形珠托上。闪耀着一颗龙眼大的东珠。众人一看。顿时连声惊叹,被这副宝石闪耀的马鞍弄得恍了神。 欧阳暖听着身边人的赞叹。微微笑着。这可是周芷君送给自己的那些礼物。现在做成马鞍,却不知道她还能不能认得出来。。。 周芷君当然认出来了。不但认出来了。而且脸色变得很不好看。她立刻看向高台上的欧阳暖。却见到她对着自己点头示意。这个女人。竟敢将她的礼物送给皇帝,这等于是当面打自己的耳光!周芷君不由自主,捏紧了马鞭。 孙柔宁总觉得气氛有些诡异的不对劲。想得出神。她手里的酒杯微微倾斜。不小心洒了出来,一时引人侧目。 就在这时候。侍从已经装好了马鞍。扶着大公主上了马。大公主笑着挥动马鞭,时而侧骑一会。时而双手抱着马脖子身子紧贴马侧骑一会。时而单手支撑马鞍骑一会,时而还在马上打个翻身。高台上顿时响起一浪高过一浪 的喝彩声,就连欧阳暖都没有想到。原来自己的义母是这样一个神采飞扬的女子。 说起来。她所见到的大公主。是一个被悲伤淹没的母亲。一个高贵端庄的公主,却并非一个单纯的女人。目光随着大公主转移到侍卫长卫峰的身上。却看到他的目中不由自主流露出了一丝痴迷。看到这一幕。欧阳暖低下头。微微叹了口气。一个男人为了她隐姓埋名这么多年。若是公主知道了。她会怎样呢? 大公主突然从马上跳了下来。大笑道:“唉。真是年纪大了,没两下就开始腰痛。还是算了吧!”欧阳暖连忙站起身来。亲自下台去搀扶大公主。在这个瞬间。大公主拍了拍她的手。欧阳暖似乎不经意地回头道:“太子妃,我看太阳太大。还是不要骑马了吧,免得中暑。。, 周芷君看了大公主和欧阳暖一眼。压住心头的冷笑道:“这个就不劳你费心了。” 大公主笑道:“既然如此。这匹马就让给你吧!”说着。便搀扶着欧阳暖的手。一步步向台上走去。 周芷君也不推辞地上了马。很快策马奔腾起来。她穿了一件窄袖水红缎裙。骑在马上,裙裾迎风而舞。丝带猎猎飘动,本就风姿俏美。此时看来更是美貌无限。 “听说太子妃殿下得到名师指点。不但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连马术都很有心得呢!” “是啊。陛下早就夸赞过她是女中豪杰。闺中之臣呢!” “还不是怕自己的地位不牢固。想要固宠而已!”一道嘲讽的声音来自朱凝碧。 欧阳暖微微含笑。的确。周芷君近来频频在各大宴会中露面。出尽了风头。与她未嫁时候的隐忍大相径庭。这样的举动。分明是想要告诉众人。她才是独一无二。备受宠爱的太子妃,是。。。。。皇帝选中的太子妃,任何人都无法撼动她的地位! 就在这时候。马儿突然一声长嘶,猛地将周芷君掉了下来。看台上的人只听到周芷君一身惨叫。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她整个人掉进了污泥之中,像是一团棉花一样。众人连忙站起来。肖钦武一叠声吩咐侍从赶紧去扶。 很多人赶到场下,其中也包括周芷君的丫头,然而大家却突然惊叫出声。 场中不知何时竟然多了一只黑色的豹子。胸脯宽阔结实。四肢强健有力,全身毛色黑得发亮,油光水滑。浑身均匀。在阳光下泛起油润光泽。一双暗绿色的眼睛宛如在墨玉里的琉璃珠,让人不寒而粟。 那一刻全场禁声。虽然相距很远,可高台上仍有不少胆子小的女眷吓得花容月色,直往后躲。 这怎么可能!明明围猎场和这里是有人看守的。怎么会把那边正在狩猎的猎物放进这里来!周芷君尖叫一声。连滚带爬地要站起来。伸出手拼命地喊道:”救我!救我啊!救救我!快来!” 然而所有的人都吓得不敢动弹,谁敢在这个时候过去。那简直是不要命了! 在合围之后、开猎以前,皇帝已命令大家将包围中的猛兽全部击杀,只留下普通的猎物以免伤人。这只豹子想必只是受了伤。受伤的猛兽却是十倍的危险!在场的侍卫急忙搭弓射箭。可是那豹子的速度太快。出现的又太过突然。大家眼看豹子豹离周芷君越来越近。将士们怕伤着人。也都不敢放箭了。 欧阳暖看着这一幕。唇畔闪现一丝淡雅的笑容。周芷君。这个游戏好不好玩?不要着急。还有更精彩的在等你。 一一一一一一题外话一一一一一一 只是前戏而已一被豹子咬死就不好玩了。重生之高门嫡女全文免费阅读手打更新网站:,喜欢的朋友请加入收藏,方便下次阅读! 142章 惨遭毁容的太子妃 没人敢过去,唯独周芷君身边一个叫翠如的丫头靠得最近,她拼了命想要把周芷君从地上拖起来,然而周芷君却因为太过惊慌失措,根本爬不起来,她只是死死抱住翠如。 豹子极其凶猛。轻而易举便扑出,周芷君只闻得有腥风阵阵扑面,那狂怒的豹子转瞬即至。翠如再也不敢停留,惊呼了一声,正要往外奔去,她的裙裾却不知何时已被周芷君抓住,一挣扎反而跌在地上。几乎就在那豹子的腥气可以扑到周芷君身前的一瞬,周芷君毫不容情地拖住近旁的翠如往前一挡。翠如惊呼一声,那豹子毫不犹豫,伸出利爪一撕几乎把她整个人撕碎。 浓烈的血腥气在全场迅速弥漫开来,有些胆小的女眷吓得连声惊呼,晕了过去,在众人都几乎被吓得目瞪。呆的时候,大公主轻声道:“她还不能死。” 欧阳暖笑了笑,道:“女儿知道。所以,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玩笑。“ 翠如便是当日引自己去书房的丫头,当真是忠心耿耿,不光是秘密地跟着周芷君,还帮她做了无数伤天害理的事,今天被她最亲爱的主子当成人肉盾牌。也是咎由自取了。 场下的豹子还不罢休。一爪已从周芷君脸上划过,周芷君几乎吓得魂飞魄散,根本顾不得什么太子妃的体面,她眼睛暴突,头发散乱,衣服都被撕裂了一半,浑身都是泥泞,堪堪躲过一击之后,只顾抱住自己的头,不断的尖叫。在豹子再次向她扑过来的一刹那,一支飞簧尖啸着”‘嗖”的一声,直贯豹子咽喉。豹子一声哀号,在地上滚了一个困,就不动弹了。 射箭的人,是大公主身边的卫峰。 周芷君像片村叶子似地颤抖着,早已被脏污血痕遮盖了丽色,倒在那儿说不出话,直到众人来搀扶她,才发现她的裙角一片濡湿。却闻见一股异样的味道。 堂堂太子妃竟然吓得失禁了,这次还真是要被天下人笑死。 有人窃笑,却被她疯狂凌厉的眼神震慑,周芷君大声尖叫道:“陛下,有人要害我!陛下,您要为我做主,为我做主啊!” 一时之间。场中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 周芷君尖锐地指着早已跑到一边去的马,厉声道:“是它!那匹马一定是被人动了手脚!”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那一匹桃花马,场面一时变得非常僵硬。 原本坐在台上吓得几乎说不出话来的周老太君闻言身子一抖,几乎是不可置信地转头看着林元馨,眼神中的不忿与鲸怒几乎要压抑不住。 她的第一个反应,就是林元馨害了周芷君。 林元馨在那样的目光下,却不肯示弱。只含了一抹几乎不可觉的得意弧度回视于她。 “陛下,这一定是有人要谋害太子妃!”周老太君站起身,严厉地道。 林元馨微微一笑,站起来道:“陛下,周老太君想必是一时糊涂了,哪里有这么大胆的人呢?不过是一场意外罢了。” 众人纷纷看向对峙的这两个人,下面的周芷君已经被人扶了下去换衣服。 欧阳暖明白。表姐这是要全部承担下来。其实,她很清楚的知道,表姐对上次的事情十分自责。可若是没有她,肖重华也不能那么快赶到。。。。。。所以,她很明白对方的心意,却不能让她一个人承担过错。所以,她手中的扇子在桌上轻轻敲了两下,笑道:“陛下,有什么事情,还是等太子妃回来再说吧。” 正在达时候,满载而归的皇族们骑着马飞快地跨过了围栏,然而等待他们的不是欢呼声。而是一片死寂。 死一般的沉寂,每一个人的眼神都写满了不敢置信与惶恐不安。整个猎场弥漫着一种风雨欲来的崩裂感。 “父皇,这是怎么了?”肖衍刚下马,便有人将一切告诉了他。 几乎在那个瞬间。肖衍下意识地看了台上的欧阳暖一眼,然而欧阳暖却面容平静,没有流露出半点异样的情绪。 肖重华却淡淡一笑,将手中的猎物丢在地上,经自下了马,快步走向高台,很快就来到欧阳暖身旁:“吓着了吗?” 欧阳暖还没有说话,旁边的人先笑道:“郡王妃在这里坐的好好的,倒是太子妃才是吓着了呢?” 肖重华微微一笑,并不答话,在欧阳暖身旁坐下。 等周芷君重新换了衣裳出来,众人才看清了她的脸,顿时大惊失色。原本美丽娇嫩的皮肤上,不知何时竟然带了三道极深的血痕,鲜嫩的红肉外翻。十分狰狞可怕,赫然是三道爪印。周芷君面色惨白,眼睛几乎都在喷火,她一见到肖衍立刻扑倒在他脚边上:“殿下,你要为我做主啊!有人要害我,” 肖衍的眉头皱的死紧,周老太君已经满面怒容地道:“陛下,请你彻查此事。给我的孙女儿做主!” 肖钦武面寒如霜,对着侍从道:“去检查那匹马!” 从一开始到现在,那匹马除了最开始发疯一样甩了周芷君下来,之后就一直表现得十分平静。在那儿悠闲地啃草。侍从当着众人的面,拆开了马鞍。仔仔细细地栓查了一遍。 欧阳暖扬眉一笑,抬眼既不看皇帝,也不看台下,只是看向天的尽头。 肖重华瞧见她的神情,便知道那些人什么也查不出来。 果然,就听见那侍从道:“回禀陛下,什么都没有。” “不可能!”周芷君断然喝道,她快步走下去,几乎是凶狠地从侍从手里抢过马鞍。仔仔细细地投查了半天。却终究一无所获。 “是什么?”肖重华俯身在欧阳暖的耳边轻声问道。 欧阳暖抬起明亮到藏不住一丝阴霾的眼神看向肖重华,眼睛笑起来的时 候弯弯的,竟有一丝很无邪的味道:“你不是早就猜到了吗?” 肖重华头痛似的摸了摸额头:“你还真是大胆。” 能让马儿神不知鬼不觉的受惊,自然是有尖锐的东西刺中了它;这个手脚必定是动在了马鞍上,周芷君的猜测没有错。只是,为何一无所获呢? 这一点,周芷君自然是想不明白的,她盯着那马鞍,仿佛要把马鞍看出花儿来,直到皇帝道:“这马鞍是联亲赐的,难道你怀疑联不成?” 周芷君面色一凛,几乎说不出话来,半响方道:“我当然不敢怀疑陛下。可难保有人借着陛下的赏赐从中使坏!”说着,她的眼神近于凌厉地扫过林元馨和欧阳暖。 林元馨的眉微微纠结了一下,道:“可是大公主刚刚也是从马上下来的,若说这马鞍有问题,大公主怎么没有受伤呢?” 周芷君一时语塞,她也不明白,明明有人在马鞍上动了手脚,为什么半点线索都查不出来呢? 皇帝漠然道:“你总不能说是皇姐要害你吧?” 周芷君一惊,忙跪下道:“不敢。” 肖衍看了一眼欧阳暖的方向,却见到她缓缓回过头,一对清澈的眼睛,带着迷蒙的光一瞬不瞬地看着他,表情似笑非笑。而肖重华凌厉的眼神也同时看了过来,在那个瞬间。他迅速权衡了利弊,当机立断道:“这匹马儿究竟是谁养的?” 一旁的侍从连忙跪下:“殿下恕罪,这桃花马一向温驯,今日竟如此发狂。实在是奴才的过错,求殿下饶恕!” 肖衍冷冷盯着他。刚要借题发挥,却听见大公主喝道:“去把那只畜生找来狠狠打死。竟然闯下这样的弥天大祸,断断不能再留了!” 桃花马被拉了下去,肖衍原本要杀了那个养马的侍从。听见大公主如此说,反倒不好说什么了,睨了周芷君一眼道:“你虽然也受了伤;但今日之祸与你的莽撞脱不了干系,还不回去思过!” 周芷君脸色煞白、含羞带愧,低头嗫泣不已,实际上眼睛里却有无数的愤恨一闪而过。 皇帝叹气道:“今日的事的确是迭番发生,令人应接不暇。可是太子妃你也太大意了,幸好没有性命之扰,若是有一点半点不妥,传出去真是要被人笑话了。” 就像是故意的一样,大公主责骂周芷君身边的丫头道:“叫你们好生服侍太子妃,遇到事情一个两个都往后躲,只有一个翠如忠心耿耿,万一太子妃今天有什么差池,把你们全都杀了也不够赔命的!” 这样一说,众人不由自主都想起刚刚被太子妃拿来挡灾的翠如;一时之间,看向周芷君的神情都有些说不出的怪异。奴婢的性命虽然不值钱;可是这样残酷的死法,还是头一回看到。太子妃的自私自利,今天真是深入人心了,这样一来,大家对她的同情也就跟着她这样的做法烟消云散了。 大公主笑容满面对皇帝道:“太子妃平安无事,可见上天赐福与我大历啊,陛下要放宽心,继续狩猎才是。” 周芷君重新被人扶着上台来,众人七嘴八舌。诸多安慰。惟有林元馨笑道:“太子妃脸上的伤痕可要好好保养,千万别留下疤了。” 周芷君气的脸色都发青了,几乎说不出一句话来,她能说什么呢?皇帝都发话了,总不能继续嚷嚷着要报仇吧!找谁报这个仇?!她有一种隐隐的预感。林元馨,欧阳暖,肖重华,甚至于大公主都是知道这伴事的,这些人根本是合伙算计她!想到这里,她用近似杀人的眼神看向欧阳暖,欧阳暖却对她微微一笑,周芷君的眼不禁微微一眯,唇边的肌肉轻轻抽搐起来。 朱凝碧在欧阳暖耳边道:“郡王妃,太子妃的眼神好可怕,像是要吃人似的。” 欧阳暖扑哧一笑。迎着日光的乌眸随着笑意晕开来。蔚蓝的天影溶散在其中。朦朦一片,竟让人觉得微微的眩晕。 周芷君会气的发狂是自然的,因为真正的罪魅祸首是藏在马鞍下一颗珍珠内的小小冰团。这颗珍珠内部当然也是动过手脚的,大公主月上去的时候自然无碍,可是时间一长,珍殊孔隙内的温度升高,原本填满整个珍珠乳隙的冰团会逐渐融化,沿着珍珠孔隙上宽下窄的形状变成一根极细的冰针,大公主下来后周芷君接着上去,冰针从珍殊内刺出,马儿当然会受惊。等桃花马将周芷君甩下来以后。周芷君又碰上了”无意”被放跑的豹子,更加无暇顾及那匹马。不多时。冰针也会融化,自然痕迹什么都找不到。这时间的计算上。多一会儿不行,少一会儿更不行,可是一旦成功了,自然是没有法子能找到证据的。 这样的做法,是名正言顺地阴了周芷君一回,还让她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当然。那可爱的豹子的利爪,上面也抹了点药,周芷君的脸,这辈子都要带着这三道疤痕了,可惜,她现在还以为能够医治。。。。。。 欧阳暖略带惋惜地对着孙柔宁笑道:“大嫂,刚才那豹子好可怕,你说是不是?” 孙柔宁原本正在发呆,被她问起,手里一抖,原本的茶杯哗的一下子打在了地上,挥得粉碎,她盯着欧阳暖,那模样惊恐至极。 “大嫂,你不是害怕了吧?”欧阳暖十分关切地问道。 孙柔宁只顾低着头去擦群摆上的水清,几乎不敢答话。她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的这个弟妹。并不是任由她搓圆揉扁的人,她似乎,把对方想的太简单了。今天这件事,若是换了自己。只怕这条命就捡不回来了”…。地一抬头,看到欧阳暖写满笑容的眼睛,只觉得毛骨悚然。 贺兰图曾经对她说过,不要去招惹欧阳暖,可她偏偏不听,现在”…。孙柔宁看了一眼那边强压愤怒的周芷君,现在自己已经回不了头了,若是现在说不做,太子妃会放过自己吗?更何况欧阳暖手里还拿捏着自己的把柄,她怎么会放过这样的好机会?她的眸中数度变换,终究回归平静,低声道:“不过是个意外罢了。” 哦,这话的意思就是,她死也不肯悔改了。欧阳暖抿了嘴唇,淡淡笑了,很好。她正愁她万一害怕收手了,这游戏就不好玩了,多一个人来玩;多一分乐趣。 周老太君看到这场上所有人的脸色变化,知道此事已经被压了下来;不由得气冲牛斗,今天这件事,伤了周芷君还是小事,最重要的是重重打了太子妃的脸,一个身份高贵的太子妃,当着众人的而吓得花容失色;甚至还当场失禁,传出去一定会成为天下人的笑柄,这样的事情发生在自己精心培养的孙女儿身上,更是打了自己一巴掌,别人都会觉得周家培养了二十年的太子妃也不过如此罢了。…“她越想越是恼怒,腾身而起道:“陛下,我身子不适,且先告辞了。“ 周芷君向她看过来,周老太君向她使了个眼色,周芷君顿时明白过来,祖母这是要请父亲来向陛下施加压力,彻底调查此事!对,重新调查,连那些接触过马匹的侍从也从头到尾挨个栓查一遍,就不信什么也查不出来!到时候查出来,看大公主这些人还如何自处,想到这里,她的眼睛里迅速拂过一丝喜色。 周老太君的举动,全都落在了肖重华眼里,他微微一笑,仿佛没有看见一样。 定远公原本在猎场外的行宫里休息,和一众大臣坐着喝茶聊天,听到周老太君来了,连忙起身迎出来,周老太君急匆匆地将话带到,便强压着怒气道:“这件事情你一定要让陛下给我们一个交代!“说完。她便一阵心急气喘,旁边的同大夫人慌忙扶着她,道:“老太君真是气坏了,我先扶着她回去,老爷要为太子妃出了这。恶气才是!” “你们放心吧,我这就去面圣。”定远公一怔之后立刻醒悟了过来;正了正衣冠便慌忙快步走了出去。谁知刚刚走到猎场门。,却见到肖重华缓慢踱步过来。 “参见郡王!” 肖重华扶起定远公。笑吟吟地道:“定远公乃是国之重臣,我不过是一个晚辈。哪里敢受您的礼?”见定远公连连谦逊,他又轩释道,“太子妃刚才受了惊吓,若是因此而回去又觉得扫兴,所以还在宴会上。陛下已经赐了不少礼物给她压惊。” “原来如此。”定远公心下暗松,连连点头道,“陛下如此荣宠,敝府上下实在感恩不尽。“ 肖重华脸上的笑容有些捉摸不透,想到此人在找场上的杀伐果断,定远公不由得有些心惊肉跳。他想了想,刚要说话。肖重华突然停住脚步,似笑非笑地盯着定远公看了半晌,突然开口唤道:“定远公!” 定远公心中一凛,慌忙停住了话头:“郡王有什么吩咐?“ “你可知道陛下最近心情不好?“ “这个…”定远公原本就不明白肖重华为什么在这里等着自己,一时间不知道回答什么是好。数次欲言又止后。他突然咬咬牙道,“请郡王明示。 “最近总是有人旧事重提,关于周家曾经站在秦王那一边的事情。”肖重华见定远公头上层层密密的冷汗。微微一笑,“至亲之人临阵倒戈,陛下虽然面上隐忍,实际上对于达种事向来忌讳,更遗论太子的性格。“。你也是知道的;倘若不是看在你定远公和虎贲将军的面上,只怕是当场一碗鸩酒给了太子妃,就是你定远公也逃不过加罪,你可明白?“ 对于肖重华的这种说法,定远公自然是深信不疑。毕竟,肖衍的性格十分的多疑而且善变。他一面连连称是,一面试探着问道:“那陛下这一次” “如今京城的显赫世家还有十几家,比不得立国初期的时候了。”肖重华不入正题,淡淡地道:“想当初太祖皇帝分封公侯的时候何等风光,一晃眼,那些顶尖的府地倒是败落了不少。” 定远公以住只是听说过这个郡王心机颇深,冷漠无情。并没有和肖重华真正打过交道。此刻见他顾左右而言他。不由心下暗恨。然而,他这秀、定远公能够稳稳当当做到现在,心机自然少不得,低头琢磨了片刻,脸色不由大变。想到这几个月来,肖钦武和肖衍对自己的疏远和防备,一时间,他也顾不得其他,竭力克制住心头惊慌:“郡王,是不是陛下有旁的心思……” 肖重华慢慢道:“旁的话也就不必提了。定远公,你算是德高望重的,又是真正的皇亲国戚,以后也许要提醒一下太子妃,凡事别做得太过头。御殿上参周家的折子可是不少。若是陛下震怒,太子也保不住你们!” 听到这些,定远公不由脚下一滞,待到反应过来的时候,肖重华已经去得远了。定远公怔怔站在那里许久,将肖重华的话从头到尾想了一遍,不由硬生生地打了个寒战。各府之间往往都是姻亲关系,但是,再盘根错节的利益纠葛,倘若没有强大的实力作为侍靠,哪里有资格和皇帝作对?眼下;皇帝和太子除了忌讳周家和各府的关系,也是笼络自己的堂侄虎贲将军……可若是周家真的太放肆了,皇帝就未必会姑息了。他站在原地想了又想,太子妃可以换个人,他周家也不是没有女儿了,可周家一旦倒了,再想东山再起可就不那么容易了。” “定远公——”身旁的侍从看他僵立在原地一动不动,不由有些奇怪。 定远公左思右想,终究长叹一声,这口气就忍下罢了,旋即一跺脚,转身走了。 肖重华走到半路。却被一个人拦住。那人递过来一杯酒,肖重华微微扬眉。道:“太子。这是围猎,可不是酒宴。” 肖衍冷冷一笑,一仰头。他饮尽了杯中香醇的酒,那微醺的味道瞬间便烧辣了喉头,也唤醒了那一直以来藏在心里的诸多情绪。这段日子以来,他经常喝的半醉,平心而论,他的酒量一直是很不错的,而很多时候,在他看来。自斟自饮。浅尝独酌未尝不是一种消遣。不过,也仅只是消遣。他从来没有喝醉过。然而此时,他却没了那沾遣的心,只恨自己酒量太好,竟然不能“一醉解千憨”。现在回想起来,如果当初可以再心狠一点,直接讨要了欧阳暖,那么,抱得美人归的也是自己,可是每当他恢复理智,他就觉得自己简直就是疯了,中邪了,对一个已经嫁人的女人还念念不忘! “那天的事情,我不是故意的。”肖衍低声道。这件事,他的确没有顾料到会到这个地步。 肖重华淡淡望着他。眼中原本的冷静已是被极重的戾气取代了;就连那双漂亮的眼眸如今也越来越具有野兽一般凛冽的寒意。 “或许吧。”这么多年的朋友和兄弟,肖重华怎么会不了解肖衍的胖气呢?他的确不是故意要侵犯自已的妻子,但他一直存了这样的心,才会让人有机可乘。肖重华漠然地笑了笑,轻轻哼了一声:“这事谁知道呢?!” 周芷君是背后的黑手,可是,正是因着这一原因,竟然无意中逼出了肖衍的野心。这一点。肖重华一直忽略过去了,他正是因为了解肖衍,才断定他不会在这种时候对欧阳暖动手。就连欧阳暖,只怕也是这样笃定的。然而,中间出了那样的变数。肖重华什么都能忍,却不能容忍别人横刀夺爱,再冷静的男人。也无法忍受这一点,更遑论,欧阳暖是他那样珍惜的人。 “你。。。。。。还有太子妃。。。。。”肖衍有一丝迟疑。 “若不是担心暖儿被牵连,我定会让她尸骨无存!”此时此刻,肖重华逼近肖衍,冷冽的眼眸中几乎要喷出熊熊火焰来。不过,眼前的人,他也不会放过。 肖衍一愣,似乎没有想到肖重华会这样震怒,他慢慢道:“我想不到,她在你的心里这样重要。” “重要!?”肖重华垂下眼眸,不置可否,清俊的脸上常着澳然,唇边谦满毫不掩饰的冷笑,文雅的面具之后藏匿着暴虐之气,与。中那淡然的语气很是不搭。他唇角微桃,面无表情地应了一声,眸底一片冰冷:“早在我向陛下请求赐婚的时候,你就该明白。” “那倒也是。”肖衍虚应了一声”,可是今天发生的事恃让我很惊讶,我以为,你至少会念及我们兄弟这么多年的情意。却没想到,你竟然纵着她对太子妃动手。” “不念兄弟情谊的,不只是我——”隔了约一步的距离;此时此刻,肖重华的心底翻腾着说不清的复杂情绪,语气冷漠:“太子,你不是也一样么?” 肖衍盯着肖重华。一时竟然语塞。他从前便曾经旁敲侧击地询问过肖重华,只因察觉他看欧阳暖的目光似乎已是不寻常,那时,肖重华就没有反驳,等同于默认。他心里不是没有疙瘩的,只是一直兀信自己能从肖重华手里把欧阳暖抢过来,并没有太把他看在眼里。可是,渐渐的,他开始发现,太子的身份,乃至于身边的太子妃和林元馨拖累了他,欧阳暖竟然也对他不屑一顾,甚至选择了肖重华,怎令他不心生恨意?常听人说,兄弟如手足,妻子如衣服,他从没想到,自己竟然也会陷入这两难的境地之中。要怎么选。他的确是苦恼了好一阵子的! “我怎么就不念兄弟情谊了?”肖衍这么一想,说话的语调已变得冷漠起来。就连声音也一并冷凝了下来。 “她是我的妻子,可你又做了些什么!”肖重华深吸一口气,强行将心底欲爆发的怒气压下,可是,那咄咄逼人的语气早已泄露了他此刻的情绪:“太子身边向来不缺女人,怎么会是个挖人墙角、趁虚而入的无耻之徒呢?” “趁虚而入。这我倒是承认,不过,趁虚而入的远远不只我一个人。,,见一直以来暗暗烧灼的火焰终于被摆到了台面上来。肖衍旋然一震,脸透着死灰的黯淡。声音忽然变得有些暗哑,双手紧握成拳,再也抑制不住身体的颤抖。却还要做出一副无所谓的表情,极力掩饰自己内心那难以言喻的恼恨:“我劝你也不要太笃定,至少也该问问欧阳暖,看究竟她有没有想过要做你的妻子!她若得了自由选择的权力,只怕,便不会成为任何人的妻子。,,一下子便明白了对方言语中的暗示,肖重华只是冷漠地看着他,那种神情,淡得几乎没有颜色。原本紧握的拳头慢慢松开,他的面色又渐渐恢复了疏离深沉,黑眸愈显幽黯:“我倒是不知道,太子殿下这么会耍嘴皮子!” “重华,我们这么多年的兄弟,怎么能为了一个女人翻脸?你好好想一想,她哪里值得你这样与我发怒。”肖衍缓了缓语气道。 肖重毕决绝的转过身,眼里流动让人猜不透的洪流,一字一顿地从唇缝中挤出话语来:“不必多言了,肖衍,道不同不相为谋!今日伊始,你我兄弟之谊;恩断情绝!” 没错,一直以来,他为了大局,束手束脚,无可奈何地被肖衍利用,但那也是他的底线范围之内的,可这绝不包括要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投入了他人的怀抱。倘若以前是因为放不下那些青任,那么。现在,他便可以就地放下一切,且绝不让任何人有机会与他一起分享她!包括眼前这个所谓的兄弟! “肖重华。既然你执意如此,那我也无话可说。”肖衍丢了酒杯,将最后的一杯酒,祭奠似的徐徐刮入黄土之中,话语中带著一丝淡淡的苍凉:“不过,我要提醒你,为了一个琢磨不透的女人这样做,不值得!” 对于他虚伪的规劝,肖重华冷笑一声,径自离去。 肖重华回到场中。却看到女眷们都上了马;只要看一眼,他就找到了欧阳暖在哪里。他微微一笑走过去,对着马上正在苦恼的欧阳暖道:“怎么了。” 红玉偷笑:“小姐的马术不好呢!当初只是跟着少爷一起学了两天,哪里就能上马呢?可是小姐又任性,偏不肯在人前落了面子——” “红玉,你皮痒了是不是,敢这么笑话我!”欧阳暖瞪了她一眼。 红玉也不怕。只吃吃地笑。 肖重华突然一个腾身,欧阳暖惊叫一声,才发觉他已经到了她身后,顺势楼住她的腰肢,低声道:“我带你。” 重生之高门嫡女第一时间更新网址:,请大家牢记! 143章 是猛虎还是毒蛇 不等欧阳暖说话,肖重华已经策马离开了围场,将所有人抛在了后面。 欧阳暖坐在马上,迎着爽劲的夏风,顶着碧蓝无际的天空,纵目四望,她宽舒地长长吸气呼气,那满意的神情,竟如孩子一般带着几分狂喜,仿佛就要张开双臂大声叫喊,半点也没有往日里小心翼翼的样子。 “怎么这么高兴?”肖重华微笑。 “一直在大院子里呆着.人看到的东西也有限。这还是我第一次出来骑马呢。”欧阳暖便也很高兴地大声回答道。 是的.高兴.她毫无顾忌地惩罚了周芷君.第一次感到爽快.像是脱缰的野马一样.感到前所未有的兴奋。 肖重华微倾上身,贴紧她,轻声笑道:“这是恶作剧吗?” 欧阳暖认真地点头:“若我真要她的性命,刚才就不会让人救下她了。 不过,在太子妃美丽的脸上留下一点纪念,可比叫她死要开心多了。” “是啊,周芷君可能再也不能出门了。” “哎.我是好心啊!..欧阳暖更加认真地说,”这样恶毒的女子,当然要少出门,才能少害人,我这样做,才走真正救了很多人!” 肖重华难得见她笑靥如花,不由忘情地盯着她,只觉心头仿佛灌满了蜜,甜得有些呼吸困难,一股欢乐在胸间回荡,就要奔突出来。他不愿抑制,大笑出声.感觉热血在全身奔腾。 “你这样纵容我,燕王知道以后一定会贵罚你的。”欧阳暖笑道。 “要罚就罚吧!”肖重华一勒缰绳,右手高举马鞭,朝座马后臀一抽,猛松丝缰,马儿欢快地一声嘶叫,飞箭一般向前猛冲,危开四蹄,如一道白色流星,划过一片绿色的平坦地面。身后的侍从们也紧紧跟上,但肖重华的那匹马蹄下就如生风一般,他们哪能追得上!眼看那白色的流星画出一条优美的弧线,将他们远远甩开了。欧阳暖在风中笑着,长风刮过,吹起她的绿色的丝罗衣袖翻飞在风里,仿佛亭亭的莲,欢快的几欲随风而去。 直到走出很远.肖重华才停下来.楼着欧阳暖道:“害怕吗?” “这世上没有什么是我害怕的。”欧阳暖喘了口气,映着流转傲滟波光的眼,淡淡扫过肖重华的脸。 肖重华只看着她,眼前一瞬间恍如阳光耀目,几欲盲目,天地间的一切都恍惚失了颜色。 “我娶回来的,到底是个妻子,还是个妖精呢?”肖重华喃喃地道。 欧阳暖无声轻笑,神色极尽欢欣,她声音愈低,眼中愈亮:“若我是个恶鬼,你待如何?” 重生一世,她纵然不是妖精,也是个鬼怪了。 肖重华实实盯住她,一瞬不瞬。当他远在战场,长夜漫漫里无数次想过欧阳暖,和婉温柔.极美的模样.全无尘垢。那是被困在牢笼内的她,如今,和美的假象猝不及防的撕开.带出来的是一个全新的她。机智、美貌、狡黠、狠辣.似乎每一个都是她.都又都不是。 肖重华将她搂紧,缓缓抓住她的手,仪态安恬如水,唯字里语气,坚决如铁:“不管你是人,是妖精.还是恶鬼,我的心不会变。” 欧阳暖浑身一震,终于忍耐不住.猛然闭上了双眼。 唇却弯了起来,仿佛是一朵蓓蕾微微绽开。 良久.欧阳暖才缓缓睁开眼睛。 刚才的疾风吹散了她的头发,此刻映着漫天耀眼的阳光,就像披着一匹闪闪生光的缎子,愈发衬得她的眼眸明亮如星。她想了想,重新回过头看着前面的原野。 肖重华不说话.只是沉默地将她抱在怀里,感到她的身子在微微颤抖。 今天说是开心,实际上也是因为伤心。欧阳暖缓缓合上眼睛,依进他的怀里。 曾经就在那里.有一个生命在她的腹中.然后突然的不可挽留的离开... 曾经就在那里...... 而她还没有反应过来,他就已经离去了。 是自己没有尽到一个母亲的责任,欧阳暖的眼渐渐被莫名的东西所模糊.而她努力的仰起头,迎着阳光,习惯的微微的眯起了眼,倔强的不肯让眸中泪水流下来。 她不受控制的紧紧抓了他,唤了一声:“重华。” 声音低沉而沙哑,肖重华并不回答,单手抓住她的肩,又将她缓缓转过。 她对上了他的眼,眼波微转的时候流出从未见过的温柔.平日的肖重华是少言的,人人皆道当今的明郡王是冷极的人。而她却知道,他凡事看在眼里,不言不语,人皆不留心时,已留在心里。 她盯着肖重华看了一会儿,方勾起一边唇角,眼睫不胜疲倦似地微微翕动.声音低如耳语:“我累了.想睡一会。” 太阳落下西山,暮色渐浓,肖重华才带着欧阳暖回去,一时之间引来旁人或羡慕或嫉妒的眼神。 “明郡王夫妇真是恩爱呀。” “可不是,这欧阳暖当真是个妖精.把男人都迷得神魂颠倒的。” “嘘,小点声,林妃朝这边看过来了。” 这些议论欧阳暖听在耳中,若是往日,她早就要谨慎小心地避免这些议论了,可是现在她却是全然都不在乎.肖重华是她的丈夫.他们夫妇之间感情要好,跟这些人又有什么干系?这些人的话.当真是可笑又可悲。就在这时候,有人过来找肖重华,欧阳暖微微一笑,道:“你去吧。” 因为刚刚头发乱了.她只松松挽就了一个飞燕髻.簪了一只莹洁的玉簪,,淡绿的衣裙,领。和衫子的下摆,都滚着银丝点缀的绣花边,浑身几乎没有什么金银珍宝之类的华丽饰物,却显得绰约多姿、淡雅飘逸,不论在装扮上还是在性情仪态上,与在场的贵妇都十分迥异。众人暗暗打量,不得不承认,这位明郡王妃,的确有让人神魂颠倒的资本。 她缓缓拾阶而上,走到林元馨的身边时候,周芷君冷笑道:“我们都坐了好半晌了.就明郡王妃姗姗来迟。瞧!这么好的茶都快凉了,可见你就是没。福。” 周芷君比一般女人厉害的地方,就在于她在丢了这么大的人,却还能若无其事地爬起来坐在这里.看着她脸上涂抹了两层厚厚的白色药膏,欧阳暖抬起眼眸.纤细的指半掩着唇.显出有些困倦的模样,慵慵懒懒道:“我的骑术太差,差点就在马上睡着了呢,怎么比得上太子妃马术高超.....” 周芷君面色一沉,但瞬间又笑了,转身拿起桌上的茶盏,赞道:“郡王妃.这是陛下刚刚赏下来的雪山银针.可真是香气扑鼻,不如一起来尝尝!”她说着,便将茶盏递给了欧阳暖。 太子妃赏赐,自然是不能椎辞,可是刚刚经过了那样的变故,现在这杯茶…… 欧阳暖淡淡一笑,不以为意地要接过杯子,谁知横空一只手拦截过去。她一愣,却是林元馨夺走了茶杯.”太子妃也太小气,光给暖儿么,这样好的茶,也不给我尝尝。”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林元馨已经浅浅地抿了一口,蓦地以袖掩唇,干呕了数声,片刻后方才喘息着坐直身子,面色泛起赧红.狼狈不堪。 欧阳暖看到这一幕.勾起了唇角.表姐这么做,可是半点也没喝下去。 “哎呀,表姐还怀着身孕呢,自然是喝不得。味太重的茶,来人,快上一碗酸梅汤。”欧阳暖连声道。 场内一时鸦雀无声,众人目瞪。呆看着这一幕,原来林妃竟然怀孕了。 周芷君的容色尤其难看,手无意识地抓住了椅柄,青筋纵横交错,无端的狰狞。就在这时候,欧阳暖突然向她走过来,周芷君神色间似是被惊恐的猫,瞳仁都在颤抖,脸色发青瞪视着她。 欧阳暖微微含笑,更显得眉目间若笼轻烟.容颜赛雪.却只是轻轻将原先林元馨端在手里的茶盏在周芷君眼前放下,这才不紧不慢的说:“太子妃身体不好就别在这里了,赶紧回去宣个太医看看。”那声音淡淡冷冷,目光慢慢地自每个人脸上扫过,众人却都止不住心里一震,皆低垂了头,不敢与之相接。 周芷君恨得发狂,无意识地抬眸,旋又垂下,眼睫掠影,无声无息。 大公主一直笑着望向这边,不言不语。 许久之后,大公主起身道:“诸位,我身子不适,先回行宫去歇息了。 欧阳暖不待她吩咐,亦是起身相随。 夏风忽起,带着灼人的炙热扑在身上,大公主凉滑纸薄的衣袂猎猎飘飞,几乎触拂在欧阳暖身上,带来阵阵的暖意。 行宫之外绿萃茵茵如画,犹如青笋,草地上有几只鹤在台阶边踱因儿,偶有唳着,闻得人声,羽翅挣了几挣,悠悠地飞起,在风中打着转儿,又径自落在地上。大公主停下来,对那仙鹤看了半天,又看看欧阳暖,两人久久对望,不多时又同时笑了出来.大公主笑得失去了仪态,弯下了腰.棒腹不止。良久,她叹渭一般的道:“今天真是开心,你可曾看到她丢人的样子,亏得她坐得住,换了旁人,连上吊的心都有了。” “是女儿连累母亲也跟着操劳了。”欧阳暖笑着道。 大公主若有所思的凝住欧阳暖,姣好的面容被光影一时遮去了纹路,脸上的笑颜十分美丽:“我还不知道,暖儿戏弄人的本事也是一流。” 戏弄么?原来被马儿挥下来,又被豹子惊吓,那张美丽的脸孔也近乎毁了一半,虽然当事人还意识不到这三条疤痕将来会为她留下的隐患......可在大公主看来.这也不过是戏弄罢了。只是这样的戏弄.对周芷君带来的打击,将来会是毁灭性的。 欧阳暖微微含笑,并不解释。 陶姑姑扶着大公主去休息了.欧阳暖和红玉站在廊下看仙鹤扑来扑去.觉得很是有趣。 肖衍转过走廊时,就见一个年轻女子在前面,淡绿的罗裙宛如不动水波一般,轻柔的漫不经心。肖衍只觉得背影出奇得眼熟,心中一震,蓦地想起来.开口唤道:“暖儿!” 欧阳暖一惊.陡然回转身。红玉几乎是像看到鬼怪一样,将欧阳暖拦在身后。 原本是因为皇帝要休息,所以肖衍才到这里来布置,谁知却看到了欧阳暖.肖衍不由自主走了一步,可随即想起肖重华寒冰一样的眸子.脚步稍稍顿了顿,便不再向前,只是站在原地盯着。 欧阳暖拍了拍红玉的肩膀,示意她让开。 红玉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不解.却看到欧阳暖从自己的身后走了过去。 不要说红玉,就连肖衍本人都露出吃惊的表情。他以为,经过上一次的事情,欧阳暖纵然不对自己恨透了,也要对自己避如蛇蝎。 然而此刻,欧阳暖迎着灿烈日色嫣然一笑,仿佛深涧中的雪花突然融化,几乎令人睁不开眼睛。然后,她垂眸,款款地行了礼:“参见太子殿下。” 肖衍失神了片刻,上前搀起她,细细由上自下打量了片刻,不免皱眉道:“怎么这么消瘦了。” 欧阳暖心底冷笑,眸如旋涡.掠过肖衍的脸,吸住了他所有的神志。 算起来已是月余不曾相见,眼前这个丰神俊朗的男子却还是一如既往的自负。欧阳暖唇际笑意敛了敛,道:“不过是偶感风寒罢了。” 肖衍微一尴尬.随即道:“上次的事情,不是我的本意,我决不会伤害你的。” 欧阳暖微微一笑,道:“殿下多心了,欧阳暖也知道这一点,否则怎么会站在这里和您说话呢。” 肖衍心头一松.便笑着说:“不管怎样.我都会补偿你的。” 补偿?她损失的是一个孩子,他又能怎么补偿,把性命赔给她?欧阳暖微微一笑,这倒是个极好的主意。 肖衍看着她.不由自主就靠近了一步,欧阳暖的衣领微乱,颈项间的肌肤腻白如凝霜,柔软的躯体清且冷,宛如用雪揉成的,快要融化了一般。 肖衍的呼吸距得那样近,蹭过欧阳暖肌肤,粘腻叫她心烦意乱,直想一脚踢开他.远远的离开这个人。然而她心念一转,秀气的眉头便微微地辈了起来,忍不住稍稍偏了头.眼风蝶翅般迅疾扫向一边垂首而立的红玉。红玉、低下头,隐在角落里,不言不语,仿佛什么也没看到。 不管她做什么,红玉都不会觉得自己是错的,欧阳暖心下微暖,不过轻轻退了半步.推开了他:“殿下忘记了,我的损失,你可是无法补偿的。” 她仰视着肖衍.话说得即轻且浅.。中带着她自己都不曾察觉的芬芳.细碎微痒的吐在肖衍面上,呼吸间暗香盈彻鼻端。肖衍何曾见过这样妩媚纵横的欧阳暖,心中不由一荡,觉得一阵燥热,忍不住伸出手去抚摸她的手。 欧阳暖紧咬住下唇,轻微地战栗着.就控制不住的狠狠掐住了他的手,尖尖得指甲刺破了肌肤.嵌进了肉里。 肖衍勃然变色,几次张嘴,然而看着欧阳暖妩媚到了极点的模样,终究还是没有发作:“你——” 欧阳暖只是笑:“殿下不是真心赔罪。”她说着,放开了肖衍的手,缓缓退了几步,转身便走。 欧阳暖,肖衍只觉得被她迷住了心神,几乎忘记了鲜血林漓的手。 欧阳暖突然止步,回头,她隐在阴影处的面上只是那么浅浅一笑,发间的簪子在日光下散发出翠绿的浅晕,仿若水色月华。但此时瑟瑟晃谦不定,就像是肖衍此刻被摄走的魂魄。肖衍忙把心神按定,方觉出欧阳暖是在无声的轻笑。 “殿下若是真心的,就捧着太子妃的心到我面前来赔罪吧。” 看着她的笑容,肖衍的心被不知什么扎了一下,扎得极是疼痛,可手依旧缓缓合起来。 走过长廊,蓦地,传来一声女人的低咳。欧阳暖一惊,转身时大公主已经从侧门走了出来,望住欧阳暖半晌,似怜似哀。 “本有几句话忘了叮嘱你,可没想到......暖儿,我以为在今时今日‘欲拒还迎”可是个很危险的法子!”大公主因防着人听见,声音低微,却一字一字都如针。 “欲拒还迎?”欧阳暖打断,扬起脸来静静地看着她,淡淡的笑容衬得一张脸似冰般隐隐透明,丝丝纤细的血脉在肌肤下若隐若现,几乎是削瘦的。一字一字慢慢地说:“母亲.这里没有外人.你何必说这样的话来试探我。 看着她的神情,大公主只觉得胸。蓦得一紧,她一时恍惚,脱。道:“不是试探,我是担心你.....”;说完便倏地惊醒了,后面的话就咽在了喉中,转了口气才又说:“今时今日的局面,你若一步走得不好,怕是……” “母亲.我累了。欧阳暖终寸转过脸.耳上的猫眼坠子一阵摇曳.晶晶的触在她的面颊上,眸子迎着她,面无表情。”与其谨慎小心.步步为营,请容我任性一回,随着自己心意去做吧。” 大公主终究不放心,却在看见欧阳暖的表情后有些说不出。了。这个孩子.比她想象的要倔强的多,甚至于.一旦她下定了决心,丝毫不容旁人左右。自己曾经以为她和年轻时候的自己酷似;现在看来,她比自己更要意志坚定,可是.与虎谋皮.终究是危险的.作为她的母亲,她没办法不担心,大公主停了片刻,不再言语了。 也许,她应该提醒重华,多多注意暖儿,千万别让她做出以身犯险的事情。 一弯月牙挂于天际,绘伞盖香案、开道骑从、导驾官员与挽格仆从并玉、格,车声蹄蹋,却只有轻微而连绵的声响,间夹着偶尔的人声马嘶,愈见寂然无声。欧阳暖歪在自己的车架之内,阖着眼因意未消。陡的,随着一阵冷风霍然而入.一人到了她的身侧坐下。 欧阳暖眼也未睁,就蹙眉问道:“很热,为什么不骑马?”话说的虽冷.人却与话相反,已经依进了肖重华的怀中。 肖重华穿着一身骑装,布料并不柔和,摩挲着肌肤并不十分舒适,然而欧阳暖还是闭着眼紧紧依偎着他。 肖重华默默地摸摸她的头:“累了吗?”太过于温软的呼吸,似春日里随风而来的柳絮,拂过耳畔,痒的她未经思量就开口说:“没有,不过是... 可话一出。,念已一惊,又生生忍住。 有些话,毕竟是不能对他说。于是,她只坐直了身子,挑起半扇丰窗帘。眼前视野之内,本就是宽阔的官道.却被护卫挤地水泄不通,所以整个队伍都走得很慢很慢.不远处就是皇帝所乘玉格.攒簇镂金龙纹腾云驾雾.华盖覆钩,宛如鲜活.在黑暗中带着一种说不出的狰狞,天家的富贵与威严,果真不是常人能够想象。 自己总不能对他说,她对肖衍的作为,他毕竟是她的丈夫,在这点上......绝不会纵容于她。想定了这点,欧阳暖的唇角隐约泛出笑意,放下车帘。 车内一下子暗了起来.肖重华被晃的一眨眼的功夫,欧阳暖已回身投入他怀中。 她轻轻呼吸着.只觉得他身上有淡淡的血腥味,不由蹙眉:“今天杀了不少猎物?” 肖重华笑道:“还好。”说着,他已经脱下了外袍丢在一旁,欧阳暖愣了愣,发现他竟然比自己更早先一步察觉到她心底的排斥,不由微微一笑,重新依入他怀中。 “姑母刚才叫了我去。”肖重华突然说道。 欧阳暖一愣,随即抬起头,目中波光闪动,似乎有什么熠熠的光芒在昏昏的丰架内一瞬间亮了起来。肖重华看着,禁不住伸手,将她紧紧抱紧。欧阳暖却一下子挣脱了,重新坐直了身子。 “她说什么?”欧阳暖冷静地问道。其实她也知道,大公主生性高洁,又有那样高贵的身份,虽然面上没说什么,心底对自己的举动是不赞同的,甚至于,是很排斥的。或许还有一丝轻视,可是,欧阳暖都并不认为那有什么不妥。 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事.对付肖衍,普通的法子未必管用。 肖重华抱住她,极用力的一个拥抱,欧阳暖整个身体都被他双手锁住,越拥越紧.像是要融入骨血。欧阳暖不能言语,感到身体的轻颤,许久,哑声道“我....” 肖重华握住她略略发白的手指:“如果你心思没那么重,以后你就会章福得多,我也可以安心。” 欧阳暖愣住,她隐隐猜到.大公主对眼前这个男人说的话,定然是有所保留的。母亲终究还是护着自己.她心中一暖.就听到他说道:“我一直在想,我要如何,你才会幸福。” 欧阳暖摇了摇头,道:“若是你没有娶我,而是选择一个全心全意爱你的女子,你会觉得开心很多。” 他的身子顿然一僵.抚弄她头发的手也停下来。她不知道他会有这样大的反应,半天,他轻声道:“可我没想过娶别人。”像是等待一村花开那么久,他沙哑道:“有时候我会分不请现实,到底你是不是已经属于我......有时候我会很恨命运,是它让你这样辛苦,有时候又很感激它,没有它法外开恩我就遇不到你。或者即便是你,也许不是如今的模样。所以最后也分不清是恨它多还是感激它多......” 欧阳暖身子一轻,已被他打横抱起,是那样沉着的让人一听就会安心的嗓音:“今天肖衍说,在你的心里,我可能是无足轻重的,你只是逼于无奈才会选择我.我很明白.若是没有秦王府和镇国侯府.你可心..会选择那个人。但是对于我来说.现在的事和未来的事远比过去重要。现在你还在我身边,没有比这更好、更要紧的事。我会找到办法,让你心里只有我。”欧阳暖本能反驳:“我没有......” 说到一半,她却愣住,的确,若是没有秦王府,没有镇国侯府,没有那么多的阻隔.也许她会被肖天烨打动.而肖重华这样的性格,在当时确实很难打动她的心,甚至于她一度以为,他对自己是毫无男女之情的。可是现在看来,却并非如此。欧阳暖打起精神来,伸手搂住他的脖子:“不要听他挑拨,他身边没有一个对他真心的人,所以才疑神疑鬼,恨不得天下人和他一样可悲。” 肖重华笑了,只盯着她不说话,过了一会儿,才道:“说这么多话,你不累么?” 欧阳暖摇摇头:“还好,你还记不记得.一直以来你对我都是冷冰冰的,害我以为你讨厌我。” “......不记得。” 她认真提醒他:“还有你总是居高临下地命令我。” “......不记得。” 她更加认真地提醒他:“你还逼着我让我带表姐出城,瞧你的样子,半点也不担心我似的......” 他无奈打断她的话:“好了我记得了,你不用再说了……” 但欧阳暖的兴致已经被彻底勾上来:“而且你对我一点也不好,那时候好冷酷,说什么好自为之.还说我思量太多要以防引火烧身.真是太过分了。 “......好吧,我真是太过分了。” 欧阳暖笑了笑,逐渐变得充满了斗志,周芷君不过二十岁,而自己前世今生加起来可是要超过她了,对方下得了狠手.她也能做到。她不会的.不懂的,就从身边任何一个懂的、会的人身上学,一次学不会就学两次,跌倒了爬起来就行。不管面前等待她的是什么样可怕的人,可怕的事,她都有勇气一往无前的走下去,谁要是挡了她的牵福,她就会毫不留情地将那人铲除。 这就是她的哲学,听来可怕,却也现实。 到家的时候已经很晚了,欧阳暖命人去向董妃说了一声,便歇下了。许是因为太累的缘故.这一觉睡得很沉.第二天醒来日头已经很高了。 肖重华早就已经去了军中,却吩咐让人不许打扰欧阳暖。欧阳暖醒来的时候,红玉已经备了热水让她梳洗。 看着欧阳暖眼下发青.方嬷嬷有些心疼:“小姐身子还没全好,昨日里又逞强去了围猎.郡王都吩咐过您只管睡,旁的不用理睬.你偏偏要去给董妃娘娘请安,依照奴婢说,她又不是正经婆婆“ 欧阳暖笑着摇摇头,却不说话,接过红玉递来的热面巾洗脸。 “郡王妃起了么?”碧瑶轻轻椎门进来;”董妃娘娘说是让郡王妃过去一道用早膳。” 红玉忙道:“这就好。”忙加快了手中的动作,帮着欧阳暖穿衣打扮。 青莲居 董妃今日见了欧阳暖,比之往日又多了几分亲热之意,拉着欧阳暖的手问她夜里睡得可好,昨日出去可曾累着? 欧阳暖笑着回答了.董妃拉她在桌前坐下.笑道:“喜欢吃什么?”不等她答话.亲自夹了个百合芙蓉卷到她菜碟里.笑道:“尝尝这个。” 欧阳暖笑着谢过,不卑不亢,举止得当,一旁作陪的孙柔宁冷眼看着她,不由压下了心头的冷笑。 经过昨天的事情,孙柔宁早已看出来,眼前这个娇滴滴的美人儿,只怕是头带着獠牙的猛虎,要是自己没防备.说不准什么时候被咬的人就是自己了。只是自己也不是那等任由别人算计的人,实在是不必害怕的,当下把昨天对欧阳暖生出的恐惧抛诸脑后,笑道:“弟妹,昨儿个太子妃受了伤,今日要找你商议,看看送什么礼物去为好?” 欧阳暖却是无所谓的一笑.道:“这个么.自然请董妃娘娘做主就是。 孙柔宁微微皱了皱眉,张口欲言,董妃已道:“按理太子妃受伤,咱们也该亲自去慰问,只是我向来不爱出门.对这些应酬的事情也不太了解.你们看着办就是。” 孙柔宁眼珠子一转,道:“弟妹那里不是有活血生肌的药膏么,听说是极好的,不如给太子妃送去?” 药膏这东西,用得好是功劳,用不好就是罪过,谁会送这种东西去?欧阳暖一双利眼在孙柔宁身上一剜,淡淡的道:“那是自然。”话锦一转,”只是太子府什么宝贝的药物没有,咱们眼巴巴送了去,未必合心意,不如送些宝石珠玉聊表心意也就罢了。” 孙柔宁不言语.却把眼睛看向欧阳暖。欧阳暖察觉到她愤恨的目光.却并不在意地一笑。 董妃不紧不慢的喝了口茶,沉声道:“暖儿说的也是,就按着你说的办 吧。还有一件事,再过五天,就是太祖皇帝的祭日了。” 孙柔宁微微一笑,道:“大夫说.世子他....”她想说肖重君身休不舒服,自己不适合去。 欧阳暖一口截断她的话头:“大嫂,原先那位大夫的医术实在太差,看了这么久也不见好,昨天狩猎,母亲还向我提起,不如另换个尽心些的,大哥的病情会更有起色也不一定。况且大哥是燕王世子;他病重不去也就罢了,你若是也不去.免不了被别人议论.难不成太祖祭日还比不上一场狩猎重要么?”这意思是,狩猎你都去了,祭礼怎么能不去? 轻描淡写的,就把孙柔宁逼到了非去不可的地步。 孙柔宁一愣.旋即看见欧阳暖对着自己笑的很和气,顿时心中蔓延开了一片寒意。 轮到孙大婶了 更多重生之高门嫡女txt下载尽在 144章 刚刚用完早膳.便有人来禀报说肖重君突感不适,要孙柔宁去看一看。 孙柔宁站起来.随即看向欧阳暖:“弟妹,我心里慌得很,你陪我一起去吧。” 欧阳暖看着她.微微笑道:“是。” 董妃娘娘看她们一来二去.脸上的笑容更是温和。 安泰院 桃天整张脸的颜色都变了.似乎吓得不轻。 “到底怎么回事?我走的时候不还是好好的吗?怎么一会儿功夫人就昏过去了!”孙柔宁坐在椅子上.丫头送上来一杯茶,她慢慢喝了一口,才问道。 “奴婢......奴婢.....”,桃天支支吾吾半天也答不出个所以然来.最后只能惶恐的磕头称罪,仿佛自己罪孽深重似的,那副委委屈屈的卑微模样,瞧得欧阳暖不由得跟着摇头。 “好好说清楚!”孙柔宁笑容淡淡的.看不出一丝凌厉.仿佛只是好奇,所以才随。一问。然而这句话却把桃夭吓得面色发白,跪坐于地上,双肩微微发颤。 欧阳暖看向孙柔宁.孙柔宁神情自若.面带和善.似乎并没太深的用意。欧阳暖一时捉摸不透她的心思.但不管她是无意还是刻意.在自己面前教训她丈夫的侍妾,总是不太妥当的。 “世子妃.世子早上精神很好.谁知桃夭姑娘进去伺候了一会儿.不知怎么的突然惊叫一声.奴婢们进去的时候,就看到桃夭姑娘衣裳散乱,面色慌张,世子却吐了血。” 桃夭早被孙柔宁吓得面色发白.口不能言.讲出这番话的人是另一个眉清目秀的丫头。 “哦?”孙柔宁抿着唇笑.笑容中莫名的带着一股寒意,”桃夭,你作何解释……” “回世子妃,奴婢.....”.桃夭几乎惊骇的说不出话来.半响方道,”世子宣了奴婢进去词候.奴婢也是劝说过.可是世子……”.奴婢并不晓得会变成这样.一切都是奴婢的罪过,奴婢罪该万死!” “罪该万死?周芷君冷笑……明知道世子身体不好还要去媚主,你可还有将我这个主母放在眼中?” 桃夭变了脸色.只是眼中仍含了一丝倔强。 原来是这样.欧阳暖叹了口气.主子要求如何,她一个侍妾又该如何拒绝呢?但是这样的话在女主人面前是说不出。的.所以一向伶俐的桃夭才会说不出话来。虽然欧阳暖从心底里对这个地位太过特殊的侍妾不太感冒,可是在这件事情上,桃夭着实是有些太倒霉了。 “我是你的主母,怎么能容忍你这样的丫头在身边,来人哪——将桃夭拿下.按规惩戒!” “世子妃恕罪!”桃夭一阵哆嗦.在地上反复叩首,”世子妃息怒,桃天并非有意冒杞....” 求饶声中,守候在院子外头的妈妈们涌进来三四名,不由分说的拖了桃天往外走.桃天大叫,却被人随即用帕子堵上了嘴。 并不止如此,孙柔宁立刻叫了院子里的管事刘妈妈进来.冷冷道:“刘妈妈,你是怎么管事的,我平日里太仁慈了是不是,竟然纵容丫头放肆.你是要让她爬到我头上来吗?这样的贱妇.居然敢处处与我对着干.当真以为自己身份贵重不成?别以为讨了男人喜欢就了不起了.也不看看自己的斤两,难不成真以为自个儿是郡主公主不成!”这话说了一半.她侧首将视线瞟向欧阳暖.”弟妹以为呢?” 孙柔宁最擅长的就是指桑骂槐了.这也不是第一次,欧阳暖吟吟一笑.频首:“大嫂说的极是。刘妈妈.以后你可要当心一些,别再让这些丫头以下犯上,惹大嫂生气了。” 刘妈妈连忙磕下头去:“是!” 欧阳暖挂着那温和微笑,从椅子上起身,道:“大嫂,我还要准备给太子妃的礼物.先行告辞了。” 孙柔宁冷笑一声.道:“弟妹贵人事忙,不敢多留你。” 出了安泰院,红玉低声道:“小姐.世子妃也太过分了,要教训丫头都赶着您在的时候。” 欧阳暖冷冷一笑.孙柔宁哪里是在斥责桃夭无理,分明”....分明暗里字字句句都是另有所指.别有用意。不过.孙柔宁又能高兴多久呢?不过是秋后的蚂炸.蹦跶不了两天了。 既然她急着要上来送死,欧阳暖又怎么会拒绝..... 太子府 “满口胡言——”周芷君的声音带着一种从未有过的尖锐,简直是要把屋顶都掀翻了。 此刻的她披头散发地坐着.脸色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眼窝深陷.左脸上三道可怖的疤痕.完全没有平日里精心装扮的美丽模样,一脸的憔悴失落,唯独眼中带着疯狂的恶毒:“我不信!一定有人动了手脚!怎么可能什么都查不到!” “主子,奴才真的查过了,但当时的马已经被处死,负责喂养马匹的侍从也被贬斥.一时之间真的查不到什么证据.也许......也许当时真的是一时惊了马!”一个侍卫跪倒在地上.满脸都是惶恐。 “废物.除了马.还有那豹子呢?它会无缘无故跑出围场吗?简直是可笑!那么多侍卫都瞎了吗?”一旁周芷君身边的胡妈妈连忙道。 “主子.奴才已经查过,豹子的确是在围猎的时候受了惊.冲出了那些侍卫的包围.正好围场附近的人一时大意,才会把它放了出去.....”; “什么一时大意!怎么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你当我是傻子吗?”周芷君气的几乎说不出话来.然而一动,就牵到脸上的伤口,不由疼的吸冷气。 “主子,主子!您别这样了,千万顾着自个的身子啊……胡妈妈眼见周芷君一张脸毁成了这个样子,忍不住老泪纵横.不知哪个杀千刀的人,竟然做出如此恶毒的事情来,这让太子妃以后可怎么见人呀。 “我现在这张脸变成了这个样子.太子再也不肯看我一眼了!我该怎么办!一切都完了.都完了!”周芷君一把掐住胡妈妈的手臂.说着悲从中来,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太医已经来看过,说野兽的利爪都带有毒素.若是伤口在别处都很难愈合.更何况脸上的皮肤那样娇嫩.就算能愈合.也一定会留下疤痕。从知道这件事的时候起,周芷君已经不知道哭了多少回了.她真的不愿意相信这个残酷的事实.她的美貌,她的美貌是她用来留住太子的重要筹码.现在没了这张脸.肖衍连这里一步都不肯踏进来! “太子妃.您先别急”;胡妈妈赶紧安慰道.”您不要相信太医的话.宫里的庸医治不了难道全天下这么多大夫都没办法不成?咱们一定能找到法子医治的!您可千万要放宽心!”胡妈妈看周芷君的脸色好看了点.连忙想着还要转移主子的注意力才好,”只是以后主子一定要当心.千万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再发生了!” 周芷君听了这些话脸上的灰暗消褪了下去.慢慢有了一些血色.她对着墨荷斋的方向恨声道:“哼,我吃了一次亏,难道还能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两次不成。这次的帐我自然好生记着,迟早有还回去的一天。要不是老太君一再交代要忍耐.我何至于如此委曲求全?可如今差点连命都没了.林元馨当真是欺人太甚!还有那个欧阳暖、大公主,她们都是一丘之貉!我一定要报仇.一定要报仇!” 周芷君这里说的咬牙切齿.几乎恨断了心肠。 一旁的丫头阿梅小心翼翼地劝说道:“娘娘.那些事情以后再说.您先好好歇息吧。” 周芷君横眉怒视她:“刚才让你去请太子.他人呢?” 阿梅一惊.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太子......太子说有事在忙……” 周芷君的脸色一下子变了.变得狰狞可怖起来。 墨荷斋 肖衍正陪着林元馨说话,林元馨突然笑道:“太子妃那边来人说她身子不舒服.殿下可要去看一看?” 肖衍的面色很冷淡:“她现在需要的是大夫.我去了又有什么用。” 林元馨嫣然笑道:“太子妃总是盼望着您去安她的心呀。” 肖衍一愣.随即想到欧阳暖说的那句话,心中一动,只笑道:“她这两天都是满。怨言,疑神疑鬼的.非要怀疑是你和暖儿陷害了她,我听着那些话真的心烦。”他也知道,这件事和欧阳暖脱不了干系,可那又如何.那是他心心念念的美人,周芷君总是不厌其烦地描述着她如何狠毒,他听着觉得可笑,谁是真正干净的呢?干净的人在这样的世界根本活不下来。若她不先去迫害别人.人家也不会来反将一军。 林元馨笑着道:“殿下何出此言?” 肖衍慢慢道:“你可知道这两天她在我的面前说了你们多少坏话,我讨厌饶舌的搬弄是非的女子.简直就像是一只急于争抢食钵的母鸡。” 林元馨微笑:“殿下觉得我也是争食的母鸡吗?” 肖衍摇了摇头说,”你比她要温婉多了。” 男人,明明知道真相,却还是只愿意相信眼前的虚幻。林元馨的双手轻轻地探捏着肖衍的肩背:“其实我什么也没做,太子妃用不着迁怒于我,我只是每天想着如何让殿下快乐安康.并且为你多添了一个儿子罢了。” 肖衍叹了口气,拍拍她的手道:“委屈你了。” 林元馨微微垂下眼睑,仿佛无心一般道:“太子妃一向性子要强些.轻易不告病喊痛的.不如殿下去看看也好,我也陪着您一起去。” 肖衍蹙眉,但是看着林元馨很温柔的模样.便点了点头。 才至雅兰阁门口,便听得呼号哭泣之声连绵不绝。肖衍面露不悦,林元馨摆摆手.示意院子里的丫头不必通报.径直走了进去。 屋子内,正见周芷君满面涨红.披头散发.手里举着一把戒尺,一记一记狠狠打着地下跪着的一个丫头。屋子里的丫头妈妈们跪了一地.口口声声劝着.”太子妃息怒……” 周芷君打得兴起.恶狠狠道:“满。胡言.谁说太子不来看我的,分明是你跟墨荷斋的那个狐媚子蛇鼠一窝.伙同她来作践我!你以为她以后能做太子妃呀.你以为她能好好生出个小太子来嘛.别作梦了!这孩子还不定生出来是个什么东西!”话未说完.随手将戒尺砸在阿梅的头上,砸的她满脸都是血。 “住口!” 周芷君一愣,猛地瞧见肖衍站在门口,一时也愣住了,讪讪的不知怎么才好。 肖衍冷冷道:“不是说病了么?还能打人.可见精神很好。” 屋子里无人敢作声,静得如冰窟一般。周芷君勉强笑着行礼道:“我......丫头不懂事,我教训了两句。” “可见是我耳朵出了问题.你刚才说到什么狐媚子!”肖衍的语气森冷。 胡妈妈忙解释道:“太子妃一向仁厚.从不与奴婢们生气的.都怪这丫头太没规矩.竟然顶撞太子妃.气急了才打了她两下。” 阿梅在这时候却突然跑到太子跟前跪下.满脸是泪.和着一脸的血.看起来十分可怕:“奴婢奉命去请殿下.没能请来.太子妃才大发雷霆.打了奴婢出气.都是奴婢的错,求殿下不要怪罪娘娘.她只是一时气愤.才骂了太子您,才......诅咒林妃娘娘流产的……” 这话一说.肖衍的脸色愈加难看.逼视着周芷君道:“堂堂的太子妃.在这里闹成这样,真是没规矩!竟然还说得出这么恶毒的话!” 周芷君脸色白得像一张纸一样,难看到了极点,只讷讷说不出话来。却是林元馨在旁边叹息道:“太子妃.你怨恨我也就罢了,何苦连我肚子里的孩子都不放过,那也是殿下的骨肉啊!” 周芷君大怒,指着阿梅厉声道:“胡说八道!我何曾说过那样的话!” 她话一说完,突然醒悟过来,这一切都是林元馨在背地里害她! 肖衍冷眼看着伏在自己脚下哀哀哭泣的阿梅,道:“太子妃,你嫉妒林妃有孕,出言诅咒不说,竟然还怨怒于我,。出讳言.你看看你自己,哪里还有太子妃的尊贵和休面!即日起.你闭门思过.没我的手令不得出府半步。” “殿下.阿梅她.....”林元馨提醒道。 “这个丫头你处理吧。”肖衍不在意地挥了挥手。 周芷君满面恼恨地盯着林元馨和阿梅,现在她已经完全明白.这一切都是对方设好的陷阱! 肖衍头也不回地走了,林元馨微笑着对周芷君道:“太子妃,您要好好养病才是.对了,既然您被禁了足,想必太祖的祭礼您是不会去了吧.也好,脸上伤的这样重.吹了冷风就更难康复了。” 周芷君厉声道:“林元馨,一切都是你策划的是不是!” 然而林元馨却已经去的远了.周芷君恨得几乎咬碎了一口银牙。 一转眼,便到了太祖皇帝的祭礼。 皇宫内设了专门的祭坛,方圆三丈许.坛前张挂了素白丝幔.丝幔之后,一列钟磐琴瑟,铮铮综综之声随风而来。 昨天一整夜.欧阳暖都不曾合眼。东方透出一丝鱼肚白,卧房外那盏罩着黑纱的灯罩立即被红玉除下。整个院子都开始了忙碌。葛蒲将门帘挑起半边.小厮早已挑来一担热水在院子外头等候着.红玉进门替欧阳暖洗脸梳头,换上衣服后,碧雨便送上银耳汤。 因为皆是正装出席.欧阳暖只觉得衣服穿在身上特别的闷热,看肖重华脸上却很平常.不由伸出手去摸他的脸.果然一滴汗都没有,不由得啧啧称奇。肖重华也没顾得上跟她说话,只叮嘱她早上少喝水.便匆匆出去了。他要早一步赶到皇宫里去,女眷们则是稍后才能进去。 五更时分,欧阳暖、孙柔宁便已经着装整齐地进了宫。 进宫后就是男女按品级分别列队.大公主为女眷中最尊贵者.她一身正红金绣翟纹礼服.发上的攒珠金冠镶了九股凤钗.看上去华丽且端庄.此刻整个人都被众多女眷包围着,欧阳暖看人头攒动.便放下了去请安的心思.再四下一看,便看到了熟悉的人。 镇国侯府老太君是正一品夫人,欧阳暖瞧见外祖母的时候,就看到她头上戴着缀着珠翟、珠牡丹、金宝细花、衔珠金翟等等金饰件的金翟冠,沉甸甸的怕是有好几斤重。身上穿着领阔三寸的花鸟纹样刺绣丝丝大袖衫,镶金边杏红缎面凤凰云纹刺绣霞帔,猩红缎面五彩连波水纹刺绣百褶裙,看着富丽堂皇五彩辉耀,比自己身上的服侍还要隆重。沈氏正在一旁搀扶着她,老太君毕竟出身名门,虽然年纪大了.一步步却走得极稳,甚至听不到那些首饰碰撞的清脆声响。一看见欧阳暖,老太君便立刻向她笑着点了点头。 欧阳暖知道入了队列便只能按照个人品级站着.绝不可以随便走动.也便站在原地.只是会意一笑。耳边传来孙柔宁的一声冷哼.欧阳暖故作不觉。 礼部侍郎躬身请宫中嫔妃和各府贵人.于登坛之前三拜九叩之后跪酒.进爵盏。于是在这一瞬间,伴着赤锦金琉的宫墙殿阁.静谧的近似死寂。 乐声止.才登坛。能登上祭坛的只有皇帝一人而已.所有的皇孙贵胄、显赫官员以及严妆礼服的命妇只能跪于祭坛之下。而礼部祭祀官读册.所有人只得肃然跪听.不能有丝毫的倦怠畏冷之色.否则就是失仪。 因为整套礼服繁琐沉厚,跪得太久,不由自主就觉得汗水打湿了背脊。 礼官大声道:“再叩。” 孙柔宁扯开唇.缓缓跪下.用极低的声音对欧阳暖道:“弟妹.怎么你不去前边?” 她的意思是,欧阳暖贵为郡主,应当站在大公主的身后,这一点.早在五天前大公主已经派人来说过.可是被欧阳暖婉拒了。她既然已经出嫁,自然是要以自己如今的身份入列的。最重要的原因是.她必须和孙柔宁站在一起,至于原因么......欧阳暖微微一笑,发鬓上缀饰的绿色宝石珊珊起伏,半点也不理会对方的挑衅。 看欧阳暖毫不理会.孙柔宁眉峰一挑.眼梢处掠过一抹阴鸠.不由望向欧阳暖,却见对方浓密的长睫安静无波,什么也看不出来。 风又起.送来队伍中无数的香粉味道,在宫阙重重影里压了过来,那无法疏解的味道.让孙柔宁一时之间有些闷气。尤其是欧阳暖的身上,竟然隐隐传来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幽冷香气.明明十分好闻,后来却让她有些晕眩。 恍惚时.耳边只听祭祀官喝道:“起.....” 孙柔宁下意识地站起来,不知为何觉得眼前一黑,她一把抓住了欧阳暖的手臂!她的指甲极长了,纤嫩手指搭在欧阳暖的手上。那指甲上鲜红的丹蔫.明晃晃的.都映在了欧阳暖的眸子里。 孙柔宁的指甲近乎是恶狠狠的.欧阳暖却仿若关切地笑了笑.垂下了头:“大嫂.你这是怎么了。” 孙柔宁目光蓦然一颤,转头看向欧阳暖。 欧阳暖看向她的眼睛里带着十分的亲切,殷红的唇中慢慢展开.旋即.乌金似的眸子深处就有了火光微烁。 孙柔宁一愣.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整个人已经摔出了队伍。 就在此时.乐声突止。 一片寂静里,所有人都看见孙柔宁突然从队列中摔出来,极为触目。 几百年来.人们一直认为皇宫是个非常神圣的禁地。宫中有各种神灵守护,而殿神守护着所有的宫房殿堂。传说殿神经常半夜里出来四处巡游察看,保护皇帝.所以宫中的所有人都不得八字两开地躺在炕上睡觉.睡相难看不说,冲撞了殿神可是了不得的罪过。睡觉的时候尚且不可以,更遑论是在这种祭祀的庄严时候呢?孙柔宁顿时吓得变了脸.跪在地下一动也不敢动。 不少人看向这位世子妃的眼神,就带了一丝鄙夷.站一会儿都站不稳.真是窝囊得很.半点仪态都没有! 欧阳暖对一旁的一个绿衣宫女笑了笑,道:“劳烦你去扶我大嫂起来。” 绿衣宫女目中一闪.低头应道:“是。”说着.她快步走上去搀扶孙柔宁.”世子妃.您没事吧。” “没事。”孙柔宁惊得脸色刹白.心里其实将欧阳暖恨到了极点.她这两天千方百计让欧阳暖不痛快.对方都一声不吭.原来在这里等着.给自己这么大的难堪!孙柔宁这样想着,先是向欧阳暖投去杀人一样的眼光,随即对着那宫女.强忍着由嘴边挤出一团笑容。 “呀.这是怎么了?”绿衣宫女用手搀扶着孙柔宁起来.自己的袖子与孙柔宁大大的裙摆无意中交汇了一瞬.随即她动作凝滞,十分惊慌地指着别、柔宁轻轻惊呼。 这声音不大不小,上面的皇帝和礼官听不到.恰好周围的命妇全都听清楚了,一时众人又向孙柔宁看过来。 这时候.大家看到孙柔宁站起来的地方.地面渗出一片血渍。 “世子妃.您流血了,是不是哪儿磕破了?”绿衣宫女连忙道。 “没有啊“孙柔宁下意识地察觉到了不对.要甩开宫女的手,却觉得她的一双手仿佛铁钳一样抓得紧紧的。 众人都看到了那地面上的血渍.一旁的朱凝碧惊呼:“啊,是经血!”随即她看向孙柔宁.失声道,”你不要命了!” 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大家知道这是什么地儿.祭坛.女人的经血在这里污了地面,既得罪神灵,又得罪太祖皇帝!真是死到临头了! 就在这时候,礼官宣布第一轮礼节暂歇,请众人稍候。于是.原先在前面的人也注意到了这里的骚动。 “是她——”孙柔宁指着欧阳暖.刚要说是她将自己推出来的.却看到欧阳暖快步走出来.对众人温柔赔笑道:“不是经血,是因为刚才大嫂磕头的时候,她不小心磨破了膝盖。” 孙柔宁顿时一愣。 那绿衣宫女也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一样.慌忙趴在地下.用袖子使劲擦着地上的血迹.很快便擦干净了。 在这个瞬间.孙柔宁被欧阳暖弄得很糊涂.她先是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逼得自己失态.接着又让宫女来诬陷自己.现在却又站出来为自己解围.这样一来,岂不是自相矛盾吼..孙柔宁气的几乎眼睛都涨红了,可是看着欧阳暖一副体贴温柔的样子,顿时噎的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众人看到这一幕.低声议论了一番.也就过去了。这犯错的是燕王府的世子妃,真的追究起来也实在是说不清楚,大家装聋作哑,当做没有看到也就罢了。 就在这时候,前面突然有人惊叫:“慢帐走水了!” 众人闻声望去.就看到前面的祭台上,雪白的慢帐突然燃烧了起来,一旁的太监立刻反应过来.扑上去压住幔帐.很快就扑灭了那一角的火焰。 祭祀官面色惨白.扑至皇帝面前,大声回禀道:“幔帐无缘起火,一定是太祖皇帝震怒了!”说罢呈上半截烧断的幔帐。 皇帝起身接过了。打量了片刻.就转身举给众人。 几乎所有人心里都想,这是太祖在发怒。 祭祀官跪在地上,大声喊道:“太祖震怒,必有缘故!请陛下彻查,台下定然有人做了触怒太祖之事!” 众官员和命妇此时俱都愣住了.闹言一时哗然.半晌之后有人就慢慢地把隐匿着惊惧兴奋的目光飘向孙柔宁。 一片死寂中,却听到一个声音突兀地道:“是燕王府的世子妃!是她的经血玷污了大殿!” 这是惯常多嘴的朱凝碧,她的话刚说出口,便被一旁的人捂住了嘴巴。可是.一切已经太晚了.在一片静谧之中.这样的话是何等的突兀。 所有人自动分开一条道,让孙柔宁暴露在皇帝的视野里。 肖钦武从未如此愤怒过,因为在他的心中.触怒太祖是犯了大忌讳的.不管是谁.都决不能犯下这样的错误!他居高临下直视向孙柔宁.视线里也是毫不掩饰的杀意。 孙柔宁感到一阵麻麻的凉意慢慢爬上脊背.只瞧见一旁的欧阳暖面容平静.没有丝毫的波澜。 “我......我是冤枉的......我不是小日子......不是......”孙柔宁的声音在 颤抖。 “来人。”皇帝扬声道,”将她带下去,稍候另行处置!” 孙柔宁还来不及反应过来.就被人捂住嘴巴拖了下去。 等祭礼过后.相关人等都被带到了大殿.大家知道这是要处置孙柔宁了,一时不由得气氛十分冷凝。 肖钦武一向是个仁慈的君主.但此刻他却面色阴沉如铁.环顾四周.冷冷道:“罪妇何在?!” 太监忙趋前道:“燕王世子妃跪候在殿门外.等候发落。” 肖钦武神情凝滞如冰.道:“传她上来!” 孙柔宁满脸憔悴.泪痕斑驳.不复往日娇媚容颜,一进来便下跪呜咽不止。 欧阳暖淡淡看着她,脸上并无一丝幸灾乐祸的情绪.孙柔宁似乎感觉到了欧阳暖的视线,猛地抬起头来,恨得咬牙切齿.眼中如要喷出火来.杀意腾腾奔涌而上。 皇帝还未开口.她已经哭诉道:“罪妇有罪。” 大公主冷笑:“你的罪过可大了.先是殿前失仪,接着经血污了大殿.惹怒了太祖皇帝.才引来这样的灾祸.你可知道.这是开国几百年来从未有过的事情!” 一旦被确认了触怒神灵的罪过.就是死路一条!想到这一点.孙柔宁的心紧紧揪在一起.胸前后背立时渗出一片冷汗。皇家宫院每一个角落.似乎都隐藏着无数凶险的厄运啊!而她现在,就落入了欧阳暖为她挖好的陷阱!先是太子妃.然后轮到她了! “罪妇有罪,可这罪过不是我自己的.是别人强加给我的.这罪魁祸首就在大殿之上!请陛下明察!” 死不认错还要攀扯别人,肖钦武倒抽一口冷气.额头的青筋根根暴起.道:“你无知难道你做的那些事情都是旁人冤枉你?!” 孙柔宁无比惊恐.膝行两步伏在地上泣涕满面:“我原本好好的.....”,她忽然惊起.指着一旁侍立的欧阳暖厉声道:“是你!是你推了我一把!害得我跌倒在地!都是你!” 更多重生之高门嫡女最新章节尽在请持续关注! 145章 大公主冷冷道:“你自己犯了错。还要冤枉旁人不成!” 孙柔宁的声音低弱下去:“听闻大公主素来疼爱郡主。可是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大历朝的法典难道郡主就能免责吗?大公主是不是太偏心了!” 大公主愣了愣,旋即抿嘴沉默。 皇帝只道:“你口口声声说是明郡王妃推你出来。可有证据!”他顿一顿。口气愈重:“若是无言乱语。绝不会轻饶了你!” 孙柔宁泪眼婆娑道:“陛下。当时人那么多,总有人会看见一一”说着。她看向周围的贵妇。 可是那些贵妇人对她却投来不敢置信和厌恶的眼神,唯独蓉郡主道:“陛下。孙氏毕竟是燕王府的世子妃。知书达理、秀外慧中。又怎么会当众失仪?这其中有人陷害也不一定。” 从肖钦武即位后,太后就闭门不出。甚至连这一次的祭礼也没有参加,蓉郡主见不到太后,声望自然大不如前,但她毕竟有个郡主的身份,再加上武国公府没有牵涉到夺位纷争中去。她的丈夫在朝中也算是年轻新贵。她说出的话还是很有分量的。 欧阳暖微微一笑,道:“哦。蓉郡主站在离我们那么远的地方。居然看见了幕后黑手吗?”她可没有去推孙柔宁。不过是在自己的身上熏了点可爱的熏香罢了。最重要的是。这种熏香要配合百合香片才能发挥效果。今天来宫中的马丰上,孙柔宁虽然怕喝多了水如厕不方便。却还是抿了两口茶的。 “明郡王妃。我虽然没有看见,可我相信世子妃的为人。”蓉郡主淡淡道。 欧阳暖的笑容越发和善:“郡主说的对。我也相信大嫂绝不会做出这种事情来。这其中。。。。。。也许是有什么误会。” 孙柔宁冷笑:“你别猫哭耗子假慈悲了。一切都是你设计的!” 欧阳暖惊讶地望着她。神情里无辜之极:“大嫂。你说的什么话。我若是故意陷害你。还会让那宫女来搀扶你吗?” 正在这时候。嫣然郡主睁大眼睛道:“是啊,我亲眼看见明郡王妃为了替你遮掩,把经血都说成是你膝盖磕破了呢!她若是要害你。何必帮你!你真是不识好歹呢!自己犯了错还要拖别人下水。心肠好坏!” 名门贵妇,举止坐卧皆有现范。往往只要不经意做错一个手势。就会被传为笑柄,明明是孙柔宁自己失态了,却还要怪罪别人。在座的其他贵妇人都纷纷点头称是。若是欧阳暖成心要陷害孙柔宁。何必还要救下她呢?根本不必要替她遮掩。直接把罪名雅到她头上就行了! 孙柔宁气愤道:“嫣然郡主。她这是故意为之。你不要因为自己要嫁给她弟弟就帮着她说话。这会让别人怀疑皇室的公允!” 话一说出口。蓉郡主的脸色就变了,她不禁暗暗骂孙柔宁真是愚蠢,这里坐的不少都是皇族。孙柔宁怎么能说出这种话来。果然。就看到很多人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孙柔宁并不愚蠢,她只是太过恼恨。一时被这恼恨冲昏了头脑。如果换了蓉郡主现在跪在这里接受审判。她也未必能做得更好! 蓉郡主原本也不想帮她,毕竟她和孙柔宁素无来往,可是当孙柔宁去攀咬欧阳暖的时候。她就动了心思。凡事让欧阳暖灰头土脸的事情。她都是愿意做一做的!谁让这个女人事事爬在自己头上!想到这里。她便道:“世子妃。你糊涂了不成。怎么能说出这种话!” 孙柔宁一愣,旋即醒悟,连忙补救道:”我。。。。。我只是一时。。。一时乱了方寸。”说到这里。她下意识地在人群里寻找太子妃,可是让她失望的是。她只看到林元馨在那里静静坐着。目光冷淡的望着自己。她这时候才意识到。不知不觉中。欧阳暖已经将这个布袋蒙好了,自己还傻傻的一头撞进去。 皇帝越发愤怒。厌恶地瞪她一眼:“联瞧着你不是无知。倒是十分狠毒!若真是明郡王妃陷害你。怎么还会替你隐瞒!你却丝毫不念着她的恩德,居然还要拉她一起承担罪责,可见你心思毒如蛇蝎!’’ 孙柔宁惊得瘫软在地上。面如土色。半晌才大哭起来。哭喊道:“皇上!我的确没有说谎,真的是有人陷害我啊!”她愈说愈是激愤。双眼牢牢迫视住欧阳暖。 欧阳暖在一旁姗姗跪倒。声音清澈如水:“陛下。这件事。我也有错。我不该顾念她感情,替大嫂隐瞒。请陛下治罪。但大嫂只是无心之过,并不是有意玷污了大殿,求陛下法外开恩,饶恕她的罪过!” 皇帝又是怒又是叹息:“孙氏。你听见了没有。你们都是我皇家的儿媳,更要和睦才是口你怎好还雅波助澜,因私情为难明郡王妃呢?” 孙柔宁怒视欧阳暖。随后连连磕头道:“陛下!她只是在演戏啊陛下!我。。。。。。我的小日子也不在,哪里来的经血。。。” 一时,大殿内发出阵阵窃笑。大公主怒容道:“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你竟然满口胡言乱语。半点体统都没有了嘛!住口!” 欧阳暖垂下头,掩住了眼睛里的一丝冷笑。孙柔宁,你和太子妃串谋,害的我的孩子就这样没了。我不送你一份大礼,又怎么对得起你呢?她低声道:“大嫂,你也不用再狡辩,我愿意陪你一起受罚就是。” “谁要你假好心!”孙柔宁气的口不择言。 蓉郡主厉声道:“世子妃。你要小心你的言辞。否则我也不会再帮你说话了!’’ 孙柔宁一怔。立刻反应过来。向着皇帝大声道:“陛下。求您看在世子的份上一一对了。那个宫女。那个宫女也是被人收买的。一定要查!还有。还有祭祀官。那场火。。。。一定是有人故意放火!” 欧阳暖眼底波光流转。孙柔宁的确不傻。在幔帐上的确是动了手脚的,只可惜幔帐已经烧掉了。但那祭祀官却没人去收买。就算去查。又能查出什么来? “还不住口!重君正在病着。怎能容得你这样的人!”孙柔宁说一句。皇帝的脸色便阴一层。说到最后。肖钦武几乎是脸色铁青了。良久。他冷声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你自己犯了过错还一个劲儿的叫冤枉,又怎么忍心再加诸在真心要帮助你的人身上”皇帝连连摆手。语气哀伤道:“不管你是被陷害也好。真的做错了也好。惹怒太祖爷的事情’你难辞其咎。若是你刚才真心认错。联还会给燕王府三分薄面。但是你却一口咬定别人陷害你!就算明郡王妃要陷害你。可这满殿的夫人们都是在场的。难道她们都是瞎子不成!你太让联失望了!来人。去告诉燕王他的儿媳妇做的好事。问问他到底怎么说!” 太监飞快地跑了,男宾们都等在外面。这其中也包括燕王和肖重华。 大殿内。一时之间安静地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竟是人人自危。 孙柔宁恨怒难消地盯着欧阳暖。欧阳暖轻轻回首。嘴角凝了一丝冷笑。 她的脑海中。倏然忆起她那失去了的孩子。只觉得无比痛快。现在可是铁证如山,凭借燕王的性格,怎么会袒护这样一个丢人的儿媳妇呢? 果然。过了一会儿就看见太监快步进来回禀:“陛下。燕王说。一切但凭陛下处置。” 在这一瞬间。孙柔宁的脸上涌现出无比的绝望之色。 肖钦武的神色缓了缓。对祭祀官道:“依照礼法。该当如何?” 祭祀官原本还有心饶孙氏一条性命。可她刚才竟然攀咬了自己。这令他十分气恼,所以他的眼睛眨也不眨,道:“为我大历万年昌隆国运…此妇当斩…” 孙柔宁如遭雷击,待要哭泣再求,皇帝已经冷冷道:“不必多说了,拖出去。”说罢。转身再不看她一眼。直到她被人拖了出去。 孙柔宁一直在尖叫自己是冤狂的,那凄厉的叫声令大公主面若寒霜,却见到欧阳暖泪盈于睫地道:“大嫂犯错。我也有替她隐瞒的罪过,请陛下一并降罪。” 肖钦武叹了口气,看了大公主一眼道:“还是皇姐会教导女儿啊!永安,你也不必自责,你毕竟是嫁入燕王府的新妇,孙氏犯错与你何干。不必多说了。起来吧。来人。赐明郡王妃一柄玉如意,权且为她压压惊吧。” 众人一听。不由得神色各异地看向欧阳暖,欧阳暖低头道:“谢陛下体恤。永安愧不敢当。” 孙柔宁被带到宫中的刑房。几名太监走进来。后头跟着棒了一个黑木盘的安姑姑’那盘子里盛放着匕首、鸩酒和白绫。 安姑姑堆着满褶皱的眼冷冷望着孙柔宁。道:“陛下赐你全尸。你是选一样。还是奴才让人帮你?” 屋子完全是蒙着的。没有一丝光线透进来,孙柔宁的脸色愈发显得面若死灰。 她喃喃地道:“我真的是冤狂的…为什么没有人相信我…” 安姑姑一示意,太监们一拥而上,架住了孙柔宁。她被压跪在地。头上的赤金凤冠就跌到了地下。依旧的光华傲滟。 那白瓷碗的边缘已经贴在了唇边,碗沿湛蓝的缠技描花甚至清楚可见。瓷片冰凉,孙柔宁的唇被激得一阵颤抖。 第一次。如此的接近死亡。一出生就是怀宁侯府的大小姐。享尽了万千的宠爱,她何曾如何落魄过,没有错,她的确是憎恨欧阳暖。不光是憎恨她有郡主的头衔。更憎恨他们夫妻恩爱。同样是嫁给肖家的男人。为什么自己就要过的这么痛苦。欧阳暖就享受了无尽的荣宠!每次看到她和肖重华在一起的模样。孙柔宁就止不住的嫉妒!她痛恨这样恩爱的夫妻。痛恨到了极点!可她没有想到,被惹怒的欧阳暖,原本巧笑倩兮的明郡王妃,是一个那么可怕的女子! 眼瞧毒药就要濯进了唇。突然听到外头有动静。 门被打开了。屋子门口挂着重重的珠帘。半遮住欧阳暖的面容。让人瞧不见她的神色。只听见她沉静得不含一丝起伏的声音说:“且慢。” 安姑姑的手不由顿住。所有人的目光从孙柔宁移至欧阳暖的身上。 欧阳暖的脸上带着若有若无的一偻笑:“安姑姑。可否容我和世子妃说两句话。” 安姑姑为难道:“明郡王妃。您是知道的。这不合规矩。” 欧阳暖微微一笑,取出了一道令牌。安姑姑一看。顿时变了笑脸:“是,是。您快着点就行,奴婢们还赶着送她上路。” 这块令牌。是属于大公主的。凭着令牌可以打开任何一道宫门。可现在这令牌却在明郡王妃的手上。可见一切都是经过大公主授意的。…”安姑姑陪笑着退了出去,却嘱托一名太监道:“把这罪妇的手脚绑起来!别让她伤了明郡王妃!” 孙柔宁的手脚都被绑了起来。然后被丢在地上。门吱呀一声。又被关上了。 孙柔宁的声音怨恨到了极点:“欧阳暖。我没想到你竟然这么恶毒!” 欧阳暖随意找了个椅子坐下来。淡淡笑:“你能知道的只是表面的事,譬如人心变化。岂是探听能够得知的。这些雕虫小技又算什么,你若是喜欢。我还有更多的法子。” 孙柔宁冷冷道:“我不过讽刺了你两句,你竟然这样对我!” 欧阳暖慢慢道:”孩子是娘的命根子。即便未出娘胎。也是心肝宝贝的疼爱。可你却害得我没了最宝贝的孩子。你说我这样对付你。算过分吗?”欧阳暖说这些话时,似乎很伤感。而她的话。又在”过分”二字上着重了力道。 孙柔宁一愣。旋即道:”你都知道了。。。。。。” 欧阳暖点了点头:”那也罢了。”她用力吸一口气,瞬间勾起心头新仇旧恨。冷笑道,”我的屋子里。还有不少你的人安排的家具物什,说是贺我新婚的。却全都是些脏东西。还有在我的饮食中下的那些药。甚至府里头采买的熏香。。。。。。若非我早有防备。现在我还能平安坐在这里吗?你既然想要我的命。我自然要回赠你些礼物的!”孙柔宁的嘴角轻轻向上扬了扬,这么说。我们是彼此彼此。不光你恨我。我也恨透了你!现在你来这里。就是对我说这种话的么!贱人!’’ 欧阳暖不以为忤,笑道:“我总是想要亲眼看看你的下场,才能安心的。” 孙柔宁冷笑。“你有什么好得意的。不过是设计陷害我!”旋即。她暴怒起来。“你这个丧门星。自从你嫁进来。我就开始没好日子过。天天担惊受怕!你这个贱人!” 欧阳暖婉转的笑了。“大嫂。你似乎就没有新鲜词的。贱人这个词么,用来形容你倒是很贴切。我们本来可以井水不杞河水。你偏偏要步步紧逼,落到今天这个下场又能怪得了谁?’’ 孙柔宁仰头冷哼:“我不会白死的!” 欧阳暖失笑:“你是说怀宁侯府要来找我的麻烦?大嫂。你真是太天真了。你亲生父母都已经故去。只刺下一个二叔。你总不至于指望你的二叔来为你出头吧?听说当初争夺爵位的时候。你们大房和二房之间可是几乎打得头破血流了?” 孙柔宁面色一变。皇帝敢这样处置自己。也不过是看怀宁侯府败落了的缘由。尤其是她的二叔在夺位之时。完全是站在了秦王一边。若非皇帝法外开恩。怀宁侯府早已不存在了。她想了想。冷笑:“纵然如此。欧阳暖。你不要以为我死了就没有人对付你了!你的好日子还在后头!” 欧阳暖大笑摇头,步摇上垂下的嘤格玎玲作响。片刻道:“你还真是知人不明。你以为谁会为你出头?太子妃吗?她现在只怕为了自己脸上的疤痕费尽心思,哪里还顾得上你?哦。对了。你还不知道吧,她已经被太子禁足了。这件事情。连她父亲都是知情的。听说很快她的庶妹就要进太子府了。你说。一个已经成为家族弃子的女人,又能怎么帮你?” 孙柔宁神色变了又变。转而轻蔑道:“原来如此,欧阳暖。一切都在你的掌握之中!你当真是狡诈之极!你们宫里宫外联手就是要置我于死地!” “如果不是你太过跋扈,孙家又曾临阵倒戈,何至于此?人人都是有得失之心的,你看今天堂上。有谁敢真的帮你?就连蓉郡主。也不过几句酸话罢了。你以为她是真心帮你吗?”欧阳暖的声音清冽冷澈。看着孙柔宁的脸冰雪覆面一般完全失了血色。孙柔宁颓然倒在了地上。强撑着力气道:“你真是太狠毒了。’’ “你在说我的时候。也反思一下自己的作为。若非你先来害我。我何必费这样的心思?我之前曾经对你说过。贺兰图的确是我的救命恩人。所以我不会出卖你们,可是你却不信。” 孙柔宁默然。然后缓缓道:“我不是不信。我只是。。。。。” “你只是听人挑拨。对我不放心而已。是不是?”欧阳暖淡淡一笑。 “什么人?你不要胡说!”孙柔宁下意识地反驳。 欧阳暖平静审视着她。“你自己心里其实知道,又何必自欺欺人呢?”这背后的一切,必然有人从中挑拨。借此渔翁得利。只是这个人,恐怕不只是太子妃吧。 孙柔宁不说话了。 欧阳暖摇了摇头。道:“我一直不明白。贺兰图那样的人。怎么会爱上你。后来他告诉我说。是你在他最无助的时候给了他温暖。而你最初。也不是这样的女人。我不知道你究竟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我只知道,你的所作所为若是让他知道,他一定会很失望。’’ 孙柔宁一愣。原本狰狞愤恨的目光平息了,她摇摇头。手势轻柔地抚摩着腰间的一个玉佩,轻声道:“他是真心待我的,就算我犯了再大的过错,他再生气,还是不舍得不理我太久。” 欧阳暖淡淡道:“他对你一片真心。你却是步步利用他。男人的真心也是有限的,容不得你这样挥霍。” 孙柔宁轻轻笑了。笑的单纯而真挚。神情渐渐沉静下去。缓缓道:“我纵然害尽了天下人。对他的心思却没有半点作假的。为了他的安全。我哪怕去死也是心甘情愿的。你知道了我们的事情。我若是让你活着。总有一天会泄露出去,我自己只是一具行尸走肉,怎样都不要紧。可他的处境已经十分艰难。我决不能再让他承受更多的指责。所以。你必须死。”刚开始。孙柔宁的思绪沉浸在往日的甜蜜记忆里。在昏暗的光线下。似一朵娇然绽放的玫 瑰,可是很快,她的脸色变了。幽幽叹息了一声:“更何况。你拥有丈夫的宠爱。肖重华对你那么那么好。好到我嫉妒的发疯。你知道么?除了贺兰图。我什么都没有了。我不能失去他,纵然你向我保证一千次一万次。我也不能冒着失去他的风险。” 说到这里。她突然看着欧阳暖:“你知道肖重君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么?他是个疯子。一个真正的疯子!” 欧阳暖无言。心中百感交集。这世上没有真正狠毒的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立场和处境。她能理解,可是却不能原谅。 孙柔宁轻轻笑了,她此刻的容色过于凄楚,衬得她的脸带了一丝从未有过的阴暗,”你什么都有了,我却一无所有。凭什么!凭什么!难道我天生比你出身低么?你只是个吏部侍郎的女儿。为什么你能拥有一切?为什么!你告诉我!为什么老天要这样的不公平!” 不公平么?她前生死的时候。也曾感到无限的愤恨,因为她没有害过任何人。却要承受那样的厄运,重活一世。她每走一步都要小心思量。和每一个人说话都要谨慎用心。现在得到的这一切都是她通过自己的努力得到。绝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与她相反。孙柔宁只想着保护心爱的男人。不惜伤害别人的性命。这样的人。有资格问为什么吗? 然而孙柔宁还在喃喃自语。手中紧紧攥了那枚玉佩。似要捏碎了它一般。良久。狂笑出声。痴痴道:“可惜我再不能见他一面。” 欧阳暖的心中有一瞬的不忍。很快却刚硬了心肠。一字一字道:“不会。你们还会有机会见面!’’ 孙柔宁衣禄皆是泪水。身子剧烈地颤抖:“你一一你莫非连他都不肯放过?” 欧阳暖慢慢地笑了。目光中却有一丝淡淡的温和。“若是你今天承认你对他只是利用,那么你就一定会死。相反的一——她说了一半。突然扬声让外头的人进来。 安姑姑和那些太监慌忙进了屋子。奇怪的是。还有一个拿着圣旨的太监。 欧阳暖盯着孙柔宁。半晌之后漠然的脸色骤然敛去。又恢复了平静:“梁公公来了吗。既然如此,那请您宣旨吧。” 孙柔宁的脸上露出疑惑之色。她不明白,既然都要处死她了,为什么还有圣旨? 梁公公当真取出圣旨。展开道:“燕王府世子妃孙氏触怒太祖。损毁祭祖之物。廷杜五十,以示惩戒。” 五十廷杖可轻可重。端得看施仗之人的力度。而在场所有人都知道。皇帝下了这样的旨意,孙柔宁的这条小命就保住了。 孙柔宁脸上的血色一下子全都涌到了头顶,带着不敢置信的神色看向梁公公。对方笑道:”孙氏。你可要谢谢明郡王妃。是她求了大公主在陛下面前替你美言。你才能免除一死。” 安姑姑和其他太监们面面相觑,从没有见过圣旨还能收回的,欧阳暖笑笑。当时在御殿上。说应当处死的是祭祀官。可不是皇帝呀。他只说了拖下去而已。这不过是说明。肖钦武也在犹豫。 这个皇帝,向来不是一个残酷的人。 安姑姑赶忙上去将孙柔宁的绳索解开了。然后转身笑道:“明郡王妃。这里脏。您还是先出去吧。” 欧阳暖缓步行至一直伏在地的孙柔宁身前。脚步未有丝毫停顿。自她身边走过。 欧阳暖走到门口,一阵风吹过。她的翟纹神衣衣裾迎风缱绻如飞,孙柔宁一震,望住她背影。静静开口:“为什么要救我。” 抓住孙柔宁胳膊的安姑姑闻言吃了一惊。欧阳暖的脚步也停了下来。并不回首,沉吟片刻,只说:“你说呢?” 孙柔宁冷笑了一声又道:“你不会白白施恩!施恩自然望报。不管你的目的是什么,我告诉你。我绝不会照你说的做!” 欧阳暖回过头。看向孙柔宁。孙柔宁此刻看起来容颜憔悴。整个人都像是老了十岁。衬得那一双眸子。苍寂得发碜。 “没有必要。”说着,欧阳暖已转身而去’身影走到院子里。轻飘飘仿佛履不沾尘。 屋子里的孙柔宁呆呆坐着。她只是想。自己到底是轻看了她。这样的手段。岂是自己可以对付的? 从皇宫回来已经很晚。欧阳暖回到贺心堂。将一身沉重的衣衫都除去。只换了家常衣裳。抿了一口红玉呈上来的玫瑰露,却听见方嬷嬷抱怨道:“小姐也真是的,那个毒妇救她干什么!简直是妇人之仁!” 欧阳暖一怔。突然发笑。原本喝下的玫瑰露一下子呛住。猛地咳了起来。 方瑭嫉和红玉连忙手忙脚乱地去接她手里的茶杯。正赶上肖重华自门外进来。不顾欧阳暖挥手。就上前亲自拍着她的背。急道:“怎么了?咳嗽的这么厉害?” 咳了好半晌也不见止。急得肖重华扭头唤道:“快去宣太医!” “别去。”欧阳暖笑够了。一手忙拉住肖重华。哑着嗓子道:“只是呛了一下。没什么大不了的。” 肖重华弯身仿佛哄着幼童一般哄着她:“你别孩子气。还是请太医来看看。。。。。。” 欧阳暖平复了咳嗽。才笑道:“我才不会让人家笑话。” 说着,她向方嬷嬷示意,方嬷嬷和红玉忙匆匆行了一礼。退了出去。 肖重华一瞬不瞬望住她。半晌叹了一口气。抱紧了她的肩。下巴搁在她的肩上喃喃地说:“真是让人不放心。” “有什么不放心的。我不是很好吗?”欧阳暖嫣然一笑。眸子里有一种晶光灿烂的情绪。手顿了顿。终于作出响应。在他背上拍了拍。肖重华顺势将她紧紧搂在怀中。 “你今天这出戏,真是峰回路转。。。。。。”肖重华还没说完。欧阳暖伸指按住他的唇。另一只手缓缓伸出将他有些凌乱的发扯了一丝。指尖像是在摇了珍宝一样。慢慢打因。缠绕上自己的手指。脸上出现一种勾人心魄的微笑。随后在他发愣的瞬间,缓缓雅开了他的怀抱,”怎么。你不高兴了?因为我要杀了孙柔宁?’’ 肖重华叹了口气。他何曾说过半个不字。她要怎样。他都不会阻止。否则这口气郁结于心,她非憋出病来不可。 欧阳暖深深的看入他的眼。清丽的双目有着慑魂的凌厉。但更多的却是孩童一般的柔软。最极端的两种说不清的复杂搅在一起’便成了一个谜。 他看着她微微地笑着。显得极为明亮。含着光辉的明亮:”我一度也以为你要杀她。可是后来。听说你去请大公主出面。我就知道。她不会死了。 说着,他便就势伸手去扶住了她的腰。欧阳暖一让,他的手落空。他也不生气。就看着她笑了:“为什么?” “我就不能临时改变主意吗?”欧阳暖赤着脚站在地上。 肖重华不由自主低头。看见那一双蜜色的赤足以及光滑无暇的小腿,不免皱起眉头:”你这个坏习惯怎么总是改不掉!”说着。将她整个人一拉。欧阳暖没有防备。一下子捧进他怀里。几乎是半侍在他的怀中。 欧阳暖昂起头,对他瞪起眼睛,看起来有些恼怒的模样。她的发髻已经松散。只带着一朵白兰扁誓。由润泽的珍珠团簇而成。更加映得一张脸红的无处可藏。肖重华便顺势将她压在美人榻上。她蓦地一僵。他早已经伸手紧紧的揽住了她的腰,低声说:“为什么。。。。。。” 欧阳暖眨眨眼睛。诚实道:“不告诉你。” 肖重华看着她的眼睛。头脑中突然有一个念头电光火石的闪过。他脱口道:”莫非一一你要的。是贺兰图手上的金吾卫!” 重生之高门嫡女最新章节在线免费阅读:第一时间手打更新,请大家发表自己对本小说的评论! 146章 从宫中的事情开始,燕王府变了风向,人人都开始意识到。虽然孙柔宁才是世子妃。可是怀宁侯府早已没落了。比之权势逼人的大公主和节节上升的欧阳侍郎,实在是微不足道了。再加上那天的事情在众人面前留下的印象太深刻,一时之间。燕王府的访客多了起来。 若是以前。欧阳暖即便不耐烦,也就忍下作陪了。可现在她全都椎了。管她是谁。红玉看着如今的小姐。心里实在是奇怪。可是看欧阳暖的心情却比往常开心好多,也便不吱声了。 这些访客之中。总有不能推拒的。比如一一 “小姐。楚王妃和嫣然郡主来了。”红玉禀报道。 欧阳暖手里的书一顿。不由得扬起眉头:“她们?” 楚王妃和嫣然郡主可是稀客,只是这个时候来。。。。颇为耐人寻味啊。红玉道:“是不是推说小姐身体不适。。。” 欧阳暖摇了摇头。道:“王妃亲自拜访。我若百般推脱就不是拒亲而是结仇了。你去请她们稍坐,我马上就到。” “是。” “等等,去请董妃娘娘少陪吧!”孙柔宁自从那件事情以后就闭门不出了。这次还是不请为好。 欧阳暖来到花厅。只见到满屋子珠光宝气绫罗绸缎,董妃正陪着楚王妃说话。楚王妃一身大红锦绶藕丝缎裙衣裙。耳髻一支卷须翅三尾点翠衔单滴流苏的凤钗,额上挂的露垂珠帘金抹额精致无匹,容貌虽然不是很出众,却越发显得尊贵无比。一看到欧阳暖进来。周王妃旁的少女立刻站了起来。她身量娇小,穿着樱草色盘金彩绣衣衫。显得脸粉雕玉琢。分外可爱。 平心而论,在皇室之中,先有美貌无匹的大公主,艳压群芳的蓉郡主,后有空谷幽兰的周芷君。温婉美丽的林元馨。甚至连朱凝碧。容貌也要胜过嫣然郡主,她的脸可爱归可爱。要说动人心魄。。。。。就差很多了。 嫣然郡主姗姗走来,盈盈下拜,嫩嫩的声音道:“嫣然见过明郡王妃。” 欧阳暖笑了笑,便拉了她的手,先给楚王妃见了礼。才塞了一个鼓鼓囊囊的绣袋给嫣然郡主。见面礼给出去。众人才坐下来好好说话。 欧阳暖对皇家的人并没有什么反感。可这些人一个两个逼着非要把嫣然郡主塞给爵儿,她心里就不那么舒坦了。 董妃看着嫣然郡主,不由笑道:“那年你母妃来时。还没有你呢。她原就说生了儿子以后,极想要个贴心的闺女。果然如愿。”说着又转向楚王妃,“如今郡主出落得这般可人。真个羡煞旁人。楚王妃真是好福气!我就没有女儿的命!” 楚王妃笑道:“董妃别夸她了,这孩子。在平日里瞧瞧还使得。可要是跟京都里头的美人儿一比,哪里还有摆她的地方!她呀。便真就只落下个孝心,还能让我略感宽慰。” 董妃笑道:“你是太谦虚了。我瞧这孩子文静的紧,性子是极好的。女孩子家,旁的都没什么紧要,惟端庄二字最为难得。为人端庄。又懂孝道,便是天大的福气了。”她这么随意的说。诸人也随意的笑着,可这视线却全都落在了欧阳暖的身上。 谁都知道,楚王妃今天是冲着欧阳暖来的。 果然。说了没几句,就听见楚王妃笑道:“这个孩子没有旁的爱好。就是喜欢琴,因着学了个把月的曲子还是弹不大好。昨日同大公主谈起。她说明郡王妃尤其擅长琴曲,这孩子便闹着要来。想着请郡王妃指点一番,也好有些进益。” 嫣然郡主果然眼光闪闪地盯着欧阳暖。 欧阳暖一愣,随即有些惊讶。楚王妃这句话,是不是在暗示些什么? 看到嫣然跃跃欲试的样子。楚王妃笑着点了点她的额头。道:“别太得意了,这回我千方百计才为你请了个好师父。若她答应了。你可要跟着好好学。” 董妃笑道:“王妃言重了。暖儿不过是略懂些罢了,嫣然若喜欢,随时过来找她便是。” 肖嫣然笑着谢过董妃,又拉了拉欧阳暖的手,笑道:“董妃娘娘可是应了的。郡王妃以后再也不要推辞啦!不光是琴,我还想着你身上那个锦绣荷包好生漂亮。要跟着好好学呢!” 肖嫣然如果不是出身皇室,一定是个很讨人喜欢的孩子,光是这闪亮亮的眼神就像是可爱的宠物一样。魅力无法阻挡。欧阳暖笑了笑。点点头道:“嫣然郡主不必客气。” “不要叫我郡主,我老早就想说了,偏偏母妃不许我说。你是公主姑姑的女儿,就是我的表姐。然后你又嫁给了我重华堂哥。就是我堂嫂。所以这关系好复杂。以后我就叫你姐姐。你叫我嫣然就好啦!”肖嫣然天真地道。 楚王妃无奈地扶额,道:“明郡王妃,你不要笑话我家这个傻丫头。她就是这个德行。半点大家闺秀的样子也没有。” 欧阳暖愕然之后。有些怀疑,眼前这个活泼跳脱的肖嫣然,和平日里看上去很规矩的嫣然郡主是不是同一个人。或者。。。。。。他们肖家人都有两副面孔?随时随地都会变脸么? 董妃笑了起来,道:“这才是天真可爱呢。” 她说是天真可爱。可是这样的姑娘。一定是被爹娘保护的很好。欧阳暖看了一眼虽然面露无奈可是眼睛里满是慈爱的楚王妃,不知不觉间就带了几分感触。若是自己的亲生母亲还在,也会是个这样温和慈祥的母亲吧。” 看到女儿这样开心。楚王妃笑得也畅快了几分。 董妃见嫣然一个劲儿地盯着欧阳暖看。便笑道:“让孩子们一起玩去吧。我陪着你在这里聊天就是了。” 楚王妃笑着点了点头。对欧阳暖道:“实在是打扰你了。” 欧阳暖倒是不很在意,横竖她一个人在屋子里也是看书写字弹琴,多一个。。。。十三四岁的小丫头跟着,也没什么妨碍的,更何况,没准还能从这孩子的嘴巴里套出点话来,主意一定。她立刻站起来,道:“王妃客气了。嫣然妹妹,来。我带你去参观一下。” 说是四处逛逛。欧阳暖只带着小姑娘在花园里转了两因,随后就领着她去了贺心堂。一进了书房。肖嫣然立刻惊叹开了:“哇,原来重华哥哥真的将自己的书房全让给你了呀。我还以为是误传呢?” “误传?”欧阳暖一时愕然。 “你不知道呀。这里我偷偷背着母妃来玩过的,不是这样的呢!” 欧阳暖一愣。这里的摆设自己嫁进来之后就是纹丝未动。除了窗下的绣架。其他都是原来的。她不由看了看整个书房。一旁的博物架陈设着不少古玩。皆是精巧简洁的。并不过分华丽考究。以雅致为主。壁间挂着一幅张大师的书法,行笔大气,匀力平和,气韵十分古雅,一排书架上皆是装订的齐整考究的古籍。传来淡淡的墨香。”这里,原先不是这样的吗?” “当然不是。我来的时候。这屋子只摆着几伴金柚木家什,除了书还是书,墙上悬挂着名剑兵刃。你看看现在,整个变了样子呢!”肖嫣然嘻嘻的笑,这里摸摸那里看看。啧啧称奇道。”难怪人家都说重华哥哥爱妻如命。看来是真的!” 欧阳暖听到爱妻如命四个字,不由得失笑。虽然肖重华为了她显然改了这屋子的摆设。也不见得就对她多情深意重。说不准只是为了表示敬重而已,应该吧。。。。。 肖嫣然看完了书房后就赖着不肯走了,伏在宽大的花梨木案几上。翻看欧阳暖写的字。因为她人十分娇小,所以趴在大大的案几前更加显得很可爱。竟然还兴致勃勃地拿了一张宣纸出来。学着欧阳暖的字涂抹。 欧阳暖哭笑不得,不晓得这位郡主是不是闲得无聊。竟然跑到这里来写字,难不成楚王府没有纸笔吗? “姐姐。往后你若得空,我过来你这边学琴学字学绣活可好?”肖嫣然笑眯眯地抬头,眼睛亮晶晶的。 这样的表情和语气,让欧阳暖不由自主就想起欧阳爵那双充满依赖的黑眼睛,她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刚一说好。肖嫣然立刻无比兴奋,丢下笔拉着欧阳暖,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说着说着,就指着欧阳暖在书桌上放的画道:”姐姐,我喜欢你,才和你说真心话,这幅画,是不是太萧条了呢?” 欧阳暖一愣。看向桌子上的画,原来是自己随意画的夏夜荷塘。 “哦,嫣然何出此言?” 肖嫣然也觉得自己这话很唐突,脸一红。便有些着急。道:“我。。。。。。我没有旁的意思,我只是想,这画里面有月亮,有荷花,有池塘。可是却没有活物,是不是一一是不是缺乏生气?” 欧阳暖看了一眼。果真是如此,便笑道:“是吗?”她捉起笔。递给肖嫣然,“那你帮我添上吧。” 肖嫣然这才高兴起来。擎着画笔。凝神琢磨着。然后道:“池塘里没有鱼。天空没有鸟。荷叶上也没有露珠,这样。。。。。。再加好多荷花。含苞未放的,花开满池的。。。。。” 她一边说,一边认真地提着笔一一将说的东西落实到纸上。 欧阳暖看着她。不知怎么,就觉得很惋惜。这样天真可爱的姑娘。若非出身皇家,她一定会同意这门婚事。肖嫣然这样的性格。一点也不骄纵。反倒十分活泼。可惜她有一个太过高贵的身份。让人望而却步。 “姐姐,告诉你一伴事。我早就认识你了呢!” “哦?” “我大哥曾经也很喜欢你呢,为这个大嫂还吃了好久的醋,不过现在他更喜欢我大嫂了。两个人的感情好得不得了呢!如果当初你能嫁给我大哥。其实也挺好的,我大哥虽然没有重华哥哥长得好看。可他也是很英武的呀。”肖嫣然毫无防备地说着。 红玉和笃蒲都吃惊地瞪大了眼睛。 肖嫣然的大哥。。。。。。欧阳暖的脑海中浮现起曾经见过的楚王世子肖皑山,那个十分沉默寡言的少年,她笑了:“嫣然,你真的是什么都知道呢!”说完,她笑眯眯向肖嫣然道:“嫣然。你是不是该回去了。” 肖嫣然立时起身拉了她的袖子。满脸哀求道:“啊。我还想着问你绣活” “不用着急。你若是喜欢,随时可以来这里。”欧阳暖理所当然地回答道。 肖嫣然抿上一张小嘴儿,眼睛眨啊眨,“让我再待会儿吧。” 还要再呆一会儿?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才是。欧阳暖看着她。笑道:”嫣然转年也及并了呢。现在急着要问绣活,是不是要绣嫁衣了?” 肖嫣然只觉着脸都滚烫了,转身便是要走,口中哼道:“姐姐居然笑话我。。。。。” 欧阳暖拉了她回来。笑道:“不提便是。咱们说正经的。。。。。”,她瞧着肖嫣然满脸飞红,眸子里雾蒙蒙的,长睫毛忽闪忽闪,越发娇妍,忍不住伸手轻轻掐了她的脸。低声叹道:“嫣然,你可知道你母妃为什么要让你来这里。” 肖嫣然原是羞的厉害,扭着头,然听她说得郑重其事,声音里没半点儿调侃意味。忍不住抬眼去看她,却见她确是一脸正色。甚至带着些悲悯。眼晴黑沉沉的。隐隐一丝光华,像在瞧着自己。又像不如。。。 肖嫣然不由怔住。半晌方推了推她,低声道:“姐姐。。。。” 欧阳暖看着她。慢慢想到。这些皇族少女,从生下来就是注定了的命运,肖嫣然也许还不知道她父王打算将她嫁给自己的弟弟吧?这个孩子。分明纯洁得很,根本没有半点要攀附新贵的意思。。。 肖嫣然瞧着她那神情。心里忽地有些难受起来,咬了咬下唇,将欧阳暖的袖子都攥得皱皱的。方轻声道:“我喜欢欧阳少爷。” 欧阳暖一愣。顿时不敢置信地看着肖嫣然。 肖嫣然像是鼓足了勇气,道:“姐姐,我喜欢欧阳爵!” 肖嫣然顿了顿。瞄了欧阳暖一眼。脸愈红。声音越发低了,道:“母妃说一切都有她在。是她去帮我求了父王的,她还让我不要告诉别人说是我的主意。。。。。” 欧阳暖一头黑线。“你自己还是小孩子呢!”她甩掉了一脑门子的黑线,压住心头的讶然。勉强一笑。道:“你怎么会喜欢他呢。,, 肖嫣然手又紧了紧,红着脸,糯糯道:“我。。。。。。那天从楚王府的后门墙头往下爬。结果。。。。。。摔下来了。。。。。。不小心掉在他马上。。。。。。是他救了我。。。。。。。”她头埋得低低的。再说不下去。 欧阳暖良久没有说一句话。最终目光跃过肖嫣然头上的珠花。落到窗边的一只小鸟身上。那小鸟发出叽叽喳喳的声音,在窗台上跳来跳去,兀自玩得开怀。 刚才她听了这句话。一度怀疑肖嫣然在撤谎。甚至觉得可能是燕王故意派她编造这样一个故事,逼得她成全一对小儿女的婚事。 可是。她能够清晰地看到。肖嫣然的手在颤抖。 那只握住她的手,真真切切的在颤抖。 看多了人心。看惯了丑陋。她第一次对这样的天真无所适从。 原来。是真心么。。。。。。 将肖嫣然送走,欧阳暖便向董妃告退了。出来之后就一直很沉默。书也看不下去。显得心绪十分烦乱。 红玉看了她一眼。小心地禀报道:“小姐。奴婢打听过了,世子妃从回来开始就一直不肯用膳。听丫头说,不吃饭也不喝水。倒像是要寻死。。。。。” 欧阳暖蹙眉。寻死?这么容易寻死,她当初何必从宫里头出来?若真是寻死,也不会等到回燕王府了。除非。她知道了什么。。。。。。 “您是不是去看看呢?” “既然消息都到我这儿了,自然是要去的。”欧阳暖淡淡的道。 欧阳暖到了安泰院,刚踏进去,就看到刘妈妈形色匆匆地往外走,欧阳暖问道:“刘妈妈,大嫂怎么了?” 刘妈妈顿时愣住。看着欧阳暖神色变幻不定。终究深深拜倒:“郡王妃。”然后张口要说什么,却没说出来。 “算了。我自己进去看看。”欧阳暖意识到了什么。慢慢道。 刘妈妈跟在欧阳暖身后。为她打起了帘子。 孙柔宁脸色有些苍白地躺在临窗的美人榻上。乌黑的青丝迷迤拖在白衣上。美艳之余更让感到一种零落的感觉。霍妈妈守在她跟前。几乎是以泪洗面。 “这是怎么了?”欧阳暖心头一沉。冷声问道。 霍妈妈擦擦眼泪。低声道:”世子妃不肯吃饭,奴婢连水也喂不进去了。 孙柔宁像是死了一样,半点动静也没有。欧阳暖看着这场景,微微挑起眉。手上月白纱扇子轻轻拍在掌心。扇柄的碧色流苏上本系着一枚玉玲珑。随动而响,铃声迭迭:“哦?不肯吃饭,也不肯喝水?这是活的不耐烦了吗?” 霍妈妈一听,顿时对欧阳暖怒目而视,可是欧阳暖说完了这话,却快步走过来,霍妈妈一惊。赶紧挡在前面。欧阳暖放缓了脚步,盯着霍妈妈手里的茶碗,反倒是微眯起眼睛笑了起来。伸手。却不是推开霍妈妈,而是随手丢了扇子,将茶碗接过来。“我来吧。” 霍妈妈一愣。顿时有些不知所措,反应过来后连忙赔笑道:”郡王妃,这不合礼数。还是奴婢来得好。” “走开口”欧阳暖突然沉下脸,一双眼睛如同冰霜。在霍妈妈的脸上滑过。带起一阵冰凉的感觉。 霍妈妈还要说什么。欧阳暖已经冷声道:“我是在救她。不是害她。若你还要阻拦,是想要眼睁睁看着你家主子这么死了么?” 霍妈妈一怔。顿时不出声了。旁边的丫头们也都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怎么办。 “除了霍妈妈。其他人都出去吧。”欧阳暖淡淡道。 其他丫头们听了这话。看了看霍妈妈。霍妈妈愣了半天。终究沉重地点点头。的确。众目睽睽之下,郡王妃不会伤害世子妃。可若是自己坚持。驳了郡王妃的面子是小,世子妃的性命是大。所有的丫头都退了出去,欧阳暖只留下红玉和菖蒲两个人。 “把水往下灌。”欧阳暖把茶碗递给菖蒲。 霍妈妈吓了一跳。刚要阻止。却被红玉隔开了,”霍妈妈,小姐可是为了你家世子妃好。若是她还这样不吃不喝。虚弱到了一定程度定然是要了命的,到时候惊动了燕王和董妃娘娘,她不死也要死了。” 霍妈妈一愣。菖蒲已经快步上去。捏着孙柔宁的下颌把她的。给掰开了,然后举着茶碗水往孙柔宁的嘴里撵。孙柔宁原本在昏睡。没想到突然有水流进去,就咳了一下。水从嘴里溢了出来。 霍妈妈连忙跑上去,想要阻止又不敢。 “霍妈妈,菖蒲手太粗,还是你自己喂下去吧。菖蒲,你在旁边帮着。”欧阳暖的声音有些低沉,但语气平稳,莫名就让人镇定下来。 霍妈妈不得已。只能点点头。于是菖蒲托着孙柔宁的头。然后她小心翼翼地把茶水喂进去。 “再灌。”欧阳暖吩咐道。 孙柔宁一阵猛烈的咳嗽,一下子清醒了过来。当她看到欧阳暖的时候,眼睛里一下子迸发出强烈的恨意。 欧阳暖不以为意。主动走近。坐在美人榻旁边的绣凳上。对霍妈妈道:“好了,就到这儿吧。我和你们世子妃有话要说。” 霍妈妈担心地看了一眼。便和菖蒲退到一旁。却也不敢走远。用一种极为戒备的眼神看着欧阳暖。 欧阳暖突然伏下头去,在孙柔宁耳边说道:”你是知道了他将金吾卫交给我的事情了吗?” 孙柔宁盯着欧阳暖的眼神里全是怨愤,看得一旁的红玉打了一个寒颤。 欧阳暖轻声道:“大嫂在宫中的时候面临绝境也不曾想到要死,宁愿忍受别人嘲讽也要忍辱保身。可是今天却想不开。甚至准备赴死了么。看来你说的是真的。你活着。也就是为了一个男人。” 孙柔宁深深凝视她,忽然低下头去,声音伤感如一钩惨淡的下弦月色。“若没有他,我余生再无任何欢愉乐趣。”她眼里的愤恨在此刻已经慢慢淡了下去,”你一嫁过来就受到千般万般的宠爱。怎么能明白我这样的痛苦。肖重君根本不是个男人,他能想出一千种一万种法子折磨人,可是我刚开始却和大家一样。以为他只是身体孱弱。后来才发现。他根本就是个疯子。是一头野兽。”说到这里。孙柔宁的眼睛里闪现出一种强烈的畏惧之色。 欧阳暖静静听着。没有说任何一句话。可是孙柔宁知道,对方都听进去了。许是因为长久没有喝水的缘故,她的声音软弱而寂寞。如同拂过的凉风一般飘忽。透出深深的自伤,”其实一早就明白。我和贺兰图是不可能的。但我总还是怀着一种期待,我只是想他再陪我一段时日。哪怕只有一天也好。可是那天在宁国庵,他却对我说。你是见过他的,若是我们再来往下去。一定会引起旁人的怀疑。到时候我就没办法自处了,从那天开始。他就不肯见我了。所以。一切都是因为你。” 欧阳暖深深震动。这样嚣张跋扈的女子。亦有如此深重的无奈和沉痛。她静一静神。轻轻道:“他只是为了保护你。才不肯再与你见面。” 孙柔宁微微吃惊。随即释然苦笑。”我早知自己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但他又何苦如此?” 欧阳暖轻轻颌首。“那天在宫中,你一出事。他便得到了消息。这消息,的确是我送过去的。因为我想要他手里的力量。可是我并没有威胁他,愿意还是不愿意,全凭他自己的决定。可他还是答应了,这说明你在他的心里,比什么都重要。你说羡慕我,嫉妒我。可我也羡慕你能得到这样一个真心人。你不必难过。也不必为了他的选择而求死。若是你真的死了。他才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孙柔宁浑身一震,看着欧阳暖说不出话来。 欧阳暖笑了笑。道:“贺兰公子曾经说过。你原先也不打算与我为敌的,可是后来的举动却完全相反,像是背后有人在策动一样。其实这背后的人是谁,我并不知晓。我只告诉大嫂一句,若她真心为大嫂好,必然不会故意挑拨你与我斗个你死我活,她却鸦蚌相争。渔翁得利。不管是你死。我死。左右不过是两败俱伤的结局。大嫂,你细想就是。” 孙柔宁完全呆住。片刻后悚然惊起。“你是说那人是想要我们自相残杀!” “大嫂明白就好。”欧阳暖低低叹息一声,“我与贺兰公子是友非敌,将你们的事情捅出去,对我并没有什么好处。可是背后那个人定然也是知道大嫂的事情。她却蓄意在其间挑动,要让我们势成水火。大嫂,我承认。在宫中的事情的确是我陷害你,可是我若真的想要你死,骗到了金吾卫的指挥令便可以让陛下处死你,到时候贺兰图身无长物。他拿什么与我抗衡,可我并没有这样做,因为我从始至终就不想与你结仇,纵然你三番四次想要我的性命也是一样。。。。。”, 孙柔宁听了,面上微微露出一丝窘迫,轻轻道:“可是你害得我那么丢脸。。。。” 欧阳暖笑了:“丢脸?这种事情算得了什么。太子妃都变成那副模样了,不也一样安坐与席上么?也不妨告诉你,原先我真正的想法,是想要你假死脱身的,到时候你就可以与贺兰公子双宿双栖。可惜。。。。。他拒绝了。” “你说什么?!”孙柔宁完完全全愣住了。与贺兰图双宿双栖?这是她做梦也不敢想的事情。贺兰图又为什么要拒绝呢? “贺兰公子的身世,想必你是知道的,他也有皇位的继承权。他说自己如今已经在这场浑水中没办法脱身,就算你假死。他也不能带你离开口所以这个计划。终究没能完成。”欧阳暖面上似乎有些惋惜地叹了口气。这话却是真的。她的确是没想过要孙柔宁的性命。投之以木桃。报之以琼瑶,她欠贺兰图一条命,这一回就算是还给他了。当然。金吾卫就当做是孙柔宁百般迫害自己的利息好了。横竖大家不吃亏。 欧阳暖眼睛眨巴眨巴,笑了。多一个敌人不如多一个朋友,金吾卫的指挥令到手有什么用。关键是贺兰图得为自己所用。孙柔宁在自己的手上,贺兰图就得更老实了。。。。。。 孙柔宁要是知道这位面目可亲的弟妹在想什么,估计要吐血三升了。然而她此刻自然是不知道的,听了欧阳暖的话。她心底的怨恨不知不觉淡了许多。还多了一丝愧疚:”欧阳暖。我并不是有心害你。我不想你死。也不愿看你失子。我只希望他能一辈子在我身旁。。。。”,她垂下目光。”我以后再也不会害你了。” 欧阳暖平心静气抿了一口茶水,“大嫂。这些话就不提了,你多保重身体就是。” 孙柔宁停一停。长叹不已,“我现在才明白,无论是借你之手扳倒我。或是借我之手扳倒你。背后那人都是有益无害。” 欧阳暖摇头,婉声道:“大嫂未必没有想得周全。只是为了心上人才不得不冒险行事罢了。”她低低感慨。“情爱之心会叫人盲了眼睛,蒙了心智,只想护住自己的心上人最要紧。既然话已经完全说开了也是好事。贺兰公子对我有恩。我自然会帮着你们。将来若有机会。你们能一辈子长相厮守。那才是皆大欢喜。” “真的么”孙柔宁闻言大震,仿佛是不能相信一般。她的双肩微微颤动。显然是长相厮守这四个字真正打动了她。她的双手抚在心口。凭此极力安定自己的心,”欧阳暖,只希望你莫要忘记自己说的话才是。” “绝不会。”欧阳暖的话极轻。然而字字有斟酌后的肯定与坚决。 说到这里。话已经说完了。欧阳暖告辞后离开。走到门口的时候却突然听到孙柔宁道:“你一一小心董妃。” 欧阳暖心里一跳。脚步也顿了顿。却头也不回地道:“多谢大嫂提醒。” 从安康院走出来。欧阳暖举目望向天空。想是日色太过刺目。她以手遮蔽。自那薄薄的纱袖望去。天色恍惚阴阴霾霾了起来。 似乎要起风了。她思忖,脚下的步子不由的加快了许多。 晚上肖重华回来的时候,欧阳暖已经睡了。肖重华轻轻摇起了她。她迷迷糊糊睁开眼,不知所措的懵懂。 他还从未这样打扰过她的好眠,不由得皱起眉:“怎么了?” 肖重华微笑。递来一张帖子。 “不光请了你我。还请了太子和太子妃。”肖重华慢慢地说道。 欧阳暖一看,却是愣住了。林文渊的儿子要娶新妇了。并且还大摆筵席。这是怎么个情况。。。。。 一一一一一一题外话一一一一一一 亲,觉得重生之高门嫡女精彩的话,请牢记网址:,您的支持是我最大的动力! 过渡章节,明天唱大戏。 147章 林之郁的婚事决定得很快。 林文渊在几日前。便亲自到皇帝跟前求了恩典,正式得到了娶儿媳妇的许可,可以开始筹备婚礼了。 林文渊给自己儿子娶进来的这个儿媳妇。乃是蜀王的大女儿名兰郡主。说起这位郡主,她和蓉郡主年纪一样,却迟迟到现在才嫁出去,这是因为她实在是太胖。据说成衣店里头从来买不到合身的衣裳。只能不断找人来现做,最要命的是。她还在不断的发胖,几乎每个月都要裁一次新衣。胖姑娘也就罢了,脾气还特别暴躁,身边的丫头三天两头就半死不活地被打发出去再换新人,这些事传的人尽皆知,成为了全京都的笑柄。因为胖,她的婚事也耽搁了下来。因为与蜀王门第相当的人家。都不愿意娶这么个胖姑娘。而门第太低的又有攀附之嫌。蜀王实在看不上。 欧阳暖奇怪的不是林之郁要娶肖名兰,而是在这门婚事传出来之前的两个月,林之郁的妻子刚刚过世。听说原本人好好的,却毫无征地就病倒了,还这么快就给蜀王家的郡主腾了位置。。。。。。这件事。怎么想怎么奇怪。 堂堂的郡主嫁过去做继室。不是不委屈的。可林之郁毕竟是兵部尚书的公子。又生的相貌堂堂、文采风流,与出身高贵却恨嫁的名兰相配,倒也不算过分。蜀王怎么想的欧阳暖是不知道。但林文渊怎么想的就很明显了,与皇室结了亲。更别提还是如今圣眷正隆的蜀王。林文渊想要借此机会咸鱼翻身罢了。话是这样说。郡主嫁过去给人做继室,怎么都说不上光彩,两家便省了许多繁文缛节。六礼中的纳采、问名与纳吉三项仪式。几乎是一天就走完过场了。然后便定下了成亲的日子,给各大豪门下了帖子。这个面子。林文渊还不够看。可是加上一个蜀王,谁敢不捧场呢? 成亲的日子定在八月十七。 ‘‘暖儿。。。。。” 这样的时辰,谁在扰人清梦?欧阳暖蹙眉。好半晌才挣脱恍惚,他在叫她。 肖重华自枕边抬头,看着她微微地笑着。 她身上本盖着一幅薄丝的锦被,如今露出半个雪白的肩膀,肖重华叹了口气,轻轻帮她盖好。随后,握上她的手,唇上微微含笑道。‘‘是不是应当起来了?” 欧阳暖只是困。不理他。闭上眼睛继续睡。 肖重华抬指,轻柔地抚摸她的下颗。她微微一怔,侧头避开,含糊地道:‘‘很困。” 肖重华并不答话。手厮磨着她的手指,与她五指讲缠。 ‘‘昨晚闹我,现在还不让我睡。”欧阳暖半真半假的抱怨道。抽回手。又缩进被子里去。 肖重华轻笑,旋即道:‘‘今天是你二表哥的好日子,你总该早点起身去祝贺。” 谁愿意理他们。欧阳暖牙齿咬着下嘴唇。不说话。也不动。好半晌才开口:‘‘我不喜欢他们。” 肖重华的唇角笑意更深。眼睛望住欧阳暖静止了。他慢慢凑近欧阳暖。柔声说:‘‘暖儿,你好像越来越任性了。” ‘‘谁说的,我是太因了,不然你掐我一把。”欧阳暖眨了眨眼睛,温软的口气里有一种近乎耍赖的情绪。 她就是笃定他不会掐她,才继续这样躺着。果然。半响都没有动静。欧阳暖便又睡着了。 突然。她感到手心一阵温热。不由吓了一跳。睁开眼睛一看。 竟然是肖重华低头吻了她的手心,温热的唇缓缓厮磨。 她手一颤。却无法摆脱。连着颤抖的呼吸中。只看到近在咫尺的那双眼睛,瞳孔透明,睫毛纤细,激滟着深深的恍若一梦的深情。淡淡的笑容仿若毒药,让她稍微有些晕眩。 就在这时候,红玉轻手轻脚进来。轻轻一咳:‘‘小姐。该起身了。不然会晚了时辰的。” 欧阳暖不由自主的。就叹了一口气。晚了时辰啊。说起来,这门婚事和自己又有什么干系呢?她现在可不想看见林文渊在众人面前耀武扬威。简单来说,就是不感兴趣。 ‘‘起来吧,不然我当着丫头的面把你抱出去。” 欧阳暖听了这话。就算没有醒也要被吓醒了。 欧阳暖无奈地坐起身,掀开罗帐,秀发未束。此时纷纷扬扬,随着散落,实在是妩媚的过了分。饶是红玉见惯了她这样也不禁红了脸,将头伏的更低。 ‘‘小姐,奴婢伺候您梳洗。”红玉连忙道。 欧阳暖正要说话。却听到外面有人道:‘‘郡王,宫里有公公来了,说是陛下宣召。” 欧阳暖笑了,掀开帘子对着肖重华道:‘‘你看,找你的来了。” 最终。欧阳暖拖拖拉拉。故意到快晌午的时分才上了马车。按照道理说。她是新郎官的表妹,也是应当早些到的,可她如今对这种做面子的事情毫不感兴趣,反正肖重华一大早就被宣进了宫。也没人会敦促她。索性懒到底了。 马车一路到了兵部尚书府,红玉掀开帘子,扶着欧阳暖下了马车。欧阳暖看了一眼亮闪闪的门匾。不由冷笑。自从奏王失了势,这位二舅舅就灰溜溜地从镇国侯府搬了出来。因为他很明白。自己连性命都挂在肩膀上。更不用说袭爵了,这是他识趣。也是他的以退为进。 从门口开始就是张灯结彩。挂满了大红的绸缎。布置的十分奢华大气。早有引路的丫头殷勤地将欧阳暖往女客们所在的花厅领。欧阳暖才过了桥。又一拐弯,正打算转向花园右边的鹅卵石小路,冷不防迎面有人从小路那头走了过来。两拨人正好迎头撞上。对面的女子穿着金缕缠绣的长长的衣裙。发间八支亮银步摇。五彩宝石樱络流苏逆风曳在身后。步幅间一起一落。悉悉索索泛起虹光涟漪。容貌冷艳,气质迫人。不是林元柔又是谁? 欧阳暖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这位表姐了,上次还听到人说曹荣死后,这位表姐守寡不过一个月便搬回了娘家。引来京都无数人的诟病。好在曹刚是有了孙子就万事足的个性,完全不理会林元柔这茬了。眼下突然撞见。欧阳暖虽然疑惑对方一个寡妇怎么穿的这样艳丽,却也没打算理她,直接就要从她身旁走过。 不料林元柔先翻了脸:‘‘欧阳暖!你还有没有规矩。见到表姐也不吭一声么?欧阳家的家教就是这样的?” 欧阳暖猛地回头望着她。双眸摄人心魄的。如同冰雪一般,一刹那林元柔竟被镇住。‘‘表姐记性真好。只是你似乎忘了。我现在可是永安郡主。又是郡王妃,见面不是我向你行礼,而是你要向我行礼,既然表姐这样重视礼数,想必不会忘记这一点吧。” 红玉和菖蒲等丫头闻言先是吃惊,跟着就忍不住想笑。却偏偏有本事忍的纹丝不动。 林元柔的火气一下冒起来了,却强忍住气道:‘‘欧阳暖,你以为自己嫁入王府就是脱胎换骨了吗?不要以为就你是皇亲国戚,我弟弟现在也娶了位郡主。见到我不还是要乖乖叫一声姐姐,说到底,你不过是个靠脸吃饭的狐媚子!” 欧阳暖笑的眉眼弯弯。道:‘‘表姐说的是。我自然是靠脸吃饭的。你这样的女人。岂非连这点好处都没有,难怪表姐夫这么快就早登极乐了,想必是看你这张脸看的太厌烦了,你说是不是?” 唬谁呀?欺负她不会骂人吗?欧阳暖扇了扇手里的香雪扇,话语句句毒辣。 林元柔一愣。欧阳暖从前都是隐忍的,不管她怎么挑衅,对方都不会当众给她难堪。可是现在她怎么这样嚣张。难道她当真以为比自己高贵到哪里去吗?林元柔冷哼一声,脸都气歪了。道:‘‘你一定很想笑话我吧?!哼。别太得意了!谁知道你以后会不会比我还不如?!你们欧阳家的人真是一个比一个下贱!” 菖蒲只觉得好笑:‘‘表小姐。过分的人好像是你吧?怎么?自己守了寡。就想诅咒别人的姻缘?你当人人都像你呀?可笑!” ‘‘你算是什么东西。连你也敢骂我家夫人。你可知道我们夫人将来是要嫁给湘王世子作娘娘的,还不住嘴!”林元柔身旁的丫头呵斥道。 林元柔立刻回头瞪了她一眼。 欧阳暖失笑:‘‘难怪表姐打扮的这样漂亮。原来我还以为表姐夫没了。你要伤心一段时日。没想到这么快就找到下家了。也是,湘王世子到底年轻风流,会喜欢上表姐也是在所难免的。只是么。湘王位高权重。他会让自己的儿子娶一个守寡的女子么?大历朝开国几百年。可从未有过这种先例,表姐。你可要想想清楚。” 林元柔被戳中了痛楚。又狠狠瞪了那丫头一眼。冷冷对欧阳暖道:‘‘贱人!别以为你能得意一辈子!”她咬咬牙:‘‘过两年,等事情淡了,我照样能嫁入王府。你也只有现在能在我面前显摆了!我今天受的苦,你往后全部要还回来!” 欧阳暖眯眯眼。忽而弯了弯嘴角:‘‘表姐说什么呢?我是一番好意。你怎么把我当坏人了?!”见她气的瞪眼。又叹气道:‘‘我劝表姐一句。我也是为了你好。湘王世子的那位正妃可是京都出了名厉害的角色。你要是到了她跟前,不等你想法子对付她,她就先整死你了,这又何苦?你现在好歹还能过日子。还是忍忍吧?” 林元柔又惊又怒:‘‘你胡说!” 欧阳暖重重叹息一声。‘‘是不是胡说。表姐自己心里有数就是。唉。我也是好心。你若不肯听。我也是没法子的。” 林元柔气得浑身发抖。欧阳暖好整以暇地回头:‘‘红玉。咱们快走吧。林妃应该到了吧。” 红玉立刻应了一声‘‘是。” 欧阳暖再也不看气的脸都歪了的林元柔一眼。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喜堂上热热闹闹的观礼。欧阳暖站在林元馨旁边。就清楚地看到那位新娘的身形。的确是很胖。却也没有传闻中那么可怕的地步。在欧阳暖看来。姑娘家生的如何倒不是最要紧。要紧的是如何做人。所以在别人的窃笑中。她的表情却一直很平静。 观完礼,新郎新娘被送入了洞房。宾客们被引入席。很快新郎官喝完了合卷酒。便又出来宴客。 宾客的宴席开在露天中庭,首座上坐着太子肖衍和太子妃周芷君,只是周芷君整个人看起来十分憔悴,厚厚的香粉也遮不住脸上可怕的疤痕。 欧阳暖的发上亦只髻了一朵水晶莲花。手中执了一把雪香扇。身上的衣裙光泽润滑如春日柳芽般的绿色,她缓缓走过众人眼前,向坐在主位的太子和太子妃淡淡行礼。然后直接坐在了林元馨的下首。 一时间席上交头接耳,四周窃窃之声起伏,却又能让欧阳暖恰好听闻。 ‘‘都说永安郡主清丽无匹,今天一看果真如此啊!” ‘‘原先太子妃也是个大美人呢,可惜这张脸算是毁了!” ‘‘听说太子妃被太子禁足了好些日子。也不知是为了什么?” ‘‘失宠了呗。你没看林妃娘娘怀着身孕呢!这可是第二个了,她地位越是稳当,太子妃越是难过啊!” ‘‘就是就是。这下镇国候府可就更威风了啊!” ‘‘这可不一定。各大世家的美人儿都往太子府里头送呢!光是这两个月来。太子就不得不纳了两个侧妃!和林妃平起平坐呢!” 谈话间。各人的眼神皆汇作一股股含义不明的箭,毫不留情地掷向上位者,嫉恨有之。艳羡有之。 欧阳暖并不理会众人,只垂目而坐。手中香雪扇轻摇。倒是她身旁的林元柔听在耳中,唇际隐隐绽出一抹冷笑。 主位上的太子。眼睛总是不知不觉滑过欧阳暖的身上。不时举杯与众人共饮。林文渊也是一副殷勤到了极点的模样。不时长篇大论地对太子和太子妃的亲自驾临表示感谢。 ‘‘林大人不必客气。你是林妃的舅父。我总是要亲自来道贺的。”这不过是一个姿态罢了。林文渊虽然有大罪。却是亲手将秦王头颅奉上来的人。皇帝既然宽恕了他的罪过,当然要让众人都知道。 林文渊笑的更高兴了:‘‘殿下说的极是。皇家对我天高地厚之恩,我粉身碎骨无以为报。日前还恩赐了这门婚事,真是一想起来就感念陛下,太子的无量功德啊!”如跳梁小丑卖力迎奉说完了一袭歌功颂德的话。林文渊竟掩面啜泣起来。 肖衍举杯含笑。眼底却带着一抹得意的轻鄙的神色。身旁的周芷君噙着酒杯亦是淡淡笑意。一转眼,朝着欧阳暖露出刻薄残忍的笑容来:‘‘明郡王妃。怎么不对你舅舅说一声恭喜?” 欧阳暖握扇的手摇了摇,浅淡一笑:‘‘太子妃说的是,这样的大好日子,我自然要恭喜舅舅的。” 恭喜?林文渊可是曾经帮着林氏设下埋伏要将自己置于死地,更亲手杀了林文龙。害的外祖母白发人送黑发人。逼得表哥表姐被迫选择并不如意的婚姻,这样的男人。欧阳暖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又有什么恭喜可言! 一转眼。肖衍似乎瞧见了她的笑意。眼中异光一闪。 周芷君犹不肯放过她,步步紧逼道:‘‘听说刚才郡王妃可是来迟了。可有什么缘故?” 欧阳暖笑意浅浅。优雅而自若,款款顾盼间。眸中似有一簇极明亮的火光盈彻,脸不红气不喘地道:‘‘在路上遇到了一只疯狗挡道,倒也无。” 对面下首的林元柔脸色变得铁青。 周芷君冷冷一笑。对林元馨道:‘‘林妃,明郡王妃还真是有趣呢!” 林元馨淡淡一笑。并不理她。 一时觥筹交错。酒至半酣。肖衍仿佛微有了醉意。谈笑也肆意了起来。 欧阳暖只是低头喝自己的玫瑰花露。不时偏过头和林元馨说话。却经常觉得有人在看着自己。一抬头。却看到肖衍的目光如鹰阜般森然。偏要掩蔽在暗潭之下。而那隐隐显现的幽光,让欧阳暖有了种被寒刃剖开的错觉。 欧阳暖的乌色眸子一瞬不瞬望定肖衍。半晌终于露出一个笑容。眼中仿佛有一种光丽艳逸。又有一种说不清的复杂。让肖衍不知不觉便被她盅惑。欧阳暖见他神情恍惚,便又微笑着转过头去。 林文渊这次的酒席办得很尽心,林元馨面前的菜色均是她素日爱吃的,多以清淡为主,色香味俱佳。有一道樱桃肉。做得香浓而不腻,林元馨便多吃了几筷子,欧阳暖见她食欲很好,知道是因为怀孕的缘故,便也替她觉得欢喜,可是隐隐的。又有一个念头不断的冒出来。若是她的孩子还在。她是不是也能尝到做母亲的喜悦了呢? ‘‘太子?”林文渊讨好地道。‘‘您看哪出戏最好?” ‘‘这出凤求凰吧。”肖衍微微含笑着道。 凤求凰么。欧阳暖一笑,与一旁的林元馨道:‘‘这出戏倒是极好的。” 林元馨一愣。随即看向上位的肖衍。转头看着眉眼咨意流淌着妩媚的欧阳暖,顿时有些说不出话来。暖儿,好像整个人都变了呢。自从那件事情以后。。。。。。想到这里,她轻轻叹了口气。 戏台上,锣鼓丝竹就嘈嘈切切的响了起来,一副热闹之极的模样。 秦王倒台之后,林文渊跟着他一起逃亡,眼看逃不出去,他索性杀了旧日主子来讨好肖衍。可是就算如此,也不过是勉强保住了这条性命。这些日子以来,他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头。受了多少排挤。但他却有苦说不出,谁让他当初投错了主子呢。但处处被排挤的艰辛实在是苦不堪言,所以他想方设法让儿子娶了那个嫁不出去的胖郡主。有了蜀王的支持。再通过这次联姻。可以向当今的太子。再一次地赔罪认错,以求谋到一个出路。于是他在蜀王的安排下。带着厚礼小心翼翼地先去拜见了肖衍。在痛哭流涕历数自己诸多不是之后。希望太子能来参加他儿子的婚宴。给一个机会。让他谢往日之罪。 这份厚礼。几乎用了他三分之一的家财。原本他还以为。林元馨会借机会来踩他一脚,谁知道这次她竟然陪着肖衍一起来了,林文渊看到这样的场景,才觉得松了口气。 过了今天。所有人就会知道。自己已经翻身了,再也不会有人敢随便嘲讽讥笑。 一边用膳,一边听戏,再加上肖衍十分随和。席间充满欢声笑语。林文渊不时举起酒杯,像真的一家人一样,因林文龙是死在他手上,他有点抵触,便跳过林元馨,对欧阳暖道:‘‘暖儿还记得吧。你小时候最喜欢舅舅做的竹蜻蜓,当时柔儿有一个,你非要闹着让舅舅给你也做一个。” 那是五岁时候的事情了。现在想起来,几乎是恍若隔世,当时他还真的做了一个蜻蜓。却不知为什么忘记了削平竹蔑,把她的手划得鲜血淋漓,亏得他还能拿出来做谈资。欧阳暖笑笑:‘‘是啊。我还记得,永远也不会忘的。” 林文渊笑道:‘‘是啊,你当时可是很喜欢呢!是不是柔儿?” 林元柔冷笑。却被自己父亲狠狠瞪了一眼。不得已,无奈道:‘‘是。” 林文渊恨女儿不上道,对旁边的儿子道:‘‘还不去敬你表妹一杯。感谢她的大驾光临。” 林之郁便满脸笑着上来敬酒。欧阳暖对这个人其实没有什么厌恶感。因为林之郁一直是个很模糊的人。对她而来。不具备任何意义。所以她只是淡淡笑了笑,便道:‘‘多谢。” 退一步说,欧阳暖心中不是不佩服的。林文渊能下得了手杀自己的大哥,又能对自己的旧日主子举起屠刀,这样一个无比狠毒的男人,现在却对她叙着温馨的家常,好像他们彼此之间从未相互伤害过、敌视过。 就在这一家人虚虚实实一困和气的氛围中,一旁的丫头给林文渊斟满了酒。他起身。再次向太子和太子妃敬道:‘‘两位的恩德。下官感激不尽。先干为敬。”说着,他便一饮而尽。 肖衍笑着喝掉了杯中的酒。刚刚说了句‘‘林大人,不必客气。”坐在他身边的周芷君忽然面色发白,抱紧胸口。还没来得及说出什么就‘‘砰”地一声倒在了地上。 在场的所有人都目瞪口呆。肖衍一愣。随即站起来,赶紧把抽搐不已的周芷君抱起来。周芷君依然紧抱着胸口。整个人都在抽搐着。呻吟着。她苍白的脸上满是汗水。整张脸因疼痛而扭曲变形。 所有人都神色慌张地站起来。他们还没意识到,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肖衍大声地叫着快派人去请太医来,可是还没等丫头跑出去,周芷君突然爆发出一声可怕的尖叫,嘴角缓缓地流下了一股黑血,整个人就已经昏迷过去。在旁伺候的丫头尖叫一声:‘‘黑血!啊!太子妃是中毒了!” 在这个时候。一旁不知是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厉声道:‘‘林文渊。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鸩杀太子妃!” 林文渊顿时慌张起来,他还弄不清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是连声道:‘‘没有,我没有!” 所有人都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林文渊,继而那眼神变成了怀疑、猜忌。 林文渊面对着这样的目光。不由瞪着急的发红的眼珠子:‘‘殿下,我与太子妃无冤无仇。为什么要毒杀她呢?殿下。您千万别相信这样的谣言啊! ‘‘林尚书。太子妃是在你家的宴会上中毒的。难不成还是旁人不成?”林元馨在最初的震惊之后。慢慢站了起来,近乎冷酷地道。 欧阳暖看着林元馨,不由自主微微抿紧了唇。 林文渊死死瞪着林元馨,根本没想到她居然会狠毒到这种地步。这不是摆明了要借刀杀人,将自己置诸死地吗?不用想这伴事一定是林元馨所为,因为不管如何应对。她只有坏处没有半分好处:周芷君死了,那么宴会的主人当然是最大的嫌疑人一一不管自己说什么。林元馨只要撩拨两句就能让人相信这件事是自己所为。既除掉了周芷君,又除掉了自己。是真正的一箭双雕。不但把肖衍的怒火都转到自己的身上,也不会担心周家为周芷君出头。这真是太可怕了! 他正要反驳。却看到肖衍猛地回头。眼睛眯了起来,冷冷的崩出了几个字:‘‘绑起来!” 林文渊还要狡辩。一群侍卫如狼似虎地扑过来。林文渊还来不及反应,就已经被五花大绑了起来。他周身都在发抖。脸色也变得铁青。原本站在他身边的林之郁脸色刷地一下子白了,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殿下,我父亲怎么敢毒杀太子妃!殿下!这一定是有人从中做鬼。请您千万不要误信了谗言!” 林元柔也是吓得魂飞魄散。泪水涟涟地求情道:‘‘殿下,求您彻查此事。” 在场的客人中便也有觉得奇怪的。林尚书为什么要毒杀太子妃呢?! ‘‘舅舅”,欧阳暖看了一眼旁边面色冷凝的林元馨。‘‘我没想到你真是本性难移。竟然利用了太子的一番好意来毒杀他。如今定然是放错了药才害得太子妃为殿下抵命。你实在是太残忍了。真是人面兽心!” ‘‘你胡说!”林元柔几乎气得发狂。站起来想要扑上来却被人牢牢抓住。 ‘‘我没有!我是无辜的!殿下!我是无辜的。。。。。。”林文渊瞪大双目,紧握拳头想要抬起身子。却被护卫压了下去! 肖衍目光如箭。声色俱厉地道:‘‘林文渊,太子妃不能白死,你要以命抵命!来人!把他带出去吧!把林之郁也一并带走!交由三司会审!”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有别于前面的声色俱厉,语气异常和缓与镇定,但听在人耳中。却是格外的令人胆寒。 ‘‘不,不是我们。我们不敢。我们冤枉啊!”林之郁怎样高喊冤枉。怎样跪地求饶都没有用。肖衍心意一定。便驰马难追。转瞬之间。侍卫们就将两人押走了。 这一幕发生的十分突然,又结束的太快,几乎让人还来不及反应过来。林文渊父子就被押走了。林元柔的神情有一种逐渐陷入疯魔的癫狂,使她原本娇艳的脸庞呈现出一种行将崩溃的凄厉。她不敢置信地看着这一切,失声道:‘‘怎么会。。。。。我大哥是蜀王的女婿。。。。。” 肖衍面沉似水。已是怒不可遏:‘‘这样的乱臣贼子。怎么配做蜀王叔的女婿!”说着。他的目光定在林元柔的身上。林元柔被那样可怕的目光惊地倒退了半步。竟然顾不得贵夫人的风范。一下子挥倒在地。 众人或惊惧或嘲讽的目光落在林元柔的身上,欧阳暖却没有看她,而是看向面色惨白已然失去意识的周芷君。在这种时候。本该是她丈夫的人却没有顾得上她,只是将她交给赶到的太医。便匆匆带着护卫离去了。 欧阳暖知道肖衍是要干什么去。带着郡主去蜀王府上谢罪。 刚才还欢欣愉悦的宴会,转瞬间人退得干干净净。只剩下杯盘狼藉。 林元馨还一直默默站着。目光留在仍旧跌坐在地上没有人去搀扶的林元柔身上,眼中似乎有一丝哀伤闪过。这样的情绪,让欧阳暖觉得奇怪。她以为。表姐会这么做。一定是早已下定了决心。她所憎恨的两个敌人。太子妃和林文渊。以一种荒诞却仓促的方式落下了帷幕。很快都会从这个世上消失 “暖儿。你这次为什么事先没有和我商量?”马车里。一直安静的林元馨突然低声地道。 “商量?”欧阳暖一愣。 “你该先告诉我的。我连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林元馨慢慢道。抬起眼睛看着欧阳暖。 欧阳暖一震。有一种冰凉的寒意从心底蔓延开来:“表姐。我以为。是你。” 这一刻,林元馨眼底的惊讶远超过欧阳暖。她近乎失语,过了许久才喃喃道:“怎么会?” “表姐。真的不是我。”欧阳暖见她神色异常,下意识地伸出手握住了她的,只觉得林元馨的手上有冰冷潮腻的汗水。仿佛生了一场大病,唯有手心还是暖的。 林元馨牢牢握住她的手,“暖儿,你真的没有骗我?!” 欧阳暖反握她的手。温然道:“表姐,我可曾对你说过一句谎话?我能在宫中向孙氏下手。是因为有母亲的帮忙。可是尚书府毕竟不同,林文渊又多么防备我们,就算能安排人混进去,众目睽睽之下我怎么可能这样轻易得手?更何况。他虽然恶毒,林之郁却是无辜的。我和他有什么深仇大恨。非要赶在他成亲这天下手?这根本没有道理!” 林元馨见欧阳暖如此郑重,心中更加疑惑:“不是你,不是我,那又是谁?” 有短暂的沉默。寂静的马车中唯有两人的呼吸声。像是谁的心跳凌乱。 欧阳暖低低的吐了一口气,她的头脑不由得怀疑每一个到来的客人。然而都不对。和林文渊有仇的人自然很多。可是周芷君呢?难道这个杀了太子妃的人。和她们一样都对周芷君充满愤怒么?欧阳暖觉得很奇怪。若非利益之争,有什么理由非要杀人不可呢? 就在这时候。她猛地想起。自己曾经对肖衍说过的那句话。突然想起。却仿佛是一把开启谜门的钥匙。 茫茫迷雾间。欧阳暖跳过所有假象,一下子捉住了最深处的那抹寒光。 她低低吐出两字。“太子!” 一一一一一一题外话一一一一一一 亲,喜欢重生之高门嫡女的话,请牢记网址,并发表您自己的评论! 148章 林元馨修长入鬓的细眉如新月一钩,猛地扬起,”你说什么?” 欧阳暖顿了顿.终究没有说出。.只是道:“我是说.事情已然过去这么久.表姐还在生太子的气么?” 林元馨一向端庄的面容露出一丝浅浅的哀伤与不屑.”生气么?我觉得连为他生气都不值得。这段日子.我冷眼旁观.只是觉得此人越来越叫人心凉。”欧阳暖静静地听着,林元馨慢慢道,”这种男人.不值得任何人真心对待。”说着,她浅浅一笑,那笑容里浮起一缕清冷的疏淡,”譬如周芷君,她一心一意地巴结攀附.最终也落到了这个下场.真是叫人心都冷了。只是我对他尚有所求.还不能翻脸罢了。” 欧阳暖淡淡一笑,饱满的唇如鲜妍的花瓣.含了一缕微带讥讽的笑意,”他的确是很无情的人。” 林元馨顿一顿.语气中难掩哀戚之情.”女人这辈子.痴心错付这四个字的厉害,我算是真正尝到了!” 痴心错付!这四个字几乎如针一般扎到欧阳暖心上,若在从前.她定然会想起自己前生做过的傻事.然而此时此刻,痛楚的感觉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已是麻木。 “表姐“ “你不必劝我.不过是今天看到周芷君的下场勾起旧事罢了.我看穿他的时候,也曾撕心裂肺,痛不欲生。然而如今.伤心过了,也就不伤心了。只觉得为了这样的人是不值得的.所余的,不过是对往事的感慨而已。”林元馨的容色淡然了下来.伸手拨一拨耳边的发丝.”不过.你从今往后不要轻易进太子府,若是我与你有话说,可以约在旁处见面。现在的太子府,与以往不同了.谁都不敢拦我的,也不必那么小心翼翼。” 知道表姐是担心意外的事情再度发生,欧阳暖的眼睛在瞬间有什么一闪而过,声音里也有一丝隐隐的波动:“好。” “早些回去休息吧.明天还有得忙呢。”林元馨拍了拍她的手。 欧阳暖点了点头.一路回到燕王府.肖重华还没有回来,她便没有向任何人提起这伴事.照常脱了外衣.靠在榻上午睡。 不过一个时辰.她犹在睡梦中,便听红玉在榻旁轻唤。 “恩?”她半梦半醒.含糊地问了句,”何事?” “太子妃没了.....”,红玉有些吞吐.但其中的意思欧阳暖瞬时便明白过来。 “哦...”.”欧阳暖起身披衣.平静地颌首。 红玉为她梳发,神情甚是古怪:“还有一事,太子妃身边的心腹胡妈妈,也死了.....” “她?”欧阳暖略顿了下.双眉微皱.”细细说来。” “说是知道太子妃没了,她就一头撞在廊柱下,以身殉主了。”红玉嘴上说着,手上也未闲着.熟练地为她挽了个髻.”等发现的时候.早已断了气。” 欧阳暖扯唇冷笑.哪里那么容易就徇身的.这件事情,必然没那么简单。 “小姐,素服已经备好了。” 欧阳暖点点头,起身穿好了衣裳,这才带着红玉蓄蒲一起去了花厅。 刚刚到了花厅,董妃和孙柔宁已经在了。和孙柔宁这是上次之后第一次碰面,她已经不复往日咄咄逼人的模样.却也不十分柔和,只是淡淡的.看不出心绪。欧阳暖并不指望她能一夜之间有改变.所以并不放在心上。 董妃道:“太子妃去了,我们都该去吊丧才是。”她和孙柔宁,也都是一身的素服。 欧阳暖点点头.便问道:“宫里知道了这个消息没有?” 董妃面色沉沉.道:“消息应该报到宫里去了,只不知道陛下有什么示下。”说完.她看了欧阳暖一眼。 欧阳暖问这句话.当然是知道皇宫比燕王府更早一步得到消息,她真正想要知道的.是皇帝的态度,因为他的态度.直接决定着丧礼如何办,什么样的礼仪,送多少祭礼等等的事情。 孙柔宁慢慢道:“旁的不说了,咱们还是先去太子府吧。若是去晚了,失了礼数就不好了。” 这样一来.再也没有别的话.大家各自上了各自的马车.一路往太子府而去。 一路上.不断有马车与他们一同前行.方向都是太子府.看来都是各家得了消息前去奔丧的人。其实也很好辨认,因为一应的车骄全都是用了素色。到了太子府,从大门开始,扇扇大开,孝棚、楼牌早已村立,管事小厮都穿起了孝服.进进出出地忙着事。 见了燕王府的马车.立刻有管事迎了上来.叫了引客的妈妈带她们去了内院。还没进院子,欧阳暖就听到了呼天抢地的哭声。 “你们来了!”迎接她们的是林元馨。 欧阳暖点了点头.向她介绍董妃和世子妃。 大家行了礼,林元馨才淡淡道:“刚才送旨的太监刚走.说陛下得了消息.亲自口谕谧号:淑孝宽和。着内阁大学士们为太子妃表奏丧仪,并令内务府总管带领五十名亲兵,为太子妃穿孝守丧。” 欧阳暖听了这话.点点头.肖钦武果然是个仁慈的皇帝.太子妃去世用这样的丧仪.已经是很大的恩赐了。 林元馨亲自领着她们进了内室。 周芷君睡在黄花梨木罗汉大床上.带着太子妃的冠仪,穿大红色翟衣.表情安详.神色温和.像睡着了一般。她头顶点了一盏长明灯,周老太君和大夫人等人已经到了.大夫人显然伤心过度.整个人都哭的失去了仪态。旁边站着一个容貌美丽.一身素服的年轻女子.她的手里还牵着一个三四岁的小女孩,看样子就是周芷君的女儿了。 周老太君看着林元馨带着人进来.唇边浮现出一丝冷笑,可还是站起来迎接道:“董妃娘娘。” “老太君不必多礼,我来送送太子妃。”董妃忙搀扶着她.面上像是真正的哀戚之色,很是同情地拍了拍周老太君的手。 “老太君,您要节哀。”孙柔宁轻声道.”逝者已逝,您身子骨才是最要紧的!” 周老太君嘴角微翕.泪珠又滚落下来。 一旁的丫头含着眼泪道:“老太君,您从得了信儿就一直哭到现在......可要仔细身体。” 大家也七嘴八舌地安慰着周老太君。她连连叹息:“是我这个孙女儿没福气啊——”她一边说,一边若有所思地看着林元馨,林元馨却低下头去.并不理会。 大夫人一听.哭得更厉害了。一边哭.还一边抽泣道:“什么没福分.我的女儿才是真正的太子妃,那些个没良心的下毒害她.一定会遭老天的报应!” 不知为什么,所有人都看向林元馨.面上或是面面相觑,或是若有所思,或是惊愕不己...屋子里的气氛顿时变得有些诡异。董妃的表情也很是讶然.看着周大夫人哀痛欲绝的样子,半天没有说话。 此刻.林元馨的脸上划过一丝难堪.欧阳暖皱起眉头.太子妃突然遇害,又是林文渊下的手.旁人看来多少会和林元馨联系到一起去,周大夫人这句话是颇有深意的.但是在这时候说出这番话和”. 好在一旁的妈妈十分的机灵.见气氛不对,立刻道:“各位还是先去外面坐吧,切莫打扰了太子妃的安宁。” 董妃先点点头,又安慰了周老太君几句,便带着欧阳暖和孙柔宁出了内室。 花厅里.早已坐了不少来吊唁的客人。 董妃一路细细地问林元馨:“停几天灵?哪天发丧?钦天监择了日子了没有?”“人手够不够,还有没有什么需要添减的?”“有什么需要帮忙的,随时来燕王府就是。” 林元馨有条不紊地回答:“因为天气热,原本要停灵七七四十九日,如今最多不过十日。发丧的日子还要等.陛下的旨意是文武百官都要来吊唁.所以太子殿下吩咐了要把院子里和花园都摆上流水席.人手和物件全都准备好了.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花厅里的客人们看到董妃进了门.全都站起来行礼.面上的笑容都是和煦而亲热的。 欧阳暖不由暗暗吃惊,董妃的身份远远不及高贵的大公主,可是却很显然,比起身份尊贵的皇家公主,这位出身不高又很少出门的燕王府侧妃更受人尊敬。 念头闪过,她就听见有人叹了口气:“太子妃年轻美貌又有才情,可惜……可惜没能成为大历朝的皇后就这样死了吧!欧阳暖的心中自动补齐了这句话。 因为先行一步.欧阳暖并没有看到董妃都准备了什么祭礼,等管事随后带着东西到了.把礼单交上来的时候.才发现里面包括猪羊祭品x金银山、缎帛彩缯、冥纸烛香.足足有一百抬。欧阳暖看到礼单.不由得惊讶万分.从太子妃报丧到现在也不过两个时辰.所有的东西都准备的妥妥当当,既风光又体面还合乎身份,光是这样的手段,自己就远不能及,看来.这位董妃娘娘,当真不可小觑。 就在这时候,却听见外头有人喊道,陛下有旨。 欧阳暖一愣.和林元馨对视了一眼.随着众人一起出了花厅,跪下接旨。宣旨的太监道:“陛下有命,在京百官服斩衰十日,之后素服至百日.在外文武百官素服三日。军民素服三日。京城禁屠宰四十九日,在外禁屠宰三日。” 众人谢了恩.这才纷纷站起来.宣旨太监对林元馨道:“林妃娘娘.陛下听闻这件事后十分哀痛,命咱家转告您.虽说正是国业待兴的时候.太子妃娘娘的丧事本不宜大加操办.可是太子殿下亲自进宫去为她求了恩典.陛下便决定按照国丧的礼节来,现在太子府没有女主人,您可要多担待一些。 欧阳暖听到这里.不免目光微微冷凝,原来是太子去求来了这第二道旨意...她微微一笑,这个人可真是会做戏。不管周芷君的死究竟是何人所为,与他肖衍都脱不了干系.他却能做的这样冠冕堂皇.仿佛情深一片的模样,倒真是叫人觉得讽刺。 “是,请公公转告陛下,我一定竭尽全力。”林元馨说道。 送走了宣旨的太监,欧阳暖低声嘱咐旁边的丫头:“林妃自己还怀着身孕.你们要多看着点.切莫让她太劳累了。” “是。” 就在这时候,有一个丫头来禀报道:“郡王妃,大公主已经来了,太子殿下正陪着.请您一起过去。” 欧阳暖、林元馨一脸诧异.不约而同对视了一眼。林元馨向欧阳暖轻轻点了点头.示意她不必担心。 欧阳暖微微一笑.对董妃说了一声,便跟着那丫头离去。她们一路向肖衍会见重要客人的小厅走去。 大公主果真在小厅里坐着,只是面色不是很好,一旁的肖衍也是面色入水,脸上冷冰冰的。欧阳暖虽然不知道他们刚才在说什么,但也可以想见.谈的不是很愉快。 看见欧阳暖进来.大公主顿时住。不言了,只是站起身道:“暖儿.你来的正好.听说董妃也过来了,可是真的?” “是.董妃娘娘就在后院的小花厅。”欧阳暖微笑着回答。”刚才夫人们还提起母亲,我说您一会儿就会到的。” “恩.你陪着我一起去看看吧。”大公主站起身.看了肖衍一眼,”今天就到这儿吧,现在你府上这么多人.那件事以后再说。” 肖衍听了,点点头,眼睛却看着欧阳暖道:“姑姑.请容我与永安说几句话。” 大公主猛地回头.冷冷看了肖衍一眼,那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疯子似的,欧阳暖垂下眼睛.掩住了眼睛里的冷笑,该来的总是会来.肖衍这种性格,得不到手是不会罢休的。 大公主缓缓吐出一口气:“暖儿,我在外面等你,别耽搁太久。” “是。” 看着大公主走出去,欧阳暖重新调整了呼吸。 “殿下.....”,她转头望着肖衍.眼睫扑闪了几下.过了一阵子.才想起什么似的.就待行礼。 肖衍脸上的表情好看了许多,没有半点犹疑伸手紧紧抓住了她的手。 “不必多礼。”他的声音很低沉,”刚才你在门口下车的时候.那么多女人站在一起,我还是第一眼就看到了你。” 欧阳暖脸上并没有流露出任何一丝的抗拒.相反.她的微笑带着一丝动人心魄的美丽.因为是参加丧礼,她的头上坠着的白色的流苏.颤颤排在耳畔.眼眸和笑容都是一片请澈。光是看着她.肖衍手上的力气就不由自主地加重了,几乎要将她的肩膀寸寸捏碎。 欧阳暖察觉到了肩头的沉重感,不过嘴角弯了弯.蓦然的就觉出什么一片温软贴了过来.触在颊边。她挑眉.肖衍已经撤回.那触感还在.她由诧到惊,心思几转.最后之用幽瞳望定了他,笑道:“殿下,您选在这个时辰,就不怕太子妃在天有灵.死的不安心。” 肖衍盯着她,似笑非笑地问:“怎么,原来你都猜到了?” 欧阳暖所答非所问:“我的那位二舅舅虽然趋炎附势、翻脸无情,却并不是愚蠢的人。大庭广众之下他毒杀太子.却误杀了太子妃这种事.他是做不出来的。” 肖衍微笑道:“你就没有怀疑过你的表姐?周芷君一死,她很有可能会成为第二个太子妃.不是么?更何况她是那样的悦恨林文渊。那可是她的杀父仇人,又差点害死她的兄长,她借由他的手杀掉太子妃,是真正的一箭双雕。” 欧阳暖连眉毛也不抬一下.不动声色道:“表姐不会。”她说话含糊.并不是说林元馨不会这样做.而是说林元馨如若做了此事.断然不会瞒着自己。 肖衍正色道:“好.那么告诉你也无妨。不错,一切都是我做的。” 欧阳暖没想到他会这样痛快的承认,顿时眨了眨眼睛,神情有一瞬间的怔忸。 肖衍淡淡地道:“欧阳暖.那一日国猎.你还记得自己说过什么吗?” 欧阳暖看着他.一时没有说话.良久方道:“我说过什么?” 肖衍道:“你说,若是我想要你的原谅.便棒上周芷君的心给你,还记得吧。” 听了这话.欧阳暖的脸上一瞬间有妖艳的潮红汹涌,一对原本清亮的眸子似看不到底的深渊.雾气氤氲:“殿下,你总不会为了我的一句话,就杀了太子妃吧?” 肖衍平静地望着她.”不全是为了你.但也有大半的原因。自从你说了这句话.我仔细的思量了很久.还是决定这样做。” 欧阳暖略一低头.乌深的眸底似有血染的锋刃般的薄薄影子.极淡的一抹。压一压心口,再抬头时眉目间已换做柔情似水,婉转如盈盈流波:“如此.我要多谢太子为我出这口气了。” 肖衍神情有瞬息的凝滞.深深吸了一口气道:“欧阳暖,我总有一天是要登基的.你是个聪明人,应当明白这一点。” 欧阳暖柔和微笑.平静地道:“我是明郡王妃,殿下将来是否继承皇位,都不干我的事心...” 肖衍打断她的话:“谁说的!我当了皇帝.你自然可以不必再做这个明郡王妃!” 欧阳暖笑道:“殿下莫非疯魔了不成.我是明郡王妃.这一点什么时候都不会变的。” 肖衍的面容一下子冷下来.眼睛里越动着冰寒的光芒:“欧阳暖,你的意思是说.在围场的所作所为.都是在耍我不成?” 欧阳暖轻轻笑一笑,一张美丽的脸被疏落滑进的阳光照的明暗一片:“自然不是。” 她的态度.就仿佛慵懒的猫儿在戏耍老鼠一样.让肖衍捉摸不透却又觉得心中更是难耐,正要抓住她的手细问个究竟.却听见外头人声喧哗起来。 欧阳暖笑道:“殿下,现在可不是说这些话的时候.你有什么要求.还是挑个更合适的日子吧。” 肖衍一震,率先打开门走了出去。望着他的背影,欧阳暖的笑容有一瞬间的冷沉.旋即恢复正常。 外面的院子里.林元馨正在和大公主说话.她的身后还有不少人,其中一个由年轻素服女子牵着的就是刚才在屋子里见到的周芷君的女儿肖茉莉.另一个被乳娘抱在手里的两岁小男孩就是盛儿。 盛儿一看到欧阳暖,就睁大眼睛、张开双手要她抱.欧阳暖笑着走上去抱住他,他便依赖地靠在她的怀里,用嫩嫩的豆腐一样的小脸来蹭蹭她:“姨姨。” 肖朱莉用好奇的眼神看着欧阳暖.随即拉紧了一旁年轻女子的手。 林元馨笑着对欧阳暖道:“这位是太子妃的妹妹芝兰小姐。” 欧阳暖笑着对那名年轻美貌的少女点了点头,心中暗付看来这位芝兰小姐马上要嫁入太子府的事情是真的,只是不知道她大姐一死她就迫不及待地跑到太子府来.是不是稍微急切了一些。 欧阳暖拍了拍盛儿的后背.他软软地道:“姨姨,姐姐抢你给我的东西。 林元馨忙道:“盛儿.不要乱说话。” 盛儿听话地闭了嘴,眼睛里却泪花闪闪。那边的肖亲莉捏紧了手里的糖荷包,脸上露出很愤怒的神情。 肖衍正色道:“你们两个.成天顾着玩儿.真是不像样子。” 大公主笑道:“什么话.盛儿才多大你就教训他.别忘了,你自己小时候还经常因为顽皮被你父皇打呢!” 盛儿天真地道:“样子?” 欧阳暖笑着道:“你父亲是说.让盛儿以后多看书.少玩耍.长学问。 盛儿黑葡萄样的眼睛忽闪忽闪,得意地说:“姨姨.我会背诗呢! 肖衍饶有兴致地:“你才多大,就会吹牛皮了。” 谁知盛儿小嘴一张,果真吧嗒吧嗒道:“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 大公主、肖衍都惊讶地笑了,周芝兰亦勉强一笑。 盛儿回头笑道:“父亲,盛儿背得对不对啊?” 肖衍笑道”对.对,背得好!” 大公主笑道:“盛儿真聪明!正是鲜花盛开的时候.什么鸟啊、花儿的!瞧这孩子.奶声奶气的,念出来还真好听! 欧阳暖看着盛儿.神情越发柔和.盛儿今年刚刚才两岁半.虽然很晚才学会说话.可他现在已经会认些字,还会背二十几首诗了。她笑着看向林元馨道:“表姐真是把儿子教导的很好。” 林元馨笑着不说话,旁边的小竹道:“是呀.我们小殿下是天底下最聪明的孩子呢.记的也特别快,默默听林妃念上三五遍后,他自己就记住了.念一句.让他跟一句.他就会了。” 周芝兰看了身旁的肖案莉一眼,笑道:“看来.林妃娘娘真是会教孩子,叫人羡慕呢。” 肖朱莉小小的脸上,果然浮现出羡慕嫉妒的神情来.眼睛里也对林元馨产生了一种孩子气的敌意和抗拒。欧阳暖看在眼里.不由地摇了摇头,这位周小姐,只怕也不是省油的灯。 大公主笑道:“太子,盛儿背得好,该赏他点儿什么吧?” 肖衍原本正盯着抱着盛儿的欧阳暖看.旁人看到都以为他看的是盛儿.听见大公主说话,他回迂神来.勉强笑道:“当然,该赏!我书房里有一套好的文房四宝,回头就给盛儿送过去。” 林元馨笑道:“不过是个孩子,哪里用得着。” 大公主看向盛儿的眼神带着若有所思,”很快就用的着了。” 听到这句话,肖衍的表情一下子变了.他看了一眼盛儿.又看了一眼大公主,心中的喜悦一下子淡了下来。 林元馨温柔地道:“殿下.还有很多客人在前面等着.我们不能失礼于人呀。” 肖衍这才恢复如常,又不自觉地回头看了欧阳暖怀中的盛儿一眼,转身快步走了。 欧阳暖看看面沉如水的大公主,心里越发奇怪了,刚才自己进去之前,大公主和肖衍究竟在谈些什么呢? 丧礼后过去两个月.京都的一切都已经恢复如常。十月里的京都和风遍播.枝枝摇动柳梢黄。一行车马缓慢出了燕王府.径自往京都外的一所庄园去了。 欧阳暖转头撩起帘子望向窗外,只见窗外露润黄土,万条半黄柳丝,如绿藻般沉沉坠下.看到这样的场景,她不由觉得心情轻松了起来。 这座庄园是林元馨名下的产业,肖衍知道.却很少过问。 到了园子,自然有人领着欧阳暖进去,进到内院门口.小竹便亲自来迎接。欧阳暖一路顺着曲曲折折的廊道走进去.顿时觉得连踩在脚下的影都变得弯弯长长。进了内室,林元馨已经在了,欧阳暖走进去,看见林元馨手里是一本游记.不由笑道:“表姐何时喜欢看这种书了?” 林元馨的眼睛里划过一丝细微的复杂,只低头看了那游记一眼,转眼却将书收了起来.笑道:“不过是闲暇时候的消遣。” “这次唤我来可有什么事?”一旁的小竹送了茶上来.欧阳暖接过.轻轻抿了一口。 “上次你托我帮你找的人.我已经找到了,却不知道你有什么用途。”林元馨问道。 欧阳暖听了这话,手一顿.茶杯缓缓搁下.却不曾回答反而问道:“人呢?” 说话时,丫头们已在花厅的桌上.呈上了几碟糕点。 林元馨道:“已经在外面候着了.只是她出身低下,并不适合见面。你若是寻个丫头.我便将她送过去,可你要是做其他用途.就一定要告诉我做什么。” 欧阳暖笑了笑.道:“其他先不说了.先让我看看是不是合适吧。” 林元馨对着一旁的小竹点了点头,小竹便指挥着其他人在她们的面前拉了一道帘子.又隔开一道屏风,这才让人领着那女子进来。 红玉原本站在最外头,这时候也向内退了一步,隐去了自己的眉目.可是看见那进来的女子时,顿时吃了一大惊。 那女子进来便行礼.随后自然有妈妈吩咐她抬起头,隔着屏风和珠帘,欧阳暖还是可以看到她的整个样子。女子头上只随意挽了一个松散的乌髻.誓了几只金钗,容貌说不出的清丽,只是身上有一种难以摆脱的风尘气息。 欧阳暖静静坐着.也不知过了多久.才听见林元馨一字一句道:“怎么样......” 光是看容貌身形,的确是有四五分相似了。 欧阳暖的目光转了几转.别有深意地停在外面女子的身上。 林元馨道:“这已经是我花了许多心思去找的了.天底下的女子虽然多,可要找到与你一模一样的实在是不可能.这一个,已经是极难得了,就是......艳俗了些。但是她生长在烟花之地.这也是在所难免的。” 外面的妈妈道:“怎么教你的规矩.都忘了吗?还不给贵人们问安。” 那女子慌忙上前几步.捏紧手里已经攥出汗的帕子.结结巴巴的说道:“给贵人请安。”话虽说的不流利,可音色筝音乍起般动人心弦。握住帕子的指隐隐轻颤.可见到手上肤色白暂如玉。 欧阳暖不由微微讶异.看向林元馨。 林元馨笑道:“连声音都有七八分相似吧.你可满意了?” 女子明显格外精心打扮过的了.松花色的裙下.锦白缎绣鞋.鞋端两簇翠绿流苏,恍如撇下的柳丝.长长的几乎委至了地下,格外的娇艳,也不难想象,行步时又是怎样的轻佻。欧阳暖看着那女子的脚下.那绣鞋上绣的是一双七彩的鸳鸯,一片一片的羽毛,颜色一层一层的浅淡了下去.绣工精细如画。 容貌四五分,声音七八分,若是再加上一段时间的毛,练,配上合适的时机和手段.任由谁也很难分辨。 欧阳暖暗暗思忖着。 眼前的女子不过十六七岁的光景.虽然是在风月场所打滚惯了的.却很少有机会见到身份尊贵的女客.更何况她只是看到屏风里面隐隐约约的.却见不到究竟是谁,不由得更加紧张。 欧阳暖看着,半晌.反而笑了,只笑得十分开怀。 “这个人很好,多谢表姐。” 林元馨只定定望住她,道:“只是.你究竟要她有什么用?” 欧阳暖这才转过头,对林元馨别有深意道:“很快.你就会知道了。” 一句话.让林元馨微愣.轻轻叹息了一声:“你的心思.我是越发猜不透了。” 欧阳暖像是很有兴致地挥了挥手.红玉忙附耳过去.然后立起身子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年轻的女子脱。说:“绿腰。” “好名字。”欧阳暖带着一点漫不经心勾着唇角,浅浅的笑道:“看来,我这一趟是大有收获了。” 声音是低低的.倒仿佛是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冷意。 红玉如今是最明白欧阳暖心意的人.只是看着林妃脸上的疑惑.红玉也摇了摇头.她也弄不懂,小姐究竟要做些什么.找这样一个容貌声音形体和她自己都有几分相似的女子来,为什么呢? ——————题外话—————— “我想.大家都猜到她要干嘛了”....对吧,望天.不过应该只猜对了一半儿,还有一些隐线索.不告诉乃们。 更多重生之高门嫡女最新章节不断更新中,请持续关注 149章 欧阳暖从别院回来,早有妈妈等在门口道:“郡王妃,董妃娘娘正找您呢?您看......” 欧阳暖笑道:“我这就过去。” 进了大厅。董妃和亦柔宁都已经在了,孙柔宁正在向董妃说起新做好的秋衣已经送来了,马上就会分发到各个院子里去。 董妃点点头,抬眼看见欧阳暖,脸上的笑容顿时柔和了几分,“回来了啊。” 欧阳暖笑道:“是,大嫂在说秋衣的事情么?” 孙柔宁看了她一眼,神色只是淡淡的,并没有多热切,外人看起来只是没那么针释相对了而已:“恩。” 孙柔宁在董妃娘娘面前,似乎一直在有意逍忌,不曾表现出一丝半点的亲近。如此一来,既可以免除旁人的怀疑。又能减少会发生的问题。这一点上,欧阳暖心里很有数。 董妃看着欧阳暖坐下来。转头又对林元馨道:“天气越加寒冷,世子那里你也得多照应点,往常这时候他都会去和州养病,省得到了冬天身子骨受不了。今年,你也陪着过去吧,所需行李什么的可都准备好了吗?” 孙柔宁看了欧阳暖一眼,随即应道:“都准备好了。” 和州地处温暖的南方,去那里养病对世子肖重君的身体很有好处。只是看董妃言谈举止,倒像是对肖重君发自真心的关怀,并无一丝一毫作伪的成分,这让欧阳暖有些奇怪。既然孙柔宁提醒她小心董妃,说明这位看似温和得体的侧妃娘娘,一定是有某种问题的,可是从自己嫁进来到现在,却没有在她身上发现一丝一毫的异状,尤其是对世子,那真是没话说的。 就在她思忖着,又听到董妃和煦道:“我已经和王爷提过了,将和州的产业全都交给你们。说着,她顿了顿,目光扫过欧阳暖的脸,郑重道:‘‘打今年起,和州的所有铺子都不必进京都奉帐了,直接奉帐给世子。诸事也都是世子做主,不必来回我。” 欧阳暖一愣,肖重君是嫡长子,接手一州的产业,并没什么说不过去的。可是董妃为什么要说给自己听,这就是让自己默许这件事情吗?欧阳暖淡淡笑着看向孙柔宁,却见到她的眼睛里也全然都是惊讶。的确,董妃不是肖重君的生母,虽说对他关怀备至,未免也做的太好了些。就这段时问欧阳暖派人调查的情况来看,燕王府虽然富可敌国,但毕竟一切都要从公中的账目走,从肖重君身体不好后,这么多年来,几乎是把人参当萝卜似的吃,这样的花销绝对是惊人的,听说有一次为了采购一只千年野山人参;要花上一干两黄金,这笔钱燕王没同意,反倒是董妃自己掏了腰包,对于一个继母来说,她表现的有点过了。。,若说都是假的,代价也太高了。 但是转念一想,董妃在王妃过世之前竟然敢割下自己的肉来入药,做得出这种事情,定然也不是寻常之辈,不能以寻常之心揣度,毕竟现在她在京都得到的敬重也是看的见的,几乎是以端庄贤德出了名的。 见欧阳暖没有说什么,董妃的眼睛里浮现一丝满意,又接着道:“宁儿,原先那别院太窄了,住着不舒坦,这次去和州,你们不妨重新寻个宅子,有个三四十间房就足够用了。到时候你先过去,先给他收拾出个舒担的院子。往后他瞧上哪边的风景,就依着他改。一一到时候听他的便是。” 欧阳暖只是静静听着,不时喝点茶,吃些点心,十分悠闲。 正说着。外面小厮来报,世子过来请安。董妃的话音立刻戛然而止,原本正捧在手里头的茶盖边沿碰在了茶杯上,欧阳暖不由得微微侧目。 她自然而然向门口望去,只见两个青衣小厮抬了个坐着人的椅子过了门槛,只是十月的天气,肖重君已经是裹着厚厚的秋衣,皮肤带着病态的苍自,眸子里泛着淡淡的疲倦,浓黑的瞳孔里显露出几分凉意,幸而他嘴角常着和蔼的笑容,才使得脸上的线条没那么僵硬。他进得门来,小厮将椅子放在一旁,他便在椅上直接俯下身来。向董妃行礼道:“董妃娘娘,今年我不必去和州了,您也不必那般操心” 董妃一愣,随即向肖重君笑道:“怎么说这样的傻话,哪里能不去呢?” 孙柔宁的唇畔便带了一丝嘲讽的笑容,欧阳暖看在眼里;不由自主在心底叹了口气,这又是一对怨偶。若是贺兰图有个能够公开的身份;孙柔宁也不至于嫁给肖重君这样的男人。不管他是好是坏,没有一个健康的身体却是真的。这样的男人,连性命都保不住,更如何能给别人幸福? 她正在这里想着,肖重君已经对她微笑道:“弟妹,二弟去了军营吗?” 欧阳暖一愣,没想到他会突然和自己说话,便道:“是,一大早就去了,昨日他还去看过大哥,只是你当时候正在午睡还没有醒,我们便先回去了” 董妃点头道:“你是知道你弟弟那个人的,除了暖儿生病那几日,他几乎日日都是在军营里头,这燕王府也就是个客栈了。” 一时说的大家都笑起来了,肖重君虽然也跟着笑,眼睛里却没什么笑意,反而在听了这话以后,若有所思的看了欧阳暖一眼。 欧阳暖察觉了,便也向他看过去,却看见肖重君面露感慨道:‘‘我真是给大家添了不少麻烦,若是我的身休好一些,能帮得上父王的忙,也就不至于让二弟如此辛苦了。” 欧阳暖看他言辞真切,并不像是个冷酷无情的人,不由得转脸向孙柔宁看了一眼,却看到她已经低下头去,再也不肯多看肖重君一眼了。欧阳暖心里不由得怀疑,是不是因为孙柔宁爱上了贺兰图,才会对肖重君这样厌恶呢?因为她实在难以相信,肖重君这么个病秧子怎么能伤害孙柔宁一一 董妃笑道:“你现在不是比住日里好多了吗,都能起身了,可见重华寻来的药有效。你可要坚持吃,很快就能康复的。” 肖重君的声音里有一丝感动,对欧阳暖道:“这还要多谢二弟费心了。” 欧阳暖笑道:“这都是应该的。”肖重君和肖重华是亲兄弟,肖重华虽然面子上冷漠。可心底其实是个重感情的男人,他不声不响到处为肖重君寻找良方的事情。欧阳暖也是赞同的,将心比心,若是欧阳爵如今是肖重君这个样子,她也会为他不惜一切代价的。 一旁的丫头看了看天色,提醒道:“世子,您该吃药了。“丫头出去叫了药进来,以目光相询,到底是谁喂药。 肖重君皱了皱眉。董妃立刻看了孙柔宁一眼。不光是地,连屋子里所有的丫头妈妈们也都看着孙柔宁。 孙柔宁像是没看到一样,别过脸喝茶去了,丫头像是早想到了这一点,从茶盘上接过药碗,送到肖重君嘴边。肖重君没有喝药,只是冷冷望着孙柔宁。 董妃皱皱眉头道:“世子要喝药了,人多屋子里也憋闷。你们都下去吧”。 一屋子的丫头妈妈们都退了下去,只留下心腹伺候着。 肖重君看明白了董妃的举动,回过神来,就着丫头的手喝了药,可是看向孙柔宁的眼睛里却带着一种冰寒。 不知为什么,看到温文儒雅的肖重君露出这样的神情,欧阳暖心里有点发毛。她想了想。才笑道:“刚才大哥说不想去和州,不知这是什么缘故?依我看,你在京都呆的闷了,不若出去散散心吧,到底比京里自在。。。。。”, 肖重君笑了笑道:“以前是养病,不得不出去。一说着说着,他渐渐敛了笑容,叹气道:“现在我身子好多了,怎么能出去躲浩闲;也要尽力帮帮父王和二弟才是。” 这样的身子办,好又能好到哪里去,欧阳暖听了他的话;心里也叹了口气,脸上却带着笑容:“以大哥的学识人才,王爷哪里能让您一直闲着,且养好了身子,也有力气去应付不是!何必急于一时呢!” 肖重君只摇着头,不再说话小董妃似于还想说什么,但是有意无意的扫了孙柔宁一眼,到底什么也没说。屋里气氛冷了下来。 欧阳暖也不是傻瓜,瞧这状况就知道自个儿留着有些多余,是该走了。本身她也有些困了,刚才还坐了那么久的马车,于是她打椅子上站起来,笑眯眯道:“这边儿若没什么事,我就回去了。” 一言既出,董妃和肖重君都愕了,欧阳暖瞧肖重君傻愣愣的看着自己,才觉得自已似乎有些任性妄为,也是,上头的长辈没发话,她怎么能先退场呢?可是吧,要是想让每个人都满意,这日子过得也太辛苦了;在娘家这么过了那么多年,在婆家她可不想憋屈地过了刁 怎么舒服怎么过就好,肖重华是这样说的,欧阳暖决定将此贯彻到底。 董妃脸上的讶异不过一瞬,随后不禁莞尔:“你既倦了,就回去休息吧。 欧阳暖给他们一个标准的客套笑容,像模像样的行礼道谢,退出大厅。 肖重君盯着她的背影,目光有一瞬间的阴沉,很快恢复如常:‘‘听说二弟时这位弟妹可是宠上了天的,为了她好些日子都没去军营。“ 孙柔宁不说话,嘴巴闭的紧紧地,像走没听见这句话似的。 董妃笑道:“生的这样漂亮,性子又讨人喜欢,做事还体贴周到,不怪重华神魂颠倒,就连我看了也不免心动呢,这样的新媳妇,谁能不欢喜?” 肖重君淡淡一笑,不说话了,目光却又冷了几分。 孙柔宁盯着他,神情里有一丝的紧张。 欧阳暖在外面呆了一天,刚才又被拉去做陪客,坐了大半天了,身上也是乏,叫红玉捶打后背松了半天筋骨,才被词候着躺下,再敲肩臂。瞧见肖重华进来,她也不起身,就慵懒地趴着。 红玉连怯退了下去。 肖重华往床头坐了,抽手出来,帮她椅掐着脖颈肩窝;道:“哪里不舒服?” 她嗯了一声,又抬手去拉他手。 他继续揉他的,还道:“不是肩酸?” 欧阳暖微微编过头,看着他长长的眼睫和漆黑的眼睛,道:‘‘你大哥和董妃娘娘的感情很要好吗?” 肖重华唇边的笑容消失了,手也顿住了,半晌才叹了口气,道:“很要好。” “嗯?怎么说这样的话呢?不是亲母子,也这样要好吗?”欧阳暖也好奇,看肖重华的意思,对这件事好像不是很开心,究竟这话什么意恩呢。 肖重华淡淡笑了笑,道:“大哥一直休弱多病。母妃还在世的时候,因为顾不上他,便将他交给董妃来带,母妃去世后,父王因为他的病,也很少将他带在身边,所以他几乎是跟着董妃长大的,感情十分的好。” 欧阳暖一愣,燕王妃因为燕王的事情没心情带孩子,这一点她可以理解,可是既然有丫头妈妈们伺候着。又能费多少心,何必要一个侧室来照顾自己的亲生骨肉。难怪肖重君对董妃的态度那样的和煦且温和,原来是这样的缘故。。。。。 看着肖重华面沉如水,她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言辞,不晓得应该鼓励还是劝慰。只得闭嘴,又趴下来想着整伴事。 肖重华又道:“董妃性子温和,不止父王对她另眼看待,就连大哥也十分喜爱她,将她当亲生母亲一样看持,以至于到了后来母妃去世的时候,大哥连一滴眼泪都没掉下来,反训是董妃生了病,大哥哭着闹着要见她。我想母妃在世的时候,看到这种场面。。。。。。不是不难受的。” 肖重华对董妃的心态很复杂,欧阳暖听到这里,心里也是一叹。这样的心态。她也有过。她和他一样,娘亲过世,父亲娶了林氏。若林氏没有姨母这层关系。又对她百般呵护,她决计不会喜欢上那个取代母亲位置的女人。。。。。。恐怕肖重华对董妃是怎样也亲近不起来。甚至于瞧着那个女人,心里就不是滋味。 人说娘在哪里家就在哪里,从没了娘那一刻起,她就没了家。尤其是,自从父亲娶了林氏,欧阳家就不能算是她的家了,只是一个暂居的地方,一个需要她为了弟弟的安全和利益奋斗的地方。 原来肖重华也有这样的感觉。。。欧阳暖苦笑,伸手去摸了摸他紧皱的眉头。 肖重华望进她的眼底,忽然伸手擒住她手,送到唇边低声道:“过来。” 欧阳暖一愣神,随即一笑,他环住她,下颌贴上她的额头;汲取那点点温度,低低的喟叹。 “别用那种眼神看我。”他话里透着生硬:“好像我多可悲似的。” 她双臂也环紧他,一个同类,她叹道:“我明白。” “你明白。”他阖了眼。 欧阳暖淡淡地道:“虽然我刚开始很喜欢林氐,可是她嫁给父亲的时候,我心里还是很难受,尤其是看到娘亲死的时候满天的白幡纸钱,转瞬变成一府的红灯喜悼,所以你的那种感觉,我很明白。” 肖重华愣了愣,想说什么,终究没有动,却把她抱得更紧了。 那么那么紧,像是害怕失去什么一样。。。。。。 肖重华还没用晚膳,便又被皇帝宣了进宫去了,欧阳暖用完晚膳,就回到书房里写了几幅字。就在这时候,红玉禀报说,世子妃来了。 欧阳暖一愣,从容搁下了笔:“请她进来吧。” 孙柔宁带着丫头进来,吩啧那丫头道:“把布料都放下,你就出去候着吧。”她说完。抬眼四望,见屋中处处敞亮,十分洁净。向南的窗前放了一张梨花大案,欧阳暖穿着碧色缎织衣裙,头上一色珠翠俱无。只横绾着碧玉管子,越发显得面容清丽,只是身形看起来不知为何有些单簿。 案上的博山炉里焚着香,那炉烟寂寂,淡淡萦绕,欧阳暖听见脚步声,抬起头来,神色平静。‘‘下午不是送过秋衣来么?”她看着那一盘盘五光十色、光彩流离的绫罗绸缎,笑着道。 孙柔宁指着那盘子里的布料道:“不是份例的秋衣,是赵管事从外头带回来的料子。听他说是苍绣,比湘绣、蜀绣更细密雅致。董妃娘娘那里已经送过去了,剩下的弟妹先挑吧。” 欧阳暖笑道:”瞧大嫂这话说的,要挑选也是应该你先来。哪儿有我挑三拣四的道理。左不过你指哪样我就拿哪样吧。” 孙柔宁却笑了:“得了,你这些话拿去对吃这套的人说吧,你我就免了。好好挑。你最喜欢的颜色不是浅紫和绿色么,这两块料子都给你带来了,留下吧。” 欧阳暖便也跟着笑,与孙柔宁这段时日处下来,才发现以往见到的她仿佛只是一个幻影。真正的孙柔宁大方爽快,说话做事从不拖泥带水,倒有点女中豪杰的味道,半点虚假也没有。这是欧阳暖在那此名门闺秀的身上见不到的性格,尤其走每次看到她那双火辣辣的眼睛,就让人不由自主觉得心里烫起来,她想,自己终于明白,为什么贺兰图这样淡薄的人会喜欢孙柔宁了,因为在人后,她的身上有一种热情,叫冰冷的人也能跟着燃烧起来; 欧阳暖果真如孙柔宁所说,桃选了浅紫和绿色的两种;孙柔宁趁着这功夫,便去看她刚才写的字,孙柔宁不喜欢诗书,看那纸上密密麻麻写满了字就觉得头晕,只觉得很好看而已。不由问:“这么晚了;你还在写什么?” 欧阳暖答:“不过随便写点东西。” 削柔宁点点头,道:“他也经常写这些东西,其实我也不懂。”言谈之间,颇有些不快的样子!” 女人对待心爱的男人,总是希望掌控他所有的一切,贺兰图懂得的琴棋书画。孙柔宁仅仅是会弹琴而已,其他的,就真的不感兴趣了;可是看到欧阳暖的才情。她突然有些自惭形秽起来。 欧阳暖笑道:”说起下棋,最好的是武国公府陈兰馨,说起曲意,最好的是南安公府的徐明熙,说起绘画,最好的是威北侯府周碧瑶,说起诗文,最好的是崔翰林府的崔幽若,因此他若是想要找才女,这京都多得是。可惜这几位,一位也入不了他的眼,可见他对这些东西并不看重,他真正看重的,是你对他的那颗心口” 孙柔宁浑身一震,良久才喃喃道:“他说的没有错…。你是他的知己。 欧阳暖一笑:“说什么知已不知己,不过是你身在其中,一叶障目罢了”。 孙柔宁点点头,心情也放松了诗多。因为和欧阳暖靠的近了,便闻到她身上有一种奇香,幽幽如能入人骨髓。不由道:“你焚的是什么香?闻起来真好闻。” 欧阳暖笑答:“不过就是采摘了寻常的莲花做成干花,放在香董炉里头罢了。可能是熏得多了,连身上也有味道。” 孙柔宁点点头,笑道:“平常我用的香都没有你的好闻,可以给我一些花瓣吗?” 欧阳暖道:“大嫂的气质更适合牡丹,红玉,把去年搜集的牡丹花瓣取来” “是。” 孙柔宁看着欧阳暖脸上温和的表情,想了想,终究忍不住提醒道:“肖重君不是什么好人,你别怪我没提醒你,他今天说的话我总是觉得怪怪的,你留点心。” 怪怪的?欧阳暖回忆了肖重君说的话,倒没觉得有什么持别异常的地方,她不由问道:“看情形,世子和董妃娘娘感情不错。” 孙柔宁冷笑一声:“谁知道呢,装得像是亲生儿子一样,虚伪。” 欧阳暖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倒不是她认为天底下的继母都是坏心肠的,只是董妃这个人怎么看怎么有一种违和感,原本以为是因为自己和林氏打交道太多,总是容易怀疑别人,可现在看来,显然孙柔宁也这样看。”可有什么让你觉得持别奇怪的地方吗?” 孙柔宁看了欧阳暖一眼,道:“这倒没有。不过是我觉得有什么不对罢了。” 只是觉得而已,那就和自己的感觉是一样的,没有实质的把握,欧阳暖点点头,笑道:‘‘劳烦你多费心了。” 孙柔宁随意地摆摆手,走出了书房。 第二天一早,因是林婉清的生忌,欧阳暖禀明了董妃,便带着红玉出了门,菖蒲因为受了风寒而被留在了府里。刚出门口,却看到孙柔宁别别扭扭地出来,说是要去看望慧静师太,欧阳暖淡淡一笑,也不折穿,便与她一起乘着马车一路行往宁国庵。 到了宁国庵,欧阳暖知道孙柔宁是要借此机会和贺兰图见面,便笑着与她告别,带着红玉去了偏殿。 因为一早知道有女眷要来,惠安柿太早已吩咐人将这院子里都清理千净了,所以大殿上只有欧阳暖和红玉而已。欧阳暖点燃了一支檀香,静静向林婉清磕了头。 肖衍走进去的时候,闻到堂中香炉燃烧着檀香,沁人心脾。再看那沉浸在自己心绪里的女子,身穿素雅洁净的浅紫衣裙。清丽白暂的瓜子脸,乌熏的长发梳成简单的发髻。她不施脂粉,素面皎洁;却显得十分清雅娴静,旁边的丫头不知道和她说了什么,她轻轻一笑,唇畔就往上轻轻一弯,整个人充满了无限的生机和活力。 他每次邀请,她都说有病退却了,可是看到她如今的样子,哪里有一丝一毫的病容?肖衍悄然从开着的门里走了进去,从背后一把抱住了她。。。。 欧阳暖被一双突如其来的手抱住,吓了一大跳,蓦然回头,头却被一个坚硬的下巴顶住,热的气息吹拂在自己耳边、面颊:‘。。暖儿。” 欧阳暖在这一瞬间,无法掩饰心底的震惊。 肖衍见她满面惊骇,更是觉碍分外有起:“暖儿,你以为躲就可以躲得掉吗。。” 红玉几乎要惊叫出声,欧阳暖已经镇定下来,却向她作了一个手势,红玉低头行礼,便悄悄出去了。 肖衍的手快要触摸到她时,欧阳暖微微后退了一步; 他一点也不着恼,笑着又上前一步揽住了她的肩膀;“暖儿;不管你想不想见到我,我可是一直挂念着你。。。。。。 真是天大的笑话,挂念自己,他算是她的什么人,怎配提起挂念两个字?欧阳暖冷冷一笑,并不回答。 肖衍见她不以为然的神情,立刻又道:”两个月前;你说时间不对,那现在呢。。。。。” 欧阳暖侧身,从他怀里挣脱出来,淡淡道:‘‘殿下这是什么意思。。。。。。” “为了讨你的欢心,我可以让周芷君消失,不只如此,你若是惹怒了我,我也可以让远在允州的某个人消失,你应当知道这一点的。”肖衍默默笑了笑。 “殿下,你这样的身份,竟然威胁我一个弱女子!”欧阳暖的脸上没有丝毫发怒的迹象,只是看着肖衍冷声道。 肖衍紧盯着她,声音还是柔和的:“暖儿,这世上绝对不会有我得不到的东西,只要我想要,不管什么样的手段都要到手。只要你依从,我一定好好宠你,决不再让你受一丝委屈。。。” 肖衍虽然在说软话,可是,眼神里已经有了属于上位者的狠毒和不耐。 欧阳暖面色不变,仍是淡淡的模样,只有睫抖动了些许,落下一层重重的阴影:‘‘哦,那我是不是该问问,殿下能许诺我什么呢?万一你的那些妃子再看我不顺眼,在什么地方下个药或者暗地里捅刀子,该怎么办?” 肖衍十分惊讶地看着她,又记起一些事,稽稍面有愧疚之色:‘‘我不会让你受委屈的。。。。。。周芷君的事情,绝不会再发生。。。。。。” 欧阳暖美丽的唇际就显出玩味地一笑,”太子妃也不过是一个牺牲品而已。随时都会被殿下牺牲掉,只要没有了利用价值。” 肖衍面有佯色,“暖儿,不要仗着我对你的喜爱就一再逞口舌之利。。。。。。 这是有些恼羞成怒了,将他这样的神情、语调看在眼里,欧阳暖却只是斜斜地一瞥,尽然是一种风流婉转的情态”‘看来殿下发怒了呢?我不过三言两语罢了。何以动怒呢?” 肖衍怒瞪着她妩媚的表情,忽然觉得眼前的女子是如此陌生,心里半是好奇。半是要征服的强烈的欲望,他终究缓和了神情,又上前一步,伸手揽住她的肩膀一一欧阳暖刚见他上前,已经适时地后退了一步,他伸出的手揽了个空,时于自己遭到的拒绝却开始兴味盅然起来:。。欧阳暖。我只给你这个机会,从或者不从,你自己掂量着办。” 这男人是要霸王硬上弓?还真是没有廉耻,欧阳暖心头冷笑。堂堂的一国皇储。竟然做得出这样的事情,当真是可笑至极。 ‘‘看来,在江山与美人之间,殿下是更爱美人了?”欧阳暖那如琉璃般的潦黑眼珠看了看他,仿若是戏谗一般地问道。 肖衍迎视,眼底的幽暗似有火光流动,片刮之后也噙着一点笑意,“不,应当说,江山和美人我要兼得。” 欧阳暖轻轻后退了一步,指了指周围的环境,道:“殿下可真会挑时间,上次挑在太子妃的丧期,这次居然是佛堂,殿下不怕遭天谴,我可还不想” “原本也不是找你兴师问罪的,可是,见了你这肿态度,就忍不住生气。。”“好,我给你十日,十日后,我要在京郊的烟雨山庄见到你,到时候如果你不来。”肖衍的话没有说完,只是望着她,眼睛一瞬不瞬。 欧阳暖向着他微微一笑,极艳丽的,也是极残酷的。像是玫瑰的刺,明知人的痛楚。仍刺到肖衍的心里去:“来与不来,都是我的自由。。。” 他看着她,不知不觉竟然有些说不出的痴迷。任何女人,只要得到了也就好了,只要得到欧阳暖,他心里这把燃烧了不知多久的火焰就会熄灭的。 没有任何一个女人能够和江山比较,欧阳暖只是一个他得不到的女人而已,肖衍是这样想的,只是他没有想到,这个决定带来的后果会有多么的可怕。 “我等你。”肖衍在她的身后道。 欧阳暖掩住了眼底的一丝冷笑,毫不犹豫地雅门走了出去。 欧阳暖没有先行上车,反而站在外面的院子里等候孙柔宁出来。等了足足有半个多时辰,孙柔宁才从院子里出来。 阳光本就很淡,如一匹杂着金丝的纱缎,勾勒在孙柔宁同样艳红的衣服上。而那额上花钠锦石俱都荡漾着,带着一种热烈。 沉浸在爱火中的女人,当真是欢喜的,鲜活的,欧阳暖看着她,不由笑了笑。 “他说要远行一趟,不知去什么地方,你知道吗?”孙柔宁仿佛有些怅然的声音从欧阳暖耳边流淌而过。 欧阳暖微微笑了下,开口:“你都不知道,我又怎么会知道?”事实上,她是知道一切的,她只是请贺兰图为欧阳爵带了一封信而已。 孙柔宁原本正看向院子的方向,这时候这才转头,明澈的眼细细地看着欧阳暖,缓缓说:“你”。。。。好像有什么心事。” 欧阳暖微讶,随即桃起长眉,眼神清亮亮的:”大嫂多虑了,我没有什么心事。”语罢,轻笑了一声。 孙柔宁看着欧阳暖,第一次发自内心的道:‘‘他让我帮你,所以若是有什么事我可以帮忙,你都可以说。” 欧阳暖闹言,怔了怔,一瞬不瞬的望住地,缓缓伸出手来,孙柔宁一时愣住,不解其意。半晌,她踌躇着将手交在她的手中。 欧阳暖轻轻一笑,笑意分外温柔,手却骤然收紧。她的手指很烫,仿佛有火焰慢慢的沸腾,让孙柔宁都有些瑟缩。慢慢的手指加大力道,而欧阳暖脸上的笑容并未敛去半分,声音低如耳语,仿佛不打箕让任何人听见。 “那就先多谢大嫂了。” 此刻,欧阳暖寒凉的眼中似有一道光芒闪过,一瞬间清晰可见。 看着这样的欧阳暖,孙柔宁只觉得心中抨得一跳,茫然地顿了一顿,才道:“是。” 重生之高门嫡女更新啦,喜欢的朋友请收藏,方便您下次阅读! 150章 周芝兰气急败坏地榨了花瓶,偏生小丫头过来替她斟茶,失手打破了茶碗,周芝兰顿时勃然大怒,随手拿了桌上的东西劈头盖脸地就朝丫头打去,口里骂:“作死的小贱人,成心想吓死我来着?!”屋子里其他人皆不敢劝.几个人都跪在地下。 周芝兰却是越想越生气.下手越发使力,小丫头被打得呜呜直哭,满头满脸被打的是伤,连声求饶:“主子,主子息怒,奴婢再不敢了,再不敢了!” 旁边的妈妈见打得实在是狠了,大着胆子劝道:“主子且消消气,您自己的身子要紧.没得为个丫头气坏了,主子可仔细手疼。” 周芝兰犹发狠道:“这样的丫头竟然也送来跟着我,他们是打量我好欺负不成!” 太子妃刚死,周家就迫不及待的将周芝兰送了进来,正因为如此,太于府上上下下都瞧不起她,偏偏太子一向对她很宠爱,这才让她很快在太子府站稳了脚跟。可她毕竟不是跟在周老太君身边长大的,跟手段高超的周芷君完全是两种样子,唯一相同的,便是在人前都是一副娇弱美人的模样。 正在此时,门外有人道:“哎呀,这是闹的哪一出啊?”跟者帘子一挑,进来位面容齐整的妈妈。 周芝兰见是太子院子里的管事宁妈妈,怔了一怔,立刻站了起来,赶紧笑了一笑:“倒叫宁妈妈见笑了,奴婢不听话.我正教训着呢。” 宁妈妈也不在意,满脸笑容的道:“恭喜您了,太子要带着您一起去别院住上三天。”周芝兰嘴角微微一动,似是欲语又止,宁妈妈便道:“兰妃娘娘,您这是怎么了,高兴地都不知道怎么好了吗,赶紧拾掇拾掇,预备出门伺候啊”。 周芝兰只是脸色沉沉的不说话,旁边的丫头忙赔笑道:“是,这就准备!” 宁妈妈掀开帘子出来,同来的小丫头不解地问:“宁妈妈,旁的主子一听太子召见,都欢喜得不得了,怎么这位听说太子要带她出去,倒是一脸的不快活?” 宁妈妈嗤笑一声,道:“你们知道什么?”另一位小丫头道:“奴婢们年纪轻,见识浅,当然要多靠妈妈您指点了。” 宁妈妈便笑道:“小丫头,这么会说话——别怪我没警告你们,咱们当奴婢的,最要紧的是什么?是知道主子的心意。在这府里,同样是主子,是娘娘.可是得宠和不得宠,那可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了。娘娘们是这样,咱们也是这样,谁会揣摩主子的心思,谁就能往上爬。只是有一条可于万记住了!不管你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都给我烂到肚子里去,下次可别这么冒冒失失地说话!”说着,她便快步走在了前头。 后面的两个小丫头还是情悄议论着,其中一人道:“哎,妈妈说的话是什么意思?我怎么听不懂呀?” “就是.现在府里头最得宠的还不是这位周府的千金,她不过是个庶女呢.一进府就封了侧妃.一个月三十天,殿下倒有大半儿歇在她这儿。赏她的东西也多.今儿也在赏.明儿也在赏。府里都说.若是她将来能生下一男半女,说不准太子妃的位置——” 话说了一半,另一个丫头赶紧推了她一把,原先说话的一抬头,却看到对面的走廊上.林元馨正慢慢走过来,顿时吓得脸色发白,憋住了呼吸。 林元馨的脚步却没有半点停留,很快就从走廊上过去了。两个丫头面面相觑了好一会儿.不知道刚才那些话这位娘娘到底听见了没有。 第二天,用了午膳,周芝兰上了马车,身边只带了两个随身的丫头。她这是要陪着太子一起去京郊别院住两天,这对于太子府的其他女人来说,无疑不是一个很大的打击,肖衍平日里事务那么忙,哪里会有闲心思陪女人出去游山玩水,更别提要去那座风景优美的烟雨山庄散心了,这样一来,谁都把这个刚进府的周芝兰恨到了骨子里去。 马车一路到了别院,早有宁妈妈等在门外,见他们送了周芝兰来,便拍了拍手.四名丫头便上前来,从马车上将周芝兰搀扶下来,宁妈妈将嘴一努,她们便将周芝兰送入别院最深处的一座小院子,然后守在门。不让任何人出入。 宁妈妈这才返身进了别院的书房,肖衍早已到了,正坐在那边看折子;宁妈妈悄悄上前,替换下侍候笔墨的丫头.觑见他稍稍顿笔,便道:“兰妃那里都安顿好了。” 肖衍想了一想,道:“她来了吗?” 宁妈妈满脸小心:“还没有,要不要奴婢打发人去接?” 肖衍道:“该来的对候她自然会来的。” 宁妈妈赔笑道:“那奴婢派人去后门迎着。”肖衍皱了眉,便道:“后门都请理干净了没有?” 宁妈妈应了一声,道:“主子放心,绝不会有什么闲杂人等干扰,更不会有人发现。横竖大家都以为主子带着兰妃娘娘来小住,绝不会想到——”她看了一眼肖衍的脸色,顿时住了。,转而道”‘奴婢出去候着。” 过了一个时辰,待得她回来对,肖衍的折子亦瞧得差不多了,见到她便问:“来了吗?”宁妈妈满脸喜色道:.‘是。” 肖衍的眼里一松,点一点头,说:“你去准备吧。” 宁妈妈看出主子心里高兴,便脸上更灿烂了几分,低下头掩住了眼睛里的一丝冷笑,快步走出书房,却见小丫头等在那里,见着她,便如见着救星一般.情悄地对她道:“后院里的兰妃闹着要见殿下呢。,; 宁妈妈皱了眉.道:“告诉她殿下不舒服,瞪才先歇下丁,有话明天再说吧。” 丫头哭丧着脸道:“宁妈妈,这才中午刚过,奴婢要是去说太子歇下了,兰妃还不撕了奴婢的嘴,您老人家发发善心,去看看吧,她刚发了脾气,又哭又闹.谁劝就骂谁,她是主子,奴婢们可不敢去拉她。”宁妈妈恨声道:“一帮无用的蠢东西。”话虽这样说,到底怕闹出事来,于是跟着她往后面院子里去见周芝兰。 老远便见到院子之外.原本负责看守的丫头们在门。缩头缩脑,见着宁妈妈.纷纷的垂手侍立,宁妈妈呵斥道:“叫你们伺候主子,竟然分不清自己的身份,只管在这里杵着.等着赏板子不成?”几个丫头忙不迭都退到一边去了,宁妈妈踏进房内,只见地下狼藉一片,连茶壶茶杯都捧了,周芝兰坐在椅子上气哼哼的。宁妈妈却请了个安,道:“兰妃娘娘,您这是怎么了?” 周芝兰猛然抬起头来,直直的盯着她,一双眼睛虽然又红又肿,阳光下只觉目光中寒意凛冽:“我要见殿下。” 宁妈妈道:“回兰妃娘娘的话,殿下看了奏章说是头疼.已经歇着了。”周芝兰却失了常态.连声音都变了调子:“这什么日头他就歇下了,你当我是傻子不成.既然殿下不想见我,何苦把我带出来?” 宁妈妈微微一笑.慢吞吞的道:“兰妃娘娘,您若真是有话,不妨拿这话去问殿下.奴婢可不敢乱猜测殿下的意思。” 周芝兰冷笑道:“哈.这天下还有这么好笑的事情,旁人现在都拿我做眼中刺肉中钉.恨不得吃了我,谁知道他只管拿我来做挡箭牌,我凭什么要枉担了这个虚名。上次去宁国庵是这样,这次又是这样,谁知道他去见哪个.狐狸精!”说到这里,眼泪不禁又流了下来。 宁妈妈赔笑道:“兰妃娘娘向来聪明.怎么今儿反倒说起傻话来,奴婢听着倒没什么,因为奴婢能休谅您的心思,可这烟雨山庄上上下下都是殿下的心腹,您这么嚷嚷,要是传到殿下耳朵里,您可多没体面。” 周芝兰身休剧烈的颤抖着,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宁妈妈道:“跟殿下撕破脸面,兰妃娘娘您有什么好处?殿下早歇下了,您闹也没有用。还是安心等着吧,等殿下想起您来的时候再说。” 周芝兰看宁妈妈脸色不忧,她毕竟是个聪明人,连忙换下了任性的神情,变得热泪滚滚,哭道:“我要见殿下,宁妈妈,你让我见见殿下;哪怕问个清楚啊!” 宁妈妈道:“兰妃娘娘,您怎么就不明白呢。殿下待您,已经是恩宠有加了,您入府才有多久,吃的用的,一应儿皆是最好的分例,隔三岔五的另有赏赐,府里的几位侧妃,那么多侍妾,不知多眼红您呢,奴婢说句真心话.除了已经生了大公子的林妃,谁还能比得过您?您干吗要和这福气过不去?到时候惹怒了殿下,连这些恩典也都收回了,您的日子可就没这么好过了”。 周芝兰听出了宁妈妈的言外之意,立刻想到自己只是周家的庶女.现在不过是周家借着太子妃过世,才将自己送进府,太子一来就封了侧妃,一大半儿也是看在太子妃刚死的份上,自己若是做得过分了,只怕没好果子吃,她这样一想,便已经明白过来,整个人都软下来,怔怔的只是流泪,宁妈妈见她不再吵嚷,便道:“您还是早些歇着吧,看哭肿了眼睛.待会儿可见不了人了。”周芝兰闹言,果然慢慢的拿绢子拭了眼泪,宁妈妈便道:“奴婢告退了。”再行了个礼,便欲退出去。周芝兰却道:“宁妈妈,谢谢您的提醒,但我有句话要请教您。” 宁妈妈忙道:“不敢当。” 周芝兰眼中幽幽闪着光,声音里透着森冷的寒意:“殿下究竟是为了谁才花下这么多的心思?” 宁妈妈哟了一声,满脸堆笑,道:“兰妃娘娘,您怎么能问奴婢呢?” 周芝兰死死的盯着她.问:“你在殿下院子里伺候了这么多年,谁也比不上您懂得他的心思了。” 宁妈妈道:“您这话奴婢听不明白,奴婢只劝兰妃娘娘别想东想西的,这样可不是好事。” 周芝兰冷笑一声,答:“既然你不肯说就算了,你走吧,我要歇着了。” 宁妈妈不再多说,告退出来。走到门外,招手叫过门。的丫头,嘱咐道:“好生侍候着,不许放任何人进出,如果出了事,打死你们都是轻的。” 小丫头连连应是.宁妈妈又道:“兰妃娘娘院子里头是哪几个人在侍候?”小丫头道:“除了她自己从周府带过了四个贴身的丫头;其余都是管家发派给她的:“宁妈妈道:“明儿打发人去回管家,就说我说的,听说兰妃娘娘屋子里几个使唤的人太笨,老是惹得她生气,想法子将地们都打发去别处,另外挑人来侍候。” “这……丫头脸上有几分忐忑,”怕不合适吧?” “合适不合适得殿下说了算!吩咐你的事情只管照办就是。”宁妈妈说着,冷冷望了那屋子里一眼” 欧阳暖此刻正在烟雨山庄最中心的山雨阁里,下人们早已准备好了沐浴的东西,她也并不多话,懒懒的褪去衣衫,跨进洒满花瓣滚烫的热水里泡着,闻着阵阵的热气,闭上眼睛平复自己的心情。 红玉和另一个用长刘海遮住眼睛的丫头正在里面服侍。 泡了好一会澡,红玉扶着她出来,为她梳洗打扮。红玉将她乌黑的头发擦干梳顺,看似随意实则精心的挽在脑后,一般沐浴后.欧阳暖是不用上妆的,可是今天,她却吩咐红玉带来了妆匣,不但在脸上匀匀的上了一层铅粉.还涂上粉红色的胭脂膏子.又点了大红色的。脂,描了个远山眉,她看着铜镜中的自己,一改往日里的清丽脱俗,带了说不出的妩媚刻骨;竟有些不认识自己。 宁妈妈正好雅门进来.看到这情景笑道:“夫人,奴婢看您今日和往常大不一样,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同。” 往日里自已是不会用这么艳丽的妆容,自然是不一样的.欧阳暖笑了笑.道:“是啊,不好看吗?” “怎么会不好看,您真是美貌,若说您这样的,太子府里头也挑不出一个来。”宁妈妈满脸笑容。随即看向她,很认真的劝道:“夫人既然选择了这样做.还要宽心才是啊。” 欧阳暖点点头,只是含笑着不说话。 红玉只看着欧阳暖和宁妈妈笑读,实际上她的心已经提到嗓子眼了,额头上微微出了些汗。 宁妈妈笑道:“红玉姑娘这是怎么了,这么紧张?” 欧阳暖叹了口气道:“她也是个实在的孩子,妈妈别拿地开心了。屋子里都准备好了吗?” 宁妈妈谨慎地看了外头一眼,这才正色低声道:“夫人放心,林妃娘娘都吩咐下来了,一切遵从您的要求办的。” 欧阳暖低头喝了。茶,抬起头道:“既如此,辛苦妈妈了。” 宁妈妈看着欧阳暖一张如花儿一般精致的脸孔,只觉得那丝丝润润的艳丽直透到她的心里来,不由低下头去。她在殿下的院子里伺候了很多年,虽然得到信任.却也只是混了个管事妈妈,每月的分例再加上别人孝敬,可还是有限的.林妃娘娘出手大方,为人又随和,待自己更是十分优涯,亏得她的支持.自己家里的日子才能过的那么好。太子妃死后,这太子府就更是林妃娘娘的天下了,由不得自己不投靠她。来的时候,林妃娘娘递了个五干两的红包,吩咐今天的事情不允许让任何人知晓,这可是五千两啊,两辈子也狰不到如此多的银子.但这件事毕竟十分的冒险,自己不是没有犹豫过,可这钱若是不收下,自己那个大女儿可是在林妃娘娘院子里词候,连小儿子最近也被娘娘派了差事,到时候可真是..... 想到这里.宁妈妈咬咬牙,垂下头.道:“应该的,夫人放心。” 欧阳暖笑了笑,转头重新对着铜镜,她本就严妆以待,可此时仍旧细细整理的妆容,铜镜里的人,穿着金丝红地纹绣裙,鬃上左右步摇的搂格长长垂下,流光溢彩,纤弱如柳的身姿.重重坠饰下愈加单薄。如今已经是秋日,有几分寒气,红玉取来披风,从身后为她披上,再转到身前系上丝绦。红玉的手指无意触到了她肌肤,温温的暖,似乎永远都是,而欧阳暖的手也永远都是有一分寒凉。 宁妈妈躬身打开门,欧阳暖踏了出去,穿过重重的走廊,远处隐隐有钟声响起,那是西面城门前的钟声.沉洪迟重的一声声,度越无数朱红墙桓;送到欧阳暖的耳中。 到了地方,宁妈妈亲自椎开门,欧阳暖走了进去,凝目四望,屋内窗纱帐幔乃至桌椅都是崭新的,散发出一层浅黄的光晕。欧阳暖漫不经心地看着这一切,仿佛不过是无意路过,一丝动容也无日 “我不喜欢太亮的地方,把帘子拉上吧。”欧阳暖皱了眉,似手有些不满。 “是。”宁妈妈赶紧道,便吩咐人去拉上了帘子,原本就是阴雨的天气,重重的帘子挡住了屋外的光,一时整个光线都昏暗起来。 “点一盏灯吧。”欧阳暖淡淡笑了笑,精致的眉眼散发出一种异样的光彩。 “是。” 宁妈妈自己走到桌边.点燃了那一盏琉璃莲花灯,屋子里的色彩一下子变碍更加柔和,莲花灯里也散发出一种浅淡的香味.细微的叫人无法察觉。欧阳暖笑了笑,道:“我在这里等,你们都下去吧“ “是。” 肖衍进了院子,寥寥几个人包括红玉都早已跪在青玉阶下。他并未理睬.径自入了屋子,心情竟然是前所未有的急切日 一进去.便看到欧阳暖坐在桌子边上依着琉璃灯看书,清丽的眉眼经上浓艳脂粉的胭脂渲染,一时不知道为什么,添上了无限的妩媚娇艳,只是神色却还与往常一样.雅致却丝毫不张扬,连眉眼间的笑意也是恬静如珠辉,只见温润不见锋芒。 他进来站在一旁.也不做声。欧阳暖明知他来了,只作不知道,一心一意只看着手里的书。片刻后他咳嗽了一声,她方随意地放下书,起身行礼。 行礼却也只是很随意的,看样子就没多少诚意.然而肖衍却笑了。欧阳暖看着他眉目温和,心中不由想到,难怪表姐当初那样倾心,他若是不露出本性,却也走个风度翩翩的美男子,肖家的男人,毕竟是皇族出身,有个美人娘,心眼再坏,皮相也坏不到哪里去.只是她看着却没有丝毫心动的感觉.单觉得厌恶。将这厌恶掩饰了.欧阳暖笑道:“进来了怎么不说话?”他微笑:“我瞧着你低着头认真,禽不得吵你。在看的什么书?” 欧阳暖笑道:“我只是闲来无事,从那边的架子上随手找了一本书来看罢了。” 肖衍看了一眼,却是一本琴谱.不由点点头。一低头却看到她腰间有与,小巧的菱角香囊,十分精致美丽,竟然毫不犹豫地伸手解下,道:“这个很好看。”说着,他将那香囊放在手掌心里把玩。”和你很配。” 欧阳暖只是淡淡笑着,也不阻止,心想肖衍若是知道这香囊是属于绿腰的,那表情该是如何精彩。 “送给我吧。”肖衔道。 欧阳暖慢慢道:“这香囊的颜色不是太艳丽了么?表姐说过;殿下不喜欢这样奇巧的东西。” “不拘什么颜色都可以,你的心意才是最可贵的。”肖衍看着她道。 心意?欧阳暖忍住笑,却侧头道:“还是还给我吧,殿下身上的一事一物、一针一线都是马虎不得的,何况如你所言香囊是我的一番心意.更是不愿意有半分不妥。”说着伸手去取。 肖衍闻言也笑了.却扬起手,将香囊揣进了袖。。他凝神片刻,目光落在她衣上,含了笑意道:“你身上的颜色就很好,往日里却只见你穿的素净,这种颜色却很少穿。”说着,径自摘下欧阳暖簪上的明珠收入香囊中,道:“这明珠是你戴在鬓边的.往后我便把这香囊日日带在身上,片刻也不离.好不好?” 欧阳暖笑笑,没告诉他这些首饰全都是新置办的,从无任何人瞧见她戴过.更不属于她.” 说话间,肖衍顺势握住欧阳暖的手拉过。欧阳暖脸一热,将身子往后缩了一下.才低头轻声道:“殿下......” 肖衍看她似乎是害羞,便笑道:“我已经吩咐他们准备了你素日喜欢的吃食.还有梨花酿.你曾经说过,梨花酿清甜且不易醉。”说罢,他亲自走到窗边的小茶几上.取了镶琉璃酒壶过来。空气里一下子漂浮着梨花酿那种清醇的香气.叫人觉碍气氛一下子松弛了许多。 肖衍亲自倒了两杯,执了一杯递给欧阳暖,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一脚踩在欧阳暖的裙裾上,就势伸手去扶住了她的腰,欧阳暖一阵厌烦,在他失神时轻轻推开.径自坐在了榻上,只留下他呆呆的站在那里,便有了一种怅然若失之感。 欧阳暖没有理会他.只单手支颐.撑在桌几上。几上早就摆了几色干果点心,她挑起一颗剥了壳的香果,惬意地放入嘴中,缓慢咀嚼回味,忽而一笑:“据说太子府的师傅做的梨花酿,唇齿间留香十日不散,让人如临仙境,是也不是?”说罢,并不等肖衍回答,浓丽眼眸神光耀目,眼中却浮起一丝难以解读的复杂恍惚。 恍惚中回到了那一日。 还是在林元馨面前,她在转身的那一瞬间,向林元馨道:“他约了我见面。” 那声音淡然,仿佛是只是一件琐事,不值一提。 当时林元馨听见这话,微微张开嘴巴,那么惊讶的看着她,只觉体内仿佛骤然冰寒生起。 “所以.表姐,你要帮我。”当时,她如是说。 而那时的林元馨.只是在片刻的震惊后,毫不犹豫地点了头。 肖衍看着欧阳暖,只觉得心中涌现出一种难以置信,他是知道欧阳暖对欧阳爵的爱护,爱护到了几乎不顾一切的地步,他不过是截留了欧阳爵的两封家书而已,欧阳暖就点了头,当然他无法理能这样的姐弟情意,可是他很羡慕,因为这世上绝对不会有人为了他不顾一切的。 因为父亲的懦弱无能,他不得不过早担负起皇祖父的期待,从小到大,他不知躲过多少次的背叛和刺杀。从那时候开始,他就知道一切都要靠自己,什么亲情友情,全都是欺骗人的东西。在他最困难的时候,不会有人不计代价来帮助他。 在他的记忆里,欧阳暖的面容永远如同第一次见面的模样,微微上挑的眉,浓密的眼睫,不施胭脂就略显苍白的嘴唇,嘴角总是杜着笑容,可是眼底却那样的冷漠。她永远也不会知道,几乎是第一次见面,他就注意到了她。但那也仅仅是注意而已,对他而言,世上只有两种人,有用的人,死人。 刚开始,他看着欧阳暖,还是用一种对待玩物的心态,但是慢慢的,她的抗拒她的冷漠,逐渐让他上了心,不知不觉开始入迷j每次看到她,一丝一丝的甜带着火一起混合,渗透进骨血里.和着血液一起流为到心内。他要竭尽全力的忍耐,才能包裹住滚荡不止的深重欲望。 他紧紧盯着她,手指不经意般拈住镶琉璃的酒杯.那美丽的梨花酿微微谦着浅银的光芒,肖衍低下头凝视着,顿觉得有一种冰凉的感觉渗入心中。不由得发笑,她喜爱的东西,也仿佛和她这个人一样,外表温润,内心寒冷.没有温度,正如她的心,永远也温暖不了。 他相信,他们本质上是一样的人。 端起酒杯.最后一饮而尽。 “你方才在想什么?” 欧阳暖淡淡一笑,仍是低垂垂下头去,踌躇了稍许:“我不记得了。” “不记得?” 欧阳暖把玩着手中的酒杯,却没有喝下去,仿佛厌倦一般地将它丢在了一边,笑容展开”比如桃李:“殿下是想要灌醉我?” 肖衍竟似呆住,蓦的身体前倾,他倒入她的怀中,欧阳暖无法承受他的体重.一个踉跄两人就滚在了床上。 他急促的呼吸簌簌地撩拨在她的颈畔,有点痒,像是什么在撩拨着她的心跳。她的身体被紧紧地抱着,肖衍的手越来越有力,缺阳暖渐渐感到了呼吸因难,她用手撑开,同时侧头.不知为何,他突然叫了一声头痛,便滚到了一边。 欧阳暖微微一笑.关切地道:“殿下,怎么了?” “不知道,只是头疼。”肖衍皱著眉,闭上了眼睛,欧阳暖笑了笑,道:“也许是梨花酿太冰凉的缘故,一时不适应,过会儿就好了。” 肖衍只是来捉她的手,欧阳暖却安慰地拍了拍他的手,起身离开口她吐出憋在胸中的气息,掩住了一丝冷笑,这是青楼中用来鱼目混珠的迷幻药:无色无味,只一滴到水里便会让人产生强烈的幻觉。 肖衍醒来的时候,只觉得头疼,然而他却勉强睁开眼睛,寻找欧阳暖的身影,可是却没有,他一时之间无限恼怒,难道她趁着他不舒服的时候走了?刚要挣扎着撑起身休,却被一双柔荑扶了起来,随后肖衍闻到了欧阳暖身上那阵沁人心脾的莲香味,他一愣,睁开眼睛就看到一张清丽的脸孔.她伸手端了茶杯来喂他,他却啪地一下推了茶杯,将她猛地拉入怀中。女子手脚发软地摊倒在肖衍怀中,揪着他的衣襟.似乎有些微的急促,大口大口喘息。 这一次,女子没有再娩言拒绝。肖衍积蓄了许久的热情和期待爆发了,有少年人一样的急迫和冲动。而她只是缓缓地承受.承受他浪潮一样的爱抚。 屋子里红罗斗帐、俏金卷羽.华贵艳丽,濯然生辉。琉璃灯盏点的久了,那冰冷的铜器上积满了珊瑚垂累的烛泪,红得触目。不知何时外面下起了雨,窗外一丝风声也无.天地的静默间,唯听见有雨落时漱漱滴落的声音,轻而生脆。 屋子里暖得有些生汗。女子静静躺在宽阔的床上,肖衍睡得沉,双手紧紧楼住她的肩,不能动弹。他手臂的肌肉和她胸前裸露的肌肤因着未干的汗水粘而热地贴在一起。 就在这时候,女子听到了外面的一声轻微的动静,她立剂挣开尚在熟睡的肖衍,爬起来,顾不得身上只有一件肚兜,便走出了帘帐,赤脚跪了下去。 外面的女子赫然就是欧阳暖,她笑了笑,轻声道:“下去吧。” 女子的头轻轻低垂,恭顺地捡起地上掉落的衣裳,退了下去。 欧阳暖在桌边慢慢地坐下,茶几上的莲花琉璃重瓣十色,灯光层层染染.而她就这么一直坐着,莲花灯内的红烛几乎燃了大半,外面的红玉进来换.却被她拦住.红蜡如血,滴滴答答顺着四雕流淌下来。 更多重生之高门嫡女最新章节尽在请持续关注 151章 肖衍醒来的时候,欧阳暖已经服饰整齐的坐在窗边,只是发并未束着,黑色的长发流泻下来,她却浑不在意,不知在向外眺望什么。肖衍心中漫过一阵说不清的温流,起身披起了外袍。 “在想什么?”他的声音,几乎是前所未有的柔和。 欧阳暖回过头,因为帘子已经拉开了,外面不知何时,遮蔽太阳的乌云已经散去。在阳光的照射下,欧阳暖两颊微红,似一朵燃烧着的木棉花,”殿下.我该走了。” 肖衍上前两步,急道:“时间还早,我待会儿自然会派人送你回去!” 欧阳暖神色平淡,唇边泛起一涡笑,”不必了......我已经答应了您的要求。”她咬一咬唇,“就不该再留下去!” 肖衍心中大震,不自觉就去扶她的肩膀。 欧阳暖微微一笑,推开他的手,霍地一起身,青丝如云流泻。她并无畏惧,行至肖衍身前福了一福,道:“殿下明知我心中不愿,终究以爵儿性命要狭,如此为难我,如今我已经做到了殿下的要求.还望你遵守承诺.就此放过我!” 肖衍饶有兴致地看着她,笑道:“你要我放弃?你可知我费了多大力气才要到你,怎么会这样一次就算完了。” 欧阳暖也不恼,只是含了浅浅暮春月光样的笑意,”殿下目然贵为大历太子,权倾天下。可我也是公主之女,明郡王之妃,林妃之妹,镇国侯府的外孙女,若论身份,我会为殿下招致无尽的非议。”微风拂动她垂散的长发,愈加趁得她消瘦身量如一技风中青柳,盈盈生色。只听她。齿轻灵,娓娓道来,如玉珠缓缓倾落玉盘,极是动人,”其实你强要我服侍已属不智。我已嫁为人妇,殿下此举,无疑是毁人家舍,迫人离散,更何况,你如此一味逼迫,只会让我心中生恨。” 肖衍锐利的目光似要钻透她一般,只牢牢盯着地,”你既然想得透彻,今日何必应承我。” 欧阳暖面上一红,终究漏了几分腼腆之色,”我总要让殿下死心的。” 肖衍看着她:“让我死心?” 欧阳暖缓缓抬起头来,一双眸子晶莹鸟沉,定定望着他,”殿下将来是有为明君,既然已经遂了心愿,自然不会再心心念念,我相信.你不会为区区女子而不顾国家大事。” 的确,若是自己一直得不到,自然心心念念,得到了,也就觉得索然无味了。肖衍一怔,反而笑起来,”你倒是想的很多。” 想得多么?经历一世.她对于这些男人的心思,倒还真是有些了解。若她坚持不肯从.肖衍只会越加痴迷,但她既然已经以身相许,至少在他看来是这样,这件事情在肖衍看来也就没那么重要了。但凡女子,唯有伤透了心,才肯明白世事凉簿,不过如此。她的笑意浅浅凉下来,似一抹浅浅的浮云,风吹便会散去.”多谢殿下夸奖。” “不管我说的话你是信还是不信,”欧阳暖声音温柔清婉,然而此刻一字一字说来,却连旁人都能觉得身上冒起森森寒意,”殿下,你若想要与我长久维持这样的关系,确实绝不可能,重华毕竟是你的兄弟,你应当了解他的手腕和能力,夺妻之恨不共戴天,眼下他还一无所知,可来日殿下若还是不肯放手,逼得他动怒,殿下还能安居太子之位吗?” 肖衍略略思付,击掌笑道,”好!好!这心思、脾气果真是将我摸得很透彻,我无话可说工,”他深深看她一眼,”你走吧!今日之事绝不会有人提起!” 欧阳暖弯下身子行礼,脸上露出沽怡笑颜,”多谢殿下。” 宫中午宴 名为宴会,实则名门公子齐聚.说穿了,是为嫣然郡主选婿的盛宴。 欧阳暖最终没有点头同意这门婚事,楚王的耐心也用尽了,回亲了皇中要求举行一场宴会,让全京都的名门公子都参与,为嫣然郡主挑选一位佳婿,若只是如此也就罢了,偏偏他还要求所有的宫眷贵妇都参加。说到底,是要让欧阳暖知道,没有她弟弟欧阳爵,多的是人跪着求着要娶郡主。 欧阳暖知道这一点,本可以推说生病不去,可她却去了,只因她不希望嫣然那个傻孩子太过伤心。果然,当肖嫣然看见欧阳暖出现的时候,脸上才露出一丝笑容。 因为这一次邀请了不少男宾,女眷们的坐席便设了及地薄薄的透明蛟绾纱幕,纱幕之外又有间隔稀疏的帘子,帘外的人看不清帘内的情形.帘内的人却可以清楚瞧见外面所有的动静。 林元馨坐在欧阳暖的身旁,不知为什么,却叹了一口气.远远看着木偶一样的肖嫣然,道:“你真的不肯点头?” 欧阳暖摇了摇头,”嫣然是个好姑娘,可是她身边的人却未必有好心思。林元馨笑着摇了摇头:“他们的确用心良苦,可咱们也未必会被算计了去。” 欧阳暖眼里含了一丝冰霜:“表姐,我不能拿爵儿的人生冒险。” 林元馨叹了口气,咽下了心中的惋惜:“你就是太护着爵儿了,舍不得他吃一点的苦。” 林元馨不知道,欧阳暖的心中也一直在犹豫。她当然也知道,肖嫣然并不是为了别的嫁给欧阳爵,她是真心喜欢他这个人,全心全意地想要嫁给他。这样的女孩.是多么天真多么可爱,可惜.....有这样的出身。不管什么样的男人娶了她.都只能像是公主一样供奉着,这钟日子,心高气傲的爵儿能忍受吗?再加上,爵儿是在战场上打仗的人,将来这一生可能都是如此,花朵一样的嫣然,又能不能给爵儿以最大的支持呢? 欧阳暖正在想着,听见太监尖细的嗓音喊:“陛下到。”所有人齐刷刷地跪下行礼问安,皇帝端然坐下,扬声道:“免礼。” 他巡视了一圆玉阶下的众人,满意地点了点头。对他来说,自己没有女儿,从小看着长大的嫣然就像是他的亲生女儿一样的,形同公主,既然如此.他自然要想方设法挑选出最优秀的年轻俊杰送给她。这一次,他让太子为嫣然挑选了十位出身世家、少有盛名的年轻公子,这是费了极大的心力层层筛选出来的。 欧阳暖看了一眼纱帘外远远坐着的那些年轻公子,便知道这一次肖衍的确是下了不少的功夫。这些男子的相貌气宇果然都是不几的,只是那不凡有着刻意彰显的意味.便显碍浮躁和力不从心,再加上他们骨子里对皇室的畏惧.不知不觉都显得有些呆板。欧阳暖有些不耐烦,目光转向别处,请知却发现.周围的夫人们都在看着自己,不由得微微露出愕然的神色。 林元馨微微一笑,附耳在欧阳暖身边道:“最近你可出名了呢!” “出名?”欧阳暖一愣,脸上划过一丝惊讶。环视一圈.那些人纷纷转开了视线,可还是有个别大胆的夫人小姐盯着自己看,”她们这是怎么了? 林元馨笑道:“如今你与明郡王可是京都皇家最令人称羡的一对佳偶,向来男子三妻四妾是惯常的事,何况亲王贵胄,姬妾更是从来不断的。可是明郡王身边只有你这位正妃.连侍妾也没纳一个,更不用说侧妃了!” 欧阳暖团扇轻摇,含笑道:“这叫什么话,听起来我倒像是个妒妇一般了。” 林元馨笑道:“你以为自己不是吗?” 欧阳暖佯怒:“表姐!” “好了好了,我也不拿你开心。”林元馨笑道,”你现在不但嫁给了大历最文武双全、丰神俊朗的男子,弟弟又这样争气,那个麻烦”…,”她隔着纱帘看了一眼肖衍的方向,道,”似乎也解决了。” 欧阳暖一怔,那次见面之后,肖衍果真像是把自己忘记了一般,再也不曾主动邀约,见了面也很是寻常的模样.但她总觉得,肖衍那看向自己的眼神,却仿佛比以前更热烈,只是..”蒙上了一层可怕的压抑。 也许,是自己多心了。毕竟已经得到手的东西.他这样高傲的人.必定不屑再看第二眼了吧。现在应该会觉得,女人就是女人;只要得到了也就没有什么不同,应该这样才对”...欧阳暖想着,便向林元馨道:“上次.还多亏了你的帮忙。” 林元馨的唇畔有一丝自嘲:“要不是为了我;你也不会被他缠上,我真希望,能为你做的更多....”她说着,眼睛看向纱帘对面的肖衍,眼底带了一层森冷的寒意,那寒意,连欧阳暖都可以清楚的感受到。 她刚想要说什么,楚王妃走过来,对欧阳暖笑道:“明郡王妃,嫣然这个孩子我是没有办法了,她一直都不肯来今天的宴会,最后是被她父王押过来的,你能不能帮着我劝劝她?” 欧阳暖一愣.却看到那边的肖嫣然神情落寞地坐着,拒绝的话便没有说出。,她点点头,道:“好,我尽力而为。” 她向林元馨打了招呼,便离开了自己的座位,一直走到肖嫣然的身旁坐下.肖嫣然看见是她,眼睛里有一瞬间的泪光闪过,却终究归于沉寂。 “那些人,嫣然一个都不中意么?”欧阳暖问道。 肖嫣然神色落寞地摇了摇头。欧阳暖心中突然对这个天真的少女感到抱歉.却又有一种无可奈何,道:“别急,咱们慢慢参详”必定得一个最好的才能配我们的嫣然。” 肖嫣然道:“你看他们......一个个都那么谄媚,他们娶的不是我,是嫣然郡主。” 欧阳暖自恃是个铁石心肠的人,可足听到这句话,心中不知为何竞有听间的柔软,她淡淡笑了:“你喜欢爵儿那样的少年英雄么?” 肖嫣然昂首;眼睛里闪过一丝从未见过的光彩:“男儿当如欧阳小将军那样英武,可你看对面那些人,一个个面如傅粉.全都是些绣花枕头。不要说与欧阳将军相比,就连我哥哥他们都比不上!” 欧阳暖笑了,这才真是无妄之灾,这是宴会又不是骑射场,这些名门公子平日里如何放诞,在这里都要循规蹈矩,看起来自然是构束得很。肖嫣然眼光这样高,要怪就得怪肖家的男人太优秀了,导致别人家的少年郎她一个也看不上。她想了想,低声对一旁的太监道:“去请明郡王过来。” “是。” 肖重华掀开帘子走进来的时候,对面的少年郎个个都吓了一跳;慌忙低下了头不敢向帘子内看,然而女眷们却都是见过肖重华的,此刻见他锦衣玉带、风度翩翩,不免都眼前一亮。 肖重华慢慢走过来,他深邃清朗的眼中显出一种极稳极劲秀的力道.像温柔的静谧泛着冷光的刷那般,充满整伏的力量;默然之中.毫不掩饰他那浑然天成的尊贵。就连走路的动作也是那般优雅高贵,好看得令人舍不得移开眼。肖嫣然就叹了口气:“姐姐,我重华哥哥生的这么俊,你可真要看好了。” 欧阳暖嫣然一笑,对她道:“他若什么心思也没有,我又何需费心。他若已经起了心,我看又如何看得住。” 肖嫣然的脸上就露出疑惑的神情,欧阳暖知道此刻的她还不能体会这句话的意思,也不多作解释,只是对肖重华道:“嫣然说,男儿应该文武双全.这些公子的笔墨她都已经阅览过了,不知道骑躬的功夫如何?” 肖重华看了看肖嫣然,点头道:“何妨一试?” 肖重华命人去向肖钦武说了几句话,皇帝笑着点了头,其是应允。肖重华便挥了挥手.命人取来一弯弓。 帘子一掀,对面的人尚未反应过来,肖重华已是迅速搭弦弯弓,箭在弦上,双眸微眯成一线,手指轻轻一松,一声尖锐的呼啸,利箭刺破空气朝他们直直飞射过去。 事出突兀,所有人都吓呆了。 此箭去势强劲,夹带着凌厉的风声立时朝对面廊柱上直射而去。廊柱下立着三四名年轻公子,大多数人不明就里,早已吓得傻了,有人苍白着脸慌忙往旁边一避,有人更不成样子,慌慌忙忙拉过一旁的人挡在身前。 肖嫣然在旁轻轻嗤笑一声,微微摇了摇头。欧阳暖亦蹙丁眉头,肖重华的那支箭依旧汹涌迫人。瞬间,不知从何处出现了一个着蓝色锋袍的年轻人,他飞身而起.掀起身旁的矮几挡开了箭.身子一旋轻轻巧巧落于地面。动作迅疾如电.一旁的宫人早看的目瞪。呆,见他稳当落地不由雀跃,一时欢声雷动。 所有人都在欢呼.肖嫣然的脸上显出震惊之色」欧阳暖在看到那抹身影的时候不由得头痛,老天爷,这个孩子什么时候回来不好,偏偏在这时候回来了。果然,就看到肖嫣然对自己投来哀求的眼神。 欧阳暖叹了口气,掀开帘子走了出去:“爵儿。” 那边正在欢呼,没曾想帘子后头走出一个清丽绝俗的年轻女子来,一时那边不少人都噤若寒蝉,似乎看得呆了。而刚才的那个蓝袍子的年轻人一看到来人.顿时露出惊喜的表情,飞快地跑过去跪倒在她脚下:“姐姐!” 看到多日不见的弟弟,欧阳暖眼中隐隐有一韭泪花,却竭力忍住;勉强回头道:“为什么不告诉我。” 肖重华微微一笑,道:“这是给你的惊喜。” 惊喜?这是惊吓吧。欧阳暖慎怪地看了他一眼.眉眼之间自有无限风恃。 不只对面那些没见过她的人惊叹,肖衍也是盯着她,欧阳暖穿着一条翡翠银白相间的衣裙,是贵族女子时下最喜欢的式样,外面配的是一袭浅金色丝线织成的纱衣,上面时隐时浮着浅淡花纹,因为参加宫宴,不得不穿着华丽的服饰,但她身上几乎没有挂饰,发上是一朵四瓣海棠,以九片白玉连缀,颈项不过一个白玉项圈,翡翠裙摆层层荡开,闪着忽隐忽现的光芒。与她平日里的装扮很是吻合,素净里带着一丝不容人拒绝的独特美丽。 肖衍试图将眼睛从她身上移开,可他发现这个努力很徒劳,而且也没有必要,因为从她出现开始,就没有人能把眼睛移开,甚至当她坐在帘子后面的时候,肖衍就能清晰地察觉到她在哪个方向。他不知道这是为什么.每个女人都穿着一样艳丽的服饰,当大多数人沉浸于蓉郡主倾国倾城的面容时,他就只会不由自主将眼睛放在欧阳暖的身上。 这不是一个好兆头,肖衍对自己这样说道。一个已经得到的女人.本不该再引起他的注意,事实上这段时间以来,他也是这么做的,就在他以为自己快要遗忘她的时候,猛地看见她,他才发现自己没有一刻是将她给忘掉的。 欧阳暖此刻沉浸在见到欧阳爵的喜悦里,只顾着看到弟弟细长的脸,高挺的鼻梁,微微颤动着的浓密的长睫毛,和眼睛里闪闪发亮的情绪。她看着他,不知不觉叹了口气,回身对着一直躲在帘子后面红着脸的嫣然郡主招了招手。 肖嫣然几乎说不出话来,只是看着自己的脚下,不知是在研究那双美丽的绣鞋,还是在看地上究竟有几块玉砖。 欧阳爵笑了笑,对欧阳暖道:“她是谁?”显然,他根本没记住这个对他芳心萌动的少女。 欧阳暖顿时笑了:“嫣然郡主。” 欧阳爵看了看那个小女孩,见她一袭曳地月华裙,泛着珍珠光泽的裙幅褶褶如光华流动轻垂于地,月白的颜色称的她的皮肤雪雕玉琢一般,外面罩的是紫色的宫纱.身上是一幅嵌宝金项链,上缀有红、蓝宝石,珍珠及绿色翡翠,还配有一套的耳坠,头上也是一式十六件的嵌宝金菩.围绕中间的一支碧玉凤凰,十分的娇艳俏丽。他突然笑了,附耳对欧阳暖道:“看起来像是个五颜六色的灯笼。” 肖嫣然不知道是听到了这句话还是怎么的,嘴巴鼓了起来。 气氛有微妙的尴尬与僵持,欧阳暖见这两人如此,明显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不由肃穆了口气向他道:“怎么突然回来了?” 欧阳爵的脸色一肃,道:“姐姐,我还有正事要做,稍后会去燕王府向你解释。” 欧阳暖点了点头,看他快步走到御阶前跪倒:“陛下,南诏新帝派使者送来和书,请求两方停战交好。” 南诏新帝?欧阳暖一愣,随即心里起了一阵涟漪,是肖天烨?! 一时之间,她说不清心里的滋味究竟是什么,因为她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这个名字,久到连她自己都已经想不起来了,可是不知为何,她并没有彻底遗忘这个人,现在她还能清晰地记得他的每一句话。 “先回去吧“肖重华突然拍了拍她的肩膀,欧阳暖一怔,这才拉着肖嫣然回到座位上坐下。 肖钦武的脸上露出高兴的表情,道:“让使者上殿来吧。” 不知为什么,欧阳暖的心里此刻有片刻的心绪不宁;仿佛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一样。她轻轻闭了一下眼睛,就看到南诏派来的使者大步地走上殿来。 南诏的这位使者,名叫董峰,白白胖胖,高身量宽肩膀,五官端正,眉平鼻直嘴正,看上去很是忠厚,实则十分精明。 他出身官宦家庭,祖父曾任内阁大学士,自幼与皇室来往密切,又是秦王的亲信,非常熟悉诸王与皇室的关系。秦王一死,他看准时机,与晋王世子肖凌风一起投奔了肖天烨。一年征战,他在边境打出六战六捷的战绩,肖天烨登上南诏皇位后,擢升他二等军功世职,领忠勇大将军衔。只是这样一个人.对肖天晔来说是忠臣,可是对大历朝来说,却是一名叛将。居然还封了忠勇大将军,真是带了一种说不出的讽刺意味。 对于肖天烨的示好,肖钦武的心里是很复杂的,说到底,他憎恨秦王,可他并不恨这个侄子.他已经登基,以前那些腥风血雨都已经过去了,他深深知道,现在大历朝需要国泰民安,需要一个休养生息的时间,因为不光是秦王谋逆.在这段时间里,各地或多或少都有一些叛将草寇趁机作乱。在这个时候,肖天晔提出这样的请求,对他来说,是再好不过的.可是肖钦武又很担心.肖衍不会答应。因为他太了解自己这个儿子,肖衍的野心太大,绝不会放过南诏的。 董峰满面笑容地行礼、上和书,皇帝命人呈上和书,正要让人赐座,却突然看见董峥从位置上走出,向着对面走去。大殿里所有的人都睁大着眼睛看着他,不知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只见他迈着沉稳的步伐不疾不徐地向欧阳暖所坐的位置走去。他走到离欧阳暖两米远的地方站定,微微弯腰,右手放置胸。,众人知道这是南诏一种礼仪,用来表达最诚挚的敬意。 董峰用一种很真挚的语气说:“永安郡主,我南诏皇帝有一份礼物要送给您。”说着,他挥挥手,随从立刻棒出一尾琴。 这把古琴是桐木胎,黑漆朱鬃,通体断纹,琴身列有龙馈,龟拆、流水、蛇蚓、错杂相间,美不胜收。董峰随手一拨,古琴发出一声响,众人顿时侧目,此音高古松透、清越而多灵韵,实在是一把难得的古琴。 “这是南诏的圣琴,请永安郡主笑纳。”董峰恭敬地道。 他口口声声都是永安郡主,并不提欧阳暖是明郡王妃,听在大历贵族耳中,说不出的刺耳。大殿内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他们两人的身上,大家的目光里带着一种难以置信。肖天衍是向欧阳暖求过亲没有错,可欧阳暖已经是明郡王妃了,他竟然会这样肆无忌惮,向她送什么礼物!这简直就是一种明目张胆的挑衅。 欧阳爵握紧了拳头,显然是没想到这一幕会发生,他冷冷地盯着董十,像是要将他撕碎。 欧阳暖看着眼前一脸诚挚的男子,瞬间就明白了肖天烨的意思。 他在告诉她,他的存在。 她缓缓地站起身,向董峥回了一礼,说:“请转告你们的皇帝,无功不受禄,我不能接受这样的礼物。” 董峰轻轻摇头,仍然维持着行礼的姿势继续说:“这把琴在南诏早已流失于民间,我主耗费了很大的心力才能找到,他说过,若是永安郡主不肯接受,这把琴也不必带回去,当场毁掉就是。” 此话一出,众官员甚至是皇帝脸上都露出震惊的表情。 欧阳暖没有说话,场下的官员开始皱起了眉头,旁边的肖嫣然几乎浑身都僵硬起来。而坐在高处的肖衍则轻轻地”哼”了一声。这一身轻哼仿若千斤大石,重重地砸在众人的心上。 “这的确是一把好琴。” 一瞬间欧阳暖气息凝滞,因为晕了浅淡的胭脂而显得红润的面颊,那簿薄的一层血色又迅速的裣去。肖重华走过来,浅淡的三分笑意经唇演开,倒似足有了七八分,所以话也说碍极轻快:“这样的盛情;我们并不好拒绝,暖儿,你就收下吧。” 措手不妨的直白,便是一种无言的支持。他的话让欧阳暖迅速的冷静下来。她微微地抿嘴一笑。这一笑犹如清晨阳光下缓缓绽放的兰花,清新淡雅.却又让人目眩神迷,她神情镇定地道:“既然如此,便多谢了。” 众人的脸色这才和缓下来,如果欧阳暖自己收下琴,对于大家来说这是非常失礼的事,甚至会让人觉碍她和肖天烨有什么私情。而如果她坚持不收,这把琴当众被毁,今天这场宴会的气氛一定会变得很僵,影响两国”友谊”的后果.谁都吃罪不起。可是肖重华出面就不同了,这是丈夫代妻子收下的礼物.又有什么不能收的呢? 场内的气氛又恢复了之前那般轻松愉快。欧阳暖对着肖重华微微一笑,笑容中有一种隐隐的情意。 忽然对面发出”砰”的一声响。众人顺着那声音的方向看过去,却见是一名宫女手拿托盘站在肖衍的桌旁,而托盘中的酒壶掉到了地上,摔得粉碎.刚才的声音就是酒壶掉落地发出的响声,宫女吓得呆住了,等回过神来便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朝着太子不住磕头喊饶命。 肖衍的脸色阴沉地吓人,放在桌面上的手紧紧地握拳;像是正处于极大的愤怒中。 原本坐在上方的石贵妃皱了皱眉说:“真没现矩!将这个丫头拖出去杖责五十大扳!” 杖责是有轻有重的,在这样的宴会上失仪,一定会被活生生打死。不过是打破了一个酒壶,就会赔上一条命”殴阳暖的心中满是不忍与同恃,可是也知道,自己并不方便开口救她。宫女脸色惨白,吓得瑟瑟发抖;肖嫣然看了看哭泣的宫女,又看了看地上打破的酒壶,从位置上站起来向太子说:“太子哥哥,她也不是故意的,不要与她计较了吧!” 太子面色稍霁,看着地上不住磕头的宫女说:“既然郡主为你求情,你自己下去领十大板吧!”十大板还死不了,宫女面上一松.连连磕头谢恩,又给肖嫣然磕了几个头,爬起来低着头退了下去。 一场风波就此平息。 肖衍却不知为何,皱起了眉头。 他的目光向对面看去,此时,肖重华已经顺势站在欧阳暖身边,刚才发生的不快显然他根本没有放在心上,他只是一边笑着,一边和欧阳暖说着话,欧阳暖拿过酒杯,轻轻喝了一口酒,然后微微一笑,转过头对着肖重华说了一句什么,肖重华脸上的笑意更深,眸子闪闪发光。同为男人;肖衍自然看得出来,这两个人之间隐隐有一种气氛,让人觉得无法介入他们之间。 一旁早有人关切地问道:“殿下是不是身子不舒服?” 肖行怎么好说,刚才他就是因为看到人家夫妻同心,所以心中升起一股无名之火.强烈的妒忌与愤怒啃噬着他的心,毁掉了他的理智,他差点冲站起来,如果不是那名宫女刚好给他倒酒撞到了他,他此时可能已经站在欧阳暖之前,造成难以想象的局面! 他不止一次地对自已说,她本来就是别人的妻子,不用在意,不用在意,可是看着她对着别的男子微笑,看着别的男人用那样的目光看着她,他就是受不了.他就是想发怒。 肖衍转过头,看着旁边的人,勉强一笑说:“没什么。” 目光又情不自禁落在那个方向,就像是粘住了一般,移都移不开。 更多重生之高门嫡女精彩内容不断更新中请持续关注 152章 欧阳爵跑到欧阳暖身边.道:“姐姐,我要和你一起坐。” 欧阳暖看看身边的女眷和旁边脸上红透了的嫣然郡主,笑道:“这不合适吧。” 肖重华却突然拍了拍欧阳爵的肩膀,”我有话和你说。” 欧阳暖一愣.看了肖重华一眼.却见到他对自己含笑点头.那一刹那. 他的眸光竟比琉璃盏中的烛火光亮还要炫目’她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 也罢.有些事情,终究是要让爵儿自己做决定的.他已经长大了,不再是那个被自己护在身后的小孩子了......心中总是空落落的.仿佛没了着落。欧阳暖说不清自己心头涌动的是欣慰还是怅惘.或者.这两种情绪都是兼而有之吧。她看了一眼身旁的嫣然郡主.也不知是喜是忧.终究只是长叹一声,掩住了眼底的晶莹。 欧阳暖喝下第三杯酒,却听见旁边的肖嫣然奇怪地道:“姐姐.你与天烨哥哥很熟吗?” 下意识地.欧阳暖摇摇头说:“不是很熟。” 肖嫣然看着那古琴,笑道:“可是他竟然千里迢迢送你一把琴呀。” 肖嫣然的声音里.有疑惑.更多的却是惊奇。欧阳暖的目光在古琴上流连.脑海中不由自主浮现出那张苍白却俊美的面容,肖天烨.肖天烨,肖天烨,她在心底喃喃默念这个名字。如果,没有奏王,没有太子,没有镇国侯府,他们至少不会成为敌人。若说这世上还有欧阳暖觉得愧对的人.便是肖天烨了。因为世上什么债都能偿还,唯有情债.是还不起的。她是迫于无奈才走到今天这一步.然而那个人.终究是恨她了.否则......又怎么会在大庭广众之下送出这样的一份礼物。 林元馨就在这时候走过来.在一旁的位置上坐下,脸上带着笑容.声音柔和:“暖儿,这份礼物.....” 欧阳暖勾起唇畔:“表姐,不要问我,因为我也没办法给你一个满意的答案。”正说着,她感受到一股灼热的视线钉在她的身上.她抬起头看向对面.正好接触到肖衍冷冷的目光.目光中带着一丝不屑.一丝嘲讽.甚至还有一丝怒意。欧阳暖的心一沉。 见欧阳暖看过来,肖衍轻轻地移开目光.拿起面前的酒.一饮而尽。然后目光落至场中的歌舞表演.再也没有向她看过来。仿佛刚才的那一眼只是不经意的一瞥般。 肖重华将肖嫣然的事情告诉了欧阳爵,却见到他低下头,很是犹豫的模 样.他便淡淡道:“这门婚事.几乎成为你姐姐的一块心病了。” 欧阳爵一愣:“姐姐的意思是?” “这是你自己的人生,应当你拿主意。不管怎样选择.不要后悔就是。”肖重华微笑着说道.眼底却没有过多的情绪。 欧阳爵的心中明了.欧阳暖这是让他自己去揣度这门婚事。他对肖嫣然并没有什么印象,因为他喜爱的并不是这样柔弱可爱的小女孩.他心中的伴侣,应该是像姐姐那样,坚强、自信、美丽,有足够的力量保护她自己。可是肖嫣然.明显不是这样的类型.她是个被家人保护的太好的孩子......可是,这门婚事同样是一种助益,不管是对他.还是对姐姐,都是一种支持。因为肖嫣然的背后,站着老谋深算的楚王。单单看不论是当初的秦王还是如今的皇帝肖钦武.对此人都是礼遇有加.急于拉拢.便可以看出他的重要了。 欧阳爵看向纱帘的方向.陷入了沉默。 肖重华没有催促他做决定,只是端起酒杯,自斟自饮起来。 而另一边.肖衍的目光扫过歌姬们.最终以一种复杂的姿态停留在肖重华的身上。 肖重华抬头,却见肖衍的目光如利刻一般地射向他.目光中的妒忌与愤怒,他又怎会瞧不出来?他看着肖衍轻轻一笑,举起面前的酒,冲着他微微颌首,然后一饮而尽。动作流畅闲适.表情云淡风轻。可是看在肖衍的眼里却是一种隐隐的挑衅.肖衍的目光更加的阴沉。 欧阳爵正好注意到了这一幕.不由笑道:“姐夫,娶了我的姐姐,似乎给你带来不少的麻烦。” 肖重华笑了笑.并不回答。这种麻烦,在他看来.也许是人生的一种幸福呢。 欧阳爵想了想.看了纱帘后的欧阳暖一眼,终究下定了决心.他霍地站起身来.朗声道:“陛下,微臣有一事相请。” 一时之间.大殿内歌舞停了.众人都向这位少年将军望过来。欧阳暖手中的酒杯,也不由自主地捏紧了。她突然意识到,欧阳爵想要说什么,下意识地想要站起来,却被林元馨握住了手腕.她低头,却看见对方摇了摇头。/wenwan/ 欧阳暖重新坐下来,心中有一瞬间的茫然.难道爵儿已经做好了决定.就在刚才么? 静谧的大殿上.只听见欧阳爵声音坚定.如同断弦之声.斩钉截铁:“陛下.微臣想要求娶嫣然郡主。” “啪,.地一声.肖嫣然手中的酒杯滚出去很远,一时引人侧目。顿时.她的面上突然无限绯红,仿佛喝醉了一般。 皇帝愣了愣,随即含笑点头,道:“嫣然温柔可爱,欧阳少将军也是年少英武.两人可堪良配。” 这话一说,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一时之间台下应选的少年郎们脸上都露出失望之色。本以为可以迎娶金枝玉叶,谁知道欧阳爵会突然出现,可是想想他的身份和功绩.众人便都又觉得,他的确是配得上郡主之尊的最佳人选。 肖衍似笑非笑地看着欧阳爵,然而对方却毫不犹豫的直视着他,那目光中的冷锐锦芒让人不能再小看这个少年。 楚王看了欧阳爵一眼,深深皱起眉,起身道:“欧阳将军为朝中才俊.既是皇上亲自挑选出来的,人品与才干自然毋庸置疑。只是嫣然是我的掌上明珠.我想知道,欧阳将军能否一心一意爱护嫣然?” 欧阳爵深深吸一口气,一揖到底:“我必当竭尽所能爱护郡主,不负皇上与王爷所望。” 他回答的很诚恳。楚王妃在旁边听了,手持田扇.满意地点点头。欧阳暖几乎怔住.良久.才轻吁一口气.这是爵儿自己做的决定,任何人都无法代替他。 于是.大殿上的司仪官喜气洋洋的报:“陛下有旨,赐婚于欧阳将军与嫣然郡主——” 声音那样响,惊动了整个静谧的深宫.人们脸上的表情各异,有的欢喜,有的羡慕,有的妒忌,还有的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欧阳暖却微微抬起眸子,看着殿外的天空,恰在此时,有鸽群倏一声飞过.带来一阵阵的风声。 从宫中出来,欧阳暖一路依依不舍地问了前方的很多情形.最后才道:“这一次,陛下命你成亲之后再走,所以你要先回去和祖母、父亲说一声。 欧阳爵蹙眉,”好,我会去说的.姐姐不必担心。” 欧阳爵走后不久.李月娥就生下了一个女儿.这样一来,祖母李氏的心愿泡了汤,也就对欧阳爵给予了更大的期待。平心而论.欧阳暖对李氏的感情是很复杂的.对方自私自利又毫不顾惜祖孙之情,可是这个老太太对爵儿却是十分爱护的,甚至不惜出动一切手段打击林氏,所以,欧阳暖对她始终留有一丝情面。 欧阳爵知道姐姐的心思.也就没有回绝,他骑着马一直将欧阳暖送回燕王府,才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回到贺心堂,肖重华看到欧阳暖坐在烛光下.他一边脱去外袍一边低声说道:“暖儿,还不沐浴休息?” “水已经准备好了,你要是累的话.就先沐浴休息吧。”欧阳暖低声道.一边抓了手边的书,走到了美人榻上.坐在烛光下貌似认真地看起书来。 “还在想刚才的事情么。”肖重华走了过来,烛光从他身后照射进来,一个影子挡住了书册,欧阳暖无奈只好抬头,只穿了一件内衫的肖重华正双眸炯炯看着她。欧阳暖一怔之后,脸颊飞起了红云。肖重华轻笑着.伸出手一把将她拉进了怀里.急促而低沉的声音道:“暖儿.你不应当想那么多。”话音未落,薄唇已经落了下来,一个慵懒而急切的长吻,十分的温柔。 肖重华将她压向美人塌.俯身下去,伸出一只手自由地抚着她的脸颊、发髻和耳垂。随后.他的吻雨点般落在她的脸颊和下巴上.当她挣扎着向后仰去,肖重华用唇角轻轻摩擦着她的脖子:“暖儿,不要动。” 今晚的他.似乎有哪里不对劲儿。 他的唇轻轻拂过她的唇,变换着角度轻吻着她。然后将火热的薄唇覆盖在上面.使之为他开启。这温柔而深情的深深一吻.令欧阳暖浑身一颤。 “你!” 刚想推拒他又送来一个热吻,依日是那样霸道,那样柔情,那样令人意乱神迷,那样甜蜜美妙,他抬起薄唇的一刻.欧阳暖贪婪地呼吸着.他的黑眸如此接近.如此清晰.她能从其中看到自己的影子,那样的柔弱.酥软无力。这令她心中一怔.不由自主想要后退,可是全部的退路都被他封死了,几乎是无法闪避.她慌乱枷因了咽。水。 “看你今天是没有心情自己沐浴了.也好.....”肖重华低低说道.略略弯腰便顺手将她抱了起来,在欧阳暖挣扎之前大步走进了屏风之后。一边替她除去衣衫,一边探出手试了试水温,欧阳暖涨红的脸颊和掩不住狼狈的眼神惹得肖重华闷声低笑.然而很快.他的脑海里浮现出大殿上的那一幕.他并不在意肖衍看欧阳暖的眼神,可他在意欧阳暖看那把古琴的眼神......那其中,明明是有什么的.....肖重华喃喃低语”暖儿,我今天心情可能不太好。 欧阳暖一愣,他已经拉住她的手腕.便往浴桶里跨去.欧阳暖猝不及防失去了平衡,不得不弯腰扶住木桶的边缘,两人四目相撞,就那样锁到了一起。欧阳暖心里一沉,慌乱地道”我还穿着内衫.........没等她说完,肖重华便笑着,用双臂抱住她,把她翻转过来。 “你究竟哪里不对,竟然这样胡闹....””欧阳暖低声道。 “叫我的名字”.他也下了水,等欧阳暖喘息着试图擦拭脸上流下的水滴.肖重华已经在解着她的肚兜。 “不要闹了。”欧阳暖微眯起眼睛看着他。肖重华除了嘴角那微微的上挑.眼底的却有一种看不清说不明的陌生情绪。 “暖儿,”肖重华不理会欧阳暖的话,见她看着自己,便又握住了她的手,手下抱得紧紧.但吻却依旧异样的缠绵轻柔。肖重华极有耐心地轻吻著,甜蜜地折磨着.慢慢地不由自主地.欧阳暖浑身绷紧的神经渐渐放松了下来 她神情的变化令肖重华的心不由自主加快了速度。暖儿的呼吸低沉而缓慢,她浑身的颤抖已化作了无意识的柔顺,如此单纯的回应令肖重华着迷。他的指尖游离到她的肌肤上.在他羽毛般轻柔的擦洗下.欧阳暖的呼吸又加快起来,滑如凝脂的肌肤上羞窘中泛起了嫣红,她只能微闭起眼睛,贝齿轻咬红唇.心跳得那样激烈.仿佛要跳出了胸腔一般。他的手随着水流滑动.欧阳暖有一些窘迫.欲要挣扎却再无气力。身上颤栗着.心头的惊诧与羞意此起彼伏。于是肖重华益发地温柔.为她这般青涩和顺从而淡了心中莫名的嫉妒。 “好了。”肖重华低笑着.迅速冲洗一下身上,拿过一旁的纱衣将欧阳暖包住.然后抱起来走了出来。 “我.....”,欧阳暖隐隐察觉到,他今天似乎十分的反常。想到在宴会上发生的一切.她开口想要解释.却又觉得,肖重华不是那样小气的人,她若是解释了.反倒显得心中有愧。可若是不解释... 肖重华将她放在柔顺光滑的丝缎上,再次握住她的手,伏下身去。欧阳暖感觉自己什么也看不见.除了那海浪般的心醉神迷什么也感觉不到。 摇曳的烛光照着她晕红的花颜,如此柔和,如此美丽,夜风起,吹着窗外的衬技.窗外似乎有花落的声音,欧阳暖的手无力地从他肩上滑落。 暖儿,看着我.听得到肖重华低沉宠溺的话语.欧阳暖却已说不出话来。迷离的视线中.那双黑亮的眸子有些高深莫测.那微扬的薄唇令她在沉迷中找不到自已,此刻却转化为柔和的曲线和淡淡的微笑。 时日匆匆过去三天.欧阳爵几乎每天都到燕王府来报到,欧阳暖却没工夫搭理他了.既然陛下赐了婚.该走的礼节还是一样都不能少。祖母李氏可能是高兴坏了,先是一个孙女嫁给了明郡王做正妃,现在孙子又要迎娶郡主,都和皇家搭上了关系,欧阳家的地位可谓是水涨船高。所以她第二天就亲自来过燕王府.与欧阳暖商量了各项的礼节与安排。 这一天,欧阳暖刚刚送走了李氏,却听见方嬷嬷慌慌张张地进来道:“小姐,菖蒲......菖蒲她.....” 欧阳暖一愣:“菖蒲怎么了?嬷嬷你慢些说。” 方嬷嬷向来老成持重,这次脸上却有几分惊惶之色,道:“刚刚有人带信来.说是菖蒲犯了事。” 红玉心下大惊,连声问:“怎么会?” 方嬷嬷道:“说是与府外头的侍卫私相传递.犯了府里的大忌讳。” 欧阳暖顿时皱起眉。 红玉联想到上次自己的遭遇,顿时吓得脸都白了.心中忧虑,赶忙问:“菖蒲人呢?” 方嬷嬷道:“报信儿的人说锁起来了。” 人还平安就好.红玉心下稍安,道:“还没处罚就好.小姐总会想出法子在中间斡旋。肯定又是跟上次那样,是栽赃陷害。” 方嬷嬷的眉头却皱的很紧.道:“这次恐怕不是……” 欧阳暖心里一跳,”嬷嬷.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方嫉瑭的表情很是忐忑:“小姐.奴婢刚才已经打听了,这一回是菖蒲托着自己的同乡送银子给她家里病重的娘.谁知被人当场捉住了......” 欧阳暖的脸色这才变了,”这么说,此事非是有人诬陷,而是真的了。 “是,也不知怎么那么巧.就被人发现了。”方嬷嬷叹了口气。菖蒲家里可是将她卖进欧阳家,卖了死契的.按照道理说,菖蒲的确不能再和家里联系。但那毕竟是她的亲生娘.娘快要病死了她不得不伸出援手.往日里这种事情也不是没有,可大家也只是暗地里悄悄送钱出去.不被发现也就算了.菖蒲这样被当场抓住了,当真是坏了规矩,可怎么好呢? 欧阳暖心下焦灼.董妃管理燕王府向来很是严谨.如今和上次不同.并非是别人诬陷.而是菖蒲真的传递了东西出去,一旦她坐实了罪名.旁人亦无他法。 红玉眼圆一红.道:“小姐.菖蒲是做错了事,可私相授受的罪名不轻的.断然不会留她的性命.她也不是和那护卫有私情.只是想要送给她娘一点救命的钱......” 欧阳暖当然知道这一点.想到菖蒲浓眉大眼的模样...”.菖蒲跟着自己这么久.有什么危险都是冲在自己前头.欧阳暖不知不觉已经把她看成了身边的心腹.眼下怎么能这样见死不救?正是思前想后,心潮难安。红玉突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小姐,奴婢求您救救菖蒲吧“ 往日里红玉和菖蒲那样好.就如亲生姐妹一般.当初红玉刚刚受了冤枉回来,菖蒲怕她想不开,几手是日夜守着她.这份关怀之情.不要说是红玉、,就连欧阳暖看了都感动。 欧阳暖长叹一声.道:“红玉.我但凡能使上力.如何不想救菖蒲,只是这次的事情却和上次不同....” 红玉双目含泪:“小姐.奴婢也知道为难您了,可是菖蒲也是情有可原,绝非故意犯错连累小姐的,若是就这样不管她.董妃娘娘一定会按照规矩处死她的.小姐,您能不能再想想法子?” 欧阳暖轻轻道:“红玉.我自是千肯万肯想救菖蒲.只是这燕王府的规矩摆在那里.我只能尽力而为.你先起来吧.我会勉力一试。但是——成与不成,就要看菖蒲的运气了。” “可是董妃娘娘身子不适,今天所有人去都被挡了回来,说是不见客。”方嬷嬷提醒道。 欧阳暖点点头:“所以你们都不要露出焦急的神色.且先安下心来。红玉.你想法子去探菖蒲,将这件事情从头到尾仔仔细细问清楚.回头一个字都不许漏的讲给我听。” “是。” 因为有了这件事.欧阳暖整个晚上都没有睡着.翻来覆去地将事情想了许久,她总觉得没这么简单.为什么别人悄悄送东西出府去就没被捉着,偏偏是菖蒲.是跟着自己这么久的菖蒲呢...不是她多疑.是她总是陷入一些说不清的阴谋中去.由不得她不起疑。下午的时候孙柔宁还亲自来解释了一回.意思很简单.就是告诉欧阳暖.这件事不是她策划的。想到心直。快的孙柔宁,欧阳暖摇了摇头,既然已经达成同盟.孙柔宁还没蠢到自毁城墙。 那么,究竟是谁呢?董妃是她第一个怀疑的人,可是思来想去,她又觉得没有道理。自己与董妃毕竟没有什么冲突.更不曾干绕过对方的任何决定.为什么她要设下这样的圈套来陷害自己呢?怎么说都觉得奇怪。 黑暗中.肖重华突然翻过身对着她.绸缎的中衣缓带微褪.却露出左胸下一处伤痕。虽是多年前早已结痴愈合.但直至今日疤痕仍长可寸许.显见当日受伤之深。欧阳暖知道.肖重华身上到处是这样的伤。,这都是在战场上留下的痕迹.一道道都是致命的,她不由自主伸出手去,轻轻拂过那疤痕,不想肖重华还未睡沉,惺松里握了她的手.道:“睡不着么?” 她低声道:“吵着你了。” 肖重华握住她的手:“不过是一处旧伤。”他轻描淡写说来.她的手却微微发抖.肖重华微笑道:“很可怕么?我如今不是好生生的在这里。” 欧阳暖心中思绪繁乱,怔怔的出了好一阵子的神.方才说:“你的功劳,都是在战场上拼杀回来孙...”,说到这里.又停下来.肖重华只道:“所以你将你弟弟送到战场上去.一开始我并不想接收他.这本就不是什么好地方。” 她道:“这是他自己的心愿。” 肖重华却淡淡地看着她.目光中闪过一丝笑意:“你刚才究竟在烦心什么,现在可以告诉我了么?” 欧阳暖想了想,觉得这事情告诉肖重华也好,便将葛蒲之事略略说了,道:“弯蒲是我身边的丫头,我本不该袒护她.她虽是私相传递.也只是将攒下的月俸和我的赏赐.托了侍卫送去家中孝敬母亲,我朝以孝治天下.姑念她是初犯.是不如..”肖重华想了想,说:“这是后院的事,按例归董妃处置,但这丫头是你的人.我会去调查明白的。你不必忧心,好好睡吧。 第二天一早,是一个明媚的晴日。肖重华推了军务.便亲自陪着欧阳暖去了青莲居。 逐渐灿烂的光镂穿了雕花窗子,弥漫一种令人沉迷的尘埃.落在董妃的无波的面上.几乎透明的晨曦给她赋予少许珍贵的生气,然而转瞬即逝。她一头乌油油的头发高高挽着.攒珠累丝金凤。里衔的一粒硕大的珍珠,正由丫头词候着喝燕窝粥。 两人进了屋子.董妃笑道:“怎么今天是怎么了,一大请早的.先是你大嫂过来,再接着是你们俩。”话说了一半,却咳嗽起来。 欧阳暖一见,只能把到嘴巴里的话全咽下去.笑道:“董妃娘娘这是怎么了.是不是这几日累着了。” 董妃叹了口气道:“这些日子天气寒.等时气暖和.定然就大好了。”说到这里.却背转脸去,轻轻咳嗽.一旁的妈妈忙上来替她轻轻拍着背。 肖重华道:“娘娘要好好将养才是.府中的事,可以叫大嫂、暖儿帮衬着些。” 随手接了丫头奉上的茶.董妃喝了一口.那喘咳渐渐缓过来.才道:“你们今天来,不说我也知道是为了什么,是为了菖蒲那丫头巴?” 肖重华道:“是,菖蒲虽犯了错,却也是个有孝心的丫头.罚她几个月的月钱银子也就罢了。” 董妃迟疑了一下,却道:“不是我不近人情,实在是这事情不好办。”说着.她看了欧阳暖一眼.随即道:“若只是送了些银子给家里.确实算不得什么大事,睁只眼闭只眼也就过去了.可偏偏那护卫却说.这里头还有内情。” 内情?欧阳暖心里一跳.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她看着董妃.眼睛里慢慢露出警惕。 董妃却叹了一口气,道:“那个丫头.欲托人传递事物给人,却并不是给自己病重的母亲,而是送到使馆。” 使馆...欧阳暖猛地抬头,正看见董妃用螺黛画得高挑的眉峰下,微眯的眼映着阳光灼灼闪跃,似两簇刀光.极是锋利。 肖重华微微一怔.道:“哦.送去使馆给什么人?” “使馆如今住的可是叛臣,具体送给谁么.这就不知道了。”董妃叹了口气.道.”此事非同小可.我已经禀报了王爷.所以如今一切都要等他回来再做决定了。” 董妃字字平缓,可句句如刀,欧阳暖只觉得一颗心实在是跳的越来越厉害......她的一只手心下意识的捂在胸。.疼痛在掌下片刻的延迟后.汹涌地涌上来。送去使馆.这意思是..... 董妃叹了口气.道:“那护卫还一口咬定.说菖蒲也是受人所托.并不是她本人事主,至于是受何人所托,菖蒲却缄口不言。如今未便用刑.我原打算待过几日审问明白.再向你们说清楚。” 一时屋内静到了极处.乌金鼎里燃着檀木香屑,袅袅的烟雾后面,各人面上神色迥异。 欧阳暖不愿去看肖重华此刻的容色.她转头.看着董妃深沉的看不见任何情绪的眼.笑得更加嫣然:“既然不是银子.那她究竟传递了什么出去? 董妃一双凤目中此时终是绽出冷厉的光.利那而过。淡淡道:“传递的东西——就在这里。”叫过贴身的丫头.叮嘱她去取来。 那是一只平金绣荷包,针线细密.绣样精致.肖重华不由拿起来.只瞧那荷包四角用淡湘色丝线绣出四合如意云纹.居中用金线绣五爪金龙,一双龙晴熠熠生辉.宛若鲜活。打开荷包.里面是一方包成如意同心结模样的帕子,最要紧的是,这个荷包的内里并不曾封里,竟然是一对鸳鸯的模样,这是正反面绣样不同的双面绣。 龙...这是送给皇帝的,可却明显不是送给大历朝的皇帝。而在大历朝的名门女子中,没有人比欧阳暖更擅长双面绣.这几乎成了她的个人标志。看到这个,欧阳暖如同被当头淋了一桶雪水,牙齿咬住唇.仍觉得头晕目眩。这不是冲着菖蒲,这是冲着自己来的! 肖重华面无表情,一言不发,眼睛直直望着那方帕子,董妃瞧见他太阳穴上的青筋突突直跳.唇际笑意渐渐加深.眸中光色激滟:“怎么了,你认识这东西吗?” 肖重华抬起眼睛看着董妃.那目光凉冽如雪山上的冰雪,董妃心里一寒,勉强笑道:“究竟怎么回事?” 肖重华良久不语.坐在一旁的欧阳暖也是面如止水.凝定的象一具石像。明明是三九严寒,站在一旁的红玉的汗却一点点渗了出来。她突然明白过来,菖蒲不过是一个幌子.那些人想要对付的是小姐......她突然后悔了.不该求着小姐管这件事.只是.背后的人.不管欧阳暖肯不肯来求情,都已经注定要将她拖下水了! “这东西.....”肖重华终于开口.声音倒是和缓如常:“先交给我吧.这件事我会亲自处置.并且向父王解释明白。董妃娘娘精神不济.先歇着吧。”不等董妃开口,他已经将那帕子和香囊收了起来。 董妃想过他会发怒会压抑会恼怒甚至可能会当场失态,却完全没想到他会这样做.一时完全愣住了,片刻后才道:“这,....不大好吧。” 肖重华冷冷一笑:“没什么不好的。”说着他站了起来.欧阳暖还没有反应过来.却已经被他极为大力的拉了起来.不得不跟着他快步向外走去。 “站住!”董妃面上依旧笑着,藏在宽大袖下的手却紧紧攥住.劲力渗透了肌肤一点点渗进骨子里,衣袖却不见丁点抖动。 然而肖重华却回过身来.淡淡道:“娘娘,不知您还有什么指教么?” 董妃愣了愣,自己引才已经失态.不能亦不可以再动怒。 怒到了极处,记忆偏偏有如浸在水里的画似的,一点点晕开了......当初王妃身体很不好,燕王曾经想要让肖重华也跟在自己身边照料,可是肖重华却宁愿在祠堂里跪了三天三夜.也拒不肯离开王妃身旁,自己给他送水送吃食,他却冷冷地看着自己道,娘娘,不知您还有什么指教么? 这样的话.她这是第二次听到。董妃冷冷地看着他.不说话。 就算证物可以毁掉,人证却还在这里.董妃将嘴角微微凉薄一扯,把所有的压抑不住地均化为了冷笑.咽在心底:“来人,去请王爷.世子和世子妃来这里。” ——————题外话—————— 这次不是冲着丫头来的.也不是孙柔宁干的,就酱紫。 更多重生之高门嫡女最新章节不断更新中经请持续关注 153章 欧阳暖很请楚。这是要当面对质了。 丫头与护卫私相授受也好,传递钱财出府也好,都是可大可小的事情。严格追究的话确实很严重,但说到底也不过是看主子们的心意便罢了。可是。这香囊和帕子若是由自己送出去,再借由葛蒲的手送给南诏使臣。传递给肖天烨的话,这就不是私相授受,甚至有可能是通敌叛国的奸细了。这是谁都轻忽不得的罪名。一旦坐实了,不论是燕王。还是肖重华,都不得不大义灭亲。背后设局的人。显然是要一举将自己置诸死地。 欧阳暖不安地握住自己的拳,一种刻拔弩张的紧迫感,使得整个屋子里的气氛有窒息般的无奈和沉重。良久。欧阳暖垂下眼睛。清丽的五官,在浅浅的胭脂晕染下。依然是贞静的模样。一颦一笑,亦只是寻常的随和与温顺’看不出半点站在悬崖边上的紧绷感。 看着这样的欧阳暖,董妃的目睫中有一瞬灼灼的光。唇边的笑意却越发深沉了。 世子依旧是坐着别人抬着的椅子进来的,只是气色比起往常,却像是好多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身体就一天好似一天。听说已经能够下床走动了。孙柔宁站在他旁边。却只把一双美目看向欧阳暖的身上,待见到欧阳暖面容平静。似乎并没有受到多大的影响’孙柔宁的心里才松了口气。潜意识里,她虽然对欧阳暖还有防备,却已经不再将她看成是自己的敌人了。甚至,有了一种盟友的意识。也许有一天,她们还会成为朋友。孙柔宁是这样看的,所以当她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第一个反应就是要向对方解释清楚。这一次的事情与自己无关。并不是自己从中动了手脚。 董妃道:‘‘还不快伺候世子坐下来。” 屋子里的丫头妈妈们好一阵忙乱。原本这种情况会主动帮忙的肖重华却坐在原地。一动不动。只是面沉如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燕王是最后一个到的,面容依旧冷峻。只是眼角眉梢都是倦怠之意。 欧阳暖看了他一眼,不由在心中冷冷地笑,这个男人,明明在身边养了一个与母亲有三分相似的侍妾,可是自己嫁进来这么久。按照道理说。总是会碰面的,然而他却像是杜绝了一切见面的机会。三四分的相似可以欺骗自己是怀念,然而像了十成十。竟是不堪承受了么?男人。还真是复杂的动物。 欧阳暖勾起唇畔,什么痴情。什么真心’不过是辜负了一个又一个罢了。她这么一想。原本的些微忐忑也就烟消云散了。她倒要看看。今日他们要怎么定她的罪,她倒想知道,究竟谁有这个本事! 欧阳暖神色之间细微的变化。谁都没有注意到。 看燕王在正位上坐定。董妃挥了挥手,道:‘‘带那护卫上来吧。” ‘‘拜见王爷”年轻的护卫阿昌在燕王跟前跪下,生的倒是五官端正,十分高大,可一双眼睛却带了一层阴鸷。 燕王蹙眉扫了他一眼,面无表情。董妃重重咳了一声,似乎很是不舒服。旁边的何妈妈赶紧给她拍背,斥道:‘‘阿昌’王爷待你恩重如山,你竟然背着主子和一个丫头私相授受。败坏燕王府的名声。你可知罪?” 阿昌缓缓抬眸。目光忐忑:‘‘王爷,奴才只是一时好心。因看在她与我是同乡的份上,才答应帮她捎带东西出府。谁知道她竟然利用奴才的好意用作别的。奴才实在是冤枉啊!早知如此。奴才绝对不会帮她!” ‘‘满口胡言!”红玉听到此处。不由惊怒交集,脸色发青。 欧阳暖看她一眼。‘‘这里没有你说话的地方。退下!”红玉也是过于心急了,这时候听见欧阳暖一句话,顿时心惊。慌忙低下了头。 阿昌连声冷笑’‘‘郡王妃。葛蒲是您的丫头。她身份低微。和南诏使臣怎么可能搭上关系。分明是替您传递消息。” ‘‘放肆!”肖重华一声怒斥,语声低沉。却令所有人心神为之一震。阿昌亦窒住,瑟然缩了缩肩头。不敢直视肖重华怒容。 ‘‘满口胡言乱语,竟敢污蔑郡王妃。将这人拖出去,杖责一百。”肖重华冷冷开口。不动声色地握住了欧阳暖的手。 欧阳暖一怔’不由咽下了原本脱口而出的话。 院外侍卫应声而入,阿昌似乎吓得呆了。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木然任由侍卫拖走。 ‘‘重华。你这是干什么。父王还在这里!”肖重君不赞同地道。 然而燕王却由始至终未发一言,就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王爷没有阻止,那就是默许了。护卫们毫不留情地将阿昌拖了出去,及至门口,他身子猛然一挣,死死扒住了门槛。嘶声喊道。‘‘郡王妃与那叛贼有芶且私情,我手中铁证如山,望王爷明察!” 这一句话,如如尖针刺进每个人耳中。众人全都僵住。四下鸦雀无声。只余死一般的寂静。欧阳暖只觉全身血脉直冲头顶,后背却幽幽的凉。周遭每个人的神情都看得那样清楚。有人震骇、有人惊悸、有人了然。。。。。。唯独。不敢转眸去看身侧之人的反应。 阿昌被侍卫摁在地下,昂了头。仿佛是已经豁出去的模样。 这个时候。无论欧阳暖说什么都是多余。她只静静看着肖重华。而他只需一句话。一个念头。甚至一个眼神。。。。。。便足以将她打入万丈深渊。将这些日子得来的信任碾作粉碎。 这一刻。比任何时候都艰难。比千万年更漫长。 肖重华终于冷冷开口,漠然无动于衷,‘‘污蔑郡王妃,大逆不道,拖出去。杖毙。” 欧阳暖闭上眼。整个人仿佛从悬崖边走了一因回来。两旁侍卫立时拖了阿昌。犹如拖走一堆已经没有生命的尸体。 ‘‘我有证据!王爷,王爷,郡王,难道您不敢看吗“阿昌毫无挣扎之力。被倒拽往门外。兀自疯狂嘶喊。 这个人,分明是死士!拼着一死也要将这盆脏水泼到欧阳暖的身上。今天就算让他死了。这个罪名自己也再也脱不掉了!当着悠悠众口。若容他布下疑忌的种子。往后流言四起。她将如何面对肖重华。又置他的颜面于何地。若她真的懦弱到谁都能来踩一脚的地步,以后岂不是谁都要来捋虎须! ‘‘且慢!”想通了这一点后。欧阳暖站起身,挺直背脊,喝住了侍卫。 所有人都看向欧阳暖’她清冷的神色在此刻有凛冽如冰的清醒。似残缺的漏月,格外触目惊心。她缓缓走到那护卫跟前:‘‘你既有证据。不妨呈上来给我瞧瞧。所谓芶且的真相究竟如何?”她淡淡开口。居高临下地俯视他。 阿昌双臂给侍卫架住,看着欧阳暖冷冷的眼神,他竟然清晰地从中看到了杀意,心中一颤。却再也没有回头的路。斩钉截铁道。‘‘菖蒲还有一封信。说是要和香囊一起转交,现在就在我身上!你们要是不信,打开一看就知道!” 欧阳轻笑,如三月清风拂动檐间风铃,听得人心襟荡曳,不免心意迟迟:‘‘王爷。请您当众折看这信笺。” 燕王看着欧阳暖。却见她眉眼间濯濯神气,一双灵动含烟的妙目,无一不与林婉清相似。这原本应是让他欣喜的地方。可是。欧阳暖的存在,却也时时刻刻提醒他,林婉请嫁给了别人。而眼前的这个女孩。若不是阴差阳错。本该是自己和林婉清的女儿。现在却成了别人的血脉。。。。。正因如此。他才不愿意见到她。想到这里,他克制住心头的波动,淡淡点了点头。 欧阳暖对一旁的护卫道:‘‘没听见么?” 护卫们一愣。连忙从阿昌身上一顿好捏。终于在他身上捏出了一封书信。 燕王接过来看了看。将书信递给欧阳暖:‘‘你自己看看。” 欧阳暖接过。刹那间。她手心全是冷汗。只见信上写着: 云天在望。心切依驰。 相思之切,与日俱增。 望风怀想’时切依依。 仰望山斗。向往尤深。 风雨晦明。时殷企念。 寒灯夜雨。殊切依驰。 瘦影当窗。怀君倍切。 那信封上墨迹确是自己的笔迹,而且书信写的很巧妙,并无一句话讲述对对方的思念、仰慕之情,却是字字句句都从时令流露出殷切的思慕之心。 欧阳暖回转身。沉静地望向众人:‘‘这封信乍看的确像是我的笔迹。可惜一一”她顿了顿。道,‘‘先看‘云字,起笔犹豫了,所以笔画先细后粗;‘天,字的两横一撇起笔都没有按实。是直接出锋起笔由轻到重按下。不是我惯常用的手法;‘风,字更糟糕。根本已经写歪了;再看落款。‘切。字收笔非常生硬,本来是一个长的竖撇。结果作伪者不习惯这种写法,最后把这一撇写‘折,了。不错。我看到这封信。还真是很生气,不过不是气这作伪的人模仿我的笔迹,而是模仿都模仿出了四不像。大家若是不信,大可以去书房看看我的笔迹。再取来我外公老镇国侯爷的笔迹验看。看看是否一脉相承。” 的确是字字句句都很有道理,孙柔宁听着,慢慢信服地点了点头。 欧阳暖冷笑一声:‘‘所有的模仿,都是有迹可循的,是真是假,请真懂书法的人一验便知。”她是在说谎。这人的笔迹与她的几乎一般无二,一定是模仿笔迹的高手。即便是拿出去请人来鉴别。只怕也是毫无用处,但现在只能一口咬死了这一点。随后。她冷眼看着阿昌。道:‘‘你和菖蒲是什么关系?” 阿昌一愣。随即有些忐忑道:‘‘我与她是同乡。” ‘‘哦,同乡?这么秘密的事情我会让自己丫头交给一个同乡?我有那么蠢么?”欧阳暖字字句句如刀,双眸带了一丝彻骨的冰寒。 阿昌低下头:‘‘她为什么相信我。这我就不知道了。可这封书信和那香囊的确是她交给我的一一” 众人看向欧阳暖的眼中。几乎是各异的神色。 欧阳暖冷笑一声,走到肖重华面前,双手将那封信递上,‘‘事关我的声誉,今日当着众人的面,就请郡王亲自看看这封信,还我一个清白。” 肖重华看着她。四目相对之下,如锋如刃,如电如芒。剂那间穿透彼此 任何言语在这一刻都已多余。若真有信任。又何需辩解;若心中坦荡。又何需避忌。他愿信也好’疑也罢。欧阳暖的尊严,绝不会任人看低半分。 屋子里近乎一片死寂,人人屏住呼吸看着这一幕,他们不知道明郡王会作出何等判断,因为他和欧阳暖是同床共枕的夫妻,也是世上最了解欧阳暖的人。他应该能判断出这笔迹究竟是不是她的。。。。。。 欧阳暖却知道。这笔迹。只怕谁都验不出来。若无完全把握。背后的人又如何会轻易动手。她想知道的,是肖重华是否信任自己,在这个最关键的时刻,站在自己这边,只要他说不是。那么大多数人也就会相信。因为谁都知道,肖重华这样冷峻的人。是不会容许任何人欺骗他的。作为一个丈夫。他也绝对没有理由这样做。 肖重华缓缓开口。语声不辨喜怒。‘‘无稽之事,无需过目。”他接过那 信函。抬手撕了个粉碎。信上字迹分散。寸寸纸片散落。 众人都为他的举动暗自心惊,连看都不看。这就意味着肖重华是铁了心要维护自己这位娇妻了。 孙柔宁伸手按一按发边妩媚的赤金凤尾玛瑙流苏,媚眼如丝,道:‘‘阿昌一个小小的护卫。竟然敢诬陷郡王妃,还不知背后有何人指使。” 肖重君冷冷看了孙柔宁一眼。 看到肖重华这么做,董妃不觉脸色微变。伸出戴了通透翡翠护甲的纤纤手指抓住椅柄,她神情微凉如薄薄的秋霜,映得水汪汪的翡翠亦生出森冷寒意。却只是静静望着。并不言语。 肖重君冷冷道:‘‘二弟。不管如何,你也不该毁了证物。” 肖重华冷眼看了众人一眼。缓缓起身。沉声道:‘‘大哥。这不是证物。而是诬陷我妻的赃物。” 肖重君盯着自己的弟弟。眼睛里有一闪而逝的痛惜。他真的不明白。欧阳暖有什么好。竟然惹得重华这样前途大好的人为她神魂颠倒。不要说罔顾了军务,连铁证在眼前他都视而不见,这是疯魔了不成?他的声音越发冷了下去:‘‘诬陷?这是诬陷么?有人证有物证。难道你还能说是诬陷!闻听那乱臣贼子在宴上送了弟妹一把稀世古琴。能让百鸟都闻声而来。南诏豪阔秘藏无数。我倒是见识少。不知什么样的珍物有这等奇效。何不取来让我们开开眼?” 含沙射影的言辞内蕴之意使红玉夷然变色:‘‘世子信口开河。尽说些无根之谣来冤枉我家小姐。究竟是什么意思!” 欧阳暖对她挥了挥手,黑漆潦的眸子深不见底。 ‘‘大哥想说什么?” ‘‘我正是为弟妹的清誉着想,盼你能拿出凭据辟谣。如今京都流言纷飞。弟妹或许是不曾听闻。怎样难听的都有’还有人说……”肖重君微微冷笑。似不经意的逡过身畔。灵俐的丫环飞快的接下去。‘‘说郡王妃与那叛臣早已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更说那叛臣迟迟不曾娶妃就是为了郡王妃,还有……”说话间突然看见肖重华冰冷的眼神。道不下去,娇颜仿佛添了些别的东西,瞧着竟然哆嗦了一下。 屋子里霎时寂静如死。 流传虽多,皆知不实,台面上无人敢擅言。连在肖家众人面前都避口不谈。自从桃天没了以后。这个丫头是肖重君身边如今最看重的人。她突兀的揭破,众人尽知不妥,唯恐受其牵累。一时无不色变。 ‘‘弟妹听见了。空穴不来风。是不是该……”肖重君一改往日的平和。犹在倨傲的讽笑。 ‘‘若非大哥提醒,我还真不知竟然生出这般不堪的传言。”欧阳暖慢吞吞的打断’清颜毫无火气,秀致的眉梢一扬。 肖重君却不理欧阳暖,只顾问肖重华道:‘‘她是你的妻子,你怎么说?” 肖重华慢慢地道:‘‘来人。”语音并不高,院中飞檐上落下两个矫健的身形,飞快进了屋子,毕恭毕敬的俯首。 ‘‘郡王有何吩咐。” ‘‘把这丫头拖下去打二十杖。”淡淡的语气水波不兴。‘‘打完了送刑堂论处,惩其传谣惑主,妄言诽上。” 肖重君险些以为听错。气得说不出话。身边的丫头已被扭住拖了下去。这丫环自从桃天死了之后就顶了她的位置,极为受宠的,更是仗着有人撑腰跋扈行事。哪受过这等惊吓。骇得面无人色。孙柔宁秀致的眉梢一扬。眼睛里闪过一丝冷笑。 ‘‘住手!”肖重君连声喝止。然而肖重华的侍卫只听命于他。对世子的吩咐置若罔闻,转眼拎着丫环离去。 满堂皆惊。所有眼睛都望了过来。肖重君质问:‘‘什么意思,这是我的丫头!重华,你什么时候变成这个样子。一言逆耳就摆威风,干脆连我一块打了。” 肖重华冷冷望着自己的大哥。像是第一次认识他一般。轻描淡写道:‘‘大哥心慈驭下不严’竟出了这等嚼舌谤主的丫头。我代为教训一下自是应该。若让外人听了无根之言’燕王府的声名遭污谁担得起。留她一命已是宽仁。大哥。请谨言慎行。” 肖重君脸色一白,不敢置信地看着一向看重自己的弟弟对自己露出冷若冰霜的神情。 董妃的神色有瞬间的冷凝:‘‘重华。你父王还在这里。你这是做什么!” 欧阳暖笑了笑:‘‘王爷。董妃娘娘。郡王不过是在按照燕王府的家规处置罢了。王府早有规矩,凡传谣惑主。妄言诽上者。责二十杖,逐出府外永不复用。规矩如此。落在谁手上都是一样。大哥勿恼。不服只管去看看家规是怎样说的,是非曲直自有公道,何必为一个下人生此闲气,区区二十杖还死不了人。大哥若是舍不得。到时候叫人好好照料也就是了。” 众人犹在懵懂’肖重华幽冷的眸子一个个瞧过去’被望的心里一寒’尽皆低下了头。 肖重君没想到连肖重华也这样帮着欧阳暖。气的脸红里透紫。险些气晕过去。 肖重华看着自己的大哥。眼睛里划过一丝深深的不忍。 董妃猛地站了起来,胸口大大的起伏了两下。终究只是道:‘‘你们还不好好照顾世子!”一旁的丫头连忙过去给肖重君顺气。 欧阳暖方深深一笑。那笑意似积了寒雪的红梅。冷意森森:‘‘董妃娘娘,我的丫头呢?既然是人证,也该让我见见她吧。” 董妃在最初的愕然后。神色已经清平得如一面明镜,低首片刻。唤出人群中的欧阳暖。抿唇一笑:‘‘她始终是什么都不肯说。是个忠心耿耿的丫头啊。” 欧阳暖微微一怔。很快泯去那一份意外的愕然,轻轻垂首,‘‘娘娘。菖蒲不是忠心耿耿。而是没有什么可以交代罢了。” 董妃笑容凉了凉,对旁边的燕王道:‘‘暖儿是刚刚嫁入府里的新妇’她的人品性情,我都是信得过的。原本也不该这样疑她。可是府内风纪关乎王爷的威名。我十数年来如履薄冰。唯恐不能持平。”她抬眼看一眼燕王’动容道:‘‘因此,今日之事还请王爷裁断吧。” 燕王看着欧阳暖。还没有说话。肖重华已道:‘‘父王。阿昌借越冒犯我妻,不可姑息’其罪当诛。” 董妃一直安静听着,直到听到最后一句。倏然抬首,眸光冷厉如箭。然而肖重华却含着冷漠的笑。继续道:‘‘至于这背后之人。当然也不可放过。所以请父王将阿昌和葛蒲都交给我处置吧” 董妃伸出手。似乎想要拉住燕王的袍子。然而,燕王盯着自己的儿子未置一辞,冰冷的神色有一股天生的凛然之气。半响,慢慢道:‘‘我累了。凡事你自己看着办吧。董妃,这件事你不必过问了。” 董妃微微有些尴尬,作势拢一拢手卷把手缩回,旋即盈盈一笑,‘‘是。王爷。” 夜风穿窗而入,半掩的雕花长窗微动。欧阳暖低低咳嗽了两声。肩头微动。令红玉心中顿时揪紧。一旁的菖蒲忙上前将药放到案几上。欧阳暖头也不回地冷冷道。‘‘放下,出去。” 菖蒲从未有过如此瑟缩的模样,她将药汁倒进碗中,柔声笑道。‘‘小姐。您先喝了药,再赶我不迟。” 欧阳暖蓦然转身。定定看着她。眉目逆了光影,看不清此刻的神情。红玉不敢说话。菖蒲只能回头垂眸,慢慢用小勺搅了搅汤药。试着热度是否合适。 欧阳暖像是出去的时候受了风寒。整个人昏昏沉沉。喉咙都在痛。下午将葛蒲带回来以后。既没有问她。也没有理她,径自只是当她不存在。 笃蒲也知道自己错了’可是母亲病重。她又不敢打扰小姐。不得不出此下策。实在没有想到那护卫竟然反咬自己一口,更不曾想到会牵连了小姐。现在欧阳暖生气。也是在所难免的。所以她只是低头送了药。连呼吸都是小心翼翼的。 不多时,肖重华从外面缓步走了进来’他看了看欧阳暖手中的药碗’不易察觉地皱了皱眉’欧阳暖听见脚步声抬头。两人默然相对,更漏声遥遥传来。 ‘‘死了?”欧阳暖突兀地问了一句。 他忽地笑了。声音沙哑。没有半分暖意。‘‘这么快得了消息?” 那人既然选中阿昌。必定是早已做好了完全的准备,这个阿昌也绝不敢出卖自己的主子。自然是死了。欧阳暖淡淡道:‘‘既然是要诬陷于我,当然不会那么简单的让人查到幕后主使。” 肖重华没有说话。却是深深地望着欧阳暖。 不知为何,欧阳暖的心头漫过一阵凉意:‘‘今天的事,我没有做过。” ‘‘我知道。”他沉默片刻。淡淡道,‘‘今日刚刚传回的消息,南诏旧臣潜伏暗动。肖天烨被暗箭所伤。” 一声脆响,欧阳暖失手跌了玉碗。药汁四溅。 ‘‘他一一伤得怎样?”欧阳暖的心头有一丝隐隐的颤抖,口中虽然还自镇定,可不知为何。却很担心不祥的消息从他口中说出。 肖重华的目光藏在深浓阴影中。冷冷迫人。如冰雪般浸入她的身子。“伤势尚不致死”他盯着她,薄唇牵动。扬起一丝浅薄的笑意。‘‘看来今天这件事,并非空穴来风的,是不是?” 欧阳暖不说话了。她静静看着肖重华。语声冷淡:‘‘很多事情。你早已经知道的。不是吗?你也知道。他曾经向先帝求过亲,知道我一再拒绝过他,也应该知道。他为我做了很多,我对他。至少有一份感激和愧疚。” ‘‘我知道。”肖重华心头只觉得沉重的难以承受’他当然知道。这一切他都是知道的’只是今日被人再次揭出来’他发现’自己原本以为不在意的东西,其实根本不能不在意。 只要有爱。就会有嫉妒。爱有多深。嫉妒有多深,这世上没有一个人能避免。 欧阳暖缓缓俯下身去’一片片捡拾那满地碎片,默然咬紧下唇。却不知道为了什么。一时心乱如麻,食指竟然被碎片划了一道,顿时血流不止。 肖重华陡然拉起她,扬手将她掌心碎瓷拂了出去,‘‘为什么你还担心他?” ‘‘因为我亏欠他的太多。”欧阳暖抬眸迎上他的目光。想笑。眼角却湿润。泪光模糊了眼前,‘‘纵然是红玉菖蒲,相对多年也会生出分眷顾,何况是为了我不惜一切的人!我早在嫁给你的时候就已经说过,他在我心里。只是一个朋友。你连这也容不下么?莫非定要逼我绝情绝义。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才算忠贞不二?”一番话脱口而出。再没有后悔的余地’哪怕明知道是气话,也收不回来了……她与他都僵住,四目凝对,一片死寂。 ‘‘原来。他在你心里如此之重。”他的面容冷寂。眼中再看不出喜怒。 欧阳暖终究是自尊傲气的,原本想要说什么,可是看到他冷漠的面容,所有的话都僵在了唇边。他终究是在意的’为了她的过去。可是她不能否认’她对肖天烨的确是有过感激。甚至是动过心的。不论她如何回避。那都是切切实实存在的过去。 更漏声声,已经是夜凉人静,月上中天。分明是如此良宵。却寒如三冬。 肖重华的心像是被一只手猛地攥紧了,几乎让他难以呼吸。他没有想到,欧阳暖一句言语都没有,就这样承认了肖天烨的重要。使臣的挑衅,实际上是肖天烨对他的嘲笑。可他并不在意。那封书信,他也相信绝不是欧阳暖所写。可是。他在意的是,欧阳暖对肖天烨还是那样看重。他了解她’若是她心中有一个人。那么这一生,也许都会记得那个人。 ‘‘时辰不早。你歇息吧。”肖重华然开口。仿佛什么也不曾发生,转眼间敛去了喜怒。将一切情绪都藏入看不见的面具之下。语意却透出深浓的凉 欧阳暖以为肖重华一定会气的离开,可他仅仅是和衣睡在外室。甚至不曾吩咐人准备被褥。 欧阳暖知道。发生了今天这样的事情,若是肖重华当夜就住到别处。旁人一定会觉得他们夫妻生了嫌隙,所以他明明气的狠了。却还是不肯离开。欧阳暖也是翻来覆去无法入睡。只是躺在床上看书,到了半夜,听到外面的风声阵阵。合上书卷,再没有心思看书。只望了烛火出神,不知不觉,天已经亮了。 第二天一早。肖重华就去了军营。红玉将此事告诉欧阳暖的时候。她却只是点了点头,并无说一句话。 下午的时候。孙柔宁来探望。瞧着欧阳暖脸色似乎很是羡慕:‘‘二弟这样护着你。倒叫我吃了一惊。我还以为。他会大义灭亲了。” 欧阳暖笑了笑。微叹了一口气。当着人面自然是百般维护,可人后却怎么那么别扭,明知道有些事情发生了就是发生了。还这样在乎。看着孙柔宁那样羡慕的模样。她慢慢道:‘‘其实。我倒是有些后悔。我身上的是非太多,并不适合做这个郡王妃。”并无自轻自鄙,单纯的就事论事。 ‘‘他娶你并不需要你做什么。”孙柔宁神色柔和。‘‘爱一个人,只要这个人在就好,无复其他。” 欧阳暖一愣。倒是看着孙柔宁说不出话来:‘‘可是……你知道我有多麻烦。” 孙柔宁手里的茶杯停顿了片刻,道:‘‘我想,二弟明白自己要什么。何况以他的能力足可承担。” 欧阳暖怏怏的目光落在窗外:‘‘我宁愿自己强一点。” 一一一一一一题外话一一一一一一 生命不息。战斗不止微酱紫。章福生活在招手。前进!重生之高门嫡女在线阅读更新网站:,请像牢记欧阳暖一样牢记网址! 154章 孙柔宁愣住,反倒有些不能理解欧阳暖的想法,只因在她看来,这世上所有的女子.不外乎找一个可以依靠的人,可为什么眼前的欧阳暖明明找到了,却还是要把这依靠往外推呢..... “为什么我听来,觉得你实在有些奇怪。” 欧阳暖叹了口气.这大概是她第一次试着相信,她一直尝试在感情面前放下自尊戒备。却也因着陌生.益加彷徨无措:“我只是对自己没有什么信心。” 她根本没有信心.能够给别人幸福。 孙柔宁的眼睛里有泠然的怜悯:“你似乎,总是对自己过于严苛,却忘了你我都是凡人,不能做到十全十美的。” 欧阳暖眨了眨眼睛.心里其实并不赞成孙柔宁的这种看法:“事事倚人扶助,一天两天也就罢了,十年二十年......谁喜欢背上一个包袱。” “你这样美的包袱,天下的男人会抢着要。”孙柔宁打趣。”永安郡主既然嫁给了明郡王.就该把所有烦恼丢给他.无须为任何事费心。” 见到欧阳暖的脸上虽然带着笑容,眼底却是不以为然的神情,孙柔宁忍不住轻叹:“他对我说.你已经做得够好,好到让男人都惭愧.可是你却总是对自己太过苛责,苛责地不容许自己犯一丁点的错误。” 欧阳暖静了一瞬:“是贺兰公子告诉你的?” “嗯。”孙柔宁凝视着欧阳暖微颤的长睫.声音极轻:“欧阳暖.你很出色,配得上任何人.我可不是你的朋友,不会说谎的。”说到一半,她的声音带着一丝怅惘.”肖重华他有眼光,也懂得珍惜,他会让你幸福,所以,你比我要幸运得多。” 欧阳暖一怔,看着孙柔宁,半天也说不出一句话,终究道:“谢谢...你对我说这些话。” 孙柔宁摇了摇头:“昨天那种局面.我实在是不能多说什么,真的很抱歉。” 孙柔宁毕竟是世子妃.世子既然旗帜鲜明地要问罪.她又能说什么呢?难道要她站在自己这边反抗自己的丈夫吗.这样岂非是太不近人情了.更何况还有董妃在,孙柔宁自然保持沉默是最好的,欧阳暖能够体谅她的心,便拍了拍她的手.道:“没有关系,你能来看望我,已经是你的心意了。” 送走了孙柔宁,欧阳暖看着红玉道:“让她起来吧,不必再跪了。” 菖蒲从昨天晚上开始,就一直跪在院子里.跪了整整一夜,不管谁去劝都不肯起来。 红玉面上一喜.知道小姐这是原谅菖蒲了,连忙道:“是,奴婢这就去。 “等等。”欧阳暖突然出声。 红玉回过头来,”小姐?菖蒲知道错了。” 知道红玉误会了自己的意思.欧阳暖摇了摇头,道,”你去取一百两银子.并且去找管家,就说是我说的,给菖蒲三天的假,让她回去看望她的母亲。” “可是.....菖蒲是卖身入府的丫头.这样.会不会被人说闲话?”红玉先是惊喜,后又十分的担心。 欧阳暖笑了笑:“别人议论我议论的还少吗?不必多说,快去吧,再让她这样跪下去.膝盖都要跪穿了。” “是。”红玉欢天喜地的去了,欧阳暖看着院子外面,红玉正用力去搀扶葛蒲,葛蒲却死活不肯起来.红玉似乎说了一句什么.菖蒲不敢置信地看向屋子的方向.随后才战战兢兢的站了起来.一个踉跄又差点栽倒。 欧阳暖见到这一幕,轻轻叹了口气,其实这件事,菖蒲固然有错,却也是人之常情.若非别人故意布下陷阱.也不至于会让菖蒲受告.... 黑夜里.欧阳暖独自坐在窗前.看着古琴.已好些日子,她一直都没有碰过琴。南诏的圣琴她连碰也没碰过.便让人收了起来.连带着近日里她看见琴都觉得不高兴.或许是有些迁怒。 肖重华每天早出晚归,通常她未起他已经离开,她睡了他才刚回来.两人之间说不到一句话,僵局也就无法打开了。虽然欧阳暖多日来始终表现得若无其事.那被压在心底最孤独一角的心事.在此刻无人静夜里.终于还是漫上了心头。 回想起自打进入燕王府以来,他总是陪在她的身边,她平日里并不在意.虽然如此.后来却不得不承认一个慢慢领悟的事实,就是他已早潜移默化地使她有所改变。她与他一起生活了半年.慢慢了解了这个男人,知道他十分的挑剔.每顿用膳未曾见他动过三碟以上的菜式,喝茶则只喝固定的那几种,茶饼儿放多了一片或放少了一片,水温高了一点或低了一点,只要。味稍有一丝不合,浅抿之后便再也不碰。真不知道这样的人上了战场是怎么存活下来的.那里总不能由得他挑三拣四的吧。她看不出有何种东西是他不绝顶挑剔的......大概.只除了她罢。 这些日子以来.方嬷嬷时不时对欧阳暖提醒,肖重华毕竟是她的丈夫.今生有缘两人结成夫妇.为何要因为一时意气而冷战?就连红玉.话里话外也是小心翼翼地提醒她要好好惜福,千万不要继续闹下去.以免给有心人可趁之机。 其实个中道理,她又怎会不明白? 只是,她们都不是她,没有人是她,所以也就没人能体会得到,当他问她那些过去是否遗忘之时.她的心,是怎么样失控.内里五脏六腑都蔓延起一种冰凉彻骨的痛。这并不是为了肖天烨,而是在他排袖转身的刹那.她看见了他深深受伤的神色,若非如此,她就不会那般心乱如麻了吧..... 连续弹错几处.曲声已不成调.最后余袅缓止。 欧阳暖并不知道.此刻.肖重华正静静站在走廊处,其实他早已回来,只是不知道她是否愿意见到自己。远在书房隐隐听闻琴声,无法控制心头那抹思念,他竟然忘记了那些不快,快步走过来.如今她就在咫尺,他却不能与之相见。他怕,怕再一次在她脸上看见那种异样的神情.从未试过,如同那一刻那样心痛难忍,宛如刀害。/ 天空不知何时.开始飘起了雨丝。 肖重华轻轻伸出手掌,盛住雨丝.良久.看着它在掌心变成了水珠。 从出生开始就拥有一切,事无不得意,哪想得到.他的情路会走得如此艰苦。 夜深了,寂寥的光影里.欧阳暖拥被而卧.长长的黑发像瀑布一样散在枕旁.她闭着眼睛.呼吸绵长。 肖重华走过去,脚步很轻,几近无声。 烛光落在欧阳暖脸上,她的睫毛与鼻翼下落了淡淡的阴影.熟睡中的五官.看上去十分的平静而柔和。 肖重华坐到床边,对她凝望半响,眼底像有什么东西化开了,变得深邃和柔软。他伸出手指.轻轻抚摩着她的嘴唇.小心翼翼,迟迟停停。 睡梦中的欧阳暖,似乎有些不安稳。 肖重华目光闪动,随之笑了,突然弯下了身子。 床上的美人肤似象牙,五官明丽。尤其此刻.依枕浅眠,纵然仍在梦中.但眉梢眼角,蕴了道不完的温柔.美得叫人心颤。 他维持着那个弯腰的姿势过了很长一段时间.终究没有真的亲上去.慢慢的重新收回来。再看向床上的欧阳暖时,目光深处一片冰冷的寂寞。 他紧紧抿着唇.掩住刺痛的心。是的,她不要他。从头到尾她就不曾想过和他在一起。趁着她需要,谋求这门婚姻的人.只有他。 突然一阵风吹来,呼啦一声吹开了窗子。欧阳暖一下子从梦中惊醒.却看到一道人影坐在床前.她心头猛地一跳,却瞬间明白过来.眼前这个人是谁..... “重华?”她下意识的.半撑起来.刻意压低了声音。 然而肖重华没有回答。他心念一转.趋近深深吻住她的唇.双臂将她箍入怀中.紧得令人透不过气。欧阳暖一怔,想推开,却被他勒得死紧。迟疑之间,头脑渐渐昏然。肖重华的眼睛在暗夜里亮如寒星.一分一分的索要。炙热的气息火烫.欧阳暖烫得僵硬的身子一点点软下来.手慢慢搂住了他的颈。他却没有更进一步的侵袭.清朗的眸子幽深而沉静.隐隐有危险的火焰。细看她的脸,像要从中找出隐藏的一切.或许发砚了什么答案.他的神色逐渐柔和下来,不复刚才的狂烈。忽而轻如蝴蝶般吻了吻颊,替她拉上了衣襟,温柔地把她放回床上。 “你...”她的头脑一片茫然。他的身上.有一种馥郁的酒香.”喝了很多酒?” “只是喝了些。”他避重就轻.”没有关系。” 她僵了一下.没有说话。 “暖儿。”他突然轻唤一声.欧阳暖没有回答.他只觉得心中有一种温柔的痛涌起.不由地:“暖儿.暖儿.....”喃喃的,不断地唤着。 欧阳暖愣了一下.横梗的意气忽然消失.默默垂下了眼。 “暖儿...”随着喃喃轻语.肖重华的指尖慢慢划过她漆黑的眉睫.犹如触抚着一件无价珍宝,”......我不知道,在你的心里.我究竟是什么。” “重华......” “我喜欢你偶尔变傻一点。”肖重华慢慢地道,”变得依赖我一些。” 欧阳暖心中一怔.又静了好一阵.她几乎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对不起,我不是个好妻子。” “我会是个好丈夫。“安然的语气像是已等待许久。 “我不知道该怎么让你高兴。”欧阳暖的长睫颤了颤。 “你是我心爱的人。”他的手轻摩着她的颊.神色温存。”不管将来怎样.都不会改变这一点。” “可是....”她咬了咬唇,话语犹疑。”我让你很失望,是不是?” “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变得不像我了。今天是不是吓到你了.那些话.不是我的本意。”他笑得有些伤感.又极温暖。”别这么害怕.你不知道我多想你理直气壮的命令我,而不是不断的把我推开,我才是那个陪你一辈子的人.是不是?” 一辈子....”听起来那么长.长得仿佛充盈着希望。欧阳暖笑了笑,一辈 子的承诺啊.她的一辈子,能有多久呢? “不要生我的气.你不喜欢那些人.我们就离开京都.不去管他们。等你的身体调养好了.我陪着你去江南.在那里.冬天赏雪,春天赏花,夏天赏荷,秋天看色彩斑谰的村叶.....这都是你喜欢的,是不是?”肖重华慢慢地说着,一个字一个字的.他将心。涌动着的那些嫉妒与伤痛全都掩了下去.用层层的冰雪尘封.让它们再也无法影响他。他的语气.那样的轻柔.像在哄一个倔强的孩子。 她没有回答.只是悄悄的收拢双臂.把头依了上去。 胸口微微潮浸,他环拥着她,暖暖的气息拂在发上。 “是不是很累了。”肖重华抚摸着她的长发.慢慢道。 “我没事。”欧阳暖很自然地侧过身.枕着他的肩头.伸手抱住他的腰。 肖重华闻着她身上散发出的淡淡馨香.闭着眼一直没吭声。 欧阳暖听着他渐渐平缓下来的呼吸声,以为他睡着了,一时思潮如涌,不由得轻轻叹一声。 肖重华忽然问道:“怎么了?还在为今天的事心烦?” 他的声音很低.欧阳暖还是微微一惊,随即笑了.轻轻地道:“嗯.我只是觉得.身边危机四伏。” 肖重华将她搂紧了一点,慢慢地说:“不管他们做什么,咱们只求无愧 于心罢了。” “话是这么说.可人心难测.也不可不防。”欧阳暖委婉地说着。”你看,今天咱们是应付过去了.可我总觉得,背后的人一定还会下圈套。”肖重华沉默片刻.平静地说:“暖儿,你是不是怀疑我大哥?” 他没有说董妃,而是提到肖重君,欧阳暖愣了愣,才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大哥只是过于关心你.才会怀疑我......可能他的情绪是激动了些.却也未必是背后的人。因为他完全没有理由害我的.对不对?” “没有理由么......”肖重华重复了这四个字.轻轻点了点头.”我也相信.大哥不是那样的人。” 的确.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肖重君和肖重华是亲兄弟.就算他与董妃亲近,也绝没有帮着董妃害他们的道理.更何况.欧阳暖从未与肖重君有过什么矛盾,他又何必针对她呢? 这一点.欧阳暖无论如何都想不通。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今天你宽恕菖蒲.别人可能会利用你的好心再 来害你。”肖重华摸了摸她柔滑的头发,将心中的疑问问出了。。 欧阳暖笑了笑:“有些事情是一定要做的,譬如救人。即使我知道有人利用我的好心来布局.而最后我会受伤.我也不会后悔。菖蒲是个好姑娘.母亲染病危在旦夕.即便是换了我.也是不惜一切代价的。她唯一的错就在于没有将事情先告诉我,若是我知道.纵然违背了视矩.也一定会帮她实现自己的心愿。再说了.如果不是万不得已,她是不会作出这样的决定的。不管是什么情形,我都觉得情有可原.我们能帮就帮一把吧。至于以后会有什么麻烦,总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肖重华立刻被她这一席话说服,想想又有些感动,不由得叹息道:“暖儿,你外表那样坚强,心里却很柔软。” “也不能这么说.对待我关心的人自然是要护着一些。”对待仇人.也是毫不留情的。欧阳暖在心中悄悄地说道,侧过头去.不由自主地轻轻吻了吻他的额.温柔地说.”你肩负的贵任太重.得思维缜密,不能像我这么任性行事。” 肖重华笑了笑,道“你任性吗?” 欧阳暖看着他.黑暗中他的眸子闪闪发亮.闪耀着令人心动的光芒。白天发生过的不愉快,此刻竟烟消云散了。她没有回答.只是安心地闭上了眼睛。 第二天一早,欧阳暖便得了消息.说林元馨邀请她一聚。欧阳暖猜测她定然是有什么话要说.便向肖重华说了一声.亲自去了青莲居。 “你要去太子府?”董妃问道。 “嗯。”欧阳暖点点头.脸上露出些许遗憾的神色.”表姐身子重.外祖母吩咐我要常常去陪着她。” 董妃微微蹙了蹙眉.”你要是真的想去.那我就让人派车送你过去。” 若是换个”聪明”一点的人,一准儿能听出她话里的提醒。意思就是别总是往外跑.尤其是去太子府。 偏生欧阳暖跟别人不一样.不知道是完全听不懂,还是故意装傻,一脸欢喜道:“谢谢董妃娘娘!那我早点回来。” 董妃轻轻咳了咳,有点惊讶于欧阳暖这样明媚的神气.毕竟昨天发生过那样不快的事情.一转眼欧阳暖像是全然没放在心上。等人走了.董妃方才对身边的孙柔宁说道:“到底是郡主身份,养得任性,不像你这样懂事贴心。 孙柔宁不愿说欧阳暖的坏话.又不敢逆董妃的意思.只得笑了笑,”弟妹年纪小.过几年自然就稳重了。” 董妃又道:“昨天的那件事,听说她不但放了那叫菖蒲的丫头.还送了银子让她回家看望,这件事情可是坏了规矩的,重华也是.半点也不管着自己的媳妇,让她做事这么没规矩。”说着,她看了孙柔宁一眼.道,”不止如此,那天鲁王妃还跟我说,现在京都都知道.重华身边连半个通房丫头都没有.皇家从没有过这样的先例.很多事情我不好说,你有空的时候,劝劝你这位弟妹吧.让她不要只顾着自己痛快.让妒名满天飞都装作看不见。”贺心堂看守的十分严.愣是连水都泼不进.不知多少人想要塞美人进来.都被明郡王妃轻轻松松打发了.屋子里就连一个通房丫头都没有。京都里的贵妇们说起欧阳暖.都说她年纪轻轻的居然心机这样深.将丈夫管的这样严.简直就是个妒妇了,可惜心底下个个都是羡慕嫉妒恨,只是自己没那个本事管得住丈夫罢了。孙柔宁见董妃似乎有一种压不住的火气,不由在心底冷笑.脸上却点头道:“是.往后娘娘多教导她.弟妹自然就学得贤惠了。董妃听出孙柔宁。不对心,不由冷笑了声.不言语了。 欧阳暖上车的时候.只觉得天空灰蒙蒙的.寒风十分凛冽.村叶枯飞.她没有坐燕王府的马丰,只因为太子府的马丰早已在外面等着她。上了马车,林元馨已经在车里坐着,只是脸色显得不是很好。 欧阳暖看了她一眼.不由道:“表姐,你真的要去看吗?” 林元馨笑了笑.眼角眉稍划过一丝冷意:“杀父之仇不共戴天,若不亲眼看见他们一家处斩,我怎么能安心呢?” 欧阳暖看了她一眼,不再说什么了。 今日,要处斩林文渊和他的儿子们,还有曾经追随林文渊的人。在三司会审之中.林文渊虽然拒不认罪.可还是在他的书房中拨出了他图谋不轨的证据,很快,与他过从甚密的那些人都被牵扯了出来。所有这些人,无论长幼,都身穿皂色的囚服,双手反剪,被捆搏着跪在尘土中等待被杀。一声令下,刽子手。中呐喊.齐举大刀.对犯人进行斩首。由于受刑者嘴里面都被套上一种避免喊叫的衔木嚼子.这些人们呜呜哀号着,黑发的,白发的脑袋,纷纷滚落在地。刹那间,近百个人颈血狂喷,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巨大的血腥味道。 主谋林文渊是最后被押出来的.他拖着有点僵硬的步履被人扭着.一阶一阶地走上那高高的圆形的石台。他与旁人不同,他被判腰斩,这是大历最为残酷的刑罚之一口林文渊一直保持着很镇定的神情.直到铡刀到了眼前.他才慌了神似的.拼了命地向外爬.却又被刽子手抓住,开始伸长脖子尖叫。 欧阳暖远远看着那刑场上的人,这个人.曾经意气风发、不可一世,在他的手上不知道染了多少的鲜血,可现在他却也沦落到了这个地步。在今天以前,欧阳暖还不曾觉得什么.可是此刻.她突然意识到.也许肖衍没有一刻忘记太子妃的死,他只是在等待一个有利的时间,将林文渊和他的同党一网打尽。 肖衍,真的是一个很可怕的男人。 屠夫举重若轻地将那铡刀狠狠地按下......然而不知为什么.本该一刀了结的.可是那铡刀按下去只害断了林文渊的半个脖子,没有能立刻解决掉这他的性命。那活着的疼痛使他的身体猛烈地抽动着。他大声喊着并立刻被淹没在血泊中。死亡的疼痛使他爆发出死亡的疯狂。他的身体竟骤然间站立了起来。血从他脖颈上的那伤。喷溅了出来。最后林文渊无助地倒了下来.终于鲜血流尽.气绝身亡,了结了作恶多端的一生。顿时血花四溅.那鲜红的带着休温的血水骤然如泉水般喷涌了出来.在半空中开出无比艳丽而恐怖的血花。 众人高声欢呼...欧阳暖别过了眼睛。 很久之后,人们满足地散去,很快广场上空无一人。林文渊被拦腰斩断的身休抽搐着。血流在刑台上,同细密的雨丝融会在一起,顺着石阶一直向下流着,流着......刑台上的杂役赶紧冒着雨收拾残局。就在这时,一辆豪华马车从刑台前穿过.那车奔驰着绕着刑台转了一因,将地上带着血污的泥浆溅起..... 马车里坐着的就是欧阳暖和林元馨。欧阳暖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样的滋味,她的确是恨林文渊.恨不得他早点死去.可是亲眼看见.她的心里.终究觉得怅然。放下了车帘,却听到林元馨问道:“尸体会送到哪儿去?” “这——奴婢问过,说是不得收尸.要交由官府处理。”旁边的小竹谨慎地道。 林元馨冷笑一声,道:“你去传我的话.就说将尸体扔在城郊的乱坟岗上,暴尸荒野。” 欧阳暖看着林元馨,感觉到了她身上那种强烈的憎恨,几乎是要淹没一切。 看到此刻的她,仿佛看到前生枉死的自己,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更何况,若不是林文渊,很多事情都不会变成今天这个模样......欧阳暖轻轻叹了一口气,并未开口劝阻,而是悄悄地,握紧了林元馨的手。 回到太子府.已经到了用午膳的时辰.欧阳暖不好现在这个点儿回燕王府.便去了墨荷斋。横竖现在肖衍对她都是视而不见.她也就没有那样躲避他了。 刚到了门。.屋内忽然有孩童欢快清脆的嗓音惊起.扑落落像鸟翅飞翔的声音,划破一片的冷寂。 推开门,却是盛儿笑嘻嘻地冲过来抱住林元馨的身体.旁边的乳娘吓了一跳.连忙拉开他:“可不能啊.快松了手!” 盛儿似乎刚才疯玩了一阵,现在脸上尽是汗水的痕迹,明蓝色锦袍上沾满了尘土.此刻他听了乳娘的话,只是咬着手指头,困惑地看着林元馨滚圆的肚子。 欧阳暖弯下身子.主动抱住他:“盛儿。” 盛儿格格的笑起来,欧阳暖特别喜爱孩子,喜爱和他们亲近。她微笑牵他的手,”我来抱你,好不好?” 盛儿乖乖地点点头,那边的丫头已端了盘子过来.盛了数种精巧的吃食。盛儿却不碰,只看着欧阳暖道:“姨姨.为什么母妃不能抱抱呢?” 欧阳暖笑了:“因为你母妃的肚子里有一个小弟弟或者小妹妹,你若是要她抱,会压坏了他呀!” 盛儿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欧阳暖才问道:“已经用过午膳了吗?” 乳娘笑道:“还没有呢.小殿下说要等娘娘回来一起用膳。” 林元馨的脸微微一肃,道:“盛儿.谁让你等了.竟然不按时用膳.何时这样不听话了。” 盛儿仿佛吓了一跳,又答不上来。 欧阳暖忙替他打圆场,”他是盼着你回来呢,怎么这么凶巴巴的,没得吓坏了孩子。” 林元馨看着欧阳暖护着盛儿.不由就笑道:“说的我像是个后娘似的,还不是为了他好,若他总是胡闹,又该被人说他资质平庸不堪大用了。” “这些混账话是谁说的?”欧阳暖的脸色微微一变。盛儿才两岁多.怎么就看出资质平庸了,”上次太子不还夸他聪明伶俐吗?” 林元馨的笑容中带了一丝冷意:“那些人哪儿能由着他出风头.现在到处在传.说是我为了让太子看重这孩子,天天逼着他背书.说他的资质原本平庸,根本不是什么聪明的孩子!” 欧阳暖歪了头.对盛儿道:“我们盛儿最聪明了.他们是真正的嫉妒。对不对?” 盛儿听了,完全都不明白,只是看到欧阳暖露出笑意,就欢快地笑起来,一笑,露出带着小白米一样的牙,很是可爱。 林元馨看欧阳暖宠孩子宠过了分,不由得摇摇头,对乳娘道:“把盛儿抱下去先用膳吧。” 乳娘赶紧点头.从欧阳暖的怀里把盛儿接过来,盛儿顿时眼泪汪汪的看着欧阳暖.欧阳暖便向林元馨眨了眨眼睛:“表姐——” “你不要和我撒娇,小孩子不能像你这么惯着,会惯坏的。”林元馨不 理会,吩咐旁边的丫头准备摆膳。 欧阳暖无奈的看着盛儿被人抱走.那眼神说有多不舍就有多不舍。 林元馨刚要说话.却哎呀了一声,欧阳暖一愣.随即看到林元馨无奈地笑了笑,欧阳暖心中担忧道:“这是怎么了?要不要找大夫来看看?” 林元馨失笑,只觉得欧阳暖还真是个孩子.并不懂得这些.便老实告诉她道:“是孩子在动呢。” 欧阳暖心中少有的好奇.她俯身过去.还没等林元馨反应过来,便将头贴在林元馨的肚子上,听了又听,摸了又摸.在感受到胎动的一刹那,满眼惊奇.”原来怀孕是这个样子......” 林元馨看她这样欢喜,心中好笑.口中不假思索地道:“是啊,可惜上次……“她说到一半.底下觉得不吉利.又赶紧打住了。 欧阳暖知道.林元馨说的是上一次自己流产的事情......只是她顾忌自己.没能说完,欧阳暖的脸上,笑意一点一点淡了下去:“表姐.我也好想要个孩子......” 更多重生之高门嫡女最新章节尽在/请持续关注。 155章 丫头捧了各色珍肴,鱼贯而入,每样菜式都格外精巧雅致,更是欧阳暖素日喜欢的清淡。味。馥郁花香扑鼻而来,一个丫头棒了玉壶,为她们各自斟上。林元馨含笑道:“这是三十年陈酿的青梅酒,好难得才找到。回去的时候记得带几坛走。” 欧阳暖心下泛起暖意,含笑抬眸,道:“多谢表姐盛情了。” 时下天气寒冷,少饮些许青梅酒,只让人浑身都舒坦暖和起来。 林元馨有句话没说,欧阳暖身体虚寒,青梅酒不但有驱寒之效,还能暖宫。她心里也一直希望,欧阳暖能早日拥有自己的孩子,也免得地为了失去的孩子而伤心难过。 “其实今天你真不该出来,我知道燕王府里的那一位娘娘面上慈善,手段却是十分厉害。”林元馨亲自为欧阳暖布了葬,才道出了心头的忧虑。 “她还要让马车送我呢。”欧阳暖抿嘴一笑,压低声音道:“我瞧着她不是太乐意,可是不管她高兴还是不高兴,我又没做什么坏事,只当没看见好了” 林元馨“哧”的一笑,怎么越大反而越厉害了;以前你可是谨小慎微的,从不逾越本分的。” “那又怎样?”欧阳暖冷冷一笑,说道:“反正我不是世子妃,又不用主持中馈,将来就是跟着分府出去过也就罢了。” 林元馨好笑的看着她,问道:“嗯,所以呢?” “所以,我早已想通了,旁人的事情都不用去管,只管我自己舒舒服服的过日子。”欧阳暖端起酒杯,慢悠悠的喝了一口”在家中,我要做个才华横溢、小心谨慎的大家千金,嫁了人,还要给自己套上无数贤惠能干的枷锁,这又是何必?横竖他从来没有要求过我什么,我又何必那么累?” “你呀,现在是被惯坏了。”林元馨笑得不行,忍了半晌才道:“老太君要是听见你说话,肯定以为是燕王府的风水不好。竟然把她乖巧懂事的外孙女变得这样厉害。” “什么厉害?他们千方百计算计我,我自己也得好好排遣,苦中作乐也好,全部丢开也罢,想通就好。”欧阳暖淡淡地道,眸子里闪过一丝笑意。 林元馨叹了口气:“唉。这是各有各的苦。” 听了这话,欧阳暖抬起眼睛盯着她“表姐,太子妃的位置一一” 林元馨一愣,随即摇了摇头,欧阳暖的笑容沉寂下来,却见到林元馨神色如常,淡淡微笑如被风零散吹落的梨花。 “为什么?”既然太子妃已死。最有资格继承正妃之位的不是表姐么? “大臣们几次上书。都被太子压下来了。”林元馨语气清淡,可其中却有隐隐的锋芒。叫欧阳暖心惊。 肖衍?他为什么要这样做?欧阳暖凝眸:“哦,那表姐可知道是什么原因。” “镇国侯府这样风光。大哥又领着要职,他自然是要压一压我的。”林元馨勾起唇角一笑。而且,“兰妃怀孕了。” 周芝兰?欧阳暖皱起眉头,入府不过寥寥两个月,就已经怀了身孕,想必是十分得宠了。她慢慢道:“表姐,其实你腹中的孩子康健最要紧,母体开怀些,孩子在腹中也长得好些,其他的事情,也就不必去计较了。” 林元馨神色一黯。勉强笑着抚摸衣柚上的比翼鸟:“只怕”,“我肯放过她,她未必肯放过我。” “怎么,周芝兰很不安分吗?”欧阳暖扬起眉头。 林元馨道:“她平日里则是谨言慎行,可是背地里却十分的厉害。”说着,她叹了口气,一旁的小竹愤愤然道:“表小姐,您是不知道,那个兰妃甚至挑唆着前太子妃的女儿来欺负人,明明是她自己掉到了水池里,偏偏冤枉站的远远的小殿下,惹怒了太子,说小殿下太过顽皮,将他的手都打肿了” 欧阳暖不笑了,任是谁欺负盛儿,她都很不高兴。她慢慢地道:“孩子之间玩要,自然有磕磕碰碰的,根本分不清谁是谁非,太子这样做,不是过分了吗?” 林元馨闹言笑容微暗,轻声道:“他的为人。如今连我都摸不透,真的是喜怒无常。更何况,那位兰妃娘娘,也是十分会讨好的,刚一怀孕,就在她的屋子里挑选了两个漂亮的丫头服侍太子,所以肖衍一直都是宿在她院子里的。” “哦?她竟然这样大方?”欧阳暖惊讶,她委实看不出上次那个一身孝服的美人儿是个这样的女子。 林元馨笑了笑:“不是大方,是善于逢迎,照我看,她很有可能坐上下一任太子妃的位置。” 欧阳暖摇了摇头:“她只是个庶出的女儿。” “可是周家已经别无选择了。”林元馨道,“你别忘了,周家百年根基暂且不论。还有位颇有战绩的将军” 虎贲将军周宁远。多年来镇守西部边陲,牢牢防着回鹞,是个举足轻重的人物。当初周家向恭王上了降书,后来却没有受到过分的追究,多半也是看在这位虎贲将军的面子上,欧阳暖叹了口气:“是,可惜镇国侯府没有这样的人物,爵儿的年纪毕竟太轻了,根本无法撑起大局。”镇国侯府虽然显赫。但族人故吏多半是文官,武将的确是廖寥无几,与百年世家的周家相比,还是稍微弱了些。 林元馨何尝不知道这一点,她摇了摇头道:“其实大哥也有过握住兵权的想法,但一一” 但是当初林文渊虎视眈眈,林之染根本抽不出手去,林文渊也绝不会容许这种事情发生。如今,一切都已经晚了。 欧阳暖看着林元馨。心中有片刻的犹豫:“重华他” 林元馨止住了她的话,“不必,肖衍已经很防范他了,这个时候,万不可把他牵扯进来。将来的事情。还要多多倚重他。这句话,你帮我带到吧。” 欧阳暖赞许的点了点头,林元馨能沉住气,自然是最好的。她想了想,眼睛里突然流露一丝笑意:“其实,咱们可以想一些其他的法子。” 林元馨想了想,道:“你是说从别处着手?” 欧阳暖点点头,打断她的话问道:“她送给太子的两个丫头,有没有哪一个比较受宠?” “不知道。”林元馨摇了摇头,“太子对哪个女人都是一样的,也没有特别允许” 欧阳暖想了想,说道:“你可以等一等,观察一下那两个丫头的性情,到时候,你就抬举最受宠的那个做姨娘。” “一个” “对,只抬举一个。” 林元馨愣了愣,继而绽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我明白了。”自己想想又好笑,“你这是要我想法子让她们窝里斗啊。” 欧阳暖微笑着道:“这可不是窝里斗,人都是兰妃桃选出来的,想必都是出挑的,你只是给个机会让她出头,想必她会感激你的,到时候兰妃和另外一个丫头,可就不知道会怎么想了。” 三个女人一台戏,原本同等出身,一个上去了另外一个还是低贱的丫头。这个与兰妃结成的同盟自然会出砚裂缝,等她们三人斗起来;兰妃就没这个闲工夫来找茬了,至少,不会公然与林元馨为敌。 就在这时候,突然听见一声巨响,屋外雷电交加,闪电不时地照亮天空,雷声轰隆,眼看一场大雨马上要下了。 欧阳暖站了起来,道:“快下雨了,我还是赶快回去吧。”她最厌恶雷雨的天气,若是在这里耽搁,不知要耽胸多久了。 林元馨点点头,吩咐丫头去准备雨具,又让人安排马车,还要亲自去送。欧阳暖推了。林元馨却还是坚持让小竹将欧阳暖送上马车再回来。欧阳暖笑了笑。也不再推辞,让红玉收了雨具,便匆匆向外走。 刚刚出了墨荷斋,天上就下了一阵猛烈的雨水,红玉撑起伞,却还是被雨水淋了个湿透,欧阳暖原本想要先走到马车上再说,可是看到红玉只顾为自己撑着伞。雨丝已经彻底打湿了她的头发,水珠从她的额头垂落下来,裙摆也被污泥染脏,十分狼狈的模样,欧阳暖顿时转了念头,脚步一停,快速地避入花园的凉亭,却不料哪那里已经有了人。 “真是无巧不成书,竟然在这里碰见了郡王妃。”一名盛装少妇坐在凉亭里。只着了件银白勾勒宝相花纹的里服,外披一层半透明的的浅掼红外衣,只手持着一奈月白的手绢,身旁跟着两个伺候的丫头。 欧阳暖淡淡笑了笑“原来是兰妃。真是巧了。” 周芝兰笑了笑,指着旁边的一张椅子说:“这场雨这样大,若是现在就走,回到家也怕是湿透了,多有不便,还是坐坐吧。” 欧阳暖微微一笑。也不推辞。在椅子上坐下,转头看着劈礴的大雨。她一进来见兰妃在这里,便知她今天是特意在这里等自己;看样子是有什么话跟她说。只是她与周芝兰之间又有什么好说的?她坐在那里,静静地等待着她揭示谴底。 旁边的小竹从看到周芝兰开始,眉头便一直皱的死紧。脚步也悄悄向外挪去,然而还没走到凉亭边上,就被周芝兰喝止了:“这不是林妃娘娘身旁的丫头吗?这么大的雨是要千什么去?难不成我身上有什么味道熏着你了?要你这样退避三舍?” 小竹原本是没想到周芝兰会在这里等着欧阳暖,生怕欧阳暖吃亏,想要借机会去向林元馨报信,谁知却被她发现了,顿时红了脸,站在原地说不出话来。 欧阳暖的笑容变得更温和:“小竹。兰妃说的对,既然雨下的这么大,你就不必回去了,陪我一起等吧。等什么时候雨停了。”说着,她看了一眼周芝兰,慢慢道“咱们再离开。” 凉亭里除了周芝兰和欧阳暖的心腹,便只有小竹了,她实在有些惶恐不安,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就在这时候,周芝兰轻轻地说:“昨日,禹城使夫人来为我讲了一个故事,十分的有起,不知道郡王妃听过没有。 “说着。不等欧阳暖回答,便继续说下去,”故事说的是,前朝有一位出身平凡的官家千金,仗着有几分姿色和才情,嫁入了王府,成了王妃。可是她心高气傲,野心勃勃,并不廿心于这个身份。偏偏要勾引当时在位的皇窜,说来也是她的造化,居然能紧紧地抓住机会,利用自己的美貌使皇帝喜欢上了她。她以为她很快就能当上皇后了!”周芝兰用丝帕捂住嘴轻轻地笑,笑声中有种鄙夷的味道。 欧阳暖面上带着淡淡的笑,静静地听着,她心里明白,周芝兰绝不只是给她讲故事那么简单,可是她说这些到底是为了什么? “说起来。她的盘算倒也没有错,皇帝喜欢地。她当然可以一飞冲天了。后来的确也是如此。皇帝命她以出家清修为名招入宫,经过一番暗渡陈仓后。终于封为贵妃,也算是荣宠后宫了。这位贵妃,想必你也是知道的;就是前朝最有名的禧贵妃了。” 欧阳暖心中一震,眼神淡漠地看向周芝兰,而周芝兰也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双目透出冷光。 周芝兰收回目光继续道:“可是朝中的大臣都很不喜欢这位贵妃的存在,也是。谁又能接受皇帝娶一个早已嫁过人的女子为妃?于是,那些大臣们联名上奏,要求皇帝将她驱逐出宫。 最后四个字,周芝兰转过脸紧紧地盯着欧阳暖,椅意加重了语气! 听到了这里。欧阳暖已经明白她的故事另有所指,而且还跟自己有着密切的关系。她想起第一次见到周芝兰的时候,当时,肖衍也在场。周芝兰看他的目光非常的持别。一副柔情似水的样子,再结合起如今她所说的这个故事。欧阳暖已经明白。周芝兰故事中的皇帝指的是肖行!而她说的这个贵妃。只怕就是指的自已了!她会这么说,难道是已经知道了那天发生的事情”。 其实。周芝兰并不知道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她会这么说,只是因为肖衍在一次酒醉后曾经失态地抓着她。却叫着某个人的名字,这令她一下子就联想到了一切。猜到那个夺得肖衍全部青睐的女,就是赫赫有名的京都双璧之一。如今的明郡王妃! 欧阳暖笑了,她面带微笑地看向周芝兰:“哦,那么皇帝后来是怎么做的呢?” 周芝兰叹息了一声,摇摇头说:“说起来。这位禧贵妃着实是太愚蠢,她也不想想自已是什么身份,竟然还想一辈子稳坐钓鱼台。不过,我也能理解,她好不容易抓到了这个机会,又怎么会放弃?可惜的是,她太自不量力,结果不但是害了她自己……更害了别人。“她体了停,双眼看向欧阳暖;光芒闪烁,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那皇帝的确是很宠爱她。坚持不肯处置她。后来那王爷痛恨爱妻被夺、起兵造反,皇帝仓皇逃离京都。西幸胡城。然而当时护驾的所有将士都认为这场兵祸乃是因为禧贵杞,上万人的队伍不肯前行,要求皇帝杀了她以平军心。皇帝宠爱她又怎么样,总不能丢下江山不要。最后,还是命人绞死了她。唉,真是可怜,你说她要是老老实实的做她的王妃。又怎么会惹来杀身之祸呢?” 一旁的红玉也听明白了,心中一凛,再也保椅不了冷狰,她看向周芝兰,沉声道:“兰妃这是什么意思?这又关我们郡王妃什么事?你说这个故事到底想要干什么?“ 欧阳暖笑了笑,对红玉道:“真是不、傻丫头,兰妃这是在给你讲故事呢,你怎么也这样认真?“ 见欧阳暖完全不在意,周芝兰心中气恼,眼珠一转,轻轻笑了笑,笑容中带着一丝冷酷的意味,“郡王妃如此聪明,又怎么会想不明白?“说完了这句话,看见欧阳暖的笑容丝毫不改,周芝兰强迫自己沉住气,面上带着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她知道欧阳暖聪明过人,她就不信她听不懂自己在说什么。不错,她就是要警告她,让她小心一些! 欧阳暖笑意十分寻常。道:”兰妃,看样子你听过不少的故事呀,竟然能讲的这样生动。“ 周芝兰脸上露出一丝意外的表情。“生动么?“她慢慢地向着欧阳暖打量了一番,先是用一种轻佻的目光将她从上至下扫视一番,然后冷笑一声说:“要说这个故事带给人的教习,是,人是应当识相的!要知道自己几斤几两重,更应该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郡王妃。你说是不是?” 欧阳暖心中冷笑,这个周芝兰,虽然如她姐姐一般狠辣,但是因为年轻未免有些沉不住气,她现在到她面前这么警告一番,又有什么意思?虽然得到一时的痛快。可是她就不怕激碍她心怀怨恨,私底下与肖衍告她一状?这对她又有什么好处?还是她仗着自己怀孕。就无所畏惧了吗? 见欧阳暖沉默,周芝兰以为自己已经将她教训了一番,心中正觉得痛快,原本想见好就收,可是又一侧目,看到欧阳暖那张美丽的脸,莹白的皮肤,修长纤细的眉,清澈明亮的眼,淡雅温和的气质,无一不清丽,无一不引人注意。她想起肖行看着这张脸微笑的表情,一股恨意油然而生,便管不住自已的嘴了!”有些人就是仗着自己有些姿色,就以为那些男人一定会被自己迷住!却也不想想自己是什么身份,说不定那位皇帝就走看着这种女人主动送上门容易上手,想玩玩而已,还真以为人家就会喜欢她了,做梦吧!不知羞耻的东西!” 因为愤怒与嫉妒。周芝兰美丽的脸有些扭曲,紧盯着欧阳暖的双眼射出阴冷。狠毒的目光。 欧阳暖倏然抬头。看着周芝兰。 “轰隆隆”天空中像是突然爆发了一颗炸弹,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将大地所有的声音都掩盖了过去,让人胆战心惊。与此同时,一道闪电陡然划破夜空。那一瞬间将大地照得亮如白昼,也照亮了欧阳暖那张清丽柔美的脸乳。她美丽的容貌变得冷酷,双目中有一丝一闪而过的锐芒,这道锐芒,仿佛那声惊雷一样,叫周芝兰吓了一跳。地心中一惊,不知为什么觉得有些说不出的畏惧。她怎么会想到,眼前这个说话轻轻柔柔的郡王妃是一个睚眦必报的人。她又怎么会知道。自己的嘴巴会给自己闯下多大的祸事! 闪电过去,欧阳暖美丽的侧脸已经恢复刚才的平静,原先在她脸上一瞬间出现的冷酷无情早已消失不见,就像是从未发生过一般。 雷声过后。风狂雨急,整个天地都笼帛在一片密集的雨声中。就在这片压例一切的雨声中,欧阳暖淡漠的声音很清楚的响起:“兰妃所说的故事的确是很有趣,只是故事听多了。未必是好事。“ 周芝兰刚被那声巨雷震得心惊肉跳,心神不稳。突然听到欧阳暖这句话,便下意识的问了一句:“什么?” 欧阳暖的笑容很轻,很美丽,唇畔却带着一丝讽刺的弧度:“听说兰妃娘娘怀孕了?” 周芝兰不想她突然捉起这个,不由微微变色。 欧阳暖双眸微睐,轻轻笑道:“故事看多了,人自然就想的多了,譬如这样的天气,本该在屋子里好好歇着的,偏偏兰妃娘娘跑出来伤春想秋,你说若是肚子里的孩子要是有什么损失,你可怎么向太子交代呢?” 周芝兰的脸色变得更难看了:“好端端的会出什么事?” 欧阳暖宁和微笑道:“这也不一定吧,比如被风吹倒了啊,自己滑了一跤啊。不小心摔下湖啊,这种事情都是很常见的。更何况,十月怀胎,一个母亲要把孩子平安生下来可是不容易呢,像兰妃这样整日里忧思过度,替古人担忧替今人操心的,自然是容易发生祸事。” 一旁周芝兰的丫头脸色一变。勃然变色道:“郡王妃,你竟然诅咒我们兰妃!” 欧阳暖用手绢拂落身上的雨丝,慢慢笑道:“这叫什么诅咒呢,我是好心提醒罢了,怎么就能误会?”见周芝兰脸色大变。欧阳暖笑得更轻松:“对了。忘了跟兰妃说。就算平安熬到了十个月,也有那些难产的,产后受风的。多了去了,兰业雌娘千万小心才是。” 周芝兰的神色阴睛不定,几番变化,好半天也没能恢复正常:“你敢这样无礼!” 欧阳暖笑了笑:“兰业雌娘,说到无礼,我不过是向你学习罢了。其实训才那个故事。我则有不同的看法。身为女子,看好自己的夫君才是最要紧的。要想尽方法让夫君喜爱她,宠爱她,只爱她一个人。与其花心思在别的女子身上,不如检计自身到底有什么做的不好,更不如好好研究下怎么才能抓住男人的心。不过。依我看……”“欧阳暖说到这里,稍微回过头,温柔笑道:”这个道理看来浅显。做起来却难得很,尤其是那些愚蠢的女人,连听只怕都听不懂。这一辈子想要碍到夫君的心,是白日做梦了!现在还能趁着年轻美貌风光两年,等一朝红颜老去,只有枯坐等到天明的结局了。兰妃娘娘。你说这走不是世上最痛苦的事?” 羞辱谩骂算得了什么?打蛇要钉死三寸,欧阳暖最檀长的,就是往对方心。上钉钉子。这才是最让对方难受痛苦的事!周芝兰,我是否说到了你的痛处了呢? 周芝兰气得脸发白,她指着欧阳暖,手指不停地颤抖,“你……你……你胡说!“她气得话都说不出来。 欧阳暖笑着:“兰妃这是怎么了,我只是随。说了两句对那故事的感想,您就受不了吗?唉,刚才我怎么说的来着,怀孕的时候人容易想太多;你看现在不就验证了这一点么。我劝你,还是好好回屋子里休息去吧,千万不要这样到处跑才是。“说完,她看了对方尚算平坦的小腹,面上浮现一丝冷笑,“毕竟这府里,妒忌兰妃的人可真是太多了呢。” 周芷君被欧阳暖的话气的浑身发抖,几乎不能呼吸,她完全忘记了贵女的风范,恨不得破。大骂,但是她及时控制住了自己,却还是性的几乎要吐血! 欧阳暖微微一笑。看着天色道:“雨小了,我也该走了,今日真是多谢兰妃的故事。告辞。“ 小竹几乎是目瞪。呆,红玉的笑容更深,随着欧阳暖一起离去,岸然不顾脸色已经气的铁青的周芝兰。 “兰儿,你怎么独自站在这里?脸色怎么这么不好看?” 周芝兰听到声音。一抬眸,竟发现肖衍走到了自已身边。 肖衍走到周芝兰的身边,感觉到她神色有异,月芝兰用最快的速度掩住了脸,像走在抹去什么,却被肖衍拉开了手。却已经是泪水旋涟。 肖衍皱眉道:“这是怎么了?” 周芝兰近来很是受宠,自从她怀孕后,肖衍对地的态度也比以前更温和,见他问起,周芝兰只是掩住面孔,下意识地看了旁边的丫头一眼;那丫头便恨恨地说:“还不是郡王妃” 听到”郡王妃”三个字,肖衍的眼中陡然一亮,说:”她来了吗?” 周芝兰点点头,“刚才我在凉亭里赏雨,后来郡王妃也来避雨,我们说了几句话罢了!”她一边说,一边擦眼睛,仿佛受了多大委屈。却不言语。 肖衍心中一紧,问:“你们说了什么……”他心中一跳,一种恐慌袭上心头:“你对她说了什么!” 周芝兰面上一片哀戚之色,旁边的丫头义愤填膺地道:“殿下,刚才我们娘娘只是好心和郡王妃说话,她却字字句句都含沙射影,明知道兰妃娘娘怀着身孕,却还有意说些恶毒的话” 肖衍听了周芝兰说到欧阳暖来过,心中就像有一万只蚂蚁在啃噬一般,又麻又痛,他头脑里有很多纷乱的情绪闪过;终究抵不过心底的渴望。一把抓住周芝兰的手臂:“她人呢?去了哪里?已经回去了吗?” 周芝兰手指着欧阳暖离去的方向,“她刚往那边走了。啊,殿下。你抓的我好疼!” 肖衍顾不得理睬她。转身向欧阳暖离去的方向大踏步地追去。身后的随从惊了一下。快步地跟了上去,想要为他撑伞,然而肖衍却顾不得身上被雨水淋湿了一片。大踏步地离去。 欧阳暖这时候已经到了太子府的后门口,即将上马车,却听到后面有急促的脚步声。她无意地回头,却看到肖衍快步地向自己走过来,不由停住了脚步。肖衍走到门口,低声吩咐了一声,随从立刻吩咐所有的护卫地站得远远的。廊下一时只剩下肖衍和欧阳暖。 欧阳暖微微蹙眉,肖衍的那一双秀窄丹凤眼睛,神光敛含,牢牢盯着她,似有无底之深。 肖衍的唇畔犹含着似是而非的笑意:“既然过了府,为什么连招呼都不打?” 欧阳暖神色如常道:“殿下贵人事忙。我又何必打犹呢?” 肖衍看着她,目光深处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贪婪“我既然已经答应了你;自然是不会出尔反尔的,你不必畏惧。”这言语,句句都不曾逾越本分,却又隐含着极之危险的气息。一丝冷锐的寒气,随着他淡漠的声音钻进了欧阳暖的脊梁,寸寸盘绕深入,像是要冻结了她的骨髅。 其实,欧阳暖并不畏惧周芝兰,那不过是一条狂吠的京巴狗罢了,可是眼前这个男人,才是真正难以对付的人。肖衍狼毒、残酷、懂得忍耐,又有无数的手段,这样的男人一旦确定了什么目标,就是非得到不可的。所以欧阳暖才会作出委身于他的假象,按照他的性格来说,一旦得到,这东西不论多么珍贵也就放下了。可他这又是为什么?欧阳暖感到有一丝迷惑。 肖衍看着她,正要说话,突然眼角寒光一闪。一旁的廊柱后有人骤然动手,身形快如鬼魅,挟一抹刀光从背后扑向欧阳暖。变起仓促之间,肖衍不假思索,合身扑到欧阳暖身上,猛的将她抱住。 欧阳暖耳边寒气掠过,似已触到刀锋的锐利,身子却陡然一轻,被肖衍揽在怀中,仰身急退,只觉一股凌厉的杀气”碎骨声,痛哼声,金铁坠地声,尽在电光火石的剂那发生! 左右随从惊呼声这才响起,“有刺客!来人呐一一” 重生之高门嫡女全文免费阅读地址:,请喜欢的亲在下面发表属于自己的评论! 156章 那人影一击失手,折身便往柱上撞去,顿时头破血流.委顿倒地。 欧阳暖这才回过神来,却看到肖衍面上一丝血色也没有,紧紧皱起眉头,欧阳暖低下头,只见他猩红的鲜血顺着右臂.慢慢淌下,染红了他的手。 那边的侍卫飞快的将刺客制服,然而肖衍却已经受了伤。 欧阳暖沉声对一旁的侍卫道:“快扶太子进去。” 肖衍突然的受伤.一时惊动了很多人.林元馨赶来的时候.看见欧阳暖顿时惊讶不已,欧阳暖简单地将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林元馨点点头,道:“不知是何人动的手,竟然这样大胆妄为。” 刺客是一直潜伏在后门的.可应该不是冲着自己来的.如果真是要杀自己,大可以在路上埋伏。可若是要杀肖衍,或者是太子府的其他人.似乎又有些不对。 事情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令人捉摸不透。欧阳暖正在思付.太医已经问了诊出来.林元馨迎上去道:“殿下如何了?” 太医皱着眉:“右臂伤的不轻.失血又多,好在诊治及时.应该不会留下什么大患。不过,一定要好好休养才是。” 林元馨的眉头这才松了,淡笑着谢过太医.并让人送他出去。 欧阳暖见肖衍并无大碍,便向林元馨道:“表姐,我先回去了。” 林元馨点点头.道:“你留在这里的确不妥,快走吧。有事情我一定会及时告诉你。” 欧阳暖回头看了一眼重重的帘幕.快步走了出去。 晚上.肖衍从昏睡中醒过来,看见一旁坐着泪眼婆娑的周芝兰,顿时皱起眉头。 “殿下,吃药了。”周芝兰一见他醒来.顿时高兴道,”殿下都昏睡了一天了。” 肖衍没看见真正想要看见的人,心情正是不好,听见这话表情也很冷淡。周芝兰也不敢多说,伺候他服药。就在这时候,林元馨从屋子外面走进来。 肖衍搁了药盏.周芝兰连忙要用白绢替他拭唇角.肖衍却挥了挥左手.道:“出去。” 周芝兰不敢置信地看着肖衍.林元馨的脸上带了一丝微笑:“兰妃,你先回去吧。” 周芝兰又看了一眼心意坚决的肖衍.皱眉.终究无奈的站起来.走了出去。 林元馨坐到了刚才周芝兰的位置上,笑道:“殿下,好些了没有?” 肖衍点了点头,道:“审问出了什么结果?” 林元馨的神色一肃,道:“刚才京兆尹大人已经来过了,那名刺客的身份已经查明.确是林文渊的旧部。” 肖衍脸色沉重.”林文渊的旧部?竟然还没有清理干净,真是一群亡命之徒。” 林元馨不动声色.只淡淡一笑:“陛下已经下令严查此案.殿下自可放心休养。” 肖衍脸上划过一丝狠戾之色,并不言语。 太子遇刺之后.肖衍借此机会,清洗朝堂.将曾经效忠秦王与林文渊的势力尽数拔除。涉案者诛连甚广.杀戮之重.使得朝廷上下胆寒心惊,整个京都都陷入恐慌之中。欧阳暖听说了这件事.心中在瞬间恍然大悟,原来肖衍打的是这个主意。林文渊出事的时候.与他过从甚密的官员就已经遭到了清洗,这一次.....恐怕真正针对的是朝中那些不听话的人了......肖衍这个人,还真是一点机会都会抓住不放。在此刻,欧阳暖已经确定,肖衍是故意安排了这一场刺杀.好借题发挥。只是,他又为什么要被人刺伤呢.明明做个样子就可以了啊..... 欧阳爵和嫣然郡主的婚期订在一个月后。 “大少爷这两日总是头痛脑热的不舒服.太医去看了.只说是可能刚从外头回到京都有些水土不服.好好歇着就罢了。”红玉道。 欧阳暖也去看过两回.见欧阳爵的确像是寻常的受风感冒.脸色倒也还好.还有说有笑的.也就没有太在意。 “婚礼的事情准备的怎么样了?” “内务府正在赶制一应物品.新府也在重新修整了。”方嬷嬷将得到的消息一一汇报,欧阳暖点点头.皇帝因为不愿意委屈了嫣然郡主.持地赐下了一座将军府,虽然是一位叛臣的府邸.但也是格外开恩了,毕竟欧阳爵这个年纪,能够娶郡主又获得封赏,在往日里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事。欧阳暖想着最近实在是发生不少的事.郡主下嫁,要备的东西很多,这事主要由内务府负贵.同时.关于娶亲的待遇一类问题、下嫁的程序问题,还要有礼部的参与。这一次的婚礼,皇帝格外重视,亲自过问了许多细节。碰到这种情况.欧阳暖只能把一切烦扰的事情都放下,开始考虑要为爵儿的新府和婚礼添置需要的东西。 “小姐,您名下也有不少铺子,东西也都能备好的,更何况还有老太太和老爷.您何必这样费心。”红玉疑惑。 按照道理说,嫁出去的女儿是不该管这些事情,只是现在情形又有些特别……欧阳暖点点头.道:“祖母虽然也知道爵儿成亲是大事,可偏偏这一回陛下新赐了府邸.爵儿又不肯开。邀她一起进去居住,这样一来,彼此难免生出嫌隙.只怕在这些事情上就没那么尽心了。至于娘留给我的那些产业,虽然也有金铺.可是却非最好的.爵儿毕竟年轻,战场上的事情他或许还行.可府里头的这些事,还有迎来送往的,只怕这孩子就是一窍不通了。” 方嬷嬷听了.也不住的点头道:“府里的事情.郡王说了.请您不必费心.他自会派信得过的人手过去.迎来送往的事.也都安排好了。” 欧阳暖喝了。茶.缓缓舒了口气,道:“那我就只置办要送给爵儿的礼物好了。” 方嬷嬷和红玉无奈地对视了一眼,说到底.这位大小姐就是不放心自己的弟弟.还是把他看得一等一的重要.一切都已经有人去打点了.还非要亲力亲为。不过.这对于欧阳暖来说.也是一种乐趣了吧。 这时候,菖蒲恭敬地捧了准备好的礼单进来,递给欧阳暖。 欧阳暖看着长长的礼单,一丝不芶的,却越翻越皱起眉头.仅仅是布匹一列.潞蛐八十匹、宫纱二十匹、绫一百匹、坊蚰一百匹......零零碎碎各种共六百四十匹。简直是令人瞪目结舌.想了想,她抬头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缓缓露出笑容:“去备马丰吧,我要出去看看。” “是.可是小姐要去哪儿....” 礼单是精心筹备的,自然东西都是顶好的.肖重华出手也非常大方,欧阳暖简直怀疑他是准备把他自己的。袋都掏空一样.他虽然是好心体贴,可对于爵儿来说.实在是太贵重了。 “这里的金器.不少都是宫中之物啊。”欧阳暖翻回金器的那一页.不禁叹了口气。宫中之物,虽然是以前肖重华打了胜仗皇帝赏赐下来的,属于肖重华所有,可若是为了欧阳爵的婚事动用,想必会给别人话柄说。看来,贺礼还是自己亲自去挑选好了,这样.也免得他送些夸张的东西。欧阳暖一边想着,一边站了起来。 欧阳暖带着红玉和菖蒲.去了京都最热闹的东大街.街上”流不息、人来人往。 金玉堂是百年老铺了,一应金器都是最时兴最精致的.寻常的富贵人家却是进不来的,真正的客人都是朝中的权贵。欧阳暖下了马车.看了一眼金玉堂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的牌匾,红玉在一旁看着自家的小姐,欧阳暖的脸庞在阳光下莹莹生光.乌黑的眸子更是晶莹剔透,这样的她有一种让人无法忽视的美,红玉不禁道:“小姐.这是第五家铺子了。” 欧阳暖叹了一口气,”若是这家也不行,今天就先回去吧。” 红玉松了一口气.她都已经快累趴下了.难得小姐居然这样兴致勃勃地到处挑选。她回头,吩咐那些侍卫道:“你们都在外面候着吧。”欧阳暖失笑.店铺又不大.一下子多那么多冷面守门神也实在是怪可怕的,每次都把人家掌柜吓得半死.她总觉得.肖重华或许是紧张了些。哪家都有贵夫人出门.却从未见过这么大阵仗的。 金玉堂是一家布置十分豪华的店铺.店面上的东西一看就是价值不菲的,柜台上坐着一个精明能干的中年掌柜.一看到欧阳暖.立刻在不动声色之间打量了她的穿着打扮,然后迅速堆起满脸的笑容:“这位夫人.不知要买些什么?” 平日里要添置什么东西.自然有各家掌柜送了最好的亲自去府上,欧阳暖是从不理会这些事的.可这次,若是招人去府上,难免惊动董妃.还不如她亲自出来看一看。欧阳暖看了看柜台上的东西.摇了摇头,随后抬起头道:“还有些别的吗?” 掌柜只顾盯着欧阳暖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红玉在一旁轻声道:“我家主子是明郡王妃,站在这里看首饰像什么样子。” 掌柜一惊,这才反应过来,看着欧阳暖的脸色立刻变得诚惶诚恐,忙道:“是,是.郡王妃请到雅间坐坐,我马上命人送最好的珠宝首饰去给您挑选。” 欧阳暖早已见惯了别人诚惶诚恐的模样.见这掌柜如此表现,也就没有深想.只是点了点头。 等别人将她们带走后,掌柜的笑脸立刻沉了下来,对一旁的伙计吩咐道:“去告诉主子,他等的人到了。” “是。” 雅间里.掌柜亲自捧了茶送到欧阳暖的面前,欧阳暖端起杯子喝了一口。白瓷杯中淡绿色的液休流淌着温润的光,纯净透明.喝一口.只觉得香气馥郁.清甜可。,回味悠长。 掌柜赔笑道:“知道夫人定喝不惯那些俗茶,这种茶是我们专门为最尊贵的客人准备的.不知郡王妃可合心意?” 欧阳暖笑了笑.又喝了一口,才道:“这不是普通的花茶,。感甜中带着一丝清香.温馨芬芳。倒是很难得……, 掌柜笑道:“只要郡王妃满意就好。”说着.他挥挥手.示意旁边的伙计把货品都拿出来。 红色的纱巾一揭开.一时屋子里满堂华彩,红玉和菖蒲都不由得睁大眼睛.她们跟着小姐这么多年.什么宝物没见过,可这家金玉堂的货物,还真是些好东西呢! 欧阳暖随手拿过一个奉在红绒锦盒里的赤金镶嵌玉环,见那玉环环环相连,玉色温润光泽.莹然光泽令人不禁侧目,欧阳暖点点头.的确是珍品,难怪这金玉堂在京都的名头越来越响了。 掌柜笑道:“郡王妃好眼光.这玉环持意用金镶嵌.做金主阳气,可缓玉之阴气.金玉相间乃富贵祥和之兆。” 欧阳暖点点头,此物虽然贵重了些,毕竟不是宫中之物,没那么打眼.便决定要买下。红玉道:“小姐.是不是还得给郡主挑些礼物。” 欧阳暖想了想,的确如此,自己这个做姐姐的,也要给弟媳妇送点礼物,想到弟媳妇这个称呼,她心头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涌上来,好像有点高兴,又有点酸酸的.唉,家有少年初长成,这心思......也复杂得很啊。爵儿竟然也到了要娶媳妇的年纪了,欧阳暖不由失笑。转头拿起一对鎏金掐丝点翠转珠凤步摇.步摇满饰镂空金银花,以珍珠青金石蝙蝠点翠为华盖.镶着精琢玉串珠.长长垂下.十分精致美丽。 掌柜一直情悄观察着欧阳暖.又不时抬起头看看窗外,不知在等些什么,神色之间有一丝焦虑。 不多时.欧阳暖便挑好了红宝石、蓝宝石、碧玉翡翠的头面各一套.还有金黎红珊瑚福字钗一对,天保磐宜誓一对.红宝石串誓子一对,点翠嵌珊瑚松石葫芦头花一对,方壶集瑞玉簪一对。 红玉道:“这些都包起来,回头送去燕王府找咱们取银子就成。” 说着,欧阳暖已经站了起来.掌柜连忙出声道:“等等......” 红玉狐疑地盯着掌柜,菖蒲也道:“等什么!难不成你还有什么稀罕货色没拿出来不成!” 掌柜知道自己失态,不由伸出手擦了一把脸上的汗,陪笑道:“是,姑娘说的对.还有不少好东西呢!” 欧阳暖失笑.道:“这些就够了。” 掌柜笑道:“哎,可不成啊,郡王妃是要送礼物给嫣然郡主.这可马虎不得!” 欧阳暖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淡下去:“哦.你也知道嫣然郡主么?” 掌柜额头上冒出一丝冷汗,心中暗道这女子果然敏锐,只是他毕竟经验老到.连忙笑道:“我们是生意人,京都最轰动的事如今就是嫣然郡主和欧阳将军的婚事了.这可是大喜事.也是做生意的好时机.大家都在买东西送礼呢!” 这番话说的没有什么问题.只是欧阳暖还是觉得有哪里怪怪的.她将心头的疑惑压下.笑道:“那就请掌柜把你说的好东西拿出来巴。” 掌柜笑了笑.立刻命人又送来了不少东西.欧阳暖一一看过.却都是和柜面上那些东西相似的物品,并不是什么珍品,甚至连刚才的那一批都比不上.不由似笑非笑道:“你说的珍品,就是这些?” 掌柜脸色顿时有些忐忑.脸上闪过一丝犹豫.刚要说话,就在这时候.有一个伙计进了门.对掌柜道:“掌柜.咱们不还有一副珍宝吗?” 掌柜脸上不知为何,突然涌现出喜色,忙道:“是,是,瞧我.都糊涂了,那昏头面十分珍贵,我一直都存着,也没能出手,不知道郡王妃可想看一看?” 欧阳暖喝了一口茶,越发好奇这掌拒究竟在想些什么了。 掌柜擦了一把头上的汗.对一旁的伙计使了个眼色.那伙计立刻应声去了.过了大半天的功夫.才端来一个精致的红漆楠木匣子。掌柜小心翼翼地打开,随后奉到欧阳暖面前。 红玉瞪了这故弄玄虚的掌柜一眼.素手一掀.打开了盒子。 欧阳暖看了盒子里的东西一眼,在那个瞬间,猛地抬起了眼睛,盯着掌柜。 红玉和菖蒲也下意识地向匣子里看了一眼.一时之间都惊得目瞪口呆。 红玉怒道:“掌柜,你是疯了不成.什么破了的东西也敢拿来给郡王妃看?你这铺子不想开了!” 匣子里根本不是什么稀世珍宝,更不是什么美丽的金玉首饰,而是一块四分五裂的碧玺.像是一个人破碎的心.孤零零地躺在匣子里。 “这是我家主人送给您的.他说.便是碎了.您也必须收下。” 欧阳暖深深一震。不过片刻.她的目光变得坚定而强韧:“碎了就是碎了.收下又有什么用?请转告你家主子.不必多费心了。” 既然已经下定了决心,又何必带了情绪拘束自己。她淡淡一笑,起身道:“告辞了。” 然而掌柜却突然挡在了她的面前.跪下道:“郡王妃.这句话.请您自己对我家主子说吧。” 一下子,屋子里变得一片死寂。空气的清冷逼得欧阳暖头脑中的记忆清醒而深刻.她深深吸一口气,似乎连空气中的清甜冷冽也是过去的气味.不曾有丝毫改变。命运的料缠.是这样无法逃离。 未等她说话,掌柜已经吩咐伙计守到门外,自己走到墙边的一个巨大的书架前.往一个不起眼的位置轻轻一雅.那里竟是一道小门!推开的窄缝仅能容一人过,掌柜道:“我家主子已经到了.就在里面等您。” 红玉和菖蒲对视一眼,眼睛里都流露出深深的警惕.红玉第一次后悔.她不该让那些侍卫留在外头的。其实也不怪她,这京都谁敢在人来人往的金铺做什么手脚呢? 欧阳暖慢慢地.闭了闭眼睛.他既然来了.如果见不到她.他是不会走的。在心里深深叹了一口气.道:“红玉,你和菖蒲在外面守着吧。” 红玉脸上露出担忧的神色,然而欧阳暖却没有犹豫.一只脚跨进小门时,心中莫名的不安,身后的那道暗门无声的关上。走在秘道里,无需火炬,两旁镶嵌的夜明珠将伸手不见五指的秘道耀得灿亮通明。 穿过这条密道.前面一下子豁然开朗,却是一座小小的庭院.院子里竟然还种了一株红梅.只是因为照不到阳光,梅花一朵也无.颇为孤单寂察。 就在这时,门吱呀一声打开,他向她一步步走来.只穿着家常浅紫色平金缎团龙的衣裳,益发衬得面若冠玉,仿佛寻常富贵人家的公子,唯有腰际的明黄织锦白玉扣带.方显出天家本色。他似乎在叫着她的名字.似乎在对她微笑着.一如往常。可是她什么也听不到.眼中只看到了那双眼睛.那双春水一般的眼睛,却始终蒙着一层薄如蝉翼的阴霾,熟悉而陌生。 他站在她面前不远处,静静地.凝然不动。仿佛是等待,等了漫长的一段时光.等那个姗姗来迟的女子。 “暖儿。” 欧阳暖看着他.慢慢却肯定地道:“你是和南诏的使臣一起来的。” 肖天烨笑了笑.目光灼灼地盯住了欧阳暖。那眼神她是知道的,像她曾经见过的.在水榭亭台旁潜泳的锦鲤.伏在荷叶之下.盯上了浅栖的蜻蜓。 莫名的.她觉得他和以前不一样.却说不出有哪里不一样,做了南诏皇帝.他应该开心才对的,不是吗?为什么他的身上,却让人感觉到一种大厦将倾的绝望之感。 是错觉吗?她应该是看错了,欧阳暖这样对自己说。 他看着她,眼神没有移动过半分,只说:“是,你猜得不错。” 足足有半年的时间没有见面,但她依然是他记忆中的那个人,并无一点、改变。他看着看着.莫名就勾起了嘴角,眼底划过一丝彻骨的冰寒。 “你过得很好。”他说出这句话.却是肯定的语气。 欧阳暖微微低头,复又举眸微笑.眼中一片清淡:“是,我过得很好。 肖天烨却是冷冷地笑开了.他走到院子里的梅村下.坐在一旁的石凳上.”坐吧。” 那语气.就像是多日不见的朋友。可是欧阳暖却知道.他绝不会只是为了叙旧而来。南诏的帝王,千里迢迢赶到这里来,怎么可能是为了跟她谈她过得好不好?这简直是匪夷所思。 “我现在.是不是该叫您陛下?”欧阳暖这样道。 肖天烨却是淡淡地一笑:“陛下?这可真是个讽刺的称呼。” 欧阳暖知道,肖天烨如今已经是南诏的皇帝了,只是南诏不少人还是效忠于原先的主子.这样一来.他的日子.想必也不太平。更何况新帝登基,宜用怀柔之策,可偏偏肖天桦戾气太重.对于反抗者一概处死.半点情面也不留,欧阳暖担心长此以往.会招来更可怕的后果。然而.心高气傲的肖天烨比以前更加阴沉,让她那些关怀的话,就再也说不出口。即便是这样静静坐着,即便是他什么话也没说.她也能感受到.他眼中强自压抑的恨意。 他恨她.纵然他的面色再平静.这样的恨意.也无法躲避。 没有人说话,两人便陷入了一阵沉默中。 良久,是欧阳暖打断了沉默:“那把古琴,我不可以收下。” 肖天烨冷笑一声:“我倒忘了.你现在是明郡王妃,怎么.连一把小小、的古琴,都不敢收下吗?” 他终究是这样任性妄为的一个人.纵然她从不曾怀疑他的真心.可他并未替她考虑过一丝一毫,他只懂得表达他的感情,却没有考虑过她会有多为难.会有多难做。的确,爱也好,恨也好,他都表现的那么彻底,让她无法忽略。但这样任性妄为的感情.实在是没有人能够承受。就像是那一株梅花,勉强它在这里栽植.却没办法开出花朵。 “是.我是明郡王妃,所以请你不要再送这样的礼物。”欧阳暖平静地.一个字一个字地道.让他听个清清楚楚。 肖天烨隐忍着的怒气终于爆发.一把拉住她的手臂,像是要捏断一般,眼睛里隐隐跳动的.是可怕的怒气。 欧阳暖望着他:“肖天烨.放手!” “终于叫我的名字了吗?你对我这般客气.客气到连陌生人都不如.我还以为,你已经不知道我是谁了!”肖天烨盯着她,眼中尽是冷酷的神色.”欧阳暖,我为什么来这里.你不知道吗?半年来,你高高兴兴地做你的郡王妃,可曾想起我一天半天?你可知道.我过着什么样的日子,以前的日日夜夜,我是用一种怎样的心情在想你?你现在坐在这里,还对着我说这样的话.我真想剖开你的心,看看究竟是不是黑的!” 他比以前更加暴戾.已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在那夜夜目不交睫,枕戈待旦的半年里.耗尽的似乎不是他的冷静.而是他的寿数。 陛下是世上最残忍的人。 他知道人们都这样说。人们都还避忌他.因为他是皇帝,并且,是个暴戾的皇帝。从内宫到朝堂,无一人敢于与他视线相接.甚至于肖凌风,现在都不敢在自己面前多说什么。半年来.反抗他的人不断地涌现出来.他东征西讨连横合纵.如今分崩离析的南诏已被连缀起来,可他残忍可怖的名声也已经传遍了整个南诏.但他丝毫都不在乎! 从登基的那一天起.坐在帝座上的已是一具没有灵魂的日渐腐朽的躯壳。 “肖天烨!”欧阳暖看着他,”当初不是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吗?我以为,你已经不会再执着于我!我不值得.不值得你这样!你可以找到更好的女子.你已经是南诏的皇帝,要什么样的女子都可以!比我更美丽的.更有才情的.不要再在我的身上浪费时间!” 他盯着她,却突然大笑:“欧阳暖.我不是你可以随随便便打发的一条狗。” 她浑然一惊.抬眸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他的笑容更加冷冽,目光如水.停留在她的脸上。 “不管是肖重华,还是欧阳爵.或是任何一个人.只要他挡在你我之间.就必须死。” 这声音冷得像是冰,却是分外的认真狠戾。欧阳暖浑身一震,她是知道眼前这个男人的.她太了解他的性情.得不到.宁可毁掉,他就是这样的人!她看着他.心。的凉意一点点浸透了.”肖天烨,为什么你永远都不明白.我和你不能在一起.最大的问题不在于别人.而在于我永远不会赞同你爱人的方式.更不能接受!” 肖天烨一只手仍旧攥着她的手腕.另一只手却从心。取出一条金链子.那链子上还桂着一个晶亮亮的东西.欧阳暖一怔.立刻认出了这是那块碧玺的碎片,其中的一小片...... “这个你还记得吗?”他这样问。 “不记得了。”她垂下头,避开他的手。 他只是淡淡然地笑了笑.似是毫不介意,说:“你说得对.既然已经摔碎了,就不该想着怎样修补.因为再如何修补.也不会恢复如初了.....” 欧阳暖打断他的话:“时辰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肖天烨盯着她,突然笑了.说:“欧阳暖,你害怕了。” “既然你已经放下了一切,又为何不敢面对我?”他俯视着她,眼神笃定.说道。 他总是不愿意面对现实,欧阳暖深深吸了口气,说:“是的,我都记得!我记得你说过的话,也记得你为我做的事,我并不曾忘记过你,甚至我一直对你抱着深深的歉疚和感激,可那不是爱,你明白吗.我不肯嫁给你,是因为你我不论是立场还是想法都南辕北辙,你是很爱我.可你并不在意我的想法,你只知道一个劲儿的对我说爱,却不曾为我考虑过,若你为我想过分毫.你就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送那把古琴给我!” 没有想象中的震惊,他的脸上只有一闪而过的讶异。 “你说得时”,肖天哗的脸上慢慢浮现出一丝古怪的笑容.”我早已不再爱你了.日日夜夜你都在折磨我.我对你只剩下恨.欧阳暖,这个世上我最恨的人就是你…… 一一一一一一题外话一一一一一一 我知道每次放世子出来,你们都要说肖重华在打酱油.其实除了女主.所有人都只是打酱油的。你们说的对,这是女主成长史,不是单纯的爱情故事。 更多重生之高门嫡女最新章节尽在/请持续关注! 157章 欧阳暖定定的看着他。望进他的眼睛里。 他不是在开玩笑。她很确信这一点。当爱情变成了憎恨。会引来怎样的结局呢? “不管你是爱还是恨。”她深深吐出一口气,“我都该走了。”他却仍然握着她的手不放。 “你会回来的。”他说。 她有些意外。她以为他会说再坐一会儿或是干脆不让她走。可是。他说。你会回来的。那样笃定。那样胸有成竹。 这令她的心里莫名起了一阵一阵的不安。仿佛有些什么事情将要发生了。 她太了解肖天烨这个人了。他和肖衍是完全不同的人。至少对她的感情不一样,她能够轻贱肖衍的占有欲。却不能小看肖天烨的感情。因为他的感情很真挚。也很认真。正因为如此。她才那样狠心绝情。不肯给他一点希望。这不光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他好。 终究甩开他的手,她快步向暗道走去。他又在身后叫住她。 “暖儿。三日后。我在这里等你。” “你就不怕我告发你?”欧阳暖冷声道。 肖天烨却笑了笑。“欧阳暖。不只你了解我。我也很了解你。” 是。她做不出来这种事,若她去告发。恐怕这一辈子她都要亏欠他的,她不愿意这样。 所以,她脚步顿了顿。没有回头,就往外面走去。 回到燕王府,肖重华还没有回来。欧阳暖坐在榻上看书。足足有一个时辰。一页纸都没翻过去。红玉走过来端上茶给她。小心翼翼地问:“小姐。你真的没事吗?今天早上……” “今天,我不过是去了一趟金铺,仅此而已。”她望着红玉,认真地道。 红玉一愣,随即会意,点点头,说:“是的,小姐还挑选了不少的礼物。” 欧阳暖合上书页,肖天桦的确是了解她。可她不会去的。这不仅仅是为了自己。为了肖重华,更是为了肖天烨。彼此之间既然早就说清楚了。就再也没有见面的必要。只是。他为何会这样笃定。她会回去找他? 这其中,一定有什么缘故。可一一究竟是什么原因呢? 就在此时,窗外突然爆发出一阵闪亮的烟花。欧阳暖起身走到窗边,看着暗夜被美丽的烟花一点点照亮。 “真是美丽啊。”她轻声渭叹。 红玉刚要说话。却看见肖重华从外面走进来。便躬身退下了。 肖重华的脚步声很轻。并没有惊动正在观赏烟花的欧阳暖。又是一束烟花升起。绽放的瞬间仿佛点燃了欧阳暖的脸。 一股悸动从心底闪电般地窜入肖重华的脑海,当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拉过她。唇触上了她。 欧阳暖还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地想要向后退。对方却搂住了她。 那个吻就像烟花一样带着一种绚烂的感觉。 肖重华的手指托着欧阳暖的后脑。用力将她带向自己。 欧阳暖无法维持平衙。终究倒进了他的怀里。 这个吻并无往日里的温情脉脉在里面。难以言喻的炽烈在两人间弥漫。 欧阳暖下意识地渴求更多。笨拙地回应起对方,她能感觉到对方在向她表达着什么。这个吻,让她有一种错觉,她好像从肖重华的心中掠过,一瞥的瞬间领略到了他的世界。 又是烟花崩裂开来。和着巨大的响声。如同惊雷在脑海中炸开。 恍然惊悟这样过于孟浪的欧阳暖轻轻椎开了肖重华。 肖重华闭着眼睛,似乎还没有从那个吻里醒过来。他微垂着眼帘。还沉浸在其中。眉目间流露出静谧的美感。 欧阳暖原本想说什么。但是她将一切哽在喉间。就怕碰碎这一刻。 缓缓地。肖重华勾起一抹笑。“是不是很喜欢烟花。” “恩。”欧阳暖看了一眼窗外。目光在这一瞬间被烟火照亮。 第二天用了午膳。欧阳暖便回了欧阳家。新府还在修整。欧阳爵此刻还是住在松竹院里头。出乎意料的。李氏竟然也在。看见欧阳暖来了。便由张妈妈搀着站起来 欧阳暖看着李氏。笑盈盈地上去行礼。 李氏虽然也是满脸笑容,可是面容却已经苍老了许多。欧阳暖知道,从李月娥生下一个女儿开始。李氏便与她有了不少矛盾。李月娥仗着掌了府里的权力。又得到欧阳治的宠爱。俨然成为第二个林氏。什么都要把持在手心里。对李氏也不再唯唯诺诺了。李氏如今年纪大了。多少有些力不从心。手段也比以往缓和了许多。李月娥或许就是看在对方不能把她怎么样,索性在府里更霸道起来。 这一点。欧阳暖虽然知道。却不打算采取行动。因为如今自己已经是嫁出去的女儿。欧阳爵也马上要分府出去单过,这欧阳家闹得再厉害。跟自己姐弟已经没有关系了。而且李月娥再过分。也不敢做出什么太出格的事情,毕竟她出身低微。并不具备林氏当年那么显赫的靠山。欧阳治又是一个喜新厌旧的人。把李氏逼急了。两方真的掐上。说不准会给欧阳治再娶个填房回来。反正林氏也就是一口气吊着。如今早已成了半死不活的活死人。谁还在意她呢? 李氏道:“暖儿,你来的正好。我瞧着爵儿身子不太好。你还是赶紧帮着想想办法。” 欧阳暖一愣。“前两天我来的时候他还只是受了些风寒。今天这是怎么了?”说着。她自己亲自去掀开帘子。却看到欧阳爵躺在床上昏睡。似乎病情比以前重了三分。 “这可怎么好。再过一个月可就是婚期了。”欧阳暖蹙眉。若是真的拖久了。拖成别的毛病,可怎么办。可她也在疑惑。爵儿年轻气盛,身子骨一向很好。怎么会突然病倒。难道真的水土不服吗?可他在边关那么久。也没发生过这种事情啊。 她想了想。回头对红玉道:“你拿我的帖子。去请王太医过来。” “恩” 李氏点点头。旁边的李月娥看在眼里。羡慕的眼睛都要滴血。心道这位大小姐如今可是不同了。太医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请的动的,要说欧阳家也算是官宦之家了,老太太生病的话想要请太医都是很难的。可现在大小姐是郡王妃了。随随便便就能请太医过来。真是好有派头。再看看欧阳暖全身上下虽然还是素净的装扮。可那些首饰却无一不是价值连城的宝物。李月娥不禁感叹,嫁得好就是不一样。 李氏瞧着李月娥那模样。就知道她心里头在想什么。不禁冷笑一声。别过脸去。 欧阳暖可不管那边的人心里面怎么明争暗斗,如今她回到欧阳家就是贵客。横竖他们不敢在她面前多说什么。就当作没看见了。 松竹院。太医刚为欧阳爵诊完脉,丫头放下帐子。太医道:“欧阳少将军的病情,应当是一般的风寒。” 欧阳暖松了一口气。道:“王太医。再过一个月就是婚礼了。方子可要好生斟酌!” 太医道:“是。这个自然的。” 王太医出去开药了。欧阳暖坐在床边上。看着欧阳爵的睡颜,心中还是有些忧虑。正在这时候。欧阳爵突然醒了。看见欧阳暖在。顿时一愣,挣扎着要坐起来:“姐姐。你是怎么了?” 欧阳暖心中一热,忙按住他道:“傻孩子,不要起来。” 欧阳爵就笑了。眼睛亮晶晶的。“姐姐。你永远都把我当成小孩子。我都多大了。” 欧阳暖为他掩了掩锦被,道:“在我心里,你永远都是个孩子。你看,若没人照顾。就生病了吧。” 欧阳爵眨眨眼睛,勉强笑道:“谁没有个病呀灾的,姐姐真是太爱劳心了。” 欧阳暖道:“不许瞎说,不是病,不是灾,只是有些风寒罢了。三五天就会好的’只是有一条。吃药的时候不准叫苦。。。。。。” 欧阳爵苦苦一笑,在外面这半年来。他与普通士兵们一起吃。一起住,早已习惯了风餐露宿的艰辛生活。谁知回来以后姐姐还是把他当做怕吃药的孩子。真是让他哭笑不得。他仍旧挣扎着要坐起来。旁边的丫头连忙上来帮忙。他笑道:“婚期还有一个月是不是。姐姐。” 欧阳暖微笑打断道:“是啊。所以你要快点好起来才是。” 他道:“我今儿个觉着好多了!再过几日’就能去新府上看看事情都准备的怎么样了,也免得姐姐为我这样担心。” 欧阳暖陪着他说了一会儿话。看到欧阳爵很困倦。便不再多言。起身离开了。 第二天一大早,她又遣了人来问情况。得到的是高烧没有退的消息,欧阳暖的心一直悬着,到了晚上。又去问。却仍旧没有好转。到了第三天,李氏竟然遣人来报。说半夜开始咳嗽的很厉害。 欧阳暖心中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一早刚刚用过早膳便赶到了欧阳府上。李氏显然也很着急,拉着欧阳暖颤声道:“昨天夜里就是咳嗽。喂下去的东西都会吐出来。太医说饮食减少,头疼休软是风寒常见的症状,可我们只听到他说胸腹之中若火灼水烫。热不可耐。躺在床上只是呻吟。暖儿。你看这可怎么办好?” 欧阳暖皱眉。对红玉道:“再去请太医来。” 这一回,她请了三位太医来为欧阳爵会诊,可是太医虽然开了方子。却都是些无关痛痒的温和之药,吃和不吃一样。欧阳爵的情形明显比往日里更严重了。 欧阳暖心中焦痛,却不知道这病究竟从何而来。掀开帘子。只看到欧阳爵苍白的面色,似乎染上了一层红晕,人却还是乖巧地蜷缩着。 欧阳暖轻轻碰了碰他的额角。方才大惊失色。原来他竟不是睡着了。而是因为发烧。已失去了知觉。 他的身体冰凉,额角却是滚烫。 欧阳暖再也抑制不住心头的痛苦,情不自禁的落下眼泪来。 就在这时候。一双手落在了她的肩膀上。欧阳暖仓皇回头。却是肖重华穿了一身雨过天青色的锦棉长袍。织锦遍地的袍身上满布锦绣暗纹。腰系暗银嵌玉厚锦带。看起来风尘彳卜仆的模样。不知从何处赶来的。他站在她身旁,默默地看着她。 他看她的目光有压抑的怜惜。“他病的这样重。为何不告诉我?” 欧阳暖低头,神情反而平静。“我不知道会变成这样。原先只是说普通的风寒。不知怎么就会如此。。。。。重华,我很怕一一” 一旁的丫头小心翼翼的放下帐子,肖重华看向欧阳暖的目光了然中有一些隐忍的疼痛,仿佛晶莹的琥珀中凝住的一片冰晶。他道:“不要怕。太医说过。只是寻常的病症。” “我不知道。我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对,可是哪里不对劲,我也说不上来。”欧阳暖低低呢喃。神情中第一次流露出烦躁不安。 肖重华看着欧阳暖。她一向是个冷静克制到了极点的人。虽然近些日子她的性情已经放开了许多。但是他知道。冷静是她的一副面具,笑容是她的另一副面具。她和任何人都能够谈笑风生。绝不会让别人感觉到她的喜好或者厌恶,她对天底下每一个人都那么客气温柔’但这仅仅是她为人处世的方式而已。 他很了解,只要是个人,就会有快乐有悲伤有兴奋有愤怒。只在于她能不能很好地控制住自己。不将情绪表露出来。他一直以为。欧阳暖就是个冷静到了极点的人。可是现在。她的表情和声音都在颤抖。就像是一个站在悬崖边上的人。令他觉得心痛,他揽住她的肩,语气肯定而随和,“暖儿,不会有事的。” 欧阳暖的心稍稍定了定。点点头。 肖重华拍了拍欧阳暖的肩膀。道:“你在这里陪着,我去处理一些事。” 欧阳暖一怔。肖重华已经快步走了出去。她回过头,看了帘幕重重的帐子一眼。心头越发沉了下去。 走出内室后。肖重华低声对一旁的丫头道:“召集所有人到院子里去。我有话要问。” 明郡王亲自到欧阳家来,除了三朝回门之外,这还是头一回,众人都面面相觑。却没一个人敢违背。管事的妈妈将所有下人都集合到了院子里。全都毕恭毕敬地站着等候问话。 欧阳暖不知道肖重华都问了些什么。只是他回来的时候面色寻常,并没有看到什么异样。看着欧阳暖脸色还是很不好看。肖重华道:“我已经着人去贺家送信。雨然接到信。一定会立刻赶来。只是平城距离京都太远。还需要时日。你不要紧张。” 贺雨然?欧阳暖一怔。突然惊悟。对。还有他!他既然能从阎王手中抢回表姐和盛儿。当然也能救爵儿一命!她急切地抓住肖重华的袖子:“从平城到这里,最快要多久?” 肖重华面沉如水。“舍弃马车。最快要五天。” 五天,五天应该不会发生什么变故吧。欧阳暖这样对自已说。爵儿福大命大。一定能撑过五天的! “这几日。你就住在这里吧。我每天都会来看看。若是情形有不对,随时告诉我。”肖重华静静地道。 欧阳暖身子一震。嫁出去的女儿除非是被休了。若要回到娘家居住。几乎是不可能的。肖重华竟然因为欧阳爵的病情而点了头。让她反而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可是看着对方。她又觉得此刻什么都不必说了。 肖重华回头道:“从今天开始。这院子将由我的护卫守着,不准任何人打扰欧阳将军休养。” 这是不是做的有些夸张了。欧阳暖一愣。刚想要说什么。可是看见肖重华凝重的神色。止住了脱。而出的话。他做的没有错。婚事在即。若是这时候传出什么不好的风声。一定会引起某些变故。到时候才是雪上加霜! 这件事,还是暂且不要到处宣扬为好。欧阳暖定了心。道:“我不能搬过来。一旦我搬过来。反倒掩不住了。” 肖重华看着她,微微一笑道:“婚事在即,你们的母亲又不在。长姐如母,有不少事情需要你操心,你帮着料理也是常理。不会有人说什么的。” 欧阳暖心里一松,终究舍不下爵儿。从这天开始搬到了松竹院。一心一意地照料欧阳爵。可是吃了太医开的药。他的病情丝毫都没有好转。反而越见沉重了。刚开始还能维持一两个时辰的清醒。又过了一天。却是整日陷入昏迷了。欧阳暖心急如焚。唇上都起了水泡。日夜都守在床边,不肯回去休息。 下午的时候。红玉进来禀报道:“小姐。世子妃来了。” 孙柔宁?欧阳暖面色一变。她这个时候来这里做什么?她缓缓站起身,道:“请她去客厅稍候。我很快就到。” 孙柔宁坐在客厅里。丫头给她上了茶,她却是一副焦虑的样子。控制不住地向门口张望。 不多时。欧阳暖出现在客厅的门口。身上只穿了一件寻常的葱绿盘金银双色缠技花的衣裙,明显是家常的打扮。她略带浅笑地迎上来,道:“大嫂怎么来了?” 孙柔宁寒暄了几句。神色却很是不安。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欧阳暖知道孙柔宁实际上是个直性子的人,便道:“大嫂究竟有什么话。不好对我说吗?” 孙柔宁把心一沉,咬了咬牙便一口气说了:“今天董妃娘娘让我陪着她一起上山去敬香,本来好好的,谁知遇上了楚王妃。说了几句话。” 欧阳暖心里一跳。面上却笑道:“哦。有这么巧的事情?” 孙柔宁苦笑了下,摇头道:“只是这样也就罢了!董妃娘娘身边的一个妈妈嘴快。告诉楚王妃说您搬回了欧阳家来住。” “是么?”欧阳暖微微蹙起眉头,嘴快?她可不觉得董妃身边有嘴巴快的妈妈。 “我总是觉得这件事情有什么不对。可实际上。我却也说不出哪里有问题。总之,你多小心吧。” 孙柔宁的话还没说完。外头正堂就响起一阵慌乱的脚步声。红玉在外头传道:“小姐。老太太有要紧的事情请您去!” 欧阳暖一怔,对孙柔宁道:“大嫂。你快回去吧,多谢你的告知。” 孙柔宁点点头。看着欧阳暖急匆匆地快步离去。心头不知为什么。涌上来一阵很不好的预感。 刚刚走到寿安堂。却听到欧阳治似乎低声说了什么。然后是李月娥的劝解。接着。李氏勃然大怒。厉声大骂道:“他们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待会儿楚王妃就到,她来干什么!” 声音愤怒尖锐。欧阳暖向一旁要进去通报的丫头挥了挥手。自己掀开帘子走了进去。 却听到欧阳治急急道:“这些日子来。府中上下都不曾露过口风。人前人后也没人知道爵儿生了病。谁知道楚王突然得到风声。他今日朝会后也只是向我提醒。说听闻爵儿身休不适。楚王妃关怀女婿。想要亲自来看望。。。。。。 “啪”的一声清脆响声。一个茶碗遭了秧。李氏的声音气的发抖:“什么亲自来看望。这是黄鼠狼给鸡拜年!爵儿才刚生病。他们就急吼吼地来探视。到底想要干什么!” 欧阳治满脸忐忑:“老太太。楚王的意思是。只是想要来看看一一” 想要看看?只怕没那么容易吧。欧阳暖淡淡一笑。人心如此,并没有什么值得生气的,她快步走进去。对李氏道:”老太太。这件事情我已经知道了。楚王要怎样都随他吧。最要紧的是保住爵儿的性命。其他的都不用去管他。” 李氏一愣,面色凝重地盯着欧阳暖。却见到她一脸的平静。显然是下定了决心,不由得也跟着点了点头。沉沉叹息了一句:“这真是飞来横祸啊! 下午的时候。楚王妃果然到了。脸上是一派笑盈盈的模样,跟往日里并没有什么不同。欧阳暖在花厅招待她。李氏也作陪。 说了几句婚事的筹备。楚王妃笑道:“听说少将军病了。可把嫣然那个傻丫头急坏了,她闹着要来探视。可我告诉她,新嫁娘的现矩还是要守的,万万没有婚前一个月还跑到新郎家中去的道理。这可是犯了大忌讳的。可她又实在不放心。我便替这个丫头跑这一趟了。” 李氏原本还心存侥幸,听到楚王妃的话。顿时心狂乱一跳。容色大变,强忍着不满道:”不过是偶感风寒罢了。” 楚王妃恍若不觉她脸上的不悦。笑道:“风寒?只怕不是呢。听王太医的家眷说,少将军病的不轻呀。” 欧阳暖还未来得及开口。李氏已经白了脸色。嘴唇微微发颤。抢着道:“是谁满。胡言!” 楚王妃脸上冷笑一声道:“世上并没有不透风的墙。若是欧阳少将军真的只是风寒。何必遮遮掩掩呢?” 欧阳暖微蹙了眉头。神色平静。心中却如翻江倒海一般。道:“生病自然是真的’只是不知道楚王妃今日来除了探望’还有什么意思要传达” 楚王妃淡淡道:“若是真的病入膏育。还是不要耽误我家嫣然的好。” 李氏勃然大怒道:“楚王妃。这门婚事可是陛下钦赐的婚姻,难道你还想要反悔不成!” 楚王妃的脸色有些不好看了。停顿片刻。才露出忧愁而无奈的表情:“嫣然毕竟是我的女儿。从小到大是一点委屈也没有受过的。原想着欧阳少将军年少有为。是个值得托付的人。我们才想要将女儿嫁给他。谁知道他竟突然得了急病。这叫我们怎么办?难不成要让嫣然做望门妨吗?” 望门妨说的是姑娘还没进门。未婚夫婿就死去的情形。欧阳爵还在病中。这简直就是诅咒他早死了! “王妃。请您慎言!”欧阳暖也忍不住怒气上涌。她竭力克制道。“娘娘要退婚,便退婚好了。不要在这个时候诅咒我的弟弟!他只是生了病,不会死的!什么望门妨。那是你们自己胡乱猜测!” 楚王妃叹了口气道:“我只是实话实说。郡王妃何必动怒呢?” 欧阳暖冷冷地道:“婚事是彼此你情我愿的。虽然还未过门。可嫣然已经是爵儿的未婚妻了!夫妻之间本就是荣辱与共、生死一起的。我从未听说过因为夫君生病妻子就要求去的!更何况这门婚事并非我们家有意高攀,难道不是楚王和王妃你们首肯的吗?我们不是不讲理的人家。王妃的心情我们也都休谅。心疼女儿我们可以理解,嫣然不嫁过来也没有什么。可您何必。。声声诅咒爵儿命不久矣!” 楚王妃脸上越来越难看,显然她也觉得这事情做的有点不地道。可是不管怎么说。都不能把嫣然嫁给一个快死的人。原本她还只是怀疑。可是现在看来。欧阳爵真的是病入膏盲了。否则欧阳家也不会拦着不让她见人。这门婚事。非退不可! 欧阳暖并不是怪楚王出尔反尔。楚王夫妻的想法,她都能明白。可是现在这种时刮。他们闹着上门退婚。实在是很不地道的行为。 楚王妃踌躇片刻道:“既然你们也同意退婚,还请欧阳少将军自己上表。。。。。。”她没有说下去。欧阳暖心中霎时冰凉而雪亮。楚王不但要退婚。还要欧阳爵承担全部的罪责!这是皇帝赐的婚姻。断然没有退婚的道理。正因为如此。他们要爵儿自己上表辞婚。到时候若是皇帝震怒,倒霉的也是欧阳爵! “楚王妃,你们这么做是不是太过分了!”李氏猛地站起来。面色冰寒如霜。 楚王妃慢慢道:”我们嫣然毕竟还年轻。若是要我们承担突然退婚的罪过。将来人人都会觉得我们家嫣然不好。她以后还要嫁的。。。。。。” 临阵退婚。还是因为未婚夫婿生病就起意退婚,这说出去是很难听的,谁都会觉得楚王府仗势欺人。背信弃义。楚王的意思是。要欧阳爵自己承担这罪过。不要连累肖嫣然。 实在是欺人太甚!欧阳暖几乎切齿。她深深的后悔,为什么没有阻止这门婚事。爵儿是心高气傲的人。若是他病中听到这件事。不死也要被气死了!退婚就退婚。爵儿都病成这样了。什么荣华富贵娇妻美眷根本都没有任何的意义!欧阳暖这几天已经反复想过,若是爵儿的病情还是没有好转。便请燕王向陛下陈情,说明缘由,将婚事取消。这样一来。也不至于拖累肖嫣然。可是她没有想到。人家心急退婚也就罢了。楚王妃竟然字字句句都在说欧阳爵早死’这简直是拿刀子在戳她的心窝!所有的怨毒瞬时涌上心间。只觉得痛恨异常,良久才吐出一句:“好!我答应你们!” “暖儿。你这是疯了不成!”李氏尖锐地道。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欧阳暖深深吸了一口气,神色冰冷:“强扭的瓜不甜。既然楚王妃说了要退婚。我们也不会强求,不日就会向陛下上表。请求他取消这门婚事。” 楚王妃看了面色决绝的欧阳暖一眼,眼底有一丝犹豫。终究还是道:“不必了。陈情书我已经带来,就请少将军在上面署名。今日就送上去吧。” 欧阳暖的目光猛地看向楚王妃:“这是什么意思?” 楚王妃有点不敢看她冷冰冰的眼睛。旁边的妈妈道:“郡王妃。您就别为难我们王妃了。谁知道少将军能撑多久一一” 这话一说,欧阳暖是真的气愤到了极点。然而就在此刻。她突然想到,若是自己当着面发怒,与楚王家闹成仇人。只会让背后将消息泄露给对方的人高兴。哼。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计策真是毒辣! “我写!”就在这时候,突然有一道声音传来。 众人都是一惊。却看到欧阳爵只着中衣站在帘外。欧阳暖快步走上去:“爵儿。你怎么起来了?”她望向一旁的红玉’红玉眼里含着泪道。”奴婢不好。少爷醒了以后就要找您。奴婢说您正在会客。结果一一” 欧阳暖沉下脸。对欧阳爵道:“回去!” 欧阳爵沉重地摇了摇头,虽然摇摇欲坠的模样。还是从欧阳暖手中拿过那张陈情书,挣扎着走到桌边。未曾提笔。胸中冤屈难耐。已经是气地面色发白。他半点犹豫也没有。看都不看就在陈情书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写完最后一笔,他却是再也支撑不住。欧阳暖冷声对旁边的妈妈道:“还不快把大少爷扶回去!” 话还没有说完。却听到丫头尖叫一声。欧阳暖回头。就看到欧阳爵竟然吐了一口血出来。顿时惊骇到了极点! 一一一一一一题外话一一一一一一 这章写得非常不错,喜欢重生之高门嫡女的亲们,赶紧收藏,方便下次直接阅读!玻璃心的同志们,剧情发展需要,要拿刀子砍我的,一定要保持理智的心态” 158章 欧阳暖还从未如此愤怒过。她猛地回头。声音近乎严厉:“楚王妃。请你立刻出去!” 楚王妃一下子愣住了。显然也没有想到事情会弃到这个地步。她瞧见欧阳暖眼中已凝了一团戾气,不禁心头一突。一时也不知如何。上前一步道:“欧阳少将军。这件事情的确是我们不对。只是一一” 欧阳爵重重咳嗽了一声,挥手道:“不。不是你们的错。这份陈情表请拿回去吧。” “爵儿!”欧阳暖心乱如麻。低声叫了一声。 欧阳爵微笑着看向她:“姐姐。这一次。希望你听我的。” 欧阳暖心中早已对楚王妃起了无限的怨恨。这门婚事是对方再三要求的,现在看到爵儿有病要退婚也就罢了,这并没什么值得指责的,可明明知道爵儿病重,却逼得他现在就写什么陈情表。真可谓是毒辣到了极点。这些皇家的人。没有一是慈悲的心肠!无限的怨毒在心头涌现,只是面对着欧阳爵。仍旧现出了三分柔情露在眉间。欧阳暖轻缓絮语着:“好。姐姐都听你的”。 她让人扶着欧阳爵坐下,这才回过身。对着楚王妃道:“王妃。这份陈情表请你带回去吧。”语罢一笑。七分酸楚掩入眼底。笑声低沉而支离破碎的近似冷语,只是脊背却挺得笔直。红玉缓缓走过去。将陈情书递了过去。楚王妃将除情书收好,这才松了一口气,道:“如此。以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郡王妃。今天得罪了。祝欧阳少将军早日康复。” 欧阳暖蝶翅一般的睫毛,在脸上投下晦暗的痕迹。窗外绿荫浓重。微风中树叶一直在沙沙作响。楚王妃只听到对方极为清冷地道:“这就不劳烦王妃费心了。来人。送客。” 看着欧阳暖近在咫尺的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眸。不带一丝一毫的感情。楚王妃的笑容僵了僵,终究没说什么。转身离去。 那边李氏已经气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狠力的将手中的佛珠扯下来。念珠穿在藏青的丝绳上。非常结实。只扯下了一个。剩下的珠子在线上轻轻地滑下去,哗啦啦的洒满了一地。 欧阳暖回头望了她一眼。目光冰冷:“张妈妈。扶老太太去休息。” 张妈妈低声道:“是。” 李氏却不死心。道:“暖儿。你就眼睁睁看着别人这么欺负你弟弟!欺负咱们欧阳家!” 都到了什么时候了。李氏心心念念的还想着欧阳家的名声。欧阳暖面上神色几转。脸上浮起一层十分冷漠的神色。慢慢地对李氏道:“老太太。我现在什么都不想听。我只希望爵儿一切平安。什么郡主,什么将军。我都不稀罕!” 李氏一震。刚想开口说话。可是看到欧阳暖那双冰冷彻骨的眼睛。一时之间心头涌出一种从未有过的胆怯。 这个孙女。早已不是任由自己摆布的人了,她刚才敢对着楚王妃那么不客气。更何况对自己……她想了想。不敢再说什么了。 欧阳暖温柔地扶着欧阳爵回到内室,将他重新安顿在床上。正要出去,却突然听见欧阳爵浅浅地叫了一声:“姐姐。” 欧阳暖微微一怔。蓦然停住脚步。迟疑了半晌。终究还是坐了下来陪着他。 欧阳爵想要说什么。却没了开口的力气。慢慢闭上了眼睛。他在做着梦。 梦里的自己,还是很小很小的样子。姐姐的手温暖地摸着他的头。 姐姐的手总是很柔软。然而冰冷。 他深深呼吸着,片刻后,才意识到口中弥散着浓重的苦涩。在他的呼吸之间。已经灌满他的胸口。再度睁开眼睛。已经是晚上,正看见欧阳暖。一身家常的衣裳。发中碧绿的誓子已在昏暗烛光下失了颜色。那双同样朦眨了的眼。不闪不避。定定望住他。 欧阳爵微微地对着她笑了笑。 欧阳暖只觉得在那一瞬间。似乎有什么熠熠的光芒点燃了昏暗的周围。 “爵儿。该喝药了。”欧阳暖一手端着药。一手禁不住又伸出。将欧阳爵略长的刘海向两边掠了掠,然后覆在他的额头上。 他的额头。仍旧是滚烫的口欧阳暖脸上的笑容不变,俯身下去。扶起他把药送到他的唇边。 欧阳爵喝过药,却依旧偎依在欧阳暖的臂弯中。一偻发丝顺着她俯下来的肩颈飘垂下来。欧阳爵笑了:“姐姐。我好像回到了小时候。你还记不记得?” 欧阳暖的身体立刻僵住,看他因发热而烧得赤红的面颊。便觉得心如刀绞。 欧阳爵却只是伸出手。将她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他抬起眼。很柔软地笑了一笑,轻声说:“姐姐,我是不是要去见娘了。姐姐。对不起。我没能实现自己的诺言。我曾经说过。要让你为我骄傲。要让你做一品夫人。要让你一辈子开心的。” 欧阳暖只觉得欧阳爵的话似化成了一把刀子刺进了心口。一腔沸血似要喷薄出来。她以手掩面。用尽全部气力。将那一腔悲愤强咽下去。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老天爷要这样为难他们!她已经很努力了,爵儿也已经用了全部的力气。为什么还要发生这样的事情!难道她的重生,根本不能改变爵儿的结局吗?为什么…… 欧阳爵脸上这样的微笑,将欧阳暖平和的心整个撕裂。在这个世上,她最爱的人就是这个弟弟。没有他的话,她为什么要这样拼命!所有无法消融的委屈与绝望奔涌而出。人之一生。富贵地位都是虚妄,她只要爵儿平平安安的。其他什么都可以不要!积郁日久的苦痛化为无数毒蛇的牙。啃噬着她,欧阳暖强忍着这样的痛苦,微笑着对欧阳爵道:“姐姐一直都在这里陪你,哪儿都不会去,你睡吧。” 看到欧阳爵重新闭上眼睛。欧阳暖缓缓站起来。走了出去。等她走到院子里。那种无可抑制的痛。撕扯着全身。她猛然掩面。刹那间痛哭出声。 女子的哭泣也是一种学问。无声的。抽泣的。掩面娇羞的。怎样都不会失了礼节和颜面。而肖重华第一次听到这种毫无顾忌的支离破碎的哭声。几乎难以相信,欧阳暖会痛哭成这种模样。 “暖儿一一”他大步地上前。难以置信地扶住她的肩膀。 欧阳暖哭的眼睛都已经模糊了。眼前的人影影绰绰只存在一个轮廓。盯在肖重华的脸上好久。才能看清。他看着她,脸上的表情是震惊,欧阳暖恨极了。想也不想。扬手就挥。 肖重华不躲不闪,只听到啪的极为响亮的一声。耳光实实落在面颊上。“放开我!”欧阳暖冷冷地道,声音几乎像是从地底下爬上来的。 肖重华像是没感觉到脸上的痛。他只是惊痛地望着欧阳暖。他一听说楚王妃来过欧阳府。知道事情不好。立刻赶了过来,却没想到会看见欧阳暖露出这样的表情。她是多么坚强的人。能把她逼成这个样子。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欧阳爵的病无可挽回!他想也不想。紧紧将她搂在怀里。欧阳暖随即挣扎撕打。然而终究不敌男人的力气。落进他的怀中。她不甘心继续挣扎。而肖重华则仿佛在对待一个胡闹的孩子。手指一下又一下的轻抚在她的后背。 欧阳暖拼命地挣扎。她的手指冰凉。肖重华只觉得她整个人都很冷。冷得像一块寒冰。冻得他的心,也一片冰冷。 她一边挣动。一边放肆恸哭。终究是哭得累了。才持在他的胸前。 肖重华的声音在欧阳暖耳边低暗:“对不起……”小心翼翼地捧起她的脸,又说了一次:“我应该在你身边……” 欧阳暖狠狠抓住他的手。手指止不住地颤抖着。面色死白。极慢、极坚定地摇了摇头。两点滚热的泪就砸在他手上。她厉声道:“为什么。我和肖家的人是不是有仇?!你们为什么一个一个都不肯放过我。肖衍,肖天晔,还有楚王。你们一个一个都要来逼我。就算我欠你们的,爵儿和你们毫无瓜葛。为什么要拖他下水。为什么!” 肖重华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 欧阳暖却再也不能忍受。猛地推开他的手。肖重华一时都愣住。随即伸手去拉她,欧阳暖狠烈挣脱,转身踉踉跄跄的向外跑去。失了神智的脚步被高高门坎一伴。就跌倒在了门前。肖重华快步追了上去。 回身抓住他的袖子。像是抓住一块浮木。她仰起脸,满月的夜空银镜高悬。水银似的光落在她的脸上。照得她的眸子激滟生波:“为什么。你告诉我为什么!一切的坏事都是我一个人做的。为什么不肯放过爵儿!为什么!” 肖重华看着欧阳暖紧攥着他袖子的手。只是静静望着她。欧阳暖十根纤长的指头不停地颤抖。抖的渐渐失去了力道。摇摇欲坠。 肖重华的眼清澈的映着她。其中却分明有着一丝令人哀恰的惊痛。 我不想见到你,这句话已经无法说下去。 一时间。欧阳暖泪如雨下。 肖重华听见欧阳暖的哭泣。那哀痛欲绝的控诉。不知为何,却让他的眼前变成了白茫茫的一片。耳边是一阵寂静却也空洞的盲音。这世上。发生任何的事情,他都无所畏惧。于他而言,没有哪一种痛能比得上让她厌恶的痛。明明痛得恨不得就这么死过去。可却只能苦苦地撑着,这世上,有哪一把刀哪一把剑能比她指控的泪眼更加锋利。更加直刺人心? “若不是肖衍步步紧逼。爵儿不必娶郡主。若不是楚王翻脸无情。他也不会病得更重……肖家的如果……你……好可怕……好可怕。” 泪珠子滴到肖重华胸前的衣襟上。淡蓝色的颜色又深了一层。欧阳暖最后的一句话像是一句咒语。狠狠侵蚀进肖重华的心里。层层磨蚀,累积成无药可救的剧毒。慢慢沉淀入血脉之中,随着奔腾的血液流动。把毒带到全身各处。似冰又似火的肆虐着。那巨大的冲击力太过强悍,似乎一个浪湘。便将那摇摇欲坠的心墙瞬间便雅得轰然倒地! 他紧紧闭上眼,凄凄地,胸膛里的火和疼互相攀附着。烧灼磨噬。几欲喷薄而出的火焰无边无际地在思绪里缭绕蔓延开来。许久许久之后。才讷讷地轻叹了一声。像是包含了千种心酸万种情绪:“是。是我的错……” 他的下巴正好抵在她的额上。他的呼吸。带着温热的气息扫过她的发鬓,他的手哄着婴儿一般拍着她的后背,纵然声音里面压抑着无尽的痛苦,他却只是平静地说着,都是他的错。他的手毫不迟疑的轻轻地抱住她。她微一挣动。随即缓缓的猫一般缩到他怀内,脸贴着他的胸口。再一次痛哭出声。 “不哭,不要哭。” 他掌心的温度透过衣物传入她的肌肤。她竟起了一身寒栗。欧阳暖的手缓缓举起,想要雅开他。可手指停在半空中。颤抖着。手指颤抖着。颤抖着,最终抱住了他。院子里静极了。只两人的呼吸声交缠地轻响。 她抱住他的脖子。只觉得过往的一切瞬间。竟似一股脑压到她胸口一般,仿佛有无数油星子溅开来,烫得心一颤一颤的,连那掩饰不了的泪水,也和他的面容混在了一起。怎么也辨识不清。“我很疼。”她喃喃地道。只觉有一种绵绵的料缠,像是绾了一个结,在心尖上透迤拖动着。想哭。可最终。欲哭无泪。 “暖儿。”他涩涩地开口。费力地伸手紧紧抱住她,瞬间,某种强大却又陌生的力量撞击上他的胸口。像狠狠打碎了什么。再也拼凑不起来。好半晌。才轻轻低语。在无法逃避的情况下。只能选择直面一切:“爵儿会好起来的。一定会的。” 今天欧阳暖完全的失态。所说的每一句话都让肖重华觉得。比用刀划出的伤口更疼得尖锐。尖锐地穿透他的心坎。像汹涌的海潮一瞬间将他淹没。尽管想装作毫不在意。可是那颤抖的双手到底是泄露了他起伏的情绪。他竭力克制着心头的痛楚。将欧阳暖送回房间。随后走出了房间。将管事妈妈叫到身旁。冷声道:“楚王妃究竟说了什么?” 管事妈妈见他面色很不好看。惊得颤抖不已。老老实实把下午楚王妃所说的话全都重复了一遍。肖重华的脸色越听越是冰冷。最后管事已经不敢在说下去了。 难怪欧阳暖会如此愤怒。这门婚事是楚王想方设法逼着欧阳家答应的,现在却因为对方生病而反悔。完全是没有道理!凭借嫣然的身份。哪怕欧阳爵真的有什么不测。谁还敢说她什么不成?到时候只要皇帝出面。为她另外指一门好婚事。也没有什么大碍。可现在他们逼上门来,将欧阳暖气成这个样子。实在是做的太过分了!楚王的所作所为。无一不是自私自利。难怪欧阳暖会说肖家的人可怕。肖重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的确。肖家的人。骨子里那种执拗。何尝不是一种自私呢。为了实现目的。不惜一切代价。哪怕将别人的心踩碎也毫不留情……楚王为了保护嫣然。自然是能做得出冷酷无情的事。同样,他为了欧阳暖,也是不惜一切代偷的。 “好好照顾郡王妃。”肖重华冷冷地道。随即快步向外走去。 管事看了一眼这位郡王。心里头一阵阵的害怕,却也不敢问他究竟三更半夜的还要去哪儿。只能低头应声道:“是。” 第二天一早。欧阳暖醒来的时候,只觉得头痛。红玉掀起帘子,欧阳暖用手掩住刺目的阳光。她猛地一惊。连忙坐起来。红玉赶忙道:“小姐别着急。大少爷还在休息。” 欧阳暖松了口气。突然之间。昨夜的记忆一下子涌入脑海。她轻轻扶住额头。竟然这样失态。爵儿生病这件事情根本与肖重华无关。为什么要怪责他呢?她轻轻咬住自己的嘴唇。终究叹了口气。 刚引梳妆好,方嬷嬷突然进来道:“小蛆,燕王妃又来了……” 欧阳暖手里的茶杯一顿,面色顿时沉下来。红玉道:“她又来做什么?不是已经把陈情书拿回去了吗。难不成还要逼着我们大少爷进宫去不成?” 欧阳暖将茶杯搁在一旁,起身道:“走吧。” “是。” 到了松竹院。却看到信妈妈挡在门口拦着燕王妃。道:“燕王妃。不是奴婢斗胆。实在是大小姐吩咐下来。所以奴婢不能让您进去。” 欧阳暖快步走过去。冷声道:“燕王妃。您这是干什么?!” 燕王妃回过头。却是一副冷面的模样。昨日里的心虚忐忑都像是消失了。声音也变得很严厉:“欧阳暖。你弟弟真是好厉害。把我的女儿迷得神魂颠倒。我倒是想要问问他。明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为什么要拖累我的女儿! 燕王妃也是气急了。竟然口不择言起来。 欧阳暖心里更是一股焦灼燎了上来。脸上却笑得极为清冷,透出一种冷厉:“燕王妃。你究竟在说什么!” 燕王妃气恼道:“嫣然死活都不肯取消了婚事!这不是你弟弟给她下了蛊是什么,她知道他病了。竟然就再也不肯吃饭。说他若是死了,她也要一起给他陪葬。这不是你弟弟害的么。他自己死还不够。难不成还要拖着我的女儿一起死!现在她人还失踪了。不是你们藏起来的是什么!” 欧阳暖冷笑一声。厉声道:“燕王妃!你女儿要死要活都是你家的事情。跟我们有什么关系!既然昨天已经说好。从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干。你女儿要绝食要自杀要逃跑都是她自己的事。难道还要我家去为她负责吗?” 燕王妃没有料到欧阳暖如此的反应。顿时失了仪态,气恨道:“欧阳暖。你敢这样与我说话!” 欧阳暖心中已经是愤怒到了极点,百味都俱全了。然而面上仍旧却不曾露出分毫:“王妃真是说笑了。你是燕王妃没有错。可你站的地方并不是燕王府。这里的主子也不是你!请你别在这里大声叫嚣。坏了我们府上的现矩!” 阳光之下。欧阳暖的眸光流转间,明亮的透出难以捉摸的妖异。楚王妃竟一时失语。她身旁的妈妈也知道楚王妃闹得有点不像话。赔了笑容道:“郡王妃。这件事情也是我们王妃急得很了。今儿个一早,我们郡主就不见了,王妃找遍了王府都没找见人。这才急着跑来这里问。实在不是有心得罪一一一一一” 话还没有说完。楚王妃已经急道:“快把我的女儿交出来!” 欧阳暖的笑容已经冷到无以复加:“这里没有嫣然郡主。请回吧!” 楚王妃咬牙。道:“那就让我搜一搜!” 欧阳暖嗤笑一声。“王妃只怕是有什么搞错了。就算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大历朝也是属于陛下的。不是你楚王府的!若是你不明白这一点。大不了我陪您一起去宫里头说说清楚。看看是不是连我欧阳家的生死也被你们捏在手里了!或者什么时候楚王掌控了禁军。说搜查就能够搜查了!” 楚王妃气急“欧阳暖,你当真不肯让我找?就不怕我真的一状告到陛下那里。说你们诱拐郡主!” 欧阳暖越是生气。笑容却越是冷静。“诱拐?是你那好女儿自己哭着喊着要嫁给我弟弟。昨天又是你咄咄逼人的说要退婚。现在咱们两家可没什么好说的了,你若是非要说什么诱拐。或者要到陛下那里告状。就请便吧!” 燕王妃向来被人敬重,便是她做事有过分的地方。别人也是百般忍让,她看欧阳暖平日里做事稳重。为人谨慎。料想她不敢与楚王府为敌。这才这样咄咄逼人。但万万没想到。在欧阳暖的心里,欧阳爵是她最重要的人。若是旁人伤害了他一分半分。欧阳暖是会拿出性命去拼的!楚王妃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总而言之。今日你若是不让我们捏查。我是不会走的!” 欧阳暖怒极反笑。一甩衣袖。高呼道:“来人!” 不止是楚王妃,连院子里的其他人都一时惊诧不已。没有人能想得到,欧阳暖敢跟楚王府硬碰到如此地步。 护卫似是早就守在门外,此时听见呼喊方匆匆而入,齐刷刷地跪倒在地,欧阳暖冷声道:“替我请楚王妃离开!” 欧阳暖这样倨傲的神色更是让楚王妃心里恶火乱窜。怒道:“欧阳暖。你疯了不成!你难道连半点上下尊卓都不顾了!” 上下尊卑?爵儿若是没了。她连自己的性命都不在乎。还在乎什么上下尊卑!欧阳暖冷笑一声。道:“都聋了吗?” 这些护卫全都隶属于肖重华的直系。他们没有片刻犹豫。甚至没有提出丝毫的异议。便快步向楚王妃走去。其中两人一人一边架起楚王妃,不顾旁边的丫头妈妈们的尖叫。将王妃整个人抓住向外走去。 原先跟在楚王妃身旁的妈妈尖叫起来。欧阳暖冷冷道:“叫她闭嘴!” 立刻有人堵住她的嘴巴,将她一起拖出去。 所有人都震惊地望着欧阳暖。她们无法想象。欧阳暖竟敢这样对待楚王妃。红玉忐忑道:“小蛆一一” 欧阳暖淡淡道:“不必多言。” 就在这时候。突然听到一个女子的声音响起:“郡王妃。请放开我母妃。” 欧阳暖听见这个声音。皱起了眉头。然而却看到欧阳治带着一个年轻的女子走进了院子。 欧阳治一看到楚王妃被人硬生生架出去。真的是吓坏了。连忙让人将她放下来。可那些护卫却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没一个人听他的。 “暖儿,你疯了吗?你不要命,不要连累我们府上!”欧阳治大声地道。 欧阳暖淡淡一笑。心道就凭欧阳治这种自私自利的作为。若是爵儿死了,她哪怕烧了这欧阳府。也要为爵儿陪葬。还说什么连累府上四个字!她回过身。冷冷道:“爹爹。旁人闯进你的宅子,羞辱你的儿女。你还能说出这种话。难怪连陛下都说。你是一颗墙头草。叫人看不起!今天我的话就放在这儿。旁人怎么说怎么做我都不在乎,可要是谁羞辱我的弟弟,便是拼却这条性命不要,我也要去金銮殿前问一句。当初是谁非要上赶着嫁女儿。又是谁死乞白赖要退婚,既然毫无关系。又跑到我这儿来闹什么?难不成皇家仗着自己有权势。就能横行天下吗?这天下纵然是姓肖。却也还是青天白日。朗朗乾坤。他楚王若是有理,怎么自己不来。要一个女人跑到我家来撤野! 欧阳治一听。顿时火冒三丈。可是看着欧阳暖冷酷到了极点的眸子。他竟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能说什么呢。欧阳暖如今是永安郡主。又是郡王妃。她的背后就是大公主府和燕王府,纵然是楚王府也是不能与之匹敌的,他转念一想,突然不那么害怕了。算了。暂且作壁上观为好。反正两个他一个也得罪不起。 楚王妃被欧阳暖说的面红耳赤。只觉得这辈子的人都被丢尽了。只是欲哭无泪,一旁跟欧阳治一同进来的年轻女子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姐姐,都是我的错。请不要怪罪我母妃。” 欧阳暖冷冷地望着她:“郡主。请你起来吧,我担不起你行这样的大礼。”若说以前。她对肖嫣然的天真还有一分喜爱。可现在。她却是无比的痛恨她。若不是肖嫣然任性妄为。非要嫁给欧阳爵。爵儿也不会被气成这个样子! 天真和任性妄为。本就是一线之隔。天真过了头。对于别人来说。就是一种负担,一种残忍。 楚王妃这才认出了肖嫣然。顿时惊骇的满面都是不敢置信:“嫣然,你疯了。你穿的这是什么!” 众人的目光这才注意到。肖嫣然身上穿着正红色流彩飞花的衣裙。并以金银丝线细细勾勒成形。镶滚袂袖摆边缘处。下摇与大襟上闪烁着黄玉、祖母绿、水钻与大颗粒的南珠盘成的春兰秋菊的华茂图案,这件衣裳,繁华锦绣。殊光宝气。且不失温文尔雅。肖嫣然穿着它。像极了一朵江南烟雨里盛放的花苞。 纵然再气恼。欧阳暖也能一眼看出来。那是一件嫁衣。 震惊在这个瞬间。涌上欧阳暖的心头。 肖嫣然直直对着一旁的楚王妃。跪下大声说:“母妃。女儿今生非他不嫁。若是你非要取消这门婚事。就当没有我这个女儿吧。” 楚王妃惊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她看着自己向来乖巧可爱的女儿。几乎怀疑她是不是疯了,还是妖邪上身。究竟是着了什么魔,竟然会让她做出这样的事情,说出这样的话! 良久,整个院子里都是一片死寂,欧阳暖静静看着肖嫣然。像是第一天认识她,的确。她所知道的嫣然郡主,是一个活泼可人,小鸟依人的小女孩。而不是眼前这个倔强的少女。 肖嫣然静一静气息。转头看着欧阳暖:“郡王妃。今日我穿着嫁衣进了欧阳家的门。这辈子就不会再出去了!” 欧阳暖一语不发。面色沉静如水,看不出一毫情绪的波动。只一双眼睛清明如水。半晌。她方轻轻一笑。道:“嫣然,你知不知道自已在说什么? “姐姐。”肖嫣然一挣声:“我要的是欧阳爵。我要做他的妻子。不管他变成什么样子。我都要做他的妻子!” 欧阳暖的目光锐利如宝刻的锋芒从她脸颊上深深扫过。直看得她颊上微微发疼:”嫣然。你根本就不清醒。回去用冰水凉一凉头脑再来说话。” 肖嫣然深吸一口气:”我的心意已定。若是今日欧阳府不收留我。我便去宁国庵落发出家!” 听到这句话。燕王妃的身子微微一抖。发鬃上累累的钗环玎玲一响,鼻翼微微张阖。呼吸渐次沉重起来。终究是怒极了。一下子气得晕了过去! 欧阳暖看了一眼燕王妃,冷笑了一声。面庞似乎是含着温润的笑容。然而肖嫣然只觉得寒气逼人。欧阳暖慢慢道:“嫣然。你的好意我替爵儿领下了。你是个好姑娘,他不会肯连累你的。” 肖嫣然霍然站起身子。目光灼灼逼视着欧阳暖。此刻对方的冰雪姿容有种不真实的冷冽神气。迫得她如同浸在寒冬腊月的冰水中。凉意从脚底直窜而上。“我说出的话。绝不反悔!”说着。她竟然从怀中取出了一把剪刀。 欧阳暖面色一变。还未来得及说话。已经有一道人影冲了上来。 肖重华正从门外走进来,看到那把剪刀。头脑似被烈火轰地一烧。即便是不看镜子。他也知道自己的眼睛必定是血红了,怒气在胸口不顾一切的汹涌跌荡。如万马奔腾不休。毫不犹豫地。他快步走上去。一把夺过肖嫣然手中的剪子,用力扇了她一个耳光。 看着肖嫣然震惊的神情,他竭尽全力屏住气息,慢慢一字一字吐出。如同金石掷地有声:“这里不是你们闹事的地方,要死要活要出家,都给我滚出去!” 一一一一一一题外话一一一一一一 女主的人生已经很顺遂了。不管是前期宅斗还是这时候的婚姻。她从来都没有真的吃过一点亏。怎么这样乃们就觉得承受不了了。世界是要有多美好啊。又不是童话故事。唉,至于说女主要聪明要事先防范。最好的防范就是宰掉肖天晔。你们肯哪! 发现重生之高门嫡女越来越好看了,喜欢的亲们,请收藏方便您下次阅读! 159章 丫头妈妈们慌作一团,围上去对着楚王妃又是掖太阳穴,又是舒胸顺气,乱糟糟的没了章法。 “明郡王,你这是干什么!”那边刚被丫头妈妈们掐人中掐醒过来的楚王妃看到这一幕,差点又晕过去。 肖重华冷冷地望着自己的堂妹:“嫣然,肖家没有你这样任性妄为的女儿。是你自己要嫁给欧阳爵的,又是你父母提出悔婚的,如今既然已经退婚,你又怎么穿着嫁衣跑过来,这样的做法成全了你自己的心意,可你有没有想过别人会怎么看待欧阳家?怎么看待欧阳爵?你父母都尚且不同意这婚事,欧阳家怎么收留你,你是想连累暖儿成为天下的笑柄吗?” 肖嫣然从小到大都是被人碰在手心里的,根本没挨过巴掌,刚开始她整个人都懵了,有点反应不过来,可是听到肖重华疾言厉色地话,她更加没办法理解这句话的意思。 欧阳暖深深吸一口气,在场所有人都觉得肖重华这一巴掌打得太重了,可她却觉得还不够,明显肖嫣然根本没有意识到她今天的所作所为的意义。 楚王妃正要发怒,却听到欧阳暖慢慢道:“嫣然,你还记不记得跟着我学书法的时候,写过的一首诗文。‘妾弄青梅凭短墙,君骑白马傍垂杨。墙头马上遥相顾,一见知君即断肠。知君断肠共君语,君指南山松拍树。感君松拍化为心,暗合双鬟逐君去。到君家舍五六年,君家大人频有言。聘则为妻奔是妾,不堪主祀奉苹蔡。终知君家不可住,其奈出门无去处。岂无父母在高堂?亦有亲情满故乡。潜来更不通消息,今日悲羞归不得。为君一日恩,误妾百年身。寄言痴小人家女,慎勿将身轻许人!嫣然,这一首长诗的意思,你当真懂了吗?” 肖嫣然一怔,随即醒悟过来,一个好好的良家女子,只因为随爱人私奔,便从此失去了为人妻的资格,“到君家舍五六年,君家大人频有言。聘则为妻奔是妾,不堪主祀奉苹絮。”侍奉公婆丈夫五六年之久,都换不来男家的认可,她没有资格参与家族祭祀,她生的儿子甚至算不得夫家首选的继承人。 欧阳暖看她脸上青白一片,道:“若是没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就不能成为爵儿的正妻,就茸你跟着他,又能如何?所以,你回去吧。” 肖嫣然咬住嘴唇,几乎要把嘴唇咬出血来,半响都没有出声,就在欧阳暖以为她要放弃的时候,她却突然双膝转了方向,一路跪走到楚王妃的跟前,重重磕头道:“嫣然求母妃成全!” 楚王妃怒极反笑,朝一旁的人道:“好!好!你瞧我生的这个好女儿!”她说完,却像是疲累了,再对肖嫣然说话的时候,语气中已带了一丝微不可觉的怅然与无奈,”我只有这个女儿。你竟然要让我这样伤心么?”楚王妃语气中的哀痛之意渐次明显,凤头金钗哗哗乱点,声音玲玲如急雨,“你......你......她一口气哽咽在喉间,肖嫣然吓得脸也白了,慌忙磕头道:“我不是故意要惹母妃伤心气恼。万望母妃垂怜女儿,女儿不能嫁一个自己不钟爱的人,凄苦一世。哪怕欧阳爵真的病重,哪怕他只有一天可过,我也要陪在他的身旁,若是母妃不能成全我的心意,我情愿做欧阳家的小丫头,也绝不回到楚王府去!” 楚王妃的脸色一片灰败,几乎说不出话来。昨日里的咄咄逼人全都不见了,欧阳暖远远看着她,只觉得风水轮流转,原先那样不可一世的人,遇到自己的女儿,也变成了空洞的木偶,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是,在心里觉得痛快的时候,欧阳暖却也觉得她十分可怜。 肖嫣然毕竟是姓肖的,她骨子里和肖家人一样,都有一种执拗。就如太子和燕王对林婉清,数十年不能忘怀。就如肖天烨对自己,死活都不肯放手。欧阳暖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是有什么做的不对,竟然招惹上这样一些人。叫人好气又好笑,只是却无可奈何。 爵儿,姐姐真的想不到,竟然有人肯为你做到这个地步,甚至于这个人还是一个金技玉叶的郡主。欧阳暖再不服气,也要服气了。 楚王妃几乎是气喘难忍,一个字一个字地从嘴巴里蹦出来:“你父王已经从太医口中逼出了真话,欧阳少将军可能活不过一个月了,你真的要未过门就做寡妇吗?” 这时候,所有人都看着肖嫣然,欧阳暖轻轻叹了一口气,却听到肖嫣然语声坚定地道:“我要陪在他身边。” 不过是一面之缘,何至于此,欧阳暖真的不知道,情之所起,竟然是这样骇然。 也许,肖家的人,本质上都是疯子。 楚王妃慢慢俯下身,对肖嫣然道:“这是你自已的决定,这辈子,都不要后悔。” “女儿绝不后悔!”肖嫣然话语未定,终于忍不住伏在楚王妃膝上呜咽着哭了起来。 欧阳暖看着肖嫣然,对方的裙上绣着牡丹凤凰的花色,针脚细密,那凤凰羽毛光华,展翅直欲从衣上腾飞而起。却因为主人哭得久了,连她前襟上那牡丹那样鲜艳娇媚的颜色也被泪水泅成了颓败的灰。 楚王妃走了,只是留下身边的丫头妈妈们照顾肖嫣然。到了这个时候,只怕谁都看见肖嫣然身着嫁衣走进欧阳家了,现在这门婚事,他们认也得认,不认也得认。楚王妃走之前,对着欧阳暖再三地道歉,几乎是声泪俱下。 欧阳暖知道,这泪水不是因为愧疚,而是因为无可奈何。为了肖嫣然的选择,楚王妃退让了。 等楚王妃走了,肖嫣然被人扶起来,她却挣脱了别人的手,面容变得严峻、庄重、冰冷,脸上两道柳眉皱起,乌黑的眼睛深处亮起两朵火光。她不摇晃,不踉跄,迈着坚定而沉重的步子,缓缓走向欧阳暖,“姐姐,请让我帮忙照顾他。” 欧阳暖没有说话,良久,只是静静地看着肖嫣然。 她突然觉得心头说不出的怪异,仿佛要将最宝贵的东西交托给别人,那种强烈的不舍几乎让她开口拒绝。就在这时候,一只手落在了她的肩膀上,欧阳暖抬头,看见肖重华温暖的眼睛。 今天楚王和楚王妃的行动,欧阳暖总觉得和太子肖衍有什么关联,他似乎,成心要让自己陷入为难的境地,这样一来,她不得不去求助于他。 对肖衍而言,这世上大多东西,都只是他遥遥回头张望的一道风景。能在前面吸引他冲刺的目标,恐怕只有这锦绣河山以及欧阳暖。肖衍隐藏得太深了,深得令人害怕,世间万物皆在他股掌之间,什么都是他游刃有余的游戏。欧阳暖觉得可怕,因为肖衍的心机深得令人望不到头,哪怕一辇一笑也存在计谋。也正因为此,他的所有感情,在一刹那间,便有可能翻云覆雨,变成应接不瑕的恶梦。 所以,欧阳暖宁可会选择嫁给一个能与她携手共同漫步求索的男人,而不是选择一个,她事事都要仰望他,怀疑他、忌惮他的人。 今天,她知道,自己的选择并没有错。不管她做什么,肖重华都选择站在了她的身旁。 “暖儿。”肖重华轻轻地对她道。 欧阳暖一惊,随即看向眼前的肖嫣然,终究,点了点头。肖嫣然已经越过她,快步向里面走进去。 欧阳暖叹了一口气,肖重华却笑了,欧阳暖察觉了,迅速抬起头瞪着他,肖重华轻轻咳嗽了一声,道:“是不是心里觉得空落落的。” 欧阳暖知道他在与自已开玩笑,却不能反驳,因为她确实觉得,宝贵的弟弟要移交给别人了,这个责任,似乎也被强行卸了下来,心里在轻松的同时,也觉得别扭。 肖重华拍了拍她的手,道:“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先进去看爵儿吧。 “恩,”欧阳暖转身要走,却突然转头:“那你呢?” 肖重华笑了笑:”楚王叔手里的陈情书快送到宫门口了吧,我得去把它截回来。” 欧阳暖让人帮着肖嫣然换下了嫁衣,若是真的就这么让她进了松竹院,还真的要把别人吓得傻了。肖嫣然果真听话,什么都不说就换上了衣裳,欧阳暖许她去看一眼欧阳爵,便要送她回楚王府去。 毕竟一个未婚的少女,这样出现在一个男子的房间,实在是很不妥当的,尤其他们两人还是马上就要成婚的未婚夫妻。 欧阳爵正在昏睡,也没发现肖嫣然来了。肖嫣然也不打扰他,就在旁边认真地看了一会儿,还伸出手帮他掖了掖被角。 “爵儿一定不会有事的。”欧阳暖看着肖嫣然,静静地道,“我一定会让你们平安地成亲。” 肖嫣然点了点头,悄悄擦掉了眼睛里的泪花,回头道:“恩。” 欧阳爵突然在睡梦中猛烈地咳嗽了一声,肖嫣然吓了一跳,欧阳暖道:“没事,他这几日咳嗽的很厉害,总是说胸膛有火在烧,却不知道是什么缘故。” 肖嫣然皱眉:“以前我周王叔的情形也是这样,总是突如其来的咳嗽,却查不出什么原因,说到底,都是那帮太医没用,竟然查不出究竟是什么缘故!”说着,她湿了眼眶,只回头看向欧阳爵。 然而欧阳暖此刻忽然听了,好似迷茫的一般,低着头细嚼这句话的滋味儿,寻思不已,竟像是在沉沉黑夜里忽然有闪电划过天际。那样迅疾的一瞬,分明照耀了什么,却依旧黑茫茫地什么也看不清。 “鸠然,你跟我出来。”欧阳暖突然道。 肖嫣然一愣,有些奇怪,但还是跟着欧阳暖走了出来,她道:“姐姐,有什么事?” 欧阳暖让屋子里的丫头妈妈们都退下,这才问道:“你刚才提起,已故的周王殿下,也有这种症状吗?当时重华他们都不在京都,你应当在的,还去看望过周王,是不是?你将当时的情形说过给我听。” 肖嫣然微一颌首,道:“周王叔刚开始就是染了风寒,但总是咳喘不宁,太医们来看诊,只说他染了风寒,所以脉象不稳,气息微弱,其他的却一概查不出来。” 欧阳暖一拧眉:“查不出来?” 肖嫣然觉得欧阳暖话问的很奇怪,目光停留在她脸上,“是,周王叔一向身休康健,就算是风寒,十天半个月也应当好了,却不知为何那次如此严重,我跟着父王去看望过,周王叔就是日夜咳嗽,心肺不宁,什么药吃下去都没有用,这才一一”她话说了一半,突然意识到了什么,道,“姐姐,你是说少将军和他是一样的病症吗?” 说到这里,她紧张地攥住了欧阳暖的手,“这究竟是什么病,为什么太医的方子都没有用呢?” 周王的病重,必然跟当时的奏王脱不了干系,而今天欧阳爵竟然也是一样的情形,除非如……被那个大胆的猜测骇着,欧阳暖紧紧的蹙起眉,心中却是一片透充。 她突然意识到,肖天烨所说的那句话的意思。 他说,她一定会回去找他的。 那样笃定,那样的冷漠。他的笑容历历在目:“欧阳暖,世上我最恨的人就是你……”耳边又传来那斩钉裁铁的声音,欧阳暖的眼前一片朦胧,在强烈的震撼中,肖嫣然的面容模糊难瓣。 原来这才是爵儿生病的真相。 欧阳暖似站在空旷无人的原野上,周围寂静无声,似乎所有的声响都已死去。 她重生以来,第一次如此痛恨一个男人。 肖天烨,你果然了解我,知道什么是我最痛的地方,欧阳暖静静想着,心中格外宁静,竟冷冷地笑了。 欧阳暖回到听暖阁,这个她未出嫁前就一直住着的地方,她呆呆地在屋子里坐了很久,始终心思沉沉,其实亦不明白自己到底在想什么,想去想什么,皆是蒙昧的。只在蒙昧中分明地想起,肖天烨说的那几句话。 恍惚不过一瞬,便已经到了下午。 红玉进来,担忧地看了一眼桌子上纹丝不动的饭菜,道:“小姐,林妃娘娘来看你了。” 林元馨的肚子已经很大了,这个时候还过来,欧阳暖一愣,随即站起来,看着林元馨走进来,不知为了什么,她心头涌起一阵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感。有些话几乎脱口而出,只是终究说不出口。 她怎么能告诉她,肖天烨在威胁自己,若是说了,林元馨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杀了肖天烨,可是欧阳暖不能拿欧阳爵冒险,还有一点,她并不想让那个男人死在这里。 肖天烨太了解欧阳暖了,因为她对他有所亏欠,所以她绝对不会做出出卖他的事情,纵然他拿欧阳爵的性命威胁她,她也会最大程度上还他的恩情。 “表姐一一”欧阳暖轻轻说了一句,随即不说话了。 林元馨看了一眼桌子上没有动的饭菜,道:”你这是怎么了,就算爵儿生病了,你自已就不过了吗?” 看到林元馨误会了自己的意思,欧阳暖没有说话,只是静了片刻,道:“我并不是为了爵儿,我只是觉得自己身上的担子很重很重,不知道,若是我娘还活着,事情会变得怎么样呢?” 如果林婉清还活着,她也许不用汲汲营营地为自己和爵儿争取利益,也许就是一个寻常的官家千金,嫁一个不好不坏却普普通通的高门子弟,便平常地过这一辈子。重生一世,她改变了自己的命运,也救下了爵儿,可道路一样很艰辛,一路走来,只觉得老天在开她的玩笑。 林元馨只是道:“暖儿,世上有许多我们无法决定的事,让它就这样过去又有何妨?” 欧阳暖沉默着,过了很久,才缓缓道:“如果可以,我希望那些事从未发生过。” 林元馨道:“你指的,是哪些事?” 欧阳暖道:“我娘的死,还有与某些人的相识。” 林元馨道:“姑母的过世是不可改变的,至于相识一一”她以为欧阳暖想起了肖衍,道,“很多事情,很多人,避与不避都是一样的,关键是你怎么处理。” 欧阳暖默然,终是道:”有些事情,还真是难办,让我不知道是该继续往下走,还是另寻别路。” 林元馨看见她脸上露出一种从未见过的恍惚,心里忽然一阵难受,她慢慢道:“那天,我在山上,师太为我讲过一个故事,如果你愿意,我讲给你听。以前,有个路人在山里迷了路。面对着两条岔道,他猜测其中只有一条可以下山,于是选择了左边的一条。然而,他从日出一直走到日落,竟然发现这条路的尽头通向断崖。他便伤心地站在崖边哭了起来,在此时,佛祖从那里经过,就问他为什么哭?他说他走错了路,并恳求佛祖,帮助他将断崖变为平地。佛祖听完后就哈哈大笑起来,对他说,为什么不选择另一条路再试试看。他却说道,他已在这条路上浪费了整整一天的时间,不能就这样回头。佛祖摇头道,明知是错,为何还要执迷?”林元馨接着道:“暖儿,你是一个聪明的人,既然已经走到了今天,又何必为自己的过去追悔难过呢?如果不确定自己的选择是对是错,何妨走到底。但如果已知道这条道路的尽头是悬崖,为什么不能及时回头?舍不得花费的心血和时间,不肯回头的人,只会付出更大的代价,浪费更多的时间。如果你做错了什么,也不必难过,回头也就是了。” 回头?欧阳暖笑了,太多的人叫她回头了,肖天烨今天的所作所为,就是在逼她回头。只是,她不打算回头! 欧阳暖那双明亮的眼睛,也转而凝视着林元馨:“表姐,人生在世,不求事事如意,但求无愧于心。既然已经走到了这里,我是绝不会再回头了! 林元馨只是笑,却在那笑容中有一种别样的美丽。 心中一动,欧阳暖忽然说道:“表姐,你有没有喜欢过什么人?”林元馨微一犹豫,说道:”有过。”欧阳暖苦笑道:“不是肖衍?”林元馨一颤,说道:”不是。” 她很诚实地说不是,欧阳暖反倒有些窘迫,”对不起,我不该问这个。 林元馨微微一笑:”我与你之间,并无不能说的话。我和他此生不会在一起,所以我只愿他活得快快乐乐。”说罢,她凄然一笑,没有说话。随后,她看着欧阳暖的眼睛,说道:”暖儿,你是有福之人,表姐知道,你会过得很幸福的。”欧阳暖微微摇头,说道:“表姐,你不会懂我的意思。”林元馨说道:”你怎么知道我不懂?”欧阳暖又是一笑,不再说话。 两人默默的坐着,欧阳暖忽然又问道:“表姐,你喜欢的人究竟是什么样子的?” 林元馨叹了口气,说道:“他是我今生见过最温和的人,有时候我自己都已分不清我是喜欢他,还是仰慕他,或许是仰慕也未可知。可是我永远也不会和他说。因为他值得更好的女子。而我,这一生已经是这样了。”她说是这么说,脸上却没有什么悲伤的情绪,显然是早已不在乎这一点了。 欧阳暖叹了口气,林元馨忽然笑道:“暖儿心里不知道都是些什么奇奇怪怪的念头,一天到晚自寻烦恼,好了好了,你安安心心把饭吃了吧。” 想了一夜,第二天一早,欧阳暖如期地去了金铺,见他。 推开小门,见到的是掌柜温和的笑容,他对欧阳暖说:“郡王妃,主子等你多时了。” 梅花村下的石桌上,捶了几样精致点心,一壶酒,一壶茶,肖天烨独自一人坐在桌前,他换了一套十分舒适的白色宽袍,袍上绣着一因紫色的花纹。沐浴后的乌黑发亮的头发随意地扎成一束,在寻常的秀致里又增添了一丝野性的豪放。见她来了,笑道:“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的。” 欧阳暖笑笑,没有说话。 肖天烨伸出手去,为她将凳子移得恰到好处:“坐下吧,看看,大都是你喜欢吃的点心吧。” 他那样的风神举止,伸出了白玉一般的手,上一次在他的脸上所见的阴沉和风尘仆仆都不见了,他完全彻底地恢复了一个贵公子的模样。 欧阳暖在他身边坐下:“我来是为了……” “吃些点心吧。来,这个你一定会喜欢的……还有这个……” 肖天烨在她的玉碟里面放了一块精致的梅花糕,他从来没有为谁布过菜,可是,如今做起来,却是那样自然,丝毫也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欧阳暖动也没有动。 肖天烨见她面色不好,伸出手来,拧拧她的脸颊:怎么,不高兴啦?” 他的声音听起来那么奇怪,欧阳暖拂开他的手,“你觉得,我是来与你叙旧的么?” 肖天烨却浑然忘记了上次的不愉快似的,突然收敛了刚才的笑容,紧紧地拉住了欧阳暖的手:“暖儿……这半年我一直都在盼望能够再次见到你,呵,终于见到了……也不知是不是在做梦……” 欧阳暖无言,只是看着他。 “我在南诏时,每日军务繁忙。可每当夜深人静时,我便想起和你在一起的时间,如在昨日……然而一想起你对我说,今生再无可能……种种过往,对我来说,便成了煎熬……” “别说了!”欧阳暖垂下眼帘,淡淡地道,“我今天来,只想知道,爵儿一一是不是你动的手。” 有一种难堪的沉默在彼此之间蔓延,肖天烨终究笑了,笑得很温和。 “是,原本这药想要下在肖重华的身上,可肖重华比欧阳爵要狡猾得多,想要在他身上动手,简直是不可能的。更何况,对于你来说,丈夫是比不上弟弟重要的,是不是?” 欧阳家的确是很容易侵入的地方,不,应该说肖天烨在暗地里还是保留了一股看不见的势力,就像当初那个被神不知鬼不觉除掉的周王。她沉默了许久,然后才说了一句:“你这样做,又能改变什么?” “带你走。”他轻轻地说出三个字。 她抬眸望着他,“去哪里?” “南诏。”他说。 “南诏?”欧阳暖失笑,“我不想去。” “你是不想离开京都,还是不想离开他?但恐怕,事情不会如你的心意。”他的语气一下子变得强硬,说:“若是你不肯走,只能看着欧阳爵死在你眼前。”笃定的眼神,凌厉的语气,都莫名的让她心惊。 他的语气告诉她,他绝不是在开玩笑的。 “你真是疯了!”下意识的,这句话冲口而出。 “你说我疯了,肖重华又能比我好多少?你可知道这段时间他在暗中筹备些什么?平城一半的粮商都是他的人,适时会为他提供充足的粮草;遍布京都的奏楼楚馆实则是燕王府的情报组织,贩卖各种来源的消息;他和镇国侯府走的那么近,分明是另有图谋!你不看看他手上的军队如今已经不知不觉扩充到三十万,早已经超出朝廷所限制的现模,他甚至无视皇训,暗中与敌国会面,以图谋不轨。是,我是不择手段狼子野心,他又比我好多少!他肖重华难道就不想做皇帝吗,不想他为什么要处处在朝堂上和肖衍争锋相对,” 他字字铿锵有力,不容反驳。欧阳暖的心里翻江倒海,这些事情,肖重华从未告诉过她。或者,他也在暗中筹谋着什么……肖重华,他也想要做皇帝吗?欧阳暖不相信,他若是想要做皇帝,当初在帮助肖衍的时候就可以夺走权力,为什么要等到砚在?等到肖衍做了太子的现在,他何必再做什么乱臣贼子?不,肖重华不是这样的人,她猛地一抬头,却看到肖天烨目光中隐隐有火光跳动,她心里一顿,已经明白肖天烨为什么要和她说这些话。 挑拨离间。 这四个字足以概括一切。 欧阳暖笑了:“纵然那样,又如何?他想不想做皇帝,或者他做了什么事情,对我来说又有什么关系?肖天烨,我并不是因为你是乱臣贼子才拒绝你的,不是吗?” 肖天烨冷冷地笑:“是啊,你是为了那些可笑的亲人,他们在你心目中比谁都重要不是吗?既然是这样,你为什么不能为了你弟弟跟我走?他是这个世上你最重要的人,难道他的性命还比不上肖重华?” “肖天烨,我已经嫁人了!”欧阳暖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完,慢慢站起来,“我不能跟你走。” 肖天烨笑了:“是么?” 欧阳暖还有一个希望,只要两天,再等两天,如果贺雨然准时赶到,他一定能有办法!这是她最后的希望一一肖天烨只是坐在那里,看着她微笑,“那么,我就看看,是谁耗得起。 “你比我想象的要狠毒多了。”欧阳暖的目中刊过一丝冷酷的神情,他用什么威胁都可以,偏偏对爵儿下手,他明明知道,爵儿在她心目中的分量。 他还是选择了这样做。 “欧阳暖,任何人都能变得狠毒,只要你尝过什么叫嫉妒。”肖天烨慢慢地说道,不疾不徐的,简直像是在开玩笑一样。 欧阳暖的心已经变得十分的冷,“不早了,我要回府了。” 他站起来,淡淡地对她说:“我不送你了。” 欧阳暖不再说话,转身要离开,他却突然从身后捉住了她,一把拉进自己的怀里,声音里尽是压抑不住的痛楚和怒气:“记住,人人都可以说我狠毒,只有你没有资格,我是因为你,因为你才变成这样!欧阳暖,你要记得,我杀人,暴虐,疯狂,全都是因为你!不要拿出一副前尘往事一笔勾销的样子,我跟你永远不能一笔勾销,若是你现在也恨我,就跟着我走,我会给欧阳爵解药!” 他的力度极大,欧阳暖只觉得自己的肩肿骨几乎都要碎了。她用力地挣开他的怀抱,转身面对着他:“肖天烨,我不怪你用这样的方式来爱我,这是你的性格,可你不能强迫我接受,这也是我的性格!” 他的身子一僵,脸上一片死寂,转过身去背对着她,声音冷清得让她心颤,说:“欧阳暖,不论你说什么,你都只能跟着我离开!最后一天,我只给你最后一天时间,明天下午,南诏使团要离开京都,你若是不肯走,欧阳爵的性命也绝留不住!” 一一一一一一题外话一一一一一一 喜欢的朋友,请在下面发表自己的评论,您的评论决定以后女主的发展方向。 亲们,重生之高门嫡女全文免费阅读更新到第159章了,喜欢看的朋友请牢记,加到收藏夹方便下次阅读! 160章 一天? 欧阳暖回过头来,肖天烨只见她一向明亮的眼睛此时竟然失去了神采,神情也是异常憔悴,心中一酸.声音和缓下来,说道:“我如今说的话太过分了。” 欧阳暖没有说话。肖天烨眼睛不看她,低声说道:“不过我的意思不会变.我一定要带你走。” 威胁.他用爵儿的性命威胁自己.自己当然必须跟他走。欧阳暖的唇畔浮现出一丝冷笑。 肖天烨看着欧阳暖.忽然说道:“你如此看着我.是不是真的另有所爱?还是真心希望不再见我?” 欧阳暖不再看他,却点了点头,肖天烨的面色变得惨白.过了一阵,忽然说道:“你变心真快。” 欧阳暖抬起头来,眸光冷厉.说道:“我什么时候对你动过心?” 肖天烨忽然笑了一笑,说道:“我的确是自作多情。” 他说完这句话,从怀中拿出一块碧望,欧阳暖一看,是那块他曾经送给自己的碧玺,却是早已用金丝镶嵌好,变成了完整的项链.他将项链放进她的手心,慢慢说道:“欧阳暖.虽然你不再喜欢我.不过我的心意.你也得明白.我是永远不会放开你的。好好想想我的话.你走吧。” 欧阳暖心神不安,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到欧阳府的,红玉惴惴不安地跟着她.她不知道小姐究竟去见了什么人.也不知道小姐为什么会不高兴.只是.她什么也不敢问.什么也不敢说。 小姐的事情.红玉不明白.她只知道.要对主子忠心.所以这件事,她不但没向任何人提起.还特意看着菖蒲.让她不要对方嬷嬷说。潜意识里,她觉得这样对欧阳暖才是最好的。 欧阳暖一进松竹院的门,她就发现气氛不对。管事妈妈急匆匆地走过来对她说:“郡王妃.您可回来了.大少爷烧的比昨天更厉害了.三位太医都来了.施了针却没有好转.说如果...” “说什么?”/ “说是,情形很不好。” 欧阳暖的心无端地沉了沉.连忙赶到内室。李氏一脸忧虑地在外厅坐着.一见欧阳暖.连忙说:“暖儿.你快去看看爵儿.他好像很严重。” 欧阳暖走进卧室,满屋子的丫头妈妈们连忙给她行礼.她一眼便瞥见肖重华站在床边,他看见她.抬起头.渚黑沉静的眸光落在她的脸上.带着一丝复杂的神情冷冷地说:“这个清早你去哪里了?” 他知道了什么?!欧阳暖心下一惊.只说道:“出去办点事。你何时来的?” 肖重华没有说话.只是低头看了看已经昏迷的欧阳爵。欧阳暖也不能再说什么.快步走到床边坐下。欧阳爵脸色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欧阳暖皱着眉问:“吃药了吗?” “刚刚吃了药.太医也施了针.现在好了一些.可是如果明天不退热,只怕...” 一旁的肖重华忽然转身.大步离开了房间。 欧阳暖一怔.他的冷淡让她不适,可是她这时无暇想太多了。 欧阳暖一直留在欧阳爵的身边照料他.一步也不肯离开.现在什么都不能去想.想到都害怕.她只希望贺雨然能够顺利赶到.可以救回爵儿.那样,她也就不必考虑其他的提议。最坏的打算.是让金吾卫控制肖天烨.逼他交出解药,只是——在京都动手的话,一定瞒不过肖衍。到时候,就是真的要了肖天烨的性命.也会将此事闹得沸沸扬扬.到时候连自己这个人.也没办法再在京都立足了.否则.她要如何向人解释自己和肖天烨的料葛呢?欧 阳暖知道这一点.肖天烨.肯定也知道。 因为太累.欧阳暖斜靠在床头小寐.迷迷糊糊中被人拦腰抱起.闻到熟悉的气息.她的心一下子放宽了.伸出双臂绕紧了肖重华的脖子,把头埋在他的怀里。 她在听暖阁一睡就是一个上千。醒来时午后的阳光已经灿烂地透过玄窗照了进来.她惺柚地睁开双眼坐起来.帐子早被挂起.一个丫鬟都没有.她只见到.肖重华站在窗边.不知在想些什么.脸上的表情凝重而莫测。 他不会是.一直留在这里.等她醒来吧? “醒了?不要担心.爵儿已经好些了。”他走过来坐在床沿,她笑笑,有些疲累,带着几分未褪尽的睡意.低低的说:“我知道你很忙,不必在这里守着的....”. 肖重华淡淡然地笑道:“怎么.吓了你一跳?今天早上.你去了哪里? “我......”她欲言又止.想到肖天烨.想到欧阳爵,心里不知怎的又乱了起来。只得不自然地一笑,掩饰自己的心虚,说:“只是金铺的掌柜说所有的金器已经准备好了......”她抬眼看向肖重华,看着他认真倾听的模样,觉得想要开口似乎越来越困难了。 肖重华眼神轻震,似是有所触动,”暖儿,这就是你要说的吗?” 欧阳暖垂下头,似下了什么决心一般重重地点了点头。 他忽然抱紧了她,下巴抵着她的青丝.说:“好.我信你。” 欧阳暖埋下头.再不敢直视他的眼睛.”重华.爵儿现在病得很重......娘死的时候.最放不下的就是他.我这个姐姐没有照顾好他.或许......我真的欠他很多。” 肖重华一直静默着.就连手指都没动一下。 欧阳暖却紧紧拽着被子,用力到指节都有些发白:“所以......为了他,我什么都可以做……”声音越来越小.到她自己都快听不到.原本还想再解释一下,都因为肖重华的沉默无法继续。 半晌,肖重华才轻声说:“如果,我是说如果.要用你的性命去换他的,你也在所不惜吗?” “是。” “你可以待在他身边.直到他完全康复。”肖重华捧着她的脸.迫使她看向自己.”但是.不要说什么不惜一切代价.这样,会让我觉得你要抛下我。” 欧阳暖一怔.几乎说不出话来。她觉得肖重华的感觉太敏锐,敏锐到令她觉得害怕。 肖重华轻轻抚摸着他的头发.温柔地说道:“你真的那么担心吗?” 欧阳暖微微点头。 “一切都会好的。”肖重华在她的额上吻了一下,”暖儿.这些只是暂时的危机,我们一同面对.好不好?”欧阳暖仍旧无法动弹。 这已不是担心不担心的问题。她相信.肖天烨是不会放过自己的。 如果爵儿死去,她等于间接的凶手。面对一条生命的生死.感情真的不堪一击。而且...”.如果爵儿死去.她这辈子都无法原谅自己.也无法和肖重华像现在这样在一起了...... “重华……” “嗯?” 欧阳暖心念一动,脱口道.”你为什么会爱我。” 肖重华淡淡笑了笑.”暖儿.我从小到大,都戴着面具.不许哭.不许笑.不许动怒,更不许欢喜,总而言之.任何人都可以做的事情,我不可以做。直到我见到了你,我才发现……”说完看了欧阳暖一眼.脸上微微一红.说道:“其实我会选择进欧阳府避祸.也许就是因为我潜意识里想要再找借口见你。我看到你一个人坐在屋子里看书、出神.从那个时候开始.我也许就喜欢上了你。可是那段日子.我的处境十分艰难.不能向你表白心迹, 我发现我越是和你相处.越是离不开你。只要和你在一起.我每天都过得快乐无比。可是我也知道.你始终没有真的爱上我。., 不.她对他,....与以前也是不一样了.但这句话.欧阳暖根本说不出口,因为现在,她根本没有儿女情长的心思。所以欧阳暖听他这么说.只是低着头没有说话。 肖重华轻轻牵过她的手,苦笑道:“不过我这人.一旦认定了的事情,就不会变更.说出口的话.也从不收回。要是喜欢上了一个人,更是如此,你对我万分厌恶也罢.你另有所爱,从此心里没有我这个人也罢,我对你始终是不会变.不管你是否能够爱上我.从此以后.我也不会再对别的人动心了。”欧阳暖听他这么说.不知为什么.全身都颤抖了起来。 肖重华慢慢的伸出手来.似乎想要抚摸一下欧阳暖的脸颊.她没有闪躲.肖重华顿了顿.忽然将她抱在怀中,吻着她的嘴唇.越吻越深.过了半天才松开.低声说道:“暖儿,我这辈子只爱过你一个人,我真的很喜欢你。这些话.我从前一直放在心里没有说,可是现在还不说的话.我怕我以后再也没有机会对你说了。” 欧阳暖心里一跳,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会说出这种话。 她有一种感觉.仿佛肖重华是知道什么的.可是他没有说出口.她也不能问。 肖重华忽然将她松开.转身就走,再也不回头.欧阳暖站在那里,嘴唇动了一动,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心中乱作一团。刚才他说的话,初听之下.自己还懵懵懂懂.如在梦中.可是现在回想起来.却是字字铭心刻骨.叫她心中震动。 宫中 肖衍处理完最后几份奏折.直起身来长吁了口气.外面.天色已晚。 一名长期侍奉在皇帝身边的老太监在御书房外躬身道“殿下.陛下召您说话。” 肖衍站起身.喜道:“父皇身体好些了吗?” “是,陛下已经醒了.请您赶紧过去。” 肖衍脸上露出微笑.加快脚步往皇帝的寝宫走去。 皇帝正坐在御榻上闭目养神.一旁的石妃正在伺候他喝药。皇帝听得脚步声.慢慢睁开眼睛:“衍儿.事情处理得怎么样了?” “父皇请放心.一切都有我在.您好好养病吧!” 从入冬以来.肖钦武生了一场大病,虽然这些日子好些了,可始终恹恹的.没什么精神处理政务。于是便将事情都交给了肖衍.肖衍也因此暂时住进了皇宫.负责处理所有的奏章.代理国务。 石妃退下去后,肖衍很有条理地向皇帝详细汇报了几件朝中的事务.皇帝听了他的裁决.很满意的点点头:“衍儿.你做得比我好.我也放心了!” 肖衍平静的看着父亲.也不说什么谦让的话,只道:“为父皇分忧是应该的!” 皇帝笑了笑.突然道:“嫣然的婚事准备的怎么样了?” 肖衍的眼睛里有一丝异样闪过。原本欧阳爵生病之后.他有心挑拨楚王上门去退婚.并且要求欧阳爵自动请求退婚.这样的羞辱是人就无法承受.欧阳暖若是为了欧阳爵好.肯定会想方设法来求自已压下这件事。可是,他却没有等到对方。相反.欧阳府上平静的很.仿佛根本没有因为这件事情受到任何的影响.这是他不能理解的。甚至于.连楚王那边都没了音信.想也知道.是肖重华在其中动了手脚。 肖重华啊,肖衍想到这个人.就不禁暗地里磨牙.这个人,总是在和自己作对,难道他不怕自己登基后.第一个就将他除掉吗?事实上.这件事情他已经想了很久.不光是为了自己的雅图霸业.也是为了那个女人.为了永远的得到她。 他慢慢道:“一切都已经准备好了.只等一个月后的婚期.昨天看到楚王叔.他还捉起坞然天天在屋子里绣嫁衣.迫不及待的要嫁出去呢.可见父皇做主的婚事当真是天作之合了!” 皇帝微笑着点点头.脸上的表情是真正的欣慰。皇室之中.少有幸福的婚姻.嫣然能够嫁给自己喜欢的人.这是天大的好事。 皇帝想了想,突然又皱起眉头:“南诏的使臣快离开京都了吧?” 肖衍点点头.肖天烨虽然派了使臣来.提出的条件却没多少诚意.竟然开口就想要大历朝与南诏之间的十八座城池.真是好大的胃口.这次皇帝委婉拒绝了,依肖天烨的野心和兵权.绝无可能就此罢休。肖衍当然也知道这个祸患一日不除.这御榻是一天也坐不安稳.他笑道:“父皇请放宽心思.好生保养身休才是上策.南诏再来.我们兵来将挡就是了。., 皇帝看着儿子镇定自若,再看他胸有成竹的样子.略略放下些心来,低叹一声:“衍儿.联知道.你是一个很有能力的孩子.政务交给你.联也就放心了。只是还有一件事.你应当心里有数.关于太子妃的人选.....” 听到这句话,肖衍一怔。 皇帝道:“如今你膝下只有一个儿子.当务之急还是赶紧立妃、开枝散叶.这可是比什么都重要的头等大事!皇室的子嗣单薄,一定会带来很多的后患.你明白了吗?” 肖衍点头.道:“是.我很明白.只是太子妃毕竟刚刚去世没有多久.若这么急着新立.只怕会寒了周家的心,不妨再等等。” 皇帝也知道.太子妃毕竟是未来的皇后.一点也马虎不得.但如...想了想.他还是道:“衍儿.就算现在不立妃.你也可以先想好人选。依照联看.林妃为你产下一子.镇国侯又是忠心耿耿,若是让她做太子妃.其他人想必不会有什么意见,也免得你再重新挑选,这样的话,反而生出许多事情来” 肖衍一直都在专心聆听,见皇帝停下,才从容道:“父皇.等南诏事情彻底解决后,我一定马上处理此事。如今朝局未完全稳定.人心多有动荡,决不是立妃的好时机!立妃是大事.不宜萃率行事.不知父皇意下如何?” “说得也是.唉,联只是提一提,你自己看着办吧。” “是!” 肖衍掩住了唇畔的冷笑,林之染的确是忠心耿耿.可林元馨看似温柔,却心机颇深,又有一个儿子做靠山,更可恶的是,他们竟然将肖重华拉到了一条船上.将来会生出什么变故.都是很难说的……他怎么能任由这种情况发生! 燕王府书房 “蒙展是你身边的得力将领.这次他被人参了一本.说他贪污受贿、吞没赈灾的粮饷,陛下命令将他苹职查办.你怎么看?”贺兰图这么问道。 肖重华面色也是很凝重.他慢慢揉了揉眉心.道:“这不是冲着蒙展去的.是冲着我来的。” “肖衍?”贺兰图几乎一口说出了这个名字。 肖重华淡淡地点点头.不甚在意的模样。 “可恶.我们明知道这一点.却不能向陛下说明吗?” “若是我现在出面.再无凭无据指控太子.岂不更像是在参与党争?” “那就找证据啊!” “吞没赈灾款项是什么罪?肖衍又是什么人?他栽赃给蒙展的时候.会留下一丝一毫的罪证吗?”肖重华的唇边浮着其寒如冰的笑意.”漫说你找不到证据,就算你找到了,他也有本事让蒙展百口莫辩。” 贺兰图并不擅长这些勾心斗角的事.脱口问道:“为什么?” “当今皇上登基不久.别的我不予置评.但无论如何不是一个果决之人。蒙展一案.关乎赈灾大事,他断不会把这桩案子只交给一个人来独办,所以……多半是三司会审。” “这倒是.”贺兰图不由点了点头.”这原本就是应该三司出手的事情。 “不错.既然这原本就是最该三司会审的案子.所以肖衍在栽赃给蒙展之前.首先考虑要应付三司的三位长官。最起码.他有自信一定能将蒙展定罪。这就是说,他已经将三司牢牢掌控在手里。”肖重华微笑着用指节敲了敲桌面.”而且.他说不定已经向陛下说明.蒙展是我的人.我一定会出面保下他.到时候.如果我真的上折子为蒙展求情.皇上就不会只是吃惊,而是忌惮了。” “嗯……”贺兰图皱眉,”确实如此。” “不只是这样.还有一件事我必须捉醒你。肖衍现在不光是防备我.他也对你起了猜忌之心。肖衍最喜欢把一切牢牢控制在手心里.他不能容忍任何人脱离他的掌控,而如今你太过游离于朝政之外.却又经常破坏他的计划.他会愈发觉得以前没有看透你.会觉得尚未完全驾驭住你.这样反而为你惹来不测之祸。所以.你要多加小心。” 贺兰图冷笑:“你的意思是.要我退避三舍吗?蒙展不光是你的得力属下.他也是我的好友.难道要我眼睁睁看着他死?” 肖重华淡淡道:“唯今之计.只有示弱.要让他看到你处境危殆、艰险难支.头上的罪名一件都雅不掉.全靠他对你开恩。这样他才会认为自己拿捏得住你,不用担心你对他造成危害。” 贺兰图面上肌肉紧绷.愤懑的表情中还夹杂着一丝悲哀.咬着牙根道:“你说的虽然有道理,但我怎么能忍得下这口气!他可是把蒙展的家人全都下了监狱.甚至连对方年事已高的母亲和三岁的小儿子都没放过!若是你不管.我就会采取非常手段!” 贺兰图毕竟是闲云野鹤,他所说的非常手段,当然是去劫狱。 “你!”肖重华没料到一向平和的贺兰图此时竟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不禁微微动了气,”你不惜自己的命.难道也不惜蒙展的命!这样天真的话,你也只能说说罢了,真要做,那就不是义气.是愚蠢了!” “那怎么办……”贺兰图有一些心烦气躁.不是他愚蠢.而是肖衍最近做了太多的事情.逼得他不得不痛恨起来。 肖重华凝目看着他.面色如雪.”我已经安排好了.蒙展和他的家人一定都会平安无事。” 贺兰图猛地一抬眼:“你保证?” 肖重华点点头.接着道:“肖衍闹出这个动静.应该不会想一招收手。所以你的金吾卫要更周密地护卫京都,绝不能再出任何乱子.让事态更加恶化。” “哎.现在金吾卫可不是我的.是属于你那位美丽端庄的郡王妃的。要说周密布防,把京都守的如铁桶一般.我有这个自信。可肖衍是名正言顺的太子.他可以调动禁军。” 肖重华微微一笑:“禁卫军在明处.并不难对付。不管是肖衍也好.禁军也好.我都有办法监控住。依肖衍的精明.察觉得到被人监视,必然不敢在没把握的情况下做什么.如果他没能察觉.真的有所行动.这就更有意思了。” 贺兰图清眉一扬,面上突然现如霜傲气,”我明白了.肖衍不过是先发制人.真的要论起实力.我们怎么会输给他!” 肖重华有些感慨地叹息了一声.道:“其他倒没什么.只是.将你拖下了水。” 贺兰图失笑.他以前虽然欣赏肖重华.可并不会这样帮助他.因为不管是名还是利.他都觉得无所谓.但现在……因为孙柔宁.倒叫他和肖重华上了同一条船。他到底也是进退有度.不可小瞧。只不过这京城乱局.毕竟不是他所熟悉的战场。如今为了孙柔宁,不是一家也是一家.他今后再想全身而退.只怕不容易了。想到这里.他口气微微冷洌地道:“说到底.这也是我自己的选择.有什么结果.也只有我自己吞下去。” 听了他这句话,肖重华的眉头微微蹙了一下,怔怔地看着窗外出了回神.喃喃道:“为了暖儿.这件事也要速战速决…… 就在这时候.突然一道声音打断了书房里的宁静。 “郡王.属下有要事禀报。” 肖重华将手中的密信放在了书桌上.足足有半个时辰的功夫.他没有说一句话。 书房里除了青衣轻裘站着的贺兰图.还有一个跪倒在地上的面色阴寒的俊秀少年。 贺兰图唇角扯起一抹冷笑.凝视着肖重华,又看向跪倒在地上的少年,眸色幽幽摇曳.又问道:“消息属实吗?” 被他一问,岳亮顿时冷声道:“是.属下绝不敢将不实的消息奏上来.....” 岳亮是肖重华手下最得力的属下之一.办事果敢迅速.沉稳历练.他是不会报上错误的讯息给主人的。 贺兰图的双手慢慢紧握成拳.眉头深锁.”想不到.竟然出现这样的意外.....” “这并不是什么意外。”肖重华冷冷地道。 贺兰图呆了呆.看着他说不出话来。他知道自已对这些弯弯绕绕的事情不在行.恐怕理不清这一团乱麻.不过从一开始,他就理所当然地认为肖重华能够处理此事.所以倒也没怎么着急.结果现在听到这样一句论断.一时竟反应不过来。 “我们没有时间了。”肖重华微微闭上眼睛。 贺兰图道:“这件事”....真的没别的办法吗?” “除了贺雨然,没人能查出究竟欧阳爵是中了什么毒。”肖重华缓缓道,”我现在差不多已经可以肯定.幕后之人一定是肖天哗.....京里其他人没这个动机,也没这个能耐。” “现在唯一的救星都没了.那欧阳少将军岂不是......” “是的口”肖重华容色宁静。 “可我还是不相信.肖天烨怎么可能会进京?他不要性命了吗?”贺兰图摇了摇头。 肖重华看着窗外天边的云.只是陷入了沉默之中...... 欧阳暖一直在等待平城来的人.然而殷切的等待中,等来的却是肖重华。 肖重华看一看欧阳暖眼下一抹黛色的乌青,不免道:“夜里都没睡好么?暖儿.你真是不想要命了?” 红玉隐隐含忧道:“郡王.您不是说贺大夫今天就会到吗.可是现在已经到了傍晚了,还是半点他到京都的消息也没有。小姐难免焦急.昨晚又做噩梦了.可不是又没睡好。” 欧阳暖心中一跳.然而脸上却没有表现出分毫.反倒淡淡微笑若风中轻扬的梨花,道:“噩梦是不当真的.红玉.他一定很快就会赶到,爵儿一定不会有事。” 肖重华自进门就一直闷声坐着.听到了这句话.忽然眼皮一跳.倏然抬起头来.突兀冒出一句.道:“他不会来了。” 欧阳暖一时没听清.回头笑道:“你说什么?” 肖重华用力闭一闭眼睛,突然硬声道“马车在清平县城山崖上.突然受到不明龚击,我派去护卫的五十名高手只有一个活着回来.其他人.全部都掉下了山崖。” 他的话生冷地一字一字的钻入耳中.像有无数只可怕的飞虫.在耳中嗡嗡的嘈杂着.吵的欧阳暖头昏眼花。 欧阳暖的面孔失去了血色.她全身冰冷.愣愣的转过头来.喝道:“你说什么?!”她的声音凄厉而破碎.她完全不能相信.贺雨然也死了?这怎么可能? 肖重华一把按住她的手.急切道:“暖儿.马车掉下了悬崖,我已经派人去山崖下找.可至今没有着落。” 此时红玉手中还端着茶杯.听得肖重华的话,茶杯”咣螂”一声跌破在地上摔的粉碎.碧色的茶水倾倒在她的裙裾上.一摊狼藉.却丝毫也顾不得擦.只是惊慌失措的看着欧阳暖。 贺雨然死了.那爵儿怎么办?最后的一丝希望都没了.欧阳暖怔怔地听他说着.很安静的听.心中”咯咯”响着.仿佛什么东西狠狠地裂开了.心里的某中纯白的希望被人用力踩碎.踩成齐粉,挥洒得漫天漫地.再补不回来了。 “那爵儿——”她只觉得身上像被一把钝刀子一刀一刀地狠狠挫磨着.磨得血肉模糊.眼睁睁看着它鲜血蜿蜒.疼到麻木。她咬破了自己的嘴唇,腥甜汁液蔓延在口中齿间.胸腔的血气澎湃到无法抑制,说出的每一句话,也都是带着一股说不清的神情。 肖重华静静地看着她.带着一种深深的忧虑。 欧阳暖的最后一丝希望也落空了,她已经别无其他选择.必须去找肖天烨拿解药。 缓缓地,她抬起头.对着肖重华,一个字一个字地道:“我想休息一会儿。” 肖重华望着她.点了点头.仿若没有看见她的异样.慢慢站起来.转身走了出去。打开门的时候.他向后看了一眼.却看到欧阳暖面色已经恢复了平静.那种平日里最常在她身上见到的冷酷又回来了。 她已经做出了某种决定,肖重华知道这一点.而且这个决定.恐怕不是自己想要见到的。走出院子,他叮嘱一旁的护卫:“好好保护郡王” 下午的时候.天空还有朵朵的云彩.可是此刻.天色却完全变了.黑暗沉沉地压了下和... ——————题外话—————— 今天过渡章节.明天有突破.后天开始虐董妃. 更多重生之高门嫡女最新章节尽在/请持续关注! 161章 欧阳暖还是来到了那扇门前。 咯吱一声.那扇朱红雕花门被推开.肖天烨走出来.见到欧阳暖的一瞬堪堪定住了身形,那裘紫衣在微风中轻扬出一身流动的光彩。 相顾无言,欧阳暖不知如何开口.反而是肖天烨一步步地走到她面前.琥珀色的眸子中尽是明媚的阳光。”你来了?”他微微笑着.仿佛早已把昨日的阴霾痛恨一扫而空.对她的出现没有一丝的意外。 欧阳暖皱皱眉.肖天烨笑道.”我的人就在店门外.我们分头出城.在城外汇合!” “如果我说不呢?” “什么意思?”他敛去笑意.静静地望着她。 “我不会跟你走。”欧阳暖慢慢地道。 “如果真要欧阳爵死在你面前,你会伤心.会难过吗?”他无所谓似的问。 她咬牙切齿.”真是那样的话,肖天烨.我不会伤心,我会恨你一辈子,” 他忽而一笑,有些凄然.”那样也好,最起码你会记住我一辈子。” “我还有一个选择。”欧阳暖慢慢道.”只要将你捉住.总有法子让你交出解药。” “我知道,你不会这样做.若是你真的这么做了,就不是欧阳暖了!”他的眼里尽是冷凝.字字掷地有声。 “很好,你真了解我的弱点,也知道如何逼迫我。”她瞪着他,眉梢微微扬起。 “我后悔了,半年前放开你是我所犯过的最大的错误。”他说.”现在也许矫枉过正.可是.我不允许自己再一次犯同样的错。” 他扳过她的身子.不意外地见到她眼睛里的恨意.轻叹一声说:“欧阳暖.跟我走。” 她死死地咬着唇不说话。 他俯下头.温水般的吻印在她眼角不易察觉的泪痕上.她想避开.他却越发拥紧了她:“欧阳暖,跟我走,好不好?” 她的心中很平静.并无昨日里的痛苦挣扎.她是不想走.而不是不能走. 不知不觉中.肖重华和欧阳爵的身影在她脑海中交替出现,或许.肖重华的重量.已经不亚于爵儿了。 他是她的夫君.对她呵护备至。可眼前这个人,却用这样的手段来逼迫自己。若说原先她对肖天烨还有一丝愧疚,现在也都烟消云散了。 她忽然了悟:原来.在来之前,她已经有所决定了。 这一瞬.她深深吸了口气.刚要说话,却突然听见一个绷紧了愤怒的声音冷然地说道:“肖天烨,你还真是胆大包天!” 欧阳暖转身一看.不知何时那扇密道被人推开,肖重华站在他们身后不远处,贺兰图站在他身旁,微微一抬手.密道中竟然冒出了无数身穿黑衣手持劲弩的弓箭手,把这小院子围了个水泄不通。 她的心迅速地沉了下去.肖重华和她之间短短的十步距离一下子拉得漫长而遥远。她一下子急了,明明是想解释说她不像他听到的想到的那样,偏偏冲口而出的却是:“你跟踪我?!” 肖重华盯着她仍旧被肖天烨握着的手.目光有如利箭.寸寸入心。 “不.我是命人保护你.却没有想到.有人在你身后劫杀护卫.现在又看到你在这里.这已经说明一切了,不是吗......” “不必说了。”欧阳暖打断他的话.“我有我的理由。” 肖重华笑了.笑容里有种从心底透上来的冷意。“暖儿.你真的要跟他走吗?!” 欧阳暖看了看身旁并无半分紧张的肖天烨.他嘴角犹自微抿.带了一丝冷笑。她对肖重华说:“很抱歉.但这件事情,请让我自已处理。” 肖重华的身子一僵,眸光变得幽暗,似有逆流汹涌。 “过来我身边。”他望着她.说:“我就当作.这件事从未发生过。” 欧阳暖刚想说什么,肖天烨一手把她拦在身后,沉声说:“肖重华,你我都知道.她从来没有真正爱过你,何必自欺?她对我如何,你比谁都清楚,宁愿留下一个并不爱你的女人在身边,你何时又变得这样强人所难?” 欧阳暖的面色一白,冷冷看了肖天炸一眼。 肖天烨也看了她一眼.却是面带微笑的。 这个男人.若说起阴险,比以往的他要更胜一筹! 肖重华并没有理会肖天桦.他的黑眸只是盯着欧阳暖.耐着性子地说道:“暖儿,过来,到我这里来。” 欧阳暖咬着唇.脸色苍白,肖天烨放开她.眼里一片淡漠,说:“你好好想想,欧阳暖.谁才是对你最重要的人。” 这个问题.他说的很含糊.旁人听起来像是让她在肖重华和肖天烨之间作个抉格.可是欧阳暖却知道,他是要她在肖重华和欧阳爵之间作个选择。 如果她选择了肖重华.欧阳爵必死无疑。 如果她选择了欧阳爵,就要成为背弃夫君与人私奔的女子,从今往后,一生都要活在被人鄙视的羞辱之中。 一旦做了选择.就再也不能回头。 “肖天烨,你为何要逼迫于她?”肖重华的声音含着一丝从未听过的恨意.“你若真心对暖儿.就该尊她重她.用这种手段,当她是什么.玩物么?” “我当她是什么.她自然会明白。”肖天烨冷然一点头,“肖重华.我和你不同.我想要的.绝不放手。暖儿这个人什么都好.性情未免过于谨慎犹豫.别看她如今嫁给了你,心里其实有我,但我若不逼她.她一辈子都不愿去想上一想。难道为了她这点心结不解,我便要白白地与她错过一生?她既不能决定.那便由我来好了。种种手段都由我来使,总之,我决不放开她。 这个人,还真是不放弃一切的功夫挑拨离间。贺兰图不知为何,竟然觉得好笑。肖天烨明明是要抢人家夫人.还要说的情深一片大义凛然。若非他们早已知道欧阳暖是为了欧阳爵才会出现在这里.恐怕肖重华早已控制不住杀了肖天烨了。说起来.肖重华肖天烨这对堂兄弟.无一不是人中之杰.思谋深沉,算无遗策之辈,然而唯一算无可算的,便是情之一物。不能自禁地爱上了别人.爱上的人心里没有自己.相爱的人不能相守.造化之错失弄人...”.这些,都是再大的英雄、再大的权势也无可奈何的事。 这种情况,简直就是情敌见面分外眼红啊.还真不适合被那么多人看,哪怕是肖重华的嫡系也是一样!贺兰图叹息一声,扬声道:“所有的人退后三丈.等候命令.违者斩首!”果然屋外一阵脚步纷乱,所有的弓箭手倾刻都已远去。 肖重华却像是没有听见没有看见.也不在意肖天烨说什么,他只是对欧阳暖道:“过来。” 欧阳暖望着肖重华,目中涌动着是她隐隐没有说出。的情意,下意识地,她向肖重华走出了一步。 肖天桦面色一变.随即将欧阳暖拉住,欧阳暖想要挣脱他的怀抱.却无意识回头看他,只觉得此刻的肖天烨平静得可怕,往日的神情连一丁点的痕迹都不剩.毫无笑意的他.显得格外冷峻且漠然.陌生得不像是她认识的那个男人。 “你——”她本想要让他放手,可他却毫无回应,只是以眼角的余光淡淡撇了她一眼,冰冷的唇角隐隐有抹寒气凛人的笑纹。 她嗅到了一丝诡橘的味道.不敢轻举妄动。 “肖天烨.你做什么?”肖重华原本就要让欧阳暖向自己走过来了.可偏偏被肖天烨打断.他本有一百个法子将欧阳暖带回来,可是他想要让她自己向他走来。 肖重华将此刻欧阳暖如履薄冰的言行看在眼中.神色一片冰冷,深邃的眼中.闪过微乎其微的怒意。将话尾缓缓拖长,带着明显的讽刺,他眼中陡然射出一道森冷的寒光.几乎能刺穿肖天烨的心骨:“你这个南诏的皇帝.难道不想活着出京都?!” “这就不劳明郡王费心了。”眼中凛然掠过一道光芒.肖天烨转而望着肖重华,并不曾因他的冷酷而有一丝慌乱,幽幽的声音兀自沉着而镇静,一字一顿,敲金断玉一般,让人不由打从骨子里发颤,俊美的容颜里因此有了抹肃杀的意味,淡然的语调,冷得像是腊月寒风:“我说过.我会带她走!”今日,他早已豁出了一切,为的就是带着欧阳暖离开,不管肖重华如何作为.都只会坚定了他不顾一切的心思。 他绝不要再像行尸走肉一样活着! 他要的.便就非要得到不可! 听肖天烨毫不犹豫的言语,肖重华的俊脸.一下子就变得冷若冰霜.眼神锋利如刀刃.其间所散发出的寒伦之意令人不寒而栗。他本欲发作.可是却碍于欧阳暖在肖天烨的怀中.不得不有所顾忌。”肖天烨.你也未免太过一厢情愿。”顿了顿.他敛下眉目,冷笑一声,目光闪烁,。吻轻柔徐缓,黑眸明亮得令人有点不安:“她愿不愿意跟你走,你至少也该要问问她自己的意思吧?” “不必!”肖天烨轻轻扬起唇角.俊雅的容貌隐于阴影之中,显得不太分明,冷笑间显出了藏匿已久的戾气.言辞之间,竟是带着些许疯狂.让人不敢逼视:“我已经给过她选择的机会.现在我不会再问她了!” 欧阳暖向肖重华无意识走出的那一步,如同踩在他的心头,叫他的心有种撕裂般的痛。既然如此.他绝不会再给她选择的机会! “欧阳暖,如今你愿意也好.不愿意也罢了.既然你来了,便合该是我肖天烨的女人!我去哪里,你就得跟着我去哪里!” 肖重华冷冷望着他:“若是你死了呢?”语气之中,已经是无限森冷的杀意。 “若是我死了,她就得和我一起同赴黄泉!”此时.他那冷冷的笑配上冷冷的语气.就像深秋的一道寒霜打在人心之上,蚀骨地凉。与此同时.一把匕首横在了欧阳暖的颈项之间。/ 肖天烨的话音刚落,肃杀的空气便已经笼罩于整个院落之中.贺兰图的笑容也没了.竟是连佩刮也抽了出来.毫不掩饰周身凛冽的杀气。一时之间,气氛极其紧张.周遭静得对方的呼吸也清晰可闻,无声的气流仿似也凝滞了.一圈一圈无形地紧缩着,令人呼吸因难.几欲窒息。 欧阳暖的眼底一片清冷,如今.肖天烨似是已经陷入了偏执的境地.听他方才的言语,一切都再明白不过,若他死了.她便就要一起陪葬! 肖重华面无表情地看着欧阳暖,拧起墨眉,眼底却笼上了一层不知名的东西,薄唇紧紧地抿着。 贺兰图看向肖天烨:“肖天烨,你真的爱你怀里的这个女子吗?” “贺兰图,此情此景,还轮不到你来教训我。”肖天烨似是对肖重华如今的反应也毫不意外.面无笑意地嗤哼了一声,不过短短几字.极轻极慢,却也冷得全无一丝温度。 贺兰图:“肖天桦,她的心里有没有你.你不是早就清楚了么,何必还要强人所难.伤人伤己?不如早些放手。” “放手?”肖天烨凝声低语,瞳眸里闪过一抹异色.挑高的眉梢让人猜不透他现今是喜还是怒。沉默了好一会,他蓦然发出冰寒讥俏的冷笑.于众人的目光之下,脸上的面无表情反倒成了最显而易见的讽刺:“贺兰图.你只是个见不得光的私生子.平日里又总是一副清高自诩的模样,早已该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却为何还不滚开?”最后的话尾咬牙切齿地挤出唇缝,他脸色一凛.深邃的眼眸中平添了一抹狠绝的杀意。 贺兰图愕然,脸上虽然没有表露,心中却是很明白。肖天烨说的没有错,情之一字最伤人,他自己牵扯其中,不一样是为了孙柔宁吗?又何必故作清高?叫别人放弃.自己又何曾放下过? 肖重华缓缓往前踱了两步.黑眸深处明亮得有些异常.一点也不惧怕肖天桦周身所散发出的敌意与杀气:“就算你拉着她玉石俱焚,又能如何.她是我的妻子.与你无关。” 肖天烨置若罔闹一般平展着眉,并不答话。 “更何况.她倔强到了极点的性子,即便是你与她结合,也注定得不到她的爱。”眉宇间凝着倦意,肖重华的声音虽然轻柔而坚定.却也一针见血磐石一般沉沉压向肖天烨,在这静谧的院落中,显得尤为清晰。”这一切.你可以嘴硬地说你不在乎,可是,你可有考虑过她的感受?” 似是被这一针见血的言语戳到了痛处.肖天烨虽然不动声色地继续保持着缄默.可深沉而凝重的表情却渐渐堆积了满脸.把那原本俊逸面容点染得说不出的沧桑。 那一刻.欧阳暖感觉到.他抱着她的手臂似是松开了一些。她知道.背后这个人动摇了。肖天烨对她有真情.正因为如此,她才没有像对待肖衍一样算计他。可是.他既然这样做了,就要承担这样做的后果! 院子里冷冷清清.更显一片寂静.两人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欧阳暖的眼光无意掠过地上,却是吃了一惊.再定了定神凝目望去.院中的地下.朦朦胧肌中数簇箭尖的投影清晰可见,对准的方向可不正是肖天烨。 肖重华就在这时候道:“只要你放下她,我会让你平安离开京都。” “住口!”肖天烨厉声道。 肖天烨面上镇定.心中其实烦燥.一时却不曾留意.又急踱了几步:“绝不可能.....”他轻轻呼哨一声,从他刚才所在的屋子里涌出来一批黑衣人,数量不在少数.与密道之外的那些弓弩手遥遥相对。 就在这刻拔弩张的时刻,却听到欧阳暖冷幽幽地道:“你们都给我闭嘴!” 肖重华和肖天烨都是一愣.欧阳暖慢慢道:“我不是货物,不是你们能够随意争夺的人,你们没资格决定我的来去!” 肖天烨一愣.随即被欧阳暖身上散发的寒意震慑住.良久,他软了语气,轻轻道:“暖儿.我知道错了.你跟我走好不好?只要一出城门.我马上把欧阳爵的解药交出来,以后你要打要骂都随你,我绝没有二话!” 这是开始转变路线了。贺兰图看了一眼肖重华,顿时有点窘.肖天烨到底是能屈能伸.居然很快就软下来,看他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哪个女人能不动心,这个肖重华就.....稍微冷了点.要他做小伏低.还不如杀了他比较快。果然,他看到肖重华的面色更加难看起来,贺兰图明知道这时候很紧张,可还是控制不住想笑。心道欧阳暖真不是一般的厉害.果然长得美有人爱就是吃香,这天底下能让南诏皇帝和大历明郡王闭嘴的人.只有她一个吧。 欧阳暖看也不看肖重华,就对肖天烨道:“原先我是亏欠你,可今日你辱我太甚.这只会让我对你的愧疚一笔勾销.你知道么?” “我知道。”肖天烨顺手拨过欧阳暖颈后一缕散发.”我会想法子将功补过的。” “你不惜代价帮了我很多忙。”欧阳暖微微笑了一笑.”但很多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简单。何况,我初见你时,你的言谈行为,处事手段,着实令人心寒……跟你在一起,我总是怀疑,你下一刻就会翻脸无情。” 这两个人像是在绵绵情话.旁若无人.肖重华听了脸上越发冰寒。 欧阳暖眼角余光看了一眼肖重华.打定主意不去理他,随即对着肖天桦冷冷笑道:“你是真心对我,我很欢喜”....以为我这辈子都不会说出来的.可还是说了”....我曾经很喜欢你.也想过.能不能突破一切障碍和你在一起的。” 如果刚才肖重华脸色只是难看,现在简直是一点血色都没了。 欧阳暖笑了笑,她不只是在告诉肖天烨,也是在告诉肖重华.很多事情.她只说一遍,能不能听得懂,就不赖她了。 “但是我嫁给了他。”欧阳暖看了肖重华一眼,”最初的时候也许是利用.可在你问我要不要跟你一起离开的时候.我心中起的是抗拒的念头.不,我不想走.不想离开京都.也不想离开......我的夫君。” 不只是肖天烨.连肖重华都愣住了,他没有想到.一向矜持内敛的欧阳暖会说出这番话来.心头先是震惊,继而是难以压抑的狂喜。欧阳暖承认了他的重要.甚至于是不亚于欧阳爵的重要.是不是?这是肖重华从来不敢奢望的感情,现在她这样说,是不是意味着,她已经把他放在了心里很重要的地位? 肖天烨的脸上却是又惊又痛.刚才的隐忍温柔全都化为了怒恨:“欧阳暖.你可知道你说的每一句话.会带来什么后果?!” 欧阳暖笑了笑,道:“肖天烨,那些矫情的话我就不说了,但我不会和你走的,不管你用什么来威胁我都是一样。”说着.她的声音渐渐低微下去,身子竟然一软.整个人向后倒下去.肖重华心中陡然一惊.正要冲上去.却在这时候被贺兰图一把拉住,贺兰图向他摇了摇头。 凭借他对欧阳暖的了解.他知道,她一定还有话要说。既然如此,不如让她说完。 肖重华看了一眼欧阳暖,心头涌现出无尽的恐慌.浑身如坠冰窟.动都动不了。 肖天烨也反应了过来,他一下子抱紧了欧阳暖,只觉怀中的躯体越来越冷:“暖儿.你怎么了?” “时候到了......爵儿的命.我既然没有办法治好,我也不能用你的性命来换,这样,我只能陪他一起死,这样,也算没有辜负我娘对我的嘱托……”欧阳暖语声已微不可闻,”我好累,也该放手了。你要怎样.都由得你... 肖天烨铁青着脸.一手紧按欧阳暖心脉,内力源源传出,然而欧阳暖双目紧闭.面色惨白.气息已弱如游丝.时时欲断。 “怎么回事?”肖重华一把抓住了贺兰图的衣领。贺兰图一愣.随即脱口道:“难道——难道她服下了欧阳爵的毒血?!” 此言一出.让在场的两个男人一下子脸色全变了。大量服用毒血.可会一下子毒气攻心死于非命的!谁也想不到.欧阳暖会下这样的狠心! 肖天烨摇晃着欧阳暖.心中惊惶一片。或许是太过突然,他这一生还从未这样慌乱过.又有些隐隐的极度恐惧.似乎明白这一次.真的会有什么东西要失去了.再也不会回来。 眼光掠过自己的心。,肖天烨心中一怔.反倒清醒过来。再不迟疑,取出自己藏在心。的药瓶.直接凑到欧阳暖唇边。肖重华也迅速奔了过去,肖天桦却根本顾不上他。欧阳暖的身子却始终没有变暖,气息倒是稍有增强.肖天烨心中稍定,渐渐回复了冷静。 肖重华紧紧握住欧阳暖的手,在这一瞬间.他不知道是痛还是悔,刚才就不该迟疑.应当直接杀了肖天烨.否则也不会变成如今这副局面! “若是她有任何损伤,我一定将你碎尸万段!” “这话是我对你说的!” 两人刻拔弩张地对视着.谁都不肯先松手。贺兰图无语,他真不知道.欧阳暖招惹了这样两个人,是幸运还是不幸了。 欧阳暖的气息慢慢便地温和,眼睛也缓缓睁开来,只是眼底的冷漠却像是湖水结了冰。 果真.下一刻只听到肖天烨道:“肖重华.这一次.是我输了。不过我不是输给你,我是输给了她。” 欧阳暖闭上眼睛.轻声道:“不.你没有输给我.你是输给自己。” 肖天桦一愣,良久没有言语,最后将瓷瓶丢给了一旁的贺兰图,自己面色雪也似白.注视着欧阳暖,唇边挣扎浮出一丝惨淡微笑:“......好。我这便要走了。欧阳暖.我爱你,这点没有变过。可是你的毒血未清.这一次我若是带你上路,你必死无疑。我走了。” 肖天烨站起来.最后深深又看了欧阳暖一眼,像是要借这一眼,将她牢牢记住口欧阳暖视线蓦然有些模糊,耳中只听衣袂微动,风声破空.却是肖天烨已经走到了密道。.欧阳暖想要坐起来.然而胸中一痛.喉间微微地泛上些许腥味。她知道.肖天烨说的是对的,她真的是余毒未清。 看着欧阳暖,贺兰图叹了口气,“置之死地而后生。”实在也是喉中如物堵住,无法再说出更多,他只觉得.眼前这个女人,真是什么都算准了.也许她才是他们之中最冷酷,最狠心的人! 因为她算准了肖重华的心.也算准了肖天烨的情! 这样的女人,对别人狠.对她自己更狠.她要是不能达到目的,才真的见鬼了!贺兰图不由暗自庆幸.好在自己爱上的是直来直去的孙柔宁,要是喜欢上这位黑心的女子.还不知道要跟着惨到什么地步去! 肖重华像是对待珍宝一样抱起欧阳暖,冷冷道:“外面除了我的人.可能还有别人.你能顺利出城吗?” “这个.就不劳明郡王费心了!”肖天烨掩住心头的苦涩,头也不回。”暖儿,我不信天命。我只知道,每件事都要去做。你既然选择留下,就再也不要后悔!” 随着他的离去.原本刻拔弩张的黑衣人也都消失了。 肖天烨离开了.院子里一时之间静寂如死。也不知过了多久.欧阳暖晃了一晃.缓缓地回过神来。肖重华虽不出一言.专注的眼神一直盯着欧阳暖。见状轻轻一叹,将她抱得更紧,却是仅仅抿住了嘴唇不言不语。 贺兰图垫了垫手里的瓷瓶,道:“好在这一次没有空手而归。”说着,他看向欧阳暖.心底不由得更是怀疑.她是不是早已算准肖天烨会这么做了?因为她受伤,他不得不取出解药,因为她受伤.他不得不放下她离去?肖天烨。。声声说恨.可在欧阳暖的性命生死攸关之际.他还是选择了保护她的性命。联想起欧阳暖刚才所说的话.贺兰图甚至开始有些明白.如果她刚、才没有说那些曾经喜欢过肖天烨的话.对方还会这样做决定吗?也许不会。也许.会。但这只有老天爷和肖天烨才知道了,不,或许还有一个欧阳暖。他的目光转向肖重华,刚想要说什么,却听见他道。 “走了。”肖重华抱起欧阳暖,淡淡道了一句,大步向门外走去。 欧阳暖昏睡了两天.欧阳爵已经醒来.并且能够自由行动了.她还是在床上昏睡着,虽然太医说她没有大碍.只是过于疲劳.身体也虚弱了些.但肖重华还是坐在床边没有离开口 欧阳暖闭着眼睛.可肖重华的脑海中却始终无法忘怀她那双闪着慧芒的墨如点玉的眼睛,想起她算计人时眼角眉梢浮现的冰寒之气,想起她轻柔中带着韧性的声音,带着零星的温柔叫他“重华”,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得到她去见肖天烨的消息,他只怕,她从此远离他的视线.今生错过。可是.他却也知道.欧阳爵在她的心中有多重要。不管他多么自信骄傲强大.在她面前.始终有一丝卑微,因为她的感情天平,永远倾向于她的弟弟。 肖重华失笑.也许在自己心底,对欧阳爵一直有一种无法消除的嫉妒,他嫉妒他能够得到欧阳暖全心全意的呵护.他一直以为,如果要让欧阳暖在亲情和他之间选择一个,她一定会选择欧阳爵.可是今天.她居然说,她不愿走,不愿离开自己。这是真的吗?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喂.你真的不考虑下.留下这么个黑心的女人.她连你都算计误!”贺兰图靠在门边.表情是难得的悠闲.”更何况肖天烨那么爱她.若是你提出用南诏的半壁江山来换她,他也一定会肯的?” “半壁江山?”肖重华眉宇间浮现怒气.冷笑道:“她是我的妻,我要用她来换江山的话,当初根本就不会娶她!” 贺兰图冷笑,真是执迷不悟,他看那个肖天烨,一样是如此,不到黄河心不死,不见棺材不掉泪.爱上一个冷酷无情的女人.真是冤孽。 一一一一一一题外话一一一一一一 大家说我黑肖天桦了.我想说,说这话的娃真的了解这个人物吗?他从一开始就是个杀人如麻的少年.这是他的世界观和是非观.不会因为他爱一个人而有所改变.以前他可以为了让欧阳暖高兴而隐藏.但这样的本性是不会变的。我说过.这是他爱人的方式,根本无关于对或者不对.只看女主能否接受,我不用黑他,因为我喜欢这样任性妄为的男配.如果因为爱情就改变了他的本质,他反而不是肖天烨了。 更多重生之高门嫡女精彩章节不断更新中,请持续关注/ 162章 欧阳爵很快康复了.婚事也迅速地提上了日常议题。 孙柔宁来到贺心堂的时候,眼睛都看花了。 屋子里寂静无声。案几之上,放着两个大概是贡品的透明琉璃酒杯。绿色带蓝,半透明.阳光照射在上面,熠熠生辉。 “这是什么?”孙柔宁十分好奇地问道。 欧阳暖微微一笑,吩咐红玉往琉璃杯里面倾入一些葡萄酒!杯子的颜色一下子改变了,变得深紫.如同水晶一样。 孙柔宁晃动着杯子.观察着葡萄酒倒入后发生的幻彩变化,感觉确实非常神奇:“这么稀罕的东西,哪里来的?” “是楚王妃特地送过来的,不只是这个,还有不少珍玩呢。”欧阳暖笑了笑。 孙柔宁奇怪道:“这倒是稀奇了,楚王妃向来是个矜持的人,又自命身份,为什么要送你这么多东西?” “原因么——恐怕大嫂就要去问她了。”欧阳暖笑笑,眼晴里有一种别样的兴味。 孙柔宁也不是笨人,略略一想,就明白了其中的关键。楚王妃曾经闹着要退婚,和欧阳暖闹得很不愉快,现在欧阳爵没事了,嫣然郡主又马上要嫁给他,这回楚王妃还不后悔的肠子都青了。女儿再娇贵,一旦嫁过去也就是人家的媳妇,如果还没进门就大大得罪了夫君的姐姐,以后欧阳暖对欧阳爵说句话,或者给肖嫣然脸色看.都是很有可能的。若是换了其他人家,楚王妃还能仗着出身皇家去压一压,可是换了既是永安郡主又是明郡王妃的欧阳暖,还有什么想头,还不如事先来打好关系,将来也不至于太为难肖嫣然。 “你真是,可见上次你在欧阳家的凶悍表现,让楚王妃怕了你了。别,柔宁笑着叹了口气,然后才想起自己来的事.”来,咱们来玩弹棋。” 弹棋?欧阳暖一愣,顿时有些奇怪,“你说的是高昌国的国棋?” “是呀,我在董妃娘娘那里见过,是王爷几年前出访高昌带回来的礼物,真的很有意思。” “原来王爷去过高昌吗?”欧阳暖这一点倒是从来没有听说过。就在这时候,孙柔宁已经让人将棋盘摆好了,欧阳暖看着桌子上用玉石制作的方形棋盘,不由伸出手摸了一下,却觉得磨制得十分光滑,纹理玄妙。棋盘中间凸起部,隐隐有一块太阳纹。棋盘的两端,是两个蛟龙装饰的孔洞。 “别看了,这个只是膺品,真正贵重的是在董妃娘娘的屋子里,听说那是高昌国的皇后与董妃娘娘一见如故,送给她的礼物,莫说大历朝,连皇宫里也只有一副而已。我看过了,棋盘是用昆山美玉制作,棋子是象牙、乌木制成的,当真是贵重异常。”高昌国位于大历朝的东边,与大历朝向来交好,一方面,他们的国家地理位置好,风景优美,国家虽然不大却十分的富裕强盛,另一方面,高昌盛产矿石,高昌人又精于锻铁的技术,大历朝最重要的兵器都是从高昌而来,同时大历也向高昌输送物资,两国互通有无,倒也相处融洽。燕王曾经去过高昌,这并不奇怪,因为大多数的王爷都曾经去这个对大历朝十分友好的国家,但是连董妃都带去了,就只能说明,这位侧妃当真是完全取代了燕王妃的作用了。 欧阳暖一边思村着,一边面带微笑地听着孙柔宁向她讲解弹棋的规则,实际上,这种棋与大历朝的棋完全两样,黑白双方仅仅各有六个棋子,双方的弹射棋子.最终是要将属于自己的棋子通过棋盘中间的隆起部位直落对方的圆孔中。弹棋.看似简单,其实非常复杂。作为游戏的一方,不仅要眼手并用,中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与疏忽。弹、拨x捶、撇、捻,招招虚实,步步阴阳。在阻止对方棋子入洞的同时,还要想方设法袭击他的棋子使之不能动弹。最后,看谁能使自己的六枚棋子全部攻入对方的孔洞,就算胜利。 孙柔宁不喜欢琴棋书画,可是对这弹棋却是兴味十足.欧阳暖笑道:“我对此道可不精通,你既然要过瘾,何不去寻董妃娘娘?” 孙柔宁撇嘴:“我才不去,她只会关照我要好好照顾那个病秧子,怎么会跟我下棋,不训斥我就好了。” 熟悉了以后,孙柔宁总是称呼肖重君为病秧子.并且毫无顾忌,欧阳暖失笑,这位大嫂还真不是擅长阴谋诡计的人,要不然也不会这样直言不讳。可见当初,挑拨孙柔宁来对对付自己的那个人,也是利用了这一点。越是直接的性格,越是容易受到教唆,而给别人带来的伤害也就越大。欧阳暖手里的弹棋被孙柔宁所阻,眼看她最后一枚乌木棋子即将入洞,欧阳暖眼睛眨了眨.忽然顺手用手指点蘸了一些滑石粉,朝孙柔宁面上弹去。 孙柔宁扭头躲闪之时,欧阳暖飞快地把她的两枚棋子弹入洞中。等到别、柔宁回过头来,大势已去,她大声道:“啊,你耍诈!” 欧阳暖眨眨眼睛,无辜道:“我哪里有耍诈!” 孙柔宁瞪大眼睛看看棋盘,又盯着欧阳暖看了半天,才道:“你真是奸猾,难怪他让我少跟你一起玩。” 说完了这话,欧阳暖立刻知道对方说的是贺兰图,想到贺兰图如今对自己畏惧如蛇蝎的模样,欧阳暖不由自主笑出声来,随即正色道:“兵不厌诈,大性,你以后可要多加小心了。” 孙柔宁看见欧阳暖的眼睛里划过一丝淡淡的流光,心中一动.可是看欧阳暖的模样仅仅像是说笑.却又看不出别的什么,她哪里知道,欧阳暖已经决定,要给那个在背后折腾的董妃一个教训了。一味示弱.绝不是欧阳暖的作风,既然对方三番四次来挑衅,她回敬对方一点小礼物,当然也没什么不妥的,有来有往,才是礼尚往来嘛!更何况,她还能借此机会,为自己解解迷惑,何乐而不为? 午膳的时候.孙柔宁是在欧阳暖这里用的,她如今很喜爱在这里用膳,因为肖重华为欧阳暖开了小厨房,还不知从何处找来了两个厨艺高超的厨娘,每天变着法子给欧阳暖做好吃的,看的孙柔宁羡慕极了。 但是等菜端上来,孙柔宁的面色就很讶异了,她看了看欧阳暖,道:“我难得来你这里蹭饭,就用这个招待我么?” 欧阳暖还没说话,红玉笑道:“郡王说小姐天冷畏寒,不思饮食,为此,他持意吩咐人用赤梁做了粥糜,好消化的。世子妃放心,您的午膳也准备好了,马上就端上来。” 孙柔宁就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盯着欧阳暖.那目光有些让欧阳暖脸红,她轻轻笑道:”大嫂为什么这样看着我?” 这时候,为孙柔宁的菜肴也端上来了,孙柔宁拿起筷子咬了一口精心烹制的雪花鱼片,哼了一声,道:“嫉妒你的小厨房和好日子。” 欧阳暖失笑。 有什么所谓的好日子坏日子呢,只要过得舒心,其实就是好日子。孙柔宁嫉妒的不是自己的小厨房,而是肖重华的心意。 孙柔宁继续道:“不过我也知道,很多事情嫉妒是嫉妒不来的,这是你的命,也是我的命,若是我也生成你这样,当然也会有很多人为我神魂颠倒,那位蓉郡主,不也一样吗?成亲的时候好多名门公子哭断了肠子,现在也还是一出门就不知道多少人翘首期盼着看她一眼,这才是上天注定的。” 欧阳暖笑笑,道:“女子的容貌终究有一天会消退的,若他是因为这张脸爱我,不要也罢。” 孙柔宁一愣.道:“就你想得多,说起美貌,那位高昌国的香雪公主才是天下第一美人,我真想一睹她的风采。听说.这一次的高昌使团,领头的就是高昌国的九皇子,这位香雪公主是他的妹妹,也要来大历,只是,高昌似乎有心联姻,我原以为你那位表姐将会坐上太子妃的宝座,这香雪公主一来,你们可得有个心理准备一一” 有心联姻?国家与国家之间的联姻.自然是值得太子拿出正妃的位置来,果真如此,只怕皇帝和镇国侯府也说不出什么。欧阳暖的面容并无一丝忧虑,反而笑靥如花:”明日的事情明日再犯愁吧,今天该怎样高兴,就怎样高兴才是。” 孙柔宁点点头.随即道:“也是,何必想那么多呢。” 欧阳暖道:“待会儿,我和你一并回去吧,重华寻了一些药,我亲自送过去更好。” 孙柔宁的眼睛里有冷光闪过:“他们还真是兄弟情深。” 不管过多久,孙柔宁对肖重君的怨恨都不会有一丝一毫的改变,欧阳暖当作没有听见,好整以暇地喝了一口粥。 孙柔宁看着欧阳暖.只觉得那双柔如春水的眼睛.带着薄雾似的光华,却让人猜不透她的心思。想到贺兰图提起过的关于欧阳暖的传言,她实在无法想象,贺兰图。中的那个冰冷残酷的能够在何时何地都屹立不倒的女子,跟眼前这个沉着温和的欧阳暖联系在一起。 “好.一起去吧。”她只听到自己这样说着。 欧阳暖弯起嘴角,显露出一丝淡漠了的温柔,像是高山遗雪,明明是暖阳映在上面,却依旧寒冷。 孙柔宁被她唇畔的笑容晃了晃神,按照贺兰图说的,欧阳暖这个人,害起人来不偿命,心狠手辣的时候眼睛眨也不眨,只不过,你若是真心时她好,她也会十倍百倍偿还你的。想到这句话,孙柔宁对欧阳暖越发的,害怕,却又好奇。 两人到了安泰院,管事利妈妈迎上来:“世子妃,董妃娘娘送了药过来,现在人还在世子的屋子里。” 欧阳暖和孙柔宁对视一眼,孙柔宁早已习惯了,欧阳暖却觉得很是不可思议,从来这样的人家,继母和长子肯定是亲近不起来的,可这位董妃娘娘倒是好,对自己的儿子不见得多关怀,对世子肖重君表面上虽然淡淡的,实际上却很是照顾.难怪大家都说.董妃一手抚养肖重君长大.对他是视如己出的。但,可能是欧阳暖对林氏有阴影,连带着对这视如己出四个字,也有一种深深的厌憎。 想到这里,欧阳暖看着旁边正要端着药碗进去的丫头一眼,惊奇道:“这是千年灵芝么?” 刘妈妈笑道:“郡王妃好眼力,是千年灵芝没有错,而且是上好的火云灵芝。” 孙柔宁看欧阳暖很好奇的模样,便将药盅接了过来,打开了盅盖,仔细看了看,道:“没什么稀奇的,还不是一个样。” 站在刘妈妈身边的,是董妃的贴身丫头慧娟,青色背心月白裙子,头发光可鉴人,面容也很秀丽,很是端庄得体,听了这话并没有露出丝毫不悦的神情,只是微笑着,仿佛什么都没听见的模样。 “不,这火云灵芝可不同,上次重华倒是寻到了一株,可那户人家说是传家之宝,不管出多少钱.无论如何都不肯卖的,最后他也不得不先搁下来,只是后来听说那家人突然搬走了,便再也找不到踪迹,不知道这一株又是从何而来的。”欧阳暖慢慢道,走过去端详了片刻,随即对慧娟笑了笑,发髻上一枚金累丝翠玉蝉押发上垂下的流苏便娓娓摇晃。 人家死活都不肯卖.肖重华许以重金都不行,董妃又是用什么手段打动了对方呢?或者……根本是威胁?欧阳暖的心念一转,电光火石之间,又添了一个念头,她转头看了一眼菖蒲:“我的帕子丢在了屋子里,回去帮我取来” 菖蒲还有点愣.随即红玉向她使了个眼色,菖蒲毕竟跟了欧阳暖很久,立刻回过神来,喜盈盈道:“是。” 孙柔宁听了这话,下意识地偏头看欧阳暖,端药盅的手动了一下,慧娟惊呼一声.这可是贵重的不得了的灵芝.若是在这里洒了一点半点,自己可真是吃不了兜着走了,可还没等她惊呼出声.那边的欧阳暖已经笑着上去扶住了药盅,她不小心似的,小指上戴得小小的明珠琉璃萃指套便不着痕迹地在杯沿上划过。 角度把握的十分巧妙,没有一个人看见;甚至连孙柔宁都松了口气;旁边的慧娟自然而然的去接那药盅:“世子妃,我来端吧,董妃娘娘还在里头候着呢。” 孙柔宁脸上闪过一丝不悦,这位虽然是董妃身旁的大丫头,可这样说话未免也太不客气了。然而欧阳暖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孙柔宁一愣,随即一笑就松开手:“好的.麻烦慧娟姑娘了。” 慧娟盖上了药盅,可是她却没看见,就在药碗里,有着肉眼不仔细看绝不易发现的粉末状东西,比花粉还要细腻,很快就溶进了水中不见了。 那是用断肠草磨碎制成的毒粉,不说见血封喉.却也不差了。只是这药粉和指套,只是林元馨作为礼物送给欧阳暖作为防身之物用的,指套虽小却很精致,里面还有薄如蝉翼的一层用来藏毒,她却还一次都没实践过。 就在这时候,董妃身旁的何妈妈从屋手里出来,一见到孙柔宁和欧阳暖都在,面上闪过一丝意外.随即行了礼,才对慧娟道:“这是怎么了?药煎到现在?” 院子里自然有煎药的丫头妈妈,董妃居然先后派了慧娟和何妈妈来查看,可真是小心谨慎,这是在防备与世子不和的世子妃吗?欧阳暖淡淡笑了笑,道:“何妈妈别误会,我们在这里看见慧娟姑娘,便和她多说了两句话……,说着,她看了一眼慧娟手里的药盅.道:“天气太冷,会不会让药都凉了?” 何妈妈面色一变,她是知道董妃性格的,做事有半点不妥帖都不行,赶紧上去摸了摸药盅,随即狠狠挖了慧娟一眼,还不去热热!” 慧娟一惊,连忙道:“是,这就去。” 何妈妈这才转过身来.笑得满脸褶子:“世子妃,郡王妃,二位进去吧。 屋子里.董妃正端坐着喝茶.许是刚从外面回来.一身的正装.一件牡丹织金大衫衣服.领间有一道极窄的牙子花边的领子系着金银扣,外又罩了深青卷云纹霞帔.人在一团繁丽胜花的锦绣之中,满脸微笑地看着孙柔宁和欧阳暖向她行礼。 董妃一面牵住了欧阳暖一只手,一面对她笑语:“令弟身体已经康复了吧?我也该亲去看望的。” 欧阳暖道:“娘娘言重,哪里敢劳动您的大驾呢。” 董妃笑着拍拍她的手:“真是太客气了,不必拿我当外人,我自己没有女儿,你和柔宁是燕王府的儿媳.就和我的女儿是一样的。” 这话说的仿佛真心实意,欧阳暖的笑容也很是感动的模样,孙柔宁的背后就有点冷汗,她总觉得,眼前这两个人,都很假,偏偏她们自己却一副真心实意的模样,果真都是勾心斗角的高手。想起自己原先自不量力地去和欧阳暖较量.差点做了别人的马前车,要真是那样,才真是冤枉死了。 隔着重重的帘幕,肖重君的咳嗽声传过来,欧阳暖的眼睛一瞬不瞬地注视着董妃,看到她脸上的笑容在那个瞬间淡了许多,转眼对孙柔宁道:“怎么,前些日子不是好些了吗?” 孙柔宁的语气淡淡的:“他这是老毛病了,入冬后就要严重些。” 她的语气很冷淡,董妃的表情也有了细微的变化,欧阳暖从对方的眼角眉梢察觉出了些微的厌恶,可是这厌恶,是为了什么?为了孙柔宁?还是因为孙柔宁对肖重君表现出来的漠然? 欧阳暖觉得.这件事情越来越有趣了。 董妃和缓了语气,道:“你也该多上点心才是。”随即,她看到欧阳暖似笑非笑的表情,便住了口,转而道:“药怎么还没煎好?” 孙柔宁的面上划过一丝冷冷的神情.何妈妈看了欧阳暖一眼.却见她微笑着看向自己,不知为什么就有点发怵,不敢提起药凉了的事情,道:“是,慧娟这丫头动作也太慢了,老奴刚走到院子里就碰到了郡王妃,也没来得及顾上找她,现在再去看看。” 说着,珠帘掀起,自然有丫头奉上白瓷青花茶盏。欧阳暖坐回自己的位置.安静地坐着喝茶,眉眼平稳。一时屋内静到了极处,乌金鼎里燃着檀木香屑,袅袅的烟雾后面,各人面上神色迥异。 孙柔宁耐不住这种静谧,刚要开口,就听见欧阳暖笑道:“听说世子妃养了一只漂亮的牡丹犬,这可是稀奇的东西,不知可不可以让我看看?” 孙柔宁笑道:若是别人这样说,我还不奇怪,可你是见过大公主那条宝贝犬的,那才是真正贵重的,我这个真是普通货色了,权作解闷罢了。你要想看,待会儿到我屋子里去看吧。” 欧阳暖笑了笑,道:“这是怎么说的,现在就带过来吧,听说极有灵性,很是安静,身上的毛也是半根都不掉的,想来也不会影响世子休息。”说着,她看了董妃一眼,“娘娘意下如何?” 董妃笑了笑,心底划过一丝异样,却不知道欧阳暖究竟在打什么主意,只是笑道:“怎么这么大了还像个孩子似的;罢了,柔宁,既然暖儿要看,你就抱出来给她看看吧。”言谈之间,仿佛欧阳暖是个很不懂事的小姑娘一样。 孙柔宁皱皱眉,却看到欧阳暖笑得美目生辉,知道她不在意,便对旁边的丫头道:“去抱来吧。” 很快,丫头捧着一只乌木刻花的篮子,里面一只纯白的狗儿,身上竟然还带着绣花锦帽,却仍是十分神气的模样。 董妃微微一笑.仿佛哄着小孩子的语气道:“暖儿,你不是要看吗,好好看吧。”转眼又对孙柔宁说:“你别看暖儿都这么大了,居然还像是个孩子一样片刻都不能等。” 屋子里便有丫头妈妈们偷偷地笑了。 欧阳暖却充耳不闻.只是将茶杯放下,看了一眼红玉,红玉忙道:“小、姐.这狗儿真漂亮呢,你看它的毛,多软和。”说着.欧阳暖点点头,起身走到那抱狗丫头的身边去,有意无意的,正好后背对着门的方向。 见欧阳暖眼不住在小狗身上徘徊,丫头忙把篮子呈到她面前。欧阳暖仿佛很喜欢它似的.解下身上的香囊,拿在手里撩拨那狗儿。 就在这时候,何妈妈和慧娟两人,两人一前一后地进来了。何妈妈满面笑容道:“娘,药已经熬好了。” 孙柔宁看了她一眼.董妃笑道:“你别多心,是这药很贵重,我怕有什么闪失,才让她们也去盯着。”何妈妈便走回董妃身旁去了。 孙柔宁理解地笑笑,千年灵芝么,自然是不放心的,董妃也不是第一次这样做,像是怕自己在药里面下毒似的,从来不准许自己的人去碰肖重君的药,甚至连这个院子里的人也经常更换,生怕自己对肖重君下毒手。孙柔宁在心里冷笑一声,自己虽然早已心有所属,只是做寡妇么.她还没有这个兴趣。 欧阳暖仿若没听见董妃说话,将香囊重新系好,探指过去,想要摸摸狗儿雪白似玉的毛。不想已被驯养熟的狗儿早被她撩拨的火起,一口就咬了下去。 欧阳暖哎呀一声,收手时血珠子直冒出来。就在这个瞬间,欧阳暖仿佛痛得很了,啪地一下扬手打翻了篮子,小狗一下子跳到了地上,猛地跳起来又去扑欧阳暖腰间的香囊,欧阳暖仿若不经意地向后挥去,正好和门边捧着药盅的慧娟撞在了一起,慧娟惊叫一声,毫无防备地就将药盅摔在了地上,啪的一下,名贵的药汁摔得四溅。 董妃一下子站了起来,面色变得十分难看。何妈妈也哎呀了一声,看着自己主子的神色,随后不敢开口了。 “天啊.这是怎么了!怎么还咬人?”孙柔宁惊呼出声,猛地站了起来,迅速走过去看了看欧阳暖手上的伤口都是只有一小块,破了点皮罢了,为了这么点事情闹出这么大动静,她一愣,看向欧阳暖,却见她对着自己眨了眨眼睛,哭丧着脸道:“唉,怎么办,我被咬了也就算了,连世子的药盅都摔了,这可真是闯了大祸了。“ “你真是太粗心了!好端端的要去逗狗,真是一一“董妃的脸色从未如此难看过.这千年灵芝可不是寻常能找见的珍贵药材.看到董妃发怒,屋中众人除了欧阳暖和孙柔宁,就都伏跪在了地上。 欧阳暖露出怯生生的表情,道:“董妃娘娘,您这是生我的气了吗?这样好了,我再去寻一颗来就是了。” 这是千年灵芝啊,莫说是千金,就算是万金那也是换不来的。董妃心中想到,可是看到欧阳暖一副仿佛很受伤的表情,再联想到刚才自己当众说的把她当做女儿的话,简直比吞了一口苍蝇还难受。她几乎怀疑,欧阳暖这是扮猪吃老虎.故意让自己难堪的。现在这样子,怪她呢,她是无心之失.不怪她呢,这么珍贵的药材.还真是不能甘心!毕竟是众目睽睽,也不好过于苛责。想到这里,她平缓了怒气,道:“算了,还是赶紧包扎一下伤口吧,待会儿再找个大夫来看看。” 欧阳暖露出笑容:“是。请娘娘放心,不过是小伤口。“ 董妃看着那温柔的笑容,实在是说不出什么话来了,叹了口气道:“这也是重君的命,这灵芝吃下去,保不齐他的病情能大有起色。” 换句话说,肖重君的病不好.那就是自己害的了?欧阳暖笑了笑,掩住了漆黑的眼睛里那一丝冷酷。 孙柔宁却没察觉那两人之间的暗潮汹涌,咬伤欧阳暖的狗儿是她的,她现在只是犯愁,怎么跟那个爱妻如命的肖重华解释,她接过丫头侍递过来的纯棉手帕,亲自为她包扎伤口。 欧阳暖看着那帕子裹好伤口.只觉得凉刺刺的.带着一缕若有若无的甘香气息,想来是抹了酒防止感染,孙柔宁道:“可好了吗?” “瞧大嫂说的,我可没那么娇气。”欧阳暖缓缓说,转头看着董妃深沉的看不见任何情绪的眼,笑得更加嫣然,微施了一礼,“都是我的错处。” 董妃斜倚靠后.一双凤目中此时终是绽出冷厉的光,刹那而过。 就在这时候,突然听见一个丫头惊呼一声,众人回头望去,竟然看见那狗儿痛苦的在地上翻滚起来,不一会儿便七窍流血死了!大家目瞪口呆,不过是舔了两。药盅的水,那狗儿便死掉了。 刚才端着药盅的慧娟早已跪侧在地上,此刻看到这一幕,她的脸白得没有了一丝血色,再也待不住一下子扑倒,完全不敢置信:“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董妃的面色已经完全变了,再也见不着平日里的冷静睿智的模样,她的嘴唇微微颤抖,厉声道:“这是怎么回事!” 欧阳暖看了一眼瘫软在地上的慧娟,嘴角出现了一丝类似于惊讶的情绪,顺着她们的话道:“这是怎么了,这狗儿一一” 孙柔宁下意识地道:“这药盅有毒!老天啊!“ 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这药盅可是世子的,若不是欧阳暖无意中撞翻了药盅,只怕肖重君此刻早就喝下了这药了,岂不是要一命呜呼?天啊,这是在谋害世子啊!所有人的目光.在这个瞬间落到了慧娟的身上,随后是何妈妈,最后是董妃。 董妃一愣,没有想到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自己,在电光火石之间,她看向欧阳暖,却听见对方冷冷的声音道:“来人,将这个以下犯上的奴婢抓起来!去请王爷和郡王过来!快去!“ 丫头知道事态严重,应声去了,看都不敢看屋子里的其他人一眼。董妃的面色一下子变得铁青,她的视线几乎要洞穿欧阳暖的脊背,然而欧阳暖却缓缓回过身来,面色似乎很是为难:“娘娘.这丫头是您身边的人,您一一不会怪我吧?“ “不会!“董妃一个字一个字地道,字眼几乎是从牙齿缝里面蹦出来的。 孙柔宁看看这两个人.一下子糊涂了。她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了,怎么好好的那药盅里面被下了毒,怎么又好巧不巧是董妃娘娘送来的灵芝,还是她身边的人亲自看着煎药的,这一切简直是太奇怪了!若不是欧阳暖这一撞,今天肖重君当真就得死在这里,那么,这屋子里的所有人都逃不脱干系!世子被毒杀,这是多大的罪名啊!孙柔宁想到这里,一下子冷汗涔涔,看着欧阳暖说不出话来。 欧阳暖向她安抚地笑了笑,道:“这件事情兹事体大,恐怕要交由王爷亲自处理了。”说着,她看了一眼那被毒死的小狗,惋惜道:“这条狗也是帮着世子挡了灾,若非如此,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董妃冷冷地盯着欧阳暖,那目光中几乎要烧出火来! 重生之高门嫡女最新章节162章更新啦,喜欢宅斗的亲们,请将加入收藏夹,方便下次阅读! 163章 重重帘幕动了一下.随后肖重君被人扶着走了出来,面色一片青白,眼眶深陷.显然多日不曾好好休息过了。他看到屋子里.慧娟已经被捆了起来.面无人色地蜷缩在那里,瑟瑟发抖,而一旁的董妃与何妈妈.都是面色凝重的模样。肖重君一愣.旋即道:“这里......究竟怎么了?” 欧阳暖看了一眼病歪歪的肖重君,神情很温和地道:“大哥怎么起来了.唉.都怪我们太大声了.竟然惊动了你。” 肖重君看到欧阳暖一副老神在在的神情.顿时有些不悦地转向孙柔宁问道:“这究竟怎么回事!你说!” 孙柔宁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的夫君.迟迟才开口道:“世子.还是等王爷来了再一并处理吧。” 肖重君一愣.目光划过一丝阴狠的光芒.只是随即一阵重重的咳嗽打断了他即将出口的冷斥。欧阳暖笑道:“大哥.你还是坐下吧.看看.这站都站不稳呢。” 肖重君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似乎想要说什么,可是董妃却突然道:“还不扶着世子坐下!”一旁的丫头一愣.一下子惊醒过来.连忙上去扶着肖重君去椅子上坐下.又倒了茶水给他。 欧阳暖笑了笑,当作整个屋子里的人都不存在.好整以暇地端起茶杯,静静地等候燕王和肖重华的到来。 燕王先进了门,肖重华则因为人还在军营,没办法立刻赶回来,欧阳暖合上了茶杯,眨了眨眼睛.和孙柔宁一起站起来行礼。燕王摆了摇手.示意不必多礼.他一进来.便已经看到了屋子里的情形.再看一眼肖重君.便知道没有出大事。只是他已经很久没有进过这个院子里.这次来.还是为了这样的事.多少心中很是不悦,面色也很是阴沉。 “出了什么事?”燕王这样问道。 董妃面色冷凝地坐着,慢慢道:“这件事情,我也很奇怪.怎么就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她没有说下去.因为她正在快速地思考.这件事情究竟是怎么回事.她又该如何摇脱这样的困局。 欧阳暖笑了笑,对慧娟冷冷道:“王爷.就是这个丫头.董妃娘娘好心给世子送来了千年灵芝.说来也巧,我无意中打翻了药盅.却害得大嫂的宠物犬被毒死.这药可是这丫头监督着熬的.想来.她背后的人.想要的不是一条狗的性命吧。” 这话一说出口,不要说肖重君他们.连燕王的脸色都变了。 欧阳暖看了一眼慧娟.慧娟正一个劲儿地叩头.拼命道:“王爷.奴婢什么都不知道啊.奴婢是无辜的!” 无辜?欧阳暖冷笑.慧娟可是董妃身旁的心腹.她必然掺合了不少事儿.什么无辜.这世上会有真正无辜的人吗?哼,当别人都是俊子不成!当初红玉和菖蒲接连被陷害.矛头直指自己.慧娟可没闲着! 肖重君冷冷地道:“弟妹.东西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慧娟可是董妃娘娘的丫头.她怎么会来害我?这根本没有道理!” 欧阳暖叹了口气,像是很遗憾的模样:“大哥,俗语说得好啊.奴大欺主.我也不知道怎么这个慧娟会在你的药里面下毒.可是看她的行为.可是要将你置诸死地呀!不过.你才是真正的苦主,你若是觉得这件事无关紧要,要饶慧娟一命.这也不是不可以的。” 孙柔宁一听.差点笑出来.心道欧阳暖真是黑心的够可以的,若是肖重君点头说慧娟是无辜的.等于是告诉别人.谋害他的罪名不过是小事一桩了,这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这不是告诉别人来杀我吧来杀我吧没关系吗?这简直是太可笑了.莫说肖重君是个精明的人.他就是个傻子.也该发现欧阳暖是在挤兑他了.而且这话还挤兑得他噎得不行。 欧阳暖对着燕王笑道:“王爷.世子想要息事宁人,您看该怎么办?” 肖重君显然也很是气愤的模样.刚要开口就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就在这时候,燕王看了欧阳暖一眼道:“这件事情当然不会就这么算了。” 主子是天,奴婢是地,若是奴婢都起了谋害主人的心思还不会受到惩罚.这个世界岂不是没有上下尊卑.彻底乱了套了。 慧娟嘶声道:“奴婢不是要毒死世子.奴婢怎么可能会毒死世子!奴婢根本不知道药盅里有毒啊!” 欧阳暖轻轻一哼:“你不知道这药盅里的药有毒?这药可是你煎的.除了去寻你的何妈妈,没有人真正经手吧?你不是想毒死世子.你是想做什么?难道你是算准了药盅会捧碎.想要毒死那条狗吗?。” 慧娟眼睛都红了:“奴婢没有.奴婢怎么敢毒杀世子!何妈妈.何妈妈呀.你快给奴婢作证啊!您可是在旁边看着的,若是奴婢下了药.您怎么可能不知道啊!” 何妈妈心里咯噔一下.顿时道这一句坏了,若是慧娟自已认下了错,那么最多就是她一个人死.若是她把自己扯进去,就非得牵扯到主子董妃不可,毕竟千年灵芝是董妃娘娘带来的.慧娟和自己都是董妃的心腹,若是真的要毒杀世子.怎么可能跟董妃无关呢?她一惊.顿时望见董妃冷冰冰的眼神向自己望过来.何妈妈连忙斥责道:“死丫头,你自己做事不用心.被人动了手脚都不知道.定然是在你不留心的时候有人陷害你,还不快仔细想想!” 慧娟一愣.随即想起刚才在院子里的情形,她猛地抬起头看着欧阳暖.却听到对方盈盈笑道:“何妈妈.今天来过这院子里的人,除了董妃娘娘,就刺下大嫂和我了。你的意思是董妃娘娘派人动了手脚呢.还是大嫂要谋杀亲夫呢.或者是说我下了毒?”说罢.她看向董妃.叹了口气.道:“娘娘.您身边的人.这回可真是太过分了.连您都要怀疑不说.我和大嫂可真是无辜的.大哥若有个不幸.她可就要孤苦一生了,她有什么道理谋害大哥?至于我.那就更不可能了。”说到这里.她对着慧娟笑道.“你是不是要说刚才你送药进来的时候.看见我和大嫂都在?很可惜.虽然我们都在,可是众目睽睽之下.难道我们还能在你面前掀开药盅把毒药放进去不成?” 慧娟愕然.她怎么知道欧阳暖是怎么做的,她根本都没有看到.可是她知道.这件事情一定跟欧阳暖或者孙柔宁脱不了干系.可是那又如何.没有当场抓住,任是谁也不敢多说什么! 何妈妈讪讪道:“郡王妃.您这是误会了,老奴怎么敢怀疑您和世子妃?纵然给老奴一千个胆子.老奴也不敢啊!” 欧阳暖笑了.“那么.看来是你突然多出了一万个胆子.开始怀疑董妃娘娘了?” 何妈妈被这句话惊得顿时面如土色.一下子跪倒在地.如同筛糠一样颤抖个不停。 董妃看了欧阳暖一眼.宛若被人从头顶塞入无数冰屑.那蚀骨寒意细碎而迅疾地蔓延到四肢百骸之中.她终究......太小看欧阳暖了.她太小看眼前这个只有十五岁的女子.她没有想到,欧阳暖加上前生,已经足足有三十三岁了了.心机谋略丝毫都不逊于任何人! 董妃慢慢地.脸上涌现出一片哀凉之色:“殿下.这丫头跟在我身边多年.断然不会做出这种事情.一定是有所误会。” 欧阳暖笑了笑,道:“是不是误会.只要验看那狗的尸休和茶水就知道了。” 燕王眉心一紧.眼眸暗沉极是动怒:“来人.仔细验看!” 护卫们最擅查这些事.因为燕王的严令.所以格外雷厉风行。屋子里静静的.过于寂静的等待格外悠长.簌簌的.竞能听见屋子外有雪花扑落的声音.欧阳暖微微扬起唇.是下雪了呢。众人皆束手茫然.或立或坐.连大气也不敢出,唯独欧阳暖面色平静.还对一旁的丫头道:“茶太凉了.去换一盏” 外头的侍卫不敢怠慢.早有一人径自取过银针往己经洒去半碗的药盅一探.雪亮的银针才探入汤汁,顷刻之间变得乌黑,那如漆如墨的颜色刺得人心头发痛。 欧阳暖笑了笑.面色如常.道:“再验一下狗的尸休吧.免得是那条狗患了什么隐疾,突然病症发作死了.也是有可能,若是这样.可不能冤枉了这千年灵芝。”侍卫一听,立刻换过一根银针探入狗的尸休.银针亦在顷刻间变得漆黑如夜空。孙柔宁神色大变,望向燕王:“王爷.这真的是中毒,看来.”她又看了一眼慧娟.“的确是有人要谋杀世子。” 肖重君说不出话来.目光出现了一丝惊惧。差一点儿.差一点儿自己就会没命...他倏然抑起头来.目色如电:“是谁?谁要害我?”如果说刚才他还站在慧娟一边.不.是站在董妃一边.现在他却已经是谁都不信了! 肖重君看着,就是一个很多疑的人.而且他躁狂的本性.似乎被压抑在那种虚弱平静的外表之下.欧阳暖看着他泛白暴起的指节:“世子.毕竟没有得手.您别过于担心。”她目光冰凉凉从董妃面上刮过:“谁要害人.想必王爷都不会轻饶!” 肖重君盯着欧阳暖看.像是在揣度她说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燕王的声音听起寒冷如冰:“立即查.这些脏东西怎么会进药盅里。” 慧娟再也顾不得许多.尖声叫道:“是世子妃.不,是郡王妃.不,奴婢也不知道是她们之中的谁.奴婢本来端着药.偏偏世子妃还打开盖子问过是什么东西,郡王妃也看了一眼的.除此之外再无旁人。” 孙柔宁似玉容颜惊得毫无颜色.惊惧不定道:“你这丫头疯了不成.竟然胡乱攀咬!” 一会儿世子妃,一会儿郡王妃.难不成还能是妯娌两个联手起来毒杀肖重君不成,简直是胡扯!一个是夫君,一个是大哥.她们俩有什么理由非要杀肖重君不可!更何况一一 欧阳暖早已猜到把这丫头逼到极点.自然会咬自己出来.不由看了一眼高高在上的董妃.笑道:“瞧瞧.我刚才说的不错吧.这丫头果真是要将此事冤枉在我和大嫂身上呢!可惜.你也不想想.若是我和大嫂都想要杀世子.我又为什么要打翻药盅.让他直接喝下去不是更好吗?我先下了毒.然后再救了他,你是怀疑我脑子有病.还是对燕王殿下的英明有所质疑,非要说出这种低级的理由来为自己脱罪?” 她的语气咄咄逼人.却因为如此眼眸更亮,面庞更美丽.倒是看呆了屋子里的一众丫头妈妈,她们眼中的欧阳暖平日里都是谨慎的.矜持的.何曾见过她如此疾言厉色、声势夺人的时候.简直就像是蓄势待发,非要将此事落实一样.顿时一阵心惊.难道她们都看错了这位平日里看起来十分温和的永安郡主?! 燕王盯着堂下众人.神色冷峻.只一双眼底似燃着两簇幽暗火苗.突突跳着:“这个家里的规矩简直是乱了套了!” 董妃起身,低低一笑.神色凄艳,若绽放的一朵艳色牡丹.盈盈拾裙拜倒:“殿下,我执掌燕王府多年.从未出现过这种事情,如今不管谁是谁非.都是说不清楚的。慧娟是我的丫头.纵然她是无辜的.也有监管不力的罪过.而我这个主子.也是难辞其咎.请殿下连我一块责罚了吧。” 欧阳暖冷静地看着.阴睛未定的神色照映着董妃的身影在她脑海中浮荡的波澜.董妃比林氏高明的地方.就在于一旦出了问题.林氏总是会将身边人送出来替死.而董妃却懂得避重就轻.保着身边的人,这样一来.别人也就会对她更加尽忠,而在府中并无太深根基的自已.无疑是村立了不少的敌人。想到这里.欧阳暖恢复了柔和的笑容.主动走上去扶住董妃:“娘娘,您这是怎么了.您不必担心.慧娟虽然要谋害世子.又是您身边的丫头.可谁都知道您是不会指使她去毒杀世子的.所以您不需要太过忧虑.王爷一定会主持公道的。” 这话说的.仿佛董妃是因为心虚了才说刚才那番话的一样.孙柔宁听得目瞪口呆,她没想到欧阳暖三两句话就让董妃陷入了这样的窘迫境地.显然,她已经将董妃意图为慧娟脱罪的话扼杀在了摇篮里! “殿下.慧娟定然不是这样的人.她和世子无冤无仇.怎么会毒杀世子.如果...没有道理啊!”董妃不着痕迹地椎开欧阳暖的手.继续道。 欧阳暖笑了.叹口气道:“娘娘,我知道您和慧娟相处多年,感情深厚.可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谁知道慧娟怎么会做出这样的行为.不只是她.连您身边的何妈妈.这回都是包庇了罪犯.若是彻查.说不定能查出她们的幕后主使,您就不要因为一念之仁.为她们脱罪了!” 她声声句句.几乎已经将何妈妈一起拖了下来!董妃猛地转头.盯着欧阳暖的目光划过一丝雪亮的冰寒之色.欧阳暖却像是受了惊吓一样往后一退:“娘娘,您怎么这么看着我?难道您是觉得我说错什么了吗?” 就在这时候.肖重华大步进了门.欧阳暖想也不想.快步向他走过去.肖重华还没反应过来.欧阳暖已经扑入他的怀中.他一愣.随即反手楼住她:“怎么了?” 欧阳暖轻声道:“好可怕.刚才有人要杀大哥呢!”肖重华当然不相信欧阳暖是个懦弱到会躲到自己怀中的人.刚要说话.就发现欧阳暖掐了他腰间一把:“去那边坐着.不许说话!” 肖重华一愣.顿时无奈地看了怀中貌似柔弱的女子一眼.看看.他怀里的这个丫头这是又要算计人了吧。他看了一眼肖重君.见他虽然面色苍白如纸.却没有什么大碍,便放下心来.索性将欧阳暖一搂,到旁边坐着去了。 “这个丫头胆大包天.董妃.你不必替她辩解了.至于她背后究竟是什么人.”燕王缓缓吸一口气:“我也很想知道。” 董妃一愣,背脊就是一凉。慧娟再也顾不得许多.怒目向欧阳暖.神色凄厉而狰狞.“王爷.这事情是有人有心构陷!一定是!奴婢是冤枉的.奴婢是被人冤枉的呀!” “顽固不化!自己不认错就罢了,竟然还要胡言乱语!”肖重华扬一扬脸.示意侍卫将慧娟拖走。 欧阳暖就在这时候听见,似乎有什么“喀嗒”响了一声.她凝神看去,原来一枚折断了的染了鲜红丹蔫的指甲从董妃的掌心落下.不由失笑.看来董妃这回是真的气坏了.可她也不想想.当初她找机会要整死红玉和菖蒲,连带自己一起冤狂的时候可没有留过情面.她这回可要将这口恶气出到底!慧娟是董妃的人.她都获罪,董妃又怎能幸免?!纵然燕王暂时没有动她,从此以后她的地位也会一落千丈.想要做自己的婆婆?也要看她够不够资格!欧阳暖心中想到,保不齐.慧娟还能再交代出别的什么东西来,那就更好玩了。更何况.这出戏还没唱到最热闹的时候!就在这时候.菖蒲从外头走进来.满面都是喜色,看见屋子里凝重的气氛,她笑容微微收敛.走到了欧阳暖的面前,递上一条帕子道:“小姐,取来了。” 现在已经差不多过了一个多时辰,算算也差不多了。欧阳暖面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肖重华一愣.就听到外面侍卫大声回禀道:“殿下,外头有一个女人.跑到咱们燕王府门前,闹着要上吊寻死!” 燕王一愣.随即站了起来.惊怒道:‘‘这是怎么回事!” 孙柔宁看着这目不暇接的一幕.完全愣住了,她根本不明白,怎么一霎那间风云突变.一个女人跑到这里来闹自杀.这可是从未有过的事情啊! 肖重华眉头皱了起来.道:“慢些说清楚。” 侍卫急忙道:“那女子......那女子说咱们府上有人谋夺了她家的祖传之宝千年灵芝.还烧了她家的房子.逼死她的父亲.要......要去皇门前告御状一一一一一一一” 燕王一愣.目光冰冷地扫过董妃的脸.厉声道:“立刻把那女子带进来” 欧阳暖无声地笑了笑.如今自己和董妃.就如虎视眈眈的两头猛兽,各自小心翼翼地对峙.没有十全把握之前谁也不会轻易扑上去咬住对方的咽喉。可是谁都不会善罢甘休.在不能彻底扳倒对方的现在.欧阳暖唯一能做的,是先削弱对方的力量。如同.董妃不动声色地试图将欧阳暖身边的人斩断一般。而欧阳暖此时的目标,正是将被对方视如心腹和臂膀的人置之死地!不.或许还要更严重些.比如.将董妃的半边羽翼彻底斩断! 想到这里,她的笑容悄悄地隐了。 而这个时候.董妃却已经恢复了平和端庄的表情.欧阳暖看她这个模样.就知道对方心中或许已经有了应对.不经冷笑.却没有露出一丝半点来。 那女子被带上来,只看到她三十五六岁年纪,容貌姣好.却是披麻带孝.竟然还举着一道白幡.额头上扎着的布条上还有隐约的血痕.仿佛是被人打伤的。她一进门.便一面扑向正座上的人.一面惨烈地呼号着:“王爷.王爷.我冤枉,我冤枉啊!” 这样的事情前所未闻.护卫一路把这女子带进来.一路引来无数下人惊奇.外面院子里的丫头妈妈们不敢靠近院子.只能在院子外头争先恐后的往前挤.个个伸长了脖子.要把情况看清楚。七嘴八舌.议论纷纷。 孙柔宁被这样一个突发状况给吓住了.完全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她张大了眼睛.目瞪口呆。 肖重华也震了一下.下意识地看着欧阳暖,却见到她对着自己笑得很平和.顿时在心里笑了一下.原来如此。 燕王蹙眉.旁边的丫头妈妈们连忙上去按住她.那女子对着燕王大叫:“王爷.你们为了一颗灵芝迫害普通百姓.逼死我爹爹,害得我家破人亡,我是下等人,我不怕什么.你这样的贵人.身娇肉贵.你就不怕苍天有眼吗?” 肖重君的脸.在到那间就转白了。他回头直着脖子喊:“快把她拉下去!这成什么体统了!” 护卫看了一眼肖重君.没有动弹,肖重君的脸色更难看.就听见欧阳暖柔声对那女子劝说道:“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这样闹呢?无论如何.燕王会为你主持公道的!你有什么话.好好说就是了.不要这样激动.你若是一直这样,别人会以为你是疯子.或者是故意来闹事的.借机会堵住你的嘴巴不让你伸冤.这又何苦呢?” 那女子一惊.满面泪水地抬起头,看见面色温和、相貌清丽的欧阳暖,顿时脸上浮现出一丝矛盾的神情.像是在犹豫.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她.欧阳暖继续道:“我只是一个女子.和你无冤无仇,是不会害你的。这堂上坐着的是燕王殿下,我身旁的是明郡王.”她看了一眼气的不行的肖重君.语气越发温和,“当然,在那里的是世子,有这三位在这里,你有什么话照实说就是!” 也许是燕王和肖重华的名声这女子都听过,也许是欧阳暖的和颜悦色打动了她,她一下子丢了白幡,泪水纵横道:“我是城南张记药材铺掌拒的女儿张五柳.我爹原先有一株世所罕见的千年灵芝.不知多少人家想要来买.我爹都不肯卖,因为他自己有寒症.怕将来自己要用.谁知有一天有一个客人到了我们店里.非要强买了我们的灵芝.我爹不肯.他就想了不知道多少主意来逼我们.连我们的铺子都给封了.我爹一生气,就一病不起.我们一家想方设法偷偷搬到了外面去住.就是不想被人找到.结果那人还是找来了.一分银子不给就要抢走灵芝.我爹死活不放手.他们就烧了我家的房子......还把我爹活活气死了!”张五柳泣不成声.她原本嫁了个女婿结果是个短命鬼.不得已回到娘家.就这么一个爹相依为命.现在还没了.她以后有什么依靠呢?她不得不又重新回到京都.想各种法子谋生...”. 肖重华听到这里,已经全都明白了.他也曾经想要这颗灵芝.可是开价到一千两黄金,对方都不肯出售.人家是留着救命的.所以他也不曾再强求.谁知这颗灵芝还是给对方留下了祸患。刚才听欧阳暖说.董妃找了一颗灵芝.看来就是这一株了。 燕王冷冷道:“你怎么知道灵芝在我们府里头?” 张五柳哭的更大声:“我爹跟我说过.寻常人是不会吃这种灵芝的.定然是个富贵人,而且一定病得很重.非千年灵芝不可!后来有人说.燕王世子是个常年卧病的,不知道捏了多少好药都治不好.这灵芝一定是被燕王府寻来了.我就寻来了一一是就是.不是就不是.我相信燕王您这样的贵人.又是高高在上的王爷.是不会欺压我们普通百姓的.若是真的燕王府拿了.求您发发慈悲,将灵芝还给我吧!爹爹已经死了,我如今无依无靠.就指望着这颗灵芝过下半辈子!” “太不像话了!”何妈妈勃然大怒.失声道:“你明明是收了娘娘的钱,居然反过来咬一口,简直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何妈妈的这几句话一出口,原本还镇定自若的董妃的脸色微微一变。 菖蒲在欧阳暖的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话.欧阳暖勾起唇畔.这张家姑娘的表现还是很不错的,声泪俱下.泣不成声。 张五柳泪痕满面.心中却很忐忑.除了她之外.别人不知道的还真以为她爹爹是被气死的.实际上,张家掌柜是被逼得躲出了京都.却是无意中掉下河摔死的.那灵芝也是她自己主动卖给董妃的,然后又重新把药铺开了起来.....还多亏菖蒲机灵.迅速派人找到了张家药铺.给了她整整五千两银子.她才闹上门来。这样的人.只要有钱.当然是什么都敢干的。董妃能用银子收买她.欧阳暖当然也可以.只是这一回.却决计不会再让她反口了.因为她唯一的儿子.还指着安排今后的锦绣前程,为了这个许诺.张五柳也会豁出性命去。 欧阳暖微微含笑.这件事情.显然弯蒲办的不错。 孙柔宁叹了口气,道:‘‘这还真是太惨了,唉.董妃娘娘.您怎么能一一这不是坏了王爷的名声吗.真是.....”她像是说不下去的样子。 董妃冷冷看了她一眼.看来.孙柔宁已经是旗帜鲜明地站在了欧阳暖的一边。 孙柔宁一句话使那张五柳放声痛哭了起来,一面哭着.她一面呼天抢地的喊:“爹爹.你显显灵.谁欠你的债.你找谁去还哪!” 何妈妈怒意几乎涨到了头顶:“王爷.您千万别相信她.她是在妖言惑众!全都是假话.没有一个字是真的!” “我妖言惑众!你要不要脸?”张五柳悲切的喊:“你还敢说没有一个字是真的?这灵芝难道不是我家的吗.你敢说吗...天啊!天下有这样无情无义的人!爹爹死得冤哪!这灵芝可是我爹爹收藏了一辈子的宝物啊...可你们一到手就不认账了.不但不认账,还把我爹爹逼死.....”她说的没有错,董妃干万个抵赖,也不能不承认这灵芝是人家的.这是她无论如何赖不掉的.当初也的确是她派人去买灵芝.那张家掌柜不堪骚扰跑到城外去也是真的.虽然董妃的人并没有真的逼死张掌柜.可对方也的确是死了,现在人证只剩下张五柳,还不是任由她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董妃冷笑一声,欧阳暖.你这个圈套挖的好啊!很好.真是太好了! 她的面容越发冷凝.道:“张家姑娘.你胆子真是大.就因为觉得燕王府抢了你家的灵芝.就在灵芝里面下毒.谋害世子吗?!” 这话一说,张五柳的神色变了,变得惊慌失措.目瞪口呆,泪水挂在脸上一时不知道作何反应。 欧阳暖勾起唇角.果然不愧是董妃娘娘.这心思转的真够快呀! 朋友,重生之高门嫡女全文免费阅读第163章第一时间更新啦,喜欢的亲们请收藏,方便以后阅读! 164章 屋子里犹如洒满了火药粉.情势一触即发。 董妃说着这话.看了一眼欧阳暖。 欧阳暖没有回避.面对董妃的目光.选择了坦荡无畏的回视,继而微微一笑。 欧阳暖并不失望一一即便证据确凿.也不可能将董妃一举扳倒,看当年林氏的事就知道了。不要说燕王府,便是欧阳家都是家族观念很重.纵然董妃真的做出了这种事情.只要没有闹大.大可以推在不懂事的下人们身上.横竖她并没有真的出面去做这些事。至于闹大了,欧阳暖才没那么傻,这样欺压平民的事情可大可小,燕王毕竟不是当年因为仗势欺人就被削除爵位的代王,皇帝也不可能将他如何.顶多批一顿.更何况依照皇帝那性格,只怕对这个兄弟太过信任绮重,连批都舍不得.但传出去总是很不好听的.更严重影响燕王在百姓心中的威望。不管此事真假.只要一点捕风捉影的消息.就会让大家面子上不好看。所以,越是钟鸣鼎食、富贵豪奢之家,出了丑事一般都是烂在家里。 欧阳暖看着被董妃一句话吓得目瞪口呆的张五柳.慢慢道:“董妃娘娘的意思是.你可是因为心怀怨恨,在灵芝里动了什么手脚?” 张五柳一愣.顿时反应过来.她虽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也不知道那个在背后给她银子让她上门来闹事的人是谁,可她不傻.她知道自己没有退路.对方可是许了自己唯一的儿子一辈子的好前程,她不能临阵退缩,更何况还是被冤枉说在灵芝里下了毒,她连忙道:“这怎么可能!我爹爹虽然是药铺掌柜,可毒药这种东西可不是随随便便能买到的.我家的药铺都封了,我去哪里弄毒药!更何况.灵芝不是寻常的东西.这毒药怎么下我都不知道!” 欧阳暖笑了笑.道:“其实呀.张姑娘,我也相信你是无辜的.出事之后.我已经派人去后头查看了那最后的一丁点灵芝,那上面并没有毒素.若是你真的在灵芝上下了毒,应该整个灵芝都染了毒素。更何况.你一个外人,总不会跑进世子的小厨房里头在药盅里面动手脚吧.这有点不合乎常理了,董妃娘娘.您说是不是?” 董妃的脸色僵住了。她刚才对旁边的丫头使了个眼色,就是让她在剩下的灵芝上动手脚.现在听欧阳暖这么一说,她才意识到.只怕那丫头根本没有得手不说.还被对方抓住了把柄! 何妈妈更是神色变了又变,半晌反应过来.对着张五柳骂道:“你这个下贱的丫头!还敢拿来污蔑人.你...”不等她说完,便被一记断喝打断。 “够了!”肖重华没有继续听下去的意思.”这里是主子说话.什么时候轮到你这个奴才发号施令!” 何妈妈一惊,看着面如寒霜的肖重华.只觉得他身上的寒气逼人.叫人恐惧的说不出话来.她住了口.艰难地转头看向董妃。 董妃在这个瞬间已经下定了决心.她看了一眼何妈妈.慢慢道:“你真是太糊涂了.我命你去买灵芝.你却做出这种强取豪夺的事情,叫我怎么保你!” 何妈妈一愣.随即明白过来,面色一白.讷讷地再也说不出一句话.重重叩头下去:“都是奴婢的过错.奴婢不察.竟然那些个小人捉住了话柄来陷害娘娘,奴婢有罪啊!” 这小人.说的是张五柳,也是在说欧阳暖.欧阳暖听着,眉眼越发舒展,慢慢道:“是啊,我们都相信.娘娘是无辜的.在背后做鬼的,应该是那些小人才对。” 何妈妈气的浑身发抖.盯着欧阳暖说不出话来。 孙柔宁冷冷道:“何妈妈.你也真是老糊涂.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先是有人在世子的药里面下毒.接着又暴出灵芝是仗势欺人抢来的.这事情一件套一件.纵然孙柔宁傻了点,也知道这是很好的时机。 董妃面色如同寒霜.美目在瞬间划过一丝冷厉:“世子妃,何妈妈也不可能事必躬亲,面面俱到,下面办事的都是一些不懂事的,她也是被人蒙蔽了。” “住口!”燕王一直默默听着,脸上的肌肉微微抖动.显然已经是气极怒极,声音愤怒而悲凉,”你们闹够了没有!”说得是”你们”,目光却是直直的看向董妃.又骂下人.”都是一群不省心的东西!” 欧阳暖和肖重华对视了一眼.都保持了沉默。何妈妈仗势欺人.夺了平民百姓家的灵芝还逼迫死了人,慧娟无论如何解释不清世子药盅里面的毒药究竟从何而来.这件事情越发的扑朔迷离。事情到了这一步,再追查下去的意义已经不大。这不是判案子.一定要人证、物证和作案时间,因为这种事根本不能公开处置.查得再透彻也是一样。不管是谁下毒,谁被诬陷,谁抢了灵芝.反正桩桩件件,都和董妃有了关联。 燕王不禁怀疑.难道这个向来温柔体贴端庄大方的侧妃.内心绝不如她表面一样平和温顺?!他看到的.她精心照顾自己儿子的那一面.莫非都是假的? 可不管怎么说.燕王不能让这件事继续发展下去,他冷声道:“管家.带这位张氏下去.送两千两银子给她.若她还有什么要求.都一并满足了.好好照料。” 这一句话.已经把她纳入到他的保护范围了.谁都不能再伤害她.张五柳眼睛里不由自主闪过一丝喜悦.脸上却泪水盈盈的.”多谢王爷为我做主。”说着,便擦了眼泪跟着人退下去。 肖重华看了一眼自己的妻子.掩住了唇畔的笑容。看来今天这出戏,欧阳暖功不可没了! 燕王没有直接发落,反而问肖重君和肖重华:“你们看,此事要如何处置?” 肖重君的面色已经变得难看到不能再难看了.刚要说话,就听见孙柔宁道:“王爷.世子身体不好,不能操心这样的事情,还是先请他回去休息才是。” 燕王点点头.让丫头扶着肖重君离开,肖重君一把椎开那丫头,冷声道:“我没事.这件事情,父王既然问我,我就照实说了,慧娟一个丫头.又是董妃身旁信任的人.你们都会自然联想到董妃的身上.但她若是想要害我,这些年来不知道多少次机会.何必拖到现在才动手?她只要不理会我.不到处替我寻医问药,我不是死的更快吗?!所以.我相信.....董妃娘娘一定是无辜的!一定是有人蓄意诬陷!”说着,他的目光在自己的妻子身上盯了一眼.又转向一脸平静的欧阳暖。/ 肖重华淡淡地道:“大哥,没有人怀疑董妃娘娘.是你自己多心了。今天的事情.谁是谁非父王心中自然早已有了定论.慧娟是真的端了有毒的汤药给你.这一点是所有人亲眼所见,而何妈妈也的确是强抢了平民家里的灵芝.还迫得人家无路可走,这也是毋庸置疑的。虽然没有铸成大错.但也不能不罚。不然人人都以为我们燕王府的主子可以任意谋害!燕王府的名声可以随意败坏!” 肖重君震惊地盯着自己的弟弟.随后看向欧阳暖的目光更是充满了怨愤。 燕王点了点头:“当然要罚.而且要重重的罚!”说完话,他似是无意的扫过了董妃! 董妃绕是再镇定.也一下子出了一身的冷汗.燕王从来没有用这样冰冷的眼神看过自己.那目光太过冰冷了,她似乎还感觉到了几丝彻骨的寒凉,等她凝神去看,却发现只是若有若无的.而燕王又是一扫而过,她也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被怀疑了。她刚要开口,却听见欧阳暖道:“王爷,儿媳虽然进门不久,却已经深受董妃娘娘的照顾.儿媳相信,她并不是背后那个谋害世子的人,说不准早已有人收买了慧娟.让她陷害董妃娘娘呢?因为灵芝是娘娘送出的.出了事情一定会让人以为娘娘才是幕后主使呀!” 这话说的很巧妙.明面上听大家都以为欧阳暖是在帮着董妃.可是燕王听了却深深皱起眉头.”就算如此,抢夺灵芝的事情也是事实!” 欧阳暖道:“既然无法定罪.不如就将慧娟与何妈妈赶出府去.王爷意下如何?” 孙柔宁也点头附和道:“媳妇也是如此认为。”她们当然不是如此认为,只是外人听起来.都觉得这两个媳妇都很温和贤惠大度罢了。 两人的话音一落.何妈妈和慧娟便大大的松了一口气:被赶出府去.已经是最轻的惩罚了! 董妃在心底叹了口气,她知道事情很不妙,燕王是不会这么容易放过这两个人的.因为她们一个牵扯到了谋害世子的事情里,一个是强取豪夺.传出去都是天大的事.燕王怎么可能会留下个隐患呢?欧阳暖说这样的话.分明落井下石,她不是让燕王饶了这两个人.而是要让她们死! 果然.燕王听到欧阳暖的话,深深看了她一眼,然后沉声道:“不可!慧娟一个丫头.竟然以下犯上.连世子都要谋害!”燕王用极森然的语气说着这些话:“这个人绝不能留下!而且她已经身犯大罪.就是送官她也不会留下一条性命的。”说着,他冷冷哼了一声.又似无意的扫过了董妃。 董妃的心头大震,她几乎想要上去扇欧阳暖一巴掌.都是她!一切都是她搞出来的!不但将她身边最信任的两个人置诸死地.还让王爷对她二十年来的信任产生了动摇!这是从未有过的事情! 燕王冷冷道:“全部拖出去.仗毙!” 何妈妈一惊,悚然望着董妃,而慧娟只是哀哀求饶.可是燕王已经铁了心肠,她的哭求自然无用。 董妃在这个瞬间.冷冷看了何妈妈一眼.警告她不要有什么不利于自己的言辞,她大多数的事情,何妈妈都是知道的.她可不希望有什么事情泄露出去! 何妈妈跟随董妃多年,自然很明白对方的意思,她跪下身去.重重叩头道:“主子.奴婢不能服侍您了,只盼着您长命百岁.永远安康。”自己的女儿还在董妃的院子里,若是自己说出什么来,只怕她也逃不过惩罚,何妈妈这一辈子为董妃做了很多事情,但这些事情......都是她绝不会说出口的.只是她没想到.今天她要为这些付出代价了! 何妈妈说完这些.就被人拖了下去,慧娟还要挣扎,却被人堵住了嘴巴,也一并带走了。 董妃心里五味陈杂,然而燕王却已经唤她了:“董妃!”只听燕王的声气.董妃就心中一凉。 “你是这两人的主子,我虽然相信你不会做出谋害世子的事,世子也为你百般澄清.可那抢夺灵芝逼死无辜之人的事情.你虽然辩解说不是.但多少总是不能脱了干系!如果你好好看住下人.张家的人也就不会找上门了!”燕王虽然没有声色俱厉.但是话中的意思却是不善。 “是.一切都是我的过错.从今往后我一定好好约束下人!” 燕王很沉默地盯着她.仿佛在想应当怎么处置.屋里没有人再说话.都各自沉默;而董妃没有得到燕王的允许.也不敢起身.只能跪在地上.倒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最终.燕王冷冷的道:“你回房去禁足一个月.好好的反省自己的错处,日后府里的事情.暂且都交给世子妃吧!”随后.他看了看一屋的人,忽然道:“这院子里的人,还有外面那些看热闹的的下人都给打发掉.处理的干干净净一一如果有什么风声传了出去.决不轻饶!” 这是要开杀戒吗?欧阳暖不着痕迹地盯着肖重华看.肖重华笑了.淡淡道:“父王.此事不宜大动干戈.依我看,我们府中一些老实可靠的人.还是请大嫂挑着留下来,但是要让他们知道什么是能说的.什么是不能说的;其余的人你挑一些打发到远远的庄子上去确保今天发生的事情,不会有一丝半点传出去就是了。” 燕王听到这里立刻明白了肖重华的意思:若是为了封口杀了太多人,难免会引人疑窦.不如全都把人打发到燕王府的庄子上去.他们既不会将此事传出去.也保住了性命.这是最好的处理方法.也是一个很仁慈的法子。燕王看了一眼肖重华,心道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心慈手软了.随即听到欧阳暖笑道:“王爷,您说这个法子好不好?”她微笑着,眼睛带着一丝温暖.这样问道。 燕王发现.对着这样一张脸.很难说出一个不字.他叹了一口气,道:“就这样吧。” 碰到这样的事情.大家都没有了继续说话的心情,燕王第一个走了,董妃冷冰冰的甩袖回房。走过欧阳暖身边的时候.董妃看了欧阳暖一眼,表情倒是淡淡的,并没有大悲大怒的样子,唯有眉头似是不经意微微一跳。眸子里覆盖的薄冰轻轻晃动,只一眼便犹如千里冰”,那种椎枯拉朽的寒冷,令得人心里微微异动。欧阳暖却是微微一笑.很是恭敬的模样。 董妃突然明白了.正是这份恭敬和柔顺,一点一点把她的对手送上了西天。果然是个可怕的丫头.她心中想着.快步带着自己的人走了出去。 欧阳暖早已预料到董妃的态度,也不以为意.转过头来,肖重君的眼神像把冰刀子似的.直直看向欧阳暖,似乎想要说点什么.但最终只是抿了抿嘴。 孙柔宁全都看在眼里,朝欧阳暖笑道:“弟妹,我送你们出去。” 肖重君看向孙柔宁的眼神,近乎恶毒。孙柔宁却眼神冰冷地直视对方.都到这步田地了,实在没必要再作那些虚假的掩饰.况且燕王和董妃也都不在.所以她转过脸.便挽着欧阳暖出了门。 出了院子,肖重华看着她们二人.笑道:“既然没别的事,我就回军营去了。” 欧阳暖点点头,目送他离去,随后便听见孙柔宁嗤笑道:“感情这位是来给你撑场子的?” 欧阳暖莫名地脸红了:“大嫂说的是什么话?” “他是怕你吃亏吧。”孙柔宁笑了笑,似羡慕似嫉妒地叹口气,”今天这件事,和你有关系吗?” 两人这时候已经走出了很远,身旁除了欧阳暖的心腹并没有其他人.然而欧阳暖也只是笑笑,没有回答。 孙柔宁见欧阳暖目光朦朦.唇边含着满满的笑.似望着她.又似没有望着她.心中顿时就明白了,道:“你怎么不等他喝下去再说!那样不是更好!” 欧阳暖忍不住笑了,随即道:“他毕竟是重华的大哥.若我真的用这样狠辣的手段.岂不是叫他伤心?也无端端坏了我们夫妻的情分,不值当的。 孙柔宁却觉得很可惜:“我倒是很想做个寡妇的.可董妃和肖重君一直都防备着我.生怕我下毒一样.哼,还不是百密一疏?”不过.她的脑海里随即想起,董妃离开时候的表情,心中还真有些惶恐,“咱们得罪了她,以后还是要小心些。“ 欧阳暖笑了:“大嫂,以前咱们不够小心吗?她不是一样千方百计陷害我.既然如此,何妨斗到底?” 孙柔宁一愣.顿时有些语塞:“可我每次看到她.总觉得心里很恐惧。 欧阳暖笑了:“这十几年来,我只学会了一个求生的技能,就是谋算人心以及争斗竞逐.我是不会输的.以前是,现在是,以后也会是!“ 孙柔宁看着这样的自信的欧阳暖,不由自主感到一种臣服.慢慢道:“我相信你。” 送了欧阳暖一直送到门口.孙柔宁都不肯走.欧阳暖奇怪道:“哪儿有这么送客的?” 孙柔宁撇撇嘴:“我才不要回去看他的臭脸.保不定怎么折腾我呢!”话是这么说.语气里却没多少恐惧的模样。欧阳暖笑了笑.近一个月来,肖重君的病情因为天气时而反复.只怕没有折腾孙柔宁的力气,但是今天却不同.明显他憋了一肚子的火气,孙柔宁现在回去.少说要被修理一顿.不由笑道:“那就在我院子里呆一会儿吧。” 孙柔宁便也笑道:“好。”说着吩咐丫头回去取针线来,“你不是会双面绣吗,也教教我吧。” 欧阳暖点点头.便让人在廊下摆了桌椅.和孙柔宁坐在走廊下.一边晒太阳一边说话。不多时,孙柔宁的丫头匆匆而来.手里一块密绣如意的帕子,上面的牡丹花绣了一半儿,孙柔宁道:“你看反面。” 欧阳暖将帕子翻过来,却看到背面的绣线乱成一团。孙柔宁颇有点不好意思,一双杏核眼熠熠生辉,不经意时却总是带着一点稚气:“你帮我看看!我绣了好几块.这个可是最好的一个了。” 话是这么说,可她的手攥着那反面被绣的歪歪扭扭的牡丹帕子.倒似宝贝一样的。以今时今日她的地位,只要开一声。什么样的得不来.偏要自己歪歪扭扭的缝出来.必然是要送给贺兰图的。欧阳暖心里不知为何忽悠悠一沉.这两个人明明相爱.却注定了一辈子不能在一起.就算是肖重君死了.孙柔宁也永远都是他的妻子,这一点绝对不会改变,贺兰图的身份更是不能在朝上立足.这两个人,如何能在一起呢?孙柔宁这样对他念念不忘,真的很可怜。她笑道:“这里要拆掉,我们重新来过。” 欧阳暖垂着头.将帕子翻过来给孙柔宁.指着其中的一各线道:“这里、这里、还有这里,都错了。“说话的时候,她细密的刘海曳出一点阴影挡住眼睫.睫梢却是烁着盛极的日色。手中的红色绣线只是一股.袅袅如一缕淡薄的烟.灵活地穿梭于指间。 “你的手真巧啊。“ 欧阳暖笑了笑.也不多言.就在走廊下指点了孙柔宁一个下午.不知不觉的到了天黑,孙柔宁用了晚膳.磨磨蹭蹭地也就不得不回去了。 晚上.肖重华刚一进门.欧阳暖就迎了上来,很殷勤地替他解了外袍,还问道:“用了晚膳没有?” 肖重华一怔,随即失笑:“看你的这个模样.可见下午真的是你在其中弄鬼了。” “哪里话。“欧阳暖甜甜一笑.“夫君大人还在.我怎么敢在你眼皮子底下装神弄鬼。”那样的笑容,还梢带着一丝顽皮,眼睛潦黑,仿佛是无底的深渊,将人硬生生给吸了进去。千金难换美人一笑.肖重华一直听人这样说.却觉得很可笑.可今天.却是他第一次真正这么认为。欧阳暖还是望着他.伸手指了指桌子.“不用些饭吗?”肖重华挑眉,欧阳暖很快斟满两小、杯酒.一杯递给他.一杯自己拿着,肖重华喝完自己的酒.拂袖一甩.便将两只杯子都准确无误地扫到了桌上。他微微一笑.瞬间欺近欧阳暖的身子.柔软的双唇覆上她的嘴,雕琢品味。耳中弥漫着压抑的喘息声,仿佛水中荡开的涟漪.一波一波地侵袭着大脑,让人麻木迷醉。咫尺之间,只听到他笑道:“想要这样蒙混过关?我不是说过.做什么之前都要跟我商量吗?怎么全忘光了。” 这不是……没来得及吗?时机稍纵即逝.怎么能先去军营和你商量?还不如先设个套子给董妃比较快吧。欧阳暖在心里情悄说道。 当然.今天这件事情做的确实比较冒险.她也没有十足把握.所以就算和肖重华商量,万一他不同意呢?毕竟这其中还牵扯到他的兄长呢.反正她只是送份礼给董妃.也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大阴谋,这也要汇报吗?可是吧,她有一点点心虚。 当然,肖重华是很了解自己这位心黑手狠的小妻子的.她若是心虚.也真的只有一点点而已。没等欧阳暖开口.肖重华逐渐加深这个吻.尝尽她每一处柔软.冰冷的指尖在她身上摩擦巡回,一处如冰.一处如火,唇上是那灼热得炙人的缠绵深吻。欧阳暖就忘了刚才想要辩解的话.脑中一片空白.被他引进无边无际的混沌中,铺天盖地.措手不及。瞬间回过神,恍然发觉自己的衣裳不知何时已被解开.飘然跌落地面.只有那一件绯色的肚兜半垂半落地挂在身体上.引人遐想。 夜,越来越深。欧阳暖醒来的时候.习惯性地撑起身子.可还不等她坐起.就发现自己裸着身子,还有一条坚实的臂膀揽在她腰身处。她怔了怔.昨晚的记忆像潮水一样涌进脑袋,脸色微微一红.侧过脑袋凝视睡在身旁的男人。柔顺光滑的的黑色长发.睡脸不见往日里的冷漠.睫毛微微上翘.唇畔柔嫩。仿佛无忧无虑.什么烦恼也没有。 仿佛觉得很奇怪,欧阳暖怔怔地望着他,清风从院子里拂来,带来了阵阵清香.窗帘飘扬.也惹得肖重华的几根发丝垂落面颊.轻飘飘的,拂过心头的一阵瘙痒。欧阳暖几乎无意识地去撩开那几根头发.可也才一靠近.就被人给抓住了。迎上那双如漩涡般的黑眸,欧阳暖一愣.他醒了?肖重华拽住她的手腕,拉近她的手放在唇边,黑眸微微带笑,道.“这样就算你过关了。”以身相许还不够?欧阳暖的身体用被褥半掩着.墨黑的发丝更衬地她肤色白哲.俏生生的脸庞含着笑意,“我可没有做错事哦。”“你还不够黑。“肖重华一个翻身将她压在身下.厚实的大掌抚在她脸庞,在她的俏鼻上轻咬一口.说话的。吻有些无奈,“她的段数太高,跟她相比,你不过是只小狐狸,竟然敢在太岁头上动土.真是不要命。“欧阳暖因昨晚而略微松弛的神经立刻敏感起来.表面不动声色.笑眯眯地问.“你怕我斗不过她吗?”“傻丫头。“肖重华笑道.“若是她的把柄那么好抓.她还能平安坐在那个位置上这么多年吗?今天能若是先告诉我.说不准这一拳能打得更重。” 告诉你就来不及了,欧阳暖心道。下手就是要快、狠、准,磨磨蹭蹭.婆婆妈妈.这样的好机会可是稍纵即逝的。她眸中的幽光一闪而逝.“今天我不是一样成功了吗?” 肖重华点了点她的鼻子,领首,“那是因为她没有防备,在她心里,你只不过是翻不起风浪的小丫头.想想看.你才多大,她怎么会想到你已经是个成精的小狐狸了呢?被你咬一口,也是出乎她意料之外的。” 欧阳暖认真地听着,眨了眨眼,“你好像比我还厌恶她。”“不过是表面上过得去。”肖重华微微一笑.他搂紧了欧阳暖,轻声道.“当年,我随着父王上战场,立刻引来众人注目。一时间.父王的依赖,大臣的支持.世人的赞誉排山倒海地涌到我面前.那个时候.我曾经天真的以为自己会一帆风顺。可是后来我发现.这种风光对没有斗争经验只懂得向前冲的少年来说,简直就是催命符。也多亏了她的一次次设计.让我明白.光是风光.没有保护自己的能力就是死路一条.不想死就只有活下去.想活下去就只有斗争。我若死了.别人也不会为我伤心,最多给我建个漂亮点的坟墓.或者再假惺惺地流几滴眼泪.所以我非得活着不可。” “这么说,你早已知道她的用心险恶?”欧阳暖问道。 “只有我自己知道,而且也只是怀疑,这么多年,我都没有找到实质性的证据。”肖重华回答。欧阳暖似笑非笑地撇了撇嘴.“可见,后院女人的阴谋诡计,男人还是不在行。“肖重华目光温柔.温柔地可以滴出水来。他捏了捏她的脸蛋.貌似不高兴道.“傻丫头.我一年有大半年都不在家.察觉了又能如何?只要她不伤害父王,不伤害大哥.不触及我的底线.不理睬也就罢了。“欧阳暖想了想,慢慢道:“没有什么阴谋是无懈可击的,总有一天,她的真面目会暴露出来。” 更多重生之高门嫡女最新章节不断更新中,请持续关注/。 165章 二月初三。皇帝寿诞。 从腊月开始。太子亲自在崇正殿内忙了一月有余。总算把一切安排停当。 欧阳爵和嫣然郡主。像是一对金童玉女。齐步向前。手中各执一柄鲜红的珊瑚如意。跪进皇帝。难得这一对如意大孝形状、颜色都很相近。在洁白的长丝穗的映衬下,更显得红似云霞。玲珑可爱。 皇帝笑了笑。显然对这一对新人很是满意。 欧阳暖坐在位置上。笑着看向这一幕。旁边的林元馨笑道:“怎么,对这个弟媳另眼看待了?” 欧阳暖笑了笑。没有回答。欧阳爵的婚姻。只要他自己满意就好。如今看他气色很好。看向肖嫣然的目光也隐隐透出一种浅淡的温柔,这说明,这桩婚事。他是心情愉悦的。其实。从肖嫣然穿着嫁衣走进欧阳府。欧阳暖便有一种预感。她是一定会嫁给欧阳爵的。 “你总是全心全意为了爵儿。现在他也长大了。如今你的心思也该放下许多。”林元馨道。 欧阳暖点点头。道:“的确如此。我现在吃得好睡的香。丢了爵儿这个小包袱。心情正是愉悦的很。” 林元馨用手指戳了她的面颊一下:“你就嘴硬吧。” 失落么。倒是有一点的,毕竟从小照顾到大的弟弟就这么让给别人了,心里总会有些难受,不如……她相信,肖嫣然能够用生命去爱爵儿。她一定会让他幸福开心的。相比之下。她的这点小伤心。也就不算什么了。 欧阳暖正要说话,却突然愣住,她低头一看,一个小男孩扑倒在她身上,他衣饰精致。藕一般短臂上还带着金镯子,笑嘻嘻的十分讨喜。正仰着小脑袋看着她。 “抱抱。”小人儿扯着她的衣角。圆圆的眼睛满是亲近之色。 林元馨瞥了一眼。旁边的乳母立刻抱起他:“小殿下。不要闹” 盛儿却不甘心,小手推着她。口里嚷嚷。“姨娘抱,姨娘漂亮。”童稚的话语令欧阳暖忍俊不禁。盛儿小胳膊乱挥,扑着要过去。 林元馨笑道:“瞧瞧这个小家伙。小小年纪已喜好亲近美女。当真是不知随了谁。这里这么多客人,真是胡闹得很,还不快抱下去。” 乳娘正要抱着盛儿离开口结果他涨得小脸通红。乳娘抱着轻哄。怎么也止不住盛儿。他眨巴眨巴眼睛。泪珠子就掉了下来。 原本在这样的宴会上,的确是不适合抱孩子。别人看着也很失礼,可欧阳暖终忍不住。将盛儿接了过去:“别哭了。”她温柔地拍拍他的背,小人儿转瞬破涕为笑。变化之快令人叹为观止。 盛儿似乎闻到了什么味道。努力伸着手要摸欧阳暖的脸,探进她脖颈磨蹭。似嗅到了什么。“姨娘香。”确定了事实,他努力直起来嘟着嘴扑近。眼看要贴上粉颊。欧阳暖纤手微动。怀里的重量忽然被一旁观望的人拎开。 偷香未遂的孩子傻兮兮的悬在空中许久,才意识到自已又被拖离了软玉温香的怀里。再次大哭。 肖重华拎着盛儿看了一会儿。将他丢给旁边的乳母:“带下去吧”! 盛儿不情不愿地被强行抱走。趴在乳母的肩头。依依不舍地和欧阳暖摇手。 欧阳暖抬起眼睛看向肖重华。对方挑眉:“马上表演就要开始了。宴会结束后等我一起走。” 表演要开始了你还跑到女眷这里来做什么,没看到很多人侧目吗?欧阳暖失笑,肖重华就像是为了说这一句话特意过来的,说完了便向林元馨略一点头。快步走回自己的席位去了。 林元馨叹了口气,道:“你家明郡王。行事越发古怪。叫人捉摸不透啊。” 欧阳暖的脸色莫名红了红。好在现在已经是晚上。看不见她脸上的红晕。 台上的嫣然郡主回到欧阳暖身旁坐下。她选择靠着欧阳暖坐。已经表明了她的态度。纵然那边的楚王妃感到心中失落,毕竟是嫁出去的女儿。却也无可奈何。 周围与嫣然交好的小姐们开始追问肖嫣然的新婚生活。七嘴八舌的调侃令美丽的少女晕红了颊。娇嗔的打断。“各位姐姐怎么说着说着就不正经了,净拿嫣然取笑,难不成是要欺负我不成?” “谁敢欺负嫣然郡主,怕只有对面你的姑爷啦”,手帕交的姐妹戏言调笑。 “说的哪里话,欧阳家也是高门,欧阳公子又知礼谦让,怕是嫣然压着人家也说不定”闲闲的戏语指名道姓。点破了隐秘的心思。 “再说笑。仔细我撕你的嘴。”嫣然羞恼的掐过去,众女争相躲让,笑闹成一团。“哎呀哎呀。再不敢了。”出言的女郎笑避。 “好妹妹,你这擒拿手该对付的夫君才是,怎么倒来针对我了”。说着爆起了一阵娇笑。引得旁边的人纷纷望过来。 欧阳暖只笑着听她们说话。眼角眉梢仿佛也感染了肖嫣然身上的活力。带了一丝浅淡的开怀。 就在这时候。肖衍站起来道:“父皇。我持意为您准备了乐舞。是不是现在观赏?” 肖钦武难得的满面红光,对着肖衍点了点头。 就在此刻。如梦幻般。安排在宫墙四周的焰火忽然点燃。整个天空完全充满了神奇的、徇丽的、无法用语言描述的明亮彩色。乐声响起。鱼龙百戏开始表演。在摇曳高舞的鱼龙队伍引导下,各种各样的新奇杂耍,徘优、诛儒、山丰、拔井、种瓜、杀马、剥驴等。千奇百怪。炫人眼目。陆续杂沓而来。飞跃于夜空中的烟花砰砰地爆闪着。从一个图案幻化出另外新的图案。而本来还沉浸在暗影中的地面。全部亮如白昼。杂耍百戏队伍跳跃欢舞。须臾之间。消失在大殿后面。完全给人如梦似幻的感觉。 这不过是为皇帝寿宴准备的前戏。还未等观者喘息过来。忽然殿庭内集水满衢。琶毫龟鳌,水人虫鱼。在冬天的夜晚,非常骇异地出现在陆地上。那些戏子们的服装上都绑有内部安置蜡烛的微细灯笼。活灵活现,怪模怪样。十分逼真,未等人们赞叹出声。一条硕大的鱼凭空出现。从鱼嘴内喷出数丈高的水柱。在天上焰火的映衬下。怪异无比。不少胆小的人。惊呼后退。倏忽之间,鱼化成黄龙。长七八丈。耸踊徜徉,昂首摇尾。口吐火舌。 欧阳暖看向天空。焰火不停地放。 不知什么时候,在庭院中竖起了两根大柱,红绳系于两柱间。相去十丈。两个少年。以让人眼晕的速度攀爬升上柱子顶部。在距离地面十多丈高度的绳子上面对舞盘旋。打着筋斗。互相从对方头顶跃过。而后。他们时而后退。时而向前。相逢切肩而过。腾挪换易。歌舞不缀。所有参加舞乐的伎人,都衣锦绣彩。灯光照耀下,他们的服装千奇百怪。五光十色,让人眼花缭乱。乐人们手中拿着千奇百怪的各种乐器在演奏者。每个人。都是绕一装束,身穿绯底白点的袍裤。头上裁金丝合欢绣帽。喜气洋洋的模样。 万众瞩目中。欧阳暖却轻轻叹息了一声:“这场宴会。只怕要花费不少” 林元馨的冷笑在这巨大的乐曲中根本听不分明:“这次焰火、百戏的表演费用。足足五百万两银子!” 五百万两。当真是好大的手笔,欧阳暖的唇畔拂过一丝讶然。 观此胜景,微醺中的肖钦武啧啧生叹。他举杯畅饮,赞赏地道:“衍儿,你做得很好!” 他略微有些气喘。饮酒加上微寒。他有气疾发作的迹象。肖衍赶忙过去,给他披上黑貉皮的披风。然后他的目光随意地抬起。却看到了欧阳暖。随即。向她淡淡的一笑。 欧阳暖说不清。那笑容中分明是有些什么的。可是隔的太远,等她再看的时候。肖衍的脸上已经恢复了平静,仿佛什么都没有。 就在此时。乐器和烟花以及百戏全都停了,世界仿佛都安静下来。欧阳暖转头。向台上望去。 旁边的人们微微讶然:“怎么了?” 林元馨才要说话。欧阳暖隐隐听得悠扬清淡的丝竹之声徐徐奏起。在此刻的静谧中显得格外分明。 空中不知何时。吹来了无数的美丽碎片。片片都是晶莹美丽的。就在众人迷惑的时候。有一女子着白色的轻绢衣裙翩然而出。笼着粉色攒金银丝线绣的重重莲瓣玉绫罩纱。如烟霎一般。裙摇缀有无数流光溢彩的细碎晶石。光辉璀璨。她满头青丝梳得如黑油油的鸟云,两鬓长发微垂。轻轻如柳技,随风轻动,并且还用飞金巧贴带着翠梅花铀儿,周围金累丝管,自发髻后整齐佩入。珠钗上晶莹流苏半堕。微微摇晃。 随着乐声,她轻轻起舞。 那美丽的女子。每一次舞动间。天空中就有晶莹的碎片纷纷扬扬拂过她的云鬓青丝。落上她的衣袖与裙摆。又随着奏乐旋律飞扬而起。漫成芳香的云,仿佛红花与白雪都是出自她的呵气如云,寒夜里,更显轻薄罗衣下纤纤娇躯散发出的独特魅力。叫人心动。 众人看得又惊又愕。几乎痴了目光。 因为是夜晚。空气渐渐地更加寒冷。尤其这次的宴会还在殿外露天举办。一阵风吹来。欧阳暖只觉得身上发寒。不由缩了缩身休。一旁立刻有一件披风落到了她的身上,欧阳暖一愣。红玉低声道:“郡王送来的。” 欧阳暖的眼睛不由越过重重人群,看到对面的席上,肖重华正向她这边看过来,表情看不清楚。那一双眼睛却漆黑的叫人心悸。那边的美人舞的正热闹。他却浑然没在意。只盯着欧阳暖,目中颇有贵怪之意。欧阳暖叹了口气。她也没想到宴会竟然在露天举办呀。哪里会准备的这样充分。 旁边的林元馨哪里想到他们夫妻两人的目光交流。由衷道:“这舞。便是当年的蓉郡主也是比不上的。” 欧阳暖看了那舞蹈一眼,却还是觉得肖重华灼热的目光盯着自己,不由脸上一热。转开脸。对林元馨道:“这女子是什么人?” “是——。林元馨还没有说话。那美丽的女子已经停了舞蹈,走上台阶来。柔声道:“高昌国慕红雪。拜见陛下。祝愿陛下万寿无疆。” 因为距离近了。欧阳暖第一次看清她的样子。只觉得第一眼见到她。几乎连呼吸都因为她的出现而微微凝滞了。这女子的确是美丽。却不是世俗里的污浊烟尘,而是像山风过处。晓雾初起的那种烟霞四散的迷蒙。她静静伫立在众人面前。只隐隐约约见脖颈如同白雪一样的肌肤。让人几欲伸手去抚上一抚。光线的反射下。可以看见她脸颊上细密如五月最新鲜的水蜜桃般的细细绒毛,左眼下的一颗泪痣在烛火下摇摇欲坠,使她带了一点点动如脱免的温柔。 旁边的名门贵妇们开始议论纷纷:“真漂亮啊!” “难怪说是天下第一美人。你看看那吹弹可破的肌肤。简直比得上天上的仙女呢!” “比蓉郡主跳的都要好呢!是啊,长得也更美!简直是把京都双璧都压下去了呢!” 这些断断续续的话不断传入欧阳暖耳中,林元馨却笑了:“这位香雪公主的相貌。与蓉郡主也就在伯仲之间。她们还真是夸张!” “不过。这位香雪公主的容貌要远胜于我。”欧阳暖笑着道。她很明白,自己的容貌比之蓉郡主要略逊一筹,更加不能和这位香雪公主相比。却不知道为何众人非要将她们三人放在一起比较。 蓉郡主的目光紧紧盯住台阶上的如玉美人,心中酸涩难忍。她不由自主地向欧阳暖望去,却看到欧阳暖正笑着和林元馨说话,仿佛根本没有听到众人的议论一样。 男宾那边,显然也早已炸开了锅。 “那位就是高昌国的公主吗。是那个天下第一美人?” “真是国色天香,我还以为蓉郡主就已经是美绝天下了。谁知天底下还有这样的美人儿?简直像是玉雕琢的一般呢!” “看她年纪。好像比永安郡主年纪大些吧?怎么还没有出嫁呢?” “是啊,香雪公主今年是十七岁,比永安郡主要大两岁呢。是因为高昌国的皇后去世。所以要守孝三年吧。” 允郡王肖清寒向来喜欢美人。当初对欧阳暖很是爱慕。谁知却娶了朱凝碧那么一个小夜叉,正是被管得死死的。平日里连欣赏美人的机会都没有,连房里的两个侍妾在朱凝碧进门的一个月也被她打发了。如今一看到这个高昌国的公主也不由得怔住了。 蜀王家的永郡王肖月明拿他取笑:“怎么样,这才是国色天香吧。比你的仙女如何?” 京都里谁都知道,肖清寒最仰慕的就是欧阳暖,还曾经试图半夜去爬自己家的围墙。想要偷偷溜出去看欧阳暖。结果失败后被关了一段日子。直到成婚了还是对人家永安郡主念念不忘的。这时候不由得拿他开心。 肖清寒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很是不屑地道:“各有千秋罢了,我还是更喜欢请丽脱俗的永安郡主!” 旁边的人捅了一下肖清寒。示意他不要。没遮拦。明郡王向这边看过来了。 “既然是美人。说说有何不可。”肖清冷寒毫不在意。”佳人难得。既然他得了永安。还不兴让我看看!” 肖重华当然听到了这边的议论。他却抬起头看向对面的欧阳暖。而这个时候欧阳暖的眼睛却看在众人的那个焦点一一香雪公主的身上。肖重华看着欧阳暖。她却汗然不觉。长长的睫毛闪动。认真的盯着慕红雪。单手支着领,看起来纤弱可爱,肖重华不由就笑了。 他知道。她心里是不会嫉妒的,她仿佛。并不是很在意容貌。而肖重华自己。也是如此。见多了美人。便也觉得很麻木了。再美丽的容貌也都会枯萎的,又何必在意呢?所以,他没有注意到周围的骚动,只是觉得今晚的欧阳暖似乎很开心。她的笑容像一道灿烂璀璨的光,耀亮了这个大殿。也耀亮了他的心魂。让他的呼吸。随着她的一言一行、一辇一笑跳动起伏。 一名高大的男子在此刻站到了香雪公主的身边。那名男子拥有强健壮硕的休格,毫无赘肉的线条,厚实债起的筋骨。宛如一只完美的雄狮,在绚烂的烛光下。毫不保留地展现出力度与美感。他的轮廓有棱有角。五官深邃。异常英武。即有着神勇莽猛的气概。又带着王族子弟独特的尊贵气质。这个男人和大历惯常的美男子不同。他的身上有一种野性的美。阳刚的美。狂悍的美。即便隔得远远的。欧阳暖也能察觉到他身上有一种逼人的气势与魁伟。 他扬声道“高昌国慕轩辕参见陛下。祝您仙福永享、寿与天齐。” 不等欧阳暖问。旁边早有女子议论道:“这人是谁?” “是高昌国的九皇子。听说这个人很可怕呢,是个杀人不眨眼的皇子! “他和香雪公主是同胞兄妹吗。怎么一点都不像呢!” “不,不是同胞呢!香雪公主是皇后生的,听说慕轩辕是高昌国皇帝寻回家的私生子!” “啊,不会吧,竟然是私生子。这是皇家的丑闻啊!” “高昌国的皇帝好像跑到大历朝微服私访的时候。和我朝的一个女子生了他。谁知这女子竟然后来生下了一个儿子。听说呀。过了没多久这女子就死了。这孩子也就流落到民间。说是几年前才寻到了这个皇子呢!” “你看他的气势就很吓人!不过,长得也很俊!” “是啊。看起来好强悍!” 眼前这个男人,并不符合大历朝女人的审美观。但还是让一众贵妇们看得愣住了。他的身上并无大历贵族身上的文推之气。一看就知道很凶悍。可正是这种凶悍的美,让人觉得有一种被征服的错觉。 欧阳暖点了点头。对林元馨道:“看来这高昌国盛产美人啊” 林元馨笑着解释道:“是。高昌国的俊男美女特别多。国中的男子大多高鼻深目、身形高大,这位九皇子。被誉为高昌国第一美男子呢!” “第一么?”欧阳暖笑了笑。她还是比较欣赏肖重华那种俊美。对这种看起来就很可怕的男人……不太喜欢。 林元馨显然也是这样想。下一句话就是:“不过。还是你的明郡王更俊美些,文武兼备。比这样的蛮人要好上许多。” 欧阳暖听着这些无关紧要的八卦消息。不由笑了。 肖钦武显然很高兴高昌国九皇子和香雪公主的到来,给了他们两人特设了位置。就紧紧挨着肖衍的旁边。欧阳暖看着这一幕。微微扬起了眉头。看皇帝的意思。这是真的想让香雪公主成为太子妃吗?她下意识地看了旁边的林元馨一眼。还没来得及开口。却已经听到林元馨说道:”很多事情。是避免不了的,既然避免不了。还不如笑着去面对它。” 欧阳暖点点头。深以为然。与其担心香雪公主会成为竞争对手。还不如好好过自己的日子。横竖再过一个月表姐就要生产。到时候若是再生下一个儿子。那么任由谁来,都不能动摇她的地位! 而台上的香雪公主正在对自己的兄长说道:“九哥。这里的人都盯着我看呢!” 慕轩辕笑道:“那是因为香雪你是我们高昌的第一美人。他们才都盯着你看”。 “才不是,你刚才走上来的时候没看到吗?那边坐着两个年轻的女子,其中一个美得叫人目不转睛,艳丽得不得了,而另一个,面容就像是我们高昌的诗歌里面说的月亮一样皎洁呢!” 慕轩辕顺势看向妹妹所说的那个月亮。只看了一眼,他浑身都僵住了!是她。竟然是她。是他心心念念不能忘怀的恩人! 慕香雪吃惊地看着慕轩辕。不知道他这是怎么了。怎么眼睛一下子发直,好像见了鬼一样,就算看到漂亮的女子。也不至于露出这样的表情吧?!她悄悄扯了一下他的袖子:”九哥,太子在向你敬酒呢!” 慕轩辕恍惚的收回眼神。看向对面的肖衍。果然见到他向自己举起了杯子。慕轩辕立刻举杯,满满地干了这一杯酒。 慕香雪轻声地道:“九哥。你怎么了。你为什么总是盯着那个女子看?你认识她吗?” 慕轩辕正在强迫自己从对方的身上收回眼神,可是他却觉得,从她身上把眼睛移开是多么的困难。她坐在那里也好像会发光。她的脸庞比其她的任何一个女人都要亮。让你除了她。什么也不想看。什么也看不到。可他真的不能再看她了,她也许已经注意到了。 不,她也许已经把自己忘记了吧,这是一定的。那时候他还没有认祖归宗。只是一个四处流浪的乞丐。受了她一点恩惠从此就再也没有忘记过她的脸。虽然她当时在马车里没有现身。可他却在丰帘掀起的瞬间看到了她的脸,虽然只是惊鸿一瞥,可他绝不会忘记的。一定就是她!他甚至能记得她那只美丽的手上月牙一般的指甲。他这辈子都不会忘记自己的恩人的!他突然想要走到她面前去。问问她是不是还记得当初受过她恩惠的小乞丐?尽管他和当年的模样已经是有了天壤之别。可他还是寄希望于,她能认得他! 可是。慕轩辕的这个想法没能实现。因为他一直被大历的贵族们争相灌酒。直到他看见欧阳暖起身离席。马上就要走的时候。他佯装喝醉了要出去如厕。趁着旁人不注意。悄悄甩掉了送他去如厕的太监,跟在了欧阳暖的身后。 慕轩辕的心隐隐激动不已。他这次主动请缨来大历。就是为了寻找这位恩人,一别数年。端庄娴推的女孩已有了成熟的妩媚。秀眉凤目,唇若红菱,玲珑有致的身段高挑动人,行止自有无限风情。 就在他想要出声拦住她的时候。一道身影出现在了前方!他的脚步陡然止住。下意识地藏到了一旁的假山后。 “觉得里面太闷了?”肖重华微笑着看向欧阳暖。 “还好。只是敬酒的人太多。头有点晕。”欧阳暖笑道。身后的红玉立刻推开了一步,不打扰自己的主子。 “是不是喝多了?”肖重华自然地伸出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宫里的酒有些入。香甜绵软,后劲十足。不小心很容易喝醉。你别逞强。要是不想喝就全推了。” 欧阳暖坐在一旁凉亭里的石凳上。摇了摇头:“不过喝了一两杯而已。难道我的酒量这样差吗?” “什么一两杯,还要骗我。我亲眼看你帮着林妃挡了四杯酒。”肖重华的语气里带了一丝笑意。 欧阳暖一怔。随即道:“你老盯着我干什么”, “不盯着你的话。肯定又不知道要怎么胡来了!”肖重华一时很想在她身上磨磨牙。“不是我让人在酒里兑了水。你现在早就站不起来了。” “你真是爱操心。”欧阳暖忽然发觉斗嘴意气的滑稽之处。俩人同时笑起来。”暖儿“”嗯?”“咱们早些回去吧。”他的声音低下来。柔如春风。“我想和你两个人单独在一起。” 月光落在欧阳暖的额角。像踱上了一层白芒。听了肖重华的话。她细嫩的脸上也有了微红。如一只鲜美诱人的春桃。肖重华默默凝视了许久。探手拉住细腕用力一带,纤小的身子跌进胸膛。重重的撞入怀中。欧阳暖有点恼火的抬起头。 “你干什么。” 不知从何处吹来一阵风,原本积在村上的雪花纷飞,顿时落满了一身,扬扬洒洒犹如柳絮。欧阳暖忘了生气。愣愣的仰望。黑眸映着一天一地的落英。像蕴着无数星芒。 “暖儿”。 肖重华喃喃的叹息响在耳畔。还来不及应答。温热的吻便落了下来。 甘甜的酒气盈散齿间,她的意识有点模糊,不自觉的环住了他的颈。他强势的在唇上辗转,肆意索取着甜美,幽暗的眸子仿佛隐着火。熟悉的气息又莫名的安心。连带着她也热起来。益发昏然。吻越来越深。纤缠难分。呼吸逐渐紊乱。抚在她颈后的手很烫。健臂慢慢收紧。窒息般的贴在一起,忘了世间的一切。直到砰的一声动静划破了静谧。抬眼望去。一个陌生的男子惊愕的看着两人。目瞪。呆的表情。 欧阳暖这才惊觉这是在皇宫的花园里。一时连忙想要退开口却被肖重华挡在了身前。 “九皇子有事?”肖重华被打扰了一亲芳译的机会,心情不大好。客套的询问,并无半分窘迫难堪。倒显得对方的惊惶失态有些可笑。 “你们……你……”慕轩辕震惊地说不出话来。对面的年轻男子。一身锦袍,眉目是从未见过的俊美。偏偏气质沉潜而内敛,如一把利剑被鞘隐去了锋芒。炫目的飞扬转为难以捉摸的扑朔。却更加致命。那双深遂的眸子,在看见他的一瞬垂落下来。覆住了所有的不悦。教人无从窥视。 这样的场景。如一枚利刺扎入了心底。周围一片沉默。意外的场面措手不及。谁也不知该如何反应。 慕轩辕没有想到,竟然会撞见这样的场景,身后的太监不知何时寻过来了,一时激动地拉住他的袖子道:“哎呀九皇子,您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奴才到处在找您!陛下要寻您说话。快过去吧”, 慕轩辕猛地一回头。刚才压抑在心头的那种愤怒一下子爆发出来。“松手!” 太监吓了一大跳。这才发现这位高昌国的九皇子目中射出无限冷光。很是可怕的模样。顿时吓得动了手。跪倒在地道:“是。奴才逾矩,求九皇子恕罪!” 慕轩辕一甩袖子。怒而离开口 欧阳暖看着他的身影。突然觉得一种奇怪的念头涌上心头:”这个人一一一一一” “怎么了?”肖重华问道。 欧阳暖对着那背影细细的看了又看。想了再想。黑白分明的眸子抬起,清冷的声音脆而好听。“有点奇怪。” 一一一一一一题外话一一一一一一 乞丐哥哥出来了。憋了好久才放出来,唉!重生之高门嫡女全文免费阅读新配角出来啦,后面肯定更精彩,亲们及时收藏,方便下次阅读! 166章 见过高昌的九皇子。欧阳暖总是觉得怪怪的。却说不清哪里怪。仿佛曾经看见过。但又没有印象。不过她想了想。也就丢到脑后去了。人家远在高昌。自己怎么可能见过呢? 不只是她。连欧阳爵都丝毫没想起来。什么时候见过这位高昌的九皇子。他还上去敬酒了。结果被九皇子用古怪的眼神看了半天。看得他都觉得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人家的事情结果自己记不得了。颇有点心虚的味道。 这真是一个古怪的事情。 宴会过后,欧阳暖就没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因为紧挨着皇帝的寿辰,接着就是大公主身体不舒服,欧阳暖备了礼物上公主府去看望。这一点,倒是没人说什么。毕竟欧阳暖是大公主的义女。母亲病了去看望还不是应该的吗?再说自己和大公主走得近了。对燕王府亦是锦上添花。 孙柔宁听说欧阳暖要去,居然早早的就把礼物打点好了。没有一处不妥帖的。欧阳暖看了不觉莞尔。便将孙柔宁的礼物单独放了帖子。作为世子妃的礼物。一起带去给大公主。 京都就那么大的地方。皇亲国戚、公卿权贵们全挤在一处,相隔都不远。燕王府的马车没多会儿功夫就到了。 欧阳暖一袭浅紫的衣裙,露出里面雪白的衣领。别了一枚宝石别针在领。除此之外虽无装饰。手上的那串碧绿的翡翠串子却是价值连城。越发显得弱质纤纤。清丽非常。 大公主绮在榻上,看见她就笑了,对旁边的陶姑姑笑道:“听人说重华爱妻如命,原本我还不信。你瞧瞧。看着人都胖了些。” 欧阳暖笑了笑。“是。可见母亲为我选的夫婿是没错的。”她也不管丫头们在跟前。伸手揽公主的胳膊。高兴道:“好久没见到母亲了,上次在宴会上人太多,也没来得及说两句话。” 陶姑姑在旁边笑道:“郡主都嫁人了。反倒比以前活泼了许多。还是跟一个小孩子似的。” 欧阳暖听了这样的话。也不恼。笑道:“陶姑姑就是拿我开心。我只是见了母亲高兴罢了。” 公主被她逗乐,又朝丫头们挥手,“你们都先下去吧。”然后问道:“在燕王府。觉得一切都好吗?” 大公主的意思很明显。是觉得欧阳暖嫁过去半年了,很多原本不显山不露水的东西应该也已经浮出水面了。所以才问出这句话来。燕王府对欧阳暖好不好。而不是肖重华对她好不好。这其中是很有讲究的。 “大家待我都很好。”欧阳暖笑笑,像是回答老太君一样回答大公主。 然而大公主可不像是老太君那么好糊弄。她叹了口气。说道:“我只是想知道。有没有人为难你?” “母亲放心,我能够应付。” 欧阳暖和寻常的女子不同。一般姑娘一回到家中,就会向母亲说做媳妇的为难之处。借机会诉诉苦,发发牢骚,即便是母亲也帮不上忙,但总是能够有个人倾听,但欧阳暖却觉得。夫家的事情,不应当向娘家说,因为说了也帮不上忙。只会惹得母亲心里不痛快。将来对燕王府的人也容易生出嫌隙。这样做的目的,并不是示弱,而是能够处理的事情自己处理。将来遇到不能处理的事情,大公主自然会为她出头的。如果总是狼来了,到了真正需要帮忙的时候,也就使不上劲儿了。 公主瞧着欧阳暖气色不错。心下稍稍踏实。然后略低了点声音。说道:“你那个继母,听说半夜里起来的时候。不知道撞见了什么鬼。吓得半死,只剩下一口气了。欧阳治眼看着她要断气。迫不及待地就找人去外头说亲事。看来是要迎娶继室了。这事儿你知道吧。” 欧阳家的人大概也就是如此了。 欧阳暖心里明白。哪怕那个家再烂再不堪。也一样是自己的娘家。不管欧阳家的人再怎么自私恶毒。旁人看来。欧阳治都是自己的亲爹。李氏都是自己的祖母,虽然她现在是永安郡主,可也没人会忘记了她的出身。大公主是提醒欧阳暖,不要让欧阳治做的太出格。叫外人看了笑话。其实欧阳暖觉得无所谓。林氏半死不活。日日夜夜受着病痛和精神上的双重折磨。早死也就早托生。而李氏心里也只有权力地位。至于那个父亲。…看见美人就忘记自己姓什么。既然欧阳家对自己没有感情。她又何必管他们干什么。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她不想阻止。只要别闹到她这里,从今以后。就当没这几个人吧。 大公主见到欧阳暖面色平常。并没什么持别在意的样子。不免摇了摇头,转而又道:“你表姐过不了多久就要生第二个孩子,你也要上点心才是。” 大公主的眼睛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欧阳暖的腹部。有一种隐隐的担忧说不出口。欧阳暖嫁过去也半年了。却还没有孩子,旁人说起来也会觉得不好听。就连大公主也很担心。若是欧阳暖身休过于虚寒。生不出孩子的话可怎么好?但她转念想想。觉得她毕竟还年轻。以后多的是机会。可这个郡王妃,还是要有个儿子才做得稳当。 欧阳暖笑了笑:“这也不是着急就有用的。”她并没有将自己可能一辈子不能生育的事情告诉大公主。若是说了,只怕公主非要跳起来不可,一个女子不能生孩子,在夫家,怎么能生存下去呢? 大公主没察觉到欧阳暖眼角眉梢的情绪。叹道:“若是你能向她沾一沾喜气,也怀上就好了。” 欧阳暖不忍心让公主失望,便笑着道:“我去宁国庵拜过,师太说我多子多福,将来一定会有很多孩子。母亲不必担心的。” 大公主点点头。道:“这样才好。这样才好啊。”她说着。眼睛里竟然出现了一丝泪光,欧阳暖想起当初大公主的女儿就是天折了。心中也不免替她难过,一个女人若是没有生孩子也就罢了,生了孩子还保不住,真的是很不幸。虽然大公主位高权重,可外面的那些人却都在背地里笑话她是克夫克子的命格,连个孩子都没有,再加上性子孤高,个个都觉得她将来是要孤独终老的。谁知大公主破天荒地请求皇帝册封了欧阳暖做郡主,可不晃瞎了所有人的眼睛。 陶姑姑看气氛伤感。连忙道:“公主说这些做什么呢?想是郡主年纪还小。再过个一年半载,就一定能行的。还是说些高兴的事情吧。奴婢听说这几日整个京都都沸腾了。各家争相邀请高昌国的两位贵人去作客,都以能请到他们为荣耀的事情呢!公主您看。是不是也请人来热闹一番?” 大公主眉目舒展地笑了:“说什么请贵客,还不都是想要一睹天下第一美人的风采吗?其实真的看过。也未必见得就比暖儿漂亮多少。不过是图个新鲜劲儿罢了。” 陶姑姑喜色道:“公主说的是。咱们郡主的人品模样都是别人家的姑娘比不上的,那高昌国公主想必也就是别人瞧着稀奇罢了。” 欧阳暖闻言不禁微微翘起嘴角。确实。自己和蓉郡主并称京都双璧。外面谁都知道永安郡主端正持重。貌胜西子,一手书法却不输天下任何男子。其实,盛名之下。往往难符。她并不是人人都会看中的大美人,容貌比她出众的未必没有。可惜美貌往往要与出身、地位相匹配。不少女子千方百计想要出头,却没有人肯抬举。当年若非大公主一句。“暖儿可与蓉儿并称”。这京都双璧的名声是响不起来的。正是声名鸠起的缘故,京都里的贵族、官宦子弟,私下里仰慕她的。找着机会想远远看她一眼的,实在不是少数。可欧阳暖猜想。他们要是真知道她的脾性,恐怕就不再趋之若莺。而是望风而逃了。世上啊。多的是面如桃花心如蛇蝎的女子,欧阳暖深以为然。男人总以为面容美丽便有一颗温柔的心肠,这当真是最可怕的笑话,越是娇弱的花朵,越是会经历寒霜。若不是心性坚强,谁能躲得过风霜之苦?譬如蓉君主,容貌的确冠绝京都,却惹来无数令人发狂的嫉妒,若是没有太后撑腰。她怎能风光的活到现在呢? 正在胡思乱想着,却听到公主道:“晚上不要走了,留下来陪着我吧,我们说说话。” 欧阳暖心神归位。道:“今天晚上董妃娘娘接了武国公府的帖子。说是要带我们去赴宴,我再三推拒了。她却说已经答应了别人。不去的话实在失礼于人。我明日再来陪您。” 大公主凝眉。道:“董妃?她不是最近身体不舒服么?最近几次宴会她都没来参加吧?” 欧阳暖不好告诉大公主那是被自己气得病倒了,只是笑笑道:“也许是风寒初愈。也想要去凑凑热闹呢?她生病的时候。武国公府的老太君和那大夫人可是来了两回看望她呢!人家一片拳拳盛情,也不好雅却不是吗?” 大公主点点头。转头对陶姑姑道:“把我上次留下来的裙子取出来。” 陶姑姑欢欢喜喜地进去了。不一会儿取出一个托盘,里面盘放着一件桃红色的长裙,欧阳暖失笑:“母亲。我什么都有,您何苦这样劳神呢?” 大公主微微笑了:“每次见到你。总是穿的这样素净。裙长不及地。亦不佩香囊、玉佩。头上也少有华丽珠玉慧钗。更不说鲜花、绢花这些东西,旁人若是不认识你,都猜不出你的身份。这条裙子本是我做来自己穿的,可是做好之后才发现颜色太艳。索性就留下来给你。你不是要去赴宴吗。穿上吧。免得让那些小人小瞧了你。” 欧阳暖的目光流水一样拂过那务桃红的长裙,这种颜色。公主是从来都不碰的。这条裙子。也是她做给自己的。这样说不过是为了让自己安心罢了。不由心下感动。道:“母亲。这颜色是不是太出挑了?我都已经嫁人了呢。” “傻丫头。你看到柯蓉那丫头没有。她哪回出来不是艳光四射的。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是蓉郡主。偏偏你这样素净。难不成是要别人说我的女儿比不上她不成?快穿起来我看看。” 话说到这里。若是再椎辞。就显得过于矫情了。欧阳暖微微一笑。起身走到屋子的乌檀木雕嵌寿字镜心屏风后。由红玉服侍着换了裙子。 换好了之后走出来。才发现这衣裙是时下最流行的样式。袖和摆都比寻常的衣裙要来得宽大。大公主想必是请了宫中最好的绣娘。这一身衣裳本有些艳的好似扎了眼。可却独独最称欧阳暖白暂的肤色。腰身也收的恰恰合适,大公主端详了半天,点点头道:“平日里每次见你都觉得太苍白。如今被这衣裳一衬,气色倒是好多了。” 大公主平日里从不夸人。她肯这么说。可见这穿起来的效果是极好的了。 这一晚。欧阳暖乘着马车来到武国公府时。已然迟了。不过也没有什么。肖重华被燕王找去不知商议什么事情。也未能陪同前来。欧阳暖原本就准备稍微坐一坐就走的。 宴席开在露天中庭,朝堂重臣携着女眷。只见院子里金碧辉煌,红烛高照,天皂流金,暗香轻缭,朱衣小婢垂眉敛目而侍,倒真是一片奢靡繁华到了极处的景致。武国公府。竟然也是这样的富贵。 欧阳暖原本打算悄悄进去坐下,谁知一进去就引来众人各异的目光。 欧阳暖叹了口气,这身衣裙实在是太过扎眼了。恐怕蓉郡主要以为自己刻意抢她的风头。不过……也就罢了,横竖自己不是当年那个小心谨慎、处处避讳的欧阳暖。谁敢说明郡王妃身上的裙子太艳丽?又不是疯了。 陈景睿那薄薄的唇角往上轻翘了一下。欧阳暖看不分明那是讥消还是冷笑。亦或是全然的客套。 坐在客位首席的高昌国香雪公主见到欧阳暖走进来,不由得双眉微扬。美丽得像是初春江南的含烟雨丝。她低眉信手,浅笑轻颦。抬眸的到那,惊为天人。顷刻间便颠倒了终生。悄悄和九皇子道:“九哥。你的月亮来了。” 九皇子皱皱眉头,却没有抬起眼睛看欧阳暖。 武国公倒是豪爽。笑着说道:“明郡王妃真是出落得越发美丽了。难怪!难怪啊!”他说着难怪。却不知道难怪些什么。 欧阳暖见了礼,坐在董妃的下首,孙柔宁附耳过来,悄声道:“你来晚了。我们刚才就来了呢。” 欧阳暖笑笑:“我是从公主府过来的。稍微耽榈了一会儿。” 看到她进来。一时间席上交头接耳。四周窃窃之声起伏。却又能让欧阳暖恰好听闻。 “都说永安郡主素来清丽逼人。今天这一身,真是艳丽啊,却也别有一番风情。啧啧。明郡王好艳福!” “你看清她身上穿的是什么吧!这艳色真美丽啊!” 武国公府的陈老太君睁大了眼睛,对周围的人道:“难怪这样流光溢彩。那是芙蓉笑啊!” 这一句话出来,惊诧中,各人的眼神皆汇作不敢置信。毫不留情地掷向欧阳暖,嫉恨有之,艳羡有之。 芙蓉笑,传闻是前朝皇帝最钟爱的一位宠妃有一次在染色的时候。把没有染好的丝帛放在露天过夜,丝帛因为沾上桃花的花瓣,竟然染出了光泽美丽如同艳色桃花一般的桃红色。旁人十分羡慕。纷纷效仿。然而染出来的桃红却无论如何及不上这种仿若由千片万片的桃花瓣染成的颜色。后来这种桃花染制而成的桃红就被称为”芙蓉笑,”据传说只有当年那位宠妃身边的宫女知道这种颜色的染制方法,前朝灭亡后。这宫女也流落到民间,于是京都的芙蓉笑便这样绝了迹。而今夜。却是数年来第一次现于众人眼前。 欧阳暖并不理会众人的议论。不管是芙蓉笑还是什么。又有什么关系呢?在她看来。这只是大公主的一片心意罢了。 宴会上一时觥筹交错。酒至半酣。蓉郡主笑意浅浅,优雅而自若。款款顾盼间。眸中似有一簇极明亮的火光盈彻。她轻轻做了个手势,一旁自然有侍从高声道:“上戏!” 历来这样的宴会,都是要请最红的戏班子来唱戏的,唱来唱去也不过都是那几堂戏。欧阳暖看得多了。也就没有什么奇怪的。可是蓉郡主眼睛里的那种奇怪的亮光。着实有点不寻常。 陈景睿斜料地瞥着欧阳暖。那眼光如鹰阜般森然。偏要掩蔽在暗潭之下。而那隐隐显现的幽光。让欧阳暖有了种被寒刃剖开的错觉。 这个人。可能有许久没见了吧。欧阳暖几乎忘记了此人的样子。现在再看到。才想起自己与他,过去是有过嫌隙的。这样一想,她的目光在女眷中看了一因,不意外地看到了坐在蓉郡主下首,面容冷漠的陈兰馨,看见这张几乎快要淡忘的脸,欧阳暖倒是有些惊讶的。 孙柔宁顺着欧阳暖的眼神望过去,微微一笑道:“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可这位陈家女如今赖在娘家两个月了。也不肯回去。听说是她嫁的那个夫君子很是喜好美人,家里的侍妾十来几个,管也管不住,骂也骂不醒。她又一连生了两个女儿,在婆家越发不得宠。索性躲回娘家来了,横竖她大哥很得圣上欢心,婆家人也不敢将她捉回去。” 欧阳暖点了点头,目光意外地和陈兰馨相撞,却见到她的眼神一跳,随即转开了目光去。极为厌恶的模样。欧阳暖勾起唇。这场宴会。见到的人还都是些熟面孔呢。这样想着,她偶然抬起眼睛,却看见香雪公主好奇的眼神向自己看过来,她微微一笑,香雪公主的脸就是一红。转开去看了台上。 锣鼓丝竹就嘈嘈切切的响了起来。一出戏已经开唱。欧阳暖听了两句。当是一般的才子佳人戏。也就没有在意。和一旁的孙柔宁兀自说起话来。就在这时候,台上突然出现一名美貌女子,不知谁,突然”咦”得一声惊叹出声。说:“这女子好眼熟呀。”他睁大了眼睛在仔细看了看。想发现了新大陆一般。兴奋地说:“真的很眼熟。仿佛哪里见过似的!” 台下的都是达官贵人。都是见惯美女的。台上的女戏子虽然貌美。但在他们这些人的眼里。还没有到达惊艳的地步。只是听到这人这么说。眼光不由地在那女戏子的身上扫来扫去。女戏子看到引起了骚动。是以演出持别的卖力。一颦一笑。举手投足,都格外的传神。将那官家小姐的楚楚可恰诠释得淋漓尽致。 欧阳暖原本不曾在意。孙柔宁最先注意到了异动。悄声道:“这是怎么了?一个戏子罢了,难不成还倾国倾城了吗?” 欧阳暖随意地抬起眸子望去。武国公府的舞台布置的十分奢华。并未掌灯。只以十数颗硕大如拳的明珠镶嵌其上。光华璀璨流转七彩。投在女戏子的面上。带来一阵令人熟悉的感觉。 欧阳暖握着酒杯的手骤然抽紧。微微敛目。 宴席间已有人细细低语道:“这戏子倒是眼熟。是不是长的很像那个人?” “戏班子进府时。我看了一眼。真的很像。” 欧阳暖看得清晰无比……一直模糊在记忆里的片段,仿佛一串断了线的珍珠。如今被眼前的女戏子穿起。 原来如此。 她细细凝神听那唱词,俨然是一个分外熟悉的戏码。年轻美丽的官家小姐爱上了一个少年。却是一个面容俊美却出身商户的男子。她千方百计嫁给他。却因为丈夫长年经商在外。过于寂寞而不安于室。勾结外男生下了儿子……这戏码还真是熟悉。活脱脱说的就是欧阳可,最令人惊奇的,是连这戏子的面貌都和欧阳可有三分相似。 下台的时候。女戏子不知道是故意还是无心,居然在台上伴了一脚。一个趔趄没站稳掉下台,再站起来的时候便是一瘸一拐的,众人见了都掩住笑容。悄悄向欧阳暖望过来。欧阳可原本在江南,天高皇帝远。事情并没有传扬开。但偏偏苏家人如今到了京都做生意。总会积累一些敌人。慢慢知道那件事的人也就多了。但知道归知道。欧阳暖毕竟是永安郡主。又是明郡王妃,谁敢在她面前提起这件事呢?唯独武国公府,先有陈兰馨一事结怨在前,后有蓉郡主被迫下嫁,这两个人都是恨毒了欧阳暖的。听闻这戏台可是蓉郡主请来的。看来这是要当众羞辱欧阳暖了。 众人看在眼里,虽然不知道前情,却也觉得同为美人。互相争斗是在所难免的,看到这场景,也都偷偷笑了。 蓉郡主面色含笑地对一旁的夫人们道:“唉。那家人也真是疯了。怎么也不该把女儿嫁给一个商户,简直是丢尽了脸面!” 自然有人不屑的应和道:“可不是?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卖了自己的女儿,换来大好的前程,这种事情在京城里也不是什么奇事。可人家都是把女儿往高处攀啊。怎么还能嫁给这等下贱的人家呢!” 孙柔宁再不熟悉情况。这时也全都明白过来了。她担忧地看了一眼旁边的欧阳暖。 这还不算完。陈兰馨抿了一口茶,仿若无意地说道:“我听说。当时那家送来的聘礼足足摆了一个大院子。可是回嫁妆的时候。只有三十二台。连小半个院子都没挤满。这不是很明显吗?看中人家是江南第一富豪。稀罕人家的聘牙啊!当真是丢尽了脸面!唉,我都不好意思说!” 蓉郡主掩。笑道:“傻妹妹。这你就不敢相信啦?我还听人说。当年那户人家为了省钱。又要面子。给大女儿的嫁妆,有多半是二女儿出嫁的时候对方送去的聘礼。左右一倒手。还是人家赚到了不是!” “这话怎么说的!才叫姐妹情深呢!”陈兰馨笑的促狭。 “要不怎么说人家的女儿各有特色呢,精明的太精明,愚钝的太愚钝。阴狠的太阴狠。妹妹是愚钝过头,被人算计了。什么都闹不清。可自然是要被人谋算了。姐姐么,才是真正的精明。攀了一门好亲事呢!” 这话说的无比恶毒。欧阳暖微微扬起眉头,冷笑。当初欧阳可出嫁的时候。苏家送来的东西名为骋礼。实际上多半是为了让欧阳治帮着继续疏通的。而欧阳治因为很不待见这个女婿。更从此不想再见到欧阳可。便将所有的事宜交给了李月娥。可想而知。这嫁妆自然贵重不起来了。至于自已出嫁的时候。欧阳治不敢怠慢。一应东西都是最好的,然而大公主还嫌不够好。自己出钱添了不知道多少东西,这样一来,自然是风光无限。所以,蓉郡主所说的话,分明是说来羞辱自己的。子虚乌有的东西。 欧阳暖目所及之处。是众人脸上或嘲讽。或畏惧的目光。村大却招风,蓉郡主的身后是武国公府,国公府的身后呢?案几上不知何时飞来一只彩蝶。不偏不倚落在欧阳暖的手边。指尖轻触。可感它的筋骨与血脉。欧阳暖忽地想起一个词来一一“蠢蠢欲动,”真是有意思啊。这群人。不知谁才是最可笑的。偏偏还要效仿那跳梁小丑。真是无趣。 唱完了。女戏子一身艳丽的戏服犹未换下。琉璃灯金赤色的光在她未卸妆的深邃面上不断跳跃。她款款逡迤。走到正中等候赏赐。 欧阳暖霍然站起身来,倒吓了众人一跳。连一直面带微笑看着这一切的董妃的眉头都惊跳了一下。 就在众人疑惑是不是把欧阳暖惹火了的时候,她淡淡一笑。笑容中春风无限:“大嫂,总是坐这儿也闷得慌,咱们去花园里走走吧。”说着。她抬眼看向蓉郡主。”郡主。不介意吧?” 蓉郡主的面色有些发冷,显然没有想到自己的一拳头打在了棉花上。欧阳暖若是当众恼羞成怒。这场就是她输了。偏偏对方若无其事的模样。落在有心人的眼中。反倒是自己成了笑话。 也不顾周围人各色的眼光。欧阳暖拉着一脸茫然的孙柔宁走出了宴会。此刻正是晚凉。天净月华开。花园里前枝繁叶茂的攀藤绿木都笼罩在温柔的月色之下。一技枝的沿着青砖石瓦铺盖在庭前。风儿轻轻吹送。欧阳暖舒了一口气。 远远的仍有唱声传来。断断续续。声声切切。欧阳暖走到池水边上。看着那摇曳的水波。微笑道:“有什么想说的。就说吧。” “唉。她们真是胆大包天。居然这样羞辱你。也不想想你现在是什么身份。” 欧阳暖冷笑一声。身份?她什么身份并不要紧。要紧的是,这些人背后站着的是肖衍。真是个阴魂不散的男人。 就在这时。倏地听到一个女子尖声讥笑道:“哎呀。这不是永安郡主么?为何却不留在宴会上跑出来了呢?”欧阳暖抬眼看去,是陈兰馨以及几个丫头。欧阳暖笑笑:“原来是你。有很久不见了吧”陈兰馨用涂满麾丹的长指甲轻轻地拨弄着丝帕。淡淡笑道:“是很久了。可我不管在哪里,可是一刻也不曾忘记过你呢。哦。对了。还有你的妹妹欧阳可。那女戏子跟她还有几分相似呢。刚才还不小心掉倒了。颇为可怜呀。”她身边的人们闻言。有的露出幸灾乐祸的神情。有的则是惶恐的低下头去。孙柔宁只是深深皱着眉头。欧阳暖是什么身份。陈兰馨只是个国公小姐。又嫁了个不怎么样的夫家。却因为妒忌跑来这里耀武扬威。她算是真正见识到这女人的刻薄与无知了。简直是不知死活! 就在这时候。欧阳暖笑着问道:“兰馨姐姐。真要说起来。你的出身犹在我之上。但你可知明郡王当初为何看不上你?”陈兰馨没料到她会忽然有此一问。顿时呆立在原地。 重生之高门嫡女越来越好看了,请大家收藏文字版更新网址:,以便下次阅读! 167章 欧阳暖的笑容很温和,眼睛里却闪动着嘲讽的光芒:“心胸狭窄,刻薄自私,愚不可及,这三点是明郡王最讨厌的女子持质,你样样俱全就罢了.还将它毫不吝惜地表现出来,你说,他会爱你吗?” 陈兰馨先是惊愕.而后恼羞成怒:“别以为你如今是明郡王妃.便有资格对我说教!” “我好言相劝.只望你能好自为之。”欧阳暖微微一笑。 陈兰馨气的面色发白,失声道:“你不过是个四品官的女儿.你真当自己是金枝玉叶不成” 孙柔宁冷笑一声.道:“女人呀,不仅要出身好,更要嫁得好,你倒是国公府的小姐,可惜那条腰带的事情几乎在京都传遍了.这宴会上谁都有资格嘲笑欧阳可,你又是什么好东西,有什么资格笑话别人,还是回屋自己照照镜子,看看你这张丑态毕露的脸吧!” 说完.她拉着欧阳暖,笑道:“好端端的出来欣赏月色,却碰到一条疯狗,当真是讨厌,咱们回去吧。”一边说,一边拉着欧阳暖要离去。 陈兰馨最恼怒的就是那条腰带.若非不是腰带被人抢走,她何至于结了这么一门婚事,何至于现在处处矮人家一头,她哪里不如欧阳暖了.偏偏沦落到这个地步,还不是为了那条该死的腰带,若非她不小心向欧阳暖借了马车.怎么会这么惨!都是欧阳暖害的,此时的陈兰馨.浑然忘记自己是主动跑去逼着人家将马车让给她的.在她的心里.只记得别人的错处.而不会反省自己的过失,她越想越是恨,对于踩了自己痛处的孙柔宁几乎是怒火中烧,见她正要与她擦身而过.忽然伸出脚踩住她的裙摆。孙柔宁毫无防备.顿时失了重心.惊呼一声向前倒去。欧阳暖赶忙伸臂搂住她的腰,将她扶住。 “世子妃”,身后的丫头见状都有些慌乱.围了上来。 欧阳暖将孙柔宁扶着,关切地问道:“还好吗?” 孙柔宁面色煞白,惊魂未定,但仍是摆了摆手:“没事.我没事......”欧阳暖眼角一瞥.见陈兰馨脸上露出得逞的笑容.冷冷道:“陈兰馨.你这是疯了不成.她可是世子妃,要是有个闪失,你担当得起吗?” 陈兰馨冷冷一笑,目中有一丝放肆的冷意:“郡王妃.天色太黑,世子妃不过是自己摔了一跤而已,与我有什么关系?难不成她自己走路不小心也要怪在我头上吗?这是什么话?” 红玉气愤道:“明明是你踩了我们世子妃的裙摆!” 陈兰馨扬起眉梢.淡淡道:“哦.天色这么黑.许是你自己看错了吧。你们!”她回头看向周围的丫头们.道:“谁看见我踩了世子妃的,站出来!” 一片寂静.没有人应答,所有人都低下头去。谁敢管主子们的事呢,谁又敢出来作证.岂不是自己找死吗? 看到这种情形,欧阳暖并不意外.她勾起唇畔,冷笑道:“这么说,兰馨姐姐是执意不肯道歉了?” 陈兰馨作势行了半个礼.掩嘴轻笑着,拖长了尾音道:“今日二位来做客.我们招待不周.倒让世子妃受惊了.请多多见谅了。” 曾经的陈兰馨虽然自私,却还没这么卑鄙.可现在看她的模样.倒像是在女人堆里面被磨掉了原先的那点矜持,变得更加刻薄.欧阳暖扬起眉头.冷冷望着她。 陈兰馨见她不说话,越发得意,道:“若是没话说.还是请尽早回到宴会上去吧.不然让人家以为明郡王妃心里有鬼.可就不好了。” 欧阳暖微微举目.正迎上她笑容得意的脸庞.孙柔宁只沉着脸一言不发。欧阳暖突然笑了,随后对孙柔宁道:“咱们走吧!” 陈兰馨的脸上.笑容更加得意,就在这时候.欧阳暖和孙柔宁已经走到她的身后.欧阳暖目中有微光闪过,随后仿佛脚下一绊,双手用力往前一推。“啊呀”;陈兰馨惊叫一声.便挥入了荷花池中。“救.救命”她狼狈地在池中扑腾挣扎着。“天啊!小姐!”跟着她的那些丫头随即乱成一团,哭天喊地.却无一人下池去救她。 这么冷的天气.下水的话非得风寒不可.谁肯在这个时候下水救人?况且这水可不深,不过是及腰.但陈兰馨显然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整个人在水里面折腾了半响.几乎全身都湿透了。 “走吧。”胸中郁结之气一扫而光.欧阳暖愉悦地挽着孙柔宁的手,迅速离开这是非之地。 “暖儿.....”孙柔宁看着她几乎惊呆了.“你怎么......” 欧阳暖侧头望着她美丽的脸.嘴角轻挑:“天这么黑.她自己不小心掉下了池.这又怪得了谁呢?” 陈兰馨敢这样胆大妄为,还不是误以为欧阳暖仍旧是以前那个谨慎小心,被人当众羞辱也情愿为了大局忍受的她罢了,然而却没想到,她如今却早已不是过去的她了。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十倍还之。 回到席位上.董妃的目光含笑望过来,欧阳暖笑道:“娘娘.这出戏好看吗?” 董妃点点头,道:“戏是很好,戏子更好。” 欧阳暖微笑着.道:“是,真是一出好戏啊!” 孙柔宁听着她们说话.脸上的神情除了迷惑还是迷惑,她永远不明白这两个人在打什么哑谜。就在这时候,她抬起头,却看见香雪公主向这边走过来.顿时吃了一惊。 慕红雪手里端着一杯酒,主动走到欧阳暖身旁,笑道:“明郡王妃.早已听说过你,却一直没有见到面.我对你真是仰慕很久了。” 欧阳暖一愣,随即看向对方的眼睛.却只见到一双清澈如水的眸子.她随即笑道:“香雪公主真是太客气了.我只是个普通人.哪里比得上能令天下女子无颜色,三千宠爱在一身的公主呢。” 若是旁人说这句话.慕红雪一定会以为这是在嫉妒.可是看到欧阳暖的表情,并无一丝一毫的嫉妒之意.反倒全然都是欣赏.慕红雪不由得笑了.就在这位上坐下来.将酒杯捧起来,道:“那我敬你一杯吧。” 欧阳暖也不推辞,接了这杯酒就一饮而尽。 喝完了酒,慕红雪却并没有离开的意思.在众目睽睽之下与欧阳暖攀谈起来:“我九哥的母亲,也是大历朝的女子呢。” 欧阳暖的目光投向上座正在与旁人椎杯换盏的九皇子.笑道:“是吗?” 慕红雪点点头.一颗泪痣在脸上摇摇欲坠.有一种动人心魄的美感:“其实我父皇在大历朝游历的时候碰到了九哥的母亲.被她所打动.将她带回了高昌.可因为她出身异族,又是我父皇在青楼里面认识的.别人本来就瞧不起她.所以封妃之后日子也一直不好过.宫里连太后都不待见她.处处为难。这样的情景下,虽然我父皇十分宠爱她.可是她在宫中却是集宠于一身亦是集怨于一身.几乎树敌无数、举步维艰。想来就是因为如此.她索性借着一次围猎的机会离开了宫殿.也彻底离开了我父皇.我父皇为她伤心了好一阵子.一直也没有忘记她,后来更是无意中得知.她是带着身孕离开的。 见到欧阳暖惊异的神色,慕红雪喃喃道:“人人都说.九哥的母妃有一张像是月亮一样皎洁的脸孔,才能打动我父皇的心,就连我的母后,也总是说,月亮在大历,我一直不相信.可是那天在宴会上见到你.我才觉得,九哥的母妃,应当就是像你一样的气质。” 欧阳暖笑道:“公主过誉了.席上的主人蓉郡主才是大历的第一美人。” 慕红雪微微一笑.道:“我说你是.并非是刻意夸赞.是真的这样认为。” 旁边的董妃的眼神倏忽一跳.笑道:“香雪公主.你是贵国皇后所出吗?” “嗯。”慕红雪的笑容很美丽.随意地点头回答。 董妃招手让慕红雪走近,拉着她的手细细打量着道:“眉眼生得十分相似,就连气质也是一样的,尤其这双眼睛.长得倒和你母后一模一样。” 欧阳暖微微偏过头,看着董妃柔和的表情.孙柔宁说过,董妃是去过高昌的.莫非她与高昌的皇后是旧识? 慕红雪微笑,目光温柔:“是,难道您也认识我的母后吗?” 董妃“哦”了一声.眉目间颇有点欢喜的神色,道:“当然.你母后真的是一位高雅脱俗的女子.是我平生所见。” 欧阳暖温和的笑容似天边洁白的浮云,“这可真是巧了.董妃娘娘也曾去过高昌吗?” 董妃叹了一声,露出欣慰的神色.道:”是啊,这也是缘分。”说着关切地对道:“你母后还好么?” 慕红雪的笑容更清甜,叫人看的几乎舍不得移开眼睛:”是.我母后一切都好,只是这两年身子骨弱.总是要卧病在床。” 董妃怅怅叹息.片刻道:“是啊.五年前我去的时候.你母后就说自己有咳喘之症,每年冬天与春天交替的时候就会发作.看来这两年是越发重了。 看董妃的神情.倒像是真的对那位高昌皇后很是关怀.欧阳暖笑道:“原来董妃娘娘早已和高昌国的皇后成了友人啊。” 董妃的神情越发温和.道:“从前我与王爷一同出使高昌,结果水土不服,在路上病倒了,等到了高昌,几乎是奄奄一息,我自己学的那些医术,到自个儿生病的时候几乎是丝毫排不上用场。”她十分感慨.“后来住进高昌国皇宫.多亏了皇后多番照顾。”说到此间,董妃默默不语,唯有清朗目光深沉邈远.仿佛是想起了过去的事情。 欧阳暖听到这里,不知为什么心头却涌上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只是说不清道不明.只觉得从未见过这样的董妃。 就在这时候.台上的蓉郡主笑道:“这时辰正好.我精心培育了十盆昙花.此刻想必已经盛开.请大家移步.与我一同去看吧。” 众人听了这句话.纷纷站起来,随着指路的丫头们离去。 欧阳暖和孙柔宁一边说话一边向前走.所以落在人样的最后边。就在这时候,前面不远出的董妃突然惊呼道:“咦,我的髻子呢?” 欧阳暖和孙柔宁同时停下脚步.一旁的香雪公主关切地问道:“娘娘,您的髻子丢失了吗?” 董妃点点头,随即吩咐周围的丫头妈妈们仔细找一找看一看.结果都失望地来回禀,董妃的眉头深深蹙了起来。随即她吩咐一旁的人道,“去仔细找找.还有来时的马车上,也找一找,那管子是陛下御赐之物,丢了不得了。” 欧阳暖听了这话.站在原地没有动一下.董妃回头道:“暖儿.让你们的丫头也跟着找找吧。” 这么多人都在.欧阳暖并不能当众拒绝董妃的要求,她看了一眼对方焦急的眉眼.道:“红玉、菖蒲.你们也帮着找一找吧。” “是。”红玉和菖蒲对视一眼,却都只是在原地找寻.并没有离开欧阳暖走到远处去找的意思。 反倒是香雪公主.很是相信董妃的话,将身边的丫头妈妈们全都驱散出去找,身边只留下两个丫头,董妃额头上隐隐有一丝冷汗,道:“若是丢了可怎么好呢?” 一旁的丫头道:“娘娘,会不会是落在来时的花园里了,您当时还说梅花开得好,在梅林那边呆了好一会儿呢!” 董妃皱起眉头.道:“难道真的落在那儿了?” 香雪公主关切地抓住她的手.道:“不用担心的娘娘.这样.我也去梅林那边看一看吧,说不准就落在那儿了。” 董妃似乎大为惊讶.看了欧阳暖一眼.才对慕红雪道:“公主.怎么敢麻烦您?这天色都黑了,若是不小心摔一跤可怎么好?” 慕红雪道:“没关系的,您与我的母后相识.对我又这样好.我为您做点事情也是应当的。” 董妃看到她.目中很是感动.道:“公主是客人都这样关怀,真的让我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可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你去啊。” 说着,她看了欧阳暖和孙柔宁一眼,仿佛在谴贵她们的无动于衷。 欧阳暖微微一笑.当做没有看见的样子.董妃不由得暗暗咬牙.又说了几句.终究挡不住香雪公主的好意,目送她带着丫头离开了。 “我们就站在这里等一会儿吧,.很显然,董妃丢了髻子,没了再去看昙花的心情了。 欧阳暖看着她的表情.第一次觉得.仿佛不是作伪.那髻子也许是真的丢了.她偏头对旁边的孙柔宁道:“董妃娘娘的髻子什么样?” 孙柔宁迟疑片刻.回忆道:“是不是那个镶嵌着八颗红宝石的?似乎是先帝御赐.董妃娘娘很爱惜的,平日里都戴在头上的。” 欧阳暖看了一眼董妃空空如也的左鬓,点了点头,看来是真有其事了。想到这里,她对已经回到自己身旁的红玉和菖蒲道:“都仔细找了吗?” 红玉回答道:“是.奴婢们这一带都仔细找过了,真的没有。” 董妃的脸色越发沉下来了,如今的希望就在香雪公主的身上了。 可是足足半个时辰过去,都没有香雪公主的踪影,原先跟在她身边的丫头们都回来了,仍旧是看不见她回来.甚至于跟着她离开的两个丫头也都不见了.董妃的面色焦急起来:“这是怎么回事?” 关于这一点.欧阳暖也很奇怪,刚才她们过来的时候看见过那片梅林.就在这里过去不远.怎么会到现在都不回来呢? 董妃身旁的丫头也很紧张:“娘娘,现在天色这么黑.要不要奴婢们去找找?” 董妃点点头.脸上流露出一丝焦躁.“快去吧。” 欧阳暖看着黑沉沉的天色.不知为什么涌起了一阵不安.她总觉得很多事情发生的太凑巧.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可她能够肯定的.就是香雪公主千万不能有什么事.若她有事.一定会影响高昌和大历的关系,甚至可能引起战争。不是她想得太多,实在是这位公主身份高贵.不容有丝毫的闪失。而董妃的表情.却又让她觉得.这件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孙柔宁也意识到了这一点,道:“暖儿,咱们去找找看。” 欧阳暖点点头,向董妃道:“娘娘,我和大嫂也去看看。” 董妃眼睛里的紧张一下子松了下来,她微笑着点头道:“天黑了.要多加小心。” 红玉提着灯笼在前面走,欧阳暖和孙柔宁在后面跟着.没走多久就到了梅林.一阵阵的梅花香气在月夜下蔓延.孙柔宁深深吸了一口气:“这香气真好闻。” 欧阳暖一愣.随即察觉到这梅花林里面影影幢幢的.看来颇有几分隐秘诡异的气息。没走多少步.她们突然听见一阵奇怪的动静.顺风而来的.还有一阵阵哀呼之声。 “......来人啊.救命!” “......走开.走开!来人啊!” 那声音似极为虚弱.丝丝细细若一枚钢针扎入欧阳暖耳内,带着一种熟悉之感。 然后,就又传来男子饱含了欲望的声音:“美人.别怕我会好好疼爱你的.....”, 孙柔宁已经止不住的低笑了出来,附在欧阳暖耳边低语道:“这些男人,保不齐是拉了哪个丫头在偷欢了。” 豪奢富贵之家.这种事情是常有的.今天在座有不少女眷.否则只怕还会有很多歌姬舞姬伺候.当场宣淫的也未必是什么少有的事。一开始欧阳暖也不作他想.因为这种事太平常了,没有什么奇怪的.可是这声音未免太熟悉了一一 在电光火石之间.欧阳暖突然意识到了这个声音是属于谁的! 香雪公主!慕红雪! 她吃了一惊,随即道:“怎么会!” 孙柔宁惊讶道:“怎么了?” 欧阳暖咬牙:“是慕红雪!” 孙柔宁不信:“胡说.谁敢对公主”话说到一半,她愣住了,几乎整个人木立当场.怎么回事,这声音好像真的是慕红雪!但怎么可能,谁敢对高昌国的公主做出这种事情来!太可怕了,在这个瞬间.她第一件想到的,竟是要不要去救她.其实现在只要装作不知道就此离开.这件事情就和自己没有半分的关系.但若是真的出了什么事.现在去的话也只会把自己给连累了! 慕红雪哀哀的呼声越来越微弱.孙柔宁起了不曾有过的心慌,她察觉到欧阳暖的身体发颤,不由自主攥住了她的手:“快......快走吧,不过是一个丫头!”她对那片黑液漆的梅林只觉得无限恐惧.若是牵扯到这件事情里去,一定会倒大霉!一定会的,孙柔宁没有做英雄的想法.更不想无缘无故被牵连! 在听到慕红雪的呼救声的同时,欧阳暖想到那张美丽的脸孔.刚才对方还温和地对自己说话.转眼间却陷入了这样的不幸,最要紧的是.这其中定然和董妃的行为有某种关联!欧阳暖心尖上微微颤抖.不顾一切猛地一把推开孙柔宁,快步走了过去! 红玉和菖蒲想也不想.快步跟在欧阳暖身后。 梅林深处.香风微度间,层层迭迭的云纹织锦衣裳丢了满地,急促间杂微弱的喘息。一个男子压制住身下的女子,在她白玉般的颈项啃咬着,唇辗转过处一点点鲜红就印在了如玉的肌肤上。 欧阳暖的脚步仓促而快速.那男子一惊,蓦地侧首。那女子的嘴巴已经被他捂住.声音微弱.却在看见欧阳暖的时候,满眼时凄侧之中就又有了哀求的神色。唇微弱阖动.却无法发出声音。 月色下,欧阳暖仍是清楚看见,她颤抖唇中无声吐出的“救命”两个字。 不知为何.梅林里有一种甜腻至极的香味.完全不同于梅花的苦寒香气,这种甜腻的味道穿过。鼻来至肺脏.仿佛要让人窒息一般,欧阳暖呼吸不由得开始渐渐急促.阵阵眩晕袭来。她抢过红玉手中的一只灯笼.双手举了狠狠摔在那男子身上。 火花一下子溅在男子的衣物上.男子惊叫一声,忙从香雪公主的身上跳了起来!好半天才把火星扑灭! “连高昌公主都敢动.湘王世子真是好手段.好胃口啊!”欧阳暖冷冷笑道:“我那柔表姐可还盼着你娶她进门,怎么这么快就忘记旧爱另觅新欢了吗?” 湘王世子见了是她,顿时惊慌失措,像是从迷雾中惊醒一样,顿时满头是汗,他连滚带爬地从地上捡起团福的外袍随意披在身上.失声道:“我......我也不知道怎么会这样.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是路过这里,我真的......” 红玉已经快步上去,忙着把面无人色的香雪公主搀扶起来,替她整理凌乱的衣服.慕红雪满脸是泪水.几乎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欧阳暖见到这种情形,心头火起,脸上轻轻笑了笑:”湘王世子想怎么玩,我本管不着.只是您选谁不好,竟然选中了高昌公主,现在还被我们撞见了,董妃娘娘可就在这梅林外头,现在您说怎么办?” 湘王世子的面色一下子变了.他四下张望了一下,随即赔笑道:“明郡王妃,今天这件事情我真的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也是无辜的受害者......”说着,他似乎感到头晕目眩.猛地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保持清醒.快速道.“更何况.她也不是什么尊贵到碰不得的人.不过是高昌国送给太子的玩物罢了,明郡王妃何必这么在意呢?” 听到这两个字.慕红雪的脸色一下子全变了,浑身瑟瑟发抖。 高昌国力不及大历.尤其是在铁器粮食方面.处处受制于大历.这一年来大历忙于国内的动乱,也顾不上高昌.如今国内情形稳定了,高昌急于派人来向新皇帝示好.这也是可以理解的。香雪公主身负重要的和亲使命而来,也的确是在意料之内,只是,这位湘王世子肖博平说的太难听了,然而更难听的还在后头。 肖博平又嘲讽道:“听说高昌皇帝懦弱无能,只能通过不断的嫁女儿来保持国内的政局,女儿们个个都是陪重臣睡的,这位香雪公主,长得这个模样,说不定早就被用来飨客了.又有什么不能碰的!郡王妃.我劝你不要多管闲事!” 慕红雪的脸色变得更加苍白,肖博平的话变成了道道利箭,让她无地自容!那样目光.那神色分明竟是在鄙夷她.仿佛在说.你这贱人.你也配称为公主? 欧阳暖见到这种情形.突然冷笑道:“湘王世子骂的不错.可惜你别忘了,就算公主是被送来和亲的.却也不是送给你的.你的身份还没那么高贵,你说若是叫太子知道你动了别人送给他的美人.会不会当场杀了你!” 月色下,欧阳暖眸光流转间,倒映着灯笼中的烛火仿佛两只明珠,明亮的透出难以捉摸的妖异.肖博平竟一时失了神。欧阳暖高挑的眉峰又渐渐挑起.笑容清脆的到了冷漠的地步:“到时候.只怕你是死路一条!” 不止是肖博平,连匆匆赶到的孙柔宁都一时惊诧不已。没有人能想得到,欧阳暖敢跟湘王世子硬碰到如此地步。 肖博平心里恶火乱窜,怒骂道:“你以为你是什么了不起的东西,敢吓唬我”说着.他高高扬起了手臂,菖蒲想也不想挡在了欧阳暖身前.唯恐她受到一丝伤害,然而那一巴掌却迟迟没落下来,肖博平却突然像是见到鬼了一样睁大了眼睛看着欧阳暖身后。 欧阳暖一愣.方转眼.就看到一道高大的身影走到自己身侧来。 肖重华的唇紧紧地抿着,深黑的眼中神情复杂,任谁都能看得出其中的怒火滔天。 “你刚才说的话.再说一遍!” 定定看了肖重华良久,肖博平眼里的赤红开始渐次退去.变成了无限的惊恐。 “我......我......”肖博平看着肖重华.吓得说不出话来.”堂哥……我……掌嘴!”肖重华冷冷地道。 “堂哥.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堂嫂.我......你帮我说说好话.我真的错了.再也不敢对你无礼了!”肖博平还没来得及说完,欧阳暖就看见一道身影飞快地上前,只听啪的一声.肖博平的面颊被捆的侧了过去,手中的衣裳在已经掉落在了地上,连挂在衣服上的一枚玉佩也掉在地上.如今生生断成了两半.可见这巴掌的力道货真价实。肖博平一下子吐了一口血出来.血泊里还有半颗牙.随即那掌嘴的护卫又退到了一边。 肖重华冷笑道:“一记耳光只怕你不会长记性,我会和湘王叔说明,从明天开始.你去军营报到!好好学学做人的道理!除非你懂得什么叫尊重.否则再也别出来!” 欧阳暖盯紧了肖重华,眼神依旧明亮如炬,一笑中说不出的意态温柔:“你怎么来了?” 肖重华看了她一眼.目中隐隐贵怪:“这么晚不回去在这里干什么?” 欧阳暖无辜道:“不过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罢了。” 肖重华失笑,欧阳暖已经对一旁的红玉道:“送公主回去。” 欧阳暖正要离去.香雪公主却几步奔上去.一把拽住拉住欧阳暖的袖子,坚持着隐忍住的泪终于自眸子中滚了下来 “谢谢你....” 欧阳暖用漆黑眼睛凝视着她.一字一字地道:“不必谢我,这梅林里被人动过手脚.只怕刚才那位湘王世子也是被构陷了.公主以后要多加小心才是。” 慕红雪紧紧抱住自己的双臂,泪水一个劲儿地掉下来,仿佛站不稳一样摇摇欲坠.那颗泪痣在月光下更添一种令人震惊的美态.即便是欧阳暖.也不由看花了眼。 肖重华却淡淡道:“快走吧。”说着.便强拉着她快步离去。 孙柔宁一愣.也连忙带着丫头跟上去。 “你怎么不多穿些衣裳.这样跑到这里来?” “不知道危险吗.以后先管好你自己!” 风中.陆续有肖重华看似责备实际上却是关怀的话传来.那语声中的宠溺连外人都能听得出来。 慕红雪远远看去.他们已经走出了梅林.游廊里的几盏八宝琉璃的灯火,落在那两个人的身上,欧阳暖的裙裾迤逦在乌黑的夜色中,影子般无声无息,再未回头。 慕红雪轻轻地.轻轻地低下头,慢慢道:“看来.真是个很温柔的人呢。” 重生之高门全文免费阅读及时更新网站,为亲们第一时间呈现最新章节,喜欢的亲们,请发表您的评论! 168章 入夜,深宅 外面的客人都已经散了,这间房间里依旧走丝竹管弦,婆娑舞影,甚是醉人。 通常在大宴之后.主人会请尊贵的客人留下来赴小宴,很多时候.这才是重头戏。 陈景睿一手持着美酒,一手对慕轩辕道:“九皇子,这是幽兰阁的花骋”也是我送给您的一点心意,虽然比不上贵国公主的国色天香,却也是世间少有的美人。” 慕轩辕向台下那唱曲的美人一眼,果然是肌肤胜雪、粉面娥眉,身穿着薄薄的织锦软烟罗楗裙,更衬得一身肌肤如玉,映着薄纱,便如透明一般j且不说她巧笑侍兮,那双眼波流转的眼睛.只需一眼,便可让人心折。 幕轩辕感觉到身旁作陪的几个人那种迷醉的眼神,他嘴角轻扬,对陈景睿笑笑说:“多谢您的美意了。” “来,替九皇子斟酒”“ 花魁娘子微微一笑,拿着酒壶耍态婀娜地走到嚣轩辕身旁坐下,慕轩辕凝目望她,更觉得她眉眼如画,十分消丽,嚣轩辕淡淡然地开口问:“你叫什么名字?” “小女子叫阅月,九皇子可以叫我月牙儿小”女子轻轻柔柔地回答,不想这婉约多情在他眼中形如虚设。 “哦,月牙儿?”他伸手抬起她的下巴,风流怨肆地对她笑着,指骨微微发白,显然用了力,闲月的脸上忽现痛苦之色,不由得点头说:“是,是……皇子,请您手下留情……” 慕轩辕冷哼一声,手一推她便整个向后跌洌在地,他把杯中酒往她衣衫上泼去,一边冰冷地怒道:“就凭你也配叫月牙儿!” 陈景睿看到这一幕,笑着说:“九皇子何须动怒?若是不喜欢她,再换就是.....” 珠帘忽被人掀起,一个侍卫走进来行礼后,在慕轩辕耳边说了几句话,慕轩辕面色一变,道:“可出了什么事?” 侍卫摇头.道:“公主说.幸得明郡王妃出手相助,并无大碍,只是受了些惊吓,现在已经送回别馆休息去了。” 幕轩辕紧皱的眉头才松了下来,随即对陈景睿道:“我的属下来报,贵国的湘王世子在梅林意图对我妹妹行不轨之事,这件事,你们怎么解释?” 陈景睿一愣,面色立刻变碍难看起来,湘王世子一向是个二世祖,到处惹是生非.看见美丽的女子往往不管三七二十一就上前调戏,可再给他一百个胆子.也不至于敢打高昌公主的主意,毕竟人人都知道,高昌公主是要嫁给太子肖衍的.肖博平虽然胆大,却还不至于敢和太子叫板。陈景睿的目光变得谨慎.他站起来,道:“这件事情,我们一定会调查清楚,不日会给您一个解释。” 慕轩辕冷冷地道:“既然如此,今天就先告辞了。”说着,他丢了酒杯,带了人扬长而去。 陈景墨走到大哥陈景睿的身边,面色不大好看:“这位九皇子,气焰也太嚣张了,大哥你这是给他面子,不过是一个小小的高昌国,竟然也敢这样放肆!” 陈景睿冷笑一声:“这位九皇子可不是个简单的人物,他跟他那个恬弱的父亲,可完全是两样呢!” 幕轩辕走出花厅,便被一阵冷风吹散了酒意。 怎么这酒,喝了这么多还是不醉? 怎么自己的心,佳人在怀还是很苦,很痛? 寒风吹来,仿佛是很多年前的那个冬天,那时他又脏又臭,而且没有志气。那天他到街上行乞,因为过于饿了,他偷了店主的包子,结果被他们追着打。只要闭上眼睛,都能够想起那时候人们的斥骂。 “狗杂种,竟然敢偷东西..”/ “贼种贱小子!全都吐出来... “去他娘的,斩了这些贱种的双手吧!” 从店铺里面涌出好多人,捉住他狠命的揍,他一向不求人,所以咬紧牙苦撑,几乎把牙根都咬断了。 每一天,他只是浑浑噩噩地过日子,经常被打得脸青鼻肿,所以被马车撞到的时候,他也以为会像平常一样,被打一顿然后像死狗一样被人丢掉。但是他见到那只手,从马车里伸出来,他不知人的手也可以那么好看的,可是这女子的声音更好听。她让护院放开他,在他的心中,这女子的声音像他小时无意撞在弦琴上一般清脆好听。 从来没有人对他释放过善意,她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就算后来有无数的女人匍匐在他的脚下,可他也不会忘记她,因为她是唯一那个在他最落魄的时候给他温柔的人,尽管他当时甚至没有机会向她道谢,尽管她只是通过一个少年给了他银子,甚至没有对他这个卑微肮脏的乞丐说一句话,可他绝不会忘记她的声音。他很庆幸,风吹起了那帘子,才让他有机会见到她的面容。 当时,他看着马车姗姗行去,年轻的心灵里只觉有一股热血涌出.几乎要在地上,向她膜拜。 这些年过去,即便他闭上眼睛,也可以隐约看到那玉琢一般、羊脂一般的手。然而,他却从来没有冒犯之心,只觉得无限憧憬。 一一他要见她!他要见她一次!他为了这个意愿和信念而活着,情愿忍受一切的苦楚.忍受一切的轻贱,哪怕连高昌的那些兄弟们也说他是个杂种.他也不在乎.他没有把这些告诉别人也没有勇气去打听她的下落。 每次想起她,他心里都有一种甜蜜的温柔。他只知埋头苦干,拼了命地往上爬,他以为自己终有一天可以配得上她,他想要见到她,告诉她,她对他有多么的重要!她是他那段最卑微的日子里唯一的阳光! 他如今已经是高昌的九皇子,谁也不敢小瞧他,谁也不能轻贱他,他还在一步步往上爬,总有一天他会得到那个至高无上的地位,而且他知道自己会比自己懦弱的父皇做得好,他知道即便找到了心目中的仙女,她也不会认出他来,因为他以前是个瘦弱的乞丐,而今天他能够徒手杀死一头凶猛的老虎,而且他此刻有了权力,有了名声,有了地位,一切的一切都有了。 现在他终于鼓足勇气来找她,他其实想过她已经嫁人;可是那又如何,他反正不在乎,他总觉得老天爷不会让他和她就这么擦肩而过,他以为自己一定能在她的生命中留下很重要的东西所以他有这个自信,不管她和什么样的人在一起都不能阻止他要见到她,并且告诉她一切的决心。 当被人向他介绍,那位清丽脱俗的美人就足京都双璧之一的永安郡主的时候,他不知怎么形容内心的狂喜;可是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因为她.确实已经嫁人了而且她嫁的人是大历朝最有权势的男人。他看到她在人群中,清丽高雅一如当年,不.甚至比当年更加令他心动,可他却没有告诉她的机会了。 任何人在看到肖重华的时候第一个念头都会是自惭形秽,别人不知道他心底的自卑,这种不能摆脱的来自于私生子的自卑,那种狗杂种的称呼他一直没办法忘怀,他骨子里就很自卑,所以他看到肖重华这样的男人,他知道自己不再有这个机会,他没办法走到她面前,告诉她他一直为了她奋斗到今天。 他看到红雪去和她说话的时候,甚至不敢往那边看,因为只要是跟她有一点点关联的事物,都能刺伤他的眼,刺痛他的心,他什么时候变得如此虚弱?其实他一听到肖重华站在她的身边时便已经开始有一种疯狂的想要把他给杀了的冲动。 因为,那个男人毁掉了他的梦想,一个拥有心目中的月亮的梦想。 燕王府的马车走到云何桥上,红玉透过车窗,轻声呼出一口气道:“小姐,河灯真美啊。” 欧阳暖一怔,手里的书卷顿了片刻,这才想起大历朝的平民女子,每每到了春天快要来的时候,便会在刚刚开化的河水里放灯,祈求来年平安幸福。但这个,只在平民之中很流行罢了。她的心微微一动,突然道:“停车。” 红玉忙吩咐车夫停了车,肖重华骑着马,此刻快速下了马,道:“暖儿.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不.我想看看河灯。” 肖重华一怔,随即微笑,竟然伸出手.将欧阳暖从马车上抱了下来,欧阳暖吃了一惊.急忙道:“我自己能下来。” 肖重华失笑,牵住了她的手道:“走吧,我带你去看。” 欧阳暖微微一笑,举目望去,就看到辗转而过的河水微波粼粼,青色如一匹无绣的盈亮丝绸。河下的台阶上,有不少年轻的女子正在将手里的河灯放入河流中,河灯顺着流水一路向前.燃起艳丽的火,几乎遮住了半边的河道,只留下耀眼穿梭的红。桥上.还有成样结队的小孩子,手牵着千在唱童谣:“河灯亮,河灯明,牛郎织女喜盈盈。”河灯一放三千里;女娃岁月甜如蜜”、”放河灯,今日放了明日扔!” “她们在许愿吗?”欧阳暖轻声问道。 “是,在许愿。”肖重华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格外温柔。 欧阳暖微微笑了,前生的她紧守贵族女子的礼教,从不曾有丝毫的逾越,更不曾像是平民少女一样跑来河边放河灯,许下自己的心愿,她远远看着那些少女将河灯放下去,又闭上眼睛诚挚许愿的棋样,眼中流露出一丝的羡慕。 肖重华突然松了她的手,快步走向河道,欧阳暖吃了一惊,却看到他向一个年轻的粉衣女子说了几句,那女子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通红,欧阳暖愕住,很快见到那女子面红耳赤地将手里的河灯交给了肖重华,随即肖重华快步走了回来,将河灯给了欧阳暖:“许个愿吗?” 欧阳暖彻底呆住,她简直怀疑眼前这个温柔的男人是不是她一直以来认为的那个冷酷的夫君明郡王,她没有想到,他一点点在她的面前剥去了冷酷的外壳,变碍温柔的同时,他将自己最软弱的一面展现在了地的眼前。 这样的变化,让欧阳暖不知所措。 “不要吗?..他这样问道。 欧阳暖笑了,从他手中接过了白莲般的河灯。低头一看,灯纱红得很耀目,扎得甚为精美,令人看了就觉得很开心小手不知不觉地攥紧了,她还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仿佛心跳得持别快。 她一步步走到河边,将灯放进水里,看到那河灯摇摇曳曳地在水中打了个圈,就缓缓地朝下游飘去。 欧阳暖一直盯着那河灯消失,才收回眼神。她转头望向肖重华,脸上泛起了笑意.淡淡地道:“我们回去吧。” 刚要转身.却被他抓住了手腕,她抬眸,听见他问道:“许了什么愿望?” 欧阳暖勾起唇畔.头上的一支黄金花钗坠于右鬓,一簇流苏如金蛇,粼粼垂下.随着话语闪闪曳曳于颊畔,映着水光,绚丽夺目:“重华,我想要个孩子。” 肖重华望住她,突然笑了。夜色里.那笑意有着一神不可思议的温柔。仿佛生命中除了她,便再无其他.仿佛失去了她,他就会了无生趣。 欧阳暖愣愣地望着他,不知是灯火还是河流的反光,雕刹出他俊美的侧脸轮廊与身休曲线,他的眼中泛着淡淡的光芒,那原本清冷的光却如同冰冷的火焰.要将她一起点燃。 “走吧,好像要下雨了。”他攥紧了她的手,一路走回去,却没有上马,抱着她上了马车。红玉和菖蒲相视一笑,两人都退到了后头的小车上去了。 还没到燕王府的门。,就听到天空响起了沉闷的雷声。一下又一下。欧阳暖心中惊跳.肖重华像是知道她的畏惧似的,将她紧紧抱在怀里,即便是下了马车,也一路抱回贺心堂。 欧阳暖几次要下来自己走,肖重华却都没有答应,欧阳暖索性将自己的脸埋进他的怀中,反正明天也没脸见人了。肖重华的爱妻之名,只怕明天要传扬的人尽皆知。 一瞬间,九重惊雷,骇浪般又落了下来。 贺心堂的丫头们含着暧昧的笑,将他们迎了进去。随即,红玉将整个屋子的窗都关了起来,无声的消失。 欧阳暖听着雷声,竟然不受控制地在他的怀中颤抖;受了惊一般。 肖重华坐在榻上,她紧紧抱住他的腰,趴伏在他的膝上;如同孩蛮一般。她也不想这样失礼的,只是听到雷声,总是让她想起那些不好的过去,那些本该已经丝毫不能影响到她的过去。 肖重华摸了摸她的额头,叹息了一声,她的眉眼间,有一丝疲惫的影子。 “我很怕打雷,所以,打雷的时候,要在我的身边。”欧阳暖的手指悄情抓紧了他的袍柚,像是任性的孩子。 肖重华一愣,神色瞬间柔和。 “不管什么时候,只要你需要,我便在你的身边。”肖重华静静地,如同许诺一般地道,”但你要告诉我,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没有跟他走?”虽然他隐约知道那个答案,她也隐约提起过,可他想要更多,更多的保证。 闻言,欧阳暖的脸庞染上胭脂似的红,双颊染上一阵湘热,微抬起身来,道:“我以为你知道。” 肖重华望着她,眼睛里是一层薄冰,然而那冰层之下,却掩饰不住的热情,带着一种狂热,垂眼时,灼灼的,俊美的脸庞上依稀有些哀伤的痕迹。 “告诉我。” “现在就告诉我。” “我真的很想知道,一直想要知道,想的心都痛了。” 他慢慢地,一句又一句,丝毫没给她喘息的时间。 看着那双透亮列近似犀利的眼睛,让肤阳暖颤动的心弦,好似一下子崩断的琴弦,,心跳声嘎然而止。 他身上那种强烈的悲伤,一点一滴的挤压过来,压得她无法呼吸。 她什么时候.竟然在伤害他了吗?因为她的自我保护意识太强;过于不坦白!让他受伤了?怎么会,他那样强大的人,强大到让她有安全感;竟然会被伤害吗?他的手抚上了她的发鬓,轻轻地、柔柔地摸索着,她再次茫然抬起头,眼中蒙上了一层疑惑。 他的手指圳过她的眉心、睫毛,她的眼睫在他的指下,如蜓虫颤动透明的翅。终于下定了决心,她仰起头,吻上了面前人冰冷的唇。肖重华只觉得唇畔好似一丝温软的风卷过,微温之时竟然幽幽散出花的香味。 “我不会离开你,现在不会.将来也不会,但是这辈子,我都不会告诉你答案,自己想。”她轻声地说着,吐气如兰。 肖重华微微怔住,随后,眼中扬起宠溺的笑意?然后就反身将她压在了身下...... 敞开的身休,柔软的任君采梅,碎而凌乱的发,垂在她的身上,和他的嘴唇一起、他是一团冰冷的火焰,看似无情,却带着一种温柔的狂热,要将她一起点燃,而她以为自己可以对他免疫;对他无情.终究被他拉着一起燃烧了起来。打雷的声音很大,春雨开始肆无忌惮的落下,却无法停止这种燃烧”...这一梦极沉,再没有那种搅得连骨头都痛的寒,她心中无比舒适.只愿一直这样陷落下去,不再醒来。 天终究还是亮了,昨夜的雷雨早已过去,恢复了一片朗朗的睛空。 屋檐下仍是燃着火红的灯笼,红玉低声斥责小丫头:“跑什么跑,懂不懂现矩.主子们在休息呢!” 小丫头们便吃吃地笑起来”.昨天郡王妃是被抱回来的呢!红玉姐姐,咱们郡王从前不这样呢!” “胡说什么!当心主子听见!” “嘻嘻,听见也不怕,砚在京都人人都这么说呢,他们说咱们郡王一见到都王妃就什么事情都忘了,什么陛下啊王爷的召见,全都抛诸脑后,他们都说他不爱江山爱美人呢!” “你们这帮奴婢的骨头痒痒了是不是,说什么呢!”这是菖蒲的声音,却含着笑意。 “菖蒲姐姐,要是我是男人,娶了夫人那样的美人,也要夜夜春宵的!” “呸,小丫头懂什么夜夜春宵,不许瞎说!” 接着是一群丫头嘻嘻哈哈跑走的声音。 她们的声音很小,但是早晨极静,即便在珠帘重重的屋子里,欧阳暖还是听的脸红。她虽似熟睡.却一下子睁开了眼睛。床前灯火未熄,眼前的轻黄色镂藤花床帐,晨曦旧烛的光映在上面,藤花就变得极碎、极浅山睡得久了,锦绣的被褥一团掭搓似的凌乱,欧阳暖将自己埋了进去,当做没有听见。 肖重华长臂一伸,将她捞了出来,欧阳暖狠狠道:“这院子里的丫头都成精了,一个个翻了天!” 肖重华轻笑:“怪你自己这个主子太仁慈,谁让你不好好管教!” 欧阳暖哼了一声,扬起眉梢,却没说什么,屋子里静谧的连呼吸都能听闻,暖意正浓,犹如春日。良久,她叹了口气道:“看来,我在外人的眼睛里,成了迷惑明郡王不务正业的妖精了。” 肖重华失笑:“怎么,你不是吗?” 欧阳暖皱眉,声音里犹带着熟睡未醒的沙哑:“我才不是。”她说话的时候,却是嘴唇微翘,似笑非笑,翼色的长发恍如洒了浓墨,淌在明黄花罗的锦褥上。他只是静静望着她,伸出手去模她的头发,过了片刻,她将脸从半边锦被中露出来,蹭着他的掌心,声音柔软的似象涟漪的春水,绵绵潺潺:“做妖精好吗?” 肖重华凑近,俯在她的耳边,哝哝絮语。很低的声音,”你说呢....”可温温湿湿的气息蹭过,挠得耳朵痒痒的,欧阳暖不由地皱起鼻子,终是忍不住笑了出来。 欧阳暖抿起了微红的唇,眼波如丝,浅浅地笑道:“还是说,你用我来营造避世的假象吗?” 这个没良心的女人,哪怕把他弄得不知所措,她也能保持清醒的分析能力.毫不留情地将他的爱看成是利用,肖重华目不转睛地凝视着欧阳暖,似要把她刻入自己的眼中,他颤抖的手抚摸上她的脸颊,滑过,拢入发间,倏然抓紧.粗暴地扯起,吻住她的唇。欧阳暖微微吃掠,然而他温软的舌已经探进了她的。.狠狠的、软软的技索着,绕上缠下.搜刮走了她的每一丝呼吸。渐渐地.粗暴的动作变得如丝一般的轻巧而细致,犹如羽毛拂过,让她舒服得觉得困倦,不由又眯起了眼睛。 狂野地索求,迷乱地挑逗,绵绵的吻。 半晌,他才抬起头,欧阳暖这才发现,他们的发不知不觉纠缠到了一起,再也无法分开。 “若是假象,只怕会持续一生。”持续到你厌倦的时候也无法停止,肖 重华说时,唇仍忍不住,或轻或重地印下。 欧阳暖心中蔓延过淡淡的暖意;。中却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道:“知道了。” 守在屋子外面的侍婢.隐隐听见欧阳暖闷闷的笑声。渐渐的又变成了低喘。反复不休的其少只是几个音节,却掩不住的旖旎。 起身的已是晌午,红玉面带喜色地上来服侍她盘洗了,菖蒲摔托盘走了进来。 马上就要开春了,可是欧阳暖却很是畏寒,榻前还燃着一个火盆,炭火红彤彤的正旺,带来浓浓的暖意。红玉走过去,把香炉里的香换了,紫铜熏炉里燃起了薄荷香屑,清爽的气息自香炉里面升起,沁香偻偻,一条条丝丝缠绕,把呼吸都熏得甜了。 肖重华自已早已穿好了衣裳,黑色的绣金锦袍穿在他身上更加显得他俊美出众,欧阳暖看了他一眼,突然好奇道:“昨天你没看见天下第一美人吗?” 肖重华随意地点头:“看见了。” “把我还要美丽得多吧,你觉得一一她会成为太子妃吗?“ 肖重华想了想,道:“肖衍的心思,是常人猜测不到的,他若是有心迎娶,早该提出来了,可目前来看,他似乎没有这个意思。” “这样一来,香雪公主的立场不是很为难吗?” 肖重毕也是这样看的,但他并不觉得肖衍会考虑到一个女子的立场问题.他慢慢道:“你似乎很关心这位公主?” 欧阳暖笑而不答.红玉正在将欧阳暖的青丝挽起,然后为她配上一朵水晶芙蓉花,肖重华突然皱眉,走上去突然伸手,将她的芙蓉花取下来.道:“太艳丽。” 欧阳暖一愣,肖重华若无其事地将一根玉慧递给她,”这个更好。” 欧阳暖哭笑不得,他这是怎么了?旁边的红玉只是笑,郡王这是吃醋了呢.看到昨天晚上小姐打扮的那么出众,引来别人的目光,郡王脸色那叫一个难看。 “小姐,今天太子府也有晚宴呢!是不是要换伴鲜艳点的衣服?”菖蒲没眼力见地道,惹来红玉一个白眼。 菖蒲很无辜地看着她,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 欧阳暖却扶额道:“他们这样也不知道累不累,昨日有宴,今天也有宴,我真是佩服。” 肖重华微微一笑:“若是不想去,就不去好了。” 说的轻巧,他昨日是抱着她回府的,不知道多少人看见了,若是她今日不去,恐怕要被人说纵欲过度结果爬不起来了;这多难听;她当然是非去不可的,好在太子府的宴会,她只要过去一趟,向林元馨打个招呼就回来了;也不会耽搁太久”欧阳暖这样思忖着,便吩咐红玉取了一件玉色的罗裙来穿上。 太子府的晚宴是在殿内举行。 肖重华一露面,就披那些公卿大臣们缠住了,而欧阳暖则坐到了林元馨的身旁,一边的肖嫣然连忙走过来,紧紧挨着欧阳暖坐下。欧阳暖看着对方如同表忠心一样的举动,不由得失笑,这个孩子,嫁了人也还是一样的单纯。嫣然为了让欧阳爵高兴,什么宝贝都往自已这里送,这也可以看出,她真的是一心扑在爵儿的身上,为了欧阳爵,连心都可以掏出来。 当初,她为了苏玉楼,不也一样是这样吗.只是……所遇非人罢了,而爵儿,欧阳暖相信,他一定会好好珍惜爱护这颗明珠的。 欧阳暖这样一想,却愣住了,什么时候,她竟然可以这样平静地想起那个人了呢?竟然没有了怨恨,只利下平静? 这次的宴会是林元馨亲自安排的,每个人面前都有一道黑色的小茶几.上面各摇着十个白玉瓷梅花纹小碟,里面盛着精美的菜肴.一看便让人垂涎三尺.旁边又有丫鬟倒上美酒,服侍的很周到。 肖重华挺身正坐,一身太子袍服,尽显气势.一旁坐着高昌的九皇子.依旧是高大健壮的身形,让人不可忽视他的存在,只是,似乎比昨天憔悴了点?欧阳暖想了想,不由心道,莫非这位九皇子也水土不服吗?只是,怎么没见到香雪公主呢?是不是昨天晚上受到了太大的惊吓?欧阳暖心中一叹.要在大历朝生活,要不就像大公主一样彪悍,要不就得像蓉郡主一样圆滑,否则的话.....只怕这位香雪公主根本活不下去。 像是感觉到欧阳暖的目光,肖衍稍稍别转脸,向她看来,目光复杂,如有实质.让她有种怪异的感觉。不过才一会,他又转过头去。 就在这时,肖衍举起酒杯说道:“今日是我为高昌国的贵宾举办的宴会,感谢各位赏光,我敬各位一杯小大家随意,不必拘束。” 场面的气氛慢慢热闹了起来,人们纷纷离席;开始相互敬酒。 肖重华隔着人样,示意欧阳暖不要多喝酒,欧阳暖微微点头,两个人虽然没有坐在一起,也没有亲密的动作和言语,可是一个眼神,一个微笑已经代表了一切。 这一切都落在肖衍的眼里,他看着欲阳暖那白里泛红的面孔,那盈盈如水的眼眸,此时的她多了一种属于少妇的妩媚,而平日里.她的眼神总是冰冷的,淡漠的,笑容也是若有若无,从未露出这样柔情似水的模样.肖衍的目光不自觉地逡巡在欧阳暖的眼角眉稍,心道;你何曾用那种眼神看过我... 肖衍的手情不自禁地捏紧了杯子,嫉妒像毒蛇一般咬噬着他的心。 更多重生之高门嫡女最新章节尽在,不断更新中,请持续关注! 169章 九皇子恰好在此时端起一杯酒。道:“多谢太子的盛情。我在这里敬你一杯。” 肖衍这才收回目光。他伸手接过酒杯。面带笑容。 慕轩辕笑道:“大历人才辈出。英雅如云,此次出访。实在令我很是大开眼界。就连红雪也说……”他一边说。一边暗自观察肖衍的神色,然而肖衍却始终漫不经心的。并没有表示什么。这次来,他的目的是促成两国的联姻,肖衍的太子妃已经去世,慕红雪将是最好的太子妃人选,然而他们来了五天了。明示暗示都已经提过几次,可偏偏肖衍既没有摇头,却也没有点头。 这实在是不寻常,慕轩辕冷笑,红雪倾国倾城,他不相信肖衍不动心。关键在于,对方一定另有所图,可这图的究竟是什么呢? 肖衍微微一笑。道:“既然喜欢。大可以多住一些日子。” 慕轩辕不易察觉地蹙眉,多住一些日子。这话是什么意思?是挽留,还是说他无意迎娶慕红雪呢?就在这时候,突然听见肖衍道:“歌舞都准备好了吗?” 一旁的内监拍了拍手。整个大殿一下子安静下来。不一会儿。乐声轻扬,下一刻,一群身穿白纱衣的舞女云贯而入。随着乐声翩翩起舞。旋转间长袖飘飞。衣裙拂动。便如同仙女下凡一般。让人目眩神迷。 这样的舞蹈极是寻常。虽然舞蹈的女子都是青春少艾。可在座的众人谁没有见过美人呢。哪一家都是蓄养了很多的舞姬。所以看到这样的舞蹈,众臣之间更为热络。敬酒声不断。只是顾忌太子在此。没人敢贪杯多饮。以防酒后失态。 过了片刻,舞姬们一甩长袖后,忽然退回到殿门,静默不动。 欧阳暖扬起笑容。对林元馨道:“怎么。太子殿下还准备了别的节目吗?” 林元馨冷笑一声,“他最近不知从何处寻回了一个绝色佳丽。命宫里的乐师编排了舞蹈。成日里都在府中训练。原来就是为了今日。” “绝色佳丽?”欧阳暖不自觉地重复了一遍。 林元馨唇畔的笑容带了一丝讥讽:“不过是个舞姬罢了。还能翻出天去。” 舞姬,因为出身低贱。就算容貌再美。也不可能与名门闺秀相提并论,欧阳暖端起手中的酒杯。微微抿了一口。尤其在真正的名门望族眼中。这类的女子不过是个玩意罢了。 “不过。她的确是很美丽。虽然容貌上略逊于香雪公主这样的美人。但那身楚楚可恰的气质。也足以弥补了。”林元馨又说了一句。随即不着痕迹地道,“我倒是很高兴。他既然得了新的美人,也就不会料缠于你了。” 欧阳暖听了这话。微微一笑。转而问道:“你是不是很快就要生了?” 林元馨的笑容温柔起来,道:“就在最近了。也不知是哪一天。所以要格外小心。” 欧阳暖点点头。看了一眼对方高高隆起的腹部。在心底想到,这是表姐的第二个孩子了啊。不知不觉中。自己嫁给肖重华已经半年。什么时候,她也能尝到做母亲的滋味呢? 这时候。不知从何处响起一阵乐声。琴音一波一波,婉如高山流水,清脆悦耳。 紧接着,一声绝妙的歌声从殿门处传来。 “冰肌玉骨清无汗。水殿风来暗香满。绣帘一点月窥人。教枕钗横云鬓乱。起来琼户启无声,时见疏星渡河汉。屈指西风几时来。只恐流年暗中换。” 歌声轻灵飘渺,如梦如幻。宛如小溪涂涂地流淌。又宛如百灵鸟愉快的歌唱。总之,那时一种至纯,至净。至真。至美的歌声,这样的歌声带着一种清越和谆扑。与往日里听见的乐声相比。更加动人心弦。 这样一来。就连欧阳暖都开始好奇这唱歌的女子长得什么样子了。就在此时,朦胳月色下一个蒙着面纱的女子进了大殿。一身白色的罗裙,却是一副弱不胜衣之姿,让人心生恰惜。可高洁之态,又让人不敢轻易接近。她轻轻移动莲步,随着歌声的婉转起伏,不盈一握的腰身轻轻地摆动,那柔媚的曲线,牢牢地牵引着大家的目光,琴音忽然一个急急拨高,女子扬手将手中的月白罗带抛出,众人抬头看向飞舞在半空中的罗带,琴声居然奇妙地贴合着罗带在空中的飘扬回荡,引得众人的心也随着罗带起伏低落。蓦然低头间只扫到她面纱下那双勾魂摄魄的眼睛。 欧阳暖不禁笑道“果真是个美人。” 林元馨失笑:“你说得倒轻巧。慕红雪也就罢了。横竖她不是大历人,出身又是公主。就算输了也有说法。眼前这个可是横空冒出来的,你就不怕被她夺走了你京都双璧的名头?” 欧阳暖的面容沉静。慢慢回答道:“再美丽的容颜都要衰老,这是天意,也是自然现律。我不能阻止。又何必庸人自扰呢?” 林元馨叹了口气。道:“说的也是。” 就在这时候。不知从哪里吹来一阵风。将这位神秘舞姬的面纱吹起一角,顿时引来众人的惊叹。面纱下的脸孔。眉如青黛。眼如秋水,顾盼回眸间有种说不出的风流韵味。她的舞没有因为这个意外而停下。反而旋身扭腰。衣袂翻飞。长柚飞舞。如神女飞天。如彩云飞旋。悠扬婉转的歌声如天簌之音回旋在殿中的每一个角落,让场中所有的人都如痴如醉。宛若梦中。的确是个难得的大美人! 欧阳暖看向对面的肖重华。白缎袍碧玉冠,灯火掩映下华贵倜傥,他的五官棱角格外分明,逼人的俊美。只是神色清冷异常,如千古积雪,寒气逼人。本应温暖的烛火,在他的身周却都泛着冷意。看到欧阳暖的眼神,他微微挑眉。欧阳暖失笑,从他的表情里猜测出,他在提醒自己,这是第三杯酒了。 肖重华啊!意外的是个很细腻的男人,就是,偶尔有点太唠叨就是了,欧阳暖扬起笑容,轻轻晃了晃手里的空酒杯。 慕轩辕笑道:“我一直以为。红雪的舞艺当属天下第一了,想不到大历还有这样歌舞双绝的女子。” 肖衍的眼睛看了一眼欧阳暖的方向。随意地道:“殿下过誉了。你若是有机会看过蓉郡主的舞,听过明郡王妃的琴,你就不会这样说了。” 其实蓉都主和欧阳暖若是剥去了高贵的身份,与这舞姬的技艺也不过在伯仲之间。 慕轩辕听到明郡王妃四个字。不自然地笑了笑,“那真是可惜。” 一曲毕。女子盈盈立在场中,身姿绰约,她低垂着眼,雪白的肌肤泛出潮红,含羞带怯地上来行礼,一开口声音便如清泉的叮咚声,“花蕊拜见各位大人。” 肖衍朗声笑道:“好。果然是色艺双绝,诸位说是不是?” 众人大声附和:“是是。” “这歌声真是曼妙,舞姿也极为动人。” “是啊是啊,便是当年的蓉郡主也没有这样的身姿啊!” “这位美人究竟是谁啊,怎么从未见过呢?” 一时赞叹声不绝于耳。 此时,自然有人上前一步。解释道:“这位是南诏使臣送来的佳丽,也是南诏国严家的嫡女。” 此言一出,众人面上皆露出惊讶的神色。 严家?欧阳暖想了想,南诏最显赫的世家就是严家,不但世世代代出将入相,还出过两任南诏皇后和四个贵妃,所以世人皆知。严家的女子一般都是送入宫中给南诏皇帝作为皇后妃子的后备人选。尤其是这位严花蕊,凭她的容貌和出身。怎么会被送来大历?欧阳暖越发觉得奇怪。 旁边的林元馨却已然想通了:“原来是从南诏来的。怪不得我查不到底细。” 欧阳暖不禁问道:“严家为什么不把她送进南诏的后宫?” 林元馨冷笑一声:“听说严花蕊是当年南诏三皇子的未婚妻。可惜……南诏现在落入肖天晔的手中,严家的家主宁死不降。随后被杀,肖天烨紧接着又扶持别人上位,现在他这么做,摆明了是打压严家了。” 将南诏三皇子的未婚妻当作廉价的舞姬送来给肖衍。肖天烨的心里究竟在想什么呢?欧阳暖慢慢摇了摇头,她现在越来越猜不透。这些人究竟在想什么了。眼前这位花蕊姑娘,美丽的像是一朵清丽的白莲花,就这样被当成低贱的舞姬送出国,命运还真是悲惨。不过。若是她能够把握住机会,却也未必没有出路。 肖衍笑道:“都说南诏出美人,果然如此!” 严花蕊柔声道:“谢殿下赞赏!” 肖衍道:“听闻严小姐不仅擅长舞艺。琴棋书画也是很精通。不知各位大人可愿意一试?” 太子有这雅兴,众人自然兴致高涨。礼部尚书站起来道:“严小姐,昨天我写了两句诗文,请你帮我接下去。” “请大人赐教。” “你听好。上两句是,春风一夜到汴梁,谓水雅关万里长。” 严花蕊思付片刻。道:“莫怪春来懒归去,江南虽好是他乡。” “好诗,好诗啊!”顿时赞扬一片。 肖衍继续笑:“这样的美人。对了……”他语气忽然一转。转头看向肖重华。“不知道是不是值得明郡王也动心呢。” 肖重华的目光。慢慢扫向肖衍。 众人一下子都愣在那里。连欧阳暖都扬起了眉头,等待太子的下一句话。 肖衍察觉到欧阳暖的目光,心中冷笑。面色如往常一般柔和。“明郡王,你觉得这位严小姐的舞艺如何?” 肖重华微微一笑。目光清冷:“殿下身边的女子。自然是不同凡俗的。” 他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只是冷淡地说肖衍的女人,自然不同一般。肖衍的目光顿时冷了几分,忽然扬声大笑,他对众人说:“可惜啊。这样的美人却不是我的!” 林元馨忽然皱起眉,看向肖衍。低唤一声:“殿下…” 肖衍像是没听到般,目中有寒冷的光芒闪过。他扬声道:“这位严小姐,是南诏送给明郡王的佳人啊。只是暂且住在我府上罢了。君子有成人之美,我怎么好夺他人心头好呢?” 在这个瞬间,欧阳暖面上清淡的笑容冷寂下来。手中的酒杯也不由自主捏紧了。林元馨更是立刻明白了肖衍的想法。脸色一下子全白了,连嘴唇都在微微颤抖。 肖衍看也不看欧阳暖。继续将话说下去:“明郡王现今身边只有一位王妃。那么今日就将这位严小姐带回去吧,依她的身份,做个侧妃也不为过!” 台阶之下,严花蕊如弱风杨柳般的身子微微一颤,头低得更低。然而耳根却浮上一层徘红。 众臣无不露出充满羡慕和嫉妒的神色。而原本嫉妒欧阳暖可以独霸夫君恩爱的女子们,则对她流露出了既同情又惋惜的神色,女人就是这样奇怪,当欧阳暖一支独秀的时候,她们羡慕嫉妒恨,看当欧阳暖变得和她们一样的时候,她们又重新结成了统一战线,对她产生了同情。 立刻有人出声恭贺:“恭喜明郡王得到如此佳人!” 自已虽然说过若是不能生育。就允许肖重华纳妾的话,可那并不代表,她会允许一丝一毫超出自己掌控的情况发生,尤其这个女子是肖天晔送来的,是肖衍亲自开口塞给肖重华!这两个人可都没安什么好心思!欧阳暖看向肖重华,眼睛里闪过一丝冷冷的光芒,你敢将这女子带回去,我可就不会跟你回去了。 肖重华也看着自己的妻子。在一瞬间,他就读懂了她眼睛里强烈的情绪。想起当初,她信誓旦旦地说可以允许他纳妾的神情,他不由失笑,几乎是毫无疑问的,肖重华淡淡一笑道:“多谢太子殿下美意。不过这位姑娘,我是不会带回府的!” 众人面上一时之间都出现了惊讶的神情,随后就是震惊。欧阳暖的面色稽稍缓和,旁边的夫人们都掩口惊呼。 男人们不能理解肖重华拒绝美人的原因。虽然永安郡主是个清丽脱俗的美人儿,可对着一个女人也会腻啊,再美丽的面孔也就变得平庸了。况且男人三妻四妾乃是寻常之事,肖重华堂堂一个郡王,平日里畏妻如虎不敢接受美人就罢了,怎么今天这样大庭广众之下,太子亲自开口赠送美人。而郡王妃明显不敢当众开口阻止的情况下他也要拒绝吗?难不成…他是怕郡王妃回去秋后算账?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看向了欧阳暖,那目中流露出的窥探几乎要将她淹没,看看那清丽的脸,柔和的笑,纤细的身姿,摆明了是柔情似水的美人一个嘛。根本看不出是会上演全武行的悍妇。不过一一肖重华这样作风强硬,从战场上下来的男人。会畏惧一个女人吗?众人沉默地看着这几个人,果然看到肖衍的面色一下阴沉了下来:“明郡王这是什么意思?” 肖重华语气淡淡的:“殿下,我只是向妻子承诺过,终身不纳妾而已。”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什么叫终身不纳妾,这明郡王是疯了还是傻了,竟然说得出这种话来,大历朝开国这么多年,还从来没有不纳妾的皇室子弟吧!莫说没有皇室子弟这么干,哪怕是寻常的富贵人家,也断然没有为了一个正妻就不再纳妾的道理,什么时候都是子嗣最重要的大历,只娶一个女人,就意味着断绝了更多开枝散叶的机会,万一明郡王妃生不出儿子。那他肖重华这一支,岂不是就要子嗣单薄甚至有断子绝孙的可能?再看看欧阳暖这样纤弱的身姿,怎么也不像是个很能生养的女子吧,明郡王真是疯了。 肖衍的声音冷得像冰:“可是南诏皇帝将此女送来,指明是要送给明郡王的。南诏与大历的关系刚刚有所回转,重华你便是为了两国的和平,也该接受这位美人。” 肖重华的脸色也变得冷漠起来:“殿下的意思是,南诏为了一个女子,就敢与大历再起硝烟吗?” 若是自己承认了。岂不是说怕了南诏?肖衍默然片刻。道:“我也是一片好意。你却如此弃若敝履,难道说——你是刻意让我颜面扫地么?” 众人本来还是抱着看热闹的心里,到这里,面上都收住笑,一些夫人甚至出言相劝,“郡王妃,快劝劝你家郡王,不过是一个侧妃。就算娶进门也动摇不了你的位置!”“是啊是啊。你是大公主的女儿,她不过是个无依无靠的异国之女。难道还能威胁你不成?”“你若不喜欢。先娶回来放着就是!怕什么!” 欧阳暖在这样的浪潮中,却是面露冷笑地望着肖衍。他这么做,是诚心要让自已不好过么?她曾经对肖衍说过,要个一心人,所以肖衍这么做,是要刻意破坏他们夫妻之间的感情。 肖衍的面色冷淡。看着欧阳暖,眼中分明透露出一种寒意,你们不是夫妻和睦,恩爱无比么,我倒想要看看你们中间夹了一个美人。还能不能这样情真意切!严花蕊身上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美丽,她的歌喉,她的舞姿,她独特的风韵,无不是她的利器!将这么一个女人留在肖重华的身边,长此以往。他真能不动心?肖衍不相信。 林元馨面色忧虑。却笑道:“殿下,这是好日子。您这样面若寒霜,可别吓着贵客了。” 肖衍看向旁边的慕轩辕。道:“九皇子以为如何?” 慕轩辕看了一眼肖重华。实在压不住眼中的戾气。低头道:“太子殿下是一番好意。我实在不明白,怎么会有人不接受呢?” 肖衍冷笑一声,目光转向欧阳暖道:“莫非。是担忧明郡王妃不答应?明郡王你真是太多虑了,明郡王妃端庄识礼,心胸宽大,绝不是那等因为丈夫纳妾就罔顾女子妇德的妒妇!明郡王妃,你说是不是!” 肖嫣然从未见过太子露出这样疾言厉色的神情,一时竟然忘了言语。而那边的欧阳爵握紧了拳头要站起来。却被一旁的镇国侯林之染一把按住:“不要冲动!” 林之染的目光向欧阳暖望过去。她始终是他藏在心底的一个很重要的人,他宁愿忍受心痛,也希望看见肖重华好好照顾她,绝不愿意看到她因为丈夫宠爱另一个女人而落寞寡欢。可是,现在并不是说话的时候,若是现在贸然开口。就落实了欧阳暖是妒妇的名声。这样对她太不利了! 大历开国以来。向来重视女子的德行,以前欧阳暖私底下若是不许夫君纳妾也就罢了。毕竟没有摆在台面上。她如果今天还一口回绝,只怕将来会受到别人的排挤,欧阳暖向来为人谨慎小心。林之染几乎可以判断她会作出什么样的选择,多一个妾而已,就算是侧妃,林之染相信,欧阳暖的才智也足以应对。 “难道眼睁睁看着姐姐受气?”欧阳爵的手爆出了青筋。 “不可轻举妄动!你姐姐是大人了。她知道权衡利弊!”林之染始终抓住欧阳爵的手腕,不许他有任何的举动。 “我不管。任何人都不可以欺负我姐姐!若是在她需要我的时候我还是要隐忍。我还上战场干什么!”欧阳爵刚要大声开口。却看见欧阳暖突然将手中的酒杯重重往桌上一放,在静谧的大殿内,这样的声音格外令人心惊。 “殿下的意思是,若我不同意夫君纳妾。就是妒妇么?”欧阳暖的声音清冷地。带着一丝嘲讽的语气。 肖衍也同样冷冷望着她:“不许夫君纳妾,难道不是妒妇么?” 欧阳暖经自微笑:”殿下。我虽然孤陋寡闻。却也曾经听闻太祖皇帝的第二位皇后贤明皇后,自从她进入后宫。就废除三妃六嫔之惯例,太祖陛下的五子五女全是她一人所生。太祖皇帝上朝时。她与帝同辇而进,至阁乃止。在幕后注视着朝堂的一切,候其退朝之后又一起回宫。二人同返燕寝。相顾欣然。不仅如此。她见朝士及诸王有妾孕者,必劝上斥之。然而大家都对这位贤明皇后十分敬重。甚至将她与陛下称为二圣。依照殿下的说法,贤明皇后不让太祖陛下亲近其他女子。就是妒妇吗?应当不是吧。太祖陛下曾经说过。他日理万机。辛劳过度。若是后宫嫔妃过多。反而会不利于他身体康健。所以贤明皇后一举一动,皆不是出于妒忌,而是因为对太祖陛下的身休过于关怀所致。甚至被人误为妒妇也在所不惜,这样的女子。行事作风非同一般。我不敢效仿贤明皇后的所为,却也知道要为夫君的身休着想。明郡王在战场上曾经受过重伤。不适宜纳妾。我虽然愚钝。却也是为他的康健着想。当然一一”她看了一眼台阶下的严花蕊。叹息一声。道:“若是严小姐不在意这一点的话。我自然不会吝惜燕王府这一点地方。想来。养她终老还是没有问题的。” 肖重华:“……” 林元馨:“.......” 众人:“……”所有人的目光落在肖重华的身上。那目中渐渐带了一丝怀疑。莫非郡王妃的意思是,这位明郡王有某种隐疾?这才不肯纳妾?在战场上受了伤?难怪一一难怪一直拖着不肯娶妻啊! 身为众人面前被怀疑有某种隐疾的明郡王面无表情地坐着。听着自己的妻子对别人大谈关于他的身休健康问题。一言未发。 欧阳爵不禁一手扶额。老天爷。姐姐你也太狠了吧。这样一招才叫永绝后患。以后估摸着再也不会有人把美女往燕王府塞了。 要与肖重华攀上长久的关系,必须送上有分量的嫡女。但今天明郡王妃当场说了明郡王有隐疾。而明郡王也没有当众反驳。这件事情十有八九是真的。难怪……明郡王妃嫁入燕王府半年也没生出孩子来。难道……明郡王在外从不寻花问柳。身边连个通房丫头都没有。大家深深觉得。今晚若非明郡王妃说出了真相。这辈子他们都要被瞒在骨子里了! 严花蕊的面色忽红忽白。却是完完全全地去了要嫁给明郡王的心思。且不说这件事情的真假。看明郡王妃这样说话。简直是让一个男人威风扫地了,明郡王却不发一言。简直就是默许了郡王妃的意思,这样畏惧妻子的男人。就算嫁给他。她自己也没有出头的机会。她千里迢迢从南诏到这里来。可不想就这样藉藉无名地过一辈子!孤独终老。她一想到都浑身发寒。 肖衍却完全不相信这种话,欧阳暖摆明了是要故意这样做。当真是可恶至极!他转眼看到欧阳暖扬起笑容。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顿时“唰”的一下变了脸色。 “明郡王妃。你这是什么意思!”肖衍冷冷道:“你的意思是,你是为了明郡王的身休考虑,才不让他纳妾的吗?” 欧阳暖微微一笑。丝毫也不脸红地道:“是。太子的好意,我为夫君心领了,只可惜,他不能接受而已,还请殿下为严小姐另择他人。” 肖衍手里的酒杯啪地一下捏碎了,众人的脸色也都变得恐惧。太子这是真的被明郡王妃惹怒了!也是。这个女子太过伶牙俐齿,怎么能和太子对着干呢!哪怕她说的话句句属实,在众人面前说出来。也妨碍了太子的威望啊, “明郡王妃。你实在太放肆了!”肖衍冷冷地道。 旁边自然有一位大臣应承道:“有道是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传宗接代乃是人生大事,明郡王玉村临风、身居高位,却是至今并无自己的血脉,不许他纳妾,难道是要他绝子绝孙。后继无人吗?若是一味阻止夫君纳妾,岂止是刁妇,简直是毒妇!” 欧阳暖微微一笑。面不改色道:“刘大人,你年轻的时候风花雪月,终日流连青楼楚馆,还娶了六个妾室。怎么不见有子传承呢?可见立妾太多很是伤身体呀,反倒弄的不能传宗接代了呢。” 刘大人顿时语塞,面红耳赤。旁边的李大人看了一眼太子的脸色。道:“照你这么说。前朝富商武能后院妻妾一百,理应伤身过度。无子终老?又怎么会开武家昌盛之先河呢?” “前朝代宗皇帝也有三千妃摈。理应子孙满堂了吧!为什么终无所出。要兄位弟及呢?可见能不能传宗接代,与娶多少妾室是无关的。”欧阳暖冷笑一声。 “你一一” 男人三妻四妾,乃是寻常之事,尤其是明郡王。他身居高位,面容俊美,就算他不想纳妾。也依旧有无数美貌女子前仆后继地扑过来,这是挡不住的。欧阳暖也没想过挡住,但她最在意的,是肖重华的态度。既然他都坚决不肯,肖衍的行为与逼迫无疑。 肖衍心中暗潮汹涌。脸上却是一片寒霜:“明郡王妃。你这是坚决不肯让严小姐进门了?” 就在这时候。肖重华却突然站了起来。在众人的目光中走到欧阳暖的面前。温言道:“殿下。我酒后头晕,身休不适,恕我先告退了。” 这话一说出来,所有人的表情都变了。如果说刚才是明郡王妃对太子不敬,现在简直连明郡王都要跟太子对着干了。 肖衍的脸色从来没有这样难看过,他刚要发怒。却听到林元馨惊呼一声,随后吸引了众人的面容。小竹大声道:“不好了。不好了。林妃娘娘好像要生了!” 众人全都站了起来。面色发白地涌过去。“林妃娘娘。您这是怎么了? “哎呀不好。真的要生了吗?””天啊。快把人抬回去!””快快快,轻一点啊!”一时之间宴会上乱成一团。 肖重华微微皱眉。却听到欧阳暖轻声道:“咱们走吧。” 肖重华看了她一眼,立刻明白过来。低声笑了笑,道:“又是你的花样?” 欧阳暖轻轻笑道:“走吧。” 马车上。肖重华面色沉沉地盯着她:“今天的事情。是不是请郡王妃为我解释一二?” 欧阳暖心道终于来了。她就知道他要秋后算账。她扬起眉:“我只是实话实说。为什么男人可以有三妻四妾。女人稍有差池就会被人说失德败行。难道我不准你纳妾,是错了吗?” 红玉额头上一把冷汗。小姐。你这口气也太嚣张了吧。小姐你以前不是这样的啊。怎么变成这样了呢? 肖重华瞧见她一副娇蛮的模样。眼睛里不由泛起一丝笑意,像是很开心。可是笑到一半突然止住了笑,面色阴沉地道:“不要转移话题,我怎么不知道。我有隐疾了呢?”重生之高门嫡女每日一更,精彩呈现,喜欢看宅斗、宫斗小说重生之高门嫡女的亲们,请收藏,以便下次更快的阅读! 170章 欧阳暖没想到肖重华有此一问.她不由笑起来“怎么.觉得我伤了你的颜面,还是你舍不得那位才德兼备、舞艺卓绝的严小姐?” 他都没注意那严小姐长得是圆是扁,她这醋坛子倒是打翻了,肖重华乌黑的眼睛里满是笑意,有心逗她:“舍得如何,舍不得又如何?” 欧阳暖扬起眉.笑道:“刚才众人都说.那位严小姐才德兼备.色艺双绝.所以我就该大方地让她做你的妾室。这一点我实在是没有什么意见的,你要是舍不得.大可以去和太子殿下说.想要纳她为侧妃。只不过么.刚才我见到九皇子面如冠玉、相貌不凡.更是贵为皇子.才学了得.加上待人处事.谦恭有礼.品节方面必然不成问题。既然严小姐才德兼备.我就该同意她进门.那么九皇子那样优秀.我是不是也该再嫁一次,或者一一那位新进的榜眼.他可是三番四次约我吟诗弄词来着.或许我该问问他.愿不愿意让我纳为男妾呢?” 红玉的脸上冷汗终于滴落下来.她看了一眼菖蒲.连忙扯了一下她的袖子.强行将她拉出了马车。 主子的事情.还是让她自已解决吧.而且今天晚上的小姐好像喝的有点多了,一共是八杯酒,红玉跟着欧阳暖多年.知道她的极限不过是四五杯而已.实在是今天敬酒的有点多.郡王可能离得远没有看出来.红玉可是看见自家小姐走路都有点不稳当呢。 丫头们都退下去了.肖重华这才发现欧阳暖有点不对劲.他在茶格上拿起茶碗.用温水涮了涮.才自暖壶里斟了一小盏茉莉花茶.递给欧阳暖,欧阳暖并不伸手去接.只是歪着头仿佛认真地看着肖重华半响.也不出声.肖重华笑了.将她拉过来.拿着茶盏让她就着自己的手.一点一点地喂她。欧阳暖竟然也乖乖地没出声.没反抗。 这时候.肖重华才确认自己的猜测.这个丫头真的是喝醉了。依她的性格.就算反抗.也不至于想出这么损的招数.看她今天不但得罪了太子.连那两位开口说话的大人都给得罪了.哈,说的还都挺对,让人无从反驳,只怕明天她的悍妒之命就要名扬天下了。 马车里很安静.静到可以听见外面的风声.丫头们都不敢来打扰.坐去了后头的毡油小车,肖重华见茶盏中的水已经没了.便将茶盏收回来.可是欧阳暖却突然如玩闹一般地咬住了杯沿。 “松开口”肖重华像是哄孩子一样地道。 欧阳暖皱眉.一下子松了,笑的眉眼弯弯,肖重华一个失神,茶盏”咣”地一声.摔在织锦的地毯上.欧阳暖便已歪在他怀里。 这样的投怀送抱是极少见的.肖重华不由笑起来.乘势一把揽住她的腰,另一只手在她背上摩挲.低声的道:“都跟你说了.不要喝酒。” “你们都欺负我。”欧阳暖语气极软.微仰起的脸象个孩子般.薄薄的雾水在双眸里浮上来了。 肖重华听了.许久都不说话.眯起了眼睛.心道难怪连自己有隐疾这么狠的话都能说出来.当真是喝醉了。 欧阳暖似乎感觉到他身上的热度,便将手伸到他的腰间.肖重华索性将她的手放进他的怀中.她穿过了衣襟,覆在了他的心口。她手心极凉.揉槎在他肌肤上.仿佛是块冰.让人只觉一阵寒意彻骨.肖重华自言自语道:“身上竟然这么凉.穿的这么少.冻病了怎么办?” 欧阳暖也不理睬.只是把脸倚在他胸前.肖重华笑着将手臂合地更紧。一路回了燕王府.明郡王妃又是被肖重华抱回自己房间的。一路上惊动了不少的丫鬟妈妈,面上都已经是见怪不怪的神情了,反正明郡王爱妻如命,不知道为她坏了多少原先定下的现矩.这都已经是众人皆知的事情了。 肖重华将欧阳暖放在床上.看她似乎已经睡着了.不由轻声道:“不要以为这样就能够蒙混过关。” 咦,装醉已经被发现了吗?欧阳暖的睫毛动了动.仍旧没有睁开口他的唇齿紧紧贴上她微微起伏的颈窝.而他低沉的声音.在她耳畔轻颤着.肌肤上.发上,颈上.拭不清的挑逗:“我今天才发现.自己娶回来的是个醋坛子。” 欧阳暖睁开了眼睛.至近的看到了他的眼睛.充满了深情与宠溺。还没来得及开口.他的唇缓缓地压含上来.....压住了她的笑,带起一阵战栗。 外面不知什么时候起了风.在静谧的屋子里都能听到.沙沙.....沙沙......夜风不停的穿梭过屋顶的明瓦.清晰的声音仿佛就在咫尺.仿佛一伸手就可以抓到那风。 不知是靠的太近.还是因为屋子里染了熏炉.温度过高的缘故.她的皮肤上渐渐密密的汗意.凝结成细小的汗珠.顺着起伏优美的曲线慢慢滑下去,落在锦褥上,泅泅的湿了一层。汗意朦朦之中,异样的白衬着他在她身上留下的点点痕迹.分外触目。迷乱中,她抬起手臂.如蔓藤般缠上他的背,抓紧了,微弱气息拂过他的耳鬓.与凌乱的发丝料结在一起.断断续续的,想压抑而压抑不住的疯狂。 水气慢慢的蒙上了她的一双眼。 窗外风声更大.而欧阳暖只觉得四下顷刻里静了.只余下他的声音.摩挲着.滑入耳内。”你是我的。”他的手带了一种不可抚拒的力量.只顾紧拥着她仿佛要将她融入自己的休内。 “你是我的......” “你是我的.你只是我的!”一向冷静持重的明郡王.孩子似的.特地重复了一遍又一遍。 “所以.再嫁或者男妾什么的.想都不要想。” 她只是说着玩.他却当真了.欧阳暖忍不住开始笑了。她睁大眼睛,想要看请楚眼前人的表情.才发觉身体困倦无力.依顺的靠到了他怀里.他的手十指分开的将她的手合在了自己掌心口 十指相扣.不能分离。 不知何时.窗外天光已大亮.星星点点的晨光.映进锈金纱帐里。床畔的烛已几乎燃尽.堆簇的垂泪,凝成殷殷赤色干涸在琉璃罩上。日影透过明角.穿过床纱.映在欧阳暖的脸上.腆出一抹极恬然的笑意。 肖重华轻轻起身,穿上衣服.又合起门离开,红玉低声道:“郡王,您要出去?” “嗯.你家小姐若是醒了.准备一碗醒酒汤给她.要热的.嘱咐她不可以贪凉。” “是。” 今天一大早.太子就派人送来了帖子,肖重华很明白.这是昨天的后遗症,肖衍这个人.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他昨天吃了那么大的亏,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不给出个明确答案.暖儿就不得安生。 书房里,肖衍正在用早膳.林元馨也陪侍在侧.昨晚上太医来看了之后说生产的日子还未到,可能是一时受了惊吓需要静心休养.然而肖衍听了这话.就什么都明白了。 厨房送了细米白粥.八样小菜.另外配了四样点心,摆了满满一桌子。 肖衍看着菜式道:“很精致.看着就有胃口.你费心了。” 林元馨恬静微笑:“殿下喜欢就好。” 肖衍勾起唇角,笑道:“你费心的事情,怕是不只这一样见“ 林元馨微微一愣,原本嘴角蕴着淡淡笑意,听到这里.顿时没了.心下渐渐有些微凉意.只隐隐觉得他要说的不只这些,必定是与欧阳暖有关。方才笑道:“我是殿下的妃子.自然全心会意为殿下着想.便是多费心些.也是我的责任.殿下不必放在心上。” 肖衍刻意留意了一下林元馨的神色.湛湛双目.掠过一丝冷酷.“如今你临盆在即.又刚忙完了父皇的寿宴.诸事烦琐.恐怕你心力不支。我的意思是想让兰妃从旁协助一二.你觉得如何?”他的话说的轻而缓.却像是一根刺.狠狠扎进了林元馨的心里。 兰妃只是个出身卓微的庶女.他明知升了侧妃已经是天大的破例.现在竟然还要她将协理太子府的权力交给对方.这就是在变相惩罚她。昨天晚上的事情.因为阻止了他将美人赐给肖重华.他就在自己即将生产的前夕用这种法子来给她警告,他的心思太叫人寒心口 林元馨美丽的容颜上找到一丝半分的不悦与愤怒。天知道她花了多大的力气.才极力克制住这样的表情.不让它出现在自己的脸上.只是微笑.似乎在认真倾听他的话语。她浅笑道:“殿下体恤我.自然没什么不好。” 肖衍微笑:“盛儿很喜欢暖儿吧.你又快要生产了.不妨经常让暖儿与他亲近。” 他毁了自己的一生还不够.到现在还不肯放过暖儿,实在是贪心又令人恐惧。林元馨的面容犹带微笑.得体地隐藏起内心翻滚的恨意。抿嘴思量片刻.缓缓道:“殿下的心意是好的.只是将来暖儿也要有自已的孩子.怕是没办法帮我照顾盛儿,好在盛儿的身边还有乳娘,平日里的事情也不用我费心的。”她小心观察他的神色变化.继续道:“我如今身休不便,不能随时伺候殿下.我瞧那严家小姐在府里住的很习惯.对殿下也很仰慕一一”她略停一停.见他隐约有怒色在眉心.继续道:”不知殿下是否有心将她封为侧妃呢?” 肖衍冷冷望着她.面色沉静如水.眉心隐隐暗藏惊涛。林元馨忙道:“我一时糊涂.竟私下揣测殿下的心意.还请殿下恕罪。”说着俯首于地。她身子重了,一下子跪下来肖衍自然不好再发怒,只叫人将她搀扶起来。 “馨儿是全心全意为我着想.我当然是明白的.只是你如今身体不好.就不要忧思过甚了。”说着,他对一旁的丫头道:“扶你们娘娘回去。” 林元馨掩住了唇边一丝冷笑.起身告退。 一个时辰后.明郡王到了太子府。 肖衍一见到肖重华.立刻满面笑容地迎了上来,像是以前说过的恩断义绝的话从来没有存在过.这就是他的本事.颠倒黑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偏偏他自己还做的十分自在,根本看不出丝毫的真实想法。 肖重华和他相处二十多年.太了解这位太子的心思了.他今天若是不出现在这里.明天肖衍就会想法子去为难欧阳暖.既然如此.不如由他来解决这件事。 肖重华在椅子上坐下.早有人送上茶来.那人轻声道:“郡王请用。” 肖重华头也没有抬.只是喝了一口茶.肖衍笑道:”难为严小姐亲自上茶.重华怎么都没有发现?” 肖重华语气淡淡地道:“怎么太子府中连端茶送水的丫头都没有么?” 严花蕊面色一白,几乎站不住差点向后栽倒,人家对自已连看都不看一眼.还冷言冷语的,分明是没有一点意思.这真是让人难堪到了极点.想自己虽然出身南诏.可是比大历京都双璧的美貌也不差了.为什么这位明郡王连看都不看自已一眼? 肖衍笑道:“严小姐千里迢迢到这里来,可是为了见明郡王一面,昨天晚上永安在.你不好说什么.怎么今天她不在.你还是这样冷冰冰的.莫非真的如同传言所说.你畏她如虎么?” 肖重华合上茶杯.双目闪过一丝讥嘲的笑意.面上却淡淡的:“殿下要这么说.倒也是事实。” 天底下竟然真的有畏妻如虎的男人.简直跟传说中英明神武的明郡王判若两人.跟她想象中的明郡王也是差距十万八千里.皮囊再好,功勋再卓著.有什么用!家里有个母老虎.自己还有地方站吗?听到这话.严花蕊的脸色更白了。 肖衍深吸一口气:“严小姐既然已经到了京都,就不会再回南诏去了,你若是不肯收下她.岂不是要逼死她吗?重华.你虽然对女子无情.可你不会眼睁睁把人逼死吧?其实,你若是不想让永安知道.你的别院不是很多吗,用来金屋藏娇不是更好?我保证.永安绝不会知道的。” 你惦记我心爱的妻子.还要我给你腾地方.这世界是疯了不成?肖重华心中冷笑.面上越发冷淡:“哦?严小姐无处投身吗?太子殿下宽厚大方.自然不会吝啬一口饭一块地方的。” 肖衍心中暗骂肖重华狡猾.故意装作听不懂自己的意思.却也不便发怒.只是保持着得体的微笑.道:“人家是送来给你的美人.我怎么能自己留用呢,你说笑了。” 肖重华不置可否.看了严花蕊一眼.道:“那么.严小姐想要谋个夫婿.军中多的是青年才俊。” 这就是绝对不会收这个女子了,肖衍的眼犀利如剑,无底,定定望注肖重华许久.肖重华也冷冰冰地望着他.两人对峙片刻,几乎连屋子里的气氛都僵硬了.严花蕊只觉得小腿肚子打软.她总觉得.自己根本不是这两人争执的焦点.他们争夺的另有别的.可是无缘无故被牵连进去.她觉得脊背窜上来无比的寒意,恨不得自己立刻消失才好。 片刻后.肖衍才淡淡道:“好了.你先下去吧!” 严花蕊大大松了一口气,敛眉垂目朝他们二人福身一礼之后.优雅款步离去。 肖衍站起来.走到窗前.眼色阴郁深黑.对肖重华问道:“若说.我愿意将幕红雪让给你呢?” 肖重华一声轻笑.犀利如钩:“殿下,香雪公主的意义.可不只是个女人而已。” 肖衍当然知道慕红雪的意义.可他从未像现在这样迫切地对欧阳暖产生占有的欲望.他希望.欧阳暖只属于他.而为了实现这个目的.他不惜用从前最重视的某些东西去换。慕红雪是高昌的公主.娶了她.意味着和高昌结盟.如果是从前.肖衍是绝对不会把这样的机会送给别人.可是今天.只要肖重华点头.他会实践这个诺言。 “重华.我不是在开玩笑.慕红雪是天下第一美人.又是高昌的公主.娶了她以后的好处不用我说你都明白.我只是要你答应一一” “抱歉.我不答应。” 但对于这样的的回答.肖衍整个人几乎变成石塑般,眉端细不可微的一凝。 鎏金炉内的炭火陡的一窜.爆出声响。 肖衍猛然觉得一阵怒火涌上来.用了极大的气力才压抑住哽在心中的怒火。 阳光在肖重华俊美已极的面庞上涂泽深深浅浅的影,没有半点犹豫的.他的唇微微抿出含着深意的笑.只道:“还有什么话说吗?.’ 肖衍没有想到.慕红雪加上严花蕊.两个美人.背后还携带着绝对不可小觑的政治力量,这样的交易.竟然都换不回一个欧阳暖!他简直是不敢置信!肖重华是疯了不成! 肖衍是这样想的.肖重华也是这样想的.他没有想到.肖衍竟然会为了欧阳暖作出这种决定,把这样的两个人送到自己身边,情愿交换一个对肖衍根本没有多大用处的暖儿.若非从小和肖衍在一块儿.他几乎怀疑眼前这个太子是换了个人.不是疯了就是傻了。 肖家的人.或多或少都有些不顾一切的疯狂因子,更难得的是.他们总是对同样的东西产生执念,譬如肖钦武和燕王.譬如肖重华和肖衍.就像是宿命一样.总是殊途同归.斗个你死我活。 肖衍冷笑一声,看着肖重华已经走到门口,道:“肖重华,我得不到的,你也别想得到!”他情愿彻底毁掉欧阳暖,也绝不让肖重华沾染分毫! 林元馨没有回到自己的院子.而是乘上马车去了自己的别院.不只如此,她快速地命小竹去请欧阳暖来。 等欧阳暖姗姗来迟的时候.已经到了用午膳的时候,她一踏进门.就看到林元馨面色沉沉地坐在椅子上.一副心烦意乱的样子。 欧阳暖晓得她不高兴.遂摒退了众人.亲自端来一杯茶轻声道:“表姐.怎么了....... 林元馨叹了口气:“暖儿.你也太傻了.昨天晚上你这么做.是要和太子彻底翻脸吗?” 欧阳暖深深地吸气.心中却另有一种明澈:“肖衍的性格.这也是迟早的事情。况且.若是一味退让.他只会得寸进尺罢了。” 林元馨小指上戴的金护甲忽然”笃”敲了一下桌面.慢慢道:“眼前是对付过去了.只怕将来还要旧事重提。” 欧阳暖冷笑:“旧事重提?太子真是吃饱了撑的.往别人后院送美人,他是想要送个奸细来吗?” 林元馨冷笑一声.道:“他是为了你。” 欧阳暖紧紧抿着嘴听她说完话.道:”为了我?我可没这么重要.....” 林元馨默默思索道:“是不是,你自己心里头也明白.我看他根本就是还没有断了念头.把严小姐送过去.一则是离间你们夫妻感情,二则也是在明郡王的身边扎下钉子。” 欧阳暖怔怔出了会神.终于端起茶碗呻了口茶.慢慢道:“这颗钉子.他自己亲自来钉上,就不怕反弄伤了手?” 林元馨抑不住心底翻腾的恨意.冷冷一笑.阳光隔着窗纱暖烘烘照在身上.心口却是说不出的寒冷与难过:“他自己做才能放心呢.严小姐不过是块敲门砖,只怕他还有后招。” 欧阳暖想了想.回眸道:“还有后招?” 林元馨怒极反笑:“严家小姐,明郡王摆明了没把她放入眼里.我倒要瞧瞧肖衍还能生出什么事来!” 欧阳暖慢慢摩挲着光洁的茶碗.寻思片刻道:“我瞧着.还有一位大美人在那儿.就看太子舍不舍得了。” 林元馨皱眉,“香雪公主......这不可能吧,肖衍是很看重高昌的.要让他把公主都拿出来做礼物,除非是疯了。”顿了顿又嘱咐:“不过.你也要多加小心才是。” 送走了林元馨,燕王府的马车在半个时辰后才出了门.可是走不过一个时辰.就被人拦住了.红玉掀开帘子.这时.一名护卫走到欧阳暖身边.说道:“郡王妃.太子有请。” 燕王府的护卫都在后头跟着.隐隐对这名护卫虎视眈眈.但他却是半点也不畏惧似的。欧阳暖知道大庭广众之下.肖衍做不出什么来.便慢慢下了马车.吩咐他们稍候片刻。 进了凉亭,欧阳暖一眼便看到了亭中的肖衍。他身上的太子袍.在阳光下有种灿金色的流光.格外地引人注目.仿佛在彰显着身份的与众不同。 旁边的人悄悄退下.四周陷入一片死寂中。 欧阳暖微笑,“看来太子殿下已经知道了我和表姐的事!” 肖衍叹一口气,走出亭,俊朗的面容带了一丝叹息:“世上总没有不透风的墙.她一个月总有两三天不在府里.自然会有人将事情调查清楚了告诉我。” 欧阳暖看着不远处的马丰:“不知太子有何事?如果没什么事.我得回去了!” 欧阳暖看着自己的眼神.掩不住那种淡淡的厌恶.想起她看着肖重华时的柔情,肖衍心中涌起一种无法抑制的酸意。他冷笑两声.“你说,若是我将香雪公主送给肖重华.他会如何?她可不是严花蕊.她是真正的天下第一美人.容貌才华身份都远超过你.你说.肖重华会作何抉择?” 欧阳暖想了想,突然笑了:“殿下.你这样做.是为了什么呢?挑拨我们夫妻感情,叫我们分开?还是为了让我痛苦难过?” 肖衍冷笑:“你说呢?上次你曾经对我说.只要得到一次我就会放手.我自己也是这样想的,可我现在却依旧没办法忘记你.在我痛苦的时候,怎么能让你们幸福?” 听听这强盗的逻辑.大概只有肖家人才能说得出这种自私自利的话来。欧阳暖勾起唇角.道:“纵然你让别人成为了肖重华的侧妃.又能得到什么?” “侧妃?严花蕊或许只能做个侧妃.可慕红雪呢?她可是高昌公主.你这个正妃都得给她挪地方.就算是大公主出面,你也只能退而求其次.变成一个平妻!” 平妻?欧阳暖心中冷笑.肖重华要敢娶慕红雪进门.她立刻就离开.她绝对不会容忍丈夫的身边出现一个与自己平起平坐的女人.这是她的底线,任何人也不能触犯! “怎么.你怕了吗?你怕慕红雪夺走明郡王的心?” 欧阳暖轻笑一声:”太子.慕红雪对你可是很重要的.你真的舍得?” 肖衍面部的线条绷得紧紧的.眸中好像是有火焰在燃烧:“为了你.没有什么舍不得!” “肖衍.”欧阳暖迎上他的目光,一个字一个字地说:”肖重华绝不会娶慕红雪,若是他娶了她.我立刻离开燕王府,到时候不光他再也找不到我.连你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她的双眼亮如星辰.其中所透出的坚定与信心.让此时的她看上去无比美丽。 他们两个人.都是这样的斩钉裁铁.甚至是一种坚不可摧的默契。 肖重华同样这样说.没有一丝犹豫的。 看着眼前的欧阳暖.肖衍的心一阵酸痛。 他突然伸出手.用力捏住她的手腕.声音从牙缝中挤出来.“好.既然你对他如此有信心,我倒要看看.究竟谁才是最后的赢家!” 欧阳暖一把甩开他的手.淡淡道:”殿下执意如此.我也没什么好说的。 “欧阳暖,你和林元馨打的什么主意.当我不知道么?”她刚走了几步.肖衍的声音从遥远处传来。 欧阳暖止住了步子.只觉得一股寒凉之气慢慢升上来.他察觉到了什么,又在怀疑些什么? “周芝兰也怀孕了.若她这一次生个儿子.你说会对盛儿有什么影响呢?” 欧阳暖皱起眉.从盛儿出生开始.肖衍对他就是不冷不热的.盛儿是他的长子.可他对盛儿.还不如对周芷君留下的女孩儿疼爱。凡事总有理由。子嗣关乎皇家根本。若是说肖衍不想要儿子.那简直可以说是滑天下之大稽。除非他是疯了.不然是断不可能有这种想法。那么.为什么呢?欧阳暖的脑海中突然有了一个念头.除非肖衍一直防备着盛儿!不.应该说他其实并不是针对这个孩子.而是防备着表姐和镇国侯府!这事越是细想’欧阳暖越是觉得如此。肖衍一直防备着表姐.欧阳暖不会忘记肖衍的性格,他要求一切都让他安心,如果盛儿没有威胁到他的地位,不会成为他登上帝业的阻碍,那他自然不会怠慢了这个孩子.可若是镇国侯府有了别的念头,比如扶持盛儿登基之类的想法.那他必然会在开局之前除掉自己的儿子’ “你最好劝劝你的表姐,让她不要忘记.她先是我的侧妃,然后才是盛儿的母亲.而这一切都是我给她的.不要妄图摆脱我的掌控!”肖衍的声音冰冷.欧阳暖的脚步缓了缓.随即更快地走了出去。 这个男人.只要谁威胁到了他的地位.他都会毫不留情地铲除.真是可怕!可欧阳暖不明白.既然他这样想要那个位置.就该远离自己.拉拢肖重华.为什么要无缘无故树立燕王府这样一个敌人吗?这不是和他牢牢掌控最高权力的愿望相违背吗? 回到燕王府后,欧阳暖想的脑壳疼.索性躺着不去想这个问题了,反正想来想去也是想不出什么名堂。肖衍这种人的心思太难猜.也根本猜不透.干脆不理就好了。 她这里歪在床上休息,肖重华进来的时候.还以为她哪里不舒服.仔细瞧了瞧她的面色:”酒醉还没醒?” “没有.”她险些说出自已没喝醉.想了想,把这句话咽了下去.若是承认自己没喝醉,岂不是要告诉他昨天是在装醉的话,他岂肯善罢甘休? 他见她真的没事.索性也脱了靴子跑到她身旁躺着.她惊讶:”你做什么?” “午睡!”他回眼看她.往她边上一躺:”昨天晚上喝多了.我也头晕。 她要起身:“那你睡吧,我起来了。”他眼也不睁,伸手勾住她,“你别乱动了,陪我睡一会儿。” 欧阳暖瞅着他的面容.仿佛他还瘦了些许,一时看着看着,却觉得心里有一种揪揪的感觉又上涌。人家都羡慕王侯富贵之家,却不知道要付出比旁人多出多少的辛劳,除非肖重华放下肩头的担子.否则.他这一辈子都比任何人要劳碌。 她想了想.突然道:“你曾经说过.有一天要卸下这些责任.是不是? 一一一一一一题外话一一一一一一 大家问我.肖衍这么讨厌.为什么还不死.我想说.这里每个人的结局从一开始就决定了.他不死.是因为后面有很重要的情节与他有关联.也与结局有关联一一 亲们,阅读重生之高门嫡女最新章节网址:,大家加入收藏,方便明天及以后的阅读! 171章 肖重华闭上眼睛,轻声地道:“我答应过,决不会忘记。但是你答应我的事,也不可以毁诺,不管到了何时,你都要记得。” 欧阳暖一怔,随后笑了。 肖重华说了这话.就仿佛安静地睡了。她看着肖重华的睡颜,想起曾经见过的燕王妃的画像.那可是一个十足的美人胚子.而肖重华的容貌.其实像燕王妃更多过燕王。有着俊美的五官,便是蹙眉含厉之时,也是带着一种令人心醉的麂力。而他的长兄肖重君,虽然身体孱弱,可眉眼之间却更像燕王一些。 她一时想着,再复看他。不由微微的含笑,眼前也恍惚起来。想着成婚以来的点点滴滴,满心也溢出那甜暖之味,也因眼前静睡的容颜,让她也有了些微的温情。此时帐垂幔掩.红玉几个也都在外远远服侍勺她微微一笑,用手指小心翼翼的去临摹他的五官,指腹一点点地抚去,一时触到他下巴轮廓四周,他仿佛不舒服,也许是还未熟睡,眼睫动了动,让地忍不住更是笑。心里“咚咚”地,有种说不出的温软。她抚了一阵,眼见他没什么反应。便大了胆子凑近去瞧他,眼睫毛竟也是如此浓长的,眼尾线拉的秀长,引人也想摸上一摸。鼻尖挺翘的,鼻粱笔直的像是拿尺子量过。别人说过,肖重华是皇室第一美男子,这称号的确不是浪得虚名的,她接了摸他的唇,觉得很温软,身体已经主动凑贴过去,小心翼翼地碰了碰小突然觉得唇一下被他吸住了!她脑海里这才冒出羞窘的意识.仿佛这样做是极不妥当的, 抬眼间见一双愚亮的眼睛正瞅着她。她脸上差点就要滴出血来,正想躲,谁料后背一紧,他的双手已经按住了她的后背:“这是你自己送上门的哦。”他轻声笑道。他难得温柔地像潭水,引着她不由自主地沉迷。只觉他唇齿之间淡淡含馨。越发胶着让她越是沉迷醉。一时间手也顿住了”此时他摁着她的手在松,由着她慢慢往他脖子上绕。 肖衍的建议,肖重华一下就听懂了,可是看着眼前的人,明明外表很温柔,可内心却是一团冰,他不知捂了多久才能捂热一点点,杀了他也不会让给别人!别说用什么公主来换,就是用江山来换,他也绝不会点头的。江山容易得到,可是他若是失去她,去哪里再找一个让他不由自主地就想宠爱的女人呢?怀里的小冰块,是绝对不能让给任何人的。 过了很久,肖重华睡得熟了,欧阳暖还是睡不着,却不敢翻来覆去,生怕吵醒了他。这时候,红玉悄悄走近了,向欧阳暖打了个手势。 欧阳暖微微挑眉,随即轻手轻脚地起身,走出内室,红玉才在她耳边轻声道:“小姐,董妃娘娘去上香,请您同往。” 董妃?欧阳暖愣了愣,对方可是有一段日子对自己比躲避如蛇蝎了啊,怎么今天这么好,居然邀请自己一同去上香?她想了想,红玉低声道:“是不是找借口推了。” 欧阳暖笑了笑,怎么能雅,推掉的话,等于在告诉董妃,自己很畏惧她,不战而降,她可不会做这种事。所以她笑道:“她既然请了我,那么世子妃也是要请的吧。” 红玉道:“是,世子妃已经准备好了。” 欧阳暖点点头,轻声道:“既然如此,让方嬷嬷留在家中,等郡王醒了,告知他我陪着董妃娘娘去上香就是。” “是。” 出了府.董妃入眼就是欧阳暖那一身素净的淡紫色长裙,欧阳暖笑着上前行礼,董妃也是言笑晏晏地扶起她:“不必多礼了。” 旁边的孙柔宁微微侧首,自从上次董妃身旁的何妈妈和慧娟出了事,董妃就闭门不出,当真一副因为仆人犯错而受到牵连的思过模样,而燕王府上上下下,虽然好奇董妃娘娘为什么会闭门不出,却碍于主子们难看的脸色不敢多话.当然私底下还是传出了不少风声。 看到董妃一身正装,欧阳暖不由微笑道:“今儿既非初一也非十五,娘娘怎么想起来要去拜佛了?”话里已隐隐带了一丝讥讽。 董妃垂眼,唇际只略有笑意:“拜佛可不是非要初一十五的,只要想去,什么时候佛祖都不会拒绝” 欧阳暖微一凝神,一旁的丫头早已在董妃脚下搭了脚凳,董妃扶着身边丫头的肩拾阶而上,步态极慢,仿如行在棉絮上一般,飘然无声”随后她回过头,又道:“今天轻车简从,就委屈暖儿和我一辆马车了。” 燕王府这次拜佛,一共三辆马车,前面较为宽敞的是董妃的;茁二辆是羽柔宁的,第三辆就是丫头妈妈们坐的马车,既然马车已经订下了三辆,欧阳暖自然要在董妃和孙柔宁的马车里选一辆。若是欧阳暖金下董妃这宽敞的马车选择了孙柔宁,自然是告诉别人她和董妃之间有嫌隙,欧阳暖微微一笑,顺着凳子上了马车。 马车的窗子上蒙着一层窗帘,透过窗帘的阳光已经变得很淡,董妃的日光很沉静,半点也不见失意人的落箕,欧阳暖被她用这样的眼神看着,也不免暗自感慨,姜果然是老的辣。 董妃并无一丝白发的黑丝上戴着一只凤凰发簪,发慧上垂下的猫眼红宝石顺着马车的行进而微微晃动,欷歔有声。马车里,就只利了董妃和欲阳暖,伴着两人的呼吸声.静谧的近似死寂。 董妃却陡的轻笑一声,对欧阳暖说:“暖儿...”前些日子.我们之间有一些误会。” 欧阳暖一愣,她以为,董妃绝不会主动提起这样的话。 她扯开唇,笑道:“娘娘,您这样体恤我们,哪里来的误会呢。” 董妃微笑着,唇畔带了一丝惋惜:“我十六岁就嫁进了王府,跟着王爷那么多年,时这王府里的事情,看得最清楚了,我相信;何妈妈不会做出那么糊涂的事恃给别人留下把柄,而慧娟也绝对没有那种胆子.竟然敢谋害世子。这就说明.背后有人在陷害她们。”说到这里,她的语音又是一转,已带着些许森然道:“她们都是我的心腹,针对她们的人,真正要对付的人是我!” 说着.董妃的眉峰一挑,眼稍处掠过一抹阴鸠。转头望向欧阳暖.然而欧阳暖笑容平静,浓密的长键安静无波,什么也看不出来。 “所以呢?”欧阳暖这样问道。 看到欧阳暖这样平静的笑容,董妃只觉得自己太阳穴上血脉在激烈跳动:“我觉得,这个在背后设计陷害我的人,必然是对我有所误会。可是,我与任何人都是没有利害冲突的.我只希望自己的儿子能够平安长大,希望王爷身体康健.其他的就不再奢求了。” 欧阳暖只觉得董妃说的话别有深意,然而却不知道对方究竟想要说什么.或许.董妃是在后悔自己以前的所为,打其求和吗? 现在求和,已经搭上了两条人命,是不是太晚了点?欧阳暖心中这么想,就听到董妃和煦地道:“什么事情.都比不上家庭和睦重要,纵然有误会,说开也就好了,根本没有必要将事情弄到无法挽回的地步,这样,反而会让王爷他们为难,暖儿,你说是不是?” 欧阳暖微微笑道:“娘娘念旧,舍得何妈妈和慧娟的性命吗?”那两个人都是死在自己手上,董妃这。恶气能忍得下吗? 董妃一声长叹.伸出手扶在欧阳暖手腕上,轻声说:“暖儿,那些不过是下人而已.最重要的,是我们之间的和睦,因为只有我们和睦了,这日子才过得下去。” 欧阳暖已经可以肯定,董妃是来求和的了g低下头,可以见到董妃那保养的胜似少女的纤嫩手指,指甲上鲜红的丹尧,明晃晃的,都映在了欧阳暖的眸子里。她默默地笑了笑,垂下了头:“娘娘放心,我也不是不识大体的人,既然娘娘说了家和万事兴,自然是以大事为重的。” 这是答应了?董妃目光蓦然一颤,一时波光流转,竟仿佛少女般清澈灵动,一丝一丝喜悦已无法抑制的渗了出来。手下意识的抓紧欧阳暖的手,笑道:“你应了?” 那双看起来无比亲切的眼睛看着她,欧阳暖不禁微笑,殷红的唇中慢慢吐出这两个字,”自然。”旋即,乌金似的眸子深处就有了火光微烁。 应才怪,若是人的承诺可以随便相信,欧阳暖早不知道死了八百回了。董妃如今的示好,欧阳暖不认为是对方因此痛改前非了,与此相反,她觉得董妃是换了策略罢了。不过,不管董妃在打什么主意,欧阳暖都毫无畏惧。董妃对她凝视良久,方压低声说:“暖儿真是宽宏大度的人” 欧阳暖抽出手,恭谨笑道:“娘娘才是最宽宏的。”自己的丫头被逼死了,还能与对方言笑晏晏地谈天,欧阳暖还真是非佩服不可。 马车行到南大街,却突然听见有人大声疾呼:“走水啦,走水啦,快救火啊!”声音由远及近,马车一下子停住,欧阳暖掀开窗帘,后面车上的菖蒲动作最快,迅速到了欧阳暖跟前:“小姐,是前面不远处的房子着火了。” 菖蒲是个什么都不懂的丫头,然而欧阳暖只看了一眼,就判断出那是驿馆。驿馆就坐落在南大街上,足足有大小房屋数十座,外观华丽巍峨,内在雕粱画栋,多年来用于款待来大历的各国使臣和贵宾。 不多时,驿馆的方向已经是火光冲天,人声鼎沸,火头如潮水般由驿馆向街道上延伸,烈焰滚滚,浓烟熏得人睁不开眼。 欧阳暖看着汹涌的人群皱眉,回头对董妃道:“娘娘,前面着火了,恐怕现在南城门都封住了,咱们是不是另外改道?” 董妃的面色也显得很惊讶,道:“火势很大吗?” 欧阳暖看了一眼驿馆的方向,已经有京兆尹的人匆匆赶来救火,不少百姓也拎着救火的木桶木盆之类的冲过去,但是火势太大;这样的大白天居然能烧红半边的云彩,恐怕只凭这些人是救不了火的,继续留在这里还会有性命之忧。 董妃面露忧虑之色:“香雪公主还在驿馆里吧.要不要派人去问问?”香雪公主?欧阳暖一怔,随即淡淡地道:“娘娘,现在这种情况下,若是我们派人过去,是在拿他们的性命开玩笑,火势这么大,一定会有人受伤的!” 欧阳暖说这句话,原本是打算好不管董妃是否坚持,都直接调转马头回去的.可奇怪的是.董妃并没有坚持,只是道:“那你做主吧。” 既然如此.欧阳暖也不再客气,吩咐车夫立刻调转马头回去,并且让人将孙柔宁请到前面这架马车上来,等到孙柔宁过来,脸色已经是非常难看:“怎么回事?前面怎么会无缘无故着火的?” 现在不是深究的时候,欧阳暖打断道:“回去再说吧!”孙柔宁点点头。 车夫立剂调转了马头向来时的路离去.就在这时候,后来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欧阳暖回头望去,竟然是高昌的九皇子兼轩辕,他一马当先,怀里还抱着一个人,等他跳下马,快速抱着那个人向燕王府的马车走过来。董妃主动掀开了帘子;关切道:“香雪公主怎么了?” 慕轩辕看到燕王府的马车,想也没想就走过来,现在发现欧阳暖竟然也在马车里,不由得一愣,随即道:“她足被迷烟熏得晕了过去,不碍事的,我得赶紧回去帮着救火!我妹妹就拜托给您了!”说着,他看了欧阳暖一眼;迅速转身就耍走”就在这时候,慕红雪突然睁开了眼睛,虚弱地道:“九哥。” 慕轩辕一愣,赶紧问道:“红雪,你还好吧?” 幕红雪猛地呛了几声,欧阳暖连忙吩咐红玉为她训了茶,她才缓过一口气来:“我好多了,谢谢明郡王妃。” 欧阳暖看了一眼越来越汹涌的人潮,发现整各街道几乎堵了一半,马车已经没办法行进了,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今天的事情很奇怪,怎么好端端的出个门都能遇到失火呢? 欧阳暖正要问慕轩辕驿馆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突然一阵劲风迎面疾至,慕轩辕面色一变,突然伸手将欧阳暖向前一拉,欧阳暖一下子失去了平衙,整个人向马车下掉去,红玉几乎尖叫起来,欧阳暖只见慕轩辕挥刀斩落了什么,“叮”的一响,原来是一支箭,欧阳暖还没挥落到地上,就被慕红雪抓住了手臂,这就够惊吓的,谁知从街道两旁的屋子里,接二连三地射出二支诗、第三支箭.....慕轩辕斩落了好几支,可是箭密如蝗,将车夫在瞬间变成了靶子,鲜血流了一地,那场面是前所未有的混乱.人群开始爆发出疯狂的动乱,人们不知道这些箭究竟是从都里出来的;也无从分辫该怎样躲避。 慕轩辕和他带来的人又打落了数支箭,墓轩辕快速指挥武功稍微好点的人围成保护因.挡开利箭。红玉和菖蒲都在这个瞬间被欧阳暖椎到了车底下躲避.而欧阳暖眼睁睁看着有支箭突然朝自己射过来,躲避已经是来不及了.谁知就在此刻,慕红雪突然将欧阳暖推了一把,欧阳暖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就看到那箭头”噗”一声器进了慕红雪的肩头,顿时鲜血四溅,董妃显然也是受到了很大的惊吓,她大叫了一声”公主”,随后扑上来查看慕红雪的伤势。 在密密麻麻的箭雨中.那些羽箭穿破马车的顶部,“砰砰”连声激起的碎屑溅在欧阳暖的脸上.带起十分的疼痛.跟在马车后面的燕王府护卫拼命的想要保护主子,然而人群太多,太过疯狂,将他们越挤越远,几乎无法靠近马车。四面落箭似一场急雨,铺天盖地将整个马车笼罩在其中。 是谁?什么人在京都这样明目张胆的杀人?他们的目的又是什么,杀高昌国的人?还是要杀燕王府的人?一时之间,欧阳暖的心中起了无数个念头,然而情形已经危险到她没办法再准确地判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恃,她只听到无数羽箭撞在马车上,”啪啪”的像是无数扑火的飞蛾,那些蕾带着尖利的啸声,不光是箭,那边持馆的火势也越来越大,空气里企是灼焦的味道,在这个瞬间,欧阳暖几乎以为自己要死在这里。 欧阳暖下意识地回头.却被慕轩辕一把重重将她背心一按,大喊道:“伏下。” 火云狂卷,”咯喇,,声不断传来,驿馆的房梁纷纷断裂.砸在地上发出巨大声响.溅起更烈的火团,救火之人纷纷四散逃离」而马车这边的情形也是危急到了极点,慕轩辕既要护着马车上的安全,又要保护马车上的人,几乎是捉袂见射,要不是他身后的护卫及时赶过来防护着马车,马车早已变成最危险的地方了!就是这样,慕轩辕的身上已经中了两簧,可他却还是死死守在欧阳暖的前面。 一支支喷着火焰的长箭便在他们四周落下,将地上的青石板炸开一个个坑键。 欧阳暖没想到慕轩辕竟然会保护自己,她回头看了一眼面露惊恐的董妃和奄奄一息,血流如注的幕红雪一眼,孙柔宁已经整个人躲在桌几之下,恐惧的洋身发抖!眼下这情景,不管是什么情况都好.已经到了十分危急的时刻!不能再这样下去,欧阳暖目光给凝,衣柚一扬,竟然是一道光影倏地直冲天空。 如同响箭一般的暗号在半空中炸开,化成炫丽夺目的烟花散落。 欧阳暖心中有一种从未有过的疑惑,她不知道慕轩辕为什么丢下慕红雪不管,始终档在自己前面,这不合逻辑不是吗?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情呢?然而一阵箭雨过后,慕轩辕正定定地凝望着她.他的目光,竟然很温柔,欧阳暖急道:“九皇子,这群人究竟是为何而来?” 九皇子?浓眉微颤,慕轩辕彷佛被这异常陌生的称呼烫到了心;霎时间,几乎连气也喘不过来! 欧阳暖一愣,幕轩辕此刮的眼神,突然变了,变得如同腊月深潭般的寒‘千年冰山般的冷! 慕轩辕在她这样的眼神下黯淡了眸光,心底,慢慢漾起了不为人知的悲哀痛楚...” “小心!”话音方落,无数利箭”嗖嗖嗖”地破空袭来,顷刻将保护慕 轩辕的人统统射倒! 就在这紧急的时刻,五十名黑衣人凌空出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救下慕轩辕,随即护卫在马车旁边。 欧阳暖心里一松,来了,然而此刻,她却察觉到身后有一道炙热的眼神,她知道,那是董妃在看着自己! 不远处,一匹烈马风驰电掣地从街尾而来,一个人从马上跳下来,一把将欧阳暖揽在怀中:“没事吧?”他的心跳急剧的跳动,几乎乱了节奏。肖重华的额上隐约可见汗珠,眼睛里的惶急几乎是欧阳暖从未见到过的,他只看到她,搂住她.其他的一切都没有看在眼里。欧阳暖握住他的手:“我没事,是公主受伤了。” 肖重华看了一眼,随即挥手做了个手势,接二连三地,原本藏匿在两旁屋檐上的刺客被不知从何处而来的人射倒,一个接一个地从屋檐上滚落下来.随后如潮水般涌出数也数不清的官兵,街面上,屋顶上,四面八方到处都是.一时之间.已经完全掌握了局势。 慕轩辕震惊地看着这一幕,他不知道这些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会比禁卫军更早地出现在这里! 欧阳暖松了一口气.这才回头查看慕红雪的伤势,却看到她整个人都已经昏了过去.董妃正用一块帕子捂住她的伤口,董妃抬眼看见欧阳暖,急声道:“先回燕王府再说吧!” 欧阳暖看了一眼奄奄一息的慕红雪,未发一言。 驿馆的这场火,因为禁卫军扑救不及,烈火吞噬了整个驿馆,数十座房屋付之一炬。当时除了高昌国之外;还有不少人居于馆内,大火突起,仅有十余人由火场及时逃生,其余一百余人葬身火海。待大火彻底熄灭,已是傍晚时分。 等到慕红雪被带到燕王府的后院,就别提所有人有多么震动了。幸好,府里养着大大,经过诊治,只是肩头中了箭,并不业近要害,不会致命,幕红雪虽然痛得眼冒金星,额冒冷汗,但因有外人在;始终都勉强维椅着笑容。使董妃对她的公主气度,梦不绝。” 而另一边的慕轩辕,匆匆包扎好了伤口,肖重华便将他送入宫中见皇帝去了,这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火和袭击,简直是太蹊跷了! 等到肖重华回来,已经是深夜,他才有机会细问出事的详情。欧阳暖摇了摇头,没有出声,旁边的红玉简单地将事情说了一遍。 欧阳暖在这个过程中,只是默默的出神小肖重华问道:“还有哪里不舒服吗?”“我在想”.”欧阳暖颇有深意的说:“这伴事情实在是太巧合了!” “为何有此一说?”肖重华心中深以为然,只是看欧阳暖似乎已经看出了蹊跷之处,才接着问道。 欧阳暖慢慢沉吟道:“我怀疑,此次驿馆失火,是南诏所为,意在破坏和约,搅乱两国局势,他们坐收渔翁之利。”这只是其中一个怀疑,也是比较明显的一个理由。 肖重华会意,点头道:“的确,陛下和高昌皇子同样有此怀疑,早不失火,晚不失火,偏偏就在高昌人入住驿馆的时间内着火,而且一旦着火就无法扑灭,实在太过蹊跷。可是,还有一重,驿馆防卫森严,京都里有禁卫军的上万人,南诏人再猖檄,怎么可能在这么严密的防卫下潜入驿馆放火,你觉不觉得很奇怪?” 欧阳暖慢慢道:“那陛下是如何处置的呢?” 肖重华笑了笑,道:“陛下将禁卫军的指挥使高将军收押问罪了.若是罪名属实.就是处斩。” “高将军?这不是太冤枉了吗?”欧阳暖笑道,”禁卫军虽然是拱卫京都,但这火可是从驿馆内部烧起来的,禁卫军最多就是承担一个救火不及的罪名,大不了削职就是了,怎么还要了他的命呢?” “这件事情问起罪来,总得有个替罪羊。如果最后结论是失火,那么仍需高进这个禁卫军指挥使来担起防务松懈、护卫不周的责任。这也是陛下对两位贵客的交代。不过,你怎么知道是驿馆内部失火?”肖重华惊讶地望着自己的小妻子。 欧阳暖微微一笑,道:“驿馆若是外围失火,旁边的兴业酒楼和红柚招应当是第一个烧起来的,因为这两家的二楼都有无数布蔓,可现在反而是整个驿馆付诸一炬,不是很明显吗?”她想了想,随后道,”这位指挥使是属于哪一派?” 肖重华看着她,眼睛里都是笑意,欧阳暖就知道自己问到了关键之处。肖重华慢慢道:“禁卫军指挥使官阶不高.却是个要职,掌控着上万的禁卫军人马,还掌控着各个城门,京都一旦有事,这上万人马是谁都不可忽视的。应该说.高进是忠于陛下的,而不完全隶属于太子,因为性情耿直,也与太子有诸多争执。此时各派人马,只怕谁都是虎视皖眈,要将此职夺过方才罢休。” 欧阳暖想了想,道:“按照道理说,禁卫军的确应该最先得到消息赶赴现场.为什么等你的人都到了,他们却还没有赶来呢?” 肖重华摸了摸她的头,道:“你想的果然很多;出事之后高进就被关押了起来,我只能从他的副将着手,可惜,一无所获。” 若是高进的消息渠道出了问起,那就证明,有人想要借此机会除掉他“欧阳暖看着肖重华,认真问道:“那么;你要争夺禁卫军指挥权吗?” 肖重华摇了摇头,道:“这个敏感的时机,我和父王都不宜荐人;还不如按定心思,将整件事情调查清楚。” 欧阳暖挑眉:“调查清楚?”这幕后的人,会容许这件事情被查清楚吗?” 肖重华道:“目前陛下着三司牵头,派出老练的官吏查勘火场,因为此事关系到高昌,九皇子已经要求全程参与查案过程。” 想到慕轩辕,欧阳暖摇了摇头,从始至终她就不明白,这个皇子有什么理由放着妹妹不管只顾护着自己,她叹了口气,道:“这件事情还真是巧,难得董妃约了我去上香,又难得碰上驿馆着火,更难得的是.居然还有大批刺客劫杀,将我们不明不白的卷进去。如今,这位公主可是成了我的救命恩人,你说,是不是很有意思?” 肖重华见欧阳暖三言两语就说清了事情最诡异之处,不由失笑:“你呀.把你的怀疑收好,不要在外人面前表露出来就是,横竖人家挖了个坑给你,你就好好跳下去,别让人失望。” 欧阳暖点点头,笑道:“不管别人的什么用意,慕红雪救我的确是真的,若不是她.我可能就无法活着回来了。” 肖重华将她揽在怀里,只觉得心头那阵惊痛几乎要让自己丧失呼吸的能力,在听到她遇到险地的那一刻,他狠本无法控制自己的愫绪,甚至失去了理智判断情势的能力,好在......她没事。 正在这时候,红玉端了膳食进来,欧阳暖脸上微红,轻轻退出他的怀抱,笑道:“刚才还不觉得,现在才发现肚子饿了。” 肖重华却没有丝毫觉得,欧阳暖举起筷子,见他只足含笑望着自己;不由道:“你不饿吗?” 肖重华州才得到下属来报,说欧阳暖遇袭,惊得连衣服都来不及穿好,现在见到她平安无事就足够了,哪里顾得上肚子饿不饿呢日他笑道:“以前行军作战,连续行军十日不见人烟的时候很多,我是和将士们一道,饿着肚子过来的,就这一顿不吃饭,也不会如何。” 欧阳暖吃了两筷子,突然笑起来,肖重华惊讶地看着她,她咳嗽一声,正色道:“郡王,从今天开始.天下第一美人就住到咱们家来了,你说这样的娇客,怎么办才好?” 肖重华听到她说咱们家三个字.面上已经浮动起笑意,听到后来,脸色却阴沉下来:“不只是她,还有那位九皇子。” “什么?慕轩辕?这怎么可能?!” 更多重生之高门嫡女全文免费阅读尽在,请持续关注! 172章 出乎欧阳暖意料的,慕红雪并不愿意在燕王府养病;第二天就请求另辟地方居住.董妃再三挽留.连燕王都不得不出面劝阻.因为现在谁都知道.香雪公主是为了救欧阳暖而受伤,若是慕红雪真的在受伤后就立刻离开,岂不是显得燕王府极为不近人情?不光是燕王府,就连九皇子也再三劝慰自己的妹妹,并且说如果现在就走了,会影响明郡王妃的名声云云,强行要将慕红雪留了下来。 身为被救的欧阳暖,竟然半点自觉都没有,等到那边已经闹得惊天动地了,她还闲坐在院子里看书。 孙柔宁急匆匆地赶来.看到欧阳暖一边吃翡翠桃酥一边翻书页,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你在干什么?” 欧阳暖扬了扬手里的书册,”你没看见吗?” 孙柔宁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你......外面那么大动静,你还能坐得住?“ 欧阳暖拍了拍身上的桃酥屑,道:“动静大吗?” 孙柔宁理所当然地点头:“可不是,香雪公主要掇去别处养伤,董妃娘娘再三挽留呢。” “哦”.欧阳暖轻轻叹了一声,随即道,”这和我看不看书有什么关系?“ “你一向脑袋那么精明,这是傻了吗?香雪公主不能走,她现在是你的救命恩人,若是你让她走了;别人会怎么看你?会不会以为你刻薄寡恩,对恩人也这样容不下?这一回,我觉得董妃没有做错;如果真的让香雪公主走了,连燕王府也要被人诟病的。” 欧阳暖淡淡笑了一声,道:“是我要她救我了吗?” “不是”孙柔宁回想.却是如此,”但她好歹是救了你啊。” 欧阳暖的表情很平常,并没有很感激的模样:“你有没有想过,她在驿馆住的好好的,怎么会突然失火?失火就算了,她哪里不好暂避;非要到咱们马车上来?我不怪她将杀手引来就算很好了,还用得着谢谢她的救命之恩吗?” 孙柔宁完全愣住了:“你总不会...怀疑香雪公主是故意的吧?” 故意倒是不会.毕竟慕红雪还不至于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但欧阳暖总觉得那批杀手来的太巧合,巧合到她不得不起疑心。她和肖重华说的是一个可能,而另外一个可能就是,有某些人要借着这场火和这场刺杀.将慕红雪送入燕王府。这个猜测很大胆,在证实之前,恐怕没有人会相信,所以欧阳暖并不打算对任何人说。这样一来,慕红雪是否知道真相,就很难说了。若她知道真相却顺水椎丹地进来了,那么她的心思也不得不防备,若是她不知道,那么,就只是一个无辜的牺牲者。 不论是哪种可能,欧阳暖都决定与她保持适当的距离。 “不管怎么说,你也该和我一起去看看。”孙柔宁难得的坚持。”这是为什么?公主不是决定留下来了吗?”欧阳暖笑道。 孙柔宁一愣,这才发现欧阳暖虽然足不出户,但对外面发生的一切早已了若指掌,她道:“你怎么知道她留下来了?我刚才没有说过吧。” 欧阳暖轻笑.目中划过一丝淡淡的冷色:“董妃娘娘这样贤良大度,自然不会同意让香雪公主走的。不然这出戏还怎么唱下去?” 孙柔宁面上露出不忍之色:“暖儿,实话实说,我觉得慕红雪不是那种心性复杂的女子,她是真的受了伤,而且伤的不轻,同时她也是真的想走,若是装腔作势,也不会弄得伤口都裂开了。” “伤口裂开了?”欧阳暖不觉略微吃惊,就听到孙柔宁道:“世上有人会为了博取信任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吗?暖儿,我觉得你疑心太重了,你若是不信,和我去看一看就知道了。” 欧阳暖叹了口气,从椅子上站起来,吩咐红玉道:“去取我的披风来。欧阳暖的脑海里将昨天发生的事情串起来,想了一遍又一遍,转眼已经到了香雪公主暂居的芙蓉阁。因为公主身份.不好将一般的院子拨给她居住,董妃持意将燕王府风景最美最雅致的芙蓉阁给了她.这芙蓉阁里面,一年四季都有应景的鲜花盛开,最适合人休养居住。 到了芙蓉阁,丫头已经等在院子外,见到欧阳暖立即上前,孙柔宁道:“伤口恶化的厉害吗?” 丫头恭敬地道:“回禀世子妃,陛下命太医院的院判大人来看诊,就在里头,详细情形奴婢不清楚。” 欧阳暖微微一笑,率先掀开帘子进了屋子,床前,柔美的床幔已经放了下来,一旁自然有丫头捧过大迎枕来.一面伸进慢帐中去,拉出慕红雪的手,轻轻卷起袖口,露出手腕。 董妃满面忧虑地道:“陈院判,您看这可怎么好?昨天伤势还没有大碍,今天怎么就一下子严重了呢?” 陈院判并不回答,伸出手来开始诊脉,过了片刻后皱起眉头道:“想必是擅自挪动过了,这种伤势一定要静养才是啊,百日内都不可以轻易挪动。百日内?欧阳暖微微扬起眉头,看来,这位公主是要长久居住在这里了。 董妃急忙说:“是,”略微沉吟间,”这京都里,谁的医术也比不上您,公主的伤势还请您多多费心。” “这是自然的。”陈院判点点头.过了半刻,他起身和丫头到外屋去写药方。董妃也走了过去,问道:“待会儿还要请大人看一看世子的病呢。”内室,丫头已经将慢帐收起,慕红雪青丝半散,倚靠在床头,脸色苍白没有一丝血色,然而一双妙目含烟,唇色虽然极淡,一颗泪痣更显得柔弱,却仍有番特别的美丽,便是病中西施.也不过如此了。 欧阳暖叹了口气,看看,这才是真正的美人,天下第一美人,香雪公主当之无愧了。 丫头拿了锦机.欧阳暖和孙柔宁坐在床边,欧阳暖见屋子里温度不高.便吩咐道:“生了病的人怕冷,多加两个暖炉来。” “是。” 慕红雪忙笑道:“不必费心了,她们已经很照顾我了。” 欧阳暖注意看着她.却见她目光纯净,一片真诚.不像是作伪。莫非这真的是个单纯的姑娘?可是不管她单纯也好,狡猾也好,都是自己必须防备的人。 虽然如此,欧阳暖心中竟然升起一种奇异的怜惜,她尚且如此,可想而知.若是男子见了.真是要被迷得失了神智。她轻声道:“公主不必烦扰,需要什么随时吩咐一声。你这伤势,也是为了我。” 孙柔宁心中翻了个白眼,刚才还说的信誓旦旦,现在见到真人,还不是被打动了?她现在总算明白,欧阳暖竟然是个嘴硬心软的人啊。 慕红雪温柔地笑了笑:“郡王妃快别这样说,那场火突然烧起来,我一时晕了过去,要是我醒着,绝不会让九哥带我去马车那里躲避,那些杀手说不定是冲着我们来的,反倒连累了你们跟着一起受难。”话到此忽然哽住,似乎很是羞赧。 欧阳暖没有想到,慕红雪竟然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她看了一旁的孙柔宁一眼,孙柔宁用一哥:你看,你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这样的眼神看着自己。欧阳暖暗暗思付,难道慕红雪真的是无辜被牵连吗? 想到这里,欧阳暖笑一笑.”那些事情交给陛下处置就好,公主不必多想.还是早点把病养好才是最要紧的。陈院判可是圣上面前最好的一位太医了。”说着,脸上的笑容变得十分温和,”这位太医也说了,百日内不能挪动,你也不要总想着离开,先养好伤才能走啊。” 见到欧阳暖也这么说,慕红雪脸上也终于露出丝释然来。 看到她这样的表情,欧阳暖轻轻松了口气.跟慕红雪呆久了,很难不喜欢她,因为这位公主半点架子也没有,还生得这样美丽脱俗,叫人生不出一丝半点的厌恶来。可见,长得好的确是很有优势的。 正在说着,董妃走了进来,看到她们正笑着谈话,便微笑着道:“暖儿你怎么来了?” 这话的意思,她不能来吗?还是在变相说她来晚了?欧阳暖笑道:“公主的伤没有大碍就好,多亏董妃娘娘照顾了,公主正和我说起您呢。” 董妃的笑容很和煦.道:“公主.陈院判刚才再三叮嘱了,你一定要好好养伤,千万不要再提走的事情.就当这燕王府是你的家就是了.你救了暖儿的性命,就是我们燕王府的恩人,若是让你走了,别人会怎么看暖儿,怎么看我们?” 慕红雪的脸皮却很薄,仿佛不太愿意承受这样的大帽子,她看了一眼欧阳暖,笑道:“不,我还要多谢郡王妃呢,若不是你们的马车正好经过,我和九哥说不准要命丧当场了。” 董妃微笑道:“我们也是碰巧了。我还担心公主不习惯这里的生活,现在好了,你和暖儿这样投缘,以后你们多亲近亲近,我也算对得起你母后了。 听听这话的意思,好像是说慕红雪要嫁进来一样,欧阳暖笑了,笑得很温和,”董妃娘娘说的是,只是高昌国太远,皇后娘娘只怕还不知道公主受伤的事情呢。” “不.我母后身子不好,这伴事情千万不要让她知道。”慕红雪不假思索地回答。 欧阳暖点点头,道:“这伴事情.我会告知九皇子的。”“多谢你了郡王妃。”慕红雪露出一个笑容。 这样纯净的笑容,让欧阳暖不禁想起曾经的自己。现在,她是真的觉得,是自己原先怀疑的太多,面对慕红雪,真的很难相信她走一个心机深沉的少女,至少,她此刻对她母后的关怀是出自真心。 这时候,就有个丫头端杯茶上来。丫头生的乖巧,眉目中带着几分的伶俐,规规矩矩地向她们请了安。 孙柔宁说:“这丫头叫百合.董妃娘娘说芙蓉阁里长久无人居住,留下的都是一些打扫的丫头,笨手笨脚的,怕词候不好公主,所以特地选了四个丫头来照顾。这个百合手脚勤快.样貌也好.公主试试,得用的话,就留在身边。” 欧阳暖一边听孙柔宁说话.一边不自觉的.手按到右肩,摩挲了一会儿,慕红雪轻声道:“明郡王妃昨日也受伤了吗?” 欧阳暖一愣,没想到她竟然这样细心,就笑着道:“不是,只是以前的旧伤口,到了冷天的时候就疼的厉害。”她身上的旧患每到冬天都会发作,肖重华从军医那里寻了个治旧伤的方子,擦了几次之后才渐渐好转,更何况,她早已习惯了这伤口;这样隐隐的疼痛,她早就不在意。 慕红雪点点头,并没有多说什么。 就在这时候,陈院判从世子的院子里回来了,董妃便请陈院判去了外头说话,欧阳暖也起身,向慕红雪道:“公主.你好好歇着,明天我再来看你。 欧阳暖一站起来,孙柔宁便也站起来,向慕红雪告辞。 走到小花厅,董妃正和陈院判说话,孙柔宁不在意地就要走,欧阳暖却轻声道:“既然事关世子的病情,大嫂也该听一听。” 孙柔宁冷冷地笑了:“那种表面功夫做来干什么?你以为我和她一样吗?” 欧阳暖笑道:“你刚才还劝我来看公主,怎么轮到你就做不到了吗?”孙柔宁一窒.便点了点头,道:“算你有理,即然这样,就进去听听吧。”说着.率先走了进去。 里面,董妃命人端茶过来,待陈院判喝了一口茶,董妃开口问,”院判大人,世子的病,还能不能治得好?” 欧阳暖和孙柔宁的目光就同时落在了陈院判的身上,他琢磨了片刻才开口,”依我看,世子这病,是先天不足才到这般光景,这些年来想必也少不了调养。” 欧阳暖听着,不由点头,这些日子她亲眼看见,燕王府不知道请了多少大夫,什么灵芝人参都往这里送,可是不管肖重君怎么吃,这病也不见有什么太大起色.只不过是好好坏坏,说不准究竟有没有效果。 果然,听见董妃道:“是啊,春夏还好些,只要到了秋冬季节,竟是连床都起不了。” 陈院判点点头.”长期的调养,按说无碍的,眼见就开春了.病情应该是好转才对.偏偏却加重了,我丹才看过平日里用的方子,都是对症下药,我想,如今这样,是世子心绪不宁所造成的。要是能常放宽心,储血养气,这病也就能见好了。” 董妃听了,心里顿时生出一股邪火.碍着陈院判在,却不好作.只沉了脸,”原先我好不容易找到一颗千年灵芝,眼见要除了病根,谁知道....她看了欧阳暖一眼,叹了口气,似是悲戚,只是眼睛中却夹杂着凉薄,”世子是个聪颖的人,难保不为此伤了心神。” 孙柔宁一听,顿时浮现出一种怒意,刚要开口,却被欧阳暖一把抓住了手臂,欧阳暖微笑道:“陈院判说的是,世子的病最忌劳神,思虑太过是要不得的,心高气盛的人总会有这种病症,反倒像我们这样的寻常人,倒是身体健康得很。” 董妃面上一凉,都笑道:“院判大人,不知您有什么治疗的法子?” 陈院判道:“我重新开药.好好吃上几个月,药虽然重要,养却是根本,一定照我说的方法养身养心,这病也就能好个三成。可若是继续这样忧思过甚,就不敢保证了。” 欧阳暖微微一笑,三成?这就是说.肖重君的病是不可能痊愈的,不过是勉强吊着一口气,能活多久,就要看他的命了。陈院判可是宫中的名医,世代行医,绝不会看错的,他都这样说,肖重君的确是半条命,再看一眼董妃难看的脸色,欧阳暖勾起唇畔,这个后妈做的还真是尽心尽力,那表情,半点都掩饰不住忧伤。 董妃将陈院判送出门.又送上表示感谢的礼物,这才返回来。欧阳暖见她这样尽心尽力,心中的疑惑如同迷雾,一层层更深了。 第三天,欧阳暖去看望慕红雪,对方的气色已经好了很多,不再是一副气息奄奄的样子了,说了一会儿,慕红雪吩咐身旁的丫头道:“去把比甲取出来。” 丫头便取了一个托盘来,欧阳暖一看,是一件亮丝绣金比甲,上面绣着梅花的花样,不禁问:“这是——” 慕红雪微笑道:“郡主不要小看这件比甲,”她示意丫头翻开比甲的反面,露出里面的内衬,解释道,”这个比甲是双层的;内层是用我们高昌皇室的持殊材料做成,中间的空层可以放置一些药草或者药膏,若是冬天穿了也比一般的衣裳保暖。你的肩上有旧伤,用这个是最好的。” 欧阳暖一愣,片刻后笑着将东西还给她.”你也受了伤,将来也要用的。 慕红雪坚定地摇了摇头:“我还有一件,不碍事的.我在燕王府打扰的时间太长,你若是不肯收下,我心中反而过意不去。” 欧阳暖看着慕红雪,不禁在心中想到,慕红雪字字情真意切.并不像是作伪的模样.若非自己真的疑心太重.就是她的段数太高.连自己都一点看不出来端倪。就先阶段看来,她觉得前者的可能更大些。 用过晚膳,肖重华才刚刚进门来,红玉替二人斟上茶来。欧阳暖问道:“案子查的怎么样了?” 肖重华解了外衣,才道:“我派人调查过,从火场痕迹来看,起火点的确是在馆内,但烧得最旺的却是靠近中心的正房,当初在建驿馆的时候,为了防止走水,就考虑到了应当使用较为坚固的木材,可这一次火势太大,除了高昌的九皇子带着他的人勉强冲出来以外.其他的人惊觉时,整个驿馆便已被大火吞没。” “那么,是否有人故意纵火呢?” 肖重华点了点头:“从昨天的风向和风势来判断;的确有这个可能,而且可能性很大。或许我们该想想.如果是有人故意放火,为什么要将高昌国的九皇子放出来呢?” 欧阳暖陷入沉思:“的确.如果是南诏人做的,既然能够在驿馆内部动手脚,在水源里下点东西,让他们无法逃生,不也是很容易的事情吗?何必让他们逃出来呢?” 肖重华笑道:“但这些仅仅是猜测,目前的证据并不能证明是别人故意纵火。而且就算证明了这一点,我国也很难向高昌解释,堂堂的大国,居然连驿馆都保护不好,还被人钻了空子。所以,陛下如今急于将此事压下去,而不愿意深究。”灯烛之下,肖重华眉头微蹙.原本俊雅的面容有些严肃和冷峻。 欧阳暖将事情仔细想了一会儿,只觉得头有点痛,不由得摇了摇头:“不管是什么人,什么身份,都是整日里营营碌碌,费心费力,后院和前朝也没什么不同,都是勾心斗角,争来夺去。” 肖重华默默地摸了摸她的头,表示同情,欧阳暖一把抓住他的手:“怎么我最近觉得,你总是将我当成小孩子一样看待呢?” 肖重华看她,很认真地道:“你本来就比我小。” 欧阳暖失语,的确,她比肖重华要小,而且要小六岁。过了片刻,她才笑道:“蓉郡主倒是比我大,不是更适合做明郡王妃?” 肖重华笑了:“我从来就没打算过要娶她.就专心算计你来着。” 欧阳暖挑起眉头,轻笑道:“可是.如今算计着要进你家门的.可不止一个严花蕊吧。” 肖重华漆黑的眼睛只能倒映出欧阳暖的面容,带了一丝难见的戏谑:“ 哦.我的暖儿吃醋了吗?” 吃醋?她会吃醋吗?欧阳暖似笑非笑地表情:“我只是好奇.为什么连身患隐疾都挡不住这些人,难不成,还要再来点更到位的理由?” “什么是更到位的理由?” “这个么....”欧阳暖轻轻咳嗽了一声,转移话题道,”公主在燕王府养伤,明郡王是不是要去看望?” “看望?不去。”肖重华很直白地拒绝道,”我很忙。” 欧阳暖早就料到他的回答.慕红雪虽然住进了燕王府.可平日里除了欧阳暖,谁都很难见到忙的脚不沾地的肖重华,就是欧阳暖,也往往是在天黑了才能见到他,而慕红雪本人,也是一心一意养伤,除了董妃和欧阳暖,其他人基本都是不见的。 因为高昌公主住在燕王府养伤,这几日探病的人也是一波接一波,打发这些人,也很需要一些时间,欧阳暖大多也不理会,全都交给孙柔宁,害得她叫苦不迭。 欧阳暖道:“九皇子也要住进府来吗?这,多有不妥当吧。”哪有异国王子住进燕王府的,外人会怎么看? 肖重华显然对此比她更不满意:“他以照顾妹妹为借口,陛下也无法拒绝。不过,他还有两日才进府,到时候若是他在,你尽量回避就是。” 欧阳暖靠在他怀里,奇怪道:“为什么?” 肖重华无语,尽管心中不断地劝自己要大度些,可是一想到又会有一个男人围在自己妻子身边打转.他的心情就很不好,非常不好。他是一个男人,还是一个对欧阳暖身边的动静了若指掌的男人,九皇子看着欧阳暖的眼神让他觉得很不舒服,而九皇子对自己的态度也很微妙.说不清究竟是嫉妒还是怨愤,仿佛有一种情绪隐隐压抑着。莫名其妙多个情敌,肖重华实在不知道,这人究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虽说自家妻子十分美丽,可对于见惯了佳丽的九皇子来说,不至于只见一面就神魂颠倒吧,肖重华心中一直怀疑,是不是有什么疏漏之处。 于是他重新调查了九皇子这个人,得到的消息是他曾经流落于市井之中.这让肖重华意外之余又有些明悟。欧阳暖虽然是名门千金,却也曾经出过门,那时候有个把人对她一见钟情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只是,这九皇子的眼神,实在让他心里不乐。尤其是,这九皇子马上住进燕王府,三不五时在那个公主的院子里转转,借机会见到暖儿,也不是什么难事。 肖重华叹口气.低下头:“没事不要到别的院子里去,好好在屋子里呆着。” 欧阳暖将头埋入他的怀抱,”这又是为什么?”他的声音有点闷:“防止登徒子。” 欧阳暖失笑,抬头道:“你这醋吃的是不是莫名其妙了点?应该是我提醒你,非礼勿视才对。” 肖重华模了摸她的头,轻声道:“你当我没见过美女吗?若是仅仅为了一曲舞,一首歌,我就能轻易爱上一个人,那这么多年来,我岂不是早已娶妻了?何苦一直等到你。暖儿,我的心中已经有你,别人再好再美,我喜欢的还是你。” 低沉的声音回荡在寂静的空间里.一点一点渗透进她的心。 欧阳暖心中涌起满满涨涨的情绪,那是一种让她的心酸到极致,而又软到极致的情绪,说不清是感动,是喜悦还是激动,可是这种情绪却让她无比的幸福。”重华......”她更紧地拥抱住他,然后抬起头,吻住他的唇。通过唇舌的纠缠.将她满腔的情绪传递过去。 肖重华软玉温香抱满怀,不由笑道:“更何况,我发现,我的品味,很是奇怪,就喜欢你这样坏心眼的。” 欧阳暖脸一黑.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堵住了嘴巴。 外人都说明郡王冷酷的没有一丝感情,可在欧阳暖看来,这是名不副实.每当他被她发觉心意后便板起脸来故作冷漠,欧阳暖便笑自己以前居然把他的冷漠当作骄傲,把他时而亲切时而疏远的态度当作反覆无常。 其实.他只是害羞。 这样的性格,也只有自己能够接受吧。 若是自己没有嫁给他.欧阳暖甚至怀疑.他是不是就这样冰冷的过一辈子。 虽然肖重华那样说了,欧阳暖却没办法回避九皇子,因为他虽然住在前院,却每天都会跑到慕红雪的屋子里坐一会儿。欧阳暖觉得无可厚非,只是多少要避嫌,所以每次都与他错开时间,然而奇怪的是,不管欧阳暖什么时间去,慕轩辕都能够准时过一刻踏进院子。 如此重复了两次,欧阳暖几乎怀疑慕轩辕是不是故意在这里见自己,可是过后一想.却觉得不太可能.慕轩辕是高昌九皇子.他有什么理由非要见自己不可?她欧阳暖又没有慕红雪那样的绝顶美貌,还是不要往自己脸上贴金了。 再一次在慕红雪院子里的走廊撞个正着.慕轩辕的眼睛虽然变得阴沉.抑郁了许多.但还是很年轻的。看到她的一霎那,虽然面部表情没有变化.眼神却在一瞬间绽放出惊喜欢欣,只是勉强压抑着,才没有立刻跑过来和她说话。 欧阳暖被这种眼神看得心里发毛.淡淡行了一礼就要走过去。”明郡王妃.请稍等。”慕轩辕吐出这句话。 欧阳暖回过头,奇怪地看着他。 “明郡王妃.高昌的风景很美,你去过吗?” “......”欧阳暖愣了愣.略一停顿后回答道.”九皇午说笑了.我生于京都长于京都,从来没有出过大历。” “那.你愿不愿意去高昌看一看?”不论他如何想要忘记,都忘不掉这张脸,那感恩戴德的感觉已经淡忘,唯留存心中悸动。 “什么?”欧阳暖没想到一个国家的皇子居然说出这种没头没脑让人摸不清的话。 “高昌不但有巍峨的高山,还有漂亮的大海,和大历朝的风貌完全不同。”发现欧阳暖根本没清楚问题,慕轩辕有耐心地重复一遍:“明郡王妃愿意去看看吗?” 他的声音传进耳中,欧阳暖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 慕轩辕说的这句话.何止是没头没脑,简直是已经到了无礼的地步,还是说高昌国的礼仪就是如此。 当然不是,慕轩辕平日里刻意很冷静地评量利弊得失,但一跟欧阳暖在一起,他就会意乱情迷到无法思考的程度。 “这是什么意思?”菖蒲警惕地站在欧阳暖之前。 “啊,您误会了,皇子的意思是,欢迎您和明郡王一起到高昌来作客。“慕轩辕旁边的人赶紧道。 欧阳暖微微一笑:“有机会的话.当然乐意前往.先在此多谢皇子盛情了。” 慕轩辕没有回答,他的眼睛离不开那双灿亮如星的眼。她是名门闺秀,已经嫁人.....这些总会让慕轩辕小心翼翼地收紧自己的心情,但那种害怕的感觉不变.一种接近危险的感觉、一种接近失控的预感!这些感觉都让慕轩辕感到恐惧。他害怕终有一天,自己会抛弃理智,不顾一切地跳进这场危险的恋情里面。 “好.一言为定。”看着欧阳暖,他微笑着。 所有警告都宣告无效.他觉得自己的心正一点一点崩落在欧阳暖唇边的那一抹温柔当中。 更多重生之高门嫡女最新章节不断更新中,请持续关注精彩继续为您呈现! 173章 燕王府,共分为两部分。前院是燕王处理政务的地方,府前是十来米宽的石板路,四扇的红漆鎏钉大门敞开着。隐隐可以看见巡值的士兵,左右各伫立十来米高的石狮子,看起来威严庄重大气。这次九皇子暂住燕王府,便是被安排在前院住着。后院则是分为东院和西院,东院的百兽堂是燕王居住的地方,百兽堂正后面是燕王妃曾经居住的鸿馨阁,而左边的青莲居,则被僻出来给董妃住着,而燕王的妾室则分散住在小院子里。西院以世子居住的安泰院为中心,东北侧的是贺心堂,规模皆与安泰院相类,东南侧是另外两位公子居住的。东、西两院间有一道宽敞的青石甬道,甬道尽头有一个两扇的红漆门,轻易不会打开。 欧阳暖带着慕红雪看了一圈,笑道:“公主在这里养病,总不能一直憋在屋子里,总要出来走走的。” 半月过去,慕红雪的伤口已经结痂,一直在屋子里憋着,陈院判来看了诊,说是可以适当出来走走,只是不要坐马车,不能颠簸。欧阳暖便带着她在花园里看景色,一边对她介绍整个园子的情形。 慕红雪略带好奇的眼神在园子里的一草一木上流连。 欧阳暖笑道:“还要多谢公主送给我的比甲,很暖和。”她只是随便说说,慕红雪送来的东西,她是不敢轻易动用的,好好地锁在柜子里,生怕被动过什么手脚。 谁知慕红雪道:“这些日子天气热了,那比甲是冬天用的,我改天做个薄的再给你。” 倒是一副真诚的样子,欧阳暖就是一愣,有些不好意思道:“公主的伤势还没痊愈,就不劳烦了。” 慕红雪只是笑道:“我的女红很不好,不,简直可以说是一塌糊涂。送给你的那个比甲也是别人代我绣的,只是宫中的嬷嬷说我的绣工不能见人,特意找来的绣娘帮我做替身,逢年过节或者要送什么礼物,都是她替我做。所以,就算是再做比甲,也是身边的丫头替我,你不必忧心,不会要我亲自动手的。” 这话说的的确是很真,真的不能再真了,欧阳暖从来没听一个身份高贵的女子自爆其短过,尤其还是在自己这个外人的面前,竟然连女红不好要找替身的事情都说出来了,这简直是太匪夷所思了。原本她以为慕红雪是个心机特别深沉的人,如今看来,倒像是很意外。 欧阳暖笑道:“公主不喜欢女红吗?” 慕红雪脸上有点羞窘的样子:“是,我不喜欢那东西,我知道你是京都有名的才女,最擅长书法、琴艺和绣活,我却完全不是,我从小就写字不成,练琴不成,女红也不成……我母后常常望着我叹气了!她不知道给我请了多少位名师,这些都没有进步,母后说身为公主应该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可我却偏偏只懂了不太入流的唱歌跳舞,她的头发都被我愁白了。” 欧阳暖不由自主就笑了,她的眉宇轻舒,明亮的眼睛迸射着温暖的光芒,神色间有一种温柔的亲切。 慕红雪接着道:“……母后生怕我嫁不出去,平日里只能让我苦练跳舞和唱歌,你们都说我跳得好,可若是一个人每天什么都不做就光是唱歌跳舞,怎么也比你们琴棋书画样样都要学好很多吧,母后说这是专攻一样,以勤补拙……” 欧阳暖轻轻笑了起来,如新月绽现:“不,世上少有人的舞能跳的像公主这样好。” “啊!”慕红雪的脸色红了红,怔怔地望着欧阳暖有几秒钟的呆滞,“今天我和你说的事情,千万不要告诉别人,这次母后让我来,其实是想让我嫁给太子的,可我觉得,他似乎不太想要娶我。” 欧阳暖一愣,只觉得这位公主大大出乎她的意料,什么都说了出来,又是这样一副容貌,难怪……孙柔宁不过短短半个月,就几乎将这位公主当做知交看待了,她的确——很难让人讨厌。 想到这里,她神态轻松,语带打趣:“太子只是较为威严罢了,公主不必介怀。话说回来,公主若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天下女子可真是都没有活路了,还是这样好吧,给我们也留一些余地……” 一时之间,旁边伺候的丫头妈妈们都笑起来了,气氛很是和谐融洽。 慕红雪看了一眼周围的人,突然开口道:“郡王妃,可不可以……我们单独说两句话?” 周围的人都露出惊讶的表情,这位香雪公主,似乎很喜欢明郡王妃的样子,现在居然还要单独与她说话?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到了欧阳暖的身上,欧阳暖轻轻点头,红玉便带着其他人退出了凉亭。 欧阳暖有些奇怪,不知道慕红雪究竟有什么悄悄话,非要让所有人都退下去才说。 “公主有什么话要单独与我说吗?”欧阳暖惯有的恬淡笑容一闪而过。 慕红雪低下头,似乎下定了决心,再抬起头时,已经是一脸的哀凄,她望着欧阳暖,一言不发。 欧阳暖很有耐心地等她开口,等了又等,慕红雪终于幽幽吐出一句话:“郡王妃,我刚刚才知道,你——是九哥的心上人。” “九皇子?” 欧阳暖知道自己脸上一定是惊讶的神情,事实亦是如此,她还从未如此讶异过。慕轩辕那古怪的反应,实在是……只要对感情敏锐一点的人都会去猜想慕轩辕的动机,但实际上的情形是:她没有思考过这个可能性。 欧阳暖对感情向来是迟钝的,她的敏锐只用在别的地方。换言之,她根本没有自作多情这根弦,若非当年肖天烨的态度明朗,十分强硬,她也很难劝说自己相信被别人爱慕。 “公主,是不是你误会了什么?” “不是误会,我九哥的母妃是大历人,这你是知道的,但他在认祖归宗之前,曾经在大历流浪过一段时间,这件事情,其实少有人知道,那段时间,他过的很苦,缺少衣食不说,还到处被人奚落,就是那个时候,你曾经对他有过恩惠。” 欧阳暖几乎说不出话来,这叫什么呢,她在脑海中迅速地搜索起来,结果是,压根想不起来这个人,她笑了笑,道:“我从未见过九皇子,这件事,一定是他认错了人。” 慕红雪的笑容很肯定:“我九哥不是那种糊涂的人,他这次来大历之前对我说,要来寻找他的救命恩人——他的月亮,可是看到你,竟然发现你已经嫁了人,他真的很伤心。郡王妃,我知道你可能完全都不记得这个人了,可我九哥从未忘记过你。我知道,这件事是他太一厢情愿了,他满脑子都是你,知道你成亲了,他的心都碎了呢。” 欧阳暖静静听着,不知道该说什么,这件事给她的冲击太大,脑袋中一片空白,心碎了,这和那个古怪的慕轩辕搭得上边吗? “郡王妃,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九哥,也不会和他在一起,所以我想,以后他来的时候,我都会想办法让人通知你,以便你能够躲开他。” “你的意思是,要我对九皇子退避三舍,只要他出现的地方就不露面吗?”这里是燕王府,可不是高昌国,她是明郡王妃,不可能为了这种莫须有的理由就一直躲着慕轩辕吧?更何况,就算私下见面的场合可以躲避,可公开的场合呢,难道能避得开吗?再加上,慕轩辕说不准是认错了人,欧阳暖怎么都想不起来自己曾经见过他,又为什么要一直躲着呢? “我自然不敢作出这种无礼的要求。”慕红雪苦笑,“我只是想,若是他见不到你,说不定就能死心了。你不知道,我九哥看着很聪明,可他这个人很死心眼,这几年来,他总是对口中说的救命恩人念念不忘,心里眼里都只有你,连父皇逼着他成婚他都拒绝了。他总是说,他的心上人是天底下最善良,最高贵的小姐,是救过他性命的人,他一定要找到你。你可能不知道,从几年前我就知道你的存在,他虽然不太信任外人,可对我这个妹妹却一直很好,他总是反复向我说起你的善良。” “善良?”欧阳暖啼笑皆非,她非常有自知之名,她的双手染满了鲜血,和善良连一点边都搭不上的。虽然长袖善舞、温柔体贴,但那不过是假象,她用来迷惑别人的假象而已,真正的她,冷酷,无情,未达目的不择手段,慕轩辕若是真的认识她,那他看见的,并不是真实的她。 “那天九哥是不是吓到你了?我后来都听丫头说了,他居然在大庭广众之下邀请你去高昌,真是太失礼,真的很抱歉。”慕红雪这样道,脸上泛起一丝红晕。 “没有关系,我想他只是好意罢了。”欧阳暖微笑着回答。 “九哥那样做固然不对,但情有可原,他一直默默地想着你,当他终于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人,又发现你已经成了亲,难免心里头暂时接受不了,做出古怪的行为。”慕红雪的眼睛里隐隐泛出泪光,她抹干眼泪,再一次恳求:“郡王妃,我知道现在对您作出这样唐突的要求很不妥当,可九哥是个可怜的人,就算看在他对你用情至深的面子上,你以后尽量躲着他吧,我想,过一段时间他就会好的。” “我尽力而为吧。”在一段长长的沉默后,欧阳暖吐出这个回答。 她不停不停地思考着这令人难以相信的局面,想着九皇子居然爱慕自己的这种事实,太……匪夷所思了,世间有这样巧合的事情吗?因为自己曾经救过他,所以他就一直念念不忘?他甚至不了解她,没有与她说过一句话,竟然就默默地喜欢她很多年,这是不是……太叫人不能相信了。欧阳暖叹了口气,没好意思说自己根本没想起九皇子这个人是谁。 慕红雪何尝不明白呢,她也语露无奈道:“郡王妃,谢谢你,你真的是个好人。” 好人?欧阳暖的眼睛眨了眨,麻烦自然是越少越好,知道九皇子的心思,欧阳暖当然会离这个人越远越好了。更何况,在敌我未明的情况下,谁知这是不是烟雾弹呢? 就在这时候,红玉扬声道:“小姐,董妃娘娘请您和公主移步青莲居。” 欧阳暖点点头,对慕红雪道:“公主要不要回去休息?” 慕红雪摇了摇头,站起来道:“既然是董妃娘娘让我去,我又怎么敢托大呢?我还要多谢她照顾我呢。” 欧阳暖笑道:“那便请吧。” 一进青莲居,先是一片粉白的壁影,绕过了壁影,对面是五间的正房,两边是三间的厢房,青色的落地柱子和门窗,透明的琉璃窗上挂着烟霞色的帘子,整个氛围很是清新雅致。明明院子里站着数个丫鬟妈妈,可整个院子还是静悄悄的,所有人都是神色恭敬地立着,看到欧阳暖她们来了,立刻跪下行礼。 丫头掀开帘子,欧阳暖走了进去,一眼望进去,椅子上的董妃,富丽堂皇,雍容华贵,明艳如一朵盛开的牡丹花。如果不是早知道董妃的年纪,欧阳暖绝不会相信眼前的女人超过三十岁。 董妃的目光暖暖如春阳般,从欧阳暖身上扫过,落到香雪公主的身上:“公主,身子好些了吗?” 慕红雪微微笑着,语气中带着慎重:“董妃娘娘,托您的福,我身体好多了。”声音甜糯,就显得很温柔。 “那就好,我还一直担心会留下后患呢,这样一来我就放心多了。”董妃点头,仿佛很是欣慰地道。 慕红雪很真诚地道:“若不是董妃娘娘三天两头往我那里送珍贵的药材,郡王妃又总是陪着我说话解闷,我也不会这么快下床走路呀。” “公主真是识大体的人。”董妃声音里就有了一丝的满意。“你是为了我们暖儿受伤的,为你做点事情,也是我们在尽心意。若是就这样丢着不管,岂不是要让良心不安,传出去更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暖儿,你说是不是?” 欧阳暖笑了笑,喝下一口茶,声若银铃,悦耳却淡薄:“董妃娘娘说的是。” 就这么淡淡一句,没有半点情绪,董妃微微皱起眉头,慕红雪觉得自己鬓角生汗,忙道:“我现在好多了,能够搬出去……” 董妃展颜一笑,瞬间迸发出如烈阳一般灼热的光芒来,好象把这屋子都照亮了似的:“真是傻孩子,院判大人只是说你可以在院子里走走,可没说你能离开燕王府,要走的话定然要坐马车的,你这身子骨,还不能颠簸呢。” 的确如此,伤口刚刚结痂,如果现在就颠簸,原本养好的伤势又会加重,欧阳暖搁下茶杯,轻声道:“公主,董妃娘娘一片盛情,你又何必拒绝呢?若是你真的走了,娘娘会怪我们招待不周的。” 慕红雪脸色一红,道:“可我总在这里,怕娘娘嫌我吵闹。” 董妃笑道:“不妨事,不妨事,我年纪大了,身边又没有小辈,最喜欢你们来看我!” 这话听着……还真是有点急迫的味道,欧阳暖不由抬起了头。 董妃为什么千方百计留下慕红雪在燕王府呢?这样的念头也是一闪而过,欧阳暖的眼里立刻荡漾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董妃深深地看了欧阳暖一眼,转头吩嘱身边人:“公主是何等身份,寻常丫头怎么伺候呢?从我这里再拨四个懂事点的丫头去伺候公主。” 丫头很恭敬地应了一声“是”。 董妃还真是关怀备至啊,不是早已送了两个去吗?欧阳暖心中想到,不由摇了摇头。这个董妃娘娘,先是对世子视如己出,后是给自己下绊子,现在又对慕红雪这么好,总让人有点毛毛的。 就在这时候,孙柔宁笑着走进来,她额上围着紫貂昭君套,一色紫貂的斗篷围着,腰上束的一条玫瑰紫的绦子,自石青刻丝银裘皮裙直耷到靴上,显然是刚才外面回来:“这里这么热闹,怎么不叫上我呢?”她一边向董妃行了礼,一边道,“对了,今天我在外头撞见一件儿新鲜玩意儿,带来给你们解解闷。”说着,她回头叫道:“来!把它带上来!” 它?一屋子里的人,都往门口看去。不一会儿,就看到孙柔宁身边的丫头带了个鸟笼子进来,里面有一只浑身碧绿羽毛的红嘴鹦鹉,看起来很是精神的模样。 看到这一幕,欧阳暖面上笑意正浓,那双美丽的眼眸都眯了起来。 “你们快来看,这鹦鹉会说人话,有意思极了!” 慕红雪是第一个动的,她满脸欢喜的样子,问道:“这鹦鹉会说话吗?会说什么?” 她方还要说话,一个清脆声音已先一步传来:“主子万福,主子万福,主子万福!” 慕红雪一下子睁大了眼睛,脸上的泪痣越发显得惹人怜爱:“真的会说话啊,董妃娘娘,你快听听,这鹦鹉会说人话呢!” 董妃笑道:“是啊,这种鹦鹉很少见,大多是人多年驯养的,需得费上好多心血才行呢!” 孙柔宁笑道:“正是如此,我听驯养的人说,要花上好几年的功夫才能学会一句两句的,真不容易,而且只得听那一个人的话,所以我把养鹦鹉的人也一并请进府来了,等王爷过寿辰的时候,让它说几句吉利话,王爷一准高兴!”说完眼睛扫向欧阳暖。 欧阳暖仍旧懒懒的坐在那里,并不起身,白皙的面颊被午后薄灰色的阳光勾勒得格外清晰,她微微眯着眼睛,仿佛漫不经心似看非看的神情。 慕红雪却是很喜欢这鹦鹉,不禁伸手抓了一把剥好的瓜子送到鸟笼边上,驯养有素的鹦鹉果真来吃,不想啄痛了她细嫩的手心,她哎呀一声,退后一步,好在孙柔宁在后面扶住了她,她的脸上却是更加开心的神情:“真是好玩呢!不知道在哪里卖的,我也想去买一只。” 董妃细细看了看那鹦鹉,见却是寻常那种作为宠物的鹦鹉,便点了点头道:“公主若是喜欢,下次我们想法子为你找一只。” 欧阳暖一直默不作声地看着,微微含笑。 孙柔宁端过一盏温茶,朝着慕红雪一笑,道:“这种鹦鹉可不好找呢,公主若喜欢,领走就是了。” 慕红雪原本开口要拒绝,可是看那鹦鹉羽毛发亮,神采奕奕地在笼子里呆着,便有些犹豫不舍,眼光在那鹦鹉上恋恋不去,于是轻声道:“这样……不好吧。” 董妃心道不过是一只鹦鹉罢了,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呢,不免笑道:“既然喜欢,就留着吧。” 一旁的桌上一色以玛瑙细琐入釉烧成的蛋白汝窑盘子,莹润犹如堆脂,盛了各色点心。慕红雪忍不住似的,取了那糕点去喂鹦鹉,董妃注意观察了一下孙柔宁和欧阳暖的神情,见到她们脸上都是无所谓的神情,这才放了心。 鹦鹉是不能吃这种粉末状的糕点的,如果一点疏忽都可能会致命,如果这鹦鹉背后有玄机,她们肯定不会不管,看她们这模样,是真的是一时兴起把鹦鹉带回来了,不过是一只鹦鹉,也翻不出花来。董妃点点头,慢慢放下心来。出声阻止道:“这可不是鹦鹉吃的东西呢!” 慕红雪止住手上动作,回头看向众人道:“那它吃什么?” 孙柔宁无奈摇头:“这个我也不知道呢,得问问养鹦鹉的人,回头我把人送到芙蓉阁去。” 看到董妃小心谨慎的样子,欧阳暖拿着绣兰花的绢帕掩了唇,淡雅的流苏在唇边荡了荡,才生生逼回了那抹笑意。 这鹦鹉的确是自己动的手脚没错,因为这鹦鹉真正的主人是欧阳爵,爵儿后来离开家从军,欧阳暖便将鹦鹉交给了别人照料,如今么……自然是派上一定用场了,董妃再怎么怀疑都是没用的,她敢做就不怕别人抓到把柄,欧阳暖的眼底压抑着极深的冷笑,却不浮上来。 慕红雪的脸上仿佛洇了两团红晕,如同沁了水的胭脂在宣纸上晕开,微微含笑道:“那便多谢世子妃了。” 孙柔宁含笑点头,只出神看着慕红雪,看着看着,唇角的笑意就敛了。 就在这时候,听见欧阳暖手中的茶杯盖子响了一下,她轻轻地道:“我该回去了,公主,你再陪娘娘坐一坐吧。” 孙柔宁一听,看了眼外头的天色,道:“是,我也该回去了。” 这两个人都走了,慕红雪反而不太好意思立刻离开,便说要再陪着董妃坐坐,欧阳暖听在耳中,也不在意,起身和孙柔宁一起走了。 那鹦鹉,便有意无意的,被留在了屋子里。 董妃看到欧阳暖和孙柔宁相继离开,她嘴角轻轻地翘了翘:“公主,你怎么总想着离开燕王府呢?你母后的意思,你是真的看不出来吗?” 慕红雪身子颤了颤,仿佛有些难堪地道:“娘娘,母后是想让我从太子和明郡王中……我不想这样做,而且明郡王对郡王妃一往情深,他不会喜欢我的。”脸已涨得通红。 董妃猛地回过头来,明艳地眉宇间闪过如冰似霜的寒光:“不喜欢……” 讨论这样的话题,慕红雪的头都低到了胸前,声若蚊蝇:“是!” 董妃冷冷弯了弯嘴角,眉宇间就有了一丝嘲讽的意味:“这世上还有不喜欢天下第一美人的男人嘛!” 天下第一美人,身后还有一个高昌国,谁会傻得拒绝这样的好事,肖重华可是个精明的男人呢,他难道意识不到这一点吗?如今不过是顾忌着欧阳暖吧,董妃这样一想,不由冷笑。 慕红雪伸出手,轻轻抚摸着鹦鹉的羽毛,慢慢道:“明郡王妃是难得的好人,她虽然不爱说话,可我觉得,她并不是一个冰冷的人。” 董妃看慕红雪的神色更冷了,她目光凌厉地望了旁边的丫头一眼:“快扶公主回去休息吧!” 慕红雪便起身,吩咐人替她拎着鹦鹉的鸟笼,告退离去了。 董妃面无表情,静静地坐在那里,眼角的余光掠过炕前的光滑如镜的青砖,窗外的阳光,汇有细细碎碎的明亮,时隐时现的投射在上面。 “娘娘,奴婢已经打听清楚了。”一旁的丫头湘怜低低回禀道:“按照您的吩咐,奴婢仔细调查了公主来大历朝之后的情形。” “哦”,董妃露出感兴趣的表情来。 “太子殿下对她很冷淡,虽然有谋臣进言请太子尽快迎娶,可太子依旧没有动静,这次公主受伤,太子也迟迟没有来看望。” 董妃眼宇间冷冷的:“终究会来的,不过早晚罢了。” 湘怜很谨慎地笑了笑,道:“奴婢以为,太子只怕是不想娶香雪公主。而这位公主也很奇怪,对太子也从未亲近过。” 董妃冷笑一声,高昌送慕红雪来的真正目的,不过是为了挑拨太子与肖重华之间的关系,让他们起争端,借以从中渔利罢了,可这慕红雪迟迟没有行动,算是怎么个意思?高昌皇后怎么会派这样的人来?或者是香雪公主不信任自己,所以才表现的那么平常? 湘怜眼光流转,凑到董妃耳边低语:“奴婢瞧着,这位公主倒是和明郡王妃走得很近,郡王妃可是很会收买人心的……” “走得很近?”董妃的身子一震。 湘怜点了点头:“您去看望,公主三次不过见一次,可明郡王妃去,她倒是热情的很……” 董妃面色一下子沉下来,目光炯炯,急切地道:“当真?” 湘怜低声道:“是,奴婢详细问了芙蓉阁的两个丫头,不会错的。” 董妃面色冷凝。 湘怜被董妃脸上的表情震慑,怔了怔,才回过神来,低声地道:“就怕公主年少糊涂,被人糊弄了去……” 董妃突然间就笑了起来,冷笑慢慢变成了沉默。 湘怜面露犹豫之色,欲言又止。 董妃笑了笑,道:“你是不知道她那个人……怎么会派出没用的人来?慕红雪年纪虽不大,却是很讨人喜欢,只要她能爬上肖重华的床,用什么手段又有什么要紧,横竖与我们没有妨碍。索性再观察一段时间,看看她究竟想要干什么?” 湘怜越听越糊涂,然而却不敢问。 董妃嘴角轻挑,带着一丝嘲讽:“欧阳暖只顾防着我,总有疏忽的时候……” “娘娘——”湘怜眼中闪过仓促之色。 董妃的目光变得悠远,像是在回忆什么,“人人都说燕王妃是个柔弱的女人,我却觉得她很不简单,不能教育世子,就把希望放在肖重华的身上,她借着卧病在床的机会,将肖重华送到燕王身边亲自教养,就是怕他长于深宅大院,教于妇人之手,变成一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哼,也亏得她狠心!” 湘怜不敢吭声,世子因为身体不好,先天不足,不得不静心养着,就像是院子里的牡丹花,看着是花开富贵,前途似锦,实际上一阵风吹来,也就一片残枝败叶了,可明郡王却不同,听说王爷在他三岁就请了文、武师傅启蒙,七岁的时候就把他丢到了大营……这样的人,湘怜不敢肯定,董妃娘娘是不是能够扳倒他。 董妃突然醒了过来似的,挑了挑眉,声音冷冽地道:“湘怜,你可是跟着我从东的老人了,什么事情该说……” 湘怜忙跪在了地上:“请娘娘放心,奴婢明白。” 董妃淡淡笑道:“咱们且不用做什么,等着看大戏吧。” 贺心堂,欧阳暖困倦地坐在美人榻上,一副悠闲的样子。孙柔宁笑着道:“你把鹦鹉想方设法送过去,是个什么用心?” 欧阳暖笑道:“你说呢?” 孙柔宁笑了笑:“要是我的话,我会挑选个丫头想法子送过去,就像是董妃所做的一样。” 欧阳暖微笑:“香雪公主是从皇宫里出来的人,纵然她真的是个心地善良的姑娘,耳濡目染之下,对宫中那些龌龊的事情也会很明白了,又怎么会看不出别人想法子往她屋子里送人呢?你若真的送进去,也什么都打探不出来的,不过白费心思,还枉做了小人。” 孙柔宁皱眉,不解道:“那只鹦鹉不过是只畜生,你送它进去又有什么用呢?” 欧阳暖摇头道:“它可不是一只简单的宠物而已,你若是不信,大可以等着看。” 孙柔宁的脸上更加疑惑,不是一只简单的畜生,这是什么意思?她不由开口问道:“难不成,还能开口说人话吗?” 更多重生之高门嫡女全文免费阅读尽在同步更新,精彩不断! 174章 书房里 贺兰图手里端着一个青花茶盅正懒懒地坐在椅子上,他看着书桌前的肖重华,道:“那位九皇子的事情,我已经打探清楚了。和以前得到的消息一样,但这次我还是打探到了一些更有趣的东西。听说,这位九皇子刚到京都,就派了人带了一幅画像四处去寻找一位女子,我千方百计弄到了这张画,你猜猜,是谁!” 出乎他意料的,肖重华就有些烦燥的皱了皱眉:“不要卖关子。” 印象里,肖重华从来没有这种不耐烦的神情。贺兰图微微吃惊,继续往下说:“莫非你已经知道了吗?他找的人,就是你那个漂亮的夫人,据我所知,他曾经在京都流浪过,也许不知何时就对她起了心。要知道,这京都里爱慕她的公子哥也不是一个两个……依我看,这件事你就当不知道,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了了之算了。” 肖重华的脸变得冷漠到了极点:“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贺兰图道:“看他那做法,像是很认真的,但他手底下的人毕竟没见过欧阳暖,再加上画像和真人本来就有区别,她和几年前也有了一些变化,暂时也没人怀疑到她的头上,在九皇子确认她的身份后,也就没再派人出来找过,你就当不知道好了,这样的孺慕之思,倒也情有可原……” 听到这里,肖重华就冷冷地笑了笑,道:“情有可原?你说的倒是很轻松……”他沉思着,手指“咚咚咚”地敲在紫檀木的书桌上,发出有节奏的声音,莫名地让贺兰图心惊。 “难不成你还当真吗?他不会对明郡王妃如何的。”贺兰图定了定神,有些不解地道。“重华,欧阳暖长的是漂亮,可比她漂亮的不是没有,蓉郡主的容貌就胜过她了,你们一个两个三个这是干什么?你就算了,肖天烨也好,现在还要加上这个九皇子,个个身份都是非同一般,要什么样的女人都有,为什么要对她念念不忘呢?”贺兰图虽然像是知己一样地欣赏欧阳暖,正因为如此,他很了解这个美丽的女子,知道她有多么冷情,与一团烈火似的孙柔宁判若两人,他看多了女子之间的倾轧纠葛,也就对单纯的孙柔宁更加珍惜。 肖重华眼中闪现着如刀锋般清冷的光芒:“你不会明白的。” 欧阳暖的坚强、聪明、美丽,狡猾,甚至是她性格里软弱的部分,连她都没有察觉到的自卑的地方,他都爱着。 正因为如此,他才不希望有太多的人注意到她……他声音阴沉地嘱咐:“慕轩辕见过什么人,说过什么话,做过什么事,每天都要事无巨细找人记录。” 这就是要派人一天十二个时辰盯着了…… 贺兰图鄂然:“你是怕他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吗?他毕竟是一国皇子,总不会不顾身份的吧,”说到这里。他眼中出现了看到猎物后跃跃欲试的情绪,“要不,直接杀了?再推到肖衍头上。” 肖重华就笑了笑:“太子是傻子吗?这件事,我心里有数。你就别管了。” 这就是说——肖重华要亲自动手。 贺兰图太了解眼前这个男人了。肖重华看起来冷酷得什么都不放在心上,可对于他在乎的人在乎的事,那种执着让人不能想象。一直以来,他之所以没有把骨子里的这种执拗表现出来,不过是因为没碰到让他执着的事而已,若是有人敢逆他的鳞,一定会死无葬身之地的。但,欧阳暖是肖重华的逆鳞吗?他,会不会对慕轩辕太看重了些!他的威胁没那么大吧! 他犹豫着,最终还是慢慢地道:“你,总不至于因为人家喜欢欧阳暖,就要杀了他吧……” 肖重华没有回答,只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没有否定,也就是变相的承认了! 猜测被证实了,贺兰图心中一悸,话说就更是不利索了:“怎么会,这京都喜欢她的人那么多,你还能都杀光吗?更何况,你能容肖天烨,能容肖衍,怎么就容不下慕轩辕?” 肖重华冷冷的,保持着沉默。 贺兰图已目瞪口呆,同时,他心中已有后悔,不该提起那两个人的。一时间,屋子里陷入了一片死寂中。 良久,贺兰图有些局促地坐正了,他这才发现自己背后好象有水渍,“你总不是这样小肚鸡肠的人……”话气中带浓浓的不置信。 肖重华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谁说我想留着他们?我放过肖天烨,是因为她亏欠他,她的个性我很明白,一朝有亏欠,她嘴上不说,心里却会一辈子记得,我不希望如此,才三番两次故意放过杀他的机会。至于肖衍,她那样反感厌恶,一个根本不会正眼看的男人,我又为什么要在意……” 又是一阵死寂。 半响,贺兰图惊讶道:“那九皇子呢?” 肖重华慢慢道:“他看暖儿的眼神,不知为何,让我很不安。” 贺兰图不知怎么说好了:“欧阳暖不是那么容易被打动的女人,你也许多心了。” 肖重华摇了摇头,道:“这很难说,我不希望她身边有我掌控不到的东西。”也许连欧阳暖自己都没注意到,她对慕轩辕产生了好奇之心,甚至会不自觉地提起这个人奇怪的举动。 明知道她只是好奇,可她的确还没有这样关注过一个男人,肖重华心里不开心,他隐隐觉得,这个慕轩辕在欧阳暖心中留下了与众不同的印象。肖天烨的事情已经过去,肖衍根本入不了欧阳暖的眼,剩下的慕轩辕,肖重华总觉得,他和那两个人有不同。当然,目前还看不出什么来。 许久之后,贺兰图叹了口气,道:“我想,一切都是你多心了,他再能耐,总不能把已经嫁给你的女人拐跑了,欧阳暖这么清冷的个性,绝对做不出这种事……” 肖重华眉角轻挑,对他的话不以为然。他轻哼了一声,道:“我还怕他公然抢夺不成。我就是担心,她会动摇……”说到后来,脸上竟然浮现出了苦涩的笑容。患得患失是不是情人的心情呢?因为爱一个人爱的太深,总是对拥有她这个事实不自信,总害怕会失去。 贺兰图嘴巴张得大大的,半晌才道:“重华,她是你的夫人,你把事情想的太严重了。她在深宅内院的……” 肖重华神色一凛。 的确。自己对慕轩辕的事。太过于耿耿于怀了,都怪暖儿这两天总是有意无意提起……可是。一想到他曾经和欧阳暖相识,而且还是在他之前……他心里就觉得别扭,不舒坦…… 眼角扫过贺兰图那闪烁着好奇地目光,他面色慢慢恢复如常。贺兰图不仅是自己的兄弟,如今还是同一立场的战友,很多事情,他不必瞒着他。他笑道:“我想,我需要一个人,帮我照顾暖儿。”说到这里。他明亮的目光变得有些幽暗,“每天提醒她,离慕轩辕越远越好,孙柔宁最适合,你说是不是……” 贺兰图就叹了一口气,他突然间有些同情起欧阳暖来。 被肖家的人盯住,真不是一般的可怕。他不由看了一眼肖重华,刚毅的面容,俊美的五官,冷凝的目光,整个人看上去冷酷坚毅,可是谁能想到,他骨子里那么执拗,不容许爱人的身边出现一个让他无法掌控的追求者。 肖重华想要的,是欧阳暖的心,最在意的,也是她的心。 荷兰图摇摇头,无奈道:“你自从娶了她……变了很多……” 一时间肖重华几乎说不出话来,不错,他确实是变了太多太多!为了欧阳暖,他甚至会失去一向引以为傲的冷静判断和超强的自制能力。如今,欧阳暖俨然已经成了他唯一的弱点!只是,一个原本没有丝毫弱点的人一旦有了弱点,其实是件很危险的事情!尤其是,身处在肖重华这种地位上的人! 等贺兰图离开之后,肖重华紧绷的脸才慢慢松弛了下来,然而,一颗被搅乱了的心却再也无法恢复平静。 ——嫉妒! 这个陌生而可怕的名词象荆棘一般刺激着他的神经,难道,他真的是在吃味么?因为一个接一个的男人出现纠缠暖儿所以心中不舒服? 不——这怎么可能?! 笑话! 摇头坚决否定这个荒唐之极的说法,但一颗心却愈发地絮乱了起来! 心烦意燥间,赫然发现自己的脚步竟又踏上了通往贺心堂的路。 “该死!” 忍不住低低地诅咒了一声,这两天,因为心底莫名的烦燥,他借着忙碌的政务回避着欧阳暖,刻意不去想她,刻意不多问她,但是他的身体,却总是做出违背意志的举动! “唉——”忍不住仰望着天空轻叹口气,暖儿啊暖儿,难道,你真的是我命中注定的魔障?! 此刻的九皇子,正在芙蓉阁的花厅里,他知道,欧阳暖在内室,而慕红雪也提醒他回避了,可他还是巴巴地赶过来。 花厅里面伺候的丫头一见他慌忙行礼,他挥挥手示意她们出去,便独自一人坐在花厅里。 想到欧阳暖也在这个院子里,慕轩辕突然觉得一阵心跳加速,不由屏息。 花厅和内室隔开很远,他是看不见内室的情景,于是他便盯着花厅里墙上的一幅画看,看来看去,那副桃花流水图都似让他心浮气躁,不能平静下来。 第一次见到她,并没有留心她的容貌,只注意到她伸出来的那只手。现在回忆起来,似乎那种清冷高贵的模样,放在她身上,也觉得可爱起来。 他曾经想过,到底什么样的人家会养出这样美丽的姑娘来?但要说容貌出众,他这几年在高昌见过的美人不计其数,那些深藏在父皇宫中的美人,环肥燕瘦,柳娇花媚,应有尽有。但他却从未放在心上过,眼睛看过,便没了痕迹。只是第一次见到这样一个,有着清冷的面孔,却又有一双明亮似星的眼睛的女孩子。他总是不由自主地想,她是什么样的身份,为什么无缘无故帮助自己,甚至会产生些荒谬的联想,她再次见到他,会不会认出他,但这个念头一出来,就被他自己否决了,她见到他的时候,眼神中的茫然,已经说明对方根本就不记得他了。 第一次被忽略的如此彻底啊,慕轩辕心想。他的目光落在窗前一只玉瓶上,不知怎么的,竟然想到她的皮肤,比那玉色还白上几分,却不知为什么竟然喜欢穿那些素净的颜色。她就像是月亮,不仅盖过了所有的光芒,而且还让他生出一种所有东西都是因为配上她才能如此吸引人的感觉。他一次见到有一个女人,能比过宝石的光芒。可是,竟然就这样属于了旁人呢。他思来想去,都觉得不甘心,他自问如今的自己并不逊于肖重华,不过是晚了一步而已,就一步而已。 其实,高昌国的女子约束没有大历朝这么多,女子若是身份高贵,是可以自行选择婚嫁的,男女之间也讲究情投意合。欧阳暖是大历朝的女子,她定然是为了皇命才嫁给肖重华的,若是她愿意,完全可以抛下肖重华改嫁给自己。当然,她一定不会喜欢那么冷冰冰的男人的。 慕轩辕就这么呆呆坐着,胡思乱想,不知不觉间竟也想的出神了。 欧阳暖此刻并不知道外面花厅有人等着自己,只是坐在屋子里听着慕红雪说话。 慕红雪脸上挂着亲切的笑,亲切地和屋子里的小丫头们说话,刚开始的时候,董妃送来的那四个丫头还有些拘谨,可当慕红雪说了几句话后,丫头们就在她甜美的笑容中放松下来,也开始回应谈话。慢慢的,欧阳暖注意到,慕红雪听得多,说的少了。四个小丫头虽然都是董妃千挑万选出来的,原先听说要来伺候公主,都有点战战兢兢的,生怕有什么做的不好得罪了她,可是现在看到她这样亲切,就都放松了许多,然后慕红雪又赏了不少好东西,还温和的问她们,父母都是干什么的,平日里都有什么喜好,然后发展到怎么会被董妃娘娘看中?是由谁推荐来的?读没读过书?会不会做女红?谁的脾气好?谁喜欢什么…… 欧阳暖听到一个丫头说起小时候摔了一跤磕破了牙,只觉得好笑,再看慕红雪一副认真的样子,不时加上两句“真的吗”,“还有这事”,鼓励着四个小姑娘继续说下去。 看是杂乱无章,却问得清清楚楚,仔仔细细的。 四个人当然不都是天真烂漫的,其中一个是董妃真正派来探听消息的翠文,翠文看到话题说的越来越不受控制,十分的不安,笑道:“娘娘派我们来伺候公主,是奴婢们不懂事了,在这里东扯西扯,耽搁了公主和郡王妃说话!” 她一说,其他丫头们也醒悟过来,红着脸,说话也支支吾吾起来。 欧阳暖微微一笑,道:“既然如此,就都下去吧。” 慕红雪听了这话,就看向欧阳暖,和所有那些家势显赫、没有经历过苦难的大历贵族女子一样,欧阳暖皮肤白细,容貌清丽,五官精致,不同的是,她那双眼睛,既带着恬静如同溪流的从容,又仿佛潜藏的如同湍急的溪流中的暗礁。淡定和热情,两种完全相反的情绪,却和谐统一的出现在她的眸子中,如一株长在春风里的杨柳,看似柔顺,却带着生命韧劲和热情,在你不经意间,她水灵灵的眼睛里就会闪现洞察世事充满智慧的光芒,有一种让人不由自主就目眩神迷的感觉。 难怪九哥那样喜欢她,这些念头一闪而过,慕红雪笑道:“你看出来了吗?” 欧阳暖笑盈盈望着她,用一种对待朋友般地关切和她说话:“看出什么来了?” 慕红雪的脸上就是一点窘迫:“那个翠文,才是四个丫头里面说得上话的。” 之前那两个不过是来投石问路,见慕红雪没反对,就接着安排四个人过来,这四个人只有一个是探子,那么刚才慕红雪的举动,就不是在探听消息,而是意图找出这个领头的人来。 欧阳暖笑了,她当然看出来了,只是,慕红雪为什么要当着自己的面前呢? 慕红雪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九哥说你是个好人,有些事情不说你也会明白的,其实这种事情,我以前在宫中也寻常见到,是处理惯了的……” 既能有清醒的认识,保持高度的警惕,又不失少女的天真,欧阳暖对眼前的慕红雪,不知不觉就产生了一种认同感。 她对慕红雪身边那位从高昌一起来的周姑姑,笑道:“姑姑,公主是从高昌来的远客,对这里的生活定然不那么熟悉,生活方面定有很多不如意之处。”说到这里,她就把目光投向了周姑姑的眼睛,“姑姑一路陪着公主远道而来。说起来。就像是她亲人一样。公主年纪轻,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你只管跟我说,可不能委屈了她。” 慕红雪和周姑姑都是一愣,特别是周姑姑,没有想到欧阳暖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抬举自己,她忙恭恭敬敬地上前跪了下去:“奴婢一定谨嘱郡王妃的教诲。好好照顾公主殿下!” 慕红雪微怔,神情中就有了些许感动。 欧阳暖不由笑起来。她扶着周姑姑起来,又道:“不必多礼,公主的性情,与我倒是很投缘的!” 慕红雪就笑眯眯地点了点头。 慕红雪留了欧阳暖吃午饭,欧阳暖礼貌地推辞了一下,就应了下来。 午饭安排得很丰盛,显然董妃在这里是下了心思的,慕红雪看了一眼,就转头吩咐周姑姑,周姑姑快速出去了,不会儿端来一盘百合玫瑰酥,欧阳暖就是一愣。 慕红雪笑道:“听说郡王妃最喜欢这种点心,每顿饭都要有的。” 与其说是喜欢,不如说是习惯了,但她竟然能注意到,欧阳暖有些动容的望了慕红雪一眼。 她一直觉得对方别有用心,可是再如何用心,这样的细节都能注意到,显然是花了很大的心思。 两人沉默的吃着东西,都发现对方进餐的姿态优雅,举止从容。不知道为什么,两人竟然对视着笑了笑。 那些生疏和隔阂,好象都在这一笑中变得淡然了许多。 傍晚,欧阳暖从屋子里出来,竟然又遇上了慕轩辕。 慕轩辕面色平常,心中却是波涛翻滚。眼前的人,雪白的皮肤,尖尖的下巴,大大的眼睛,神色柔美婉约。身上披着一件浅蓝色的大麾,露出金丝钱织成忍冬花图案的淡禄色百褶裙摆和鹅黄色交衽襦衣来,颜色明艳,非常华美,一看就知道不是凡品。她的身材比起妹妹慕红雪要高佻,黑鸦鸦的头发,只佩了一支金凤,金凤口中衔的一串洁白的珍珠一直垂到耳边,她缓缓从走廊走过来,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举止间流露出高贵雍荣的气质。 他终于有了一种见到梦中情人的真实感。 欧阳暖吃了一惊,怎么这个人就是避不开呢?她这样一想,那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在阳光下就如熠熠生辉的宝石,蒙上了一层疑惑。 是这样的,就是这样的,发亮的眼睛,充满了生机……慕轩辕嘴角不由翘了起来,眸子中闪烁着亲切地笑意:“吓着你了吗?” 欧阳暖有片刻的功夫以为自己看错了人。 她虽然不爱出门,却听人说过,慕轩辕除非必要的应酬,很少出去,为人也并不热情开朗,倒是有些不爱说话。然而此刻的慕轩辕,亲切,温和甚至带着一丝敦厚,与他外在的那种咄咄逼人的形象截然不同。欧阳暖的眼睛掠过他乌黑浓密的剑眉,高挺的鼻子,线条分明的薄唇……她在心里仔细的想,自己到底在哪里见过他呢?说是恩惠……什么样的恩惠,才能让他念念不忘到今天? 出于礼貌,欧阳暖与慕轩辕寒暄了几句,便带着丫头们离去,慕轩辕一直站在后头看着她离去,目光痴痴。 菖蒲悄声道:“小姐,那个九皇子像是傻子一样呢!” 欧阳暖皱眉,低声道:“不要胡说!” 菖蒲却一点也不怕,笑道:“真的呢,咱们走了这么久他还一直站在原地看,不是傻了是什么?” 不是傻,喜欢一个人是没有错的,她现在终于相信慕轩辕是爱慕着自己的了,那眼神是不会骗人的,那样的,带着爱意与哀痛的眼神,让她不忍心直视。他的感情很真,而且他不曾用卑劣的手段打扰自己,只是远远看着,这让欧阳暖没办法说什么难听的话,也不能施展手段让他知难而退。被人爱慕着,还是这样认真的爱慕着,甚至于,他简直是用看女神的眼神膜拜自己,这让她哭笑不得的同时,又有一点点的感动。肖重华的爱太过深沉,表达爱的方式也是婉转的,压抑的,而肖衍,却只会用身份和地位来威胁利诱,这种爱,根本不过是占有欲在作祟。可是慕轩辕,却从来没掩饰过爱慕的眼神,也从未用卑劣的手段来威胁自己,他并不了解自己的过去,在他面前,欧阳暖将永远保持最完美的形象,若是自己还没有嫁人,慕轩辕会成为最佳的选择对象吧。那么,为什么没有动心的感觉呢?欧阳暖笑着摇了摇头,将疑问留在了心底。 刚走到半路,便有丫头来报:“郡王妃,世子妃有请。” 夜阑更深,暮色沉沉。 肖重华躺在床榻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越是不愿意去想的事情,越是纠缠不清,搅乱他心智的不是累人的朝廷大事,而是脑海中那个顽固盘踞的情冷身影…… 天色都黑了,还没有回来。 丫头说她去了芙蓉阁,芙蓉阁啊……九皇子也是经常去的。肖重华连晚膳都没动几筷子,仍是眼光冷然地盯着帘幕,俊美的脸庞却在黑暗中浮现出一抹苦笑,唉——看来自己的确是吃醋,这已经是个不争的事实,不管他多么不愿意承认!只是没想到自己居然也会象个幼稚的少年般生闷气,吃飞醋……他不禁摇头苦笑,谁能想象得到,堂堂的明郡王,人人敬仰畏惧的战场煞星,居然会爱一个女子爱得这么深,而且还为她搞得心神不宁,寝食难安呢? 忍不住自嘲地叹了口气,决定等她回来,就跟欧阳暖好好谈一谈。 欧阳暖走进来,丫头便告诉她,明郡王连晚膳都没用,直接就睡了。 欧阳暖很惊讶,却没说什么,径直进了内室。 不知道是不是有所感觉,床上的肖重华突然间就翻了一个身,背对着欧阳暖。 内衫贴在他的身上,勾勒出他宽肩窄腰的完美身形,莫名的让人心悸。 他的生活一向很规律,很少有这么早就睡的情形。 静伫良久,欧阳暖才蹑手蹑脚地走近,站在床塌前静静地注视着肖重华。 望着熟睡中的肖重华,欧阳暖一直悸动的心突然间就平静了下来,她心里充了宁静、温馨,还有满足。是不是,自己的直觉早就做了决定,自己的心早就做了选择,所以,她对一个那样的慕轩辕毫无感觉,甚至连一丝丝的心动都没有? 她轻轻地坐在了他的身旁,握住了他的手,悄声喊了一声“重华”。 肖重华好像睡得很熟。一点反应也没有。一定是很累了!欧阳暖心里软软的,就生出一股怜惜来。他每天都回来得很晚,难得能这样好好的睡一觉,还是别吵醒他,让他好好的休息!她轻轻地,低下头,亲吻着肖重华的额头。 肖重华在欧阳暖进来的时候就醒了。常年的军旅生涯让他总是很警觉,一点点的风吹草动又能让他很快地从睡梦中醒来。尽管欧阳暖的脚步声很轻,他还是被惊醒了。 但不知道为什么,他没有立刻告诉她。 欧阳暖走近时,他翻身背对着她,可当欧阳暖没有一点动静地望着他时,他心里又觉得自己这样很冷漠,有点忐忑……他正在那里胡思乱想着,欧阳暖就轻轻地握着他的手喊了一声“重华”,那声音里,竟然有一种难以言语的温情。 他从来不曾把肖天烨和肖衍放在很重要的位置上,因为这两个人,都因为各自的个性,注定要错过欧阳暖,可慕轩辕,论起俊美执着不及肖天烨,论起地位手段不及肖衍,可他竟然让自己感到了不安。仔细想想,他突然明白过来,因为慕轩辕什么都不知道,他的眼睛里,只有纯然的不顾一切的对她的爱慕,甚至在还不知她的身份的时候,那个人似乎就爱上了她。肖重华不喜欢的,正是这样纯然的爱,他太了解欧阳暖了,她生活在黑暗中,明明说不在意,实际上却很容易被光明的东西打动。 所以他没出声,然而欧阳暖却亲吻了他的额头。带着依恋,像蝴蝶般。轻轻地,轻轻地,亲吻着他。 肖重华心中悸动。 她惦记着他,这个发现让他心里暖洋洋的,肖重华装不下去了,眼睛一张,手如电掣般的回握住了那双温软的手,唇畔露出了一个微笑。 清丽如梨花般的面庞,白皙的皮肤,黑漆漆的眼睛……眼睛里隐隐有着温暖,他顿了顿,不由问道:“怎么了?这么晚才回来?” 欧阳暖被吓了一大跳,嘴巴微张。半天才反应过来,喃喃地道:“哦,我去看了香雪公主,后来又去了趟大嫂那里……” 肖重华这才发现她虽然和往常一样,情绪却很低落的样子,第一个念头是——有事发生了! 他忘了心里的不悦,抱住了欧阳暖:“暖儿,怎么了,这么不高兴?” 欧阳暖原本不打算说的,因为她觉得自己足够坚强,以前没有人看见,没有人安慰,也就自己偷偷掉几滴眼泪很快就好了,可是现在,看到他在一旁小心翼翼地劝慰着,反而觉得心里发酸。 这是有人疼爱,不,知道对方无论如何都会安慰自己的人才会有的感觉。 所以,欧阳暖扑到肖重华怀里,掩住了眼底的一丝泪光。 肖重华只得搂着欧阳暖,一边亲吻她的头发,一边低低地安慰她:“怎么了,乖,别哭了……” 欧阳暖靠在肖重华坚强的肩膀上,闭上眼睛,什么也不担心,就这样依偎着。任它翻天覆地、岁月沧桑。都可以不去管……所有的烦恼,好像一下子都离自己很远,从来没发生过一样。 “江海王妃,过世了……”她轻声地说道。 肖重华一愣,再过三天就是父王的生日,而姨母却在这时候突然过世了…… 175章 肖重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侧低了头亲了一下欧阳暖的鬓角,略略拉开了一下两人之间的距离,低声地道:“姨母身体不好,我们早已有了心理准备,你不要难过。” 欧阳暖叹息了一声,她也知道,可是江海王妃去世的话,贺兰图应该会很伤心才是。她想到江海王妃柔和的面容,心里就觉得酸酸的,强忍着的眼泪好像又要掉下来了似的。 肖重华的脸上闪过一丝怜惜:“我知道这件事了,待会儿就去宁国庵。” 欧阳暖听了,摇了摇头:“大嫂说,王妃在走之前一个月早有预感,她已吩咐过,如果她有不测,一切都按照出家人的方法处理,不要吊唁,也不要亲人到场,所以,大嫂到现在还没有告诉贺兰公子,可能是怕他伤心。” 贺兰图今天看来一切如常,可见是真的不知道,肖重华忍住心中的叹息,吻了吻欧阳暖的嘴角,放缓了语气,用一种很少见的柔和语气对欧阳暖道:“暖儿,我们能做的,都要尽量做到,做好,可是生命本无常,姨母寿元有限,你也不要太伤心了。!” 欧阳暖依偎在肖重华温暖的怀抱,听着他低沉醇厚的嗓声,就有了一种安全感,好象天下的事,身边这个人都会帮自己解决似的,一直紧绷着地心弦也略略放松了下来。 “那……王爷的寿辰?” “这件事情我会准备的,你不必忧虑。”肖重华摸了摸她的头,“若是想做点什么,不妨多去看看大嫂,我想在这种时候,她的心情也不会好。” 欧阳暖点了点头,孙柔宁心情岂止是不好,她甚至连笑容都很勉强,若是让外人看到,还不定会怎么想,偏偏这种时候,遇上燕王寿宴,到时候一定是宾客云集……她心里,真是有点担心。 四月十二是燕王的寿辰,天气已经转暖,宴席便开在了露天。院中正中摆了大宴桌,面北朝南,太子和燕王的位置已经设好,两人并肩而坐。 宴会还没开席,欧阳暖带着慕红雪到了待客的花厅前,人还没进去就听到里面欢声笑语的,不知有多少个女人在里面叽叽喳喳。丫头笑着给二人行礼,道:“董妃正念叨着两位,您二位快进去吧。” 进去之后,众人纷纷起身,向慕红雪行礼,她的脸色微红,笑道:“我是晚辈,各位不必客气,快坐下吧。” 众人看她的态度,是真谦逊而非故意装模作样,不免在心中赞了一声这位天下第一美人的公主十分的和蔼可亲,便都回到原先的座位安心坐下了,便有好事者问:“公主住在燕王府,有一个月了吧。” 一听这话,众人神色各异,更多的好奇和打量。慕红雪虽然行事低调,可最近这段时间却成了最热门的人物。女眷们平日里没什么事,最热衷的就是东家长西家短,听说了她救下明郡王妃的事后,个个都觉得像听故事似的,早就存了几分好奇。先前本来还有几分忌讳的,可又听说董妃留下她在燕王府住,而且分给她最好的院子,都好奇得不得了,纷纷揣测,难道燕王府有心留下这个公主? 此时见公主美丽高贵,礼数周全,众人便都笑着吹捧了几句,只是不敢和她太过接近,转而关心的问起当初人是怎么受的伤。 董妃笑着答道:“说来也巧,要不是公主在场,暖儿就要挨这一刀了。” 孙柔宁一听,顿时抬起头来,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欧阳暖,然而对方却像是没感觉似的,微微笑着侧耳聆听。 众人唏嘘不已,有个夫人突兀的道:“这样一说,公主还是郡王妃的救命恩人了。” 慕红雪只笑道:“大家莫要相信娘娘的话,若不是燕王府的马车经过那里,我只怕被箭射成靶子了,还谈什么救命之恩,是我要多谢郡王妃临危不乱,救我于水火才是。” 董妃笑道:“公主真是太客气了,我们只是碰巧路过,这也是有缘人才能碰到的。暖儿,你说是不是?” 欧阳暖笑道:“娘娘说的是,您这样喜欢公主,若非她身份高贵,便是收她做个义女也是使得的。” 董妃难得穿着绯红锦衣,一色的嵌宝金饰,尤其是发髻上的一支赤金合和如意簪,珍珠翠玉,赤金灿烂,更是尊贵无匹,显得她光彩照人、神采飞扬。闻言,她微微笑了一回,道:“的确,公主真的是宅心仁厚,又体贴又温柔,我恨不得一辈子留下她才好。” 众人大笑,气氛活跃得不得了。 慕红雪十分有交际的天分,她虽然在京都停留时间不长,但显然对各家的情况事先做了调查,对每个人的特长和爱好都十分清楚,夸起人来不显山不露水,投其所好,句句夸到人的心坎上,哄得众人笑眯眯的。 欧阳暖坐在一旁,对她这种本领分外的佩服。难怪人人都喜欢慕红雪,这样的女子,谁能不爱呢? 这时候,有丫头来说宴会准备开席了,于是众人纷纷站起来。 院子里,自北而南,东西相对分别是近支亲贵、贵妇们的宴桌。大公主近日身体不适,没有亲自前来,林元馨因为刚刚生下太子的第二个儿子还在休养,受不得风,所以只派人送来了礼物,董妃自然坐在主桌,只是她谦让了半天,非要把座位让给慕红雪。若是今天林元馨来了倒也好,偏偏是兰妃带着严花蕊来了,她看到那边如此谦让,反倒露出讥讽的神情。 刚才在花厅里的时候,众人就注意到了站在兰妃身后的严花蕊,只是碍于明郡王妃在场,不好意思多说什么,毕竟欧阳暖是个醋坛子那可是出了名的,偏偏明郡王自小失了母妃,又一直在战场上打滚,心肠冷硬狷介,是出了名的刚傲,可是对这位郡王妃却极是亲厚疼惜,谁都知道已经到了百依百顺的地步。为着这个缘故被人暗地里戏称为“畏妻如虎”,既然如此,众人何必冒着得罪郡王妃的危险去和严花蕊说话呢,不仅如此,孙柔宁还特意将严花蕊安排到了最远的一桌。 临开席的时候才见肖重君进来,左右两三个丫头扶着才颤巍巍行下礼来。燕王点点头,面色看不出半丝异样,欧阳暖远远看着,知道这位王爷虽然表面不动,对世子却一向是极关心的。紧接着,肖重君又要向太子行礼。 太子忙离座扶了他一把,道:“都是自家兄弟,何必如此多礼。你身子不适,派人说一声就罢了,何必亲自过来。” 肖重君苍白的脸上浮起一个微笑:“父王寿辰,又是太子亲临,我怎么能不来呢?”话是这样说,虽然他竭力作出已经康复的样子,可偏偏虚浮的脚步是骗不了人的。 欧阳暖知道,今天这场宴会,肖重君是非来不可的,因为最近有不少人在传言,燕王预备废除他的世子之位,改由肖重华来袭爵。欧阳暖不知肖重君怎么想,只觉得这是无稽之谈。肖重华是什么个性,怎么可能会抢走自己亲大哥的爵位?这在背后放风声的人,分明是在挑拨离间。然而——向来不参加这种宴会的肖重君却在这里出现了,是不是证明,他相信了呢? 肖重君点点头,旁边的丫头忙奉了一柄玉如意到燕王面前。那玉如意水汪汪的,翠绿欲滴,明眼人一看便知是价值连城的老坑细糯飘翠,的确是千年不遇的好东西。这种东西是极为难得的,属于有价无市,恐怕肖重君找这个不知道花费了多大心思。燕王道:“何必这么劳心劳力?” 肖重君歪向一边咳嗽了几声,直咳得脸上泛起异样的潮红,方含笑道:“父王最喜欢老玉器,儿子身体不好,不能经常侍奉在您身旁,这玉如意是我的一点心意。” 燕王还没有说话,肖重华笑着让出自己的位置:“大哥快请入席吧。”他分明看出,肖重君的腿在打软了。 开春以来,肖重君的病没有好转,不过说了几句话,早已气喘吁吁,大汗淋漓。丫头们忙扶了他坐下。 欧阳暖倒是很久不曾见到肖重君了,此刻见到他,只觉得他面色苍白如纸,十分消瘦,连一流的锦衣穿在身上也像是不堪负荷,一点也不像身体健康强壮的燕王。再看他座旁的肖重华却是另一番模样。两人同是燕王的儿子,又是一母所生,相较之下,明郡王行事果决凌厉,气势冷漠,而肖重君一眼瞧去却是极柔弱的人,身体孱弱到行动也必要有人搀扶,说不上几句话便连连气喘。 听说燕王妃身体也不好,难道这两人一个随了父亲,一个随了母亲? 桌上名酒热炙,腊味野珍,肖重华平日里饮酒有度,但今天是主人,又要为不能饮酒的肖重君遮掩,酒过三巡,有人来他耳边说了两句话,他见众人把酒言欢兴致正高,吩咐一旁的人告诉欧阳暖,他去书房呆一会儿,说是有事。欧阳暖听了丫头的禀报,微微一笑。她从未见肖重华喝醉过,现在他离开,不过是因为她要贺兰图在书房将他拖着,她有要紧事要办而已。 不久,欧阳暖也站起来,笑着对慕红雪道:“这里太热了,我去梳洗一下醒醒酒。” 慕红雪点点头,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人拖着喝酒去了。 欧阳暖站起身,向孙柔宁小声说了几句,便带着丫头去了距离酒宴最近的静心小阁,阁内花木扶疏,假山嶙峋,浓荫翠华欲滴,比别处多了几分凉爽之意。小阁里东西一应俱全,专给客人们更衣醒酒所用。丫头们见欧阳暖进来,忙迎上前来忙不迭地泡茶。 红玉取了帕子来,欧阳暖接过打湿了的手绢冰了冰发热的脸颊,红玉笑道:“小姐是主人,这样离席会不会出什么乱子?” 欧阳暖轻哂道:“哪里要我去应酬?今天的主角是董妃,她的重心是香雪公主,咱们只需好好坐着饮酒听乐便可。” 菖蒲笑道:“可是今天小姐穿的也太素净了,刚才奴婢还听人说您比不上香雪公主的美貌,您要是肯好好装扮,也绝不会比她输多少!” 欧阳暖饮了一口茶道:“有时候一动不如一静,过分出风头未必是好事。” 菖蒲笑道:“小姐这是要避开是非的意思吗?” 欧阳暖并不说话。红玉接口道:“说话也不懂得用脑子想一想,小姐是那种怕事的人吗,小姐只是暂时按兵不动,等着对方疏忽,才能出奇制胜。小姐您说是不是?” 欧阳暖微笑道:“话是不错,红玉,你猜猜,今天我要做什么呢?” 红玉笑道:“这……奴婢可猜不着了。” 等欧阳暖回到宴会上,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四周全是红红彤彤的灯笼,映在笑遂颜开的脸上,充满了喜庆的氛围。桌上的宾客们早已不像刚开始那样拘谨,开始三三两两地坐在一起谈论着自己感兴趣的话题,丫头们不时穿梭在各个圆桌前不时递茶继水,气氛很是和谐…… 欧阳暖进来,引起了人们特别的关注。 慕红雪笑道:“郡王妃跑到哪里偷懒去了?” 欧阳暖一笑,道:“我夫君他一时饮酒太多,身体不适,现在静心阁里面休息,我去看看他。” 坐在首位上的董妃,眼睛里有一丝奇异的光亮闪过:“哦,喝醉了吗?” 慕红雪掩住嘴巴笑道:“这是明郡王夫妻情深,一刻都离不了呢!” 众人都听见了这话,笑道:“那是那是,人家真是夫妻恩爱啊!” 女眷们坐得近,这些话自然都逃不过她们的耳朵,一时此起彼伏的附和,说的欧阳暖脸上像是染了胭脂,很是不好意思的模样。一旁的菖蒲心道,静心阁可是连个鬼影子都没有啊,为什么小姐要说郡王在那里醒酒呢? 这时候,只有坐在门边的桌子上起了轻微的喧哗声,欧阳暖便听见有一个年轻女子的声音:“安排座位的事情,是什么人负责的?” 旁边的丫头笑盈盈地道:“是世子妃一早安排好的!” “好!”严花蕊低声说了几句,大家都听不清楚,然后她提高音量,冷冷地道,“你帮我把世子妃请过来,就说我有事找她!” 丫头的笑容就僵在了脸上,神色间有了一丝惶恐,忙应了一声“是”,然后就慌慌张张地跑到这主桌来了。 周芝兰皱皱眉头:“她这是干什么?”若非太子非要带着这个女人一起来,她才不愿意和她碰到一起去。 那丫头小心翼翼地走过来,道:“世子妃,那位严小姐说,请您帮她换个位置。” “哦?这是什么缘故?”孙柔宁沉下脸,这主桌坐的都是最重要的客人,那个严花蕊只是南诏送来的礼物,这就罢了,她还想要给欧阳暖难堪,孙柔宁就是看她不顺眼,才特意将她安排在了那里,又怎么会把她带过来呢? 欧阳暖看着这一幕,只是微微笑着,并不言语。 丫头涨红了脸,期期艾艾地,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很畏惧的模样,却还是实话实说道:“严小姐说,她是太子的客人,不应该坐在最末的位置。” 欧阳暖失笑,如果要是平常,她一定会为严小姐的这句话击节叹赏,可现在她竟然在周芝兰的面前说这种话,岂不是当面让周芝兰难堪? 周芝兰冷笑道:“太子的客人?太子什么时候邀请她来了?非要跟着,也不知道是什么居心,哼!你去告诉她,这里没有她的位置!” 听到这话,孙柔宁慢慢点了点头,丫头便快步回去了,不知对严花蕊说了什么,对方顿时面色大变,劈手甩了那丫头一个耳光,那丫头被打的倒退半步,打翻了后面一个丫头手里的酒壶,酒壶一下子飞出来,啪地一下全洒在了严花蕊的裙摆上,严花蕊连忙站了起来。 将这一幕看在眼里,欧阳暖不由笑得更深,低声道:“大嫂,看来你要给她提供换衣服的地方了。” 孙柔宁的面色很难看,出于礼貌,却还是吩咐一旁的丫头带严花蕊找地方换衣裳。 这时候,早有客人耐不住席上的酒宴,跑到花园的凉亭里面看风景去了,尤其是那些年轻的小姐们,听说孙柔宁有几盆极为名贵的兰花,便缠着她一起去看,所以孙柔宁便带着想要同行的人离开。 董妃也笑着对一旁的夫人们道:“跟着我去抹牌吧,在这里听他们男人喝酒说话怪没意思的。” 于是,更多的人也跟着站起来,慕红雪犹豫了下,问道:“郡王妃,你也一起去吗?” 欧阳暖笑着摇了摇头,道:“我不去了,就在这里坐着。” 慕红雪看了一眼董妃的方向,道:“我去去就回。” 欧阳暖点点头,看着慕红雪微笑道:“好,我在这里等你。” 等所有人都走了,欧阳暖也站起来,道:“走吧。” 菖蒲惊奇地问:“小姐,你不是说在这里等吗?” 欧阳暖似笑非笑地看了菖蒲一眼,红玉立刻踢了她一脚,低声道:“小姐说什么就是什么,别乱说话!” 菖蒲立刻严肃了神情,道:“是!”然后她又忍不住地问道,“到底咱们去哪里呢?” 欧阳暖笑道:“去看看,哪些人是不安分的。” “什么?”菖蒲一愣,完全没听明白欧阳暖的意思,还要问什么的时候,被红玉又踢了一脚,来不及反应过来,就被红玉拉着走了。 菖蒲问红玉:“小姐这是去哪里?” 红玉也不答话,直直地跟着欧阳暖往前走,眼看就走到刚才休息过的静心阁了。菖蒲不由得更加奇怪,悄声问道:“为什么来这里啊!” 红玉摇了摇头,很是不解地看着欧阳暖的背影,欧阳暖向她们挥挥手,轻声道:“小声点。”说着,她绕道静心阁的后面。 菖蒲小小声地问道:“小姐究竟在干什么?” 红玉无奈地看了她一眼,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她,这孩子实在是个话痨,总是问为什么,真是把人急死了! 静心阁后面是一片竹林,从竹林里可以清晰地看见阁内的情形,然而阁里头的人向外看,却只是黑漆漆的一片。刚才欧阳暖进去,早已将阁内的丫头打发走了。 欧阳暖顺着竹林向屋子里看去,只看到一个年轻的女子开门进去,身上的芙蓉花纹在烛火下熠熠生辉。 真的勾出了人! 这个结果,倒让欧阳暖皱了眉头,随即舒展开来。 像是察觉了什么,女子的身影伫立,回头望着竹林的方向。 虽然明知道对方看不见自己,欧阳暖还是轻轻退了一步。 后面的红玉和菖蒲两人不由对望了一眼,屋子里的年轻女子是什么人? 年轻女子终究没有发现竹林里的欧阳暖,她一步步向屏风的后面走去。 菖蒲想要走近一点张望,却被红玉一下子拉住,低声斥:“不要打扰小姐!” 这时候,年轻女子已经走到了屏风后头,不一会儿。有奇怪的声音传来,又过了一会儿,欧阳暖她们听到屋子里仿佛有压抑的哭泣声。声音很小,断断续续,有点嘶哑,好象受到了很大的惊吓。 欧阳暖冷冷看着,目光中闪过一丝奇异之色。 “公主!公主!”寂静的夜色中,屏风后有个男子的声音,激动地喊着慕红雪的名字。 欧阳暖面色平静,然而身后的两个丫头只觉得毛骨悚然,全身冷凉,僵直的无法动弹。 那年轻女子背对着竹林,欧阳暖看不清她的面容,可这一声称呼让欧阳暖侧目,无数个念头闪过她的脑海,好象有一个很清晰的东西在不远处闪烁,可想抓住的时候又消逝不见了…… 难道里面的人是慕红雪?她一直小心翼翼地隐藏,终于露出了真面目吗? 里面却传来年轻女子慌张的声音:“你,你,要干什么,你别这样,别这样……”声音中,隐隐含着慌张,空气里,传来裂帛的声音。 欧阳暖的脸色一下子变了。 竟然会这样…… 里面传来女子的喊声:“救命啊!救命啊!” 红玉惊惶地望了菖蒲一眼,菖蒲好象也看出了什么问题,正转过头看她。两人的视线在空中撞到了一起,都在对方的眼睛中看到了疑惑! 就在此时,她们听到一阵纷乱的脚步声,然后,所有的挣扎声都消失了。 有一个嬷嬷的声音响起:“是谁这么不长眼,勾搭丫头们在这里胡搞……”显然,她以为这里面的是小厮和丫头。很快,她“啊”地尖叫了一声,以一种惊诧、置疑的口吻惊奇地道:“三少爷,怎么是你?” 说完,她急声对后面的丫头们道:“快去请董妃娘娘来!哎呀我的三少爷,您快把衣服穿好!老天爷,这是怎么回事!” 直到董妃带着孙柔宁匆匆赶到,静心阁都是一团的混乱。 竹林里,欧阳暖慢慢道:“走吧,去看看。”说着,她走出了竹林,回到原先的小路上,施施然走进静心阁,旁人看来,只以为她是听到动静从外面进来的,绝想不到她早已在竹林里待了很久。 董妃的脸色十分难看,孙柔宁显然是刚刚被人请来的,脸上还挂着惊讶,一看到欧阳暖立刻轻声道:“出事了。” 欧阳暖从头看到尾,当然知道出事了,只是当她看到衣衫不整的肖重安和那边哭哭啼啼的严花蕊的时候,还是微微挑起了眉头。 董妃厉声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很明显,她气得浑身颤抖,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欧阳暖脸上的表情是惊讶混杂同情,内心却很欢快,董妃成日里陷害她陷害你,今天终于也被阴了一把。 这个阴她的人,当然是欧阳暖,只是,欧阳暖也不是故意这样设计,她原本只是想要做个小小的实验。若是肖重华喝醉了酒,现在独自一人在休息,那么对他有意的人必然会找机会接近,这样一来,欧阳暖就能看出对方的目的和心事。这件事,她只想要看看一向对肖重华表现的漠不关心的香雪公主会不会有所行动,以便暴露出真面目。可惜……没试着公主,反倒抓住了一个严小姐,这样就没什么意义了,毕竟谁都知道严小姐对肖重华有所图谋。可是,出乎欧阳暖预料的是,这张网撒出去,居然还意外捕获了董妃的儿子肖重安。 肖重安虽然也住在燕王府,可他终日闭门读书,根本不理会任何人,董妃也很是爱护这个儿子,轻易不让他出来见客。这样一个人,不好好在宴席上呆着,怎么会跑到这里来呢?欧阳暖的眼睛落在肖重安的脸上,只见到他一张白玉的面皮隐隐发红,身上还有浓重的酒味,欧阳暖微微摇了摇头,联想到刚才他叫出声的那句公主,不由带了笑意。这个套子下的很好,虽然没套住那条大鱼,却有另外的收获。 董妃问的话,一直没有人回答,孙柔宁道:“严小姐,你身边的丫头呢!” 大家这才发现,一直跟在她身旁的丫头不见了,严花蕊只是哭哭啼啼不说话,董妃的脸色气的发青,怒道:“快去找!” 一会儿功夫,就找到了那个丫头,她面色惶恐地在众人面前跪下,如实地把情况交代了一遍:“奴婢听了世子妃的话,护送严小姐去换衣裳,谁知道走到半路,她说不习惯穿别人的衣服,又突然说想起马车里也有一条裙子,让奴婢立刻去取了来,奴婢便请她在花园的凉亭里稍侯,然后就去取裙子,谁知回来的时候都不见严姑娘人了,这才发了慌,着急地到处寻找!” 人群里一片死一般的寂静,丫头妈妈们都在那里纷纷议论。 “天啊,在王爷的好日子里出了这种事!” “他大哥还生着病呢,居然有心情做这种事!” “唉,只能怪这位严小姐太不自重了!好好在亭子里等就是,跑到这里来干什么,把咱们好好的公子哥儿都带坏了!” 听到这些议论,董妃的手隐隐在颤抖,她听完了这些话,立刻就明白了个七七八八。自己的亲生儿子,一个英气逼人,前途光明的少年,虽然没有娶妻,但也不是个随便亲近女色的人,怎么突然说变就变了呢?更何况,肖重安要怎样的女子没有,范得着去强迫一个被当作礼物一样送来的女人吗?如果不是吃错了药或是被人陷害了,还能有怎样的解释! 这一回,董妃再也控制不住,厉声喝道:“暖儿,你不是说重华在这里休息吗?” 欧阳暖无辜地看了一眼董妃,道:“是呀,他不是应该在这里的吗?”说着,她问肖重安道:“你二哥呢?” 董妃的脸色已经变得难看到不能再难看了,处置不了故意装傻的欧阳暖,她转头就逼问肖重安:“是哪个贱婢引你到这里来的?” 肖重安愣了半天,不得不实话实说:“我……是自己喝多了走进来休息的,只是没想到这个女子也走进来,一时糊涂——” 一时糊涂?欧阳暖看了一眼目光呆滞的蜷缩在一旁的严花蕊,摇头心道,这只怕不是一时糊涂,而是喝醉了酒才把严花蕊当成自己心上人给轻薄了,看如今的模样,虽然还没有得手,可也把严花蕊吓得够呛。更何况,这种事情事关女子的清白,她当然是一副受害者的模样了。 董妃哪里肯相信,立刻派了人去找肖重安身旁的丫头来盘问,越问,就越头痛。所有的事都那样的巧合,却又巧合的那样有道理。最麻烦的是,若是不继续问,今天这件事肖重安就要认账,若是继续问,万一惊动宴会上的贵客们,真是吃不了兜着走! 偏偏,的确是肖重安自己走进静心阁的,这才是董妃最头痛的问题。 欧阳暖微笑,肖重安或许还有三分无辜,可严小姐半点也不无辜,她若不是觊觎肖重华,何至于出现在静心阁?她很清楚,今天的事情不管董妃如何处置,今天传了这么多丫头来问话,不可能不惊动那些客人,这件事情只怕明天一大早就会传遍了京都…… 董妃教导出来一个在父亲大寿之时轻薄女客的儿子,这向来受人尊敬的名声,算是彻底到头了。 更多重生之高门嫡女最新章节同步更新中,请持续关注精彩不断! 176章 欧阳暖轻声道:“娘娘,现在可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外面那么多客人在等着。” 董妃猛地回过头来,欧阳暖并不回避她的目光,却是无比镇定的模样。 董妃知道,欧阳暖说的没有错,这绝对不是可以随便处理的事情,事情是一定会传出去的,怕只怕燕王知道,那肖重安就麻烦大了,想到这里,她实在控制不住狠狠瞪了一眼自己的儿子,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这时候,丫头过来回禀道:“娘娘,王爷请您去陪客人们。” 董妃气得够呛,却没有别的办法,只能点点头,道:“将三少爷送回他自己的院子,没有我的吩咐不许放出来。至于这位严小姐,让她就在这里呆着。” 出了这样的事情,董妃是不能将严花蕊放回去的,但是别的处置也不妥,她必须先去和太子府的人打个招呼,没有太子的同意,她是不能处理这个女子的。 肖重安和严花蕊就这样被单独关押了起来,董妃甚至派人看守在静心阁门口,随后对欧阳暖和孙柔宁道:“这件事情关系到燕王府的声誉,你们应该知道轻重吧。” 孙柔宁面色凝重道:“您放心,我们晓得轻重,不会多言的。” 董妃带着人走了,走的时候还用奇怪的眼神看了欧阳暖一眼。孙柔宁直到她走的看不见了,才笑着道:“燕王府的声誉?只怕是她和她儿子的声誉吧,暖儿,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有热闹看都不早点告诉我吗?” 欧阳暖的脸上有了一丝笑容,让她浓俪的眉目如夏花般盛放,有种动人心魄的惊艳:“我要是知道这位三公子借酒装疯,早就拉你来看这热闹了,我是真不知道啊。” 她只是透露了一下肖重华的所在,至于人家上当与否,就不在她的控制范围内了,又不是她拿刀架在严花蕊的脖子上,更何况,肖重安是完完全全的意外收获。 欧阳暖的笑容看得孙柔宁一愣,今天看到的夫人小姐们不少都是美人坯子,可是都及不上欧阳暖,瞧那一双水灵灵的眼睛,透着一层水雾,木棉般红润的嘴唇,娴静中带着一丝的娇美,清亮的眼睛像一弯皓彩的明月,有着女子少有的睿智,偏偏这女子还一肚子机敏狡猾,让孙柔宁几乎说不出什么话来了。 欧阳暖突然问道:“公主去了哪里?” 孙柔宁一愣,道:“不是和董妃一起离去了吗?” “若是在一起,为何刚才没有一同前来?”欧阳暖微微蹙眉。旁人也就算了,慕红雪身份特殊,董妃是不会将慕红雪丢下的,那么,慕红雪为什么没有出现呢? 回到宴席上,果然不见慕红雪的踪影,欧阳暖思忖片刻,难道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她安排了这场戏让对方露出马脚,却被她反将一军?!欧阳暖这样一想,心里突然有些不安。 孙柔宁看那边正与众人寒暄的董妃,低声道:“你瞧,她跟没事儿人似的。” 欧阳暖笑着点点头,却心不在焉地站起来:“晚上风大,我回去加一件衣裳。” 孙柔宁一愣,随即点头道:“快去快回,这宴会可要散了,待会儿只怕还有出大戏要看呢!” 欧阳暖便带着丫头悄悄离开了宴会,却没有回贺心堂,反而一路向肖重华的书房而去,走到廊下,却看到金良在屋檐下守着,欧阳暖的心莫名安定了下来。她太着急了,重华是什么人,若是那么容易被人算计,也就不是明郡王了。 金良看见欧阳暖,也很是吃惊,忙迎上前来,急急地道:“郡王妃,您怎么来了……” 平时肖重华在书房议事,应该是交待了什么人都不见的吧! 欧阳暖看了一眼书房里重重的人影,似乎不只一个人在场,她站住了脚,笑道:“怎么,燕王府的谋士们都在吗!” 欧阳暖还真猜对了。这书房里的确是坐了燕王府的谋士们,他们显然有很重要的事情在向肖重华禀报。 金良其实很为难,明郡王虽然成亲了,可在他谈正事的时候,明郡王妃是不会过来书房的,明郡王也就从来没有交代可以让郡王妃进去。做为侍卫,当然也就得遵照原来的规定,不允许任何人打扰。可他又是知道郡王是把位王妃看得比眼珠子还重要的,所以欧阳暖要是真要闯进去,他还确实没那胆量去拦着。 看见她站在了廊下,金良就松了一口气。 欧阳暖淡淡道:“我不进去,不过是有几句话问你。” 金良大为松了一口气,只要欧阳暖别在这时候非要进去,一切都好说,更何况只是问几句话:“郡王妃请问。” 欧阳暖慢慢道:“今天郡王一直在书房吗?” 金良一愣,抬头看见欧阳暖目光锐利地望着他,突然间就觉得眼前的这个人与自己平时看到的判若两人,好象完全不认识了似的,露着精明。 在这个瞬间,金良额头不由冒汗,他不敢迟疑,立刻道:“郡王从宴席上回来,先是贺兰公子进了书房,再是招了几位谋士,其他的人就没有了。” 欧阳暖心道,莫非自己真的是猜错了,将慕红雪想得太复杂了吗? 金良的表情越发的疑惑,不知道自己说了哪句话不对,让欧阳暖露出沉思的表情。他越发觉得惶恐不安起来,欧阳暖却笑道:“好了,在郡王身边当差,你要多多留心才是,不要让闲杂人等打扰了他。” 望着欧阳暖那亮晶晶的眸子,金良就只觉得背脊发凉,他战战兢兢地露出一个笑容,道:“郡王妃教训的是!” 欧阳暖就朝着他笑了笑,转身而去。 “小姐,咱们回宴会上吗?”红玉这样问道。 “不,公主就这么不见了,总要去找一找,咱们去芙蓉阁。” 欧阳暖一行人进了芙蓉阁,阁里的小丫头迎上来,欧阳暖淡淡问道:“公主呢,她回来了吗?” “还没有。” “她去哪儿了?你们怎么没人跟着?” 小丫头的脸色立即变得更加难看,好半天才说出话来,“奴婢也不知道,公主嫌弃奴婢们麻烦,就没让跟着。” 红玉一听,不禁扬起声调,“不知道?你们是怎么伺候公主的?” 小丫头急忙道:“奴婢真的不知道,奴婢也是听公主的吩咐。”欧阳暖看了那丫头一眼,只看到她的手指攥在一起,身子直打颤,除了说不知道,别的一句话也说不上来。 这时候,菖蒲匆匆赶到,对欧阳暖小声道:“奴婢已经遣人悄悄找过了,并不在园子里。” “其他院子呢?” “不在。” 欧阳暖想了想,这倒是奇怪了。小丫头谨慎地道:“要不要奴婢去寻?” 欧阳暖摇了摇头,道:“倒不为了旁的,就怕今天客人多,哪个不长眼的冲撞了公主。” 小丫头因为这句话,吓得面无人色,忙不迭地道:“奴婢这就去禀了周姑姑,让整个院子里的人都出去寻。” 欧阳暖点点头,那丫头拎着裙角飞快地跑了。 找来找去都找不到慕红雪,欧阳暖反倒真的有些说不出的焦虑,她虽然对慕红雪有防备之心,但并没有伤害之意,她突然不见了,欧阳暖的心里只觉得奇怪。 “算了,咱们先回贺心堂吧。”欧阳暖道。 “啊?”菖蒲很惊讶地看着欧阳暖,出来这么久,还不回宴会上去啊! 红玉批评道:“跟着小姐这么久了,怎么都不动动脑子,小姐说回去换衣裳,难道衣裳都不换就回去宴席上吗?这不就露馅了吗?” 菖蒲啊了一声,道:“对,我怎么忘记了。” 红玉瞪了她一眼,道:“以后一定要好好想想,别给小姐丢脸了!” 菖蒲红着脸不吭声了,欧阳暖微微一笑,率先走了出去。 回到贺心堂,刚到院子里,就看到丫头碧雨迎上来,欧阳暖低声道:“我回来换件衣裳。” “郡王妃,香雪公主在您的书房里。”就在这时候,书房的门一动,慕红雪笑盈盈地走了出来。 欧阳暖愣了一下,才笑着道,“你怎么到这里来了,我还当你在园子里跑丢了,正要丫鬟妈妈们到处找去呢。” 慕红雪忙道:“让你费心了,我本来是跟着董妃娘娘一起走的,谁知到了半路娘娘不知为了何事被叫走了,其他人都回了席上,我嫌那里憋闷,就在园子四处看看,没想就走到这里,恰好想起上次你写的上半句诗,我突然得出了下半句,这才巴巴地进来了。” 慕红雪说自己不擅长诗文,非要跟着欧阳暖学习,有时候半夜三更得了好句子,一大早就巴巴的找过来,所以做出这样的举动实在是不稀奇。 欧阳暖笑了笑,“要是平时也就罢了,今天正好有外人在内院,生怕你会遇见不该见的。”又伸出手拉起她,“咱们进屋去说。” 欧阳暖看了一眼书桌上,那桌面上已经放了好几张写好的诗文。欧阳暖看那字清婉挺秀,又随手翻了翻写成的几张,也是如此,然后笑道:“这句子倒是工整了许多。” 慕红雪笑道:“等我回去,一定把这些诗文都带回去让母后看看,以后她可再不能小瞧我了。” 欧阳暖细细看了一眼诗文,微笑道:“若是要炫耀,这些还是不行的哦。” 慕红雪也认真看了看,扁嘴道:“已经是很有进步了。” 欧阳暖拍了拍她的手,道:“横竖你在这里还要留两个月,到时候可能有突飞猛进也不一定。现在,咱们快回宴席上吧。” 两人如常地回到宴会上,一直等到宴会结束,董妃将所有客人都送走,才冷着脸吩咐道:“来人,请公主回去休息,宁儿和暖儿跟我来。” 慕红雪疑惑地看了一眼欧阳暖,欧阳暖对她点点头,轻声道:“你先回去吧。” 慕红雪点了点头,道:“我明天再去找你。” 董妃的目光已经带了怨毒,慕红雪不敢停留,径直走了。 所有人都到了花厅,董妃命令身旁的妈妈捧出一个托盘。她冷冷望着严花蕊道:“这件事情,我已经向太子禀报过,他说——” 严花蕊抬起了头,目光中充满了希冀。 “一切任由燕王府处置!”董妃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完,目光冷峻地扫过欧阳暖。 欧阳暖微微一笑:“不知娘娘要如何处置严小姐呢?” 董妃对一旁的妈妈点了点头,于是托盘上的丝绸被掀开,露出里面的三样东西。 望着红彤彤的漆盘,严花蕊好象这时才回过神来,她一下子跌倒在地上,面无人色。 “太子说,严小姐是送给明郡王的人,居然做出这种丑事,他不想再看见你!这三样东西,你自己选一件吧!” 托盘上放着一把匕首,一碗毒酒还有一条白绫,欧阳暖皱起眉头,这是肖衍的意思,还是董妃的意思? 严花蕊也没想到事情居然这样严重,吓得一句话说不出来,她刚才还以为肖衍会为自己做主,逼着燕王府给出一个交代,谁知肖衍竟然放弃了她! 在场的人,没有谁比欧阳暖更了解肖衍,一旦别人对他没有用了,他就会毫不犹豫地放弃,严花蕊原本是他用来对付自己的美人计,一旦变成了让他难堪的人,就会被除掉。 严花蕊嘶声道:“不,我不信!我要见太子,我要见太子!” 事到如今,最好的方法就是让严花蕊在世上彻底消失,才能遮掩今天发生的事,董妃笑道:“严小姐,我这也是没有办法了,不然,会连累整个燕王府的声誉。要怨,你就怨你命太苦吧!” 孙柔宁紧张地抓住了欧阳暖的手臂,“怎么办?快说句话啊!” 欧阳暖向她微微一笑,轻声道:“董妃娘娘,这件事是不是要禀报一下王爷再行决定?这可是一条人命,若是太子殿下事后又后悔,咱们可担不起这样的干系呀!” 董妃狠狠地看了欧阳暖一眼道:“王爷事务繁忙,哪里顾得上这些小事,秦妈妈,还不动手!” 秦妈妈一愣,赶紧按着严花蕊的脖子就要把毒酒灌进去,严花蕊尖叫一声,拼命挣扎,就在这时候,一个年轻男子突然从门外扑了过来,秦妈妈拿酒的手一颤,杯里的酒一半撒了出去! “母妃,我愿意娶严小姐,我愿意负责的,我愿意娶她!”肖重安的声音响起,带着一种不顾一切的神气。 在这一瞬间,欧阳暖看到董妃的面色变得雪花一样的白,若非旁边的丫头搀扶住她,几乎要摔倒了,这么精明强干的母亲,却生出一个不用脑子思考的儿子。今天这件事,董妃若是处死了严花蕊,事情纵然传扬出去,找不到当事人也就没有多大杀伤力,但若是严花蕊还活着,肖重安又不肯给她一个交代的话,那事情真是个大麻烦。肖重安若是知道错了,就不该拦着董妃,就算他想要留下严花蕊的性命,也不该这个时候冲进来,这只会让董妃怒火中烧! 果真,听到董妃从未有过的疾言厉色:“谁放三少爷出来的!” 一道声音在门外响起:“我!”随后,众人看见肖重华大步从门外走了进来,行云流水之间,衣服带起一阵华光。 “董妃,重安是个男人,他应该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若是今天你处死了严小姐,重安只会一辈子抬不起头来!”肖重华的声音很郑重,欧阳暖看了他一眼,微微笑了,这是男人的考虑,宁可名誉受损,也要承担起责任,而不像是董妃,宁愿斩草除根,也要永绝后患。 “母妃,请您放过她吧!”肖重安激动地道,额头上青筋暴起。 他的话还没有落音,董妃就一个嘴巴扇了过去:“你疯了!她什么身份,不过一个下贱的礼物,怎么配得上你!” 肖重安眼泛红丝,脖子上青筋凸起,大声地叫嚷:“我不娶,我谁都不娶,你若是不让我娶了她,我就一辈子做和尚!” 董妃整个人气的发抖,一口气上不来,恨不得冲上再给肖重安一巴掌,她强行压抑住愤怒,说话的嗓子有点嘶哑,“难道你为了这个女人,要气死我吗?” 肖重安的声音和神情却都镇定下来:“是我轻薄了她,总不能害了她的性命。” 欧阳暖看着肖重安,在心里对这个少年另眼看待了,他虽然做事鲁莽,或许还对慕红雪存有爱慕之心,又一时糊涂做出侵犯严花蕊的事情,可他懂得承担责任,怜香惜玉,甚至不惜为此反抗自己的母妃,要知道,从前他可是连一句大声的话都不敢对董妃说的。这样,才有点肖家男人的样子,而不是一个唯唯诺诺跟在女人身后的废物。 董妃被气的脸色苍白,突然间好象老了十岁似的,脸上尽是疲惫。她望着自己的儿子,已经没办法再来强硬的法子了。 欧阳暖本来应该幸灾乐祸地看着这对母子彻底决裂,可现在看到肖重安为了严花蕊的事情居然敢反抗董妃,欧阳暖决定,帮他一把。 若事情是他轻薄了严花蕊,性质就很严重,但若是两个人一见钟情,情投意合,就大不一样了。最多被人说肖重安年少风流,严家小姐的名誉虽然会受点损伤,可毕竟没有性命之忧。 欧阳暖眨了眨眼睛,微笑着对肖重华道:“你瞧瞧三弟,喜欢严小姐就直说好了,为什么要绕这么大的圈子,把我们都吓了一大跳呢!” 董妃闻言,气哼哼地看了一眼欧阳暖,冷着声音道:“郡王妃,你这是什么意思!” 肖重华淡淡笑道:“暖儿的意思是,燕王府该办喜事了。” 董妃愕然地看了一眼欧阳暖,眼睛里的愤怒慢慢被理智所取代,她冷静地分析情势,将这件事变成一件风流韵事,总比让别人知道肖重安轻薄女子要好,娶了严花蕊进门,也比被人戳脊梁骨要好。想到这里,她眼中闪过嘲讽:“重安,你既然喜欢严小姐,就应禀了长辈才是,怎能私自……事已至此,那就等你父王点头,挑个好日子,抬了严小姐做姨娘吧!” 肖重安脸色苍白。低头不语。 做姨娘?还是燕王府庶子的姨娘……刚才听到事情还转还满心欢喜的严花蕊,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孙柔宁的笑容有些掩不住的冷笑:“唉,重安你这件事情做的可真是太不地道,让董妃娘娘也跟着费心了。快起来吧,这样跪着像是什么样子,你还是自己去向王爷说明比较好。” 肖重安打了一个冷战,燕王是个冷酷到几乎严厉的人,若是他知道这件事,自己不死也要被他打成残废,这该怎么办呢?他求救似的向董妃望去,对方却冷冷别开了脸,就在这时候,肖重华拎着他的领子把他拖起来:“好了,我陪你一起去,父王不会将你怎样的。” 在场的人都松了一口气,尤其是肖重安,脸上几乎露出惊喜的神色,有肖重华陪着,燕王也不会勃然大怒了。 董妃恨怒地看着欧阳暖,这一场仗,对方可以说是大获全胜,不但除掉了一个觊觎肖重华的苍蝇,还把这苍蝇塞给了自己的儿子,甚至不着痕迹地挑拨了自己母子的关系,肖重安什么性格她再清楚不过,肖重华这样对他,他还不感恩戴德吗? 这样一想,董妃感觉被欧阳暖扼住了咽喉,难受得厉害! 肖重华看了欧阳暖一眼,那目光之中隐隐流动着关怀和温情,“我晚点回来。”说完,他便带着肖重安去了燕王的书房。 孙柔宁忙不迭地吩咐人给严花蕊掐人中,敷凉水,欧阳暖向她打了个招呼,便向外走了出去,却在走到廊下的时候被董妃叫住了。 “今天这件事,是不是你做的?” 她这样直言不讳地问,欧阳暖便也回过身去,认真回答:“不是。”她没有预料到,严小姐会钻进这个套子,更没有安排肖重安在那里等着,最为吃惊的是,肖重安会对慕红雪有倾慕之心,居然会那么凑巧的抱着严小姐叫公主的名字。 董妃的目光闪了闪,显然是不相信,却没有再多说半句话,带着身边的人走了。 欧阳暖刚要下台阶,却突然看见一道人影闪过,不由厉声道:“谁在那里!” 一个穿着粉彩衣裙的年轻女子走出来,面容却是带了说不尽的惶恐:“姐姐——” 是肖嫣然,欧阳暖骤起眉头:“这么晚了,你在这里干什么?” 廊下虽然挂着红彤彤的灯笼。欧阳暖的面容却还是显得那样的干净清冷,肖嫣然瑟缩了一下,似乎有些畏惧,一句话说不出来。 欧阳暖扬起眉,道:“若是有什么话说,就跟我来吧。” 走到凉亭,欧阳暖的脚步停了下来:“嫣然,你为什么没和大家一起回去?” 肖嫣然脸色有点发白:“是夫君觅到了一方上好的砚台,让我一定要亲手送到姐姐手里,谁知后来在宴会上我一直没看到姐姐……这才找了出来。” 肖嫣然以前看到自己都是一副亲亲热热的模样,还从来不曾这样畏缩。现在这种表现,只能说明她亲眼看到了一切,或是,她猜到了什么。 欧阳暖的脸上并没有一丝的慌张,更没有丝毫内疚的表情,让肖嫣然很是不解,她终于忍不住道:“姐姐,今晚……你是故意冤枉严小姐的?你和她有什么深仇大恨?” 欧阳暖如玉般晶莹剔透的手指轻轻抚了抚衣裙上的褶皱,低声地道:“若是我真的与她有深沉大恨,我完全可以看着董妃处死她,何必还要为她解围。” 肖嫣然呆呆地望着她。 那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啊,她却说的这样轻描淡写…… “嫣然,你应该想一想,我并没有请她去,我只是说明郡王在那里。如果她真的没有一点贪念,就算是别人想陷害她也没有下手的机会……” 欧阳暖的声音很温柔,可是她说的话在肖嫣然听来却十分的残酷。 “可是——她实在是太可怜了。” 欧阳暖黑白分明的眸子亮地象一团火:“可怜?她可不是真心喜欢我的夫君,她是想要嫁给他,慢慢再取代我的位置。我这样对她,就是残忍吗?我陷害她了吗?逼迫她了吗?没有吧,这一切难道不是她自己咎由自取吗?嫣然我告诉你,不只是我,将来也会有数不清的女子这样谋夺你的丈夫,你同情她们,那你愿意把你的夫君让给人家吗?”说到这里,她的嘴角绽开一朵如芙蓉花般雍容的笑容来。她一字一顿地道:“你不过是身后有个强大的父王在为你撑着,可他不能活一辈子,总要死在你的前头,到时候你若还这么天真,会被那些人吃的骨头都不剩!当然,这些人里面,也包括那个接近你的李月娥!” 她不是在开玩笑,也不是在危言耸听,因为欧阳爵告诉她,最近肖嫣然到欧阳府去的很勤,和李月娥也十分亲近。那个女人,欧阳暖很了解,对于段数比她高杆的自己,李月娥是连吭也不敢吭一声的,可是对于肖嫣然这种傻丫头,就不会心慈手软了,她自己没能生出儿子,自然对欧阳爵更加忌惮,靠近肖嫣然又能有什么好心肠!偏偏肖嫣然没吃过亏上过当,对这种口蜜腹剑的女人丝毫没有抵抗力,欧阳暖这是在提醒她,不要被天真蒙蔽了眼睛! “李姨娘……她是好人呀!她对我很好,还教我怎么照顾夫君……” 欧阳暖露上露出嘲讽的表情:“好人?好人会暗示你,欧阳爵在战场上杀人如麻过于残忍?这是好人说的话吗?” 肖嫣然一愣,随机脸色发红,几乎被堵的说不出话来,良久才辩解道:“她……她确实说过这话,她也只是好心,想要劝夫君不再打仗,别再造杀孽!” 欧阳暖冷笑一声:“杀孽?他如果是那种在京都里呆着,整天遛鸟跑马的公子哥,你嫣然郡主能看得上他吗?他若是没上战场锻炼过,他能有那样英武果敢的性格吗?他要不是杀人如麻,能够立下赫赫战功吗?能够做上将军的位置吗?能够娶到你嫣然郡主吗?你或许从李月娥那里听说过,我是如何除掉自己的继母的,她说不准还带你亲眼去看过林氏如何垂死挣扎的,可我告诉你,若非我比她更狠心,今天你的夫君根本活不下来,早不知死了八百回了!嫣然,你好好想想我的话,若是下次再问出这么幼稚的问题,就不要来见我了!” 肖嫣然的眼睛在她一句句的质问声中慢慢地红了起来,欧阳暖的话锐利地像一把刀,让她无地自容。 “红玉,嫣然郡主累了,你送她到门口。” 肖嫣然这时候已经知道自己错了,她想起母妃对付父王那些女人的手段,再也说不出一句责怪欧阳暖的话了,她说的没错,自己真是太天真了,丈夫的亲姐姐不相信,居然相信一个外人?她慢慢站起来,看着欧阳暖道:“姐姐,我再也不会说这种话了,你不要生气。” 欧阳暖摇了摇头,淡淡道:“天色晚了,你快回去吧。” 肖嫣然忐忑不安地走了,欧阳暖轻轻叹了口气,只觉得一件外衣披在了自己的身上,她一愣,抬起头来,却看见肖重华的笑容:“这么对她,后悔了吗?” 欧阳暖微微地笑了起来:“后悔什么?我知道,她只是被保护的太好。”她幽幽地叹了一口气。“我只是想要告诉她,有时候,你不去害人,就只能等着别人来害你了,一味的天真善良智慧变成别人的踏脚石而已。”说到这里,她的声音里带了一丝讽刺,“有些人,不是你不去碰就能躲开的,与其如此,还不如先下手为强,可惜她不懂这个道理……” 她的话音一落,肖重华的手轻柔地落在了她的肩膀上:“我明白。” 一阵温暖的感觉滋润了她的心,欧阳暖知道,不论自己做什么,他都会在她的身边,这就够了。为了他,为了自己的生活能够平安喜乐,她什么也不会畏惧! 亲们,重生之高门嫡女全文免费阅读牢记网址:,第一时间最快更新,请大家收藏! 177章 孙柔宁因为江海王妃的事,没什么心情理事,就把事情丢给了欧阳暖,燕王府的人不清楚这位郡王妃的性格,但人人都知道她在明郡王心里的地位,谁也不敢小看了她。话虽如此,他们并不觉得这位郡王妃多有能耐,不过是想着应付下就好。 孙柔宁交代了欧阳暖几句,又叫人吩咐下去,府中的一切事都去贺心堂找郡王妃,听郡王妃的吩咐。不一会儿,各房管事,管事媳妇都来贺心堂,问事,回话。王府各项工作都有不同的管事负责,远比欧阳家要有条理的多,反正不过是替孙柔宁管两天,欧阳暖做起来倒也驾轻就熟,有条不紊。 负责内院的孙管事道:“郡王妃,三日前有工匠到凉亭里修屋顶的时候,不幸从屋顶上掉下来,摔断了腿,您看该怎么处置?” 欧阳暖喝了口茶道:“孙管事,听说你是燕王府的老人了,这等事情也要我告诉你怎么做吗?” 孙管事一怔,立刻陪笑道:“郡王妃,这件事情实在是很棘手,我按照规矩给了他一百两银子作为补偿,可他不知道受了什么人的唆使,非说自己腿断了,一辈子都好不了了,燕王府断了他的生路,在大街上嚷嚷的人尽皆知,我叫人将他教训了一顿,让他不要乱说话,可还是——” 教训一顿?欧阳暖皱眉,燕王府是什么样的地方,孙管事会做出这样不妥当的行为吗?还是说,他故意在和自己为难? 欧阳暖思忖了片刻,慢慢道:“孙管事,你将此事闹得天下皆知,是要人人都觉得燕王府是个横行妄为的地方呢?还是想要让大家都觉得你办事不力呢?” 孙管事面容一肃,顿时有些说不出话来,他一直受到董妃的恩惠,打定主意将此事闹大,想要让人觉得孙柔宁管事不力,现在能够将这个屎盆子扣在欧阳暖的头上,效果也是一样的。谁知欧阳暖这样厉害,一眼看穿了他的企图。 其实欧阳暖的眉眼生的很清冷,偏有一对柔顺灵秀的柔弯眉,似薄纱般矜持的笼罩着,漾着半透明的水色,看似婉约柔艳,却在不经意看人时,流泻出如水迤逦的动人心魄。正因为如此,所有人都以为她性格温顺,可是这时候她板着脸,看起来竟然比董妃还要冷酷三分。 “不敢,我不过是——” “我?与主子说话,字字句句自称为我,这是王府的规矩,还是你的规矩?” 孙管事面色一变,这顶大帽子扣下来,压得他再也没办法抬起头,他勉强道:“我——奴才是得了董妃娘娘特许的……” 欧阳暖点点头,好整以暇道:“这就是拿董妃娘娘来压我了吗?娘娘是何等仁慈温和的人,怎么会容许你这样欺辱我?分明是你借着娘娘的名义多行不义!来人,取账册来!” 孙管事一愣,目瞪口呆地看着欧阳暖。 “小姐,账册都在这里。”红玉捧着账册,小心翼翼地道。 欧阳暖微微一笑:“报出来给大伙儿听听。” “是,元月修补花园,贪墨王家掌柜一千两,二月修整后院,收受贿赂五千两,买了次等琉璃瓦。四月……五月……仅仅去年一年中,共贪墨一万八千两。” “孙管事,这里的每一笔交易可都是查得出来的,你要不要我把人找出来和你对峙?” 孙管事早已吓得够呛,面上已经没了往日里的骄横,变得一片惨白,他扑通一声在堂中跪下,道:“郡王妃,奴才是冤枉的,这是无稽之谈啊!” 欧阳暖冷笑一声,孙柔宁早就告诉过她,这个孙管事是董妃身边的死忠派,她今天若不能杀鸡儆猴,这个家还没法代管了!她冷笑一声,道:“冤枉?你一个王府管事,在京都郊外拥有房屋三十余间,开恒义号钱铺一座,本银六千两;开恒泽号钱铺一座,本银六千两;入本伙开同仁堂药铺一座,本银四千两;入本伙开永义帐局一座,本银一万两。这些也都是冤枉了你吗?你说的也是,你是董妃娘娘身旁的老人了,可却仗着娘娘的信任,做出这等吃里扒外的事情!你好意思站在这里口若悬河!若是娘娘知道了这些事,第一个饶不了你的就是她!” 所有人的脸色都由刚才的幸灾乐祸变得肃穆起来,他们刚才还抱着看热闹的心态,现在却发现孙管事的所作所为根本都在欧阳暖的眼睛里,她正是在等他自动送上门,然后将他处置了! “不只是你,还有何管事、宁管事、张管事、刘管事,这些事情你们都有份!还用我一一报出来吗?” 众人一听,顿时哗然。被点到名字的四个人全都跪了下来,吓得浑身颤抖,在地上叩个不停。 “来人,将他们五个人都押出去,一切交由董妃娘娘处置!” 五个人接连求饶,可还没碰到欧阳暖身前红玉的裙摆,就被人强行拉了出去。 花厅里一时之间噤若寒蝉,人人都面面相觑。 “周妈妈。”欧阳暖突然开口。 被点到名的周妈妈吓了一大跳,以为自己也有什么事儿犯到对方手里了,赶紧道:“是、是,郡王妃请吩咐。” 大家都以为下一个要被拿来开刀的人就是周妈妈,谁知道欧阳暖竟然和颜悦色地道:“你一直给孙管事打下手,他的工作你最熟悉,而且我瞧着,你比他要明白多了。从今天开始,他的事情就交给你了,务必尽心尽力地做好,明白了吗?” 周妈妈闻言大喜,这是要升了自己啊,她这么一想,越发喜悦道:“是,奴婢一定鞠躬尽瘁,不辜负郡王妃的厚爱。” 欧阳暖微微一笑,道:“还有刚才的那件事——” 所有人刚刚放下去的心又提了起来。 “那个断了腿的工匠,再给他五百两银子,安排他在府里做轻巧的活,但是银子交给他之前,一定要和他签订契约,让他永远都不能再闹事。” “是、是,郡王妃放心。” 欧阳暖接着道:“公主居住的芙蓉阁,除了娘娘派过去的人之外,还缺个擅长女红的丫头,你们斟酌看看,找个伶俐懂事的丫头过去。” “还有严小姐的事情,就将她暂且安顿在别院,其他等候我的吩咐。” 从处置了孙管事他们之后,再没有主动找事儿的人了。林林种种,大事小事,全部都交代完后,一个时辰就这么不知不觉地过去了。 等管事们都出去后,菖蒲进来,在她身边小声说:“小姐,公主过来已经半个时辰了,见你一直忙着,不让我们通报。” 欧阳暖点点头,道:“请她进来吧。” 菖蒲将慕红雪请了进来。慕红雪穿着一身浅蓝色的衣裙,一身素净低调的装扮,更衬着她乌发雪肤,很有一番风韵。 欧阳暖让人斟茶看座,对慕红雪笑着道:“公主找我有事吗?” 慕红雪很不好意思地开口说:“刚才在外头听到你处理这些事情,干净利落,有条不紊,让我真的好佩服,你的年龄比我还要小呢,竟然这么能干,我对于这些完全不通呀!” 欧阳暖抬起头看了她一眼,“公主出身高贵,又温柔大方,不知有多少人羡慕你。” 欧阳暖的回话像是让慕红雪很激动,她红着脸,急切地说:“你也这么觉得吗,我还以为你不喜欢我。”她的神情就像是那种急于在大人面前表现的孩子。 欧阳暖注意看了一下她的眼睛,眼眸明亮清澈,不像是作伪。 见欧阳暖没有回话,慕红雪低下头去,“我只是一张脸好看而已,别人就为了这张脸喜欢我,为了我的身份奉承我,我曾经开口让母后多教导我一些东西,可她却说我只要坐着就有无数人爱我了,我以前也这样想,现在却觉得这不过是被色相所迷而已。”语气无限凄凄。 她一出生就是公主,不需要和别人斗争就会有锦绣的前程,自然不需要在这方面多费心。而管家理事,到时候自然有人协助,不必她亲自动手的,果然,同人不同命啊,若是自己也有慕红雪的出身,如今早已将董妃铲除了!何必瞻前顾后,缩手缩脚呢?不过,这样的日子也不会过几天了,董妃总是要解决掉的。至于慕红雪,似乎和自己的相处模式变成朋友了,看慕红雪的表情,还有点想要让自己成为她知己的意思。欧阳暖心中轻轻叹了一口气,可随即提醒自己,这有可能是冲着肖重华而来的女人,可不能轻敌心软,而且一个人的品行如何,又岂是三言两语间就能看出来的? 欧阳暖笑道:“我已经让他们找了一个善于女红的丫头给你,我保证,她的绣活儿做的比我还要好,你可以向她问问,也就不用总是往我这里跑了。” 慕红雪闻言一愣,随即露出受伤的神情,她的容貌过于好看,让人产生不忍,不要说欧阳暖,连旁边的红玉和菖蒲都流露出一点抱歉的意思来了。慕红雪想了想,从腰间取出一个香囊,递给欧阳暖。 欧阳暖接过来,香囊上绣着一株梅花,针线做的不是很好,看得出却很用心,鼻间却闻到一种清香,清淡却馥郁,让人心旷神怡,不禁问道:“这个香囊是?” 慕红雪顿时笑起来,道:“我马上就要走了,受你照顾这么长时间,也没什么东西送给你,这是送给你的临别礼物。” 欧阳暖捏着香囊的手紧了紧,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要说照顾的话自然是有的,只是更多的却是防备。可是看着慕红雪清澈无暇的眼睛,欧阳暖第一次感觉到,慕红雪这个人,和林氏,和欧阳可,和董妃都完全不一样。曾经的自己不会看人,将欧阳可的居心叵测看成了天真无邪,吃了很大的亏,所以如今对世上每一个接近自己的人都充满了怀疑,以至于处处试探慕红雪,可事实上,从一开始到现在,慕红雪根本没有做过任何伤害自己的事情。三个月马上就要到了,她很快就会离开……欧阳暖是知道对方的针线活是什么水平的,赶出这个香囊,恐怕花费了不少的心思。 “这香囊里的花是在花园里面采来的,很香很好闻,世子妃也要走了一个香囊,只是她那个香囊是我让丫头做的,你别告诉她。”慕红雪毫不避讳地说着。 欧阳暖忍不住道:“公主,你这样聪明,应该能体会我的立场,我对你甚至比不上世子妃对你好,你又为什么要这么做?” 慕红雪看着欧阳暖轻轻地说:“我母后说过,她曾经有过一个女儿夭折了,我第一眼看见你,就觉得你的脸孔像是我们高昌国过去的传说中的月亮一样皎洁,我姐姐如果还活着,一定也是你这个样子,温柔,美丽,平和,高贵。郡王妃,我不是坏人,对燕王府也没有企图,你不要讨厌我,我和九哥一样,都很喜欢你的。” 欧阳暖心中一顿,看着她美丽的面孔怔住了。 很少有人能把对别人的喜恶宣之于口的,可是慕红雪和慕轩辕一样,都那么简单的说出喜欢这两个字,欧阳暖听的出来,她的喜欢是真心的。她给人一种真正的诚心之感,若是她想要谋算什么,早就已经行动了,何必到今天都不动手呢?平心而论,慕红雪的个性也很温柔,和自己一样。不,应该说,自己是刻意将温柔作为一种武器,而慕红雪的温柔,是发自内心,能够打动人心的……欧阳暖这样一想,神色柔和了下来。 慕红雪很喜欢和欧阳暖说话,小嘴巴叭叭地说个不停,从燕王府的主子燕王殿下很威严,到董妃身上的衣服首饰,到今天吃的食物茶水,再到高昌国的风土人情,她总是有话说,而且见了别人也不见她这么能说,可一看到欧阳暖她就很高兴,说个没完没了。 正在说着,红玉道:“郡王就要回来了。” 欧阳暖还没说话,慕红雪已经站了起来:“我走啦。” 欧阳暖一愣,看到慕红雪面上没有一丝惊喜期盼的神情,反而有些惊慌,一双眼睛偷偷地瞟向自己,像是生怕自己生气,欧阳暖说道:“公主也是见过明郡王的——” 欧阳暖知道,若是慕红雪对肖重华有意,就该想方设法找借口留下来了。可是却听到慕红雪连连摆手道:“不,不用了,我九哥特别讨厌明郡王,让我也躲着他。” 欧阳暖无语了,九皇子的个性还能再直率点吗,上次之后他还是跟以前一样,三不五时在自己眼前溜溜,劝说自己去高昌看看,欧阳暖想笑,这人该说是实在呢,还是没心眼呢,或者说,在自己面前,他表现出了最好的一面? 慕红雪说完,就真的告辞离开了,半点都没有停留。 谁知正好撞上掀开帘子进屋的肖重华,他一边进屋一边说:“父王说今天晚上一起去大厅用膳……”话音还未落,便见到眼前的人,不由地语声一顿。 178章 慕红雪显然吓了一跳,赶紧低下头去道:“明郡王安好。” 肖重华点点头,慕红雪就快速地掀开帘子出去了。 欧阳暖摇了摇头,将她的不自在看在眼里,这可不是要勾引别人的表现,事到如今,她真的觉得,是自己防备心太重了。 肖重华在欧阳暖的脸上看了看,却看到她一脸的笑容,不由道:“你不是不喜欢她吗?下次再来,找借口打发掉就是,不必费心思招呼。” 欧阳暖微笑:“她自己跑来这里,我还能把她赶出去不成?这多不像个样子,横竖她也没什么坏心眼。” “哦?”肖重华有些意外,看了欧阳暖一眼。“听你的意思,似乎对她有所改观。” 欧阳暖随意地笑笑:“不说这个了,现在离用膳的时辰还早着,要不要吃些点心,小厨房新做了玫瑰酸角糕,很是香软,先垫着吗?” 肖重华笑道:“你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吃这些酸酸甜甜的东西了?” 欧阳暖也没有在意,随口道:“是小厨房做得好呀。” 肖重华看了看桌子上的账册,皱了眉头道:“大嫂把这些事情都推给你了吗?” 欧阳暖点点头,随意地翻开一本账册道:“她的确不擅长这些,被人蒙骗了都不知道,光是这个月,公帐上就少了上万两银子,她还不清楚是怎么回事。” 肖重华点点头,轻声道:“看来有人不愿意将这个权力交出来了,只是,这些事情你也不必亲历亲为,我会派得力的人暂时管着。” 能经干的奴才是很重要,但是很多事情奴才是做不来的,比如镇场子,今天如果是换了别人在,还能将孙管事处置了吗?自然是不行的。欧阳暖笑道:“你也太小看我了,之前我确实什么都不懂,可是母亲让陶姑姑来教了我不少东西,母亲常说,我现在做了人家的妻子,只有将家里打理好,你才能专心应对前朝的事情,人前人后也不会落人话柄,这些我都记着了。” 肖重华怔住了,看着她轻轻道:“暖儿,我娶你,不是为了让你辛苦的。” 这算什么辛苦?欧阳暖失笑,管家理事,是所有女子必须学会的,而目前看来,自己做的还算得心应手,并没有什么为难的。真正劳心劳力的,是对付层出不穷的诡计。 看着她,肖重华心中一片柔情,手上用力,便将她拉入怀里,“再等等。” 欧阳暖听着他说的话,看见他一双眼晴黑沉沉的,嘴角在笑,眼里并无半点笑意,全是认真。有些奇怪,他所说的再等等,是等什么呢? 晚膳是在正堂用的,肖重华和欧阳暖刚刚来到正堂,就看到董妃坐在女主人的位置上,她身边的大丫头卷起袖子拿着块热帕子正给她擦手,一旁的曹姨娘则立在圆桌前细细摆放碗筷等物。 世子肖重君破天荒地也在,只是面色青白地坐着,看见肖重华进来,略略点了点头。肖重安也陪坐在一旁,只是神情很是不自然的模样。曹姨娘的儿子肖重云则坐在最末座,看见他们立刻起身请安。 孙柔宁独自棒了一杯茶,站得离肖重君远远的,立在屋角看向窗外的花园。看到欧阳暖进来,立刻迎上来,笑道:“就等你们来了。” 欧阳暖奇怪道:“王爷不在吗?” “王爷有急事被召进宫里去了。”孙柔宁回答道。 董妃淡淡地道:“既然人都到齐了,就上菜吧。下次吃饭的时候,可别让我们等你们两个人了。” 这话是冲着欧阳暖说的,她微微一笑,董妃这段时间显然是气得狠了,居然说得出火药味这么重的话,还是当着众人的面,完全罔顾以往的风度仪态。 董妃为了肖重安的事情,心中始终憋着一口气无法消散,又道:“暖儿嫁到燕王府也这么久了,也不是刚到我们家,对我们家的规矩应当很熟悉了,怎么还到这时辰才来呢?” 孙柔宁笑道:“大家也都刚刚才到,早点晚点也无碍的。” 董妃淡淡道:“我们是无所谓,可重云还在长身子的时候,晚上还要熬夜读书,误了用膳的时间才不好。” 欧阳暖正要说话,肖重华已经拦在前面笑道:“是,娘娘教训得是。今日都怨我,在外头办事太多耽搁了。我那里离这里也远,总难免耽搁。这样吧,以后开饭不要叫我们了,我们在自己院子里吃什么都是一样的。” 这是再也不会来吃饭的意思?董妃气得睁大了眼睛,胸脯上下起伏,欧阳暖笑道:“既然已经迟了,快让人上菜吧。” 曹姨娘垂着眼应了。 待到饭菜上齐,一家人坐着吃饭,欧阳暖深感大厨房味道与小厨房又有不同,很多菜式要大气很多,便有滋有味地吃了起来。肖重华难得见她胃口这么好,不由有点吃惊。 “听说你今儿个处置了五位管事。”正位上,董妃不冷不热地道。 欧阳暖从容地将筷子上的芙蓉鸡丝放进嘴巴里,慢慢放下筷子,道:“有这回事,孙管事和其他四位管事都贪墨了不少的银两,被人告发了,我若是不处置,实在说不过去呀。” 董妃把碗一推,“他跟着我这么多年,做事都没有差错,怎么到你这里就贪墨银两了。” 饭桌上除了欧阳暖在外的所有人都停下筷子,抬眼看着她。 欧阳暖淡淡笑道:“娘娘有所不知,这些贪墨的帐目都是去年的,他还一口咬定是娘娘吩咐他办事赏给他的银两,可这上万的银子也实在不是小数目,娘娘怎么可能因为他事情办得好就随便赏给他呢?我让人审问,他竟然改口说,那些银子都是为了董妃娘娘取出来的,我当时就很生气,这不是在说娘娘借着管家的机会中饱私囊吗?这等刁奴,怎么还能留着呢?娘娘,您说是不是?” 董妃气的一句话说不出来,冷冷看着欧阳暖。欧阳暖面带微笑地回望过去,半点也不见退缩的模样。 孙柔宁笑道:“是呀,这种刁钻的奴才,若是留着他,岂不是让人说娘娘的坏话?这可是太不好了,早点处置才是明智之举。” 肖重君重重咳嗽了一声,孙柔宁毫不在意地别过脸去。 肖重君对肖重华道:“不管怎样,孙管事是董妃娘娘提拔起来的,要处置他也得娘娘亲自动手。” 肖重华静静看着肖重君,慢慢道:“大哥,娘娘毕竟事务繁忙,身体最近又不好,还有父王要照顾,还要为我们这样操心,实在是太辛苦了。” 董妃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我既然是这府里的长辈,就该照料孩子们,不敢说辛苦。” 肖重华笑容很淡:“重安就要娶亲了,您要忙的事情很多,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您忙却没有一点表示,那是不孝。从前大哥身子弱,大嫂要忙于照顾他,也脱不开身,如今却是不同了,有暖儿帮着大嫂理事,董妃娘娘您就放心吧,好好为重安筹备下婚事要紧。” 肖重安要先成亲,然后才能纳严花蕊进门,所以董妃匆匆忙忙为肖重安定了一门婚事,因为过于急切,女方家里也不是很满意,董妃正在闹心着,不由更火大:“宁儿要照顾重君,暖儿又是生手,这怕是不合适吧。” 本来燕王府管家理事的权力就该交给孙柔宁的,董妃却一直霸着不肯放,这已经是很过分了,现在孙柔宁将它要回,她还推三阻四不答应,实在是说不过去的。但她毕竟是长辈,世子又完全站在她的一边,让孙柔宁长期以来也说不出什么来,现在欧阳暖进了门,燕王府既有世子妃又有郡王妃,若是还将管事的权力交给董妃,就真的是太过分了。 肖重华慢慢道:“这件事情我已经向父王提过,他也认为一直让娘娘辛劳很是过意不去。” 肖重君道:“重华,府中的事千头万绪,哪里是一时半会儿就能说清的?依我说,你们也太心急了。柔宁有多少能耐我能不知道吗?弟妹也是刚嫁过来没多久,她又能怎么管家?董妃这些日子一直为你们操心,这还没缓过气来呢,你们一个接一个想要气她……” 说完,肖重君又盯着孙柔宁:“柔宁,你还不把事情说清楚!”他这是让孙柔宁自己站出来,可孙柔宁却像是没听见似的,半句话也不肯说。 欧阳暖笑道:“大哥你既然心疼董妃娘娘,就该让大嫂和我帮着她分忧,你若是让大嫂来劝,岂不是要让大嫂推卸责任,借机偷懒吗?” 肖重君被呛得无话可说。 这个桌子上,除了肖重君,谁也不肯支持自己,甚至包括肖重安都低下头不说话。董妃双目喷火,冷冷盯着肖重华,面色凄楚地道:“你们不说我也知道,这是你们都长大了,嫌弃我碍事了。”说着,用手帕子擦拭眼泪,一副伤心失望的模样,“人家都说生恩不如养恩大,王妃去世的早,你们兄弟几个都是我看着长大的,王妃过世之前,那可是千叮咛万嘱咐,让我好好照顾你们,可现在你们都有了自个儿的想法,我还能说什么呢?” 欧阳暖震惊地望着她,她真是想不到,董妃居然来这招——哀病之策。 肖重君环视一圈四周,冷冷道:“重安,董妃娘娘这样伤心,你还不来劝劝!” 肖重安坐不住,站起身来咳嗽了一声,上前道:“母妃,您既然身子不好,何必还管这些闲事,把事情交给大嫂她们就行了……” 他才一开口,董妃就气的眼睛都红了。 她冷冷道:“我真是——养了一头白眼狼。你倒好,不记情也就算了,整日里想方设法来气我。这饭还怎么吃!你们自己吃吧!”说着,她站起来,快步走了出去,剩下一桌子的人面面相觑。 肖重君冷冷望着肖重华,只觉得他已经完全变了,现在他的心里,只有一个欧阳暖,自己这个大哥只怕都不在他眼睛里了。他也冷笑一声,道:“我吃饱了,送我去。”这话是对孙柔宁说的,孙柔宁却对一旁的丫头道:“去,送世子爷回去。” 肖重君并不多言,目光阴冷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妻子,那其中竟然含了一丝冷笑和嘲讽,随即由丫头簇拥着走了。 欧阳暖看到那个眼神,只觉得十分古怪,正常的男人不会这样看待自己的妻子,纵然肖重君因为生病而性情古怪,也不该这样。她想了想,刚要提醒孙柔宁必须小心肖重君,就看到金良快步走进来,面色是从未有过的焦急。 他俯身在肖重华的耳边说了两句,肖重华手中的筷子居然顿了一下,欧阳暖离的最近,敏锐地注意到了这一点。 肖重华虽然竭力维持冷静,可欧阳暖毕竟是他的妻子,对他有不少的了解,知道他泰山崩于面前而不改色的性格,但看到他此刻的表情,欧阳暖敢肯定,一定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刚回到贺心堂,肖重华一把拉住欧阳暖的手:“他死了。” 谁?谁死了?欧阳暖目光迷惑,不知这句没头没脑的话究竟是说谁。 “贺兰图——他死了。”肖重华目光隐有痛色,一个字一个字地道。 欧阳暖一怔,这怎么可能?她完完全全的呆住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刚刚得到的消息。” “会不会——是误传?”欧阳暖心中还抱着一丝侥幸。 肖重华沉重地摇了摇头:“我也希望如此,可是金良已经确认了尸体,的确是他。”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好端端的怎么会——不对呀,他这样的人,当初那么危险都能活着,还保护好我们脱险,怎么这么容易就会?”欧阳暖难以置信,心头那阵说不出的震惊让她什么也说不下去了。 “他得知姨母的消息后,还是赶去了宁国庵,就是在那里中了埋伏,身上中了无数利箭,死状极惨,金良打探到的消息是,杀手足足有数百人,若是平日里的贺兰图一定不会中埋伏,可偏偏他是去吊唁姨母的——过于悲痛的情形下一时不察才会……”肖重华的目光中隐隐闪现着压抑的愤怒,贺兰图不只是他的朋友和帮手,更重要的是,他们还是表兄弟。可是竟然有人对他下了这样的毒手! 欧阳暖摇了摇头,慢慢道:“要杀他的人,定然知道江海王妃和他的关系,可是谁会这么做呢?”不知为何,她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当时肖重君那可怕的眼神…… 亲们,重生之高门嫡女全文免费阅读更新最快网站:,喜欢阅读本书的朋友请收藏本站! 179章 贺兰图的事情,欧阳暖觉得,只能自己去告诉孙柔宁,若是旁人来说,她不知会不会当场失态。整整一夜,她思来想去,都不知道怎么开口,可是孙柔宁居然主动来找她了。 “暖儿,他去了宁国庵,从两天前就没消息了,你帮我问问明郡王,是不是让他出去办事了?怎么事先不与我说一声呢?” 欧阳暖的神色骤然复杂而不分明,阴翳得如下雪前沉沉欲坠的天际,她轻轻叹了一口气,道:“大嫂,我有话对你说。” 孙柔宁一怔,欧阳暖的眼神向来澄静,如今却是隐隐带着一种压抑的情绪,叫人不敢揣测那其中藏了什么。她忽然隐隐觉得不对,然而哪里不对,却是说不上来。怔怔思索片刻,忽然瞥见欧阳暖眼角微红,仿佛欲言又止。 交往日久,孙柔宁知道欧阳暖外表柔弱,内心却很刚强,并不是会轻易落泪的人。况且……怎么会好端端红了眼睛。 孙柔宁心下忽然起疑,“暖儿,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你照实说!” 欧阳暖的目光沉静到底,恍若幽深古井。她牢牢盯着孙柔宁,一字一字道:“既然你察觉了,我也不能再瞒你,今天便是你不来,我也要去找你的,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对你说。” 孙柔宁闻言,心口沉沉的发烫,喉头微微发痛,愈加觉得不安,盯着她道:“你吞吞吐吐的,一定是出了什么要紧的事——是不是他出事了?还是他受了伤?!” 她的身子微微发颤,欧阳暖一把按住她,迫视她的眼眸,神情忧虑而焦急,银牙微咬,闭眼道:“是!贺兰公子,出了意外——他死了。” 孙柔宁怔怔呆住,几乎不敢相信。她的爱人,好端端的,怎么会死了?怎么会?!他只是去吊唁而已,从前那么多难关都无事,怎么会突然出事了呢?!孙柔宁心口剧烈地跳动着,下意识地咬着嘴唇,眼泪滚烫地流下来,那温度几乎灼伤了欧阳暖的眼睛。她怔怔地呢喃,“不会——绝不会——他好好的怎么会死呢!” 欧阳暖道:“具体的情形还在调查,他只是去宁国庵吊唁江海王妃,却中了埋伏,那些人是冲着他而来,非要将他置之死地不可。贺兰公子身手极好,不知为何竟然中了迷香,逃脱不开那些人的追杀才会遇害。重华派人查验了他的遗物,发现一条腰带上有浸润了迷迭药的丝线,可能是有人在上面做了手脚。这件事你知道了一定无法承受,可是我不得不说。现在府里耳目太多,若是旁人听到难免出岔子,这样的事只能我自己来告诉你。” 她一边说,一边吩咐一旁的红玉取过一个托盘,里面放着一条镶嵌着碧玺的精致腰带。孙柔宁静静地听着,身子一动也不能动,热泪酥酥的痒痒的爬过脸颊,像有无数只锋利的刀子划过。她的声音只是颤抖:“是我,是我送给他的,是我害死了他!” 欧阳暖见她神色极端异常,连忙扶住她的身体,孙柔宁的护甲掐在她的手臂上,锐利得刺痛,一点点延展开去,欧阳暖惊觉起来,“你在说什么!那腰带是你送的!” 孙柔宁一个劲儿地流泪,显然是哀痛到了极点:“是我送的,是我给他的!可我不知道那丝线有问题,我不会害他的,我怎么会害死我自己最爱的人呢!” 欧阳暖心思回转,刹那分明,恨道:“他们是有备而来的!一定是府里的人,知道你们的关系,便有了可乘之机,在那条腰带上动了手脚!” 孙柔宁身上一阵阵发冷,嘶哑了声音,道:“谁……究竟是谁……”种种不解与哀痛,她脑中一时纷乱如麻,纠结一团,几乎无法想明白。 欧阳暖用力把她按着坐下,目光雪亮如刀,刀刀分明,“如今不是痛哭流涕的时候。第一要紧的事就是报仇雪恨,他已经被人暗算,焉知仇人是不是在偷笑?你难道要看着他枉死吗?再者,死者已逝,要紧的是为活人做打算,来人既然已经洞察了你们之间的关系,说不准——”连你也会遭遇不幸,这句话欧阳暖没有说完。 孙柔宁勉力镇定心神,死死抓着自己的衣角,“你说得对。我不能让他白死,我要让那些人付出代价!” 原本说这句话是想要勾起她求生的意志,只要一天找不到幕后凶手,孙柔宁就一天不会想不开寻死!可现在看她的表情,欧阳暖心中觉得不安,道:“你先回去查一查,到底谁在那腰带上动过手脚,哪怕是你身边的人,也要一一查清楚。这样说不定能找到杀人凶手的线索,到时候咱们一起想法子报仇!” 孙柔宁的表情因为这一句话而沉寂下来,她的眼睛里慢慢的,开始跳动着欧阳暖看不懂的一种火花,然而等欧阳暖仔细去看,却已经什么都找不到了。孙柔宁轻轻地道:“他现在哪里?” 欧阳暖道:“在距离宁国庵不远的翡翠峰上。” “我得去看看他。”孙柔宁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完,再也忍不住泪水,她飞快地摸了一把自己的脸,将泪水擦去,像是从来不曾存在过。 如果孙柔宁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当场失控,欧阳暖会觉得很正常,可她表现的太冷静,冷静的让人不知所措,她总觉得,似乎会出什么事…… 这一晚天气特别热,天上一轮月牙在云中忽隐忽现。星辉夜沉,欧阳暖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肖重华轻声道:“怎么了?” 欧阳暖摇了摇头,轻声道:“我也不知道,总是内心不安,究竟是怎么回事,我也说不清楚。” 肖重华略一思索,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道:“你是担心大嫂?” 欧阳暖沉默了,不只是担心,她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可是究竟是什么事情,她又说不出来。 听到外头奔走喧哗之声时已是三更时分了。肖重华蒙眬中警醒过来,轻轻拉了拉欧阳暖,轻轻唤道:“外头像是出什么事了!” 欧阳暖猛然醒转,只觉得身上都被汗水浸透了,肖重华正要披衣出去,却是红玉慌里慌张进来,“小姐,可不好了,世子院子里出事了。” 欧阳暖面色一变,斥道:“好端端的出什么事,不许乱说!” 红玉面色煞白,“奴婢说的是真的,好象是世子爷不好了!” 肖重华听得肖重君不好,遽然色变。欧阳暖见他面色大变,急忙和他更衣,两人一同往安泰院去。 刚到大门口,一个小丫头匆匆忙忙跑出来,脸色极度难看,见到肖重华吓得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肖重华等不及追问,大步流星地走了进去。欧阳暖连忙跟上他,却看到此刻安泰院中已是一团乱糟。她走进屋子里,纵使心中已有准备,不免也大惊失色。屋子里满是血腥之气,肖重君身旁的丫鬟们哀哀哭泣不止,不停地唤着“世子”,并用热水擦拭肖重君苍白泛青的脸。 肖重华面色大变,快步走过去,欧阳暖跟上去一看,却发现肖重君奄奄一息地躺在床上,身下的素云缎褥子尽数被鲜血洇透,连床上所悬的天青色暗织榴花带子纱帐上亦是斑斑血迹。他整个人卧在血泊之中,衣上尽是鲜血。欧阳暖身后的红玉惊得掩面,回头不敢去看。这是怎么回事?欧阳暖仔细一看,肖重君的腹部居然有一把匕首,极为可怕的模样。 欧阳暖并不关心肖重君如何,她只想知道孙柔宁在哪里。她一把抓住一个丫头的手臂:“世子妃呢?” 那丫头哇的一声哭出来:“世子妃……世子妃疯了,她要杀世子……” 欧阳暖心中的猜测被证实,顿时如同一盆凉水从头浇到脚。是孙柔宁吗,这一切是她所为?可是为什么?孙柔宁虽然痛恨肖重君,可她不会无缘无故地要杀掉肖重君。除非——除非肖重君和贺兰图的死有关系!欧阳暖的脑海中电光火石般闪现那条腰带,她心中一惊,对,是腰带!肖重君当时的那种眼神,她一直都无法忘记,原来如此!下午的时候孙柔宁也已经猜到了,所以才会露出那样的神情…… 肖重君并没有死,在昏厥中犹自发出一两声因为疼痛而生的呻吟。肖重华强自定住心神,道:“太医呢?” 这时候,董妃正领着太医进来,董妃的整张脸容色都变了,手都在轻微的发抖,她急切地道:“快去看看!” 太医一看情况不好,快步进了内室,仔细察看了一下肖重君的伤口,出来的时候他满头大汗,语气里已带了哭音,“世子只怕是——只怕是熬不住了!” 董妃勃然大怒:“怎么会这样!” 太医一指满床血污,道:“世子他一直有病,何况出了这么多血,若是强行把匕首拔出来,也……”他闭口没有再说。 董妃的脸色是从未见过的失措,她看着肖重华,道:“你父王不在,你说该怎么办?” 肖重华的眉头紧紧皱着,他的忧虑没有写在脸上,却能够让欧阳暖感觉到。他快速地道:“我立刻去宫中求取九转丹露,先吊住大哥性命再说!” 太医的神色松了松,九转丹露是宫廷圣药,有止血生肌的效果。只要能拿到这个,肖重君就有救了! 肖重华快速向外走了两步,欧阳暖突然叫住了他:“重华!” 肖重华回过头,深深望了一眼欧阳暖,在这一瞬间,欧阳暖明白了他的立场,肖重君是他的亲哥哥,他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死!欧阳暖也知道这一点,可是——肖重君杀死了贺兰图啊,孙柔宁就算真的要了肖重君的性命,那也是一命偿还一命!可是她咽下了这句话,看懂了肖重华恳求的眼神,她一个字也没有说,这是他们兄弟之间的感情,她不能多言! 肖重华离去后,董妃终于镇定下来,脸色也已经比刚才好看了许多,她环视了一眼四周,见到对面的金丝檀木圆桌上犹有几碟未吃完的精致菜肴,酒杯中残余一些琥珀色的酒。她冷声问道:“今天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丫头颤颤巍巍地道:“是——是世子妃说今天要陪世子小酌几杯,让奴婢们都退出去,奴婢们不敢走远,就在屋子外守着,不过半个时辰就听见屋子里动静很大,奴婢们壮着胆子进去一看,世子已经受伤了,而且世子妃还追着要杀他——奴婢们拼了命才从世子妃手上抢下刀子,可世子却昏迷过去了……娘娘恕罪,娘娘恕罪啊!” 欧阳暖在一旁听见,不禁问道:“世子妃人呢?” 丫头小心翼翼道:“奴婢们怕世子妃再伤人,暂时先将她关在后院的小书房里头。” 董妃没有太多的惊讶,只是冷冷道,“好好的怎会如此?” 此刻董妃的脸有一半落在烛火的阴影中,看来有几分可怖,欧阳暖慢慢道:“大嫂无缘无故怎么会突然魇着了,今日之事或许只是个意外而已。” “不是意外……”董妃霍然打断道,“她明知他有病,这么晚了还喝酒,分明是想要害死他,也不知道安的是什么心,真是个心如蛇蝎的女人……” 欧阳暖见她如此,不免焦灼,道:“大嫂害死大哥又有什么好处,难不成还有女人自己想要做寡妇吗?” 董妃冷然道:“这可不一定!来人,去搜查世子妃的房间,我倒要看看她到底有什么理由非要杀自己的丈夫不可!” 董妃的丫头应声去了,欧阳暖皱紧了眉头,思索这件事情应该怎么办。孙柔宁要杀肖重君的事情,所有人都是亲眼看见的,若想要逃脱罪过那几乎是不可能的,孙家又已经渐渐没落,她也没有强有力的帮手能够为她出头,自己替她说话则是名不正言不顺,除非——想到这里,她悄然起身道:“娘娘,我想起库房里还有一支极好的人参,现在就去取了来,或许能帮上忙。” 董妃冷眼看她,连哼也没哼一声,欧阳暖并不在意,带着红玉和菖蒲起身离去,却是出了安泰院,又从侧门进去,到了小书房,欧阳暖让红玉引开了门口的丫头,然后自己推门进去。 孙柔宁蜷缩在书房的角落里,听见门打开的声音,面上没有一丝悸动的情绪,只是双手紧紧抓着膝盖。这一次贺兰图的死大大损伤了她的精神,不过短短一天,她整个人的面色如鬼一般苍白,似春风中的一片飘絮,孤弱无依。 失去了爱人,她已经够可怜了,自己一定要想法子帮她脱罪!欧阳暖心中一颤,柔声道:“大嫂,我来了——” 180章 孙柔宁静静地抬起头,轻轻道:“我乏了,困得很,你走吧。” 欧阳暖盯着她,道:“也好。我只来告诉大嫂一个消息:太医说只要有九转圣丹,世子就能活过来。你听到以后,是不是很生气?” “什么?”孙柔宁的身子一震,似落石入水惊起的波澜壮阔,然而只是那么一瞬,她枯瘦的身影再度回复平静,以平淡的口吻道:“算他命大。” 欧阳暖平静的看着她掩藏在眼底的深恶痛绝,静静道:“为什么要这么冲动。” “冲动?这不是冲动,这只是我必须要做的事情。”她以无限的空洞和干涩的声音道,“暖儿,你拥有的那么多,失去一件东西对你来说算不上什么,可是我和你不同,我什么都没有,只有他而已,对于将我唯一重要的人夺走的仇敌,我又有什么好隐忍的呢?”她的声音似沉没于波心,再没有一丝涟漪。 “我跟你说过,若是要报仇,要从长计议,可是你这么做了,肖重君不但没有死,连你自己也要搭进去,这样就算帮贺兰公子报仇了吗?孙柔宁,你好好想一想,肖重君不过是受了点伤,不会致命,你却搭上了自己的性命,值得吗?你死了,谁为贺兰公子报仇?肖重华是肖重君的亲弟弟,他纵然再为贺兰公子痛心,也绝对做不出弑兄的事。你的死还有什么价值?别人说起你,只会以为你是个谋杀亲夫的恶女人罢了!” “我知道,我都知道,可我控制不了,我一想到是那个畜生杀了我爱的人,我就无法让他再活下去,凭什么他这样恶毒的废物还活着,我的爱人却已经……”孙柔宁说这话时,原本握着膝盖的手抬起来,捂住了眼睛,那样温热的泪水一滴一滴从指缝间漏下,逐渐变得冰凉。欧阳暖无言以对,只能长久地看着她。 “现在,我该怎么办?”孙柔宁哭了很久,终于停了眼泪,这样问欧阳暖。 欧阳暖在心底叹了口气,孙柔宁真是太冲动了,要杀肖重君的机会多的是,那么一个病秧子,什么时候不好动手,非要弄得这样大张旗鼓,这样一来,好办的事情也变得难办呢。“董妃要亲自过问这件事,她还命人去搜查你的房间,只怕是——” “那个老妖婆,不过是想让我死。”孙柔宁毫不犹豫地接口道。 欧阳暖慢慢道:“你要真死了,她只会更开心,所以你一定要振作起来,千万别这样放弃了。” 孙柔宁顿了顿,目光中有一丝忧虑:“就算我不想死,她也不会放过我的。” 欧阳暖看她笃定的模样,心中终于开始疑惑,董妃的确是一手带大了肖重君,可刚才看她气急败坏的模样,便是亲生母子也不过如此了,这实在是太过令人起疑,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欧阳暖压下了心头的怪异之感,道:“现在你有什么打算吗?” 孙柔宁摇了摇头:“走一步算一步吧。” 欧阳暖道:“我倒是觉得,此事尚有回转余地,只要你好好听我的话,不要露怯。” 孙柔宁疑惑地看着欧阳暖,欧阳暖只是微笑,手上做了个手势。 回到正屋,刚一进去就看到董妃阴沉着脸,欧阳暖道:“重华回来了吗?” 太医看了一眼内室的方向,忧虑的摇了摇头。就在这时候,肖重华风尘仆仆地带着一只锦盒进了门,董妃的眼睛在那一瞬间亮了起来,欧阳暖看在眼中,越发落实心中的疑惑。不能怪她多疑,实在是董妃对肖重君太关怀了。 肖重华和欧阳暖点了点头,便快步和太医一起进内室去了,不多时,太医便遣人出来说匕首已经拔出来了,血也已经止住,伤势一时不会致命。董妃听了脸色立刻放松下来,对丫头吩咐道:“去把世子妃带到小花厅来,我要亲自审问!” 欧阳暖轻声道:“娘娘,您这是做什么?要审问大嫂,也该等王爷回来吧。” 董妃冷眼看着欧阳暖道:“这是内宅的事情,王爷问起来我都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不是很失职吗?当然是先要问明白,若是王爷真的查问我也好回话!暖儿,你说是不是!” 这话说的合情合理,欧阳暖也不能阻止。但若是让董妃单独审问,一定会出大事的,欧阳暖想到这里,微笑道:“娘娘说的是,我也一同听听吧。” 董妃冷笑一声,并不担心欧阳暖会做什么鬼,毕竟那么多人看见世子妃要杀肖重君,这是板上钉钉的事情,谁也不能翻出什么花儿来。欧阳暖纵然有心,却也是无力帮忙的,所以她笑道:“既然要听,你就好好听吧。” 到了小花厅,刚才搜过孙柔宁屋子的丫头白芷走上来,捧上来一个小锦盒。 欧阳暖冷眼看着白芷,这个丫头是董妃送给肖重君的,生得美丽可人,温柔大方,半点也没有丫头身上的卑微和小家子气,反倒是很有些书卷气,听说父亲还是个有功名在身的秀才,偏偏还没等到她出生就死了,她也就成了遗腹子,没了依靠,便和她娘一起投身到燕王府来,她娘嫁给了府里的赵管事,她也就跟着成为了燕王府的奴婢。董妃在丫头里面精挑细选,不但要找模样好的,还要性情温柔不轻佻的,挑来挑去找到了她,好好教导了一番送到了肖重君的身边,还将她娘赵妈妈留在了身边。这样一来,说白芷不是董妃的心腹都没人信。 白芷打开了锦盒,里面赫然是一个同心结,还有一个绣了一半的荷包。 董妃拿起同心结看了许久,没有做声轻轻的放下,又拿起荷包看看,道:“怎的没有绣完?这鸳鸯绣得倒是很好。” 这时候,白芷道:“这荷包是世子妃亲手绣的,只是她却没有送给世子,只是在这个匣子里放着,不知道是做给什么人的。” 欧阳暖闻言,似笑非笑地看了白芷一眼,对方被那冷淡的眼神一瞧,立刻低下了头去。 董妃取出放在匣子里面的一条汗巾,道:“这又是什么东西?” 欧阳暖不觉有些诧异,心知不妙,白芷摇头道:“这是什么东西?奴婢却没有见过。如何在这个匣子里?” 董妃亲手解开汗巾,却是一张纸片。 董妃看了一眼,冷笑道:“白芷,念出来,让大伙听听!” “荣华似浮云,庆幸洁吾身,思君常入梦,长使泪沾巾。”白芷的声音很柔和,可如今听来却十分刺耳。 这分明是一首情诗啊,欧阳暖摇了摇头,这在众目睽睽之下从孙柔宁珍藏的匣子里面搜出来,有一百张嘴巴也说不清了。 董妃变了脸色,道:“这是世子妃珍藏的爱物?满口胡言!世子妃怎么会藏这种东西!” 白芷跪下道:“娘娘明鉴,奴婢确实不知这是哪里来的脏东西,也不知如何放在这里,奴婢不是世子妃的心腹丫头,寻常也碰不到这匣子啊,还请娘娘让世子妃来对峙。” 欧阳暖冷笑一声道:“白芷,要不要世子妃来对峙,这可是主子们说了算的,什么时候轮到你一个丫头擅自做主了呢?”说着,她朝向董妃道,“娘娘,我相信大嫂屋子里绝不会有这种东西,说不定是旁人放进去的!” 董妃看着她的眼睛,道:“你说是别人放进去的?” 欧阳暖淡淡道:“大嫂若私藏此物,如何敢在藏在自己屋子里?必有人蓄意栽赃陷害,欲诬大嫂失贞失德。” 董妃冷笑一声道:“来人,将世子妃屋子里的丫头妈妈们都拘来。” 欧阳暖皱眉看着这一幕,董妃下令后,很快孙柔宁屋子里的丫头妈妈们就都被拉到了这个小花厅,足足有十七个人,全都面无人色地跪倒在地上叩头不止,谁都知道世子妃犯了错,她们是世子妃屋子里伺候的人,只怕是要一起问罪了,她们怎么会不害怕呢? “院子里的事情,你们应该都听说了。”董妃坐在那儿,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她像往常一样,即便非常恼火的事,说起来仍然不急不慢。但花厅里跪着的丫头妈妈们一个个屏住声息,不敢出一点声音。 欧阳暖明白,这是积年的威势,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有的。 “你们都是安康院的老人了,世子妃身边的事情,你们是最清楚的。谁愿意说说世子妃究竟是不是和人私通,还是被人冤枉的?”董妃继续说着,说到最后,突然冒出一句,众人一听,全都不敢答话,一个个就地低下头不敢抬起来。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这么低着头算什么意思!” 人群中你看我我看你,都不敢说话。其中一个胆大的妈妈说她是在外院伺候的,并表示她根本不清楚世子妃的事情。“别人呢?”董妃又问别人。其他人也都支支吾吾,你推我我推你,虽没明说,那意思再明白不过,没人肯在大庭广众之下出卖主子。 出卖主子是什么罪名,就算世子妃真的和别人有染,那也是主子的事情,这种事情主子们可以做,但她们这些奴婢是不可以说的,若是说了,也终究要背上一个背叛主子的罪名。 “说呀!不说可要连你们一起处罚了!”白芷说了这么一句。 可还是没有人肯说一句话,欧阳暖淡笑道:“这就可见大嫂是冤枉的了,若真有事,怎么可能一个人都不知道呢?” 其实,她心里也清楚,花厅里跪的这些人,只有四五个是孙柔宁贴身伺候的,其他人是真的不知道什么的,若说是审问,也该是单独把那些人抓起来问清楚,董妃这么大张旗鼓,欧阳暖反倒不明白她想要做些什么了。 “看来真没有?”董妃冷笑一声。“那这些东西也就是你们中有人有意诬陷主子了!我就命人将你们拉出去打,打到你们招为止,看看到底是哪个胆大包天的奴才敢陷害主子。” 这一招果然是够毒辣的! 欧阳暖瞬间明白了董妃的意思,挨个审问还有可能造假,一旦众口铄金,那就再也翻不了供了!董妃是要把孙柔宁置之死地啊! “不要啊娘娘,奴婢全都说了,奴婢说了!”人群中发出一个尖细的声音。众人一愣,全将眼光投向跪在前排的丫头香兰。孙柔宁的心腹霍妈妈急得直向她使眼色,想制止她,已经来不及了。 “你说什么?”董妃面上笑容一松。 “回娘娘的话,奴婢知道世子妃每个月都要去宁国庵会情人!奴婢亲眼瞧见过!”香兰大声地道。 按平常人家,婆媳之间总难免为一些事争强斗气,但欧阳暖知道,燕王府的婆媳之间却不是这种情况,一斗气便斗出现在这个局面,动上了真刀真枪,甚至惹上杀身之祸。看着眼前的香兰,欧阳暖发现这里头的情况远比她想象中要复杂得多。这是董妃精心策划的阴谋,决不取决于孙柔宁要杀肖重君的举动,可以说,香兰和那些东西不过是一步暗棋,早晚有一天会爆发而已。 “你没撒谎吗?”董妃沉声问道。 香兰趴在地上,面对董妃点点头。 “香兰,你们主子对你恩重如山,你可要想好了,别错打了主意。”欧阳暖冷冷地提醒她。 香兰打了个哆嗦,颤声道:“奴婢说的都是真的,绝不敢撒谎,这件事情若是娘娘和郡王妃不信,大可以遣人去宁国庵问问,世子妃每次都说去看那位静安师傅,可实际上是去与人幽会的!”她趴在地上,嗑嗑巴巴地说。 欧阳暖盯着香兰,本想教训对方,话到嘴边,她又忍住,心想香兰不过是个棋子,犯不着跟她说那么多。她有这种勇气,肯当着众人面指认孙柔宁,就是把一切都豁出去了!跟这样的人又能说什么呢! “好吧,你起来。”董妃挥挥衣袖,让香兰起来,然后又问其他人,“还有人愿意说吗?” 董妃一连问了两遍,见没人答应,淡淡一笑,立即拍响巴掌。只听得一片喧啸声,早已埋伏好的掌刑妈妈们,一个个手执木棍冲进花厅。“娘娘有命,所有人一律抓进刑房,收押待审。”话音刚落,掌刑妈妈们一拥而上。 立刻又有两三个丫头大声喊道:“奴婢们也都知道啊!娘娘饶命,奴婢们什么都说!什么都说了!” 董妃得意地看着欧阳暖,大势已去,看她还能有什么招数! 知道?这几个跟近身伺候的香兰不同,不过是怕被打乱说而已,她们根本什么也不知道!欧阳暖微微一笑,胸有成竹的模样看的董妃心头火气腾腾往上冒,欧阳暖却淡淡道:“世子妃呢?怎么请个人也这么慢!” 181章 董妃淡淡道:“暖儿怎么也这样着急了,平日里不是都很有耐心么?” 再有耐心,孙柔宁就要被你整死了,欧阳暖冷笑一声,道:“大嫂平日里从来不会舞文弄墨的,今日都作出这么一首深情并茂的情诗来了,我变得心急了些又有什么奇怪的。” 正在这时候,燕王掀开帘子,面色铁青地进来,身后跟着面如寒霜的肖重华。董妃连忙迎上去道:“王爷回来了?” 燕王点点头,道:“重华都告诉我了,究竟审出什么了?” 董妃道:“王爷,世子妃突然不知为了什么缘故要杀了重君,好在丫头们及时发现将重君救了下来,我觉得奇怪,便命人搜查了柔宁的房间,查出了不少的脏东西。这件事关系到柔宁的清誉和名节,兹事体大,所以我特意招了院子里的人来细细审问,不想这些人真的招出许多事来,我想着这些事情非同小可,不能冤枉了柔宁,所以正想着让人去将她带来当面对质,正好王爷来了,咱们一起问个明白也好。” 燕王的目光扫过跪着的那些丫头妈妈,面色如霜道:“你们想清楚了,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若是冤枉了世子妃,决不轻饶!” 丫头白芷道:“王爷,奴婢们绝不敢冤枉世子妃,奴婢们所说的都是亲眼所言,亲耳所闻,请王爷明察。” 肖重华看着欧阳暖,她对他微微摇了摇头,肖重华道:“父王,这些人虽然都是安泰院里的,却并不都是大嫂的心腹,说的话可信度也不高,还是分别审问,不要因为一时气愤冤枉了大嫂。” 董妃冷笑道:“重华,柔宁可是要杀你大哥?你还这样不分青红皂白地说话?” 肖重华慢慢道:“一事归一事,大嫂为何要刺伤大哥的原因暂时还未查明,却又生出这些枝节,未免冤枉无辜,还是应当查清楚的。还是娘娘想要就此凭借几个丫头的话定下大嫂的罪名?” 董妃微笑道:“看看你这话说的,我只是——” 燕王道:“好了,什么都不要说了,让柔宁过来!” 就在这时候,丫头带了孙柔宁过来,却不是往日里的孙柔宁,只看到她满身灰尘,衣衫上全都是褶皱,一头青丝乱的像是稻草,钗环乱七八糟的挂在衣领上和袖子上,目光也完全呆滞的不像是正常人,欧阳暖一见到她这个样子,立刻就微笑了起来,这个模样,嗯,足够演戏了。 燕王一愣,他身边的董妃脸色立刻变了,道:“柔宁,你这是干什么?!” 孙柔宁竟然丝毫不顾形象地坐在了地上,痴痴呆呆的模样看着燕王,目光里找不到一丝焦距。 燕王是何等精明的人,他冷冷望着孙柔宁道:“你以为装疯有用吗?” 孙柔宁却像是没有听到,竟然摘下自己的耳环放进嘴巴里,不知嘀嘀咕咕在说什么,董妃使了个眼色,白芷连忙上前去道:“世子妃,您这是干什么!地上多脏啊!” 谁知孙柔宁一下子爬起来,动作迅猛地撞了白芷一下,将她整个人撞向了桌几,毫无防备地翻了过去,所有的果盘全都哗啦一下摔在了地上,白芷后脑勺着地,一下子懵了,坐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 大家震惊地望着孙柔宁,包括刚才还怀疑她装疯卖傻的燕王。贵族女子最看重的是脸面,没有贵夫人愿意豁出自己的脸面这样干的,难不成她是真的疯了? 欧阳暖状若无意地转了转自己的玉镯,孙柔宁重新坐了下来,那边她的心腹霍妈妈连忙上来扶住她,泣不成声道:“世子妃,您这是怎么了!这是怎么了啊!” 欧阳暖面带急切地道:“霍妈妈,你瞧你家世子妃像不像是中邪了!” 霍妈妈嚎啕大哭:“世子妃啊,您快醒一醒啊,这要紧的关头,被人这么冤枉连个替您申辩的人都没有啊!您要是一直这样,就只能任由那些小人冤枉你了!” 欧阳暖道:“霍妈妈,你别着急,是非公道自在人心,王爷和明郡王都不是糊涂的人,不会只听几个丫头的一面之词就给世子妃定罪的,你放心,世子妃若是清白的,绝不会有人冤枉了她!” 董妃道:“这些就不必多说了,刚才丫头香兰说过,世子妃每次去宁国庵都是去与男子幽会,这样看来,她早就有了异心,才会想方设法要杀重华。” 燕王打断她的话,冷冷地道:“在没有证据之前,不要口不择言!”董妃忙请罪道:“是我太心急,不小心说错了话,请王爷恕罪。” 燕王看了董妃一眼,没有说话。董妃缓了口气,接着说:“若是香兰信口雌黄,屋子里必无别的男人的东西,可偏偏搜出了汗巾和情诗。我也真的没法说什么了。” 欧阳暖冷笑道:“董妃娘娘有的放矢,自然能搜出证据来。可是我们还不知道,这些证物是不是丫头故意放到屋子里诬陷大嫂的呢!” 董妃笑道:“既如此,就要问世子妃身边的人了。”说着问道,“你们可曾有人在世子妃的屋子里看过这匣子里的情诗?” 众人皆摇头不知,说不曾见过。 欧阳暖变了颜色,正要说话,却见香兰怯怯的道:“回董妃娘娘,这张纸,奴婢半月前给世子妃整理物品时,曾在她的匣子里见过一次,只是奴婢是下人,终究不敢多想多问,只能装作不知道罢了。” 董妃看着欧阳暖冷笑道:“听到了吗?暖儿,我知道你和柔宁一向交好,我何尝不是把她当做亲生女儿看待的,可是做错了就是做错了,我也不能包庇她。” 欧阳暖慢慢道:“三日前我在世子妃屋子里还曾和她一同看这个匣子里的东西,并没有看到这张纸,你却说半月前就已经见过,岂不是很可笑?” 燕王冷冷道:“暖儿,你要说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 欧阳暖道:“事情是这样的,大嫂说在学着打同心结,让我给她看一看,我便看了那匣子里的东西,就在三日前,可偏偏当时没见到这张所谓的情诗和那条汗巾。就不知道,是不是事后有人放进去的?” 董妃皱眉道:“你的意思,是香兰在撒谎吗?” 现在说孙柔宁不贞的有力证供,就是那首情诗和香兰的话。只要能将这两者推翻,这件事情就会有很大转机,欧阳暖脸不红气不喘地道:“娘娘是情愿相信一个丫头的话,也不肯相信我了?我有什么理由要帮着大嫂撒谎?反倒是这个丫头,随随便便就说出些子虚乌有的话来,不知是不是背后有人指使!” 香兰吓得软在地上,口中只叫王爷做主,再没有别的话说。 欧阳暖三两步走到那匣子前,取出那纸片细细端详了片刻,仿佛在仔细查看的样子,不由面上浮现出一丝冷笑,道:“这纸片上有一种味道,不知大家注意到了没有?” 肖重华快步走过来,从她手中接过纸片,仔细查看了一番,突然笑道:“这是西域进贡的幽兰香。” 幽兰香?!董妃的脸色一下子变了。 欧阳暖忍住笑,淡淡道:“这幽兰香,味道独特,香味芬芳,人一旦沾上,许久都不会消散,十分的珍贵,只是——这香只有董妃娘娘的屋子里有,就不知道怎么这纸片会沾上这种香气呢?不是很奇怪吗?” 听了这话,董妃的脸色变得铁青。 肖重华在这个瞬间看到欧阳暖将原先带着的玉镯向袖子里藏了藏,不由得失笑,就算这件事情是董妃策划的,也不可能会沾染上幽兰香的味道,只怕是欧阳暖刚才借查看纸片的机会动了手脚,目的么——自然是要将董妃拉下水了! 燕王冷冷地看了一眼董妃,淡淡道:“你怎么说?” 董妃的神色变得慌张,她不敢置信地看着欧阳暖道:“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是说是我在诬陷柔宁吗?我怎么会!你简直是信口雌黄!” 欧阳暖微笑道:“娘娘,你太激动了,我可没有这样说过,更不敢认为娘娘是幕后主使,我只是说,这纸片上的香味很独特罢了。”说着,她对肖重华责怪道,“你也是,就算闻出来这是什么香味,也不该当众说出来,这不是明摆着说是娘娘指使香兰从中作梗吗?这实在是太过分了!” 这就是指桑骂槐,颠倒乾坤了,肖重华看着欧阳暖,失笑,这不是你使眼色让我过来的么,怎么罪过都是我来承担了? 欧阳暖也不理会他,走到燕王面前道:“王爷要不要闻一闻这纸片上的香味?” 燕王取过纸片闻了闻,面色更加冷凝,幽兰香他是在董妃屋子里闻过的,的确是这个味道。欧阳暖微笑,董妃能够在这院子里安人,未必她们就不能在青莲居想想法子,总是要有来有往,这游戏才玩得下去呀。 董妃阴沉了脸,道:“你究竟想要说什么?幽兰香也不独是我有的,柔宁去我院子,说不定什么时候沾上了这香味。” 欧阳暖就等着她这句话,慢慢道:“是呀,娘娘不必心急否认,说不准什么时候就沾上了,所以我也没有怀疑您呀,我只是说了这么一句话,助王爷判断而已。”她话是这样说,可实际上却是在说,若非你心里有鬼,为什么要这样急切地撇清关系呢? 燕王蹙了眉,不再说话,脸色越发难看了。 欧阳暖淡淡道:“这纸片的事情的确非常蹊跷,偏偏香兰一口咬定是大嫂有问题,我倒是觉得这丫头问题大得很,既然查了大嫂的屋子,为什么不去查查香兰的屋子?说不定也能查出什么来!” 香兰壮着胆子道:“奴婢屋子里什么都没有呀!” 欧阳暖道:“那就让人搜一搜吧。” 所有人面带疑惑地看着四个管事妈妈去搜查,不一会儿,一个妈妈竟然带来了一件大家都想不到的东西。 管事妈妈将那布娃娃带到燕王面前,燕王拿起来一看,布娃娃上面扎满了针,上面还写着生辰八字,燕王立刻明白,这是巫蛊之术!他的脸色一下子变白了! 欧阳暖看了一眼那布娃娃,惊呼道:“这不是大嫂的生辰八字吗?怎么会——”说着,她看向香兰,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难怪大嫂会突然发疯地要去杀世子爷,原来是你在作法!你这丫头,大嫂哪里得罪你了,你要这样陷害她!还冤枉她和别人有染,你到底是何居心!” 鬼神之说和巫蛊之术,是所有人都不得不敬畏和相信的。 香兰吓了一大跳,脸色白的如同纸一般,不敢置信地喊道:“奴婢没有,奴婢真的没有,这娃娃不是奴婢做的,真的不是啊,王爷,王爷,奴婢真的不敢啊!” 欧阳暖摇头道:“还不承认?这东西既然是在你屋子里搜出来的,怎么会不是你的!别人冤枉大嫂还有可能,谁会花心思来冤枉你一个丫头?”刚才欧阳暖问了孙柔宁,谁最有可能背叛她,孙柔宁便说自己身边最信任的就是霍妈妈和香兰,所有事情只有她们二人知道,联想到那条腰带的事情,欧阳暖第一个就怀疑到了香兰的身上,原本她还想不到这件事该如何解决,突然想起当年林氏所为,索性以恶制恶,用同样的法子,迅速让菖蒲在香兰的屋子里藏了一个巫蛊娃娃,果然现在派上了了用场! 欧阳暖偷眼去看董妃,董妃惨白着脸,低了头摆弄着手上的护甲,只作不曾听到的样子。察觉到欧阳暖的目光,董妃抬起头冷冷的瞥了她一眼,几乎藏不住眼中的憎恶。欧阳暖微微一笑,恭谨道:“王爷,这丫头胆大包天,诅咒世子妃伤害了世子不说,还冤枉世子妃与人有染,这事情绝不单纯,背后一定有人指使!请王爷允许,将这丫头拉下去细细审问,为世子和世子妃讨一个公道!” 董妃终于沉不住气了,只可惜她做梦也没想到欧阳暖会反将一军。她实在是高兴得太早了,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她用香兰害了孙柔宁,却不想竟也栽在香兰这丫头的手上。欧阳暖心中道,这才是天理昭彰,报应不爽!为了能够以后阅读重生之高门嫡女大结局的亲们,请收藏/,方便您最早知道结局! 182章 燕王脸色阴沉,也不说话。丫头端了茶来,董妃亲自送到燕王面前,他抓起茶盅狠狠地摔在地上。哐啷一声细瓷的碎片和着茶水溅了一地。所有人都吓了一跳,除了肖重华,所有人都一起跪下了。欧阳暖刚要跪倒,手臂被肖重华托了一把。 这是不用她下跪的意思?欧阳暖眨了眨眼睛,她还不想跪呢! 燕王深深吁了口气,道:“这后院简直是乌烟瘴气。”董妃大惊,道:“王爷息怒,不过是丫头胡言乱语——”燕王怒道:“你也知道她是胡言乱语吗!” 董妃看了欧阳暖一眼,轻叹口气道:“多亏了明郡王妃揭穿了她,否则我们还真要冤枉了世子妃。” 燕王早已将一切看在眼里,心中对董妃越发厌恶,口中恨道:“府里没有几个人有胆子指使这丫头乱攀咬。即使没有证据,我也猜得出几分是谁。” 董妃心里一惊,顿时住了口。 欧阳暖沉默片刻,道:“王爷,这件事情要是闹大了,不管是移交三司还是由陛下亲自处置,多少都会有损府里的名声,再者世子妃是遭人陷害才疯疯癫癫,也才会不小心刺伤了世子,能不能从轻发落?” 肖重华点点头,赞同道:“就算要处罚,也要等大嫂的神智恢复清醒。”燕王听了沉思片刻,目光在这对夫妻的身上转了一圈,便点头允了。 肖重华早已看出来,孙柔宁是在装疯,他知道,既然自己能看出来,燕王不可能不知道,知道却没有揭穿,说明他也觉得事情很有可疑,既然如此,不如就此为孙柔宁争取一个恩典。 欧阳暖就是笃定了燕王哪怕知道孙柔宁是在装疯卖傻,也不会当众拆穿,一个因为被人诅咒而生了病的儿媳妇,可远远要比一个红杏出墙的世子妃要好听太多了。董妃若非因为肖重君生病而乱了手脚,这个计划还能更完善一些,现在这局面,燕王是无论如何不会再相信她了,这屋子里的丫头妈妈们的那种怀疑的眼神也会让所有人将这逼疯世子妃、杀害世子、买通丫头诬陷她的罪名栽在董妃的身上,就算燕王不问罪,董妃这几十年的好名声也已经彻底到头了。可是——目前大家不过是怀疑,没有实质性的证据,欧阳暖并不打算这样轻易放过董妃。要知道,这种千载难逢的机会可是极难寻找的。 她看了跪在地上的香兰一眼,淡淡道:“大哥受伤的事情,归根结底也是这个丫头引起的,但是她一个小小的丫头,又如何有这样的胆子呢,所以还请王爷为世子和世子妃住持公道才是。” 她一口咬定孙柔宁是被香兰咒着了,董妃又能如何呢? 燕王看了欧阳暖一眼,道:“依你的意思,该如何处置她?” 欧阳暖笑道:“这也很简单,请王爷将她交给我审问。” 董妃冷冷道:“暖儿,要审问这丫头也是该交给我,你这是什么意思?” 肖重华目光微冷,道:“娘娘,幽兰香的事情到底与您有关,若是交给你审问,对于大嫂来说并不公平。” 董妃勃然色变,道:“可暖儿过门不过半年,若是交给她审问,传出去像是什么样子?” 燕王道:“算了,这件事我亲自审问,来人,将整个安泰院都搜查一遍,看看还有什么脏东西!” 董妃用目光恨恨地盯着欧阳暖,欧阳暖却端起了茶杯,燕王愿意亲自审问,这件事情就不会轻易了结,这样才是最好的! 庭院中列队立着几十名护卫,他们将整个安泰院搜查了个仔仔细细,然后将结果禀报了燕王,只看到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半响方道:“刚才我命护卫仔细搜查了一遍,竟在一个丫头房中搜出了一包药粉。方才验过了,是一种轻微的毒粉,若是每天服用,不过三个月就有虚弱致死的可能。” 燕王正说着,护卫将一个被打得鲜血淋漓的丫头扭了出来,她一见到燕王立刻就吓得扑倒在地,哭喊道:“王爷饶命,这药是白芷姐姐让奴婢悄悄拿出去丢掉的,奴婢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呀!” 白芷一愣,随即面色大变,“你信口喷人!我何时让你这么做了!” 欧阳暖嘴角凝了一丝冷笑,亦是从心底冷笑出来,这毒粉看来是董妃让白芷用在孙柔宁身上的了,若非燕王突然命人搜查整个院子,还不会这么轻易被发现,董妃还真是厉害,一直让白芷想办法给孙柔宁下药,让她在不知不觉中死去,可见对方是真的很厌恶孙柔宁,厌恶到要将她置于死地的地步。可是,为了什么缘故呢?就算是自己总是和她作对,她都没有这样做到这个地步,为什么要对她没有威胁的孙柔宁下这种狠手?莫非是为了肖重君?欧阳暖心中的疑云一点点揭开,似乎窥见了其中一角。 小丫头面无人色道:“白芷姐姐,这药粉是你每天要我下在世子妃要我们采集的花露之中的,你怎么翻脸不认人了呢?” 白芷还要说什么,燕王冷声道:“住口!” 白芷吓得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肖重华口气里隐藏着漫不经心似的冷淡,道:“白芷,你可认罪?” 白芷抬头看了一眼肖重华,强自镇定道:“奴婢不知郡王此言何意,奴婢是冤枉的。” 肖重华冷笑道:“你是拒不承认指使那丫头放药了。” 白芷声音微微有些颤抖,道:“奴婢绝对没这个胆子。” 肖重华轻笑一声,道:“听说刚才那小丫头被搜出了药粉,也是什么都不肯说,后来挨了十几仗,疼昏死了几遍。不知你能挨几下?” 白芷不禁颤栗起来,眼角向董妃悄悄看去。董妃淡淡道:“随随便便动用刑法,岂不是屈打成招吗?” 欧阳暖微笑如和美的春风拂面,说话时耳坠上的金珠子点点碰着脖颈:“娘娘这是什么话?刚才你不也一样让人将这院子里的丫头妈妈都拖出去打吗?焉知这法子不可行?更何况,此事若是送到三司去会审,也是要过堂的,那板子可不比 燕王府的轻多少!” 燕王道:“白芷,你听见了没有?你是想要被送到衙门里去吗?还不交代!” 董妃闻言身子一抖,几乎是不可置信地看着燕王,眼神中的不忿与惊怒几乎要压抑不住。转瞬间目光狠狠逼视向欧阳暖。欧阳暖不由一凛,却微微一笑,只含了一抹几乎不可觉的冷笑弧度回视于她。 白芷犹自低着头,一声不吭。 肖重华看着白芷,目光森冷道:“既然不肯说也就罢了,拖入刑房直接处死。不只是她,还有敢于用巫蛊之术谋害世子妃的香兰也是一样。”说完,他拍拍手,屋外的护卫应声而入,拖了白芷和香兰便走,香兰瘫软在地,白芷拼命反抗,一时之间众人面面相觑,十分害怕的模样。 肖重华补了一句:“贱婢谋害主子,罪大恶极,不只是她二人,连同他们的父母也一并赶出府去。” 香兰一听立刻吓得晕了过去,白芷绝望地哀号道:“奴婢知错了,奴婢该死。奴婢一人做事一人当,求殿下放过奴婢家人啊。” 护卫正要将两人拖出花厅去。白芷死死抱住一根柱子,死活不肯放手,肖重华对护卫首领点了点头,护卫们松了手,白芷拼命手足并用地爬了回来,使劲叩头。口中直叫殿下饶命。只见她额上磕得血肉模糊,满面泪水血水,十分凄惨,看得人心中不由得产生强烈的恐惧。 肖重华的身上那种冰冷的气息让人震慑不已,所有下人都不由自主低下头去,他冷冷喝道:“够了!”白芷伏在地上只是颤抖。肖重华道:“你好好招了,便饶了你的家人,至于你,也可考虑网开一面。药可是你下的?” 董妃的神色瞬间一冷,硬撑着腰身站得端正。 白芷颤声道:“是。”肖重华又问:“是何人指使你下药谋害世子妃?”白芷拼命叩头道:“奴婢不知,是外头管事的卓妈妈给奴婢药的,奴婢只是按吩咐将药下入世子妃要奴婢们采集的花露中,并不知道别的。” 燕王原本一直冷冷看着,此刻勃然大怒,旁边的丫头正好重新奉茶过来,燕王看也不看,将茶盅重重掼在旁边的黄花梨香几上,细瓷的茶盅磕在大理石几面上,发出刺耳的声音。他厉声道:“好个护主的贱婢,死到临头还不老实。拖出去乱棍打死!”白芷凄惨地尖叫道:“奴婢不敢撒谎,奴婢真的不知道,只有卓妈妈知道啊!” 欧阳暖摇头道:“也许是真的不知道。如今只能再审那卓妈妈。” 燕王深深呼了口气,道:“叫那老妈子过来!” 护卫首领点点头,立刻去带那卓妈妈。不一刻又回来了,面色极难看,请罪道:“奴才该死,卓妈妈偷偷咬舌自尽了。奴才进去她的屋子,才发现她已经气绝了。” 欧阳暖早已料到了,淡淡道:“她的动作倒是很快,自己了断图个痛快。只怕是听到这院子里的动静,才畏罪自尽的。” 燕王的脸色隐隐发青,一双眼里,似燃着两簇幽暗火苗般的怒意。肖重华却并不着急,道:“这也并不难办,查查这三个奴才平日里和谁走得最近,尤其是刚才有什么人去过卓妈妈的居所就知道了。” 董妃额头的冷汗涔涔下来,强作镇定道:“这样一来,只怕会人心惶惶,最重要的是,事情这样容易走漏风声,万一被外头知道了,岂不是笑话我们燕王府治府无方吗?依我看,王爷不如把事情交给我,以后慢慢调查就是了,总比这样大张旗鼓地好。” 欧阳暖神色淡漠地道:“话虽如此,这毒瘤一日不除,终究是心腹大患,眼看大嫂疯疯癫癫,大哥人事不知,若是任由背后之人逍遥法外,还不知道要闯出什么祸事来呢!娘娘,我知道你是心慈手软,可对付那些阴险恶毒的人,是半点心软也不能有的!重华说的对,如今最好的法子就是让下午进过卓妈妈院子的人等都先拘来才是。” 董妃还要说什么,燕王却已经点了头,董妃的脸色一白,不说话了,额头隐隐有汗渍流下。 不一刻,护卫便将唯一进过卓妈妈院子的张管事带到了,张管事行了礼躬身侍立。欧阳暖看了看他,只见他面色沉静,只是低头看着脚下光洁的地面。不觉暗暗点头,此人定是个难对付的角色。 燕王道:“张平,你是唯一进过卓氏院子的人,你和她说了什么?” 张平略愣了愣,脸上一副无辜之色道:“奴才是有事和卓妈妈商议,才会过去的,不知王爷有何吩咐?” 欧阳暖淡淡道:“张管事,你不知道卓妈妈已经自尽了吗?” 张平很吃惊的模样:“怎么会?刚才还好好的,难道是——”他说了一半,突然醒悟的样子,叹息一声道:“唉,这想必是因为奴才多嘴了,郡王妃不知道,卓妈妈唯一的女儿原本走失了,好不容易找到,却偏偏是在那种龌龊的地方,奴才受了卓妈妈的托付去赎她出来,可还没等那苦命的孩子熬到奴才去,就已经染病死了,奴才今日才将这事情告知卓妈妈,想必是她一时想不开,生出了这种心思——” 欧阳暖嘴角蕴一抹淡淡的笑,道:“王爷刚刚派人去宣召,就传来卓妈妈自尽的消息,张管事去的时机真是巧啊!” 张平为难道:“郡王妃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怀疑奴才故意挑这个时辰去的么?” 肖重华冷笑:“主子不可以怀疑奴才吗?” 肖重华与欧阳暖的的威势并不可同日而语,张管事一听脸色顿时收敛了两分,赔笑道:“当然,主子说什么就是什么,奴才绝不敢有怨言,只是这事情的确是事有凑巧罢了,难怪郡王妃产生误会。” 肖重华唇际隐一抹淡淡冷冷的微笑:“郡王妃从没有误会过别人,你若非做错了事,何惧之?”这话说的十分冷漠,让张平头上冒出了冷汗,不管肖重华说什么,他都不是不能和他争辩的。肖重华见他这模样,接着道:“听说香兰被许给了你的儿子,再过四个月就要成亲了,而那白芷,也是她的母亲托了你举荐给董妃娘娘,再被送来这安泰院的。这样说来,两个丫头都和你有关系,怎样你都脱不了干系。” 张平听了,这才有点慌神,跪倒在地道:“是,奴才也是识人不明,原本奴才是觉得世子妃身边的丫头不会有错,求了她的恩典,便将香兰许给了我儿子,谁知香兰会做出这种事来,当真是辜负了世子妃的信任!至于白芷,奴才也不过是因为和她继父赵管事很要好,才为她寻个差事谋生罢了,奴才实在是不知道她为什么会惹怒主子啊!” 闻言,肖重华长眸微睐,俊美的脸庞上忽然微蕴笑意看向欧阳暖,欧阳暖不由心道平日里看你不声不响,原来这么奸诈,她微笑道:“张管事,从你进来到现在,没有人告诉过你香兰和白芷做了什么吧,可你刚才却说你没想到香兰会做出这种事来?!难不成你根本早已知道她干了什么?” 张平的脸色顿时大变,额上隐隐渗出冷汗。 燕王怒道:“还不说实话!” 张平并不糊涂,知道若是交代出了背后的人自己绝不会有什么好日子过,索性死硬到底,“奴才只是看她们二人都跪在这里,猜想她们是犯了错,没有其他意思!” 燕王道:“很好,那两个丫头一个用巫蛊之术诅咒世子妃,一个用毒谋杀她,你还敢说什么都不知道,简直是吃了雄心豹子胆!” 张平大惊,道:“奴才该死,这两个丫头胆敢作出这样的事,奴才是当真不知道啊!”却是坚持不肯说出背后受到何人指使,。 燕王冷笑道:“你是该死!” 张平跪在地上,额上滚下豆大的汗珠,口中只道奴才不敢。燕王越发震怒,叱道:“把他拉下去!” 董妃松了一口气,燕王却气得面色青黄,董妃施施然端了几上的茶盅给他,柔声道:“王爷为这几个刁奴气坏了身子不值得。” 燕王摇了摇头,道:“朝堂上的事要我操心,家里也没个安宁。” 肖重华看董妃一眼,笑道:“父王,将张管事交给我吧。” 燕王蹙了眉,一言不发,放下手里的茶盅起身:“由你处置吧。”随后他看了一眼那边周妈妈照顾的孙柔宁,道,“照顾好你大哥,看好世子妃。” 董妃看着燕王走出去,想要说什么,嘴巴动了动,却是一句话也没有说出来。 欧阳暖对周妈妈道:“快将大嫂扶回去休息吧。” 周妈妈擦了眼泪,应声搀扶着孙柔宁离去了。 董妃冷冷道:“不管是何种缘由,她终究伤到了世子,还是关起来好。” 欧阳暖微笑道:“娘娘,大嫂不过是一时心神受损罢了,王爷都还没说如何处置,你怎么这样心急呢?一切还是等事情水落石出再说吧。” 董妃沉下脸,道:“要是在事情完结之前她又伤了人呢?” 肖重华打断道:“这就不劳烦您费心了,我自然会派人看着的。” 董妃冷哼一声,便带着人走了。 欧阳暖看着她离去的背影,道:“这件事,我还是不甘心就这样轻易算了。不知道——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肖重华看了她一眼,微笑道:“你又想使诈了吗?” 什么叫又想使诈,这是说她一直在使诈吗?欧阳暖微微一笑,道:“就看你愿不愿意配合了!” 肖重华的目光有一瞬间的笑意,仿佛被拨开了重重云雾,有云淡风清的清明:“不管你要做什么,别伤了自己就好,其他都不要紧。” 欧阳暖强忍着笑道:“那就借一位武功高强的刺客给我吧。” 肖重华心中微动,道:“这是要杀谁么?” 欧阳暖点点头,仿佛很认真地道:“就是要去杀人,你去不去?” 肖重华顿时什么都明白了,他目光沉沉地看向门外,道:“倒是个好主意,但愿这法子有效吧。” 当天夜里,一名刺客潜入地牢,要将张管事杀了灭口,好在护卫及时发现,刺客谋杀不成立刻逃跑,丢下惊魂落魄的张管事,事情惊动了燕王,燕王下令将张平带到正厅。 肖重华和欧阳暖赶到大厅的时候,燕王已经面色阴沉地坐在那里了,而董妃也坐在正厅里,面色有些发白,只是还算平静,看不出究竟心绪如何。 董妃道:“这是怎么了?大半夜的非要把王爷请到这里来?” 肖重华伸手击掌两下,须臾,候在门外的护卫带了一个人进来。这人满面尘霜,发髻散乱,衣衫上多是尘土,只跪着浑身发抖。 肖重华冷冷剜他一眼,道:“抬起头来!” 欧阳暖微笑着看向董妃,却见到她的表情瞬间变了。那人浑身一抖,终于慢慢抬起头来,不是张管事又是谁! 燕王转瞬目光冷凝,冷冰冰道:“出了什么事?” 张管事吓得立即伏地不敢多言。 肖重华森冷地对张管事道:“我不会对你严刑逼供,但是你今日说的话若有半句不实,我会教你比死还难受。” 张管事的身子明显一颤,浑身颤抖不已。 欧阳暖看到这情形,忽然微微一笑,对张管事道:“张管事,你自然可以像白天一样什么都不说,但你若是继续用这样的态度,那燕王府也不会再留着你,一旦走出这道门,会发生什么事情,可就不一定了。” 张平想起今天晚上发生的事,早已吓得一身冷汗,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张管事停了半天,颤颤道:“奴才真的是不能说。” 董妃用杀人一样的眼光盯着他,他要是说出了什么,只怕是—— 欧阳暖笑道:“那你立刻离开这里吧!以后是死是活与燕王府无关!” 张管事吓了一跳,立刻仰起头,眼中略过一道暗红惊惧的光芒:“奴才的确是奉命去卓妈妈的住处,逼着她自杀的。” 燕王的目中有冰冷的寒意,凝声道:“奉命?奉谁的命?!” 张管事犹豫再三,吞吞吐吐不敢说话。欧阳暖看了面色煞白的董妃一眼,道:“人家可是要杀你,你现在不说,准备去地下向阎王说么?” 张管事惶急不堪,终于大声尖叫:“是董妃!是董妃!一切都是她主使!王爷饶命啊!”阅读重生之高门嫡女最新章节的亲们,请牢记网址:/第一时间更新,呈现给书迷朋友们! 183章 燕王面色大变,目光凝滞不动,盯着张平道:“你若有半句虚言——” 张平拼命磕头道:“奴才不敢、奴才不敢。奴才自知有罪。当年董妃娘娘有恩于奴才,所以奴才十多年来一直为她尽心尽力,从不敢有丝毫懈怠,这次她让奴才取了药给白芷,但白芷是内院的丫头,我们见面的机会不多,这才通过卓妈妈想方设法传递,她还叮嘱奴才,一旦出事立刻除掉卓妈妈,奴才这才做出了这等胆大妄为的事。” 董妃的神色变得越发冰冷,几乎是一点人气都没了。 欧阳暖看了一眼燕王,他的脸色隐隐发青,一双眼里,似燃着两簇幽暗火苗般的怒意。她勾起唇畔,这一回,燕王动了大怒。 果然,燕王的声音里透着凉森森的寒意,道:“董妃,你怎么说!” 董妃还没有开口,她旁边的丫头斥责那张平道:“王爷,娘娘多年来尽心尽力照顾世子,她怎么会害世子和世子妃呢?这一切都是张平信口雌黄冤枉我们娘娘,您一定要重重惩处他!” 欧阳暖淡淡道:“这府里没规矩了吗?主子们说话,什么时候轮到一个丫头开口了?” 那丫头悚然一惊,望着欧阳暖冰霜如玉的面容,说不出话来。 张平道:“王爷,奴才绝不敢胡言乱语,奴才与世子妃可是无冤无仇,为什么要杀她呢?这都是董妃娘娘指使的呀!奴才一心帮她遮掩,甚至冒着被王爷问罪的危险都要保住对她的忠心,谁知她竟然半夜指使人来杀奴才灭口!奴才绝不敢再替这样的人隐瞒,王爷,奴才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啊!您若是不信,大可以让白芷过来与奴才对峙!” 事已至此,再无董妃抵赖的余地。燕王冷冷地看着董妃:“你还有什么话说?” 董妃此刻已经是满脸憔悴,泪痕斑驳,不复往日娇媚容颜。她看也不敢看欧阳暖,当场便下跪呜咽不止。燕王还未开口,她已经哭诉道:“是,我有罪过!柔宁长期以来都不守妇道,红杏出墙,对重君也是多有不敬,重君本就有病,知道她与他人有染的事情更是气得起不了床,再三拉着我的手哀求,让我想方设法为他隐瞒!他是为了保住燕王府的颜面啊!我无奈之下,才会出此下策,让白芷在柔宁的饮食中下毒,让她染病而死,这样外人看不出端倪,也就再也不会有人知道她做出了有辱门风的事情!要说我有错,也全都是为了燕王府着想啊!” 燕王倒抽一口冷气,额头的青筋根根暴起,道:“你下药杀孙柔宁,竟然还说是为燕王府着想?!” 董妃从未见过燕王这样暴怒,吓得低头垂泪不语。肖重华终于出言道:“娘娘口口声声为了燕王府的声誉着想,可这件事情一旦传出去,父王的名声才会真正扫地。” 欧阳暖叹了口气道:“是啊,娘娘既然为父王着想,就不该用出这种阴谋伎俩,更何况,香兰和白芷一个巫蛊一个下药,不但害了世子妃,更直接害了世子,旁人不知道,还以为你要连大哥一起杀了呢!” 董妃的确是要杀孙柔宁,却没想到对方知道贺兰图的死讯后先行动手,将肖重君刺伤,欧阳暖为了帮孙柔宁脱罪,故意将巫蛊之术栽赃在香兰身上,燕王一时震怒要亲自查这件事,捉到了白芷曾经下药谋害孙柔宁的把柄,牵连出了卓妈妈和张管事,最后这把火烧到了董妃的身上,一连串的事情,董妃根本没办法说清楚,她要说香兰的巫蛊之术不是她下的命令,谁会相信呢?毕竟她命令白芷下药在先,也就不得不背下巫蛊之术的罪名,但这么一来,大家都会怀疑她是要借孙柔宁的手来杀肖重君。杀孙柔宁还可以说是为了燕王府的名声,但杀肖重君呢?继母要杀嫡子,这罪过就真的大了!一旦燕王将她交出去,就是千刀万剐的罪过! 董妃面上无比惊恐,膝行两步伏在燕王足下抱着他的腿泣涕满面:“是我无知。我那日听重君说起柔宁与人有染的事情,也是气昏了头,又想着替他出一口气,让柔宁悄悄死去,应该能掩盖这件事,但我真的只想除掉柔宁,根本没有让香兰诅咒她,更没想到她会刺伤重君啊……”她忽然惊起,指着一旁的欧阳暖厉声道:“一定是你?!我已经命白芷毒杀她,又怎么会多此一举用什么巫蛊之术?!一定是你在香兰的房间里放了那布娃娃,还赖在我身上!” 欧阳暖像是被她吓住一样,悄悄去扯了肖重华的袖子,面上怯生生地道:“郡王,我没有。” 肖重华忍住笑,心道这个小妻子演戏的本领还的确是很有一套,半点让人瞧不出端倪,他回头对燕王道:“父王,这件事情发生的这样突然,谁都来不及反应过来,若是真的早有预谋,为什么那布娃娃不是放在别人房间里,偏偏是被放在指认大嫂与人有染的香兰屋子里呢?难道暖儿还会未卜先知,知道香兰会出卖大嫂吗?” 欧阳暖不过是事先问明白孙柔宁,知道她的心腹只有香兰和周妈妈两个,周妈妈是孙柔宁的乳娘,身边没有丈夫子女,一切都是以孙柔宁为中心,这样的老妈妈将来的生养死葬还要依靠孙柔宁的,怎么会无缘无故背叛她?但香兰却不同,被许配给了张平的儿子,一切都要以夫家的荣辱为先,她背叛孙柔宁还是很有可能的,所以欧阳暖便将赌注押在了她的身上!这一点,董妃又怎么会猜到,她根本没办法解释为什么香兰房间里会有巫蛊娃娃,更没办法证明孙柔宁是装疯卖傻!说到底,她就是被欧阳暖阴了一把! 董妃昂起头,道:“我真的没有,王爷,我绝不会用什么巫蛊娃娃——” 燕王暴喝一声朝她道:“住口!我一直那样信任你,将儿子都交给你照顾,你竟然是这样照顾他的吗?” 董妃的声音低弱下去:“王爷,世子小时候刚出生的时候只有小猫儿大,王妃都以为养不活了,是我日夜不眠守候在他的摇篮旁将他一点点救活过来的,您都忘了吗?若是我真的要通过世子妃去害世子,这么多年我的机会多得是,我何必这样大张旗鼓?您想想看,我只有一个儿子,排行第三,若是世子走了,我的儿子也做不了世子,我何必多此一举。王妃过世之前,曾经拉着我的手,说从今往后世子就是我的儿子,让我用一切法子让他平安长大,我是在她床前发过毒誓的,若是违背誓言要天打雷劈,王爷,我为什么要谋害世子!我不会的!” 那是多么遥远以前的事情,燕王无暇去回忆,肖重华却是愣了愣,旋即抿嘴沉默。 欧阳暖叹了口气道:“娘娘,你今日的所作所为,真的是为了世子好吗?你是在陷他于万劫不复的境地呀!” 燕王闻言,面色更沉,只道:“你还有脸提过去的事,王妃将世子托付给你,你却做出这种事情!”他顿一顿,口气愈重:“难道你还不知道错吗?!不管你有没有谋害世子,你要杀世子妃是真的!这是一条人命,还是燕王府的世子妃,你一个侧妃忘记了自己的身份了吗?竟敢做出这种事!” 董妃急切道:“我是为了——” “你是为了你自己!”燕王越发愤怒,厌恶地瞪她一眼:“你口口声声说是为了我和王府,为什么不和我说明一切反而自己动手!可见你心思毒如蛇蝎,燕王府怎能容得你这样的人!” 董妃惊得瘫软在地上,面如土色,半晌才大哭起来,死死抓着燕王的袍角不放,哭喊道:“王爷!我承认是不喜欢孙柔宁,她对重君那样无礼,甚至给他戴了一顶绿帽子!这种事总有一天会被传扬开来,到时候重君该如何自处?!他是燕王府堂堂的世子爷啊,但这么多年来他一直身子不好,不知道受了多少委屈,旁人都只知道有明郡王而不知道有他,背后他不知道多么伤怀,偏偏重华还娶了个名动大历的美人,他呢?妻子不但出身没落的孙家,甚至还背着他与人私通!这种事不要说是重君,便是我也不能忍耐!我实在是不忍心自己一手养大的好孩子毁在她的手上啊!”她愈说愈是激愤,双眼牢牢迫视住欧阳暖。 肖重华听着,只觉得心中剧震,他没想到,原来大哥的心中,竟然藏有这许多的怨愤! 欧阳暖看燕王面上颇有动容,不免出言道:“娘娘,你真是糊涂!大哥是因为身体不好才不多见人,世人自然只知道肖重华而不知道肖重君,但他们有再多争议,都只是兄弟之间的事情,咱们身处后院又怎能涉及。何况大哥心中多有怨怼,你更应该好好安抚他才是。你怎好还推波助澜,这样私下处置人命呢?枉费王爷这样信任你,让你多年来代管府中事宜,甚至连大嫂进门都没有收回这权力,若不是后来——只怕你到今天还掌管着权柄,你就是这样对待信任你的王爷吗?” 欧阳暖说一句,燕王的脸色便阴一层。说到最后,燕王几乎是脸色铁青欲迸了。 董妃恨透了言语犀利,字字如刀的欧阳暖,只能向燕王哭诉道:“我是不满莞柔宁处事嚣张,可是我真的是一心一意为王府和世子着想啊!”她哭得伤心欲绝,“若不是为了重君,我和柔宁无冤无仇,怎么会如此狠心呢!重君还躺在床上生死未卜,王爷,你的眼睛里却从来只有重华,可曾想到他也是你的儿子,除了我,还有谁记得这一点啊!王爷,你为重君想一想吧!就算你要处置我,也请你等一等,让我亲眼看到重君醒过来吧!” 闻得此言,燕王本来厌恶鄙弃的眼神骤然一软,他看了一眼内室的方向,伤痛、愧疚、同情、怜惜,复杂难言。良久,他慢慢道:“现在说这些,已经太晚了,你若是真的为重君着想,就不该做出这种事情……”董妃还要说话,燕王连连摆手,语气哀伤道:“就算你无心害重君,却是真心害了世子妃。重君多年来缠绵病榻,也是因为他心胸狭窄,难有容人之量,对妻子冷漠苛责,没有半点世子的风范,他变成这样,你也难辞其咎。内院一再发生这种事情都是因为你,你这样蛇蝎心肠的人我断断不能一再容忍了!”他一个字一个字道:“废董氏侧妃之份,将她关起来,没我的吩咐不得放出来!” 肖重华答应了是,略一迟疑:“那么大哥那边可要去告诉一声?” 燕王疲倦挥手:“他本就想不开,如今又病着,未免雪上加霜,先压下别提罢。” 董妃如遭雷击,双手仍死死抱住燕王小腿。待要哭泣再求,燕王一脚踢开她的手,连连冷笑道:“我再也不想看见你了!”转身再不看她一眼,直到她被人拖了出去。 燕王看了一眼肖重华,道:“你们先出去罢,我去看看你大哥。” 肖重华点点头,“也好。”又对欧阳暖轻声道,“走吧。” 欧阳暖一走出安泰院,脚下一软便往下倒,肖重华一把抱住她,急声道:“暖儿!” 欧阳暖只是一瞬间的头晕眼花,很快就恢复过来,她接过红玉手上的帕子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轻声道:“我没事,不用担心。” 肖重华一把抱起她:“没事,有我在,咱们回去吧。” 回到自己的房间,肖重华遣了红玉去倒茶,轻轻抱住欧阳暖,柔声叹道:“这次若非你及时想出办法,事情还不知道要糟到什么地步!” 欧阳暖怔怔一愣,心地蓦地一动,“你不怪我帮着大嫂?” 肖重华摇了摇头,漆黑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温柔,道:“怪你?我怎么会怪你!我不能做的事情,你帮我做了,我对你只有感激。孙柔宁是贺兰图的心上人,他是我的好友,他们之间的事情,我一直旁观,只因为那里面还夹杂着我的亲大哥,我不能偏向大哥,也不能帮着他们对付大哥。我知道,孙柔宁之所以会这样激动,一定是大哥和贺兰图的死有关系,若是今天任由孙柔宁被处置了,我会对不起贺兰图,可若是放过了她,我又对不起大哥。” 这是一个两难的局面,欧阳暖就是因为明白,才没有勉强过肖重华。肖重君再自私恶毒都好,他是肖重华的亲大哥,还是他一直愧对的人,在肖重华的心底,他这个弟弟一直抢走了所有属于大哥的荣耀和地位,正因为如此,他才对其百般隐忍,却没想到,换来的是肖重君越发的怨恨。欧阳暖只是觉得,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能力和地位,肖重君不只没有强健的体魄,连健康的心灵都没有,只是一味的自怨自艾,嫉恨他人,这样一个人,就算是让他坐上燕王的位置,他还是坐不稳,与其如此,还不如让他做个富贵闲人,省的生出许多枝节来。 欧阳暖默默不语,半晌方道:“你有没有想过,肖重君这次若是死了呢?”她停一停,骨子里透出生硬的冷漠:“你会不会杀了孙柔宁以泄此恨?!” 肖重华明亮的目中尽是阴翳,许久叹息:“我不知道。” 欧阳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道:“我知道你会这样回答,若是我处在你的位置上,也会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肖重华只是默默揽着她,目中尽是怔忡悲伤之态,几乎化作不见底的深潭,痴痴瞧住她,隔了许久,他道:“谢谢你……一直留在我身边。” 认识他以来,欧阳暖第一次听他这样说话,他从来都是自信强大的,纵然他的个性很内敛,却也从不曾用这样疲惫伤感的口气和她说话。他是天底下最自信的男人,可是此刻,他这样软弱而茫然,就像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失了方向的人一般无助。他看着她,那样深刻入骨的哀伤与痛惜,瞬间勾起了她的怜惜。她轻声安慰道:“没事的,世子一定会好起来。太医不是说了吗,这伤势并不致命。”虽然她心底希望肖重君就此死去,可眼下这局面,肖重君死了,对孙柔宁也没什么好处。更何况,今天看到董妃那种情深意切的模样,欧阳暖不由的怀疑,到底董妃和肖重君是什么样的关系? 欧阳暖看了肖重华一眼,淡淡笑道:“你还在担心你大哥吗,去看看吧,我不要紧的。” 肖重华摇了摇头,却道:“我留在这里陪你,今天忙着这许多事,都没有休息好吧,先睡一会儿,待会儿我让他们送吃的过来。” 欧阳暖点点头,就闭上眼睛,依着美人榻上的靠枕闭目养神,只是经过这一串的事情,多少有些心绪不宁,总也无法入睡,张开眼睛却看到肖重华在旁边闭目,似乎已经睡着了,不由得失笑。 正在这时候,红玉打了帘子进来道:“外头青莲居的梁妈妈来了,急着求见小姐呢。”说着奇道:“这位梁妈妈来和咱们没来往的,今日好好的怎么过来了,是为董妃娘娘来的么。” 欧阳暖轻手轻脚地起来,悄声道:“主子都倒了,自顾不暇,哪里还顾得上她身边的这些人。他们自然想着要另谋出路的。”欧阳暖叹息:“什么叫世态炎凉,这便是。事关自身,自然是想要赶紧想办法,不过他们消息倒是快,都求到我这里来了。” 红玉点点头,道:“那小姐要见吗?” 欧阳暖微笑,吩咐一旁的菖蒲道:“吩咐她去花厅等着。” 红玉看着她吩咐了菖蒲,又见她出去,方道:“小姐为人处事似乎和从前有些不一样了。”她低首:“奴婢觉得,小姐越来越厉害了,从前您是不会这么快动手的。” 欧阳暖徐徐道:“有因必有果,从前我便是因为刚刚嫁过来不能轻举妄动,处处容着董妃,以致她敢欺凌到我头上。今日是杀一儆百,给所有人一个提醒,我也不是一味好欺负的。你且看吧,这位梁妈妈,只怕还有什么要紧的消息要告诉我。” 梁妈妈在花厅里等了一个时辰,才见着姗姗来迟的欧阳暖,她赶紧行礼,却是吞吞吐吐的不说什么事。 欧阳暖见梁妈妈似是有话要说,就打发花厅里其他丫头妈妈下去,瞧着花厅里没外人了,方笑道:“梁妈妈,怎么了,这么突然来找我,可是有什么事情?” 梁妈妈却是跪到了地上,低声道:“郡王妃,奴婢是有事情要禀报……”见欧阳暖只是微笑不语,她又补充道:“就是……关于董妃娘娘的事情……” 欧阳暖端起茶杯施施然喝了一口,才慢悠悠地道:“哦,董妃娘娘能有什么事?” 现在这个时候梁妈妈出现在这里,一定和董妃有关系,只是到底有什么关系,就很难说了。现在董妃已经站在了悬崖边上,欧阳暖不介意有人再推她一把。 梁妈妈忐忑地看了一眼周围,才小声道:“奴婢禀报的这件事,关系到董妃娘娘的秘密,若是让人知道这些话是从奴婢的嘴巴里传出来的,只怕奴婢……” 欧阳暖笑了笑,道:“人有多大的胆子,便有多大的前程,你今日所说的话若是既有用又属实,自然有你的好日子,但若是不尽不实,一切就很难说了。”不是人人都有背叛主子的勇气,但现在董妃已经被关了起来,在她身边的人要是不早点自谋出路、另找靠山,还能有什么好日子过呢? 梁妈妈咬咬牙,道:“这件事情奴婢憋在心里那么多年,一直是打算带到坟墓里头去的。董妃从进府开始,奴婢就在她院子里头伺候,只可惜因为奴婢是燕王府里头的,并不得她重用,只是在外头院子里干些管教小丫头的活计。但奴婢的姐姐和董妃的心腹何妈妈是儿女亲家,所以也就一直走得很近,何妈妈一向贪酒,有些话憋在肚子里也是难受,就常常约我一起说话解闷,有一次喝多了,无意中说出一个秘密。不知郡王妃——” 她说到这里,突然不说了,欧阳暖的唇角勾出一缕悠远淡漠的笑意,淡淡道:“这就要看,你说的是个怎样的秘密了……” 书迷朋友们,阅读重生之高门嫡女最新章节的话,请收藏网址:,第一时间更新,喜欢的亲们,请发表您的评论! 184章 梁妈妈道:“当初王妃不得王爷喜爱,一直心思郁结,董妃……不,现在应该叫董氏了,她出身杏林,父亲是一个军医,她自己也略通医术,又一向对燕王妃礼敬有加,王妃产子,她一直侍奉左右。” 欧阳暖微笑道:“的确如此,外人都说,她日夜照顾燕王妃,让她平安生下世子,自己原本再过一个月就要出生的孩子反而胎死腹中,这件事情实在是让人扼腕。” 梁妈妈啐了一口,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她要么不做,做了就终究会被人知道。旁人可以瞒得住,可何妈妈是她的心腹,又怎么能瞒得住呢?实际上董氏正是利用照顾燕王妃生产的机会,亲手扼死了真正的世子,用药物助产后,拿自己未足月的孩子替换了世子,也正因为孩子是未足月出生的,才体弱多病,也就是说,现在的世子爷压根不是燕王妃的亲生子,而是董氏的儿子!” 欧阳暖一愣,旋即面上笼罩了一层寒霜,冷声道:“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原本她想要说上一句你竟然胡言乱语混淆嫡庶血脉,可话到嘴边儿,联想到当时董妃的神情,还是变成:“你当真敢肯定?” 梁妈妈赶紧点头,只道:“奴婢不敢胡言乱语。” 欧阳暖瞧着她,认真道:“梁妈妈,这种事情一个弄不好,不光是你,连我都要受到连累的,我凭什么相信你。” 梁妈妈一口咬定,道:“奴婢敢以项上人头担保!” 欧阳暖微笑道:“你的项上人头,只怕别人还没有兴趣,光凭三言两语就要动摇世子的地位,你当所有人都是傻子吗?” 混淆王府的嫡庶血脉是大事,开国以来还从未有过这种事,若是查实,董氏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就连肖重君都难逃重惩。一向谨慎的董妃,可能留下把柄被人捉住吗?欧阳暖摇了摇头,表示并不相信。旁边的红玉和菖蒲对视了一眼,脸上都露出了狐疑的神情。 梁妈妈斩钉截铁道:“郡王妃,我的儿子女儿可都是在王府里头,我敢拿他们发誓,若是今天所说有半句虚言,我全家都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在这种时候发毒誓,就是真的有把握了——欧阳暖慢慢道:“燕王妃生产的时候有那么多的丫头妈妈在,怎么会让董氏换了人?” 梁妈妈便道:“郡王妃有所不知,燕王妃是个孱弱多思的人,她的院子里从来不要太多的奴婢伺候,嫌她们太过吵闹,更何况王妃生产的时候除了产婆就是一两个心腹在,董氏不但买通了产婆,还以难产为借口,将燕王妃当时的心腹打发去请王爷和太医过来,剩下的都是她的人,还不是任由她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欧阳暖思来想去,只觉得此事太过荒谬,不由得道:“这件事,总是过于匪夷所思。” 梁妈妈立刻道:“郡王妃,您想一想,孩子到了月份就稳当了,董氏怎么会因为过于劳累孩子就掉了?这世上谁会这么傻,冒着自己没了孩子的危险也要伺候别人生孩子?她根本是早有预谋的,可怜王妃自己太傻了,居然会相信这么个白眼狼!” 欧阳暖只是盯着梁妈妈看,像是在思索她说话的可信度。 梁妈妈着急了,立刻道:“郡王妃要是不信,大可以去搜查青莲居,一定会有收获!” 随随便便怀疑肖重君不是燕王妃的亲生儿子,这对肖重华也会是个巨大的冲击,若是拿不出确实的证据,反倒自己会被人误会。旁人会以为是自己想要做那个世子妃的位置,才非要弄出这么一个子虚乌有的事情来冤枉董氏,要真是那样,自己不但会声名扫地,还会间接送一个翻身的机会给董氏,可就太得不偿失了。但这么好的一个机会,放过又太过可惜。欧阳暖心中思虑了很久,突然起身道:“梁妈妈,这件事情我要调查一下,在我有结论之前,麻烦你就在这院子里呆着,一步也不许离开!” 梁妈妈立刻低头道:“是,奴婢就在这里等着,若是郡王妃需要奴婢作证,奴婢一定尽心尽力。” 欧阳暖不再多说什么,吩咐菖蒲带了梁妈妈去安顿,自己则去了后宅的一个小院子。 徐姑姑看见欧阳暖的时候,表情很讶异:“郡王妃怎么来了?” 徐姑姑是燕王妃仅剩的心腹了,其他人要么还乡,要么生病死去,剩下的唯有她而已,若是真的能够查出什么端倪,徐姑姑也是一个很重要的人。欧阳暖笑道:“我来看看姑姑可安好。” 徐姑姑只是笑,面容平静安详:“我很好,多亏了郡王的照料。” 欧阳暖的面上笼罩了一层淡淡的阴影,衬着白玉一样的面庞有了一些阴霾,徐姑姑的表情更显得惊讶了:“郡王妃有话要问我?” 欧阳暖知道,徐姑姑是个很通透的人,她轻声问道:“徐姑姑,当年燕王妃生产的时候,你在她身边吗?” 徐姑姑的脸上在这个瞬间现出死灰一样的神情。 欧阳暖只是看她的表情,就什么都明白了,她只是问道:“为什么?” 徐姑姑倚着门槛,慢慢跪坐下去,低着头半天也没有说话,良久,她一个字一个字,艰难地道:“是奴婢的罪过,这件事情,奴婢永远都没办法赎罪。” 欧阳暖看着堂中挂着的燕王妃的画像,那样温柔的眉眼,不由低声叹了口气,道:“你是王妃的心腹,为什么要出卖她?” 徐姑姑很长时间都没有说话,只是低着头。 欧阳暖慢慢道:“这件事情,我还没有告诉重华,他一直很敬重你,我想,你不希望他亲自来问你吧?” 徐姑姑身体一震,慢慢抬起头来,苦笑道:“郡王妃,你的确和婉清小姐太不一样了。” 欧阳暖眉头微微扬起:“你认识我娘?” “怎会不认识?”徐姑姑低下脸,颇有些伤感,“王爷表面上对王妃很好,可他心里头一刻也不曾忘记过林小姐。”提到燕王,她面上闪过一抹粉色红晕,似一朵合欢花徐徐绽放。“我是和王妃一起嫁过来的,从小在王妃身旁伺候,她曾经说过,将来要留下我在身边,一辈子。” 这就是说,燕王妃许诺过,要让徐姑姑作为真正陪嫁的丫头了,欧阳暖慢慢道:“是想抬了你做妾?” 徐姑姑微笑道:“我们当时是这样想的,后来王妃嫁进了燕王府,我见到王爷,还曾偷偷欢喜,因为我从没有见过这样的男子,他让我心生倾慕,我开始希望如王妃允诺的一般,会让他娶我做妾室。” 竟然是这样,徐姑姑对燕王会有这样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欧阳暖看了徐姑姑一眼,只觉得她的面容十分柔美,依稀可见年轻时候的如水美丽,她轻轻垂首,“然后呢?” 徐姑姑缓和神情,继续道:“我盼着,盼着,终于盼着王妃站稳了脚跟,原有一份痴心妄想,可是……”她怃然叹息,“王妃确对我很好,把我当做好姐妹一样看待,事实上,我也是她的另一个妹妹,因为我的母亲和我的身份一样,是一个陪嫁的丫头,做了王妃父亲的女人,只是,她根本没有名分,因为主母好妒,她连通房都算不上,我的名字便连族谱都没上,外头只知道家里出了个燕王妃和江海王妃,我只是个卑微的丫头罢了。”她暗自神伤,“燕王妃知道这一点,所以待我与旁人不同,格外亲厚,嫁给燕王后,她却像是忘记了自己说过的话,于是我继续留在她身边,做我的丫头。” “你喜欢燕王,可偏偏燕王妃反口不同意将你嫁给他,于是你因爱生恨报复王妃?”欧阳暖下意识地推测。 徐姑姑摇头,“她不愿意与人分享丈夫而已,我何必为此害她,真正让我生怨的是另一事!”她道,“有一天,她突然对我说,王爷身旁的护卫向她提亲,她也希望我嫁给对方,做正房夫人,不用再伺候人。原本对我来说,如果不能和心爱的男子在一起,做正房夫人又有何益?所以我就拒绝了。”她的眉际逐渐生出一缕秋风般的幽凉,“可是后来董氏不知从何处知道了我的身世,她对我说,我的母亲是王妃家中的奴婢,我也要嫁给燕王府的奴婢,这样王妃才能放心。我心中才起了怨恨,难道我就天生是一个奴婢的命吗?我母亲做了奴婢还不够,她还要让我也嫁给一个奴才,这样才称心如意?她忘记自己曾经的诺言就罢了,为什么还要这样羞辱我!” 欧阳暖眉心隐有怒气:“所以你便反过来帮着董妃做出那种事?” 徐姑姑悯然失色,“只因当日我在气头上,董妃又告诉我,我的母亲当年是因为受宠所以受到主母的嫉妒,后来她生了病,渐渐失宠,主母竟将她赶出了府,活活让她这样死去了,所以我的心中起了很深的怨恨。我自知出身轻贱,平生最恨被人轻视,更何况其中还有我母亲的冤屈,是而一怒之下犯下大错。” “所以她教给你如果你在王妃生产之时保持沉默,一切任由她作为,就可以报仇雪恨?”欧阳暖接着道。 “是,”徐姑姑垂首,原先的怨愤之气逐渐消弭,“等到我看见董氏偷梁换柱的时候,我才知道,大错已铸成,我不知如何去弥补,所以后来我更加尽心尽力的照顾王妃,王妃死后,我把一切心力都放在照顾郡王的身上,希望能够借以补偿自己的罪过。” 欧阳暖摇头叹气,“你是糊涂,然而也是受人挑拨。若是旁人也就罢了,偏偏是你。若是让重华知道,他还不定会如何伤心。”她平一平胸中怒气,“不过,还是谢谢你一直在想方设法保护重华。” 徐姑姑美目一扬,“你怎么会知道?” “王妃身体孱弱,燕王又冷漠,不能总是护着郡王,董氏既然用自己儿子换了世子,自然想要除掉其他的嫡子,重华从小到大不知道受了多少次的暗害,他曾经告诉过我,你帮他挡过无数次,所以他感激你。”/ 徐姑姑戚然一哂,“事情变成如今这副模样的确是我一手造成,若非我一时恶念助纣为虐,也不至于让人钻了空子,我只有尽力弥补。”她眸中盈盈有泪,“小世子一出生就惨死,世子之位更是多年来被人霸占,郡王生活在朝不保夕之中,几年前王妃也是染上时疫而死,我当年一时之气,的确不曾想会有如此后果。我很后悔,真的很后悔。” 欧阳暖心中一动,急问:“哦?王妃不是身体过于虚弱病死的吗,怎么会染上时疫?” “世子被换之后,我虽然起了后悔之心,可董氏与我手中互有对方的把柄,一时谁也不能奈何谁。王妃死后,我起过疑心,曾问过治病的太医,确是死于时疫。”她沉吟道,“不只是我,郡王心中也很怀疑,只是后来肖重君突然病重,郡王也就没有时间纠缠于这件事了。” 欧阳暖觉得此事很不妥,“时疫极易传染,若有一人得病必定会迅速蔓延。那么府中还有其他人染病吗?” 徐姑姑点头,“有,王妃身旁的一个贴身丫头叫做青荷的。” 欧阳暖点点头,道:“如今董氏已经快要倒台,不知道你可愿意助我一臂之力?” 徐姑姑思忖片刻,紧锁的娥眉已稍稍松开几分,慢慢道:“好。” 欧阳暖颔首,“姑姑有帮助他人混淆嫡庶血脉之嫌,只怕董氏一倒,姑姑也会被牵连。我会向王爷说明你被她迫使的原委,希望王爷可以宽恕。” 徐姑姑淡淡一笑,似春梅绽雪,总有些凄冷之意,道:“我知道会有这么一天的,也一直在等着。何况,你今天这样做,也并不是为了你自己,不过是为了重华罢了,我做错的事情,也终究要付出代价的。” 三天后的下午,大公主突然到访,燕王吃了一惊,立刻亲自出来将这位近日已经很少出公主府的皇姐迎了进来,并且让明郡王和欧阳暖都来作陪。 欧阳暖着一身烟霞银罗长裙,光洁的髻上只斜簪一枚胭脂花长簪,托着从发簪上结丝串下的水晶坠儿,看起来越发低调朴素,大公主斜倚在软榻上,看着她笑道:“怎么给你做的裙子也不穿,这样简素哪里像是个郡王妃呢!” 欧阳暖便只是笑笑,不说话。 燕王为难道:“这也不怪她,府里出了些事,还没来得及处理——” 大公主闻言微微蹙眉,旋即淡然道:“哦,燕王府一向不是管理的井井有条吗,哪里会出什么事?” 燕王挥挥手,只留下一些极为亲近的人,这才道:“很多事情,我本不想让皇姐跟着担心,但你既然亲自来了,想必是听到了什么风声,我也就不再瞒着你了,先是重君遇刺,接着是柔宁发疯,现在这件事情都和董氏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倒让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大公主的叹息几乎难以辨清,“和董氏有关?怎么什么事情都和她有关了?” 燕王蹙眉:“还有什么事情与她有关吗?” 大公主沉默片刻,道:“把人带上来。” 众人便看到一个用长发掩着半张脸的老妪被人带上来,只听大公主温和道:“你抬起头来。” 那老妪一下子抬起头,吓得旁边伺候的丫头倒退了一步,这老妪的脸上有一块被火烧伤的痕迹,斑斑驳驳几乎毁掉了半张脸,纵然现在是白天,也十分的可怖。 大公主对着燕王道:“她是什么人,你还认识吗?” 燕王盯着那老妪看了半响,终究只是摇头,“她的脸已经被毁了一大半,根本认不出来了。” 大公主微笑道:“你自己说,究竟是什么人。” 那老妪慢慢地道:“奴婢是当年伺候燕王妃生下小世子的产婆桂娘,王爷可还记得,当初选择产婆的时候,燕王妃还当着奴婢们的面上说过,要选个面容和善端正的,莫要吓着了小世子。” 燕王一怔,旋即猛地站起来,道:“你——怎么变成这个模样?”依稀记得,当初的产婆桂娘虽然年过三十,但面容姣好,比一般的产婆都要干净爽利,如今也不过刚刚五十多岁,就老得如同七十岁的老妪呢?还毁掉了半张脸?大公主又为什么要把她带到这里来呢?燕王心中的疑问一个接一个的冒出来,几乎不能自已。 桂娘道:“奴婢变成这副鬼样子,都要怪贵府的董妃娘娘所赐!” 燕王闻言一愣,不由色变道:“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当初王妃产下小世子的时候,王爷还在宫中,府里是由董氏主持大局,奴婢和其他两个王妃的心腹丫头留在产房里伺候,其他人都退出了院子。当时王妃娘娘体弱,刚一生下小世子就昏过去了,董氏立刻命一个丫头去向王爷报信,只留下另外一个人和奴婢在。借这个机会,她亲手掐死了小世子,再用催产药提前催生了自己的儿子,将他说成是小世子——” “满口胡言!”肖重华目中似有火苗灼灼亮起,他勃然打断,厉声道,“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桂娘面上出现一丝惧色,她看了大公主一眼,停了停,才接着往下说:“奴婢绝不敢欺骗各位贵人。奴婢的确是收了董妃的五千两银子,帮着她替换了那孩子!奴婢这辈子就做了这一件昧心的事,是至死也不会忘记的!本以为拿着五千两银子,足够奴婢一家八口人下半辈子衣食无忧,谁知董妃居然派人在奴婢归乡的路途中杀了奴婢全家人,还放了一把火,伪装成是拦路打劫不成杀人灭口的样子,奴婢若非命大,也绝活不到今天!奴婢全家都死在她手上,又怎么能放过她呢?只可惜她是主子,奴婢只是卑微的下人,怎么敢随随便便出现在燕王府门前,若非此次听在府中的远亲说起董氏犯了错已经被关了起来,奴婢是死也不敢去拦大公主的轿子告状的!” 燕王心中巨震,冷冷地盯着她道:“世子是王妃的亲生儿子,她怎么会不认得?!” 桂娘冷笑:“王爷,刚出生的孩子都一个模样,再者出生在这样的显贵人家,便是亲生母亲也不过是刚生下来的时候看一眼,随后就被乳娘抱走,等出了月子才能再继续照顾孩子。王妃身体虚弱,连孩子一面都来不及看就昏过去了,认不出自己的孩子又有什么奇怪的?不管是不是王妃的亲生儿子,都和王爷您的面容是相似的,既然这样,她又怎么会怀疑?最重要的是,还有奴婢们在,王妃再精明,也想不到奴婢们都被董氏收买了吧!” 燕王顿时语塞,他怎么也难以相信,肖重君不是真正的世子! 肖重华看着桂娘,一个字一个字,几乎是从齿缝里蹦出来的一般:“证据呢?” 桂娘低下头去:“当初在王妃外院里的丫头都已经不在,当初产房里留下的那两个心腹,一个是被董氏支走去请王爷的丫头青荷,还有一个是徐真。如果您不信,大可以去找她们来对峙。” 肖重华看着燕王,目中冷光一闪而过:“父王,青荷在母妃过世的时候也染病死了,只剩下徐姑姑还在,请您容许传召她来对质!” 燕王点了点头,混淆王府的嫡庶血脉是大事,更何况,产婆还口口声声说世子是被董氏亲手掐死的,这种事情,真的可能发生吗?他无论如何都不能相信!他道:“让徐真立刻到这里来!” 徐姑姑来的时候,却是一言不发就跪下对着肖重华磕了三个头,肖重华震惊地望着她,她慢慢抬起头,道:“奴婢今日所言,并无半字虚言,请郡王和王爷都听好。” “当年小世子一出生,青萍就被董氏找借口调走了,奴婢是唯一留下的王妃心腹。奴婢亲眼看着董氏掐死小世子,然后用自己的孩子替代了真正的世子,再作出自己因为照顾王妃过于劳累而流产的假象,这样谁也不会怀疑她是因为刚刚生产过而身体虚弱了……” 童鞋们,这样的剧情猜到了吗?是不是很惊讶呀!保证重生之高门嫡女全文免费阅读还有更精彩的,请大家收藏,方便阅读精彩章节! 185章 她所说的,字字句句都让所有人睁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听着,如果刚才大家都还觉得这一切是无稽之谈,那么现在,谁都不敢这么说了。 “为什么——”肖重华好久才找到自己的声音,面容晦暗不明。 徐姑姑低下头,道:“奴婢一直想找机会对郡王说,可对于奴婢而言,郡王就和自己的儿子是一样的,奴婢不愿意亲眼看着郡王用厌恶仇恨的眼光看奴婢,所以这一隐瞒,就是这么多年。” 燕王盯着她,像是要将她的脸看出一个窟窿来,他口气很冷硬,内心却已经开始产生动摇:“证据呢?” 徐姑姑站起身,目光中再无一丝留恋,她挺直了腰背,道:“证据?现在彻底地搜查一次青莲居,想必王爷会得到证据。” 欧阳暖担忧地看了一眼肖重华,终究对燕王道:“王爷,还是仔细搜查一下吧。” 燕王点了点头,吩咐护卫去搜查。 大厅里一时之间都安静下来,静的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听得见。肖重华的目光沉寂得像是一口古井,欧阳暖看着他,只觉得轻微的心痛。他是一直将肖重君当做自己的亲大哥来照料的啊,如果最后证明这一切不过是假象,对方是害死他大哥的人的儿子,一切又将变得如何呢? 护卫来得很慢,不,也许是很快,欧阳暖已经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只是他们捧来了让人很意外的东西,护卫首领跪下道:“王爷,在青莲居的后院里梨树下,挖到了这个铁盒子。” 肖重华突然站起来,快步走过去,一把打开了那个盒子,众人纷纷探看,惊呼一声,几乎都吓得面无人色。 那铁盒里赫然是一具婴儿的尸体,最可怕的是,因为时间日久,这尸体只剩下了一副小小的骨架。 徐姑姑走上去,声音僵硬地道:“王爷和郡王可以查看,当时董氏一时没能掐死世子,还用玉簪生生刺入他的头顶……” 肖重华的手轻柔地拂过那具骨架,从其中轻易取出了那根玉簪,他的手只是在颤抖,突然,玉簪啪地一声,生生被折断了。 燕王的目中竟然隐约看见泪光,他的声音带着一丝雪亮的恨意:“带董氏!” 董妃,不,现在应该叫她董氏了,她的脸色很是不好,头发松散绾着,像是弱不禁风的模样,只是背脊却挺得笔直。 欧阳暖从未见过燕王如此震怒的神情,仿佛有无数雷电在他的情绪中爆发。他的声音带着一种强烈的怒意:“肖重君不是真正的世子!他是你的儿子!” 董氏的目光巨震,然而不过是瞬间,很快看不见一丝情感的涟漪,她正一正妆饰,敛衣叩拜,“王爷,肖重君不是我的儿子,他是王妃的亲生子,我不知道是何人在王爷面前说这种话,我的儿子不过是重安一人,若真的说起来,很多年前我也曾经有一个,不过已经没了。” 欧阳暖的笑容有一丝悲悯:“董氏,你现在说这种话已经太晚了,你看看堂上的这两个人,你可认识吗?” 董氏冷冷看了那两个人,却终究毫无波澜地道:“我不知道郡王妃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董氏一直以为徐姑姑迫于自己也曾参与而不敢出卖她,而那个产婆也早已被她杀死了,她没想到,欧阳暖依据梁妈妈和徐姑姑的证词,特意找了这么一个假的桂娘来引出这一切,将这把火彻底烧起来!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桂娘这样活生生的当事人,要远比一个只是从别人口中得知真相的梁妈妈的证词要可信得多!可是董氏却是无法在此刻分辩的,因为那具被掩埋的尸体早已说明了一切!董氏万万想不到,自己的心腹、已经死去的何妈妈居然会留了这么一手,用来保护自己的家人! “董妃娘娘,我一切真相都已经说出来了,你也不必再掩饰,没用了。”徐姑姑叹息了一声。 董氏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绝望,却是抿紧了嘴唇不开口。 “你还在拼命掩饰,你真是太狠毒了!用自己的儿子替代了世子不说,还亲手杀了那孩子!你还有一点人性吗?你忘记王妃生前对你亲如姐妹?!” “亲如姐妹?哈哈,真是天大的笑话!”董氏终于冷冷地道,“燕王妃是你的发妻,林婉清是你的心爱之人,那我算什么?不过是您身边的一条狗罢了。”她轻轻一笑,似一朵娇弱的花绽开开唇边,风姿楚楚,“凭什么那个女人的儿子可以做世子,我的儿子就是庶出?”她目光一一环视众人的面孔,经过欧阳暖,最后定格在燕王面上,“我从不后悔这么做!不过是她自己愚蠢罢了!” 在事实面前,她终于承认了,欧阳暖松了一口气。 护卫长在一旁道:“王爷,在董娘娘的屋子里,还搜出了一些东西,请王爷验看!” 大公主看燕王面色难看,便道:“拿过来我看!” 护卫将一个精致的小盒子捧上来,道:“这盒子原本上了锁,奴才已经想办法打开了,请公主观看。” 大公主打开那描金花卉小盒,仔细翻看了一会儿,发现这盒子里装的全都是香料,不由皱起了眉头,吩咐旁边的陶姑姑道:“你来看看!” 陶姑姑检查了一会儿,面色越发难看,低头道:“公主,这盒子里都是一些香料,只是——” 大公主还没有说话,燕王已经道:“说下去!” 陶姑姑低声道:“王爷请看,这是静水香,王府里寻常用的。” “昔日王妃最喜欢这种凝神香。”徐姑姑看了一眼,道:“她说静水香的香气能够让人心神安宁,比寻常的凝神香效果都要好很多。”她说话的时候,仿佛禁不住风一般轻轻颤动,眸底盈盈含泪,显然是想起了燕王妃。 欧阳暖看她神情,便知道她对燕王妃还是很有感情的,并非她所言的那样无情。或许,徐姑姑当真是一时鬼迷心窍,人往往就是这样,走到一条黑胡同里,怎么也走不回原点。一旦做错了事情,再想弥补就难了。 燕王点头,道:“不错,当初她的屋子里就是喜欢点这种香,尤其是后来,她总是半夜惊醒,更是依赖这种香气了。” “大嫂的屋子里,点的也是这香气。”欧阳暖回忆道。 陶姑姑摇了摇头,道:“这静水香是安神的上等香料,可若用得不好也是杀人的利器。” 一言既出,所有人都怔住了。 欧阳暖的面上也不由自主现出一抹讶然,而肖重华更是震惊,他开口道:“母妃去世后,我也曾怀疑过是否有人动手脚,可是我找了数名太医,得出的结论都是母妃身体虚弱,耗尽心神因而染上时疫而逝,陶姑姑你所说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难道说我母妃的死,和这种香料有关?” 陶姑姑跟在大公主身边多年,对这类香料药物都很是精通,她将静水香点燃后,轻轻闻了闻,道:“果真如此。郡王,这并不是普通的静水香,你能闻得出其中的区别吗?” 肖重华闻了闻那静水香的味道,终究摇了摇头:“我分辨不出其中的区别。” 陶姑姑的面色很凝重,道:“这静水香里面加了少许奇仁花粉,两者味道相近,若非细细分辨,断断分不出来。”欧阳暖道:“我从未听闻过奇仁花的名字,不知道静水香里面加了这种花粉,会有什么效用?” 陶姑姑看了大公主一眼,未敢说话。大公主显然是知道这种花的,她先是一愣,随即道:“高昌的公主不也在府上吗?让她来解释一下吧。” 众人闻言,都是面面相觑。 慕红雪很快就来了,因为还在午睡,看起来有些匆忙,一双秋水潋滟的浓黑眼眸在润白玲珑的面庞上分外清明,仿佛两丸光芒灿烂的星星在漆黑夜空里濯濯明亮,眼角下一点暗红色的泪痣,似一粒饱满的朱砂,风姿天然,走进屋子来的时候,整个屋子都为之一亮。大公主心中暗暗想到,这个女子如此年轻美貌,却又住在燕王府,长此以往,对暖儿来说实在是个很大的威胁。然而她面上却微笑道:“香雪公主来了,实在不该叨扰你,只是有事情不明,想要请教。” 慕红雪看看这一屋子的人面色都很不好看,便也有些忐忑地道:“您有什么话就问吧,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就是了。” 大公主点点头,让陶姑姑将静水香送到慕红雪的面前。慕红雪接过静水香,放在鼻子底下轻轻嗅过,随后面色大变道:“怎么会这样?!” 欧阳暖道:“公主,有什么奇怪吗?” 慕红雪道:“这香料里面含有奇仁花的味道,这种花唯独生长在我们高昌国的山谷之中,大历朝是没有的。但这种花的香气会有迷惑人心智的效果,经常闻到人会夜不能寐,惊悸忧思过甚,导致身体日渐虚弱,最终如同染上瘟疫一般,呼吸阻滞,浑身高热,死于非命。” 空气里是死水一般的沉默,所有人像是失去了声音,肖重华额上青筋暴涨,原本平静的面容微微有些扭曲,只唇角依然是冷冷的笑,叫人不寒而厉。 燕王的眼神恍惚不定,静默无语站了起来,徐姑姑早已想通,她慢慢道:“王爷,是这静水香所含的奇仁花粉,日积月累,才害死了燕王妃。而现在,董妃还想用它来谋害孙氏。”肖重华的手隐隐在颤抖,欧阳暖悄悄走上去,握住了他的手,似乎要以自己柔弱的身躯给他一点力量。肖重华一震,紧紧握住了她的手,仿佛溺水的人捉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燕王再度开口的时候,声音如同寒冰一样慑人:“董氏,当初王妃感念你悉心照料之情,一切都交给你照料,甚至连管事的权柄都交给了你,你就是这样报答她的吗?”他的声音冰冷,胸口一时气的产生剧烈的起伏。 燕王妃虽然不是他心爱的人,却是他的发妻,给他生了两个儿子,却死的这样不明不白,叫他如何能够原谅眼前这个一直假装无辜的女人!他甚至还一直觉得,自己对不起王妃,也对不起董氏,更感念她照顾世子的情分,对她十分敬重,原来,一切都是假的。想到这里,燕王的眉梢眼角皆是雪亮如刀刃的恨意,“你素日恭谨,其实心肠毒辣,为什么连待你那样宽厚的王妃也忍心杀害!”董氏脸上并无一丝惧怕,冷淡道:“王爷既然己经知道,何必再来问?”燕王闭上双眸,嫌恶道:“你这是亲口认罪了!”董氏轻轻一笑,她抬起手,轻轻摘下发间唯一的那根碧水般澄澈通透的玉簪:“这根簪子,是当年你送给我的。我很清楚,你娶了我,不过是因为那一年在战场上,我爹爹为了救你而死,你是为了报答他,才同意让我进门。”她停一停,语气愈加感慨:“当年,你很明白的告诉我,娶我,只是因为对我爹的承诺,你真正心爱的人另有其人。当时我便心想,终有一天我能够感动你,取代那人在你心目中的地位。”燕王眉头曲折成川:“在娶你之前,我就告诉过你我真正爱的女人是谁,当时你是如何回答我的?你自己说,若是不能进门,便要撞死在燕王府的门口!我为了实现对你爹的诺言,才答应娶你。” “可你终究还是娶了我进门,若是你当真娶了那个人,我也就死心了,可你偏偏又娶了一个毫不相干的女人来做燕王妃。我承认,我或许比不上那人在你心中的地位,可我不甘心,为什么在你心里,我连燕王妃那样一个性情孱弱的女人都不如!不管论美貌、论心计、论手段,她有哪一样能比得上我,凭什么要处处凌驾于我之上!”“那又如何!”燕王迫视着她:“她是我的正妻,她待你并不刻薄,她甚至像是对待姐姐一样依赖你,可你却杀了她的亲生儿子,甚至要了她的性命!”“那是她自己愚蠢!”董氏的声音如浮水在水面冷冷相触的碎冰:“本该属于我的男人却心心念念惦记着别人,本该属于我儿子的世子之位也要另属他人。我不甘心,我不甘心让重君一出生就是庶子!我的儿子哪里比不过旁人!他只是没有一个高贵的母亲,这不能成为他无法出头的理由!我不能看着他一出生就永远屈居于人下!”燕王轻轻吁出一口气:“这就是你做这些事的理由。”“是,这就是理由。”董氏毫无愧疚之心地道。燕王赫然一掌重重拍在案上,惊得青釉茶盏砰的一振,翠色茶叶如和着绿润茶水泼洒出来,冒着氤氲的热气流淌下来。燕王的面庞微微扭曲:“你真是蛇蝎心肠!”董氏的眼神鄙夷而不屑:“蛇蝎心肠?我只知道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的儿子,哪怕再重来一千遍一万遍,我也会这么做!我只是后悔,为什么没早杀了欧阳暖你这个小妖精,你跟你娘一样都是下贱胚子,勾搭男人的本事真是一流!若非你想方设法害我,我何至于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肖重华的声音带着一丝冷厉:“住口!” 董氏轻嗤一声,笑容妩媚:“怎么,舍不得吗?你们父子都是一样的,同样迷恋上这种徒有其表的女人,不,林婉清更可悲,除了那张脸和矫揉造作的个性,她什么都没有!” 肖重华刚要说话,欧阳暖却向前走了一步,轻声道:“董氏,你当年既然敢这么做,就该想到会有被人揭穿的那一天!我娘也好,我也罢,谁都没有拿刀子指着你去做坏事,你这种人,有什么资格指责别人!你才是真正的十恶不赦!” 董氏眸光一转,冷笑连连:“说什么风凉话,你又比我好多少?不一样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欧阳暖微笑一如往昔:“你高看我了,万事做绝的人是你而已。”“你!”董氏闻言猛地沉下脸色,随后轻蔑一嗤:“敢做不敢当,你敢说今天的事情,不是你一手谋划?”“不是。古语有云,冤有头,债有主,欠了别人的债终究要还。”欧阳暖脸不红气不喘地道,“这是天道轮回,报应不爽。”这时候,慕红雪摇头叹息:“董妃娘娘,郡王妃说的是,你真不该做出这些事。” 董氏看着慕红雪,笑容突然多了一丝诡谲,她冷冷道:“就别五十步笑一百步了,笑话,真是天大的笑话!” 欧阳暖闻言,不着痕迹地看了慕红雪一眼,其他人却没有注意到。 肖重华面如寒霜:“你该为你自己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 董氏闻言怔住了,她的脸在阳光里模糊不清,像沾水化了墨迹一般,隐隐有热泪从她眼窝中缓缓流出:“不!我没有错!我杀死你的大哥,是一命抵一命!当初在你母妃进门之前,我已经怀了身孕,可是先帝为了让燕王迎娶你母妃进门,更不愿意让庶长子先于嫡子之前出生,硬生生用一碗药夺走了我的儿子!当燕王府喜气洋洋地挂满红绸子准备迎娶王妃进门的时候,我的儿子却变成了一滩血水!是她害死了我的儿子,一切都是她造成的!我怎么能容许她平安生下世子,我怎么能容许自己的儿子再次重复这样悲惨的命运!” 欧阳暖听着,只觉得心中无比震撼,或许,董氏是一个恶毒的女人,但不可否认的,她是一个仁慈的母亲。为了肖重君,她简直是做尽了一切!这个故事里,她并不是赢家,而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输家!“你疯了!”燕王的面孔被深深的哀痛浸透,不可自拔:“她什么都不知道,甚至不知道你早在之前失去过一个孩子,她是无辜的!”他疾步至董氏身前,一把狠狠揪住她的衣领:“你为什么不恨我?为什么不向我动手?” 他与她的脸近在咫尺,董氏温热的呼吸渐渐变得急促而激烈,目光似贪婪一般游离在他面上:“你以为我不恨你吗?”她盯着燕王,似要将他深深印入眼底一般:“我多想恨你,如果做得到,我怎会不做!”有滚烫的泪滑下她冰凉的脸颊:“你的眼睛里只有林婉清,可曾知道我每天是用怎样的心情看着你的背影!为了让你高兴,我甚至找了一个替身给你!还让她给你生下一个儿子,我就是想要证明给你看,我什么都能为你做!若不是怕你伤心,他——”她指着肖重华,“绝对活不到今天!” 原来是这样,难怪——董氏从自己进门第一天就对自己有敌意,谁会喜欢看见一个跟自己情敌长得一模一样的女人呢?可奇异的,她却容忍了曹姨娘的存在,董氏真是一个心性复杂的女人,太难以理解了,欧阳暖轻轻摇了摇头,这样矛盾复杂的心态,近乎扭曲。 燕王放开了董氏,她一下子失去了依靠,整个人瘫倒在地上。 燕王转过脸,轻轻吐出两个字,“将她关入死牢,明日押送三司。” 欧阳暖静静地看着,关入死牢,意味着燕王是要杀董氏了,一个侧王妃被杀,这儿在整个大历的历史上,只怕还从未有过。 “不,不只是她。”大公主缓缓起身,面容丝毫不改,转向燕王,“这么多年,她身边的人也是助纣为虐,这件事情,定要杀一儆百。” 燕王疲惫地挥了挥手,道:“将董氏身边亲近的丫头妈妈,全都一并处置了。” 悄无声息地,欧阳暖叹息了一声,母亲是动了斩草除根的意思了,果然,听到大公主道:“那么肖重君呢?他是混淆嫡庶的罪魁祸首之一,难道还要任由他霸占着世子之位?” 肖重华身子一震,猛地抬起头看着大公主。 大公主只是看向燕王,沉声道:“他并非真正的世子,却坐在这个位置上二十余年,燕王妃泉下有知,也会不能瞑目的,事到如今,应当写一道奏章说明原委,褫夺他的世子之位,改由明郡王做世子!” 这样一来,不要说肖重华,连欧阳暖都露出了震惊的表情,她没有想到,大公主会在这种时候提出这个要求。但很快,她明白了大公主的意思,董氏设计害死了世子和燕王妃,真正的世子就不是肖重君,他也该将世子之位让出来,甚至还得接受惩罚。大公主固然是好心,要让肖重华继承世子之位,可他能够接受吗?他虽然痛恨董氏,可和肖重君却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哪怕并非同母所生,他们也还是亲兄弟,现在肖重君生死未卜地躺在床上,肖重华怎么可能接受世子之位? 董氏闻言,尖叫一声,猛地向大公主扑过去,旁边的护卫连忙驾住了她!将她强行压了下去,直到她走出去很远,欧阳暖还能听见从她口中发出的那尖锐的哀嚎声。 亲们,重生之高门嫡女全文免费阅读由http:///整理提供给大家免费阅读,喜欢的朋友,请发表您独到的评论! 186章 肖重华果然如欧阳暖所料,开口道:“一切的事情都不要在大哥面前提起。” 他叫肖重君一声大哥,就代表承认对方的身份,不愿意褫夺他的世子封号。欧阳暖在心底微微叹息了一声,这是兄弟之情,血浓于水,不管肖重君如何自私恶毒,他终究是他的哥哥,只是因了董氏,这感情终究也不再纯正了。 燕王摇了摇头,道:“他已经不再适合做这个世子了,我会向皇兄上奏章的。” 大公主满意地点了点头,一个卑微的庶子,却在这个世子的尊位上呆了二十多年,难道还不够吗?是时候结束这一切了! 就在这时候,突然听到一阵喧哗之声,欧阳暖一怔,顺着众人的视线望去,懵然惊觉的一瞬,竟是被女人们的厉声呼叫惊醒自己的沉思的! 本该是戴罪立功的徐姑姑,猛地向柱子上撞去,头上、身上到处绽开无数的血花,看起来无比的可怖。她这一撞,分明没有给自己留下生存的余地,满面的鲜血叫人心惊胆战。欧阳暖惊惶的转过身,被那鲜血淋漓的一幕刺痛了眼睛!不过一瞬,肖重华已经闪在她身前,一手捂在她眼前,低喝道:“闭眼,不要看!”她心中几乎有一种说不出的震撼,被他一声低呼,像是溺水之人终于抓到了一根稻草,紧紧闭上了眼睛。他没有说话,只是她感觉到,他的另一手紧紧握住她的手。 良久,身边弭乱的喧嚣缓缓安静了下去,欧阳暖慢慢睁开眼来。凝神间,他的手轻轻放下了。一瞬间,她只觉得心中安定。再怎样混乱,到底有他一手为自己遮住,避开这可怕的一幕。 她是心性坚韧的人,从不害怕任何的血腥,可是现在看到这一幕,几乎当场呕吐出来,只觉得胃中涌出无尽的酸意,一阵阵腐朽的味道冲刺着鼻腔,让她怔在当地,心中恐慌犹未完全解去。徐姑姑在肖重华的心里,也是个特别的人,如同母亲一样的存在。她顾不得想,只是轻轻道:“你去看看吧。”肖重华看她没事,这才点头,快步走了过去。 徐姑姑是一定会死的,从欧阳暖去找她,看清她的眼神,欧阳暖就知道这一点,可她还是逼着她来到这里。这个女子跟董氏不一样,她早已被沉重的内疚倾轧地抬不起头来,这种死亡,对她来说,是一种解脱!可归根究底,她又有什么错呢?不过是一个命运坎坷的人罢了。 肖重华去看徐姑姑了,欧阳暖再也不想留在这个充满血腥味道的屋子里,便由红玉扶着离开。 不知为什么,欧阳暖只觉得身子很重,自己也不晓得是怎样走出那血气遍布的屋子。仿佛是整个人倚靠在红玉的身上,一步一挪,一步一挪,走出了屋子!这一切都在她的掌握之中,可看到徐姑姑血溅当场,她还是觉得震动!那毕竟是一条性命,若非她逼着对方承认一切,她也不必要因为内疚而自杀。 然而,本该在屋子里的肖重华却不知何时取代了红玉的位置,将她整个人抱起来,他轻声地问:“还好吗?”她不由自主便“嗯”一声,迷迷糊糊进了贺心堂,被小心翼翼的放在床上,转眼瞥见他依然伫立身后的身影,倦极的心头忽然松懈下来,不知为何觉得极为困倦,倒头便睡去。再次见到他,是在次日清晨时分,她睡了两个时辰便醒了。他却一直没有离开,见她醒了,他才坐起来,道:“我去吩咐丫头给你倒水。”她一愣,恰好看到他袖下一点裂痕。一夜忙乱,他连衣裳都来不及换,这衣上裂痕,是昨天混乱中所致。 “衣服破了。”她轻声道。 肖重华不在意地笑了笑,却是并不放在心上。 昨天发生那么多事情,他到现在都没有问上一句半句,反而让欧阳暖心中难过,这难过,仅仅是为了他的隐忍。他应该,什么都知道,却什么都不曾怪她,若是她先和他说,他还会同意她这样做吗?她一言不发,从床边的笸箩里取出针线,示意他抬起手臂,一声不吭低头替他缝补。他几次要说话,想说这种事情交给丫头们做就可以,可是看着她认真的样子,便一句话也没有说。 她的针穿过他的袖子,心中却是绵密的愧疚,老老实实道:“你若是想要怪我,就怪我好了,是我不好,没有和你商量。”她的眼睛大,又是极清澈明净的含水明眸,故意露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反而平添几分可爱,肖重华原本的确有几分生气的,可见她如此,那闷气也就烟消云散了,她做错什么来吗,没有,她只是将真相揭露出来而已,甚至于她所做的一切不过是迫于董氏的压力,为了他肖重华而已,他能够舍得怪她一句吗?等到终于缝完,欧阳暖低声道:“我只是怕你心软。”她眨眨眼,完全是安慰他的口吻,“没有大哥,你还有我在你身边啊。”肖重华低头很认真地看了一晌,认真道:“话是不错,可这绣活却是退步了。”欧阳暖一愣,低头一看,却发现她刚才心烦意乱之下,连着错了几针,的确是大失水准,方才回味过来,狠狠白他一眼,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轻声道:“我明白,很多伤疤若是不愿意揭开,就一辈子都好不了。” 欧阳暖微笑,“不管发生什么事,我一定会陪在你身边。”她在“一定”两个字上咬得极重。肖重华心头松软,偶尔有几根她的长发被风吹拂到面上,在他的心中刻下了再也难以泯灭的痕迹。 就在这时候,外头的红玉掀开帘子进来,小心翼翼地道:“小姐,刚才太子府有礼物送来。” 欧阳暖随口问道:“是表姐送来的吗?” 红玉看了肖重华一眼,略带忐忑地道:“是。” 肖重华已经起身,并未留意红玉的表情,只是对欧阳暖道:“我要去父王书房,你不舒服就多躺一会儿,有事随时吩咐人去叫我。” 欧阳暖点点头,看着他快步离去,红玉看到肖重华出去,便笑道:“一大早王爷就派人来了要找郡王,他却怕吵醒了小姐动都没有动呢!可见他对小姐的心意了。” 欧阳暖微笑,随后摇了摇头道:“你这丫头,一旦有事情瞒着我就开始多嘴,老实说吧,究竟是怎么回事?” 红玉笑道:“奴婢知道什么都瞒不住小姐,小姐您看这份礼物。” 欧阳暖看了一眼她手中打开的匣子,里面一片灿烂的荣光,却是一件夺目的罗裙。上面绣着朵朵梨花盛开,如绵白轻盈的云朵,深深浅浅的雪白花朵或疏或密地绣于罗裙之上,姿态千妍百丽,异常瑰丽夺目。欧阳暖喜欢清淡雅致的颜色是出了名的,眼见这条罗裙质地轻柔,展开后长长地曳于地下,似流霞轻宜的姿态,不由就多了几分喜爱。 “这是流云纱制成的罗裙,据说寸丝寸金,有市无价呢。”红玉不免道。 欧阳暖用手抚摸了片刻,不自觉的点头道:“的确是上品,难得一见。”话说了一半,她突然想起了什么,脸色微微一沉,“这不是表姐送来的。” 红玉见她不高兴了,连忙把话说清楚:“小姐,这衣裳其实是太子以太子妃的名义送来的,还有一张帖子,说是多谢小姐为小殿下做的那件百子百福花样的彩衣肚兜。” 欧阳暖为林元馨的小儿子亲手做了一件肚兜,这是出自她自己的心意,和他肖衍有什么关系,用得着他来道谢?还送这么一件衣裳给她?!欧阳暖一想心底便起腻。她望着窗外怔了一会儿,吩咐红玉道:“既是太子赏的,搁进匣子里收着就是。” 若是换了其他女子,得到太子的喜爱,莫不欢心鼓舞,毕竟他是未来天子,得到他的宠爱等着她的就是万千的荣宠,可欧阳暖却十分厌恶肖衍,他仗着自己的身份,施展卑劣的手段逼她就范。 “外面在下雨吗?”欧阳暖突然问道。 “是,从半夜就开始下了雨,方嬷嬷叮嘱了,这雨恐怕要下一天,小姐若是不想出门,就在房间休息吧。” 今天一直没看见方嬷嬷,欧阳暖略一思索就明白过来,这院子如今成了风口浪尖,方嬷嬷是在帮着她挡住那些赶着来巴结来窥探的人。她想了想,也腻烦去招待那些人,便道:“你让菖蒲去帮着方嬷嬷,别让她累着了,那些不相干的人,全都打发出去就是。” 说是要下一天,淅淅沥沥下了很久的雨却是在黄昏时分终于停了。雨后清淡的水珠自叶间滑落,空气中亦是久违的清香气息。欧阳暖兴致尚好,便命人取了琴,坐在廊下弹奏。 从今日起,这府中再无董妃,也无世子,唯独孙柔宁,这只失去了伴侣的孤鸾,又该怎么办呢?她刺杀的不是世子,罪过也就并不那么大,欧阳暖请了大公主来说情,王爷看在大公主的面上,请了人为孙柔宁医治。其实哪里用的着医治,她原本就是没有疯的,不过是欧阳暖教她用这法子逃脱罪责罢了。接下来,欧阳暖还可以用养病的名头送孙柔宁离开燕王府,可是,离开这里以后,她又该如何生活呢?失去了爱人,又怎么能开怀? 欧阳暖心思流转,指间在如丝琴弦上低回徘徊,续续间也只弹了上阕,渐渐地却是弹不下去了。正待停弦收音,远远隐隐传来一阵笛声,听得欧阳暖心头一跳。 这轻微渺茫的笛声一种似有若无的缠绵,仿佛一个男子在娓娓诉说心中的情感,听来十分委婉动人。欧阳暖几乎是疑心自己听错了,不觉起身,站在门边听了一会,那笛音悠远清朗,袅袅摇曳,却是真正存在的。 欧阳暖真切地被那笛声打动,同时,她心底也有一种说不出的盼望,这吹笛子的人——她吩咐红玉:“去取披风来。” 红玉立刻取了披风过来,小心道:“外面风大,小姐要保重。” 欧阳暖点点头,带着红玉菖蒲一路循着那笛声而去。 穿过花园,凉亭深处,一位着华衣的男子手持一支长笛,轻缓吹奏。待看清那人是谁,欧阳暖一怔,已是皱起眉头。 是啊,贺兰图终究是死了,自己怎么还能期待他活着呢?他又不是三头六臂,如何逃脱漫天的杀影?不过是自己不忍心看着那样一个才艺卓绝的知己就这样从世间消失罢了,不过是自己想的太美好。 正要回头,笛声却突然停了,欧阳暖不好就这样转身离去,便含了笑,道:“九皇子好雅兴。” 慕轩辕出现的地方太凑巧,不怪她疑心,慕红雪说过,慕轩辕舞刀弄枪倒是很在行,琴棋书画这些要他上手,还不如要了他的性命比较快。怎么会无缘无故跑来这里吹笛子呢? 慕轩辕的目光在欧阳暖面上停留一瞬,只道:“我是为了你学的笛子。” 这世上有这么直白的人吗?欧阳暖无奈地道:“九皇子慎言。” 慕轩辕微笑,一双眼睛闪闪发亮,并不在意的模样,“喜欢一个人并没有什么不能说的,哪怕当着明郡王的面,我也敢这么说。” 欧阳暖一怔,反倒笑了起来,这样的慕轩辕,并不用巧取豪夺的手段来逼迫,只是很认真的对她说着喜欢,若是她没有嫁给肖重华,可能真的会欣赏这样真性情的男子,比起那些别扭阴沉冷峻的,显出十分的直率可爱。 慕轩辕只是静静站着也不靠近,认真地看着她笑,随后道:“我的母亲要是活着,也应该笑得像你这样好看。你笑起来真夺目,应该经常笑笑的。” 欧阳暖只是觉得他有趣,并不说话。 慕轩辕突然走近了两步,目光带着怜惜,轻轻拂来:“在这种环境下活着,人会不开心的。” 欧阳暖退开两步,微笑道:“九皇子知道尤兰花吗?” 慕轩辕听她这样说,不觉一愣,眼中有几分奇怪,道:“这是生长在大历朝南方独有的花,十分美丽夺目。” 欧阳暖坦然地笑:“尤兰花十分美丽,且在大历的南方随处可见,因为那里的气候适合它生长,纵然要经历风霜雨露,它也能长得很好,但若是你非要将它移植到北方,它三天就会死去。就像我一样,我并没有丝毫的不开心,尽管身边危机四伏,我也能活得很好。可若是离开了这里去了别处,我才会成了无根漂泊的人。” 慕轩辕并不回答,只是笑道:“你可相信这世间可有心有灵犀?” 这话的意思已经十分明显了,欧阳暖微笑,想了一想道:“九皇子今晚如何会出现在此处?” 慕轩辕道:“因为红雪说你喜欢弹琴,我便去学了笛子,我想有一天能够和你琴曲相合,可惜,我吹的并不好。” 虽然吹得不好,却说得上情真意切,欧阳暖不由自主摇了摇头。 慕轩辕瞩目着她,静静道:“刚才的琴声泄露你的心事,你不开心。” 欧阳暖不愿对别人倾诉烦恼,只是低声辩解道:“不过是随便弹了一首曲子罢了。” 他道:“教我吹笛子的乐师说,曲通人心,我想,你定然是不开心,只是不想对我说。” 欧阳暖心中一动,想不到这个看上去粗豪的男子却能想的这样通透,不由得维持出一个淡淡的勉强的笑容。 慕轩辕走上来几步,凝神瞧着欧阳暖,眸中流光溢彩,大有痴迷之态,手不自觉的抬起,似要抚上她的鬓发。欧阳暖大怔,猛地倒退了一步,菖蒲连忙推开了慕轩辕,瞪大眼睛警惕地盯着他。 慕轩辕只觉得周遭那样静,身边一株桂花,偶尔风吹过,几乎可以很清楚地听见细碎的桂花落地的声音。月光并不怎么明亮,然而这淡薄的光线落在欧阳暖鬓角的垂发上,闪烁出黑亮而森冷的光泽,隔绝住他的温情。他的手停在半空中,凝固成了一个僵硬的姿势,终究只是无奈地收起。 欧阳暖回身离去,道:“抱歉,九皇子此举终归于礼不合,还是请回吧。” 十分寂静,微闻得行走时裙褶触碰的轻细声响。欧阳暖远远走至最后一个转角,瞥见他依旧站在原处。 红玉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道:“小姐,这个人挺可怜的。” “哦,他是堂堂的九皇子,有什么可怜的?”欧阳暖这样道。 “奴婢也觉得,他对小姐是真心的,当初小姐若是嫁给他,也许会更开心,也就不用这样操心了。”红玉没有回答,却是菖蒲口没遮拦地道。 “菖蒲,不要胡言乱语!”红玉低声斥责。 菖蒲一惊,一时语塞,慌忙就要跪下去。欧阳暖忙扶住她道:“没关系,若是和我说话也要这样小心翼翼,做人又有什么意思呢。” 菖蒲低头道:“奴婢说的是真话。” 欧阳暖看着她的头顶,只是摇头微笑:“你还是个孩子,哪里懂得其中的厉害。他虽然是真心,可背后却是高昌的皇室,又有哪个是好相与的呢?更何况他出身比较特殊,只怕在高昌的处境也是很艰难,他如果真的娶个异国女子回去,只会带来更大的祸患,如今他也不过是为过去我对他的帮助而耿耿于怀,若是有一天,我成了他的累赘,焉知他不会放弃我呢?” 菖蒲和红玉都是一愣,两人不由得面面相觑了片刻,都不说话了。 欧阳暖微笑:“很多事情,不是看表面的,你们俩还应该再好好学一学。他虽然全是出自真心真意,可他刚才的所作所为,若是被人看见了,我却会被人诟病,你们想想看,究竟是谁让他在那里吹笛子的呢?” 慕轩辕对自己的真情,欧阳暖并不怀疑,只要看他一双眼睛就已经很明白了。欧阳暖奇怪的是,究竟是谁利用了慕轩辕的一片赤诚之心呢? 燕王的奏章还是呈给了皇帝,肖钦武在震怒之余,褫夺了肖重君世子的封号,并将此封号给了肖重华,欧阳暖也成了名正言顺的燕王世子妃。 燕王府二十多年来的世子都是个西贝货,这个消息震动了整个朝野,一时燕王府门前车水马龙,很多人带着贵重的礼物来探望,实际上是来探听消息,欧阳暖这个新出炉的世子妃,只是关了门当做什么都听不见看不见。 只是,当太子让林元馨带着几个侧妃来问候的时候,欧阳暖便不能将她们拒之门外了。 “世子妃真是容光焕发,难怪人家说人逢喜事精神爽啊。”乔侧妃生的杏眼桃腮,一张嘴绝对可人,不管昨日跟你多么生疏,可几句话一说,她照样能跟你亲姊妹一般。 其余人也跟着附和,真让欧阳暖受宠若惊,平日里她们因为她是林元馨的表妹,多少有些隔阂,何时她们如此待见过她了? “就是,明郡王早该做这个世子了,偏偏让那个假货在世子的位置上坐了那么多年,真是该千刀万剐,世子妃,为什么不让世子奏请陛下,直接杀了那个庶子!”没两句,这不就来了?进入正题。 肖重君一直躺着,活死人一样,杀不杀又有什么区别?欧阳暖微微一笑,道:“这是男人们的事情,我们何必烦扰,喝茶聊天就是。” 众人的脸上都难掩失望。 林元馨笑道:“你们都该学学世子妃的定力,看你们一个个心急火燎的跑过来,这事情又有什么好问的呢!” 众人一听,笑嘻嘻的都将话题引到了别处…… “这些日子怎么一直见不到太子殿下。”周芝兰状似无意地在谈话中问了这么一句。 “是嘛!我还当殿下到林妃那儿去了,本来特意给殿下炖了盅人参鹿茸汤,让奴才给送去,结果人不在。”乔侧妃含着些许幸灾乐祸,眉角却又有几分遗憾。 欧阳暖一听,不由抬起眼睛看林元馨。 林元馨却向她笑着摇了摇头,欧阳暖不由问道:“太子殿下近日很忙吗?” 周芝兰眉梢一立,倏然又耷了下来,“是啊,忙!也不知道哪儿冒出来的女人,净黏着殿下,除了那副漂亮的脸,装出来的楚楚可怜,另外会弹几首不上台面的调子,我半分都没瞧出来她哪一点有引人之处。”看上去真是挺生气,转而又一副带泪的委屈状,“林妃娘娘,你只顾着照顾两个小殿下,都不知道那女人多嚣张,前些日子,殿下还为了她数落我来着,要不是其他几位姐姐给我说两句好话,今天未必能坐在这儿。” 莫非太子有了新欢?的确,若非如此,这几个人也不会这样团结。欧阳暖不由疑惑,“什么女人?” 几位侧妃互看几眼,目光在欧阳暖的脸上转了转,多了几分试探之色。 周芝兰擦擦眼角,很酸的模样,“世子妃不知道吗?殿下狩猎,突然带了位美人回来,听说还是出身勾栏,叫什么——叫什么来着?” “绿腰。”林元馨淡淡地接口,欧阳暖猛地一惊! 187章 “绿腰?”欧阳暖看着林元馨,语气里带了一丝只有彼此才能明白的震惊。她以为不会再听到这个名字,可是居然在这里听见了,甚至绿腰还在太子的身边,这是否意味着,太子已经知道了一切? “可不是嘛!又不是什么高贵的身份,太逾礼制了。”正因为这个女子出身青楼,所有的侧妃才会更加难以忍受。 “而且殿下还吩咐给的是侧妃的待遇。”周芝兰身旁的冯侧妃伶俐的眼珠如黑水银般滴溜一转,唇角已经含了盈盈春色,不禁补上一句。很显然,她们是希望已经生下两个儿子的林元馨出来说句话。 欧阳暖虽然震惊,却也不由得暗自摇头,这些女人啊,平日里争风吃醋,到了这时候居然还知道要团结起来对抗外敌,可见肖衍真的是非常宠爱绿腰了。 林元馨低下眼睑,默默无声,众女的视线都盯在了她身上……“如果真是殿下的意思,我看——也没什么好说的,殿下要是喜欢谁,还容旁人插嘴吗?” 众女听此言,不免泄气。 “林妃娘娘说的是,可若是大家都不去讨嫌,不就便宜了那个整天唱些轻浮曲子的女人了?”周芝兰难得这样尊重林元馨,然而见对方只是微笑摇头,不由得心浮气躁道,“算了,既然娘娘都不肯管,咱们更加没立场管那狐媚子。” 说着,她们几个人纷纷站起来,向欧阳暖告辞。 林元馨刻意留在最后,看着她们几个人的背影,冷笑一声,道:“看看,这都是来向你探听消息的。” 欧阳暖回首道:“表姐,绿腰真的进府了吗?” 林元馨缓缓地点了点头,道:“是,是我送她进府的。” 欧阳暖一双眼眸睁得极大,似不甘心一般燃着黑色的火焰,她豁地抓紧林元馨的衣襟,急切道:“表姐,为什么,你明明知道——” “暖儿,我有些话,早该跟你说。相处的日子愈久我就愈明白,肖衍是何等想念你、牵挂你,拼了命想要得到你——虽然他从不告诉任何人。”她牢牢迫住欧阳暖的视线,含笑凄微,“傻丫头,他偶尔愿意来看我,不过是喜欢向我谈起关于你的事情。你知道么?”她忽然凄艳一笑,带着无尽的叹息,“绿腰和你那样相像,肖衍他得不到你,至少他的身边得有一个你的影子,才能暂且安抚,你看他近来可曾来烦扰过你--” 欧阳暖不由得皱紧了眉头,林元馨道:“绿腰出身微贱,在府中举步维艰,她事事都要依靠于我,所以很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放心,她不会将那件事告诉肖衍的,还会想尽一切办法帮助咱们隐瞒。” 话虽如此,终究是觉得忐忑,欧阳暖摇了摇头。 林元馨便笑了:“不必担心,我自有控制她的法子,她虽然进了府,可抚养她长大的鸨母和原先的那些姐妹们都还在我的手里,你以为她当真敢说那件事吗?真说了,第一个死的就是她!” 欧阳暖只是沉默,林元馨轻轻握住了她的手:“暖儿,你什么都不用担心,我会安排好一切的。” 林元馨的性情和以前大不相同,未出嫁前,她是幸福而快乐的,只需要担心绣鞋用什么花样,今天穿哪条裙子,可现在呢,她变得自知而隐忍的。欧阳暖怔怔想,要多深的仇恨,才能将一个人变成这个样子。她轻轻反握住林元馨的手,骤然惊觉她是这样的瘦,手心的骨头在掌心崎岖凸显,仿佛微微用力就能折断一般。欧阳暖心下沉静,表姐一直都是不快乐的,兼之肖衍之事更是心灰意冷,她本就是敏感多思的女子,如何能经得起这番波折。 “表姐,你已经有了两个儿子。”欧阳暖柔缓道:“不必再为我担心,你照顾好他们就行了,我可以自己想到办法。” 林元馨的目光倏地一跳,轻轻摇头,唇角的一缕微笑却渐次温暖明亮。“若是没有你,我的孩子根本保不住,你救了他那么多次,他也是你的孩子。”她的眸子底处越来越冷漠,有华彩流溢,“你这样好,我不能让肖衍毁掉你。” 欧阳暖看到她眸子里的冷光,不由提醒道:“他毕竟是盛儿的亲生父亲。” 林元馨摇头,“我说过很多次,这种人,根本不配做盛儿的父亲。” 欧阳暖不得不提醒她:“表姐,肖衍已经对你和镇国侯府起了疑心,你要多加小心,千万照顾好盛儿。” 林元馨一震,顿时明白了欧阳暖的意思,她皱眉,虎毒不食子,这话在皇家是行不通的,欧阳暖能说得出这种话,必定是有了预感,看来,她原先的打算需要作一些变化才是。 当天下午,欧阳暖去了一趟大公主府,再回来的时候看到燕王府门前车水马龙,心道和上午也差不多,可等到她进了院子,才看到珍品赠礼满堆廊下,不由心中雪亮。 她由侧门而入,吩咐迎上前来的菖蒲道:“都有哪些人来了?” 菖蒲报上诸位送礼人的名号,她们或是亲来拜望,或是谴人送来厚礼,都是口称:“为世子妃生辰而送的贺礼。” 的确,自己再过十天就是生辰了,欧阳暖微微纳闷,看着菖蒲道:“谁跟他们提过我的生辰?” “小姐,这京都有什么事情都瞒不住,您的生辰吉日又不是什么秘密,他们怎么会不知道呢。” 菖蒲笑得慧黠,欧阳暖摇摇头,肖重华刚刚坐上燕王世子的位置,这边的礼物就源源不绝的送过来了,当初肖重君可没这么吃香,想想却也不觉得奇怪,肖重君就是个没用的病秧子,谁会注意到他呢?可肖重华却不一样。欧阳暖扫视着那些珊瑚珠玉,丝缎锦绣。感叹道:“世上果然多有锦上添花,少见雪中送炭。” 一旁的方嬷嬷听见了,不由道:“人情世故,本就如此,锦上添花能让她们借力上青云,何乐而不为?雪中送炭只是平白添了晦气,谁肯做傻子?当初夫人就是看不清这一点,才总是叫人算计。” 欧阳暖微微一笑,不以为忏:“大家求的不过都是荣华富贵罢了!”她瞥了眼各色珍玩,没有丝毫兴趣道:“红玉,最近大家都辛苦了,你挑出几样来,分给大家。其余按来处造册存库——下次转赠给其他人,也就罢了!” 红玉答应着,又道:“小姐,曹姨娘还在小花厅等着……” 欧阳暖点头,转身换了身衣裳,便在众人簇拥下,到了花厅。 曹姨娘正在低头喝茶,但见珠帘微闪,欧阳暖款款而入。她一身碧衣纱裙,乌发挽了个如意髻,以几点珠花零散点缀着,明月一般的宝钗,斜斜插于髻后,摇曳间,神光潋滟。面容清秀素洁,脂粉不施,整个人透出雪玉般的晶莹光华,看来叫人心折。 “郡王妃真是气度不凡。”曹姨娘望着她,由衷叹道。 “曹姨娘说笑了,你是难得到我这里来坐坐的。”欧阳暖点头寒暄,很是友善,丝毫不曾有倨傲的意味,曹姨娘见她平易可亲,心下暗自稍定。 曹姨娘顿了顿,开口道:“十日后便是世子妃的生辰吉日,我备了一点薄礼,实在不成敬意,还请世子妃笑纳。” 欧阳暖看了看曹姨娘递过来的一件绣工极为精致的屏风,知道对方是狠下了一番心思的,不由笑道:“不过小小生日,无足挂齿,姨娘这次却是为我费心了……” 曹姨娘见她喜欢,难得露出高兴的神情。 欧阳暖看在眼里,并不再说,只是问了问曹姨娘的情况:身体最近好不好,肖重云读书的情况等等。 曹姨娘见她问起肖重云,立刻抖擞精神,郑重以告,欧阳暖听了,思索道:“听说如今朝中最有学问的师傅是赵先永先生,他是太子府的西席,若是重云能够得到他的指点,学业必定能够大有进步。” 她这若有若无的一句,让曹姨娘在瞬间眼睛一亮——这可是梦寐以求的好事啊!董妃当家的时候虽然没有对自己母子怎么样,却也是在夹缝之中生存的,而孙柔宁,更是不会正眼看人的高傲贵女,哪里会想到自己这个姨娘和庶子的生存处境,碍于董妃的霸道,曹姨娘也是有苦说不出,这才想来欧阳暖这里碰碰运气,谁知东西刚刚送过来,对方竟然主动提出要给肖重云换个老师,她怎么可能不高兴呢:“可是赵先生寻常人是请不到的。”燕王才不会为一个庶子下这种心思。 欧阳暖看着她的表情,不动声色地道:“这位老师我是认得的,只要请林妃娘娘说一句话,这件事情也就办成了。” 曹姨娘喜不自胜,连连道谢,欧阳暖看着那张和自己亲娘有三分相似的脸,不由暗地里摇了摇头。 说了一会儿话,曹姨娘起身告辞,走到门口却又停住。 “曹姨娘,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欧阳暖开口问道。 曹姨娘一回头,咬一咬牙,郑重道:“世子妃,我有一件事,一直想要告诉你!” 一边说着,她一边细咬银牙,珠泪扑簌而下,转眼之间已是哭得梨花带雨,突然跪倒下来。 “你有什么委屈,且慢点说话!”欧阳暖微微示意,一旁的红玉便将她轻轻搀起,劝慰道:“曹姨娘有什么冤屈,不妨跟我家主子细说,容她帮你想想办法!” 曹姨娘抽噎着,这才说出了原委。原来燕王四年前还有一位侧妃,姓孟,是曹姨娘的表姐,原本和曹姨娘感情十分要好,因为性情温柔,燕王也待她不错,欧阳暖点头道:“我听说过,不过她已经无意失足溺死了,曹姨娘为何要提起这件事?” 曹姨娘说到此处,黯然叹息道:“哪里是无意失足,这件事情实在是有内情的。” 欧阳暖一听便是心中一跳,面上却平和道:“你既然耿耿于怀,莫非孟妃是冤死的?” 曹姨娘又是低泣:“这件事情我埋在心里四年多了,一直不敢告诉任何人,孟妃长在京都,从小没去过河边,不识水性,怎么会跑到荷塘戏水呢?那时候正巧赶上酷暑,孟妃去王爷书房送茶水,谁知撞上了董妃娘娘,没有见着王爷就回来了。不知为什么,王爷从那天开始就派人禁了孟妃的足,我们当时还很奇怪,孟妃又没有做错什么,怎么就惹怒了王爷,后来我才知道一封重要的战报丢失了,王爷怀疑孟妃,便将她拘了起来,不出三天,孟妃就不明不白的死了。” 欧阳暖一怔,随即道:“战报?” 曹姨娘警惕地看了一眼周围,欧阳暖道:“你不必担心,这里都是我的心腹,不会有人出去胡言乱语的。” 曹姨娘这才接下去道:“这事情十分隐秘,但孟妃和我熟悉的很,若说她是奸细,我是绝对不会相信的,我反倒觉得那个人——”她看了一眼欧阳暖,不再往下说了,道,“若是她今天还得势,这个秘密可能我一辈子都不会说出来,不过,若是你现在让我出来作证,我却也是不敢的。” 欧阳暖心下明白,面上丝毫没有恼意,只是淡淡道:“我明白,曹姨娘有这份心,已经很难得了。” 曹姨娘扶着小几,又是颤巍巍跪下道:“我表姐死的实在凄惨,就算到了现在,我还时常梦见她,若说要洗刷孟妃的冤屈,还得靠您了!” 欧阳暖微一沉吟,笑道:“这都是王爷的决定,我等怎好干涉?不过,这件事情我会放在心上就是,曹姨娘放心回去吧。” “全凭世子妃做主了。” 送走了曹姨娘,已是傍晚时分,归巢的鸟鹊在窗外轻轻呢喃。杨柳翠碧,在晚风中飘摇,驱走了暑气,只剩下淡淡花香萦绕。 欧阳暖喝了一口茶,突然向红玉道,“你看曹姨娘的话,有几分真假?” “会不会是看着董妃倒台,故意再推她一把好立个功劳?”红玉猜测。 “曹姨娘不是蠢人,她该知道搬弄是非会有什么后果……所以,这件事情定然是值得推敲的。”欧阳暖抚摸着手中的青瓷茶杯,浅笑道:“董氏这个人,还真是不简单得很。”她眼中没有嘲笑,只是怜悯和叹息。 “那么——” “这件事情,暂且不要声张,燕王府出了奸细,未必王爷和重华没有察觉。”金黄色的夕阳照在梳妆镜上,漾出散乱细碎的光点,照得欧阳暖的面容如同梦幻,她轻声道,“董氏现在如何了?” “明天就要押送三司衙门了。”红玉回答道。 “那咱们还真得送她一程才是。”欧阳暖站起身,轻轻地道。 说是将董氏关进监牢,可王府毕竟不是外头的监狱,董妃的身份也与众不同,所以透过层层看守,也不过是将她关在最内的那间狭小的屋子里而已。 欧阳暖到门口时,却看到肖重安正站在门口,被护卫拦了下来:“王爷有命,除非有他的令牌,任何人不得入内。” 肖重安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欧阳暖走过来,所有护卫都跪下行礼,脸上的表情明显和缓了许多。 欧阳暖淡淡道:“王爷的令牌在我这里。”说着,她将肖重华给她的令牌在护卫的眼前晃了晃,这灵牌是从燕王那里得到的,自然很有效果。护卫对视一眼,道:“可是三公子他——” 欧阳暖道:“你们这么多人在这里,难道还怕他将人劫走不成?他不过是想见见自己的母亲,便是到了王爷那里,也是要放行的。” 肖重安只是个庶子,欧阳暖却是手握实权的肖重华放在心尖上的人,谁敢再多说什么呢?只能放行吧。 欧阳暖看着脸上露出难堪窘迫的肖重安,道:“走吧。” 肖重安的脸上露出感激的神情,平心而论,这个男孩子并不像他母亲一样可怕,甚至比起肖重华,他和稳重的燕王更相似,性情也更温和,所以帮他一把,欧阳暖并不在意,她率先走了进去。 毕竟是牢狱,即使在盛夏高温,甫一踏入,仍能感到一阵阴凉之气扑面袭来。屋内家具简陋,角落四隅各点了盏铜灯,以此照亮室内不太明亮的逼仄空间。 屋子里,只要走近些能闻到一股淡淡的发霉的味道,里面只有一张床,上面挂着半幅床单权作帐幔,谁会想到,曾经煊赫一时的董妃居然会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门一响,“谁?”帐内有个沙哑的声音警惕的叫了起来。 欧阳暖不出声,只是静静的看着那幔帷帐。少顷,咳嗽声起,有个影子在帐内坐了起来:“到底是什么人!” 欧阳暖回身看肖重安,示意他过去。肖重安蹙着眉,最终下定了决心,慢慢地走到床边。 这时候,幔帐内的人还在不停的咳嗽,肖重安伸出手,似乎有一瞬间的犹豫,随即有些颤抖地伸手将帐子撩起一角。 欧阳暖站在七八丈开外,看到那掀起的一角露出董氏看起来比三天前要枯槁憔悴十倍的脸来。肖重安震惊地望着她,瞪大了眼,手忽然一哆嗦,撒手向后弹跳了三四步:“你——”他显然没想到,一向风光的母亲变成如今这幅模样。 “啊……”董妃惊呼一声,急急的挥开帐子,“重安!” 肖重安又往后缩了几步,董氏侧身趴在床沿上,尖叫:“别走,我有话要跟你说……”右手笔直的伸向他,脸上泪水纵横,“你过来,你快过来……” 一向高贵冷傲的董妃何曾有过这样激烈的情感表达,肖重安似乎被这种场面吓到了,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复面前这位涕泪俱下的妇人,惶恐的侧首求助似的看向欧阳暖。 欧阳暖向他点点头,示意他不要过于忧虑。 董氏注意到儿子的异样,顺着他的视线慢慢转过头来,欧阳暖与她目光相接。 董氏一瞬不瞬的盯住欧阳暖,表情由惊讶变成错愕,再转变为惊怒,眼中强烈的恨意似乎要在欧阳暖身上烧灼出一个洞来。 “欧阳暖!”她突然尖叫起来,状若疯癫,“你……你跑到这里来,安的什么心?你这个心肠恶毒的女人,你把我害成这样,抢了我儿子的世子位,如今又想使什么阴毒无耻的手段谋害我?欧阳暖,你个下作的贱人,你不得好死!我诅咒你不得好死!我诅咒你满门全都不得……” “你住口!”肖重安大声地道,几乎从未有过的失态,“不许你这样羞辱二嫂!” 董氏完完全全愣住了,脸上除了震惊,还是震惊。“你……”她张大嘴,不敢置信的呢喃,“你不是重安……你疯了!你竟然这样和我说话!”说完,她却突然大叫:“我知道了,欧阳暖这个居心歹毒的贱妇,想用这种法子来挑拨我们母子的关系,你带着我儿子来看我落魄的样子,你……你好毒的心思……” “你……你快住口!”肖重安的身体在颤抖,声音却带了从未听过的冷意,“你才是真正的毒妇!” “你说我毒妇?!当真疯了……我是你娘!”董氏倒吸一口冷气,脸上似哭还笑,仿佛凄然悲愤到了极处,一口气深深的压在喉咙里,然后猛然爆发出来,她疯狂的拍着自己的胸口,痛心疾首,“你看清楚,你刚才骂的是谁!是我生了你,我怀胎十月把你生下来,难道为的就是让你这样帮着外人来羞辱我么?”她像是疯了一般,举止癫狂,只是嚎啕:“你是我的儿子!为什么要帮着外人这样对我?你辱骂生母,你可还有半点为人子女的孝心?” 肖重安狠狠咬唇,脸上神情闪烁,一半是害怕,一半是倔强。他望着董氏道:“娘,你何曾真的当自己是我娘!这么多年来,你眼睛里只有大哥,什么时候有过我!你从来只认那一个儿子,因为他是世子,将来会做燕王!我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废物,你只会觉得我没用,这么多年来,可曾夸过我一句,抱过我一次?!” 董氏震惊地望着他:“不管怎么样,我都是你娘!我被害成这个样子,你还站在他们那一边!” 肖重安痛心疾首:“我有眼睛,有耳朵,有心,会看,会听,会想,你自己做了什么才会到这个下场你自己清楚,父王对你一向敬重,他为什么会这样对你,他跟你做了这么多年夫妻最后都对你忍无可忍……你有什么脸面自称是我的娘?” 这番绝情的狠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后,他快步走了出去,像是后面有鬼在追! 董氏不敢置信地看着他的背影,脸上露出无比的绝望。 欧阳暖突然微笑起来:“董妃娘娘,是不是觉得很有意思?” 董氏看着她的眼神像是要杀人,欧阳暖笑道:“这一切都是你种下的因,自然要你承受这果!”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一通急骤的剧咳后,董氏手捧胸口痛苦的蜷缩起身子。 欧阳暖看着她面容憔悴、披头散发的凄惨模样,忽然觉得那口长久以来一直压抑在心上的怨气终于发散出来,她居高临下的睥睨她,冷眼望着她在生与死的边缘挣扎、哀号。 “娘娘的风寒看来不轻啊,也是,这环境的确不好,不过三司衙门更可怕,听说经常有人在这里染病最后一命呜呼的,董妃娘娘,你说是不是?”欧阳暖慢慢地道。 董氏抬起眼睛,目光幽暗,道:“你今天来,到底是什么目的!”亲们,阅读重生之高门嫡女最新章节的话,请牢记由http:///免费提供,请收藏! 188章 欧阳暖只是微笑:“我不过是想和你谈一笔交易罢了。” 董氏的面色很灰败,可眼睛里开始闪动一种算计的光芒:“什么交易?” 欧阳暖笑道:“董妃娘娘还记不记得孟妃?” 董氏的眼神在那个瞬间发生了很大的变化,这样的变化只有近在咫尺的欧阳暖能够察觉到,她意识到,今天自己这一趟算是没有白来。 董氏道:“你究竟想说什么?” 欧阳暖淡淡道:“董妃娘娘难道不想对孟妃的死做些解释?” 董氏瞪大的黑色瞳仁配上一圈仿佛带着瘀青的眼圈,说不出的诡异:“咳咳……咳咳……你还真不是一般的厉害,林婉清要是有你三分,也不会沦落到那个下场!哼!” 欧阳暖心道,兵家有一着叫做兵行险招,连消带打,就是要在这时候趁热打铁,才能算计得准!她继续道:“娘娘嫉恨我娘,可我娘已经过世了,娘娘却比她多享受了十多年的荣华富贵,不是吗?可我不明白,娘娘身居高位,手上又握着世子,将来必然会有好的前程,为什么要冒那样大的风险呢?” 董氏面色一变:“你说什么,我不明白!” “娘娘,古人有句话叫虱子多了不痒,你现在身上的罪名不少,道道都是死罪,你肯定觉得,多一条少一条罪名其实都无所谓是不是?可我却不这么觉得!你自己的生死是小,你有没有想过,你一死,肖重君的日子以后怎么办?” 董氏咬牙切齿道:“王爷是个念旧的人,重君是他的亲生儿子,他不会眼睁睁看着他死的!再者说,不是还有你那个好夫君?” 欧阳暖只是微笑,并没有一丝一毫的恶意,道:“是呀,可是燕王事务繁忙,重华又刚刚做了世子,肯定是忙的很了!大嫂恨透了大哥,只怕是不肯照料他的了!王府里头的丫头妈妈们呢,又个个都是跟红顶白的,就算是上好的人参送过去,从她们手里走一圈,也会变成稻草了吧?” 董氏的脸色无比的难看,目中闪过一丝阴鸷:“你是在威胁我?” 欧阳暖摇了摇头:“娘娘说话真是夸张呢,刚才重安说的对,你在他身上下的功夫,远远不及肖重君。你盼着他那么多年,可他自己身子不争气,一直不能坐稳这个世子的位置。但就算是这样,你还是最看重,最关心他的,是不是?你也不忍心看着他年纪轻轻就英年早逝吧。不过,就算他能勉强活下来,却是心胸狭窄,没一个有做哥哥的样儿啊!唉,我现在天天替他发愁,以前还有你在后头指点约束,再加上有个世子的位置在那儿摆着,这一旦你不在了呀,他没了主张,一犯糊涂,也不知会做出什么傻事来呢,想想都觉得提心吊胆的。娘娘,你说是不是?” 这威胁是十分狠毒了,然而欧阳暖说话的时候却是一副微笑的模样,叫人看不出半点阴狠的模样。董氏看着她,不由得冷笑:“欧阳暖,你年纪轻轻,心思手段却如此狠辣,我真是自愧不如!” 欧阳暖笑道:“哪里哪里,当年我娘原本可以得偿心愿嫁入燕王府,你不是也从中作梗了吗?说到底,大家不过是彼此彼此而已。你也不必客气,更不必顾左右而言他,直言说就好。” “好,好,好,现在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我就算想要隐瞒,也隐瞒不下去了!”董氏冷笑连连,不由得一阵猛烈的咳嗽,欧阳暖目光有异,只看到董氏闷咳的瞪视她,鲜红的血丝正从她的指缝里丝丝缕缕的溢出来。 欧阳暖眼看着董氏不对劲儿,连忙快步走过去,却被菖蒲一把拉住!“小姐,你快看!” 只听到“扑通”一声闷响,猛然传来一声凄厉的尖叫,董氏突然整个人扑倒在地上,她像是疯了一样掐住自己的脖子,无比痛苦地在地上翻滚,欧阳暖被惊地猛地后退几步,菖蒲和红玉连忙扶住她,几个人惊恐地看着董氏,然而她很快就不动了,身体如同僵硬了一般!只看到她喷出的鲜血一片片的红,灰暗的墙上留下鲜红一道淋漓,点点血迹斑斑,如开了一树鲜红耀眼的桃花。 “快去叫人来!”欧阳暖快速推了一把红玉,红玉提起裙子飞快地奔了出去。 很快,护卫们赶到,其中一个人上前去探看了董氏的鼻息,随后脸上露出震惊的神情,回头道:“她死了。” 欧阳暖顿时有些怔愣,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死了,她原本以为不过是偶然风寒却无人医治而已!怎么会死了!她对护卫迅速地道:“去请太医来,把燕王和世子爷都一起请过来!” “是!”护卫们对视一眼,都从彼此脸上看到了一种莫名的神色,董氏被关在这里,怎么会突然死去呢? 就在这时候,突然听见护卫惊呼一声道:“你们快看!” 众人向董氏的尸体看去,却看到一条条的小虫子从她的尸体上爬出,似足了一条条滑腻污秽的水蛇,看起来极为恶心!护卫们上去,三下五除二,用长剑砍死了那些虫子,只是那些恶心的东西,留在了欧阳暖的脑海中,怎样也泯灭不去!欧阳暖只觉得可怖,心里发酸。喉头“咕嘟”地哽咽了一声,只觉得胸口一阵阵的翻涌。 欧阳暖不愿再看,快步走出去,在牢狱门口正好见到匆匆而来的肖重华,他一把抱住她道:“怎么了?”他见她一脸惊慌,神情更是焦急疑惑。 欧阳暖勉强平静了神色,道:“她死了。” 肖重华一惊,很快如常道:“董氏死了?” 欧阳暖点点头,虽然是夏日,可是此刻欧阳暖只觉得寒气逼人,鼻端有生冷的疼痛感觉,手脚俱是凉的。董氏死了,就在她快要说什么的时候,而且死状那样恐怖。门内门外,仿若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欧阳暖微微别过脸,避开刺眼的阳光,心里有些沉重,有些酸涩,又有些空洞,在不知不觉中,只觉得那可怕的一幕在眼前挥之不去。 肖重华没有进去,只是将欧阳暖扶着回到贺心堂,他是那么的小心翼翼,似扶着世间最珍贵的瓷器。随后,他单膝跪在欧阳暖面前,拿着锦帕细心地擦拭她沾满尘土的裙摆。 “我看到她的身体里有可怕的虫子爬出来,可我不知道那是什么。”她突然说道。 肖重华抬起头来,明亮的眼睛镀上一层阴霾,他慢慢地说:“有人想要她死,这和你没有关系,不必自责。” “可是——我从未看过那么可怕的场景,那么凄厉的死状,是什么人想要让她死,原本她都快要说出——”话说到一半,她突然住了口,有些忐忑地看着肖重华。 此刻,他深邃清朗的眼中显出一种极稳极劲秀的力道,像温柔的静谧泛着冷光的剑那般,充满螫伏的力量,他攥住了她的手,道:“你又以身犯陷!我跟你说过,有什么事情都不要擅作主张,要和我商量,可你却全然都不放在心上!” 肖重华说完这句话,眼里有着极力掩藏却怎么也藏不住的落寞,欧阳暖从未见过他这样的神情,肖重华见她惊讶,俊朗的五官有些僵硬,黑眸只是紧盯着她,眼底闪过复杂的神色。他动了动嘴巴,终究一个字也没有说。 晚上,肖重华和欧阳暖一起用膳,可是,他却一言不发,让整个气氛寂静得让人有点喘不过起来。不知为何,欧阳暖能够感觉到彼此之间的距离,两人明明靠的很近很近,彼此之间却仿佛隔着数不清的莫名的鸿沟,没有了之前的亲密无间,甚至于,他看也不看她。欧阳暖心中有些苦涩,更是有些莫名的不解,只能近乎麻木地举起筷子,胡乱地夹着菜肴往嘴里塞。不记得眼前摆放的是一些什么佳肴,也不记得塞进嘴里的是什么美味,所有的感觉都让她觉得无端的困惑和难受,等到后来,她搁下筷子时,发现他也不知几时结束了用膳,俊脸之上没有一丝表情,正一言不发地紧紧盯着她。 这样看着她做什么!难道她不是做她该做的事情吗?她不会预先猜到在燕王府中也会有人用这种手段谋杀了董氏!难不成他在怪她多事?欧阳暖心中这样想着,不免有些委屈。可是转念一想,他并非这样的人,她又何必这样想他?只是,她已经习惯了独自面对问题和处理事情,他怪她事事自己动手,可这么多年来,她已经习以为常。这话,她该怎么向他解释!他能够理解吗?! 肖重华看着着她的眼眸,黑瞳中闪过一丝光芒,让他的神情添了几分若有所思。说不出那目光里饱含的是怎样的情愫,似乎仍旧带着疼惜,可是,却又似乎带着一丝责怪。那一刻,欧阳暖徐徐地回忆起了之前点滴积累起来的浓情蜜意,“重华……”她也不知自己究竟是怎么了,望着他,突然抿抿唇,喃喃的开口,像是要诉苦却又无处诉,她的心意,他能明白吗?还是他认为,自己只是个任性妄为的女人? 心机算尽的欧阳暖,何曾有过这样的时候?不过是因为她太在乎他而已。 肖重华愣了愣,许是没有料到她会突然有这样的表情,不过瞬间,瞳孔便凄然地缩紧。“怎么了?”他的薄唇轻掀,用那曾经温柔似缎的浑厚嗓音沉沉地回应,轻而缓的,听不出其间究竟是什么意味。 “没什么。”她垂下头,半天也没有说出个所以然,似乎现在说什么都已经成了多余的。眼前这个男人,当他不愿意多说的时候,她永远也读不懂他的意图,猜不透他的心思。 “既然无事,早点休息吧。”他站起身,快步往外走:“我去看看太医查的如何。”走到门口,他突然道,“不要熬夜看书,伤眼睛。”说完,他便走了出去。 良久之后,欧阳暖淡淡地对身后的红玉道:“你也觉得,我做错了吗?” 红玉有点看不清两位主子之间的暗潮汹涌,可肖重华的话语,她却是听明白了,她小心地道:“小姐,世子是关心您,怕您受到什么损伤。” 欧阳暖眼睛里流动着默默的黯淡:“我知道,可我已经惯常如此,什么事情都喜欢自己做决定,自己找解决的法子,让我去习惯依赖别人,相信别人,一时之间我真的无法做到。” 这之后,仿佛是冷战,从未有过的淡漠。肖重华也是每天晚上回来休息,却只是离她一臂之遥,仿佛不愿意多说什么的样子。但她知道,每次她闭上眼睛,他的眼睛都会落在她身上。每一次,她稍稍有翻身的举动,他便也随着马上翻身,闭眼仿佛睡着的模样,直到以为她睡着了,他才继续地静静看着他,偶然被她捉住,他的眼里只有一片沉寂的落寞。她询问董氏的事情,他也只是淡淡的,这一拳头打下去无力着手,欧阳暖也知道自己此举太鲁莽,但看他这样,反倒不知道怎么好。 白天的时候,曾经用以打发时间的一切事,再也提不起她半点兴趣,就连最喜欢看的那些书,也很是意兴阑珊,常常是任那些书册摊开,被风吹得翻过一页又一页,而她却不知在望着何处,想着何事,好半日愣愣地没有反应。方嬷嬷见她总是心不在焉,夜不安寝,便更加担心她的身体,准备了各色美食摆放在她跟前,可她总是恹恹地拿起筷子,却又一点胃口都没有,甚至有时候还会觉得恶心,最终只能放下筷子,无言的任由丫鬟来将碗筷收走。看着每一餐动了几口就要撤下的饭菜,方嬷嬷除了无奈还是无奈。 慢慢地,欧阳暖开始觉得,自己或许真的做错了,太过任性妄为,对自己太过自信,肖重华的顾虑不是没有道理,若是背后的人想杀的不是董氏而是自己呢,这样贸然涉险,岂不是太过危险了吗?她只是一个女子,何必将自己摆放在那样危险的境地?他只是希望她不要去理会这些事情,什么董氏,什么世子,一切都与她无关。他是希望,她这样无忧无虑地活着。 一片沉寂中,那只鹦鹉却突然飞了进来。菖蒲立刻扑过去,然而原本看起来懒洋洋的家伙立刻便露出尖牙利爪的一面,凶悍地回以颜色,狠狠啄了菖蒲一口,菖蒲立刻缩回了手,向鹦鹉挥了挥拳头。鹦鹉不理她,只在暖暖的艳阳之下懒懒地瘫着,或者啄啄羽毛,继续一动不动地趴在窗沿上。 “它怎么回来了!”在红玉的错愕之中,欧阳暖走过去,伸手抚弄了一下它的毛,挠了挠它的下巴,却见那鹦鹉一副很受用的模样,蹭了蹭她的手指,竟然顺势就在她手心里用爪子挠了一下,随即懒懒地眯起了眼。 菖蒲惊异地看着那鹦鹉露出温顺的表情,任由欧阳暖抚摸逗弄,没半点脾气。 鹦鹉叽叽咕咕地道,“杀了它,杀了它!杀了它!杀了它!叛徒!叛徒!” 欧阳暖皱起了眉头,从一旁的盘子里取了两颗花生米给那鹦鹉,鹦鹉吃完了花生米,又飞快地扑棱着翅膀飞走了! 不多时,慕红雪便到了,满脸惊诧的样子告诉欧阳暖说:“那鹦鹉极奇怪,今天突然飞出去,怎么都找不到,可刚才发现,它叼着一颗花生米自己在花园里玩呢。” 欧阳暖笑道:“这也没什么奇怪的,你总是关着它,许是闷了,自己要飞出去解闷。” 慕红雪纳闷了很长时间,也没想明白鹦鹉为什么飞出去又飞回来,看欧阳暖兴致不高,她便道:“后天我就要回驿馆了,还没体会过这里的风土人情,明天我想要去游湖,世子妃你去吗?”肖重华坐上世子之位,慕红雪便从善如流地将郡王妃改成了世子妃。 欧阳暖笑笑道:“公主去吧,我就不去了。” “如今天气正好,京都到处都是阳光明媚,景色怡人。”眼见她一副没精打采的模样,慕红雪不失时机,继续开口建议:“我看你这几日做什么都像是提不起什么劲来,不如去游游湖,散散心,好不好?跟我一起去嘛!” “我想想吧。”欧阳暖心不在焉的,根本就没听见她说的是什么,便本能地拖延道。 “那我就当你答应了。”慕红雪微微颔首,眼睛里闪现着迷人的笑容。 欧阳暖原本以为慕红雪只是说笑,却不料第二天她当真眼巴巴地来了,因为盛情难却,再加上明天慕红雪便得离开,欧阳暖不好拒绝,便答应一同出游。只是于她而言,身边带着无数王府护卫,实在是没有什么危险的。 欧阳暖好几日没有心情梳妆打扮,因为要出门,不得不装扮起来。红玉一边手势娴熟地把她的头发全部拢好,然而盘到一半,她凝神思索,又重新拆了梳成一个美丽的斜坠髻,又挑选一枝赤金榴钗戴上,上面还缀着一颗流光溢彩的明珠,越发映得人容颜出彩,亦如明珠生辉一般。特意在腮上薄施芙蓉硝,丹砂点唇流光溢彩,眉间轻轻点上莲花瓣,还取来太子送的那条罗裙相配,这样一看,欧阳暖出来的时候,倒把慕红雪吓了一跳。 欧阳暖笑着对红玉道:“不过是出去走一走,这装扮过分了吧?”便是参加宫宴,她也不曾这样打扮过。 红玉心道我的小姐,那边有个花枝招展的公主,你怎么也不能掉价吧,心里这么想,脸上越发笑容灿烂,“既然出去玩,自然要心情好。小姐这几天吃得不好,睡得也不好,看起来没什么精神,梳洗打扮一番,再好好散散心,心情应该会好一些的。” 她轻言细语地规劝道,那微微笑着一脸关怀的模样几乎令人无法反驳。欧阳暖见她这么说,便也不再多说什么,素面朝天也罢,精心装扮也罢,于她此刻的心情而言,都不会有什么改善。 慕红雪只是含笑看着她不说话,一路两人上了马车,马车后面跟着无数燕王府的护卫。 坐着马车到了湖边,画舫早已安排好了,分上中下三层,雕梁画栋,锦缎铺地,画舫里的一花一木都是价值连城的精品,叫人看了啧啧称奇。 慕红雪道:“这画舫是向太子借的,他真是一点都不小气呢!” 的确不小气,欧阳暖只是微笑,心不在焉地听着,上了画舫的最高层,和风暖暖中带着一些懒懒的醺燥,坐在画舫之上,欧阳暖只觉得很是惬意。她低下头,看着湖中的水无声地流淌,静中有动,动中有静,一波一波荡漾着,原本纷乱的心绪,莫名的就平静下来。 这时候,却突然听到外面的甲板上传来了陌生的曲调。画舫上的丫头将帘子拉开,却看到一个少女独自站在甲板上,瓜子脸,柳叶眉,模样很是周正。不知从何处响起咿咿呀呀的笛声,只听那少女曼声唱道:“春林花多媚,春鸟意多哀。春风复多情,吹我罗裳开。朝登凉台上,夕宿兰池里。乘月采芙蓉,夜夜得莲子。仰头看桐树,桐花特可怜。愿天无霜雪,梧子解千年。渊冰厚三尺,素雪复千里。我心如松柏,君情复何似。” 本是一段情诗,此刻听她唱来,声音很好听,很婉转,如同画眉鸟在啼叫,欧阳暖在那歌声中,原本的愁绪也就淡了许多。 一曲终了,一旁的屏风后面走出一个身着紫色华服的青年男子,欧阳暖微笑道:“九皇子的笛音又有进步了。” 慕轩辕只是微笑:“能让你高兴就好。” 慕红雪瞧见他二人的神情,不由微微叹了口气,脸上却笑道:“九哥学什么都没耐心的,这一回却是难得的认真,还都是为了世子妃呢!”说完了,她顿时住口,想起慕轩辕特别讨厌世子妃这个称呼,她有些忐忑地看了慕轩辕一眼,见他并未发怒,这才松了口气,笑道,“九哥再吹奏一曲吧。” 话音刚落,却突然听见帘子啪地一声发出响动,一个人大步流星地走上来。 “好一个我心如松柏,君情复何似。”熟悉的声音响在耳畔,低沉的声音极尽内敛,传入欧阳暖耳中却似带着道尽繁华散尽,韶华逝去的恬淡苍凉,低沉而浑厚,如同和煦的风抚过脸颊,让人舒服得想闭眼:“九皇子,你想要带我的爱妻去哪里?” 喜欢重生之高门嫡女的亲们,请收藏http:///,免费提供大家阅读! 189章 欧阳暖愣了好一会儿,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可是,那萦绕在彼端的熟悉气息却显示出她没有认错人。待得她抬起头去看时,却只见一身黑色锦衣的肖重华站在不远处,那双淡定温和的眼眸里蓄满了她熟悉却又不敢置信的冷意。不过那冷意并不是对着她,而是盯着慕轩辕!他也不知是在这里站了多久了!? 慕轩辕的目光在肖重华的身上几乎要穿出一个洞来,肖重华却是毫不在意。 欧阳暖还来不及说话,肖重华已经将她轻轻拉起来,对着慕轩辕道:“九皇子,驿馆已经修缮完毕,你今日就搬进去吧。”说完,他拉着还有些怔愣欧阳暖,就要离开。 欧阳暖走下甲板的时候,无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突然就站住了步子,肖重华看着她,她却微笑:“我还有话要向慕轩辕说。” 肖重华的面色沉寂下来,可她却很坚持地望着他,他不得不拜下阵来,松了手。 欧阳暖快步走了回去,慕红雪似乎去了别处,只留下慕轩辕一个人,神色落寞地坐在花厅里。 她走到慕轩辕身边,看着他道:“谢谢你请我来这里。”她知道,今天这一切都是他的安排。 慕轩辕望着她,眼神柔和。“是请你来,愿意与否都看你自己。” 欧阳暖尽量让自己的微笑不那么冷漠,她道:“你的好意,我都明白。” 慕轩辕垂眸,不再看她,道:“我的感情呢?你明白吗?” 面对眼前这个真心喜爱自己,耗费一切心思想方设法让自己高兴,而非用巧取豪夺的手段来掠夺的人,欧阳暖沉默了片刻,回答道:“你应该知道这个答案。” 慕轩辕抬起头,笑容如旧,“当然,我什么都明白。” 欧阳暖避开他的眼神去看船下那流动的碧波,眼底深处有一种说不出的茫然,她咬着嘴唇不想将这话说出来,因为她知道自己一旦说出来就会对别人造成伤害,但还是得说,非说不可,道:“今天你就会搬出燕王府,一个月后就会离开京都,我提前祝你一路顺风。至于你今天所做的,我很感激,若是将来有什么事情需要我的帮忙——” 慕轩辕截口道:“你觉得我会让你答应什么?” 欧阳暖犹豫了片刻,轻轻摇了摇头。 慕轩辕的声音有些冷冷的,“我若是要求你嫁给我,跟着我离开这里呢?” 欧阳暖不说话了,但这个要求,无论如何她是不会答应的,她曾经对肖天烨说的话,不想在这里再说一次。 慕轩辕的眼神却很平和,像是早已知道她的答案,道:“你不必觉得歉疚,从前你救了我一条命,我为你所做的却是微乎其微,这条命我会一直欠着,哪天你需要,我都会还给你。” 欧阳暖一愣,她没想到慕轩辕会说出这样的话,让她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慕轩辕却突然笑了,“你该走了,他在等你。” 欧阳暖点点头,依言走了出去,没回头再看一眼。 屏风后的慕红雪走了出来,看着慕轩辕,叹息道:“九哥,这又是何必,这样好的机会,为什么要白白送给别人?” 慕轩辕道:“说的不错,我为什么白白将这机会送给别人呢?这一点,我自己都不知道。” 慕红雪笑道:“可见情之一字,叫人觉得莫名其妙了,看准他们夫妻不和,我还特意为你制造这样好的机会,你却让人家夫君知道了她在这里,这不是摆明了要让他们和好吗?九哥,我真是看不懂你了。” 慕轩辕摇了摇头,却不再说话了。 一路回到贺心堂,肖重华却都是黑着脸,面色很不好看,然而红玉和菖蒲却屡屡偷笑。 “为什么和他出去?” 看到肖重华在船上出现,欧阳暖有一时觉得欢喜,可是却又咽不下这几日的委屈,便冷着脸,蹙着眉,把话说得油盐不进:“我不是和他出去,是和香雪公主一同出游,这件事情王爷也是应允的。” “又是这么一副生气的模样,怎么,恼我了么?”肖重华幽幽叹口气,那对看似平静清逸的黑眸,蕴藏着内敛的风采,笑意淡然。不着痕迹地将她的表情打量了一番,搂住她腰肢的手臂越发的紧了:“还在生我的气?” 听他温柔得近乎讨好的语调,欧阳暖本想不再计较,可是听他的口气,便不由得有一种怒气涌上来,径自道:“我哪里敢生你的气,生气的人不是你吗?不愿意和我说话的也是你呀!” 其实,说这话时,她明显底气不足,毕竟,是她先做出了鲁莽的事,他也是因为担心她会出事,才会闹别扭。 “暖儿,你最近这几日不肯吃东西,瘦了不少,难道,就因着我不肯理会你么?”肖重华搂着她坐下来,刚松开她的腰肢,转而又揽住她的肩,软软的轻唤着她的名,带了让她心颤的情意:“你怎能这么糟蹋自己的身子?你也知道,我不是故意不理你。” 不是故意的?谁会相信!欧阳暖不由忆起他是那么一副冷淡的模样,有些忍不住心头的委屈,指甲便狠狠抠进掌心里,借那种轻微疼痛的刺激让自己可以保持冰冷的表情:“嗯,我自然知道你忙,所以不是故意冷落我。” 看她仍旧没有笑容的脸,肖重华的眼眸细细地眯了起来,不允她再继续挣扎,将她牢牢锁在怀中,一只手臂箍住她的腰,进而握住她微微颤抖的手。微微俯下身子,他抵着她的额头,不动声色地审视着她的面容,看她的脸上慢慢染上了比胭脂更加醉人的薄绯,微微笑着道:“你这么在意我?” 乍一听到他的回应,欧阳暖不由反驳:“谁在意你!?”她不自觉地反驳着,嗓音尖利,却在下一瞬便看见他了然的笑意,顿时懊恼得撇开脸,心虚得不敢看他。/ “我不是故意对你冷落,”肖重华笑着扳过她的脸,逼着她正视他的眼眸,不许她撇开视线:“屡次以身犯陷,怎么说都不听,我是气你气的要死,却又舍不得骂你,所以干脆不理你,免得把自己气死。” 听得他如此坦诚的言语,欧阳暖一时不知道说什么。他说过无数次不要以身犯陷,她却从不曾放在心上,如今想起来,似乎不无道理。“我能保护好自己!”尽管心里已经相信了一大半,可她却还是忍不住哼了一声:“你气死最好!” “真的?”听她这么说,他的笑容又浮在靥上,如宛转的风,在他极英俊的颊上蔓延:“我才没那么容易被气死,若是被气死了,你就要去做高昌的皇子妃了。” 他还在想着刚才的事情,欧阳暖无语。 “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去做高昌的皇子妃?” “刚才我还以为你因为一时生我的气,决心和他一起离开了。”他抓住她的手,贴在自己的胸口上,让她感觉到胸腔里心脏跳动的声音,像是一定要她相信什么,“我的心跳都要停了。” 欧阳暖心里一跳,脸上却是恢复了往日里清艳的笑容:“那么你又是从何处得知我和他一同出游的消息呢?” 肖重华压低了声音,眼底隐藏着薄笑:“你以为,自己身边的护卫都是假人吗?” 倒也是,那些护卫都是肖重华的人,等于无数个探子。 就在此时,欧阳暖突然想起了之前出的那场乱子:“重华,关于董氏被杀的事——” “暖儿,这些事我自会处理的。”肖重华的眉因着她的询问而蹙了起来,似乎是不希望她过问,便避重就轻地一带而过:“你勿需过问,也不用操心,乖乖地呆在贺心堂休息便成了,知道么?” “知道了。”欧阳暖也看出肖重华的心思,他似乎很不希望她管这件事。可是,为什么呢?以前她也曾经自己处理过很多事情,他并不曾阻止过,可这一次他却表现得很强烈,仿佛——这是一件极为严重的事件!心中越发的好奇和疑惑,可当着他的面,她乖乖地点头。 肖重华默默地摸摸她的头,笑道:“这几天也不是百忙,有好消息告诉你,只是你听了可不许激动——” 欧阳暖疑惑地看向他,不知道现在这时候还有什么好消息,值得他这样高兴,肖重华俯身,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欧阳暖立刻握住了他的手:“当真?” “人不方便带回来,还在外头养伤,你说是真是假?” 欧阳暖的脸上终于露出笑容:“这样,我也知道该怎么和她交代了。” 当天下午,欧阳暖便去了暂且关着孙柔宁的院子。这时候,所有人都知道原本的世子妃孙柔宁因为生病幽居在这里。一眼看去,孙柔宁坐在树下,着一袭红底云纹的轻纱,边上滚着一圈银色的丝线。午后的阳光,照在她墨色的长发上,灿若流金,然而她的神色却是十分的落寞,像是失去了生命力。原本该是最有朝气的人,现在却变成这个样子。欧阳暖微微一笑,掩下了所有多余的思绪:“大嫂。” “这个称呼不要再用了。”孙柔宁看见她,略一沉默,方才说道,“既然我已经破釜沉舟,又何必再用这个称呼来叫我,叫我的名字吧。”欧阳暖长叹,声音里有一丝怅然:“柔宁。”“谁让你来的,是燕王?是肖重华?”孙柔宁一边站起来,一边淡淡地说出令人闻之心惊的话语,“或者我该恭喜你,如今的世子妃。” “恭喜?”欧阳暖话语轻柔,似乎是在和一位相交多年的闺中密友娓娓谈心,“这个位置于你而言是累赘,于我而言也未必开心吧。”“是啊,旁人只觉得做燕王府的世子妃风光无限,可我看起来还不如做个普通的村妇快活。”孙柔宁怔忡地望着她,神色复杂,令人无从辨认,但其中一种欧阳暖看得清晰,那是痛楚,“若是我当初没有嫁给肖重君,若是一开始我嫁的人就是贺兰图,也不至于落到今天这个下场……”她的声音轻缓而哀哽,“你知道我有多么嫉妒你么?!你轻而易举便得到了幸福,而我,唯一爱我的人就这么走了!我现在,活着还有什么用!”激动的泪随着她哽咽的声滑落。孙柔宁哭得撕心裂肺,欧阳暖无言也无语,只缓缓走上前去,伸手拭去她面上的泪水。她微微颤抖的不仅是声音,而是声音里害怕孤独的情意,害怕孤单害怕失去。她的所有只为一人——贺兰图。良久,孙柔宁才止住了哭泣,她的声音很静:“燕王准备怎么处置我呢。”“肖重君已经被褫夺世子之位,更重要的是,你谋杀世子的罪名也就不复存在。王爷对外宣称你卧病在床,我想,过一两个月,就会对外宣布,孙氏过世了。”欧阳暖轻声回答。 孙柔宁有些怔怔的:“这是放过我了?” 欧阳暖微笑道:“是,我觉得有些委屈了你,但总好过被关在这个王府里一辈子,等死讯宣布之后,你想要去哪里都可以,还可以随心所欲、自由自在地过日子,再也不用担惊受怕、提心吊胆。” 孙柔宁只是苦笑:“我现在一无所有了,娘家也不会收留我,我又能去哪里呢?不过是去宁国庵落发为尼罢了。” 欧阳暖轻咳一声,决定不再卖关子,她掩住声音里的笑意:“我恐怕你是没办法出家的。有个消息,我想你听了一定十分欢喜。”她探头过去,在孙柔宁耳边轻声说着,“他……” “当真?我的……他……”孙柔宁双目圆睁,才要惊声尖叫,便立即用手掩口,硬生生地忍住了。“是的。当时他找了个死人换上了自己的衣裳,毁了那人的面容,甚至把所有的东西都留在了那个人的身上,自己转身逃跑,可是因为山路陡峭,他又受了伤,所以不幸摔落半山,谁知正好遇上进京的贺家人,贺雨然悄悄将他藏起来养伤,重华费了很大功夫才找到他。”欧阳暖淡淡一笑,已恢复平静。这件事情说来也巧,谁都想不到贺雨然竟然还活着,当初爵儿受伤的时候,贺雨然受了肖重华之托进京,半途受到人的追杀,马车坠落山崖,可他却活了下来,只是因为担心再被杀害,他一直躲到现在才敢出现,误打误撞竟然救下了贺兰图。若非是贺雨然,只怕贺兰图这一回命再大也无力回天了。孙柔宁眸光一闪,已然明白,她将目光侧向欧阳暖,眸中隐约透出一丝笑意,她的声音很低:“知道真相还故意在这里卖关子,就是要看我哭吗,但,总之是多谢了。” “你再安心等待一个月,一个月后,等他的伤养好,你们便可以一起离开,从此天高任鸟飞,再也不必受到世俗眼光的拘束,那个孙柔宁——已经死了。”欧阳暖微笑着答道。 “暖儿……你……”孙柔宁眸光一颤,似要说什么,但终未出口。 欧阳暖看着她笑了:“总算是有情人终成眷属,这样我也放心了,不然心里总是觉得惋惜难受,这日子也不好过。” 孙柔宁郑重向欧阳暖行了一个大礼,转身飘然离去。她银丝浅绣的红罗纱衣在风中轻轻扬起,然而脚步却显得分外轻快,欧阳暖知道,孙柔宁重新活过来了。接下来的一切很顺理成章,九皇子和香雪公主对燕王再三感谢后搬出了王府,燕王府很快迎来了世子妃欧阳暖的寿辰。 这天,京都所有的高贵门第都派人送来了寿礼,那些平日里与欧阳暖走得近的夫人小姐们更是亲自上门来为她庆生,欧阳暖原本不欲大办,可燕王府在经历了董氏倒台一事之后,十分需要这样一件喜事来冲一冲,不只是燕王这么想,连大公主也这么想,特意让陶姑姑亲自来督办,生怕欧阳暖简单地办了,这真是让她哭笑不得。 作为皇帝最有权势的兄弟,燕王府算不上富丽堂皇,占地虽然宽广,可里面的园林景致却只是寻常可见的,房屋楼舍跟别家相比也说不上奢侈,整个燕王府只给人一种庄严大气的感觉。 因为是世子妃的生日,再加上欧阳暖特意要求,所以并没有请多少男客,除了欧阳爵和镇国侯之外,还请了几个与燕王府来往密切的客人。 欧阳暖站在门口迎接女客们,感觉到一股视线紧紧地盯着自己,让她有些奇怪。是谁呢?欧阳暖悄抬起头,向着视线的方向看去,却接触到慕轩辕那双漆黑的眼眸,见她看来,他的嘴角露出淡淡的笑意,欧阳暖出于礼貌,也回了他一个微笑,然后转开了视线。今天这样的场合,慕轩辕是特意送慕红雪过来的,一时之间引来无数人的视线。 慕红雪开心地走上来,拉住欧阳暖的手:“寿星怎么亲自站在这里呢?我们自己进去就可以。” 欧阳暖自然是不必站在这里迎接客人的,她在等的人是林元馨,不料慕红雪也来了,她并没有邀请对方,慕红雪却眼巴巴地到了,她也不能就此赶人走,只笑道:“公主里面请吧。” 慕红雪的笑容更加灿烂,映衬的一双美丽的眼睛散发出夺人心魄的美丽,“好,我九哥也可以一起进去坐吧。” “当然可以。”来者是客,虽然这两个人不请自来,旁人却是不知道的,欧阳暖更不能将他们拒之门外,便笑着说道。收回目光时,无意中与一旁的慕轩辕的目光对上,宛如黑夜般的眼眸一瞬不瞬地看着她,见她看来,轻轻一笑,笑容亮的有些闪眼。欧阳暖有一种感觉,对方似乎已经看了自己很久了。她只是温柔地笑笑,将他们迎了进去。 刚安排好位次,就听见人道:“太子殿下和林妃娘娘来了!” 一时人群中开始窃窃私语:“不过是世子妃的生日,怎么连太子殿下都来了!” “林妃娘娘和世子妃感情要好,太子这是给林妃面子啊!” “你懂什么,当初兰妃的父亲过寿,太子也不过是送了个礼物过去就算了!” “是啊,真是奇怪,一个小小的生日怎么劳动太子大驾了呢!” “哎,你们没听说啊!太子最近收了个新宠呢!” “什么新宠?” “你们不知道啊,那新宠是个欢场女子,可偏偏被太子宠爱的无法无天,听说曹侧妃因为得罪了这个女子,被太子贬为侍妾了呢!可见她有多得宠!你们是没看见,那女子长得,啧啧——” 那些怀疑揣测的目光纷纷落在欧阳暖的脸上,她却不露声色地笑着迎上去。 肖衍看起来风度翩翩,气度非凡,他微笑着看向欧阳暖,那目光中似乎有着无限深意。 欧阳暖看见他身旁的绿腰时,心中一跳,然而绿腰已经低下头去,没敢再看欧阳暖。 欧阳暖穿着一身玉色绣折枝堆花的襦裙,简单的发髻上只有一支通体晶莹的碧玉凤钗,装扮得清丽动人,直如清新的玉兰花一般,而绿腰脸上薄施粉黛,一身浅绿色裙装,头上斜簪一朵新摘的海棠花,除此之外发上还挽着一支梨花流苏垂坠,虽然她生得和欧阳暖有三四分的相似,又特意在形容举止上刻意模仿欧阳暖,却是无论如何都摆脱不了那一身的风尘之气,所以整个人看起来活脱脱一个世子妃的影子,却又有些不伦不类的感觉。众人看了不免心中透亮,都在暗中揣测起来。这太子身边的爱妾,怎么和燕王妃的世子妃这样相似呢? 林元馨暗自摇头,一个真品一个赝品,居然面对面站着,真的是十分可笑。 然而欧阳暖的唇边却泛起一抹笑意,好似一江刚刚消融冰雪的春水:“太子殿下,林妃娘娘,请上座吧。”说完,她笑着向红玉道,“去请王爷和世子来。”燕王和肖重华此刻正在书房陪着镇国侯说话,现在这时候,他们是应该在场的。 亲们,本章由重生之高门嫡女网手打更新整理,提供大家免费阅读,喜欢的话,请收藏http:///,方便明天及时阅读! 190章 燕王举起面前的酒杯向着众位来宾说了一番欢迎的话,众人也回敬了一番感谢招待的话。彼此之间寒暄了一番,说了一大堆的场面话后,便有歌姬舞姬上场表演。 舞蹈是燕王府的舞姬排演的,很寻常,欧阳暖并不想一个小生辰做的太过分。若非肖重华和大公主坚持,她甚至都不准备办这场寿宴。 肖衍的身旁坐着眼观鼻鼻观心的绿腰,林妃和一旁的人说说笑笑,欧阳暖一脸兴趣盎然的表情看着舞蹈,肖重华脸色很冷静,众人揣测来揣测去,当事人的表情都很平淡,让大家没法猜测什么,心中越发奇怪,这四个人到底在想什么呀?让人搞不明白。 歌舞进行到一半,就听到门口有人叫道:“高昌国大皇子到——” 接着便有一人大跨步走进来,沉重的步伐将软绵悠扬的乐声压住,显示出一种冷厉的气势来。来人目不斜视地穿过舞姬直接来到太子面前,大声道:“太子殿下,我来晚了,恕罪恕罪!” 所有人都是一愣,高昌国大皇子?这人怎么跑到人家寿宴上来了? 欧阳暖的目光不自觉地向慕红雪那桌看去,这道声音就如同一道霹雳劈中了慕红雪,她的手一松,杯子自手中掉落,砸在地上,酒水溅湿她的裙子。 欧阳暖微微一怔:“怎么回事?”见慕红雪脸色发白,连忙安慰道:“不过是打破了一个杯子,没什么要紧,你不用怕!”说着叫旁边的下人将碎片收拾,又拿过一只杯子给她。 整个过程慕红雪都脸色苍白,一直低着头,欧阳暖低头一看,便知道她在紧张,因为她放在桌子底下的手在微微地颤抖。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慕红雪对这位高昌国大皇子的出现会表现的如此失常?她在恐惧吗?害怕这位大皇子?这怎么会?听说大皇子和她是同母所生的亲兄妹呀,按照道理说,他们应该十分亲近才对,怎么会表现得如此畏惧的模样?欧阳暖心中疑惑,好在歌舞一直在继续,所以没人注意慕红雪这边的动静。然而欧阳暖却注意到,慕红雪将身子缩了缩,尽量往慕轩辕身后缩,仿佛想要从这里悄无声息地退出去。 耳边继续传来主位上的几个人与慕隆平的对话,宴会厅里那么多的声音,笑声,说话声,歌声,音乐声,吵闹喧哗,可是因为慕隆平的声音很大,所以一丝不误地传入欧阳暖的耳里。 太子笑道:“知道你要来,特意给你准备好了驿馆,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我是到了驿馆,发现我的九弟和好妹妹都跑到这里来了,实在是抱歉,不请自来啊!失礼了!燕王殿下!” 燕王笑道:“大皇子是请都请不来的客人,怎么会失礼,若是早知道您在,我们一定会去下帖子的!” 慕隆平生得剑眉星目,高大健壮,最醒目的是长着一个鹰钩鼻,为他那张相貌堂堂的脸增添了几分阴霾,欧阳暖注意到,慕隆平的身后还跟着几个身形特别高大的人,往那里一站,几乎把别人的视线全都遮了个严严实实。 慕隆平听了燕王的话,大笑道:“王爷太客气了!当初您去高昌,我代表父皇招待您,礼数不周,多亏您不见怪!今天得知是世子妃的生日,我特来祝贺,叨扰一杯水酒了!” 肖衍哈哈笑道:“一杯?你可是迟到了,要自罚三杯!” 欧阳暖含笑坐在那里,隐隐的,她感觉到一股冷寒之气迎面向她袭来,目光一扫,就看见慕隆平的视线向这里扫过来,她一顿,发现这目光并不是向着自己的,而是向着旁边不远处同一个方向的慕红雪,欧阳暖当即断定,这位大皇子,是冲着慕红雪来的! 舞蹈优美,琴音袅袅。宴会中一派欢乐轻松的气氛。 慕隆平的目光扫过席上的所有人,最后停在一个人的身上,他突然笑道:“这位是——” 肖衍的目光闪过一丝兴味,道:“这位是世子妃的弟弟,欧阳少将军,同时,他也是嫣然郡主的夫君!” 欧阳暖心中一顿,立刻想起来有什么不对劲来,当年向肖嫣然提亲的人当中,这位高昌大皇子也是赫赫有名的!据说他一年前曾经来过大历朝,那时候就看上了肖嫣然!不过当时他已经娶了皇子正妃,虽然他对王爷夫妇许以正妃之位,保证会让肖嫣然与原先的正妃平起平坐,可王爷夫妻终究不愿意女儿受一丝一毫的委屈,硬是没有答应!欧阳暖想到这里,不由皱起眉头,肖嫣然还只是个小丫头,这个慕隆平却早已是个成熟的男子,会喜欢上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女孩吗?她敢肯定,对方看中的不是肖嫣然本人,必定是有其他图谋! 欧阳爵不明就里,此时站起身来,面向来人,弯腰一辑,笑道:“欧阳爵见过大皇子!” 慕隆平的声音冷沉:“原来是欧阳将军,久仰大名。” 慕隆平有二十多岁,而欧阳爵却只有十四岁,不过慕隆平长期过着养尊处优的日子,眼睛下面隐隐有一层淤青,皮肤显得有些松弛,而欧阳爵却是在战场上磨练过的,白皙的皮肤或许是因为经常上战场的缘故,而变成一种浅麦色,更添一分英气,少年英俊,相比之下,慕隆平就显得逊色很多了。 欧阳暖的目光在慕隆平和欧阳爵之间转了转,发现一旁的肖嫣然露出一副紧张的神情,不由心中起了些微的忧虑。不管当初拒婚的原因是什么,看样子,这位大皇子对欧阳爵都没什么好感! 欧阳爵早已感受到来自对方身上的敌意,可他的面上却满是平静的神情,正因为如此,慕隆平更有些不舒坦,他笑道:“早就听说欧阳少将军的威名,与南诏国一战,欧阳少将军在战场上勇猛异常,一刀便砍下对方将领的头颅,如此少年神勇,让我们钦佩不已,今日一见更让人惊讶,原来你竟是如此年轻啊!” 欧阳爵的声音依然是波澜不惊:“大皇子客气。” 肖衍看向肖重华,笑道:“欧阳少将军真是越来越有英雄风范了,世子这个姐夫功不可没啊!” 肖重华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神情慵懒而闲适,可仔细去看,却觉得他浑身上下不经意间透出一种冷寒肃杀之气,而那双仿若黑宝石般熠熠生辉的眼眸就如同结了冰的湖面,冷气森森,一丝温度也无。此时,他就用这种冷冰冰的目光,用这种不带一丝感情的目光静静地看着肖衍,道:“太子过奖了。” 肖衍与他对视,却觉得心中一震,不由压下满心的不悦,仿佛没事发生一般地看着前面的歌舞,也若无其事地跟旁边的绿腰闲聊。 肖重华的目光冰冷地扫过绿腰的身上,眼睛里泛出一丝淡淡的嘲讽。 不管主座上如何暗潮汹涌,台下的歌舞都照常进行,很快,歌舞表演结束了,燕王当场赏赐了歌舞伎,歌伎们磕头谢赏后,翩翩然离开。 慕隆平微微侧过身,看向肖衍笑道:“听闻大历不仅歌舞好看,武术更是了得。”说完,他看向欧阳爵所坐的方向,大声说:“欧阳少将军,听说你的剑术很是不寻常,不知今天可否为大家表演一场!” 肖衍似笑非笑地看了欧阳暖一眼,笑道:“欧阳少将军,难得大皇子盛情,你不妨为大家表演一场吧!” 欧阳暖闻言,心中微动,爵儿学武艺是用来保家卫国的,不是用来耍猴戏的,大皇子这个要求显然过分了,若按照欧阳爵的性格,是一定会拒绝的,可如今这个喜庆的场合,若是断然拒绝,恐怕要留给人桀骜不驯的印象!欧阳暖很想看看,欧阳爵究竟会怎么做! 谁知欧阳爵竟然从位置上站起,双手握拳,毕恭毕敬地答:“是!” 欧阳暖看着他迈向场中,一步一步走到众人面前,显出一种强大的自信心,慢慢地,她放下心来。 欧阳爵拔出腰间寒光闪闪的佩剑,向主位上的太子和燕王行了礼,随后朗声道:“这一舞,送给我的姐姐。” 众人的目光落在欧阳暖的身上,她终于微笑起来。大皇子,我的弟弟是为我在表演,并不是给你看的,明白了吗? 欧阳爵微微一笑,开始舞剑,刚开始的动作很慢,慢慢地大家才发现,他的动作越来越快,寒光也跃然于眼前。从坐席上看,只能看到台下剑光闪闪,如日落大地,欧阳爵的舞姿矫健轻捷,如同群仙驾龙飞翔一般,手中的剑影如江海面上波涛汹涌的波光,粗犷雄壮,惊魂动魄,竭力抒发战斗豪情的剑舞,使所有的人看着如山失色,神怡目眩,觉得连天地都旋转起来了。此刻的欧阳爵光芒万丈,势不可挡,将自己的才能,技艺尽显人前,真应了那首诗,燿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 欧阳暖看着场中那熟悉而又陌生的身影,心中感慨万千,这样的欧阳爵比从前那个活泼可爱的弟弟更耀眼,更引人注目,这才是真正的欧阳爵吧,而不是那个一味只知道躲在姐姐羽翼下的少年! 宾客都被这精彩绝伦的剑术震得目瞪口呆,钦佩不已。然而慕隆平目不转睛地盯着场中那抹如快如闪电的身影,脸上阴晴不定,眼中冷光闪烁。他的手忽然紧紧握拳。然后他大笑一声,笑声引起场中所有人的注意,他慢慢道:“欧阳少将军果然英雄年少,只是你一个人表演未免过于单调,我也带来了一位英雄,不知可否二人比试一二呢?” 这时候,一直默默观看着局势发展的慕轩辕淡淡道:“皇兄,我们毕竟是客人,这里又是世子妃的寿宴,在这里刀光剑影的,岂不是耽误了人家的寿宴?还是有机会再切磋吧!” 慕隆平冰冷的眼光扫过慕轩辕,那目中含着无尽的蔑视,连欧阳暖都能够看得出来,他冷声道:“寻常比武切磋,不过点到即止,难道皇弟是怕我们的武士伤了欧阳少将军吗?” 这话一说,大历的人脸上都难看起来。这个大皇子说话也太骄横跋扈了,若是欧阳爵不答应,岂不是怕了他们! 慕隆平不再理会慕轩辕,转而看向欧阳暖,抬起下巴道:“怎么,世子妃对自己的弟弟没有信心吗?” 欧阳暖微笑着心道,不怕你光明正大来比武,就怕你偷奸耍滑罢了,她淡淡道:“我是一贯不喜欢这种舞刀弄枪的东西——”话刚说了一半,欧阳爵突然打断了她的话:“姐姐,既然大皇子都开口了,我们怎么好拒绝呢!”他转向慕隆平,面无表情,双手抱拳道:“我正想见识一下贵国的勇士!” 慕隆平微笑起来,眼中却闪烁着阴冷的光:“少将军的胆识真是让小王佩服,不过刀剑无眼,你可要小心了!”话音刚落,从他身后走出一位身材壮硕的男子,面容冷硬,目光凶狠,威势逼人。 等这人走到欧阳爵跟前,众人一眼便瞧出两人的差距,这个陌生的男子身材粗壮,虎背熊腰,看上去非常的威猛。众人的面上不禁露出担心的神色,生怕欧阳爵会输得很难看。 慕红雪不禁有些担心地对欧阳暖说:“世子妃,快阻止你弟弟,这个人是我们高昌的第一武士金曼,他从小在狼群中长大,力大无比,野性难驯,十个正常男子围攻都打不过他!你弟弟一个人会吃大亏的!要是在这里输了,一定会很丢脸的!” 欧阳暖看着场中那挺拔坚毅的身影,轻轻摇头道:“爵儿知道自己的本事,他不会乱来的。”实际上,她心里也没有多大的底,总觉得对方来者不善,可现在要让欧阳爵下来,她怕伤害了他的自尊心,她这样一想,便向肖重华看过去,却看到他含笑看着自己,微微摇了摇头。 这就是他在告诉自己不要过分紧张的意思,欧阳暖镇定了心神,向场中看去。 剑影,刀风,闪电般来来往往,兵刃交锋声,却是一场在众人眼中极为激烈的战斗,出乎众人意料的,这个金曼并不是一般的那种有勇无谋的大块头,他手上拿着的一把大刀也是寒光闪闪,威势逼人,是丝毫也不逊于欧阳爵手上长剑的利器!欧阳暖一眼便能分辨出,那大刀是染过无数人鲜血的凶器!她原本还觉得凭借在战场上积累下来的经验,欧阳爵可以赢过这么一个光有武力的大个子,可是现在看来,金曼绝非如此简单!金曼的刀法之快实在超出常人想象,关键处更是毫不留情,欧阳暖一旁看得分明,那刀尖已经三次向欧阳爵要害之处袭去,都被欧阳爵及时挡开。 肖嫣然到底年轻,终究沉不住气,数次失声惊叫:“夫君小心!” 一攻一守,两人武功精要处已初露端倪。欧阳爵的武功是肖重华提点过的,他的身形如行云流水,稍一闪身避开了对方向他胸前连续袭来的凌厉刀势,待两人站定,他已在对方身后了。但见剑光闪动,一道剑光似已化作十道、百道剑光,真如冰河漫天,铁树盛放,直叫人为这凌厉无匹的剑光的封锁而窒息。 观者中有人欢欣鼓舞地在一旁喜道:“好了好了,就要赢了!” 可就在这时,金曼突然双目圆睁,大喝一声,全身的骨骼咯咯作响,脸上涨得通红,神情变得狰狞可怕,身上的力量狂增几倍,他高举起大刀,如同一头发了狂的猛兽一般冲向欧阳爵,速度快的就如同闪电一般,欧阳爵竟然被那疯狂的力量逼得连连倒退,眼看就要受伤! 所有人惊叫连连,女眷们吓得花容失色,捂住了眼睛,肖嫣然突然站起来,想也不想就要冲下场去,却被身旁的丫头妈妈死死拦住,!欧阳暖情不自禁地从位置上站起,然而她的面上竭力维持着镇定,眼睛却紧紧盯着场下的局势发展! 欧阳爵面不改色,说时迟那时快,忽然扬起身形,快速向金曼唯一的弱点腰部狠狠踢下去,金曼大叫一声,聚集的力量忽的消失,手中的大刀脱手向外飞去。 所有人都呆住了,甚至来不及反应过来就看见那把沉重的大刀以快的叫人心颤的速度向欧阳暖飞过去,所有人都失声叫起来!天啊!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欧阳暖甚至来不及反应,那完全失控的大刀已经快到她的面前,根本没有让她闪避的余地,突然一股大力将自己向后推倒,接着重重地摔在了地上,一个人猛地将她护在了怀里,那大刀被他打飞了出去,不偏不倚地落在肖衍的桌前,坚硬的桌面被大刀硬生生砸出了一个大坑,碎木四溅! 欧阳暖一怔,这才发现抱住自己的人竟然是肖重华,只是他冲过来的时候用自己的拳头去击打那大刀,如今他的右手上已经是鲜血淋漓,隐约白骨可现,可见那刀的来势有多么凶猛,若是刚才那刀落在自己的身上,不死也要头骨破裂!好可怕的力道!欧阳暖震惊地捧住肖重华的手,道:“没事吗?快叫太医来!” 众人的目光一时落在肖重华的身上,竟然没有人注意到肖衍那难看的神色!刚才的大刀飞过来的时候,他也立刻想要赶过去救下欧阳暖,然而他的位置离她太远,刚站起来就发现肖重华已经抱住了欧阳暖,还没反应过来,大刀已经飞过来将他的桌子砸了个窟窿!他满腔的怒火无处发泄,怒声向慕隆平呵斥:“你这是什么意思!” 欧阳暖却没法顾及那边的动静,肖重华正死死地抓住她的肩膀,脸色煞白,满头的冷汗,目光中的惊恐达到了极点,握着自己肩膀的手还在微微地颤抖,欧阳暖知道他在担心什么,连忙急切道:“我没事!我真的没事,你先坐下,太医马上就到了!” 肖重华紧紧握住她的手,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刚才那一幕,他的心跳都要停止了!就差一点点,如果不是他拼尽自己所有的力量,现在的她可能已经变成一具尸体!想起来都觉得心惊肉跳。 慕隆平也知道闯了大祸,立刻站起来道:“太子恕罪!世子,都是金曼鲁莽,让您和世子妃受惊了!我一定尽力弥补!” 肖重华已然平静下来,他牢牢握住欧阳暖的手,道:“大皇子,我敬重你是贵客,可你今日所为实在是太出格了!若是伤了我的爱妻,区区一个金曼,十条命也不够赔!你怎么弥补!” 燕王的面容冷凝,竟然在这样的宴会上公然下狠手,未免也太不将他放在眼里了。 慕隆平面上有些尴尬,虽然高昌国力不弱,可是要公然与大历为敌还不到时候,刚才他没能压制住自己的好胜心,差点惹出大祸,回去一定会受到父皇的责罚。他立刻连声道:“世子,刚才全是金曼的过错,他争强好胜,使世子妃受惊了。实在是我管教不严之过,一定会从严处置!”说着便转过身,板着一张脸将刚才的金曼狠狠训斥了一番,又大声叫道:“来人,将他拖下去重重惩治!” 肖重华冷笑地望着这一幕,这样就算了吗?这世上有这么便宜的事,燕王府就成了别人随意都能践踏的地方!来日方长,慕隆平定会有痛悔今日所为的一天! 慕隆平看到肖重华的眼神,突然打了个寒战,不由自主地看了九皇子慕轩辕一眼,示意他想办法! 慕轩辕从座位上站起来,端起酒杯走到欧阳暖面前,用一种很真挚的语气说道:“我国勇士鲁莽无礼,惊吓了世子妃,请您恕罪,我在这里给您赔罪了!” 堂堂一个高昌国的皇子亲自来斟酒赔罪,这面子已经很大了,更何况慕轩辕的态度谦卑,看起来比慕隆平实在要好上不知道多少倍,众人的面色顿时和缓下来。 欧阳暖淡淡道:“我并无大碍,您不必多礼。”神情只是很冷淡,并不多言。 太子肖衍看肖重华面色沉沉,反倒微笑起来,对方是高昌大皇子,从血统上看是最有机会继承皇位的,难道真的要在这件小事上与他认真吗?不由微笑道:“好了,既然大皇子已经处置了金曼,这件事情就算过去了,改日要大皇子专门送些高昌的礼物给世子妃压惊就是!” 朋友们,重生之高门嫡女全文免费阅读写的越来越有意思了,请亲们收藏,精彩不容错过,敬请期待! 191章 有了这么一出,众人的面色都变得有些微妙。 丫头们按照正常饮宴的顺序,为大家送上点心,以及美酒。燕王端起酒杯敬了两位皇子后,所有人的心才略微放松了一些。 太医很快就到了,肖重华退下去包扎伤口,欧阳暖心中为他担心,可毕竟她是宴会的主人,不好就这样离席,否则别人会以为她对高昌的人心怀怨恨,所以只能留下来陪着众人饮宴。 女眷坐的离正席远一些,她们看到绿腰一直柔顺地坐在太子的身边,目光不由得变得鄙夷。 朱凝碧悄悄问一旁的蓉郡主:“郡主,你瞧那绿腰是怎么回事?怎么和世子妃这么相像?太子还这样大摇大摆地把她带出来?” 蓉郡主的表情似笑非笑,一直没有开口。自从上次武国公府的夜宴后,她一度沉寂,不敢再轻易得罪欧阳暖,此刻听见向来多嘴的朱凝碧这么说,心中暗暗高兴,脸上却不动声色。 “难不成太子是喜欢世子妃的么?这怎么可能啊!林妃娘娘是世子妃的亲表姐呢!她们关系还那么好!世子妃以前还经常出入太子府,莫非他们早就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了——” 蓉郡主抿嘴一笑,道:“大家也不要轻信外面的谣言,燕王府的世子妃和太子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并不知晓,一些毁人家清誉的话还是不要乱说为好。而且她一个女子小小年纪就能让这么多人为她神魂颠倒,我还真是甘拜下风。” 此刻,蓉郡主显然已经忘记去年两名少年为她拔剑相向最终横死当场闹得满城风雨的事情了。 一旁的钱香玉对于她的这番话很不以为然,撇撇嘴道:“蓉郡主为人真是善良厚道,可这种女人明明暗地里勾搭男人,表面却装成玉洁冰清的样子。就她那种人,名字竟然还和你的名字一起被人提起,实在是让人气不过!” 钱香玉虽然已经嫁人,仍旧对肖重华一直念念不忘,所以她说的话,总是处处针对欧阳暖的,在她看来,若是刚才那大刀一把将欧阳暖劈成两半,她可能会高兴的跳起来! 蓉郡主轻轻摇头,像是不在意似地,“哪里,你言重了!” 欧阳暖淡淡地扫视了这边一眼,几个闲言碎语的女人立刻闭上了嘴巴。她心中暗叹,这几个人还真是不消停,在别人的地盘上还这样嚣张,待会儿吩咐丫头在她们的饮食中放一点巴豆,看看她们还有没有力气总是胡言乱语。 慕红雪亲自倒了一杯酒,走到欧阳暖身旁坐下,轻声说:“世子妃,那位绿腰姑娘生得和你很像,是不是很麻烦?” 欧阳暖喝了这一杯酒,轻笑道:“人生在世,总是堵不住别人的嘴巴,关于我的流言从没有断过,清者自清,我从来都不在乎。公主也不必放在心上。” 慕红雪微微一笑,她的眼眸漆黑而湿润,“可是大历朝极重女子名节,世子妃真的不在乎吗?” 欧阳暖抬眼看向她,笑容明亮而清澈,不染一丝杂质:“在乎如何,不在乎又如何,她们永远只会在背后议论别人,为何不敢到我面前来说呢?本身就说明她们很是心虚了,这种宵小之辈,我若和他们一般计较,岂不是显得我自己也不上台面?” 慕红雪为她话中的坦率所震慑,半天后才轻轻点头,沉默了一会,又问:“你说的对,流言蜚语这种东西,不外乎清者自清就好……” 欧阳暖笑道:“公主,你和大皇子是亲兄妹么?” 慕红雪一愣,随即道:“是,大皇兄是我母后的长子。” 欧阳暖点点头,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既然是亲生兄妹,为什么慕红雪这样畏惧慕隆平呢?她和慕轩辕的关系不是很好吗? 晚宴结束后,人们纷纷离去,肖重华和燕王都在前院送客,欧阳暖只是亲自把林妃送上马车便转身回来,走过花园却看到肖衍跌跌撞撞地走过来,脸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看起来像是有些喝多了。他笔直地走过来,双眼牢牢盯着欧阳暖,像是要和她说什么的样子。 周围的客人都散了,丫头妈妈们也都在前面忙碌着撤去宴席,欧阳暖的身旁只带着红玉和菖蒲,她们两人看到这情景一下子紧张起来,红玉立刻抓住菖蒲的手狠狠掐了她一把,菖蒲一个扭头转身就跑! 肖衍也不去管菖蒲,望着欧阳暖,目中泛出赤红的光芒,像是有些失控的模样:“你若是不想让所有人都看见我和你在这里,就乖乖地听我的话!”肖衍一把拉住欧阳暖的手臂,脚下飞快地将她拉到凉亭。 欧阳暖向红玉使了个眼色,示意她远远跟着,这才跟着肖衍来到凉亭,她还没站稳,就被肖衍一把压在廊柱上,肖衍双眼牢牢地盯住她,不同于以往的平和,此时他的目光中有一种炙热的温度,像是有一簇火苗在燃烧! 他站在那里,也不说话,就这么阴沉地看着她,只有一双黑色的眸子,在仅余的光线里泛着幽冷的光芒。 外面的宾客还没有完全散去,隐隐能够听到喧闹的人声,可是隔开层层的树木,传入欧阳暖耳中的只剩下淡淡的余音,更显得整个环境一片空寂。 她深呼吸,努力地平静自己的情绪,然后开口打破了这片寂静:“太子,你到底有什么话要说?” 肖衍向她走近两步,面容在光影中忽隐忽现,目中的光彩更甚,一股浓浓的酒气喷面而来,混杂着她所厌恶的气息,让欧阳暖皱起了眉头。他轻声道:“你还在装什么?难道今天我带绿腰来,还不能让你明白一切吗?” 欧阳暖心里一跳,几乎以为他已经知道了一切! 他伸出手来,抚上她的脸,他的手指冰冰凉凉,轻轻地碰触却让她的脸腾地一下热起来,她转过脸想逃避,他的手却如影随形抚摸上她脸上的肌肤,带来阵阵可怕的战栗! “我没办法忘记你……”他的声音低低的,“你可以说这是占有欲,也可以说我是因为得不到你才如此,就连我自己也一直是这样认为的。我一遍遍告诉自己我喜欢的不过是你这张脸,得到一次就不会那么渴望的,所以从那天开始我再也不来找你,因为我以为自己已经将你忘记了,一个女人而已,有什么了不起的呢?什么也比不上我的宏图霸业,比不上高高在上的皇位,那是我一直追逐的东西,我没必要为了一个你就得罪肖重华,我花了十年的时间来笼络他,让他站在我这一边,何必为了你就和他彻底翻脸呢?这笔交易怎么看都不划算,是不是?可我无法忘记你,每次你出门的时候我都躲在暗处看你?你知道这些是不是觉得我很可笑?连我自己都觉得可笑,可笑的要死!肖衍怎么会在暗处看一个女人而不现身呢?我竟然会做这么愚蠢的事——”他的眼睛里盛满了无尽地悲凉。他的脸微微靠近,呼出的气息一阵阵地喷在她的脸上,带着浓郁的酒香,“我这么说你不相信是不是?不奇怪,我自己也不信,但该死的他都是真的!我不能得到你,但我得到了绿腰,她长的和你相似的,是不是?我第一眼看到她还以为你来到了我的身边,她躺在我身边的时候我几乎有错觉,她就是你!可她不是!她那种庸俗的话语和谄媚的表情让我觉得恶心,可越是恶心越是让我想要她,因为我得到她就和得到你是一样的,是不是?每次她在我身下尖叫的时候我就幻想她是你,就像是那天我们一起度过的下午一样,对不对?” 欧阳暖不由自主地,盯着他的眼睛,她觉得眼前这个人一定是疯了,怎么会说出这么失态的话来,而且还是用这样癫狂的语气。只是有一点她可以肯定,肖衍还不知道那天的人就是绿腰,她的心中稍稍安定,口气也慢慢变得冷凝:“太子,你喝醉了,我让人扶你回去休息吧!” 肖衍只是笑,抓住她的肩膀,无论如何都不愿意放开,“我只是想要和你说几句话,你连这样的机会都不肯给我吗?哦,你是怕别人看见?不用怕,我是太子,谁敢拿我怎么样?今天我带绿腰来,你不是也看见了吗,大家的表情?他们现在都知道,我喜欢你,我想要你,所以我找了一个很像你的女人在身边,你说,这是不是给了肖重华一个响亮的耳光?我要是他,我会老老实实把你让出来!” 欧阳暖深吸一口气,道:“太子,你这个样子不成体统,若是让陛下知道你做出兄夺弟妻、君夺臣妻的事情来,他一定不会放过你的!你想要闹到金銮殿上去吗?你就不怕自己千辛万苦夺来的太子之位化为泡影?” “我不管,我不管,我不管!我就是想要你,发疯了一样想要你,比我想要得到帝位,我更想要得到你!看看你,时间过得越久,你这张脸在我的脑海里越是挥之不去!你有什么好呢?若论风情万种,你比不上蓉郡主,说倾国倾城,你比不上香雪公主,可我就是喜欢你,只喜欢你,你是不是对我下了什么蛊,把我弄得神魂颠倒,你说!”他的手越来越不规矩,放肆地在她脸上轻轻地摩挲,滑过她的眼,她的颊,她的唇,所到之处,带起一阵阵的可怕的感觉。 欧阳暖拼命使力,想推开他:“太子,你放开我!” 可是肖衍是个男人,身体又十分健壮,不管欧阳暖怎样用力推他,他的身子如泰山一般推之不动,她的挣扎,反而让他贴了过来,身子紧紧地压制住她。他一只手撑在廊柱上,将她圈在他的怀抱里,一瞬间,他的气息密密麻麻排山倒海地向她袭过来。 她完全不能动弹,微微喘着气。 他几乎是近在咫尺地说话,“为什么要躲开我!我有哪里比不上肖重华,我是未来的一国之君,不,我马上就要登基了,若是你答应,我可以让你做皇后,甚至我可以保证,将来只有你给我生下的孩子才能继承皇位,这是全天下女人梦寐以求的,肖重华能给你的我全都能给你,他不能给的我也能给,哪怕你要我驱散后宫只留下你一个人都可以,只要你点头,这一切马上就能实现,我这么这么喜欢你,我这么这么爱你啊……”他的脸上充满痛苦之色,眼中逐渐燃烧起一种疯狂,“你想想看,和我在一起你什么都能得到,你会很快乐的,再也不用小心翼翼,你的弟弟不用上战场也能得到最高的尊荣,你不是最爱他的吗,你若是继续留在肖重华的身边,今天这样的事情我保证不会只有一次!你好好想想!好好想想我的话!”他的声音有着一股威胁。 今天的事?欧阳暖立刻想到刚才发生的一切,难道刚才大皇子的挑衅是肖衍默许甚至鼓励的?那么金曼的目的也是真的要杀了欧阳爵警告自己?她的目光一下子变得冷漠起来,厉声道:“放开我!” 肖衍毫不理会,仍旧死死抓住她,就在这时候,突然一个人在肖衍的身后出现,欧阳暖吃惊地瞪大了眼睛,肖衍下意识地回头望去,来人重重地踢了肖衍的下盘一脚,肖衍没有防备,一下子跌倒,整个人匍匐在地,他的酒一下子全醒了,震惊地望着来人! 欧阳暖吃惊地望着满面寒霜的肖重华,对方一把抱起她,重重地又踢了肖衍一脚:“下次再让我看见你对暖儿动手动脚,哼!”他冷冷哼了一声,再也不顾肖衍震惊的神情,抱着欧阳暖立刻离开。 肖衍在后面大声地道:“肖重华,你会后悔的!你一定会后悔的!” 肖重华的手伤的很严重,一路抱着欧阳暖回到贺心堂,他受伤的伤口流血不止,染红了包扎的布巾,欧阳暖很担心,轻唤道:“没事吧?” 肖重华摇了摇头,低下头来深深吻住她的唇,熟悉的味道,熟悉的柔软,刻骨铭心的甘甜,他的身子紧紧地靠住她,他的双手捧住她的脸,他的唇他的舌,贪婪而又饥渴地掠取她嘴中的每一丝甘甜,他的吻带着深深的情,带着强烈的愧疚,还带着难以压抑的无奈与愤怒! 他总是没办法护她周全,他的身边太多的人,太多的事,这些人和事总是不断地阻挠他,让他没办法一直保护在她的身边,他怪她过于独立,实际上是这个环境逼得她不得不独立!而他呢?他都做了什么?他一直没能从繁杂的事情中脱身,他总是被那些所谓的国家大事拖累,那些东西和她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眼看着她一次次被肖衍纠缠,他有机会可以杀了那个男人的,可是肖衍是太子,杀了他这个国家又会再一次发生争夺!他不能这么做!这让他第一次对自己产生了痛恨,为什么不能将那些伤害她的人一举铲除,为什么要被这些所谓的责任和义务所牵绊!他不想失去她,不想让任何人夺走她!这样强烈的情绪,远远超过了一切的心! 今天的连番变故,让肖重华一贯冷静的心,彻底失控了! 他的动作有些失控,让她疼痛难忍。她轻轻的推他,可是却换来他更强烈的亲吻,更疯狂的索取,他就像是失去了控制一般,用力地压下她一切反抗,狠狠地吻着她!直到他筋疲力尽,直到他的嘴中隐隐尝到了一种奇怪的铁锈味,他才放开了她。他抬起头看着她,正准备说些什么,却发现她的嘴唇红肿不堪,嘴唇上有几处的破裂,正往外淌着血。 肖重华猛地一愣,随即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他竟然在失控之下伤害了她,而她竟然也没有反抗,就这样任由他亲吻!她已经很脆弱了,他竟然还伤害了她!他这么走,和那些让人讨厌的苍蝇有什么不同! “为什么不用力推开我!为什么不叫醒我!我刚才是一时——” “我知道,我都知道。”欧阳暖轻轻按住他的嘴唇,不让他说下去,“因为是你,所以我愿意。”她刚才就察觉到他的不对劲,就在宴会上,他救下她的时候,他的脸色那样苍白,神情那么惊恐,她从未看到过他那么失控的模样,她似乎吓到了他……这是她史料未及的。 看见她苍白的面孔,肖重华的情绪顿时松懈了下来,所有的惊慌失措似在一瞬间消失,他情不自禁,将她温柔地拥入怀里,拥着她,抚摸着她的头发,“对不起,是我不好,是我用了太大的力气,吓到你了吗……”他轻轻的声音,像安慰,像呢喃,又像是倾诉,“以后我再这样,你就打醒我……” 欧阳暖觉得刚才肖重华的情绪很不对劲,像是被另外一个人附体了一样,她想了想,轻柔地揽住他的腰,柔声道:“究竟怎么了?为什么这样?”难道仅仅是为了肖衍抓住她不放的事情吗?说起来也很奇怪,肖重华不是那样激动的人,为何会有这么强烈的情绪?让她觉得有些陌生。 肖重华轻声地道:“对不起,对不起,暖儿,我昏了头了,看到肖衍死死抓住你不放,所有的冷静和自制都烟消云散了,不,早在宴会上见到你遇险那一刻起,我的心脏都要跳出来了……暖儿,这些年来,我在战场上疯狂地搏杀,一次又一次地冲锋陷阵,我以为我很强大,我什么都不会畏惧,可现在我知道,我不是那么强大的,我有畏惧的东西,我最畏惧的就是失去你,我怕失去你!看到那刀向你劈过去,我几乎以为自己要失去你了!那一刻我无比的后悔,为什么要管什么天下管什么百姓管什么责任,那些都不重要,什么都比不上你重要!你是我的一切,如果失去了你,若是再也看不见你,我该怎么办!”肖重华一边说,一边忘情地吻着她的头发,她的耳垂,她的面颊,她的脖颈,他的唇灼热无比,他的热情让她的皮肤都似乎燃烧起来。 欧阳暖静静地听着,她的心却是无比的惊讶,肖重华是个无比冷静无比自制的男人,他什么时候都不会忘记自己的风度和姿态,可现在他却连说话的声音都在颤抖,这表示,他非常的在意她,比她所以为的,还要在意的多。她并不曾奢望如此的,她原本以为,自己在他的心里,比不上那些国家大义,可现在,她觉得高兴,从未有过的高兴,这高兴让她的心里生出一种甜蜜,她紧紧地闭着眼睛,她什么都不敢说,她怕只要一出声就会管不住自己的嘴,管不住自己的心。 “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你了!从今以后,绝不会让肖衍靠近你半步!”肖重华深深地看着她,眼中闪烁着无尽的光彩,带着说不尽的浓情蜜意,他抚摸着她的脸,轻柔的,不舍的,爱恋的,然后他的吻密密麻麻地落下来,落在她的眼睛上,她的鼻子上,她的额头,她的脸颊上。 这本该是柔情蜜意的时候,欧阳暖却突然面色发白,身体颤抖起来,肖重华惊愣之下,连忙对外面喊道:“叫太医,快叫太医来!” 贺心堂忙碌异常,王太医满脸喜色地从床边退下,走到一脸焦虑的肖重华面前,停顿了片刻,似乎在考虑如何开口更合适。 肖重华的担忧已膨胀到了极点,急切道:“还不快说!” 王大人没想到肖重华这么着急,脸上便换了副极高兴的神色说道:“世子妃……世子妃已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孕……” “什么!?”肖重华一把拽住了王大人的前襟,大声喝道。这怎么可能,暖儿不是这辈子都可能没有孩子的吗? 王大人一愣,连忙说道:“我绝不会误诊……世子妃是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孕。” 肖重华神情恍惚地松了手,眸中霎时溢满了狂喜。 重生之高门嫡女内容越来越精彩了,亲们记住哦,明天精彩继续! 192章 “她身体弱——”肖重华还没高兴多久,立刻沉下脸,抓住王太医道,“这个孩子可会影响她的身体健康?” “殿下大可放心,世子妃身体虽然赢弱,但在这之前吃过不少珍稀的药材,而且我也会帮着她调理身子,这孩子应是能保住的。” 肖重华凤眸闪过一丝喜色,抓住王太医的手,急急地说道:“真的!?” 王太医就点头,点完头脸上又露出犹豫的神色。 肖重华立刻又担心起来:“可还有什么麻烦你没说?” 王太医语速有点慢,带着试探的味道:“世子妃,几年前,是不是受过一次大伤?” “受过伤?”肖重华怔道,“没有了,自她嫁入燕王府……”说到这里,他就“啊”了一声,回过头看着方嬷嬷,“几年前?嬷嬷,暖儿曾经受过伤的,是不是?” 自从他们成亲以后,欧阳暖一直手脚畏寒,别说是冬天了,就是夏天,他都会捂着她的手脚睡……刚才王太医说是几年前,如果是几年前,那么就该是在欧阳家受伤的…… 想到这里,肖重华不由脸上闪过懊悔之色。 欧阳家的环境那样复杂,暖儿一个年轻的女孩子,不知道承受了多少的辛苦,才能在那种环境下生存。 方嬷嬷脸上有一丝焦虑之色:“是,我家小姐在闺中之时曾经受过伤,当时伤得很重。” 王太医点点头,道:“因为受过伤,冬日总是要保暖,炭火不断,时间长了,身体难免有股燥热之气;到了夏天,天气转凉,本是散热的好时机,可是世子妃畏冷畏寒,这散热也就无从谈起,体内的寒气没有散尽,再加上陈年旧伤,如此一来……体内虚火上升,已形成宫寒之势……身子自然是很弱。原本趁着夏天,应当先把这热所散出来,然后再把体内的寒气拔出来……” 肖重华皱起眉头:“她有身孕,这时候要去除寒气,等于要了孩子的命!” 王太医颌首:“是,正是如此,所以很是难办,不过,只要这段时间细细调理,我可保大人孩子均是无恙……当然,世子妃的心绪万不可再受到大的波动,也不能过于的劳心伤神。” 肖重华点头,连声催促:“我明白了!你快去开方子吧,记得把孕妇所有要注意的地方都写下来,千万不能有遗漏!” 待太医离去,肖重华连忙坐到床榻边,神情激动地抓住欧阳暖的手,放在唇边细细地亲吻着,只觉心中满是感激又喜意无限。他的拇指一点点地滑过她的额、眉、眼、脸颊,一遍遍摩擦她柔软的嘴唇,凤眸中柔情似水波光迷离。 欧阳暖早已什么都听见了,只是她太过震惊,一时之间竟然说不出话来。她身体虚寒,小日子一向是不准的,晚了一个月,她也没有太过放在心上,谁知道竟然是怀孕了! 心中的喜悦如潮水般涌动在心间。 真的有了孩子……两个人的孩子,盼了无数个日日夜夜的小人儿……有着自己的血脉也有他的血脉的孩子…… 肖重华握住她的手,“是不是真的,我几乎不敢相信……” 欧阳暖含泪而笑:“嗯……” 肖重华的手自然而然落在了她的腹部,满屋子的丫头妈妈们不由得都笑了,方嬷嬷故意板着脸,瞪了她们一眼。 平坦的小腹,和往日没有丝毫的区别,压根看不出那里孕育了一个新生命。 肖重华像抚摸着稀世珍宝般小心翼翼地细细摩挲着,叹息道:“才一个多月……” 他的手,透露出一种无比的珍惜,欧阳暖嘴角不由翘了起来:“是,才一个多月……” “我竟然不知道。”肖重华眼角眉梢都是喜悦,那种从心底散发出来的喜悦让他整个人看起来神采奕奕,让人目不转睛。 欧阳暖不由自主地笑了:“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你又怎么能知道呢,真是傻子……” 肖重华紧紧盯着她的脸看,白皙细腻如凝脂,泛着珍珠般的莹彩,没有一点怀孕的憔悴和萎靡,难怪他什么都没有发觉,这可怎么好,若是刚才那刀不小心伤到了暖儿,后果简直不堪设想!想到这里,他的眼眶微微湿润,不由凑过去亲了亲欧阳暖的鬓角。 “幸好你没事。” 欧阳暖脸色微红,摸了摸他的头,道:“我没事,你不用再担心了,我真的没事。”说着便要下床。 肖重华突然拦住了她,正色地道:“暖儿,你现在是双身子的人了,可不比往日。有什么事,叫了丫头们做就行了,要是有个闪失怎么办……” 欧阳暖笑他太紧张:“我也不能一直这么躺着啊,刚才手不小心碰着了,总要去洗一洗,这个都让她们来,会叫人笑话的。” 只是这一次,肖重华却表现出少有地坚持:“不要动,我来帮你洗。” 欧阳暖微一犹豫,肖重华就笑着摸了摸她的脸:“坐着,千万别动。” 还不等她说话,肖重华已经转头吩咐红玉去端了水来,亲自用舀子舀起一勺流水,轻轻从欧阳暖的手上浇了下去。 红玉惊叹地看着地位尊贵的世子一丝不苟地做着这件事,半点也没有流露出厌烦不耐的神情,仿佛一切都是天经地义的一般,不由暗自点头,小姐的眼光果然是没有错的,别人家的妻子怀孕了也还是要伺候丈夫,肖重华倒好,平日里就把她宠爱的无边无际,到现在还反过来伺候小姐,要是传出去,只怕整个京都都要跳起来了,还不定怎么说小姐呢!嘻嘻! 等欧阳暖洗完手,红玉指挥了丫头们端了炕桌进来,欧阳暖就惊讶地看着肖重华,他却是笑了,“你刚才没吃多少东西,用一点再歇息。” 欧阳暖点点头,刚要拿筷子,肖重华却让所有人都退下,然后搂了她,像是抱孩子似的把她抱了起来:“我也饿了,和你一起吃!” 欧阳暖一时惊讶,不由惊呼一声,心道他往日里从不会有这样过分的举动,不由笑道:“怎么了,你怎么变得如此孟浪!” 肖重华笑了笑,一双眼睛闪闪发亮的,笑着亲吻她的鬓角:“变得孟浪你就讨厌我了吗!” 欧阳暖便也跟着笑了,轻声道:“都是要做父亲的人了,小心我们的儿子笑你……” 肖重华微怔。 暖儿想要生下一个儿子吗?他轻声道:“我喜欢女儿,一个像你一样的女儿!” 欧阳暖心头一跳,平心而论,她想要一个儿子,因为她身子弱,这一个孩子是否能够顺利产下都很难说,若是不能——如今肖重华做了燕王世子,迫切需要一个儿子来继承,而他又承诺过绝不纳妾,这个孩子,若是男孩儿是最好的!但如果不是呢? 看她突然凝住的笑容,肖重华立刻就明白了她的心思,他就笑呵呵地抱着她安慰道:“你怎么也变得重男轻女了,像你一样的女儿,漂漂亮亮的,软软的,娇滴滴的,我把她捧在手心里,她就是我的掌上明珠,多好!” “可你需要一个儿子。”欧阳暖本不想在这个时候煞风景,但她自己也控制不住自己,忍不住就把话说到了这里。 肖重华看着她,眼睛里莫名柔软下来,手也轻轻抚摸上她的腹部,轻声道:“暖儿,不要奢求太多了,原本我以为,这辈子都可能不会有自己的子嗣了,因为除了你,我不要别的女人为我生孩子。但现在你竟然又怀孕了,我有多高兴,你知道吗?何必去计较他是男孩还是女孩呢?这是老天爷对我们的恩赐,你若是一味烦扰,这才是辜负了天意。” 欧阳暖心中微微动容,却还是止不住道:“万一——这个孩子也保不住呢?” 肖重华看着她,笑容渐渐沉寂下去,然而很快,他的手心在她腹部轻轻摩挲着,语气也变得更温和:“不会的,你这样好,老天不会这样残忍的对待你。就算真的——保不住,也还有我陪着你,我陪着你一辈子,让你永远都不会孤单,有没有孩子,不过是锦上添花,是不是?” 欧阳暖的眼眶不由自主的湿润了,重活一世,她整日里心心念念都是仇恨,不惜赔上自己去报复林氏,可是现在,她后悔了,若是她没有用那样残忍的手段,没有一次次的算计,早早离开欧阳家,或许现在老天爷也不会让她的子嗣这样艰难。只是若真是离开了京都,她就再也见不到肖重华了,这样好的夫君,这样好的男人,她何忍心辜负呢? 前世今生,她都没有尝到过做母亲的滋味,虽然他说的对,这个孩子,不过是锦上添花,但是,她还是拼了命的,想要保住他! 屋子外面,方嬷嬷笑得见牙不见眼,一个劲地指使红玉和菖蒲亲自去镇国侯府和大公主处报喜,两个丫头撒开脚丫就跑。老太君得了消息也是喜笑颜开,连声吩咐去红玉要好生照顾主子,有什么需要只管来报,大公主还特地请了王太医去公主府,仔细听了他的诊脉结果,确认一遍后更是乐的赏了好多东西。 这样一来,整个京都也都知道燕王府的世子妃怀孕了,一时之间很多人都觉得,欧阳暖会被肖重华捧上天不是没有道理的,人家旺夫啊,先是夫君很快登上世子之位,接着又怀孕,双喜临门,这不是旺夫是什么?不过,这也同时带来一个麻烦,既然世子妃怀孕了,那关于上次宴会上欧阳暖用来拒绝为肖重华纳妾的理由也就不复存在了,一时之间,不少人蠢蠢欲动起来。 从这天开始,探望欧阳暖的人变得更多了,刚开始欧阳暖还招待一二,慢慢的就没耐心应付了,一概交代下去说自己要卧床养胎,没办法接待客人,索性全都不见了。肖重华特别紧张,不但多派了人手用于护卫,甚至于还吩咐了一律闲杂人等丢出去再说,这样一来,倒让整个燕王府变得草木皆兵起来。 大公主第二天就来拜访了,顺道巡视了一下整个燕王府的环境,把上到燕王下到管家全都提过来耳提面命一番,再三表示女儿很宝贵,怀孕的女儿更宝贵,千万不能磕着碰着摔着,连生气都不能,并且特意关照燕王,冷脸的时候一律不准在欧阳暖面前出现,免得吓着了孩子。燕王无语,天知道这逻辑是怎么来的,孩子都还没出世,他这个爷爷就要退避三舍了,当真是可笑,但这话能和别人说,对于蛮横不讲理的大公主,他就不能多言了,这个皇姐脾气上来,连先皇的话都不买账,更何况自己! 大公主对这样也不满意,那样也不满意,恨不得把贺心堂整个换一遍才好,挑剔完了东西她索性把所有丫头妈妈都叫到跟前,仔仔细细地过了一遍,然后道:“红玉和菖蒲都是小丫头,方嬷嬷年纪大了,你身边也没有一个懂生养的人,我这里给你带来一个,可不许推拒,你有什么事可以叫她去做,这孩子来的不容易,千万不能大意了……”。 欧阳暖只觉得自己被当成了个小孩子,不由笑道:“母亲,她们都是我身边得力的人,会照顾好我的,您不必为我担心。” 大公主的眉头本能地皱了起来,难得斥责:“你这傻丫头懂什么,女人生孩子里面学问大了……” 欧阳暖无语地看了一眼旁边的方嬷嬷,无奈地摇了摇头。 大公主见她神情,不由笑道:“听话。别拒绝,我都是为你好!不管怎样,生孩子要十个月呢,虽然董妃已经不在了,可谁也不知道十个月会发生些什么,你留着她在你身边,我也放心许多,免得牵肠挂肚的,怕你有什么……” 欧阳暖嘴角微翕,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在心里搅,又是窝心,又是心酸……大公主的关怀事无巨细,便是亲生母亲,也不过如此了,上天让她幼年丧母,却又在关键时刻将一个母亲补偿给她,这已经是对她最大的仁慈了,她不由自主地湿润了眼眶,泪汪汪地看着大公主,大公主笑着摸了摸她的头,转头对陶姑姑道,“让人进来吧。” 欧阳暖抬起头,一个年约三十来岁,梳着个圆髻的女子走进来,她上身穿着白色带蓝色小花的襦衣,下身着深蓝色的襦裙,身材修长,皮肤白皙,五官普通,却有一双精光四射的眼睛,陶姑姑道:“这位就是世子妃,汝娘,过来拜见吧。” 那女子便曲膝向欧阳暖行礼,并恭敬地喊了一声“世子妃”,然后微笑着站在一旁。 欧阳暖一怔,看她的样子,根本不像是个奴婢。 她抱着一丝疑惑,用目光询问大公主。 大公主笑道:“汝娘是从宫里头出来的,从她祖母那一代起,就专门在宫里头任职,以前曾经照料过不少怀孕的妃子,后来她到了我府上,只是我身边人多,根本用不上,你这边又缺人照顾,放在你这里我倒觉得很合适。” 欧阳暖脸上便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笑道应承:“母亲想的周到。” 大公主见她不以为然的样子,不由笑道:“她是个有本事的,你一定用得上!” 欧阳暖倒是对从宫中出来的人有所保留,虽然公主是不会害自己的,可难保有人会借着公主的手做点什么,毕竟——皇宫是太子肖衍的地盘。 欧阳暖目光清冷地盯着汝娘的眼睛,想看出些什么来。 汝娘并不胆怯或是回避,落落大方地朝她淡然一笑,反到显得她有点小家子气了,欧阳暖微微一笑,道:“汝娘,你姓什么?故乡在哪里?原在宫里是做什么的?” 汝娘笑着恭敬地道:“回世子妃的话。奴婢姓金,祖籍在南宁江城,原来一直在尚食局当差。” 尚食局?那就是专门伺候皇宫里各位主子的饮食了,欧阳暖微微皱起眉头。 作为一个年纪不大,能被大公主派到自己的身边人,她相信,汝娘这人不简单! 欧阳暖一边说,一边露出大方的笑容:“那这段时间就请你多多照顾了!” 汝娘恭敬地道:“照顾二字实不敢当。还请世子妃随意吩咐奴婢就是。” 大公主道:“你呀,有什么事情吩咐他们去做吧,不要再操心燕王府的这些事情,我已经和你公公说过了,将你肩膀上的担子都卸下来,什么也不让你做,你就安心养胎,到时候给我生个胖外孙就行了!” 欧阳暖一想,笑了笑,道:“是,我一定努力!” 欧阳暖知道汝娘厉害,却不知道她的本事究竟体现在什么地方,观察了她两天,愣是没有看出她有什么出众的地方,若论起伶俐贴心,她不及红玉,若论起活泼讨喜,她不及菖蒲,那么她究竟有什么地方让大公主另眼相看,特意将她送到自己跟前呢? 没有想到,欧阳暖的疑惑很快得到了验证。 第二天,肖重华一早便出了门,欧阳暖独自一人用早膳,桌上却多了一道芙蓉饼,欧阳暖看了一眼,便瞧出与自己的小厨房做法不同,不由笑道:“这是谁做的?” 红玉笑着道:“世子刚才着人送回来的,说是小姐爱吃芙蓉饼,他听说京都雨景阁的芙蓉饼做的精致,比咱们府上的有味道,便特意派人去买回来给小姐尝尝看,若是小姐喜欢,他就把厨子请回来给小姐专门做芙蓉饼。” 肖重华竟然还有这么细腻的心思,欧阳暖失笑,看那芙蓉饼的确做的精致可人,上面还撒了一层薄薄的糖霜,看起来确实比自己的小厨房做的好,就是不知道味道如何,便举起了筷子,可还没送到嘴巴里,却被汝娘伸出手阻了:“世子妃,且慢!” 欧阳暖一愣,旁边的丫头妈妈们脸色都沉了下来,不要说红玉和菖蒲心头不悦,就连方嬷嬷也不高兴了:“汝娘,你这是什么意思,小姐在用膳,你怎么敢打扰她!” 汝娘连忙跪下,道:“世子妃恕罪,实在是奴婢有要紧的事情要禀报!” 方嬷嬷斥责道:“有什么事情都可以等小姐吃完再说,你——” 欧阳暖却摇了摇头,道:“汝娘,有什么事情,你就照实说吧。” 汝娘轻声道:“这芙蓉饼,世子妃不能吃,您若是吃了,不出两个时辰,就会出大事了!” 这一句话出来,所有人的面色大变!方嬷嬷连忙回头看红玉,“这饼是从外头买回来的,可曾验过毒?” 红玉惊慌地摇了摇头,这芙蓉饼是肖重华送过来的,谁会怀疑里面有什么,可转念一想,是啊,毕竟肖重华是派人去买回来,万一中途有人动过手脚,那怎么办?她顿时慌了神,取来银针仔细验看,却发现银针还是雪亮的,并没有下毒的痕迹。 这一回,轮到方嬷嬷不高兴了:“汝娘,你说话也没有根据!这芙蓉饼里头根本没有被人下毒,你却还在这里危言耸听!害的大家都跟着瞎担心!” 欧阳暖却觉得,汝娘并不是信口开河的人,便轻声道:“你可有什么话要解释?” 汝娘目光清亮地道:“奴婢并没有说过这芙蓉饼被人下了毒,之所以说世子妃不能再用芙蓉饼,是因为这芙蓉饼上制作的时候,是用芙蓉花做底,然后加入猪油制成的,猪油这种东西最是荤腥,世子妃身体虚弱,本就不该吃这个。最重要的是,”她取了一点芙蓉糕上的糖霜,尝了一口,皱起眉头道,“果然不错!这糖霜上还含有紫琼花的粉末,这紫琼花的作用形同于红花,有活血化淤的功效,世子妃还怀着孕,这种东西可是会要了人的命的!” 欧阳暖纵然再镇定,此刻也不禁勃然色变!心一度跳得厉害,迟疑片刻,方问:“你可确定?” 汝娘毫不犹豫地点头:“世子妃若是不信,大可以叫太医来验证!” 欧阳暖转头,对上方嬷嬷同样不敢置信的目光,方嬷嬷声音一时之间都哑了:“你是说,有人要借世子的手杀了我们小姐!” 老天爷,这怎么可能! 193章 红玉失色道:“汝娘,你不要胡说,世子怎么可能会伤害小姐!” 汝娘连忙道:“不是,红玉姑娘误会了,奴婢的意思是,这紫琼花的花粉不利于孕妇,所以世子妃不能碰,但这并不是说这玫瑰糕有毒,这季节紫琼花盛开,再加上这种花非常美丽,京都达官贵人多爱种植,风一吹就会漫天都是,这糕点一路从酒楼买回来,总要经过无数人的手,自然会沾上的,并不奇怪.所以并非有人故意下毒,而是无意中带了些花粉。但这种无心之失.却很有可能会造成可怕的后果。” 红玉和菖蒲都相顾一眼,眼睛里带上了不十分相信的神气。 汝娘并不泄气.认真地解释道:“世子妃怀孕,所有送过来的东西都要让人先尝一尝才能给她,但这东西是世子送来的,世子绝不可能害世子妃,所以大家都放松了警惕,可问题是世子是男子,对这些完全都不懂,一个孕妇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什么,这都是有讲究的。” 一席话.红玉却皱起眉头:“方嬷嬷是老嬷嬷了,这些东西肯定比你明白,她都没有说什么“ 方嬷嬷却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道:“不,汝娘说的有道理,我虽然在小姐身旁时日久了,但知晓的东西竟然不如汝娘,真是太令人羞愧了。”欧阳暖笑道:“汝娘是从宫中出来的,从祖母那一代就在尚膳局,自然是懂得很多的,嬷嬷也不必妄自菲薄,您的经验也是汝娘所不及的。”事实上,欧阳暖已然明白了汝娘的作用,宫里头的娘娘们想要保胎,自然是用尽了千种方法,而那些嫉妒的想要害人的法子也是层出不穷,身在尚膳局的汝娘,见过的东西当然要比在寻常大户人家的教养嫉毋要多得多,方嬷嬷虽然也懂得不少.可生活在民间,自然不会明白宫里头的那些龌龊的东西。欧阳暖想起当年林氏用来陷害府里姨娘的那些法子.府中的嬷嬷那么多.不也没能识破吗?可见这种害人之道,自然是要持殊的人来应付。 红玉和菖蒲面面相觑,一旁的方嫉嫉已经把平日里欧阳暖的饮食单子拿过来了。汝娘细细看了一遍,皱眉道:“这道人参楂圆汤不能用了。” 方瑭嫉点点头,的确,这本也是她预备勾掉的,人参属大补元气之品,孕妇滥用人参,可导致气盛阴虚,容易上火,更糟糕的是容易见红,而桂圆性温味甘,孕妇服多了桂圆后,会加重呕吐,甚至流产,汝娘一眼就将这道汤挑出来.还是很有几分眼见的。 汝娘又指着菜谱道:“螃蟹芙蓉羹,也要撤掉,螃蟹虽然味道鲜美,但是性质寒凉,有活血祜疾之功,尤其是蟹爪:还有这道甲鱼生容,虽然平日里可以用来滋阴强身,但是甲鱼性味咸寒,能通血络、散痰块,有堕胎之弊,这都是绝对不能碰的。” 方嬷嬷连连点头,道:“没错,这两道菜也要撤掉。”欧阳暖听着,自然点了点头。 汝娘显然还没有说完,她轻声道:“世子妃,奴婢的祖母曾经留下一本《饮膳正要》,凡是宫中娘娘怀孕,有很多需要忌讳,比方所,免肉,令子无声、缺唇。山羊肉,令子多疾。干鱼,令子多疮。桑槛、鸭子,令子倒生。雀肉饮酒,令子心淫情乱,不顾羞耻。鸡肉糯米,令子生寸白虫。食鳖肉,令子项短。食驴肉,令子延月。食冰浆,绝产。食骡肉,令子难产。所以上面这些.您的桌子上都不能有的。” 红玉和菖蒲这两个小姑娘听的目瞪。呆.方嬷嬷却很赞同道:“这些连我都不知道了,汝娘你果然很有法子。” 听到这里,欧阳暖已经完全信服了她的能力,而且,她相信汝娘最擅长的不仅仅是饮食.更重要的是识别什么相生相克,这对于目前的她来说,是最重要的。于是.她笑着道:“汝娘.你是母亲送过来的人.我相信你能办好这趟差事,从今天起,我的一切饮食就由你负责吧。” 汝娘微笑道:“是。” 欧阳暖杏眼微阖,长长的睫毛微微覆下,她的语气低沉中有些轻松:“说实话,我这一胎来的很不容易,这孩子是我的命根子,自然要小心谨慎一些的” 就在这时候.外头的碧雨进来禀报道:“世子妃,欧阳府上来报说,欧阳夫人去世了。” 欧阳暖一愣,随即便有点反应不过来。欧阳夫人?难道是方嬷嬷已经急切地道:“是林氏?” 碧雨却很明白.立刻道:“是。” 欧阳暖和方嬷嬷对视一眼,欧阳暖慢慢道:“什么时候的事情?” 碧雨是个聪明的丫头,自然知道主子和继母不对付,忙道:“回禀世子妃.听说是昨儿个夜里没的,但今天晌午才发现,说是送饭的人去了,谁想一进内室竟发现欧阳夫人一脖子吊在梁上直晃荡,救下来时已经没气儿了。听说可吓人呢,连舌头都吐出来了.....”; 碧雨描述得绘声绘色,话音还未落下,方嬷嬷已经出声阻止:“不许瞎说.小姐还怀着身孕呢,听不得这些可怕的.你将事情挑要紧的说一说就罢了。” 碧雨点点头,继续道:“听来报信的人说,欧阳夫人是不堪病痛折磨,自己上吊死了。” 自己上吊死了?一个已经中风的人如何能够上吊身亡?听说爹爹有心迎娶新妇,看来林氏的死.完全是因为她成了这桩喜事的绊脚石了.欧阳暖暗自摇头,爹爹越发糊涂了,就算是想要迎娶新人,也未必要做的这样过分,这个男人真是太凉薄了。 欧阳暖叹息道.”想不到争斗一世.她将我当成最大的敌人.我留下她一条命,可最后她却是死在自己的枕边人手上。” 方嬷嬷点头,不无感叹”,当初她嫁过来顶替了夫人的位置,十年来掌管整个欧阳府,上得老夫人喜欢,下得老爷宠爱,连小姐您都让她三分,真是何等的风光,人家都说她一个小小的庶女能混到这个份上是天大的造化.然而最终落到这个下场,真叫人不知该说什么好。” 欧阳暖摇了摇头,道:“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她若是不先来害我和爵儿,也不会众叛亲离,如今身边连个照拂的人都没有。”若她是一个善良的继母,善待自己姐弟,自己何至于和她斗个你死我活,相安无事的话,至少她现在还是欧阳家的当家主母,也不至于死的那么惨,世间的一切都是因果循环,不是没有报应,只是时候未到罢了。 只有菖蒲不由自主地翘起嘴角,喜形于色道:“那个老巫婆,死了也是活该!以前她想了好多招数来害小姐呢!” 欧阳暖微笑着并不多言,菖蒲还是个孩子.所以她的喜怒哀乐都是这样摆在脸上,当初她的确对林氏恨得咬牙切齿,可是现在她已经不将对方放在心上了。如果一个人将全部的心神放在仇恨上,是不会开心的。更何况,林氏虽然出身镇国侯府,可其实说到底,她是一个没有娘家的人,认真的说起来的话.她比自己当年还要更可悲、更寂箕..... 菖蒲抬头,就看见了欧阳暖眼睛里的悲悯,不由道:“小姐,您可千万别可怜她啊,她是个坏人呢!” 欧阳暖笑着摇摇头,她不是同情她,不过是有感而发罢了,似乎怀孕以后,她的心也变得仁慈了。 欧阳暖指派人送去了吊唁的东西,人并没有亲自过去,很快欧阳治又派了人来请.来人的腰间.系着一条白布带,那是带孝的模样.正是欧阳府上的管家孙和。他很恭敬地给欧阳暖行了礼,道:“大小姐,老太太让奴才接您回府里去。”....说是夫人没了,我们府里要设灵堂,让您快回去。” 欧阳暖皱起眉头,欧阳家老太太和欧阳治又在打什么歪主意了吧,如今吏部尚书的任期已到,欧阳治上蹿下跳地到处跑,听说去了镇国侯府,又去了太子府,都被挡了回来,后来又跑到楚王府上去,偏偏如今肖嫣然听了欧阳爵的话,对欧阳家这些破事再也不肯管了,欧阳治没了办法,又跑过来找燕王府,可燕王那种柴米不尽的性格,估计是碰了钉子,难怪想要自己回去,是想要让自己从中调停吧,还真是不死心啊.欧阳暖微笑道:“孙管事一话还没有说完,就听见帘子一掀,肖重华面若寒霜地走进来,那浑身的寒气让孙和整个人顿时开始发抖:“谁让你来打扰世子妃的,滚出去!”孙和壮着胆子刚要说什么,肖重华一个挥手,等候在外头的护卫立刻一人一边把孙和驾着出去.孙和失声道:“世子.老奴是奉命来的啊.您不能这样!” “把他的嘴巴堵上!”肖重华不耐烦地道。 立刻没了声音屋子里顿时一片静默,众人面面相觑。 欧阳暖却像是没有看见.反而笑着问道:“你不是去军营了吗,怎么回来了?” 肖重华脸上竟然在一瞬间绽放出光彩来,看傻了一屋子的人:“我给你 带了礼物,你看看!”说着,他大声吩咐道”.把东西抬进来。” 于是,欧阳暖看见四个人抬着一个大大的藤筐进来了,不免惊讶地睁大了眼睛:“这是什么?” 肖重华一双漆黑的眸子熠熠生辉.向来冰冷的脸上带着无法抑制的笑容,道:“我让人从云州送了上好的核桃来.....比京都的都要大,而且好,你瞧瞧。” 欧阳暖更惊讶了:“云州?这千里迢迢的.你什么时候。” “用八百里加急也很快的,你不必烦心这个。我觉得不错,他们说孕妇吃这个很好,我待会儿让人做核桃粥给你。” 欧阳暖掩嘴而笑:“八百里加急用来做这个!”肖重华一怔:“有什么不对?” 一向军情为重的肖重华.居然问她用八百里加急来送核桃,有什么不对?欧阳暖不可自抑地笑着摇头,这可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不光是这个.待会儿还有很多。”肖重华一边想,一边蹙眉.”宁州的桃子,允州的楠子,还有林州的特产,据说对孕妇特别好的牛乳。” 欧阳暖不由笑了:“你真是!这样做我要被人笑话,谁家没怀过孩子,谁有你这样兴师动众的!” “我这不是没做过父亲吗,我都不知道怎么办好!”肖重华皱眉道,有些微的苦恼。 欧阳暖微微的笑。 以前会很担心,自己做了那么多的坏事,还能有好的归宿吗,可自从他选择了自己,她就再也没有什么彷徨的了......她觉得自己很幸运。遇到了肖重华,能成为他的妻子,生活在一赴。” 一会儿,丫头文秀就进来禀告:“世子,您要奴婢炖的樱桃金丝燕窝羹来了!。” “拿进来吧!”肖重华点了点头。 很快.文秀就用漆盘托了一个小碗进来0她把碗呈到欧阳暖面前:“小姐.这是世子刚刚吩咐厨房准备的,您趁热尝尝看。” 欧阳暖一愣”.我刚刚吃完饭!” “那就喝一点点!”肖重华一点也不以为意”‘这是贡品,我从皇伯父那里全部搬过来了......” 欧阳暖咋舌,肖重华居然连皇宫都搜刮过了,想到早上的芙蓉饼,她不由微微摇头,这个男人啊,真是什么都不懂,就是一腔热忱了,但就是这热忱.也让人不由得感动。 欧阳暖点了点头,三下两下把羹吃完了:“味道很好。。”话没有说完,她眉头一皱,捂住了嘴。 肖重华忙接过了碗:“你这是怎么了?。” 欧阳暖蹙着眉头:“不知道,我怎么有点想吐!” 肖重华张大了眼睛,咳咳巴巴地道:“哪里不舒服.....”欧阳暖就捂住胸口:“没关系,只是有一点点。”...”; 肖重华立刻道:“红玉,马上去请太医来。夏日的天气虽然好,但暖儿昨天中午还在院子里晒太阳......指不定是被风吹了......” 红玉一听,忙道:“是,奴婢立刻就去。”说着一溜小跑地跑了出去:,欧阳暖都来不及阻止.眼看红玉就跑的没影子了,一旁的汝娘便笑道:“世子不必担心,头两个月孕吐都是难免的,过了这段就好了。世子妃这还是好的,有些夫人连汤汤水水的味道都不能闻呢!” 肖重华却像是没听见似的,仍旧担心的不得了,抱着欧阳暖像是抱着瓷器.用一种不容置疑的。吻吩嘱众人:“从今天开始,以后穿衣、吃饭这些事都不能再让世子妃动手了,你们小心伺候着,不要让她出门口小心动了胎气……” 穿衣吃饭都要人伺候,路也不能走?谁家孕妇这样过活啊!欧阳暖听了,不由额头冒汗。 她忙岔开了话题,笑道:“穿衣吃饭我都可以自己来的,你别这样心急了!”肖重华沉浸在兴奋中,一点也不答应,道:“差点忘了,我得去给孩子起名字....。” 大家就面面相觑地望着欧阳暖,欧阳暖却浮现出一个无奈的笑容来。 这样的肖重华,她都拿他没办法!因为她还从未见过他这样呢!估计是第一次做爹爹,一下子乐过了头,太兴奋了! 欧阳暖本以为肖重华是说说而已.可谁知道他竟然是认真的.不但派人将这个院子紧紧看守起来,还多安排了两个老嫉嫉跑到这里来盯着她,她若是抬胳膊,那老瑭毋就会叫起来,她若是伸伸腿,老嬷嬷的眼泪就往下掉,说什么有负世子所托啊,世子妃要是有个万一.她们万死难辞其咎啊!几次三番都这样,欧阳暖便只能老老实实在屋子里呆着,可是这两个人连看书都不让,非说要伤眼睛,刚开始欧阳暖还能忍着.半个月一过,感觉整个人都要发霎了,可是好说歹说肖重华都不肯让她出去走走;迫不得已动了怒,把两个老嬷嬷都赶出了院子.这才觉得一下子轻松了。 “走,咱们出去转转。”欧阳暖对红玉说道。红玉惊慌:“可是外头那么多护卫。 “谁还敢拦着我不成?,‘欧阳暖实在被关的整个人浑身都难受”‘我就是去大公主府上,世子就是知道了,他还能不让我去吗?” 红玉忐忐忑忑,小心地道:“可是吧,奴婢怕世子不高兴。” 欧阳暖蹙眉,一旁的弯蒲眉飞色舞地道:“红玉姐姐,以前你总说我不聪明,怎么今天你也笨起来了,世子可是把小姐棒在心尖上的,他就算知道了又会把小姐如何?你就别瞎担心了!” 红玉瞪了她一眼,欧阳暖身子弱,若是贸然出去受个风病倒了,有什么不妥当,自己这些丫头们还不被肖重华录了皮吗?可是菖蒲一听要出门便兴高采烈的,根本没顾得上看红玉的脸色,红玉叹息一声,还要再说什么,却听到汝娘道:“其实世子妃的话也是对的,世子是第一回做父亲心里紧张了,孕妇要经常出去走走的,不能总这么窝在屋子里,人要闷坏的,只是,大公主府路途虽然不远,马车的布置却一定要小心,干万不要颠着磕着,那都是对世子妃身子不好的。” 欧阳暖点点头,吩咐红玉道:“现在就去准备吧。” 红玉听了汝娘的话.觉得很有道理.便不再劝阻.吩咐丫头们下去准备了。 燕王府的马车本来就很舒适,加上经过改装,坐在里面更是一点颠簸都感觉不到,欧阳暖坐在上面,觉得很舒坦,心情也变得好起来。 红玉看到自家主子最近一直很郁车的面色变好了;不免也觉得高兴,越发觉得汝娘说的没错,想的也周到,是不该将主子一直关着,好好的人总是关着,总有一天要关出病来的。 马车一路到了大公主府,欧阳暖刚下了马车,却看到慕红雪从公主府里面出来,眼睛红红的,像是哭过的样子.看见欧阳暖.她立刻把眼泪擦干了,对着她笑笑:“世子妃。” 慕红雪每次看到自己话都是很多的,难得露出这样的表情,欧阳暖一时有些奇怪,却笑道:“公主来看望我母亲吗?” 慕红雪便只是腼腆地笑笑.虽然在笑,但那笑容却是说不出的难过.看得欧阳暖心里都觉得不舒服起来:“公主这是怎么了?” 慕红雪摇了摇头,道:“没事,世子妃有了身孕,我还没来得及去贺喜呢!你不宜久站,快进去吧。” 说完.她便头也不回地走了,欧阳暖看着她的背影,心中有些疑惑,问红玉道:“香雪公主这是哭过吗?” 红玉也很奇怪:“是啊,还从未见过她这样呢!”欧阳暖一边思索,一边进了大公主府。 看到欧阳暖,大公主都愣了一下,随即便笑了:“重华那个傻孩子都把你关起来了,怎么今天给你放风了?” 肖重华可怕的行为已经传播到大公主这儿来了.欧阳暖的脸红了红,心里有点窘迫.脸上却笑道:“母亲,我是想你了。”大公主的脸上立刻笑出一朵花来,扭头道:“还不给暖儿看座儿?”一面对暖儿道,”你这个傻孩子,想我的话让人来传个话,我去看你!” 陶姑姑陪笑道:“公主也是在想念郡主呢,刚才还说世子把你藏得太严实.连她要去探望都得先经过他的同意,这可真是叫人笑坏了!” 的确是叫人背地里笑话了,欧阳暖还不知道这一茬,顿时脸更红了:“他是不懂事,瞎胡闹呢!他也没做过父亲,紧张的要命,天天都在叮嘱我小、心这个小心那个.生怕磕着碰着,其实我哪里有那么娇贵.寻常都不让我出门.真的快要闷死了。” 大公主连忙道:“不许说死字,你这个傻丫头,现在是要做娘的人了,怎么还像是个孩子似的,重华还不是为你好啊!”说着,又让人给欧阳暖加个垫子和引枕。 欧阳暖想了想.还是忍不住问道:“刚才香雪公主来这里,我看她走出去的时候眼睛都哭红了,是为了什么?” 大公主的笑容沉了沉,道:“你是有身子的人,这些事情就别管了!”大公主的语气,让欧阳暖的好奇心一下子更旺盛了!究竟是什么事情,能让母亲露出这样的神情呢! 孕妇不能吃的东西,都是百度来的,没有科学依据。 有人说我的文里男主男佩都是背景板,说我是鄙视男人,我有咩? 更多重生之高门嫡女最新章节尽在请持续关注! 194章 看到欧阳暖一副好奇的神情,大公主摇了摇头,笑道:“人家男婚女嫁,与我们又有什么相干。” 欧阳暖一愣,道:“男婚女嫁?”大公主拿帕子一掩嘴:“可不是,大皇子这回就是来送婚书的,要把香雪公主嫁给肖衍。”看着欧阳暖面色微变,大公主面容凝重起来:“你怎么关心起她来了?”“母亲,我不是关心她,我只是觉得,这个大皇子和香雪公主的目的并不单纯,而且上次的宴会中,慕红雪分明很害怕这位大皇子的到来,像是对他极为抵触一样。再细想,高昌好好的为什么非要把公主嫁到这里来?现在我们大历这种局面,太子娶一个异国公主,着实不是好事,对于我表姐来说,甚至是极为糟糕的事情。因为香雪公主的身份远高于她,万一将来再生下子嗣……偏偏表姐的盛儿又是长子,我是怕——” “你这又是做什么?”大公主皱眉,“这都是男人们操心的事情,你一个女孩子,担心这些干什么呢!”话虽然这么说,她的心里却也是这样想的,肖衍本来就很麻烦了,再娶了一个香雪公主,这太子府就成了麻烦窝。 欧阳暖便只是笑,不说话。 大公主招手:“到这里来坐,我有话对你说。”欧阳暖坐过来,大公主看着她的眼睛道:“你生这个孩子,可能会有些艰难,这些,我帮不了你,你夫君也帮不了你,只能靠你自己。所以听我的,那些杂七杂八的事情都别想了,好好的养胎是正经,什么都比不上子嗣重要。子君当年如果能够活下来,我情愿自己减寿二十年。”这是掏心窝子的话,欧阳暖的眼圈儿红了。大公主又接着说:“我知道,慕红雪心地不坏,是个好姑娘,上次在驿馆门口发生的事情我也知道,有一条说一条,咱们得谢她。可是她身份太特殊了,就算她不想做什么坏事,她身后的那些人也会撺掇她,你若是管了这件事,指不定有什么麻烦!说这些,只是让你注意,千万别着了人家的套子!”“女儿谨遵母亲教诲。” “不说这些了,我看重华待你好,我心里头也高兴,”大公主微笑着说完,便拍了拍欧阳暖的手道,“汝娘在你身边还好吗?” 欧阳暖点点头,笑道:“多亏母亲费心,汝娘很好,帮了大忙呢!” 大公主也很高兴:“那就好,那就好,今天留下来用午膳吗?” 欧阳暖便摇摇头,道:“我是偷偷跑出来的,要是被他知道了又要训我了,我得赶紧回去呢!” 一句话说的大公主和陶姑姑都笑起来。 从大公主府出来,欧阳暖就上了马车,马车一路经过繁华的街道,欧阳暖不时掀开帘子看外头的情形,路过一家书斋,突然道:“停车。” 红玉一看顿时着急:“小姐,要看书的话可不成,您怀着孕,伤眼睛!” 欧阳暖这半个月来听了不知道多少遍这种话,听的耳朵都长老茧,实在是烦不胜烦,便回头道:“我就是去挑两本书,等太阳好的时候再看,不许回去告状。” 红玉还要说,菖蒲道:“好了红玉姐姐,小姐难得好心情,你就别老挡着她了,后头有这么多护卫跟着,还能出什么事情不成?!” 红玉心道你这个小丫头片子知道什么,不要说出事情,今天偷偷跑出来这件事被世子知道了那都不得了,什么叫爱妻如命,你还看不懂啊!真是不知死活!她暗地里掐了菖蒲一把,脸上笑道:“那好,小姐不要动,奴婢去为您吩咐车夫。” 很快马车停下,欧阳暖进了书斋,书斋老板一看到燕王府的马车眼睛都直了,恨不得把整个书斋里的精品都搬出来,欧阳暖看了几本新到的字帖,又拿了本话本小说翻看。 “看到没?那是燕王府的马车呢!” “这位是什么人啊!” “你连她都不认识,真是孤陋寡闻,大名鼎鼎的京都双璧之一的永安郡主,长公主的女儿,燕王府的世子妃啊!” “啊,原来是她!” “哎,就是她,所以小心伺候着,千万别弄出什么差错来!” 那边掌柜和小厮窃窃私语,欧阳暖完全没听见,只顾翻着手里的书页,挑了半天,最后选中了七八本,便让红玉付了钱,菖蒲捧着书就要离去,刚走到台阶下,便看到一个丫头跪倒在台阶前,也不敢靠近,期期艾艾地看着欧阳暖。 欧阳暖一眼就认出这个丫头是香雪公主身边的桂华,心中暗笑,这丫头只怕从公主府的时候就盯着自己了,自己故意将马车停下来引她上钩,竟还真的来了。 桂华还没说话,眼泪水就下来了。欧阳暖微微一笑,忙道:“这是怎么了?”一边叫一旁的红玉去把人搀扶起来。 桂华刚要说话,欧阳暖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跟我上马车吧。” 桂华看了一眼周围瞩目的人群,咬了咬牙,点点头道:“一切听从世子妃的吩咐。” 欧阳暖勾起唇畔,也不多言,便率先上了马车。到了马车里,桂华立刻拜倒:“求世子妃救救我家公主!” 欧阳暖心道果然来了,脸上却不动声色地惊讶道:“你们公主?她怎么了?” 桂华泪水盈盈地道:“大皇子非要逼着公主嫁给太子,可是公主不愿意,今天便去求长公主帮忙,可是长公主说这件事情是高昌国的事,她不便多嘴,公主没有办法便回去了,可是刚一到驿馆,就被大皇子关了起来!” 欧阳暖一愣,高昌国大皇子这是疯了不成,这还是在大历的地界上,他就这样飞扬跋扈?她想了想,慢慢道:“我母亲的确是不方便管这件事,不要说我母亲,就连我,也是不能多嘴的。” 桂华一听更着急了,连忙道:“世子妃,奴婢知道您为难,但是奴婢在这里只认识您,再也不认识其他的贵人,刚才返回去求长公主,可是门房却不肯放奴婢进去了,后来看见燕王府的马车,便立刻跟着您了,奴婢知道这件事情跟您没什么关系,但求您看在公主和您交好的份上去看看她也好,至少让奴婢有个交代!” 欧阳暖只是蹙眉:“可是大皇子是公主的亲大哥,他怎么也不会害她的呀!” 桂华一向是跟在慕红雪身旁的,对慕红雪的事情最清楚,她听到这句话眼眶一红,道:“世子妃不知道,我们大皇子那种性格,便是连皇后娘娘也不放在眼睛里,最是唯我独尊的,他最过分的一次还拿鞭子抽打公主呢!公主的背后到现在还有一条疤痕!从前皇后娘娘想尽了法子教训他,他却半点都不肯收敛,还是要一切都顺着他的心意!” 欧阳暖想起那天宴会上的事情,还是心有余悸,这倒的确像是对方会做的事情,只要于自己的利益有益,不要说亲妹妹,只怕是亲娘都能出卖。平心而论,她非常不喜欢慕隆平,但是对于慕红雪和慕轩辕,虽然彼此立场不同,她对他们并不讨厌。想到慕轩辕,她道:“不是还有九皇子吗?” 一提到九皇子,桂华的眼眶一下子红了,抹了把眼泪道:“九皇子,九皇子他——昨天不知为什么和大皇子发生争执,被打断了一条手臂。大皇子还怕人知道,不允许叫太医!” “你说什么?”欧阳暖一愣,这个慕隆平也太霸道了,慕轩辕毕竟是九皇子,他怎么能动不动就喊打喊杀的,这还是在大历朝,若是在高昌,指不定他怎么过分呢! 红玉不信道:“九皇子在你们高昌虽然不是太子,可听说他也是极显赫的,怎么会被打断一条手臂,这太可怕了,你可别用瞎话来骗我们啊!” 桂华的眼泪流的更加汹涌,那神情不像是作假:“奴婢说的都是真的,驿馆就在这附近,世子妃,奴婢求您,求您去看看公主,您是燕王府的人,大皇子再嚣张也不敢把你怎样的!” 欧阳暖当然知道对方不会把自己怎么样,身后带着这么多护卫,就算慕隆平再想怎么样估计也没这个胆子,桂华刚才跪在台阶上的情形很多人都看见,自己是有这个必要走这一趟的。但是肖重华千叮咛万嘱托,让她别管闲事,这一回去估计又要被唠叨个半死。但是——欧阳暖想起慕红雪那一双哭红的眼睛,念头一转,如果对方布出一局请君入瓮,她是不是可以反客为主呢?于是便道:“好,我去看一看就是了。” 不管对方出什么招数,舍不得孩子套不找狼,欧阳暖嘴角逸出一丝笑意,这一局就是个大赌场,买定离手不可悔,她这赌注便下了 驿馆里面十分的忙碌,因为是刚刚建成的,风景布局都很不错,不过因为上次发生过火灾,这一次整个驿馆都加强了戒备,可惜欧阳暖没心情一一欣赏,让桂华在前面带路,一路直接向目的地而去。 刚刚走到了院子外头,就看到八个护卫站在门口。 “请您止步!”其中一人一把长剑横过来,面如寒霜。 哟,这儿还有拦路虎啊!欧阳暖不想浪费口水,有资源不利用那是傻子,绝对的!她轻轻看了一眼站在自己身后不远处的金良。 金良顿时头皮发麻,这位主子心血来潮要管这闲事,简直是吓死人了,他刚刚给世子传了口讯,却不知道人什么时候才能到,若是赶不及叫这位主子闯出什么大祸来,自己就是个死!若是让这位宝贵的主子磕着碰着气着了,自己更是个死!左右都是死!反正死死死!金良在心底哀叹着,突然看见欧阳暖召唤他,立刻鼓足勇气上前去:“请世子妃吩咐!” “这几个人拦着我的路了。”欧阳暖不冷不热地说。 金良抹了一把头上的冷汗,一挥手,身后一队黑衣骑兵飞快地上来将那八个人架住了!那八人原本手里都拿着刀剑站在门口,可没想到这个娇滴滴的美人儿来这里还没说两句话就要带人冲进去,顿时懵了,刚要反抗却被制服了! 欧阳暖看了一眼,速度很快,训练有素,果然肖重华给自己的都是精兵。 红玉抹了一把头上的冷汗,主子啊,世子叫这些人盯着你是为了保护你,你却用他们做这种事,世子知道了非要气死不可!但是欧阳暖决定的事情,就连肖重华都没办法阻止,她只能认命地叹了一口气,为欧阳暖推开了院门。 欧阳暖刚刚跨进去,就听见一阵呼叫声,她一愣,随后吩咐道:“除了金良,其他人都退在外头等候!” 然后她快步走了进去,刚刚到走廊就听见一阵奇怪的哀叫,欧阳暖突然起了一阵不曾有过的心慌。 这声音,这声音——她目光严厉地回头看了一眼桂华,却看到她眼睛里满满都是哀求,看来,这丫头是什么都知道了!可是这怎么可能,里面的声音分明是慕红雪,她是堂堂的高昌国公主,怎么会遇到这种事情! 欧阳暖的脚步停了,红玉显然也听见了这声音,几乎浑身都颤抖起来:“小姐,咱们回去吧,小姐,奴婢求您了!咱们快回去吧!” 金良听着那声音,紧紧皱起了眉头,他不知道欧阳暖会作何决定,但是这样的声音,不难想象主人正在遭受何种羞辱——作为一个热血男儿,他不由自主攥紧了拳头,如果弃之不顾,那也太过分了。 欧阳暖的脚步只是停顿了一瞬间,随后她快步走上去,屋子里的人想是知道不会有人闯入,连门都未上栓。 欧阳暖狠狠的推开门,门撞在墙壁上,发出砰地一声巨响。 一进到屋子里就闻到一种奇怪的味道,像是一种压抑的香气和可怕的酒气,青色地砖上满是扯得七零八落的衣物、衫袍、靴袜。欧阳暖看到层层迭迭的帷幕上起伏薄薄人影,听见急促间杂微弱的喘息,不由紧紧皱起了眉头! 慕红雪黑色长发散着,脸上满是惊恐畏惧之色。慕隆平几乎什么也没穿的压制住她,一点点鲜红就印在她如玉的肌肤上,看起来格外触目惊心。 听见门的动静,慕红雪一下子抬起头来,目中隐隐透着泪光,看见欧阳暖时凄恻之中就又有了欢喜的神色,仿佛一个濒死的人突然看见了生的希望! “救我——” 慕红雪没有发出声音,可是欧阳暖却分明听见了,看见了她的绝望与希望! 他们是兄妹啊,老天!欧阳暖只觉得心头有一种火气隐隐冒出来,她冷笑一声,道:“大皇子真是好兴致!” 欧阳暖的声音清冷,犹如八月的陡降的霜雪,划破了一室的旖旎! 慕隆平原本很是沉迷,这才一惊,忙抬起头。 “高昌国皇室果然是一如传闻中的过分啊!”欧阳暖冷冷笑道:“常听人说大皇子喜好女色,可我倒是想不到,你连亲生妹妹都不放过!” 慕隆平见了是她,面色一寒,爬起来将衣服披着,淡淡道:“世子妃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外头的都是死人啊,居然连世子妃来了也不招呼一声!”他向着外面大声喊着,想要让那些护卫进来,可是半天没人应声,他的脸色一下子难看起来。 欧阳暖冷笑,那天宴会后,肖重华派人废了那金曼的一条手臂,并且将大皇子狠狠修理了一顿,趁着他一日外出饮酒,便让人将他捉住丢进了湖水里面淹了个半死,偏偏他还不知道是谁在背后害他,连报仇都无从谈起,一时之间气的要回国,被肖衍硬生生拦了下来,现在看来,拦他都没必要,这种人,让他留一日都是祸害! 欧阳暖轻轻笑了笑:“大皇子喜欢谁,我并不关心,只是我今天碰巧来看望香雪公主,您说怎么办?” 慕隆平的面色一下子变了,两拳骤然握紧,旋即又镇静下,极为张狂的笑道:“凭你想在我手里要人?” 欧阳暖扬起眉头,眼神里有一种刻骨的冰寒:“这么说,你是不想让了?” 慕隆平一把将慕红雪扯下了床,一脚踩在她的后腰上,态度极为嚣张冷漠,像是故意做给欧阳暖看一样,面色冷凝地道:“世子妃,这是我们兄妹之间的事情,你是外人,不方便干预!更何况,这丫头本就是我的人,我要怎么处置都是我的事!” 慕红雪毕竟是一个柔弱的女子,这场面实在是不堪入目又让人心中怜悯,就算是铁石心肠的金良都要转过脸去,然而欧阳暖脸上却是一副极为平静的神情:“大皇子说的没错,只是我这么出去,要是去太子府转一圈,你说太子怎么会要一个被你羞辱过的女子为正妃,大皇子,你是看不起我国的太子呢,还是想要挑起两国纷争呢?” 她一边说,眸光流转间,一双眼睛明亮的透出难以捉摸的妖异,慕隆平竟一时失了神。 不止是慕隆平,连金良都一时惊诧不已。没有人能想得到,柔弱的欧阳暖居然说得出这种态度强硬的话。 的确,若是被肖衍知道,这门婚事肯定是要告吹的。 慕隆平不能置信地盯着她,怒极反笑,狠狠地踢了慕红雪一脚,慕红雪闷哼一声,却连哀叫都不敢。 良久过去,慕隆平赤红着双目看着欧阳暖,像是要吃人一样恐怖,金良悄悄地把手放在了腰间的长剑上。 欧阳暖的唇紧紧地抿着,深黑的眼中神情复杂,任谁也看不透她在想些什么。 定定看了欧阳暖很久,慕隆平不知为什么却被那眼中的寒光所摄,竟然一时说不出话来。 在两人无声的对峙中,慕红雪雪白的后腰上只是一阵阵火辣辣的,一点点渗进肌肤,一点点钻入骨内,痛不可抑。 欧阳暖看见了她的神色,微微挑眉,盯紧了慕隆平,眼神依旧明亮如炬,一笑中说不出的意态冷凝:“怎么,大皇子难以抉择吗?”欧阳暖转头对金良道:“你去把太子请来。” 慕红雪仰头看着欧阳暖,竭力含住眼里滚动的泪,却仿佛是不敢也不能言声。 慕隆平冷哼一声,大声道:“不必了!”说完,他快步走了出去。 原本畏畏缩缩地躲在后面的桂华一看到这情形,立刻扑过去用自己的身子挡住慕红雪,欧阳暖吩咐红玉取衣服去给慕红雪披上。 金良不假思索地退了下去,刚才他在这里是为了震慑慕隆平,现在人都走了,他也没有再留下来的必要。 欧阳暖走过去,递给慕红雪一条手帕让她擦擦眼泪,慕红雪却一把拽住欧阳暖的裙裾,坚持着隐忍住的泪终于自美丽的眸子中滚了下来。 “不要告诉别人——” 欧阳暖用漆黑的眼睛盯着她,认真地道:“我不会告诉别人。” 慕红雪就看向红玉和菖蒲,欧阳暖叹了口气,道:“她们也绝对不会。” 欧阳暖紧紧皱起了眉头,眼下这情况,慕红雪分明不是心甘情愿的,只是兄妹之间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来?欧阳暖实在是难以接受,世上有这样可怕的兄长吗?而慕红雪,又为什么要忍受这些? 慕红雪必须紧紧抱住自己的双臂,才能控制住身体的颤抖。欧阳暖连忙让人将她扶了起来,她立刻将衣服全都裹在自己身上。 欧阳暖吩咐菖蒲去外面守着,只留下红玉一个人在内室,自己在她身旁坐下来:“还好吗?” 慕红雪嘴唇青白,看着欧阳暖的眼睛里像是有巨大的伤痛,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欧阳暖对红玉点点头,红玉会意,立刻问桂华:“公主受到了惊吓,有没有定神的香?” 桂华看了一眼面色沉静的欧阳暖,顿时明白过来,点头道:“奴婢这就去取。” 红玉笑道:“那我跟你一起去。”说着,连她们两个人都退了下去。 欧阳暖伸出手为慕红雪擦掉了眼泪,她可以肯定,慕红雪此刻的眼泪都是真的,这就够了,自己并不是多管闲事的人,可是慕隆平的行为,实在是畜生都不如!“他是不是从在高昌就一直欺负你?为什么不告诉别人!” 慕红雪一怔,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她倔强地全都擦掉,擦的整个白玉一样的脸颊都红红的,“告诉了又有什么用,我根本不是皇帝皇后的亲生女儿!” ------题外话------ 每次打肖重华,我都会打成肖葱花,苍天啊!重生之高门嫡女全文免费阅读明天那一章节,会解释大家所有的疑问!比如女主为嘛多管闲事,慕红雪到底有啥目的!请大家收藏,揭露真相啊! 196章 欧阳暖完完全全没有想到,慕红雪竟然会说出这种话来。 “你是说——” “我并不是皇后的亲生女儿,她的亲生女儿三岁的时候就夭折了,便不知从何处抱了我回去,对外宣称是她自己的女儿,就是我曾经对你所说的那个姐姐。”慕红雪的泪水大颗大颗的,“我不过是一个没有父母的孤儿罢了,因为容貌生得好,才会被她看上带回去。” “公主?!” 慕红雪声音哽咽:“世子妃,你看不起我了吧,我根本不是什么金枝玉叶,我不过是一个连父母都没有的孤儿,我跟你们不一样,我甚至连自己的名字都没有,也不知道自己来自什么地方……” 欧阳暖沉默着,好一会儿才道:“所以你并不是慕隆平的亲妹妹?” 慕红雪擦掉了眼泪,抬起头来看着她:“我不是他妹妹,否则他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来呢?在他眼睛里,我不过是将来要被送来笼络大历太子的一颗棋子,其实在高昌的时候他就已经无数次欺负过我,那时候母后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过是留着我一条命罢了,本来将我送到这里来,我还高兴终于能够摆脱他,可他偏偏还是来了。” 欧阳暖摇了摇头,道:“他若是顾忌你即将嫁给大历太子,又何至于在这里动手?” 慕红雪目光无神,嘴唇发白:“他今天是喝多了酒才会失态。” 欧阳暖冷笑一声,“借酒装疯而已,他若是真的喝醉了人事不知,怎么还能知道什么人能得罪,什么人不能得罪?”她凝眸注视着慕红雪的一举一动,发现对方的眼睛里流露出一丝隐隐的流光,便微微一笑道,“只是——很可惜,我并不觉得今天是他勉强你,反倒觉得这一切都是在你的算计之中,红雪,我们虽然相处的时间不长,可我却觉得,你不光有美貌,你还具有超凡的智慧。” 慕红雪一怔,随后看着欧阳暖,半天说不出话来,漆黑的眼睛里几乎能够看到欧阳暖的倒影。 她本以为自己成功地骗过了欧阳暖,却原来,一切都早已被对方看穿了。 慢慢地,慕红雪垂下了头,“你既然已经看出了端倪,就不想知道我这般费尽心机请你过来是为了什么吗?” 诺大的房间里,空空荡荡,只余欧阳暖与她,而慕红雪的声音,轻灵之中带着一种难以遮掩的落寞,有着如同曼佗罗一样的气息。 “你要见我,让人传个话便可,这有何难?”欧阳暖看着她的如花笑靥,静静开口,“何必非遭这个罪。” 慕红雪慢慢的笑了下,笑容中却没有丝毫的得意:“大历上下那么多双眼睛,若是我主动去找你,不消片刻,我们所说的每一句话都会传到有心人耳中,所以我只能等机会。可是等了那么多天也等不到,眼下情势又不容我再继续等下去,那么,只有就着这件事引了你来。” 欧阳暖看着她,淡淡开口,“你这样做,一个弄不好名声都毁了,值得吗?” 慕红雪的脸上是从未出现过的淡漠笑容,声音清冷:“你记得第一次救我的时候,在那片梅花林里面,那位王侯公子说的话吗,他曾经说过,我不过是个玩物,跟青楼里面的姑娘也没有什么区别,虽然是气话,却也有三分是真的。曾经,我也以为做了公主就能拥有一切,可后来我发现,孤女就是孤女,一辈子也不可能过上好日子。” 欧阳暖怔了片刻,忍不住轻声道:“红雪,你若是想说,我就在这里听你说。” 慕红雪一愣,看着欧阳暖道:“你不怪我骗你来?” 赌上自己的名誉和地位来欺骗,这样的赌注必然有非如此不可的理由,欧阳暖微笑着摇了摇头,柔软地道:“我愿意听你说。” 慕红雪浑身一震,眼睛里流露出一种难以压抑的激动,随后,慢慢归于平缓,她慢慢地,像是回忆一样地说道:“十三岁的时候,大皇兄进了我的寝宫,事后我又哭又闹,却被母后关了三天,不给饭不给水,她说——若是我不能缄口,就让我一辈子也没法出来。我害怕了,真的害怕了,你不知道那种黑暗的地方有多么可怕,简直要把人逼的发狂,我不想再被关着,哪怕要被羞辱欺负,我也不想再像条被抛弃的狗一样过日子。等我重新回到自己的寝宫,哪怕大皇兄把我弄得浑身是伤,第二天我也能亲热地攀着父皇母后的胳膊说笑了。母后说,当初在死人堆里面挑中我,就是因为我有这么一张倾国倾城的脸,这张脸可以迷惑很多的男人,也能让高昌皇室得到更大的利益。” 欧阳暖很明白美貌如果善加利用会带来怎样的效果,只是看见慕红雪如今这样不由得心中起了怜悯之心,她轻声道:“正因为如此,他们一直留着你,不让你出嫁。” 慕红雪只是笑,轻柔的笑带着一丝悲怆:“表面我没有定亲,可是私底下,父皇不知道将我许了多少次人。高昌与大历朝不同,异姓王就有七个,他们拥有各自的驻地和军队,彼此之间互相争斗,扰乱了朝纲。周厂王仰慕我的艳名,首向父皇提亲。父皇假意应允,以我为钓饵,在对方送聘礼到国都的时候,在途中设埋伏杀死周厂王,夺得他的领地。半年后六王进国都觐见,闽泰王向我父皇提亲,他弟弟泰伯郡王也向我提亲。父皇表面为巩固联盟,许诺婚事,暗地里引起他们兄弟反目,最终两败俱伤,他收回闽郡。随后父皇又将我许给了怒波王的儿子怒战,不久又推说怒战无礼,突然毁婚,以杀死怒战为条件为我向普长王征婚。普长王看出父皇的真意,坚决不肯,可是他的次子对我神魂颠倒,撕毁与程克王女儿的婚约,竟然弑父起兵攻打怒波王。怒波王为此向程克王求援,但父皇暗中派人告诉程克王,只要他倒戈杀死怒波王,便将我嫁给他,还将怒波王的领地直接分给他,而他竟然应允!率大军血战六昼夜攻克怒波郡,将他杀死,还杀了普长的次子,一并收了两个郡,成为当时最大的领主。可惜没过多久,他就不明不白的病死了,这婚约也就不了了之,父王兵不血刃,又收回三个郡。最后剩下两个,他们终于意识到父皇不过是拿我当做诱饵,便不再相信我父皇,联起手对抗他,可惜太晚了……你瞧,我到这里来人人都觉得我出身高贵,风光无限,可是我在国内,早已成为一个红颜祸水,人人避之不及,说到底,我是一个外表风光,实际上却很肮脏的女孩子,你说的对,我是故意引你来的,这一切都是我策划好的。” 欧阳暖很少同情人,但她不得不承认,慕红雪的境遇比起她来,只怕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她能够好好活到现在,光是美貌智慧都是不够的,还要顽强的超过一切的韧劲。 慕红雪笑了笑,“你现在是不是更加讨厌我了。” 她魅力无限的容颜,现在看来,竟然是那样的陌生。 “那么,你这样费尽心机引了我过来,究竟想要我帮你什么?”过了半晌,欧阳暖听见自己的声音,平静无波,所有的心思都收拾得很好,分毫不露。 慕红雪落了笑,静默看她片刻,方开口轻问道,“就算知道今天我是故意让你看见这一切,还愿意帮我吗?” 欧阳暖一眨不眨的看着她的眼睛,开口答道,“只要你是真心寻求我的帮助。” 慕红雪很明白真心的意思,欧阳暖是要求她回报以真诚,她低头沉思片刻,道:“今天让你来,我便知道,我该付出些什么以求得你的帮助,但没想到,你这样直言不讳。” 欧阳暖笑道:“我情愿要一个真诚的敌人,也不会要一个虚伪的朋友。” 慕红雪轻轻一笑:“我们不会是敌人的。”说着,她径直起身,先行到门前窗下细细看了一遍,确信四下无人了,方回身到床前,在一个隐秘的暗格内取出一摞纸片。她将纸片递给欧阳暖,并不出声,漂亮的眼眸中有幽深光影静默流转。 欧阳暖当下也不多问,只毫不迟疑的接过她手中的纸片,细细读了下去。越往下读,就越是心惊,控制不住的,寒意蔓延。好半天,她抬起头道:“这是真的?” 慕红雪郑重地点点头:“我不会拿数百万的百姓性命开玩笑的。” 欧阳暖也知道她不会和自己开玩笑,但这纸片上的东西令人太过惊骇,她没办法消化这些东西,而且,就算知道了她也处理不了,她看着慕红雪,捏紧了纸片。 慕红雪只是微笑:“其实我想过将这个交给太子,可是肖衍这个人你很清楚,若说起过河拆桥,翻脸无情的本领,他是很厉害的,所以我真的不敢冒险做这种事,一个不好我自己不但没办法脱离高昌皇室的掌控,连性命都要不保。至于你的夫君,不瞒你说,我试图接近过他,可他对我不感兴趣,我不敢把赌注下在他身上。” 欧阳暖失笑,大概慕红雪的美貌太过无往而不利,对于踢到肖重华这块铁板,她也很郁闷吧,谁知慕红雪又继续道:“其实我也就是跟他多说了一句话而已,若非看他对你这样好,我几乎要以为他根本是没有心的冰块了。” 欧阳暖轻叹一声,将纸片递还给她,她接过,走到桌边,点起火烛将它焚为灰烬,一面轻道,“原本就是为了给人看,我才冒险留到今天的,现如今,总算可以安心了。” 欧阳暖定定看她,异常冷静的开口问道,“凡是两国之间国君的交往,都属于最高军事机密,更遑论纸片上的那些记载,就连最微末的地方也都事无巨细。你是怎么拿到这些的?” “这便是我为什么不择手段也要引你过来的缘故了。”慕红雪漂亮的双眼瞬息不离的看着她,一字一句的开口道,“这纸片的内容,皆是我用非常手段得到的,这手段,可能你会觉得不耻,但全都是真的。” “既是如此机密的东西,高昌的皇帝怎么会让你知晓?”欧阳暖看着她,静然问出了声,视线同样一眨不眨的锁住她漂亮的眼。 “在他们的眼中,我不过是个玩物,就连我的父皇,也不过把我当做可以利用的工具,他们当然不会想到,到了关键时候,我会反过来利用他们。男人啊,有时候就是这样愚蠢自大,他们在床上说出来的话,往往是很可信的,高官们如此,贩夫走卒也是如此,既然我父皇能够利用我从那些王孙口中得到消息,我也一样可以利用秦楼楚馆,不是吗?”慕红雪笑了笑,“是有一次大皇子宿在我宫里的时候,突然被父皇急诏去招待一位秘密的贵宾,后来我上了心,处处留神,每次有人给大皇子传来急件,我便趁着他夜里倦极沉睡的时候偷偷翻出这些急件誊抄,再原封不动的放好。所以你方才看到的纸片和那些重要文件,是一个字都不会差的,我知道,这些东西在关键的时刻,都会派上很大的用场。” 欧阳暖内心无比震动,面上却是极为平静,深深的看着她的眼睛,一个字一个字的问道,“红雪,你说的这一切,都是真的?” 慕红雪垂眸,半晌之后可有可无的笑了下,却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自顾自的说了下去,“他们让我来大历朝,我就隐约猜到了他们的计划,若是我能成功挑拨得太子和燕王府起了争斗,逼得肖衍自毁长城,到时候正好落了里应外合借刀杀人的套。” 欧阳暖缄默不语,只是深深看她,而慕红雪也是聪明人,终是自嘲的笑起,明明艳丽无双,却总叫人觉得凄楚:“罢了罢了,看来今日我不把一切向你说清楚,你是不会信我的。你若有什么话,都可以问我,我定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欧阳暖看着她,慢慢道:“既然你们早已定下了这样的计策,为何刚才大皇子还要强迫于你?” 慕红雪只是笑,渐渐摇头:“他不是强迫我,而是我勾引他,并且我告诉他,燕王世子最钟爱的人就是世子妃,太子也对世子妃百般追求,所以他们二人早已起了嫌隙,若是能够加以利用,一定能够顺利地完成计划。这其中最重要的一环就是,你!我假借大皇兄想要让我做肖衍的太子妃的消息,去求大公主,再设计你看见,安排丫头去求你,带你到这里来,然后我对大皇兄说,你是一个思维缜密疑心很重的人,若是寻常的法子都不能得到你的信任,只有剑走偏锋,冒险一次,以此求得你的同情,让你带我再入燕王府,这一次,我一定能够赢得世子的心,并借由太子对你倾心一事,想方设法让肖衍和肖重华两败俱伤,到时候我们自然可以从中渔利。” 这样千回百转的心思,欧阳暖注视着慕红雪,对方的心机手段绝不下于自己,不,根本是在自己之上。欧阳暖很清楚,自己最大的长处在于揣度人心,尤其是揣度闺阁之中妇人们的心思,这才是她一直以来立于不败之地的最大砝码,然而眼前这个少女,从小就在危机重重的宫廷中生活,明明什么都没有,却能够活到现在,实在是令人刮目相看。 “他为什么要相信你呢?若是一着不慎,很可能满盘皆输,比如,我不为所动,将今天看到的一切告诉别人,你的名誉全完了,高昌的如意算盘也打不响!” “他当然要相信我,因为从前这种计策都成功了,能用美人计解决问题,他们当然不会希望血流成河,你说是不是?”她看着欧阳暖,声音带着微凉的笑意,“更何况我告诉他,我了解你,你是个外冷心热的人,对不起你的人你才会心狠手辣,我从未伤害过你,甚至用自己的性命帮助过你,这一点,你是不会忘记的。” 欧阳暖心内蓦然一震,略带震惊的看向她,而慕红雪似是根本没有察觉到她的异常神色一般,继续微微笑着,开了口,“我一直在观察你,我想要知道你的心里头都在想什么,不光是你,还有燕王、肖重华、董妃……我不敢说我了解你们每一个人的心思,但总是差不离的。” 欧阳暖看着她,只是凝目道:“还有一件事,我要问清楚。你这样聪明,应该知道是什么事的,对不对?” 慕红雪转目看她,微微一笑,“我知道——董妃的确是高昌国的奸细。” 果真如此!欧阳暖看着她,克制住内心蔓延的寒意,问了出声,“她可是大历人,父亲还是军中的军医,从小又在大历长大,你可有证据说她是奸细?” 慕红雪摇了摇头,“她的父亲的确是大历人,可她的母亲却是个不折不扣的高昌女子,其中自有一段曲折,具体的情形连我都不是很清楚,只是她位居高位之后,居然还向高昌传递消息,恐怕也是受人胁迫了。” “是你杀了她?”欧阳暖目不转睛地看着慕红雪。 慕红雪面上带了一丝歉意:“是,是我杀了她,只是这并不是出自我的本意,我也是按照大皇兄的指示在做事,他的背后就是整个高昌皇室,我不能不从命。” “那可怕的虫子到底是什么?”欧阳暖忍不住问道。 慕红雪微笑:“那是蛊毒,高昌皇室最擅长的秘术,是用皇族的血养出的蛊,奇毒无比。” 欧阳暖想起当时那种可怕的场景,不由得头皮发麻,的确,那是最可怕的死法,她从未见过的。 “那么你呢?告诉我这一切,最终的目的又是什么?” 问题回到了原点,就像欧阳暖一开始问的,慕红雪要求她帮助她什么呢? “对于我的处境,九哥一直是知道的,但他无能为力,他不可能为了我和整个高昌皇室对抗,但是他已经想了很多方法来帮助我,都没办法帮我摆脱如今的困境,甚至于在高昌的时候,我的一举一动都受到他们的监视。后来父皇让我来大历,告诉我要做些什么,他对我说,我是高昌皇室的女儿,就注定了要为国家牺牲,我知道他们有养大我的恩德,却没有办法做到一点都不怨恨。”两行清泪,缓缓滑下了她如玉的面颊,她并不去擦拭,只依旧轻轻开了口,“我一定要摆脱他们,死都要摆脱他们!” “为什么不逃跑?以你的聪明才智——” “我跑过,可是后来被抓回来了,曾经庇护过我的那家人整整四十五口人全都被杀掉,你说我还敢跑吗?除非有一天高昌皇室被灭,否则我不会得到自由和幸福。” 欧阳暖看着她面上的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珍珠一般,越来越多,神情却是清冷如昔,心内,有暗沉的疼痛不断翻涌,眼睛也隐隐有些莫名的酸涩。她和慕红雪,出身不同,境遇不同,唯一相同的是拿命去搏一搏的勇气。人不被逼到极致,是不会这样做的。 原来,她一直试探,一直怀疑的女子,是这样一个人。 欧阳暖此时此刻,突然理解了慕红雪。 “我说的话,肖重华不会理睬,但你却不同,你说什么他都会信的。问题只在于,今天我说的话,你是不是能相信。”慕红雪慢慢地说道,抬起手背,随意的抹了抹泪,声音继续传来,不带心伤,只有说不出的淡漠,“没有多少时间了,你若是不信我,我得另外再想法子。” 欧阳暖看着她,只见到她长长的眼睫上依然带泪,如蝴蝶的翅膀一般翩跹颤动,唇边,却缓缓带上微笑,美得令人窒息。 那一刻,欧阳暖忽然就下定了决心,没有理由,却偏偏莫名的笃定——这个女孩,今天没有对她撒谎。 “我相信你。”欧阳暖这样说道。 慕红雪看着她,一句话也说不出,只能听她淡淡带笑的嗓音,继续响在一室寂然之中。 “你真的相信我了?”慕红雪不是不知道欧阳暖有多么的多疑,她从不肯轻易相信任何人的,就算嫁入了燕王府,身边最亲近的两个丫头永远只是红玉和菖蒲,就连饮食和衣物都从不经任何人的手,慕红雪观察了很长时间琢磨她的心思,最后才发现,坦诚相待才是最好的办法,也是唯一的办法。若是有所隐瞒,欧阳暖是会看出来的,那样才只能是功败垂成。 欧阳暖只不动声色的开口道:“我相信你,只在今天,以后怎么做,要看你自己。” 慕红雪看她半晌,终是淡淡笑起:“你提防我也是应该的,身在我这种处境,最不缺的,就是猜忌谋算之心。不过,我既然将一切告诉你,就不会再背叛你了。” 尚未出驿馆,便见肖重华已大步过来,那神色,竟像是匆匆赶来的一般。 慕红雪十分畏惧这个人,面上却是带着无可挑剔的微笑,仪态端庄的向着他福下身去:“见过世子殿下。” 肖重华却快步上来抓住欧阳暖的手:“没事吧!” 欧阳暖摇摇头,转头对着慕红雪道:“我是来邀请香雪公主到燕王府小住的。” 肖重华皱起眉头,用冰冷的眼神打量了一下慕红雪,像是在看她使出了什么阴谋诡计一样。慕红雪不由自主一个冷战,却还强逼着自己不躲避他的眼神。 欧阳暖轻声道:“没有什么原因,不过是我每日里在屋子里很闲,很闷,找公主来陪我几天而已。” 肖重华盯着欧阳暖看了一会儿,看她很坚持,便不再阻止,道:“你高兴就好。” 那口气简直像是从菜市场带一颗白菜回去一样轻松,慕红雪松了口气,这个燕王世子,气场太强大了,她看着都觉得胆寒,也不知道欧阳暖平日里是怎么和他相处的,不被冻死都是好的。 红玉和菖蒲战战兢兢,生怕肖重华怪罪,好在他一路虽然阴沉着脸,倒是没有问罪的意思,刚回到燕王府,在众人难以置信的目光中安顿好慕红雪,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听见肖重华呵斥道:“跪下!” 红玉和菖蒲对视一眼,扑通一声跪下了。 欧阳暖看在眼里,挑起了眉头,他这是要杀鸡儆猴了呀。 “世子妃任性,你们不但不劝着还跟着瞎起哄,万一她出了什么事怎么办!你们就在这里跪着,明天天亮再起来!” 明天天亮,岂不是要把膝盖跪穿了,她不过是出去逛逛,他凭什么发这么大脾气!想到这里,欧阳暖冷声道:“她们都是我的丫头,要惩罚也是我来罚,红玉菖蒲,你们两人站起来!” 肖重华不说话,两个人对视一眼,愣是没敢动。 欧阳暖气结,她们俩这是傻了不成,她让她们站起来,她们还在这里跪着,分明是听了肖重华的话,算了,要跪就跪吧!看她们跪到几时! 欧阳暖心气不顺,午膳的时候看着桌子上的清蒸白丝鱼,更是心情不好,道:“汝娘,去换剁椒鱼头来!” 汝娘笑道:“世子妃,这不妥吧,你怀着身孕,又时常胃痛,还是不要吃辛辣的为好。” 若是平时欧阳暖就不会坚持了,可是肖重华坐在一旁看着她,红玉和菖蒲也跪在院子里,她越发不高兴地道:“去换了来!” 肖重华看着她,好脾气的哄着:“暖儿,清蒸白丝鱼你不是也最爱吃的?等过两天胃不疼了,再让厨子照你的吩咐做就是了。” 欧阳暖冷冷地道:“我就是想要现在吃。” 肖重华挑了最好的那一块鱼肉,又哄道:“你别恼了,先吃完这个,待会儿我吩咐人去做。” 汝娘和方嬷嬷便相视苦笑,这么惯着妻子的,她们还是头一回见。 方嬷嬷表面上没说什么,心里头是很窘迫的,她没想到一手带大的大小姐怎么就变得这么任性,她生怕肖重华会生气,毕竟他是个在战场上统帅千军万马的将领,不是一个能耐着性子陪小姑娘的,可现在看肖重华这样子,方嬷嬷心道人真是不能不认命,大小姐这命就是谁都比不上,竟然能嫁给这样一个男人,以后也就再也不怕什么了,但是她心里这么想,话却还是要说的:“小姐,你千万别再任性了,孩子才是最要紧的!” 方嬷嬷是欧阳暖的教养嬷嬷,旁人的话可以不理会,可是她的话却绝对不可以。欧阳暖忍住气,勉强吃完了饭。 肖重华看她神情,终究叹了口气,道:“让那两个跪着的进来吧。” 欧阳暖松了一口气。 吃过饭,欧阳暖以为肖重华会出门去,谁知道他却没有走的意思。让人准备了书案过来,道:“今天我就不出门了,在这院子里陪你,免得你难受。”看她无可无不可地点点头,肖重华表情有些内疚:“暖儿,我知道你很闷,明天我陪你出去走一走,好不好?” 出门去?现在可不是好时候!再说今天出门的目的都达到了!欧阳暖就摇了摇头。 肖重华坐在她身旁,探身过来,怜惜地亲吻她:“暖儿,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若是我天天陪你,也就不会闷了。” 他是说平时很忙碌,没时间陪自己……肖重华心里也觉得对不起自己吧!欧阳暖就忘了生气,不由地抱住了他,安慰他:“我没事,真的,我没事!我只是出去走一圈散散心,你真是太紧张了。” 肖重华只是喃喃地道:“暖儿,都是我不好,管什么国家大事呢……” 欧阳暖就苦笑了一声。 人有多大的能力,就要承担多大的责任,如果肖重华处在燕王府世子的地位上却不肯付出,那么连她都会觉得他没有担当,这种男人又怎么能靠得住呢! 她只得安慰似的吻了吻他的嘴角:“那以后,若是你有空的时候,就陪我出去走走!” 肖重华就象得到了原谅似的,整个人都松懈下来,点头道:“好。” 欧阳暖不希望他内疚,她就抱了他的腰身,将耳朵贴在他的胸膛上,听着心脏强有力的跳动,喃喃地道:“重华,我有了你,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这是她从未有过的话,表达了对他的感情,肖重华心头一动,几乎说不出一句话来,就只能那样紧紧的抱着她。 两个人静静地相拥着,感受着时间静静地流失。 “对了,我还有话要告诉你。”说到这里,欧阳暖就有了几份犹豫。 肖重华也听出几份话意来,突然地道:“你有什么事,都可以直说。” 欧阳暖还是犹豫了片刻,才道:“慕红雪今天将一切都告诉了我……”她简略地将事情向肖重华说了一遍,“咱们如果能照顾,就照顾她一下,我相信她也是聪明人,自然会领这个情……对我们也是有益无害的!” 肖重华一怔。 半明半暗的阳光穿过珠帘打在他的脸上,锐利如刀,锋利似剑。 欧阳暖见状,就在心里暗暗地叹了一口气。 以他的心性,是不会相信慕红雪的,可直觉告诉欧阳暖,慕红雪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肖重华望着眼前那张忧心忡忡的脸,沉默了片刻。 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既然她选择相信对方,那么,他也愿意相信她。 亲们,阅读重生之高门嫡女最新章节的时候,请大家收藏网址:http:///,方便以后及时观看! 197章 肖重华静默了半响,突然道:“暖儿,你等等。” 欧阳暖看着他取出一盒东西,“你看看。” “这是什么?” “鲛人泪。” 盒子一开,一颗又一颗饱满浑圆的鲛珠,让人目眩神迷,欧阳暖愣住了。 鲛珠本就贵重,而这些鲛珠,还是鲛珠中的极品,一颗颗细腻凝重,光泽非凡。当初在镇国侯府的宴会上,她曾经看过那一颗鲛人泪,可以说是瑰丽多彩,举世无双,她也深深为其打动,林元柔更是陷害不成反而获罪,如今在她面前出现的,却是整整一匣子,她实在是太惊讶了! “这是我让人找来的,古书中说能够辟邪。” “辟邪?你什么时候开始相信这个了?”她诧异的问道,想不出一向对鬼神之说嗤之以鼻的肖重华什么时候开始相信这种东西可以辟邪。 肖重华笑道:“信则有不信则无,我相信你戴在身上,一定能够趋吉避凶、百毒不侵。” “就算是真的,可——这一盒鲛珠都是给我的?”欧阳暖有些难以置信,这样价值连城的东西还要她佩戴在身上,是等着让别人来抢吗?一颗鲛人泪抵得上一座城池三年的收入,这简直就是一个巨大的移动金库! “这——” “我已经叫了珍宝斋的掌柜过来,看你喜欢做什么式样的首饰都可以。”肖重华微微笑着,这样说道。 “你这是什么时候找的这些?”这种名作鲛人泪的珍珠不但价值连城,最重要的是有价无市,不要说这样一匣子足足有四五十颗,就算是一两颗也要耗费巨大的心思去寻。 “从你嫁给我的时候,我就知道你的生辰八字了。那时候我想,等你过第一个生辰的时候送给你,可半个月前还是没赶上。”肖重华的语气很平淡。 欧阳暖盯着那一盒子闪闪发亮的鲛人泪,心道还是做一颗珠钗意思意思就算了,头上戴着一颗就够引人瞩目的了,若是做成项链或者手串,明天这燕王府就会成盗贼最眼红的地方了。所以她将盒子轻轻盖上,笑道:“红玉,先收起来吧。” 肖重华看她如此谨慎,不由笑着摇了摇头。 午睡之后,欧阳暖起身,红玉赶紧过来替她掀起帘帐,欧阳暖慵懒的撑起身子,长发如丝缎般垂落,一头青丝顺势滑过身下柔软滑溜的锦缎,柔如轻雾的的双眸,带着一丝丝的困惑:“世子呢?” “世子看您睡了,就在旁边批阅公文,后来又被王爷派人请去了。” 欧阳暖点点头,菖蒲老早备好热水与毛巾,不会儿就捧着热水入内,伺候着她擦手洗脸,洗去残余的睡意。 欧阳暖坐在铜镜前,看着镜子里面的女子气色很好,半点都不像是怀孕的模样,不由得笑了笑。红玉替她轻轻斜绾了个坠马髻,再换妥绣鞋、穿妥衣裳,打扮得整齐精神。 “小姐,管事们早就来了,在外头等着您吩咐。”菖蒲小声提醒道。 自从怀孕后,欧阳暖就把事情大多交办了下去,分配给她选中的两个管事,但他们在处理好所有事情之后,还是会来向欧阳暖汇报一下,以示尊重。 看见欧阳暖出来,那两个管事连忙起身,迎了上来:“世子妃。” 欧阳暖弯唇浅笑,温和地道:“二位久等了。” “不久不久,能够在这里等着也是我们的荣幸,别人想求这福气还求不来呢。”说话的是长着一张忠厚面孔的张管事。 “张管事,你妻子的病好些了吗?”欧阳暖坐下来,询问着张管事,心思细腻得教人讶异。“前几日打开仓库的时候我瞧见还有两株上好人参,你今日就带回去吧!” “世子妃,您这……奴才承担不起啊!”张管事诚惶诚恐,头垂得更低,对这个年纪轻轻,却和善体贴的的世子妃,早已心悦诚服。 “快别这么说,我身子弱,上上下下还得靠你们二位,我身边要是缺了你们,还真不知该怎么办呢!”欧阳暖笑了笑。 “是。” “最近送礼物的不少,给世子和您下帖子也很多,因为很多人身份都特殊,奴才们不知道该怎么处理才妥当,还要请世子妃定夺。” 做事情好做,送礼却是最为难的,什么人送什么规格的礼物是小,送错了就要挨骂还会被笑话,这是每个当家主母最头疼的事情,他们倆恐怕不是不知道怎么处理才妥当,是怕送错了回礼得罪人吧,欧阳暖笑着摇摇头,所有递过来的帖子已经分门别类放好了,欧阳暖一一过目,便吩咐下去,不过半个时辰,便处理得有条不紊,该送什么,送给谁合适,她都记得清清楚楚,两个管家早知道这位世子妃是个厉害的,却没想到她处理事情这么干脆利落,一时都有些惊讶。 欧阳暖刚刚处理完手头的事情,偏偏又有访客。 欧阳暖在宴会上拒绝为肖重华纳侧妃之后,虽然招来不少的嫉妒,但是却得到了很多贵族女子的羡慕和亲近,其中以允郡王妃朱凝碧,楚王世子妃徐明熙最为热情。欧阳暖私底下猜想,允郡王的性格活泼好动,最欣赏美人,这一年局势平稳后纳了两位侧妃一位美人,惹得朱凝碧勃然大怒不说,夫妻两个更是闹得不可开交。而另外一个楚王世子肖皑山虽然沉默寡言,却也因为太子馈赠不得已接纳了一个美人,谁知这美人手段了得,硬生生逼得才貌双全、心高气傲的徐明熙没地方站,徐明熙与她同时生产,却只得了一个女儿,家中硬生生多出一个庶长子,徐明熙自然看了来气,对太子也就恨上三分,再加上徐明熙现在是肖嫣然的大嫂,肖嫣然又嫁给了欧阳暖的亲弟弟,刚开始她还因为少年时曾经暗恋过明郡王这点事儿抹不开面子,与欧阳暖不对付,后来随着肖嫣然来了两回燕王府,发现欧阳暖根本没提过这事情,对她还特别温和亲切,这关系自然就亲近起来了。 欧阳暖让人将这几位夫人引进来,自己则坐在红木镶玉玫瑰椅上,喝着上好的花茶,从怀孕以后,她就再也不碰茶叶了。 朱凝碧和徐明熙穿的都是珠光宝气,后面的肖嫣然则是一身红裙,明媚耀眼,三人高高兴兴地走进来,欧阳暖这才笑着迎上去,“你们今天怎么有空到我这里来?” “自从你怀孕后,大小宴会就都不肯参加了,我们这不是担心你,就来看看呀!”徐明熙笑嘻嘻地道,面上的脂粉掩了眼底的憔悴。 旁边的肖嫣然笑道:“夫君从宫中回来,得了陛下赏赐,特地关照我带了一些新鲜的水蜜桃过来。” 欧阳暖微微含笑,明知道她们此行必然有其他缘由,却也不说什么,便招呼她们几个人坐下。 三人左一言、右一句,天南地北、闲话传闻,全都无所不聊,欧阳暖只是微笑听着,间或说一两句,让话题继续下去。等徐明熙说完了自己女儿有多么聪明可爱,让欧阳暖赶紧生个小子来玩之后,话题暂告一段落。重生之高门嫡女 徐明熙看了肖嫣然一眼,肖嫣然却摇摇头,一副想说又不敢说的样子。 徐明熙便和朱凝碧交换了个眼神,朱凝碧才清了清喉咙,正式切入主题,开口问道:“暖儿啊,我们有件事想问你。” 朱凝碧虽然脾气坏,嘴巴大,心地其实还是不错的,以前她和欧阳暖作对的时候整日里想法子针对她,现在和欧阳暖走得近了,便处处帮着她,在外面听到什么风声第一个就跑来告诉她,这样的朋友还是很有趣的。欧阳暖笑着望向她,鼓励她继续往下说。 朱凝碧向前倾身,表情好奇又狐疑:“我们都听说,早上的时候你去了一趟驿馆,把那个香雪公主带回了燕王府?” “是。”欧阳暖早已料到她们会说起这个,便很干脆地承认了。 朱凝碧狠狠瞪了她一眼:“你怎么这么傻啊!” 欧阳暖挑起眉头:“哦,此话何意?” 徐明熙像是看傻子一样地看着她:“我还以为你是个明白人,听说这个消息的时候我还不相信呢!还是真的啊!” 欧阳暖点头:“真的呀。” “哎呀,你是疯了不成,这是引狼入室啊!”朱凝碧惊讶地道,“我家那个狗胆包天的,今年都第四个了,还看上了我身边的丫头,我死活都不肯答应他收房,还拿燕王世子的忠贞不二做例子,让他收敛一点,你这不是叫我自打嘴巴嘛!” 欧阳暖:“……”她只是让慕红雪回到燕王府来住,最终的目的不过是彼此合作演一场戏,看她们说的,仿佛她给自己夫君找了个侧妃一样。 徐明熙虽然含蓄些,话却是一样的:“暖儿,你当初推拒严家小姐的时候可是言之凿凿的,我们都以为你是打定主意不让其他女人进门的,可是一转脸你就带着那个公主进府了,这是什么意思呀!” 肖嫣然眼睛亮闪闪的,虽然不敢多说什么,却也分明就是这个意思。 欧阳暖失笑,慢慢道:“重华他不会的。” 徐明熙不以为然,凉凉地道:“我当初也是这样以为,太子赐给肖皑山美人的时候,他向我保证过绝对不会染指她,以后还会找机会送她出府,我还真的相信了,结果呢?我不过回徐府半日,回来却在那美人的床上发现了醉醺醺的他。他还对我说是因为那美人留他饮酒,可怜巴巴的说不求别的,只求共同吃一顿饭,结果就莫名着了道儿,我原本想要找个机会处置了那女人,谁知她却怀孕了。照我说,他若不是早就生出了怜香惜玉的心思,怎么会跑到她住的地方去吃饭?简直是可笑!由来只见新人笑,有谁见到旧人哭?男人啊,总是喜新厌旧的,你欧阳暖再美貌,也比不过那个倾国倾城的香雪公主,你真是傻,有了她,他迟早把你丢在脑后。” 欧阳暖只是弯唇浅笑,没有作声。 “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笑得出来啊!”朱凝碧气呼呼地道。 “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徐明熙看了欧阳暖一眼,慢条斯理的喝了一口茶,冷冷的哼了一声。 “姐姐——”肖嫣然怯生生地开口了,“爵儿有些话让我带给你,他说若是姐夫敢怎样,他一定打上门来!” 欧阳暖:“……”怎么连欧阳爵都搀和这件事了。 “我就不绕圈子,摆明着问你了。”朱凝碧是一个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人,“你到底想要怎么样?真的要把那个狐狸精嫁给肖重华吗?” 欧阳暖摇了摇头,嫁给肖重华?只怕她愿意,慕红雪还没这个胆子呢。 “唉,你这个人啊!”徐明熙叹了一口气,“你真是的,没事儿给自己找事儿,人家都说她马上要嫁给太子了,偏偏你这时候把她弄进府里来,难道就不怕和太子府的矛盾加重吗?所以说,听我们的劝,赶紧把她轰出去!” 欧阳暖听着她们说的话,只是摇了摇头。 朱凝碧见她不听劝,很是恼怒地站了起来:“算了,好心没好报!” 她刚要往外走,被徐明熙一把抓住袖子:“你这性子怎么还这样!难怪你家那个那么喜欢温柔的美人,你这性子怎么压得住!” 朱凝碧冷笑一声:“压不住?等那两个美人生了儿子,我就抱过来自己养,把她们赶出去!我可不会像她一样在自己府里招狼!” 欧阳暖不能再保持沉默了,她郑重地道:“你们的好意我都明白,我不会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事情,我这么做自然有我的理由,并非你们所想的那样。” 朱凝碧和徐明熙对视一眼,刚要说什么,就看见菖蒲走了进来:“世子妃,世子回来了。” 朱凝碧和徐明熙看了一眼欧阳暖,表情都有几分胆怯,心里已经萌生去意。 “既然世子回来了,那我们就不打扰了。”朱凝碧赶紧说道,她最害怕肖重华那张冷漠的脸了。 “姐姐,我改天再来看你。”肖嫣然对这个堂兄也很是畏惧。 朱凝碧看着门口方向,虽然还看不见人影,表情却有些惊慌:“暖儿,我们可什么都没说过呀!先走了,下次再来找你。” 她们匆匆忙忙,从侧门走了出去。刚一走出去,菖蒲立刻快步走到欧阳暖身旁,俯身说了两句话,欧阳暖的面色一变,突然站了起来。 “去外面的大厅准备一切。”她吩咐菖蒲道。 接着,她回到自己的房间,重新整理了仪态再走出来,从红玉手里接过一壶茶,亲自捧着走入大厅。 红玉其实心中很惊讶,小姐吩咐奴婢们准备的最顶级的碧螺春,一年所产不过三两左右,比金玉都要精贵,便是燕王府,如此珍贵的好茶,也为了贵客所准备的。翠玉屏风前,螺钿厚角桌旁,红楠木太师椅上,两个男人相对而坐。一个精神烁烁,面容苍老,另一个则是俊朗颀长,一身青衣。 瞧见肖重华的身影,欧阳暖的心神略定。她带着微笑,走上前去,亲自为两个男人奉茶。 “陛下,请用茶。”她轻声说道,对着面容温和的肖钦武微笑,才端起另一杯茶,递到肖重华面前。 看见欧阳暖,肖钦武的目光中飞快地闪过一丝什么,很快只剩下温和。 欧阳暖福身:“见过陛下。” “不必多礼,你嫁给重华,就是一家人了,你也坐下吧。”皇帝笑呵呵的说着,像个长者在招呼自家儿媳似的,亲切的点头。 “是。”欧阳暖敛裙,在丈夫的身边坐下。才刚入座,肖重华的手便从桌面下伸过来,悄悄握住她的小手,温热的大掌轻握着她,微微的一紧,有着无声的安慰。 欧阳暖心中有一丝的震惊,她没想到,皇帝会亲自来到这里。选择这种时候,他的来意,一定是和慕红雪有关了。 肖重华握紧妻子的手,表面上不动声色,直视着肖钦武:“陛下,您有什么事情都可以宣召我进宫,这样突然到访,实在是太危险了。” “不,这件事情,说什么朕都得亲自来一趟。”肖钦武连连摇头,面色微沉。 “父皇刚刚去了军中,是否要通知他?” “不必了。”他摇了摇头,从袖中取出一张密信,搁在桌上。“你刚刚送进宫的信,可是真的?” 某种光亮在肖重华眼中一闪而过,瞬间就消失不见。他表情未变,徐声说道:“是真的。” 肖钦武的面容变得更加冷凝:“可有证据?” “高昌国的香雪公主就是人证,她出身高昌,是最接近真相的人,绝没有欺骗我们的必要。” “可她毕竟是高昌人——” “正因为如此,”肖重华答道,“我才会将她拘进府中严加看管。” “好!”肖钦武赞赏的点了点头,“但也不能向外透露一字一句!这件事,咱们要从长计议!” “一切遵循陛下的命令!” 肖钦武一边端起茶杯,啜了一口茶,表情慢慢缓和下来。他顺势看了一眼欧阳暖,道:“还有,太子做的那些事情,朕也有所耳闻。” 欧阳暖一愣,没想到皇帝会突然提起这件事。她以为,肖钦武是一个合格的父亲,却不是一个合格的君主,因为他什么都看在眼里却不闻不问,可是今天,他居然会主动提起…… “暖儿,你别在意那个浑小子,他从小就是这种性子,看见好的东西就想要,以前朕带他和重华一起去打猎,重华打着了一只漂亮的火狐狸,眼睛水灵灵的,漂亮的不得了,他非要从重华手里抢过来,重华不理他,他就闹个天翻地覆。”肖钦武连连摇头,显然对肖衍的行为非常不赞同。 欧阳暖摇摇头,自己的价值在肖衍的心里,说不定就等于一只得不到的火狐狸了。 “你放心,有朕在,不会叫他翻出天去的!除此之外,朕会警告他,不许他再打扰你!” 看着那张温和的笑脸,欧阳暖眨了眨眼。原本以为,肖钦武会有护短之意,万万没想到,他竟能说出这种话,实在让她讶异极了。多人说肖钦武庸碌无为,懦弱无能,可是此时此刻,在她面前的皇帝,却是那么和蔼可亲,就像个温和又有威严的长者。 “朕身体不好,大位总是要交出去的,他若是一心一意地胡来,这个皇位,不能给他坐!”肖钦武目光慢慢变得凝重,语气却是说不出的惋惜。 “陛下硬朗得很,这种事情可以三十年后再考虑。”欧阳暖笑道。 “哈哈,别尽说好听话来哄朕。”肖钦武频频摇头,感慨的叹了一口气。“朕的身子自己最清楚,再者说谁能千秋万代呢?那不过是痴人说梦罢了!” 欧阳暖觉得这话题不宜继续下去,便笑道:“我为陛下再换一壶茶来。” 肖钦武一笑,然后慢条斯理的起身“不必了,也待得够久了,朕该回去了。” “陛下不再多坐一会儿?” “不了,叨扰一杯茶也就够了。” 肖钦武走到半路,突然回头:“重华,那只火狐狸的结局,你还记得吗?一定多加小心。” “陛下放心。”肖重华行礼,嘴边笑意不减,双目却敛着眸光,看不出眼里的情绪。 “好了,暖儿你留步吧。”肖钦武挥挥手,然后转过身去,迳自迈步走出大厅。“重华你和朕来,关于刚才那些事情,还得在路上,跟你仔细谈谈。” “是。”肖重华步履从容,跟了上去,即使面对皇帝,他的态度也与面对其他人没有半点不同,仍是那么温和有礼、不卑不亢。 欧阳暖送到大厅门口,肖钦武又停下脚步,回过头来对着欧阳暖笑了笑:“暖儿,爵儿是个好孩子,婉清要是知道你和你弟弟都这样有出息,也能瞑目了。” “是,恭送陛下。”欧阳暖一愣,而后很快回答道。 肖重华握了握欧阳暖的手,而后松开,转过身去,陪同着肖钦武一同离开,在欧阳暖的注视下,离开了燕王府。 欧阳暖停顿了片刻,快步回到书房,写了一封密信,递给红玉道:“这封信,替我送给林妃。”可是红玉刚接过信,欧阳暖却变了主意:“算了,我亲自走一趟吧。”说完,她快速撕掉了信。 红玉大为惊讶地望着她,欧阳暖的面色沉沉,让她不敢多问半句,赶紧吩咐人去准备车子。 欧阳暖已经足足有三个月没有来过太子府,门房一见到是她,顿时吓了一跳,赶紧让人进去通禀,林妃亲自迎了出来,到了墨荷斋,她急匆匆道:“我刚刚听说慕红雪又进了燕王府,正想要找你问清楚,你就自己来了!” 欧阳暖点点头,道:“正是为了这件事。”说着,她三言两语将事情解释了一遍,林元馨的面色越听越是凝重,最后几乎笑不出来了:“此言当真?” 欧阳暖郑重地道:“八九不离十。” 林元馨脸上的笑容,完全僵住了,她意识到,这件事情有多么的可怕! 亲们,重生之高门嫡女全文免费阅读越来越精彩了,喜欢的话,请牢记并加入收藏夹,方便明天继续阅读! 198章 林元馨不说话了。 欧阳暖道:“这件事情,陛下已经知道,太子呢?表姐觉得,他是否应该知道?” 林元馨冷笑一声:“他现在成日里迷恋那个绿腰,怎么还有心思管朝廷的事情。” 欧阳暖沉默了,这件事情,肖衍是应该知道的,因为还需要他的配合,可是,他会同意配合他们吗?若是以大局为重,他是会的,可是现在他那么恨肖重华,他还会这样做吗? 欧阳暖没有把握,她和林元馨在屋子里密探了一个时辰,这时候小竹来报:“太子殿下来了。” 欧阳暖和林元馨相视一眼,同时站了起来,就看见肖衍大步流星地走进来。 其实这是寿宴那夜之后欧阳暖第一次见他,但如今肖衍眉目平和,丝毫不见尴尬异样,如同从未发生过那晚的事情一样。 于是欧阳暖亦是微微含笑,随着他的样子装下去。 林元馨温柔地笑着,启唇轻道:“殿下今日怎么来了?” 肖衍看着她,温和地笑笑:“今天我进宫去见父皇,却发现他身子不适不见人,所以便回来了,刚回来,就听人说暖儿来了,这才急着赶过来的。” 林元馨仿佛听不懂似的,也笑:“殿下来得可巧了,再迟一步,暖儿可是要走了。” 肖衍点点头,对着欧阳暖开口道:“暖儿是贵客,又听说你最近有喜事,寻常见不到你的,还来不及恭贺一二,不如就在府里用完晚膳再走吧。” 欧阳暖微笑应道:“太子殿下厚爱,我原不该推辞的,只是这两日我身子抱恙,夫君不许我出门,所以我不便在这里久留。” 肖衍尚未开口,林元馨已经笑起来:“早听说肖重华爱妻如命,我还不信,果真是如此!既然如此,我可是不敢再留你了,仔细惹恼了你家世子,他上门问罪我可吃不起!” 肖衍听见林元馨这样说,自然不好再开口多说什么,只是笑道:“果真如此,我也不好强留,便送送你吧。” 欧阳暖只说不用,可肖衍却执意和林元馨一起将她送到门口。 快上马车前,肖衍双眸幽深,目不转睛地看着欧阳暖:“暖儿既然有了身孕,不若时常到我府上走动走动,也可以让你表姐教导你一些照顾孩子的经验,省的你一个人留在府中,其实也是寂寞。” 欧阳暖微笑道:“是。”片刻后她突然停住步子,问道:“听说太子曾经养过一只火狐狸?” 肖衍一愣,随即仿佛漫不经心地回答道:“哦,暖儿也听说了吗?” “太子现在还养着吗?” “死了。” 欧阳暖倏然心惊,脸上却是笑道:“太子府这样好的环境,好端端的怎么死了?” 肖衍只是淡淡地:“不是养死了,只是它野性难驯,我一时生气剥了皮做成标本罢了。” 淡淡的几个字,欧阳暖垂下头,再抬起头的时候已经是微笑:“如此,我告辞了。” “小姐,您在想什么,怎么从上了马车开始就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呢?”菖蒲这样问道。 欧阳暖从沉思中回过神来,微微一笑道:“没什么,我只是有些累。” “就是呀,小姐你要好好休息,这些事情都不要再管了。”红玉小心劝说道。 欧阳暖并不是真的觉得累,而是不好在她们面前泄露自己的情绪。刚才肖衍提到的那只火狐狸,似乎别有深意,更加透露出此人深沉冷敛,心狠无情,他的城府,深不可测,这让欧阳暖心神不定,心内寒意蔓延。 回到燕王府,欧阳暖心不在焉的用过晚膳,再随意翻了会书,却根本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红玉见她的样子,还当是白日太累了,催促着服侍她上床睡了。 躺在床上,欧阳暖了无睡意,肖重华一直没有回来,欧阳暖思来想去,却仍是想不出一个好的方法解决这件事。那天在纸片上看到的内容,她每多想一分,心内寒意便更重一分。 知道自己要好好休息,可是闭上眼睛,纸片上的内容,却依旧历历在目。 不是没有方法解决这件事情的,但最大的问题是,要肖衍的配合,不,这出戏,非让太子一起来演不可。可问题是——与虎谋皮,太危险了。她能想到的,肖重华必然也能想到,思虑只会更加周密。不知不觉,欧阳暖感到疲倦,却依旧清醒,伸手轻轻揉了揉太阳穴,这才惊觉,不知何时,自己竟然已经冷汗透衣。 因为睡不着,她索性起身,来到绣绷前。她静坐案前,轻轻拿起银针,在白绡上绣了很久,不多时,一朵红梅浮在白绡上,竟有无限的光彩流动。 红玉轻轻走过来,将披风披在欧阳暖的身上,却发觉她浑身冰凉,不由道:“小姐,您要多注意身子,别受了风寒。” 欧阳暖只是笑笑,问红玉道:“你瞧这朵红梅绣的怎么样?” 红玉笑道:“小姐的手艺,自然很好……” “我已很久不动针线了,如今看来,手艺倒还没有退步。”欧阳暖笑道,手指随意地覆在绣绷上,她的目光微微垂下,看着自己的手,这双手白瓷般晶莹细润,如玉凝脂。 恍惚中,指尖掌心似乎有什么正缓缓流淌而出,灼红如霰,殷红如血,红玉一愣,连忙道:“小姐,您流血了!” 欧阳暖松开手,这才发现自己竟然走神到连针都不曾放下。 红玉自然不知她心中所想,她疑惑地问道:“小姐,您究竟在想什么呢?”好像和香雪公主密谈出来,欧阳暖的表现就非常不同寻常。 欧阳暖轻抬手,只觉得手指冰凉:“慕红雪这两天在做什么?” “小姐,公主只是一直呆在自己的屋子里不出门。” 欧阳暖点头,慕红雪是在等待自己的回答吧,时间,真的迫在眉睫…… 太子府 静谧的夜里,肖衍手中捧着一本奏章,一个字也看不下去。脑海里不断浮现出那双亮如明星的双眸,肖衍一张俊美的脸上浮现出怒意和挫败。 为什么,他总是无法忘记欧阳暖!为什么,她总是待他如此冷淡!他究竟有什么比不上肖重华的地方!一双柔若无骨的小手,偏在这个时候不知死活地放在他的肩膀上。肖衍心里的怒火腾地一下就蹿了起来:“滚开!” “殿下,您到底是怎么了!”绿珠委屈地收回了手,一副委屈的不得了的模样,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肖衍回头看见她,面色也冷冷的:“我不是吩咐过了吗,现在不许让任何人进书房!” 旁边的人吓得面无人色,吓得跪倒在地:“奴才……奴才是……”绿珠是太子的新宠,在这府里连林妃娘娘都让她三分,接连三位侧妃因为得罪她而被太子严厉训斥,谁还敢招惹她? “我担心您的身体,才非要进来的。您究竟是怎么了,这几日以来都没有来过我那里……”绿珠泪水终于不停地掉下来,她的确是出身风尘,所以哭起来梨花带雨。肖衍平日里看到的都是欧阳暖淡漠的表情,当初突然看到绿珠那张相似的脸露出楚楚可怜的表情,立刻就被吸引住了,他也一度以为自己已经将欧阳暖放下了。可是当那天的宴会上再次看见欧阳暖,他发现自己根本没办法忘记她!再看绿珠,越发显得矫揉造作,令人厌恶! 肖衍看的心烦意乱,挥手道:“算了,既然来了,帮我倒一杯酒。” 绿珠赶紧擦去泪水,上来替他斟酒,肖衍看也不看,一口喝了下去。 半盏酒下去,肖衍已经有些微醺。绿珠看到这情形,微笑起来,对一旁的侍从吩咐:“你们先下去吧,这里有我就行了。” 侍从依言退了下去。绿珠转身委进肖衍的怀中:“殿下……您要好好疼爱绿珠呀……”她就不相信,欧阳暖那么高贵端庄的贵族女子,会比风流入骨的自己更吸引人,她好不容易才能攀附上太子,怎么能够轻易就放手! 肖衍却没有回答,他翻来覆去地想,想过去与欧阳暖相处的每一刻,她对自己永远只是淡漠的笑容,客气有礼的举动,然而他无论如何,都忘不了她那双闪烁着晶光的眼睛。他一边想,一边低头瞧着绿珠,却在混沌之中将她看成了另一个人,不由得心潮澎湃,一把将她抓住:“就算我以前有对不起你的地方,难道我这些日子受到的痛苦还不够吗?你告诉我,你到底想要什么?” 绿珠一愣,莫名所以地看着他。 肖衍醉眼朦胧,继续喃喃说道,“我知道,你就是讨厌我。肖重华有什么好?告诉你,我随时都可以置他于死地!”说着,他就狠狠地咬在绿珠的嘴上,仿佛要把她吞噬殆尽一般凶狠。 绿珠是知道对方将她当做别人的替身,但她并不在意,反而对肖衍更加的温柔。肖衍咬着咬着,突然在朦胧中看到那张相似的脸,醉意中的那一腔怒火竟消失得无影无踪。他竟然又怜又爱地吻着那漂亮的眼睛,耐着性子,细声软语地哄着,“暖儿……我爱你,我是真的很爱你……”根本已经分不清自己抱着的人是谁的肖衍,小声呢喃着,安慰着:“过去对你不好,我也没法挽回。可是只要你肯来我身边,我什么都会给你……” 早晨,肖衍在一阵宿醉后的头痛中醒来,看着身边不着寸缕的女子,突然有一阵欣喜若狂的感觉,却在看清她的脸后……皱起了眉头。 绿珠刚要过来,却被他一把推开:“好了,我还有事要处理,你先出去吧。” 绿珠目光一柔,就要说什么,外面突然有侍从禀报道:“太子殿下,燕王府有消息传来了。” 肖衍一愣,快速披上衣服起来,从侍从手里接过密信,看了一眼便冷笑起来。 好,那个病秧子醒的正是时候。 旁边的绿珠看了一眼那密信,垂下眼睛去,肖衍冷冷看了她一眼:“还不出去!” “是!”绿珠柔顺地披上衣服离开了,临走之前看了一眼肖衍的脸色,心道太子果真是喜怒无常,外人看来他对自己是宠爱有加,实际上他不过把她当做替代品和一个玩物,的确是靠不上的,还不如林妃娘娘……想到这里,她快速地吩咐外头的丫头:“走,去墨荷斋。” 燕王府 肖重君醒了,肖重华一大早便已经赶过去看他。欧阳暖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有好半天都没有说话。 这个时候,偏偏是这个要紧的时候,肖重君——她还以为对方一辈子都清醒不了了。她认为,董妃死了,肖重君自己的封号也被撤销,甚至皇帝还下了一道旨意将他贬为庶民,这种沉重的打击落到他身上,他一定是无法承受的。可是一连过了两天,那边都是静悄悄的,没有传过来一句话。 在这种静谧的气氛中,欧阳暖感到了一种不安。肖重君若是大吵大闹,她还觉得这件事情有转圜的余地,他这样平静,反而不是好事,依照肖重君的性格,不能发泄出来,便是在心中偷偷怨恨,这种怨恨,带来的结果将是很可怕的。但他毕竟是燕王的亲生儿子,就算已经证明了他是庶出,也不会改变他在燕王和肖重华心中的地位,尤其是肖重华,他们自小一起长大,他将这个兄长当做最敬重的人,他不松口,谁也不能开口让肖重君离开这里。 若是让欧阳暖自己选择,留一个不定时发作的毒瘤在自己身边,实在是太危险了,但是——若有一天有人告诉她,欧阳爵不是她的亲弟弟,而是与她有杀母之仇的人的儿子,她会怎么样呢?只怕会精神崩溃吧,将心比心,她能够理解肖重华此刻的心情。 “红玉,你刚才说,肖重君明明知道发生了什么,却还和世子说没关系?” “是,安泰院那边传回来的消息,说是他每日就将自己关在房间里读书,偶尔约世子饮茶,其他的都和往常一样。” “哦?他现在已经能起身了吗?” “是,太医说已经恢复得很不错了,可以适当下床走一走。” 欧阳暖摇了摇头,这件事情啊,还真是难办。她一边想,一边思索让肖重君离开这里去江南休养的可能性。这京都是是非之地,迟早会变得十分危险,如果是养病这样的理由,肖重华若是知道,也会同意吧。 “世子现在哪里?” 菖蒲皱了皱眉头说道:“世子去看望大公子了。”自从肖重君没了封号,便被人称呼为大公子了。说完,她想了想,又压低了声音对欧阳暖说:“奴婢听说,现在大公子的脾气很好,再也不打骂下人了,对待咱们世子也是兄友弟恭的,很客气呢!” 欧阳暖皱起眉头,不怕他胡搅蛮缠,就怕他客客气气啊,也不知道肖重君心里都在打什么主意。 一旁的红玉显然也觉得不对劲,道:“小姐,要不要奴婢派人去盯着?” 欧阳暖摇了摇头,她不想让燕王和肖重华觉得她是在监视肖重君,再说传出去别人还以为她容不下这个病怏怏的庶出大哥呢!想到这里,她站起来,道:“世子现在也在那里吧,我也应该去看望一下大哥才对。” 肖重君大病初愈,她这个做弟媳妇的去看望一下,似乎也并不奇怪,正好肖重华也在,她就看看肖重君究竟想要做什么! 路途并不远,但因为欧阳暖怀了孕,红玉便吩咐人准备了一顶轻便的软轿,红玉和菖蒲跟着轿子,来到肖重君的院子里。 欧阳暖下了轿子,安泰院的丫头一见她来了,立刻笑盈盈地迎上来,道:“世子妃稍后,奴婢这就去禀报。” 欧阳暖微微一笑,道:“不必了,我自己进去就好。” 就在这时候,门帘突然掀开,一个形容美丽的丫头从里面走了出来,她看着欧阳暖,福了福,笑了笑,说:“世子妃请进吧!” 这丫头虽然表面很是镇定,可是欧阳暖却觉得她的眼光有些闪烁不定,不由地多看了她两眼。那丫头见欧阳暖的目光突然向自己扫来,有些心虚,连忙低下了头。 欧阳暖心中更觉奇怪了,道:“你是什么人,为何我从未见过?” 那丫头抬起头,笑道:“奴婢是新来的,名叫笑桃,世子妃没见过奴婢是因为奴婢都在这院子里伺候大公子,从来不出门的。” 笑桃?欧阳暖在那件事情发生之后曾经命人将这安泰院上上下下换了人,大多数都是从府外挑了聪明伶俐的进来,这个笑桃想必也是刚进府一两个月的了。欧阳暖看了一眼她的容貌,心道这肖重君身旁的丫头还真是一个赛一个的水灵,莫非这一个也是收了房吗?随即又觉得不可能,肖重君才刚刚醒了没几天,哪儿有这种闲心思。 可是,这丫头又说不出哪里让人觉得古怪,欧阳暖对她淡淡一笑,心想回头应该让人再仔细查一查这丫头的底细,便走了进去。 她走进去,却见肖重华和肖重君两个人正坐着对弈。 欧阳暖叫了一声:“大哥。” 肖重君手里正拿着一颗棋子,不知在想什么,近乎入神的模样。欧阳暖的声音轻柔,他没听见,肖重华见到这情形,便又清晰地喊了一声:“大哥?暖儿来了!” 一听到这声音,肖重君全身猛地一颤,像是吓了一跳似地,手里的棋子啪嗒一声掉在棋盘上,他转过头来看着欧阳暖,面上浮现出一种奇怪的神色,欧阳暖有种感觉,她觉得肖重君刚才根本不像是在思考下一步棋子该怎么走,倒像是在想什么令他难以自拔的难题—— “大哥是不是有什么心事?”肖重华比欧阳暖更早留意到肖重君的神色,他语带关切的问道。 欧阳暖看了一眼肖重君的神情,只觉得他的面色看起来更加矛盾了。 肖重君正要说什么,可就在这时,笑桃突然出声:“大公子,您吃药的时间到了。” 肖重君听了她的话,怔了怔,刚才的复杂表情在一瞬间消失不见,面上变得一片死寂,他冷漠地道:“待会儿再吃药吧!没看到我在下棋吗?” 欧阳暖注意到,笑桃似乎松了一口气。 可是,这是为什么呢?为什么笑桃看到肖重君恢复正常,会露出松了一口气的模样。 欧阳暖看了看肖重君的脸色,他的身上隐隐透出药的气味,但是气色不错,看样子已无大碍,不过眼睛下面能看到些许的青色,看来昨晚睡的不算好。 欧阳暖柔声说:“大哥,你的伤势可好些了?” 肖重君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伤口,说:“多谢弟妹关心,已经没事了。”语气非常的温和,欧阳暖只觉得他还从来没对自己这样客气过。原本她以为,经过董妃一事,他们已经算是彻底翻脸了!现在的肖重君,已经知道董妃是他的亲生母亲了,并且也知道,董妃是因为自己才会倒台的,甚至还赔上了一条性命,可看到他如此平静的面容,欧阳暖几乎要以为董氏跟他是完全没有关系的了!欧阳暖想借机会试探一下,可当着肖重华的面又不好开口,她不想让肖重华以为自己在怀疑他的兄长。 肖重华看肖重君有些心不在焉的,回想起肖重君刚一醒来就在追问董妃的事情,心想,他可是在为了这件事情难过?他压低了声音说:“大哥,我知道你一定是为了董妃的事情不高兴。可是你要想开些,她做出那些事,也是在关心你,若是你有损伤,她所做的一切也就都白费了,你千万不要为了这种事情而难过,忧能伤身,不值得!” 肖重君神色一震,下意识地道:“可是我如今已经是一无所有了。” 肖重华摇了摇头,眼底深处是清晰可见的郑重:“大哥,没关系,你还有父王和我,我们永远都是你的亲人!” 肖重华这几句话绝对是发自真心,尤其董妃可是杀死他母妃的人,可在肖重君的面前,肖重华却是一句对方的坏话都没说过,欧阳暖相信若是换了别人,都会觉得感动,可是肖重君的一张脸却变得惨白无比。 这其中,究竟有什么原因! 更多重生之高门嫡女全文免费阅读尽在请持续关注! 199章 旁边笑桃见肖重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心中万分着急,她怕欧阳暖起疑,连忙说:“大公子,难得世子和世子妃都来看望您,您也要放宽心才是!” 不知道是不是欧阳暖多心了,她总觉得这个笑桃刻意在世子两个字上加重了语气,像是在提醒肖重君什么似的!那语气说不出的怪异!欧阳暖察觉到了这一点后,就冷冷地望了笑桃一眼,笑桃被她那冷冰冰的目光望着,顿时有一种一切无所遁形的感觉,赶紧低下头去。 肖重君已经恢复了正常,他微笑道:“是,我们是兄弟,这一点是不会改变的!” 肖重华眼中是满满的关怀,声音中充满了真挚的感情。眼前这个人是他的大哥,小的时候母妃身体不好,父王又严厉,只有他肯安慰自己,那时候自己只要一有空便跟在他的身边,纵然他身体很瘦弱,可是每当父王对自己特别严厉的时候,他总是不顾一切挡在自己面前,还有一次甚至陪着自己一起跪在院子里一直到晕过去!后来,大哥的改变他看在眼里,每次他取得战绩,每次他载誉归来,每次别人说燕王府的世子只是一个摆设,真正的倚靠是明郡王的时候,大哥就会变得沉默,异常沉默,眼中的落寞,肖重华都看得到!正因为如此,他才觉得对不起他,自己夺走了原本属于大哥的一切! 肖重君的眼神也很复杂,他很想把一切都说出来,可话到嘴边,又想起了董妃,想起了原本的世子之位,想起了自己曾经尊贵的地位!而这一切,跟肖重华都是有关系的! 欧阳暖看着肖重华欲言又止,神情非常反常,她渐渐起了疑心,心中有一种很怪异的感觉,总觉得今天的肖重君身上有一种让人无法捉摸的诡异,让她的心很不安宁。 她不禁看了肖重华一眼,她能感觉到的东西,对方不可能忽略过去,果然听到肖重华问道:“大哥,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一旁的笑桃心中一惊,这次的事情,她万万没想到世子妃也会突然过来,那人有过交代,只准成功不准失败,万一失败了,这可是诛九族的事,自己还不知道能不能保得住命!此时,她见欧阳暖已经起疑,未免夜长梦多,便走到肖重君的身边说:“大公子,时候也不早了,您看是不是留世子在这里用膳?” 欧阳暖见笑桃不顾身份的再次开口,越来越觉得不对劲,便道:“不必了,我们回去吃便可以。” 笑桃闻言,突然地看向欧阳暖,欧阳暖的目光就像一束光,似乎要照到她的心底去,笑桃脸上的笑容僵住,再不吭声了! 欧阳暖看向肖重华,轻轻地道:“我们不要打扰大哥用膳了!” 笑桃看了一眼肖重君,像是在催促些什么。 肖重君不再犹豫,将心一横,对欧阳暖道:“弟妹要是身体不适,就先回去吧,我们兄弟之间还有些话要说清楚!” 肖重华抬起头看向自己的兄长,却看到他眼中仿佛有说不清的复杂与悲伤,他想了想,道:“暖儿,你先回去吧,我还有话要跟大哥说。”很多关于董氏的事情,他觉得肖重君有这个权利知道。 欧阳暖盯着肖重君的眼睛,那里面只有一片的神秘莫测,她一时不能做声,半响后才道:“既然如此,我陪着你们坐一坐吧。红玉,去取王爷送来的碧螺春来,大哥想必还没有喝过今年的新茶吧?” 那顶级碧螺春,肖重君这里都是没有的,欧阳暖为什么要在此刻刺激肖重君呢?因为她想要看一看,肖重君听到这句话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不必了,我这里也有好茶叶!”肖重君勃然色变,可是这种变化只在一瞬间,若非欧阳暖始终看着他,肯定无法察觉到!他撑着桌面站起身,身子摇摇欲坠,笑桃连忙扶住他,“大公子,您这是做什么!” 肖重君含笑看着欧阳暖道:“弟妹嫌弃我这里的茶叶不好,我便去找一找屋子里还有没有去年的陈茶了!” 肖重华看着欧阳暖,目光之中隐隐有一丝悲伤,欧阳暖从未见到他这样的神情,没有一句责怪,可是他在祈求她,请她不要这样伤害她的大哥。欧阳暖在心底叹了口气,他这反应还是轻的,若是谁敢伤害爵儿,她是会去跟人拼命地,哪怕那人是肖重华也是一样!看到他这样,欧阳暖不忍心了,她觉得这件事情实在是棘手!于是她笑道:“大哥不必客气,您坐着吧,有什么事情吩咐丫头们去做就行了。” 笑桃道:“是呀大公子,奴婢去吧,顺便去问问小厨房午膳准备好了没有。”等肖重君点了头,她的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向肖重华和欧阳暖重新福了福,便转身离去了。 欧阳暖看着她的背影,眉头紧紧皱起,她总觉得这丫头有什么不对劲,哪里不对她也说不出来,像是……像是总是在提醒着肖重君一般。这两个人,明明肖重君才是主子,可偏偏给人一种他被笑桃牵着走的感觉,这实在是古怪到了极点! 欧阳暖对菖蒲使了个眼色,菖蒲道:“哎呀,小姐的药也该熬好了,奴婢先回去看看,待会儿就过来。” 红玉道:“你怎么这样粗心呢!还不快去!” 欧阳暖摇摇头道:“菖蒲,怎么跟了我这么久做事还这样莽撞!红玉,这丫头太粗心,你也跟着去吧!” 菖蒲立刻福身去了,她悄悄走到廊下,见门外站着几个丫鬟,她向跟出来的红玉使了个眼色,红玉会意,走了过去,丫鬟们见红玉出来,连忙迎上去,笑容满面的说:“红玉姐姐有什么需要吗?” 红玉道:“我们世子妃说了,有一块花样子送给孙氏,一直没拿回来,命奴婢去她的卧房找一找。” 几个丫头面面相觑,孙氏犯了事情后,那屋子就没人住了,其中一个丫头明显是领头的,笑道:“那奴婢领着红玉姐姐过去吧!” 红玉点点头,“你们也都跟着我去找找。” 大家对视一眼,不敢违抗世子妃身边最宠爱的丫头,便只留下一个掀帘子的小丫头,其他人众星捧月一般陪着红玉过去了。菖蒲见这情形,向那个小丫头招了招手:“你们的小厨房在哪里?我家世子妃身体不适,很多东西是不能吃的,我得去你们的小厨房看看准备了什么午膳!” 那小丫头很是聪明伶俐的样子,看到这是世子妃身旁得力的大丫头菖蒲,正苦于没法子巴结,一听这话立刻笑道:“菖蒲姐姐跟奴婢来吧!”说着,便带着菖蒲离去。 到了小厨房门口,菖蒲却道:“有侧门吗?” 那小丫头想了想,摇摇头,突然醒悟似的道:“没有侧门,倒是有个后窗——”她看了一眼菖蒲,莫非是要做什么奇怪的事? 菖蒲见她眼神古怪,沉下脸来道:“我怎么吩咐你就怎么做,快点带路!” 小丫头吓了一跳,连忙绕路将她带到后窗,却是一副忐忑的样子,她终于害怕起来,生怕菖蒲要做什么坏事,就在这时候,却在里面听到笑桃和人说话的声音,她看了菖蒲一眼,见到对方将耳朵贴在后窗上,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便索性乖乖站在一旁不吭声了。 厨房里只有两个厨娘,还有笑桃。 笑桃压低了声音斥道:“你们怎么做事这么慢!大公子吩咐过了,今天世子和世子妃都要留在屋子里用膳,还不好好准备!” 那两个厨娘连连答应着,一边加快了手里的动作,而笑桃就在旁边监视着,时不时催促两句。等到锅里散发出阵阵的香气,笑桃突然道,“酒呢?可准备好了?” “是,早就备好了。”厨娘讨好地笑道。 笑桃面色总算好看了点,突然对其中一个厨娘道:“那边还煎着大公子的药呢!小丫头不懂事,掌握不好火候,你去盯着!” 笑桃是大公子身边的大丫头,这院子里又没有女主人,笑桃的身份便和半个主子差不多,那厨娘明知不属于自己的活儿也不敢违抗,丢下手里煲的汤便走了出去。 菖蒲一直秘密监视着屋子里的动静,旁边的小丫头几次要说话,都没敢言语。说到底,这府里总有一天是要由世子继承的,到时候世子妃才是真正的女主人,她身边的丫头自然也是跟着鸡犬升天,谁敢多说半句呢? 就在这时候,菖蒲看见笑桃从怀里掏出一只小纸包,递到剩下的那个厨娘的面前,说:“放到酒里面去!” 厨娘看着那只纸包,眼中露出惊恐万状的表情,迟迟不肯去接它。 笑桃冷着一张脸将纸包硬塞到她的手上,说:“别忘了你儿子还在我们手上,你想要再收一只他的手或者脚吗?!” 菖蒲一愣,小厨房是最亲近主子的,比大厨房还要重要,为了保险起见,府里的厨娘大多是家生子,都是知根知底的,终生都在燕王府里生活。可就算是这样,她们也一样会被人收买威胁,所以欧阳暖吩咐过,她的小厨房必须经过严厉的盘查,每个厨娘不要说家里人,就连来往过的人都要进行登记调查,家中的人聪明伶俐的直接由燕王府给安排活计,有困难也会第一时间帮他们解决,正因为这样刚柔并济,所以那些人也对欧阳暖忠心耿耿。可是其他院子,管理起来就不那么容易了,没想到这里的厨娘竟然已经被人控制住了! 那厨娘听了笑桃的话,没了办法,苍白着脸,颤颤抖抖地将药包打开,闭着眼睛将里面的药粉倒入那个青花瓷的酒壶,然后竟然一下子跌倒在地上,极为害怕的模样。 “事成之后,你知道该怎么办的!”笑桃冷冷地道。 厨娘浑身一震,仰面更加恐惧地看着笑桃:“只要你们放过我的儿子,我就一死了之,绝不会拖累别人!” “这样最好!”笑桃微笑,然而菖蒲分明看见,笑桃的笑容中带了一丝说不出的诡谲。 菖蒲不再看了,她从后窗悄悄拉着那小丫头离开,随后快步走到院子里,猛地往地上一跌,大声地道:“你这丫头怎么回事!怎么硬生生往人身上撞!” 小丫头一下子愣住了,失声道:“奴婢……奴婢没有呀……”一步步往后退! 偏偏菖蒲不依不饶地抓住她的袖子,叫她没办法脱身!这声音一下子惊动了不少丫头,红玉正好带着人回来,见到这情景道:“怎么了,在这里大呼小叫的!” 菖蒲一下子从地上爬起来,眼泪汪汪地道:“我被这丫头害死了,刚出来就被她撞了一下,腰都要撞断了!” 就在这时,帘子一掀,却是欧阳暖出来了,她淡淡地道:“这是怎么了?” 红玉赶紧把话说了一遍,欧阳暖环视一圈院子里的丫头,道:“你们还在这里看什么?” 那些丫头连忙低下头去,各自散开了。 欧阳暖看了菖蒲一眼,低声道:“还不起来?” 那小丫头就睁大了眼睛,看着菖蒲笑嘻嘻地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凑到欧阳暖身边讨好地笑,像是一只眼睛大大的小狗一般讨人喜爱:“小姐——” 欧阳暖道:“究竟怎么回事?” 菖蒲连忙将她刚才所看到的,所听到的都说了出来。 当她说到笑桃在酒里面下药的时候,欧阳暖的心脏猛然缩紧,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睁大了眼睛看着菖蒲,脸色有些发白,“你确定你没有看错?药是下在酒里面?” 菖蒲快速地点了点头,道:“是!奴婢亲眼所见!不只是奴婢,她也看见了!”说着,她的手一指那小丫头。 欧阳暖向那个丫头看过去,那小丫头哪里见过这阵仗,更想不到会卷入到这种可怕的事情里去,腿一下子就软了。红玉一把拉住她,突然高声道:“不过是撞了人而已,不必害怕的,我们世子妃不会怪你的!” 欧阳暖的眼角余光注意到,这院子里的廊柱后面有个人的身影一闪而过,她便明白,红玉为什么突然这样说了!不知何时,红玉和菖蒲已经成长为能够独当一面的大丫头,她笑了笑,可是看到那小丫头胆怯的脸,她又觉得很难以置信:“你也听见了?” “是,奴婢听见了。”小丫头如实地道。 欧阳暖摇了摇头,肖重君怎么可能杀肖重华呢?在这种敏感的时候,肖重华有什么事情,别人都会怀疑到肖重君的身上,除非他已经豁出去了! 红玉面上有一层怒意,道:“没想到大公子是这种人!连自己的亲弟弟都要害!亏得世子还对他那么好!” 欧阳暖不免叹息一声,事情若是这样简单就好了! 欧阳暖心中虽然震惊,但是现在午膳还没有送来,一切都还言之过早!她问菖蒲:“可知道那药粉是什么?” 菖蒲摇了摇头,迟疑道:“离得太远,但——”她睁大了眼睛,“不会是毒药吧?” 欧阳暖心中也是七上八下的,没办法回答她! 菖蒲想了一会说:“我想起来了,那个笑桃说过一句,事后要那个厨娘自行了断!” 欧阳暖想起今天笑桃说的话,又想起肖重君的神情,她几乎可以肯定,有人在背后指示这一切!那人利用挑唆了肖重君,利用他世子被夺走的怨恨之心来报复!看来,肖重君这是真的要杀重华了!欧阳暖脚步一转,就要快步走进屋子里去,然后走到台阶上,她突然停住了,这件事情,自己都能察觉到异常,肖重华这样聪明的人能不知道吗?可是——明明看见了异常,却装作视而不见,究竟是什么原因呢? 红玉见她停住,不由道:“小姐,您怎么了?” 菖蒲也道:“是啊小姐,这里很危险,咱们马上离开吧!您快进去提醒世子,千万不要着了别人的道!” 欧阳暖却站住了步子,目光在帘子上流连了片刻。 菖蒲有些急了:“小姐,难道您要眼睁睁看着大公子谋害世子吗?” 欧阳暖缓缓地摇头,目光如同清泉一般明澈,轻轻地说:“我相信重华,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菖蒲觉得不妥当,正要说什么,红玉却拉了她一把:“小姐自然有主张,咱们看着就行了!”红玉相信欧阳暖不会做错的,况且有他们在这里看着,总不会眼睁睁看着世子中毒的! 欧阳暖点点头,对菖蒲道:“待会儿进去的时候,不要把焦急放在脸上,不然你现在就给我回去!” 菖蒲点点头:“是,小姐放心,奴婢知道了。” 欧阳暖进去不多时,就看到笑桃领着身后的几个丫鬟,端着盘子鱼贯而进,丫鬟将手中的菜小心翼翼地摆放在桌子上,便退了下去。 肖重君坐在他们的对面,一直没有抬起头来,他放在双膝上的手紧紧的互握着,紧到双手的手背都有些发白,紧到指甲都深深地掐入肉里,似乎十分矛盾的样子,欧阳暖看着他,又看看肖重华,终究没有说什么,很多事情既然大家心里都明白,她想知道,肖重华会怎么做! 欧阳暖看了一眼桌上的酒壶,道:“怎么大哥今天也喝酒吗?你不是身子不好,不能喝酒?” 肖重君吃了一惊,连忙抬起头来,看着欧阳暖,目光无法自已地开始颤抖。一旁的笑桃笑道:“这是大公子特地吩咐给世子准备的,是世子最喜欢的青竹佳酿,三十年的陈酿了,味道清冽醇美。”说着,她态度极为自然地为肖重华满上一杯,随即又为肖重君倒了小半杯,道:“大公子可以陪世子喝一点。” 那酒壶散发出一股浓浓的酒香,然而在欧阳暖眼中,那澄清的酒液也散发出一种让人心惊胆颤的危险气息。 在这时候,欧阳暖注意到肖重君的全身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笑桃将酒壶端到欧阳暖的面前,笑盈盈地说:“世子妃要不要喝一点!” 肖重华声音冷淡地道:“暖儿怀有身孕,不能喝酒。若是要喝酒,我便陪大哥喝一杯吧!” 欧阳暖猛地抬起头来,脸色白得像一张纸,她睁大了眼睛死死地瞪着那杯酒,嘴唇动了动,可是最终却什么也没说。 肖重华知道这酒里面有毒吗?这是欧阳暖最想知道的问题!不自觉地,她开口道:“重华最近夜里受了风寒,还是不要喝酒的好,不如喝点热茶,以茶代酒不也很好吗?” 笑桃暗暗心急,心中大骂欧阳暖多事,声音却是温和无比:“世子妃说得对,可是奴婢斗胆说一句,这天气喝热茶实在是太闷了,这酒是在冰块里面浸过的,很是舒爽——” “哦?是吗?”欧阳暖冷下脸,端起面前的酒壶,轻轻晃动了两下,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笑桃和肖重君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而欧阳暖身后的红玉和菖蒲也有些紧张,她们生怕肖重华真的把酒喝下去,这酒壶里面不知是什么,要是真的毒药那可真是要一命呜呼了! 欧阳暖看着笑桃的神色,眼睛里划过一丝冷笑,随手放下了酒壶,笑桃顿时松了一口气,却也不好再相劝,只好讪笑着退到了一边。她给肖重君使眼色,叫肖重君劝肖重华饮酒。 肖重君的目光慢慢变得阴冷,他看着肖重华,一个字一个字地道:“喝吧,咱们兄弟好久没有坐在一起喝酒了,以后——这样的机会只怕不会有了。” 肖重华仿佛没有察觉到异样,只有一双漆黑的眼睛里暗潮汹涌,仿佛马上就要决堤的洪水,令人猜不透他的一切情绪,他轻轻端起了酒杯。 欧阳暖面色如常,可心中却十分的紧张,一只手在桌子下面突然握住了肖重华的手,死死抓住他,肖重华并没有看向她,而是轻轻地对着肖重君说:“大哥,你还记不记得,小的时候,因为父王把我丢进练武场,我浑身都是伤,你偷偷来看我,给我送吃的,那时候你还说,让我好好努力,早点成为父王的臂膀!大哥……在我心里,你一直是我敬重的大哥,这一点,从来不曾改变过!” 肖重君再也说不出话来,只是看着他清俊的脸。 欧阳暖深吸一口气,果然,肖重华什么都知道! 200章 肖重华举起了酒杯。 肖重君的目光笔直地盯着肖重华,看着那酒杯离他的嘴唇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只要他喝下这杯酒,叱咤风云的燕王府世子就会从这个世上永远消失了,他最羡慕嫉妒也憎恨着的弟弟,将会不复存在! 原本肖重君应当高兴的,可不知为什么,此刻他心中的悲哀与恐惧达到了极致! 欧阳暖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她目不转睛地盯着肖重华,难道他明知道这酒里面有毒也要毫不犹豫地喝下去!不!她不能放任他这样做!她立刻抬起手臂就要阻止他,可是有个人比她更早了一步! 肖重君“嚯”得一下打掉肖重华手里的酒杯,惊叫道:“不要喝!酒里面有毒!” 也许是用力过猛,那酒杯一下子跌落在地上,摔得粉碎!笑桃的面容一下子全变了! 肖重君面色惨白,一个字一个字地道:“这酒里面有毒!有人让我在这酒里面下毒,他要你死!” 肖重华脸上没有一点点的惊讶,甚至于,平静的过分,他的声音犹如千斤重:“大哥,我说过,不管你做什么,你都永远是我的大哥!” 肖重君面色一震,他抬起头看着自己的弟弟,眼睛里布满了内疚与痛苦,矛盾与挣扎,欧阳暖在一旁,心脏猛烈地跳动,她不敢想象肖重华刚才的心情,也完全没办法想象!她轻声地道:“大哥,重华什么都猜到了,却什么都不说,你能明白他的心意吗?” 肖重君一愣,看向欧阳暖。 欧阳暖的目光中隐含着淡淡的谴责,让肖重君觉得无地自容!他的声音变得更加的虚弱,仿佛一下子被这情景打垮了一样:“我不是人,我竟然想要害你!重华,你不必将我当做你的大哥,我不配!我真的不配!我原本就不是王妃的亲生儿子,更不是你的大哥!我只是一个庶子!是我夺走了属于你的东西二十多年,现在将一切还给你都是应该的!可我却心怀怨恨,想要杀死你,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肖重华摇了摇头,身上散发出一种隐忍的痛苦:“大哥,这一切都不是你造成的,更不该由你承担这样的罪过!我不会怪你,更不会恨你,我相信背后那个人,真正的目的就是让我们兄弟反目为仇,他才能从中渔利!”说罢,肖重华猛地看向笑桃,瞳孔瞬间紧缩,眉宇间威仪摄人,眸中的杀意有如岩浆喷涌,毫无掩饰。 “将她拿下!” 他沉声喝道,在战场上统帅万军的威仪和气度毕现。 笑桃闻言眸光一盛,很有些惊愕,还来不及说话,便有从外面冲进来的侍卫,将她五花大绑了起来。 “奴婢冤枉!世子,奴婢做错了什么?!” “你还想喊冤?”欧阳暖不敢置信地冷笑道:“刚才你把厨娘支开,鬼鬼崇崇地在酒里放了粉末,你当没有人知道吗?!”说着,她一挥手,立刻有人取来一根银针,验看酒里的毒,然而银针取出来,却是雪亮的。 这就是无色无味不能被银针验出来的毒药了!欧阳暖冷淡地看了笑桃一眼,道:“让人带一只狗来当场验看。” 不多时,侍卫便来禀报道:“世子妃,给狗试吃,不过一刻便已经七窍流血而死!” 欧阳暖看着笑桃:“还有什么话说?!” 笑桃苍白了脸,道:“奴婢没有下毒!请世子妃不要冤枉奴婢!” 欧阳暖冷笑一声,扔下一个纸包,里面尚有些残余粉末。 笑桃颤抖着捡起,失神地喃喃道:“怎么会?”她抬起头,凄厉叫道:“奴婢不知道这是什么!奴婢只是按照大公子的吩咐去准备午膳,一定是那两个厨娘,奴婢是冤枉的啊!世子妃若怀疑奴婢,去找那厨娘对峙好了——” 欧阳暖看了菖蒲一眼,菖蒲低声在欧阳暖耳边道:“刚才有人来报,那个厨娘原本被拘起来了,可是就在刚才,突然七孔流血死了。” 欧阳暖闻言微微一怔,就看向笑桃,却发现对方的嘴角流露出一丝隐隐的得意。看来,她一早已经做好了准备,让那厨娘自尽不过是个幌子,厨娘早已中了毒了,所以她根本不怕泄露秘密! 肖重华淡淡看着笑桃,冷漠地道:“这并不难办的,军营里面用来对付这种人的法子多得是!” 笑桃垂下眼睛,不看肖重华,欧阳暖看得出来,她在竭力压制住内心的恐惧。想也知道,军营里对付叛徒和密探的手段多如牛毛,要多恐怖有多恐怖,就算她能挺住什么也不说,又能熬多久呢? “谁派你来的?” 笑桃支吾着不肯说,抬头看见肖重华森冷的目光,心中一阵颤栗,索性把心一横,低声道:“奴婢不是任何人派来的,奴婢只是大公子的人。” “算了,带下去慢慢审问。”肖重华挥了挥手,目光冷峻地盯着护卫,又追加一句,“可以用刑,但要留活口。” 护卫们听这一声,顿时快速地扑上去,将笑桃拖了下去。 屋子里一时沉寂下来,肖重君看着自己的弟弟,声音有一丝颤抖:“你为什么不问我?” 肖重华别过头,轻声道:“不必了。大哥,我先走了,你好好歇息吧。”说着,他竟然率先站了起来,快步向外走出去。 欧阳暖看了一眼他的背影,只觉得那身影十分的僵硬,像是受伤了一般,她心中微微痛楚,脸上的神情便也冷漠了两分:“肖重君,你还看不出来吗?” 肖重君只是发愣,傻了一般地看着她。 欧阳暖慢慢地开口:“重华根本什么都知道!就算你是受人唆使,可是谋害亲弟,而且又是已经做了世子的他,你一定会被送到三司去会审!所以他早就知道你的用意,却一直没有说破,也只是为了保全你的面子罢了。他不希望你落到这个地步,所以想要将背后之人揪出来,不让你承担这个罪过,他不问你,是根本不想为难你,更不想让你下水!” 肖重君震惊地看着她,竟然觉得欧阳暖的话如同一个巴掌打在他的脸上,火辣辣的疼。她明明只是轻描淡写的说着,却是一语中的!肖重华若是想要问罪,早已让人将自己拿下,可是他口口声声逼问的人是笑桃,他是想要把幕后那个人揪出来,好让自己脱罪! “你对他那样狠毒冷漠,他却是用一片赤诚之心对待你!肖重君,你好好想一想,他若是真的死了,你又怎能逃脱罪罚?背后之人正是利用你的这种心思,借你的手来杀他,好坐收渔翁之力!” 肖重君看着欧阳暖,突然笑了起来,笑的莫名其妙。 欧阳暖看着他,慢慢拧起了眉头,她以为听了自己说的这番话,他要么恼羞成怒要么充耳不闻,怎么会露出这样奇怪的笑容?肖重华处处为他遮掩,为他考虑,难道他就没有半点的动容吗? 肖重君看着欧阳暖,笑容越发的奇怪,可是那其中竟然含着一种隐隐的悲凉:“欧阳暖,从你进门开始,我就很不喜欢你。你知道吗?” 欧阳暖挑起眉头看着他,目光清亮无比,在静待他说下去。 肖重君重重地咳嗽了一声,再抬起头来的时候,手心赫然是一滩鲜血。欧阳暖惊讶地看着他,怎么会吐血,莫非他——根本就没有好?“你这是——” “你猜得不错,我的确是命不久矣,至多不过十日罢了,你看到的我,不过是强弩之末。”肖重君一直拼命地咳嗽,几乎要把他的五脏六腑都要一起咳出来。欧阳暖看得越发惊骇,旁边的红玉和菖蒲也是无比的惊讶。 “我今日不过是强撑着见你们而已,而我这么做的目的,就是杀了重华。”肖重君竟然微笑起来,这让他苍白的脸色增添了一丝的血色和俊美,“欧阳暖,我要杀我的弟弟,还有很大的原因是因为你。” 欧阳暖简直是难以置信,她看着肖重君,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肖重君嗤笑一声,道:“觉得惊讶吗?我从小身体就不好,所以我一直认为,重华才是燕王府的希望,所以我把自己想做的,想要的一切都寄托在他的身上,在我看来,他就是第二个我,那个在现实生活中存在着的替我实现梦想的人!聪明,睿智,冷酷无情,坚强无比,像是父王一样的人,没有一丝的瑕疵,近乎完美的人!正因为我对他寄予厚望,所以对他也非常的好,甚至于,我无数次违背董妃的希望帮助他,帮助他在阴谋中活下来!纵然我早已知道,他根本不是我的亲弟弟!可我还是选择帮助他,因为他能代替我实现我的梦想,征战沙场,成为无人能比的英雄!” 欧阳暖看着肖重君,在提到过去的时候,他苍白的脸颊浮现出越来越多的笑容,眼睛里有一种隐约的兴奋,难以压抑的疯狂。 “他就如同我希望的一样,变成了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战神,变成了所有人的希望,他本来应该继续这样走下去的,如果没有遇见你的话。”他看了欧阳暖一眼,微笑道,“其实这杯酒,我原本是想要让你喝下去的。” 欧阳暖皱着眉头说道:“你真正想要杀的人是我?” 肖重君说道:“没错。” 欧阳暖摇头道:“你这是为什么,我和你无冤无仇,你怎么反倒更恨我呢?” 肖重君凄然一笑,说道:“怪只怪你在他的心中太重要,怪只怪他太爱你,情爱让他失去了常性,甚至失去了冷静的判断能力。我记得你们成婚不久的有天晚上,我见他站在廊上,神情极为落寞,我从来没见过他那个样子,当时吓了一大跳,连忙问他怎么回事,他竟是不答我,后来他说他心神大乱,他说你不肯爱他,他说你心里有别人。那一个月之中,向来冷静睿智的他性情大变,下令暗卫一个月之内杀了七十二个收受贿赂的官员。数日之内,将七座城池的叛将杀的干干净净,并且忽然下令扫荡,言明三月之内,就须得臣服,否则一律杀无赦。这不是他的性格,他总是会冷静理智地判断形势,那些人都是劝服比杀掉好,可他却全都杀掉了,这根本是因为他为你变得失去了常性,不能对你发的怒气全都转到了别人的身上!” 这些话,欧阳暖只听得半天都说不出话来,她没有想到,肖重华会这样被她影响,因为他在她的面前,向来是强大的不需要她顾虑的,可是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他竟然如此自苦!若非肖重君今天说出来,她决计不会相信! 她忽然问道:“你就是因为这个,所以很怨恨我?我们之间的事情,你有什么资格管!” 肖重君沉默不语,欧阳暖说道:“你这人,心胸这般狭隘,做人毫无分寸,这二十年的饭也是白吃了,为了这种理由就要一直在心中嫉恨吗?说到底,你不是为了重华,不过是为了你自己!” 肖重君听她这么说,却也没有发火,只说道:“我从小到大,就是这样做的,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对。而且我也不仅仅是这个原因。” 欧阳暖说道:“嗯,还有一个原因是你自己没有人爱,见不得别人两情相悦。”她生气肖重君的刻薄寡恩,所以说话也是没有半分留情。 肖重君冷笑:“一个人要想真正的无情,一定要远离情劫,情之一字,伤人最深。我这一生,从来没有爱上过谁,所以我一生都能够恣意妄为。肖重华遇到你,他就不可能成为那至尊位置上的人,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变得愚蠢!变得平庸!所以我甘愿毁掉他!” 欧阳暖叹道:“肖重君,你不觉得自己很可笑吗,你所谓的至尊之位,说的是皇位吗?我不妨告诉你,重华从来都不想做皇帝,他和你不一样,半点都不一样!你看起来是个好好的人,可是你心智不全,爱走极端,你的想法还不如一个十岁的孩子,偏执到了极点,不过是一具行尸走肉罢了。” 肖重君脸色变得苍白无比,说道:“你说什么!” 欧阳暖微微一笑,叹道:“你自以为很聪明,万事都已看破,其实是一事都不曾看破,只是借着董妃给你的权力地位,浑浑噩噩的过了一辈子,明明有美丽的妻子却不珍惜,好端端让她爱上了别人,恨不得将你置于死地。明明有世子地位却不努力,将虚无飘渺的希望寄托在别人的身上最终落个一场空。明明有亲生的母亲,你却为了名利地位情愿称呼她为侧妃。明明有敬重你的弟弟,你情愿被人利用作了杀他的利器。不忠不孝,不仁不义,那行尸走肉四个字,你正是当得起。” 肖重君被骂的完全呆住。 欧阳暖继续说道:“我今日言尽于此。你要怎么做,都随便你吧!” 欧阳暖走了很久,肖重君都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像是完全死去了一般,毫无生气。 欧阳暖进了卧房,却看到肖重华默然坐着,不知想些什么,想来也是,被看作是亲哥哥的人下毒,这还真不是一般人能忍受的。 欧阳暖叹了口气,走到雕花镂空的窗户前面,轻轻将窗户推开,外面传来花儿的清香和院子里的小鸟叫声,空气也一下子清新起来。 欧阳暖轻轻走到肖重华身边,发间的步摇微微作响,淡紫色的衫子被吹得紧紧贴到了身上,美丽的面容带上了一层温柔。 肖重华抬起头,那双冷漠却专注的眸子里,满满都是落寞。 欧阳暖将他的头抱入怀里,道:“不要难过。” 肖重华静静伏在她胸前,欧阳暖无意识地像是安慰一个伤心的孩子一样,低声道:“不管什么时候,都有我在你身边,所以,不要难过。” “嗯。” 不知过了多久,肖重华才终于恢复了往日的神情,他站起身,轻轻吻了她的发鬓一下,“暖儿,谢谢你,一直陪在我身边。” 欧阳暖叹了口气,半开玩笑半认真:“要是你日日这样失常,我可要被你吓死了,明知道那酒里面有毒,竟然也敢喝下去,你是想要我们母子没有人照顾吗?” 肖重华浑身一震,目光突然变得复杂起来,慢慢地道:“吓着你了吗?对不起,以后再也不会了。” 欧阳暖只是看着他笑:“你以前总是怪我遇到事情不肯和你商量,可是今天又是谁不跟我说一声就做出这种冒险的举动?明知道人家要杀你却还送上门去不说,竟然知道那酒里面有毒也能面不改色地喝下去。我知道,你在赌你大哥不会眼睁睁看着你死,可你这样的赌注下的太大了,若是他孤注一掷呢?” 她的语气严厉,可是句句出自关怀,肖重华的心中很受用,把头埋在她的肩头轻轻笑起来:“好,以后我有什么事情,就直接告诉你好不好?不过你也要记着你的话啊。咱们是夫妻,你有任何事情,也要第一时间告诉我,不要隐瞒我。” 欧阳暖点点头。 肖重华的目光落在她的腹部,低声道:“我不会丢下你和孩子的,等最近忙的事告一段落,我们就离开京都,我陪着你去江南好好养胎,生一个健康活泼快乐的孩子。” 欧阳暖听了这句话,感觉身上的压力无形之中就轻松了一大半,不由搂着他的脖子在他唇上使劲啄了一下,笑道:“好。” 肖重华见她一双眼睛笑成弯月亮,是真的很高兴,便紧紧贴着她的唇,舌尖在她的唇瓣上描摹了一圈,顶开她的唇,探了进去,犹如微风拂过花瓣一般,在里面缠缠绵绵地打了个转才离开,满意地看着她的脸变成了娇艳的粉红色,哑着嗓子道:“到时候,我们一家三口,不,也许会有更多的孩子,你就坐在院子里晒太阳,我带着孩子读书练字习武,你说好不好?” 欧阳暖笑着点头,依靠进了他的怀里,感受那份特别的温暖。 当天晚上,肖重华又被军务绊住了,欧阳暖因为白天发生的事情有些微的心绪不宁,好容易才睡着了,朦朦胧胧的时候,突然听见有人大声地喊道:“走水啦!” 不光是这声音,很快,人们奔走救火的声音,水盆水桶碰撞的声音,甚至隐隐有呼叫救命的声音,接连传了过来。 欧阳暖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门口传来红玉轻快的脚步声,她端了个纱灯进来,橘黄的灯光瞬间驱散了屋里的黑暗,她的声音听上去有一丝惊讶:“小姐,外头好像走水了!” 欧阳暖点点头,在她帮助下起床披上外衣,随后推开窗子向外看去,却看到东北的方向一片火光。红玉生怕她着凉,又去柜子里翻了一件披风给她罩上。 欧阳暖看着那个方向,目光黑沉沉的,一时竟然没有开口言语。 过了片刻,菖蒲快步走进来,看见欧阳暖已经醒了,忙禀报道:“小姐,是安泰院走了水,张总管已经带人过去救火,只是现在天气太热,晚上风也大,火势一时间难以扑灭。” 安泰院——肖重君的住所!欧阳暖皱起眉头,道:“立刻去通知王爷和世子!还有,赶紧去将人都叫起来,和我一起去看看!” 红玉一听着急了,赶紧劝道:“小姐,您就别去了,那边乱糟糟的,要是有个闪失怎么办?横竖那个大公子是个黑心肝的,他是死是活跟咱们都没关系的,将来王爷也怪不到咱们头上!” 这是红玉的话,可欧阳暖却摇头:“不行,王爷和世子都不在家,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你看那半边天都红了,我如果不过去看看,无论如何都说不过去。你们陪着我,我小心一些,站远一点,不会出事的。” 红玉一想的确是这样,只要站得远一点儿,是不会发生意外的,再者有自己等人看着,绝不会出乱子,她想了想,立刻吩咐菖蒲道:“去准备软轿。” 欧阳暖却摇头道:“来不及了,你们扶着我走就好。” 于是,红玉叫上院子里的丫头和妈妈,跟着欧阳暖一路走到安泰院外面,只看到一片的火光冲天! 亲们,重生之高门嫡女全文免费阅读写到第200章了,精彩内容不断,请大家收藏,方便您第一时间阅读! 201章 安泰院早已被烧得面目全非,欧阳暖赶到的时候,看到张管事命人带着水袋、水囊、水盆等救火的东西在院子里跑来跑去,指挥着众人救火。 然而大火仍旧延烧到正房,火势越来越大,火光几乎烧红了半边的天际。 尽管张总管已经尽了力,火焰却越烧越旺,一阵唏哩哗啦,屋顶崩塌了,火苗窜升到空中,无数飞窜的火星,像焰火般散开。 欧阳暖知道自己不宜靠近,便和红玉她们一起退到了安全的地方,远远看着众人上去救火,心中暗暗焦急不已。 就在这时候,张管家急匆匆地跑了出来,跪倒在欧阳暖面前,“世子妃,火太大了!” 欧阳暖连忙道:“吩咐大家尽力救火,若是不能,也千万不要勉强,保住人命才是最重要的!钱财都是身外物!还有,让人快去把大夫找来,以防有人受伤!”她一边说着,一边心中暗暗担心,刚才一路走过来,竟然没有看见肖重君的身影,莫非他还在屋子里?!想到这里,她立刻问道,“你们谁看见大公子了吗?” 所有人都摇了摇头,欧阳暖的心微微一沉。就在这时候,突然一个丫头扑倒在欧阳暖面前:“世子妃,救救我家小姐吧!” 欧阳暖看清这丫头的脸,顿时吃了一惊:“大嫂在里面?” “是,小姐……”丫头回头看了一眼面色各异的人群,再也不能隐瞒,急切地道,“小姐说马上就要走了,要偷偷回去取回一些重要的东西,谁知竟然突然发生了大火,世子妃,奴婢求求您,救救我家小姐吧!” 孙柔宁真是傻瓜,什么东西那么重要,非要在这大半夜的回来拿!欧阳暖咬牙道:“张管事,你带两个人去里面找一找,千万要找到大哥和大嫂!” 要是孙柔宁有什么三长两短,她应当怎么向贺兰图交代?!欧阳暖的眉头深深皱了起来,目光无比忧虑地看向那熊熊的火光。 张管事也知道轻重,大公子虽然不是世子了,可毕竟他还是燕王的儿子,莫名其妙失火就算了,人还失踪了,这会引起多大的麻烦!他立刻道:“是,奴才立刻就带人去寻!”说着,他挑选了两个身体强壮却很精悍的仆从跟着他,头上蒙着湿布巾冲进了火场! 一刻钟,两刻钟,半个时辰过去了,张管事突然带着那两个人又跑了出来,然而却是满脸的灰尘火气,灰头土脸的,却冲着满脸希望的欧阳暖摇了摇头。 欧阳暖的心,一下子整个沉了下去。这么大的火,孙柔宁一个女子怎么可能熬到现在?说不定已经—— “真的没办法找到人吗?” 就在这时候,孙柔宁的丫头嚎啕大哭起来。 “世子妃,奴才已经尽力了,可是内室的火太大,实在是进不去!”张管事满脸的惊惶,却是不得已回答。 欧阳暖摇了摇头,道:“我明白,你们继续救火去吧,尽量先把外围的火势扑灭,不要让它蔓延到其他院子,去吧。” “是。”张管事在心中惋惜地摇了摇头,刚一转身,却突然惊呼一声。 大家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从那火焰中,一个全身着火的人抱着另一个人,踉踉跄跄地狂奔而出。 大家惊动,欧阳暖第一个反应过来,大喊:“有人出来了!快点去救人!” 所有人就奔上前去,纷纷脱下上衣,对那个火人挥打着。那人倒在地上翻滚,怀里的人从他手中跌落,滚向另一边。原本被抱在怀里的那个人身上的火焰已经被扑灭,头发衣服都在冒烟,脸上全是黑色,也不知道有多少伤口,看起来十分凄惨,欧阳暖快步走过去:“柔宁?!” 被救出来的人是孙柔宁,那另一个人?!欧阳暖猛地看向另外一个人,他就没孙柔宁那种好运气,全身是伤,头发都烧焦了。当身上的火焰灭以后,他已奄奄一息。 不知为什么,欧阳暖不看他的脸,就知道他是肖重君!她将昏迷的孙柔宁交给一旁的丫头,赶紧走过去:“大哥?!” 那人抬起头,目光涣散。欧阳暖连忙对外喊道:“大夫呢!你快过来看看!” 早已等候在一旁的大夫连忙过去,颤抖着手把了脉,脸色一变,随即对着欧阳暖摇了摇头。 欧阳暖看着肖重君,目光幽暗:“大哥——”她不知道,肖重君为什么要救下孙柔宁?她记得,孙柔宁之前可是要将他置诸死地的!为什么! 肖重君看着欧阳暖,重重咳嗽了一声,他没想到,临死之前见到的却是生前最讨厌的人。此刻欧阳暖的脸上露出疑惑的表情,他却冷笑一声,谁能理解他呢?谁又能真正理解他呢?难道他就不曾对孙柔宁动过心吗?只可惜——他这种孱弱的身体,根本没办法爱任何人!他何必向别人解释什么!他的身子一阵抽搐,头突然颓然而倒,没了呼吸。 所有人都呆立当场,一时不知道做什么反应。 很久很久之后,欧阳暖才站起身,冷冷地道:“派人去把守住燕王府,凡是有嫌疑的人一概捉住!”安泰院不会无缘无故失火的,一定是有人故意纵火! 红玉低声道:“小姐,这事儿您是不是不要管——”反正孙柔宁也没事,何必在意肖重君的死呢? 欧阳暖摇了摇头,心道若是真的由着别人在燕王府胡来,她却不闻不问,在一旁看笑话,岂不是真的无心无情?! 红玉再不敢多话,与菖蒲一左一右小心保护着欧阳暖。 所有人都投入到救火中去,所以很快就控制了局势,火势没有向周围蔓延,但安泰院已被烧得差不多了,甚至连旁边一座院子也被烧了一半儿。 孙柔宁已经醒了,她披散着着头发,外面胡乱裹件披风,却似吓得傻了,抖抖索索地躲在丫头怀里,目光呆滞,见欧阳暖过去,一把握住她的手,嘶哑着嗓子道:“暖儿……暖儿,我好怕!”她只是想要拿回当年嫁进来的时候娘留给她的一个首饰盒子,谁知道会突然发生大火! 欧阳暖同情地拍了拍她的手,柔声道:“不要紧的,不要害怕,一切都过去了,你已经被救出来了,没事的……” 孙柔宁的泪水一个劲儿地留下来,目光中渐渐露出一丝迷茫,她看着欧阳暖,不敢置信地道:“我是怎么出来的?” 欧阳暖一顿,随即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难道要告诉她,是她最痛恨的人把她救出来的吗?可是——她还来不及回答,旁边的丫头已经回答道:“小姐,是大公子……他救你出来的。” 肖重君?孙柔宁的目光落在那边已然失去呼吸的肖重君身上,一时完全呆住了,竟然是他,怎么会是他呢?欧阳暖知道她根本没办法接受这个事实,现在的局势也的确出乎自己的意料,她站起身,神情冷静地道:“张总管,你立刻将安泰院清点一遍,看看还有谁被困在火里的或者不幸身故的,再派人将大公子的尸身抬到最阴凉的院子,准备冰块保持尸体不要腐烂,同时准备孝服等物,打点好丧事的一应事宜,等王爷他们回来再办丧事。” “是。”张管事看了一眼欧阳暖冷峻的面容,不敢多言,立刻领了命令去了。 欧阳暖吩咐完事情,回头却见到孙柔宁的神情十分奇怪,便轻声道:“大嫂,事情既然已经这样了,你就不要多想了。”说完,她看了一眼孙柔宁身旁的丫头,道,“还不快把人扶回去!” 然而孙柔宁却一动不动的,欧阳暖看着她:“怎么了?” 孙柔宁摇了摇头,她看了一眼周围神色各异的人,苦笑道:“对不起,我给你添了麻烦。” 原先她躲在小院子里,一日三餐有人照料,外面的人都不知道她还活得好好的,全都以为她命不久矣,现在竟然都在这里看见了她,这个把戏也就彻底拆穿了,现在欧阳暖让她离开是为了护着她,可是她也很明白,现在自己已经没办法再置身事外了。 就在这时候,肖重华和燕王一前一后快步地走过来,肖重华一眼便看到地上蒙着白布的肖重君,脸色一下子变了,快步走了过去,不敢置信地拉开白布,手一下子就颤抖的不能自已。 燕王自始至终,别过脸不肯看那尸体一眼,厉声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他一眼看见孙柔宁,面色一沉道:“莫非又是你——” 欧阳暖连忙道:“王爷!不要误会,一切都和大嫂没关系的!是不知道怎么会突然着火了!” 燕王面色铁青,眼睛里压抑着难以言喻的痛苦:“张管事,你来说!” 张管事吓得脸色都白了,连忙道:“王爷,今天晚上风大,值夜的人发现安泰院里突然着了火,奴才便派人去通知了世子妃,另一边赶紧带人来救火!后来看见大公子抱着孙氏出来——”孙柔宁如今不是世子妃,又因为刺杀大公子的事情闹得很厉害,所以孙管家连大少奶奶都不称呼一句,直接以孙氏代之,显然这是极为不尊重的称呼。 欧阳暖皱起眉头。 燕王道:“其他可疑的情况呢?” 张管事连忙道:“王爷,府里的大门一入了夜就是锁上的,一般人不能轻易进出,奴才带着救火的人赶到的时候,安泰院的火已经把半边天都烧红了,奴才奉命一边带人去救火一边封锁了院子,料想若是有人纵火是绝对逃不出去的,可是最终没发现什么异常!奴才猜想,可能是值夜的丫鬟因为太困,睡梦中不小心将灯台碰翻,灯台引燃了铺盖帐幔等物,从而导致了火灾。再加上今天夜里风又大,天气很干燥,等到大家从梦中惊醒时,已是不能逃出,于是才会变成如今这地步。” 欧阳暖摇了摇头,道:“刚才可曾统计过了,究竟伤了多少人?” 张管家忐忑地道:“除了大公子,还烧死了两个丫头一个妈妈,其他人因为都在外院服侍,所以没有大碍。” 就在这时候,肖重华却快步走过来,道:“红玉,扶着世子妃回去休息。” 红玉也不敢催促,应了一声后就眼巴巴看着欧阳暖。欧阳暖回头看了一眼孙柔宁,她的神色已经完全平静了下来,便招了招手,让人先将孙柔宁带回去,做完了这件事,她又看了肖重华一眼,却见他目光沉沉的看向那黑漆漆的安泰院,一言不发,看起来神情十分的骇人。欧阳暖摇了摇头,道:“红玉,我们先回去吧。”有时候,让他一个人冷静一下会更好些。 欧阳暖回到自己的院子,早已有人在院子门口等着,细细一看却是慕红雪。 慕红雪是个聪明的人,知道自己的身份特殊,跑出去看热闹实在是不好,便在这里等着欧阳暖回来。欧阳暖也没什么心情应酬她,只是简单地解释了一番今夜发生的事情,便把将信将疑的慕红雪打发走了。随后欧阳暖重新脱了衣裳回到床上去躺着,却翻来覆去都睡不着,脑海中不由自主想起刚才慕红雪说的话。 “你觉得这大火只是意外吗?” “你可知道当初驿馆的大火也不是意外,而是有人故意为之,就是为了让我名正言顺住进燕王府啊!” “说不准,你们这位大公子是被人杀人灭口了!” 欧阳暖叹了口气,是啊,肖重君明显是被人杀人灭口,他能逃出来已经是很难,偏偏还要带着孙柔宁,怎么可能成功呢?那背后的人也是心狠手辣,肖重君本来也没几天好活,为什么还非要这么做?而且,对方选择的时机还这样凑巧,刚好是在肖重君很可能会说出背后那人的时候烧死了他,还真是叫人不得不怀疑。 只是怀疑归怀疑,欧阳暖不能当着慕红雪的面说,因为她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出了恐惧,慕红雪在害怕,欧阳暖觉得自己不能再加剧她的恐惧了。所以她什么也没说,只是安慰了她几句,便让人送她回去。半夜的时候,欧阳暖才睡着了,这一睡就到天色完全亮了才起来。 欧阳暖问红玉道:“昨夜世子都没有回来吗?” “是,奴婢已经派人去问过,世子彻夜都在安排善后的事情,让大公子入殓,安排灵堂,布置丧事。” 欧阳暖点了点头,听见外边的云板被敲打了四声。在大历朝的规矩里,祭祀或吉祥的事敲三下,丧事敲四下,被称为“神三鬼四”,这样看来,燕王府已经开始向各家报丧事了。 欧阳暖便道:“红玉,帮我拿一件素服来吧。” 刚走进来的方嬷嬷听了,连忙道:“小姐您还是别去了!” 欧阳暖道:“为什么?” 方嬷嬷一是怕着凉,二是怕丧事上小鬼太多,容易害人。不过,这话她不好在欧阳暖面前说,只是道:“主要是小姐有身孕,奔波劳累不好。” 欧阳暖不是不听劝,只是目前燕王府没有女主人,若是连她也不出面,就太过份了,别人也会觉得燕王府过分刻薄这个无辜的庶子,再加上她只是怀孕,并没有别的不适,现在能吃能睡能走,何必成天在床上躺着呢,所以她便吩咐红玉为她穿好了衣服,做好了准备。 欧阳暖到了大厅,灵堂已经布置好了,陆陆续续来了不少的客人,见到欧阳暖一身素服,便都过来打招呼。欧阳暖很明白,这些人并不是冲着肖重君来的,而是为了燕王的面子。若是换了别人,对于这种篡夺世子之位的庶子,绝不会留他性命的,偏偏燕王坚持要为肖重君办丧事,这件事也就一下子变得微妙起来了。大家族的人不屑来,可是为了燕王的面子又不得不来。 欧阳暖一边让人去陪客,一面问张管事:“出殡的日子定好了没?” 张管事道:“王爷请了钦天监的人,说是已经算好了出殡的日子,准备停灵七七四十九日,太子得知这件事后,说不能就这样随便办了,特地请了很多和尚、道士设坛念经。” 肖衍怎么会这么好心了?欧阳暖微微蹙眉,并不多问,只是道:“还有吗?” 张管事道:“太子殿下说这次丧事不能马虎,还特地送来了一副好的棺木。” “哦?”肖衍连棺木都送来了,未必太殷勤了点,欧阳暖心道,也就不再理会这件事了。 张管事请示道:“世子一夜都没有休息,现在还在前厅待客,现在后面的事情——” 欧阳暖知道,张管事虽然老练,可是很多事情他是个奴才,并不好管理,底下也会有人不服,她思虑片刻,道:“把府里人的名册拿来。” 张管事一听,立刻命人去捧了名册来。欧阳暖将名册看过一遍,便分出三十个人招待宾客,二十个人负责端茶倒水,十个人负责收发杯子、碟子,每个工作都准备好相应的人手,各司其职。她看张管事脸上的表情很赞同,便道:“我身子不好,所以这些事情都要交给你了,我在一旁听着就可以。” 张管事连忙点头,道:“是,奴才遵命。” 欧阳暖就在一旁听着,看张管事安排人手,处理事情。 就在这时候,有四个妈妈进来,说要领东西。张管事正要把东西领给他们,欧阳暖看了红玉一眼,红玉拿过记账本子一看,指着其中的茶叶说:“这茶叶开错了,回去算清楚了再来领!”那两个人一愣,便立刻羞地面红耳赤,退了出去。 欧阳暖看着红玉,赞许地点头,这段时间来,她也在思考,红玉的年纪大了,应该给她找一个好婆家,虽然在别人眼睛里红玉是个丫头,但在她眼睛里,红玉和菖蒲都是她的左膀右臂,尤其是红玉,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在,主仆的情分在,红玉忠心耿耿的情分在,欧阳暖实在不忍心将红玉嫁地太远。若是在京都里选择,那就只有将她嫁给精明能干的管事,或者出身卑微的寒士。若是嫁出去,欧阳暖可以给她一大笔嫁妆,能够让她下半辈子衣食无忧,可嫁人之后她是不是受到夫君的善待,欧阳暖就不能把握了。若是嫁给管事,红玉就能留在府里,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谁也不敢对她不好,只是燕王府中,欧阳暖一时还想不到合适的人选。 现在看到红玉管理事情井井有条,欧阳暖越发觉得,应该把红玉留在身边,可是——还得看她自己的意思。 就在这时候,欧阳暖看见肖重华走了进来,一身的素服,面色倒是还好,欧阳暖知道他已经缓过来了,情不自禁地松了一口气:“事情都安排好了吗?” 肖重华点了点头,道:“你不必管这些事,早点回去歇息。” 又是歇息,她哪里这样娇气了。欧阳暖淡淡道:“大哥没了,我也该为他尽一份力的。” 肖重华见她坚持,也就不再多说,只是吩咐旁边的人好好照顾,他转头对着张管事道,“那些无辜被火烧死的丫头妈妈,也要多给些银子给他们的家人。好了,你先下去吧。” 张管事连忙答应,小心地退了出去。 肖重华看到大厅里没有外人了,才对欧阳暖道:“这件事情不是无意失火,而是有人故意纵火。” 欧阳暖点点头,他们是一样的看法。这么多年来,燕王府可从未有过这种事情,别的地方不烧,偏偏烧掉了安泰院,还偏偏选在这个敏感的时期:“你打算怎么查?” 什么都付诸一炬了,再查只怕也是非常艰难。 “我让人将整个安泰院从上到下再查找一遍,我相信,若是人为,肯定会有蛛丝马迹留下来。”肖重华这样说着,一边看了一眼欧阳暖略带苍白的脸色,道:“我也累了,我们一起回去歇息一下吧,下午可能还有不少客人会来。” 欧阳暖心知他是为了骗自己回去休息,才会这么说的,当下笑了笑,也不拆穿他,两人回到贺心堂一起用了膳,随后肖重华看着欧阳暖午休了,又等她睡着了,才走出来,唤了红玉和菖蒲出来:“今天下午外面的客人会很多,你们要好好照顾世子妃,千万不要让她被人碰着了。” “是。”红玉和菖蒲对视一眼,同时答道。 世子这样郑重的神情,她们还从未见过呢……红玉看着肖重华道:“世子,您看是不是让小姐先回公主府避一避?” 肖重华一怔,完全愣住了。 202章 欧阳暖午睡起来,已经不见了肖重华的身影,她知道现在他一定在外面忙碌,心中担忧,便也无心再留在屋子里,索性重新梳妆出来见客。 大公主送来了丧仪,表示就不亲自过来了,镇国侯却是亲自到访。 欧阳暖与这位表哥.已经是许久不曾见过面了。 欧阳暖到了灵堂,入目皆是缟素,十分的凄清,黑色棺木居中,棺上篆刻着沉寂深重的”福,.字,越过重重人群,欧阳暖看见了林之染。林之染站在灵堂一侧,表情比平日更清冷了几分,堂内光线稍为昏暗,牌位旁的微弱烛火映过他波澜不兴的瞳眸,除了默然,就是漠然。 欧阳暖四下看了看,肖重华并不在这里.她想了想,吩附人去请林之染去小厅说话。 “暖儿,我们有好久没见了吧。”到了小厅,林之染微笑着看向欧阳暖。 “是,表哥向来事务繁忙。”欧阳暖得体地微笑。 林之染却渐渐露出怅惘的神情,不是事务繁忙,是他总在各种能够见到她的场合回避她的目光,或许从心底里,他并没有真的放下过那些曾经压在心中的感情。虽然有娇妻爱子.终究意难平。只是他和肖衍不同.他能够把这份感情很好地保存在心底,默默地祝福着她。 “不知表哥今日到访,是为了何事?”林之染和肖重君向来没有交往, 总不能是为了肖重君而来的吧。 林之染只是看着她.良久都没有开口。 欧阳暖怔了半晌,别过头看着窗外,有所悟道:“表哥有话不妨直说.. 默然地看了她一眼,林之染收起溢于言表的感情,满脸的萧肃:“外有南诏虎视耽耽,边境不可一日放松,内有燕王世子拥兵自重,朝廷难以管制,朝堂内六部衙门只有一半听命于太子,而新提拔的朝中将领则听命肖重华,朝廷君臣不和,则必权势分裂,上下不能同心,视为国之大忌。如此僵局,以此长久.于国不利.你.....以后又该当如何?” 听了这番话.欧阳暖微微有些失神,朝中的局势,她不是不明白的,肖衍这样妒恨肖重华却迟迟没有动作,是因为他在顾忌重华手中的权力,但这事情只是浮动在水面之下,没有人当着她的面提过。朝堂之上没有和局,最后只能分出胜负,输者是谁?胜者又是谁?这局棋,下到这一步,该如何继续走下去......最重要的是;现在不仅仅是鹊蚌相争,外面还有等着看鹊蚌相争的汪翁! 而眼前的这个林之染,欧阳暖第一次发现,他长期不言不语,只是冷眼看着肖重华和肖衍之间的争斗,却纹丝不动,仿佛没有半点反应,现在却出来说了这话。 “表哥说这话的意思,是要站在太子那一边吗?”欧阳暖不由自主,这样问道。 “不.我不会站在任何人一边。”林之染没有丝毫的犹豫。 欧阳暖慢慢地笑了:“我以为,表姐是站在我这一边的,所以表哥也是如此。” “她的想法太过冒险.根本没有必胜的把握,我不能听由她这样任性妄为!”林之染道:“暖儿,我知道你很为难,可你是个聪明的女子,尤其你对于肖重华非常重要,甚至于我相信,只要你肯开口,太子也会听你的意见。希望你能为百姓考虑,为朝堂考虑,缓解他们之间的争斗。” 肖重华是权势涵天的燕王世子,而太子却是正统的血脉。林元馨敢在背地里反抗太子,林之染却不同意。林家是百年来的忠臣世家.遇到任何事情,他都不能与皇家站在对立面.就像当初泰王谋反.他也必须死扛到底一样,就算他内心再不愿意,镇国侯府的责任和义务,都是他不能退却的。见朝廷纷争愈见惨烈,他也面临选择,当今太子虽然对欧阳暖虎视眈眈,但他在处理政务上并无半点昏庸,所以忠义二字,镇国侯府决不能抛弃,也不能站在肖重华这一边。 无言以对,欧阳暖感到一瞬间的窒息。她半合上眼帘,避其光芒,须臾睁开,瞳中一片明清。”表哥太看重我了,我没有这样的能力。”欧阳暖的唇畔扯出苦笑,”重华是个固执的人,太子又是咄咄逼人,他怎么可能轻易放弃权力束手就擒?” 在欧阳暖看来,镇国侯府太过愚忠了,若是表姐有难.表哥会选择做她的后盾,然而朝堂之上,镇国侯却是选择站在太子一边。欧阳暖对这样的选择,无言以对。 “不要妄自菲薄,只要你点头,我想肖重华会答应的。”林之染这样回 答.”到时候,我会想尽一切办法保你们安全。” 只怕到时候由不得你,欧阳暖心道,口中却平和地道:“这件事,并非一朝一夕能够解决,表哥,请给我一点时间考虑吧“ 林之染想了想.脸色有所缓和,但又带上一点担心。 话已说完,欧阳暖起身,向他行礼,随后道:“请代我向老太君问安。”说完便要转身离去。 “暖儿.....”一声低唤又定住她的身形,这音调似比刚才柔和不少,一 时间她也不知该不该回头。 “如果你有任何的困难,随时都可以来找我。” 欧阳暖脚步不停,快步走了出去。因难吗?道不同不相为谋,就算是至亲也要疏远了,欧阳暖万万没想到,镇国侯竟选择了站在太子一边,想来也是,谁也不希望再起烽火,若是选择了肖重华,夺位则名不正言不顺,只是没有人比欧阳暖更知道,肖重华并无意于夺位,只是肖衍步步紧逼,聊以自保罢了。 “世子呢?”欧阳暖回到灵堂,还是不见肖重华的身影。 一旁伺候的人禀报道:“回世子妃,世子刚才见了镇国侯,便回书房去了。” 想也知道,林之染对自己说话是很客气的.可对肖重华.恐怕是威胁了,欧阳暖摇了摇头,缓步去了书房。 金良正站在书房门口,手里拿着一道折子,却是不敢进去。 “世子妃,世子他.....”金良看到欧阳暖来了,顿时松了一口气,肖重君刚刚去世.世子心情很不好.他在门口禀报.房内反应全无,他不敢冒然进去,然而这折子十分重要,他也不敢随意离去,正在左右为难的时候看见了欧阳暖,跟看见了天上掉下来的救星一样开心。 “把折子给我吧。”欧阳暖向他点点头.从他手里接过了折子.随后轻轻叩门,里面没有反应.她吩咐红玉和葛蒲都在外面等着.自己缓缓走了进去。 肖重华伏在案几之上,似乎已经睡着了,案上书卷半乱,风吹过的时候纸哗哗作响,他却充耳不闻。 欧阳暖放低了脚步声.慢慢走到书桌前,肖重华果然睡着了,俊逸冷峻,容色里蕴着说不出的疲倦,她轻放下折子,看到他在梦中还锁着的眉宇,暗暗摇头,不知不觉间,指间轻柔地抚过他的眉间,为他抹平这显露于外的一丝忧色。 一个晚上彻夜未眠.终究是太累了。 与他认识后,她一直以为他无坚不摧,什么都不会惧怕,更是不可能被打倒的,就像是肖重君说的,是个没有弱点的神,可是成亲后半年,她慢慢发现,他并不是这样的,他外表看起来坚强,无懈可击,可是实际上,他有在乎的人.在乎的事,也会伤心也会绝望也会累,指间摩挲过他的眉,顺理他零散在侧的黑丝.瞥到他眼下因劳累熬出的黑晕,欧阳暖的心轻拧了一下,心头竟有些微微发酸。 她轻轻走到一旁,取来一件披风,小心地盖在肖重华的肩上,才一动,被那熟睡的人从衣下倏然伸出的手握住,半扇的眼帘睁开,眸子深沉地看着她,含着无限的情意。 “你来了......”他的声音有一丝沙哑。 欧阳暖的声音很轻柔.如同吹皱一池春水的柔风,带着些许的怜惜:“你太累了,为什么不回房去休息?” “还有很多事。”肖重华坐直身子,勾过她的腰,带入怀中,亲昵地把她抱坐在腿上。”你怎么来了?” “重华。”靠在他的胸前.她轻轻叹息。 “恩?” “表哥来找过你了吗?” 肖重华定定瞅着她,似笑非笑:“看来他没听我的警告,也去烦你了。”话音未落,欧阳暖笑了起来。她状似不经心地提道,”他的意思,似乎希望你和太子一笑泯恩仇,以后大家开开心心过日子,是要让你放权呢!” 肖重华眸光变得幽深,手上加大力,紧楼怀中人:“暖儿,你以为呢? 欧阳暖微微笑,娇俏中隐含着媚,肖重华心弦一动,瞳色稍暗,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几乎闪神。也许欧阳暖自己也没发现,多少次,他为了她一个小小的笑容,频频失魂。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你若是放下了手中权力.不出三日。”欧阳暖伸出三根指头在他眼前晃了晃,”他就会将你吞噬殆尽。” 肖衍是不会像林之染说的那样轻易罢手的,他只会一网打尽,半点情面也不留!再者就算肖重华肯放下权力.燕王会怎么看?追随他那么多年的部将们呢?让他们也束手待毙吗?这种想法,未必太天真了些。表哥是受了肖衍的蛊惑,才会失去了最准确的判断力,或者说,表哥心里对重华也有一种他没有察觉到的敌意,这才让他毫不犹豫选择站在了太子身边。欧阳暖正是清楚这一点,才会敷衍着让他离开。 欧阳暖侍在他衣襟前,”辞官不做,闲云野鹤的过每一天是谁都愿意的,可万一有人不愿意看着咱们逍遥快活,夫妻和乐呢?那就另当别论了。” 怀中软玉温香,肖重华把头轻靠在欧阳暖发颈间,余光瞅着她优美的纤颈:“可惜这一点,你表哥看不见,或者说,他选择性忽略了,我总觉得,他似乎很不喜欢我。” 咳咳,欧阳暖轻轻咳嗽了两声,轻声含糊地应了一声。 “你说的对,肖衍不会放过我,肖天烨也一样,若是我放下手中的权力,连你都不能好好保护了......” 欧阳暖愣了半晌,耳边的声音是平静的,像说着一件极为平常的事,为何她听着会心疼呢?他在宦海中沉浮,在战场上拼杀......用自己的实力,换来今日之权势,他却并不在意这权势,地位,富贵,他只是,担心不能保护她。 肖重华含笑着看她.一字一句道:“我发过誓.要好好保护你.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我怎么可能这样束手就擒?” 欧阳暖沉吟片刻,开口轻问.音调都有些颤抖:“那若是要与镇国侯府为敌呢?”这本是埋在她心头的一根软刺,她忽视着,但总在她不注意时,会刺痛她的心,从没有这么迷茫过,她没办法将老太君和表哥他们彻底丢下,她相信.自己不能,表姐林元馨同样不能...... “我不会杀他。”这是他能做到的最大保证。 欧阳暖一愣,随即笑了:“你还真是自大。”竟然毫不犹豫,就这样肯定自己会赢。 看着她的表情,肖重华先是不语,随即扬起笑,笑地越来越开怀,然后他轻轻一笑,抬手抚住她的颈.温柔地触及她如樱的唇瓣.她的身上传来清幽的香气.令他甚至迷醉,甚至如电流似的酥麻,又如甘醇似的诱人,不知不觉着魔了.唇齿间的交缠,让他醉倒在她柔润芳泽中,深入其中.意犹未尽。 将她抱得更紧.爱妻在怀.肖重华由衷感到一阵踏实的安心.想起两年之前,他与她初识.她是何等的小心谨慎,步步为营.与寻常见到的名门闺秀完全不同,这让他多少次的疑惑和惊奇,慢慢地不着痕迹地观察她,就连他自己都没发现之时,他开始把重心挪到她身上,知道她最喜欢什么,最讨厌什么,最在意什么,这样的一点一滴,原本带着代替母妃补偿的心理,后来竟变了质......爱上她.接近她.宠爱她,爱护如同瑰宝。 “结发之妻,携手共老......凡是你要我做的,我都会做到。”肖重华的声音低沉了几分,哑声中带着一丝的压抑,感情溢于言表。 她理解他,思想上与他接近,她知道什么时候他最需要什么,怎能不让他爱到了骨子里。 欧阳暖将手中的折子递给他。 肖重华含笑接过,一目十行地看完,随后面色变得凝重。 心中莫名地多了一丝不安.欧阳暖深望进肖重华的眼中:“写的什么? 肖重华看着她,说道:“肖天晔的军队频频调动,有数百万之众。” 几乎要惊呼出声,欧阳暖很清楚地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冷汗涔涔。 “暖儿,”感到怀中人的不安,肖重华抱紧她,道,”不会有事。” 百万大军压境,怎么会没有事......欧阳暖伸臂环住肖重华的颈,亲昵地和他贴紧,任由时间静谧地流走.须臾之后,吟声说道:“既然局势如此,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现在,我们需要争取时间。” 肖重华并不接话,手势依然温柔.空气却像沉寂了一般,不温不冷。欧阳暖暗叹,话音一转,悠淡道:“我觉得,我们该见一见香雪公主。” 肖重华看着她,沉默了良久,终究,点了点头。 太子府 “殿下......”近身词候太子的侍从宁宝毕恭毕敬的看向那个身影,低声叫唤道。 漫不经心地回头瞥了一眼战战兢兢的侍从,肖衍逸出一丝几不可察的笑,一脚踏进院子。院中正有几个丫头正在打扫庭院,看到来人,吃了一惊,忙跪地磕头.不敢稍有懈怠。 看不到太子的表情.但是各人心中都有疑惑,这里是先太子妃的住处,也就是太子的母亲的旧宅,他平日里是从不肯进来的,今天怎么突然来了?还是没有任何预兆的!众人也只敢暗暗察言观色,悄悄揣测,却不敢抬起头来 肖衍随意之极地一摆手:“全部下去。”看都不看伏地的丫头,他径自向屋子里面走去,来到正屋的门口,抬起头,望着牌匾上端丽秀气的”藏风”二字,状似沉吟,敛眉不语。 宁宝看到肖衍的神情.暗自一凛,又开口道:“太子,今儿是蒋侧妃生产.林妃娘娘派奴才来请您去.....”, 压根没把宁宝的话听进耳里似的,肖衍头也不回地问:“你说这藏风二字是不是太清冷了点。” “啊!奴才不敢说.这是陛下的笔墨。”被他突如其来的一问.宁宝呆愣之下,脱。一声回答.马上闭。,也望向那牌匾.心中暗涛翻滚.若有所思的打量肖衍的背影,太子此刻到底在想什么呢? “您看,是不是先去蒋侧妃处“ 肖衍回头冷冷看了他一眼,宁宝无计可施,他曾见过太子阴冷的一面,很是惧怕,他根本不敢再去劝阻。 就在这时候,突然有个丫头飞快地跑过来禀报。 “殿下,蒋侧士雌娘产下一位小公子,恭喜殿下!”丫头抬起头,看着太子温文儒雅的含着冷淡的笑容.却不见任何特别的欢愉.过耳的似乎只是一件很平常的事。她咽咽。水,犹豫着要不要把这好消息再说一遍,可是看看太子的脸色,她下意识地闭上了嘴巴。 “暖月。” 两人同时疑惑地对望一眼,不明所以。肖衍复又补充一句:“这屋子,改名为暖月。” 宁宝的脸色一下子变了,他一直知道太子心底那个人是谁,可太子一直不说,他便也和其他人一样装作不知道,可是太子现在竟然要将这院子改作暖月阁,这是不是意味着,太子要向所有人表明自己的心意了呢?这怎么可能!那人可是燕王世子妃啊,这样的身份,太子若是强夺过来,还不知道会引起多大的灾难!肖重华手里有整整三十万军队,太子这是要硬碰硬吗?” 那小丫头看不明白这到底怎么回事.便只是沉静地退居一旁.不吭声了。 肖衍视线顿在宁宝身上:“没听见吗?” “是!”宁宝马上应声,心中不祥之感愈重,为何刚才那命令听到耳中,像是太子有孤注一梆的决定,他越想越寒,心头顿时沉重不少。 “怎么.想要向林妃汇报吗?”自言自语似的.肖衍说道,冰冷的眼神有意无意地瞥过宁宝,”跟了我二十年,竟然被一个女人轻易收买,真是自寻死路,你说是吗?” 被他冷眸掠过,宁宝忙低下头,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心中胆战心惊:“殿下,奴才不敢!” “不敢?不只是你.包括我身边的八名护卫和两名谋士.都已经成为了 林妃的人,不是吗?她还真是善于谋刮啊。”肖衍微笑着。 宁宝一听,一颗心猛地沉了下去,太子其人,他再了解不过,可是因为林妃曾经救过自己的性命,不得已选择背叛了太子.还以为自己可以凭着对太子的了解勉强躲过太子的厉眸,可他怎么忘了,肖衍有雷霆的手段和魄力,足以叫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他不但聪明果断,阴险毒辣,而且十分的多疑,如今这样,只怕早已对自己起了疑心,却一直隐忍不发,就是在等待一个有力的时间,而现在,这时间终于到来了! 肖衍冷笑一声,挥了挥手.从院子四周涌出无数的侍卫,肖衍淡淡道:“将这个叛徒凌迟处死。” 宁宝没有反抗,被拉了下去,临走之前,他重重向肖衍叩了一个头:“殿下,奴才知道您的心思,林妃娘娘也知道.奴才并不是要背叛您,而是因为您的心思将会引起大的动乱,若是逼反了燕王世子,那百姓又要吃苦了,殿下,奴才求您.收了这荒唐的念头吧!” 肖衍冷笑,他早已调查过,若是肖重华被逼反了,手下能动的有多少人马?首当其冲者当属距离京都几百里外的三十万兵力,只是据他调查,肖重华手里的势力还不止如此,他还牢牢握着金吾卫的控制权,再加上燕王府在朝中故旧门生无数,纵然自己是太子,也不能毫无顾忌。但是一肖重华再有能耐,造反谋逆这等大逆不道、诛灭九族的重罪,他可担得起? 如此一想,肖重华够胆反逆的可能性又小了很多。 再者.若是肖重华当真反了.只怕也诸不到好去,不说自己早在京都布防,肖重华的人未必动得了,只说自己的亲信刘洋,京都若有变故,他的四十万兵马首当其冲,立即便会率先进京勤王,各路军队亦会有所响应。 不论如何,自己都不会输的!那么.为何不将欧阳暖夺过来! 肖衍若有所思.良久.澎湃的内心在激荡中渐渐回复平静。 不再彷徨,他的神色也逐渐归于波澜不惊,慢吞吞的开口:“传我的旨意,从即日起,将林妃软禁于墨荷斋。” 更多重生之高门嫡女最新章节尽在请持续关注,精彩大结局即将奉上! 大结局(上1) 肖重君的丧事顺利地结束了,欧阳暖终于松了一口气。 早晨的空气十分的清新,在屋子里都能听见外面的鸟叫和蝉鸣的声音,欧阳暖起身后,习惯性地问道:“世子已经出门了吗?” 红玉和菖蒲对视了一眼,红玉道:“是。”她低着头,有点忐忑的说道:“世子一大早,便陪着香雪公主进宫了。他交代说,待会儿留在宫中用午膳,请您不必等他。” 欧阳暖微微一愣。 虽然早已是说好的事情,乍一听,她心里还是有点不舒服。为什么不直接告诉她呢?而要她主动去问? “他还说什么了吗?”她又问。 红玉看了一眼她的脸色,挖空心思想了半天,恨不得将肖重华离开时候的神情细细过一遍,可还是——“除此之外就没有了。” 不知道为什么,欧阳暖有点失望,然后她又告诉自己,这不正是自己所希望的吗?肖重华不过是照着她的意思,在演一场戏给高昌人和那些躲在暗处的眼睛看。这时候的自己,应当扮演好这样一个委委屈屈的贤良妻子的角色。 可是第二天、第三天……,她仍没见到肖重华的身影。 每天晚上,他都是等到她入睡才回来,害的她总是睡不安稳,想要问一些事情的进展,却在看到他疲倦的神情后欲言又止,而天亮之后,她起身,他却每每都已经出门了。 不知不觉,半个月已经过去了,两人之间却没办法就这件事情好好谈一谈,欧阳暖的心情不知为何,有点低落。 起风了。 欧阳暖走到廊下,红玉赶紧为她披上一层厚厚的披风,道:“小姐,您要多保重身子,外面风大,您还是早些回去吧。” 欧阳暖笑着摇了摇头:“不必这么担心,我只是在院子里随便走走。” 就在这时候,菖蒲来禀报道:“小姐,珍宝斋的老板把东西送来了,您要不要见见?” 欧阳暖微笑起来,“让他进来吧。” 小丫头便带着王掌柜来到了花厅,王掌柜把手里小心翼翼捧着的精致匣子打开,露出流光溢彩的首饰,一支钗,一条项链一条手链,还有一个流苏步摇,鲛人泪的光彩一下子溢满了整个大厅,照的人眼睛都没办法睁开。 “果然做的巧夺天工,掌柜费心了。”原本想让这鲛人泪藏在匣子里,可肖重华还是派人去做成了首饰。欧阳暖刚开始还有些反对,可是现在看这一匣子美丽得目不暇接的首饰,便不能再说出拒绝的话来了。 “只要世子妃满意,老朽自然尽心尽力。”王掌柜笑道。 欧阳暖笑了笑,顿时令人觉得满室生辉,果真清丽不可方物,看呆了王掌柜,心道人人都说这位世子妃生得美丽,现在他看来,美丽倒还是其次,最重要的是这种令人如沐春风的感觉。 欧阳暖招手,唤来管事,请管事领着他,到帐房去领银两,王掌柜喜笑颜开地走了。 “小姐,这钗真是漂亮,比林妃娘娘的凤冠都还要绚烂呢!”菖蒲睁大眼睛道。 的确如此,欧阳暖淡淡一笑,轻抚着鲛人泪制成的珠钗,这样光华夺目的珠钗,连她都有些目眩神迷。 “去拿上等的匣子,包好这珠钗,今天是鲁王妃的寿辰,到时候我赴宴的时候亲自送过去。”鲁王妃最喜欢鲛人泪,听说自己得到了鲛人泪,还曾旁敲侧击了许久,送她一颗,还不定会怎样开心呢。争取鲁王夫妻的支持倒是其次,最要紧的是让他们保持中立。欧阳暖一边轻声吩咐着,一边端详着厅外天色,暗忖肖重华应该会记得今天有宴会,还是等他一同出发为好。 可是她等到晌午,也没看到肖重华回来,这时间不能再迟了,她便吩咐红玉准备马车。 红玉出去吩咐了,然而很快,张管事面色古怪地进来,他恭敬的拱着手、低着头,用镇定的语气说道:“世子妃,世子已经带着香雪公主,前去鲁王府赴宴了。” 欧阳暖一愣,随后皱起眉头:“哦,怎么他回来都没有告诉我吗?” “是。”张管家脸上流下一滴冷汗,“这个——”世子往日一回来都会回贺心堂,今天却是在书房梳洗换了衣裳便去了鲁王府,最要命的是,他身边还带着慕红雪,这可不是什么闹着玩的事情。 诧异,以及某种陌生的酸涩,一块儿涌上心头。欧阳暖力持镇定,在心中说服自己,只是为了掩人耳目,肖重华才会让慕红雪在他身边……只是,在外面做戏就罢了,为什么回到家中还是要做戏?明明可以对她说明白去向,为什么连这个步骤都省略了,只是作戏的话,会做到这个地步吗?这是不是过头了? “把珠钗给鲁王妃送去吧。”欧阳暖慢慢地道。 “是。” 这一次的宴会,让所有人都目瞪口呆,一向爱妻如命的燕王世子居然没有带欧阳暖出席,反而特意带上了那个倾国倾城的香雪公主,据说在宴会上鲁王大为高兴,还让众人射箭比试,但求香雪公主一舞。一直不爱参加这种节目的肖重华居然一反常态,为争夺美人一笑夺得头筹,慕红雪一舞倾城,倾倒了无数人的眼睛,更引起无数流言蜚语。 欧阳暖听到这个传言的时候,喝茶的动作顿了顿,然后低垂着眼睛,淡淡道:“男人都是喜新厌旧的,我又有什么办法呢?” 嫣然郡主气的脸都红了,腾地一下子从座位上站起来:“我去找堂哥理论!他怎么敢这么对你!你是长公主的女儿啊!公主姑姑一定会找他算账的!” 欧阳暖只是淡淡笑了:“他若是真的有所顾忌,何必这样大张旗鼓,不过是为了让我知道,他并不畏惧任何人罢了。” 肖嫣然张大了嘴巴,难以置信地道:“那该怎么办?” 虽然明知道肖重华在做戏,故意与慕红雪亲近好让高昌信以为真,借以蒙蔽敌人的眼睛,争取到战争准备的时间,可欧阳暖说这句话的时候,不知为何,心底依旧闷闷的感觉:“公主那样美丽,我却是怀着身孕的女子,又拿什么与她相比呢?” 肖嫣然气的说不出话来,道:“姐姐你怎么这样灰心丧气的,别担心,还有爵儿在呢!他绝不会让堂哥这么做的!” 欧阳暖看着一脸义愤填膺的肖嫣然,笑着摇了摇头。 肖嫣然走后两个时辰,果然,欧阳爵便找上了燕王府。 “小姐,不好了,大少爷跑到世子的书房去了,还……还……”菖蒲跑的气喘吁吁。 欧阳暖一怔,快速站了起来:“怎么了?” 菖蒲哭丧着脸:“世子的护卫不让他进去,他非要进去,结果把十多个护卫都打伤了!” “快把他叫过来!”欧阳暖连声地道,爵儿现在已经不让她担心了,怎么还会作出这么鲁莽的事情,她哪里知道,欧阳爵最恨别人欺辱姐姐,一听到肖重华居然带着别的女人去赴宴,立刻就要打上门来,肖嫣然正好回家加油添醋地一说,他都快要气疯了,哪里还顾得上什么旁的! “可……奴婢怕大公子不听奴婢的!” “他若是不来,你就让他再也不要认我这个姐姐!”欧阳暖气急败坏地道,只觉得一口气上不来,几乎要倒下去,红玉连忙搀扶住她,连声道:“菖蒲,不要多嘴,快照着小姐说的做!” 菖蒲吓得不行,快步跑了出去。不到半个时辰,欧阳爵便阴沉着脸进来了,嘴角有一块淤青,欧阳暖见状心疼地不得了:“你疯了吗?跑到燕王府来闹什么!” 欧阳爵抬起头,玉色的面孔染上一层寒霜,黑漆漆的眸子几乎要燃烧起来:“姐姐,肖重华真是太过分了!” 欧阳暖强压下心疼,冷冷地道:“我没让你做这种多余的事情!” 欧阳爵不敢置信地看着她:“你是我的姐姐啊,难道你受了委屈我也不能上门来讨回公道吗?” “讨公道?你堂堂一个将军,把几个护卫给打伤了,你是要全京都的人都说我教弟无方吗?他是让你有台阶下,才不肯见你,你却非要闹着闯进去!你是什么身份,要传的人尽皆知吗?” 欧阳爵的愤然并没有消失:“别人怎么说我都管不着,我不能让你受委屈!” 欧阳暖虽然感动,却也心头难受,肖重华就算是做戏,也不该伤她的弟弟!他该知道的,欧阳爵哪怕少了一根汗毛,她都会无比的心痛,他为什么还要让护卫拼命拦着他!她走过去,轻轻摸了摸欧阳爵的嘴角,道:“红玉,快去拿药来。” 欧阳爵却一把握住她的手,道:“姐姐,为什么你不着急?” 欧阳暖尽力心平气和地道:“为什么要着急,一切的事情我都是知道的,也是我让他去哪里都要带着慕红雪,作出两人相好的假象的。” “什么?!”欧阳爵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欧阳暖慢慢道:“慕红雪向我们提供了一条战报,半个月前,高昌和南诏勾结起来,高昌出兵五十万,南诏出兵一百万,将同时攻击大历的边境,趁着大历朝没有准备,联手攻入京都,高昌取大历财富,肖天烨要皇帝宝座。” 欧阳爵先是震惊,随后摇头:“这不可能!我国的东边和南边的边境上都有——” “若是他们已经被高官厚禄所收买,为对方所用了呢?”欧阳暖一个字一个字,叹息着说完。 “你是说真的?!”欧阳爵漆黑的眼睛里慢慢闪过怀疑,“可能是慕红雪提供了虚假的消息。” “我们有那么傻,会被她蒙骗吗?这消息自然是后来经过确认了的。”欧阳暖轻声,和缓地道,“而慕红雪的任务,就是在大历的京都想尽办法引起肖重华和肖衍之间的争斗,让他们鹬蚌相争,等到两败俱伤的时候,就是攻城的时候!整整一百五十万的军队,而这半年多来,大历一直在休养生息,所有人都以为终于太平了,就连战争的消息都是深恶痛绝,肖衍将军粮都用于赈灾,军队里没有足够的用于长期作战的粮草,也没有足够的准备能够抗衡一百五十万铁骑,爵儿,我们需要时间,你懂了吗?” “这——”欧阳爵的脑海中电光火石的闪现一连串的场景,脱口道,“所以你们和慕红雪说好了,一切都是演戏?为了蒙蔽高昌和南诏的密探,让他们以为燕王世子迷恋公主美色,胜利在望了,借以争取筹备战争的时间?” 欧阳暖见他终于转过弯来了,赞许地点点头:“是,高昌人想要用最小的损失换取最大的胜利,他们在等着公主将太子和燕王世子迷得神魂颠倒,让他们两个互相争斗,然后挑选有利时机。” “可是——慕红雪为什么要帮助我们?” “这——就是另外一回事了,不管她为什么要帮助我们,两边传来的消息却是真的,高昌和南诏人利用边境贸易的假象,让士兵们伪装成平民,源源不断涌上边境,如今只怕已经集结完毕,蓄势待发了。” 欧阳爵不想相信这是真的,可是欧阳暖的话,沉思一下便知道的确是真的,肖重华不是轻信的人,既然同意这样做,那么这个消息一定会是确凿的,只是——“姐姐,那太委屈你了。” 欧阳暖轻轻摇了摇头,道:“不委屈,若是让肖天烨做了皇帝,又将带起一阵血腥的清洗。”肖天烨是不会杀自己,可是其他人呢?只怕他会一个不留吧,到时候自己关心的所有人也都会难逃一死。欧阳暖咬牙,这是不得已。 “你们早该向我解释清楚的。”欧阳爵还是有些不服气。 “到了该你出场的时候,自然会轮到你卖力气,其他时候,你就要作出一副不堪受辱的模样,明白了吗?”欧阳暖提醒着他。 欧阳爵笑了,道:“好,一切都听姐姐的。” 欧阳暖早已算好了时间,肖重华很快就会主动找欧阳爵的,因为这个计划非常需要他的配合,所以才将一切对这孩子和盘托出。 看着欧阳爵离去的背影,红玉小心地道:“小姐,既然您也知道一切都是做戏,您为什么不开心?” 知道是一回事,落寞又是一回事,尤其是一个整日里对你嘘寒问暖,将你捧在手心里的人突然去对别人献殷勤,这滋味实在是叫人觉得心里发酸,胃里发苦。 晚上,肖重华回到正屋,欧阳暖微笑着抬起头,问道:“用过晚膳了吗?” 肖重华微笑着看她:“用过了。” 欧阳暖微微停了停,道:“今天为什么要让人伤了爵儿?” 肖重华轻轻皱起了眉头,回道:“下人们不懂事罢了,我已经叮嘱过,若是他来,一定要拦着,却不要伤人了,不过他也将金良的肋骨打断了三根。” 欧阳暖一顿,倒是没想到欧阳爵用力这么猛,也是,他如今不是在她身边的瘦弱少年了,他是吃亏了,其他人只怕都要在床上躺三个月。既然这样,她也就不能再纠缠于这个问题。 “从明日开始,你将交际的事情都教给慕红雪吧。” 欧阳暖的笑容,微微一僵。 肖重华又说道:“我带着她在外走动,她却不明白京都贵族女子之间的规矩,日子一旦久了,也会让人觉得怪异。” “不过是做戏,用得着那样逼真吗?” “既然是做戏,自然是要做到底,你不是说过,还要骗过肖衍的眼睛吗?” 望着肖重华,欧阳暖久久没有言语,也没有动弹。手指将手中的茶杯捏得更紧,直至关节处泛白。 半晌之后,她才回答:“如你所愿。” 欧阳暖真的开始毫无保留地教慕红雪该如何与大历的贵族女子打交道。 慕红雪虽然是高昌公主,但对于大历人的很多忌讳是摸不清的,尤其是上流社会女子中交际应酬的要诀。只是她虽然是异国人,但是聪明伶俐,不论任何事情,都是一教就会。不过半个多月光景,她已将所有人的心思摸个一清二楚,知道谁最喜欢什么,谁对什么最感兴趣,什么话题说起来大家都高兴,什么话题大家都不乐意说。 很快,慕红雪就成了所有人心中的宠儿。 不论大小宴席,肖重华也不再要欧阳暖陪同,都是带着慕红雪出门。 肖重华对她的态度,也逐渐改变。 他的表情依旧温柔,对她说话时,口吻还是那么不疾不徐。只是,他出现在她眼前的时间,一日比一日更短,就算真的见着他,她也能感觉出,他的眼神变了,再也不是往日的模样…… 欧阳暖的笑容慢慢少了,变得比往日里更沉默。虽然明知道他在演戏,可是当她回过头,却看不到他专注的目光,心中总是空落落的。她终于意识到,在她的心里,肖重华已经成了不可或缺的人。 欧阳暖在大厅里头,交代着张管事近日府里的事情,慕红雪恰巧在这时走了进来。 她在门外,已听见欧阳暖的声音,一进门时就笑着说道:“怀着身孕还这样忙,你真是太辛苦了!” “今日没有跟着世子出门吗?”欧阳暖脱口道,可是随后,她意识到自己问错了话,她只好笑了笑。 “重华进宫去了。”慕红雪轻声细语的说道,神态从容,没有半点心虚的模样。她笑着走近几步,又开口道:“这类繁杂的琐事,肯定耗去你不少心力,往后都由我处理,你才能轻松些。” “这就不麻烦你了。”欧阳暖笑道。 “可这是重华的意思。”慕红雪弯着唇,笑得如沐春风。“对了,重华说,有座锦绣白虎屏风搁在仓库里,他想取出来送人,但钥匙在暖儿你这儿,他嘱咐我过来,跟你拿钥匙。” 欧阳暖面色一变,笑容顿时僵住。她握紧了拳,半晌没有说话。那小仓库说的是肖重华个人的仓库,可不是燕王府的东西,那不仅仅是一串钥匙,而是代表着,他对她全心的信任。肖重华为什么要让她交给慕红雪? 欧阳暖的笑容有一分钟,几乎化为冷厉。 “钥匙得他亲自来向我拿。”欧阳暖说道,镇定如常,甚至露出一丝微笑。 慕红雪看了她一眼,面上的笑容有一丝丝惋惜的模样,终究是没有说什么。 走出大厅的时候,欧阳暖几乎绊倒,好在红玉及时扶住了她,她看着欧阳暖的神色欲言又止,仿佛想要说什么,终究选择保持沉默。 肖重华晚上回来的时候,欧阳暖将白天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然后问道:“你要我将钥匙交给她吗?你可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肖重华看着她温润的笑颜,一时心痛的难以自已,却逼着自己硬起心肠:“我已经答应了这件事,不能出尔反尔。” 欧阳暖的笑容顿时僵住,半响,冷冷地看着他。“我才是你的妻子,她是外人不是吗?我在你心中,难道还不如一个外人吗?” “当然不是。”肖重华脱口而出,随后他别过脸,不敢再看欧阳暖的面容,生怕被她看出心中的痛楚。“你们不一样。”说到最后,他渐渐低下头去。 “不一样?”欧阳暖的脸上似是有一丝冷笑。“什么不一样?” 肖重华沉默了,良久没有回答。 终于,欧阳暖叹了口气:“你若执意要这么做,自也由你。”说完,她不再开口。 歇息的时候,肖重华却突然地道:“你等我一会儿,我去去就来。” 欧阳暖看着他出去,猜想到他是去找慕红雪,不由冷冷地笑了一下,莫非自己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引狼入室么? 等肖重华回来的时候,房中已放好了木制的大浴桶,装满了热水。 欧阳暖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的样子,穿着雪白的里衣,披散着头发,美丽的仿佛偶然闯入人间的仙子,似是已洗浴完毕,见他进来,便温和地道:“怎么去了那么久?我已让他们换了干净的水,你赶快沐浴了,就睡吧。” “好。”肖重华竭力将自己的目光从她身上移开。他不知道,她明明刚才很不高兴,为什么现在又像是从未发生过的样子,若是她不在意,那么自己刻意做出的一切,不都白费心机了吗?不!不能这样!这样一想,他迅速脱光了,便迈进了浴桶。 肖重华沐浴的时候,从来不让外人伺候。 欧阳暖亲自给他递过去香巾、胰子,然后替他将只是束着没有梳起的长发挽起来,这才站在一旁,看他洗着,微微笑着与他说话,和往常一样。 “我看公主的确是很聪明,学什么都是很快的。”她轻描淡写地说。 肖重华恍若未觉,顺口道:“是啊,她是一个聪明的女人。”是聪明,可是没办法让人喜爱,也没办法进入他的心。 欧阳暖并不知道他所想,心中叹息,淡淡一笑:“重华,我只是觉得,这次她来了之后,你似乎有了一些改变,不像以前了。” 欧阳暖是个内敛的人,她若非是伤了心,绝不会问出这种话来。然而她却不知道,她哪怕是一句话,自己都无法忘怀。肖重华心中痛的难受,微笑着说:“她也是个可怜人。暖儿,你曾经劝说过我,不要对她心怀芥蒂,如今她愿意帮助我们的计划,我已经十分感激了。更何况,她除了燕王府,再也没有依靠,我既然有能力,自然应该照顾她,这不也是你的心愿吗?” 欧阳暖听了,心平气和地笑了起来:“重华,你要照顾慕红雪,我当然不会反对,只是觉得她一个年纪轻轻的姑娘,在宫廷中能存活下来,而且还能将这等重要机密带出来,似乎不是等闲之辈。现在是非常时期,我担心她有其他打算。你既然心里都明白,那自然很好,以后这种话我再也不会说了。” 肖重华尽力维持自己平静的笑容:“你的担心我自然理解。若非我领着,慕红雪连燕王府都走不出去,这府里又经过你的管理和约束,不会出什么纰漏的。我的公文都没有带回来,除了与你之外,我也从不在这里谈公事,就算她有所反复,也不会影响到我们的大局。这一点你尽管放心。” 欧阳暖自然也知道他说的这些,慕红雪表现得确实很规矩,根本不会闹出什么乱子来。可是她担心的不是对方在政治上做什么,而是——她在不知不觉中抢走了自己的夫君。所以她只是笑道,“是吗?看你们二人的模样,倒是跟外人说的一样,很相配。慕红雪啊,那可真真是个美人呢,如画容颜,如诗风情,这世上少有男人不动心的,是不是?” 肖重华却并没有回答,只是沉默,漆黑的眼睛里看不到一丝的感情。 欧阳暖看了看他,一颗心慢慢沉了下去,若有所思地别过脸,便再也不说话了。 第二日一早,欧阳暖却听红玉说,肖重华在凌晨便出去了,欧阳暖听了,嘴角边渐渐出现了一丝苦涩的笑意。 肖重华,为什么我们之间仿佛变成了一种敷衍的关系,可是我不需要这样的虚情假意。你这样做,侮辱了我的感情,也侮辱了你自己。在你心里,到底当我是什么人呢?究竟你的心底藏着什么样的秘密,为什么要对我保持沉默,甚至串通我身边的人瞒着我?欧阳暖最恨的就是欺骗,不管是什么样的欺骗……这让她的心一点点冷下去。红玉来伺候她起身,欧阳暖心平气和地坐起身来,脸上一丝表情也没有,眼里却有了以前未出嫁的时候总是闪动着的冷淡漠然。直到这时,她才觉得全身冷得像掉进了冰窖一样,手足僵硬,行动起来已有些困难。 勉强起来,欧阳暖便让红玉陪着她在花园里走走。忽然听得有人说话,心下一动,下意识地拉过红玉的手避开。眼前走来的人正是肖重华与慕红雪。 然而肖重华一反常态,与慕红雪语笑晏晏,十分亲密。此情此景,让欧阳暖凝眸望去。慕红雪一身金色闪珠的缎裙,头上挽一支长长的坠珠流苏金钗,娇怯中别有一番华丽风致,更衬得神色如醉。她微笑道:“我瞧着,世子妃最近有些不开心。” 肖重华眼底有一丝郁郁之色,道:“她看来和顺,其实性子十分倔强,是从不会向人低头的。” 这话落在欧阳暖耳中,几乎是一愣,心中似被什么东西重重刺了一下,酸得难受。欧阳暖没有想到,肖重华竟然在慕红雪面前,表达对自己的不满。 慕红雪想了想,低声道:“暖儿毕竟是郡主,性子高傲冷淡些也是难免。” 肖重华目光扫过假山的方向,口中冷冷道:“最近她对着我,往往是没有一个笑脸,这计划不是她也知情的么,却不知怎么学那种无知妇孺拈酸吃醋。” 无知妇孺?他不说自己做的过火,却说自己无故拈酸吃醋……欧阳暖无声地笑起来,原来,在他心中对自己积怨已深。 慕红雪淡淡地道:“人之常情而已,这也是她对你的珍惜。” 肖重华却摇了摇头:“不,她最关怀的,永远是他的弟弟,不是我。” 欧阳暖只觉得心头的痛意一阵阵的传过来,一时之间竟然无法站稳,红玉连忙扶着她。欧阳暖的一只手牢牢握住假山的一角,手指缝几乎掐出了血。她已经再三说过,在她的心里,肖重华的分量半点也不比欧阳爵差,可他却在此刻旧事重提,不过是将积累的不满抒发出来罢了。 慕红雪眉心微低,略带愁容道:“不管她怎么样,你心里,终究是最爱她的。” 肖重华的目光在假山上停留片刻,略一迟疑,狠下心肠,半带轻笑道:“再美丽的人,再深重的爱,若是得不到回应,也要消失的。” 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像是针一样,刺得欧阳暖的心一阵一阵的痛。她的喉头一紧,这几句话,从肖重华的口中说出来,像有一双手狠狠抓住了她的心,揉搓着,拧捏着。 她无法转开视线,眼睁睁看着肖重华温柔的注视着慕红雪,伸手将她落在额前的发丝,轻轻撩到耳后。 欧阳暖的双手,握得更紧,直到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良久,他们已经去得远了,欧阳暖却怔怔地站着,几乎无法挪动一步。 燕王府依旧,人们的笑容表情依旧,只有她的世界,仿佛已经完全不同了。看着眼前的这一切,欧阳暖深刻地明白了什么叫作物是人非。她愿意为他操劳一切,愿意陷入勾心斗角,愿意忍受一切的不公正,这都是建立在他好好珍惜她的基础上,若是她的付出他不以为意,她又何必多此一举? 欧阳暖什么话都没有说,径自去了一趟宁国庵,在林婉清的牌位前上了一炷香,什么也没有做就回来了。 一看到她,张总管连忙迎了上来,微微躬身跟着她往里走,一迭声地禀道:“世子妃,您一早上去了哪儿?一点消息也没有,可把我们急坏了。世子说是您一回来就通知他。您这是……” 欧阳暖截断了他的话,淡淡地道:“我出去走了走,也没什么事。我累了,想休息一会儿,你下去吧。” “是。” 欧阳暖回到自己的屋子,方嬷嬷早已站在门口等待,她看到欧阳暖,几乎大吃了一惊,不过是一会儿的时间,小姐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脸色苍白,神情憔悴,眼中闪动的光却十分的冷冽淡漠。 不过是几个时辰,她仿佛已是历尽沧桑。 方嬷嬷不由问了几句,欧阳暖的脸上忽然出现了极其疲倦的神色,低低地对他说:“嬷嬷,你先回去歇着,我也想休息一下。有什么话,咱们明天再说。” 方嬷嬷的面色一变,欧阳暖还从来没有这样过,她和世子之间,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欧阳暖觉得身子很冷,头很晕,眼前阵阵发黑,已是再也支持不住,便合衣上床,拉过锦被来盖上,闭目养神。 肖重华进了房间,觉得屋中冰凉,顿时发起火来,忍不住对方嬷嬷道:“你们就是这么侍候世子妃的?天色这么暗了,也不知道点个灯送进来。这是故意怠慢吗?” 方嬷嬷心中对他有气,却不好发,只是吩咐下去,赶紧点灯进来。 肖重华走到床边,犹豫地看着闭着眼睛的欧阳暖,思虑着她是不是装睡,该不该将她叫醒,他的手虽然只是稍稍靠近了她的脸颊,却感觉到了那种灼人的高温,顿时心中大惊,将手背贴上了她的额,立刻便被那烫手的热度吓了一大跳。 欧阳暖伤心的很了,这时候是真的非常困倦,竟然真的昏睡过去。 肖重华这时才相信她不是装睡故意避他,心中痛苦的几乎无法呼吸,连忙叫太医来问诊,他自己也是衣不解带,一直守在这里,一直用浸了温水的手巾冷敷欧阳暖的额头,希望能帮她把高热降下来。 等所有人都退出去,肖重华忍不住伸出手去,轻轻抚着她的脸。 经过一夜,她的热度已经退了,只是还没有醒过来,肌肤却隐隐地透出一丝暖意。他修长白晰的手缓缓地游走在她的脸颊、双唇、下颌,眼中满是奇异的光彩。欧阳暖有张让人百看不厌的脸,无论变成什么样子,都是那样的清丽夺目,就是病成了这样,又在沉睡,也仍然给人强烈的诱惑。他缓缓地倾前去,将自己的唇覆盖上她的双唇,舌尖轻轻滑过她优美的唇线。 欧阳暖在睡梦中皱了皱眉头,肖重华陡然一惊,连忙后退了一步。随后便是无边无际的痛苦涌上来,让他几乎无法站稳。 是啊,既然已经做到了这个地步,又为什么要留恋?只要——她真的相信自己背叛了她,那么她就不会有事。 欧阳暖一直昏睡着,忽而如入洪炉,忽而如堕冰窖,神智偶尔会清醒,须臾却又昏睡过去。 如此忙乱了几日,欧阳暖才从昏迷中清醒过来。 红玉一见到她醒了,不由得喜形于色,连忙倾前问道:“小姐,您醒啦?” 欧阳暖看了看她,便想坐起来,浑身却是软弱无力,挣了一下,根本起不来。 红玉连忙扶住她,道:“小姐有什么吩咐,告诉奴婢就好!” 欧阳暖缓缓地转头,四下看了看,见屋中并无他人,只是冷笑了笑,便道:“我躺了几天了?” “有……四五天了。小姐,您这次病得突然,可把我们吓坏了。”红玉一脸的焦急,认真地说,“大公主天天赶过来看您,也是急得不行,就连太子都来看过您,被人挡回去了。” “哦。”欧阳暖听完,却没什么特殊的表情。她只觉得浑身软得像摊泥,大概是一个姿势睡久了,骨头疼得厉害,她想翻个身,却只是动了动,便无能为力了。 红玉的眼泪簌簌掉下来,她很想告诉小姐,世子一直守在你的床前,彻夜不眠,可是想起肖重华的叮嘱,她只能咬住嘴唇,强迫自己一个字都不透露。 若是不能将小姐逼走,世子所做的一切,全都白费了。 可是忍着忍着,旁边的菖蒲却突然哇的一声哭出来,像是个孩子一样。红玉赶紧呵斥她,可是菖蒲的眼泪却不断,到后来怎么也止不住,竟俯到床边,失声痛哭。 欧阳暖勉力抬手,轻轻地拍着她的肩背,似乎在哄小孩子一般,一下一下的,传达着无言的安慰:“菖蒲,不要担心,我只是生病了,很快就好。” 连一个丫头都在她身边守着,自己的夫君却是这样的无情,欧阳暖的心一点点的覆上了冰,难以释怀。 方嬷嬷端着粥进来时,看见菖蒲伏在床沿哭泣,还以为欧阳暖又发生了什么事情,吓得差点把碗打了,三步并作两步地赶到床边,见欧阳暖好好地睡在床上,这才松了口气,却不免瞪了菖蒲一眼,口中却道:“小姐,醒了就好。” 欧阳暖微微含笑,道:“辛苦你们了。” 就在这时候,突然听见外面有人笑道:“暖儿,你好些了吗?” 欧阳暖就看见一身绚烂绣着孔雀花纹衣裙的慕红雪走了进来,只见她身段高挑,眼若秋水,眉含春山,绝色的脸上似乎总带着盈盈笑意,让人看了,心里很是舒服,那一颗泪痣更是为她添了几分柔美之感。 反观自己,却是消瘦憔悴,下巴尖削,看上去变得很没精神,欧阳暖却只是微笑,道:“多谢公主的关心。” 慕红雪突然走过来,摸了摸她的额头,道:“的确是不发烧了。” 欧阳暖不动声色地让了让,温和地笑道:“其实也没有什么,大概因为我怀着孕,容易受风吧。” 慕红雪温言劝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养病的事,还是得缓缓地来,急不得。” “多谢你的关心。”欧阳暖的声音也是不疾不徐。“世子很需要你,你赶紧去吧。” 看她如此苍白瘦弱,慕红雪心中难受,脸上却笑道:“是啊,最近你病了,一切的事情都要我操心,我常常都有力不从心之感了。” 这些天,她手上的工作,一桩桩、一件件,全都转交到慕红雪手中了,如今人人都知道,燕王府的世子妃失宠了,慕红雪很快就会进门。 “不会的。”欧阳暖笑着道,“你心智聪明,什么都一学就会,一切都是游刃有余的。” 她们说着话,脸上都挂着款款的笑意,声音温和轻缓,看上去,真就是相处融洽的朋友。 慕红雪走了以后,方嬷嬷冷冷啐了一口:“呸,不要脸的狐狸精!” 欧阳暖听在耳中,就如清风拂过,瞬间消散,无知无觉。她微笑道:“嬷嬷,算了吧。” “小姐,怎么能算了!以前林氏那么厉害你都能有办法,你肯定能收拾她的,是不是?” 欧阳暖却淡淡地道:“又有什么必要?”从前未出嫁的时候,那样勾心斗角还不够吗?嫁人之后还要接着与人斗争?若是肖重华站在自己这一边,那么无论怎么做,自己都不在意,可他的心都不在自己这里了,去做这一切还有什么意义? 就算她有法子让慕红雪消失,那以后呢?燕王世子身边,永远不会缺少美丽的女子。 病好后的欧阳暖,偶尔会坐在窗前,手中捧着一杯茶,望着外面发呆,她的心就像是被掏空了,几乎冷得麻木了,冷得几乎忘了痛……她一直知道,他们这些日子以来,总是出双入对,亲昵得舍不得分开。只是,她已经不在意了,如今,不过是等待肖重华对自己摊牌。 这不是在演戏。 他们早已弄假成真,那些曾是专属于她的温柔、宠爱、呵护,如今都已全部易主。 刚开始的时候,她也努力过,可他却说出了那样怨怼的话。 原来如此——不过是一个区区的慕红雪,便试出了他的真心。 傍晚时分,欧阳暖走进了书房,从前她以为,自己可以容忍他娶妾,能够容忍他将爱分给别人,但她没想到,自己会对他动了心,动了情,更不会想到,在他承诺过不会对别人动心之后,还背叛了她!而她自己也发现,当你在意一个人的时候,根本做不到无动于衷!她该亲口确认,在他心里,慕红雪是不是比她要重要!若是确认了,她情愿离去。 所以,欧阳暖亲自去了肖重华的书房。 他听见了脚步声,回过头,就站在书房的窗前,并不靠近她,静静地看着她。 两人中间仿佛隔着一条再也跨不过去的鸿沟。 “在你心里,她已经超过我了吗?甚至于我和孩子加在一起的分量,都已经比不过她,是不是?”终于,她垂下头,开了口,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言辞更近乎于是含糊不清的低喃,语调之间溢满了凄酸的滋味,还有那不堪重荷的疲惫。 肖重华早已预料到她会伤心会绝望,可事到如今,不过短短一句话,却如千钧巨石一般沉沉压在他的心头,碎心裂肺的疼着,不负重荷。 那种痛,比被迫割舍的折磨更加令人不堪忍受。 “是。”他咬紧牙关,逼着自己残忍地开口,声线沙哑异常,可是却仍旧能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出伤人的话,那么清晰,夹杂着冷笑:“我以为自己能够爱你一辈子,可现在才发现,是我说的太早了。” 欧阳暖依旧垂着头,眸一闭,蓦地狠狠抽了口气,然后,她像是挣扎了好一会儿,才强忍着睁开殷红的眸子,抬起头来,眼眸中一片如水的平静:“你不是在做戏,是在说真的。” “刚开始是在做戏,可后来我在她身上发现了你没有的东西,比如发自心底的热情和女子的真心。”肖重华猛地背过身去,不让她看见自己脸上的表情,或者说,他不敢去看她眼里那令人心颤的绝望,只是缓缓道出那早已准备好的说辞:“而且,她能够帮助我,说服高昌九皇子,站在我这一边!” 听他这样回答,她突然像是被人扇了一耳光,整个人恍恍惚惚地,仿若失了魂魄。 “原来如此。”沉默了很久很久,她再度开口,满脸茫然,即便是强撑硬忍,可尾音仍旧是哽咽了下去,气息难以顺畅:“我原以为,你所做的一切不过是在和她做戏,现在才知道是我错了……”她嘴里喃喃地说着:“看来,我已经是个很多余的人……” 原来,她以为他爱的是慕红雪么? “你说的不错,我的确是假戏真做了。”他苦苦一笑,转过身来,也不知是真情流露,还是意有所指,只是就着她的胡思乱想,顺遂地继续往下:“你会不会恨我?” “我不恨你,我只是要放弃你了。”她摇摇头,垂下眼,眼睛里面有一片谁也窥不见的氤氲。 曾经,每天一睁开眼就能看到他,可现在才明了,他根本只是暂时在她身边,她何德何能,怎敢自诩是他的挚爱?她自以为自己很聪明,如今已是一无所有,遍体鳞伤。在知悉他心有所属之后,她,不屑去挽留。最可笑的是,不论是前世还是今生,她欧阳暖最终都会落到被人抛弃的结局。这,是不是老天爷对她的惩罚? “暖儿——”似乎是有什么话,几乎要不受控制地脱口而出,却被他硬生生地哽在喉咙口,化成一股难以吞咽的抑郁。可是,一股巨大的失落感似阴影般无法控制地罩住他,令他无处可逃,只能压低了声音询问:“你要离开这里,那么你要去哪儿?” “无论去哪里都好,我不会影响大局的,也不会告诉欧阳爵这一切,我知道,你所谓的国家大事,还需要他。”欧阳暖冷淡地说着,心脏似乎已经麻木,再无一丝痛觉。 肖重华强压下心肺中撕裂般的痛苦与不舍,脸上掠过痛苦的抽搐,他深吸一口气,嘶哑地开口,沉痛而艰涩地继续诉说着那伤人的言语,一字一顿地想提醒她:“希望你遵守诺言。” 欧阳暖原本木然的脸上染上了浅浅的笑,笑容在那泪痕未干的脸庞上,每一个彼此相处的片段都在她的眼前慢慢清晰,又慢慢变得模糊,变得朦胧。曾经,她躺在离他的心跳最近的地方,被他紧紧地抱着,她以为她得到了这个男人的爱,她以为他所说的一切都是认真的,他会用一生温暖她冰冷的心,可现在,她才明白,这一切不过是她的幻觉罢了。她的自以为是的爱情,连一丝痕迹也没有留下。所谓的至爱,至此为止,被证明出不过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谎言。 是她咎由自取,引狼入室,怨得了谁? 这样也好,总比真正人老珠黄,年华不再后,才发现真相要好得多。 她忍着眼里的泪,甚至还露出微笑:“我会和所有人说清楚的,这出戏还会演下去,不过主角,再也与我无关了。” 看她瑟瑟发抖,他终于忍不住,上前紧紧地抱着她,感觉到她无法抑制的颤抖,她埋首在他的怀里,绵延不断的眼泪湿了他的前襟。本以为他的心早就痛得没有感觉了,可是,他根本是低估了她对他的影响力,他的心,痛得难以自持!几乎要脱口说出一切的真相!暖儿,不要再哭了!你把我的心哭碎了!他双眸暗淡,心中控制不住在颤抖,只能看着她无助地哭,像是要就此流尽一生的眼泪。 他哑着嗓子,放开了她,强迫自己将所有的情绪都收敛的一干二净:“明早,我会让人送你回公主府。”他咬咬牙,说出了最后的诀别语:“从此,你我再无瓜葛!” “别担心,我这就走。”欧阳暖这样道,转身就往外走。 她的背影,越走越远,一次都不曾回头。 看着她最终头也不回地离开,肖重华低下头,从衣襟里摸出那一支珠钗,紧紧攥住手心里。 他在宴会上,特意向鲁王妃悄悄换回来的礼物。 暖儿,这鲛人泪,除了你以外,其他人都不配戴着。 只是,如今的你只怕已经不在意这些了。 他永远记得,她为他披上嫁衣的那一刻,他永远记得,太医告诉他,她已经怀孕的时候,那一刻他的狂喜。 她曾经说过,会一直守在他的身边,这让他曾经自以为冰冷的心在她的身上融化。 他曾经发誓,他要用一生来真心好好爱护她。 可是,当他的爱已经变成最危险的利器,他就不能再留下她在自己的身边,只要做好最妥当的安排,只要她平安,只要她的一切顺顺利利,只要她和孩子都能幸福快乐,那么,他做什么都可以。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平安归来,所以,他赶尽杀绝,彻底狠心,从不敢奢想她的原谅。若是计划失败,他不能平安归来,那他这个丈夫,活在她的记忆里只会让她伤心,他的离开会让她痛不欲生。所以,逼不得已,他到底是狠下彻头彻尾地伤了她,让她恨他,这样,或许才是最好的保护她的方式。 暖儿,如果要恨我,就恨得彻底一些吧!如果有一天,我死在战场上,你至少,不必为我伤怀,更不要为我落下一滴眼泪。 欧阳暖没有等别人为她准备马车,她只是向燕王留书一封,告知她要去公主府小住,她相信,过后肖重华自然会向他解释一切的,根本不必她多嘴,然后,她将肖重华送给她的一切都丢在了屋子里,只带了公主送给她的部分最心爱的陪嫁,以及来时带来的丫头和汝娘,上了吩咐红玉准备好的马车。 大结局(上2) 马车上,欧阳暖始终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菖蒲想要问什么,每次都被红玉阻止了。 到了大公主府,陶姑姑什么也没有问,便将她迎了进去。可想而知,最近肖重华的所作所为,大公主已经全都知道了。 然而进了府,却没看到大公主,欧阳暖看着陶姑姑,对方却是掉下眼泪来:“公主听说世子的所作所为,气的病倒了。” 欧阳暖坐在大公主的床前,见她的脸一片苍白,再也忍不住,不由自主的掉下了眼泪。从燕王府出来,她却不想回到欧阳家,更不能去将军府和镇国侯府,所以只能回到公主府来,没想到大公主却为了这件事气病了。 许是被那哭泣的声音惊动,大公主睁开双眼,看到欧阳暖满脸的泪,有些急了,立刻挣扎着坐起来,只是急急地问:“暖儿,怎么了?怎么了?” 欧阳暖连忙擦了眼泪道:“我没事,母亲好些了吗?” 大公主怔怔看着她,半晌之后,竟然恨得咬牙切齿,怒气满面:“重华这个小畜生,竟然敢这样伤害你——”大公主素来矜持,脸上第一次凝起那么可怕的表情,竟然气得有些微微地发抖,表情狰狞地发着狠:“我绝不会善罢甘休!” “不,女儿跟他再也没有关系了。”欧阳暖倔强地用手背抹去了眼泪,还是止不住言语中微微的哽咽,衣袖下的手指狠狠地陷进掌心,唤醒了几欲痛毙的神魂,让自己沸涌的情绪趋于平静。 “傻孩子。”大公主摇了摇头,恨不得把肖重华拨皮拆骨,大卸八块。毕竟,是她亲自把欧阳暖送到了燕王府。最近这些日子里,肖重华的所作所为和那些纷飞的流言,她自然是知道的,几乎气个半死,若非不想闹得太难看让欧阳暖为难,她早已去和燕王府理论了!她不过是希望肖重华能够回心转意,可如今看来,欧阳暖却是已经破釜沉舟,决绝地断掉了最后的一条退路了。 “你真的不回燕王府了吗?暖儿,你可要想清楚,你肚子里的孩子——”大公主的目光中还是有一丝疑虑。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这样真的好吗?或许肖重华只是一时的迷惑,还有回头的一天。 欧阳暖扭过头看着窗外漆黑的夜色,只觉得全身像被掏空了一般,满脸漠然,却泛起一抹无神的笑,而此刻,她的声音在这样静谧的空间里,听起来虚无飘渺,仿佛不是真实的:“母亲,能够做的,我已经都做了,我如今离开,也是为自己保有了最后的一点尊严。” 是的,她可以忍住难受,她可以倔强的压抑痛苦,她可以强迫自己不要掉眼泪,可以狠狠的斩断这段婚姻,可以伪装成平静,可以伪装成不屑为肖重华伤怀,可是,这都不能让她否认自己的伤心,这种伤心,绝不亚于前世被背叛之痛苦。 大公主看着欧阳暖,眼睛里有苦楚,有不忍,还有无奈。可最终,她咬咬唇,硬生生忍住了所有的言语,只是轻轻地颔首,道:“只要你愿意,就留下来陪我吧。” 欧阳暖看着大公主,擦掉了自己的眼泪,微笑着说:“好,我以后都陪着母亲。” 燕王府 “世子,您这样做真的好吗?”慕红雪在没有人的时候,用的依旧是冷静疏离的称呼,绝不敢称肖重华的名字。 肖重华像是听而不闻,继续埋头批着折子,漠无感情点点头,并未看一眼慕红雪:“这是最好的办法。” “可是——你伤了她的心,纵然是为她好,你也该考虑到这样做的后果,若是她以后知道了真相,会怎么样呢?”慕红雪一边小心翼翼地试探着开口,一边注意观察着肖重华的反应。 肖重华手里的折子微微地抖了一抖,就连心跳也陡然失去了节律,瞳孔一缩,虽然脸上仍旧带着疏离而尊贵的表情,但胸腔中却顿时涨满了无奈和酸楚。 他愿意为了她放弃一切,他希望她在他的怀里,永远都能开心。 可是,他不得不亲手推开她,这种痛又有谁能知道?满心的愧疚如同一把钢刀,一遍一遍割裂他的心,他却只能任由心底激起一阵又一阵极痛苦的痉挛,逼着自己面无表情,无动于衷。这样的痛,几乎是撕心裂肺的。 “她永远都不会知道的。”像是在陈述事不关己的话题,他眸中荡漾起冷漠的阴霾,薄唇微微地一抿,就连语气也漠然得不像话:“让贺雨然去照顾她的饮食起居,他的医术比宫中的太医要强,也更能信得过,有他在,她不会有事的。” 看到肖重华连脸色也没有一点点的改变,脸上带着一种令人几乎无法置信的冰冷,平静的双眸中不见一丝感情,明知道他是为了欧阳暖好,可慕红雪却还是不赞同。明明他们两人是那样的相爱,谁也离不开谁,为什么非要作出这种决定!而自己呢,从看到欧阳暖的第一眼开始,就那样喜欢她,因为她的骨子里,和自己是一样的人,明知道自己耍诈骗她来,却还是要帮助自己,看似无情,其实心底却是柔软的。像是欧阳暖那样聪明温和一个女子,谁忍得下心伤她?可是自己,也被她讨厌了。 “公主有空关心她,不如想想下一步怎么做最好!”肖重华抬头瞥了他一眼,黑黝深邃的眸子教人看不清他的到底在思量什么,然后,他便垂下头继续披着折子,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漠,“这出戏,不只是做给高昌和南诏看的,也是做给太子看的,你明白吗?” “你在和肖衍做交易?”慕红雪一愣,随即问道。 “是,我在和他做交易。”肖重华淡漠地道,他用自己的行动告诉肖衍,他已经对欧阳暖厌烦了,肖衍若是喜欢欧阳暖,以后有的是机会。“只是将南诏和高昌的打算告诉了他,我想,他会知道怎么做的。” 只有让肖衍相信自己和欧阳暖的决裂,对方才会同自己达成短暂的合作。这合作可能只有一两个月,不,或许只有半个月,但,却是最宝贵的时间!可是这个计划十分的冒险,若是让肖衍起了疑心,他会在自己去战场的这段时间对暖儿动手,这样的话,暖儿就会陷入危险之中,可若是让肖衍相信,自己和暖儿已经彻底没了可能,那么肖衍就不会这样心急。因为对方想要的,是欧阳暖的真心。为了得到她的真心,肖衍会付出足够的时间和耐心,前提是,自己不在。最重要的是,在这个计划中,肖衍一定会在中途有变,他不会希望自己再从战场上平安归来的,这就是一切的关键。肖重华有足够的信心可以应付肖衍,可是面对肖天烨蓄势待发的一百万军队,真的能够全身而退吗?若是不能,他该怎样让暖儿伤心?既然如此,不如狠下心肠,将她推开! 慕红雪叹了一口气,要让肖衍取信,可是没那么容易的,她转身,轻轻离开了书房。 肖重华终于放下了手中折子,发现自己根本一页都没翻过去。 他现在什么都不想知道,只想要知道她在公主府好不好。然而他要做的事情太多太多,想她,只会让他越来越分神,这无论是于他还是于她,都是一场灾难。她已经不想再见到他了,甚至不想听到任何人提起他的名字,他已经成为她深恶痛绝的人。可是,只要能保住欧阳暖,他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他太了解她,也太懂得她,知道该怎么做,最能让她心寒、最能让她心痛、最能让她心死…… 当他的胸怀已不再安全,他别无选择,只能狠下心,用尽所有方式,逼得她离开。 肖重华握紧双拳,表情森冷,她平安无事就好,而他,还有一场恶战要打。 很快,所有人都知道欧阳暖搬回大公主府的事情,甚至,当皇帝严厉斥责肖重华不该冷落嫡妻的时候,他竟然敢冒着天下之大不韪,毫不在意地转身就走,于是,京都贵人们中很快便有了新的争论。之前本就因着香雪公主的美貌十分震动的人们,如今更是闹得如同一锅粥。现在大公主府、将军府,甚至于镇国侯府,为了欧阳暖几乎都和肖重华撕破了脸。这样一来,朝中的局势也就变得微妙起来,因为大多数人虽然觉得欧阳暖不允许肖重华纳妾是霸道了些,可人家也是有强硬后台的,有个公主母亲,将军弟弟,再加上一个太子侧妃的表姐,一个镇国侯的表哥,总的说来,任是谁也不敢得罪这样背景的妻子,再加上肖重华谁不好选择,偏偏选择了一个高昌国的公主,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贵妇们表面对慕红雪客客气气,暗地里没少给她使绊子,谁都不喜欢这个异国女人,纵然她交际手段惊人也是无用。而在男人们看来,肖重华做的过分了点,谁都喜欢美人,但谁也不会为了一个美人不顾利益和立场抛弃嫡妻的,这是很为人所不齿的。在这一片质疑声音中,肖重华却一意孤行,最奇怪的是,一直在朝堂上与他很不对盘的太子,竟然破天荒地站在他这一边,支持他的行为。联想到肖衍对欧阳暖倾心的传言,众人便不由得沉默了,大家隐约猜测,太子这样的举动,究竟是什么意思。但不管怎样,流言与舆论的力量是相当强大的,原本睿智的肖重华,不过数日之间,便被丑化成了一个抛弃正妻,无情无义的男人。 红玉端着食盒走进屋子,“小姐,公主派人送来了补身的汤药。” “可我还吃不下。”欧阳暖皱皱眉头,许是因为有了孩子的缘故,她开始呕吐,不仅是进食,就连喝水她都会想吐。 “这样不行啊,小姐今天什么都没吃。” “我只是没有胃口。” “不行,公主说了,您多少都得吃一些,不然身子会更虚弱下去的。”红玉将食盒里金丝燕窝端了出来,“汝娘也是这样叮嘱的,说请小姐一定要喝下去。” 欧阳暖不再拒绝,拿起调羹,舀了一勺,凑到唇边,却还是食不下咽。 闻着食物的香气,她才喝了一小口甜汤,甚至连燕窝都还没吞下肚,那种熟悉的感觉,再度涌了上来,酸涩的液体,从胃部窜出。她只来得及推开碗,接着就弯下身,难受的开始呕着,呕出了那口东西,空虚的胃部,还不肯放过她,一阵阵的痉挛,逼着她呕了好一会儿,才稍稍平息下来。 红玉守在一旁,满脸担忧,急着递上毛巾:“还是请个大夫来看看吧。” 欧阳暖摇摇头,道:“不必了,太医都来看过两回,也没别的法子。”倒不是她故意想不开什么的,实在是这个孩子太闹腾,简直是闹得她没法安枕,的确是叫太医都愁死了。大公主的病这两日倒是好了,来来回回地喊太医,把这件事闹得人尽皆知,反倒更多人指责肖重华抛弃怀孕的嫡妻了,欧阳暖知道大公主是想要让肖重华抬不起头来,只是她太了解对方,肖重华不是那样会在意别人眼光的人。当初他能顶住那么多的压力死活不肯纳妾,今天自然也不会在意旁人的眼光。 “那奴婢扶着小姐出去走走。” 孩子已经四个月了,自己应该多走动走动,孩子才能健康的成长。欧阳暖点点头,刚走到花园里,却看到了一个人,红玉和菖蒲顿时吓得不知所措,盯着欧阳暖的脸,面色十分紧张。 本以为不会再碰面,可终究还是遇上了。 欧阳暖很快明白过来,这是大公主想方设法让他们再见面,是想要撮合他们吧。 他站在走廊上,不知道是有意等着还是无意间经过,却也并不说话,只是静静看着她。而她,便也就装作视而不见,目不斜视地与他擦肩而过,如同不相识的陌生人。 不知为什么,她却分明看见,他变得很消瘦,眼眸更深不见底,令人看不透猜不透。 然而,这样的见面不止是一次,接连三天发生两次。欧阳暖并不知道肖重华为什么会在这里出现,她只是觉得,不想看见这个人而已,甚至不愿意去猜测,他为什么不带一个护卫,突然出现在公主府。 第二天,贺雨然出现在了公主府,自请为欧阳暖诊治,可欧阳暖却连面也不曾见,便回绝了。她并不觉得自己需要诊治,更不需要和肖重华有关的一切人。 直到,有一天的傍晚,他终于挡住了她的去路。 “暖儿。”他垂着头,低低地唤了一声。 欧阳暖的脸色很平淡,几乎看不出丝毫的情绪:“世子,借过。”她掩在长袖下的手攥成拳头握得死紧,可是声音里带着一丝疏离和冷意,没有丝毫的感情。 那刻意生分的语言在此时此刻,无疑是在肖重华备受煎熬的心里火上浇油。他静静地看着她,五脏六腑搅成了一团,如无数的刀子攒钻。他只想将她揽入怀里抱紧,紧得再无一丝间隙。 可是,他却不能。 “暖儿——”他的心弦难以压抑而凄紧地搏动着,从怀着取出一支珠钗,“这是你的。” 赫然是那颗鲛人泪。原本是她送给鲁王妃的礼物,现在却出现在了这里。 “我的?”欧阳暖神色漠然,表情始终是冷淡的,波澜不兴,并没有什么明显的情绪起伏,只是在看见珠钗时,细细的秀眉不经意地微微一跳,眸子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轻轻晃动,扬起唇角,笑容冷漠,“世子,你我既然毫无瓜葛,这东西便不再属于我了。” 听着她一字一顿,毫无感情的描述,他不知该要如何辩解,也没有一句反驳。然而,他还是将珠钗递到她的面前,“不,这是属于你的。” 她并不理会,就要越过他离去。 见她不肯收下,肖重华握紧了手,却非常坚持:“暖儿,这是属于你的!” 欧阳暖只是微笑,但这冰冷的笑容犹如海水之上漂浮的碎冰,那种冻噬心魂的寒冷,全都被掩盖在眼睫之下,没有让他窥见分毫:“我不想看到这颗鲛人泪,每次看到我就会想起你是如何背叛我、羞辱我的。”随着那一个又一个字从唇缝里挤出,她便也越来越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到了最后,她眼神里全都是深切地恨意,就连那最后的话语也尖锐得不可思议:“你还在怕我将一切告诉别人吗?我不会的!爵儿那里只会以为我们一直在演戏,他不会破坏你的计划!” 肖重华不说话,全无反应,只是那么僵直地站立着,觉得胸口内浸透了刀刃翻剐,随着她轻轻翕动的嘴唇和一字一句清晰的话语尖锐疼痛着。 她的怀疑,令他无地自容。在她的面前,他已经成了一个不可原谅的人,甚至于,卑劣龌龊。 后面的红玉看到这一幕,不由自主掉下了眼泪,她是知道一切的,可是却什么都不能说,说了的话,世子的心血就会白费了。 欧阳暖极力用一种淡然的神色去面对他,“这珠钗,你还是自己留着吧,祝福你和香雪公主白头偕老。”说到白头偕老的时候,她轻轻笑了起来,那笑容中有一种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冷漠。 然而,他却执意地将那珠钗递给了一旁的红玉:“替你们小姐收起来!” 看到他这样,欧阳暖只觉得异常讽刺,她竟然上前一步,一把夺过那珠钗,将它狠狠地掷在地上——极其清脆铿然的声响之后,用来镶嵌珍珠的玉在地上硬生生碎成了好几块。然后,她看也不看他一眼,从他身旁走了过去。 红玉完全不敢去看肖重华脸上的表情,他就这么直愣愣地杵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看着地上那碎成了几块的珠钗。 贺雨然终究还是留了下来,他身边只带着一个整日低头垂目的侍从,还有一个看起来很破旧的药箱,因为是大公主允许他留下的,欧阳暖也不能多说什么,可她却有权力不理睬他,当他不存在。这是迁怒,可欧阳暖却还没意识到这一点。 很快,京都就炸开了锅。肖重华在酒后为了慕红雪与太子大打出手,皇帝勃然大怒,将他囚禁在燕王府里反省思过,不仅是他,连太子也被严厉申斥,一时京都人人震惊,没想到这位公主竟然还是个红颜祸水,让大历朝的两个贵人为她反目成仇,彻底决裂了。然而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肖重华被关押在燕王府闭门思过的时候,当天晚上,他便和欧阳爵分赴两地,他去了南边,而让欧阳爵去了东面。南诏在南边,高昌在东边,肖重华很清楚,南诏的一百万军队由肖天烨统领,就算自己用慕红雪迷惑了高昌人,让他们期待于慕红雪,可是肖天烨不是傻子,他绝不会相信的。所以南诏比高昌要危险得多。不止如此,他为了保护欧阳爵,甚至将这一个月来筹备的军粮四分之三都让给了对方。他知道,这对于他率领的部队并不公平,但他不想让欧阳暖伤心,自己本已经成为了她憎恨的人,她最重要的人便只剩下了欧阳爵,他不希望,让她失去这最后一个重要的人。 到了边境,肖重华手中只有自己的三十万军队,还有原本边境的驻军十万,他最需要解决的便是这么多人的粮食问题。 “如果再这样下去,肯定会发生兵变,我们只能铤而走险。”军帐内,从天而降的肖重华看着战报,低语道。 “还有什么办法?”原本守城的将领被肖重华突如其来的到来吓了一跳,随后肖重华便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连续杀了数位将领,这时候大家才知道,这边境的异动原来都被这些人隐瞒下来,未有丝毫的异变传到京都去。 “向人借粮!”肖重华笑了,笑的很冷静,刚被提拔上来的副将周康看着那笑容,却感觉有一股凉气从脚底升上来。 傍晚时分,城中所有大商贾都接到了请帖,上面说京都圣旨到了,刚刚上任的将军周康请大家登门一叙。 富商面面相觑,三三两两研究一番,却也看不出这周康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天底下的富商,在赚钱的方法上都是有所取舍的,而这边境上的富商,大多数都是靠战争发家致富的,对于他们来说,根本没有什么家国,什么战争和平的观念,什么人给钱,他们就会给什么人东西,平常他们就经常用粮食交换南诏人手中的贵重物品,到了发生战争的时候,他们就会想着法子偷偷制造兵器卖给他们。大历朝禁止私自贩售武器,可这些富商却置国家法令于不顾,只要赚钱,杀人放火他们也照做不误!局势再乱,他们都是不着急的,这些人家中有金银珠宝,有囤积的粮食,只怕他们还想要等南诏人来了,再赚上一笔!受苦受难的不过是寻常百姓! 守城的一把手将军相邀,这些富商也是不得不来的。 宴会开始,众位富商坐在席上,看到新上任的周康一脸忠厚,再加上一派歌舞升平的气氛,便纷纷放下心来。 “今日京都有一位贵客到,他想借着这个机会与大家一聚,多谢各位赏光。” “哪里,将军言重了,不知这位贵客是谁啊!” 就在这时候,屏风后面慢慢走出来一个高大的身影,商人们面面相觑,突然有一个曾经见过肖重华的人大声道:“是燕王世子!” 他叫的是燕王世子,而非明郡王,说明他对京都的情况十分的熟悉,那么,想必连肖重华被拘禁的事情也是知道的了,肖重华冷冷地看着他们,反而笑得更和气:“大家好好享用,这顿饭想必是最后一顿了……” 这话一出,接连有好几个富商变了脸色,手里的酒杯也一下子掉在了地上,众人面面相觑,很快有人联想到自己最近卖物资给南诏人的事情,知道这一场分明是鸿门宴了。 然而却还有很多人梗着脖子,红着脸,却丝毫不肯低头认错。他们虽然也意识到,肖重华必然已经知道他们倒卖粮食的事情了,可他们也在赌,看肖重华会不会在这种时刻将他们全部杀了泄愤!若是真的如此,他们的家丁护卫就会打开城门,和南诏里应外合将这守军一锅端了! “世子是什么意思?” “马上就要打仗,一旦真的打仗了,你们觉得,还能平安无事地做太平商人吗?” “世子这么说,难道是怕输给南诏人?”有人这样问道,揣测着肖重华的想法。 “诸位不要恐慌,南诏虽然有一百万的队伍,但城中守军如今已有五十万,还有六十万的援军就在路上,只是——”一旁的周康看着他们,淡淡笑道。 这群富商的首领,张恒站起来说:“殿下,既然援军马上就要到了,何必烦扰呢?” 肖重华冷笑一声,看着他:“这还用问吗?援军和粮食还要五日才到,可惜我们的粮食却已经不够支持三日了。难道大家想要看着我们因为粮食不够而活活饿死吗?” “世子恕罪!”张恒惶恐不已地叩头说道:“殿下因何说出这样的话?我们当然期盼援军早到,方才可退南诏人啊!” 肖重华的眼中仿若射出无数冷酷的利剑,他慢慢说:“是么,怎么我却听闻城中传言,你们之中有人与南诏勾结,等着城中粮食断尽,便里应外合与他们联合攻城!”说完,他砰地一声,砸碎了酒杯! 酒杯在张恒的脚下碎裂,他满头大汗,连连叩头哭泣着说:“草民等决无此心!求世子明察!” “我知道你是没有这种大逆不道、要诛九族的想法,可难保在座其他人没有这种念头!就算现在没有,等到了关键时刻,南诏人威逼利诱,只怕也由不得你们了!”肖重华一个字一个字地道。 这话一说,立刻有数位富商离座,和张恒跪到一起,连声道:“草民等愚昧无知,还没想到这一步,只求殿下怜悯,给我们指条生路。” 周康轻声道:“殿下息怒,我知道殿下是忧心时局,可我也相信,在座各位都是对大历朝忠心耿耿的人,若是殿下听信传言,枉杀了他们,便是中了南诏人的诡计,自毁栋梁之才啊!” “周将军说的对,一定是南诏人的奸计啊!” “世子宽宏大量,一定要明察秋毫啊!” “是啊是啊,我们都是被冤枉的!” 众人回头看见涌进来的士兵手上都拿着锋利的刀剑,顿时哭喊声连成一片!周康笑了:“诸位都是聪明睿智的大商人,到了这样的危急时刻,是不是应该向大历表白一下赤胆忠心呢?” 张恒一愣,看了一眼神情喜怒莫辨的肖重华,终于明白了这一场宴会的原因,不是问罪,不是杀人,竟然是……这种关键时刻,还是保命要紧,什么金银财宝,以后可以再挣! “我愿意捐五千担粮食!以表绝无勾结南诏之心!”张恒一咬牙,慷慨道。 “对,我们也愿意捐,我也捐五千担!” “我捐三千担!”……这样,一个接一个的,这些平日里吝啬无比的商人,在明晃晃的刀剑之下,全都争先恐后地捐出了本想在战后大发一笔钱财的余粮。 周康按照肖重华之前教他说的话说着:“各位,你们都是谋求富贵之人,并不是真正的通敌叛国,也无需和狡猾阴险的南诏人做交易!你们今天所付出的,殿下不会忘记的,等将来这场战争赢了,他一定会禀报朝廷,将你们的丰功伟绩载入史册,让人称颂,你们的儿子中有才能出众的,也会优先向朝廷推荐,让他们为官。” 商人们听了顿时大喜,他们辛辛苦苦攒下钱财,就是为了让子孙可以衣食无忧,但商人毕竟地位不高,远比不上读书人,若是可以当官,多捐粮食又算得了什么!他们纷纷叩首再拜,又争着抢着将自己的行为说的大义凛然。事后将这些人所捐出的粮食一合计,竟然足以四十万部队再维持一个月! 肖重华离京的第三天,在朝臣们的请求下,肖衍获得皇帝的赦免,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亲自去了大公主府,可惜被欧阳暖拒之门外。若是欧阳府,没有人敢拦着他,可偏偏是在大公主府,大公主可是他的姑母,他父皇还要让其三分,更何况是他,所以他只能忍住气,装作什么也没发生的样子。肖衍明明气急败坏,却隐忍不发,只因为他知道,肖重华就算赢了这场仗,也不会再回来了。所以他不着急,他有的是时间赢得欧阳暖。 可惜的是,他的如意算盘打得太响了。 就在晚上,周芝兰伺候肖衍沐浴时,发现他两臂肩背等处,有许多斑点,颜色淡红,艳如蔷薇,不觉失声轻呼:“啊!” “怎么了?”肖衍沉下脸,冷冷地回头。 “殿下身上长了奇怪的东西。”周芝兰很是忐忑地答道,对旁边的丫头斥道,“还不快取镜子来请殿下自己瞧。” 丫头取来一面大镜子,跪着往上一举,肖衍才发觉自己身上的异样,“这是怎么了?”他脸色微沉,“传太医来!” 周太医看了那奇怪的斑点,心中忐忑,口中道:“不知殿下可有什么感觉?” “什么感觉都没有。”肖衍皱眉回答。 周太医心里一沉,口中却笑道:“不碍事的,可能是天气太热上火了,我给殿下配上一服清火败毒的药,让红斑消掉,就没事了。” “究竟是什么病!”肖衍是个十分多疑的人,哪里肯相信,便厉声问道。 周太医因为常给太子看病,知道他的脾气,赶紧跪下来说:“殿下放心,不过是天气燥热后人身体的热气散不出来,跑毒气而已。” 周太医给他看了那么多年的病,从来没出过一点差错。肖衍点了点头,并没有过于怀疑。 于是周太医开了一张方子,不过轻描淡写的金银花之类,从表面看只是轻微的去毒气的药物,而暗中却大为紧张,悄悄派人去给林妃娘娘通了消息。自从三天前皇帝亲临太子府,林妃娘娘就被太子放了出来,如今还是这府里的主事娘娘。 过了三天,周太医再去看肖衍,他身上的斑点已经消了。肖衍不再怀疑周太医,命人赏他不少礼物。周太医谢了恩,心中却越发害怕了。他思来想去,太子的肩上、背上、手臂上,都出现大大小的红斑,却不疼也不痒,摸了之后很平滑,分明是那种……病。可是,堂堂一国的太子,从未去过花街柳巷,怎么会有那种病,简直是匪夷所思! 周太医立刻寻了没人的空挡,将事情的经过告诉了林妃,林元馨微微笑着,摇了摇头:“周太医,你是一时眼花,看错了吧。” 周太医连忙道:“不会,绝不会看错的!” 林元馨表情淡淡的,并没有一丝一毫的悲伤,只是半天没说话,过了好久才问:“这一次是按捺下去了,那要到什么时候才又会发作?” “这很难说,而且就算勉强用药克制住,将来生的孩子,也会有胎毒。”周太医黯然叹息。 林元馨点点头,道:“这件事情若是声张出去,你可知道后果?” 周太医连忙磕头道:“是,我明白娘娘的意思,绝不会告诉任何人的!” 林妃一双美目注视着他,带了一丝隐隐的笑意:“这任何人,也应当包括太子和皇帝,你明白了吗?” 周太医的额头上冷汗都下来了,但他擦了一把汗,低下头去:“是。” 林妃缓了缓语气,道:“对了,听说你对妇人孕吐的治疗很有法子?” 周太医脸色缓了缓,道:“是,我家中有一副祖传的方子,三剂下去,便不会再影响正常饮食和休息,不知林妃是——” 林妃终于露出一丝笑容,道:“好,那你过两日跟着我去公主府,只要有效,一定会重重酬谢你。” 公主府住着的孕妇?周太医一下子联想到那个传言,随即明白过来:“是,娘娘放心。” 像是要印证周太医所说的,当天夜里肖衍便发寒发热,立刻召了周太医来请脉。 “殿下放心,不过是一点风寒,来势虽凶,也不过几日就可痊愈,”周太医微笑着道。 一夜过去,太子寒热依旧,林妃将此事禀报给了皇帝,皇帝听到这件事很着急,亲自来看了一回,随后留下太医院最好的三位太医,与周太医一起会诊。因为院判大人告老还乡,所以目前整个太医院都是以周太医马首是瞻的,留下的这三人不敢多言,周太医怎么说,他们便怎么治。先只当普通的感冒治,无非退烧发散,但一连三天,长热不退,只是喊口渴、腰疼,其他三位太医因为没看到先前的红斑,摸不透什么毛病,可是到了第四天,却发现太子的颈项肩背等处,发出紫红色的斑块,这下所有人才慌了神,然而周太医信誓旦旦地说这是寒毒,大家也就不敢多说什么。 第五日,周太医被林元馨请到了大公主府,专门为欧阳暖诊治,他诊了脉,如实道:“无碍的,这只是正常反应,大人孩子都很好,不必担心。” 欧阳暖点点头,一旁的红玉暗自心道,这可是多亏了贺雨然的药膳调理,原本小姐吃什么药都会吐,现在有了贺雨然,这难题也就解决了。 欧阳暖谢过了周太医,看了看林元馨容光焕发的模样,问了句:“太子的病,还好吗?” 林元馨挑起眉看着周太医,周太医看了一眼她的脸色,小心回答道:“回郡主的话,太子不过是受了点风寒,只要内热发透了就好了,不妨事的。” “哦,是吗?”欧阳暖知道不会这么容易,她挥了挥手,让公主府的下人们都出去,只留下林元馨和周太医,这才问道,“究竟是什么病?” 林元馨便向周太医点了点头,周太医道:“太子的病,一望便知,是天花。” 欧阳暖的面色变了,天花这种东西,越是年纪小越是容易痊愈,肖衍这个年纪,却是十分的危险。“表姐,这天花——” 林元馨的眼睛里划过一丝嘲讽的笑意:“这天花么,有人终身不出,出过以后,就不再出,凡事要从好处去想,得了天花自然是要命,但过了这一道难关,便可终身不再担心再得天花,也是好事,所以我已经向陛下讨了个口采,天花要当作喜事来办。” 当初盛儿得了天花,肖衍将一个幼小的孩子迁入别院,而现在他自己得了病,林元馨还会放过他吗?欧阳暖心中不由自主浮现出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她看向林元馨,不知她究竟在想什么主意,不由自主道:“表姐,表哥那里——”他可是不支持表姐这种行为的。 林元馨却只是淡淡笑了笑:“大哥那里,自然有老太君和母亲去想办法,清官难断家务事,不是什么事情都要由着大义去决定的。” 欧阳暖不说话了,她直觉,肖衍这次发病并不简单,一切似乎都和表姐有关系。 林元馨看看欧阳暖为自己担心的神情,摇了摇头,主动握住她的手,掌心微暖:“傻丫头,顾好你自己才是真的,旁人你就不要担心了,横竖他现在自顾不暇,更没心思来理会你,你就好好养着吧。” 听了这句话,欧阳暖越发的疑惑了,听林元馨这句话的意思,仿佛她早已算好了肖衍会在这时候发病一样,可是,为什么?她想了想,突然问道:“表姐,绿腰呢?最近太子似乎没有带她出过门?” 外界隐隐谣传,绿腰已经失宠了,可是林元馨却笑了起来,笑容中有一丝诡谲:“她?她半个月前就染了病,被我送到乡下养病去了。” 绿腰也生病了?欧阳暖试探着道:“那么,太子知道绿腰染病的事情么?” 林元馨摇了摇头:“绿腰不过是个没名分的风尘女子,上不得台面的,说是染了风寒不能侍寝,久而久之,太子就不再理会她了,这也是人之常情。” 欧阳暖点了点头,不再追问了,她看得出来,林元馨是不想让太多人知道这件事,她隐隐可以猜到原因,若是太子的病真的是被动过手脚的,那么若是多一个人知道,一旦暴露出来就要多一个人受到责罚。表姐今天带着周太医来这里,就是要告诉自己,太子病了,而且病的不轻,这样的肖衍,是不会对自己再做什么的,所以,让自己放心。很多事,心里有数就好,肖衍其人,多活一天,对自己越是没有好处。 她想到这里,若有所思地看了林元馨一眼,道:“贺雨然贺公子也在公主府,表姐要不要见一见?” 当初盛儿的平安出生,贺雨然是尽了很大力的,欧阳暖以为,林元馨会愿意见一见这位贺大夫。然而林元馨听了这句话,面色却是微微一变,随后恢复平静,慢慢道:“不必了。” 不久,林元馨便带着周太医离开,当真没有见贺雨然一眼,欧阳暖看着她的背影,虽然猜到当初表姐所说爱着的人就是贺雨然,可今天,欧阳暖才能真正确定。 皇宫里 “太子真的是天花?”肖钦武满目凝重。 “是。”周太医叩头,回答道。 “那——会怎么样?” “陛下放心,天花前后十八天,天天有险,但只要太子静心养病,天花一发出来,就好了,也不过半月的事情,陛下不必过于忧虑。” “你预备用什么药?” “自然是凉润之品,容臣等细心斟酌,自然会呈送陛下玉览!” 皇帝两道剑样的眉,几乎拧成一个结,以轻而急促的声音问:“有完全的把握治好吗?” 这种病根本不是天花,周太医知道根本是不治之症,却要当做天花来治,这怎么可能治得好呢,周太医只好摇了摇头,不作声了。 周太医走了以后,皇帝在大殿内走来走去不得安宁,旁边的石贵妃安慰道:“陛下放心,太子一定可以痊愈的。” 皇帝摇了摇头:“太子是什么人?他性子那么坚强,若是能爬起来早就爬起来了,可他已经卧床五天了,这说明病的不轻。朕怕——万一……” 石贵妃笑道:“陛下多虑了,太子身体康健,这点小风浪不会有什么的,我只是担心,太子长期不能理政,外头的议论可能压不过去。” “外头的议论?” “陛下不知情吗?”石贵妃轻叹着摇了摇头,“太子到底年纪还轻,总要找点消遣,如果偶尔荒唐什么的,想来外头能够体谅,不会有什么议论。若是太子痊愈了,还请陛下好好约束太子,消遣的法儿多得很,种花养鸟,玩玩古董字画,哪样都不会有什么议论,再不能让他把风尘女子招进府里去了!实在是有损太子殿下的清誉。” 一听最后这两句话,肖钦武的脸色变了:“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风尘女子?” “陛下不知道吗?哎呀,太子殿下也是荒唐,他身边那个绿腰,可是个风尘女子呢!”石贵妃心里暗喜,脸上却忧心忡忡地说道:“外面的传言亦很多,我实在听得不少,好比骨鲠在喉。如太子宠爱绿腰,足足有一年未曾进林妃娘娘的屋子了,在民间,患难夫妇,总是应当有真情在的,说句不中听的话,当初患难的时候,只有林妃娘娘一直苦苦等着殿下,还为他生下了长子,所以殿下这样对待林妃,又那么宠爱绿腰,当然会引人议论了。” 皇帝的面色越来越难看,对肖衍积累的怒气也一时到达了极点:“他竟然这样混账!” 石贵妃擦了擦眼泪,道:“唉,也是林妃老实,上次规劝了几句居然还被太子软禁了,多亏上回我陪着陛下去太子府,林妃娘娘才被放了出来,她也实在是命苦,得不到夫君怜爱……”看了一眼皇帝的脸色,她缓了缓口气,“好在盛儿争气,小小年纪十分懂事,又是文武双全……她也算是有安慰了。” 提到长孙,皇帝的脸色才好看了许多,道:“你就别相信外头那些捕风捉影的传言了,只是你有一样说的没错,朕还有盛儿。” 石贵妃见他目光奇异,仿佛想到了什么特别之事,顿时住了口,含笑不语。 傍晚的时候,林妃去看望太子,问周太医:“情形如何了?” 明明是已经十分严重,周太医当着人面却道:“虽然凶险,却还不算危局,料想过了这一两日,方能下结论。” 林妃当着一屋子的人,又说,“我是一天三遍拜佛,想殿下福大如天,一定蒙老天保佑,平平安安,顺顺利利。等殿下康复了,我自然禀明陛下,重重奖赏你们四位。”林妃又正色警告,“但你们若是偷懒大意,伺候得不周到,我可饶不了你们!” “万万不敢。”四位太医齐声回答。 “陛下今天来看过太子没有?”林妃问。 “今儿还没有。”一旁自然有人答道,“昨儿陛下亲临,歇了一个时辰才回宫。” “哦?陛下说了些什么?”林妃凝目,微笑着问。 “陛下吩咐,要我们尽心伺候。说殿下身体不适,胃口不开,若是想传什么,通知宫中的御膳房预备送来。” 林妃点点头。昨天皇帝在肖衍这里只待了一个时辰,却考较了盛儿的功课整整两个时辰,听石贵妃说,皇帝还亲自将盛儿抱在怀里,问他为君之道该当如何。林妃回头看了一眼,重重帘幔的后面,肖衍的脸上、手臂、肩项等处,全是紫色的斑疱,乱糟糟连成一大片,看起来十分可怕。林元馨的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肖衍啊肖衍,你可知道绿腰在进府之前一直是红牌姑娘,你可知道她是带着病症入府的,你可知道这病症要么不发作,一旦发作就是必死无疑。要怪,只能怪你自己纠缠暖儿,给了我可趁之机。 肖衍突然醒了,他听见外面的声音,突然叫着林元馨的名字,林妃挥退了众人,轻轻走到肖衍身旁:“太子有事?” 肖衍凝目望着林元馨,突然说了一句:“我什么时候才能好!” “殿下要听实话吗?”林妃笑着,一如往常一般的温婉。 肖衍皱眉,只觉得昏昏沉沉,身体已然十分虚弱:“你什么意思?” 林妃叹了口气,用帕子掩住了唇畔的冷笑:“殿下得的不是天花,是只有花街柳巷才会染上的绝症!殿下是聪明人,你说得了这种病,还可能痊愈吗?” 肖衍睁大了眼睛,一张脸已经肿胀可怕地看不出丝毫原先的俊美逼人:“我中了你的计!” 林元馨只是笑道:“有什么计呢?太子殿下是被绿腰的美人计害了,那贱婢明明染病,却还敢亲近殿下,殿下放心,我一定会重重惩罚她!” 肖衍一下子要从床上爬起来,林妃倒退了一步,却看到他的手徒劳无功地垂了下来,整个人又摔倒在床上,几乎气喘不及:“你这个贱人!是你,一切都是你!” 林妃笑了笑,道:“可惜殿下知道的太晚了,对了,我还忘记告诉你,你身边的暗卫,全部被我以你有病需要静养的借口驱逐回了宫中,至于陛下么,他早已对你失望了,我会让太医对所有人说,这病传染的十分厉害,需要将你隔绝起来。哦,对了,不只是你,还有这两年你宠爱的那几位侧妃和美人,都是一样的,谁知她们会不会突然发病呢?就连蒋侧妃的儿子,你预备用来对付盛儿的那个孩子,也许一出生就带着毒呢,所以,一切都不能如太子所愿了。” 林元馨说这句话,就是为了气肖衍,其实蒋侧妃怀孕后,肖衍并没进过她的屋子,绿腰进府也不过是半年的事情,怎么可能会感染到孩子身上呢?然而肖衍却因为病重而气的几乎说不出一句话来,只是恶狠狠地瞪着林元馨。 林元馨微笑着看向他:“肖衍,你一定不知道我有多么恨你,你才是个真正的贱人。有了这么多美人,却还得陇望蜀,非要拆散暖儿和肖重华一对璧人,明明有了盛儿,却还不断地让其他女人利用你的宠爱来谋害他,还想要让其他人取代盛儿的地位!我当年能够为了你不顾一切地生下盛儿,今天就能为了盛儿要你的命!你也别怪我心狠,你但凡对我有一丝情意,我也不会对你这样狠毒,言尽于此,太子殿下好好养病吧,我就告退了。” 林妃走出了屋子,随后吩咐道:“太子身边的两名内监都被传染了,这病情显然十分严重,周太医,你去禀明陛下,从今日起隔离这个屋子,除了太医,任何人不得进入!还有——”她看了一眼周太医,“太子似乎病的不轻,连人都不认识了,还整日胡言乱语的,你开些安神的药,让他多休息吧。” 周太医心领神会,道:“遵林妃娘娘的旨意。” 三天后,皇帝的旨意下来,册封盛儿为皇长孙,这消息一传出来,朝野震动。这世上只有太子不在,才会册封孙子的道理,怎么太子还病着,皇帝就给了册封呢?一时之间,太子的亲信们纷纷跑太子府去了,可惜太子病重,又接连两个伺候他的人病倒,大家不敢进入内室,只敢向太医打听情况,听到太医说传染性极强,谁都不敢冒生命危险闯进去,也就都偃旗息鼓了。 太子的病势剧变,完全昏迷,谁叫都叫不醒,林妃知道时候到了,赶紧派出人去,分头通知,近支亲贵、朝廷重臣纷纷赶到,这时也顾不得什么传染了,他们站在太子寝室的外头,个个面色凝重。等到林妃从里面走出来,向大家点了点头,众人便快步走了进去,林妃看着他们的背影,只是冷笑。 欧阳暖是陪着大公主到的,却看到燕王面色沉沉地站在一旁,一句话也不说,也不进去看太子,只是盯着自己的腹部看,欧阳暖淡淡看了这位前公公一眼,脸上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燕王叹了一口气,想要说什么却只是低了头,快步走进屋子去了。 看到众人纷纷进去,大公主也要走进去,欧阳暖轻声道:“母亲,太子殿下这病是要传染的,您身子弱,进去很是不妥,若是您坚持,我便陪您一起进去吧。” 大公主面色一变,顿时止住了脚步,道:“傻丫头,你跟着凑什么热闹,我不去了,你也不许去。” 欧阳暖淡淡地笑着点点头,林元馨走过来道:“来人,为公主和郡主准备椅子,”随后她对她们道,“去阴凉处等着消息吧。” 等消息,这话的意识是——欧阳暖看着林元馨,却看到她只是微笑看向自己,目中似乎有深意。 大结局(上3) 其他人进去内室,只见太子由一名侍从抱着勉强坐着,双目紧闭,周太医捧着一只药碗,其他三位太医则都像傻了似的,站在床边不远处。 见此光景,本想进来听太子吩咐的人,一个个也都愣住了。有的跪下磕头,有的想探问究竟,独有一个人抢上前去,去看太子究竟如何,这个人是燕王,他伸出一只发抖的手去,屏息着往太子口鼻之间一探,随即便摇了摇头,旁边的一名侍从突然大哭起来。这一哭就是报丧。于是屋里屋外,哭声震天。 欧阳暖听见这哭声,已经知道事情不好,随后却听见林妃道:“我刚才已经派人禀明了陛下,马上就要办丧事了。暖儿,你快陪着公主回去吧,怕这些冲撞了你,你好好养着,其他一切都不必操心了。” 欧阳暖看着林元馨,心中仿佛松了一口气,肖衍的死,对于自己来说,是一件太好的事情,对于表姐,也是一个解脱,对于盛儿,更是一件好事。因为这个人太过恶毒,太过阴险,太过毒辣,叫人不寒而栗。他这样不明不白的死了,反倒是一了百了。然而,肖衍的死,对于大历来说,又会发生怎样的变故呢?她这样想着, 这时候,东边的战事却进行的十分顺利,欧阳爵一路势如破竹,奇计百出,率领三十万军队突破五十万高昌军队的封锁,最后甚至一路打入高昌国内,原本奉命带领十万军队与之抗衡的九皇子慕轩辕突然临阵倒戈,作为内应一刀杀了大皇子,还亲自带着欧阳爵破城而入。四十万精兵犹如猛虎,高昌军却因为阵前失将,好像失了主心骨,战斗力不再,欧阳爵帮助九皇子夺了位,随后遵守承诺,带领大历的军队退回边境,将一切胜利果实交给慕轩辕,两国就在边境缔结同盟约,大历和高昌的战争就此结束。只剩下了南边这一线战场,肖天烨却不如高昌人这样好对付,他的一百万大军除了刚开始受到肖重华的痛击之外,接连四个月,两方陷入苦战。随后,欧阳爵的三十万军队赶到,接着是原本隶属于肖衍的直系部队,在太子去世后归属于皇帝统领的二十万军队,也及时赶到边境。光靠着四十万军队苦苦支撑了四个月的肖重华,终于等到了和肖天烨势均力敌的力量。原本应当背水一战的大历和南诏人,肖天烨的百万军队突然发生了分裂,原本这一百万军队,只有五十万是肖天烨当年的旧部,另外五十万都是南诏人,在战争到了最关键的阶段,这些人突然受到原南诏皇室的云罗公主尤锦云的蛊惑与煽动,纷纷背弃了肖天烨,一百万人很快陷入了混战,肖天烨为了平息这场混乱,立刻退回了边境之外,这场蓄谋已久的战争,就因为这位公主的出现,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湮灭了。而这位云罗公主,正是肖重华派人找来的,再加上高昌的失利,肖天烨虽然恨得咬牙切齿,却不得不就此罢手。 然而,肖重华却也不是大获全胜,在战场上,他受到来自自己忠诚信赖的副将的谋杀,胸口中了一剑,几乎殒命,整整昏迷了半个月才清醒过来,等他醒过来的第一件事,却不是调查这位副将究竟是受到了何人的指使,而是马不停蹄地将一切交给欧阳爵,自己拼了命要赶回京都。 欧阳爵知道欧阳暖临盆在即,却不知道肖重华心急回去解释误会,只自告奋勇承担一切,让肖重华回京,只是这时候,不论是欧阳爵还是肖重华,都绝对想不到,等待他们的是一场生离死别…… 这时候的公主府,却是陷入了一团混乱中。外面的花厅里,老太君、沉氏和林元馨都在花厅里坐着,大公主的面色却是十分紧张,问陶姑姑道:“进去这么久了,不会有什么事儿吧。” 陶姑姑却是一脸的喜气洋洋:“公主呀,生孩子不都是这样吗?您不必着急,再过一个时辰就会有信儿了!” 林元馨却有点坐不住,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里总有点说不清的不好预感,不由自主地,便在花厅里走来走去的,大公主看的眼乱,道:“林妃,你这是怎么了?” 林元馨说不清自己心里为什么烦乱,又不好让公主跟着自己一并担心,只是道:“没事,一定会没事的。” 公主点点头,老太君笑道:“暖儿福气大,一定不会有事。”她说着,沈氏也跟着附和,大公主的脸色越发缓和了。就在这个时候,产婆突然跑出来,面色紧张道:“不好了,郡主她,郡主她……” 大公主和老太君同时站了起来,老太君的一只手隐隐有些颤抖,她焦急地道:“究竟怎么了?” 产婆的声音带着一丝哭声:“孩子的腿先出来了,这可怎么办?” 公主请来的可是京都最负盛名的产婆,如果连她都说没办法,这该怎么办?大公主的额头上急出了一丝冷汗,她无措地看向老太君,却看到她也是慌了神,又看向林元馨,林元馨终于止住了心内的不安,下了决心道:“有一个人,他一定有法子!” 贺雨然被请过来的时候,林元馨快速地向他说明了情形,他点点头,快步对旁边的小侍从吩咐道:“去拿我的药箱来。”他想了想,看了一眼那小侍从,目光中仿佛有一丝警告,“拿来了以后你就在外头守着,不许进去!快一点!” 林元馨在一旁看着,只觉得他那一眼有点奇怪,却说不出哪里奇怪,目光也不由在那小侍从的身上停留片刻,然而那人低着头,根本看不出丝毫的破绽,时间上也由不得她怀疑,只是道:“速度快一点,这可耽误不得!” 贺雨然进了产房,产婆已经是一头一脸的汗,红玉急的都要哭了,一看到贺雨然,如同看到救星一般地跑过来:“贺大夫,快救救我家小姐吧!” 贺雨然拧眉不语,快步走过去,用手揉了揉欧阳暖的肚腹,又按了一下。欧阳暖身体一震,猛然咬紧下唇,深深的,几乎要咬出血来。 贺雨然不敢多言,自顾自地开始帮她推揉肚腹,过了半响,淡淡道:“这孩子在你腹中呆了太久,若是再耽搁只怕就活不成了!一定要把握时间!我会帮你的,可是郡主,也要请你一起努力!” 欧阳暖当然知道这孩子生的不顺利,亲眼目睹过林元馨生盛儿时候的艰难,她早已有了心理准备,却没想到这一回自己也遇到同样的僵局,她喘了口气,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世子的心思,我这个做朋友的,虽然不知道。”贺雨然一边帮她推腹一边道:“他纵然不对,可是欧阳暖,你肚子里的孩子,就要死了,你知不知道。”贺雨然叹了口气,有些无奈:“你是他的母亲,现在只有你能够救他,所以,不管你对世子有多失望,也要拿出勇气来。” 欧阳暖浑身颤抖,可能是肚腹上的力气过大了,她几乎有些承受不住,全身都开始发颤,脸上也有些苍白,散乱的头发都被汗水打湿了,一缕一缕地粘在颊边,嘴唇哆嗦得厉害。 贺雨然见她根本说不出话来,不由皱起眉头,现在时间紧迫,再也没有时间为她一点一点的轻揉肚腹,羊水渐流,胎儿却没有一丝下移的迹象,她的身体又一直不算强健,这两样加起来,即使他医术高明,也不由有些头疼。 “欧阳暖,跟着我的节奏呼吸。”贺雨然沉声命令她。 欧阳暖喘了一下,嘴唇却被咬破了,鲜红的血流出来,鲜艳刺目,红玉一下子哭出来,贺雨然怒地回头呵斥:“你家小姐还没死呢,不许哭!” 方嬷嬷连忙将红玉拉到一边去道:“不要碍事!小姐最是危险的时候,不要分她的心啊!” 贺雨然盯着欧阳暖:“振作起来!你真要杀死你的孩子吗!现在除了你,还有谁能救他!?没有时间了你知不知道!?胎儿不肯移位,你若是不再配合,就是我,也无法救他出来!”贺雨然又向下推了一下,然而却毫无反应,他也渐渐着急起来。 欧阳暖重重的喘息着,眼睛却轻闭了一下,她已经在尽力了,尽一切的努力,她想要保住自己的孩子,因为这是她最重要的亲人了啊!她开始张着嘴大口呼吸,开始不由自主地配合着他的动作呼吸,开始努力地配合着他的命令使力松力,一切,好像渐渐顺利起来。 贺雨然一边口中安慰着,实际上心里却十分明白。孩子其实早就该下来,但却迟迟没能顺利出来,现在即便生下来了,能否成活,也是一个未知数。 在贺雨然的示意下,他负责顺孩子的方向,产婆负责接生。 然而欧阳暖却渐渐有些体力不支,眼前也渐渐黑暗起来,眼前看不到人,只是冒出无数的人影,她只觉脑袋乱哄哄的,身体开始渐渐发烫,只有下意识地使力松力,效果却微乎其微。 红玉擦掉了眼泪,上去帮欧阳暖擦汗,然后她惊呼一声:“小姐发烧了!” 欧阳暖的意识已经模糊了,贺雨然别无办法,只得又重重地按了一下,以激醒她的神智。欧阳暖疼得难以自已,眼前又渐渐清晰起来。她闭了闭眼,一把攥着贺雨然的手臂:“是不是……孩子活不成……” 贺雨然愣了一下,垂下眼帘:“不要想别的,你好好听我的,一定生得下来。” 欧阳暖苦笑:“可是……这么长时间……我都感觉不到他动……” 这是因为时间太长了,还是因为孩子已经窒息,死在肚子里了?怎么会?自己的使命就是要保住她们母子平安,若是肖重华回来,自己没办法将欧阳暖和孩子顺利交给他,自己要如何向他交代?贺雨然的眼神暗了一下,咬牙道:“我答应你,若是孩子活不过来,我把命赔给你!” 欧阳暖看着他,贺雨然的外表很温和,可是说这句话的时候,却是斩钉截铁的,欧阳暖笑了笑,有这句话,便是拼命试一试又怎样?! “只要孩子开始移动,我就一定会想方设法保住他。” 欧阳暖的脸上已被汗水打得湿透了,就连睫毛上也覆上了层层的水汽,然而微微睁开的眼睛,却是依旧清澈如昔。她在挣扎着用力,整个身体都紧紧绷了起来,贺雨然高兴地叫了起来:“动了动了!孩子开始下滑了,你再用力些。” 红玉替欧阳暖擦了擦汗,神情虽然有些焦急,却并不敢再开口,欧阳暖咬住了唇,轻声道:“要快,我头有些昏,撑不了多久。” 她的生命力,一点一滴地在流失,贺雨然郑重地点头:“好,我会加重些力气。要是疼,你也要忍着点。” 欧阳暖闭着眼睛,艰难地点头。如果说她之前对肖重华是痛心失望,现在却近乎于恨意了,在她这样需要他的时候,他又在哪里?她怎么能原谅他?她现在,简直要比当年恨苏玉楼更要恨肖重华了! 半个时辰过後,孩子又下移了一些,可是在这以后,不论欧阳暖怎样用力,孩子却像是睡死了一般,根本不再动作。贺雨然虽然心急,却只能安慰她:“加油,一定要支撑住……” 欧阳暖点了点头,因为太过瘦弱,那双美丽的眼睛慢慢漾满了泪光:“不要忘记,你答应过我的!要保住这个孩子!” 就在这时候,产婆向下看去,竟是一个小小的脑袋被挤压出来,心下不由一喜,伸手一带,拽着那连着脐带的婴儿,一下子拉了出来。 “哇”地一声,孩子哭了。 外面的大公主听到孩子的哭声,顿时心里一松,谁知内室里,产婆刚刚利索地包好孩子,就想出去报个喜讯,只听红玉“啊”地一声,贺雨然一看,欧阳暖却脸色惨白,安安静静的,没有丝毫声息地躺在那里。他的心,顿时坠入了不可预测的深渊…… 产婆跑过去一看,哎呀一声叫了出来:“流了好多血!” 产房内外,原本喜悦的气氛一下子,全都变了…… 贺雨然沉声道:“快!去取我的银针!快去!” 事情的进行,比肖重华想象的要顺利,尽管是九死一生,他终于撑到了援军的到来,四十万对一百万的敌军,换了任何一个将领都不会是一件容易的事,更何况明里暗里,不知肖衍派了多少人要将他置于死地。 但这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肖衍死后,援军很快到来,军中的敌对势力也给逐步肃清,肖重华曾好几次想返回京都,但一直想离开,却又脱不得身。虽然肖天烨暂时退却,可只要自己不在,南诏敌军很快会卷土重来。肖重华深知这样的情况,纵然归心似箭,也不得不留下来,一直默默处理着大事小事。半月下来,他终于找到了南诏公主,一点一点地帮助她,赢得了人心,策反了肖天烨的军队。肖重华人在战场,却从未有过一时半刻忘记欧阳暖,对他来说,欧阳暖就是包容他的河流,能将他所有的戾气冷冽融化解冻,温柔清澈。冥冥之中,也仿佛就是老天爷送给他的救赎。平静缓慢,安定幸福,对于他这样的人来说,是怎样求而不得的珍宝?所以,肖重华日日夜夜都在企盼,能够重新回到她的身边,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求她谅解。 快马加鞭地赶回京都,肖重华只觉得疲惫与劳累相继侵袭着他,一边是思念欧阳暖所致,平日总在一起倒不显什么,可这次分开这些时日,日思夜想,肖重华心里也空落落的厉害。一边是担心他们的孩子,暖儿过于倔强,一定是很气很气他,或许,再也不会原谅他。只是当时的环境,他不得不如此,因为他没想到自己还能活着回来,也没想到林妃能这样快就除掉太子,所以……一切都是个意外。 他到了大公主府,却不知怎么近乡情怯,一时甚至不敢上去敲门,等他终于快步走进去,却被人拦在门外。 门口站着一个男人,那人面容平凡,一身青色的衣袍,干净朴素,却是从未有过的严肃。 “贺雨然!”肖重华一把抓住他,“暖儿怎么样!” 贺雨然微微挣开,犹豫了一番,抬起头来,表情有些奇怪:“重华……你先别急着进去……我是有些事,要告诉你……” 肖重华疑惑地看着他,贺雨然眼神闪躲了一下,微微透着些不自然。 相识多年,从来没见到过眼前这个男子露出这种奇怪的表情,仿佛带着一丝说不出的歉疚,可是歉疚,为什么呢?肖重华觉得有些蹊跷,不禁皱起眉头。 “你这是干什么?我要找暖儿,有什么事一会儿再说!” 贺雨然想了想,按上他的肩膀,忽然凝重道:“重华……” 贺雨然从未用过这样沉重的语气,然而这一刻,却用这样的语气说了出来。 肖重华沉下表情,一种危险战栗的电流迅速划过心间,他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一瞬间有些不详的预感。 “到底怎么了……” 贺雨然深呼了一口气,好像这才有勇气说下去:“肖重华……你听我说,欧阳暖……死了。” 肖重华身体一颤,片刻之后,勉力笑道:“你开什么玩笑……” 贺雨然按紧他的肩膀:“肖重华……我没有骗你……”说着顿了顿,强行让他镇定下来,与他对视,一字一顿道:“欧阳暖死的时候,我就在旁边。” 肖重华轻轻一震,忽然沉默下来。 阳光和缓,却再也驱散不了冬日的冷意。肖重华只觉得一颗心如坠冰窟,不,如果有地狱的话,他现在应该是身处在地狱里!甚至于,他都无法听明白,只能看到贺雨然的嘴巴开开合合,却不知道他究竟在说什么,他根本没办法分辨! 贺雨然抿了抿唇,一瞬间觉得有些呼吸困难:“对不起……” 肖重华静默着垂首而立,阳光轻洒下来,铺在他的身上,一瞬间有些刺眼。 贺雨然几乎没办法面对他这样的表情,叹了一声:“你别太伤心,人死不能复生……” 肖重华轻轻动了动,却再也没有抬起头来,过了半响,忽然低低笑了一声,声音几不可闻:“你在骗我……她好好的,怎么可能死……” 贺雨然神色忽然有些哀伤,过了片刻,唯有扣紧他的肩膀,慢声道:“都是我疏忽,贺家人都被太子灭了口,只剩下我妹妹一个人,我虽然不喜欢她,却也只能把她带在身边,谁知她那样憎恨世子妃,明知道她产后必定虚弱,极有可能大出血,到时候我一定会为她施针,可谁知道她就抓住这个机会,竟然在银针上下了毒。是我的错,我没想到她竟然这样大胆!” 肖重华身体忽然颤了一下,似乎是不能相信他所说的话,过了片刻,轻轻挣了挣,抽开贺雨然紧扣肩膀的手,后退了一步。 贺雨然站在他面前,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肖重华忽然轻轻笑了一声,转过身去,背对着他:“你弄错了……”一边说着,他突然转过身来,抬起头来,眼眶竟然出现隐约的一丝赤红。 “不许再诅咒她……”马蹄急促,一连几日不眠不休,肖重华有些倦怠,掩不住一身的风尘仆仆,神经却绷得十分紧张,却没料到,竟然等到这样的话。 “肖重华!”贺雨然忽然垂头,“我也希望这是骗你的。但所有人都可以为我作证,欧阳暖死了!她死在我的眼前!我眼睁睁地看着她停止呼吸,我绝不会拿生死大事开玩笑的!” 肖重华脸色刷地惨白,嘴角有些抑制不住的颤抖,脚下一软,踉跄两步,险些摔倒。 贺雨然知道自己的立场,根本没有资格道歉,他与欧阳暖虽然是萍水相逢,可是医者父母心,他是真的希望她能活下来,能够顺利生下孩子!过了半天,才淡淡道:“她为你生下一个儿子,你想不想看看他。” 肖重华张了张嘴,喉咙却苦涩得厉害,似乎想说什么,挣扎许久,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贺雨然看着他,道:“孩子生下来便没了呼吸,我费了很大力气才能救活他,我只想说,不求你的原谅,也不求你放过家婷,只要你劝大公主留下她一条全尸,将她的尸体交给我带回平城。” 肖重华颤了一下,然后缓缓地低下头来,漆黑的发帘遮挡住他的眼睛,让人看不见面庞,过了片刻,他的手开始剧烈的颤抖起来,几乎没办法维持住脸上的表情,让人觉得,他似乎就站在崩溃的边缘了。 贺雨然突然有些不忍,停了一停,轻叹道:“跟我去见见你的孩子……” 肖重华摇摇头,平静了一会儿,才敢抬起头来,挣扎着声音问道:“你刚才说的都是真的……” 贺雨然看着他,难道对方到现在都不肯面对现实吗? “再说一遍!”肖重华揪紧眉宇,眼眶热意忽然更甚,他似乎已经控制不住,只是深吸了口气,终于再也说不下去。 贺雨然点了点头:“你走之后,虽然大家都尽了最大努力,连她自己也拼上性命要保住这孩子,可是她生产的时候,却被家婷……” 肖重华猛然看向他,忽然攥紧了双拳,已经控制不住,喉咙里挣扎着发出些断断续续的声音,像是颤抖,又像是不甘,破破碎碎的,不甚清晰,却像绷断了神经,终于有些失态。 贺雨然走过去,看着他的眼睛,抿了抿唇,道:“世事难料,你……最起码,还有你和她的儿子……” 肖重华轻笑了一声,这笑声低沉悲哀,有些不甘的苦涩与心酸,尽显痛过之后的无力与苍白。 “我要见她。” 贺雨然暗下神色:“大公主不会让你见到她的,就连林妃娘娘都觉得你是为了家国大业放弃了她,纵然真相大白,她也不会原谅你的……” 肖重华轻轻一震,然后深吸了口气:“……她恨我?” 贺雨然苦笑:“我不知道……” 肖重华轻闭下眼,摇摇头,睫毛轻颤:“她该恨我的……是,我口口声声对她好,实际上我是用错了方法去保护她,我应该把她留在我的身边,这一切就不会发生了,是我咎由自取!”他突然踉跄一般地向后退了两步,连续撞到了一连串的东西,好像随着他的心一起,发出支离破碎的声音。 贺雨然又一把将他提起来,怒道:“肖重华,你振作一点好不好,你这样还像是你吗?” 肖重华睁了一下眼睛,绝望冰冷的悲伤一闪而过,过了半响,他沉重的呼吸一下,吃力道:“是我害死她的。”他低低说着,细密的睫羽一颤一颤,几乎带着无法漠视的绝望,濒临死亡的气息,贺雨然手下一抖,松开力气。 铺天盖地的绝望悲伤压得肖重华难以呼吸,他甚至连呼吸都快要忘记了。 “为什么不去看看你的儿子?还没有人给他起名字。” 肖重华轻轻一震。 贺雨然以为这能打动他,可肖重华静默着不动,颤抖了片刻,终于挣扎着站起来,却没有半个动作。 阳光过于刺眼,几乎让人无法容忍。肖重华忽然捂起脸来,颤抖不安的手指泄露他微微凌乱的情绪,就这样过了一会儿,他好像终于缓过劲来,才哆哆嗦嗦地移开手指。时候不早,空气中起了一丝寒意,阳光也随着它的寒冷渐渐暗淡下来,慢慢的,转为血一般的红。 “暖儿——你是不是恨我?”没有人回答,终于没有人再愿意回答他,徒有风声,徒有这冰冷彻骨的寒意,肖重华只觉得可怕,这消息太过可怕,太过让人难以接受,他最爱的人,会对他说话,会对他笑,会让他心跳心慌心爱的人,居然不在了。 肖重华只是想着,她不该……不该如此容易的,就如星子陨落一般,无声无息…… 肖重华不肯去见欧阳暖的尸体,也不肯去见孩子,他回到燕王府后,表现得很平静,自从第一天有些失态以来,以后的几天,都一直很安静,很正常,该上朝的时候上朝,该吃饭的时候吃饭,燕王刚开始觉得无碍,可是慢慢地觉得他不正常。 肖重华自己却觉得很正常,他甚至不曾在任何人面前提起欧阳暖的名字,每天早上上朝的时候,他只是会有一点眩晕,刚开始的两天还好,慢慢的越来越严重。 “世子,折子都送去了您的书房。”金良小心翼翼地道。 “恩。”才刚这么说,肖重华就已摔在了地上,金良吓了一大跳,慌忙去搀扶他,然而肖重华却推开了他,慢慢站了起来,若无其事地走进书房,翻开折子。 “世子,您还没用午膳,是不是——”金良很担忧,可是肖重华坚决不许他对任何人提起他的异常,他便也只能装作不知道。 “送过来吧。” 丫头把午膳送了过来,桌子上摆放着一碟玉带虾仁、松子虾仁、松子鱼糕、七星鸡子、鸳鸯鸡、一品豆腐、锅豆腐、炒小豆腐、珍珠汤、什锦素鹅脖、炸溜茄子、油淋白菜、油拨豆莛,看起来很有胃口,这都是小厨房精心为他准备的东西。世子妃还没有发丧,大公主还在悲痛中,坚决不许任何人提起世子妃没了的消息,可人人都已经知道了,而且大家原本以为肖重华多少会为此内疚,并且茶饭不思什么的,可是肖重华却表现的一如往常,今天也是一样,他把这些东西都一一吃进了肚子。 一切似乎都很正常,和平日里一样。 然而等金良出去的时候,肖重华只感觉到突然一股上涌的感觉,他快步走到盥洗盆中,把刚才吃下去的东西全吐了出来,看着这些恶心的东西,他皱了皱眉,吩咐人进来将东西打扫干净。 这几天都是这样,吃下去的东西会全都吐出来。 “世子。”王太医就等在院子外面。 “恩。”肖重华问候过后便挥了挥手走出大门,意思是今天不用为他诊疗。 王太医无奈地叹了口气,这样的病人他医术再好也治不了,他还是去向燕王请辞吧。自从连续发生几次莫名其妙的晕倒之后,金良好便自作主张为肖重华找了轿子,并一直跟在后面寸步不离。 “世子,您去哪儿?”金良看了一眼肖重华,忍不住摇头,这么差的脸色就应该在家好好休息啊,更何况,世子妃刚死,若是换了旁人都要装装样子的,世子越是表现如常,唾弃责骂他的人就越多。谁不知道现在连林妃娘娘都对世子不去看望孩子有了微词呢,大家跟红顶白,个个都在背地里说闲话,也不想想若是没有世子,京都早已被南诏攻陷,陷入一片血污之中了。 依金良看,世子简直是在变相地惩罚自己。 肖重华想了想,“军营。” 到了京郊的军营,将军白泽见到昔日的上司到来有些意外。 “世子,这些事…”白泽瞥了两眼肖重华,鼓起勇气说,“军中这些事燕王都交给属下在处理,现在也办得差不多了,世子你……你不必亲自来过问。” 肖重华愣了下,沉默了一会儿点点头,“那一切就交给你了。”这几天来他做事频频失误,燕王不让他干预军务也是应该。 离开军营,已经过了晚膳时间,现在世子妃也不在了,没人会反复提醒小厨房准备晚膳,金良试探着问:“世子,京都刚开了一座酒楼叫慕心阁,要不要去尝尝?” “也好。” 这家慕心阁的确是客似云来,金良安排了雅间,掌柜亲自安排人端上来十道名菜,而肖重华到最后却只吃下了一点白饭。 金良看着眼前的人只觉得不可思议,世子究竟是怎么了。 黄昏之后,肖重华独自回到自己的书房,贺心堂他却不肯去了,只是在书房的旁边安排了一间屋子,沐浴后躺在床上,其实他根本睡不着,只是在床上静静地躺着,恢复他一天消耗掉的力气。 第二天,肖重华准时到达军营,不过原来的事情已经取消了。回到书房,书房桌子上空空如也,金良也没有拿任何折子来给他看,也没有相关事务要他处理。 “王爷说不是要剥夺您的权力,只是……只是等您身体状况好一些才能继续做。”金良这样说。 “我知道了。”肖重华起身离开。 由此开始,半个月内肖重华的所有职务被人架空。他到哪里,哪里都不需要他。不是燕王看他不顺眼要撵走他,实在是他再也不适合做任何工作,一个重度病人能干得了什么。 “你看他那样子。”燕王一脸焦心地看着外面坐在躺椅上的人。 大公主的面色冰冷,“你再为他找个大夫吧。” “他自己不想好,大夫又有什么用!”燕王一个劲儿地叹气。 大公主淡淡道:“那也是他的事!” 燕王像是哑了一样,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半响后对外面的人做了一个手势,随后王太医走了进来。 “究竟怎么回事?” “世子是吃不下东西,不是不想吃东西。他一直在拼命压抑自己,只不过吃进去又吐出来了。”王太医自己摸了摸头上的冷汗,这症状不是自己找死吗? “什么原因呢?”燕王问道。 王太医摇头,“这……我也无法回答,世子什么都不肯对人说。” “让他卧床休息吧。”大公主讽刺地道,没半点留情。 王太医看了看燕王,燕王重重叹了口气,“公主说的对,从今天起,让世子卧床休息。” 燕王的安排肖重华没有办法拒绝,第二天他就被强制要求休息,身边时刻有太医、丫鬟和妈妈们围绕着。他觉得燕王有点小题大做,他不过是吃不下东西,实在没必要这样。 不过多亏了太医的安神药,他总算可以睡到天亮不会半夜醒过来。 睡梦中,他却听到有人叫他的名字。 “重华——” “啊——!”刚才还睡着的人,突然间就惊叫着从床上坐起来,满头的冷汗。 看清楚四周,确定自己仍然在自己的房间,肖重华这才捂住快速跳动的心脏慢慢平复急促的呼吸。他又看到了她,又听到她叫他的名字。刚开始他一闭上眼睛就会看到她的脸,所以他不敢睡,他怕又要面对那个结局,怕得要死。 肖重华突然瞥见窗外有一抹身影,他猛地站起身来,快步跑了出去。 一院子的丫头妈妈们都露出惊骇的表情。 没有她,他应该是看错了。 正当肖重华这么想,那一道修长的背影又晃进了他的视线。他撑起无力的身体,排开挡路的人奔出了院子,像无头苍蝇似的左撞右拉,把花园里转了好几圈也没找到人。很久没有这么剧烈的活动,他靠着墙急喘着气,心想大概是出现幻觉了,因为昨晚的梦所以他产生了幻觉。可是望着花园的门口,他又觉得不甘心。 花园里,假山后,草丛边,他一次次地找,上一次成功进食是好几天以前的事,对于这样一个人来说这已经是很快的速度,到了最后全凭他的意志支撑着才没有倒下。他可能真要病死了,肖重华抵着墙想。 死了也好,死了就不用这样痛苦。 “世子。” 肖重华有一瞬间的欣喜若狂,激动的几乎看不清眼前的人。想要站直身体,伸手抓住对方的肩膀,下一秒却如遭电击,‘暖’字硬生生卡在喉咙。 看着这皮包骨头的人,对方显然也愣了一下,随即道:“世子,你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肖重华靠在角落不让自己滑落下去,等到胸膛的起伏渐渐缓和后他才点头,然后道,“香雪公主。” 他的声音细不可闻,还好慕红雪看得懂,她叹了口气:“我以为,一切都会好好的,却没想到会出这种事。” 肖重华愣住,原来那个人真的死了,若非如此,为什么慕红雪会说这种话。 他艰难地摇了摇头,一言不发地起来,走回去,慕红雪看着他的背影,表情有一丝茫然。 肖重华回到自己的房间,却突然扶着门框在地上呕吐起来。没有吃任何东西,吐出的也只是水。很快吐干净了胃里的液体就变成了干呕,呕吐的声音非常吓人,一声一声像是要把肺腑吐出来一样。 燕王进来时,看到的是蜷缩在地上痉挛的人,他当即就把太医狠狠数落了一顿,等到肖重华的脸色好了些,他们才说起正事。 “你——振作一点,听见没有!”燕王第一次开口。 肖重华摇摇头。 燕王接着往下说,“她是被贺家那个贱人害死的,跟你没关系。所以,你也不用再自责。” 肖重华垂了垂眼,咀嚼着这两个字的意思,别人以为,自己是在自责,可是只有自己知道,看着不是自责,是没办法离开没有她的生活…… 燕王拍着肖重华的肩膀叹气,“你也想想我,我已经失去了一个儿子,你再有个三长两短,叫我白发人送黑发人,你忍心吗?” 肖重华看着燕王头上的白发,心头不免一阵刺痛。 “怎么说都是肖家的人,不该这么懦弱。” “是,父王……” “那个孩子,是我们家的血脉,可是皇姐却不肯将他交出来。你必须振作一点,想法子把孩子带回来。” 燕王走了,金良小心翼翼地道:“世子,是不是去公主府,把小殿下接回来?” 肖重华笑着摆摆手,脚下却仍然虚晃得厉害,显然是虚弱过度,一低头,忽然有些头重脚轻,再加上脚下虚浮,“扑通”一声,摔得不轻。桌上的茶杯掉在地上,锋利的碎片割破了他的额头,清晰而凝重的伤口渗出血水,他却不自知,不知为何,突然笑了一声,自顾自地重新站起,任浓稠血腥的液体缓缓流下,沿着蜿蜒的痕迹,染红了他的睫毛。眼前全是血红的颜色,肖重华却没有一丝表情。 大结局(上4) 金良愣愣地望着他,一时说不出话来。 肖重华随意地抹了抹,直到手上全是血红的颜色,才默默地凝着眼神发呆,过了一会儿,居然莫名其妙地笑了。 “内疚,我是内疚吗?”肖重华笑了,笑得声音很大,好像说着什么特别好笑的事情一般,笑着笑着,就不自觉地流出眼泪。 金良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因为他从来没有看见过世子的眼泪,纵然生死一线,纵然尖锐的刀锋划破他的胸膛,他也没看到过他的泪水。 而对肖重华而言,冰冷的眼泪流进嘴里,却真的是苦涩的味道。 他怔住了,呆呆地不动。 金良垂下眼帘,低低道:“世子——” 肖重华终于明白,其实所有人都明白,欧阳暖已经死了,只有他像疯了般,只有他不肯接受现实。他脚步踉跄地坐进一把椅子中,像失了全身力气一般,手抚着额头,额前的长发尽数垂落下来,盖在他的手背上,挡住了他此刻的表情,似乎也一并掩埋了他的所有的心伤,所有的悲痛。他就这么呆了一会儿,默默的,很久都不再动作,过了片刻,肖重华动了一动,终于从手掌中抬起头来。 “我要接她回来。” 他这样说着,金良却是一愣,完全没有反应过来,然而肖重华已经快步走了出去。 肖重华到了大公主府,大公主却没有像上次一样阻拦他,不知是已经接受了义女死去的现实,还是在燕王府看到肖重华那模样心中终于动容,她松了口,让人放肖重华进去,其实就算阻拦,没有人能拦得住他。 方嬷嬷亲自领着肖重华到了门口,脸色却是阴沉的,她已经从红玉口中得知了肖重华疏远欧阳暖的真相,可那又怎样呢?不管他是为了什么,离开小姐是事实,哪怕他是为了让小姐安全也是一样,最后小姐不还是变成这样了吗? 可是,他终究,不算是辜负了小姐的感情,也没有和慕红雪又任何的纠葛,在他回京后,再也没有了和慕红雪一起的消息了……这就说明,红玉说的是真的。方嬷嬷想了想,忽然走了进去,过了一会儿,居然抱了个软绵绵的襁褓出来。襁褓里面的孩子,一直在啼哭,奶声奶气,皱着鼻子,小脸红彤彤的,看起来很是可怜巴巴的。 他突然被人从摇篮里面抱出来,便哭哭啼啼的,只是这哭声很是没力气,有一声没一声的,最后还被口水呛了一下,似乎就要缓不过来气,方嬷嬷连忙拍了拍他的小后背,小声地哄他。 肖重华轻轻一震,忽然回过头来,愣愣地看着方嬷嬷手里的婴儿。方嬷嬷叹了口气,笑了一手抱着孩子哄了一番,然后走近肖重华道:“要抱抱吗?” 肖重华忽然眼前就模糊起来,竭力伸手出去,动了动,却怎么也抬不起来。仿佛,只是看着这个孩子,他就失去了全部的力气。 别人都觉得,欧阳暖是为了生下这个孩子而死的,可是对于肖重华来说,她是被自己的冷漠无情害死的。若非自己逼她离开,她也不会被贺家婷谋害,这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可是他的错,老天为什么要惩罚暖儿呢?明明一切都和她没有关系的! 小婴儿换了个环境,也不习惯似的,黑白分明的眼珠转了一圈,忽然咿呀了一声,提前打了个招呼,小嘴一扁,啼哭起来。方嬷嬷就着抱着他的姿势拍了拍:“世子,你要不要哄哄?这是你的儿子啊,小姐留给你的唯一的骨血……” 肖重华听到这句话,只觉得心头阵阵的苦涩,尤其是听到方嬷嬷说是暖儿留给他最后的骨血,他突然手下一抖,颤颤地:“我……” 此时此刻,在战场上统帅过千军万马的燕王世子,看起来也不过是一个平凡的父亲,再普通不过的男人。他的面容很紧张,紧张得绷着呼吸,掌心里也出满了汗,他眼眶通红地望着婴儿,害怕似的,根本就不敢伸手去碰。 看到这样的肖重华,方嬷嬷的心一下子就软了,毕竟成亲以来,肖重华对欧阳暖的呵护,她一直看在眼里,只是欧阳暖的死,也是与他有一定的关系……让她无法释怀而已。 “这孩子……”方嬷嬷小心翼翼地将婴儿揽在怀里,回忆似的,慢慢道:“小姐可是很努力才保住的呢……” 肖重华本来要去伸手碰,闻言,竟微微地僵了一下,极不自然的,垂下双手,不敢再动。 方嬷嬷将怀中的婴儿哄了一番,逗得他咯咯咯地笑了,才抬起头来,看着肖重华,叹气道:“这是你的儿子,小姐不惜生命,为你生下的,所以,你应该抱一抱。” 肖重华心中的感受,仿佛是有一个人在拿着钝刀子割他的心,一点一点,一点一点,流出血来,慢慢腐烂,心中的伤口,变得难以愈合。不,或许,已经是没有心了。 婴儿却根本不知道父亲的痛苦,他也不知道自己一出生就没有了母亲,他只知道在自己的世界开心地笑,咿呀咿呀地手脚乱蹬,胳膊仿佛一节一节的藕,可爱的要命,他的手脚晃了一阵,才勉强抓住方嬷嬷的一根手指。 肖重华闭了闭眼睛,在开口时,声音有些暗哑,混了浓重的鼻音,低低的,让人也不禁跟着苦涩起来。“暖儿,暖儿……”肖重华反反复复的,几不可闻地呢喃着欧阳暖的名字,然后就伸手将孩子抱过来,抱了一会儿,仿佛想到了什么,轻轻闭上了眼睛。 方嬷嬷有些心酸,别过了脸。 他再睁开,却看见婴儿黑白分明的眼睛睁地大大的,咕噜噜地看着自己,这张可爱的,红彤彤的小脸,竟然是暖儿为自己生下的儿子。 肖重华轻轻一颤,停了一停,猛然就收紧了揽着襁褓的双手,紧紧的,几乎嵌进自己的怀里。 孩子的身体十分的柔软,像是突然感觉到了什么,他变得很安静,很乖巧。淡淡的,迎面扑来的奶香,和着婴儿该有的脆弱与娇嫩,再次清晰深刻的,展现在肖重华眼前。这是自己的儿子啊,暖儿的血脉,肖重华紧贴着他的小脸,收紧了怀抱的双手,小心翼翼地轻轻颤抖,依偎上这世上与他血脉相连的人。 婴儿似乎被弄痛了,哇地一声,突然哭出声来。 肖重华轻轻颤抖,却并不哄他,头依然埋在襁褓之中,贴着他的小脸,喃喃反复地说着什么,任由孩子不停地哭着。 方嬷嬷看不见他的表情,却能清晰地解读到他的悲伤。 “公主吩咐了,你可以去看看小姐。” 肖重华轻轻一震,瞬间僵住身体,不敢抬头。 方嬷嬷叹了口气,从他手中接过孩子,哭得累了,婴儿改由小小声的啜泣,像小猫一样,叫的人心里难过。她悉心地哄了一番,终于将婴儿哄得睡了,才将他抱进隔壁房中,轻手轻脚地放进摇床。 贺雨然在门口等着肖重华,带着他进去,一跨进屋子,与外面炎热截然相反的阴冷让人猛地一个寒颤。阴暗寂静的房间里,脚步踩在砖面上,都带了一种空洞的回声,仿佛在走一个永远走不完的路。肖重华一眼看到一张白色的帘幕罩在床边,贺雨然亲自走上前掀起了帷幕。一层层浅白的纱罗,层层迭迭,仿佛是无数层浮云交迭在了一起。而在云的尽头,欧阳暖一点生气也没有的躺在床上,看上去和往常一样,她的表情非常安静,看起来竟仿佛是在睡着了一样。 肖重华不知道自己是怎样走到床旁的,只觉得自己每迈一步,筋骨就好似一片片,一层层,渐次剥落,带着一种无法磨灭的惨痛。他望着她,一只手按在心口,觉得那里痛得要裂开了,痛不欲生。 他的手,一点点伸出来,拂过她的脸,他根本没办法忘记她身上的气息,更没办法忘记她的容颜,所以直到此刻,他才能够确定,她是真的已经死了。这对于他而言,是一件极为残忍的事情,他情愿自我欺骗,他情愿告诉自己,暖儿只是生他的气,所以才故意躲起来不见自己,而非是根本已经不可能再睁开眼睛。 可是,他突然察觉到,欧阳暖的脸是温热的,身体也是,他猛地回头,不敢置信地看向贺雨然。 “说是完全死了,也不尽然。”贺雨然看他这样,突然于心不忍,说道,“若是一般太医来看,肯定会觉得人已经死了,因为呼吸和脉搏都十分衰微,从表面看几乎完全和死人一样,如果不仔细检查,很容易当作误认为已经死亡,甚至将人埋葬,这种状态并不常见,一般被称作假死。” 肖重华一时间几乎忘却了呼吸,他快步走上去,用力抓住贺雨然的衣领,厉声道:“为什么不早说?” 主要是因为大公主要让肖重华接受教训,其次么……贺雨然呛了几下,差点窒息,肖重华放开了他,他一屁股跌坐在地上,震惊道:“根本没有治疗的方法,跟死了有什么区别!” 肖重华盯着他,斩钉截铁道:“你一定会有办法。” 贺雨然哑然:“我要是有办法还用等到现在吗?” 肖重华看着他,一个字一个字地道:“你若是还想要保住你妹妹的性命,你就老老实实将一切都说出来,否则我会将她大卸八块,让你没办法要到她的全尸!” 贺雨然几乎说不出话来,半响后才道:“你也是够狠的……不错,是有法子,但我却没办法救她的性命!我只是听说,南诏国有一位巫医,医术十分的高明,若是能想法子请到他——一定有办法!可是……” 不用贺雨然说完,肖重华便知道对方的意思,刚刚和南诏打完仗,就去请对方的巫医——简直是匪夷所思的。可是他连想也不想的,便道:“我会想法子,你要保证,暖儿能撑到那时候!” 贺雨然点点头,暗地里道,肖重华真是疯了,贺家婷摆明了是受人唆使,虽然怎么问都问不出来,可他能肯定,就凭他妹妹那脑子,就算带了一张薄薄的人皮面具,也不会变的聪明多少,怎么可能会想到欧阳暖身体虚弱必定会难产,又怎能预料到产后一定会大出血,又怎么会想到自己一定会给她施针?就算都被她猜到了,又怎么会那么巧,偏偏只有南诏的巫医才能救人?哪里都不是,偏偏是南诏啊……那里可是肖天烨的地盘。 这一切,连自己都能看出来其中有诈,肖重华却要这样做,唉,还不知会有怎样的后果…… 肖重华却充耳不闻,走到欧阳暖身边坐下,拉上她的右手,交叉合十,缓缓相握:“暖儿。” 欧阳暖躺在床上,安详地闭着眼睛,毫无反应。 肖重华抿了抿唇,微微苦笑,又伸手拢了拢她的长发,贴在她的心口上,好半天都不动,肖重华眼角有些湿润,却还是努力挤出微笑,缓缓地回忆:“暖儿,我答应过,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会在你身边……” “我自私地丢下你,有没有恨我?有没有?”他一点一点轻啄着欧阳暖的脸颊,不知不觉地,一双眼睛却转为冰冷,冻得人心生痛:“你恨我吧,我答应过你的事情,竟然都没做到,可是你放心,我绝不会再食言了……” 肖重华的语言像是发誓一般,过了一会儿,他慢慢平静下来,贺雨然看着他,只是轻轻叹了口气。他觉得自己不能再阻止他了,若是真的不让他去,只会让他陪着欧阳暖一起毁灭,这样一个男人,竟然会为了一个女人走向死亡,这种爱真是可怕,他还有力量阻拦吗? 第二天,肖重华没有告诉任何人,只让贺雨然同行,悄悄带走了欧阳暖,等到惊动了大公主和燕王府,人已经不见了。 南诏的这位神医,就住在南诏一个悄无人烟的莫苍山中,而莫苍山正是在南诏境内,与大历只有一水之隔。 莫仓山巍峨险峻,人烟稀少,甚至没有一条顺畅的道路直通山顶。肖重华相信,巫医便是住在那里,所以执意要背着欧阳暖上山。路上长满了荆棘,肖重华深一脚浅一脚,气息微微乱了,却将欧阳暖背的更稳。 贺雨然看他明知道事情有问题却还带着人孤身上山,不由摇了摇头,也快步跟了上去。 好容易到了半山腰,看到一个老人,正在山间砍柴,贺雨然问他,有没有听说过一个叫巫医的人,老人连眼皮都没有抬,只把手一指:“一般人都走不到这里,你们坚持了这么久也不容易,去上面碰碰运气吧。” 他的手,遥遥指着山顶的方向,贺雨然抬头仰望,一眼看不到尽头。 肖重华真的向山上走去,连头也不回,可是贺雨然却不断回头看着那老人,觉得说不出的古怪。 上山的过程千难万险,好几次肖重华差点滑下山去,不管贺雨然怎么劝,他却坚持不肯回头下山去,贺雨然没有办法,又不敢离开,只好硬着头皮陪他一起。 然而到了山顶,却是一片不毛之地,什么也没有,肖重华却并不放弃,将整个山顶都翻了一遍,始终没找到人烟。贺雨然劝说道:“看来我们被那老人骗了,还是回去吧,巫医未必在这里啊!” 肖重华摇了摇头,凝目望向山下,道:“刚才那位老人,就是我们要找的人。” 突然听见一阵大笑声。 两人循声望去,却是半山腰上的那个老人正站在树下,笑眯眯地看着他们。 那老人哈哈大笑:“好眼力啊,既然你已经看出来了,为什么还要傻傻跑上山来。” “因为我知道,你会在这里等着嘲笑我们。”肖重华淡淡地说。 老人手捋长须笑道:“你倒真是不笨,你背着的倒是个漂亮女娃,可我实在是不能救她,而不是不想救她” “你有法子,只是不愿意告诉我。”肖重华一针见血地道。 老人尴尬地咳嗽了一声,道:“你的眼睛真是毒,好吧,我实话跟你说,这女子几乎不治,若要续命除非服下苍冥山的金雕的血。” “我一定会想办法找到金雕,帮我救她。”肖重华毫不犹豫道。 老人摇头:“金雕我这里有一只,问题是它的血液本身就有剧毒,正常人若是沾上一滴尚且要多受许多煎熬,更何况这女子已经濒临死亡,此举实在是兵行险招,只怕碰不得。” “还有没有别的办法?”肖重华皱起眉。 老人笑了一笑:“也不是没有,只是需要一个药人,为她承受这毒液煎熬的痛苦,然后取这药人心头的血便可。但若是这药人有半分不情愿,血液不畅,药性受损,到时只怕也是没用,还白白浪费了金雕的血,天底下可就只有这一只了。” 心头血?谁会心甘情愿放弃自己的性命来救她?这老人莫非是疯了不成,贺雨然摇摇头:“没办法了,我们都尽力了,重华,下山去吧。” 贺雨然是个聪明人,也是个医者,他平日阅览群书,自然知道世上有百岁的金雕的血以毒攻毒这么一说,只是这法子实在匪夷所思,就算有,其本身也只是一种烈到极致的毒,有害无益。再说他本身并不研究毒药,对于金雕的毒血,只是略略知晓而已。 他一把拉住肖重华,道:“金雕血可是噬心之毒,谁也不敢保证你还能活着,就算你活下来,难道以后你要她一个人生活吗?” 肖重华轻轻一震:“你是说?” 那边的巫医笑了笑:“她能活,当然我也有本事可以保你不死,但是……噬心之痛,你以后也要承担着这痛苦,这是以命换命,可不能怨我。” 肖重华想了想:“没问题。” 贺雨然顿时露出急切的神色,想要出言阻止他,然而肖重华却对他摇了摇头。 巫医的住处果然在半山腰的树林里,到了地方,他就丢给肖重华几副药材让他喝下去,肖重华不知道里面混了什么,只是能闻到淡淡的血腥味,虽然几不可察,但他嗅觉灵敏程度一般人不可比之,他虽然心有疑问,也隐隐有种不好的感觉。但他还是照单全收了,看到这一幕,贺雨然气得要死,却无可奈何。麻烦是他妹妹惹出来的,虽然事后他也将贺家婷交给了大公主,依照对方的性格,家婷现在绝没好果子吃,但不论怎么样,要是能让欧阳暖活过来,他也就能将功折罪了。 一个很大很大的木桶摆在那里,里面冒着缓缓的热气,巫医神情怡然地站在那里,肖重华在他身前站定,大致扫了一眼,也不惊慌,淡淡问道:“我该怎么做?” “你要进入木桶之中,药效泡在热水之中,效果才会好。” 肖重华照做了,不一会儿,巫医递给他一个竹筒,道:“全喝掉。” 竹筒里面的血带着一种令人觉得无比恶心的味道,肖重华顿时觉得浑身有一种刺痛感,那毒血慢慢沉淀入他的血脉之中,随着体内奔腾的血液流动,把毒带到全身各处,似冰又似火的肆虐着。无法抵挡体内那阵寒气,他尽量压制住全身的痛觉,双手努力支撑着自己虚弱的身子。等他从木桶里出来,却没办法走到床边去,只能慢慢滑坐下来,四肢好像都麻痹了,一点也抬不起来。然而,这仅仅是开始而已…… 三日后的一个夜晚,肖重华按照巫医的吩咐点上了安神香,“好了,你放心吧。”肖重华对贺雨然说道。 贺雨然担心地看了他一眼,觉得他脸上的神情非同寻常,不由得心中升起了不好的预感。 肖重华慢慢走到床边去,欧阳暖已经睡熟,美丽的面孔没有丝毫的改变,他轻轻抚摸着她可爱的面容,心中有种说不出的复杂。他坐在她的身边,低下头,静静地看着她的睡颜,然后慢慢俯下身,抱住她,她的肌肤是温热的,不像他,自从服食了金雕的血后,便经常浑身冰凉,好像死人一样。所以他从来不敢这样靠近她,生怕冻坏了她。 “我心里好难过,如果我死了,你是不是只会以为我是一个令人憎恶的男人,将我忘地一干二净呢,我是不是很自私,我想要你活着,又想让你一辈子留在我身边……”肖重华低声说着,起身,却又舍不得一般,低下头将嘴唇贴在她的唇上,像是小孩子一样轻轻蹭了蹭,笑了。 巫医取出一道小小的利刃,慢慢道:“痛是肯定的,只是不会致命。” 肖重华点点头,巫医动起手来,刀刃在手中熟练地转了一转,找准位置,慢慢下刀。下刀的位置在心口偏下,他左手按着肖重华,刀刃缓缓切了进去。 肖重华身形一颤,顿时咬住下唇,冷汗涔涔而下。 贺雨然虽然也是大夫,却实在看得头皮发麻。 刀口开的不大,却非常深,浓稠而粘腻的血水汩汩不断从伤口渗出,不过一会儿,整个房间染上了铺天盖地的血腥味道。肖重华似乎还没有失去知觉,额上大汗淋漓,嘴唇也被他咬出血迹。虽然事先服下了止痛的草药,可是伤口就在动脉之上,肖重华十分清晰地能感觉到体内热流的迅速流失,正随着他的生命力,张狂而霸道的,无力而失措的,汹涌喷出。肖重华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情况,只是闭上眼睛等待。 “你们国君真是够狠毒的,明知道他的性情,这是摆明了要他一辈子受痛苦却不能解脱,还要他们夫妻生生分离。”贺雨然冷笑起来。 巫医道:“那也要他自己心甘情愿的。” 肖重华听得迷迷糊糊,失血过多,全身又忽冷忽热,眼前也渐渐模糊起来,一切都听不真切,只觉得全身啃噬一般的痛。他们都围过去开始查看欧阳暖的情形,肖重华也想过去,全身却开始失力,像灌了铅一般,眼前先是模糊,接着就慢慢黑暗,什么也看不见了。 “贺雨然……”他甚至还有神智,甚至还可以开口出声,只是声音绵软无力,像被碾过似的,干涩得让人发慌。 贺雨然叫道:“快先给他止血!快啊快啊!”接着就是一片噪杂,肖重华听不真切,眼前又是一片黑暗,混混沌沌之中,身上剧痛,然后就昏了过去。 朦朦胧胧张开眼,却是黑夜,什么都看不见,肖重华身上酸痛,摸索之中感觉到心口的部位包了厚重的一层,他休息了一下,感觉呼吸急促,掀被下床,似乎被什么绊了一下,直接跌了下去。 肖重华摸索着站起来,忽然听见推门而入的声音,接着就是贺雨然高兴的声音:“你醒了吗?太好了!” 肖重华摇摇头,觉得这声音熟悉,慢慢道:“贺雨然。” 贺雨然微微皱眉:“你这是怎么了?” 肖重华只是微微停顿了片刻,失笑:“既然是毒药,总归是有副作用的。” 贺雨然突然就默不作声,放轻脚步走近他的身边,在他眼前晃了晃。 肖重华睁开的眼睛不知望着何处,空荡荡,茫然然,流光不再,泛着些灰暗的颜色,十分的空洞,这难道是……失明了?老天啊!贺雨然微微呆滞,瞬间回神,讪讪地将手伸了回去,心中微微不安。 肖重华却像是根本不在意自己看不见了,突然有些紧张起来,摸索着就要向门口走去:“暖儿!她到底怎么样?她怎么样了!?” “放心吧……”贺雨然说道:“虽然还没醒,但是没有大碍,现在正睡着。” “哦……”肖重华松了口气,又道:“那我去看看她。” “别、别……”贺雨然按住他,吸了吸鼻子,勉强地笑了笑:“明天吧……明天也不迟。”说到最后,贺雨然像是在隐瞒着什么似的,语音有些颤抖。 肖重华隐约猜到了事情的发展,冷笑了声:“你告诉巫医,让他转告他的主子,若是不让我见暖儿最后一面,我永远也不会放过他。” 贺雨然惊怔——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想了想,转身走了出去。 “你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贺雨然掩不住恼怒。 “什么怎么回事?”巫医端起茶盏,热气升腾,他微微垂目,神情很平淡,轻轻吹了一口,道:“你想问我什么?肖重华的眼睛吗?” 贺雨然咬牙切齿,“你根本一早就知道!” 巫医喝了一口茶,径自享受了一番,过了一会儿,才放下茶盏,淡淡道:“他眼睛瞎了,这就是金雕毒血的副作用了,我也没办法。” “你撒谎!”贺雨然惊呼:“一切都是你们搞的鬼……” “贺公子。”巫医叹口气打断她,“能保住他的性命,对我来说,已是不易,那金雕毒血何等厉害,他那日喝的药中,早就加了很多罕见药材的,如果不这样,他早就死了,还能熬到现在?”他顿了顿,想了想,又道:“现在只瞎了眼睛,对他来说,何尝不是一件好事,若是他能看见,你能保证他一辈子都不见欧阳小姐吗?” 贺雨然睁大眼睛:“你是什么意思?” “她虽然活过来了,可是这一辈子,每隔一个月都要去泡药泉,根本只是个半条命的人,而最好的药泉,就在南诏皇宫里,你明白了吧。” 果真如此,原来这一切都是阴谋,一切都是圈套,一切都是等待他们的陷阱!一连串的事情,原来这就是真相!贺雨然顿时有些难受,眼眶通红,他突然明白,肖重华是知道一切的,可就算如此,他早有猜到这一切都是个阴谋,然而他也下定了决心,纵然是个圈套,也要如对方所愿去完成它。 这就是肖天烨厉害的地方,对于想要的东西,不惜一切代价要得到,近乎执拗的疯狂。而肖重华,何尝不是如此呢?明知道对方在等待他跳进陷阱,他又是以什么样的心情面对这一切的呢? 肖重华走得很慢,一路上都不说话,他慢慢的摸索脚下的步伐,也许是怕被什么绊倒,也许是怕爬起来太过狼狈,总之,他都很小心谨慎的,应付着再平常不过的一切。 贺雨然替他打开房门,有一淡淡沉睡的人影,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 肖重华忽然就紧张起来,提了一口气,身体也微微颤抖,他似乎是感应到了什么,抬脚就走,却被门槛一绊,猛地跌倒在地。 贺雨然一惊,连忙过去扶他。 肖重华摆摆手,示意并不要紧,站起来拍拍尘土,深吸口气,才摸索着走了过去。 贺雨然在他身后跟地很紧,不敢离开一步,生怕他又跌倒似的,最终看他摇摇晃晃地终于摸索到床边,才豁然松了口气。 肖重华在床边坐下,开始颤抖着摸上什么,温热的肌肤透过薄被传到他的手心,肖重华怔了怔,有些恍如隔世的错觉。指腹下的脉搏清晰生动,缓慢而有力,虽然稍显虚弱,但并无大碍。 肖重华终于松了口气,摸索着,在她的额上印上淡淡的一个吻。 贺雨然不知道说什么好,肖重华微微一笑,暗淡的眼睛不知看什么地方:“我们走吧。” “你不等她醒过来吗?” 肖重华慢慢摇了摇头:“不,没有这个必要了。”既然他已经瞎了,就该从她的生活中消失,而且现在她,需要肖天烨的帮助。 仿佛是做了一场梦,那种痛苦,却让人不想再承受第二次。 “暖儿。”一只微凉的手缓缓抚上她的脸颊,欧阳暖的睫毛微微一动。 “你已睡了好多天,太久了……快点醒来好不好,我一直在等你,我还有好多的话要对你说。” 那人的指尖慢慢走过她的眉尾划向眉尖,沿着鼻梁一寸一寸往下勾画,最后停在她的唇畔,良久…… 欧阳暖突然睁开了眼睛,看到近在咫尺的一张放大的俊脸。还没有来得及反应过来,迎面被重重揽入怀中,只觉得对方抱得太紧,几乎不能呼吸。 她也不动,也不明白眼前这是什么情形,只是静静的不说话。 “暖儿。”淡淡两个字,却似跋山涉水千回百转而来。他伸手捧住她的双颊,双眼错也不错地凝视着她,满脸的惊喜。 斜阳照入殿内,落在他的脸上,晚风徐徐渐起,欧阳暖困惑地看他,飞扬的眉峰,绵密的睫毛,泛着春水一般的温柔款款,而那微弯而薄的唇瓣,配着白玉一样的面孔,更是让人觉得好似随时要微笑一般多情雅致。她不喜欢这个男人的触碰,下意识地,她想抽回手,对方却抓得更紧,仿佛一生一世都不要再放开。 “你还有哪里不舒服,告诉我。”男人的语气很轻柔,仿佛是怕吓坏了她似的。 欧阳暖觉得奇怪,她总觉得眼前这个人像是戴着面具,让人看不清楚他真实的表情,但,他的笑容简直是过分的高兴了。 欧阳暖忽然道“我是谁?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肖天烨微笑道:“你是我的皇后,你不记得了?” 欧阳暖被这个称呼惊骇,道:“皇后?” 肖天烨的目光眷恋地在她的脸上停留了片刻,道:“是,你父亲是南诏的木将军,他在战场上拼杀,后来为国牺牲……现在你已经是我的皇后了,我会一辈子好好地照顾你。” 欧阳暖安静地点了点头,眼底划过一丝异样:“那你是什么人?” 肖天烨静静道:“刚才告诉过你了,我是南诏的皇帝。” 欧阳暖疑惑地看着一旁的宫女,对方连忙点头,拼命地点头,生怕她不信似的。 欧阳暖接着道:“皇后?” 肖天烨笑道:“是。” 欧阳暖觉得头痛欲裂,她的手刚碰到头部,肖天烨就拉住她的手腕,“你的身体还没好,休息一下吧。” 欧阳暖道:“可是我什么都记不得了。” 当然会什么都不记得,巫医的药不是普通人能够抗衡的,肖天烨微笑道:“现在我将一切都告诉了你,怎么,你不信?” 欧阳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肖天烨摸摸欧阳暖的头,有点可怜地说:“你没有银子,不记得自己是谁,浑身上下什么东西都没有,我比你有钱,比你有地位,欺骗你对我来说什么好处也没有。” 欧阳暖愣住,用力地咬住嘴唇,似乎这些话让她十分地苦恼。 肖天烨的眼睛里慢慢扬起一丝笑意,用力地捏了捏她的脸,叹了口气道:“总算比你以前那冷冰冰的模样要惹人喜欢得多了。” 欧阳暖还是躲开了他的碰触,没缘由的,心里有一种陡然升起的抵触情绪,不喜欢,不喜欢这个人,不相信他所说的一切。但是,他说的没错,她现在没有钱,没有身份,没有地位,连睡的这张床都是对方的,毫无值得对方图谋的地方。 最后一个问题,欧阳暖抚着胸口,凝视着他道:“那我为什么会昏迷?” 肖天烨目光中带着几分爱怜,他没有避开这明亮的眼睛,即便这双眼睛能照耀出他内心的丑陋和冷酷,他还是直视着她,温柔地道:“你是太累了。” 欧阳暖的表情渐渐从怀疑转成了些许小心翼翼。 他伸手,帮她把一缕掉在颊边的头发拨到耳后,但还是有几缕不听话,又掉了下来,肖天烨笑了,伸手还要去拨,欧阳暖躲开了。肖天烨若有若无地勾了一下嘴角,脸上没有任何不悦的表情,他那样平淡地笑着。他已经变得很有耐心,不论是对待敌人,还是心爱的女人,都是一样的。 欧阳暖垂下头,用力地咬嘴唇,她觉得很不舒服,不仅仅以为自己什么都想不起来,更重要的是,她不太相信眼前这个人所说的一切,她慢慢地道:“可总觉得有个很重要的东西,好像想不起来。” 肖天烨当然知道她说的是谁,但他绝不会那样愚蠢告诉她真相,那是傻瓜才会做的事,肖天烨显然不是。过了半晌,他缓缓道:“以后慢慢想。” 是啊,时间多的是,欧阳暖这样想,可是好像还是有什么不对……再仔细想下去,只有头痛欲裂的感觉,心底深处那个不见底的黑洞仿佛释放出无尽悲伤的情绪,让她喘不过气来,她痛苦地流出了眼泪。 肖天烨轻轻问道:“告诉我,你为了什么哭?” 欧阳暖摇着头:“我不知道。” 肖天烨道:“不知道?” 欧阳暖觉得那种头痛的感觉越来越剧烈,忽然掩面痛哭,道:“我真的不知道,不要再问我……求求你,别再问了……” 肖天烨瞧着她,皱了眉。握紧双拳,很快又松开,道:“好,我不问,只是我要告诉你,既然那是令你痛苦的事情,又何必去想起来,记不得一切,就会快乐得多。” 欧阳暖抬起头,泪水含在眼中,她喃喃地道:“可那也许是珍贵的……珍贵的回亿……” 肖天烨挨着她在她身边坐下,慢慢道:“珍贵的回忆,快乐的回忆,我都可以给你,把那些忘了吧。” 欧阳暖看着他春水般的眼睛,那里面似乎有一种诱惑,让人不由自主跟着沉溺进去,她的脑海中,陡然出现了一双温暖的眼睛,坚定执着,充满爱意,她捂住头,道:“让我想一想,好好想一想。” 肖天烨默默地看着她,起身离开。 欧阳暖的病情仿佛越来越严重,因为她拼了命想要把那些丢掉的东西想起来,可越是挣扎就越是无济于事,她开始害怕,害怕一切是声音,甚至不想推开窗子去呼吸外面的空气,最害怕的,是每隔一个时辰,肖天烨就会来看望她,她简直要被这个男人逼疯了,他那么不动声色,可他即使只是静静坐着,也能让人有一种可怕的压迫感,她从刚开始的不喜欢,到现在,简直有些害怕他了,她不懂自己以前怎么会喜欢这个人,欧阳暖整夜整夜地躺在床上,一遍遍地回想,可还是一片茫然,什么都没有。 最难熬的是夜晚,因为那时候一点声音都没有,有一天晚上她做了个梦。 那个梦似乎是很久很久之前发生过的事情,因为很熟悉,熟悉到令她的心脏怦怦地跳得厉害。 梦里是一座漂亮的大宅子,她坐在门口,不知道在等谁,然后那人终于回来了。而且那人拥有让她心动的面容,理所当然地对着她微笑。 他看她,温暖的阳光给他的身上镀了一层明媚的色彩,他清澈的眼睛里有阳光在熠熠生辉,他招招手,似乎对她说了什么,但同样在如何努力去听,也只能看到他的嘴巴张张合合,任何声音都听不到。她心里一急,大声地问道,但那人却落寞地笑了笑,仿佛不再想看到她似地,转身走了,她心里空落落的好像一下子失去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拼命地喊着那个人,然而却坠入无尽的深渊。 从梦中惊醒,摸了摸自己的脸颊,竟然已经泪流满面,为什么? 她看着自己手掌心晶莹的眼泪,心中疑惑,为什么竟会这样呢莫名其妙地掉眼泪?然后是难以言喻的心痛,这种心痛让人感觉心脏都快要裂开,却半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很快,她就开始浑身发烫,一阵热一阵冷,不只是心脏的部位,疼痛扩展到了全身,喉咙很渴,慢慢开始有灼烧的感觉,难受的将人逼入疯狂的境地,好痛好痛……几乎难以控制。重生之高门嫡女大结局更新到上部了,喜欢的朋友请收藏http:///紧接着阅读更精彩的下部! 大结局(下1) 欧阳暖张大嘴,疼得想要呼救,却不知为什么,心中并不想看到任何人的脸。她整个人蜷缩起来,困难地呼吸。原本以为寂静的黑夜很难熬,心中才发现这种不能抵挡、没有来由的痛苦才让人更加绝望。欧阳暖很难受,难受到恨不得自己不要醒过来,额头上的冷汗一点点地将枕头弄得湿漉漉的,她连呻吟都发不出来。 肖天烨发现她的时候,她全身滚烫,在发着高烧,却还是压抑着不肯叫任何人来帮忙,光从她煞白的脸色就可以看出来,她一定疼得要命,什么都变了,只有她骨子里的倔强从来不曾变化过,这么想着,肖天烨便觉得心里有一种难言的酸涩感觉涌上来,他自嘲地笑笑,认命一般抱起她,叫着她的名字,但欧阳暖似乎已没了意识,完全不懂地回应。他轻轻将她抬起来,她却猛地痉挛了一下,趴在床边吐了,但是半天吐不出东西,肖天烨突然就觉得心疼。他还是将她抱回来,这时候欧阳暖竟然异常的乖巧,柔顺地任由他抱着,依偎在他的身边,仿佛是个年纪很小的孩子。他还没欣慰多久,这个毫无防备的孩子就突然喃喃叫起了别人的名字,肖天烨的心一沉,万没想到即便是消除了她的记忆,她却还是对那个人记忆得如此深刻,那名字刻在她的心底,在她失去意识的时候,突兀地在她口中出现了。 肖天烨吩咐一旁的宫女去准备一些清粥,稍稍冷却后肖天烨一口一口喂欧阳暖吃下去,然后才让她喝下用文火炖了一个时辰的药。 欧阳暖喝了半碗,剩下的全都吐了,弄得肖天烨的衣服上都是秽迹。 一旁的宫女们看得脸色发白,实在是担心得要命,生怕这位生性爱洁的皇帝当场震怒。可是没有,肖天烨平静地换了外衣,让她们清理了地地上的秽物,就让她们退下去了,堂堂的南诏皇帝,竟然还要留下来亲自照顾那个女人……这世道究竟是变了,还是她们集体眼花了,或者是这位从天上掉下来的小姐跟陛下有什么非同一般的关系呢…… 宫女们面面相觑,几乎说不出话来。 肖天烨和衣躺在欧阳暖身边,却没有闭眼,一直瞧着她的痛苦慢慢平息下去。 不过是因为过于虚弱产生的高烧,竟然都能让她想起那个男人的名字,看来真是半点都不能放松。肖天烨想着,决定将药的剂量加重。他是个想什么就要做到的人,永远可以得到自己最想要的东西,不管用什么手段。 天快亮的时候,欧阳暖不知怎么又闹腾起来,额头上冷汗滚滚,肖天烨一夜未眠,半倚在她身旁,这时便将自己这边的被子也替她裹上,小心地把她抱过来。 宫女们送了盥洗的东西来,肖天烨却没动作,生怕吵醒了她。欧阳暖在肖天烨的怀里,因为高烧未退的缘故,没有半点的反抗,他手中紧紧抱住她,神情是很少见的温和,他的手轻轻指了指,原本目瞪口呆的宫女阿卓赶忙将药盅端过去。 肖天烨道:“乖,吃了药就会好了。” 他说话的时候,那种神情,特别特别的温柔,那种语气,一看就是只有对着自己最心爱的人才会有的。 阿卓看着肖天烨的脸上少见的表情,嘴巴张得足以吞下一只鸡蛋,肖天烨做了南诏皇帝后,那血腥的手段比谁都可怕,远的不说,就说这次破坏了他进攻计划的原公主,被他抓住了之后立刻凌迟处死,那些临阵倒戈的将领,也被他五马分尸,行为恐怖而血腥。他对待女人也是一样,毫无感情,总是冷冰冰的,后宫里也没有妃子,任何人提起这件事他也会勃然大怒。这种人,居然会对一个陌生的女人这样温柔。 真是老天爷要下红雨了,可是,却也让人非常的羡慕…… 欧阳暖显然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一个生病的人大多时候就像是个孩子,她这样依恋着肖天烨,很委屈地被他抱着,肖天烨成功地将药给她喂了下去,还伸出手替她检查了下,他摸摸她嫣红的脸颊,自己的脸贴近她的额头,感受了一下以后皱起眉头,他还是起身,自己简单梳洗一下后就又回到欧阳暖身旁喂她喝些稀粥。 欧阳暖自己迷迷糊糊被人抱起来,感觉有一个温热的东西贴上她的嘴唇,什么香气顺着口齿流散开来,一直穿过喉咙到了冰冷的胃,顿时感觉舒服了许多。一开始不过是轻轻的触碰,慢慢连舌尖都已经探进去,欧阳暖却没发现自己被别人吻了,肖天烨笑笑,趁人之危虽然恶劣,但很有甜头。 欧阳暖的烧第二天下午就退了,等她醒过来,宫女阿卓迫不及待将自己看到的情形告诉她,欧阳暖惊讶之余,有一点点感动,她知道要一个大男人来照顾人是多么为难的事情,况且还是肖天烨这样身份地位的人,她简直不能相信对方会亲自替她喂药。 可是,她隐隐猜到,阿卓是肖天烨安排在自己身边的人,监视着她的一举一动,说不清是怎么回事,她感觉到了一种被禁锢和监视的感觉。 这种直觉来的莫名其妙,可她却很肯定,这一切都是真的。可是,她只是一个病人,他为什么要这样大费周章地找人看着她呢?这不是太奇怪了吗?是怕她逃跑,还是怕她动什么心思? “好些了吗?”肖天烨温和地摸了摸她的额头。 欧阳暖皱眉,明显抵触他用这种亲密的语气对她说话,一旦恢复神志之后,她便再也没有对肖天烨露出任何引人遐想的表情。说到底,她情愿相信自己的直觉,也不愿意随随便便相信他的话。本性里的多疑,一点一点慢慢让她觉得,她不属于这里,眼前这个男人说的话,也值得怀疑。 “我很好。”她垂下了眼睛,这样说道。 肖天烨叹了口气,突然凑过来,亲了她的嘴唇,呼吸相同的瞬间,肖天烨低声道:“我是真心喜欢你。” 欧阳暖的心怦怦直跳,再也压抑不住心底那种排斥感,扭开脸去,“不要碰我!” 她的声音压抑而激动,绝非女子含羞带怯的拒绝,是真正的不愿靠近。 肖天烨顿时停了动作,低头看着她的脸。 欧阳暖身体一瞬间僵直了,觉得对方那目光有一种让人不能动弹的力量,这世上大概从未有女人拒绝过他。他抿着嘴巴不说话,但眼睛里却充满了受到打击的委屈,欧阳暖居然觉得于心不忍,结结巴巴地道:“对……对不起……我……”话还没有说完,肖天烨突然把头搁在欧阳暖的肩膀上,她吓了一大跳。 “不要动,我困了。” 一阵静默。欧阳暖刚想要说话,不知为什么却止住了。 这过程中她的肩头越来越沉越来越沉,到最后她实在扛不住稍稍动了一下,不想那肩上重量竟随着她的动作沿着肩头慢慢向下滑,她扭头一看,却见到肖天烨双目紧阖,竟是不知何时昏睡过去了。欧阳暖舒了口气,预备抽手扶住他放平在榻上,却未料一只手被他牢牢攥在手心,怎么抽都抽不出来,无奈只得腾出另一只手,费了好大劲才让他躺下。 欧阳暖强硬地掰开他的手指,自己起身,走到一旁的梳妆台前,看到上面一排发簪钗饰整齐摆列着,金银玉石玳瑁,各色材质。然而,这些东西换不来她的丝毫记忆。 欧阳暖脚步轻动,突然不小心将一柄梳子掉在了地上,发出轻微的碰撞声。一转眼,他却已经睁开了眼睛,沉如最深最暗的夜,毫无感情地看着她。 “为什么?”抬头直视他,轻声低喃:“我对这些东西毫无印象,若是日常用过,我总该有所感觉……” 肖天烨面色一晃,刹那凉薄。 欧阳暖心中一片冰凉,最后一点希冀没入深渊。原来,他所说的一切,果然是欺骗了她。想来也是,若她真是什么将军之女,就算父亲阵亡了,那母亲呢,其他亲人呢,就算这些都没有好了,为何那些宫女看她的眼神都是带着奇怪的。 阿卓走进来,捧着药道:“娘娘,该喝药了。” 肖天烨坐于床侧,淡淡看了她一眼,便从她手中的托盘端起一碗汤药,起身走到欧阳暖旁边,竟然是要喂她。 欧阳暖一侧,错开脸。 他也不坚持,只就着那勺子将黑漆漆的药汁送入自己口中,忽地,却俯低面孔压上她的双唇,欧阳暖尚且来不及反应,一口药汁便己灌入她口中。下意识地,咬了他一口,眼前一花,他己倒退了一步。 “很好。”他伸出手,不紧不慢用左手拇指擦去唇角遗留的一点点药汁,之后收回手将勺子在碗中一丢,徐徐开口:“看来你是完全康复了,连药都不想喝了。” 欧阳暖顿了顿,道:“我到底是什么人?” “你是我的皇后。”肖天烨盯着她,眼中沉沉。 “如果是皇后,为什么我会一点都想不起来,只是昏倒而已,会连自己是你的妻子都想不起来吗?”更何况,若是耳鬓厮磨的情人,怎么会连最起码的亲近都这样排斥,欧阳暖脱口便回。 肖天烨一下面沉如水,波澜不兴,却又风暴在底。 “欧阳暖!” 欧阳暖? 欧阳暖直视于他,“怎么陛下终于承认我不姓木了吗?你不是说我叫木暖吗?为什么又叫我欧阳暖?为什么?” 肖天烨看着她,目中冷凉,深不见底,修长的手指根根紧握住了药碗,骨节泛白。 欧阳暖提了提嘴角,终是身上无力,笑也笑不出,虚软道:“陛下到现在,还不肯告诉我真相吗?” 肖天烨倏地一挥手,重重打翻了手中的药碗。莹白的指缝之间几抹艳色刹那溢出。再抬手时,但见掌间鲜血淋漓。 看见艳丽的鲜血,欧阳暖眼前一阵头晕目眩。喘息空隙之间却被人纳入怀中,那怀抱动作似似乎要将她狠狠抱紧渗入骨血,又似乎转瞬一念恨不能将她杀死,不过恍惚片刻,他突然开口。 “暖儿,不管我是否说谎,你都永远不能离开我了。”但听他言语温存款款摩擎入耳,黑瞳如暮如夜渐渐深沉,一丝绝决惊鸿一掠,欧阳暖心中一颤,下一刻,他己放开她,快步出了门。 “把人看好!” “是。” 听见那对答的声音,欧阳暖知道,自己把对方逼急了。可这也让她更加肯定,自己和这个男人之间纵然不是情人,却也有着很深的瓜葛。 可是,究竟是为什么呢? 欧阳暖知道这一次将对方的心给伤透了,因为他完全不搭理她了,虽然那肖天烨一向看来是好脾气的样子,但欧阳暖知道他其实是个很暴躁的人物,这时候方才想起,外面的皮再厚实的人,也挡不住心里受伤,她觉得自己伤害了对方,一时间所有对肖天烨的排斥感觉都变成了愧疚感,对方待她温柔,给她无微不至的照顾,她却不能知恩图报,甚至连一个亲吻都要刻意避开,实在是太对不起肖天烨。但是肖天烨生气的时候跟旁人都不一样,既不脸红,也不骂人,甚至连重话也不说,就那么冷冷淡淡的,不愠不火的,即便是欧阳暖想要道歉都无从开口,他永远是一副高贵优雅的模样,欧阳暖对着他,就这样连想好的话都说不出口。 每天就重复着吃药、泡药泉、用膳,睡觉,这样简单枯燥的生活。 肖天烨的故意冷落,欧阳暖并不在意,该怎么样还是怎样。 肖天烨看到这情形,脸色越发阴沉了,一时间害的所有人都跟着胆战心惊的。 在这日渐一日的僵持中,欧阳暖的身体状况并没有好起来,反而更加严重了。 肖天烨被殿内的烛光所发出的淡淡的光晕笼罩着,显得身形更加高大挺拔,身上还有一股看不透的震慑力。他沉下声,“她怎么样?” 肖天烨的脸上,似乎看不出任何情绪,巫医小声地清清嗓子,“陛下,她身体太虚弱了。” 肖天烨的脸色变得异常黯淡,眸子不再严厉地盯着他,而是落到了沉睡中的欧阳暖身上。 “现在睡着了吗?”肖天烨问道。 “嗯。”巫医迟疑了一会,才领会他问话中的含意,“不过我在汤药中放了镇静的草药,喝了药之后感觉好了点,才终于睡着了。” 肖天烨沉默了一会,全部心神却都放在了床上的欧阳暖身上:“你们都出去吧。” “可是这里……” “今晚我会在这里守着她的。” 南诏的皇帝为这个女人守夜?宫女们面面相觑,然而巫医对于肖天烨亲自看护病人这件事,竟然一点也不吃惊似的。 欧阳暖在睡梦中渐渐醒来。似乎有人正密切注意着她,睫毛颤动着,睁开时,一只手立即伸过来,用十分轻柔的动作,轻轻抚摸着她的脸庞, “水。”她不甚清醒地开口。 对方没有犹豫,很快,一只杯子清冽的感觉碰到了她的嘴唇,杯沿轻轻挨着唇部,带来丝丝清凉的感觉,相当舒服。身体里一直被冰与火两种感觉撕扯着,仿佛要将她的灵魂也一并撕扯成两半。欧阳暖迫切地饮了大半杯,才完全清醒地看清眼前男人的容貌。 烛光下,肖天烨的面孔带着与生俱来的桀骜不驯,但是此刻他看着她的表情却是别人无法享受到的温情脉脉。 “你……”欧阳暖惊讶,不明白这个人怎么会突然忘记了正在和自己生气跑到了这里。 当杯子被拿开后,肖天烨问道。 “好些了吗?” “好多了,别担心。”欧阳暖并不希望他为她忧心忡忡。 “对不起,是我的错。”他为她带来了烦恼。 “不,不是你的错。”欧阳暖对他笑,面色虽然苍白无力,语气却十分坚持。 肖天烨看着她,眼眸酝酿着深刻激越的情感,在烛光下极其美丽。然而,带给她不幸,这样的事实带给他的痛苦,令他心如刀绞。 “你有很多事情要处理吧,不用陪着我。” “不要紧。” 躺着的欧阳暖,感觉到坐在床边的肖天烨刹那间沉默了。 “不要自责,是我自己身体不好,这都不是你的错。”欧阳暖轻声地说,想要给他安慰。 肖天烨把滑下的被子替她盖好,冷静地闭上双眼,“不,是我太疏忽了。” 肖天烨守在欧阳暖的床边,眼也不合地度过了一夜。这一夜不论是身体上还是精神上,都令他悲伤难忍。他让她不高兴,不开心了……这样的念头一旦在脑海中产生,便如同藤蔓生了根,一点点蔓延开,他却必须保留着最后一丝理智,执着地思考。自己的存在对她而言并不是幸福,这实在是令人难以接受。他轻轻的在她熟睡的脸上印了一个吻,恋恋不舍地看着他的全部爱恋。可是……他终究舍不得放开她,是她教会了他什么是爱,怎样去爱一个人。 早晨,巫医第一个来到这里,“陛下,你还是去休息吧,这里交给我们便可以。” 肖天烨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会离开。 巫医看了睫毛微动的欧阳暖,重重咳嗽一下:“她好像要醒了?” 果然,欧阳暖的指尖轻微的动了动,睫毛微微颤动着,然后慢慢睁开,带着一抹让人心碎的、说不出的美丽。水晶一样透明美丽的眼睛,注视着眼前两个人:“巫医?”一直都是这个老人,在为她治疗。 “恩,是我,你醒了。身体感觉好点了吗?” 欧阳暖迷惘的眼神很快变得清醒了,她似乎想要牵动一下嘴角,却连笑一笑的力气都没有,只是眼睛睁开后,她开始寻找什么,那目光只在肖天烨的身上停留了片刻,便移了开来。 “你这毛病,最忌讳忧心忡忡,多思多虑。”巫医一边说,一边露出担忧的眼神。看她如今的状况,实在是很不好啊。 如果她真的有个三长两短,那肖天烨那边,老天啊…… 肖天烨看着欧阳暖,却是在对巫医说话:“情况如何?” “要抽些血出来看看,具体怎么用药要等下一步再说。”巫医解释道。金雕的血终究是剧毒,虽然是通过肖重华过了毒,可不会一点都没有影响的。 “好了,你们都出去吧。”肖天烨点点头,轻声说道。 “好,这里就交给你了,有什么情况通知我。”巫医知道他想要和欧阳暖单独相处,便点点头,踏着沉重的步伐先行离开。 “暖儿。”肖天烨念出心爱的名字,在床边半跪下来。以前看到她的笑容,只觉得如沐春风,可是现在再看到,却不知为何,令他产生一种心碎般的痛楚。她晶莹透澈的眼神微微颤动,最终还是化作一个淡淡的笑容:“不要担心。” “你——不要离开,不要……丢下我。”肖天烨轻声说,黑色的眼睛深处仿佛有浓重的雾气。 “嗯,我不会死的,我这几天不都能平安度过吗?”欧阳暖看到他的眼神,那其中的悲伤难过已经让她震惊,她只能这么说,她不想因为自己,让这个男人整日里惶惶不安,夜不能寐。“你不要这么担心,你是南诏的皇帝啊,怎么可以这么脆弱。” “就算我拥有再强大的力量,却不能用它来保护你,我要这些又有什么用。”肖天烨漆黑的眸子泛着脆弱的光芒,欧阳暖立即感到心脏的痛楚。 为什么要这么伤心?为了她吗? 欧阳暖艰难地举起手臂,伸出手去安抚他,却被他一把抓住,贴在他的脸颊上。 看到他的眼中有悲伤,她不是不动容的,想要抚摸他的脸庞,轻轻抹掉上面的悲哀。但他却将她的手紧紧按住,仿佛害怕稍微松开便会失去。她的手心就像贴在他的心脏上,让他感觉到不是那样寒冷,让他的心激烈跳动起来。 “我爱你。”肖天烨一遍一遍,喃喃的说。 欧阳暖动了动,手轻轻从他的手中滑出,他想要抓住,却终究没办法留住,他很失望地看着啊,终究没再说什么,转身走了出去。 欧阳暖看着他的背影,陷入了深深的沉默。她不知道,从心底深处涌现出来的愧疚感,究竟是什么。 肖天烨回到御书房,把自己置于繁重的政务之中,这样,他才能够一时压制住翻涌上来的烦闷与痛苦,他情愿让那种痛慢慢凝结,虽然他很清楚,它永远也不能消失。 欧阳暖不关心任何事,包括她自己,一个记不起过去的人,根本没有未来。不知为什么,她总是觉得身体很疼,疼的天旋地转的感觉很不舒服,但欧阳暖以为这一切很快就会结束了,至少她这样连过去和姓名都没有的人,没有活下去的必要,身体里总是有冰与火的力量在较劲,一会儿热得要命,一会儿冰冷彻骨,身体某个地方好像破了个血窟窿,疼得要命,却被铺天盖地的黑暗卷走了所有的意识。接下来很多天,昏睡的时候,欧阳暖都一直沉浸在痛苦当中,心里空荡荡一片,想要说话,喉咙里却发不出半点声音,脑海里仿佛出现了一个空洞,慢慢地将所有的画面都吞噬掉。 不论黎明前天有多么黑,总是会天亮的。 欧阳暖纤长的睫毛动了动,睁开眼,整个人仿佛从噩梦中惊醒,放松不过只有片刻,然后就是恍惚,她动了动手指,全身冰凉,身体很沉很沉,像是躺在棉花堆上,丝毫提不起力气。 “好了,这下醒了就没什么大问题了。”巫医对肖天烨说。 在他的照顾之下,欧阳暖的确是一天天在康复,甚至于脸上的气色也开始红润起来,等她能坐起来的时候,巫医将这个消息告诉了肖天烨。而他却一言不发…… 半夜里,肖天烨突然闯入了她的寝宫。 “谁?”宫女惊闻声音,却被肖天烨一个冷冷的眼神制止,于是,所有的宫女都退了出去。殿内点着安神香,欧阳暖睡得很沉。 看着她的睡颜,肖天烨一怔,心中强烈的爱涌上来,几乎将他撕成碎片,一直以来,他为了不伤害她的身体,一直不敢过分靠近,如今只能闭上眼睛,静默了很久,“暖儿,我等了太久了——” 只是此刻,肖天烨已经无法思考。他一点点的靠近,抓住她,她的气息宛如迷药,把他的力气全部抽走了。淡淡的酒香味在空气中弥漫,在彼此的呼吸间交缠。 “喝醉酒的人,不管做了什么事,都会被原谅的,对不对?”他贴在她唇边,轻轻喘息着,像是受了诱惑一般,盯着她嫣红的脸,移不开自己的眼睛。 她当然不会回答,肖天烨已失去理智般地回吻她。对她生命的担忧消退之后,取而代之的是漫无边际的热度,一直在他身上燃烧着。 肖天烨知道自己喝醉了,他试图将这阵酒劲儿压制下去,可是每每想要强行压制,就不由得浑身发抖。他的心脏噗通噗通跳动得厉害,几乎要跳出心口,欧阳暖身上的温度冰冰凉凉,简直就是他此刻无法拒绝的救命良药,他虽然想要压住一阵阵的悸动,却变得更加难以忍受,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在四周的静谧中格外分明。他瞬间停止了思考,只能感受着她温暖的嘴唇,他滚烫的手心摸索着她的脸颊,不停的想要靠得更近更近。 那样柔软的嘴唇,对于肖天烨而言,那是生平从未有过的心灵的颤栗。他的脑海里忽然变成一片空白,浑身燥热不安,似乎有某一种强烈的情绪要冲出胸腔。那是一种陌生的、异样的感觉,是一种令他的灵魂都在强烈震撼、拼命想要将他拉进地狱的致命的诱惑。他情不自禁地悄悄伸手到她的衣服里,轻轻抚摸着她柔软的身躯。那样柔软的抚摸,彻底摧毁了最后一丝防线,肖天烨重重地呼吸着,重重覆了上去…… 他身体的触感令欧阳暖快速醒了过来,她很用力地挣扎。 肖天烨死死抓住她,他要求过她不要离开的,但她却还是一次又一次离开他,怎么会这样的呢,这个女人为什么始终不能好好爱他……这种念头每时每刻在他脑海里不断捶打她,快要发疯。原来他不是每时每刻,不是永永远远的,‘肖天烨’是随时会被她抛弃的人吗,他想要问她,却问不出口,真是荒谬到了极点,他害怕被她就这么丢弃,他要保持清醒,可是他无法再保持清醒。 肖天烨撬开她的嘴巴,带着点失控的意味,如同要窃取她口中的温暖一般。他压在她的身体上,紧紧贴近着她。肖天烨的眼睛像是漆黑的水晶,带着深沉的情感让她感到无法理解和震撼。他虽然醉了,但他一直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只是想要借着喝醉的借口,将她彻彻底底地占为己有。断绝一切她会离开的理由,一切的可能。可是靠近她时,那些曾经乱七八糟的想法已经彻底离开他的大脑,所有的一切仿佛并不存在,只剩下,他跟她的人,他是那样那样的爱她,总是想要得到别人的认可,他急切地想要欧阳暖认同自己的感情,只要是跟她在一起,她居然就可以感到幸福,好像连触碰都变得奢侈,世界在眼前消失。 “我爱你,爱了你好久好久。” 欧阳暖用力地挣扎,却挣脱不开。 他的眼神中不带丝毫戏弄的成分,欧阳暖看着她,不敢置信的,他简单的一句话,竟然可以让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心中实在是震撼到了极点。 他说的是真的吗?欧阳暖心里突然感到困惑,来不及给她思考的时间,肖天烨的唇舌缠了上来,带着馥郁的酒香,慢慢地缠绕上她的舌尖。这种可怕的吻法令她几乎难受的要死,她恢复了神智,拼了命地推他,然而他的舌尖描绘勾勒着她的,发疯一般地吻着她,很快便夺回了所有的主控权。这种可怕的攻击,引来她一阵阵颤抖,连后背都在哆嗦,仿佛下一刻就要被肖天烨连皮带骨头吞进肚子里去一般,欧阳暖只能感受到他极度贪婪的深吻。令她恐惧的,还不止是接吻,因为他空着的那只手,已经从她的脖颈,一直轻触到她的胸口。欧阳暖几乎想要大声地叫出来,因为自己正被肖天烨轻轻地揉搓着,可是她的身体毕竟是大病出愈,虽然拼命抵抗却是无能为力,口中只能溢出轻微的声音。肖天烨的目光越来越亮,脸也越来越红,他简直是要被自己体内无法控制的感情给生生逼死,可是他的动作依然温柔克制,他不会吓到欧阳暖,也不能在这个时候吓到欧阳暖,要抓住,永远也跑不走才好。他受够了心里酸到要死的滋味,那见鬼的感觉根本不该打扰到他,本来,欧阳暖就该是属于肖天烨的,他理所应当永远占据她的心灵,其他人,永远都不要想,想都不能想。为什么他只能远远站着听别人汇报她的消息,不能站在她身边光明正大拥有她,这不公平。肖天烨气恼地转而咬住欧阳暖的脖子,接着又不断地下移,仿佛想要她认同他此刻混乱不堪的心绪和无比清醒的情感……可怕到他无法自控的情绪……欧阳暖死死咬住嘴唇,不肯发出让自己都觉得羞耻的声音。突然一阵刺痛感窜上胸口,知道是被男人咬住了,欧阳暖混乱地想要躲开,胸口唇齿的触感却又转成了缓缓且温柔的亲吻…… 欧阳暖全身都颤抖起来,目中突然涌出了泪光,“放开我……”最后只会混乱地摇头,却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说什么。 肖天烨轻轻抚着欧阳暖的脸颊,欧阳暖的眼泪顺着脸颊滑落了下来,却很快被肖天烨吻去,“讨厌我吗?” 欧阳暖的眼神带了一丝丝的憎恨和厌恶。 肖天烨突然绝望地笑起来,含住她的嘴唇,欧阳暖屏息,肖天烨已经被体内压抑的爱意逼到极点,拥抱着心爱的人的这种满足到达他的心底,只剩下贪婪的想要掠夺一切的欲念。 “我永远、永远、永远……不能放开你。” 看着他的眼睛,几乎要沉醉在那片深情之中。 因为愤怒,欧阳暖的脸突然变得嫣红一片,看得肖天烨心动不已,难以自持。他的嘴唇再一次堵住了她,她只能用力地推他,十指都在颤抖。 他的手突然落在她的脸上,轻轻擦掉她眼角的泪水,那么温柔那么轻。 “为什么……要丢下我一个人……”他几乎恼恨的想着,大脑里竟然还残余着被抛弃的愤恨。 他的嘴唇刚刚一挪开,欧阳暖突然再也无法忍受,拖过他的手指,狠狠地咬下去。咬着他的拇指,仿佛是一只良善的小动物突然的发狂,她咬得极其用力,口中的手指已经被弄得鲜血淋漓,肖天烨明明很痛,却没有把手抽出来,欧阳暖呆呆望着他,肖天烨的拇指被尖锐的牙齿咬破,可是他脸上却带着满足的微笑,抽出还残留着齿痕的手在她被泪水打得湿漉漉的脸颊上轻柔地安抚着,像是被宠物狠狠咬了一口的主人,还是充满怜爱和耐心,一点一点地哄着自己的爱宠。欧阳暖很不甘心,可是看到他左手拇指指节处鲜血淋漓的模样,却不知道还能不能拥有再责怪他的勇气。欧阳暖的体内残留的毒素令她疼得浑身发抖,即便在他怀中,也是十分痛苦的模样,肖天烨看了,胸口有点发痛。他拨开她被汗水打湿的额发,继续抚摸着她的身体,她的皮肤在黑暗中变得透明莹白,腰不堪一握,纤细得像要在他怀中消失,可是他不会让她消失,要紧紧护在怀里,哪怕她不能呼吸。 他想永远把这个人拥抱在怀里,体会她的声音,体会她的柔软和让他心动不已的馨香的身体。 仅此而已。 他喜欢这种感觉,将欧阳暖牢牢锁在怀里的美好感觉。 就在他打算真的占有她的那一刻,忽然砰的一声,欧阳暖惊慌失措地看向门,那里纹丝不动,是窗子,窗子被风吹开了,发出很大的响声,可是窗外什么也没有,空无一人,黑漆漆的,只有床前,因为风的闯入,突然幔帐飞舞,欧阳暖惊惧不已,肖天烨却什么都不在意,他紧紧搂住她,欧阳嘴巴里却有一股铁锈的味道,面色突然一变,“哇”的一声吐了一口血出来,几乎吓坏了肖天烨,他顾不得自己衣衫不整,冲出去大声地叫人。 看着欧阳暖惨白得不似人样的脸,连嘴唇都是苍白的,毫无血色,巫医赶忙把肖天烨拉去外面,追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欧阳暖的病情会突然恶化。 肖天烨没有出声,巫医看了看,最后道:“她必须静养,陛下这样硬来,会要了她的性命的。” 肖天烨无奈地看着欧阳暖,她要恨死他了吧……虽然他并没有成功,可是按照她的性格,她绝不会再原谅他了。 使用这样卑劣的手段,可是,那又怎样呢?只要能得到自己心爱的人,死后下地狱又怎么样! 欧阳暖没有清醒过来。肖天烨感激此刻她昏睡不醒,否则她肯定会叫他滚出去。 欧阳暖在睡梦中感到不适,眼睫毛动了动,一睁开眼睛,竟然看见肖天烨的面孔,不由得皱起眉头。 肖天烨的眼中已恢复了清明之色,却若无其事:“你刚才好像睡得很不安稳,我看你有没有发烧。” 欧阳暖觉得有什么不对,却敌不过浓重的困倦,终于还是闭上眼睛,只是远离危险的本性,使得她紧紧靠着墙壁,背对着他而睡。 “暖儿,你若不愿意,我不会勉强你。”她的身后,肖天烨看着她的背影,轻声道,“我会等的……等到你爱上我的那天……” 如果欧阳暖看到他的眼神,一定不会怀疑这个男人对她的感情,只是她会更加害怕,因为那种不惜一切也要得到的眼神,足以可怕到令人从内心深处产生恐惧……那是粉碎一切也要得到的——占有欲…… 第二日,阿卓一早便来伺候,欧阳暖躺在床上,因为不想面对肖天烨,索性装作还没清醒。 阿卓低声道:“殿下,阿卓已经准备好了洗漱的器具。” 肖天烨一直在软榻上歇息,此时已经穿好衣服,他看了欧阳暖一眼,见她仍然是背对着自己一动不动,便点点头,先走出去打理好自己。 等他出去了,欧阳暖才转过身来,睁开眼睛,对阿卓道:“阿卓,麻烦你帮我清理一下。”阿卓赶紧走过来,替欧阳暖作了简单的清洗。欧阳暖苦笑,自己的身体已经虚弱至此,非要别人帮忙才可以。 “娘娘,您身体很快就会好的,不知道娘娘喜欢什么款式的新衣,什么样的发饰,奴婢帮您打扮一下,陪着您出去走走好吗。”阿卓看着欧阳暖的表情,知道她心中烦闷,主动打岔道。 这么说,肖天烨不再关着她了吗?这是他对她的补偿?欧阳暖听她这么说一愣,低声道:“哦,都可以,你看着办吧。阿卓,谢谢你。” 阿卓只是微笑,欧阳暖这才发现,阿卓的面貌竟然十分的美丽,比一般的宫女都要出众很多。 这时肖天烨进来,看见欧阳暖已经醒了,面上露出喜色:“今天好些了吗?” 欧阳暖点点头,靠坐在床上并不言语。可是得了一个点头的肖天烨却似乎很是高兴,对阿卓吩咐道:“去服侍娘娘用餐。” 只见阿卓捧过放在盘中的瓷碗,小心跪在床边,对欧阳暖温柔地道:“这是殿下特地为娘娘准备的药膳。颇有滋补效用,请娘娘享用。” 欧阳暖点点头,却觉得那药膳的味道十分难闻,不想去碰一下。 肖天烨见她出神,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误解了她的意思,劝说道:“怎么,怕苦吗?若是你想要什么都可以跟她们说,让她们去做。” 欧阳暖并不理他,只是强打起精神,接过碗对阿卓点点头微笑:“多谢你费心了。” 阿卓一愣,原来这位小姐已经发现她和一般的宫女不同了吗?她是原先南诏公主的伴读,也是南诏著名的右将军的嫡女,从小跟着南诏公主长大的,南诏皇室被灭后,她的父亲被杀,她却侥幸活了下来,在这宫里却从高贵的女官沦为宫女。一下子从主子变成了奴婢,她很是不习惯,尤其是对肖天烨的恐惧,更让她十分害怕。 可是,最近她却发现,一向冷酷无情的肖天烨变了,不但变得温和,而且脸上经常挂着让人迷醉的笑容,那笑容,好几次都让她看得闪了神。 吃完早饭,肖天烨就坐在殿内中,埋头于成山的公文中。欧阳暖也不与他说话,在床上躺着权当自己不存在。 傍晚时分,阿卓捧了一碗银耳燕窝走进来,看了一眼欧阳暖似乎还在昏睡,她便向肖天烨走过去。照顾病人十分繁琐,煎药喂药换衣,她自己也忙得天昏地暗,但依然坚持亲自下厨为肖天烨做点心:“陛下先歇会儿,吃点东西吧!”她温柔地说。 肖天烨抬起头,接过她手里的碗,象征性地吃了一口,就顺手往桌上一放。依然专注地埋头在案牍之中。阿卓见他不肯吃了,有些失望地叹口气。虽然她知道肖天烨不会看自己一眼,自己不过是个奴婢的身份而已,但还是恋恋地不肯就此离去。 “陛下,奴婢替您研墨。” 肖天烨连头都没有抬起来,只是淡淡应了声,阿卓便露出喜悦的笑容。她一边磨墨,一边柔情脉脉地偷眼望著肖天烨俊美的侧面。亲人惨死,只剩下阿卓一个人孤苦无依,她的唯一生存方法就是找个人立刻嫁了,否则依她的美貌,战争中还不知道要惹来多少祸患。可是不知为什么,多少男人对她思慕不已,她都丝毫不为所动,但这些天以来,一颗心却逐渐在肖天烨的身上陷落下去。她知道以自己的身份其实不该多存妄想,但她却不由自主地被情丝越缠越紧。她并不去奢望什么,只要能永远呆在这个男人身边,默默爱著他,就算一生都不会有结果,她也不在乎。只要能在他身边,就足够了! 她只顾想心事,连肖天烨对她说话都没注意到。肖天烨又说了一遍:“阿卓,你磨的墨已经太浓了!”阿卓这才反应过来,羞红了脸:“阿卓真是太笨了,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请陛下恕罪。” “算了,你只要照顾好暖儿,其他不必你做!来人!”肖天烨叫进来一个内监,为他磨墨。 阿卓的面上,带了一丝的怅惘。 这个女子,深刻地仰慕着太子,欧阳暖默默听着,心中想到,这或许是一个大好的契机…… 第二天早上,肖天烨已经拖了七天的早朝,再也不能不去了,内监们捧来了龙袍,平日里这事情都有专门的宫女做,今天肖天烨在欧阳暖住的地方,便没有招他们来。 太监笨手笨脚的,几次让肖天烨差点发怒。 阿卓脸上一红,含情脉脉地说:“请让奴婢来吧。” 肖天烨看了她一眼,忽然想起了什么,皱眉道:“不必了,你去看看娘娘醒了没有!吃药的时间要到了。” 欧阳暖听到他们说话,便猜到那阿卓必然是心仪肖天烨。她在心中暗暗叹气,若是他能明白人家姑娘一番心意就好了,可是他一句不必,便将人家的少女芳心打得粉碎。人都是这样的,拥有的不珍惜,偏偏去追求不可求的东西。这世上,得不到和已失去,终究是最难忘。 “娘娘,你醒了,可要喝点水?”阿卓走过去,温柔地问欧阳暖。 欧阳暖看着她,又看了一眼肖天烨,摇了摇头。肖天烨一直关注着欧阳暖,见她如此,似乎神色颇有异样,一时之间,他误以为欧阳暖在吃醋,她在意别人帮他穿衣服吗?这个想法突如其来,却让他心里升起了一丝希望。想到这里,肖天烨微笑着对阿卓说:“阿卓,你来帮我吧。” 阿卓红著脸喜悦地点点头。 可惜,看见肖天烨跟她含笑相谈,欧阳暖心中不会有丝毫不悦,更加不会产生当肖天烨与他人亲近时候的嫉妒。 肖天烨虽然跟阿卓说话,但眼睛一直偷偷密切注意欧阳暖的反应。看见她的表情若有所思,心里暗暗高兴。 “陛下,请抬起手。”阿卓红着脸道。 阿卓为他穿好了,又温柔地蹲着为肖天烨整理下摆。 肖天烨控制不住自己的眼神,他看着欧阳暖,心中却难受极了,她总是冰冷的,眼光放在远处,既缥渺又疏离,彷若两芒寒冰。每当她浮现这种冷冷的神色,他就会想紧紧搂住她,以证明她仍在他怀中,没有消失。他该拿她怎么办?她的心离他越来越远,要怎样的热情才可以换得她的笑容?从来没看她为他展眉而笑,她会笑吗?她当然会笑,只不过那笑容从来不曾给过他!她比冰雕成的雪人更冰冷,她真的会笑吗?他真的很想看到她为他而笑。只为他笑!可是,他还得等多久?或者,这根本是他一辈子的奢想? 大结局(下2) 欧阳暖知道自己若是想要尽快离开这里,唯一的办法就是迅速康复起来,所以接下来她都努力地吃药,吃饭,甚至连以前最讨厌的补品也都吃了。 她尽量不去惹怒肖天烨,即便他仿佛怕她逃跑一般几乎片刻也不离开,她都能忍下来,与他相安无事。 很快,欧阳暖已经能坐起来,并且在殿内走一走了。她趁着肖天烨不在,故意装作闲聊一般对阿卓说:“外面的天气冷吗,我现在出去走一走,回来以后不会生病吧。” 阿卓看了她一眼,犹豫道:“娘娘,陛下说——” “好了,你放心,我只是想出去走一走,这里这么多人,你还怕我离开吗?” 阿卓看着欧阳暖期待的脸,想到外头到处都是侍卫,一个病怏怏的娘娘又能去哪里呢?她初来乍到,若是能够得到娘娘的喜欢,将来也好留在陛下身边……出于这点私心,她便点头同意了。帮着欧阳暖简单地换了一身衣服,阿卓便替她掀开帘子:“娘娘如果哪里不舒服,请立刻告诉阿卓。” 欧阳暖点点头,可是刚走出十步远,便听到阿卓轻声提醒:“陛下回来了!” 欧阳暖大病初愈,面色苍白,身形瘦削,在寒风中却更显得俏意生生,风姿楚楚。 肖天烨身旁刚刚受到封赏的周将军一看,啧啧出声:“是个大美人,比我家里最美丽的宠姬还要美,看来陛下还藏了不少美人啊,只可惜身子没几两肉。陛下,我不要封赏了,请把她赐给我吧!”说完,他快步走过来,打算伸手抓住欧阳暖,估量她的价值。 但是还没有机会沾到她的衣服,肖天烨却抢先一步拦住他的禄山之爪:“住口!除了我以外,碰他的男人都得死!”肖天烨眼中盛着怒火,明白表示他再敢提一次,将会立刻杀了他。 阿卓急忙解释道:“对不起,这位是陛下的妃子,不是可以随便换取的女人。” 周将军吓了一大跳,立刻跪了下来,“陛下恕罪!” 若非这人立下了赫赫功劳,肖天烨早已杀了他了,现在——他竟敢冒犯欧阳暖,也不过是时间问题了。肖天烨的眼睛里划过一丝阴狠,一言不发地挥了挥手,周将军原本看欧阳暖穿着并不华贵,以为她不过是普通的宫女,再加上他出了名的色胆包天,却也没有想到这是皇帝的女人!看到这情形,吓得浑身汗,赶紧退了下去。 “对不起,他吓着你了吗?”肖天烨关切地问欧阳暖。 欧阳暖漠然的摇头,其实她并不在乎,这里已没有什么可以动摇她的了。 “外面风大,我要回去了。” “也好!阿卓,你护送娘娘回去。”肖天烨吩咐道。 “是!” 不过是几步路的距离,他却不放心,欧阳暖心中冷笑,知道他担心自己寻找机会逃跑,却没有辩驳,转身走了回去。 阿卓端着茶水走进殿内,看见欧阳暖正坐在桌前发呆,便走过去:“娘娘!娘娘……” 欧阳暖吓了一跳,看清眼前的容颜才愣了愣,“是阿卓啊……”她低喃。 然后她想起了什么,突然站起来,抓住阿卓的双肩,眼中一抹坚定。“阿卓,你放我走吧。” “娘娘!”阿卓怔愣的看她。 欧阳暖看着她,轻声道:“阿卓,你先别说话,听我说,我知道你喜欢陛下,可是他现在只把你当作下人来看待,你是个好姑娘,你不该受到这些对待的!一切都是因为我,只要我走了,他就不会将眼神放在不爱他的女人身上,他才能看到你对他的一片痴心。你只要装作不知道,我自己想办法离开就可以了!” “不!我……我不能背叛陛下!”阿卓惊慌失措地看着欧阳暖。 欧阳暖握住阿卓的手,诚挚道:“阿卓,难道你希望一辈子站在他身边,却得不到他的爱?只要我不在,你一切的心愿就能实现了啊!你难道不希望,他把全部的宠爱和注意力都给你,你现在全心全意照顾我,难道不是为了他么?” 阿卓看着欧阳暖,愣住了,片刻后,她推开欧阳暖的手,失魂落魄地跑了出去。 欧阳暖看着她的背影,感到一阵失望,她原本以为,阿卓对肖天烨的心意,足以让她放自己走了……可是现在…… 难不成,是她误会了?阿卓并不喜欢肖天烨吗,可是——怎么会?那种爱恋中的眼神,欧阳暖觉得自己是不会看错的啊,为什么会这样呢?或者是,阿卓并不敢这么做,她在害怕,在恐惧肖天烨。 过了半个时辰,阿卓却突然掀开帘子进来:“娘娘,奴婢找了一套宫女的衣服,可是,宫门口还有不少护卫,你怎么出去呢。” 欧阳暖看了她一眼,知道自己的话在阿卓的心中起了作用,这个女子此刻已经不顾一切,准备为自己的爱情做点什么了。 “这你放心,我会有办法的。不过,我若是这样走了,会连累你的。还是要委屈你——”欧阳暖将阿卓的手脚用布巾捆起来,然后再在她嘴巴里塞上帕子,作出被人打昏后绑起来的样子,低声道:“阿卓,谢谢你。” 阿卓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心中复杂难言。她知道她这样做是对的,可是为什么心中却闪着不祥的阴影?欧阳暖说的对,只要有她在一天,陛下就不会看自己一眼,但是她无法亲手下手杀死温柔美丽却什么也不记得的欧阳暖,只能想尽一切办法让她逃走,然后再找机会下手……对不起了……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肖天烨原本便将一切消息封锁着,他不会告诉别人,欧阳暖被他囚禁了起来。所以,欧阳暖拿着从他那里偷来的令牌作为凭证让宫门口的护卫看了以后,顺利离开,然而她离开不久,宫门外奔出一匹守候已久的马,尾随欧阳暖的方向而去。马背上,肖凌风目不转睛地盯着欧阳暖的背影,微微叹了一口气。 肖天烨走进大殿,立刻感觉到情况不对劲。一切都过分安静,他仔细一看,立即见到昏倒在两旁的护卫,探了探鼻息,确定被人下了药!倏地,他狂奔进入殿中!暖儿!他此刻心中只想到她! 房中只有被捆起来、含着眼泪看向他的阿卓。 欧阳暖呢?她被掳走了!是谁?肖天烨心神慌乱得差点倒下去。不!不可能!如果她是被人掳走,不可能一点挣扎的痕迹都没有,他立刻放开阿卓,逼问道:“她人呢?!” “娘娘……她……她打晕了奴婢,奴婢就什么都不知道了。”阿卓几乎不敢看他狂乱的眼神,低下头去。 闻言,肖天烨的心中立刻燃起熊熊的怒火,恨不能立刻将欧阳暖抓回来,他脚下没有任何耽搁。在紧急时刻,即使心中怒意澎湃不已,他仍能保持冷静的思维,他会把怒气维持到找到欧阳暖再说! 肖天烨率兵追出皇宫,士兵回报说地上有一些痕迹。他立刻下马,命令所有人原地待命。 他蹲下了身,发现蹄印太轻,只有一匹马的印子,轻得像是没有负载人似的。 他拉远目光,在不远处,他又看另一匹马的蹄印。明显的有人跟踪了她,或接应了她?而且是个男人!她根本是有意要逃跑!肖天烨眼眸转冷,面孔在狂怒后转为可怕的平静,聚满了风暴却隐逸在无波的表面下。“不管你要去哪儿,都不会让你逃出我的手心!”森冷的口气比冰霜更冻彻人的心扉,他从腰间抽出一柄长剑,跃上马背。 他的神驹如射出的箭,转眼间就消失在马蹄印前进的方向。 欧阳暖出来没有多久,便发现有人在跟踪,她刚开始还以为是肖天烨追上来了,可是又觉得不对,这个男人不可能这么快发现自己失踪了,更何况他要是追击,必然不会单枪匹马前来。她策马回头,却看见肖凌风跟了上来。 欧阳暖下了马,惊愕地看着他,直望到他的眼底:“你是什么人。” 肖凌风看着她,笑了:“你放心,我不是来抓你回去的。我只是想要平安护送你回到你的故乡去。” 欧阳暖冷冷道:“是么,可是我凭什么相信你!” 肖凌风仔细打量她一会儿,道:“不需要你相信。因为我也不想帮你,但却也不能杀你,因为杀了你,肖天烨和那人都会天涯海角地追杀我,可是留你在肖天烨的身边,也是个最大的祸患。” 见欧阳暖狐疑地看着他,肖凌风笑了:“不过,你真的决定要离开这里,不后悔么?” 欧阳暖决然点点头,没有半点后悔的意思。 “好,那我便护送你回去。”肖凌风点点头。 只听一个粗重的声音嘎声冷笑:“好深情呀!想不到皇帝看重的女人,夜半三更与男人私奔,真是好大的本事!哈哈哈!” 肖凌风脸色剧变,连忙挡在了欧阳暖身前。霎间,树林里跳入了十个黑衣人。为首的一人,竟然是白天想要抢夺欧阳暖的周将军。一见这些人,肖凌风心里暗叫不好,自己要是一个人的话,这些人不过是小意思,但现在要保护欧阳暖周全逃走,却很是困难。自己太大意了,居然让这些人跟了上来,现在泄露了欧阳暖的行踪,等于惹了大麻烦。他心里虽然乱成一片,脸上却不动声色,冷冷道:“这大晚上的,几位还真是有心,在这里守候着,不知有何见教!” 周将军冷笑道:“想不到美人儿半夜会与人私奔,陛下也太窝囊了,不过也好,给了我一个大好机会,美人儿,只要你从我一次,说不定我会放你们走。” 夜色太暗,他根本没看清楚,眼前的男人就是肖凌风。 欧阳暖沉声道:“你要是敢伤害我,肖天烨不会放过你。” 周将军哈哈笑道:“别拿他来吓唬我,这种荒郊野岭,我要了你再埋掉不是很容易吗,美人儿,快过来!” 欧阳暖脸气得发白,肖凌风随手抄起一个石块,朝周成掷去,趁着周成手忙脚乱之际,他就乱迅速带著欧阳暖飞身蹿出去。这几个动作,一气呵成,干净利落之极。 周成和一众黑衣人被他的举动弄个措手不及,恼恨跺脚,明知这小子狡猾非常,应该一上来就宰了他,不该多说废话。不过他再狡猾,今晚也逃不出他的手掌心了,他一定要得到那个美人!周成一挥手,十个人迅速追了出去。肖凌风带著欧阳暖专挑小路走,想借复杂的地形摆脱掉这些人。但他带著欧阳暖,行动迟缓,眼看这些人追上来了。 欧阳暖焦急道:“别管我了,你又不是我什么人,你带着我是逃不掉的。” 肖凌风恼恨道:“你把我当什么人?我虽然讨厌你,却也还不至于丢下一个弱女子给人糟蹋。” 欧阳暖叹口气,知道劝他也没用,喃喃道:“好吧!我真没想到,一个完全都不认识,甚至口口声声讨厌我的人,居然还要跟我同生共死!简直是太荒唐了!”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肖凌风心里一震。 眨眼间,十个黑衣人已经团团围了上来。这回他们也不多话,上来就动手。肖凌风一边和这十个人斗在一起,一边分神照顾欧阳暖。 在争斗中,只听一个突如其来的声音颤声道:“暖儿?” 欧阳暖抬起头,这才发现刚才围攻他们的黑衣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不知从什么地方来的士兵用刀剑架在了脖子上。她看见为首的那个人,脸色立刻变得惨白,肖天烨英俊的脸上,神情憔悴,双眼因疲累过度布满血丝,正用极度伤心愤怒和嫉恨无比的眼神,瞪着她和肖凌风。可是当他看见欧阳暖的手臂上多了一道伤口的时候,立刻惊得脸色煞白,似乎欧阳暖身上中的那一剑,是砍在了他心里。 肖天烨一挥手,士兵们立刻上去缠住了那批黑衣人。肖凌风退下来,从怀里掏出一些药粉,迅速为欧阳暖手臂上的伤口止住了血,动作迅速地包扎了起来。 肖天烨的脸色也变得铁青,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杀了他们!”只听几声惨叫,欧阳暖背过脸去,不愿意看那杀人的场景。十个黑衣人虽然都是武功高强之辈,但终究敌不过大批的士兵,一个接一个倒在地上,鲜血流了一地。 那周成远远看见自己的人都被杀了,面色大变,重重在马身上甩了一鞭子,转身疾驰而去。士兵们刚要追击,肖天烨却喝止:“算了。”他的眼睛冷冰冰地看了一眼周成离去的方向,冷笑,以为能跑得掉吗,愚蠢!前面他早已布置好了人手,自投罗网的蠢货! “你为什么在这里!”转过脸来,肖天烨冰冷的眼神落在肖凌风身上。 还没等肖凌风回答,欧阳暖已经抢先道:“是我被人追击,他突然出现,救下了我。” 她这么说,摆明是在替他撇清关系,肖凌风诧异地看了欧阳暖一眼,终究没有言语。 肖天烨脸上阴晴不定地盯着欧阳暖沉声道,“暖儿,你还不过来吗?” 欧阳暖浑身一震,低垂著头,却不动弹。片刻后,她抬起头,还是用一样平静的笑容,对肖凌风道:“你走吧,不论如何,今天要多谢你了。” 肖天烨再也忍受不了他们窃窃私语,说他不明白的话,他直接粗鲁地将欧阳暖扯到自己身边,对肖凌风道:“你最好记得自己的身份,若是再有逾矩,别怪我不念兄弟情谊!” 肖凌风看着肖天烨带着欧阳暖绝尘而去,目光深沉……陛下为什么没有杀了他?唯一能让陛下顾忌的人,就是欧阳暖了吧……难道,肖天烨为了她,已经痴迷到了疯狂的地步,疯狂……肖凌风在月下低低地笑,但愿这位美貌的女子多保重吧,他今晚所做的,也算尽了心力了。 肖天烨没有回宫中,而是一路策马狂奔,往城郊而去。欧阳暖坐在他怀中,始终僵直着身体,可是时间一点点过去,她渐渐感到疲惫、头痛难忍…… 当欧阳暖昏沉地醒来,睁开眼,一室晕黄的孤灯,她有些迷茫地不知身在何处,随后,慢慢模糊地回忆起了一切。她转头,打量了四周。她一愣,发现已经回到了宫中。 既然已经被发现了,她不由苦笑,这下她是插翅也难飞了。 她艰难地坐起身,这时房门被打开了,肖天烨出现在她面前。欧阳暖见他平素俊美神采飞扬的容颜变得消瘦憔悴,别过了脸。肖天烨一步一步走近她,在她床边坐下。欧阳暖一动也不动,更加不肯看他一眼。 肖天烨冰冷严峻的声音响起:“怎么不抬头?为什么不敢看我?” 欧阳暖仿佛没有听见,仍然一动不动。 肖天烨有些粗野地强行托起她的头,但见她面容苍白,神情冷淡。蓦地,他钢硬的心软了下来,情不自禁轻轻抚摸她的脸。欧阳暖因他的碰触,心中感到厌恶,头微微一偏,想要避过他的手。 肖天烨浑身一僵,立刻得出一个自以为是的结论。像他这么聪明绝顶的人,在情关面前,也身不由己地钻入了牛角尖。他脸色变得铁青,积压已久的伤痛和愤怒爆发出来,他咬牙切齿道:“你不愿意我碰你?难道你又喜欢上了肖凌风?想不到,我这些日子以来对你的疼惜宠爱,居然比不上一个和你萍水相逢的陌生人。我真后悔,居然没杀了他!” 欧阳暖被他荒谬的猜想吓了一跳,等她醒悟过来他在说什么,肖天烨已经暴跳如雷,再也控制不住心中的愤怒和深深的嫉恨:“你爱上了别人?我的心呢?你知道我对你一向千依百顺,把你当成珍宝,就把我的心不当一回事儿,踩在你脚底下随意践踏。欧阳暖!你还有没有心?你还有没有?”他无法自控了,疯狂地把房里的一切东西全部扫在了地上。桌子被他推翻,古玩架也翻倒在地,瓶子罐子砸在地上,“劈里啪啦”碎了一地。 肖天烨控制不住燃烧的怒火,猛烈摇晃她:“我爱你,只要是你想要的,我什么都能为你做到!为什么,为什么无论我怎么做,你都不肯看我一眼,我做错的,我都在想尽办法弥补,难道你是瞎子、傻子,一点也看不见我对你的付出吗!” 欧阳暖被他摇得头晕目眩,定定看着他:“我已经说过一次又一次,我不爱你,哪怕你把心捧到我面前来,我还是无法爱你!你明不明白!感情是不能勉强的!不是你为我付出多少,我就要爱你,更不是你给我多少,我就会爱你多少!爱没有公平可言!”下意识的,她不经过思考,这些话脱口而出。 随后,她心底深深的震惊,原来,这是她隐藏在心底的话吗?还是属于她的过去? 肖天烨伸手粗暴地托起她的头:“我一直小心翼翼地压抑住自己的感情,等你看我。我一直用我的全心来守护你,疼宠你,没有人会像我这样深刻地爱你。没想到,我等到的居然是这样的结果。你太无情了!欧阳暖,你太无情了!”想到欧阳暖居然一边用尖利的言辞伤害他,一边投入另一个男人的怀里,肖天烨痛苦得无法呼吸了。 肖天烨猛地放开她,一拳砸在墙上,血红着眼,愤怒地厉声说:“欧阳暖,你死心吧,你一辈子再见不到别的男人了。即使天荒地老,你也必须永远和我在一起!你这辈子注定了要和我纠缠一生,永远也休想离开我。我下地狱,你也会和我一起下地狱。你听明白了吗?” 欧阳暖冷冷看着他,没有回应。肖天烨“砰”地一声使劲摔上门,冲了出去。欧阳暖看看满地的狼藉,喃喃自语:“为什么你永远都不懂……” 从这天起,肖天烨没有回来软榻上睡觉,也没有出现在欧阳暖眼前。但房外,十来个侍卫不敢懈怠地日夜看守欧阳暖。欧阳暖一直单独被禁锢在这间房里,肖天烨禁止任何人接近她,送饭的宫女们也只是匆匆来去,再也不敢多话。 欧阳暖知道,出卖自己的人是阿卓,她明知道对方不可信,却还是宁愿赌上一次,因为她再也不愿意过这种金丝鸟的生活了! 阿卓被肖天烨凌迟处死,欧阳暖知道以后,只是叹息。 欧阳暖心中说不出是何种滋味,从来没想到自己居然会被幽禁在这里。 再次醒来时,窗外阳光明媚、鸟语清脆,欧阳暖缓缓起身下床,却带起一阵金属摩擦的声响。她低头,发现右脚踝处系了一根极细的精巧锁链,反射着金属的冰冷光泽。锁链另一端牢牢拴在钉插入墙的锁环里,坚固得让人绝望。 肖天烨,你真是疯了,幽禁居然还不够,还将她像是一条狗一样锁在这里。 你以为,这样就是爱了吗? 这样对待自己心爱的女人,这就是你口口声声所说的爱吗?让她变成一条完全驯服的狗?就是你的希望?!哈哈,这样的爱还真是可悲又可怕。 几天来,欧阳暖看着那条锁链,用尽了一切办法,想要将它弄断,可是她用了很多方法,那锁链虽然细,却无比坚固,没有任何方法可以去除或者斩断。 肖天烨,你的爱,真是让人无法承受。 “娘娘醒了?”宫女的声音从外间传入,欧阳暖还未应声,宫女便打开了门进来,端入铜盆,手脚麻利地给她端来药汤,仿佛没有看见她身后长长的锁链。 “肖天烨呢!,他把我锁在这里,到底要多久?!你放我出去好不好,放我出去!”欧阳暖一把抓着她的手,猛烈地摇晃。 “娘娘……奴婢只管负责伺候,其余一概不知,请娘娘不要再为难奴婢,否则奴婢一定会被殿下赶出去。”宫女被欧阳暖的举动吓了一跳,收拾好了转身离开。 这个被派来顶替阿卓的宫女兰儿关上门,心中却担心不已,她亲眼看到欧阳暖离开后,陛下的表情,他失去了平日里的温文儒雅,整个人暴怒不已,完全处于一种失去控制的状态,那时候,大家突然明白了一个可怕的事实。肖天烨这个高高在上的陛下,却不可思议地被欧阳暖这个冷淡的欧阳暖所牢牢控制着。她的一举一动,都牵动着他的心! 看到唯一的希望也消失了,门被紧紧关闭起来,欧阳暖坐在地上,不敢去想象自己以后该如何面对,她掩住脸,将自己重新陷入黑暗。不过片刻,便有一个人大力地将她的手腕扯开,刺目的光明一下子充盈了双目。 “贱人!你怎么还没死?!你怎么不去死!你居然还一心想要出去!你要去哪里,去会你的情人?!他是谁!你告诉我,你心里的那个人,到底是谁!”听到护卫禀报说,欧阳暖再一次哀求宫女放她出去,肖天烨的头脑片刻都不能安宁,他一直想要找出欧阳暖心里那个人的名字,肖重华,不对!她已经不记得他了!那么是肖凌风,还是谁……到底是哪一个,她爱的人,想要在一起的男人,到底是谁!癫狂阴鸷的双眸冰锥般将她锁牢,紧箍着她的手腕,恨不得让她粉身碎骨。 欧阳暖冷笑:“我为什么要死,因为被你关着,我便要去死吗?我不会!绝不会!我还等着离开你,跟我真正爱的人双宿双栖!”她是故意激怒他,哪怕是自尽,她也不想要过这种生不如死的生活。 不能快乐的活着,那就痛快地死去,她只是潜意识里,再也不想委曲求全! “双宿双栖!你做梦!若是你再逃跑,这府里每一个负责看守你的人都要死!”肖天烨的语气濒临疯狂。 “你这个疯子!”欧阳暖用力想要甩开他的束缚,人命在他的眼中,居然比草芥还不如,这个男人简直是不可思议的疯子。 “呵呵,疯子?我是疯了,我是疯了才会中了你的蛊!我为你不顾一切,你却拼命出逃!我一次次原谅你、包容你,只想着你回来,我便原谅你!我真心待你至此,你就这样回报我!你没有心吗?” 。 “为了我?你真心待我?你怎么不问问你自己的心?你怎么说得出口?你问了我是不是爱你吗,你是不是以为这样关着我,保护着我,对我好,这就是爱了吗?你觉得我开心吗?你看到我日渐消瘦吗?这是你爱人的方式?将一个人一步步逼到死亡,这是你爱我的方式吗?我何其有幸,有你这样的爱护,这么爱我,爱我爱到我死!”欧阳暖冷静地、一字一句道。 肖天烨一下失了言语,顿在那里,有一瞬的恍惚,他没想到,欧阳暖字字句句是如此的尖刻,在她亲口说出这一切的时候,一股寒意传遍四肢。怒意再也无法压抑,“啪!”一个巴掌狠戾扇过她的面颊,一丝血迹顺着嘴角缓缓落下。 欧阳暖无畏地正视他。他捏住她的手腕,眼里烧红的愤怒翻滚燃烧,透着她看不懂也不想懂的萧条悲凉,“是!我是卑鄙无耻,但是我爱你爱得发疯了,我告诉我自己,若是我就这样放过你,那么我一辈子都不会开心,我只是想要得到你,那个人能够做到的事情,我会比他做的好一千倍一万倍!可是,现在你是怎么对待我的?!哈!我为你做的这许多换来的就是你如此践踏!哈哈哈!你让我恨你了,我从来没有这样恨过一个女人!”片刻失神转瞬即逝,换来的是肖天烨更加窒息的逼视:“只要你说一句,会爱我,我就放了你!告诉我,你爱我!欧阳暖,快说你爱我!说啊!” 欧阳暖却冷笑:“我不爱你,我永远也不爱你!” 肖天烨看着她充满愤怒的眼神,心中刺痛,却突然松开了手。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不说也不要紧,既然你想死,我偏不让你如愿,等着看吧,总有一天你会跪在我脚下求我。” 说完,他头也不回摔门离去。 欧阳暖被看守的更严,除了兰儿来给她擦洗送饭沐浴更衣,她见不到任何一个人。她开始过日夜颠倒的日子,肖天烨每天白天都会过来,看她有没有妥协,或者用世上最恶毒的语言折辱她,她便干脆白天他来的时候装作睡着了听不见,于是渐渐忘记了白天黑夜。 就这样睁着眼,看日出日落交替轮回。但她不由自主一次次想,自己究竟是谁,从哪里来?为什么会惹上肖天烨?她那一天为什么要这么倔强,暂时虚以为蛇,让肖天烨放她出去就可以,为什么非要对着干…… “你们眼睛瞎了!知道我是奉谁的命令来的吗?竟敢拦着我!” “王爷恕罪!殿下有旨,任何人不得入内。您就别为难我们了。”一阵喧哗从门外传入。 “等等!王爷!王爷,您不能进去……”脚步声纷乱而至,欧阳暖抬起头,肖凌风飞快地,睁大一双眼睛闯了进来。 他身后是四个护卫,冲进来想要拉他出去,却又不敢惹怒他。 “到底发生什么事?”他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欧阳暖:“欧阳暖,你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会变成这个鬼样子!” 现在的她,哪里还有当年赏花宴上的风采,看起来活脱脱一个女鬼。 欧阳暖笑了,看着他:“怎么,来看我死没死吗?” 这个男子,曾经帮助过她,不顾一切保护过她,她永远都会记得! 肖凌风看着清丽无比的欧阳暖,如今已经完全像是变了一个人!眼圈乌黑,眼眶深深陷了进去,颧骨高高的突起,下巴尖的脱了形……整张脸苍白过了分。他难以接受眼前的这个人:“你和他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他要把你关起来,甚至连人都不让见!老天,若不是我今日硬闯了进来,根本不知道你竟然变成这副模样!他是真的疯了吗,那么爱你,回过头却是要逼死你!” “我不会死的……”欧阳暖只是笑笑,说话的声音十分虚弱。 肖凌风刚要回答,却听到一个可怕的声音响起:“你吃了雄心豹子胆么?这里也敢擅自闯入!看来是我平素里对你太好了。” “你疯了吗?欧阳暖究竟做错了什么,你要这样折磨她!”肖凌风一改笑容满面的模样,竟然直言不讳地问道。他虽然并不喜欢欧阳暖,可他却知道,欧阳暖若是死了,肖天烨也会真的发疯的,他这么做,不只是在逼死欧阳暖,也是在逼死他自己。 “滚出去!”肖天烨冷漠道,眼神凶狠。 “不,你说清楚,难道是想要把一切都葬送毁灭掉吗?” “来人,将他拖出去!” “是!”一群刚才还不知道怎么办才好的护卫冲了进来,将挣扎着的肖凌风强行拖了出去。 “肖天烨,你是不是疯了,你到底要干什么?你真的要她死吗?” “拖出去,打五十棍!”肖天烨恼怒地斥责。 欧阳暖坐在那里,面无表情地看着肖天烨,他将她强硬扳了过来。“人人都说我残忍,你是不是也觉得我残忍?我伤害你了吗,我让你痛苦了吗,难道这不是因为我爱你,才会关着你吗?为什么你不能体会我的爱,我没有伤害你啊,我根本不想伤害你!” 毫发无伤,如今她这副憔悴的样子,也说得上毫无伤害吗?这就是他所谓的爱? “我爱你。”欧阳暖看着他,突然这样说道。 肖天烨怔住了,他看着她的眼睛,不敢置信她到底说了什么。 “你不是说只要我说爱你,便放我出去么,我告诉你,我爱你,这样行了吗,你可不可以放我出去,我被关在这里,快要疯了你知不知道!我爱你!行了吧!放我走好不好,就算我拜托你,放了我!” 他看着她,她的眼睛清澈如溪水,却没有一丝的涟漪,更加找不到一分一毫爱恋的感情,她在撒谎,她不爱他,她是为了出去,她为了出去,竟然说爱他! 明明是他期待的话,明明是他逼迫着她说的话,可是真的听到了,为什么他却不高兴,真的一点开心的感觉都没有,与此相反,他只觉得愤怒,因为她的表情,她的语气,她的心情,都在告诉他,她在说谎,她不过是受到胁迫,才会这样说!他此刻的心脏痛苦的像是要撕裂开,当清楚地看到她眼中的冰冷和无情,他的心再一次感受到了这种强烈的痛苦,他好恨她,为什么不干脆杀了她!为什么自己动不了手! 愤怒到了极点,他用力甩了她一个巴掌:“住口!贱人” 欧阳暖眉头都不皱一下,挑着一双美丽的眼,冷笑:“住口?这不是你最想听的吗,明知道是假话,你也一样爱听不是吗?你把我关在这里,最终的目的不就是这个吗,难道你还指望关着我,就能让我爱上你,肖天烨,你真可笑,难道你关着我,不让我出去,就能让我爱上你吗,这是你做梦,还是你已经发疯了!” 仿佛被什么猛然刺中,肖天烨身形微晃,眼眸破碎! 大历 肖重华发现,刻骨的思念正在一点点吞噬他的理智。 自从南诏国回来,每日还必须处理政务,处理堆积如山的奏章。眼睛看不见,就让人读给他听。但他唯一想要做的,就是丢下一切去寻找心爱的女人。可惜,由于肖天烨刻意封锁了消息,肖重华知道,自己不能去打扰,否则那人会中断巫医的治疗。 只要是为了她,他可以忍耐,怎么样都可以。 想到欧阳暖,他心里那根刺就扎得越深越疼,渐渐变成了他的一块心病。 以至于过了半个月心绪不宁的日子,肖重华终于病倒了,众人这时候才想起,这个在朝堂上冷酷无比的人,毕竟也只是一个青年而已。 太医小心翼翼走到床边,恭敬地为他诊脉。片刻后才觉得情形不对,壮着胆子察看了他的神情后才敢掀开他的内衫,一看顿时骇然,惊呼道:“殿下这是怎么了!” 他的左胸,竟然有一道长长的伤口,那伤口似乎很长时间都不上药,开始溃烂…… 太医一双眼睛震惊地转过来看着一旁的贴身侍卫金良,金良上去一看,顿时呆住,脊背窜上来的冷意让他不由战栗了一下——肖重华的脸色苍白得可怕,满目痛苦之色,纵然看惯了他冷酷无情的样子,金良也还是移开目光,不敢再看。这道伤口绝非是一天两天的,可是,他为什么始终不曾宣太医治疗呢?金良觉得很奇怪。 一旁的侍从瑟瑟发抖,事实真相只有肖重华和他们最清楚。世子看不见,一回到燕王府,沐浴的时候,作为贴身侍从便已经发现了他身上的伤口,他们以为是在战场上留下的纪念,可是不论他们怎么劝说,他都不肯请太医治疗。 没有人知道,肖重华不愿意治,更大的原因是——他要借由这道伤口带来的疼痛,抑制住失去欧阳暖之后的那种疯狂的想要毁灭一切的冲动。 这简直是疯了……他自己也清楚,自己早就疯了,清醒地疯狂着。 那太医满目惊疑之色,刚要继续发问却被肖重华喝止:“不过是偶染风寒,你可听清了!” 太医突然明白这次燕王世子单独招他一人出诊的含意,他恐惧地跪下:“只是殿下伤势很重,天气渐热,伤口已经溃烂发炎,这样的伤势是否应该请宫中那位神医来诊治,我恐怕……” 贺雨然回来后,就经常出入宫中,陪伴肖钦武。 “住口!我有什么病自己最清楚!你开药吧!其余一切,不必多言!” 太医战战兢兢爬起来去开药,金良站在旁边有点不知所措,他虽然不懂得医术,却也知道世子这伤口的状况是多么严重,他很难想象,肖重华是如何忍受这样的痛苦站在朝堂上,便是再铁石心肠的人,看那伤口一眼,也不忍心再看第二眼。在他看来,这实在是无法相信的事情,他更加不能明白,世子为什么要如此。这世界上有很多心狠的人,只是这些人心再狠,对自己总是宽容的。他不能想象,世界上还有肖重华这样的人,就连对待自己,他都是严苛冷酷的,竟然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伤口流血溃烂发炎出脓,这是什么样的人啊!若非亲眼目睹,他简直不能相信!对别人狠也就算了,对自己都这么狠的人,实在是可怕,却又无比的可怜。他知道这一切,都是为了世子妃,只要将她找回来,一切的问题都能解决。 只是,世子妃,现在究竟在哪里呢? 被锁链关着,欧阳暖的病情重复恶化,开始不再反抗,甚至比以前更严重,几乎吃不下任何东西了。 “为什么不肯吃东西,你是在反抗我吗?” 肖天烨看着她略带嘲笑的表情,突然快步从外面的护卫手中抢过了一把剑,又快步走过来,紧紧地握住了手上的剑,连带着青筋冒起,像是压抑着极为愤怒的情绪,他根本已经没办法控制自己了。他身体里暴虐的血液因为欧阳暖的行为,一点点的集结,沸腾,这种在他血管里流淌着的愤怒正在逼迫他一步一步走向某种他最厌恨的、失去理智的道路。他没有放下手中的剑,反而笔直地朝着欧阳暖走过去。 “我再问一遍,你是在反抗我,要逼着我发怒?” “你心里到底在想着谁,为什么总是要抛弃我?”怀疑,怀疑到想要发疯,肖天烨从来没有被嫉妒这样折磨过,他的心里转过一个又一个的名字,妒忌、疑心,将这个理智、高高在上的男人变得疑神疑鬼,谁都不再信任! 欧阳暖的视线落在他的剑上,为那摄人的寒光有些心惊,他举起它来毫不费力,现在他也没有丢下那把剑,看来今天他非要问出一个答案。可是这个答案,她完全想不到,跟他有什么关系!他为什么这么执着于,她到底在想谁?她谁也没有想,因为她谁也不记得了! 难道他希望她说出一个子虚乌有的名字?他的疑心病,简直是将他逼迫地发疯了!这不得不令人感到恐惧,彻骨的寒冷! “你害怕了?你怕它?”残酷的笑容再一次在肖天烨的嘴角出现,可是怎么看也与他此刻的心情大为相反,他一把斩断了锁链,让那锁链断成半截,落在地上。 他看着欧阳暖,双目赤红,现在是最好的机会,杀了她,别去想什么后果,只要她存在一天,他将一天比一天更不能控制自己,终有一天她会毁了他! 像是被她光洁如玉的脖颈所引诱,他伸出手竟然轻易地掌控住她的生命,这多么容易,只要一用力,这么细这么可爱的脖子就会断掉,那她就再也不能对他做出这样残忍的表情,她在欺骗他,亲手捏断这女人的脖子,让她的嘴巴再也不能吐出谎言,越是美丽的东西越是危险,他怎能留下这样的祸患在自己身边!无论如何,他也不能再为了一个女人失魂落魄,他会彻底失去理智的!肖天烨用手掐住欧阳暖的脖子,就这样想着,一点儿一点儿加重了手上的力气! 欧阳暖只是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她难以呼吸,几乎控制不住地流下眼泪来。 肖天烨像是被她的眼泪烫到了,突然松了手。 欧阳暖大声地咳嗽着,有一种死里逃生的感觉,她惊骇莫名的看着肖天烨,可是对方的眼睛竟然都是惊恐:“暖儿,我不是故意的,我错了!你原谅我,我再也不会这么对你,你想要出去是不是,我不会再管着你了!真的,你要去哪里我都陪你去,只是求你不要再离开我了!”他拼命抱着她,不停地说着。 欧阳暖不说话了,她感到深深的无力感。 这一日,宫女督着欧阳暖喝完药,连话也不肯与她多说一句就离开了。欧阳暖目送着她走出门去,低声地叹了一口气。 这时候,雕梁画壁的走廊下已燃起了灯笼,欧阳暖的心情却越发的沉重,她的手抬起来,轻轻掩住了唇畔的咳嗽。 门外的肖天烨早已经瞧见了映在窗格上的影子,柔和的烛光,洒在那片黑影之上,他的目光望着那片黑影,不知在想些什么,直到他走进去,欧阳暖还是坐在桌前,一动不动,然而她略显苍白的面容,在温柔的烛光中,美好如玉。 屋中一片静寂,良久之后,肖天烨叹了口气,道:“你还是不肯跟我说话吗?” 欧阳暖道:“除非你放我走。” 肖天烨自从那日之后,已经恢复了平静,甚至和欧阳暖说话的时候都是轻声慢语,他轻声笑了笑道:“你总是在怀疑我,可是离开我,你能去哪里。” 欧阳暖道:“我想找回自己的过去。” 肖天烨淡然一笑,道:“这只是你离开的原因之一,另一个原因不过是因为你担心我是个恶人,所说所做的一切都是在欺骗你。” 欧阳暖目光一闪,却还是默默无言。 肖天烨慢慢道:“在你心中,人或许是有好坏的,可是谁又能分得清什么是好人,什么是坏人呢?欧阳暖,你真能分清吗?你只是觉得我关着你,不放你出去,可你知不知道,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好,为了让你早日康复,为了把你留在我的身边。” 欧阳暖看着他的神情,有一瞬间无所遁形的感觉,仿佛所有的一切在他的眼中都是透明的,毫无遮挡,她到:“我总是感激你的,不管你为了什么,你毕竟救了我的命。” 肖天烨轻笑一声,春水般的眼睛波光荡漾,道:“欧阳暖,你嘴里这么说,心里却不是这么想,你若将我看做好人,为何迟迟不肯对我说实话,从不愿意爱我,留在我身边?” 欧阳暖垂下眼眸,道:“我很想对你说,但很多话……我——” 肖天烨叹了口气道:“我了解,我知道你的心里一直有一个名字,或者,只是一个模糊的影子,但你一直觉得那个人不是我。” 欧阳暖摇了摇头,他看着她道:“你离开,其实是为了去找那么一个莫须有的人是不是?仅仅为了梦中那一个不知道是否存在的影子,就不顾一切要离开这里?” 欧阳暖道:“你以为我只是为了那个人?” 肖天烨没有回答,冰雪般的眼神,正瞬也不瞬地凝注着她。 欧阳暖道:“不,你错了,我只是想要找到自己的过去,我总是在想自己到底是谁,为什么除了一个名字之外什么也没有,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梦中的那个人和我又有什么样的关系……对不起……我一天不知道,就一天不能平静下来。” 肖天烨看着她,心底那最冷酷、最坚硬的地方突然有一种奇异的痛恨,他低声道:“若是我不让你走呢?” 沉默许久后,欧阳暖看着肖天烨道,眼神温和却无可辩驳:“对不起,我一定要走。” 她这样说着,眉梢眼角又出现曾经的冷漠和坚毅,肖天烨有一瞬间的错觉,仿佛她的感情已被冻结起来,她又恢复那个冷冰冰的女人了。 大结局(下3) 他目中的怜悯慢慢变成隐忍的怒气,但他的微笑还是那么动人,声音还是那么温柔,道:“你真的要走,我是有很多的方法可以留下你,比如割断你的脚筋,让你一辈子都不能行动;封住你的嘴巴,让你永远不敢再说一句离开我的话,最简单的法子就是控制你的药,让你永远都想不起来自己是谁,但……”他看着欧阳暖脸色慢慢变了,慢慢道,“我不会那样做的,因为我是这么的爱你……” 就在这时候,肖天烨后颈倏然扫起一阵不详凉意,他猝然回首,但见墙头月下一个两个三个……越来越多的黑影腾跃而出,悄然落在满园繁花之中,碾花无声。 他右手一甩袍袖,作了一个动作,刹那间殿外出现了无数的侍卫。 一圈黑影慢慢围拢过来,黑衣蒙面,侧身极缓极缓地逼近,似一汪可怕的湖泊,带着黑色的光晕漫漫潮汐,点点吞噬而来,与穿着红衣的侍卫们翻搅在一起。 欧阳暖刚开始以为,这只是临时起意的暗杀,抑或是一次蓄谋己久的宫变,然而那些黑衣的高手显然压过了护卫的力量,欧阳暖听见有人高声地喊道:“叫弓箭手来!” 对峙双方犹似剑拔弩张,千钧一发的时刻,欧阳暖只觉得神经紧绷,摧弦欲断…… 随着弓箭手的迅速到来,千里拱堤坍溃一泄如注,十面八方流矢飞箭皆奔着那群黑衣人而去,不知道为什么,欧阳暖的心口蓦地一收,空落落直直往下坠去。无数的“嗖嗖”锐利破空之音回荡园中,箭落之声入了花丛,肖天烨目光冷漠地看着一般几道线光划过,几个黑衣人闷声倒下,然而不知为何,这群黑衣人却是悍不畏死,又一起扑了上来。 “暖儿,快躲开!” 肖天烨的声音和着兵器相交的铿锵铮铮之声炸入耳中,几乎同时,一个黑衣蒙面死士鲜血淋漓砰然倒于她的脚旁,骇得原本已经走到外面的欧阳暖扶着廊壁往后退了一步。 此时,宫中的护卫们陆续倾巢而出,那群黑衣人却丝毫不退不怯,只迎不避,招招狠戾扑过来。但见廊壁青砖上,人影此起彼消,竞相杀戮追逐。黑衣人手中皆是削铁如泥之利器,其中为首之人尤为厉害,游刀走剑、戳刺、举劈、利斩,招招毙命紧追不舍。以一敌十,不见颓势,竟是势均力敌。 欧阳暖看得目瞪口呆,却不知为什么,觉得这样的情形似曾相识。 然而钢刀带着三九严冰之寒不紧不慢寸寸压近,转瞬之间竟然不察,她突然落入对方之手,肖天烨面色大变,大声开口:“放开她!” “放开她?”欧阳暖听见身后的黑衣人淡淡一笑,她却觉得有丝丝熟悉之感,“可以,当然可以。全看陛下是否愿意拿自己的性命来换。” 刀尖轻触下颌肌肤,很快,并不怎么疼痛,只觉着隐约有温热的血丝,沿着颈项蜿蜒而下。 “不许伤害她!”肖天烨凝视着欧阳暖,目光绞痛,紧咬了牙关,竟是连声音都微微起颤:“什么我都答应你!” 不知为什么,欧阳暖只觉得这场景,仿佛在何处见过,不顾一切的肖天烨,她只知道,自己从未讨厌过他,隐隐还有一丝亏欠的心疼,可是,为什么…… “哦?那就请陛下过来吧。”黑衣人再度开口,一手钳制住欧阳暖的喉咙,一手挥了挥刀。 肖天烨快步走过来。 所有人皆看着他,唯独欧阳暖不忍心看,却在这时候,竟然发现身后一人手搭一半月弓箭横放于墙头,满弦待发,正对肖天烨的背心。 “不要!”欧阳暖不知道自己如何挣脱了后面那个人,只是用力推开了近在咫尺的肖天烨。 三只乌金铁箭次第连发,劲弩皋风携雷霆万钧之势尖锐着呼啸而去。看清了那方向,肖天烨几乎疯狂,一时间,满园皆静,刹那无声,欧阳暖连退两步,躲开了两箭,最后一个箭头终究穿入身体,三箭连矢,终究太可怕。 “暖儿……你怎么了——怎么了……”肖天烨抱着她,全身抖得筛糠一般,手上慌乱地捂着她的伤口,似乎想要堵住那汩汩如泉的暖流。 欧阳暖并不悲伤,她只是觉得,终于还清了歉疚,此刻她不再亏欠眼前这个人了。这一生的债,已然悄悄的还了…… 朦胧中只听见肖天烨撕心裂肺的大喊声…… 原本以为一切就这样到此为止,可是欧阳暖没想到,黑衣人竟然就是金吾卫,所以才能以一当十,而那头领,竟然就是贺兰图,他挟持她,在她身上用了匕首,实际上是趁机将一种药抹在她的身上,能够让人在一刻后气息全失脉象皆无,然后恰准时间伪造出被箭射杀的假象,这种法子不过是江湖上骗子常用的伎俩,然而却骗过了一意关切欧阳暖的肖天烨,当然,欧阳暖也被蒙蔽了,几乎误会那箭是射向肖天烨的……意外还是有的,贺兰图没有想到肖天烨不吃不喝地守在欧阳暖身旁七天七夜,若非最后晕倒强行被如今的福王肖凌风拖走,他还会不休不止地守在那里。之后,肖凌风强行为欧阳暖下葬,这时候贺兰图便将早便预备好的一具与欧阳暖形貌身材相仿并易容好的女尸将她换了出来……之后,待欧阳暖服下假死药的解药,气血稍稳,贺兰图便派人一路护送将她弄出了城。 第二天上,肖天烨醒来,头一件事就是找他的欧阳暖。当他到处找都找不到的时候,整个人就像一头发疯的狮子,见人就抓过来问,说不知道便打。最后一个侍卫没有办法,只得交待了实情。 肖天烨一听,双眼冒火,命人传来肖凌风,劈头便骂:“你不过是个王爷,谁借给你的胆子?你滚,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你给我滚出宫去!” 肖凌风不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愣愣地站在那里。肖天烨急了,拔出佩剑来向他一通乱砍。他这才知道皇帝是说真的,仓皇逃出宫去。 肖天烨拄着剑不停地喘气,忽然指向那名告密的侍卫:“她在哪里?” 护卫抖声道:“皇上……那女子就葬就在陵园,福王下令,咱们几个亲手给埋的,错不了。” 肖天烨亲自领着一队人马来到西郊陵园。那里果然又起了一座新坟,上面没有任何标记。他一愣:“这里?” 见众侍卫点头称是,他不禁暴怒起来:“她根本没有死,你们就把她埋起来,不是要憋死她了么?快,快,快挖出来!” 几名侍卫不敢不应,七手八脚的铲土,不一会儿棺材从土里露了出来,肖天烨连忙跳下去,将棺材盖打开。 “暖儿,你别怕,我来救你了,马上就没事了,暖儿!”很快的,肖天烨迫切的声音就转为凄厉,“不是她!” 棺材盖被掀开,里面的女子容貌仿佛是欧阳暖,可怎么骗得过肖天烨的眼睛,他大声喊起来,“封锁城门,去追!马上把人追回来!” 离开了南诏都城,他们一行人轻车简从走得飞快,眼看就要到达边境,却不知为什么接连刮风下雨,天昏地暗,道路泥泞,根本不辨方向。到了戌时,天色已经全黑,实在不方便继续向前走,贺兰图便下令就地休息。贺兰图拿着已经准备好的干粮,先递给欧阳暖。欧阳暖接过,刚要说话问清楚这帮人究竟是什么人,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为什么要带走她,他却突然道:“不要升火!” 那边正在升火的随从吓了一跳,赶忙又把火苗熄灭了。 “怎么了?”欧阳暖不解地问。 “这里已经靠近边境,却还在对方的眼皮子底下,若是升火把他们引来,实在是很危险的事。”贺兰图沉声解释道。 欧阳暖点点头,想不到眼前这个人还有这样的见识,只是她越发疑惑,自己和这个人又究竟有什么样的瓜葛呢? 夜晚很安静,天空低垂的仿佛触手可及。刚刚下过雨,乌云散去竟然出现了一颗又一颗的星星,一个个仿佛被雨水洗涤过,明亮又温柔。欧阳暖就坐在沾满水珠的草地上,取出干粮来吃,突然一只手伸过来,递给她一只装满了清水的水袋。 欧阳暖接过,闷闷地说一句谢谢。贺兰图没有多言语,竟然也像她一样席地坐下。 这时候,突然听见旁边的马儿发出嘶鸣声。 “它怎么了?”欧阳暖不理解地回头看贺兰图。 贺兰图却面色凝重,这时候一个负责值夜的随从奔过来:“主子,远处传来马蹄声,似乎人数不少。” “是不是过路的人?”欧阳暖尽量往好处想,可是心底却突然浮起了一阵不安。 “不可能!命令所有人丢弃马车,立刻上马!” 贺兰图上马后,欧阳暖还站在原地不知道自己应该是去另找一匹马还是怎么样,随后贺兰图一把抓住她上了马。这次金吾卫折损近半,随行的一百五十人最后只剩下十几名,他们也纷纷上马,一行人纵马狂奔起来。 如果有遮挡的地方,他们也不至于这样仓皇奔跑,而应该就地躲藏,可是偏偏这里是一望无际的草地,根本没有能够藏身之所。若是那些真的是全副武装的南诏人,他们不可以与对方硬碰硬,这才是贺兰图作出这个决定的原因。因为危险的临近,欧阳暖的心跳得砰砰的,风将她的头发彻底吹乱,他们奔跑了没多久,就听到身后沉重的马蹄声,对方的人马显然远远超过自己这一方,欧阳暖意识到,死亡的威胁离他们越来越近…… “主子,您先走,属下断后!”靠得最近的金吾卫策马,就在他们身后不远。 贺兰图咬牙点头,带着欧阳暖一马当先,犹如离弦之箭,在看不见边际的夜色中一路狂奔。 “后面有多少人?”欧阳暖急切地问道。 贺兰图沉默了一下,声音在风中有些模糊,可给出的答案却让欧阳暖不由得心惊:“数千骑。” 欧阳暖忍不住回头去看那些追兵,他们已经追得很近了,那些马蹄声几乎就在耳边,声势惊人,让人毛骨悚然。后方传来一阵厮杀声,贺兰图带来的金吾卫显然已经冲进了敌人的阵营。这十几个人都说得上是以一当十的勇士,可是对方人数实在太多了,他们根本抵挡不了多久。想到这些人等同于是去送死,欧阳暖心里不由得一阵阵难受,可现在马匹不可以停下来,否则她又会过上被关押的日子。 虽然贺兰图没有向她解释过缘由,可她无端的对这个人产生一种信任感,她不知道,这是因为以前,贺兰图也曾经带着她逃脱过追杀。 不知道跑了多久,天色已经微亮起来,金吾卫不过阻挡了片刻,便被那群铁骑彻底淹没。贺兰图不听不看,加紧马腹,马儿不停地向前奔跑。耳后的声音越来越大,来势汹汹,欧阳暖回头望去,晨光照射在后面追兵的盔甲上,只看见一片锐利的寒光。 欧阳暖背心一阵发凉,也不知道是太冷还是过于恐惧,她还是第一次感觉自己离真正的死亡这么近。不由自主地眨眨眼睛,却感觉一滴汗水流到了自己的眼睛里,火辣辣的,激人的疼痛。 清晨时分是最冷的时候,风又这样凛冽,欧阳暖只觉得浑身都在哆嗦。突然,她的身体被牢牢扣入贺兰图的怀里,“坐稳了!” 眼看他们单枪匹马就要陷入绝望,却突然看到前面有一列军队。 “是他们来了!”欧阳暖惊呼!全身的血液仿似瞬间便被抽光了! “不,是我们的人!”贺兰图却远比她冷静的多,“你看那面旗帜!” 欧阳暖看向那面军旗,不知为何,因为贺兰图的一句话,心中有一种隐隐的放松的感觉。 那列军队早已在此等候贺兰图的到来,却显然没想到他们身后还有追兵。 贺兰图一马当先,奔入队列之中才匆匆停下。 “后方有八千骑兵,你们一共来了多少人?”贺兰图大声问道。 “两千人。”一个年轻俊朗的将军策马而来,“姐姐!”他高声叫着,几乎是兴高采烈。 欧阳暖一怔,完全没想到这年轻俊美的将军会突然飞奔着跑过来,像是看见了失散多年的亲人。 “非常时期,等会儿再说!”贺兰图一把将欧阳暖推下马,“欧阳少将军,交给你了!” “姐姐!你在我身后!”欧阳爵伸出手把欧阳暖接上马,放在身后。 欧阳暖完全不知道应当作何反应,她只觉得这个俊俏的少年将军异常熟悉,可是她分明没有见过他,他却又叫她姐姐,还是这样的语气…… 这支部队纪律森严,虽然意外迎敌,却队列整齐,接到摆开阵势的命令后,除了马蹄声以外,竟然听不到任何一个人说话,甚至连咳嗽都没有,安静的可怕。欧阳暖却隐隐感到担忧,这支部队虽然训练有素,但兵力远逊于南诏人,真的有获胜的可能吗? 那边肖天烨已经带着八千铁骑追了过来。 欧阳爵大声道:“立即突围,若突围不成,便力战南诏,至死方休!” 欧阳暖觉得心脏一阵阵跳得发烫,从未见过两军对垒这种奇异场景,明明双方都蓄势待发,却安静得要命,天空之中连一只鹰飞过的声音都能听得一清二楚。她甚至听到自己心脏猛烈地跳动声,前面的欧阳爵显然察觉到了她身体的紧绷,低声安慰:“姐姐你放心,摄政王的军队每个人都能以一当十,以一当百,定然能保护我们突围,若突围失败,也不过死战到底,为国尽忠,死而无憾!我一定能将你平安送出去的!” 摄政王这三个字,像是唤起了她内心深处某种深藏已久的感情,让她觉得说不出的滋味。 “把她还给我!”那边肖天烨大声喊着,脸上满是愤怒,他看出这边准备誓死抵抗,彻底失去了耐心。 欧阳爵冷笑,却并不答话,手臂高高扬起,作出进攻的手势。 肖天烨大怒:“放箭!”立刻有数百支箭矢疾射而出,直奔大历军队而去。 贺兰图脚下猛夹马腹,挥刀疾斩,将正对着自己而来的箭劈飞,大部分箭矢则擦着他飞过,均落了空。 刚闪过第一轮,第二轮箭又至。 欧阳暖两眼一眨不眨地注视着在前方敌阵中的肖天烨。当箭雨射出之时,她心里的感情十分复杂。她跟肖天烨的牵扯太深,太深太深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她竟然一点也想不起来。 欧阳爵为了保护欧阳暖,并未直接迎敌,反而在队伍的最后方,欧阳暖因此可以看清前方的一切,这时候太阳已经全部出来,无数铠甲和武器在阳光下闪动着耀眼的光芒,厮杀声,呐喊声,混成一片,到最后她已经几乎分不清到底谁是自己人,谁是敌人,只看到旗帜高高飘扬在风中。 不过,欧阳暖显然低估了大历军队的力量和可怕,只有此刻与之对敌的南诏人才能深刻的感觉到。他们虽然人数远不及对方,却丝毫没有畏惧,在一声令下便以雷霆万钧之势向南诏军队冲去,在贺兰图的布置下,他们分成三批轮番向对方发动进攻,根本不像是在突围,倒像是去拼命!第一轮袭击过后,第一批士兵立即勒马退后,第二批越过他们,扑向敌阵。第二批进攻后,第三批再上,然后重复第一批的进攻,循环往复之间,两千人竟然游刃有余地对抗三倍于己的队伍! 这样一场短兵交接,血肉飞溅,死伤无数,肖天烨却也没有放弃的意思,他是南诏皇帝,仓促之间只带了八千人来追,如今不但孤身涉险,甚至奔在队伍之前,沉稳的指挥士兵,当箭矢从他身边飞过,他竟然连眉毛都没有皱一下。 战场杀敌、浴血奋战、血肉四溅,这些场面对于欧阳暖来说,简直是一生的噩梦,她根本不能接受,也不想去看,只能紧紧闭上眼睛不去看,不去听。 贺兰图回头大声道:“带她离开!” 欧阳爵咬牙,纵马向边境后飞驰。 不知道为什么,欧阳暖终究回头看了一眼,却看到肖天烨突然大叫一声,从马上硬生生倒了下去。 欧阳暖一怔,几乎要让欧阳爵立刻停下,他有心疾的!这时候竟然突然发病了!可是,欧阳爵还是快马加鞭地带着她离开了,渐渐的,肖天烨的身影淹没在人群中,再也看不见了…… 贺兰图回到军营,却四处找不到欧阳暖的身影,不由一把抓住欧阳爵的领子:“人呢?” 欧阳爵只是淡淡地道:“我派人送姐姐去了安全的地方。” “我费尽心思把她带回来,就是要让他们见面,你凭什么这么做!” “就凭他对不起我姐姐!”欧阳爵毫不退让,身上的气势丝毫不逊于一身煞气的贺兰图。 贺兰图颓然地松开了手:“你——”他不知道说什么了,欧阳暖和肖重华的纠葛太深,太深了,外人根本没办法置喙一句。 欧阳暖被送到了江南的别院,那里有欧阳爵费尽心思才找到的药泉,也有人在等着她。因为脱离了药物的控制,欧阳暖慢慢想起了一切,而和大公主的见面,则让她记起了更多的东西。当然,她不会排斥这样的安排,因为大公主带来了念儿,这个小小的生命,几乎是第一眼,欧阳暖就确认,这是自己的孩子,是她曾经拼劲力气生下的孩子。 “贺家婷畏罪自杀了。”大公主这样告诉欧阳暖。 而欧阳暖只是点点头,并不是很在意。一切都是肖天烨安排的,不是贺家婷,也会是别人。比如汝娘,后来他们才查到,汝娘是秦王当年在皇宫中安排的内应之一,被肖天烨所用。 再次见到红玉、菖蒲,和方嬷嬷,欧阳暖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好在她们所有人都很有默契地对孩子的父亲,如今已经是摄政王的肖重华闭口不谈,欧阳暖虽然早已经想起了他,可是既然她们都不提,她便也不想知道。在她的理解中,可能经过一年的时间,肖重华已经找到了爱人,有了孩子,不再想起她这位已经过世的妻子了。 既然如此,她又何必问起这个人呢?虽然已经慢慢恢复了记忆,却再也没有那样强烈的爱恨了……这也不知道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 在江南生活,很平静,很悠闲,没有任何人打扰,她刚开始还有些不习惯,慢慢的,却喜欢上了这里的日子。 时光匆匆的过去,转眼就是三年。 “娘,娘抱抱!”念儿白皙的小脸上有两抹泪痕,扑倒在欧阳暖身上。 欧阳暖连忙抱住他:“怎么了?” 三岁的孩子抱着她的脖子蹭个不停,眼眶红红的,一直埋在她的脖间,小声啜泣几声,呜呜咽咽的,不肯抬起头来。 欧阳暖一下子心就软了,一手抱着他,一手摸着他的小脑袋,耐心哄道:“怎么了?摔跤了” “才、才不是呢,”小男孩很懂事地抬起头来,掩饰性地擦擦眼泪,在她脸上吧唧亲了一口:“我想娘了。” 欧阳暖微微笑道:“是吗?如果没人欺负,怎么会这么难过呢?怎么?别人又说什么了么?” 小男孩一下眼眶就又红通通起来,黑白分明的眼睛只眨了两下,掉下泪来。“呜呜……红姨带我去买糖,外面人说娘娘坏话,都是坏人……” 欧阳暖愣了一下,然后鼻子有些微酸,她笑了一下,拍着孩子的背脊道:“不要紧,娘好好的,他们就算说又怎么样?” 她深居简出,大公主也只是在这里逗留了半年就不得不返程回去了,外面人不知道她的身份,只知道她是一位京都住在这里的贵人。刚开始还很是敬畏,可日子久了,看她年轻貌美身边又没有男人,偏偏还带着一个小孩子,贵族圈子里各种流言蜚语都出来了。欧阳暖当然置之不理,可对于小孩子来说,总不能关着他不让他出门。 “恩……”念儿擦擦眼泪,改搂上她的脖子,因为过于激动,漂亮的小脸也红扑扑的:“念儿没有爹爹吗?” 闻言,欧阳暖竟是愣了一愣,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微微出神。 念儿蹭着她的脖子可怜兮兮道:“爹爹真的不愿意要我们吗?” 小孩子的问题一个接一个,欧阳暖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便笑着拍了拍他的头。 这孩子十分可爱,柔顺乖巧,眉眼清秀,大大的眼睛黑白分明,让人看了就爱得很,不忍心伤害他。 “小少爷,京都有礼物送给你。”红玉走进来,看见这一幕,赶紧亮了亮手里的小箱子,肖念顿时忘了伤心,一摇一晃地向她走去,红玉连忙过去接住他,顺便帮他拍了拍衣服的尘土:“你看,这都是最时兴的玩具呢!” 一箱子的小玩意,都是费了心思的,精致而且都是用造价不菲的玉石制成,欧阳暖看了一眼,笑道:“表姐真是费心了。” “太后娘娘也是惦记着小姐,还来信催了好多次,小姐——是不是什么时候回去看看?”红玉试探着问道。 是啊,皇帝在两年前驾崩,皇太孙登基,表姐如今已经是太后了,可是——欧阳暖笑着摇了摇头:“以后再说吧。” 正说着,念儿把玉石子敲打的叮咚作响。 欧阳暖笑了,看着外面的好天气道:“明天带这孩子出去玩吧。”她看了红玉,补充了一句,“我们一起。” 小姐愿意出门了?红玉吓了一大跳,随即欢喜起来。 街上热闹繁华,人来人往,却不显拥挤,欧阳暖也不坐马车,只是蒙着面纱,牵着念儿的手,带着红玉和菖蒲两人,当然她也知道,大公主一直派了不少的暗卫在周围,随时随地保护着她们不受外人干扰。 这几年来,欧阳暖很少笑,但跟孩子在一起的时候却是她笑得最多的时刻,她的生活平平静静地过了三年,没有勾心斗角,没有暗箭难防,这样的生活,幸福美满,和平安定。 欧阳暖仰头看了看烈日当空,有些刺眼,便眯了眯眼睛。 当初那个在众人面前游刃有余的欧阳暖,早已经消失了。她觉得很好,这新的生活,真的很好。而那个不该想起的人,已经在她的生命中,彻底消失。 虽然有时候会寂寞,但大多时候,她庆幸自己还能活下来,老天还将这样可爱的念儿送到她身边。 “娘!那里好热闹,好多人,是在干什么?” 欧阳暖回神,笑道:“想去看看吗?” “恩。”念儿重重地点了一下头。 “好。这就去。” 念儿抬起小脸道:“我牵着娘!这样你就不会走丢了!” 欧阳暖怔了怔,心中微酸,却是笑了起来。 “走喽!”小人儿咯咯一笑,拉着欧阳暖的手跑了起来,有些跌跌撞撞的,他虽然跑着,却人小腿短,欧阳暖不过走快一些就能跟上,转眼间,便挤到了人群之中。 “哎呀,这是什么人啊,好大的排场。” “是啊是啊!”身旁有人附和,语气好似有些嫉妒:“怎么我就没生在皇家啊,这排场,啧啧……” 阵仗确实很大,礼乐炮鼓,钟鼓齐鸣,白色大马,威风凛凛,神气而又气派。 “这大马好气派呢!”念儿显然没见过这些新鲜物事,对待一切都很兴奋,左瞧瞧右看看,小脑袋晃得像个拨浪鼓。 欧阳暖显然没有什么心情,眼光游移,却忽然看到了什么,身体猛地一震。 “你还好吗?……”一个温润甜美的女声,肖重华听到这声音,便转头对她点点头,空洞朦胧的眼睛对不准焦距。 “还好。” 虽然肖重华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影子,但他的听力却越来越好,稍微一点不同与变动,是谁说话,他都能隐约听出个大概。 大结局(下4) 至于他的眼睛,肖重华早就不期盼什么了。 自从眼睛瞎了之后,一切都要从头学起,读书骑马,日常起居,他摸索着学习,直至现在,终于还能自理。 收到过贺兰图的两封信。 信上说,欧阳暖身体康复很好,没有什么毛病,只不过她不愿意再回到京都。 肖重华苦笑,她是不想再见他了吧。只要知道她生活的很好,就够了。肖重华安慰自己。只是看不见而已,只是孤单寂寞而已,只是每夜每夜,心里都牵挂着另一个人而已,这些,比起当年知道她突然死去,要好了太多太多。 “大哥,你是不是休息一下?”慕红雪的容貌风度更胜当初,举手头足间温婉动人,更加妩媚亮丽,看得围观的人群发出阵阵惊叹的声音。 肖重华眼睛不知望着何处,闻言,竟是轻笑了一声,没有停下的意思。“不用,我早已习惯了,你若是累了,就休息一会儿吧。” 慕红雪叹了口气。 经过三年调理,肖重华也能模模糊糊看得出人的影子,所以只要骑得慢些,对他来说,并无大碍。 欧阳暖远远看着肖重华身边的慕红雪,淡淡摇了摇头,转身吩咐红玉:“咱们走吧。” 红玉擦了擦不知何时流出来的眼泪,坚定地点点头,“是。” “娘!你瞧!你看那大马,雪白雪白的,多漂亮呢!”三岁的小娃几乎要蹦起来,小脸兴奋得红扑扑的,黑亮的眼睛也闪烁着动人的光彩,小手拉着欧阳暖的一根指头,攥了攥,滑腻腻的,满是汗水。 欧阳暖却有些失神,好像没听见一般,脸上神色多了些清冷,似乎在回忆什么,过了半响,脸上却突然多了抹嘲讽。 围观的人却越来越多。 宽整的道路上几乎有些水泄不通,寻常百姓更是没见过这种阵仗,纷纷骚动起来,推推挤挤,谁都使劲拉长了脖子观看。 欧阳暖本来将孩子保护的很好,兀自出神之中,再加上红玉菖蒲也都在,本不会出什么事。谁知人群突然开始喧闹杂乱,隐隐约约听到有人叫着说快看有个大美人在那里,身后的人群真正开始骚动起来,你推我挤,互不相让,欧阳暖正觉得什么隐隐有些不对,低头一看,一直跟着自己的儿子,却消失不见了。 “念儿!”欧阳暖急了,不知该如何是好,“念儿!你在哪里!?” 人群你推我挤,争先恐后地看着这难得一见的胜景,丢了小小的一名孩童,对他们来说,根本没有注意到。 “念儿!你在哪里!?”欧阳暖从没这么急过,只觉得从未有过的慌乱心惊,迅速将她击溃。红玉和菖蒲连忙招呼护卫去寻找,可是人太多了,一会儿功夫就不见了孩子的身影。 “呜呜呜呜……娘……”马路的正中央,有一小童摔倒在地上,似乎是被人群推挤出来,摔得疼了,又找不到自家大人,被吓得厉害,捂着眼睛哭起来。 肖重华听出不对,连忙勒住缰绳,跳下马背。 立马有人从旁边扶了上来。 “摄政王……” “是怎么回事?”肖重华问。 “没什么,是个孩子从人群中推挤出来,不要担心,我这就让他离开,不会耽误行程。” 肖重华淡淡地嗯了一声,微微侧首道:“扶我过去。” “是。”侍从小心翼翼地扶肖重华过去,慕红雪远远看见不对,心中微微疑惑,也骑马过来。 “呜呜……娘,娘,你在哪里……”念儿心里害怕极了,不断啼哭起来。 “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念儿忽然止住了哭声,微微抬起头来,一张俊美夺目却显得很苍白的脸,正对着自己微笑。 是刚才骑在大马上的叔叔,念儿奇怪地看着他。 肖重华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涌起一种异常熟悉的感觉,却说不出是怎么回事,只是轻柔地问道:“摔痛了吗?” 念儿盯着他的脸,一时之间竟然忘记了哭。 肖重华又笑了一下,微微侧首,摸摸他的头:“不要哭了,待会儿我让人去找你爹娘。” “嗯!”念儿用力点了点头,一侧首,正看见欧阳暖站在自己的不远处,连忙欢欣雀跃起来,一把扑进她的怀里:“娘!” 欧阳暖却一动不动,静静地看着面前的男人站起身来,脸上平静无波,有些恍如隔世,没有说话。 慕红雪一下子惊呆了,愣愣地看着这一幕,欧阳暖淡淡向她点了点头,便要拉着孩子离开。 肖重华目不能视,他只能隐隐约约看出一大一小的轮廓,眼前却仍是白茫茫的一片。 对方沉默,他只是有些微的奇怪,在这奇怪之余,心的某处,不知为什么,突然微微的痛了一下。 “娘,你怎么不说话?”那孩子天真地问道。 欧阳暖淡淡一笑,道:“咱们回去吧。” 是很轻很轻的声音,显然她不想让他发现自己的存在,然而肖重华却还是听到了这个声音,他只觉得自己的心脏紧紧一缩,接着是针扎一般的难受。 这个声音……分明是……肖重华心痛得几乎无法呼吸。 肖重华不可置信道:“暖儿!是不是你?”说话间,他也不由自主地向前了一步。 欧阳暖却已经带着念儿转身离去。 肖重华快步走过去,却突然摔了一跤,心中剧痛,口中腥甜,“噗”地一声,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其他人都是大惊失色,慕红雪大声叫着欧阳暖的名字,然而欧阳暖却硬起心肠,没有回头。 “娘……”念儿看到欧阳暖冷漠的面孔,知道娘在生气,可是娘为什么生气呢?因为他瞎跑吗? “暖儿!”肖重华呼吸不畅,口中腥甜,脚步已经凌乱,却还勉强挣扎着追上来,可他眼睛失明,仓仓惶惶之中早已撞翻了不少东西,一路追来,竟是一身的狼狈。人越来越多,他再也没办法分辨出那两个模糊的身影究竟在哪里,眼前只是一片混乱…… 欧阳暖不知道为什么,听着那样的声音,自己的心,竟也跟着不可抑止地颤抖。三年了,这时间不长不短,曾经有过怨恨,那恨意铺天盖地,可是时至今日,再见面,更多的,却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欧阳暖抱紧了孩子,加快脚步。 念儿完全不知道为什么,只是很懵懂地看着这一切。 人太多了,肖重华终究还是没有追上来。 原本想要立刻回去,可是肖念却很失望,欧阳暖便想,既然已经陌路,何必担心碰到呢,索性让他继续玩耍。念儿到底还是小孩性情,很快忘记刚才的不快,一会儿又不知道钻到哪个人群中看热闹去了,欧阳暖笑着摇摇头,慢慢的跟在他后面。出来了大半天,看着他东奔西跑的快活背影,倒感觉也有些乏了,心口又有些烦闷的感觉。刚想开口去叫他回家,红玉和菖蒲却突然神情戒备的看着前面。欧阳暖有些啼笑皆非的看着她们紧张的神情,疑惑的抬眼望去——一道修长的身影就站在她们的前方。 阳光浅浅的洒了下来,照耀在来人那如温玉般光洁的面庞上,有些透明的苍白,颊上却有一抹奇异的红晕,一时之间,他没有丝毫动作。 直到那人提步向前进了一步,菖蒲忽然跳了起来,尖声道:“你……你来做什么?” 几乎是不用分辩,肖重华便能察觉到欧阳暖在哪个方向,他强行压住胸口翻滚的血气,语气却十分的平和:“我只想看看你。” 菖蒲冲口便出:“是来看我们小姐死了没有吧?” 肖重华似一震,继而轻轻一叹,默默无语。欧阳暖淡淡道:“菖蒲,不得无礼!”菖蒲委屈地道:“小姐!你好不容易才死里逃生!”在菖蒲简单的头脑里,始终觉得肖重华背信弃义在先,哪怕红玉和她解释过一百遍,她也不能理解。 欧阳暖淡然一笑:“既然来了,就去寒舍坐坐吧。”说着,她牵着孩子的手,转过身。 这时候,慕红雪已经赶了上来,看到这情形,想要解释什么,却只是道:“暖儿姐姐,这一次摄政王是送我回高昌的,我马上就要嫁给九哥了。” 欧阳暖一怔,似乎有点意外,却并没有表露出来。不知何时,慕红雪爱慕的人变成慕轩辕了吗?还是说,这又是一场政治的联姻?慕红雪下意识地想要走近一步,菖蒲却一脸忿忿之色的瞟着她。 一路上,肖重华不再坚持不让人搀扶他,金良便一路将他护送到了别院。 走到家门口,方嬷嬷已在门口候着,见到回来的是这么多人,眉尖一挑也不说话,只是有些担心的看了欧阳暖一眼。 “有客人到了,去准备些酒菜吧。”欧阳暖柔声吩咐,随后对肖重华和慕红雪道,“一切随意,有什么需要都可以告诉方嬷嬷。” 肖重华只是沉默了半响,笑了笑:“那我打扰几天了。” 欧阳暖暗中叹气,点点头,便转身带着孩子离去。 菖蒲边走边闷声说道:“小姐,摄政王有什么了不起,这是咱们的地方,让他们走嘛!” 欧阳暖望着渐渐暗淡的天空,淡淡说道:“我不在意的人,你又何必放在心上呢,他留不了多久的。” “可是,小姐——” 欧阳暖哑然失笑:“怎么越来越唠叨了,小心将来嫁不出去。” “哼,”菖蒲很不高兴地道:“奴婢就是讨厌那个妖里妖气的公主。” 欧阳暖笑着摇了摇头,这三年来,她想了很多,也慢慢发觉这事情的古怪之处,虽然别人什么都没有向她说,可她还是隐约猜到了一些,肖重华想必是为了国家的安危才会放弃了自己,或者说,这是一种变相的保护,可是对欧阳暖来说,这种保护,是一种难以言语的伤害。被放弃的人,被留在原地的人,是一种怎样的痛苦,他能够体会吗?现在想要重修旧好,她却已经没有这样的力气了。、 她——真的觉得太累了。这样的生活,好好照顾念儿,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很好,很好。 烛火轻摇,夜已渐深,红玉将念儿抱下去休息,欧阳暖一人坐在桌前,怔怔出神,不知肖重华来是为了什么,难道真是为了告诉她慕红雪和他没什么关系吗?长叹一声……苦笑摇摇头,当真是自己多想了,也许只是路过。起身吹灭了蜡烛,躺到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外面淅淅沥沥的好像是下起了小雨,听着滴滴答答的声音,迷迷糊糊中直到天快亮时才朦胧睡去。 迷糊中隐隐听到门外似有人说话声,睁开眼睛,天色已亮,屋外的雨声还是一如昨夜,淅淅沥沥的没有停,还有人刻意压低声音在讲话,欧阳暖在屋子里也听不清,她对着门外开口唤道:“红玉……” “是,小姐。”红玉恭敬的答道,推开门走了进来,服侍她起床。 她配合着进行穿戴,一边漫不经心的问道:“什么人在外面?” 红玉为她梳妆打扮,看了一下她的脸色,小心的说道:“摄政王一早让人端了补身的药来,说是京都最好的太医开的,对虚寒体质极好,见小姐没有醒就在门外候着,被菖蒲碰上了,好像是起了争执——他站了半天,身上的衣服像是都被雨打湿了……”红玉这样说道。 欧阳暖叹了口气,“让他进来吧。” “是。”红玉忍不住微笑,欧阳暖不由自主摇了摇头,这两个丫头,各有各的想法,一个拼命阻止,一个拼命撮合。 不一会儿,却是念儿蹦蹦跳跳的进来了,手里啃着玫瑰糕点,欧阳暖看了一眼,道:“还没用早膳,谁给你的糕点?” 念儿笑嘻嘻地看了她一眼,含糊道:“叔叔给的。” 叔叔?欧阳暖摇了摇头,这孩子真是,平时见到人也不这么亲热,一眨眼就叫上叔叔了。 菖蒲看着就不爽,眼珠子一转,回过脸对欧阳暖甜甜一笑:“小姐,今儿咱们出门吧。” 欧阳暖看着她,笑着摇了摇头,菖蒲垮了脸,终究还是被红玉拖出去了,顺道被拖出去的,还有坐在那里啃糕点的念儿。 门外传来有礼的敲门声,欧阳暖暗暗叹气,该来的是躲不过的,“进来吧。” 肖重华那修长的身影走了过来,欧阳暖一指对面的椅子:“请坐吧。” 肖重华试探着摸了一下墙壁,然后一言不发的坐了下来。 欧阳暖看他脸色苍白,头发还有些湿,应该是被雨淋的,轻轻一叹,拿起桌上的杯子,倒了杯热茶放在他面前:“还好吗?” 他也不动,就这样死死的看着她,脸上的神色有些古怪,仿佛是忧伤:“暖儿,你恨我吗……” 欧阳暖轻轻的摇了摇头,拿起杯子喝了抿了一口茶,手指在杯沿上慢慢的转圈,徐徐的开口:“不,我谁都不恨,也谁都不怪了。” 肖重华听了似一震,脸色更是苍白,嘴唇有些哆嗦,就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欧阳暖见他修长白皙的手指用力紧紧的抓住桌沿,手背上的青筋都有些露了出来,头低着看不清脸上的表情,只见那浓黑的羽睫不住的颤抖,一双眼睛近乎空洞,显得格外的脆弱。 欧阳暖无奈地看着他,没有开口。 “你……能原谅我吗?”肖重华语声颤抖,有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激动。 欧阳暖微皱眉头,只觉得有种说不出的疲惫,“没什么不能原谅的。” “能不能……和我回去。” 欧阳暖心中长叹,淡淡的叉开话题道:“重华,美丽的花朵开过一次,便会凋谢了。” 肖重华闻言大震,脸上的血色刹那间褪成惨白,他紧紧的闭上了深深的眼睫,屋外的寒风吹进,将原本就清冷的房间更带出几分凄凉。 过一会儿,他的声音再次缓缓响起,原本清亮的声音却有种说不出的疲惫和虚弱:“这些年,你把念儿照顾的很好。” 欧阳暖淡淡的望着窗外,脸上依旧没有表情,心中有一丝诧异和微微的苦涩,却没有一点留恋和心动,随之而来的似乎也只有无止境的疲惫。她舔了舔干涸的嘴唇,淡淡的说道:“他是我的儿子,这是自然的。” “我知道……我只是想——” 他想要解释,欧阳暖明白,只是她太累了,历经生死,她几乎已经是忘记了一切,何必重新记起来呢? “肖重华——其实解释与否现在都已经不重要了,我不再怨恨你了,只是我和你的缘分也早已结束,你不必再强求。我相信,你身边一定会有比我更好的人出现。” 肖重华没有接话,欧阳暖转开头去,不忍去看他那痛苦的表情。 很长一段时间他们俩就这样坐着,相对无言,直到桌上的热茶也渐渐冷去。半响,他幽幽一叹:“只要你过得好,我不会勉强你。”说罢,起身慢慢的走了出去。 到午后,雨渐渐小了,空气中弥漫着一层水汽,显得雾蒙蒙的。不知道红玉将菖蒲拉去了哪里,欧阳暖独自一人在院落里走着。天阴沉沉的,空气又冷又湿,仿佛连带着骨头里都沁着阴寒,让人极不舒服。欧阳暖轻轻拍去粘在身上的水汽,朝后院的药池走去。在院子后面有一个独立的药池,是引得山间的温泉,以玉石砌成,玲珑可爱,十分珍贵。欧阳暖散开长发,把身体浸入暖暖的温泉中,浑身的毛孔都像是完全的舒展开来,舒服的开始呼吸一样。 泡在温水中,任由温暖的水波一阵阵轻柔的抚摸着她的身躯,浑身都觉得暖烘烘懒洋洋的,渐渐的思绪开始远去,脑海中一片空白。 泡了澡出来,便觉得舒服了许多。欧阳暖慢慢往回走,却没想到慕红雪早已在门口等着自己。 看到欧阳暖出来,慕红雪轻声道:“摄政王,他的眼睛看不见了。” 欧阳暖没有出声,她已经看出来了,只是她觉得,这一切的一切都该有个结束,为什么要去追问呢?既然是有了各自的人生…… “他是为了你瞎的,你知道吗?”慕红雪忍不住要哭,可她忍住了眼泪,“刚开始我觉得你为什么要嫁给这个男人呢,冷酷又无情,半点人情味都没有,可是后来我觉得你是对的,因为他是一个很好很好的男人,为了你的安全甘愿忍受委屈,甘愿承受一切的冤枉,可是等她回来,你却中毒,命悬一线,他为了让你活过来,明知道一切都是肖天烨的圈套,却还是带着你去了南诏,让巫医救你,可他自己却喝下了金雕血,忍受着噬心的痛苦,甚至连眼睛都瞎了,这三年来,每隔一段时间他就要卧病在床,因为痛的爬不起来。暖儿,你知道的,他这一切都是为了你,你为什么不肯原谅他呢?他就算做错了什么,也全都是为了你,为了你呀!” 欧阳暖听过,便觉得如同一阵风划过耳畔,带起一阵阵的涟漪,可是她能说什么呢?她看到了,也听到了真相,可这真相,她不如不知道。彼此受伤太重,难道相依相偎便可以取暖吗?她已经失去了爱人的能力,就算留在他的身边,也没有信心照顾他了。他需要的,不再是自己这个不想去面对一切的妻子,而是一个能独当一面的女人。她,真的是心力交瘁了。 慕红雪失望地走了,她没等到欧阳暖的回答,因为欧阳暖没办法回答她。她回到自己的院子,却看到肖重华在和念儿玩耍,念儿攀附在他的身上,很亲近的模样。 不知为什么,看到这一幕,她的心里微微发酸,发苦。但她不想在此刻多说什么。 肖重华看不见她,然而念儿却睁大了眼睛,奇怪道:“娘!” 欧阳暖背身而立,一直都没有回头。闻言,也禁不住轻轻一震,然后便垂下眼帘,紧紧抿起唇角,逼出苦涩的味道。 “暖儿。”肖重华叹息,小心翼翼地摸索过来,走到他身边不远的地方,慢慢停了下来,犹豫着不敢上前。 过了很久,欧阳暖终于淡淡地嗯了一声。 “我……” “不用说了,我过的很好,你回去吧。”欧阳暖的声音很平淡,静如止水,仿佛看破了一切,淡淡的波澜不惊。 肖重华心中一紧:“暖儿……” 欧阳暖轻笑一声,沉默了一会儿,开口唤道:“念儿,走了。” 念儿看看肖重华,又看看欧阳暖,开口道:“可是叔叔看不见,把他扔在这里怎么行?” 肖重华心里安慰,看着念儿这么懂事,暖儿已经把他教导的很好,乖巧柔顺,又很会疼人,心里忍不住一阵柔软。 “走了。”欧阳暖却毫不犹豫地道。 念儿终究不敢违背娘,最后看了肖重华一眼,道了声叔叔再见,跌跌撞撞地跑了回来。欧阳暖拉上他的小手,又紧紧攥了攥,静默一阵,头也不回地离去。 肖重华笑了一下,却没有力气再追,身体的不适渐渐扩大,毒素蔓延的声音,几乎要冲破血管,十分清晰的传来耳廓,紧绷了许久的身体,有些轻微的颤抖。终究是留不住她吗……模糊的身影越来越小,渐渐他再也看不见,他咬紧牙关,忽然轻逸了一声,隐忍了半响,终于膝盖一软,直接跪倒在地。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看见肖重华,先是惊讶地啊了一声,连忙停下来扶住他:“大哥……大哥……”慕红雪已经是他的义妹,这是肖重华报答她一直帮忙的谢礼,有了这份谢礼,足可以让她登上高昌皇后的宝座。 噬心之毒却流窜得难以想象的迅速,肖重华隐忍中模糊地看了她一眼,隐约中知道是慕红雪,可是却几乎无法开口说话,不过一会儿便疼痛难忍,脸孔涨得通红,冷汗几乎要湿透他的衣袍。 “快来人啊!”慕红雪惊叫了一声。 听见声音,念儿也忍不住回头,却吓了一跳,对欧阳暖喊道:“娘,叔叔好像生病了!” 欧阳暖暖胸口一紧,猛然回过头去,脸色微变。 肖重华低低地轻哼一声,胸中忽然一阵紧缩,疼得全身痉挛起来。 慕红雪突然遇到这种状况,一时之间,竟不知道如何是好,只有大声地喊人。 肖重华已经疼得无法自制,刚才他已经强行压制,谁知这毒血一旦发作,竟是如此厉害,不过片刻,竟已撕心裂肺般,几乎要失了神智。“暖儿……”他喃喃的,望着那人消失的方向,大汗淋漓,沿着发尖滴下。 慕红雪几乎要哭了出来,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该如何安慰他,只是看见欧阳暖站在对面,肖重华却看不见,忍不住故意道:“既然这么痛苦,你又何必救她?自己瞎了,这样的生活很好吗?非要折腾死自己吗……” 肖重华蜷住身体,嘴中偶尔才哼出几声呻吟,闷闷的,只有汩汩不断的黑血,沿着他的嘴角溢出,染红了他的衣衫。 肖重华已经神智不清,嘴中喃喃不断地呢喃着一个人的名字,即便锥心痛苦,他的心中,也早已扭曲,可是他的眼底,只装得下一个人的身影。 欧阳不再犹豫,快步走过来道:“不论怎样,当务之急,先找大夫来。” 念儿拉着她的衣摆,好似有些害怕,脸色通红,不敢说话。 欧阳暖看着肖重华,他已经疼得无法言语,神智似乎也已经不清,只有豆大的汗水,浸透他的衣襟。 “大夫马上就来了。”欧阳暖的语气,忽然茫然起来,有些隐隐不可窥探的痛楚,透过她微颤的声音,无比清晰的,回响在,淡淡清冷的空气中。 “摄政王体内的毒素已经积累的太久了,经脉混乱,气血两亏,好在一直用压制毒性的药物克制着,倒是不妨事,但是需要好好调理……” “好了。”欧阳暖一口打断他,开门见山道:“你能不能救他?” 大夫看了看欧阳暖的脸色,摇了摇头:“没有治本的法子,只能尽量减少他每次发作的痛苦。” 肖重华已经昏迷不醒,衣衫上全是咳出来的黑血,身体却疼得微微痉挛,梦中也还在痛苦似的,双眉皱紧,低声呢喃着什么。 欧阳暖坐在床前,低头看着肖重华,不说话,也不做声。 “暖儿……”过了一会儿,肖重华突然睁开眼睛,不再挣扎,望着她的方向,朦胧地低语了一声。 欧阳暖轻轻一颤,抬起眼睛看着他。 “暖儿……暖儿……”肖重华粗声喘息,像是已经累了,也好似多少恢复了一些神智,半天都不再动弹。 欧阳暖只小心翼翼地观察他,见他双目紧闭,气息急促粗重,身上也大汗淋漓,没由来的,便放轻了声音道:“重华,你醒了吗?” 肖重华睫毛轻颤,却没有睁开眼睛,只是嘴里反反复复都叫着她的名字,如梦靥一般,记忆到刻骨。 大结局(下完) 欧阳暖眼眶一热,抿了抿唇。 “为什么?……既然我死了,你为什么还要救我?”欧阳暖喃喃自问,根本没有期待他能够回答,谁知过了好久,肖重华忽然低笑了一声,喘息道:“我不能让你死的,不能……” 欧阳暖心中一顿,不过片刻,就慢慢沉静下来,看样子肖重华是清醒了,也不知是好是坏,连忙唤了那大夫来看。 “不要恨我。”他这样喃喃着,念念不忘。 “我不恨你,一点都不恨你了。”欧阳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去解释,只是看着他没有焦距的眼神,心下一紧,不自觉得就脱口而出。 肖重华明显地就松了一口气,身上也有些脱力,脸上笑意泛滥:“谢谢你……” 又过了好大一会儿,肖重华昏昏欲睡之际,却拉住了她的手。 “暖儿……” 欧阳暖没有忍心推开他的手,眼睛却望着别处。 “嗯……” “我爱你……虽然我可能做错了……” “我知道……”欧阳暖抬头望着窗外。 肖重华眼角酸涩:“但是只要你能好好活着……” 欧阳暖拉紧他:“睡吧。别说了。”过了半响,她又补充道:“我陪着你。” 肖重华怔了一下,眼角忽然有些热意,低低呢喃了句什么,慢慢陷入昏睡。 肖重华直到第二天早上才清醒过来,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欧阳暖一直留在他的房间里,就静静看着他,回忆起当初发生过的一切,她几乎无法原谅眼前这个人。 肖重华睁开眼睛,只看到朦胧的人影。他试探着:“暖儿?” 欧阳暖嗯了一声,道:“我去为你倒水。” “对不起,麻烦你了。”肖重华尽力克制自己的感情,抱持着一种疏离的态度。 肖重华知道,她还在怪他,虽然她的语气一直很平静。 “不用,我也只是报答你救活了我。”欧阳暖说得异常平静,平静得接近冷酷,她冷笑一声,像是在自嘲一般:“你没有对不起我。” 她想起当初自己濒临生产的恐慌与无助,几乎就想那么死在那里。那样的痛苦无法忍受,她简直就想放弃了。她从未这么软弱无能过,肖重华当初决绝的离开,直到今天,她都无法释然。 “暖儿……” “你应该好好休息。”欧阳暖没有正面答他,平静的语气中有些淡淡的疏离,她一再否认恨着他的事实,却是口是心非。 肖重华张了张嘴,全身仿佛都痛了起来。 “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想你原谅我,也许我没这个资格……” 欧阳暖浑身一颤,过了片刻,静静闭上眼睛:“何必呢……” “你既然已经放下一切,为什么还要回来。” “不、不,不是这样的!”肖重华挣扎着要起来,仅说了几句,就已疼得大汗淋漓,好像用尽全身力气一般,粗喘得厉害:“暖儿,我原本不想在你面前出现的,因为我不想要你为我伤心。” 他爱她,可以为她生,为她死,却不愿意让她知道。 “肖重华,这就是你所说的爱?到了危险的时候就丢下我自己去死?你这样的爱,太过了不起,我……要不起……”欧阳暖笑了一声,紧闭上眼,淡淡的,声音飘过来,带着绝望。 “我不懂得怎么去爱你,虽然我口口声声要陪伴在你身边……”肖重华眼眶一阵湿热,他说得却极慢,像倾注了这一辈子所有的情感,娓娓道来:“我只要你幸福快乐,哪怕这快乐不是我能够给与的……”肖重华笑着,眼角却湿了:“我死了也好,只要你……” “别说了!”欧阳暖背影有些颤抖,过了片刻,忽然捂住耳朵,激动道:“你不要再说了!我不会相信,我永远都不会相信的!” 欧阳暖颤抖得厉害,眼角也憋得通红,她是个善于隐忍而压抑的人,总是用温和的外表隐藏自己,可这外表一旦坍塌,她的内心,却比任何人都需要温暖。 肖重华怔了一下:“暖儿……” “为什么……”欧阳暖跌坐在椅子中,双肩抖得厉害:“那时候,我痛得要死……” 肖重华心下一抽,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他不知道那一次,一旦分离,几乎就赔上一生。 “暖儿……”他干哑地开口,心疼得厉害,也后悔得厉害,这疼痛盖过满身的痛苦,几乎紧紧绞扭起来:“暖儿,是我……太自以为是……以为那样就会保住你……” 欧阳暖窝在座椅中,眼眶渐渐通红,过了许久,终于有那么一滴晶莹的东西,擦着她的肌肤,不着痕迹地掉落下来。她摇摇头,死死地捂上眼睛,怕被人发觉似的,手上却不由自主地湿热起来,许许多多无法承载的东西,终于在她几近崩溃之后,挣扎着喷涌出来:“那个时候,我几乎想死了,谁都好,谁离开我、丢下我都好,可是为什么是你……为什么是你……为什么要在我最脆弱的时候,用那种可笑的理由丢下我!” 欧阳暖几乎什么都忍了过来,却没想到在那种时候被心爱的夫君丢弃,这种痛,绝不亚于前世的苦痛。 “肖重华,为什么你要这样对待我……” 肖重华一阵心疼,此时再也顾不了身体的疼痛,举步维艰,摸着方向,跌跌撞撞地走了过来。 “暖儿……暖儿……对不起……”他喃喃的,抱紧了欧阳暖。 欧阳暖轻轻一震,蜷在肖重华的怀中,声音挣扎着涌出喉咙,嘶哑得厉害。 肖重华收紧双臂,心酸得厉害:“我陪着你,我一直都陪着你,陪着你和念儿,你不会孤单了,再相信我一次,一次就好……” 欧阳暖却没有回答,只是身体抖得更加厉害。 他们之间的心结并没有解开,暖儿还是在怨恨着他,这恨意,也许一辈子无法消除,可肖重华却不在乎了,一切的一切,在生离死别面前,显得那么苍白和脆弱。 贺雨然敲了敲门,道:“我要进来了!” “好了。”欧阳暖擦掉眼泪,推开肖重华,打开房门,客气地一点头,不见一丝慌张。 贺雨然反倒是一愣,没想到她如此镇定,有些讪讪地进去。 “真是的,又发作了吗?跟你说过多少次,不要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这种时候居然还敢这样,难道你不只是想让自己眼睛瞎掉,连性命都不想要了吗?”贺雨然检查了肖重华的情况,埋怨道。 肖重华只是仿佛看向不知名的方向,没有回答他的问话。 贺雨然叹了一口气。 欧阳暖问道:“有办法吗?” 贺雨然看了肖重华一眼,道“也不是没有办法,不过——” “好了!”肖重华突然打断他的话,然后对着他道,“你风尘仆仆地赶过来,已经累了吧,先去休息,有什么话明天再说。” 欧阳暖看出肖重华有事情不想让自己知道,便皱起了眉头。到了这个地步,他还在隐瞒什么呢? 当着肖重华的面,欧阳暖并没有什么特殊的表情,反而异常镇定似的,抿紧了嘴唇,虽然神色有些苍白,却挺得笔直,她略微沉吟了一下,对肖重华道:“你好好休息吧。” 刚要出去,却看到念儿跑了进来。 “娘!娘!”小人儿欢快地跑进来,看见欧阳暖,一下子投进她的怀抱,撒娇似地蹭着。 “念儿,乖。”欧阳暖声音沙哑着,抬起头来看了看门口的慕红雪,微微道了声谢,才对念儿道:“今天娘……有话跟你说……” “什么?”念儿眨眨眼睛,看见一边的肖重华,脆生生地打了声招呼,才道:“娘要与我说什么?” 欧阳暖想了想,摸着他的头道:“其实……你是有爹爹的……” 小人儿一下子跨下表情,咬了咬唇,有些委屈道:“为什么爹爹不要我……” 肖重华不可抑制地浑身颤抖起来。 “念儿乖。”欧阳暖将他硬拉出来,指指肖重华道:“你看看他。” 肖重华忽然有些紧张,提起了一口气,不敢说话,虽然眼前模糊,仍是努力地睁大眼睛望着他。 “好心的叔叔。”念儿答道。 “不是。”欧阳暖道望肖重华,缓缓道:“他不是你的什么叔叔,他是……亲生爹爹。” “爹?”念儿歪着脑袋,奇怪地看了眼肖重华,摇摇头,退后一步道:“他是叔叔,不是爹爹。” 闻言,肖重华心中一窒,鼻子一酸,有些颤声道:“念儿……” 念儿身体一震,转头看向他,有些不一样的感情在心底化开,他却年纪太小,根本就不懂这是什么,只是呆呆地望着肖重华,幼小的心里冒出些不一样的感情。 欧阳暖上前摸摸他柔柔的发顶,摇摇头道:“不是,他是你的亲爹爹,当初我将你带走,你们分离三年,现在这个时候……”欧阳暖将想想推向肖重华,缓缓道:“也该让你们相认了。” 念儿咬咬唇,回头看着欧阳暖,眼眶憋得通红,委委屈屈地道:“娘呢?娘是不要我了吗?” “不……”欧阳暖摇摇头,想了一下,不知该怎么跟他解释,念儿却一下子扑进欧阳暖的怀里,蹭着小脑袋哽咽道:“娘,念儿要跟你在一起,念儿不要爹爹……”他抬起头来,眼眶通红地恳求道。 到底菖蒲跟这孩子灌输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事啊,欧阳暖不由得满头黑线。 “念儿……”肖重华望着这边,虽然早就预料到结果,但还是忍不住心下黯然,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欧阳暖拉着念儿,看了看肖重华,见他身体虚弱,脸色也苍白得厉害,心里攸地一紧,便正色道:“念儿,他是你的爹爹。”她只说了几句,脸色就微微转红,停了一会儿,才道:“你看,他受了那么重的伤,你还不肯认他吗?” 念儿歪头看了看,果真见肖重华的脸色虚弱中带着急切的恳求之色,心中突然不知升上一种怎样的情绪来,又看了欧阳暖半响,才转过头来怯怯地叫了一声:“爹爹……” 这一声极小极轻,却如同多年以来求而不得的瑰宝,沉甸甸的,直直撞进肖重华心里。 肖重华忽然眼眶一热,猛地就抱住了那小小的身子,想答应他的叫唤,张了张嘴,声音却哽咽得难以自持,根本说不出话来。 “念儿……”肖重华将他嵌在怀里,右手微微颤抖着,一下一下轻抚他的脑袋,激动得不知如何是好。 念儿刚开始有些懵懵懂懂的,手足无措,后面或许真的是父子连心,感应到了肖重华溢于言表的欣喜,便鼻子一抽,眼眶一红,啪嗒啪嗒地掉下泪来。 “爹爹……”念儿想了一会儿,也伸出胳膊抱上肖重华,呜咽道:“念儿的爹爹……” 小孩子的哭声像一根极细极锐的针,深深的,纠结着多年以来的爱恨痴缠,苦痛别离,猛然就刺进二人心里。到头来,这许多年的追追逐逐,不过一场伤害,事过境迁,才觉得恍如隔世。 见状,欧阳暖也忍不住心下一酸,看了一会儿,见肖重华的脸色愈渐苍白,忍不住出声提醒道:“你爹爹身体不舒服,好了,让他休息一会儿。” 念儿抹了抹眼泪,十分乖巧的依着肖重华,抽泣道:“爹爹……你好好休息……”说着还为他盖上被子拍了拍,小脸因为刚才哭泣还红通通的,十分乖巧可爱。 肖重华笑了笑,脸色却比刚才更差,突然不知为什么浑身一震,险些跌下床去。欧阳暖连忙扶住他,语气忍不住有些怒意:“你是怎么回事!?现在这样,还乱动什么!?”肖重华却有些不对劲起来,脸疼得绞扭在一起,身上冷汗涔涔,整个身子如同在水里打捞起来一般,瑟瑟发抖。 “肖重华!”欧阳暖转头就道:“贺雨然,他这是怎么了!?你快救他!” 贺雨然挑眉一笑道:“我本来就是来救他的,只是他不肯,我也没有办法。” “用什么法子可以救他?” 贺雨然目光幽幽地看了她半响,想了一阵,道:“也不难,要在你这个药泉里泡三年。” “三年?” “是啊。”贺雨然很奇怪似的,皱眉道:“怎么?他没跟你说?他应该知道方法的。” “大历就这别院里有一个药泉,对他的毒血极有好处,只要在这里呆上三年,将毒血逼出,会慢慢痊愈的,偏偏除了南诏皇宫,他找遍了才能找到这一口药泉,却还要让给你,自己也不肯出现在你面前,你说他这不是自取灭亡吗,就算死了,也不能怪我。” 欧阳暖听了这些话,一下子愣住了。 肖重华躺在床上已经人事不知,欧阳暖从旁照顾,边帮他拧着巾帕擦汗,边努力地唤回他的神智,可肖重华却像是在痛苦中挣扎,随着时间过去,却越发难以清醒。 欧阳暖看着肖重华,重重叹了一口气。这个男人啊,若不是遇见自己,只怕什么都还不肯说。 欧阳暖晚上睡得不甚安稳,睁眼便想到今日下午的事,翻来覆去的思付,晚上冷得厉害,欧阳暖从来没觉得这么冷过,肖重华的房间就在她的隔壁,她犹豫了一阵,缓缓蹬鞋下床。她从来不是个怕寂寞的人。有过一次的生死离别,她以为她看破了一切,却原来,脆弱仍在,反而更加贪恋那触手可及的温暖,贪恋得……竟让她有些隐隐的害怕。 肖重华的房间内有些昏黄,暗暗的灯光打在窗前,欧阳暖静默了一阵,才推门而入。 肖重华睡得熟了,脸色苍白得厉害,烛火跳跃之下,映着他脆弱而透明,欧阳暖小心翼翼地走近,想起今日他毒发的时候那恐怕的样子,背脊顿时凉了,不由自主出了些冷汗。 房间内十分安静,只有均匀而绵长的呼吸声,欧阳暖看着他沉睡的侧脸,过了好大一阵,才走近床边坐下。床沿发出些窸窣之声,欧阳暖僵了僵背脊,怕打扰他似的,没敢再动。 肖重华睡得不甚安稳,眉间隐隐的皱起,也许是心里有什么惶恐不安,额上沁着些细小的汗珠,辗转反侧,却迟迟不见醒来。 欧阳暖看到这情景,心下不由叹息了一声。拿过汗巾,小心翼翼地帮他擦了擦汗珠,沉默了一会儿,慢慢道:“当初救我,你这又是何苦……眼睛瞎了,这三年,你是怎么熬过来的?……” 肖重华这样骄傲的一个人,突然看不见,这是怎样的折磨。 肖重华像是在做梦,也许是梦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浑身都有些止不住的颤意,几缕漆黑柔亮的发丝贴在他的侧脸上,显现出几分不同平日的软弱与无助来。欧阳暖怔了一下,忍不住低叹一声,又开始小心擦拭。 “我该信你吗?……”欧阳暖小声呢喃,垂着眼睛看着躺在床上的肖重华,过了一阵,见肖重华没有什么反应,又轻轻笑了一声,自言自语道:“你下一次还会不会抛下我一个人……” 欧阳暖一阵心酸,回忆往事,原本以为一切的一切她都悄然忘记了,可夜深人静的时候,那些过往却浮现在眼前,熬过挣扎,度过痛苦,当她终于可以坦然的时候,眼前人又再次闯入自己的心,如此突如其来的,让她无所适从。 “重华……”欧阳暖伸出手指,凌空描绘他的眉眼,似乎有一肚子的话,现在这个时候,却又奇异地说不出来,她忽然笑了一声,慢慢道:“等你好了,就离开吧……我无论如何也不能回去了……” 欧阳暖以为自己在自言自语,过了片刻,忽然一声倦怠虚弱的声音飘来:“……你若不想回去,我陪你走……” 欧阳暖怔了一下,缓缓回过神来,见他灰暗的眸子面带微笑的望着自己,心下一紧,手却被一只温暖的手掌缓缓包住。 “你……醒了?……” “恩。”肖重华冲他笑笑,没忍住咳嗽两声,道:“听见你的声音……就醒了……” 欧阳暖尴尬地嗯了一声,然后便垂下眼帘,动了动手,想抽出来,却冷不防地被某种力量握得更紧。 “你……”欧阳暖抬起头来,被那双不甚明亮的双眸注视,忽然心下一颤,不知是怎样一种情愫渐深心底,麻麻的,热热的,眼中一酸,让她不自觉得有些热意。 肖重华咳了两声,渐渐有些体力不支,欧阳暖帮他盖好辈子,又小心翼翼地掖好被角,淡淡地道了声睡吧,刚要离开,却忽然被人拉住。 “我陪着你,接下来的日子,我都陪着你……” 欧阳暖任他拉着,过了好久,才嗯了一声,转身离开。 留下肖重华,痴痴地看了她背影半响,最终敌不过睡意,慢慢进入梦乡。 欧阳暖渐渐觉得,肖重华那样凝神的目光,一举手一投足间不经意的动作,气势犹在,根本不像是个失明的人,然而那刻意勉力搜寻捕捉她双眸的眼神却泄露了他的逞强,是啊,他那样骄傲雍容的一个人,怎能容忍自己的双眼看不见呢,他努力地根据声音追寻她的位置,努力寻找她的方向,这是在勉强他自己…… “从今天开始,你就得去泡药泉了,贺雨然说,若是同时施针,还有可能治好你的眼睛。” 肖重华脸色一白,偏了下头,捉住她的手,“你在意吗?”下一刻,握着她的手心却又凉了几分,面上神色愈发患得患失,“暖儿,我虽看不见你,可是,我还有双耳,可以听得见你,还有双手,可以触得到你……还是,你嫌弃这样的我?”眉宇间是深深的自弃惶然,全身都是僵硬。 见惯了他云淡风轻的稳操胜券,胸中沟壑无数却不露声色的韬略算计,却从未见他这般无措脆弱。明知道不能原谅他,明知道不该原谅他,可是…… 不忍,欧阳暖叹了口气。 瞬间,却听得他的呼吸一窒,他慢慢地伸出另一只手一寸一寸覆在她的手上,梦呓一般小心翼翼地斟酌着轻声开口:“暖儿,你刚才这样说……是关心我吗?” “不是!”欧阳暖否认。 肖重华脸上的光彩瞬间黯淡了。 “那么——留在我听得见触得到的距离内,可不可以呢?”肖重华缓了口气,继续这样恳求。 欧阳暖没有回答,终究只是——默许。 翌日,摄政王下令送亲队伍继续前行,他却住进了别院。 这一住,就是三年。 “娘为何一直盯了爹看?” “……” 直到念儿仰着小脸困惑出声,欧阳暖才惊觉自己竟然自进房间开始眼光便未离开过肖重华,一时胡呼乱狼狈地调转开眼睛,却瞥见他一下抬起的双眸,内中星辉荧荧缝蜷含情,欧阳暖一下怔然,竟似被逮个正着一般不敢移动,直到他轻轻地唤了声:“暖儿”。她才记起他瞧不见,心中竟似长长松了口气,双眼调转向窗外,不再看他。 “暖儿。” “嗯” “我记得你最喜欢京都望月楼的点心,我托人带来了,尝一尝?” “不饿。” “外面起风了,身上冷吗?” “不冷。” 简短生疏至极。即便简单至此的一字两字,只要她肯开口与他说话,他的眼中总会漾起一层柔柔的光辉,叫人看得心中不知是何滋味,只能侧开脸不去瞧他。 整整三年了,欧阳暖无比佩服他的耐心,不管她说什么,做什么,他只会有一个字,好。 这是他爱人的方式,一切以她为先,就像他当初觉得为她好,就固执地要让她离去一样。这是他骨子里不会改变的东西,欧阳暖看着这样的他,觉得心疼。 一阵风吹来,欧阳暖轻声道:“我为你读奏折吧。” 不料,手还才触碰到从京都送来的奏章上,就被他一下握在了手心,当着这许多仆从丫鬓,当着孩子,欧阳暖一时有些着恼,用力往回挣了挣,他也不强拉着,只来回摩挲了两下便放开,欧阳暖收回手,只当若无其事,心中却恼,抬头却见他“望”着她,面色柔和眷恋,眉梢泛起隐隐的喜悦。 “好。” 红玉笑道:“奴婢等先退下了。”随后,她拎着不甘不愿的念儿,还有面无表情的菖蒲,让所有人都退了出去。 欧阳暖将那抽出的手慢慢地覆上他的双目,轻轻遮盖住那双比月色更清亮的眼,“重华,你的眼睛,现在能看到更多的东西了吧。” 闻言,他握着她的手,浑身一滞,不可置信一般的手足无措,仿佛欲伸手拉开她覆在他眼睛的手,又仿佛欲伸手将她揽入怀中,最终,一双修长的手终是轻轻合拢在她覆在他眼睛的手背,摩挲反复,“你会赶我走吗?” 他的眼睛是比以前更好一些,却还没有能完全看清,他贪婪地,想要多留在她的身边。 欧阳暖失笑:“你是念儿的父亲,我能赶你走吗?” “暖儿,你这是……当真原谅我了?” 她轻轻地偎入他的怀中,被他紧紧拥住。 他将她的手轻轻拿下,放于心口,一张俊美逼人的脸孔一寸寸慢慢靠近,欧阳暖闭上眼.双唇相触的那一瞬,恍若置身云端,他的心在她的掌心下剧烈地跳动,快得让人以为近乎要跳出来,动作却是前所未有的温柔轻缓,他贴着她的唇浅浅吮吸,吻得依恋。 她张开口,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他一顿,下一刻,那唇舌便铺天盖地席卷而来,顷刻之间,周遭皆归于虚无,唯剩紧贴着她的那具渐渐炙热的胸膛和唇上窒息的掠夺,令人怀念。 第二天清晨,欧阳暖在肖重华还未睡醒的时候,便悄然起身,让人端了盥洗的用具来,谁知刚一回身,却看到肖重华失却了常性,跌跌撞撞就往外走,欧阳暖连忙迎上去,托住他的臂膀,阻止他鲁莽前行的动作。 “暖儿。”他一下将她抱入怀中,力道之大竟是骇人。 她上下轻抚他紧绷的脊背,“怎么了?” “暖儿。”他似乎还未从巨大的恐惧之中抽身回神,全身微微轻颤“不要走……不要离开我……” 欧阳暖心中旋即拧紧,一股酸涩袭上心头,“我不走,我只是出去了一会儿。” “我以为,你后悔了——” 欧阳暖不敢看他绝望的表情,心底轻轻叹出一口气,“别这么傻了,我不会走的。” 得了责备,肖重华却笑了,握住她的手,更紧了些…… 欧阳暖的性格,只要说出了就一定会做到的,这也就是说,她决心,永远留在他的身边,这三年来,她看着肖重华一天天的努力,她慢慢地告诉自己,再相信他一次,就一次。一次而已啊…… 人来人往的街市上,有人喊了一声:“快看,那个疯子。” 只见那黑衣人坐在街边,神情呆滞,仿佛失了魂魄一般。忽然,他的目光在人群触到了什么东西,闪了一下。然后他激动地向着人群冲去。 “暖儿,我终于找到你了!” 他抢过路旁小孩手里拿的面人,紧紧地握在手里,微笑着说。 肖天烨疯了,疯得厉害,以至于再也没有办法向臣子们隐瞒,他喜欢自己一个人关在屋子里,谁也不让进,还总是对着一个面人自言自语。太医会诊无效,大臣们不得不忍痛放弃这个皇帝,另立新君。经过密议,他们决定拥立肖凌风为帝。整个废立仪式都在秘密中进行,等其他人明白过来,肖凌风已经顺利登基,大势已去。 肖凌风终于做了皇帝,他刚开始只是觉得,暂时代替肖天烨,只等他康复,然而这一等就是三年,慢慢地,肖天烨从皇宫里消失了。 手里拿着个小面人,此刻他对着自己心爱的小面人柔声道:“暖儿,我带你回去。” “走走走,臭叫花子,别妨碍我做生意!”卖包子的小贩象哄苍蝇一样,用挑担的扁担驱赶着站在摊子前面、蓬头垢面、衣衫褴褛、乞儿一般的男子。 男子一双饥渴的眼睛紧紧地盯着锅里热腾腾的包子,却碍于扁担的威力,始终不敢靠近。 “丫头,从食盒里拿一些点心。” “是。” “吃吧。”一只素手递到乞儿男子的面前,手里拿的,正是两个包子。 乞儿男子惊异的打量眼前的丫头,吞了吞口水,突然一把抢过包子,躲到角落里吃了起来。 “你——”丫头看着他的背影,愣住了。 那美丽的小姐看着,脸上露出惊讶的神情。 “怎么了?”旁边人奇怪地问道。 “这乞丐,长得真俊啊……”小姐喃喃自语,一旁的人笑了,“是啊,若是小姐三个月后出嫁的姑爷有这么俊,那就好啦!” 小姐在众人的取笑中,羞红了一张脸。 乞儿男子吃完了包子,舔舔手指,满足地伸了个懒腰。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小面人,一边随手搂着,一边慢慢地向长街的尽头走去。 他走过了长街,走过了人群,走出了城门,最后在城郊停下来。天色慢慢黑下来,空中又零零星星的飘落起雪花。他忽然不知在雪花中看到了什么人的影子,快速地喊了一声,追了上去。他拼命地追着,好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嘴巴里喃喃地喊着某个人的名字,只是那声音,被风吹散了,只能隐隐约约听见模糊而朦胧的暖字。 不知跑了多久,他有些累了,干脆仰倒在雪地上。身上跑出了汗,冰冷的地面让他觉得很舒服,他举起手中的小面人,轻轻吻了一下,然后安详地闭上眼睛,睡着了。从始至终,他用一种保护的姿态,护着这个早已经发黑的小面人,像是抱着天底下最心爱的宝物。 天上的雪越下越大,他却一动不动地躺着,慢慢的,整个人都被雪花覆盖住了,若是不注意看,根本不会有人发现他躺在那里。如果继续让他这样躺在这里,第二天人们只会在雪中发现他的尸体。 来来往往经过的马车,没有人发现有人躺在雪地里,眼看着人就要在雪地里冻死,就在这时候,一辆极为漂亮的马车从雪边停下,一个浑身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小孩子跳了出来,“爹、娘,你们看!雪里面真的有人!他还活着呢!” “念儿——”里面的女子缓缓掀开了车帘,看了一眼地上的雪人,随后她脸上的笑容,慢慢凝固了…… 时间就在这一刻停止—— (全文完) 番外篇 三人行必有情敌 第一次看见肖天烨,欧阳暖一时间差点没能认得出来,待看清以后,只能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究竟看见了什么。 她喃喃地道:“他怎么——” 接下来就再也没其他的话可说得出口了。 她第一次见到这样的肖天烨,脸色暗淡,头发乱了,胡子也没刮,衣服是破的,整个人看起来像是乞丐。一贯像是贵公子一样的男人,居然如此狼狈,像是刚熬过一场什么大难似的,她都顾不上疑问,自己就已经先乱七八糟地内疚起来了。 想也知道,肖天烨是一定会被欧阳暖带回别院的。 清洗完了,肖天烨换上一件玄黑穿金蜀锦,外罩淡墨绣小银花缭绫长衫,腰系暗色勾玉革带,看傻了整个别院的丫头妈妈们。 他坐在走廊上,若有所思地向花园看,也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菖蒲和红玉远远看着,菖蒲悄声说:“小姐真要收留那个人吗?好像不太好吧——” “小姐既然这样打算,咱们做奴婢的就只能遵命了。”红玉明显也不赞同欧阳暖这样做,可是在菖蒲的面前还是作出姐姐的样子指点她,“你就别管了。” 菖蒲却还不放弃,悄悄说:“你看他洗完澡换了衣服,和以前是一模一样的,会不会又变好了?” 红玉看着对方沉静的表情,心里打了个突,这家伙表情如斯深奥令人难以捉磨,莫不是又从疯了的境界中全身而退,恢复成那思虑清晰的大恶人了? 肖天烨突然一动,菖蒲吓得摒息。 肖天烨的手掌心动了动,突然飞出来一只小麻雀,他看着那只麻雀飞出很远很远,目光很憧憬。 “……”菖蒲无言。真有闲情逸致啊…… “啊——暖儿——”就在这时候,肖天烨突然看见欧阳暖,快步向她冲过去。 “你去哪儿了,怎么不见那么久?我一直找不到你!”肖天烨说。 “我只是去请大夫,离开了一会儿。”肖天烨什么人都不认得了,偏偏记得自己,欧阳暖微笑着,也许他的病是有可能恢复的,只要找到合适的大夫。 “暖儿生病了?”肖天烨问。 欧阳暖摇头,反问道:“你在找我吗?” “嗯,这里痛。”肖天烨突然将左手伸到欧阳暖面前,手心有一道伤口,正在往外流血。他睁着有些无辜的眼睛望着欧阳暖,脸上带着憔悴病容,去了浑然天成的嚣张气势,如今模样竟落得有些楚楚可怜。 欧阳暖被这么一看,心里不知不觉就觉得内疚起来。 手心的伤口不知道是在哪里擦伤的,她握住他的手,道:“为什么又乱跑,我不是让你不要乱跑,乖乖坐在这里等我的吗?” 肖天烨只是笑的很可爱,欧阳暖的心一下子就软了,神情也柔和了许多。 “你们在做什么?”肖重华突如其来的声音从后头传来。 欧阳暖一愣,下意识地就松开了肖天烨的手。 肖天烨狠狠瞪了肖重华一眼,他听欧阳暖说话听得正高兴,拉着她的手遂又搭回来。 菖蒲:“……” 红玉:“……” 肖重华的目光发寒,伸出手就要拨开他的禄山之爪。 “不要!”欧阳暖连忙喊。肖天烨现在的性子像是个孩子,逆了他的鳞就会麻烦无限。 肖重华脸上颜色变了几变,拖着欧阳暖便走,肖天烨没想到他突然这么做,一时间愣住了,刚要追上去,一左一右出来两个丫头,死死拖住他的胳膊。 “小姐给你找大夫去了,一会儿就回来!”菖蒲这么说道,对红玉使了个眼色。 “是啊是啊,你坐在这里等一会儿吧,不然小姐会生气的哦!”红玉从善如理地道。 肖重华将欧阳暖带回房间里,然后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欧阳暖一愣,不理解他孩子气的举动:“你这是干什么?刚才还好好的。” “暖儿,我的眼睛已经好了,我想过了,马上就要过年了,咱们回到京都去看看你的亲人,好不好?” “回去?”欧阳暖一愣。 “我想过,回去一趟,把事情安排好,我们便抛下这一切,带着孩子四处游览去,从此以后再也不让那些麻烦的人找到,咱们好好去过自己的好日子,不理会任何烦心的事情。”肖重华低声道。 “抛……抛下一切?”欧阳暖怀疑自己听错了。肖重华是什么人,眼睛瞎了都还在批阅奏章,这是疯了不成,居然要丢下一切和她四处游览?是她耳朵听错了,还是他神经出了问题?或者是,突然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情,让他改变了主意?可是——能有什么不顺心的事,他的一切都很顺利啊,眼睛好了,朝堂上的事情也很好…… “朝堂险恶、权谋纷争太多,要是现在不走,这个摄政王的位置以后会给咱们带来更多的麻烦。还不如趁早丢下,反正你表姐身边又有林之染,根本不必我们担心的。” “可……摄政王的位置是别人梦寐以求的。”欧阳暖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我心甘情愿。” “可……可我……”欧阳暖心里不是担心别的,而是不想现在离开这里,她不能丢下孩子一样的肖天烨,这样她一辈子都会于心不安的。 看出了她的心思,肖重华哑声:“你总是这样,把别人当成自己的责任,那个人跟我们没有关系的是不是?你越是顾着他,我便越不安。喜欢一个人,是很可怕的事情。要为她生、为她死、为她牵肠挂肚一辈子。这些我都不怕,可是我——”他缓缓地道:“这两天每当你对他笑,我便痛苦,每当你和他说话,我的心便闷得慌。他对你好一点,你便向着他,可我对你好,你却并不放在心上,他现在变成这样,你还是向着他。” “他这回真的病得厉害。但我只是关心他,全无其它。”欧阳暖不由笑了,她怎么会不知道肖重华的不安,“我欠了他很多情,也结下了很深的仇,可我根本没办法怪他,他和你一样,其实都对我好,却用错了方法,就像是个孩子一样。所以重华,我们留下他好不好,如果他以后康复了固然好,若是不能康复,我们就一辈子把他当作好朋友,让他下半生都能开心的过日子。” 肖重华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才缓缓道:“好……你让我留着他,我便不会赶走他……只要是你希望的,我都会答应你……” 欧阳暖松了一口气,“谢谢你。” “可是,他不能留在这里,我会派人将他送到更好的地方,在那里安排大夫和人照顾他。” 欧阳暖皱眉,她怎么发现和肖重华说不通了呢,她明明说过希望肖天烨能够留下来养病,一直到他康复为止的,可是肖重华却故意忽略了一样。 她看着他,认真道:“我刚才明明说的很清楚,我要留着他。” 肖重华黑色的瞳孔能够清晰地看见欧阳暖的倒影,他没有想到一向柔顺的她会如此固执,“我不想看见他在你身边。” “我说了,他一定要留下来养病,直到他康复,能够好好生活为止。” “我明天就派人送他走。”肖重华却突然冰冷地道,这三年来他在这里一直都很小心,还从未如此坚决过。“你若执意要留下他,我不保证会发生什么事。” “什么叫你不保证发生什么事?你要在我眼前杀了肖天烨吗?”欧阳暖的眼睛微微地眯起来。 “如果我的妻子非要留下一个我的情敌,那不排除这种可能。”肖重华很认真地回答她。 一般人在生气的时候说的话都是有点不经过仔细思考的,相对而言,肖重华则总是异常冷静,他的话都是经过大脑缜密思维的,也就是说,即便是在发怒的时候,他说出来的话基本从来不曾反悔。所以这一次他说出来的话,欧阳暖听了顿时觉得掉入冰窟中,整个人从头到脚完全愣住了。肖重华这样宽宏大度的人突然说这样的话,他是疯了不成? 说到底,欧阳暖不理解肖家人的占有欲,这是她的失误,她没想到一件很简单的事情,竟然会弄得这样复杂。若是锦衣玉食就能治好肖天烨的病,她肯定会的答应肖重华将他送走,可偏偏不是,心病还需心药医,欧阳暖隐隐觉得,肖天烨突然的发疯和自己有关,他刚醒过来总是到处乱跑乱叫还会打人,可是等看到自己就一下子安静下来了,变得像是个乖孩子,她相信,只要时间长了,肖天烨会越来越好,总有一天能够恢复健康。 她不能丢下他不管,哪怕是看在她奄奄一息的时候,肖天烨无数次救过她的份上。 “既然意见不同,那就不必多说了。”欧阳暖看着肖重华,斩钉截铁道,“我刚才说过,这别院是我的,摄政王若是不满意我的决定,就请便吧!” 欧阳暖说完,摔了帘子回了内室。 肖重华呆呆愣在那里,一时间气焰全消,他惶然看着帘子,又惶然地看看四周,不明白为什么突然就这样了。 他只是想要把肖天烨送走而已,并不是要伤害他。他说过,会请好大夫来医治他,并且派人保护他。 为什么会这样…… 他慢慢在椅子上坐下,突然觉得伤心。因为她竟然为了肖天烨,要赶他走。 她说请便,肖重华理解她的意思,就是要他走的意思。 为什么?他做错什么了,不就是吃醋吗? 六年前发生的比今天这事恶劣多少倍的事情,欧阳暖都原谅他了,说话也没有这样冷冰冰的。 现在她却说请便…… 胸口揪着疼,肖重华很后悔,特别后悔。他不是后悔他让肖天烨住进了别院,他是后悔他以前不该丢下暖儿,整整六年,早都让人心冷了吧。 他早就知道暖儿不可能像以前一样那么爱他了……三年前见面的时候,她的眼神分明说明已经她绝望了,即使后来还愿意和自己在一起,也肯定不会像以前那么认真了。虽然还是包容,虽然还是微笑,但是总觉得她哪一天就会抛弃自己。虽然还像以前一样温柔,以前一样照顾,以前一样爱护,可是毕竟再也不会是全心全意的了。 自己该怎么办啊?他已经完全不敢再自己做决定,也在学着一切都让暖儿知道,认认真真讨她欢心,但是即便如此,还是难免会犯错吧。 肖重华总算明白了什么叫束手无策,他对着欧阳暖的冷漠一点办法也没有,只能任胸口疼得难受。 暖儿,是不是我再怎么努力,你都没有办法像以前一样喜欢我了,所以我只要做错一点点,你就不想要我了? 肖重华看着那道帘子,紧握的双手微微发抖。 其实,肖重华真的想太多了。刚才欧阳暖说的话,只是下定决心,非要留下肖天烨不可,哪怕是激怒肖重华。而且她可以肯定,肖重华绝不会就这样离开。 欧阳暖当然是很清楚,肖重华就是吃醋而已。她觉得自己这次的态度真的有点过分,有什么事情好好说就是,这样幸福平静的日子,不值得为了点小事闹脾气。 但是肖天烨的事情,让欧阳暖觉得无论如何此事自己虽然有不妥之处,但是绝对不该先低头,一定要等到他自己明白不可能扭转她的决定为止。 就这样。 男人是不能捧着宝贝着的,不然三天就要上房揭瓦了,欧阳暖在常年的夫妻生活中,体会到了这一点。往往是她让步,他就得寸进尺,她一旦强硬起来,他必须要退让!很快整理了心情之后,欧阳暖坐在房间里面神清气爽地看书,看困了就睡了,完全不知道外面肖重华被她一句话吓坏了。 红玉和菖蒲刚刚走到门外,外头的小丫头就将事情告诉她们了,两人对视一眼,心道肖天烨果然给欧阳暖惹麻烦了。 “不过,小姐好硬气啊,摄政王连一句话都不敢说了呢!” “是啊,摄政王就坐在外面发呆,可怜巴巴的。” “对对,娘好威风呢!她一凶,爹都不敢说话了!” 小丫头们唧唧喳喳的,突然旁边冒出来一句稚嫩的童音,大家吓了一跳,却看到念儿忽闪着大眼睛,嘻嘻笑着从柱子后头走出来,一脸的古灵精怪。 红玉和菖蒲对视一眼,叹息,这就是一物降一物啊。 正在这时候,肖重华突然从外室走出来,看见这一堆人站在门口却也不在意:“王妃不舒服,你们不要去打扰。”说完,他快步向外走去,不知干什么去了。 “什么不舒服,分明是生气了嘛!”念儿突然冒出来一句。 其他人深以为然地点点头,这三年来还没看到王爷和王妃闹过脾气呢,都是和和气气甜甜蜜蜜的,这个肖天烨可真是行啊,一来就闹个天翻地覆的! 欧阳暖正在看书,突然看见帘子一动,她还以为是肖重华进来了,正把脸一沉。 “我在流血,手在痛。”突然,一张俊俏的脸,将渗出鲜血的手心伤处递到欧阳暖面前,眼里小小闪烁的那东西,叫做期待。 欧阳暖一愣,随即失笑,肖天烨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肖天烨嘟着嘴靠了过来。 “怎么了?”再差那么一分便要亲上的距离,欧阳暖连忙退开,却被他抱个满怀。 欧阳暖心头一慌,立刻道:“快松开我!” 出乎意料的,肖天烨虽然委屈,还真乖乖将欧阳暖放到床上。 欧阳暖放了心,突然站起来快步向外头走去,肖天烨以为她生气了,立刻慌张地跟着她跑出去。后来他才发现欧阳暖叫人去取来药膏,小心翼翼地替他抹上,再慢慢地帮他绑上白色的布条。 肖天烨有些高兴,一直都盯着手上的白布看。 就在这时候,肖重华进来了,刚才看到这个人,暖儿丢下他突然跑掉,肖天烨发现自己很不喜欢眼前这个家伙。 然而对方却也同时感受到他的敌意,乌黑冰冷的眸子直盯住他。 肖天烨突然一窒。 谁的声音在脑海里回荡着,低声倾诉着,不肯散去。“暖儿,暖儿,你在哪里,你为什么不在我身边,我这样爱你啊,他有哪里比我好,你说啊,哪里比我好……”眼前一黑,带起晕眩,没有钻心之疼,却叫他万分难受。 他知道,那说话之人,是他自己。 他在追问谁?即便疯癫也不能忘的,深植骨血当中,最深的爱意。 记不起更多东西,但这片段已令他几乎喘不过气,肖天烨蹲下了身子抱着自己的头,欧阳暖连忙拦在他面前,对面站着的人也在瞬间,将杀意抿灭不见踪迹。 “你别吓唬他!”欧阳暖皱起眉头,护着肖天烨。 肖重华眼睛里突然带了点委屈,突然对后面道:“进来!” 贺雨然从外面笑嘻嘻地走进来,看见肖天烨,脸上也不见丝毫的意外。 欧阳暖一愣,贺雨然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你最近总是没胃口,我怕你身子不适,就让他从京都赶过来,刚才我想起来,今天他正好来了,让他医治肖天烨吧。”肖重华别扭地道。 欧阳暖看着他,只觉得心里洋溢着一种温暖的感觉,他让步了,为了她。她微微笑着,道:“重华,谢谢你。” “……”听得此言,肖重华虽然心里一下子就放松了,刚才悲伤的心情也消失的无影无踪,却碍于颜面,只能摆了张冷脸给欧阳暖。“我只是想让他早点走。” 欧阳暖便转过头对着肖天烨笑了笑:“没事,你很快会好的。” 肖天烨抬起头,困惑地看着她们。 肖重华狠狠瞪了那人一眼,真觉得自己如今简直像个妒夫,妒意如同滔滔江水绵延不绝,泛滥成灾酸死自己了。 晚上用膳的时候,念儿一般是坐在欧阳暖的左边,肖重华坐在右边,可是还没等念儿坐过去,砰地一声左边黑影一个屁股坐了下来,吓得念儿心肝一颤,筷子都掉了。 肖天烨取了双筷子夹起桌子上的翡翠黄鱼,咂巴咂巴地吃了起来。 念儿目瞪口呆,随即看了看自家娘亲和黑着脸的爹半点没有为他申冤的意思,顿时如坠冰窟,扁了扁嘴巴就要哭,欧阳暖看了他一眼,他顿时止住了哭意,只有一双眼睛眨巴眨巴,把眼泪眨掉了,这时候红玉赶紧拿了对新的出来,欧阳暖笑着接过来,递给念儿。 虽然是小孩子,可是欧阳暖始终认为孩子要从小开始调教,不能让他养成挑食的坏习惯,也不准许别人喂,她觉得这种过分的溺爱,会让小孩长歪。但是遇到小孩子要哭的时候,那忽闪忽闪的眼睛也会让她不忍心,所以她会亲自给他顺毛。 念儿委屈地看了一眼手里的新筷子,不吭声地把头埋进了碗里。 欧阳暖看他开始吃饭,便也不再言语,突然回头发现肖天烨眼也不眨地看着自己,他的手突然也抖了一下,而后筷子“不小心”同样掉到地上,他眸内光芒闪啊闪的,手都搭在桌上等着欧阳暖拿新筷子给他了。 欧阳暖:“……” 红玉陪着笑赶紧又从后头的丫头手里接过一双筷子,弯腰递给这位大爷,结果他看也不看。 欧阳暖:“……”这意思是要她来? 肖重华盯着肖天烨,冷哼了一声,肖天烨一点不怕他,就用一双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着欧阳暖。 欧阳暖头痛起来,却还是从红玉手里接过筷子,亲自放到肖天烨手里。 肖重华冷冷道:“你是装疯卖傻吧?” 肖天烨有了筷子便高高兴兴地吃起他的菜来,压根没理会肖重华说些什么。 肖重华心里不痛快,放在桌沿的手一掐,便掐碎了桌子一角。 碎木之声令欧阳暖一惊,连问了好几声:“怎么了?” 肖重华淡淡地说:“没什么,只是手底下滑了一下。” 欧阳暖心里叹息一声,忘了这人表面镇定,内里是个十足的醋坛子,不过他也是个守信用的人,既然说了不会对肖天烨怎样,就真的不会怎样,只是—— 肖天烨有越吃越香的趋势,念儿眨了眨眼睛看着这个男人,又眨巴眨巴眼睛看了看自己的亲爹,十分的费解。这人究竟是谁呢?为啥娘对他那么好呢?这是为啥呢? 菖蒲悄声对红玉咬耳朵:“你说他会不会是装疯啊!” 红玉悄悄地踩了她一脚,脸上带笑道:“各位主子,饭菜快凉了,赶紧用膳吧。” 番外篇 泡在醋缸里的幸福生活 “天烨,来吃点心。”欧阳暖笑着招呼在那边玩泥巴的肖天烨。 肖天烨的手被泥巴搅合地乌黑,欧阳暖细心地帮他洗手、擦干净,红玉要接手,却被肖天烨甩了一脸的水。 红玉想责怪他,可看着他一双亮晶晶的眼睛,就什么都说不出来了,这样俊俏的人,你舍得骂吗?更何况,依照小姐对待他的精心程度,不要说自己这个丫头,就连摄政王看见他都要让三分。 “吃点心?”肖天烨瞪着眼前黑漆漆的东西。 欧阳暖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撒谎:“这是芝麻糊。” 这是芝麻糊?肖天烨疑惑地看了一眼,碗里黑漆漆的,跟他平日里喜欢吃的芝麻糊样子看起来差不多。 咳咳,菖蒲咳嗽了两声,抬眼望天,小姐只是说让她把肖天烨不肯喝的药加在芝麻糊里面,可没说加多少,她好像不小心放多了点。 “是芝麻糊。”欧阳暖只是笑,“尝尝看。” 一旁蹲在墙角画圈圈的念儿睁大了眼睛:“娘,为什么没有我的份?!” 欧阳暖看了他一眼,淡淡道:“念儿也要吃吗?” “吃!”念儿跳起来,很开心,娘终于不再当他透明人了。 他迫不及待,爬到欧阳暖的腿上,欧阳暖忍住笑舀了一大勺,念儿不明就里,“啊呜!”一口含进嘴里。 “很好吃吧。”欧阳暖温柔的对念儿笑。 “呜呜呜呜,好苦。”念儿的小脸瞬间皱成一团。 红玉:“……” 菖蒲:“……” 欧阳暖看了念儿一眼,摸摸他的头,念儿立刻明白过来,含着眼泪转头看着肖天烨:“真的很好吃。” 肖天烨看看眼神认真的欧阳暖,又看看一脸苦相的念儿,低下头认真想了一会儿,然后将碗推过来给念儿:“那全给你吃。” 他绝对是装傻!念儿几乎要跳起来,被欧阳暖一把按住。 欧阳暖笑了笑,用小孩子来引诱他也没用吗?那就不客气了,她将碗一把推回去:“吃掉!” 肖天烨看着她,眼睛里慢慢蓄满了泪水,光彩照人的眼睛变得泪花闪闪。 一个俊俏的无法形容的年轻公子,用这种充满期待充满祈求充满可怜的眼神看着你,铁人的心肠都要化了。更何况欧阳暖一直对他很内疚,看到这种眼神,都忍不住窘了半天,最后,她叹了一口气,终究还是狠下心肠,道:“不吃药是不会好的,你必须好好吃药。不然今天饭后的点心就没收了。” 在这样软硬兼施下,肖世子还是没有办法,老老实实含着眼泪把这碗黑漆漆的伪芝麻糊都给喝了,欧阳暖看着他,终于松了口气。看到念儿还苦着脸,随手剥了个橘子喂他,想让他把口中的苦味去掉,就在这时,有人拉住了她的袖子。 欧阳暖回头一看,就见俊美绝伦的贵公子一脸可怜兮兮地皱着眉头,指指自己的嘴巴。 “又怎么了?”欧阳暖奇怪地看着他。 “好苦哦!”他的声音,比念儿还要娇气三分,带了点成年男子的慵懒,令人听了半边身子都酥麻。 红玉连忙赔笑道:“呵呵,公子也要吃啊,那奴婢来伺候你。”说着刚伸出手去拿橘子,就被肖天烨狠狠打了一下。 他回头,认真道:“不要你!” 欧阳暖:“……” 肖天烨盯着她,泪光闪闪,又指了指自己的嘴巴。 菖蒲站在一旁,偷偷跟红玉咬耳朵:“这厮一定是装的!你看他还会撒娇,比小殿下声音还要嗲呢!我鸡皮疙瘩都要掉下来了!好可怕哦!” 她一贯是很不喜欢肖天烨的,可是站在她后面伺候着的普通婢女却都脸色发红眼睛发直地看着肖天烨。虽然她们只知道这位面貌英俊的公子脑袋有些不清楚,可是看他长得这么俊俏,身份也是非富即贵,不由得都有点动小心思,只可惜肖天烨平日里连看都不看她们,白天黑夜里就是缠着欧阳暖,她们也是无计可施了。 欧阳暖笑着,在肖天烨的手心里放了一片橘子,肖天烨不高兴了,还是看着她。欧阳暖无奈,把那橘子放进他的嘴巴里,却被他咬住手指,顿时沉了脸:“松口!” 肖天烨最怕她发火,这时候吓了一跳,赶紧松了嘴巴,低了头玩手指去了,只是还不时偷眼看欧阳暖有没有生气。 念儿看着他,突然心头火起来,自从这个人来了,分了一半娘亲的爱去,他最讨厌他了!最讨厌了!他一下子跳起来,拼命地跑了出去,还回过身向肖天烨做了个鬼脸。 肖天烨一愣,随即看向欧阳暖。 欧阳暖脸色沉了沉,道:“你别理他。” 肖天烨果真不理念儿,低头认真地吃起芙蓉酥来,嘴角弯弯的,当真是很开心。 念儿看到这情形,眼睛里含着泪水,大声喊道:“讨厌!我最讨厌你了!”说完转身就跑了。 欧阳暖却不在意,对红玉道:“看着点念儿,别让他乱跑。” “是。”红玉笑了,小孩子家家的,看到娘被人夺走了,肯定是要吃醋的,只是没想到小殿下醋劲和摄政王一样大。 肖重华这两天有点忙,都不在家吃饭,所以吃饭的只剩下肖天烨、欧阳暖还有念儿。到吃饭的时候,念儿气呼呼地看着对面的娘和那个讨厌鬼。 “来,吃一块,这种鱼肉吃了会变聪明的哦。”欧阳暖哄着肖天烨,给他夹了一大块。 肖天烨不喜欢吃鱼肉,而且严重挑食,比起多刺的鱼肉,他显然更喜欢油腻腻的红烧肉。 念儿夹了一块蜜汁排骨,放在嘴里咯吱咯吱地咬着。 “不许挑食。白菜也要吃。”欧阳暖一边盯着肖天烨,一边顺手又给他舀了一碗汤。 念儿直接睨了过去,把碗里的白菜丢了出来,横尸在桌上,可惜他娘根本没看这里。 “我不想吃了!”肖天烨看着白菜,眼睛里满是恐惧,白菜什么的,他最讨厌了。 “那吃点白菜糖心饼好了。”说着,欧阳暖就对一边侍候的人吩咐道:“去厨房把点心端上来,别忘了把准备的药膳也一起送来。” 丫头听见,立刻就应了一声,去了。 看自己故意挑事把白菜丢出来娘都毫无反应,念儿露出失望之色,他把筷子一下子丢在肖天烨的碗里:“吃!你再吃一定变成大胖子!” 肖天烨被溅了好多饭粒,一时之间红着眼睛看向欧阳暖,欧阳暖把筷子一放,皱眉道:“念儿,怎么这么没规矩!” 念儿从来没见过欧阳暖这样疾言厉色的样子,顿时怔住,片刻后黑水晶一样的眼睛迅速浮起一层浪花。 “快向叔叔道歉!”欧阳暖盯着念儿,一个字一个字道。 念儿越来越委屈,跳下了椅子,小短腿飞快地跑了。 欧阳暖叹了一口气,看着肖天烨道:“你好好吃饭,别担心。” 肖天烨嗯了一声,似乎很困惑地看了一眼念儿的方向,低头继续吃饭了。 晚上肖重华回来的时候,方嬷嬷告诉他:“小殿下被小姐罚了。” “罚了?念儿做错什么事情惹他娘生气了吗?”肖重华止步子,忍不住问道。 方嬷嬷小声解释道:“好像是闹小孩子脾气,不肯听小姐的话,才被罚了。” 然后她看了一眼正屋的方向,道:“小姐也是,小殿下还是个六岁大的孩子,他知道什么呀,就算要罚,也不能让他抄道德经一百遍啊,这么小的孩子,这抄写到天亮也抄写不完!” 肖重华笑了,点头说声我看看去,便在方嬷嬷眼巴巴的注视下向书房走去。 一进书房,就见一个小小的人儿跪在宽大的椅子上,垂着头看上去没精打采,一个字一个字认真地写着。 肖重华一向是很爱护念儿的,因为念儿三岁以前他都不在身边,所以对待念儿比欧阳暖平时管教儿子还要宽和许多,看到自己的宝贝儿子这样委屈,他的心肠顿时软了。 还是个孩子,抄写一百遍,只怕真的要抄写到天亮了。 他一边想着,一边走进去,肖念抬起头,他看到自己爹爹回来了,立刻红了眼眶,但依旧强忍着眼泪没有掉下来。 “念儿,做错了什么事?”肖重华走过来,看了一眼桌子上工工整整的道德经。欧阳暖虽然对念儿很严格,却还从来没有罚他这样重过,而且显然方嬷嬷她们都是求过情的,她却都没有消了气。 “念儿惹娘生气了。”念儿带着几分委屈几分羞愧,一面又低下头抄写,一面不时抽泣,小肩膀一耸一耸的。 肖重华顿时心软了,刚要说你不用写了我给你想办法,就听见有人在门口道:“你回来了。” 肖重华刚才树立好的决心立刻土崩瓦解,回头笑道:“暖儿。” 后面的念儿抽泣了一声,肖重华看了一眼面色平淡的欧阳暖,小心道:“念儿做错了什么事?” “你自己说!”欧阳暖看着念儿。 念儿便垂着头老老实实的答道:“念儿顽皮,不该把筷子丢在烨叔叔的碗里。” 把筷子丢到肖天烨的碗里?肖重华看着念儿的表情立刻慈爱了许多,干得好啊儿子,把你爹想干不能干的事情都给做了! 欧阳暖哪里还能看不出他在想什么,轻轻咳了声,瞪了他一眼。 肖重华微笑,道:“是,念儿太顽皮了,怎么能做这种事呢?” “念儿知道错了,可是我写的手疼……”肖念聪明的紧,立刻可怜巴巴的样子看着肖重华说道。 “嗯。”肖重华板着脸故作严肃的点头,看向欧阳暖:“要不然……” “你也要帮他求情?”欧阳暖扬起眉头。 肖重华立刻变节:“你娘说什么就是什么,你还敢跟她顶嘴,我看写一百遍不够,还得写两百遍才行!”说完,冲着肖念眨了眨眼睛。 “念儿知道错了!”念儿闷声闷气答道。 肖重华板着脸道:“把手伸出来!” 肖念立刻伸出雪白的小爪子,肖重华面露寒霜地在他手掌心不轻不重地拍了两下,然后陪笑着对欧阳暖道:“暖儿,罚也罚了,一百遍写到天亮也写不完,而且我还打了他的手心,恐怕会更疼,写不了字——” 欧阳暖似笑非笑地看着这对串通好了的父子,道:“今天写不完就睡觉,明天早上接着写,什么时候写完了,什么时候就能出去玩。听见了没有?” 想到这一百遍道德经还是逃不掉,肖念没精打采地应了声,趴在大大的宣纸上继续开始漫漫征途。唉,原来爹也没有用,肖念在心里想着,亏他还想着只要爹回来就能给自己做主,可他竟然忘记了,爹只是看到娘,就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别看爹在别人面前板着脸很威严的样子,看见娘皱起眉头就像是老鼠看到猫,这样的爹爹,怎么能指望呢!还不如自己好好写完一百遍,早点去休息的好! 这世上的爹,果然都是靠不住的!肖念心里想着,又叹了一口气,老气横秋地写了一个大大的“顺”字。 顺娘者昌,逆娘者亡,以后还是不要跟娘对着干吧! 肖重华略带同情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对欧阳暖道:“咱们回去休息吧。” 回房后,肖重华不轻不重地在欧阳暖的肩部揉捏着,小心道:“小孩子不听话,你好好教导就是,不必生气。” 这语气这动作,分明是小媳妇。欧阳暖失笑,肖天烨来了以后,肖重华生怕自己失宠,千方百计讨好自己,连说话的语气都是小心翼翼的,这还像是那个在战场上征讨千金万马的统帅吗? “小孩子若是不好好教,以后会不学好的,念儿现在越来越顽皮,若是再放任他,说不准以后要有多任性。”肖重华宠孩子,大公主也宠爱外孙,这两个人碰到一起,念儿会越来越任性,只有欧阳暖自己硬起心肠对肖念十分严厉了。 肖重华当然知道对小孩子不能放纵的道理,可是肖念的行为,他十分的明白,百分的同情,万分的理解,他笑道,“他是生怕你这个娘被人夺走了。” “我能被人抢走?”欧阳暖看着他在烛光下俊美的不似凡人的脸,横了他一眼道,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的轻叹一口气。 “怎么了?好好的为什么叹气?” 欧阳暖轻轻叹息:“我只是觉得,念儿一个小孩子,太孤单了。”许是因为以前的经历,肖念只肯跟自己亲近,对外面的人十分冷漠。再加上肖重华身份高贵,普通的人家又难以亲近,她是怕肖念将来没有朋友,就这样孤孤单单的长大。 “这有什么好担心的?”肖重华抱着她,双手轻拍着她的背,无奈地却又满腔甜蜜地看着怀中的女子:“我有法子解决,很容易——咱们给他生一个妹妹?” 欧阳暖看了他一眼,突然沉默了下来。说实话,她很想要一个女儿。念儿还这么小,一直没有玩伴的话,就这样寂寞的成长,着实是太可怜了,而且女儿乖巧可爱,她十分喜欢。不过,肖天烨现在的情况,也需要人照顾,她希望先用心将他照顾好,再去思考别的。也许,可以考虑过两年再生一个女儿…… 肖重华抱紧她,在她耳边轻轻说:“贺雨然说,肖天烨是受了很大刺激才会突然疯癫,这种情况是很有可能治愈的,咱们将他送到一个安全的地方,找人精心照顾他,不好吗?” “我说过的话,你还需要我再说一次吗?”欧阳暖突然脱离了他的怀抱,沉声道。 肖重华立刻改正态度:“好,听你的,全都听你的,让他留在这里好好养病!”尽管他暗地里牙齿都要磨碎了,还要故作大方地看着自家娘子去照顾那个家伙。 欧阳暖深吸一口气,又道:“肖天烨一定会好起来的。” 肖重华见她语气软了下来,心中轻轻松了一口气,他微微一笑,说:“暖儿,你对肖天烨真的很好,好到我都嫉妒的不得了,恨不得生病的人是我自己,那样你也会这样对我好吗?喂我吃饭,陪我散步,和我说话,每时每刻和我在一起……”他话语一转,脸上的表情一黯,垂下眼帘,长而浓密的睫毛微微地颤抖,“暖儿,我知道他生病了……可我还是嫉妒,还是吃醋……我一边想不顾一切地将你带走,可理智告诉我,应该尊重你的决定!我不能勉强你做你不愿意做的事情!” 他抬起头,看着欧阳暖,眼眸深处仿佛有一抹受伤。 原来如此,欧阳暖低下头来,此时已经完全了解了他的想法,任何一个男人都无法坦然面对自己的妻子精心照顾别的男人吧,可是他却没有怪责她,还想着尊重她的决定,这种胸襟的确是不多见的。 欧阳暖的嘴角慢慢露出一个笑意,这么个以她为重的男人是她的夫君,可见老天爷还是挺眷顾她的!她抬起头看着他,清丽的脸庞似笑非笑:“如果我因为同情,和他跑了呢?你也尊重我的决定吗?” 肖重华眉头一皱,面上露出痛苦的神色,就在欧阳暖后悔不该与他开这种玩笑,准备将心里话告诉他时,却见他忽然昂起了下巴,面上的线条变得格外的硬朗,“不管为了什么,我都不会让你走,我之前的想法都错了,我绝对不会放你走的!哪怕你说我不尊重你,哪怕你说不爱我,我也要告诉你,这世上只有我能给你幸福!”他微微一笑,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暖儿,你要留着他就留着他吧,只是千万不要再说这种话来试探我!不然的话,下次我也病了给你看!” 欧阳暖突然笑出声来,这个男人呀,现在任性的像是个孩子,翻来覆去说的话都是不同的,仿佛语无伦次一般,可是此时的她觉得,真的好幸福,好幸福……她扑上去,双手环住他的脖颈,在他耳边轻轻的,轻声说:“傻瓜,你是我的夫君,我爱你啊,我能去哪里!” 肖重华身子一僵,面上露出狂喜的神色,他握住欧阳暖的双臂,让她面对他,面上的喜悦是那么的明显,“什么暖儿,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欧阳暖笑道:“我只说一次,没有听见就算了!” 肖重华的眼睛越来越亮,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深,到最后,他终于克制不住自己狂涌而出的喜悦,咧开嘴,像个小孩子一般地笑起来。他抱起她,把她的头按在自己心房上。好一会,他哑了声:“下回不许再这样了。”他又把她抱高了,吻上她的唇:“再也不要吓唬我了,我心里好难受。” 欧阳暖听得眼里热热的,只得揽紧他,乖顺的迎合。 肖重华心里着实开心的要死,心道肖天烨会装可怜,自己就不会吗?暖儿喜欢示弱的话,他示弱又何妨?!横竖不能让肖天烨那个狡猾的家伙夺走了暖儿的全部注意力! 两个人唇贴唇,心贴心,粘缠在一起,火热难耐。肖重华浑身绷硬如弓弦,心跳比脱缰野马的奔腾还要狂烈,“咚咚咚”地,响彻耳膜! 真是……真是该死的折磨人啊! 肖重华低咒一声,苦笑着望向欧阳暖,柔软的烛光照映在欧阳暖的容颜上,泛出一层珍珠般滢滢夺目的光泽,别有一番震撼人心的美丽!下意识地伸出食指,轻柔地摸索着她的脸颊,暖儿,从一开始的冷漠到后来的疏离,再到现在的温柔,她冷酷的模样、微笑的模样、痛苦的模样,固执地盘旋在他的脑海——面对这样千变万化,琢磨不透的暖儿,自己……到底是什么样的一种心情?情愿一辈子留在她的身边,看各种各样的她。他情不自禁地呻吟一声,用尽身体里所有的力量将她紧紧拥入怀中,忘形地撬开她两片丰润柔嫩的唇,与她温软滑腻的舌缱绻纠缠……比什么都强烈的震撼从彼此的肌肤中穿过,流遍全身,两人同时剧烈颤抖,都感受到了发自灵魂深处的悸动和迷醉!四周流动着的空气似乎都在刹那之间静止,只有两人交缠的嗤吮和紊乱的呼吸,在方寸之间融化成一片灼烫火热的气息! 欧阳暖清亮的眸子已经蒙上一层失控的薄雾,双颊更像绣上了一片火红的胭脂,神态说不出的妩媚动人! 肖重华只盼这一刻直到永远,再没有其它的打扰。可是他的美梦很快就碎了。 门砰地一声打开了,肖天烨一脸无辜地站在外面,亮闪闪的眼睛在黑夜里发出惊喜的光芒:“暖儿,你在这里啊!” 重生之高门嫡女番外篇更新啦!精彩不容错过,喜欢的亲们请收藏http:///,第一时间阅读! 番外篇 人生的幸福所在 晚上,突然下了一阵大雨。 入夜时分,雨势非但不见收敛,反有愈演愈烈之势,天空的雷声如鼓声隆隆,闻之叫人心神不宁。 雕花木窗半遮半掩,窗外时不时打过一道闪电,照得屋子里雪亮如白昼,欧阳暖刚刚蘸下一笔饱墨,突然听到窗外扑棱棱一声响,欧阳暖手中一震,一杆笔自手上滑脱,浓黑的墨迹污浊了半张宣纸。正是因为如此,她才走到窗口,想要将窗子关上,却看到窗沿上不知何时突然多了一只白鸽,它并不畏人,只抖落一身雨水,准确地寻见东南方向,扑扇着翅膀飞了过去。 欧阳暖于窗前久立,直至那点白色没入夜色再无处寻觅,方才转身将门外的红玉叫了进来:“去看看公子休息的可好?” “是。”红玉疑惑地看了一眼欧阳暖,领命而去。 不过一盏茶的工夫,听得廊外脚步声越来越近,最后于门外戛然而止,下一刻木门吱呀一声轻响,“暖儿?” 若是平时,欧阳暖一定会笑着看他,或许还会主动去接他,可是现在,她却只是平淡地站在桌子后面,没有半点表情。 肖天烨锦袍华贵玉带生辉,只那很多年前总是冷冽讥诮的面孔却带着傻傻的笑容,束发玉冠上尚带雨珠。 看到那双漆黑的眼珠,泛着困惑的光芒,看起来十分的无辜,十分的疑惑。 欧阳暖看着他,一时几乎觉得,是自己多心了。 “暖儿你看,这是给你的!”就在这时候,肖天烨从袖子里掏出个**犹带水珠的荷花,粉色的,美丽而清新。 欧阳暖接过,看着那朵荷花,长久说不出话来。 “不好看吗?”他委屈地看着她,下一刻眉毛都纠在了一块。 欧阳暖看了他一眼,嘴角一弯,笑得有些微的深意:“很好看。” 欧阳暖转头看着窗外,外面的雨水越下越大了,回神的时候却发现肖天烨在拉她的袖子,她看着他,他只是笑:“那我明日再摘一朵来给你。” 欧阳暖轻轻拂去他的手,道:“好。” 肖天烨有些微意外的看了一眼她的动作,眼睛里迅速拂过一丝快到让人无法捉摸的情绪,最后却只剩下落寞与委屈。 “回去休息吧。”欧阳暖只是这么说,似乎心事重重。 肖天烨从不敢违逆她的意思,见到这情形却也乖乖地离开了,临走前,透过半开半关的门缝,看到欧阳暖独自站在桌前,面色平静,一双眼睛却带着微微的说不清的冷意,肖天烨一时有些微的担忧,却也不敢再回去,只能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小姐这是怎么了?”菖蒲悄声问道。 “不知道。”欧阳暖的心思,谁又能猜到呢?只是她从来没有在肖天烨面前有过这样的表现,红玉摇头,叹了口气。难道又要有什么变故了不成? 第二天下午,欧阳暖看到方嬷嬷,便问道:“昨夜打雷了,念儿没有哭闹吧。” 方嬷嬷看着欧阳暖,笑道:“小姐别担心,小殿下睡得可香呢!半点都没有被雷声吵醒。” 欧阳暖点点头,道:“我去看看他。” 走到西院,却看到乳母和丫头们慌慌张张地跑出来,欧阳暖一看这情况,立刻问道:“怎么了?” “小殿下不见了!”乳母噗通一声跪倒下来,惊吓的面无人色。 欧阳暖只觉脑袋里“轰”的一声,仿佛整个世界都坍塌了下来,她快步走进去房间,神情仓皇,脚步凌乱。 念儿的房间里面空无一人。 不知道为什么,欧阳暖的心情特别慌乱,她厉声对周围的丫头们道:“快去!把整个院子都找一遍!” 欧阳暖吩咐了人去找,自己也到处找了一圈,却始终没有人知道念儿在什么地方,就在这时候,突然一个小丫头怯生生地道:“王妃……奴婢刚才瞧见小殿下和公子两个人在湖边!” 念儿竟然和肖天烨在一起,欧阳暖心里一沉,面色却并没有因此好转,反而变得更难看。她快步地走出了院子,一路几乎是拎着裙角飞奔过去,到了湖边,四下一看,果真见到肖天烨在那里,她快步跑了过去。 谁知,念儿正趴在肖天烨肩上酣然入梦。 所有人都面面相觑,乳母赶紧上去要接过念儿,肖天烨却顽皮地朝她眨了眨眼睛,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唯恐吵醒念儿。 “念儿!”欧阳暖突然提高了音量。 被母亲唤醒,念儿还有些朦朦的,他一惊,小手揉了揉眼角,睁大了眼睛看着欧阳暖:“娘!” “还不快起来!你知道你把大家都吓坏了吗?!”欧阳暖上前去抓住他的胳膊,“我跟你说过多少次,出院子身边一定要带着乳母,你怎么能到处跑?!” 念儿完完全全地呆住了。 “把小殿下带下去!”欧阳暖突然地说道。 乳母难得看到一向待人和颜悦色的欧阳暖变色,立刻诺诺地应了,抱着肖念快步离去。肖念从乳母的肩头看过去,却看到自己的娘眼睛红红的,不知道为什么仿佛一副快要哭的模样。难道自己突然跑出来,娘很担心吗?可是以前他也经常乱跑啊,娘也从来没有说过什么…… 肖念不明白地想着。 “暖儿,你在生气吗?”肖天烨有些困惑,有些不解。 “我没有生气。”欧阳暖看也不看他,这样回答。 “暖儿,我做错什么了吗?”肖天烨伸手来抓她手臂,被她不着痕迹避了开。他收回了手,一副很吃惊的模样。 “你们下去吧。”欧阳暖挥了挥手,红玉和菖蒲对视一眼,便让所有跟过来正站在那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的丫头们都退了下去。湖边除了五步开外的红玉和菖蒲,只剩下了欧阳暖和肖天烨。 “你还在做戏吗?”欧阳暖看着肖天烨,一个字一个字地说。 肖天烨唇畔天真的笑容,一点一点地消失了,他看着欧阳暖,像是醒悟了过来,原本的顽童之色也很快消失的无影无踪:“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昨天晚上,我亲眼看见那信鸽飞进你的房间,试问一个心智年龄如同孩子一样的人,怎么会收到信鸽呢?这不是说明,你一直在对外传递消息吗?” 肖天烨看着她,突然笑了:“是,你一直对我很信任,这次是我失策了。” 欧阳暖的脸色变得很冰冷:“你当我是三岁的孩子,哄我玩吗?还是有什么图谋?” 肖天烨低下头,只是笑道:“我也希望能哄你一辈子,可惜太快被拆穿了……” “陛下玩笑了。”欧阳暖看着他,“这世上没有一个谎言能够骗人一辈子的,不是吗?” 肖天烨只是笑,眼睛里清亮如昔。 “你究竟……”欧阳暖逼视着他,“陛下什么时候恢复正常的?” 肖天烨看着她,一言不发。 “我收留了你半年之久,难道连知悉真相的权利都没有吗?”欧阳暖看着他,不肯错漏了他细微的表情变幻。 肖天烨别开头,烦躁地伸手扶了扶鬓角,似不知从何开口说起,最后不得已,终于只是苦笑,道:“不错,我的确在你收留我的三个月后就恢复了神智。” “你……”欧阳暖一开口便被他截断。 “我恢复了神智,也想起了自己是谁,但是我却还是继续装傻充愣,让你以为我并没有康复。”肖天烨手心紧握。 “你可知道我为什么这样做?”但见他唇角一弯,勾起讥消一笑,“我只是寻找机会,看能不能把你带走。” “陛下是寻找机会,看有没有办法夺回帝位吧。”欧阳暖看着他,毫不留情地说道,“听说你的皇位如今在肖凌风的手上,你就算恢复了神智,也未必能顺利到手,还不如继续留在江南,我猜,当年秦王在江南也给你留下了一笔财富和人脉,是不是?”要不然的话,谁会和一个废帝时时刻刻保持联系呢?欧阳暖盯着他,已不知心中是何想法滋味,“所以,你就一直留在我府上,装傻充愣地让我照顾你,甚至不惜三番五次挑起我和重华的误会。是不是?”此刻一切的迷雾昭然若揭,欧阳暖顿时叹了口气,“原来我才是那个傻子。” “不,你一点也不傻。”肖天烨苦笑,“我本不意如此骗你,只是,若你当初处我的位子上,你亦会如此为之。” 欧阳暖看着他,目中有隐隐的恼恨:“我原本还想着,若是你一辈子不好,便是看在你当初照顾我的份上,我也要一辈子好好照顾你。原来不过是我自作多情了……” “我虽然装傻骗你,可在这里,我没有做过一件对不起你的事情,这一点,肖重华也知道,所以他才能容忍我至今。” 欧阳暖却转过身,因为被欺骗的感觉着实很不好受,不管他是为了什么骗她,她都不觉得高兴:“既然你已经痊愈了,今天就离开吧。” 他根本不是什么孤立无援的废帝,昨日那只信鸽已经说明了一切!欧阳暖不再听肖天烨的话,快步离去。 肖天烨看着她的背影,突然笑了,过了良久,她的影子已经消失,他才扬起声音道:“摄政王殿下,你的目的达到了,还不出来吗?” 果然,从一边走过一个黑衣金冠的俊美男子,却是面若寒霜地看着肖天烨。肖天烨冷笑一声:“看来摄政王早就知道了。” “从你恢复的第二天,我就已经知道了。”肖重华看着自己眼前的对手,慢慢道。“只是陛下一直装作傻子,我便也只能顺水推舟了。” 肖天烨闻言扑哧一笑,“别!这个‘陛下’二字我可不敢当,被你一叫,我听着怎么都像是在讽刺我。” 肖重华的面色却还是和平常一样,并没有什么愤然或者恼怒的情绪:“我不是在讽刺你,昨日的鸽子虽然是假的,可是每月的初三、初五、初八、十六,那些来往的信件却都是真的,如今你已经筹措了足够的资金和人脉,足可以夺回你的帝位了,只是不知道,你如今想要的,究竟是大历朝的皇位,还是南诏的……” 肖天烨闻言一愣,随即笑了:“你说呢?我若要取大历,必先杀你,杀欧阳爵,再杀小皇帝,可我若是将你们这些人全都杀了,暖儿一辈子都不会再原谅我的。” 肖重华看着他,却是微微一笑:“我以为,你一辈子都不会懂这个道理。” 肖天烨也是笑了:“那么,我们坐下来下盘棋吧。” 这句莫名其妙的话,肖重华却是答应了。两个人坐在亭子里,你一子我一子的,竟然真的下起棋来。 金良站在一旁,看着这二人对了两盘棋,说了些莫名其妙的话之后,肖天烨突然站起来向外走,可是走到亭子边上,肖重华突然问了一句:“你真正的目的,只是想看她过得好不好。” 肖天烨突然顿住了脚步。 一句话虽短,却似含了斩钉截铁的判断,肖天烨突然嗤笑一声:“我可没那么愚蠢,我只是想看看,有没有机会把她带走。” 肖重华却是笑了,他知道自己说中了对方的心思,在这里的半年里,肖天烨已经懂得,只有在这里的生活,才真正的适合欧阳暖,她过得平安、幸福、快乐,若是离开了这里,离开了亲人,欧阳暖就不再是欧阳暖了,肖天烨能够禁锢的,也不过是一个躯壳。所以,明明多的是机会带走她,肖天烨却最终没有动手。 当然,肖重华也不会让他有这样的机会就是。 肖天烨本已要离去,却终究犹豫一下,头亦不回,半天终于传来一句叹:“罢了,罢了,不得我命……” 可他终究还是不死心,最后说了一句:“我不是输给你,我是输给了她。” 肖重华笑了。 如果你爱上了一个不爱你的人,幸运,抑或不幸?没有人能定论,不过取决于一念之间罢了。 肖重华看着肖天烨的背影,终究在心中庆幸,若是自己站在肖天烨的位置上,也是非输了不可,只不过,惊采绝艳的少年不是输给别人,而是输给了自己最心爱的人。 金良忐忑地看了一眼,道:“王爷,咱们这回是不是纵虎归山了?” 他和肖天烨是仇人,却也是彼此最为了解的对手。肖重华笑了笑,道:“是啊,纵虎归山,看来,肖凌风的皇位坐不了十天了。” 随后他低头,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桌上的棋盘。肖天烨刚才根本不是在跟他下棋,而是用棋子不知不觉一步一步走出了一个杀字。 他这是在警告他,若是敢对欧阳暖有半点不好,就宰了他的意思。有这样的情敌,只怕他永生都不能放下心了,得把自己的爱妻看得牢牢地才好。 金良提醒他:“王爷,王妃那里——” 肖重华叹了口气:“她那么聪明的人,不过是一时同情心和内疚作祟,才没能发现肖天烨的秘密,现在我故意安排了这出戏,她又怎么会猜不到这事情是我做的。”只怕今天晚上不要想在她的房间里过夜了。肖重华果断起身,对金良道,“去书房帮我安排一下,今天晚上我在那里凑合一下。” 躲避一下锋芒比较好,肖重华看了一眼天色,雨后的空气格外的清新,赶走了一个心腹大患,他的日子会越来越幸福吧,他想着,一边笑了起来,随后大步向书房走去。 一年后京都 肖重华在书房里走来走去,过了一会儿又忍不住问贺兰图:“孙柔宁生孩子的时候,是不是也拖了好几天没出来?” 贺兰图忍不住皱眉头,这话怎么说的,什么叫拖了好几天没出来,不就是欧阳暖本该这几天生孩子了,偏偏不知道为什么迟迟没动静吗,说得好古怪。他搁下手里的棋子道:“你不用着急,女人生孩子的时候都是这样的,迟了一天半天的不也是常事吗?回来好好陪我下棋!” 肖重华看了贺兰图一眼,心想你儿子出生的时候你可是守在产房门口三天三夜没睡觉的,府里谁还能不知道啊,装什么镇定!肖重华自己知道自己很紧张,自从知道预产期就在这几天了,他心里负担太重,日夜睡不着,经常半夜醒了,为了不打扰欧阳暖休息,他干脆一个人跑到榻上给她守夜。夜里一听到风吹草动就会起来,偏偏每次都一切如常。 这比在战场上日夜煎熬都要痛苦。 贺兰图瞪了他一眼:“好了,你别走来走去的,就这两天的事儿了!” 肖重华却突然止住步子,头也不回就往外走:“我再去看看!” 贺兰图摇摇头,真是,当谁没做过爹呢!他走出书房,伸了个懒腰,对着树底下正在玩耍的两个小朋友招了招手:“来,儿子,咱们回家了!” 两个小朋友一个是念儿,另外一个是他和孙柔宁的儿子,今年只有四岁的贺兰鸣。他抬起水汪汪的眼睛,奶声奶气地道:“不,我要和哥哥一起玩。” 念儿裂开嘴,露出缺了一颗的牙齿,笑得很开心。 这时候,孙柔宁正坐在欧阳暖的屋子里陪她说话:“大公主高兴得不行,跑到宁国庵去算了一卦,说这一胎是小子呢!”孙柔宁说着,随后看了一眼欧阳暖大的出奇的肚子,又想到她的预产期过了三天也没生产,有点担心,道,“你身子还好吗?” 欧阳暖点点头,笑道:“我很好,不用担心。”不光是大公主,还有老太君,甚至还有宫里的太后表姐,一个一个都很担心,一天要派人来问两回,害的肖重华变得更紧张了。 这一胎和怀着念儿的时候完全不同,贪吃贪睡,但她还是每天坚持出去走一走,多运动,贺雨然说过,这一胎似乎是……她将事情瞒下来,想要给肖重华一个惊喜。 孙柔宁这次不是空手来的,而是带了很多的礼物,她给还未出生的孩子做了很多小衣服小鞋子,欧阳暖看着这么多东西,有点犯愁,最近宫里和大公主送来的衣裳足足有两大箱子,恐怕十个孩子都穿不完,等看到孙柔宁送来的衣服里面还有虎头帽、虎头鞋,肚兜等物,欧阳暖叹道:“做的真是漂亮啊。” 孙柔宁笑道:“我虽然会做女红,也不过堪堪拿得出手罢了。你这是怀孕了不做针线活,否则谁能比得上你呢!” 欧阳暖笑道:“我是太懒了,除了吃就是睡,每天越来越胖。” 孙柔宁掩口笑道:“好啊,这么乖的孩子,恐怕是如你所愿是个女儿呢。” 就在这时候,外面的红玉进来禀报道:“王爷回来了。” 孙柔宁便起来告辞,来日方长,欧阳暖也没有多留她,只是笑着约好了等生产完再见面,便送了她出去,随后就看到肖重华快步走进来。 “我刚才又请了王太医来看,贺雨然的医术我信不过。”肖重华的眉眼之间隐隐有一丝急切。 欧阳暖笑道:“怎么,等不及啦?” 肖重华认真地点头:“我真担心,我怕——” “时辰到了他自然会出来。”欧阳暖摩挲着他的手道:“你想要儿子还是女儿?” 肖重华想也不想地道:“不管是儿子还是女儿,只要他平安健康,不要让你吃苦受罪就好。”说到此,他忍不住握紧了她的手。 欧阳暖笑道:“他比念儿要乖很多,是个好孩子,从来也没闹过我,你相信我,这一次一定会平安的。” 肖重华默了片刻,低声道:“我知道。” 红玉笑道:“王爷不要担心,小姐这一胎是第二个孩子,最近也一直能吃能睡的,还喜欢经常走动,产婆也说了这状况很好,肯定母子平安。” 正说着,欧阳暖突然觉得腹中一阵疼痛,疼的她倒抽了一口凉气。 肖重华突然看见欧阳暖皱起了眉头,而且双手抱住了肚子,表情似乎很痛苦,不由吓了一跳,欧阳暖脸色苍白,额头沁出细汗,可脸上的表情却很镇定,她拉住肖重华的手,沉声道:“你快出去!” 红玉看到这情形,哪里还有不明白的,立刻上去和菖蒲两个人将肖重华请出去,又一叠声地去请产婆来。方嬷嬷赶紧吩咐厨下备好热水剪刀水盆,又让人先去给贺雨然打招呼,请他做好准备,防止有难产情况的发生,然后把屋子里的温度升起来,叫厨下熬鸡汤止血汤,招呼产婆,叫乳娘做好准备,忙个不亦乐乎。 肖重华一向是最冷静的,可是大公主和燕王到了的时候,却都看到他脸色煞白,双眼直勾勾地看着屋子里,大公主一看情形,赶紧往外拉他:“好了好了,你陪着你父王去书房坐一坐,女人生孩子你在这里瞎折腾什么!” 方嬷嬷也赶紧道:“是啊,公主我劝了好半天王爷就是不肯听呢!这里不是男人来的地方。王爷您放心,一定平平安安的,已经疼了好几个时辰呢,很快就好了。” 肖重华无奈,只得陪着燕王坐到外面去,燕王其实觉得女人生孩子而已,不要大惊小怪的,可是看到儿子面色发白,浑身僵冷,这是从来没见过的情形,不由得也有点紧张。原本儿媳妇生孩子他哪儿用跑到这里来,偏偏当时他人在宫里正在和太后小皇子说话,谁知这时候突然有人告诉太后说燕王府这里有动静了,太后当即变了脸色,催促着他赶紧带着贺雨然一起来,等有了确切的消息再回去禀报。 太后和欧阳暖虽然不是亲姐妹,却比亲姐妹要好的多,燕王不好推辞,便快速离了宫出来,正好在路上撞到往他家赶的大公主,便都一起来了。就在这时候,念儿跌跌撞撞地也跟着乳母来了,他一把抓住肖重华的衣摆,小眉头都皱在了一起:“娘!娘!” 肖重华见他急的满头汗,摸了摸他的额头,道:“别担心,你娘肯定会没事的。” 贺雨然看着这一屋子紧张的不得了的人,摇摇头笑了。 大公主一到就把方嬷嬷手里的指挥权接了过去,有条不紊地安排人做准备,又亲自检查了一遍,确信生产需要的东西都备齐了,方才进屋去安慰欧阳暖,给她打气。 欧阳暖其实心里是很害怕的,她倒不是怕死,只是担心若是真的有事情发生,肖重华和念儿应该怎么办。就算是为了他们,她也得平安生产不可!她这边痛得难受,大公主握住她的手,告诉她别害怕,产婆心中更惶恐,这里面有个公主,外头是摄政王和燕王,若是有个什么不好,自己的脑袋只怕是保不住。 陶姑姑见现场因为大公主的到来有点忙乱,连忙对她道:“公主,咱们出去等吧,郡主一定会平安生产的!” 大公主是被上次的事情吓怕了,这时候才想起来,自己在这儿产婆一定更紧张,便点点头,有安慰了欧阳暖几句,才快步走了出去。 他们一直等到第二天早上,才听到屋子里传来孩子的啼哭声。 产婆和方嬷嬷抱了两个襁褓出来,肖重华快步迎上去,产婆道:“恭喜摄政王,一位公子一位千金!大喜啊!” 居然是双胞胎!燕王和大公主同时站了起来,惊喜的不知道如何是好! 小小的婴儿裹在大红的锦缎被褥里,只露出皱巴巴的小脸,眼晴闭着,嘴巴瘪着,但是看起来又可爱又温顺。肖重华却不去接孩子,反而道:“我去看看暖儿!”说完便大步走了出去。 反倒是燕王和大公主,一人抱了一个孩子,舍不得撒手。燕王一反常态,看着自己的孙子和孙女,高兴的不得了。念儿是在大公主府出生的,又在外面养到六岁,但这两个小的可不同了,一定要好好养,燕王越想越是得意,自家一下子多了三个孩子,真是人丁兴旺啊,谁说他燕王府子嗣单薄来着! 贺雨然笑着看他们二人:“这次我就白来一趟了,罢了,我回宫里报信去吧!” 欧阳暖再醒来,已是第三天清晨。她睁开眼,屋子里静悄悄的,肖重华就趴在她的床边,似乎是睡着了。 肖重华突然动了动,一抬头,正好对上欧阳暖乌黑的眼睛,不由绽放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来,欧阳暖问:“宝宝呢?” 肖重华握紧了她的手,笑道:“皇姑母正抱着逗呢。”又压低了音量小声道,“昨天她和父王两个人一人抱着一个孩子怎么看都开心得不得了,乳母要抱着孩子回去休息,又不敢跟他们两人讨要,害怕了半天呢!”说着,他突然沉下脸来,“你一共请了两个乳母,说是怕孩子不够奶吃,实际上早就知道是两个孩子了吧。为什么不告诉我?”害的他担心的要死。 欧阳暖笑了:“这是意外惊喜。” 她直视着他带着些微恼怒的眼,突然笑了起来,那种笑像是冬日里突然盛开的牡丹,斑斓的璀璨,看的肖重华心头些微的恼怒一下子烟消云散,也跟着笑了起来。他掩了掩她的被子,轻声道:“睡吧,我在你旁边守着。” 欧阳暖却早已没了困意,看着他,道:“你不是还有政务要处理吗?” “你那弟弟听说你生产,也从边境马不停蹄地赶来了,”肖重华黑色的眸子一瞬也不瞬地望着她,专注得像是天底下只有她一个人值得他如此目不转睛。最终,他唇角含着一丝微笑,体贴地建议:“暖儿,看来,我是时候把担子都交出去了。” 欧阳暖:“……”这意思是,摄政王殿下要把政务都丢给欧阳爵?!她看着自己的夫君,不由得笑了,却又有点担心,“他能做得来吗?” 肖重华轻轻笑了笑:“放心吧,他可不是从前的小孩子了,这一年他不是和南诏打的很开心吗?” 欧阳暖失笑,肖天烨回到南诏后,不过半月就重新夺回了皇位,随后把肖凌风打包丢去了边境,两国很快再次打了起来,不过这次的战争目的只是转移国内的视线而已,很快就偃旗息鼓了,最后两国在边境签署了约定,可惜,这和平的期限,也只有短短的二十年。但是肖重华却知道,这是肖天烨最大的让步了。 不久,代表南诏皇帝的使臣就到了大历,明目张胆地当着满京都的人送了一车子礼物给欧阳暖。肖重华面无表情地看着使臣向欧阳暖介绍这些宝物,随后又面无表情地吩咐人将这些东西都丢进仓库。他太了解肖天烨了,始终居心叵测,只盼着哪一日他们两口子之间有点什么矛盾,便可趁机参一脚,成功让他们分道扬镳,自己抱得美人归!如今是一连串讨好欧阳暖的举动,谁知以后会不会有更过分更离谱的!? 于是,等欧阳暖做好了月子,还来不及进宫去见太后,肖重华便命人备好了车马,带着衣物细软,将一家五口悄悄出了京都。 “我们要去哪里?”欧阳暖并没有奇怪,只是含笑着问他。 “爵儿不是进京了吗,我的事情已经全都丢给他了,从今天开始便带你四处畅游一番,顺道带孩子们去见见大好河山吧!”肖重华如是回答。只不过,他不会告诉欧阳暖,他已经暗暗指示人在第二日早朝便上奏本,要求太后甄选合适的人选,立为和亲公主送去给肖天烨,不管人要不要,都能让他头疼一阵子,没空来觊觎自己的爱妻就是了! 欧阳暖转过头去看着窗外,当做没发现他的小心思,轻轻地笑了。 世子篇 第一章 大历四十五年,南诏皇帝尤剑南派四十万军队与肖天烨的五十万人汇合,肖天烨一夜之间夺走大历十五座城池后突然驻守不出,两方陷入僵持的状态。一时之间朝野上下议论纷纷,不明白这个叛逆的秦王世子究竟在搞什么名堂。 欧阳侍郎府 在书房里呆了良久,可是欧阳暖手中的笔迟迟落不下去,红玉在一旁担心地望着她:“小姐,您又在担心大少爷吗?” 欧阳爵,足足有两个月没有任何的书信回来。 “小姐,您不必担心的,前方正在打仗,许是大少爷的信在路上遗失了也是常事。”菖蒲难得伶俐地劝说道。 “我知道。”欧阳暖轻轻写下了静心二字的最后一笔,可是她心里却始终觉得不安。前线正在打仗,音讯不通也是有的,她不应该太紧张,可是——欧阳爵是用特殊的军用渠道在和她传递消息,有可能连这样的方法都被阻断了吗?心中的阴影越来越大,欧阳暖却不能慌乱,因为她很明白,有时间焦急,还不如想法子托人了解一下情形。搁下笔,刚要吩咐准备马车去大公主府,却看到欧阳治一脸焦急地踏进门来:“暖儿!肖天烨上了请和书,自愿归还十五座城池,大军退回南诏境内,但是——” 屋子里的丫头妈妈们从未看过老爷这样疾言厉色的模样,顿时呆住了。 欧阳暖皱眉看着自己的父亲,欧阳治虽然平日里好色糊涂,可是这样的神情,却还是第一回看见。 “肖天烨要你去做他的王妃!”欧阳治一口气说完,听的所有人目瞪口呆。 “怎么会!他一个乱臣贼子,凭什么娶小姐!”方嬷嬷脱口道。 欧阳治顾不得呵斥方嬷嬷多嘴,却回答道:“他现在,已经是南诏的镇北王了!” 镇北王——肖天烨手上握着五十万的大军,而大历正位于南诏的北方,南诏皇帝不但收留了大历的叛臣,还封他为王侯,这样的用意,着实是铁了心要和大历对着干了!欧阳暖不由自主握紧了手心。 “不行!暖儿怎么能嫁给那么一个乱贼!”就在这时候,院子外头突然传来李氏的声音,张妈妈扶着她,满面怒容地走进来。 “老太太,你以为我愿意啊,谁会愿意把暖儿嫁给肖天烨,那分明是……”欧阳治看到李氏,以双手捂住脸跌坐在椅子上,愤怒且无奈。他倒不是心疼自己的女儿,而是可惜这样好的一颗明珠,太子前两日宴会上还向他明示,就在这两天会向陛下请求册封他的女儿为妃子,将来太子登基,凭借着欧阳暖的才貌和地位盛名,极有可能母仪天下!到时候他欧阳治可就真的是有享之不尽的荣华富贵了!若是嫁给了肖天烨,就算是王妃好了,可对于自己来说,却是半点好处都没有的,将来若是两国交战,自己可就成了夹心饼,两边都不讨好!欧阳治怎么可能不痛心疾首呢,这样好的一个女儿啊,若是嫁给太子,那才是—— 李氏见到自己儿子一副神色倦怠不忿、气得脸色绯红的样子,越加恼怒:“你快说说清楚!光叹气有什么用!” 相比较他们两人气愤恼怒的模样,欧阳暖反而是这个屋子里最镇静的人,她在最初的震惊之后,开口道:“爹爹,皇上怎么说?太子怎么说?大臣们怎么说?” 欧阳治沉默了半晌摇头叹息了一声:“暖儿,爹爹也不想骗你,大臣们都认为用一个女子去换国家和百姓的平安是天大的好事,太子虽然竭力反对,可是除了他的亲信之外,如今一半的大臣都跑到皇宫外头的大殿门口跪着,要求陛下立刻下旨,送你去和亲。若非太子一力弹压,恐怕这道旨意,如今早已下来了!我家真是倒霉,怎么就被这么个煞星看中了呢!” “……”欧阳暖无言,她还以为肖天烨早已想通不会再勉强自己,谁知他却指名道姓要求自己去和亲,这形同于毫不留情的逼迫了,怎么会突然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呢? 李氏心中跟儿子一样的想法,孙女将来能坐上皇后的位置才是她天天烧香拜佛求老天爷保佑的,这冷不丁要被嫁给肖天烨这个乱臣贼子,简直是气的咬碎了一口银牙。她想来想去,道:“还有个大公主呢?暖儿可是她的义女,怎么能见死不救,眼睁睁看着她跳进火坑啊!” 欧阳治长叹一声:“还用你说!公主早就进宫去了,只是她再厉害,还能敌得过众口铄金吗?大家都吵吵嚷嚷着要让她牺牲一个女儿去换取国家的和平,肖天烨派使者来说,只要陛下应允,他立刻撤出十五座城池的守军,并且放回被关押的所有俘虏,停止战争,你想想看,现在朝中呼声这么大,陛下能视而不见吗,不要说他看中的是暖儿,哪怕看中了陛下的妃子,也非要送出去不可!” 欧阳暖冷笑,肖天烨可是叛臣,他们却迫不及待将自己送到对方怀里去,丝毫的脸面都不要,却不想想一旦人到手后,肖天烨若是再度翻脸无情怎么办?用一个女子的一生幸福去换取短暂的和平,只怕他们还觉得十分划算吧! 欧阳治还是不甘心,站起来道:“算了,我再走一趟太子府吧,看看殿下能不能解救这趟危局!” 欧阳暖冷眼看他,却也知道他并非为自己担心,而是觉得将自己嫁给太子更有利益,不由在心里冷笑了一声,这些人,一个一个都将她当成了什么呢?不过是能够用来交换的工具。不管是太子,肖天烨,甚至于自己的亲生父亲和奶奶,根本都没有将她当成一个活生生的人看!她淡淡地看着面色焦灼的欧阳治和李氏,别开了眼睛,道:“如此,就有劳爹爹了。” 欧阳治立刻就出门了,一直到晚上才回来。这一回,却是喜气洋洋的进来。 欧阳暖看着他,他微微收敛了面上的喜色,长叹一声,道:“暖儿,你也不要怪我们,但凡有办法谁能咽下这样的窝囊气?陛下已经被逼的没了办法,太子不同意,便有御史跑到太子府门前撞了柱子,说是太子贪恋美色不顾天下百姓的安慰,我刚到太子府,凳子还没坐热,陛下就宣了我进宫,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我们如果再不点头,让肖天烨直接再攻下几座城池,还不知道要死多少的百姓,拆散多少的家庭,我虽然舍不得你嫁过去,可也不能害了他们啊……唉……”欧阳治表面上愤恨无奈的说道。 然而欧阳暖却从他的神色之中,看到了些微抑制不住的喜悦。 “……其实那个肖天烨长得倒是挺俊的,外人说是乱臣贼子,实际上也是正经王孙,再加上现在南诏皇帝又给了他封地和封号,手底下还有五十万军队,听说无数名门闺秀眼巴巴想高攀呢,你嫁过去倒也不辱没我们家……”欧阳治看了看眉头紧皱、很是气愤的方嬷嬷,和一脸鄙夷的侧转了头的红玉,仿佛没察觉,轻笑着说道。 他心里早已琢磨过,其实肖天烨倒也算是个不错的人选,南诏皇帝要把云罗公主嫁给他,他却都没肯松口,那云罗公主也是天下闻名的美人,说不定比自己的女儿还要美丽三分!可是肖天烨宁肯冒着触怒南诏皇帝的风险,也要娶欧阳暖,这算是在天下人面前承认欧阳府上的女儿赛过云罗公主了!对自己来说,皇帝一定会觉得欧阳家损失了一个女儿,很是不好意思,将来的补偿一定不少,而对于欧阳暖,也是眼睁睁的荣华富贵,又有什么好想的呢? 李氏却还是固执己见:“什么?!你这个爹说的什么话!难道真要让暖儿嫁给他吗?不行!”她斩钉截铁的道:“这不是明目张胆的强抢吗?明天暖儿你就去找太子,让他帮着你再求情,天下还有没有道理了?” 求情?老太太这是让她去找太子献身,只要她进了太子府,大臣们又怎么好逼着太子将人交出来呢?现在看来,这其实是一个釜底抽薪的好法子,只是对于欧阳暖来说,她情愿一辈子不嫁人,也不愿意和肖衍在一起,不光是因为林元馨,更因为肖衍是一个心狠手辣不顾代价的男人,今天他喜欢她,她就是宝贝,明天他厌烦了,她就会和其他女人一样被弃之不顾,到时候他若是将她送出去换取和平,那也不是不可能的。若是能够选择,欧阳暖情愿选择其他人,可是按照目前的局势,京都能够庇护她的人只剩下了一个肖重华,然而他还在千里之外的战场上,现在只怕也被肖天烨弄得焦头烂额。肖天烨这个人,做人任性,打仗也不按照常理出牌。肖重华的权力又被鲁王彻底架空,现在根本腾不出手来管京都的事情…… 一切简直就像是设计好的。 欧阳暖的脸色慢慢地变得冰冷,肖天烨,你这是一步步逼着我走入你的陷阱。 一时之间,欧阳治和李氏都看向欧阳暖,屋子里寂静无声,空气胶凝得似乎化不开,因为这屋子里的主子们脸色都不好看,听暖阁弥漫着一种莫名的阴凉。 欧阳暖想了想,慢慢道:“爹爹,祖母,我先去拜见一下母亲吧。”下午的时候她就想要出门,可是大公主却进宫去了,现在想必已经回来,她必须见到大公主,才能了解实际的情形,看看还有何种法子可以想。 李氏点了点头,欧阳治愣了愣也没有说话,倒是一旁一直没有说话的李姨娘嗫嚅道“……恐怕大小姐出不去,刚才外头来了很多的士兵,里三层外三层地围满了人……” 欧阳暖一怔,随后顿住了脚步,良久后慢慢回头,看着欧阳治,叹了口气:“爹爹,你要升官了吧。”说完转身走出了前厅,向后面的小楼走去,欧阳治连忙示意一旁的红玉跟过去:“快去,好好服侍小姐,对了,千万别让小姐想不开,刀子剪子也都收起来” 红玉和菖蒲对视一眼,答应一声,转身匆匆跟了上去。 李氏盯着欧阳治,为了刚才欧阳暖那句话心中十分的疑惑:“你升官了?” 欧阳治被她的眼神看的心中有点忐忑,背上发寒,脸上却笑道:“是,儿子如今是中书省正一品的左丞了!” 李姨娘惊喜地哎呀了一声,待看到老太太的脸色,立刻闭上了嘴巴。 从四品到正一品,真真是连跳三级,别人最起码要二十年!可是欧阳治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就做到了,李氏很明白,这是皇帝对于欧阳家的补偿!她的心思百转千回,衡量了一下整件事情的利弊,终究是无奈地叹了口气,既然任命都下来了,这门婚事只怕是再也推脱不掉了!而欧阳暖,几乎可以说是被自己的亲爹给卖掉了!李氏心中斟酌了半天,看着欧阳治半天说不出话来。良久才道:“罢了,与其指望将来的富贵,还不如眼前的官职来的实在!既然是和亲了,那么嫁妆什么的都会有皇家准备,跟咱们也就没关系了!张妈妈,扶我回去吧!” 欧阳治和李姨娘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眼中看到松了一口气的神情。对于李姨娘而言,欧阳暖远嫁这件事情实在是好的不能再好了,如果欧阳暖将来嫁给太子或者任何一位亲王,地位都会超脱一般人,万一将来对欧阳家的事情还是指手画脚的,那么就算自己肚子里的是个儿子,欧阳家的财产还是轮不到自己!不如现在这样,虽然是嫁给肖天烨这个镇北王,可那是千里之外了,欧阳暖再也不可能威胁到自己!李姨娘越想越开心,脸上不由自主露出喜色。 半夜里,大公主从宫中疲惫地离开,马不停蹄地赶到了欧阳府,府外的士兵只是负责看守欧阳暖,却也不敢拦着她。她一路来不及休息,急匆匆进了听暖阁。一进门,便看见欧阳暖坐在桌子前,静静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神情有些发怔。 大公主还是急匆匆的脾气,叫了一声:“暖儿!” 欧阳暖看见她,先是一愣,随后被大公主揽进了怀里,突然被这样一个温暖的怀抱抱住,欧阳暖没有说话,眼睛先红了:“母亲……” “这帮杀千刀的,自己没有本事,居然拿你这么一个小姑娘去交换!别害怕,跟我走,我立刻带你离开这里!我倒要看看,谁敢拦着我!”大公主疾言厉色地说道,一双峨眉高高飞扬,满脸都是愤怒。 然而欧阳暖却摇了摇头,大公主对自己这样好,自己又怎么能无缘无故连累她呢?更何况自己若是一走了之,欧阳爵又该怎么办?还有镇国候府的老太君……他们都是她的亲人,哪怕陛下看在林元馨的面子上不处罚他们,可自己又能跑到哪里去?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她始终是逃不脱的,更何况,肖天烨分明是摆好了一个巨大的笼子,算准了她会钻进去,又怎么会让她逃出生天……这可不是与人勾心斗角,是两国之间的纷争。 “母亲,一切已成定局了,是不是?”欧阳暖脸上不见一丝慌张,她坐在椅子上,唇角含着笑问。 “……我再三请求,可是陛下都不同意,甚至还用先皇来压我,说与其用数不尽的鲜血去换,只能牺牲你了!”大公主幽幽叹了一声,伸出嫩白如水葱似的五指:“暖儿,不要害怕,母亲会保护你。” 欧阳暖的眼睛闪烁着水银般动人的光泽,印着对方眸子中自己的倒影。 “母亲,谢谢你,就连我的爹爹和祖母,跟我有着血缘,却都不肯为我多说一句话。” “不只是我。”大公主笑容凝了一凝,低下头去:“我进宫,镇国侯也是在四处奔走,还有你表姐,也是日夜不安……就算你那无情无意的爹和祖母不管你,你还有我们。” “是,我还有你们。”欧阳暖眼睛里微微含了泪光,她轻轻一笑,那泪光却消失了。起身离开大公主的怀抱,她惯用的琴就在一旁的小几上,撩起长长的流云袖,指尖在尾弦上轻轻一挑。 琴弦发出轻微的响动,大公主只觉得自己的心也猛然跟着颤。压在心底的悲伤失望彷徨连着根扯了起来,愤怒翻江倒海般要冲破闸口。 “暖儿!”大公主再也忍不住,她知道欧阳暖也是强作镇定,不由抢上一步,高声一叫,一把抓住欧阳暖,大哭不止。这是她好不容易才抓住的温暖啊!失去夫君,再失去亲生女儿,孤孤单单地过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有个女儿承欢膝下,现在却要离开她那么远!她贵为公主,却无计可施!为什么!为什么她没有办法留下自己的女儿呢! “母亲,不要为我难过,我很好,你不必担心。”本该最伤心的欧阳暖,却轻声地安慰着大公主。 陶姑姑在一旁轻轻擦拭着眼泪,大公主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可陛下平日里那样懦弱的一个人,却不肯改变主意,或许,今日那个撞柱子死荐的大臣,压断了陛下的最后一根神经! 大公主咬牙,清晰地道:“暖儿,听我的话,你逃吧!” 逃走?欧阳暖稍稍失神,半晌才幽幽叹气,柔声道:“母亲,我不能走,因为他一早已经设好了这个圈套,我只怕——爵儿已经落在了他的手上。” 世子篇 第二章 说实在的,肖凌风对欧阳暖的印象很糟糕。 肖天烨之前就被这个女人迷得神魂颠倒,他很不以为然。后来看到肖天烨到了南诏,明明已经断绝了两人的关系,又有南诏皇帝三番五次明示暗示,让肖天烨迎娶南诏公主,本以为一切都已经成为定局,谁知肖天烨还是做出和亲的决定。不错,欧阳暖是很出色,但在肖凌风看来,她心眼太多,不好掌控,所以还不如娶了那个公主来得容易。既能笼络南诏皇帝,又能不动声色地制造机会,将来或许还可以一箭双雕!他把自己的意见对肖天烨说了,苦口婆心地劝了好几天,肖天烨却还是打定了主意,坚决不肯娶公主,很令肖凌风无奈。他不明白,这南诏公主也是出了名的美人,甚至比起欧阳暖有过之而无不及,对她垂涎三尺的皇室子弟不知凡几。无论是从利益还是外貌看,肖天烨居然会不喜欢?肖凌风实在想不出来,肖天烨是那根筋不对。 “你可要想想清楚,娶这个女人,平白惹来南诏皇帝的怀疑,绝对是弊大于利!” 肖天烨却没搭理喋喋不休的肖凌风,他批阅文书的速度慢了些,不自觉想起那夜,他从墙头跳进她的院子,月光下,她站在那里对着他笑,笑容有着平日里从不曾有过的片刻温柔,有瞬间他以为看到了月下仙子。 “王爷,既然是和亲,聘礼该如何准备?” 一道凌厉的视线立即停在张定头顶,张定倒退一步,连忙低头道:“属下只是……只是想……” 肖天烨将目光收回,旋个身,重新坐回桌前,抓起一份公文仔细瞧着。一会,仿佛漫不经心地问:“你怎么看?” “虽然是和亲,可聘礼是必不可少的,这也是表示咱们的诚意。”张定小心地道,旁边的肖凌风闻言,翻了个白眼。 “是他们自愿将人嫁过来,我可不求着他们!为什么要我拿银子去充实大历的国库!”肖天烨冷冷地道。 从来办事甚少被王爷训斥,张定脸色一白:“是,那聘礼就不准备了……”他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本来还想讨个赏呢,谁知挨了一顿骂。 “不,”肖天烨拿起笔,在公文上刷刷几笔,龙飞凤舞写了两行批文,似乎心情好了一点:“已经准备了,就算了。” “是。” “都是些什么东西?” 张定越发搞不清楚对方心里在想些什么,赔笑着将早已准备好的长礼单读了一遍。 刚刚读到南珠多少颗,肖天烨冷冷道:“这么多礼物,你是要别人以为我上赶着娶她吗?还是准备把我的金库都搬空?” 张定以为自己揣摩错了主子的心思,不敢作声,点头应道:“属下不敢,一定再斟酌!再斟酌!” 正要退出书房,肖天烨看着公文,仿佛忽然想起一事,淡淡吩咐:“我那里还有一株罕见的东海红珊瑚,放着也是放着,你一并带去给她。” 张定连着应了两声,肖天烨不再说话,继续披阅公文。 奇怪——张定莫名其妙,完全不知道自家主子究竟是个什么意思,先是不叫他送聘礼,然后又让他报单子,报完了他以为对方不感兴趣的时候又说让他领红珊瑚——这究竟是什么意思?暂代总管一职的张定完完全全的懵了。 他抬起头悄悄瞅了自家主子一眼,肖天烨没有定态,若细看,他吊儿郎当的时候,眼里往往闪着犀利的光,若哪天忽然变得恶狠狠了,活像个将要吃人的魔王,等你怕得要死的时候,不一会,他唇角戏谑的笑又会蓦然浮出来,所以他实在搞不清楚,这个主子心里头到底在想什么。 从屋子里战战兢兢地退出来,看到肖凌风也跟着走出来,不由小声问道:“您说——王爷是个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肖凌风白了张定一眼:“跟了你家王爷这么久,连个意思都听不出来!他是让你赶紧送聘礼去,不过不是送给大历皇帝,也不是送给欧阳家,是送去给欧阳暖,明白了吗?” 既然是和亲,嫁妆肯定是大历皇帝出,那么聘礼也该送去给皇帝,就算不是,也该送给欧阳府上,怎么会是送给新娘子本人的呢?张定在风中石化了…… 四更,拂晓时刻,窗前静静矗立的身影带着说不出的疲倦。阳光下的鸟语花香在夜色中失了踪影,欧阳暖的目光穿过庭院,停在不知明的虚空之中。 和亲的旨意已经下了,永安郡主许嫁南诏镇北王,皇帝的旨意下来的当天,京都里引起了泼天的议论。京都双璧之一的永安郡主,竟然要远嫁南诏了,还是嫁给那个曾经闹得满城风雨的秦王世子?就算肖天烨现在已经是南诏的镇北王,手握五十万军队,可在大历人眼中,他永远都是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更何况他都已经叛国了,还不死心地跟大历打了这么久的仗,现在居然还求娶长公主的义女,这简直是太过分了! 说归说,大多数人还是认为,这一场婚姻是值得的,毕竟一个女人的牺牲总比一国百姓受苦要好得多!这场战争哪怕多打一天,都不知道要死多少人,多少家庭妻离子散!即便欧阳暖在深府中,也听见奴婢们窃窃私语,那又是惊疑又是恐慌的语气中,含着几分对欧阳暖的同情。 身为当事人的欧阳暖,一直保持沉默,仿佛这件婚事的当事人不是她似的。 远处却有点点的亮光闪动,欧阳暖定眼看去,一盏小红灯笼从远至近,离她数十步时才看清楚来人。 “表姐?” 林元馨竟然半夜来访,欧阳暖扫一眼她身后的丫头们,轻笑着携了她的手入房。 她不问林元馨为什么突然到访,只是让红玉上了茶,然后守在外面,不让任何人进来。 林元馨有几分倦意,轻轻叹了一声,看着欧阳暖:“我都快要急死了,你怎么半点都不着急!” 欧阳暖却忍不住抿嘴笑起来,瞥她一眼,也不作声。清脆的低笑在房中流动,象山中悦耳的泉水滴淌。 “你还笑!” 欧阳暖又叹了口气道:“不笑又如何,总不能哭吧!事情已经成了定局了。” 林元馨却是心中忐忑难言,看着欧阳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也许……也许还有转机。” 一句话,欧阳暖情不自禁收了笑意,垂首不语。 林元馨犹豫许久,方轻轻问:“你真的,情愿远嫁也不嫁给太子吗?” 最不愿谈及的问题终于触及,屋中的空气凝重起来。 林元馨看了一眼欧阳暖的神情,道:“我知道,你厌恶他,我也一样,只是非常时期,肖衍并不算是个坏的人选,至少他有足够的权势可以保护你,还有,他对你也是真的喜欢。” “他喜欢我吗?”欧阳暖突然冷笑了一声。 林元馨片刻沉默,方沉声道:“他心心念念都是如何得到你,既然如此念念不忘,总归是有几分真情的。你又不指望他的爱过日子,纵然真的嫁过来,我们互相扶持,也不会太难过。” 欧阳暖还是摇头,目光落在窗外摇曳的花枝上:“你真是……要我怎么答?你明明知道的,我爹爹昨日已经求告于太子,而他本人却也作出一副竭力帮忙的样子。可是朝中大臣有一大半儿都是看他的眼色行事,纵然真的是众怒难犯,他也不至于眼睁睁看着那御史撞了柱子。阳奉阴违,暗中推动,他的作为,不过是想要借着这个机会,逼我就范罢了。若是平时,他怎么求,母亲也不会让我嫁给他的,与其这样,不如破釜沉舟,用众人来逼迫我,让我自己去求他,到时候母亲也不会多说什么了。”她想让唇边泛起一个足以让林元馨宽心的微笑,却用尽千钧之力也挤不出一点笑意。 烛心发出滋滋声,欧阳暖转头去看那蜡烛,风却忽然从窗外匆匆掠过。 烛光微微晃动,猛然亮了许多,随之一闪,灭了。 没有人去点亮烛火,片刻的寂静中,黑夜象沉重的幕一样向她们压过来。 “暖儿……”林元馨黯然道:“你既然都明白,就该有所取舍。嫁给太子,总好过千里迢迢去南诏,再加上肖天烨又是那么一个喜怒莫辨的性情,南诏和大历之间更是水火不容——” 林元馨一边说着,话已近乎哽咽,双肩颤得越发厉害,她向来从容镇定,不曾如此失态,欧阳暖不由着急,柔声劝着:“不要紧的表姐,真的不要紧。” 林元馨看着面色如常的欧阳暖,又怎么会不知道她内心的悲伤,只能擦掉眼泪,道:“还有什么我能为你做的吗?” 欧阳暖起身,当即双膝一软,向林元馨拜倒。 林元馨更是惊讶,立刻拉起欧阳暖,急问:“你这是为何?” 欧阳暖却铁了心似的不肯起来,跪着拉住林元馨的袖子,一脸果决地昂头,乌黑的眸子盯住她道:“表姐,暖儿别无他求,外祖母已然年长,母亲也是外表强势内心软弱的人,若是可能,请你多多照拂她们,替我尽尽心意吧。” “说的哪里话!你的外祖母也是我的祖母,我哪儿能不管她?更何况大公主一直也待我很好,若是她有何需要,我当然不会拒绝。”林元馨抓着欧阳暖的手腕哭道:“你真的要嫁给他吗?当真不会后悔?” 欧阳暖的呼吸倏然停顿。 后悔?她当然会后悔,谁都不想这样被强硬地逼迫着出嫁,更何况还是千里迢迢嫁去敌国。欧阳暖认为自己并没有那样高尚的情操,可以承受大历百姓的福祉,她只知道,这一次,肖衍只给她两个选择,要么嫁给肖天烨,要么选择他。就从现在看来,肖衍似乎已经笃定了,自己会选择他。 想来也是,养尊处优地嫁给太子,还是奔赴千里之外未知的前途,是人都知道该如何选择。可是她偏不!若是嫁给肖衍,等于遂了他的心意,等于是向他认输!欧阳暖不认命,她情愿选择另外一条道路,哪怕她根本不知道前面等着她的是什么。 林元馨怔怔看她半晌,惨然笑道:“暖儿,肖衍这个人……我到底不如你看得透。”她轻笑数声,泪珠一串滑落。 欧阳暖见长叹一声。 这场战争,她终不可以置身度外。 启程那天,欧阳暖独自去拜别了大公主,然后是林元馨老太君她们在城内相送,老太君一直哭得昏了,被人扶回去为止。欧阳治和众臣在城外相送,一场盛大又郑重的送别之后,只剩欧阳暖在车辇中寂静。 长长的送亲队伍,逶迤绵长。肖衍盯着欧阳暖,从始至终不能原谅她。上车的时候,他冷声问她:“你宁愿远嫁,也不肯嫁给我吗?” 隔着重重的珠帘,欧阳暖一言不发,最终只是叹了口气,道:“多谢太子厚爱,外人终究是外人,太子若真有心,不如怜取眼前人。” 肖衍冷笑一声,“我始终不懂,我有哪里不好,竟然让你不屑一顾!情愿走上这万里的路,再见不到故国亲朋!”欧阳暖微微一笑:“那位御史大人撞柱之前不是说过吗,若以区区一女子可换得边疆无数百姓平安,天下再没有更合算的买卖!我倒是真心仰仗你们,可我没有想到,朝堂之上的须眉男子机关算尽,就想出这样一个办法,原来你们读那么多书,行那么多路,浪费那么多粮食,都抵不过一个区区女子的一身血肉,真是可悲、可叹、可怜,而逼着我走这条路,肖天烨固然是罪魁祸首,太子不也是吗……”欧阳暖轻轻的抬起眼睛,静静地向后看去,看着那长的见不着尽头的退伍,那无数的金银珠宝、绫罗绸缎……它们是她的陪嫁,她终究只是笑了笑,道,“殿下,告辞了。但愿您一统江山,得偿心愿!”说罢,她头也不回地上了马车,车帘落下,再也看不见她的身影。 表面看来,他赢了,可实际上只有他自己知道,这场仗,他输得彻底! 肖衍凝望着马车远去,握紧了拳头,几乎用尽全身的力气,才克制住命人阻拦的冲动。她说得对,一统江山、得偿心愿,这才是他毕生的追求!不过是一个女子而已,不过是一个女子……又有什么干系!他已经给过她机会,给过她最好的台阶,可是她情愿自毁城墙,也不愿意顺着他的台阶走上最显赫的道路!这是她自己的选择,怨不得他! 欧阳暖,欧阳暖,你好……你好啊!肖衍终于克制不住,猛地将马鞭丢在了地上,到底是失态,完完全全失去了一国太子的高贵仪态,周围的人都对他投来诧异的神情,他却浑然不觉。 欧阳暖,我对你,是从未有过的真心,你可知道你错过了什么!你一定会后悔,一定会后悔的! 隔着珠帘,欧阳暖笑着回望京都,却再也望不到那庞大峥嵘的皇城了,她的心被四面而来的风穿过,空荡荡的。那些曾经难忘的过去也像风一样穿过,不再留给她任何痕迹。 红玉和菖蒲本都是在陪嫁的丫头之列,欧阳暖却不想带着她们去前途未卜的地方,只想在自己出行前偷偷为她们寻觅一门好的亲事,连人选都订好了,她将当初林婉清留下来的田产和铺子大多卖掉,换成黄金细软,分出其中三分之一作为给红玉和菖蒲的嫁妆,尤其是红玉,有了这笔钱,欧阳暖相信,她的下半生都会平安无忧。而方嬷嬷,她则将她托付给了大公主照顾,能够留在公主府养老,总比跟着她颠沛流离一路去南诏要好。 她将一切都安排得好好的,唯独没有想到,红玉竟然那样固执。先是一直跪在院子里,跪到晕倒为止,逼得她不得不狠下心肠将红玉关起来,谁知她却半夜爬墙追出来,差点摔断腿,不得已,欧阳暖只能改变主意,带着红玉一起走。她与红玉,自从前生开始,就一直牵连在一起。红玉已经不仅仅是她的丫头,早已成为她生命中很重要的伙伴。所以,她容许红玉陪着她。 这只是刚开始,还有一件意外。 被侍卫抓出来的时候,开始躲在送亲队伍里面的少女,终于忍不住,哇的一声哭出来,哭声惊动了欧阳暖,她掀开车帘,问道:“怎么回事?” 送行的宋统领将哭的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丫头送到欧阳暖面前,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叹了一口气。 欧阳暖看着那丫头,原本略带伤感的情绪不知怎么就被冲淡了,看她哭的惊天动地,却还不忘用一双大眼睛忐忑地瞅着自己,不由笑了:“上车吧。” 小丫头欢呼一声,擦掉了眼泪,爬上了车来。 “菖蒲,你真是个傻孩子,小姐赠你银两,替你婚配,你为什么不留下呢?”红玉责怪她。 菖蒲擦掉眼泪,天真地道:“你不也跟着小姐吗?” 红玉笑了笑,看了欧阳暖一眼,随即摇头:“我跟你不一样,我是从小跟着小姐一起长大的。”身为欧阳暖的贴身丫头,从五岁起就陪伴在她的身边,看着她笑、看着她苦,陪着她痛,红玉只觉得自己的人生早已和小姐分不开了,小姐去哪里,她就应该跟去哪里。她相信,方嬷嬷也是同样的想法,但是,方嬷嬷年纪大了,她怕成为小姐的拖累,这才忍痛没有跟来,可是自己不一样,没有了欧阳暖,红玉就不再是红玉了。同样的,没有了她的欧阳暖,一定会孤单,所以,她毫不犹豫地跟来了。但作为后来被提拔到欧阳暖身边的菖蒲,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菖蒲只是笑,憨厚可爱:“其他人都说我傻,只有小姐把我当人看,我要跟着小姐,一辈子跟着小姐!” 真是个容易满足的孩子,欧阳暖笑了,摸了摸菖蒲的脑袋,最终没有多说什么。 远去他乡,离开故土,她身边,终究还有人对她不离不弃。 这样很好,已经很好,很好。 一路走过山川、河流、草地,眼看就要到两国的边境,就在这时候,宋将军派人前来禀报:“郡主,南诏派人来迎亲了,使者还带了一份礼物要送给您,是否要接见?” 世子篇 第三章 南诏的使者——欧阳暖下意识地猜测,这是肖天烨派来的,她点点头,道:“可曾检查过信物了?” 宋将军知道这位郡主行事谨慎小心、颇有心计,赶忙道:“是,属下早已确认过,的确是南诏的使者。” 欧阳暖点点头,道:“请他进来吧。” 使者从外面大踏步地走进临时搭建的帐篷,欧阳暖坐在帐中,帘子掀开的瞬间,光影闪动,映出她一双眼睛黑如点漆,面容端凝,肤如莹玉,使者猛地看在眼里,心中无端一动。 “南诏使者?”欧阳暖的声音很清冷,就像是她的人一样,看起来淡淡的,但是不知不觉便让人难忘。 “是,王爷遣了我来迎接郡主,属下名叫明若,是王爷帐下参将。”使者的年纪很年轻,并未穿戎装,而是一身淡青色长袍,上面绣了微微的竹纹,洁净儒雅,全无富贵骄气,这是大历儒生的装扮,让人见了,平白多出几分亲近。便是欧阳暖,也体会到对方的用心,不免轻声道:“多谢明将军了。” 明若的目光缓缓顺欧阳暖的下巴向上,直到对上那双聪明睿智,清亮过人的美目,才咧嘴一笑,露出两排雪白的牙齿,“郡主客气了,以后你嫁入王府,便是我的主子,何足言谢!” 欧阳暖的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排斥之色,这神色虽然快,却没能逃过明若的眼睛,他在心底一笑,看来这位郡主压根不愿意嫁入南诏,镇北王是失算了。不知为何,他唇畔的笑容更深了些。 “郡主,此去就是郎城,大历的军队驻守于那里,因为郡主和亲,最近郎城异动频频,恐怕不能从那里走。”明若这样说道,面上神情很是诚恳。 欧阳暖知道,郎城现在主要由鲁王控制,肖重华也在那里,两方争斗的恐怕十分厉害。这次的联姻,鲁王是大力赞同的,而肖重华的态度……她可以想象。欧阳暖微微叹了口气,若是可能,她是愿意去郎城的,因为那里或许有欧阳爵的消息,至少,肖重华一定会知道。可是——眼前这位使者的顾虑,也不是完全不对,郎城除了鲁王的势力,还有不少战争的激进派,他们可不会认为自己的和亲是牺牲,只怕还会觉得是卖国,到时候惹出乱子,反倒得不偿失。 “那么依照明将军的意思,该当如何?” 明若微笑:“王爷的意思是,请郡主绕道景城,从那里去南诏,虽然要经过一段山路,但却因为是南来北往的客商必经之处,十分的繁华且通畅,从那里去南诏的日曜城,再合适不过了。” 说的合情合理,欧阳暖点点头,道:“那就一切依将军的意思吧。” 明若刚走出去,欧阳暖便让宋将军找来了当地的向导,那人说的话和明若的话一模一样。 红玉看了一眼欧阳暖,轻声道:“小姐难道是怀疑——” 欧阳暖摇了摇头,道:“我不是怀疑他,不过改道这件事兹事体大,小心为上吧。” 宋将军在一旁听了,却很是不以为然,明若的军牌都是确认过的,的确是来自南诏无疑,难道肖天烨还会千方百计求了亲再来谋害欧阳暖不成?这无论如何都是说不通的。 马车一路行进,经过景城,绕上山路之前,停在一条叫做黑水河的地方。说是河,其实是一条大江,这条江的上游是在大历,中下游却是在南诏,是南诏北部城市最重要的水源渠道。欧阳暖看着这条江,不自觉的叹了口气,同是一衣带水,本可以相安无事的过日子,何必争来夺去呢? 红玉用水壶装了水,来为欧阳暖洗脸和手。水十分的清澈,凉爽,让人的心情不由自主就放松下来。 明若这时候走过来,道:“黑水河的河水清洌,若是夏天来,会有一种最肥美的盛子鱼,肉质鲜美,很是难得。” 他还要说下去,欧阳暖却显然不是很感兴趣,目光只是向北方远远望去。 明若只要看她一眼,便知道她在想些什么,不由笑道:“郡主,你上车休息吧,很快就会到了。” 欧阳暖身上穿着一条金宝底的裙幅,上面有珍禽羽毛捻作的各色丝线织就的五彩花纹,还有无数小珍珠、珊瑚珠钉绣的祥凤图,外面是织金锦缎罗纱的帔,灿若云霞。明若带来的那些南诏士兵远远看着她,掩住了眼睛里的艳羡与惊叹。南诏女子擅长骑射,多是高大健美,尤其南诏公主更是美丽娇艳的如同一朵怒放的牡丹花,然而眼前的这位永安郡主却看起来如此的清丽、明朗,仿佛天边清新的月牙。一个像是热情的瀑布,一个像是神秘的小溪,看遍了美人的明若,也不得不承认,往往是那条神秘的溪水更加引人入胜。 若是往日,欧阳暖一定能够察觉到明若眼底的诡谲,可是如今,她却满心都是离愁别绪,最重要的是,她一心想着弟弟的生死平安,根本无暇顾及别的,在确认了明若确实是肖天烨派来的人之后,她便不再特别关注这个人了。她只是淡淡地点头,细扬的眉下是漆黑微冷的眼,嘴唇和面颊颜色都有些微白,她不再说话,转身离开。 明若看着她,心底奇异的生出一丝隐隐的抽痛。 真可怜啊,怎么会有人想到把清丽的莲花移植到陆地上来呢,这样的女子,若是在异国他乡,会慢慢枯萎的吧。 明若这么想着,但那时候,他并不知道,欧阳暖曾经经历过什么,以及,她究竟是一个怎样坚韧的女子。与他想象的柔弱,完全天差地别。 队伍过了河,一直向前走着,可不知为什么,过了五天,还未到南诏边境。天气只是九月份,但越是接近南诏,天空越来越阴沉,仿佛秋天已经到了尾声。南诏来迎亲的士兵们倒觉得是常态,可是大历人却一个一个开始受不了了,先是换上了厚重的衣服,慢慢地,生病的人越来越多,水土不服引起的上吐下泻、身体虚弱,让整个队伍越走越慢。又行几日,队伍的行进速度更加的慢,原本只是凉爽的天气突然一下变得阴冷起来,最令人惊讶的是,竟然慢慢开始下雪。 九月的天气,居然天空飘起了雪花,这样的奇景,在大历人眼中,根本是难以想象的。但欧阳暖却在书上看到过,越是往山路上走,天气与山下越是不同,绕过这座山,就又会恢复原样了。 大历人虽然也带了不少防寒的衣物,却都没想到居然要用上冬衣,宋正便和明若商量,尽量加快行进速度。行进了两日,风雪果然一下子变得大了起来,红玉和菖蒲从陪嫁的箱子里翻出了御寒的冬衣,让欧阳暖里里外外都换了一身。眼见再走三日就要到从山上翻过,只要过了这座山,便是南诏的边境,可是明若却突然接到消息说前面的道路发生坍塌,如果是普通的商旅倒还能够从小路通过,但若是这样近千人的和亲队伍,就绝对不可能了。 明若似乎知道欧阳暖不太信任他,便亲自带着向导去了帐篷,道:“郡主,既然这条路不通,我们只能从山侧绕道,那里也有一条路,不过稍微远一点,总比从这里走遇上危险要好得多。属下已经派人去通知了王爷,他会派人在边境迎接我们。您看,是不是——” 欧阳暖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这个明若有些奇怪,但目前这种状况,并没有其他的方法,一路上的三名向导,全都和明若一样的说法。欧阳暖相信,那里的确是有一条路的,可是明若这个人,莫名地让她无法产生信任的感觉。这或许,只是一种直觉。 每当危险靠近的时候,欧阳暖就会有一种预感。 她希望,这一回是她自己错了。 这一路走过去,刚开始也确实还算好走,但渐渐的,道路越来越陡,那风雪又一直没有停过,马匹还好,马车行走起来就比较困难,宋将军仔细询问了向导,知道只要过了这一段,再往前就开始下山,一旦到了山脚下,就会很快到达边界。 欧阳暖坐在车里,手里捧着镂空雕刻的五蝶捧寿手炉,旁边生着热腾腾的火盆,却还是隐隐的咳嗽,她没有想到,原来山上的天气和山下完全是两回事。车外雪花大片大片的打在车篷上,呼啸的寒风似乎有越来越大的趋势,她心里不由有了些许隐忧。就在这时候,宋将军派人来道:“郡主,这天气太坏了,马都已经没办法继续往前走了,人也病倒了不少,恐怕要停下来歇一歇,找个可以宿营的地方!” 欧阳暖点点头,刚要说什么,却突然听见外头一阵喧哗,明若快步跑过来,毫不顾忌地大声道:“郡主,不好了,后面的马车翻下了山路!” 后面的马车?欧阳暖心里一惊:“什么人在上面?” 明若皱眉:“是两个生了病、郡主吩咐他们好好歇息的副将,还有几个仆从。” 欧阳暖的面色发白,突然听到一阵天摇地动的巨响,仿佛身后的山壁整个倒了下来一样!众人抬起头,惊慌失措地看见,大块的山石夹杂着雪块和泥土从他们头顶的山壁上滚落下来,一股浓重的硫磺味道弥漫在带着土味的空气里! 所有的马都被这可怕的声音吓得再也不能前行,尤其是欧阳暖所在的这马车,因距离这动静太近,马儿被巨响惊得一个个跺脚扬蹄,向前发狂似的走了几步,明若望着已几乎奔到山道外面的马车,面色一变,忽然一个箭步跳到马车前,用力拽住惊慌失措的领马的马辔,用力把马匹们往内侧的山道上拉。 “老天!是山崩!是山崩啊!” 队伍里有南诏士兵这样喊道,于是所有的人一下子乱了,惊叫声,马蹄声,奔跑声,混乱成一片。 宋将军一直护卫在马车旁边,看到这情景立刻上去帮助明若,一时这里聚集了四五个人,用尽了力气将马车弄回原位,下一秒却听到一声闷响突然从脚下传来,紧接着脚下的山道在一瞬间突然崩塌。 欧阳暖的耳边乱糟糟的响起一片哭喊声和咒骂声,她猛地睁大眼睛,看到了眼前这令她几乎肝胆俱裂的一幕——一道闪亮的、手起倒落的刀光——然后宋将军突然不敢置信一般地倒了下去,红玉和菖蒲接连撞上了车壁,昏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是感觉到了脸上的雪花,欧阳暖有了意识,随后又听见靴子深深的陷进松软的雪中发出簌簌的声响,她忽然动了动,低低的闷咳了一声,安静了片刻,才意识到自己此刻被人抱着,她哑声道:“为什么——” “我们遇上了山崩,结果被队伍冲散了……”明若目视前方,轻声回答,抱着她的手微微紧了紧。 欧阳暖只觉得那冰冷的寒气直冲肺腑,压抑的闷咳了一阵,原本就低哑的声音再响起时又冰冷了几分:“不,不是山崩,我闻到了硫磺的味道,那是炸药——” “怎么会,谁会想到袭击和亲的队伍呢?”明若轻轻的笑了笑,随后埋下头继续迎着寒风往坡上走。 欧阳暖的语气十分的平静,平静地让人以为她一无所知:“明将军,我都看见了。” 明若身子一震,目光也逐渐变冷,手莫名其妙加大了力气:“看见了什么?” 一时之间,彼此之间虽然靠的很近,却是真正剑拔弩张的气氛。 “你杀了宋将军。”欧阳暖慢慢地,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 明若突然笑了起来,他长得其实很英俊,面孔是那种斯文儒雅的俊美,若是不知道的人,会以为他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然而欧阳暖却分明亲眼看见,他一刀就杀掉了看起来比他强壮一倍有余的宋正。再加上他抱着她,她隔着衣物,能够感觉到此人紧绷的胸膛和孔武有力的手臂,必定是长期练武的人,十分的强壮。 太可怕了。 此人先是安排了炸药,随后在山崩中借机接近她的马车,制造混乱让宋正靠近,一刀杀了他,再将欧阳暖劫持到这里,一步一步环环相扣,分明是早已算计好了!欧阳暖已然明白,他根本不是肖天烨的属下,这样一个心机深沉的男人,怎么肯屈居人下! 那么,他又是什么人?为什么要煞费苦心地做这种事? 欧阳暖来不及问这些,只是追问:“我的丫头呢?” 明若没有想到这个时刻,她丝毫不关心自己的下场,竟然心心念念想着那两个平凡无奇的丫头,不由失笑。在他的眼里,丫头算是个什么东西,他还不至于费心思去杀他们,但若是他们无法逃过混乱,也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欧阳暖看着他深不见底的眸子,突然放了心,既然他没有说话,就证明没有对红玉和菖蒲动手,她能祈祷的,也只能是那两个傻丫头不要出事了。 然后,她闭上嘴巴,一言不发。 明若好奇地看了她一眼:“不害怕我杀了你?” 欧阳暖冷淡地道:“你若是要杀我,就不会费尽心思将我带出来了。”如果要杀她,在她突然昏迷的时候就可以一刀杀了,何必亲自抱着她走了这么远。 这个人,一定有图谋,而且这图谋,还很不简单。欧阳暖很想知道此人的身份,可是她根本无法承受这样可怕的风雪,不一会儿,意识就渐渐模糊了,慢慢闭上了眼睛。 明若微微一笑,继续向风雪的深处走去。 欧阳暖再度醒来,已经躺在一间陈设简单的屋子里。 “终于醒了吗?” 一袭银狐皮滚金边的大氅将明若衬托得越发俊秀,连声音也是温润动人的,他看着欧阳暖睁开眼睛,眉宇间浮起了一层忧色:“怎么身子这么弱呢。” 人还是一样,但欧阳暖莫名升起一股寒意。 既然他不是肖天烨派来的,那么他究竟是什么人?目的是破坏此次的和亲—— 明若看着她眼底的深深戒备,不由笑了笑,南诏的女子就是柔弱,看这小身板,居然只是这样的风雪就承受不了,又怎能做的了镇北王妃呢?想到这里,他的眼底划过一丝淡淡的轻蔑,欧阳暖捕捉到了这丝情绪,然而她只是轻轻向墙壁靠了靠,不露声色地看着他。 明若像是没察觉到她的敌意,手端着一碗东西递到她的唇边,里面是浓浓的姜茶:“风雪大,你体弱,喝下可能会好些。” 没有反抗余地,对方可是磨刀霍霍看着自己,欧阳暖冷冷一笑,不见半分畏惧,喝了下去,明若见她如此镇定,倒是有些惊讶,随后笑容温和。 欧阳暖看着他,眼前这个男人,必定是真正的南诏人,而非肖天烨军中的大历将领。这一点她早已猜到了,联想到南诏皇帝想要把公主嫁给肖天烨的传闻,她淡淡笑了笑:“不预备杀了我破坏和亲吗?” 明若动作体贴地扶她躺下:“原本也有过这种打算,但是……”明若笑了笑,“我有了一个更妙的主意。” 比杀了她更好的,可以破坏和亲的主意?欧阳暖疑惑地看着他。 明若笑了:“你可以认为,我喜欢上了你,所以才留你一条性命。” 欧阳暖看着此人眼底的清明,哪有一丝半点的喜欢或者爱慕的感情。她想起肖天烨,他的眼睛总是亮晶晶的,几乎不用分辨,就可以让她看到他的真情。 这世上,只有贫穷和爱是无法隐藏的。所以欧阳暖毫不犹豫地,就相信肖天烨的感情。可是眼前这个男人,欧阳暖不觉得他对自己有半分的喜爱。 明若突然放肆地笑了起来:“看来什么都骗不过你呢!这样也好,你不像一般的女人那么容易自作多情,我也省了很多事。” 欧阳暖看着他,一言不发。 此刻的山下,肖天烨带领人马在边境处等候,到了傍晚的时候,并没有等到和亲的队伍,他的心越来越焦灼。 就在这时候,满脸惊慌失措的张定闯进了大帐:“王爷,不好了!郡主的马车遇到了山崩!” 肖天烨的心猛地一沉,几乎感觉到浑身冰凉,如坠冰窟一般的感觉,他突然站了起来:“马上上山去!” “王爷,使不得啊!现在山上很多路还在不断地崩塌……”张定刚要拉住肖天烨,可大帐里面已经不见了他的身影…… 世子篇 第四章 外面的雪越下越大了,屋子里点燃了火盆,明若兴致勃勃地不知从何处弄来一只野鸡,烤了之后将一条腿递给欧阳暖。 欧阳暖没有拒绝,如果现在不吃东西,待会儿会一点力气都没有。她总要想办法逃离眼前这个局面的。 “你倒还真是随遇而安。”明若看着欧阳暖慢条斯理地吃掉一只鸡腿,便笑着又递过去一只翅膀,欧阳暖照单全收,他吃惊地看了她一眼,“看不出你现在还有心情吃这么多东西。”随后,他似乎想起了什么,盯着欧阳暖古怪地笑了笑,“该不会是想要逃跑吧?” 欧阳暖慢慢咀嚼着嘴巴里的东西,姿态优雅,神情和缓,就像是平日里在用餐一般,丝毫也看不出如今已经沦为阶下囚的狼狈。直到咽下最后一口鸡肉,她才看了明若一眼:“你这样的身手和心机,还怕我这样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跑掉吗?” 明若被噎了片刻,随后笑了,他转开视线,看着熊熊燃烧的火焰,淡淡道:“你是大历公主的义女,身份娇贵,为什么要千里迢迢、离乡背井嫁给肖天烨呢?” 欧阳暖叹了口气,道:“这话你应该去问肖天烨,他为什么非要指名道姓地要求我来和亲。” 明若笑起来,露出一口白牙,看起来没有丝毫危害性,那双修长漂亮宛若玉石雕琢的手又往火盆了加了点柴:“人人都说,在大历的时候,他便已经对你很痴情了,还曾经当众请求皇帝赐婚,闹得满城风雨,不过事情终究未成罢了。” 欧阳暖失笑:“看来明将军的消息还很灵通,不,或许我不该叫你明将军,那么,我又该怎么称呼你呢?” “就叫我明若吧,反正名字只是一个称呼而已。”他淡淡一笑,道,“你在故意岔开话题吗?” 欧阳暖的面容微微一冷,随即笑道:“怎么你对我和肖天烨的关系也很感兴趣吗?” 明若的目光慢慢移到她的身上,沉吟道:“我只是觉得,肖天烨对你这样执着,未必是因为爱吧。” 欧阳暖看着他,表情似笑非笑。这是要开始挑拨了吗?其实要破坏这次的和亲很容易,一刀杀了自己最方便,但那样一来,难道大历不会派第二个女子来,若是这样,明若精心策划的一切也就功亏一篑了。若是她没有猜错,对方是想要从她身上打主意,只是究竟要打什么主意,她还猜不到。 明若的声音透着温柔怜惜:“真是可怜呢,一个人背井离乡来到这里,对方也未必是出自于真心,你以后该怎么办呢?”他一边说,一只手仿若无意地触碰上欧阳暖的脸颊,不冷不热恰到好处的温度,并不让人觉得反感:“他千方百计逼着你和亲,或许不过是因为,你是他唯一得不到的女人。” 欧阳暖扭头,躲开明若的手:“你究竟要说什么?” 明若:“肖天烨的性格你很了解吧。” 欧阳暖皱眉看向他:“那又如何……” “既然了解,你就该知道,他是个多么争强好胜的人。”明若低头,表情还是温和,“因为从前请婚被拒绝重生之高门嫡女全文免费阅读,他心心念念这么久,都是要扳回一城,所以才在这种时候向大历朝要求和亲。你想想看,若论容貌,南诏公主丝毫不逊于你,就利益来说,肖天烨娶了她显然比娶你要有利得多,他若非因为一直对得不到的你耿耿于怀,为何要轻易放弃这么一门好婚事呢?你自己想一想,你有这样大的魅力吗?所以,他不是对你钟情,他是不服输。” 欧阳暖看着明若仿佛诱导一般的神情,心中一片清明。 肖天烨对她是什么心态她是不能百分百肯定,但她还是有大脑会分析的,就算肖天烨是不服输好了,也不至于拿根本利益去争一口气,她对肖天烨的利用价值并不高,他却还是千方百计求了她来。就算她不能原谅他这种威逼利诱的方法,但却不能否认他对她的心思的确是真诚的。而眼前这个明若,摆明了是借机会挑起她对肖天烨的不满和怨恨。 “不过是为了一己私利,就要让你与亲人永远分离。”明若摇了摇头,儒雅的面容带上了一丝惋惜,“他因为得不到你而念念不忘,若是你真的嫁给了他,他还会这样重视你吗?得到了,也就和其他女人没有什么两样了,不是吗?到时候你失去了夫君的宠爱,又离开了故土亲人,郡主的身份不过是形同虚设,你要怎么办呢?” 欧阳暖皱眉:“你……” 明若继续用温和的声音说着残忍的话:“一个被人抛弃的女子,下场有多么残忍,你这么聪明的人,还会不知道吗?” 欧阳暖慢慢垂下眸,以掩盖眼中愕然的神情。他说的这样清楚,分明是对她的底细探的很清楚,也笃定她不是心甘情愿嫁给肖天烨的。 明若起身,道:“话就说这么多,天色晚了,好了,你休息罢,我先出去了。” 明若走后,欧阳暖看着关闭的门扉,有片刻的时间都没有动作。眼前这个男人,既没有杀她,也没有做其他危害她的事情,却将她囚禁在这里,又说了这许多奇奇怪怪的话,就算他的目的是为了挑拨自己和肖天烨的关系,也不可能仅仅如此吧?谁会费这么大的力气做这么愚蠢的事情呢?简直是多此一举。 晚上,她躺在房间里,几乎是一夜未眠。她不知道外面的山崩是不是已经停止了,红玉他们是不是平安无事,那足足有一千人的和亲队伍,究竟有多少损伤……翻来覆去,她的脑海里面只是围绕着一件事,明若的真实目的,到底是什么呢?难道他要一直将自己关在这里吗?不过——她还是应当庆幸,明若虽然用了这种手段将她掳过来,却没有对她如何。在这种深山中,他便是真有不轨的行为,自己也是无计可施的。 第二天一早,欧阳暖透过这间房子唯一的一扇关闭着的窗子向外看,隐约看到窗外的一片雪光,只是雪光,却没有雪花,这说明,天气已经变得晴朗了。 沉默了良久,欧阳暖扬唇笑了笑。 ……她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一定会离开这里的。 半山腰 肖天烨俊逸的面孔上神情阴冷至极:“两个时辰之内,将这条山路挖通!” 张定欲哭无泪。 这山路都埋掉一半儿了,要疏通最少也要几天的时间,两个时辰哪儿够啊,可是看到自家主子铁青的脸色,他就一个字都不敢说了…… 明若看着院子里那扇紧闭的门扉,微微笑了笑。 “二皇子。” 闻声,明若回头,看到来人,目光顿时变得冷淡:“让你办的事情都办妥了吗?” 来人恭敬地行了一个礼,道:“是,我们在山路上制造了很多障碍,要疏通整个山道,必须要三天的时间,再加上那一千人的迎亲队伍死的死,伤的伤,存活下来的五百人都不到了,他们如今被困在山上,也是求助无门。” 隐去了唇畔的笑容,明若声音恢复温和:“做得好。” 垂了垂眸,明若接着道:“让你取的药呢?” 黑衣人立刻从怀中取出一个墨色的瓷瓶,恭敬地递给明若:“太医说这种药用多了会损伤人的头脑,将来可能会变成傻子,所以要谨慎使用。” 会变成傻子? 明若笑了笑,那么美丽那么聪慧的人儿,他还真有点舍不得。不过,既然是站在对立面,那就怪不得他了。 不管他说什么,欧阳暖都是不为所动,这让以为她很容易对付的明若十分的意外,他以为,她不过是一个足不出户的高门千金,这样的女人,很容易自命清高,被人损伤了一点自尊心就会念念不忘,他可以三言两语就挑动她对肖天烨的怨恨,谁知道她比他想象的还要沉得住气,竟然没有半点反应,那么,他不得不采取别的法子了。 欧阳暖在闭目养神——从头至尾她不过是这盘棋里面无意之中被牵连进去的卒子,她想要知道,下一步,那个下棋的人想要怎么用自己这颗卒子。 明若说过的话,欧阳暖并不认真去想,她只是专心的养精蓄锐。 在这里,每天到了时辰有人送饭菜,然后明若会主动过来,陪着欧阳暖说说话,但最终总会说到肖天烨的事情。 当然,他会有意无意地说起南诏的云罗公主。 说起她是多么的骄傲明媚,美若天仙。 每次的结尾,无外乎明若温声的话:“想想看,肖天烨终究有一天会厌烦你的,到时候就会是云罗公主取代你的地位了。你要怎么办呢?” 只是明若万万想不到,欧阳暖听了这话,如同风吹过耳朵,半点痕迹也不曾留下。 他每天重复说这些话,不过是在挑拨离间,当欧阳暖把一切想清楚之后,他的行为就会变得异常可笑了。 欧阳暖在寻找一切机会,了解自己所在的整个环境。慢慢的她发现,明若是将她囚禁在一个院子里,她所在的这个房间是属于其中的一个屋子,外面的门一般都会被锁起来,但是每天都会有个丫头过来替她送饭,打扫屋子。欧阳暖尝试过和这个小丫头说话,后来却发现这丫头原来是个哑巴,根本不会说话,她悄悄观察后发现,她似乎是山中的猎户家的孩子,手上的老茧很深很厚,跟寻常做粗活的丫头不同。 明若竟然从山中的猎户家中寻人来送饭,这样就算将来露馅了,一个不知道他底细的小丫头,也根本没办法说出真相。 还有一个规律,明若总是在欧阳暖用完早饭和晚饭之后来坐一回儿,其他时间都是不在的。第三天晚饭的时候,丫头又送来了饭菜,毫无例外还有一碗姜茶。欧阳暖曾经悄悄用发上的银钗试过,饭菜和姜茶里面并没有毒,那丫头又每次都盯着她,直到她喝的半点不剩为止,仿佛在完成什么任务似的。 丫头生的很高大,一双手伸出来几乎是欧阳暖的两倍大。欧阳暖自恃自己这样的身形根本不可能与这个高大健壮的山上丫头抗衡,所以只能智取了。 只有一个办法……趁着她送饭的时间,偷偷跑出去。 虽然跑出去也未必就一定是出路,但总比在这里坐以待毙的好。 “我的金钗丢了,你帮我找一找。”欧阳暖吩咐那丫头。 丫头的眼睛闪了闪,掠过一丝厌烦的神色,却碍于明若吩咐过,要精心照顾欧阳暖,所以才瞪了她一眼,转过身去床边摸来摸去。欧阳暖笑着道:“看看床底下,可能不小心落在那里了!” 丫头刚刚蹲下去,就被后面一股大力猛地打中了后脑勺,两眼一翻,闷哼一声晕了过去。 欧阳暖放下手中的托盘,松了一口气,只觉得自己的后背都出了一层冷汗,冬衣贴在了身上,有些微发冷。她快速地蹲下来,撕扯了帘子将那丫头绑在房间里的一根柱子上,然后看了一眼门的方向,随后举起椅子用力地砸开了窗子。 窗户一开,冷风猛地吹进来,欧阳暖快速地撕开一片裙角,将它挂在窗子上,然后从窗户爬了出去…… 欧阳暖的力气不大,那丫头很快醒了过来,只是因为她是个哑巴,又被绑在柱子上不能动弹,所以支支吾吾地发不出声音来,直到半个时辰后明若照常走进来,看到这一幕顿时沉下脸来。他放开那丫头,听她呜呜哇哇地用手指比划了半天,立刻明白过来,随后快速地吹响了腰间的短笛,院子里很快出现了十来名黑衣人,他沉声下令道:“追!要留下活口!” 说完,那群黑衣人飞快地顺着窗户的方向往南追去,明若略一停顿,也快步跟了上去。那丫头似乎觉得很丢脸,也跟着从窗户跳了出去,像是要帮着他们带路的模样。 又足足过了小半个时辰,床下的帘子动了动,欧阳暖从床下悄悄出来,她看了一眼屋子,空荡荡的,这才轻轻呼出一口气。果然,他们都顺着窗户的方向追去了。刚才她将裙角留在窗子上,又特意在外面留下了一些凌乱的脚印,误导他们向南边追过去。就算明若疑心病重,他也会选择兵分两路,一南一北这样追。因为一般人进来看到这种一片狼藉的情形,立刻会联想到她已经逃跑了,肯定不会再仔细搜查整个房间,她不过是利用这个房间和那个丫头作出一点假象而已,躲在房间里等待最好的时机,而现在,他们已经追出了一段距离,她这时候离开才是最安全的。 欧阳暖快步从大开的门口出了屋子,一阵冷风袭来,她不由自主打了个寒战。虽然身上披着厚厚的冬衣,却还是难以抵挡山上的冷风。 若是可以选择,她是不会这样一个人进入冰天雪地之中的,但目前的情况,她不能再留在那里了! 晚风一吹过,遍体生寒。 欧阳暖走出院子不过半个时辰,身体里的温度已经彻底冷却,牙齿打颤,好像连骨头都被冻僵了。也许对她来说,选择留在那屋子里等待未知的前途,活下来的机会更大。可是如同一只待宰的鸡一样留在那里等候别人的发落,感觉实在是太恶劣了。 一路走下来,欧阳暖冻得觉得自己快要冻僵了。她咬紧牙关,一直向山下走去,不管和亲的队伍在哪里,他们都一定会往山下走的,只要找到了他们,她就能脱离危险了! 深一脚浅一脚,不知道走了多久,连续摔了两次,靴子里面都是雪,欧阳暖却一直告诉自己,不要停!不要停!千万不能停!她很清楚,一旦停下来,就再也没有力气向前走了,那时候,才是真正的死路一条。 顺着往山下的路一直走,天色越来越黑,就在她快要绝望的时候,欧阳暖终于听见了马儿的嘶鸣声,她心中一跳,立刻睁开眼睛向前看去。 借着前方队伍中火把的光亮,她看到距离她不远处,大约两百米开外的地方,是一群穿着锦衣的护卫,她向前走了两步,想要判断为首的究竟是什么人。待看清那人一身戎装,面若冠玉的面孔时,她一愣,下意识地要开口—— 谁知这时候突然有一只手臂从后面捂住了她即将开口的叫喊! “肖天烨——”只是发出这样仓促的声音,却很快被呼呼的北风吹散了痕迹。 来不及反抗,她就被一股大力整个人拉了回去,根本没有办法挣脱! 肖天烨在马上,下意识地向远处望去,可是除了一片茫茫的雪色,根本什么都看不见。 是幻听吗? 他好像听到暖儿在叫他的名字。 也许是两天两夜不眠不休的寻找,他实在是太累了吧,好几次他都看到她的影子,耳边听到她的声音。刚开始他还以为是真的,可是四处寻找之后却发现等到的只是失望。 她现在应该和红玉菖蒲在一起吧,肖天烨握紧了手中的马鞭,刚才他们遇到了一群走散的大历士兵,据他们说,因为突然发生了山崩,所以郡主的马车受到了惊吓,不知道跑去了哪里,肖天烨相信,欧阳暖一定在哪里等着他。 “王爷,道路疏通完了!”张定喜形于色地冲过来。 肖天烨没有回答,眼前仿佛出现了欧阳暖的身影,然而一眨眼之间,她的容颜渐渐模糊,他手指紧紧抓住马鞭,袍袖早被雪水沁湿了,仿佛带着雪意的寒凉,轻触在他的肌肤上。他只觉得自己正被冰裹住,自己的人也正缓慢地、无可阻挡地凝结成了冰。 一时心痛如绞,暖儿,你等我,我马上就来接你!请多多支持秦简,喜欢重生之高门嫡女全文免费阅读的亲们,请收藏http:///方便您的下次阅读! 世子篇 第五章 被挟持回到原先所住的屋子,欧阳暖有一瞬间的沮丧,马上就要成功了,居然就这样功亏一篑。 “我还真是小看了你,果然是肖天烨看中的女人,不简单!”明若半点也不怜香惜玉,一把将她丢在地上。 欧阳暖下意识抬头看着他。 明若却在看她的瞬间,蓦然皱起了眉头:“居然这样狡猾,若不是我将南北两个方向找了一圈都没见到人才起了疑心,谁会想到你会从门口大大方方走出去!” 额发被雪水打得湿透沾成一缕,欧阳暖的声音带着微微沙哑和不自觉的轻嘲:“不也一样没能逃出去吗?” 明若暖回答的很快:“你——不会再有这种机会了。” 似乎沉默了好一会,欧阳暖看了明若一眼,垂下眼眸:“你究竟想怎么样?” 明若声音有一丝微寒:“你应该能猜出……我是南诏的人,肖天烨虽然投奔了南诏,可他身上毕竟留着大历皇族的血,我们一不小心就会被他反咬一口,所以我不希望这次和亲能够顺利进行下去……” 此人的目的是破坏和亲,和欧阳暖猜的**不离十。 “那么你到底是谁?” 欧阳暖轻声问,这段日子下来,明若对她一直温声细语,只要不涉及大事,他很能保持风度,这样的人,不会是一般的下层军官。 即使隔着一段距离也能感觉出欧阳暖对于自己本能的厌恶,明若笑了笑:“你很快会知道……”随后,他蹲下了身子,状若无意地拂过欧阳暖的面孔,指尖沾了一点晶莹的粉末。猝不及防,瞬间一种汹涌澎湃根本无法抵抗的困意弥漫上来,欧阳暖想要睁开眼睛,却仿佛受了无穷的阻碍,很累,累到完全不能动弹。 明若的声音像是回响在很遥远的地方:“这是生长在南诏境内的悬河草,这种草药一般大夫会用来作麻醉,可若是大剂量的使用,会让人慢慢失去自控能力,你原先记住的一切都会慢慢不见了,是不是很有趣……肖天烨是个软硬不吃的人,既然如此,就让他看看他一直想要娶回来的女子,究竟是怎样的恨他。好好睡吧,睡一觉醒来你便会忘记今天发生过的所有事情……” 不知道过了多久,欧阳暖睁开眼睛,窗外的阳光,带着些微的温度照进来,让她原本觉得乏力的身体更加不想动弹。 明若坐在房间里唯一的一张椅子上,自从欧阳暖试图逃跑而且几乎成功后,每次那哑巴丫头来送饭,明若都会一起来,而且他逗留在房间里的时间明显变长了。 欧阳暖醒来的时候,他正坐在窗前,窗户竟然是打开的,他静静地翻阅着一本书,动作优雅而且高贵。 这个人的形容举止都说明他成长在一个养尊处优的环境,不,或许他的身份地位在南诏非常高,欧阳暖心中想到。 见欧阳暖醒了,明若站起身,声音温和:“你在雪地里走了那么久,受了不少寒气,若非我及时发现你,你真的会就此醒不过来了。” 如果你不发现我,现在我已经找到肖天烨了。欧阳暖心底冷笑,可是很快她一怔,她什么时候开始指望肖天烨来救她了呢?她一向都是自己解决问题的,当然,眼前这个问题很麻烦,而且这麻烦还是肖天烨带来的。但是不管怎么说,她今天亲眼看见了他,这就说明,他得到消息并且带人来救她了。 既然不能逃走,那就只能指望他了吧。 欧阳暖在心中叹了口气,明若可不是后院里的那些只会耍心机的女人,他既然敢动用炸药伤害那么多人的性命,不达到目的是不会善罢甘休的。那么,他打算什么时候向自己动手呢?远远打量着他,欧阳暖的眸中闪过一丝的困惑,旋即清醒,语带无奈道:“你究竟要把我怎么样,就这么关一辈子吗?” 明若不答反问,微微一笑:“头还晕吗?今天我把你带回来的时候,看你好像都站不稳了。” 欧阳暖轻轻蹙眉:“我没事。” 她并没有否认“今天”这个用语,明若温柔道:“你到这里,一共有几天了?” 欧阳暖的脑中嗡嗡作响,她略略停顿了片刻,道:“或许是三天,不,四天。” 她被关在这里,已经有五天了。虽然是被限制着行动,可是毕竟昼夜交替是能够通过光线辨别出来的,欧阳暖若是还和以前一样正常,绝对不会出现这种情况。 看来,药效已经起作用了。 想到这里,他微笑起来,转开了话题:“你逃跑的时候,不害怕吗?” 欧阳暖隐约记得自己逃跑的时候,感觉到冷风像是魔鬼一般可怕,每一阵刮过去,全夹带着雪花飞舞,吹在身上,不但冷得让人牙关打颤,甚至连呼吸都觉得不顺畅。但是她却也注意到了那苍凉辽阔的雪景,皑皑的白色世界,经霜的枯树,灰霾的天空,和远方各种奇怪的石头,她笑了:“我以为大历的风景已然很是优美,却想不到南诏有这么壮丽的景致。” 明若有点惊讶,他没想到欧阳暖这么一个柔弱的大历女子,能够感受到南诏特有的雪景那般豪迈洒脱的壮丽。他原本还以为她不能适应这里艰苦生活、苍凉景色,以为这种与大历完全不同的生活方式与环境会折损她娇弱的生命力,会磨灭她旺盛的斗志,但现在看来,倒是他想的太简单了。 欧阳暖的身体虽然并不强壮,可是她的精神力和意志力却让他刮目相看。随后,他心中莫名开朗了许多,是啊,这是肖天烨看中的女人,自然不会只是个绣花枕头。 欧阳暖过惯了大宅院里勾心斗角的生活,这点小风浪又算得了什么呢?只要明若不危及她的性命,不随随便便靠近她,其实这囚徒的生活,也没有那么糟糕。 当是换了一个生活环境好了,欧阳暖这么想着,自动自发躺下来,闭上眼睛。 “你又困了吗?”明若低声道。 欧阳暖用很奇怪的眼神看向明若,再看向窗外,狐疑:“对了,现在是白天啊,为什么我会这么困呢。” 明若眸子里闪过一丝精光:“也许是因为你太疲劳了。” 再疲劳也不会连续睡了五个时辰还要继续睡,只是他没有把这句话告诉欧阳暖。 “你说得对,不光是困,我还很疲劳。”欧阳暖的声音微微拖长,似乎是在思考,但下一刻眉头便已皱起,“这是怎么回事呢……” 明若的眸中闪过一分冷意…… “暖儿没有和你们在一起?” 宋将军已经死去,暂代他职务的林副将被揪住衣领提起,面色慌张,声音惶恐:“这个,王爷……我是真的不知道啊。” 肖天烨的手提高,身体里的暴虐因子几乎要冲破胸膛,他的表情瞬间显得极其狰狞,有片刻几乎有当场杀了这个家伙的冲动!明明是负责护卫的,竟然敢擅离职守!他难道不知道他的任务就是保卫和亲的永安郡主吗?遇到危险只知道自己逃跑,该死的! “王爷!”一个女子的声音突然从远处响起来。 肖天烨一怔,随后抬起头,就看到菖蒲搀扶着红玉一步步向这里走过来,她们两个人满身的尘土,发丝散乱,脸上都是黑一块白一块的,红玉的一条腿还受了伤,膝盖的位置破了一个大洞,露出了皮肉,并且还汩汩往外渗血。 “暖儿呢?”肖天烨的脸上露出惊喜,红玉和菖蒲向来是欧阳暖的贴身丫头,寸步不离的,她们在这里,那她一定也在附近了! 红玉却看着肖天烨,眼睛里泪水不断地流下来:“王爷,救救我们小姐吧!求您救救她吧!” 一旁的菖蒲,突然放声大哭起来。 肖天烨看到这一幕,一颗心顿时沉了下去:“暖儿没和你们在一起?” 红**上还受着伤,却不敢耽搁,快速将事情发生的经过说了一遍。 “明若?我派去的?”肖天烨的面色只能用震惊来形容。他压根没有派去什么接亲的使者,他是自己亲自来迎接欧阳暖的,可惜明显被人捷足先登了!该死的!他骤然转身,身形电转般猛然挥拳,干脆利落的一拳打在马车上。 马车的车辕猛地晃动了一下。 肖天烨扬起拳头,又是一拳,直打得自己的手鲜血淋漓,他看了一眼受伤的伤口,只觉得心里的痛远胜过皮肉的痛,他回头,目光阴沉地盯着林副将:“若是暖儿有什么不妥,我要你用命来偿!”语至最后,声音像是从齿缝里厮磨出的。 林副将的身子一个劲儿地发抖,跪在地上不敢说话。 一天很快又过去了。 房间里,欧阳暖从床上起身,穿起明若之前为她准备的冬衣,不知道为什么,自从她回来开始,这屋子里的窗户就被打开了,不过,窗户外面多了很多护卫就是。欧阳暖猜测,不光是窗外,这座院子都被人团团围住了。 “醒了么?”温雅眉眼的男子突然在她身后说话。 欧阳暖下意识退了一步,男子却笑着将一件白狐裘递过来:“山上天寒地冻的,穿上吧。” 说着,他还很细心地递了一支腊梅过来,红色的花瓣,绿色的枝叶,淡淡的沁香扑鼻而来。 欧阳暖垂头,看着花:“我……” 明若笑道:“你喜欢梅花,这支梅花是好不容易才找到的,高兴吗?” 欧阳暖皱起眉头,自己和他说过喜欢梅花的事情吗?中途她似乎醒来过,可是那时候她和明若说了什么,她竟然都不记得了。怎么会——她的记忆什么时候会差到这个地步了?明明说过的话,竟然转眼就忘掉了。 “今天我吩咐他们准备了玫瑰酥,不过南诏的厨子毕竟是仿照着你形容的做出来,还不知道味道会怎么样!我有点期待呢!”明若看她神情越来越困惑,脸上的笑容却变得深了。 欧阳暖更加惊讶,自己竟然连喜好吃什么都说过吗?难道她的年纪已经到了随时会忘记说过的话的老年了吗? 这——怎么可能!她虽然不说过目不忘,记忆力却是极好的!怎么会变成这样!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让欧阳暖更加的困惑,她不仅开始忘记自己说过的话,做过的事,有时候突然看见明若,她连他的名字都叫不出来。 这一切都不对劲,很不对劲。欧阳暖怀疑自己每日的饮食有问题重生之高门嫡女全文免费阅读,可是用银针试过,却都试不出任何东西。不可能有银针试不出的毒药,除非这根本不是毒药。只要仔细想想就可以明白,明若绝对不会用慢性毒药这么笨,要杀她,一刀结果了也就是了!如果不是毒药的话,让她记忆力减退的东西,又有什么作用呢? 欧阳暖怀疑,明若是想要让她变成一个受他控制的棋子,完完全全的捏在他的手心里的人。 事实证明,这个猜测虽然不全中,却也实在不远了。 她知道,若是让情况继续发展下去,自己真的会变成傻子的,这样不行!欧阳暖环视了一圈屋子的四周,没有纸笔,没办法了,她迅速拔下自己头上的簪子,悄悄在墙壁上试了试,随后便用力地写了起来。 表面上看,欧阳暖的记忆力越来越差,可实际上,该记得的事情,她一直都记在墙壁的隐蔽处,也许是太相信那药物,明若对欧阳暖伪装出的表现一点也没有怀疑。 但很快,那负责打扫房间的哑巴丫头就发现了这个秘密,随后告诉了明若,第二天,墙壁上的字就消失了,随后不管欧阳暖刻多少遍,那字都会不断地消失。她渐渐明白,这种挣扎在对方看来,无疑是徒劳而且可笑的。 纵然可笑,欧阳暖也不想忘记自己是谁。 这一点,很重要。 “喝姜汤吧。”自从逃跑的事情发生后,每次喂姜汤的时候,明若都是亲自来的。 欧阳暖隐约猜到,问题就出在暖身的姜汤里,可是她不得不喝。就算不喝姜汤,她也不能不喝水、不吃饭,总有能够下手的地方。所以她在察觉了这一点后,每次当着明若的面把姜汤乖乖喝下去,随后又想方设法吐出来。 多少会有药被咽下去,所以欧阳暖的记忆力还是不断在恶化,不过,总归是比刚开始的速度要慢了许多。 “肖天烨下令搜山了。” 欧阳暖不易察觉的皱了一下眉,轻轻摇头:“肖天烨?为什么要搜山。” 明若目光闪了闪,道:“你连肖天烨都不记得吗?” 欧阳暖抬眸,眸中显得很迷惑:“我应该知道他是谁吗……” 明若笑:“他逼着你背井离乡,离开父母亲人,还杀了你的弟弟,算是你的大仇人……” 除了爵儿的事情外,虽然他说的话有一半是事实,但欧阳暖总觉得这话听起来似乎—— 她继续用困惑的目光看着明若。 明若看着她,语气极之温柔,又隐约有几分叹息:“亏你还对他一片痴心,真是个可怜的孩子,他根本就是个恶鬼呢!你之前不是恨他恨得要死吗,怎么能这样轻易忘记呢?” 欧阳暖的眼睛眨了眨,仿佛深受迷惑。 明若的声音沉了下来,响在欧阳暖的耳边,带着蛊惑:“你想想看,若不是他,你何必受这么多苦,受这么多伤,还被关在这个地方,他才是你的仇人呢!” “……”将我关在这里的人,明明是你吧。欧阳暖在心里冷笑不已,面上却是十分信服的神色。她开始明白对方想要干什么了,消除她的记忆,不断灌输她对肖天烨的仇恨,然后,他必定会把她送去肖天烨的身边…… 不过,这是不是太冒险了一些,万一这药物失效呢?欧阳暖心中朦胧的想到。随后苦笑,她每天吐掉了大多数的药,却还是觉得记忆力在衰退。明若对这药物这样有自信,不是没有原因的。 真的很可怕。 欧阳暖从未有过内心恐惧的感觉,这一次,她是真的觉得,眼前这个笑得很温柔的男人,远比肖天烨要可怕得多。 肖天烨虽然任性妄为,却不会真正伤害她,因为他对她有感情。可眼前这个人,表面上温柔如水,实际上对她却是一点感情都没有的,他的所作所为已经说明,他根本都不是把她当成一个人来看待。 接下来,不管对方说什么,欧阳暖都乖乖地说是,很柔顺的模样,其实在心底,却将眼前这个人狠狠骂了个彻底。她一向是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人,只是眼前这个男人,心黑手狠的程度比她有过之而无不及!她不得不甘拜下风了! “不早了,你休息吧。”明若说完了想要说的话,转身便离去了。 欧阳暖松了一口气,随后悄悄听了片刻,听到外面的脚步声已经走远了,这才用簪子伸进嘴巴里试图将喝下去的姜汤吐出来,就在这时候,门突然打开了! 她惊讶地看着明若站在门口:“原来是这样!”他的声音微微喑哑:“为什么你这么不听话呢!”他的眼睛紧紧盯着欧阳暖,欧阳暖刚想说话,明若突然快步走上来,一把夺走了她的簪子。 欧阳暖动手去抢:“给我。” 明若高高举起手,将簪子丢出了窗外:“我跟你说过很多遍了,不要耍花招……” 欧阳暖冷冷望着他:“耍花招的人是你!你在我每天喝的姜汤里下药,还要我对你感恩戴德吗?” 关于肖天烨,还有她的过去,她的确是越来越模糊,可是她一直在对自己说,不要忘记,不想忘记,哪怕是痛苦的回忆,哪怕是挣扎的过程,那是她的人生! 明若皱起眉头,目光终于变得恶狠狠地,他明明已经向她灌输过无数次肖天烨伤害她的观念,这个女子被迫和亲,本来就该恨死肖天烨了吧,再加上不断的用药物让她意志模糊……可为什么她还要这么固执的坚持。 摔了门出去,他冷声吩咐一旁的黑衣人:“加大用量!三天,我再给你三天时间!一定要在肖天烨找到我们之前,将她牢牢控制住!” 他说完,回头看了一眼,握紧了拳头!肖天烨不好对付,更不能轻易近身,所以他才选择了欧阳暖下手,没想到她也是一只狡猾的狐狸!可那又怎样,这种药常年被用于南诏的监狱,用来控制重犯的意志,让他们不知不觉就把一切都说出来!已经在无数人身上成功过,绝对不可能失败的!等着瞧吧欧阳暖,我一定会让你彻底臣服的! 世子篇 第六章 一日过去,欧阳暖可以察觉到,药量在不断地加大。 这一日来她头脑的昏沉越发厉害,糊涂得她几乎没有心情去吃饭。只要两天,她知道自己将会什么都不记得了。 窗户是打开的,她便坐在窗户的边缘,呼吸新鲜空气。这和她一贯的名门千金的形象大为不符,可她的人生中,这个身份并未给她带来多少快乐。从前,她从未对外显露出半分脆弱过,她坚决果敢,大胆狠辣,处处都表现出一个名门闺秀该有的风范,面对林氏、林文渊、董妃,她甚至从来没害怕过——因为她根本就没有空害怕。 可是现在,她害怕了。 她害怕一觉醒来就会忘记自己是谁,从哪里来,要去哪里,她怕为人控制,做出什么无法挽回的事。 明若这个人,比她以往遇到的任何人,都要直接,而且狠毒。 她望着天空的白云出神。 这一回,跑不出去了啊…… 明若走进来的时候,看见的便是这样一幕。 白衣女子坐在窗边,眉目如画,一双明珠般的大眼没有焦距,乌云般的秀发随风飞扬,这么远远望着,竟会突然有种她不是世间人的错觉。 “好些了吗?”他看着她,缓缓的笑。 欧阳暖迅速转过头来,眼中先是惊惧,然后腾起漫天的冷意。 这么仇恨的眼神,还是第一次在一个女人的身上看到,明若望着她,唇畔的笑容更深。 “来验收成果吗?”欧阳暖冷冷地望着他。 “怎么像带刺的刺猬一样了。”明若不急不慌的朝前走去,脸上挂着挡不住的温柔笑意,就好像对面坐着的不是他利用的工具,而是一个他等待了很多年的情人。 欧阳暖知道,眼前这个人对你越是温柔,越是说明你有利用价值,一旦没用了,他就不会再这样虚与委蛇。她不由得冷笑了一声。 明若虽然和欧阳暖相处了短短几天,却看透了她这个人,知道她若是还有法子,便会笑的很谦卑,但她若是没办法了,就不耐烦陪他应酬了。真是个很有趣的女人,明若心里这样想。他的妹妹云罗公主是个很直接的人,喜欢就是喜欢,厌恶就是厌恶,残忍就是残忍,绝对不像眼前这个少女这样,外表柔弱内心坚强,眼睛眨一眨就会冒出来一个算计人的主意,说到底,她就是扮猪吃老虎的类型,可关键是,她这一回遇到的不是猪,是吃人的恶龙。 “你的心机手段,我望尘莫及。”欧阳暖脸上露出微笑,下意识地抓住了窗沿。 明若一眼便看穿了她的意图。 “我没有恶意,不必紧张。”他温和看着她,停止了前行的步伐,“别掉下去,窗户外面有暗桩。” 看来自己还真是很有利用价值,他不会轻易让她死。 “我一直觉得自己已经很虚伪了,没想到这世上还有你这样的人,明若,你的假惺惺令人恶心!”她厌恶看了他一眼。 明若还是那样面如春风的笑着,半点怒气也没有,他看着她,就像主人面对自己胡闹的宠物,眼神中充满了怜爱与耐心。 “这也是给你上了一堂很好的课,让你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他的声音好似甘醇的清酒,面部儒雅的轮廓在一瞬间变得更加柔和。 “就我对你的了解中,永安郡主外表柔弱,可是短短的两年之内,你的后母中风被囚,继妹瘸腿远嫁,父亲祖母为你所辖,你自己却摇身一变成为了堂堂的公主义女,天下闻名的京都双璧之一。你这样的女子,最大的本事就是学会如何去陷害别人。你在外人面前自然可以蒙骗,但你我——终究是一样的人。”他用一种欣慰的口味,娓娓数落着欧阳暖的生平,“我很高兴,棋逢对手。只是你必须知道,你使用的那些不过是后宅女子阴谋之道,我用的法子,却比你更高一筹,以后,你会明白的。” 欧阳暖瞪大眼,难以置信的看着他。 “这些资料都是这两天才到手的,在没仔细调查过你之前,我实在是小看了你。”他含笑摇头,“你比我想象中聪明,也更加有趣。” 欧阳暖冷着脸没有答话,随后不知道想到什么,终于笑了起来。 “原来你对我这样了解。”欧阳暖意味深长瞟了他一眼,“那你总该知道我心胸狭窄,睚眦必报。” 明若闻言顿时哈哈大笑。 “恐怕你不会有这个机会了。”他笑得几乎抑制不住。 “你不知道,其实我非常的不舍得你。”他看着她,怅然叹口气,“你是我遇见的,第一个让我觉得有趣的女人。如果这件事不是非你不可,我或许会将你留在身边也不一定。” 欧阳暖冷冷望着他,几乎想要甩出一巴掌。 ——不,不行,越是生气越是要冷静。当初她面对林氏什么状态,难道安逸日子过久了她忘记以前的痛苦了吗?眼前这个男人算得了什么!她深吸了一口气,嘴角露出一个浅笑:“是么?可你却一点都不怜香惜玉,嘴上说觉得我有趣,下手却半点都不留情面。你的心肠真够黑的。” “我已经手下留情了,若是你落在我妹妹的手上,光是冲着你这张漂亮的脸,她也不会让你见到明天的太阳。” “是啊,所以我应该感激你。”欧阳暖面色平静。 明若点头嗯了一声,竟然厚颜无耻地道:“你知道就好,记着我这份情吧,将来可别忘记我。” 欧阳暖看着他,心里冷笑,可不是,将来一定会有机会将这一切百倍千倍奉还给他!想到这里,她别过头,已经厌倦了对他演戏,她甚至连一眼都不愿意多看这个人。 “话说完了,你可以滚了。”她轻飘飘地道,面上没有恨意,只有轻蔑。 明若并不在意她的怒意和仇恨,在他看来,能够被这样的美人记恨,是一件很美好的、很有趣的事情。她若是多恨一点,多记挂一点,也就一辈子无法忘怀他了。 恨比爱要保留的久远,日子越久,爱会消失,可恨却越发深,这不是天底下最有意思的事吗? 明若走后,欧阳暖从窗户上跳下来,冷冷地盯着他的背影,心道你既然这样狠毒,我也该给你留下一个礼物。但愿你不要后悔! 她状若无意地将耳环拆下来,掰成针尖的模样,然后走过去,在墙壁上涂涂画画。晚上,丫头进来送饭的时候,她也不曾停下,丫头看了一眼,以为她又在写东西,便将事情报告了明若,明若特意亲自过来看了看,却发现欧阳暖不过是在写诗。 “被关在这里,你还有这种闲情逸致?” 欧阳暖微微一笑,道:“总被关着,若是不让我找点事情做,迟早是要疯的。” 明若想要细看,欧阳暖却用耳环上的针尖抹掉了那一行字,道:“不写了。” 看她的模样,明若不由得更加好奇,欧阳暖毫不在意,立刻下逐客令了。 然而等明若走了以后,欧阳暖拿起吃饭的时候故意留下来的筷子,在墙壁上写写画画,足足用了大半夜的时间,房间里的烛火才熄灭。 人都是这样的,你若是光明正大让他看,他反而觉得没意思,你越是遮遮掩掩,他越是好奇,虽然知道欧阳暖这回不是记什么,只是写点诗句,但明若还就是很好奇,他等欧阳暖睡熟了,才悄悄进来,开始一扇一扇地察看那墙壁。他发现每扇墙壁上都有或方或圆的小框格,框格里有诗有画,很是雅致,竟然都是用小小的耳环上的针尖或是筷子的尖头部位写出来的,显然花费了不少的心思。其中一联字迹很是灵动洒脱,他不禁低声念道: “飞雪带春风,徘徊乱绕空。” 他点了点头重生之高门嫡女全文免费阅读,心道诗句显然是随便涂鸦的,可是那一丝不苟的工楷,极是娟秀,一眼就可看出是受过教育的名媛淑女们的惯常笔迹,却也并不怎么稀奇。接着他开始从头一首一首读起来,很快就被吸引住了。单看诗句,可见她锻字炼句、音韵声律上有很高的造诣。大历重视文武双全的人才,而这种风气也逐渐传入原本偏重武学的南诏,一度南诏很流行大历朝那种糜烂温柔的诗句。可明若却是很排斥这种摛红拈翠,专门描写个人的喜怒哀乐的诗,对那种叹老嗟卑,无病呻吟的诗更是头痛。然而他却不得不承认,欧阳暖的抒情诗写得好,她的诗孕蕴着炽热的感情,闪发着新颖奇妙的想象力,有气象,有意境,自然而然攫住了人的心,激发起人一种略微感伤的怅惘之情。 再往下看,“不知山下村,人住梅花里。”却是换了一种楷书,笔力险劲,结构独异,骨气劲峭,法度谨严,于平正中见险绝,于规矩中见飘逸,笔画穿插,安排妥贴,他不由得吃惊地睁大了眼睛。然而这只是刚开始,欧阳暖仿佛是刻意卖弄,每写一句诗文就换一种书法。柔软时如插花少女,低昂美容,又如美女登台,仙娥弄影,红莲映水,碧海浮霞;刚劲时如草里惊蛇,云间电发。又如金刚怒目,力士挥拳。 想不到她不光诗写的很有趣,连书法都别具一格。他不自觉地伸出手轻轻抚摸那些诗句,不由点了点头,想起传说中永安郡主和蓉郡主并列的事情。看来,她能够获得这样的殊荣,绝非是一时一刻之功,这种书法不仅仅需要天分,必然是经过长期的苦练。 一笔一划看过去,他不由得有些入迷,几乎忘记了时间,也不知道欧阳暖何时睁开了眼睛,冷冷望着他。 他的手指摸索过的地方,只觉得有微微的湿润,却也没有留意,欧阳暖冷冷一笑,合上眼睛,翻了个身,仿若无意。 三天过去了。 欧阳暖开始变得奇怪,朦朦胧胧的,已经想不起自己是谁。她坐在梳妆台前,看了半天镜子里的自己,却想不起自己为什么会坐在这里。 房门忽然吱呀一声被推开,淅淅沙沙的脚步轻缓落于身后。 欧阳暖自镜中看见来人,不自觉抿嘴。 三天来,她唯一见到的就是他。 明若端详着镜中人,禁不住暗自赞叹一声。 欧阳暖前所未有的安静,脸蛋粉光莹润,一双杏眸清莹似水,睫毛如蝶翅般忽扇轻颤,脖颈纤细莹白,不施脂粉,整个人却如一朵清新的水莲,让人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怜爱之情。他这样想着,一只手忍不住探出将她拉进自己怀里。 欧阳暖没想到他有这种举动,一时有些吃惊,却只是皱皱眉。 这一靠,便觉他的心跳很快。 “你怎么啦?”她抬起脸,疑惑看他。 酥软娇躯在怀,温热馨香沁入心脾,他望着她迷蒙的水眸,只觉得喉头渐渐发紧。竟然做出这种从未有过的孟浪举动…… “都梳妆完了么?”他揽着她,声音有些暗哑。 欧阳暖眨眨眼,转身想去拿梳子,不想却被人抢先了一步。 “我来。”明若捻起了梳子,将她的身子掰转回来。 不等她出声拒绝,梳子已经顺着她黑亮的长发滑下来。 欧阳暖望着他,目光满是困惑,除却困惑,便是清冷,虽然记忆没有了,可她的本质没有改变。虽然不知道自己是谁,可她对他——戒心还在。她看着他,越发奇怪,眼眸中波光潋滟几乎快要滴出水来。 她果真还是不好蒙骗——明若在心里叹了一声,刚要说话。 “小姐的衣服送来了。”门外不适时的响起了一个人冰冷的声音。 “进来吧。”他朝门外吩咐一声,声音恢复了冷静。 黑衣人打开房门,刚才说话的人就是他,随后他身后哑巴的丫头面无表情端着托盘进入房内。 欧阳暖捞起那件华丽的衣裳,顿时愣住了。 “一定要穿这个吗?”她犹豫的看了他一眼。 “这不是你出嫁时候的衣服吗?”明若笑道,“就是应该穿这个去见他的。”这件衣裳是欧阳暖失踪的时候穿着的衣服,现在还给她,也是自然的。 出嫁的时候吗?欧阳暖皱眉,兀自陷入了沉思中。 就这么呆呆坐着,想了好长一会儿。 完全控制一个人的意识,除却悬河草,还需要外力的帮助。明若取出一支铃铛手镯戴到欧阳暖的手上,他的唇在欧阳暖耳边轻轻开合,催眠般反复不断的诉说: “你恨肖天烨,恨他,恨得想要杀了他……” 欧阳暖一怔,随后一双清明的眼睛变得意识模糊,慢慢的,变得如同一个玩偶般毫无知觉呢喃:“杀了他……杀了他。” 就在这时候,她突然眉头拧起,极其挣扎的模样,明若扶在欧阳暖身上的手指握紧,欧阳暖只挣扎了一会就安静下来,眉目也渐渐平静。 杀了他……她喃喃地,又重复了一遍。 眼看一个聪明睿智、才华横溢的女子变成这个模样,明若眼底眸色一暗,欧阳暖,对不住了……这是为了南诏,无论什么方式什么手段,都要成功。 雪山,山腰,营地。 三天来,肖天烨日夜不停地亲自带人巡山,却终究一无所获。欧阳暖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根本找不到丝毫的痕迹。 他一连几天都没有休息,几乎要倒下了,却还是强撑着,非要自己亲自去不可。刚要披上披风,突然帐外有急促的脚步声,张定几乎是两步一跃的跑进来,口中还不住的嚷嚷,兴奋之情溢于言表:“王爷!刚才出去巡逻的士兵说营门口倒着一个女子,瞧着很像郡主!” 昏迷的欧阳暖尚未醒来,帐内已经有了喧闹。 “王爷,你还没有和郡主成亲,婚前见面有违礼制。”红玉在这一点上,向来很固执。 菖蒲坚定地站在红玉一边,和欧阳暖一起陪嫁过来的老嬷嬷们也都很坚持。 “我要让她到我的帐子里休息,亲眼看着她没事才能放心!”肖天烨的声音蓦然暴怒,微一弯腰抄抱起欧阳暖,唇中吐出一个字:“都滚。” 红玉拦在帐子跟前:“王爷,你这样小姐会被人说闲话的!” 连看都懒得看他一眼,肖天烨抱着欧阳暖从她身边错身而过。 “王爷,小姐知道会生气的!”菖蒲急中生智地喊道。 是的,菖蒲说的没错。 她的确会,向来很重视名声,连他半夜翻墙进去都会被记恨好久,谁不知道那些大家千金多多少少都会有个把情人,偏偏她这么古板…… 肖天烨抿了抿唇,想起欧阳暖的性格。 心无端的痛了起来,些微的心疼,就算他再不想承认,他不想惹她生气…… 外面的人那么多,个个看见他抱着她进来,现在还要抱回自己的帐子,终究没有成亲,婚前新郎新娘是不能见面的,这样容易发生不幸。 虽然他半点不在乎这种鬼话,可难保欧阳暖在意。他求的不是一天两天,而是天长地久、一生一世……肖天烨沉默了一下,闭上眼睛,恨恨道:“好……但我就留在这里,不离开!” 红玉和菖蒲对视了一眼,让他留在这里,这恐怕是这位暴躁的王爷最大的让步了。也好,横竖她们也在这帐子里,总不至于让他做出什么来。 在这两个小丫头的心里,始终是很防备肖天烨的。 一个时辰,两个时辰……足足四个时辰过去,轻微的呢喃声从床上响起。 原本在一旁坐着的肖天烨两步走到床边,温柔而小心的问:“暖儿?” 床上人的眼睛动了动,缓缓睁开,欧阳暖转动着眼眸四下看了看,最终定在肖天烨的身上,迟疑道:“你们是……” 众人一阵面面相觑。 “小姐,你不认识我们了吗?奴婢是红玉啊!”红玉惊得面无人色。 欧阳暖手一动,铃铛就发出清脆的响动,她仿佛头痛一般,皱起了眉头。 “暖儿,我是肖天烨,你连我都不记得了吗?”肖天烨紧张得看着她,几乎能够听见自己的心跳声。看见她茫然的眼神,他有一瞬间仿佛连呼吸都忘记了! 听到肖天烨这三个字,欧阳暖的眼中飞快闪过一抹狠厉的锋芒,却只是低下头,慢慢道:“头很痛。” 肖天烨不明就里,只是下意识地去握她的肩头…… 欧阳暖略愣了愣,放在被子中的手指倏然攥紧。 世子篇 第七章 肖天烨像是抱着珍宝一样俯身轻轻环抱住欧阳暖,他的眼下微微泛着青色,可是神色却非常静谧。 欧阳暖任由他抱着,身体僵硬了一下,接着变得有些微的茫然。 肖天烨抱住她不肯松手:“暖儿……让你受惊了,都是我不好。” 欧阳暖没有回答,她只是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属于肖天烨的气息很快包裹住欧阳暖,淡淡的沉香味,萦绕在欧阳暖的身旁,非常好闻。 欧阳暖抬起脖子,望着他的漆黑眼眸里有淡淡的光恍惚了一下,很快平息化为恨意。 不知过了多久,肖天烨才道:“若是我能早点察觉他们的阴谋……” 欧阳暖打断他:“你是肖天烨么?” 难道她在山崩的时候受过伤,完全记不得自己是谁了吗?肖天烨呼吸一窒,顿了顿:“红玉,去叫大夫来……” 就在这时候,欧阳暖突然握住了他的手臂,肖天烨一怔,在她的眼睛里却看不到丝毫的,属于人的感情。 这样毫无感情的眸子,他从未见过。 以前的欧阳暖纵然不曾爱上他,却也没有用这样冰冷的眼神看过他。 “暖儿——”他可以面对千军万马,可以在别人面前肆无忌惮地算计人,可他不能承受这样的眼神,半点也不能。 恍惚之间,他听到红玉和其他人在大声地喊叫,她们在喊什么,他几乎无法听清,只是当他看到寒光一闪的时候,下意识地侧过了身体,那道匕首直接穿透了他的左臂! “唔……” 剧痛袭来,肖天烨捂住了自己的手臂,很快鲜血染红了他的整条袖子…… 事情发生的太快、太令人意外,以至于谁也来不及阻止,大夫赶过来的时候,只看到眼神沉静的肖天烨和昏迷的欧阳暖。 “先看看她。”肖天烨捂着伤口,冷静的过了分。大夫看着他血流不止的伤口,连忙道:“王爷,还是先给您止血吧。” 肖天烨摇了摇头,沉声道:“去看她。” 大夫不敢耽搁,赶紧上去查看了欧阳暖的情况,随即皱起了眉头。 “她究竟怎么了?”肖天烨凝着一张俊脸,一言不发,目光像针锋刺雨那么锐利,全身上下寒气碜人。 “郡主是误服了悬河草,这种草药一般大夫会用来作麻醉,可若是大剂量的服用,会让人慢慢失去自控能力,记忆力衰退。郡主如今的情况,像是用了不少。唉,怎么会这样呢?这种草虽不是稀罕的东西,也非寻常可见,郡主怎么会误服呢?” 肖天烨的眉头皱地更深了:“不是误服,是有人给她服用了这种药草。” 红玉满是担心地看着欧阳暖,忍不住擦擦眼泪,转身走出了帐子。 营帐外面一片寂静,众人行事匆匆,面上都有几分紧张之色,她刚刚走了几步,就听到几个副将在议论。 “大历这是什么意思!居然派这个永安郡主刺杀我们的王爷,他们根本不是有心要和亲的!如今幸好王爷受了点轻伤,万一……真是不堪设想啊,万万留不得。” “可现在若是处决了她也不好吧,她毕竟是大历的郡主……” “不行,听说王爷以前就喜欢她,若是妇人之仁,纵虎归山,那可……” “对,可不能信了大历的美人计,若是留下这个女人,才真是后患无穷!” “王爷不肯杀了她,我们偷偷杀了就是!” “可是王爷若是知道——” “大家一起担当责任就是!怕什么!难道王爷还能为了一个要杀他的女人将我们全都处斩不成!” “就是就是,杀了她再跟大历干一仗,把皇位夺过来!咱们也弄个开国元勋做做!” 红玉听了这话,面色变得异常难看,她虽然不聪明,却也觉得小姐不会无缘无故刺杀肖天烨的,若是她真的要这样做,将来多的是机会,何必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刺了他一刀!刚才小姐分明是被人控制了!可是究竟是被谁控制呢?那人的目的分明是在破坏大历和肖天烨的和亲!然而这话说出去根本不会有人相信,所有人都会以为是大历皇帝派小姐来行美人计,借机会杀掉肖天烨的! 红玉跺了跺脚,猛地掀开帘子回去帐中。 小姐在南诏绝对呆不下去的,这里的人已经将她当成大历派来的奸细了!一定要离开这里,一定要!红玉刚一进去,就看到大夫刚刚为肖天烨包扎好了伤口。 红玉走到欧阳暖的身边,她还没有醒过来。 肖天烨的目光只是凝聚在欧阳暖的脸上,唇轻轻的动了一下,声音微弱又极力压抑:“你们都下去吧,我陪着她就好。” “王爷,小姐不是故意要刺伤您的,但现在这种情况,我们不能再让小姐和您在一起,万一再发生什么事情——”红玉下意识地道。 肖天烨摆了摆手,因为这一个动作,左臂似乎又有渗血的迹象,他只虚按了一下,就再没管。 “她哪里也不能去,只能留在我身边。”肖天烨早已听出了红玉的话外之音,可是他却这样说道。 红玉心里一惊,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她想要趁着事情还没有闹大,那些人没有冲进来要杀小姐之前离开这里,可是肖天烨却不愿意放走他们。 难道,他也想要向小姐报仇吗?红玉这样一想,便下意识地看着肖天烨,生怕他一个不对劲会让人将小姐杀掉。 肖天烨淡淡地问大夫:“这种悬河草的药效有多久?” “王爷,这种草药必须连续服用一段时间才能奏效,若是服用过多,人会变成傻子。” 肖天烨的目光一下子凝住了,似乎连呼吸都已经停止。 老大夫赶紧说下去:“不过我把过郡主的脉搏,她服用的时间不是很长,药量也不算大,只要从现在开始停止服药,不出五天就会恢复神智。” 肖天烨的一颗心这才放了下来。 若是当时欧阳暖没有每天将药全都吐出来,现在她早已变成一个傻子,医术再高的大夫也没有回天之力了。 欧阳暖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再醒过来的时候,意识虽然还很模糊,可她清晰地记得自己刺了肖天烨一刀。在这一刻,她知道明若的真实意图了。不管是让她消失还是让她死去,都比不上让她来刺杀肖天烨来得好,若是肖天烨死了,那么南诏名正言顺接管他的五十万大军,若是他不死那就更好了,一来破坏和亲,二来肖天烨必定要处死自己,大历和他会再起争端,三来南诏借机将公主下嫁,笼络肖天烨。 一石三鸟之计,还真是够狠辣。难怪明若会说,自己没有机会再向他报仇了。经过这件事,肖天烨若是还留着自己,那简直是匪夷所思的。 “醒了?” 欧阳暖一怔,望进肖天烨惊喜的眼中。 “你睡了三日都没吃什么东西了,我吩咐她们把吃的端进来。”肖天烨快速地说。 欧阳暖:“……” “不,我疏忽了,刚醒来是应该喝点粥的,红玉,把粥端上来。”肖天烨随即又驳倒刚才自己的说法,像是惊喜过度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红玉将粥端上来,小心翼翼地递给肖天烨,这动作做的自动自发,欧阳暖吃了一惊。她不知道,这几天都是肖天烨在照顾她,红玉早已习惯了。 肖天烨试了试,轻声道:“暖儿,我刚试过了,热度刚刚好……” 欧阳暖面无表情看着她面前面如纸白的男人。 她清楚记得那天自己一刀刺过去……眼睛下意识地落在他仿佛什么都发生过一样的左臂上,若不是他下意识地闪避,这一刀就会正中心口。她虽然没有意识,可是明若却一遍遍告诉她,心口是一击致命的地方,然而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力道在刺过去的时候却突然轻了三分,仿佛还残存了一丝的意识告诉她,眼前这个人不可以死。 也许在她的潜意识里,就是不想杀肖天烨的。不然她明明可以一次不中,再补上一刀的,却没有多余的动作。 欧阳暖按着脑袋思考了一瞬间,皱眉:“为什么。”为什么经历了这种事还对她这么好。 闻言,漆黑的眼睛闪烁了一下,长长的睫毛合下,肖天烨的眼睛里有一点伤心:“暖儿……你真的想杀我么?” 欧阳暖眨了两下眼睛,仿佛一直有人告诉她杀了面前的人……快杀了面前的人……她的目光一下子落到手腕上戴着的铃铛,然后迅速地将它摘下来,猛地丢了出去。 这个动作让肖天烨都吃了一惊,随即他意识到了什么,吩咐守在帐外的副将道:“把那铃铛收起来,交给大夫。” “是。” 欧阳暖盯着肖天烨,他却柔和地说:“先喝粥吧。” 欧阳暖不懂,为什么他还对她这么好,按照明若的剧本演下去,直接派人将她囚禁起来或者杀掉或者送回大历不才是理所当然的吗?“你不怪我要杀你?” 肖天烨倏忽抬眸,水色的光闪烁:“我相信,不是你自己要杀我,而是有人对你用了悬河草。” 欧阳暖看着他,心底有个很奇异的地方在跟她说,这个人说的一定是假话,一定是!谁会被刺了一刀还这样心平气和呢!要是她的话,表面不记恨,心底还不知道要将对方砍上多少刀才解恨呢!说到底,她就是一个睚眦必报的人,就她对肖天烨的了解,他也应该如此才对呀! 就算她是为人所控制,可是在所有人的眼睛里,都亲眼看见她要刺杀肖天烨,什么被人利用,这话谁都不会相信的!就连大历人,恐怕也会以为她因为被迫和亲而心怀怨恨,故意刺杀肖天烨——到时候,她只会成为众矢之的! “不管怎么说,刺伤你的人是我。” 可是肖天烨却理所应当回答道:“那又怎样,我愿意让你刺伤,谁能说什么。”说完,他转过头看着其他人,“你们看到郡主刺伤我了吗?” 众人面面相觑。 肖天烨招招手,让外面的四个副将都进来:“你们看见郡主要杀我了吗?” 其中一个副将憋了半天,面红耳赤道:“是,属下看见——” 肖天烨挥挥手,“杀了。” 立刻便有士兵进来,将那副将直接拖了出去。 欧阳暖震惊地望着他,“等等……”她道:“你要杀了他吗?难道你以为这样就可以堵住他们的嘴巴?” 肖天烨微笑,他轻描淡写地道:“还有其他人看见了吗?” 副将们正对上肖天烨那双似笑非笑的清澈瞳眸,心里不约而同咯噔了一下,隐约有种很可怕的感觉好似要喷薄而出…… “……” 欧阳暖拉住他的袖子:“不要杀人。” 肖天烨回头看着她,笑容很漂亮,很温暖,很无辜,她的眼睛被闪了闪,随后他回过头,“那就罚他去做小卒,什么时候脑袋清楚了再说。” 副将们:“……” 让一个堂堂的副将去做小卒,还不如杀了他比较痛快吧,这位永安郡主到底是真不明白还是装糊涂哟。 欧阳暖眨了眨眼睛,去做小卒子总比被杀好吧,她实在是觉得,什么都没有性命重要。 见她如此重生之高门嫡女全文免费阅读,肖天烨弯眸笑:“嗯,没关系,就这样决定了。” 走出帐子,一名副将一脸愁苦:“王爷不会变成傻子了吧。” 另一个副将立刻板着脸四处张望了一下,然后把他拉到一旁:“小心祸从口出,你没听说吗,若是再乱说就让我们也去做马前卒!” 另外两人对视一眼,一同叹了一口气…… 这还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被永安郡主那样对待,王爷为什么一副乐在其中的样子啊…… 第三个副将又望了一眼营帐的方向,长叹气:“算了,王爷怎么说咱们就怎么做吧。” 的确。 肖天烨可不是一般的暴躁,恐怕还没等他们接近欧阳暖并处死她,就已经被王爷砍成十片八片了。 红玉看到刚才发生的一幕,这才松了一口气。可是很快又有了新的担心,肖天烨已经准备把一切都自己承担下来,虽然现在谁都不能再说什么,但这传言流传出去毕竟对小姐不利……目前阶段,一切还都是未知数。 正想着,帘子一掀开,肖天烨走了出来。 新换的锦袍,左臂的位置,已经染上了血,红玉惊呼:“王爷,你的伤口——”显然是裂开了。 肖天烨竖起一根手指,在唇边道:“小声点,她睡着了。” 红玉突然说不出话来了,她欲言又止地看了一眼肖天烨,终忍不住道:“王爷……这件事……” 肖天烨转眸,低沉的声音轻道:“不许再向暖儿提起。” 红玉看了一眼肖天烨的手臂,有点不忍心,毕竟这是为小姐受伤的,她连忙道:“奴婢让人为王爷上药吧。” 肖天烨看了一眼漫天的星辰,突然笑了:“不,等一等。” 等一等?红玉纳闷,等什么呀?难不成等到血流成河不可? 欧阳暖只是疲惫过度,一个时辰以后就醒了,肖天烨正坐在她床边,红玉在小声劝说道:“王爷,您还是先上药吧。” 肖天烨瞥她一眼,摇了摇头。 欧阳暖睁开了眼睛,望着他,他的眼睛立刻亮闪闪的:“暖儿你醒了?” 她看了一眼肖天烨几乎被染红一半的伤口,犹豫道:“你——难道还没有上药?” 肖天烨立刻听话地点点头,“是。” 欧阳暖皱眉:“送药进来。” 红玉立刻让人送了金疮药进来,刚要上去揭开肖天烨的袖子,却被他阻止了:“暖儿,你能不能帮我上药?” 欧阳暖:“……”难不成他是专门等她醒过来给他上药的吗?博取同情? 肖天烨的脸色有点发白,像是失血过多的样子:“算了,也不是很疼,待会儿我回去再上药吧……” 并没有刻意哀怨的语气,平平淡淡的叙述让欧阳暖的心无端动了动。看他的脸色苍白,还没有恢复过来的样子。 欧阳暖在心底叹了口气,吩咐红玉帮着她卷起他的袖子,又散开已经被血浸透的绷带。 肖天烨笑眯眯地看着她,漆黑的眼睛十分温柔。 欧阳暖呼出一口气,很轻很轻,轻到犹如叹息一般。 伤口不长,却很深很深,比欧阳暖想象的要严重很多,她以为他一直守在这里,伤口一定不严重,谁知竟然伤的这样重,难道他不想要这条手臂了吗? 心底莫名升起很深的内疚和一点点的心痛,欧阳暖定了定神,干脆利落的替他换了药和绷带。她做的很专注,甚至没有发现肖天烨一直停留在她身上不曾离开的视线。 随后,欧阳暖低低开口:“好点了吗?” 肖天烨沉吟,果断地得寸进尺道:“好像还有一点疼。”他说的一本正经又顺理成章,看不出一点撒谎骗人的痕迹。 欧阳暖:“……” 肖天烨用手按住心口,语气三分温柔七分缱绻,眉眼温存:“暖儿,你知道我一直有心疾的……待会儿吃药也都你喂我好不好——” 欧阳暖眉心跳动了一下,随即下大力气将那绷带猛地扎起一个蝴蝶结。 肖天烨闷哼一声,想抱怨又不敢,委屈地望着欧阳暖,浓密的黑睫衬得脸颊越发苍白。 “以后不许再乱说话。”欧阳暖迅速打断,也迅速地斩断自己心里冒出来无限放大的罪恶感。“包扎好了。”她补充道。 谁知肖天烨突然贴上来,两人距离实在很近,呼吸可闻。 欧阳暖甚至能感觉到他的呼吸在脖颈处散发着温润的热度,脸上不自觉的红了。 肩膀一沉,能感觉到他的下巴搭在了她的肩膀上。 “我好困,可不可以让我在这里打个地铺?” 欧阳暖的身体一僵,随后咬牙道:“滚。” 世子篇 第八章 欧阳暖毫不留情,推开了他,肖天烨仿佛无赖一般,就势倒了下来。 欧阳暖呆滞了一下,刚要吩咐人将他抬出去,却发现他呼吸微窒,却是昏过去了,她吓了一跳,赶紧吩咐红玉叫大夫进来。 大夫匆匆替他诊治了,连声道:“哎呀,怎么能就任由血这么流呢,哪怕是铁人也要失血过多了。”一边说一边偷偷用眼睛谴责欧阳暖。 欧阳暖:“……”她怎么会知道这个人任性到非要等她醒过来的时候再包扎呢?这样任性妄为的人,她从未遇见过吧。 肖天烨漂亮的睫毛覆盖下,一圈浓重的黑色阴影映在眼眶下。 照顾她,很辛苦吧……她心中这样想到。 为了等欧阳暖,他们在山上停留了足足十天。在此期间检查了前来送亲的人,一千人足足死了一半,剩下的人也都受了伤,这次山崩带来的结果非常可怕。 肖天烨跑来跑去地忙碌,几乎像是个铁人一样,欧阳暖不由得好奇地问大夫:“他不是有心疾吗?这么操劳可以吗?” 大夫摇头道:“世子从小是精心调养的,只要不动气不动怒不伤心时刻保持心情愉快,跟正常人没什么不同。” 不动气不动怒不伤心时刻保持心情愉快,这要求本身就很高了吧。谁能一辈子不动气不动怒不伤心时刻保持心情愉快呢?除非是木头人。 “暖儿,都收拾的差不多了,我们马上就可以启程。”肖天烨突然掀开帘子进来。 欧阳暖下意识接:“好……” “外面有伤员需要包扎,你怎么还在这里?”肖天烨对于任何靠近欧阳暖的人都不太友好。 老大夫摸了摸胡子,笑嘻嘻地走了,半点也不被他的坏情绪影响。 “受伤的人怎么办?”欧阳暖问道。 肖天烨道:“你放心吧,轻伤的人和我们一起先下山,然后我会安排人手来接应现在无法动弹的重伤者。” “粮食什么的都还够吗?” “这个你不必担心,我会安排好的。”肖天烨微笑道。 欧阳暖点点头,道:“还有一件事我得告诉你,此次的山崩不是意外,而是人为,有人囚禁了我,并且控制我的意识来杀你。这批人,显然是来自南诏——” 话还没有说完,突然四周猛烈的震动了起来。 肖天烨快步地走过来抱住欧阳暖,“快,躲到空旷的地方去!” 欧阳暖来不及说话,随着他一起向帐外跑去,而周围的震动也越演越烈,地面猛然下陷,速度快到猝不及防,黑暗已经瞬间吞没了两人…… 不远的山头里一处隐秘的宅院。 一名黑衣人跪在地上,恭敬道:“二皇子,他们俱已被活埋。” 明若的视线从墙壁上的书画上抬起,轻道:“我知道了。” 黑衣人偷偷抬头看了他一眼,嘴角挂起一丝诡谲的微笑…… 欧阳暖被肖天烨抱着重重摔下,因为有他垫在底下,不算太疼,只是胸口闷痛了一下。 等等,他垫在底下…… 欧阳暖的心漏跳一拍,手脚并用的爬起身。红玉和菖蒲在事发的时候都在外面照顾伤员,帐内只有她和肖天烨两个人,所以现在她没有可以求救的对象。 肖天烨刚开始一动不动,眼睫颤了颤才倏忽眨开。 欧阳暖目光复杂地看着他,血从他左臂的锦袍上浸染出,点点红斑,触目惊心,无端的惶恐从欧阳暖的心头蔓延而上,她话没来得及出口,便蓦然被他环住,贴近他的身体。 他的声音有些虚弱,却很笃定:“暖儿,你没事就好。” 轻微的声响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回荡,莫名的安心。 看着这张脸,有着清俊眉眼、白皙肌肤、高挺鼻梁和微扬的唇瓣,要多可爱有多可爱,谁会冷酷无情地对待他呢?欧阳暖垂下睫,内心翻江倒海一样。 说不触动是不可能的,可是触动中,却又清晰地明白彼此的差距。 眨了眨眸,她正考虑要不要扶着他起来,一阵巨石摩擦的轰隆声响起,抬眸,他们的不远处正有一堵山石快速的降落了下来。下一秒却听到一声闷响突然从脚下传来,紧接着脚下的大地在一瞬间突然崩塌。 一次接一次啊,这还有完没完了!明若这一回明显是想要他们的性命!欧阳暖下意识地护住了肖天烨,原本的一线光亮再次消失。 欧阳暖醒过来,已经是两个时辰之后,却已经不再是黑暗漆黑的地底下,那个人——背着她,在雪地上。 大片大片的雪花随着冷冽的寒风扑到人脸上,打得人睁不开眼,欧阳暖怔了怔:“你——” 山谷里的雪积得相当的厚,肖天烨每迈出一步,靴子都会深深的陷进松软的雪中,一行歪歪扭扭的脚印孤零零的印在白皑皑的雪地上。 肖天烨下意识的托了托她的身体,欧阳暖脸一红,安静了片刻忽然很低的哑声道: “放我下来——” “我知道你这样不舒服,等我找到个安全的地方就把你放下来……”肖天烨低声道。 他的左臂受了伤,没有办法再抱着欧阳暖,只能背着她。 欧阳暖动了动,却觉得右腿一阵剧痛:“我的腿——” “应该是刚才被石块压住受伤了,不要紧的,等我们回去再找大夫医治。” “这是哪里?”欧阳暖四下看了看,似乎已经不是刚才他们所在的地方。 “第一次石块压下来的时候,我们只是被压在帐篷下面,但是刚才又发生山崩,似乎整块山路都坍塌了。”肖天烨轻描淡写地说着,显然不想让欧阳暖过分担心。 不知道红玉他们怎么样……欧阳暖蹙眉。 “他们事发的时候在外面,情况应该会比我们好很多。只是这山崩是人为用炸药造成的,目的是想要我们的性命,所以还会不会再发生山崩——就很难说了。”他像是知道她想什么似的。 欧阳暖不说话了,她隐约觉得,明若可能没有心情来确认他们究竟活着还是死了——因为她走的时候,送了他一件小礼物。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戒指,她眨了眨眼睛,明若,你做初一我做十五,先向你收点利息而已。 房间里,明若正在看墙壁上的诗画,刚才有一只信鸽飞来,他从看了那信鸽带来的密信后,就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黑衣人谨慎地看着他,道:“二皇子,似乎是第一波的炸药引发了连串的山崩,现在已经很危险了,是不是全部撤出我们的人——” 明若忽然回身,冷冷地看着他道:“谁让你自作主张?” 黑衣人脸色一变,明若又厉声道:“这里还轮不到你做决定!” 黑衣人不敢说话,垂下头来,明若又问:“你确定主帐被巨石压住了?”黑衣人支支吾吾地道:“这个,属下不敢说!” 明若冷眼看了他一眼,刷地从墙上拔出宝剑,指着他,逼问道:“你一直在我身边,有十年了吧。”黑衣人忐忑地望着他,不知道他怎么会突然提起这个。 明若冷笑一声,将剑贴近了他的鼻尖,道:“我大哥给了你什么好处,你要将我地一举一动都汇报给他。你是欺我不会杀你?” 黑衣人一惊了:“二皇子,属下不敢背叛你啊!”话还没有说完,明若已经狠狠一剑刺了出去,剑瞬间穿透黑衣人的胸膛,一股鲜血喷射出来,溅在明若的手上和脸上。黑衣人瞪大眼睛,简直不相信这是真的,瞬间歪头倒下。 一滴血从明若的小手指尖落下,滴在他的脚尖前,他冷冷地望着黑衣人的尸体。他刚刚得到消息,这个人跟了自己十年,可是如今却背叛了他,投靠了他的大哥! 想来也是,肖天烨是五十万军队的统帅,军中多得是秦王旧部,跟随他的死忠派,他的死讯一传出去,肖凌风很有可能迫于压力必须追查到底,若是他到时候带着五十万军队调准枪头对付南诏,那么大皇子就会将自己作为凶手交出去以示安抚。大皇子真是一箭双雕啊,明若冷笑一声,哪儿有那么容易的事! “下令封山,一定要找到肖天烨和欧阳暖——”话刚说了一半,明若突然觉得右手食指一阵剧痛,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却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整个食指都已经发黑了,而且这股黑气还在不断地向上蔓延,他惊骇莫名,旁边的其他随从立刻惊呼道:“二皇子!您怎么了!” 明若毕竟是心狠手辣之徒,电光火石之间,他立刻做出了决定,刷的一下,剑光闪过,一根发黑的食指断在地上,血流满地! 十指连心,他几乎痛死过去,脸上已经变的比纸还要白。 随从立刻飞奔出去,取来药箱为他包扎上药。 明若的气息微弱,然而他的目光却如剑雨一般射向墙壁上的书画,欧阳暖,竟然是你!我对你下药,你这么快就还给我了,还害的我断了一根手指!好,果然是个狠角色! 欧阳暖的戒指是林元馨送来的,用于紧急的时刻,这戒指和一般的戒指表面看起来没什么不同,机关在于戒指有两层,底层盛毒药,上层却是空的,中间有一小孔,平时隔断。只要一旋转戒指,中间小孔打开就可以流出毒药,这本是用于防身,可是欧阳暖却刻意在墙壁上抹了毒药。这毒药若是从咽喉入不过片刻就会丧命,若是接触到皮肤也会不断蔓延让人身体腐烂,欧阳暖算准了明若会好奇,也算准了他会用手去碰,当然更算准了明若会壮士断腕。 其实也是明若幸运,若非他突然动怒杀人,毒性不会蔓延的这么快,只会在不知不觉中毁掉他半条手臂,而非只有一根手指这么简单了。 旁边的随从们看的面面相觑,他们没想到,一直被限制行动的永安郡主居然还有这样毒辣的手段在后面等着他们的主子——这才真是现世报啊。 而这时候被他们诅咒的欧阳暖,也正面临着从未有过的困境。因为他们发现,原先所在的山地整个都坍塌了,他们也坠入了不知身处何处的山崖下,一路上断断续续见到不少的人,却都已经没了气息。 欧阳暖只是庆幸,她没有在这些人之中找到红玉和菖蒲,现在她只能希望,他们能撑一段时间。 “你放下我吧,我自己能走。”欧阳暖察觉到,肖天烨的气力不继,脚步有些微的踉跄。 他原本就不眠不休地寻找她,后来又被刺伤,根本没有好好休息,欧阳暖虽然告诉自己不要内疚,可毕竟她的心肠也不是铁做的。 “没关系。”肖天烨轻轻的笑了笑,随后有些吃痛的舔了舔已经被寒风吹得裂出了血口的嘴唇,却是很固执地不肯放下欧阳暖。 欧阳暖的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是他把自己逼到了这个惨兮兮的地步没有错,可如今,他却也一直守在她的身边。若是他现在这里丢下他,谁也不会说他什么的,毕竟只有性命才是最重要的。 一路风雪里踉跄前行重生之高门嫡女全文免费阅读,渐渐走到山壁之下,肖天烨突然停住了脚步,仔细打量了一番,才发现前面一个入口不大的山洞出现在他们面前。 “我们在那里休息一下吧。”肖天烨眼睛里有一丝光彩闪过。 欧阳暖轻轻地点了点头:“好。” 两人都没有多余的力气再说话了。 山洞里面的温度比外面要高,一进去就感觉暖和了许多,欧阳暖闭了闭眼,随后才睁开,慢慢的,眼睛开始适应山洞里昏暗的光线,这个山洞入口虽小但里面却还算宽敞,足够容纳好几个人了。 肖天烨轻轻将欧阳暖放在一块空地上,随后重重咳嗽了一声,这咳嗽声在寂静的空间里听起来特别清晰,将她吓了一跳,心莫名地抖了抖:“你——没事吗?” 肖天烨只是微笑,一双眼睛亮闪闪地看着她:“暖儿,你是关心我吗?” 欧阳暖说不出别的话,只是看着他。 肖天烨眼睛里地光彩越来越盛,他像是平常一样笑了笑:“别担心,我出去找点东西,马上就回来。” 说完,他检查了一遍这山洞里有没有蛇一类的东西,发现这里暂且是安全的之后,才快步向山洞外面走去。欧阳暖看到他细心的用雪和树枝掩盖了一半的洞口,随后才听见脚步声越走越远。 因为唯一的光线没了,整个洞口陷入一片黑暗中。欧阳暖在这样的寂静里,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明明已经检查过,这山洞里并没有什么危险,可在这样的空间里,她却能听见墙壁上仿佛有细细簌簌的声音,下意识地猜到是某种爬虫,她不由自主地在地上抱成一团。 在她没有走出欧阳府之前,她的生活里只有斗争,而她也以为,那种勾心斗角就已经是她生命的全部,可现在看来,世界很广阔,在大自然面前,人渺小的不堪一击。就算她再聪明,能够抵抗过山崩,能够熬过这严寒吗? 不能—— 腿上的血还在不断地流着,刚才肖天烨已经帮她作了简单的包扎,可是她能感觉到,伤口还很疼,只是她不想让他更难受,也不想成为别人的累赘。 等了不知多久,突然洞口一亮。 “外面的雪越来越大了。”肖天烨拍了拍身上已渐渐化成雪水渗进衣服的雪片,走了进来。 “还有活着的人吗?”欧阳暖略有些紧张地盯着他。 肖天烨沉默了片刻,俊秀微长的凤目中慢慢的露出一丝淡凉而微薄的笑:“没有了。” 欧阳暖感到失望,这时候,肖天烨闻到山洞里弥漫的一种若有若无的淡淡血腥气。 “你的伤口裂开了?” 他快步走过来,要脱下欧阳暖的鞋子,她按住他的手,缓慢地摇了摇头:“没事的。” “嘘……”他轻轻摇了摇头,用低柔却也十分坚定的声音很轻的小声说,“让我看一看。” 他褪下她的鞋子,却看到那道伤口从脚一直蔓延到小腿,很长很长的一道血口子,眼前顿时发红,他却露出看起来很轻松的微笑:“不要怕,没事的。”随后他快速撕开自己的衣袍,替她重新包扎。 伤口很痛,没有药,只能先止血,肖天烨一边包扎,一边轻声道:“刚才一路走过来,我数过和我们一起掉下来的人,一共是四十五个,说明上面还有很多人活着,他们会来寻找我们的。” 欧阳暖的目光在肖天烨那几乎被血模糊的看不出颜色的左臂上停了停,随即就很快的转过眼睛:“恩。” 夹杂着雪片的寒风从洞口“呜呜”的灌进来,肖天烨瞥了一眼洞口,站起来走出去,将一大捧乱七八糟的枯枝衰草拖了回来。他把树枝和干草上的浮雪抖净,随后取出一只火折子,欧阳暖之前也见大历士兵摆弄过类似的东西,肖天烨行军打仗在外,当然也随身携带着。 他坐下的位置,是正对着风口的,欧阳暖不会傻到他在为她挡风都不知道。 枯枝上都是有雪珠子的,所以费了很久的时间,才终于把火生了起来,火堆虽然很小,但却也烧出了一股暖意,肖天烨从一旁找出一个行军的水囊,看着欧阳暖诧异的神情,他笑了笑:“刚才从人身上扒下来的。” “……”堂堂的亲王贵胄,欧阳暖不会忘记当年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是多么的意气风发、嚣张跋扈,和眼前这个看起来像是经历过风霜雨雪的男人,完全是两个样子。 她紧闭的嘴微微抽动了一下,肖天烨把水囊凑到她嘴边轻声道:“我已经用雪水擦洗干净了。” 欧阳暖并不渴,所以只是摇了摇头。肖天烨以为她还是嫌脏,刚张了张嘴,但刚一开口就被忍耐不住的低咳打断,欧阳暖的视线飞快的扫过他左臂上又绽裂开的狰狞伤口,眉目间的神情变得有些微的温柔—— “让我看看你的伤口。” “咳……” 低低的咳声一声一声回荡在微寒的山洞里,欧阳暖眉目间的冰冷在望向男人的那一瞬间已融化成自己都未察觉到的温柔。 不管他是不是害她背井离乡,远离亲人的罪魁祸首,现在他救了她的命。 一命换一命,欧阳暖不是不知道轻重的人,现在如果想要活下去,一定要互相扶持。 噼啪作响的火堆轻轻的烧爆出一个小小的火花,肖天烨望着她,眉目之间慢慢流淌出一丝丝的惊讶。 在他的印象中,欧阳暖从未如此温柔过。 该怎么说呢,她虽然总是笑着的,却也是疏离的,仿佛冰冷的莲花,清丽无比,可是你要是敢去攀折,好点的结果是猴子捞月一场空,最差的……是坠入冰冷的湖水里。 纵然如此,明明知道这株莲花不属于自己,却还是忍不住伸出手去够了。 “怎么了?”欧阳暖见他在发愣一般,不由得这样问道。 肖天烨忽然清醒过来一般,露出一种有些慌乱的表情,欧阳暖漆黑的眼盯着他的脸,一瞬间有点惊讶,这——不会是脸红吧。 脸红?这么厚脸皮简直跟无赖一样的肖天烨会脸红吗? 因为没有人说话,山洞里一下变得沉默起来,欧阳暖安静了半晌,神色复杂的盯着男人看了好半天,才慢慢干哑着声音小声道:“你好好休息一会儿吧,趁着他们还没找来……” 她说的他们,自然不会是救兵,肖天烨比欧阳暖更清醒地意识到他们身处的环境,所以他刚才出去并不仅仅是为了找柴火,更重要的是湮灭痕迹。救兵虽然会下来找他们,可敌人一样会,长期的军中生活让肖天烨养成了高度的警觉性,他在确定这场山崩是人为的之后,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隐藏他们一路行来的痕迹。 可他没想到,欧阳暖这样养在深闺的千金小姐也同样意识到了。果然是他选中的女人,肖天烨不自觉地,扬起了嘴角。 欧阳暖看着他的眼睛,突然有点觉得这气氛太暧昧,不由动了动。 手腕却被男人冰凉的手紧紧的一把抓住,欧阳暖有些发怔的望向他苍白颜色的脸,肖天烨失去血色的嘴唇紧紧的闭了闭,微微开启,低低的吐出一个有些黯哑的声音:“好……” 山洞外寒风凛冽的呼啸着,欧阳暖时不时的望望因为雪的反光而分不清是白天还是黑夜的洞外,目光转到昏昏沉沉的趴在她膝盖上的男人时,总会下意识的更紧的抿紧嘴唇。 这个家伙,总不会是趁着虚弱故意占便宜吧……虽然是未婚夫妻,可毕竟还没有成亲,这样的动作不会太亲密了吗? 世子篇 第九章 在黑暗里,肖天烨很安静,却会突然咳嗽一声两声,让欧阳暖心里忍不住担心,他咳得有些厉害,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伤口感染的缘故。若是他一直这样下去,能支持多久呢? 欧阳暖墨玉般温润动人的眼睛微微的闪了闪,强作镇定的把目光慢慢的从他的左臂上移开,静了静才有些沙哑的轻声说:“很痛吗?” 肖天烨听到声音,微微一震,随后轻声道:“不要紧,只是有点冷。” 欧阳暖忽然微微皱了皱眉,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温度很高,在发烧。 亏得他还背了她这样久,欧阳暖的心有一瞬间地难受,而她没办法将这难受压下去,这感觉仿佛变成了一团火,让她整个人的心都在微微发烫。 这世上,还没有一个人这样对待过她,豁出性命来保护她。哪怕她是石头做的,也要动容了。欧阳暖看着他,说不出话来。若是彼此立场不是敌对的,若是他不用和亲这种逼迫的方式,他们两个人一辈子也不会有所交集。 一切,都仿佛上天在冥冥之中的安排。 肖天烨被欧阳暖的手一碰,几乎是反射性的抖了抖,低着的脸微微白了白,沉默了半晌才露出一个笑容轻声回答:“暖儿,我很高兴。” 欧阳暖听了他的话,想了想没说话,只把目光又移回他的脸上,望了望他干得有些发白的嘴唇,忽然问了一句:“你傻了吗?” “暖儿。”肖天烨听出欧阳暖话里的不悦,有些慌乱的低低叫了一声,后面的话还没出口,就被一阵紧跟着冲出口的咳嗽打断。 “不要急,”欧阳暖不知为什么心里一顿,连忙拍着男人因为咳嗽而微微缩起来的背,一边说一边把手里的水囊递了过去,肖天烨原本微白的脸咳得涌上一层淡淡的血色,用湿漉漉的眼睛望了望欧阳暖,虽然知道她在这种光线下可能看不分明,却还是微皱着眉低声道:“我感谢老天给我这样的机会,能和你这么靠在一起。” “看来你真是病了。”欧阳暖有点生气,这种局面他还感谢老天,的确是病的不轻,她轻轻的哼了一声。 肖天烨的脸又白了白,安静了一下,低下头轻声说:“真的不能高兴吗……” 欧阳暖望着他又低下去仿佛很委屈的脸,沉默了良久才有些没办法的喃喃般的小声念叨:“算了,你有时候比孩子还要任性。” 遇上他这种个性啊,她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肖天烨微微愣了愣,随即明白了欧阳暖说的是什么,微怔之间,一张原本苍白的脸一下涌上血色。他下意识地用脸颊在欧阳暖的膝盖上蹭了蹭,随即意识到自己这种举动过于轻薄,咬着牙从她身上离开,却感觉身子猛的一暖,下一秒已被揽进一个柔软的怀抱里。 “不是在发烧吗?不要乱动。”欧阳暖抓住他,语气不善地说了一声,肖天烨的身子僵了僵,刚要开口说话,欧阳暖的声音已在头顶低低的响起:“我不想死,所以——你也不要死。” 肖天烨被她说得脸上一热,心里顿时觉得美滋滋的,仿佛欧阳暖说了什么情话一般开心。 欧阳暖心道自己的意思不过是如果他死了,自己一个人也没办法逃出生天,压根没说什么过分的话,却不知道他心里如何分析这话的意思了。 谁知接下来,肖天烨得寸进尺地伸出手臂,就势抓住欧阳暖。 这抱得也太紧了,欧阳暖眉头皱了皱,忍不住咬了咬嘴唇硬声说:“松开。” 明明是你先抱着我的,肖天烨想说这句话,随后想起欧阳暖毕竟出身名门,从小恪守着各种规矩长大的,虽然那些规矩在他的眼睛里都是狗屎,但她在乎,所以他也不能完全漠视,不过既然他要厚脸皮地赖上她,怎么能放过这种好机会呢? “我有点冷。”他慢悠悠的回了一句,欧阳暖觉得他紧贴着自己的身子慢慢有些热了起来,心头又羞又窘,咬牙用力一挣,却意外轻易的将他推到了一边。 肖天烨委屈地瞪着她,仿佛她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 “暖儿,你真的不喜欢我靠近,我就离你远远地,我可以等,一直等到你愿意留在我身边为止。”他看着她,压下委屈,眼睛亮闪闪地说着。 欧阳暖:“……” 刚开始她被他几句话说得心头暖了暖,心中刚才涌起的羞怒也渐渐平息了下去,谁知他接下去说的话明显越来越不像话了,什么叫可以等,等什么!她别过脸,面孔恢复了冷冰冰的神情,再也不理他了。 肖天烨闭了闭嘴,心里微微有点沮丧的叹了口气,若是欧阳暖严厉斥责他,他倒还有办法,但是人家这样一直不冷不热的晾着他却让他没了招数。 “不要转移话题,真的没事吗?”欧阳暖下意识地,又看了一眼肖天烨的左臂,从始至终,他都小心翼翼地不肯让她看,这说明,他的伤很严重,否则依照他的性格,早就拿来作为装可怜的道具了。 肖天烨的性格,欧阳暖算是有一点的了解了。 山洞里静得吓人,只偶尔响起一两声木柴在火里爆裂的‘劈啪’,欧阳暖盯着肖天烨,对方的声音却渐渐轻松起来:“没事没事,只是一点小伤口。” 欧阳暖的心在这一瞬间沉了下去:“我要看看。” 肖天烨不说话了,良久,他才慢慢地用右手掀开左边的衣袖。 欧阳暖看了一眼,不由得眼眶有一瞬间的发酸,那大片大片的血迹,几乎让她无法分辨他的伤口究竟如何了。她低声道:“过来。” 肖天烨乖乖地挪过来,欧阳暖替他撩开袖子,然后仔细查看了伤口,取过一旁的水囊,道:“疼的话——” 肖天烨摇摇头:“不要紧。” 欧阳暖被他脸上灿烂的笑容闪了闪眼睛,不再开口了,她小心地从水囊里倒出一些水来帮他清洗了伤口,肖天烨只是皱起眉头,一声不吭。欧阳暖虽然不是大夫,但现在也没办法去讲究这个,她只能自己琢磨着帮他清洗伤口并且重新包扎。没有草药,这种包扎没有多少用处,她心里很清楚。 火堆越来越小,肖天烨眼看着身旁剩下的枯草和干枝已没有多少,侧着耳朵听了听山洞外面丝毫不见减弱的风声,毫不犹豫的站起了身。 “你还不能乱走……” 人还在发烧,现在这时候怎么能离开,欧阳暖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就要阻止他。 肖天烨的面孔莫名的红了红,随即微白的脸上飞快的闪现一片温柔。轻轻的在她身旁坐下,飞快眨了眨眼睛,慢慢道:“我们不能就这样被困在这里,等我一会儿,我很快会回来。” 肖天烨看了一眼所剩不多的枯草和树枝,一点点全添到火堆里,原本已是半燃半熄的火堆渐渐又有旺盛之势,这里的火堆最少还能再燃烧半个时辰。 肖天烨对欧阳暖笑了一下,随即快步站起身走出了山洞。刚才他第一次离去找到一个水囊和一些干柴,他相信这一次一定能找到食物。 欧阳暖当然知道他是干什么去了,但是她非常担心。因为光是在这里听,就能发现外面的风雪越来越大了,一声一声在她脆弱的神经上不断地摧枯拉朽一般地响着。对她来说,早已经死过一次,为自己和弟弟报了仇,也不算亏了,肖天烨呢?他手握重权,如今是南诏急欲拉拢的对象,他若是死在这里,才真叫亏大了。 等了很久很久,就在她快要失去耐心的时候,呼啸的狂风夹杂着雪片迅猛的从山洞外冲进来,欧阳暖的视线里,突然出现了一团黑影,那人像是被风卷进来的,欧阳暖一看,正是肖天烨,他白到没有半丝血色的嘴唇微微颤动了半天,却是如释重负地道:“我回来了。” 火堆已经变得很小,很小,随着他带进来的一阵冷风,几乎要彻底熄灭了。 肖天烨身上四处都是血迹,左臂破口处刚刚包扎好的纱布不知何时又裂开了,伤口赫然狰狞地裸露在外面,斑斑的红褐色血迹中,红红的皮肉都翻了出来,这些都还只是手臂上的,那还有其他没有看到的地方呢?他受了这么重的伤,有这么多的伤口,流了这么多的血,她竟一直都没有发现!欧阳暖怔怔地望着他。 肖天烨却没注意到她震惊的目光,只是坐下来,献宝一样地把东西都拿给欧阳暖看,因为风雪下的太大,他只能顺着走过来的路依稀辨别方向过去,一个人一个人地搜查,看那些人身上是不是带着干粮和水囊或者是火折子。每个人身上都有一些东西,他不怕累地都给背了回来,如今算起来的话,很多的人身上都带着干粮口袋,节省着吃的话每袋大概可以吃两三天,这么多干粮口袋可以吃半个月……食物总算是暂时不用发愁了。 欧阳暖看了一眼肖天烨脚底下的匕首,显然这也是从那些死人身上找出来的东西。 “这个人应该是烧饭的,你看——”肖天烨举着一口只剩下一半儿的小锅。 肖天烨重新点起了一个火堆,把那小锅小心翼翼的架在火上,又跑出去,从外面挖了雪进来,放在锅子里,把水煮沸。欧阳暖看着他明明烧的满脸通红却还忙来忙去,不由自主地拉了拉他的衣袖,肖天烨看着她,欧阳暖道:“休息一会儿吧。” 肖天烨果然听话地坐在她旁边。 “咳……” 果然还是在咳嗽。 欧阳暖下意识的动了动嘴唇,目光闪了闪,终于还是挪过去,看着水烧开,随后慢慢变温,然后她小心地将那锅拿起来,一半儿倒在了水囊里。随后把手里的水囊递到了肖天烨面前,低低的说了一声:“喝吧。” 肖天烨咕嘟咕嘟地喝了几口,又将水囊还给她。 “……为什么点名要我来和亲?”在这个时候,欧阳暖一直想要问的问题,终于问了出来。她很担心,如果继续这样下去,也许这个问题这辈子都没机会问了。 肖天烨只是默默的看着她,渐渐的眼里有了心疼,有了无奈,有了太多太多的情感,慢慢地,他低下头,从欧阳暖的角度只能看到他长长的睫毛在阴影里颤动:“我不想委屈你……可是,现在唯一能将你留在我身边的,只有这个办法!原谅我自私……我知道你鄙视痛恨这种逼迫,但是……求你,只当我求你,留下来……” 她以为他喜怒无常、性情难以捉摸,从来没见他如此低声下气,委曲求全过。 “你……”欧阳暖愣了半天,才无声的叹了口气。如今的她,真不知道该恨他好,还是气他好。说他无赖吧,他有时候又很会装可怜,说他装可怜,他的情真意切却又让她无法忽视。 这本身就是一个矛盾的男人,一个心机深沉的阴谋家,也是一个天真执着的孩子。 倏地抬头,欧阳暖不冷不热的问他:“你如何向其他人交代呢?和亲……呵,南诏会怎么看你呢?”明明已经反叛出了大历,却又求娶长公主义女,这对于南诏来说,不啻于是一个巨大的隐患。 “他们,我还不放在眼里……”肖天烨勾起嘴角,凝目看向她,“我只要你点头,其他人我都不在乎。” 欧阳暖看着他,再次无奈。若是她要求肖天烨在意别人的看法,恐怕很难吧。这人任性妄为惯了的,但也只有这种性格,才能肆无忌惮、随心所欲地活着。她不明白,他眸子里的深情源于何处,她——哪里值得!她茫然地,怔怔地,呆呆地,眼一眨也不眨看着近在咫尺的他。而眼前这个人,也这样一动不动的望着她,目光柔和的就像是天空最皎洁的明月,又像是明月下宁静的海阳,宽广深邃,仿佛可以包容下世间的一切。 不自觉地,欧阳暖低下了头,避开了他的眼睛。 “对了!”肖天烨不知是要打断这尴尬的情景,还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跑到旁边去挑挑拣拣了半天,捞出半个破旧的袋子,上面还隐隐带着血渍,他也不怕脏,将那袋子里的东西全都倒进了锅里,赫然是小半袋的粗米。 看着那颜色很不好看的米粒在锅里翻滚,欧阳暖说不出心里什么滋味。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她还没有吃过这种米,但不知怎的,她心里却并不以为痛苦。反倒是他的感情,让她不知该如何处理。 不一会儿,锅里传来阵阵的米的香气,肖天烨迫不及待地捞起来,倒在只剩下半边的锅盖上,递给欧阳暖。 没有筷子和勺子,现在也顾不得这些,欧阳暖尝了一口,随即笑了,果然是半生的。肖天烨见她笑,有点懊恼地看了一眼那米粒,似乎有点想不通,索性丢了锅盖,跑去旁边找来了干粮袋子,取出一个干饼递给欧阳暖,欧阳暖接过,一句话也不说慢慢吃了几口。然而腿上的疼痛却越来越严重,她看了一眼肖天烨,并没有吭声,只是将饼子递给他,轻声道:“你吃。” 肖天烨摇了摇头,道:“我不饿,只是有些累。” 说着,他看向欧阳暖的膝盖。 欧阳暖:“……”终究没有多说什么,肖天烨喜滋滋地过来趴下,躺在她的膝盖上。 不知不觉,他迷迷糊糊地睡着了。欧阳暖却担心的无法入睡,肖天烨是有心疾的,现在却发了高烧,该怎么办呢?她轻轻地将布条浸了水,然后替他敷在额头上。 肖天烨的身体似乎在发烫,她轻轻抱住他,肖天烨在半昏迷的状态下,只觉得仿佛有温柔的哄劝声和落在他发上的抚摩,一直没有停歇过,就如同冬日的阳光照耀冰冷身躯般令人温暖,又似温泉涤荡着心灵般令人安心。时间仿佛悄悄地凝固了,万物都不复存在,只剩那一点的温暖。疲倦的睡意从他的双手和身体、以及那不停重复着的温柔的抚慰中,一点点地弥漫上来,最终悄悄地淹没了他,他终于在不觉中渐渐地松放松了,进入了深沉的梦乡之中。 “恩……”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舒服的自然醒让他忍不住发出一声满足的呓语,然后才懒懒地睁开了眼睛,却冷不防地撞上一双关切的眼。 “你醒了?” 肖天烨一愣,之前的记忆立刻清醒地浮上脑海,“你一晚上都没睡?看着我?” 欧阳暖笑了笑,摸了摸他的额头:“已经不烧了。” 肖天烨注意到她略微僵直的膝盖,立刻站了起来,欧阳暖尽量地放松自己,缓过了肢体的那股酸痛劲,似乎想要挣扎着坐起来,这一动顿时似乎牵扯到腿上伤处,痛的她忍不住倒抽了口冷气。 肖天烨仔细一看,她一身精致的罗裙几乎已破的不成样子,外裙内裙到处都是勾划出来的口子。泥尘中混着血迹,粘在腿上伤口处的布帛上。腿上虽然包扎了起来,但是整个人看起来还是十分的狼狈。 他心里一痛,表情立刻变得僵硬起来。欧阳暖看了他一眼,心里一软,反而道:“遇上山崩还活着已是万幸之极,总比外面那些人变成一堆血肉来得好多了吧!” 欧阳暖不想他为自己担心,忍住疼坐直了身子,以微笑掩饰,随后递给肖天烨一个水杯。 肖天烨一愣,却见到那水杯是用树叶编成的,看起来很粗糙,装了水进去却半点都没有漏出来。 肖天烨接过小树叶杯,一边慢慢地喝完,一边有些好奇地研究着手中的杯子,找话题道,“这杯子是怎么做的,竟然不漏水,好精巧啊!” “在路上的时候,路过一个村庄,看到小孩子们在编这个,菖蒲便学了来逗我开心。”欧阳暖解释了一下。 肖天烨却突然抓住了她的手,目光都凝住了,欧阳暖一双原本如玉一般无暇的手指,此刻竟布满了数条细长的伤口。他笑容顿时凝固,一颗心仿佛被针陡然地猛扎了一下,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让我看看!” 欧阳暖犹豫了一下,轻声道:“不要紧,只是一点点划伤。是我被养的太娇贵了,这点事情都做不好。” 肖天烨握住了她的手,眼睛里有明暗不定的光影:“不,你做的很好。”随后他快步站起来,“我出去一会儿。” 这是肖天烨第三次出去,可这一次他走的时间特别长,欧阳暖一直等到下午,他才急匆匆地回来,身上已经全都是雪,他手上抓了一把草药,递给欧阳暖:“军中的士兵用这个来止血的,你看看好不好。” 欧阳暖看看自己的手掌心,那道道的伤痕实在是很浅,根本没有血,他竟然还跑到外面去找这种东西,实在是太危险了,她的视线落在这把隐隐带着血渍的草药上,又看了一眼肖天烨,他一身的血水,正在拨动火堆,又加了几根树枝进去。 欧阳暖不自觉捏紧了手里的草药,道:“你过来,我帮你看看左臂的伤口。” 肖天烨微微一怔,随即微笑道:“不用了,我已经好多了。这草药你留着用。” “什么叫我留着用!你若是死了我还能够一个人继续活下去吗?”欧阳暖下意识地大声驳斥他,肖天烨的眼睛随着她这句话猛地亮起来了。 欧阳暖顿时察觉到自己这句话说的很有歧义。 “没事,我的伤口已经不流血了。这草药很难找,还是留下以备不时之需。”肖天烨唇畔带笑,可是那微笑似乎变得有些不一样,仿佛总带着点什么让她不敢正视的成分似的。 “快点过来!”欧阳暖不再言语,动作迅速的摘着草药的叶子,开始鼓捣着草药。 肖天烨迟迟没有动作,欧阳暖一抬头,却看到他那被燃起的火光照耀着的脸上,他的脸上好像就有着与平时的轻松和自在绝然不同的神情,他的眼中有惊喜、惶恐、激动—— 因为他真切的察觉到了,来自她的关心。 “过来,别再耽搁了。”欧阳暖听到有一个柔和的不能再柔和的声音,从她口中轻轻的吐了出来,然后看见肖天烨慢慢走过来。 世子篇 第十章 欧阳暖轻轻的提起来粘着他伤口的湿衣服,一寸寸的把他们和血肉剥离,虽然动作已经十分的小心,她还是清清楚楚的看到他的身躯陡然的绷紧。欧阳暖颤抖着将那条左袖缓缓的小心的提起,让开他那几乎已不成样子的左臂,心头有一阵刺痛。都伤成这样了,还跑去找什么草药!真的不要命了吗!她没有再吭一声,紧紧的咬着唇强迫自己冷静,冷静的用水再仔细的给他洗了一次,看到血肉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她心头一跳,这是—— 他显然是爬到高处去摘草药了,不然怎么会有碎石和沙砾!她的眼眶发热,却只能强行压下去,抽下发髻上的簪子,任长发披散着,全神贯注的小心的把血肉里的沙砾一一挑出来,水汽不止一次的迷蒙了她的眼睛,她使劲的眨着眼,一次又一次的把它们吞回肚子里,直到把他的伤口都处理干净,将捣碎的草药轻轻的敷在他的左臂,然后撕开自己的一片裙摆包了起来,小心的在没有伤口的侧面打了个结。 直到都包好为止,整个过程中,她始终都没有再开一句口,也始终都低着头,生怕一抬头就会暴露出她的情绪。 然而肖天烨却不肯放她逃避,竟然用他的手,轻柔而坚定的把她的脸捧了起来,又似自语又似叹息般的道,“我不疼,别担心。” 视线仿佛被他的目光紧紧网住了一般,又像是天上的星星忽然坠入了安静的深海里,只剩一片幽幽蓝蓝的光,有些无措。不知为什么,泪水开始模糊欧阳暖的视线,却又似无法模糊他的眼神,透过水汽清晰的读出蕴含在他那清澈瞳孔里的眼神,那眼神像是最柔和的月光,洒满了怜惜,又似最平静的海水,一**的荡漾开来,带了令人心醉的温柔——欧阳暖一时忘记了从前有多么厌恶这个人,她只是怔住了,也震住了,忘了她应该转头,忘了她应该掩饰…… 就在这时候,却突然听见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肖天烨一震,随即将欧阳暖拉过,作了一个简单的手势。 外面有人! 外面的人距离山洞还有一段距离,肖天烨却已经感觉到了异动。 不知什么时候,外面的雪已经停了。 肖天烨心内忧虑,却是惊涛骇浪中练久了的沉着气度,越是紧急越是镇定,微微含笑,“听声响,来的人不多,一百、两百……大概有三百多人。” 三百多人? 若是搜救,绝不需要这么多人,而且若是来救他们的,早已大声地喊了,何至于悄无声息。 欧阳暖心中一沉,她倒不是为自已担忧,肖天烨手里握着五十万大军,如果他死了,得到最大好处的是谁呢?南诏表面上对他委以重任、蓄意笼络,可要是有名正言顺谋夺这五十万军队的机会,他们会放过吗? 一夜近在咫尺的相处,平静中夹着温煦,他并未待她无礼,反而拼了命一样地救她……她突然对面前这多变莫测的男人生起了怜意,细想来,以他这般聪明才智,权势地位,要什么样的女人不行,偏偏为了她这样…… 明知他是叛逆,是反贼,是大历的仇人,最要紧的是逼迫她远离故土的人,可是想到他会横尸当场,欧阳暖竟有些不忍,心中一动,不该说的话已冲口而出:“你快点离开,不要管我,我不过是个女流之辈,他们杀了我也没有益处。”话才出口却又后悔,自己说这种话,他还能丢下她吗? 正要补言纠正,肖天烨回过脸,眼睛亮闪闪黑如嗔玉,透出格外的喜悦:“暖儿不想看见我死,是么?” 欧阳暖脸莫名地微微一热,随即镇定心神。山洞外的光彩照耀在她冠玉般光洁的面庞上,若有若无透出淡淡一抹红晕,温润秀美,眉目间却自有一股清冷之意,唇角微挑,似笑非笑,肖天烨几乎移不开眼睛,他原是随心所欲之人,当下便想紧紧搂住,就此亲近温存一番,不知为何却顾忌着伸不出手,私心里,隐隐地只是不愿见到她脸上出现对自已的鄙夷。 胡思乱想着,回过神来时听见欧阳暖说道:“没错,我是不愿意看你死,你若死了,我这个和亲郡主岂不是白来一趟。” “别说了。”肖天烨伸手,轻柔地掩住她的嘴,“你肯为我担心,我很感激,别担心,我会有法子的。” 草木悉索之声越来越近,两人心中同时感觉到,危险正在靠近…… “二哥,你若是聪明,束手就擒吧,不要再做无谓挣扎。” 一支支锋利闪着寒光的箭簇,搭在弦上,弓开如月,无声无息对准,距离山洞百米开外,赫然杀气纵横。 肖天烨看了片刻,对欧阳暖轻轻摇了摇头,来人不是针对他们的。 然而欧阳暖却愣住了,她隔着被遮掩住的洞口,俨然看到被围攻的人,正是她此刻最为痛恨的人,害的他们落到现在这个地步的罪魁祸首。 “老三,大哥要我的命我倒是不奇怪,我死了对你又有什么好处,值得你临阵背叛我?!” 站在明若对面不远处,是一个身穿青袍,足登乌皮履,腰间革带上左挂佩刀,右系碧玉,身形伟岸,面色微黄,凤眼蚕眉的男子。他年纪大约十**岁,看起来神彩飞扬,英气勃勃,只是他的面容落入肖天烨的眼中,他却不由自主皱起了眉头。 欧阳暖看到肖天烨此刻的神情,分明和眼前这两个人是认识的。 肖天烨拉过欧阳暖的手,悄悄在她的手心里写下了两个名字,欧阳暖赫然吃惊地望着他。 眼前这两个人,竟然是南诏的二皇子尤正君和三皇子尤正诺。听刚才明若叫另一个人老三,那么明若——自然是二皇子了。欧阳暖纵然早已猜到他身份不简单,却没想到此人竟然是南诏出了名文武双全的二皇子尤正君。难怪这样不好对付—— 三皇子尤正诺只是微笑:“二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道理,你该比我们更清楚,这些年你处处压大哥一头,是想要南诏的皇位吗?你莫要忘了,南诏的传统是嫡长子继承皇位,你排行第二,又是贤德妃所出,便是没有大哥,也轮不到你了。” 明若,不,现在应该叫他尤正君,他的脸色没有丝毫的变化,仿佛一点也没有受到对方影响一样,纵然他身边的所有暗卫都已经被临阵倒戈的尤正诺所杀。他早已料到身边有人背叛,却没想到背叛他的不只是他的属下,真正的叛徒是他一直视为左膀右臂的三皇子!果然是个吃里扒外的东西,死不足惜!他的目光微冷,看着自己的弟弟,笑道:“老三,你若是想要我死,也该早点告诉我,我可连一副棺材都没有准备。” 尤正诺笑道:“那也无妨,等你死了后,我就将你的尸身,送到镇北王的军中,那肖凌风,自然会为你准备棺材的。” 他说得虽然平平淡淡,就好像这本是天经地义之事,但尤正君的面色却越发冰寒:“你这是什么意思?!” 三皇子尤正诺冷笑道:“我这是什么意思,你还不知道?”他一双本该青春焕发的眼睛里,此刻却散发着一股狼一般的光芒,便是欧阳暖看到那眼神,也绝不会相信这属于一个少年人。 肖天烨却比欧阳暖更了解南诏的现状,大历的皇权争斗虽然激烈,在真正爆发之前却只是暗潮汹涌,然而南诏不同,他们的皇子斗争,无所不为无所不用,甚至这种争斗暗中受到南诏皇帝的默许,除了南诏的传统上嫡长子继位外,还有一点很特别,现任的南诏皇帝不是嫡长子,他是踏着父亲兄弟的鲜血上位的,所以他奉行皇位当是有能者居之。换句话说,若是哪位皇子逐一杀了其他兄弟,那么他最后就能名正言顺地继承皇位,这样一来,这种皇位之争就会变得十分惨烈了。 尤正君道:“你真的要杀我?” 尤正诺大笑道:“都到这个份上,你还以为我是跟你开玩笑么!” 尤正君冷冷道:“你的母妃可是我的亲姨娘,你更是从小在我母妃膝下与我一同长大的兄弟!” 尤正诺重重在地上啐了一口,狞笑道:“兄弟值多少钱一斤?贤德妃养大我,也是为了让我做你的狗!” 尤正君道:“但你昔日可是发过誓言的——” 尤正诺冷笑道:“昔日我瞧你还有两下子,跟着你总有些好处,所以才跟着你,但你此刻却束手无策了,谁还会理你!我自然要另投大哥了!” 尤正君道:“我的势力遍布南诏,朝中大臣支持我的有一半,手中兵权还有十万,只要你还愿意认我这个二哥,等我登上皇位,于你岂非大有帮助,你是个聪明人,难道连这点都想不透。” 山洞中的欧阳暖,瞧见尤正君在这生死一线的关头中,居然仍然面不改色,侃侃而言,心里倒不觉有些佩服重生之高门嫡女全文免费阅读,若论枭雄,此人当真可算当世第一了!哪怕是肖衍,碰到这种情况也未必能毫不变色吧! 然而尤正诺却道:“这虽然是个好主意,可是一来我已等不及了,二来,我此刻宰了你,好处更多。” 尤正君冷眼望着他,仿佛等他说明白。 尤正诺并不介意他二哥做个明白鬼,随后哈哈一笑,接道:“我只问哪件事好处多,就做哪件。只要有好处,叫我杀了谁都行!第一,我此刻杀了你,就可将你自大哥那里夺走的十万兵权,据为己有,那些朝中的墙头草,自然会倒戈来支持我。第二,你此刻已杀了镇北王,我杀了你,就可到肖凌风那里去领个大义灭亲的功劳,名利兼收,何乐不为……就算肖天烨还活着,他最恨的是你,而不是我,我若杀了你,他也会视我为友……你莫忘记,这山崩都是你一手造成的,那永安郡主也是你囚禁的!” 尤正君微笑道:“好……好……好!姨母若是还活着,真该为你这样的儿子骄傲!” 尤正诺大笑道:“哈哈,连你也佩服我了,是么?” 尤正君道:“但你别忘了,我军中十万人可有不少是铁忠的人,还有我母妃和她背后的族人,你若杀了我,他们怎么会放过你?” 尤正君道:“这可是荒郊野外,杀了你谁会知道!你的军中部属我也只会告诉他们,你是死于山崩,而大哥对于我这个有功之臣,自然会多方维护!至于肖凌风那里,自然也不会四处宣扬,以免因为你的死破坏了南诏和他们之间的平衡!” 欧阳暖见过不少无耻的人,但眼前这对兄弟的无耻程度,还真是超乎她的想象了,尤正君固然可恶,可这个三皇子尤正诺,更加不是什么好东西,相比之下,大历的所谓内斗,还不算过分了。为了那个至高无上的皇位,这些人斗的跟乌眼鸡一样,该说他们可恨好呢还是可怜好呢! 尤正诺狞笑一声,接道:“你此刻想必也后悔的很,后悔为何要如此信任我!” 尤正君轻轻叹了口气,道:“这说明你这条狗做的不错,太不错了!只可惜你这样的人才,也活不长了。” 尤正诺怔了一怔,大笑道:“莫非你糊涂了么?要死的是你,不是我。” 尤正君微微一笑,道:“不错,我要死了,你也得陪我一齐死。” 尤正诺脸上露出惊疑不定的神色。 尤正君的神情看起来像是一个柔和的教书先生,十分的温文儒雅,道:“正诺,你的确是很卑鄙,无耻,险恶,狡猾,但你别忘了,你今天所会的一切,都是我教你的。” 尤正诺此刻,脸上已经表现出些微的惊慌。 尤正君道:“我相信你,是建立在你我兄弟多年的基础上,也是因为你时刻在我的控制中,我每年定期送给你的春风笑,可还好喝吗?” 春风笑是南诏最极品的酒,皇室一年也不过得到十坛。肖天烨听到这里,微微一笑,原来尤正君也从来不曾相信过这个弟弟,所以在那美酒里面下了慢性毒药。 尤正诺显然刚刚想到了这一点,身子一震,如被雷击,整个人都呆住了。他呆了半晌,满头大汗,涔涔而落,颤声道:“你……你骗我……哈哈,你骗我的,酒中若真的有毒,我……我为何一直全无感觉?” 他虽然在笑,可欧阳暖却分明看清了他的笑容中那一丝恐惧。 尤正君的笑容很和煦:“自然是不会发作,只是每年三月必须饮下我送给你的春风笑而已。今年的已经给你了,明年呢?” 尤正诺整个人都跳了起来,大吼道:“你骗我……你休想骗得了我,我立刻就杀了你!” 尤正君道:“哦,那就请便吧。” 尤正诺身后严阵以待的士兵们面面相觑,可他们的统帅却迟迟没有下命令。 尤正君微笑道:“怎么还不动手?” 尤正诺突然眼睛一闪,猛地举起手一扬,但却是掴在他自己的脸上。他一连打了自己几个耳光,突的扑地跪下,颤声道:“二哥,大人不记小人过,你就饶了我吧,我方才只是……只是闹着玩的,二哥,你想法子解了我的毒,我一辈子感激不尽!” 欧阳暖看的完全愣住,这出戏可比什么都戏码都精彩,谁能想到会出现这样峰回路转的变化! 尤正君笑道:“你要我救你,好,等我下山以后。” 尤正诺嘶声道:“但山下全都是你的人马。” 尤正君含笑道:“猜得不错。” 尤正诺十分的迟疑,道:“你……你没事的话,怎会放过我。” 尤正君目中闪过一丝冷芒,“看在你母妃的面子上,我不杀你。” 尤正诺却显然不信,继续求道:“不行,你现在就给我解药!” 尤正君大笑道:“现在给你解药,我可活不成了。” 尤正诺勃然大怒,从地上跳起来:“我好言求你,是给你面子,你此刻已落在我手上,乖乖地解毒便算了,否则……” 欧阳暖微微一笑,尤正君不给解药还有活命的希望,若给了解药,定然死路一条,谁会那么傻! 尤正君果然儒雅地笑道:“否则如何?杀了我吗?哈哈哈!”他朗声大笑,笑声带了三分得意四分狠毒。 尤正诺愣在原地,真的不知该怎么办,他既不敢此刻便杀他,也不敢等到他下山后。他虽然用尽各种方法,怎奈对方全不买帐。 欧阳暖将这两兄弟的争斗和变脸全都看在眼睛里,既觉得惊奇可悲,又觉得他们恶心好笑。尤正诺心肠之毒,脸皮之厚,当是天下无双,他正在得意之时,居然还能跪得下来,而后又猛地变脸,而尤正君却明显技高一筹,堪称恶人中的魔王了。 尤正诺怒意上来,大声道:“给我抓住他,要活的!我不信严刑拷问也拿不到解药!” “这个么……”尤正君沉吟,似在忖度,突然长笑一声,“不见得罢!” 随后他的身影如惊鸿一现,瞬间掠过,众人尚未看得清楚,人影已起落四五下,纵跃间竟然向山洞的方向而来—— “放箭!” 迅雷不及掩耳之间,尤正诺的手势有力落下,第一排兵士手中箭蝗虫般直射而出,立即退下,第二排跨前,毫不迟疑再发……如此循环反复,一队上,另一队则退后装箭,配合娴熟毫无间隔,一时漫空箭如急雨,破空之声嗖嗖不绝,直逼尤正君的身影而去。 尤正君不管不顾,径自向山洞方向而来。 肖天烨已来不及细瞧欧阳暖脸色是否害怕,急促叮咛了句:“不要出来。” 欧阳暖一震,近在咫尺之间,他的呼吸暖暖喷在肌肤上,好似要安抚她一般,说出口的却是诀别:“你……千万小心。若有不测,回大历去!” 欧阳暖的目光看向他,双目相接,周遭的一切突然都象背景一样黯淡了下去,外面众人的喧哗嘈杂,飞速向山洞而来的箭矢……都不再觉得,唯有寒风呼呼过耳,和对方眼中的沉郁悲凉。这一瞬间,什么人情世故,心计手段,都远远地抛了开去,只剩下最直接的、深达心底的彼此…… 肖天烨看着欧阳暖,心中像是有许多话要说,又像是无从说起……忽然一张口,笑道:“还有,别恨我。” 欧阳暖却突然抓住了他的袖子,只说了三个字。 不许死。 肖天烨一愣,随后再不敢耽搁,突然几步出了山洞,一手扑上去抓住正要跑进来的尤正君,另一手故意撤出尤正君身上的披风,手腕一抖,运劲带上,在空中划过长长一道斜弧,碰上的箭矢如遇屏障,纷纷坠落。原先那箭多数是冲着尤正君的手脚而去,刻意避开了他的要害,因为尤正诺的解药还在他手上,谁敢将箭指向他的要害?总在瞄准时情不自禁地避开,如此忌手碍脚,十成本领放不开五成,能射中那才叫奇事了。 尤正君原本是看准了这个山洞,想要借机会避过这段箭雨,没想到山洞里面竟然还有别人,顿时一愣,随后却又被肖天烨当成箭靶子挡在前面,过于惊骇之下,头也不回,反手掷出一枚黑弹,撞到地面迅即散出大片白烟,烟雾中绝尘而去,冲上天际,瞬间失了踪影。 尤正诺一愣,刚要下令立刻将他们两个人一起抓起来,谁知道刹那之间,山崩地裂,整个山谷都被轰隆隆的巨大响声包裹住了。 士兵们大声的喊:“不好,这里要塌了!快跑!” 尤正诺却还不死心:“先杀了他们!”副将一把抓住他,哭喊道:“三皇子,来不及了,好像是山崩又来了!” 一片混乱中,却听到尤正君的冷笑:“不是山崩,这是炸药,不过是足足可以炸平整座山的炸药,尤正诺,咱们一起死吧!” 原来刚才他竟然放出了信号!尤正诺再不敢耽搁,快步上了马,让所有人都一起撤退,在混乱中,很多人来不及上马,被流石砸中,顿时血流满面,哭喊尖叫声混乱成一片 就在这片混乱之中,尤正诺没命地打马离去了! 尤正君微微一笑,还没反应过来,后脑勺已经被肖天烨狠狠敲了一下,顿时眼前一黑晕了过去,肖天烨像是拖死狗一样,直接把他拖进了山洞,随后丢下他不管,反手拉住欧阳暖紧紧抱在怀里:“没事,不要怕!” 外面的山崩,几乎要把整座山都夷为平地! 世子篇 第十一章 地动山摇过后,重新恢复了平静. 欧阳暖睁开眼睛,却发现肖天烨一直死死抱住她,挡了从山洞顶部落下的小石块,不知怎么的,她面上一红,轻轻咳嗽了一声,肖天烨一怔,随即若无其事地放开手。 “原来你还活着。”尤正君盯着欧阳暖,嘴角突然泛起笑容重生之高门嫡女全文免费阅读,随后他目不转睛笑道:“多谢二位相救。” 肖天烨冷笑一声:“你高兴什么?我只是不愿让你落在别人的手上而已。” 尤正君笑道:“那是,那是,可你们总算没眼睁睁看着我死。” 肖天烨道:“方才你手上还握有毒药威胁尤正诺,叫他不敢向你下手,但你此刻落在我手上,可比方才还要惨的多了。” 尤正君看向欧阳暖,欧阳暖却对着他绽开一个微笑,冷冷的,微带讽刺的:“他不敢,若是真的落在尤正诺的手上,只怕是立刻就没命了。” 肖天烨是何等聪明的人,立刻就明白了过来,盯着尤正君道:“原来你刚才说的话,是吓唬人的。” 尤正君只是笑,丝毫没有半点心虚,“说是吓唬人却也不尽然,药的确是下了,不过不是下在春风笑里面,而是下在我送给他的美人身上。” 果然如此,尤正诺回去之后必定彻查春风笑,只要有了毒药,太医不难配出解药,但若是毒药的来源错了呢?到时候尤正诺还是要来求他,哼,果真是个极会算计的人。 欧阳暖看了尤正君右手空掉半截的食指一眼,目光带了丝丝冷意:“看样子,二皇子很喜欢我留下的字画。” 尤正君竟然丝毫都不生气,只是笑着:“哪里的话,永安郡主惊采绝艳,书画双绝,我自然是爱不释手的。” 欧阳暖不得不佩服此人的心机和冷酷了,壮士断腕,并非一般人可以做到。就算知道斩断手指就可以保存性命,谁能真的狠下心肠呢?欧阳暖经历过生死,都没有这个自信说可以。 肖天烨知道欧阳暖对这个尤正君心中藏了怨愤,心道要让她出了这口气心才顺畅,便在一旁眨巴着眼睛看着,也不出声,很是乖顺的模样。尤正君没来的时候,他还觉得自己有点碍了暖儿的眼,生怕她追究和亲的事情,现在有这么大个障碍物在这里,他顿时觉得自己没那么碍眼了。 尤正君笑道:“你们都是光风霁月的人,落在二位的手里,我总比落在老三的手里强一点……” 光风霁月?欧阳暖还从来没听到别人这样形容过自己,这四个字,可不是谁都当得起的,她的笑容越发温和,眼睛里的光彩却叫尤正君心中发寒:“恐怕未必吧,若是你落在三皇子手中,最多只是一死,可是落在我手里,我还要跟你算算账的。” 尤正君的面色微微变了,他看了一眼欧阳暖道:“你——” 欧阳暖看了看他,面上笑容更灿烂地道:“一则,是囚禁我,十个耳光。”随后她看向肖天烨,肖天烨哭笑不得,感情这是要自己代为处理呀,不过——他也老早就看这个一脸笑满肚子坏水的家伙不顺眼了,毫不犹豫地,上去重重给了尤正君啪啪啪啪啪十个耳光。 若说起来,报仇要自己动手才痛快,可是欧阳暖毕竟是女子,力气太小,她便将这个光荣的任务交给了肖天烨,想必他也很乐意代劳。果真被肖天烨打了十个耳光,尤正君半边的脸颊高高肿了起来。 欧阳暖微笑:“二则,给我下药,二十个。” 肖天烨对于这种恶作剧的行为非常喜欢。他满脸的笑容,嘴角弯成好看的弧度,笑容温和,他上去恶狠狠地又赠送了二十个响亮的耳光,气质优雅而高贵,仿佛他现在不是在打人一般。 尤正君另一边的脸颊青了,一张白白的面孔,已变做猪肝颜色,看来也像是突然胖了许多。他苦笑地看着欧阳暖。“郡主打得好,我是该打。” 欧阳暖继续道:“三则,意图刺杀镇北王。” 尤正君心道你分明是故意的,这一二三还不是一回事,还不如一次打完算了,这样一次次—— 肖天烨还没动作,欧阳暖将一旁的一块木板捡起来,肖天烨愣住了,尤正君也愣住了。 欧阳暖挑眉,垫了垫分量,随后丢了手中的细条木板,好不犹豫换了块粗的,这个抽人嘴巴最好使了。 山洞里的尤正君睁大眼睛,怎么也想不到如此美丽清高的女子,竟如此狠得下心,手段会如此毒辣。 欧阳暖对肖天烨冷笑道:“这次不劳你动手,我自己来。” 肖天烨:“……” 欧阳暖举起木板,下手却是又快又重。 足足抽了四十下,抽的尤正君吐了一口血,掉出两颗牙齿,满口都是铁锈味,他意识到,自己惹到的不是什么娇滴滴的名门千金,是个睚眦必报的讨债鬼.他自命不凡,心道哪怕被肖天烨揍一顿也就算了,打耳光算得了什么呢,总比不上那些酷刑,可是现在才知道,这打耳光也是要看情形的,肖天烨那种直接上来抽嘴巴也就罢了,欧阳暖的这种木板抽脸,又粗又大的木板一下子过来,比什么酷刑都还要折磨人。不但折磨人,还叫你没法辩解没法开口。 他这才明白,欧阳暖是厌恶了他这张嘴巴,索性叫他别想开口说一句话了。 肖天烨:“……” 自己下手已经很重了,没想到欧阳暖真的狠下心肠,比谁都厉害。 欧阳暖停了手,居高临下地看着尤正君:“打的你冤不冤!” 尤正君只是苦笑,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欧阳暖慢慢道:“你若敢再巧舌如簧,我就先割下你的舌头,再割掉你的鼻子和耳朵,挖出你的眼睛,挑断你的手筋脚筋,把你丢到雪地里去,叫你死也不成活也不能。你大可以试试看。” 尤正君:“……” 他这回算是明白,女人狠毒起来,委实比男人要狠辣的多了。军中折磨人的法子多得是,他却没想到有朝一日这种折磨会由一个女人施展到自己身上,这种经历,足够他一生难忘了。 “不是什么女人都能得罪的,尤其是记仇的女人,知道了吗?”欧阳暖用木板拍了拍尤正君的额头,啪地一下留下半条红印,看起来可怜又可笑。 尤正君望向肖天烨,又吐了一口血水,才道:“你……你就这么看着?!” 肖天烨看着尤正君,只是笑,丝毫没有半点同情,尤正君狠狠瞪了他一眼,笑什么笑,这个恶毒的女人就是你的妻子,看你以后有什么好日子过!欧阳暖这做派,哪里是名门千金,简直比强盗还要强盗。 欧阳暖却没想到自己被尤正君激发出了内心的恶念,将木板丢在地上,只觉得压在心头这股火终于抒了出来。 肖天烨看着她,犹豫了片刻,道:“怎么处理?” 欧阳暖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救下他,自然你处理。”肖天烨可不是慈善的人,他救下这个人,必定是要他带路。他毕竟是出身大历,行军打仗经常要依靠当地的向导,尤正君却是南诏的二皇子,既然能在这山上四处埋炸药,自然知道怎么出去了,肖天烨打的正是这个主意。 但若是欧阳暖要杀了此人泄愤,他也不会说半个不字。 尤正君见欧阳暖将自己交给肖天烨处理,顿时松了一口气,肖天烨是个男人,男人是懂得分辨轻重的,既然自己还有利用价值,他断然不会要了自己的性命,换了欧阳暖这样的女人就不同了,当然,如果她这种睚眦必报的性格还算女人的话——他下意识地又看了欧阳暖一眼,正瞧见她一双美目向自己望过来,不由自主后背一寒。 她刚才说的对,若是落在尤正诺的手上,自己多的是法子逃脱,可是落在他们两人的手上,尤正君看了一眼洞口的方向,琢磨着自己究竟该如何脱身。 欧阳暖看了他一眼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微笑道:“想必二皇子这一回用炸药送了三皇子一份大礼了。” 尤正君知道她在问什么,老老实实道:“是,我在下山的路上也安排了人手,刚才那烟雾就是个信号,出谷的只有一条路,老三一出去,我的人见不着我,自然能猜着原委,他自以为聪明,却必定得付出惨烈的代价。” 这么说,这个山谷的出路肯定已经被炸药夷为平地了。肖天烨蹙眉,看了一眼尤正君:“你在撒谎!” 尤正君苦笑苦笑再苦笑:“我自己也在这山谷里面,我敢撒谎吗?出谷的道路的确只有一条,如今恐怕已经炸平了。” 欧阳暖看着尤正君,挑了挑眉,片刻后却微笑道:“哦,是吗?” 尤正君一脸诚恳:“自然是真的,我可以对天发誓,绝对没有第二条路。” 欧阳暖笑着看了肖天烨一眼,肖天烨埋头苦思:“这么说来,留着你也没用了。” 尤正君的面色变了,他看看一脸认真的肖天烨,又看看面带微笑看起来很温柔的欧阳暖,心里把他们二人骂了又骂,嘴上连忙道:“容我再想想,也许有办法!” 出谷的道路的确只有一条,尤正君并没有说谎。但若说法子,也不会完全没有。 经过那几日的相处和今天看到的一幕,欧阳暖对尤正君这个人虽说不上十分了解,却也很有数了,狡兔三窟的道理,在他身上绝对是行的通的。既然援兵靠不住,自然要他们自己想办法出去,但肖天烨这一日来已经出去找过,却并未发现出口,可见这山谷很是隐蔽,但手中有了尤正君,就大为不同了。他既然防备着尤正诺,还敢派人炸了山谷出路,自己不会不留退路的。 尤正君看着欧阳暖陷入沉思,立刻道:“既然二位还用的着我,大家和平共处吧。” 和平共处?想得倒还很美。肖天烨微笑,道:“这里简陋,没有绳子了,布条倒还有一些。” 随后,他将尤正君的外袍剥下来,撕成一条一条的,用布条将他绑起来,绑得严严实实。 尤正君看到自己五花大绑,下意识地挣扎。 “如果你不愿意的话,要不换个玩法?”欧阳暖微笑着,说出很残酷的话。 换一种玩法,尤正君眉头一跳,抬起头,怒极反笑,“你们趁火打劫,恃强凌弱,究竟想怎样?” 欧阳暖不紧不慢地说:“恃强凌弱?你欺负我一个女子的时候,怎么没说恃强凌弱?” 尤正君为之语塞,肖天烨接着哼了一声:“二皇子,恃强凌弱四个字从你口中说出来,简直就是个笑话。你暗地做的龌龊事情还少吗?” 尤正君又挣扎了几下,然后看了看身上的布条,道:“你们还需要我给你们指路,若是我一不小心指错了路,只怕是——”他笑了笑,神情轻松自在,一点也不显紧张。 “这么个,既然要指路,当然是推你在前面走了。如果是万丈悬崖,也是你先尝尝粉身碎骨的滋味。”欧阳暖不留情面地戳穿了他的幻想,随后席地而坐。 尤正君冷笑一声,一转眼,却见欧阳暖破损的手臂上,露出小半截白皙的皮肤。 她的右手关节处破了一大块,露出半截臂膀,从他的角度看,皮肤细腻洁白,几乎看不到一丝瑕疵,精致美丽,看上去就像是一件艺术品。他第一次如此注意女人的手腕,也是第一次发现,原来女人的手腕可以这么好看。他低着头,双眼眨也不眨地看着她的手臂,心中突然觉得惋惜,当初她在他的手心里,明明可以占为己有的——这样的女人,没有半点他厌恶的娇气,也没有丝毫的柔弱可言,分明是一条披了羊皮的狐狸,不过,他很喜欢。 肖天烨却牢牢看着自家媳妇儿,突然走到他跟前,踢了他一脚,似笑非笑道:“我只听说三皇子喜爱美人,却不知道你也这样不知轻重,死到临头还如此好色?当真是不要命了?还是不想要你这两颗眼珠子?” 尤正君低下头去,心中暗自盘算起来。 欧阳暖一看到他那眼珠子乱转,就知道他又在想坏主意,不由笑道:“二皇子,你还是别想歪主意,老老实实为我们带路的好,否则的话,将你留在这个山洞里喂狼,也不是没可能的。” 尤正君微微一笑,不过他所不知道的是,他两边的嘴角被打肿了,笑起来看上去有些扭曲,有些滑稽:“郡主,你我如今都困在危局之中,正该互相帮助,你若是愿意帮我改善一下待遇,我也不介意带你们一起出去。” 待遇?欧阳暖看了一眼对方身上将他包裹的如同粽子一样的布条,微笑道:“看来你还不清楚自己的处境。你不是我们的朋友,你是——人质。” 尤正君脸色一沉,“什么人质!我的确对你耍诈,但这种手段,最为简单有效,我也不认为这样做有什么不妥,你我本是敌人,谁不是各出奇谋,力求击败对方,单看谁的手段高明罢了,难道你要因此在这山洞里折磨我不成?” 欧阳暖微微一笑说:“不,恰恰相反,若是我要折磨你,刚才就不会用这么轻巧的法子了,若我将这木板燃着了,直接抽你不就完了吗?何必浪费自己的力气呢?我这么做,不过是给你留条后路罢了。说到底,正如同你不相信我一般,我也不信任你,我只是要你明白,现在你也在山谷之中,我们出不去,你更别想活!外面若是有三皇子的人,于你于我都不是好事,现在我们不会杀你,因为那对我们来说,一点好处都没有,但你若是耍花招的话,我可不能保证了。” 肖天烨被欧阳暖一口一个我们说的美滋滋的,连带着看尤正君也顺眼多了,琢磨着要不是这个家伙,暖儿还不会和他站在同一阵线上,以后要送他上西天就给他留个全尸好了。 尤正君面无表情地与欧阳暖对视了一阵,她毫不示弱地迎上他的目光,两人几乎都能从对方的瞳孔中看到自己的影子。 肖天烨不乐意了,他咳嗽一声,欧阳暖转过头,看了他一眼,却见他抿紧了嘴唇,似乎不太开心的模样,漆黑的眼睛里很有点委屈,仿佛被忽视了一般。 尤正君动了动身子,道:“我不耍花招,可也不想就这么被绑着。” 欧阳暖笑了笑:“我也不想这么做,可你既然能对三皇子留有后招,难免身上没点阴险的玩意……”她站起身,从旁边拿出一个布条,将它团成一团。 尤正君警惕地盯着她,面对尤正诺,他还能保持镇静,是因为他很了解对方,但对欧阳暖,今天却是大开眼界。虽然早在她于书画上下毒的时候,他已经知道她并非柔弱女子,可却没想到她如此心机多变,顿时脸色一变:“你这是要做什么?” 肖天烨忍住笑,看着尤正君干瞪眼,拼命地挣扎,却无济于事,刚想开口大叫,欧阳暖已经用布团塞住了他的嘴巴。 肖天烨不由得想起当初自己被扮成女人的事情,不免向尤正君看了一眼,得罪欧阳暖,以后还有的苦头吃,比死了还难受,看着吧。 “你——”刚冒出一个字,很快被堵住嘴巴发不出声音来,尤正君气得瞪大了眼,死死地盯着欧阳暖,额上的青筋都显出来,目光充满气愤之余,还有一种意味不明的光亮。 欧阳暖微笑,随意走了几步,似乎在想事情。她走到东,尤正君的眼睛便跟到西,她走到西,他的眼睛就跟到西,却怎么都瞧不破她的心思。 欧阳暖停下步子,看了他一眼,突然下定了决心,弯腰捡起一个大石块,猛地砸在尤正君的右手腕上!咔地一声,仿佛是骨头裂开了,尤正君浑身巨震,难以置信地看着欧阳暖。 欧阳暖道:“你这个人,最讨厌的就是太狡猾,今天晚上好好歇息,想一想明天怎么带路。” 尤正君虽然痛的要命,面上却似笑非笑,知道她暂时是绝不会杀他的了,只要此刻不出手,日后总有法子。 谁知这笑容落在肖天烨眼里,他老大不顺心,觉得这厮摆明了是觊觎他媳妇儿,越想越不高兴,眼角一瞥,就把尤正君拖到山洞口放着。 欧阳暖眨了眨眼睛,这是要让尤正君来作堵着洞口的大石头——挡风。 恩,这是个好主意,她赞许地看了肖天烨一眼。 尤正君一块后背都露在山洞外面,受着寒风吹,只觉得满身都起了鸡皮疙瘩,偏偏浑身被绑的严严实实不能动弹,再加上肖天烨一直保持微笑看着他,叫他有苦说不出。但他端的是好角色,竟然逆来顺受,非但一声不响,反而面带笑容,虽是身体早已冻僵了,笑得实在难看的很。 欧阳暖不再理会他,径自去山洞里面坐下,坐在重新燃起的火堆边上烤火,顺便拆开一个干粮袋子,翻找里面的饼,虽然只是干饼,但她发泄了心中怒火,倒也吃的很香。 肖天烨从未见过这样的欧阳暖,从前她大多时候都是隐忍的,虽然总是喜欢冷不丁地在背后给人一刀,但这样明目张胆地虐待人,恐怕还是头一回,也是尤正君自寻死路,谁不好得罪,非要得罪最喜欢记仇的女人。 他乖乖地走到欧阳暖身旁坐下,取过一个水囊喝了两口水,两眼饶有兴趣地盯着尤正君,颇有点幸灾乐祸的模样。 尤正君活到这么大,还从来没被这样对待过,心里虽然痛恨,却对欧阳暖又产生了一种别样的心思,若是欧阳暖知道,只怕会以为这男人十成十是个受虐狂了! 但是肖天烨低下头烤火的时候,却发现欧阳暖的腿上,不断有鲜血渗出来,他心中一惊,突然想到自己二人都是受了伤,若是让尤正君看出来,只怕会借机会生事。所以欧阳暖先是用耳光,后是断了他右手腕,打的是心理战术,逼的尤正君不得不暂且放弃反抗或者逃跑的念头。他想到这里,下意识的看了尤正君一眼,刚才戏谑的神情都不见了,目中有一丝的阴冷。若非这人还有用,早被他大卸八块了。 他想到好好的一个大家千金被自己这些人逼的殚精竭虑,不由得心中更加愧疚,放缓了神情,轻轻按住欧阳暖的手,柔声地道:“草药还剩下一点,我帮你敷药。” 欧阳暖轻轻挽起裙摆,只听肖天烨顿了顿,低声道:“出血了,暖儿——” “嗯?”她低低的应了一声,不用他说她也知道一定出血了,因为她的脚上从刚才开始就已火辣辣的疼。 “得马上敷药——”他的声音里含有一丝颤抖。 “嗯。” “忍住疼。”肖天烨低低的道,短短一句话,他却仿佛说的很是艰难似的,她甚至能清清楚楚的感受他的小心翼翼,他尽量不碰触她的伤口,可是在拿布条时,她分明感觉他的手指在颤抖。 “我不疼,你动作快一点。”欧阳暖一说完,紧紧的咬着唇,虽然疼得难受,可是,他受的伤远比她重,却都不吭一声,她又怎么能这么软弱? “很快就好。”肖天烨抓了一把草药送进嘴里,手上的动作也加快起来。动作迅速而又尽可能轻柔的用边上的水净了净伤口,然后拿起边上还剩余的布条,草药一敷上去就将布条裹了上去。 “好了。”肖天烨长长的吐了一口气出来,微带责备的道,“小心些,不要再乱动了。” “嗯。”欧阳暖闭了闭眼,才这么短短的一会功夫,疼出来的冷汗已布满她的脸。 尤正君一直睁着眼睛,盯着这两个人看。 山洞里的三个人之中,有一种诡异的气氛在弥漫。 世子篇 第十二章 肖天烨看了欧阳暖一眼,她靠在一旁的山壁山,闭着眼睛,仿佛已经睡着了,他怕她半夜醒了口渴,便把刚才出去装满了雪的锅又架回了火上,向着烧了一些时候的火里又添了些树枝,让火烧的更大一些。. 燃烧着的树枝在火堆里发出‘啪’的一声轻响,肖天烨微微惊跳了一下,目光飞快的转到欧阳暖身上,见她并没有被吵醒,便放下心来。 那边,尤正君幽深的眼睛静静的闪了闪,带了一丝冷笑。 他和肖天烨打过无数次交道,可从来没见过他对任何人这样小心翼翼过。欧阳暖再有趣,也不过是个女人,值得吗? 肖天烨走到另一边,靠在岩壁上闭了闭眼,忽然又想起什么一般的睁开快要粘在一起的眼睛,扯起笑容向正望着他的男人阴冷的笑了笑。 尤正君心中暗骂对方狡猾,脸上却苦笑,示意他看自己身上的布条,难道都将他弄成这德行了,还担心他逃跑不成吗? 肖天烨的眼睛里飞快的闪过一抹古怪的情绪,转过眼睛,小心翼翼的看护了火堆一会儿,终于抵挡不住困意的渐渐合上了眼帘。 山洞里一下变得极度的安静,原本一直一动不动的坐在风口的尤正君忽然微微的动了动,脸上的冷笑变得更甚。这两个人,明显是太累了。他的视线下意识地落到肖天烨的右手,发现一道寒光闪闪的匕首,原本蠢蠢欲动的心立刻就歇了下来,只要他动一动,肖天烨这样警觉一定会发现,到时候不要说逃跑,只怕连性命都要丢在这里。 山洞里又安静了片刻,尤正君轻轻的动了动早已渴得麻木了的嘴,想要吐了那布团,想想却忍住没动,只是轻微晃一晃僵硬的身子,手腕却是随之一阵剧痛,他的目光顺势落在欧阳暖沉静的面孔上,嘴角出现一丝冷锐的笑,笑容要多扭曲就多扭曲,要多古怪就多古怪,不过也没人注意到就是了。 烧得焦透了的树枝在火堆里轻轻爆出一个火花,尤正君原本正盯着欧阳暖,立刻就不动了,感觉到有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他僵硬的转过头,目光与一双冷冰冰的目光在空中相撞。 “……”原本早应该睡着过去的肖天烨冷冰冰的目光在尤正君的身上扫视而过,随后视而不见的转过了目光,却在不经意间,把玩了一会儿手里的匕首。 尤正君心头一震,那目光委实太过冰冷,像是在打量即将被宰掉的牲畜,尤正君从未被人用这种眼光看过,不由得身上起了些微的冷汗。 他敢肯定,肖天烨是起了杀心的,就在刚才,可为什么呢?他并没有做什么十恶不赦的事,不过是看了欧阳暖一眼,难道这也是罪过吗?尤正君暗自道,这醋劲也太大了吧。 山洞里虽然烧着火,却依然有些冻人,尤正君虽然心怀鬼胎,却也因为后背整个暴露在风雪之中而冻得无法入睡,便只能闭着眼睛假寐。每次他无意睁开眼睛,都会发现肖天烨早他一步睁开眼睛,总是皱着眉迟疑而又小心翼翼的把手覆在欧阳暖的额头上,似乎是怕她因为过于劳累昏迷过去,有时还会用湿润的水沾沾她的脸,让她睡得舒服一点,忙了一阵以后才又打个呵欠,靠着岩壁又浅睡过去。 这两个人…… 难怪人人都说,肖天烨背叛了大历,却还是对长公主的义女动了真情,在尤正君看来,肖天烨这样喜怒无常、心狠手辣的个性会义无反顾地爱上一个女子,这简直是难以想象的,可现在亲眼目睹,他不得不信了。 不知过了多久,山洞外冷风呼啸,火堆‘噼啪’的烧了一夜却没有燃尽的趋势,一节干枝在火堆里‘啪’的烧裂开,尤正君猛地睁开眼睛,却看到腾腾的水汽从锅里烧开的水中冒出来,给山洞里稍稍添加了些许微潮的暖意,虽然一直都是又饿又累,但刚才一直是半醒半睡,所以感觉还不是那么明显,如今人已是完全清醒过来了,那又饥又渴的感觉就立刻侵占了身体所有的感觉,他舔了舔干得起了皮的嘴唇。 山洞口的岩壁上有一些积雪,是在山洞口没被堵上之前被冷风吹进来的,欧阳暖刮下这层雪,放进了锅中,雪在锅里受了热,慢慢的熔化成水,正在烧水的人是欧阳暖,肖天烨似乎因为半夜里醒来太多次,现在闭着眼睛,仿佛睡得很沉。 冰冷的寒风夹着大片的雪花强劲的扑到他的后背,尤正君被冷得刺骨的寒风灌得情不自禁的窒了窒,身体被风吹得晃了晃,他趁着人不注意,动了动被反绑在身后的手指,原本就一直凉冰冰的手一碰到山洞外厚厚的积雪很快就被冻得发红发紫,他意识到,右手腕只是骨折,并不是就此废了。 他看了一眼火堆前,秀发如云、美目清冷的欧阳暖,有一瞬间的迷惑。 随后,欧阳暖站起身,将一个树叶制成的杯子递到他的唇畔,尤正君一愣,不敢置信地看着欧阳暖。/./ 欧阳暖倒不是发善心,只是要让马儿跑总要让马儿吃草,不给干粮是怕尤正君有力气反抗,但是不给水的话,就是成心要他死了。 去掉布团,尤正君有些急的喝下热水,一直被冻得透着青白的脸稍稍恢复了些人色,欧阳暖望望他苍白中透出病态晕红的脸,没说话的沉默了一下,转过身把干粮袋拿着出来,舀出其中一些碎米倒入架在火堆上的锅子里。 小心的把贴在粮袋里的余米用水涮进锅里,欧阳暖转过头望向一直看着她的肖天烨,语气里有一丝她自己都没察觉的温柔:“醒了吗?” 肖天烨只是笑,欧阳暖意识到自己脸上的表情似乎太温柔了点,便收起了笑容不说话了。只是她的容貌生得漂亮,嘴角是微微上翘的,即便是不笑,也是一副笑模样。 尤正君在一旁看着火堆旁那靠得很近的两个人,肖天烨不知突然想起了什么,凑到欧阳暖耳边低低的说了句什么,一直十分冷淡、看起来很淡泊的欧阳暖削瘦的身子微微颤了颤。 不用想也知道那家伙说了一句讨女孩子开心的话,这种俏皮话,是个男人都会说的,尤正君冷笑冷笑再冷笑,不知为什么心里有了一点古怪的感觉。 不一会儿,水慢慢的开了,开始翻滚,一种淡淡的米香开始随着翻腾起来的沸水飘散在山洞里,尤正君只觉得饥肠辘辘,却也知道对方不会给了水后再给吃的,下意识地皱起了眉头。 “袋子里还有一点肉干。”肖天烨突然想起来这个,跑到一旁去翻翻捡捡,找了半天也没找到那个装肉干的袋子。 欧阳暖看着水里的米明显很少,不得不皱起了眉头,思忖着是不是再放一些,可是想到他们不知多久才能走出这山谷,便忍住了这想法。肖天烨终于找到那装了肉干的袋子,将肉干倒出来一看,见只有巴掌大,不由得有点失望。欧阳暖笑了笑,取了他的匕首,切了一小块,一点一点的撕成肉丝撒进了锅里。 “饿了吗?”欧阳暖看着肖天烨似乎对肉干太小而感到很失望的俊脸,迟疑了好一阵才忽然很低的问了一声。 对于一个成年男子来说,喝点稀粥再加一个饼实在是没办法裹腹吧,再加上锦衣玉食惯了,怎么可能吃得下这种东西。欧阳暖半夜里仿佛听到他的肚子咕噜噜的响动。 “……”正在失望肉干太小的肖天烨被欧阳暖问得愣了愣,略微有些茫然的抬起头,微倦的眼神在触到欧阳暖沉默的目光以后忽然一下子亮了起来。 他掩不住笑的弯起眼睛,轻轻摇了摇头。 欧阳暖目光怪异的注视了那一瞬间笑容看起来几乎有些可爱的男人,心里奇异的翻滚了一下。 锅子在火上‘咕嘟咕嘟’的响着,一时山洞里的气氛有点怪异,尤正君冷冷望着他们,面上一贯带着的笑容不知不觉变成了寒霜。 粥锅里的肉丝已煮得散了,一丝丝的肉味儿弥漫在半暖半凉的山洞里,肖天烨被那勾人的味道引得忍不住吸了吸鼻子,终于转过了目光,笑眯眯的望着粥锅低声道:“还是肉比较香,这山谷里应该有不少动物,可是我出去转了这么长时间,竟然连一只兔子都没找到。” 喝完水,尤正君重新被塞了布团,不能冷嘲热讽,不然他一定会说,外面漫天的大雪,又是刚刚发生过山崩,到哪里去找猎物?简直是痴心妄想! 锅里的粥终于煮好了,“我来。”肖天烨生怕欧阳暖被烫着,自己把锅子从火上拿下来,找了半天却也没找出可以用来盛粥的勺子,最后只能皱皱眉,直接用树叶杯从锅里舀出一些粥,小心的吹凉了,送到欧阳暖手上。 尤正君看的咽了一口口水,心中暗骂了一声谄媚,便移开了目光。 欧阳暖就着树叶杯,小口小口的喝下里面温热的稀肉粥。 看着她把自己手上的粥一小口一小口的喝了干净,肖天烨弯着眼睛满足的笑了笑,望望还剩下一半多的粥锅,道:“再喝一点吧……” 欧阳暖沉默的摇了摇头,肖天烨便也喝了一点,随后觉得那稀粥不太填肚子,跑到旁边找了干粮袋子里面的黑面饼来吃,就着稀粥却也觉得很香。 欧阳暖看了一眼面色已经散发出一层灰白的尤正君,对肖天烨道:“给他一点吃的吧。” 天气太冷了,整整一夜没有吃东西还一直在风口上挡风,恐怕还没等他带路就会断气了,欧阳暖盯着尤正君想了想,要是按照她的意思,这种整天想着害人的祸害死了也没什么,可现在他们还指望他带路走出去。 既然还有利用价值,到底要留下他一条性命—— 她看了一眼肖天烨,对方不知道是没发现呢还是故意忽略,完全当做看不到她的眼神。 这家伙,该不会是故意的吧?欧阳暖叹了一口气,主动站起来,在干粮袋子里面取出一块饼,送到尤正君面前,尤正君怀疑地看了欧阳暖一眼,仿佛是在揣度她有没有在饼里面下毒,可是看着对方那一双水灵灵黑漆漆的眼睛,他觉得自己未免太多疑了点,最后还是抵不住早已在他肚里翻滚了很久的饥饿感觉,慢慢地咬住了饼。趁着人不注意,他轻轻咬了一下欧阳暖的手指。 欧阳暖厌恶地看了他一眼,随手给了他一耳光。尤正君竟然丝毫都没有生气的感觉,他思忖了片刻,觉得自己大概被肖天烨传染了一个贱字,不被打不舒服。然而此刻,耳中隐隐的似乎听到肖天烨轻轻的嗤笑了一声,一时间尤正君心里瞬时涌起了深深的愤怒感觉,他到底是皇子,虽然一直生活在尔虞我诈之中,却从未受过这种气,心底恨透了肖天烨,恨不得立刻将他碎尸万段,但目光一触及欧阳暖投过来的目光,鼻子里一闻到那薄薄却诱人非常的饼的香味,想到皇家虽然应该顾忌皇家的体面,可若是到了生死难断的窘境,若是还放不下尊严的话,等同于自寻死路。他可不是那种迂腐愚蠢的人,想到这里,他强压下那口气,慢条斯理地咀嚼着嘴巴里的饼。 肖天烨冷哼一声,欧阳暖回头望了他一眼,却从他的眉眼中感到一种迫人的凌厉,但他看到自己望过去,立刻就转开了眼神。 火堆逐渐有将要燃尽的趋势,原本因为蒸汽的关系而显得稍稍有些暖的山洞里渐渐变得有些凉了,欧阳暖小心地将一旁余下的树枝全都塞进火堆里,火慢慢又大了起来。 “等外面的风雪小一点再出发吧。”肖天烨突然快步站起来,走到山洞口将尤正君一脚踢开,随后快步走了出去。 欧阳暖看了一眼尤正君,略带了点犹豫,下意识地跟着肖天烨走了出去。 山洞里有水也有干粮,所以肖天烨必定不是出去找什么,欧阳暖这样一想,便看到肖天烨一个人沉默地坐在风雪里的一块覆满雪花的石头上,雪太大,不一会儿就打湿了他的肩膀。 欧阳暖走过去,看着他道:“生气了吗?” 肖天烨一愣,随即看向她,眼睛里飞快地闪过点什么,随即摇头。 欧阳暖眨了眨眼睛,道:“真的没生气?” 肖天烨漆黑的眼睛里似乎有一点点委屈一点点愤怒,却哼了一声,没有回答。 这就还是生气了,欧阳暖似乎叹了口气:“你这是怎么了?” 肖天烨望了山洞的方向一眼,道:“没什么。” 欧阳暖的眼睛闪了闪,雪花落在她长长的睫毛上,覆在她漆黑的发上,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个雪娃娃一般晶莹剔透,肖天烨看着,不自觉的叹了口气。 欧阳暖看他模样,微笑:“你觉得我对他太好了点,是不是?” 肖天烨道:“管你对他如何,我又没有吃醋,鬼才……” 她可没说过吃醋两个字,是他自己说出来的,欧阳暖截口笑道:“我知道,你这样大度,是不会吃醋的,是不是?” 肖天烨哼了一声,没有回答,这种孩子气的举动在他的身上却一点也不会惹人厌烦,反倒增添了几分奇异的魅力,欧阳暖相信没有女人能拒绝他这样可爱的生气法,虽然她觉得,给尤正君一点吃的是为了让他的利用价值延续下去,并没有什么不对的,可她还是柔声道:“我厌恶他都来不及,怎么会喜欢他呢?你这醋可见是白吃了。你如果生气我给他吃的,那就不再给了,好不好?” 此刻的她,竟然已经不再是往日那清冷的模样,肖天烨一愣,随即看着她有点发愣,觉得她这态度有点熟悉,突然想起从前她对欧阳爵也是这样,随后闷闷不乐道:“你当我是小孩子么。” 你可不就是小孩子么,居然为了这么无聊的事情生气,欧阳暖失笑,更加觉得眼前的肖天烨有几分可爱。 她想到这个人在山谷中对自己的帮助和照顾,心肠不由自主便没有那么冷硬了,只能安抚他道:“你要饿着他,就饿着他吧,但总要留他一条性命,我们出谷还指望着他。” 肖天烨抬起眼睛,突然伸出一双宽大而坚实的手掌,将欧阳暖的一只手捧在掌心里,痴痴地望着她,良久良久…… “如果不出谷的话,就只有我们两个人,在一起,不是很好吗?” 欧阳暖没想到他会这样说,不由自主皱起了眉头,肖天烨眼神一闪,欧阳暖在他恼怒之前道:“这地方太冷了,不知什么时候又会发生山崩,而且我们都受了伤,在这里根本没办法活过十天,是一定要出去的。” 肖天烨听她解释,才缓了口气,道:“那家伙鬼头鬼脑,满心毒辣,看见他我心里就堵得慌。” 欧阳暖显然也是这样认为的,沉吟半晌,缓缓接道:“看他的行事作风,实在不像是一个皇室子弟,倒是比地痞无赖还要无耻几分,他说的也仿佛从来没有一句是真话,说是会带路,我怕他会借机耍诈啊。” 肖天烨很赞同,颔首叹道:“此人的确心思阴险得很,昔日我本还不觉得,但我与他接近的时候越多,便越觉他行事诡秘难测,还是小心为上。” 欧阳暖道:“你还说别人,你自己不也是这种捉摸不透的人吗?”随后想起这话似乎不该由自己来说,这样一说,反倒不像是责备,带了点亲密的味道,脸上忽然一红,垂首道:“我没旁的意思,你别多想。” 肖天烨心头一热,脸上的笑容慢慢深了:“我知道。” 欧阳暖道:“我觉得他行事的诡秘狠辣,只怕还远在肖衍之上。这种人,是不会心甘情愿带我们找到出口的重生之高门嫡女全文免费阅读,是不是得提前预防着。” 肖天烨沉吟半晌,道:“的确如此,所以我们一定要小心他。”他看着漫天的雪光,微微出神,随后笑了笑,道:“其实——我倒是有个好法子。” 欧阳暖看着他漆黑的眸子里闪动着一丝狡黠和得意的光芒,便知道他已经有了好法子。的确,若论起聪明狡猾,肖天烨可是不逊于任何人的。看他这得意的样子,突然之间,她觉得这个坐在自己的面前,带着满身孩子气的男子,实在比世上很多男人都要可爱得多。虽然他在别人面前都是一副冷漠、无情、残酷的模样,但此刻,他在她的面前却是明朗,热情,还带了一丝难以驯服的神气,却又显现了十分的可爱。 她幽幽地出着神,暗自思忖:自己被迫来到他的身边,将来究竟会发生些什么呢?一直忍着不问爵儿的下落,但是一旦出谷,终究逃避不了这个问题。抬头望去,肖天烨也正在出着神,看着自己也不知在想什么,他的飞扬的双眉微微皱起,使得他那明朗而俊美的面容,又平添几许稚气的忧郁之意。 欧阳暖不由得轻轻问道:“你在想什么?” 肖天烨下意识地道:“想你。” 欧阳暖蹙眉:“我就在这里。” 肖天烨微微一笑,发自肺腑道:“我在想,你在我身边,何时是开心的,何时又是生气的。此刻是什么样的心情。”他看着欧阳暖,欧阳暖也望着他。 一时两人都没有说话。 雪花落在眼睛里,似乎有点潮气,欧阳暖顿了顿,突然道:“我们该回去了,不能让他一个人留在山洞里。” 在这充满了柔情蜜意的情况中,她竟会突然提起别人,当真是有点煞风影,肖天烨心里如同开水沸腾了一般滚了滚,完全没了刚才的睿智,赌气道:“让他死了最好。” 欧阳暖失笑:“咱们要他活着才有用,死了有什么用,拿来喂狼吗?” 肖天烨心里不乐了,还是坐着,动也不动。 欧阳暖皱眉:“好好地怎么又不高兴了?” “他来了以后我们都没时间单独在一起,我还以为你会很高兴和我留在这里。”肖天烨这一回毫不掩饰,话酸酸的,带着醋意。 欧阳暖被他这样直白的话说的脸上热了热,想要训斥他却又看着他一双亮闪闪的眼睛说不出话来。她叹了口气,慢慢道:“我当然愿意和你单独在一起,可是——” 她的原意只是哄着他,让他不要为了一点小事就生气,其他事情出谷再说,其实没有别的意思,但肖天烨听来却立刻转怒为喜,道:“真的吗?你真的很愿意和我在一起?” 欧阳暖:“……”她可以说后悔吗?还是说不愿意?只怕说一句这个人就会冲回山洞不顾一切先宰掉里面的人再说,唉。 肖天烨高兴了,突然惊呼一声,一跃而起,道:“回去吧!”随后拉着欧阳暖的手,快步向山洞走去。 欧阳暖摇头笑,心道这人比爵儿还要像个孩子。 尤正君正蜷缩在角落里,用锋利的石块来磨蹭背后绑着手腕的布条,听见脚步声立刻就不动了,肖天烨快步进来,皱了皱眉,随后大步将他拎起来,重新堵在了洞口。 就这么拖来拖去,仿佛尤正君真的是石头一样。欧阳暖无声地笑了笑,看到刚才尤正君所在的位置后头的石壁上有隐约的血丝,便料到对方正在想法子逃跑,必然是不小心磨破了手上的皮,却也不拆穿,只是看了肖天烨一眼,却见到他若有所思地盯着尤正君看了一眼,随后又望着自己笑,很明显也是察觉到了。 肖天烨出去,自己也跟着出去,固然有话要说,也是故意留给尤正君时间,现在——狐狸已经上钩了,欧阳暖微微一笑。 尤正君已经偷偷藏了一块锋利的石子在手里,想要趁着那两人不注意慢慢磨开,谁知这时候就听到肖天烨朗声道:“时间不早了,咱们上路吧!” 世子篇 第十三章 欧阳暖主动俯下身子,细心地将所有的干粮袋子并起来。尤正君盯着欧阳暖,见她微微发白的脸上那双原本黑玉一样的眼睛已经熬出了血丝,却还毫无怨言的去收拾东西,再低头,发现她明明腿上受了伤,却没有半点不耐烦地和肖天烨轻声说话,尤正君心里又涌上奇怪感觉的翻滚了一下,颇有些不是滋味的低下头,冷冷的哼了声—— 他不得不承认,若是换了自己的妹妹云罗公主,现在不是颐指气使地要别人干活,就是大吵大闹着要回去,这就是娇滴滴的公主贵女,她们总是觉得别人为她们奉献一切都是应该的,不会考虑到别人的难处和痛苦。尤正君平日里见到的女人全都是这样的,所以他也没觉得什么不对,当然那种出身平民小户的,善于做粗活的女人,又太粗鄙了,他也看不起。可是眼前的欧阳暖,明明出身很好,面对这样的困境却没有过一句抱怨,甚至事事抢在肖天烨的前面去做,隐隐透出一种维护之意,脆弱的表面之下竟然是无比的坚韧,这让他难以想象。 肖天烨又出去了一趟,将那些死人身上能够找到的弓箭、匕首、绳索和大刀全都一样一样的带了回来。随后他打量了一番尤正君,眼睛里面有一丝奇异的光彩,然后他低下头,靴子用绳子紧紧的绑了绑,又抽出长剑来比划了比划,然后停了停,在欧阳暖略带惊讶的注视下,微微一笑。 “我们还需要一点上路的粮食。” “只要一会儿,就拜托你了。”肖天烨笑的越发良善,如果他手中的动作不是这样险恶的话,尤正君还会以为他是真的在拜托自己。 肖天烨将尤正君拖出来,放到自己曾经观察过无数次的地方,指着那个坑转头对欧阳暖道:“暖儿,看到这个没有?” 欧阳暖看了一眼这凹陷进去的坑,应该是在山崩的时候裂开的地缝,不由奇怪道:“你要做什么?” 肖天烨笑的很善良:“暖儿你身体太虚,一直喝粥肯定不行,咱们还得在山谷里走几天,需要一些肉。这个坑是不是很像树林里的陷阱?只要能把动物引来,就算成了一半了。” 换句话说,镇北王要吃肉,所以决定在临行前捕猎了。 欧阳暖看了一眼那空荡荡的坑,问题在于,要怎么才能把动物引过来呢?这冰天雪地的……除非是——她的目光落在了尤正君的身上。 尤正君被她的目光看得心里一跳:“你们要做什么?” 肖天烨笑了笑,带着一点诱惑的语气:“二皇子,你想不想吃肉?” 肉自然是想吃的,但你们的表情像是要把我杀了吃一样恐怖,尤正君望着他们,尽力平心静气道:“你们究竟想要怎么样?” 肖天烨磨刀霍霍,一步步走过去,毫不留情地在尤正君的手臂上割了一刀,尤正君痛的几乎难以自持,一下子栽倒在地上。 欧阳暖叹了一口气,道:“这点血不够吧。” 肖天烨点点头,眼看着就要上去再补上一刀,尤正君连忙道:“够了够了!只要让它多流一会儿肯定够了!” 看来他早知道他们两人的打算,却故意装糊涂,欧阳暖微微一笑,道:“那就请二皇子牺牲一下了。” 尤正君动了动嘴唇,表情怪异的眨了眨眼,迟疑了一下,终于下定决心般的幽幽叹了口气的低声说:“我总算是豁出性命帮你们的忙,记得分我一点肉吃……” 这个要求不过分,欧阳暖微笑着点头,肖天烨看他一副死猪样,心里越发高兴,笑眯眯地把他拖到陷阱的左侧,然后用他流出来的血涂抹到陷阱的周围。 “你只要一动不动躺的在那里,假装自己是个死人就可以了——”肖天烨这样说着,随后拉着欧阳暖躲到一边的山石后面去了。 “这样是不是太——”欧阳暖看了面色青白的尤正君一眼,不是可怜,只是怕他流血过多死了。 肖天烨正是舒心的时候:“不逼得他狗急跳墙,计划如何进行下去。” 咳咳,其实肖天烨就是故意找机会恶整他而已,还是光明正大的恶整。 尤正君早在看见那个坑的时候,就知道肖天烨拿他做诱饵,心中的愤怒渐渐全变成对他更深的怨恨。他一定要让他好看!等着瞧吧! “死人都不会装,真是个蠢货。”肖天烨毫不留情地批判道。 他的声音顺着风在白茫茫的雪地上回荡,欧阳暖笑了。她望望灰沉沉的天,纸片大小的雪花还在静静的从天上不停飘落下来,随后她又望了望那个被他们强迫的躺在地上装死尸的男子,叹了口气。 等了足足半个时辰,突然看到远方有一个黑点飞快的窜过来,欧阳暖一怔,随后眼睛里露出一丝喜悦。 那是一只山猫,闻到血腥味的时候,它已经完全丧失了警惕性,美滋滋地直奔尤正君而去,一路顺着血迹,它嗅到了尤正君的味道,肖天烨的箭在它即将越过坑的前一刻破空而出,带着尖锐的声音‘蓬’的一声射穿了它的身子,只听到山猫嗷的一声尖叫就被肖天烨的箭射中了,它从被铺上一层披风、外表看起来和平地无疑的坑上掉了下去。 肖天烨走上前,看到一只足有一米多长的山猫趴在坑里一动不动,喉咙上还有一支箭,热滚滚的血顺着贯穿身子的箭滴滴答答的落在雪地上,染出一片猩红颜色。 他得意洋洋,忍不住大声笑道:“怎么样!这天寒地冻的地方,唯一的办法就是用鲜血吸引来这些动物。一会儿我把这东西开膛破肚,去爪拔毛,先放放血水,然后就放在火上烤一烤,一定很好吃——” 尤正君坐起来,用阴冷的眼神盯着肖天烨,而肖天烨则表现出得意过头的模样,半点也没向他的方向看。 肖天烨说这个法子能彻底激怒尤正君,欧阳暖微微地笑了——果真是个好办法啊。 肖天烨将那只山猫拖回山洞,开膛破肚、去爪拔毛,然后又先放了放血,拿滚水滚了一遍,最后才用一根削尖了的柴禾穿着架在火上炭烧,不过他没有食言,果真丢给了尤正君一块肉,却是屁股上的肉,尤正君想到他将自己半吓半耍的折腾了半天,心里的火就烧得十分旺盛。 肖天烨吃的很高兴,虽然这肉吃起来不但酸还略带些去不掉的腥臭气,但他却依然吃得有滋有味。他将山猫的肉递给欧阳暖,她却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不饿,肖天烨便将剩下的肉烤干,全都用干粮袋装了起来,然后它们塞在腰间,锅子之类的也随身带着。他把还在燃烧的火堆灭了,又检查了一遍山洞还有什么东西落下的,这才解开尤正君脚下的布条,道:“可以走了。” 尤正君还是被反绑着双手,脸上的肿倒是消了许多,看上去恢复了往日的英俊潇洒,只是姿势还是不太雅观,走一步都要摔一跤,他看了欧阳暖一眼道,“可否帮我把手上的布条解开?” 欧阳暖还没说话,肖天烨看了他一眼,冷笑道:“若是你走不动,就拖着你走好了。”说着要来抓尤正君,对方立刻挺直了身子,道:“不必了。” 天空的雪花只是稍停了片刻,很快又下大了,山谷里面到处是白茫茫的一片,几乎不辨方向。 肖天烨让尤正君在前面带路,自己和欧阳暖在后面慢慢地走,横竖还有根绳子拴在尤正君的手上,不怕他跑了,更何况——尤正君除了昨天夜里的半个饼子,什么都没吃,现在腿都发软,怎么能有力气逃跑呢?他又是个聪明人,知道若是现在逃跑肯定会被抓回来,所以一定会从别的地方想法子。 欧阳暖的腿伤经过两天的休息,虽然好了很多,但毕竟伤势得不到好的药物治疗,之前在大历的时候身子也大亏,撑不了许多时候,和肖天烨在雪地上跌跌撞撞的走了会儿,头上便开始见虚汗,肖天烨瞧瞧,心疼,直接抱着走。走一段歇一段,欧阳暖才能勉强支撑下来。 尤正君带着他们在山谷里面故意绕圈子一般,转了一整天也没转出去,中间欧阳暖饿了,就取了点东西吃,但她食量小,吃得少,每次自己若是要吃,必会拿些分给肖天烨,肖天烨喜滋滋地吃了一半又收起来,尤正君看着流口水,肖天烨也毫无反应,仿佛没瞧见似的,倒是欧阳暖眼睛里似乎流露出不忍之色。 尤正君却没有看出来,这两个人一个扮红脸一个扮白脸,就是在等他上钩。 眼看太阳就要下山了,肖天烨大手一挥,不走了,随后将尤正君拉回来,重新绑起来。然后找了个避风的地方,寻了块石头,小心地烧了个火堆,把欧阳暖拖过来抱住,原本欧阳暖不肯和肖天烨靠的太近,后来觉得实在太冷了,不得已也就随他去了。 就这样,三个人在漫天大雪里走了两天,直到第三天的时候,天虽还阴沉,可雪却下得小了许多,身边的山岩峭壁也渐多,肖天烨才发现前面的路被大石块堵死了,尤正君回头道:“就是这条路。” 肖天烨上前查看了一下,这一处旁边是陡峭的山壁,唯一的出口确实是被山崩时落下的巨大石块堵住了,那石块足足有七八米高,根本没有可能推得动。肖天烨看了一眼尤正君,他只是苦笑:“你看,我说了山崩会把唯一的出口堵死,你还不信,现在亲眼瞧见了吧!” 知道你还把我们领这里来!肖天烨冷眼望着他,正要发怒,欧阳暖抓住了他的手,反而柔声问尤正君:“你既然知道这条路,必定还有别的法子,对不对?” 尤正君低下头,道:“我能有什么法子?” 欧阳暖笑了,眨了眨眼睛,幽深的眸子划过一丝明媚的光彩,“你也不想死在这里的,是不是,二皇子?” 尤正君猛地抬起头来,视线落在欧阳暖的身上,定定看了半天,才低声道:“有是有,不过很危险就是。唯一的法子就是——”他突然提起头看向山壁,“翻过这座山。” 山上,仿佛隐约有可以爬上山的山路,但毕竟不比山下的路好走,实在是太危险了,不,简直是拿性命去搏。 可是他们别无选择。 肖天烨看了一眼欧阳暖,随后道:“你跟着我,别害怕。” 尤正君望着他们二人,将手递过来:“该不会还想要这么绑着我吧,万一摔了一跤,我会滚下去的。” 肖天烨明明看见他眼睛里的诡谲光彩,故意沉下脸,道:“解开的话,如果你跑了怎么办!休想!” 尤正君苦笑,望着欧阳暖,似乎有点哀求的意思。 欧阳暖忍住心头的冷笑,眨了眨眼睛,面上故意作出不忍之色,道:“算了吧,他也是要出去的,又能逃到哪里去呢?” 尤正君连声道:“正是正是!我能跑到哪里去呢?横竖是要跟着你们一起出去吧!” 肖天烨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俊美的脸上罩上了一层寒霜,最终心不甘情不愿地上去解开了尤正君手上的布条,尤正君故意垂下右手,仿佛废了的模样,然后晃动着左手,缓解麻痹感。 这一下,欧阳暖更加确定此人的右手没有被废掉,虽然她的确是想要废掉他的右手,不过她是女子,就算用了全力,力气也很有限,而对方却是个身强力壮的练武之人,未必会因为她砸了那一下就彻底废了手,当然,那一下也不会轻就是了。 他们三人果真开始向山壁上走,因为下面的山路崩塌了,上面的路也变得崎岖一点,布满了岩石、藤草,却是积雪甚少,甚至有的地方雪花被山岩挡住,地上根本就没有积雪。 尤正君仿佛是因为身体冻僵了,走的很慢很慢,好几次故意落在后面,等肖天烨回头盯着他,他才跟上来。 足足花了四个时辰,才走到相当于半山的位置,路却是越来越陡峭了。欧阳暖走在肖天烨的身侧,低声道:“他故意落后,是要耍花招了。” 肖天烨微笑:“你放心吧。他既然要算计咱们,自然要装神弄鬼,故布疑阵,而我们——” 欧阳暖笑道:“我们只要装作上当就是了。但是这样一来,你必须得吃点苦头了。” 肖天烨沉吟半晌,道:“我明白。” 话声未了,身后突有一阵惨呼之声传来。 一个嘶哑的声音,颤声呼道:“救命呀……救命呀……” 欧阳暖和肖天烨不由得同时吃了一惊,两人对望一眼,同时回过头。 这呼救之声,自然是从尤正君嘴巴里面喊出来的。 不过片刻之间,呼声已更是微弱,尤正君似已声嘶力竭,只是继续着,呻吟似的一样呼道:“我滑了一跤,在山石下面,快来救救我!” 欧阳暖和肖天烨随声望去,只见那边转角处一块向外凸起的山石边缘,果然有两只手紧紧攀在上面,指节都已经变成青色,显见已无力支持。看样子,像是从山路上滑了一跤之后无意中滚落到这里,差点掉下山去,勉强抓住一个石头才撑下来。 肖天烨回头看了欧阳暖一眼,微微一笑,大声道:“暖儿,咱们别管他了,快走吧!” 欧阳暖提高音量,仿佛很不忍心的样子:“这怎么可以!我们总不能见死不救啊!人命关天,救人如救火,还等什么?你快去把他拉上来!” 尤正君依稀听见肖天烨冷笑了一声,仿佛很不乐意的模样,随后磨磨蹭蹭没有动静,他立刻又发出一声求救。 欧阳暖道:“无论有些什么,总也得先将人救起来再说,再耽搁,等他掉下去怎么办!我们也还用得上他呢!”肖天烨似乎还要拒绝,但欧阳暖向他微微一笑,已经推了他上去。 肖天烨只得颔首道:“好,我去救他,你在这里等着。”说着快步走过去,俯身捉住了尤正君那只无力的右手腕。 “你不要乱动,我把你拉上来。”肖天烨这样说道,谁知道话还没有说完,原本只靠着左手硬撑着挂在石壁上的人,那只本该废弃的右手突然向上一翻,手上中指,反扣住肖天烨的手臂,随后袖子里似乎一条光影急窜而入,肖天烨仿佛是没有防备,但觉双臂一麻,浑身顿时没了气力。 “怎么回事!”欧阳暖刚刚一句话还未说完,肖天烨已惊呼一声,一下子被抡了出去,整个人摔下了山壁! 这变化委实太过突然。 欧阳暖仿佛如遭雷轰电击,整个人都怔在当地。 只听肖天烨惨叫之声,余音未了,原先凸起的山石下却已有狞笑之声发出,一条人影,随着笑声翻了上来。 欧阳暖冷冷地望着那人,快步走了过去,直望着山下望去,却看到沉沉如暮,什么人影都没有,顿时心头一跳,怒色满面回头道:“尤正君,你做了什么!” 尤正君笑了,随后抖了抖如今空荡荡的右手袖子,道:“原本我有一条袖中蛇,这条蛇是我喂养大的,一直藏在袖子里,被它咬一下足足有半个时辰都不能动弹,是不是很有趣?” 欧阳暖震惊地望着他,过了片刻后猛地打了他一个耳光。 尤正君却不避不闪,只是笑道:“郡主,我是为了你好,嫁给这么一个男人不觉得委屈吗,他若死了,你不就解脱了?” 他的声音十分的柔和,隐约带了三分说不清的情谊,欧阳暖听在耳朵里却觉得异常恶心,不由得目光变得更冷重生之高门嫡女全文免费阅读,“你恩将仇报,到底想要怎样!” 尤正君笑道:“什么恩将仇报,肖天烨对我有什么恩德,这两天来我受了他不知道多少冤枉气,倒是你——”他盯着欧阳暖清丽的面容看了半天,越看越是喜爱,道,“倒是你,对我还说得上不错。” 欧阳暖向后倒退了一步。 尤正君柔声道:“你别害怕,我不会伤害你的。”口中说话,脚下已一步步向欧阳暖走来。 欧阳暖道:“离我远一点!” 尤正君笑道:“我也是这两日才发现,你不光是一张脸长得好看,更加上心性坚强,我还从未见过你这样的女子,正适合做我的女人。” 欧阳暖冷冷望着他,举手一掌,又要打他的脸一样。 但她全身的气力,仿佛是受到了突如其来的惊吓,已不知到哪里去了,这一掌虽然劈出,掌势却是软绵绵的,连只苍蝇都打不死。尤正君轻轻一抬手,就将她手掌抓住,口中笑道:“看你,都舍不得打我,可见还是对我有情的,是不是?肖天烨并非正统的南诏皇族,总有一天是要被收拾掉的,我却不同,你既然已经来了南诏,自然不能再回去,我可以向父皇请求,让你嫁给我做皇子妃,不是很好吗?” 他的手落在她的手腕上,欧阳暖觉得好像是被一条冷冰,粘腻的毒蛇,缠住了她,不由狠狠皱眉,道:“放开我!” 尤正君盯着欧阳暖,瞧见她面上神色不定,猜到她心中一定是极为恐惧,不由笑得更温柔,却是无论如何不肯松手。 “你这样害我,还想要我做你的皇子妃,痴人说梦!” 尤正君笑道:“若是换了旁人伤了我的手,我早就将她碎尸万段了,可你就不同了!我这样温柔地对待你,怎么能说是在害你,我若是真的要害你,早就把你和肖天烨一起送到地狱去了!” 欧阳暖目光中闪过一丝冷芒,发白的嘴唇咬出了一丝血迹:“那你就杀了我吧。” 尤正君大笑:“你这样的美人,又这么聪明,我怎么舍得杀你!”随后他看了一眼山下,冷笑道,“你别再指望他爬上来了!他从这么高的地方摔下去,必死无疑!” 欧阳暖心里一跳,似乎想要说什么,最终却只是喃喃道:“他……他是为了救你,才掉下去的。” 尤正君大笑道:“我一路想法子,直到这里,才想出这妙计,送他的终,你难道还以为我方才真是在求救么?” 欧阳暖望着他,目光越来越冷:“你果真是心狠手辣,禽兽不如!” 尤正君笑道:“不错,我是禽兽不如,但也是你们自作多情,我会需要他来救我吗?” 欧阳暖越听越是厌恶到了十分,想要甩脱,然而他的一双手,却像是钢钳似的,抓着她,她哪里能挣得脱! 世子篇 第十四章 尤正君笑道:“郡主,我不会放手的,我辛辛苦苦,才又把你得到手,怎会这么容易让你走呢!” 说完,尤正君拉着她,径自走上山去。欧阳暖回头望了高高的山壁一眼,垂下了眼睛。 一路上,她心中有事,始终面沉如水。尤正君望了她一眼,突然冷笑道:“这是怎么了?刚才和肖天烨还你侬我侬的,在我跟前装什么!” 欧阳暖止住步子,冷冷望着他:“你在说什么!” 尤正君冷笑道:“听闻大历女子最是注重贞洁,可是你二人共处一室就罢了,刚才还那么亲密。可见你外表虽装得三贞九烈,其实却是水性杨花,我没来之前你们二人单独相处了两日,想也做了些不可告人之事。” 欧阳暖修养再好,也忍不住被这句话说的十分恼怒,但她想到不该在此刻与他起争执,便只是道:“在一双肮脏的眼睛里,看世间的万物,也都是肮脏的了。” 尤正君居然并不生气,只是得意地笑了笑,“那又如何,我略施妙计,不费吹灰之力,便叫他摔成肉泥,哈哈,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他能为你而死,也算死得不冤了。” 欧阳暖眼睛是愤怒的,却仿佛沾了露水的蝴蝶,并不显露出来,带了些微火焰的,在尤正君的视线中飘游离着:“你行事如此恶毒,只怕他不会放过你!”她说这句话,其实别有深意,却笃定了尤正君听不出来而已。 果真尤正君哈哈大笑道:“他活着时我尚且不怕,他死了后我难道还会怕他不成。你还是操心操心自己吧!”说完,一把将她拉住,强行向山上走去。 又走了足足两个时辰,一路费了好大力气,他们才到了峰顶,随后一路顺着山路往下走。欧阳暖下意识地克制住向后看的念头,只是一路跟着他走,却再也不理会他的任何一句话,不管尤正君如何挑衅或者口出戏谑之语,她都仿佛没有听见似的。 肖天烨掉下去,对于尤正君来说只有一个坏处,粮食也跟着没了,然而他跟肖天烨不一样,一路上山看见的所有植物他大部分是认识的,挑了能吃的果子摘下来,擦干净,倒也能勉强充饥。 下了山,又走了一个时辰,几乎是走过无数岔路,他们才到了一道山壁前,却是比刚才那条路更陡峭,完全都没有路可以上去,尤正君停下来,道:“过了这道山壁,便是另一个出口。” 欧阳暖面上终于出现了一丝变化,一双晶莹的眼睛盯着尤正君道:“哦,这一回是真的么?” 尤正君看着她笑了:“若是肖天烨在这里,我自然是要想法子在路上叫你们迷路,让他再也回不来,至于你么,我又何必防范呢?” 早就知道会这样了,若是肖天烨在,尤正君一定会故意带他们走到绝路上去借机会摆脱他们,只有肖天烨不在,尤正君才会往正确的路上走。 欧阳暖冷笑,此人心机深沉,心思歹毒,果真是一点不差。 尤正君刚要挽起她的手,突然不知从何处飞来一道匕首,电光火石之间,他飞快地闪避,那道匕首却一下子刺入他的右手腕!他剧痛难忍,一惊,陡然回头,却见到一个人站在风中对着他笑:“我还没死,就惦记我媳妇儿,你真是活腻味了。” 这人面如冠玉、笑容可掬,只是一双眼睛闪闪发亮,不是本该坠入山崖的肖天烨又是谁! 尤正君猛地一怔,竟然倒退了一步。他回头望向欧阳暖,却看到她快步越过自己,走到肖天烨的身边:“刚才受伤了吗?” 肖天烨仿佛玩耍一般,突然丢了条死蛇到尤正君的头上,哈哈笑起来:“若非我早有防备,还真的着了你的道!” 欧阳暖见肖天烨上下都没有损伤,不过是衣服多磨破了几个洞,这才放下心来,刚才那一幕虽然是他们早就设计好的,也是故意装作调入尤正君的陷阱,那条蛇却是个意外,她刚才一路走,心中总是莫名不安,生怕肖天烨会受到什么伤害。 等等,她什么时候这样关心这个男人了?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出去要紧。欧阳暖一怔,随后调转开了目光。 尤正君咬牙:“你们联起手来骗我告诉你们出路!” 肖天烨只是笑:“是你自己蠢,难不成还真以为我们暖儿看上你了所以对你好啊!傻瓜!我对她那么好她都不理我重生之高门嫡女全文免费阅读,还能搭理你!” 欧阳暖闻言皱眉,一眼望过去,因为没有束发,披散而下的发梢几乎垂及腰间,映着漫天雪色,就像披着一匹闪闪生光的缎子,愈发衬得她的眼眸明亮如星。肖天烨立刻闭了嘴,唇却弯了起来。 看他们二人之间的神情,尤正君怒意更甚,几乎恨不得上去将他们痛打一顿才好:“好,从来只有我骗别人,还没有被别人骗过的!我会记住!” 欧阳暖转头望向他,眉目诮厉,眸如漩涡,那种苍白的脸色,象雪一样透明,仿佛顷刻就要融化一般:“是么,那么二皇子可要好好的记住才行!” 尤正君面色苍白,显然是气的狠了,可是他看了欧阳暖片刻,却很快转换了语气,和缓道:“今日这件事是我不对,请镇北王大人大量,不要放在心上才是!” 他语气诚恳,态度极为自然,仿佛是真心认错一样,欧阳暖盯着这个人,唇角轻轻上挑,含着似是而非的笑,道:“二皇子多虑了,我们又怎么是心胸狭窄的人呢。” 他们故意设局,就是要让尤正君走到真正的出口来,只有让他以为肖天烨已经死了,才会放心地带着欧阳暖离开山谷,欧阳暖故意在一路上对他释放善意,让他以为她对他有怜悯之心,说起来也是利用了他的复杂心态,这其中有丝毫的把握不好都会引来灭顶之灾。欧阳暖和肖天烨联手设计了这出戏,将尤正君成功地涮了一把,他本该极为生气,可能要对肖天烨发怒,然而他却这么快就调节好了情绪,欧阳暖自问,自己也不能做到这一点。所以这个尤正君,能屈能伸,忍别人不能忍,的确是个很厉害的角色! 尤正君上了当,却也没有将恨怒放在脸上,只是将嘴角微微凉薄一扯,把所有的压抑不住的怒意均化为了冷笑,咽在心底,道:“我在前面为二位带路吧,这一回,不会再发生不愉快的事了!”原先他的确打算过,在山里绕上个十天八天的将他们的耐心耗光再找机会对肖天烨动手,谁知却被他们设计带到了这里,刚才已经告诉过欧阳暖过了这座山就是出口,他也没办法再反悔,只能这样说道。 欧阳暖自然晓得他的心思,微微侧头,朝肖天烨一笑,眼若弦月,仿佛冰开雪化,清丽娇美的让肖天烨眼前再没了其他颜色:“走吧。” 肖天烨痴痴望着她,半响都没有回声,待反应过来,立刻跟了上去。 “若是过了这山壁你再出现,更有把握些。”欧阳暖低声道。 肖天烨不吭声,只把一双亮闪闪的眼睛瞅了瞅欧阳暖,心道我才不能让你和他单独相处,还不知道他要使出什么卑劣的手段来呢! “他的右手,这回是真的废了。”欧阳暖看着尤正君刚刚强行拔掉匕首,勉强用布条包扎好却还在不断往外渗血的右手。 一只手自她身后伸了过来,将她的脸硬是掰扯回来,原本是覆着的金色浅的近似牙色的袖口,隐约还能看出玄线绣出的翟纹,却已经破损不堪。 肖天烨捧住她的脸,小小声地道:“不用管他了!” 欧阳暖一愣,随即缓缓垂下头,一截如细腻象牙般的优美颈项,生生压下了雪光绚烂的颜色,随后,她快速望了一眼山壁,道:“这里我上不去。” 刚才那山上还有路,这里根本都没办法走,她是足不出户的闺门千金,不是飞檐走壁的女飞贼,若是让她这样手脚并用地爬上去,只怕刚到上面就要摔个粉身碎骨,她纵然胆大,却也没有拿生命开玩笑的道理。 “必须通过这道山壁,只要过去,再走一个时辰便是山下了,到时候找到人,就算得救了。”尤正君在一旁看她神色,似乎知道她的心思,自然而然地说道。 肖天烨冷冷望了他一眼:“是要爬过去,只是需要一个人在前面,另一个人用绳子系在腰间这样跟着,然后等前面一个人爬到最顶端了,再用绳子将体力不好的人拉上去。” 欧阳暖心中一顿。肖天烨的意思很明白,现在唯一有足够的力气爬到山顶的人,就是他,因为自己是女子,体力不好,而尤正君的右手这一回真的废了,又有两天都没有吃什么东西,体力不支,自然是没办法爬上去。问题是,肖天烨一次只能带走一个人,若是他和欧阳暖先上去,那么尤正君必然要被丢在下面,他极有可能借机会逃跑。若是让尤正君先上去,那么等肖天烨来接自己的时候,他在上面使坏,哪怕砸一块石头下来,都是必死无疑。 两样都不是好选择,欧阳暖沉思。 尤正君看准了机会,赶紧道:“不然先让我上去?” 肖天烨冷眼望着他,冷笑冷笑再冷笑。 尤正君心中一跳,放缓了语气道:“那我在最后吧。” “既然这样,你就先在这儿好好坐着,等我们的信号啊。”肖天烨微笑着说,仿佛没意识到将此人放在最后的危险性。 尤正君点点头,道:“你们先上去吧,我在这里等就是。” 欧阳暖奇怪道:“你就不怕我们将你丢在这里?” 尤正君微笑:“你太小看这座山了,虽然我们已经出了山谷,可是没有我带路,你们能找到人烟吗?你们还是需要我的。” 正因为需要你,才不能让你找机会逃跑,找不到路倒不是大事,最关键的是若是在上面碰到了你的人,最好的法子就是拿你做人质,欧阳暖看着他,眼睛眨了眨,随后对肖天烨道:“也只好如此了。” 肖天烨看了欧阳暖一眼,在她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丝讽刺的微笑,立刻知道她在打什么主意,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状若很遗憾地道:“好吧。” 尤正君掩饰住了嘴角的得意,道:“那你们上去吧。” 话还没说完,就被肖天烨一锅盖敲晕了过去,那力道砸的极猛,他因为毫无防备,一下子扑倒在地,一动不动了。 欧阳暖点点头:“等你回来,他恐怕还睡着,这才是最保险的法子。” 肖天烨笑了笑,眼睛闪亮,道:“把别人都当傻子,他才是傻子呢。”说完,他把尤正君仿佛拎小鸡一样的拎起来,然后绑在旁边的一棵树上,思忖了半天,用那好不容易留下来的锅又多打了几下,尤正君毫无反应地垂着头,肖天烨又用刀柄戳了戳他,随后放心了:“的确是晕过去了。” 那一锅下去,别说是人,就算是牛也要晕了,欧阳暖失笑。尤正君太狡猾了,光是绑着他肯定不行,只有将他打晕过去才能放心。 肖天烨找出一条粗粗的绳子,一头系在自己腰上,然后将另外一边递给欧阳暖。原本照那他的意思,怕欧阳暖气力不足,爬不上去,想要背着她上去,可欧阳暖说什么也不让他背,他只能让她将绳子系在腰上。这绳索是来自于南诏士兵的,因为南诏多山,所以每个士兵外出身上都带上这样的绳索,为的是在行队中途,若是碰到猎物,就可以捕捉,若是遇见敌人,也可以绑住,若是碰上沟沟壑壑,几个人身上的绳索结起来,便是上山下坡的工具,不光是士兵,一般生活在山区的男女老幼都备着这种绳索,因为这附近一带地少,山多,行路难,所以更是需要备着,然而那些带着绳索的南诏士兵还是死在了山谷下,被肖天烨搜罗了绳索用来上山。 感觉身上被寒风吹得透透的,回过头看看,已经爬的越来越高了。再看前面那个辛辛苦苦拉着她往上爬的人,欧阳暖真的说不清,和肖天烨这算是什么样的缘分了。 经过一番的艰难跋涉,终于翻到了壁上,肖天烨刚才还精神奕奕地,一到上头却突然坐下来道:“我走不动了,完全没力气了。” 欧阳暖看了他一眼,提醒道:“活着的尤正君比死了要有用得多。” 肖天烨抬头望了望她,没说话,随后突然爬起来,顺着原路返回去找剩下的那个人。 尤正君被拎上来的时候,还是昏迷着的,肖天烨恶狠狠地踢了他一脚,尤正君闷哼一声,这才坐了起来,迷茫地看了一眼四周,表情十分的无辜。 欧阳暖很是想笑,他被肖天烨打晕了之后,最多不过一个时辰就会清醒,偏偏到肖天烨累个半死把他拖上来以后再醒过来,分明是恶意报复,可见这个人啊,十分会算计。 到了这里,很快便会下山了,一路上雪虽然已停,但冷天雪地还是冻人,没走一会儿,欧阳暖脚下被雪滑了一下,肖天烨眼急手快的扶了她一把,就此,这两人的手就再也没松开。实际上是欧阳暖想要甩开肖天烨的手却甩不开,可是看在尤正君眼睛里,越看心里越不是滋味。 肖天烨瞥了一眼尤正君,然后面无表情的回过头,拉住欧阳暖的手紧了紧,欧阳暖脸色发红,可无奈敌不过他力气大,也就随便他去了。肖天烨眨眨眼,紧绷的脸慢慢舒展开,私下里得意洋洋的瞟了尤正君一眼,哼,分明是他媳妇儿,别人还想要,他费了千辛万苦才讨来的,谁敢跟他抢,杀无赦…… 就在这时候,欧阳暖突然看到前方有营帐,顿时愣住了,随即大喜在望,她拉住肖天烨的手,欢喜地道:“看到了吗?看到了没有?!” 不光她看到了,肖天烨也看到了,只有尤正君的一双眼睛,透露出一种奇异的光芒。 欧阳暖快步向前走去,这才发现肖天烨还牢牢握住她的手,她似怒非怒地看着他:“还不松开!” 果然,只要回来之后,她就不会像这几日一样依赖自己、喜欢自己了,肖天烨双眸一黯,随后想到回来之后便可以举行婚礼,美人一样是自己的,顿时又欢喜起来。 不远处的营帐,负责守卫的士兵发现了他们,其中一人认出了肖天烨,顿时欢呼起来:“王爷回来了!王爷回来了!” 一阵风似的,这欢呼声很快传遍了整个营帐。就看见肖凌风快步从主帐出来,他看见肖天烨,面上露出喜悦,随后走过来重重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好,回来就好!”他得知遇袭的消息后,立刻带了五万兵马赶到山下,却碍于大雪封山而无法上去,等雪小了一点才上山搜救,随后发现了被围困的送亲队伍和肖天烨带去的一部分士兵,这才知道肖天烨和欧阳暖都失踪了,这一下可大惊,立刻派人将整座山上上下下搜索了一遍,奈何山上很多地方都被山崩毁坏,根本找不到他们二人的足迹,就在他们快要放弃的时候,人居然自己出现了!肖凌风高兴得很,刚要说什么,就听见欧阳暖急切地问道:“我的丫头呢?” “小姐!小姐你回来了!” 话音未落,突然有一个小丫头飞奔过来抱住欧阳暖,涕泪一起下来,哭的哇哇的,欧阳暖一怔,随后拍了拍她的头,微笑道,“傻孩子,快别哭了!” 菖蒲看了欧阳暖,上上下下地检查一遍,发现她并没有受到太大的损伤,却没有止住哭声,反而哭的更厉害,几乎是上气不接下气。欧阳暖一眼瞧见红玉就站在不远处,却是发髻蓬乱的模样,立刻喜出望外地走过去抱住她,她却像是受到百般惊吓似的弹跳起来。欧阳暖这才发觉原来在她厚厚的棉衣之下,掩盖的竟是累累伤痕。 “怎么伤的这么重!”欧阳暖吃了一惊,随即捧起她的手,却发现她连手上都是令人心惊的伤痕,大部分是擦伤,还有一根小拇指几乎被山石砸的变了形,顿时面色一变。 “不要紧!真的不要紧!小姐别为我担心!”红玉连忙说道。 肖凌风低声对肖天烨道:“那个丫头听说她家主子死了之后连尸体都找不到,拼了命地在那里挖,没有木头石块就用手指,结果硬是累晕过去了,被人强行带回来了,就在刚才她还偷偷又跑到你们出事的地方去找,偏生是不死心呢!” 不用别人说,欧阳暖也猜的到红玉是怎么受伤的,她捧着对方的手,眼睛里隐隐有一丝泪光,“疼吗?” “不疼。”红玉轻笑着说,眼里渐渐落下泪来,“能再见着小姐,奴婢……死都甘心。”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欧阳暖低声责备她,随后回转过来,道:“镇北王,请你安排一个单独的营帐给我,还有,清点一下所有送亲队伍的损失,请人来报我。” 她的神情很郑重,这几日来肖天烨几乎已经习惯她和风细雨地说话,一时有点愣住了。肖凌风连忙道:“那是自然的,营帐早已备好了,请郡主回去休息。” 欧阳暖点点头,随后不再看肖天烨,和红玉菖蒲一起快步离去。 肖天烨在原地怅惘地看了半天,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肖凌风附耳在他旁边低声说了几句话,肖天烨皱起眉头。 “他要见他姐姐,否则就——” “不可以,现在还不能让他们姐弟见面。”肖天烨眉头皱得更紧,目光突然瞥到一旁的尤正君,目中温度陡然下降了八度,“二皇子,我和郡主的婚事在即,少时还要请你来喝一杯水酒。” 尤正君面色有一瞬间的变化,很快面上已经恢复如常:“婚事还有十日,到时候我一定到!” 肖天烨扬声道:“派出三十名士兵,送二皇子回府!” 尤正君右手受了很重的伤,几乎已经废了,他在别人的搀扶下才能上了马,随后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欧阳暖消失的方向,又收回了眼神,似笑非笑地看了肖天烨一眼:“后会有期。” 肖天烨冷冷望着他离去,肖凌风站在他身旁,感觉到一种冰凉的杀意,他呆在肖天烨身边很久,自然知道肖天烨是对尤正君动了杀心的,不由在一旁道:“不杀了他永绝后患吗?” 肖天烨缓慢地摇了摇头,又思索了一下,弯起眼眸,笑得温和又冰冷:“杀了他,只会让大皇子独大,对我来说,不是最好的选择。”过了一会儿,他突然又笑起来,这一回却是有一种奇异的温暖味道,“况且我要成亲了,这是大喜事,不是吗?” 肖凌风还要再问,却看见肖天烨神秘的眨了眨眼睛,不由更加奇怪了……正待说什么,却听到肖天烨大声道:“回程!准备婚礼!” 世子篇 第十五章 二皇子府 书房内一排六扇格的窗子都关上了.红木的窗子上雕刻着海掌花.花下为蝙蝠,颇为精巧富丽。室外昏暗的天光顺着精巧的花样漏了进来.几丝极细微的光线.一浓一淡之间.带了丝丝寒气。整间书房很有文人气息.但挂在书架对面的一柄雕着琴餐纹的紫光宝剑.却泄露了主人的心思。 尤正君一身雅致的窄柚便服.系一条紫色丝带.炯炯有神的眼睛此刻含着一丝凉意.正坐在书桌前.一旁的大夫在为他诊脉.片刻后.大夫看了一眼他的神情,小心道:“二殿下.您的右手伤的太重.虽然经过诊治暂时无碍.但以后重物却是再也拿不起来了。” “你是说.殿下的右手以后没办法用刀剑了吗?”一旁的心腹幕僚张平连忙问道。 大夫惊了一跳.只能低下头:“是....是这样没错。” 张平一愣,就看见原本面色还十分平静的尤正君突然站了起来.眼里依然怒火灼灼,呵斥道:“全都滚出去!”他平日里从未曾如此失态.语气竟然也现出强烈的不满和愤怒。一路甩门离开。离了书房,他的步伐越发焦躁.快步穿过长长的走廊.穿过大门.到了院子里.竟然暴跳如雷大叫道:“来人!牵马来” 下人惊慌失措地跑到马厩.牵出一匹健壮的红枣马.心惊胆战地把缰绳递给他。”没用的东西!这么慢!’’他一边喝斥.一把夺过缰绳.“有人问起.就说我到城外巡视护城河去了。”离府后,尤正君一路飞驰,直到跑的马儿都在不停地喘气,他才勒住马.飞身下来。又在城外足足转到天黑,才带着筋疲力尽的马儿回到二皇子府门口.心头的那股闷气却无论如何都没办法疏散。他一贯是最能隐藏情绪的人.在此时此刻却是将肖天晔恨到了骨子里。 刚刚下马.就看到张平站在大门口.快步迎上来.从他手中接过马缰:“殿下,三皇子来了。” 尤正诺? 尤正君一愣.随即冷冷一笑.把马缰递给张平后.他目不斜视.直奔书房。 尤正诺满面笑容地迎上来.尤正君冷眼望着他.看的他心里一跳:“二哥一一’’ 尤正诺可不是空手来的,他带来了大批贵重的礼物和一百个奴婢.借以向尤正君赔罪.他已经检查了春风笑,发现毒药根本不在里面,苦思冥想后没法子,只得又来求他这位诡计多端的二哥。 “不必多言.只要为我做一件事,我便原谅你!” “你是指......” “不管用什么手段.都要阻止肖天烨和永安郡主的婚事!” “这一二,尤正诺心道父皇和整个南诏的官员们也都是这个意思.可是肖天晔委实太过骄傲蛮横.根本软硬不吃.手里又握着五十万的兵权.他非要娶那个大历女人不可.谁又能多说什么呢? “你一直跟在我身边,应该清楚当前天下形势.父皇心中也是对肖天晔很顾忌.却是没办法行动。”尤正君面色已经和缓下来.循循善诱一般.“父皇是想让皇妹嫁给肖天晔,并找机会将他的兵权占为己有.这可不是咱们南诏的那些临阵凑出来的民兵.是五十万的精兵强将.对于南诏而言意味着什么.你应当比我清楚。若是让他就这么娶了永安郡主.哪天他带着人投奔回去.我们会陷入怎样的境地.你可知道!” “可是,这门婚事已经成了定局。”尤正诺若有所思地咬咬唇.继续道:“论实力.父皇都不敢拿他怎么样.我们又怎么能惹恼他呢?” 尤正君微微一笑,这微笑就像一个巨大的火球.灼烧着尤正诺的心:“蠢东西.近日日耀城外有一股叛军.你不知道吗?谁说是咱们做的?只要新娘子被那些叛逆所劫.我们再杀了那些人灭口.到时候谁会怀疑到皇家身上?等到肖天烨震怒.我们再居中调停笼络.将皇妹嫁给他.到时候一切都不是问题。” 说到这里.尤正君忽然住了口。尤正诺突然意识到眼前这个二哥.其胸中沟壑.实不可掉以轻心.他开始生出恐惧。 “他们的婚期定了吗?” “三日后” “夺回永安郡主之后.又当如何?” 尤正君顿了顿.突然笑起来:“或杀或囚.任我们处置.....” 尤正诺凝神沉思片刻.始终犹豫不定。 尤正君盯着他.俊秀白暂的脸上毫无表情.静静地看着.却让人不由自主生出一丝寒意。 “好.既然二哥开口.那我...舍命去办这件事。”尤正诺咬牙答应。 破天荒的,尤正君豪爽地笑了起来。 日耀城 欧阳暖自从在山脚下和肖天晔分开.便没有再见面,送亲队伍一路进入日曜城。 肖天烨回镇北王府准备婚事.欧阳暖则住进了专门修建的和亲驿馆。 婚礼正日。 一早.肖天烨便安排了人手.前来听候调用.除去已经安排的x暗中维持秩序的护卫外.又另拨了一些全副武装的兵士沿途维持巡逻.疏理人群。除了驿馆外,镇北王府所在的长兴街一带.已被各路显贵、城中富豪的随从、车辆围得水泄不通.真正是车如流水马如龙。一些做小买卖的.也赶着来做生意.越发的闹哄哄了。 欧阳暖连续几夜休息不好.这一日.反而又睡了过去.再醒来.便看见红玉焦虑的面容:”小姐.该起了.外面的嫉嫉已经候着.准备给您梳妆了。 逃是逃不过的,终究是婚礼。 欧阳暖原本以为自己会难受.可事到临头.却也没什么伤春悲秋的情怀,只点点头.拥着绣被坐起来。 帐子马上被一左一右地撩开.挂到了赤金凤首帐勾上.这房间里的布置都是肖天烨一手安排的.工匠日夜赶工才将这座驿馆建好。其实在欧阳暖看来大可不必.这里反正也住不了多久,可偏偏这里一花一草都说不出的精心,所有摆设都显示出了豪华大气.可见肖天晔的用心。 红玉和葛蒲走上前来.扶着欧阳暖下床.另两名丫头则捧了盛着嫁衣的托盘在侧,预备词候她穿衣。欧阳暖看了一眼那嫁衣,却看到它由里至外,由上至下,从楗衣到宽袖外衫.从长裙到珠鞋,全都绣满了展翅的凤凰和大朵的牡丹,金灿灿、红艳艳地叫人看了头晕。虽然她心情此刻说不上很好,但看到这嫁衣.也不免笑着摇了摇头.还真像是肖天炸的风格。 菖蒲有点没心没肺的:“小姐,这嫁衣上面的东殊可是百年难得一见的!你看.若是在黑暗的地方还会闪闪发光呢!” 话还没有说完,就被红玉瞪了一眼。好端端的小姐非要千里迢迢来和亲,谁都不会开心的,红玉了解欧阳暖,知道她很讨厌受制于人,生怕她触景生情.赶紧制止了菖蒲。谁知道欧阳暖脸上却没并没有看到什么伤心愤怒的神情.只是笑了笑.随后就端起金盏里的盐汤随便漱了漱口.让她们服侍着洗脸.抹香脂、穿衣裳。 欧阳暖穿好衣裳.看了一眼身上长长的织金裙子.软绵绵的红锦地衣,无声地笑了笑.笑容中有一丝无奈.如此奢华的嫁衣.她还真是头一回瞧见,肖天烨像是要把她打扮成一个移动的宝库一般。她走到妆台前坐下.让十全奶奶给梳头发。 肖天晔为了安排今天的婚礼.把城中所有子孙齐全被称为“有福”之人的十全奶奶都给梳理了一遍,最后挑中了足足十个.求个十全十美的兆头来帮新嫁娘梳发、换装。这可是从未有过的事情,纵然是皇家公主,也是按照觇矩配足六个.但肖天晔一一只怕没人敢和他说现矩。 看着那十个人,欧阳暖心里说不出是一种什么味道,欧阳暖淡笑着打过招呼,红玉打开她挽起的长发.青丝流泻,年纪最大的路夫人拿起丫头准备好的红木梳子.嘴里念着:”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儿孙满堂......”的吉祥祝福话.梳通了头发.预先请来的巧手送嫁娘便开始梳头。欧阳暖面前是一面周遭镶嵌了红绿宝石的铜镜.打磨得很光滑.她从中瞧着送嫁娘双手飞快地翻转,转眼就梳了个华丽的飞凤譬,端详片刻只觉得过于累赘.便轻轻皱起了眉头。 红玉是最了解欧阳暖心意的人.便道:“我家小姐既然穿了这么华丽的嫁衣,就得梳个简单的发式,不然显得太过俗艳反倒不好。” “是是是、姑娘说得对。”送嫁娘早已被关照过.一切按照郡主的心意来.立刻换了简单发譬。 菖蒲捧过重重七层的金镶玉套盒.送嫁娘拣了一只红珊瑚誓.四对珠钗.钗上镶嵌着龙眼大的珠子.配的都是赤金.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发饰虽不多.却样样都是只有公主才能裁的凤凰式样,这杏盒是大公主为自己准备的,欧阳暖看着镜子里的钗,不由叹了口气。说起来.公主为她做了太多,明明不该她承受的.这是公主对子君的移情作用到了自己身上.也不知道.此生有没有机会可以回报了。 送嫁娘又举起黛笔.问道:“郡主.画个娥眉吗?”欧阳暖挑挑眉,峨眉那短粗短粗、恰似楂叶的形状.实在是丑的可以.下意识摇头道:“不要.还是远山眉罢。”画好了眉.送嫁娘又取出一片金箔牡丹花铂.朝背面哈了口热气,化开呵胶,轻轻贴于欧阳暖的额间,配上金凤耳坠子,金镶玉臂训.另加一个白玉指环.原本还要戴上镶宝义甲,欧阳暖始终觉得那东西太可怕.便摇了摇头示意不必了。 送嫁娘和十全奶奶对看一眼.都有点纳闷.平日里的新娘子谁不是任由人梳妆打扮,一个个羞怯都来不及.哪里还能这样挑挑拣拣.可是转念一想既然镇北王都说了一切由着新任王妃的心意.便也都不再言语了。 这时喜娘眉开眼笑的走进来.夸了几句王妃好看.又说:“时候不早了,王府的花骄已经到了.还是赶紧上骄吧,免得误了吉时。” 接着便听到外面钟鼓齐鸣、奏起乐来.欧阳暖暗暗镇定了心神.调整了脸上的表情.端庄地在红玉和菖蒲的搀扶下.走出了房间。 “恭喜郡主!’’送亲的大历官员和将领一一贺喜。 “多谢各位。”欧阳暖一一辞别他们。当她快要迈出大门台阶时.突然回过头来,抬起一双清澈如水的眸子,目不转睛地望着前来送行的大历人。 一双清澈如水的眼睛里.有着极为复杂的情感,绣金衣带的光芒在阳光下隐约可见.把她衬托得更是楚楚动人。 “恭喜,恭喜!”众人口中道贺,心中却隐藏着无限的凄凉。不知从何时始.两个国家之间的”出嫁”这个词有了”人质”的含义。他们只能送她到这里了.今天下午.他们就得启程返回大历。 望着这些陪伴自己一起来到异国他乡的人,欧阳暖轻微地叹息了一声,乱世之中,身为女子,只能锁住自己的感情,丝毫不得流露。 转头出了院子.迈下高高的石阶。此时阳光格外明媚.从花园外面传来黄莺的叫声。下了石阶.欧阳暖回首,嗅到了满庭的花香。她顿了顿.随后义无反顾地上了轿子.轿子被抬起来,一扇轿帘还开着。 送行的人眼圈纷纷红了.他们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虽然之前永安郡主只是个名称.一个没有意义的人.可现在他们突然意识到.这是一个被国家牺牲掉的年轻女子。 花骄的帘子放下.盖头蒙上.眼前只是一片红艳艳的色彩.听到外面闹哄哄的人声,和前面传来的阵阵乐鼓。花骄被抬起来.欧阳暖只觉得一阵一阵莫名的思绪忽然从心底涌上来.说不出是无奈.是恐慌.还是难受.只觉心绪不宁。 从雪山上下来,她只是闭门不出、休养身体,其他一切都不想.什么都不再感觉, 离开驿馆的此刻却令自己心虚不已.今天、明天、未来.那些被自己压在心底的东西猛然跳了出来.....这场婚姻,究竟会如何收场...... 队伍出了驿馆.迎亲队伍前后各增加了一百名全副武装的士兵。 队伍到了大街上.百姓们不断地涌过来.他们想趁此机会一睹大历美人的风采。 “好大的排场啊!” “就是啊!这么气派的队伍!” 你们看.还有士兵保卫着呢!” “这恐是以防途中不测,听说按照习俗.花骄要绕城三周呢!” 按照和亲的礼仪.新郎本来要亲自迎接,谁知南诏皇帝的圣旨突然到了.还赐下无数贵重的贺礼.肖天烨必须在场恭候.所以此刻他并不在这里。在场的人们第一次见到戒备如此森严的迎亲队伍,不由感到惶恐和紧张。 这时候.东门大街上的马棚里.系着几匹马.有两三人正在喂饲料.街上摆着无数的摊子.有人卖豆腐.有人卖菜、有人卖鸡、鸭、鱼、虾.也有小贩在卖馍馍、烧饼、锅贴、煎包,还有人在卖糖水.甜糕、甘蔗、麻薯、汤圆.甚至布玩偶、陀螺、风筝、绣包、锣鼓、兽皮.这些人都在各自做着自己的事情.等到花骄经过的时候.却又不一而同地抬起头看着花骄。 从街头到巷尾,再到不知名的角落.埋伏着上百人,处处都有周密的安排和部署。民房里的百姓、买卖东西的小贩、路边的行人.不少都是尤正君安排的手下。他们都是经过伪装的士兵.恰是把极深奥的围攻阵势化为市井常物.更令人无从捉摸!只要一声令下.立时便变成抢亲的匪徒。在一片热闹之中.已经蕴含着无尽的危险.而花骄内外的人.却还对此一无所知。 就在迎亲队伍通过东门大衙的时候.突然,周围一阵惊呼.一匹快马受惊一般奔向花骄.更有无数人乱七八糟地叫喊起来:“天哪.快闪开.马受惊了!” “快跑快跑!” “救命啊!” 那马儿一路撞倒无数的人.衙上惊叫一片.周围的百姓乱成一团.那些准备抢亲的人看准机会.将送亲队伍团团围住。 “不许过来!” “镇北王有令.谁敢靠近花轿.格杀勿论!” “快!快!快回去!’’ 就像捅破了马蜂窝.平静的衙道突然陷入一片混乱.但不知何时.从左右两边各出来两顶一模一样的花轿.就连配备的一百名士兵都是人数相同,各有一名副将带领着,三台花轿在一起.原本预备抢亲的人顿时愣住了! 尤正君此时正藏身于日耀城内的一间民居中.静待消息.日耀城是军事要地.城内虽然繁华,可是他所在的地方却故意挑选了一间外表十分普通的民居,让人丝毫察觉不出端倪。 一个扛着铁掀的农夫哼着小曲儿.来到尤正君藏身的茅屋.关上门后突然正色跪倒在地:“殿下.三皇子派人来报信。一共三支队伍.有两支是幌子。三皇子已经调查过.从东门大街的北边过来的第三支队伍才是真的。” “第三支?” “是。” “你去吧。” 农夫装扮的探子离去后,尤正君向一个在屋内烧火的驼背老头儿递个眼色.那老头儿便走了出去.飞快地跑去东门大街传递了命令。 得到了命令的暗卫们.将整个东门大衙变成了一片刀光剑影。追杀的、被追杀的、叫喊着持剑相向的、手持刀刻守在骄子旁寸步不离的,乱作一团。两厢紧张地对峙,谁也不敢掉以轻心。 这时候.不少小贩纷纷道:”怎么?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他们像是要去看热闹,纷纷朝轿子跑去口一旁的民居中也有不少百姓向骄子靠拢,他们纷纷取出藏在袖子里的匕首.加入围攻者之列.强弱之势转眼就分明了。这些人不管不顾.直接盯着第三顶骄子而去。 送亲的士兵被第一拨人料缠着.哪还有工夫应对新来的围攻者? “不能让他们夺走轿子。骄子一一” “我们誓死保护郡主!” 因为对方人数太多.导致整条大街陷入混乱.最后根本分不清骄子的顺序.那些人索性将三顶骄子都给抢走.被围攻的士兵发出一阵大喊.奋力突破包围。然而,那些人终究还是趁乱抢走了骄子,朝着三个方向狂奔而去。 “别让他们跑了.快追!” “你们赶紧去追,我去向王爷报信!”副将孙景急忙叫住属下.说着他飞身上马。这是一匹悍马.一鞭下去,它猛地扬起前蹄.化作一阵疾风,朝镇北王府方向飞驰而去。 此刻镇北王府灯火辉煌.大门上彩绸飘荡.两旁挂着红色的宫灯.大门到正堂的通道打扫得干干净净.就等着新娘的花骄了。 “花轿还未到吗?”管家站在台阶上问道。 “快了。”有人回答。 “王爷肯定等急了。只要他们一到.你们就大声报到正堂。’’ 这时候,肖天烨刚刚送走了来送礼的皇宫使者.转身和肖凌风说话,一身喜袍的他看起来丰神俊朗,气度非凡。孙景冲进来的时候.几乎是吓得面如土色.跌跌爬爬地跪倒在地上:“王爷.王爷!属下死罪.花轿一一花轿被人抢走了!” 谁知这时候.听到他这样说.肖天烨面色却一如往常.脸上没有一丝一好的怒容.反倒笑道:“是.我知道了.你辛苦了。” “咳,王爷!您听清楚了没有.是郡主被人劫走了!您安排的三顶花骄都被人劫走了啊!”孙景的牙齿都在打颤.以为肖天桦没听清楚。原本那两顶花轿都是故布疑阵.防范着有人趁乱偷袭的.谁知三顶花轿都被人抢走了!他们这些护卫的人岂不是死路一条! 谁知这时候.管家飞奔进来.满面喜色道:“王爷,王爷.花骄到了! 肖天烨脸上顿时露出喜悦的神情,他双颊泛红.满怀期待的眼睛如星火闪烁。正要大步向外走去。孙景当场傻掉了.肖天烨一双漆黑的眼睛在还跪倒在地上孙景身上扫了一眼.抬腿踢了他一脚:“还不起来跟我去迎接花轿’” 说完,他再不搭理这完全傻了的副将.转身快步向大门口走去.轻快的步伐将他的好心情泄露无疑。 “怎么可能!王爷一一花骄怎么可能会到!”孙景还在发懵。 肖凌风把他提起来.微微一笑.道:”要想骗过敌人.先得瞒住自己人.这都是形势所逼.你家王爷的计策.你哪里会明白!好了.你主子马上就要拜堂了.收起你那副蠢表情!” 一一一一一一题外话一一一一一一 洞房洞房洞房!转圈圈! 请多多支持秦简,喜欢重生之高门嫡女全文免费阅读的亲们,请收藏http:///方便您的下次阅读! 世子篇 第十六章 大门处已站满出迎的人,众人都屏住呼吸翘首以待。 轿子被抬上阶前的石板,人们的目光不约而同投向了轿子。肖天烨亲自踢了轿门,喜娘搀扶着新娘出来。一时间,众人眼前一亮。欧阳暖扶着喜娘的手,身上穿着华丽的新娘服,裙摆用金丝点缀几朵硕大的牡丹,里面则是一件白缎子夹衣,露出颈项之间些许雪白的肌肤。头上蒙着的喜帕里面,隐隐约约可以见到一张清丽的面容。 不愧为远近闻名的美女,虽然看不清脸,可是仪态风姿都惹人遐思,人们便都欢呼起来。 透过红色的喜帕,欧阳暖看见面前一座高大雄浑的门楼,翘角飞举,飞檐重叠,琉璃瓦在阳光下熠熠闪光,门前有一对面目庄严的巨大石狮,中间是两扇镶有无数铁钉的朱漆大门,两旁是一些笑语喧哗的男男女女,人群的正中间,站着一身深红喜服的肖天烨。 两人的目光仿佛隔着喜帕相撞,欧阳暖心中一跳,慢慢地低了头。这时,四周无数的人围了上来,她只看见无数的脚,挤来挤去,熙熙攘攘。喜娘递了条红绸带在欧阳暖手里,小心翼翼地扶了她先跨过一个朱红的马鞍子,这才走上红毯,一直到喜堂来。 有赞礼者高声赞“吉时到。”喜娘便扶着她站到右侧,红绸带那端的人站到左侧,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因为此刻没有高堂,便对着北方遥遥一拜而已,随后赞礼者一声“礼成”。 在喜娘搀扶下,欧阳暖感觉到红绸带那端有人轻轻牵着,往后面走去。她看不到,只感觉是走进一个屋子里,被人扶着坐到床上。 看着新郎新娘都进了洞房,外面,亲自坐镇的肖凌风含笑的目光在人群中闪过,接着笑道:“今日诸多贵客光临,招待恐有不周,请大家多多原谅!待会儿还有酒宴,请大家尽兴!” 而那些喧闹的人声,欧阳暖却都听不见了。 喜房里,“快掀盖头,大家好好看看新娘子。”有人笑着道。 盖头被掀开,满屋子都是不熟悉的笑脸,唯一认识的只有肖天烨,他笑的尤其开心,手里还挑着一杆称。 旁边当先一位少妇,穿着一件绯红色绣花宫裙,头上金珠翡翠,脸上淡淡施着脂粉,面容姣好,一派华贵气象,唇畔带着矜持的笑容,刚才说话的人便是她。 肖天烨见她的目光所向,便轻声道:“这位是南城王妃。” 肖凌风的正妃是武靖公的嫡长孙女,不幸在动乱之中被杀,听闻他到了南诏后,娶了南诏右丞相的女儿沈梦青,看来这位就是了,欧阳暖心中暗暗惋惜,面上却很有礼貌地与她点了头。 就在这时候,听见一旁的嬷嬷吩咐道:“春桃,取了交杯酒来。” 便有一个丫头闻声出列,欧阳暖下意识地看了她一眼,春桃果然人如其名,仿佛熟透了的还滴着汁水的蜜桃。身上虽然只穿着丫头的衣裳,带了一套朴素的赤金头面,却反而更显得皮肤白嫩,一双杏眼几乎滴出水来,眉目流转间,带着一种寻常丫头难以匹敌的风情。 菖蒲看了一眼春桃高耸的胸部,再看了一眼自个儿,不由瞪大了眼睛。 除了春桃,这屋子里还有数个美貌的丫头,红玉和菖蒲见了,不由咋舌不已。在大历的时候,她们也算见多识广了,公侯豪门之家,见过的美丽女子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却还不曾如此集中过,仿佛天底下的艳色都集中到了这个屋子里似的,环肥燕瘦,应有尽有。 “我如今可算服了王爷相人的眼睛。看看这个新娘子,真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人。”南城王妃笑着过来拉着欧阳暖的手上下打量,“以后我看戏出游可就有伴儿了,真是让人高兴。” 肖天烨显然很得意,笑的眉眼弯弯。 “知道王爷今天高兴,还从未见过你笑得这样得意呢,”南城王妃拿衣袖掩了嘴笑,仗着肖天烨难得的和颜悦色,很是高兴地打趣道,“外面还有客人等着招呼呢!王爷快去吧,不过可要快点回来,一刻值千金呀,呵呵呵。” 一席话,说的屋里人都笑起来。 欧阳暖面上虽然红了,却不是害羞的,而是觉得这位南城王妃是个很妙的人,懂得什么时候说什么话,还能让大家都高兴,难怪她虽然不是出身大历,却很得肖凌风的看重。当然,敢收留一个异国女子在身边,肖凌风也是个厉害的角色。 “唉哟,王爷,你还留在这做什么?外面都闹起来了!”外头有人突然跑进来,肖天烨含笑望了欧阳暖一眼,快步走了出去。 南城王妃沈梦青依旧坐到欧阳暖跟前,一会询问欧阳暖这样那样,一会说个趣事。城中与她相熟的贵妇人也在旁边陪着,欧阳暖一句句地回答着,虽然话不多,却不曾让任何人感到不快或者冷落,屋里笑声不绝。 正说着话,有个丫头在门口探了下头,马上不见了。沈梦青眼尖瞧见,看了旁边的丫头一眼,身旁的丫头就立刻会意,快步走了过去,不知和那外面的丫头说了句什么话,回来的时候整张脸的颜色都变了,欧阳暖注意到,那丫头在沈梦青的耳边俯身说了几句话,沈梦青的眉头一下子皱了起来。 欧阳暖只听得“三小姐”“生病了”几个字。 沈梦青竟然收了笑容,欲言又止地看着欧阳暖。 欧阳暖看了沈梦青一眼,微微一笑道:“南城王妃有事,就早些回去吧。” 沈梦青被欧阳暖那双清冷的美目一看,只觉得有一种极为奇怪的感觉冒上来,偏偏欧阳暖脸上是带着和煦笑容的,倒是让她说不出什么来,便笑道:“是,的确出了点事,不过也不是什么大事,回头再处理也是一样的。”说完又看了欧阳暖一眼,笑容更甚道,“你嫁过来,咱们就是一家人了,我比你年长两岁,叫我一声姐姐也是使得的。” 欧阳暖淡淡看了一眼沈梦青旁边那个面露焦急的丫头,不由笑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只是既然姐姐将我当作一家人,有事自可去处理,实在不必陪着我的,以后咱们一块相处的机会还多着。” 日耀城是肖天烨的封地,可是南诏皇帝却并没有给肖凌风安排地方,只是给了他一个有名无实的封号,甚至连王府都没有,直接在镇北王府的西侧暂居。这样的安排,听在欧阳暖的耳中,着实是有一些异样的。同样是封了异性王,一个有封地有王府有实权,一个只有封号其他什么都没给,这样厚此薄彼,要么是对肖天烨另眼看待,要么是别有居心。 南诏果然是个很麻烦的地方,欧阳暖淡淡想着。 沈梦青见欧阳暖这么说,便也不好再坚持,从善如流地站起身,道:“既然妹妹这样通情达理,我就先去西苑了,有什么事情,着人来告诉我一声就好。” 欧阳暖笑着点点头,沈梦青就拉了她的手,“镇北王这个年纪都不肯娶妻生子,我本来真心为他发愁,看了弟妹这个品貌,身边的丫头也都出挑,我就放心了……相处久了,弟妹就知道,我是个实心人,你以后有事没事,尽管找我,不必拘泥就是。” 欧阳暖笑着应声,看着沈梦青浩浩荡荡地带着人离去,她一走,其他几位夫人因为与她相熟,便也都陆续跟着离开了。 屋子里只剩下欧阳暖自己带来的两个丫头和原先府里的下人,一时之间寂静的让人心里发慌。 欧阳暖笑着对那些丫头道:“南城王妃倒是十分热心肠的。” 屋子里鸦雀无声,没有人说话。欧阳暖的目光在屋子里扫视了一圈,淡淡勾起唇畔。这时候原本站在几个大丫头中间的春桃忍不住道:“王妃您刚进门,什么都不知道——”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的身上,春桃旁边一个生的细挑身子,容长脸儿,长得温柔可亲的丫头不着痕迹地拉了拉她的袖子,仿佛是让她不要多言,欧阳暖看在眼中,不由笑了:“你叫春桃是吗?” 春桃明显是个爱出风头的性子,一听到新任王妃叫自己,立刻不顾旁边那丫头,走上前来道:“是,奴婢叫春桃,见过王妃。” 欧阳暖点点头,看了红玉一眼,红玉立刻走上去给了春桃一个通体碧绿的手镯,一看就知道不是凡品,春桃喜上眉梢道:“多谢王妃。” 屋子里的人见这位新任王妃这样大方,顿时都用羡慕嫉妒的眼神看向春桃,只有刚才悄悄阻止过春桃的那个丫头耳观鼻鼻观心,仿佛没看见一般,眼睛里没有半点羡慕。 这丫头,倒是很端庄稳重的,只是不知道心性如何,欧阳暖的眼睛在她身上停留了不过片刻便淡淡转开,吩咐喜娘和其他人都退下去,故意留下了春桃和刚才阻止春桃说话的丫头。看着众人都离去了,欧阳暖对着春桃和颜悦色地道:“你刚才说,我有什么不知道?” 春桃看了一眼欧阳暖,有心在王妃面前卖个好,巧笑道:“王妃不知道,西苑里还住了一位沈三小姐,成日里有事没事往这里跑,若非王爷不喜欢她,只怕早就被塞进王府里面做王妃了呢!” 沈三小姐?这镇北王府地方不大,菩萨倒是不少,欧阳暖的笑容掩不住一丝冷淡,菖蒲好奇地道:“沈三小姐是什么人?” 春桃还在继续往下说:“沈三小姐是南城王妃的亲妹妹,也是右丞相的小女儿,说是想念姐姐,三天两头跑到咱们王府暂住。” “哦,暂住?”欧阳暖的语调微微上扬,听在春桃的耳朵里,便是鼓励她继续说下去。 春桃美目一转,道:“是啊王妃,她如今就住在西苑,昨儿个还弱柳扶风一样地站在院子门口看着咱们布置灯笼,非要在这里等着见王爷呢,不过奴婢没放她进来!”春桃说的义愤填膺,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有多么忠心护主,只是在欧阳暖看来,这种小把戏她见得太多了,无非是想要挑着她去对付那所谓的沈三小姐而已。 肖天烨在南诏呆了小半年,招来的桃花倒是不少,想起原先他嚣张怪癖的性格,欧阳暖不禁觉得奇怪,难道这些姑娘都看不到他的本性,还是被他漂亮的外表蒙蔽了?欧阳暖暗自摇了摇头。她这时候还不知道,南诏女子和大历的女子不同,对温文尔雅的男人不感兴趣,反倒是喜欢性格彪悍的,倒像是肖天烨这种阴冷残酷的,在她们看起来别有味道。当然,肖天烨位高权重,她们中某些人纵然也畏惧他这种性格,却抗拒不了近在咫尺的荣华富贵。 “春桃,在王妃跟前怎么能妄言!”另一个丫头低声道,随后赔笑,“王妃,春桃这丫头做事莽撞,缺乏管教,请您大人大量,不要与她计较才是。” 欧阳暖看了这丫头一眼,脸上却依旧很和气:“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叫雨宁,王妃有任何事情,都可直接吩咐。”那丫头低眉顺眼地道。 雨宁的容貌不比春桃那样艳丽出色,却也是个漂亮顺眼的丫头,能够在新来的女主人面前表现的这样恭敬,又敢对春桃出手管教,可见是肖天烨跟前比较说得上话的丫头了。 红玉不由得又多看了雨宁两眼,不得不承认,这样柔顺温和,的确是主子们会信赖喜欢的类型。 一般的女主子,都会讨厌春桃这种女子,烟视媚行、毫不掩饰自己的企图,可是欧阳暖却是反其道而行,她笑道:“春桃这样的爽朗性子,我身边倒还真是没有,春桃,你现在是几等的丫头?” 春桃一愣,下意识道:“回王妃,奴婢是二等。” 欧阳暖淡淡道:“从今日起,你就是府里的一等丫头了。” 春桃吃了一惊,随即喜上眉梢,带了点得意地看了雨宁一眼,随后道:“多谢王妃。” 雨宁虽然也很吃惊,但是头却垂的更低了,她隐约意识到这位王妃是个厉害的角色,但这时候,她还没有想到,欧阳暖不单单是厉害这两个字可以形容的。 “王爷回来了。”就听外面有丫头通禀道。 几人也都转头看过去,门帘掀起,肖天烨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春桃一看肖天烨进来了,立刻抢在别人前面,拿了笸箩将被子下的红枣、花生、栗子都收了,又将被褥铺设好,就笑嘻嘻地站在旁边。雨宁则恭顺地问道:“王爷,是不是再用点晚膳?” 肖天烨猛地想起欧阳暖还什么都没有吃,立刻点头,带了点赞许地道:“去吧。” 雨宁立刻就走出去,不一会儿端来一个食盒,里面放着新鲜出锅的玫瑰酥、酥油松饼,鹅黄莲蓉卷、炸的金黄的小馄饨。欧阳暖看了一眼,便知道她是早有准备的,的确是个细心的丫头。 肖天烨知道欧阳暖爱吃玫瑰酥,特地将那一盘子端到她面前,讨好的望着她,欧阳暖失笑,但的确是一天没有进食觉得饿了,便开始吃了一点东西,肖天烨就趁着这个时间起身去沐浴,等欧阳暖吃完了,他已经回来,身上换了套轻便舒服的寝衫,脚上也换了软底缎子鞋。头上的冠带已经卸下,只简单的挽起来,还冒着湿气,脸上也是红扑扑的,看起来比往常更英俊几分,原本屋子里伺候的春桃几乎移不开眼睛,雨宁却一直低着头,仿佛没有瞧见的样子。 红玉担心地看了欧阳暖一眼,见主子对自己点了点头,这才和其他几个人一起给两人行礼,又将屋内的灯烛都撤掉,只留下桌案上一对儿臂粗的喜炷燃着。四个丫头退了出去,又细心地将门关好。 屋内顿时一片寂静,静的人可以清楚地听到烛花爆开的声音。 屋外,早有人领着红玉和菖蒲去休息,雨宁一出门,面色就不太好看了,低声斥责春桃道:“王妃刚刚进门,你怎么能在她面前说那些有的没有的?” 春桃笑道:“雨宁姑娘,你可张开嘴,我瞧瞧你的牙齿舌头是什么做的,难道是木头吗?怎么这么谨慎,王妃是个和蔼可亲的,你莫不是嫉妒我得了王妃的赏赐?有本事你也去讨个巧卖个乖,看王妃喜不喜欢你!” “你——我是为你好,难不成你还看不出来,王妃绝不是那种任由你蒙骗的软柿子,小心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雨宁掩不住眼睛里面些微的怒意。 “呸,谁是狗谁是肉包子!你敢说自己对主子没有企图?!骗别人还行,骗我?哼!你还是少操心吧!”春桃不屑地道,不过是五十步笑一百步而已。 正在这时候,却看到雨宁的面色一变,春桃下意识地回过头来,就见到红玉笑呵呵地站在背后,顿时吓了一跳,嗫嚅着说不出话来。 “敢问两位姐姐,茶水间在什么地方?奴婢伺候小姐惯了的,怕她半夜里要水喝,先问好了地方。”红玉像是没听见她们二人的对话,温和地道。 春桃心中恐惧淡了些,想到这位王妃毕竟是从大历过来的,听说大历朝的女人多数柔弱,她虽然是公主义女,可是在南诏这些身份可就不管用了,顿时觉得胆子大了起来,刚要斥责红玉站在这里偷听,就听见雨宁温柔道:“奴婢带你去吧。” 屋子里,欧阳暖一时没有说话,虽然已经卸了妆,换了寝衣,可她下意识地坐在了床的一边,离肖天烨有很远的一段距离。 “暖儿,”肖天烨微微凑近了一点低声问道:“你,在害怕?” 欧阳暖扫了一眼,只觉得他那双闪着灼灼光芒的黑眸令她心里极度不安。 “暖儿重生之高门嫡女全文免费阅读,”他的声音很低沉,带着令人心慌的感觉。 欧阳暖看着他修长的手慢慢穿过两人中间的分界,卷住了她寝衣的一角,慢慢摩挲着。 这动作怎么看怎么觉得暧昧,欧阳暖的心中一跳,一向平静镇定的心不知怎么,突然跳得很厉害,他的黑眸仿佛燃烧着火焰,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她下意识地,靠向了床柱。 “我不会伤害你的。”肖天烨专注地看着她,像是在诱哄一般,呼出来的微微带着酒香的热气向欧阳暖蔓延过来,她有些紧张和震惊地看着那双手慢慢抬起来,欧阳暖的心猛地一颤,却见他那浓密的睫毛扬起,含着笑容,她一下子僵直了身子,心在狂跳着。一种略带惊慌的感觉在心中升起,膨胀,好像要把她的淡然和镇定撕个粉碎。 他闪闪的黑眸紧盯着她,薄唇微扬,勾起一个带着好笑的微笑,轻轻的话音提醒道:“再退后就要掉下去了。” 欧阳暖当然知道自己马上就要摔下床去了,但她着实不想要靠他太近,许是烛光的原因,她看着他白玉一般的面孔,此刻也晕上了一丝红,不知为什么,心里没来由的怦怦跳了几下。 肖天烨眼睛里始终有着淡淡的温柔,然而黑眸中的眼光犀利而慵懒地包围过来,看在欧阳暖眼中,似乎隐隐带着鹰般捕食的光芒。 欧阳暖轻轻皱着眉头,双颊因为不知是害羞还是害怕,此刻竟然轻染着酡红,她呼吸之间,吐气如兰,再加上寝衣上绣着的点点梅花,窈窕的身姿更显得玲珑有致,眼前的一幕在肖天烨眼里妩媚得近乎蛊惑。 欧阳暖被他的气势压得没法避,险些摔下床去,肖天烨长臂一伸,将她拉进自己怀里,直接压倒,俯身看着她瓷器般近乎透明的容颜,肖天烨似有若无的吻上了那远山般的眉眼。 “洞房花烛夜,你要这样躲着我吗?” 欧阳暖蝴蝶翅膀般长长的羽睫动了动,心里暗暗叫苦。她原本还是有话要说的,可是这个家伙根本没有给她开口说话的机会:“有一件事——”刚开了个头,却也下意识地想到,这个家伙是不会给她逃脱的机会了。他这样千里迢迢将她捕获,怎么还肯放开爪子呢? 果然,肖天烨如削的脸部线条随着唇角的扬起而缓和,薄唇浮起了一个狡黠的笑容:“明早再说。” 世子篇 第十七章 欧阳暖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肖天烨清楚的从她眼睛里看见里面的慌乱、不甘、以及挣扎……同时,也带着不自知的诱惑,更叫他心动。 “暖儿,这是南诏的佳酿,你尝尝看。”肖天烨走了开去,从一旁不知何时放在桌子上的托盘里端了酒杯起来,又走回到她的身旁。 欧阳暖抬眉看了他一眼,刚刚想要摇头拒绝。 “是怕太凉吗?要不……我喂你喝?”肖天烨慢条斯理的笑着,仰头把酒一口倒进了嘴里,向着欧阳暖伸出手臂来,一把将她拉进怀里,就要吻下来。欧阳暖登时明白了他的意思,心里大惊,连忙闪避:“我自己来。”抓过另一杯酒径直喝了下去。 “咳咳——”喝了酒,她竟然出乎意料的咳嗽起来。 肖天烨轻轻拍了拍她的背,语似怜惜似埋怨的说:“暖儿何必这般着急?良宵还长着……” 听着就是不怀好意的,欧阳暖下意识地瞪了他一眼。 “我可是守了不知道多久,才把暖儿你盼来我的怀里,怎么新婚之夜这样冷淡……”肖天烨轻声说道,似乎带着很大的委屈和无奈一般。 冷淡?她要是真的冷淡,早就一脚将他踹下去了。 肖天烨很是满意地看着欧阳暖的恼怒,眼睛更加闪亮,厚颜无耻地便把佳人搂进了怀里抱住不撒手,人好不容易变成他的了,怎么可能轻易放过,当他是傻瓜吗? “我怎么不知道你这样无赖。”欧阳暖盯着他,在山上的时候明明还很守礼。 肖天烨笑了,自然明白她的意思,笑道:“在山上没有三媒六证,你又守旧,若是把你惹恼了,只怕我就再也没有亲近佳人的机会,这不是亏大了吗?” 你居然还懂得这个道理,欧阳暖在心里冷哼一声,他倒是了解她,若是在山洞之中敢有什么不轨行为,她绝不轻饶了他。 越想越觉得得意,肖天烨唇角扬起,扣住了怀中人的后脑,头一低吻住她的唇。很轻很轻,似羽毛落在水面一般,柔柔的,似有若无的,挑逗般的轻吻。 欧阳暖涨红了脸,还没等反应过来,肖天烨毫不迟疑地俯低身子朝她压过来,欧阳暖只觉眼前一黑。完全不同与刚才的轻柔温存,他在雷霆万钧的瞬间夺走了她的呼吸。 她被他吻的差点窒息,拼命想逃开,登徒子的手却按在她的后脑,逃无可逃,只能挣扎着被他霸道而粗鲁地攻城略地,吸吮着她的唇舌,欧阳暖颤抖着承受着,被吻得红唇微肿,脑中发晕。 就在完全懵了的时候,肖天烨突然住了手,近在咫尺的黑瞳盯着欧阳暖,她松了一口气,他却略微抬起身子,从一旁的枕下抽出什么,欧阳暖一怔,接着手中便被塞进来一个冷冰冰的东西。 然后是他带着暗哑的声音:“暖儿,我知道你不愿意嫁给我。我也知道你看不得我使的卑劣手段!今晚,要么你杀了我,否则我就要洞房花烛!我要你心甘情愿,但只能选一样!” 欧阳暖一愣,随后发现手中竟然是一把冰凉的匕首。 见过无耻的,没见过这样无耻的,欧阳暖简直难以置信。 手被他抓住,匕首锋利的刃正顶在他的胸口,他的薄唇向上挑起,手却在慢慢地施力,“只要往前送进去,你就彻底摆脱我了,我已经安排了人,到时候会安全地送你们离开,而且也不会有人追究。杀了我。”欧阳暖心中一颤,一股压迫感隐隐从肖天烨的眼角眉梢传递过来。 他是认真的,不是开玩笑也不是威胁她,欧阳暖心中一跳,神经紧紧绷着,脑海里瞬间闪过无数念头,他这是疯了不成! 肖天烨的薄唇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动不了手的话,你就真的要嫁给我了。不后悔?” 欧阳暖的手有一丝的颤抖,他说得对,若是杀了他,她便能得到自由!可是——可是在山洞中,若非是他,她绝活不到现在!不想嫁给他是真的,因为她讨厌被人逼迫的感觉,讨厌这种远离至亲、命运不能自主的感觉!可她从来也不曾想要他的性命!不管在什么样的情况下,她都不曾这样想过! 匕首“啪”地一声落在床下,发出一声不大不小的动静,肖天烨眸子一暗,慢慢变的闪亮,卑鄙吗?不,他太了解欧阳暖了,若非将她逼到退无可退的地步,她不肯直面她自己的心意。在山洞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她对他动了情,可是她不会承认的,哪怕是到了绝境,她也不会承认这一点!只有用这种法子,才能逼出她的真心!他既然要定了她,她这一生都是他的,由不得她!他不能再等了,与其一辈子得不到她的心,不如用自己的性命搏一搏! 他的唇迅速地在她的脸颊、眉眼处留下一个个热吻,温柔缱绻,隐隐含情,一种天旋地转的感觉让欧阳暖差点窒息……那吻来得如此霸道和深入,让她心中的警铃砰然响起,但却无力挣脱, 欧阳暖细腻雪白的肌肤上一片晕红,玉染胭脂一般,晶莹剔透。一股淡淡的香,隐约的香,从她的呼吸间流泄而出,暖暖的,淡淡的,彷佛具有蛊惑人心的魔力,轻轻挑动着肖天烨隐藏在身体深处即将喷薄而出的欲望之弦。 她依然是倔强的,眼里隐隐有着恼怒,却也有一丝矛盾,矛盾地令肖天烨的心都有些颤抖。他轻轻低叹,终觉心下不忍,放开了她,修长的手指轻轻抚着她的唇瓣,动作是温柔怜惜的,欧阳暖觉得心中微微一颤。嘴巴又贴了上来,沿着她的额头、眉眼、脸颊轻柔地亲吻,手也慢慢滑上了腰肢,那种奇异而陌生的感觉,令欧阳暖惊得倒吸一口凉气,男人的喉咙深处传来一阵低笑…… 良久,肖天烨看着她羽睫下眼角的泪如同花瓣上晶莹的露珠,无声落下,知道她很痛,却还是强忍着不肯放松,肖天烨一阵阵的心悸,放开了扣住她腰肢的手,轻柔怜爱地拥住了温润如凝脂的身子,手指、舌尖着意温存,让她宣泄痛楚,等她慢慢适应和放松了,才开始放任自己的动作,逼迫她与自己一起沉沦…… 红烛燃过了半夜,肖天烨才停下来,却一直在她的发上轻轻嗅着,他眷恋着那淡淡的暗香浮动,这样的人,日思夜想,终于在他怀中了。看着一脸倔强且迷惘的佳人,肖天烨扬唇轻笑,俯身在她的脸颊轻轻吻了一下,看着她微微颤动的羽睫,他扬起唇角,心里很是愉悦。想着想着,不知过了多久,才拥着怀中人沉沉睡去。 第二日一早,红玉很早便起身预备伺候欧阳暖,可是转念一想如今多了一位主子,未必还是按照往常那么早起,便小心地准备好了洗漱的东西候着。一直到中午,才听见里面叫起,红玉刚要把东西送进去,春桃从她手中抢走了水盆,笑道:“红玉姐姐远道而来,还是多休息休息才是。这种活儿我们做就好。” 红玉和菖蒲对视了一眼,菖蒲立刻上去一把夺过来:“我们小姐的喜好就我们俩最清楚,小姐可是公主义女,堂堂的金枝玉叶,你这样的人不配伺候!” 其实欧阳暖性子虽然冷淡,但对人却很和善,并不难伺候,菖蒲就是看不得春桃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小姐给了她三分颜色就预备开染坊了,哪儿那么容易的事儿! 春桃瞪大一双水杏眼,很不满地道:“你这是什么意思,说我不配伺候王妃?我可是一直伺候王爷的人,难不成你是想说王爷配不上王妃?!” 好一个牙尖嘴利的丫头,红玉冷冷一笑,道:“不好意思了春桃,小姐和王爷还在里面等着人伺候,我们没空和你在这里闲磕牙,有什么事情,当面禀报了主子就是。” 春桃一愣,随即有点讪讪的,再也不敢多说什么了。王爷那个性她可是领教过的,高兴的时候还和和气气的,不高兴的时候要多难伺候多难伺候,现在这时候,还是不要去碰逆鳞比较好。她退到一边,低下头笑道:“是,姐姐教训的对。” 红玉和菖蒲便先后进了屋子,欧阳暖已经起来了,正坐在梳妆台前面,肖天烨不知趴在她肩膀上说着什么,欧阳暖越发恼怒的模样,狠狠地踩了他一脚,反倒惹得他一阵轻笑,又在她脸上偷了个吻。门一动,欧阳暖立刻看向门的方向,肖天烨知道她面皮薄,就笑嘻嘻地跑到一旁自己去穿衣服去了。 红玉装作没有看见,偷偷看了一眼菖蒲,发现她正捂着嘴巴偷笑。便率先走过去,恭敬道:“小姐,奴婢帮您梳洗。” 欧阳暖点点头,红玉便端着水盆,伺候她梳洗完毕,随后拿了梳子,细细给她挽好头发,看着洁白的后颈上那朵朵的红痕,心里暗暗轻叹。 这时候,菖蒲抬眼瞧了镜子里的欧阳暖,眉宇间反倒有着往日没有见过的一抹风情,不禁呆了一呆。 匆匆用了早膳,肖天烨还准备继续窝着陪爱妻磨蹭一会儿,没过半个时辰,就被肖凌风请走了,欧阳暖看他神色变幻,猜到想必和昨天花轿被劫的事情有关。肖天烨走了以后,欧阳暖原本预备再休息休息,谁知刚清静了一会儿,就有访客到了。 欧阳暖正在喝茶,却见雨宁进来禀报:“王妃,南城王妃到了。” 沈梦青?欧阳暖淡淡地抬起眸子,目光在雨宁的面上扫过,看的她低下头,才笑道:“请她进来吧。” 不一会儿,风姿绰约的南城王妃领着一个明眸皓齿、肤如凝脂的美人从外面走了进来。 “弟妹,我来看你了,这是我妹妹梦虹,梦虹,还不见过镇北王妃。” “沈梦虹拜见王妃。”站在沈梦青身后的美人盈盈拜倒,她的声音轻如晨风,又柔似流水,只是微吐了几个字,就已甘露般渗入每个人的心中,轻轻地萦绕,更便如一朵会唱歌的白色云朵,幻化出动人的曲音。 欧阳暖的目光落在沈梦虹的身上,只见到她一张娇美清秀的面容,那双瞳黑似星的双目中,仿佛有着说不尽的乍惧还羞、似喜又愁地话语,实在是楚楚动人之极的美人儿! 站在一旁的镇北王府的其他丫头们面上的神情都带了一丝奇异,此女她们都是认识的,正是南诏左丞相的小女儿沈梦虹。虽然皇帝戏言说过要让公主下嫁,但大家都很清楚,公主刁蛮任性,并非笼络肖天烨的最好人选,所以南诏各家豪门都还怀有很大的希望。尤其是左丞相,更是三番四次向肖天烨提起要将沈梦虹嫁给他,肖天烨虽然拒绝了,但大家都认为这不过是时间问题,如果不是欧阳暖横空出来,今日的镇北王妃十有八九就是沈梦虹。 沈梦虹自认虽然比不上南诏公主的美貌,却也是个人人竞相追逐的大美人,十三岁的时候她家的门槛就被求亲的人踏破了,本以为父亲提出将自己嫁给肖天烨,他一定会高高兴兴地答应,谁知道父亲却每每碰壁。原本她以为肖天烨没有见识过自己的美貌才会拒绝,可是借着姐姐的机会跑到镇北王府小住,肖天烨却从来没给过自己好脸色看。眼睛长到头顶的沈梦虹自然受不了这种刺激,昨日肖天烨成亲,她砸了屋子里的所有东西,打骂了好几个丫头,一直到沈梦青赶到才罢休。 沈梦青却不是个糊涂的人,她知道自己妹妹从小因为美貌被人奉承惯了,以为全天下的男人都该围着她转,这本来是这些美丽女子的通病,若是肖天烨将她捧着,她还未必会多喜欢他,正是因为得不到肖天烨的好脸色,她更加念念不忘。再加上肖天烨若是娶了南诏公主,沈梦虹心里可能还好过些,偏偏他竟然千里迢迢从大历娶了个女人,这对于沈梦虹这样的女子来说,等于是天大的打击。 沈梦青本以为肖天烨成了亲,妹妹就会死心,没曾想第二天一早沈梦虹就泪眼汪汪地来敲自己房门,非要亲眼看看这个欧阳暖到底是何方神圣,被她这么软磨硬泡,她也没了法子,想方设法求了肖凌风调开肖天烨,这才带着她来了。 沈梦虹一边说话,目光一边在欧阳暖身上停顿了一下,微微笑道:“王妃昨日大喜,未能亲自来道喜,还请见谅!” 她的身上有一种莫名的敌意,欧阳暖扬起唇畔,绽出一抹淡淡的笑容:“多谢!” 两人开口,空气都有些凝固。 “听闻王妃是从京都远道而来,离开故土和亲人,跑到这里来嫁给一个男人,还真是难得呢!”沈梦虹坐下不久,就耐不住性子地开口,语气里带着三分挑衅。 欧阳暖失笑,只是闲散的坐着,正红色的袖拢在黄梨扶手上,微微抬起下颚,从眯起的细密睫毛间看着对方。这种挑衅,她见得多了,段数太低,不值一提。 沈梦虹不死心,又道:“王妃不喜欢说话吗,还是觉得与我话不投机?是嫌弃我身份太低,不配与你说话么?” 果然是句句带刺,欧阳暖只是浅浅地笑着,如画的眉眼间风轻云淡,唇角轻勾,似柔情似无情:“沈小姐多虑了,只是我身体不适,不便久坐,沈小姐若是想要谈天说地,还是改天吧。” 新婚第二天就跑到这里来挑衅新娘子,不是吃饱了撑的就是嫉妒的昏了头,她没兴趣和这种女人计较,当然,肖天烨要是没功夫处理这只母苍蝇,她倒也不介意用她来打发一下无聊的日子。 欧阳暖说这几句话,绵软的很,可是听在沈梦虹的耳朵里,不便久坐?什么叫不便久坐?这分明是说她初承雨露,不堪久坐啊!沈梦虹简直气的要死,脸色一下子变得刷白,指着欧阳暖道:“你……你……你……” 她这里话说不出来,欧阳暖倒是有点莫名其妙,不知道她哪里不对劲了。 沈梦虹猛地站起来,气哼哼地道:“太不要脸了……太不要脸了!”说着一跺脚,头也不回就走了。 欧阳暖望向沈梦青,沈梦青见自己妹妹被三言两语气的颜面大失,也觉得太丢人,赶紧赔笑道:“弟妹,她一个小孩子,不懂事,你别与她一般见识,待会儿一起用午膳吧。” 看沈梦青的模样,也是十分诚恳,欧阳暖便无可无不可地点点头。 午膳是在正厅用的,沈梦青身边的妈妈指挥着丫鬟们摆放碗筷,圆桌上只有欧阳暖、沈梦青,还有面色苍白的沈梦虹。 沈梦青笑道:“弟妹,因为两位王爷都吃不惯南诏的食物,我便请了大历的厨子,专门做菜的,你今天尝尝看,看是不是正宗。” 沈梦青言笑晏晏,很是和气可亲,欧阳暖向来是别人敬她一尺,她自然敬人一丈,当下也不扭捏,含笑道:“你太费心了。” 虽然沈梦虹的目光不时在欧阳暖的脸上打转,可有沈梦青一直在说南诏的名胜和风土人情,桌上的气氛倒也不算冷清。 正说笑着,肖天烨和肖凌风二人从大厅走过来。肖天烨带着淡淡的笑意,一瞬间已经吸引了众人的目光,沈梦虹猛地抬起头来。看着肖天烨的眼神,怎么看怎么哀怨。 肖天烨看都没看她一眼,径直走到欧阳暖身旁,随后毫不犹豫地坐在她身旁。 沈梦虹正盯住两人看,肖凌风轻轻咳嗽了一声,沈梦青连忙拉了拉妹妹的袖子,莞然一笑遮掩过。 欧阳暖看着这一幕,只是觉得颇为有趣,淡淡扬起了笑容。这一笑,眼角眉便梢增添了少许明媚和风情,肖天烨眼中跃动起了一种莫名的火焰。 沈梦青笑了笑,吩咐负责上菜的丫鬟:“上菜吧”。 听到她的吩咐,丫头立刻应了一声“是”,便传了小丫鬟们上菜。 西湖醋鱼、美人肝、红白鸭丝、三鲜肥鸡、什锦汤包、燕窝粉条、鲜虾丸子、溜海参、鸡泥萝卜酱、肉丝炒翅子、百花酥等……都是熟悉的大历菜,摆了满满一桌子。 就在大家以为菜已经上齐的时候,雨宁端了一碗樱桃肉放到了欧阳暖面前:“王妃,这是王爷吩咐给您做的。” 欧阳暖微怔。 “你还记得这道菜吗?”肖天烨看着她,面带笑容。 欧阳暖当然记得,这是当年在船上的时候他特意吩咐做给她吃的,她低下头,“嗯”了一声,神色有些恍惚地拿起调羹尝了一口。 肖天烨笑着问她:“怎样?还合口味吧!” 欧阳暖不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其他人见他们神情奇怪,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越发觉得这对新婚夫妇十分神秘。 饭桌上,大家都举止优雅,细嚼慢咽,桌上除了轻微的碰瓷声,再没有其他声音。然而看到他们夫妻的神情,沈梦虹的俏脸却是脸色一变,起身从丫环手中的托盘了拿了一把酒壶,来到肖天烨和欧阳暖面前,那莹白秀美的手往酒杯里斟满酒,含笑水汪汪望着肖天烨道:“二位昨日刚刚新婚,这是天大的喜事,我敬两位一杯。” 肖天烨看了她一眼,脸上神色未变,淡淡扬唇:“谢谢!”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沈梦虹的笑容僵住了,她哪里看不出肖天烨是在敷衍她呢?随后还是不死心,又倒了酒送到欧阳暖面前。 欧阳暖低下头,认真地将樱桃肉放到嘴巴里,嗯,酸酸甜甜,火候正好。 “王妃不给面子吗?”沈梦虹面上打着笑容,实际上却是一种挑衅的、敌意的笑。 你哪位啊要给你面子!刚才若非看在肖凌风的面上,早把你丢出去了。肖天烨把脸一沉,看得肖凌风一下子警觉起来。他立刻咳嗽了一声,旁边的沈梦青脸色发紫,一把拖过沈梦虹:“闹什么!人家不肯喝酒,哪里有强逼的道理!” 欧阳暖微微抬眉看了看僵持住的两人,脸上微微一笑,端起了酒杯,轻轻抿了一口,随即站起身道:“我不胜酒力,先回房了,抱歉。” 喝了一口就不胜酒力?这分明是——沈梦虹还是要上去拦住,却被肖天烨冷冷地望了一眼,那眼神仿佛是从最寒冷的冬天而来,要将她的骨头都刮掉一层,她一怔,顿时缩了缩头,有些不敢造次了。 “暖儿,等等我!”肖天烨回头盯了一眼肖凌风,暗含警告,管好你的小姨子,不然直接丢出去喂狗。随后他大踏步地追随着欧阳暖而去,再也不看愣在原地的沈梦虹一眼。 沈梦虹手中的酒杯僵持了半天,最后被她姐姐拿下,耳边只听到肖凌风叹了一口气:“三小姐,你看清楚了吧,天烨他心里只有这个永安郡主,你不要再自取其辱了。” 不,我不甘心!沈梦虹猛地摔碎了酒杯,捂着脸奔了出去。 世子篇 第十八章 欧阳暖回到屋子里,也只是静静坐着。喝了一杯茶,心情才放松下来。她不该动气的,那些人和她没有关系,不过是肖天烨招惹来的苍蝇而已。明明只是一个不需要她费心思的人,何必在意呢?欧阳暖对此感到心慌,却又说不出为何心慌,她不是避开那些人,只是避开这种感情。 随意走到窗前,雅开窗子,外面就是一片澄澈的湖泊,粼粼的波光在阳光下看来闪闪动人。对岸的花园里,有仆役和园丁在花园里剪草,花色激滟,但这一切因了日光却显得有些乏力,带了些颓废的影子。 闭上眼睛,让心情慢慢沉淀下去,许久,欧阳暖才轻轻叹了口气。肖天烨椎开房间的门,发现自己担心的人正站在窗前。 金色阳光里,那修长婀娜的身姿仿佛要融进去一般,刮那间几乎迷醉了肖天烨的眼。 他轻轻走过去,站在一侧,看着那风姿楚楚的身影,看着她轻轻侧头,微微眯起沉思的眼睛,面上流露出带着茫然的神情,肖天烨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去。 欧阳暖正想的出神,片刻之后,一双手臂便从身后环住了她。她低下头,身前的手指在阳光中,筋络清明,泛着一种淡淡的白玉色。 一时,两人都没有出声。 良久之后,肖天烨才说:“生气了吧。”那声音软软的,幽幽的,是十分肯定的语气。 欧阳暖的心猛地一跳;肖天烨一边将脸极为温存地磨着她的颈项;一边轻轻道:“我以为你是不会动怒的,可你刚才,明明就是在生气吧。”有温热的气息,在耳后颈项轻轻一勾,仿佛是他叹了口气,“你知道的,那些人,我从来不曾放在心上,连正眼都没有看过的。” “暖儿,不要生气了,你生气,我也会伤心的......” 欧阳暖迎着阳光,习惯的微微的眯起了眼,生气?不,她不该为他生气的刁手搭在他的手上,原本就要推开他,可待触到了他的肌肤,整个人忽然被吸取掉了生气一般软了下去,她停了片刻,突然抓住了他的手,“你老实说,我弟弟在哪里?” 肖天烨一怔,并不急于回答,伸手抓住她的肩,将她缓缓转过。 一时之间,变得面对面了。欧阳暖对上了他的眼,眼波微转的时候流出星夜般的温柔。 几分甜蜜,几分渴盼,三分惘怅,还有一丝隐隐的幸福,让肖天烨一直冰冷的眼变得温和起来。在肖天烨看来,欧阳暖一直都是真实,毫不掩饰地将自己展现在自己面前,哪怕在最难熬的时刻,只要他一想到她的脸孔,心中一个角落就会蓦地变得柔软。 他微微叹了口气,如果可以,自己真想将她时时刻刻拥在怀里。 “他在你的手里,是不是?”欧阳暖却不肯轻易放弃,继续这样问道。肖天烨松了手,脸上笑容不减:“说的什么话?他既然是我的妻弟,我又怎么会困着他呢?” 欧阳暖定定望着他,随后从袖中取出一封书信:“这是肖重华在我婚礼前两日送过来的,上面言明有负我所托,两月前爵儿被你俘虏,难道这不是真的吗?;,欧阳爵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小孩子,他不会那么轻易就被捉住,肖重华信中说的很清楚,那一次是故意有人放了要屠城的风声出来,引了欧阳爵过去,还用了极为卑劣的手段捉住了他。这个人,不是肖天烨的话,她实在想不出谁会费这么大的心思做这种事。 肖天烨一怔,看着那信封的表情就有些似笑非笑:“暖儿,肖重华分明是自己弄丢了你弟弟,却要怪在我的身上,不觉得太懦弱吗?.,欧阳暖轻轻笑了:”是不是真相,只有你自己最清楚。”肖天烨目中有一丝凌厉闪过,终究化为春水般的温柔:”暖儿,肖重华这样的举动,分明是嫉恨你我成亲,我记得,他对你也是有企图的吧。” 欧阳暖失笑,肖重华对她有没有其他心思她是不知道,但她知道,肖天烨为了得到自己才真是处心积虑、煞费苦心。”既然你我已经成亲,木已成舟,你又何必瞒着我?我只是希望你放了爵儿回大历,他性子倔强,若是你一直囚着他,还不知道会闹出什么事情来,你要逼死我的弟弟吗?” 肖天烨蹙眉,但只是一瞬间,眼睛里慢慢扬起一丝无赖一样的笑:“我都说了,这件事不是我做的,但若是你弟弟的确失踪了,我可以派人去寻找。”他毫不脸红地说着,并且打定主意,继续扣着欧阳爵。开玩笑,刚刚成婚第二天,这么快放走小舅子,爱妻跑了怎么办?他才没那么傻。 欧阳暖见他抵死不认,心中却更加肯定了,欧阳爵一定在肖天烨的手里。当下也不再问,索性闭上了嘴巴。肖天烨这人疑心病重,他若是关着欧阳爵,一定不会交给别人,说不准......就关在镇北王府里,与其去问他,不如自己想法子。打定了主意,她便不再提起这个话题了。 欧阳暖越是不问,肖天烨越是不放心,便将府中上上下下的人叫来耳提面命了一番,又请南城王妃三天两头过来陪着欧阳暖聊天解闷,生怕她做出什么意料之外的举动。 欧阳暖却是没有表现出丝毫的异样,该吃吃,该睡睡,闲暇无事就捧着本书坐在廊下,红玉和菖蒲也是一昏眼观鼻鼻观心的模样,半点不露出端倪。让肖天烨想要打探也无从下手。 成婚五日,肖天烨便要回军营处理公务了。 欧阳暖盼了很久,好不容易等到肖天烨出府,破天荒地在门前送他,看他骑着马意气风发地离开,欧阳暖勾起唇畔,回头:“来了好几天了,今天在城里逛逛吧。” 副将孙景小心道:“王妃,天气凉,王爷嘱托了请您不要外出。” 这是在监视着自己么?欧阳暖唇边带笑:“那我就在府里逛逛,算不上外出。”说着洋身轻松跨进大门,斜眼看去,孙景不徐不疾跟在身后。 “孙副将,有红玉和葛蒲陪着我就行了,你下去吧。” “回禀王妃,两位姑娘对府中情形不熟悉,还是属下跟着照顾的好。”欧阳暖的面色一沉,黑眸中带了一丝冷意:“你要监视我?” “属下不敢。” “不敢?既不准我出门,连府里面也不肯让我走一走吗?我究竟是王妃,还是囚犯?你是副将,还是狱卒?!” “属下不敢。”欧阳暖气势逼人,少有人能承受,然而孙景职责所在,不能退让。 这个副将,太过畏惧肖天烨了.不敢有半分违背。欧阳暖淡淡一笑,面上的神情和缓了三分:“算了,我不该对你发火,你也是职责所在,我不怪你。” 孙景一愣,例有点摸不清欧阳暖的态度。说到底,他对这位神秘的王妃没什么把握,若是欧阳暖疾言厉色,他反倒可以用软钉子碰回去,可若是对方和颜悦色,自己一直这样不近人情,便显得借越了身份。王爷只吩咐过,不得让王妃出府,否则拿自己等人是问,但也严令禁止任何人冒犯王妃,甚至连言语上的不恭敬也不行。自己若是做的过分了,王妃去告一状,王爷还是不会饶过自己,那么......只要欧阳暖不过界限,自己最好是视而不见。欧阳暖不再多言,转身回了房间,这房间是肖天烨特意为她重新布置的。铜镜花黄,彩衣霓裳,凭栏雕花。梳妆台上,金钗、玉环、大颗粒的宝石,像是不要钱一样堆得满满的,任她选用,欧阳暖看了一遍这屋子,果真是一如既往的华丽,简直是带了点......暴发户的气质。她忍住喉咙里的一声长长叹息。这时候,红玉和菖蒲对视一眼,都悄悄退了下去,不敢打扰欧阳暖了。 窗外传来一阵扑棱棱的声音,欧阳暖眉心一跳,快步走到窗前,却见到一只白鸽落在了自己的面前。欧阳暖看了那白鸽一眼,试探着伸出手,白鸽似乎就是冲着她而来的,半点也没有排斥的意思,跳到了她的手心。欧阳暖从白鸽的腿上取下一个小竹管,果然发现里面藏着一张纸条。 纸条上写着,欧阳爵在镇北王府南苑。 南苑?欧阳暖心中一跳,仔细看了看这纸条上的字迹,随后皱起了眉头。这纸条是什么人送来的呢?为什么会正巧送到她的手中?对方又如何会知道欧阳爵藏在哪里? 她下意识地想到,此人的目的并不单纯是告诉她欧阳爵在哪里这么简单。当下将纸条藏于袖中,将白鸽放了出去,就在这时候,眼角的余光看到房间里北侧的窗户动了一下,有一个人影一闪而过。 欧阳暖快步走过去,猛地椎开窗户,却看到外面什么人都没有,她想了想,迅速走出房门,红玉和菖蒲正守在门口,副将孙景只敢守在院子外头,欧阳暖问道:“刚才有什么人从这里经过吗?” 红玉愣了愣,随后道:“没有,奴婢们一直在外面守着。” 没有?那这个在窗户外面的人就是院子里的人了?欧阳暖轻轻皱起眉头。自己的一举一动随时在对方的眼睛里,这可真不是什么好感觉。 时方知道自己和亲的真正目的是为了欧阳爵,又知道欧阳爵就在镇北王府,还知道确切的地点,幕后之人在镇北王府里面一定有眼线,而且这个人就在自己身边。 孙景小心地走前两步:“王妃有什么吩咐.....”,欧阳暖摇摇手,道:“无事。” 孙景壮着胆子抬起头,却看到欧阳暖面色一片平静,委实看不出什么心思,便低下头,再不敢随便猪测了。 下午肖天烨兴冲冲的回来,还给欧阳暖带了日耀城最有名的酒楼里的燕窝糕,欧阳暖不等他献宝,便把纸条递给他。肖天烨一看,顿时愣住,随后盯着欧阳暖道:“暖儿,你可不要相信别人挑拨离间,这是……” 欧阳暖当然知道,欧阳爵是在肖天桦的手心里,可问题是,这送信来的人也没安什么好心眼就是!她扬起清冷的眸子在肖天烨的脸上淡淡扫过:”先捉住这个奸细再说吧!” 肖天烨一怔,随后满面喜色起来,眼睛一瞬间亮的像是天空的星斗。欧阳暖瞪了他一眼:”有奸细你还这样高兴,真是病的不轻。” 肖天烨只是笑:”你这是关心我么?怕我被奸细害了?”欧阳暖浑身一震,装作看向别处掩饰过去。 肖天烨却不容她逃避,捉住她的手,掌心微微发烫:“这王府里的人,是各处的眼线,早已不是什么秘密了,我一直按兵不动,就是等一个好的契机。这一回借着这个机会,能将他们全部除掉,才是最好的。不过,今天我真的很高兴,因为暖儿你先想到的是关心我,这世上还有人会关心我,这个人还是你,这种感觉真的很好,很好...”他一边说,一边将头轻轻靠在欧阳暖的手上。 欧阳暖一愣,随即几乎完全没办法说话。不知道为什么,肖天桦这几句话说得突然,可她却肯定,他说的都是认真的。一个人在异国他乡,所有人都背叛了他,他也背叛了所有人,除了肖凌风,没有人是真正站在他身边的,可就算肖凌风,目前的立场也十分的微妙。谁会全心全意为他着想呢?他从前在她看来,不过是任性的孩子,嚣张跋扈、权倾朝野,虽然有时候张牙舞爪,可这不能掩饰他内心的脆弱。也许,他比任何人都还要渴望关怀。 欧阳暖的手,轻轻落在了他潦黑浓密的发上。 肖天烨一愣,随后伸出手臂,环住了欧阳暖的腰。 这一瞬间的感觉,让欧阳暖的心弦猛地颤动了一下。她突然不知道,自己这么做,是对,还是错呢? 为了度过这难以言喻的沉默,欧阳暖开了口:“怎么除掉这个奸细,你可想清楚了?” 肖天烨抬起头来,眼睛里隐隐有着春色如许:“你说呢?” 两人对视一眼,莫名都笑了起来。大概,他们心里很清楚,彼此都想到一块儿去了。 欧阳暖沉思片刻,道:“来人既然是奸细,又在这个院子里,那么只要设个套,不怕她不钻进来。” 对方一定想不到,自己竟然将这张纸条交给了肖天桦,这在于常人来看,是绝对不可能的,但是欧阳暖做事,往往刻走偏锋,不爱按着常人思维行动,这也是对手对她并不全然了解所致。 第二天一早,欧阳暖借。说心绪不宁,让红玉取了笔墨纸砚来,写了大半个时辰的字,随后将那些宣纸一张一张都团了,状若随意地丢在了地上或是书桌上。红玉要进来收拾,她却摇了摇头,暗暗使了个眼色,红玉会意,道:“小姐是不是累了,要不先休息一会儿,王爷去了西苑,说是半个时辰后才回来呢!” 欧阳暖听她故意说得很大声,不由笑了:“也好,我去休息就是,一会儿王爷回来了你叫我。” 红玉听了,便应声,随后陪着欧阳暖一起进了内室,外室一下子就空了下来。 半个时辰后,肖天烨回来,欧阳暖将所有人都召集起来,面沉如水地道:“谁动了我书桌上的书信?” 所有人面面相觑,谁敢动王妃的东西? 肖天烨的脸色也很难看:“我再三警告你们好好服侍王妃,谁让你们乱动主子东西了,一个个都不要命了吗?!王妃不过是去休息,谁敢动她的书信,让我知道,定不轻饶了她!” 众人都愣住了,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红玉看着众人各异的神色,笑着道:“王爷,容奴婢多说一句,现在去搜各人的屋子,肯定拨的到,晚了,只怕证据被人给毁了。” “王爷,奴婢才不会做没脸的事,主子的东西是绝不敢动的!您可千万要相信奴婢啊!.,春桃率先说道,有意无意地看了肖天烨一眼,目光里带着一丝媚态。 当着面也敢这样放肆,欧阳暖的脸色微微一沉。 雨宁上前一步,给欧阳暖福了一福:“王妃,奴婢愿意将屋子让出来给王妃拨查,也好证明奴婢的清白。” “奴婢也愿意。”春桃不甘示弱地道。 欧阳暖看向肖天桦,肖天烨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笑意,脸上却装模作样地很严肃:“孙景,立刻带人去拨查!还有李嫉嫉,丫头们的身上你也拨查一遍。” 孙景领命去了,带着护卫们在院子里一阵翻箱倒柜的拨查。李嬷嬷也将所有丫头集中到一起,然后挨个拙查。 李嬷嬷先捏查完,过来禀报道:“王爷,王妃,老奴拨查过了,她们身上没有书信。” 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半个时辰,足够那人将书信藏起来了。欧阳暖眨了眨眼睛,继续低下头喝茶。 这时候,孙景进来禀报道:“王爷,全都搜吗?” 肖天烨皱起眉头,欧阳暖却知道,孙景刚才拨查了小丫头们的屋子,留下的这几个大丫头都是很有休面的,孙景若是让那些护卫搜查了,以后这几个姑娘的清誉也就毁了,将来嫁人都成问题。可若是不拨,两才肖天烨又说了全部都不能放过。 孙景这是看那春桃雨宁等人持别出色,怕王爷在气头上下了命令,自己等人再无意冲撞了,造成什么不可挽回的后果吧。欧阳暖微微一笑,起身道:“孙哥将毕竟是外院的,要拨这院子,最好还是几个嫉瑭去好了。”但是交给这院子里的嫉嫉,也是不妥当的,所以她要亲自去看看,究竟这个奸细是谁。 肖天烨见她起身,立刻吩咐道:“还不去把披风给王妃取来!” 红玉忙不迭地笑着去取了,替欧阳暖披上。欧阳暖失笑,一个院子里,不过几步路,要什么披风呢?当着众人的面,她只是似笑非笑地看了肖天烨一眼,肖天烨却没注意到这些,亲自上前替她系好了带子。 一屋子的人都看着,欧阳暖莫名红了脸,随后想到现在不是做这种事的时候,轻轻咳嗽了一声,“走吧,我们亲自去看看,也防止嬷嬷们粗手粗脚,碰坏了东西。” 李嬷嬷带着几个身形高大的粗使嬷嬷,陪着欧阳暖肖天烨进了大丫头的房间。雨宁见情形,低眉顺眼地主动开了自己的箱笼,李嬷嬷看了她一眼,果真仔细搜检起来。翻了个底朝天,却并没有半个纸片,抬眼见床边上放着一个包袱,二话不说上去抖了抖,竟然真的掉了一片纸下来。 红玉抢上前几步,捡起来,也不看,就立刻恭敬地递给欧阳暖:“王妃,请您过目!” 那张纸上只写这一句散诗:时辰报尽天将暮,不信烟而尽黄昏。 欧阳暖照着纸条念了两句,就靠在椅背上,打量众人的脸色。众人偷偷交换眼色,似乎很是惊讶。 春桃则是满脸惊恐。 “暖儿,这可是你丢的东西?”肖天烨明知故问道。 的确是,因为这诗句上有时辰有黄昏,那奸细定是以为藏着某种秘密。欧阳暖点头,随后盯着丫头们:“这是谁的包袱?” 春桃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满脸的不敢置信:“王妃,奴婢没有做过!奴婢真的不知道这纸团是什么时候到了奴婢的包袱里面!王爷,奴婢在府里这么久,从来都是循规蹈矩的,奴婢不敢啊!” 欧阳暖看了她一眼,慢慢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说实话,这个结果还真是有点意外。 春桃只是个不安分的丫头,却不是个能做奸细的丫头。这点眼力,她自问还是有的,可是纸团却是在她的包袱里发现的。 屋子里只住着春桃和雨宁两个丫头,春桃一下子惊醒过来,忽道:“是雨宁!一定是她冤枉奴婢!只有她能进得了这个屋子,奴婢又对她没有防备,一定是她偷了王妃的东西!冤枉到奴婢的身上!” 雨宁突然跪了下来,似乎也是被春桃的事情弄得不知所措,仿佛六神无主一般:“王妃.奴婢想起来了,刚才奴婢看到春桃在王妃的房间里拣了个纸团。奴婢当作没要紧的东西,也就没在意,刚才王妃问起,奴婢怕冤枉了春桃,又顾念着一同进府的情意,却没想到她竟然做出这种事情,实在是太令人痛心了。” 春桃难以置信:“你血口喷人!”说着要扑上去厮打雨宁,被旁边的两个嬷嬷一左一右驾住了。 欧阳暖微微一笑,乐的看她们狗咬狗,随后她看向肖天烨,肖天烨早就不耐烦这两个丫头了,尤其是春桃,他冷冷道:“把这两个丫头一并拉出去” 春桃一边挣扎呼救,一边被人拉了下去,而雨宁猛地甩开拉住她的人,抬起头来:”王爷,春桃是犯了错,奴婢又做错了什么!” 欧阳暖笑了笑,道:“王爷昨日送了我一种千年墨,一旦不小心沾上了,即便小心用水洗过,遇到油又会显现出来,刚才那团纸可还是墨迹未干的,你是不是要我命人将你的手仔细地用油抹过一遍?” 雨宁的面色一下子变了,她立刻明白,今天这件事情,分明是一个局!而做这个局的,就是眼前的这对新婚夫妇!可是怎么会,那人明明说过,他们之间有很深的嫌隙,只要善加利用,很快这位王妃就会死无葬身之地,怎么会变成这样!喜欢重生之高门嫡女世子篇的亲们,请牢记由http:///整理并免费提供阅读,大家可以点击上面的收藏本站,方便阅读! 世子篇 第十九章 欧阳暖轻轻移动步子,走进了牢房。外面的寒凉,里面的酷热.给她带来一种冰火两重天的感受。 肖天烨紧紧抓住欧阳暖的手,生怕她害怕。虽然他很清楚,欧阳暖并不像她外表看上去的那样柔弱。 地牢里点燃着熊熊火把,照得亮如白昼.形状可怕的各种刑具摇在两侧,看起来十分的狰狞。 肖天烨握紧了她的手:”你不该来的。”欧阳暖微微一笑.并不说话。 这时候,被关押在左边牢房的春桃一看见肖天烨,立刻扑了上来:”王爷.王爷.奴婢是冤枉的,一切都是雨宁那个贱人冤枉我啊!求您放奴婢出去吧!王妃!王妃,奴婢可从未做过一件对不起您的事,您在王爷跟前为奴婢说说好话吧.奴婢再也受不了这个鬼地方了!” 欧阳暖看了一眼春桃,她虽然衣衫破旧了一些,身上却没有大的损伤.可见只是关着她,居然也能叫的如此撕心裂肺。她摇了摇头.道:”你预备如何处置她?” “我一看到她就烦.先关几天,让她知道规矩.再打发人来送的远远的。” 肖天烨知道春桃并未参与这件事.但也道她是个不安分的丫头,按照他以前的性格.直接杀了更容易.偏偏欧阳暖的个性是不喜欢滥杀无辜的.既然如此,打发了也好。 说着,他不再搭理她,拉着欧阳暖继续往前走去。 雨宁被人从牢房里提了出来,脚上的铁链撞击着发出金属的响声.从她的身上看来.比春桃要惨的多了.一身的血痕。看到肖天烨,她浑身筛糠一般发抖,随即一头栽倒在他脚下.哭叫道:”王爷慈悲,请您直接杀了奴婢吧!”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宁死也不肯供出幕后之人吗?”肖天烨好整以暇:”要知道.你这一日受的,不过是牢狱里最常用的刑罚.普通的开胃菜罢了。后面的花样用上.只怕你才是真正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雨宁惨然一笑:”奴婢只求速见” 肖天烨冷笑一声.邪气从他唇边逸出,危险的笑意叫人心里发寒。 欧阳暖瞧着雨宁神色虽然哀痛,却是一哥下定了决心的模样,心中不由得叹息,地牢可不是什么好地方,到了这里,还能有活路吗?好好的一个姑娘家,却做了密探.这也罢了,若是为金为银.还不至于如此卖命,她却为了那人死扛着,若非是痴心一片,绝不至于到这个地步。想到这里.她看着雨宁的神情,止了肖天烨要让人将雨宁拖下去的举动,慢慢道:”那个人.是二皇子吗?” 这话一说出来.雨宁吓了一跳,眉眼间在这一瞬间颤抖了一下。 欧阳暖立刻肯定,此人定是尤正君无疑。想不到这个人那么阴险狡诈,居然还有女子为了他不顾一切。 “他若是顾惜你的性命,对你有一丝真情,也不会让你做这种事情。为人奸细者,若被发现,便是真正的万死难逃,你可想过?”欧阳暖提醒她。雨宁拼命摇头:”不,不是!没有人指使奴婢,奴婢是自己来的!”肖天烨只是凝目望着雨宁,无声地冷笑了一句。欧阳暖叹了口气:”这世上痴情的姑娘,大多没有好结果。你可知道.二皇子两日前又收了一名美妾,日夜将其留在身边.此女名为如云,更兼色艺俱佳、才貌双全.所以他爱宠之极.此事早已闹的人尽皆知。雨宁,你也应该知道如云这个人的.是不是?可怜你时他忠心耿耿,宁受酷刑也不肯将他供出来.当真是为他人作嫁衣裳。就在你受刑的刚才,他还带着爱妾去遛马饮宴,你可知道?” 欧阳暖是极懂得揣摩人心的,知道怎样对方心里才会最痛苦。所以她说出了这个由其他丫头闲聊时候透露的消息,对于雨宁这样性子坚韧的姑娘来说.心上人的背弃才是让她最不能忍受的,尤其是二皇子新收了美妾,这话传到雨宁耳朵里,只会变成彻骨的痛恨。 果然,雨宁听了这话,神情慢慢地变了,变得煞白,足足有一刻的功夫,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欧阳暖慢慢道:”还不说实话吗?” 雨宁最终扑倒在地上泣道:”是,二殿下是雨宁的恩人,雨宁十岁,家里在夜里失火.烧得片瓦不留.可怜我全家上下.都死了个干扒.”是二皇子收留了雨宁,并且开始培养我、塑造我。后来,更将我送进了镇北王府.寻找机会接近王爷。二殿下说.我虽然不及春桃美貌,可美貌愚蠢的春桃正可以衬托我的温柔和善解人意,他让我想方设法得到王爷的信任和宠爱,为他盗取情报。” 欧阳暖淡淡一笑,的确,常人看来,春桃比雨宁漂亮得多,可是同样的,春桃没有脑子.但雨宁却大不一样.聪明、内敛、温柔.体贴.这样的丫头,容色不出众,却比那些漂亮的更具威胁,不知不觉的就一点点取代了旁人的位置。果然好算计啊! 肖天烨早已猜到了背后的人.这时候也不过冷冷一挑眉。相比整日里像苍蝇一样围在自己身边的春桃.雨宁更温柔更聪明.自己在书房里的文件也大多数是她整理的。自己之前还摸过雨宁的底细,确保她没有问题才放在身边当丫头,谁知道对方才是真正的奸细。 欧阳暖看着雨宁.不知为何目中涌现出一丝悲色:”傻孩子.你可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雨宁低下头,全身都痉享着,手指死死抠住地砖的缝隙,头在地上重重磕了一下.仿佛要晕厥过去。她抬起头.嘶哑着声音道:”既然二殿下不曾顾惜雨宁.雨宁也不会再为二殿下卖命.雨宁知道,今日夜里大殿下将会到达日耀城,二殿下将在半途派人击杀之,等大殿下一死,再将罪名栽到王爷身上,到时候二殿下会以清缴为名,讨伐王爷.....” 她的额头一片血污,神色凄惶.肖天烨面色沉了下来:”这么重要的消息,你怎么会知道?” 雨宁凄声道:”二殿下相信奴婢.是因为奴婢早已是他的人了.可以自由进出二皇子府,若非有一日偶然听闹.又亲眼见到他秘密调动军队.这等机密大事,他是不会叫奴婢知道的。如今王爷的五十万军队都在城外,到时候二皇子秘密进城,抢占时机控制了尚无防备的王爷,不怕那些人不肯就犯。” 肖天烨的瞳孔瞬间收缩成一点.熠熠的光芒近乎妖异.只听雨宁战战兢兢道:”王爷若是不信.大可以去仔细调查.如今城中必有二皇子的人混进来” 肖天烨听着这话.默然无语,心中却好似翻江倒海一般:该死的尤正君真是骄狂若此.敢在日耀城动手吗?随后,他又微不可察地皱起眉头尤正君性子沉静内敛.若无十成把握,根本不会贸然行事......万事小心为上!他心念一转.断然甩袖.道:”好,我会亲自查验.若你的话有半句不实,必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他话音未断,身形已朝着殿外而去,欧阳暖连忙疾步上前:”王爷!”肖天烨猛地回神.回以温存一笑.拍了拍她的手.”我晚些时候就回来,不要乱走......” 随即再不迟疑,大步而去。 欧阳暖望着他离去的背影.不由的绽出一道淡淡的微笑来。 出了牢房.回到自己的屋子.红玉急匆匆地从外面走进来,低声在欧阳暖的耳中道:”明郡王的人已经到了日耀城。” 欧阳暖点点头,她请肖重华派人来接应,赶来的的确很快。随后她道:”爵儿呢?他的位置确认了吗?” 红玉低头道:”是,奴婢按照小姐的吩咐,悄悄盯着南苑。昨日事情之后,王爷果然派人转移了大少爷的位置,如今安置在东苑的一间厢房内,只是大少爷似乎吃了什么东西,浑身无力,走路都要人搀着。” 欧阳暖握紧了手.果然如此,昨日她把纸条给肖天烨看,表面的目的是为了让他处置奸细.更深层的目的是为了让他将人进行转移。他若是不动欧阳爵的位置,那南苑那么大的地方,欧阳暖未必能立刻找到.还容易打草惊蛇.可是如今他将爵儿转移到了东苑.又确定了在什么方向.这一切当然就容易得多了。 “回来的路线,暗哨几个,看守几个.关。几个.都记在心上了吗?”欧阳暖问道。 红玉点头.”小姐放心,奴婢这就画出来。” 直到半夜,肖天烨都没有回来,就连西苑都是悄无声息,欧阳暖知道.肖天烨带着大部分的人去了城外.要抢在二皇子之前在南边拦住大皇子。天亮之前.他是绝回不来的。 这是最好的时机。 欧阳暖深吸口气.将被子掀了跳下床来。快速走到窗边,乌黑的眼睛警觉地从窗户缝隙里望出去,看了院子一眼。 这一回.就连哥将孙景都被带走了。 “他要知道了,说不定要怪我。”欧阳暖想着肖天烨的神情,心被扯了一下,暗中觉得微微的疼。然而担忧只是轻轻掠过,片刻之后又回复了平静:”无论如何,我不能再让爵儿留在这里。” 红玉冀蒲早已换好了衣裳,欧阳暖也换了一身丫头的服饰,和红玉葛蒲一起往外走。被限制行动的,是欧阳暖,而不是她的丫头。平日里还有人监视.可今晚的事情非常重大,决不容许闪失,肖天烨在城中安排的人手有限,还要去通知军中,所以并未留下太多人在府里。多日的观察,要避开王府巡逻有序的侍卫并不难。偶尔碰上侍女仆役,一见是红玉的熟悉面孔,都笑着打个招呼便走开了。 来到东苑厢房.侍卫果然三三两两倒在地上。欧阳暖面色一变.就看见一个人影闪出来,就地拜倒:”郡主殿下.属下是明郡王麾下金良,已经按照您的安排.将欧阳少将军背出来了。”他的身后.只跟着四个黑衣人,却很明显都是精明厉害的人。 欧阳暖快步走过去,就看见欧阳爵虽然面色苍白地趴在那人的背上,还闭着眼睛,却是呼吸均匀,她心中一软,随后不由自主伸出手摸了摸弟弟的脸.金良急道:”郡主.快走吧.再晚就来不及了!” 金良等五个人将刚才打昏的护卫身上的衣服扒下来,自己换上.看起来就像是普通王府护卫一样,半点看不出端倪。 “天色马上就要亮了。”欧阳暖抬头望天:”东苑小侧门可以出去,那里看守虽然严密,可是我手上有令牌.但是动作一定利落点。”令牌是肖天烨的.欧阳暖昨夜趁着他睡了.从他书房里取来。”小姐,你现在出府,我们两个人留下,王爷回来了还能拖延一阵。” 红玉道。 另一边.菖蒲咬着手帕,眼光灼灼地盯着欧阳暖。 欧阳暖看着这两个一路忠心耿耿的丫头,终究只是笑了笑,在红玉的心里.是以为自己永远不会回来了吧,所以才这样泪光闪闪的.可是.....她想到时间紧迫,也不再解释什么,拍了拍她的手,快速回身向外走去。 一行人无惊无险,出了镇北王府。 有了肖天烨的令牌,敲开城门并不因难,一行人骑着快马,不一会出了城.再狂奔一气,转眼已经到了郊外.然而这时候.天空已经开始现出了鱼肚白。 前方不远.却又有一队骑兵在守候.悄无声息.欧阳暖心中一惊。金良却已经露出喜色:”是明郡王!”说着,他快速策马赶上去! “暖心....不,郡主殿下,”肖重华一身戎装.看起来俊美夺目.只是嘴唇紧紧抿成了一条线.他淡淡和金良点了点头,随后策马上来.向欧阳暖道.”终于见到你了。” 不知为什么,欧阳暖只觉得这句话中,似乎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让人无从琢磨。会吗?肖重华对她的感情并不一般?随后她淡淡一笑.一定是她多想了.肖重华这样的人,何至于此。但他身为一军统帅,居然冒险赶到这里来,实在令她感激。她原本.只是希望他借一些人手,能够将欧阳爵平安接回去,却不料他能够做到这个地步。 肖重华深深望了她一眼,终究没有多说什么:”肖天烨丢了人.一定会派追兵。我们必须赶紧上路。” 欧阳暖点点头,肖天烨现在恐怕阻止了尤正君,回府发现自己不见了.定是大发雷霆吧。 清晨,太阳稍稍露脸就簌然躲进云层.不过一个时辰.暗沉的天色将天空完全笼罩起来。 坐在马上.却感觉到大片大片的雪花飘下来。真正的冬天要来了,这里并不是山上,却也开始下雪,就像是欧阳暖的心情,总有点灰蒙蒙的。 雪花中.为了节省时间,肖重华带着欧阳暖同一匹马,金良则带着昏迷的欧阳爵。 欧阳暖看着头顶上肖重华的侧脸.忽然想起肖天烨,那知道被骗气恼的样子。 那个像孩子一样的男人,此刻还不知会怎样暴怒,他又有心疾.平日里虽然无碍,却是受不了太大刺激的.尤其是来自于她的背叛。但无论如何.欧阳爵,不可以留在南诏,对于一个大历的少年将军来说.那样无疑是一条死路。 欧阳暖幽幽叹气。 肖重华看在眼睛里.漆黑的瞳孔莫名染上了一丝阴霾。 转眼已经到了中午.一行人快马加鞭,终于赶到了南诏边境。只要穿过前面的燕子崖,便是大历的界碑。 自由仿佛近在眼前。 风吹过来.刺骨的冷。欧阳暖莫名觉得心绪不宁起来。 肖重华仿佛感受到危险似的,猛然抽鞭,重重打在马匹身上。”驾!” 所有人的马似乎也闻到不安的气息.亢奋地高嘶起来.四蹄离地,呼呼生风地冲了过去。 身后,轰鸣的马蹄声,蓦然冒起.带着不顾一切的疯狂。像要踏破这白茫茫大地的蹄声.回荡在身后。 追兵已到! 越来越近,几乎震耳欲聋。欧阳暖不难想象那身后的杀气冲天.因为从她的角度.都能看见锐利的兵刀闪着银光。 “暖儿!”身后,遥远的传来一个人的声音,含着令人惊惧的怒气。欧阳暖浑身一震.这人的声音,她深深记得。 他说过,世上所有的人都背叛了他,她不要再离开他!他说过.他要她一辈子都陪着他! 然而此刻.此时,他为了她的背叛,怒火冲天,想要将一切都毁灭。这真是个傻瓜.欧阳暖叹了口气.突然大声道:”放我下来!” 肖重华一愣,却快马加鞭.仿佛没听见她说的话。 “放我下去!”欧阳暖用力地抓住他的马缰绳!提醒他! 肖重华扯下她手中的缰绳.再一把狠狠地搂住她的腰.像要发泄所有怒气似的用上极大的劲道。 睁开眼,看见头顶上蕴着危险的黑瞳。 “你是大历的郡主,不该嫁给他!”肖重华出乎意料的说,难得的坚持。 欧阳暖皱眉.她的眼睛还是那么沉着,感情深深藏在眸子后面:”放我下来!否则你们走不了的!” 欧阳暖说的没错,果然身后的追兵取出许多弓箭,阴森森的箭头全部朝着他们。 若是乱箭齐发,多有本领的人也无法幸免。 肖重华犀利的目光深深刺进她的肤发:”你从未想过要跟我们走!””对。” 欧阳暖抿唇.低声道:”我是他的妻子.我答应过,永不离开他。”肖重华心痛。 温香暖玉,可温柔后.藏的竟是难以形容的坚韧。他,晚了一步。 就永远的晚了,永远。 他痛心的拧紧浓眉,欧阳暖偏过脸,轻声催促:”放我下来吧。”肖重华从来不是一个强人所难的人,松手,送她下马。 “告诉爵儿.不必再回来找我。我的义务和责任.已经完了。”弟弟不能再事事依靠着她.他应该有自己的人生.姐弟在一起.往往他为了顾及自己.而做他根本不愿意做的事情。她放手,让他自由.去寻找他的天空。亲自送他到边境.已经是最后能为他做的事。 “保重。”肖重华忍住心头的隐隐痛意,潇洒地放手。欧阳暖滑下了马.落在地上.眼睁睁看着一行人远去。而身后的那些追兵.早已全都停了马.浩浩荡荡地停在身后。欧阳暖遥遥望着那一人一骑冲出来,一把将她掳上了马,一下子撞进一双带有滔天怒火的黑瞳里:”你骗我!” 欧阳暖淡淡笑了,却抬手勾住他的脖颈,肖天烨浑身一震,手臂却似乎有自己的意志,将她越因越紧。 “你用爵儿骗我来.这一回我为了救他.也骗了你一回.咱们两清了。暖暖的身子,清丽的脸孔,冻出一点潮红。然而她此刻.却像是温顺的猫儿似的.缩在他的怀中。 以为一切都竟在掌握.谁料顷刻天地变色.她竟然借尤正君的手骗了自己离开。 以为牢牢把握在手的爱人.忽然展翅.要飞回大历。 恨到极点,她是多么可恶.多么可恨.多么让人痛苦.然而他却无论如何,也不能放开口肖天烨微微闭起双目,不敢看她,百般滋味,绕上心头。”我若想走,绝不会留下我的两个丫头。”欧阳暖淡淡的声音传来。不过是不忿他将她千里迢迢骗来南诏,反将一军!他害的她深陷苦恼.她也不能让他好过。 欧阳暖.从来都是一个睚眦必报的女人,他敢要她的一辈子.就要有这个觉悟! 肖天烨的心中猛的一动,睁开眼睛.她仍在那里,发亮的眼睛盯着自己”还是说.你不想再要我这个王妃了。”她低低地说。 肖天烨深深凝视她.不语。 欧阳暖微微一笑:”如此.那我便离开.王爷,就此别过。”话音刚顿.腰身一顿.已被他紧紧搂在怀里。 “你真的为了我.舍了你弟弟。”肖天烨叹:”我没有这样的自信。”欧阳暖一愣。 晶莹的双眸怔怔定在那张熟悉的俊脸上,成婚以来.他的一言一行,深深情意,重重叠叠.铺天盖地而来。 “从今以后.你比任何人一一”欧阳暖顿了顿.深吸一口气.”都要重要。” 她终于说出了口,终于,他苦苦要求的东西变得唾手可得。肖天烨不知道.人生的大悲之后竟然是大喜,他紧紧抱住欧阳暖的身躯,几乎要将她嵌入自己的身体! “暖儿.这一回,你再不会走了吧。”肖天烨这样问。欧阳暖笑了:”会走.除非你跟我一起走。” 不知何时,雪已经停了,太阳从厚厚的云层中露出半边面孔。阳光之下.她的睫毛上闪现一层金色的光芒.然而就这样一句话.他却知道.她向他做出了保证。 她是一个重诺的人,肖天烨的目光,慢慢释然,最后变成狂喜,失而复得.他最珍贵的宝物! 一一一一一一题外话一一一一一一 温情戏不适合我.我喜欢相爱想杀.可惜.连洞房花烛夜都审核不通过,删掉无数肉肉.我好桑心.所以改了戏路.我的相爱想杀、虐恋情深啊.咬手帕! 世子篇 第二十章 “我以为你走了。”肖天烨抱着欧阳暖,语气极软.薄薄的雾水在那一双春水般的双眸里浮上来了。 欧阳暖听了,许久都不说话,半晌才眯起了眼睛,微微一哂,宛然笑容嫣嫣:“我当初嫁给你,就从未想过要反悔。” 天气冷,室内炭火暖如春日,她的手指穿过了衣襟.覆在了他的心口上。手心极凉,碰触在他肌肤上,仿佛是块冰,他只觉一阵寒意彻骨,就不由一抖,颤着声音道:“手这么冰,冻病了怎么办?” 欧阳暖并不答话,把脸绮在他胸前,柔软的发丝带了一阵阵的香气。 她唇畔的笑容,带着说不清的意味,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个任性的孩子,充满了爱怜。肖天烨心里却是一阵阵的发烫,说不清是快活还是难受,嘴骤然猛烈的压含上去毗唇舌带着狂烈的执着的在她的。中寻求着甜蜜。外面的风不停的穿梭过屋顶的明瓦,清晰的声音仿佛就在咫尺。 不知为何.她反倒是笑得更厉害。再一次,他埋首,执拗的吸吮着她所有的笑。 “你是我的,你只是我的!” 孩子似的,持地把一个“我”字咬得极重。 带着一丝哀求的语气,欧阳暖一愣,随即紧紧的,使足了全身的气力拥紧了他。既然已经许下诺言.便绝不能再反悔了。 肖天烨.我是你的。欧阳暖的手轻轻抚摸着他的发.带着温柔入骨的安慰。 屋子外面,茜蒲悄悄和红玉咬耳朵:“小姐被抓回来了。”红玉瞪了她一眼。 菖蒲不死心.继续咬耳朵:“为什么王爷不生气?” 红玉当然也想知道答案.不过小姐的心思.谁能猜到呢?原本以为肖天烨回来以后会大发雷霆的.可是如今屋子里静悄悄的,倒是让人摸不清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不过,既然小姐没有吩咐,他们便装作什么也不知道吧。红玉觉得.欧阳暖的心里,隐隐是想要留下的。 晚上,是夜宴。欧阳暖亲自为肖天烨穿上外袍.盘领、窄袖,缠枝宝相花纹样,白底上撤着金丝的织金锦长袍,越发显得俊俏翩然,旁人看了,绝对想不到他是个手握重兵的王爷,只会以为是谁家偷偷溜出来的玉面朱唇的小公子。 欧阳暖唇角浮起一缕笑意,发髻上的水晶流苏,随着她的动作微晃,在鬓间摇摇曳曳沙沙作响:“看你得意的。” 肖天烨一把搂住她的腰,更加得意地翘起嘴角:“当然得意,谁有我家娘子漂亮!” 欧阳暖笑着摇摇头,戳了戳他的头:“高兴的太早了!别忘了.你昨天夜里破坏了尤正君的好事.他怎么会轻易放过你呢?” 肖天烨皱起眉头:“他敢怎样?!” 欧阳暖道:“今日你宴请了大皇子,我有话在先,二皇子今日也是必到的,你信不信?” 肖天烨眯起眼睛.想到尤正君那张狡诈的脸孔.不由得添了三分厌烦:“他敢来,就一脚踢出去!” 欧阳暖止住他的手:“你呀,就是脾气太坏!客人既然敢来.我们就敢招待!若是将他拒之门外,岂不是给了他。舌说你勾结大皇子意图不轨吗?肖天烨是极聪明的人,三言两语之间就明白其中厉害,他原本也不是不知道,只是不耐烦招待那种讨厌鬼,听了欧阳暖的话,他按捺下不满.抓住她的袖子:“好嘛,我不赶他出去就是,不过你一一”他附身,在她耳畔说了两句话,欧阳暖的脸一下子红了,狠狠踢了他的小腿一脚,“别得寸进尺!快点准备一下!” 肖天烨大声呼痛,随后借故倒在欧阳暖身上。” 欧阳暖羞恼,一把雅开他,肖天烨眼睛珠子一转,装作收不住去势,耍赖一般踩掉了她脚上的丝鞋。“啊…“欧阳暖轻呼一声。 肖天烨得意洋洋,竟弯下身子,拾起她缀着珍殊的鞋,伸手便要来捧她的脚。 “你,你做什么呀?!”虽说是亲密的夫妻,但如今见他如此,欧阳暖仍觉得十分窘迫,一时方寸大乱,本能地往回缩着脚。“我在将功补过.....”肖天烨笑嘻嘻的,一张俊秀的脸带了三分狡黠四分无赖,“暖儿的脚,比上等白玉雕成的还好看...”.”肖天烨故意用一双春水荡漾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 欧阳暖面色一红.恼怒道:“还不快穿上!”肖天烨笑嘻嘻地在她脚上摸来摸去,十足做够了登徒子,直到欧阳暖用脚去踢他,他才收了笑容.正色道:“暖儿,你怎么这样不知羞呢,居然大白天的用玉足来勾引我!我不去饮宴了!我要一一”说着,他抬起身体,靠在欧阳暖耳边,吹了口气,十分的沙哑,自成一种魅惑。欧阳暖眉眼一挑,掩口轻笑,转身再不理会他.赤着脚就走。 “鞋子要穿上,会着凉的!”肖天烨在后急叫,欧阳暖却置若罔闻.仍是头也不回地向外走去。 肖天烨急了,上前两步一把冲过来将她拦腰抱起:”我错了!再不敢轻薄你了!” 欧阳暖只是笑,止不住的笑,笑得一双眼睛亮晶晶的。 肖天烨一愣,这才知道她是故意耍自己,顿时松了口气.也跟着笑起来红玉和菖蒲在外面听见了,越发觉得这对夫妻古怪.怎么好端端的这样笑.笑得这样诡异.却都不敢进去看。 晚上.镇北王设宴款待大皇子尤正南。 宴会之上砒筹交错、笑语盈盈,好一派宾主尽欢的气氛。肖天烨坐在正席之上.欧阳暖坐在他的侧手边.而一旁的大皇子尤正南和三皇子尤正诺坐在客位首席,肖凌风和沈梦青也陪坐着。尤正南望见欧阳暖,先是惊得半天合不拢嘴.而后却倏地感叹道:”没想到永安郡主生的如此清丽可人。”而三皇子尤正诺只轻瞥了她一眼.并未多瞧她一眼.就垂下了头,显然是有点心虚。 尤正诺还跟在大皇子的身边.这究竟是他找到了解药呢?还是出自尤正君的授意。在欧阳暖走神的这点功夫.已经有美丽的歌女献上了舞蹈。就在这时.歌女之中出现了一名蒙着面纱的女子。虽蒙着面.看不见样貌.但那弱不胜衣的体态、那婉转玲珑的体态.欧阳暖只是轻轻瞥了一眼.便看出了她是谁。美人随着乐曲起舞.舞蹈纯如水,动作轻如莲.光影眩迷.灵光逼人.看起来美艳不可方物.舞出一腔柔肠。这样的舞蹈.在南诏或许是出众的,然而在自己面前,却连当年的蓉郡主一丝半点都比不上。 欧阳暖转头,望着肖天烨笑,他却只是伸出咸猪手.悄悄捏了捏欧阳暖的手背.欧阳暖不由别过脸。 本来想要打趣他的,结果反被他调戏了。 舞毕.蒙面轻纱在纤纤玉指下摘落.女子面若桃花、唇似朱丹、眉如秋水,确是个美人,正是沈梦虹无疑。 南诏贵族女子并不像大历那样拘束.当众表演也不会觉得别扭.所以沈梦虹的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不好意思。 大皇子看着她若有所思.但瞬时便恢复了平和的神态:”免礼.赐坐。,,沈梦虹叩拜谢恩.而后便坐到了下席.只是一双美目滴溜溜地在肖天烨身上打转。正在这时候.满面春风的二皇子尤正君从外面走来:”抱歉抱歉!各位,我来晚了!” 他一脸笑容.半点也不像是阴谋受挫的样子.大皇子一看到他.目中便射出无限冷意。经过昨夜的追杀.他可是恨透了这个二弟! 欧阳暖和肖天烨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笑意。欧阳暖心道.自己果然没有猜错,这个尤正君,脸皮还真不是一般的厚.居然现在还敢跑来这里! 话是这么说,肖凌风还是满面笑容地上前拍了拍二皇子的肩膀:”正在等你入席呢!” 尤正君的目光在欧阳暖的脸上若有若无地扫过.变成一道冷厉的视线。”为二皇子斟酒。”肖天烨的声音若湖风拂面.却轻寒如霜。”是。”丫头领命捧了酒盅上前.为尤正君斟上一杯美酒。肖天烨神色淡然.看不请他眼眸中潜藏的隐约冷笑。 一席宴会,铣筹交错,大皇子尤为喜好美酒.喝到最后几乎分不请东南西北.肖天烨便命人将他送到客房暂且休息。 三皇子便借。喝多了头晕,也要留下来。 没等那边的尤正君说话,肖天烨已经道:”镇北王府狭小简陋.已经招待了两位皇子.只能委屈二皇子去驿馆了。” 尤正君只是望着肖天烨.淡淡笑了,起身道:”如此,我便告辞了。”肖天烨看着他的背影.突然道:”好像还有一个人,二皇子忘了带走。”他说的人,自然是雨宁。原本这个丫头.他是要干刀万剐的。可欧阳暖却坚持,若是二皇子还肯接收她.便让她离去。 尤正君头也不回.冷声道:”一个下贱的丫头.算不得什么.便送给王爷吧!” 欧阳暖见他的脚步没有半点停顿.不由叹了一口气:”雨宁.你听见了吧。” 一旁的帘子后面.走出一个脸上还带着一道伤口的丫头雨宁,她望着二皇子的背影.面上慢慢出现了一丝可怕的狰狞.随即她转过脸望向窗外,借以掩饰不断滚落的泪珠。 尤正君将雨宁当做一个没有用的弃子,却太过低估的雨宁的聪明,过分自信的男人总喜欢笃信自己的强大,以为这个世界都是围绕着他转的,以为女人会一辈子愚蠢的被他蒙骗.却没有想到.一个女人,只要足够伤心.会变得比男人要狠毒百倍干倍!雨宁的存在,欧阳暖相信,一定会很有用!看着雨宁的侧影.肖天烨不得不佩服欧阳暖.在对于人心的把握上,远比自己要厉害! 欧阳暖将他手中的酒杯取下,微笑道:”喝酒伤身.不要再喝了,如今客人们都退场,我们也该回去歇息了。” 肖天烨便笑着站起来.正要来拉欧阳暖的手.欧阳暖轻轻一挣,向一旁的肖凌风夫妻看了一眼,沈梦青这时候站起来.满面亲切的笑容:”弟妹.我还有一件事情要找你。” 肖天烨蹙眉,刚要拒绝,欧阳暖却注意到了沈梦青脸上那一丝不安的神情,不由得微微眯起了眼睛。 什么事情,会让南城王妃如此急切,唯恐她不答应似的。 这时候,已经入夜,月色朦胧,凉意袭人,村影幽深。欧阳暖让人先送了略有酒醉的肖天烨回房间,自己留下来,陪着沈梦青说话,然而沈梦青没有注意到,不知什么时候,欧阳暖身旁只刺下了一个红玉。 欧阳暖这个人,疑心非常重,在南诏,她除了肖天烨,任何人都不信任,南城王妃的举动,已经引起了她的怀疑,只是她也想要知道,这一回,这位王妃究竟想要搞什么名堂! 不过半个时辰,菖蒲形色匆匆地走过来.面上隐约有怒容.她快步过来.在欧阳暖的耳边俯身说了两句!欧阳暖冷冷一笑,起身看了沈梦青一眼.转身就走。 沈梦青一愣,刚要站起来,却被一直莫名其妙的肖凌风一把抓住:“你究竟答应了你妹妹什么!” 沈梦青一愣,随即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肖凌风看她这模样,一颗心顿时沉了下去。 欧阳暖回到卧房.却见到整个院子里都是静情悄的.一个护卫都没有. 她冷笑一声:“弯蒲.上去把门踹开!“ 葛蒲应声,快步跑上去就是一脚,正好里面的人开门出来,这重重的一脚正好踢在那人小腹上,引来一声尖叫! 那女子不顾疼痛,赶紧从地上爬起来.转头看见欧阳暖.惊得面无人色,捂住脸跑了开去。她身上竟然只穿着一件绯红色的绣着并蒂莲的肚兜,下面穿着一条碧蓝长裙.虽捂着脸,还是被众人一眼就认了出来。 “沈三小姐!“红玉惊呼出声。 沈梦虹听了这话.一路没命地捂住脸,跑了出去! 笃蒲瞪大了眼睛:“太不要脸了!居然敢登堂入室!”欧阳暖冷笑着望了她消失的方向一眼,快步进了屋子,肖天烨还躺在床上,衣衫却是十分整齐的,他一手捂着心。,紧紧皱着 眉头,似乎很不舒服的样子,欧阳暖走进去,他都没有发觉。 “怎么了?”欧阳暖快步走到床边。 熟悉的香气近在咫尺,肖天烨敏感地意识到了欧阳暖在自己身旁,一把拉住她的手:“酒喝多了,心痛。” 欧阳暖顾不上问他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将他抱在怀里.仔细帮他揉着心口,良久他才舒服了一点,松开了眉头。 这才揉着眉心坐起来:“从前少有的.喝酒也会心疼。” 欧阳暖心道你这个傻瓜,心情剧烈起伏后再突然喝了那么多酒,哪怕是完整无缺的人也受不了,更何况你有心疾呢。她冷冷道:“我还不想做寡妇.所以从今天开始,你禁酒。“ 这话说的斩钉截铁,肖天烨听出了她的不高兴,酒一下子醒了,一双黑涤涤的眼睛莫名望着她,很委屈的样子,不知道自己哪里惹了爱妻不高兴。“刚才沈三小姐.没穿衣服就从你屋子里跑了出去.怎么说?”欧阳暖明知道什么也没发生,却还是满心不高兴,直接道。 肖天烨完全懵了:“沈梦虹?她来过?” 欧阳暖见他神情不似造假,不由有点疑惑:“刚才你以为是谁?” “是谁?”肖天烨仔细回想了一下,棒住脑袋摇了摇头.刚才他喝的有点不舒服.便躺在床上休息,谁知一个丫头跑过来又是喂水又是脱靴子,最后还有一具散发着热气的身体靠过来,他下意识地又以为是春桃那个不要脸的丫头,满心厌烦地踢了她一脚!后来好像那人跑了出去,不知怎的还发出了一声尖叫。现在想来,春桃还在地牢里.那这个人… 他额头上出了一点冷汗,一把抓住欧阳暖的袖子:“我什么都没做过!你要是做了什么.我还给你探心。吗?不踹你一脚就对得起你了!欧阳暖失笑,摸了摸他的心。,给他顺顺气:“傻瓜,抓紧时间休息吧,只怕明天.上门找茬的就来了。” 肖天烨冷哼一声,白暂的面孔上多了一层恼怒:“谁敢?!” 欧阳暖笑着摇头:“我例是听说,南城王妃的父亲一向是大皇子的支持者.你说,究竟谁敢?” 肖天烨看着欧阳暖.突然笑了:“原来暖儿这样狡猾,把南诏的上下人等摸的门儿清。” 欧阳暖替他盖好了锦被,轻声道:“你真傻,不摸清这里的情况,我又怎么敢嫁过来。”这一点,要多谢那些留在南诏的细作.表姐在她来南诏之前.曾经给过她一份详细的名录,将南诏上下的关系介绍的很详尽。之前她没有心情看这些.现在却是用得上了。 欧阳暖预料的不错,第二天一早.南城王妃便带着人上门来了,这一回.的确是气势汹汹。 欧阳暖看了肖天烨一眼,示意他先回避,还不到他出场的时候。今天这局,她要让所有人知道,胆敢凯觎她的男人,是要付出惨痛的代价的!她欧阳暖,可不是那些娇滴滴的女子!得罪过她的人.无一不是痛苦一生! 红玉看着自家小姐,不知为什么有点汗毛倒竖的感觉,从前只有对付林氏的时候,小姐才会露出这样让人头皮发麻的笑容。 沈梦青坐在花厅里.一看到欧阳暖来了,连忙站起来,满面怒容。一旁的沈梦虹则是满脸的泪水。 欧阳暖见她如此.知道这是兴师问罪来了,淡淡一笑.径直坐下了。“弟妹,麻烦你请镇北王出来。“沈梦青一反常态,态度强硬地道。“他昨日喝多了酒.身体不适。“欧阳暖施施然喝了一口茶.答道。沈梦青冷笑两声,才又说道,“不是不舒服,而是心里有鬼,不敢出来见我们姐妹吧!” 欧阳暖失笑,这真是做贼的喊捉贼,她抬起眸子,目光冷冷的:“南城王妃说这话我就听不懂了,什么叫不敢见你们姐妹?难不成你们长出了三头六臂,还是变成老妖怪?!” 沈梦青没有见过欧阳暖伶牙俐齿的模样,登时一愣:“弟妹这样说,那我就不必客气了,你看看我好端端的一个妹妹,现在被你们糟蹋成了这个样子!” 说着,她把沈梦虹拉到欧阳暖跟前来.沈梦虹一个劲儿地向后退.脸上倒像是真的露出了三分畏惧。 欧阳暖冷笑一声.道:“这是怎么了?头发也散了.嘴巴也破了,是挥跤了吗,还是遇到抢匪了?” 沈梦青没见识过欧阳暖的刻薄.她只以为大历的女子软弱可欺,就像是当初自己整治了肖凌风的美妾一样很容易,却没想到对方丝毫不买账,她大声道:“是你们镇北王欺负了我妹妹!“ 这话一说出。,所有人都是一愣。 欧阳暖微微一笑,上下打量了一番沈梦虹,打算将这个恶妇的角色扮演到底:“哦,不知道我夫君是在哪里欺负了三小姐.又是什么时候欺负的,怎么欺负的?” 沈梦虹咬紧了嘴唇.“他h...昨天晚上,就在“....他欺负了我!” 欧阳暖嗤笑一声:“说不出地点吗?还是你特地跑到我们院子里等着我夫君欺负你?” 沈梦虹一愣.当然说不出自己是送上门的。 沈梦青冷冷道:“弟妹这话什么意思,是说我们沈家非要冤枉镇北王不成?我们不是那种龌龊的家庭.我家的小妹也是金枝玉叶.你竟然这样说话,“ 欧阳暖淡淡道:“人必自辱,而后人恒辱之.若是三小姐自爱.何至于到今天这地步来让我羞辱。” 沈梦虹一愣,随即摇摇欲坠,一副要晕倒的样子,欧阳暖瞧着淡淡笑了:“除了三小姐的证词,若有证据请尽快拿出来,否则.就请回吧!等着想要嫁给我夫君的女人多了去了.三小姐还是不要来凑这个热闹的好!” 沈梦虹的脸色羞恼的几乎说不出话来,她一把拉住沈梦青的袖子.失声大哭。 “欧阳暖,我们有证据!但愿你莫要反悔!“沈梦青冷笑一声。 欧阳暖挑起眉头.哦,证据酬她倒是想要看看,究竟是什么证据! 一一一一一一题外话一一一一一一 情节都是一连串的,大家说要不管渣妹子直接称霸南诏,那不可以! 世子篇 第二十一章 “有什么证据.南城王妃大可以拿出来供大家一览。”欧阳暖好整以暇地道。 沈梦青原本以为可以很轻松地打发欧阳暖,至少要看到她花容失色的模样,谁知道对方压根不曾放在心上,这怎么能不让她气愤呢?她恼怒道:“好.既然要我拿出证据,那我也有要求.大皇子殿下不是在吗?就请他来做个见证好了!” 欧阳暖看了沈梦青一眼,对方信誓旦旦的模样,让她不禁冷笑:“好,南城王妃要证人,那便都请来吧。”说着,她吩咐红玉去请肖天烨,并让护卫去清来大皇子等人。 大皇子和三皇子是一起到的.不久后肖凌风也到了,他一进来,就不着痕迹地狠狠瞪了沈梦青一眼,沈梦青背脊一挺,硬生生别过脸去,一张脸黑的可以。 欧阳暖将这一幕看在眼里,不由摇了摇头。沈梦青非要将自己妹妹塞给肖天烨的原因不难猜测,无非是为了左承相和大皇子的利益,不惜为此得罪自己的夫君。可问题是,他们将肖天烨想得太简单,又对沈梦虹太有信心,像沈梦虹这样的女人,就算进了门,欧阳暖也多的是法子让她痛悔当初。这些人,动不动就想要破坏别人夫妻的幸福日子,着实可恶,应当好好教讯一番! 大皇子原本生的很英挺,可是那一只鹰钩鼻怎么看怎么令人厌恶,他的眼睛在欧阳暖的脸上转了转,似乎带了点莫名的意味,随后他道:“究竟是什么事情?” 沈梦虹上前向他行了一礼,随后当场落泪,看起来十足像是受了委屈,大皇子连忙道:“三小姐这是怎么了?可是有人欺负你?不用怕.有什么委屈我都会为你做主的。” 欧阳暖失笑.看看这一个两个的,摆明了是上门来讹诈!她淡淡看了大皇子一眼.道:“大殿下此言差矣,你刚刚进来,什么都还不知道,怎么就要当家作主了?若是你一味向着沈三小姐,你做这个评判.恐怕不太合适吧。 大皇子一愣,随后看了一眼哭哭啼啼的沈梦虹,道:“那依你说,该怎么办。” 欧阳暖并不回答,只是冷冷道:“镇北王怎么还不到?” 这时候,肖天烨快步从外面进来,看见欧阳暖就是笑容满面:“暖儿?”随后看到周围的人.顿时沉下脸,”你们在这儿干什么?” 欧阳暖见他气色很好.便知道他的身体已经康复无碍了.松了口气之余,不由冷声道:“这就要问问南城王妃了。她一大清早带了沈三小姐来,说你欺负了人却不肯认账,你怎么说?” 肖天烨挑起眉头,目光在沈梦虹的身上停顿了片刻,随后冷冷望了肖凌风一眼,肖凌风知道惹怒了他.不由得苦笑.他也想不到.自己一向温柔大方的王妃,竟然有这种胆子。他曾经再三警告过沈梦青.绝时不可以乱来,偏偏她这次一口咬定是肖天烨动了沈梦虹,叫他也无可奈何,毕竟那证物,....可是板上钉钉的。 看到肖凌风脸上一贯的笑容不见了.肖天烨便知道此事没有那么容易.再看一眼面露不悦的大皇子和面色古怪的三皇子,肖天烨冷笑一声,心道合着刚从鬼门关逃出来就开始算计咱,当真是没一点脑子,既然如此,就试试看好了!他冷冷的眼神回到沈梦虹的身上:“我做过的事情,绝不会不认账,但我没碰过你.硬是要栽到我身上.你就要承担后果!” 沈梦虹被他骇人的目光惊地倒退一步,她竟然从未发现,俊美潇洒的镇北王不悦的时候,竟然是这样的可怕! 沈梦青立刻道:“芍药,还不说!” 一个紫衣的丫头立刻走出来.怯生生地道:“昨日晚上,突然有个眼生的丫头来找三小姐,说是王妃要请三小姐去她屋子里坐坐.三小姐没多想,也就去了。谁知到了院子里,一个丫头妈妈都不见,三小姐觉得王妃是正经人,不会出什么事,便推了门进去,奴婢在外面等着,没多久就看到......就看到......” 沈梦青眼底有一丝得意:“你见到什么?” 芍药更加胆怯地看了欧阳暖一眼:“看到三小姐只穿着内衫就从屋子里跑出来了!” 一时之间,沈梦虹像是没了颜面.捂着脸大哭。 “住嘴!”肖天烨不耐烦地呵斥,恨不得上去一脚踹飞这个女人,然而没等他开。,欧阳暖飞来一个眼神。 若是不想和南诏立刻翻脸.那就要妥善处理这伴事。欧阳暖是这个意思,肖天烨蹙眉,却还是懂得了她的意思,暗自点点头,压住火气,坐在一旁当菩萨,一句话也不说。 一个男人,若是掺和到这种风流韵事中去.必然要娶了这姑娘进门的.可是欧阳暖却绝对不愿意别人来凯觎她的位置.更绝对不会再重蹈母亲的覆辙!她淡淡笑道:“一个大家小姐,居然不问清楚就跑到别人的房间去,就不怕撞上王爷吗?我的院子里,丫头妈妈足足有二十人,一个都不见也不怀疑,我什么时候和三小姐亲近到如此地步了?” 丫头妈妈一个都不见,是因为南城王妃使了手段.欧阳暖再清楚不过。 若说这一对姐妹没有企图.当她是傻子吗? 沈梦青不慌不忙道:“昨天晚上宴会结束,弟妹不是和我说了一会儿话吗?想必王爷就是那个时候对我妹妹动的手!” 肖天烨嗤笑一声:“我对你妹妹动手?你也不看看你妹妹的模样,从头到脚可有一丝半点比得上我的暖儿,真是大言不惭。” 沈梦虹没想到肖天烨当众说出这种话,顿时哭的噎住了,半天一点声音都没有,其他人都想笑又不敢笑。 沈梦青这回是真的发怒了.满面铁青:“既然王爷不喜欢我妹妹,又为什么强行占了她身子!原本我还不想闹的太难看,但现在看来,你们夫妻简直是仗势欺人!我妹妹也是堂堂承相千金,可不是那些个任由你们糟蹋的丫头!为了证明我说的是事实,如今也顾不得那许多颜面了.林妈妈.把最重要的证物拿过来!” 林妈妈打开匣子,里面是一块雪白的帕子,帕子上一块暗红色的血迹。欧阳暖挑起了眉头。 “这元帕可是铁证如山的.....”,沈梦青冷冷道.”照着我的意思,我妹妹也是堂堂承相千金,做个正王妃也是掉绰有余。但是既然郡主先进了门.不如请王爷向陛下请旨,封了我妹妹做侧王妃吧。只是我有言在先.正侧之说只是做做样子.我妹妹进了门,须得给她正妃的待遇.才不至于委屈了她,“ 欧阳暖简直要笑出声音来。 这种事情还真是滑稽.居然有人上门告诉她,你夫君睡了我妹妹,这元帕就是证据,现在虽然不要你正妻的位置.但我妹妹最少也是个平妻.要和你平起平坐的。南诏人的确是与大历礼仪不同.若是在大历.女子婚前失去贞洁,身份地位再高,也是只能做妾的。这还没证实一切,就想要做平妻,真是可笑。 肖天烨猛地站起来,不敢置信地瞪着那元帕.这两个姐妹居然搞出这种东西来,还要脸不要脸了! “三妹端庄贤淑,高贵大方.会是王爷的贤内助.弟妹的好帮手。”沈梦青见他们夫妻二人都没说话.以为已经把他们震住了.立刻这样说道.”大殿下,今天的一切您都听见了,您会为我妹妹作主吧。” 大皇子眼珠子转了转,沈梦青两姐妹今天的举动恰恰合了他的心意.如果沈梦虹如愿嫁给肖天烨,那以后等于他多了一个名正言顺的棋子.简直是太好了,他当机立断道:“沈三小姐美貌温柔,恰是王爷的良配啊,回去我就和父皇说.允了这门婚事!” 沈梦青脸上露出得意.和缓了语气:“听到大殿下的话没,三妹,还不快过去向弟妹敬茶行礼?” 沈梦虹接过茶杯,盈盈走上前来:“妹妹给姐姐赔礼,请姐姐喝茶。”这就是软硬兼施了,欧阳暖瞟了眼沈梦虹那窃喜的样子,心中冷笑.心道待会儿有你哭的时候。 肖天烨的脸色十分的难看。 屋内本就淤涣安静静.这个时候更是鸦雀无声,每个人都尽量秉着呼吸,仿佛怕镇北王的雷霆之怒降临到自己身上。 “我轻薄了她,我自己都不知道,那元帕算得了什么证据,若这种东西都是证据.谁拿着块帕子都可以说我碰了她。”肖天烨扬了扬俊挺的眉毛,毫不留情,挥手打飞了那捧在欧阳暖面前的茶杯,冷笑道。 碎片和茶水一下子掉在沈梦虹的身上,她满头满脸都是水,一双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肖天烨.突然趴在地上大哭。 “王爷说的什么话,昨天你喝多了.不记得并不奇怪!可我妹妹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人.她会随便冤枉你吗?!你明明欺负了她却不肯承认,让她怎么做人.是要我父亲亲自来向你问罪吗?!”沈梦青一双柳眉倒竖.一副追究到底的模样。 “王爷.您是喝醉了酒,不记得了。那元帕可不是假的,我也做不出用假元帕冤枉你的事情!若是还不信,大可以请人……请人……”沈梦虹说不下去了。 大皇子淡淡看了她一眼:“请人验身。” 这话说出来,在场众人的心中都是一跳,尤其是三皇子.竟然奇异地低下头去.恨不得自己从未站在这里的模样。 这时候.沈梦青挥了挥手,捧着元帕的妈妈将元帕送到肖天烨跟前.好让他看清楚。 一眼瞧见那东西.肖天烨更来气.抬起一脚将那妈妈踢翻在地:“滚!沈梦虹见肖天烨似乎不打算承认,再也顾不得了,嚷道:“你若是再不承认,我便吊死在你王府门前!我父亲也定然不会善罢甘休!” 话音一落.众人齐刷刷看向肖天烨.表情各异。 大皇子冷笑,嘿嘿,左承相可不是省油的灯.最是会掰扯的人,肖天烨纵然再不愿意,也没办法赖了这件事! 沈梦青脸色变得冷漠.以退为进道:“算了.人家都不肯要你.妹妹.咱们回去吧!” “不!”沈梦虹后退了两步.提高声音叫道,语气中夹杂了哭音,”我只知道,我已经是他的人了,没有再出去的理。好女不嫁二夫,我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鬼。我只知道他.只认准了他。若要我再嫁他人,我宁愿一死,。 她说完,猛地回头.向旁边的柱子撞去。 肖天烨厌恶这个女人.恨不得她撞死才好。肖凌风却就站在旁边,怎么会让她撞了柱子.赶紧几步赶上前,拦腰抱住了她。沈梦虹没能撞成柱子.一张梨花带雨的粉面.双目盈盈地看着肖天烨.那眼中似乎有千言万语。欧阳暖看到这一幕,啼笑皆非地笑道:“沈三小姐.撞柱子最好是在没人的时候,女子失贞可是大事.你若有心.昨天夜里便可以死了,投井喝药撞柱子谁也不会知道,偏偏在这时候做这种事.分明有故意闹事和胁迫王爷的嫌疑了!” 沈梦虹的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再也装不下去梨花带雨的模样。 这时候.肖天烨轻笑道:“沈三小姐,你说是我欺负了你.是也不是?沈梦虹一愣.随后似乎看到了一丝希望.斩钉截铁道:“是!” “这样啊?”肖天烨点头.盯着沈梦虹看了半天.随后冷冷一笑,既然你打定主意赖在我身上,就不要怪我在大庭广众让你丢人现眼了!他淡淡道,”暖儿.你怎么说?” 欧阳暖微微一笑.”既然各执一词.沈三小姐又言之凿凿,不妨问问别人吧!;, 众人听到欧阳暖说话不慌不忙,不由得都有点摸不清她的底细。 欧阳暖拍了拍手掌,随后就看见有两名护卫带着一个瑟瑟发抖的丫头进来.丫头刚一进来.就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王爷.王妃.各位大人!”丫头生的粗笨.明显就是在园子里做粗活的。欧阳暖微微一笑,道:“你不必紧张,昨天夜里看见了什么.直接说吧。” 丫头抬起头.怯生生地看了一眼欧阳暖.随后道:“回禀王妃.昨天夜里是奴婢巡夜,到了花园的时候,看到一个年轻的姑娘身上白花花的,就从王妃的院子里跑出来!” 沈梦青面色一喜.道:“看!这可不就是我妹妹!被人欺负了!”说着,她得意地看了欧阳暖一眼。 丫头咽了咽唾沫.又接着往下说:“然后一个男人突然从假山后面扑出来.将那姑娘压倒在地上......” “你胡说八道!”沈梦青卓然变色! 一旁的大皇子和三皇子的脸色也都全变了!尤其是三皇子,几乎脸上的肌肉都开始痉挛! “奴婢不敢胡说!你们若是不信,奴婢可以对天发誓!”丫头不服气地辩解道。 “我们自然是相信的.接着说。”肖天烨面上露出一丝冷笑.”那男人,你可见过?” “那男人……”丫头偷偷看了一眼沈梦虹煞白的脸色,接着说下去,”那男人就在这里.就是....她颤抖着手,突然将手指向三皇子。 三皇子勃然变色.几步上前.想要将这丫头重重踢上一脚,谁知旁边的护卫早有防备,将这丫头一下子拉开.三皇子踢了个空,肖天烨冷喝一声:“你干什么!杀人灭口吗?” “这丫头......这丫头血。喷人!”三皇子的脸色变得铁青,可他心底畏 惧肖天烨.却不敢再动手了。 “是不是血。喷人.到时候自然会有定论!”肖天烨冷冷地望着三皇子,”若是有人敢在这里动手,休怪我不客气!” “我真的没有对她怎样!我只是一一我只是看见一个只穿着肚兜的女人出来.忍不住抓住看看她究竟是谁!”三皇子见众人目光灼灼,显然是相信了那丫头的话.连忙辩解道。 三句话一说.沈梦虹一下子软倒在地上.痛哭失声。谁让肖天烨不要她的.谁让他不要她的!都怪肖天烨! 这个蠢货,坏了全盘计划!好好的一颗棋子就这么毁了!大皇子猛地给了他一耳光.三皇子被打的晕头转向.立刻大声道:“后来我也没做到底!她狠狠踢了我一脚.伤了我!所以我把她丢在那儿就走了!后来也不知道谁把她办了!” 这话一出。,沈梦虹几乎昏死过去。原本她若是一口咬定了是三皇子.没想着冤枉肖天烨,那么她还能嫁到三皇子府,可现在被三皇子说出昨天半夜她被丢在花园的事情.那就一切都完了! 不行.不能让三皇子再说下去!沈梦青顿时几步抢上前,呵斥道:“三殿下.你敢做不敢当,怎么能翻脸不认人!” 三皇子尤正诺一双眼睛气急了,变得通红,指天发誓道:“我没有!真的没有!昨儿夜里她踢得那一脚.正好是要害.我到今天都还一一要是不信,你们可以请大夫来验伤!我最少有三个月不能碰女人了.怎么可能把她怎么样!” 这时候.那丫头才慢吞吞道:“他说的是真的,奴婢们也看到他后来不知道为什么跳了起来,然后裤子都来不及穿就跑了.三小姐大概是急的昏了过去,奴婢刚想要去搀扶她,结果不多会儿又跑来一个男人......那人.....那人看着三小姐就扑了上去,奴婢想要叫人,却不敢,生怕被那人发现了也要遭殃,呜呜呜呜,是奴婢不好,奴婢要是胆子大一点,也就不会让三小姐被那人做……丫头一边说,一边偷眼瞧着在场众人的神色。 “哦?你认得那人是谁吗?”欧阳暖脸上的神情很平静。 沈梦青猛地看向她.像是要在她的脸上挖出一个洞来.她突然意识到,欧阳暖这是早已知道了一切,故意要看她们的笑话! 肖凌风摇了摇头,肖天烨本来就恶劣.以前遇上这种事直接打发了就好,现在娶了个可怕的老婆,不把人整到死是不会罢休的。 说起来.也是沈梦虹自己倒霉,若是肖天烨直接要了她,也不会发生后来那些事.昨天晚上她自己光着身子跑出来.原本是想要陷害肖天烨碰了她,谁知道.后头的丫头居然没跟上来.她就想要在花园里等一等.谁知有个男人突然跑出来抱住她.她用力挣扎.踢了那男人一脚.现在看来那男人定然是三皇子.后来她用力过猛,又受了很大惊吓,一下子昏了过去,谁知道醒过来,清白已经没了”....昨天晚上宴会上还有其他客人,莫非是”....她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 这时候,就听见那丫头吞吞吐吐道:“是花园里施肥的小厮铜三。”一说出这句话,屋子里变得一片死寂。 沈梦虹尖叫一声.扑过去抓住丫头的头发:“你胡说!不可能!不可能的!” 欧阳暖和肖天烨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摇了摇头。欧阳暖道:“来人.拉开他们。” 立刻有护卫上去,一边一个拉开了人,沈梦青的脸色已经变得不忍目睹了,她上去抓住沈梦虹的手臂.道:“闭嘴!你要把沈家的脸全丢尽吗?”按照欧阳暖的想法,事情就到此为止便好.谁知道沈梦青回头对着欧阳暖恨恨道:“王妃.你找人诬陷我妹妹的清白.这个罪名你担当得起吗?”到了这个地步还不死心?欧阳暖叹了口气,若是他们就此收手,她还不会赶尽杀绝,既然对方上赶着丢人,她就不拦着了。想到这里,她道:“既然二位说是诬陷.那就让人进来吧。” 护卫应声:“是!”随后就出门,很快拎着一个獐头鼠目、形容猥琐的男人进来.他一进来就扑倒在地,颤着声音道:“王妃饶命啊!是三小姐当时躺在地下,衣裳半裢,奴才以为是个小丫头在这里卖风骚,实在忍不住才”住口!”大皇子猛地拍了一下桌子,”胡乱诬陷承相千金.你想死吗?” 铜三吓了一跳.讷讷说不出话来。肖天烨冷笑道:“若是真话,我便饶了你,若是假话.便五马分尸,你自己选吧。” 铜三心头一跳,立刻道:“奴才句句说的是真话!当时有月亮,奴才看得真真的,三小姐的屁股上还有一颗黑痣!” 沈梦虹已经瘫倒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了。 沈三小姐屁股上有黑痣,这等私密的事情,若非有了亲密关系.是绝不会从一个小厮嘴巴里说出来的。沈梦虹今日不但丢人.更是把一生都毁了。纵然沈家巧言如簧,这件事情也不可能瞒得住。原本不想做到这地步,是她们逼的自己下了狠手。欧阳暖叹了口气:“事已至此.南城王妃.你还有什么话要说么?” 沈梦青脸色已经完全变成了猪肝色,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颓唐地拉着妹妹就往外走。 “站住!”肖天烨突然冷声道,“将这盆脏水泼在我身上的事情怎么说?!” 世子篇完结章(一) 肖天烨冷冷道:“你们先是随便冤枉我,又出言羞辱了我的妻子,就能这样离去.那我的镇北王府变成了城隐庙了.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来人.把这沈三小姐拖出去,先掌嘴四十。” 四个妈妈应声出现,沈梦青没想到对方如此强硬,顿时上去拨开那些人的手,却被甩在一边,沈梦虹挣扎着被拖了出去。欧阳暖只听见她叫了两声.接下来就是噼噼啪啪的板子响,盖住了她断断续续的惊叫声。 王府的下人们掌嘴有专门的扳子,都是紫檀木制成,又厚又重,如果掌嘴十下.就能打的人。角流血,牙断舌破。掌嘴四十,是极重的刑罚。谁都知道这位沈三小姐得罪了镇北王,半点都不敢手下留情,沈梦虹被打得嘴上血肉模糊的。 大皇子正要冲出去阻拦,肖天烨突然重重咳嗽了一声,大皇子眼珠子一转,顿时站住了脚。让他打吧,最好是打死了,那么南城王的脸上也不好看, 沈梦青面色一变,道:“王爷,我妹妹毕竟是女儿家,你不要欺人太甚了!” 肖天烨冷笑一声:“女儿家便可以随便冤枉男人了吗?她自己都不要脸,我何必为她留颜面!怎样,要不要我将铜三送去沈府,也好做个乘龙快婿?” 沈梦青气的脸色都发白了,肖天烨这话实在是太毒辣,她猛地一跺脚,对一旁的肖凌风呵斥道:“夫君,你就这样纵容你的兄弟欺负我们吗?..沈梦青再不对.她都是肖凌风的正妻.肖天烨这样说话,摆明了要给她难堪,等于是给肖凌风难堪,肖凌风不得不道:“天烨,看在我的面子上一肖天烨冷冷道:“谁的面子都不管用!来人,去西苑收拾城南王妃的东西,让她马上带着她的好妹妹一起滚!” 这话一说出。,肖凌风的面色倏地变了:“你这是什么意思!” 肖天烨的面色寒冷如霜,一副为了女人跟兄弟翻脸的模样:“我这是为你好,娶了这种阴险狡诈的女人,趁早休了好!若非不然一一” 肖凌风面色开始变得冷凝:“你要怎样?!” 肖天烨慢慢地,一个字一个字地从嘴巴里无情地说出来:“那就请你们离开镇北王府!.. 肖凌风愣住了,良久,一个字都没有说。 欧阳暖观察着这一幕,突然勾起了唇畔,这对兄弟,还真是——会抓住一切机会啊。 看来无需她担心了,她低下头,静静喝着自己的茶,一言不发。 这时候,被打完了四十个嘴巴的沈梦虹气息奄奄地被拖进来,一张脸已经肿的如同猪头,半。牙几乎都被打断了,嘴角不停有血沫子流出来。可见肖天烨哪怕对女人.也是半点怜香惜玉之心都没有的。 沈梦青来不及心痛妹妹,她看了一眼大皇子,突然意识到这是一个大好的时机,连忙掩着面.泪水盈盈投入到肖凌风的怀里:“夫君,哪怕我真的做错了什么,也是因为怜惜自己的妹妹受了别人欺负,你都没有开口,怎么能让一个外人来指手画脚的呢?” 这是说,肖天烨太过霸道了,连人家的家务事都插手。 怀中的美人泪水涟涟,肖凌风面上再无一丝笑容,仿佛是受到了极大震动的模样。只是欧阳暖却敏锐地注意到,肖天烨区个家伙的唇畔却出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狡黠笑容。 大皇子一看这情形,立刻笑道:“这是怎么了?!镇北王,你也管得太多了,常言道,清官难断家务事,在军中的事情你说了算就罢了,怎么连人家休妻也要管呢?那可是你的堂嫂啊,如何轮得到你说话呢?!” 三言两语之间,说肖天烨在军务中一手遮天,丝毫不管肖凌风的想法,现在居然连南城王的内务都要管了,实在是管的太多太出格了,这分明是挑拨离间。 欧阳暖垂下眼睛.掩住了眼底的一丝笑意。 肖凌风的脸色果真更难看了,堂上的局面几乎是一触即发。 肖天烨却仿佛还是咄咄逼人:“这是镇北王府,这里发生的一切我都会做主,不劳烦大皇子费心了!既然南城王舍不得这位娇妻,就请你们一同离开吧!” 这话一说,就是在逼迫肖凌风.要不休妻,要不就离开镇北王府。这对于一向寄人篱下的南城王来说,简直是当面打他的脸了,果然就看见肖凌风的脸色变得异常难看:“好.这话是你说的,可别后悔!” 随后.他拉住沈梦青.咬牙道:“咱们走!” 沈梦青一愣,随后道:“真的走吗?王爷,咱们可是无处可去啊!” 南诏皇帝根本没有赐他们府邸,无处可去是正常的.肖凌风有片刻的犹豫.大皇子满面笑容地走上来:“南城王.原本父皇看你们兄弟情深,才特意将你们二人安排住在一起,他这次来还持地叮嘱我,为你准备的府邸已经完成了.就在日耀城内,环境比这里还要清幽三分.就请你搬过去吧,也免.得你们兄弟之间为了小事起争执,伤了和气。” 别人兄弟吵架.闹着要分家.有时候不过是说说而已,然而偏偏有那些心怀叵测的人持地跑过来.告诉其中一个人早已连后路都帮他准备好了.这不是劝架.是在火上浇油。欧阳暖冷笑,这南诏的皇族,还真是一个一个都坏掉渣了。 沈梦青显然大喜过望.道:“那我就回去收拾东西。”肖凌风却露出犹豫的神情,回头看了一眼肖天烨。 肖天烨挑眉看着他,半点也没有挽留的意思.肖凌风作出壮士断腕的神情:“罢了.一场兄弟.居然为了内阁妇人闹成这个样子.我也该走了!你好自为之吧!” 这话,分明是说肖天烨为了欧阳暖不顾兄弟情义,要赶他们离开,毕竟欧阳暖才进门没多久,南城王夫妇在王府里就住不下去了,别人才不会知道内幕.只会以为镇北王妃不肯容人,还不知道要说的多难听呢! 欧阳暖微微一笑.合上茶杯:“南城王爷.这是我们自己的事.就不劳驾您费心了。有这么一位王妃,以后您要劳神的事情恐怕不少,该自求多福才是。” 肖凌风盯着欧阳暖.显然很不忿.可终究没说什么.长叹一声走了。沈梦青连忙挥手.让人把已经完会瘫软的沈梦虹搀扶出去,一同离开口 大皇子没想到今天这件事虽然没能促成沈梦虹成为镇北王侧妃,可却成功挑拨了肖天烨和肖凌风的关系,不由得又高兴起来,笑道:“我也该告辞了.老三.咱们走。” 肖天烨微微一笑:“来人,送客。” 所有人都走了,欧阳暖看着肖天烨亮闪闪的眼睛,笑道:“你们兄弟玩的什么把戏?” 肖天烨看大厅里没有外人了.神秘地眨了眨眼睛.笑道:“这叫将计就计。” 欧阳暖提醒他:“什么将计就计,也就只能骗骗大皇子和三皇子这两个蠢蛋,若是尤正君在这里.未必会相信的。” 红玉听得十分莫名其妙,不知道自家王爷王妃都在说什么。 明明是自家王爷为了沈家姐妹的事情和南城王起了冲突,结果对方带着妻子离开了镇北王府而已,怎么还有其他名堂吗?看看一旁的菖蒲,也是十分纳闷的模样。 肖天烨眨了眨眼睛,笑道:“本来就没想过能骗过他,任何矛盾都是从小争执开始的.到时候由不得他不信了!” 这个笑容落在欧阳暖眼中,更加认定肖天烨是阴险狡诈的。 她微微笑道:“就算是一场戏好了,可怜沈三小姐,做了你们的马前卒,当真是忍心呀!” 肖天烨冷笑一声:“她若是安安分分,我们也不会顺藤下了。这个机会可是她们姐妹谋划得来的,怎么能不让她闹腾个够本!”看欧阳暖神色不愉,他讨好地趴过去,”暖儿,你想想看,我也是为了你出口气,这种事决不能姑息。不仅要罚她,另外叫了这南诏所有的人,都好好看着,也让他们知道,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尤其是我心尖上的人,碰都不准碰!”欧阳暖失笑:“你还是想想.下一步该怎么办吧!我瞧着.这回南诏的皇族,可是打定主意想要你这五十万兵权了!” 肖天烨的眼睛眨了眨,闪亮地像是天边的明星:“那就好好斗一斗吧,看看究竟鹿死谁手!”南诏都城皇宫。皇帝怀里拥着两名美女.正在欣赏面前的载歌载舞.大皇子、二皇子、 三皇子和朝中最受信任的几位大臣均在座。 酒一杯一杯地喝下去,大皇子故意道:“父皇,这次去日耀城,我问您赐给肖天烨的府邸,他是否满意,结果,他却说比当初在大历的秦王府小了一半儿!” “他也太贪心了勺”皇帝的眉头紧紧皱起,看了一眼正在歌舞的美人,突然挥了挥手.让他们全都退了下去。 当初容忍肖天烨.是要借机给大历添堵,可是现在看来,这样一头猛虎留在自己身边.也是危险得很啊!南诏皇帝心里这样想着,不由在面上微微表露出了一些。 大皇子再接再厉道:“父皇,只怕他不是贪心,而是野心过大,他原本就是大历人,历又一直与我南诏为敌,他若非叛出大历,也不会投奔我们,留着他,总归是个隐患啊……” 皇帝怒道:“真是岂有此理,他也不过是个叛臣而已,若非我当初收留他.他早就被大历一锅端了,现在哪里容得他在这里耀武扬威!” 旁边的朝臣见状,自然知道皇帝父子是早已商量好了,要在这里演这样一出戏.立刻纷纷进言。 “陛下.收留大历的叛臣.只恐招人笑话。更何况,他能够反叛大历.怎么不会反叛南诏呢?野狗是养不熟的!” “是啊陛下,还不如早点斩草除根的好!” “也对,可是,已经封了他做镇北王了,还能如何?”皇帝仿佛第一次开始思考这个问题一样。 “这不过是个空头的封爵而已,陛下想要收回,也就收回了!” “近日,左永相和膘骑将军都说这位镇北王野心很大,皇上不得不早做提防啊。” 大皇子立刻道:“父皇,肖天烨狼子野心,手握兵权又迟迟不肯将兵权交给咱们.不如赶紧除掉他....... 皇帝故意露出为难的神情:“话是这么说,可我已经答应给他容身之所.并许以富贵.怎么能出尔反尔,别人会怎么想呢?” “肖天烨毕竟是异族人,凭什么做到我们镇北王?他迟早会对皇上不利的......” “据说他新娶的王妃就是大历公主的义女,还对她千依百顺、万般宠爱,反对我们送过去的美人不屑一顾,不臣之心已经很明显了......” “上次我去看望他,他竟然将左丞相府的千金打伤了,还坏了人家名节.这都是为了给他的那位新王妃出气啊”...”三皇子见缝插针” 这番煽风点火,听得几位朝臣群情激奋,立刻进言,要求皇帝立刻斩除这个潜在的威胁。 大皇子看皇帝的面色,道:“父皇,还有一件事,南城王掇出了镇北王府,而且这半月来,他们两个人在处理军中事务的时候几乎是争吵不断,手下的亲信将领也互别苗头,肖凌风最后更是带着属于他的近两万人,离开了营地,另找地方驻扎。” 二皇子尤正君一直静默不语,他总觉得,这件事情没有他的父亲和兄弟们想象的那么简单,这时候.他不得不开口道:“父皇,肖天烨狡猾,肖凌风阴险.这两个人一路从大历叛逃出来,既是亲堂兄弟,又是互相扶持、患难与共,这么容易就会翻脸吗?我倒是觉得,其中另有蹊跷,是不是请父皇斟酌一下,看看他们究竟有何图谋再说。” 皇帝皱起眉头,大皇子立刻冷冷道:“二皇弟,你有所不知,男人之间,为了钱权美人闹翻的事情比比皆是,更何况这位新的镇北王妃,生的十分美貌,便是咱们的皇妹也多有不及,若为了旁人闹翻,我还会怀疑,可是为了她么,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这并没什么不可能的!再加上这件事情的起因事发突然.我和三弟都在场.我们都是亲眼所见,难道你怀疑我们时父皇的忠心?还是觉得我们都不如你聪明.连这点事情都办不好吗?!” 大皇子咄咄逼人,尤正君冷笑一声.不开口了勺肖天烨和欧阳暖,都不是省油的灯.他并不觉得.肖天烨会当面和肖凌风翻脸,更何况是将他赶出镇北王府.这并不是明智的行为.除非肖天烨失去理智了。 只是,他心底也并不确定,毕竟,若是为了那个女人,倒不是没有可能。 皇帝不再犹豫,铲除肖天烨,最重要的是夺走那五十万的兵权.是他最看重的事情,他立刻道:“即刻传令肖凌风进宫....” “父皇,那肖天烨呢?” 皇帝冷笑:“不惜手段,格杀勿论!”几人对视一眼.无不大喜过望。 大皇子虽然兴奋,却还是道:“肖天烨此人狡诈多端,不可打草惊蛇。”好,这件事就交给你秘密进行,是成是败就看你的了。若是成了,那肖天烨的一切,都是你的了!” 大皇子想到那五十万大军和传说中奏王留下来的财富,不由大毒:“多谢陛下!” 大皇子一走出宫门,实在难以压抑心中的狂喜,对三皇子吩咐道:“肖天烨并非等闲之辈,我们一定要小心谨慎,一定不能走漏了风声。” “是。这次行事一定要极为谨慎。” “他的军队都集中在日耀城外五十里处.我们不如不动声色.先拉拢肖凌风将他剪除才是关键.只要他一死,我们再将所有罪名椎在肖凌风的身上.说他们兄弟内讧,再挑动肖天烨的旧部反叛,到时候杀了肖凌风,那些军队将领也会感激我们为他们的旧主子报了仇,还怕得不到这些人的忠心吗...”好,肖凌风是肖天烨的左右臂膀之一,这可是他自己把这种好机会送到我们跟前来的!” “立刻行动。” 招肖凌风进宫的消息,却在第一时刻送到了肖天烨的案头。 肖天烨看了看这道秘信.倒是平淡无奇,没有什么古怪,他很清楚,这是南诏皇帝挑拨离间的大好时机,想也知道,他必定会大肆封赏肖凌风.借此机会拉拢他。 欧阳暖的手指轻轻划过密信,几缕散发落在额前,划下淡色阴影,更衬的容颜淡然,如冰雪一般,面上笑容却十分促狭:“看看,这皇帝在教唆你的兄弟杀你呢!我猜测他一定会告诉南城王,等杀了你,就夺走你的兵权交给他,然后给他加官进爵,可我猜测,他一定会在事成之后将你的死归咎于肖凌风的身上,用他的血来祭你.到时候你的军队归南诏所有,便是名正言顺的事情了。” 肖天烨的面上闪过一丝微笑,道:“我和那些人虽然表面上和睦,他们心里可早已对我戒备已深.这一回.恐怕是下定了决心要杀我。” 欧阳暖只是望着他笑,突然道,”如果一一你在他们动手之前死了,他们岂不是要高兴坏了。” 肖天烨一怔.随即抚掌大笑.一把将欧阳暖揽在怀里,她身上穿着最上等的惊云纱.在日光下散发出淡蓝色的浅晕.仿若水色月华。肖天烨被迷惑一般,指尖触上她的脸庞”比如丝绢润腻,冰凉,远在南诏,长日漫漫里无数次想过她,清丽冷淡,极美的模样,却从未想过,终有一天,会有如此亲近的时候。他轻轻将唇畔贴上她的,柔声道:“别的我都不怕,只怕你有一点伤害。” 欧阳暖无声轻笑,神色极尽欢欣.她声音愈低,眼中愈亮:“你若是死,了,我第一个就会被他们瓜分。我相信,凭借我的容貌和手段,再加上一个镇北王遗孀的身份,任何一个人,都会争着抢着夺我。” 肖天烨一愣.如石化一般的姿态。 片刻,他突然暴怒,猛地抓住欧阳暖的手,像是凶神恶煞的模样,眼底有一片因为极怒涌起的鲜红,那样猩艳的红色,仿佛一团血脉脉而动,不知何时轰然扑出。 红玉矗立一旁.不由吓了一跳,肖天烨突然恶狠狠地咬了欧阳暖的脖颈一口,道:“不许!任何人都别想得到你!你是属于我一个人的!” 看似凶巴巴的,落下来,不过淡淡的一道浅浅的印子,像是生气到了极点.却终究还是舍不得,一旁的红玉松了一口气。 欧阳暖却只是笑,缓缓抓住他的手,仪态安恬如水,唯字里语气,坚决如铁:“所以,你不要死。不论处境何等艰难,不论前方有什么在等着你我,我都不会离开你,所以,你也得陪着我,哪怕刀山火海。” 肖天烨望着她.无言以对,眼里有着奇异的火焰。 欧阳暖知道,这条路,十分艰难,甚至九死一生。便是成功,也必要受人唾骂。可那又如何.总有些事情,是你不得不做.不能不做的!就算他们肯放手.那些人还是要步步紧逼,既然如此,不若狠下心肠,将他们的血肉铺作一条通天的梯子!她这一生,早已注定要在权争恶斗的道路上走下去,就算可以离开,她也不能丢下他一人。所以,哪怕前方有再多的危险,一起闯吧! 肖天烨嘴角忍不住上扬了起来,展开了温暖的笑,便紧紧抱她坐在腿上.手一遍遍抚过她的发。 欧阳暖顿了良久,才轻轻将他的手握住.两个人悄然无声中十指交缠:“答应我。” 肖天烨含笑点头,俊美的脸庞,在阳光中模糊刻出一个轮廓来,显得他神情柔软好似不知世事的孩子,然而眼底的坚定和强大,却是看得见的。十日后,南城王邀请肖天烨一同狩猎,外人看来,几乎都以为肖凌风是在向这位日渐生疏的好兄弟示好,肖天烨果真赴会。 狩猎之日,肖天烨穿了一身骑装.卸去冠戴,前后长裾亦挽结于右腰侧.在行列中尤为醒目,风帽掩去了他的眉目,皮裘下摇里只露出精工黑色马镫。他快步走到马车边.竟然一闪身就进入了马车里.旁边的侍卫惊讶:“王爷?” “闭上你的嘴巴!.. 大家咋舌,王爷这是怎么了,平日里最喜欢策马狂奔的人,为什么突然抛弃了马要上马车?所有人都十分的好奇,但见到车帘一掀,露出一张清丽的面庞,如同一朵雪中寒梅一般,引人注目。 随后,那张面孔在车帘一闪而过中,消失了,众人面面相觑,镇北王宠爱王妃的事情看来是真的了.居然连狩猎都带着王妃。 “你怎么跑到马车里来了?”欧阳暖奇怪道。 肖天烨脱了狐裘,笑道:“陪着一群人在外面吹冷风,我情愿陪着你。欧阳暖失笑:“你这样,越发让人觉得我是个红颜祸水了。” 肖天烨笑.语气很嚣张:“那又怎样,让他们嫉妒的眼睛发绿才好。”欧阳暖嗤笑,伸出手指戳了戳他的脑袋.突然压低了声音:“都准备好了吗?” 肖天烨伸手拉住她的手指.轻轻放在心。.”当然,我怎么舍得把命丢掉,一切都准备好了。” 欧阳暖松了一口气:“既然已经准备好了,那我陪你一起。” 肖天烨一震,随后促狭地笑道:“好,这可是暖儿你说的,不要后悔哦?“ 众人正在惊讶,突然看见马车停了下来,肖天烨率先跳下了马,然后扶着一个女子下了马车,众人望过去,只看见一件白狐大麾完全裹住她的身躯.下摆垂落在雪地上,宽大的帽兜在微微一晃后,掉落在背后,露出一张清丽的面孔。 肖天烨将自己的坐骑牵了过来,这匹马浑身雪白,在长竖的两耳间,有一撮白色的鬃毛迎风飞扬,神态雅健无比。马首、腰臀两处,披着黑皮缀钉亮银椎头的甲衣,衬着白色的牛皮软鞍,看上去英挺、威猛极了! “这是我的坐骑雪云,很温顺而且忠诚,你今天就骑着它吧。”肖天烨把欧阳暖举上马鞍.自己再跳上去坐在她的背后,牢牢地把她锁在怀抱里时.这才展开笑颜。 “启程!”他大喝一声,轻扯鞍绳策马离去。欧阳暖看了他一眼,也不阻止他那点小心思.只舒服地窝在他怀里,欣赏周围的景色。 肖凌风一直策马落后两步的距离,一色的紫貉外袍,风帽遮着眼,眉头轻轻皱起,仿佛有些心事重重的模样,旁边的昏将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他点了点头。 世子篇完结章(二) 隅中时分,他们抵达围场。围场在日耀城一百五十里开外,三面为山,是南诏最近的一处猎苑,围场中多有各种动物,狐、狼、虎、豹也并不难见到,所以这些彪悍的南诏人,很喜欢在这里围猎。 前面人群中微微起了骚动,恶狼被围住了。 围场中深沉的静寂,仿佛有一种一样的气息,蠢蠢欲动.却被暂时压制着.勉强凝冻在空气之中,却依旧压迫得人难以呼吸。 欧阳暖已经下了马,跟随着少数女眷一起上了看台,她的目光牢牢盯着看台下的情形。肖天烨随手拨响弓弦.高亢的声响刺穿了沉默的帷幕,随着骤然响起的无数纷乱之声.三匹恶狼突然冲出.肖天烨眼明手疾.杀那间长弓铮然鸣弦,箭似流星,直直穿透了一只狼的头颅,接着是颈项,最后一支箭射中了狼的腹部,三匹狼嚎叫一声,歪斜着滚了出去,立刻被士兵抬走。越来越多的猛禽被放出来,肖凌风等人纷纷随之张弓搭箭。 像是突然感应到欧阳暖的视线,肖天烨突然转回头来,匆促地向高台上的她投去一瞥。 她望着他俊美的脸容,终于稍稍安定了心神。如今,她已认定这熙熙攘攘世间.惟有他对她最重要,不论在何种情况下,她都不能失去他。 他的视线在她脸上流连片刻.突然笑了起来。 手掌缓缓收紧,欧阳暖只觉得忧虑,仿佛自己的心脏在虚空中被一只冰凉的手绞紧.攥成模糊的血肉。她深刻清晰地望进了他的眼底,浓烈沉潜的情感在那双秀长的眼里沸腾翻搅着,却被死死按捺住。就在今天.他们的部属.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不知何时.她突然向前迈开一步,原本松松挽起的长发上.暂子陡然掉落,她的满头乌发,竟然在空中高高飞扬起来,长发如突然留下开来,如同一面漆黑的丝缎.华美得令旁人呼吸凝窒勺从披散纷拂的乌发中.她明眸朱唇.容光慑人,只觉得难以逼视.眩人眼目.然而她仿佛没有看见旁人投过来的惊艳目光,只是静静望着他。 她那总是显得过分平静的脸容,此时却带有某种奇异的表情。那表情,肖天烨已经读懂了.她是要告诉他,不论发生什么事,她都要与他一一生死.与共。也好.他若这样死去,或是被夺走了权利,都没办法保护她,这是他绝对不能忍受的! 唇角含着的一丝笑容,一点点扩大、勾起。暖儿.你看着.我要打下一个天下给你。突然,他扬起鞭子,冲出了围场。后面众人连声惊呼,便有无数侍卫策 马跟了上去。 围场中的看台上,欧阳暖垂下了眼睛。 村林似乎繁茂如昔.村叶却已片片落下,密林深处却不时有呼喝声传来。 “又猎到了一只!咱们王爷的箭法那真是空前绝后,百步穿杨!””那是.谁能和咱们王爷相比!.. “南城王,您说是不是?” “是.天烨的箭法的确是非同凡响!” “那边怎么回事?是马蹄声,有人来了。” “什么人没事跑到郊外来?我去把他们轰走.免得破坏了王爷的兴致!说话的人是肖天烨身边亲近的哥将,。音中偶尔流露出些许大历。音,正是肖天烨从大历带来的旧部。 就在这时候.一只浑身雪白的银狐突然从草丛中窜出,肖天烨目中一闪.大笑道:“正好给暖儿做个围脖!”他策马追上去,一箭射中了那银狐的前肢,随后跳下马,俯身去捡。 “当心!” 耳听到有人焦急地大喝,他猛地回过身去,一道白光夹着劲风直劈而来,霎那间晃花了眼…… 耳畔边一声闷哼之后,是一声凄厉的惨叫,身旁的哥将已经应声倒地,颈项之间正是一枚利箭。 大批的刺客从密林中蜂拥而出,肖天烨忽然后退一步,看也不看,拔出长刻反手挥出,正中一名刺客的手腕,那人惊叫一声,单刀脱手。肖天烨手臂一沈,刻刃向外,迅速挥出一圈.逼得众刺客退后一步。这几下干净利落,一气呵成,宛如行云流水一般。 肖天烨把食指放在唇间,吹了一声。哨.他那坐骑听到主人的召唤.长嘶一声,直冲过来。慌乱之间.迎面的数名刺客不及应变,向旁躲闪。 然而此番刺杀像是早有预谋,黑衣人数之不尽,很快肖天烨身边就只剩下了肖凌风.肖凌风策马飞快到了他身旁,帮着他刺穿了一名黑衣人的心脏.于是两人并肩作战,肖天烨突然放了一枚响箭,召唤围场内的护卫。 就在这时候,一名黑衣人突然从斜刺穿出来,长剑几乎刺穿肖天烨的心脏.被肖凌风眼明手快地一挡,肖天烨整个人被肖凌风推着落下了马,他刚、刚要向对方道谢,谁知却觉得腰侧一凉,随后猛地抬起头看着肖凌风:“你肖凌风抽出手中的匕首,目光似乎有不忍.更多的却是无奈:“这是你逼我的,别怪我。” 肖天烨动了动嘴唇,似乎想要说什么,却突然。吐黑血,倒在了地上。不远处的草丛中,早已埋伏好的大皇子等人走出来,他走到肖天烨的身旁,在他的鼻息上停留片刻,有点惊讶道:“死了?” 肖凌风慢慢道:“在他的酒水中,我下了毒药,这是为了确保万无一失。 大皇子大笑道:“多谢南城王为我南诏除了此害,我回去后回禀父皇,他日必有重赏。” 肖凌风面上似乎有一丝急切:“那么答应给我的,属于他的兵权呢?”大皇子笑容不变:“着什么急呢?肖天烨可不是傻瓜,他的忠心部属太多,咱们不能操之过急,先公布他的死讥,就说他在围猎途中被刺客所杀,然后发丧.接着才能将他的兵权给你.若是你立刻接手,只会让人怀疑。”其实南诏人真正的打算是,等肖天烨发丧后,皇帝便做出彻查的姿态给肖天烨那些旧部看,随后椎出肖凌风做替死鬼.再名正言顺派人接手肖天烨的兵权。 肖凌风故意装作不懂大皇子的心思,只是点点头,道:“你们能信守诺言,那就最好了。” 肖天烨是被肖凌风亲自送回的.欧阳暖看见尸体的那一刹那,瞬间晕倒过去,旁边的红玉和菖蒲连忙扶住,将她搀扶进了马车,随后一同回到镇北王府。外人都说.镇北王妃伤心过度,哭的几度昏厥。 欧阳暖清醒后,倒是恢复了往常的镇定,红着眼睛布置灵堂,处理丧事。南诏皇帝得知这件事后,大感意外,派了几位皇子来慰问。 外面司仪喊道:“大皇子、二皇子、三皇子到!”,随着这一声喊,原本王府内.乱哄哄的哭声戛然而止,静得好象一根针掉到地上都听得出来。欧阳暖发间管着一朵白缎花,坠着的同色的流苏自她左鬓上垂了下来,颤颤拂在耳畔,看起来反而比往日更清丽十分,她看着那三个人被人簇拥着走进来,轻轻行礼.面色苍白地说:“谢过各位前来祭奠。” 大皇子去上了一柱香,看着那镇北王的灵位,道:“王妃,你刚两嫁过来两个月就守了寡,将来可有什么打算?可准备回到大历去吗?” 欧阳暖慢慢道:“大殿下,我既然嫁给了镇北王,就是他的王妃,不管他是生是死,这点都不会改变,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我不会回大历去的。” 大皇子盯着欧阳暖请丽的脸,干咳了两声道:“王妃,你还这么年轻,独立支撑这个王府不易,镇北王生前与我亲如兄弟,我会帮助镇北王照顾你的。只是这日耀城不够热闹繁华.毕竟配不上王妃你的身份,你又是一个柔弱女子,无法独撑大局,这样.明天你就将一切交给南城王打理,随我回国都吧。” 菖蒲目瞪口呆,王爷刚死,这大皇子真是不要脸.居然立刻就上门邀请人家遗孀去他家住了!他也未免太急不可耐了! 欧阳暖心里很明白,大皇子并非是凯觎自己本人.而是想要将自己作为人质押入国都。不过,他暂时还不会撕破脸就是,她淡淡道:“大皇子一番好意,欧阳暖心领了.只是我也知道为人妻子、为人守业的道理。现在王府虽只余我一人,将王爷留下的东西交托他人.不妥当吧?” 她一番话柔中有刚,既点了他不要以为自已一个人撑不下去会回大历去,又暗指他别有用心.这是上门准备抢夺人家的兵权。 大皇子脸一红,顿时有些挂不住了,他本以为欧阳暖是女流之辈,不用三言两语就会跟他离开这里,想不到这她看似柔弱,倒是极有主意,竟然一口回绝了。 三皇子一听她这话竟将大皇子噎了回去,无赖脾气顿时发作,忍不住跳出来道:“欧阳暖.你年纪轻轻,靠什么维持王府?我大哥这也是一番好意,你可要想想拒绝的后果!” 欧阳暖唇边含了一丝冷笑,道:“王爷刚死,三皇子这是做什么?王爷的旧部可都在外面,你想让人家听一听,南诏皇族是如何欺凌我一个弱女子的吗?” 三皇子不禁恼羞怒,脱口大骂道:“镇北王是了不起的英雄,身体又还算不错.从未曾出事,要不是你八字硬克死了他,他怎么会说死就死了?”欧阳暖失笑,道:“真是天大的笑话,当初要娶我.肖天烨可是合过八字的,证明我俩是天作之合,他才千里迢迢娶我过门口他好端端出去围猎,回来却是尸体一具.我不向你们要人已经是客气了,你真当我是软柿子,随便捏吗?!‘ 大皇子唬了一跳,外面人都是肖天烨的忠心部属,这两天更是群情激愤.若是自己等人此刻在这里逼的欧阳暖过分了,外头那些人又岂肯甘休?他慌忙道:“王妃不要生气!我也只是提议,王妃不愿意,绝不勉强!他暗自气恼,原本想要扣住欧阳暖,借机会找出虎符在哪里,偏偏对方不给他这个机会。若是欧阳暖软弱一点.这事儿就成了一半儿了.现在只能徐徐图之。 最后,所有人都离开,只有尤正君留了下来。 欧阳暖奇怪地看着他,尤正君慢慢道:“我陪你守夜。., 欧阳暖挑眉.看来这位二皇子的戒心最大,仍旧不相信肖天烨已经死了。 欧阳暖冷笑.竟没有出声拒绝.也没有说一句刻薄冷酷的话。 但不论尤正君说什么,欧阳暖总显得有点心不在焉的样子,好像根本没有听见,尤正君瞧了她很久,才叹了口气,道:“你在想什么?” 欧阳暖顿了顿.慢慢摇了摇头。 尤正君笑了.他道:“不论你想什么,他都已经死了。” 他一边说.一边仔细观察欧阳暖的神情,见她眼角的确有点伤心的泪痕,这才相信.肖天烨是真的死了。 欧阳暖没有回答,两人沉默着留在大厅里.廊下点了一排贴着奠字的灯笼,昏黄的烛光,照着白晃晃的庭院。 尤正君见没有达到目的,便看着欧阳暖苦笑道:“我原先没想到,镇北王竟然这样命短。若我知道,也许该在山上就将你抢过来。” 欧阳暖低着头,将一叠纸钱放进火盆里,看着它被火舌贪婪地吞没,始终一言不发。 尤正君道:“你还是不愿意跟我说话么?” 欧阳暖道:“你不是希望天烨早点死么?我为什么要和一个盼着我夫君早死的人多说?” 尤正君怔住了.喃喃道:“他的死并非是我造成的,你何必怪我。又待我如此冷淡,旁人都能瞧出我的心意,难道你还视若无睹么?” 欧阳暖道:“二皇子严重了,你我萍水相逢,说不上什么心意不心意的.还不如说正经事吧。” 菖蒲在一旁听见,悄悄和红玉咬耳朵:“这人是要霸占我们小姐吗?”红玉悄悄踩了她一脚。 尤正君瞧了一眼外面阴沉的天色,面上终于微笑了起来道:“欧阳暖,我很高兴.因为你是个聪明人.不会随随便便被人糊弄,你说的不错,我的确是有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谈。” 欧阳暖冷冷道:“所以.二殿下还走实话实说的好。” 尤正君笑道:“欧阳暖,我相信.虎符一定在你的手上。若是你肯交给我,我会迎娶你为正妃,将来你还会是南诏皇后。” 欧阳暖道:“交给你?” 尤正君道:“是.交给我,我相信你能分辨出其中的意味。” 交给尤正君.而不是交给大皇子.更不是交给南诏.这就是说.在尤正君的身上押下砖码,赌一场了。若是他赢了,就许给她皇后的位置。欧阳暖轻轻叹了一口气,淡淡地道:“你以为,我会相信你的许诺?” 尤正君微微皱眉道:“你会的,因为你不会眼睁睁看着肖天烨惨死,难道你不想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吗?” 欧阳暖看着火盆里渐渐微弱的火光,道:“愿闻其详。” 尤正君道:“是我大哥和父皇暗中策划.借由南城王的手暗杀的.我可从未参与其中。相反,我还可以为你报仇。” 欧阳暖的手微微一颤,尤正君瞧着她的神情,面上的微笑却更自然,语气更温和地道:“你觉得如何?” 欧阳暖目光中有某种明亮的光微微闪动.仿佛是冷笑,道:“原来你是在这里等着。” 等着他们杀了肖天烨,再来她这里卖好。 尤正君弯起唇角,眼神在烛光下异常温存.他废掉的右手始终垂着.左手搭在椅背上.慢慢道:“我相信,若是你落在大皇子手中.他只会逼你交出虎符,然后杀你灭。。可是我却不同了,欧阳暖,虽然你心狠手辣,教唆着肖天烨废了我右手,可是,很奇怪的,我竟然对你有几分真情,这一点,绝无半句虚言。” 欧阳暖皱眉道:“哦,是么?” 尤正君神色不变.微微笑道:“当然,所以你该做个抉择。”他的态度之温柔,风度之潇洒.无不令人如沐春风,只是此刻这种迷惑女人的手段施展开来,只会获得欧阳暖满心的厌恶。 欧阳暖抬起头注视着他.忽然道:“我需要时间考虑,你先走吧。” 世子篇完结章(三) 尤正君看着欧阳暖.淡淡烛光在她的脸上像是蒙了一层殊辉.原本苍白的肌肤望去更似美玉,衬着如星清澈的双眸,说不出的淡定自若,不由看得一呆,心中不免起了几分异样,轻声叹道:“好.....我给你三天时间。三天过后一一”他面上似笑非笑,眼睛却深不见底。随后.他的笑声慢慢沉了下去,缓缓道:“但愿你能给出一个让我们彼此都满意的答案。”说完,他再次看了一眼棺材.他已经确信.那里面冰冷的尸休,正是肖天烨的,现在才肯真正相信,这位叱诧风云不可一世的镇北王.的确是死了:, 尤正君离去后,欧阳暖便望着那烧纸钱的火盆,眼睛里似乎跳动着火焰。 所有人都离去后,菖蒲和红玉命守卫下去.说王妃要单独和王爷待一会儿.随后两人守在门外.不知何时.院子里已经被肖天烨最信任的部属保卫起来了。 棺材里发出扣扣的声音,欧阳暖看了一眼,那棺盖竟然向旁边移动了一下.然后两根苍白的手指伸出来搭住了棺材板,随后 肖天烨气急败坏地从里面爬了出来。 欧阳暖仍旧噙着那抹笑意,望住他半晌:“药效过了?” 她这一笑,肖天烨迈步而出,沉声说道:“那些人,一个一个都打你的主意。” 室内的几盏烛火的明晃晃的燃着,欧阳暖衣袖与腰间的纯白丝带轻轻飘拂。肖天烨勾起一个灿烂的笑,没有半点犹疑伸手紧紧抓住了她的手。 欧阳暖一愣.蓦然的就觉出什么一片温软贴了过来.触在唇间。她轻轻一震.他已经撤回,那触感还在,她望定了他,笑道:“你就这点出息,让你装死.差点露出破绽。他们打我的主意,还不是冲着虎符来的,有什么好着急的?” 肖天烨却不依不饶,他的手臂.包裹住她的腰.他的胸依偎着她的脊背,他的脸颊贴着她的鬓角,他的心跳响彻她的耳朵。他咬牙切齿道:“尤正君可不只为了兵符,他也想要得到你。” 欧阳暖失笑.反手勾住他的脖颈:“是么?” “他痴心妄想!你是我的!..肖天烨牙齿格格作响.明显是愤怒到了极点,可是又像是受不了诱惑.一把抱起欧阳暖,快步走到一旁的软榻上。欧阳暖蹙眉:“外面定然有人监视,你真是胡来.当真不顾大局?”软玉温香抱满怀,肖天烨委屈地眨眼睛.耐下性子解释:“我早有安排,不必担心,暖儿,我都两天躺着装死了,也没机会亲亲你,你还不让我说话。” 欧阳暖还要说什么,腰间用双挽扣子结成的纯白长带,已经自他的手中落下,飘落在了地上...... 尤正君果真等了三天,一直留在日耀城没有走,这一日,他刚进别院大门,管家就急忙迎出来.低声道:“殿下.镇北王妃的丫头等候多时了。哦?” 他赶紧进去,菖蒲正紧张不安的四处张望,一见他,立刻跪下去:“二殿下.我家小姐有重要东西交给你。” 尤正君接过封好的蜡丸启开,取出密信一看,顿时露出大喜的神色.立刻吩咐管家取出一只上等玉镯赏赐给菖蒲.送她出去.并立刻召集谋士商量事宜。 尤正君很明白,大皇子虎视眈眈,从前还顾虑肖天烨的态度,现在肖天烨死了.大皇子若是得到兵权.第一件事就是杀掉自己然后登基.他必须先下手为强了! 若是往常,尤正君定然不是这样嚣张得意的人,只可惜,得到欧阳暖和那虎符的错觉,让他一下子膨胀起来,往日里的冷静和睿智,被唾手可得的金光闪闪的皇位一下子冲到九霄云外去了! 此时.南诏皇帝派二十万南诏军队和大皇子一起,赴日耀城驻扎。 大皇子刚和二十万人回合,探子加急回报:“大殿下,前方宁走坡发现一支不明的军队.....” “不明军队?应当是南城王派人来迎接的队伍,不碍事.传令下去.队伍照常前进。”大皇子思考片刻,这样道。 “遵命。” 那支队伍为首的却不是肖凌风,而是尤正君,他手上还有一本圣旨.要大皇子将这二十万人交给他统领,大皇子哪里肯相信,断然拒绝,可是没等他将这位野心勃勃的二皇子斥责一番,四周的树林仿佛都突然摇动起来.四周箭簇如雨般射来。他暗叫不好,勒马大喝道:“尤正君,你干什么?”尤正君冷笑一声,不慌不忙亲自指挥,抽刀砍杀了自己的亲兄弟!大皇子没有防备,被他一剑砍杀下来,掉下了马。大皇子勉强翻身又要冲上马,却被身后的三皇子追上来一刀砍在背心,嘴里吐出一口鲜血就死了过去......副将们手中持着利刃.却不知道该怎样面对这种突然的情况。 尤正君冷笑一声,扬起手中圣旨.昭告二十万军队:“大皇子早有谋逆之心,陛下命我接管军队.汝等听我号令行事!” 从始至终,他手里的圣旨也没打开过,可凭借着他的身份地位,再加上大皇子已经暴毙,无人胆敢质疑,他堂而皇之接管了这二十万人。 南诏皇帝处理了一天的事务,端了一杯热茶喝了几口,左丞相匆匆赶来,低声道:“陛下,大事不好了......” “怎么了?” “大皇子在半路遇到伏击,已经遭遇不测......” 皇帝手里的茶杯”咣”的一声掉在地上猝得粉碎。他脸色惨白.好一会儿才颤声道:“是谁干的?””是遭到二皇子的伏击......” “这个逆子!”皇帝勃然大怒.随后趺坐在椅子里,喃喃道:“他怎么可能这么做!” 他也是踩着鲜血上皇位的,但在他的认知中,几个儿子断然不敢突然动用军队,怎么会这样! “陛下.陛下保重......” 左丞相扶他一把,他勉强坐稳了身子。 左丞相一贯是支持大皇子的,此剂惶然道:“陛下,二皇子暗中拉拢了肖凌风,现在不知怎的又弄走了虎符,控制了那五十万人,现在他手中掌握了七十万军队,一路浩浩荡荡向国都来了!” 皇帝有些清醒过来,转向左丞相:“你说他想要造反?””再无第二个可能了........ 皇帝站了起来:“即刻召集禁卫军。”“是。” 各地都有分散的兵力,仓促之间.南诏皇帝只召集了十万人.护卫在国都。可是尤正君行军奇快,不过三日功夫,便到了国都。 南诏皇帝料不到这个一向低眉顺眼的儿子竟然这样狠毒,妄想将自己取而代之.索性收拾了东西,预备先退到顺城去,召集了军队再来夺回国都并处置这个逆子,只是还未走到宫门口,一柄大刀已经横在了他的脖子上,左丞相大声道:“陛下,对不起了!” 皇帝怒气冲天,大声呵斥道:“你也想造反不成?”“你这种暴君.人人得而诛之....... 左丞相话音一落,几名士兵一拥而上,将他搏了。皇帝被俘,宫中守卫军等立刻投降,而外面的十万禁军,此刻还一无所知。 皇帝被关押在大殿里,一会儿,左丞相亲自端了酒杯进来。皇帝死死盯着他:“你一直是支持大皇子的.现在这么做.是想要向老二卖好?没用的,他不会放过你!.. 左永相笑道:“我只要借陛下一样东西,只要有了这样东西,二殿下一定会对我重新重用!”然后,端起酒杯就往他口里灌。 皇帝被紧紧绑住,动弹不得.满满一杯酒很快灌了下去,不一会儿,他就口吐鲜血.头一歪,断气了。 左丞相伸手摸了摸他的鼻子,确信没气息了,才大叫起来:“不好啦,来人啦,皇上驾崩啦....”, 很快.禁卫军接到皇帝遗旨.放二皇子军队进国都。左恭相亲自带着人在皇宫迎接,恭迎二皇子登基。 尤正君一步步走入皇宫.走入大殿,领头的太监跪着送上龙袍、冠幅。他的目光在一片金灿灿的龙椅上流连片刻,随后大步走了上去。 肖凌风慢慢走入.笑道:“恭喜二皇子得偿心愿,不过,您既然已经杀了大皇子,又为何要杀帮你夺位的三皇子?” 尤正君望着肖凌风,面上露出一丝笑容:“大哥是被想要夺位的三弟所杀,然后三弟竟然挟持了父皇想要逼宫,我不得已率兵勤王。这才是真相。肖凌风脸上的笑容变得高深莫测:“哦,二殿下当初可是答应三殿下,只要他帮你杀了大皇子,就封他一个王爷的。” “兄友弟恭我何尝不想,奈何生在帝王家。你熟读史书,可曾见过讲信用的帝王吗?”尤正君淡淡一笑,双眸如漆,殊为深沉,无形中已带了几分肃杀寒意。 肖凌风冷然一笑,道:“看来,你也不会留下我的性命。” 尤正君微笑:“这是自然的。”随后,他的声音重又和缓下来,”看在你帮过我的份上.我会留你一条全尸。” “我知道二殿下早晚有一天,必会过河拆桥,”肖凌风面色恬淡,却突然道.”所以,我现在杀了你,也就不会有丝毫内疚可言了。” 尤正君猛然蹙眉:“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先挑拨两虎相争,等尘埃落定有了胜负后,再把赢的那只重伤老虎杀了,这种事,可不是只有二皇子才能做的。”肖凌风大笑。 “你是杀了镇北王的逆臣,你以为,外面的五十万大军能听你的吗?”尤正君冷笑。 “他不能,我呢?”低低一声笑,有如清风吹拂,正在说话的尤正君吃了一惊,循声注目。 一个人从大殿外走来.穿着半遮着脸的披风,脑中一边急速转念,尤正君一边冷冷问道:“你是谁?我的护卫呢?” “二皇子太健忘了,我可是军师,帮着你们出谋划策的人。若非是我,你哪有这么容易进入国都。”男子微微一笑,突然扬手脱去了灰衣披风,顿时露出里面的真容.锦袍华贵玉带生辉.只那春水般的眼睛此刻看来却含冷冽讥消。 “怎么,我刚在二皇子的策划下死了一回,今日就不能死而复生吗?”尤正君脸色一沉,瞬时之间猛地站起来:“你们联手骗我!” 弹指一挥的时间,却几乎令人窒息,瞬间,但见尤正君面色苍凉近乎透明,像是一下子衰老了十岁。他的袍袖一挥动,一道暗号就要飞出殿外,肖天烨笑道:“二殿下不必费力,宫外驻扎的那二十万人,我已经接手了,便是看见你的信号,也无一人敢来救你。” 尤正君冷冷望着他:“王爷果然深谋远虑,装作与南城王失和,诈死来骗我们兄弟,再用五十万兵权作为诱饵引我们同室操戈,先帮助我诛杀大皇子、三皇子,再进入皇宫,最后再反将一军,将所有利益收于囊中,佩服!佩服!” 肖天烨一双春水般的眼睛带了一丝冷然:“你若非凯觎我妻,我会选择先让你死。” 如大皇子一般死去,自己还能得个好名声,可是现在,自己已经代替肖天烨.成为想要逼宫夺位的叛逆,如今皇宫之中的成年皇子都已经被诛杀,南诏皇室再无一人可以抗衡,荆下的不过是些乌合之众,尤正君不得不佩服肖天烨,他借着自己的手杀掉了所有的敌人.....他冷冷道:“那么左丞相呢?” 屏风后,一个人慢慢走出来,正是左丞相。他笑道:“二殿下,镇北王许我异姓王之位.这你可怪不得我了。”尤正君了悟一笑,惨淡道:“原来如此。”只怕在沈三小姐的计策失败后.肖天烨就暗中联络了左丞相.令他暗中投靠。原来自己兄弟三人都被这个老家伙欺骗.一个女儿算得了什么,有了异姓王的位置,一百个女儿他也能够牺牲。表面看左永相是投靠大皇子的,实际上他真正的主子是肖天烨。当然,整个南诏皇室的覆灭不过是他们同室操戈.最终捡了便宜的是肖天烨。只是......一个杀了皇帝的人,肖天烨最终是不会留下的。 左丞相跟他一样,不过是为他人作嫁衣裳!为他人作嫁衣裳啊!尤正君哈哈大笑起来.越笑越是疯狂,最后几乎不可遏制。 肖天烨摆了摆手.立刻有护卫上前,将尤正君拖了下去。 忽闻皇宫惊变,南诏的高官显贵无不震骇。但是,肖天烨已经完全控制了宫中的情况,他们也无力回天了。 肖天烨命人将所有王宫大臣集合起来。 左永相扑通跪了下去:“先皇被二皇子所杀,国不可一日无君,镇北王临危受命.勤王保驾,理应马上继仙...” 肖天烨道:“可是我毕竟不是南诏皇族,登基之事容后再议...” 左丞相又道:“殿下此言差矣,皇位乃是有能者居之,殿下有经天纬地之才,若是您不继承皇位,在这里的谁有敢说自己有能耐继位呢?请您不要再椎辞,”说到这里.他猛地磕头,大喊道:“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肖凌风和原本追随肖天烨的人立剂跪了下去.山呼万岁...... 众臣原本面面相觑,但是,见了身后全哥武装杀气腾腾的士兵,也纷纷跪了下去。 “既然如此,我便不再推辞了。”肖天烨看情形,知道时辰差不多了,便大声道:“今日所有诸位,每人加封一级.赏金千两,不日举行登基大典。 “多谢陛下!” “陛下.原本听闻二皇子大军压境.不少南诏皇族外逃.其中也包括公主......他们大多是皇室旧部.野心勃勃.随时会卷土重来.....” 肖天烨面上仿佛很为难.肖凌风却立刻道:“请陛下下令.即日下令诛杀南诏皇室嫡系子孙,一个也不许放过!” 世子篇完结章(四) 朝中众臣纷纷低下头去,脊背都在瑟瑟发抖,这对兄弟,早就谋算好了南诏皇位.心肠又十分狠毒,还是不要与他们做对为好。 很快,大军开始在皇城大肆抓捕皇室嫡系,除了公主和几名年幼的皇子早已纷纷率兵奔逃他处外,其余奔逃不及的南诏皇室,五十几人被抓,当即全部被杀。 腊月十三,大吉,诸事皆宜,镇北王奇迹生还,登基为帝。数日内.南诏两易其主,举国上下无不惊诧,人人皆议此事,不过改朝换代对于平常百姓来说,并没有什么持别的.反正南诏皇帝谁来做都无所谓,只要不加赋税就好。可是出乎意料的,肖天烨登基后.不但没有加税,反倒将赋税连减三年。同时.肖天烨还下令大开粮仓,将国库三分之一的粮食分发给京城附近贫苦的百姓。皇宫开仓赈粮的消息一传开,京城内外的穷人立刻如炸开了锅一般,纷纷涌进来投奔。 普通百姓说:这个皇帝很仁慈,是个好皇帝。 世家显贵说:肖天烨就是个狡猾的坏胚子.竟然这么会讨好百姓。 第二道圣旨,将兵变后掌权如今却变成阶下囚的二皇子尤正君杀了,以告慰南诏先帝在天之灵。 普通百姓说:看,儿子杀老子,最后皇位不还一样被人夺走了,所以不孝顺屁都得不到! 世家显贵说:肖天烨心肠太黑了,不但夺走人家皇位,还要来一个通杀, 第三道圣旨.封千里迢迢来和亲的永安郡主,原先的镇北王妃为南诏新后,不仅如此,肖天也还将预备将女儿们塞入他后宫的朝臣们统统谢绝。随后,他下令打开皇宫,放出原本在宫中的两万名女子。这些女子都是南诏皇帝在位时从民间搜刮来的,肖天烨下令,有家的女子可以即刻回家,每人发给五十两银子的遣散费。但是,有几千名女子已经无家可归。肖天烨又下令,将这些不愿离去的女子全部由她们自行婚配军中将士,自己一个不留。普通百姓说:这回好了,再也不用担心闺女被强抢入宫了! 世家显贵说:瞧,娶了个厉害的老婆就是没面子,连美女都不敢收! 当然.也有自诩对前皇室效忠的人,他们对肖天烨恨之入骨,纷纷往外迁徙,各地有势力的豪强让肖天烨抢得先机,登基大位,无不蠢蠢欲动,各地烽烟四起,暴风雨将至。然而肖天烨处理完国都的一众事宜后,立刻召集军队一一镇压,不过三个月,便平定了国内所有的叛乱,将已经逃跑并且策动叛乱的前朝公主等人全部抓回,一一杀了。 至此,肖天烨已经登上南诏皇位,再无回转余地了。 就在这时候,本该志得意满的肖天烨却是没有半点喜悦,面色十分难看。 大殿里,灯火通明,所有人的脸上都是焦虑不安的。 肖天烨一眨不眨地盯着静静躺在床上的欧阳暖,她的脸上完全一片惨白。他紧紧抓住她的手,心跳得几乎要跑出来:“太医,她怎么会突然晕倒了太医细细地摸了摸她的脉,退后一步:“恭喜皇上,皇后娘娘有孕在身,已经一个多月了......” 肖天烨猛地抬起头来,眼睛里的惊喜几乎比满屋子的烛火还要亮,开心地几乎不知道该说什么.半天才道:“真的?你说的是真的吗?” 太医心道我又不是吃饱了撑的,干嘛没事骗你,脸上却喜气洋洋道:“陛下,微臣敢用性命担保!”他想了想,又有点犹豫.”不过.娘娘原本身子虚弱.一定要多加小心.才能保住孩子......” 肖天烨一怔,良久才道:“母子都能保住自然最好。可是,要是没有办法,暖儿一定不能有事,其他的,都没关系......” 太医一愣:“臣一定尽力,确保娘娘母子平安。”夜,已经很深了。 所有人都退了下去,大殿内一下子沉寂下来。 肖天烨看看床上依旧紧紧闭着眼睛的人儿,不由自主伸出手去,隔着厚厚的锦被.怯怯地摸了摸她的腹部,心里悲喜交集:“暖儿,咱们有孩子,你听见了没有......” 不知过了多久,他悄悄爬上床,将欧阳暖抱进了怀里,搂着她睡着了。半夜里.欧阳暖动了动.肖天烨一下清醒过来,他惊喜道:“暖儿.你醒啦?” 欧阳暖望着他,皱了皱眉:“我怎么了?” 他轻柔地抚摸她的脸颊,然后,又轻轻摸摸她的肚子,在她耳边低声而喜悦地道:“暖儿.我们有孩子了........ 我们有孩子了! 他语气轻柔,一双眸子晶亮,烛火下十分柔暖,欧阳暖虽然很吃惊,看他这样子.不由问道:“真的吗?” 脸上的笑容仿如冰雪开融,肖天烨用力点头:“是真的。” 烛火浸过五色琉璃灯罩,欧阳暖的眼中有一瞬间的模糊。她竟然有孩子了啊,肖天烨兴奋了大半夜,突然想起欧阳暖晚上什么都没吃.便立刻起身.从桌上拿起一个苹果,亲自削了皮,递给欧阳暖。 欧阳暖含在。中,一股甜意在唇齿之间直漾开去.不能自禁地笑了起来.道:“你如今是皇帝,再这样会让人笑话。 肖天烨痴痴望着她,一双春水般的眼睛,可以映见世上的万化千端.如今却只能照见她的影子。 他凑上去,亲吻她微微翘起的嘴唇,声音里满是笑意:“暖儿,我根本不在乎什么皇帝的位置,我有了你,又有了我们的孩子,老天已经对我太好太好了。“ 她看着他开心得几乎跟孩子一样,不由摸了摸他的脸,声音很轻很轻:“是。” 十年后 一个满身尘土的年轻男子一路踏入宫门,因为身上带着南诏皇后特许的密令,所以一路畅通无阻。周围的宫女太监对他投来好奇的眼神,他却视若无睹,一直向前。 欧阳爵一直走到一座气势恢宏的宫殿门口,才停下了脚步,因为他看见一个穿着黄色袍子的十岁左右的小少年,正在那边衬下和一个被乳母抱着的婴儿说话。 欧阳爵走过去.立刻便有护卫围了上来.他将密令在那些人面前晃了晃,那些人悄无声息地又退了下去。 少年抬起头,黑葡萄一样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欧阳爵:“你是谁?“ 欧阳爵并不回答,只是走到乳娘的面前.看着襁褓里婴儿花瓣一样娇嫩的脸孔,微笑起来,伸出手轻轻摸了摸她毛茸茸的脑门,小女孩”哇“地一声又大哭起来。 少年很生气.立刻上去拦在他面前:“你干什么?!不许靠近我的妹妹,” 欧阳爵一愣,少年突然挥了挥手,旁边的护卫立刻赶过来,他很有气势地道:“把他捉起来!“ 护卫为难地看着欧阳爵,人家手上可是有皇后密令的,便低声提醒道:“太子殿下.他手上有皇后娘娘的密令.属下不敢阻拦。“ “母后?“小孩子白玉一样的脸皱起来,如同包子一样,看的欧阳爵忍俊不禁:“你是博儿,你还两个弟弟,一个叫肖雅.一个叫肖筝,这个小女孩是你唯一的妹妹.叫心儿,是不是? 这时候,肖雅和肖筝手里拿了采集的花儿跑来,肖雅已经七岁了,跑得稳稳的.肖筝才四岁.跑得有点急,小短腿踉踉跄跄的。肖雅将手里满满的花束丢到心儿头上,奶声奶气道:“给妹妹,妹妹.....” 肖雅虽然是个男孩子,可他的样子十分清秀,与欧阳暖像了个十足:“我要抱妹妹!” “你会把妹妹掉在地上的!父皇一定会骂你!“肖博忘记和欧阳爵较劲,立刻提醒道。 “才不会!”肖雅气红了脸!他的性格和霸道神气的肖博不一样,动不动就红脸。 随后,欧阳爵看到一旁小脸红扑扑的肖筝好奇地摸了摸心儿的小脸,他年纪小,力气虽然不大,可是心儿的小脸还是被捏得红彤彤的,嘴巴一扁,就放声大哭起来了… 欧阳爵一愣,后面却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你们三个又闹妹妹!”欧阳爵看着阳光下.向这里徐徐走来的盛装女子.莫名的.眼因红了。十年的时间.在欧阳暖的身上并没有留下多大的变化,唯一变化的.不过是她的神情变得更温和,眼睛里时常跳动的冷漠的神气已经一丝半点都看不见了。仅仅是这样,欧阳爵已经知道,自己的姐姐,被照顾的很好。 虽然这些年来,他从无数人。中得知,肖天烨对他的姐姐是多么的宠爱.多么的爱护.多么的千依百顺.身边从始至终只有她一个女人,可是没有亲眼看到,他始终都无法相信。 红玉和菖蒲都站在欧阳暖的身后,如今的她们,已经是宫中最高阶的女官.欧阳暖亲自为她们挑选了文武双全的夫君,但不管过了多久,她们还是不肯离开欧阳暖.照旧在宫中服侍。此刻她们见到欧阳爵,红玉惊讶地眼眶里一下子蓄满了眼泪,菖蒲虽然已经是两个孩子的母亲,却还是跳了起来:“大少爷!“ 欧阳暖见到了欧阳爵,美丽的眼睛里似乎有泪光闪动。她向欧阳爵伸出手.欧阳爵立刻快步走过去.紧紧地拉住:“姐姐。” 十年之中.姐弟见面的机会并不多,可是书信却是每月一封,从未中断过。 “肖衍沉迷女色,三个月前驾崩了,如今是表姐垂帘听政,明郡王已经是摄政王了.老太君去世的时候.拉着我的手说.知道姐姐过得很幸福.她就很开心,可以放心地闭上眼睛了......”欧阳爵叙叙地说着,”这十年来两国和平相处,关系也和缓了许多,姐姐不是来信说为大公主修建了温泉山庄吗,大公主说是一个月后就来南诏,到时候我的妻子和儿子也跟过来,一起来看望姐姐。” 欧阳暖微笑地听着,不时点点头。 “还有,林氏死了以后,父亲娶了新妇,只是他后来过分宠爱李姨娘,弄得宠妾灭妻,很是闹腾了一阵子,把祖母活活气死了,他自己也很后悔,如今总是跟我说.想要来南诏看看.他说他也是南诏的国丈,何必在那边做什么官呢!表姐怕他给你惹麻烦.扣着他不让他告老还乡,他就天天在宫门口哭天抹泪的,后来被摄政王严词吓了吓,立刻不闹了,最近闭门反省着呢。 欧阳爵说到这里,看了姐姐平静的表情,继续道:“苏家本来皇商做得好好的,偏偏参与了与高昌的铁器倒卖的生意,结果被人揭发出来,一家的男人都被砍了头。欧阳可倒是逃过一劫,可是她与欧阳家早已断绝了来往,父亲也不肯收留她,甚至都不承认她,我只知道,她不得已,又回了江南,后来就没了消息。这两年,我到处游历,才在江南得到了她的消息。说是她之后又嫁过两个男人,偏偏还是不知道收敛,闹得鸡犬不宁的,后来两度被休弃,不得已.”..沦落了风尘。” 欧阳爵坚毅的眉头皱起,随后停了停,看着自己姐姐的眼睛说道,”我看到她的时候,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消瘦的不成人形,这么年轻却已经半头白发了,又瘸着一条腿,根本活的不像个人,我看着她,原先那些恨意,也就淡了,我就给了老鸨一些银子,让她离开了风尘之地,给她安排了一户人家.暂且帮工度日。姐姐,我知道你恨她们母女......” “不,你做得对。”欧阳暖抬起头,看着远处的花草,神情已经没有丝毫的怨恨,”爵儿,这些年来,我想了很多,若非是她们,我也不会走到今天.现在.我已经没有恨了。” 欧阳爵一愣,看着欧阳暖温柔的眉眼,终于笑了:“看来,他对姐姐的确是很好.很好。” 提到肖天烨.欧阳暖的面上不自觉地泛起一丝笑容,刚要说什么,却听到红玉道:“娘娘,陛下来了。” 欧阳爵抬起头,一身龙袍,面色红润、英气勃勃的肖天烨已经一阵风似的到了跟前,他还来不及反应过来.肖天烨已经沉下脸色,一把将欧阳暖拉到身后,警惕地看着欧阳爵:“你休想带走暖儿!” 都已经是四个孩子的母亲了.他还是不放心,欧阳暖笑着摇了摇头.轻轻晃了晃肖天烨的手.”爵儿是路过此地,特地来看看我们。” 肖天烨挑眉,欧阳爵不屑地哼了一声。 这两个人.不管过多少年.都是不对盘的模样,欧阳暖看着他们.不知为何,突然想起了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那时,肖天烨正对着他们,她护在欧阳爵的面前,不知何时,竟然变成了肖天烨护在了自己面前。 这一切.是老天爷的玩笑吗?欧阳暖笑了笑,不.眼前的两个男人.都是老天爷送给她最好的礼物。 “你们几个,过来叫舅舅。”她笑着向不远处好奇地看着他们的三个孩子招手。 三个男孩子前仆后继地跑过来,挨个抱住欧阳爵的小腿,晃来晃去:“舅舅!舅舅!” 欧阳爵看着这三个粉雕玉琢的小男孩,又看看那个襁褓里正在咬手指的软女娃.突然的,心就变得柔软了。 只要姐姐过的很幸福,嫁给什么样的人,又有什么关系呢。他抬起头,郑重地看着肖天烨:“这些年,谢谢你,照顾我姐姐。” 肖天烨春水般的眸子这两年已经越发修炼的炉火纯青,他深情地望了欧阳暖一眼.随后别扭地看了欧阳爵一眼,道:“他们是我的妻儿,何须你道谢。” 欧阳暖咳嗽了一声。 肖天烨立刻改口:“你要在这里留多久?让联一尽地主之谊吧。” 刚才说的是我.现在是联.这个男人,还是小心眼,一辈子都不变.欧阳暖忍不住,笑容划上了眉梢眼角....” 全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