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孽重生》 序 幕 要问聂筱夭在这个世界上最讨厌什么,答案只有一个——男人。 男人都是狼! 他们只会用下半身思考,他们都是猥琐变态的。 虽然她聂筱夭才十六岁,可是从小到大已经见识到了无数可怕的男生。 唉,谁让她天生命犯桃花呢! 这个说起来有些玄乎,在众人眼中她长得只能算是中人之姿,凭什么就能吸引到这么多男孩子呢?这个问题困扰了她和他的家人很久,于是在十五岁时,母亲带她看了许多权威专家后。终于得出了一种结论: 拿专家的话来说,女性之所以会吸引男性,是因为雌激素起的作用。每个女性都拥有适量的雌激素,当男人亲近时,可闻到一种令人心醉的体味,让男性觉得很有诱惑性,继而对她着迷。而聂筱夭的情况异常特殊,她从出生开始,体内蕴藏和释放的雌激素就大大高于正常的女生,也就是说她注定会一辈子地“招蜂引蝶”。 所有聂筱夭这十六年的生活只能用惨不忍睹来形容,天天被许多无聊的男生追击堵截,天天被许多猥琐的男生告白,天天面对男人们下流的表情,天天被变态骚扰兼跟踪…… 不过,也正是因为如此,环境决定性格,性格决定命运,聂筱夭练就了一身的“好功夫”。 她七岁学会防狼术,踢裆、插眼两大绝技,随身必带品——防狼喷雾,不过经常因此被请去警局喝茶。 而且另外一个由此产生的严重后果就是——聂筱夭厌恶男人,厌恶所有的男人。 这个故事要从十分悲惨的一天开始说起。 13号、周五,黑色星期五。种种迹象表明,今天将是不怎么顺利的一天。 校门口,聂筱夭躲过无数四眼男生的激烈告白,路上好不容易摆脱了变态跟踪者,到了家门口她不由松了一口气。 可是,可是…… 屋子里的沙发上竟然坐着那颗具有牛皮糖功效的吉利苏。 所谓吉利苏,说好听点儿,大名苏吉利,乃是她的“青梅竹马”。 当然,是他认为她是他的青梅,但是她从不认为他是她的竹马。 因为,他们认识十年之久了…… 这十年,在苏吉利看来是美好快乐的十年青葱岁月,可是在聂筱夭看来,简直就是灾难般的十年——她每天都要在躲避吉利苏的纠缠中曲折度日,她容易吗她? 就比如今天,她好不容易摆脱掉那么多的人,原本以为回到家就会很安心。 可是,这个吉利苏竟然得意洋洋地坐在她家客厅的沙发上等着她自投罗网。 聂筱夭不由气沉丹田,大吼一声:“妈,你干嘛放狼进来?” 聂妈妈边在围裙上擦着手边从厨房出来:“这么大声乱叫什么,小苏都等你好一会儿了。你陪小苏好好聊聊,我去做饭。小苏啊,今天晚饭有你最喜欢吃的糖醋鲤鱼哦……” “谢谢阿姨。”苏吉利笑得一脸无害,聂筱夭看着不由气得两肋生火。 本来嘛,他是诶,狼,狼! 可是谁知道他用什么手段收买了老妈,害得老妈拿他当干儿子一般看待,从无防备,而她也数十年如一日地面对他牛皮糖样的纠缠。 这不,他又没完没了了。 “筱夭啊,难道你还是不懂我的心吗?当我的女朋友吧……”吉利苏凑过来用恶心的声音对聂筱夭说。 不要啊不要啊,好恶心啊好恶心啊…… “筱夭啊,你为什么不喜欢我啊?我其实有很多优点的……” 是是是,你的唯一缺点就是优点太多,呕…… “筱夭啊,你问我爱你有多深,月亮代表我的心啊……” 喂喂,这么白烂的歌词你都抄,有没有职业道德? “筱夭啊,你为何总把我拒之心门外……” 你不是在我心门外,我恨不得你离我十万八千里…… “筱夭啊,你就像一朵梨花,洁白灿烂,开在我年幼的心里……” 能不能行啊?这已经限制级了吧,梨花体都出来了。太恐怖了,太恐怖了,比拉登还恐怖啊。聂筱夭在实在忍受不了的情况下,一把推开苏吉利,惯性而熟练地单手一撑,准备和以往一样越窗儿逃。 可是,她忘记了!为了摆脱之前那些无聊的纠缠,她刚搬家不到一个礼拜,以往住一楼,现在却是电梯公寓9楼啊。 啊!她听见冽冽的风声,从高空坠落的失重状态让她头晕目眩。 最后一刻,聂筱夭紧闭眼睛想:幸好,她也许在摔死前会先吓晕,这样就不怕疼了…… 第一章 千里东风一梦遥 “宫主怎么还不醒啊?都已经昏迷三天了,真是急死人了!” “是啊,鬼医的药也不知是不是真的管用,左护法千里迢迢请来他,若是治不好宫主可怎么办啊?” “呜呜……宫主要是就这样去了,我们是不是就要去陪葬了?” “千万别胡说,给人听见了。” 聂筱夭觉得头痛欲裂,而不还不时有人絮絮私语。脑中仿佛风过般,簌簌地响着。时间似乎是静止了,那样漫长,疼痛和酸涩让她觉得仿佛躺了一个世纪。 渐渐张开疲惫的双眸,聂筱夭看到檀木花雕的大床,锦缎流苏的床帐,还有一个鹤发童颜的老者笑吟吟地望着她。 难道她已经去世了?这里是天堂or地狱?聂筱夭使劲闭地上眼睛,身体不自觉地瑟瑟发抖。“宫主,你醒了?”老者干嘎的声音幽幽传来。 “啊——”万花宫上空骤然响起一声凄厉的尖叫声。 “别过来,别过来,你们是谁?”聂筱夭缩在墙角,看着面前围着的一群人。 女的都是深衣襦裙,婀娜动人;男的则无一例外地穿着一袭长衫,一派潇洒。 这是古代吗?聂筱夭打破脑袋想着,然后看着众人对她既担惊又害怕的眼神。 “宫主,您不记得我了吗?” “宫主,您再好好想想。” …… 他们声音杂乱,而聂筱夭不得不承认突然意识到一件事情就是——她,似乎、可能、大概、也许,穿越了! 半个时辰后,聂筱夭乖乖地躺在床上,白发老者在一旁对众人解释:“宫主应该是暂时性失忆了。” 失忆……众人目瞪口呆,可是看着宫主不复往日的威严大喊大叫着说话,甚而还对着他们视而不见,大家不得不接受了这个“事实”。 在一番曲折后,聂筱夭对自己的身份依旧处于迷茫状态。 她问丫鬟兰若:“我叫什么?” “宫主……”兰若面有难色。 “怎么了?” “您没有名字。” “什么?!” “万花宫历代宫主都没有名字。” “那你们平时都怎么称呼我?” “宫主呀。” “那当宫主之前呢?” “少主。” 筱夭压下一口气:“那,外面的人都是怎么叫我的?” “他们都叫宫主‘妖孽’。” “妖孽?!” “是的,有的时候也会叫您‘妖女’。” 筱夭只感觉脑海中一白,她不仅华丽丽地穿越了,竟然还成了千万人唾骂的妖女! 不过幸好另一个丫鬟碧由反应比较快,看到聂筱夭已经变得有些夸张的脸色,连忙说道:“不过宫主可是人称江湖第一的美女,是我们万花宫九宫十八仙的圣女啊!” “镜子,镜子!”筱夭突然有点接受不了现在的状况,江湖第一美女? 果然,幽黄的铜镜印出了一张灿若桃花的脸。蛾黛杏仁眼,精巧的鼻子和一张红灿灿的樱桃小嘴,尖瘦的下巴,怎么看怎么看也不是她自己啊? 于是聂筱夭不得不接受另一个事实——她不止穿越了,还穿到别人的身上来了。 不过看在新身体资质不错的份上,恩,忍了。 不过又有一个不好的念头瞬间窜入她的大脑,不是说红颜祸水、红颜薄命、红颜……吗?那她穿这么大一美人身上,今后的日子,她可怎么过啊? 果然,福无双至、祸不单行。随后的另一个消息让她打消了之前因为新容貌的那么一点点暗喜。 站立在床头的那位山羊胡子老者在重新把脉后告诉她:“宫主身上的余毒还未清尽。” “余毒?”聂筱夭有些诧异。 考虑到她的失忆,人称鬼医的老者解释道:“宫主前些时日因为习练万花宫最上乘的邪门内功万花归踪而服用了一种极其阴寒的药物,名曰白仙草。却未料宫主练功途中因为受了影响而走火入魔,所有内功只练了一半,气丝悬浮于中丹田处,故而窒息。而如今白仙草的毒素因为只消耗了一半,所有如今体内仍旧残存一半。” “会要命吗?”听起来挺武林的,筱夭以前光看电视里说练武功走火入魔了,可还真没想到自己也有这么一天。看样子自己果然是别人口中的妖女啊妖女,电视里那些走火入魔的也一个个都是坏人啊…… “老夫只能为宫主将白仙草阴寒的毒性压住三天,三天后……”鬼医的语气突然黯淡下来,其他人都是一愣。随之,身后一群人立刻七嘴八舌起来: “三天后会怎么样?” “你不是鬼医吗?鬼门关都能拉人回来,怎么就不会解这个毒了?” “难道就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面对众人的质问,鬼医双手一压:“众位请先听老夫说完。按照道理,这三天后宫主是会全身阴寒发作,最后被活生生冻死。” “啊?那怎么办?”人群中一个看起来十分妖媚的女子问道。她一袭红衣,明眸婉转,正是万花宫的左护法冉红叶。 “老夫有一高徒,大约可解白仙草之毒。所谓青出于蓝更胜于蓝,长江后浪推前浪,其医术远高于在下。他十五岁时便出师自立门户,尽得老夫真传,并将老夫的独门医术发扬光大啊……”鬼医捻着胡子,说起徒弟来不由得喜上眉梢。 “那你这位高徒姓甚名谁,现在何处?”与红衣女子并排而站一个身姿俊逸的男子,他声音甚是浑厚,让听者不由一凛。原来这人乃是万花宫的右护法慕云霏。 “回右护法,小徒姓苏,名倾遥。现在……”鬼医突然顿住,“现在……” “现在何处?”众人诧异。 鬼医讪讪地说道:“现在何处,小老儿也不知啊。小徒平日里放荡不羁,最喜游走各处。因为易容术极高,经常不以真面目示人。” “那如何寻找?”右护法又问。 “小徒平日最喜欢流连烟花之地,纵情风月,要想寻他,须得去各处妓院寻一个手持白扇的人,而且须得白扇上书四个大字‘风花雪月’。” 慕云霏连忙扭头吩咐,“传九宫十八山的人手分别却各地妓院找一个拿着上书‘风花雪月’扇子的人,找到后立刻用万花宫密道送至百花谷来。” “等等……”冉红叶忽然叫道,“给柳月山庄、逍遥门、凌云教也飞鸽传书,让他们也帮忙寻找苏倾遥。” “逍遥门和凌云教倒还可以,这柳月山庄……”慕云霏有些犹豫。 冉红叶看了看慕云霏一眼,神色不变,“此等关头,也顾不得那些了。” 慕云霏面上似掠过几分异样神色,但仍是点了点头。 筱夭看着他们一派忙碌的样子,只觉得自己好像时个局外人,众人都在尘世中纷纷扰扰。而她就是那天外来客。 终于,在所有人暂时安静下来后,他找到一个机会,出声问道,“那个,我能知道,你们是谁吗……” 万花宫的上空似乎传来了许多不和谐的哀怨声。 柳月山庄。 老庄主封自清拿着刚刚收到的万花宫飞鸽传书,有些纳罕,一面吩咐人出去寻找那个奇怪的人,一面叫人传了封月鸣前来。 封月鸣一进前厅,封自清便将手中的书信递上,“依你看,万花宫此次这么大的动作地寻找一个人,究竟时怎么回事?”封月鸣接过书信,粗粗浏览后,一贯冰冷的脸庞上竟露出了一丝担忧的神色,他猛地转身往外走去,丝毫不管父亲在身后追问。 封月鸣越走越快,脑海中纷乱无章,他只是想着,他千万不要有事。 他本是柳月山庄的少庄主,月前,因为柳月山庄不断遭到所谓江湖上名门正派的袭击,只得寻求邪教领袖万花宫的庇护,谁料送上拜贴后,万花宫传回来的消息竟然时宫主听说柳月山庄少庄主乃是江湖第一美男子,要求少庄主亲自去百花谷觐见。 意思说得在明显不过,因为百花谷内已经住着许多为邪教各派内的美男子,专门侍奉宫主,宫主偏偏有时十分重色欲之人,常爱搜集天下美男成为他的禁脔,如此看来,想要保住柳月山庄,非得时忍辱负重不可。 封月鸣不呢来时不愿意去万花宫充当这样一个角色的,无奈形式迫人,正派人士差不多已经快要攻克柳叶镇,于是在老庄主封自清的殷切希望中,封月鸣去了万花宫,封月鸣本事冷淡之人,到了百花谷内见到宫主也对他的百般示意视若无睹,谁料宫主却对他感了兴趣,发誓要将这个面若寒冰的男子融化,一个月内,她不断地变着法让封月鸣注意到他。 江湖第一美男与第一美女之间,总归要有些什么才让人浮想联翩。 偏偏他的脑袋时榆木质地,虽然明知道宫主的心思,却并不回应,可他越不回应,宫主就越是想要得到他。 最后发生的的事情只能说是个误会。 宫主给他下了最后通牒,让他考虑好是尽心服侍她还是想要看着柳月山庄消失。 他的心底是矛盾的,他恨自己的容貌,更恨自己居然被人当作货物异样对待。可是想想柳月山庄上下人等,想想年迈的老夫,他最后只得打算妥协。谁料那天接到了柳月山庄的飞鸽传书,说山庄遇袭,要他尽早回去救援。 他已经顾不得夜深几许,只是想着快些去求宫主答应援助柳月山庄。 宫主寝殿看守的侍女们见到他都不由露出暧昧不清的面容,未及通报就放他进去,想着给宫主一个惊喜,千算万算他并不知道宫主那是正好服用了白仙草,准备修炼万花归踪这及深奥的武功。 结果由于他的出现,宫主走火入魔,众人对他的抱怨之言迭起,暂替宫主执掌万花宫的左护法冉红叶就让他回到了柳月山庄,现在万花宫内情形到底如何,他一概不知。 如今突然收到万花宫发来的信件说要寻找这样一位神医,想必宫主的情形十分不好,封月鸣心下一沉,若宫主真的因为他而有所损伤,想必柳月山庄前景堪微。 当下,他立刻带了柳月山庄人手,在附近的所有烟花场所内开始寻觅那位大夫。 丽春院内,彩灯高悬,桃红色的纱帘罩住了所有灯光,让室内都陷入了一种觭旋的氛围,丝竹声在深沉的夜里不断地发出诱人的声调,莺莺燕燕的娇吟声宿醉了所有客人的神经,大厅内的高台上,有十位只着轻薄纱衣的女子们轻歌曼舞,眼波流转。 二楼的雅座里,有一位身着一身白衣的翩翩公子,正用折扇随着音乐打着拍子,他双眼微眯,却又说不出的神采溢出,虽然置身青楼之中,可他整个人都流露出一种超脱于世俗的感觉,旁边的姑娘贴在他的后背上,娇声问道,“公子再喝一杯好不好?” 那位白衣公子微微愕首,身边早有另外几个姑娘将酒杯斟满,上前拖着手绢将酒喂入他的口中,白衣公子哈哈大笑两声,“人生最惬意莫过于此啊……来来,给大爷乐乐!”他用折扇轻佻声旁的姑娘下巴,露出一个与面貌颇为不符飞猥琐的笑容。 待到一众人哈哈过后,白衣公子满意地将扇子打开,轻摇慢扇,之间纯白的纸面上,四个墨字淋漓精致——风花雪月。 忽然间,周围冲出了几个人,挟持了白衣公子就往前走。不料白衣公子武艺高强,三两下便摆脱了那几个人,跳出几米之外,冷冷地看着他们,也不询问。 那些人中又一位上前抱拳说道,“请苏大夫与在下去一趟百花谷。” “你们认错人了。”苏倾遥眼睛微微一转,说完这话便转身就要走。 正在这时,封月鸣上楼而来,“苏先生请留步。” 两个男子彼此打量,不由都在心底暗自赞叹了一声,“好一个英俊的人儿。” 苏倾遥看对面男子,面若冰霜,周身透出一种迫人的气势,一双剑眉斜斜入鬓,偏生时一双丹凤眼,眼角轻佻,不知道多少女子痴迷,坚挺的鼻梁陪着紧抿者的薄唇,似乎在斟酌者如何表述。 封月鸣完全没有想到苏倾遥时这等俊美男子,初听说他是鬼医的徒弟,他只当时与鬼医差不多的样子,在听说他喜欢榴莲烟花场所,便觉得定然时登徒子的形象,却未了他一袭白衣,于烟花纷扰中,也能窥见极为脱俗的一面,似乎时举世皆醉维他独醒,举世皆浊唯他独清。 “苏先生……”封月鸣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表述。 苏倾遥先笑了起来,“阁下还未先自我介绍。” 封月鸣冰封的脸上似乎浮现出一丝迥意,但立刻又为万年寒冰掩了下去,“在下柳月山庄封月鸣。” 原来时他!苏倾遥心中赞叹,江湖第一美男果然时个妙人,他看病向来随兴致而来,既然是江湖第一美男子来请,那他就“勉为其难”地去吧。“我跟你走,事不宜迟。”苏倾遥张口说道,说完苏倾遥举步向外走去,剩下封月鸣仍在云里雾里,他可是连给谁看病怎么个情况统统都没有说啊。 行在路上苏倾遥才停封月鸣将整件事说了个清楚,在听到时替人称江湖第一美女的万花宫宫主治病后,他竟哈哈大笑道,“月鸣兄阵势好兴致,为了这么一位他人口中的妖女,竟然费劲功夫来找我。” 封月鸣面有难色,长叹一声道,“毕竟宫主的伤因我而起,我理当负责到底。” 苏倾遥却不顾封月鸣的面色道,“你们二人若是在一起,倒也是佳话一段。” 封月鸣并未答话,既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只是脸上挂着的那丝苦笑越发明显。 百花谷外方圆一千米处便已经时万花宫众侍卫的守卫之处,但却并不显眼,因为前方远远地只可以看见郁郁苍苍的树木和大片的湖水及荷花。 封月鸣一行人刚进入百花谷,便被忽然冒出的守卫拦住。 “在下柳月山庄封月鸣,带鬼医之徒前来为宫主探病。”封月鸣抱拳对守卫说道,守卫们却不为所动,并不让开进入宫中的通道。 封月鸣诧异,“在下带鬼医之徒前来为宫主探病。” 忽然,守卫们身后传来一人的声音,“谁知道你是何居心,那鬼医之徒又是真是假,万花宫数万教众,还有我们逍遥门凌云教那么多教众,都为寻到传说中的鬼医之徒,怎么偏偏能被你找到?”说话那人缓步上前,封月鸣眉头一皱,来的那人身着一袭红色少女装束,皮肤白皙洁净,吹弹可破,让人不由就想起小白兔,而封月鸣知道此人,乃是凌云教教主之子,易缘。他平日最好女装打扮,因为长相娇俏,极少有人能分辨出他男子身份。 “易兄,我知道你对我有所误会……”封月鸣刚要解释,话却被苏倾遥打断,“月鸣兄,既然这位姑娘不信我,那我走便是,只是这宫主的病,想必也无力回天了。” “这……”封月鸣顿住,颇有些无奈,怎奈他与易缘的矛盾并不是一天两天便可解释清楚的,这样下去耽误的只是宫主的病情啊…… 苏倾遥作势要走,易缘却也有些着急,依照他的一丝,本来只是想小小刁难一下封月鸣,以报他之前从他身边抢走宫主之仇,却也不想要真的得罪那位鬼医之徒。 易缘匆匆道,“且慢,若真是鬼医之徒,那且随我来,见过鬼医自有分晓。”他将杏眼一瞪,看着封月鸣,“宫主出事皆因你而起,所以你不能进百花谷。” 封月鸣点点头,并不甚在意,倒是苏倾遥替他出头道,“我是他请来的,买的只是他的面子,若是不让他进去,那我也不进去了。” “你们……”易缘扫了他们几眼,只好无奈道,“那好吧……” 鬼医与徒弟苏倾遥见面的过程绝对时让周围众人惊掉下巴的。 易缘刚将苏倾遥和封月鸣领至鬼医苏叶庭所住的院门内,鬼医便已经有窗户跳了出来,三两步拉住苏倾遥说,“你个小兔崽子,百米内老朽就能闻到你的味道,说说,最近又泡了哪家姑娘,祸害了那个院子里的花魁?” 而万花宫内被安排侍候鬼医的小丫鬟们根式个个膛目结舌,平日里鬼医虽然有些怪癖,但是也是一个十分严谨正直的老者,未曾向竟有如此如此,额,如此童趣的一面。 苏倾遥更是没大没小的样子,与鬼医勾肩搭背道,“师傅,多日不见您说话还是如此尖酸刻薄啊……” “臭小子,不是不轻易给你治病吗,他们怎么找到你的?” “我是买了江湖第一美男和第一美女的面子,故意让她们找到的,食色性也,更何况还是如此秀色可餐。” “徒弟你果然尽得为师真传啊……” “过奖过奖……” 聂筱夭颇为无奈地半靠在床铺上,满心的躁动。 说实话,不害怕不担心是假的,她想,他在现代社会应该算是翘辫子了,那么高的楼摔下去,她宁愿死掉,否这若是残疾了,倒让他终身难过。 那么现在,应该时穿越了。 可是穿在谁身上不好,偏偏穿在这么一个中了什么什么剧毒的人的身上。 难道还是等死? 唉 第二章 满堂金玉红袖招 这已经时他今天第十八次叹气,顺手抚过旁边的床框,多漂亮的博古床啊,多精致的花纹啊,多好的雕工啊,只可惜,无命享用啊……他直起身子上前闻了闻,哟,这床还是紫檀木的,唉,这要是放在现在又不知道要值多少钱了! 兰若和碧由端着饭菜走入寝间,听到聂筱夭的叹息,连忙解劝。 兰若上前给筱夭递上因而莲子汤,说道,“宫主,放心吧,冉护法和慕护法已经派人前去寻找鬼医的徒弟了,他一定有办法解了这毒的。” 碧由看筱夭喝了一口汤,连忙又将各式小点心捧上,“是啊,更何况还有卫先生他们的门派帮忙呢。” “卫先生?”聂筱夭皱起了眉头,“卫先生又是谁?” 到目前为止,他只分得清几个人,两个梳双鬓簪的丫鬟,蓝衣的叫兰若,绿衣的极爱哦碧由,经常来给他探病的那位白胡子老头时有些传奇色彩的鬼医,那个如烈火般热情常穿一身红衣的女子时冉红叶——他是万花宫左护法,而那个总是沉默寡言但面容俊逸,身着蓝衫的男子就是右护法——慕云霏。 他只认得这几个,其他恩都不认得。 正在这时,只听一个很清雅好听的男声传来,“宫主,我给你做了雪山养颜汤,你试试?” 看着聂筱夭满头雾水,兰若连忙从旁解释道,“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啊,卫先生来来了。” 看着聂筱夭迷茫的双眼,卫游试探地问道,“宫主你真的一丁点儿都想不起来小的了?我……”看着她忽然黯然下来的神色,聂筱夭心生歉意,于是悄悄扭头去问碧由,“他到底是谁?” 碧由凑到她耳边说道,“卫先生名叫卫游,是逍遥门掌门之子,被送到万花宫当人质的,”顿了顿,她又小声说,“他是你的侍君。” “侍君?时陪吃陪玩陪喝的玩伴吗?”聂筱夭疑惑地低声问道。 “不对不对,宫主,时陪玩陪睡陪葬。” “什么意思?” “这不是宫主你说的吗?床下陪玩,床上陪睡,寿终陪葬,你的人至死都必须属于你,从一而终。” 聂筱夭突然惊叫出声,“什么?这就叫侍君?” 除了卫游面有尴尬外,大家都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点点头,“是,你还不知一个。” 神啊,聂筱夭这次时真的傻了,他在现代虽然被众多男人追,但从未失身给一人啊,他甚至时单纯的连男朋友都没有的人呢,除了被男生偷偷摸过手背但立刻被他打回去外,他还从来没有跟哪个男生拉过手,更别说其他的了。可现在,他居然有侍君…… 这个世界太疯狂了。 正在这时,一道红影窜入室内,待红影停住,聂筱夭才发现是一个看起来乖巧漂亮的小女孩,他双手抱了抱拳,“参见宫主。” 兰若赶忙解释道,“宫主,这位是凌云教教主之子,名唤易缘,也是……”想想刚才聂筱夭的反映,兰若没敢说下去。 “她她她她她她她他不是女的吗?”聂筱夭当然知道他要说的是什么话,只是眼前这个漂亮的小姑娘,怎么可能也是自己的侍君? 易缘撒娇着上前拽住聂筱夭的袖子,“宫主您不是最喜欢看易缘女装的打扮吗?您难道现在嫌弃易缘了?” 聂筱夭吞了下口水,“没有啊,没有啊,嘿嘿,嘿嘿……” 易缘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道,“人家小时候刚生下来,算命先生就说易缘命轻福薄,八字太弱,得当女孩儿养才能长大,于是爹娘就将我当女孩子养到现在,易缘心里一直都是十分在意的,知道遇到宫主您,说喜欢看易缘的女儿装扮,这才让易缘可以抛弃以往那些不快,高高兴兴地生活下去……” 他慢慢哭诉起来,这次周围人面部表情十分统一,就连聂筱夭也跟着大家一样时一头黑线。 卫游忽然张口问道,“易缘贤弟,你今日不是在谷外巡逻,怎么道这儿来了?” 易缘这才想起来正事,忙将眼泪抹掉,“启禀宫主,鬼医的徒弟寻到了。” 此刻正在外面候着。” “你不早说!”众人瞪向易缘,害得他像受惊的小白兔一样本能地一缩。他连忙又道,“他是被封月鸣找回来的。” 这下除了聂筱夭其他人都傻了眼。 “既然是来给我治病的,怎么还不传他进来?”聂筱夭问身旁的侍女。 兰若赶忙解释:“封月鸣就是害宫主走火入魔那人。” “这……”聂筱夭心底盘算,他是害你们本来的宫主走火入魔,干我什么事儿。说不定啊,要不是他害你们宫主走火入魔了,我这缕孤魂还不知道飘到哪儿,或者魂飞魄散了呢。一想到此,她心里莫名其妙就对这个封月鸣有了好感。她于是问道,“他什么来头。” 碧由解释说:“封月鸣乃是柳月山庄少庄主,人称江湖第一美男子。前些时候,因为柳月山庄遭受各大名门正派围攻,前来向万花宫求救,宫主的条件就是让封月鸣来万花宫陪您。只可惜他是个软硬不吃的主儿,即使他来了,宫主你怎样暗示,他都不理,后来某日,宫主您正在练功,他却来找宫主,大家都以为他想通了,谁料……” 谁料万花宫的宫主因为扰乱了心神,致使神功无法进展,于是走火入魔,命丧黄泉。 聂筱夭心道,原来是这么回事。又是一个男人啊又是一个男人。她聂筱夭到底着了什么道,在现代的时候那么多男人觊觎她,怎么到了这个地方,竟然要她有那么多侍君,难道是她觊觎男人?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因果报应?不过,聂筱夭暗暗握拳,那些都是以前那个宫主的事儿了,跟她无关。她只是想活下去。 聂筱夭掩饰地笑了笑,然后说:“既然他诚心悔改,那就传吧,更何况,给我看病的是鬼医的土地。” 一行三人进来,聂筱夭的目光一下就被最左边那人吸引。她脑海中所有形容美男子的词汇全部失效,只觉得这人是她见过最美最美的男子。美而妩媚,俊却不俗,面庞精致,却有如冰山——所有的喜怒哀乐都掩藏在平静之下。说是侧帽风流,说是骑马倚斜桥,可又怎么堪比他的模样。 她身旁几人看到她的模样就心道不好,这宫主失忆前和失忆后,感兴趣的竟都是他。 苏倾遥上前将手在聂筱夭面前晃了晃,她这才回过神来,面色通红,尴尬地问道:“这位是……” “在下苏倾遥。”他又指指旁边的人,“柳月山庄少庄主封月鸣。” 苏倾遥凑到近前悄声问道:“宫主,听我师傅说您失忆了,可是您对这江湖第一美男还有印象,对吗?” 聂筱夭这才仔细观察这个据说十分放荡不羁的鬼医之徒苏倾遥。诚然,他有风流的资本。不过,站在封月鸣左右,所有的光彩都被掩了下去。 聂筱夭摇摇头:“不记得。” “那您刚才为何盯着少庄主不放?”苏倾遥问。 “因为他长得美。”聂筱夭木讷地脱口而出。 苏倾遥哈哈大笑起来:“宫主,苏某欣赏你的诚实,您的病就交给苏某吧!” 他夸下豪言壮语,信誓旦旦地将一干人等赶了出去。待他望闻问切过后,鬼医从旁问:“小子,这毒可有法解?” 苏倾遥点点头:“我有一方,可以解此毒。不过……” “不过什么?”鬼医和聂筱夭一起问道。 “不过解的不彻底。每月最阴寒之时仍是会发作,轻则痛苦到四肢痉挛,重则性命不保。”苏倾遥面无一丝沉重地说道。 聂筱夭心中悲痛,她怎么这么命苦啊。她这哪儿是治病啊,只是多熬一天是一天。 鬼医却看出徒弟话中仍有玄机,于是问道:“那这每月发作的阴寒还有办法可缓解吗?” 苏倾遥打开折扇,露出那风花雪月四个大字,道:“自然有,而且这方法对宫主来说,应该不难。” “什么方法?”聂筱夭问。 “每月十五子时,宫主只要与一男子交欢便可。采男子之阳气,来补充自己体内的阴寒,这样就不会有痛苦了。” 苏倾遥邪恶地笑了出来,鬼医长叹一口气,放下心来。 聂筱夭涨红了双颊:“这……不太好吧?” 苏倾遥施施然道:“反正宫主平日里也会与别的侍君交欢,如今只是固定一个时间而已嘛。” 聂筱夭仍是支支吾吾,心中如有万千只虫在爬。这,这到底是什么乌龙事儿啊!她好好一个黄花大闺女,竟然要跑到这里来做这些事。到底是命重要,还是贞节重要?这还真是个问题。 正在聂筱夭天人交战的时候,苏倾遥已经端着煮好的药来了。 “宫主,请吧?”看着面颊绯红,因为害羞而无可自处的宫主,苏倾遥心里觉得无限惬意。原来江湖传言中的妖女,竟然还会这样害羞啊。她是失忆前就这样还是失忆后才变成这样的呢?心中突然涌上的乐趣和兴致,让苏倾遥决定留在百花谷里探查探查。 “今天是几号?”穿越来了这么好几天,聂筱夭终于想到问日期了。 “今天是什么日子了?”聂筱夭想,古代人说话真麻烦。 “辛酉年七月十四。”鬼医从旁应答。 那……那……那不就是,明天?聂筱夭缩到床角,口中喃喃:“我不要,我不要。你们都欺负我,欺负我……我要回家,我要回家,呜呜呜,我要回家……” 苏倾遥僵持在那里,药的雾气袅袅上升,渐渐冷却。 “宫主还是没有吃药?”冉红叶看着兰若和碧由端着药和蜜饯出来,有些诧异地问。 “宫主说与其让她跟男人这种狼一样的生物发生关系,还不如让她死掉。”兰若没好气地回答。碧由也连忙感慨,“宫主这次生病跟换了个人似的,突然之间就对美男们失去了兴致。” 兰若却似突然想起般:“要说对男人失去兴致,有一个人倒也不尽然。今日苏大夫来时,宫主不是还在盯着那封月鸣移不开目光吗?”碧由附和,“要说宫主明明已经失去记忆了,连我们是谁都不记得,可怎么偏偏就能一眼注意到封月鸣呢?” 冉红叶皱眉问:“封月鸣来了?” 兰若答道:“是,鬼医的徒弟苏倾遥大夫就说封月鸣找来的。” 冉红叶冷笑一声:“倒还真是巧啊,万花宫和凌云教、逍遥门这么多人找不到鬼医之徒,偏偏他们柳月山庄找到了。”她扭头往外走去,头也不回地吩咐道,“你们把药拿文火热着,别凉了。我有办法让宫主吃药。” 鸣鹤轩本是万花宫的客房,但因各门派送来给宫主当侍君的公子们都住在此,这里俨然已有了后宫的架势,封月鸣的房间便在此处。 因封月鸣在鸣鹤轩住得实在别扭,于是便想前往苏叶庭处找苏倾遥聊天。刚拉开屋门,便被卫游和易缘两人夹围住。 “封少庄主还会回百花谷啊……”卫游冷笑着问道。 易缘也厉声问道:“老实交代,你到底有什么阴谋?” 封月鸣叹了一口气。从上次他住在鸣鹤轩后,他们两个就没给过他好看的脸色。宫主出事后,因为他们太过担心宫主,也时常对他围追堵截。眼下,他们对他的敌意,也是越来越大。 “请让开。”封月鸣依旧冷着一张脸,完全看不出那冰冷表面下的一丝情绪。 “不说清楚别想过去!”卫游伸出一只胳膊挡在封月鸣身前,“你是怎么找到鬼医之徒的?明明把宫主害得性命垂危的是你,把宫主救活的也是你。说!你到底有什么野心?” 易缘见卫游说出了他想说的话,连忙点头:“对,快说,什么野心?!” 封月鸣叹了一口气,双手抱臂,一副冷眼旁观的模样,“在下并未有一丝野心,只是希望宫主好而已。” “留着你这谎话骗鬼去吧!”卫游突然出手,使了一招长虹贯日,直接袭向封月鸣的右肩。封月鸣向后一闪,却刚好迎上了易缘的一招百鸟朝凤。他慌忙闪身一避,踉跄后退好几步。卫游与易缘对视一眼,齐齐出手,打算分别进攻封月鸣左右两路。封月鸣双手隔挡住他俩的进攻。正在三人打得如火如荼之时,旁边传来一声厉喝:“住手!” 三人回头看去,原来来人是万花宫的左护法冉红叶。他们连忙抽回掌风,抱拳行礼道:“冉护法!” “你们以为我万花宫是什么地方?竟在这里打架动武?”冉红叶娇声叱道。她本来艳丽的面庞浮出一丝冷凝,“三位若是要打架,还请出百花谷!” 封月鸣泰然自若,仍是一副冰冷表情,并不曾改变分毫。卫游与易缘对视一眼,默然低头。 冉红叶又道:“请卫先生和易先生先回吧。冉某有事情要找封少主。” “这……”易缘刚想问她找封月鸣难道是为了宫主的事情,袖口一紧,就已经被卫游拉走。待到了拐角,他才告诉易缘:“封月鸣有什么诡计如今自有冉护法去管。” “我就怕冉护法也被那斯迷惑。”易缘一身女装,说起这话来反倒起了一丝娇媚。 卫游忽然呵呵笑起来:“你到底是在吃封月鸣的醋还是冉护法的醋啊?” “什么?”易缘反应过来,上前追打卫游,“你这个人怎么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那边冉红叶与封月鸣的对峙却颇显冷清。两个人谁都没说话。过了一会儿,风起时浮过门前院内的竹林,簌簌的响声,让人感觉竟有些时移景迁的味道。 “封少主,如今虽请来了医生,可宫主讳疾忌医,竟不肯吃药。红叶想,也许封少主您亲自去送药,宫主会不一样。”冉红叶转头直视封月鸣的双眸,想从他冰冷的表情中找一丝不一样的答案。 封月鸣叹一口气:“红叶,你在怪我为何回来吗?我知道当初宫主出事后,本来大家都要将封某置之死地,是你力排众议,将我送出百花谷回答柳月山庄。这份人情是我欠着你的。只是宫主这次的伤全因我而起,我自当承担责任。” 冉红叶悠悠叹了口气:“也罢,从认识你那日起,便知你是这样的人。十八年弹指过,想不到你的臭脾气竟一点儿未变。” 封月鸣摇头出门:“这会儿还提小时候的事情做什么?如今你是万花宫的左护法,再不是被我爹娘捡回山庄的小叶子了。我去给给宫主送药,呵,也不知道宫主为何就偏偏认准我了。” 冉红叶望着他的背影微微有些失神,依稀仿佛还是孩童时,她被父母遗弃,幸而被柳月山庄庄主封自清夫妇带回了柳月山庄。没错,她与封月鸣青梅竹马一同长大,只是在她十六岁的时候,为了寻找亲生父母,离开了柳月山庄。阴差阳错,才知道自己的父母皆为万花宫中人,而母亲还是上任护法,只可惜在生下自己后的某次行动中,遭人暗算。父亲带着她打算逃离百花谷,却未料中途仍是没有逃过那些所谓正派人士的围追堵截。她那时还小,在襁褓中睡得太熟,没有一丝声响。那些人以为她也已经死了,才放心离去。夜半的时候,还在襁褓中的她放声大哭,引来了赶夜路回庄的封自清。 而幼时的封月鸣并不似现在这般冰冷,她想不通,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这样的。 第三章 春风一度玉吹箫 封月鸣刚走进宫主的寝殿,便听见宫主恼怒的声响:“不喝不喝,让我跟男人去做爱,还不如让我死了算了!”封月鸣心中诧异,因为无论他所了解的宫主,还是他曾经遭遇过的宫主,与这样的她简直是大相径庭。 那边两个丫鬟仍在皱眉苦劝,封月鸣走上前去,从碧由的手里接过托盘,悄声说:“我来劝吧。” “封少主?”兰若和碧由都是一惊,随即想起冉护法的话。原来冉护法的办法是他!她们怎么就没有想到呢?两人躬身道了个万福,齐齐退下。 而聂筱夭还躲在被子里嚷着:“你们都出去,换谁来我也不喝。我要回家!回家!” “宫主的家难道不是百花谷?”被子外传来一声清亮的男声,是谁呢?聂筱夭揭开一点儿被子,赫然看见那个所谓江湖第一美男站在自己的床前。 其实那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她向来都觉得男人是讨厌的麻烦,可是很难得,眼前的俊美男子很难与那些麻烦联系起来。他更像是一缕清风,让她觉得也许只能感觉得到但摸不到。 养眼啊,真是养眼啊!她从未觉得自己对哪个男生有这种感觉,那是一种奇怪的,看到他后就会突然失语,所有的话都不知道该从何说起的感觉。 看见聂筱夭掀开被子的一角露出一双灵转的大眼睛,封月鸣蓦地心中柔软了一下。他用未端托盘的那只手掀起被子:“宫主,吃药了。” 那一声吃药了,柔软温柔,引得她突然平静下来。 随着被子被揭开,封月鸣隐约闻到一股暗香悠悠传来,引得他心中突然突突地跳动起来。以前他与宫主所在的距离比这近的也曾有过,可却从未如此时般让他心下不安。他觉得连手中的药都有些端不稳了,忙将托盘放在床头的置物柜上,扭头暗暗搓手。 此时的聂筱夭只着一身中衣,深裾交错,明明保守得什么都看不到,但却让人可以感受到她削瘦的肩膀和高耸的酥胸。 封月鸣的脸涨热起来,却又立刻自制住。他想起此来的目的,连忙端起药碗,送上前去:“请宫主喝药。” “啊?”聂筱夭的目光仍然停留在封月鸣俊俏的面庞上,她似乎是自然地微微张嘴,而封月鸣也以汤勺盛药,送入她的口中。 不知不觉,一碗药将尽。 而聂筱夭的目光仍锁定在封月鸣的身上。 “宫主好好养病,封月鸣先告退了。”待到一碗药喝完,封月鸣急忙便要逃离现场。他实在受不了自己满脑子的遐想和那温香阵阵沁入鼻端。 聂筱夭这是才回过心神:“什么?我居然把这药给喝了?” 封月鸣看她柳眉倒竖,突然间睁大了双眼,满是不相信的样子,不由唇角沁出一丝微笑。不过很快就掩去了。他成年后很少笑,可是看到她面上迅速的变化还有一脸不可置信,就觉得好笑。 聂筱夭暗自苦恼,就差以头撞墙了。怎么办啊,难道真的让她莫名其妙就失身给不认识不熟悉的人吗?突然她抬头看见站在床边因为她的模样失笑的封自鸣。 要么,就他吧! 尊严诚可贵,贞操价更高,若为生命故,两者皆可抛! 聂筱夭下了自己这辈子,不,这两辈子的最重大的一个决定! “你……明天……你……”可是这话让她怎么说得出来。 封自鸣不知道她要说什么,早已恢复了惯常的冷漠样子:“宫主若没有事,那封自鸣先告退了。”他面上的严肃让聂筱夭的心渐渐冷却下来。 人家并不买塔的面子唉,聂筱夭心中有些黯然。她讷然地点点头,望着他离开的背影,渐渐有些失神。 “宫主,请选择一个吧!”兰若和碧由捧着放满雕漆绿头的牌子的托盘,不断地劝着聂筱夭。聂筱夭坐在万花堆中的宝座上,只是踟蹰。 “那要么传卫先生或者易先生吧?”碧由问道。 聂筱夭连忙摇头:“不要不要!” 死,还是不死?这还真是问题。 若是依照那个苏倾遥的话,自己如果不跟男子交欢,必定中阴毒而死。 可是要她从这么多伺君里选一个的话,她又宁愿死掉好了。 兰若和碧由面面相觑,然后露出了会心的一笑。 “宫主,您放心,交给我们好了。”兰若说道,然后牵着碧由的袖子就出了大殿。 “你有什么主意了?”碧由问。 “昨天咱们宫主还不吃药呢,最后不是也吃了?”兰若点着碧由的脑袋说,“重要的是人,是那个人。” 那个人?碧由有些担心地问:“上次宫主练功走火入魔就是因为封少主,这次,如果他不就范怎么办?” “傻瓜,咱们不会替宫主想办法吗?”兰若有戳了碧由的脑袋一下,“走,跟我先去百丹殿拿药,然后去厨房。” “啊?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必有仍是没有反应过来,却已经被兰若拉扯着向前走去。 “苏兄,请!”封月鸣端起桌上水酒,与苏倾遥远碰了一杯,然后仰头喝下。 苏倾遥端着酒,满面黑线。苏兄,怎么听着那么像酥胸啊? 他将酒放在鼻边嗅了一下,而后微微色变。渐渐地,他似乎是想明白了,露出一个极浅的笑容:“封兄客气了,小弟午时服了丹药,此时不宜进酒。” 封月鸣突然间也满面黑线,封兄,为啥听着那么像丰胸呢? 今天苏倾遥本来自己无所事事,刚好瞧见封月鸣被卫游和易缘刁难,于是解了围邀封自鸣来一同晚餐。百花谷内风景虽好,可是处处都透露着宫主的个人喜好,让他觉得有些诧异,因为这些东西跟自己昨日所见之人,完全是两种风格。 “苏……倾遥兄,还是请不要叫我封兄了。” “同样,也请不要叫我苏兄。”苏倾遥不客气地回嘴。 他刚才端酒起来时,好巧不巧,闻到了酒水中被加了料的味道。先是诧异,继而辨别出来是什么东西,才知晓是有人惦记着对面这位兄台了。 封自鸣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既然倾遥兄无此性,那小弟就自斟自饮了。” “请——”苏倾遥摇着他的招牌扇子,眼睛却开始四下搜寻。角落里的花丛中透过一蓝一绿两抹颜色,他立刻就猜到是谁了。 封自鸣才饮两三杯,便觉得今日酒劲儿太大,他这会儿竟有些上头。 待到眼前的封自鸣渐渐趴倒在桌子上,苏倾遥扬声喊道:“出来吧,他已经倒了。” 兰若和碧由诺诺走出,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多谢苏大夫刚才并未道破。” 苏倾遥摇了摇扇子答:“我只是对我的病人负责而已。”末了,他忍不住心里的那丝疑惑,于是又问,“这下药是宫主的意思,还是两位姐姐的意思?” 两个丫鬟连忙低头:“是我们的意思,宫主并不知情。” 苏倾遥点点头,上前拉起封自鸣的胳膊好了一下脉,然后点点头道:“我这里还有一味药,你们过一个时辰给他喂下。”说着他从袖兜里摸出一个碧绿色的小瓶,“只给他服一粒,然后给宫主服一粒。这个可是会让宫主和封少主快乐不少……剩下两粒嘛,送给姐姐们了。” 两个丫鬟听他一说,自然已知这是什么药。待听到最后一句,不由更加窘迫。 却见苏倾遥摇着扇子哈哈离去,举手投足又是风流不羁的神态。真是迷人啊…… 轻薄的纱帐袅袅飘动,浴室内的香雾慢慢腾起。趁着满室的花朵,眼前的所有一切都仿佛浸在粉色的朦胧里。聂筱夭被伺女们由飘满花瓣的浴池内扶起,不由有些害羞。如此赤裸地暴露在如此多同性面前,不禁让人觉得有些赧然。 有伺女上前为她将全身涂过花露,而后开始穿戴衣物。也许是因为离晚上越来越近,聂筱夭身上渐渐发冷。明明是雾气蒸腾的浴室,却觉得寒冷彻骨。 兰若上前给她送上一枚朱红如血的药丸:“宫主,这是苏先生给您调配的药。” 聂筱夭不疑有它,直接吞了那颗药丸。果然渐渐腹内有一丝热气涌动。 如果不与男人交欢会死的吧?那就死了好了……聂筱夭暗暗想着,口中吩咐道:“扶我回寝宫睡觉。” “是!”兰若和碧由再不提伺君之事,让聂筱夭十分诧异,却也没有多问。 “宫主,我们先下去了。”兰若和碧由将聂筱夭送至寝室内,弓腰告退。 聂筱夭点点头,自己往床铺走去。 浑身都好冰冷,可是只有腰腹一处炽热如铁,脑海中犹如爆炸一般,似乎是漫天的烟花在脑中炸开。眼前也是朦胧一片,看不清景物,只辨得那红烛发出的光芒微微摇曳。 她摸上床,脑海中默念,也许可以回现代了,也许可以回现代了……只是为什要用这么痛苦的方式?很奇异的,床上有一片温暖在等着她。越靠近,越温暖。聂筱夭觉得自己像是做梦一样摸向那温暖。 也许真的是梦吧,紧紧地抱着,汲取每一丝温暖。 渐渐地,聂筱夭醒悟到这是一个人的躯体,更准确地说,这是一个男人的躯体。 男人!她脑海中陡然清醒一下,引得视线也几乎清亮了一些。那巨大的温暖竟然是封月鸣。聂筱夭不知为何,心中猛地抖了一下,却又希望这就是个梦,不要醒来。 或者,醒来也可以,只是醒来的时候,她在公元2008年,而不是现在这个连历史年代都没有的异世界。 封月鸣的身体先意志醒来,灼烧的热量让他想要更加贴近那丝冰冷。那股幽香既熟悉又陌生,今夕何夕,他渐渐不知,只能随着本能,渐渐将怀中的冰冷搂住,而后翻转身体,将冰冷控制在身体之下。 手,渐渐地剥开了阻隔在两人间的衣裳,软玉温香,春宵帐暖,香汗淋漓。那一刻,似乎真的只是梦,没有人想要醒来或者愿意醒来。所有的激烈,所有的火花,都遥遥飘扬在天际,似乎抓不到,有似乎诱人深入。 直到最后,如幻似雾般的粉色床帐随风摇摆,而内里的人,却已陷入了更为久远的梦境。 这夜,原来如此漫长。 封自鸣醒来时只觉得浑身疲惫,睁开眼睛却瞧见与自己寝室内完全不同的装扮,那粉色的雾帘让他觉得似乎是幻觉,而渐渐沁入鼻息内的幽香,又告诉他,这是真的。 昨晚的记忆渐渐回溯到他的脑海,即使神志不清,他也清楚地记得指尖下那如凝脂般的皮肤,她的不适应和害怕,她气息紊乱的娇喘,她的羞涩和生疏,甚至,还有自己的激烈。 该死!他不由低低诅咒一番,继而明白自己是遭了她人的道儿。 他本以为失忆后的宫主跟之前的那个不一样了,想不到竟然比以前更加卑劣。从前,即使她清楚地让人知道她的放荡,她的淫乱,可是偏偏不勉强他这种不是心甘情愿去服伺她的人。可如今,他想不到外表看似突然变得单纯善良的她,竟然会使出这种手段和自己…… 一丝愤怒涌上了他的脑海,不甘和怨忿充斥着他的大脑。 他掀开身上胡乱搭着的锦被,拿起自己的衣服穿上就想离去。刚系上中衣的窄带,却扫见聂筱夭半裸在外的莹白肌肤。心中的瘙痒郁甚,被他硬生生压了下去。 终于还是不能硬下心肠,他倾身上前去给聂筱夭将被子盖上。才掖好被角。就瞧见聂筱夭睁着圆圆的杏眼看着他。眼珠在眼眶内滴溜溜地转了一圈,在醒悟过来与他直视后,立刻匆忙地闭上了。 她的脸颊倏地涌上一股红潮,因为紧张,眼睫毛还在不断地颤抖。封月鸣看着她因为气息不稳不断翕动的鼻翼,似乎是情不自禁,轻轻地吻在了她的眼皮上。在醒悟过来自己做了什么事后,他匆忙起身。心中暗自责备自己。难道是药效还没有过去,竟然做了这样没品的事情。 聂筱夭睁开了眼睛盯着他,似乎是不敢相信,也似乎是满心欢喜。 她嘴角沁出一丝美丽的笑容,对封月鸣小声说道:“谢谢你……”继而脸色越来越红,让封月鸣根本无法想象就是这个人,竟然对自己下药。 他有些手忙脚乱,随意地抓起外衫,匆匆地跑了出去。 刚出门便撞上兰若和碧由捧着洗漱器皿,她们微微对他福了个身,便与他擦肩而过了。 看着封月鸣混乱的脚步,两个丫鬟对视一眼,哈哈大笑了起来。 进屋时正看见聂筱夭坐在床边发呆,本来一张白净的面庞,此刻竟是红云密布,兰若上前问道:“宫主,夙愿得偿,可曾满意?” “夙愿?”聂筱夭满面不解。 兰若笑着说:“宫主以前可就是对封少主青睐有加啊……只是……” “只是什么?”聂筱夭的心里突然有了一丝异样,“封少主他?” 碧由从旁叹了口气道:“只可惜所有的人都给您青眼,独独那个人……” “给我白眼?”聂筱夭更加奇怪,“那他,那他昨夜为何答应的?”答案似乎呼之欲出,让她太想知道也太磨练她的意志,聂筱夭颇等不及地脱口而出心中的疑问。她只是觉得、知道,这个答案对她是很是重要。 “昨天……是奴婢们给封少主下了*****。”碧由老实交代。 咚!心里好像有巨石落下,砸在心口生疼生疼。原来他竟是不情不愿的,原来自己得到他的手段竟是如此的下三滥。 看到宫主突然间暗沉的脸色,两个丫鬟不由噤了声。兰若拉了拉碧由的袖子,使了个眼色。碧由赶忙说道:“其实封少主只是不好意思,不想乘人之危。宫主请勿担心,封少主对宫主还是有心的。” 聂筱夭心里更加阴霾,他对宫主是有心的,那对她呢? “你们出去吧……”聂筱夭扫了眼两个丫鬟手中的梳洗器皿,“我好累,再睡会儿。” 她是真的好累,不止身体累,连心亦是累的。要想的事情太多,却总找不到头绪。但是只是隐隐知道,自己的命运,也许要与那个男人纠葛在一起了。 “唉……”聂筱夭躺在床上,脑海中浮现的竟都是封月鸣的面庞。 昨晚的景象渐渐印入脑海中,本以为是梦,可以在梦中无限放纵,却不想那是现实,活生生的现实。她渐渐蜷缩成一团,身体因为那所谓白仙草的余毒仍有些冷,可是此时再没有昨夜那温暖紧紧地搂着她。 她将头紧紧抵在枕上,似乎还能回忆起那有些血腥的味道。 而兰若和碧由却没有动,只是知心地问道:“宫主是否需要沐浴?洗一个热水澡可以缓解疲劳。” 是吗?聂筱夭发现自己已经失去了自己的判断能力。待到她清醒过来时,正在被兰若和碧有往身上涂着药膏。胸前手臂,但凡她肉眼所能目及的地方皆是青紫一片。 痛并甜蜜。 而此时,封月鸣正在躲避卫游和易缘的围攻。 他刚一走到鸣鹤轩就被卫游和易缘拦住,他们一左一右袭向他,同时出招将他由腋下架起后问:“老实交代,这一夜你去哪儿了?竟然彻夜未归,说,你想对万花宫做什么?” 封自鸣向来与他们俩都从不轻易出手,但是今天情况特殊,他正有一腔莫名其妙的怒火无处发泄,他们俩这样的询问简直已经让他怒火中烧了。其实连他自己都觉得为何今天他这样轻易就被他们挑动了情绪,竟然动怒了。 封月鸣突然躲开两人辖制,抽出了腰间的软剑。剑由隔挡到进攻,三个人战得不亦乐乎。尤其是易缘,封月鸣从未想过他状似女性的外表下竟还带着这样一身绝世武功。并不知深浅。 正在三个人战得不亦乐乎的时候,一道黄色的暗器向三人中间飞来。黄色的球状体在三人中间突然爆炸,一阵烟雾弥漫。封月鸣突然感觉袖子被人一拽,就脱离了那看不清楚的雾圈。 原来是苏倾遥。他一直将封月鸣拉到了苏叶庭才邪魅一笑:“月鸣兄今日颇不冷静啊……” 第四章 少年心事君未知 苏倾遥带着封自鸣回了他与鬼医所居的苏叶庭。见封月鸣一直闷闷不乐,苏倾遥问道:“月鸣兄究竟因何事困扰?” “倾遥兄是知道的吧?”封自鸣仔细想过后突然问,“昨天的酒倾遥兄并未喝,是因为觉察到了酒中的*****?” 苏倾遥料定他有此问,哈哈大笑:“是啊,不知月鸣兄昨夜可有尽欢?“ “你……“封自鸣气极:”难道倾遥兄心中在下便是那种登徒子吗?“ 苏倾遥摆摆扇子,道:“月鸣兄错怪倾遥了,那药是兰若与碧由两个丫头所下,在下只是不好揭穿而已。毕竟在百花谷,我只是一个外人……” 封自鸣冷哼一声,仍是愤懑。 “不过,据说只是两个丫头自己的主意,宫主并不知道。”苏倾遥又道。 这话倒引得封自鸣有些诧异:“不是宫主的意思?” 苏倾遥哈哈大笑:“难道月鸣兄希望是宫主的意思?” 封自鸣连忙说:“不是,不是……只是……” “只是什么?”看着封自鸣明显有些紧张的神情,苏倾遥觉得里面似乎有好玩儿的东西了。八卦的神经一被调动,就已一发而不可收。 封月鸣长叹一声,而后道:“在下不知为何,总觉得这次病后的宫主跟 以前的有些不一样。可仍是会忍不住用以前宫主的行径来推摩她的行为。 “以前的宫主和现在的相差很大吗?”苏倾遥问,“江湖传言总是说万花宫主生性好淫,多放荡,宫中男眷逾百人,日日更换,或幸数人。” 封月鸣答:“有些言过其实,却也不差多少。倾遥兄当知道并没有无穴来凤。” 可如今的宫主“苏倾遥似乎陷入深深地沉思,他天生就喜欢对不同的疑难杂症猎奇,看如今宫主的表现,他实在很想知道究竟是什么情况导致的她失忆和行为举止与以前迥异。 封月鸣陷入了沉思,昨夜的宫主确实与人人口中传颂的妖女太不一样。他甚至可以感受到她的羞涩与稚嫩,还有生疏! 觉察到两人间陷入了尴尬,苏倾遥赶忙缓解气氛:“不过这次,也还是多谢月鸣兄缓解了宫主的病情。” “病情?”封月鸣诧异,“倾遥兄来给宫主看病不是已经救了宫主的性命吗?何来病情?”突然间,心底涌上一丝担心,让他有些心慌。 “宫主身上的毒解得不彻底啊”苏倾遥摇了摇头,:白仙草的阴寒虽然能被我的药压下去,但是每月十五,极阴之时宫主便会浑身发冷,若是不与男子交欢以男子阳气补给身体,便会被冻死。” “原来是这样。”封月鸣这才明白为何那两个丫鬟要给他下药。心中有些怅然,原来自己也不过是她解毒的一枚工具而已;更主要的是,只是她的丫鬟替她选择的,并非她自己选的。他原本平静如湖水般的心池仿佛被扔入了巨石,荡起一圈圈的涟漪。 似乎有什么东西萌生,又有什么东西沉淀。 在聂筱天可以“自由移动”后呃,也就是可以下床走路后,她要求两个 丫鬟带她“熟悉环境”。 这个世界和这个万花宫对她来说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和所在,而且看如今的情况,大约她得“既来之,则安之”了。 这一日碧由和兰若才陪着聂筱天逛到了百花谷最有名的奇幻花园里,聂筱天的怀中就突然扑进来了一团红色的身影。 “宫主,您身体可大好了?缘儿已经好久没有看到您了,想死您了” 红团开口,原来是一个人。 聂筱天本能地推开易缘:“别靠近我!”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抹恐惧和惊慌,让所有人都吓了一大跳。 这样的宫主是他们所有人都未曾见过的,以前易缘在宫主面前也是十分受宠的侍君之一,而且加之他本来就是凌云教的公子,所以不止宫主,宫中众人也对他礼让有加。 聂筱天对男性的本能恐惧在此刻完全彰显出来,其实她也说不清楚,只是现代的外毛病被她带来了这个世界,她似乎还是讨厌男人缠着她啊虽然眼前的人是一副女生打扮,但是她的身体本能地告诉了她该怎么做。 易缘被眼前的情形吓坏了,眼珠一转,眼圈儿立刻全部红了。白皙的面庞上,泪盈于睫,看起来更显楚楚动人。所有人都被他那可怜的模样给震了一下,聂筱天也不例外。他突然觉得自己这个身体里,除了她21世纪本能的对男性的排斥,还很奇怪地夹杂了她对所有“美丽的”男色的或欣赏,或怜惜 她伸出手摸了摸易缘的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解释什么。而在她摸上易缘的头后,小白兔一样的易缘仿佛哭得更凶了。 正在聂筱天焦灼状态时,卫游上前拉开了易缘。他低身在易缘的耳边 不知道说了句什么,易缘这才止住哭,抬起头来看看聂筱天。 易缘时不时抽搐一下,看得聂筱天心中发毛。 他颤颤巍韦地问:“易公子,你好了” 易缘咧嘴,又想开哭,却被卫游拉住了。他只好哽咽地说:“宫主对缘儿生疏了好多,以前宫主都不会这么叫缘儿。缘儿知道,缘儿在宫主面前就是那个不讨喜的,还请宫主一纸文书打发了缘儿,让我回凌云教去,再也不出现在宫主面前。” “这”聂筱天心说这下玩儿大了,可怎么收场啊。 幸好旁边的卫游谷子很有眼色,连忙道:“易贤弟,你又跟宫主使小性子了。”扭头他又对聂筱天道,“请宫主原谅,易贤弟只是因为担心宫主病情,加之又少见宫主,心中思念过甚,才会口不择言,卫游愿意代易贤弟受罚。” 聂筱天连忙摇头:“没有没有,没有要罚你们。”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好说,“刚才是我一时太过紧张,故而失了分寸。” 易缘突然又凑了过来,蹭着聂筱天说:“那宫主不会赶缘儿离开百花谷了?” 聂筱天连忙摇头:“怎么会。” 谁知易缘紧接着便又来了一句让聂筱天震撼得无以复加的话:“那宫主今夜召缘儿侍寝吧,如果宫主觉得不够,还可以带上卫大哥,我们两个一起服侍宫主,一定” “停!”大约猜到了他要说什么,聂筱天满脸通红地打断了易缘的话,“这个事情我们以后再商榷”她扭头对着丫鬟连忙说,“碧由兰若,我有些不舒服,今天先不逛了,你们陪我回去休息吧” 望着聂筱天离去的背影,易缘和卫游站在那里都有些黯然。 “宫主好象不喜欢我了啊”易缘唉声叹气。 “不”,卫游解释说,“宫主仿佛变了,她并不记得我们,甚至连她爱美男这个基本的爱好都失去了。” “那我们怎么办啊?潇遥门凌云教还得仰仗万花宫,如果我们讨好不了宫主,我们的门派又该怎么办?我爹那里” 卫游上前拍了拍易缘的肩膀:“天无绝人之路,我们会有办法的。” 三天后。 聂筱天终于在两个丫鬟的陪同和讲解下,参观完了古代旅游胜地百花谷。 为什么说是旅游圣地呢?主要是因为,百花谷作为万花宫总部的建设,投入了大量的人力物力,也充分地体现了它的人文景观。 百花谷独辟幽径,于而今的武林上乃是一个神秘的存在。 它四周山湖环绕,而谷内一年四季百花齐放,踏足谷中,如临仙境 听着兰若和碧由的讲解,聂筱天觉得自己快要睡着了。 百花谷是很美,没错。可是看了这么多天了,她也是会腻的。 现在她身上的毒瘤暂时解了,还没有生命危险,身体倍儿棒,吃嘛嘛香好不容易穿越到这样一个未知的年代和江湖,她总该长期走走看看啊。 只可惜所有人都坚持她不能离开百花姑一步。 “宫主,来吃饭。” “不饿!” “宫主。来吃蜜饯。” “不谗!” “宫主,来吃水果。” “不渴!” 看着突然发起小孩子脾气的宫主,兰若和碧由颇有些束手无策。她们从宫主还是五六岁孩子起就跟在她的身边服侍,多年以来宫主的性格和心思猜得没有十分,也有九分半。只是如今的宫主,实在太让人猜透了,病了一次,竟仿佛变了个性格。 正在兰若和碧由紧张的关头,冉红叶和慕云霏两人一起前来,说是听说宫主身体已好要汇报万花宫中的现状。 “宫主,万花宫属下的十八山日前频遭所谓正派人士的攻击,现属下已调动百花谷兵力前去救援。”慕云霏公事公办地说着,丝毫没有留意聂筱天的神情。 “宫主,一向听命于万花宫的江湖门派,近日也有许多因为正派攻击的原因改为中立或者干脆投奔正派。”冉红叶说道,却不经意间抬眼看到了聂筱天正字走神的样子。 “宫主,宫主?”冉红叶叫。 “啊?吃饭了?“聂筱天这才仿佛听到对话,引得慕云霏和冉红叶都不由皱起了眉头。 “宫主可曾听到刚才我们汇报的情况?“慕云霏问。 “啊情况啊。你们看着办就好了,不用问我。“ “这“冉红叶和慕云霏面面相觑,俱是一副无奈的表情。慕云霏皱眉道:“宫主,此次万花宫遭遇那些正派人士的攻击实非偶然,以属下愚见,实是他人已经对我万花宫施以行动了。” 他郑重的口气让聂筱天无法忽视,只好问道:“你说的所谓名门正派是指什么啊?我,我不知道你知道,我失意了。难道我们不是名门正派?” 冉红叶冷笑一声:“哪里就有真正的名门正派,世上的事情哪里说得清对错?” 聂筱天不解:“对的就是对的,错的就是错的,怎么可能分不清呢?如果杀人放火,自然就是错的。如果是行侠仗义,那就是对的啊。‘ 冉红叶反问:“那如果杀人放火的是行侠仗义呢?” “这。”果然超出聂筱天的认知范畴,她答不上来了。她低头想了会儿,只好问道:“你们可不可以告诉我为什么他们那些人要叫我妖女,而那些人为什么要叫万花宫邪教,又是以什么名义进攻的万花宫?” 原来所谓的名门正派正是以嵩山,武当,太行三大派为首的所谓正派人士们在一起组成的武林盟。武林盟号称江湖的名门正派,对所有不归顺服属他们的门派都冠之以邪教的称呼。江湖上因为需要一个统一的领导,所以大多数门派都选择加入了武林盟。武林盟的门派和人数越来越多,而不服从他们的门派也就越来越少。 因为万花宫地处西方,平日里鲜少与中原武林打交道,所以在前任宫主在的时候,万花宫因为坚绝不加入武林盟被他们斥为第一魔教。后来在了解万化宫内仙丹灵药云集,而且历代宫主均是江湖第一美人,且有着传世的奇功后,那些觊觎万花宫不同东西的人就开始撺掇武林盟和万花宫对决。 几十年来,双方打打杀杀,死伤不极其数。无所谓对错,正邪,其实有的只是人的私欲而已。 聂筱天若有所悟,这种事情电视上看多了,似乎还真是这么回事。那如此一来,自己岂不是成了明明心底善良,却被众人误解;明明冰清玉洁,却被他人污蔑的悲情女主?那么他生命中是否也应该有个白马王子样的人物拯救自己于水火?就算不能相思相望,也能心底常常挂念? 聂筱天陷入自己的幻想不可自拔,冉红叶和慕云霏在旁边直看到聂筱天年眼神闪烁,于是问道:“宫主可曾记起一些?” 聂筱天摇摇头,很无辜地说:“你们知道我什么都想不起来了的。” 冉红叶与慕云霏正在愁眉不展,聂筱天忽然问道:“我可以出宫吗?不去别的地方玩儿,就去我们那些个什么寨什么堂的那些地方,好探望一下那里的门人。”其实她还是想玩儿,只是觉得这么说似乎会胜算很大。 “宫主这样贸然出宫仍是太危险,更何况您刚刚大病痊愈不久。”冉红叶担心道。 “我已经好了啊,真的好了!”聂筱天一边说一边走到他们俩身边转了几圈,“不信你们看,我现在可是活蹦乱跳的。” “这”冉红叶仍有些迟疑。慕云霏从旁见此情形,只好说道:“要不就我亲自陪宫主去吧。红叶,你守着百花谷,我陪宫主去降龙山先看看,慰问一下那里的兄弟。”他略微思索了一下,“我再请苏大夫跟我们一起上路好了。这样宫主由我亲自保护,又有苏大夫照顾就万无一失了。” “真的吗?“听到了自己可以出去的消息,聂筱天不由一喜,“慕护法你真好!”她上前兴奋地抱了抱慕云霏,“我们这就出发吧!” 慕云霏脸色忽然绯红:“宫主,出行前属下仍有些东西要准备,恐怕得三日后才能成行。” “好啊好啊,三日后就三日后。”能出门就行,聂筱天已经不在乎多呆几天了。 冉红叶见此情形,只好点头答应,回头又对慕云霏嘱咐道:“万事小心。” “苏大夫,慕护法说我们要一起出谷玩儿!”聂筱天兴冲冲地跑进苏倾遥的屋子,却未曾想到屋内静谧,只有封月鸣一人坐在屋内翻看着手中的书卷。 自从那日后,聂筱天再没有见过封月鸣,心中虽然有些惦念,却不好意思提起。此刻突然见到,顿时手足无措,本来纯净洁白的面庞突然间火热了起来。 “你你你你在这里啊苏苏苏大夫呢?” 封月鸣听到有人进屋本来并未觉得什么,待听到那陌生又熟悉的声音,心中不知为何抖了一下。回头去看的时候看到她已经进来,呆立在那里,看着他满脸通红,问出了那样一句话。 这绝不是以前的万花宫宫主!封月鸣心里只有这种感想。 他看着她娇艳欲滴的面庞,心底仿佛有小虫在搔痒,有一种压制不住的冲动。 觉察到气氛的不正常,聂筱天抬头看了看封月鸣,却无意中陷入了他眼波流转的陷阱中。被深深吸引,无力自拔。 “我”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就这么怔怔地瞅着他。而他亦是目不转睛地看着她,胸中似乎有万千疑问要问,又有数不清的话要说,可是一时竟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正到聂筱天更封月鸣两人的目光逐渐胶着,渐渐就要引发天雷勾动地火的势头时,聂筱天身后又一个声音响起。 “月鸣兄,我去厨房偷了一壶好酒,今日一定要不醉不归”苏倾遥刚得意洋洋地说完这话,顺便晃一晃手中的酒壶时,就看到了面前站着的那个女子,素净的面庞,并未着浓妆,却有说不出的一股风致。若但只说是美人,是不能形容身上之万分之一的。可是他又不知道该拿什么词汇来形容她,因为他觉得甚至连此时她惊奇地张大了嘴看着他的样子也很好看。这人,不是堂堂江湖第一美女,万花宫的宫主又是谁? “宫主,这”苏倾遥挠了挠后脑勺,忽然问道,“宫主可愿一起偷偷享用他们酿制好的美酒?” “封月鸣从旁边已经完全处于无语状态,这位苏倾遥苏大公子还真是异想天开。万花宫内的东西有什么不是眼前这位宫主的?那些佳酿最好的部分也都是给她的,可她竟染还问她要不要一切偷喝。 却不料聂筱天呵呵一笑:“好啊好啊,头着吃的东西最好吃了。想必,偷着喝的酒也一定更加美味。” 苏倾遥温和地点点头,“偷吃偷喝享受的就是这个过程” 聂筱天说:“得不到的总是最美好的对吧?享受的就是偷的快感,哈哈哈…… 苏倾遥赞许地点点头:“想不到宫主你竟然和倾遥是同道中人。“ 聂筱天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苏大夫客气了,客气了。哦吼吼吼吼,已经好久没有偷吃偷喝了。‘ 正当聂筱天和苏倾遥交流偷c偷喝的心得说得不亦乐乎的时候,封月鸣已经从旁边瞪目结舌,目瞪口呆,不,比这些更严重一百倍。他已经不能用语言来表达他此刻的心情了,两个看起来玉树临风,人中龙凤模样的人,想不到竟然如此粗俗地讨论着如此恶俗的问题,简直就是低俗! “月鸣兄,喝一杯吧?”苏倾遥突然叫他。 封月鸣这才从自己的心思中转过念头,抬眼便望见了宫主。此刻的她,笑语盈盈,连眼角都仿佛在对他微笑。他心中一暖:“请。 酒过三巡,聂筱天才说:“苏大夫知道了吗?睦护法同意我出谷玩儿了,不过要请苏大夫一起同行。” “与美人同行,在下万死不辞。‘苏倾遥微颌首,答道。 封月鸣在一旁突然吃味,明知道她的行踪与他无关,明知道她是堂堂 宫主,明知道她与苏倾遥之间应该不会有什么,只是心中就是难受。他不想看到她对苏倾遥笑得没有约束的样子,不喜欢她与苏倾遥喝酒聊天,仿佛当他不存在的样子,封月鸣警觉起来,不知从何时起,她竟在自己的心中占起了分量。 可他又偏偏忍不住,张口问道:“宫主要离开百花谷?” 聂筱天本来就因为他在身边心中有些忐忑不安,故而总与苏倾遥说话,并不好意思瞧着他,此刻被他一问,再无可躲,只好微微点头,可脸色也绯红起来。 两人间一时尴尬,苏倾遥却看出了端倪,笑呵呵问:“宫主是要只带上在下吗? 聂筱天斜睨了封月鸣一眼,点点头,又连忙摇头:“慕护法也一起去。” 苏倾遥笑问:“在下可邀月鸣兄一起前往吗?” 聂筱天这才反应过来他是什么意思,脸色更红,羞赧地謓道:“你约谁是你的事情。”随即起身,“我先回去了,你们慢慢喝。” 待袄聂筱天的身影消失在门外,苏倾遥忽然哈哈大笑:“有意思,真有意思。月鸣兄,你和宫主两人之间真有意思。” 封月鸣皱眉:“不知倾遥兄此话何来。” 苏倾遥笑道:“相思相望不相亲,与君对面不相逢,这还不够?明明两人之间似乎有一堆的话要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真不知你们是害羞,还是不懂表达。” “这”封月鸣心道,这也能被你看出来?可是他说得句句在哩,他又没得反驳。这些日子在万花谷内,他早将苏倾遥当做值得交心的好友,于是问道:“不知倾遥兄刚才所说是真是假?” “刚才所说何事?”苏倾遥似乎忘事了。 封月鸣只好说:“宫主离开百花谷,倾遥兄约在下一起去的事。” “哦,这事儿啊!”苏倾遥哈哈大笑,“月鸣兄难道不想去?若是不想去,那苏某去约我师傅一起去也是一样的。正好一路上还多了个人照料宫主。” “在下不是这个意思……”封月鸣连忙说,引得苏倾遥不由哈哈大笑。 只可惜封月鸣还是没有去成,他刚回自己的屋内,冉红叶就给他送来了柳月山庄遭遇偷袭的消息。 第五章 迷途谁复入迷途 慕云霏很奇怪,宫主一直惦记着出谷,可是为什么真的出来了她人又怏怏不乐。 “宫主,这次前往降龙寨一路上凶险万分,宫主切不可太大意而与我们走散啊。”慕云霏策马走到聂筱天身边,轻声说道。聂筱天仍是苦着脸,点了点头。 苏倾遥看出聂筱天的不悦,于是偷偷策马到她跟前安慰道:“月鸣兄是是柳月山庄有事,被他父亲唤回去了,并不是故意爽约。” “真的?”聂筱天抬头问,“他真的不是因为讨厌我才不一起出来玩儿的吗?” 苏倾遥笑笑:“宫主您想多了。”聂筱天低头,若有所思。 三人一起出行的第一天,聂筱天在马上左扭右扭,好不容易坚持了一整天。 到了第二日一早,她是死活都不要上马了。理由一是,太累了;理由二是,她骑马走在路上看她的人实在太多了。 以前在21世纪看古装片,总觉得策马西风是何等帅气的行为,可如今,她见到那个庞然大物对着自己,鼻子里喷着气,她就已经胆战心惊,外加腰酸背疼。 而且她现在的这副躯壳又长得绝美,虽然他们一直走官道,来往行人都是匆匆赶路,可是因为看出神了坠马的,错过驿站的人也不在少数。 慕云霏无奈,安排人找了辆马车来给聂筱天坐。 却未看到马车后,苏倾遥也囔囔着不再骑马,也要坐马车了。 于是只有慕云腓一个人骑着马在前面引路,而苏倾遥和聂筱天在马车里晃荡。 “为什么坐马车也这么不舒服?我快要被颠得吐出来了。”聂筱天抱怨。 而对面,苏倾遥颇为怡染自在地摇着扇子:“是宫主不习惯罢了。在下只是想不同,为何宫主在这次大病后,变化会如此之大。满身的武功没了不说,连骑马这些基本机能也不会了。” 聂筱天洲眉,心说我本来就不是你们口中的宫主,当然什么都不会了。借它一副皮囊而已,为什么偏偏要跟她一样?“ 苏倾遥还是好奇,于是问道:“宫主真的没有事情瞒着在下?”他怎么说也是专门治疗疑难杂症的大夫,别人治不了的,他通通能治啊。可这次宫主的病实在让他有些诧异,他总觉得仿佛哪里透着怪异,可是他就是想不出来。 “哎呀,你真麻烦,说了没有了。”聂筱天不耐烦地说道。 过了一会儿,聂筱天似乎已经适应了马车的颠簸,想到了一些别的问题。 她凑上前去问道:“苏大夫,昨日你对封公子说老庄主叫回去了,可知柳月山庄发生了什么事儿吗?” 苏倾遥眉眼一条,报仇的机会来了。他故作不耐烦地说:“柳月山庄发生什么事儿我怎么可能知道。” “可是封公子跟你关系那么好,说不定会说的呀。”聂筱夭还是不死心。 “哎呀,你真麻烦,说了不知道了。”苏倾遥将聂筱夭的说辞奉上,引得筱夭有口难辩。 她气鼓鼓地坐在一边说道,“有些人真小气,一点儿也不想男子汉大丈夫,竟然跟女孩子计较。” 苏倾遥有样学样,“有些人真小气,一点儿也不像堂堂宫主,竟然跟一个江湖游医计较。” “有些人真是奇怪,大冷的天气,偏偏还要拿把扇子装相。” “你……这是人身攻击。”苏倾遥怒道。 “什么人参公鸡,我还乌鸡白凤丸呢。”聂筱夭随口道。 “嗯?乌鸡白凤丸是什么东西?”苏倾遥忽然听到了其他好玩的东西。 “呃……乌鸡白凤丸……”聂筱夭馒头迷雾,难道古代没有乌鸡白凤丸这个东西?“这个……这个……乌鸡白凤丸是治那个,那个的……” 苏倾遥更是满头雾水,“哪个,哪个呀?” “就是那个呀……”聂筱夭憋得满脸通红,心说该怎么给他解释是妇科用药。 之后死苏倾遥仍是没有领会,穷追不舍,故作黯然道,“宫主,我可是救过你的命啊,我知道你们万花宫的奇珍丹药不少,可是你居然连一味药是什么都不告诉我,真的让我太伤心,太难过了……” “气血两虚,月经不调。”聂筱夭低声哼哼了一句。 苏倾遥听得不是太清楚,又问了一句,“什么?” “哎呀,就是月经不调了。”这句话声音太大,不知惊住了苏倾遥,也惊住了刚好过来掀开帘子的慕云霏。 慕云霏有些不好意思,脸色绯红道,“宫主,我们已经到了降龙镇,今日先在这里歇息一晚,明日一早上山去降龙寨吧。” 聂筱夭连忙应是。 聂筱夭在看到龙门客栈四个大字的时候差点儿没笑捧出来,龙门客栈啊,不知道里面的老板娘是否叫做金湘玉呢? 才一进门,掌柜的边上来问道,“三位客官里面请……唉?慕护法?” 慕云霏低声说道,“安排三间上房给我们休息,在准备一桌饭菜来。” 那掌柜连忙应下来。 聂筱夭诧异,“慕护法,你跟这个掌柜很熟吗?” 慕云霏轻声解释道,“这家龙门客栈是降龙寨在镇子上的分支,平日里搜集些往来客商的消息。” 聂筱夭这才恍悟,“噢,就是情报机构嘛。” “情报机构?”苏倾遥忽然冒出头来问道,“宫主你知道什么叫情报机构?” “呃……”聂筱夭忽然顿住,这个似乎是一个21世纪词汇。 苏倾遥面上的表情几次变换,也不再提这个话题。 三人挑了二楼靠窗的位置坐下,向外便可远眺道降龙镇的名景降龙湖,坐在窗口,可以感受道湖风由窗口吹来,有草木淡淡的馨香,聂筱夭觉得惬意,便掀开窗户想要好好吹吹风。 却不料这是古代的窗户,并非现代,能掀就掀。 支起窗户的木棒随着她将窗户向上打开直线掉落下来,接着就听到了,“啊”的一声,随即就是呼天抢地的一阵凌乱声响。 聂筱夭向下看去,原来由一个年轻的公子,大约刚才被掉下去的木棒击中,此时正倒在地上昏迷不醒,而他周围的人已经有警醒着,抬头便来找肇事者,刚好便瞧见了窗口的聂筱夭。 “快看,是他砸伤的少爷。”有人喊道。 聂筱夭赶忙将窗户关上,胆战心惊地坐下,“慕护法,我似乎闯祸了。” “啊?”慕云霏正在和苏倾遥两人喝酒,丝毫没有注意聂筱夭身上发生的事情,此刻只听到楼下吵嚷声越发的大,还有噔噔噔上楼的声音,他不由皱起眉来,因为带着大病后失忆并且失去全部武功的宫主出宫实在是一件危险的事情,故而他甚至并未跟实为万花宫门人的掌柜们提及一起来的便是宫主。此刻他吩咐掌柜在二楼给他们安排酒菜,也正是不想被人打扰。 “就是她,就是她砸伤的少爷。”这时一个小厮模样的人指着聂筱夭对他身旁的几位面色并不怎么好看的中年大叔说道。 “你是何人,有何居心,为何要砸伤我家少爷?”其中一位大伯上去问道。 正在这时掌柜也已经带人上来,拦住那人前面,“你们又是何人,赶在龙门客栈里闹事。” 那位中年大叔并未答话,而手却已经按上了腰间,聂筱夭将他的动作看的清楚,其他人还未反映过来,他已经喊道,“当心,他要拔剑。” 蹭蹬声响起,所有人均是刀剑出鞘,唯有聂筱夭跟苏倾遥傻乎乎地站在窗边。 看形势不好,聂筱夭偷偷蹭到慕云霏的身后,低声道,“怎么上来就要打打杀杀的?” 而那位中年大叔颇有些诧异地看着客栈的掌柜和小二们都严正以待的样子,眉间划过意思惊恐的怀疑,“在下只是想与这位伤了我们少爷的姑娘理论一下,各位为何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慕云霏长剑在手,冷哼一声,“有举着剑理论的道理吗?” 中年大叔四处扫视了一眼,大约觉得敌众我寡,反手收回了剑放回剑鞘,“刚才多有误会,请各位谅解,只是我家少爷身份尊贵,在下须得掏一个说法才是,否则无法对托付少爷给我的老爷交代。” “我我我不是故意的……”肇事者聂筱夭终于说话了,“我只是想开窗户看风景,没想到那根棒子掉了下去。” “当真是失手?”那中年大叔似乎还有些不相信。 苏倾遥扇着扇子上前慢慢道,“愚妹年幼,少不更事,还请这位先生海涵,想必这就是个误会,误会,呵呵……” 那中年大叔见苏倾遥气宇不凡,举手投足皆是一派潇洒,心中不由生出好感。 恰在这是楼梯上来一位公子,看他行差举止显然是受过良好教育的,只是此时发冠有些凌乱,银灰色的绸袍上也站着灰。 “厉叔——”他张口便唤那中年男子。 被唤作厉叔的中年男子赶忙上前,“少爷,你起来了,有没有事儿?” 聂筱夭这才知道原来这位公子正式被她砸到的那人,面上有些不好意思,连忙又缩到慕云霏的背后。 “厉叔多虑了。”那位公子答道,顺便往聂筱夭的方向看来,他微微鞠了个躬,“刚才多由误会,厉叔性急,说话做事可能有所激动,还请各位不要太在意。” 慕云霏以及客栈众人这才收齐了兵器,慕云霏冷冷看了那位公子一行人一眼,并未答话,倒是企事业,由慕云霏背后拽出聂筱夭来,“还不给这位公子赔罪?砸伤了别人,无论是有意还是无意,都是你不对。” 聂筱夭窃窃地走出来,心中忐忑,他想了想古代礼节,学者古代女子的样子微微福了个身,“公子,对不起。”语毕,偷偷抬眼斜看着那位公子,心中默默祈祷,千万不要找他麻烦,千万不要找他麻烦。 那位公子本来并没在意,却在聂筱夭突然抬头的那一霎那间惊住了,那是怎样一副面庞啊,明明妖艳异常,无限艳美,却还带着如同幼女般清澈的表情,她的美震人心扉,让他不禁有了压迫之感,甚至都要忘记呼吸了。 发觉这位公子的眼神有些不对,聂筱夭连忙低头,在21世纪的经验告诉她男人在对他出现这样的神情后代表着什么。 有一头狼啊,他在心中默默念着。 那位公子看着聂筱夭仍曲腿福着身子,连忙伸手便要去扶聂筱夭的胳膊,“在下段昭瑞,敢问小姐遵行芳名?” 只可惜他的手还未靠近聂筱夭,就已经被慕云霏挡住,“公子逾越了,鄙主上的芳名怎可随意透露?” 主上?段昭瑞有些狐疑地看了看对面的三个人,心中不断猜测着三人的关系,然后打哈哈道,“小生冒昧了,那,小生先告辞了。”说完还不忘再向聂筱夭看了几眼,恋恋不舍地带着仆人们离开了。 望着那一行人下来的队伍,慕云霏微微眯了眯眼睛,给掌柜的使了个眼神让他派人好好跟着。 段昭瑞带着一众门人在降龙镇转了个遍,却发现只有龙门客栈一件客栈,他心里记挂着龙门客栈内的美人,于是便匆匆说道,“那就回那家客栈吧。” 厉叔上前劝道,“掌门,我们还是找名宿借住吧,那件客栈依属下看来并不安全。” 段昭瑞乃是太行派的新掌门,太行派的老庄主段龙明上个月因病去世,撂下太行派的重担子全部落在了他的儿子段昭瑞身上,而段昭瑞在父亲去世前,本就是个普通人,从小规规矩矩地长大,规规矩矩地练功,规规矩矩地待人处事,从不曾逾越,一下子将他推知武林三大领袖的位置上,一时竟令他有些不能适应,幸而由厉叔一直跟在他身边指点,才没有让太行派大厦将倾。 而他们此行降龙镇也是厉叔的主要,武林盟三大领袖崇山,武当,太行,这些年来太行的声势明显下降,而在过数月就是四年一次的武林大会,到时重新选举武林盟主,三方比的便有在消灭魔教时立功的多少,据悉降龙寨正式万花宫的九宫十八三的一寨,故而他才提议他们先乔装来此默默底,以便月后三大门派率领武林盟一起攻打降龙寨时他们可以建立奇功,稳超胜券。 段昭瑞有些犹豫,依他个人来说时十分想住在客栈的,以来清净不费事,而来说不定还可以看到今日白天邂逅的那位绝世美人。 厉叔仿佛看透了他的心思,道,“今日那客栈有所蹊跷,那几人更是身份可疑,掌门切不可被他们迷惑。” 段昭瑞奇怪,问道,“厉叔何出此言?” 厉叔解释道,“本来并未觉得奇怪,只是那三人的身份十分可疑,两个男子一名女子,偏偏其中一个男子号称是这个女子的哥哥,而另一个人却说女子是他的主上,看他们三人的服饰俱是华丽,更何况我们上楼也看到他们三人同桌而坐,那个号称女子哥哥的男子和女子二人似乎又都有何事都去看那个下人的脸色,这就已经疑点重重……而且……”厉叔眯起了眼睛,略了略胡子。 段昭瑞连忙问道,“还有什么?” 厉叔接着道,“而且为何店中小儿恶化掌柜在看到我们要动武时都向着他们,而且个个亮出了兵器,试问哪儿由普通客栈内的小儿会随身携带兵器的,而且从他们步伐气息来看,又每个都是高手……” 段昭瑞问,“那依厉叔的意思,那三人是什么样的身份?” 厉叔答,“恕属下愚昧,并猜不出。” 段昭瑞狡猾一笑,“既如此,那咱们就回去龙门客栈去休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其实他只是这么说,心中对于厉叔的那些推断却并不甚在意,只当他是多疑了,那位女子看起来楚楚可怜,周身透着纯净,怎么可能是坏人呢?定时人家哥哥和仆人保护过度而已。 “这……”厉叔有些迟疑。 而其他众人也是懒得去找民居借宿,横何况那样有休息不好,于是纷纷赞同段昭瑞的提议,都说到,“听掌门的吧,听掌门的吧。” 厉叔无法,只得点点头,“掌门万事小心。” 段昭瑞不置可否地点点头。 而此时的龙门客栈,慕云霏硬是将聂筱夭请了出来,听客栈内跟踪段昭瑞他们一行人的高手汇报。 “启禀护法,那一行人今日在降龙镇逛了一圈,并不像寻亲或是游玩,反而时而观察地形,时而研究些什么,此时他们因为找不到客栈,正往咱们这儿回来。”一个黑衣人汇报道。 聂筱夭觉得奇怪,问道,“慕护法,为何要跟着这些人啊?他们应该也没有恶意,毕竟是我砸了人家。” 慕云霏摇摇头,低声为聂筱夭分析道,“宫主,那些人显然身份并不一般,他们行事太过小心谨慎,并与一般商家不同,由此便可知,他们的身份并不是如表面上所看到的那样。” 聂筱夭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过尤不及,是把。” 慕云霏会心点点头,没有想到宫主这么容易就明白了。 聂筱夭刚推门进屋,门立刻被人关上。 他心中一惊,原来门背后有人,在联想起先在他的相貌,顿觉危险的气息袭来,他双手交叉抱肩,转身回头,“什么人?” 在看到苏倾遥那张英俊的脸庞时,他这才放松下来,“苏大夫,人吓人,吓死人,你想吓死我啊?” 苏倾遥颇为委屈地说,“你还知道人吓人吓死人啊?那你可知人急人也急死人?我等可以和你独处的机会都快急死了。” 聂筱夭又警觉起来,“你想干什么?为什么要寻我们独独独独独独处的机会。” 苏倾遥学他的说法到,“我是是是是是是是是找你来认亲的。” “认亲?”聂筱夭诧异,伸手摸了摸苏倾遥的额头,“苏大夫你没有搞错吧?我堂堂万花宫的宫主能跟你是亲戚?” 苏倾遥打掉聂筱夭的手,“我没有发烧,我问你,你来的时候是公元多少年?” “我来的时候是公元二零零八年啊!”聂筱夭状似无谓地脱口而出,随即醒悟过来,“什么?公元?你,你,你,你是什么人?” 苏倾遥故意逗她,笑:“在下苏倾遥啊。” “你你你你你怎么知道公元纪年的?”聂筱夭浑身的毛孔都张开了,焦急地问道。 苏倾遥问道:“二零零八年来的,奥运会开得成功不?开幕式怎么点的火炬?” 聂筱夭泪眼:“我四月份来的,没赶上奥运啊。” 苏倾遥脸色颇为遗憾:“这样啊……安了,我二零零六年的时候来的,连世界杯都没赶上。” 在两个人互相交待完底细后,聂筱夭才知道,原来苏倾遥是北医的中医和西医的临床医学双学士。还没领毕业证呢,就出了车祸来到这个未知的年代。可他比自己更可怜的是穿到了一个才五岁的流浪儿身上。当时那是手无缚鸡之力,而且重病在身。于是他自己凭着不服输的精神爬上山去找药想要给自己治病,恰好就遇上了鬼医。于是就跟在鬼医身边学习更为庞大的中华医学和武功。鬼医也十分欣喜收了他这么个“天资聪颖”的学生,故而倾囊相授。 “那鬼医不是被你骗得很惨?”聂筱夭问道,“明明好多东西都会了,结果偏偏装作自己是天才,学起来很快的样子。” “少来,我也给师傅带来了无限的快乐和乐趣。”苏倾遥的自恋病症又发作了。 “那于是你就在学完了所有武功后,宣布已经师成出山,混迹于各个妓院?”聂筱夭讽刺道。 “小妹妹,不要说得那么难听嘛。想我苏倾遥那也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人不轻狂枉少年嘛,风流一些又如何?”苏倾遥接着以无比自恋的语气说。 第六章 落花时节又逢君 “大哥,你好恶心啊……”聂筱夭道,“您在现代二十二,穿到这边五岁小孩儿的身上,如今也有二十了,二十二加十五,您老都已经三十七了,还少年呢?” “哼,你当人人都跟你这般好命啊。穿了就是堂堂万花宫的宫主,年龄不差,而且还成了江湖第一美女?”想想看自己悲惨的命运,苏倾遥更觉得聂筱夭的穿越简直是暴殄天物,“为啥人跟人就是这么的不一样啊。你看你,又有权,又有势,又漂亮……” “哎!”聂筱夭长叹一声,“别人不理解我也就算了,你还不理解我。生活啊,真无趣。果真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啊。” 苏倾遥摸了摸聂筱夭的头:“妹妹,放宽心吧。不就是感情问题吗?包在我身上了,我来帮你说服封月鸣。” “谁说我是因为他?”聂筱夭突然脸红。 苏倾遥笑道:“要是别人,肯定得羡慕你的艳福,身边那么多绝色男人,哎,结果你还偏偏死心眼儿,让人说万花宫的宫主失忆前后相差太多。” 接着又换了语气,冷哼道:“你是不是21世纪来的?” “21世纪也是有保守的人好吗?”聂筱夭撅嘴答。 苏倾遥点点头:“好吧,好吧。那你自己慢慢追封月鸣,我不帮忙了。” “喂!”聂筱夭叫他,“你你你太不够意思了。” 慕云霏正准备往自己的房间走,却听到宫主房内传来了拌嘴嬉闹的声音。仔细听去,原来是宫主和苏倾遥。他心中怅然,想来宫主是全然记不得她曾与他的那段情了。 没错,他由万花宫的一个小小侍卫一步步走到如今护法的位置,与他的勇谋能力都分不开,可是他最初的目的只是让宫主能够注意到他啊。他还在很小的时候就意外地看到过当时的少主,那个长相娇美的玲珑女子,还只是个孩子的他就将她的模样印刻在了心里。于是他发奋努力,让自己不断变得优秀,变得强大。后来,终于,万花宫内的最严格的宫主贴身侍卫的考试,他拔得头筹,如愿以偿地呆在了宫主的身边。 宫主的性情他从无过问,她喜好男色,宫内侍君不计其数。 有一天宫主喝得大醉,让他陪她过夜。醉中的她说:“云霏,你真的不知道你长了一张让人心动的面庞吗?” 那夜的宫主极尽妩媚,而他也努力地让自己显得不是那么生涩。 宫主却笑:“云霏,我就喜欢你这种面上看起来冷得像冰,实际上却有一颗火热的心的样子。” 从那以后,宫主每逢心情不好,总会去找他。她在他的怀里才能放轻松:“云霏,只有你能让我安心,让我不用再害怕,不用担心自己不被爱。” 于是他更加衷心地替她、替整个万花宫卖命。 她给了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荣誉,却也只能如此。 她的心,究竟在哪里,他不知道?失忆前的她,他不知道。失忆后的她,他似乎知道,只是并不在自己这里。 宫主已经变了,并不是那个需要他来寻找安全的宫主了。她的爱,似乎并不属于他了…… 只可惜他不能忘,他仍要守护在她的身边,保护着她。 因为,这是职责,也是愿望。 而聂筱夭的房间里,谈话还在继续。 “封月鸣为什么突然回柳月山庄不与咱们一起来了?”聂筱夭忽然问苏倾遥。 “这个……”苏倾遥面色突然一变,“我答应月鸣兄不告诉旁人了,你又何必问我?” 聂筱夭气道:“苏倾遥,你还是不是穿来的了?你还是不是跟我一个年代长大的了?太不够意思了。” “主要是告诉你了,也于事无补。”爱情要叹道。 “何出此言?” 苏倾遥长叹一声,解释道:“月鸣兄被他父亲叫回去是因为封老庄主生命垂危。” “什么?生命垂危?”聂筱夭惊叫出来。 “是,”苏倾遥点点头,接着说,“嵩山派偷袭柳月山庄,想要抢得武林盟中的头功。老庄主率柳月山庄众人拼死抵抗,暂时打退嵩山派的人,却不料他自己遭人暗算。飞鸽传书到万花宫的的时候据说老庄主只是拼了剩下的那一口气在等月鸣兄回去主持残局。因为嵩山派的人仍旧虎视眈眈准备随时进攻。” 聂筱夭觉得诧异:“柳月山庄为何不向万花宫求救?我听碧由她们说以往柳月山庄遭受武林盟的攻击都会向万花宫求救的呀!” 苏倾遥解释道:“可是你要知道以往柳月山庄向万花宫求救的交换条件是什么?你觊觎封月鸣这个江湖第一美男子那么久,怎可放过他?故而封月鸣之前一直留在百花谷做客人是人质一样的存在,直到你因为封月鸣练功走火入魔,柳月山庄彻底惹恼了万花宫。”顿了顿,苏倾遥又说,“找到我来替你治病就是柳月山庄在赎罪了。封老庄主想必一是不想再让儿子委身于你,二是也不好意思再向万花宫求救。” 聂筱夭呆在那里,突然顿悟:“那不是我,是以前的万花宫宫主,你别拿我说事儿。” 苏倾遥无奈地笑笑:“所有月鸣兄不能来陪你游山玩水,赶回去主持柳月山庄大局了。” 聂筱夭气道:“这个时候你还笑得出来。封月鸣不是你朋友吗?你怎么一点都不着急。” 苏倾遥一脸无辜的样子:“我一个江湖郎中,能有什么办法。” 她在屋内走走停停来回好几圈,突然停住:“回万花宫!回万花宫派人去柳月山庄增援。” “这……”苏倾遥道,“你得先跟慕护法说吧。” 聂筱夭没有想到慕云霏会拒绝,而且态度还很坚决。 “宫主,万花宫十八寨皆遭受武林盟的攻击,损失十分惨重,总舵尚且没有派出人力支援,若是去增援柳月山庄岂不是叫十八寨的兄弟心寒?” 聂筱夭知道他说得在理,可是仍然不能不管不顾封月鸣,只好道:“柳月山庄是投奔万花宫的所有门派中最大的。万花宫若是不能庇护,岂非让江湖中人笑话?” “宫主,”慕云霏长叹一口气,“宫主究竟为的是儿女私情还是万花宫?” 一句话让聂筱夭哑口无声,她气道:“我是宫主,我说现在我不要去降龙寨了,我要回万花宫,我要去柳月山庄!你敢违抗命令?” 慕云霏更加生气:“身为护法,云霏不能任由宫主任性做事。此事云霏万万不能答应,当初出宫来降龙寨也是宫主自己要求的。”他心里波涛翻滚,明明知道身为护法并不应当如此口气对她说话,也明知道她所说的并不是没有道理。可是他偏偏忍不住,他不能忍受她如此焦躁地要求回宫增援是因为她心中在意那个险些害死她的男人,那个她曾经大醉后口中叫嚷着的男人,那个她说外表寒冷,可是内心火热的男人…… “你……”聂筱夭气急,发觉自己说不过去,转身拂袖离开。 慕云霏跌坐在椅子上,神色痛苦。 聂筱夭独自一人在屋内徘徊,心里无比凌乱。这到底是什么世道,她传过来是受气的吗?连自己心底里喜欢的人遇到困难都不能帮忙,那她当这么个“堂堂”万花宫宫主干啥呢? 思前想后,她终于想出了一个不成办法的办法。 既然慕云霏坚持万花宫不会增援柳月山庄,那她就亲自去柳月山庄。 以她宫主之尊去柳月山庄试险,想必万花宫不会再无动于衷了,至少要派人去找她,保护她吧。 既然想到了,聂筱夭就决定立刻行动。她将来时的行李粗略地收拾了一个包袱,戴上苏倾遥专门帮她做的带长长面纱的帽子,刚好可以挡住她如今绝世容颜的脸。她在屋内坐至三更,趁所有人都熟睡了之后,偷偷离开了房间。 聂筱夭先走到后院,牵出慕云霏之前给她准备的那匹号称日行千里的白马,幸好,它认得她,乖乖得跟着她走了出来。她悄悄地打开了后门,刚转身打算去牵马的时候就撞上了一堵——胸膛。 啊?曝光了?聂筱夭心下懊恼。 谁知那人说道:“长夜漫漫,原来无心睡眠的不止我一个。” 聂筱夭抬起头来,赫然看见站在自己面前的正是白天被她砸了脑袋的人。 “深……深更半夜不睡觉,出来假扮王祖贤啊!”聂筱夭紧张得连话都说不利索,但总算松了一口气,不是客栈内的人,也不少慕云霏。 “王祖贤?王祖贤是谁?”段昭瑞一脸疑惑。 聂筱夭随意摆了摆手,“说了你也不认识。你在这儿干吗呢?” “小生长夜漫漫,无心睡眠,心情烦躁,想要出来看看月色。”段昭瑞解释道。 聂筱夭抬头往天上看了看,繁星满天,哪里有月色。心中烦躁,于是道:“这位公子,我要赶路,请让一让。”说着绕过段昭瑞,牵马出门。 段昭瑞觉得诧异,夜已三更,她一个姑娘家,牵着马偷偷从后门出去说要赶路?连忙去牵了自己的马跟了上去,“姑娘,等一等,等一等。” 降龙镇的夜色如水,安静得只听得到马蹄声一阵踢踏,而后便复归宁静。 聂筱夭的马好,加上又心急,早已不管自己是不是吃得消。直到上了官道,聂筱夭停下看着多条路,不知道该往哪边走。 段昭瑞这才策马追上她:“姑娘,夜深人静,外面十分危险。姑娘这是要去何处?”段昭瑞问。 聂筱夭见他跟上来,心中有些诧异,但好过她一个人在这里不知该往哪个方向走。于是答:“我要去柳月山庄——”突然间看到段昭瑞变了脸色,聂筱夭赶忙接上,“所在的柳叶镇。” 段昭瑞本来听到她要去柳月山庄吓了一跳,还以为她是魔教的人。随即听她说到柳叶镇,于是放下心来。 聂筱夭想到慕云霏说他们一伙人身份可疑的事情,于是撒了一个比较合适的谎:“我家在柳叶镇,我打算回家,可是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走了。” “姑娘如果要回家大可等到天亮再走,为何三更半夜地疾马而出?”段昭瑞问。 聂筱夭答道:“方才与哥哥吵架了,于是要回家请爹娘来主持公道。” 段昭瑞心中觉得可笑,原来是兄妹拌嘴,却引得她要回家。那想必她一定是柳叶镇普通的居民了,于是好心道:“姑娘这样上路还是太危险了,姑娘不如等明日跟令兄长好好言语一番,和好了便没什么了。” “你告不告诉我该往哪边走?”聂筱夭忽然发起脾气,“不告诉我就别挡道,我非走不可。” “这……”段昭瑞看到她如此模样,仍旧不放心她这样上路。正在迟疑,就听得聂筱夭哭了起来:“你们所有人都欺负我,只不过看我是个女流之辈就如此欺负我……” 段昭瑞哪儿见过这个阵势,女人的眼泪最容易打动人心,更何况还是如此美丽的女人。于是他指着一面道:“这边往东一直走,到了银叶镇后再往南便是柳叶镇。” “谢了!”聂筱夭忽然收起眼泪笑了出来,“我以后会报指路之恩的。”说完她纵马向前奔去。一直到走远了,段昭瑞仿佛还听到了她如银铃般的笑声伴随着马蹄的声响,在这夜色里回荡。 段昭瑞抬头看了看天,繁星满天,哪里有月亮? 段昭瑞骑着马慢吞吞往客栈走,心中满是对聂筱夭的担心。她一个年少美丽的女子独身一人上路,定然异常危险。于是还未到客栈,他心里的天平已经完全向聂筱夭倾去,于是调转马头,往银叶镇的方向追去。 第二日清早。 慕云霏直到吃过早饭,仍未见聂筱夭由房内出来,心中不由狐疑。 苏倾遥因为起得较晚,此刻刚起床收拾好,走到桌前诧异道:“慕护法,宫主呢?” 慕云霏冷脸道:“大约还在睡。” 苏倾遥觉得不对劲:“不对啊,刚才我去她房内打算叫她一起来吃早饭,可是没人应门啊,我还以为她已经出来了。” 慕云霏心道不好,猛的站起来往聂筱夭房内跑去,苏倾遥连忙跟上。 房内果然空落落一个人都没有,她来时带的衣服和包裹都不见了,只有桌上留着一张纸,写着:“吾去也,勿牵念。” 慕云霏握紧拳头,勿牵念,她一个女子这样走了,谁能不牵念。更何况她连去何处都没有告知。 苏倾遥看着慕云霏手上的那张纸,先在心里鄙夷了一下聂筱夭竟然把毛笔字写得那么难看,继而连忙问:“慕护法可能想到宫主这是去了哪里?” 慕云霏摇摇头:“想必宫主是因为昨晚跟我吵架了才愤然离去的。” “什么?吵架?你俩?”苏倾遥睁大眼睛,这事儿可真够奇的。 “宫主要立刻回宫,派人支援柳月山庄,好帮助柳月山庄抵抗嵩山派。”慕云霏道。 “你没答应?”苏倾遥大概理解为什么了,这傻丫头一定是担心封月鸣,结果没想到在属下这里竟然吃瘪,这会儿一定是自己想办法去帮封月鸣了。 慕云霏点点头:“我晚没想到宫主会性情变这么多,竟然会负气出走,毫无理智。” 苏倾遥心说她是21世纪的聂筱夭又不是这个时代的万花宫宫主,当然性情不一样。于是他想了想,说:“想必宫主是自己回万花宫了,准备自己回去直接下令去帮助柳月山庄。” 慕云霏点点头:“我吩咐一下这里的掌柜,先不去降龙寨了。辛苦倾遥兄跟我一起快马回万花宫吧。” 苏倾遥点点头,答应了。 正在此时,楼下传来了喧闹的声音。 “少爷——” “少爷,您藏哪去了?” “段公子,段公子——” 慕云霏觉得事情有些奇怪,往楼下走去。“出什么事儿了?”慕云霏见到掌柜问道。 掌柜的答道:“今日一早,他们发现他们少爷丢了。昨夜突然不见了。”随即冷哼道,“也不知道是真不见还是故意找事儿。” 慕云霏心中的担心更甚:“吩咐大家查一查,看客栈里还有什么蛛丝马迹。” 掌柜的连忙领命而去。 过了会儿就有人来回报:“除了昨日慕云霏带来的那匹马不见了外,客栈里本来饲养的驿马也丢了一匹,想必是他们的少爷骑走了。” “什么?”慕云霏再不做停留,连忙奔去马棚牵了自己的马,飞奔出去。 客栈内众人还未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就见苏倾遥也牵着马大摇大摆地出来。 “苏公子可知发生了什么事儿?”掌柜的问道。 “哦,慕护法担心宫主的安危,先赶回百花谷了。”苏倾遥答道,“至于他们嘛,让他们慢慢找吧,找不到了,他们也会离开吧。”苏倾遥心想,慕云霏一定是担心他们失踪的那个少爷是跟踪聂筱夭走了,为了筱夭的安全拼命追赶去了吧。哎,同为穿越人,那他也就表现得担心些,追去吧! 第七章 零落江湖无人回 聂筱夭坐在一家酒楼的大堂里,苦闷地等待上菜。她没有想到原来柳叶镇离得这么远。天亮了,她赶到路边的城镇上问过后才知道,她这一路得翻过不下十座山,经过二十来个城镇才能到那个银叶镇,幸而所有人都说,到了银叶镇后就离柳叶镇不远了。 一夜赶路让她此刻困倦之意3渐渐袭来,丝毫没有察觉到已经有人将手伸进了她的包裹里。 段昭瑞好不容易追到路边的这个小镇,于是沿着街道一路问着:“您有见过一位年轻姑娘吗?她这么高,带着有面纱的帽子……” 路边人纷纷摇头,引得段昭瑞好不心急。 正在这时前方传来了一阵争吵,段昭瑞看去,面上露出了欣喜的笑容。 “吃了白食还敢这么横?”那老板揪着聂筱夭的胳膊,“在我这儿洗碗卖唱随便你选,要么把你卖去喜芳苑也是可以的。” “我在你这儿吃饭被偷了钱,你还好意思叫我付钱。我没有让你们赔钱已经不错了。”聂筱夭气道。 “谁知道你是不是撒谎?”那人说,“再说了,是你自己不小心丢了银子,关我们店里什么事儿?” 聂筱夭自知理亏,却仍是不忿:“谁知道你们酒楼是不是跟那些小偷合计好了来偷我的钱的,这种事儿我见多了。” 那掌柜气急,直接命令手下将聂筱夭扭住:“送到喜芳苑卖了,你这种口舌毒辣的女子就适合去那里调教!” 段昭瑞赶忙上前:“慢着,我来替这位姑娘付饭钱。”说着他掏出一锭银子递上去,“这些足够了吧?” 那掌柜接过银子,点点头,对着聂筱夭凶了一下脸,回到酒楼里去了。 聂筱夭整了整有些零乱的衣衫,哼了两声,再回过头来看向段昭瑞:“这下,我欠你两个人情了。”她颇有些不好意思,“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段昭瑞呵呵地傻笑了一下:“小生还是担心姑娘单独上路有些危险,故而追赶了上来。幸好,没有让姑娘受到委屈。” 聂筱夭呆了一下,然后问:“你喜欢我?” 段昭瑞没有想到她会这么直接明白的问出来,有些窘迫,摇了摇头,却又连忙点头:“是,小生从第一次见到姑娘,便被姑娘吸引了。” “所以你跟着我?”聂筱夭皱起眉毛,跟踪狂、狂?她在21世纪可没有少见,随时跟踪她,想要趁她不备就吃她豆腐。可是那会儿她有防狼喷雾剂等等,现在完全没装备啊。 段昭瑞点头:“小生担心姑娘的安全,所以想要安全护送姑娘到柳叶镇。” 嗯?聂筱夭有些诧异:“只是这样?没有不良企图?” 段昭瑞有些汗颜她的直接:“小生不敢违背礼数。” 哇!聂筱夭觉得她捡到宝勒,原来他会谨守礼数。那干嘛不拿他当一个保镖和路般儿呢?于是聂筱夭正色道:“那这样吧,到了柳叶镇我会让我爹娘付你钱当做你路上保护我的费用,你一路护送我到柳叶镇吧。” “这……”段昭瑞急得脸色通红,这位姑娘还真是不按一般套路出牌啊,不过也更加让人觉得有意思,“小生护送姑娘回家本应该是侠义之为,不敢贪图利益。” “嘎?侠义之士?”聂筱夭惊奇,她还真的遇到了这么富有侠义精神的古人啊?虽然他的出发点是看上了她。 段昭瑞冷汗,难道我长得不像吗?他说:“侠义之士不敢当,但小生不敢图利。” 聂筱夭有些不好意思自己刚才的小人之心,于是只好岔开话题:“那我们快些上路吧……不过……” 段昭瑞连忙问:“不过什么?” “不过我的钱刚才都被人偷了,这会儿身无分文了。” 段昭瑞放下心来:“姑娘不用担心,小生身上还有些银两,银两用完仍有玉佩可以拿去当铺,日后再赎回来即可。” 他一句话提醒了聂筱夭:“你是保护我去柳叶镇的,怎么好意思花你的钱呢?我来请客好了,我这里首饰比较多,可以当掉首饰,以后再让爹娘派人来赎回去就好了。那个,当铺在哪里,快带我去。” 段昭瑞道:“姑娘不用客气,小生的钱尚够。” “拿人家的手短,吃人家的嘴短。女孩子永远不要随便花男人的钱,这是我娘教的。”聂筱夭呵呵说道,立刻拉了路边的人文镇上的当铺在哪里。 段昭瑞无法,只好跟了上去。 “姑娘,我还不知道姑娘芳名。” “哦,在下,苏素素。”想到苏倾遥说她是他妹妹,于是顺口答道。 “素素姑娘……” 那边慕云霏和苏倾遥快马加鞭一路盘问赶回了百花谷,却一点儿聂筱夭的踪迹也没有发现。万花宫内,九宫宫主全被召集来与冉红叶和慕云霏商量对策。最后得出结论一定要暗中查找,不能放出万花宫宫主失踪的风声。 而聂筱夭却在段昭瑞陪她上路的第二天不争气地病倒了。 本来她的身体痊愈并没有多久,这次连夜赶路,又是骑马,她的身体渐渐便吃不消了。山野小镇,本来就没有什么好的郎中,下了方子开了药,吃了三四日也不见好。 聂筱夭心中焦急,对这个身体简直是哀其不争、怒其不幸了。 拖到第七日,她再也忍不了,跟段昭瑞说要带病上路。 段昭瑞因为怜香惜玉的心理不答应,却又一次不敌聂筱夭的眼泪战术,于是只得买了辆马车,由他亲自驾车,聂筱夭在车上休息。 这一路走得很慢,不知不觉又过去了几日,才终于赶到银叶镇。 段昭瑞找了间客栈要了两间上房与聂筱夭一起住下,告诉她今夜先好好休息,明日一早启程,大约晚上便可到柳叶镇。 躺在床上的聂筱夭觉得她的病情似乎又加重了,浑身冰冷彻骨,而灵魂仿佛正在一丝丝抽离。终于,当身体冷到不能再冷的时候,段昭瑞端着刚让客栈厨房熬好的药进来了。 他看着在床上不断瑟瑟发抖的聂筱夭,赶忙上前问道:“素素姑娘,你怎么了?来,先喝药,先喝药。” 聂筱夭被他扶着半躺了起来,段昭瑞似乎是自言自语:“咦?你身上怎么这般冰冷?” 冰冷?聂筱夭脑海中突然如烟花般绽开一件事。 “段公子,今天是什么日子?” 段昭瑞想了想:“五月十五吧?前些日子咱们路过黄沙镇的时候不是刚好端午吗?啊,你不记得也是正常,那日你病倒了。” 十五,今天竟然是十五。 聂筱夭心里无限恐慌起来,如果十五的业务不与男子交欢采阳,她便会被冻死。 当日,她本来是抱着必死的信念,却不料被两个丫鬟促成了她与封月鸣之间的好事。今日,再让她委身他人,她是万万不从的。 想到封月鸣,她不由想起封月鸣在柳月山庄还等着她去救。 她不能死,不能死…… 这个念头浮上心头,无比强烈。 “素素姑娘,张嘴,先把药喝了。”身旁的人还在无微不至的照顾着她。 唯一的念头浮上了聂筱夭的脑海。 她软言软语:“段公子,你喜欢我,是吗?” 段昭瑞被她问得一愣,脸红了起来:“是,是的。” 聂筱夭淡淡的一笑:“段公子能否帮我拿一下药,我的包袱内有一个白玉药瓶。” 段昭瑞只当她那是治好她的病,于是帮忙取了过来:“可是这瓶?” 聂筱夭点点头,从里面倒出一粒。她手中的药丸,思索一下,而后放入口中,接着便拿起段昭瑞手中的药碗喝了一口药,随即她面色痛苦:“段公子,这样太苦了,你能帮我往里面放些糖吗?" "我已经放过了啊?“段昭瑞不解,多日来聂筱夭的习惯很坏,每次吃药总要让他在药中放上许多冰糖,以保证不苦。他劝不得,幸好问了医生说并无大碍,不影响药效。可是今日他明明放过了她还闲苦。 聂筱夭似蹙还颦,眼见着眼眶中朦胧起来:“人家就是觉得苦嘛……” 段昭瑞赶忙说:“那我再放些。" 他再次将药端来的时候,聂筱夭仍是一副羞弱模样;”你先喝一口,觉得不苦了我再喝。“ 段昭瑞拗不过她,只好喝了一口那药,”真甜!“ 聂筱夭忽然呵呵的笑了起来,说:“还是有些烫,放在那里,我等一下就喝。” 其实她刚才是将万花宫的密药合欢丸先含入口中,而后吐入碗中。合欢丸遇糖可化,所以此时的段昭瑞已是不知不觉中服了合欢丸。 段昭瑞想要劝她;“还是趁热喝吧,凉了药效就下去了。” “段公子,你喜欢我吗?”聂筱夭忽然又问了这个风马牛不相及的话。 “喜,喜欢。”段昭瑞这才注意到聂筱夭因为生病,本来姣好的面容此刻苍白得仿佛涌出一丝不知名透明,却更让人心生怜惜,震撼于她的那种美丽。他此刻云鬓半偏,衣衫不整,却让他从心下涌出一丝不知名的欲望。 他没有想到自己的克制力竟然是这么的弱,虽然一路上他都对苏苏姑娘的美新生倾慕,但是,此刻他竟然有些快要忍不住想要扑倒她的感觉。体内滚烫的火焰不断翻滚,他觉得自己快要憋疯了。 而聂筱夭似乎还没有“意识到”她给段昭瑞带来的震撼,伸出手指在段昭瑞的都背上慢慢滑过;“既然喜欢我,你是不是想要对我做些什么呢?” 他手指的冰凉让段昭瑞仿佛一下子找到了依托,只是那丝残留的意识还在固守着他的坚持;“小生不敢造次,素素姑娘多虑了!礼不可废,不可废。”说着,他便要往外走去。 “唉!”捏逍遥看着他就要走出去,而自己如今虚弱得根本不可能跟他出去,连忙伸手拽住了他的袖子,没提防,却自己翻身滚到了地上。 段昭瑞感瑞收住脚步,想要将聂筱夭扶起来。 只可惜他的双手刚接触到聂筱夭,就再也不受到脑的控制了。渐渐地,连他的大脑似乎也不受控制了,他所有的念头都在叫嚣着要她要她。 段昭瑞意识朦胧地将聂筱夭由地上抱到了床上,似乎完全是本能地开始慢慢地吻上了聂筱夭的唇。 感受到身上的火热,聂筱夭抬头看着天花板,木纳地任由他在自己身上肆虐。 泪水不由悔恨地流了出来,可是她完全没有办法。这可恶的身体早已超脱了她的意识先一步滚烫了起来,唯有她的灵魂还处于冰冷之中。 暮云霏站在庭院里,望着天空中那一轮皎洁的明月,抓起手中的酒壶狠狠地灌了一口。 苏倾遥刚好路过,看到他的样子,心下似乎明白了些什么,于是出口问道;“慕护法在自饮?” 慕云霏回头看到是他,淡淡地点了点头。 “今夜是十五了啊……”苏倾遥故意说道。 “是,“慕云霏又喝了一口酒,”十五了。“”宫主有消息了吗?“苏倾遥问。 慕云霏答:”宫主应该在柳月山庄。“”哦?“苏倾遥故意装作不解。 慕云霏说:“底下派出探查的人不断有降龙镇住柳月山庄去的路上的当铺里发现了宫主的首饰。想必宫主是去了柳月山庄:” 苏倾遥点了点头:“那我放心了,今晚宫主应该与月鸣兄在一起。”说完他施施然打算走开却不防慕云霏在他身后叫住了他。 “倾遥兄,我一直以为你与宫主之间也……” “我与宫主是兄妹一样的感情。”苏倾遥解释说,“虽然这么说说有些大逆不道,但我将公主党妹妹。” “倾遥兄是最好的大夫,可知史上有没有一味可以忘情的药?” “享受人生!”苏倾遥呵呵笑道,“享受自己的人生,什么都不放在心上,自然就不会就任何人动情。” 慕云霏似乎有些懂了,只是他看苏倾遥的背影似乎走的有些匆忙和仓皇。 其实苏倾遥什么都懂,也一直在让自己这样做。他能拥有什么呢?已经死过一次的,好不容易似乎是轮回转世般拥有了第二次生命,难道不应该享受吗?他不能在乎,在这个未知的世界内谁都不能在乎,只有这样才能忘情。这样在他突然离开或者是别人突然离开他时,他不会有痛苦。 当然也不会快乐…… 第八章 不问岁月任风歌 晨光熹微,聂筱夭从昏沉中悠悠转醒。身体仍是不适,只是没了昨晚的冰冷。 聂筱夭轻轻地动了动,四肢似乎有了些力气。她扭头看到段昭瑞还在沉睡,于是悄悄地起了身。身体因为昨夜的放纵还有些酸痛,可是那张床,她一刻也不想再呆,这个地方,她一刻也不想再呆。 聂筱夭留了张字条,上面只写了一个谢字。 她不知道除了谢谢她还能对段昭瑞说什么。 付了房钱后,聂筱夭骑着她的小白往柳叶镇的方向飞驰而去。她满心惶惶,像是逃跑,又像是逃避。 因为是快马,故而下午时便到了柳叶镇的地界。 只可惜整个城镇,荒凉异常。聂筱夭身边不时还有一队队的灾民匆匆而过。 她拦住一个灾民问道:“大婶儿,柳月山庄怎么走?” 那大婶并不理会她,仍匆匆往镇外跑去。聂筱夭心下着急,赶忙追上前问,“大婶儿,柳月山庄怎么走?” 大婶儿被她拦住走不得,于是说道:“你这小姑娘怎么还去柳月山庄啊?嵩山派攻打柳月山庄都已经一个月了。如今城镇里被嵩山派的门人们抢的抢,闹的闹,都已经住不下去人了。柳月山庄也快要破了,能逃就赶快逃吧,干嘛还去趟浑水呀?” 聂筱夭心里揪得更紧,只道:“您就告诉我柳月山庄往哪儿走吧?” “柳叶镇最西边那座山上。”大婶儿说完话后匆匆逃奔而去。 聂筱夭翻身上马,向西走去。 正是夕阳西下的光景,筱夭觉得被太阳晃得眼前景物渐渐花了起来。可她明明已经看到了柳月山庄的牌匾,只要一点点,还有一点点她就可以到他身边了。 耳边似乎已经出现了不知名的凄厉嘶鸣,聂筱夭觉得自己的身体越来越弱,越来越弱,最后竟人事不省。 是夜,封月鸣带着手下于柳月山四周巡视,突然有手下指着前方道:“庄主您看,那里有匹马。” 小白迎风而立,月华如水,可以看到它飒爽英姿。 封月鸣还来不及赞这真是一匹好马,就已经看到了地上还有一个人。那匹马来回走动,想要唤醒地上的人,可是似乎都没用用,只好不断地围着地上的人一圈圈地走着,避免她被别人伤害。 封月鸣赶忙便要上前查看,却被一个属下拦住:“庄主,小心有诈,让属下先去吧。” 那人上前一番检查,连忙喊道:“庄主,有位姑娘晕倒在这里了。” “姑娘?”封月鸣有些诧异,柳叶镇的人不是能逃则逃能避则避了吗,怎么还会有姑娘出现在柳月山庄的山下? 他赶忙上前,扶起地上的人时便觉得怀抱中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熟悉感觉。待到他揭开聂筱夭脸上的面纱时,印着那月色,他心下蓦然一颤:“宫主?” 绝美的容颜在月亮的光辉下,更显得苍白,他立刻就心疼了起来。 她怎么在这里?她怎么来的?她怎么一个人都没用带?心下突然冒出了无数疑问,可这些念头立刻全被一个想法压了下去——他高兴见到她。本来并没有意识到自己有多想她,可是现在他知道他想她,心底的每一处都在叫嚣着他想她。 “宫主?宫主?”封月鸣低声叫着。 聂筱夭觉得那些叫她的声音时远时近,似乎是在叫她,又似乎只是在叫那具名为宫主的躯体,与她无关。 直到有一丝温热由她的口中进入,直抵食道,然后是胃。 那温热唤醒了她,让她一下子觉得身体的感觉真实了起来。那些难忍的病痛,那些心酸的哀伤,那些难以言明的委屈,还有那些强烈却近似乎卑微的眷恋…… 封月鸣端着药碗,终于松了一口气。 医生前来看过,说是宫主疲累过度,需要休息和好生将养。 只是这一夜来,宫主她药食不进,他又害怕她沉睡得太久,伤了身体,只好亲自以口度药。 她为什么只身一人来了这里?封月鸣又思考起这个问题。看她的样子和医生的话,一路辛苦自不必说,可还有那一路的危险,她又是怎么克服的呢?倾遥兄不是已经直言她因为上次的大病,武功尽失了吗? 似乎因为药效,宫主本来苍白的脸上浮出一丝血色,更显出她的娇艳和美丽。 封月鸣不自觉地,右手便抚上了她的脸庞。心里有怜惜,有不舍,更有他自己也想不通为什么会存在的爱意。 “咳咳——”身后忽然传来了警示的咳嗽声,封月鸣匆忙抽回手回头,原来是他的母亲,柳月山庄的老庄主夫人明月奴。 “娘——”封月鸣有些窘迫,连忙站了起来。 明月奴向躺在床上的聂筱夭看了看,然后对封月鸣使了个眼色要他出来。 门外的花廊下,明月奴站立,而后仔细地看着儿子,问道:“她真是万花宫的宫主?” 封月鸣点点头,没有否认。 “万花宫的宫主怎么会只身跑到柳月山庄来?”明月奴问道。 “儿子不知。”封月鸣老实回答。 “你会不知?”明月奴有些气愤,“不要以为刚才你的一举一动我都没有看到。” “刚才……”封月鸣刚想解释就被明月奴打断,“从你喂药的时候我就进去了。”顿了顿,明月奴又道,“你不会是喜欢上了万花宫的宫主吧?” “娘……”封月鸣突然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了,他不确定自己的心,真的不确定。明明对她一直没感觉的知识不知道何时起,不经意间,就…… 看着儿子的样子,明月奴叹了口气:“我原本以为你爹去了,以后就给你安排个清白的好人家的闺女娶了,平平淡淡地过日子,不好吗?你何苦去沾染万花宫的宫主?” “儿子,知错了。”封月鸣低头认错,并不敢忤逆母亲的话。 “我只是给你提个醒,如今柳月山庄自己若是能抵抗外敌自然是好的。若是不能,我们娘俩带着下人家眷从此退隐江湖也是好的。我自己的儿子我心疼,娘实在不想你去万花宫里充当别人的禁脔。” 封月鸣点点头,并未答话。 聂筱夭不过才到柳月山庄两日,冉红叶便带着万花宫的一队人马赶到了柳月山庄,同行的还有苏倾遥。 因为冉红叶所带之人皆为万花宫内一等一的高手,嵩山派在进攻的时候根本没有料到柳月山庄会实力大增,纷纷败退。不过半月,嵩山派自知再耗下去必定损失惨重,于是放弃了围攻。 聂筱夭的身体也在苏倾遥精妙的医术调理下渐渐好了起来,不几日便又恢复了活蹦乱跳的状态。 “我说大哥,我以后是不是去哪儿都得把你带在身边呢?这样似乎比较安全啊。”聂筱夭看着正在认真捣药的苏倾遥问道。 苏倾遥并未抬头,道:“你倒是会为了伟大的爱情不顾死活地跋涉千里啊,你可知道苦了多少人?” 聂筱夭吐吐舌头,换了个话题:“慕护法怎么答应支援的?” 苏倾遥说:“明知故问。你都深入虎穴了,他能不妥协吗?” 聂筱夭又问:“那为什么是冉护法带人来的,而不是他?万花宫不是外事都由他管,冉护法主内事吗?” 苏倾遥叹了一口气:“可惜人家对你一片痴心,能跑来看你为了个男人什么都不管不顾吗?” “喂,你是不是朋友,是不是穿过来的,能不能不这么苛责我?我也是没有办法的呀。”聂筱夭道。 “不要每次都拿这话噎我。就算我也是穿来的我还是要说,你做事情有些太莽撞了。这里不是现代,不是那个文明法治的社会。随时都有可能会连性命都没有了,你怎么就那么不知道珍惜呢?” “哦!”聂筱夭悻悻地,“我以后会注意了。”她转身就要离开,却不料苏倾遥又叫住了。 “作为朋友,同是穿越来的,提醒你个事儿。” “什么?” “慕云霏喜欢你。” “什么?” “呃……大约人家喜欢的是以前的宫主。” “你真八卦。” “我是为你好。不要太伤人家的心。” “哎!他爱的不是我。” “可是现在没有区别,不是吗?” 聂筱夭突然顿在那里,是啊,现在她就是宫主,宫主就是她。她又怎知别人爱上的是她还是她这副躯体,抑或是以前的宫主。 那他呢?封月鸣呢? 聂筱夭突然自嘲地笑笑,她连他是否在意她喜欢她都不知道,又怎么还敢猜测他爱上的是哪个自己? 她只隐隐记得睡梦中似乎有他陪伴在身旁,可是自从醒来,她一次都没有看到过他。只知道他忙于正事,并没有空来看她。她也不得不提醒自己,那些感觉也许真的是梦,只是梦,并不存在。 柳月山庄的书房内,封月鸣正在因为娶亲的事情跟母亲奋力抗争。 明月奴被儿子的态度气到,苦口婆心:“红叶有什么不好?要才有才,要貌有貌,要武功有武功……而且还是万花宫的护法,这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更难得是跟你青梅竹马一起长大,人品又好,人又信得过。” 封月鸣固执地回道:“娘,在儿子的眼中,红叶只是妹妹,并无儿女私情。” “妹妹又怎么了?这样感情才好啊。”明月奴接着道。 封月鸣无奈:“儿子并不想这样草率就娶亲。” “怎么草率了?你都多大了,你爹像你这个年纪的时候,你都已经出世了。”明月奴又说,“而且你父亲去了,如今咱们封家的香火只有你这一脉,再不赶快娶亲,你简直,简直就是不孝!” “娘,这太突然了!”封月鸣满脸不耐烦,“这事儿我会慢慢考虑的。” “什么慢慢考虑?这次柳月山庄遭遇劫难,若不是红叶带着人来救援,你还想保得住你父亲留下的这柳月山庄的基业吗?光这份恩情,我们娘俩就无以为报。” “娘,红叶带人前来帮助柳月山庄完全是因为宫主来了这里,万花宫必须保护宫主的安全。”封月鸣解释道。 明月奴突然冷笑一声:“我就知道,你心里还记挂着宫主,是不?” “儿子……” “好了!”明月奴突然打断他的话,“若是你还想要跟宫主厮混在一处,就当没有我这个娘!我没有你这样不争气的儿子!” 说完,明月奴愤然离开。 “娘,娘——”封月鸣追出门去,却在门前意外地看到了苏倾遥。 封月鸣面上尴尬:“倾遥兄,你怎么来了。” 苏倾遥明明偷听了壁角,却装着一副完全事不关己的样子:“哦,刚才伯母走得急,都没有看到我在门口。太快了,我都忘了行礼了。” “倾遥兄……”封月鸣哑然失笑,若不是熟知苏倾遥的性格,他真要以为他完全不是一个君子,什么样的小人行为,自他口中说出,竟似理所当然似的。 苏倾遥合了扇子拍了拍他的肩膀:“安了,我只是来帮人捎个话。今晚戌时初刻你们家后花园的桃树下,有人等你。”说着掏出了一方白帕,“呶,连信物都给你准备好了,也让我一并送上。” 封月鸣有些诧异地接过手帕:“这是……”说着他打开手帕,却赫然看见素白的帕子中央,印了一个朱红的唇印。霎时间,他的脸腾地一下红了起来,“倾遥兄,这是?” 苏倾遥看了看那帕子,邪笑着说:“呀,瞧我,拿错了。那个是天香楼的姑娘送给我的,这个才是你的”说着他又掏出一方类似的手帕。 封月鸣无奈地摇了摇头,明知道是他在耍他,却无可奈何。 再展开那素帕,只见上面的墨迹点点:“不见不散……”原来是这样,他会心一笑,立刻却又收起了笑容。不过他脸上一系列表情却没有瞒过苏倾遥的火眼金睛。 “已经猜到是谁了?”苏倾遥问。 封月鸣点点头:“是,大概除了她,别人不会将字写成这个样子。” 苏倾遥点点头:“可是还偏偏不懂得藏拙。” 第九章 下弦不似初弦好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聂筱夭站在花园里,满心的焦急:“苍天啊,大地啊,如来佛祖、孙悟空爷爷啊,这可是我第一次约会啊,还是主动去约一个男的,你们一定要保佑我顺利啊顺利。” 聂筱夭不知道自己在那里晃了多久,终于猛地一转身,看到了那人。 明明是夜晚,他却让她有在白昼的错觉。长身玉立,玉树临风,她再想不出其他词了,只是觉得这一刻这样美好,他们俩就在这样暧昧的夜色中两两相望,而身边花开得正好。 “宫主……”终于,他开口。 “筱夭。”看着他诧异的目光,筱夭说道,“我叫聂筱夭。” 他哑然失笑:“是宫主自己取的名字?因为江湖上大家对您的称谓?” 聂筱夭有些尴尬:“不是那个妖,没有女字旁的。”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他忽然念道,“是桃之夭夭的夭,对吗?” 他的声音似乎带着魅惑,聂筱夭不由自主地就点点头,其实并未听清楚他念的是什么。她只是觉得,他念“夭夭”两个字真好听,那音节仿佛在喉咙里转了两个圈儿,而后发出来,洒在她的耳边,如同露珠。 仿佛是突然想起来了什么,聂筱夭赶忙道:“不是大小的小,是‘绿筱媚清涟’的筱。” 他笑,仿佛早已知晓。 她不知道这会儿为什么心跳得这样快。将自己真实的名字告诉他,仿佛是共同分享了一个秘密,小女子心思里的无限甜蜜。 “封公子……”聂筱夭才叫了他,便不知道要说什么了。其实约他出来,她好像有许多话要说,可是真的张了口,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那感觉似乎是看到他,就足够了。 两人间的时间好像凝固,长久的,谁也不说话。 终于他还是想出了话题:“叫我名字好了。月亮的亮,鸟鸣的鸣。” 聂筱夭终于还是呵呵傻笑,说不出话来。 后来还是封月鸣建议,两人去后山看月亮。 正是上弦月,半挂在空中。封月鸣将斗篷铺在地上,让筱夭躺在上面,自己则半坐半趟在一边的草地上。 看着那轮月亮,聂筱夭心里无限感伤。她忽然转头对封月鸣说:“我知道有位词人写过这样的句子,说‘下弦不似初弦好,’因为初弦月近圆,而下弦月渐缺。” 封月鸣笑着说:“月缺总还会月圆,月圆后仍会月缺。文人们自己寻着不开心了。” 聂筱夭呵呵一笑,“不过现在我倒是喜欢下弦多过上弦。因为想到每逢月圆,自己可能都有可能没命……”她语气凄凉,让封月鸣听得不由心下一痛。 “宫主自寻烦恼了。”他其实已经想到了她身上那莫名其妙的白仙草之毒,却仍是不愿点破。也许是不愿意提及这些事,也许,是他该死地在意。 “私下里不要叫我宫主,好吗?”聂筱夭说。 封月鸣淡淡一笑,点点头:“夭夭。” “嗯?” “那首词,完整是什么样的?” “一种蛾眉,下弦不似初弦好。庚郎未老,何事伤心早?素壁斜辉,竹影横窗扫。空房悄,乌啼欲晓,又下西楼了。” “竟是这样。”封月鸣笑了出来,原来刚才她竟然是断章取义。于是封月鸣道:“那月鸣还是希望夭夭你峨眉长似上弦。” 聂筱夭也笑了出来,于是道:“哎,不说这些了。”她心想好歹是自己第一次约会,即使不能浪漫些,也要让他记忆深刻些啊。于是筱夭正色道:“我来考考你的智商吧。” “智商?”封月鸣显然不理解这个词汇。 “呃……就是看你聪不聪慧。” “好啊。”他笑,难得如此放松。 聂筱夭看着封月鸣发自内心的笑容,不由有些沉醉了。原来外表冷若冰山的男人,笑出来是这样“美丽动人”啊…… 那晚她问了他什么问题,似乎已经全都不重要了。 她只记得上弦月正明亮,仿似他两人的蛾眉,微微上扬,写满笑意。 后来聂筱夭睡着了,因为她知道他在身边,于是她睡得十分踏实。没有噩梦,也没有好梦,唯有天明醒来的好觉。 冉红叶安顿好一切后便禀告聂筱夭再过两日就可以启程回百花谷了。 “封公子和我们一起回去吗?”聂筱夭突然直白地问道,倒让冉红叶有些措手不及。她连忙答道:“封公子现在已经是柳月山庄的庄主,于情于理,都不应该再回万花宫了。”其实她的意思是,无论如何,他将不会成为宫主的禁脔。 聂筱夭垂头丧气,默默地点了点头。 有缘无分啊,有缘无分。看,这就是传说中的有缘无分!可怎么偏偏让她遇到了? “妹妹何事长吁短叹,坐立不安啊?”正的聂筱夭在花园里懊恼得要死的时候,苏倾遥如同鬼影般地出现了。 “大哥,”你想他就差哭诉了,“我们这两日就要动身回百花谷了啊。” “哦,是你们,不是我们。我又不回。”苏倾遥故意说,“月鸣兄留我多住些日子,我们还有不少话要叙呢。” “你……”聂筱夭气愤,“你故意的……” 苏倾遥看聂筱夭气得满脸通红的样子,吹了声口哨,道:“看天下第一美女发怒还真是件好玩的事儿。嗯,既然已经得逞了,那我就告诉你一个小办法。” “什么办法?”聂筱夭赶忙凑了耳朵过去听。 “明儿就是十五了,你的毒想怎么解?”苏倾遥问道。 聂筱夭脸倏地红了起来:“我还……不知道。” “装什么傻?”苏倾遥用扇子敲了聂筱夭的头,“去找他吧,然后我来帮你安排他不得不离开柳月山庄。” “什么安排?”聂筱夭诧异,苏倾遥却一眨眼睛:“it-sasecret.” 次日晚。 封月鸣才一推门进屋,多年的习武经验便让他觉得房内有些不太对劲。 有人!他耳朵灵敏,听到了门后传来的声音后,腰间宝剑立刻出鞘,直指过去。 “啊——”聂筱夭被突如其来的剑下了一跳。 “当时那把剑离我的喉咙只有0.01公分,但是四分之一炷香之后,那把剑的主人将会彻底地爱上我,因为我决定说一个谎话。虽然本人生平说过无数的谎话,但是这一个我认为主是最完美的……”聂筱夭口中喃喃着说着台词,然后看到封月鸣面上突然露出了笑容放下了剑。 “被剑顶着脖子,你还有心情叨咕这么多?”封月鸣觉得奇怪,最近他笑得越来越多了。 “因为是你的剑,所以,无所谓……”聂筱夭低头答道,心中小鹿却在怦怦直跳。一是因为刚才确实被吓着了,二才是害羞。 “宫主有什么事儿吗?”封月鸣问。 “你又忘了我的名字!”聂筱夭提醒他。 “哦,夭夭——”封月鸣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喜欢这么叫她。叫出来了,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大脑中仿佛一片空白。可是他还是找到了话,“你明天就走了吧?” 说到这个聂筱夭就郁闷,是啊,明天就走了,也不知道再过多久才能看到他这个心上人。 封月鸣觉得有些伤感,心中更多的则是不舍。 屋内并未点灯,可窗外满月的光辉洒进来,他看她看得清楚。忽然间他醒悟:“今日是十五?” 聂筱夭心中委屈,冲上前去抱住了封月鸣的腰,头枕在他的胸膛:“不要推开我。我,只想要你。” 如果说上次神志昏迷,而且他被下了*****,完全只是随着药物在发挥着自己的本能的话,那么此刻的他,无论如何也不能忽视自己心中的无数瘙痒。 她说,不要推开她。 真的是她吗? 她是万花宫的宫主,千万人之上,永远都只有她踩着别人的尊严,予取予求。 可现在她说不要推开她,这样卑微。 封月鸣断不相信这仅仅是因为她体内药物所为,整个的她都似换了性子。 “夭夭,你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吗?你跟以前的你完全不一样了,感觉完全是两个人。”封月鸣细声在她耳边问道。 “我不是她,我不是你之前认识的那个宫主……”她只来得及说出这句话,整个身体就已经开始如浸冰窟,“我是另一个世界里的人,不,灵魂……我……” 她已经来不及再说什么,而他眼中分明是震惊。 另一个世界的,灵魂? 借尸还魂? 他所有的认知里,似乎只能想起这个。 有一种恐惧从心底袭来,他突然间害怕了她,想要将紧紧抱着他的她甩开,只可惜她抱得太紧,她说:“不要推开我。” 他是真的心疼,难以忘怀,不忍放开。 于是仍要顺从地紧紧将她抱着,将自己的热量度给她,去温暖她冰冷的身体,还有冰冷的灵魂。 直到彼此的灵魂交融一体时,他才得以正视自己的感情。 他似乎爱上的,是这抹冰冷的灵魂,不知不觉中,让他怜惜。 他将她轻轻地揽在怀中,怕惊扰她的好梦,却又不忍放开。明明知道她就要离开了,可是心中满满的,都是不舍。 “好你个不孝子!你对得起我,对得起你父亲,对得起红叶吗?”门被突然撞开,封夫人破门而入,“你看你做的什么好事?” 封月鸣很诧异为何母亲会突然闯入自己的房间,可此刻来不及思考,他连忙扯起身旁被褥,挡住了筱夭的身体。 “娘,请您先出去,儿子随您去外面说。”等他冷静下来,立刻以一种很轻却不乏坚定的声音说道。 明月奴被一噎,却无从反驳,只好悻悻然先出去。 封月鸣穿好衣衫出门,走到明月奴面前便跪下了:“娘,恕儿子不孝,儿子,自甘堕落。” “你……你这是何苦?”明月奴问。 封月鸣冷笑:“感情的事情哪里说得清楚。请娘下令,驱逐月鸣出柳月山庄吧。” “为什么?”明月奴一惊。 “我……想陪在她的身边,直到她身上的毒全解了。”封月鸣说,“否则,我会良心不安。” “你……”明月奴长叹了口气,“月鸣,我就不明白红叶好好的姑娘有什么不好,你偏偏……” 封月鸣勉强扯出一丝微笑:“现在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但是我想,以后我会知道为什么的,现在我要去寻找这个答案。” “唉……随你吧。”明月奴觉得多说无益,转身离去,“不过别忘了你身上的责任,柳月山庄毕竟你才是庄主。” “儿子会经常回来探望娘亲的。”封月鸣深深地冲着明月奴的身影叩了一个头,良久不愿意起来。 身后夜凉如水,他忽然听到了啜泣声。 原来聂筱夭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门口的廊下看着他。或许她还听到了他与他娘的对话。 聂筱夭并不知道苏倾遥所谓的方法就是这样。 可是,她确定了他对她不是没有感情的,为什么不快乐?是因为谁也不快乐了吗? 她并不想做束缚他的那个人,那样岂不就跟原本的宫主无异。可是,她似乎又在不知不觉中,羁绊了他。 当他们回到百花谷的时候,众人纷纷出来迎接。明明只有两个月,聂筱夭却觉得恍若隔世。 看着被易缘和卫游以及众侍君包围的筱夭,封月鸣心中有些不是滋味。他匆匆告退,便回了自己的房间,却不料红叶已经尾随而来。 看着他气闷地坐在桌旁的样子,红叶心中一动,忽然问道:“你不会真的喜欢上宫主了吧?” “是又怎样?”封月鸣想都没有想,冲口而出。 冉红叶被这句话震撼得一时说不出话来,良久才道:“那我算什么?从小到大,这么多年以来,我的感情你不是不知道……更何况、更何况你来万花宫也有些时日了,怎么就不见你对宫主有情,怎么偏偏是你要接管柳月山庄了,你突然就说喜欢她。”突然,红叶问道,“什么时候开始的?” “宫主中毒之后。”封月鸣老实回答。 “你那是愧疚,根本不是喜欢!”红叶说道,“喜欢一个人不会是那样的!” 封月鸣叹了一口气:“红叶,你这么多年来一直说喜欢我,又怎么不是一种报恩呢?也不是喜欢啊。” 被戳中痛楚,红叶一时哑口无言。 回了百花谷后,按照万花宫的规矩,刚开始聂筱夭每日都让人传封月鸣来她的寝殿和她一起同床共枕。也正因为此,她发现封月鸣被众人排挤得厉害,若不是苏倾遥护着他,想必易缘和卫游的找茬会没完没了。 当然,这些都是聂筱夭所不知的。 直到有一天,聂筱夭白天突然兴起找封月鸣去瀑布赏景,却发现易缘、卫游和封月鸣正在“练剑”,而他们俩招招几乎都是想要取封月鸣的性命。 “你们在干什么?”聂筱夭怒喝道,“通通放下剑。” “宫主,我们只是找封公子切磋武艺而已。”卫游答道。 “切磋武艺点到即可,为何偏要招招致命?你们当我眼睛瞎了吗?”聂筱夭突然吼道。 大约从未见过这般发怒的宫主,卫游和易缘连忙跑下:“我们知错了,求宫主饶恕。” 这下反倒让聂筱夭蒙了,她不知该怎么办,只好看向封月鸣求救。 封月鸣赶忙上前:“宫主,比武之间确实很难点到即止,我与卫兄、易兄确实是在切磋武艺,还请宫主谅解。” 聂筱夭嘴角噙起一丝微笑,连忙说道:“那就恕你们无罪吧,还不下去?” 卫游和易缘赶忙行礼离开。 一直到了瀑布前,聂筱夭对他们故意找封月鸣的碴仍是忿忿,封月鸣却看得很开,反倒在宽慰她。 “其实他们也都是有苦衷的,夭夭你不应该责怪他们。” “欺负人还有苦衷?你开玩笑吧你。” “他们都是各个门派送来给你当人质的掌门的公子,之前我也是他们中的一员,自然明白他们的想法和感受。” “什么想法?” “各门派受武林盟侵扰多年,唯一能帮我们抵制那些号称名门正派的挑衅和骚扰的只有万花宫。大家都需要仰仗你的鼻息生活,自然每个人都想讨好你。一旦你喜欢上了别人,而忽视了另一个,大家就会有一种危机感,生怕在门派有危机后你一样会忽视掉他们。所以才有了这样的斗争。其实就和那些宫廷里后宫的争斗从来都是前朝各大势力的斗争一样。” 聂筱夭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可是我一直以为大家都投奔万花宫,只要各门派有困难,万花宫就一定会去帮助。否则唇亡齿寒,万花宫也会支撑不下去的。” 封月鸣在筱夭的额上轻轻一吻:“我就知道你是最有见地的。不过,你的身世,是否还欠我一个解释?那日你只告诉我你是借尸还魂来着。” “什么?借尸还魂?哪儿有那么可怕?”聂筱夭惊叫起来。 于是她只好前前后后把穿越始末和原由仔仔细细地讲给他听,哎,全当古代科普了。 第十章 旧调谁弹又一春 聂筱夭本来以为,从此以后,她可以跟心爱的王子过着幸福而快乐的生活了。 只可惜,那只是个不切实际的愿望。 由于天山派等原本西域门派的加入,武林盟的力量变得异常强大,竟然集合了全部兵力打算围剿万花宫。十八寨纷纷告急,就连逍遥门、凌云教等等也纷纷告急。 反倒是柳月山庄,连一封告急书信都没有传来。 看到封月鸣成日忧心忡忡,却又在她面前装作无所谓的样子,聂筱夭于心不忍,终于趁着一日忙里偷闲,将封月鸣约到面前。 封月鸣见筱夭这些日子因为过分操劳,整个人都消瘦了一圈,难免心疼。他摩娑着筱夭明显有些骨感了的肩膀,轻声道:“你应该多注意身体,最近瘦了好多。” “瘦了你就不喜欢了?”聂筱夭故意装作在乎的样子,气鼓鼓地问道。 “没有,”封月鸣捏她的鼻子,“只要是你,我就喜欢。我只是心疼你,这么不注意自己的身体。” 聂筱夭嘿嘿一笑,心中满是甜蜜。然后想起叫他来的目的,于是问道:“你最近也经常精神不好,是因为担心柳月山庄吗?” 封月鸣一怔,他本以为自己掩饰得够好,却没有想到仍是被她发现了端倪。不好再掩饰,只好点头:“柳月山庄一直深受武林盟的骚扰,这次各个门派都有遭遇武林盟的洗劫,想必柳月山庄也不能避免。娘亲一个人主持大局,想想便觉得担心。而柳月山庄又迟迟没有消息,更是让人难以放下心来。最近一个人的时候,总会想很多事情,总会觉得对不起爹。” 两个人之间是突然而来的静谧。 聂筱夭心中忐忑不安,她理解,她明白,她知道应该放他回去帮他娘亲主持柳月山庄的大局。只是,她舍不得。 她知道,无论是孝,还是义,他都应该呆在他母亲的身边。 而她对他的要求,只有情,还有那毫无用处的忠。 “我……” “你……” 终于还是聂筱夭先道:“你回柳月山庄一趟吧,看看世伯母有何需要帮忙的。” 封月鸣心中感动:“我一定会尽快回来。” 聂筱夭笑笑,她想要留住的是他的心,想要让他没有负担地留在她的身边。 半个月后。 聂筱夭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寝宫,整个人都无措了起来。 武林盟这次来势汹汹,万花宫的所有属众大多溃不成军。而万花宫所发兵力之援助,对于各个依附她们的门派来说也不过杯水车薪。 最最重要的是,派往柳月山庄的探差没有一人归来,她完全失去了封月鸣的消息。 他说过他会立刻回来,他也说过他放心不下她,他说过他会陪在她身边。 可是,渺渺天涯,音讯全无…… “宫主,封少庄主还没有消息吗?”兰若问道。 聂筱夭失神地摇摇头,似乎有听到什么,又似乎什么都没有听到。 碧由见到筱夭的面色不好,赶忙冲着兰若使了一个眼神,兰若立刻噤声。服侍着筱夭更衣后,碧由和兰若走出寝殿,两人不由自主都叹了口气。 “怎么办?封少庄主还不回来。” “是啊,宫主都跟丢了魂儿似的。” “最主要是马上就到月圆之夜了,宫主她……” 两人对视一眼,这还真是个大问题。自从宫主大病后,只独独对封少庄主青睐有加,其他的后宫三千再不复望一眼,问一句。如今眼看着那每月一次的大限之日快要到了,可是封少庄主却并未回来,到时候宫主又该如何是好? 最终,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正月十五那日,虚弱的聂筱夭打翻了所有侍君的牌签,道:“我要等他……” 兰若和碧由没法子,只好把情况悉数禀告给冉红叶和慕云霏,希望他们能有办法。 听着丫鬟们描述宫主的情况,慕云霏的拳头越攥越紧。最后,他道:“你们都不用管了,我自有办法。” 冉红叶和丫鬟们多少都知道些以前慕护法和宫主之间的关系,不疑有 它,也只能交给他来办这件事情了。 慕云霏握着手中的瓶子,面上越来越痛苦。 他喜欢他,想要得到他,可是,并不想以这种手段——万花宫历代秘传的同心蛊。 同心蛊,乃是万花宫历代秘传的一种神奇巫术。中蛊着会“爱上”施蛊者,仿佛是心智受了迷惑,“全身心”地沦为施蛊者的情人,只要施蛊者出现在他的面前,便无法移开眼睛,心中便无法想起别人,只有他…… 而同心蛊的唯一解除方法只有——施蛊者死! 若是想要不爱一个人,那么只有让他死,爱情里,竟然如此残忍,不知道发明这蛊的人是谁,但足见感情受伤之深,内心悲戚之痛苦。 “宫主,这是苏大夫开的可以缓解你浑身冰凉的药。”慕云霏端着一碗褐色的液体,感觉自己的双手都在颤抖,他不敢再看她的眼睛,她的面孔,他怕他自持不住。 而聂筱夭却是一副毫无芥蒂的样子,一边端着药慢慢喝下去,一边说道:“苏倾遥这家伙,有药早不说,前几次都难受死我了。” 慕云霏一直看着他将最后一滴药都喝入口中才问:“宫主,你可记得我们之间的那些曾经?” 聂筱夭睁大了眼睛看着他,而后慢慢地摇了摇头,“不要问我,我什么都不知道了,什么都不知道,不过……” “不过什么?”慕云霏追问。 “不过你的眼睛好熟悉,你的声音好熟悉,你的一切都感觉好熟悉,似乎早已深深烙入心底,一刻也不层忘过……”聂筱夭还在奇怪地拍着自己头想,“奇怪,以前并没有觉得,为什么会突然有种感觉呢?” 慕云霏却拉开她敲打自己的手,深情道:“别打,我会心疼的,你忘记了那些事情,没有关系,可是你对我不是全然没有感觉,对吗?” 他离得太近,聂筱夭觉出了两人间的暧昧气氛。 奇怪,他平常绝不会这样,他不会让任何男人这样跟自己靠近的。 可是为什么,他会给他如此熟悉的感觉,让他甚至不忍推开他抱着她的手。 灼热的触感渐渐传来,聂筱夭觉得自己似乎完全没有了反应的余地。身体的每一处地方似乎都在渴望那滚烫的温度,而那个人是谁,他早已忘记了…… 封月鸣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的情景。 他费了千辛万苦赶在月圆之夜回来,他害怕他的身体因为阴寒的侵蚀而冰冷,他害怕他会因为思念他而夜不能寐。 可是他却没有想到看到的是这样的一副情景。 她恣意地在别人的身下承欢,细致白皙的皮肤上翻出淡淡的红晕,看得他怒火上涌。 聂筱夭心中一痛,是揪心的一下,让她忽然有瞬间的难过,她不忍他那样痛苦,不忍他那样的眼神看着他。 而瞬间,她立刻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儿,也立刻明白了他眼中寒冰的含义。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她不是一直在等着封月鸣吗?怎么可能让那个慕护法爬上了她的床。 慕云霏早已发现门外的封月鸣,可是他偏偏不想停,他想跟他*****,跟他宣告,这个女人是他的! 聂筱夭心中也渐渐弥漫过一种悲伥,他伸手想要推开慕云霏,可慕云霏却搬过了他的脸庞。 双眸碰触,她在接触到了慕云霏的目光后,意识渐渐飞到了天外。 门外的封月鸣拂袖而去,门扇被风吹拂,撞在门框上发出巨大的声响,之后便是吱呀吱呀的轻微声音,渐渐不闻。 夜晚的风里似乎有寒号鸟的哀鸣,可是谁也听不清楚,听不透彻。 聂筱夭焦急地坐在大殿里听侯回报,可是无论哪个探子回来所答均是并未找到封月鸣。 他确信那不是梦,他可以清楚地感觉到他的心痛的滴血,因为那冰冷的目光打在他的脸上,她的心也宛若空了一般。 聂筱夭站在大殿上将桌子的笔墨纸砚一应的东西通通拂到了地上,发出了巨大的声响,下面站着的所有人连忙跪倒于地,“宫主息怒——” “养你们有什么用?找个人呢都找不到!去,通通去给我找,找到为止!”聂筱夭声音很大,她想用巨大的声响来掩饰他内心的无助和惶恐。 “宫主——”一早上不见身影的慕护法突然出现,满屋子的人不由多了一份安心。 “宫主还请以大局为重,”慕云霏说道,“如今武林盟步步紧逼,万花宫多处分寨已经告急,形势如同水火,宫主怎可因为个人感情而罔顾宫中诸多教众身家性命于不顾?”慕云霏说得在情在理,有很稳妥,聂筱夭似乎没得反驳。 他盯着慕云霏的身影,心里隐隐有些发毛,他不知道心底涌出了一种什么样的感情,让他压制不住。 而当慕云霏的脸抬起来,双目直视她的时候,聂筱夭再无话会所,任凭所有教众归他差遣。 聂筱夭看着慕云霏颇为指点江山的姿态,心中升起一丝奇怪的感觉。在她身上一定发生了什么事儿,他确定,一定发生了什么,否则他此时不可能如此软绵地坐在这里,他不可能连派人找封月鸣的信心都坚持不下来。 她到底怎么了? 她想,她只有找苏倾遥了。 苏倾遥在听完聂筱夭的描述侯,沉默数秒。 “筱夭,这个可能在我的能力范围之外。”苏倾遥突然说。 “你不是北大医学院的高才生吗,你不是鬼医的徒弟吗,你不是还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吗,怎么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聂筱夭很诧异。 苏倾遥说,“如过是得病的话,我自然有办法帮你解决,可是现在你不是得病,而是有可能被人下了蛊。” “蛊?”聂筱夭满脸诧异。 “是一种巫术。”苏倾遥解释,“蛊本来是一种虫毒,利用不同动物互食而得,但是有许多巫术种因为用到了蛊,将蛊加之于人的身上,于是人便会中次虫毒,轻者有皮肤溃烂,重者死状极其凄惨。” “是谁想要害我?”聂筱夭听得浑身鸡皮疙瘩,更是胆战心惊,到了古代,竟然还能碰上这么神神道道的事情以前她是无神论者,还以为这些都不存在呢。 “听你刚才的描述,以及你所有的症状,看起来,也并不是有人要害你,毕竟这个蛊对你的身体并没有多大的影响,而其他方面嘛……”苏倾遥突然顿住。 “其他方面怎么了?”聂筱夭急急追问。 “还要慢慢观察才行,我如果没有猜测错的话,大约你中的是情蛊中的一种。” “情蛊是什么东西?” “对你的感情产生影响的蛊,可以决定你爱谁,你不爱谁……”苏倾遥喃喃地说道。 “怎么可能,”聂筱夭却忽然笑了起来,“苏大哥,你灵异小说看多了啊?”我爱不爱谁当然由我的心决定,哪里是有那个什么狗屁蛊决定的。 第十一章 未解相思总关情 “唉……反正你慢慢瞧着吧!”苏倾遥也不多做解释,“反正这个东西完全超出我的能力和经验范畴,我也是无能为力。” 封月鸣骑马走在官道上,仓皇而焦急。 他是匆匆赶来,一路上连夜奔波,他并未想到过结果会是这样,仿佛自己好不容易捧上的一片真心被人践踏与地上。他甚至有些后悔,早就知道她是什么人什么身份,为何还要相信他所说的那些无稽的“谎言”? 柳月山庄形势窘迫,可是他却不忍再分她的心为柳月山庄劳心劳神,因为记挂着她每月十五日寒症的发作,故而他快马加鞭地赶来希望可以帮她解除痛苦。 可看到的确是那样不堪的场景,虽然心中不断告诫自己他也是为了性命不得已而为之,可是心中的那丝绞痛却不期传来。 他为什么不等他,是因为对他没有信心,还是根本就没有将她放在心上? 正在这时,封月鸣听到周围犀碎的响动,扭头四下看去,原来他早已被包围了,他暗暗吃惊自己因为太过于大意,竟没有发现周围情况的变化,这是那队人中的一个头目上前仔细打量了封月鸣几眼,忽然哈哈大笑起来,“兄弟们,咱们赚了,这可是魔道上的第一美男,柳月山庄的封月鸣啊!” 封月鸣勒紧缰绳,审视着眼前的人,琢磨自己该如何脱困。 而那人似乎还在狂喜中,道,“快快,兄弟们,抓活的,有了它,柳月山庄便不攻自破了,他本人好像还是万花宫妖女的姘头,我们更可以借此要挟万花宫,这次我们可是立了头功了。” 说话间,众人已经扑将上来,封月鸣拔出剑抵抗,十多个回合下来,他早已能狼难敌众犬,被那些人用绳索捆了起来,他一直距离挣扎,也不知道是谁,在他脑中打了一下,然后他便陷入了深深的迷蒙之中。 只可惜即使在那种迷蒙的状态下,他心里想的竟然是,他不能够成为他的累赘。 万花宫内,慕云霏却被闻讯而来的冉红叶给拦住了。 “你到底对宫主做了什么?别告诉我你什么都没做这些鬼话,我不信!”冉红叶伸手便当在了慕云霏的身前,沉着道,“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慕云霏淡淡一笑,“我的目的对你也是有好处的,你不是也喜欢封月鸣吗?那么,宫主归我,而封月鸣——归你。” “什么?”冉红叶更加吃惊,“你到底想干什么!” “想干什么?”慕云霏冷笑一下,“不过是想要得到自己喜欢的女人的心罢了!难道你就不想得到封月鸣的心?你别忘了,封月鸣若是身边没有出现宫主,那么他喜欢的很有可能就是你。”而宫主,若没有遇到封月鸣,她会对他青睐有加! “你对宫主下了药?”冉红叶有些不确定的问,“你疯了?堂堂万花宫宫主之躯,你竟敢下药?” 封月鸣淡淡一笑,并不理会冉红叶,绕路走开,口中说道:“我下的是蛊……” 冉红叶的眸子里划过一丝冰冷,她没有想到慕云霏会做出这种事情。但是她知道,眼下的事情是越来越乱了,隐隐约约,早已超出了他们的控制。 第十一章未解相思总关情 议政大殿里,不断有人前来回报最新的情况。聂筱夭坐在宫主宝座上,时而蹙眉时而微颦,全然一副担心的神态。 武林盟已经在天山派的协助下攻占了不少万花宫的分寨,各地回报的情况都是损失惨重。 聂筱夭抬起疲惫的脸,正好看到冉红叶正盯着她的脸在看,诧异道:“红叶,你有何事?” 冉红叶连忙摇头,“没有,没有……”她其实只是在琢磨慕云霏到底给宫主下的是哪种蛊,她实在是担心万花宫因此落入许多阴谋里,比如——篡位。可见宫主的样子,赏罚分明,思维清晰,并没有被蒙惑的迹象。 “云霏,你来了?”宫主的脸上突然出现一朵巨大的笑容,她言笑晏晏,似乎刚才的那丝疲惫一扫而空。 冉红叶回头,正看到慕云霏缓步向大殿走来。 “慕护法,你迟到了不少。”冉红叶冷冷的道。看宫主对他那般热情,她已经大约知晓那是何种蛊—— 三生石上,若为情种。同心同德,失之归矣。 ——正是万花宫历代秘传的同心蛊。 “红叶,你有些太苛责云霏了。昨夜他因为帮我处理前方军务,很晚才休息。”宫主轻快地说着,言语间尽是对慕云霏的心疼与怜惜。 慕云霏横扫冉红叶一眼,面庞中带着些许诡异的微笑。 “这就是你的爱!同心蛊,你竟然用同心蛊!”万花宫的花园内,冉红叶对着慕云霏大喊,“有种你凭着自己本事去博取宫主的心啊,竟然用这么低下的手段。你以为这样她就是你的了,就会爱你了吗?你明知道那些是假象!她的心里一样没有你,只是受了蛊惑而已!” 慕云霏被戳中心事,面上迅速掠过一丝痛苦,但即刻便换了一副表情。他强笑着道:“我的爱很简单,哪怕是假象我也接受。我只是想让她在我身边,喜欢我,这样她就不会有那么多痛苦了。这,难道不对吗?” “你这样对封月鸣公平吗?你明知道宫主心里爱的是他!”冉红叶喊道。 听到这话,慕云霏立刻爆发:“你懂什么?他们两情相悦,他们天长地久?宫主因为他,迟早会把整个万花宫的基业都搭进去。” “是你的嫉妒心在作祟吧?”冉红叶冷冷道。 慕云霏忽然没了声,他只是淡淡一笑:“红叶,我们争这些有意义吗?同心蛊已下,你就算再替封月鸣报不平,也没用用了!”说完这话,他甩袖便走,“如果你想要挽救他们二人的爱情,就杀了我啊……不过我想,此时的封月鸣应该已经生死未卜了吧?” “你什么意思?” 慕云霏并不回头,只是冷笑:“我什么意思难道你自己不会追查一下吗?” 冉红叶抓紧了手中的纸,真是饥寒又逢三日雪,武林盟的人竟然送来了书信说他们已经抓到了封月鸣,要宫主用一大片疆域去交换。若是从万花宫的护法角度来说,她是说什么也不会让宫主知道此事的。封月鸣一人是小,万花宫的基业是大。只是,柳月山庄毕竟对她有恩,她不能忘怀从小到大封月鸣又是怎样照顾她的…… 正在冉红叶内心天人交战的时候,聂筱夭突然出现在她的身后:“红叶,你看什么呢?这么专注……”还未等冉红叶将手中的信收起,那页纸已经轻飘飘地飞出她的手心,落在了宫主的手里。 “宫主……”冉红叶支吾起来,不知该从何说起。 “这封信是什么时候收到的?”聂筱夭沉声问,面上看不出表情。 “应该是前日。我刚才是从一堆废弃的战报里搜检出来的。”冉红叶老实答。 “前日?竟然没有人告诉我?”聂筱夭几乎要气得抓狂起来,只是表面上已久冷静。 “大约是慕护法将这个消息压了下去。”冉红叶低头答道。她并不确定同心蛊的效力有多大,更不知道宫主对柳月鸣的爱能否可以穿过同心蛊的掣肘。她能做的只有实话实说。 聂筱夭微眯起眼睛:“难怪柳月山庄和封庄主的消息我一直也收不到,原来都是被他压着了。”她心中万分明晰慕云霏对她的态度,只是她没有想到慕云霏竟然可以这样欺上瞒下,干脆将柳月山庄的消息对她封锁起来。 “红叶,传升殿,我要与众人商议营救封庄主之事。” 大殿上聂筱夭厉声问道:“慕护法,为何柳月山庄和封庄主的消息被你压了下去并没有告知我?你可知道闭塞宫主消息,会对如今两方战局产生多大影响吗?” 慕云霏仍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答道:“宫主如今应以大局为重,在下任务此等小事并不用知悉宫主。”说着,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层层空气和纱幕,直直到达聂筱夭的脸上。 聂筱夭的语气渐渐软了下来,“那也应该让我知道才好。” 冉红叶在一旁甚至其中原理,连忙大声喊道,“宫主,红叶认为此事不妥。”聂筱夭转头看向红叶,脑海中顿时一阵清明。 刚才发生了什么事儿?木讷如他也发觉了其中的一些不同。 “冉护法,你说——”聂筱夭沉下心思来,慢慢说道。 “九宫十八山虽然此次也遭到了武林盟的攻击,可较之这些依靠我们的门派仍是小很多,武林盟的策略分明是先灭其手足,再亡其根本,若是包手足,万花宫最后定会面对更大的危险。” “冉红叶你危言耸听!”慕云霏忽然叫道。 “慕护法你另有所图吧。”冉红叶冷哼一声反击回去。 聂筱夭在扫一眼其他众人,全然一副蒙在鼓里的神情,浴室微微叹了一口气,“幽王,你率领忧宫先去增援柳月山庄,并稳住那里人心,至于营救封庄主的事情,我们容后在意。”她说所有话的时候,都为看慕云霏一眼,只是自顾自地吩咐。 慕云霏见此情形,心中难免一沉。 “宫主——”聂筱夭刚一离开大殿,便在后花园内被慕云霏堵住,他慌忙扭头,假装欣赏身后的花丛。 “宫主,云霏并没有其他意思。”慕云霏见此情景,心内有些苦笑,他道;“云霏只是想告诉宫主,云霏永远都不会害宫主,会永远忠于宫主,因为云霏的心里。”他指了指自己的胸口,“这里只有宫主。” 聂筱夭不自觉回头看向他,那张脸上满是对他的关爱和忠心,他心中难免动容,“我……” “宫主不用解释,”慕云霏拉住她的手,然后在聂筱夭的唇上轻啜一口,“云霏心里都明白。”说完他转头离去,只剩下聂筱夭的心里满是怅然,他不知道自己感到到了什么情绪只是觉得由心底升起了悲哀。 深爱,得不到,却又不能放手…… 旁边突然传来冷笑,聂筱夭收回那些不知名的情感,扭头便看到了苏倾遥晃着他风花雪月的大扇子过来。 “老兄,你知不知道你这么笑很吓人啊?”聂筱夭没好气道。 “有多吓人,难道比芙蓉姐姐开个歌唱还吓人?”苏倾遥问。 “唉!”聂筱夭难得露出了一丝笑容,“真好,只有跟你在一起说这些话,我才能感觉到我在21世纪是存在过的,来来,我们对下暗号——” “两只小蜜蜂啊,飞在花丛中啊,飞呀——飞呀——” 随着苏倾遥自虐似的“啊——啊——”两声,聂筱夭笑得更欢了。 看到聂筱夭露出了畅快的笑容,苏倾遥又打开了扇子,“怎么样?舒服些了没?” 聂筱夭点点头,“舒服多了,不过又要开始埋头干这个乱七八糟的世界了,如果能没有这些战争啊,权利啊,爱情啊,该有多好哦……” 苏倾遥用扇子打了打聂筱夭的头,“清醒清醒,等解决了这些事情后,大哥我帮你浪击天涯。” “好啊好啊,一言为定!”聂筱夭伸出了小指,“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可是苏倾遥却忽然问了句:“咱们穿越来的时空跟这里隔了不知道有没有一百年。” “真煞风景!”聂筱夭摇头,“算了,大哥,我跟你说,我真的中蛊了。” “你确定?”苏倾遥明明是一副一经知晓的表情,却仍这样问。 聂筱夭点点头,“慕云霏每次一根我说话,我就会不由自主地想起我跟他之间的亲密关系,还能感觉道他心里的喜怒哀乐,而且还会不自觉酒陷入到他的温柔陷阱里。” “同心蛊!”苏倾遥言简意赅。 “那是什么东西?”聂筱夭睁大了眼睛。 “情蛊的一种。让你可以爱上他,跟他同心同德。” “这难道是真正的爱上吗?可是我心里明明爱的是封月鸣。” “个人理解不同。毕竟是某一种方面看来,你在面对他的时候,身心都已经沦陷了。” 沉默良久,聂筱夭忽然问,“我该怎么办?” “解蛊的办法就是杀了他。”苏倾遥冷冷道。 “可是他又没有想要对我不利,他只是爱我而已。”聂筱夭道。 苏倾遥淡淡地笑了笑,“那就留着他?让他对你身边的人不利,封兄这次的事情,相比他须负全责吧。” “这……”聂筱夭一时无语,正如苏倾遥所说,他也许对他不会怎样,可是他身边的人呢?他爱着的人呢?想起封月鸣,他便想起了他离开时心痛的眼神。 可真要让他结束一条生命,他又做不到。 “大哥,你有没有酒封月鸣的办法?”聂筱夭任命的问。 “有,也没有。”苏倾遥答,“我想夜谈一下武林盟的驻地,看看他们把封兄关在那里,至于能不能就出来,我也没有把握。” “那你带上我吧……”聂筱夭连忙说。 “你?”苏倾遥用“鄙夷”的目光看看她,“你的武功……” “哎呀,我这些日子跟教习武功的嬷嬷学了好久了,至少如果被发现了,逃走时用轻功还是不成问题的。” 苏倾遥点点头信了,万花宫武功神秘莫测,轻功向来号称来无影去无踪,而且他又是宫主,那么多的圣药圣功让他练着,虽然时日尚短,可是相比并不会拖他的后退。 “那你收拾收拾,等一下咱们溜出宫去,争取在物业感到武林盟的驻地。” 第十二章 火光一夜连倾城 夜黑天高杀人夜……漆黑的天幕下,有两道黑影一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窜出了武林盟的驻地,而武林盟众人依旧各自守在岗位上,并未察觉。 “大哥,你说月鸣会被他们关在何处?”聂筱夭用目光询问。 苏倾遥仔细观察营地四周情况,有些地方明显是休息与议事之地,他一一排除,最后将目光聚焦与营西侧的三间临时搭起的帐篷。 “往那边去看看。”神奇低声吩咐,而后一点脚尖离开,聂筱夭赶忙跟上。 最左边的帐篷里正有一群武林盟的门人在喝酒吹牛,胡说些自己门派的八卦。 苏倾遥带着聂筱夭绕过,往剩下的两顶帐篷靠近,却忽然听到其中一顶帐篷内传来不正常的喘息声,他们两目光对视,聂筱夭心下有些脸红,对着苏倾遥用眼神看了看另外一定帐篷。 苏倾遥以匕首在帐篷上划开一道缝,刚好便瞧见其面蓬头垢面的封月鸣被绑在一根木桩扇,而他的对面,正坐着——段昭瑞。 旁边有下人给段昭瑞递上一柄刀,“掌门,这就是他们魔道的江湖第一美男子,在下瞧着他也没有掌门您英俊潇洒嘛。” 段昭瑞冷笑一声,“拍马屁。” “小的们哪儿敢啊,哪儿敢啊?”那人连忙打了自己两个嘴巴,“瞧我,他能跟掌门您相提并论吗?” 段昭瑞显然并不受用他的话,只是拿着刀子向前,蹲在封月鸣的面前,“封少庄主,哦不,封庄主……你难道就这样不爱惜你的脸吗?江湖第一美男子啊……只要你答应带我进入万花宫,我保证你吃香喝辣,想要什么样的美女也都有,如果不答应嘛,可能你这张脸,就不保了……” “男儿生当有血有肉,谁有只在乎着脸皮!”封月鸣冷道,并不理会他的话。 “你是不在乎,可万花宫的宫主未必不在乎,我可听说你是万花宫宫主的心头肉,他所有的侍君在遇到你之后可都是黯然失色。你说,如果我拿这个威胁她……” “你若威胁他,封月鸣自当咬舌自尽,也不会牵连万花宫众人。” “哟,看不出来你还是个热血的汉子……”段昭瑞冷笑一声,“可是万花宫的宫主在遇到利益的时候,也未必会在乎你吧。我们三四天前便发出了消息说你在我们的手里,可是万花宫连风吹草动都没有丝毫,想必,那个妖女根本不在乎你的死活。” “放屁!”聂筱夭忍不住开口道。 “什么人?”所有人都往帐篷外看去。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苏倾遥在心底暗自数落聂筱夭,连忙将自己特制的烟雾弹往内一扔,然后拽着聂筱夭以轻功快速掠入帐中,将绑着的封月鸣的绳索以快刀割开,随即他单手一拉封月鸣,对身旁的聂筱夭喊道,“搭把手” 聂筱夭理解,连忙以轻功迅速进来拉起封月鸣的另一只胳膊,两人擎着封月鸣,便往外飞去。 浓烟消散,帐内众人还未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便已听到营房外的马蹄声响。 “不好,封月鸣不见了!”段昭瑞大喊着便冲出帐篷牵过一匹马向前追去。 深夜的道路上连一丝星光也无。只可隐约听见马蹄声阵阵。 终于在一座山岗的拐角处,段昭瑞仗着单人匹马,超过了那边的三人两骑。 “你们是什么人?”他大声问道,“把封月鸣留下!”话音一落,手中的长剑已经出手,苏倾遥连忙伸手去挡。 三匹马还杂并排快速前行,三两回合后,段昭瑞发觉另一匹马上的聂筱夭和浑身无力气的封月鸣似乎更好对付,于是改变了攻击方向。 这是聂筱夭自从学武后第一次真刀真枪地跟人交战,看到那剑上森严的一丝冷光,他便早已下的哇哇大叫起来。 焦急中,聂筱夭身上的夜行衣的黑色面罩脱落下来,露出了让黑夜也为之沉醉的一张面容,借着黑夜里朦胧的天光,段昭瑞心中一惊,伸出手的剑忽然掉落于地,“素素——” 苏倾遥眉峰一拧,趁着段昭瑞神情恍惚的刹那,当机立断道,“你们先走,我来断后。” 苏倾遥的话中,透出不容置疑的意味,聂筱夭犹豫地看了眼身后的段昭瑞,心中满是忐忑,他这一辈子都不想再见到他,可是没有想到还有这样的机会见到,更是没有想到是这样一种兵刃相见的时刻,但是,此刻带着伤重的封月鸣离开这里才是首要的。 “大哥,自己多加小心!”说完,聂筱夭马鞭一抽带着封月鸣快马离去。 而失了兵器的段昭瑞顿时回过神来,“素素,你是不是素素?” 苏倾遥拦住正欲往前追赶的段昭瑞,当着段昭瑞的面掀掉了自己的面罩,“段公子,好久不见了——” “苏公子?”段昭瑞醒悟过来眼前的情形,心中掠过一丝胆怯。, 苏倾遥却并不乘人之危,“我们兄妹是什么人还老段公子继续费尽心思,不过封月鸣乃是我的结拜兄弟,我们也必须带走,……鄙人也不会乘人之危落井下石,所以段公子的性命,苏某并不会就此取了,日后有机会再见……” 望着绝尘两骑渐渐远去,段昭瑞的心中满是说不出的苦涩,一个女人的插入,竟然打乱了他的全盘计划。 那个人真的是他日日夜夜心心念念的人吗?只是他为何连看都未看他一眼?他仿佛带着冰凌的目光冷冷扫过,在他的身上都未停留一秒,而当她的眸子接触到了封月鸣时则满是温润柔情。 最最重要的,她与此时劫走封月鸣,分明是说他们之间是敌非友。 他一定也是魔道上的人,所以才会跟封月鸣为伍,再回想他上次去往柳叶镇的情景,段昭瑞心里暗暗思量,素素应当时柳月山庄的人了。 前方似乎时重要的迷雾,封月鸣睁着眼睛努力向前看去,却怎样也找不到方向,耳边似乎有人在叫他,一遍又一遍,不知疲倦,他不知道自己沉睡了多久,只知道醒来时日上三竿,阳光明晃晃地耀得人眼前瞬间有些失明,周围时熟悉又陌生的摆设,万花宫宫主的寝殿,他来过几次,想忘记,却又不舍的。 他对筱夭还是不舍得,是真的不舍得。 明明心里那样想要将他忘怀,可是在接触到他的目光的刹那,在脑海中偶尔闪现的刹那,他都会想起他,那样的刻骨铭心,死心相许…… 他忘不掉他,无论怎样挣扎,都是一个结果,他忘不了。 “月鸣兄,你醒了?”苏倾遥端着一碗药过来,“这些日子月鸣兄受苦了。” “倾遥兄?”封月鸣显然对眼前的情形还是觉得有些诧异,“我为何不再自己的屋内?” 苏倾遥笑笑,“宫主说在这里她照顾你比较方便,这一日一夜来他衣不解带地守着你在身边。” “她……”封月鸣一时到不知道说什么了。 倒是苏倾遥先说到,“苏某知道月鸣兄在纠结什么,宫主时因为中了情蛊才会与慕护法发生关系的。” “情蛊?”封月鸣一惊,“是谁给她下的?” 苏倾遥压下了因为情急做起的封月鸣,“总逃不过那些心心念念都是他的人,你不知道更好。” “那……是我错怪他了。”封月鸣道。 苏倾遥但笑不语。 此刻的大殿上,聂筱夭眉头紧皱,二殿下一众人匍匐于地,均是胆战心惊的模样。 流云寨临阵反叛,归顺了武林盟,如今,因为熟知万花宫的地形以及百花谷的具体所在,武林盟众人正迅速网百花谷的方向而来,万花宫正面临着百年来最大的危机。 “请宫主暂避九宫。”慕云霏忽然上前一步跪倒,建议。 “宫主万万不可,大敌当前,宫主理应压阵百花谷,给宫中众人做个坚决抗敌的表率,百花谷乃万花宫百年基业,宫主万不可弃。” 众人严重左右护法近日来争执颇多,均不敢多言,只待宫中裁决。 慕云霏抬头去看聂筱夭,“宫中玉体为重,怎可以以身试验。” 聂筱夭见他抬头时就赶忙扭头避开看向冉红叶。 “请宫中下令百花谷人人戒备,开始迎战,而后命令九宫各少主发动数众来百花谷支援。”冉红叶见聂筱夭看向他,甚觉欣慰,心中虽然疑惑难道慕云霏的同心蛊并没有那么大的效用。 聂筱夭点点头,“就依红叶所言,我亲自压阵迎战。” “宫中,这……”慕云霏见聂筱夭的样子心下暗自沉去,难道他发现了他对她下了同心蛊,甚至连目光都不敢与他接触。 聂筱夭摆摆手,“都不用说了,我意已决,万花宫众人,有叛教投降者,杀无赦,有拒敌不利者,杀无赦,有危言耸听乱我军心者,杀无赦!0” 慕云霏忽然顿住,眼前的宫中仿佛又回到了大病之前的,高高在上,让人只能仰望,他忽然觉得自己时那样的渺小,没错,在宫主的面前,他一直都是那样渺小的一个人,呼之即来,挥之即去,他到底时什么时候意味宫主时可以与他比肩可以与他谈情说爱的?大病后,还是看到宫中与封月鸣在一起后?他不知道,他只是想不通,为什么他可以对所有人那么好,独独除了他…… 封月鸣再次睡醒已经时子夜时分了,寝殿内烛光盈盈点点,看的人犹如在幻境之中,他轻唤了两声,却不见有人过来,只得自己勉强起身。 隔壁的书房内,聂筱夭正伏案而面,身下压着的时不断传来的情报。 书案上一盏烛火刚好映在他的面庞上,白皙的皮肤在烛光下披上了一摸暖黄,那一层绒绒的光芒让他觉得心颤,他是这样美,这样没……他不知道为何,就是想要他在他的怀抱里,让他来保护她,让他来照顾她,可是,偏偏他又是最强的那个人。 她来救他,他给与他保护。 聂筱夭觉得脸上痒痒的,似乎有一丝清凉的濡湿的在他的唇瓣,他想抬手去揉,却不小心碰到了一个人头。 人头! 她赶忙睁眼,却看到封月鸣被撞破心事般逃避的眼神。 四目相对,他的内心开始灼烧起来。千言万语,他想告诉她的太多,可是此时却又统统说不出来,她也是一样的感觉,那些误会,那些里离去时的思念,甚至与他对她的心疼和怜惜,他都想告诉她,可是偏偏此刻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我都知道了。”他说了这样一句,声音有些暗哑,大约时因为睡得时间太久。 聂筱夭猛然间有些感动,他的神情,他的举动,他似乎正在陷入他的漩涡,他的那些无助和彷徨,他懂得,他知道他懂得,而他那里永远有那样的一个肩膀,让他可以依靠,供她在外面疲惫不堪的时候有一处可以修养生机。 筱夭仰止不住内心的那些如同激流般的情感,猛地抬手搂住了封月鸣的脖子,吻住了他的唇,书房内烛火摇移,光影投射在门窗上,渐渐可以看到人影慢慢低落下去,低落下去。只能隐隐地听到笔墨掉落递上的声音。 书房外,慕云霏握紧手中的战报,脚步蹒跚地离开。 所有的一切,都凝成他心口的痛,压抑的她快要喘不过气来,他不能说不能做,只能不断地接受。 五日后。 因前方抵挡不利,武林盟人长枪直入,直逼百花谷而来,因为流云寨寨主亲自引领,数千武林盟人不到半日便突破了所有的结界机关潜入百花谷,但他们并没有想过,因为已经知悉流云寨的叛教行文,百花谷内的阵势并非一成不变,反而细节处发生了变化。 外边看之不差,却失之毫厘,差之千里。 如今武林盟众人自以为突破机关,却没有想到进入了更大的外围迷阵中。 聂筱夭站在百花谷的级高点低头俯视进入迷阵的武林盟众人,他从未想过,会有那么多的生命因为他的一声令下啊而消亡。 此刻的聂筱夭身着鲜红色的锦缎衣裙,上面一金丝绣着大朵大朵的牡丹,看着便觉得富丽堂皇,更觉得与生俱来的一种宫中的威严和大气。她轻轻地摩擦者手中的一盏夜光杯,晶莹剔透的翠绿色,在日光下仿佛也可以看见它碧透的成色,里面盛着血一样的葡萄美酒,摇移荡漾。 众人都在等着聂筱夭的命令,在场的每个人都吧目光集中字啊这个世界绝食华美的女子身上,时间犹如静止,只看得到他微微抬起手臂,将葡萄酒送制唇边,轻轻一抿,那红色的葡萄酒粘在他的唇上,顿时使他变成嗜血的妖女。 但见聂筱夭抬起一只手,纤指指向迷阵中,朱唇轻启,“进攻——” 一道烟火划过夜空,迷阵中隐藏的的众人接到了信号,一阵冲天的杀喊升平地而起。 武林盟的人一下子便乱了阵脚,原本身边的花花草草、树木湖水,亭台楼阁,忽然间全部变成了万花宫的人,他们仿佛无处不在,与他们毫无防备的地方之杀出来,顿时间,哀号四起,血水渐渐染红了万花宫外围的奇异花园。 聂筱夭不忍再看,闭目转身靠在封月鸣的肩膀上,封月鸣抬手护住他的眼睛,低声安慰,“今日不杀他们,便会被他们所杀,我们也是无奈……”聂筱夭轻轻点头,却不回话,他知道,他大概永生越不会忘记这样的情景了,满眼的血红,似乎整个世界都蒙上了血色,他什么都看不到,只能看到鲜血在身边肆虐。 幸而,有他在身边。 奇异花园中的武林盟众人因突如其来的攻击显得措手不及,待过了会儿,渐渐有人了悟,于是万花宫教众还未出现之时,便将身旁的花草重木统统砍伤,大大损耗了万花宫的元气。 段昭瑞本来在人群中杀的不亦乐呼,却在交手的间隙忽然想起什么,他沉声一喝,“太行派的兄弟听令,如此下去我们损伤太重,顾先原路撤回我们进百花谷之前的地方,在做计议。” 混战中的人们不断有人摆手撤退,武当崇山两派掌门也纷纷招呼自己的门人撤退,那些零散符合的小帮派更是连忙抱头鼠窜,不一会儿,他们已经撤出重围,万花宫众人不待去追,天空中已有一颗蓝色的烟花闪现,正式他们收兵的信号。 “为什么不下追赶令?那些残兵剩勇应该剿灭干净才是。”慕云霏忽然冲上去来质问筱夭,筱夭不敢看他,于是侧身躲在封月鸣的一旁,目光直视地面,“那些并不是残兵,他们显然时有组织的撤退。” “宫中,你看着我!现在不是你心怀仁慈的时候,生死关头,对敌人理应赶尽杀绝。宫中,你还是那个杀伐果断的宫中吗?”慕云霏步步紧逼,抓住了聂筱夭的双肩。 “不是,当然不是。”聂筱夭接触到了慕云霏的蛊惑,当时便把心里话说了出来,他才不是那个妖女,他是聂筱夭,他不能做到将那么多的生命随便如操蚂般舍弃,更不能做到随意主宰他人性命却自己云淡风轻的模样。 幕府一凛,他没有想到宫中会这样回答,四下里众人皆在注视,他难免面上挂不住,正在这时,封月鸣抬手掰开他按在宫中肩头的双手道,“慕护法有些逾越了。”该死的,他看到他上前直视筱夭的眼睛时便觉得心中气闷,他居然还敢这样在大庭广众之下就不给筱夭面子,再看筱夭,衣服神志不清的模样,他心中立刻猜透了八成——筱夭的情蛊时慕云霏下的,难怪他看到的情景正式慕云霏和筱夭一起欢爱,想必筱夭正式受了这般蛊惑,完全不受自己心神的控制。 慕云霏虽自知理亏,见封月鸣动手,却心中不忿。 他并未有松手的意思,盯着宫中的眼睛道,“宫中若是不喜杀戮,将指挥权交给云霏,武林盟那些人再来,便有云霏来指挥迎战。” 聂筱夭木讷地点点头,似乎并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却因为心底那丝信任完全答应。 封月鸣一惊,但万花宫的政事他一个外人实在不好插手,正在无可奈何的时候,冉红叶浑身带血地进来,“红叶拜见宫主。” 众人同时看向他,聂筱夭仿佛突然没有了支持,向后倒了一下,被封月鸣匆忙接住。 冉红叶并没有觉察道屋内气氛异常,上前说道,“启禀宫主,武林盟众人见攻占不利,便撤退了,近日虽没有灭其主力,却也时武林盟遭受重创。” 聂筱夭点点头,却木然醒悟刚才他似乎在不知不觉中将指挥权交给了慕云霏,于是只好悻悻地红红叶说道,“明日指挥权有慕护法替我分担,如果有战况上细节的事,红叶你先于慕护法商量好了。” “什么?”冉红叶大惊,转过头去看慕云霏,正是一脸得意的模样,再扭头看看众位大臣,均是一副不知就里的模样,心中已然有了大概,他并没有想到慕云霏会借着同心蛊来要万花宫的指挥权,如今他若因为宫主变心得不到宫主,会做出什么事情啦呢。 “慕云霏,你究竟想干什么?”大家离开后,冉红叶拦住慕云霏问道。 慕云霏冷笑一声,答道:“既然你们都不信任我,那我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得不到她,我总要得到些什么吧?你想要的可是这个答案?”他语气实在是带着一丝凄怅,让冉红叶没有办法怀疑他对万花宫的忠诚,却不得不对现在的情形倍感担心。 第二日慕云霏亲自坐镇指挥,却等了一整天也未见武林盟进攻,派出去的摊子回报说,武林盟所有人沿着百花谷安营扎寨,住了下来,却不见进攻举动,慕云霏只道是武林盟之人惧怕了奇异花园的迷阵,并未在意。 是夜,尚在子时,便有隐隐的浓烟想百花谷内涌来。 百花谷内警民大作,聂筱夭和封月鸣从睡梦中被惊起,匆匆跑出寝殿看去,原来百花谷整个西面的天空,已然红光满天,熊熊的火焰,正将奇异花园的一草一木全部点燃。 “走水了——”有教众不断奔走呼喊,大家一时间慌乱,一桶桶地往里泼水去不见火势减少。 慕云霏站在大殿上信道不好,他怎么也没有想到武林盟的人会用火攻。 太惨烈了—— 本来奇异花园最为万花宫的一道迷阵,其中随时隐藏着上百教众,他们或隐身在草木重中,或与花丛中栖息浅眠,因为长时间的训练,已经与周围景物融为一体,外人并看不出来分别,此刻奇异花园内火光冲天,里面还不断次传来凄厉的哀鸣和嚎叫,听得人心不由得揪紧。 这时,聂筱夭已经急匆匆闯入大殿。 “慕护法,究竟时怎么回事?”聂筱夭匆匆问道。 “回宫主,武林盟的人用了火攻,整个奇异花园大约不保了。” “什么?”聂筱夭心中惊异,“奇异花园不是连着水源的吗,而且奇异花园到处符合奇门盾法,天一可升水,怎会被火烧着?” 慕云霏低头,“武林盟与河边主营,在我们不知不觉间,切断了奇异花园的水源。”他百密一疏,怎么能料到对付还有这样一手。 只可惜棋差一招,却要害万花宫在整场战斗中处于被动。 聂筱夭更加不忍,那么多的人名,转眼间就没了,万花宫的教众们都那声声哀号,刺激着她的耳鼓,脉脉地敲动,让她无处可逃无处可躲。 我不杀伯人,伯人却因我而死。 那些人的牺牲,全都是因为她啊…… 聂筱天无比痛苦,她只觉得脑海中有一种尖锐的刺痛感越来越厉害,她渐渐忍受不住,身体也渐渐软了下来…… 幕云霏站在一边,束手束脚,全不能动。他与宫主共同连着心腹,所以她心中的痛苦欢乐他比常人更能感知。此刻,他只觉得那些钻心的刺痛传来,而这些都是因为他。 他真没用,喜欢他,爱他,想要把她困在身边。 可是他却不能保护她,给她一个温暖的怀抱。 看着她此刻双手紧紧地揪着慕云霏的衣襟,即使已经完全无反应了,那双手还在不断地颤抖,劳牢地抓住,生怕失去了什么。 除了她的那些疼痛,他的心里另有一些难过与疼痛渐渐传来。仿佛是一瞬间,他突然了悟她的爱情。既然他爱她,为什么一定要拥有占有她? 她是宫主啊,那高高在上的宫主,永远都可以用她最尊贵的眼神,冷眼旁观着世上诸多疾苦。他不应该奢望她的爱,更不应该为了那些爱而不择手段。他心中默默下了一个决定,没有告诉任何人,却无比坚定。 他要守护她,真正地守护她 第十三章 一剑倾城血满衫 聂筱天悠悠醒来时便看到封月鸣关切的目光。他拉住她的手:“别怕了,我在你身边。”一丝暖意从心底流过,聂筱天淡淡得笑了一下。 苏倾遥突然从旁边插话道:“筱天你是因为受了刺激才会晕倒,我给你开两付定神的方子就好。” 筱天的手仍然紧紧地攥着封月鸣的衣角:“我好害怕……好多的血,好多的尖叫,还有那些火光……”封月鸣轻轻拍着她,慢慢安慰着,脸上却满是焦虑。 这时,冉红叶突然闯了进来,猛然跪倒在地:“宫主,不好了……” “啪”的一声,碧由被惊得一下子摔掉了手中的药。周围的人顾不上责备,都将目光紧紧锁着冉红叶,等她说下去。 “武林盟趁着大火的掩护,闯过奇异花园,如今已经仗着人多和我们大家疲于救火,闯入了百花谷内部。现在慕云霏带着一众人等和武林盟两方对峙。马上就要拼个你死我活。“ “什么?”聂筱天一惊,难道万花宫就要毁在她的手里?她好歹也是现代穿越女,就算没有佛光护身,也应该遇难呈祥啊。 “我亲自去压阵……”聂筱天挣扎着起身,示意兰若和碧由给她更衣。 “宫主请三思!”冉红叶上前阻止,“云霏带着大家抵挡便是在拖延时间,故而请宫主快些由密道离开,去就宫避难,而后再图东山再起,为百花谷众人报仇。” “不行,我身为宫主理应与大家共进退,怎可一个人先逃?如此苟且之事我决计做不出来!”聂筱天穿上了一身素白色的短大衣裙,伸手接过碧由递上的宝剑,往门外奔去。众人不好再劝阻,纷纷跟上。百花谷和奇异花园空间广阔的广场上,厮杀声渐渐传来。聂筱天站在离那里最近的观景台上,刚好看到最真实的战争场面。她强忍着心里的那丝难受和疼痛,大声喊到;“万花宫众人听命,武林盟歹人们毁我家园,伤我姊妹兄弟,今日便要用歹人之血,祭我万花宫的亡灵!” 倘是正在激战中,万花宫众人士气也大增起来。众人异口同声喝道“尊宫主法旨!” 慕云霏回头望见宫主,心中百感交集。手中仿佛有了更多的力气似的。他大吼一声,杀入人群。 武林盟那边却有人因为聂筱天的出现,惊掉了下巴。 段昭瑞原本是在武林盟的观战台上仔细看着战况,后来看到万花宫有一白衣女子出现,已经觉得身形有些眼手熟。然后听得万花宫众人均称那人为宫主,他才知晓那人便是他们口中的妖女。他混入交战人群,原想一路往万花宫的观景台杀去,而后趁机擒贼先擒王,将万花宫的妖女先制服。未料在看到宫主的面孔时,他心里早已迷茫到什么都不知道。 旁边有刀剑砍来,他犹不知觉。幸而犹武林盟一名小卒替他挡开,大喊:“段掌门,你怎么了?” 段昭瑞这才回神,只时心里彷佛冷风吹来,凄凄然有冰冷和疼痛。 原来,素素竟然时万花宫的宫主,世人口中的妖女。 他从未想过会有这种事情,哪怕后来以为她是柳月山庄的人,心中也只时觉得悲伤,原来他们时敌人。可如今早已不时敌人的事情,她竟时那魔头。 她原本是他心目中的圣女啊……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要欺骗他? 现在他只想问她这个问题。 又为什么,她竟然是邪教中人。 段昭瑞握紧手中宝剑,往观景台一路厮啥过去。待到了近前,施展轻功,破窗而入。 封月鸣,冉红叶等人立刻挡在聂筱天身前,神情肃然。 “为什么?素素,告诉我为什么?”段昭瑞握着宝剑的双手突然颤抖,“为什么你当初要欺骗我?不告诉我你是万花宫的人。” 聂筱天看到来人是段昭瑞,心中浮出一丝不好的预感。 他究竟想要干什么,她不确定。听他那些话问出,聂筱天心中唯有一丝好笑,但也隐隐觉得,他不会伤害自己。 他拨开封月鸣和冉红叶他们径直走到段昭瑞面前:“欺骗总是相对的。我固然骗了你,可是,你也骗了我。你并没有告诉我你是武林盟的人。” 可是,她并没有说。她不在乎。 是的,她不在乎。因为她不在乎她,所以他的欺骗对于她来说并不重要,可有可无,甚至并无太大的影响。但是对于段昭瑞则不同。因为他太在乎聂筱天,所以注定心伤。 段昭瑞面上浮上一丝苦笑:“原来竟是这样……原来……”忽然他抬头看着聂筱天的双眸,问道:“那夜,是真是假?” “事是真,情是假。”聂筱夭面无表情。 “哈哈哈,”段昭瑞以剑指空,狂笑三声,“只可惜我的情是真。” 聂筱夭微微摇头,似乎有些叹息。她又怎会不知他心中怎样想,那些照顾与关怀并不是无情之人可以做出来的。 段昭瑞迅速伸手,那柄宝剑在空中翻了一个剑花,立刻往筱夭的心口刺去。 周围众人不由大喊:“宫主,小心!” 可是剑硬生生地在筱夭的身前停下,距离不到一指。 段昭瑞痛苦摇头:“为什么你是万花宫的妖女,为什么我们正邪殊途,为什么……为什么即使此时此刻,我心中仍旧放不下你!” 众人都将新悬在了嗓眼,唯有筱夭仍是镇定从容:“正邪殊途?哼哼,”她冷笑一声,“何为正,何为邪?你真的知道吗?你们口口声声妖女,口口声声魔教。言必称自己乃是正派人士,可事实呢?” 聂筱夭有些激动,她单手指着窗外:“万花宫教众平日里从未作奸犯科,从未欺压良民,如何称之为邪。这邪到底是谁封的?你们自称正派人士,便将万花宫置于魔教境地,各处攻占万花宫分舵和下属各教,所到之处,百姓均遭受凌虐,苦不堪言。更有不少武林盟人,打家劫舍,奸淫妇孺。如此看来,正与邪只是相对而已。你们若自称正派,天下正义之士怕都是邪教了。” 她冷笑一声:“天地生两极,哪怕便是那正邪两极,其中也各有邪正。只是武林盟火攻百花谷,将无数生灵涂炭。哪怕我再无知,也知道这违背天地间的正。” “这……”段昭瑞一时被她说的语塞,哑口无言。这些事情,他不是没有想过,只是早先心中就早已被长辈们灌输了万花宫就是魔教的观念,他只是觉得武林盟杀生乃为护生,却未料在素素口中,武林盟竟是如此不堪。 正在这时,天山派的掌门雪伊人也沿着段昭瑞的来路带着人攻了上来,慕云霏也随着打杀而来。 雪伊人见到眼前情形,心中大快,以为武林盟转瞬便可掌握战局,心中松了口气,却道:“段掌门,先别忙着杀了妖女,要让她说出万花宫宫主秘传的武功秘籍藏于何处,万花宫的所有药剂又藏于何处。” 慕云霏见到这样的情形早已吓得魂不附体,却因为同心蛊的作用,知道聂筱夭此刻心中并不觉得危险,稍稍放了些心。他一步步往段昭瑞身前移动,想要找寻机会出手。 雪伊人站在观景台窗口冲外面人喊道:“武林盟众人听着,邪教的妖女如今已在外面手上,其他这些喽啰全部将他们一网打尽吧。” 聂筱夭嘴角微微扯出一丝诡异的笑容,对段昭瑞道:“看到了吧?你的同盟者要的是武功秘籍,要的是万花宫百年的药品。即使我已经束手就擒,他们也不会宽恕我的部下,只会将所有人赶尽杀绝……” “段昭瑞,我问你,究竟何为正?”聂筱夭忽然大喊一声。 单是这一声,已经将段昭瑞震得心神俱散。 他早已收回手中剑,痛苦地摇头:“不要问我,不要问我,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你不知道,可是你的剑下有着无数善良人的冤魂,这笔账又怎么算?”聂筱夭本来手中毫无兵器,此刻却突然由袖口中甩出一缕白纱,再一抖,白纱变成一柄单薄却锋利的吴越锻剑。剑身一抖,一道白练如同光芒奔向了段昭瑞的脖颈。 段昭瑞未动,闭上眼睛等着聂筱夭动手。 可聂筱夭却停了手。 有许多往昔的情景涌上了脑海,他傻乎乎地陪在她身边,他细心地照料她的起居,他与她在床塌缠绵…… 薄剑在段昭瑞的颈上只微微划破一道口子,细微地渗出几滴血珠,染红了聂筱夭的白练剑,也染红了聂筱夭的白纱。她下不了手,真的下不了手。她原本以为自己已经胜任万花宫宫主这个角色,可是她还是放不下聂筱夭的身份——因为她不会杀人,她也杀不了人。 可她的动作,在段昭瑞心里却已经是别样的意义。 他以为,她对他不是无情,她只是不承认而已。而此刻,她下不了手,杀不了他。 天山派雪伊人在旁边看到聂筱夭和段昭瑞间这一系列动作,早已发觉情势与她所想象的不一样。她目光扫去,封月鸣、冉红叶、慕云霏等人均是虎视眈眈她一个人,想必她若不出手,她定然就是那剑下魂了。 雪伊人微微抬手,有一道光芒突然向着正和段昭瑞僵持的聂筱夭飞去。 速度实在太快,不待大家有所反应,慕云霏早已用身体挡住了那道白光。 本来魁梧坚实的一个人突然“哐啷”一声倒在地上,所有人不由一惊。原来雪伊人所射出的那道白光正是天山派的独门暗器——天山雪影。 天山雪影由天山雪融水配以数种剧毒制成,而后以天山独门内力将其化之为气,再凝结成冰。使用时,一道白色的冰打入人的身体,因为遇热化之为水,迅速随血液流遍全身,无药可救。 慕云霏扭头望着聂筱夭,面上只有微微的笑容。 “云霏!”聂筱夭心中一痛,是同心蛊,让她感受到了他此刻内心的那种悲怆。 她早已顾不得剑下的段昭瑞,抢上前去扶起慕云霏。封月鸣迅速上前顶替聂筱夭制服段昭瑞,而冉红叶早已点住雪伊人的穴道,使她动弹不得。 “云霏……”聂筱夭觉得心一点点地揪痛,眼泪夺眶而出。 慕云霏口中喷出一口鲜血,顿时染红了他的衣襟和聂筱夭的白衫。可她仍是在笑,那样轻松地笑着。他抬手抹去聂筱夭脸颊的泪珠:“别哭,你哭了我会心疼的。”继而,他又说,“真好,你为我哭了,原来你也会为了我哭。” 聂筱夭摇着慕云霏止不住地哭:“云霏,你不会有事的,不会的。” 慕云霏伸手握住聂筱夭的一只手:“宫主,能看到你的眼泪,我便已知足。原来你的心中并不是没有我。”他黯然道,“我是鬼迷了心窍,才会对您下了同心蛊。如今,我死了,同心蛊刚好可解。不过您要相信,我真的没有恶意,我只是,太爱您了……” 聂筱夭伸手替他擦拭嘴角的鲜血,眼泪滴在他的脸上,碎成一串串更为细碎的水滴溅开。她喃喃:“云霏,云霏……我不是宫主,我不是你认识的那个宫主。” 慕云霏先是一愣,而后道:“我看得出来。你不是她,不是她……她不会为了我哭,她不会跟人谈感情。可是,时至今日,我并不知道爱得是她还是您……”语音未尽,他已经又吐出一口鲜血。 “云霏!”聂筱夭尖叫一声。 慕云霏捏紧了聂筱夭的手:“宫主,云霏还有一事不明。”他断断续续道,“除了同心蛊,你可对我有一丝真的感情?” 聂筱夭脱口而出:“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你永远都是我回头时可以依靠的那个人啊,所有你不能有事啊,云霏,答应我,你不能有事……” 慕云霏咧开嘴笑了出来:“宫主,有您这句话,慕云霏死而无憾。恕云霏不能在今后的日子里守护着你了……请,一定要好好地活下去。” 白衫因为有太多的鲜血早已变成血红,热泪因为时间太漫长已经冰凉。当怀抱中的那些温暖也渐渐凉透,聂筱夭觉得自己心中的某一部分也冰冷下去,甚至消亡。可是那些悲痛,冲击着她的所有心智,那些悲痛让她想要发狂。 聂筱夭用袖子一点点擦干净慕云霏的面庞,将那些血迹和泪痕都抹去,心已凉透。 她俯下身去,将自己有温度的双唇印上慕云霏已然冰冷的唇上。同心同殇,情归无常。碧血凄怆,死又何妨。何人共醉,生死相傍。誓死不渝,此情无双。此爱无边,此恨绵长。爱恨之间,两眼茫茫…… 原来这天下之大,尽是苍凉。 同心蛊,同心生两人。一为朝光,一为夕阳。朝生夕生,朝死夕死。 只可惜聂筱夭心中无爱,所有无情无泪无伤。慕云霏的结果,只是这百年后,梦也荒凉。 “云霏,谢谢你……”聂筱夭喃喃。 没错,她要谢谢他。 谢他救了她的性命,谢他给了她一份最热烈的爱情,谢他终于教会了她在这个未知的世界与年代应该怎样生存。她只知道,从今往后,她的身边再没有一个右护法替她征战沙场,没有一个肩膀让她在难过的时候依靠,没有一个笑容和一份温热的目光永远跟随着她。 聂筱夭慢慢站起来,身躯因为太久没有动有些微的不稳。 她将白练剑直指雪伊人:“是你,是你杀了他!” 雪伊人因为穴道被封并不能动,只能用眼神说着自己此刻的恐惧。 聂筱夭一闭眼,长剑已经出手,一剑封喉。鲜血喷溅而出,她身上到处都染满了鲜血。 而此刻,她仿佛被人抽去力气般,一下子瘫倒在地。封月鸣抢上扶住她:“筱夭,你还好吗?” 聂筱夭摇头,不好,一点也不好,她杀了人,她终于亲手结束了一个生命。她虚弱地靠着封月鸣,低声道:“我杀了人……” 封月鸣揽住她,轻声安慰:“别怕,别怕。你若不杀她,她也会杀你。你是在为慕护法报仇。” 冉红叶在窗口看着底下的交战形势,心中暗叫不好。“宫主,咱们的人节节败退,请宫主离开百花谷吧。” 聂筱夭早已没有了分辨能力,封月鸣代她点点头:“红叶,命令大家撤退吧。” “那他呢?”冉红叶用剑指了指站在一旁的段昭瑞。 封月鸣皱眉,刚想说话,却被聂筱夭拉住袖子。聂筱夭道:“算了吧,今日死的人太多了。我已经失去了一个真心爱我的人,我不想再有一个……” 封月鸣点头:“都听你的。” 冉红叶也点点头,冲着窗外的天空发了一枚朱红色的烟花,号令万花宫众人撤退。 随即战场上各处和屋内均燃起白色的烟雾。等烟雾散去,万花宫众人仿佛凭空消失般,早已不见身影。 段昭瑞坐在观景台里看着空无一人的屋子,心中满是凄然。 发生了太多的事情,他几乎无暇反应。 她对慕云霏说“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她说“我已经失去了一个真心爱我的人,我不想再有一个……”她并不忍心杀他,难道也是因为有情? 这个发现竟然让他觉得比所有的一切都重要。 屋内的满地尸体,仿佛都已不重要。万花宫内血流成河,仿佛也不重要。他的脖颈上尖锐的刺痛,似乎也不重要。 第十四章 冷风暖语话地久 当武林盟其他两个掌门赶到观景台的时候,只看到眼前的情景:天山派掌门雪伊人被一剑封喉死去多时,而太行派掌门段昭瑞脖颈上流着血、失神地坐在地上,地上更零零散散地倒着许多具天山派门人的尸体。两个掌门对视一眼,心内暗暗思量,想必万花宫的妖女武功极高,可以在这样短的时间内对两位武林盟的绝顶高手一剑封喉。而显然,段昭瑞的武功更好些,险险避开了。 嵩山、武当的两个掌门扶起段昭瑞:“段掌门,还请您出任武林盟的盟主,带领我们各大门派共同诛讨妖女!” “妖女?”段昭瑞有些迷茫。 “对,万花宫的妖女竟然杀了雪掌门,甚至连段掌门您也受伤了,此仇不报,吾等有何面目为人?” 转瞬,段昭瑞明白了他们的意思。原来他们误会了,也是,这里的所有知情人只有他一个活着了,所有她们以为他是成功从“妖女”手中逃脱的那一个。 可是,他知道,这“妖女”乃是他心底日日思念的那个人;他也知道‘她的武功并不高强,只是仅能自保而已;他还知道,今天才是她第一次杀人,她哪里是那个人们口中惨无人道的妖女? 恰在此时,太行派的几位长老也来到了观景台。听到另外两个掌门那样说,他们均是一脸欣喜,甚至拉着他的手腕说他没有辜负他父亲的期望。 父亲,段昭瑞突然迷茫了。父亲去世前,他的武功文科均是父亲亲自指点。 父亲告诉他,邪不胜正。 父亲告诉他,太行派要靠他发扬光大。 父亲告诉他,万花宫乃是魔教,没有原因。 而素素质问他的话言犹在耳,那一声声仿佛敲动心脉,他时时刻刻都能听到。 何为正,何为邪,他真的可以代表正吗? 心中纵有千言万语,竟然语塞,说不出来了。 也许,世上本来就没有真正的正义,同样,也没用邪恶。 难怪,古人说,成王败寇! 万花宫的众人,此刻早已躲在了百花谷的密道内。他们利用了万花宫内的特制烟雾先将自己隐身起来,然后纷纷就近前往密道。这些密道只有百花谷内人才知道,故而即使是那些叛变的教众,也是完全茫然。 聂筱夭看着封月鸣和冉红叶带着一群教众将慕云霏的尸体埋起来,满心凄凉。 原本她不知道,慕云霏原来在她心底并不是没有位置的。恰恰相反,他早已在不知不觉中占据了太多地方。 他守护在她身边,仿佛已经习惯使然,所有她发现不了他。可是,一旦离开,她才发觉心中的空落。前事飘渺,可是未来已不可追逐。 今后,恐怕再没有一个人可以让她觉得如兄长般照顾着她,不求回报。 不,还有一个人。聂筱夭突然想起一个人,然后这才发现苏倾遥并没有跟大家在一起。 “有谁看到苏医生和鬼医了吗?”聂筱夭文所有人。 可是大家俱是摇摇头,谁都没有觉察到苏倾遥是什么时候开始没有跟大家在一起的。 聂筱夭心中担忧,连忙吩咐几个人等夜间的时候回百花谷寻找。 冉红叶看聂筱夭担心的样子,安慰道:“宫主放心,苏医生武功高强,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 聂筱夭心不在焉地点点头,只能从心里默默祈祷。作为同是穿越而来的两个人,苏倾遥在聂筱夭的心里就好像是这个未知的世界唯一的亲人一样,她真的冒不起这个险,害怕失去了苏倾遥。一旦失去他,那么她就跟断了线的风筝一样,连自己从何处来也许都会渐渐忘记。 入夜后,万花宫众人趁着夜色由密道内出来,所在位置早已是距离百花谷数里之远的无妄山。 而正是这月黑风高的夜晚,处处都透着一丝诡异。 冉红叶建议聂筱夭前往身在西域沙漠深处的九宫之一——离魅宫,因为一来西域沙漠距离中原甚远,有利于百花谷内的教众休养生息,二来西域沙漠已经远离中原,想必武林盟的人不会紧追不舍。 聂筱夭仔细思索过后,点头答应了。 正在这时,万花宫驻扎的人群中忽然慌乱起来。 聂筱夭远远看去,原来正有一个穿着武林盟衣服的人以绝好的轻功往她们所在的地方狂奔而来。 待那人到了聂筱夭近前,早已被一干护卫将剑架在脖颈上。 聂筱夭定睛一看,来人竟是段昭瑞。她不由诧异:“你来干什么?” “素素,我追随你而来。自你离去,我怕我们相见遥遥无期。”段昭瑞道。 “你?”聂筱夭一时觉得头大,她从未想过跟段昭瑞会有什么。可是偏偏他要追来,可是偏偏她并不知道该如何拒绝他。 “素素,我只是想知道,你究竟有没有一丝一毫地爱过我?不,或者只是喜欢过我,怜悯过我?再或者,你可能将你的爱分出一少部分给我……”段昭瑞平静着语气问道,一时竟让人无法不相信他对聂筱夭的真情。 月色正浓,他的感情这样直白地道出,为的就是她的一句话。爱,或者不爱。 聂筱夭痛苦地摇摇头,不知道为什么所有人都要问她这个问题,她说:“我真的没有爱过你,我们只是路人……” 段昭瑞满面痛苦:“真的只是路人?” 聂筱夭不确定地点点头:“只是路人,哪怕有过那么一段露水姻缘或者春风一度,可也是路人。我……我是因为体内余毒,才不得不与你……那并非出于我本意。” 谁料段昭瑞却突然哈哈大笑起来,所有人均是摸不着头脑,难道他因爱生恨,由爱疯癫? 就在这时,段昭瑞突然伸手在耳后一扯,一张人面已经剥落,原来竟是十分高超的易容术。仔细看去,那人根本就不是段昭瑞,而上苏倾遥。 众人不由松了一口气,继而开始埋怨苏倾遥竟然在这种关头还开这样的玩笑。 苏倾遥却浑不在乎:“这些话也许对你、对我都不重要,但是对另外一个人可是非常重要啊。”他冲着封月鸣笑,“月鸣兄,这下你放心了吧?宫主的心里似乎只有你一个人。” 封月鸣颇有些不好意思:“倾遥兄,你……” 大家这才意会,纷纷微笑点头,并不言语。 “苏大哥,你这一半天的到底去了哪里,”聂筱夭掩饰住心底的尴尬,岔开话题,“我们所有人都担心死你了。” 苏倾遥呵呵一乐:“我先把我师傅送出百花谷去了。然后,我做了一件大事。” “大事?什么大事?” “武林盟攻占百花谷为的不就是武功秘籍和百年药剂吗?”苏倾遥说,“我把苏叶庭的所有药物全部乾坤大挪移了一番。” “乾坤大挪移?”所有人都是一愣。 唯有聂筱夭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于是问道:“你到底做了什么?” 苏倾遥道:“我将所有毒药都给销毁了,让他们不能利用万花宫的毒药出去害人。然后那些良药里面嘛,我不同程度地加了不少料。包管他们要是服用了,达不到效果不说,反而还有反作用。” 聂筱夭啼笑皆非:“原来你竟然是去干这个了。” 苏倾遥点点头:“这才叫从本质上着手。他们求的是什么,那就用什么来报复他们。” 众人也觉得此方法大快人心,想着武林盟的人因为服用了加了料的补药痛苦的样子便觉得心情舒畅了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聂筱夭才问:“苏大哥,我们打算往西域的离魅宫去让百花谷众位教众休养生息,你呢?是跟我们一起吗?” “西域?”苏倾遥微微眯了眼睛,摇了摇头,“我要去江南。” “去江南?”聂筱夭觉得诧异,“为什么去江南?” “江南可采莲,风景旧曾谙。”苏倾遥笑笑,“我听闻江南有一味莲,如果配合天山雪莲,大约可以彻底根除你身上的白仙草余毒。” “真的?”聂筱夭觉得这个消息可以算得上是她这血腥一日唯一的慰藉了。 苏倾遥点点头:“刚好你们要去西域,那么去天山采雪莲也方便许多了。我从江南带了那味莲便去离魅宫与你们会和。” 聂筱夭点点头:“苏大哥一路保重。” 苏倾遥却说:“谁要立刻就走啊?今天晚上我还要跟你们这儿蹭睡呢。今儿你的月鸣兄可否借给在下?我可想跟他好好聊聊。” 聂筱夭望了望封月鸣,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 她其实很想知道他们之间会聊些什么,但是,似乎男人们之间的事情她不便过问。 那夜的月光照着万花宫教众们的脸,都显得有些苍白。经历了这样的苦战和生死变迁,所有人都仿佛累了。百千的营帐安静异常,似乎所有人都在缅怀,都在追忆。 这一天,会留在每个人的心上,永远不会忘记,一一种伤痛的方式。 三个月后。 天山的脚下有一处极为僻静的山谷。山谷由天山融水冲刷而成,四周密布着沙漠上难得一见的绿洲。就在无数的绿洲中央,有一处极为幽静的所在,正是万花宫的九宫之一——离魅宫。 这天,封月鸣找到聂筱夭的时候,发现她正在融水积成的湖泊边上静坐着。 大漠黄沙是那远景,天空中的蓝十分明亮,几乎让人眩目。而湖泊也印着天空的蓝色,在金色的沙漠里仿佛一枚蓝宝石,灿灿发光。 聂筱夭就是那画面中的一朵奇葩,她穿了一身宝蓝色胡人女子的衣裙,整个身段显得异常窈窕。微风轻拂,她的裙角也飘扬在大漠的风中。 封月鸣远远地望着那倩影,只觉得她仿佛就是那偶尔飘落凡尘的仙女,不能惊动。他怕他一伸手,一出声,她便会消失不见。 聂筱夭还是发觉了。 她扭头看到是封月鸣,微微一笑,什么话都没有说。那笑容其实根本就是冰冷的,没有温度,只是见到他的一种招呼,强作笑颜。 封月鸣上前问道:“夭夭,你,怎么了?” 聂筱夭的目光中满是空洞:“昨日几位长老奏请,说大家休养已经足够,是时候反攻武林盟,夺回百花谷和十八山了。” 封月鸣微微点头,他早猜到有今日。更何况,柳月山庄也早已沦陷武林盟,他也是一心记挂中原,想要回去。只是聂筱夭面上这种迷茫的表情让他不得不奇怪:“夭夭,难道你不想光复万花宫?” 聂筱夭迷茫地看着他,良久,才说:“我害怕杀戮。月鸣,我真的不配做万花宫的宫主。我害怕血,害怕生命在我的面前流失,害怕所有认识的不认识的人在我面前倒下。如果可能,我真的不愿意再面对那些残酷的生死对决,不愿意眼见着面前被血色染红。我怕,是真的怕。” 封月鸣握住她的手,温暖传递,她心中渐渐舒缓。 “说出来也许你会笑我。我真的很喜欢这里,喜欢这种无拘无束的日子。远离喧嚣,大漠孤烟,没有那些勾心斗角,也没有权势名利。在这里,我会觉得我更像我自己。要面对战争的那个宫主不是我,不是聂筱夭。那个人只属于万花宫,属于它原来的宫主。其实,我并没有那么坚强。” 大漠独有的风吹过,带着聂筱夭面庞上的淡蓝色轻纱随风飘荡。 封月鸣仿佛被她描述的美景蛊惑,他隔着薄纱吻上了聂筱夭的唇。仿佛宣誓般,他对她说:“我来替你承受这血腥。一切纯洁美好都是你的,这些双手沾满鲜血的事情由我来完成,相信我,我打下这江山,将他亲手捧到你的面前。 聂筱夭的眸中闪过一丝晶莹,她想到了另外一个人。 那个人也是狠命握紧手中宝剑,无论什么时候都守护在她身旁。她并不是没有注意,只是仿佛已经习惯。可是他离去了,才觉得心中空落落的,只觉得荒凉。 她想,原来,这些都是爱她的男人,因为给了她爱,所有给了她荣耀,给了她光芒。而他们,用鲜血不断增添自己的罪孽,哪怕生后遁入无间,也毫不后悔。 聂筱夭轻声问:”月鸣,在我们回去面对现实前,你能先陪我去趟天山吗?只有我们俩,去天山采雪莲。”她想,如果要面对血腥的战争,那么,把纯净洁白的天山景象,留在梦里也是好的。她想要和他一起分享这样的美好,这样的时光。 封月鸣点头:“别说是天山,夭夭,陪着你,便是刀山火海,我也一样会去。” 大漠上每日温差极大,天山上更是如此。封月鸣带着聂筱夭两人共乘一骑,迎着天山顶上那常年永不消融的冰川行去。明明很冷,可是聂筱夭觉得很温暖,因为她在他的怀抱中。因为她知道,她永远不会是一个人,有一个人,会陪着她守护着她。 “月鸣,如果战争平息,天下太平,我们就来天山隐居如何?”聂筱夭忽然问。 “为什么是天山?”封月鸣不解。 “因为这里远离尘烟。而且,这里有个很凄美的故事……” “故事?” “是我来的那个世界的一个故事。最后的男女主角都在天山附近生活。” “是悲剧吗?”封月鸣问。 “或许吧。” “或许是指……” “其实我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悲剧。” “傻姑娘……” “是啊,我是傻姑娘,真的傻。‘ “说说这个故事,我来评评到底是不是悲剧。” “故事是说一个江湖女子,她会一身奇功,平日里在江湖上行侠仗义,对于贪官污吏绝不手软,只是手段太过残暴。于是名声一传十十传百就十分差了,别人都叫她做魔女。然后一场大雨将她与另外一个同在山洞中避雨的少侠牵连在了一起,两个人一次次地巧遇,最后才知道,那是缘分,本来没有什么,但是女子是所谓的魔女,而那少侠是堂堂名门正派的掌门继承人,所以世人不容。” “后来呢?”封月鸣问。 “后来少侠因为一个误会认为女子杀害了他的师傅,他挥剑便要替师傅报仇。剑刺下去,并未中要害,可是女子的心已经伤了。于是一夕间,三千青丝俱变白发。” “真是悲剧,可是又跟天山有什么关系呢?” “后来少侠知道了这是一场误会,心中万般懊悔,后悔自己为什么当初没有信任自己最爱的人。为了弥补,他辞去掌门职位,来到天山,想要采一枝雪莲。” “雪莲?” “是,据说那雪莲每六十年一开花,可以让白发返还黑色。” “然后呢?” “然后那位少侠便在天山守着那朵雪莲,等待它开花。日日夜夜,月月年年,直至白首,少侠早已不是少侠。而女子也早已红颜老去,青春不再。最后,雪莲花开时,护花人已逝。女子也没有服用那雪莲……” “一生守候却是一场空,这分名是悲剧。“封月鸣皱皱眉头道。 “聂筱天笑着说:“就知道你会这么说。可是,他们两个人彼此牵念守候了一生,他一直爱她,她也一直爱他,而且彼此知晓。这难道不幸福吗?” “这……”封月鸣一时被聂筱天说得无语,“你呀,最会狡辩。”他用手点着聂筱天的鼻尖,语气满是宠溺。 聂筱天呵呵地笑,觉得如今仿佛就是那偷来的时光,短暂且美好。 皇天不负有心人,他们俩在快接近山顶的时候便见到了雪莲。长在峭壁上,孤傲且美丽。 封月鸣感慨:“真好,我们不用等到两个人都已老去便能见到这雪莲。” 聂筱天却说:“月鸣,其实我愿意跟你一起慢漫变老……” 语音未尽,他已经低头吻住了她。 雪山之巅,伴随着那阵阵冷风,仿佛有丝丝暖意在身边绽放。 聂筱天感受着封月鸣的激动和热烈,不由渐渐地开始回应。 也许,没有人能够让天山顶的积雪融化,但是,有一种温暖,可以慰藉她的内心,将所有冰封着的地方渐渐袒露出来。 突然,他仿佛想起了什么:“月鸣,这雪莲咱们好像不能留给别人,还是要带走。苏大哥不是说白仙草有办法解了吗?” 封月鸣点点头:“都听你的……” 雪山风冷,她却丰富能看到他与她的岁月静好。 第十五章 轻舟小楫谁人归 白练剑光芒闪烁,却在离他喉咙极近的地方生生停住。 “何为正,何为邪,你想明白了吗?”聂筱天的声音透着阴凉。 段昭瑞闭目不答,直到那剑在喉咙上划破一道口子,他才说:“素素,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从小父亲就告诉我,我们是正。” “天地间自有正邪,难道你真的认为可以成王败寇了吗?”她追问。 “我……“他没有办法回答,因为他确实如此想。 而一袭白衣的她早已撤回剑,黯然转身。她由窗口跳出,白纱在空气中浮动,飘渺仿若不是尘世中人。 段昭瑞抢上前去想要拉住她,却连白纱的一角都没有拽住。 她站在明月楼上,只余给他一个背影。再出声喊她时,她却已经飘然远去。 耳边仿佛还有她的喃喃轻语:“愿为佛陀,欲成心魔。执着是苦,走火入魔。魔道亦道,分别徒劳。人心难测,善恶为何?人心难测,善恶为何?” “素素,素素——”段昭瑞由床上猛地坐起,冷汗已经浸透衣背。原来竟然是大梦一场,也确实是梦,她又怎么可能出现在他的面前呢? 如今的他是武林盟主,号令中原武林,做了他父亲一直梦想的事情。 没错,他是卑鄙小人,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却要坐享起成。明明……他不能说服自己心里的那些迷茫。他只能不断地告诉自己成王败寇,成王败寇。 可是败了的她又在何处? 江湖上传言太多,万花宫几乎成了一个迷,转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有人说她在塞北,有人说她在江南,有人说她飘零海外,还有人说她隐居山野。 哪一样才是真? 可,那都已经不重要了。 因为他知道,无论哪样是真,如今的他,再无颜面找回她,也没有理由让她原谅他。 他只能在梦里见到浑身正气的她,追问他,何为正,何为邪。 梦中楼上月下,站着眉目依旧的她。他想要追寻却寻不见,因为这天渺地大。 江南的亭台楼阁间,隐藏着万花宫的离殇宫。外表看去,那不过是一家家庭院,可实际上里面各处相连,根本就是一个庞大的离宫。 苏倾遥摇着扇子问聂筱天:“塞上风光如何?” 聂筱天笑笑答:“塞下秋来风景异,衡阳雁去无留意,四面边声连角起。千峰里,长烟落日孤城闭。” 苏倾遥爱怜一笑:“风沙多大,对皮肤也不好。还是在这江南滋润啊,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我还在思量到底要不要离开这佳人如麻的江南去塞上找你们,你们竟然就来了。” 聂筱天却目光看向窗外的蓝天,仿佛看着无穷远处:“苏大哥,不知为 何,我偏偏爱那塞上风光。哪怕是大漠狂沙,但是可以远离人群。咱们那个年代那句话说得好,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我如今是无心江湖,偏偏身在江湖,若真有可能,我真的想远离这些,无事入江湖,不是自己无聊又糊涂吗?” 苏倾遥却答:“你无心江湖,可谁知你周围的人又是什么样的想法呢?” 聂筱天说:“月鸣说过无论刀山火海,都会陪我。” “可是……“苏倾遥想想又停住了,”算了,这些没谱的事情说这么早干吗?先说说,这次你们全部人都分批来到离殇宫是不是大战将要到来?” 聂筱天微微点头。 苏倾遥长叹一声:“我怜黎民多凄苦。” “苏大哥,你终于医者父母心了一回。”聂筱天勉强微笑,“哎,只希望能将所有的伤亡减少到最低。” “这里没有人懂民主,懂人权。所以,咱们的这些人道主义还得留着自己用。”苏倾遥打趣。 “是啊是啊,终于听到这些不属于这个时代的词语,我又快要忘记自己是穿越来的了。” “记得自己是穿越来的那么重要吗?”苏倾遥突然问。 聂筱天点点头:“这样可以提醒我,永远不要用情太深,也不能太认真。老话怎么说?同学,一旦认真,你就输了啊……” 听了这话,苏倾遥一时没撑住,大笑出来。渐渐地,那笑声有些悲凉。原来,竟是这样可悲。即使有所爱,也不能拼尽全力,因为害怕自己随时会消失。 他们都是一种人,就好象他,即使心里早已爱得彻骨,却什么都不能 说,不能做。 离她远远地守护在她身旁,保她一世无疾无病,这样就足矣。 聂筱天和冉红叶和诸位长老商议过后,定了十分周密的计划,争取一步步夺回属于万花宫的一切。 而在万花宫准备进攻的时候,武林盟主段昭瑞的桌上也收到了万花宫人深夜投掷而来的战书:“正无恒正,邪亦非邪。无邪不正,无正不邪。乾坤朗朗,混沌黑夜。一剑划开,天地无声……” 她回来了,段昭瑞知道,是她回来了。 说不出内心是什么感觉,有即将要见到她的欣喜,更是因为是敌对的双方的黯然。 可是,他等了许久,素素——也就是聂筱天依然没有出现。 万花宫的九大离宫因为行踪隐秘,从来都没有暴露过。所以武林盟在之前的诸场恶战后攻占的都是十八山的各分教。如今,万花宫的教众都是九大离宫内的一等高手,通常情况下均是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一个杀了十八山派驻的武林盟的人。风平浪静地接替,没有惊扰民众分毫。 共同参与武林盟的其他几位掌门早已按捺不住,照这样的情形下去,他们的项上人头恐怕也是朝不保夕。于是大家相约前来段昭瑞所在的百花谷。 没错,自从万花宫撤离百花谷后,武林盟占据了百花谷。而段昭瑞更是将太行派的总部干脆移至百花谷。他住着昔日聂筱天参加住过的房间,用着她曾经抚过的几案。他想,他心底总是希望,如果有一日,他可回来…… “盟主,你与妖女曾交过手。据说妖女的武功仍是魔教中最高的,那么 这些日子十八山的逆袭依盟主看来是否妖女已经重出江湖了?” “不是她!”段昭瑞道,十分肯定。 众人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他这样肯定,但也都稍稍有些安心,不过也立刻涌出一丝不安。若是万花宫的手下都有这样的能力,那么妖女的武功该有多高?考虑间,不由对段昭瑞的佩服又加深一分。 “诸位掌门既然来了百花谷,就先带人在这里安置下来。”段昭瑞道,“想必魔教众人最终的目标定然是这里,只要我们准备充分,定然不会给他们可乘之机。” 众人觉得此话在哩,于是均答应了下来。 待到各位掌门离开,段昭瑞身旁的太行派两朝元老历叔不由问出了心中疑问:“掌门为何那般肯定十八山不是妖女亲手做的?” 段昭瑞顺口答道:“她的武功其实仅供自保,并没有外人想得那么好。” “这……”历叔眸中精光闪现,“掌门,此真乃天助我也。到时与万花宫正面交锋时,掌门完全可以亲自对付妖女。一来让其他诸派因为咱们太行派坐武林盟头一把交椅实至名归,二来可以毫不费力气挫了万花宫的锐气。” 段昭瑞微微眯眼,点头道:“好,就这样安排吧。” 聂筱天端出酒来给面前的每一人都敬了一杯。夜色下,一张张不同的面庞,却仿佛都在说一件事情:复仇。 她觉得心惊胆战,但是,无从阻拦。 万花宫是她心底的一丝痛,哪怕所有的地方所有的东西她都可以不在乎,但是万花宫是她在这个年代呆的时间最长的一个地方。那里就是她的家,唯一的家。 毁我家园者,杀无赦。 她这样对所有人说,激得大家的心情又更加奔腾。 最后,她给封月鸣斟满了一杯酒,有几滴清水洒落在酒杯里,是她的眼泪。 封月鸣不止是说说的,他要握着手中宝剑,替她去完成那些血腥的事情。然后捧着一个完好的万花宫来给她。所有的刀光剑影,他都不想她去面对。 “请替我保重自己。”聂筱天说。 “等我带好消息回来。”封月鸣道。 她点点头,能做的除了祈祷就是祈祷。 她第一次发现自己这个万花宫的宫主做得这样失败。明明她才是宫主,是应该所有人的那一个,可是现在,却要那么多人来保护她。某种意义上,封月鸣应当算做她的侍君,虽然他们俩谁都不会不承认,但世人眼光中,这风气已经形成。所以明明她才应该是挺身而出的那个,就因为她的胆小懦弱,她竟然将最心爱的他送走替她去打拼天下。 夜晚,封月鸣带着九大离宫的高手和熟悉百花谷的教众们由他们当初逃离百花谷的密道进入百花谷的内部。这样的神出鬼没,让武林盟的人措手不及。他们甚至不知道万花宫的人究竟是从何处出来的。 封月铭一马当先,直奔至聂破天的寝殿。 外面的鸣警令段昭瑞早已起来,他只是在等。 听到屋外有动静,段昭瑞喊道:“素素,是你吗?” 推门而入的却是封月鸣。 “是你?”段昭瑞奇怪 “为什么不能是我?”封月鸣冷笑。 “她没有来?”段昭瑞问。 “对。”封月鸣説,“我不会让她面对如此残忍血腥的事情。所有的这一切都有我们,而她,只要做她的宫主就好。” “原来”段昭瑞语塞,其实他想说原来大家都是同道中人,一样受她蛊惑,爱她,不忍心她受一点儿伤。可是他又怎么有资格説这话呢? 封月鸣收剑问他:“段掌门,伱选了一个了断的方法吧。是我替你结束,还是伱自己放弃?” 段昭瑞冷笑一声,拿起剑:”既然时候男人,那就堂堂正正地决战吧。我知道,你在她心中的地位很重。” 封月鸣没有说话,宝剑出鞘,做了一个请的动作已经奔向段昭瑞。 两道银色的光芒被月色衬托,在黑夜中不断闪烁。两人打得不分伯仲,知道两方援兵赶到。百花谷因为多驻了几大门派的门人,一时占了上风。从人不断地对封月鸣示警,示意他赶快离开。 封月鸣抽身之前,两人兵刃交至一处。离得很近的时候,段昭瑞忽然説:“告诉素素,取百花谷,她若亲自来见我,我可以不战自退。” “为什么?”封月鸣脱口问道。 为什么?段昭瑞也想问自己这个问题。可是答案却是,他想念她了。 没错,他想念她了,从头到脚每一个细胞都想念,他从心叫嚣着想要见到她。哪怕只是兵刃相见时的短短一瞬他也知足。 段昭瑞对着封月鸣诡异一笑:“没有为什么,后会有期。” 而此刻,两人通知撤剑,推出打斗。封月鸣带着万花宫从人迅速撤出百花谷,仿佛鬼魅,突然消失。 各大门派掌门人各个心惊胆战,他们出现得太突然了,甚至都不知道这百花谷内哪个地方时他们不能突然出现的。难怪先人将万花宫称之为魔教,原来竟是这样的诡异。 他们涌上来同事问段昭瑞:“掌门方才为何不杀了那领头的人?” 段昭瑞冷笑:“君子不乘人之危。双方比试均是君子之道,我不能破了规矩。” “这”从人不由大感惊愕,这番大道理任是谁都懂,可是出入江湖怎么多年,似乎经历的太多,早已忘却。如今听人提起,只觉得那是异类。可正邪,想必也在无形中幻化。段昭瑞又想起素素追问他有关正,有关邪。 他觉得,他些许有些懂了。 听了封月鸣的叙述,冉红叶立刻打断:“不成!”谁知道是不是那厮奸计。” 封月鸣却说:”其实依我看段昭瑞不是那种人,只是他如此决定,其他人听不听从倒是一个问题。” “为什么?”聂筱夭如堕梦里,“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当然是他爱你喽”苏倾摇着扇子在一旁说着风凉话,“带我拱手河山讨伱欢啊” 众人皆看向聂筱夭,等她定夺。 “好,我去。”聂筱夭説,”是谁多事入江湖,眼也累哭,心也累哭。想必,我是逃不开这江湖羁绊了。” “痴儿,伱本来就身在江湖。”苏倾遥説她,“身不由己啊。” 从人难免又叮嘱一番小心谨慎。最后决定时间定在三日后,本月十五。 因为苏倾遥已经取得江南的那株奇莲,辅以天山雪莲,将聂筱夭体内的白仙草余毒解得干净。 秋,涨潮时,明月天边。 段昭瑞独自漫步在百花谷的各处,一来巡视,而来追怀。 突然有悠长绵远的啸声传来,他顺着啸声寻去,原来是百花谷的河流上不知何时浮了一条轻舟。舟畔有一个清丽的碧色身影,不是他心心恋恋的人,又是谁。 “素素”段昭瑞抢上前去,想要靠近。 “别过来。”聂筱夭突然出声,“伱别过来,否则,我立时走。” 段昭瑞怔在那里,动也不动。这一刻,仿佛入梦。梦里的她也是,一待他走近,就消失不见。所以他只能远远地望着她,痛苦地以这种注视解除心底的相思。 “为什么叫我来,说吧”聂筱夭冷冷道。 “我”段昭瑞顿了顿,实话实说,“我想念你,因而想尽一切办法见你。” “痴人”聂筱夭突然想起了苏倾遥説她的话。 段昭瑞暗暗一笑,可不是吗,他就是一个痴人。 痴痴狂狂,为的都是她,可她却不明了。 他的理由多单薄,因为他想见她了,所以想尽一切办法让她来到他的身边。 “我有你不需要一兵一卒,不需要战争,不需要留学便可收回万花宫的方法。”段昭瑞説。 “什么方法?”聂筱夭心中一动,他说的正是她最期盼的。 “嫁给我。”段昭瑞认真道。 聂筱夭顿住,一时未反应过来:“什么?” “素素,伱嫁给我吧。嫁给了我,你就是武林盟主的夫人,江湖上在没有万花宫和武林盟主之分。”段昭瑞仍説。 聂筱夭却突然冷笑出来:“这点子是你一个人闭门造车的还是武林盟所有人一起想的?” 段昭瑞道:“自然是我一个人。我们俩的关系,暂时没有人知道。” 聂筱夭问道:“伱有没有想过武林盟多了一个妖女夫人,各大所谓名门正派会不会答应?” “我的婚事与他人何干?”段昭瑞诧异。 聂筱夭不知是该说他单纯还是傻了:“段掌门,你的武林盟从人只会把我当做眼中钉除去。伱的婚事是与他人无干,可是若要伱取得是妖女,想不其他人会直接将你逐出武陵盟。” 她抬手举起手中洞箫:“好了,今夜就算我白来了一次。段掌门,万花宫会在十日后进攻百花谷,提前知会伱一声。后会有期” 聂筱天吹响手中洞箫,啸声悠远,仿佛直达月宫。 而她所乘的那艘轻舟,竟然缓缓随波而行。渐渐地,只剩下一个影子,而后消失不见。 “素素”段昭瑞的手还伸在半空,原来自己就是那痴人。连求婚的话也会被人笑话。 段昭瑞懊悔叹气,转身往回走去。附近的草丛内却忽然有几个白影闪现,不一会儿,四五个天山派的门人从里面出来。 第十六章 一见青衿慕不悔 聂筱夭毫发无损地回到驻地,大家都不由松了口气。 等到从人追问段昭瑞与聂筱夭说了什么的时候,聂筱夭只是微微笑:“他什么也没说,不费一兵一卒的办法,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所以我决定,十日后,集中我们所有人马,直接进攻百花谷。” 可是就在这十天内,驻地突然来了位不速之客——封月鸣的母亲明月奴。 原来当日在百花谷陷落之前,柳月山庄就已经被武林盟攻陷。而当时,封月鸣正在百花谷而来的途中。明月奴带着柳月山庄众位门徒拼死抵抗,可惜还是无力回天。本来她已经打算服毒自杀以殉柳月山庄,谁料被一路的神医所救。绝望时她想到她还有一个儿子,而封月鸣是可以重新扬起柳月山庄的大旗的,他也有能力重新将柳月山庄发扬光大。 于是明月奴到处打听万花宫从人的去向,最终确定了儿子和万花宫人所在的地方。 深夜,明月奴将封月鸣拖至僻静的花丛:“听着,我要你借万花宫的实力重新建立柳月山庄。” “我会的。”封月鸣答道。 他答应得太快了,明月奴一时有些失神:“你打算什么时候?” “这……”封月鸣一时语塞,“等万花夺回了百花谷吧。” “这等到什么时候?”明月奴皱眉,“娘还有一个更好的办法。” 封月鸣挑眉,不知道明月奴还有什么注意。 明月奴看看左右,凑上前去在封月鸣的耳边说:“如今万花谷的出战大权掌握在你的手中,只要再联系红叶配合一下,这天下,还不是我们封家的?到时候偌大的万花宫就是柳月山庄。” 封月鸣没有想到母亲有这样一个主意,扭头便要离开。 谁料明月奴在他身后叫到:“孽子,你对得起你父亲的在天之灵吗?” “娘,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封月鸣说道,“我是要守护在筱夭的身边所以选择了接过万花宫的出战大权,并不是图谋她的门派。我对她的爱,无需言语,不容改变,更不能背叛。” “我说你这孩子怎么死脑筋?”明月奴说道:“你若是娶了她,这些还不是一样都是你的。” “不,是她的就终归是她的。” “你……”明月奴突然好像气结,只好使出*****锏,“你还想不想要你老娘我了?” “娘……”封月鸣的语气中满是无奈。 谁料这次明月奴说的竟是真的,她由腰中拔出一把匕首:“你若不答应我,哪娘活得也没意思了,还不如死了算了。” “这,娘,您这是无理取闹。” 明月奴的刀锋更近:“你答应不答应吧?若是不答应,我就追随你爹而去,此生无憾。” “我……”封月鸣见着娘亲的脖子上有血珠冒出,连忙道,“我答应您。” 明月奴收起匕首,面上露出满意的笑容。而封月鸣,却满面凄苦。 一大清早,晨露还垂在花瓣上迟迟不愿滴落下来,而明月奴已站在冉红叶的屋门口了。 红叶一开门,便看到了明月奴,有些诧异,连忙叫道:“伯母,您有什么事儿吗?” 明月奴微微叹了口气,是一副怒其不争的口气:“你大哥真是没用啊” 冉红叶诧异:“月鸣哥怎么了?” 明月奴叙叙道:“远的不说,近的,连我劝他趁着手上握有万花宫的征伐大权的时候,直接将万花宫改作柳月山庄,光复他爹一手创下的门派,他都是需要我以死相逼才勉强答应的。” “什么?”冉红叶一惊,立刻站了起来。 明月奴却上前,将她双肩按住,又按入室内:“你说你多好的一个姑娘,他竟然视而不见,反而对那个宫主心心念念。” 红叶面上露出一丝苦痛,分毫没有逃出明月奴的眼眸。她接着道:“但你伯母的心里是只认你这么一个儿媳妇的。红叶,你是我和月鸣他爹看着长大的,这样的情分,便是一般的儿媳婆母是决计没有的。我,不想失去你这样一个儿媳妇。” 红叶抬头看着明月奴,心中满是感激:“红叶一直感激伯母您和伯父将我拉扯长大,这份恩情,便是让红叶粉身碎骨也无以回报。” 明月奴微微一笑:“怎会让你粉身碎骨呢?你只需”她低下声音凑 到冉红叶的耳边一样样吩咐。 红叶心惊,面上却不做表现,原来明月奴竟想让封月鸣直接将万花宫众人改编为柳月山庄。而一切都是他娶宫主的前提下,作为宫主的丈夫来执行。这一切命令的发布,都需要红叶一样样吩咐下去,才不会让所有人产生怀疑。 “那……宫主呢?”红叶试探着瓿。 明月奴双眼微眯,露出不屑的表情:“那个宫主,心中只懂得淡情说爱,哪里理解这些谋划。只需要让月鸣娶了她,她便是后堂弃妇,只会每日里以泪洗面了。”继而她立刻换了面色,拉过红叶的手,“当然,红叶你是不一样。你放心,我一定会让月鸣给你一个堂堂正正的名分的。” 红叶冲着明月奴无害地笑笑,表现出小女子般的害羞和顺从,心中却早已沸腾。这是赤裸裸的逼宫啊……想不到万花宫竟然也会有这样的劫难,外敌未去,内里已经遭遇了这样大的变动。 只是,月鸣哥真的会听伯母的话来娶了宫主而后借由宫主的名义逼宫吗? 她不知道,她满心混乱,实在需要好好理一理这头绪了。 这本是一个宁静的夜晚,冉红叶却满心烦乱。她沿着回廊慢慢往前走着,忽然眼前一片开朗,原来已经到了后园。 筝音咚咚传来,红叶转头便看到了湖心亭上,有一个娉婷的身影正在拔弄着琴音。 “愿那风是我,愿那月是我,柳底飞花是我。对酒当歌,做个洒脱的我,不理世界说我是何。只要做个真我,在箫声里渡过,懒管它功或过。对酒当歌,莫记一切因果,风里雨里也快活赏心地过。重做个真的我,回问那假的我,半生为何?眠后醉,醉后眠,眠后再醉又眠,乞求什么?重做个真的我,回问那假的我,笑痴又傻。谁是我,我是谁,无谓理我是谁,更加好过……” 歌词没有什么韵律,仿佛只是随便吼来,却句句让人觉得洒脱。 红叶静静听着,不知觉已经走近。 忽然筝音停住,那个娉婷的身影扭转过头来,竟然是宫主。她见来人是红叶,笑呵呵地打趣:“长夜漫漫,无心睡眠,我以为只有我一个人睡不着,原来红叶姑娘也没睡。” 红叶被她一副登徒子口气的形象逗乐,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想不到宫主还有这样一面,今日我算见识了。” “唉?那红叶姑娘眼中,我应该是个什么样子?” 红叶想了想:“印象中宫主一直都是高高在上、不苟言笑、极度威严,宫中众人无一不小心翼翼,生怕行差踏错。” 聂筱夭皱了皱眉头,撅嘴道:“这么凶啊……” 红叶笑了笑,又说:“可是不知什么时候起,宫主完全转了性儿,变成了彻彻底底的性情中人,喜时笑,怒时哭,所有的喜怒哀乐都在脸上写着。” 聂筱夭问:“哪样儿的好呢?” 冉红叶答她:“自然是各有各的好处,反正宫主你无论做什么,都是对的。” 聂筱夭连忙摇头:“可别,可别,我怕这顶高帽子。” 忽然,波心有一只野鹤掠过,激起一层层的涟漪,却悄无声息。 聂筱夭和冉红叶两人谁都没有言语,过了好久,聂筱夭才打破这沉默。 她说:“寒池渡鹤影,冷月葬花魂。” 冉红叶皱眉,怎么突然说起这么悲伤的东西了。 聂筱夭却又说:“红叶,其实我不喜欢打仗,不喜欢征战。我还不喜欢当这个宫主,每每想到那么多的人因为我而死去,我便觉得心情沉重无以复加。我想……这次百花谷如果夺回来,我也许……” “也许?”冉红叶奇怪。 “我也许会退隐江湖。”聂筱夭笑笑,“我真的很想走遍大江南北,好好看看这个世界,而且不用被这个宫主这么个大名号给束着。” “宫主说笑了。” “不是说笑,不是。”聂筱夭连忙说,“我可能会让月鸣带着我远走天涯。到时候万花宫就交给你了……虽然,这么说很对不起你,但是万花宫里值得我信任的人云霏死后就只有你了。红叶,万花宫宫主的位置,除了你没有别人可以胜任。” “让封掌门带您远走天涯?”红叶却问这句话。 聂筱夭点点头:“是啊,我厌恶了这里。” “他呢?”红叶突然问。 “这……”这是她第二次被问到这个问题。第一次是苏倾遥,她逃避过了这个问题。这次是红叶,她不知道该怎么逃避。没错,她从来都没有问过封月鸣的想法,只是本能地自己告诉自己,他一定会陪着自己到天南海北,海角天涯。 可是,他真的愿意吗? 看着宫主突然顿住,冉红叶心中的那些烦乱更加烦乱了。她脑海中只浮现出一句话:快刀斩乱麻。 “宫主——”冉红叶起身趋上前去跪倒在聂筱夭面前。 “红叶,你怎么了,这是干什么?”聂筱夭有些奇怪。 “这话,红叶不知道当不当说,但是,境况严重。”冉红叶踌躇了一下,将明月奴力邀她的话除去想让她当儿媳的部分,原原本本地复述给了聂筱夭。 都说出来后,她突然觉得痛快了。 没错,她是万花宫的左护法,如果她不护教,又有谁来护教。她怎能眼睁睁地看着万花宫走向分崩离析。 那些儿女私情,终究还是敌不过她对万花宫的忠诚,和她与宫主之间的友谊。 聂筱夭却仿佛被五雷轰顶,她没有想过,真的没有想过原来还会有这么多其他的事情。仿佛抽丝剥茧,一层层,永远没有完。 “他是被他母亲相逼才会答应的?”聂筱夭问。 冉红叶点头:“若根据封老夫人的话确实是这样。” “红叶,我怕……”聂筱夭突然胆怯了起来。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的情绪了,她上前抱住了红叶的腰,将头靠在她的身上,“红叶,我害怕。如果有一天他真的利用了我,怎么办?” 冉红叶沉默,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这些事,远远超过她所接触过的感情范围…… 在听完了聂筱夭的叙述后,苏倾遥的扇子突然停止了摇动。他问:“月鸣兄他现在有没有对你说过什么?” 聂筱夭摇头:“什么都没有对我说过。” “这……”苏倾遥收起扇子,起身在屋内慢慢踱步,“这事情怎么这样复杂?” “苏大哥,我害怕……你说,如果他真的对我做那些事情了,我该怎么办?”聂筱夭急得眼泪都快哭了出来。 “没出息!”苏倾遥厉声训斥她,“你还是不是21世纪穿越过来的了?有没有作为一个穿越发主的觉悟,有没有一个现代女性的觉悟?男人算什么?难道离开男人你还不活了?” 一句话倒让聂筱夭冷静下来,对啊,她并不是这个年代柔弱的女子,她是一个从21世纪来的人啊。一直以来,她不是都这样劝诫自己的吗?作为一个穿越来的人,永远都不可以太投入自己的感情。 虽然,她现在已经拿捏不清封月鸣在她心底的重量,但是她绝对不能如此狼狈地就在这个未知的时间和空间遗失了自己的心。 反正她想要退隐江湖,他封月鸣若是愿意跟随,那就与他一起共赴逍遥。如果他背叛了她,那她一个人远走天涯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呀! 这一点想通了,聂筱夭突然觉得豁然开朗。 “苏大哥,你有办法帮我退隐江湖吗?”她道。 苏倾遥咧嘴,你怎么想起一出是一出啊? 聂筱夭却不管:“是不是穿越来的啊?是不是一个地方来的呀?是不是都接受过五讲四美三热爱,思想品德思想政治的教育家啊,怎么一点儿阶级友爱都没有。” 见她如此说话,苏倾遥的心放下一半,想来她已经想通了。于是他开始由着聂筱夭说着她畅想的退隐生活。 谁知她又说:“苏大哥,你有没有觉得到了这个年代,我老得很快。” 苏倾遥惊诧,立刻上前上下打量聂筱夭。 聂筱夭连忙躲开:“我说的是心老了。一入江湖岁月催人,少年弟子江湖老,这些话以前我不理解,但是现在懂了。” 苏倾遥呵呵一笑:“小孩子,少年不识愁滋味……” 两个人相视一眼,均是无奈一笑。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明明应该是稍带暧昧的恋爱情景,封月鸣却觉得一阵阵心寒。 他不想背叛她,一点也不想。一直以来,他只想打下这天下捧到她的面前。只是自古忠孝两难全,虽然他不知道自己对她是否仅仅是忠。 还是有许多其他的东西,那些事情要比保护她、守护她更加重要——就是爱她。 他爱她,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的心里有了这个认知。她对他来说,不止是那个永远高高在上阅人无数的万花宫宫主,而是那个可以跟着他花前月下、郎情妾意的人。在他的眼里,她敏感、多疑,只想拥有一份最完美的爱情。 所以他不能让她知道他娘的计划,一定不能。他想,就这样瞒着,他替她将百花谷从武林盟的手中夺回,他替她扫平江湖,他替她捧一个天下。若她是他的妻子,他的这一切自然都是她的,即使本来就应该是她的。 所以封月鸣惴惴地开口的时候并没有注意到对面聂筱夭面上的表情变化。 她一直看着他,观察着他。心中充满期盼,也满是一种说不清楚的担忧。她期待他给她一个美好的答案,好让她知道他并不是要背叛她。可是她也深深着担忧着,她怕他真的给她那个她不愿意看到的结局。 而看到他终于下定决心的表情,她的心反而静了下来,无论如何,都将会有一个结局了。 “夭夭……”他轻轻地唤她。 “嗯?”她低下头,并不敢看他的表情。 “嫁给我吧,让我娶你……”他说。 竟然是这句话,果然是这句话,聂筱夭的心仿佛沉入海底。明明是一句求婚了,可是为什么她感觉不到喜悦,反而有如冰刀雪剑风雨迎面吹来的感觉。一直以来,她对他寄予了太多的爱,所以才会在被背叛的时候感觉到这样的伤心难过,是吗?最后结果竟然是这样,他终于做出了选择,而她呢,是否也应该彻底地做一个决定来了结这所有的事情? 聂筱夭面上冷冷地笑:“是吗?你真的只是想要娶我?” 封月鸣着重地点头:“夭夭,让我一辈子都站在你的身边为你遮风挡雨,永远都不离不弃。” 聂筱夭还是笑:“不离不弃?” 大约发觉了她的面色不对,封月鸣有些奇怪地问:“夭夭,难道你不高兴嫁给我?” 聂筱夭掩饰了情绪,微微扯出一丝苦笑:“不,我高兴。我等着这一天等了这么久了……月鸣,‘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我一直在等的,就是这句话。” 封月鸣心中欢喜:“这么说,你答应了?” 聂筱夭望着他微微欣喜的模样,微微点了点头,心中却满是黯然。谁让她爱上了他?那么,嫁给他;那么,给他他想要的。 一见青衿慕,误尽平生终不悔。只叹得,竹声灯影里,人是容非。 聂筱夭由身后抱住了封月鸣:“不要动,让我好好地感觉一下你身上的温度。” 天气明明很寒冷,他的身上却有温暖不断向她透来。一直都是这样,她贪恋这一丝温情,贪恋这一段爱情,所以即使被伤了心,仍旧还是有些东西放不下。她的头轻轻地靠在封月鸣宽厚的后背上,早已泪流满面…… 第十七章 沙场血染只为她 武林盟几位掌门齐集在段昭瑞的书房,令段昭瑞几乎有些措手不及:“几位掌门有何指教,何以突然驾临?” 几位掌门互相看了两眼,嵩山派的掌门开头说道:“这些日子咱们武林盟内流传着说万花宫的妖女打算本月二十五带人进攻百花谷,不知道段掌门可有听到风声?” 段昭瑞心里一惊,这话是素素对他说的呀,他并未告诉外人,怎么会在整个武林盟内流传出来?他当下心中有些计较,只问:“确有耳闻,可几位掌门有何指教?” 嵩山派掌门是个脾气,当时便说:“既然他们二十五便要进攻,咱们难道不需要准备吗?” 段昭瑞坐在座位上:“这些话只是空穴来风,怎可如此轻易就相信了?” 嵩山派掌门刚要发脾气便被武当派的掌门拉住,却也对段昭瑞说道:“贫道不知段掌门作何想法,但依贫道看来,还是有所准备为好,以备不时之需。” 段昭瑞不好反对,于是点点头:“这就吩咐下去大家准备与万花宫之间的较量吧。” “段掌门似乎有些不情愿啊……”天山派的新任掌门雪何在突然道,“为何在下感觉不到盟主对抗万花宫的决定和决心?怕不是盟主早已与万花宫串通好了吧?” “你……”段昭瑞理亏,却又不能体现出来,只好做一副十分气愤恼怒的样子。 雪何在仿佛并未觉察到段昭瑞的愤怒,仍旧说:“听说这月二十五日万花宫会进攻百花谷还是万花宫的妖女亲自和盟主约定的,为何不见盟主吩咐下来准备呢?” 段昭瑞心猛地震到,难道那日他与素素见面时还有别人看到?那,他们之间的对话……他强自镇定面色,故作不知道:“雪掌门这是何意?难道段某会罔顾武林盟众家兄弟性命不成?” 却见雪何在这时慢慢开口:“我还听说,盟主您与妖女是旧识?” 在场的几位掌门无一不被巨大地震动:“旧识?” 段昭瑞环视众人一眼,点头道:“确实,我以前因缘巧合与万花宫的宫主以另一种身份认识过。” “哦?”众人俱是一惊,“那上次……” “上次万花宫宫主便是念在是旧识才没有杀了我。”段昭瑞知道他们要问什么,只得含糊其辞。 众人面面相觑,均是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却又立刻达成了一致的看法:“那此次万花宫的进攻还由段盟主您亲自对付妖女。”每个人的心中都打着自己的小九九。其他三家掌门都觉得万花宫妖女的武功应该十分了不得,那么既然段昭瑞与她是旧识,且上次都能从她手上成功逃脱,那这次也应该交给他才是。他们只顾着把最大的困难推给段昭瑞,可却不知道事实上,聂筱夭的武功也不过自保而已。 “那是自然……”段昭瑞答应得爽快,倒让其他几位掌门有所顾虑。段昭瑞也有自己的小九九,他是知道素素的武功的,若是遇到他,他尚可保证她没有损伤,可若是其他人,他就说不准了。 众人心中虽然惴惴,可这一番话该说的也都说完,于是只好告退。才离开段昭瑞的屋子,天山派的雪何在便命令手下仔细盯着段昭瑞,以便在特定的时候可以“出其不意”地为她的姐姐报仇。 十日之约如期到来,聂筱夭亲自率着万花宫的教众们出现在了百花谷,如同天降。其实他们不过是通过了百花谷的那些唯有原本百花谷的人所知的密道,可以瞬间进入百花谷和离开百花谷。 武林盟人人惊恐万分,匆忙迎战。不一会儿,整个奇异花园又是如同数月前一样,展开了一场激战。原本美丽的花园,因为数月前的那一场激战,早已残破不堪。如今还没有修复,便又迎来了这样一场大战。花草何辜,徒受这战火侵袭。 武林盟中唯有一个人泰然自若,并不惊慌,他等着她,一直等都会她。 “你来了?”段昭瑞笑着问。 “是,我回来了,来取回本该属于我的东西。”聂筱夭笑着回答。 真是可笑,十天前,眼前的男人才跟她求过婚。 才不过短短十天,便有两个男子跟她求婚,一个爱她的,一个她爱的。只可惜世事无常,段昭瑞以为娶了她可以平定武林盟和万花宫的干戈,封月鸣却是要万花宫变成柳月山庄。 聂筱夭面上的苦笑让段昭瑞有些诧异,可他还来不及询问,武林盟的人与万花宫之间的混战已经影响到了他们。 奇怪,他并没有下命令,到底是怎么打起来的。 原来天山派的门人早已趁着开仗前便在内部吩咐了一旦与万花宫对峙,便立刻趁着混乱先下手为强,妄论什么武林道义。 既然有天山派带头,不一会儿,整个百花谷的奇异广场都弥漫起了烟尘。段昭瑞一面出手对聂筱夭投以简单的招式,一面对聂筱夭道:“当心。” 聂筱夭呆呆地迎战,心中有些感激。不一会儿,封月鸣已经摆脱周围的武林盟的人护到聂筱夭的身边来。 局势混乱,所有人的交战的声音传入聂筱夭的耳朵,她有些小小的惊慌和恐惧,双手擅抖,不知所措。 封月鸣和段昭瑞两人面对面拼打,数个回合下来,根本分不出胜负如何。 正在这时,天山派原本埋伏起来跟踪段昭瑞的三位门人突然出现,因为她们已经发现了一个诡异之处——堂堂万花宫宫主的武功并不如传说中那般神奇,往往还需要身边那个男人的保护。这个发现让她们兴奋起来,如果击毙万花宫宫主,那她们便是这场战争的头功。 封月鸣与段昭瑞交战正酣,并未留意。反倒是段昭瑞在转身撤步的时候猛地看到那三个白影正以巨快的速度向聂筱夭移动。 “素素,当心!”段昭瑞大喊。 可是聂筱夭根本没有反应,也不知发生何事。 段昭瑞无心恋战,直想往聂筱夭的身边奔去。才一分神,胸口已经被封月鸣重重击了一掌。他没有还手,也没有再理封月鸣,所有的意识都在告诉他跑向她。 段昭瑞用最后一丝力气施展轻功,两步奔到聂筱夭的身边。他开双臂,仿佛大雕一样,护住了所有攻向聂筱夭的兵器。封月鸣也立刻醒悟,上前挥剑将那三个白影砍倒在地。 “你……”聂筱夭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儿,不禁有些吓傻了。 段昭瑞胸口淤积的一口鲜血猛地喷出,沾了聂筱夭一脸一身。而他终于撑不住,扑向聂筱夭的方向,往地下倒去。 聂筱夭本能地伸手接住了段昭瑞,却因为他的身体太沉重,两个人同时跌倒在地。 “段公子,你……”聂筱夭的话音里都带了颤音,她当然知道他喜欢她,可是她没有想到他也会以这种方式这样为她而死。 段昭瑞残存一口气,用尽力气抬手用袖口去蹭聂筱夭脸上的血迹:“对……对不起,我弄脏你了。” 聂筱夭的泪水冲眶而出:“你怎么这么傻?我们是敌人啊,敌人!” 段昭瑞却微微笑了出来:“我只是听从自己的心行事而已。看到你的眼泪,我会心碎。不过现在看着你为了我掉下眼泪,我又觉得很幸福。” “傻子,傻子……”聂筱夭喃喃,“我不值得。” 段昭瑞微微摇头,气息不稳:“你教会了我正与邪,你忘了?世上本没有正邪,但是正邪在人心中。在我心中,你永远都是最好的那个,为了你,做什么都值得,哪怕负了江湖,负了天下……”说着,他又猛地咳嗽两声,更多的血源源不断地被咳出。 他的血慢慢地浸透聂筱夭的衣衫,刚开始是些许温热,然后冰凉彻骨。 “素素,我……”段昭瑞突然想问她是否爱过他,可是话还未出口便觉得后悔了。她爱他,不爱他,都不重要。只要他爱她就可以了,只要她知道他爱她就够了,所以他说,“素素,我爱你。” 聂筱夭抬手替段昭瑞扫过面庞上的几丝乱发:“对不起,以前骗了你。但是,以后你永远都会在我的心里。” 段昭瑞笑了起来,面上是一朵美好灿烂的笑容。 从他的视线可以看到聂筱夭美丽的脸庞上沾着他的血迹。而她的脸,映衬在那天幕下,越来越远,越来越远。他只是在想,为什么那天幕是灰白的颜色,如果是蓝天,该多好…… 他似乎有着重重的遗憾,却又已经享受到了幸福。闭上双眸时,满脸俱是笑意。他终于留在了她的心里,用一种最绝望的方式。 …… 四周还是硝烟弥漫,可是聂筱夭的心中渐渐已经冰冷沉静了下来。她脑海中想着许多事情,却又好像什么都没有想,因为她觉得自己的心里一片空白。 怀抱中的温热渐渐退去,最后终于变成冰冷的时候,她的身边跪倒了许许多多万花宫的门人,大家对她拜倒,齐声高喊:“宫主洪福齐天,万花宫千秋万代。” 真的能千秋万代吗?聂筱夭有些茫然地想,任何事情,似乎都不会有预料中那么美好吧。 宫阁楼台依旧,万花宫仍是万花宫,却早已物是人非了。 那些战争剥夺了太多人的生命,也使得太多人留下了无比惨重的心理阴影。 聂筱夭觉得百花谷仿佛已经被灰沉沉的空气笼罩,永远都找不到曾经那个阳光明媚,随时花瓣上都有可能滴落露珠的时候。 万花宫内百废待兴,可是,她早已倦怠了。 “苏大哥,我等不下去了。我觉得我必须离开这里,这里太压抑了!”聂筱夭在苏叶庭对着苏倾遥大声道。 “你真的对他已经不报以希望了?”苏倾遥问她。 “希望越大,失望越大。苏大哥,我们本来不是属于这个世界的,又何必对这个世界认真。”聂筱夭满是一副玩世不恭的表情。 苏倾遥却上前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大哥面前不用装这副什么都不在乎的假象,大哥知道他对你意味着什么。” “可是他已经背叛我了。想到以后他会娶我,然后在万花宫内对我取而代之,再然后万花宫就变成了柳月山庄,我……” “你在乎万花宫变成柳月山庄?”苏倾遥突然问。 聂筱夭摇头:“当然不在乎,我只是不能忍受他对我的爱这样不纯粹。” “你太在乎他了。”苏倾遥给她定性,“正是因为太在乎他了,所以才会注重这些旁枝末节,太看重这场感情。表面上装多不在乎,可是在乎得比什么都深,对吗?” 聂筱夭无言以对。苏倾遥不愧同是穿越来的,将她内心的那些小九九看得一清二楚。随即他说道:“不过我倒有个办法,来看他是否对你真正地死心塌地,不掺杂一丝功利……” 这两日,百花谷突然之间热闹了起来,因为卫游和易缘两个人回来了。 万花宫重创武林盟夺回百花谷后,武林盟的势力在各处迅速瓦解。之前备受欺凌的凌云教和逍遥门也很快便摆脱了被武林盟鱼肉的情形,所以卫游和易缘两人匆匆回来“复命”。 不过也因为他们俩回来,聂筱夭才找到了一丝过去的感觉。他们那样缠在她的身边,虽然她总是匆匆躲闪不及,但总归也是十分快乐的。 这日聂筱夭正坐在花园里发呆,不提防被卫游和易缘两人抓住了。 “宫主——”两人大声在她耳边唤她,这才拉回了聂筱夭的心神。 “你们?唉,你们怎么找到我的?”聂筱夭有些晕,她明明吩咐了丫鬟们别告诉他们她在这里。 “宫主,您忘了,咱们可是心有灵犀啊。”卫游倒是一副翩翩然的公子样,只是掩不住眼中的那一丝狡黠,如孩童一般。 易缘也赶忙跟上:“是啊是啊,宫主,我们是有心灵感应的。” 聂筱夭呕得几乎吐血:“好吧,好吧,那你们找我有什么事儿呢?” “吾与宫主,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卫游答。 易缘揪着自己梳着的女孩子的辫子,老半天才说:“一日不见,如三岁兮……” 聂筱夭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你们说的这有差别吗?” 卫游淡淡一笑:“没差别,只是将宫主您逗乐了,我们也就功成名就了。” 聂筱夭有些恍惚,伸手摸上了自己的脸,是啊,已经好久没有这样笑过了。她有些怅然:“如今也只有你们能让我这样笑出来了,如今的百花谷都不像百花谷了。” 易缘诧异:“封掌门不是让大家照着原样恢复的百花谷吗?一草一木都跟以前一模一样啊。” 卫游从旁边拿扇柄敲了一下他的头:“宫主说的是物是人非。” 易缘这才了解,却口没遮拦:“物是人非事事休啊,也对,如今再也看不到慕护法了……” 想到慕云霏,聂筱夭的眉头皱得更深,易缘也知道自己说错话了,趴在聂筱夭的腿上:“宫主,我错了。我不该提……您,您没事儿吧?” 聂筱夭微微摇了摇头,眼眶里却已经充满了眼泪。 卫游嗔怪了易缘一句,而后轻轻揽着聂筱夭的肩膀:“宫主,逝者已矣,不要太过伤悲。即使是慕护法,也希望宫主您能快快乐乐地生活。” 聂筱夭点点头说:“好”。 易缘还是忍不住话头:“可是封掌门也够过分,明明说要迎娶宫主了,结果每日里尽忙些公事,都不来陪伴宫主。” “他……”聂筱夭神色又有些黯然下来,“他也许在乎的是娶我,而不是我吧……” 两个人听聂筱夭这样说都不由一愣,随即同被那伤感的语气给带动,说不出话来。 良久,卫游道:“宫主,我们,虽然我们能力不及慕护法,但是请相信,我们也会永远站在您身边,用性命来守护您的。如果封月鸣他胆敢对您不好,我与易缘就叫他好看。” 易缘匆忙点头:“是的,是的。我们会守着宫主您,只看您的笑容,不看您愁眉苦脸的样子。” “此话当真?”三个人被这话一惊,同时回头,原来这话出自苏倾遥之口,只见他摇着风花雪月扇区子翩翩而至,将扇子一合,便问卫游与易缘,“一直守护在宫主身边,只愿意看到她的笑容?” 卫游和易缘郑重地点点头。 “那我看这事儿能成。”苏倾遥转头对聂筱夭道,“本来我还担心你一个人远走天涯会没有人照顾你保护你,这下好,有他们俩在你身边陪着你,你也不会觉得闷了。” 聂筱夭这才明白了苏倾遥说的是什么意思,扭头看卫游和易缘两人,面色尴尬:“可是,我……” “您怎么了?”卫游和易缘同时问。 “算了,”聂筱夭觉得她实在说不出来,难道要她说她坚决不要对这两个如花似玉般的男孩儿下手,明明孤僻只是孩子啊,她怎么能如此兽性大发。虽然他们俩是她的侍君,她可以名正言顺地做很多事情,可是,这还是太诡异了吧?聂筱夭接着道,“你们俩真的想好了?也许要跟着我去吃很多苦啊……” “连死我们都不怕,怎么会怕吃苦?”易缘气鼓鼓地说,分明就是说宫主你太瞧不起我们了的语气。 卫游也随着点头:“刀山火海,死犹不辞。” 于是聂筱夭下定决心:“那好,那以后就你们俩陪着我了……” 第十八章 今朝遥望已天涯 封月鸣去找聂筱夭的时候她正在听风沐雨楼闲坐着。 听风沐雨楼是百花谷内新起的一座楼阁,因为聂筱夭总觉得在自己的寝殿睡不安稳,一躺下仿佛就能听到许多战争中的亡灵的哭泣声。所以她令人在湖边起了这样一座听风沐雨楼,供自己每日休息。 自从万花宫的事务大多都交给封月鸣和冉红叶后,她仿佛突然有了大把的空余时间。每天做着许多重复无聊的事情。她惊奇地发现,大概过不了太久,她就会被架空,然后干脆成为一个傀儡。 她觉得自己正在仔细目睹怎样被自己最爱的人——封月鸣,渐渐孤立起来。 封月鸣眼前的情景正是:聂筱夭正坐在躺椅上,慢慢摇晃,似乎什么都不在乎,十分轻松。其实现在万花宫的所有大权都在他的手中,虽然冉红叶也管事,但毕竟不如他来得直接。而从筱夭一直以来的态度上,他总觉得事有蹊跷——她仿佛是在故意将所有的事情都交给他。 封月鸣坐在一旁看着睡梦中的聂筱夭。夕阳的余晖从窗格间斜斜射入,让整间屋子里都仿佛染上了一层桔色的轻纱。聂筱夭坐着的躺椅一摇一晃,脸上的光线时明时暗,就仿佛她的人一样,令人琢磨不透。 只是突然间,封月鸣觉得这一刻如此美好。他希望时间静止,不再流动,就让他们俩这样慢慢地坐着,让他看着她熟睡的容颜,慢慢地等待岁月静好。 过了不知多久,封月鸣看到聂筱夭十分长的睫毛些微有些颤动,虽然没有睁开眼睛,眼珠却在眼皮下灵魂地转了一圈。 他问:“醒了?” 聂筱夭这才慢慢睁开眼睛,微微一笑:“你怎么知道的?” 封月鸣但笑不语,只是宠溺地看着她。 被他看得时间久了,聂筱夭突然有些不好意思。她扭头道:“干嘛一直盯着我看啊?” 封月鸣却笑说:“因为总也看不够。” 其实他鲜少说这样暧昧的话语,总是喜欢绷着一副冰川样的面庞。所以这话从他口中出来,聂筱夭和他自己都不由一呆。 聂筱夭不再言语,微笑着看着他。过了许久,她才说:“月鸣,你是否有事情找我?” 封月鸣心中惴惴,整理了思绪,然后才说:“是,我娘她老人家在催我们两个的婚事了。” “你娘?”聂筱夭紧锁眉头,“那你呢?你想娶我吗?” “也想啊,”封月鸣答道,语气中却多了一丝不自然。 聂筱夭知道那不自然从何而来,面上瞬间闪过一丝苦笑,又消失不见,换上一贯的微笑:“要娶我,可是有条件的。” “什么条件?”封月鸣微微皱了眉头,“以前都没有听说。” 聂筱夭笑笑:“娶了我啊,就要帮我担负起万花宫的责任,为万花宫负责。” 封月鸣诧异:“以前从未听说过啊……” “以前从未有人要娶万花宫的宫主啊。”聂筱夭陈述事实,“所以,想娶我,就要娶了万花宫哦。” 封月鸣笑了:“这点小条件,在我的眼里根本不算什么啊。”他目光坚毅,“筱夭,只要能娶你,别说要担起万花宫的责任,便是担起天下的责任,我也觉得高兴。” 听他这么说,聂筱夭的心里是十分高兴的。但是想想他如此说的后果却是背叛她,她的面色又恢复了一般模样。 其实她未尝不是在试他。整个万花宫的责任,他答应得那样爽快。 如果他但凡犹豫些,但凡踟蹰些,她也知道他并没有执行他娘的话,与她背道而驰,走上了一条背叛她的不归路。可他并没有犹豫,可见他也是想要对她取而代之的。 万花宫?柳月山庄? 想来真是可笑,聂筱夭突然有些茫然了,人人都追逐江湖这些名利,可到底是为了什么?这样,真的快乐吗? 婚礼在紧锣密鼓地筹划着的同时,聂筱夭的逃跑计划也已经渐渐出炉了。 苏倾遥在一样样帮她安排打点好后,问她:“筱夭,逃跑会让你觉得幸福吗?” 聂筱夭微微一怔,继而说道:“苏大哥,我真的已经厌倦了这个身份,这个江湖。有句话叫做一入江湖岁月催,少年弟子江湖老。如今想来,真的是不错。因为我是这个破烂万花宫宫主,错过了多少良辰美景?我不想蹉跎岁月。每个人都只能活一辈子,所以没有时间来得及后悔。可是如果我活了两辈子,还不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那我才真的是废柴。” 听了她这话,苏倾遥多少有些释然。他微微地笑:“你能如此想,那我就心无愧疚地送你这个大麻烦走。” 大红的色彩,铺满了整个百花谷。临近婚礼,万花宫上下都是一派喜气洋洋的景象。 亭台楼阁,花草树木,仿佛焕然一新,迎接它们主人的大喜之日。 只可惜,它们的主人很没品地打算临阵脱逃了。 其实开始时一切都是井然有序的。因为封月鸣也在百花谷住着,所以纳彩、问名、纳吉、纳征等一系列的程序全部免去了。只剩下请期和亲迎。 所以亲迎礼上,聂筱夭和封月鸣依着规矩拜天地父母,而后——夫妻对拜。 她只觉得手中牵着的红绸仿佛有着温度,灼烧着她的手也灼烧着她的心。明明知道,牵着的那一边是他,那个她心心念念的他,却又知道,这虽然是他人眼中美满的开始,可事实上却是结束。她要离去,再归来,遥遥无期。 封月鸣这日一直都是一副高兴的样子,却不知为何,从心底里有些慌,没来由的。 明明是非常高兴的日子,非常幸福的时刻,却总觉得哪里似乎有些不对劲儿。他只以为这一切太顺风顺水,自己多疑多虑罢了,未曾深究,便接着面对这热闹的婚礼。 本来就是,万花宫的宫主出嫁,且又是人称江湖第一美男和美女的婚礼,不知有多少前来凑热闹的,观礼的。场面盛大热闹,自然也有一些混乱。 “礼成——”司仪官的声音高昂。 他与她的夫妻对拜结束,于是他当着众人的面前,掀开他的新娘的盖头。 亮红色的盖头,上面是吉祥如意纹和鸳鸯戏水图。封月鸣轻轻掀开一角,已经看到那嫩朱红色的樱桃嘴。手往上抬,一个倾心夺目的容颜就从盖头下跳了出来。所有人都道,万花宫的宫主本来便是人间绝色,及至成为新嫁娘,穿上这一身喜服,更衬得明眸皓齿,娇俏动人。 她望着他,想把他的样子印入心口。周围有喜庆的音乐,有人群的喧闹,可是她充耳不闻,仿佛什么东西都听不到,只能听到自己心里的一声低沉的忧叹。 封月鸣也注视着眼前的人,良久不能移开目光。他一直都知道她很美,但是没有想到能够美得这样惊心动魄。她面上明明微笑中带着的那缕不知名的哀愁,虽然转瞬即逝,但是他还是看到了,抓住了。他盯着她,想要从她的眼中看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而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发现。她在脑海中印入一个身影,而他的眼里也留下了一个绝美的容颜。 聂筱夭和封月鸣在众人的簇拥下入了洞房,封月鸣又被熙熙攘攘的人群拉出去喝酒。一时间好不忙乱。聂筱夭蒙着红盖头,坐在床边儿,直到确定外面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才轻轻扣了扣床板。 原来那床板下是有暗格的,直通百花谷连接谷外各处的密道。 卫游和易缘从床板的暗格里出来,对着聂筱夭点头示意他们已经全部准备好了。 聂筱夭向四下里看了看,将一封早前写好的信放在了床上,而后将嫁衣脱下,放在旁边。嫁衣内是一袭宝蓝色的衣裙,在红色的新房里看起来有些刺眼。 时候不早了,聂筱夭对着卫游和易缘打了个手势,三个人由暗格里走了。 而此刻的新房外,仍旧是锣鼓喧天的喜乐声,还有众人嬉笑的热闹。只是那些,都与她无关了。 “宫主,您打算带我们去哪儿啊?”易缘黏在聂筱夭的身边问道。 他们一行三人由密道出来后就一直在赶路,此刻早已离百花谷百里之遥了。 “我们啊……”聂筱夭微微眯着眼睛,“我们去蹋遍这片神州的山山水水,阅尽这人世的千万繁华,荒漠塞北、锦绣江南、苍山云雪、洱海碧波,太多了,说不完,待有朝一日,我们的足迹遍布神州了,也就该往一个地方去了。” “什么地方?”卫游饶有兴致地问。 “保密。”聂筱夭狡黠一笑,然后便往前奔去,“神州大地啊,让我来征服你吧!” 身后的两个人看着她肆意的样子也不由失笑。卫游问易缘:“有没有发现宫主跟以前不同?” 易缘白了他一眼:“宫主已经跟以前不同了很久了啊。” “不,我说的不是宫主得病后的性情大变,”卫游说,“难道你没有觉得宫主从万花宫里解脱出来,多了一分以前从来没有过的潇洒和惬意吗?说不清楚,就是觉得她整个人都神采飞扬了起来。” 易缘略有所思,然后点点头:“不过我担心过不了多久她又会想那个人。” “笨蛋!”卫游使劲地拍了易缘的脑袋一下,“要我们俩是干嘛的?我们难道会让宫主有机会想那个人吗?” “也对哦……”易缘傻笑一下,看到聂筱夭已经走得远了,连忙喊她:“宫主,等等我们……” 摆脱了众人的劝酒的封月鸣匆匆回到房中,生怕筱夭等他等得太久。 新房里有灿灿的烛火摇曳,龙凤烛燃许多烛泪。满室均是旖旎的红色,让酒醉微醺的封月鸣不由得从下腹燃出一丝火焰。 他摇了摇头,觉得有什么地方似乎有些不对劲儿。 新房内静悄悄的,连丫鬟都不见踪影。封月鸣以为自己走错了房间,连忙定睛又重新打量了一遍眼前的景物。 龙凤烛,龙凤被,红绡帐,以及到处贴着的双喜字。这分明是新房,却安静的离谱。 “筱夭,筱夭……”封月鸣唤他的新娘。 可是周围仍旧什么声音都没有,只能听到他自己呼呼的喘气声。 奇怪,封月鸣嘟囔一句,径自往床铺边走去。 大喜的日子,他推拒了那么多的应酬想要回来跟新娘共度,却不见新郎的踪影。 封月鸣以为聂筱夭大约只是临时出去了,并不曾在意,往床铺上躺下,揉着自己有些发涨的太阳穴。 终于成亲了,终于,娶了她。 其实他并不是很想在这样的条件下娶她,他并不想让他们之间的感情如些功利。如今,所有人都看得出,他娶了她,便名正言顺地执掌了万花宫。 这是他母亲的主意,可是自己也并没有拒绝。 这也许是每个男人都想拥有的——最美丽的妻子,最丰厚的嫁妆,最强大的权力。 每每思及此,他便会觉得自己心底的某一处已然被污浊,并配不上筱夭。但他琮是有些义无反顾地往这条路上走了下去。 似乎是一种笃定,如果是万花宫宫主,那么必定不会让他有此机会。而如今那个位置上的是聂筱夭,为何不取而代之?反正她又对这样的位置没有兴趣。同样地还有一种笃定——就是聂筱夭爱着他,如同他爱她一般。 但不知为何,最近心中总有些惴惴不安,仿佛在害怕着什么。但究竟害怕的是什么呢?无端的恐慌让封月鸣不敢再多想。 封月鸣躺不下去了,转身想要起来,却在扭头的一瞬间看到了床边摆着的嫁衣。 嫁衣?! 是原本穿在筱夭身上的嫁衣。 封月鸣的心猛地一沉,她会不会出什么事儿了? 思索间,便看到了嫁衣旁的信封。 原来是筱夭留给他的信,封月鸣身上已经有冷汗渐渐沁出,匆忙拆开信封去看。 月鸣: 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大约已经在神州大地上自由驰骋了。 不用担心,亦不用派人来寻我。 伯母与你私下里商量的计策我已知晓,我也知道你为了重建你父亲一手创建的柳月山庄有多么的焦灼……但是,所有的这些都不能弥补我的伤心和失望。 恋人之间贵在交心,福祸相依,患难与共。虽然我知道你母亲与你说的话你对我必定难以启齿,但我早已给过你几次机会,暗示你向我坦白。只可惜你自己依旧是选择逃避。其实我只是希望,应是你与我明说,任何事情都由我们两人一起承担。 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让你选择逃避,但我已经伤心。 试问两人若不能肝胆相照,赤诚以对,又如何共同携手走过以后的岁月? 嫁给你,是我所愿。如今已经满足,也就是我该离开,去完成我其他愿望的时候了。 只可惜其他的那些愿望里,本来是有你的存在的。 万花宫请你与红叶代为管理吧。若你心中还有我,那么万花宫之物力财力皆可以万分支持你去重建柳月山庄,但请务必留存万花宫。宫主一职就交由红叶吧。 沙场娜拉……(这是我所来的那个世界的再见方式,表示也许再也不会再见到面的再见!) 夭夭。 封月鸣握住信,心里满是不可抑止的痛。 自作聪明,真是自作聪明!他以为她什么都不知道,却不料她什么都清清楚楚。 而心中更为恐慌的便是——他竟然失去了她。 他不是发誓会永远守护在她的身边吗?她不是他最爱的女人吗?他怎么可以就这样背叛她,任由她离开自己? 一手握着的是到手的富贵权力,而另一手,是对她的诺言。 封月鸣转瞬就反应过来,自己究竟犯了多么大的一个错误。俗世间万般荣华怎么能敌得过她的柔情似水? 一种懊悔不已的凄然欲绝如龙卷风般急剧在封月鸣的心底席卷开来,她一定还没有走多远,他一定要把她找回来! 一时间封月鸣仿佛疯了一样奔出新房便要各处去寻找聂筱夭。 才跑出新房没两步便遇见引着喜婆欲往新房而来的冉红叶。封月鸣慌忙间将情况说与她听,冉红叶却紧锁双眉:“封大哥,宫主离开之事咱不可传扬出去,这些日子我可以坐镇百花谷,你带人秘密私下寻找才好。否则消息传开,大家全知道万花宫的宫主新婚之夜逃婚浪迹天涯去了,就不太好了。” 因她说的全都在理,封月鸣只好答应了。 爱到分时才显珍贵,很多人都不懂珍惜拥有。只到失去才看到,其实那最熟悉的才是最珍贵的。 宫主逃婚的事本来鲜少有人知道,但是因为按照惯例,新婚第二日媳妇要给婆婆上茶,明月奴不见儿媳妇便心存了怀疑,再看儿子每日里都带着人早出晚归,便知道定是宫主出了什么事情。暗地里打听出来,她不由心中欢喜。 封月鸣连着出谷找了三日,刚一回来便遇见了自己的母亲正在屋子的前厅等他。 “娘……”封月鸣生怕她看出什么。 却不料明月奴开门见山:“不用骗我了,我什么都知道了。” 封月鸣一惊,俨然就有怒火要发作出来,正想问是谁说的,却被明月奴另一句话给止住。她说:“我头一次觉得这个媳妇儿还是满有眼色的。知道什么时候该嫁给我儿子,也知道什么时候离开。这下正好,你正式接管万花宫,复兴柳月山庄,娶红叶,再给我生个胖孙子。”明月奴边说边觉得这生活真是顺风顺水,十分美好。 即不料封月鸣当即吼了出来:“我要找她回来!” “什……什么?”明月奴没有料到惯常孝顺的儿子会突然顶撞自己,顿时一愣。 “我会找她回来。万花宫是她的,我一个大男人不能做这样的事情。”封月鸣说道。 “你……”明月奴一时气得说不出来话,良久方要说什么的时候,封月鸣又道:“母亲不用再拿性命逼迫我,我不会就范的。”明月奴被噎得说不出话,只得作罢。 第十九章 逍遥一世共悠仙 苏倾遥一点点地收拾着包裹。 封月鸣坐在他身后感慨:“想不到倾遥兄你也要走。唉,所有人散的散,走的走,死的死,当初百花谷里的那些人,如今还有多少?” 苏倾遥微微一笑:“封庄主又何必如此客气?倾遥留在百花谷本来就是为了给宫主治病,如今宫主病早都好了,而且人也不见踪影,倾遥又有什么原因留下呢?”他这话虽然是笑着说的,但却透着一股疏离和冷淡。 封月鸣问:“你也在怪我,对吗?” 苏倾遥扭头说道:“不敢。” “唉……”封月鸣长叹一声,“倾遥兄,无论你相不相信,我是真的想要找宫主回来,将一切都还归于她。” 苏倾遥面上有一丝冷笑:“宫主在意的才不是这权力富贵吧?” “这……”封月鸣一时间无语,突然他似乎是有了一种顿悟,忙说,“倾遥兄,你是知道宫主在哪里的,是吧?告诉我,她在哪儿!” 苏倾遥却道:“她在哪儿不应该问我,而应该问你自己。宫主此去,难道不是为了去完成她的愿望,她的愿望是什么?难道月鸣兄你会不知道?若要真不知道,那在下再无话可说。” 思索片刻,封月鸣立刻心中了然:“我知道……多谢倾遥兄。” “不用谢我,”苏倾遥已经收拾完了要带的东西,折扇轻摇在封月鸣的眼前晃了晃,“我只是希望她以后不要后悔,也希望她可以幸福而已。既然她的梦想有一部分是你,那么丢了梦想,大约不会那么幸福。” 封月鸣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什么都没有说。 聂筱夭和卫游、易缘在神州各处游历,到过名山大川,也去过无名小镇。卫游和易缘发现,刚开始聂筱夭的情绪还很高昂,可是后来渐渐变得沉默了起来。甚至有时半夜还会站在窗口处默默凝望天际,良久都不语。 每每这时他们俩就知道,宫主一定是想起那个人了。 后来有一日,他们到了一个稍微大些的城镇,在路上寻找客栈的时候,听到路上有人议论纷纷。 “听说了吗?万花宫的宫主换人了。” “啊?万花宫的宫主不是那个什么江湖第一美女吗?怎么换人了?” “说是妖女得了重症,不治而亡。然后原先的左护法继承了宫主的职位。” “不是说前段时间妖女成亲了吗?怎么没让那个新郎官接掌万花宫啊?” “这你有所不知啊。其一,万花宫历代宫主都是女女相传,并没有男的当宫主一说。其二,听说那新郎官——柳月山庄的庄主,成亲没几天就失踪了。” “失踪了?” “这消息可一直压着呢,”那人声音又小了些,“成亲没几天就跑了,离开了万花宫,谁知道是不是那宫主床上功夫十分……” “嘭”的一声,那人话还没说完,已经被卫游一拳打在地上。 卫游狠声道:“万花宫宫主的坏话也是你随便说的?真是活腻味了……”说完他还想接着揍那人,却被聂筱夭拦住:“算了,不与他们一般见识了。” 卫游只得作罢。 到了客栈,聂筱夭声称自己并不舒服,于是先行回房间休息,留下卫游和易缘独自在那里吃饭。 两人面面相觑,只得低头扒饭。 等到聂筱夭上楼了,易缘才问:“宫主是否又想起封月鸣了?” 卫游白了他一眼,一副你说废话的表情。 易缘又问:“那他也失踪了是什么意思呢?” 卫游又白他一眼,却说:“想必出来找宫主。” “啊?”易缘不由出声感叹,“可是他找得到吗?咱们都是随性而走,想到哪里去哪里的。” 卫游仔细想想:“大约他猜得到宫主最终想去什么地方。我们即使在外面游历再久,不也还是最终要回一个地方的。大约他知道……” “嗯,原来这样。”易缘点点头,随即又眼珠一转,“我有个主意,你要不要听?” “什么主意?” “咱们拉着宫主在外面多玩一年两年的,让他多等一些时候。” “这就是你的主意?” “怎么了?” “没怎么……”卫游摇摇头,“真没创意的主意。” “那你有什么更好的主意?” “没有。” “那不就是了?”易缘愤怒,“那就先听我的。咱们拖着宫主在外面玩个三年五载的,让封月鸣那家伙等得不耐烦离开了才好。” “为什么?” “那样宫主就是我们的了。” “难道你还没有发现宫主一直都是喜欢封月鸣的吗?即使我们陪在她旁边这么久,她也不会再拿咱们当侍君了。” “是哦……” 卫游并不理他,接着开始吃饭。易缘还在那里睁着大眼睛忽闪忽闪地,最后问:“你是不是想让他们有情人终成眷属了?” “是这样,不过,”卫游顿了顿,然后邪邪一笑,“道路是艰巨的。谁让咱们都看不惯封月鸣他那别人欠了他二十两银子的冷脸,一副生人莫近的架子呢?” “嗯嗯。”易缘连连点头,“全当我们俩送给宫主的礼物了……让他寒窑苦守三五年,嘿嘿嘿嘿……” 聂筱夭正在窗口发呆,突然听到敲门声,扭头看去,原来是易缘端着一大盘饭菜,而卫游站在他旁边。 “宫主,就算不舒服也要吃点儿东西啊。底下人多嘴杂,所以缘儿就给您端上来吃了。” 聂筱夭点点头,示意他将饭菜放到桌上即可。 “宫主,不知我们下一站去往何处?”卫游忽然问。 聂筱夭皱着眉头思索一阵,答:“我们去天山。” “天山?”易缘突然惊叫出来,“天山那么远,而且还冷,那种苦寒之地我们为什么要去啊?”话还没有说完,他的衣角已经被卫游拉住了。卫游低声在他耳边说:“那么远,咱们就可以花很长的时间去那里,再花很长的时间玩儿,再花很长的时间去下一个地方。你没觉得这样我们可以拖很长时间吗?” “也是哦……”易缘突然不说话了。 “你们呢?想不想去?”聂筱夭又突然问两人。其实她并没有想好要不要去天山,因为去了那里,就是寻找一个答案。可是她又怕知道这个答案。如果,他不在那里,她怎么办?彻底地忘记那段感情吗?所以问问另外两个人,如果他们替她拿了主意说不去,那她也就可以放心大胆地接着做一只乌龟,把脑袋缩到壳里,不去知道答案。 “当然去当然去。”易缘和卫游同时点头。 “这……怎么突然都去了?”刚才,不是还在抱怨天山是苦寒之地吗? “苦寒之地也是有好玩的地方的嘛……”易缘掩饰道。 “卫游很想观看一下天山美景。”卫游也说。 “那……好吧。”聂筱夭无奈,既然他们都这样,那她也就只能直面了。 一路上走走玩玩,出了边塞,到了西域,及至天山脚下的时候,已经是三个月后了。正巧是西域一年四季最冷的季节,成日里千里冰封,万里雪飘。聂筱夭他们一行三人都添置了棉衣皮具,虽然厚重,但因为颜色明艳,却都显得道骨仙风。 聂筱夭一身血红,走在雪地里,仿佛一团火,任是谁看了都惊为天人。 易缘照例也是一身红色,因为着女装,不知情的人看着都以为是聂筱夭的妹妹。 卫游最为潇洒,明明是数九寒天,翩翩穿着一身宝蓝色的衣衫,直道自己不冷不冷,却冻得双颊通红。 因为住处实在难找,故而聂筱夭只好带着两人去了离魅宫。 离魅宫里四季如春,与外面的冰天雪地如同两个世界。 聂筱夭用了苏倾遥给她准备的易容面具,贴在脸上之后看起来全然是另一个人的样子。 她拿出万花宫宫主令牌给离魅宫的人看,只说她们奉了宫主之命前来西域办事的。与离魅宫的人正在交涉时,就听到后面有人突然大声喊道:“夭夭——” 聂筱夭怔在那里,全身一动也不能动。 是那个人的声音,他竟然在离魅宫! 聂筱夭回过头去,看到了封月鸣正失态地望着她,下一秒便要迎上前来。却因为看到了她的脸,他愣在那里,不动了。 聂筱夭这才想起来自己易容过的面庞,心中暗暗已经有了计较。她装作一副诧异的表情:“这不是封庄主吗?你——”她故意压低了声音。 封月鸣面上闪过诧异的神色,即刻便说:“对不起,我认错人了。你是——” “在下是前宫主座下的玲珑使者,专门出宫办事的,封庄主看在下眼生也是正常。”聂筱夭如是道,“在下名叫白玲珑。” 封月鸣茫然地点点头,不置可否。转眼,他看到了聂筱夭身后的卫游和易缘,眼中又流出一丝惊喜:“卫兄,易兄,你们……你们不是和宫主同一天失踪的吗?” “什么?宫主失踪了吗?” 听到刚才聂筱夭与封月鸣的对话,他们俩早已明白宫主想要掩饰身份的意思,自然不会透露一星半点儿。 易缘叫起来:“明明是你们成亲前夜,宫主派我们两个前往江南办事,后来一咱追查,我们才来的漠北西域。宫主失踪?封月鸣,你到底对宫主做了什么,她竟然失踪了!”说着他一怒一跳地过去揪住封月鸣便要他交代,所有人都不由别过脸去。 卫游这次却与以往不同,上来拉住易缘说:“别闹了,这里是人家离魅宫,不是百花谷,人家如今是封庄主,咱们可惹不起。”语气中冷嘲热讽,却隐隐暗示封月鸣如今身份早已与往日不一样——毕竟他是名正言顺地娶了宫主的。 聂筱夭内心里有些好笑,却装出一副正气凛然的样子:“二位,二位少主是随玲珑出来办事的,请勿生出许多旁枝末节的事情来。” 有了台阶,两人自然赶忙顺着下来。 易缘一副愤怒表情:“哼,等我们办完宫主托付的事情,看我怎么跟你算帐。” 卫游则是好整以暇地对聂筱夭说:“卫游受教了,玲珑姐。” 唯有封月鸣满面诧异:“不知宫主托付三位什么事情,封某可有能够帮忙的地方?” “哼,宫主让我们做的事情干嘛要告诉你?”易缘还是挑衅的架势。 聂筱夭也说:“此事事关万花宫的机密,玲珑实难透露。” 封月鸣只好怅然若失地点点头,转身离开了大殿。 望着他的背影,聂筱夭良久不动。卫游凑到近前低声对她说;“宫主,是你不想相认的,怎样?如果还是无法放下,那就去跟他说你的身份吧。” 聂筱夭摇摇头,刚想说话,又咽进去了。最终还是一句话没说,只是叹息一声。她还有太多的心事与心情需要整理。也许等她整理完所有的心绪,就知道该怎么办了吧。 离魅宫里有一个花园,因为使用了特殊的办法,一年四季的花朵可以在这里同时盛开,长久不败。 聂筱夭步入期间,感受着微凉的清风拂面而过,心内也觉得有些畅快起来。 走入百花深处,才发现她以前最喜欢坐的湖边的那块石头上,已经坐着封月鸣。 看样子,他,并没有忘记啊。 看样子,他,还是喜欢着自己。 只是自己真的能够原谅他吗?能原谅他的一时鬼迷心窍的背叛? 这样想来,她似乎从来都没有要过他的一个解释,只是这样地盲目地就认定了他会背叛她。 聂筱夭在远处的花丛里将手帕放在地上然后坐了下来,远远地看着封月鸣,看着他微蹙的眉头。 还真的是好看啊,江湖第一美男的称号并不是白叫的。 他一直都是那种很冷漠的人,只是遇到了她之后,总会被她的热情和胡搅蛮缠弄得破功,也真是他命中注定的劫数啊。这样想着,聂筱夭的嘴角不由泛出了一丝微笑。 聂筱夭就这么一直看着封月鸣,日头渐渐低垂,然后从白天到黑夜,她恍然未觉。 发觉自己在这里坐了这么久,是因为肚子里突然咕咕叫了一声。 哎,谁说秀色可餐,看着美色,也还是不能抵饭菜啊。人是铁,饭是钢啊……聂筱夭默默地念着,想要起来回去。 封月鸣却也听到了她肚子叫的那一声,扭转头来看到了她:“白使者,你怎么在这里?” “呃……走出来散步,散步。结果累了就坐下歇歇。”聂筱夭慌乱地想要起身,却因为坐了太久,脚已经麻掉了。她一个没站稳,就要跌倒下去。 封月鸣眼疾手快,上前一把便搀扶住了她。 刚一接触,封月鸣就觉得白玲珑的身上有一种十分熟悉的感觉,可是他又说不出来到底是什么。仿佛她与他已经认识了很久,已经十分熟悉。 “你——”封月鸣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扶住她手臂的手仍旧停在那里。 聂筱夭也是许久没有感受过他手心里的温暖,此刻仿佛被他的双掌灼烧着,心里仿佛浸在深海中,渐渐荡漾起来。 仿佛是心底突然而来的感受——那股温暖,她不想离开。 下一刻,封月鸣却立刻松开了她,“对不起,我,逾越了。” 突然而来的空气中的冰冷,让聂筱夭不由晃回心神,“多,多谢……”聂筱夭说完,扭头便跑了,丝毫也顾不得身后的人诧异的目光。 封月鸣怔在那里,刚,刚才那一声多谢,太熟悉了。 聂筱夭因为情急之下忘了压低声音,而如封月鸣这样与她熟悉且敏感的人,自然是一下子便听出来不对。 封月鸣的心中有了一个很特别的猜想…… 卫游与易缘的居所,封月鸣突然敲门而入。 看到他,两人不由冷哼一声,而后各做各的事情,并不理会。 “两位许久不见……”封月鸣无话找话。 易缘不耐烦道:“你到底有什么事情?坦白说快点说,说完就走……” 封月鸣踟蹰一下,直言:“白玲珑乃是宫主吧?” “啊?你怎么知道了?”易缘大叫。 卫游过来拍了他脑袋一下:“笨蛋,本来不知道的,这下也会知道了。” 封月鸣不置可否地一笑,望着卫游说:“我爱她,是可以用生命去换的爱情。” “阁下又怎知我们对宫主不是爱呢?”卫游笑言道。 “如今万花宫赢了武林盟,天下靖平。而宫主厌世,早已动了归隐之心,今后若有战端,也是由现任宫主冉红叶来负责。两位是为了自己的门派,又为何不认清形势呢?” “你……那你为了什么?”易缘气急。 “封月鸣是真的爱宫主,而且是失忆后的宫主。” “果然,”卫游冷笑,“失忆后的宫主跟以前的宫主不是一个人,对吗?” 封月鸣看着他的面色,虽有些迟疑,但仍是点了点头。 易缘惊在一边,而卫游则一副了然的神态。过了良久,他才说:“我们会将现在的宫主让给你,但是并不是因为我们为了那些利益,而是因为,她的心里也有你。彼此相爱,还是要在一起才对得起观众。” 封月鸣显然没有想到他会这样说,有些诧异地看着他。 “不要老是摆出一副别人欠了你五百两的样子,也不要总是以为自己就是高人一等。大家都是一样的人,并不是你的就是爱情,我们的就不是爱情。只是我们爱上的不是现在这个宫主,而是以前的那个……”卫游淡笑着说道。 封月鸣面上的诧异转成惊愕,而后微微一笑,道:“受教了,多谢卫兄。” “好走,不送……”易缘将他推至门外,“记得好好待宫主。虽然不是我们爱的那个,但是也还是很可爱的。” 封月鸣点点头,心内却由衷感谢这两个人。 “封某今日想要前往天山,不知白姑娘可有时间同往?”第二日一大早,封月鸣敲开了聂筱夭的房门,笑得一脸暧昧。 “你?”聂筱夭心中气愤,这个人,竟然约会自己这个陌生女子,可见是移情别恋了。还笑得这么暧昧……她心中怒火中烧,却没有指明,只说,“我与卫公子,易公子还有事情要做。” 封月鸣却说:“在下已经知会过二位公子了,今日二位公子都要休息。” “啊?”聂筱夭气愤,那两个人竟然也联合起来出卖她,背叛她? “白姑娘,我们一起上天山吧?”封月鸣仍旧一脸笑容地邀约,看得聂筱夭好不生气。明明是一个出了名的冰山冷漠帅哥,竟然对陌生女人笑得这么灿烂,气人! “玲珑身体不适——” 聂筱夭话还未说完,手却已经被封月鸣拉住往外走去。 “我瞧着白姑娘面色红润,想必身体无恙。” “我……”聂筱夭再也说不出来一句话,盯着他拉着的手,心中靠靠靠了不知道多少遍。封月鸣你这个不守妇道的男人,竟然敢拉陌生女孩子的手。那可是拉手啊!!! 离开离魅宫,外面的冷寒让聂筱夭突然一颤。封月鸣细心地捧了皮质大衣给她裏上,顿时身上一阵温暖。 “白姑娘与封某共乘一骑否?”封月鸣问。 什么?还要跟陌生女人共乘一骑?聂筱夭快忍不住要爆发了。 她狠狠道:“不了,我自己会骑马。” 封月鸣也不坚持,给她牵来一匹魄的雪山狮子驄。 雪山顶峰,聂筱夭站在那里深深地呼吸着稀薄却新鲜的空气,心里好不惬意。虽然冷,但是那冷气吸入肺腑,仿佛是清露,让她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 “看来白姑娘很喜欢天山啊……”封月鸣从旁边问道。 聂筱夭冷哼一声,没有理他。 “我认识一个人也很喜欢天山,曾经带我来过这里……”封月鸣旁若无人地说道。 “嗯。”聂筱夭冷冷地应了一声,并不接话。 “她其实跟天山一样美丽,我们还相约等有一天两个人可以退出江湖,一起来天山隐居。”封月鸣盯着眼前的人,慢慢地说道。 聂筱夭的脸上渐渐有些不自然,却仍旧不露声色。 “后来我做了一些事情,虽然是身不由己,但是也确实是自己私心杂念太重,伤害了她。不过,她没有听我解释,就跟蜗牛一样地缩起了身子,而且还逃走了。”封月鸣淡淡地说着,眼睛一直不离开面前那个人,注意到她面上无法掩盖的颤动,他又接着说,“其实,我只是对着自己的母亲虚与委蛇,并没有真的想要做任何伤害她的事情。” 聂筱夭终于忍不住了,觉得眼眶内发热,仿佛有一股情感,直冲内心,逼得她想要流下泪来。 封月鸣却还在说:“她离开了,我再呆在那里也就没有了意义。所以我也离开了,到我们约定好的地方等她,可是她过了好久都不来。” 聂筱夭哽咽着问:“那你还要等下去吗?” “当然要等。”封月鸣说,“她一天不来,我等一天。她一年不来,我等一年。她若这一生都不来,那我就在这个地方,等她一生,直到下一世她来为止。” 聂筱夭的泪水终于忍不住冲泄而出,划过面庞,在天山冰冷的气温里,迅速地凝成了晶莹的冰碴。 “夭夭,要我怎样,你才肯原谅我?”封月鸣说道,上前抱住了聂筱夭,伸手帮她抹去泪水,面庞上一片湿漉。 聂筱夭将头埋在他的胸前,哭得不能自持。 她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真的可以在这个未知的世界找到一个这样爱她的人。 也就是这样一个他,让她相信,她可以在这样一个陌生的世界里,有所牵挂地活下去…… “你怎么知道是我?”她喃喃地问。 他微微地笑着,抱着怀中的人:“你化成灰我也认得你。” “你咒我……” “我陪你一起化成灰……” 远处的天山雪洁白一片,渺渺茫茫的天边并看不见。 然而那两个人,他们都知道:唯有彼此,才是今此一生最大的羁绊、眷恋和希望……—— 全文完